《娇娇认错梦中人,疯批暴君急红眼》 第1章 路边的野男人不要捡(小仙女们加个书架叭) 红螺纱帐,风起摇曳。 男人将阮梨初按在床上,他俯下身,贴在她的身上。 随后吻便落了下来,缠缠绵绵的从她的额头到她的脸颊,最后落在了她的颈项间。 即便隔着衣衫,阮梨初也能清楚感受到男人身体里的火热。 脸颊骤然发烫,身体的温度也节节上升,阮梨初强忍着身体里的惊涛骇浪挣扎着想要逃走。 可她凝白纤细的手腕一直被男人牢牢地禁锢在头顶上方,身体也被紧紧压着没有一点缝隙,她半点都动弹不得。 男人见状不言一语,只是轻笑了一声,继续一下又一下的亲吻着她的耳垂。 热浪滚滚,仿佛要将她吞噬。 阮梨初身子颤栗到不行,本能的更想逃跑。 可她拼命挣扎了半天后,却换来了男人更粗重的喘息声和更刺激的对待。 阮梨初张了张嘴,想要开口问男人,为何这般对她,可唇角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 “啊!” 阮梨初猛地从梦中惊醒,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又是这个野男人。 这已经是她连续第三十次梦到他了。 而迄今为止,距离他离开不过也就月余。 换言之,在这过去的三十天里,野男人的人儿虽然离开了,魂儿却一天都没有离开过。 阮梨初揉了揉眉心,脑海中再一次浮现了男人的身影。 她想起了与他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那会的她,刚刚穿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入眼的不是什么古色古香的房间,也没有穿着古装的人对她嘘寒问暖。 只有杂草丛生的空旷四野和一副压在她身上的沉重身躯。 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阮梨初躺在那里目光放空了许久,才确定了自己确实是穿越了的事实。 也许是上苍可怜她小小年纪却身患绝症,又或许是嘉奖她即便身体羸弱,在面对歹徒行凶的时候仍旧勇敢的伸出援手。 总之,她穿越了,在救人献出了自己年仅十九岁的生命后,她又被赋予了第二次生命。 阮梨初非常感激上苍的馈赠和命运的眷顾,她暗下决心这一次她一定要好好享受生活。 可在消化掉原主的零散记忆后,她又蔫儿了。 别说好好享受生活了,她根本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虽然原主和她同名同姓,但这个名字却是她师父给她取的。 原主不记得自己的家在哪里,更不记得自己的爹娘叫什么名字,她只记得她是在花灯节时被人拐走的。 后来她便一直和救她的师父相依为命住在这神秘的小山村里。 可当她及笄的时候,师父却不见了踪影。 原主便在这个小山村等啊等啊等,等了好几个月才终于相信师父可能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而后原主便一个人独自生活。 这日正是因为想要上山挖点野菜吃,结果却一个不小心失足掉下了悬崖才殒命的。 消化掉原主的记忆后,阮梨初当时心情可以说是五味杂陈。 而正当她茫然的看着天空时,压在她身上的人却发出了一声闷哼。 阮梨初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忍着疼痛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压在身上的沉重。 是个男人。 确切的说,是个长着一张俊美无俦的脸的男人。 男人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血迹斑斑,身上更是伤口无数,可那张脸却没有任何伤口。 他闭着眼睛,眉头紧紧拧着,似乎正在忍耐着身上的疼痛。 连阮梨初在一边看着都替他感到疼。 于是,一个心软,阮梨初便把男人背回了家。 ...... 阮梨初收回思绪。 纤纤玉手紧紧抓着被子,白皙的手因为太过于用力导致指头发白,就连牙齿也咬得咯咯响。 梦里的野男人真的是太过分了! 因为她是在荒郊野外捡到的他,所以她才称他是野男人。 可如今看来,他哪里是什么野男人? 明明是狗男人才对! 一月前,她千辛万苦救下了他,他却不给她好脸色,甚至连句话都不曾对她说过。 最后更是不辞而别。 不辞而别倒也没什么,她就当是捡了只小猫小狗,精心照顾了几天,最后小猫小狗伤好了一些便扭头跑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毕竟人这一辈子,谁还没遇到过几个渣渣。 好歹同样作为路边捡的男人,野男人只是不辞而别而已,总好过那“李承鄞灭她全族”吧。 虽然她一个孤女压根就没什么全族可言。 可以说,野男人的离开并没有对阮梨初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甚至他离开了,她反而有时间和精力去好好思考接下来该如何生活。 但有句话说得好,意外往往是以一种你根本想不到的方式而发生的。 野男人离开的当晚,阮梨初就梦到了他。 而后野男人更是每个夜晚都入她的梦。 刚开始的时候,野男人还是一副高冷淡漠的模样,可渐渐的他就变了。 他总是欺负她,对她做些“这样那样”“酱酱酿酿”等不可描述的事。 她每次都逃不出梦里的那一方空间,更是逃不出他的魔爪。 ...... 皇宫,千寻殿。 “可有消息?” “回陛下,暂时没有......” “继续找。” “是,属下告退!” 暗卫看着陆谨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心中大惊,吓得瑟瑟发抖,连忙退了出去。 晚一步,他怕自己脑袋瓜搬家。 窗外夜色漆黑,陆谨抬手摩挲着腰间的环佩,眉间一片森然冷意。 他恨不得将这群暗卫全都宰了。 若不是他们趁着他毒发时陷入昏迷而强行将他带走,他怎么会把小姑娘弄丢了? 这一个月以来,他派了无数人去寻找她,可那个小山村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任凭怎么找就是找不到。 他想她想的发疯,却半点头绪都没有。 他甚至怀疑山村的那几日时光是不是也只是一场梦境。 就像昨夜那般,就像前夜那般,就像过去的月余时光那般,皆是他的梦。 可带他出来的那两个暗卫可是信誓旦旦的拿他们全家性命做保证的。 他们十分肯定那个村子和那个小姑娘都是真实存在的。 想到昨夜梦里呜咽着的小人儿,陆谨眸色深了深,喉结也滚动了一下。 既然暂时找不到人,那便与她夜夜梦里相见好了。 - 入夜,阮梨初又做梦了。 第2章 与野男人的第三十一夜 入夜,阮梨初又做梦了。 她做了很多个梦,从现代到古代,从孤儿院到花灯节,从病房到悬崖底,最后才是野男人。 同前三十次一样,这一次仍旧是熟悉的配方。 一刹那,阮梨初的心情其实是有些复杂的。 有惶惶不安,也有迷茫不解,但也有些意料之中。 无视男人炽热的眼神,阮梨初半晌后仍旧纹丝不动。 陆谨嘴角轻牵了牵,又很快抿成一条直线。 真好。 她又出现在了他的梦里。 但小姑娘一动不动的杵在那里,眼睛宁愿一直盯着地面也半点都不看他,看起来好像是很生他气的样子。 难道是昨晚? 陆谨承认,他昨夜好像确实是将人欺负的有点狠了。 毕竟她那会都快哭了。 陆谨唇角再次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倒是想看看,这小家伙能撑多久。 ...... 僵持了好久,阮梨初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 次次都是这样!次次都是这样! 她的腿站的都要抽抽了! 这一个月的梦境,每次开端都是野男人坐在床上,而她像个木头似的站在地上,就像电影的定格镜头一般,次次如此毫无例外。 刚开始的那几晚,阮梨初是宁愿站一晚上也绝不靠近那张床的! 毕竟这里只有这么一张床,孤男寡女的...... 而结果,自然就是每回梦醒后她的腿都酸疼的不得了。 后来她就学聪明了,她把野男人撵到了地上,与之进行了位置上的互换。 那会的野男人已经不再那么高冷了,所以每次都是轻笑着欣然接受她的安排。 阮梨初为此还窃喜了几次。 可后来有一天,野男人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开始想吃掉她,次次见到她时眼睛都兴奋的直冒绿光。 这就导致阮梨初后来一看到这张床就有严重的心理阴影。 尤其昨晚的野男人还那般荒唐! 所以今晚的阮梨初是真的真的非常不想理这个野男人,半点都不想! 甚至如果可以的话,她想整夜都维持这样! 可她的腿...... 思及此,阮梨初在心里直翻白眼,这梦绝对是歧视她,赤裸裸的! 做梦而已,凭什么每次野男人的“出生点”都比她的“出生点”舒服! 到底凭什么?! 这会儿,陆谨反倒是不急了。 他好整以暇地打量着面前这个皱着眉撅着小嘴,在那里左右脚来回换着站的小姑娘。 他的心情莫名愉悦。 他早就知道眼前的小姑娘是个不好惹的小家伙了。 尤其刚被她所救那会儿,他因为中毒而无法开口说话,结果却把小姑娘气的天天不给他好脸色。 后来更是天天嘟囔,说自己造了两辈子的孽,竟捡了个“爷”回家。 想到这里,陆谨有些忍俊不禁。 更是在看到阮梨初对他偷偷翻白眼的时候,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一听这笑声,阮梨初就知道他在取笑自己,气儿不打一处来,她立刻狠狠的甩过去一个眼刀。 “笑什么笑?你站你也麻!”阮梨初没好气儿道。 结果在陆谨的视角里,就看到小姑娘张着嘴在那里阿巴阿巴了两声,却不知道在说什么。 但看那吹胡子瞪眼睛的小表情么,陆谨还是多多少少能猜到点什么的。 抿了抿唇,压制住想要上扬的嘴角,陆谨轻声道:“过来。” 阮梨初见男人的嘴唇动了动,好似说了很短促的一句话,但到底说了什么却听不见。 所以说,这梦就是很邪门! 他们彼此听不见对方说话的内容,却能听见笑声或者其它的声音! 刚开始的时候,阮梨初也是懵的,因为无论她说什么,对方都是一脸迷茫。 尝试了数次之后,她才得出结论,原来对方是听不见的。 而野男人也像她这般尝试了数次,结果自然是同她没什么区别。 所以阮梨初至今也不清楚,野男人到底是本身就是个哑巴,还是和她一样,只在梦里是哑巴。 只能说,他们无声,却也有声。 垂眸深思了片刻,阮梨初终于根据男人刚才的口型,猜出了他在说什么。 滚...... ??? 他说滚! 他竟然让她滚? 他对她那么坏,她都没说让他滚,他又到底凭什么让她滚? ...... 见阮梨初眉头紧蹙,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纠结地皱在一起,好似吃了多大委屈似的,陆谨不由的也跟着皱起了眉。 他睇了她好几眼都没想明白,他只是让她过来而已,她怎么就这么委屈。 忽地,脑海中闪过了昨夜的画面。 娇娇软软的小姑娘被他压在身下......她拼命想要推开他......她呜咽着颤抖的向他求饶...... 嗯,果然是他将人欺负的狠了啊。 他本来还打算今夜...... 看来,有些事,只能先暂缓了。 一瞬间想通了前因后果之后,陆谨便觉得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弥漫在心间。 对待别人他自是没有什么耐心可言,但对她么,他有的是耐心。 既然她不动,那他靠近她便是。 陆谨起身缓缓走向了正对他“横眉冷对”的小姑娘。 见此,阮梨初先是一怔,旋即便转身想逃。 可就像被神秘结界圈住了一样,不管她怎么做,都冲不破那道看不见的屏障。 毫无意外的,都没到五秒的时间,她就落入了男人的怀抱。 慢慢的,男人呼吸变得异常灼热,搂着她的胳膊也渐渐收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身体里一般。 但是他的胳膊太过用力,阮梨初被勒的喘不过气来,她忍不住痛苦的低吟了一声。 听到她的低吟,陆谨顿时如一头被唤醒的狮子,他猛地抬起她的小脸,火热的唇瓣瞬间覆了下来。 他的薄唇含住了她饱满红润的樱唇。 起初是浅浅贴着,而后一点一点加深了力道,小幅地,缓缓来回碾磨。 可慢慢的,男人的力道就变的有点凶狠,温柔的轻啄也变成了狂风暴雨般的纠缠。 直到阮梨初柔软的唇瓣被磨的充血通红,男人也仍旧没有一点要放开她的意思。 “狗男人,你果然是......属狗的吗......” 第3章 他做了鬼,所以想带你走 陆谨听不见阮梨初那断断续续的话语内容,他只知道一定是自己太温柔了,才让她那张小嘴儿有机会开口。 伸手直接扣住了小姑娘的后脑勺,他霸道地撬开她紧闭的双唇,与她生涩的小舌纠缠,狂妄的掠夺她口中的甜蜜。 阮梨初想要推开他,可身体却像是有自主意识一般,丝毫不听使唤。 男人霸气的舌头强而有力的在她口中翻搅着,扫过她嘴里的每个角落,如此彪悍的吻令她无法招架。 她被男人热烈吻的脸色绯红,呼吸节奏混乱,大脑也不受控制的保持着短路状态。 不知吻了多久,直到她快缺氧了,陆谨才舍得放开了她。 盯着小姑娘酡红的小脸儿,陆谨挑了挑眉。 他忍不住还想品尝这红透了的小苹果。 尤其是那小嘴儿,红的像一颗樱桃似的,鲜艳欲滴,更是一副等着他采撷的模样。 倏地,陆谨觉得自己的小腹处,涌上了一股难以名状的灼热,墨眸瞬间更深了。 眼看男人的眼底痴狂凝聚,阮梨初瞬间清醒。 瞠大杏目,她怔忡地看着他。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我害怕......” 即便她再没谈过恋爱,也能明显的看出来这人是恨不得将她吃干抹净的。 她挣扎着想要逃跑,可在他的狠狠桎梏下,她的身子却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不要过来......唔......” 将小姑娘再次抵在那道看不见的屏障上,陆谨低下头又一次吻住她柔软的唇瓣,堵住她欲开口的话。 这次的他亲的更凶,阮梨初没能叩紧的齿关被轻而易举地撬开,他的气息更加疯狂肆意地占满她口腔里的每个角落。 然后不断往下。 ...... 腾地坐起身。 阮梨初瞬间清醒过来。 梦里的野男人又又又抓着她肆意啃弄了! 世人都说,薄唇的男人最是薄情冷冽。 为何野男人对她如此情深不寿? 还有常言也道,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梦。 可她真的可以摸着良心发誓,她从来都没有对他“日有所思”过。 虽然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其实是能接受做这种梦的。 毕竟她并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少女,在思想的开放程度以及接受程度上与她们不甚相同。 况且春梦而已,谁还没做过几次。 真正让她不能接受的是,这春梦,一做就是一个月! 这,谁家好人也受不住啊...... 想到这里,阮梨初无奈的叹了口气。 虽然这经历确实匪夷所思,又荒诞又诡异,但左右不过是梦而已,兴许是与自己刚刚穿越到异世,灵魂不太稳定有关。 也许等再过一段时日,便不会再梦到野男人了。 但摸了摸滚烫的小脸,阮梨初又重重叹了口气。 这三十一次,若说只是做梦的话,真真的是太过于真实了。 她看到的,触碰到的,以及感受到的......全部真实到极致。 说身临其境一点都不夸张。 甚至梦里的每一个细节,她也记得清清楚楚,甚至每次被野男人欺负之后,她的身体都残留余韵。 所以她才不止一次的思考过:这些到底只是普通的梦,还是特殊的梦? 到底是她一个人的梦,还是他们两个人共同的梦...... 可甭管这梦到底是怎么回事,野男人总是欺负她,就是狗的很! 这点绝对毋庸置疑! 起身将浸透的小衣换掉后,阮梨初又缩回了被子里。 又双叒叕被野男人折腾了一晚上,她得睡个回笼觉才行。 不然她怕自己很快就“有命做梦,没命活着”了。 - “初初,这几日可好些了?” 一道关切的声音传来,将正在思考的阮梨初思绪打断。 是原主的发小,安岁岁。 安岁岁,小名岁岁,年十六,与原主年纪相仿又是一起长大,因此关系非常亲密。 阮梨初一个月前穿越过来之后,便对安岁岁说自己撞伤了头部所以有时候会有一些糊涂。 因此安岁岁对阮梨初性格发生变化这件事,也只当是她头部受伤导致的。 自然,夜夜做梦这件事,阮梨初也没有瞒着这闺中密友。 阮梨初打开门,忙闪身让她进来,安岁岁看了看阮梨初疲惫的脸色,轻声说道:“又梦到那人了?” “唉~~~”阮梨初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 “初初,我怀疑你是被什么邪祟缠上了!” 看着安岁岁认真又严肃的模样,阮梨初掐了掐她肉乎乎的小脸,“那人你不是也见过?哪里是什么邪祟。” 安岁岁自然是见过的。 一个月前,她打猎下山,刚走到山脚下,便看到不远处的阮梨初正背着一个男人蹒跚前行。 当时阮梨初那娇小的身板,眼看着就要被男人压弯了,要不是她安岁岁搭了把手,恐怕阮梨初就会被压成肉饼了。 后来安岁岁也见过男人两次,但每次男人都是昏迷的状态,所以倒也没什么交集。 “就算不是邪祟,也定是精怪!”顿了顿,安岁岁又补充道,“我昨儿个还在话本子里看到类似这样的故事呢。” “什么故事?” “精怪修炼成人形,吸取人的阳气!” “我是女子......” “那就是男精怪修炼成人形,吸取女子的阴气!” “......” 她说的好像有点道理,阮梨初竟然觉得,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不过,我倒是觉得另外一种可能性更大。” 阮梨初见好友神神叨叨的小模样,也来了兴致,她好奇的问道,“还有什么可能?” “也许他是死了呢!” “死了?” “没错!话本里就有这样的!他做了鬼,所以想带你走!” “......” 安岁岁说罢瘪了瘪嘴,一把抱住阮梨初,“我可怜的初初,怎么就摊上这种事了啊!” 阮梨初一边安抚思想天马行空的好友,一边陷入了思考。 在现代的那会,她曾听说过类似的说法。 可那种往往指的是梦到的人是现实中从未见过的,与她的这种情况并不一样。 不过,也不能排除安岁岁的这种猜测就是了。 说不定野男人就是不在人世了,然后做鬼也不放过她? 若是那样的话...... 如此对待救命恩人,狗男人就真的是狗男人了。 “初初,你别听岁岁在那胡言乱语,她就是话本子看多了,整日就知道胡思乱想! 而且沧澜大师有话让我转达给你,正是关于你夜夜做梦这事的。” 第4章 不要!走开啦!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安岁岁的娘亲,对原主可以说是非常疼爱的。 “岁岁先回家去吧,娘有要事和初初说。”张氏对着自家闺女儿道。 安岁岁依依不舍的放开了阮梨初,撅着嘴不满地嘟囔,“我和初初亲如姐妹,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沧澜大师的话,你当真要听?”张氏敲了敲闺女的头。 安岁岁无奈的摇了摇头,大师的话,她当然不敢乱听。 主要是怕听了之后就不灵了,进而耽误了好姐妹的正事。 安岁岁离开后,张氏温柔地摸了摸阮梨初的头发,“可还记得沧澜大师?” 阮梨初对此人倒是有些许印象。 在原主的记忆里,这是个隐居深山的高人,偶尔山上的时候会遇到,但也只是打个招呼的那种关系而已。 “山上的那位隐世高人?”阮梨初不解问道。 张氏点了点头,“今儿个早上我上山的时候遇到了她。” 凝眸思忖了片刻后,阮梨初试探问起:“无缘无故的沧澜大师怎会忽然提点我?” 张氏讶异了一瞬,而后不禁慨叹,“初初自打受伤之后,果然是变了很多啊。” 阮梨初但笑不语,她和原主的性格确实不同。 原主性格内向,不怎么爱说话,反应有时候也比别人慢半拍。 得亏了脑袋确实是撞伤了的这一事实,不然有些事阮梨初还真的是不知如何去解释。 “那会儿岁岁她爹说要猎几只山鸡给你这丫头补补身子,恰巧被路过的沧澜大师听到了。” 阮梨初听罢,只觉得这未免有些过于凑巧了些。 大师因为偶然听到了她的名字,所以就免费帮她算了一卦? 她可是听说这个沧澜大师是个非常难请的人的。 但她与沧澜大师素来没什么交集,想来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那大师有何指示?” “大师说,来之安之梦之寻之。” “来之安之梦之寻之......” 阮梨初呢喃着重复了一遍这八个字,不禁对对方隐世高人的身份有了进一步的看法。 后面四个字不难理解,但前面这四个字么...... 张氏可能不明白,她这个穿越女本人可是明白的很。 抬眸见张氏一副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模样,阮梨初便知这定是还有别的话。 “大师可是还有别的话让您转达?” “有是有......就是......” “您但说无妨,能得沧澜大师指点是我的荣幸。” “镜花水月,扑朔迷离,福祸相生,吉凶难料。” 张氏说完后,费解的挠了挠头。 沧澜大师总共就让她转达两句话,可这两句话,不知是她学识太低,还是缘法太浅的缘故,总感觉是互相矛盾的。 张氏走后,阮梨初仔细琢磨了一下午,也没想明白应该怎么做。 刚开始的时候她以为那些就是普通的春梦,后来连续经历了三十一次相会,她就算再骗自己,也清楚这绝对不是单纯的梦。 甚至她一次比一次更加确信,她和那男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共梦。 但刚刚岁岁的话,一瞬间又让她有些迷茫。 她又开始怀疑野男人可能是不在人世了。 结果刚开始怀疑不到一分钟,岁岁娘又带来了沧澜大师的提点。 如今看来不单单是这梦,就野男人这个人恐怕也是大有玄机的。 镜花水月,扑朔迷离,福祸相生,吉凶难料。 这稍有不慎就小命呜呼的寻人之旅,她真的要去涉足么? 阮梨初迷茫了。 - 第三十二夜。 “不要!” 无视阮梨初的拒绝,男人直接将她紧紧抱在怀中,猛地攫住她的唇。 而后舌头便灵巧地撬开她的贝齿,将她胸腔内的空气一并吸走,霸道又疯狂地掠夺。 第三十三夜。 “走开啦!” 不给阮梨任何说话的机会,男人直接将她抱到了腿上,不断的与她唇舌交缠。 每次快呼吸不过来的时候,男人都会离开她的唇,给她换气的时间,如此这般反反复复的亲吻,直到她眼神迷离娇喘吁吁。 第三十四夜。 “你到底饿了多久?” 男人肆意地啃咬着她的身体,在她的嘴唇、脖颈和肩膀上留下了一个个齿痕,任凭阮梨初怎么推都推不开。 隔着衣衫,她能感受到男人身躯的火热。 第三十五夜。 “狗男人,你都不嫌腻么!” 男人的眼神无比火热放肆,呼吸声也变得越来越重,仿佛要将她吞吃入腹。 他修长的手指开始不断向下,直到停在她的那团柔软上。 ...... 在做完第三十五个梦后,阮梨初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她真的是要疯了。 寻寻寻! 天亮就启程! 狗男人夜夜欺负她!夜夜欺负她!夜夜欺负她! 再这么下去,她真的就要被他这个精怪吸干了! 现在,别说是吉凶难料了,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锅,她也非得将狗男人找到不可! 阮梨初就想当面问问他,她和他很熟吗?! 他们明明一句话都没说过,他凭什么对她反反复复酱酱酿酿! - 阮梨初所住的这个小山村,名为桃源村。 村如其名,桃源村不仅地理位置隐蔽特殊像世外桃源一般,就连村中的人烟也是极其稀少。 自打记事起,原主就从未离开过桃源村,因而阮梨初可以说是完全不晓得应该怎么走。 此刻,她背着个小包袱,面对眼前的多条岔路犯了难。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听到熟悉的声音,阮梨初转身看向身后人。 “所以哪条路是出村的?” “哪条都是,哪条又都不是。” “......” 不像阮梨初这般是半路来到这里隐居生活,安岁岁是土生土长的桃源村人,所以她对地形的了解可谓是极其透彻的。 “跟我来。” 阮梨初跟在安岁岁的身后,忍不住问道:“岁岁,咱们这个村子,为何如此神秘?是有什么故事么?” “这个我不知道诶,我曾问过阿爹阿娘,可他们不告诉我。” “这出村的路怎么感觉有点像书上说的五行八卦阵?” “我不懂什么阵不阵的,但咱们这个村子确实是,外面的人想进来难,里面的人想出去也不容易。” 第5章 离开世外桃源 “那你怎么知道如何出去?”阮梨初紧紧跟着安岁岁,生怕自己一个走神就陷入到迷阵中。 “你忘了这些都是我阿爹修建的了?在我眼里,阿爹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了!” 安岁岁在前面带着路,时不时还做一些标记。 似是想到了什么,她又接着道,“啊,我忘了你有些事情不记得了。” 原主的记忆有些零散不完整,所以有很多事阮梨初确实是不清楚的,她打着哈哈将话题转移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成功的被安岁岁带了出来。 安岁岁长吁一口气道,“终于出来了,咱们走吧!” 阮梨初一怔,“咱们?你不是来送我出村的么?” 刚刚她的注意力一直在思考桃源村上,以至于忽略了安岁岁身上的同款小包袱。 “让你这样一个又娇又软又美又媚的小姑娘自己一个人出门,我怎么能放心?所以我和阿爹阿娘商量过了,要同你一起去寻人。 况且你从来都没出过村,外面有多凶险你根本就不知道。” 说罢,安岁岁将阮梨初拉到一旁的石头上坐好,而后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就你这小模样,别说去京都了,恐怕没走几步就会被坏人盯上。” 安岁岁这话绝不是危言耸听。 眼前的少女虽是一身粗布衣服的乡野打扮,可白净如雪的脸,亮若星光的眸,即便粉黛未施,却依旧绝美倾城。 虽年岁不大,可那身前鼓起的弧度饶是女子都忍不住吞一吞口水。 安岁岁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身上同样位置的那片区域。 ......可能自取其辱大概就是她这样的吧。 将黑乎乎的膏状物涂抹到阮梨初的小脸上后,没多会小姑娘瓷白的小脸就黑了好几个度。 端详了片刻后,安岁岁又从包袱中翻出个小盒子,“还有这个,粘到脸上后,保准没人会对你有邪念。” 阮梨初目瞪口呆的看着安岁岁将假痣贴到她的脸上,“你怎会有这些东西?” “这些都是阿娘交给我的,等咱们到客栈后再买两身男装,遮挡一下你的曼妙身姿,就万无一失了!” 阮梨初小脸微微泛红,她被打趣的有些不好意思。 虽然在容貌上,她和原主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可这身材么,差的可不止十万八千里。 在现代她因为生病的原因,别说傲人的身材了,就连最基础的体重她都不达标,最后更是一阵风都能将她吹散。 想到这里,阮梨初眼睛有点泛酸。 也许上苍真的是心疼她,所以才赋予了她第二次生命。 那她断不能辜负这来之不易的穿越机会。 她不仅要好好活着,还要活的精彩活的漂亮! 见阮梨初目光呆滞,安岁岁伸出手挥了在她眼前挥了挥,“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阮梨初收回思绪,稳了稳心神,“我在想,张姨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她之前也想到了要把脸涂黑以及女扮男装,但变黑膏和假痣什么的,她就算想准备也无从下手。 安岁岁耸了耸肩,“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我也是头一回见到这些东西,可能是之前我阿爹出山的时候买回来的吧。” 停顿了须臾,她又从小包袱中拿出了一沓银票和一些碎银。 “看,还有这些,咱们出门在外,没有银子可不行。” “这么多!” 阮梨初身上实则也有一张银票,是原主和她师父的所有家底。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早上阿爹给我的时候,我的表情比你还夸张呢!敢情我家竟然这么富裕!” 阮梨初点了点头,心里对安岁岁爹娘更加好奇了。 但很明显再深问下去,安岁岁也是不知道的,因而她便止了口。 看来这个桃源村,神秘的高人可远远不止沧澜师傅一人。 桃源桃源,世外桃源,地灵人杰,卧虎藏龙。 ...... 捯饬完阮梨初后,安岁岁又给自己略微涂黑了一点点。 她本身就不白,只需要略微变黑即可,若是同样的剂量用在她的脸上,恐怕和那黑炭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将一些碎银揣在身上后,安岁岁拉着阮梨初的小手就踏上了北上之路。 虽然她也没去过京都,但她之前经常会跟着阿爹出村采买,所以在见世面这方面比阮梨初强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再加上她常年习武,身手上更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阮梨初能比的。 因此,这会她牢牢的牵着阮梨初往前走,倒确实是有了点大姐姐的模样。 阮梨初小脸更红了,纵使她这副身子才十五岁,可她本人却是已经十九岁了。 十九岁的大姑娘竟然让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照顾她,就算有再多的缘由在其中,她也颇有些难为情。 “对了初初,在梦里你和那男人还是不能沟通么?”安岁岁忽然开口问道。 阮梨初摇了摇头,提起这个她就莫名惆怅,“不能,说什么都听不见,可是却能听见他的笑声。” “要我说那男人八成是死了!可你们都不相信我,非要千里迢迢去京都找人。” “......” “还不如找人超度一下亡魂呢。” “......” “再说了,人有失足马有失蹄,那沧澜大师说的话就一定是准确的么?” “从前我也是不怎么信这些的,可发生我身上的事儿,确实都很匪夷所思......” “这话倒是不假,我从外面买回来那么多话本子,却没有一个故事能离奇到你这个程度。” “好在京都并不是特别远,若是找不到人,咱们就只当出去游玩了一番吧。” “也对,如果没有你,我阿爹阿娘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允许我离开桃源村。” 两人手拉着手边聊边沿着山路往外走。 山路蜿蜒崎岖,抬头望去,根本看不到尽头。 但阮梨初坚信,即便前路未知,只要她坚持向前走,总会有看到终点的那一刻。 - 傍晚的时候,两人才到达县城。 却看到客栈大门紧闭,完全不像做生意的样子。 “真是奇怪,客栈竟然闭门谢客。”安岁岁站在客栈门前疑惑不解。 一旁的阮梨初并未立即出声,她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心里面回想着沿途的情景。 “看来这青峦县最近很不太平。” 第6章 看着眼熟 “很不太平?”安岁岁眉头紧皱,神情紧绷。 阮梨初点了点头,沉声道,“这会时辰尚早,正是接待客人的高峰期,可这客栈却大门紧闭,而且你看,这附近的商铺也都是这样。” 安岁岁顺着阮梨初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原本沿路开着的商铺,不知为何,一个个都紧闭着大门。 傍晚的霞光照在各家的牌匾上,透出一种萧索荒寂。 一阵风吹过,除了偶然一两声狗的吠叫,冷落的街道更是寂静的可怕。 事出反常必有妖。 安岁岁紧了紧身上的包袱,“那咱们还要在这里落脚么?” 阮梨初看向歪歪斜斜倒在一旁的招牌,“除了这家,这附近还有别的客栈么?” “我之前和阿爹来过县城,客栈的话前面倒是还有几家,但估摸着也是这种情况。” 阮梨初敛眸思忖片刻,抬手刚要敲门,却见门忽然开了一道缝隙。 一个小厮从大门里面伸出脑袋,小心翼翼朝外望去,看到她们二人后,神色一惊:“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安岁岁将阮梨拉至身后,眉头紧锁反问道,“来客栈的还能干什么?” 这里处处透露着古怪,阮梨初不会武功,她必须得肩负起保护好她的职责。 小厮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警惕的四处张望,仿佛是害怕遇见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几息后才低声道,“二位姑娘可是要住店?” 阮梨初走了出来,点了点头,“我们路经此地,寻一落脚之处,请问这里可还有空房?” 小厮盯着阮梨初打量了半晌,看她虽然长的黑黑的,但为人还挺和善,声音也软软糯糯的让人听着很舒服,便说:“有的,快进来吧。” 不似外面那般空旷,大堂内三三两两的坐着几桌人。 “准备一间空房即可,先给我们上点饭菜吧。”安岁岁道。 小厮招呼着阮梨初两人坐下,边沏茶边说恭敬说道,“我是这里的店小二,刚刚多有怠慢,还望二位姑娘莫怪。” 阮梨初笑道:“无妨,只是我有些疑问,可否请您解个惑?” 见小厮虽面露难色,却也并没有表态拒绝,阮梨初便接着问道,“此时并不算太晚,街上却空无一人,所有商铺也都是不营业的状态,为何是此情景啊?” 小二犹豫了片刻,压低声音道:“其实我们青峦县原本是非常热闹的,可是最近这两个月......” “这两个月如何?” “兵荒马乱,人心惶惶。” “兵荒马乱?” 阮梨初虽然刚穿越过来没多久,也从未走出过桃源村,但在原主的记忆里,大盛国近年来可是非常太平的。 小二叹了口气,面带愁容,声音压的更低了,“前不久,洛月国的探子潜入到我们这了。” 青峦县隶属于丰州,是大盛国的边境地区,常年都有敌国的探子偷偷潜入刺探情报。 但自打当今圣上登基之后,对边境地区可谓是非常重视,不仅增加了大量驻军严阵以待,更是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发展经济。 可以说,青峦县早就不是之前那个贫瘠的小县城了。 “之前不是也有探子潜入进来过么?”安岁岁也开了口。 小二将声音继续压低,不仔细听都听不清在说什么,“不一样的,之前只是偶有几个探子而已,可这次可是有将近五十号人潜了进来。” 阮梨初顿时就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所在。 也难怪店小二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了,这事态确实是很严重。 边境区域如此严防死守下,竟然能让几十个探子潜入进来,那只能说明是驻军出了问题。 见安岁岁还想再问,阮梨初及时按住了她的手,“咱们叫点东西吃吧,我肚子好饿呀。” 安岁岁先是一愣,而后很快便咧嘴道:“你不说我还没什么感觉,你这一说我也觉得饿了。” 因为只有她们两个人,再加上走了一天的路身子非常疲惫,所以简单对付了一口之后,两个人便匆匆回了客房。 一楼,大堂。 东南角靠近楼梯一桌,坐着三个男子。 三人脸色各异,目光却都聚集在那刚刚消失在楼梯拐角处的两个背影上。 裴征心生好奇道,“主子,那两位姑娘?” 他纯粹是见自家主子一直盯着人家两个姑娘看,所以才不由得就想要窥探主子在瞧什么。 在他眼里,两人除了长的黑了点,倒也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坐在裴征对面的白方握了握手中的佩剑,皱皱眉,“主子,可需要属下跟上去瞧瞧?” 被唤作主子的男子闻言并未做过多的反应,只轻微掀了掀眼睑,如墨的眸子不见情绪。 白方若有所思的再次看了看二楼方向,须臾后低声道,“主子,那两个女子是故意将脸涂黑的。” 裴征闻言一怔,“故意的?难道是洛月探子?” 转了转手中把玩的茶盏,男子语气平平道,“只是两个小姑娘罢了,出门在外做一些掩饰也很正常。” 言下之意明了,那只是小姑娘在乱世的自保而已,不足挂齿。 白方又将佩剑放回了桌子上,继续双手抱胸正襟危坐。 裴征这下更好奇了,眼睛咕噜一转,笑嘻嘻又道,“主子莫不是看......” 后面的上字还没说出口,就听白方冷着脸道,“你少说两句话,没人将你当哑巴。” 被白方这么又瞪又怼的,裴征瞬间就噤声了。 不过他的直觉却告诉他,他主子刚才的那眼神,绝对是不对劲的。 ...... 夜幕悄然降临,男子抬头望着夜空中的星星,不知在思索什么事情,时而眉头紧锁,时而眼神柔和。 白方快步走到自家主子面前,拱了拱手,“主子,刚有消息传来,还剩两个了。” 闻言,男子转过身来,皎洁的月光打在他的身上,平添了几分素雅清冷的感觉。 男子启唇轻声道:“两个啊......” 白方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男子一眼,又小声补充了一句,“是两个女子。” 清冷俊朗的男子看了属下一眼,微微挑眉,“不是她们。” 静默半晌后,男人冷色调的清冷嗓音再次响起,“白方,你有没有觉得,那个穿着墨绿色衣裳的小姑娘看着很眼熟,一时竟想不起是在何处见过了。” 白方心道,不能吧,他家主子难道真的是如裴征所说的,看上......人家小姑娘了? 第7章 野男人是探子? 星子点点,万籁俱寂,偶尔传来几声虫鸣声,也扰乱不了夜的深远。 虽已进入了五月,夜风仍有些凉意。 阮梨初躺在床榻上,想起店小二说的那些话,心中有些复杂。 若说和洛月最近距离的地方,其实莫过于桃源村了,只要翻过那座最高最复杂的山,就是洛月国的领地。 而她捡到野男人的地方,正是那座山的山底,时间也恰恰好是一个多月以前。 野男人当时身受重伤,昏迷了整整三日才苏醒,醒了之后那六七日也都保持着闭口不言的状态。 现在仔细想想,时间、地点、人物以及人物的状态,基本都与探子吻合。 尤其是野男人闭口不言这点,是最值得怀疑的。 两国语言不同,即便邻国的探子精通她们大盛的语言,想必口音上也是有差别的。 所以他才选择一句话都不说,究其根本可能是怕露出破绽! ...... 阮梨初怕黑,所以屋内烛火未熄。 直直地盯着跳动的火苗看了很久,她才转身面向床内侧的安岁岁,声如蚊讷,“岁岁......你睡了么?” 安岁岁翻了个身,面向阮梨初,“你都叹了几十声气了,我能睡得着才怪咧!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是因为认床所以才睡不着的!” 阮梨初重重叹了口气,脸上有着有口难言的尴尬,踟蹰了半晌才道,“那野男人有可能是洛月的探子......” 一个鲤鱼打挺,安岁岁直接以光的速度坐了起来,“什么?他是探子?!” “你小声点,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而已。” 说罢,阮梨初也从床上坐了起来,双手抱膝将头放在膝盖上,“你仔细想想我当初救他的时间和地点,还有他当时的那个状态,与店小二说的好像都是能对的上的。” 经她这么一提醒,安岁岁也想到了其中的几个关键点。 这可不是小事儿,若那野男人真的是探子,那她们这寻人之路可以说直接就夭折了。 不过这里的重点倒不是什么寻人不寻人,而是如果救的人是个探子,阮梨初肯定是充满了后悔和自责。 虽然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阮梨初当时行的是善心和善举,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救的人,但......总归是让人很不舒服的。 阮梨初纠结的样子落在安岁岁眼里,她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柔声道:“你也说了只是可能而已,可能可是有千千万万种的!” 倏地,有些画面闪过脑海,安岁岁的手直接悬停在空中。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语气激动的说道,“初初,那男人不是洛月国的!” “为何如此笃定?你想到了什么?”阮梨初有些渴求似的看着安岁岁,语调又兴奋又紧张。 安岁岁也不卖关子,说道:“那男人身上佩戴的玉佩,上面是咱们大盛的图腾!” 阮梨初是穿越过来的,原主的记忆里也没有接触过这些,此番听安岁岁这么说,她半信半疑道: “可是纵使有图腾也不能说明他就是咱们大盛人啊,也许是探子的伪装也说不定。” “可那玉佩上好像还有个‘陆’字。” 安岁岁当时只是匆匆一瞥,并未多做留意,这还是她刚刚脑海中忽然闪过画面才想到的。 阮梨初大脑飞速运转,仔细回忆着与野男人的那十天时光。 最初那几天野男人是一直昏迷的,她没有乱动别人东西的习惯,因此只是在照顾他的时候看到过而已。 后来野男人醒了也不给她什么好脸色,别说玉佩了,就那个人,她都没看几眼。 现如今回想一下,那玉佩好像是确实如安岁岁所说的这般。 但单凭一个玉佩...... 阮梨初沉思了片刻道,“你是想说,陆姓是国姓,探子即便伪装应该也不会用这样的玉佩是吧?可万一探子就是反其道而行之呢?” 图腾她虽然不识,但国姓她还是知道的。 “就说你是关心则乱吧!你怎么把沧澜大师给忘了!” 安岁岁说完后,撇了撇嘴,白日那会她还在怀疑这个沧澜大师的话,这会儿倒是用人家来进行举证了,还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阮梨初闻言,直接怔住了。 看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话属实是不假,她陷入了迷茫之中,一时竟忽略了沧澜大师。 沧澜大师虽然被称作大师,实则并不是个花甲老人,阮梨初觉得她至多也就四十岁。 而她也和原主一样,不是土生土长的桃源村人,而是半路来到的这里。 相传是这个沧澜大师云游路过桃源村的时候,觉得这里人杰地灵才选择隐居在此的。 阮梨初之前对这个所谓的大师也是存有疑虑的,即便对方说了那八个字。 可当她亲自拜访了大师之后,不说全信,至少也是有了八分。 今日天蒙蒙亮的时候,阮梨初便上了山,恰巧在半山腰的温泉处遇到了正在打坐的沧澜大师。 大师连眼睛都没睁开,只不疾不徐道:“万事有因果,命运有定数,姑娘只需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第二次生命即可。” 而当阮梨初表明来意后,沧澜大师也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气定神闲的说了“京都”二字后便再无其他。 阮梨初收回思绪,眼中多了几分坦然和放松。 安岁岁说的没错,如果野男人是邻国的探子,沧澜大师怎么可能让她去寻人呢。 但猛地一瞬,阮梨初又想到了另一个可能,如果沧澜大师本身也是洛月的呢? 旋即,她便否定了这种无稽的猜想。 且不说人家“算的”那么准,就即便人家是洛月的,也没有必要忽悠她去京都。 京都那可是大盛的都城...... 她又不是神女下凡,不值得人家如此布局。 困扰了她一晚上的不安和焦虑被化解,阮梨初长舒一口气,拉着安岁岁的手道:“岁岁,多亏有你,不然我可能一时半会儿都想不明白。” 小姑娘白皙的小脸温软又细嫩,樱唇透着粉,巴掌大的小脸此刻布满了甜软的笑容,就连说话时的嗓音都是软软糯糯的。 同样身为女子,安岁岁都不得不感叹:肌如白雪,青丝如瀑,皓腕凝霜,齿如含贝,这些词真的是不足以形容阮梨初的倾城之姿。 主要是,不仅如此,她的身材还很曼妙! 才十五岁便如此,安岁岁真的难以想象,等阮梨初长大一些,会变成什么样...... - 皇宫。 陆谨蓦地从梦中惊醒,起身坐在床前一言不发。 子时已过,可梦里的小家伙却仍旧没有出现。 第8章 她是肉骨头,他是狗 他与她相识共四十五天,其中有记忆的四十二天中,小姑娘基本都是亥时入睡,即便是最晚的一次,也不超过亥时四刻。 她的这个就寝时间比一般人要晚了将近一个时辰,但陆谨对此可以说已经非常习惯并适应自如了。 甚至为了让自己与她的作息时间同步,陆谨还特意将奏折批阅的时间做了调整。 “阮梨初......”陆谨喃喃出声。 脑海中浮现出小姑娘的小模样,他想起了二人初相识的情景。 “你好,我叫阮梨初。” 少女虽身着一袭墨绿色的粗布麻衣,但她肌肤赛雪,口若朱丹,墨绿色反而更衬的她明媚娇艳。 巴掌大的小脸,鸦羽般纤长浓密的眼睫毛,黑葡萄一般的小鹿眼,小巧而精致的琼鼻,粉嫩含笑的樱唇。 眼前的小姑娘,让陆谨第一次理解了,何为“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好似天仙下凡,娇美无匹,令人不可逼视。 小姑娘伸着手,脸上带着微笑,看那样子应该是在和他打招呼。 见他没有回应,小姑娘扬着小脸又重复说道,“你好,我叫阮梨初,三天前你晕倒在了悬崖底,是我将你救回来的。” 她说话的时候,脸颊两侧会带出浅浅的梨涡笑,娇俏灵动又不失妩媚。 声音也甜糯的就像是花香一样,香甜入心,又像是潺潺泉水一样,沁人心脾。 那一瞬间,陆谨形容不出自己是何种心情,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填满,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虽然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动作,但鬼使神差的,陆谨竟抬起虚弱的胳膊,模仿着她的动作,也将手伸了出去。 但可能是见他动作有些颤抖和吃力,小姑娘几乎是一瞬间就跑上前来,将他的手轻轻的按了回去。 边帮他掖被角边轻柔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你身上有伤了,你千万不要动了,免得伤口会裂开。” 小姑娘的神情懊悔,语气也充满了内疚和担忧,一向不爱言语的他竟有了开口安慰人的欲望。 他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可喉咙里却像塞了一团棉花,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直到小姑娘带着困惑不解的眼神转身离开,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阮梨初......”陆谨收回思绪,再次低喃出声。 听到声音,在寝宫外待命的太监总管崔明昌立刻低声恭敬地问道:“陛下,可是身子不舒服?” 陆谨揉了揉眉心,只淡淡道,“崔明昌。” 短短三个字而已,语气中却有着显而易见的烦闷。 崔明昌闻声立马推开门迈着快步走了进来,躬身问:“陛下有何吩咐?” 他清清楚楚的记得昨夜就寝前陛下还是心情十分愉悦的模样的,怎的短短两个时辰就成了这副模样? 而且刚刚进来之前他瞅了眼天色,才刚至丑时,还未到上朝的时辰。 崔明昌立在一旁紧张的等待着陆谨的吩咐,生怕他一个不开心做出些什么骇人的事儿来。 也不怪崔明昌会这么想,两个月前的他们家陛下确实就是这么样的。 陆谨夜间常常睡眠不好,经常整夜辗转反侧,严重的时候一晚上只能睡上半个时辰。 而陆谨失眠带来的后果,可以说是非常非常之严重的,不单单是影响到了他自身的精神状态和身体健康,还影响了别人的身和心。 崔明昌这种太监暂且不说,毕竟他们身为奴才是没有什么资格多想的,就算陛下心情不爽利“折磨折磨”他们这些个奴才,也是很正常的。 帝王失眠影响最深的是那些御医们和大臣们。 前者不难理解,让帝王身心健康本就是他们的职责所在,帝王睡不好觉,他们怎么可能睡的好。 换言之,别说睡觉了,就他们的小命都是随时不保的。 而大臣们呢,除了忧心江山社稷之外,夜半也要做好随时被敲门或者召见的准备。 他们晚上睡觉的时候甚至不敢脱去衣冠,为的就是能够随时应召。 崔明昌正想着呢,就听到自家陛下发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吩咐。 “安神香再拿来一些。”陆谨眉头紧皱,薄唇轻启。 闻言,崔明昌愣了一瞬。 他想了千种万种可能,却唯独没料到自家陛下会说出如此正常且没有威力的话...... 甚至他都做好了要去传旨的准备。 从前的陆谨也确实是经常需要安神香助眠,可最近这一个多月他明明已经不再需要借助汤药和熏香就可以入睡了的。 但见陆谨面色微白,一双凌厉眼眸下满是惫色,还有那掩不住的落寞,崔明昌不敢耽搁,急忙回应道,“是,奴才这就去拿。” “要西域进贡的。”陆谨面无表情的补充道。 西域进贡的安神香比太医院的好太多,他要快一点再次入睡才行。 已经丑时一刻了,她总该入睡了吧。 陆谨如是想。 - 猪八戒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背的是孙悟空? 贾宝玉到底知不知道娶的不是林黛玉? 阮梨初仔细思考了好多个诸如此类的问题,才终于成功的将瞌睡虫撵走了。 这一夜,她不能睡,更无法睡。 野男人到底是不是洛月探子这个问题虽然已经完美的解决了,可她却忘记了最最最重要的一件事--- 她会做梦,会梦到野男人,野男人会欺负她,她的身体也会有各种反应...... 而此刻,她的旁边睡着安岁岁,如果自己不受控的呜咽出声...... 她实在难以想象那时候的安岁岁会怎么看待她,因而她拼了命的瞪着双眼,不让自己进入梦乡! 明日,阮梨初暗暗发誓,明日再住店的时候,她一定要和安岁岁分房睡! 转念,阮梨初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过去的三十五个夜里,若她和野男人是共梦的话,那他们可以说真的就是“自打相识便没有分开过”。 而今夜,她却没有现身。 也不知道野男人梦中见不到她,会是什么反应。 她很好奇,非常好奇。 没有她这个“肉骨头”让他啃,阮梨初觉得,他多半是会饿的。 第9章 绝对是看上你了 翌日一早,安岁岁刚睁开眼就看到阮梨初顶着两个大大的熊猫眼,正一脸哀怨的看着她。 打着哈欠,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安岁岁一脸迷茫地问:“又梦到那男人了?” 她是知道阮梨初夜夜做梦这事儿的,也知道在梦里那男人总是欺负她,但具体细节么,安岁岁就不是十分清楚了。 阮梨初摇了摇头,不由的苦笑了一下,“可能是忽然换了个地方的原因吧,我,我,我睡不着。” 安岁岁伸出食指,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啊你,我那会说什么来着,没想到你竟然真的认床!” 阮梨初抿唇不自然的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飞快的从床上爬起后,她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 青丝肆意披散,脸色略显苍白,眼底乌青一片,瞳孔黯淡无光。 别说,还真别说,确实是一副被精怪吸取了阴气的模样,也难怪安岁岁会那般问她了。 两人洗漱完毕后,同昨日一样,安岁岁边捯饬变黑膏,边问阮梨初,“初初,你对那野男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阮梨初正垂眸盯着自己的软绵认真思考着该如何束胸的问题,听安岁岁这么一问,她抬眸看向她。 “什么怎么想的?只有找到他,我才不会再被梦困扰了呀。” 夜夜睡不好,她真的快被吸干了。 安岁岁两只眼睛亮亮的,一脸贼贼的表情,“他天天入你的梦,绝对是心悦于你!” 可说完后不过一刹那的功夫,安岁岁的小脸又垮了下来。 “可这人竟然能轻易入别人的梦,真的是太可怕了!你真的想好了要去寻他么?这里离桃源村不远,咱们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阮梨初在现代住院的那段时间,每日与她相伴的除了病痛就只有手机,所以她那阵子看了不少小说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其中就有一些是关于共梦的。 但那会儿的她是根本不信这些东西的,只当是打发时间的读物罢了。 可如今她不仅穿越了,还和别人共了梦。 至于共梦的原因,也许只有找到野男人才能知道了。 思绪回笼,阮梨初看到了安岁岁眼底的担忧,知道她是真心的在替她考虑和思量。 于是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不寻不行的,夜夜入梦,我怕是快要遭受不住了。” 她说的很隐晦,安岁岁只当她的意思是天天做梦会休息不好,无奈地叹了口气,安岁岁才再次开口。 “不寻不是,寻也不是,难怪沧澜大师会说吉凶难料呢,敢情那男人是个害人精呐!早知如此的话,你当初就不该救他!” “既然寻人不可避免,不如往好的方面想想,吉凶难料中不还有个吉字呢么?” “初初,我怎么没发现你竟是这么乐观的人?” “我这不是乐观,我是没办法啊,不过......” 停顿了片刻,阮梨初轻轻拍了拍安岁岁的手:“不过此行确实是充满了未知性和不确定性,岁岁你还是别同我一起去了。” 安岁岁愣愣的看着阮梨初,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半晌后,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忙不迭道:“初初你误会我了!我不是害怕自己遇到凶险,我是真的担心你啊!” 这次轮到阮梨处怔住了,她当然知道安岁岁不是贪生怕死的人。 不论是从小到大,还是昨日,安岁岁都一直是坚定不移的支持她并陪着她。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的意思是此行凶险......” “ 就是危险我才要陪着你。我不管,反正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们拉过钩的。” 安岁岁紧紧的拉着阮梨初的手不放,生怕一放手她就撵她走。 自打阮梨初摔坏了脑子之后,安岁岁就意识到她变了很多,甚至有的时候安岁岁都觉得她好像是彻底变了个人。 但转念一想,阮梨初先是经历师父失踪,而后又坠崖,再然后又遇到个奇怪的男人。 这接二连三的遭遇让一个人的性格发生变化,这种情况好像也很正常,尤其阮梨初还撞伤了脑袋。 思及此,安岁岁的手紧了紧,不等阮梨初回话,她又道:“你若是非要撵我走,我就偷偷跟着你!反正我此行是带着阿爹阿娘的命令的,务必要保护好你才行!” 阮梨初看着好友这认真的小模样,心里感动的不得了。 昨日她就说了她是可以自己一个人上路的,但那会安岁岁以“她没有外出过不知人间险恶”和“她安岁岁是身手了得的侠女”为由直接对她进行了说服。 并且安岁岁还说,她是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去大千世界历练一番,所以阮梨初才同意她陪着自己北上的。 诚然,安岁岁说的也没错,原主确实是从未出过村,对外面的事儿可以说是知之甚少。 而她一个穿越者,即便看过一些文学和影视作品,对古代的了解也是皮毛的,尤其这里还是个架空的世界,说是一窍不通也不为过。 就最简单的银钱和物价问题,她都要换算一会才能反应过来。 她这个“古代小白”,没有安岁岁在身边,还真的是...... 见阮梨初迟迟不说话,神情一会严肃一会紧张一会又变成了轻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安岁岁只好自顾自道: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反正以后切不可再说让我回去的这种话了!” 阮梨初将思绪拉回眼前,“不提了不提了绝对不再提了。” 听她这么说,安岁岁总算把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脸上也绽放出了灿烂的微笑。 她得陪着她找到那个野男人才行,到底是精怪还是邪术士,等找到了就知道了。 “不过,我还是有个问题很好奇。” “什么问题?” “找到那男人之后,你打算怎么办呢?那人夜夜入你的梦,定是对你图谋不轨的,那等他见到你的真人,岂不是要......” 阮梨初也是想过这个问题的,而且还不止一次。 以野男人梦里对她的那个痴迷程度...... “初初,你该不会是喜欢他吧?” 第10章 别被那张赏心悦目的脸骗了 “初初,你该不会是喜欢他吧?” 安岁岁说罢,细细回忆了一下野男人的长相。 尽管当时男人是卧床状态,但仍旧能看出身形高大挺拔,宽肩窄腰,尤其是那双修长的腿,更是非常抢眼。 至于样貌么,纵使是处于神志不清的昏迷状态,也能清晰的看出脸上轮廓分明,长相俊美无瑕。 就连因疼痛而导致的眉目紧锁也难掩那矜贵冷肃的气质。 好像确实是..... 挺不错的。 安岁岁歪了歪头,目光又落在阮梨初的小脸上。 野男人的样貌,倒是和娇娇软软的阮梨初很般配,至少在安岁岁见识过的人中,是没有人可以与之媲美的。 可一想到他可能是有些邪术在身上的,安岁岁脑中刚刚塑成的“二人天造地设”的这个想法就瞬间烟消云散了。 想到这里,她脱口而出道,“不行不行,初初你不能喜欢他!” 阮梨初瞥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神色疲怠,憔悴萎靡,哪怕是在变黑膏的遮掩下,眼底的乌青也依稀可见。 打了个哈欠后,阮梨初缓缓摇了摇头,“不喜欢,我寻他只是为了结束梦境而已。” 她被折磨的,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安岁岁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她抚了抚心口,“吓我一跳,刚刚看你那犹犹豫豫的模样,还以为你看上那男人了呢。” “你不是说他可能是精怪么,还说他可能会邪术是很可怕的人,这样的人我可不敢喜欢呀!” “没错,咱们根本就不了解他,可千万别被他骗了!” “骗?那倒不至于,毕竟他从未和我说过一句话的,我甚至都怀疑他可能是个哑巴。” “我说的是他那张脸啊......” 野男人的脸? 阮梨初眼前立刻浮现出了男人的那张脸。 俊美至极的脸庞,精雕细琢般的五官,难得一见的瑞凤眼,还有眼尾以及唇下的那两颗精致小巧的痣。 莫名的,阮梨初觉得,他那双瑞凤眼就很像狐狸眼和狗狗眼的结合版,魅惑又清纯,娇俏又无辜。 用现代话来说,野男人确实是长了一张赏心悦目的脸。 这张脸不仅招小姑娘喜欢,就上了年纪的长辈也喜欢。 再加上他身材颀长挺拔,气场冷冽又强大,人中龙凤应该也不过如此了。 这样的人,也难怪安岁岁担心她会被他骗了。 ...... 两人收拾妥当下楼时,客栈大堂已有不少人,或是吃早饭,或是几人凑在一块不知在讨论什么,总之比昨日入住那会要热闹不少。 县里流窜着敌国的探子,很多商铺尤其是客栈这样的地方,是最怕也是最容易被殃及的。 阮梨初昨夜就已经交代过安岁岁了,以后万万不可再打探关于探子的事儿。 乱世之下,稍有不慎就可能惹来祸端,她们越是关注这件事儿,保不齐在有心人眼里就越有问题。 就这些食客,阮梨初都甚至有一种预感,说不定他们当中有一些人就是伪装的。 至于是敌国探子还是她们大盛官府的人,那就不好说了。 两人点了包子清粥和小菜,坐的仍旧是昨日的那张桌子。 阮梨初倒了杯水递给安岁岁,状似不经意的瞥了一眼楼梯处的那一桌。 昨日她就感受到了来自那里的视线,而刚刚她们落座后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又感受到了。 正对着她的人身着一袭白衣,身上干净的一尘不染,浑身上下都透着清隽矜贵。 坐在白衣男两侧的是两个身着黑色常服的人,其中一人气势尤为冷冽,身上带着浓浓的杀伐之气,另一个倒是眉目柔和,看起来平易近人一些。 虽气质完全不同,但三人却有着共同点,那便是他们的眉宇间皆有一股浩然正气。 有了这种认知和感悟后,阮梨初便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想来对方会一直关注她们,便是因为她们昨日表现出来的对探子这件事的好奇心吧。 毕竟但凡正常点的小姑娘,应该都不会像安岁岁那样,听到探子两个字就两眼放光的就是了。 “笃笃笃。” 一阵大力的敲门声传来,众人皆不约而同看向紧闭的大门。 近日青峦县一直在严查探子流窜的事儿,客栈为了不惹上麻烦,几乎都是闭门谢客的状态。 有一些人看到客栈关门便主动离开了,但也有一些人会主动敲门,就比如阮梨初和安岁岁。 而这些人呢,店小二也不是随随便便就会让他们进来,他会对所有想要打尖住店的客人进行盘问和辨别,觉得没有危险的就欢迎光临,觉得有危险的就找借口打发走。 虽然这方法并不是十分靠谱,但多多少少是能降低一些风险的。 至于客栈为什么不直接关门,也很好理解,虽然世道有点乱,人们也总是要营生的。 店小二快步跑向门口,将门开了个小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我们是烟霞县人,要到广裕县办事儿,路经你们客栈当然是来吃饭的,可还有什么要问的?” 随后便是一阵沉默,阮梨初猜测店小二应该是在观察判断外面女子的身份。 她的这桌离门口很近,因而两个人的对话可以说是一字不落的落入她的耳中。 阮梨初看了一眼安岁岁,对方正低着头专心致志的吃着包子,她便也拿起一个包子,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视线却一直落在门口处。 不多会,两个女子便姗姗走了进来,看那衣着打扮,应该是主仆关系。 店小二招呼着两人落座,她们恰巧坐在了阮梨初这桌的旁边。 阮梨初继续吃着包子,安岁岁那边都吃了三个了,她一个还没有吃完。 “二位客官,请问要吃点什么?”店小二躬身问道。 “和她们一样。”身着黄衣的女子指了指阮梨初这桌。 “好咧,客官稍等。” 店小二离开后,说话的女子看了看阮梨初的方向,在目光与之相接的一刹那随即又收回了视线。 阮梨初也收回目光,若有所思。 第11章 那两个女子不对劲儿 “那两个女子什么来头?” “掌柜的,她们自称是烟霞县人,要到广裕县办事。”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店小二回头看了眼那两个女子,又道,“不过这两个人看着很面生,我也是烟霞县人,但好像从来没见过她们。” 掌柜的一手拿着册子一手拿着毛笔,一脸失笑,“闺中女子,你没见过也正常。” 店小二点了点头,“说的也是,不过现在这世道这么乱,姑娘家的怎么还一个个的都往外跑呢?” 掌柜的拿笔敲了敲小二的头,“这是你该操心的事儿?” 店小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嘿嘿干笑了两声,“我只是好奇而已,不过那两位姑娘看着就不好惹,想必就算是乱世,人家也是不怕的吧。” ...... 安岁岁将最后一口粥咽下后,才发现阮梨初面前的粥碗几乎是一动未动,她不解的看向阮梨初,“初初,你怎么吃的这么少?” 两个人总共要了六个包子,她吃掉了三个,盘子里却还剩了两个。 见安岁岁吃饱了,阮梨初才放下筷子,“可能是因为昨夜没休息好,这会儿没什么胃口。” “一会还要赶路呢,路上要消耗不少体力,你还是多少再吃点吧。”安岁岁语重心长道。 以青峦县现如今这个局面来看,营业的酒楼饭馆怕是少之又少,她们中午能不能好好吃上口热饭是很难说的。 不止如此,就连之前做好的雇马车的这个计划恐怕也是难以实现了。 所以就阮梨初目前的这个食量来看,安岁岁是真担心还没等她们到京都呢,这人却先饿死在路上了。 将放着包子的盘子推到阮梨初面前后,安岁岁在心里暗暗决定,为了她们的京都大计,她一会得多打包点干粮才行。 在安岁岁的严格监督下,阮梨初无比乖巧又听话的夹了个包子。 一夜未睡,她虽没什么口腹之欲,但好友的话倒是点醒了她。 眼下确实是没有什么比饱腹更重要的了。 这厢她正慢条斯理的吃着包子,那厢店小二端着饭菜就向她们邻桌方向走了过来。 将饭菜摆好后,店小二笑着说道:“两位客官请慢用。” 说罢他正欲转身离开,就听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声,“小心!” 随之而来的是“砰”的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随即又是短暂的寂静。 店小二连忙回头,只见他脚边是四分五裂的碗的碎片和溅了一地的粥的残渣,看上去很是狼藉。 阮梨初连忙起身道歉,“不好意思啊差点砸到你,我刚刚一时手滑没拿住。” 店小二昨儿个见到阮梨初的第一眼,就觉得这小姑娘的眼睛很特别,不仅清澈明亮,还像那小鹿一般灵动又漂亮。 这会又见她一双可爱的小鹿眼正无辜地眨啊眨,说话时的语气软软的也很动听,他心里不免就有些惋惜。 若是眼前的小姑娘皮肤不那么黑,脸上也没有那两颗大黑痣就好了。 看来上苍还真是公平的呢,在打开了一扇窗的同时又关闭了另一扇窗,店小二如是想。 见小二愣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阮梨初只好再次张了张唇,“可以麻烦您拿一块抹布过来么?我收拾一下这里。” 店小二这才回过神,连忙道没关系,并表示只要阮梨初没受伤就好,地上的碎片残渣他马上就收拾。 随后还非常贴心地问了一句,“是否需要给二位姑娘换个位置?” 闻言,阮梨初便环视了一圈,好似在非常认真的挑选着,几息后视线才停了下来。 她指向楼梯附近的一桌,“那里吧,我们自己过去就可以了,不过我的粥......得麻烦您给我重新上一碗了。” 店小二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旋即又看了看这附近的空位,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舍近求远,仍旧躬身道:“好咧,您稍等,马上就来。” 说罢就转身扎进了内堂里。 安岁岁若有所思的看向阮梨初,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到底怪在哪里。 还没等她想明白呢,人就已经被阮梨初拉着径直往楼梯那边走了。 刚坐定,她就迫不及待询问:“初初,刚刚你真的是手滑?” 阮梨初声音压得很低,就像是怕被别人听到一样,“当然不是啦,是因为刚才邻桌的那两个人我总觉得她们不太对劲儿,所以才想离她们远点。” 安岁岁一怔,“不对劲儿?哪里不对劲儿?” 说完后,她下意识的想回头看看那两个女子,没想到直接被阮梨初的声音拉回了注意力。 “在小二进行盘问的时候,她们自称是烟霞人要到广裕去,你不觉得这话有些过于清晰,也过于草率了么?要知道她们可是女子。” 别说女子了,就算是男子,也不应该轻易对陌生人透露隐私吧,何况现在世道还不太平。 “万一她们是怕小二不让她们进来,所以才说的那么清楚的呢?” 阮梨初启唇轻笑,招手示意安岁岁再靠近一点,“她们可疑的地方可不止那一处。” 那谨慎又神秘的小表情和动作,勾的安岁岁好奇心爆棚,她将手肘撑到桌上,整个上半身倾向阮梨初。 “还有哪里可疑?快说快说,我好奇的不得了。” 阮梨初也不卖关子,直接道:“看她们的穿着打扮很明显是主仆关系,可你仔细回想一下那个丫鬟的行为举止,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闻言,安岁岁左手托腮,陷入了冥思苦想之中。 安岁岁自小生活在与世隔绝的桃源村,与外界的接触虽然有但并不多,可能对“主仆”之间的关系是不太敏感的。 可阮梨初不一样,她是穿越人士,在这方面的经验倒是相对多一些。 见安岁岁凝思半晌后却瘪了瘪嘴,阮梨初便知道她这是还困惑着呢,她便解释道: “一般情况,当丫鬟的应该是句句不离主子小姐的,可那个黄衣服的丫鬟对那个白衣服的小姐却是半点尊敬的话都没有说过。 不仅如此,那会小二让她们就坐的时候,她们两个人也是同时坐下的。” 安岁岁顿时恍然大悟,她忙不迭的点了点头,“我懂了!丫鬟是奴婢,可那个黄衣服的女子却一点奴婢的样子都没有!” 可顿了顿,安岁岁却又道,“但如果她们是关系很好的主仆呢?就像亲姐妹的那种,我记得话本子里就有这样的故事。” 阮梨初轻轻摇了摇头,“那就更说不通了,如果她们亲如姐妹,怎么可能从进门到现在一点交流都没有呢?” 岂止是没有交流,甚至可以说是就像两个陌生人一样。 “万一......” 阮梨初知道安岁岁想说什么,无非是万一那两个人天生不爱笑或者生性高冷不善言辞。 “即便有什么万一,这两个人也仍旧还有两点可疑之处。” 安岁岁的眼睛霎时震惊的比平时大了好几倍,“什么?还有两点?!” 第12章 这小姑娘很让人刮目相看 不止安岁岁震惊的嘴巴成了“o”型,邻桌一直在悄悄偷听的裴征,眼中也露出了惊奇的神色。 他们这桌的位置比较隐蔽,距离阮梨初刚刚坐的那桌也较远,再加上店内环境嘈杂,所以关于那两个女子的对话内容,他们这里是听不真切的。 纵使习武之人的耳力都还不错,裴征也听的颇为费力。 但阮梨初说的那两个女子的行为举止问题,他们倒是注意到了。 裴征趁机瞄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白方,见对方虽然神色平常,眉头却是微蹙着的,便知对方也是如他一般一直在关注着阮梨初的话。 原本他还想偷瞄一眼自家公子的,但恰巧这时阮梨初出了声,他便歇了这份心思,专心致志地竖起了耳朵。 只听阮梨初接着说道,“她们的口音不对,这是其一;她们的行为和反应过于敏感,这是其二。” “这‘口音’么,我倒是知道字面意思,但可疑之处么......”安岁岁摸摸鼻子,顿了顿才接着道,“我没发现哪里可疑啊......” 阮梨初刚想开口解释,忽地瞥到店小二端着粥自远处笑容可掬地走了过来。 “姑娘,您的粥来了,请慢用。” “给您添麻烦了。” “您太客气了,如果还有什么需要您招呼一声就成。”说完小二就躬身退了下去。 小二走后,阮梨初舀起一勺粥,轻轻吹了吹,趁机瞥了一眼邻桌的白衣男子。 男人的位置和她是斜对着的,此刻正兀自低头啜着茶,面色平静,俨然一副没有察觉到她目光的样子。 轻轻勾了勾唇,阮梨初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 将粥咽下后,她才缓缓解释道,“她们是烟霞县人,店小二也是烟霞县人,可他们的口音却是不同的,尤其在尾音上,更是有些差别。” 两个女子自出现开始只说过三句话,而这三句话听声音皆是出自那黄衣女子之口。 阮梨初细心留意过,店小二说话时是有浓重的口音的,而且尾音总是喜欢往上挑。 可黄衣女说话虽然也有口音,却非常生硬,尤其在尾音的处理上,更是蹩脚的很。 而她之所以会对口音问题如此敏感,完全是因为她个人的职业素养和兴趣爱好。 在现代她是一名配音cv,虽然只是兼职,但配音过的短剧、小说以及漫画等作品少说也有几十部了。 可以说,在声线和口音问题上,她是极其专业和敏感的。 所以当阮梨初听到店小二说他也是烟霞县人时,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其中的问题。 安岁岁认真回忆了一下刚刚店小二说话时的口音,还有那黄衣女子说话的音调,果真是如阮梨初所描述的那般是有些差别的。 她的眼睛亮亮的,忍不住抓着阮梨初的小手夸赞道:“初初你简直太厉害了,这些细节,你不说我根本都没注意到!” 面对安岁岁的夸赞,阮梨初嘴角微微扯了个笑,“那是因为你没仔细留意呀,若是你仔细观察定然也是能发现的。” 安岁岁连连摇头,满脸的不认同,“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我可没有这能耐。” 舞刀弄枪她行,这种又细致又费脑子的事儿,她可是半点都不行。 隔壁的裴征抬手摩挲着下巴,也不着痕迹的跟着点了点头。 他觉得恐怕是鲜少有人能像阮梨初这般,不仅思维洞察力很强,而且还能够迅速捕捉到问题的核心和关键点。 何况她还是个年岁并不大的小姑娘。 所以他很是认同安岁岁的话。 反正他自个儿是肯定没有这个能耐的,至于对面的白方么,差不多与他是半斤八两。 但他家主子,是绝对有这个能耐的,裴征非常确定。 想到这里,他偷偷瞄了自家主子一眼,见自家主子满脸云淡风轻看不出任何情绪,他便眼珠子悄悄转了转看向了邻桌的阮梨初。 从前他觉得自家主子是天底下最聪慧的人了,如今倒是觉得这小姑娘也很让人刮目相看。 这会儿他的角度只能看到阮梨初的侧脸,但昨儿个他是见到过她的正颜的。 纵使做了乔装打扮,小姑娘的那双透亮有神的小鹿眼却仍旧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蓦地,裴征茅塞顿开。 难怪自家主子昨儿个会是那副神态了,敢情是因为主子早就对这妙人儿“透过现象看本质”了! 但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阮梨初看着有些面熟,尤其是她的侧脸更是让他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正当裴征绞尽脑汁的思考时,又听旁边的安岁岁接着问道。 “那你刚刚说她们行为和反应过于敏感又是什么意思?” 用勺子搅动了一下粥碗里的粥,看着袅袅雾气升腾,阮梨初慢悠悠地说:“她们是习武之人。” “习武之人?” “没错。” 安岁岁一怔,片刻后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子,“亏我还自诩侠女,竟然没注意到这点。” 安岁岁的身手到底如何,阮梨初是不清楚的。 桃源村地广人稀,户与户之间相隔甚远,原主只偶尔见过几次安岁岁的练功场景,还是一些基本功。 她身手到底怎么样,原主不知道,阮梨初更是不清楚。 挑了挑眉,阮梨初戳了戳安岁岁脑瓜顶儿,“你没注意到这些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你满心满脑都是怕我吃不饱。” 安岁岁的注意力确实从一开始就不在那两个女人身上,所以阮梨初说的这些她真的是一概不知。 但她知道阮梨初的这番说辞是在宽慰她,最主要的还是她的洞察力不够敏锐,警惕性也略差。 安岁岁嘿嘿傻笑两声后,随即收敛了神色,她看向阮梨初,面色有些凝重。 “不过你是怎么发现她们是习武之人的?还有既然你说她们很可疑,是不是因为她们暴露了什么异常举动?” “她们的行为确实有些诡异,但我不是习武之人,所以我的判断不一定就是正确的。” “不!我相信你的判断一定是对的!” 安岁岁点头还没结束,隔壁的裴征也跟着点了点头,他也相信她的判断。 就连白方,这次也跟着轻轻颔首。 其实他是有察觉到一些端倪的,只不过并不是十分确定罢了。 在三人期许的目光下,阮梨初并未接着说下去,而是转了转墨色的瞳仁,眸光意味深长地看向了那个白衣男子。 恰巧与他投过来的眸光相迎。 第13章 对飘逸出尘的公子红鸾心动? 阮梨初微微歪着头,乌溜溜的大眼睛黑幽幽地看着坐在斜对面的人。 男人澄澈有神的黑眸不由一顿,随即笑的悠然,嘴角优雅上扬的弧度隐隐透着一股温柔。 迎着他的笑,阮梨初不禁也浅浅笑开,脸颊两旁的小酒窝若隐若现。 她早就猜到白衣男子身份不凡,更是莫名有一种预感----他可能就是朝廷派来抓探子的人。 这预感没有任何依据,单靠三人的气度就来判断他是朝廷的人也根本就站不住脚,但阮梨初就是有这样一种直觉。 所以她刚才所做的一切都是故意为之的,目的就是将一切可疑之处都说给他听。 而他的眼神就是对她最好的回应。 短暂的目光相接后,阮梨初收回了视线。 由于安岁岁的眸光一直在阮梨初身上,所以其一举一动自然是没有逃过安岁岁的眼睛,更何况阮梨初还弯起了唇角。 敏锐的捕捉到了这其中的异常,安岁岁眨了眨眼,顺着阮梨初的视线方向就看向了邻桌。 刚刚换位置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这三个人,只不过那个时候她只是瞥了几眼,并没有放在心上,如今看来怕是另有玄机。 安岁岁好奇的打量着对面的几个男人,目光在三人之间游移,最后停留在了白衣男子的身上。 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剑眉星目俊朗非凡,儒雅中带着一股英气,潇洒又不失稳重,好一个气度不凡的翩翩公子。 难道阮梨初红鸾心动,对这个飘逸出尘的公子? 安岁岁收回视线,狡黠地冲阮梨初眨了眨眼睛,一副“原来如此,我悟了”的表情。 阮梨初顿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见她误会了却也并不着急澄清,而是先解释起了那两个可疑女子的事儿。 而在阮梨初的一番详细解释下,安岁岁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忽视了多少的细节,更是彻底认清了她和阮梨初之间的差距。 原来,自那两个女子进门开始,阮梨初便注意到她们的神色过于谨慎。 虽然她们并没有做出什么明显的东张西望的动作,却借由着抬头、转身、入座等动作进行的时候,状似无意的打量着四周。 尤其当看向阮梨初这个方向的时候,黄衣女子的神情更是紧张了一瞬,而后才立即恢复正常。 而从黄衣女子的视角来看,阮梨初的方向上不仅有她,还有她身后的人---楼梯附近的这三个男人。 老鼠,只有当遇见猫的时候,才会慌神。 阮梨初虽然不能百分百确定三个男人是官府的人,却十分确定他们是正义之士。 见到他们会紧张的人,那身份定然是有些问题的。 当然,她们异常的行为可不止这一点。 当门外有骑马声路过的时候,她们会不自觉的对视; 当大堂内有人议论探子的时候,她们会凝神倾听,白衣女子还由于过于集中注意力不小心碰翻了茶水; 当别人的刀剑触碰到桌面发出声音的时候,她们的眉头几乎是立刻就皱起。 种种迹象都表明,她们的五感过于灵敏。 不过最重要的也是最让人怀疑的,还是当阮梨初故意喊出那一句“小心”的时候,她们的反应。 几乎是声音脱口而出的一瞬间,她们一人的手便放在了腰间,另一人的手则放在了袖口处。 可以说,她们的反应速度灵敏的,让阮梨初都大吃一惊。 如果用专业点的话来形容二人的举动,则是“瞬间进入了作战状态”。 而当意识到这句“小心”的真正意图后,她们又迅速调整了自己的姿态,恢复成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前后,不过也就一息而已。 ...... 安岁岁听完阮梨初的话后,思忖了良久。 她从小和阮梨初一起长大,在她的记忆中,阮梨初一直是一个反应有点慢,性格有点闷,不爱说话也不爱交流的人。 她对很多事情都不是很感兴趣,更是很少会主动去关心外界的人与事儿。 绝大多数时候的她也都是沉默寡言的,与自己的话唠可以说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为此,阿爹阿娘还打趣过她说:她与阮梨初是两极端,人家初初是柔弱惹人怜爱型的,她安岁岁却像个流氓女悍匪。 可再看眼前的人,除了脸还是那张脸,其余哪还有半分从前的影子? 她聪慧机敏,她才思敏捷,她善于思考,她细致入微,她的优点安岁岁觉得自个儿随便一张口就可以说出一大堆来。 现在的阮梨初,几乎齐全了所有女子的优点。 这样完美的一个人,别说什么野男人了,就她都有点为之心动了。 摔坏脑袋竟然可以让一个人如此脱胎换骨? 若是有机会的话,安岁岁觉得,自己也应该试上那么一试才对。 安岁岁摸着下巴思考完每一个细节后,忽然茅塞顿开,她看向阮梨初的那张小黑脸,“所以说,刚刚的手滑其实是你在故意试探她们,对吗?” 阮梨初轻轻嗯了一声,低头继续喝着粥碗里的粥。 粥已经有些凉了,可她却一直没顾上喝。 安岁岁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亏她还自诩武功高强,口口声声说着要保护阮梨初,却根本没发现潜藏在身边的危险。 而且人家阮梨初刚刚换位置也是有原因的,她却狭隘地以为...... 阮梨初的唇角浮出一抹无奈的笑意,她自然看懂了安岁岁的动作表情是什么意思。 这位侠女怕是对自己个儿产生鄙视了,毕竟她一个习武之人还没有她这个普通人敏感。 一个计划在脑海中瞬间成型,阮梨初重重叹了口气。 安岁岁恍心问道:“怎么了初初?还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吗?” 阮梨初揉了揉眉心,好似非常愁闷,“是有一个地方让我很不解,就是腰间和袖子里真的能藏武器么?” 刹那间,安岁岁的眼睛一亮,“当然可以了!像软剑、鞭子等武器都是可以缠在腰间的。” 阮梨初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后,又接着请教起来:“那袖子里能藏什么武器呢?” “袖箭、飞镖,还有短刀一类的。” “岁岁你知道的可真多!不像我,一窍不通。” “你不懂武功,不知晓这些东西是很正常的。” 见安岁岁终于重拾自信,恢复成了往日的模样,阮梨初这才放心的开启了下一个话题。 “如此看来,这两个女子,很有可能就是洛月国的探子。” 第14章 上面在找人 “如此看来,这两个女子,很有可能就是洛月国的探子。” “探子?可她们是女子呀......” 安岁岁会这么说,阮梨初一点儿都不意外,她淡然的挑了挑眉,“谁说探子就一定是男人了?” 人的思想认知是与她的身份、地位以及所处的环境息息相关的。 这里是古代,她们又自小生活在与世隔绝的桃源村,虽然安岁岁偶尔会接触外界,但毕竟有限。 她亲身所了解到的东西可能还不如那从话本子中知晓的多。 而且恐怕不止安岁岁一人会这么想,大多数百姓可能也是这么认为的。 也正是因为有这种刻板印象的存在,才使得探子在刺探情报时更加方便,潜藏起来也更不易被察觉。 被阮梨初这么一反问,安岁岁顿时目瞪口呆。 这一刻她才彻底的反应过来,阮梨初的注意力为何会一直在这两个女人身上,敢情是因为怀疑她们是敌国探子! 她忽然想起话本中也是曾看过类似这样的故事的。 看起来娇媚无骨的姑娘实则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主打的就是一个反差和出其不意。 这会儿再从头仔细回想一遍,那两个女人奇怪的口音、异常的举止、以及灵敏的反应,不正是探子的各种特征么! “初初你赶紧上楼,我留在这里!” 安岁岁的表情很严肃,唇瓣抿成了一条线,手也压在腰间的软剑上,明显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见此,阮梨初赶紧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的手臂,“你先别冲动,听我说。” 她就知道以安岁岁这个性子,只要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定然是要情绪激动的。 被阮梨初这么一拉,安岁岁瞬间冷静了不少,尤其阮梨初的声音不慌不忙,更是给人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安岁岁深吸一口气,“好,你说。” “我猜她们现在可能已经有所察觉了,所以咱们千万不能轻举妄动,而且在这里动手还容易伤及无辜、砸了这客栈。” “你说的对,刚刚是我考虑不周了,那待会儿等她们出去后,我再悄悄跟着她们,见机行事。” “不必,咱们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就行。” 能当探子的人,身手绝对不可小觑,何况对方还是两个人,她们这边却只有安岁岁一个。 双拳难敌四手,这个道理阮梨初还是懂的。 再加上她并不了解安岁岁真正的武学造诣和境界,在多种不确定的情况下,她是断断不会让安岁岁单枪匹马去冒这个险的。 “不跟着她们?”安岁岁握了握拳,情绪虽然又有些激动却也知道要压低声音。 看着兀自陷入困惑的安岁岁,阮梨初意味深长地看了邻桌一眼,随即又收回目光。 她拉过安岁岁的手,轻声低语,“你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她们一定跑不掉的。” “一定跑不掉?”安岁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阮梨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更不知道她为何如此笃定。 “你就说你相不相信我吧?” “当然相信了!全天下我最相信的就是你了!” 不仅是阮梨初只有她这么一个朋友,安岁岁也是只有一个阮梨初的。 从前阮梨初虽然不喜开口,但只要是她说的,安岁岁就无条件相信,如今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就差顶礼膜拜。 “我吃好了,咱们上楼吧。” “啊?” 就在安岁岁愣神的功夫,阮梨初已经起身站了起来。 目光再次与白衣男子相撞,阮梨初摸了摸鼻子,倒有些犹豫了。 这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而已,纵然她有绝对的把握,但也不排除判断失误的可能性。 素昧平生,萍水相逢。 也不知道她费尽心思说的这些话,他们能听进去多少。 似是知道阮梨初心中所想一般,男人忽然冲她轻轻颔了颔首,而后看向不远处的那两名女子。 倏地,他的眼神变得冷冽,眉宇之间寒意逼人,甚至就连周身气压都跟着变低。 只这一瞬,阮梨初便知,她赌对了。 - 两人收拾好东西下楼时,大堂中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掌柜的在一下一下的翻着账本。 “掌柜的,请问刚才坐在这里的那两位姑娘,离开有多久了?” “差不多有一炷香的功夫吧。” “那坐在那里的那几个人呢?” “好像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 “谢谢掌柜的告知。” “姑娘,恕老朽多言,现在外面这世道,若是你们没什么非做不可的事儿,还是赶紧回家去吧。” 阮梨初刚刚打听那两伙人原是为了确定心中的猜测,这会儿听掌柜的这么说反而又有了新的猜测。 实则昨天听店小二解释的时候,她就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了。 她试探问道:“掌柜的,最近青峦县变成这样,是不是除了探子潜入的事儿,还有别的事儿?” 那掌柜的深深看了阮梨初一眼,似乎在思量到底要不要告诉她什么。 “您别误会,我没有什么别的目的,只是觉得您刚刚的话好像另有所指,所以才冒昧问上一句的。” 掌柜的沉默片刻,“姑娘,也就是看你面善,若是换作别人,我是绝对不会多嘴的。” 阮梨初重重嗯了两声,“您放心,您说的话,我出了这个门就当没听到过,我保证。” 说罢,她转头看向身侧的安岁岁,安岁岁立刻会意,也学着阮梨初的话术承诺。 掌柜的这才点点头长长叹了口气,“姑娘,你们不是本地人,所以不知道,最近我们这里真的是太乱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阮梨初提出疑问。 “上面在找人。”掌柜的伸手指了指天。 “上面?上面是什么意思?”安岁岁很是震惊的顺着掌柜手指的方向仰头看了看,忍不住问道。 上面除了房顶,她没看到有什么人啊。 掌柜的眉头皱了一下,颇有些无奈的看向安岁岁,似是对她的动作很是无语。 阮梨初立刻拉了拉安岁岁的手臂,耳语解释道:“官府,朝廷的意思。” 而后她看向掌柜的,接着道,“您接着说。” 第15章 可惜她相貌平平 掌柜的捋了捋胡子,“外面的那些官兵,你们是不是以为他们都是在搜寻探子?实则不然。” 刚刚他说上面在找人的时候,阮梨初就猜到了这个“人”一定是另有所指,不然众人皆知的事情又何必神神秘秘的单独拎出来说。 如今又听到他这么说,更是印证了她的这一猜想。 “您的意思是说,他们在搜寻的人可不止邻国探子,还有其他人?” “姑娘聪慧!正是这个意思。” “那您可知这个其他人是什么身份?”阮梨初问完,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上面又为何要找这个人?” 掌柜的摇了摇头,“我只知道这些,其余的就不清楚了,而且这些消息还是因为我家有亲戚在县衙做事所以才略知一二的,另外......” “那他们找人的时候,难道没有言明或者出示画像一类的么?”安岁岁满脸疑惑地再次问道。 她的出声直接打断了掌柜的话,掌柜的眉头轻撅,目光在她脸上游视,一副无语到极点的表情。 若是官兵找人的时候言明或者出示画像,那就是人尽皆知的事儿了,他又何必在这里说这些废话。 阮梨初再一次拉了拉安岁岁,“待会我给你解释,咱们先让掌柜的把话说完。” 直觉告诉她,这“另外”后面的话可能更是重点。 掌柜的将手往嘴边一遮,悄声低语,“另外还有传言说我们这里有宝藏!” “宝藏?!”安岁岁直接惊呼出声。 此时一楼大堂只有他们三人,就连店小二都不见踪影,但考虑到宝藏这事儿的重要性和敏感性,阮梨初连忙伸手捂住安岁岁的嘴。 “没错,我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了也是前些日子才听说这个传言的,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传言,所以才引来了很多的寻宝者。 姑且不说这里到底有没有宝藏,就那些寻宝者,他们有些人行为真的是非常恶劣!” 言语间,楼梯处忽然传来有人下楼的声响,掌柜的立刻转变话头道:“姑娘我只能言尽于此了,还望你们多保重。” 阮梨初向掌柜福了福身,诚挚道谢:“多谢掌柜了,告辞。” 待大堂再次无人后,店小二对掌柜道:“为何掌柜的要和那位姑娘说那么多?您不是不让我随便透露的么?” “相由心生,境由心造,你不觉得那位姑娘很面善么?” “嗯,我也觉得那姑娘很和善,她脸上总是挂着笑,看着就十分亲切,尤其那双眼睛,更是十足的夺目。” “所以啊,大概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这种气质吧,让我不自觉的就想多说几句。” “可惜她相貌平平,真的可惜。” “行了,快去干活吧,哪里轮得到你对人家姑娘评头论足。” 世人大多浅薄,皆爱以貌取人,只看皮囊不观内心,极其肤浅愚昧。 那小姑娘浑身都透着一股聪慧机灵劲儿,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他觉得她日后定然不会是什么平庸之辈。 而且据他观察,那小姑娘,也绝对不是小二口中的相貌平平就是了。 ...... 阮梨初二人从客栈离开后,先是去了附近的市集想购置一身男装,毫不意外的是,别说人了,市集上连个苍蝇都没有。 而后她们又去了几家镖局,想要雇佣马车和镖师,可正如意料之中的那样,镖局也都是闭门的状态。 “也不知道青峦县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往日的热闹。”安岁岁边走边说道。 “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恢复如初了。”阮梨初应声。 青峦如今的这个局面,主要是有两个原因导致的:潜入的探子以及宝藏传言。 而昨天阮梨初没想明白的地方,经过刚才掌柜的一番指点后,也差不多都明了了。 探子之事,绝大多数人都怕惹上麻烦,所以谨慎一些是很正常的,闭门谢客也可以理解,毕竟窝藏探子可是重罪。 而宝藏传言所带来的后果就是,来这里的寻宝者肯定是一批又一批。 鱼龙混杂的人群,不仅让青峦县变得异常混乱,更是加大了搜寻探子的难度,何况上面本来还另有所寻之人。 再加上有一些寻宝者行为恶劣,定是对很多青峦百姓的生命和财产造成了威胁。 人们躲避还来不及呢,哪还能随随便便往外跑。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大街上除了偶有路过的官兵外,几乎是空无一人的状态了。 当然,这些都只是阮梨初的个人猜测。 至于掌柜的所言是否为真,又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才导致青峦县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她就不得而知了。 但探子的事儿定然是真的,阮梨初非常确定。 因为不仅店小二那么说,食客们讨论的也都是这件事。 况且探子这种事,可是家国大事,怎么可能拿来话说。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她相信自己的判断,那两个女子绝对是有问题的。 “初初为何如此笃定很快就会恢复如初了?” 安岁岁的话将阮梨初的思绪拉回,她指了指刚刚走过去的一伙官兵道,“因为有他们啊。” 还有客栈的那三个一身正气的男子。 阮梨初相信,朝廷应该很快就会抓到所有潜入的邻国探子,也不会放任宝藏流言不管,而青峦用不了多久就会结束这萧索的情状了。 安岁岁点了点头,又想起马车的事儿,“看来咱们只能走路去下一个县城了。” “前面好像还有镖局,咱们再去看看吧。” 如果只是有探子的事儿,倒是对她们的人身安全威胁没有那么大,毕竟她们窝藏不了探子。 可寻宝者就不好说了,若是她们两个点儿背,遇上那恶劣的寻宝者...... 再加上女子在外,本就不易,还是得雇佣保镖才行。 虽然那会安岁岁已经拍着胸脯保证,说她的身手不错,应付几个贼人都是没问题的,阮梨初也还是想更稳妥些才好。 只希望老天爷能遂了她的心愿了。 而墨菲定律阐明了一个道理,越是害怕的事儿就越是会发生。 第16章 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巳时三刻,往日喧闹热烈的街道上如今却几乎空无一人,透出几分清冷寥落,偶尔有路过的行人也皆是行色匆匆的样子。 无人注意到的街尾角落里,几个男人正不怀好意的打量着对面的两个小姑娘。 两个小姑娘年岁不大,穿着朴素,面色发黑,明显一副山野长大的野丫头模样。 她们不是别人,正是阮梨初和安岁岁。 就在不久前,她们陆续找了好几家镖局,除了有一家被她们敲开了门,其余皆无所获。 而唯一开门的这家镖局,镖师却都在外押镖,没有人能接她们这趟活儿。 好在镖局的负责人告诉她们,离这里两公里外还有个镖局,叫安远镖局,他们那边可能会有空闲的镖师可以押镖。 抱着不放弃一丝希望的态度,阮梨初和安岁岁,这才向着安远镖局的方向寻了过来。 谁知还没走出多远,她们就被一伙人挡住了去路,堵在了街角。 ...... 迎着男人不善的目光,安岁岁将阮梨初护在身后,冷声开口,“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挡我们的路?让开。” 为首的男人冷眼看着她,一言不发,那双三角眼给人的感觉只有狠辣、阴险和诡诈。 安岁岁心里高度戒备,眉头紧皱呵斥道:“让开!” “让开?”那个三角眼开口,“小姑娘,难道你们的爹娘没告诉过你们,没事不要在外面闲逛么?” 他一边说话,一边还睨了一眼安岁岁身后的阮梨初。 安岁岁顿时心里一凛,她不能让坏男人的注意力停留在阮梨初身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她刻意上前一步,用自己的整个身子挡住男人的视线。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我们不想怎么样,只是想向你们这两个外乡人收点过路费而已。” “过路费?” “没错,你们脚下踩的这条路是我们祖上建的,当然要收过路费了。” 三角眼说话时语调微扬,带着十足的讥笑味道,说完后,还上前走了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安岁岁。 那角嘴猴鳃的面相,让安岁岁很是生理不适,她压着心里的恶心,“你们也看到了,我们穿成这样,哪里像是有银子的人。” “哦?你确定?” 三角眼瞪了一眼安岁岁,而后目光再次看向她身后的阮梨初,他伸手指向阮梨初,“不交银子也行,那就把她留下。” 被点到名儿的阮梨初,从安岁岁身后走了出来。 若是按照她从前的想法,她其实是不希望自己每次有危险都躲在安岁岁的身后的。 在现代的时候她是个孤儿,又因为常年缠绵病榻而没有什么交际活动,可以说她已经习惯了孤寂,更是不知道被人关心被人保护是什么滋味。 所以在安岁岁一次又一次的将她护在身后的时候,她其实是非常不适应的。 可同时,她的心里也生出了许多感动和期待。 原来,她也是可以被人护着的,原来,她也是可以被人爱的。 但随之而来的也还有心虚和羞愧。 毕竟她不是真正的原主,却享受着安岁岁对原主的关爱。 种种情绪纠缠在一起,就导致阮梨初成了个矛盾体。 不过现实却狠狠给了她当头一棒------她不懂武功。 因而刚刚安岁岁护着她的时候,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可如今么,她就算想“隐身”也不行了。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没想到我刚学会的顺口溜,这会儿就遇上了。” 阮梨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与她的年龄和装扮看起来并不搭对,但却没有半分恐惧,说起顺口溜来也颇为熟练。 三角眼和同伙面面相觑,似乎没料到一直“藏在”别人身后的小姑娘竟然不是个胆小怯懦的人。 “几位大哥,可曾听过这顺口溜?”阮梨初又道,仍旧是使用的刚刚的声线。 虽然她不清楚三角眼为何点名要她留下,但总归是有着不可告人的原因的,所以她才故意切换了声线,听起来像个男孩子。 娇娇软软与低沉,还是低沉更有保护色。 “听过如何,没听过又如何?”三角眼掀起眼皮看着阮梨初。 “没什么,我只是好奇问问而已。” 阮梨初说罢,环视了一下对面的几人,只见他们五人个个膀大腰粗凶神恶煞,腰间还都挂着刀剑。 若是让安岁岁一打五...... “少说废话,你们到底交不交银子!我可没有功夫和你在这瞎扯!若是你们再不交,我可就不客气了!” “这位大哥稍安勿躁,银子呢我这里是有一些的,不过大哥可否看在银子的份上告知小女子一些别的事儿?” 三角眼先是诧异地愣了一下,而后挑了挑眉,“小姑娘,只要银子到位,一切都好说。” 阮梨初直接从荷包里掏了掏,掏出些散碎银子和铜板来。 三角眼扫了一眼那把碎银,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身旁的同伙“呸”地吐了口唾沫。 “大哥,这姑娘是在耍我们玩呢!就这点银子还不够我们塞牙缝的,她竟然还讨价还价!” “没错,大哥!和这两个丫头片子废什么话?咱们直接抢了就是了!”另一个同伙也气愤地开了口。 还有个同伙,更是怒气冲冲的瞪着阮梨初,“这点银子,姑娘是在打发叫花子么?” 叫花子? 他们可比不上叫花子。 阮梨初心里直翻白眼,但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我也没说只有这点银子啊,你们急什么?我还没来得及拿出来呢。” “初初!”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安岁岁,实在忍不住了,她疾呼出声道,生怕阮梨初把银票交出来。 “无妨,钱财乃身外之物,你相不相信我?”阮梨初拉过安岁岁的手。 安岁岁有些恍惚,这话她怎么听着非常耳熟呢。 蓦地,客栈里的画面闪进脑海中。 那时的阮梨初也是说的这样一句话,后来在上楼之后便给她解释了她所做的一切。 那么此刻的她,应该也是在酝酿着什么计划的。 想到这里,安岁岁点了点头,不再阻止阮梨初。 第17章 高冷型的男人 阮梨初慢腾腾的将身上的包袱取下,又慢悠悠的将包袱打开,这里面除了两身换洗的衣服外,还有一双鞋。 三角眼立马皱起了眉头,一双贼眼上下打量着阮梨初,“这就是你说的银子?姑娘莫不是以为我是个好脾气的人吧?”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记错了,银子是在另一个包袱里。” “这次你若是再拿不出来银子,我就将你绑走卖了换钱!” “不敢不敢!” 说罢,阮梨初直接伸手取下了安岁岁身上的包袱,“是在这个包袱里,我刚刚记错了!” 她的话音刚落,安岁岁就反应过来她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了。 刚出村的时候,安岁岁的银票确实是放在包袱里的,但阮梨初说那样太不安全,建议她把银票藏起来,而最佳的藏票位置,就是身上和鞋底。 藏在身上她是可以理解接受的,但是鞋底,她真的是接受无能。 还是阮梨初给她解释了“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筐里”的道理后,她才勉勉强强接受了这个提议。 所以现在她的包袱里,除了衣服就只有几个瓶子和罐子,反正没有银子。 至于阮梨初为何要拖延时间,她又到底有什么打算,安岁岁倒是想破脑袋也没有想明白。 而当看到包袱里的东西还是没有银子后,几个男人终于是忍不住了,他们一个接一个的咬牙切齿道: “大哥,这臭丫头还是在耍我们!” “大哥,从前你可不是这样的,怎么今日却如此婆婆妈妈!” “大哥,我知道你是怕动静太大引来官差,可这个臭丫头一而再再而三耍我们,你当真能忍得下这口气?” “没错,大哥!只要你一声令下,我立刻就将这臭丫头绑起来!” 最后一个开口的男人边说边怒瞪着阮梨初,那眼神,像是要活活将她吃了似的。 一直没有出声的三角眼,似乎也是怒气值到了顶点,他上前一步,“既然你不识好歹,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将这两个臭丫头给我绑起来!” 在他的一声令下之后,几个男人便不由分说,对阮梨初和安苏岁形成了合围之势。 脚下的这条街,往日是青峦县最繁华最热闹的一条街,即便是街角的位置,也有三两个摆摊叫卖的小贩。 可如今,别说小贩了,就是路过的蚂蚁都没有。 若说阮梨初心中不害怕,那是假的,自从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后,她还是第一次直面感受到了危险。 也是第一次体会到,用手无缚鸡之力这个形容语来形容她是多么的贴切。 要想在乱世安稳的生存下去,没有点功夫在身上根本都不行,除非她一辈子都不走出桃源村。 身旁的安岁岁一把拉过阮梨初,手中握着不知何时出现的剑,“初初,快躲在我身后!” 三角眼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出言嘲讽:“呦,没看出来啊,竟然还是个练家子啊。” 安岁岁冷冷一笑,反讽道:“没想到你不仅长得丑,还是个瞎的!我若是长成你这副丑模样,我都不好意思出门!” 她想吐很久了,要不是怕破坏阮梨初的计划,她早就忍不住要吐了。 三角眼被讽刺的一滞,等反应过来后,气的面目狰狞:“你,你,你找死!” “少废话,要打就快点,你姑奶奶我正好拿你们练练手!” 安岁岁气势上没有半分胆怯,反倒是有点子跃跃试试的兴奋在里面。 几个男人对视一眼,旋即嗤笑起来,他们并不认为,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可以一打五。 至于她嚣张的喊话,在他们看来,也只是在做无用的挣扎罢了。 或许是对小姑娘的极度轻蔑,亦或者是他们的明确分工,五个男人并不是全部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安岁岁身上,而是只有两个提着刀将矛头对准了她。 其余三个男人则是站在一旁观战,看起来并没有出手的打算。 安岁岁提着剑,准备反击。 但是下一刻,她就发现,她还是没有机会练这个手。 只见一瞬间,五个男人就接连就倒在了地上,他们个个面色惨白,在地上疼得满地打滚,口中还“哎呦喂哎呦喂”的叫个不停。 变化发生的太过于突然,安岁岁愣在原地,一时间有些没有头绪。 饶是她自诩身手不错,也没有看清楚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忽地,安岁岁想起了什么,她立刻回头看向身后的阮梨初,只见她的脸上也是一副震惊不已的表情,和刚才的她可以说是如出一辙。 安岁岁更加迷茫了。 某一瞬间她还以为眼前的这副景象是阮梨初的杰作呢。 虽然这想法是有些荒谬,但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真正的高手往往都是意想不到的人,何况阮梨初之前确实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但阮梨初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一片鬼哭狼嚎声中,一道冷淡没有太多情绪波澜的声音响起:“二位姑娘,可还安好?” 阮梨初抬眸,看向拐角处那道挺拔的身影。 一袭暗红金丝纹长袍,身长玉立,清朗俊逸的脸庞在光影的加持下显得极为公子无双。 高冷型的男人,这是阮梨初对他的第一印象。 而男人同时也在打量着她,那双桃花眼不仅一直凝视着她,甚至在四目相对的时候,还轻轻眯了眯。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默。 见男人明明是看着阮梨初的,阮梨初却没有应声,安岁岁只好出声打破这诡异的尴尬。 她抱了抱拳道:“感谢大侠出手相助。” 很明显,这男人才是出手帮她们的正主。 男子闻声看向安岁岁,语气仍旧清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随即他睨了一眼地上哼哼的几个男人,“光天化日之下,几个大男人竟然欺负两个小姑娘,真是无耻至极!” “大侠饶命啊,我们知道错了!” “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死在我手里,二是爬到那些人的面前主动交待自己的恶行。” 男人说罢,指了指远处的一行人。 阮梨初顺着男人手指的方向看去,没错,那些人才是她一直在等待的人。 第18章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阮梨初和安岁岁离开客栈的时间大约是在辰时二刻左右,也就是大约一个时辰之前。 离开客栈后,她们二人片刻都没有耽搁,便直接奔向了镖局这个目的地。 她们脚下的这条长街名为南溪街,由北向南,是青峦县城的主干道之一,共有几十家商铺汇集。 其中就包含了几家镖局,而这几家镖局虽不是坐落在同一个位置,却也相隔的并不是太远。 再加上这几家镖局几乎都是关门的状态,所以阮梨初并没有耗时太久便走完了。 沿途,她仔细观察过,总共是遇到了四次官差巡街的场景,也就是差不多两刻钟左右,街上就会出现一批巡街的官差。 而在遇到拦路的劫匪之前,她是刚从那家开门的镖局走出来的,也刚与巡街的官兵擦身而过。 所以她只要能坚持差不多两刻钟的时间,就会等到官差“神兵天降”。 不过,两刻钟的这个时间是她估摸出来的,并不精确。 这里是古代,没有手机也没有手表,她也不懂在古代是如何辨别时间的,所以说是全凭个人感觉一点都不夸张。 而她之所以会对时间如此有概念,是因为她曾是个白血病病人。 对阮梨初来说,每一个小时、每一分钟、每一秒钟,都是她在世间的最后时光,它们异常珍贵,却也是奢望。 因此,阮梨初刚刚一直在故意拖延时间。 她与这几个拦路贼周旋、胡扯、转移他们的注意力,目的都只有一个,就是等巡街的官差。 只不过她没有预料到,会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 “程咬金”不仅武功高强身手了得,还气质非凡谈吐不俗,更是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在身上。 “不出声,看来选的是前者。” 男人不带温度的声音,将阮梨初的目光拉回,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听“轰”的一声,旁边的一棵树,断了。 阮梨初瞪大了眼睛,碗口粗的树,说断就断,难怪地上的这几个人会一直鬼哭狼嚎了。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我这就爬过去!这就爬过去!” 三角眼一边求饶一边慢慢地爬了起来,而他的几个同伙也已经先他一步开始行动。 只见五个人的动作出奇的一致,都是一只手拖拽着自己已经被打断的一条腿,然后用剩下的一只手和另一条腿艰难的在地上爬着。 那姿势,安岁岁觉得,比她们村里那只断腿的大黄狗爬的还难看。 心里畅快的不得了,安岁岁哼声道,“真是活该!看你们以后还怎么作恶!就知道欺负小姑娘,不要脸!” 地上爬行的人根本无暇顾及安岁岁的话,他们虽然爬的很慢,但很明显能看出来都是在拼命的“奔向”官差。 那迫切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身后有什么“索命”的。 当然,也确实有“索命”的。 待几人爬远后,男人躬身捡起地上的两个包袱,拍了拍上面的尘土,递向阮梨初。 阮梨初伸手接过了包袱,却怔怔地杵在了原地。 一时间气氛再次沉默。 阮梨初在心里叹了口气,无力感充斥全身。 她不是不想说话,也不是不懂得感恩,而是她不知道在道谢的时候应该做什么样的动作。 是像安岁岁那样豪爽的江湖抱拳?还是像影视剧里演的那样福身说小女子感激不尽? 她不是土着人,原主也没有这方面的记忆,她是真的不知道这古代礼仪。 半晌后,阮梨初选择微微福身。 “感谢大侠出手相助,我们感激不尽,不知大侠如何称呼,日后相见,必有厚报。” “姑娘不用客气,小事而已,在下告辞。” 男子说罢,转身潇洒的走了,不给人一丝挽留的机会。 安岁岁错愕在原地,这就走了? 她还想请教一下他那会用的是什么武学招数呢,怎么就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了? 阮梨初倒是没感到意外,她拍了拍她的肩,“大侠一般都这样。” “哪样?”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我知道了,就像话本子中的那些侠客一样,武功高强行侠仗义!” 阮梨初看了看地上那断裂的树干,轻轻点了点头。 确实武功高强,这么粗的树,人家说断就断,而她折断根树枝都费劲。 也确实是行侠仗义,人家不仅救了她们,还帮她们省去了一些繁琐。 因为若是按照她原本的计划,差不多在安岁岁刚刚动手的时候,官差就会出现,即便时间上有一些误差,也不会相差太多。 而后她们这里的打斗声会吸引官兵的注意力,再然后她们可能就要走一趟衙门。 所以她是真的很感激这个半路杀出来的“高冷程咬金”。 但不知为何,阮梨初总觉得他在看向她的时候,眼神情绪有些复杂。 她不知该怎么描述这种感觉,也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毕竟她两世加起来也没和多少人打过交道,为人处世的经验太少,她没见识过的人和事儿多了去了。 而且人的性格千差万别,有的温文尔雅,有的盛气凌人,有的冷静沉稳,有的热情似火。 也许就是她想多了。 人家大侠就只是单纯的和她眸光相撞后,多看了几眼而已。 - 此时这里只有她们两个人了,所以阮梨初便恢复了她原本的音色。 安岁岁的注意力一刹那就到了这音色上面,她拽了拽阮梨初的衣角,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好奇。 “初初,你的声音刚才怎么是那样的?听起来像个男人!” “呃......没有吧......你听错了。” “不可能!这么明显,我怎么可能听错!明明就是变声了!” “呃......可能是巧合吧......毕竟那会我有些害怕......所以可能是因为被吓到的缘故,声音才变成了那样......” “初初,你不乖哦!你竟然骗我!” “我没......没有骗你啊。” “不,你就是在骗我!” 第19章 变声,失忆,有意思 “不,你就是在骗我!”安岁岁指着阮梨初的手,“这就是证据。” “证据?”阮梨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向自己的衣服,上下左右都打量了一番后,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咱们从小一起长大,可能连你自己都不知道,每当你紧张或者撒谎的时候,你的手就会不自觉的攥衣角!” 闻言,阮梨初攥着衣角的手下意识弹开,倒有了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的意思在里面。 不知是不是伤到脑袋的原因,原主的记忆一直是零碎的。 刚开始的时候,阮梨初还以为随着头部伤势的慢慢好转,她的记忆便会全部恢复。 可后来她发现她错了。 即便她已经来到这个时空已有月余,伤势也彻底康复了,记忆也还是同刚穿越那天一般,丝毫没有增多。 而安岁岁说的这攥衣角习惯,她的脑海中是真的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不过原主竟然和她有着的小习惯,这倒是很让她始料未及。 踌躇几秒后,阮梨初深吸一了口气,“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变声,很多事情我现在都记不得了,可能是我师父教的也说不定。” “什么?你的意思是,你到现在还没有恢复全部记忆?”安岁岁声音拔高了几个度。 “是啊,都这么久了还没有恢复,想来是难以恢复了。” “难怪我刚才问你的时候,你支支吾吾的呢,敢情是因为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阮梨初颇不自然的点了点头,“岁岁,我真的不是存心要骗你的,实在是因为有些事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安岁岁揉了揉阮梨初的脑袋,“小傻瓜,道什么歉啊,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会生你的气。” 阮梨初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有些难受。 那会她变声的时候,其实是考虑到了要怎么应对的,因为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之前安岁岁也是发现过几次她的异常的,只不过都被她搪塞过去了。 所以她以为这次也能轻易翻篇,可谁知平日神经大条的安岁岁竟然认真了一次。 不仅发现了她行为上的异常,还指出了她在撒谎,更是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无奈之下,她只能用脑袋受伤、失忆了为缘由来强行解释。 但其实,她非常非常想告诉安岁岁真相,很想让安岁岁知道之所以她的性格和行为等很多方面与之前差别很大,并不是因为什么头部受伤,而是因为她并不是原主。 尤其每次安岁岁说“她是她唯一的朋友”“她是她最好的朋友”这样的话的时候,她就更想说出来。 可她不敢,她怕说出这一切后会失去安岁岁这个朋友,虽然这个朋友并不是她的,而是原主的。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想失去她。 思及此,阮梨初再次叹了口气。 想开诚布公,却害怕失去,世事两难全。 也不知道等有朝一日她坦白一切的时候,别人会怎么看她。 ...... 无人注意的角落里。 “主子,就是那两个姑娘么?”身穿黑色衣袍的人看向一袭暗红衣袍的男人。 红衣男唇角微掀,“变声,失忆,有意思。” 这所答非所问的话,让黑衣男人明显愣了一瞬,忽然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道:“主子刚刚为何要出手救她们?” “我做什么还需要向你解释?” “属下不敢!” “派两个人跟着她们。” “属下遵命。” 男人看着那已经远去的两个身影,眉梢微扬。 初初,是个不错的名字。 - 安远镖局,大门外。 安岁岁看着镖局外墙上的镖旗,不禁感慨,“为了来这里差点小命都没了,可千万别让我们失望啊!” “应该是不会失望的,你且听听。”阮梨初轻声细语。 安岁岁立刻猫着腰蹑手蹑脚地靠了过去,把耳朵贴在了门上,屏气凝神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果不其然,里面果然传来了细碎的交谈声。 “倒也不必这么夸张。”阮梨初忍俊不禁道。 实在是安岁岁的动作过于猥琐,她越看越想笑。明明她们是光明正大的,如今倒看着像小偷了。 闻言,安岁岁站直了身子,匪夷所思的看向阮梨初,“你是怎么知道里面有人的?” 院里的声音那么小,她一个耳聪目明的习武之人都要仔细听才能听到,阮梨初竟然先她一步。 “这里。”阮梨初指向了地上的泥土脚印。 早间时候下了场小雨,按理说脚印是会被冲刷掉的,可这地上却明显的有着印记,尤其印记的方向还是由外向内的。 只能说明是后来有人进入了大门。 安岁岁摸了摸下巴,看起来有些费解。 阮梨初道,“你是不是想问,这地上的脚印怎会如此明显?” “是啊,咱们也是刚刚走过来的,怎么没有留下脚印?” “或许是那个的缘故。” 安岁岁顺着阮梨初的手指的方向看向不远处的泥坑。 她觉得很无语,但不得不承认,阮梨初说的可能是对的。 早上下了雨,雨后泥坑那里变得泥泞,结果有人踩了上去,而后进了院门,所以留下了脚印。 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心眼的,走路的时候不看脚下,非要一脚踩进泥坑里。 “谁在外面!” 安岁岁正无语翻白眼呢,忽地被院子里传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她正要开口,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出现在了她们面前。 “你们是什么人?” “请问,这里如今还押镖吗?” “你们要押镖?” “没错。” “那进来吧。” 阮梨初跟着男人走进了院子里。 进门是一溜狭长的院子,院子里不仅摆着一辆镖车,还陈列着各种各样练武用的器械。 与其说它是镖局,倒不如说更像武馆。 魁梧男边走边问道:“你们是要护送人还是物?” “护送我们。”阮梨初道。 “去哪里?” “京都。” “去京都做什么?” 一旁的安岁岁直翻白眼,她们去京都做什么与他有什么关系? 这人怕不是就是门口那个缺心眼吧? 第20章 搭上顺风车 事实上,这个魁梧的男人还真的是安岁岁心中的那个留下脚印的“缺心眼”。 男人名唤温年,是安远镖局的少东家,家境富裕,生活优越,不仅深谙经商之道,为人还仗义疏财,是青峦县有名的“高富帅”。 最重要的是他的身手还非常了得,一身武艺,深不可测。 正因如此,十里八村的适龄姑娘就没有不知道温年这个人的。 可惜他对情情爱爱不感兴趣,一心只想过自由肆意的日子,所以拒绝了很多门亲事。 但即便如此,惦记他的姑娘仍旧不少。 今早,正是为了躲避一个疯狂示爱的姑娘,他才不小心一脚踩进了泥泞的水坑里。 当时的温年倒是没有恼火,他只是有一句心里话特别想问:外面这么不安生,姑娘家家的总是瞎跑什么呢?如果被坏人盯上怎么办? “甭管我们去京都做什么,你就说你们接不接这镖吧。” 安岁岁没好气的地冲男人翻了个白眼,她们是出钱的他是拿钱的,他凭什么问这么多? 况且这个男人说话的语气怪怪的,她听着别扭。 见男人被安岁岁怼的怔神不语,阮梨初立刻转头温柔地瞪了一眼安岁岁,用眼神示意她闭嘴。 这镖局是她们最后的希望了,若是人家不接这镖,她们就只能选择徒步了。 而且还不仅要徒步,还要随时面临各种各样的危险。 被阮梨初这么一瞪,安岁岁立刻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刚刚话说出口后,她就意识到自己冲动了,眼下她们的情况用糟糕来说也不为过,她怎么能说话不经大脑呢? 她应该在心里怼他才对。 “这位大哥,可否请你们镖局的东家见上一面?”阮梨初出声道。 “我就是。” ...... 平坦宽阔的官道上,两辆马车平稳地行驶着,另外还有四名骑着马的人跟在边上。 阮梨初轻轻挑起车帘一角,看向前方的那辆马车。 后面的这辆马车里只有她和安岁岁两人,而前面的那辆马车里坐的正是安远镖局的东家,温年。 那会通过交谈,阮梨初才知道,温年原本就是打算今日启程去京都办事的,出发时间正是她们出现的那会儿。 也就是说,她们出现的时机不早也不晚,刚刚好。 这冥冥中也算是一种缘分,所以温年此行就顺便带上了她们。 没错,这不是在运镖,她们与温年也不是雇佣关系,而是人家温年顺便将她们带上的。 换句话说,她们没有花一文钱,就坐上了舒舒服服的马车,旁边还有一行人保护着上路,比那顺风车还牛掰。 阮梨初放下车帘,看向安岁岁,“好了,你的嘴都要撅上天了,是谁惹着我们家岁岁了?” 说罢,她递了块梅花酥给安岁岁,又道,“先吃点东西吧,这梅花酥可比包子好吃多了。” 安岁岁哼了一声,“我才不吃呢,我怕糕点有毒,再说你怎么就这么信任这个温年?” 这糕点是上车的时候温年拿过来的,听说是他母亲给他准备的路上吃食。 阮梨初当初明确的表示了拒绝,她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又是白坐又是白吃的,好事儿全让她们摊上了。 可温年还是执意将糕点留在了她们车上,并表示他那车上还有很多好吃的,如果她们想吃,可以随时说一声。 而且为了让她们安心,温年还再一次申明:他带她们一同去京都纯粹是顺便的事儿,绝对没有什么别的目的。 还说,如果阮梨初真的觉得不安心,就让她随便给他几两银子意思意思就行。 甚至,更令人想不到的是,温年还将安远镖局的信物---一枚玉环,交到了阮梨初手上,为的就是让她们放心。 “我瞧着他不像坏人。” “巧了,我和你正好相反,我瞧着他不像好人。” “就因为人家问了一句,咱们去京都做什么?” 安岁岁不吱声,阮梨初笑着拿银簪子戳了戳梅花酥。 “看,真的没毒,放心吃吧。而且人家作为镖局的东家多问咱们几句话也正常,何况还可能就是那么随口一问而已,真的没必要放在心上。” “主要是他说话的语气和神态,让我很不爽。” 阮梨初一愣,没想到“不爽”这么个充满现代化色彩的词儿,竟然在这古代也听到了。 不过安岁岁竟然是因为这而郁闷,她倒是有些意外。 但转念一想,温年说话的时候,确实是很直接还很冷硬,阮梨初便能理解安岁岁了。 “应该只是不善言辞而已。” “反正我看他很不爽!” “那你想怎么着?现在叫停马车,然后咱俩自己走?你可别忘了,咱们原本的目的就是要雇马车和镖师。” 眼下的这个情形,虽说和她们预想的有点出入,但好在目的是达到了。 “再说了,不是还有你这么个武功高强的人在么,晾他也不敢怎么着,何况你还可以一打五呢。” 安岁岁用食指点了点阮梨初的额头,嗔道:“你这张小嘴,就会哄人。” “等待会儿休息的时候,我会再次说服他收下银子的,毕竟不管怎么说,人家都是多准备了一辆马车,咱们不能欠他的。” “好,咱们才不白吃白坐他的呢!” 阮梨初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早在镖局院子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马车和行头,以及去往京都的地图和一行整装待发的镖师。 这就说明温年并没有撒谎,他确实是要去京都的。 而那会马车已经马上要出发了,却并没有插镖旗,说明他不想声张。 所以阮梨初大胆猜测,这也是温年不“接”她们镖,而是顺便带上她们的原因之一。 毕竟若是接镖的话,镖旗就势必要插上,这是规矩。 除非他不与她们一起,单独派几个镖师走她们这个镖。 但那样的话,就有点画蛇添足多此一举了。 不过,阮梨初也并不是一点戒心都没有的。 虽然温年的所作所为并不像坏人,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她也总是要谨慎一些的。 简单吃了些糕点后,阮梨初闭眼靠着车壁,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而正在午休的陆谨,时隔了将近十八个时辰,终于见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姑娘。 不过,这一次的梦境,倒是很是不同。 第21章 这一次梦境地点是在马车里 行驶的马车中,一大约十四五岁年纪的少女正倚靠在马车壁上,身下垫着柔软的毯子,睡的香甜。 纵使马车颠颠的行驶着,车厢内咿咿呀呀的噪声也叫的欢快,少女也好似完全没受到任何影响。 倒更像是一首促人入睡的摇篮曲,不仅将外界一切声音隔绝开来,还哄的她睡的更安稳。 睫毛蹁跹投影在她的眼睑之上,秀挺的琼鼻,微微泛红的粉腮,以及滴水樱桃般的樱唇,恰到好处的集合在一张清纯脱俗的美靥上。 让人不自觉的就看痴了。 陆谨坐在一旁,凝视着少女的睡颜,心满意足的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岁月静好。 而这副模样,自打他忽然出现在这马车里开始,就一直没有变过。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会在午睡的时候梦到阮梨初,更没有想到这次的梦境不仅换了场景,还是在一辆颠儿颠儿行驶的马车中。 从前的三十几个夜里,他梦中的场景无一例外的每次都是同一个地方,那里除了一张大床外,没有任何别的陈设。 可这次,地点却发生了变化,还是在不断的“动”的。 刚出现在这马车里的时候,他愣了好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他注意到了他们两个人的衣服还是从前梦里的那一身,他才确定这梦里的人是她。 没错,这次的梦虽然场景发生了变化,但他们二人的衣着并没有发生变化,仍旧是初见时的那一套。 但陆谨已经无暇去深究这其中的异常了,他只是默默地看了阮梨初很久很久,眼里透着珍视与痴迷。 时间缓缓流淌,不知过了多久,陆谨终于不再是如雕像一般一动不动了。 他不动声色,身体悄悄地一寸一寸的地往阮梨初那边挪动,试图寻找最佳位置。 他想要贴到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心里更是疯狂的想要将她的小脑袋瓜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他的肩头已经碰到了她的头发,他才悄悄舒了一口气。 而后他缓缓伸出指尖,却还是在快要触碰到阮梨初的那张小脸儿之前,默然收回。 小姑娘的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色,明显是之前没有休息好,他怕稍有不慎就会吵醒她。 压抑着内心里翻江倒海的欲望,陆谨再次变成了一座雕像。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马车继续吱呀吱呀的行驶着。 蓦的,变故来的猝不及防。 正平稳行驶的马车,车轱辘忽的碾过一块石头,马车瞬间剧烈颠簸起来。 好在陆谨早有防备。 几乎是在阮梨初身体晃动的一瞬间,他就将她稳稳的抱在了怀里。 ...... 阮梨初一下醒了过来。 她揉了揉眼睛,环视了一眼周围。 安岁岁正倚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那又闲适又放松的神情怎么看都不像是刚刚经历过颠簸的。 可她刚才明明清晰感受到了剧烈的颠簸,不然也不会惊醒。 难不成是安岁岁反应迟钝,迟钝到一点感觉都没有?又或者是,她其实刚刚是在做梦? 阮梨初思绪飞速奔腾,半晌后,在安岁岁反应迟钝与她做梦之间,选择了后者。 毕竟,安岁岁是个正常人,再迟钝也不可能感受不到剧烈的颠簸,何况她还是个五感灵敏的习武之人。 可若是做梦的话,她又怎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要知道,过去的那几十个夜里,她可是记得清每一个梦的。 捶了捶脑袋,阮梨初无奈地叹了口气。 换作别人,可能不会对这毫无意义的小事儿纠结,左右无非就是做梦而已,可她不一样。 “梦”这玩意儿在她这里的重要程度,堪比性命,要不然她也不会冒着巨大的风险而踏上北上寻人之路。 她想搞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做梦,更想知道野男人有没有入她的梦。 如果他出现了,她却不记得,是不是说明他们的共梦发生了变化呢。 带着疑问,阮梨初迷迷糊糊地又进入了梦乡。 很快,她的疑问便有了答案。 ...... 马车里,桌子旁。 野男人正一脸聚精会神的捧着一本书在阅读。 一瞬间,阮梨初心里便有了了然。 原来他不仅入梦了,还出现在了她当下坐的马车里。 也就是说,他们的共梦场景确实是随着她入睡地点的变化而发生了变化,不再是那张一成不变的令人讨厌的大床。 深吸一口气,阮梨初看向一旁的野男人。 而待她看清男人所看的是什么书后,她的脚趾尴尬的都要抠出一个三室一厅了。 是话本子,安岁岁带着路上解闷用的。 讲的是一个男精怪靠吸食女人精气存活,一到晚上就出来害女人的故事。 这类灵异神怪的话本,安岁岁可以说是百看不厌,也正是因为她看多了这种类型,才会怀疑野男人是个精怪。 犹记得,每次她都会边看边说,等见到野男人后一定要好好研究一下他到底是不是精怪...... 阮梨初的脸霎时就红了起来,一种说别人坏话又被别人当场抓包的羞耻感油然而生。 她一把夺过男人手中的话本子将其藏在身后,干巴巴的笑了两声,“不......不要看了!” 等等! 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事儿:这梦中的马车与现实中的马车是一模一样的! 雕花小桌、桌子上的糕点、话本子以及她们的包袱,全部都在,就连摆放位置都与现实中一样! 如此,是不是表明,只要她下次入睡前准备好纸笔,就可以在梦里与野男人进行沟通交流? 想到这里,阮梨初眼睛亮亮的,闪着兴奋无比的光。 她激动地拉着他的手臂摇晃,黑眸亮晶晶地望着他,“下次,下次我一定会备好着纸和笔!” 而一旁的陆谨,却垂眸看着那只瓷白的小手出了神。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离他那么近,更是她第一次主动触碰他。 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令他不由自主的想要做些什么。 更别提她那柔若无骨的小手在他手臂上柔柔抚触时,带给他的一阵阵酥麻感。 第22章 一比一复刻百分百还原 阮梨初的目光本就在陆谨身上,如今见他的眼睛发直,想都没想就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只见她和他挨的很近,两个人的衣角已经碰在了一起,她自己的那只右手更是紧紧地抓着人家的手臂不放,看上去亲密至极。 顿时让阮梨初有种她在轻薄良家妇男的感觉。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立刻收回了手,嘴上磕磕巴巴道,“对......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激动所以有些忘形。” 男人闻言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继续低眸看着自己的手臂。 阮梨初这才意识到她这是又干了件大大的蠢事儿。 这里是梦境中的马车,不是现实中的马车,他们是听不见彼此说的话的,就算她说出花儿来他也半点都听不见。 深吸一口气,阮梨初渐渐平静了下来,她再次环顾四周,进一步确认了“除了安岁岁不在,其余什么都在”的这个事实。 也就是说,这梦境几乎是一比一复刻百分百还原了她临睡前的地点和场景。 睡前现实啥样,梦里就啥样。 除了人,什么都在。 瞬间,有个猜测在阮梨初的脑中形成。 也许,从她踏上这寻人之路开始,共梦就出现了变化。 起始时间也不是今天,应该是昨天。只不过昨夜她一直强撑着没有入睡,所以才没有发现。 换句话说,如果昨夜她睡着了,那梦里的场景就是客栈了。 但这些都只是阮梨初的猜测。 眼下她无法确定这情况是偶然还是必然,也无法确定自己下次换个地方睡觉的时候梦里场景会不会变化。 不过要想验证也不难,等她再一次入睡就会有答案了。 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要素后,阮梨初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释然。 而一旁的陆谨,脸上却满是兴奋。 先前那会,马车忽然发生了颠簸,若不是他早有防备,阮梨初必然会被甩出去。 好在最后她毫发无伤,他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而后,她便紧皱着眉头在他怀里断断续续梦呓起来。 一开始,还只是发出无意义的哼哼声,后来慢慢地就说起梦话来。 但他听不到她说的是什么,无论怎么努力都听不到。 他只好搂着她的肩膀,轻轻的安慰她,哄她,像哄小猫似的,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她的头顶,直到她的呼吸渐渐平稳。 可就在他以为她会一直沉静的时候,她却又皱起了眉头,表情看起来很是难过。 他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了,只好不停的抚摸安抚她。 直到,他亲眼看着她从他怀中消失了。 从前的每一个梦里,只要阮梨初一消失,他也会跟着脱离梦境,而后现实中的他便会醒过来,毫无例外。 所以这次也是如此。 醒来后,他怔神了好久,直到他怀里残留的温度和清香都消散了,他才回过了神。 这次的梦,无论是时间还是地点都与以往不同,梦中的阮梨初也是一直在沉睡不醒的状态,可以说没有一处不是变化的。 他打算先静观其变,待有头绪后再从长计议。 倏地,一阵困意袭来,他还没有来得及多想,便再次合上眼睛,沉沉睡去。 而当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旧是置身在那辆会动的马车里后,他便有了个大胆的猜测-----小姑娘应该很会就现身。 果不其然,没多一会,她就出现了,还激动的摸了他。 陆谨此刻心情很是愉悦,他轻轻拉过阮梨初的胳膊,笑得合不拢嘴,“我知你听不见,但我还是想说,我很想你,非常想你。” 他的动作很温柔,温柔的就像在对待一件珍宝。 阮梨初不禁就有些恍惚,仿佛从前梦里的那个野男人不是他。 他说话时眼睛也很明亮深沉,像一池寒潭水潺潺流动,又像能摄人心魄的无底洞,任谁都毫无招架之力。 阮梨初只望了一眼,便仓皇移开视线。 从前的每一个夜里,他也是用这双摄人心魄的眼睛看她的,可她只觉得那里充斥着欲望。 不像这次,她恍惚间好似是看到了柔情。 阮梨初稳了稳心神,直觉告诉她,短短一夜间他就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这其中一定大有文章。 甚至她都怀疑眼前的这个人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 她挣脱着想要抽回自己的胳膊,偏偏那只手的主人直接一使力将她拉进了他的怀里。 阮梨初:...... 确定了,还是那个野男人。 她翻了翻白眼,不仅是对野男人,还有对她自己。 敢情人家变温柔了,她就认不出来了。 肤浅,真的是太肤浅了。 但转念一想,他们从未交流过,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也是情有可原的,她就又不觉得有什么了。 思绪回笼。 阮梨初想要从他怀里出去,但对方的胳膊却犹如铜墙铁壁一般,巍然不动。 男人的手紧紧扣着她的腰肢,几乎要将她揉进身体里一样的圈着她,她越挣扎,他越把她扣得紧紧,不让她动弹。 叹了口气,阮梨初道:“我保证再也不怀疑你了,所以你能不能恢复成刚刚那副模样?” “放开我好不好,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快放开我,热死了!” “狗男人,快点放开我,再不放开我可咬你了啊!” “唉......要是能听到我说话就好了,至少换个舒服的姿势啊......” 陆谨听不见阮梨初在说什么,他只知道她不停的挣扎、她想从他怀里退出去、她不听话。 “乖一点,让我抱一会。” “乖一点,别乱动,听话。” - 狭窄的马车内,气温越来越高。 阮梨初挣扎了数次无果后,便放弃了挣扎,甚至还给自己找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 男人和女人的力量本就相差悬殊,他又对她异常痴迷,她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不如坦然接受,还能让自己好过一点。 所以这会两个人的动作,可以说是又亲密又暧昧。 只见一个娇小的小姑娘坐在一个男人的腿上,她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被紧紧的箍在怀里。 男人眸光中尽是满足,女人却闭着眼睛好似睡着了一般。 第23章 好久没有看到陛下这样笑了 阮梨初实在是太困了。 自打来到这个没有网络没有手机的时代后,她就从未熬过夜。 哪怕每晚都被野男人“蹂躏”,也从未出现过一整夜都不睡的情况。 她记得那会自己是找了个还算舒服的姿势窝在野男人怀里的,后来大概是因为她太困了所以在梦里也睡着了。 而野男人竟然会“老老实实”的放任她睡,这点倒是让她很意外。 揉了揉有些发僵的脖颈,阮梨初试探的问安岁岁:“岁岁,我刚刚的睡相怎么样?” 安岁岁闻声从话本子中把眼睛抬了起来,“挺好的啊,没有流口水也没有说梦话。” 阮梨初擦了擦并不存在的虚汗,那就好,她还真怕被安岁岁发现什么。 “对了,那会你睡着的时候温年来过了,他说咱们今夜要连夜赶路,所以委屈咱俩在马车上将就一下。” “出门在外不风餐露宿就已经是很难得了,何来委屈之说,再说了咱们又是蹭的人家的马车。” 在这交通不发达的古代,人们出行的方式要么是陆路,要么是水路。水路工具暂且不说,因为只有船。 陆路交通分为人力和畜力两种。人力就是靠走路,畜力就是骑牛、骑马亦或是牛车、马车。 可以说,能坐上马车已经让阮梨初超级知足了,总比她两条腿走路要强上千百倍。 “他已经收下我的银票了。” “收下了?”阮梨初瞬间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她睡着那会发生的事儿,“你是怎么说服他收下的?” “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逼他收下的。” “......” “虽然我这方式有点不妥,但好在目的达到了。” “此话......没毛病。” - 阮梨初消失后,陆谨便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怀抱,有种淡淡的失落感。 想起小姑娘坐在他的腿上,身体软绵绵的窝在他怀里,身上散发出阵阵幽谧的清香,他的心脏就仿佛有柔嫩的羽毛搔过般发痒。 阮梨初,他的人为什么就是找不到她呢? 整个大盛,若说尊贵没人比的过他陆谨,若说最有权力也没人能比得上他,可他就是连个小姑娘都找不到。 起初,他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梦境,毕竟人在过度想念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梦到这个人,这是很正常的现象。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他不仅能梦到阮梨初,还是每天都能梦到她。 而且每次做梦的时候,自己都能够清晰地记得梦境中的每一个细节,甚至可以感受到周围的一切。 他的眼睛看到的、鼻子闻到的、指尖触碰到的,全部都真实到极致。 真实到每次梦醒后,他都在想,究竟哪个是梦哪个是真。 直到,沧意大师为他指点了迷津。 沧意大师佛法精深,名声极响亮,多次被太后邀请进宫授业讲经,地位高自然不必多说。 不少王公贵族和朝廷重臣也都曾慕名到南华寺拜见,想得到大师的点化,皆被他以游历为由婉拒了。 而陆谨呢,可以说是一个对什么都不太热衷的人。 无论太后邀请的是哪位大师进宫讲经,他都不在意,左右那是太后自己的事儿。 可上次大师进宫讲经的时候却发生了个小插曲,让陆谨第一次有了触动。 他并没有出现在讲经的慈安殿附近,却偶遇了沧意大师。 那会他刚从御花园走出来没多远,手里拿着一根梨花枝,枝上开着几朵雪白的梨花,顽强地没有掉落。 “梨花,乃人间之雪,纯真而洁白,陛下既喜欢这梨花,想来很快就会心想事成。” 沧意大师的这句话,令当时的陆谨疑惑不已,但他也并没有将此话放在心上。 毕竟他是一国之君,别人见到他说几句好听的话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直到他晚上梦到阮梨初后才意识到,沧意大师说的梨花可能指的并不是他手里的那枝,而是梦里的阮梨初。 “崔明昌。” “陛下,奴才在,陛下有何吩咐?” “你喜欢梨花么?” 崔明昌有些疑惑的看着陆谨,不知道他这没头没尾的话是从哪说起,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是对的。 但君王问话,他岂敢不回应。 “陛下喜欢,奴才就喜欢!陛下不喜欢,奴才就不喜欢!” “朕恕你无罪,你只管大胆的说便是。” 崔明昌眼珠一转,想起了那日沧意大师说的话,他稍加改动了一番道: “梨花象征着美好和纯洁,谁会不喜欢呢?在奴才心中,梨花比那桃花和梅花更漂亮更美好!” 陆谨脑海中浮现出阮梨初那张明媚的小脸,他看着崔明昌笑了笑,“是啊,纯洁美好的小梨花,谁会不喜欢呢?” 崔明昌看见他的笑容,惊的连呼吸都忘了。 陛下,竟然笑了?这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自己跟随陛下这么多年,几乎很少看过陛下笑,今天陛下竟然笑了,以至于让崔明昌震惊的忘却了要说什么。 “怎么了?” 崔明昌听到陆谨的声音,立刻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他腿一软,战战兢兢道:“奴才,奴才很久没看到过陛下这样笑了,所以一时有些恍惚,还望陛下恕罪。” “恕你无罪,出去吧。” 陆谨这会心情是真的不错。 虽然那会梦醒了他是很失落的,但一想到他终于见到了朝思暮想的姑娘,他就有些控制不住的想要嘴角上扬。 何况那姑娘还乖乖的一直窝在他的怀里。 当然,还有崔明昌的那句话。 他的小梨花,美好又纯洁。 他真的好想,早一点找到她。 殿门合上后,崔明昌一脸震惊道:“我没老眼昏花吧看错吧......陛下他真的笑了?” 旁边的小太监也是满脸的不可置信:“师父您没看错,我也看到了,陛下确实笑了!而且最最最重要的是,刚刚您失态的时候,陛下他竟然没有发怒!” 崔明昌悄悄看了殿内一眼,有些回过神来。 沉思片刻后,他终于想明白了他家陛下心情好的原因。 梨花,梨花,阮梨初! 第24章 无论是软桃(阮桃)还是硬柿 “儿臣参见母后。”陆谨缓缓踏入太后居住的康寿宫,站定在周太后面前行礼。 太后周淑禾,即陆谨的生母,四十岁的年纪,再加上保养得当,看上去也就三十岁出头。 她一身梅花纹绛紫色宫服坐在那里,淡雅脱俗。肩披金丝披风,其上绣有活灵活现的凤凰图案,平添了几分端庄。 看向陆谨的眼神里也尽是柔和,“免礼。” “谢母后。”陆谨恭敬站起身,“不知母后匆匆召儿臣过来,是有何要紧事?” 周太后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像是有些烦恼似的,而后向宫女们挥了挥手,“你们都退下吧。” 宫女们应声,纷纷离开,走的时候还关上了门,让室内只有他们母子二人。 “你过来。”周太后冲陆谨招招手,随后指了指身旁的地方,“站这儿。” 不同于刚才在人前的态度,周太后再次一脸喜色地冲儿子说道,“母后找你当然是有要事!” 陆谨都不用揣测,一看便知他母后这是又要说让他头痛的事情了,他面无表情的挪了挪步子。 “这次又是哪位大臣家的女儿?” “阮将军家的嫡女,阮桃。” 周太后说罢,满脸期待的看向陆谨,这已经是她第不知道多少次给陆谨“说媒”了,虽次次都以失败告终,她仍旧乐此不疲。 没办法,她的这个大儿子比那寺庙里的和尚还清心寡欲,别说后宫佳丽三千了,就佳丽一个都没有。 而且伺候他的基本上也都是太监,宫女的数量可以说是少之又少。 曾几何时,她甚至无比期待能有个大胆的宫女爬一爬陆谨的床......但可悲的是这种事情一次都没有发生过。 她的这种期望逐渐变成了奢望,最后终成了失望。 朝中大臣也曾数次觐言、递奏折等,纷纷劝陆谨为了大盛江山也要延续皇嗣,不纳妃可以,好歹一国之母得有。 但陆谨始终无动于衷。 不仅如此,若是大臣们哪次说的聒噪了,他还会以砍掉他们的脑袋,作为对此事的回应。 久而久之,朝中就再也没有人敢提这事了。 “无论是软桃还是硬柿,儿臣都不喜欢。” “......” “若是母后找儿臣只是为了这事,那儿臣的态度想必您已经非常清晰了,儿臣还有事要处理,便先告退了。” 话毕,陆谨转身就要离开,他才迈开脚步,就听到周太后在身后叫他:“等等,你站住!” 陆谨转回身来,“母后还有何吩咐?” 周太后早已经习惯他这副模样了,而且心里也早都做好了会是这么个结果的准备,她脸上没有半点怪罪之色,起身走到陆谨的身边。 “皇儿已经过了及冠,满二十了,这后宫也该进些人来了,怎可一直空无一人!” “儿臣已有心上人,母后且在等等。” “没有想法没有想法,什么时候才能有想法!等等......你......你......你刚刚说什么?你有心上人了?” “是的,儿臣已有心上人,这后宫定会有人的。” 周太后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惊住了,满脸不信的看着自己的大儿子,她难以相信,那个每次都说自己无意的人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他不是该漠然地说“母后不必再浪费口舌,儿臣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儿臣并无娶妻的想法”,然后直接甩袖走人么? 为此,她这次还特意想好了别的对策,那便是悄悄安排人直接塞进他的房间里! 之前周太后也曾尝试过直接送几名女子陆谨的眼前,全都被他找理由解决掉了。 结局好的是直接被送回来,结局不好的那就是不好了。 要么是犯了大错要么是突然暴毙,总之是没有活着回来就是了。 因日日夜夜都念着大儿子的这事,周太后还生了一场大病。 她也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朝中众臣家的适龄女子,都要被她这个太后“推荐个遍”了。 可无论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德容言功上乘的,还是善骑射、熟韬略、有勇有谋的,陆谨都没有丝毫兴趣。 换言之,温柔端庄的他不要,明艳动人的他也不要,英姿飒爽的还是不要! 这天下的女子,就没有一个入的了他陆谨的眼,更别说入他的心了。 甚至她一个做母亲的,还旁敲侧击过自家大儿子是不是有龙阳之好。 结果么,自然是被陆谨以“母后日后还是少插手儿臣的事儿”给怼了,他们母子的关系也疏远了好一阵才恢复如初。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周太后都没有再提及此事。 要不是前不久她看着别人家软软糯糯的小孙女“眼馋”,她也不会再次卷土重来。 好在陆谨并没有再次疏远她,只是每次都说没有想法罢了。 所以这次她已经想好了,若是陆谨还如从前那般,她就冒着巨大的风险,做一件完全不符合她身份的事! 将人直接塞到他的床上,生米煮成熟饭后,他总不至于还无动于衷吧! 下下策虽拙劣,好歹是个策。 ...... 周太后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瞪着眼张着嘴巴,都忘了自己的身份和形象,激动地握住了陆谨的手。 “你当真有心上人了?不是以此为借口搪塞我?” 陆谨一贯冷若冰霜的脸破天荒的出现了几分笑意,“自然是真的。” “是哪位臣子家的女儿?快与母后说说!若能早些将此事办了,母后的心事也就了了!” 周太后激动的颤着声音问道,握着陆谨的手还因为激动而有些微微颤抖。 陆谨抽回有些不自在的手,“待到时机合适,儿子会直接将她带到您的面前。” 要不是怕周太后多想,刚才的那一瞬间,他就会这么做了。 周太后根本就无暇顾及他手上的动作,她满心满眼满脑都是心上人这事。 “怎的如此神秘!连母后都隐瞒!还是说......”周太后抬手揉了揉眉心,“你中意之人其实是个男子......” 不然他为何遮遮掩掩,连她这个亲生母亲都瞒着。 第25章 周淑禾的救命恩人 陆谨并未立即回应周太后的话,而是侧目看向一旁书案上的画像。 那是几幅京都世家贵女的画像,家世、品行、样貌、才学,个顶个的都是出类拔萃,周太后刚刚说的阮大将军家的嫡女阮桃也在其中。 陆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些人,不及她万分。” 周太后有些懵,这些画像可是经过层层筛选后选出来的,皆是世家贵女中的佼佼者,而陆谨竟说她们不及那人的万分! 可同时她的心里也犯起了嘀咕:陆谨的意中人并不在这些世家小姐之中,可他的话也就只有这一个信息点,她关心的、最关键的那个点儿可是半分都没体现出来。 主要是她还想要那软软糯糯、乖乖甜甜的小孙女儿呢! 周太后心怀忐忑的看向陆谨,“母后只问一句,皇儿的意中人到底是不是个姑娘......” “嗯。等母后见到她,相信您定会十分喜欢她的。” 陆谨的唇角仍旧是微微弯起的,只是这次不再是冷漠,如墨的黑眸也不再充斥着冰冷,只有一片能融化冬日寒雪的潋滟。 有了陆谨这句话,周太后眉宇间的愁色终于化开了。 连陆谨什么时候离开的康寿宫,她都没有注意。 自古以来,皇家无小事,每一件都关乎国运,后宫和子嗣更是大事中的大事。 后宫,是前朝的缩影,是皇帝缓和前朝矛盾的屏障。妃子们的升降荣辱,与前朝息息相关。 而子嗣问题更是关乎“国本”,皇帝若有子嗣则天下定,反之若无子嗣,则天下动荡。 一国之君,一天没有后宫和子嗣,一天就会被世人诟病。 可以说,一个没有后宫和子嗣的帝王,除了陆谨外,周太后是当真没有听说过一个。 好在陆谨如今才刚刚及冠,来日方长,后宫和子嗣问题倒不是那么的“急急急”。 早先朝中还有一些臣子一直在觐言,劝他越早开枝散叶越好,如今倒是几乎没有什么声音了。 当然,这除了与陆谨尚才及冠有关外,主要还是因为他的性格、能力和手段,使得众人都不敢触他的霉头。 毕竟,性情暴躁、无情冷酷、专断独行、杀人如麻,是无数大盛人对陆谨这位暴君的形容。 谁都不想,上朝的时候还全须全尾的,下朝的时候就身首异处了。 左右陆谨这个一国之君也才堪堪二十岁而已,来日方长,他们就不信他一辈子孤独终老不娶妻! 但周太后除了是天下人之外,她首先还是一位母亲,她比任何人都希望陆谨开心。 她每天在儿子到底好不好龙阳这个问题上纠结百回,甚至做好了退一万步的准备--- 如果陆谨的意中人真的就是个男人,她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要他,开心就好。 所以,当听到陆谨的话后,周太后恨不得立刻见到这个传说中的儿子的“心上人”。 不!这岂止是陆谨的心上人,这更是她周淑禾的“救命恩人”才对! 入夜。 周太后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脑海里全是白日里陆谨说的那个心悦之人。 据他所说,那小姑娘约莫也就十四五岁,差不多刚及笄的年纪便出落的玉貌花容、天姿国色、姝色无双。 他看到她的第一眼便被惊艳住了,而且还感觉到她身上有一种让他想死死抓住的、温暖的感觉。 后来几日的相处中,他缠绵病榻痛的死去活来,还有口不能言,她却半点都没有和他计较,无微不至的悉心照顾着他。 他第一次领悟了何为“命中注定”,也清晰的意识到,这一辈子,这个小姑娘走不出他的心了。 但暗卫们并不知陆谨所想,他们只知道陛下微服来边境调查探子、驻军和宝藏的事儿,还有当年流落民间以及洛月太子的事。 总之,陛下来此的目的很是复杂。 结果却不慎被数十个高手围攻而受伤失去踪迹。 他们苦寻几日仍旧无果,恰巧一日有两个暗卫不小心误闯了一个神秘的村子,结果竟幸运地找到了他们的陛下。 当时两人并不敢轻举妄动,一来是因为陆谨身体状况堪忧,二来是他们不知道这个救人的姑娘到底是什么人。 所以他们悄悄潜伏了起来,观察了几日后,才寻找了一个他们自认为的最恰当的时机将陆谨带走了。 走的时候还幸亏有个高人帮忙,不然他们可能到死都走不出那个奇奇怪怪的地方。 这也就直接导致了陆谨在一无所知中和他的意中人分开了。 他甚至一句话都没和人家说过,最后还不声不响的消失了...... 欣喜之余,周太后叹了口气,她终于理解了为何那会儿的陆谨一副神神秘秘有所隐瞒的模样了。 那哪里是神秘? 分明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人家姑娘的具体情况。 他的这个求娶之路,岂止是漫漫漫漫漫漫长?更是难难难难难难难难难难难如登天。 ...... 而同一时间段儿的陆谨那边,也没比周太后强到哪里去。 用过晚膳后,他便一直在御书房处理奏折,快到亥时,也就是阮梨初的日常就寝时间,他才返回寝宫歇息。 他的作息已经被他强制调成了和阮梨初一样,所以没有用时多久,他便进入了梦乡。 白日里他已经见过她两次了,却还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再次见到她。 可让他失望的是,同昨夜一样,子时已过,阮梨初仍旧没有出现。 陆谨失眠了。 失眠对他来说本是常事,从前每个月里他能好好休息的日子屈指可数,严重的时候一整晚也睡不上半个时辰。 这一次不一样。 从白日梦里阮梨初的疲态可以看出,她昨夜定是一宿未睡,那今夜不见踪影应该也是如昨夜一般。 行走的马车、未睡的人、马车里的包袱,一个推论隐隐浮现。 但此刻下定论还为时尚早,他还需要再多见几次她才能确定。 丑时一刻,陆谨在寝殿里转辗反侧寤寐思服,思索良久后,他起身走到了书案旁。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阮梨初,此刻正躲在一个漆黑的山洞里瑟瑟发抖。 第26章 马车惊魂 漆黑的夜,大地、山川、河流都笼罩在黑暗之中,浓郁的黑暗吞噬了一切。 大山之中,万籁俱寂。 阮梨初躲在漆黑的山洞里,瑟瑟发抖地喘着粗气,她的身体蜷缩成一团,那双平日里灵动无比的双眼此刻也失了焦距,无神的涣散着。 - 两个时辰前。 赶路的马车里,阮梨初和安岁岁正有说有笑,忽然不知道从哪里杀出来一群黑衣人。 马儿受到惊吓,一时嘶吼声不断,深夜的哀嚎,让人不禁战栗。 车厢内弥漫着紧张的气息,阮梨初神经紧绷,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的手紧紧抓着马车边,生怕被疾速奔跑的马车甩出车外。 心跳声与马蹄声交织在了一起,如同雷鸣一般击打着她的耳膜,好似一曲阴森乐曲。 好在车夫不是普通的车夫,是温年精挑细选出来的,专门负责两个姑娘的马车安全。 凭借自身优秀的技术以及环境的掩护,没过多久躁动的马儿便恢复了正常,追赶的黑衣人也被甩开。 但马车并没有停下来,而是颠簸着穿越一片又一片黑暗的森林,继续保持着快速前行。 阮梨初惊魂未定的看向一旁的安岁岁,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牢牢抓着她的手不放。 她刚想开口说点什么,还未等发出声音,便再次听到了后方隐约传来的嗒嗒马蹄声。 应该还是刚刚的那一伙黑衣人,竟如此迅速就重新追了上来! 虽不知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但看这穷追不舍的架势也知定不是什么善茬,还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那种。 悬着的心再次收紧,阮梨初紧了紧握着安岁岁的手。 突然,一股阴冷的风从车窗吹进来,阮梨初不禁身子一颤。 某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马车后方一双双透露着杀戮意图的眼睛,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隐隐血腥味。 不合时宜的,她此时脑子里浮现出了曾看过的影视剧中的画面: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寒意从头到脚侵袭着阮梨初,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刚踏上启程之路,小命就有可能葬送掉。 不同于被那几个劫匪拦路,这一次她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危险,也深刻的领悟了什么是“古代”什么是“江湖”。 安岁岁望了眼神色紧绷的阮梨初,眸色暗了暗,安抚地回握住她的手,“初初别怕。” 阮梨初点了点头,寄希望于这一次车夫也能力挽狂澜。 马车外,车夫拼尽全力控制马匹,使尽浑身解数尽可能的拉开距离,车轮轱辘辘地快速飞转,马车在隆隆声中急速冲向远方。 然,黑衣人却像魔鬼一般紧追不舍。 “待会儿恐要有一场恶战,你见机行事。若是咱们劣势,我会想办法引开他们,你找个隐蔽的地方躲好,等我回来接应你。” 安岁岁紧紧握着阮梨初的手言辞恳切的嘱咐。 阮梨初双目中瞬间就有了泪光,声音也有些哽咽,“不,我不要和你分开!不要不要!” 她怕,她怕失去这来之不易的友情,更怕自此是永别。 “相信我,我自有法子脱身。倒是你,一定要找个隐蔽的地方藏好!” “好......好,我听你的话。” 阮梨初重重点了点头,她已经瞬间冷静了下来,虽不懂武功,但她知道自己要听话,更不能给别人添乱。 可马车终归是抵不过战马的速度,没多久,急促的马蹄声渐渐逼近,嗖—— 一支利箭穿过了马车车厢,裹着一股嗜血冷冽的寒风,擦过阮梨初的耳边,深深没入木板之中。 望着闪烁着幽幽寒光的利箭,阮梨初骇的面色苍白,背后直冒凉气,还没来得及多想便听到外面刀剑碰撞的声音。 “是温年的人!算他还有点良心,还以为他抛下咱们跑了!”安岁岁声音带着激动。 以她一己之力来对抗外面那些恶徒,她还真没有什么信心,做好引开黑衣人的准备也是迫不得已,但她总要护住阮梨初才行。 现在知道温年的人正在外面和黑衣人缠斗,倒是多了几分把握。 “嗯。”阮梨初声音弱弱的,眼神也有些呆滞木讷。 她被擦耳而过的利箭吓到了是真的,一瞬间想起了现代救人时那把插进她心口的刀,也是真的。 它们是一样的冰冷,一样的狰狞。 同样,老天这次也没有给她多想的时间。 只听外面忽然传来了马儿惊慌失措地仰头长啸的声音,那声音很明显是马儿吃痛受惊。 “箭矢射中了马匹的腹部和眼睛,二位姑娘听我指令,准备跳车!”车夫大声吼道。 “好!”安岁岁大声回应。 发狂的马儿拉着马车一路狂奔,毫无章法,任凭车夫紧握缰绳想主导方向也无济于事,更是不受控制的一路奔向大山里。 阮梨初身体僵硬的被安岁岁紧紧抱在怀里,纵使她再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切莫慌乱,也只能做到不大喊大叫鬼哭狼嚎。 “别怕,之前我和阿爹一起出门的时候,跳过一回马车,我有经验。”安岁岁一边做着跳车准备一边还不忘安抚被吓到的阮梨初。 “啊?”阮梨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安岁岁还不忘如此方式安慰她,当真是天下第一好姐妹无疑了。 “跳!” 伴随着车夫跳车指令的,是安岁岁毫不犹豫抱着阮梨初一起破窗而出的身影。 两人出了车厢,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才稳住了身形。 “初初,你怎么样?”安岁岁慌忙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忙去查看阮梨初的伤势。 “我没事,咱们快走。”阮梨初回应道。 其实她全身都好痛,尤其是胳膊和腿,但她不能拖后腿,因为她又一次听到了渐渐逼近的马蹄声。 自然,安岁岁也听到了,她脸色猛的一变,“不知道温年那边怎么样了,车夫大哥也不见了踪影,现如今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言语间,嗖嗖嗖,三支箭矢朝着两人的方向射了过来。 第27章 遇蛇 安岁岁忙拿出腰间软剑相抵,紧紧的将阮梨初护在身后,边抵挡边冲身后喊道:“初初你快往树林那边跑,我拖住他们!” 阮梨初颤抖的手抓着安岁岁的衣角不放,尽管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此时仍旧控制不住不舍的心。 “你若是留在这里,反而会增加我的负担!快走!我既已答应会回来寻你,就绝不会食言!” “好!一言为定!” 说罢,阮梨初不再耽搁拔腿就往一旁的林子里跑去。 她怎会不知,她留在这里只会碍事!除了增加两个人的生命危险之外,没有别的用处! - 夜,很深。 月,很冷。 树林里,人声杂沓。 “呼......呼......”从口中不断逸出的急喘声,加上仓皇胡乱奔跑着的脚步声,在寂深的林里,清晰的让人难以忽略。 顾不上身体的疼痛,也顾不上心理的恐惧,阮梨初一直没命的跑,心中只有一个信念:绝不能浪费了岁岁的一片苦心! 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跑了多远,只知道刚开始的时候她还能听到刀剑碰撞的打斗声,后来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一个趔趄,阮梨初摔倒在地。 痛苦、恐慌、无助,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她甚至来不及哭泣便随即撑起身子,借助着稀薄的月光,继续往林中的更深处奔去。 忽地,光线越来越暗,黑云像一群奔腾咆哮的野马,一层层漫过头顶,越聚越厚。 眼看大雨即将来临,本就稀薄的月光也即将彻底被掩盖,阮梨初忙四下张望,想找个可以让她栖身避雨的地方。 结果大概是天无绝人之路,竟真的让她发现了个山洞。 想都没有想,她赶紧钻了进去。 而就在她钻进山洞的下一秒,倾盆大雨兜头砸下。 没有了月光,山洞变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伴随着凛凛阴风,阮梨初胆战心惊地摸索着,生怕一不小心跌入万丈深渊。 她心里忐忑极了,不敢直接立在洞口怕被发现,也不敢走的太深怕有危险,只好摸索到了一个相对适中的位置停了下来。 蜷缩着身子靠在山洞壁上,霎时间,她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恐惧的心跳声,衬的山洞更加阴森恐怖。 深吸了几口气,阮梨初强迫自己必须冷静下来。 而又因为黑暗和安静,所有感官又都在这一刻变的灵敏。 这一刻,她才感觉到了痛。 其实跳马车那会,她的胳膊和腿就受伤了,万幸当时安岁岁是有经验的,跳车的那个地方又都是杂草堆,她伤的并不是特别重。 不然就算摔不死也得断条胳膊或者断条腿儿,哪里还能跑的了? 后来在树林里一路狂奔的时候,她也无暇顾及什么胳膊疼腰疼腿疼、跌伤撞伤划伤,满脑子都是一定不能被抓到。 可以说,她之前根本就“没有时间”疼。 这会儿“有时间”了,各种疼痛自然全都疯狂显现出来了。 所以,哪怕此刻四周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她也仿佛能看到她全身上下的惨状。 疼......好疼...... 阵阵痛感袭来,阮梨初痛的脸色惨白,直喘粗气,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这山洞壁上了事。 但她不能,她要坚持,她要等安岁岁来找她。 时间一分一秒流过,外面的雨丝毫没有减小的趋势。 突然,轰隆隆—— 一声巨大的雷响伴随着一道闪电照亮了洞口,短短一息,阮梨初的脸色便更加苍白了。 生理上的痛苦她咬咬牙还可以忍受,但心理上的痛苦,是真的会让一个人绝望。 紧接着又一道闪电劈向洞口,又一阵震耳欲聋的雷声响彻云霄,好似欲将阮梨初彻底劈成碎片。 好疼啊...... 这次不是身体上的痛楚,而是一听到雷声,便会想起她被遗弃的那个夜晚。那种撕心裂肺,剜心剖骨似的痛楚已经印刻在了她的灵魂上,使之无法忘却。 她还以为,她还以为穿越到了另一个时空,就会忘记这些了呢,殊不知仍旧是牢牢烙印在她的心底深处。 大概她无论穿越多少个位面时空,都无法忘记那个被亲生母亲抛弃的雷雨夜了----- “阿梨乖,妈妈去买点东西,你在这里乖乖等妈妈,千万不要乱跑。” 阿梨乖...... 是啊,她是阿梨,她很乖的。 她乖乖地站在原地,亲眼目送着母亲离开,亲眼看着母亲的背影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 她乖乖的从早上等到下午,虽然没有看到母亲返回的身影,但她仍旧傻乎乎的等着。 她真的很乖的。 她孤零零地在大街上站了一天,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那么多身影,却没有一个是她的妈妈。 后来,打雷了,她知道大雨即将来临,可她怕妈妈回来找不到她,所以她仍旧没有离开那里。 她找了附近的一个屋檐躲雨,在雷声与闪电声中,乖乖的等着妈妈。 第二天一大早,劳作的清洁工发现了她,将她送到了警察局,再然后她就去了福利院。 阿梨不乖吗? 她明明,很乖的啊。 ...... 阮梨初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哭过了。 但现在,雾气氤氲着双眸,眼泪一滴滴无声的从她脸颊上滑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默默地述说着她的痛苦和绝望。 山洞外雷雨交加,阮梨初靠在山洞壁上一动不动,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 直到,一个持续的闪电劈来,她瞥到了一条正向着她脚踝悄悄游过来的蛇。 是一条黑色的蛇,眼睛发出幽幽绿光,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狰狞的吐着信子向她靠近。 哪怕外面雷电轰鸣,阮梨初都觉得自己能听到它那冰冷的鳞片摩擦着地面发出的沙沙声。 恐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阮梨初吓的瞪大了双眼,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她想要起身逃跑,但身体却不听使唤,像是被定住了一样无法动弹。 时间似乎凝固,空气也变得凝重压抑。 忽然! 山洞又恢复了一片漆黑! 她看不到那条蛇了! 第28章 战狼 闪电消失,目之所及的只有无尽的漆黑。 冷汗顺着额头滑落,阮梨初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黑暗与蛇,正一点点吞噬着她的勇气和理智。 她想赶快逃离这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地方,远离这无尽的黑暗和绝望,但恐惧占据了上风。 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心灵,让她无法挣脱。 沙沙爬行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透过黑暗,阮梨初仿佛看到黑蛇正昂着头颅,紧紧盯着她脚踝看的模样。 咔嚓一一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再次将黑暗的洞口照得亮如白昼。 如预料那般,黑蛇果然正停在不远处。 而这次,她也终于看见了蛇的全貌。 它的身长约1.5米左右,如人的手腕一般粗,通体黑色,连蛇信子都是黑色的,正吐着信子,盯着她看。 阮梨初吓的冷汗直流,身体不自主的又开始颤抖。 咔嚓一一 又是一道闪电闪过,而闪电再次消失后,四周又陷入一片死寂。 经过短暂的呼吸调整后,阮梨初终于鼓起了勇气。 她不知黑蛇为何停滞不前没有直接攻击她,也不知黑蛇什么时候就会发起攻势,但她知道那是蛇,或许还是蟒。这是生死存亡的绝境,由不得她耽搁。 她深吸一口气,拼命迈开脚步,向着洞口方向狂奔而去。 人在逃亡的时候,会忘却自己身上的疼痛,这句真理再次得到了验证。 她跑的飞快,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跑,使劲跑,跑的越远越好!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累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时,她才发现自己早已经逃出了山洞。 雨水混合着汗水从脸颊流下,阮梨初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面色惨白,心有余悸地抚着自己的胸口给自己顺气。 她已经想好了:无论如何都不做那被蛇咬死的鬼!绝不。 ...... 一棵参天大树下,似乎有个“小动物”倚靠着树干“睡着”了。 小动物浑身湿透,远远望去,像一只迷失森林的小鹿,可怜又无助。 而这只小鹿就是阮梨初。 从山洞逃出来后,她抱着“也许很快就会走出树林”的想法,顶着雨摸索前行。 奈何雨天路滑,她又看不清路,在一次次跌倒又一次次爬起后,终究是体力不支,倒在了一棵大树旁。 费力地晃了晃发懵的脑袋,阮梨初又用尽全身力气掐了自己一把,让自己保持清醒。 此时天已经微亮,雨也已经渐渐变小有停下来的趋势,她躲在树下不至于被劈死。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危险再一次降临。 不远处,一只狼,正静静潜伏着,虎视眈眈地盯着她这只猎物,如弦上利箭,伺机而动,蓄势待发。 狼的嘴角流着哈喇子,随时都有扑向阮梨初的意图。 阮梨初的心跳瞬间加速,大脑也清醒了几分,她心惊胆战的想撑起身子逃离,没想到她这一举动竟直接刺激到了狼。 她每动一小下,狼就会往前移动一小步,若是她动的幅度大一点,狼就会向前移动一大步。 难道,她终究是要死在这了? 哪怕她已经拼尽全力,仍旧改变不了今日殒命的结果? 两世,皆是如此么...... 无论她求生意志多么强,多么想好好活下去,老天都不给她机会。就像这头狼一样,疯狂的想用它的利爪和尖齿撕碎她、毁灭她! 这就是所谓的天道?! 不!她阮梨初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放弃! 上一世即便她孤苦伶仃身患绝症她都没有轻言放弃,如今又怎么可以直接等死! 想到这里,阮梨初燃起了斗志:殊死一搏!她要豁出去和眼前这条狼拼个你死我活! 她死死的瞪着狼的眼睛,绝对不把背部对着狼,就这样一边僵持一边在心里分析眼前的情况。 都说狼是群居动物,有一条出现就证明附近还有一群。可她和这狼对峙已经有一会了,并没有发现周围有何异动。 而且这头狼看起来十分谨慎,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胆小。 一般来讲落单的狼是被族群给赶出来的,或者是年龄比较大了,或者就是受伤了。 但无论是哪种原因,狼一旦落单就会变得敏感且胆小,在面对其它动物,尤其是体型稍大一点,它们不会轻易发起进攻。 这也更进一步说明眼前这头狼是落单的。 所以,她与其被动的躲避,不如寻找机会反杀! 阮梨初再次十分冷静的观察了一番,从狼的耳朵到狼的身体再到尾巴,每一寸都不放过。 甚至她还故意移动了几下,借此来观察狼的反应。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她反复验证几次后,终于发现这头狼在移动的时候有一条后腿是不会动的。 原来真的是一只受伤的狼!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它是狼,阮梨初是断断不敢掉以轻心的,何况她只是个女子,现下也受了伤。 时间慢慢推移,狼虽然还是很警惕,但踉跄的步伐里明显多出了急躁。 阮梨初知道,这是她唯一的出路,也是她生存下去的唯一希望。 她悄悄握紧了一根树枝,心跳的声音在自己的耳朵里汹涌激荡,等待时机的到来。 这根足够粗壮的树枝是那会为了防止跌倒而准备的,没想到没防得了摔倒,这会儿倒是派上了用场。 虽远远无法与狼的利爪相比,但至少还有一线可能。 似乎是阮梨初起身的动作刺激到了狼,原本伏在地上蓄势待发的它突然站了起来,那只受伤的后腿也好似克服伤痛拥有了力量。 它浑身毛发炸起,露出锋利的獠牙,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声,眼睛也死死地盯着阮梨初,透露出凶狠和饥饿的光芒。 阮梨初紧紧握着手中的木棍,积蓄力量,眼神坚定而专注,额头上虽冒出了一层细汗,但与之对峙的气势丝毫不输。 然而,狼并没有被她的气势所吓倒,反而一步步向她逼近,嘴里还不时发出威胁的嘶吼声。 生死之战一触即发! 突然,狼猛然跃起。 而就在其跃起的瞬间,阮梨初迅挥动了手中树枝。她动作敏捷,毫不迟疑,那根看似脆弱的树枝在她手中仿若利器,直将狼击倒在地。 但终究是力气太小,狼挣扎了一下便立刻站了起来。 它赤红着双眼,身躬如弓,嘶吼声像是在发着警告:这次的进攻它绝对不会再轻视她这个猎物! 阮梨初深吸一口气,握紧树枝,带着最后的决心,等着再一次的生死交锋。 忽然,“嗷”的一声,一把剑如同闪电般直接插入狼的身体,狼瞬间毙命。 而伴随着狼倒地声的,是解除危机后一同倒地的阮梨初。 “姑娘!” 第29章 洛月派来的杀手 “这小姑娘好像被狼吓晕了!现在怎么办?”裴征观察了一瞬,紧张说道。 “绝对不可能。”白方很坚决地反对。 “什么不可能?” “既然她敢和狼正面厮杀,就绝对不会被吓晕,你未免也太小看这位姑娘了。” 裴征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瞅着白方道,“吓我一跳,还以为你说的不可能,指的是她不可能活着呢。” “我可不像你那般关心则乱。”白方睨了裴征一眼。 这小姑娘可是个奇女子,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客栈如此,刚刚亦然。 他白方也算是阅人无数了,但他所见识过的女子之中,却从来都没有任何一个能够与眼前这位姑娘相提并论。 她聪慧过人、见识广博而且洞察力强,对于各种事物都有着深刻而独到的见解。 不仅如此,她还有一颗强大而无畏的心,即便孤身处于此危机四伏之树林,亦能勇敢的面对一切。 明明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小小的身体却蕴含巨大能量,无疑是世间罕见的奇女子。 白方说完后,看向一旁一直未言语的自家公子。 只见自家公子凝视了地上不省人事的小姑娘片刻后,俯身探了探小姑娘的鼻息,而后轻轻舒了一口气。 白方心里一动,想不到自家公子竟然比裴征还关心则乱,不过公子脸上这副担忧的表情他倒是鲜少见到。 因此,他心里不禁就又想到了“他家公子是不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这个问题。 而就在他思想溜号的时候,他家公子已经将小姑娘扶了起来,眼看下一步就是要抱起来了,他连忙提醒道:“公子,男女有别。” 被唤作公子的男子沉声,“生死攸关,莫要拘泥于小节。” 白方点了点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又说不出来。 不过他家公子说的对,生死攸关,他一个舞刀弄枪的粗人怎的还学起来那些舞文弄墨的人了? 猛然,一声激动不已的尖叫声传入三人耳中,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声音来源。 “初初!” “我总算找到你了!” “你看我没有食言吧,答应你的事我说做到就一定会做到!” 安岁岁无比激动地一边跑一边大喊,后面紧跟着的温年看她这副模样,也咧开了嘴,同时还不忘提醒一句:“安姑娘你慢点跑啊,你还受着伤呢。” 安岁岁哪里顾得上自己,她满心满眼都是找到阮梨初的喜悦。 可待她跑到跟前儿的时候,脸上的喜色瞬间凝固。 满身血污、紧闭双目靠在别人胳膊上的阮梨初,身上插着剑死的透透的恶狼......谁能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的初初,该不会是被恶狼咬死了吧! “初初!”安岁岁一个箭步上前,慌忙的喊道:“初初!你醒醒啊!你千万别吓我!” 男子放心的将阮梨初交到安岁岁手里,“安姑娘,你先冷静一下,她是昏过去了。” 眼前这个六神无主快要哭出声的姑娘,他当然是识得的。 在客栈的时候,她们两个姑娘彼此唤对方“初初”和“岁岁”,刚刚一旁的男子又唤她“安姑娘”,毫无疑问,她名为安岁岁。 安岁岁这才注意到这三个男人正是客栈的那三个,刚刚她全部注意力都在阮梨初身上,忽略了旁边的这几个人。 将阮梨初抱在怀里,冷静了片刻后,安岁岁才开口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目光看向的是刚刚说话的那男子,也是刚刚轻扶着阮梨初让她靠着手臂的人。 但做属下的怎么可能让主子费口舌,裴征自然是义无反顾的担任起了讲述的职责。 而听完了裴征的话后,安岁岁和温年才了解到刚刚阮梨初到底经历了多么惊险的事情! 虽然这个过程被裴征描述的很简要也很平淡,但是个人都能想到当时是多么的九死一生。 安岁岁心疼的抱着阮梨初,“对不起,我来晚了。” - 福来客栈内,灯火点点,看起来客栈的住户并不多。二楼一间厢房内,床榻上躺着一位姑娘。 小姑娘约莫十四五岁,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双目紧闭,眉头微微皱起,脆弱的好像可以随风便散去一样。 正是昏迷不醒的阮梨初。 自凌晨她被安岁岁等人带回来后,已经过去了六七个时辰,仍是昏迷不醒。 安岁岁一手握着阮梨初冰凉的小手,一手轻轻擦拭着她额上的汗珠,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安姑娘莫急,大夫说阮姑娘只是受了风寒,休息几日,喝几贴药便会好了。”立在一旁的温年轻声开口,生怕自己声音太大会吵到阮梨初。 安岁岁点了点头后,伸手试了阮梨初额头的温度,才放心地站起身,把她的手放回被子里,顺手掖了掖。 她看向温年,“温年,不如咱们就在这里分道扬镳吧。” 温年被她那副淡然的样子所激怒,一贯冷漠的脸上带着怒意。 “那怎行?且不说我一早就答应了要把你们带到京都,就如今阮姑娘这个情况,我也不能抛下你们独自启程!安姑娘这是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安岁岁抬眼看向温年,她压根儿没想到温年的反应会如此激烈,踌躇再三后,她解释道,“可你此番去京都不是有要紧事么?我是怕会耽误你。” “那个不急。况且那群黑衣人,虽不知他们到底什么人,但看起来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我留下来也好有个照应。” 不然她一个姑娘家,就算身手再了得,也无法应付一群人。 他已经派人去查他们的身份了,想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咳咳......”旁边一阵轻咳声传来,“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二位,我想说我们知道那群黑衣人的来历。” “什么来历?”安岁岁和温年异口同声道,他们刚刚太专注,都忘了这三个人也跟着他们一起来了客栈。 裴征看了一眼自家公子的脸色,见他面上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默默的看着床上的阮梨初,便知自家公子的意思。 若不是为了救这小姑娘,他们几个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所以,此刻也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 “他们是洛月派来的杀手。” 第30章 你还咬上瘾了 阮梨初从头痛欲裂中醒来,睁开眼,周围一片漆黑。 昏倒前的记忆在她审视四周的同时,全数回了笼。忆及那会发生的事情,她忍不住倒抽了口气。 和狼厮杀,若是再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都不能确定自己还会不会那么勇敢。 她记得自己是在狼倒地的时候昏倒的,但那会的她还没有来得及看是谁出手救的她。 当时昏倒后,她也不是全然没有意识,而是在迷糊中无力挣扎着,依稀记得听到了“吓晕了”“不可能”等字眼。 但有一点很奇怪:萦绕在她耳畔的那几个声音,她明明没什么记忆点,却莫名觉得他们的气息很是熟悉。 她想睁眼,却觉得眼皮似有千斤重;她头脑发昏,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彷如遮天的云雾。 她想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却恍恍惚惚,直到彻底陷入了混沌。 阮梨初再次审视了一番四周,仍旧是一片漆黑。 这种感觉不知道怎么说,就感觉不似在现实中的黑夜,倒更像是梦里。 她艰难地爬了起来,摸索着向前走,触碰到无形结界的那一瞬间,她便确定,自己当下果然是在梦里。 她又重新跌跌撞撞摸索回了刚才的位置,掀开被子躺了回去。 浑身上下都痛的不行,还忽冷忽热的,她实在没有精力去思考别的了,她要接着睡,才不管什么野男人狗男人。 同样,陆谨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也是黑漆漆的周遭。 他傻站在原地愣神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做梦,梦里的场景又换了地方。 戌时还未过,阮梨初就就寝了?难道是因为昨夜没有休息,所以今夜才这么早? 一想到小姑娘昨夜又缺席了梦境,陆谨就焦虑的不得了。 他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连着两夜不睡,更不知道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不得已才无法好好休息。 但他几乎可以确定的是,只要她那边入睡,他这边也会跟着袭来困意。 昨夜彻夜失眠时,他就将梦境地点改变这件事从头到尾理了一遍,得出了现在的梦境是以阮梨初那边为主体的这个推断。 再加上刚刚他又突然进入到了这梦境中来的这个行为,更是进一步印证了他的这一推断。 是的,就在不久前,他本正精神抖擞的在书房处理着政务,莫名其妙的就有了困意,他床榻都没来及找便直接趴在书案上睡着了。 这情况,简直和昨日晌午那阵儿的情景分毫不差,他不注意到都不可能。 她睡他也睡-----这样的规则,怎么说呢,陆谨其实是喜忧参半的。 喜的是他可以更加知晓她的举动,忧的是若是闲暇时还好,若是忙的时候, 例如他正上朝或者和大臣们商量要务的时候,她那边却要睡了...... 想到这里,陆谨眼底浮现几丝黯然。 这个“忧”说是忧心,但本质上也不是什么绝世大难题。 只要将阮梨初牢牢绑在他身边,一起睡,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可问题就出在,他们什么时候才能一起睡! ...... 陆谨站在原地,重重叹了口气:“小梨花,小阿梨,你到底藏在哪里了?怎么就是找不到呢!” 话音刚落,他就懵了。 黑暗中,竟然有只小手在他身上四处游走! 小手柔若无骨,软软的,凉凉的,触了他的肩,抚了他的胸口,蹭了他的腰,还...... 这不知死活的小家伙,不是阮梨初是谁! 昨日她才第一次主动触碰他,今日就变的这么热情? 如夜空一般深邃辽远的眸子闪过一丝晦涩不明的光芒,陆谨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乱摸的后果?” 他算是发现了,他这辈子的耐心和隐忍恐怕都用在这个小丫头身上了,更要命的是他还甘之如饴。 “别......别再摸那里了!”陆谨低声道。 他被撩拨的浑身发热,嗓音都有些嘶哑了,奈何罪魁祸首丝毫没有意识到什么,仍旧到处点火。 要不是顾及着她昨夜一夜未睡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事,他早就将人狠狠压在身下了,哪里还轮得到她在这作乱! “阮梨初!我的忍耐真的是有限的!” 说罢,他一把抓住那肆意点火的小手,惩罚似的使劲捏了捏。 下一秒,他就敏感的捕捉到了阮梨初的不对劲。 她的掌心冰凉且全是汗,手还微微有些颤抖,一点儿都不像是在“热情撩拨”他。 陆谨急声问道:“小阿梨!你怎么了?!” 可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他又犯了愚蠢的错误。小姑娘根本就听不到他说话,他问也白问! 听不到听不到,什么都听不到,陆谨知道这是梦境的限制,但还是急得不行,他控制不住的开口,“是不是生病了?” 显然,根本就不会有人回应他。 而且眼下岂止是什么都听不到,他还什么看不到! 以往的梦里,他们都是在他的寝殿里“幽会”,灯烛一夜不熄,他们的梦里自然也是彻夜通明。 但如今梦境主导者变成了阮梨初,他能不能看得见就不取决自己了。 难怪他刚才入梦的时候就觉得不太对劲儿呢,原来是因为她病了所以才休息的那么早。 “嘶......” “你咬我做甚!” 什么情况? 陆谨震惊! 小丫头怎的没来由的咬他?!还死死的咬着不松口! 看这又凶又狠的咬人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把她怎么招了,所以她在奋力反抗呢! 他承认,之前他确实经常“欺负”她,但今天这罪名他可不背。 苍天可鉴,自打入了梦,他还什么都没做呢! 被轻薄的人是他,被火热撩拨的人也是他,隐忍控制的还是他,结果被咬的竟然也是他? “嘶......阮梨初你还咬上瘾了!” 陆谨痛的倒吸一口凉气,阮梨初这样,他是真的恼火了。 可是怒火刚刚燃烧起来,就被阮梨初那冰凉的小手熄灭了。 第31章 不哭了,我在 小姑娘尖利的牙齿死死的咬着他的手,似乎为了防止他逃离,她的两只小手也紧紧的缠着他。 手上冰凉的触感,让陆谨瞬间清醒。 是了,她是阮梨初,不是什么别的阿猫阿狗,她是他的小姑娘,他怎么能冲她发火。 大概是对他险些发火的惩罚,小姑娘突然加大了力道,紧接着便是牙齿刺破手背的声音。 鲜血顺着手背淋漓而下,陆谨不由的又发出了一声闷哼。 咬吧,她开心就好。 陆谨一动不动的任由着阮梨初咬他,甚至为了让她咬人的姿势可以舒服一点,他中途还摸索着坐到了床边,将人揽在了怀里。 黑暗中,小姑娘靠在男人的肩膀上,男人右手轻轻抚摸小姑娘的头发,动作细腻又温柔。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对缱绻的有情人在相互依偎。 当然,若是那小姑娘没有抓着男人的手不肯松口,空气中也没有弥漫鲜血的血腥味,差不多是可以这么认为的。 陆?麻木到失去痛觉但声音格外温润?谨:“阿梨快快躺下休息好不好?莫要加重了病情。” 阮?迷迷糊糊但意志坚定?梨初:“狗男人,我咬死你,天王老子来了也阻止不了我,我说的!” 陆谨听不见阮梨初在说什么,只感觉热气断断续续喷洒在他的手上,而后随之而来的是狠狠的,又一口。 陆谨:...... 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但他气的不是阮梨初咬他这件事,而是她执着于咬他的这个行为。 明明她自己还生着病却不管不顾的,就是为了多咬他几口?她是有多讨厌他才能做出如此激进的行为。 陆谨形容不出心头的苦闷,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说不出的难受。 他黑沉着脸,有种将人直接占为己有的冲动。 面容冷峻的男人,目光凶狠又凌厉,黑暗中没有人看到,他揽着她的那只手,早已攥起,越攥越紧,筋骨分明。 空气,瞬间似是凝固了一般。 阮梨初哪里知道野男人心里已经翻江倒海了,她只知道正是因为他,她才会落到如此境地。 倘若他不夜夜蹂躏她,她何至于踏上这条漫漫荆棘路。 野男人的气息她再熟悉不过,他入梦的瞬间,她便感觉到了,即使她意识有些恍惚。 当时她头疼的厉害,迷迷糊糊的撑起了身子后,等了半天也不见野男人有所反应,便只好晃晃悠悠的摸索他在哪里。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发泄。 哪怕此刻她已经彻底清醒了,也仍旧没有改变这个想法。 狗男人的手,她阮梨初承包了。 嘴里充斥着血腥味,阮梨初心里的委屈开始无尽的泛滥,她逮着男人的手,死死的咬着,仿佛只有这样心里才能好受一些。 她的眼睛红红的,眼泪隐忍着在眼眶中打转,但陆谨看不见,除了能感受到她拼尽全力的想咬下他一块肉,他没有其它的感觉。 当然,还很疼。 攥紧拳头的声音,分外的清晰。 陆谨深吸一口气,收敛了情绪,声音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柔,“好了,你乖乖躺下,我让你咬,随便咬,好不好?” 小姑娘倔得很,他刚刚几次三番想将她塞进被子里,她都牟着劲儿和他对着干。 实在没办法,他只好拉过被子将她身子围住,然后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 从前那三十几个日夜,他怎么没发现她的劲儿这么大。 “啪嗒——” 阮梨初的眼泪从脸颊上滑落,落在陆谨的手背上,她终是没有忍住,泪珠滚落。 陆谨眼皮狠狠一跳,心脏骤缩,抱着阮梨初的手臂不由的收紧,嗓音里带着微凉的无措,“阿梨......阿梨,你怎么了?” 滚烫的泪水啪嗒啪嗒的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滴一滴的灼烧着陆谨的心,烫的他一阵阵抽痛。 小姑娘的啜泣声并不大,但她肩膀抖得那厉害,明显就是情绪崩溃。 陆谨骨节分明的手指用力攥紧,声音慌乱不已,“是......是......哪里疼么?还是受了什么委屈?” 他没有安慰人的经验,也鲜少有人敢在他面前哭,除了他母妃。 但每次他母妃哭,也不是像阮梨初这样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哭的这般厉害?”明知道阮梨初听不到,他依旧忍不住问道。 回应他的只有抽泣声,陆谨只觉心头扎着数根银针,密密麻麻的疼痛。 泪珠似熔浆,滴落在手背上后渗透进伤口中,而后再混杂着他的鲜血,一起流下。 阮梨初仍旧没有松口的意思,陆谨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只手轻轻拍着小姑娘的肩膀,一只手任她咬着,若是让任意一个大盛百姓看到了,恐怕都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他们口中的暴君。 “阿梨,不哭了,我在。” “梦醒后,我就去寻你。” 派出去的人一波接着一波,却没有一个好消息传来。 他不想傻等着心想事成的那一天了。 丰州,他要亲自去。 最初梦到阮梨初时,他只当是偶然,后来梦到她的次数增多,他虽不解却也只当是心生妄念的结果。 而后梦境越来越真实,妄念如藤蔓在心间疯长,缠的他沉沦其中。 他知这很匪夷所思,但没来由的他就是很确定:梦中的阮梨初是活生生的人,和他一样。 得到沧意大师指点后,他就更加确定了。 再加上后来有一次梦醒后,他又想起了流落民间时曾听到的那些离奇怪诞的故事,可以说他对做梦这件事每日都是期待无比的。 如今,接连几天阮梨初的状态和梦境地点都出现了变化,他哪里还能冷静的等着心想事成。 ...... 突然,一阵刺眼的光线亮起,照亮了整个屋子。 咬人的人和被咬的人,像两尊雕像定格在那里,对视了一眼后,彼此都有些愣神。 陆谨看着面前满脸泪痕的小姑娘,率先反应过来,他温声开口道:“好了,阿梨乖,不哭了。” 阮梨初听不见他说什么,但她知道他一直在安抚她,这会的神态和动作也是温柔的能够溺死人。 哇的一声,哭的更凶了。 第32章 阮玉棠 与此同时,客栈三楼一间厢房内,几个男人正往门口张望。 听到门开的声音,见到来人是安岁岁后,几个人不约而同的放下了悬着的心。 温年出声问道,“发生什么事儿了?可是阮姑娘有什么问题?” 刚才他们一行人担心说话声会吵到阮梨初休息,所以全都转移到了这另一间房,结果话没说上两句,安岁岁就匆匆忙忙的又折了回去。 “没什么事,我去给初初留灯去了。” 阮梨初怕黑,晚上睡觉一定要有光亮,这个习惯自打她摔到脑袋后就开始有了,安岁岁差点给忘了。 “那群黑衣人当真是洛月人派来的?”安岁岁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火急火燎的接着刚刚的话题。 “是的,千真万确。”裴征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很是凝重。 安岁岁又道,“可我们与洛月国的人并无交集,无怨无仇的他们为何要追杀我们?” 一旁的温年也认同的点了点头,他虽然是一商人,平日里接触的人多一些,但和洛月国的人却是没打过交道的。 青峦县位于大盛和洛月交界之地,多年来常受洛月的侵扰,战火与硝烟在这片土地上从未停歇过。 先帝在位期间,双方在此交战数十次,每次都打得昏天黑地、血流成河,然而战局始终僵持不下。 还是如今这位皇帝,当时年仅十七岁的五皇子陆谨,亲自出征,成功地击败了同龄的洛月太子,才一举扭转了整个战局。 而洛月战败后,不仅送上了和亲公主和大量的金银宝物,还签订了十年休战契约。 自此,他们这里才迎来了久违的和平。 后来这里慢慢也开始了通商,但来往的并不是很频繁,只因大盛对来此的洛月人审查监督的非常严格。 因而温年虽是一名涉猎产业颇多的商人,倒也和洛月的没什么贸易往来。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原因是,他本人对洛月是十分憎恶的。让他和洛月人做买卖,比杀了他都难。 裴征见安岁岁和温年都面露疑色,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重点,“他们的目标是阮姑娘。” 安岁岁整个人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眉都拧在了一起,“初初?初初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出门,根本与外人没什么交集,何来洛月国的仇人?” “是......是......” 裴征支支吾吾的看向端坐在一侧的自家公子,总觉得最关键的部分应该由公子来说。 安岁岁急了,“是什么快说呀?” 接收到裴征眼神的男人,心领神会,他接着说道,“是与昨日客栈的那两名女子有关,安姑娘可还记得?” “那两个女探子?”安岁岁当然记得,印象深刻的很。 男人轻轻点了点头,“抓到她们的时候,意外得知了她们要报复阮姑娘的消息。” 从头到尾都杵在另一侧但一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白方,瘪了瘪嘴,偷偷在心里对自家公子翻了个白眼。 主子说的可真是云淡风轻! 还意外得知!明明是使了不少非常手段才逼问出来的! 那探子的嘴,是一般的嘴么?若是能从探子嘴里意外得知到消息,那他们就不叫探子了。 “原来初初说的竟然是真的,那两个探子当真没有跑掉!” “嗯,没有,还得多谢你们。” “不不不,和我没有任何关系,都是初初的功劳。” 安岁岁不傻,相反男人一说,她就明白了。 定是那两个探子意识到身份被阮梨初看破,所以在临被抓前放出了密报给他们洛月的人。 之前阮梨初说“探子有可能察觉到了所以不能轻举妄动”的时候,安岁岁还没什么感触。 如今看来,阮梨初的每个判断当真都是准确无比的,包括眼前这几个男人的身份。 “所以,你们是官府的人?” “嗯。” 安岁岁没再问下去。 人家是官府的人,还在得知阮梨初有危险的情况下,快马加鞭的赶来救人,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替初初感谢几位公子出手相救,若不是你们,她可能就葬身狼腹了。”安岁岁恭敬的抱拳感谢。 男人摇摇头,“安姑娘言重了,若不是为了抓探子,阮姑娘也不会遭此劫难,所以我们自是不能坐视不理的。 况且即便没有我们,阮姑娘应该也是可以自救成功的。” 态度诚恳,言辞真切。 安岁岁不禁对他好奇起来。 在客栈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这人气度不凡了,在树林里又知这人武功高强,如今又得知是个当官的...... 完美! 一点儿不比阮梨初的那个野男人差! 她的初初就应该去喜欢这样的男子,而不是野男人那种! 男人好似并不介意安岁岁那审视的眼神,他眸中带着笑意,接着说道:“你们几人可是要去京都?” 安岁岁点了点头,不明白男人问这句话的目的。 “既如此,可以与我们同行。” “你们也要去京都?” “嗯,正好要回京都。” 安岁岁愣在那里,没出声。 坐在她身侧的温年开了口,“这么巧?” 严格意义来说,阮梨初和安岁岁可是他的雇主,他是有责任保护她们这两个姑娘的。 虽然客栈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不知道,但稍加一想也是能猜到个大概的。 如果男人提议同行一段路,他觉得很正常,甚至合情合理,而且还说明他们是有情有义有心之人。 毕竟洛月人睚眦必报,肯定不会轻易放过阮梨初这个揭穿她们的人。 结果他说他也正好要回京都? 到底是真的要回京都,还是另有目的? 温年不免有些怀疑了。 而安岁岁虽然没出声,但脸上的表情很明显也是这个意思。 男人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安岁岁和温年会是这般反应,他微微一笑,不紧不慢说道:“在下阮玉棠,京都人士。” 安岁岁又是一愣,和初初一个姓氏,确实挺有缘分。 温年:“阮玉棠?” 好耳熟的名字,他好像在哪里听过。 阮姓,在大盛国这个姓氏的人可并不多,况且还是京都姓阮的。 京都?阮? “镇国大将军是你什么人?” “家父。” 第33章 京都阮家 镇国大将军阮远山,智勇双全,骁勇善战,为大盛皇朝常年镇守北疆。 十数年间数次击败前来滋扰的外族蛮人,使得那些蛮人无人敢从北疆跨入大盛半步。可谓是战功无数,荣誉无双。 长子阮凌渊,自小便随父镇守边疆,可以说是在军营里长大的。传言中他熟读兵法又武功高强,年纪轻轻就在父亲麾下立下赫赫战功。 次子阮玉棠,人如其名,温润如玉贵气高洁,在大理寺任职。 传言他聪明过人,无论多么复杂的案件,在他的手中总能迎刃而解。不仅如此,还武功高强,身手了得。 文武双全、俊朗风流、温柔清雅的翩翩公子,自然得一众贵女芳心暗许。 但又有传言,说他为人不解风情,嘴毒的很。无论什么样的好姑娘,他都能挑出毛病来,所以至今仍未娶妻。 除了两个儿子外,阮大将军还有个女儿,名为阮桃,名声也很响亮,素有京都第一才女的之称。 传闻她韶颜稚齿,仪态万方,温柔贤淑,谦和有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无数京都儿郎的心上人。 而将军府之所以名气大,除了大将军本人和几个子女都是出类拔萃的人中龙凤外,还因将军与其妻许氏的伉俪情深。 他们二十几载婚姻,将军府无妾室无外室,将军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夫人,京城名门贵妇都羡慕的不得了。 总之,京都阮家,那可不是一般的门第。 安岁岁听完温年对镇国将军家的介绍后,有些迷茫,“不解风情?嘴毒的很?我瞧那阮公子,也不像是这种人啊。” “可见传言未必属实,眼见才是真。”温年点头,又接着说道,“如此看来,他的话就很说的通了。” “话虽如此,但......” “但什么?你不会还怀疑他们的身份吧?” “那倒没有,只是感慨缘分真的很奇妙。” 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刚才人家为了证明身份,可是连官牌都拿出来了。 而且他们从头到尾对她们也没有任何的恶意,不仅特意来营救阮梨初,还提出要同行保护她的人身安全。 客栈发生的一幕幕又浮现在安岁岁脑海里。 可不是有缘分么?她们恰巧进的就是那家客栈,恰巧遇到了探子,又正好遇到了来此办案的大理寺少卿。 但凡她们当初再多走几步换另一家客栈,就是另一种境遇了。 世上最为神奇的莫过于两个字,缘分。这东西,奇妙的很,它难以捉摸且虚无缥缈,命中注定,半点不由人。 忽然,安岁岁又想起了什么,她上下打量了温年一番,左边瞧了瞧,右边也看了看,末了才问道: “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什么对大将军府这么了解?连人家家里有几口人,分别叫什么名字都一清二楚?” 当然,也不怪她会有此疑问。毕竟他们只是边境小县城的人,却对那京都高门大户如此熟悉,换谁都会不解。 温年被看的有些毛毛的,他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我有个远房亲戚,是在京都做官的。” “是做什么......”好奇心驱使,安岁岁习惯性问道。 话说一半,一顿,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该问那么多。 虽然他们已经是共同经历过生死的朋友了,但还没有熟悉到随意打听人家私事的地步。 而且这朋友还是她自己单方面认为的,以她对温年的了解,那厮多半认为他们是雇佣关系----- 一百两银票强制下的雇佣关系。 见她半天没接着说下去,这次换温年目露疑色了,“你是想问,我那亲戚做什么官?” 安岁岁摇头,有意转移话题,“我得去看看初初了,告辞,先走一步。” 这样挺好,她是雇主,他尽职尽责拿钱办事,问那么多做什么。 不是有句话么,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日后她可得改一改什么都好奇的这个毛病了。 事实上,安岁岁猜的一点没错。 温年还真是认为他们是雇佣关系,他有责任和义务保护她们两个,把她们安安全全护送到京都。 不过经历了黑衣人追杀这件事后,他现在对安岁岁的评价已经不再是凶巴巴、蛮横无理的女人了,而是重情重义、勇敢豪爽的性情中人。 - 另一边。 从安岁岁和温年离开后,裴征和白方就想问自家公子。 圣上那边明明是让他立刻回京的,如今他却决定与阮梨初同行,那最起码也要等小姑娘情况好转一些,才能启程上路。 这样耽搁下来,怕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 圣上那边如果因此怪罪下来...... 裴征焦急的直挠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同是下属,白方也是如此,但他比可比沉稳多了,只是看着自家主子欲言又止。 “有什么想问的,不妨直说。”阮玉棠扫了两人一眼,话语温和,将端着的茶杯轻轻叩到了杯碟上。 裴征和白方打小就跟在阮玉棠身边,感情甚好,说是主仆,实则更似兄弟,多年来为他出生入死,忠心耿耿。 没外人的时候,他们之间也向来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既然主子开口了,裴征自然打蛇上棍,忙道:“主子,圣上那边......” “圣上不会因为我晚几日回去就降罪于我的。”阮玉棠语气依然那般温和平淡,无波无澜,仿佛他一点儿都不在意。 裴征闻言,脸上罩的阴云更甚了,若是从前的陛下,他一点儿也不担心,如今的陛下...... 不会降罪?怎么可能。 丛将军不就是因为班师回朝的时候耽搁了几日,而被直接下了大狱么! 还有上一任大理寺少卿,在查案完成返程时被突发的流民挡了路,仅仅耽搁了两日而已,就被革了职。 等等等等,诸如此类,裴征随便一想,就能想到很多例子。 “可是之前也有不少被降罪的......”裴征是真的担心。 阮玉棠似是想到什么,凝然一笑,“陛下他,不是那种人。” 第34章 滚下去!离我远点! 梦境中。 陆谨不具备安慰人的技能,所以不管是可视状态还是不可视状态,他都是只会一招。 那就是手足无措的紧抱着阮梨初,抚着她的头,温柔的诱哄着她,反复的说着:“乖,不哭了,不哭了。” 看起来,就真的像是他欺负了她。 他以为只要他这么做,即便阮梨初听不见他说了什么,也是会被安抚到的,就会慢慢的停止哭泣。 印象中,如果哪家的小孩哭了,他的亲人就会这样哄他。 虽然他没有过这方面的经历,但他看到过。 可让他万万意想不到的是,他以为错了。无论他怎么哄都哄不住阮梨初,反而是他越哄她,她哭的越凶。 小姑娘哭的肝肠寸断、上气不接下气,哭的他的心都要碎了。 他第一次这么恨这个梦境相通,恨它不让他们听见彼此的话,恨它不让他知晓小姑娘到底经历了什么。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陆谨叹了口气,继续温言软语的哄人。 好一会儿后,阮梨初才平复下来止了哭声,她泪眼朦胧的抬起头,两只眼睛红的像兔子。 陆谨一看,心里更是难受的不行。 这双眼睛,该是如琉璃般璀璨的才对。 他伸手轻轻拭去她的眼泪,心疼地说:“到底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会哭的这般伤心。” 阮梨初呆住了。 眼前这个双眼猩红的人,是野男人? 从前不是没见过他这副模样的,哪次发疯的时候不都是红着眼睛想要把她吃进肚子里。 可这次却不同,她在他的眸中,看到了疼惜。 他心疼她,知道安抚她,还算他有点良心。 迷茫望了须臾后,阮梨初才注意到自己的杰作,即野男人那只鲜血淋漓的左手。 行吧,他老实的让她咬,没有挣扎,也没有拒绝,更没有发火,算他有点良心+2。 此时的阮梨初,心中才稍感舒畅。 “这次就先放过你了,等我到了京都,找到你的实体后,看我不咬死你!”小姑娘恨恨的说道。 梦里咬他有什么用?他就算再痛,再血淋淋,等梦醒了,还不是什么都没有,好的和没事人一样。 阮梨初很确定,共梦时的感觉会延续到现实之中,但同时她也很确定梦中的伤口不会带到现实中去,否则那就真的是玄学加灵异了。 所以,要咬就咬实体! 不过梦中能让他痛,能折磨他,能让她发泄出来,能让她爽,这样也挺好的!总之不能便宜了他。 想到这里,阮梨初竟被自己刚刚的用词逗笑了。 实体?亏她能说出来这个词。 也幸亏陆谨听不见她说什么,不然轻易就能察觉出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陆谨的视角里,他听不见阮梨初说了什么,只看得见她的小嘴儿一开一合的,然后竟唇角一勾笑了起来。 刚还双眸噙满泪水,红的如同束手无策的兔子,这会儿就小嘴一咧,笑的眉眼弯弯了? 小家伙的情绪,竟是这么善变的吗? 陆谨迷茫了。 但有一件事儿他很确定,那就是阮梨初之所以情绪转变,是在看到他的手之后。 所以,他想都没想,直接做出了一个让阮梨初大跌眼镜的动作。 “呐,这只手,也给你咬。” 只要她开心就好。 阮梨初:...... 她怀疑这男人有受虐倾向,但是她没有证据。 谁家好人能在自己左手被咬的稀巴烂的情况下,又把好好的右手送到元凶面前糟蹋的? 不是疯子是什么?不是变态是什么? 刹那间,从前男人发疯一样欺负她的画面,浮现在脑海中。 拼尽了力气,阮梨初将男人推了一下:“滚下去!离我远点!” 她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觉得他有点良心,甚至有了点人的模样,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想让我下去?”陆谨眉梢一挑,看着小姑娘一脸嫌弃的想要推开他。 大手一揽,直接将人揽进自己怀里,低头埋在阮梨初脖颈,陆谨眸色深了深,“要不,你再推一下试试。” 阮梨初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只感觉热气喷洒在自己的脖颈上,激起一阵激起一阵轻微的颤栗。 她有些不适,也有些害怕,“不许咬我!” 阮梨初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男人这么善变。 上次,他就是只温柔了一瞬间,而后就变了模样。 这次,又是这样!明明他刚刚哄她的时候很像一个正常人,结果转眼就开始变态。 怎么就这么善变呢? 不,岂止是善变,是根本就正常不了一点! 少女身体特有的馨香弥漫在鼻尖,陆谨眼角染上了些不易察觉的艳色,他忍不住张嘴一口咬在她的脖子上。 阮梨初吃痛,惊呼一声,这是又要开始了吗...... 禽兽! 她还病着啊......怎么能磋磨一个病人呢! 虽然他每次欺负她都隔着衣裳,但她的软绵、她的腰肢早都已经失守了,只剩下最后能防守的地方了。 阮梨初一边挣扎,一边在心里疯狂祈祷,祈祷男人不要兽性大发。 男人的手不老实的在她腰间开始游走,眼看就要撩起衣服了,阮梨初惊呼道:“你还是个人吗?我还病着呢啊!” 若是早知道会这样,她刚刚就该把他那只右手也咬伤的! 耳边传来男人的呼吸声,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阮梨初死死的拽住自己的衣角,生怕男人的手钻进来。 结果男人好像忽然转变了意图,他的手开始不在腰肢处游走了。而是从上往上,又从上往下,反反复复摩挲着她的背。 背就背吧! 总比那腰肢和软绵好! 渐渐的,阮梨初竟有了种奇怪的感觉,而后她就意识到,她好像是冤枉人家野男人了。 “你”阮梨初顿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这是在哄我睡觉?” 男人并不理睬她,只是一直抱着她,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背。 她突然想起,在遥远的岁月,也有一个人曾用她那双温暖的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后背,让她感觉温暖而心安。 第35章 醒了 皇宫,御书房,陆谨缓缓睁开双目。 方才,他又被强行带进了梦境中。 小姑娘掉金豆子,他哄;小姑娘破涕为笑,他也哄;小姑娘耍小性子,他还是哄。 好不容易把人哄睡着了,她又睡的不踏实。 看着她睡梦中还皱着眉,紧抿着嘴唇,他心里一紧,又接着哄了好久。 总之,那一个多时辰,他什么都没做,也什么感触都没有,只觉得阮梨初这个小东西超级超级超级“难哄”。 不过一想到小家伙怒目圆睁的瞪着他,张牙舞爪的对着他大吼大叫的模样,他就觉得有趣,莫名的还有一丝期待。 陆谨低低地笑了两声,然后朝着御书房外喊道:“崔明昌。” 他的声音本就低沉,再加上此刻心情不错,所以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沉稳又柔和。 在殿外待命的崔明昌一听这似天籁之音的声音,就知道陛下这是又梦到阮姑娘了。 迈着欢快的步伐,崔明昌颠儿颠儿快步走了进来,一脸笑眯眯的,“陛下,奴才在。” 陆谨看他,“你这老奴才,怎么这么高兴?” “陛下高兴,奴才心里就高兴。” 陆谨一挑眉,“哦?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看得出朕在高兴的?” 伺候了陛下这么多年,这点判断能力崔明昌还是有的。很明显陛下这会儿对他这个奴才很是宽厚和善,他心里明镜似的。 “奴才伺候陛下这么多年,陛下高兴与否,奴才总是能看出些的。” 打从开始梦到阮姑娘,他家陛下每次梦醒后情绪都不同,有时眉开眼笑,有时有时怏怏不乐,有时满面春风,也有时很像欲求不满。 喜、怒、哀、乐、恐、惊、思,那么多种情绪,从前在他家陛下的脸上几乎都看不到。最近倒是出现的越来越多样化,越来越频繁。 就像一个无欲无求的人忽然有了七情六欲,他自己可能注意不到,但他身边亲近的人可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陆谨失笑,“你这张嘴,油嘴滑舌的很。不过你说的对,朕确实心情不错。” 崔明昌看见陛下笑,自己也跟着笑意盈盈,“那陛下这是要回寝宫,还是......作画?” 陆谨忽地眉头紧皱,瞪了崔明昌一眼,“你,倒是很懂朕的心思。” 若是换作从前陆谨这么个神态和语气,崔明昌早就吓的扑通跪地求饶了,可如今么...... 他家陛下刚和阮姑娘结束“幽会”,开心的情绪应该是会维持一段时间的。 但大盛的国君,骨子里可不是一个宽厚待人的人,他前一刻态度宽厚不代表后一刻也会宽厚,上一秒心情好也不能表明下一秒还会如此。 所以,万一他家陛下又恢复暴戾本色了呢? 而且作为一个奴才,崔明昌也没有那么多的胆量去揣摩。 思及此,他抹了一把头上的虚汗,小心的看了自家陛下一眼,试探性问道:“奴才这就给陛下准备笔墨?” 陆谨嘴角终是扩起了弧度,点了点头,没说别的什么。 崔明昌偷偷舒了口气,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谢天谢地,感谢阮姑娘!他家陛下这愉悦的心情看来是能持续好一阵子了。 他们做奴才的也能跟着有一阵子好日子了! - “初初,你终于醒了!你可担心死我了!”安岁岁激动的哇哇大叫,激动上前,眼睛红了。 “咳咳......”阮梨初低低咳嗽了一声,喉咙痛的厉害。 安岁岁伸手探了探阮梨初的额头,再摸摸自己的,“烧应该是退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我再去叫一下大夫?” 阮梨初意识还有些混沌,勉强扯出了一个虚弱的笑,“我没事,就是头和喉咙还有点痛。”说罢,又咳了两声。 见状,安岁岁赶紧去扶,“不行,我还是得去找大夫!” 哽在喉中的那一口气咳出来后,阮梨初感觉舒服了许多,脑子也清醒了不少,“我真的没事。” 想到昏倒之前的画面,她揉了揉额头,“和你分开后,我先是遇到了蛇,后又遇到了狼,差点以为就要死在山上了。” 顿了顿,又道,“对了,你是怎么摆脱那群黑衣人的?又是怎么找到的我?咱们现在是在哪里?还有,是谁救的我?” 安岁岁看着阮梨初苍白的小脸,心疼说道:“别急别急,我一件一件的告诉你。” ...... “所以,他们在山上救了我之后,又跟着你和温年一同来到了这客栈?” “对,不仅如此,咱们现在住的这客栈以及给你看病的大夫也都是阮公子找的。” “阮......阮公子,他当真是大理寺少卿?” 阮梨初猜到了他身份不凡,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是大理寺少卿,还是镇国大将军府的公子。 她一直以为他是这里的地方官儿,气度涵养都很好的那种。 “没想到吧?我和温年也没想到,那会儿我们还怀疑他另有所图呢。”安岁岁有些尴尬,嘿嘿笑了两下。 阮梨初失笑地看着安岁岁,抬起虚弱的手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你呀你......咱们两个又没有什么值得别人图的。” “初初你这是妄自菲薄!你这么出色,怎么就不值得了?!” “我?” “可不就是你么!”似乎想到了什么,安岁岁又道,“而且那阮公子也说,正是多亏了有你,他才能抓到那两个探子!” 阮梨初扶额苦笑,“人家就那么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要知道他可是大理寺的人。” 提起这个,阮梨初就觉得自己有点“关公门前耍大刀”那味儿了。 人家本来就是探查的高手,即便没有她,人家也是可以轻松抓到那两个人的。 不过有一点她倒是挺好奇,为何她们这里查个探子需要京都大理寺的人来? 千里迢迢,就只为了查探子细作? “我瞧着他的话不似作假,他看你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眼神?什么眼神?” 第36章 露真容 “眼神?什么眼神?”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他看你的眼神很不一般。” 阮梨初耸了耸肩,她想她大概是知道这所谓的眼神的。 在客栈的时候,他与阮玉棠的目光曾碰撞过几次,每一次他都能精准的给予她想要的回应。 所以,他是懂她的,也是欣赏她的。 或许,在看到她战狼的时候,还有些意想不到吧。 入夜。 皎洁的月光悄悄的,慢慢的抚摸着大地。 客栈里一片寂静,静的就连一片树叶落地都能听见响声。 院墙边,两个黑影在窃窃私语着什么,定睛一看,两个身影都甚是熟悉,还能有谁,自然是裴征和白方。 他们已经绕着客栈前前后后转了无数圈了,屋顶上也留下了他们的数个脚印。 裴征抬头看向二楼唯一亮着微弱烛火的厢房,诶了一声,“你说洛月的人当真不会放过阮姑娘么?一个小姑娘而已,也值当他们如此报复?” 白方摆了摆手,“这很难说,毕竟洛月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他们是极有可能会把自己的无能归咎到阮姑娘身上的。” 说罢,他也抬头看向那唯一的光亮。 此时已是午夜,客栈的客人们都已经熄了蜡烛休息,唯独阮梨初的那间与众不同。 黄色的光线平添几分温馨,就像房间主人那样,给人一种淡然却也亲切的感觉。 “而且,公子既然说了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那他们就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白方又道。 言下之意,他相信的是他家公子。 裴征点点头,接过话来,“你觉不觉得咱们公子对阮姑娘有些特别?” 难得有一次,他们的想法是一致的,白方嗯了一声,“大概是因为阮姑娘不是普通女子吧。” “夫人临行前可是交待过了,让咱们回去之后将公子的一言一行事无巨细地汇报给她听,越细越好,那阮姑娘这事?” 白方知道裴征这话的言下之意,他是怕阮姑娘给夫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毕竟为了这个小姑娘,他们公子可是临时改变了计划,担着被圣上降罪的巨大风险。 “该怎么汇报怎么汇报吧,而且阮姑娘和咱们公子同姓,说不定往上数几代还是亲戚呢。” 白方的这句话并不是他胡乱说的,也不是他特意为了宽慰裴征而说的,而是他想起了前几日阮玉棠说的那句话。 差不多也是这样一个时间点,在另一个客栈院内,他说:“白方,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小姑娘很眼熟?” 裴征忍不住轻笑出声,不以为然,“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 而此时的他们谁都没有想到,翌日他们就会见到阮梨初的真容,而那时的他们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到的就只有震惊。 翌日,阮梨初早早便起了床。 不知是在药力的作用下,还是已经提前做了梦的缘故,昨夜一整晚她都没有梦到野男人。 她轻手轻脚地跨过安岁岁,从床尾下去。 刚落地,便听到安岁岁说话的声音,“初初,你怎么在这里?” 她的头发乱糟糟的顶在头上,眼睛明显没睁开,迷瞪瞪的说着话,样子颇有些滑稽、可爱。 直看的阮梨初一阵想笑。 这是把这里当作她家了? 好家伙,直接忘记她们已经不在桃源村了。 见安岁岁眼睛一闭又睡了过去,阮梨初只好忍着笑意,蹑手蹑脚的走到铜镜前坐了下来。 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她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铜镜里的女子明眸皓齿,脸色虽然惨白,却依然娇俏可人,一双又圆又大的小鹿眼更是惹人怜爱。 改头换面什么的,她依旧需要继续。 说起岁岁娘准备的这个变黑膏,着实让阮梨初惊叹不已,它又防水又防汗还不脱妆,只能用特质的水才能洗掉,整个一超强硬核品质。 还有那假痣也是。从前看电视的时候就经常看见易容的假痣会意外脱落,导致女主露馅。而岁岁娘准备的这小玩意贴在她的脸上,折腾那么久都没事儿,当真绝绝子。 此时还尚早,阮梨初估摸了一下,大概也就凌晨四点左右。 也许因为地处偏僻地带,又或许是因为住店的客人比较少,整个客栈仍被寂静笼罩着,没有犬吠,也没有鸟鸣,四周都是静悄悄的。 阮梨初继续轻手轻脚,怕吵醒安岁岁。 为了照顾她这个病人,安岁岁已经够辛苦了,可能连她本人都忘记了她也经历了那一整晚的追杀。 所以阮梨初想让她多睡会,今天的打水洗漱由她来准备。 作为一个古代生存零基础的新手小白,安岁岁曾给她科普过。这出门在外住客栈,有什么需求只要叫客栈的伙计就行。 但怎么说呢,她有点不好意思开口,尤其这会时辰还尚早。而且她也想出去透透新鲜空气,便一个人向后院水井处溜去。 后院。 裴征望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小姑娘,惊的嘴巴可以塞下一个鸡蛋,“你是,阮姑娘?” 白方也没比他强到哪里去,只见他惊的猛的向后退去,由于太过吃惊,还撞到了柱子上,手里的剑还险些掉在地上。 这客栈只有他们这几个客人,女子除了安岁岁就是阮梨初了,所以眼前这人是谁,答案呼之欲出。 阮梨初飞快点了点头,硬着头皮在两人惊讶的注视下打了水后,一溜烟消失的无影无踪。 谁能想到才四点钟,会在这里遇到这两个人! 她恨不得自己从没出现过!还好她的仪容仪表是没什么太大问题的,不然她怕是想一头撞死。 而她这么尴尬,不为别的,只因为她还没来得及“乔装打扮”! 她不想露真容,与他们是谁无关。 变妆也是因为她不想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出门在外,姑娘家总是应该谨慎一点的。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她在他们面前一直都是另一副模样,如今变了样,就,感觉很奇怪。 后院,裴征和白方两个人久久都未言语,他们不约而同的都想到了两个时辰前的对话。 半晌后,裴征率先开了口,眼神中闪烁着激动和兴奋,“要不,还是让公子回去查查族谱吧!” 白方点头如捣蒜,“阮姑娘,长的也太像少将军了!” 第37章 长的像少将军 在京都,镇国将军府的名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提起大公子阮凌渊,人们首先想到的是他年少成名,是天生的将才。 一杆红缨长枪冲入万军之中,将蛮夷军杀得哭爹喊娘,丢盔弃甲,弃不成军,自此名扬天下。 多数人只知道其勇猛无敌,在万军之中擒拿敌军来去自如,却鲜少有人知道他长相俊美。 只因他自小便跟随父亲在军中历练,除了三岁前和十八岁那一年与妻子莫氏完婚外,绝大多数的时光可以说都是在北疆度过的。 不像二公子阮玉棠,常年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一提起阮玉棠这三个字,“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形象就跃然眼前。 不过,阮凌渊和阮玉棠这对兄弟,虽都是相貌堂堂,长相却并不相像。 阮桃作为二人的妹妹,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兄长二人继承的是父亲母亲的优点,只有她运气不好什么都没有继承到。 然,她这话,对也不对。 将军府嫡女的容貌,属城中贵女之首,能与之媲美的人寥寥无几。 只不过,就像那“大哥与二哥长的不像”那样,她与两位哥哥的长相也是有些差别的。 总之,镇国将军府的这三位,皆容貌上乘,又各有千秋。 而白方口中的少将军,便是那位大公子阮凌渊。 “我知道了!” 裴征忽然出声,将陷入思考中的白方吓的一个激灵。 “裴征,你能不能稳重一点,不要经常一惊一乍的!” 裴征现在满脑子都是阮梨初那张脸,哪里会在意白方的语气,他连他说什么都没有仔细听。 “我知道咱们公子为何执意要与阮姑娘同行了!”裴征双臂交叉抱胸,一副看破一切的样子。 白方倚着柱子无奈扶额,“你该不会是想说,咱们公子早早就透过那张比墨还黑比媒婆还多一颗痣的脸,看出来她像大公子吧?” “难道不是么?”裴征反问。 “透过现象看本质”,他一早就是这么认为的。 只不过他以为他家公子是看出来人家姑娘“本质”上长的不俗,进而对人家姑娘有想法而已。 现在想来,他是真的肤浅至极。自己没有那能看到本质的本事也就算了,还把他家公子想成了一个俗人,不是肤浅是什么。 白方眸光闪了闪,不敢苟同,“或许,公子只是觉得阮姑娘眼熟。” 小姑娘的那个扮相,他第一眼就看出来是故意涂黑的,不仅如此,还有那粗长的眉、黢黑的痣,都是故意为之。 他能看出来,他家公子自然也能。但若说直接看到“真面目”,他认为是不太可能的。 闻言,裴征怔住了。他想起来了,曾经他也觉得阮姑娘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来着。 敢情他一早也是发现了些许端倪的,只不过没有往心里去。 蓦地,昔年一段回忆浮现在眼前,裴征眼底闪过异色。 难道当年的事是真的...... - 阮玉棠等人来探望的时候,阮梨初正在喝药。 小姑娘瞥着黑乎乎的药直摇头,“好岁岁,我都已经没事了,这药,就不用再喝了吧?” 安岁岁板着脸,果断拒绝了她,“不行,大夫开的药必须按时喝!全都喝完!一滴都不许剩!” “哎呦,我真的好了,你看我现在生龙活虎的样子,真的没事啦。”阮梨初为了证明自己是真的很好,还特意蹦跶了两下。 “你还敢蹦跶!”安岁岁瞪了她一眼,强压下去的火气卷土重来。 这丫头真的太气人了! 一大早趁她没睡醒的时候就偷偷跑到后院去打什么水,这会儿更甚,还直接蹦跶上了。 明明还生着病呢! 阮梨初瘪了瘪嘴,哼哼唧唧道,“可这药真的很苦吖。” 前世她没少吃药,吃到后期整个人都麻木了,根本不知道药是何味,在这里倒是真切体会到了什么是“药”。 “良药苦口,好好喝药你才能好的更快。”安岁岁沉着脸继续耐心的劝着。 “就,一定要喝么?”阮梨初皱巴着小脸,看着药的神情极其视死如归,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一碗要人命的毒药。 安岁岁看她这副模样终是没有控制住笑出声。 “好了好了,你先乖乖喝了这碗,待会儿我就出去买些蜜饯,等下次喝药的时候吃几颗蜜饯就不苦了。” “那我等你买完蜜饯儿再喝药吧!” “不!行!必!须!现!在!喝!” “好嘛好嘛,喝喝喝!现在、立刻、马上就喝!” 阮梨初说罢,一把端起药碗,捏着鼻子将令人反胃的药大口大口喝下,一滴都没有剩。 一口气喝完后还拿着空碗在安岁岁面前晃了晃,示意自己很听话,一滴都没剩下。 门口处,一直驻足观望的几个人,这才一同走了进来。 阮梨初和安岁岁皆是一愣,她们过于沉浸在喝不喝药这个问题上,竟没注意到他们是何时来的。 等看到敞开的门的时候,阮梨初小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这大开大敞的,怕是全都被看到了。 也太丢人了。 ...... 相互见礼后,阮玉棠面带关切的问,“阮姑娘身子可好些了?” 这是阮梨初与阮玉棠的第二次见面,也是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低沉却又温润,像他的名字一样,很好听。 “多谢阮公子关心,已无大碍了。” “我瞧着阮姑娘气色好像确实好了不少,但还是要多加休息才是。” “嗯,还要多谢阮公子的救命之恩,若不是公子及时搭救,我怕是已经没命了。” 阮玉棠摇摇头,唇角微勾:“分内之事,不必言谢,只要你无事就好。” 因为后院的事儿,阮梨初这会自然是不再扮黑扮丑了的。 毕竟,谎言没被揭穿的时候,人们是意识不到那是谎言的。而谎言被拆穿的时候,就像一枚石子投到了沸水中,会激起千层巨浪。 哪怕,她的这点小心思只是女孩子为了自保,并不是单独针对谁,也并不能被称作“谎言”。 所以严格来说,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第38章 有一个问题 男人还是身着一袭白衣,面如冠玉,俊美无双,干净的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也仍如初见时那般,一双清澈深邃的眸子仿佛能看穿人的心,蕴藏着无尽的智慧和深意。 而阮梨初打量阮玉棠的同时,阮玉棠也打量了下她。 眼前的小姑娘五官很是精致,一张小脸只有巴掌那么大,此刻面上不施粉黛,即便带着病态的苍白,却仍然叫人过目难忘。 尤其是那双黑汪汪的小鹿眼,清澈纯净,透着说不出来的灵动。 这样一双灵气逼人的眼睛,在苍白脸色的映衬下,看起来更是楚楚可怜,无辜而又动人。 谁能想到,就在不久前,正是这样的一个娇小的姑娘竟然敢和一只恶狼对峙?还把狼一棍子打倒了。 说出去谁能信? 不过,若是和客栈里的那个慧心巧思的小姑娘联想在一起的话,倒也没什么不能信的。 阮玉棠垂眸微微沉思,明明看起来是一个需要被保护的小姑娘,却能让人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和气场。 这反差萌着实有些可爱。 当然,顶着这样一张与兄长有几分相似的脸,性子竟然也与兄长有几分相似,当真是不可思议。 脑海里响起了裴征和白方的你一言我一语,阮玉棠静静凝思了好一会,才抬眸看向阮梨初。 “阮姑娘,恕在下冒昧,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一下姑娘,不知道姑娘可否能如实相告?” 不知为何,阮梨初听到他的声音中似乎有些微微颤抖。 “阮公子但说无妨。” “姑娘自小便是叫阮梨初这个名字么?” 阮梨初愣住了,完全地呆掉了。 她还以为他要问她客栈识探子或者乔装打扮的事儿呢,却没想到他竟然问的是名字。 不止阮梨初,在场的安岁岁和温年也目瞪口呆的看着阮玉棠,他们同样脑袋空空,不知阮玉棠此举何意。 “阮姑娘?你在听么?” “啊......”虽然不知道阮玉棠这么问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她仍认真回应道,“嗯,自有记忆起便是叫这个名字。” 原主的记忆很不完整,穿越之初她接收记忆的时候,就有很多关键的信息都没有。 比如原主是谁,她的家在哪里,她是在怎么被拐走的,那个时候又是多大,她师父是怎么救的她...... 没有,通通都没有。 刚开始的时候,阮梨初以为是因为当时原主年龄太小的缘故,所以很多事情不记得是很正常的。 可随着她在这里的时间越来越长,与桃源村的村民交流多起来后,她才发现,原主本身是有些“不足”的。 换句话说就是,原来的阮梨初脑袋有些呆呆的,有时候会犯迷糊,反应有时候也很慢。 但到底是先天的不足,从小就呆呆的,还是经历过重大变故才变成这样,又无从得知。 更无奈的是,原主的记忆里还很少有自己呆呆的日常琐事,都是阮梨初自己东拼西凑出来的。 总之,又零又散又乱,东一块西一块的。 所以阮梨初至今也不知这个记忆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而阮玉棠问的这个问题,她是仔细斟酌了一下才回答的。 她确实是自打有记忆起,便是叫这个名字的。 说完后,阮梨初便端坐在那里,很虔诚的等着阮玉棠的后续。 孰料他只是张张嘴仿佛要说些什么,而后又闭上了,好久之后,才轻轻笑了笑,说道: “感谢阮姑娘如实相告,你好好休息,等身体恢复了咱们再启程,在下先告辞了。” 这一次,不知为何,阮梨初又在他的声音中好似听到了失望。 虽然和之前无甚区别,但她就是莫名的感受到了。 望着阮玉棠离开的背影,“你没事吧”的话好几次到了嘴边,阮梨初又给咽了回去。 他们......好像还没有熟悉到那个地步,若是以后有机会,再问问今日之举的目的吧。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三日便过去了。 这三日里,阮梨初每天都被安岁岁逼着喝药,直到大夫确定的说她已经完全康复了,才作罢。 期间,安岁岁自然是不允许阮梨初出门的,而她自己倒是出去逛了两回,每回都是温年这个“保镖”跟着当护卫。 为此,阮梨初还调侃说他们二人是“患难见真情”。 然后她就被安岁岁按在床上好一顿“收拾”,也不管她是不是病人、身体好没好利索。 原主的这副身子,不得不说,素质是相当不错,比她前世那破败身子不知道强了多少。 就连大夫都说,她的风寒要比一般人好的快。 而这几日里,阮玉棠每日都会来看望她,给她送些蜜饯、糕点以及话本子打发时间。 没有人问起她易容的事,也没有再提起她名字的事,更没有人问她去京都是要做什么。 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达成了共识,他们要一同去京都。 五月十三这日,一行人离开了福来客栈。 马车里,安岁岁将这几日遗忘的大事捡了起来,问道,“初初,你最近还会梦到野男人吗?” “你不说这个,我都忘了!这几日竟一次梦都没有做!” 最后一次梦到野男人,就是她误会他那次,人家在那哄睡,她却以为他要干坏事。 “会不会从此都不再梦到他了!”安岁岁激动的弹起来,头磕到了车顶,“哎呦!” “快坐下,我看看。” “小初初,你忘了我皮糙肉厚了?别说撞到头了,就撞破车顶,疼的也不是我。” 这话阮梨初信,自打安岁岁抱着她从马车上跳下去安然无恙后,她就信了。 安岁岁这家伙,确实不是一般人,不然也不会在面对一堆黑衣人的时候,还能全身而退。 “怎么了?”“可是发生什么事了?”马车外,温年和阮玉棠的声音,同时传了进来。 安岁岁伸着脖子回应,“无事!” “岁岁,我觉得温年对你很不一般。” “巧了不是,我觉得阮公子对你也很不一般。” 第39章 路边又遇野男人 说起阮玉棠对阮梨初的不一般,安岁岁就有话要讲了。 那日在山上找到昏迷的阮梨初时,她的原计划是自己背着阮梨初下山的。 但她在寻找阮梨初的过程中由于过分心急而不小心受了伤,一个人走山路还没什么,背着阮梨初走了没几步就险些摔倒。 温年便站了出来,主动请缨由他代替她接任“背人”这项任务。 他们二人都自诩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率性洒脱,人命大过天的情况下,男女大防这点儿事自然就放到了一旁。 况且大盛朝本来男女大忌就不严苛,阮玉棠那几个“外人”看起来又不像是“坏人”,应当也不会诟病些什么。 结果出人意料的是,阮玉棠想都没想直接否定了温年的提议。 当时裴征还劝他主子,“人命关天,事急从权”,然而阮玉棠一个眼神就把裴征吓的不吭声了。 另一个下属白方不知道附在阮玉棠耳边说了些什么,阮玉棠才同意可以背着阮梨初下山。 但这个人不能是温年,必须是她安岁岁。 或者温年如果执意要背,就必须对阮梨初负责,即便阮梨初醒来后不介意,也不行,温年必须负责! 她和温年两人当时都傻了,不明白阮玉棠怎么就这么“认死理”,想来是被“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法约束的,不懂灵活变通。 但当她意识到阮梨初的全身都几乎湿透时,才终于明白了阮玉棠为何会这样。 同时也解释了她为何会觉得阮玉棠几人眼神躲闪、不敢看阮梨初,她本来还以为他们眼睛都有毛病来着...... 后来的后来,自然还是她背着阮梨初下山的。 在她三步一慢五步一停,四个男人时不时给她搭把手的共同协作下,总算将阮梨初背下了山。 思绪回笼,这一刻的安岁岁像顿悟了似的,呆呆地注视着马车外面,脑中灵光乍现。 一个弹起,差点又撞到头。 “初初!我突然有个好提议你要不要听!” 不着边际的话将阮梨初弄的云里雾里的,将安岁岁按坐好后,她才开口,“收起你的胡思乱想吧。” 直觉告诉她,不会是什么好建议。 “你就不担心找到野男人后的事儿么?” “走一步看一步吧,总得先解决做梦这个问题。” 比起找到人后会发生的事儿,阮梨初更担心能不能顺利找到人。 自打她踏上寻人这条路,很多事情都随之发生了变化,梦境不似从前那般不说,野男人好像也不像从前那么“狗”了。 一切的一切都说明,她的决策是对的。 惟愿顺利找到人,还她夜里自由,除此之外,她别无他想。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车外传来一声急呼,“吁......” 马车噔的一下急刹,阮梨初一个身形不稳,眼看撞上面前的小桌,安岁岁连忙拉住,两人齐齐倒在桌上,一片狼藉。 安岁岁爬了起来后,见阮梨初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 之前的车夫和四个护卫都受了伤,温年把他们安置在了附近的一个小山村养伤,待伤好后再去京都与他汇合。 现在的车夫便成了白方和裴征,两人轮流。 “发生了何事?”安岁岁掀开帘子询问。 裴征指着前面回应:“刚才道边丛林突然冲出来一个人,惊到了马!你们二人可有受伤?” 顺着裴征手指的方向,安岁岁见马车前方不远处果然倒着一个人。 阮梨初这时也靠了过来,“怎么了?” “那边,有个人昏倒了。”阮玉棠骑在马上皱着眉说道,面色有些凝重。 “我去看看。”温年说完直接翻身下马,向那人的方向走去。 安岁岁立即开口叫住温年,“等等我,我也去。” 说罢,便要俯身下车,岂料还没等她迈开腿,就被阮梨初一个眼疾手快拉了回来。 “岁岁老实坐在这里,温大哥也回来,我有话要说。”阮梨初的嗓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此时微风拂过,耳边的碎发飘到眼前,阳光洒在她的面庞上,皮肤白皙的没有一点瑕疵,尽显柔和净美。 不知怎的,阮玉棠一瞬间仿佛看到了母亲的身影。 有同样想法的,不止阮玉棠,还有裴征,他突然觉得到阮梨初像的不是大公子,而是将军夫人。 ...... 见阮梨初态度坚定,安岁岁默默将腿收了回来,弱弱嘟囔了一声,“我听你的,都听你的。” 她最是了解阮梨初了,表面上看起来娇娇弱弱的,骨子里却很有主见。 尤其在面对突发事件时她说的话做的事都另有深意,这点她深有感触。 温年本就刚走出两步,听到阮梨初的话后,他立即转身返回,“阮姑娘这是何意?” “这里荒山野岭,突然出现一个人,本就稀奇,又恰好倒在咱们马车前面,就更是古怪,是不是故意为之并不好说,所以我的建议是不要多管闲事。” 阮梨初说完,停顿了一下,她看向远处趴在地上的那个人,在这里远看看不清人,只能看见那人衣衫褴褛,形容狼狈。 又道,“当然也不排除其它的可能,也有可能是有我多虑。” 她话音一落,温年便挠了挠头,询问阮梨初的看法,“那依阮姑娘的意思,这人咱们现在是救还是不救?” 他刚才并没有想太多,一瞬间就只是想着救人,经阮梨初这么一说,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冲动,万一那是洛月人派来的坏人怎么办?! 那群杀千刀的洛月人,坏的很! 众人都将目光灼灼的看向阮梨初,等着她做决定。 包括阮玉棠。 他和阮梨初的看法一致,只不过按照他的一贯做法的话,人是会救的,但怎么救如何救谁去救那就不好说了。 阮梨初又看了远处那人一眼,“温大哥、裴大哥、白大哥,你们三个人一起过去。” “然后呢?” “他只有一个人,即便是装的,料想你们三人也是可以全身而退的。” “若不是装的怎么办?” 温年继续询问,这才是重点。 “那就把他移到路边,免得被其它过路的马车踩死。” 至于其它的,就看那人造化了。 反正吃一堑长一智,路边的野男人----- 她才不要捡了! 第40章 凭什么管 众人:...... 说她心善吧,她权衡利弊后选择见死不救;说她心狠吧,她又不是完全的袖手旁观。 但无论是说她心善还是心狠,不得不承认的都是,她很冷静也很有主见。 尤其是说完后,小姑娘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从包袱里拿出了几条帕子,递给了温年三人。 “若讨厌血腥气味,可用帕子提前捂住口鼻,还可以防止那人使诈。” 温年瞪大了眼睛,盯着帕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阮梨初竟然把他当成了娇滴滴的小姑娘......她这是真的没看见他那晚杀了多少个黑衣人...... 裴征和白方,也没强到哪里去,他们二人也皆杵在那里,盯着那粉粉的帕子,并不是很想接。 纵使地上趴着的那个人使诈,他们也有能力躲过去的。 可阮梨初不知道他们是做何感想的,她这么做只是因为她看过电视剧里经常这么演: 待人靠近的时候,本来趴着装死的人会忽然诈尸,然后洒出一把迷香或者迷烟。 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人自然是来不及屏住呼吸,哪怕吸入了少许,也会神志渐渐恍惚,动作东倒西歪。 吸入过多的就更不用说了,直接不省人事。 而这帕子也不是她绣的,她不会。 是安岁岁逛街的时候路过这里的绣坊,觉得好看买回来的,没想到这会儿倒是派上了用场。 温年三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似乎谁都不想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阮玉棠轻笑了一声,适时开口,“裴征和白方脸皮厚,用不得精贵的东西,阮姑娘收好即可。这帕子虽说不是你绣的,也不能轻易送给外男。 不过你也无需过多担心,这点小事他们还是可以应对的。” 阮梨初别的没怎么在意,就在意阮玉棠说帕子不能轻易给外男了。 再联想到前日安岁岁出去逛街,留她一个人在客栈,她实在无聊就同客栈伙计请教了一些关于物价方面的问题。 阮玉棠却沉着脸告诉她,说女子不应当和外男单独相处,还相处了很久。 阮梨初懊恼的叹了口气,她总是忘记自己身处古代。 这个历史上并不存在的大盛王朝即便风气再开明,也是不折不扣的古代。 她的言行举止,在他们这些古代人,尤其是自小受世家贵族教育的阮玉棠看来,应该是非常不成体统的吧。 不,或许是比不成体统更严重,不然也不会三番五次的说教与她。 讪讪地收回手,手指因为尴尬无意识地收紧,阮梨初低语道:“那......那你们自己小心点儿。” 阮玉棠敏感的捕捉到了小姑娘情绪的变化,他向裴征使了个眼色后,几人便转身去看地上那人了。 看着小姑娘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脸出神的模样,阮玉棠轻轻咳了两声。 “阮姑娘在想什么?” 闻言,阮梨初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什么。” 阮玉棠想许是裴征他们没有接受她的好意,所以小姑娘心里难过吧。 心里一软,他缓缓安慰道:“裴征和白方是我手下最得力的干将,温年的身手也是深不可测。” 阮梨初歪头看他,不知道他这话是想表达什么。 “所以你不用担心他们会受伤。” “嗯。” 小姑娘抿着唇嗯了一声,便转头看向别处,明显没有被安慰到。 阮玉棠神色一怔,沉思了片刻,随后试探道:“可是我刚刚的话惹你不开心了?” 阮梨初再次微侧过头凝视着她,他的眼里情绪复杂,似关心,似担忧,似心疼,又似惆怅。 阮梨初吸了吸鼻子,垂下头不说话。 她不想说,什么都不想。万一不小心说了什么姑娘家不该说的话,又要被人“教育”了。 阮玉棠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小姑娘的这反应意料之外却也意料之中,还当真是他的原因。 然而他却懵然不知,自觉言辞并无半点差池,实在不晓得她为何情绪如此低落。 他一边想着,一边忍不住又看了阮梨初一眼,只见她仍旧低着头,抿紧双唇,把玩着衣服上的穗子。 或许是自己刚刚语气太重了? 毕竟她也只是个小姑娘,阮桃不也是这样么,经常没来由的就生气。 想到这里,阮玉棠兀地开口,“若是我哪里错了,我向你道歉,你莫要再生气了可好?” 阮梨初听后,缓缓看向他,错愕不已。 她没想让他道歉,只是不想再将自己的一无是处显现在别人面前。 “我没生你气,是生我自己的气,气我自己什么都不懂。” 一旁一直当隐形人的安岁岁,一听这话,可不干了。 “胡说!初初明明是全天下学识最渊博的人!还有眼界!还有能力!还有好多好多!” 小姑娘什么都好,就是总是自己贬低自己,这可不好。 不过她也看明白了,是因为阮玉棠拿礼教这东西说她了,所以她才会这样。 眼睛骨碌一转,安岁岁计上心头,她冲刚刚返回来的温年说道:“温年,这帕子,我家初初送你了,你收还是不收!” 温年&阮梨初:...... 这场“气”最终以安岁岁强迫温年收下帕子而结束,而那个趴在地上的人到底也还是被救了。 阮梨初实在是做不到一个生命在她面前消逝仍袖手旁观,又不想再发生“野男人入梦”事件,所以她选择拦下另一辆过路的马车来救他。 巧的是,马车里的人恰好是大名鼎鼎的神医谷的圣女,于是这人就被圣女带走了。 而阮玉棠这边,是直到晚上才弄清楚为什么阮梨初会不开心。 还是温年的一句话点醒了他,让他恍然大悟。 温年说:你是人家阮姑娘什么人?凭什么管人家? ...... 是啊,他凭什么? 阮玉棠迷茫了。 她是阮梨初,并不是阮娇娇。 她是阮梨初,不是他的娇娇妹妹。 她是阮梨初,不是那个花灯节被他亲手弄丢的娇娇妹妹啊! - 入夜,驿站里。 阮梨初再三确认纸笔准备妥当后,才睡下。 这几日她养成了一个习惯,随身携带笔墨纸砚,为的就是入梦。 这也是她第一次如此期待能见到野男人。 好在,这夜,她的心愿实现了。 第41章 早死的白月光 自打阮梨初得了风寒被安岁岁强制养身子开始,她每天在客栈无聊时便看些话本子打发时间。 大盛这地方,民风开放,话本子也是数不胜数。不论是京都,还是偏远的边疆,话本子都深受姑娘们的喜爱。 其中男女之间的情爱话本更是颇为有趣,也是当之无愧的最受欢迎的类型。 饶是年龄稍微年长一些的女子,看到这些话本子,也难免打回原形,成了痴痴的小女儿情态。 安岁岁便是话本大军中的一员,各种类型她都爱,但最爱的当属那灵异神怪类和情爱类。 基本上可以说是走到哪里买到哪里,走到哪里看到哪里。 阮梨初如今借的便是她的光。 当然,她本来是还有另一种方式可以打发时间的,可惜被阮玉棠无情的制止了,姑且不提也罢。 今夜临睡前,一旁书案上放的正是她正在读的话本子和准备好的笔墨纸砚。 进入梦境后,阮梨初本来是脱了鞋袜,窝在被窝里,头发披散着,倚靠在床头读话本子的。 后来她猛地虎躯一震,才反应过来,自己这副模样,简直是正中野男人的下怀。 从前的梦境出生点,几乎次次都是:野男人坐在床上,用他那张深眸似笑非笑的看向她,时而邪魅时而妖娆时而如狼似虎,晃的她一阵阵的头晕。 如今轮到她“当家做主”了,她却险些忘了。 思及此,阮梨初一咕噜地从床上爬起来,穿戴整齐,做好万一野男人突然踏足梦境的准备。 书案前,明灯灿灿。 小姑娘端坐在书案前,一只手托着粉腮,另一只手则隔一会儿去翻书页,样子十分投入。 前一刻还是寒冬腊月的脸,下一刻便是九月艳阳天;上一秒眉毛眼睛弯成月牙形、凝眸浅笑,下一秒便眉头紧锁、贝齿扣唇。 陆谨进入梦境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阮梨初小脸紧绷,樱唇紧抿,几乎泪盈于睫的画面。 这么一副我见犹怜的小模样,陆谨不禁心生好奇。 他没有向前一步,就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她,不愿发出一点声响。 直到小姑娘气呼呼的合上书,嘴里不知道说了句什么的时候,他才缓步走上前。 待走到书案前,陆谨定睛一看,话本子的名字差点让他呕出一口血来,《成亲当天,夫君那早死的白月光诈尸了》。 陆谨:...... “小姑娘家以后还是少看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知她喜欢看话本子,上次在马车里就知晓了,也知她喜欢看的是些“乱七八糟”的类型。 就比如上次那本,他至今还印象深刻,名字叫什么《娘子们不要逃,少了你们我活不了》。 还有旁边崭新放着的那本,《夫君假死后,我把他的帽子变绿了》。 ...... 正是因为知晓了她的这一爱好,他梦醒后就立即派人去搜罗京都时下最流行的话本子。 为的就是日后小姑娘有书可看。 可这些话本子的名字......他是真怕自己再多看几眼会吐血。 没眼再看那呕人的话本,陆谨一把将小姑娘从椅子上捞了起来,抱进怀里,将她的头抵在自己的下巴上,手掌顺过她的发丝。 小姑娘的头发丝丝缕缕的,很柔软,也很柔顺,他很喜欢。 每次将她压在身下亲吻的时候,她的秀发都会非常乖顺,不像她的身体那样,不听话,总想逃。 “好久不见,阮梨初。” 男人的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等阮梨初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他紧紧锁扣在怀里了。 他紧紧抱着她,像是要把她嵌进自己的骨子里一样。 阮梨初被他抱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要不是挣扎无用,她真的想再咬他一口,而现在她眼珠子都动不了。 她还想好好的问问他,他到底喜欢她什么,又是什么时候喜欢她的,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明明现实的那十天里,看起来像是“她欠了他”的。 感受到怀里小姑娘从最开始的猛烈挣扎到后来的渐渐放弃,陆谨嘴角一笑,扣的更紧了。 他真的感觉,一颗心都被填满了,被自己心心念念这么多天的小姑娘给占满了。 “真的,好想你啊。” 陆谨再次紧了紧手臂,不让怀里的小家伙有机会逃离。 阮梨初自然是听不到男人说了什么,但她能感受到男人的体温在逐渐攀升,还有他的心跳声。 一下、两下、三下...... 紊乱,躁动,一塌糊涂。 男人身体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服,不断侵入着阮梨初的呼吸,他抱的实在太紧了,阮梨初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使劲捶了捶他的背,边抱怨道: “你,你抱的太紧了,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结果,她越是挣扎,男人抱的越紧。 “放开我,我真的要憋死了!” 同样,还是那个结果。 阮梨初有些不明所以,似乎野男人在每次抱她的时候都是这样,她越挣扎,他就越兴奋。 顷刻,马车上的经历浮现在脑海里,阮梨初忽然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她不再使劲捶打男人的后背,而是摊开手掌轻轻拍了拍。 果然,下一秒,男人便放轻力道,松开一些,但是还是没有放开她。 他垂眸盯着她,修长的指尖挑起她的下巴,黑曜石般的眸子凝视着她的脸,眼里居然盛满了温柔。 阮梨初突然还有点不习惯他这副温柔的模样,但这正是她想要的。 她指了指书案上的纸笔,一字一句,慢慢道:“去......那......里......” 陆谨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在看到那本《早死的白月光》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相当精彩。 从愕然转成茫然,又从茫然一跃成为愤然。 他是真不明白,现在的话本子名字怎么这么能“尬”。 但他的小姑娘喜欢,他有什么办法? 这不,小东西都故意装乖了,就为了看个破《白月光》! “行,看!我抱着你一起看!” 他倒是要看看早死的白月光是怎么诈尸的!能让小东西如此着迷! “?”阮梨初满脸问号。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第42章 两个哑巴第一次交流 被男人抱着坐在书案前,翻开那本《白月光》的时候,阮梨初整个人都是懵的。 明知道他听不见,她还是问出了心中所想,“你就这么喜欢看话本子么?” 犹记得上次马车里,男人也是捧着那本《娘子们别跑》看的津津有味,这次又抱着她要一起看。 阮梨初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若是非要用一个词的话,大概是百感交集吧。 而这本白月光,正如书名那样,讲的是早死的白月光在男女主成亲之日忽然诈尸还魂的故事。 白月光是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而女主则是个自小流落在外后被找回来的小可怜。 小可怜从小过的是食不果腹的日子,哪里懂什么琴棋书画、四书五经,因此屡次被白月光设计陷害,出尽了洋相。 总之,女主当真是个小可怜,而白月光却不是什么正经白月光。 而男主呢,则是个眼瞎心盲的。 自打白月光回来后,他的眼里就再也看不见女主的好了,对女主是各种埋怨各种瞧不起。甚至拳打脚踢,最后更是贬妻为妾,另娶了白月光为妻子。 阮梨初刚刚就是因为看的太生气了,所以才“啪”的一下将书合上的。 渣男处处有,古代特别多! 这种男的,别让她遇到,她见一个鄙视一个,什么玩意儿! 而那个女主,虽是个小可怜,却也是个很让人气愤的角色。人家男主都差点把她打死,还把她一个正妻贬成了妾,她竟然还死心塌地的爱着他! 这就是愚昧!无知!恋爱脑!大怨种! 当然,阮梨初之所以会这么气愤,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她认为写这种话本子的人,绝对是脑袋让驴踢了,没有十年的脑血栓是写不出这么恶心人的故事的。 有朝一日,若是让她见到写这话本的人,她非要撬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的是什么。 所以,既然野男人要看,那她不介意再陪他看一遍。 她倒要看看野男人这个正儿八经的封建时代“大男人”是如何看待这个狗血故事的! ...... 微微烛光下,陆谨面无表情的翻着话本子。 阮梨初被他抱坐在腿上,乖巧的像只小猫儿。 屋里很安静,只有纸张摩擦发出的沙沙声音,间或爆出几声蜡烛火苗爆破的哔哔嗦嗦。 陆谨偷偷看了小猫儿一眼,见小猫儿看到“男主为了白月光刺了女主一剑”时,气的脸都要抽搐了。 他嘴角不自觉扬起了一抹微笑,而后继续面无表情的陪着小猫儿接着往下看。 时间缓缓流淌,两人皆无言语,烛光将两人的身影投射在墙上,晕出淡淡温情。 陆谨的身体坐的笔直,翻着书页的手干净修长,举手投足间尽显矜贵气质,俊美的五官在烛光下映衬的下也柔和了不少。 阮梨初就只偷看了一眼,便被他身上散发的迷人矜贵气息晃了眼。 她很早的时候就知道他不是“凡人”,无论是举手投足亦或者是他身上不经意散发出来的气质,都表明她所猜不假。 而且国姓的玉佩也印证了她的猜测,或许还可能是个皇室贵族。 所以她从不否认野男人是个“高贵”的人,但也从不否认他是个疯子,是个变态。 这一瞬间,倒是难得的让她近距离接近了一把“皇家人员”。 “咳咳......” 突地,男人的轻咳声打断了阮梨初的目光,她忙不迭的将视线挪到了话本子上。 可今夜也不知怎么了,她的目光又不自觉的被他修长的手指吸引走了。 他的手不像阮玉棠那种世家公子的手那般白皙,相反,他的手掌宽大,手背上的青筋十分明显,骨节分明的手指也充满力量感。 阮梨初不禁又一次好奇起他到底是什么人。 她在悬崖底发现他的时候,他满身是伤,她将桃源村最有名的谷神医请了过来才堪堪治好了他的外伤。 可据谷神医所言,他的脉象很奇怪,看起来应该是中过好几种毒,而且时间都不短。 一个皇室贵族,为何要跑到边境这里来,还身负重伤差点死在悬崖底呢? 阮梨初想破脑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咳咳......” 男人的轻微出声再次将阮梨初的思绪打断。 话本子被合上后,阮梨初的小脑袋就被男人掰向他的方向。 一瞬间,两个人的目光交汇。 本来她就是被迫坐在他腿上,身体与他严丝密缝,姿势亲昵的,此时又与他那张俊美的脸近距离接触。 朦胧的光线下,她看到他突出的喉结精致饱满,颈部线条流畅锋利。 脸颊忽地发烫,阮梨初怔惑几秒后,手忙脚乱的将离她最近的《白月光》拿起来翻阅。 陆谨看着她可爱的小模样,眉毛微微上挑,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笑容。 不动如钟。 他就静静看她在那翻了一页又一页。 直到她自己都翻不下去了。 小姑娘挣扎着从他身上起身,他也跟着她起了身,结果小姑娘又把他按回了椅子上。 这是? 只见阮梨初拿起书案上的笔,在纸上“唰唰唰”地写着什么。 陆谨好奇的盯着宣纸看,一大串歪七扭八的字映入眼帘----- “你是如何看待这话本子中的男主角的?” 这字......陆谨愣住了。 但也仅仅是一息时间,他就提笔在另一张纸上写下了回应:“杀”。 这次换阮梨初发怔了,她没想到野男人会是这样的回应,她以为他会带着封建社会的男权思想呢。 至少,多多少少都会带一点的。 却没想到并没有。 阮梨初很快反应过来,夺过毛笔接着写道:“那女主角呢?” “傻。”陆谨回复。 “我也觉得她好傻!人应该先爱自己,再爱他人!” “言之有理。” 阮梨初看着男人写的“言之有理”弯起唇角,笑容落在陆谨眼里,是说不出的可爱。 他又执笔写道:“还有什么想问的?” “那白月光呢?” “我没有白月光,若非要说有的话,我的白月光,我的女主角,都是你。” 第43章 不许说我的字丑 男人停下笔抬起头看向阮梨初,烛光闪闪,有点点星光在他的眼波里摇曳生姿。 眼角那颗犹如神来之笔的痣,更是给本来就俊美的长相,增添了股勾人的媚意。 阮梨初眸光闪烁,下意识地又看了一遍男人书写过的那张宣纸。 他说他的白月光和女主角皆是她? 虽然答非所问,但他这是在向她表明心意?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这是他们两个哑巴此生第一次交流。 第一次就如此直白的表明心意,阮梨初不禁有些怀疑他到底是不是自小受世家贵族礼法熏染的古代人。 不过,她转念一想,这举止倒是也很符合野男人的一贯作风。 他本就是肆意的人,别说礼法规矩了,就道德恐怕也无法约束他什么,否则也不会在梦里不顾她的意愿强制对她这样那样了。 ......等等!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儿! 阮梨初突然回过神,定睛看向那话本子。 这个时代的人怎么会知道白月光这个词?不仅写话本子的人知道,连野男人也知道。 难道这里还有其他异世穿越者,他普及了白月光这个词?还是说大盛这个位面世界原本就是比她预想的要“先进”? 阮梨初脑袋里充满了疑问,瞠目看着书案上的话本子。 这画面落在陆谨眼里,就变成了,小姑娘对他那句话很是不满,不然她为什么会愣在那里思索良。 于是,他铺开另一张宣纸,在空白处落笔。 男人端坐于案前,垂眸低首,手持毛笔,仿佛掌握着世间万千变化之妙。 每一笔落下都犹如游龙出海,矫健有力,似如行云流水般的流畅轻快,又有醉舞狂歌般的洒脱。 其落在纸上的字,苍劲有力、大气磅礴、飘逸灵动、潇洒自如,令人赏心悦目。 看看野男人的字,再看看一旁自己的字,阮梨初眉毛都快拧成麻花了。 自惭形秽这个词,没有人能比她更深刻理解其含义了,她恨不得立刻马上从梦境中醒来才好! 那歪歪斜斜,粗细不均,结构松散,宛如被狂风肆虐过的草丛一般杂乱无章的字,就是她写的。 不仅与野男人的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甚至她写出来的字有个别的还难以辨认。 真的,太丢人了! ...... 不怪她! 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原主的字又没比她本人强到哪里去,她能写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阮梨初如此安慰着自己。 连野男人捏她的手都没有注意。 “咚咚咚......” 男人用手指敲了敲书案,在安静的空间里,这清脆的声响终于将阮梨初的思绪拉回。 刚刚她一门心思只顾着欣赏男人的绰约风姿,并没有注意男人写的到底是什么内容。 此刻才看清那宣纸上赫然挺立的几个大字:“你不信我?” 阮梨初无声地叹了口气,她哪里是不信他,她是不想再拿自己虫爬的字来污染眼睛。 “信。”只写了一个字,阮梨初就停了笔。 她的目光闪躲,并且在心里不停默念着:拜托了哥,您千万别再和我“说话”了!我不想“说”,一点儿都不想! 可惜天不遂人愿,她越是想逃避,就越是逃不了。 男人长臂一伸,将她拉进怀里,坐到大腿上,而后用他略带薄茧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使其与之对视。 男人的眸光很是阴沉,与刚刚写字时判若两人,倒是他发疯磋磨她时惯有的模样。 阮梨初瞬间绷紧了身子,紧张又害怕,甚至有些颤抖。因为在这件事上他是绝对的强势,也是绝对的野蛮与凶残。 不过,现在的她可是要聪明多了,她已经知道要“乖巧”了。 眨巴眨巴她圆溜溜的大眼睛,阮梨初灵机一动,便开口说道:“要不,咱们还是继续聊点什么吧!” 字丑算什么,总比被吃掉强。 男人聚精会神的凝视着她的唇,似乎在努力辨别她的口型,想知道她说了什么。 阮梨初看着他那副认真中带点憨傻的模样,莫名想笑,嘴角都险些没压住。她冲着书案努了努嘴。 男人顿时意会,松开了钳制她的手。 阮梨初从男人腿上飞快起身,再一次站到了刚才她一直站的那个位置,睨了一眼《白月光》后,提笔写道: “你为何这么喜欢看话本子?” 虽然存在没话找话、转移视线的嫌疑,但阮梨初也着实对此十分好奇。 话本子是姑娘家喜欢的东西,鲜少有男子会喜欢。 “不是你要看的么?”男人回应。 “明明是你要看的!” “是你。” “我以为你想看!” “可我以为是你想看。” “不对!你上次明明看的津津有味!” “只是想看看你喜欢的东西是什么罢了。” “......” 阮梨初的沉默震耳欲聋,她满脸哀怨的看着男人,无力感萦绕心头。 所以他们两人这是同时理解错了对方的想法...... 拿起笔,阮梨初愤愤道:“我不喜欢话本子,这是我朋友的东西!” “好,我知道了。” “以后咱们就这样多说说话吧?” 这样就他就可以少点时间来欺负她了,阮梨初的算盘打的直响。 男人扬起嘴角,笑的好看,“好。” 一想到她的字,阮梨初就觉得辣眼睛,她七手八脚的将之前写的纸收拢好,又写: “不许说我的字丑!” “你的字笔起龙凤舞,笔落泣鬼神。” 阮梨初:...... 听听听听,听听人家这高情商发言,要不怎么说人家是皇室呢! 比那不讨喜的阮某人强多了! “轰隆隆......”一声。 一个激灵,梦,醒了。 阮梨初猛地睁开眼然后从床上坐起,想到刚发生的一幕幕,她下意识地看向书案。 什么都没有,和她入睡前一模一样。 蓦地,她懊恼无比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壳! 她刚刚被打岔,忘记问野男人的名字了...... 好在今夜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至少她已经知道如何应对发疯的野男人,也对他多了一分了解。 “轰隆隆......”“咔嚓......” 雷电声震耳欲聋,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撕裂开来。 阮梨初的瞳孔猛地收缩,灵魂深处的记忆被唤醒,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双手紧紧捂住耳朵,试图隔绝一切恐怖。 然而,它们却如同恶魔般不断冲击着她的耳膜,让她无法逃避。 几秒后。 阮梨初夺门而出,她实在是害怕,就着一股冲动劲冲向客栈走廊尽头的安岁岁房间。 然而,还未跑出两米,她就“砰”地一声撞上了一堵坚实的墙。 “是你啊姑娘,好巧。” 第44章 萧长赢 阮梨初抬头看向对面的人,纵使光线昏暗,她也一眼就认出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华服男子是谁。 男子一袭紫红色锦袍,身躯凛凛,相貌堂堂,高贵而优雅,深沉而内敛,一双桃花眼此刻正带着笑意,注视着她。 正是那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高冷型大侠。 “大侠,你怎么在这?” “在下姓萧名长赢。” “萧大侠好!” “我年长于你,唤我萧大哥便好。” “萧大哥。” “姑娘这么晚了是要去哪里?” 男子说话时一张薄唇一张一合,一双桃花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再搭配那张俊美的脸,竟显出了几分邪魅与妖艳。 从骨子里透出的丝丝魅感,宛如一只狐狸,看得阮梨初不由地一怔。 他这次,竟与上次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 “我,我去找我朋友。” 她本来还想加一句,那朋友你也见过的,但又觉得没什么必要,萍水相逢,她何必解释那么多。 男子听了她这话,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突然,一道清润的男声传了过来。 “怎么这么晚还不休息?” 面对面站着的二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白衣公子从暗处走了出来。 “阮公子。”阮梨初第一时间和他打招呼,并解释道,“打雷了,我,我去找岁岁。” 阮玉棠带着浅浅的笑,继续不疾不徐地一步步走近,“我送你过去。” 阮梨初抿唇一笑,点了点头,而后对着萧长赢说道,“萧大哥,这会儿天色已晚,明日我和岁岁再与你叙旧。” 自打上次萧长赢救了她们却转身潇洒走人后,安岁岁便经常念叨,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次遇见,她好向他请教功法招式。 这不,就遇见了。 萧长赢颔首,指了指右侧前方的一间房道:“好,我住那里。” 阮玉棠这才将目光从阮梨初身上转移到了萧长赢那里。 先前光线暗淡他又背对着他,他看不清他的样貌,只能听到阮梨初与他是旧相识。 如今一看,倒不是一般的相识。 而且,这个人,很不简单。 “嗯,我记住了。那萧大哥,我先走了。”阮梨初点了点头后,与萧长赢道别。 “好。” 阮玉棠默不作声地扫了一眼互相道别的二人,一个慵懒邪肆,一个娇媚可人。 目光辗转后,目光紧锁起这不简单的妖媚男子。 他虽然面带着微笑,但仔细看的话就能看出笑意并未达眼底,甚至漂亮的桃花眼中还带着一抹狠意。 小姑娘可能是阅历浅看不出来,他可是一眼就能看出。 心中升起一股警惕,阮玉棠不知为什么阮梨初身边竟会出现这样一号人物。 “阮公子?” 小姑娘的声音将阮玉棠思绪拉回,他睨了一眼萧长赢,而后淡淡道:“咱们走吧。” ...... 阮梨初和安岁岁的房间相隔并不远,本来她跑几步就能过去的,结果被突然出现的萧长赢打断了。 而今没有几步远的路,还有阮玉棠陪伴在侧。 此时已近子时,原本应该十分安静的客栈倒是在雷电声的轰炸下,喧嚣了几分,时不时某间客房还能传来有人被雷电声吵醒后的抱怨声。 阮梨初缓步走着,精神有点恍惚。 刚才她没有细想,如今冷静下来细想一番,越想越不对劲儿。 午夜时分,她是被雷电声吓的跑出来的,那为何萧长赢会恰巧出现在这里?当真是巧合,还是另有目的? 还有阮玉棠,他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若是出现的人是温年或者裴征白方他们,自然是正常的,因为他们每晚都轮流守夜。 而且,他也不与她和安岁岁住在同一层。 白日里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像是一只小虫不停在心口叮咬着,细细麻麻地不舒服。 想到这里,阮梨初偏过头,目光中满是探究。 阮玉棠挑了挑眉,率先打破了沉默,“有话想问我?” “没有。” “当真?” “嗯。” 阮玉棠饶有兴趣的勾唇一笑,“既如此,那我有话问你。” 阮梨初脚步一顿,停了下来,前面就是安岁岁的屋子了,她眨了眨眼,“你想问我什么?” “阮姑娘为何唤我阮公子,唤那人却是萧大哥?”阮玉棠眼帘一低,半天才开口道。 平日里一贯起伏不大的声音此时似乎带着些许委屈,一字不落地传入了阮梨初耳朵里。 “因为是萧大哥让我这么唤他的啊。”阮梨初不假思索道。 “哦,到了,进去吧。” 另一间客房里。 萧长赢慵懒地躺在床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变声、易容,可能连小姑娘自己都没意识到,现在的她是真容和真声,不是那日的那个黑乎乎的小男孩。 初初,是个聪明的小姑娘,却也是个小迷糊蛋儿啊...... 他此行,不会无聊了。 翌日。 大雨仍旧倾盆。 考虑到安全问题,众人不得不再滞留半日,看看情况再做定夺。 这可把安岁岁高兴坏了,她正愁如果启程的话,要怎么和萧长赢交流呢。 但阮梨初不想,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叫萧长赢的男人很危险,她不想过多接触。 所以最后陪同安岁岁去敲门的,则是温年。 而阮玉棠则坐在客栈二楼栏杆旁的座位,嘴角勾着闲逸的笑容,把玩了一上午手里的玉扇。 裴征和白方,当属最闲的人了,因为他们杵在阮玉棠身侧,观看他玩了一上午的玉扇。 “白方,你说咱们到底为什么要在这吹冷风啊?”裴征悄悄耳语白方。 白方的眼睛被玉扇晃的都不聚焦了,他叹了口气,道,“大概是,公子比较喜欢看那棵木梨树吧。” 裴征一愣,瞥了一眼传说中的木梨树。 一棵树有什么看头?还是在这大雨天气?裴征不懂,但他大为震惊。 ...... 一行人中最忙的当属阮梨初了,她窝在自己的房间里,写了一上午的字。 “你叫什么名字?” “你住在哪里?” “你知道咱们是在做同一个梦么?” 她想好了,与其共梦的时候会被突发事件打岔,不如把这些想问的问题都写好,带在身侧。 这样下次共梦的时候就可以直接拿出来了! 第45章 要打起来了 午时刚过,绵延了半日之久的大雨终于停了。 天空湛蓝深远,空气也变得格外清新,在几只布谷鸟的叫声中,一行人重新踏上了征程。 官道上,一辆马车缓缓地向前行进着。 雨后的道路湿滑泥泞,任赶车的裴征已是十分的小心谨慎,可马蹄还是打滑,好几次差点翻了车。 众人不得不走一会儿就停车下来清理车轮上的泥巴。 在不知道第多少次清理泥土之际,阮梨初也跳下了马车,想着出来伸伸腿透透气。 她正看裴征清理泥巴起劲儿呢,一旁的安岁岁神神秘秘地将她拽到了远处,悄声道,“你觉不觉气氛怪怪的?” 大雨过后,饶是太阳已经出来了,空气中仍旧有些凉意。 阮梨初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白了安岁岁一眼,没好气道,“不是你非要和萧大哥同行的么?” 先前阮梨初说话虽然高深莫测,好歹安岁岁还能听懂一二,如今倒是越发糊涂了,她禁不住道: “萧大哥武功高强,又是咱们的救命恩人,我是想着大家一起同行路上能多个照应。可这和气氛怪异有什么关系?” “呐,你自己瞧。”阮梨初说着,就把嘴向温年那边努了一努。 安岁岁的眼光跟着也向那边瞥了一下,除了裴征和白方在抠泥巴外,温年和阮玉棠不知道在聊什么。 而萧长赢则在另一边对着绿油油的小草儿发呆,一个人的身影看起来很是孤寂落寞。 安岁岁凝起眉心,小嘴儿一扁,“我还是不懂......好初初,有话你就直说行不行,我可不像你那么聪明,一点就透。” 阮梨初拿帕子擦去了绣鞋上沾上的泥土,而后慢悠悠起身道,“某人吃味了呗。” “原来如此!我懂了!”安岁岁顿时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脑袋。 “你懂了?”阮梨初一怔,疑惑中夹杂着意外。 她的直觉告诉她,安岁岁的脑回路和一般人可不一样,有些话她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于是,她又道,“那你说说你懂什么了。” 安岁岁缩了缩脖子,嬉皮笑脸道,“我的错我的错,我没想到阮大哥会如此介怀!” 说完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安岁岁又拧了拧眉,“不就是午膳的时候萧大哥和你多说了几句话,还想给你夹个菜么?阮大哥他未免也太小气了!” “......”阮梨初一噎。 她知道安岁岁的脑回路会出差错,但她万万没想到这家伙会错的离谱。 也不知道那阮玉棠到底是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才会让安岁岁如此执着的认为他喜欢她。 不过那个萧长赢,她是愈发的觉得他奇怪了。 “岁岁啊,我说的是温年啊......”顿了顿,阮梨初又道,“而且我都纠正你好几回了,阮公子对我那真的不叫喜欢!” 阮玉棠喜欢她?怎么可能! 她在他眼里就是个没有规矩、不懂礼仪的人,还喜欢她?喜欢教育她还差不多。 “什么?你说的是温年?原来温年也喜欢你啊!” 说罢,安岁岁又小声嘀咕了一句,“这群男的真的太幼稚了!整天就知道吃味!就不能学学我做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么!” “......”阮梨初是真的不想说话了。 安岁岁是个心大的人不假,心能这么大倒是让她始料未及! 不过你说安岁岁心大吧,她在关于阮梨初的事情上有时候又特别心细如发...... 秉承着对安岁岁说话还是说清楚的原则,阮梨初重重舒了口气后,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温!年!喜!欢!的!是!你!” “我?不可能的啦,他拿我当哥哥,我拿他当妹妹,同性之间是不会有结果的!” 阮梨初:“......” “你们在聊什么呢?”不知什么时候,萧长赢出现在两人身侧。 阮梨初尴尬地笑了笑,“在聊,同性之间到底会不会有结果。” 她们是特意跑到远处的,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游荡过来的,又是否听到了些什么。 萧长赢“哦”了一声后,神态自若的说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都不会在乎的。我若是真的喜欢谁,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得到她,不惜任何代价。” 午后的太阳很大,但阮梨初却莫名觉得,有些脊背发凉。 车轮上的泥巴,很快就被清理干净了。 阮梨初扫了眼右侧的阮玉棠,又睨了眼左边的萧长赢,而后在两人灼灼目光的注视下,一溜烟钻进了马车里。 安岁岁上车之前,表情凝重地拍了拍温年的肩膀,悄悄说道:“我是你姐,也是你哥,对不对?” “你是我雇主。”温年嘴角抽了抽。 “哦,对哦,差点忘了我花了百两银子!既如此,那我交给你个任务!好好盯着这两个人,我怕他们一言不合打起来。” 温年顺着安岁岁的目光看向阮玉棠和萧长赢,眼皮都不受控制的跳了起来。 温年:......并不是很想接这个任务。 - 傍晚时,夕阳西下,天空燃烧着一片橘红色的晚霞。 马车进入虞州地段后,在路边停下来,人马都进行休整。 阮梨初捻起一块糕点,小口小口的吃着,连掉下来的酥皮残渣都会小心翼翼的用手接着。 一块吃完,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粉嫩的舌头还伸出来沿着嘴唇舔了一圈儿。 那小模样,安岁岁一下就被萌化了。 她不由的感慨道:“难怪阮大哥屡次三番建议你继续涂抹那变黑膏呢,我算是终于理解他的良苦用心了。” 阮梨初一听安岁岁这话就头疼,她捻起一块糕点直接塞进对方嘴里,“你也尝尝。” 这糕点是白方奉命准备的,奉的谁的命自然是显而易见。 安岁岁一口就将糕点咽下去了,阮梨初怕她噎着,赶忙去拿水袋。 水袋翻出来后,才发现里面没水了。 望着空空的水袋,阮梨初掀开车帘,冲外面的温年道,“温大哥,你那里还有水么?” 话音刚落,一左一右两个水袋齐齐出现在她的眼前。 阮梨初:...... 温年:...... 安岁岁:...... 温年手里拿着还未来得及递出去的水袋,眼睛在阮玉棠和萧长赢之间来回徘徊,生怕错过了些什么。 他觉得,安岁岁说的真的是太对了! 这两人,怕是要打起来了。 第46章 争风吃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阮梨初望着两个肩并着肩的水袋,午膳时发生的一幕浮现在眼前。 午膳时分,客栈的一楼大堂坐满了用膳的人。 一桌桌的食客们有的大快朵颐,有的细嚼慢咽,他们吃得津津有味,各自说着各自的故事。 安岁岁连拉带拽的将阮梨初拖到了大堂里后,一屁股坐在了温年的旁边。 将温年递过来的茶水喝下去后,她这才发现,这些人给她和阮梨初预留的位置很是巧妙。 客栈的桌子都是长方形的,一侧坐着她和温年,另一侧坐着阮玉棠、阮梨初以及萧长赢。 而白方和裴征呢,坐在左右两侧单个人的位置上。 也就是说,她和阮梨初坐在了相对的位置上,而阮梨初却坐在了阮萧二人的中间。 不知是哪个大聪明安排的位置,安岁岁视线在众人身上巡回了一圈,试图寻找答案。 然而让她郁闷的是,半点儿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不说,还被阮梨初瞪了好几眼。 阮梨初的本意是随便对付一口就行,或者直接打包路上吃她也不介意。 尤其她还得知了安岁岁邀请了萧长赢一同去京都,她就更不想和大家一起吃了。 即便萧长赢说他是四海为家的逍遥散人,而他原本的下一个游历目的地就是京都。 一个阮玉棠出现的就已经是很“巧”了,如今又从天而降一个萧长赢,阮梨初总觉得她这一路“顺利”的有些过分。 前世,她坎坷了一辈子,最后死在了歹徒的刀下。 如今顺成这样,她就算做梦都不敢梦这样的剧本! 所以众目睽睽之下被两个人夹在中间而坐的阮梨初,自然没给安岁岁什么好眼色,甚至还觉得椅子非常烫屁股。 两个姑娘坐下后,客栈的小二立刻走了过来,问她们要点什么。 安岁岁想都没想,豪爽大气道,“什么好吃来什么,把你们这儿的招牌菜每样都来一份。” 店小二顿时眉开眼笑,吆喝道:“好咧客官!您稍等,菜马上就来!” 小二下去后,温年见安岁岁一脸兴奋的样子,忍不住道:“点这么多,吃的完吗?” “当然吃的完了,不是还有你们吗?” “总共十二道菜......” “十二道菜怎么了?这顿我做东,你们敞开了吃就是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再说这里这么多男人呢,怎么能让你一个姑娘家的结账?传出去我们成什么人了!” “姑娘怎么了?姑娘就不能结账了?温年,我看你就是瞧不起我们姑娘家!初次见面的时候你就瞧不起人,我可都记着呢!” “我什么时候瞧不起你了?” “镖局啊!” 眼看二人即将开始一场大战,久未出声的阮梨初,这才开了口。 “你们自诩江湖儿女,不是最不拘小节么?一顿饭而已,这次岁岁做东,下次温年做东不就可以了?” 阮梨初说罢,见对面二人都息了声,又道,“那就这么说定了。等下下次的时候,也让我做个东,成全一下我的这颗想请别人吃饭的心。” 而她话音刚落,坐在左边的阮玉棠就跟着就来了一句,“还有我,也成全我一次吧。” 坐在右手边的萧长赢,不知道抽的哪门子疯,也跟了一句,“我也想拥有一次机会。” 阮梨初心下只道这二人也想请客吃个饭而已,便没有多想。 很快,菜便上齐了,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险些放不下。搞得邻桌吓的都窜了窜地方,估计是被他们这能吃的架势吓到了。 红烧蹄膀,清蒸烧鸭,爆炒腰子,糖醋鱼,蚂蚁上树,佛跳墙...... 阮梨初没想到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地方,招牌菜还挺齐全。 当然,这些名字都是她猜的,没人介绍,她也没看见什么菜谱,仅仅是靠着现代的记忆在心里猜的。 总之,每一道菜看起来都非常精致美味。 然后,就发生了非常尴尬的一幕。 阮梨初正闷头吃着饭,忽然萧长赢用公筷夹了一块猪蹄放在了她的碗里。 阮梨初愣了,安岁岁也愣了,总之桌上的人除了萧长赢本人之外就没有不愣神的。 “尝尝这个。”萧长赢道,脸上的表情很是风轻云淡,好似他就只是推荐个菜品而已。 阮梨初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她母胎单身十九年,上一次和异性坐一起吃饭还是上学时候在食堂。 “好......谢......谢谢萧大哥。” “再尝尝这个”萧长赢说罢,又夹了块鱼肉,“这个味道也不错。” 结果,他的话音刚落,也不知怎么的,手臂忽然抖了一下,鱼肉掉到了桌子上。 后来,阮梨初的碗里就没有再出现过萧长赢夹的菜。 因为他夹一个,掉一个,夹一个,掉一个。 为此,安岁岁差点笑弯了腰,而正主本人萧长赢就和没事儿人一样,笑呵呵道: “今儿个也不知怎么了,这手好似忽然中风了一般,不听使唤了呢。” ...... 思绪回笼,眼前这两个水袋,已经成为摆在阮梨初眼前的烫手山芋。 想想自己那会天真的以为萧长赢夹菜是当真手抖,她就觉得自己有点傻乎乎。 要不是安岁岁告诉她,她是真的不知道“幕后黑手”是坐在萧长赢一旁的白方。 很明显,阮玉棠在针对萧长赢,而萧长赢本人似乎并不介意,还有点乐在其中。 可阮梨初介意。 她可不想成为别人针锋相对的靶子,更不信他们二人是为了她才针锋相对的。 无视眼前这两个水袋,阮梨初一把将温年手里的水袋抢了过去,而后快速钻回了马车里。 留下几个男人一同在风中凌乱。 安岁岁一脸揶揄道,“我都说了,他们两个在争风吃醋,这下你信了吧。” 阮梨初将水袋打开,递给安岁岁,“喝你的水吧。” 她的心有点乱,需要静静。 - 翌日,皇宫。 “皇兄,这次无论你说什么,臣弟都不会同意的!” 第47章 胞弟 御书房内,熏香炉升起娉娉袅袅的香。香炉壁上刻着盘龙,脚踏云烟,怒目圆瞪,似要破云而出。 熏香四下游荡,染尽了御书房的每一处角落。 轻轻的纸张翻阅声,沙沙的笔尖游走声,以及偶尔从陆谨口中传出来的叹气声,交汇在一起,让本就庄重肃穆之地更显一分凝重。 以崔明昌为首的内侍们垂首而立,敛着眉目,心绷得紧紧的,不敢有丝毫松懈。 “皇兄,这次无论你说什么,臣弟都不会同意的!” 一道声音伴随着脚步声悠然而来。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陆谨从成山的奏折里抬头,撞上来人望过来的目光,叹气声变的更重了。 这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宣王陆宸, 几日前,陆宸就曾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他,如今话术都没变又一次直截了当的拒绝了他。 看到宣王到来,崔明昌很有眼色的带着小太监们退了出去,御书房里只剩兄弟二人。 陆谨放下手中的奏折,不动声色地观察陆宸,看他精神明显不太好,关切问道:“可是最近又毒发了?” 陆宸摇了摇头,“皇兄莫要担心,臣弟无碍,只是昨夜没睡好而已。” 片刻后,想到此行目的,苦着脸又道,“皇兄,你就放过臣弟吧!弟弟求求你了行不行!” 陆谨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朕这次是真的有要事。” “上次你也说是有要事!这次还说是有要事!到底有什么要事,非得你亲自去!” “这次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不都是去同一个地方!” 陆谨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沉声道:“只是让你帮朕多留意一下朝中动向而已,政事方面自有丞相处理。”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所以,你根本无需过分担忧。” 御书房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杯盖与茶盏偶尔相碰,发出的清脆而细小的声音。 陆宸渐渐逼近,面上有几分高深莫测的表情,“难道皇兄就不怕臣弟造反,将你取而代之么?” 陆谨将杯盖轻轻地在杯沿边划了两下,之后端起杯子放在唇边轻轻地抿了一口茶水,“不怕。” 这江山,若是他想要,他这个做哥哥的立刻给他,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闻言,陆宸刚维持一秒的形象瞬间破功,“皇兄,你就饶了臣弟吧!臣弟身子骨不好,不能忧思过重。” 陆谨总算是抬了下眉,看向自己的亲弟弟,“哦?若是朕没记错的话,咱们二人中的可是同一种毒,怎的你的身子骨就这么弱呢?” 陆宸低下头,不说话了。 陆谨又道,“不过,我近日倒是听闻,咱们京都第一美男子,大盛朝的宣王爷,好似很忙......莫不是因为太忙了,所以没功夫替朕分忧?” 说起宣王陆宸,近日京都确有一件趣事。 陆宸之所以会被冠以京都第一美男的称号,当选为京都很多人心目中的男神,不仅仅因为他相貌俊美,还因为他性格温和,谦恭有礼。 当然,还因为他家世显贵,是当今圣上唯一的胞弟。 正因如此,才击败了阮玉棠成为了众多贵女们爱慕的对象。 最近有传言说,太后正在为两个儿子选妻,众多世家女就把目光都放在了宣王的身上。 毕竟陆谨不是她们能肖想的,但陆宸可以。 因而近日的陆宸,可以说忙的不得了-----今儿偶遇张小姐,明儿偶遇刘小姐,后儿又偶遇了李小姐。 甚至有的时候出门一趟能偶遇好几个姑娘。 所以,这就直接导致最近的陆宸真的是很忙,忙着东躲西藏......最后干脆门都不出了。 今日若不是要亲自进宫拒绝陆谨,恐怕他还是像鹌鹑一样窝在府里。 提起这个,陆宸就头痛不已。 他母后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要知道从前她可是全身心扑在陆谨身上。 陆宸长长地叹了口气,用手捏了捏鼻梁,浑身上下都写着无奈二字。 “皇兄,臣弟闲散惯了,这天下大事,我当真是一点儿都不想掺和。” 两个人沉默了下来。 气氛安静的有些诡异。 一时无人再开口。 直到,陆宸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有些茫然地问,“皇兄此行,当真非去不可么?” 陆谨面色如常,点了点头,“我知你不喜这些,所以你只需帮皇兄稍加留意即可。” 当今朝堂局势稳定,所有重臣都是他的人,那些有异心的早都被他清理干净了。 但凡事不可掉以轻心,他这次离京去寻阮梨初,总要有他自己的人盯一盯才是。 这个人选,只能是陆宸。 “皇兄这次要去多久?” “不会很久。” 闻言,陆宸露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那好吧,皇兄可要早点回来,莫要像上次一样了。” 陆宸说的上次正是陆谨微服去边境那次。 此事陆谨是瞒着众大臣的,除了陆宸和几个近臣,没有人知道。 对外不上朝的理由,则是他身体不适,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就是这时间多多少少是有点久,陆谨本人最后更是险些没活着回来。 所以,陆宸才在听到陆谨又要离京的时候,反对的极其激烈。 陆谨的亲自去寻阮梨初的这个计划,因此也就被耽搁了几日。 “为了感谢你帮我分忧,我回来之后就给你和阮桃赐婚如何?”陆谨心思一动。 “......我拿她当妹妹的。” “可你们不是自小......” “打住,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我真的只拿她当妹妹。” 陆谨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坊间皆传,陆宸之所以一直到弱冠之年还未娶妻,是因为阮桃的缘故。 但传言之所以是传言,就是它只能当个乐子,真假未知。 这事,陆谨自然是有所耳闻的。为此,他还特意问过陆宸这事,得到的答复和现在一模一样,“只是妹妹。” 但念及他的这个亲弟弟是个喜欢把心事藏在心里的人,所以陆谨也没有轻易下什么定论。 不过,据他所知,那阮桃可没有把陆宸当什么哥哥。 第48章 暴君初印象 宣王离开后,陆谨继续投身于繁忙的批阅奏折之中。 大盛王朝文风昌盛,这些上奏的大臣几乎都是科举出身,非常擅长写文章,其中不乏有些长篇大论的折子。 陆谨面无表情的看着一篇关于荔枝是如何种植,荔枝的价格,以及荔枝如何运输的奏折。 批复道:哦。 合上折子后,心里却不由自主的萌生了一个疑问:也不知道这稀罕玩意儿小阿梨会不会喜欢吃。 - 驿站里,裴征正在做着出发前的准备。马车没什么问题,马匹也没什么问题,赶车的人同样也没什么问题。 此时众人还没有汇合,只有他和白方两人。 裴征忍不住又开始了纠结,“照这个速度,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回到京都啊。” “快的话差不多十日,慢的话半个月左右。”白方估摸着。 “我瞧着至少还得二十多日!” “用不了那么久。” “怎么用不了?咱们现在每日都要住店,耽搁了太多时间了!你还以为是从前那快马加鞭连夜赶路的状态啊!” “你说话小点声,别被公子听到了!公子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吧。” “我知道,我就是觉得无法理解而已!你说咱们公子怎么就为了阮姑娘做到这个份上了呢? 耽误了这么多天,陛下真的很有可能砍他的脑袋啊......”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听到白方说这话,裴征脑袋里嗡的一声,好半晌,才慢慢开口,“可是阮姑娘并不是啊......” 白方无言地耸了耸肩,阮梨初到底是不是公子的妹妹,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公子对这姑娘,很特殊。 两人的对话,被后面的阮梨初听了个只字不漏。 她轻轻垂下了眼睛,神情出现恍惚和空茫。 原来眼下这局面,果真是阮玉棠特意为她做的。而他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很可能会被当今圣上砍头。 ...... 马车里,阮梨初心事重重,她掀开车帘看了好多次窗外,惹的安岁岁想不注意都难。 “初初你怎么了?”安岁岁关心地询问。 阮梨初一言不发的耷拉着脑袋,像是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 安岁岁坐直了身子,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毕竟她从未见过阮梨初的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 倒是她安岁岁,没少这样过。 循着阮梨初的视线,再联想到她自打上了马车之后的不寻常,安岁岁眯了眯眼,道:“是阮大哥?他又说你的不是了?” 阮梨初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安岁岁更懵了,也更疑惑了,她挠了挠头,“你若是不说,那我可下车去问阮大哥了。” 眼看她要喊停马车,阮梨初忙一把捂住她的嘴,“我说,我说。” “岁岁,从今天开始,咱们日夜兼程的赶路吧,等中途休憩整顿的时候,你去知会他们一声。” 七个人的队伍,大家都默认阮梨初是决策人。 之前阮梨初从未觉得这有什么,毕竟这么多人总是要有一个人是这样的角色的,是她不是她,她都不在意。 如今一想,主要还是因为阮玉棠的默认和支持。 可她这个所谓的决策人却并不知晓这其中的隐情,还“不紧不慢”的每日带着大家住店。 若是回到京都后,阮玉棠因此被圣上砍头,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也一头撞死,以死谢罪。 还好,今日碰巧被她听到了裴征和白方的对话,不然她恐怕真的是要“害死”他了。 “干嘛这么急?”安岁岁眼底带着一缕诧异,双眉习惯性的微蹙。 阮梨初便把她那会听到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安岁岁听后,眉头蹙的更狠了,“砍头?没这么严重吧?是不是有点过于夸张了?” “我也不清楚,但为了防止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咱们还是快点吧。” 安岁岁闻言,垂下眼没再说话,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马车摇摇晃晃,像是摇篮,阮梨初不过多久便靠着马车睡了过去。 直到中途马车停下来休息,大家吃东西的吃东西,打水的打水时,阮梨初才醒过来。 一睁眼,马车内已没有了安岁岁的踪影。 阮梨初不想下去,便闭着眼继续养神,没多久,安岁岁就神神叨叨的回来了。 一进马车,便道:“我刚打听过了,咱们陛下当真是个暴君!本来我还不信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阮梨初随意地翻着小桌上的话本子,是那本《成亲当天,夫君那早死的白月光诈尸了》,开口回应道: “陛下是暴君,所以呢?” “所以裴征说的不假,阮大哥可能真的会被砍头!” “温年和你说的?” “对,温年不是有个亲戚在京都做官么,所以他对京都非常非常了解。于是我就去向他打听了一下陛下的事儿。 不过你放心,我没提阮大哥的事儿,我只说我对京都、对陛下很好奇。” 阮梨初倒是没有怀疑过裴征话语的真实性,况且对当今这位圣上,她也是略有耳闻的。 听闻他喜怒无常,嗜杀成性,暴戾恣睢,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君。 也正因如此,她才会决定马不停蹄的赶路。 思及此,阮梨初正想告诫安岁岁少讨论陛下,免得日后招来祸事,就听安岁岁又道: “初初,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陛下姓陆,野男人也姓陆,那你说会不会他们姓陆的都有点不正常啊?” 阮梨初:...... 姓陆的如果听到安岁岁这么说,怕是直接掐死她的心都有。 “凡事不能以偏概全,一个两个又不能代表全部。再说我这个正主都还没怎么着呢,你倒是先怀疑上了。” 安岁岁嘿嘿傻笑了两声,便继续看那本《白月光》了。 她已经和所有人都说了赶路的事儿,每个人的反应都不同,但结果倒是很一致的听阮梨初的话。 与此同时。 远在京都的陆谨,莫名其妙连续打了好多个喷嚏。 周太后笑的合不拢嘴:“依母后看,定是你那意中人想你了!” 陆谨摩挲着手上的扳指,声音低沉,“也许吧。” 这大盛每天都有骂他的人,保不齐就是谁在骂他是个暴君了。 而且,就那个小没良心的,还能想他? 第49章 高手对决 初到古代,头一次坐马车的时候,阮梨初还有点兴奋,后来被颠的腰酸背痛,恨不得在车里放上十几个软垫才好。 所幸那会每隔两个时辰,便会休整一会儿,倒也能坚持。 如今不复当初,马车日夜兼程,不分白天黑夜拼命赶路,休整次数也减少了许多。 在连续坐了三日马车后,阮梨初喊了停。 她自小就是能忍则忍的性子,若非实在是坚持不住了,绝对不会开口。 期间,安岁岁看她脸色不好,也曾数次想叫停马车,都被她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搪塞了过去。 马车里。 小姑娘小脸煞白煞白的,脸色憔悴的不得了,整个人如同一朵奄奄一息的小花,脆弱极了。 安岁岁心疼的要死,她抱住阮梨初揉了揉她的头发,轻轻说道:“多休整一会儿吧,不差这一两个时辰。” 别说阮梨初这种娇花了,就她这副钢筋铁骨也快要被折腾的受不住了。 小姑娘没应声,安岁岁知道她在听,又道,“不如咱们和阮大哥他们分道扬镳吧?有我和温年还有萧大哥,我们三人足够了。” 安岁岁说这话并不是迁怒于谁,也不是置气,更不是头脑发热才一时兴起而言。 洛月那帮人除了马车夜袭那次,后来就没再出现过。为这事,阮玉棠还操碎了心,结果洛月人压根没了动静。 而萧长赢自打知道有洛月人这事后,好似一点儿都不在意,甚至还调侃的问,是不是邀他同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多一个保镖。 安岁岁当时是怎么说的,她说:当然了,萧大侠以一顶百,有萧大侠在她都可以站着不动嗑瓜子儿。 得到如此回应,萧长赢丝毫不介意,一脸云淡风轻的说:都不是事儿,问题不大。 所以与其为了不拖累阮玉棠,还不如直接各行其是。 至少这样阮梨初就不用再遭罪了。 小姑娘本就承受巨大心理压力,如今更是显而易见的日渐憔悴。那深深的眼袋、涣散的眼神、疲惫的身躯都无不彰显着她受的煎熬。 安岁岁是真的心疼。 等了一会儿,仍旧没有回应,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安岁岁侧头看过去,阮梨初已经双眸紧闭,疲惫得睡过去了。 小姑娘没有安全感,安岁岁的手被她紧紧握住,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手从她手中抽出来。 正轻轻哄着呢,阮玉棠的声音自车窗外传来:“阮姑娘,安姑娘,你们还好吗?” 安岁岁在心里叹了口气,隔着车窗,她将食指放在嘴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阮玉棠赶紧闭上了嘴巴,而后又蹑手蹑脚的走远了点,生怕吵到那睡梦中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安岁岁感觉自己的肩膀已经失去知觉了。 小心翼翼地动了一下肩,见睡梦中的人毫无反应,知道她是睡熟了,便大着胆子,轻手轻脚地扶着她躺下了。 阮玉棠安排的马车很宽敞,比之前她们坐的那辆大了不少。 安岁岁妥善安置好阮梨初后,就急急的跳下了马车。 定睛一看,除了旁边的马儿和马车外,几个男人都不见了踪影。 她心中一咯噔,顿觉不妙,忙四处张望寻找几个人的身影。 果然在不远处的空地上,看到了正在交手的阮玉棠和萧长赢。 温年离着老远见安岁岁正在向这边张望,他快步走了回来,耸了耸肩,悄声对安岁岁道:“呐,这次他们是真打起来了......还不允许其他人掺和。” 安岁岁无语地扶了扶额,但凡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那两个人之间气场不合,所以她压根不用询问他们是因何事而动的手。 屁大点事都能呛声的人,打起来还需要理由么? 不过,他们就不怕打的太投入而忘记这边马车里还有阮梨初了么?!若是阮梨初这边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这群男的真的一点都不省心! 有温年在,安岁岁总算安心了些许。 她还真怕洛月人潜伏在暗处,然后忽然窜出来。 两个人驻足张望,只见空地上的两个身影你来我往,打的不亦乐乎。 温年揉了揉太阳穴,轻哼了一声,“要不咱们三个单独走吧,本来也没有他们什么事儿啊。 而且有咱们两个在,只要提高些警惕,定能保护好阮姑娘的。” 安岁岁一听就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她和阮梨初是雇主,他是押镖的,他们三人才是最名正言顺的。 而阮玉棠等人还有萧长赢,都是半路加入的。 净添乱。 那边两个人还在激烈地交锋着! 其中一人身穿一袭雪白的长袍,身姿飘逸;另一人则穿着鲜艳的红色衣裳,动作矫健敏捷。 他们手中各自紧握一把锋利无比的长剑,挥舞起来犹如疾风骤雨般迅猛快捷。 那两把剑闪烁着寒光,就像两颗流星在夜空中急速飞驰,瞬间划破黑暗,留下璀璨而耀眼的轨迹。 两道光芒相互交织、碰撞,每一次交锋都伴随着清脆的声响,犹如雷霆万钧,震撼人心。 一时间竟难分高下。 安岁岁在马车旁看着那两柄剑剑影相搓,如此惊心动魄的对决,若是换作从前,她定要上前请教一番。 可眼下她哪里有心情看什么剑招和剑风,她只觉得烦躁和压抑。 “你去告诉他们,若是再打,咱们三个就先行一步了!这样他们可以在这里打个够。”安岁岁眯了眯眼,愤愤道,心中的气儿不打一处来。 她本是好意,如今却变成了这样。 温年说的一点没错,还是他们三个人的时候轻松。 正郁结间,温年与裴征白方,以及那两个打的“如胶似漆”“难分难舍”的高手都返了回来。 安岁岁不吱声,就那么看着阮玉棠和萧长赢,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尴尬。 就在这时,马车中传来一人的声音,带点倦怠中的嘶哑,“我怎么睡着了。”似乎还打了个哈欠。 安岁岁透过车窗道:“初初我在这呢。”说完后,回身再次对众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那意思不言而喻。 小姑娘已经够脆弱了,若是让她知道他们打架的事儿,恐怕会被刺激的更脆弱。 不过,阮梨初还是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 第50章 一次性甩掉两个人 乌黑的夜上印着一轮月亮,夜已经深了,只有草丛里蛐蛐的叫声。 考虑到阮梨初的身体状况,今夜没有急着赶路。奈何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最后只好选择在野外驻扎休息。 简单膳食过后,安岁岁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而阮梨初则因着中午睡了一段时间,翻来覆去的好久都睡不着觉。 外面火堆火焰燃的正好,她便起了到火堆旁坐坐的心思。 火堆是半个时辰以前温年刚加的柴,火势还比较旺。 几个男人皆围坐在火堆旁,温年正在用一根树枝挑火,白方和裴征窃窃正在私语,而阮玉棠和萧长赢则在默默无语。 听到阮梨初的声响,阮玉棠直了直身子道:“睡不着?” 阮梨初苦笑,“嗯。” 阮玉棠看她也坐了下来,神色有些犹豫,“你的身子......好一点了吗?” “不妨事的,多谢阮公子关心。”阮梨初垂着眼眸轻声道,拿起一根树枝也学着温年挑火。 阮玉棠的眼神暗了暗,一听阮公子这个称呼,他的心头就有些不舒服。 她对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疏远,即便他们已经相识这么久了,即便他对她还......不错。 阮玉棠偏过头去,不再出声。 空气安静下来,只有火苗在往上窜,偶尔发出“滋啦滋啦”的响声。 阮梨初望着跳跃的烛火出神,她的思绪缠缠绕绕,又想起了昏睡前听到的安岁岁的那句话。 耽误的时间越久,被砍头的风险就越大。 阮梨初不敢拿阮玉棠的生命做赌,毕竟那大暴君残暴不仁。 抿了抿依旧没什么血色的唇,阮梨初神情犹犹豫豫,手指下意识攥着自己衣角拧了拧。 一切皆落入了阮玉棠的眼里。 “阮姑娘,你怎么了?” “我没事,多谢阮公子关心。” 阮玉棠正为这一声又一声的“阮公子”愁闷呢,没成想一直沉默不语的萧长赢开了口。 “阮姑娘和阮兄都姓阮,当真是有缘。” 萧长赢暂停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扬,又道:“要不是阮姑娘一口一个阮公子,我差点以为你们是兄妹呢。” 阮玉棠灵魂被扯了一下,他知道萧长赢是故意刺激他,就像那会两人交手前,萧长赢说的话那样,都是故意为之。 萧长赢说:“若不是为了阮兄你,阮姑娘也不会遭这个罪。” “为了我?” “看来阮兄还不知道啊,阮姑娘她之所以决定日夜兼程的赶路,就是为了让你能早点赶回京城。” “你是如何得知的?” “我是如何得知的你不用管,你只需要知道我说的是真的就可以了。”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就更不能先行一步了,不然岂不是糟蹋了阮姑娘的一片心意?而且......如果我主动离开,怕不是正称了某人的心吧?” 萧长赢又道:“阮兄何必阴阳怪气?阮姑娘是个很优秀的姑娘,她聪明、睿智、独立、勇敢,我欣赏她有何不妥?” “真正欣赏一个人,不是你那种表现。” “我做了什么,又是什么样的表现,无需阮兄你来评判。只要阮姑娘唤我萧大哥一天,我就会护着她一天。” 后来他们彼此谁都没有再多说一句。 直到温年来了句,“阮姑娘她太累了,希望她多睡一会。时间很充裕,不如咱们找点儿事儿做?” ...... “嗯,我也觉得和阮公子挺有缘的。” 阮梨初的一句话,将阮玉棠的思绪拉回到了此刻。 沉默片刻后,他才低声道:“若说有缘的话,萧兄不是也和我们很有缘么?你看我们要回京都,恰巧你也是要去京都; 我们住那家客栈,恰巧你也投宿了那家客栈;更巧的是午夜时分还能在门外遇到。这不是有缘是什么?” 萧长赢毫不掩饰地觑了一眼阮玉棠,“看来阮公子这是对晌午切磋结果不满意啊,要不然,咱们这会儿再打一架?” 坐在阮玉棠右侧的温年有些心塞。 他用性命发誓,他之前提议找点事儿做指的是他们几个男人去山上猎兔子,因为安岁岁喜欢毛绒绒的东西。 谁成想,这两个人一言不发就直接拔剑相向了。 而这会,萧长赢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明明大家都默认守口如瓶的事儿,他非要提这么一嘴。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 阮梨初眼睛慢慢地从一个人移动到另一个人,在每一个人身上停留两到三秒钟时间,最后锁定了萧长赢。 “打架?萧大哥和阮公子晌午为什么要打架?”阮梨初问道。 “简单切磋而已。”萧长赢依旧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当真?” “不信你问阮兄。” 阮梨初半信半疑地看向阮玉棠,目光中满是询问。 “嗯。”阮玉棠的声音有些微微沙哑。 阮梨初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会儿,手中的树枝无意识的在地上划来划去。 自打听到白方的话后,她寝食难安,在休整的时候也曾找过机会向阮玉棠提出分开,可每次都被他否了。 打架这件事倒是莫名的给她递了个由头。 良久,她扔掉了手里的树枝,起身道: “天亮后,阮公子你们三人就启程上路吧,莫要在我们身上浪费时间了。有那打架的功夫,良驹都可行几十里路了。” 话音刚落,阮玉棠正想说点什么,孰料被萧长赢抢了先。 萧长赢扫了阮玉棠一眼,慢悠悠地开口,“阮姑娘所言极是。” 可让他,也让众人万万没想到的是,阮梨初转身前,又说了一句: “还有萧大哥,我近日身子欠佳,要在下一个县城多滞留些时日,就不与你同行了,天亮后咱们也就此别过吧。” “隐形人”温年,闻言,在心里对阮梨初悄悄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她!一次性甩掉两个人!干得漂亮! - 阮梨初钻进马车里后,长长舒了一口气。 那个萧长赢,身上充满了危险的气息,若不是因为他曾经救过她的命,她早就撵他走了。 而阮玉棠,为了他的项上人头好,她也得把他“撵走”才行。 她已经说的那么明白了,想来,天一亮他们就会离开了吧! 第51章 死乞白赖 马车外,男人们席天席地而睡,白方裴征交替值岗以防野兽或者不明人士偷袭,火堆时不时的被添进几根柴火。 马车里,阮梨初仍旧夜不能寐。 耳边响起了安岁岁轻微的鼾声,想来这几日她也是累坏了。 好在这苦逼的日子刚才已经被终结了。 接下来她们就可以不再匆忙,放慢脚步,顺便欣赏欣赏沿途的美景了,也不枉她辛辛苦苦走这一趟。 摸了摸包袱里提前准备好的几张纸,阮梨初眼神放空。 原来,已经有三四天没梦到野男人了。 上一次,她被雷声惊醒,有好多话还没来得及问,后来便养成了空闲时就写写字的习惯。 一来是提前准备共梦见面时要问的话,二来么,就是练练字。 野男人那一手好字,与她的一手“狗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给阮梨初的视觉以及幼小的心灵都带来了强烈了冲击,她自惭形秽的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 巧的是,有一次休整时,她正伏案写字,恰巧被阮玉棠看到了。 阮玉棠当时的那个表情,阮梨初觉得自己能记一辈子。 他眉头紧皱,嘴角微抽,下意识地揉着眉心,连掩饰尴尬时的咳嗽都带着颤音。 想来,她那歪七扭八、犹如蚯蚓般扭曲的字迹,在他眼里可能还不如一个四五岁的孩童水平。 这更坚定了要好好练字的决心。 不会的东西,她可以学;写的不好,她可以练。别人会的东西,她总有一天也会学会! 因此,不像安岁岁那般每次休整的时候都会去找温年玩,练字成了她这几日的日常。 后来,阮玉棠特意为自己的失礼道了歉,并许诺等到了京都后要亲手教她写字。 阮梨初当然知道写字这个东西,不是靠她自己瞎琢磨就可以的。 但即便如此,也不用他教。 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会写字的教书先生还不好找么? ...... 收起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不知过了多久,阮梨初渐渐有了睡意,随后慢慢的进入了梦乡之中。 这一晚,仍旧没有见到野男人。 第二日一早,阮梨初被一阵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吵醒,整个人都是懵的。 听到那两个熟悉的声音后,更懵了。 是阮玉棠和萧长赢! 他们......怎么还没走?! 非要她说一些扎人心的狠话才能走么? 而且没离开也就算了,扰她清梦又是何意? 越想越气,越想越烦,阮梨初简单收拾了一下,便直接跳下了马车。下车时还因为过于气愤,险些摔倒。 安岁岁连忙一个箭步冲过来扶住她,边扶边说:“初初,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坏消息是他们两个一个都没有离开,好消息是他们承诺以后绝不再打架,我说的可对?”阮梨初想都没想直接道。 安岁岁呆呆地看着阮梨初,久久未合上嘴巴,还是阮梨初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才回了魂儿。 安岁岁惊愕道:“你怎么知道的!” “这还用猜么?那么大的两个人杵在那里像木头一样,想看不到都难。” “那你怎么能猜到承诺的事儿?” “他们脸上写着呢。”阮梨初扯了扯嘴角,缓缓吐出几个字,声音不咸不淡,大约跟她的心情一样。 一想到她的游山玩水计划还没开始便“胎死腹中”,她就感觉一口气憋着上不来。 而这口气上不来导致的最直接的后果就是,阮梨初目不斜视,径直走到了那两个木头面前。 “两位大哥执意不想离开,究竟所图为何?” 她的嗓音本是娇娇软软的,但此刻说出来的话却冷冽的如同冬天的寒风,在场的众人谁都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 阮玉棠被阮梨初鹰眼一般的视线看得头皮发麻,良久,男人开口,“担心你的安危。” 阮梨初平静的嗯了一声,转而看向另一个人,“那你呢,图什么?” 短短几个字,却比上一句更让人听得脊背发凉。 “同阮兄一样,担心你的安危,怕你落入坏人的手里。”说罢,萧长赢拍了拍阮玉棠的肩膀,泰然自若。 阮梨初睨了一眼萧长赢收回来的手,轻轻颔了颔首。 她说不出到底哪里有问题,但直觉告诉她,这个萧长赢绝对不简单。 初见他时,他高冷淡漠;再见他时,他热情似火。 常言道:人有千面,心有千变。 在不同的时间和环境下,心境、感受以及想法都会有所不同。 这世上确实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但性格变化如此之大,她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另有目的。 甚至有时候她都怀疑萧长赢是不是所谓的双重人格。 ...... 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阮梨初如果不留下他们,倒显得有点不知好歹了,尤其是阮玉棠。 虽然二人都是她的救命恩人,但严格意义上来讲,又不一样。而且人家为了保护她还担着砍头的风险。 叹了口气,阮梨初甩了甩头,将那些想不通的事情抛之脑后,说道:“走吧,早一点到京都也好。” 说完就转身回了马车。 阮玉棠凝着目光看了她很久很久,直到身影完全消失后,他才对萧长赢开了口。 “多说无益。你若是安分,咱们相安无事;你若是有歪心思,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阮兄是以什么身份和立场来说这些话呢?兄长,亦或者是......” “这与你无关。” “巧了,这句话我也想对你说。我有什么心思,与你无关。” 置于二人身侧的温年实在看不下去了,他插嘴道: “要不你们再大声一点?最好像刚刚那样把阮姑娘吵醒!到时候看你们还怎么‘死乞白赖’留下来!” 一大早,两个人看对方谁都不打算走,差点又打起来。 还是安岁岁提了一嘴,说阮梨初最不喜欢聒噪的男人,他们才“昧着良心”做承诺说“不动嘴也不动手”。 而至于安岁岁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是基于野男人。 这几日,阮梨初天天练字,练的都走火入魔了,无论她在一旁怎么劝,阮梨初都停不下来。 细问之下,才知道阮梨初是想以更好看的字在梦中和野男人“沟通”。 瞧瞧!她就知道! 满脑子都是希望将自己好的一面展现给“安静”的野男人,不就是说明她阮梨初不喜欢聒噪的么! - 三个时辰后,阮梨初被摇摇晃晃的马车晃的昏昏入睡。 没多久,就见到了那个传说中的“不聒噪”的人。 第52章 不是狗男人 当看到那一身墨绿色衣服时,阮梨初便知道,这里是梦境中的马车。 迄今为止,无论场景怎么变,她的衣服都是那套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衣服。 即便上次她睁开眼的时候,是在床上,穿的也还是之前的衣裳。 只不过她当时没有反应过来,或者说她的潜意识已经默认习惯了,就没有过多在意。 偶尔有时候,她在想:既然地点可以发生变化,那是不是说明某一日着装也会产生变化。 正如场景变化的契机是她离开了桃源村,那有朝一日会不会再有一个新的契机使梦境再发生什么变化。 隐隐的,她竟有些期待。 当然,衣服变了,就说明她一定会等到野男人。 而事实也证明,果然是如她料想的这般,没多久,野男人就“嗖”的一声,出现在了马车里。 阮梨初看着空降的男人,丝毫不感意外,她指了指他身后的马车门,意思不言而喻。 她老早就想试试,这马车有没有所谓的结界。 男人转身推了推马车门,纹丝不动,而后又推了推窗,仍旧是一点儿缝隙都没有。 阮梨初满脸失望地叹了口气,不过转念一想这马车是在行驶中的,如果能推开倒确实是有点诡异了。 难道外面的裴征要“虚化”成一团马赛克么?毕竟他们的共梦,可是从来都不带外人玩儿的。 无人驾驶的马车,蛮离奇的画面。 ...... 陆谨愣了下,见小姑娘耷拉着脑袋,有些不明所以。 顺着她的眸光,他看到了小桌上的字。 那是阮梨初不久前写的,写的是李清照的《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 陆谨饶有兴致的在心里念出声,当念到“浓睡不消残酒”时,他眼前一亮,而当念到“绿肥红瘦”一句时,他的眼中迸发出无比璀璨的光芒。 唰的一下,阮梨初的小脸涨的通红,她连忙抓起笔飞快的写着:“这不是我作的词,我没有这个水平。” 她不想当“文抄公”,尤其她这一手字,还直接把人家的词拉低了档次。 纸上的字,还是一如既往的丑。 甚至由于书写的人过于着急,“划”的太快,而丑的更上一层楼。 男人似乎并没有因这首词不是她作的而失望,他执过她手中的笔,写道:“篇幅虽短,但含蓄蕴藉、意味深长,好词。” 顿了顿,男人抬眸看向小脸通红的小姑娘,又写道:“不是你作的也无妨,因为我也作不出来,咱们二人一个水平。” 阮梨初控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脸上的神色既紧张又兴奋。 心里一直压着的那块无形大石,终是被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炸碎了。 她还以为“这词不出自她手”他会失望,她还以为“她没有水平”他会嘲讽她。 怎知他非但没有,还说他自己也与她一个水平。 上一次的“龙凤舞泣鬼神”还历历在目,这一次的“一个水平”更是让阮梨初对野男人另眼相看。 仔细回想一下,似乎自从她离开桃源村开始,野男人就不再那么“疯”了。 如今更是能温和地坐在这里,和她聊天。 一刹那间,阮梨初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让她心生畏惧的男人,试图从他的表情和言行中找到答案。 然而,除了那一抹淡淡的微笑和关切的眼神外,她一无所获。 可事实上,阮梨初不知道的是,陆谨心中已经翻江倒海。 小姑娘看他的眼神好像变了! 小姑娘似乎不再那么排斥他了! 她为何会有此改变?是他做了什么还是她做了什么?他怎么一点印象没有了...... 记忆里,他好似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啊! 陆谨正深思呢,就见小姑娘拿着笔,又写道:“我的字这么丑,我真的太郁闷了。” 其实阮梨初原本想写的是惆怅,不是郁闷。但“惆怅”二字的繁体版,她不会。 原主很多字不会写,导致她也不会。 不过,她作为一个现代人阅读起这里的字来倒是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男人嘴角仍旧是淡淡的笑容,良久,他才执笔回应道: “小时候,别人上学堂的时候,我还在为饱腹而奔波,后来我学会了写字,但写的也很丑。” “我娘便拿着鞭子抽我,督促我练字。” “那段日子,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光。” “我希望你不要像我那样,强迫自己去做一些不喜欢的事情。如果你当真不喜欢这些,那就不要勉强自己。” “字的美丑,代表不了什么。” 阮梨初被男人写的话惊呆了,目瞪口呆,怔在那里。 她越来越觉得不认识他了。 也越来越发觉他和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他是个有故事的人,或许还像她一样,是个往事不堪回首的人。 野男人,是不是也像她一样,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人......呢...... 阮梨初迷惑了。 她的目光不自觉的就在男人的身上流连。 陆谨自然是一眼不落地将小姑娘的表现尽收眼底,一个念头忽然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好像很久没捏过她的脸了,久到他已经快要忘记了这娇娇软软的小丫头是什么滋味。 陆谨这样想着,手比脑子反应的更快,直接捏上了她的脸,手感还是如从前那般软糯。 然后他就没忍住在那张小脸上又捏了几下。 阮梨初:...... 就知道,这家伙还是死性不改。 阮梨初“啪”的一声打掉男人的手,不满地撇撇嘴。 话锋一转,写道:“我叫阮梨初。” 男人轻轻地点了点头,似乎真的并不想再对她做什么别的事情,然后笑着写道: “我知道的。” “你好,阮梨初。” 写完这几个字后,男人放下笔,脸上带着微笑,缓缓伸出了右手。 阮梨初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种感觉就很奇妙! 他记得初见时她说的第一句话,他模仿着初见时她打招呼的动作! 原来他记得每一个细节! 原来他不是没良心的......狗男人啊...... 忽地,阮梨初瞬间反应过来,她连手都没来得及和他握,快速在纸上写道:“你叫什么名字?” 第53章 绝不做妾 “初初,醒醒,醒醒。” 阮梨初在安岁岁的呼唤声中,迷茫地睁开了双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安岁岁的那张胖乎乎的小脸,再往旁边看两眼,便是熟悉的马车。 下一秒,双眸又闭上了。 造孽啊! 从前被磋磨的时候,她次次都希望能被什么声音吵醒而从梦中脱离出来,结果每次都事与愿违。 而今进行到关键时刻了,却遂了愿。 阮梨初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紧紧闭合着双眼强迫自己二次睡去,结果越集中注意力越无法入睡,越想睡就越精神! 无奈,她再一次睁开了双眼,就看见一张放大的脸出现在眼前。 阮梨初顿时被吓了一跳,伸手就想推开,谁知手刚伸到一半就被抓住了。 安岁岁神情异常严肃,看起来像是发生了什么很严重的事情,道:“你是初初么?” 阮梨初:“......” 不知怎的,这话莫名让阮梨初想起前世曾看过的段子-----不管你是谁,请你立刻从她身上下来。 敢情,安岁岁这是怀疑她被夺舍了。 阮梨初忍俊不禁,将手从对方手里解放出来,伸了个懒腰,“我不是初初还能是谁?” “不是,你很奇怪你知道不!刚刚你明明是在做噩梦,手舞足蹈的,我怕你撞到哪里受伤,就将你唤醒了,结果......” 安岁岁停了一下,接着说,“结果你倒好,醒了之后一脸幽怨的看着我,就好像是做了什么美梦被我打扰了一样。” “呃......”阮梨初尴尬地揉了揉鼻子。 她这次做的还真不是什么噩梦,至于为何看起来手舞足蹈的,想来是她那会正激动的“划拉”字问人家名字呢。 “更离谱的是,你还想接着睡!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听说有人做了噩梦还想接着做。” “额......” “初初,你不对劲,很不对劲。” 看着安岁岁那一双布满疑惑的双眼,以及那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阮梨初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说道: “我梦到野男人了。” “我猜到了啊,一直以来他不都是你的噩梦么?所以我才及时将你唤醒的!可......” 正是因为猜到了,所以安岁岁才更觉得奇怪了。 不,确切的说她是早就察觉到了阮梨初的异样。 要知道,以前的阮梨初可不是这样子的啊! 她总是会时不时地提起做梦,抱怨野男人总是吓唬她,但现在却变得几乎不再提及任何关于野男人的事情。 而且还为了和野男人好好沟通而没日没夜的去练什么字。 更离谱的是,她现在竟然还开始贪恋“噩梦”了! 安岁岁探究的目光落在阮梨初的身上,只等着她开口。 阮梨初欲言又止,显得有些犹豫不决,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内心真实想法。 一方面呢,这段时间以来,她确实鲜少梦见那个他了;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如今即使偶尔入梦,那些梦境也已经不像往昔那样让人感到恐惧和害怕。 在面对野男人的时候,她既有些惧怕,但似乎又不是特别害怕。 甚至在与他相处的过程中,还对他产生了好奇,当然,也逐渐摸索到了一些应对之策。 安岁岁微微眯起双眸,她仔细观察着眼前之人的举动。 只见小姑娘眼神飘忽,有些不知所措,白皙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这种无意识的动作让安岁岁心中顿时明了-----眼前人这是又开始紧张了。 扶了扶额,安岁岁真的是拿阮梨初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开口道:“让我猜猜,你是不是对野男人动心了?所以才会舍不得离开梦境?” “没有!不是!”阮梨初立即摇了摇头。 她哪里就动心了?只不过是不像从前那般而已。 安岁岁眉毛一挑,“既然什么都没有,你紧张什么呀?” “我是不知道怎么说。” “那就慢慢说,咱们之间又没有什么秘密。” 阮梨初嗯了一声,“这事儿得从咱们离开桃源村开始说起。” ...... “哇~”“哇哦~”“哇哦哇哦~” 安岁岁听完之后,哇哦了好几声,一声比一声情绪递进。 阮梨初连忙打断了她,瞪了她一眼,“别哇哦哇哦了,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安岁岁嘴角含笑,露出一丝狡黠,“我宣布,我收回客栈时说的话!” 阮梨初:“......”谁还记得她客栈里说了什么啊。 “总之,你可以喜欢他,但还是要等见了面再喜欢!现在什么都不了解,你若是动心很有可能会受到伤害!” “我没有动心呀,顶多算是对他很好奇而已。” “对一个男人产生了好奇心,那就是身心沦陷的开始,话本子里都这么写。” 提起话本子,安岁岁又想起了刚刚看的那本《你养外室是吧?那我也养!》,那个男主角一心想拥有“齐人之福”,养了十几个外室。 越想越无语,安岁岁又道:“而且像野男人那种,要模样有模样,要家世有家世的,说不定早已经娶妻生子了!外室也有可能有十几个!” “十几个?这么厉害?”阮梨初有点懵,十几个外室是什么概念。 “你个小糊涂蛋!重点是十几个么?重点是野男人可能已经有家室了!难道你要去给他做妾?” 阮梨初有点懵,不明白话锋怎么就变成了做妾。 但有一点她可以确定,她绝不做妾。 阮梨初拍了拍安岁岁的手,说道:“这点你放心,我可以保证,此生我绝不做妾!” “没错!” “而且,我也不允许我的夫君纳妾。” “太对了!像我阿爹阿娘那样,一辈子只守着一个人,多好!” “一生一世一双人,多让人羡慕呀!” “那可不!我给你讲啊,当年我阿爹......” 马车里,两个小姑娘叽叽喳喳聊的如火如荼,嬉笑一片,谁也没有注意到马车早已经停了下来。 马车外,温年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阮玉棠则瞥了一眼萧长赢,发现对方也在睨他。 两个人目光相撞,旋即又快速分开,各自有着各自的心事。 ...... 这一次,虽然仍旧是快马加鞭的赶路,但偶尔还是会住一次客栈。 在历经了七八个日夜后,一行人到达了距京都大概四五日车程的阳城。 舟车劳顿这么长时间,阮梨初决定带大家好好休整一番,顺便兑现自己做东的承诺。 惠丰酒楼里,他们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坐了下来。 阮玉棠刚落座,便看到门口处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54章 阮娇娇 阮梨初还没坐稳,就看到阮玉棠快速起身飞速走了出去,裴征和白方二人紧跟其后。 余下她和安岁岁几人面面相觑。 人不齐,阮梨初也不好叫小二点菜,只好研究起这酒楼的装潢。 不多会,阮玉棠的身影便重新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的只有裴征,并未见白方。 带着探究之色,阮梨初定定地望着他,就看到他快步走到了自己身边,而后十分理所当然的模样,在她身旁坐下。 “点菜了么?”阮玉棠道,半点没有想解释的模样。 阮梨初对此心照不宣,人家是官儿她是民,不该问的别问,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 “正准备点呢。” 一听阮梨初说这话,安岁岁紧接着便高呼一声:“小二,这边,点菜。” 很多事情阮梨初不喜欢出头,安岁岁很了解她,所以这种振臂高呼点菜的事儿,都由她来办,她也很乐意充当这样的角色。 最后,仍旧是如之前那几次那般,点的都是酒楼的拿手好菜。 不远处的一家客栈里。 白方恭敬的作揖,“属下白方,参见小姐。” “二哥竟也在这阳城!”被唤作小姐的女子语气有些激动。 “是的小姐,二公子是今日刚到的阳城,刚刚在街边看到您贴身丫鬟的身影,才知道您竟然也在这里。” “那我二哥他人呢?怎么没见他?” “公子......公子他有要事要处理,稍后会来找您,他......他特意派属下先过来知会您一声。” 女子一愣,似乎反应过来些什么,问道:“要事?这日子,二哥他不是早该到京都了么?” “路上遇到了一些事,耽搁了一段时日。” 女子哦了一声,白皙纤细的手指捻起一块丫鬟刚刚买来的桃花酥放进了嘴里,笑眯眯的品尝起来了。 白方见状,躬身退了出去。 他的直觉告诉他,如果他家小姐和阮姑娘碰上,怕是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想来他公子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在确认了丫鬟的身份后,选择让他这个下属先到这里来。 而不是直接现身,更不是让小姐去找他。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他家公子想陪人家小姑娘用膳。 - 用过饭后,安岁岁吵着要出去逛逛,阮梨初有些累并不是很想动,便让温年陪着这个一刻都闲不下来的人。 而阮玉棠在与众人用完饭之后,便没了踪影。 不过走之前倒是特意将裴征留在了她身边,美其名曰“由裴征暂代他的角色。” 阮梨初当时垂眸想了好久,也没想明白,他阮玉棠到底是什么角色。 还是一旁的萧长赢说了句,“阮姑娘莫要怕,即便阮兄不在,不是还有你萧大哥我么”,她才回过神。 于是她接下来想的事儿就变成了,她什么时候害怕了,她怎么不知道。 阳城很是繁华,他们脚下的这个地段可以说是中心地带,客栈星罗密布,商铺纵横交错。 但阮玉棠根据白方的提示,还是很快就到了妹妹的落脚之地。 “娇娇。” “哥哥!你来了!” “娇娇怎么会来阳城?” 被唤作娇娇的女子,正是阮玉棠的妹妹,镇国将军府的小姐,阮桃,娇娇是她的小字。 “姑母近日来信说她身体有恙,于是我便奉母亲之命来探望姑母,给她送些药材补品。” 阮玉棠一愣,这才反应过来,阳城离姑母所在的江州很近。 “那你如今这是要?” “要回京呀!哥哥你是什么时候启程?在阳城还要停留多久?娇娇和你一同回去。” 阮娇娇,人如其名,身姿娉婷,人比花娇。 若非要说哪里与名字不相符的话,便是她的身形比较高挑修长,不符合“娇小”的标准。 与京都一众高门贵女站在一处的话,属于“视野比较好”的那一个。 娇娇,娇娇。 莫名的,阮玉棠的眼前浮现出阮梨初的身影。 那个小姑娘......怕是要比阮桃矮上半个头,倒是比阮桃更像“娇娇”。 “哥哥?” 阮桃伸手在阮玉棠眼前晃了晃,就这仍旧没有拉回他的神思。 阮桃又道,“阮玉棠!”声音中明显带了丝愠色。 “嗯?什么?” “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嗯,听着呢。我在这里还有些要事要处理,你先回去,告诉母亲我很快也会回去的。” “那我与你一起吧,反正我也不着急,在阳城多待些时日也无妨。” 阮玉棠神情滞了一瞬,旋即道:“好,等哥哥忙完要事就来找你。这是银票你拿着,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就买。” 阮桃撒娇似的晃了晃阮玉棠的手臂,柔声细语道,“哥哥真好!不怪别人都羡慕我有个好哥哥!二哥是全天下最好的哥哥了!” “莫要胡说,难道大哥对你不好么?” “好是好,就是大哥常年在北边,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我都快不记得上次大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了。” 阮玉棠轻嗯了一声,眼前又不自觉浮现出了阮梨初的身影,那个与大哥有些相似的姑娘。 不知道若是阮桃见到了,会做何感想。 ...... 傍晚的时候,阳城下了一场小雨。 阮玉棠返回客栈的时候,阮梨初正窝在房间里练字。 小姑娘好似对练字这件事特别执着,几乎是一有闲暇时间便用来练习。 一想到那天小姑娘瘪着嘴,对他说“不用你教!”,他就后悔的肠子都打着青结。 裴征尽职尽责的守在门口,连他自己的亲主子都拦,“阮姑娘说了,她不想被打扰!” 阮玉棠:“......” 很好,是他的手下没错了。 就这气势,萧长赢肯定也是同他一样,被死死的拦住了。 “主子,你回来了,那我是不是不用再在这里守着了?” “接着守吧,你很适合,你最适合,没有人比你更适合。” “好的主子,那你回去吧,阮姑娘不想被打扰!” “......” 屋内,阮梨初弯起了唇角,觉得这主仆二人的对话很是有趣。 宣纸上,是她最近在练习的一首诗,《登鹳雀楼》。 而之所以选择这首诗的原因,是她想把它送给某个男人。 可惜的是,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 第55章 暴君更暴躁了 京都,皇宫。 朱红色的宫墙内,梨花落了满园。 梨花本是四月开,不到月余便会落,今年也不知怎的,比往年晚了许多。若不是昨日疏疏几阵风,或许仍旧不会掉落。 此刻,御花园的路上落满了银雪似的残花。 一阵微风袭来,飘动的梨花瓣像流动的飞雪,显得分外清新,让春光都有了清凉的味道。 崔明昌跟在缓行散步的陆谨身后,再一次对“梨花洁白似雪”有了深刻的理解。 他正想着呢,就听到陆谨长叹了一口气,幽幽开口,“这花,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呢?” 这语气?崔明昌觉得倒是比清凉更清凉。 不,与其说清凉,不如说是瘆人。 蓦地,崔明昌陡然睁大了眼睛,这......他家陛下这话里的“花”指的不是梨花吧? 应该不是。 对的,绝对不是! 他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现在仔细想想,可不就是这么回事么。 也幸亏他的嘴不快,要不然怕是要直接来一句:“回陛下,这梨花明年还会开。” 想到这里,崔明昌偷瞄了陛下一眼,见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眸光却紧随着飘动的“雪花”,似是非常惋惜这梨花凋落后再也看不见满庭芬芳。 崔明昌迟疑地接了一句:“陛下,奴才觉得,只要心中有花,定是会常相见的。” 闻言,陆谨睨了他一眼,凉凉地道:“说的不错,你倒是颇有些沧意大师的风范。” 崔明昌心底骤然生出一股寒意,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做错了一件事。 他家陛下已经连续好几日没见到阮姑娘了! 他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 情急之下,“咣当”一声,崔明昌直直跪了下来,“陛下,奴才知错了!” “哦?你错哪儿了?”陆谨脸上并未有任何波澜,他望着崔明昌那张懊恼的脸,连日来郁结的心情倒是舒缓了些许。 “奴才......奴才不该......”崔明昌支支吾吾,话都说不利索。 也不怪他如此胆颤心惊,前日有个小太监就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就是直接被打死了。 虽然陛下不至于也打死他,但他不该的地方他不敢说出来啊! 关于阮梨初的事儿,只有他和几个暗卫清楚,哪怕是太后也只知道陛下有意中人而已。 除非他崔明昌不想要这颗脑袋了才敢大庭广众之下说点什么。 “奴才......”崔明昌忽地灵机一动,“奴才不该学大师讲话!” 陆谨眉毛微微挑了一下,看他的眼神里并没有杀气,反而带着一丝逗弄,“好学是好事,不过么......” 崔明昌身体控制不住的哆嗦,连自家陛下的语气都没有留意到。 陆谨低头瞥了一眼地上的崔明昌,“不过你说的话,朕很爱听,行了,起来吧。” “谢陛下。”崔明昌站了起来,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 最近,他真的是太难了。 本来自家陛下就是喜怒难辨,好不容易有了阮梨初这姑娘之后改善了许多,结果陛下做梦的次数却越来越少,间隔也越来越久。 不久前,陛下安排好了一切事宜,随后就踏上了亲自寻人这条路。 可谁都没想到的是,没过几日,陛下就回来了。 别人自是不知道陛下去做什么了,但他崔明昌知道,几个暗卫也知道,所以最意外的人非他莫属。 好在陛下并没有对他隐瞒,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自家陛下意识到了一个一直以来都被忽视掉的关键。 那就是,阮梨初,并不在原来的那个神秘小山村了。 马车与客栈,无一不表明小姑娘在做什么,结果陛下却只意识到了共梦地点的变化,没察觉最关键的东西。 为此,陛下还讽刺自己,说自己愚笨。 但崔明昌不这么认为,他认为自家陛下之所以忽略了那个关键,是因为潜意识里就没有想到小姑娘会离开。 而且每次入梦时全部重点也都是阮姑娘本人身上,自是容易忽略一些别的东西。 好在他家陛下这次不“愚笨”了,推断完马车与客栈后,又通过最近两次梦中小姑娘的表现,推断出小姑娘的目标很可能是他。 于是,离开没几日的人,又重新出现在了皇城。 可回来之后,陆谨的心情非但没有变好,反而更暴躁了! 据他的不完全统计,几日内,已经死了一个小太监和一个小宫女了。 原因么,无他,只因为阮姑娘她失踪了!不是一日,不是两日,也不是三日,而是足足七八日! 陛下不暴躁才怪! 而那些个不长眼的奴才又非要在这个时候犯错......都是命。 回过神来,崔明昌垂头跟在陆谨身后,大气儿都不敢喘,心里则默默祈祷着诸天神佛可以保佑阮梨初快点现身。 离开御花园后,陆谨漫无目的的走着。 看着地上的花朵在风中摇摆,池塘里的鱼儿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陆谨也有点怀念宫墙之外了。 这皇宫的生活,是真的无聊至极。 - 下了一整晚的小雨后,阳城的空气中填满了湿润的气息。 安岁岁皱着眉头,细细观察着阮梨初的面色气息,半晌后才眉目舒展,道:“昨夜可把我担心坏了!” 阮梨初轻笑道:“我又不是怕下雨,只是惧怕雷声而已。” “我知道,小时候你就这样,一打雷就恨不得钻进百里师父的怀里,胆小鬼哈哈~” 阮梨初的师父名为百里樱,因为阮梨初唤她师父,所以安岁岁也跟着唤师父。 这段记忆阮梨初没有,她嗯了一声便没再说什么。 原主与她,不仅名字相同,相貌也几乎没什么差别,就连行为方式和生活习惯也存在很多共同点。 有的时候,阮梨初都在想,这里该不会就是她的另一世吧? ...... 安岁岁打开窗,微风裹着带有青草清香的空气迎面吹来,令人心旷神怡。 她转身拉过阮梨初的手臂,“今儿无论说什么,也不许你再闷在屋里了!好好的一个小姑娘,整日憋在屋里,像什么样子!” 连续几日未见到野男人,阮梨初也有些愁绪在心间,所以她原本也是打算要逛逛这阳城的。 而且这段时日,除了赶路就是赶路,还一次都没有逛过古代的街呢。 “好,留在这里也是心烦,出去散散心也好。” “嗯嗯,走,叫上温年还有阮大哥萧大哥,咱们一块去!” 第56章 一百两银子的簪子 雨后的街道仿佛被洗刷一新,虽早已放晴,但地面仍残留着一些雨水形成的水坑和洼地。 或许正是因为这些积水的存在,使得街道上的行人比往日少了许多,但商贩的叫卖声倒是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阮梨初的手被安岁岁紧紧握着,仿佛是怕她走丢一般,一刻都没有松开过。 二人慢悠悠地走着,有说有笑,时不时的还传出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引得路过的行人频频回头。 不远处跟着的正是阮、萧、温三人。 “初初,这个兔子好可爱!” “初初,这个扇子很漂亮!” “初初,这个糖葫芦真好吃!” 安岁岁的小嘴巴叭叭叭叭个不停,阮梨初被拽着东看看西看看的,眼睛都有点花。 倏地,一个卖簪子的摊位闯进了她们的视线。 “初初,你看你看,这儿的簪子都好特别啊!”安岁岁拿着个簪子细细打量。 阮梨初闻言端详了一番后说,“嗯,是很特别。” 这摊位上的簪子看起来虽然不算华丽,但却个个都雕刻的栩栩如生。 安岁岁手里拿的是一个桃花簪子,而吸引着阮梨初目光的则是一旁一个不起眼的竹子发簪。 簪子通体散发出一种清新雅致的气息,流畅的线条完美呈现了竹子的自然之美,每一处细节都刻画得栩栩如生。 尤其竹节上的小流苏,随着微风轻轻摇曳,更是增添了几分灵动与俏皮。 之所以不起眼,是因为它被放在了最角落的位置。 “老伯,这个簪子怎么卖?”阮梨初问道。 摊主似乎没料到阮梨初会看上这个簪子,他语带诧异道:“姑娘喜欢的是这个簪子?” 阮梨初点了点头,不明白这老伯是何意,若是不喜欢,她何必问价钱。 “一两银子。”摊主笑呵呵,又道,“不过,这簪子能被姑娘看上,也算与姑娘有缘,老伯直接将它送你吧。” 阮梨初一愣,又看了一眼那簪子,她摇了摇头连忙说道:“那怎么行?我不能白......” “拿”字还没说出口,便听另有人说道:“小姐,昨儿个奴婢给你说的那个簪子就在这里。” 阮梨初微微侧目,只见四名丫鬟模样的女子簇拥着一名衣着华丽,珠围翠绕的女子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几个侍卫。 这样穿着打扮的人竟也会来“路边摊”买东西?阮梨初还以为这些世家贵女嫡小姐们都是去那种富丽堂皇的首饰铺子呢。 只一瞬,她就收回了视线,别人是谁长的又是什么样,她没有半点兴趣。 正准备和摊主继续刚刚的话,就见刚说话的那名绿衣丫鬟上前一步,指了指阮梨初喜欢的那个簪子,再次开了口。 “老板,这簪子我们小姐说她要了,这些银子够不够?” 阮梨初定睛一看,好家伙,蛮大的“一坨”银子,就是不知道具体是多少。 她对银子没概念,银票倒是认识的,但粗略估计应该至少有十两吧? 摊主并未应声,绿衣丫鬟便转身走向华衣女子,不知道说了什么后,很快又返了回来。 前前后后,不过须臾。 “问你话呢老板,这簪子,这些银子够不够?若是不够我们可以再加几锭。”绿衣女又道。 阮梨初挑了挑眉,“姑娘,这簪子......” 她刚开口,就被绿衣丫鬟再次打断,“这位姑娘,这簪子我家小姐买了,若是姑娘也喜欢的话,您可以到别处再看看。” “不是,这簪子......” “姑娘这是诚心要和我家小姐抢?”绿衣女不由分说又来了一句。 阮梨初无语极了,她迄今为止还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口呢!压根不给她说点什么的机会! 一旁的安岁岁翻了翻白眼,她大跨步冲到了绿衣女面前,差点把绿衣女撞倒,“怎么,你们有钱很了不起啊?” 脸上挂着蔑视的笑容,绿衣女直了直身子,趾高气昂道:“姑娘若是不服气,咱们可以竞争。” 安岁岁都要被气笑了,明明老板都说了这簪子送给阮梨初了,谁要和她们竞争! 还有那老板也是,一直不吭气,难道是想反悔么?! 思及此,她便控制不住自己的小暴脾气。 谁知她刚想发火,却忽然感受到一只软软的小手在轻轻捏她的手。 安岁岁一怔,侧目看了看阮梨初,见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瞬时明白了阮梨初这是自有对策的意思。 随后,她便退到了阮梨初的身侧,乖乖的闭着嘴等着看一出好戏。 阮梨初很是满意安岁岁现在的理解能力,她转身看了摊主老伯一眼,而后才转而看向绿衣女子。 淡淡说道:“好,那咱们便竞争吧,我出三十两。” 绿衣女嘁了一声,掐着腰,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四十两!” 阮梨初:“五十两。” 绿衣女:“六十两!” 经此一喊,片刻功夫,摊位前就围满了看热闹的人,攒动的人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簪子能卖到这么高的价钱。 阮梨初:“八十两。” 绿衣女:“一百两!” 阮梨初:“你赢了。这簪子属于你们了,一百两,给钱吧。” 绿衣女懵了,瞪起眼睛质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认输了的意思。” “你不是很喜欢这簪子么?” “一百两银子的簪子,只有你家小姐这样的人物才有资格佩戴。” 说完后,阮梨初这才转身看向那华贵的正主小姐。 丫鬟的所作所为都是主子的授意,这点毋庸置疑。 所以一开始,阮梨初的聚焦点就在绿衣丫鬟身上,毕竟人家一个大小姐是不可能掐着腰上前一步来和她争的,那样有失体面。 至于这大小姐到底有没有脑子,她就不清楚了,反正这丫鬟不怎么有就是了。 可让阮梨初万万没想到的是,那华贵小姐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你......你......你是什么人?” 第57章 两支 设想了好几种华贵小姐可能出现的反应,比如赢了“拍卖”后的沾沾自喜; 比如意识到了被耍被激将,但为了维持所谓的体面只能咬紧后槽牙咽下苦水; 再比如不要那劳什子的体面,恼羞成怒直接动手打人。 ......如此,等等等等。 阮梨初在一开始就做好了应对各种后果的准备,却没想到对方会是这样的反应,而且对方说的这话也是越想越不对劲儿。 她是什么人?好奇怪的问题。 再说她是什么人与她们又有什么关系?难道还准备上门揍她不成?那她们恐怕是要失望了。 气氛骤然间变得尴尬起来,看热闹的人中忽然有人半急半笑的喊道:“姑娘,人家问你话呢,问你是什么人,你倒是吱个声啊!” 阮梨初刚想说什么,安岁岁就制止了她,凑近她耳边说话,“别怕,温年他们就在不远处。” 这一句话,阮梨初了然的点头,她倒是不怕,她有理的很。 又看了华贵女子一眼,阮梨初说道:“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姑娘您赢了,一百两,这簪子属于你了。” 有人说就有人附和,阮梨初话音刚落,人群中就立刻有人说道:“是了,是了,一百两的簪子,我长这么大这是头一回见。” 另一人也跟着起哄,“人家有钱,自是不在乎这一百两的!倒是赶紧给银子啊,我还等着结果呢。” 又有一个幸灾乐祸道:“该不会是打肿脸充胖子,拿不出这一百两吧?” “非也非也,依我看这姑娘只是单纯的不想给钱而已。”不知道是哪里又窜出来个声音。 焦点顷刻间转移到了华贵女子身上,倒是阮梨初表情淡淡的,一点儿也不像是事件中的人物。 绿衣丫鬟知道自己惹了祸,腿软的都快站不直了,颤颤巍巍地说道:“小姐,奴婢......奴婢......” 华贵女子好似一点都不在乎四周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她先是看了绿衣丫鬟一眼,而后冲阮梨初点了点头。 “姑娘说的是,一百两而已,区区小钱。” 这一瞬的女子神情淡定自若,宛如一池静水般平静,语气也十分沉稳,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微微上扬的嘴角更是透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似乎告诉人们眼前发生的事情对她来说不过如此。 就好似......绿衣丫鬟的行为与她无关。 也好似,刚才那个一瞬间慌乱不已,说话磕磕巴巴,失态到脸色都有些苍白的人并不是她。 紧接着,女子又对身边另一个丫鬟说道,“红珠,付钱。” 叫红珠的丫鬟立刻拿了一张银票交到了摊主的手里,摊主看都没看那银票,只是默不作声的将簪子交到了丫鬟手里。 一百两可不是笔小数目,尤其还用来买一个普通的簪子。 所以,丫鬟刚把簪子拿到手,围观人群就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热闹,或幸灾乐祸,或添油加醋。 “啊?还真给一百两啊!” “可不是么!明显是被别人将了一军,竟然老实的给钱了。” “不给怎么办?堂堂一个大小姐,如果赖账,传出去那可就丢人了。” “啧啧,有钱人家的小姐出手就是阔绰!” “看着眼生,应该不是咱们本地人。”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张三我啊今儿也算是开了眼喽~” 在一片嘈杂喧闹、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身着华丽衣裳的女子再次对着阮梨初微微颔首示意,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动作极其干脆利落,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周围其他的人。 围观的人一看没有热闹看了,也跟着散去,顷刻间摊位就恢复如初,只剩下阮梨初和安岁岁。 安岁岁戳了戳阮梨初的手臂,声音有些闷闷的,“初初,你不是也很喜欢那簪子么......其实一百两咱们也出的起的,为啥......” 她心里有些畅快,又有些不甘。 她知道阮梨初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也很确定目的是达到了的。 别看那大小姐一脸云淡风轻好似没事人一样,回去指不定怎么收拾那绿衣丫鬟呢。 但不管别人受到了什么教训,最后的结果都是失去了簪子。 安岁岁觉着,如果是她的话,别说一百两,就是二百两,她也绝对不可能会轻易地放弃。 喜欢的东西不就是要紧紧抓住么? 可阮梨初本人却好像半点都不在乎,没有失望的表情也就算了,她还一脸微笑。 安岁岁更糊涂了,她拧着眉纳闷道:“难不成......你其实并不喜欢那簪子?” “喜欢啊,这么别致的簪子,我当然喜欢。” “既然喜欢,那为什么拱手相让?” “没有拱手相让啊,人家可是花了一百两买的。” “可那簪子本来是属于你的呀!她是花了一百两,可是你最终什么都没有得到啊!” “谁说我什么都没有得到?你看,这不是还有一支簪子么!” 顺着阮梨初手指的方向,安岁岁的目光缓缓移向摊位。 她定睛一看,只见摊位一角里,一支与刚才那支毫无二致的竹子簪子正静静地躺着。 “这簪子?那刚才?不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安岁岁急得话都打结。 阮梨初被她这模样逗笑,即速解释道:“这簪子是一对儿,那姑娘买走的只是其中一支而已。” “啊?”安岁岁的一双眼睛瞪的老大,“一对儿?你怎么知道这簪子是一对儿?” 初到摊位的时候,她可是仔仔细细从左到右,挨个簪子都看了一遍的,这竹簪明明只有一个。 “刚才老伯说要把簪子送我的时候,他就立刻做出了弯腰的动作,而后右手就多了个簪子。 虽然被挡住了视线,我并未看到簪子全貌,却恰巧瞥到了簪子上的同款流苏,所以我猜老伯手里的补货簪子也是这竹簪。 当然,还有重要的一点是,这里所有的簪子都是整齐地摆放成左右对称之势,所以我猜竹簪应该本就是一对儿,而它们的原本位置应该正好是一左一右。” 安岁岁闻言不禁一怔,她惊讶地转过头去,目光紧紧锁定在摊主身上,想要从摊主那里求证。 摊主点了点头,脸上洋溢着和蔼可亲的笑容,眼中透露出一种赞赏之意。 “姑娘真是好眼力啊!这簪子的确共有两支,出自我家里两个女儿之手,寓意为‘双’姐妹。” 第58章 我家在京都 安岁岁哼了一声,“姐妹?谁要和那大小姐做姐妹!还问我们是什么人?别以为我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无非就是想知道身份,而后打击报复呗。这种情节,她看的话本子中十本有八本都是这样。 “好了,别再提那些不相关的人了,无论她怎么想的都与咱们没什么关系,已经结束了不是么。”阮梨初偏头看安岁岁。 一开始她是不想搭理那群嚣张跋扈的人的,因她早就知道簪子有两支,所以并没有当回事儿。 可那绿衣女不仅态度恶劣,还屡次三番打断她的好心相告,最后更是直接要从她手里“抢”东西,她这才忍无可忍的。 至于那华贵小姐说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她懒得再去探究,左右她们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 所以,是真没什么提及的必要。 “姑娘,你的簪子。” “这簪子真的很别致,我很喜欢。” 阮梨初说罢将簪子接了过来,而安岁岁则很有眼色的将一两银子放到了摊位上。 摊主拿起了银子,却并没有放到钱袋子里,而是说道:“姑娘,簪子原本就是送你的,所以这一两银子我不能收。 不过另一个簪子却卖了出去,所以这一两我收下,至于这一百两银票......” 摊主边说边拿出刚收下的那张银票,“这银票所得皆是姑娘的功劳,因此这银票该归姑娘所有。” “不不老伯,于我而言,我只是花一两银子买个簪子而已。” 至于这意外所得的银票,不管是五十两,还是一百两,亦或者是二百两,她都没打算染指。 这摊主身上的粗布衣衫明显陈旧,不知穿了多少年,且衣衫上还打着补丁,一看就是生活很拮据。 而以他的年龄,两个女儿也应当早就嫁人了,可她们却在做簪子卖钱。 莫名其妙的,阮梨初有一种直觉,这老伯的两个女儿可能是有什么隐情。 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测,能掐会算这项本领她并不会。 另外,从老伯的言行举止也很容易能看出,他是个很有原则的人。 阮梨初不知他为何会讨厌那个绿衣丫鬟,讨厌到一开始就表现出了明显的厌恶,但他很是配合她作戏,就凭这一点,这银票也不能归属于她。 “姑娘若是不肯要这银票,那老伯就将我这摊子上的所有簪子都送给你!” 安岁岁闻言,扫了一眼摊子,光摆在明面上的就有几十支,摊位下的那个盒子里估计还有几十支。 难道她们要背着一堆簪子离开阳城? 阮梨初自是不会同意,她连忙后退一步,“我不要银票,也不要簪子!我只喜欢这个竹子的,其余的您留着卖吧!” “不行!银票和簪子,你必须拿走一个!” 眼看又要开始新一轮的拉扯,阮梨初脑袋都要大了,她可不想再引来一群围观看热闹了。 凝思了片刻后,阮梨初对摊主说道:“这样老伯,我每年从您这定制一些簪子,图样我会画好派人送到你这来,到时候您给我做,做好后我来取,如何?” 摊主老伯捋了捋胡须,“是个好主意,不过不用你来取,我亲自给你送上门!” 阮梨初:“......” 她哑口无言,这老头儿真的太聪明了,她的缓兵之计一眼就被拆穿了。 “我并不是阳城人,您若是要送的话,可是相当不容易的。” 阮梨初说罢,心里偷偷舒了口气,她都这么说了,总该能打消这老头儿的念头了吧? 谁知,摊主一听,开心的差点跳起来,“那敢情好,到时候就当游玩了!” 阮梨初:“......” 安岁岁憋笑憋的不行,她真的没见过阮梨初这副吃瘪模样,她甚至想偷偷给摊主点个赞。 阮梨初瞪了安岁岁一眼,叹了口气,凝思片刻后对摊主说道:“老伯,我家在京都,到时候您将簪子送到镇国大将军府二公子手上即可。” “镇国将军?哪个镇国将军?是阮大将军么?” “嗯嗯,是的。” “姑娘,你就是我的恩人!老朽拿人头做保,一定亲自把簪子给你送到将军府!”摊主眼里闪着光,略为激动地说出这样的话。 阮梨初直到离开,也没想明白,摊主老伯为何会那么激动和兴奋。 而且若是她没有看错的话,那老伯的眼角是噙着泪花的。 ...... 晌午时分,闹市街道上,人山人海,摩肩接踵。 阮玉棠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前面是温年和萧长赢,再前面就是阮梨初和安岁岁。 他被人群隔在了最后面,时不时还被身边的行人撞一下或者踩一下。 但他并不生气,相反脸上还洋溢着喜色。 白方犹犹豫豫了好久,实在是忍不住了,才开了口,“公子......刚才那是小姐......” “嗯,我知道是娇娇。” “那您何不帮小姐解围呢?属下不明白。” “娇娇自小娇纵,凡是她看上的东西都视为己有,几乎没有求而不得的时候,家里人宠着她,外面的人更是捧着她,她几乎从未被谁如此对待过。” “所以公子是想借此挫一挫小姐的脾气?您就不怕小姐被挫的狠了,反过来报复阮姑娘么?” “她不会。” 白方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尽管心中对于自家公子如此坚定的态度感到有些疑惑不解,但毕竟涉及到的人是公子的妹妹。 既然公子都已经这么说了,那么作为下属的他自然也没有什么好多虑的。 似是想到了什么,白方又道,“那公子为何如此开心?” 阮玉棠向前方看了看,“许是很久没有像这样逛一逛了吧。” 白方四周环视了一圈,目光所及之处黑压压的全是人。 也不知自家公子到底在开心什么。 - 夜里,当阮梨初睁眼看到熟悉的墨绿色时,唇角不自觉的就勾起了弧度。 这次的间隔着实有些久,久到阮梨初差点以为这共梦结束了。 灯火很亮,她将准备好的纸放在了书案上后,便伏在上面百无聊赖的等人。 忽地,她被人从椅子上拉了起来,落入了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怀抱中。 第59章 勾勾缠缠 阮梨初甚至连一句惊呼都来不及出口,便已落入男人的怀抱。 似一只迷迷糊糊的小兽,毫无防备的落进了猎人的陷阱,只能任其宰割。生死,也都只在猎人的一念之间。 阮梨初懵了懵,反应过来就要挣扎。 “等一下!我有正事!你......唔......”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野男人吻住了娇艳欲滴的樱唇,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只能“唔唔”的哼出鼻音。 男人发狂地吻着她,舌尖疯狂地挤入她的唇齿,勾\/勾\/缠\/缠。 粗重的呼吸声,唇齿交缠的暧昧声,啧啧的吮吸声,砰砰的心跳声,在阮梨初耳边不停的回荡。 她被男人火热的吻吻的一阵眩晕,如果有面镜子,她就会发现自己的脸红的如同烈火。 屋内的气温,渐然的升高,满满的充斥着荷尔蒙的气息。 男人紧紧地抱着她,两人严丝合缝,他散发炙热的身躯如一座滚烫的火山般灼烧着她,仿佛随时都会爆发。 倏地,阮梨初的意识被男人滚烫的身体激醒。 她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也没有功夫去深究,她只知道这次她是真的有非常非常重要的话要问他。 她想用手推开男人,可是连她自己也知道推得多么无力。 但她不得不这么做。 哪怕阮梨初心里知道只有“乖巧”“听话”才是对付野男人的利器,因为她只有听话,他才不会那么疯。 可眼下当务之急,是问出来他的名字,这样她入京之后才能更快的找到他,而不是只知道一个陆姓。 而且,据她以往和野男人的交锋经验来看,他不“动口”的时候,她乖巧是有用的,一旦“动口”,怕是没有什么用。 似乎不满于阮梨初的挣扎,男人惩罚似的轻轻咬了下她的舌尖,阮梨初刹那间浑身一颤。 她怕疼似的逃窜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布满了对男人的控诉。 男人非但没有退缩,反而轻声笑了一下,而后将她的小\/舌\/头重新卷了回来。 唇齿再次交缠,带着一些惩罚,男人张狂的入侵她柔软的口腔,汲取甜美。 男人的深吻霸道又野性,似是打定主意要狠狠地将她拖曳进欲望的旋涡之中。 阮梨初挣扎不开,只能模糊不清的抗议着,“呜呜......放......放开......” 可男人根本不为所动,继续我行我素,霸道又激烈的横扫了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直到阮梨初几乎喘不上气来,他才缓缓放开她。 “你......” 阮梨初急促地喘着气,水漾的眸子气哄哄的瞪着男人,“你疯了不成?我都快要窒息了!” 男人轻笑,眸光中满是喜悦。 他没有说话,即便说了阮梨初也听不见。 “你笑什么?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放过我!”阮梨初本来就气,看到他洋溢着笑容的脸,更是气的不打一处来。 笑容? 蓦地,阮梨初忽然意识到,这次野男人的亲吻竟与从前那几十次有着明显的区别。 他为何如此开心? 从前他又不是没亲过她,但却没有一次是像这次一样。 到底为什么这么开心呢? 阮梨初迷惑了。 ...... 看着阮梨初红扑扑的小脸上生动多变的表情,陆谨觉得,他刚刚就不应该放过她。 尤其小姑娘的唇角旁还有未来得及吞咽的晶莹。 下意识的,他伸出了手,想要去擦拭。 “啪”的一声,他的手还没等触碰到小姑娘的脸颊,就被小姑娘狠狠地打了一下。 阮梨初瞬间炸毛,“狗男人!你别再发疯了!正事要紧!来!” 说罢,她转身走向书案,那里有她提前准备好的东西。 几日之后,她就要到京都了,所以今夜,她是务必要问出来关键信息的。 虽然最近的梦里野男人并没有怎么欺负她,但不代表以后不会。 男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不靠谱的生物。 就比如她的爸爸,曾经他也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可谁能想到这好男人有一天会带着所有家当和别人私奔? 要不是他抛妻弃子,她的妈妈也许未必会抛弃她,她也许就不会成为一个孤儿了。 ...... 陆谨见阮梨初转身,他连忙跟上她,心中隐约觉得,小姑娘可能是要继续那日的问题。 这也是他刚刚为何会停下来的原因。 多日未见,思念入骨。 可纵使他再想“要”她,也比不过他想见到活生生的她。 所以,他只能用亲吻来表达自己对她的想念,却也要理智的控制自己,留给两人交流的时间。 待走到书案旁,陆谨定睛一看,小姑娘竟然准备了厚厚一摞纸,每一张上面还都提前写了字。 至于这字么,好像是比之前“好看”了些许。 “你知道共梦的意思么?”阮梨初将最上面的一张纸递给了男人。 男人提笔在一旁的空白纸上写道:“大概是知道意思的,就比如你我现在这样,对么?” 阮梨初点了点头,眼睛亮晶晶的眨了眨,像星辰遗落在大海,闪烁着动人的光芒。 她还以为需要费一番口舌呢,却没想到野男人很通透。 于是,她将提前准备好的“共梦”的通俗解释递给男人看,无论如何总是要解释一下的。 男人看完后点了点头,脸上并未出现什么其它表情,似乎对这不能用常理来解释的“怪梦”并不感到意外。 阮梨初心下了然,对古代人的理解能力和接受能力有了更进一步了解。 她又拿起了另一张纸,“你住在哪里?” 男人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为何问我住在哪里?” 阮梨初一愣,有一个被她一直忽略的问题浮现了出来。 她找野男人的目的是为了结束共梦,但野男人好像一直很享受和她共梦,那是不是意味着男人并不想结束? 那如果野男人知道她的目的,是不是就不会告诉她实情了? 所以,她是不是不说实话比较好? 垂眸凝思了片刻,阮梨初话锋一转,提笔写道:“你对咱们共梦这件事有何看法?” 第60章 我叫,陆宸 男人幽深的眸子凝视着阮梨初,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写道:“我很喜欢这天赐的奇遇。” 写完后,他修长的手指又指向了刚才的那句话,“为何问我在哪里?”意思不言而喻。 阮梨初眉心直突突,野男人还真是如她猜想那般,喜欢这共梦。 当然,其实从野男人以往的表现也能看出来,他岂止是喜欢,他是喜欢的不得了。 阮梨初想了想,提笔缓缓写道:“就是好奇,随便问问。” 等了许久,男人都没有再执笔,他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眼里像是有不解、探究和怀疑。 阮梨初有些忐忑,她想问他的名字,又不敢太直接怕被发现。可如果不问的话,京都姓陆的人又那么多。 一阵沉默后,男人提笔又道:“我看到了马车和客栈,你是要去哪里?” 阮梨初心一横,反正去哪里也不能说去京都!万一他躲起来不让她找到怎么办? 于是,她写道:“去找我师父。” 陆谨嘴角的笑容一僵,喉头动了动,眸色顿时沉了下来。 原来小姑娘竟然不是来找他的......他还以为她又是马车又是客栈的,是来京都找他呢。 忽地,耳边响起了崔明昌提醒他的那句话,他说:阮姑娘都不知道陛下在哪里,又怎么可能是来找您的呢? 他当时还信誓旦旦的说,相信自己的直觉。 而且小姑娘当初是看到了他的那枚玉佩的,她那么聪明,怎么就不可能猜出来他在京都呢? 如今看来,倒真的是他自作多情了。 ...... 阮梨初低下头,莫名有些心虚,她的手紧紧攒着衣角,手心出了一层薄汗。 不过一想到最重要的那个问题还没有问,她还是鼓起勇气抬眸看向了他。 对上男人视线的那一刻,阮梨初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男人紧抿薄唇,冷峻的脸上满是冰霜,漆黑的眸子里满是失望,似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阮梨初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她在他的脸上见过太多表情,如今这般倒是第一次见。 她不禁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很过分的话。 正回想呢,只见男人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神色,他提笔写道:“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我不是哑巴。” 阮梨初点了点头,男人又道:“当时我中了毒,毒素与我身体里的其它毒素互相作用,导致我无法开口。 也幸亏遇到了你,不然我这条命早都没了。所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待日后有机会,我定会重重感谢你!” 男人的这句感谢,正中阮梨初下怀! 她正愁着不知道怎么开口问他名字呢,他就把机会抛给了她。 阮梨初连忙摇头,提笔写道:“不必放在心上,举手之劳。” 顿了顿,她接着写道:“我救了你,也算有缘分,所以咱们就是朋友了。那你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么?” 男人写道:“我的名字?” 阮梨初点头如捣蒜,“朋友之间讲究的就是坦诚,你既已知道我的真实名字,那我也应该知道你的真实名字才是。” 男人的眸光紧紧盯着阮梨初的眼睛,仿佛对她写的这句话很是不解。 许久后,他才写道:“你想要知道我的真实名字?” 阮梨初忙不迭的点头,就怕动作太慢会让他感受不到她的诚意。 男人左手摩挲着宣纸,右手微不可见的抖了一下,缓缓写道:“你当真想知道?” “当然了!朋友之间当然要说真实名字了!”阮梨初生怕男人撒谎,又着重强调了一下。 “我叫,陆宸。” 陆宸,一个蛮好听的名字。 阮梨初倒是没意外野男人姓陆,因为这是她很早已经就猜到了的。 但,她竟然问出了野男人的名字! 阮梨初激动地差点叫出声来! 野男人,不,陆宸,他的名字,她竟然知道了! 如此,等到了京都之后,她就可以更容易的找到他了! 这一路还当真是“顺利”的过分! 有人一路保护,有人陪伴同行,正主野男人,不,正主陆宸如今又把名字告诉了她! 阮梨初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在向她招手! 一个激动,醒了。 ...... 翌日,天气甚好。 一行人出发没多久,遇到一条清澈小溪,众人便停下来休息。 阮梨初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走到小溪边站了一会,呼吸这乡野间的新鲜空气。 她抑郁了。 看了眼澄澈溪水里的倒影,阮梨初叹了口气。 凌晨她由于太激动,一下子从梦境中脱离了出来,可她还没有来得及给予野男人,不,给予陆宸反馈呢,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人家可是刚写完他的名字......她却一句话都没说,就顾着在那里兴奋,而后更是直接...... 陆宸该怎么想她啊? 见过这世上有人骗钱,有人骗色,有人骗感情,但没见过有人像她一样,骗名字的! 还骗完就跑...... “唉~” 阮梨初再次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她忽然出现在陆宸面前的时候,他会是什么反应...... 也许想掐死她说也不定。 “阮姑娘你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何事?”阮玉棠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小溪边。 “我无事,阮公子。你的事情当真处理好了?其实咱们在阳城多待几天也无妨的。” “处理好了,小事而已。” “嗯。” “再有三日左右就到京都了,到时候我会安排好你的住处,有什么需要就去将军府或者大理寺找我。” 阮梨初侧目,看进那双深黑的眸中。他的眼睛生得极美,转动时流彩逼人,凝视人时则静若明渊。 阮梨初怔了一下,继续看小溪中的倒影。 他从未问过她去京都的目的是什么,也从未提及到了京都后的分开事宜,阮梨初一直以为到时候大家自然而然分开便可。 她和安岁岁打算找一家客栈落脚,离温年的亲戚近一点就好。 其余的,她并未想过。 “谢谢阮公子的好意,我自有我的打算。”阮梨初淡淡的道。 “温年的亲戚就在大理寺任职。” “......” “我会给你找个离温年近的地方的。” “......” 第61章 天子之城 赶了几天路,终于到达了京都,天子之城。 这里是大盛朝最繁华最庄严之地,是大盛统治的中心所在,也是阮梨初此行的目的地。 都城城墙厚重高大,巍峨耸立,远远看着气势恢宏而又雄伟。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入城的队伍在几里之外就慢了下来,阮梨初的马车在众多入城的人群中,显得平凡又渺小。 车帘掀起,安岁岁看着城墙兴奋的说道:“这就是京都了吗?好气派!” 抬头往前看去,阮梨初也不由的心生感叹:“京都不愧为京都,光是从城外看就能窥见几分磅礴大势,可想而知城内的景象是如何。” 听阮梨初这么一说,安岁岁此时也有些期待了。 她虽然比阮梨初去过的地方要多一些,但那也只是些边境的小城镇罢了,和眼前的这个都城没法比。 于是,开口说道:“初初,咱们在这里多待些时日好不好?” 若是没有预估错的话,她们在京都的停留时日绝对不会短,所以阮梨初不假思索回应:“好,我也想多待一段时间。” 马车缓缓行动,朝着城门缓缓驶去。 作为一个强大的国家,每天出入京都的人员非常之多。 入城的队伍排的相当的长,远远望去看不到尽头,人们秩序井然的向前缓慢移动着,壮观的不得了。 差不多快半炷香的时间过去,阮梨初的马车只移动了很短的距离。 她往前看了下,队伍依旧很长很长。 再看一旁那不停唉声叹气的安岁岁,阮梨初提议道:“不如咱们去外面透透气如何?” 安岁岁早就无聊的难受了,听到阮梨初这么说,她立刻闪身跳下了马车。 自阳城之后,一行人就全部换成了马车,此时两辆马车之间被人群隔开了一段距离,但后车里的温年仍眼尖的看到了前车的动静。 于是他转而对阮玉棠和萧长赢说道:“她们两个姑娘从马车里跑出来了。” 萧长赢探出头去,只一眼便瞧见了正在透气的阮梨初,他睨了一眼阮玉棠,“城门口这么乱,你没叮嘱过她不要乱动?” 阮玉棠眼皮都没抬,“我说过了,她应该是忘记了。不过你这是什么态度?指责别人的时候先想想自己做了什么!” 萧长赢没好气道,“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我做的?不是有你么?她的桩桩件件事,哪件少得了你阮公子?” 就这样,两人又要撕扯起来。 温年懒得搭理这两个互相视对方为眼中钉的人,他直接跳下了马车,去找安岁岁。 边走边嘀咕道:“真的太好了!终于是要甩掉这两个醋精了!再不到京都,他们不疯,我就要疯了!” 途经的排队人群中,有人正在对阮梨初评头论足。 “看,那姑娘长的真漂亮,像仙女儿似的!” “可不是么!我瞧着比那清风楼的头牌还漂亮!” “你们真是没见识,那清风楼的头牌根本就不配和这姑娘比好不好?” “可不是么!怎么能拿清风楼的人与这姑娘比?那清风楼的配吗?要我说,这姑娘长的比那京都双姝都绝色!” “你还别说,我头一次觉得你说的话很有道理!” 温年挠了挠头,叹了口气,行人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一字不落的落入他的耳中。 虽然那萧长赢说话语气不中听,但事儿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姑娘家,尤其像阮梨初这种容貌的,确实是容易成为被关注的焦点。 “阮姑娘,此处人多眼杂,不如你们二人上车等候吧?”温年人还没到眼前,声音先传了过来。 “嘴长在他们身上,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呗,左右我们又不会少一块肉。”安岁岁撇了撇嘴,显然不受那些污言秽语的影响。 她和阮梨初当然听到了那些人说什么,可这一路上,这种话听的还少么? 她不是那种会在意别人说了什么的人,如果在意的话,她就不会选择自小舞刀弄枪了,而是应该舞文弄墨。 温年啧了一声,挑了挑眉,有些莞尔,“他们议论的又不是你。” “初初就更不介意了,她只在乎该在乎的人,不相干的人她从不在乎。” “不是介意不介意的问题!哎呀,我不知道怎么说,总之这里不是咱们边疆,还是谨慎为妙。” “那个”阮梨初适时出声,打断了二人的你来我往,“岁岁,咱们上车吧。”说罢,她直接拉着安岁岁回到了马车里。 初到京都,有些心潮澎湃,她一时激动竟忘记了阮玉棠和萧长赢都曾提醒过她的事情。 安岁岁可不管这些,她的长相扔人群里都找不到。 她兴高采烈地掀开车帘一角,张望道,“初初,阮大哥不是给咱们找了住处么,要不咱们住个一年半载再走吧!” “这京都就让你这么喜欢?” “那当然了,天子脚下诶,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见见陛下呢。” “呃......”阮梨初悄声耳语道,“他是暴君,你不怕么?” “怕什么?作为大盛子民,好不容易来这一趟京都!如果见不到咱们陛下,那多遗憾啊!” 阮梨初想想也是。此趟京都之行,如果顺利的话,她也想见见陛下,也不枉费她千里迢迢奔波这一遭。 两人闲聊的功夫,马车已经到了城门口,守卫的士兵尽职尽责的查验一番后,阮梨初才算正式踏进了京都。 马车停靠在一旁等着阮玉棠,没多会儿,便见白方赶着马车进了城门。 即将分开,阮梨初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感觉,不舍总是有一点的。 车外,阮玉棠的声音传了进来,“裴征,你送她们去东城的宅子那里,打点好一切再回将军府。” 裴征应允后,阮梨初掀开了车帘,“阮公子,那我们就先行一步了。” 阮玉棠轻嗯了一声,语气温和,“过几日我再去看你。” 简单的告别后,马车便离开了城门处,直奔东城的宅子。 第二日,坊间就有传言:镇国将军府二公子办差回来后,带了个娇俏貌美的姑娘回来。 第62章 大嫂 据说最开始的传言是这样的:东城门处,阮二公子偶遇美娇娘,二人一见钟情,含情脉脉,难舍难分。 后来演变成了:美娇娘进京就是来找阮二公子的,两人早已私定终身。 最终版本则是:阮二公子带了个美娇娘回来,并让贴身侍卫将其送到了自己的私有产业处,名曰,外室。 一夜之间,这京都城多了个娇俏貌美的美娇娘。 一夜之间,阮玉棠也成了有外室的人。 堂堂京都着名的高岭之花,一夕间就下了神坛。 众人唏嘘的同时,更好奇的是这美娇娘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大名鼎鼎的阮二公子折了腰。 这些,阮梨初都不知道。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躺了两天,睡的昏天暗地的,才觉得算是缓过来了一点儿。 而安岁岁也不知道。 她本来想去找温年,可又不能把阮梨初一个人留在这里,所以她也只好在宅子里闷了两天。 还是宅子里的小丫鬟们偷偷议论时,被阮梨初不小心听到了,她才知道自己成了“名人”。 于是,趁着夜黑风高之际,阮梨初在安岁岁的掩护下,连夜离开了宅子。 ...... 翌日一大早,阮梨初就被安岁岁连拉带拽的拽出了客栈。 第一次来京都,当然要好好逛逛。 受外室流言的影响,阮梨初这次学聪明了,她戴上了面纱,并打算与任何男人都保持三米开外的距离。 昨夜她苦思冥想了一夜,终于顿悟了。 这里确实不是她们边境,她的一言一行,都可能会给自己、给他人带来无妄之灾。 不过,阮梨初的这种想法其实说对也不对,因为这想法的成立是有前提条件的。 若是寻常小娘子,若对方不是声名赫赫的贵公子,那么是没有人会在意的。 芸芸众生,要想成为“被八卦”的对象,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 宽阔的道路两旁,全是两三层高的各式商铺,茶楼、酒楼、当铺、布坊、胭脂铺,还有书坊和画坊等等。 风格不一的招牌迎风高悬,叫卖声此消彼长。车马辚辚,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阮梨初慢悠悠的走着,一面品味这古色古香的都城,一面心里琢磨着应该怎么找陆宸。 而安岁岁则像只百灵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会儿这个店铺,一会儿那个小摊,忙的不亦乐乎。 忽地,前方门楣上的“知味坊”几个大字,闯进了视线。 若单看这牌匾,阮梨初还以为是零食铺子。而事实上,这里是个书坊。 京都是天子脚下,也是大盛最富庶的地方。生活富足,普通百姓也多能识得几个字,爱看书的人着实不少。 而有书坊的地方就有话本子,有话本子的地方就有安岁岁。这不,一眨眼的功夫,安岁岁脚就踏进去了。 阮梨初跟在安岁岁身后也走了进去,打眼一看,只见里面摆满了琳琅满目的书籍。 除了史书、传记、诗词歌赋等正儿八经的书籍外,话本子自个儿就独占了一方天地。 安岁岁直奔目的地,在几个书架之间绕来绕去,手上拿了至少有十几本。 有那么一瞬间,阮梨初觉得,若想在京都安身立命,她也不是没有谋生的本事。 至少写书,不,在这里应该叫写话本子,她是没问题的。 当然,若是有人需要配音就更好了,那个才是她的专业。 此时时辰尚早,书坊里的人并不多。 阮梨初在一旁百无聊赖的等着安岁岁“选购”,忽地瞥见角落里有个男人正色眯眯地盯着书坊主看。 那小眼睛贼贼的眯着,一看就是惯犯了! 阮梨初心下无语,便瞪了那男人两眼。可男人就像没事人似的,还一直盯着书坊主看,时不时还擦擦口水。 前世的阮梨初就是为了救一个坏人侵犯的学生,而献出自己生命的。 同样,在这里,当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她也无法坐视不理。 当即,阮梨初快步走到了书坊主面前。 书坊主是个面容清秀的女子,正在核对书籍信息,见阮梨初走过来,她出声道:“姑娘可是有什么需要?” “姐姐,左边第二个书架那里有个坏人一直盯着你看!你千万要小心!” “坏人?” “没错,他盯着你看好久了,还做了一些不雅的行为!” “什么叫不雅的行为?” “就是一些流氓行径!” 话已经说的这么清晰了,阮梨初以为书坊主怎么也该有些反应,谁知她竟勾起了唇角,笑道: “姑娘,你误会了,他是我的伙计。之所以你会觉得他行为不端,我想大概是因为他本身的身体疾病吧。” “啊?”阮梨初惊了,还有些尴尬。 “不过还是要感谢姑娘的提醒,如今这世道,像你这样勇敢且善良的小姑娘,不多了。” 话语间,安岁岁手里拿了一摞的话本子走了过来,“这些,结账!” “岁岁你怎么拿了这么多......”阮梨初是真没想到安岁岁这么能拿,粗略估计至少有十本。 “全是宝贝!初初我给你讲,这家书坊的话本子,绝了,特别精彩!等看完了我还要来买!” 阮梨初:“......” “二位姑娘是朋友?那这些话本子我送你们了。”书坊主忽然出声问道。 安岁岁一脸疑惑地看着阮梨初和书坊主,很是好奇她就“离开”了一会儿,怎么阮梨初就和书坊主混熟了。 阮梨初连忙摇头,“不不不,这么多书,我们怎么能白拿!再说我也没做什么......” “怎么没做什么?你不是帮了我么。你帮了我,咱们就是有缘,我送你们几本书算什么。” 阮梨初正要开口推辞,忽地,一个声音自门口传了进来。 “大嫂,发生了何事?” 阮梨初身形一顿,这声音...... 未免也太巧了点。 来人走了进来,边走边对书坊主说道:“恰巧路过,听到这里有争执声,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阮梨初恨不得自己原地消失。 她昨夜才刚跑,今儿就遇到传说中的“绯闻男友”了! “阮......阮公子,好巧啊~” 第63章 自己人 “阮......阮公子,好巧啊~”阮梨初歪着头,眼神有些心虚,不敢与阮玉棠对视。 “阮大哥,好久不见。”安岁岁也打了个招呼。 本来她是觉得没什么的,毕竟传言有误,那阮梨初当然要跑了。不然留在私宅那里等着被人指指点点么? 这传言既然能说出东城私宅,那么就没有什么是秘密,阮梨初是早晚都会被发现确实住在私宅的,所以换谁谁不跑? 可眼见这会儿阮梨初表情不自在,安岁岁也跟着有些尴尬了。 毕竟,人家阮玉棠是真的为她们好,才把她们安置在了自己的产业处。结果她们两个却偷偷跑了,只言片语都没留下。 阮玉棠嗯了一声,瞥了一眼小姑娘脸上的面纱,声音极轻,“为何要不辞而别?” 阮梨初身形一顿,抿唇不语。 昨晚她一心想着远离“外室”和“私宅”,根本没功夫想太多。 如今这场面,倒越看越像是狗血小说里的桥段,尤其阮玉棠的脸上还是一副很受伤的表情。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的是他的“外室”,然后她真的抛弃了他偷偷“跑了”呢...... “为何要不辞而别?”一模一样的话,阮玉棠又重复了一遍。 “我......我听到了一些不实的传言......所以......”阮梨初磕磕绊绊的说。 “你都说了是不实的传言,那又何必在意?况且你不是历来都不在意这些流言蜚语的么?” “不一样的,这种流言可大可小,而且还牵扯到了你,我岂能置之不理?” 阮玉棠没有出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他才叫了阮梨初一声,“阮姑娘。” “嗯?”阮梨初缓缓转过身,抬眸扫了一眼他一眼,然后扬起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虽隔着面纱,却也若隐若现,反而更让人好奇面纱下的容颜。 “你无须担心,我已经全都处理好了。这传言最开始是从几个进城的百姓口中传出来的,后来莫名其妙就演变成了那样。” 阮梨初唇角的笑容更深了,“那就好,我就担心会对你的仕途造成影响。” 一旁,书坊主静静地立着,眼神在两人之间游移,嘴角挂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 见两人交谈完后,她才出声问道:“小叔,这位姑娘是?” “姐姐,我姓阮,名梨初。”阮梨初主动介绍起自己。 这个书坊主给她的感觉非常好,可能是女子身上的气质,也可能是女子说话时嘴角温柔的笑,总之,阮梨初很喜欢她。 “你既唤我一声姐姐,那我便唤你初初妹妹了。”阮梨初嗯了一声,将面纱摘了下来。 “你......你......你......” 在看到阮梨初容颜的一瞬间,书坊主的脸上,只剩下了震惊。 这小姑娘,竟然长的和夫君很像...... 若不是很确定眼前的小姑娘确实是个姑娘,她都要怀疑夫君背着她男扮女装从北疆跑回来了。 “姐姐?”阮梨初眼睛睁着大大的看着书坊主,满是关切的问道:“姐姐,你没事吧?” 书坊主当即反应过来,稳了稳心神道,“我没事,一时失态,让初初妹妹见笑了。” 其实,她见阮梨初的第一眼就觉得面纱下的人肯定是个绝色美人。 而且那双眼睛,她也总觉得好像在眼里见过。 只不过她没想到的是,面纱下竟是这样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而且,还和夫君有些像。 片刻后,她又道:“既然初初妹妹是小叔的朋友,那这话本子钱我就更不能收了,你们且先看着,看完再过来拿新的。” “那怎么行!”阮梨初马上摇了摇头,而后忽地,打了个激灵,“等等......小叔?” 小叔?大嫂! 这么明显的称呼,她为什么才注意到。 阮梨初目光投向阮玉棠,果然见他轻轻点了点头,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只能说,她和将军府的人,是真有缘。 耳边传来女子温柔的笑声,“没错,我是玉棠的嫂嫂,名为莫烟芙,这书坊是我名下的铺子。” 莫烟芙,安平侯府嫡女,两年前嫁给了阮玉棠的兄长,也就是将军府的大公子阮凌渊。 阮凌渊常年征战沙场,平日里府中无事的时候,她便会出来打理一下名下的各个铺子。 今日恰巧轮到了这家书坊,更巧的是书坊里的有着身体疾病的伙计被阮梨初误当成了流氓,才有了之前发生了那一幕。 而且,刚刚自家小叔和阮梨初的对话,莫烟芙也听的是一清二楚,再联想到近日的传言,她心里此刻清晰无比----- 眼前的这小姑娘,就是阮玉棠的那个“外室”,而实际情况又肯定不是如传言的那般。 至于到底为何,她心里有了另一个猜想,想来回府之后问问她这个小叔子便可。 阮梨初与安岁岁一同重新向莫烟芙见了礼,二人的声音一个清亮,一个婉转,如吟唱悦人心弦。 莫烟芙心情愉悦,免不得就多看了阮梨初几眼,而这一看又致使她眼前总是浮现出自家夫君的脸。 想来,若是能常常见到这个小姑娘的话,在某种程度上也算见到夫君吧?莫烟芙如是想。 ...... 离开书坊后,阮梨初又戴上了面纱。 看着安岁岁抱着一摞的书往客栈走,她重重叹了口气。 刚刚,无论她怎么说,莫姐姐都不肯收钱,最后更是拿阮玉棠作为说辞堵住了她的嘴。 她说:“小叔的宅子你都住了,那就是自己人了,这几两银子又算什么?” 后来还是阮玉棠好一顿解释,说只把她当妹妹,莫烟芙才将阮梨初定位成了另一种“自己人”。 见阮梨初心事重重的模样,安岁岁开解到:“好了,别唉声叹气的了,阮大哥不是说他已经处理好了么? 再说传言这玩意更新迭代很快的,用不了几日这坊间八卦的对象就会换人了。” 阮梨初嗯了一声,“希望吧。” 一语成谶。 没过几日,这坊间最火热的八卦主人公果然换了人。 传言有云:膝下无子的康顺侯找回了流落在外的私生子,而这私生子姓萧,名长赢。 第64章 成衣铺子起冲突 彼时,阮梨初正在陪安岁岁和温年这两个欢喜冤家在郊外放风筝。 草地广茂,有不少世家小姐公子都在踏青游玩。 阮梨初坐在草地上,远处是正在奔跑的安岁岁和温年,身旁是一伙正在聊八卦的世家小姐姐妹团。 一女子说道:“萧长赢这个名字,一听就不是凡桃俗李。” 另一个女子也跟着开了口:“我觉得就算是与宣王和阮二公子比,那萧长赢也丝毫不逊色。” 而后,又有一人参与了进来:“过几日萧府要举办认亲宴,萧侯爷很是重视这个儿子,正广发帖子宴请亲朋呢。” 阮梨初当时心情复杂极了,若不是后来那几个姑娘仔仔细细描述了一下萧长赢的长相,她都不敢相信此萧长赢就是她认识的那个萧长赢。 而此时,阮梨初看着面前的请帖,心情更复杂了。 这是萧长赢派人送到客栈的,邀请她和安岁岁还有温年参加他的认亲宴。 别的感触阮梨初倒是没有,唯有一个感触便是:她的身边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只有她一无是处。 就这,她还成为了七人团的“带头大姐”。 更要命的是,她还总是怀疑人家萧长赢居心叵测。 如今看来,人家萧长赢就算叵测,叵的也应该是萧府,和她好像没什么干系...... “岁岁,我不想去。”阮梨初伏在书案上哼哼。 安岁岁噗嗤一声笑出声,“我就说萧大哥是好人吧,你非要怀疑人家目的不纯。” “我是真的不想去,但一想到侯府的认亲宴,如果去的话或许还能了解一些野男人的信息,又觉得这趟应该去。” 阮梨初没对安岁岁讲过陆宸的名字,主要是怕安岁岁说漏嘴,传出去的话,万一陆宸躲着她怎么办。 那家伙那么喜欢共梦,怎么可能愿意让她找到他呢? “去呗,咱们这种要身份没身份,要地位没地位的,能与达官贵人们坐一起,也是种经历。” 安岁岁的这种心态,阮梨初觉得就很像是集卡解锁成就。 什么场合都参与一下,什么事情都经历一下,集满之后达成解锁京都地图的成就。 不过么,安岁岁这话是话糙理不糙。 除了她自认为的有些尴尬外,认亲宴好像确实没有什么拒绝的必要。 ...... 这日,为了参加萧长赢的认亲宴,阮梨初和安岁岁两个人打算去成衣铺子转转。 首饰铺子,成衣铺子,胭脂铺子,这些都是京城中贵女常去的地方。 虽说京都各个街道上都分布着这类商铺,成衣铺子也不知有多少,样子也都是大同小异的,但要数东城的东安街上最多。 待阮梨初到了东安街后,打眼一看,果然所言非虚。 街道两旁商铺林立,每家商铺都设计的十分精致,确实是很像姑娘家喜欢逛的地方。 两人逛着,看到一间名为“云水坊”的成衣铺子。 安岁岁一听这名字,就觉得里面的衣裳肯定是漂亮非凡,于是她二话没说拉着阮梨初就进去了。 事实上,她猜的没错。云水坊这间成衣铺子在京都非常有名气,许多贵族王孙,都喜欢来这里。 阮梨初喜欢穿一些深色系的衣裳,从小到大安岁岁就没见她穿过几回色彩张扬的衣裳。 但安岁岁私以为,阮梨初应该更适合红色。再不济也要粉色黄色,总之不管什么色都不能再是墨绿色了! 所以这次,她是抱着势必要给阮梨初换“颜色”的目的进来的。 一进来,便有伙计上前热情招呼。 “二位姑娘是想选料子还是成衣?咱们新到了一批顶好的料子,姑娘要不要看看? 安岁岁环顾了一下,道:“红色的成衣有吗? 伙计笑道:“可巧了不是?昨儿刚到的一批衣裳,云锦料子,可漂亮了,在二楼,二位姑娘随我来!” 二人跟着伙计上了二楼,阮梨初环视了一圈,只见十几个雅间外都有人在站岗。 她瞬间就明白了,这就是所谓的“试衣间”,专门给那些前来挑选华服的贵客们试衣的。 到成衣区后,安岁岁眼前一亮,。 只见架子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裳,以女装居多,或淡雅、或清新、或浓艳、或沉厚,总之各有各的美。 安岁岁看的双眼冒光,兴致勃勃地拉着阮梨初穿梭在各排衣架间,二人忙的不亦乐乎。 忽地,一件颜色极正的红色衣裳闯入了安岁岁的眼帘,她转头对伙计道:“这衣服我们可以试试么?” 伙计点头,刚要取下衣服,便听身后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这衣服,我们小姐要了!” 阮梨初无语的直扶额。 她本就对声音敏感,再加上这嚣张跋扈的声音前不久刚被她教育过,她自是印象深刻。 安岁岁率先转过来头,只见一个衣着华丽的小姐身旁围着四个丫鬟,不是阳城的那个“大冤种”又是谁? “呦呵,巧了不是,又碰上了。”安岁岁一脸戏谑的看着对方,目光从小姐到丫鬟一个都没放过。 绿衣丫鬟一看是她们,吓的顿时后退一步,险些没站稳,明显一副很害怕她们的样子。 红衣丫鬟瞪了绿衣一眼后,给了另一个黄衣丫鬟一个眼神,黄衣立刻走上前来,仰着脸,一副鼻孔看人的模样。 指着那衣服,说了与绿衣一样的话,“这衣服我家小姐要了!还不快拿下来?” 伙计明显有些为难,她支支吾吾道:“这......这衣服是这二位姑娘先看上的......” 那丫鬟顿时沉下脸,对着伙计一顿疾言厉色,“你可知我家小姐是谁?我家小姐看上的东西,从来都没有得不到的道理。” 伙计颤颤巍巍的左右为难,安岁岁趁机看了阮梨初一眼。 见阮梨初目光快速掠过了另一件红衣,她就知道阮梨初是什么意思了。 这件衣服她们可以不要,因为旁边还有一件更好看的,只是被遮挡住了而已。 但,可不能舒舒服服的让大怨种得到才是。 第65章 既要又要(一) “你的耳朵是聋了吗?还不快把衣裳拿下来包好!惹恼了我家小姐,你担待的起么?” 黄衣丫鬟怒视着伙计,声音拔高了几个度,刁钻泼辣程度不亚于曾经的绿衣丫鬟。 伙计哆嗦了一下,“实在是......实在是她们先来的。” 言外之意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 “她们先来的又怎么样?就她们那穷酸样子,买得起么?”黄衣丫鬟一脸鄙夷地斜眼看向阮梨初和安岁岁。 伙计用袖子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并不接黄衣的话茬,但语气仍旧十分恭谨地说道,“姑娘还是稍等一下吧,等这二位姑娘试完......” “大胆,你敢让我们小姐等?还让她穿别人试过的衣裳!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么?” 伙计一个腿软,差点栽倒,还是安岁岁扶了一把才堪堪站稳。 她感激地看了安岁岁一眼后,再次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指着衣架上的其它衣裳,对黄衣说道: “我们这里还有很多这种款式的衣裳,比如这件,或者这件,都不错。若是姑娘喜欢的话......” “不!”黄衣直接打断了伙计的话,“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家小姐就要这件!还不速速包起来!” 这时,一旁的红衣丫鬟发话了,她沉着脸,剐了黄衣女一眼,厉声喝道:“黄莺,住嘴!小姐平日里就是这么教导你们的么?没规矩!” 说罢,她立刻转而看向阮梨初和安岁岁,语气温和,“不好意思二位姑娘,这小丫鬟平日里被惯坏了,说话没轻没重的,你们别介意。” 阮梨初闻言,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等着红衣说下去。 须臾,红衣丫鬟又道:“虽然二位姑娘刚刚并没有说要买这件衣裳,只是说要试一试,但确实是你们先来的。” 阮梨初笑道,像是没听懂她的言外之意,“所以呢?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所以你们就算试过了之后也未必就一定会喜欢,不如姑娘直接将这件衣裳让给我们,再挑一件别的,就当我家小姐送你的。如何?” 话说完后,她若有似无的看了阮梨初一眼,眼底闪过一抹高深莫测的笑。 不待阮梨初出声,安岁岁先忍不住了。 她就算脑子不太聪明,也看出来了,这黄衣和红衣两个丫鬟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在这玩配合呢。 真当她们不说话是怕了她们不成! “非也非也,谁说我们试过了不一定喜欢?不喜欢为什么要试?既然试穿就说明喜欢,所以不好意思,不让。”安岁岁睨了红衣一眼,带着不屑。 “姑娘这是铁了心要和我们争?”红衣又道,语气明显不悦。 安岁岁“呵”了一声,“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明明是你们要抢我们的东西好么!” 红衣女张了张嘴,刚要说话,没想到还没出声便被安岁岁打断。 安岁岁这次又啧啧了两声,“怎么,在阳城的时候就喜欢抢我们的东西,到了这京都还要接着抢?难不成你们是一路尾随我们来的京都?” 红衣女顿时拧紧了眉,“谁尾随你们了!我们本来就是京都人。” “呦,那可真是巧了,走哪儿都能遇到你们!我们也是够倒霉的了。”安岁岁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一旁的阮梨初看到安岁岁这模样,差点笑出声,她抿了抿唇瓣才压制住了欲望。 安岁岁说的一点儿没错,可不是巧么?阳城距离京都这么远,她们竟然还能遇上。 遇上也就算了,那小姐还又看上了她喜欢的东西。 这可真是狗血的麻麻给狗血开门,狗血到家了。 就在这时,云水坊的掌柜崔娘子走了过来。 这伙计是新来的不知道,她可是一眼就认出了被四个丫鬟簇拥着的小姐是哪家的,而后她又转而看向阮梨初和安岁岁。 安岁岁声音洪亮,她在远处的时候就听到了,因此心里对她早都有了大致的判断。 而在看到阮梨初的第一眼,她就愣住了。 不是因为这小姑娘的长相倾城,也不是因为小姑娘看起来很面熟,而是因为小姑娘通身的气质。 一般像她这种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大多数都是古灵精怪或者娇纵嚣张,再或者是温柔乖巧,但无论如何身上都有点小孩子的脾性。 而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她很淡定,淡定的有点不符合常理。 这样的人,崔娘子心里觉得,绝对是需要时间去接触去了解,而不是轻易下结论。 当然,气质不气质的暂搁一边,云水坊能成为这一片最受欢迎的铺子自然有自己的原则。 崔娘子道:“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我这开门做生意的不能失了信用。既然是这二位姑娘先来的,那么自然是由她们先试。 不如你们先看看别的,这边架子上都是刚到的最新款式,说不定也有小姐喜欢的呢。” “掌柜的难道不知道我家小姐是谁?”黄衣丫鬟又站了出来,傲慢的抬着头,下巴尖的能戳死人。 崔娘子当然知道,但她也不能砸了自己辛辛苦苦做起来的招牌。 而且据她所知,这将军府的大小姐名声在外可是个不错的人,况且迄今为止也都只是丫鬟出声而已,正主一直闭口不言...... 想来是留有余地,不会做的太绝的。 崔娘子人精似的看了华贵小姐一眼,余光又扫了阮梨初一眼,垂眸深思了半晌,才道: “不管小姐是哪家的贵人,既然是别人先来的,那我也只能按照规矩办事,不然传出去,我这里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她这话说的一语双关,看起来说的是自己,其实说的是贵女的名声。 当然,崔娘子也相信对方能听懂她的言外之意。 听到这话,阮梨初眉头一挑,她倒是想看看对方会怎么做。 从掌柜的看对方的眼神就能看出来,这华贵小姐不是一般人,家世背景怕是她惹不起的。 权力,家世,背景,身份,这些玩儿意别说古代了,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至高无上的。 更何况这里是古代,有权有势的人想杀她......和玩儿一样。 但掌柜的明显在拿名声说事,再加上阳城那个事儿也能看出来,这小姐是个“既要东西又要名声”的人。 所以,阮梨初是真的很好奇,对方到底会怎么做。 第66章 既要又要(二) 四周陆陆续续围过来很多看热闹的人,都是原本在铺子里正买衣服的,其中不乏有一些还是她的“熟人”。 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阮桃不动声色的看了自己的大丫鬟一眼,红衣丫鬟立刻会意,对掌柜的说道: “掌柜的,您这话就有些严重了,我们不是正在和这二位姑娘商量呢么,您稍安勿躁。” 崔娘子想都没想,直接说道:“总之,是这位姑娘先开口的,除非你们能说服她,否则我只能按规矩来。” 不得不说,这个掌柜的不愧是掌柜的,说话都是一语双关的。 既维护了她做生意的信誉和名声,又将问题甩手就丢了她们自己。 阮梨初不由的就多看了她一眼。 红衣丫鬟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掌柜的这句话,她旋即看向阮梨初。 “这位姑娘,虽说你们是先提出来试衣裳的人,但毕竟没有付钱,按理说谁先付钱这衣裳才是谁的。” 这次说话的态度明显好了很多,不说与刚刚大相径庭,也是相差甚远。 阮梨初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个会变脸的丫鬟,心里暗暗猜着对方下一句会说什么。 “所以这衣裳并不归属于谁。但我家小姐呢,也不是那种不顾及别人感受的人,既然你们二人同时看上了这件衣裳,那不如公平一点。” 听到这话,安岁岁一脸戏谑的说道:“公平一点?像上次阳城那样价高者得?” 红衣女看了安岁岁一眼,眼中露出淡淡的不屑,而后将视线对准了阮梨初,微仰着下巴。 “这衣裳并不便宜,价高者得的话,显得我们好像是在欺负你们,所以这次咱们换一种方式。姑娘可以先付钱买了这件衣裳, 然后我家小姐再出十倍价钱从你手里买回来,这样你也算曾拥有过了,而我家小姐也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如何?” 说罢,红衣丫鬟还摸了摸衣架上的衣裳,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这时,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小声嘀咕道:“十倍啊,出手是真大方。” “岂止是大方,白白捡了九倍的银子,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怎么轮不到我?”另一个也小声嘟囔。 更有甚者,还来了一句,“这位小姐,不知我手里的这件衣裳你喜欢不?我不要十倍的价钱,五倍就行!” 说是小声,但其实这二楼的空间就这么点大,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白捡?九倍?馅饼?好事? 阮梨初微蹙的眉头,透着几分烦扰,她真想撬开她们的脑子问一问,这哪里是好事。 很明显,对方是在偷换概念,并且故意营造出一种“她阮梨初很穷,而她们很富有,又很大方”的感觉。 而结果也证明,红衣丫鬟这几句话成功转移了事件本身的焦点。 这也说明,这华贵小姐果然是和她猜想的差不多----既要又要。 安岁岁气的额头青筋都凸起了,但她并没有冲动,而是乖乖的站在一旁,等着阮梨初处理。 阮梨初打量了华贵小姐一瞬,发现她嘴角微不可见的勾起,似乎很是得意。 想来阳城那个哑巴亏,也是这小姐顾及好名声而不得不吃的。 所以,她该不会以为她这次是成功的一雪前耻报了仇,而她阮梨初也被迫吃了个哑巴亏吧? 想到这里,阮梨初敛了敛神色,清了清嗓子,平静地说道: “姑娘,首先我要纠正一下你的说辞,不管我付钱与否,先到这里的人是我,先提出试衣需求的人也是我。 那么如果你们想要这衣裳,就得等我看不上它的时候,才会轮到你们。简而言之就是,我不要了的东西你们才会机会。” “其次,你怎知我出不起银子?难道穿着朴素的人就一定是穷人么?姑娘未免有点......呃......有点把人看低了。” 狗眼看人低,这词,阮梨初想了想,最终还是换了种表达方式。 她今儿出门忘记带面纱了,秉承着还是注意一下个人形象比较好的原则,她只能说的文雅点。 “第三”阮梨初冷笑了一声,接着道,“算上这次,这已经是你们第二次抢我的东西了。 我知道你家小姐身份不一般,也知道不是我能惹得起的人,所以你们莫不是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以权压人?” 最初,这些丫鬟就在以身份压人,却不自报家门,不就是怕坏了名声么? 既如此,那她就好心帮她们坐实一下。 她虽然不知道她们的身份,但这看热闹的人这么多,相信总有那么一两个是认识的吧! “最后我想说的是”说到这里,阮梨初停了下来,她指了指那件红衣裳。 “别人碰过的东西我一律都不要,因为嫌脏。而你的手刚刚触碰过了这件衣裳。所以,如、你、所、愿,它归你们了。” 阮梨初说罢,无视对方想杀了她的目光,向伙计笑眯眯道:“给她们包起来吧,这衣服,我才不要呢~~~~” ...... 至始至终,华贵小姐都没有说一句话,而阮梨初扔下最后一句话后,就拉着安岁岁走了。 原本她是想买另一件衣裳的,可掌柜的说的那话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这东安街上最不缺的就是成衣铺子了,她有的是时间慢慢选。 临街一隅。 安岁岁抱着肚子笑的前仰后合,眼泪都快飞出来了。 “那几个丫鬟,哈哈哈哈~~~脸全都绿了!还有那个小姐,那脸黑的比我鞋底都黑!哈哈哈哈~~~不行了,太好笑了~~~” 阮梨初被她的笑声感染,也不由跟着笑起来,“你慢点笑,先喘口气儿。” “慢不了一点,啊哈哈哈哈哈~~~” “有那么好笑么?” “当然了!简直太解气了!她们以为这次能羞辱咱们,结果,啊哈哈哈哈~~结果还是自取其辱,哈哈哈哈~~” “嗯嗯,你喘口气儿,慢点慢点。” 两个人,一个笑的控制不住自己,一个不停的帮对方顺气儿。 谁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有几个男子正在打量她们。 第67章 偷香 与云水坊相隔不到一百米的地方有另一家成衣铺,阮梨初一脚踏入铺子门口后,她又警觉回头看了一眼。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刚刚有些如芒在背,但定晴一看却又什么都没有。 原本以为是华贵小姐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派人跟踪她,可转念一想那么要名声的人现在应该是没功夫搭理她。 怎么将负面名声降低到最小,才是那人眼下的首要任务才对。 所以,到底是有人跟踪她还是她多心了,阮梨初自己也不知道。可以说除了提高警惕,别无他法。 好在,置办完两身衣服后,再踏出铺子的时候,就没有那种脊背发凉的感觉了,她这才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两人逛完了成衣铺后,又去胭脂铺子和首饰铺子转了一圈。 阮梨初对这些一窍不通,好看与否是她衡量万物的标准。而安岁岁也没比她强多少,两个人在伙计们的一番强烈怂恿下,满载而归。 客栈里,望着剩下的几百两银子,安岁岁有些唏嘘,“京都的物价果然要高许多,就一天而已咱们就花了不少银子。” 阮梨初连忙点了点头,也是十分痛心疾首,“若是按照咱们俩这个大手大脚的花法,恐怕要不了几日咱们就要流落街头了。” “那倒不至于,阿娘和我说过,若是没有银钱了就拿着这个去广源钱庄就行,自然有人会拿钱给咱们。” 安岁岁说罢,从腰间软剑上取下了一个铃铛,把它放在了阮梨初手里。 本来钱庄这件事就已经够让人震惊的了,见安岁岁对信物如此随意后,阮梨初就更震惊了。 这铃铛她见过,从前只当是个普通配饰,如今看来这就是“银行卡”啊!怎能如此随意? 而安岁岁又哪里是她的“管家”?明明就是她的“大腿”,是她的“大金主”才是。 她就知道,只有她是最平凡,最一无是处的。 发出一声喟然长叹后,阮梨初拿起铃铛仔细瞧了瞧。 铃铛除了质地比较古朴外没发现什么别的玄机,但不用细想也知道这里的玄机不是她一个外人能懂的。 将铃铛交还给安岁岁后,她叮嘱道:“这么重要的东西可千万别弄丢了,你还是别拴剑上了吧,万一甩丢了呢?” 安岁岁撇了撇嘴,很是漫不经心,“丢了也没事,除了信物外,还得我这个人到场才行。别人去是取不了银子的,你且放心就是。” 阮梨初点了点头,没再言语。 岁岁的阿爹阿娘绝对不是普通的山村老百姓,这点阮梨初早就知道了。 他们不仅身手了得,还随随便便能拿出千两银票,更为意想不到的是还有钱庄可以任其取钱。 夜里,许久不做梦的阮梨初就做梦了。 她先是梦到了岁岁的爹娘是青梅竹马,而后又梦到他们是京都首富,后来又梦到了他们住在桃源村是因为厌烦了江湖险恶。 总之,梦里的岁岁爹娘故事很精彩,阮梨初梦的欲罢不能,直到梦醒了还意犹未尽。 ...... 京都的夜里比边疆地区要闷热许多,阮梨初身上只盖一床薄被额头上还是出了汗。 不知不觉中,她再次进入了梦乡。 所以,陆谨入梦后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他放在心尖上的、朝思暮想的小姑娘此刻正睡的熟。 薄薄的里衣松松垮垮,衣服下透出片片雪白的春光。被子被踢成了一团,岌岌可危,几乎要掉下床。 可小姑娘浑然不知,似是觉得热,她嫩白的小手还扯了扯里衣的领口,一次还不够,又扯了第二次...... 陆谨的喉结滚了滚,眼神暗了几分,呼吸也缓了下来变得有些重。 他今儿明明没饮酒,却好像有了醉意。 外面一片月华如水,陆谨看了看从窗外泻进来的月光,又看了看睡的“不省人事”的小姑娘,心乱如麻。 不知过了多久,眼看那薄被就要被某个“要他命”的小家伙一脚踹下床,陆谨立刻松开了紧紧握着拳的手。 将被子拯救回来后,他又矗立在床边拎着被子站了半晌。 小家伙的睡姿不停的在变化,短短一刻钟不到就从床的这头翻到了那头,而她身上的那件薄薄的里衣,也被“蹂躏”的不成样子。 香香软软的小姑娘就在他的眼前,让他恨不能一口吞下去。 陆谨觉得自己是真的醉了,不然为何能清晰地听见自己胸腔处传来的砰砰心跳声? “好想......要了你啊......”陆谨喘息,喉结滚了滚,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暗哑。 蓦地,小姑娘仿佛听到了他说了什么一般,微微地拢了下眉头,撅着小嘴儿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 霎时,陆谨脑海中浮现出了上一次小姑娘啪嗒啪嗒掉眼泪的情景。 重重叹了口气,“罢了......这次就放过你吧。”陆谨喃喃自语,不知道是说给小姑娘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然,不能要了她,总能做点别的什么吧? 陆谨这样想着,便就这么做了。 似是被蛊惑一般,他慢慢俯下了身,靠近了那微微张开的、似乎正在对他发出无声邀请的水润樱唇。 陆谨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不似从前那种“光明正大”,这种“偷偷摸摸”竟让他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刺激和兴奋! 好香! 在如此亲近的距离下,陆谨闻到了阮梨初身上的体香,如兰似麝、沁人心脾。 嗡的......他似乎醉的更厉害了。 小姑娘的唇粉嫩柔软,如一颗湛露的美味樱桃,陆谨轻叹一声,直接凑近,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樱唇甜美,小姑娘的唇瓣柔软的不可思议,当刚刚一触即,他的心神宛如在云端一般飘飘荡荡。 而后又一触即分,静静凝望着“属于他”的唇。 随即又像尝到了甜头的小孩子,换了个角度再贴上去碰一碰。 再分开、再亲、再分开、再亲、再分开、再亲。 ...... 第68章 软玉 阮梨初睡的混混沌沌,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一道温热在自己唇瓣上磨蹭。 “嗯......”她忍不住发出抗议的嘤咛。 下一秒,陆谨便离开了小姑娘的唇。而这恰到好处的离开,并没有将睡梦中的小姑娘吵醒。 陆谨嘴角噙着笑意,开始欣赏起自己的成果。 被润泽后的小脸透着晕红的色泽,粉嫩的唇瓣在他的轻微舔舐下,有了嫣红的趋势。 不够,不够红。 远远不够。 陆谨心中默默等待着,等待下一个时机的到来。很快,小姑娘的眉便舒展开来。 他再一次轻轻俯下身子,将温热的吻印在了她的唇上。 这一次,不再是和风细雨的轻吻,也不再是点到即止,而是忍不住在她的唇上辗转反侧。 一时间,啧啧的吮吸声在安静的空间内回荡。 “嗯......”小姑娘睡得不安稳,似是很不舒服,小手胡乱拍打着。 陆谨再次停下,见她还是没有醒,他的大手便握住小姑娘的小手,辗转又吻住了她。 两个人的气息都开始滚烫,在小姑娘启唇嘤咛的一瞬间,他没有犹豫,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直直地窜进牙关,勾住了她的小舌。 深吻,万般缱绻。 睡梦中的阮梨初气息已经紊乱了,她口中的空气全部都被陆谨掠夺,无处可逃。 她开始无意识的挣扎,小手也在奋力挣脱束缚。 陆谨见状,唇角勾起,将空气还给了她。 “走......走开......你个色鬼......” 阮梨初并没有醒,她无意识的咬了空气一口,迷迷瞪瞪的嘀咕了一句话后,又陷入了混沌。 见小姑娘的唇瓣被润泽的已经娇艳欲滴,陆谨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他用拇指摩挲着阮梨初的唇瓣,一想到这是他的杰作,刚刚不能“要了”小姑娘的遗憾此刻也得到了些许的宽慰。 但他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阮梨初这么困倦,困倦到被他如此反复磋磨都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既如此的话,在弄醒与不弄醒之间,就只好...... 陪她一起睡了。 ...... 许久后,阮梨初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 她好像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个鬼在偷亲她,偷亲完之后还钻进了她的被子里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阮梨初打了个寒颤,虽然那只是个梦,但梦到被鬼压床,也蛮惊悚的。 而且,一想到除了野男人陆宸之外,她竟然还能梦到另一只“鬼”,就......无端的更惊悚了。 突地,阮梨初再次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她伸出手去拉被子。 但没想到的是,她竟半点都动弹不得! 须臾后,意识逐渐清晰,阮梨初视线下移,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手臂!一只健硕的手臂正隔着薄被紧紧的缠着她的腰,将她的身体箍在了他的怀里! 以为自己还在梦中被“色鬼”纠缠,阮梨初吓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全身发冷,紧张得快要窒息了,只觉得自己像是被老鹰看中的白兔、被蟒蛇盯上的青蛙,逃无可逃。 为今之计,只有快速醒来才能逃离这可怕的梦境。 思及此,阮梨初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拼命的挣扎,边挣扎还边大喊道:“放开我!放开我!” 不想,她愈是挣扎,身后的色鬼就愈是抱的更紧,几乎要将她拦腰搂断的力道。 阮梨初被勒的有点喘不上来气,小脸都憋红了。 就在她觉得自己要被勒死在这梦里的时候,色鬼却松了力道。 不仅如此,他还将她的身体翻了个方向...... 阮梨初眼睛闭得紧紧的,整个人像个蚕蛹似的被薄被裹着,陆谨被她这一系列表现弄的又好气又好笑。 从前都不知道抱过多少回了,她至于吓成这样么? 想到这里,陆谨忽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呼......”他对着她的脸吹了口气儿。 阮梨初吓的“啊!”一声喊了出来,不过她那双紧闭的眼睛算是睁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 野男人!陆宸! 她眼睛都要瞪出来了,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俊美脸庞。 所以,她眼下确实是在做梦,只不过做的是和陆宸的梦,而不是什么其他色鬼! “呼~”阮梨初松了口气,紧张的心情舒缓了很多。 待心情平复下来后,她才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原来陆宸就是那个偷亲她的色鬼! 不,他还偷抱了她! 越想越气,阮梨初瞪了男人一眼,道:“不要脸!趁着我熟睡,偷亲我也就算了,还偷抱我!臭流氓!大坏蛋!” 更过分的是,他还将她裹成了一个蚕蛹!这是什么变态的嗜好? 等等......! 阮梨初惊了,惊的差点忘记了呼吸。 眼前的男人竟然穿着寝衣! 倏地,想到了什么,她一边扭动身子想要从被子里挣脱出来,一边喊道:“放开我,快放开我,快点快点!” 可男人根本无动于衷,只是一脸异色的看着她。 阮梨初一心想快点挣脱,并没有注意到男人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神色。 在床上滚了几圈之后,她总算跳下了床。 待走到书案旁时,才注意到,她竟然也换了衣裳! 自打进京后,这是她第一次共梦,而梦境中又出现了新的变化! 也就是说,随着她离野男人越近,出现的变化就越多。 阮梨初兴奋的不得了,她动作极为敏捷的拿起笔在纸上写道:“衣裳变了!” 男人这时也从床上起身走了过来。 陆谨早就注意到这变化了,要不然他也不会偷偷的揽她入怀,他的“剑”更不会几次三番的跃跃欲试。 温香软玉在怀,他的“剑”就像疯了一样拼命的想要做点什么! 要不是他超强的忍耐力和克制力,他的“剑”怕是会成“箭”。 ...... 所以后来他才不得不将阮梨初裹成一个粽子。 这样,他的“箭”就无的放矢了。 只不过后来他还是没有克制住,又将那温香软玉揽进了怀里罢了。 思绪回笼,陆谨不自在的咳了两声,而后执笔回写道:“你为什么还在住客栈?这么久了还没有到师父那里?” 第69章 陛下这人(一) 偌大的京都,姓陆的人不胜枚举。 虽已经知道野男人的名字,阮梨初却为如何进行下一步而伤透了脑筋。 四处打听和花钱雇人寻人,这两条路均不可行。 一来是怕野男人得到风吹草动,二来是怕再传出些类似“某某某外室”的这种流言。 而阮梨初也曾萌生过要请阮玉棠来帮忙的想法,并有预感如果她说找一个叫陆宸的人,阮玉棠是能帮到她的。 可只要一想到这人对她本就颇有微词,如果知道她千里迢迢来京都就是为了找个男人...... 求人帮忙的想法就直接胎死腹中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在意阮玉棠对她的看法,也许是因为他“教育”她的次数过多,导致她受到了刺激; 又或许是因为他是满腹经纶、学富五车之人,她在他的面前十分自惭形秽; 当然,也有可能因为阮玉棠是唯一一个总是批评她的人,所以她才会过度在意。 总之,请阮玉棠帮忙这条路行不通。 同理,请曾经的萧长赢,如今的侯府大公子帮忙,也行不通。再说,他们也没那么熟。 思来想去,阮梨初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陆宸自己说出身份,以方便直接精准锁定目标。 而眼下这场共梦,就是不错的一个机会。 “目前还没有找到师父呢。”阮梨初提笔写道。 男人打量了她一眼,似有些犹豫,好半晌后也动了笔,“为何找不到?师父去了哪里?” “此事说来话长,等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吧。” 眼下阮梨初要将话题引回到男人的身上,自然是不想在她之前撒的谎上过多浪费口舌。 男人垂着眼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是莫名地透着一丝沮丧劲儿。 “对了,上次你说你叫陆宸,那你是京都人么?我听说京都姓陆的人可多了。” 阮梨初写完后,在心里默默啐了自己一口。这么蹩脚的套话方式,她自己都觉得尬。 男人脸上明显一怔,似乎没想到她会忽然转移话题。 随即写道:“嗯,我是京都人士。不过京都姓陆的人并不是很多,‘王’这个姓氏才是人口数量最庞大的,不止京都,全国亦然。” 阮梨初嗯了一声,这种声音陆宸听得到。 准确来说,王这个姓氏在现代也是个超级大姓,在这里人口数量多倒也没什么稀奇。 但这不是重点,她又不是想与他探讨大盛国的姓氏与人口! “还有李、张、刘、陈,这四个姓氏的人也非常多。” 阮梨初:“......” 她现在有点子怀疑,这个陆宸是国家统计局的,不然怎么对人口姓氏如此了解。 “王姓最多分布的区域是......” 眼看野男人要开始科普了,阮梨初忙伸出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将笔抢了过来。 而后恶狠狠地写道:“时间有限,不如咱们聊点别的吧!” 男人意味不明地眨了眨眼睛,轻轻笑了一声,“看来你最关心的是我们姓陆的。” 被戳穿了心思,阮梨初也不恼火,十分配合的还点了点头。 野男人又写道:“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 阮梨初樱唇一翘,秀眉轻挑,这可是他自己说的,那她就勉为其难的问一问吧。 怕直接问身份野男人会存疑,阮梨初到底还是拐弯抹角了一下,写着,“陛下姓陆,你也姓陆,那你一定是皇亲国戚吧?” 男人落笔的手突然一顿,一小团墨汁滴落在纸上,缓缓晕染开来,涂花了字迹。 阮梨初微微皱起眉头,换了一张纸给他,她不明白为何他会是如此的反应。 按理说,她这么问也并不突兀,毕竟他的那块图腾玉佩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种玉佩,典型的非富即贵的代表。她阮梨初就算再没见识,也是略知一二的。 只不过她这么问有些失礼倒是真的。 阮梨初陷入沉思,眼眸幽漆,良久后才回过神,见男人那边已经写好了什么,她凝神细看,眉心直突突。 只见纸上赫然写着:“你觉得陛下这人如何?” 阮梨初:“.......” 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皇权至上的古代! 还陛下这人如何? 陛下是她能议论的?! 再说了,他陆宸搞不好就是陛下的亲戚,她一个普通老百姓在皇亲国戚面前议论陛下,是嫌自己的命长么! 想让她死,他可以直说!何必拐弯抹角多此一举! 看着男人一本正经的等着她的回应,阮梨初没好气的瞪了他好几眼,直接开口说起了话: “不想说自己的身份也就罢了,还挖坑让我跳!我是哪里得罪你了,让你如此对我?” 越想越气,撅着小嘴又来了一句,“我就不回答你,看你能奈我何!” 小姑娘扭过头不理人,气嘟嘟的,小嘴也撅的老高,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表情。 而亲眼目睹阮梨初情绪变化的陆谨觉得,阮梨初这腮帮子鼓鼓的模样,更像一只小兔子了。 比上次哭红双眼时更像,可爱得不行。 他想捏捏那水嫩嫩的脸。 心里这么想着,手便这么做了。 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小姑娘正紧紧抿着唇,用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悲悲戚戚的看着他,委屈又迷离,让他忍不住想要再将她拥入怀里。 阮梨初不敢动了。 就在刚刚,她才意识到自己现下的状态。 发现衣裳变了的那一瞬间,她满脑子都是共梦变化了,却忽视了最最最最最重要的一件事:她穿的是轻薄的睡衣! 而她不仅被他一直盯着看,还被他抱着睡了。 就算她是思想开放的现代人,就算这里只是梦不是现实,就算他没有真的把她吃掉,那她也不可能不在意啊! 然,她却不敢有什么动作,就怕男人一个欲望上脑,直接将她吃了..... 稍有不慎就是灭顶之灾-----这话真的是至理名言。 左右都是死,还不如讨论一下大盛国的陛下呢! 思及此,阮梨初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吐了出去。 她轻轻将男人的手从自己的脸上移开,见男人脸上并没有愠色后,她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睡衣。 男人似乎真的不想对她做什么,还贴心的将她的衣裳递给了她。 整理妥当后,阮梨初在纸上写道:“咱们还是聊聊天吧。” “可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第70章 陛下这人(二) “你觉得陛下这人如何?” 阮梨初不想回答,除了她一个小老百姓不能妄议一国之君外,还因为她根本就-----什么都不了解! 见她杵在那里不回应,男人又写道:“是不敢说还是不会说?” “是不知道说什么。”阮梨初扯起嘴角,笑的勉强,“过去的十几年,我一直生活在桃源村,对外面的事情知之甚少。” “桃源村?”男人眸光忽然一转,神色有一瞬间的激动。 阮梨初点了点头,并未注意到男人眸中一闪而过的情绪,接着写: “这是我第一次走出桃源村,倒是偶尔听到过别人说起陛下,但大多也都是一些不好的言语。” 男人眼睫毛微颤,落笔的动作稍有些迟疑,“比如?” 阮梨初有些赧然,抿了抿唇,然后小心翼翼的写起,“我不敢说,怕你把我卖了。” 陆谨愣了愣,才明白过来小姑娘为什么要逃避他的问题了。 妄议他,可是有可能会掉脑袋的...... 看来即便是梦里,小姑娘也没有掉以轻心。就像当初救了他之后,天天担心他的仇人会寻着味儿跟过来一样,警惕性很强。 陆谨正了正神色,脸上浮现着少有的认真,“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 阮梨初想点头的,因为对他,她真的了解不多。除了共梦外,她什么都不知道。 信任感这东西,又哪里是做梦就能够轻易筑建起来的。 但一想到如果点头后果可能会很严重,她就迟疑了。 忽地,脑海中浮现前些日子野男人向她表白时说的那句话,她是他的白月光和女主角,那他应该不至于出卖自己的钟情对象吧? 阮梨初凝了凝眉,这次是真的迷惑了,不知道到底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陆谨脸色也很凝重,朕字刚写了个月字旁,便连忙毁掉,重新写道:“我发誓今日之言,绝对不会说给除你我之外的人听。” 阮梨初睇了一眼他,抿了抿唇,不置可否。 陆谨眸色蓦地一沉,小姑娘竟然连他发誓都不相信,他在她心里就这么差劲么...... 他的神情黯了下来,破碎感油然而生,仿佛遭遇了什么沉重的打击,耷拉的脑袋和下垂的眼角看起来就像一只可怜的小狗狗。 阮梨初这人有个毛病,就是容易心软。就像当初在悬崖底,她就是因为心一软将他捡回了家。 当然心硬起来,她也可以见死不救,这话另当别论。 所以此刻,在看到男人又可怜又委屈的一瞬间,她就不禁反省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毕竟相对于别的男子,她还是更熟悉他一些。 虽然,这熟悉的来源不太正经,她也宁愿不这么熟,但他们两个的相识时间总归是要早于其他人的。 罢了罢了,阮梨初在心中暗自嘀咕。 既然他那么想知道她的看法,那她就简单说一点点吧。 况且这是梦境,说不定梦醒后野男人就不记得了呢。 想到这里,阮梨初用手指戳了戳男人的手臂,在男人抬头后,她努了努嘴,示意男人看她写字。 “别人都说陛下杀人不眨眼、性情暴戾、冷血无情,是个暴君。” 男人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行字,似乎已经非常习惯了这些字眼。 少顷,他望向阮梨初,神色格外认真,一字一句缓缓开口道,“你、怕、暴、君、么?” 莫名的,阮梨初看明白了他的口型,她转身提笔写道:“怕啊,当然怕。” 她写的毫不犹豫,写的真诚,但看见这几个字的陆谨,心里忽然有些纠结。 他有点不想知道阮梨初是如何看待他的了。 不理会男人奇奇怪怪的神色,拿着笔的手又动了起来,“但我怕陛下只是因为他是陛下,并不是因为他是暴君。” 即便陛下不是暴君,她也怕啊。 这里是随随便便就可能掉脑袋的地方,她当然怕了。 顿了顿,阮梨初又接着写道,“况且,陛下也不一定就是如传言的那般吓人。” “那如果他当真就如传言一般杀人不眨眼、冷血无情呢?”男人又问道。 “不知别人怎么想的,我认为一个君主如果仁慈,那并不是一件好事。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滥杀无辜就是对的。 而且我曾听说先帝对陛下并不是那么看重,甚至有一次还差点将年幼的他打死。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谁又能保证自己不冷血不无情?” 这是安岁岁曾给阮梨初讲的,说先帝打了陛下几十板子,而那时的陛下才十岁。 阮梨初只当故事听,毕竟皇家秘闻这东西虚的很,没想到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但这也是她的心里话。 若传言是真的,从鬼门关走了一趟的人,会是什么样的性格都不稀奇吧。 “传言是真的。” 阮梨初有点迷糊,不明白男人说的传言是指百姓说陛下暴君还是先帝打陛下几十大板。 “都是真的。” 嗯?这男人为什么会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忽地,阮梨初莫名打了个寒颤,感觉到周围的气压瞬间变低。她拢了拢衣襟,起身想再套一件衣裳。 然而,不待她迈开第一步,男人就霍地拉住了她。一个使劲,她旋身一转,瞬间落入了他的怀里。 阮梨初:? 不是刚抱过没多久么,怎么又抱? 阮梨初挣扎着想离开,结果莫名的,她更冷了。 ...... 阮梨初身子一抖,瞬间不动了,因为她清楚的意识到萦绕在男人身上的冷气不比那冰箱高多少。 这人?他们不是在说陛下呢么,他怎么还感同身受了?共情能力这么强的么? 罢了,可能他和陛下很熟悉吧,所以才会这样。 阮梨初如此替男人找了个理由后,正思考着该如何安慰一下他呢,猛地,男人又把她翻了个面。 ...... 书案旁,阮梨初坐在男人腿上,看着男人奋笔疾书。 宣纸上,是他写的密密麻麻的字。 弘丰十一年六月; 弘丰十二年五月; 弘丰十三年四月; 弘丰十四年九月。 弘丰...... 第71章 相思之苦 先帝在位时,取年号为弘丰,意为弘扬延续大盛先祖倾尽心力而创立的繁盛江山。 阮梨初虽对这个朝代了解的有限,但先帝的年号她还是知道的。 她不解的是陆宸的行为。 他书写的一行行字全都代表了时间,暂且抛开这个不谈,单从他写字时的神态来看也是有问题的。 那模样,仿佛并非在写字,更像是在记录一桩桩罪状。 尽管他面部毫无表情,令人难以捉摸其内心真实想法。但他浑身散发出的强大气场以及周围弥漫的沉重气压,则确凿无疑地表明了一切。 于是,待男人终于停笔后,阮梨初看着平铺在桌子上的数页宣纸,陷入了更深的沉思。 大概半炷香时间之后,阮梨初侧目,对上男人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冷俊的脸,幽邃的眸,浓密的眉,高挺的鼻,还有那两颗精致的小痣......他很俊朗,不可否认。 但往日的眸子里,她看到的是淡漠、克制与危险,此刻的却是冰冷的似万年寒冰。 似隐藏在黑暗之下的猛虎,要择人而噬。 阮梨初不由的打了个寒颤,心肝一阵狂跳,心中隐隐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呼之欲出。 “这些......这些都是关于陛下的吧?” 磕磕巴巴说完后阮梨初才想起来男人是听不到的,于是她又重新在纸上写了一遍。 男人很快回应,“是,这些都是陛下挨打的日子,或藤条或鞭子或板子,每一次挨打陛下都记的清清楚楚。” “陛下他这么惨啊.....” “嗯,算是不幸吧。” 阮梨初拧了拧眉,实在是有些迷糊。 不幸就是不幸,还算是不幸,不幸还用算么? 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这种感觉,只觉得“惨”这个字完全无法诠释她内心真正的感受。 仿佛有千言万语堵在心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或许只有亲身经历过那种痛苦的当事人,才能真正明白其中的滋味。 顿了一会,手中的笔又动了起来,“陛下的事,你为何会这么清楚?就连他挨打的时间你也全都知道?” 随即她放下了笔,想将扣在腰间的大手掰开,奈何野男人抱的太紧,只能作罢。 既如此,阮梨初只好微微挪动了一下位置,让自己可以舒服一点。 同时心里不禁自嘲了起来:遥想第一次坐他大腿上时,要多尴尬有多尴尬,如今倒是越来越会找姿势了。 陆谨放在阮梨初腰间的手微微收紧,直到她不折腾的时候,他才松了些力道。 这次她只扑腾了几下而已,比上一次用时短了不少,陆谨很满意她的表现。 看着小姑娘换姿势的举动,他忽然感到心情变好了很多,轻笑声不自觉溢出了嘴角。 阮梨初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笑什么笑?快回答啊!” 这么关键的问题,她心里急死了。 男人一想便知她说了什么,轻捏了下小姑娘的脸颊后右手执笔写道:“我是皇亲国戚啊,你之前不是猜到了么?” 阮梨初急了,“皇亲国戚那么多,谁知道你具体是哪一种身份?” “所以你一开始想问的其实是我的身份?”男人勾了勾唇,笑的好看。 阮梨初更急了。 最近梦到他的次数渐少,间隔也忽长忽短没个规律,不知道下一次共梦会是什么时候。 而每一次她想方设法套话的时候,最后都会被男人绕到别的事情上去。 尤其是这次,她又被他牵着走了!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都已经进行到了“陛下很惨她有些心疼陛下”那一步了...... 见她发愣,男人好看的瑞凤眼眯了眯,又补了一句,“为何想知道我的身份呢?莫不是你想来京都找我?” “如果我说是,你当如何?”阮梨初这会有点破罐子破摔了。 当然,她其实也非常想看看自己这么说,男人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男人扣在小姑娘腰间的手紧了紧,眼睛里带着笑意,“你不会来的,因为你怕我。” “谁说我怕你了?我什么时候怕过?”阮梨初愤愤写道。 写完后,为了证明自己不怕,她还用力打了下腰间那个乱动的骨节分明的大手。 男人好似并不吃痛,他摩挲着她腰间的软肉,眼底浮现出暧昧的笑意。 “你不怕的话,怎么一看见我就想跑?你不怕的话,为什么每次都哭哭唧唧的?你不怕的话,就不会装乖了。” 阮梨初:“......” “所以,你是不会来找我的。” 阮梨初瘪了瘪嘴,不知道该哭还是笑,天知道她都已经到京都好几天了。 不过野男人虽然猜错了这一点,但是在其它方面,他都是两人之间的胜出者。 比如拉扯,阮梨初甘拜下风;比如主导,阮梨初也自愧不如;比如套话,她更是直接认输。 左右她是套不出话了,不如------ “就算我怕,也不代表我不敢去!” “那你来,我带人在城门口列队欢迎你,这样你就不用大费周章问我的身份了,如何?” “城门口列队欢迎?你当你是陛下,还是当我是陛下?我可没有那个资格!” “你是天上月!谁说你没资格?我砍了他!” 阮梨初翻了个白眼,不吱声。 她现在心态崩了,就想和他对着干。 但人家说的这话明显是在夸她,她再唱反调的话,就不太礼貌了呢。 所以,她想了想,讪讪写道:“你到底怎么样才能告诉我你的身份?” “我可以告诉你我是谁,但前提是你要告诉我,你的目的是什么?” “没有目的。”阮梨初咬牙切齿。 “只要你说出目的,我便告诉你我是谁。” 阮梨初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写:“我想结束......” 下一步,正准备写共梦两个字时,突然一只强有力的大手如同铁钳一般紧紧地抓住了她握笔的手。 阮梨初惊愕地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充满着愤怒与威严的脸庞。 男人正恶狠狠地瞪着她,眼神仿佛要喷出火来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她就知道,不能说实话! 亏她还信了他说的话,想试一试! 右手被男人紧紧握着,阮梨初挣脱不开,无奈之下,只好用左手拿起毛笔,在男人眼前晃了晃,示意男人她还没有写完。 男人狐疑地看着她,好半晌才放开了她。 阮梨初一咬牙,在“结束”二字后接着写道:“......相思!我想结束这相思之苦,所以我要去找你!” 第72章 别妄想离开 陆谨唇角一勾,笑了,用手拂过阮梨初的下巴,捏了捏她的脸。 小姑娘这副模样,和金銮殿上那群老东西毫无二致,都是因为惧怕他而不得不屈服。 不同的是,小姑娘这模样,可爱的不得了。而金銮殿上的那群老东西,他看着就烦。 虽然知道她是在撒谎,但莫名的陆谨心情就是很愉悦。 他看了她一会儿,看她在他腿上坐立不安,看她用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时不时看他一眼。 看她那副做贼心虚又笨到不打自招的小模样,他的心都要融化了。 陆谨嘴角不觉浅扬了几分,提笔写道:“咱们是两情相悦的这件事,我竟才知道。” 阮梨初内心哀鸣一片,耷拉着小脑袋,认命的也拿起了笔,“你明明都看出来我在撒谎了,怎的故意不戳穿?” 小姑娘一会儿筋鼻子一会儿瞪眼,陆谨更想逗逗她了,于是回了句,“为什么要戳穿?这话我爱听,所以即便是假的我也不介意。”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阮梨初觉得,也是时候可以探讨一下那个问题了。 “你喜欢我?”她直接问道。 男人似是被她突如其来的一问怔到了,脸上微讶了片刻后,才眉眼含着笑意的动起了笔,“这不是很明显么?” “可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她被这个问题困扰了好久,百思不得其解。 男人嘴角依旧噙着笑,不假思索回应,“心悦你还需要缘由?” “当然了,喜欢一个人怎么会没有缘由呢?” “那等你来京都后,我亲口告诉你。” “你就不怕我去京都另有目的么?” 比如,就像结束共梦。 但这话阮梨初可不敢再说一遍了,刚刚男人那表情像是要杀了她...... 男人沉默了好半晌,嘴角泛起苦涩的笑,“怕。” 顿了顿,又接着写道,“但也希望见到你。” 阮梨初也沉默了,她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总之怪怪的。 良久后,男人抬手把她脸颊的一根头发捋到耳后,抚着她的脸,细细看她的眉目。 而后他凑近了她,在两人的脸只有一指尖的距离时,他停了下来。 喃喃轻声:“小阿梨,我找不到你,那么就只有寄希望于你来找我了。不管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即便是结束共梦......我也可以统统不在乎。 因为只要你来了,就别妄想再离开。” 阮梨初不知道男人说了什么,但很明显这次他说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话。 她眼看着他的眉眼从温柔的笑意到另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神色,正纳闷是怎么一回事儿呢,兀地,唇上传来了温热柔软的触感。 而下一秒,梦,醒了。 ...... 阮梨初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她的脑袋一时间像被浆糊给糊住了,一片混乱。 刚才的那个吻,虽只是蜻蜓点水,却与从前都不同。可区别在哪里,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与他越是熟悉,她越是迷糊。 而“指望他亲口说出身份来”这条路怕是也没希望了。 换句话说,现在所有能想到的方法都不可行,除非她不管不顾。 想到这里,阮梨初叹了口气,唏嘘不已。好在她的时间足够多,不然她怕是要疯魔了。 - 这几日,阮梨初忙了起来,她像个小陀螺一样,和安岁岁整日穿梭于京都的大街小巷。 不为别的,只为租到一个心仪的宅院。 早在来京都之前,她就是这么打算的,只不过被阮玉棠的宅子给打断了计划而已。 而与其整日住客栈,不如踏踏实实的寻一落脚处安稳住下。 所以她找了好几个“中介”带她看房子,每日忙的不见人影。 阮玉棠来客栈找了她三次,每次都失望而归。最后无奈之下,他找到了大理寺的某温姓同僚。 辗转找到温年后,才知晓阮梨初到底在忙些什么。 他还以为小姑娘是因为传言的事情在故意躲着他......好在是他狭隘了,不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相处了。 萧府的帖子,将军府自然也收到了。 起初阮玉棠是不打算去的,但从温年口中得知了阮梨初也会参加之后,他忽然改变了主意。 为此,莫烟芙还打趣自家小叔子,说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还说若不是母亲近日身子不太好正在寺庙里祈福,她定会将阮梨初的事儿告诉给母亲。 不单单是那外室传言,还有小姑娘的长相...... 实在是太过于相像,让人无法忽视,也无法不重视。 ...... 而萧府的认亲宴,也在众人的期盼中,如期而至。 宴席当晚,月明星稀,云层叠叠风休止,安静地似是在驻足停留看这热闹。 若不是帖子上明确标注了宴席时间,阮梨初还想当然的以为宴会是在中午。 此刻,萧府大门前挂着喜庆的灯笼,门内,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 来宾不全是男人,也有很多女子,虽然一个都不认识,但阮梨初笨想也知道那些女子都是大人物。 宴会厅里,高朋满座,座无虚席。 阮梨初和安岁岁坐在角落里,时不时的四处看看,看看传说中的京都权贵都长什么样子。 就有点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对什么都充满好奇。 她们这一桌的位置很不显眼,除了他们三人外,还有几个其他的宾客。温年说看穿衣打扮应该是萧长赢在江湖上的朋友。 瞬间,阮梨初身上的拘束感就卸下了不少,至少这一桌的定位是让人舒服的,不至于让她不安。 - 皇宫。 陆谨正望着夜空出神,也不知望的是真正的月亮,还是他心中那个流光皎洁的天上月。 “陛下,萧府的认亲宴......宣王爷他......” 说话的人是陆谨的暗卫玄墨,也是将陆谨从桃源村带出来的暗卫之一。 萧府举办认亲宴,邀请了不少世家权贵,宣王陆宸也在其中。 这事儿,早有人报给了陆谨。 “仔细盯着点。” “是。” 第73章 长公主 萧府。 阮梨初耷拉着个脑袋,百无聊赖。 温年向安岁岁递了个眼神后,安岁岁了然,燧轻声耳语问道:“怎么了这是?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阮梨初有点伤感,这隆重热闹的认亲宴让她不自觉就联想到她自己。 两辈子都没有家人和亲人,她都不知道亲情是什么滋味,心里不免升起丝丝麻麻的疼。 但这情绪她并不打算与他人分享,所以敛了敛神色,很快恢复常态,“没什么,可能是人太多了有点闷。” “那倒是,你瞧这里人多的,都快坐不下了。不过这倒也能看出来萧大哥很受萧侯爷的重视,邀请了这么多权贵。” 安岁岁慨叹道,表情有点羡慕。 环视了一圈见宴席确实已经坐满,阮梨初心下不禁好奇,看向温年,“温大哥,这认亲宴怎么还不开始呀?吉时已到了呢。” “也许是有人还没到吧。”温年看向门口处,回道。 左右无论是哪个达官贵人她都不认识,所以阮梨初事不关己的哦了一声后,便继续垂头神游了。 这里真的太闷了。 刚开始她还兴致勃勃的想看看京都贵人都长着几只眼睛几张嘴,与她有什么不一样。 如今么,她只想出去透透气。 正想着呢,就听有人喊道:“昭阳长公主到~” 话音刚落,便见一柳眉弯弯,凤眼中含笑,身着一袭金丝红衣的女子缓缓行来。 明珠花钿垂下,一步一摇曳,流光四溢,耀的人目眩神迷。 萧侯爷夫妇忙前去迎接。 众人一番行礼过后,正式开宴。 阮梨初她们这桌离主位最远,别说那些贵人们说什么了,就连贵人们的后脑勺阮梨初都看不到。 当然,她也不感兴趣。 但安岁岁不一样。瞧那一副兴奋的快要说不出话的模样,就知道能近距离见到长公主这件事让她激动不已。 阮梨初在旁眉眼含笑,不禁挑了挑眉,“别再看啦,小心脖子伸的太长,变成长颈鹿!” 安岁岁是绒毛控,提起动物,她的注意力瞬间就被转移了。 她眨巴眨巴眼,一本正经的问道:“长颈鹿?那是什么鹿?我怎么从来没听过,它身上有毛么?” 阮梨初无奈扶额,“你别管什么鹿,我很纳闷你总是看别人做什么?再说离的这么远,又看不清,到底有什么可看的?” “我好奇啊,听说这昭阳长公主是先帝最娇宠的女儿,生得美艳动人,顾盼生姿,不知是多少男子倾慕的对象。” 阮梨初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安岁岁又接着说道:“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听说她张扬恣肆,残忍嗜杀,是个疯美人!” 闻言,阮梨初瞬间倒吸一口凉气,忙不迭的伸出手去捂安岁岁的嘴。 这话她也敢说!还是在这种场合! 人家长公主还在不远处呢,她就敢说! 但凡被其他人听到了,她安岁岁还有命活? 好在此时大厅内嘈杂万分,人们都忙着觥筹交错,没人搭理他们这一桌小老百姓。 也幸亏他们位置比较偏,说话的声音也并不大,不然可真的是有可能要魂断萧府。 思及此,阮梨初下意识的看向同桌的其他几个人,见大家心照不宣的都瘪了瘪嘴,她便知......他们听到了。 阮梨初正愁绪该不该说点什么呢,没成想坐在她正对面的青衣女子,率先开了口,声音压的很低,但足够他们这几个人能听到。 “阮姑娘,我们是萧大哥的结拜,一早便听萧大哥提起过你们。既然你们是他的朋友,那便也是我们的朋友,所以你不必担心,尽可畅所欲言。” 青衣女子说话时,眼睛一直打量着阮梨初,仿佛对她很是好奇。 阮梨初正讶异于对方知道她的名字,青衣女子又接着说道:“安姑娘那话,其实并不完整,传闻她不仅是个疯美人,还有个很特别的爱好。” 安岁岁一听可以畅所欲言,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之情。 再加上对方说的正是她刚才想说的事儿,这无疑如同火上浇油一般,让她的情绪愈发高涨起来。 然而,她刚想接话茬,便见阮梨初睨她的眼神很是不善,安岁岁立刻识相地闭紧了嘴巴。 不得不说,阮梨初这张脸,看起来娇柔软糯,宛如一朵盛开的鲜花。 但当它展现出凌厉之色时,却仿佛变成了一把锋利无比的剑,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寒光。 见此,青衣女子,会心一笑,自顾自又道:“传言她喜好美色,曾有个白月光,但爱而不得。而后便广纳美男子入府,以慰相思之意。” 席间顿时一静,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 阮梨初暗暗吸了一口气,思忖着该如何结束关于这“长公主情事”的话题。原本一个安岁岁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了,这又来个青衣女。 突地,隔壁不远处传来爽朗的笑声,将众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阮梨初这才看到原来阮玉棠和莫姐姐也在,正和几个衣着华丽的人不知道在聊什么。 提起萧家这个认亲宴,阮梨初就充满了不解。 且不说她这个身份竟然能和长公主这样的人同堂,就这里的氛围也和她预想中的不一样。 一般来说,宴席都是男女分开坐,可这个认亲宴不是。 虽然大盛朝风气开放,男女同席也属正常,但看这众多世家公子和小姐相谈甚欢的模样,阮梨初总觉得----- 与其说这里是认亲宴,倒不如说是“聚会”更为妥帖。 而且这个架空的位面朝代,说是古代有时候是真的很古,有时候又真的很现代化。 当然,每一场宴席本质上也都是聚会,倒也没什么理解不了的。 可阮玉棠出现在这里,还和其他女子聊的如此开怀,阮梨初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在她的记忆里,阮玉棠可是教育过她,让她少和外男接触的。 怎的轮到他自己了,就可以和“外女”接触了? “初初,那边是阮大哥和莫姐姐诶!” “初初,阮大哥向咱们这个方向走过来啦!” “啊?!长公主怎么也过来了?” 第74章 皇家秘事 月凉如水,洒落在庭院之中。 整个萧府的下人们此刻都在忙着招待宾客,无人注意到花园一角的亭子里,有个姑娘正一袭白衣胜雪,微微仰着头,看着那轮高悬的明月。 刚刚阮梨初由于走的太急促,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此刻才稍稍放松下来,感受着微风轻拂过面庞带来的丝丝凉意。 立在一旁的安岁岁几次欲言又止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出了声,“初初,咱们到底为什么要跑出来啊?” 向她们走过来的那三个人里,躲避莫姐姐是绝对不可能的,躲避长公主就更是无稽之谈,那唯有...... 阮梨初缓缓转过身,抚了抚衣服上的褶皱,面色静淡如水,不知道该怎么和安岁岁说。 早在长公主进门的时候,她就发现长公主似乎在找什么人,而刚才在看向阮玉棠和莫姐姐的时候,她又注意到了阮玉棠身后的那道紧紧盯着他的灼灼目光。 再联想到青衣女子说的话...... 所以刚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在意识到将军府二人组的目的方向可能是她这里后,她提前一步跑了出来。 长公主和大理寺少卿的二三事-----虽然她有点好奇,但却也不想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好奇。 当然,主要也是怕知道的太多会被“疯批美人”灭口。 其实阮梨初来这里的原本打算,是看看能不能听到点什么关于姓陆的人的事儿的。 结果姓陆的倒是有了,可却是长公主...... 那这就不是该她听的事儿了。 温年这时候也寻了过来,可以说安岁岁在哪里,温年就在哪里,形影不离。 “你们怎么回事?一声不吭就走了!萧大哥一直追着我问是不是谁怠慢你们了。” “那你怎么说的?” “我还能怎么说?当然只说你们出来透透气了,他还说等应酬完那帮宾客后,就出来寻咱们。” “那阮大哥呢?” “阮大哥被长公主叫走了,我瞧着好像也是来这个方向了......” 话音刚落,就听脚步声渐渐逼近,阮梨初忙拉着安岁岁躲到了假山后,并不想与此二人相遇。 温年眼疾手快,一个闪身也躲到了假山另一侧的隐蔽位置。 这时,外面的脚步声停了下来,只听女子说道:“阮大人这是在躲我?” “还望长公主殿下慎言,这等玩笑之辞莫要乱说。若是传出去了,对殿下声誉有损。” “哦?原来本宫在大人这竟还有声誉,本宫还以为大人当我是蛇蝎,避之不及呢。” “殿下若是无要紧事的话,臣就先告辞了。” “玉棠,你简直太无趣了。难道没有要紧事,我就不能找你说说话了?” “殿下,此等粗鄙之语,有损长公主颜面,还望殿下......” “玉棠该不会是又想说慎言吧?你到底是怕有损我的颜面还是有损你阮二公子的颜面呢?” “殿下还是莫要说笑了。” “本宫可没心情与你说笑,你是本宫看上的人,你觉得我会放过你么?” “殿下请自重!您身份尊贵,金枝玉叶,臣何德何能能配得上殿下?还望殿下以后莫要再纠缠。” “阮玉棠,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你,绝对逃不出本宫的手掌心!” 这时,有下人来报,说萧夫人找长公主有要事相商,随之便是甩袖离去的脚步声。 此刻,花园很是幽静,宴席上的喧嚣和这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青石板的小路曲折蜿蜒,也好似阮玉棠此刻的心情。 出发前,阮桃由于身体突发不适导致无法来赴宴,还因此“连累”了宣王陆宸也不得不缺席。 萧侯爷早年曾偶然救过陆宸的命,因此陆宸特意拜托阮玉棠带了重礼以表心意。 并让阮玉棠带话,他改日必当亲自上门拜访恭贺萧侯爷寻回亲子。 而不巧的是,在此之前没多久,在得知长公主确定出席认亲宴的时候,阮玉棠就取消了来萧府的计划。 宣王和阮玉棠二人本就情同兄弟,宣王的郑重拜托,再加上阮桃的“软磨硬泡”,如此之下,阮玉棠只好硬着头皮来赴宴。 结果还是没有逃的了长公主的眼睛。 假山后,阮梨初正震惊于听到的“皇家秘事”,就听熟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都出来吧,别躲了。” 半晌,不远处,三道身影终是从假山走出。 其中那一抹白色身影,裙角随着微风的吹拂舞动,长发随风轻扬,月下卿卿,构成了一幅美妙的画卷。 “阮公子。”“阮大哥。”“阮兄。” 三个人,三种称呼,三种心境。 阮玉棠微微点头示意,声音温雅如玉,心中却颇有些无奈:本以为能甩掉长公主,如今却被听个正着,他无比后悔答应宣王和阮桃的请求。 “阮公子,莫姐姐呢?” “大嫂在和安平侯夫人说话呢,阮姑娘找她有何事?” “听说南华寺是京都最灵验的寺庙了,所以明日我和岁岁要去进香拜佛。想问问莫姐姐要不要一起去......” 越到后面,阮梨初说话声音越小。 莫烟芙怎么说也是成了亲的人,虽然夫君常年不在身边,也不可能像她们两个这样整日里跑来跑去。 “明日么?若是你们不着急的话,可以后日再去。” “有何说法么?” “并无,只是后日我恰好要去趟南华寺,可以和你们一起。” “要去哪里不带上我一个?” 萧长赢不知道何时走了过来,身边跟着青衣女子和其他几个江湖朋友,都是阮梨初刚刚见过的人。 今日的萧长赢仍旧身袭一身暗红色长袍,墨发玉冠,腰间挂一块玉佩,容貌俊朗,气度卓绝。 但比曾经的逍遥客形象多了一分华贵与高雅,尤其领口和袖口处以金丝线绣制出的花纹,熠熠生辉,彰显着他不凡的身份和地位。 阮梨初笑着解释道,“在说要一起去南华寺拜佛的事儿,萧大哥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 自打知道自己是以小女子之心度人家君子之腹后,阮梨初对萧长赢就亲近了许多。而且这救命恩人也是实打实的,做不得假。 萧长赢点了点头,行为举止仍旧如从前一般,并无距离感。 前些日子赶路的时候,他们也曾路过一个名气很大的寺庙。但当时雨天路滑,上山实在不便,便只好作罢。 没想到在这京都倒是重演上了,而且人还是他们这些人。 萧长赢接着道:“听闻南华寺的沧意大师德高望重,誉满四方,若是有幸能得到他的指点,当属三生有幸。” “沧意大师?” 阮梨初和安岁岁异口同声,而后她们二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到了同样的不可思议。 沧澜大师和沧意大师? 该不会是有点什么关系的吧? 可一个天南,一个地北...... 第75章 似卿非卿 “没错,沧意大师。听闻经常有很多人从四面八方慕名而来,希望能得到大师指点。可惜他经常外出云游,能得到指点的人屈指可数。” 萧长赢话音刚落,阮玉棠就挑了挑眉,表情冷漠,平静地说道: “没想到短短数日,萧兄就对京都如此了解,而且还是佛寺方面,倒是让阮某颇有些意外。” 萧长赢照旧漫不经心的睨着阮玉棠,看向他的眼神里闪着几分意味不明的打趣。 “南华寺名气响亮,任意一个大盛子民对此都多多少少略有耳闻,我一个走南闯北的人,听说过也不足为奇吧? 还是说阮兄这会儿心情不太好,所以在故意找茬儿,拿萧某出气?” “萧兄这话言重了,阮某并没有心情不好,也没有故意针对谁,而是在阐述事实。” “也对,被长公主看上的人,心情怎么会不好呢?”萧长赢说罢,看向阮梨初三人,“你们说是吧?” 阮梨初&安岁岁&温年:...... 这话说不是故意的,都没人信。 赤裸裸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典型的戳人家的痛处。 看来刚刚长公主的话,听到的人不止假山后的她们三人,还有萧长赢。 安岁岁和温年对视一眼,二人神同步的揉了揉眉心,外加叹了口气。 从前,阮玉棠是身份高贵的贵公子,萧长赢都丝毫不给他面子,只不过形势所逼,不得已从“明争”改为了“暗斗”。 如今到了京都,今时不同往日。 不仅没有了“与阮梨初同行”这件事儿的束缚,萧长赢也成了与阮玉棠一样有高贵身份的人。 最直观的体现就是,如今“针对”“竞争”“找茬”什么的都不躲着点阮梨初了。 想到这里,安岁岁偷偷捏了捏阮梨初的小手,意思不言而喻。 这弥漫的硝烟,只有她能驱散,安岁岁十分肯定。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到了阮梨初身上,虔诚的就像是在等待一道圣旨。 阮梨初抬头望了望那一轮皎洁的明月,忽然有些无力,她终于理解为何月色下的人更容易伤怀了。 这么糟心的两个人,她一点儿都不想搭理他们。 “你们二位公子接着聊,我先回客栈了。” 撂下这么一句话后,她拉起安岁岁的手就头也不回的往前走,身影消失前又回头补充了一句。 “对了,后日我去南华寺拜佛进香的时候,你们两个谁都别去了吧......不然我怕诸天神佛会嫌你们太吵,扰了他们的清净。” ...... - 皇宫。 陆谨在御书房中,听着下首暗卫禀报长公主在萧府发生的事情。暗卫说完后,静静等着他发话。 玄墨也静静的待在一旁,与前来汇报的暗卫下属表情如出一辙。 原本他们的目标是宣王,结果宣王没去,倒是长公主有些招摇,因此暗卫顺势就改变了目标。 陆谨看着书案上他刚刚画一半的美人图,有些恍惚道:“阮玉棠这次的态度倒是强硬了不少啊,有进步。” 这次负责任务的暗卫叫玄泽,是暗卫中身手仅次于玄墨的人,还有一个玄朔,身手与他不相上下。 玄泽没有出声,这个时候也轮不到他说话。 陆谨又道,表情很是冷淡,“关于长公主的事,以后都不需要禀报,下去吧。” 玄泽闻言应下,却并没有立即退下,而是支支吾吾了半天,犹豫道:“陛下,属下,属下还有一事要禀报!是关于阮大人的。” 陆谨没出声,这就是允他说话的意思。 于是玄泽就把长公主离开后,阮玉棠的一举一动说了一遍。 他是知道陛下并不关心长公主的行迹的,所以长公主离开后,他便没有再继续跟着。 恰巧阮玉棠与萧长赢发生了一点不愉快,他就多探了一会。 但天黑,他离的远,又恰巧赶上丫鬟小厮们在花园里忙来忙去,阻他视线扰他听力,所以只探了个大概。 陆谨皱着眉道:“一个阮玉棠而已,他和谁见面又说了什么话,这种无聊的事,有什么值得你禀报的?” 玄泽低着头磕磕巴巴道:“属下是觉得阮大人和那萧公子关系有点怪,他们似乎很熟,但却又针锋相对。” 陆谨将手中的笔放下,目光淡淡的,“知道了,下去吧。” 玄泽应声退下,本来这和他的本职无关的,只是想着既然听到了还是和陛下说一下比较好,所以才说的。 但见陛下神情寡淡,玄泽又觉得自己有些多嘴了。 玄泽退下后,陆谨看向那幅未完成的图。 画中人的脸是阮梨初,但身着一袭红衣看起来又不像是阮梨初。 风轻拂过,画卷卷起了一角,画中女子的乌发随风扬起,活灵活现,跃然纸上。 陆谨眼前又浮现出昨晚梦中见到的小姑娘。 城墙上,她一袭红衣,微风拂过,衣裙翻飞,如墨的长发随风飞扬,仿佛一只血红色的蝴蝶。 似卿,却又非卿。 ...... 玄墨是见过阮梨初的,他和玄朔当初找到陆谨的时候,并没有急着带走他。而是潜伏在暗处,观察了几日。 不单单是考虑到陆谨身体状况,也是为了观察阮梨初这个人,当然也是为了要看看是否有人闻着味追杀过来。 所以阮梨初长什么样,他一清二楚。 画中人是她,却又不是她。 但这和他无关,他也没资格去问陛下,为何由他亲手画出来的人感觉却不像阮梨初。 不过另有一事,他有些疑问,于是在看到陆谨收起那幅未完成的画后,他问道:“陛下,阮大人那边是否需要派人......” “不必。” 陆谨说完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半晌后才道:“不过他那个妹妹,倒是个人物,叫什么名字来着?” “回陛下,阮大人的妹妹名为阮桃。”玄墨道。 “哦,阮桃。宣王就是因为她所以没去赴宴?” “回陛下,是的。” “朕这个弟弟啊,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呢。” “那陛下,要不要派人盯着阮小姐?” “不必,也就是个将军府大小姐而已,能翻出什么水花?” 第76章 南华寺(一) 南华寺位于京郊玉华山的山顶,是整个玉华山海拔的最高点。 阮梨初在山脚下向上仰望,顿感阵阵眩晕。 一眼看不到头的台阶,静静地横亘在面前,有一种“比登天还难”的感觉。 对她这种前世身体不好、几乎从未爬过高山的人来说,这体验很新奇却也是充满挑战。 从前她认为,拜佛不如自渡,求人不如求己。 可自打经历了穿越时空和共梦这种事后,她的观念也跟着发生了一些变化。 这几日,她去茶楼听说书的时候,经常听到有人提起去南华寺祈福非常灵验,所以才有了此趟礼佛之行。 而她来南华寺的目的,除了祈愿尽快找到野男人之外,还有两个别的愿望----希望早一点找到百里师父和她的家人。 阮梨初将面纱戴好后,问安岁岁,“你要不要也戴个面纱?我瞧着这上山祈福之人多到数不清。” 言外之意就是人太多了,什么牛马都有,戴上总是能避免一些麻烦的。 而且不止她们如此,来这里的很多女子也都是带着幂篱或者面纱的。 安岁岁叉着腰哼了一声,“我不需要,谁敢调戏我,我就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然后再踩两脚!” 阮梨初被逗笑,面纱之下勾起了唇角,“对对对,谁敢惹我们的安女侠?不要命了吗?” 安岁岁咧着嘴直点头,而后对身侧的温年说道,“你的任务就是和我一起保护好初初,不然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是是是,谁敢不听安女侠的话?不要命了吗?”温年挑了挑眉,盗用了阮梨初的话。 安岁岁得意的嗯哼了一声,感慨起来,“一想到爬到山顶后可以居高临下俯瞰整个玉华山,我这心情啊,现在就开始澎湃了!” “咱们......咱们慢一点走好不好?”阮梨初皱巴个小脸,笑的有点勉强。 “都听你的。” 说罢,三人嬉笑连连,并肩沿着台阶向上走。 在阮梨初没注意的时候,安岁岁偷偷回头看了眼身后,不远处正是萧长赢和他的结拜。 想来那阮玉棠或许此刻也正在某一个位置跟着,只不过是还没有被发现罢了,况且他本来也是要来南华寺办事的。 安岁岁撇了撇嘴,对温年使了个眼色,对方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二人共识达成。 他们并不打算将此告诉阮梨初,只待她自己发现。毕竟有些事安岁岁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只能顺其自然。 “岁岁,没想到爬山的感觉这么好!” “昂?爬这无聊的台阶有什么好的?要爬到顶峰才有感觉呀。” 安岁岁不知道的是,对于阮梨初来说,能健健康康、正正常常的爬山,是多么难得又多么欣喜的一件事。 “有个健康的身体真好呀!” 安岁岁挠了挠头,还是不明白阮梨初为什么比她还兴奋。 一刻钟后,刚刚畅快说着爬山感觉真好的阮梨初,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她倚靠在安岁岁身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小脸红的像是被蒸熟的虾。 “你这身体......好像也不是那么健康......不过,就你这小身板,上次雨夜是怎么做到跑那么远的?” 阮梨初给自己顺着气儿,白了安岁岁一眼。 那是她在有生命危险的时候激发的无限潜能,那能和现在一样么? 忽地,后方传来一女子的说话声,“哥哥,你能不能走快点?往日怎么没见你走台阶这么慢?” 安岁岁嘴角都要抽搐了,她这辈子看的话本加起来都没有眼前这一幕这么狗血! 只见那抢簪子又抢衣裳与她们发生两次冲突的华贵小姐,不时的转身对身后的男子嗔道: “哥哥,你快点呀!” “哥哥,你怎么这么慢呀!” “哥哥,你太慢啦,娇娇急着要见母亲呢!” 而华贵女子口中的哥哥,不是那阮玉棠又是谁! 阮梨初&安岁岁:...... 温年:........................ 温年并不知道云水坊的事儿,但他知道阳城抢簪子。 当时他和阮玉棠还有萧长赢都在不远处,位置虽然有些隐蔽但也能清楚的目睹整个现场。 期间他曾想要上前帮忙,却被阮玉棠和萧长赢按住了。 萧长赢说要相信阮姑娘,她有她自己的处理方式,还说她是个聪慧的姑娘,绝对不需要他们男子出手就可以自己解决问题。 这话温年觉得很有道理,便坦然接受了。 而阮玉棠说的是,抢簪子的那女子那么嚣张,正好让阮梨初好好的“教她做人”! 所以? 做哥哥的让外人教她妹妹做人? 温年不理解,但大为震撼,且表示尊重,还有点敬佩。 该说不说,这帮理不帮亲,让阮玉棠演绎的淋漓尽致。 “哥哥?你今天到底怎么是怎么回事?早膳没吃饱?怎么走的比那五岁孩童还要慢!” 女子的又一声嗔怪,将温年的神思拉回,他忙不迭的看向阮梨初和安岁岁。 见两个人全都背过身去,一副不想和“妹妹”打照面的模样,他也配合的转过了身。 属实是挺尴尬,他一个非当事人都尴尬的要脚趾扣地了,何况阮梨初呢。 而事实上,阮梨初还真不是尴尬,她是有点迷茫。 她和他妹妹冲突,他事后却夸她聪慧过人,这人的心态...... 阮梨初怕他是有什么大病,还病的不轻那种。 至于隐瞒不说,阮梨初倒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毕竟那种情况下,说自己是一个嚣张跋扈且脑子不太好的女子的哥哥,着实是有些丢人。 随着来人越来越接近,阮梨初相信只要自己不出声,阮玉棠就不会主动打招呼。 但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阮玉棠那厮走到她身边处竟直接停了下来,而后对着她轻声说道:“怎么了这是?哪里不舒服么?” 阮梨初:“......” “哥哥,你在同谁说话呢?” 阮桃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一身淡紫色的襦裙,头发只是简单的用发带系着,没有任何首饰簪子一类的东西。 虽然只看到一个背影,却也能感受到女子身上的淡雅气息。 而这气息...... 不知为何,阮桃竟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第77章 南华寺(二) “哥哥,这位姑娘是?” 见阮玉棠没有搭理自己,阮桃再一次问道,同时下意识的打量着背影姑娘。 可人家姑娘就是不转身,也不知道是单纯的不想还是怎么着。 而她的自家哥哥呢,也一直不回应。 阮桃纵使再好奇、再想探究,也做不出那种直接去人家姑娘“正面”瞧上一瞧的行为。 于是与四周的人声鼎沸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他们这里的这个缓台位置处的万籁俱寂。 忽然,一道洒脱又肆意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打破了这里的沉默氛围。 “阮兄,好巧啊,你也来进香啊。” 阮梨初一听便知这是萧长赢,她撇了撇嘴,在心里将这两个人数落了一番,顺带鄙视了一下她自己。 认亲宴那天晚上,她脑子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顺着阮玉棠的话说后日来礼佛。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来的马车上了。 而当时她说的那最后一句,不是摆明了在广而告之么...... 以这两个人的一贯作风,怎么可能放弃这可以针锋相对的好机会? 而她------阮梨初,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依旧雷打不动的是他们二人斗来斗去的靶子。 所以说习惯真的很害人!朝夕相处了那么久,她都养成顺着阮玉棠思维的习惯了。 ...... 阮梨初正在心里活动呢,就听身后人已经开始互相见礼。 打完招呼后,萧长赢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他越过阮玉棠,直接大踏步继续前行。 好似将阮梨初完全遗忘在了脑后,亦或者是好似根本就没看到她在这里。 总之,萧长赢这么一走,阮玉棠也跟着紧随其后。 没用上几息的功夫,阮梨初这里就恢复了平静。 安岁岁咂了咂舌,“多亏了有萧大哥解围,不然咱们就要和那阮桃对上了!” 阮玉棠的妹妹,那不就是阮桃么,传说中的那个京都第一才女。 韶颜稚齿,仪态万方,温柔贤淑,谦和有礼。 安岁岁满脸问号,一想到世人对阮桃的描述,她就觉得有些幻灭。 就这十六个字,不说毫不相干,起码也是完全不同。但凡能有一个能对应的上,安岁岁都觉得算她输。 “不过话说回来,阮大哥今天是怎么回事!明知道咱们在阳城和她妹妹有过冲突,他不拦着也就算了,还主动挑起事端。” 安岁岁这话也说出了温年的心声,他也没有想明白阮玉棠刚才那一出是什么目的。 明明不是个冒失的人,却为何要那样做呢?温年不理解。 “谁知道呢?”阮梨初一脸的无所谓,“管他什么目的呢,反正我不想搭理那个阮桃。” 安岁岁点了点头,双手抱胸看向已经走远的一行人,“呵,没想到她还真的是个有身份的人。” 阮梨初嗯了一声,在心里唉声叹气:将军府大小姐啊……她阮梨初与镇国大将军府的羁绊,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深! - 南华寺在众多名声不小的寺庙中,海拔是独一份的高。 而且还有传言说,若想心诚则灵那么就必须由本人亲自爬上去,而不是由轿夫抬上去。 因此大约在爬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遇到了十几个昏倒的人。 天气本就炎热,古代的服饰又相对没那么清凉,阮梨初实在是热的不行,不得不又一次停下来歇息。 半山腰的位置不似其它位置,缓台处空间很大,不仅休息的人多,摆摊的小贩也不少。 一个个锦衣玉饰的公子小姐,小脸都热的红扑扑的,有个别的脸上的脂粉还被汗冲花,像个小花猫。 见此,阮梨初忽然有些茅塞顿开,她忽然理解了南华寺提倡的众生平等是什么意思。 在这里,无论什么身份的人,爬起山来还不是都和她一个样,热的脸像猴屁股...... 当然这个理解很狭隘,可这不妨碍阮梨初这么理解。 大家都是三千世界的沧海一粟,在求神拜佛这件事儿上,没什么区别。 这时,有两个姑娘带着丫鬟和侍卫慢慢悠悠从阮梨初身旁经过,走到石墩上坐了下来。 其中一个气儿还没喘匀便悄声道,“春华姐姐,山脚下我好像看到宣王府的马车了!” “巧了不是,我刚才还瞧见了阮桃......”另一女子说道,而后顿了一小下,又道:“难不成他们约好的一起......” “嘘,还是小点声吧,免得被别人听到。” “怕什么?整个京都谁不知道宣王和镇国大将军府的嫡女是青梅竹马?而且我还听说,阮桃就是宣王妃的不二人选!” “啊?真的假的?” “这京都都传遍了,你不知道啊。” 女子摇了摇头,“可我听说,宣王爷好像只把她当做妹妹啊......” “我也不知道,真真假假的说什么的都有。” 顿了顿,女子叹了口气。 另一个女子不知想起了什么,说道:“依我看,春华姐姐可一点都不比那阮桃差!也不知道当初赏花宴上怎么就把那名号给了她。” “唉,也许是我技不如人吧......罢了,不提了。” “嗯嗯,咱们走吧!我听说沧意大师云游回来了,也不知道这次有没有机会能见上一面。” 二人说罢,携手离去,从头到尾都没有注意到附近还有别人。当然,也有可能是压根没放在眼里。 “宣王?” 这话阮梨初和安岁岁同时出口,不过两人语气可不一样。 阮梨初明显是好奇,而安岁岁则是好奇中带着“八卦”,八卦意味更浓。 毕竟现在的阮桃对她们来说,已经不算是一个陌生人了。 阮梨初休息选择的这个位置是最靠角落的,不仅位置偏僻,人也很少,这些源自于她的个人习惯。 所以刚才的那些人离开后,她们四周便没有什么人了。 见此,温年这个京都百科又挺身而出,发挥自身的优势给两个姑娘科普了起来。 “先帝一共有九个儿子,当今圣上是他的第五个儿子,而宣王是第六个。” “当今皇室与圣上同胞兄弟只剩下寥寥几位,唯独一母胞弟宣王一人封王留于京都。” “有传言说宣王儿时曾因身体不好的原因,被先帝送到外面的寺庙养病,一养就是多年。后来还是身子骨强健了一些,才被接回的京都。” 第78章 南华寺(三) “那阮桃是怎么一回事?”安岁岁有些迫不及待,相对于宣王的身份以及过往,她更关心他的情史。 “正如刚刚听到的那样,众说纷纭,不过他们是青梅竹马这件事倒是真的,而且我还听说宣王小时候还被阮桃救过命呢。” “小时候?你不是说宣王小时候被送到外面的寺庙了么?” “就是那段时间发生的事儿,但具体是怎么救的,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怎么感觉这么神奇呢?” “这些也只是传言罢了,听听而已,你还真的当真了。” 安岁岁思索了一会儿,忽然拍了拍大腿好像想到了什么: “我知道了,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所以宣王爷也许是在报恩!话本子里都是这么讲的,是不是啊初初?” 安岁岁叫了阮梨初一声,没听见回应,便转过头来,又唤道:“初初?” “嗯......嗯?”阮梨初正神游太虚,不料安岁岁忽然叫到她,顿时有些懵,“什么报恩?谁报恩?” “在说宣王爷报恩的事儿呀!” “哦哦,到底是报恩还是其它,这事儿估计只有宣王爷本人清楚。” “初初你怎么了?刚才不是还精神抖擞的嘛,怎么这会儿看着怏怏的?是哪里不舒服么?” “我也不知道,刚才忽然就感觉头晕晕的,就像是......哎呀,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现在没事儿了,咱们也继续吧。” 安岁岁狐疑地看着她,见她脸色确实没什么问题,才放下心。 阮梨初是真的不知该怎么说。 就在刚才,她还兴致勃勃地聆听着有关宣王爷的故事,结果身体忽然不由自主地完全松弛了下来。 她整个人都觉得轻飘飘的,似乎下一秒就要灵魂出窍。 要不是安岁岁唤她,她的魂儿可能就要脱体而出也说不定。 不过这种感觉以前虽然从未有过,但左右这是在寺庙,诸天神佛眼皮底下,阮梨初就不信自己还能白日离魂! ...... 后面的攀爬之路就顺畅了许多,阮梨初的身体不仅适应了爬山的强度,还有一种离山顶越近就越兴奋的感觉。 到达寺庙门口时,她觉得浑身舒服极了,连头脑都清醒了几分。 而一迈进南华寺,阮梨初竟觉得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 就连爬台阶的不适感和疲惫感,也瞬间一扫而空。 就她现在的状态,毫不夸张的说,甚至比没爬山之前更好。 惹的一旁的安岁岁和温年忍不住的惊叹,说这南华寺是来对了! 阮梨初点了点头,不由的在心里慨叹道:不愧是“佛光普照”!她只是刚迈进来就感受到了无尽的“佛气”,难怪这么多人来进香礼佛呢! 进了南华寺后,阮梨初等人便随着知客僧引着进了大殿。 殿堂宝座上供奉着的佛像,均镀有高大金身,即使是殿堂光线暗淡,金身依旧在闪闪生辉。 其下放着一个个的蒲团,香客们排着队轮流去蒲团上叩头。 佛前,阮梨初恭敬的跪在殿前摆放的蒲团上,眼睛紧闭,双手合十默默祈祷,祈祷可以早日实现三个愿望。 只见她双唇微动默念着什么,安岁岁大概能猜到她此刻肯定是诚心诚意的祈求着早日找到野男人,百里师傅可以早点回来之类的。 安岁岁也进香磕头,暗自祝祷心愿。 她没什么具体的愿望,便希望身边的所有亲人和好友都可以心想事成,尤其是阮梨初。 安岁岁希望她唯一的发小,唯一的闺中密友可以早日实现她的心愿,越早越好。 二人从正殿开始,由左至右,依着佛像一处处燃香磕头,添上许多香油钱。 说来也巧,虽然知道阮桃已经到了寺内,可阮梨初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巧合就在大殿遇上了。 她在心里估算了下,阮桃至少比她们早到了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就这她们竟然还能碰上,当真是缘分不浅。 阮梨初此时早已经起身,她在一旁驻足静静的等着安岁岁。 而那边的阮桃却是并没有注意到阮梨初,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香案上的签筒上。 轮到她后,她拿起签筒跪在蒲团上,神色虔诚地前后摇动签筒,片刻后签筒中便掉出一支签来。 不远处的阮梨初若有所思的瞥着阮桃,见她迅速的放下签筒,而后又快速的将地上的签捡起紧紧的握在手里,脸上的表情又紧张又期待。 莫名的,阮梨初就有点好奇这阮桃心中所求为何。 要说这阮桃看着和她差不多的年纪,但身份、地位、家世、背景等等等等却全都比她强了数倍。 她所求之事皆是寻人,而对方怕是在求姻缘。 突地,阮梨初脑海中回荡起不久前听到的故事。想来,阮桃的这个所求也许是与宣王有关也说不定。 这时,安岁岁也起了身,她顺着阮梨初的目光望去,一抹熟悉但讨厌的身影映入眼帘。 安岁岁诧异不已,忍着惊叹与阮梨初说道:“这就是你口中所说的狗血吧,还真是狗血到极致了!” 佛门重地,有些规矩她还是懂得的,因此她说话的声音非常小,小到阮梨初都有些意外。 她刚想说点什么夸一夸安岁岁,便见那边阮桃拿着签去解签处了。 阮梨初的目光跟随着阮桃向殿门口的解签处看去。 安岁岁冷哼了一声,才不关心阮桃求的是什么签呢,她见香案前空了出来,眸光中闪着跃跃欲试。 戳了戳阮梨初道:“甭看那厮了,管她求的是什么呢!不如咱们也去试试吧?” 都说这里解签十分灵验,阮梨初一琢磨,她可是好不容易才爬了这么高的山,不如就求一个。 二人行至香案处,安岁岁很快便摇了一支签出来。 她看都没看便直接捡起,表情随意的好似她就是来走个过场。而后她将签筒一把塞到阮梨初的手中,脸上露出呆呆的傻笑,“快快快,到你啦!” 阮梨初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拿起签筒便准备摇一摇。 说实话,她也很好奇她会求得一支什么签。 第79章 南华寺(四) 与此同时。 南华寺,静心峰。 站在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寺庙的全景。阳光下,金顶佛光普照,给人一种祥和而神秘的感觉。 陆谨站在一棵飞天直立的参天古树下,静静垂眸。芸芸众生,飞鸟树木,皆在眼底。 只见寺内香客熙熙攘攘,络绎不绝,寺院香烟袅袅,好不热闹。 他的眼里没什么情绪,就像是这高山之巅的名字“静心峰”一样,宁静的让人有一种超脱世俗的感觉。 古树下摆了张棋桌,陆宸坐在那里,眼睛虽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兄长,心里却默默的直叹气。 他能说什么呢? 早在几日之前,阮桃就邀请他一起来这南华寺,名曰祈福,实则主要目的是接将军夫人回家。 他坚定的拒绝了阮桃的邀请,却仍旧还是来了这南华寺。 因为什么? 因为他的好兄长非要拉着他一起来,名曰为了母亲祈福,实则是还另有别的目的。 阮桃邀约,他尚可拒绝;陛下邀约,他连拒绝的资格都没有。 若是碰不到阮桃还好,若是碰到,怕是又要惹一身是非。 好在他们一早就登上了这顶峰,既不用隐瞒身份让寺庙闭门谢客,也避开了人群的高峰期。 只要他不向客房那边去,应该就遇不上“粘人精”阮桃。 陆宸在心里腹诽着,但也仅仅只是腹诽而已。 比起这个,他更好奇从不相信神佛之说的兄长为何要在这里执意等沧意大师,还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 阳光将高大的树影投影下来,影影绰绰地照在陆谨身上。 他眼睛一眯,抬头望了望耸入天际的大树,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 说出了登上静心峰后的第一句话,“我刚刚,好像看到你那青梅竹马了。” 陆宸:“......” 一般来这南华寺祈福的人们,求的最多的就是姻缘和仕途,因而祈福的人群中年轻人占了绝大多数。 在众多男男女女中,能看到阮桃的身影,还是在这山顶之巅的位置,那得是什么样的眼神? 陆宸很是怀疑他这个哥哥是在打趣儿他。 他耷拉着脑袋,眉头拧起,“皇兄何必拿我寻开心,我现在只希望不要碰到将军府的人。” 陆谨挑了挑眉,“那皇兄祝你的这个愿望可以顺利实现。” 陆宸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很明显他哥这是听说了阮桃约他的事儿,所以才特意拉着他今日来此,目的不言而喻。 “所以皇兄今日是特地来看弟弟笑话的?” “你想多了,我是来找沧意大师的。” “那......皇兄是所为何事?” “解惑。” - 解签处就在大殿的门口,几个和尚坐在那里,每一个面前都有人在排着队等待解签。 阮梨初手里捏着刚刚求来的签,与安岁岁一同走向人最少的那一排。 安岁岁的是上上签,而她的却是下下签,签文的意思虽然不太明白,但下下签这几个字阮梨初还是能看懂的。 她有些不安,握着签子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若换作从前,她自是不信这些东西的,可如今的她却是信了不少。尤其置身在这寺庙里,她还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安岁岁劝慰道:“不过一支签而已,信则有不信则无,要不咱们还是不解了吧!” 阮梨初摇了摇头,“求都求了,自是要解一下的。” 说话间,正好轮到了她们。 安岁岁的签很好解,大意就是:她是天生好命,不论她求的是什么都会心想事成。 她本人对此倒是不在意,因为原本她来这南华寺也是为了陪阮梨初,求签也只不过是想让阮梨初参与而已。 当然,若是她的签真的像老和尚说的那样灵验的话,那待会儿不管阮梨初的签有多“下下”,她的都能抵消阮梨初的。 这样来看,安岁岁又信了。 阮梨初有些忐忑,待安岁岁的结束之后,她便上前将签递了上去。 老和尚长的慈眉善目,与大殿内的佛像有几分相像,他只看了阮梨初一眼,便笑呵呵道:“这是下下签,姑娘不怕么?” 阮梨初想了想,如实回答,“自是有些担忧的。” 老和尚脸上带着笑容,又道:“姑娘今日这签,我只能解一半。” “解一半是什么意思?”阮梨初微怔,实在没想到解签还能解一半。 可以说她活了两辈子,还是头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姑娘是我们南华寺的有缘人,这签我解一半,另一半则由我师兄沧意大师亲自来解,姑娘可愿意?”老和尚满脸含笑道。 说罢,老和尚又端详了阮梨初一眼,缓缓道:“或者姑娘也可以直接找沧意大师解签。” 负责解签的几个老和尚相隔都不远,他们听到这边的动静后,都不约而同的停下来看阮梨初。 而排队解签的众人同样也是目光都聚集在了阮梨初的身上。 南华寺确实有这样的说法,若是有缘人会得到沧意大师亲自指点。可这有缘人么,听说迄今为止也只有寥寥几人而已。 众人不禁对眼前这个戴着面纱的小姑娘充满了好奇。 阮梨初大吃一惊,心想这解一半竟然是这么个意思?她还以为是她的命不好,所以人家不愿意给她解呢。 稍加思索后,阮梨初轻声道:“那就麻烦大师先替我解一半了。” 老和尚面带笑意,似乎对阮梨初的行为很是满意,“姑娘不必担心,此签虽为下下签,但所指的是前尘往事。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老和尚说罢,忽然沉默了几秒,他打量着阮梨初,欲言又止,“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这签是你的,也不是你的。” “大师这话何意?” “姑娘的疑惑,想来只有沧意师兄可解。” 阮梨初心里似懂非懂,但这下是真的相信南华寺与她很投缘了。 面前解签的老和尚都如此高明了,那沧意大师岂不是更高?何况还有沧澜大师珠玉在前呢。 沧澜,沧意,她觉得这绝对不是巧合。 思绪回笼,阮梨初看向老和尚,真诚发问:“那么沧意大师在何处呢?我应该去哪里找他?” “师兄此时应该是正在讲经,姑娘可以去安心殿找他。” 安心殿离这里并不远,在小和尚的指引下,阮梨初等人走了没一会儿就到了。 里面沧意大师还在讲经,听小和尚的意思是,距离结束怕是还得半个时辰左右。 而且小和尚似乎怕阮梨初会烦闷,还好心提醒她可以先四处逛逛。 这提议正和安岁岁的心意,她一早便听说这南华寺有很多古迹,风景也是十分秀丽,因此三人便决定先去转上一转。 第80章 这位姑娘就是你那个外室么 因着阮梨初可以见到沧意大师的缘故,安岁岁喜滋滋地多添了香油钱。 好心情延续,此刻她拉着阮梨初的小手在南华寺悠哉悠哉的漫着步,嘴里还哼着小调。 不似阮梨初穿的那么素淡,今日的她穿着一身利落的红色劲装,毫不拖泥带水。 样式与温年的看上去像是情侣装,乍看去一副女护卫的模样,而温年自然就是那男护卫。 偶有擦身而过的人还对她指指点点,说她这个做下属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为此,安岁岁还挺乐呵,她眨了眨眼,咧着嘴对阮梨初道:“小姐,奴婢就喜欢拉着你的手,好不好嘛~” 见此,温年实在没忍住,扑哧笑出声,“你别这样,我一会儿还想用斋饭呢。” 阮梨初也受不住安岁岁的调皮劲儿,她打趣起来,“还小姐?我若是小姐的话,就封你为贴身大总管,如何?” 安岁岁停下了脚步,还真就好好深思了一下阮梨初的这句话。 半晌后,她嘿嘿道:“我看行!而且我还要当贴身‘手帕交’,贴身‘发小’,贴身‘好友’!哦对了,还有‘贴身丫鬟’,总之所有贴身的都只能是我!” 而后,她又看向温年,“至于你么,就勉强把‘贴身护卫’这称号赏你了,但你只许护不许贴!” “听你的,贴身大总管!”温年说罢,白了一眼安岁岁。 而后似是想到什么,接着说:“对了,我一直很好奇,你们的关系怎么那么好,比亲姐妹还要亲?” 这问题阮梨初没有发言权,她一直认为自己是沾了原主的光。 安岁岁眼睛明亮地看着阮梨初,“小时候我就发誓我这一辈子都要对初初好!至于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可能上辈子我就是这样的,所以这辈子还这样。也可能是上辈子欠了初初的,所以这辈子还债来了。” “话本子看多了吧你!想象力真够丰富的!”温年再次白了安岁岁一眼,觉得她脑子不太正常。 一旁的阮梨初就这样看着这对儿欢喜冤家吵吵闹闹,面纱下的她微微勾起了唇,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 一阵微风袭来轻轻吹起了覆在脸上的面纱,小姑娘的脸就这样露了出来。 见此,不远处的阮桃心头一震,整个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内心最深处瞬间迸发出一种恐惧,而后又迅速传遍了百骸四肢,让她整个人如坠冰窟。 所以,在阳城欺负她的人以及在云水坊嘲讽她的人,就是爬山时哥哥满心满眼关心的那个人! 而这个人,偏偏长了一张和大哥有些相似的脸! 从前她还可以说服自己说不会有什么交集,如今来看她二哥根本早就认识这个姑娘,却从未提起过! 甚至在阳城的时候,阮玉棠还说自己有重要的事情,实在脱不开身来陪她,最后更是打发她先启程回京! 说谎!阮玉棠根本就是在说谎! 他一定就是在陪眼前的这个姑娘! 或许,她的二哥一直都是在陪这个姑娘! 忽地,阮桃想到了前几日的那个流言,说她二哥有了个外室,还将外室养在了自己的私宅里。 所以,她二哥的外室就是......? “小姐”红袖见自家小姐双目失神,好似丢了魂儿一般,她又唤了一声,“小姐,她们走了,咱们要不要跟上?” 沉浸在过分恐惧情绪中的阮桃顿时回神,她长舒了一口气,眸光也恢复了焦距,“继续跟着。对了,我二哥呢?” “二公子说他去会会朋友,待讲经结束他会回来找咱们。”红袖回道。 阮桃的这四个贴身丫鬟中,只有红袖是打小就伺候的,因此阮桃现在为何会是这副模样,红袖是最清楚的。 她扶着阮桃,边走边道:“小姐,依奴婢看那姑娘好像并不想与咱们有所接触,咱们为何要跟着......” 红袖这话说的比较含蓄,她其实想说的是人家姑娘那会的态度已经十分明显的表明了不想与她们有交集,那她家小姐应该顺势而为才对。 离的越远,对她们才越好! 毕竟她们从未在她那里占到便宜...... 像眼下这般跟着,岂不是白白的给对方送上机会么? 可红袖不敢说的太直接,她只是一个丫鬟,哪里敢无所忌讳,万一像绿芜那样因为说错话而挨一顿打怎么办? 但她认为阮桃这么聪明,是应该会明白这个道理的。 可让红袖失望的是,阮桃像根本没听懂一样,仍旧目光紧紧的盯着前面的女子身影,一刻都没有离开过。 不知怎的,红袖忽然浑身颤栗了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而这种预感,在看到自家二公子一脸笑颜的对着那淡紫色衣裙的姑娘时,达到了顶峰。 ...... 阮梨初看着迎面走来的阮玉棠和萧长赢,还有青衣姐姐等几人,鬼使神差的她说道:“你们两个幼稚鬼没在这佛门重地吵架吧?” 阮玉棠一听便知,小姑娘这是心情好,不然不会调侃他们,更不会说他们是幼稚鬼。 她只会不搭理他们...... 同样,萧长赢也听出来了。 不过他们这次还真的没吵架,而且还是阮玉棠主动来寻他,说是要在阮梨初面前“握手言和”。 见两个人都抿着唇,但表情还算正常,阮梨初又道: “对了,有件事想问问你们。昨日好几个牙行找上我,说要给我介绍地段非常好的宅子,是你们两个谁吩咐的?” 阮玉棠并未回答阮梨初的话,而是指了指她的面纱,“这里,右耳朵这里,面纱要掉下来了。” 所答非所问,但语气却极致温柔。 萧长赢也出了声,没想到也不是回答问题,而是说道:“你脸上那个面纱太厚重了,换上这个吧,这是我让青竹特意给你做的。” 被唤作青竹的便是青衣女子,她将面纱递给阮梨初,“萧大哥早就交代过我,因此做好后我便一直随身带着,这个面纱透气轻薄又遮光,很适合你。” 阮梨初本想再问问牙行的事儿,但此刻却是不适合了。 她将脸上的面纱摘了下来,换上了青竹做的。果然如所言一般,轻巧了许多,连挂在耳朵上的绳子都不那么勒了。 “谢谢青竹姐姐,谢谢萧大哥。” 阮梨初话音刚落,一道声音自后背插了进来,由远及近。 “哥哥,这位姑娘就是你那个外室么?” 第81章 她也姓阮 “哥哥,这位姑娘就是你那个外室么?” 来人边走边说,看向阮玉棠的眼神中满是关切,语气也满是疑问,无不昭示着一个妹妹对自家哥哥的关心。 当然,这要抛开她嘴角那一抹一闪即逝的嘲讽笑容,还有那恨不得让周围人都听到的大嗓门。 阮玉棠脸色一变,对着来人一声怒喝,“阮桃!你住嘴,休要胡言乱语败坏人家姑娘的名声!” 南华寺之所以名声响亮,除了灵验之说外,还以其独特的魅力吸引着无数的人。 这座寺庙历史悠久,规模宏大,环境清幽,来此进香礼佛的人毫无例外的都要游览一番。 因此,哪怕他们脚下所处的位置,只是一个偏殿的后院,仍旧有不少人在此漫步。 自然,阮大小姐刚刚喊的那句话一字不落的落入了他们的耳中。 世人皆爱“八卦”,哪怕是在神圣的庙宇,也阻挡不了一颗爱看热闹的心。 或者说,正是因为在这庄严肃穆的地方,听到八卦反而更加热血沸腾。 总之,漫步的人也不漫步了,嬉闹的人也停止了嬉闹,众人的目光皆在阮大小姐和阮玉棠等人的身上来回徘徊。 阮桃闻言一愣,脚步有些踉跄,似是没料到自家哥哥会对自己那么凶,她瘪了瘪嘴,“哥哥,你凶到我了。” 待站定后,阮玉棠看向阮桃,压低声音道:“你在外面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将军府,怎么能如此口无遮拦?而且你一个姑娘家,又怎能如此没有教养?” 阮桃嘴角一抽,眼神又委屈又清澈。 “我只是太关心哥哥了,毕竟前一段时间的外室流言害的你被圣上当朝训斥,名声差点都毁了......” “那你刚刚就更不应该当众说出那话!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你的话会让哥哥的名声毁的更彻底么?”阮玉棠眉毛一横,脸色不善。 “我......娇娇只是怕哥哥会被外室迷失了心智,所以一时心急......” “莫要再胡说了!阮姑娘只是哥哥的朋友,你不要污蔑她的名声!” “我,我知道了......哥哥你别生气。” 阮梨初像个看戏的旁观者一样观察着他们。 见阮桃一脸委屈,仿若无伪,阮梨初再一次对自己曾经下过的判断予以肯定。 这姑娘,不得不说,还真的是挺会塑造自己的形象和名声的。 她说出的话看似是在关心自己的哥哥,实则每一个字都在讽刺旁边的这个所谓的“外室”。 不过面上,却又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清纯小白花模样。 尤其被阮玉棠喝斥一番过后的表情更是委屈的不得了,外人看了可能都要忍不住心疼。 但其他人也许看不出来听不出来,阮梨初可是一清二楚。 尤其这阮桃眼中对她盛满的厌恶都要溢出眼眶了,她要是再看不出来就是瞎子了。 这时,一直默默没出声的萧长赢出了声,似是觉得这两兄妹的对话很有意思,他先是呵呵笑了一声,而后才道: “既然误会已经澄清了,那么阮大小姐是不是应该为你刚刚的言辞向阮姑娘道歉呢?” 阮玉棠点了点头,半点犹豫没有,“是的,阮桃,立刻向阮姑娘道歉。” 阮桃闻言一怔,瞳孔一缩,下意识后退一步,喃喃道:“哥哥......” 从前,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阮玉棠都很宠着她纵着她。哪怕她对他发脾气,他也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如今,他竟然为了一个外人,让她低头道歉?! 而且这个外人还是害她失了两次面子的人! 阮桃目光哀哀蹄蹄地看着阮玉棠,实在不明白他为何会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却只见对方眉眼倏地疏冷。 阮桃心尖一刺,不自觉咬紧唇。 忽地,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她转又大惊,指着阮梨初失声又道:“哥哥,她也姓阮?” 事件中的女主角,矛盾的关键人物---阮梨初,这个时候才堪堪开口。 “没错,我姓阮,与阮小姐同一个姓。咱们呢倒是有缘,算上这次已经是第三次碰面了。” “都说咱们这个姓氏的人很少,也许阮小姐回去翻翻宗谱和族谱,会发现咱们可能还是亲戚呢。不过么......” 说到这里,阮梨初神色一敛,面沉如水。 “不过该道歉还是要道歉的。阮小姐不分青红皂白,一口一个外室污蔑我坏我名声,这事可不能善了。” 早在阮玉棠开始训斥阮桃的时候,萧长赢、温年以及安岁岁等人就用他们狠戾的目光,将围观看热闹的人吓的作鸟兽四散逃去。 因此这里眼下只有他们这一群人,偶有路过的,也离的远远的,不想惹某些“煞神”。 阮梨初本就不在乎那些看热闹的人会说什么,此刻又没了顾忌,完全不用担心会牵连到阮玉棠。 她睨了阮桃一眼,再次强调,“阮小姐,请你道歉。”语气虽然淡淡的,意思却明显的是不可能善罢甘休。 阮桃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别说道歉了,几乎就没有人违背过她。 她下意识的看向阮玉棠,声音柔柔的,“哥哥......” 阮玉棠心里一软,微有些动摇。 但一想到阮桃的目的确实是没安好心,他的眼眸便暗了下去,“今日之事确实是你做的不对,道歉是应该的。” 阮桃心脏一绞,完全愣在原地。 往日她也做过不少错事,可哥哥也是包容她的啊,她不明白,自己的哥哥怎么就变了呢? ...... 不过阮玉棠的这个态度,倒是让阮梨初很是意外。 她侧过身打量他,恰好与他投过来的目光相撞。他墨色眉眼幽深无比,阮梨初顿了顿,有一瞬恍惚。 他,在亲妹妹和她这个外人之间,竟然选择了站在她这边。 阮梨初还以为面对亲妹妹的求助,他会...... 正恍惚呢,就听阮桃道:“我,我不是故意的,阮姑娘你别介意。”声音还是那般柔柔的,让人不忍说重话。 偏偏阮梨初不吃这套,只见她一脸轻笑,声音柔软出了新高度。 “道歉的时候还是用‘对不起’这三个字更真诚~噢。” 第82章 夹子 与此同时,安心殿。 但凡沧意大师讲经的日子,南华寺总是人满为患,比平日里的人数至少要多上一倍。 阳光从高高的窗户中斜射进来,透过树的缝隙,温柔地落在许氏的身上。 一袭白衣的她,正虔诚的聆听讲经。 丫鬟素锦候在殿外,不多时,却见另一丫鬟素问形色匆匆往这边赶来。 素锦见状快步走了过去,伏低身子听她耳语了几句。 “确有此事?” “确定。” 据素问所说,刚刚她在厢房收拾东西的时候,听到隔壁房间的两位夫人正在聊天。 而她们聊的内容是,在普元亭那边,阮家的二公子把他妹妹训斥哭了,缘由么,是因为一个姑娘。 那姑娘戴着个面纱,只怕容貌不俗,且身姿气质绝佳,虽着一袭素雅衣裙却也叫人挪不开眼。 重点是,阮小姐亲口说这姑娘是她二哥的外室。 素问自然不会听风就是雨,她听到这话后,立即扔下了手中的活儿,跑向了普元亭那边。 厢房离那边并不远,没用多久她就跑到了“出事儿”的地方。 结果远远一看,果然如两位夫人所说那般,她家二公子正面色不虞的在对小姐说着什么,而小姐一直垂着头看起来似是很难过的样子。 而两位小主子身边也确实站着一位戴着白色面纱的姑娘。 描述与那二位夫人说的也几乎是一致的,甚至素问还觉得这姑娘的眼睛看起来好像在哪里见过。 ...... 素锦紧锁眉头,看了眼安心殿的殿门,“难得沧意大师亲自讲经,还是等夫人出来再说吧。且依着时辰来看,应该马上就结束了。” 素锦和素问二人心中正胡乱想着,只见众多听讲经的人已经从殿内走了出来,原来是讲经恰好结束。 二人连忙逆向穿梭去找许氏。待穿过人群后,才看清,许氏正在与沧意大师说话。 二人又知礼的转身退了出来。 许氏听大师讲经完,觉得身心皆轻松了一些。 “大师。”许氏虔诚一礼。 “阿弥陀佛,夫人不必拘礼。夫人乃面慈心善之人,想来那让您夜夜辗转、日日难安之事应该很快就会拨云见日,云散月明了。” 许氏不禁为大师这话心头一震,她盯着沧意,声音有些颤抖:“可否请大师明示?” 沧意大师不再言语,只是用双手蒙住了眼睛。 许氏顿时明白这是佛家所说的“佛曰不可说”“天机不可泄露”之意,她立刻行礼,不再追问。 “多谢大师,我明白了。” “贫僧虽然不能多言,但可以为您指点一二,送您一句话‘念之久,必重逢,非前世,即今生’。” 许氏一听这话,大喜,忙道:“多谢大师!” “不碍事,只是贫僧还要奉劝你一句,小心身边之人。” 许氏有些迷茫,还想追问一二,但见沧意大师双手合十,念起了佛经,便行礼告辞退出了安心殿。 她刚踏出殿门口,素锦便急忙将素问刚才所说之事讲给了许氏听。 听罢,许氏刚刚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心情此刻又紧绷起来。 她带着丫鬟忙不迭离开了安心殿,去往普元亭。 阮玉棠这么多年从未对阮桃发过脾气,而今却为了个姑娘有了这“第一次”。 她是真的想要亲眼看一看,到底是什么样的面纱姑娘,能让她的二儿子动了凡心。 - 普元亭。 “道歉的时候还是用‘对不起’这三个字更真诚~噢。” 阮梨初的原音本就甜美软糯,自带一股撒娇之气,如今再故意夹了一下...... 平日里她就经常为自己这个音色苦恼,好在她可以随意切换,倒是不那么纠结。 而且除了安岁岁之外,倒也没人说她声音怎么样,所以她就更不纠结了。 如今被阮桃这么一刺激,她岂止是不纠结,简直是有些欣赏这娇俏中带着乖软,甜美中透着灵秀的声音了。 而且阮梨初自信自己夹的十分自然。 虽然含糖量多多少少有些超标,但耐不住她的长相与声音符合,自然夹子什么的就不那么突兀了。 小姑娘的小脸本就巴掌大,虽然被面纱遮住了容貌,但她睫毛长而密,一双小鹿眼目光灵动,说话时又娇娇软软...... 别说在场的几个男子了,就安岁岁,这会都觉得自己被蛊惑了。不自觉的就有一种想摘掉那碍眼的面纱,一探芳容的冲动。 “你......” “我怎么了?我等着阮桃姐姐向我说对不起呢~” “谁是你姐姐......” “哦,那阮桃妹妹到底什么时候道歉呀?该不会是觉得向我道歉很丢人吧?” “你......” “你什么你呀~你早就欠我一句对不起了,不是么?再说人都是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的哦~ 若不是看在你是阮公子的妹妹,早在你大呼小叫唤故意唤我是外室的时候我就不会容忍了。” 阮梨初说罢,扫了一眼阮桃紧握着的拳头。 不得不说,阮桃是真的很厉害了。都到这个份儿上了,她都没有“崩”形象,一点儿都没有。 旁边的安岁岁实在不想看阮桃死鸭子嘴硬了,更可气的是这姑娘还表现的好像是她们欺负了她一样,简直倒反天罡。 “呵!”安岁岁冲阮桃冷哼了一声,而后看向阮玉棠,“阮大哥,想让你妹妹道个歉比登天都难!” 见阮桃依旧是一副低眉怆然的模样,阮梨初清清嗓,恢复了原本音色。 “罢了,看在阮玉棠的面子上,我就不与你计较了。山高水长,但愿你我不会再遇见!” 她是真的不想再遇见这个阮桃了,也是真的失了和阮桃纠缠的心思。 更为重要的是沧意大师那边应该是差不多也结束了,正事要紧。 说罢,阮梨初直接越过阮桃和阮玉棠这对兄妹,向安心殿的方向走去。 刚走出没有两步,忽地身后传来一女子温温柔柔的声音,“娇娇,怎么了这是?” 而后紧接着的便是阮桃轻轻啜泣的声音。 莫名的,阮梨初停下了脚步。 第83章 都有错 女子的声音,阮梨初十分确定自己从未听过。 要知道,她对于声音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度,如果曾经听过,绝不会毫无印象。 可奇怪的是,尽管如此陌生,她心中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感,仿佛似曾相识。 更甚之,这种感觉还带着一丝亲切,就好像这个声音与她之间存在着某种特殊的联系。 阮梨初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试图从原主记忆深处挖掘出关于这个女子声音的蛛丝马迹。 但原主的记忆别说关于旁人的了,就关于她自己的事情,都少之又少,所以此举注定徒劳。 身后,不远处。 阮桃眼泪涟涟,边说边用手在脸上胡乱的抹着,“母亲,我没事,咱们回府吧。” 许氏眼里满是关切,望着眼前养了十几年,精雕玉琢,娇滴滴的小姑娘,心疼的不得了。 转而似是想到了什么,表情逐渐严肃,眸子里布满无奈。 须臾,她开口道:“玉棠,为何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呵斥娇娇?” 阮桃见许氏这么问心底很受用,面上却丝毫不显,娇弱又可怜的模样令人心疼。 “母亲,是娇娇有错在先,我只不过是履行兄长之责......”阮玉棠垂眸,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 许氏闻言,面带愠色,声音压的极低。 “京都就这么大个地方,南华寺又名气不小,很多世家夫人都喜来此上香,你可知这会已经有好多人在对你们兄妹二人议论纷纷了?” 说罢,她想起刚才素锦所言,又道:“你们是兄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么浅显的道理母亲不信你不懂。 所以......真的是因为一个姑娘而让你失了分寸?” 一提起一个姑娘,阮桃顿时提高了警惕,她趁着不注意偷偷瞟了前面一眼,见阮梨初竟然停了下来,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 她忙说道:“母亲,不是二哥的错,是我,是我一时情急说错了话!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咱们回府再说!” 一边说还一边拉着许氏往相反的方向走,能看的出来是真的十分迫切想离开这里。 此刻阮桃的脸上还挂着未擦干的泪水,我见犹怜,说出的一番话和举动也很是善解人意明事理。 许氏颇有些欣慰,她怜爱地抚了抚女儿的手,眼中满是慈爱之情。 然而下一秒,步伐却突然停滞不前,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也变得凝重起来。 阮桃一怔,不解的看着自己母亲,心里隐隐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许氏左右环视一眼附近见并无其他人后,低声道:“娇娇说的没错,这里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那刚刚你为何会当着众人的面大放厥词呢?” 阮桃身形一个不稳,险些栽倒,还是丫鬟红袖眼尖及时扶住了她。 母亲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快,令阮桃始料未及。 她咬了咬唇,眼泪又要掉落,“母亲,咱们......咱们回府再说好吗?娇娇知道错了,娇娇回去认罚。” 许氏见女儿这样,心里也有些不忍。 她当然知道是阮桃有错在先。即便她这几日一直在山上,山下的外室传言,她也是知晓的。 而阮玉棠做了什么才压住了这些传闻,她虽然不知却也能猜到。 如今好不容易压下去的事儿,又被自己妹妹公开挑起......阮玉棠会失态也情有可原。 而且若是他真的喜欢那个面纱姑娘......就更能理解他的所作所为了。 可理解归理解,阮玉棠毕竟身为将军府的二公子,同时也是阮桃的兄长,理所当然地应当承担起维护将军府声誉的重任。 所以即便兄妹二人都有错,许氏也会率先对他严加斥责。 当然,阮桃的错,她也绝对不会视而不见。 突然之间,许氏的脑海里闪过一道灵光,仿佛醍醐灌顶一般,终于想起了那个差点被她遗忘的事情,而这件事才是她来到这里的初衷和目的所在。 面纱姑娘,她为何没见到? 思及此,许氏下意识的想转身寻找。 原本她的目的就在于此,只不过是在看到儿子脸上的萧索和女儿脸上的“珍珠”时,一时忘记了。 阮桃眼尖看到,眸光流转暗芒,小手拉着许氏的手臂道:“母亲,娇娇忽然有些头晕。” 说罢,身形又是一个不稳,俨然一副孱弱的快要不行的模样,惹的丫鬟红袖惊叫连连,一口一个“小姐你怎么了”“小姐你别吓我”。 “母亲扶你到一旁歇息。” “不,母亲,我想回府。” 阮桃声音低低弱弱的,一派虚弱无力,可是袖子下的手却紧紧地握了起来。 她绝对不能让母亲看到那张脸!绝对不能! 许氏见女儿小脸惨白如纸,只好暂且放弃寻找面纱姑娘的打算,她抚着女儿的嫩面轻轻道:“一切先回府再说吧。” “阮桃妹妹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这一会儿功夫就柔弱不能自理了?” 不知何时,阮梨初带着安岁岁等人折返了回来,眼下已经走到了将军府众人的面前。 她这人有个毛病,她想要说的话绝对不会憋着不说,想要问的事情也绝对不会憋着不问,想不起来的时候另说。 换言之,是“长嘴了 + 行动派”。 既然将军夫人的声音会如此触动她的心弦,那么或许就与她或者原主有所牵绊,她岂会放弃摆在眼前的探求机会? 阮梨初在阮桃面前站定,凝视着她的脸,面上闪过一丝疑惑,若有所思道:“看阮桃妹妹这样子似是中暑了,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那便是......” 说罢,眸光转向阮玉棠和阮桃的母亲。 她本来想“好心好意”的分析阮桃的症状,说出后面的那句“那便是装的”。 可在看到将军夫人的一瞬间,她便愣住了,再无暇顾及阮桃。 眼前的妇人梳着优雅的贵妇发髻,肤色很白,面容雍容华贵,精致的眉眼增添了几分风韵,眼角虽略有淡纹,却无损美貌和气质。 最重要的是这妇人长的和她很像! 不,确切的说,是她阮梨初长的和对方有几分相似!就像,就像是对方的年轻版! 所以...... 难道...... 将军夫人,就是原主的母亲? 第84章 字典里没有改日这个词 一瞬间,百转千回。 之前阮玉棠、裴征、白方初见她真容时的情景,以及她初见阮桃时的画面,一帧帧一幕幕都浮现在眼前。 难怪将军府的人在见到她这张脸时,都会表现的震惊不已。 对于阮玉棠等人,她以为是自己卸下了伪装所以他们震惊;而阮桃那边,她以为是阮桃脑子不太好...... 根本从来就没有人在她面前提起过她和将军夫人长的像的事儿! 若是早早知道此事,她早都亲自主动来找将军夫人确认了! 思及此,阮梨初愤愤地瞪了阮玉棠一眼,也不知道气的是他知情不报,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总之,如果眼前的夫人是她娘亲,那这个阮玉棠就是她哥!!! 而阮桃...... 当然,也可能她与将军夫人只是单纯的长的像。 ...... 阮梨初在打量许氏的同时,许氏也在打量她。 来的路上,她就设想过待见到面纱姑娘的时候,她要说什么。 也猜到面纱姑娘就是那个传言中的“外室”,但又一定不是真的外室。 因为无论如何,阮玉棠都不会做出那种不端的行为。所以她认为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或许阮玉棠是真的中意人家姑娘,情难自已做了什么而后被外人捕风捉影;又或许是有什么其它的隐情在里面。 为此,许氏忧心不已。 若不是为了等沧意大师的讲经,她早就在听说此事的时候就下山了,却没想到今日会发生此等意外。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见一见这个姑娘,见一见传说中这个和二儿子有所纠葛的人。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她相信二儿子的眼光。 不管中意之事是真是假,能让整日板着张脸、高冷面瘫的木头儿子“动凡心”,那这姑娘就绝对不是一般人。 所以虽未见到,她也敢肯定小姑娘定不是俗气之辈。 然而,当真正见到面纱姑娘的时候,她却整个人呆住了,脑海中瞬间变得空荡荡。 不知为何,小姑娘身上的气息让她无比熟悉与亲切,她的心跳也愈发剧烈,似乎要冲破胸膛蹦出来一般! 此刻,许氏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一步,拉近了与阮梨初之间的距离。 小姑娘虽然戴着面纱,但露在外面的那双水灵晶亮眼睛,仿佛似曾相识,可就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而且,她还莫名的很想与这个小姑娘亲近。 而许氏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也让在场的所有人大跌眼镜。 “不知姑娘家在何处?家中有几口人?父母高寿?是否婚配?” 阮梨初身体僵硬了一瞬,就怕许氏下一句问她“你看我儿子如何!” 传说中的:我拿你当母亲,你却想当我婆婆! 要知道,她和阮玉棠,可是有极大的可能是兄妹啊! 乱套了,乱套了,全都乱套了! 本来该是认亲的,怎么就变成乱、伦了! 想到这里,阮梨初连忙出声回应:“夫人,我名为阮梨初,无父无母是个孤儿,但我和令郎只是朋友!” 许氏闻言一顿,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极度不该的话。 原先她只是打算见一见这个小姑娘,若是了解过后知道品行不错,儿子也喜欢,那她到时候就成全一下。 却没想到自己的嘴比脑子反应快多了,直接将她对小姑娘的喜欢表现了出来。 许氏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然后轻声说道: “姑娘千万不要误会,实在是因为姑娘给我的感觉十分熟悉,所以才......” “熟悉?夫人也觉得我很熟悉么?实不相瞒,我见到夫人的第一眼,也觉得您十分亲切!” “当真?那看来我与姑娘真的是十分投缘,见到你的第一眼,我亦是觉得亲切,就好像本该如此。”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再次呼吸一滞。 自打跟着阮梨初折返回来的那一刻,他们就发现了阮梨初和许氏容貌相似,只不过谁没有贸然插嘴而已。 没想到的是,在阮梨初面纱未摘的情况下,许氏竟然也十分喜欢阮梨初。 众人控制不住的就开始在心里猜测,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一时间,空气陷入了沉默。 大家目光在阮梨初和许氏身上扫视着,各有各的表情,却唯独阮玉棠面色异常淡定。 还有另一个面色异常的人,便是阮桃。 “母亲,娇娇真的好难受。” 阮桃此刻脸色毫无血色可言,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发出的声音仿佛风中的残烛一般微弱无力。 而话音刚落,她的身体便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可能倒下,这副模样......任谁看了都不禁心生怜悯。 许氏的心一紧,立即伸手扶住了阮桃,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柔声道:“还好没有发热,母亲这就带你去厢房。” 而后,她转身看着阮梨初欲言又止,“姑娘......欢迎你改日来将军府做客......” 阮梨初一看就知道阮桃这是怕了!而且这次是真的怕!发自内心那种!脸上的惨白也是真的惨白! 阮桃怕她!怕她会抢走她的一切! 所以刚刚才急于拉走许氏,却没想到她直接冲了上来。 可阮桃啊,到底还是不了解阮梨初。 “改日”这个词充满了无穷的变数,说不定自此一别,就没有所谓的“改日”了。 她阮梨初的字典里就没有“改日”这个词! 今日事当然要今日毕! 于是,出乎所有人意料,许氏话音刚落,她便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了阮桃,柔柔糯糯道: “夫人,我也很放心不下阮桃妹妹,所以我和你们一起去厢房吧。而且我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现在就要让夫人知晓!” 说罢,阮梨初亳不耽搁,伸出瓷白的小手将脸上的面纱摘了下来,露出了那张与许氏相似的芙蓉面。 “你......”许氏瞳孔一缩,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密密麻麻的酸胀感充斥着整个胸腔。 看着那张酷似自己年轻时的脸,许氏的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而扶着阮桃的两只手,几乎瞬间就转移到了阮梨初身上。 丫鬟红袖见此,眼疾手快的接住了自家小姐。 下一秒,阮桃身子一歪,就晕倒在了红袖的怀里。 这次,更是真的。 第85章 亲生 望着昏过去不省人事的阮桃,阮梨初一时间有些五味杂陈。 几次冲突下来,阮桃都没有占到上风,除了勉强维持住了那所谓的名门贵女的体面外,其余什么都没有。 所以阮桃讨厌她,在云水坊的时候其眼里的厌恶就明显比阳城那会儿要多上许多倍。 这也是今日阮桃为何会公然拿他二哥的私事来故意针对她的原因。 从小经过世家礼仪教养培养出来的高门嫡女,宁愿牺牲自己哥哥和将军府的名声也要毁掉她,恨意可见一斑。 而她阮梨初的这张脸,对阮桃来说更是致命的恐惧点。 不是恨,是怕。 试想一下,一个本就讨厌的人,却长了一张和自己母亲相似的脸。 或许阮桃的心里也怀疑过她的身份,很怕她其实是她的亲姊妹;又或许阮桃即便不怀疑她,也不愿意看到自己讨厌的人和母亲接触。 毕竟对于将军夫人来说,有一个和自己长的很像的小姑娘,也是挺有缘分的一件事。 所以,阮梨初能理解阮桃的心理,但也仅仅只是理解而已, 在寻人这件事上,没有人可以阻止她,即便阻止她的这个人是她亲姐姐或者亲妹妹。 换言之,即便阮桃不是装晕,而是以死相搏,阮梨初也会找机会亲手摘下自己的面纱让将军夫人看到。 此时。 许氏哪里顾得上晕倒在丫鬟怀里的阮桃,她满心满眼都是阮梨初,连丫鬟哭着喊阮桃的声音她都听不见。 这世上原来真的有母女连心这回事?!从前她感触不多,如今便是彻底相信了! “阮......你叫阮梨初么?”许氏双手紧紧握着小姑娘的手,脸上还有几分不可置信。 “嗯,我叫阮梨初。如夫人所见,我和您长的有些相似,所以我怀疑咱们可能......” 阮梨初顿了顿,稍加思索后,才道:“我怀疑咱们可能是亲戚。” 她并没有直说是母女,因为认亲这件事疑点很多,她需要冷静对待,哪怕她心里也很是喜悦和激动。 首先,认识阮玉棠这么久,他却从未提及过此事,这不像是一个丢过妹妹的人应该会有的表现。 其次,虽然许氏的情绪很激动,但同样,这也不足以说明人家镇国将军府就丢失过孩子。 而且阮梨初这段时间也多方了解过镇国将军府。 这一家人是无数京都门第艳羡的对象,可以说没有任何负面的评价,全都是赞美,也从未听说过将军府曾丢过小孩。 所以她才没有贸然说出猜测。 还有一点最重要的是,依照原主的零散记忆,她是被人贩子拐走的。可事实真相到底如何,阮梨初有些怀疑。 不是她阴谋论,而是偌大的将军府,怎么会那么不小心就让孩子被人贩子拐了?! 所以她更不能贸然相认。 探寻真相是必然要做的事儿,但不能操之过急,也不能一蹴而就,左右她有的是时间和耐心。 许氏一听阮梨初这么说,眼泪再次忍不住夺眶而出,“是女儿,是女儿啊,你是我的女儿啊!” 阮梨初一瞬间有些迷茫,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迷茫,可能是许氏太直接,事情进展的太顺利,她没想到。 也可能是她才意识到她在这个异世界竟然是有家人的人了。 她的眼神有些不太聚焦,下意识的,阮梨初问道:“您说的是真的么?我是您的女儿?我有家了?” 许氏上前一步,本就没有平复的心情此刻又忍不住颤抖了起来,她直接将阮梨初抱在了怀里,抱的紧紧的。 “是真的!你就是我的女儿!将军府就是你的家!” 阮梨初的身体僵硬了一瞬,有些不习惯这肢体接触。 妈妈的拥抱...... 记忆中,已经很久都没有感受过了。 而且眼前的这个人,也不是她的妈妈,而是原主的母亲...... 但,也仅仅是一瞬,很快阮梨初就抛弃了这种思想。 她虽然不是原主,却机缘巧合下成了原主,那从此以后她就是原主。她也愿意成为原主,为她寻回本应属于她的东西。 耳边,许氏的哭声让阮梨初有些动容。大颗大颗泪珠滚落在她的脖颈上,好像烫的她的眼眶也酸了起来。 想推开对方的手,迟迟没有动作。 而许氏,却越哭越伤心,她哪里会看不出,小姑娘其实原本要说的并不是亲戚二字! 话到嘴边,小姑娘却犹豫了,换成了另一种不痛不痒的说辞,只能说明她太过小心翼翼! 刚才小姑娘说自己无父无母是个孤儿...... 她的女儿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过的又是什么样的日子!才造就了她如此谨慎的性格! 不,岂止是谨慎! 她明明都看到小姑娘眼里的情绪了,女儿明明和她一样是想相认的,可却不敢认! 说明了什么,说明女儿对她这个做母亲的很失望! 或许,女儿还很恨她,恨她将她不小心弄丢了! 想到这里,许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哭的更凶了,完全不管不顾什么将军夫人的体面和形象。 阮梨初犹豫的抬起手,轻轻拍了拍许氏的背。 “别......别哭了......” 一句话,让许氏更加绷不住了,泪水像是决堤的洪水一般,从她的眼眶中汹涌而出。 一旁的阮玉棠也直接红了眼睛,但是他比母亲克制许多。 眼看母亲情绪要崩溃,阮玉棠上前一步,轻声说道:“母亲,您别哭了,妹妹这不是找到了么?而且您再哭下去,怕是要吓到她了。” 许氏闻言,立马擦了擦眼泪,“对对对,不能吓到不能吓到,我......我就是太高兴了。” 转而对阮梨初说道:“你现在的名字是叫阮梨初是么?你先和母亲回家,咱们回家慢慢说。” 许氏说的是回家,而不是回府。 阮梨初心弦一动,也想哭了。 这时,一道突兀且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 “母亲,娇娇醒了。” 沉默,震耳欲聋。 “母亲!娇娇醒了!” 许氏看了一眼被自己含辛茹苦、悉心呵护长大的阮桃,又看了看失散多年、如今终于重逢的阮梨初,她心如刀绞。 她自己的亲生女儿啊,她错过了太多陪伴她成长的时光。 “母亲,你怎么哭了?” “娇......桃桃,她是你的妹妹。”许氏边说边拉过阮梨初的手,眼里的情绪很是复杂。 “啊?”的一声,阮桃又昏过去了。 第86章 十年前 十年前的花灯节。 许氏有孕,出发时身子尚好,可不知怎的到了这花灯节举办的地方后,身子却突发不适,阮远山当时便下决定带着全家立刻回府。 毕竟什么都没有娘子的身体重要。 而这花灯节么,年年都有,不差这一次。 可四岁多的阮娇娇不想回去,她早就听府里的嬷嬷说这花灯节可漂亮了。 街上张灯结彩,火树银花。不仅可以看到五彩斑斓的花灯,还可以自己亲手做。 并且还可以捏糖人,画兔爷,看腰鼓,看舞龙,看花船表演,还有各种各样美味的小吃。 但即便再想,阮娇娇也没有哭闹着要去看花灯。 因为她知道娘亲肚子里有了小宝宝,也知道娘亲的身子可比那什么灯笼重要多了。 所以在听到爹爹说回府的时候,她只是短暂的瘪了瘪嘴,而后便乖乖的窝在二哥哥的怀里,同全家人一起回府。 马车本就快到花灯节的集市了,许氏掀开帘子的一角看到灯火璀璨的街道后,又望了望她的宝贝女儿。 见小姑娘明明有些失望,却仍旧努力的咧着小嘴儿对她笑,许氏的心就软的一塌糊涂。 阮娇娇不知向她提了多少次憧憬花灯节的事儿,因此许氏略一思忖后便叫停了马车。 他们出行带了很多侍卫和丫鬟,还有自小照顾阮娇娇的嬷嬷,并且还有很多暗卫。 人手足够多的情况下,许氏认为阮娇娇是不会有事的。 因而她便提议让阮凌渊和阮玉棠这两个哥哥,带上众多仆人,去陪她的娇娇宝贝逛花灯节,满足女儿的小小心愿。 阮远山当然是不同意的,可当看到女儿脸上露出来的向往神色后,他又不忍心拒绝了,只好反复交代两个儿子一定要看好娇娇。 原本他是打算亲自陪着孩子们的,可身怀有孕的妻子也很需要他。 思量再三,阮远山便交代好了手下的人,一定要保护好几个孩子们。 于是,四岁多的阮娇娇就一手握着只糖葫芦,一手被二哥哥牵着,迈着小短腿,小步小步的徜徉在游人如织的街道上。 集市上人群熙攘,街道两旁摊贩都在卖力的吆喝着。 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有些好奇地左探右探,没有丝毫畏手畏脚。 大哥哥在一旁不时的问她要不要吃这个要不要买那个,而二哥哥一直紧紧的牵着她的小手一刻都没有放开过。 阮娇娇很开心,忽然心情愉悦的小姑娘被一个捏糖人的小摊吸引住了。 她刚伸出手指了指那些俏皮可爱的小猫、小狗和小猪,阮凌渊便小手一挥直接全都买了下来。 阮娇娇心满意足的在大哥哥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还惹的二哥哥酸溜溜的说娇娇偏心。 兄妹三人正在侍卫婆子的簇拥下,开开心心的逛着街, 忽然,身边变得嘈杂起来。 有人大喊说不远处的酒楼即将举行一场盛大的表演,还会有猜灯谜活动,只要猜对任意一道灯谜便可得一百两! 一百两?这是什么概念!这银子够普通人活一辈子了! 于是不过几句话的功夫,无论男女老少,贫富贵贱,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迫的,全都一股脑的拥着挤着往酒楼那里去。 人流涌动,阮玉棠被裹挟着只能跟着走,这种情形,一旦停下来就有被推倒踩踏的风险。 他紧紧拉着妹妹的手,左边撞一下右边撞一下,生怕四岁的阮娇娇会被谁踩到。 人群越来越拥挤,等好不容易被人群“推”到了酒楼前时,阮玉棠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阮娇娇竟被人群冲散了! 后来,将军府集众多人力遍寻无果。 许氏因伤心过度而伤了身子,自此一蹶不振,整日以泪洗面,活在自责中。有时候还会因为过度悲怆而陷入昏迷。 阮远山实在没办法,只好从外面抱养了一个与阮娇娇差不多大而且长的还有些像的小姑娘。 一开始许氏是拒绝的,她无法面对任何人,总觉得若不是自己的那个决定女儿就不会丢。 后来,在全家人的努力下,经过了几年的时间后,许氏的精神总算是日渐转好,也慢慢接受了这个抱养来的小姑娘。 而这个小姑娘,就是阮桃。 ...... “这些年我们从未放弃过寻找你,只要听到哪里有线索,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会跑过去。” “父亲在家的时候父亲去,大哥在的时候大哥去,而他们都去带兵打仗的时候,就我去。” “娇娇,对不起......是二哥哥弄丢了你,二哥哥对不起你......” 阮梨初不说话,只是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晶莹的泪珠不停地从眼眶中滚落,仿佛断了线的珍珠一般,顺着她白嫩的脸颊滑落下来,那小模样看的人心都碎了。 而她那双原本就水汪汪的大眼睛,此时更像是两汪被微风吹皱的湖水,充满了无尽的哀伤和痛楚。 看着阮梨初这副模样,许氏心疼的不行,恨不得立刻将女儿拥入怀中。 她自己都哭成了个泪人,眸光却舍不得离开女儿半步,“娇娇,都是母亲的错,如果我当时不做那样的决定,你就不会丢了......” 阮梨初眼泪还是吧嗒吧嗒地掉,但有句话她不得不说,她泪眼婆娑的看着许氏和阮玉棠。 “你们怎么就能确定我是阮娇娇呢?在这个世界上并不缺少长得非常相似的人。” 内心里,阮梨初其实已经确定对方是她的母亲和哥哥了,因为记忆里她就是花灯节被拐走的,与阮玉棠所说的时间点是吻合的。 但记忆只有这么一处,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万一只是巧合,万一有一天又有另一个与许氏长的像的人出现了,万一那个人才是真的阮娇娇,那她当如何自处? 许氏和阮玉棠皆是一怔,似乎没想到阮梨初在这种情况下还如此冷静。 阮梨初咬了咬唇,欲言又止。 半晌后,她还是咬了咬牙,鼓起勇气小心翼翼的提议道:“要不......咱们滴血......” 认亲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她就被许氏一把抱进了怀里。 “不需要,你就是娇娇,阿娘很确定!绝对没有人会比我更清楚谁是我的女儿!” 第87章 蝴蝶 滴血认亲,阮梨初当然知道这方法是完全不靠谱的,也没有任何科学依据。但在这无法进行基因检测的古代,却是最常用的一种方法。 许氏似是猜到了小姑娘的顾虑是什么,她那双颤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失散多年的女儿的头发,心里的痛楚更甚。 良久后,才红着眼睛轻声说道:“玉棠你先出去,我和娇娇有话要说。” 阮玉棠应声后便退了出去,他了解自己的母亲,此举之意定是因为有别的证据可以打消阮梨初的顾虑,只是不方便让他知晓。 门口处安岁岁萧长赢等人纷纷伫立门前,看阮玉棠的眼光充满了探究,皆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但看他那张心事重重的脸,众人只好知趣儿的继续保持缄默。 屋内,许氏仍旧将阮梨初紧搂在怀里,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唯恐会吓到小姑娘。 “阿娘的感觉是绝对不会错的,你就是娇娇,阿娘很确定。但如果娇娇不放心的话,阿娘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证明。” 阮梨初情绪有些难以言喻的小激动,她轻轻从许氏怀里挣脱出来,眸光亮亮的,“是滴血认亲么?” 许氏伸手拢一拢阮梨初的发丝,摇了摇头,“你出生的时候,背上就有一个蝴蝶胎记。所以如果现在的你背上也有蝴蝶胎记,那你就一定是阿娘的娇娇。” 闻言,阮梨初激动起来,一瞬不瞬地盯着许氏的眼睛,说话都开始结巴。 “蝴蝶......蝴蝶胎记?您是说您的女儿后背上也有一个蝴蝶胎记?” 许氏这会儿反而已经冷静下来了,小姑娘的话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她微笑颔首,声音还是有一点控制不住的颤抖,“所以你确实是我的娇娇,你现在相信了么?” 阮梨初游神似的点了点头,忽然想起刚穿越到这里的事。 那时候,她简直不敢相信原主竟然和她长的十分相似,而且更为夸张的是,连她身上的蝴蝶胎记,原主竟然也有,并且位置也是一模一样。 却没想到,这个蝴蝶胎记竟然可以用来证明身份!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可比那滴血认亲要靠谱的多了。 许氏的目光在一直在阮梨初的身上,看她的眉眼,看她的身形,又变得悲伤起来,她又忍不住掩面而泣。 喃喃自语道:“我的娇娇......我的宝贝女儿......阿娘终于找到你了......” 十年前阮娇娇走失,许氏的精神因受到了刺激变得经常恍惚,偶尔还会做一些极端的事情。 那时候阮远山想尽了一切办法都无济于事,只好抱养了一个眉眼与女儿相似的小姑娘。 许氏性情大变,又哭又闹,又打又骂,坚决地拒绝将这个陌生的小姑娘留在府里。 后来还因为受刺激过度而直接昏迷了两个多月。 好不容易醒来后,她记得夫君,记得儿子,记得女儿,却不记得女儿走丢了,她把眼前的小姑娘当成了自己的女儿。 而且关于女儿的很多事情都没有了记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阮远山告诉她是因为她生了一场大病所以忘记了很多事情。 后来,许氏时不时的会问阮远山,为何感觉眼前的女儿好像和记忆中的女儿不太一样,而且还总是感觉哪里怪怪的。 为此,阮远山面上仍旧是那套说辞:因为她生过大病,所以记忆有些混乱和不准确。 但私下里,他偷偷将神医谷谷主请到了将军府。 谷主说将军夫人绝对不能再受刺激了,否则可能会失心疯,从此变成一个真的疯子。 阮远山只好将此告诉了两个儿子,三人商量后的结果是,谁都不允许再提及花灯节,更不许提及丢失的阮娇娇。 然,让众人没想到的是,有一年花灯节,许氏竟然意外的想起了所有事。 看着眼前悉心陪伴她好几年的小姑娘,她有些于心不忍,便与全家人商量。 后来阮桃便继续留在了将军府。 而这些事,阮桃并不知晓。 只是她的名字从阮娇娇变成了阮桃,曾经的“娇娇”二字变成了她的小字。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虽每天都从希望变成失望,但许氏和阮远山仍旧从未放弃寻找女儿。 就这样,时间来到了阮娇娇丢失的第十年。 ...... 看着眼前失而复得的阮梨初,许氏忽然明白了自己这段时日的不安是源于何处。 原来是上天在指引她,指引她到南华寺祈福,指引她留在南安寺与女儿重逢! 许氏心下决定,待会要去多添一些香油钱,并带着阮梨初一起去见见沧意大师。 厢房内此时只有母女二人,香炉之上,白烟缭绕。 许氏已经擦干了眼泪,再一次平复了心情。而阮梨初却愣愣地在发呆,脸上仍旧有泪痕。 她就那么盯着一个地方,乍一看似乎很专注,仔细看却会发现视线根本没有焦点。 许氏心一颤,颤着声音道:“娇娇,你怎么了?” 明明刚才阮梨初在得知蝴蝶胎记一事的时候,是开心雀跃的,怎地忽然就呆愣了呢?许氏恍然。 阮梨初还是没反应,许氏一着急,手上的力道不由加重了几分。 “嗯?什么?”手上吃痛,阮梨初思绪回笼,脱口而出道。 “娇娇你在想什么?”许氏又道。 阮梨初怔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哼哈道:“没什么,只是有点恍惚而已。” 她刚刚确实是有些恍惚,也可以说有些钻牛角尖。 她不明白自己的开心、激动、掉眼泪等行为,到底是因为原主,还是因为她自己想。 换句话说,她好像内心也很喜欢这个许氏,不单单是因为原主。 但这话她没法说,也说不明白,因为她自己也没有整明白,只好暂且先放到一边。 “娇娇,待会儿你和阿娘一同回将军府吧!”许氏又道。 阮梨初这才注意到,许氏的自称由母亲变成了阿娘。 在大盛国,不,应该说不止大盛国,母亲和阿娘都是同一个意思。但前者相对正式一些,后者更口语化一些,也更亲近一些。 “母......阿......” 母亲和阿娘,这两个词对阮梨初本人来说,难以启齿。 即便已经确定了身份,知晓了来龙去脉,即便她心里也很喜欢许氏,可她也无法叫出口。 “妈妈”这个角色,对她来说,有些陌生。 她实在不知该怎么张嘴,两手紧紧攥着衣角。 见此情形,许氏倒是比阮梨初想象的要豁达,她柔声道:“没关系的娇娇,你可以先唤我夫人。” 女儿走丢的时候只有四岁,对她没有什么印象也属正常。 让她现在就唤她阿娘,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想到这里,她拉过阮梨初的手,道:“回府之后,娇娇给阿娘讲讲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吧,好么?” 阮梨初轻轻点了点头,也正有此意。 许氏爱怜的看着女儿白嫩的小脸,又道:“眼下你先陪阿娘去见一见沧意大师吧!” 阮梨初脑袋“嗡”地一声响,情绪激动的直接站了起来。 认亲太投入,她把沧意大师给抛到脑后去了! 第88章 不许用我的名字 当许氏牵着阮梨初的手走出厢房的时候,已近晌午。 日头很大,安岁岁等人全部都猫在阴凉处等着这母女二人。 刚刚他们一行人已经听阮玉棠说了个大概,知道阮梨初是小时候走失的,也知道阮梨初是阮玉棠的亲妹妹。 但具体的细节什么的,阮玉棠没有言明,他们也没有多嘴去问。 当然,也知道了阮梨初很谨慎,主动提议滴血验亲的事儿。 所以当看到许氏和阮梨初二人亲昵的携手而出,他们便知道这是确定好了,阮梨初是将军府的嫡女! 安岁岁一马当先,第一个冲到了阮梨初身边,不顾许氏这个长辈在,吧唧在阮梨初脸上亲了一口。 一边眼里噙着泪花,一边用哭腔说道: “初初,你找到你的阿娘了!以后你也是有家的小姑娘了!再也没有人可以说你是没爹没娘的孤女了!” 闻言,阮梨初又想掉眼泪了。 可她知道不能这样,否则许氏怕是会比她哭的更凶。 于是,她狠狠吸了吸鼻子,极力地想把眼泪憋回去, 小姑娘的眼眶本就红红的,如此一来,眼泪在眼眶中欲落不落的模样更是比那直接掉珍珠还惹人疼。 许氏见此,刚刚在室内止住的哭意,立刻卷土重来,她牵着阮梨初的手都在发颤,“娇娇......我的娇娇......” “没爹没娘的孤女”,这几个字简直是往她身上戳了一刀。 她无法想象这十年里阮梨初到底经历了什么,但她可以确定,她的亲生女儿一定是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 阮梨初见许氏又哭了,心里更难过了,可能是母女连心的关系吧。 她伸出手,轻轻的拍着许氏的后背,“您......您别哭了,不然我可能更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阮玉棠适时出声道:“母亲,晌午了,咱们是直接回府还是先去用斋饭?亦或者是直接在厢房这里用饭也可以。” 许氏用手帕擦了擦眼泪,稳了稳情绪,“玉棠你们先去用斋饭吧,我想先带娇娇去见沧意大师。” 阮梨初也跟着微微颔首。虽然她们母女二人的目的不同,但目标却是相同的。 许氏也知道了有缘人和半签的事,所以二人便不再耽搁,抬腿就往沧意大师的禅房处去。 将将离开这院子,阮梨初就遇上了之前给她解了半签的老和尚。 老和尚也不打哑谜,直接开门见山说道:“姑娘,沧意师兄今日怕是无瑕为你解签。 因此他特意让我来告诉你,半月之后,若你方便可以直接来南华寺找他。” 阮梨初心里有些遗憾,她想见沧意大师的目的可不止是一个,但一想到半月之后便能见到,她就释然了。 于是向老和尚表达了感谢之后,她郑重说道:“麻烦大师帮我转达,半月之后,我定当亲自来找他。” 老和尚“嗯”了一声后,将一串珠子和护身符递给了阮梨初。 “这是凝聚了佛光的东西,是沧意师兄仔仔细细开过光的,专门为有缘人所准备,还请姑娘收下。” 阮梨初双手接过,揣摩着有缘人这身份的特殊且又贵重的含义。 能得到沧意大师亲自开过光的物件,不仅是她的福气,也是她的运气。 说出来可能都没人信,这南华寺总给她一种是她的福地的感觉。若是可以的话,她甚至都不想下山了。 恰逢这时,丫鬟来报说阮桃已经醒了。 许氏闻言,下意识看向阮梨初,见阮梨初也正看向她,她不知所措的移开目光,半晌才道:“娇娇,桃桃她......” “具体的事下山之后再说吧,您先去看她吧。” 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阮梨初呐呐道:“对了夫人,还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先说清楚。 我不叫娇娇,我叫阮梨初。而阮桃呢,不管你们做什么决定,以后都绝对不许叫她娇娇。” 阮娇娇这个名字是她的!从小就属于她。 但却只在十年前属于她,之后的整整十年都属于了别人。 可即便如此,这名字也只属于她。她绝对不会接受别人用她的名字,也绝对不允许自己用“别人用过的”她的名字! 哪怕是小字也不行。 如果这点小要求许氏都不能满足她,那她也没必要回什么将军府了。 见她这般说,许氏眼角又续起了泪花,这句话看似是女儿的一点要求,但实则却是对她这个母亲的控诉。 她的心口有些疼,重重嗯了一声后,便由丫鬟扶着返回厢房了。 安岁岁和萧长赢等人已经去用斋饭了,许氏又去见“她女儿”了,阮梨初心里略有些烦闷,便沿着厢房这边后院的一条小径漫步。 小径蜿蜒向前,转过一个弯儿,又转了一个弯儿,再转了不知道多少个弯儿之后,阮梨初...... 迷路了。 仰头望着眼前这座巨大的山峰,阮梨初心生敬畏。不知怎的,她心情倒是好了许多。 但考虑到此地乃是人烟稀少之地,若是不小心遇上什么登徒子一类的可就麻烦了,所以她又重新将面纱戴到了脸上, 仔仔细细地环视了一圈后,阮梨初认命的接受了这里竟然一个人影都没有的事实。 此地应该是这山峰的脚下,往上的路倒是只有一条,可往四周的路,却有好几条...... 阮梨初不禁想到了桃源村那异常高深的五行八卦,也是如眼下这般让她云里雾里。 但,别说那精心设计的五行八卦了,就这几条蜿蜒的小径都能把她治的服服帖帖。 所以,要么上,要么等。 如果随便选择一条小路往回走,她怕自己会走到什么不该去的地方。 思及此,阮梨初再一次望了望这座透着一种神秘的气息的山峰。 石壁上刻着“静心峰”三个字,莫名的,阮梨初有些好奇这山巅之上到底有何本事能让人静心。 于是,小姑娘深吸了一口气,小声地给自己鼓了一下劲后,便顺着石阶慢慢往上爬。 第89章 登徒女 通往静心峰的这条路比较陡峭,也相对来说有点危险不容易攀登。因为陡峭的缘故,路上还修建有扶手,以防万一。 阮梨初爬了大概一刻钟后,腿脚酸累,她看着眼前这险峻的登顶之路,产生了放弃攀登的念头。 但当她停下来回头看过自己攀爬的路后,这念头就瞬间烟消云散了。 这世上没有哪一条路是容易的,既然已经开始,那就绝对不能半途而废。 不然都对不起那个有勇气、有胆量、勇敢迈出第一步的自己。 好在这山峰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差不多再有个一刻钟左右就能登顶,只要注意脚下别踩空,应该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稍作休息后,阮梨初便继续攀爬了。 静心峰上,一身玄衣的陆谨和一身红色袈裟的沧意相对盘坐在蒲团上,谁也没动眼前的茶。 陆谨右手摩挲着左手拇指的翡翠扳指,好半晌才道:“沧意大师,朕有一事想请教,不知可否为朕解个惑?” 沧意并没有马上回答,他不知想到了什么,俯视了一眼正在虔诚祈福的香客们后,才看向陆谨,点了点头,“请教不敢,陛下有事但讲无妨。” “朕常听有人说有前世今生,可有其事?” “佛说前世因,今世果,想是有的。” “那今生可否续前世之缘?今生缘来世又能否再续?” “有缘起,自然有缘灭,缘起缘灭,都是注定,也皆属自然。凡事皆有定数,顺其自然便好。” 陆谨沉默了半晌,又道,“大师可还记得上次在皇宫您对朕说的话?” 问完,陆谨紧紧盯着沧意,手也停止了动作。 沧意对陆谨忽然转移了话题并没有感到意外,他点了点头,“陛下可是想问,梨花......何时能心想事成?” 陆谨倒是一愣,没想到沧意大师竟的记得分毫不差,他微颔首,觉得心里有点紧张。 沧意顿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山峰下的大殿,后缓缓道:“只要因缘具足,自能水到渠成。” 陆谨闻言低垂了眼,手不由紧握,大师这话的意思是说目前他和阮梨初的缘分还不到时候吧...... 也对,找了小姑娘那么久都没找到,而后又自作多情的以为小姑娘来找他,不都是说明他们二人之间缘分不够么。 忽地,陆谨突然听到远处有脚步声传来。 他的耳力很好,比绝大多数习武之人都要好,这也是他为何夜里总会失眠的原因之一。 不过这并不是主要原因,只是加重了他入睡的困难程度。 也正因如此,这脚步声暗卫玄泽还没意识到的时候,陆谨就已经听到了。 他递了一个眼神给玄泽,玄泽立刻会意,身形瞬间消失。 来人绝对不可能是陆宸,因为这山峰陆宸爬的很费力,他既然提前下去了就不会再返回。 就怕是那些听说了陆宸在这里的姑娘特意过来“偶遇”。 按理说他们来的时辰很早,即便山脚下有人看到宣王府的马车,也不会有人看见宣王在静心峰。 退一步说,就算知道了宣王在静心峰,一般香客也找不到。 因为这里位置很偏僻,登山的入口极其难找,若不是有人指引的话,一般香客应该不容易找到。 可今儿也不知是怎么的了,在等待沧意的那几个时辰里,有好几个姑娘都“不小心”“误打误撞”“找到”了这里。 原本陆谨叫上陆宸的目的,除了为了太后祈福,也是为了他们兄弟二人祈福,因为他们身上的毒,又快要到毒发的日子了。 当然,也有一点为自己打掩护的意思。 却没想到,自己这个弟弟的受欢迎程度大到难以想象,别说掩护了,不暴露他就不错了! 所以后来,原本守卫在陆谨身旁的几个侍卫就全部都转移到了这上山的必经之路上,目的就是为了提前拦下那些“登徒女”。 而这个脚步声,细算一下,已经是今日的第六个“登徒女”了。 ...... 阮梨初正爬的热血沸腾,肉眼甚至都看到了山巅处好像有人在那里。 突然间,一个腰间佩剑身着黑衣劲装的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姑娘请留步,莫要再往上爬了。” 阮梨初闻言,有些不明所以,她下意识看向这人腰间的佩剑。而这剑上的杀气,让她不禁心生胆寒。 她又顺着这人身后看去,只见不远处还有两个相同装束的人,同样目光中带着浓浓警告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这几人明显是侍卫,那么山顶处他们的主子定然身份尊贵,不想为外人所见所知。 脚下的这个位置离顶峰已经不远了,说实话现在放弃着实有些可惜,但什么都比不上保住自己的小命重要。 而且,这静心峰,她若是真的想登顶还可以半月之后再来。 思及此,阮梨初立刻毫不犹豫道:“这位大哥,您别激动,我这就下山!立刻!马上!告辞!” 话音落,阮梨初转头就走,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 许是看她很识时务,一句多余的话都没问;又许是觉得她不像之前那几个登徒女那样,生怕别人看不出她们的目的。 总之,侍卫见此,心下一动,小声提醒,“姑娘,下山之路可不比上山之路轻松,还望多加小心。” 阮梨初闻言,回头看向这拦路的侍卫,礼貌道了句,“多谢。” 她脸上戴着一块面纱,看不见真容,但一双翦瞳露在外面。 翦瞳无比澄亮,顾盼流转之间,侍卫竟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阮梨初的人都已经走出很远了。 玄泽过来的时候,这侍卫的视线还在阮梨初的身上。 玄泽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身着淡紫色衣裙的姑娘正扶着扶手小心翼翼地下山。 “又是一个爱慕宣王爷的姑娘吧?这已经是第六个了,保不准一会还会有第七个。”玄泽慨叹道。 侍卫摇了摇头,“属下瞧着不像,这姑娘给人的感觉很奇特,但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而且这姑娘我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玄泽闻言,看向那淡紫色的身影,女子正在侧身慢走,依稀能看见脸上带着面纱。 不知是不是被这侍卫的话引导了,他竟也觉得那姑娘有些眼熟。 直到那抹身影彻底消失,玄泽也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 于是,他返回山顶禀报的时候,说的便是:“陛下,来人是位姑娘,但应该不是为了宣王爷而来的,可能是单纯爬山而已。” 陆谨眼眸无一丝情绪,淡淡地扫了玄泽一眼,垂眸“哦”了一声。 正值晌午,阳光毒辣,他就不信有人会选择这个时间段来爬这陡峭危险的山峰。 而且还是位姑娘。 想来是这“登徒女”演技太好,把这些侍卫都骗过去了。 第90章 特殊的香料 沧意大师很沉静的站在一旁,几乎感觉不到他的任何情绪。 但在陆谨垂眸的那一瞬,他的脸上竟微微露出一抹笑容,有种看破一切的了然。 玄泽有些好奇,他以为自己眼花了,竟看到沧意大师莫名在笑,于是他使劲眨了眨眼想要看清楚。 然,待他准备好一切想一探究竟的时候,看到的只有沧意大师那张平静的脸和深邃的目光。 ...... 上山不易,下山更难,这句话阮梨初今日算是彻底体会到了。 她扶着扶手一步一步低头而下,好几次因为腿软脚软险些摔倒。 而她之所以会这样,倒不是因为疲惫,而是因为她走的又急又快,着急远离山顶上的人。 有那么多侍卫把守,还选择在人迹罕至的峰顶,阮梨初很怕对方是在密谋什么大事。 她只是个路过的,万一对方一个脑抽,追着她想要把她咔嚓了,那就不太好了。 她可不想刚认亲就嘎掉了,若是那样的话,阮桃估计做梦都能笑醒。 想起阮桃,阮梨初嫌弃地撇了撇嘴。 只要一想到以后极大可能是要和这样的人共处在一个屋檐下,她就膈应的浑身难受。 虽然不知道将军府要怎么处理这个阮桃,但以许氏的那个性子,阮梨初猜测怕是要将阮桃留下来。 十年时光,就算是养条狗也有感情了,何况对方还是陪伴许氏度过最艰难时光的那个人。 唉......阮梨初重重叹了口气。 真假千金这种狗血的故事竟然让自己遇到了,她这人生还真是充满了戏剧色彩。 而且不知怎的,她竟有一种预感,这狗血恐怕只是刚刚拉开帷幕而已。 后面等着她的,怕是还有更多的狗血。 ...... 好在,她有安岁岁。 阮梨初人还没走到山峰脚下,就看到安岁岁带着温年,吭哧吭哧的闷着头往上爬。 两个人满头大汗,但脚下的步伐却丝毫不慢。 她连忙挥挥手,喊道,“岁岁,温年,我在这!” 声音自高处传到两人的耳朵里,安岁岁快步爬到阮梨初身边,气儿都快喘不上来了,嘴上却没停。 “你......你怎么能不说一声,就自己跑到这里来了!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们大家都很担心你!” 安岁岁一肚子心急,声音不由的提高了几分,怒瞪着阮梨初抛出灵魂质问。 阮梨初心里暖暖的,良久才弱弱道:“我......我就是有些烦闷而已。” “初初你不用怕,我和温年商量好了,会一同去将军府贴身保护你的!那阮桃虽然不是个善茬,可咱们也不怕她。” 温年也出声道:“回去我就和伯父说这事,想来我去将军府当护卫,他是不会反对的。” 说罢,三个人都同时想到了不久前嬉闹时说的那些话,还真是一语成箴。 这时,阮玉棠和萧长赢也爬了上来。 面对阮玉棠,阮梨初根本就还没有适应这身份上的转变,所以她下意识就把目光看向了萧长赢。 不看不要紧,一看才发现萧长赢脸上竟挂了彩。 台阶处较窄,他们人又多,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因此阮梨初只好带着满腔疑问和众人先下了山。 刚走到山下,安岁岁就第一时间替她解了惑,她冲前面的萧长赢努了努嘴,悄声道:“呐,萧大哥脸上那一拳,是你的好二哥打的。” “二哥”这个称呼,阮梨初怎么听怎么不得劲,总感觉阮公子忽然变成了二哥,是一件很玄幻的事情。 但眼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阮梨初问道:“为什么?他们不是握手言和了么?” “因为你呗!” “我?我怎么了?我什么都没做啊?” “我和温年还有你二哥,我们三人兵分三路去找你,可四处都不见你的踪影,我都快急哭了,这时遇到了刚从大殿祈福完走出来的萧大哥,他......” “他?” “他说他有办法能找到你......” 阮梨初这才反应过来,她跑到静心峰这事他们都是不知道的,那他们是如何找到她的? 安岁岁啧啧了两声,表情甭提多复杂了,“你是不是想问,萧大哥用了什么办法找到的你?” 阮梨初点了点头,安岁岁又啧啧了两声,啧啧的阮梨初心都有点慌乱。 “你快说呀,急死人了!” “呐,就是这个。”安岁岁边说边指了指阮梨初脸上的面纱。 “这面纱上有一种特殊的香料,无色无味,寻常人是闻不到的,但青竹姐姐可以。” 阮梨初:“......” 她知道阮玉棠为什么要揍萧长赢了,若是没有今儿这事,面纱上有香这件事恐怕无人知晓。 而她的一切却尽在青竹的掌握之中...... 可目的呢? 不是阮梨初非要怀疑萧长赢和青竹,而是这事儿确实是有些蹊跷。 安岁岁接着又道,“阮大哥听后,直接给了萧大哥一拳,萧大哥本来想还手,但手伸到一半又放了下来。 他解释说这都是巧合,那面纱的材质本就是南疆特有的,所以青竹能闻出来并不稀奇。” “什么?青竹姐姐是南疆人?” “没想到吧,我也没想到!听说南疆擅长使用蛊毒,青竹姐姐啊,可不是一般人啊!” 这点阮梨初倒是没有意外。 萧长赢也不是一般人,这些年他四处游历应该是结交了不少江湖上的朋友,而这些朋友应该就是如今站在他身侧的那一群人。 既然青竹身份特殊,那其他人定然也个个都是身怀绝技之人。 想到这里,阮梨初看向前面的萧长赢,发现自己还是看不明白这个人。 总觉得他亦正亦邪,却又怕是自己狭隘而冤枉了好人。 蓦地,阮玉棠停下脚步,站定等阮梨初走近。 而萧长赢呢,脸上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也停下了脚步。 待阮梨初刚走近,阮玉棠便指着萧长赢道,“初初,以后离这个萧长赢远一点!” 这还是确认身份后,他们二人第一次交流。 阮玉棠竟然适应的如此之快,称呼上直接从以前的“阮姑娘”变成了“初初”,这倒是让阮梨初始料未及。 愣了好一会,阮梨初才弱弱道:“我......我......我知道了。” 阮玉棠正想满意的点头,岂料萧长赢立刻就接了一句,“这恐怕要让阮兄失望了!因为我啊,打算过几日就去将军府求娶阮梨初!” 第91章 真千金也体面体面 阮玉棠不是第一天才知道萧长赢对阮梨初别有用心,要不然他也不会一路上盯的那么紧。 但萧长赢这求娶二字说的容易,实则可不是他说的算。 自古以来, 世家望族的儿女婚事皆是身不由己,岂是他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的。 放眼整个京都,真正能做到嫁娶自由的人,少之又少,他们这些人不过是维系家族利益的工具人罢了。 所以萧长赢这么堂而皇之的一说,阮玉棠反而不生气了。 他怕的是萧长赢私下耍手段,就比如那面纱,防不胜防。 “想娶我妹妹?且不说我们将军府态度如何,就康顺侯那边就不会同意。听闻萧侯爷有意与安国公结亲,萧兄该不会不知道吧?” “我喜欢谁想娶谁那是我自己的事情,即便父亲不同意,我也会让他同意的,况且阮兄怎么知道我父亲就一定不同意呢?” “萧兄的家事我不关心,我只一句话,离初初远点,免得伤了咱们两府的和气。” “我刚才已经说了,这恐怕是要让阮兄失望了。而且阮兄即便能防的住我,难道还能防得住所有人?” 萧长赢说罢,眯了眯眼睛,双眸透着一抹淡淡的幽光。 不待阮玉棠出声,他又道:“一旦阮姑娘恢复身份,用不了几天上门求娶的人就会踏破你们将军府的门槛,到时候阮兄要如何呢?还是说......其实你根本就不想让阮姑娘嫁人?” 阮玉棠凉凉睨了萧长赢一眼,淡淡地说:“这是我们将军府的事,我要如何做用不着你操心。” 萧长赢还想说什么,忽地阮梨初咳嗽了一下,打断了他的意图。 “那个......打扰一下二位,咱们可以先离开这里么?我现在又渴又饿,你们能不能让我先解决一下生存问题?” 之前不知阮玉棠是自己哥哥,所以阮梨初有些理解不了他的行为,现如今已经知道真相了,那他会针对萧长赢就没什么不能理解的了。 至于萧长赢么,说要求娶她,他倒是想的美。 不过这个人高深莫测,阮梨初决定暂时还是不轻易下结论了,且再看看。 但不可否认的是,虽然他的话听起来不好听,事儿却是那么个事儿。 只要她回归将军府,就势必要走入大众的视线,她得做好应对一切的准备,免得措手不及。 何况身旁还有个阮桃虎视眈眈,这才是重点。 而且阮梨初莫名有一种直觉,萧长赢刚刚说的这一番话可能是有故意提醒她的成分在里面。 当然,也许是她想多了也说不定。 - 阮梨初用的是第二轮斋饭,若是再晚到一步,可能就会错过了。 若是按照原本计划,此时他们一行人应该早已经下山了。可如今么,除了萧长赢被她撵走了之外,剩下的人一同回到了厢房这边。 许氏在院门处东张西望,心里又着急又忐忑。 她本以为阮梨初会去斋饭堂找她的那些朋友,怎知她竟一声不吭就消失了! 女儿这么做,难道是因为后悔与她相认了? 许氏被这个认知吓的差点当场昏厥,还是阮玉棠安慰她说阮梨初绝对不会这样做,她才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 而阮桃的反应,也让许氏十分意想不到。 当她把来龙去脉、前因后果都说给阮桃听了之后,想象中的诸如激动、惊恐、暴躁、慌乱、不安等情绪全都没有出现。 相反阮桃只是恍惚了片刻后,便坦然的接受了一切。 当时,她的眼里带着愧疚,抬手扯了扯许氏的衣袖,低低的道: “初初妹妹才是将军府的嫡女,而我......我只是一个鸠占鹊巢的人而已。” 阮梨初的生辰是在三月十五,而阮桃是在正月十六,她差不多比阮梨初大了两个月,唤阮梨初一声妹妹倒也正常。 而当许氏言明以后不能再唤娇娇这个名字的时候,阮桃也没有不满,更没有问为什么,她甚至懂事的主动让位。 她说:“母亲,我都懂的,即便您不说,我也想提这件事的。初初妹妹在外面吃了这么多年的苦,现在咱们是该好好的关照她一下,我这里不要紧的。” 阮桃的所有反应都在许氏的意料之外,但懂事总比不懂事强,许氏还是感到欣慰的。 所以当养女那边暂时安抚好之后,她便一直在院门口这里等阮梨初,生怕亲生女儿一个不开心就不认她。 不知等了多久,直到门口传来脚步声,许氏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或许是母女连心,阮梨初也觉得门口处的那一抹身影是许氏。 待走近后,阮梨初主动开口道:“这外面这么热,您怎么不找个阴凉点的地方待着?” 听到女儿语气中满是关切,许氏眼底闪烁,忐忑与不安这才算是彻底烟消云散。 她牵起阮梨初的手,“阿娘心里放心不下你。走,咱们进屋,阿娘有话要和你说。” 阮梨初任许氏牵着,但这个“屋”的方向可不是刚才的那一间。 阮玉棠自然也意识到了,他快步挡在许氏面前,“母亲,桃桃对初初有些误会,之前言辞上很是不善,依儿子之见,暂时还是不要......” 许氏将要开口,阮梨初先她一步出声道,“无妨,只要她给我道歉,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没错没错,刚刚桃桃也说了,她要向妹妹亲口道歉!她还说初初才是真正的将军府小姐,而她只是鸠占鹊巢。” 阮梨初眉心一动,眸光淡淡扫了那房门紧闭的屋子一眼。 鸠占鹊巢和道歉,单凭这两个词,她就大概能猜到阮桃想要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这件事。 不得不说,这阮桃果然是个“体面人”。 既如此,那她这个真千金也体面体面吧。 正此时,阮桃从屋内走了出来。 那柔弱的身躯就像风中的柳条,不停地颤抖,眼眸中含着泪水,望向阮梨初时好似是不安,又好似是惧怕,就好像阮梨初会对她做什么似的。 “妹妹,对不起,我向你道歉,你该不会真的和姐姐生气吧?” 阮桃语气怯怯地,说‘该不会和姐姐生气吧’的时候水灵灵的眼睛里满是委屈。 “当然生气啦,因为姐姐可是在拿将军府和二哥哥的名声在‘开玩笑’呢,我怎么可能不生气?”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你的“沙币”举动差点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不生气就见鬼了! 得亏她带着面纱,没被外人瞧见真容,不然岂不是成了‘将军府二公子和他亲妹妹’...... 乱、伦? 但考虑到这话毕竟牵扯到了自己,阮梨初想了想还是换成了另一番说辞。 体面而已,谁不会。 第92章 有好多话想和他说 阮梨初话音落,就见阮桃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又白一阵,末了竟两眼一翻,又又又昏了过去。 红袖又双叒高呼:“小姐,小姐......小姐,快醒醒!小姐,你怎么了,别吓奴婢啊!” 阮梨初抬手按了按有些胀痛的额头,无语的一个字都不想说。 转瞬一想,不对,她得“体面”。 于是深吸一口气后,阮梨初对鬼哭狼嚎的红袖说:“别喊了,还不快把姐姐抬进去歇息!” 红袖哽咽着伸手抹了抹眼泪,“我家小姐身子骨本来就弱,这一天又受刺激昏倒了这么多次......呜呜,小姐好可怜啊!” “你的意思是,因为我家初初没有昏倒,所以她就不可怜呗?哇哦,‘你弱你有理’这句话可是被你这个丫鬟整的明明白白。” 安岁岁说完后,越想越气,又补充道,“在阳城的时候,你家小姐顶着烈日和我们抢东西的时候怎么没见她晕倒? 还有上次在云水坊,围了那么多人空气都稀薄了,你家小姐和我们抢衣裳的时候怎么不晕倒? 反而在这佛光普照的南华寺,她倒是一会儿一晕了,传出去还以为这南华寺克她呢!” “你!你!你!”红袖愤愤地瞪安岁岁。 “别你你你了,再不把你家小姐抬进去,她就要化了!”安岁岁无所谓的耸耸肩。 安岁岁想的很明白,自己的定位也很清楚。 她又不是许氏的女儿,不用体面,只要能保护好阮梨初,‘对付丫鬟’这种脏活就放着她来! 毒舌什么的她最擅长了,而且她也最讨厌这些娇滴滴的大小姐了,动不动就柔弱不能自理!真矫情。 当然,阮梨初除外。 许氏在一旁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就那么呆呆地望着昏过去的阮桃,目光呆滞,半晌都没回过神。 还是阮梨初唤了她好几声,她才回笼思绪。 此时阮桃已经被抬进去了,阮玉棠也派人去请医僧了,阮梨初想了想,对许氏提议。 “夫人,咱们今日先别下山了,姐姐这身体状况怕是不适合奔波,不如就在这里宿上一晚吧。” 许氏嗯了一声,没有什么意见。 虽尚未到申时,但她的脸色有些不好,阮梨初琢磨了一番后便建议她也进房好好歇息。 至于她和安岁岁温年么,他们三个人也打算“学一学”阮桃,倒头就睡。 - 南华寺的空厢房有很多,安岁岁非要挨着阮梨初的这一间,美其名曰为了保护她。 阮梨初躺在床上,却没有睡意。 她一遍遍回忆着今日发生的一切,除了慨叹南华寺果真是她的福地之外,还有对真假千金这件事的唏嘘。 谁能想到,原主的身份竟然是将军府的大小姐,而她却在桃源村隐世生活了十年。 也难怪整整十年,将军府的人都找不到她。 桃源村本就在边境地带,离京都“十万八千里”,而且整个村子又被神神秘秘的八卦阵围绕,能找的到才怪!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也能够确定,那便是这副身子的痴傻是后天造成的。 确切的说应该是花灯节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导致原主受到了伤害,所以她才变得傻傻的,也缺失了很多记忆。 而且原主的师父百里樱,若说是碰巧捡到了原主的话,正常人的思维应该是给她起名百里x,怎么会叫阮梨初呢? 阮梨初不断地在脑海里重复着许氏和阮玉棠所说的每一句话,仔细分析着其中的每一个细节,试图从中找到一些被自己忽略掉的重要信息。 没多会儿,她就进入了梦乡。 进入梦境的一瞬间,她是有些懵的。因为她以为这里是现实的厢房,于是便想着出去透透气。 结果推了好久的房门也推不动,她这才认识到自己这是在梦里。 按照以前的情况来推断,用不了多久,陆宸就会入梦。 可这里没有纸和笔,她根本无法和他交流! 这一刻,阮梨初才发现,原来自己竟然有好多话想和陆宸说。 梦里的厢房和现实中的厢房一模一样,陈设简单,除了一张床外,就只有一张小桌和一把木椅。 阮梨初无聊的在屋内来回踱步,在踱了一千八百多步之后,她终于等到了陆宸。 今日的野男人穿了一身玄衣,以黑金带子束在腰间,将那腰身衬的格外劲瘦,整个人也十分颀长。 纵使一身玄色,也掩不住他如今周身的贵气,尤其手上的扳指更是彰显了身份的不凡。 阮梨初是第一次见他穿“正经”衣服,不由的多看了好多眼。 初见时野男人一身破烂衣裳,虽然她帮他借了一套岁岁爹的衣服,可每次梦里野男人也都是那一身有点破的衣裳。 对此,阮梨初都已经习惯了,所以直接忽视。 不过野男人倒是对此嫌弃的很,而且只要一见到她,他就“控制不住”的想脱。 ...... 陆谨不动声色的的任小姑娘“垂涎”他,见小姑娘的视线最后落在扳指上,他便将扳指摘了下来套在她的大拇指上。 阮梨初愣了愣神,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野男人这是以为她喜欢,所以将扳指给了她。 于是她抬起手准备好好欣赏一下,以免糟蹋人家的一片心意。 可当她看到套在大拇指上的扳指空了大半的时候,实在是忍不住,便笑着说道: “这扳指带在你的大拇指上尺寸正好,可带在我手上就太大啦,你看我的手比你的手小那么多呢!” 阮梨初边说边在男人眼前晃了晃自己的小手。 见男人的目光一直流连在她的小手上,阮梨初才意识到,她刚刚说的话白说,人家听不见。 但意外的,男人好像听懂了她在说什么似的,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直接拿起阮梨初的手放在自己掌心。 白嫩的小手就这样被男人握在了手中,男人似乎还嫌弃扳指碍事,将它直接扔到了一旁的小桌上。 仿佛那扳指是个什么普通物件,他一点都不放在眼里。 扳指在桌上滚了几圈后,才停下来。阮梨初一时有些发愣,突然有些理解什么叫传说中的“有钱任性”了。 待她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被男人环抱在怀里。 男人火热的鼻息纠缠在她的颈脖间,一只手搭在她的腰间,另一只手捏住她白嫩的小手,肆意把玩着,温情旖旎。 第93章 你不许亲我 迎着窗外射进来的斜阳,几缕光柱打在地上,光线中漂浮着的尘埃像极了此时屋内的两道身影,绵绵依偎。 男人热烫坚硬的身躯紧紧的贴着女人的后背,带电的大手不安分地在她腰际徘徊摩挲。 再加上脖颈间吐纳的温热呼吸...... 阮梨初觉得自己要被热气蒸懵了,脑子转不过来不说,反应也变得迟钝。 而且她发现,野男人似乎很喜欢从背后环抱着她,把她牢牢圈禁在自己的怀里。 即便坐着的时候,他也喜欢把她捞到他的腿上,然后一只手环住她的细腰。 就连在书案前看话本子或者写字交流的时候,他也非要抱着她写。若是中途她起身写字,等她写完他就会再将她重新抱回到腿上。 眼下也是如此,她被他修长的手臂从身后紧紧抱着,挣扎了数下,都没能挣开。 忽地,似是发现了什么好玩儿的玩法,男人不再简单的揉捏她的手。 而是一根一根地把玩她的手指,一节一节地摸过她的指节,捏捏指尖,再摸摸她光滑圆润的指甲。 然后再揉一揉她手心上的肉肉,挠一挠她的手心,反反复复------ 有点撒娇又有点诱惑的感觉。 而他的另一只手也没有闲着,一直惹火的抚弄着她的腰肢处,挑逗着她的感官。 阮梨初能感觉到野男人的心跳,很快,也很乱。 莫名的,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好像也有些不受控制,“砰砰砰”的,有些躁动,有些不安,有些彷徨,有些紧张。 ...... 陆谨低头,看着小姑娘乖巧的窝在他的怀里,他的唇角不自觉就上扬了几分。 而当眸光注意到小姑娘那白皙纤长的脖颈时,他忍不住吻了上去。 他吻的缓慢又轻柔,使得小姑娘的身子一阵发颤,抓在他手臂上的那只柔软小手不自觉抓紧了几分,嘴里还不时的漏出一点呻、吟之声。 陆谨听着这带有魅惑力的声音,抱着阮梨初的手更加用力,灵活的舌头也在她耳根处轻刷慢舔。 挑逗意味极浓的动作让阮梨初瞬间软了腿,险些摔倒,神志这时才清醒了几分。 刚刚...... 阮梨初瘪了瘪嘴,懊恼的拍了拍脑瓜。 刚刚她的身体又不受控制了,而且她的身体现在好像已经熟悉了野男人的一切。 他的气息,他的拥抱,他的身体,他的吻...... 野男人的一切一切,她好像都熟悉的不得了,甚至她的心好像也越来越蠢蠢欲动。 这样的变化,让阮梨初很不安,她挣扎着想要从男人怀里离开。 下一秒,就被野男人翻了过来,直接压在了床上。 男人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双瞳,好似对她不听话的挣扎行为很是不满。 他的眉眼沉黑,眼尾要命地缀了一颗红色的小痣,使得他清冷矜贵的气质里,多出一股欲孽纠缠,不死不休。 阮梨初睨见男人的双瞳里只有她的倒影,不知怎的,她那颗奇奇怪怪的心又砰砰砰加速了跳动。 男人目光顺着往下,落在她浅粉色的唇上。 虽没有涂抹胭脂,但她的樱唇透着自然的粉,犹如带着晶莹露水的花瓣,倒是比那涂了胭脂的更美,也更加真实。 男人的喉结小幅度地滚动了一下。 阮梨初看见野男人瞳孔中的自己,倒影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熟悉的气息再一次扑面而来。 眼看男人的唇就要贴上她的唇,蓦地,她身子一僵,想起了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虽然这里是梦境,可这里毕竟是寺庙。 刚刚她没意识到也就算了,如今意识到了,她是无论如何也不允许自己再犯迷糊的。 思及此,阮梨初立刻用手捂住了男人的唇,浓长的睫毛翘动,若水的眸子里,明明白白的蓄满了对野男人拒绝。 “陆宸!这里是寺庙,你不许亲我!”阮梨初焦急地说道,边说边推了推他,“你快点从我身上起来,离我远一点!” 男人似笑非笑地盯着阮梨初,那盯着她的眼神,何止是不清白? 阮梨初瞬间后背生寒,他身上的这股子随时都会发疯的劲儿,她从前已经领教过很多遍了。 她知道,自己若是一味的拒绝,只会让他更疯。可如今她也不能乖巧的听之任之啊? 男人的眸光深深地盯着阮梨初,大掌一伸捏住了她小巧的下颌,拇指在她的唇上来回摩挲。 而他自己的唇正被阮梨初的小手紧紧捂着呢。 两人现在的造型,说起来有些奇葩,也有些诡异的和谐。 她的唇在他手上,他的唇也在她手上,好似控制住了对方,但其实也都被对方占了便宜。 不过,陆谨的便宜,他倒是十分愿意让阮梨初占。 因此他不仅没有把小姑娘的手推开,反而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她的掌心。 阮梨初正急的不行,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能让男人知道她在说什么,忽地被手上传来的湿软触感激的一缩。 “陆宸!”她慌忙收回手,脸上不知道是恼的还是羞的,红了一片,“你别发疯了!” 男人扬着嘴角,似乎心情很好,几秒后,又突然低下头。 阮梨初的眼眸一下子睁大,小脸也变得苍白,无力感顿时充斥全身。 她死死的咬着嘴唇,不想让男人得逞。 意料之外的,在她的唇即将被男人的唇吻上的前一秒,男人停下了动作。 他摩挲着她的唇,看着那牙齿咬上去留下的泛白的印子,许久后,才低声道:“我乏了,不闹你了,陪我躺一会儿吧。” ...... 厢房寂静无声,只有阮梨初和野男人两个人的呼吸声。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边,背上的热度也源源不断地传过来,阮梨初被男人搂在怀里,逃脱不得。 她不知道男人放弃亲吻她的原因是什么,但总归是没有像之前那般不顾她的意愿,她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欣慰的。 男人好似很疲惫,不一会儿,阮梨初耳边便传来了浅浅的呼吸声。 她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身体,试图不着痕迹地从男人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然而,她的动作才刚刚开始,便再度被男人有力的臂膀紧紧搂住,而男人的手,这次直接放在了她的柔软上。 阮梨初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脸颊也微微泛起红晕,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怎么的。 小手轻轻覆在男人的大手上,她希望能在不吵醒他的情况下,将他的手从她的柔软上拿开。 但男人却好似洞悉了她的意图一般,不仅抱的更紧了,还在她的柔软上用力揉了两下。 阮梨初:“......” 睡吧,就这样,挺好的。 第94章 噩梦 再次睁开眼时,身后已经没有了野男人,阮梨初便知,这是共梦结束了。 眸光低垂,她看了看自己的胸,总觉得上面还残留着男人手掌心的温度。 拍了拍泛红的脸颊,阮梨初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不再去纠结刚刚野男人是不是有意为之的这个问题。 眼下,她对于寻他又有了新的灵感和方向。 既然她的身份是将军府大小姐,那么也算是高门大户中的一员了,这样的话,她就有更多的机会可以见到皇家的人。 什么赏花、曲艺、诗词歌赋,什么狩猎、马球、蹴鞠,只要是宴请聚会,她打算都参加一下。 再往隆重一点说,还有宫宴呢,她就不信一次都碰不到陆宸! - 晚饭仍旧是斋饭,阮梨初消完食后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厢房后院的亭子里,望着天上的星星发呆。 原主的生辰是三月十五,与她的生日是同一天。 对于原主与她很相似这件事,阮梨初已经见怪不怪了,但三月十五这个日子,却算不上是一个“好日子”。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她穿过来那天好像就是三月十五。 换句话说,她和原主是同时死在了自己生辰的那一天。 唯一的区别是她十九,原主十五。 而原主以为的自己早已经及笄,也是错误的。因为她魂断的那一天,才是她的及笄日。 她是并没有死,重获了新生,可原主呢?会不会也像她一样穿越到哪个位面世界里去了? 阮梨初仰望着夜空上的星,脑海中不断盘旋着这个疑问,连阮玉棠走了过来都没发现。 “想什么呢?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岁岁怎么没陪在你身边?” 自打认了亲,阮玉棠就开始唤阮梨初“初初”,唤安岁岁“岁岁”,关系亲近了许多。 “阮......”阮公子三个字差点脱口而出,阮梨初自己先反应了过来,她改口道:“二......二哥,回家之后你可以教我读书写字么?” 像阮桃那样“哥哥哥哥”的她是叫不出口的,至少现在叫不出。 阮玉棠温柔的声音响起,“好,你想学什么,二哥都教你,教不了的二哥也会请人来教。” “嗯,不止读书写字,还有琴棋书画,我也想学。别人会的东西我都要会,而别人不会的东西我也要会。” 并不是阮梨初贬低自己,也不是她怕别人嘲笑,而是她确实是什么都不会。 既然回了将军府,那么她就要努力做一个“配得上”的大小姐,而不是一个草包真千金。 尤其有阮桃这个“京都第一才女”做对照组,她更要努力成长进步才是。 想来,这应该也是日后阮桃会重点针对她的地方。 起步晚又不是她的错,她不自卑;但若是自己不求上进,惶惶不安的活在阮桃的阴影下,那才是她的错。 至于要怎么应对阮桃,阮梨初打算见招拆招。 阮桃若是白莲,她就比她更白莲;而阮桃若是发癫,那她就比她更颠。 左右,人是活的,脑子也不是死的。孙子兵法三十六计,总有一计可以用来对付阮桃。 阮玉棠没有问阮梨初为何要学这些,因为根本也不需要问。 阮梨初的性子,他多多少少了解一些。小姑娘很有自己的主见,她决定的事儿他这个做哥哥的只需要听就可以了。 她若是想说,会主动说,而若是不想说,他问也白问。 就比如至今他都不明白为什么阮梨初执意要唤他阮公子,而对别人却是“萧大哥”。 这个问题他问了数次,就没有一次得到答案。 - 入睡前,阮梨初将佛珠和护身符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荷包里,而后将荷包放在了枕头旁边。 本以为白日里被野男人抱着睡了一会儿,她这会儿应该精神的半点睡意都没有。 可事实却并非如此,脑袋沾上枕头没多久,她便进入了梦乡。 阮梨初做了一个梦。 暮春三月,柳絮纷飞,尘土漫天。 城墙之上,一袭红衣的女子被绑在旌旗柱边。 女子金瓒玉珥,脸上一脸平静,无悲无喜,只是很苍白。似是察觉到什么,她仰头看向来人。 来人手持利剑一挥,绑在女子身上的绳子就断开了,而她素白的脖颈也被划出血痕。 丝丝红血顺着冰冷锋利的利刃滴落,落在满是飞絮的城墙上,宛如一朵朵盛开的血色花朵,在冰冷的环境中散发出冷艳的光芒。 女子无视被剑刃划破的肌肤转身看了一眼城墙之下,而后又看向身旁的人。 她挺直自己的后背,目光如炬的瞪着身侧的男人,似挑衅似嘲讽,男人立刻将剑刃再次抵在她的脖颈上。 更多的鲜血从女子的伤口流下来,将她原本穿着的红衣染成暗红色。 晴空万里的天,忽然“轰”地一声,雷鸣四起。 而伴随着绵绵细雨一同落下城墙的,是女子一身红衣翻飞,决绝纵身一跃的身影。 那一抹红,刺眼,悲哀,沉痛。 “不!不要——!” 阮梨初猛地从梦中惊醒,额头上、脸上、身上全是汗水。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就好像是一个快要溺亡的人刚刚被捞上岸一般。 她的心跳快得吓人,仿佛下一刻心脏就要从胸口蹦出,而心底一阵阵忽来细密的悸痛,更是让她痛的面色惨白。 梦中的那个女子...... 长了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确切的说,女子的那张脸是和现在十五岁的她如出一辙。 是她吗...... 如果是她的话,她为何会被人抓住绑在城墙之上? 如果不是她的话,那女子又是谁,为何长的和她一样...... 阮梨初茫然无措地捂着心口,心里隐隐发痛。 若单纯说是噩梦的话,她是不信的。 且不说她本就很少做梦,就南华寺这个地方,她也不该会做噩梦。 而且这噩梦还很真实,真实到此刻阮梨初竟觉得自己的脖颈也有点痛。 ...... 后半夜,阮梨初彻底失眠了。 她睁着眼睛捂着脖子,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天明。 许氏看到阮梨初眼底略乌青的颜色,心疼的不得了。 倒是安岁岁,仔细瞧了瞧后,发出了灵魂一问,“你......又梦到他了?” 第95章 梅开二度 许氏敏感的捕捉到了安岁岁这句话中的深层含义,但见女儿有些疲态,到嘴边的询问变成了关心。 她心疼地抚摸了一下阮梨初头发,“初初,阿娘瞧着你脸色不好,不如咱们晚些时候再下山,你再多睡一会儿。” 睡懒觉、睡回笼觉,这两件在现代司空见惯的事情,在这里却是“不正常”的,也是“不被允许”的。 别说世家贵族了,就普通的大户人家,对其子女的言行举止要求都很严苛,都必须符合礼教。 而这些,从阮玉棠的一言一行就能看出来。 所以许氏让自己去睡回笼觉的这个行为,阮梨初十分意外。 同样意外的还有阮桃,以及她身边的那几个丫鬟。只不过其他丫鬟都是在心里嘀咕,唯有黄莺是面上直接显现了出来。 不巧的是,偷偷翻白眼的黄莺恰巧被安岁岁抓了个正着,她没好气的说道: “黄莺姐姐,你的眼睛是出毛病了?怎么对着夫人翻白眼?要不我去帮你找医僧吧,我腿脚很快的!” 说罢,安岁岁还“小声”的又嘟囔了一句:真是邪门了,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和这南华寺犯冲...... 她的声音很“小”,小到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红袖瞪了黄莺,吓的黄莺打了个激灵,直缩脖子,结结巴巴道:“奴婢,奴婢眼睛进了沙子,刚才有些不舒服,现下已经好了。” “回去自己去领罚。”阮桃面无表情。 “是,小姐。” 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阮梨初根本没放在心上。 倒是阮玉棠,他整个下山的路上都在琢磨应该给阮梨初的院子配备什么样的丫鬟才更合适。 安岁岁身手好,虽说自愿要去“服侍”阮梨初,但总归是性子太直,还是需要有几个不同类型的大丫鬟才行。 擅女工的,擅膳食的,还有擅药理的......阮玉棠琢磨了一路,恨不得个个丫鬟都身怀绝技才好。 - 山脚,数棵古柏下,一个八角凉亭坐落旁边。 亭子前有一个茶棚,茶棚里和茶棚外都安置了几套简单的桌椅供过往的香客歇脚饮茶。 茶香,腿乏,陆谨也打算休息一番。 玄泽领命后立刻便着手安排,买水的买水,放哨的放哨,打探的打探,总之各司其职。 宣王府的马车停在角落里,位置比较隐蔽,陆谨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昨日他们一行人皆宿在了南华寺,今日一大早特意从小路下的山,为的就是避开他人。 但陆谨眼下这副模样,实在是看着不像“宿”过的人,面容憔悴不说,双眼也黯淡无神。 纵使现在眼睛闭合着,但只要他睁开,没多久就会失去焦点。 陆宸有些担忧,他压低了声音,只有陆谨和他两个人能够听见,“皇兄,你还好吧?” 知道的是他们宿在了南华寺,不知道的还以为昨夜宿的是“兰若寺”被吸食精气了呢。 “无碍,做了噩梦而已。”陆谨并未睁眼,只薄唇轻启。 陆宸大骇,什么样的噩梦能让把他皇兄折磨成这样?从前他们兄弟两个被折磨的死去活来的时候都没见他这么憔悴过。 不过陆谨身上的毒可是比他身上的要重的多,想来是快要到毒发日期了,所以皇兄的身体状况才会如此差吧------- 陆宸心里如是解释给自己听。 茶棚外,有不少香客在休憩闲聊,有准备上山的,也有刚从山上下来的,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 玄泽的注意力全被茶棚一角的几个女子吸引了,并不是他认出了她们的身份,而是她们交谈的内容让玄泽想不注意都不行。 镇国大将军府、夫人、大小姐、二公子、外室,这几个词反反复复的出现在她们的口中。 还有容貌相似、晕倒等字眼更是尤为扎耳。 玄泽不敢耽搁,第一时间就将听到的小道消息禀报给了陆谨。 陆谨听完玄泽的话后,只淡淡的说道:“阮将军的夫人好像是姓许吧,非常喜欢举办各种宴请的那个?” 陆宸直撇嘴,摇了摇头道:“皇兄,你说的那个是承阳侯夫人,她与阮将军夫人是亲姐妹。” 陆谨“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这么多大臣和大臣的夫人,他能记住姓什么就不错了。他连很多臣子长什么样都没印象,皇上哪里会记得他们夫人长什么样。 根据玄泽所述,内容概括起来是这样:将军府二公子阮玉棠带着传闻中的外室在南华寺闲逛,结果被他亲妹妹阮桃当场抓到。 而后阮玉棠呵斥了阮桃,阮桃受了委屈潸然落泪,再后来就是将军夫人匆忙赶到。 但这些内容都没有看点,并不值得那几个女子“津津乐道”。毕竟京都这么大,哪家没有点乱七八糟的糟心事。 最有看点也最精彩的是后面:那女子被将军夫人带到了女眷厢房处后,将军夫人不仅嘘寒问暖还低声下气,更重要的是那女子竟然与将军夫人长的有点像! 陆谨认为,这种无聊的事也就那些“长舌妇”感兴趣。 很明显,这个所谓的外室与许氏存在某种血缘关系,至于到底是什么关系,估摸着这几日将军府就会放出消息。 这有什么值得她们讨论的?还聊的热火朝天津津有味?陆谨认为她们简直肤浅又无聊。 一点儿都不如他的小阿梨,知道关心关心大盛国的姓氏以及人口分布情况! 真的是,半点都比不上阮梨初。 不过么...... 似是想到了什么,陆谨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陆宸,“你的小青梅昏倒了,你就不关心她为什么会这样么?想来她日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大庭广众之下污人家姑娘的名声,说是无心之失,谁信?反正他不信。 陆宸正端着茶盏喝茶,闻言手指一顿,表情有些许无奈,“皇兄,你怎么变的和母后一样了!” 提起这个陆宸就烦躁,本来周太后是一门心思给陆谨选妃的,结果风向调转了不说,还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他和将军府大小姐走的近的事儿。 现在周太后时不时就召他进宫,问他什么娶将军府大小姐过门! 他和阮桃的关系,岂是三两句话能说得清的。 面对弟弟的满脸否定,陆谨不以为然,他淡淡睨了陆宸一眼后,便合上眼继续小憩。 在他看来,若是不喜欢一个姑娘,就绝对不会允许她靠近,更不会屡次三番纵容对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耍小聪明。 所以,他这个弟弟到底是怎么想的,恐怕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 当日下午,南华寺发生的“八卦大新闻”就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在市井传开。 而传闻中的女主角,梅开二度的阮梨初,也一跃成为了风头最盛的人。 第96章 归家 莫烟芙下午就听说了南华寺的事儿,吃瓜吃到自家头上,还吃的挺乐呵的人,她怕是史上第一个。 对此,她并不意外。 别人不知道阮梨初的身份,但她知道,早在见到阮梨初的第一天莫烟芙就怀疑过。 后来,当阮玉棠和她说,觉得阮梨初就是阮娇娇的时候,她便更加确定了猜想,也料到了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只不过这一天来的如此之快,倒是着实让莫烟芙有些意外。 想来,这其中可能有她小叔子的“功劳”也说不定。 十年前花灯节的事儿,莫烟芙打小就知道,可以说阮家的事儿没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她自小和阮凌渊一起长大,又是阮玉棠的师姐,就阮娇娇小时候,她也抱过她很多次。 这也是阮玉棠和她比较亲近,愿意把心中的猜测告诉她的原因。 若不是因为昨日是城西铺子对账的日子,她也是想一同去南华寺,亲眼见证历史性时刻的。 所以当听到传言说“那女子被许氏带到了自己的住处,不仅嘘寒问暖还低声下气”的时候,莫烟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当然,她后来也是收到了许氏和阮玉棠派人送来的消息。 也正因如此,当天色已经接近黄昏,将军府的马车停在门口的时候,莫烟芙已经做好了迎接的准备。 阖府上下的人除了老夫人之外,能出来的几乎都在门口等着。 即便老夫人没在,也派了身边最重视的嬷嬷来。 许氏牵着阮梨初的手走了过来,而后赞许地看着儿媳,很满意她的所为,倒是阮梨初看着莫烟芙颇有些不好意思。 谁能想到,她竟然和将军府渊源这么深? 在边境的时候也就算了,因为那是她主动靠近阮玉棠的,为了透露探子的事儿。 但和阮桃的接连冲突可不是她主动的,在这京都她做好人好事的对象竟然是自己的亲嫂嫂也是完全意想不到。 如今再回过头来看,倒真的像是沧澜大师所说的箴言那般,福祸相生吉凶难料。 只不过她本以为是祸大于福,却没想到是福大于祸。 众人一番行礼过后,莫烟芙对许氏说道:“母亲,妹妹刚回来,是不是应当先去给祖母见礼?” 许氏点了点头,儿媳的话正是她心中所想。 阮梨初不仅要去,而且是必须去,还要由她和阮玉棠、莫烟芙都陪着才行。 阮府人口本并不多,大将军阮远山的父兄皆死在了战场上。 如今大将军和少将军又都在军营,那么府里现在除了阮玉棠外其余的皆是女眷,而老夫人就是这府里地位最高的人。 一路上,许氏都拉着阮梨初的手,到了一处便与她讲解一番。 眼看前面就是老夫人的院子了,许氏停下了脚步,想给阮梨初整理衣领,但又怕动作过于亲昵而让阮梨初不舒服。 却不知阮梨初的视线已经被院门口的匾额所吸引走了。 溪桃院,阮梨初在心里默念了两遍这三个字,倒是个好名字。 许氏见她盯着匾额发呆,以为女儿是紧张,她拍了拍阮梨初的手,“初初,这便是你祖母的院子了。你不要紧张,一切都有阿娘在。” “还有二哥。” “还有嫂嫂。” 阮桃面无表情的站在他们身后,看不出是喜还是悲,听到阮玉棠和莫烟芙抢着说话的时候,她的脸色也依旧很平静。 平静的让人无法将她和昨日那个一会儿一晕的人联想到一起。 正此时,老夫人身边的另一个得力嬷嬷从院子里走了出来,她屈膝福了福身子,“参见夫人。” 许氏点了点头,直接问道:“母亲可是歇下了?” 嬷嬷同样点了点头,看着许氏的眸光有些尴尬。 许氏没出声,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是看着阮梨初的眼中满是心疼。 阮老夫人身子骨差,平日里确实歇的早,再加上这会儿天色已经快黑了,倒是和平日里的就寝时辰差不多。 可许氏已经让人提前知会了阮梨初会回来...... 其实她们一行人从南华寺出发的时辰很早,阮梨初也并没有睡什么回笼觉,之所以这么晚才回到京都,是因为路上遇到了山匪。 近几年都没听说过通往南华寺的路上有山匪,倒是让他们赶上了这独一遭。 好在许氏此行带了很多护卫,再加上有阮玉棠和温年、安岁岁三个高手在,山匪很快就被他们解决了。 然而路上的马车可不止他们将军府这几辆,还有别的府的马车。它们不同程度受到了惊吓,有的马儿甚至受惊后一路狂奔。 有点像当初阮梨初的那个雨夜,发狂的马儿不管不顾的乱跑,不会武功的人只能听天由命。 阮玉棠和温年,还有安岁岁三人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他们忙着四处救人,忙着忙着便到这个点儿才回来。 ...... 离开溪桃院后,怕阮梨初会多想,阮玉棠和莫烟芙轮番上阵,挨个解释了一番。 什么老夫人身子骨本来就差,什么就寝本来就早,什么平日里就是这样,等等诸如此类的话,他们二人说的差不多,但阮梨初一句都没听进去。 她也不想听。 这个祖母不喜欢她,这是很明显的一件事情。 虽说眼下天色确实不早了,但也只是傍晚而已。 即便老夫人平日这个点可能是休息了,但今日这日子,但凡重视一下,应该也不会像刚刚那样。 而且刚才的那个嬷嬷没说任何关于她的只言片语,哪怕一句,“小姐明日再来”也行呢,可是并没有。 再明显不过的事情,解释那么多都是苍白的。 在嬷嬷出来之前,阮梨初其实就已经有些预感了。 在看到溪桃院这个名字的第一眼时,她就猜到这个祖母有多喜欢阮桃了。 溪桃溪桃,喜桃喜桃。 这么明显的谐音,就差把溪桃直接写成喜桃了吧。 - 天色已晚,众人奔波了一天谁都没有心思再讨论老夫人,就连安岁岁那个话唠都累的呼呼大睡。 阮梨初被暂时安排在了许氏的院子里,她本来是想去客房那边的,但许氏坚决不让。 而那原先属于她的院子,也早就是阮桃的了。 至于新院子么,许氏说她自有安排,只不过这几日需要好好布置一番。 安岁岁已经睡了,阮梨初却没什么睡意。 就寝前她让丫鬟准备好了纸和笔,此时正安安静静的放在书案上。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知道自己脑海里只有一个愿望,那便是想见野男人,迫切的想。 尤其是在今夜。 第97章 变化 阮梨初迷迷糊糊睁开眼,望着眼前陌生的陈设呆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里是阮府。 坐起身来,看着空荡荡的身侧,她又兀自怔神了好半晌。 临睡前,安岁岁抱着一床薄被闯进了她的屋子,说自己换了地方睡不着,今夜无论说什么都要和她一起睡才行。 这种蹩脚的理由,从别人嘴里说出来阮梨初还能信上一信,至于安岁岁么,那是一点可信度都没有的。 别说换地方了,就天塌下来,可能都不会影响安女侠的睡眠质量。 果不其然,安女侠沾床没一分钟就打起了呼噜,而阮梨初只是弯着唇角给她掖了掖被子,便合上了眼睛。 她知道安岁岁这么做是为了她,是怕她换地方睡不着,也是怕她孤寂,更是怕她会多想。 正纳闷安岁岁为什么连人带被都消失还消失了这么久的时候,一道颀长的人影缓缓靠近。 来人身材高大,几乎遮住了他背后所有的光,将她笼罩在他为她投下的阴影之下。 就好像是她被完全纳入了他的羽翼之下。 阮梨初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她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心想事成了! 而野男人的心情似乎也很好,他的薄唇微微勾起,一双乌湛湛的眼珠幽若深潭,仔细看的话能看到他眼里沾着点点笑意。 眼前的男人,他的脸棱角分明,但此刻却不失柔和,明明一身说不出的危险,眼下却异常让人莫名的心安。 阮梨初愣怔在他的笑容里,有种春风拂面的错觉。 寂静的夜,细长的微风,跳动的烛光,呢喃的虫鸣,还有野男人的笑----- 明明从前的梦里也都是这样的画面,并不是第一次见,但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今夜的这一幕很有吸引力,不自觉还想多看几眼。 陆谨看着阮梨初发愣的小模样,唇边的笑意更甚,他缓缓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阿梨,你这样看着我,会让我误会的。” 也会让他有冲动。 小姑娘不知道的是,就是她的这双澄澈的双眸,让陆谨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不可自拔的沉溺其中。 这么动人的一双眼,他甚至产生过想让这双眼只能看他、只属于他的疯狂念头。 ...... 野男人一开一合的唇,让阮梨初从恍惚中清醒。 她掀开被子起身就想下床,去找纸笔和他说说话。 完全没意识到里衣因为睡姿的缘故,揉得松散了一些,露了大半个香肩在外面。 男人深幽的眸色一阵暗沉,喉结微微滑动,轻轻咳了一声。 阮梨初顺着他的视线歪头看向自己的肩膀,脸颊瞬间发热,连忙缩回了被子里。 然后像从树洞里探出头的松鼠一样,只露出一双眼睛骨碌碌乱转。 她眨眨眼。 男人也眨眨眼。 她轻咳出声,然后男人也轻咳回应,同时还坏笑似地挑了挑眉。 蓦地,阮梨初耳根和小脸上的红色漫的更甚了,她又羞又恼,狠狠地瞪了野男人一眼。 这次,男人倒是没有学她,而是唇边浮起一丝笑,俊眉之下的目光毫不掩饰打量着她,似是在欣赏着什么。 阮梨初说不上来是气的还是羞的,总之她直接将被子盖过了头顶,紧紧捂着脑袋上,不看他,也不让他看。 男人似乎并不想做什么,只是双手抱胸,无声笑着。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阮梨初自己就憋的不舒服了。 她一点一点拉开被子,将小鼻子露出来后,深吸了一大口气后,又重新蒙住了脑袋。 陆谨:“.......” 小姑娘为了不让他看,也是煞费苦心。 她就不怕这样捂着直接把自己憋死了? 无声的叹了口气,陆谨走到床边,轻轻拍了拍被子,“好了,出来吧,我不看就是了。” 小姑娘没反应,一点动静都没有。 陆谨手下的力气便大了一点,拽住被子的一角轻轻抽动,“你再不出来,我可直接掀被子了。” 被子下的小姑娘小手一拽,牟着劲和他对着干,一边拽还一边不着痕迹的往床的里面缩去。 陆谨看着缩在角落里离他越来越远的人,笑出了声,他刚刚忘记小姑娘是听不到他在说什么的。 以阮梨初那个小脑瓜,肯定以为他是不安好心。 陆谨揉了揉眉心,一边笑着一边直起了身。 小姑娘似乎是感觉到他起身了,立刻蛄蛹了几下,自己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只蚕蛹。 那严实的不得了的姿势,大有一副连空气都别妄想钻进去的狠劲儿。 陆谨:“.......” 气氛再次沉默。 陆谨站在床边看了阮梨初一会儿,突然伸手直接连人带被子将阮梨初抱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悬空吓了阮梨初一跳,她立刻开始挣扎,可惜隔着一床被子什么都施展不开。 她认命的想着:这男人该不会就因为她不让他看肩膀,欲求不满!然后就把她活生生摔死吧? 太残暴了! 陆谨抱着阮梨初走了几步,然后坐在了椅子上,将她稳稳当当地放在了自己腿上。 他的一只手臂就能钳住这只小蚕蛹,于是他伸出另一只扯了扯被子,将小姑娘的脑袋“扒拉”了出来。 一人一蛹,四目相对,两相无言。 良久后,“咳咳......” 阮梨初率先打破了尴尬,但眼睛却四处乱瞟,就是不看对方。 她现在的造型,着实算不上什么正常,而且有些难为情的是这还是出自她自己的手笔。 她的手到现在还被裹在被子里无法动弹呢,说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一点都不为过。 而且若是她没看错的话,野男人的眼底好像又露出那种想吃她的眸光了。 ...... 阮梨初有点怕,但莫名的却好像也没从前那么怕了。 甚至见男人并没有做什么进一步的动作后,她还偷偷的装作不经意地偶尔看他一两眼。 陆谨本来是不想做什么的。 但见小姑娘一会儿一偷看,一会儿一用那双水灵灵的、魅惑人的大眼睛潋滟地看着他,他哪里能受得了? “小阿梨,这可是你主动邀请我的!”陆谨半垂眼睑道,并不在意小姑娘能不能听得到。 下一秒后,他的唇准确无误的对着小姑娘的樱唇吻了下来。 第98章 该死的温柔 在男人吻上自己的那一刻,阮梨初一怔,似有电流从头顶浇灌而下,而后蹚过自己全身的每一处经络。 她的脑袋在一瞬间嗡的炸了。 这不是她想要的,她明明是想要推开他的。 她是想要拒绝的,就像现在,她挣扎着想要逃离,可男人那薄薄的嘴唇像是有魔力一般,吮的她大脑短路,无力招架。 忽然,霸道的吻长驱直入,掠夺式地夺走她的呼吸。 短短的几息,阮梨初便觉得缺氧,周身发热,绵软无力。 就像,就像被下了蛊一样,根本不受她的控制。 从前的她虽然也会被吻的七荤八素,浑身瘫软,但却是不会这么快就“缴械投降”...... 近来对野男人,阮梨初愈发觉得自己变的怪怪的了,但这种怪如果追溯起来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却说不清。 似是发觉她在走神,男人不满地咬了她一口,阮梨初吃痛,意识瞬间回笼后,脑袋也清醒了不少。 手被束缚着无法动弹,她便皱了皱鼻子哼唧了两声,对男人咬她的行为表示抗议。 若是按照从前,她的任何抗议都是无效的。 但让阮梨初没想到的是,这次竟然奏效了,而且效果非常明显! 男人的动作变得很轻,不再与她唇齿相交,而是不紧不慢地吻她的唇,像是蓓蕾绽放的一瞬间,温柔而又充满力量。 此刻的吻极其细腻、温柔,他温热的唇瓣耐心十足地在她柔嫩的嘴唇上辗转流连。 从唇角到唇峰,每一丝每一寸都温柔地吻过,如同对待圣洁的神物,珍视至极。 阮梨初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大脑是什么时候再次放空的! 她只知道等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像小猫儿一样被男人紧紧地抱在怀里了。 阮梨初吸了吸鼻子,现在唯一的感触就是:有的时候,温柔的刀,才最致命!它不仅会让你的心扑通扑通乱跳,还会让它失了分寸。 ...... 许久后,阮梨初的心情才平复下来。 男人自刚刚就一直只是抱着她,没有任何其它动作,连平时最喜欢的摩挲她腰肢的小动作都没有。 阮梨初有些好奇,她假装活动着脖颈,趁机偷偷抬眼看他。 却见他很安静的靠在椅背上默不作声,闭着眼,好似睡着了一般。 阮梨初有些不解的看向男人,昨日下午他也是这样,明明前一刻还看着精力十足,下一刻就倦怠不堪。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儿,但阮梨初却说不上来。 不过,转瞬一想到昨日野男人睡觉时欺负了她胸前的柔软,阮梨初的脸就莫名臊得慌。 眼下这般情景可以说与昨日是一模一样的,为了她的柔软不被梅开二度,阮梨初暗下决定就保持现下这个姿势不动。 反正现在窝在他怀里的这个姿势,她也没什么不舒服的。 ...... 再次睁眼时,阮梨初发现自己已经被野男人抱到了床上,还是如昨日一样的姿势,被他紧紧抱在怀里。 想到了什么,她连忙垂眸看向自己的胸口。 果然...... 她的柔软已经被某人的大掌牢牢握在了手中。 蓦地,柔软处传来触感,阮梨初屏住呼吸,一双细眉紧蹙,脸上浮着滴血的红,细看之下可比昨日要红出不少。 狗男人又开始揉捏了! 不要脸! 等她找到他,非要先扇他几巴掌解解气才行! 甭管后果会是什么,她都要这么做!她就是想打他,没有理由!没有任何理由! ...... 翌日。 阮梨初整理好了心情,去给老夫人再次见礼。 却被告知老夫人一大早就带着阮桃去静安寺祈福去了,至少两三日不会回来。 静安寺也是京都的名寺之一,虽然比不上南华寺名声响亮,寺庙也并不宏大华丽,但经常有人为了图清净而选择去那里进香祈福。 阮梨初睨了嬷嬷一眼,淡淡一笑,没有说什么。 这是直接对着她贴脸开大了,不仅不见她,还大摇大摆地带着刚刚祈福回来的宝贝孙女又去祈福了。 而且选择哪里不好,要选择静安寺? 这是暗讽她回来吵到她们了? 表现的如此明显,真不知道对方这么做的必要性在哪里。 这老太太若是一辈子都不回来,她倒是可以省了这见礼的麻烦,可重点就在于这老太太不管是祈福还是做什么,总是要回来的。 那这见礼就不可避免,无非是晚几天的事儿。 难道晚几天见礼,她就能少一块肉? 难道晚几天见礼,就能将她这个真千金“震慑”? 难道晚几天见礼,就能改变阮桃是假千金这件事么? 阮梨初宁愿相信对方是借口躲出去研究谋略来对付她,也不愿相信对方这么做是为了给她下马威。 出了溪桃院的院子,许氏便带着阮梨初去看她的院子。 “这个院子离阿娘的玉笙居和你二哥的雅竹轩很近,而且这个院子不比你从前的院子小,甚至比你二哥的院子还大一些。 但阿娘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所以得先问问你的意见。你若是不喜欢,咱们再换一个便是。”许氏话里满是小心翼翼和歉疚。 阮梨初轻轻点了点头,“喜欢的,这个位置我很喜欢。” 院子大小倒是无所谓,胜在位置优越。这个院子不仅是离玉笙居和雅竹轩近,主要是离老太太的那个院子远。 进一步得出推断,离阮桃的那个院子应该也远。 她没有小时候的记忆了,即便原主记忆健全,一个四岁多的孩子又能记住些什么。 所以原来的那个院子,她早就没印象了。 眼不见心不烦,没有什么比这个院子更适合的了。 正说着话呢,下人来报,说是宣王爷前来拜访。 安岁岁的精神头立刻燃起,她向阮梨初挑了挑眉,有点蠢蠢欲动。 倒不是因为八卦,而是因为安岁岁的“集卡属性”,见到宣王对于她来说就是解锁了一项重要成就。 阮梨初瞪了安岁岁一眼,拒绝意思很明显。 人家宣王爷明显是来看阮桃的,又不是来将军府闲逛的,见什么见? 而且她现在什么身份,怎么见? 再说,她也不想见。 和阮桃关系好的人,她见个锤子! 第99章 宣王 阮家在南华寺发生的那点事昨日便于市井间传开了,傍晚时分那欢迎阵仗虽说看见的人不多,但一大早也是成了不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众人对这姑娘的各种猜测绘声绘色,有说她是早些年走失的,也有说她是被调包的,还有说她是死而复生的。 但无论哪种版本的猜测,基本上都认定她是将军府的千金,毕竟那欢迎阵仗,可不是假的。 陆宸自是也听说了这些,除了感慨皇兄治国能力优秀之外,倒是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近年来无战事扰乱,所以百姓安定,也正是因为安定,所以才有闲情逸致整日关心别人家的家事。 ...... 没见到老夫人,阮梨初便带着安岁岁在花园闲逛,熟悉熟悉环境。 花园里,曲径通幽,假山叠翠,奇石峥嵘,满园花木。一阵微风吹过,给人一种宁静祥和的感觉。 忽地,前方游廊处,声势不小的出现了几个人的身影。 其中一人阮梨初认得,那是她二哥阮玉棠,而他旁边的人...... 阮梨初猛然间心跳停滞,顿在原地。 定定地看着他们走过抄手游廊,去往雅竹轩的方向。 “初初,你在看什么呢?”安岁岁注意到她的目光,好奇的踮着脚尖看过去,却只看到几个人的背影。 其中一人后面跟着的是裴征,这人安岁岁熟悉,他们经常切磋交流,所以裴征前面走着的那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阮梨初根本没听清安岁岁在说什么,她的全部思绪都在那个人的那张脸上。 那张脸...... 她竟一时分不清眼下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更分不清那张脸到底是真的还是她臆想出来的。 安岁岁见势不对,想了想,又道:“你认识阮大哥的那朋友?” 她还没有适应自己的身份,因此称呼上面还是如从前那般。 而且说是丫鬟,但是众人包括许氏在内,也都知道她是阮梨初的闺中密友,并没有把她当作丫鬟来看待。 清风拂过,吹起耳边的一缕发丝,安岁岁的声音在阮梨初耳中变得愈发模糊。 一旁的素锦,也看出了阮梨初的不对劲,忙上前一步关切询问道,“小姐,你还好么?要不要找个地方歇一会。” 素锦是许氏安排过来暂时照顾阮梨初的,也是为了让阮梨初能更快了解将军府的情况而特意找的“百事通”。 见阮梨初眸光依旧涣散,她急得又唤了一声,“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可千万别吓奴婢啊!” 安岁岁与素锦不同,不仅是身份,还有个人习惯。这种情况下她根本没有心思去等阮梨初回应,只想快点让她回神。 她撩起阮梨初的手,直接对着就是使劲一掐。 阮梨初瞬间吃痛,“啊”了一声,意识回笼。 她只是有些恍惚,又不是失魂了,倒也不必下这么重的手。 刚才的那个人一袭月白锦袍风流翩翩,长身玉立,面如冠玉,芝兰玉树。虽气质上不太一样,但相貌上却与昨夜见过的那个人完美重合。 她只是没想到,昨夜刚刚见过的人,竟然赫然就出现在了她眼前。 更没想到,本以为要找很久要付出很多很多艰辛才能找到的人,竟这么快就让她找到了! 所以她不敢置信,即便现在神思已经清明了,她也有些怀疑刚刚可能是她眼花看错了。 不过要想知道到底是真的野男人还是她眼花看错了,倒也不难,只需要跟上去一看便知。 但,这个验证方式么,阮梨初打算悄悄进行。 因为在刚刚恍惚的时候,她发觉自己竟有些不知所措。 这种茫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 阮梨初觉得,或许她需要先好好想一想,想清楚自己最近到底是怎么了之后,再决定下一步要做什么、要怎么做。 换言之,她好像,根本就没有做好与野男人见面的准备。 ...... 一旁的素锦若有所思的看着阮梨初,几次欲言又止。 主子没问她不好主动说什么,而且她才刚被安排给阮梨初,还不知道她的脾性。 阮梨初正对着自己被掐红的手呼呼,目光恰好注意到了素锦的不自然神情。 想到刚才这个丫鬟着急关切的模样,心里一暖,问道:“素锦姐姐可是有话要说?” “小姐唤我素锦便好。”素锦说罢,眼前浮现出阮梨初眸光一直聚焦在那个背影的样子,又道: “小姐......刚刚与二公子一同走过去的那位公子便是宣王。” 夫人交给她的任务有一项就是带阮梨初识人,既然阮梨初问了,那她自然是要说清楚一些的。 阮梨初闻言动作一顿,漆黑的瞳仁有一瞬间的茫然,似乎没有听明白素锦在说什么。 “你说......那人是......宣王?” “回小姐,是的。” “那个人真的是宣王?” “是......是的......真的是宣王。” “哪个宣王?” “就......就......就那个宣王爷啊......” 素锦话都说不利索了,不明白阮梨初这话是什么意思。 宣王就是宣王,大盛朝就这么一个宣王,乃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除了他还有哪个宣王? 而且别说宣王了,大盛朝就王爷也没几个。 ‘哪个宣王’这个问题素锦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也不知道阮梨初到底是想知道些什么。 正琢磨呢,就听阮梨初又问道: “那宣王......他是姓陆么?” 素锦双腿发软,哆哆嗦嗦“嗯”了一声。 大盛朝没有异姓王,王爷当然是姓陆的。 这样的问题素锦认为都不能称之为问题。 “你确定宣王姓陆么?” “......” 自家小姐现在的这个状态真的是太骇人了。 看起来她好像是在认真问你问题,但问的话却让人无法理解。 而且她的眼神较之刚才,更加涣散更加迷离,仿佛整个人丢失了魂魄一般。 素锦从前见过有一户人家的小姐就是这种症状,当时那户人家还请了巫师来作法,说那小姐是丢了一魂所以才会痴痴傻傻的。 可是刚刚明明自家小姐还是好好的啊! 怎么一听宣王就丢了魂呢?! 难道是...... 那岂不是又和阮桃小姐...... 素锦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她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了阮梨初一眼,结果双腿一软,差点跌在地上。 她家小姐,竟然裙角一提,径直往雅竹轩那个方向跑去了! 第100章 陌生 安岁岁三两步就追了上来,抓着阮梨初的手腕,满脸疑问,“初初你这是要去哪里?” “见宣王。”阮梨初被迫停了下来,目光看向不远处雅竹轩的方向。 安岁岁上下仔细打量了几遍她,“之前你还拦着我不让我见,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改变了主意?” 阮梨初绝对不是那种会“见色起意”的人,若说从前的安岁岁不太确定,如今却是百分百确定。 而且她也不是那种会一冲动就头脑发热的人,所以这其中定然是有着什么非去不可的原因。 “岁岁,等我确认清楚了再告诉你好么?”阮梨初的手指不自觉地攥衣角,脸色有些难看。 “确认?”惊愕的声音自喉间发出,安岁岁也不自觉看向雅竹轩那里。 “没错,有一件事情我必须先确认清楚。”阮梨初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呼出,“走吧,你陪我一起去,想必你马上就会明白了。” 安岁岁此刻的好奇心达到了顶峰,但头脑却破天荒的无比冷静,她环视一周后,对阮梨初耳语。 “初初你先冷静一下,你现在的身份今非昔比,若是就这么样直接跑到宣王面前,别人会怎么看你?传到那祖孙两人耳中又如何使得?” 越说安岁岁越觉得,这将军府大小姐不是那么容易当的,要注意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一点都不如从前自在。 阮梨初一怔,好半晌后才缓慢地点了点头,眼底有千帆波澜。 “我不进去找他。”她转过眼去,见右手边有个亭子,“去那里坐坐吧,等着他出来。” 亭子的位置正对雅竹轩,也是从雅竹轩往外走的必经之地。 本来阮梨初是打算等日后弄清楚了自己再去找野男人的,却没成想他竟然是宣王。 宣王,阮梨初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这个名号。 陆姓,姓陆,她怎么都没想到野男人竟然是鼎鼎大名的宣王,更没想到他还是阮桃的竹马! 青梅竹马,他都有青梅了,为什么还要在梦里对她那样!!!!!!!! ...... 青碧的长空不见浮云,唯正中悬着一颗暖而烈的太阳。 可亭子里的人心里却一片萧索。 阮梨初安静地站在亭子里,为了所谓的名声,只远远看着,并不上前。 她不是阮桃,与宣王没有那些情谊,自然要守规矩守礼仪,安岁岁说的一点都没错。 虽没人教过她,她也没有学过,但只要是做错了,就会被人诟病。 别的方面她都可以不在乎,但男女之事上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而且,也许是她眼花了也说不定,哪里就会那么巧呢...... 正想着,安岁岁一声惊呼将阮梨初的思绪拉回,她抬眼望去,阔步而来的不是那个野男人是谁! 安岁岁脑袋都是懵的,刚才阮梨初的一切不合理行为在此刻也都有了答案。 野男人就是宣王,那不就是说明野男人就是阮桃的未来夫君么! 就像南华寺那两个女子说的那般,这京都,谁不知道阮桃就是宣王妃的不二人选! 想到这里,安岁岁气的手都哆嗦。 倒是阮梨初,这会儿已经冷静了下来。 她安静而白皙的脸庞上,一双如秋水般的眸子正一瞬不瞬的盯着男人,直到男人和阮玉棠行至她面前。 和梦里一样,男人的身躯挺拔高大,而阮梨初只到他的胸口,她需要抬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亭子外的素锦等丫鬟立刻向宣王行礼,礼毕后又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而阮梨初就这样杵在男人面前,仰头看他。 和梦里的野男人一模一样,漆黑深邃的瑞凤眼,高挺的鼻梁,薄削红润的嘴唇,通身一股子矜贵的气息。 这张脸,英俊非凡,眸若朗星。 还真的是他啊...... 阮梨初眨了眨眼,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男人一错不错的看着她,阮梨初呼吸都有点紧了。 这情形多多少少是有些怪异的,两个人在互相打量,似是对对方好奇,又似是探究着什么,但就是没人出声打破这诡异的安静。 阮玉棠和安岁岁的目光都不由地在两人之间来回徘徊,阮玉棠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安岁岁是知道一点的。 她差点忍不住脱口而出,想问一问这个宣王,为什么要梦里欺负阮梨初,但她终究是忍住了。 那是阮梨初自己的事,她不该多嘴。尤其阮梨初似乎有很多顾虑在里面,那她作为旁观者就更不能多嘴了。 但有一个原则:无论阮梨初做什么决定,她都无条件支持。 许久后,阮梨初深吸一口气,端着昨天才学的并不熟练的大家闺秀架势,对着男人行了个礼。 “阮梨初见过王爷。”她前面没加臣女也没加民女。 现下将军府并未对外公开阮梨初的身份,所以臣女确实不妥,但民女么,阮梨初也不想。 若不是顾及名声,她甚至礼都不想...... 向他行礼? 他对她“礼”过么? ...... 男人半晌没反应,只赤露直白地凝着小姑娘皎若明月的面容,似打量,似疑惑,似探究。 阮梨初有一瞬错愕,脑海一片空白,随之而来的是不可置信,最后在沉默中只剩下了茫然。 这眼神......不对。 “阮梨初见过王爷。” 阮梨初又重复了一遍,只不过这次,“阮梨初”这三个字被她咬的极重。 男人面色不改,身上是那种皇家人浑然天成的尊贵气息,他抬手道,“不必多礼。” 而后,他又侧身看了阮玉棠一眼。 下一秒,抬腿就走,看都没看阮梨初,就像她只是一个半路遇见的向他行礼的陌生人而已。 阮梨初脑袋有些反应不过来,男人都已经眼看要走远了,她还愣在那里,像是丢了魂儿似的。 安岁岁急得不行,到底是没忍住,推了推她。 阮梨初这才陡然回过神,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渐渐握成拳,定了定心神后,她才说道:“王爷请留步。” 男人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她,眼神全然陌生。 阮梨初走到男人跟前,握着拳的手并没有松开。 “王爷这是......失忆了?”似是想到了什么,阮梨初又接着道,“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昨日咱们应该是见过的......吧?” 其实哪里是昨日! 明明丑时的时候,他还抱着她又揉又捏! 第101章 不记得 男人明显一愣,怀疑又探究地盯着她审视片晌之后,恢复了常态,“阮姑娘怕是认错人了,昨日本王并未见过你。” 说罢,男人迈开了步伐,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阮梨初毫不犹豫跑上去,直接拦在他的身前,“那敢问王爷是否姓陆,单名宸?” 京都百姓怕是没有人不知道宣王爷的名讳,但巧的是阮梨初并不是京都人。 而且她来了京都这几天,也只是偶尔听百姓提起过“宣王”,却并没有任何百姓直呼其名。 要不是那日在缓台处听到那两个姑娘聊八卦,说宣王是阮桃的竹马,也不会有后来温年的补充介绍。 所以在阮梨初的认知里,宣王从前就只是个王爷,那日之后还是阮桃的竹马,仅此而已。 京都姓陆的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阮梨初虽然猜到野男人可能是皇亲国戚,甚至可能是世子小侯爷一类的,却从未往更高的身份上去猜。 王爷...... 大名鼎鼎的宣王,京都第一美男子,无数京都贵女心中的男神,竟然是野男人? 到现在阮梨初还有些恍惚,总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不真实。 宣王并未应声,只是静静的望着阮梨初,眼神中依旧带着几分不解和明显的探究意味。 阮玉棠忙向他行了一礼,“王爷,这便是我刚刚和你提起的家妹。她年纪小爱玩闹,如若冲撞了的话,还请不要责怪。”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无半点责怪阮梨初的意思不说,且满是维护,使得宣王下意识地多看了小姑娘几眼。 低声“嗯”了一声后,宣王这次倒是没有急着走,而是站在原地,仿佛猜到了阮梨初还有话要说。 他的脸上除了疑惑外,并无任何不耐之色,就好似眼前的小姑娘就真的只是在和他玩闹,他也愿意陪她玩闹。 只要了解宣王的人都知道,他这个人一向脾性温和,与人为善,所以现下对阮梨初露出这种神情实属正常。 可阮梨初并不了解,她只觉得眼前的人很陌生。 与野男人相处了这么久,他从来都是疯的,虽近来变得温柔了许多,却与眼前人的温和完全不同。 说不上来是怎么个不同法,但阮梨初就是觉得不一样。 四周寂静下来,气氛再次怪异。 不知过了多久,似是耐心终于告罄,宣王主动打破了沉默,他轻声说道:“阮姑娘若是没有别的事情......” 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完,阮梨初一个激灵,从茫然中回过神,看着他:“王爷只说昨日并未见过我,那之前呢?之前你也没见过我么?” 阮梨初的声音很急,但并不聒噪。 她生了一双水灵澄澈的眼睛,认真的望着谁时,总让对方不禁多看几眼。 男人的脸色倒是并未有什么变化,他定定地看着阮梨初,语气较之刚才郑重了许多。 “我想我们并不认识,我也应该是从未见过姑娘的。” “王爷当真不记得我了?” 男人闻言,虽有一瞬间的迟疑,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想来阮姑娘是认错人了。” 阮梨初抿了下唇,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失望么?是有一些的。 可宣王不是野男人,野男人也不是阮桃的竹马,这样的结果她竟觉得自己反而松了一口气。 没错,就应该是这样,野男人怎么可能是阮桃的竹马呢! 思及此,阮梨初长舒了一口气。 世界那么大,人海茫茫,尽管每个人生下来都是独一无二的,但难免也会发生许多巧合的事情。 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都有可能会撞脸,何况野男人和宣王又都是姓陆,是极有可能有血缘关系的。 或许他们就只是长的像吧---------阮梨初如此自我解释道。 不知是解释,还是安慰,总之此刻的她心情轻松了许多,甚至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些落在宣王眼里,他不禁对阮梨初更加好奇起来。 眼前的小姑娘表情一会儿凝重一会儿欢快,一会儿对他缠着不放,一会儿又对他爱搭不理。 如此多面性,倒是有些......有趣。 但既然小姑娘不需要他了,他也就没必要驻足在此。 宣王又看了一眼小姑娘那双泛着水光的双眸后,缓缓开口:“既然姑娘没有其它的问题了,那么我就先告辞了。不过有件事我得提醒你一下......” 顿了顿,他轻笑了一声,“下次可不要再直呼我的名字了,若是让外人听到,你可就惹大祸了。” 阮梨初刚刚才放松的心情,此刻又紧张了起来。 不是因为宣王的提醒,而是他的名字! 陆宸!陆宸!陆宸! 这个名字明明是野男人亲口对她说的! 也就是说,他们岂止是长相相似,名字也是一样的! 若只有长的像,她还可以解释只是巧合,可名字呢?同样身为皇家的人,怎么敢和王爷撞名?! 难道...... 思及此,阮梨初又仔细看了一眼眼前的人,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似要将人看穿。 宣王不知她为何又卷土重来,执着于此。 但小姑娘那双眼生得璀璨光华,被她这样无所顾忌的打量着,他竟有些不自在。 他轻轻咳了一声,眸光不自然的看向阮玉棠,好似在说“你能管管你的妹妹么?光天化日之下,这样看一个外男,真的好么?” 别说宣王了,就阮玉棠都有些微妙的不自在,说她年纪小,可她已经十五了,不是小孩子了...... 他干咳两声掩饰尴尬,“初初,二哥和宣王还有事要去处理,晚些时候再去找你。” 说罢,二人同时转身离去。 “等等!”阮梨初又小跑了两步,追了上来,“我还有个问题想问,宣王可以如实回答我么?” “好,你问。”男人依旧并无任何不耐,语气温和。 “这京都,会不会有人同你的名字相同?” “不会。” “确定么?” “据我所知,应该是不会有人与我重名。” “那......”阮梨初咬了咬牙,似乎是鼓足了勇气,声音略显颤抖,“那你脑子是不是受过伤?” 第102章 灵魂拷问 此言一出,除了阮梨初和宣王,在场的其他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纷纷将各种各样的视线抛向阮梨初。 敢在宣王面前这么说话的,她还是第一人。 饶是性格再温和,人家也是一个王爷!当着众人的面,问人家王爷“你的脑子是不是有病”...... 这恐怕病的不是王爷,而是她。 阮玉棠阴沉着脸,也不知道是被阮梨初这话吓的,还是气的,他又行了一次礼,“王爷,初初她......” “无妨”宣王拦住阮玉棠,看了一眼阮梨初,“阮姑娘既是你的妹妹,那便也是我的妹妹,况且你刚才不是也说了,她年纪小爱玩闹,我又岂会和一个小姑娘计较。” 阮梨初低垂着脑袋不说,一双小手不停地摩挲着衣角上的梨花图案。 话一出,她就知道自己犯错了,她只是想确认一下宣王是不是脑袋受了伤所以忘记了她而已。 但那话经她的嘴说出来,再搭配上那样的语气,怎么听怎么不是味。 宣王见她紧张的样子勾勾嘴角道:“九岁的时候我的头部确实是受过重创,但我想这应该不是阮姑娘心中想要的答案。” 阮梨初麻木的点了点头,目露失望,手上的动作未停。 这回答很诚恳,但确实不是她想要的。 宣王扫了一眼少女细白的手指,似是有意安慰:“要不然等我回去问问太医,看看是不是因为我之前受过伤的缘故,导致我现在忘记了什么?” 阮梨初又不是傻子,这么明显的安慰之词她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多年前受的伤,导致现在不记得她了,这因果关系未免也太牵强了点,若是近期受伤可能还说的通。 但仔细一想其实也说不通,毕竟今天凌晨他们还见过,总不可能是一会记得一会不记得吧? 一时间,阮梨初脑袋里乱极了,理不清头绪,总觉得哪里哪里都不对劲,就没有一个地方是对的。 “好了初初,勿要再胡闹了。”阮玉棠适时出声,表情有些复杂,但语气还算温和。 阮梨初无声点了点头,无暇去顾及旁人怎么想她的。 直到宣王和阮玉棠都已经走远了,她垂着的头,攥着衣角的手都还保持着原样。 见阮梨初这个样子,安岁岁重重叹了口气,有些心疼,她将阮梨初拉回亭子里,屏退了下人,开门见山问道: “初初,是不是野男人在梦里告诉你了他叫陆宸?” “嗯。” “那他没说他是宣王么?” “没有,如果说了的话,我今日就不会如此吃惊了。” “那野男人知道你来京都的事儿么?” 安岁岁虽然有些神经大条,但关于共梦的内容从来都是阮梨初不说,她就不问。 这毕竟是涉及到隐私,她总觉得不应该过多去打听。 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了,阮梨初摇了摇头后,叹了口气,将她和野男人发生的事儿都说了出来。 安岁岁听罢,脸上写满了复杂。 仔细环视了一圈,再次确认没人在偷听后,她说道: “所以你说什么,野男人他就信什么,即便有的时候你的话听起来是那么的蹩脚?” “差不多......应该是信的吧......” “那我问你,咱们最初来京都的目的就是找到他解除共梦,你现在的目的还是这个么?” “是。虽然最近共梦次数变少了,但保不准什么时候就又像刚开始那样夜夜做梦了。” “可我却觉得,你其实是有点喜欢和他共梦的,至少昨夜的你是喜欢的,也是你主动想见他的。” 阮梨初不吱声。 其实安岁岁说的一点都没错,甚至这个时间大概还可以再往前追溯一下。 见阮梨初的衣角都要被她攒破了,安岁岁斟酌了一番后,小心翼翼地试探性问道: “初初,你觉不觉得,你变了?不止是有些喜欢共梦,还有别的方面。” 阮梨初还是不吱声,但小手却攥的更紧了。 她岂止是知道,她简直是想不明白,正因如此,索性通通抛却到脑后不去想了。 “初初,你该不会是喜欢上野男人了吧?” 顿了顿,安岁岁立刻补充了一句,“我说的喜欢是梦里的那个他,不是现实中的宣王。” 同样的话,安岁岁问过好几遍,并且每次最后都会提醒她要喜欢也要等见面之后。 可重点是阮梨初也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是喜欢。 她母胎单身十九年,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暗恋过任何人,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 前些日子她还能斩钉截铁的回答说“不是,顶多是好奇”,可最近,她自己也觉得不单单是好奇了。 安岁岁见她小脸皱巴着半天说不上来,她摇摇头,准备说的更直接一点。 “先不管野男人和宣王是不是一个人这件事,我就问你,刚才在得知和野男人长的很像的这个人身份是宣王的时候,你的感受是什么?” “你一声不吭的就追了上去,是想要和他解除共梦,还是想质问他‘既然是阮桃的未来夫君,为什么要那样对你’?” “你不出声我也能猜到,当时你满脑子应该都是质问,你接受不了他是别人的未来夫君,而且那个别人还是阮桃。” 安岁岁的这几句灵魂话语,可不是她胡诌的。 若是阮梨初想解除共梦,在素锦没说出身份之前她就应该追上去,可她并没有。 却在素锦说出宣王身份的时候,不管不顾的就跑了。 只不过作为当事人,阮梨初看不清,她这个旁观者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虽说这个行为也不能说明就是喜欢野男人,但野男人如果是阮桃的未来夫君,她心里难受却是毋庸置疑的。 安岁岁思索了一下,又问了一句: “还有,当刚才宣王说他不记得你,可能是你认错人的时候,你心里想的是什么?” 阮梨初回答的磕磕绊绊,“我......我不记得了......” 她脑子现在还是一团乱麻,甚至都搞不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又应该做什么。 安岁岁本想再说点什么的,但见阮梨初现在确实是迷糊的,便话锋一转,转到了眼下最亟待解决的问题之上。 “不过,我瞧着宣王和野男人长的真的很像,连身高身形都差不多,若不是你说他们不一样,我肯定就以为他们是同一个人。” 阮梨初瘪了瘪嘴,这个问题至少她还是能回答上来的,“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但就是感觉他们一点都不像,除了相貌和名字。” “那现在怎么办?” “我还是先见一见野男人再说吧,我熟悉的是梦里的那个他,而不是现实中的宣王。” 第103章 神医 客栈里,阮梨初和安岁岁取了包袱,在办理结账退房。 温年杵在客栈门口等着她们,身上也同样背了个小包袱。 他已经和伯父都说好了,说新接了一个大“镖”-----给镇国大将军府千金当护卫。 伯父倒是没说什么,只交代让他务必好好保护少卿的妹妹,还说让他好好表现,争取让大小姐在京都给他物色个媳妇儿。 温年当时干笑了两声,拎着包袱就闪了,速度快的伯父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见二人已经退好了房间,他的视线先是落在阮梨初身上,而后转向旁边的安岁岁。 大总管安岁岁不舍得让她家小姐吃一点苦,便直接将阮梨初身上的包袱揽到了自己身上。 而温年呢,见状又二话没说直接将两个包袱转移到了他自己身上。 如此一来,短短几息的功夫,阮梨初的包袱辗转了三手......也算是十分炙手可热了。 阮梨初目光在他两之间来回徘徊,搞得安岁岁极度不自在,甚至连连解释,说她是温年的大哥,他们之间是兄弟情。 阮梨初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只是忍俊不禁的勾起了唇角。 有句老话说的对: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就像安岁岁之前那会儿还能分析别人头头是道,轮到自己身上就看不清了。 不过说到底阮梨初也没什么资格说安岁岁,她还不如她呢,至少人家坚持己见。哪怕这个“己见”是有些偏差的,但人家确定。 不像她,迷迷糊糊、搞不清楚自己近来出现的各种异样。 ...... 客栈这边处理好之后,阮梨初又去了趟牙行,将之前看好的一个院子租金退了。 待所有事解决完之后,三人又一同往西平街那边去。 一个时辰前,野男人的事儿搅的她心乱如麻,实在没有心情待在阮府熟悉环境了,她便交代了一声后就跑了出来。 而今处理完琐事之后,剩下的时间她打算吃吃吃。 上辈子身体不好,她无福消受,这辈子她可是要享受生活的。当然,也是因为这是排遣抑郁的好方法。 不是有句俗语么:这世上没什么问题是吃东西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多吃点! 而西平街,正是传说中的小吃一条街,那里多数摊位都是在卖吃食。 大盛文风开放,街上随处可见与朋友结伴而行的女子三三两两的聚在一些小摊前看着一些小玩意。 一个糖人摊前,一个浅粉色衣裙的女子正对着各种惟妙惟肖的糖人看的津津有味。 忽地她的同伴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玩意儿,拉着她风风火火的就走了。 待两人站定后,阮梨初才看清,这是一间医馆。 她白了安岁岁一眼,哼哼道:“你火急火燎的就是要拉我来医馆?你和温年还有我,咱们三个又没病!” 安岁岁这波着实是有些冤枉了,她以为门前排了这么长的队伍,那这家一定是一家卖美味吃食的店。 不成想这里竟是家医馆,还是开在“小吃街”上的医馆。 这医馆的东家,该说不说,选址选的挺有个性。 难不成是方便人们吃完东西就近看诊? ...... 安岁岁拉着阮梨初转身就要走,倒是阮梨初向医馆里看了看后,不动了。 医馆正门,一张红木雕刻着印花的桌子摆在一侧,坐诊的青衣女子戴着面纱,眉眼间很是沉静。 门外排着长队伍,队伍中有不少人都在抻着脖子往里面看。 其中一人忍不住质疑起来:“这医馆新开不久,那姑娘看着又这么年轻,细胳膊细腿的,真能看好病吗?” 另一个小声说道:“听说之前有人发热,来这抓了一剂药,不出一个时辰就好了!而且,这里看病不收诊费,只收药费,药费还特别便宜!” “就是就是,听说这位神医医术可高超了,很多别的大夫治不好的病她都能治好,所以我才特意从外地赶到过来这里看诊的。”这是又一个发话的。 阮梨初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青衣女子看了半晌,又听了好一会儿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后,她当下做了一个决定。 前来看病的人络绎不绝,队伍排的很长很长,眼看还有更长的趋势,阮梨初拉着安岁岁毫不犹豫地就往队伍末端走去。 站定后,安岁岁拧着眉,满眼不解,将阮梨初刚才的话一字不差的重复了一遍。 “你和温年还有我,咱们三个又没病!” 阮梨初并不解释,只是微微的勾了勾嘴角。 安岁岁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深知阮梨初会这么做自有她的道理,只好老实巴交的跟着排队。 半个时辰后,眼前的队伍依旧很长,一眼望不到头,人数缩减的速度让阮梨初也有些心焦气躁。 正值医馆看诊时间,她无意打断,更不会插队,除了老老实实排队外,就只剩等晚些时候再来这一个办法。 可瞧着这架势,怕是直到看诊时间结束也仍旧会有很多人,所以阮梨初咬了咬牙,打算顶着烈日继续排! 早一点轮到她也好。 又过了半个时辰,就在阮梨初感觉自己可能要中暑的时候,轮到了她。 一进医馆,一股浓浓的中药材的清香就扑面而来,闻着莫名让人心绪宁静。 只有青义女子一个大夫在看诊,在阮梨初坐下之前,她并未抬眸,正低头写着什么。 阮梨初坐好,将手递过去,轻轻道了声:“麻烦大夫给我看看。” 女子闻言,握笔的手一顿,抬眸看向阮梨初。 倏地,她睁大了眸子,像是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初......初初!”女子的声线都在发抖。 恰此时,一滴墨水自笔尖滴落,在纸上洇开一团深黑墨痕。 女子索性搁笔,却没有将笔放到笔格上,而是胡乱往纸上一放,墨汁还因此溅到了她的手上。 但女子却毫不在意,她看都没看手上的墨汁,而是对着阮梨初再次急切出声道,“初初!你是初初么?” 此刻,任何人都无法将眼前的女子与刚才那个空谷幽兰般沉静的女子联系到一起。 第104章 百里樱 “师......师父,是我。” 原主的记忆虽然缺失了很多,但关于师父百里樱的还是有一些的。 她记得师父的容貌,记得师父手把手教她写字,哪怕她很笨写的不好,师父也不会责怪她。 也记得每当打雷的时候,她都会窝在师父的怀里哭,哭的师父衣裳上全是她的眼泪和鼻涕。 可以说百里樱在原主的记忆里,就是母亲的角色。 她抚育她长大,陪她哭陪她笑,陪她开心陪她难过,陪她走过将近十个春夏秋冬。 纵使原主是别人口中的“小傻子”,百里樱也从来没有嫌弃过她。 这些对阮梨初来说就够了。 但这声师父,对她来说,却有千斤重。 和安岁岁不一样,百里樱是真正陪在原主身边的人,那她应该很容易就会发现这副身体换了个灵魂了吧...... 撞伤脑袋后性格发生了变化----用这个说辞去解释,阮梨初觉得,怕是很难让百里樱信服。 这边阮梨初话音刚落,那边不待百里樱说什么,安岁岁先反应过来控制不住了。 她上前一步一把抱住百里樱,开心的直蹦跶,“百里师父!太好了!你还活着!”她激动地说道。 阮梨初也眼睛亮了亮,有种想流泪的冲动,但大庭广众之下,她还是忍住了。 就在这时,另一个带着面纱的女子走了出来,她仔细审视了阮梨初几秒后,走到门口处对外面排队等候看诊的人,说道: “抱歉,今日的看诊就到这里,各位可明日再来。当然若是各位明日再来,到时候治病所需的所有药材皆免费。” 众人应声散去,他们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看诊本就免费,何况明日再来药材也免费。 ...... 医馆大门关上后,百里樱立刻将面纱摘了下来。 和阮梨初记忆中的师父一样,素颜无瑕疵的一张脸,不仅皮肤白皙,更是一点皱纹都没有,丝毫不像奔四的人。 也不怪外面看诊的人会认为她年轻细胳膊细腿,就面纱下的百里樱,确实看起来很年轻。 一旁的女子见百里樱摘掉了面纱,也伸出纤纤素手将脸上的面纱摘了下来。 阮梨初和安岁岁霎时就懵了,异口同声道:“圣女?!” 那次在官道上,阮梨初随手拦了一辆路过的马车,将受伤的路人交给了马车车主。 巧的是那个人正是神医谷的圣女,见到昏死过去的路人,半点犹豫都没有就直接将人带走了。 而那个圣女,就是眼前的这个女子。 被唤作圣女的女子掩唇轻笑,“我叫百里浅,比你们年长不少,你们可以唤我姐姐。” 百里樱,百里浅? 阮梨初向师父投去目光,满是询问意味。 百里樱微点头,解释道:“我是神医谷谷主的徒弟,而浅浅是我的徒弟。她还是小婴儿的时候,我就在谷外捡到了她。” “啊?”阮梨初和安岁岁又是异口同声,就连像个隐形人的温年都差点忍不住“啊”了出来。 所以,百里樱的技能与特长是:捡人。 而作为被捡回来的阮梨初的特长也是:捡人。 ??? 还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 百里樱又道:“当年我奉师父之命出谷,遇到了......遇到了......坏人,他把我关起来之后,我找机会逃了出来。也就是那时候,我在路边捡到了你。” “当时你浑身是血,像个小猫儿一样蜷缩在那里,虽然我也是在逃亡,可实在不忍心见死不救,就将你一起带走了。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咱们来到了桃源村,一待就是十年。” 阮梨初懵懵地点了点头,似是想到了什么,她咬了咬唇,缓缓出声: “师父,那你为什么会给我取名叫阮梨初呢?同样是被你捡到,为什么我不像浅浅姐那样叫百里梨初?” 百里樱揉了揉阮梨初的头发,似乎对阮梨初的这个问题毫不意外。 “关于名字,你从前问过我很多次,每次师父给你解释完,第二天你就会忘,然后过不了多久就会再问我一遍。如今我看你神智好像清明了不少,那我便再说一次。” “当年我捡到你的时候,你的身上是有一块玉佩的,而那上面刻着的字就是阮。” “那会我是先带你躲到了山上,等你清醒了之后,我问你你是不是姓阮,家在哪里,想把你送回去。” “可那时候我才发现你身上的玉佩不见了,而你......” 百里樱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有些心疼的看着阮梨初:“而你可能是因为头部受伤的原因,什么都不记得了。” “后来我下山偷偷打听了一下,京都姓阮的人家并不多,可却没听说有谁家是丢了孩子的。” “恰巧,被那个......那个坏人发现了我的踪迹。他一直在追我,我实在没办法,只能离开京都。本想将你交给附近寺庙的住持,可你不允。你抱着我哭了整整一个晚上,哭的人都昏厥了几次,所以......” 所以百里樱就将原主带走了,而又因为那块玉佩的缘故,在给原主起名的时候,使用了阮姓。 关于名字,阮梨初已经差不多知道了原委。 没想到当时她的身上是有玉佩的,只不过玉佩不知丢在了山上的哪里...... 但刚才百里樱说的那些话中,反复出现了好几次“坏人”字眼,阮梨初对此有些好奇,但又觉得不该问。 她犹豫了好半晌,最后决定将所有的好奇心咽回到肚子里。 很明显,她师父很惧怕这个人,而且这是她师父的隐私,她不该问。 倒是百里樱看阮梨初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模样,主动说道:“初初是不是想问师父那个坏人的事儿?” 阮梨初弱弱地“嗯”了一声,见师父脸上并无任何不悦之色,紧绷的心才渐渐放松下来。 “没关系的初初,从前你也问过我的,只不过你不记得了。那个人啊,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坏的人,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他。” 和阮梨初预想的一样,百里樱她恨那个人,也怕那个人,所以一辈子都不想见到他。 既然那个人是师父的噩梦,那便让这噩梦永远埋在心底吧。 阮梨初不再多问,话锋一转,道:“对了师父,那你之前怎么会失踪了呢?如今又怎么会来了京都?” “这事儿说来话长,以后师父慢慢告诉你。不过我们来京都的目的,是因为皇榜。” “皇榜?” “对,陛下广诏天下医者,给宣王治病。” 第105章 中毒 阮梨初的心猛地一紧,手指无意识地攥衣角,“宣王他......生的什么病?很严重么?” 这个小动作别人不知晓,但百里樱和安岁岁却是知道的。 察觉到小姑娘的紧张,百里樱凝眸沉思了一会儿,出声道:“是中毒,但具体情况到底为何要等师父见到宣王本人之后才能判断。” 一时无话。 阮梨初仔细回想了一下,当初桃源村的谷神医也说过,野男人的脉象很奇怪,看起来是中了好几种毒,而且时间还不短。 如此一来,宣王的情况倒是和野男人的情况能对的上。 而且近来这几次共梦,奇奇怪怪的人也不止她自己,野男人也是有些不对劲的。 他会莫名其妙的安静下来,脸色似平静却倦怠,然后径直进入梦乡,一睡就睡很久。 可从前,野男人他折腾她每次都是一整晚,甚至折腾完她之后他反而精力充沛。 安静和疲倦这两个词永远都不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更夸张的是,这折腾,一持续就是整整三十天...... 中毒,毒发...... 这么来看,野男人不对劲儿的这件事儿倒是也解释的通。 阮梨初的心和眉毛都在为“中毒”、“中毒”这两个词紧紧揪着,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状态有些不对。 一旁的安岁岁却是另一种状态,她不似阮梨初那般忧心忡忡,她只有纳闷。 几个时辰前她可是亲眼看着宣王还活蹦乱跳的,哪里像是中毒的模样? 安岁岁想了想,斟酌了一番,问百里樱,“百里师父,那宣王中的这个毒会有什么样的表现呢?比如昏迷、失智,或者脸色发青什么的。” 她就差直接说,那宣王看着一点都不像中毒了,但考虑到阮梨初还没有告诉百里樱共梦的事儿,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阮梨初怔怔地抬眸,目光略有茫然。安岁岁都能想到的地方,她却没想到。 百里樱的目光一直在阮梨初身上,见她这样,心下有了些许猜测。 片刻后她解释,却不是看向安岁岁,而是阮梨初。 “不同的毒引发的症状是不一样的,听说宣王好像中的不止一种,若真是如此的话,毒性可能相克也可能相辅,症状具体会如何这很难说。” 说完后,百里樱停了一下,她脸上露出一抹了然之色,“初初是不是认识宣王?” 阮梨初抿了抿唇,神色有些复杂。 她现在还没有搞清楚野男人和宣王的关系,也没有弄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就算她想说点关于共梦的事儿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 思考了下,阮梨初点了点头,“嗯,认识,几个时辰前才刚刚见过。” 见百里樱脸上满是疑惑不解,阮梨初便将她是镇国将军府真千金的事儿告知了师父。 故事并不复杂,无非就是将军府的真千金丢了,便抱了个养女回来,而真千金回来后,老夫人却不喜欢她。 一句话,寥寥数字,就总结了真千金的十五年,阮梨初觉得挺讽刺的。 百里樱听罢,沉默了许久,而后盯着阮梨初,不明喜怒地说道: “难怪当初我去山下偷偷打听的时候,什么都没打听到,想来是被封锁了消息。” “嗯,可能是因为当时阮夫人怀有身孕,将军怕她受刺激,所以才明令任何人不许提。” “也是赶巧了,如果当时我没有被人发现踪迹,就会在京都多留一段时日,那样的话也许你就......” “师父,往事不可追,今夕犹可待,当时的事情是谁能没有办法预料的。” 百里樱轻轻点了点头,这话她认同。 过去的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但好在已经过去,眼下阮梨初已经回到了将军府,那以后她就有真正的亲人了。 忽地,似是想到了什么,百里樱对阮梨初说道: “初初,我和浅浅会在京都待一段时间,少则半年,神医谷的身份我们会保密,对外只说是医馆的大夫。” “嗯,那师父你们什么时候去给宣王诊脉?” “还早着呢,下月初一。” “下月初一......” 阮梨初喃喃的重复了一遍,心头不自主的又是一紧,眼前浮现出野男人昨晚靠在椅背上合眼不语的场景。 离下个月还有好多天呢,到那个时候她应该已经弄清楚了野男人到底是不是宣王,也应该清楚了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换言之,下月初一,一切应该已经都有定论。 阮梨初这边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验证,那边百里樱的目光一直流连在她的身上。 对百里樱来说,阮梨初和百里浅虽然都唤她师父,但真正的徒弟是百里浅,而阮梨初更像是她的女儿。 她只能治好她的外伤,却治不好她的神智,就更别提传授医术给她。 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小姑娘被那个所谓的祖母不喜,百里樱心里就难受的不得了。 她对阮梨初说道:“初初,眼下你有何打算?若是将军府你住的不开心,可以随时来找师父。” “放心吧师父,我那个祖母既然故意让我难堪,那我也得配合配合她才是。” “配合?什么意思?” “明儿我也去静安寺祈福,祖母不是故意躲我么?那我偏要出现在她面前,让她无处可躲。” 这个决定是阮梨初刚做的。 静安寺与南华寺相隔并不远,如今既然她找到了师父,那就应该去南华寺还愿。 至于还完愿之后么,她打算去一趟静安寺。 顺路而已。 再说她都这么郁结了,又这么心乱了,去静安寺静个心安个神,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么? 她们能去静心,她也能,传出去有谁说她的不是? 再者说了,她好心好意去关心自己祖母,有错么? 百里樱一脸震惊,她是真没想到阮梨初现在神智不仅恢复了,而且还上升到了这个高度,她甚至觉得刚刚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 以“女儿”的这个小眼神来看,百里樱觉得她怕是想直接气死那个祖母。 - 从医馆离开后,天色已经很晚了,阮梨初回府后简单收拾了一番便就寝了。 明日一早她要去“气死”祖母,因此今夜打算养精蓄锐。 结果,让她没想到的是,还没等她气死别人呢,快把她“气死”的人先出现了。 望着白日里刚见过的那张脸,阮梨初气儿不打一处来,她想都没想,直接在纸上写道:“渣男!” 第106章 渣男 彼时,陆谨刚睁开眼,眸光都还没聚焦,就见小姑娘已经正襟危坐,坐在了书案前。 心意一动,陆谨立刻疾步走到她身边。 走到旁边后,习惯性地就想伸手把小丫头抱进怀里,但------ 手还没触碰到小丫头,就被阮梨初灵巧地闪开了,徒留僵直的手臂,与一张布满失望的脸。 陆谨眼眸微眯,失落的垂下手臂,空气中的气氛一时间变得尴尬起来。 但也就只是一瞬罢了。 一瞬后,陆谨又卷土重来,再次疾步走到小姑娘身边。 见他又向自己靠近,小姑娘“咻~”的一下子又闪开了,闪避速度快的让陆谨瞠目结舌。 若说阮梨初第一次躲闪,他还可以安慰自己小姑娘不是故意的,可这第二次,很明显就是想离他远点。 陆谨这会眼神彻底清明了,神智也清醒的不得了,他轻启薄唇道:“阿梨,你这是在做什么?” 阮梨初根本就听不见,即便听见她也不想搭理他。 原本计划好的要在梦里问一问野男人身份的事儿,却在见到正主的第一眼,就被大脑自动抛之脑后了。 她远远地瞟了野男人一眼,“哼”了一声,一想到这人和阮桃可能是青梅竹马,她就莫名地难受。 是谁不好,非要是阮桃的竹马? 这大盛这么多女子,小青梅是谁不行,非得是阮桃? 阮梨初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么闹心过。 今夜她仍旧是宿在昨夜的那个房间,房间里面布置的很简单,除了书架书案,就是床,再还有一把太师椅。 她从书案转移到了床边,野男人就追到了床边;她从床边转移到了太师椅这里,野男人又跟到了太师椅这里。 实在没地方可以去了,阮梨初跺了跺脚,深吸了一口气。 只见小姑娘像疯了一样,往门口处冲去。 可还没等她到达门口那个位置,就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拦住。 阮梨初无力地靠着屏障缓缓坐下,认命似地看着面前不断靠近自己的野男人。 男人身形高大,宽肩窄腰,脸上每一个五官都宛若精雕细琢的工艺品,完美得挑不出一丝缺陷。 可面对如此俊美的一张脸,她却第一次产生了想刮花的冲动。 这张脸,是不是经常对着阮桃笑呢? 蓦地,阮梨初脑海中浮现出了男人和阮桃相视而立的画面。 京都第一美男子和京都第一才女,一个凤表龙姿,一个温雅端庄,一个风流倜傥,一个容貌倾城。 还真的是......令人艳羡的一对璧人呢。 不知道若是男人的这张脸被她刮花了的话,会是怎样一副画面? 思及此,小姑娘也不知道是真的想刮花男人的脸,还是想要做什么,她“腾~”地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径直往书案那里走。 迎头撞到男人,她也仿佛没什么感觉似的,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男人被撞的趔趄了一下,后退了两步。 他立在原地良久,眸色深幽看着阮梨初,见小姑娘不知道在翻找什么东西,彻底懵了。 今夜的小姑娘很不对劲,从前她无论怎么躲他,无论怎么拒绝他,但好歹精神状态是对得上的。 可这会儿的她,陆谨却觉得,好像有点“失心疯”。 “阿梨......”他边唤她边往书案那边靠近,心底的不安猛地往上蹿。 待他好不容易靠近她了,却见小姑娘回头看着他,眸光几乎是要把他当场给撕了的模样。 陆谨一脸惊愕,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了。 她在生气,他看的明白,可重点是她为什么要生气?生的又是什么气? 陆谨攥了攥拳,仔仔细细回忆着昨夜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吻她,经常做的; 抱她,经常做的; 摸她揉她,也是经常做的; 他做的一些不都是经常对她做的么? 陆谨绞尽脑汁也没有想明白,阮梨初到底是怎么了。 倏地,他瞥到了书案上的那张纸,纸上赫然写着“渣男”二字。 他盯着这两个字,再次陷入了沉思。这个词他虽然没听过,但这个“渣”字总归不是什么好听的字。 比如人渣......就不是什么好词。 所以,他在她心里是个人渣? 阮梨初还在翻着,明明书案那里除了书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可她就是在不停地翻找。 陆谨深知最近的自己状态很不稳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毒发而陷入昏迷,他珍惜和阮梨初在一起的每时每刻,不想浪费时间在猜想之上。 因此,伸手一把抓住小姑娘的皓腕,陆谨一使劲,小姑娘就整个人撞进了他的怀里。 小姑娘仰着小脸,愤愤地看着他,仍旧是一副想撕碎他的小模样。 没来由的,陆谨忽然想到了那次咬他手的“小兔子”。 那次“小兔子”咬完他之后,就不哭了。那这次是不是他让她咬,她就不想撕了他呢? 思及此,男人唇角一扬,眉目含笑,一手揽着小姑娘的腰肢,一手缓缓抬起,送到了小姑娘的唇边。 “咬,使劲咬,这只不够还有另一只。”他轻声道。 只这一个勾唇的动作,就把阮梨初惹炸毛了。 她瘪了瘪嘴,眼睛发酸。 笑? 这张脸喜欢笑是吧? 就是总用这张脸对着那小青梅笑的吧? 她讨厌死这张脸了。 她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双手不停的拍打着男人的胸口。然而她本来力气就小,拳头落在男人身上就像挠痒痒一般。 男人一顿,眼见着她的眼圈开始泛红,揽着腰肢的手不由地紧了紧。 忽地,陆谨又瞥到了那张纸,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道:“我是渣男!” 好巧不巧的,这个口型,阮梨初她竟然看出来了! 她又气又恼地张开嘴,雪白的贝齿对着男人的脖颈就咬了上去。 “嘶一一”男人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小阿梨,你若是咬的位置再偏一点,可能我就没命了。” 这句话阮梨初没有听到,但莫名地她猜到了男人在说什么。 下一秒,小姑娘狡辩道:“谁让你长的这么高的?你若是长的矮一点,我不就咬不到脖颈了?” 第107章 亲死她 忽然一阵风起,蜡烛熄灭。 月光穿过窗户照射进来,洒在地上薄薄一层银白,将两个人的身影在地上拉得狭长。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散,更是给夜色平添一分凉寂。 自始至终,男人都没有松开环抱在小姑娘腰间的手,只是双眼赤红的盯着她看。 阮梨初浑然不觉。 借着月光,她好似看到了野男人脖颈处的丝丝血珠,如雪中红梅,灼了她的眼。 别看刚才狡辩时她满脸古井无波,但实则心底却是暗潮汹涌,此刻眼尾也愈发的红。 她知道自己又不对劲儿了,也知道自己不该在还没有搞清楚他身份的时候就妄下结论,但她就是控制不住。 只要一想到他用这张脸对着阮桃笑,她心中就升起一股怒火。 这种情绪白日里冒出来的时候,她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但既然一时间搞不清楚,她便打算顺其自然。 却没成想,在见到野男人的一刹那,就绷不住了。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有必要好好冷静审视一下安岁岁说的那些话了。 “嘶~” 男人痛苦的声音将阮梨初的意识拉回。 这声音凄惨哀怨,充满着对她刚刚所作所为的控诉和不满。 阮梨初小脸紧地一红,嗫嚅半天,才微微吐出几个字:“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说完后,她有些局促地扭了扭身子,想从男人的怀里退出来。 男人的眸光就没有离开过她,朦胧的月色中这张白瓷般的小脸微微泛红,倒是生动娇俏了不少。 见小姑娘的小嘴一开一合不知说了什么,而后就开始挣扎,男人微微皱了皱眉头。 “别动!”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却带着一股命令。 可惜无论他怎么命令,小姑娘都没有听到。 不仅没有听到,她挣扎的幅度反而更大了。 男人眸色暗了暗,环住她腰肢的手不由得加紧了几分。瞬间,小姑娘软绵绵的身子就重新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前。 他抬手轻捏起她的下巴,指腹在她唇上轻轻摩挲着,动作亲密而自然。 “扑通扑通......” 阮梨初清晰地听见自己如擂鼓般密集的心跳声,漫荡在整间屋子内。 月光下,男人深深凝视着她,眸光深邃坚定,星星点点的月光在他眼中闪烁,温柔、优雅又动人。 即便看的一点儿都不清楚,但阮梨初就是清楚的知道,自己在他眼眸深处。 她静静地凝着他,任凭胸腔中的心不安分的狂跳。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两个人的心跳声都已经融合到了一起分不清彼此的时候,男人俯下了身,微凉的薄唇直接吻上了温热的樱唇。 阮梨初下意识地就想推开他,可两人力气悬殊,她伸出的小手并未撼动他半分。 她又下意识地想挣扎,男人却反而抱的更紧了,似乎想要把她揉进身体揉进血液中一般。 唇齿被撬开,男人的气息铺天盖地侵袭而来,一抹奇异的酥麻感自心头划过。 他的嘴里有淡淡的清香,唇舌灵活而极具侵略性,每流连一处,那个地方就像被蛊惑了一般听话的留下了专属于他的味道。 阮梨初被吻的晕头转向,喉咙里忍不住溢出声声羞人的嘤咛声。 而这嘤咛的呼唤对于男人来说无疑是火上浇油,尤其那酡红的双颊,看着更是诱人。 男人吻的越来越狠,越来越深。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阮梨初的呼吸彻底被夺去,久到她感觉自己要喘不过来气了的时候,男人仍旧没有放开她。 嘤咛声变成了急促的呜咽声,小姑娘的双手拼命地推搡着男人,就像缺水的鱼儿,她的整个身子也逐渐软了下来。 陆谨一怔,这才放开她。 重新获得新鲜空气的阮梨初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好不容易恢复呼吸,抬眼狠狠地瞪着男人,“你是想直接杀了我么!” 她不过就是咬了他一口,他就想直接要了命! 还是通过亲死她的这种方式! 霍地,烛光亮了起来。 这诡异的一幕,若换作旁人,怕是要吓的魂飞魄散。 但对于阮梨初来说,一猜便知是有守夜的丫鬟进屋来点灯了。 而一旁的男人见此,只微微怔了一瞬,而后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凝眸沉思起来。 阮梨初才不想搭理他呢,她兀自抚着心口大口喘着气。 陆谨这才注意到小姑娘因为刚才的激吻而导致的绯红的脸,红润饱满的樱唇,以及嘴角边的晶莹水线。 无不蛊惑着他的心。 他再次情不自禁的靠近了她。 阮梨初看见男人眼眸中的欲色,吓的下意识想逃跑,不过很快便被男人大力拽了回来。 她眼里闪过愤怒,愤愤地瞪着他:“你不许再亲我了!” 听不见不要紧,只要表情和神态到位,阮梨初相信是能够表达出自己的意思的。 不过让她失望的是,男人根本就不理会她的意愿。 她的唇很快就被男人的唇再次堵住。 这次的力道并不重,相比之刚才的霸道和不容拒绝,这次的他吻得很温柔而且小心翼翼。 阮梨初整个人都呆住了,卷颤的睫毛颤了颤。 她没想到野男人突然会这样亲自己,就好像在吻着一个自己珍爱的宝贝,柔情,怜惜。 一时间,她再次忘记了呼吸,心跳也快得就像有一头小鹿在乱撞。 男人轻轻吻着她的唇,边轻轻啃咬边勾起了唇角。 在阮梨初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放开了她。 阮梨初更迷糊了,一双小鹿眼含着深深地水意,懵懵懂懂地看着男人,下意识脱口而出道:“不亲了?” 男人轻笑出声,似是听清了她在问什么一般,回应道:“下次再亲。” 说着,伸手擦掉了小姑娘嘴边晶莹的液体。 小姑娘的唇香香软软的,很甜。看着那微微嘟起的红唇,方才那曼妙的感觉好像又缠了上来一般。 不过此时还是正事比较重要。 陆谨收回了思绪,手指划拨着小姑娘白嫩的下巴,“好了,乖顺的小猫儿,咱们现在可以好好聊一聊了,我为什么是渣男?” 第108章 如实回答 陆谨将阮梨初换了个姿势,抱到自己腿上。 对上她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他的心微微一震。 小姑娘的一双眸子,澄澈的就像一只不谙世事的小灵狐,眼睛里透着对凡尘俗世的好奇与懵懂。 偏她此刻发丝微乱,面颊绯红,眼波流转的眼睛半张着看着自己,晕染出了几分魅惑。 又纯又欲,最为致命。 陆谨克制地不去看她,将自己的视线硬生生地转移到了那“渣男”二字上去。 霍地,大脑一片清醒。 他执笔利落写道:“渣男是什么意思?” 阮梨初歪着脑袋,眨巴眨巴眼睛看他,明显还处于迷糊状态。 小姑娘的眼睫又卷又翘,轻颤的时候像一只蝴蝶扇动翅膀。 眼看自己又要沦陷,陆谨迫不得已再一次强迫自己不去看她。 他伸手敲了敲书案,敲击了三次之后,又轻咳了几声,试图将小姑娘的思绪拉回。 大抵是他弄出的声响足够大,又或者是阮梨初本就回过了神,总之她恢复成了之前的那副模样。 她哼了一声,扭了扭身子,要从男人腿上下来。 可是那强健有力的臂岂是她能挣脱的,她扭了半晌,也仍旧还稳稳当当地坐在男人的腿上。 幽怨的看了男人一眼,阮梨初嗔道:“我要写字,这个姿势不舒服!” 男人看了她一眼,好似听懂了一般,长臂一挥,她就从坐在他左腿上改成了坐在右腿上。 而后男人还一脸邀功的看着她,仿佛在说:换到右边这条腿上,你写字就舒服了。 阮梨初白了野男人一眼,心中嘀咕:神经病啊!这腿就非坐不可么? 但一想到他好像确实是有这个特殊的癖好,她也只好就此作罢。左右拗不过,还不如顺着他。 阮梨初提笔,落笔之前她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有点紧张。 平复好内心的汹涌和挣扎后,再睁眼时,她已经恢复了平静和理智。 她落笔写道:“渣男就是玩弄别人感情的男人。” 男人点了点头,对这个解释并不意外。这和他理解的也差不太多,果然不是什么好词。 但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阮梨初要说他是渣男。 虽然那会他刚睁眼,眸光有些不聚焦,但阮梨初一看到他就奋笔疾书,他还是看到了的。 而且小姑娘后来的一切行为也都是在表达对他的不满,他怎么可能猜不到这个“渣男”指的是谁。 手腕一动,笔尖轻轻落在纸上:“那为何要说我是渣男?我又没有玩弄别人的感情。” 一句话写完,男人将笔放在笔架上,轻轻抬起小姑娘的下巴,让她和自己对视。 意外的,竟见小姑娘紧紧抿着唇,倔强地不看他。 陆谨惊讶地蹙了蹙眉,然后马上着急地在纸上写道:“到底怎么了?昨日不还好好的么?” 阮梨初还是不看他,也不写字,就那么低垂着眼睑,一副不想理他的表情。 若不是那双攥衣角的小手暴露了她此刻的情绪,陆谨还真的看不透小姑娘是有情绪的。 是的,他很早就发现了小丫头一紧张就会不自觉的攥衣角,有时候紧张的狠了,还会两只小手一起攥。 紧盯了阮梨初的小动作半晌后,陆谨又观察了一下她脸上的细微表情,随即在纸上写道: “阿梨,你可想清楚了,你若是不想和我说话,那咱们不如就继续刚才的事情。” 刚才的事情,当然是吻她。 如预料中的那般,小姑娘一见他要吻她,瞬间打了个激灵,原本就抿着的嘴唇抿得更紧了。 陆谨也不着急,就那么耐心地望着她,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在那手感极好的细腰上摩挲。 眼看大手就要钻进衣服里,阮梨初瘪了瘪嘴,吸了吸小鼻子,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陆谨眸中带着期待,不安分的手立刻恢复了安分,还贴心地帮她整理了一下衣襟。 阮梨初委委屈屈地从男人腿上下来,站起身理了理衣襟,也不知道委屈的到底是什么。 总之,小姑娘不情不愿地写道:“你骗我,所以你是渣男。” 陆谨心一抖,看这个“骗”字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印象中,他好像并没有骗过她。 他站起身,走到她身旁,抬起她的下巴迫使两人对视,然后发现那双杏眼里竟泛起了水光,我见犹怜。 他血液都凝固了,忙拿起笔,快速写起。 “可我从来没有骗过你啊!” 阮梨初先是一怔,睫毛微微颤了几下,震惊的看着这一行字。 从来没有骗过她? 行,那她今日就再给他一次机会。 她提笔写道:“那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不允许有任何欺骗!” 男人点头,似是怕她没看清,又在纸上写了一遍,“好,我绝对如实回答。” “你是不是中毒了?” “是啊!我那次不是和你说过了么,我不是哑巴的那次。” “那你身上的毒都清了么?现在好了么?” 男人一顿,犹豫了一下,但见小姑娘眼眸中满是认真和关心,他摇了摇头,在纸上写道: “我身上的毒有些复杂,有的是在娘胎里中的,有的是婴儿时期中的,还有的是儿时中的,还有的是长大后,不太容易清。” 虽早已预料到,但听到野男人这么说,阮梨初的心还是狠狠揪了一下。 男人并未注意到阮梨初的脸色,继续执笔写道:“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就是毒发的时候有些痛苦罢了,死不了的。” 他写的云淡风轻,可阮梨初的眸中却漾出水光。 不想让野男人发现,她立刻吸了吸鼻子,努力将这泪花眨掉。 而后微微侧身,挡住野男人的视线,写道:“那你最近是不是要毒发了?我看你状态不好。” 男人回应:“嗯,毒发的时候身体会比较虚弱,但过几个时辰就会好了。” 顿了顿,又道:“阿梨,我的毒你不用担心,这些年我一直在四处寻医,总有一天会彻底治好的。” 如此,和宣王是对应的上的。 阮梨初再次吸了吸鼻子,确认泪花已经没了之后,她转过身,面向野男人,眸光一眨不眨。 好半晌后,她吐了一口气,缓缓写道:“你的真实名字,到底叫什么?” 男人提笔的手一顿,视线从宣纸上移开,望向阮梨初,眸光深如寒潭。 阮梨初双手不停的攥着衣角,想要警告他不许撒谎,但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将那无意义的话咽了回去,安静地等他的回答。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阮梨初都有些恍惚了,男人才执笔,缓缓地写道:“我叫,陆宸。” 这大盛朝,无人不知当今陛下名为陆谨,也无人不知陛下是先帝的第五个儿子。 却无人知道,当今陛下并不是先帝的第五子,而是第六子。 他的真实姓名,也不叫陆谨,而是陆宸。 第109章 双生子(双胞胎) 二十年前,弘丰五年。 在满宫热切的期盼下,淑妃周淑禾受尽阵痛的煎熬,终于在丑时三刻诞下了五皇子。 正当人们为五皇子的降生而欢喜雀跃的时候,淑妃摒退了所有人,只留下了太医和稳婆。 不为别的,只因她诞下的并非只有一个五皇子,还有六皇子。 双生子,自古以来褒贬不一。 大盛朝建朝数百年,百姓对双胞胎的看法也是各有不同。 有人认为双生乃祥瑞吉兆,一胎两宝;也有人认为双生子充满阴气,相生相克,乃不祥之兆。 所以,若是双生子降生在民间可能会被当作一桩喜事,但帝王家却不同。 双生帝王家,一子去而一子还。 周淑禾自然是不赞同这种说法,甚至认为这种说法乃无稽之谈。 可这里是皇宫,由不得她。 早在太医诊断出她怀的是双生子的时候,她的夫君----弘丰帝就下令要诛杀她腹中的胎儿。 是她以死相逼、苦苦哀求,最后弘丰帝才改口说只能留下一个。 但另一个,却必须在出生时就要掐死,以绝后患。 弘丰帝会这么绝情,除了听信司天监的“双生乃不祥之兆”的说法外,还因为当时名声响亮的一丰大师有云“双生子恐惑乱人心,有伤伦理,损害朝纲”。 而且,弘丰帝也算是亲历过“双生乃不祥之兆”的人。 太上皇,也就是弘丰帝的爷爷,他在位时,就有嫔妃诞下双生子的先例。 当时太上皇老来得子,喜欢的不得了。可没过多久,原本国运昌盛的王朝却忽然急转直下。 各种天灾人祸,内忧外患不断,百姓苦不堪言民不聊生,无数大臣就将这一切都归咎于双生子的身上。 太上皇无奈,只好含泪斩杀了双生子,却没想到,自此以后国运竟真的好了起来。 所以,有这种前车之鉴在,再加上司天监和一丰大师的所言,弘丰帝是绝对不会允许淑妃怀双生子的消息泄露半分的。 能允许她生下来,并且留一个,在弘丰帝看来,他已经算是仁慈了。 ...... 太医和稳婆,都是弘丰帝的人,他们今日的任务就是只能让一个皇子活着。 至于活着的是五皇子还是六皇子,这就不是他们该管的事儿了。 周淑禾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儿子,心如刀绞。 手心手背都是肉,这活一个死一个的巨大痛楚,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么能承受的住! 何况还让她亲自下决定,这不就是让她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么! 她哭天抢地,昏死过去数次,可太医和稳婆却并不心疼她,只不停的催促她快点做决定。 毕竟天黑的时候办事方便,若是天亮了,传出去他们所有人都得死! 可周淑禾仍旧迟迟不做决定。 最后众人没办法,便决定按照两个皇子的先后顺序替淑妃做决定--------留下六皇子,掐死五皇子。 因为六皇子是后出生的孩子,幺儿幺儿,小儿子(幺儿)才是宝。 周淑禾眼睛都要哭瞎了,百般无奈之下只好默认了这个决定。 就这样,两个皇子的命运就被如此草率的决定了。 可正当他们准备下手掐死五皇子的时候,周淑禾的女儿昭阳公主,却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 她问周淑禾:“母妃,为什么六弟弟看起来比五弟弟个头小了不少?是不是不好养活呀?” 昭阳公主只有四岁,她的童言无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太医、稳婆还有其他几个知情的嬷嬷全都愣住了,他们一心想要快点完成皇帝的任务,却并没有仔细研究两个皇子的身体状况。 这时,太医才给两个皇子进行了检查。 结果还真的是如昭阳公主所说,六皇子胎里不足,身体孱弱。 而且更为惊悚的是两个皇子竟然都有中毒的症状,但这毒是什么毒,太医却一时半会儿查不出来。 如此一来,该留下哪个皇子就显而易见了。 清晨。 当第一缕朝阳出现的时候,五皇子被赐名陆谨,昭告天下。 而六皇子却像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在了皇宫里。 ...... 或许是六皇子命不该绝,又或许是稳婆于心不忍手下留情,总之六皇子他并没有死。 稳婆将六皇子带出了皇宫之后,将他扔到了一条河里。 六皇子顺着河水漂流而下,没过多久就被一个路过的商人救了起来。 商人姓陆,又是在黎明晨起之时捡到的孩子,便给他取名为,陆宸。 六皇子陆宸被商人收养之后,跟随商人四处奔波,却没成想有一年商人死于劫匪的刀下。 他成了没有家的流浪乞儿,朝不保夕,四处流浪,与野狗抢食。 就在他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的时候,竟从天而降一伙黑衣人。 他们将他掳走,带到了一个地方。也就是在这个地方,他见到了母亲,见到了阿姐,见到了双生的哥哥。 他与他们一同生活,同吃同住,一起玩耍一起嬉闹。 却没成想,一个月后,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母妃说哥哥其实是生了重病,这一个月的生活是为了留下美好的回忆,接下来他需要去寺庙静养。 而他的母妃和阿姐,哭着求他进宫,代替哥哥陪伴在她们身边。 - 陆谨收回思绪,眸色愈发深了些。 自那刻起,他代替了哥哥,顶替了哥哥的身份,名字也由陆宸变成了陆谨。 而这世上也凭空多了个在寺庙养病的六皇子。 他以为进宫真的是代替哥哥陪伴在母妃和阿姐身边,殊不知一切都只是母妃和阿姐的骗局而已。 她们要的,从来都是能在诡谲的皇宫生存下来的人。 而哥哥性格温和,不适合皇权争斗; 但他不一样,他生性勇猛、残暴好斗、小小年纪就敢杀人,她们认为他比哥哥更适合。 ...... 如是想着,陆谨眸色冰冷,俊朗的面容上没有什么其他表情。 即便他憎恶阿姐,却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阿姐昭阳长公主的判断是正确的。 他确实在皇子之战中胜出,成了这大盛朝的皇帝。 讽刺,却也是事实。 ------------ 重要重要重要: 宝宝们去看下这章的作者有话说!非常重要! 第110章 心疼 蓦地,一只素白的小手轻轻扯了下男人的衣袖,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动到了他的手边,离的很近。 娇美精致的脸蛋上,如扇般的长睫轻轻扑闪,眼眸中布满了关心。仔细看的话,还带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 “陆......你......你没事吧?” 不知怎的,阮梨初不习惯唤他陆宸。 哪怕如今确认的七七八八,她也无法将眼前的人和宣王联系在一起。 野男人的五官很俊逸,鼻翼挺拔高耸,下颚线利落干净,整张脸犹如雕刻般立体。 如今,深瞳裹着一丝暗芒,在晦暗的光线下叫人看的不太真切,但周身却散发着异常冰冷的气息。 男人怔怔地看着她,似是还没有回过神。 阮梨初现在其实也处在思绪混乱中,但明显男人的状态要比她不正常的多。 一想到可能是中毒和毒发,她就来不及思考太多,提笔在纸上快速写道:“你是不是又要毒发了?” 写好后,她将纸拿了起来,直接递到了男人的面前。 似是担心男人还回不过神,她又轻咳了两声。 小姑娘的声音本就软糯,即便只是在咳嗽提醒人,都听起来娇滴滴的。 仰着小脸时,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眸通透明亮,似缀着莹莹水光,望过来时更加惹人怜爱。 “我没事。”陆谨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将我没事三个字写到了纸上。 野男人的状态可不像是没事,阮梨初不确定地盯着他,又写道:“你真的没事?不是要毒发么?毒发的时候是不是很疼?” 见字,陆谨一怔,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这么多年没人关心他疼不疼,累不累。他也不在乎,更不屑那些所谓的虚假情谊。 尔虞我诈时刻跟随在他的身边,只要不提心防备,便会落得凄惨下场。 所谓的家人,也就那样吧。 他没想到阮梨初会问他疼不疼。 当初在桃源村的时候,小姑娘一边给他上药,也会一边问他疼不疼,但那时的疼么和现在的疼么,却明显不是同一个意思。 鬼使神差的,陆谨想让小姑娘更关心他。 于是,原本都打算写“不疼”二字的手,转而写道:“疼。” 男人蹙眉,眉宇间有几分酸楚,垂在一侧的手紧紧攥着,似是在强忍着什么。 阮梨初莫名有些心疼,张开口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抿着唇无助地杵在那里。 心里想着下月初一的时候要和师父一起去宣王府,亲眼看看他的毒到底是怎么回事。 百里樱已经将她和百里浅来京都的原因告诉了阮梨初。 原本皇榜不皇榜与她们没什么关系,神医谷从来都不关心谷外的事情。 但这次不一样,宣王曾经于谷主有恩,因此百里樱这次特意来京都就是为了报恩的。 一想到宣王,阮梨初就又开始恍惚了。 虽然现在进一步说明了野男人有可能是宣王,但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点却没有问。 那便是,为什么白日里的宣王看起来完全不记得他。 阮梨初刚刚其实是打算问的,问野男人为什么白天要说不记得她,可野男人自打写完陆宸二字之后,情绪就不对,她有些担心。 这才问起了他身上的毒。 中了那么多毒,怎么可能不疼呢? 若是野男人说不疼,她也是不会信的。 小姑娘的小手紧紧攥着衣角,虽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但陆谨却是知道她在担心他。 这小动作比任何话语都能表达她的心。 陆谨心脏柔软了几分,伸手将阮梨初搂在怀里,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发丝,温声说道: “阿梨不用担心,其实我是骗你的,真的没有那么疼的,而且我也已经习惯了。” 他的目的原本是想让小姑娘心疼他的,但见她那副模样,他又不想让她心疼了。 和以往截然不同,小姑娘这次很乖,一动不动的任他抱着。娇小玲珑的身躯紧紧贴着自己,他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心跳。 陆谨很享受此刻的宁静与温馨,只祈愿不要现在毒发,不要陷入昏迷,他还想多抱一会儿。 阮梨初没动。 落入野男人怀里的那一刻,她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抗拒,甚至还觉得自己应该伸手拍拍他的背安抚一下他。 之前的野男人从来都是强势霸道的,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脆弱的一面,心里竟由然而生出了心疼。 奇怪,太奇怪了。 难道她真的如安岁岁所说,是喜欢上野男人了不成? 忽地,阮桃的脸浮现在眼前。 阮梨初撇了撇嘴,哼了一声。 依目前的情况来看,自己是完全没必要去纠结自己最近的不对劲是怎么回事了,毕竟人家可是别人的未来夫君! 人家是别人的未来夫君,她不对劲个什么? 根本就不需要去纠结,直接将这不对劲儿扼杀在摇篮里! 她才不要喜欢别人的未来夫君呢! 她才不要喜欢姐夫呢! 姐夫...... 想到这里,阮梨初急忙从野男人的怀里挣扎了出来,奋笔疾书道:“渣男!以后不许再对我动手动脚了!” 陆谨一怔,女人都这么善变的么? 他自认为自己已经够喜怒无常的了,却没想到阮梨初比她更甚! 明明前一刻还乖巧的像只小猫儿,下一刻就炸毛了! 可他什么都没做啊...... 被判了“渣男”的陆谨,立刻就提笔写道:“就算你判我斩立决,也得让我知道我犯了什么罪啊!” “你说你叫陆宸,就是这天底下最大的罪!” “那我不叫陆宸了,行不行?” 不叫陆宸了? 阮梨初有些懵,这名字还能随意换? 正要问他名字怎么能随意不叫的时候,“轰~”一声,梦醒了。 ...... 陆谨眼看着小姑娘“咻~”的一下从眼前消失,惊的握笔的手都抖了一下。 不是被她忽然消失而吓到,而是因为他听见了雷声! 这是他第二次听到梦境之外的声音了。 之前蜡烛忽然亮起的时候,他就依稀听到了脚步声,只不过他深思了片刻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却没成想,又听见了雷声! 他能听见她那边的声音了-----陆谨带着这个结论从梦境中脱离了出来。 下一秒,“轰隆隆~” 寝宫外响起了震天响的雷声。 第111章 懂? “轰隆隆一一” 空中雷声大作,刺目的闪电似要将天空撕开一道口子。豆大的雨点打在房檐上、地上,天地间顷刻挂起了一片珠帘。 陆谨静默伫立在廊下,瓢泼大雨几乎遮挡了他全部的视线。 崔明昌看着陛下近乎失神,顺着他的目光望了一眼,躬着身子道:“陛下,这里湿气重,您可要保重龙体啊。” 陆谨不知凝视眺望着什么,只依旧保持着愣愣地。 “崔明昌......”他低声道,犹如自言自语般,“你说,朕这里打雷,她那里也打雷,是不是说明朕和她缘分快到了?” “啊?”崔明昌愣头愣脑,有些被问呆住。 “陛下......这......”他一个奴仆,哪敢多言别的,稍加斟酌后,他道:“沧意大师的话总不会出错的。” 陆谨收回思绪点了点头,转身回了殿里,站定后对崔明昌道:“去年景明使臣来访时,是不是进献了几方碧玉竹节砚?” “回陛下,确有此事。奴才这就去将那砚台取过来?” “不用,你将那砚台与话本子都放到一起,以后用得上。” 一听话本子,崔明昌就懂了,忙恭敬道:“陛下,阮姑娘若是喜欢砚台的话......” 陆谨摇了摇头,“她不是喜欢砚台,她是喜欢竹子。” 小姑娘几乎不怎么佩戴首饰,唯独那根竹子发簪出现了两次。 不仅如此,刚才在共梦的时候,他还注意到她的荷包也是绣的竹子图案。 但那荷包,他倒是第一次见她佩戴,而且绣着竹子图案的荷包,更是新奇的很。 别的姑娘的荷包是什么样的他不清楚,但一想也知道定是什么桃花梅花之类的,像阮梨初这样绣竹子的,怕是少有。 而且,他从前一直以为阮梨初喜欢的是梨花。 如今看来,相比于梨花,她应该是更喜欢竹子。 为了防止雨水打进殿里,门窗都已经被关的严严实实,雨点噼噼啪啪打在窗纸上,殿内有些闷。 陆谨还是想出去,这殿里憋闷的他有些喘不过气。 崔明昌冒着胆,毕恭毕敬屏声静气地上前道:“陛下,既然阮姑娘喜欢竹子,那是否需要奴才再去翻找翻找其它与竹子有关的物件?” 陆谨正盘算着呢,却没想到崔明昌这老奴一贯会猜他的心思。 他睨了崔明昌一眼,“嗯”了一声。 “明儿你去内务府库房里将所有关于竹子的,哪怕是能沾上一点边的,都取出来,懂?” 崔明昌偷偷松了一口气,埋头应了声“是。” 他就知道只要一提阮梨初,陛下注意力就会被吸引过来。 大雨天总想往外跑这种事,以后若是再遇到,他就搬出来阮梨初,估摸着保准能“拉住”他家陛下。 - 一整夜的雷电交加,哪怕有安岁岁在一旁陪着,阮梨初还是顶了两个熊猫眼略显憔悴。 许氏以为是老夫人带着阮桃去静安寺祈福的事儿让女儿伤心了,便宽慰道:“初初,你祖母......她身子不大好,你别放在心上。” 阮梨初揉了揉眼,打了个哈欠,“我祖母?”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说的是阮老夫人。 别人的祖母都是疼孙女儿的,到她这人家躲着她。刚那一瞬,她都差点没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是有祖母的人。 不过说到这个祖母,原本打算今日去寺庙会上一会的计划只能取消了。 雨势较大,出行不便,阮梨初即便再想去,也不会拿自己小命开玩笑。 “初初?” 阮梨初回过神,这才意识到自己走了神,“我没放心上,只不过是有些无法理解罢了。” “桃桃自小在她老人家身边长大,所以......” “夫人,我不是小孩子,我有自己的判断力,您不必多说。” 昨日许氏本想找女儿说说话,孰料阮梨初一整日都没有回府,回来的时候天色又晚了,她也不好在那个时候说什么。 虽然阮梨初已经跟她回家了,但许氏能感受的到,女儿对她有很明显的排斥。 这些她都能理解,她也不敢强求和奢望,只希望女儿可以慢慢打开心扉接受她。 怎知老夫人却做的的如此明显。 阮娇娇小的时候,老夫人就不喜欢她,后来花灯节的时候许氏又因为女儿失踪的事儿小产了。 阮老夫人就将所有的过错都算到了阮娇娇的头上,还说是她克死了她的弟弟。 所以这些年,许氏和夫君以及儿子都在积极的寻找失踪的阮娇娇,只有老夫人对此不屑一顾。 尤其阮桃还深得老夫人的喜欢,老夫人就更当作从来都没有过阮娇娇这个人。 但要说为什么老夫人不喜欢阮娇娇,许氏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明明女儿自小乖巧懂事,娇娇软软的像个小糯米团子招人喜欢,就连先帝和大长公主见到阮娇娇的时候也都喜欢的不得了。 可老夫人就是不得意阮娇娇,为这个事儿当年许氏还曾和老夫人起过几次争执。 而这次阮梨初的回府,老夫人更是掩饰都不掩饰一下,直接把不喜表达的明明白白。 若不是那日莫烟芙心思通透,直接当着全府下人的面说的这个事儿,老夫人怕是都不会让身边的嬷嬷去门口装样子。 想到这里,许氏眼眶发红。 她虽然性子有些软,但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不指望别人多喜欢,但也绝对不允许别人当着她的面羞辱。 更何况女儿失而复得,她绝对不能让女儿伤心。 本来她们母女情分就已经没有了,若是阮梨初感受不到她的爱,怕是根本就不想留在将军府! 正想着,有丫鬟来报,说老夫人带着阮桃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宣王。 阮梨初满脸问号,她现在更不理解了。 这么大的雨,她们竟然冒雨回来了,那是不是说明,人家祖孙二人这是想到对付她的对策了? 还有宣王...... 一同回来? 这将军府,他倒是来的挺勤快。 很难不让人多想。 阮梨初在心里啧啧了两声,她蛮想看看,今日的他还认不认得她。 第112章 见祖母 溪桃院里,阮府的人都在,除了在军营的大将军和少将军。 若是换作其他高门大户,怕是要屋内坐满了人,各房嫡出庶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人丁兴旺。 但阮府就这么几个人,阮凌渊和莫烟芙尚未有子嗣,阮玉棠又压根就没成亲,一眼望去,尽收眼底。 难怪人们常说多子多福儿孙满堂,如今这么一看,阮府确实是冷清了些,在这个时代确实是有些另类。 不过么,阮梨初喜欢。 别的不说,就阮府这一夫一妻制,就十分深得她的心。 不是她这个现代人矫情,她又没有被同化,“矫情”点怎么了? 再说她也有矫情的资本啊。她自己的亲爹亲娘就是一夫一妻,那她作为亲女儿当然也要如此了。 进门后,阮梨初简单睨了一眼这屋内的构造和设施。 虽然她说不出这些物件和材料的名字,但精雕细琢、奢华无比,她还是知道的。 尤其架子上摆的各种珊瑚、玉如意和象牙,她就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这溪桃院的风格,倒是和阮府的整个格调不太搭。 这两日,阮梨初看到的将军府构造风格是比较典雅清幽的,但这溪桃院却是华贵张扬。 如此,心里就有数了。 阮老夫人坐于主位,鬓发如银,刻满皱纹的面容上目光清明,眉眼之间威严不小。 阮桃就紧挨着老夫人坐着,规规矩矩,安安静静,望向阮梨初的眼眸中没有什么情绪。 阮梨初面带浅笑,朝老夫人行礼:“拜见祖母,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点了点头,目光自她身上一扫而过,抬手让起。 阮梨初直起身,目光环视了一圈后,自觉主动地走到阮玉棠身边,挨着他坐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二哥明明是个官儿却整日这么清闲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左右有熟悉的人在,心里总是安心一些的。 坐下的同时,下意识的,阮梨初向阮桃身边张望了一下。 还以为传说中的宣王会在呢。 但转念一想,这种场合除非真的是阮家人,其他人应该是不会出现的。 哪怕,他宣王是传说中的阮桃的未来夫君。 ...... 大堂内,此时,异常安静,安静的还有些尴尬。 若是按照正常思维,作为祖母的应该是在阮梨初行礼之后就招呼孙女上跟前儿来,好好关心一番。 偏眼前这个祖母不仅当时没招呼,眼下也只是静坐在那里,连开口的打算都没有,更别说关心了。 阮玉棠和莫烟芙互相对视了一眼,眼里都是了然,但她们是小辈,这里轮不到他们说话。 许氏心里一揪,率先开口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她对老夫人说道:“母亲,我打算给初初风风光光的办一场认亲宴,您看如何?” 阮老夫人依旧只是点头,并不言语。 如今这将军府不是她管家,许氏虽嘴上是询问她的意见,但实则只是在通知她。 许氏又道:“至于认亲宴的具体时间么,我想等夫君下个月回京述职的时候和他商量一番。” 阮老夫人还是只点头,眸光抬都不抬。 阮梨初倒是不介意老夫人的态度,她只是在心里琢磨了一下,等明日就去找师父要点治疗哑巴不会开口说话这个毛病的药。 这可是大病,得治。 许氏的脸色越来越白,她心疼的看向阮梨初,袖子下的手紧紧攥了攥。 老夫人怎么说也是母亲,她再心疼阮梨初为阮梨初抱不平,也不能当众指责老夫人,何况老夫人只是不说话而已,态度还是有的。 再者说若是她当众说点什么,说不定阮梨初在老夫人这里就更没有什么好印象了。 所以许氏斟酌了一番后,只能选择忍下来。 倒是阮梨初本人心里一清二楚,这老太太怕不是不说话这么简单。 不是她聪明,只不过人家祖孙二人折腾了这么一大圈,又是上山又是拜佛,又是顶着大雨回来,怎么可能只是不搭理她这么简单? 不用想也知道绝对是在哪里等着她呢。 她这边正思考老太太憋什么招儿呢,那边阮桃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福了福身后,阮桃启唇轻声缓缓道:“祖母,母亲,娇娇......不,我不是娇娇,我不是娇娇......” 阮梨初挑眉,阮桃这副惶惶不安的模样和说辞...... 啧,就挺对味儿的。 不知怎的,她心里竟是还有点小期待对方接下来的动作的。 前世被查出白血病之后,她很长一段时间都在住院。在医院实在快支撑不下去的时候,还曾偷偷幻想过人生重启。 若是穿越到某个朝代,她就可以宅斗宫斗; 而若是重生,她就可以好好问一问她爸为什么要抛妻弃子,还要问一问她妈为什么那么干脆的扔掉她...... 却没想到,上苍竟然真的让她穿越了。 只不过穿到了一个避世的村子,身边连个可以斗的人都没有,她当时还略微有点小失望来着。 如今好了,宅斗副本,这不就来了。 ...... 阮玉棠敏感的察觉到了阮梨初眼中迸发出来的光,若不是他离的近,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 她一一 怎么感觉他的妹妹非但没有不开心,反而好像很期待的样子? 这时,就听一直没有开口的老太太双眼喷火的说道:“谁说你不是娇娇的?你是娇娇,祖母说你是娇娇,你就是!” “祖母,我不是......这几日我一直很惶恐,哪怕昨日和您一起去寺庙祈福,我内心仍旧很不安,我......我不想再鸠占鹊巢了!我想......” “住口!你想什么?你什么都不要想?你是我的孙女儿,谁敢让你走!” 阮梨初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 以她对许氏的了解,一开始就猜到了将军府根本不会让阮桃离开,而且这几日的一言一行也确实证实了他们并没有让阮桃走的打算。 这些阮梨初早就预料到了,因此说不上失望还是不失望,总之没什么感觉。 阮桃红了眼睛,又道,“可我不是祖母的亲孙女,也不是母亲的亲女儿,你们以后还会爱我吗?” 不待老太太说什么,这次,阮梨初抢先一步有了动作。 只见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到阮桃身边,小脸上满是郑重其事,认真说道: “姐姐,以后不仅祖母爱你,母亲爱你,妹妹我也会爱你的。” 第113章 嫡长女的身份只属于桃桃 厅堂里,阮桃有些懵,她愣愣地看了阮梨初一眼,很快红了眼睛,“我......我......我也会爱妹妹的。” 同样有些懵的还有刚刚满腔怒火的阮老夫人。 饶是她见过不少人,也还是被阮梨初这突来的一举惊的心头一颤。 阮梨初与阮桃年龄相仿,二人只差了两个月,再加上阮梨初比阮桃身形娇小的许多,所以怎么看都像是个心智不成熟的小丫头。 而且一个山沟沟里长大的野丫头,又能有什么见识和能耐? 却没想到,这野丫头简单的一句话,就塑造了一个又懂事又乖巧又大度又宽厚,且不争不抢的形象。 这......完全让阮老夫人始料未及。 她准备好的那一番惊天地泣鬼神、闻者伤心听者流泪的说辞,直接就被阮梨初这一句话轻飘飘怼了回去。 这次怕是不哑也得哑了。 厅堂一侧的书房里,宣王陆宸正把玩着腰间的玉佩。 一大早阮桃身边的小厮就给他送信,让他今日无论如何都要来将军府一趟,有十分重要的事情找他相商。 因着皇榜的事儿,他原本也是要见阮玉棠的,因此便应了下来。 到了将军府的门口时又恰好遇到了阮老夫人和阮桃,他便随她们一同进了这将军府。 而后就是稀里糊涂被阮桃拉到了这溪桃院,再然后就被暂时安置在了这书房里。 可以说,厅堂里发生的事情他听的一清二楚。 陆宸有些迷惑,他明明对这些后宅之事是没有半点兴趣的,怎么这次来了兴致? 在听到阮老夫人和阮桃一唱一和的时候,心里还莫名的对那个叫阮梨初的小姑娘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产生了好奇。 小姑娘小小的一只,昨日里像只小兔子一样,睁着红红的眸子看着他,仿佛他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儿一样。 那在面对阮老夫人的时候,小姑娘是不是也会是那般模样呢? 陆宸眼前不禁浮现出了昨日小姑娘仰着头质问他的画面。 结果呢,他听到了什么? ...... 隔壁,小姑娘的声音再次清晰了传了过来。陆宸一怔,手上的动作未停,不自觉竖起了耳朵。 只听阮梨初说道:“从小我就特别羡慕别人有祖母有阿爹有阿娘有哥哥,可我却什么都没有! 如今我不仅全都有了,还有了姐姐,我简直是太幸运了!” 说到这里,小姑娘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哒哒哒跑到了一旁候着的安岁岁身边,仰着小脸,满脸兴奋说道: “岁岁,以后我也有家人了,村里的那些坏小子再也不能欺负我了!我的家人他们都会爱我、保护我的!” 被阮梨初拉住手的时候,安岁岁第一个反应,就是皱起眉,迷茫。 这话乍一听一点问题都没有,但安岁岁是了解阮梨初的。 小时候阮梨初情感迟钝,何来羡慕别人一说,她连喜怒哀乐都很少有。 但总被欺负这句话倒是真的不能再真了,从小到大要不是有她在一旁帮衬...... 这也是为什么安岁岁坚持要学武的原因。因为只有拳头硬了,才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好在这个拉手手的动作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安岁岁在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情况下阮梨初就已经放下了她的手。而后,小姑娘径直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察觉众人打量,阮梨初只微笑着,却微微皱眉。 似是很开心终于找到了家人,又似是很不开心回忆起了从前那些悲惨的遭遇。 再多的如炬目光,小姑娘也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并不理会。 阮老夫人这会儿是真的不好再就“离不离开将军府”这个话题说什么了,她睨了阮梨初一眼后,快速移开了视线。 对许氏皱着眉道:“认亲的事儿,我不管你们夫妻要怎么做,但我只有一个要求:阮家嫡长女的身份,只属于桃桃,她就是我的娇娇!” 阮老夫人声音清冷,虽然声音不大,却不容置喙,看向许氏的眼神严厉而不满。 而她言语中的娇娇二字,也无疑是表明着自己的态度。 “什么?”许氏不可置信,惊的从座位上站起来,“母亲,初初才是我的亲生女儿,嫡长女的身份自然是属于她的!” 说完她又自觉说的不够,毕竟老夫人这是完全不考虑阮梨初。 许氏又道:“至于桃桃,除了身份上有了一点点变化,其他不会有任何变化!我知道母亲是担心桃桃的名声受到影响,可只要我们对她如从前一般好,外人自然不会再乱说什么!” “一点点变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就是想说她才是你的亲生女儿,而娇娇只是养女! 怎么,她是你的女儿,娇娇就不是了?娇娇在你身边养了这么多年,你怎么舍得让她难堪!” 阮老夫人气得声音至少大了一倍,指着阮梨初的手都在颤抖。 而她所说的这个“她”是谁,即便不用手指指出来,也显而易见,正是那连名字都不配拥有的阮梨初。 一个“她”一个娇娇,亲疏立显。 养女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从前阮桃拥有的一切都是偷来的,意味着这一切以后都不再属于她。 名声、地位、权力、金钱,通通都是真千金的,与养女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乃至出门都会被人戳脊梁骨,说:“看,就是这个人,以为自己多金尊玉贵呢,实则就是个假的!” 许氏未作声,转头看向阮桃,见她脸色煞白,像是遭受了什么重击。 实则许氏心里也不好受。 可阮梨初嫡女的身份,她是必然要如实公布的。 亲生女儿已经受了这么多年委屈,别人不心疼,她这个当娘的心疼! 但只要公布了阮梨初的嫡女身份,就同时意味着阮桃只是个养女。 因为她们年龄相仿月份又相近,绝对不可能是亲姊妹。 许氏也是为阮桃考虑过的,但别无他法。 嫡女就是阮梨初,这是谁都不能改变的。 见许氏一直不说话,阮老夫人眼底闪过一道精光,稍纵即逝。 “若不然就这样,咱们可以对外说,娇娇和她是双生子。我们阮府没有什么真假千金,也没有什么养女,有的只是双生。” 左右她们两个长的也是有点像的,月份也差不多,大不了以后一起过生辰就是了。” 第114章 用魔法打败魔法 一时众人神色各异,不待别人说什么,阮老夫人又接着说: “对外解释的时候含糊不清一点,就说当年生的就是双生女,但后来意外走丢了一个,如今找回了。至于这双胞胎中的的姐姐么......” 阮老夫人眯了眯眼,沉吟道:“就和刚刚一样,按照真实的来就可以了,娇娇仍旧是姐姐,初......那个谁你是叫初初是吧,初初是妹妹。” 阮老夫人的这个如意算盘已经都打到脸上了,阮梨初就是再没学过这后宅的伎俩也听的明明白白了。 敢情这什么好事儿都让阮桃占了。 既是嫡女又是长女,既能保持现有的身份和地位,还有她这个山沟沟里长大的妹妹做对照组。 啧啧,高,实在是高。 而且关于双生子,阮梨初也是知道一些的。 不像在现代那样,若是生了双胞胎家里人都欢天喜地的不得了。 在大盛这里,双生被视为不祥。 若是哪家生了双生子,一般都是留一个去一个。至于怎么“去”,那就看爹妈的心狠到什么程度了。 倒是也有些人家是两个孩子都留下来的,但这属于极少数,百户中也未必能有一户。 所以,如果对外说她们是双生子,而她阮梨初是意外走丢的那个,那么在其他人的耳朵里可就是另一番意思了。 差不多就是说,她阮梨初是不祥的那个,所以当年才会走丢。 而到底是真走丢还是假走丢,谁知道呢?也许是当年被扔掉的,结果自己又跑回来了也说不定。 没有人会关心真相到底如何,人们只会相信她是不吉利的,是双生子中的“去”。 而且,若她真是走丢的,反而更说明她是个灾星!不然为什么人家阮桃不走丢,偏偏就她走丢了呢? 左右,她是个不吉利的,而阮桃却是个有福气的。 坏名声全让她阮梨初一个人背了,而好名声、好事儿全让阮桃一个人占了。 不得不说,这祖孙二人折腾一大圈又是上山又是冒雨下山的,想出的对策确实是挺有水平。 阮梨初心中冷笑,这阮老夫人偏心都偏到家了,真当她是没有脑子的草包呢? 还那个谁......谁你大爷! 祖母怎么了?祖母也要看值不值得祖,不值得的人狗屁不是。 这时,一片静默之中传来了低低的叹气声,压抑且心酸。阮梨初头都不用抬,一听便知是她的亲娘。 阮老夫人当然也注意到了,眼中闪过冷色,“怎么,我这个主意不好么?既能恢复那个谁的嫡女身份,又对娇娇没有什么影响,可以说对咱们将军府是百利而无一害。” “母亲,她叫阮梨初,不叫那个谁!”许氏一委屈,面上就带了几分泪意。 老夫人听见这话,直接闭上了眼睛不去看她,嘴里说道:“梨初也好,梅初也罢,我只有那么一个要求。” 许氏涩然开口,复杂地看向老夫人,“母亲,你我皆明白双生意味着什么,若是那样的话,以后初初要如何在这京都立足?” “可若是不这样的话,娇娇又如何立足?” “那也不能委屈了初初啊!” “那就能委屈娇娇了?” 阮梨初心里叹了口气,这许氏根本就被老太太给牵着走呢,老太太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不能影响阮桃,其余的她不管。 可如果不影响阮桃,那势必就会影响到阮梨初,这根本就不可能是个两全的事儿。 当然,许氏作为儿媳,敢和老太太争辩,这点已经让阮梨初很意外了。 她这个柔柔弱弱的亲娘,倒也还算可以。 至少知道为她争取,至少知道为她考虑,至少没有为了养女就损害她这个亲生女儿的利益,比那些个只认养不认亲的妈好多了。 “啪......” 茶杯碎裂的声音。 屋子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众人纷纷看向阮梨初,阮梨初不慌不忙地拍了拍手,也不知道是在鼓掌还是在干什么,总之声音不小。 “那个谁......哦对,那个祖母啊,不好意思,我刚一时手滑没拿住茶杯,现在你们可以继续了,就当没有我这个人就行。” “跪下!”阮老夫人冲着阮梨初沉声喝道。 阮梨初迎着她的视线,没动。 “放肆!你目无尊长,言行粗鄙不堪,我阮家,可没有你这样的孙女!”阮老夫人目光凌厉的刺向阮梨初。 阮梨初显然就是无所畏惧的主,却故意表现出一副“畏惧”的样子,弱弱说道:“那个谁......那个祖母啊,孙女不知犯了什么错,还请您明示。” “张口闭口那个谁那个谁,我是你祖母,哪有这样和祖母说话的!” 阮梨初笑了一声,“祖母您这就冤枉我啦,我以为‘那个谁’这三个字是您喜欢的,所以我才学您的。” “牙尖嘴利!牙尖嘴利!” “祖母莫气,以后孙女儿不学您就是了,想来您刚刚也不是故意唤我为那个谁的。不过祖母啊,有句话我还是得纠正一下您,我叫阮梨初,不叫阮梅初。” “你简直没有规矩没有教养!” “我这哪里是没有规矩没有教养?不是您唤我梅初的么......” “你住口!” “祖母怎么又生气了?若是我哪里说错了,您说出来我立刻就改。不过我确实是没有学过规矩没有学过礼仪,但这也不是我的错呀! 我当然也很想像阮柿姐姐一样温婉大气、知书达礼,可我不是没有这个机会么!” “你!你!你!” 阮老夫人连说了三个你字,愣是你你你了半天没说出后面的话。 “啊,对不起啊阮桃姐姐,我刚唤错了,你是叫阮桃,不是叫阮柿。怪我怪我,桃柿不分,我向你道歉。” 别说阮桃本人气得脸颊发烫了,就阮老夫人也被气得不轻,她死死瞪着阮梨初,脸都青了。 倒是阮梨初迎着这祖孙俩的目光,一脸无辜。 在场的众人包括老夫人在内,没有一个不知道阮梨初是故意的,但他们却说不出什么。 小姑娘一说错话就道歉,一说错话就道歉,偏她说的还句句在理。 不理会众人五颜六色的脸色,阮梨初正了正神色,表情凝重,这次看向的是许氏。 “夫人,我怀疑您可能是搞错了,我应该不是您的女儿。” “初初?” “我长的和您这么像,也许是姐妹!” “......” “不过阮桃姐姐和您倒是不像,她应该是您女儿。” “......” “我没说错呀,我确实和阮桃姐姐不像。既然她是您的女儿,那我肯定不是了。” “......” “唉,空欢喜一场啊,还以为您会是我的娘亲呢,却没想到可能是姐姐,不过这样也挺好,涨辈分了!” “......” 阮氏守则有云:这世上有很多问题,好好说话是解决不了的。有时候,剑走偏锋,用魔法打败魔法,反而有奇效。 这不,双生子的问题解决了。 当别人眼睛都是瞎的啊? 她哪里和阮桃像了? 还不如说她和许氏是双生呢! 第115章 你要感谢你姐姐 若说阮梨初和阮桃长的像不像的这个问题,许氏和阮玉棠是最有发言权的。 小时候的阮娇娇是个非常黏人的小团子,而她最喜欢黏的人除了娘亲就是二哥阮玉棠。 许氏认为,小时候的阮桃眉眼间确实是多多少少有一些像阮梨初的,但也只是一点点而已。 如今长大了就更不像了,任谁看了都不会认为她们是双生子,除非睁着眼睛说瞎话。 而阮玉棠呢,则从来就没有觉得她们像过。 只不过小时候他没有任何发言权,又总是认为妹妹走丢是他的过错,所以为了安抚精神恍惚的母亲,他也只能接受。 双生子一一 阮玉棠怎么也没想到,祖母为了阮桃可以做到这个地步。可以说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阮桃,却半点都没考虑阮梨初。 ...... 为双生子这个提议同样感到震惊的人,还有一墙之隔的宣王。 没有人比他更能切身体会双生子带来的后果了。 陆宸垂眸,遮掩住眸中的万千情绪。 当年的他母后,也就是淑妃,也不知是使了什么法子,逼的他父皇承认了有个六皇子。 为了她们的大业,也为了掩人耳目,他被偷偷送到了庙里。 不仅有人严加看管他,还让他戴着面具不许以真面目示人。 世人只知横空出世的六皇子身体不好需在外静养,却不知这六皇子到底静养在哪里,也不知这六皇子长什么模样。 被送到庙里之后,他常常在想,父皇到底知不知道现在的五皇子是弟弟,而不是他了。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好多年,直到他父皇驾崩,他也未得到答案。 而弟弟夺了皇位之后,他也终于得以以真面目示人。 对外的说辞则是仍旧延用了父皇在位时的那一套-----五皇子和六皇子是亲兄弟,所以长的会有点像。 双生子啊一一 陆宸纷飞的思绪不自觉有些飘远,回忆着那段自己无法释怀、却不得不释怀的往事,久久未回神。 还是一声清脆的茶杯碎裂声,将他的思绪拉回。 这个叫阮梨初的小姑娘,比他勇敢多了。 ...... 厅堂里,鸦雀无声。 自己给自己涨了辈分的阮梨初,微仰着头,看着她的亲娘许氏,心中感慨不已。 虽然刚才她的一番说辞只是在进行疑问和猜测,她表现出来的也是一派天真无邪,但对许氏来说还是有些不敬的。 可许氏却不怪她,只是满脸无奈的任由她“表演”,甚至还有些配合。 她的这个娘亲,远比想象中的要宠她。 至于那个祖母么,这会正被气得脸色青紫呢。 知道她是故意的又如何?她本来也没想掩饰什么,再说也只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双生子,可真能往阮桃脸上贴金,啥好事都让阮桃占了,真当她阮梨初是大冤种? 但凡老太太还敢提双生的这个事,她就继续给自己涨辈分。 阮梨初也不怕老太太来硬的,前脚老太太敢对外宣称双生,她后脚就敢把今日之事散播出去。 京都老百姓传播八卦的能力,她可是领教过的。 都不需要添油加醋,只需要如实传播,就保准能把老太太气个半死,甚至全死。 什么名声不名声的,不让她好过,那就谁都别好过! 当然,知道了她阮梨初不是草包、不是任人摆布和拿捏的人,想来老太太应该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正想着,阮老夫人脸色阴沉,冷哼一声,将矛头对准了许氏,“你这个当娘的就任由她口无遮拦胡说八道?” 说罢瞥了一眼阮梨初,一脸嫌弃,“一点都不知道感恩,我阮家可没有这样的子孙!” 阮梨初心里直翻白眼,老夫人这是把气撒在儿媳身上了,吃定了许氏不敢拿她这个婆母怎么地。 果然,许氏不出声,但面上却是一脸倔强,也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阮老夫人本就生气,见许氏不出声还用忿忿不平的眼神看她,更是气得不打一处来。 但儿媳不出声,她发作不起来。 于是还是将矛头对准了阮梨初,指着阮梨初的手都在哆嗦,“之前都是你姐姐代替你尽孝的,你要知道感恩!你要感谢你姐姐!不要凡事只想着自己!” 阮梨初被气笑了,她是真的忍不住了,也懒得和对方再拉扯了。 都这种时候了,老太太还想着给阮桃谋“福利”呢!还感恩,她为什么要感恩?又为什么要感谢阮桃? “祖母说的感恩我不认同。我是应该感谢姐姐替我享受了这么多年的富贵生活?还是感谢姐姐帮我享受了阿爹阿娘和哥哥的爱?” “你!你!你真的是毫无规矩和教养!一点大家闺秀的风范都没有!” “祖母啊......本来过去的事儿我是不想再提的了,可您若非要说我无规矩教养,那我可就得提一提了。 十年,你知道过去这十年我是怎么过的么?” 阮老夫人恶狠狠剐着阮梨初道:“不管你这十年过的有多不容易,但以后若是想留在我阮家,你就必须要跟着你姐姐好好学一学!” “原来祖母也知道我流落在外很不容易啊,那既然祖母知晓,为何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呢? 阮桃姐姐陪伴在您身侧多年,您喜欢她我可以理解。可我是您的亲孙女儿,即便不如阮桃姐姐,也不至于让您如此厌恶吧?” 其实今日阮梨初根本就没有打算直接和阮老夫人正面冲突的,她只是想着见招拆招。 但这个老太太真的是过分的不能再过分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那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呢! 而且这个阮桃从前就针对她好多次! 如今又这样! 越想越气,阮梨初也懒得和这个老太太掰头了,索性直接把话挑明了说。 “总之,属于我的东西,谁都抢不走。” 说罢,阮梨初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福了福身,又道: “我知道祖母不喜欢我,既如此那我这会儿就先走了。而且以后呢,我也不会来您这里晨昏定省,免得彼此都不开心。” 这破溪桃院,谁爱来谁来,她才不稀罕呢。 不理会众人各异的神色,小姑娘提着裙摆像风一般就走了出去。 走得贼快,连阮玉棠唤她她都不理。 直到,她听到身后传来这样几个字,“宸哥哥,呜呜......” 第116章 宸哥哥 外面的雨早已经停了,艳阳高照,蝉鸣阵阵,叫的聒噪又难听。 阮梨初静伫在溪桃院门外右侧的树荫之下,像是被某种巫蛊之术控制了一般,动弹不得。 只有一墙之隔,里面的声音她听的很真切。除却将军府的人,就只有宣王一个外人。 或许,宣王也并不是外人,而是算半个将军府的人。 不然也不会一直默默隐藏在哪个角落里,一听到他们不欢而散的声音就立刻现身。 院内。 阮桃柳眉如黛,美眸含泪,一副弱不禁风楚楚动人的模样,声音中还带着一丝颤抖,“宸哥哥,让你久等了。” 陆宸盯着阮桃含泪的模样怔了怔,半晌后才道:“无妨。对了,你找我所为何事?” “我......”阮桃瞥了阮玉棠一眼,收回视线后对宣王道,“宸哥哥,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吧,让祖母清净清净,她刚才被吵的头痛都犯了。” 阮玉棠朝门外望了一眼,不知看到了什么,忽然来了一句,“祖母头痛之症不是早就好了么?” “并没有好利索,只要情绪一激动,还是会犯毛病的。” 阮玉棠对她的话不置可否,思量了片刻,向门口处走去,走之前对宣王道:“我在雅竹轩等你。” 这将军府宣王常来,和阮玉棠又情同兄弟,因此在没有丫鬟仆人的时候,通常他们说话都比较随意,没有那么多规矩和束缚。 宣王颔首后眼神看向阮桃,满是询问,好似在问,他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去我的芳菲居吧。” 阮桃的芳菲居就在这溪桃院旁边,走几步就到了。 宣王正要点头,忽听门口处传来阮玉棠的声音,“初初站在这里是在等二哥?” 想象中的声音并没有出现,而后阮玉棠又道:“那咱们一起走吧,你的院子就在雅竹轩附近,二哥陪你去看看。” 依旧没有回应的声音,但一起离开的脚步声表明了某个小姑娘刚才确实是在那里。 莫名的,宣王有些恍惚,他脑海里浮现出了小姑娘质问他时的那张小脸。 那双眼睛不知怎的,印象深刻。 阮桃并未注意到宣王的异样,习惯性的就去拉他的衣袖,“宸哥哥,咱们走吧。” 面对对方的动作,陆宸有些头疼。他和阮桃说过很多次了,男女授受不亲,切莫总是如此不拘小节。 可阮桃就是不听。不仅不听,反而每次他这么说她的时候,她就委屈巴巴地要掉眼泪。 陆宸尝试着把衣袖从对方手中拽出来,奈何对方越拽越紧,十足一副不想松手的架势。 他沉着脸道:“阮桃,你已经及笄了,你已经是大姑娘了!男女授受不亲,不可再像小时候一样了,要注意影响!” “我不管,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我的宸哥哥,别人怎么看我才不管呢!”阮桃带着哭腔说,拉着衣袖的手并没有松开。 陆宸轻咳了一声,转头避开阮桃那炽热的眼神,稳住声线低声道,“即使是亲兄妹也是要注意的,何况咱们并不是!我是为了你的名声好!” 他边说边抽回了自己的袖子,袖子终于解放出来后,陆宸长长舒了一口气,总算心口不那么堵了。 为防止阮桃再卷土重来,他先一步迈开了腿,“有什么事咱们边走边说吧,去你的院子于你的名声不好!” “陆宸!你一口一个名声一口一个为我好,你在乎的到底是我的名声还是你的名声?” 阮桃说话的时候眼眶湿润,眼尾嫣红,仿佛下一秒就要落泪似的。 陆宸又开始头疼了,每次阮桃一这样,他就有些不知所措。因此只怔愣着,眼神闪烁不定。 见对方的窘迫样,阮桃道:“行吧,我离你远点就是了!我找你来是让你帮我出出主意的!” ...... 另一边,雅竹轩外的亭子里,阵阵微风,倒是令人心旷神怡。 安岁岁却心里不舒服,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初初,若是将军府待的不开心,咱们不待就是了。” 她以为阮梨初是因为阮老夫人的事儿郁结,殊不知阮梨初根本就没把老夫人的话放在心里。 阮玉棠被三言两语打发走后,此时身侧只有安岁岁一人,阮梨初也不隐瞒,直接将昨晚的共梦内容讲了出来。 安岁岁听完后只戒备地看了看四下,而后轻声道:“所以野男人确实是宣王?” “应该是他,不过......” “不过什么?” “你还记得野男人身上的那枚玉佩么?” “记得啊,刻着陆姓的那个。” “对。刚才离开溪桃院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宣王腰间今日佩戴的好像就是那一枚。” “所以你特意在这必经之路等着他,就是为了确认玉佩的事儿?” 阮梨初“嗯”了一声,往亭子外看去。 目前所有信息都是能对得上的,若是确认玉佩也是那一枚的话,那应该就是完全吻合了。 这亭子附近的蝉鸣声,也是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阮梨初觉得就和溪桃院门口那一声又一声的宸哥哥一样,又聒噪又难听,搅得人心烦。 就在她已经绝望忍不住想要让下人去抓蝉的时候,宣王带着随从朝亭子这边走了过来。 看到阮梨初的一瞬陆宸顿了一下,小姑娘好似很烦闷,正张牙舞爪的对旁边的人说着什么。 而身旁的人好像也是同样的情绪,抓狂程度甚至比她更甚。 莫名的,他觉得此时不该再向前。 垂眸沉思了片刻后,陆宸决定遵从自己的预感。他的腿已经开始拐道了,却忽地瞥见了小姑娘正望着他...... 也就几个眨眼的功夫,陆宸出现在了阮梨初面前。 男人站定,腰间玉佩微晃,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闪着光。 “敢问王爷,你腰间的玉佩从何而来?”阮梨初盯着他腰间的玉佩询问。 这玉佩的样式和野男人身上那一枚可以说是一模一样的,甚至连纹路都没有什么区别,当然也同样都有陆字。 “是我自己的。”陆宸道。 “那你认识我么?” “认识啊,你是玉棠的妹妹,阮梨初。” “我所说的认识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只问你一句,前天晚上和昨天晚上,你是否见过我?” “未曾见......” 过字还没说出口,就听“啪”的一声脆响,在蝉鸣的变奏曲中清晰又突兀的响起。 第117章 一巴掌 随从林灼捂着脸,怒瞪着阮梨初道:“阮小姐,你怎么敢动手打王爷!你不要命了!” 刚才幸亏是他反应快,快步上前挡了一下,不然现在被扇巴掌的就是他家王爷了。 不过小姑娘人看着挺娇小的,手劲儿倒是不小!饶是他不想,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脸被这一巴掌扇的火辣辣的疼。 该不会是他家王爷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姑娘的事儿了吧?不然这小姑娘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怨气呢? 敢动手打王爷......林灼跟了宣王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猛,而且还是个小姑娘。 没错,昨儿跟在宣王身边的随从也是他,所以亭子里发生的一切他都是知晓的。 同他家王爷的感受一样,林灼也觉得阮梨初的每句话都像是在质问负心汉。而他家王爷,很明显就是那个负心汉。 但甭管他心里是怎么怀疑怎么猜想的,小姑娘动手打人是事实,这就该降大罪!该惩治! 林灼都不敢想象若是自己没有反应过来,他家王爷的脸得遭什么罪。 阮梨初收回自己的手,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位侍卫大哥你可不要胡说,小心我告你诽谤。你家王爷明明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呢,我可没有打他。” 林灼将手拿开,鲜红的五指印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脸上,脸颊也有些肿。 “我刚才看的清清楚楚,阮小姐的手就是直冲着我家王爷的!若不是我挡了一下,我家王爷可不是就要受伤了!” “不好意思,我刚刚只是在打蚊子。好端端的你自己把脸凑上来,还诬陷我说要打王爷!我是活腻了么我敢打王爷?!” 阮梨初边说边将自己的手掌露了出来,一只死蚊子果然躺尸在她的掌心中。 林灼不可置信的看着蚊子的尸体,气的两个鼻孔直冒粗气,“你!你!你!你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的明明是你!你如此污蔑我,到底安的是什么心?而且你的脸那么硬,害得我手都肿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污蔑起我来了!” 林灼气得浑身发抖,说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你你你.......我我我我我......” “我呢并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念在你一片忠心为主的份上,今儿这事儿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林灼:“......” 一旁的安岁岁这会儿倒是反应过来了,也终于明白了刚才阮梨初为什么要张牙舞爪的在那抓蚊子...... 敢情是在为打人做准备。 不得不说,她现在对阮梨初的崇拜是越来越甚了。 但闺中密友是什么?闺中密友就是无条件支持! 阮梨初要打宣王,那就说明宣王该打,阮梨初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所以眼下,安岁岁越看宣王越觉得不顺眼。 她白了宣王一眼后,还哼了一声,忍不住小声嘀咕道:“渣男!白瞎了这张英俊的脸了!” 陆宸的眸光从始至终都在阮梨初身上,可以说阮梨初想打的人是他,他一早就看出来了。 即便林灼不挡,他也能躲开。 他不明白的是阮梨初看他的眼神为什么那么复杂难解。 似焦虑似沮丧,又怀着一丝期待;似哀怨似克制,但又看起来很炙热。她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又好像非常想远离他。 陆宸很好奇,好奇的不止是阮梨初的眼神,还有她提前准备好的蚊子。当然,还有安岁岁小声嘀咕的那句话。 渣男说的是他吧?可渣男是什么意思呢? 思及此,陆宸目光瞥向阮梨初的手。 小姑娘的手指白皙纤细,指甲应该才修剪不久,莹润饱满,漂亮的还带着点粉嫩。 如一件无瑕精美的工艺品,让人看了很想放在手中细细把玩。 也正是这样一只小手,刚刚直直地冲着他的面门而来,毫不留情。 看双方的受损程度就知道了,这得使了多大的力气,才能打的手和脸都肿了? ...... 气氛微妙了起来。 阮梨初这会儿有点紧张,还有点不好意思,手指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角,忐忑的脸都有点红了,但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扇野男人巴掌这件事是她早就想做的。 当时还苦于在梦里对他造不成实际伤害,所以才决定等找到他,要先扇几巴掌解解气。 蚊子也确实是她提前准备好的,但如果宣王承认认识她的话,也许是派不上用场的。 没有想到他竟然又一次不承认...... 当时她的脑袋懵懵的,心里憋闷的不得了,没想太多就直接出了手。 结果自然是成全了她要打人的心,但打的却不是想打的那个人。 林灼这个随从,阮梨初根本就没有预料到他会反应这么快。好在她的反应也不慢,勉强算忽悠过去了。 宣王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她,这件事阮梨初也是知道的。 不仅知道,她还知道宣王不打算和她计较。 既如此,阮梨初舒了一口气,向宣王福了福身,“那啥,我还有事,我先走了,王爷再见!” 她快速地说道,余光瞥见那人眼中一丝奇怪的笑意,也没多想,拉着安岁岁就飞快的跑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左右他堂堂一个王爷,总不至于和她秋后算账吧! 林灼揉了揉自己的脸颊,一脸委屈,“王爷,您就这么放她走了?” “嗯。” “可她明明就是......” 后面的话林灼没敢大声说,倒是撅着嘴小声嘟囔了起来:“她明明就是想对您动手的!” “嗯,我知道。” “您知道您还一点儿都不生气?” “我确实不生气,咱们也确实没证据。当然若是你的脸没有凑上来,也许是有证据的。” “王爷!您......” 林灼要呕死了,敢情他舍脸救主子还错了! 陆宸嘴角带笑说道,“罢了,人家姑娘的手都肿了,若是执意让你负责,你怎么办?” “负责?她把我的脸都打成这样了,我还得对她负责!” “人家那是打蚊子。” “......” 林灼觉得,他家王爷哪哪都好,就是这个脾气有点好的太过分了! 从前就是因为脾性的问题而被太后和长公主抛弃,后来也是因为脾性的问题而无欲无求、不争不抢。 就这样的人,阮家的小姐还都欺负他! 一个阮桃还不够,这又来了一个阮梨初! 阮家的姑娘,就没有一个善茬! 第118章 人格分裂 自那日后,阮梨初就像个鹌鹑一样窝在自己的新居“锦瑟阁”,任谁来唤她都不出去。 将军府走失多年的嫡女回来了,这个消息也在坊间传开了。 众人对此并不意外,只等着将军府正式举办认亲宴的时候,见识见识这传说中的阮大小姐。 传闻她虽然从小在乡下长大,但颜容如玉,肌肤赛雪,尤其那双眼睛犹似一泓清水,清澈明亮,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 而且在边境的时候还帮助她的二哥,也就是大理寺少卿阮玉棠抓住了两个洛月国的奸细。 不仅如此,她还是为数不多的南华寺的有缘人之一,沧意大师不仅亲自为她解签,还将自己开过光的物件送给了她。 别的传言百姓可能并不在意,但南华寺的有缘人这就让人十分羡慕了。 因此,这位容貌倾城且聪慧过人的阮家大小姐,虽未见其人,名气却一点都不小。 锦瑟阁里。 阮梨初伏在书案上,侧首望着眼前漂亮的小狸奴,伸手轻轻挠了挠它的下巴。 小狸奴享受地眯起了眼睛,从嗓子里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声,又翻出肚皮来让她摸。 阮梨初满脸慈爱,看的坐在一旁的安岁岁都有些嫉妒这只白色小狸奴。 她道:“阮桃为此都气哭了!听说从前她就央求你二哥给她弄只白色的小狸奴,但你二哥不肯。” 伸手摸了摸小狸奴软软的毛后,安岁岁又道:“不过你二哥对你是真的好,听说这小狸奴可是个稀罕的小家伙。” 阮梨初刚开始还不太习惯狸奴这个叫法,后来直接给小猫咪起名字叫花花后,她就习惯的多了。 为此,安岁岁还问她,锦瑟阁这名字她就起的非常诗情画意,为什么给狸奴起名起的这么随意。 花花花花,怎么随意啦?这可是她最喜欢的熊猫宝宝的名字! 也就是养不了熊猫,不然她高低养一只花花不可。 她甚至还怀疑过自己上辈子可能是只熊猫来着,不然她为什么这么喜欢竹子?这爱好,简直小众的不能再小众了。 将花花抱在怀里逗弄了一番后,阮梨初懒洋洋道:“不说这小狸奴了,对了我让你打听的事儿打听的如何了?” “说来也怪,这消息也不知道是怎么传出去的,就忽然一下子就传开了,还人尽皆知!” “老夫人这几日怕是要被气死了。” “岂止你那祖母要气死了,还有阮桃呢,听说这几日她都未曾出府。” “也就是说我在府里窝了多久,她就窝了多久?” “没错!不过初初啊,她不敢出去我可以理解,毕竟她从高高在上的大小姐直接变成了养女。可你为什么也不出去啊?难道是......因为宣王?” 阮梨初摇了摇头,不知道要怎么说。 自那日打了宣王随从一巴掌后,这事儿她越想越不对劲儿。 两次和宣王说话的时候,宣王的表情都很认真,并不像撒谎。而且宣王看她的眼神,纯洁的都不能再纯洁了。 就真的是一点儿欲念都没有那种,比她看花花的眼神都清白。 而且宣王和野男人的性格也完全不一样,野男人就算偶尔也会温柔,但坚持不了几秒就会破功。 就比如有几次,他刚开始都是温柔的抱着她,而后用不了多久就开始欺负她。 野男人身上的气息从来都是霸道且富有侵略性的,可宣王却是温润如水清风朗月的,和她二哥阮玉棠有点像。 这几日阮梨初不出府并不是怕见到宣王,也不是怕坊间的传言,她是仔细冷静的分析了一下如今的状况,得出了一个让人很难以接受的结论。 那便是,宣王有双重人格,或者说他人格分裂,两个人格性情不同,各行其是。 白日里的宣王就是正常的宣王,也可以说是主人格,而野男人就是宣王的另一种人格,或者说副人格。 这种人格只存在于她的梦境里,与现实中的他没有任何关系。 虽然也是他,但却又不是他。 换一句通俗易懂的话说就是,一到晚上宣王就会变成野男人和她共梦。 ...... 现实中的宣王不记得梦中人格所做的事,这一点阮梨初已经验证过了。 至于梦中人格是否记得现实中的事儿,这还需要她进一步考证。 而这几日她便是想进一步考证一下的,结果自打那日之后,却再也没有梦到过野男人。 当然用双重人格或者主副人格来形容目前的这种情况,可能是不正确的,也可能是不贴切的。 而且说实话,阮梨初也没听说过双重人格是这么个双重法的...... 但除了这么解释之外,她也找不到别的可以用来解释的说辞了。 总之,就是宣王分裂出了一个野男人和她共梦。 不过这里面也有个说不通的地方,那就是当初在桃源村,野男人的现实性格和现在的宣王也不太一样。 所以这么一想又好像还是不对。 后来阮梨初都觉得自己有点走火入魔了,她不停的问自己: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中毒的原因,所以存在于梦中的人格跑到了现实中来。 ...... 如此,疯癫了几日之后,阮梨初忽然于今天早上想通了! 既然宣王是阮桃的未来夫君,那么不管什么人格不人格,她不都是要远离他的么? 至于野男人,她原本不也是要解除和他共梦的么?那他是不是宣王的人格又有什么关系? 总之,他们都滚! 莫挨她! - 六月二十五,天气晴,宜宴请。 赏花宴的帖子,承阳侯夫人早在前几日就送到了将军府。 从前许氏是不怎么喜欢参加这些宴请的,但这次她不仅要参加,还要带上她的宝贝亲女儿一起参加。 虽没有正式举办认亲宴,但大家也基本都知道将军府的这点事儿。 而且认亲宴这种东西,说白了就是一个仪式。有没有它都不影响阮梨初是将军府嫡女的事实。 承阳侯夫人是许氏的亲妹妹,因此很多人就猜这次的赏花宴许氏应该是会带着亲女儿赴宴的。 最主要的是大家也想见一见这传说中的妙人儿。 正因如此,这次的赏花宴,可以说是盛况空前。 不仅各府的夫人带上府中的公子小姐出席宴会,就连大长公主听说也要亲临。而且,宣王也要来。 马车里,阮梨初在听到许氏说宣王名字的时候,她的脸色当即就有些不自在。 阮桃沉默着,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下。 第119章 赏花宴(一) 赏花宴说是赏花,但赏的更是千娇百媚的人。 无论在哪里,赏花宴都会有个别称---相亲宴。 顾名思义就是借着赏花的机会,将京都各世家贵族适龄的公子小姐都请来,若是哪两个人看对眼了男方就会去女方府上提亲。 像承阳侯夫人这种京都有名的、热衷于举办各种宴请的人,她举办的宴请每次都非常热闹。 甭管在家里是嫡还是庶,只要是未婚的,都会被各家主母带着出席,基本上一个都不会落下。 再加上这次的宴请,很多人都想亲眼看看这将军府回来的这个嫡女是何方神圣,因此这次赏花宴的出席人数创了历史新高。 大长公主,还有宣王也都要来赴宴,更是让这次的赏花宴格外隆重。 阮梨初在许氏的带领下缓缓走入承阳侯府,一进府门便见一片花团锦簇。 男男女女们个个着盛装,个个青春靓丽、俊美无比。 公子贵女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或赏花、或看景、或吟诗作对、或投壶玩乐,人比花娇,人比景美。 阮梨初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曾经阅读过的小说以及看过的宅斗剧倒是有一些是关于这方面的。 今天的这种场合,她猜阮桃这个假千金多半是会故意使绊子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的。 毕竟她这个真千金是山沟沟长大的野丫头,肚子里没有几滴墨水,不像她自小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 京都第一才女,自然是要在才学上打压她,而才学也确实是打压她的最好手段。 这点自知之明阮梨初还是有的。 但才学不行不代表脑子不行,随机应变灵活变通的本事她还是有的。 阮梨初跟在许氏身后,眼见着阮桃离开与几位贵女打招呼,她淡淡收回自己的视线,没将阮桃放在眼里。 来之前,安岁岁已经从别的丫鬟那取过经了。 像这种场合,一般是跟随自家长辈见完礼后,就可以去找自己的小姐妹玩儿去了。 虽然她没有贵女小姐妹,但她可以自己玩儿,她也还有安岁岁。 而且她也压根没想往那些贵女们的身边凑。 京都现在的这个世家贵女圈子早已成型,想要融进来并不容易,何况还有个阮桃在。 因此这种硬融的事情,着实没有必要,反而还会给别人留下嚼她舌根的话柄,说她虚荣心强。 承阳侯夫人看见许氏,迈着欢快地步伐走了过来,拉着她的手,关切道:“姐姐你来了!近日身子可好些了?” 前些日子许氏去南华寺祈福了几日,这事承阳侯夫人是知道的,也正因这个机缘,许氏寻回了女儿,这事承阳侯夫人也知道。 几日前她就想去将军府探望,但一想到马上就赏花宴了,便强忍着好奇心等着今日。 许氏微笑着点点头:“已无大碍,阿婉莫要担心。” 许氏名为许清玥,妹妹则为许清婉,二人是亲姊妹,关系自小就亲厚。 承阳侯夫人这才将视线看向姐姐身旁的小姑娘。 肤若凝脂,明眸善睐,小姑娘乖乖巧巧地立在自己母亲身旁,容颜若花,乍一看说是仙子也不过分。 如何想到,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小美人竟流落乡野,整整失踪了十年。 当初阮娇娇失踪后,阿姐变成了什么样子,承阳侯夫人最是清楚不过。好在如今阮娇娇已经归了家,她阿姐也不会再变成疯子了。 一想到这,承阳侯夫人就无法抑制雀跃的心情,“你就是初初吧,乖孩子,受苦了!” 阮梨初上前一步,福身行礼,“初初见过姨母。” 承阳侯夫人褪下手腕上的镯子,拉过阮梨初的手,“姨母给你准备了很多见面礼,等宴会结束之后你一并带走,至于这个镯子你现在先收着,还有这个......” 说着就要把另一只手上的镯子也褪下来给阮梨初。 许氏连忙拉住妹妹,“你这个姨母怎么比我这个母亲还激动?难不成你要把身上的首饰都退下来给初初么?别人都看着呢!” 承阳侯夫人嗔道:“我疼自己家孩子还怕别人看么?初初,这个镯子你先收着,其它的等宴会结束再说。” “多谢姨母。”阮梨初福了福身道谢,笑的眉眼弯弯。 小姑娘眸色温软,俏生生的像是枝头最柔软的花瓣,让人想不自觉地呵护。 承阳侯夫人点头,笑意盈盈,“真是个让人心生欢喜的好孩子!” 说话间,一名雍容华贵的女子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当朝大长公主,先帝的胞姐,当今陛下的亲姑姑。平日里她很少出席这种宴席,今日也算是难得一见了。 阮梨初跟着许氏给大长公主见礼,见礼后正想着是不是可以离开的时候,就听大长公主说道: “回来了就好,这些年你的付出总算没有白费,如今你心里的这块大石头也总算可以落下了。” 很明显这话是对着许氏说的,阮梨初垂着头乖乖听着,她没想到大长公主竟然知道她走丢的事儿。 还以为知道这事儿的只有自家人呢,就比如承阳侯夫人她亲姨母,却没想到连大长公主都知道。 许氏听了大长公主的话,只觉得心酸,不禁红了眼眶,福身行礼道:“臣妇多谢大长公主记挂。” 大长公主将眸光看向阮梨初,怔了一瞬后忽然溢出浓浓的笑意,对许氏道: “这孩子长的如此像你,难怪阿屿会说那日在街上见到了一个与将军夫人长的很像的姑娘。” “阿屿见过我家初初?什么时候的事儿?”许氏满眼的不可置信,声调都不自觉高了几分。 不止许氏,在场的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了半晌。 大长公主口中的阿屿就是她的小儿子,国公府二公子容屿。 不似他兄长容时那般雅正端方、低调沉稳,容屿生性洒脱、潇洒肆意,容貌上更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除了宣王和阮玉棠之外,容屿也是众多贵女们爱慕的对象。 大长公主笑着点了点头,“就前不久,阿屿说在东安街见过一个小姑娘,长的与你有几分相似,当时我还以为他说的是桃桃呢,现在一想他说的应该是初初。” 这下轮到阮梨初怔了,少顷,她方才恍然大悟。 东安街,她想起来了! 那日从云水坊出来之后她就总觉得脊背发凉,好像有人在盯着她,敢情那是阿屿。 然,谁能告诉她,阿屿是谁? 第120章 赏花宴(二) 在各个夫人面前都露了个脸后,阮梨初被允了自由。 许氏知道阮梨初不想和阮桃待在一处,因此早早便交代过了阮玉棠,待会儿记得过来领妹妹。 一开始她还有过打算想让许清婉的女儿关照一下阮梨初,但阮梨初却表示自己和她们所有的贵女都不熟,她不想也不需要她们。 许氏这才不得已选中了阮玉棠作为陪着阮梨初的人。不过说不得已是有点夸张,毕竟也没人比阮玉棠更合适了。 侯府除了花园中有各种名贵的花之外,还有一个荷塘有荷花可以观赏。 阮玉棠前一秒刚介绍完荷塘,下一秒阮梨初就表示自己想去。 那里人又少又凉快,还能离阮桃这个瘟神远一点,在阮梨初看来,简直是乘凉摸鱼的最佳去处。 水榭里,阮梨初在远眺。从这里恰好能看到荷塘边有几人正对着荷花高谈阔论,多半是在吟诗作对。 她自认学识有限,连做个文抄公都不一定能做的明白。除了几句耳熟能详的诗句之外,别的竟然一句都想不起来。 想到此处,阮梨初拍了拍空空的脑袋瓜,叹了口气。 前世病重,她连高中都没有机会念完,就更别提参加高考了,学识这块她是真的不行。 还好在这里她还可以学,不然两辈子真的蛮遗憾的。 她的目光一直在荷花身上,并未注意有人的目光却是在她身上。 阮玉棠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远处的人群,即便只是背影,他也能认出那是萧长赢那厮......还有容屿...... 一想到南华寺萧长赢的所做所为,他就无法冷静自持。 强抑心头千思万绪,阮玉棠皱眉对阮梨初道:“初初,二哥上次和你说的话你是不是忘了?” 阮梨初被他那奇怪的目光盯的浑身难受,下意识道:“什么话?” “离萧长赢远一点,他不是个好人。”阮玉棠幽幽道。 “我本来和他也不近呀!这点二哥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才对呀!” 阮梨初的声音本就又绵又软,尾音带着呀字更是听起来像是在撒娇。 阮玉棠有些不自然,他将目光移向别处,声音柔和了许多,“总之不要单独见他。” “阮兄,你这就不地道了!一而再再而三的诋毁我,可不是君子所为啊!” 不知什么时候,萧长赢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接着道:“初初好久不见,听说最近几日你们将军府可是热闹的很啊。” 阮梨初这才明白为什么阮玉棠刚才要莫名其妙提起萧长赢,敢情这家伙就在附近。 看了一眼自己二哥后,阮梨初才开口:“萧大哥你就别打趣我了,说实话我到现在还有点恍惚呢,总觉得像做梦一样。” 这话她一点都没夸张,最近她是真的有些恍惚,要不然也不会给院子起名为锦瑟阁。 萧长赢不以为意,唇角勾起,“无论发生什么事儿都不要怕,左右不过是一个养女而已。” “看来萧兄很关心我们府里的事儿啊。”阮玉棠沉着脸色,语气明显不悦。 萧长赢根本就不把阮玉棠放在眼里,他看都没看他,眸光一直看着的都是阮梨初。 “错!我不是关心你们,我是关心初初。” “别一口一个初初,谁允许你唤我妹妹初初的?” “她是不是你妹妹都不影响我唤她初初,她都没有意见,你激动什么?” 阮梨初还真就仔细回忆了一下萧长赢到底是怎么唤她的,印象里好像一直都是阮姑娘,但自打南华寺开始就变成了初初。 “你是......那日见到的那个妹妹?” 突然插进来的一个男声让在场的几人皆是一愣。 阮玉棠蹙着眉头,声音更不悦了,“大庭广众之下,容二公子请注意措辞。” 一个两个全都眼冒绿光像恶狼一样盯着阮梨初,而且还都是同一种类型的人,阮玉棠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还妹妹,谁愿意是他容二公子的妹妹! “阮兄莫恼,在下并无唐突之意,只是母亲与将军夫人乃是手帕交,因此我唤一声妹妹也并无什么不妥。” 阮玉棠没理他,转头看阮梨初,结果不看还好,一看他额间的青筋都直跳。 小姑娘正扑闪着明亮的大眼睛盯着容屿的脸看!看一眼也就罢了,她还仔细打量着! 阮玉棠恨不得重重敲开她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浆糊! 难道她看不出来对面的两个人是同一个类型么!一个红衣一个紫衣,这么招摇又显眼的颜色,难道她看不出来他们的内里么! 阮梨初确实是在看容屿。 男人身着一袭紫色银丝边流云纹锦袍,玉带环腰而过,肩宽腰窄,身姿挺拔,一双桃花眼,嘴角更是带着一抹邪魅的笑容。 怎么说呢,确实很邪魅,又邪又魅。 尤其那双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和萧长赢简直一模一样。 这一刻,“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有了非常清晰明显的具象化。 须臾,阮梨初依照礼数打了招呼,“见过容二公子,我是阮梨初。” “初初妹妹,幸会幸会。”男人拱手一揖,做派非常谦谦君子。 阮玉棠彻底黑了脸,“这是我妹妹,不是你妹妹,容二公子还是唤我妹妹阮姑娘比较好。” “阮兄你这就有些区别对待了,从前我唤桃桃妹妹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什么呢?”容屿挑了挑眉。 正说着,又一道声音插了进来,“阿屿哥哥是不是提到了我?我好像听到了我的名字。” 阮梨初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 侯府这么大,游玩的地方也很多,今日更是因为举办宴请而设置了多处休憩之地,可他们一个个却全都往这水榭里面挤! 还是争先恐后、前赴后继的! 尤其这个宣王,他这个身份不老老实实的找个高雅的地方待着,为什么要跟着阮桃四处闲逛! 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关系匪浅么? 她都已经躲这么远了,为什么就是躲不开呢...... 站定后,阮桃又道,“你们聚在这里是在作诗么?” 闻言,阮梨初太阳穴都突突。 心里竟不合时宜地响起了一个bgm:她来了她来了,她带着作诗走来了! 第121章 先发制人 今儿的赏花宴,阮梨初知晓许氏的主要目的是什么。 带着她在众夫人面前露了脸,很快世家权贵圈乃至市井坊间就都知晓,将军府这位归来的嫡女是和传闻所说的一样容貌倾城了。 换言之,传闻所言非虚,她许氏的亲女儿值得也配得上那些传言。 这是一个当母亲的小心思,阮梨初自然是愿意成全。当然她也确实应该露露脸,不能总窝在府中。 不过她本身对妆容穿戴不了解,又对京都流行的风格样式不熟悉,所以今日的穿衣打扮则是听从的许氏安排。 这一点,阮梨初本人倒是没有什么意见,毕竟任何人都可能会害她,但她这个亲娘不会。 只不过在衣裳颜色的选择上,她提出了自己的想法,那就是想穿的素净淡雅一点。 阮桃喜欢张扬的颜色,这从她之前的着装就能看得出来,因此阮梨初打算和她走截然不同的路线。 虽然张扬的颜色她也驾驭的了,甚至她的长相穿的明媚一点会更显得娇美,但阮梨初不想。 将军府的真假千金第一次共同出席宴席就开始斗,别人笑话的只会是将军府。 所以阮梨初不想在今日给阮桃任何可以找茬的机会,她只想安静的摸鱼。 不过,她也早就预料到了,阮桃不会像她这般想。 这不,从阮桃带着宣王走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众贵女就能看出来,这个人是真的没有脑子。 或许,也可以说是太有脑子,在对付她的这件事儿上不遗余力。 思及此,阮梨初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斗可以,就不能关起门来在家里斗么?让别人看这个热闹就能改变她养女的身份了么? “你们聚在这里是在作诗么?”见无人应答,阮桃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阮梨初垂眸,在心里摇头。对方这一副势必要让她出糗的架势,她真的很无奈。 阮玉棠的眸光在两个妹妹脸上各停留了一小会儿,而后回应阮桃:“这里位置极佳,很适合观赏风景。” 阮桃“嗯”了一声,“哥哥这话倒是说的没错,从这个角度看那菡萏,确实别有一番滋味。” 闻言,阮梨初细眉微挑,计上心头。 与其被动地等着阮桃出招,然后她再见招拆招,不如先发制人。 用出其不意的主动出击打乱对方的节奏,让她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这样更能快速解决掉眼前这个麻烦。 在心里默默地对前辈道了句“冒犯了”了之后,阮梨初笑笑:“姐姐这句话倒是和我想到一处去了。” “哦?初初妹妹有何高见?”高高在上的语气,还带了几分戏谑。 “姐姐既说那菡萏,那我用这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来形容描述它,姐姐可认同?”[1] 见阮桃发怔,阮梨初眼珠子一转,又道:“‘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还有这句,姐姐可理解这其中的深层含义?”[2] 这次的文抄公,阮梨初自知不当也得当,那还不如由她先起个头儿。 至于诗人所表达的深层含义,他们能不能理解,又愿不愿意去思考,这她就不知道了。 但不管这些人是真的喜好诗词,还是质疑这两句话是不是她作出来的,总归是能让他们小小的转移一下注意力的。 总比让阮桃选定某一个主题而后巴拉巴拉做了一首诗,而她憋了半天可能都想不起来一首诗要好的多。 这就是先发制人,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的好处! 而接下来呢......当然是快速离开这是非之地了。 “姐姐在这慢慢欣赏风景吧,妹妹还有事就先走一步。” 说罢,也不理会在场的众人神色,阮梨初直接转身就离开了水榭。 紧随其后离开的还有萧长赢和容屿。 阮玉棠本想也跟上一步的,但见宣王脸色不好,他想了想还是留在了这水榭里。 没走几步,安岁岁像是忍不住笑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后面追上来的萧长赢打断了。 “初初这是从哪个大儒那里学到的那两句话?用来应对刚刚的场面倒是绰绰有余。” 阮梨初没好气儿的看了他一眼,“萧大哥这话我就不爱听了,难道就不能是我自己有感而发作出来的么?” 萧长赢笑的一脸揶揄,“你这丫头字都写不明白......” “字写的不好,不代表不会作诗呀!我虽然在小山村里长大,但我那个村子可是卧虎藏龙的,有学问有本事的人可是非常非常多的。耳濡目染之下,我会作两句诗有什么好奇怪的!” 萧长赢最是知道阮梨初的机灵劲儿的,当初面对那几个劫匪的时候她也是这般。 若是她存心要狡辩,旁人还真的未必能说的过她。 而且刚才她的举动,他也看的明明白白,明显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嗯了一声后,他认同地点了点头,“初初这话倒是没错,字写的不好又不代表别的方面不行。” 阮梨初给了萧长赢一个“算你小子识趣”的表情后,到底是有些心虚的。她的脸有些红,不好意思再去看他,便垂着头看脚尖。 容屿也看的差不多明白了,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阮梨初好几眼,惹的萧长赢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他清了清嗓子道:“容屿,你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们?” 我们这两个字,很难让人注意不到,阮梨初歪头看向萧长赢,只是一眼,她却愣住了。 他逆着光,嘴角带笑,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中带着复杂的斑斓。 明明最开始的时候是个高冷型大侠,却随着相处的越多越发现他一点儿都不高冷。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因为熟悉了...... 倒是一旁的容二公子并不是这样,虽然看起来他和萧长赢是一个类型的,但却是典型的“外向型人格”。 似是发现了阮梨初在愣神,容屿并未回答萧长赢的话,反而打趣儿道:“初初妹妹别看了,再看下去你萧大哥的嘴角怕是都要压不住了。” “容二公子说笑了,我只是在思考所以神情有些恍惚。” “别,你别这么唤我,显得太生疏了!不如你和桃桃妹妹一样,唤我阿屿哥哥如何?” “......”阮梨初语塞。 这才刚刚认识,就阿屿哥哥了?若是让阮玉棠那个“醋哥”知道,怕是要当场气死。 第122章 承认吧,你就是担心他 说起阮玉棠这个“醋哥”,阮梨初颇有些无奈。 由于阮玉棠总是拿规矩礼仪说教于她,所以从前她是一直唤他阮公子的,并没有像唤萧长赢那样随意一些。 而为了这个称呼问题阮玉棠都不知道追问了多少次,就前几日送狸奴的时候还问她之前为何不肯唤他阮大哥。 无奈之下她便解释:“因为二哥给人的感觉比较端方沉稳,所以阮公子更适合。而萧长赢他比较率性洒脱,所以......” 结果阮玉棠当场就沉了脸色,道:“你的意思就是说我迂腐是么?” 为此阮梨初也懵了,她想表达的明明是他知礼守礼,所以对其行君子之仪,怎么到他那里就成了迂腐了。 但阮玉棠倒也好哄,只要求她以后不许随便对外人喊哥哥。 所以,这一声阿屿哥哥,别说阮梨初不想这么唤,就她想她也不敢。 正想着该如何回应呢,萧长赢先她一步道:“依我看,容二公子这称呼挺好,至于阿屿哥哥还是算了,你又不是她哥哥!” 容屿无语的扶了扶额,这话他怎么感觉这么耳熟呢?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刚刚好像阮玉棠也是这么说的吧! ...... 已快到晌午,天气闷热。 侯府一隅的亭子里,阮梨初侧身凭栏而坐。她单手扶额,双目紧闭,似有些倦意。 安岁岁以为她已睡着了,轻手轻脚地靠了过来想给她扇扇风,她却睁眼,叹了口气,“唉......” “初初为何要叹气?”安岁岁拿着不知哪里搞来的团扇轻轻扇着,俨然一副小丫鬟的作派。 阮梨初一把将团扇抢了过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她手拿团扇,轻轻地扇动着,压低声音道:“你先探查探查这附近有人躲在暗处没,免得咱们说了什么被传出去。” 安岁岁得令,为阮梨初的谨慎而感到诧异,同时也很是欣慰。 萧长赢和容屿不久前被一群公子哥叫走了,去玩儿投壶。眼下这里只有她们两个人,谨慎一些是对的。 不多会儿,她就巡视完毕,走了回来,“没人,连只蚊子都没有。” 一提蚊子,阮梨初更惆怅了,她闭着眼睛捏了捏太阳穴,“你刚刚注意到了没,宣王他......脸色好像不太好。” 虽说周围没人,阮梨初的声音依旧不大,安岁岁要坐在她旁边才勉强听得清楚。 因此也学阮梨初压低声音,“我没注意看宣王,我的所有注意力都在阮桃身上。看她被你的诗句震慑到的时候,我差点没笑出声来。” 这会儿提起,安岁岁仍旧想笑,若不是看阮梨初表情严肃,她可能真会大笑出声。 “欸,你呀你,看阮桃吃瘪你就那么开心?”安岁岁的情绪感染了阮梨初,她也跟着笑了。 安岁岁眨了眨眼,“我之前看过这方面的话本子,还以为阮桃要整点大动静呢,比如安排杀手或者大黑狗什么的,再比如给你下药之类的呢!却没想到,只是想通过才学......” 她脸上的表情这会儿又变成了惋惜,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阮桃那边的。 阮梨初看着安岁岁,笑意更深,用团扇敲了一下她的头。 “想什么呢你?这是在承阳侯府,她就算是想搞点杀手、大黑狗,这条件也不允许啊。再说我身边还一直有二哥在呢。” 安岁岁点头,“那倒是,即便二公子不在,还有我呢!别说大黑狗,就是大黑熊我也能给它放倒了。” “不过你说的这个下药还是得谨慎提防才是,等回去之后让二哥物色一个......” 安岁岁正侧耳倾听呢,忽闻阮梨初不出声了,她疑惑地看向她,见她直直地盯着前面看,便顺着目光看去。 “岁岁,那边是客房吧?” “是的,宣王他看起来好像真的是不舒服......我瞧他走路都有点晃。” “他脸色刚才就不太好,想来可能是中毒的原因吧。” “不管什么原因,既然身子不舒服就不该来赴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难道是为了阮桃?” “唉......谁知道呢......” 别说安岁岁,阮梨初也有这个疑问,正因如此她刚刚才会唉声叹气。 想到自己明明都决定不去在意什么野男人什么宣王了,却还是会为他的身体状况担忧,她就对自己有些嗤之以鼻。 一个赏花宴而已,值得他这样拖着病体出席?若是毒发了就会随时昏迷,他就不怕出点意外? ...... 放眼望去,整个侯府处处都是盛开的鲜花,品种各异,错落有致,满满当当却又不失雅致。 但阮梨初根本无暇去欣赏。 满心的疑问,搅的她心神不宁。别说赏花了,就连方才压制住阮桃的喜悦都淡了。 就在她第不知道多少次不经意瞥向客房那边的时候,安岁岁坐不住了。 “行了别再看了!你既然如此关心宣王,那我去跟他的随从打听一下就是了,免得你在这里都快成‘望夫石’了!” “别胡说!他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再说我担心的是野男人,不是宣王!” “不都是一个人?!” 阮梨初的那一套人格分裂说,安岁岁是知晓的。这么惊世骇俗的推论,安岁岁虽然持着怀疑态度,但也是有点相信的。 尤其这是阮梨初推断出来的,她就更觉得可信度高。 “唉......” “别唉了,我这就去!但我不放心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所以你跟着我一起过去吧!” “......” 想拒绝,却没有任何借口。 安岁岁的担心不无道理,她自己一个人在这偏僻的亭子里万一要是出点什么事儿怎么办。 思及此,阮梨初起身,同安岁岁一同往客房那边去。 待走近后,她特意找了个人多的地方等安岁岁,将自己的身影隐匿在人群里,再时不时地向客房那边瞟几眼。 承认吧一一 阮梨初在心里对自己说。 你就是担心他,不承认都不行。 与此同时,皇宫。 崔明昌急得在龙床前来回踱步。 他满脸通红,汗珠不停地往下掉,嘴里反复念叨着:“我的陛下啊,你怎么还不醒啊!再不醒就要出大事了!” 第123章 心上人就在眼皮子底下 回应崔明昌的只有满殿的寂静。 自陛下彻底毒发后,便陷入了昏睡不醒的状态。 这些年各种毒素在他体内堆积并相互作用,导致他毒发的间隔越来越短,昏睡的时间却越来越长。 上上次毒发还是去年的十月,上次毒发是今年的三月,而这次的毒发却是六月,间隔时间直接从五个月缩短到了三个月。 虽陛下早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无论是朝政大事还是保护宣王这种家事,都不会因为他个人的昏睡而受到影响。 但崔明昌却知这次毒发所带来的后果恐怕是难以估量。 事情还要从几日前说起。 陛下卧床昏睡后,内侍们要时刻侍奉在他身边,崔明昌作为内侍总管自是要安排好一切。 他离不开身,便吩咐自己的两个徒弟一个去内务府整理所有有关竹子的物件,而另一个去宫外再置办一些。 毕竟有时候民间的东西虽价值上比不过皇宫里的,但胜在新奇。 负责出宫采买的这个小太监叫崔达海,每次出宫搜罗话本子的人也是他。 京都畅销的话本子不说都被他搜罗的差不多了,至少八成以上流行的都被他收入囊中。 正是因为能力出色,再加上人比较机灵,所以这次置办新奇玩意儿的任务也落到了他的身上。 两个任务在身,崔达海近日在宫外的时间比从前长了许多。 几日前,他如往常一般穿梭在各个书坊里,在一个叫“知味坊”的书坊里,听到了这样一段对话。 一个伙计对另一个伙计道:“缘分二字可真是奇妙,没想到那日的姑娘竟然就是咱们家小姐!” 另一个伙计说:“可不是么,小姐那日还误把我当采花贼了,现在想起来咱们小姐果然是人美心善!” “哈哈,张三,那一日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我那不是不知道么......” “不过说实话,咱们小姐的名字是真好听,就像她的人一样,非常让人印象深刻。” “嗯嗯”伙计猛点头,“梨初梨初,金黎鼎盛、朝气蓬勃、不忘初心!” 一旁的伙计拿书打了一下他的头,“小姐的名讳岂是我们这等粗人能直呼的!再说小姐的梨是梨花的梨,寓意洁白纯净美好,哪里是你说的那个黎。” “嘿嘿,不都是一个音么?再说我对小姐可是尊敬着呢,只不过是在这书坊待久了,也沾染了点文人气息罢了。” 另一伙计将手里的一摞书摆放整齐,又道:“阮将军一家都是善人!若不是他们,咱们恐怕早都饿死街头了!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有地方做工有工钱拿!” “嗯嗯”伙计继续猛点头,“是啊像我这样身体有疾病的,能有这样一个栖身之所实属不易!” 后面的话崔达海没有再接着听,此时他已经抱着十几本话本子结完了账。 只不过在转身离开时他偷瞄了一眼那个说自己身体有疾病的伙计,见他口眼歪斜,时不时还流口水,崔达海瞬间理解了这伙计的心酸和不易。 当然,也第一时间就猜到了他们口中的小姐为何会误把他当采花贼。 书坊这样的地方,还是挺注意形象的。能让这样的人在这里做工,足以见得这东家确实心善。 而从对话里也不难猜出,这东家便是阮将军家。 这几日崔达海经常外出,市井坊间流传的大将军嫡女归来的事儿他是听说了的。 如今再听这两个伙计的对话,他稍加思索便知道了这真千金的名字。 回皇宫之后,崔达海便去复命。 崔明昌与自己的徒弟关系都不错,说是徒弟其实也算是义子,因此便多话了几句家常。 崔达海最喜欢分享他在坊间听到的各种奇闻趣事了,便将这几日的所见所闻都说给了师父听,其中就包含了书坊。 崔明昌听完徒弟的话之后,怔愣在原地,“哗啦”一下,手中的话本子尽数掉在了地上。 “阮......梨初?你说将军府回来的那个女儿名字叫阮梨初?” 小徒弟被师父这反应吓到了,还以为是自己犯了什么大错,吓的扑通跪地,请求师父不要生气。 崔明昌声音颤抖着,又问了一遍:“问你话呢!阮小姐......她是不是叫阮梨初?” 声音又急又燥。 崔达海被师父猝不及防拔高的声调吓的一个激灵,忙不迭的点头,“是......是的......是的是的!” “那,黎是黎明的那个黎么?” “不......不是的,是.....是......是梨花的梨。” 崔明昌是为数不多知道阮梨初存在的人之一,作为陛下的贴身内侍,甚至可以说他比那些暗卫知道的还要多一点点。 自从不久前陛下认清是自己自作多情后,郁郁寡欢了好久,他们几个亲信当真是有苦难言。 好在见了沧意大师之后,陛下又重拾了自信,宫人的日子才好过了一些。 暗卫有两大首领,分别是是玄墨和玄朔。玄朔一直被委以重任在外寻人,因此眼下崔明昌能商量的人便只有玄墨。 他立刻便将从崔达海那里听来的事儿告知给了玄墨,而玄墨听后的反应基本上和他是如出一辙。 谁家丢了孩子,谁家孩子又回来了,这种无聊的小事儿不是他们这些人该关注的。 所以关于将军府这几日的消息,哪怕有宣王这层关系在,暗卫们也没有放在心上。 尤其负责保护宣王的暗卫玄泽,他上次汇报的时候还被陛下特意警告过。 总之,没有人将此事作为重点汇报上来,玄墨自然是毫不知情。 陛下昏睡了多久,他就陪伴在侧多久,连轮换都不需要,这是他作为暗卫首领的责任。 如今得知了陛下的心上人竟然来到了这皇城,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还是那阮府早些年走失的嫡女。 玄墨立刻就将最近负责保护宣王的玄泽传了回来。 他这样做的目的并不是要确认这件事情的真伪,因为坊间既然能传的人尽皆知那么就必然是真的。 当务之急,是要确认阮梨初有没有和宣王接触过。 而玄泽的一番汇报,对于玄墨和崔明昌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既然接触了,可能就会问边境的事儿。 既然接触了,可能就会问共梦的事儿。 既然接触了,可能宣王就会像从前那般习惯性的替他家陛下“承认”。 若当真这样了,那他家陛下要怎么办?又会不会也是像从前那般...... 第124章 本宫记得你小时候 承阳侯府。 安岁岁很快就带回了宣王身子确实有些不舒服的消息,同时也打听到了这种情况宣王这几日常有,但并无大碍,只需要休息片刻便好。 阮梨初呆愣了一会儿,半晌都没有言语。 安岁岁看到她这样子,便知道,她不久前所说的让野男人和宣王都滚远点这话,不作数了。 赏花宴仍旧照常进行,并没有受到任何人和任何插曲的影响。 阮桃本就有才女之名,因此无论是在书法、作诗亦或者是曲艺展示上都拔得头筹。 这些阮梨初都没有参与,她照旧是回到了之前那个偏僻的亭子,远离众人的视线,安静的思考人生。 拿自己的短处去碰别人的长处,这种事儿她才不会干呢。 但若说她的长处是什么,阮梨初凝思了好久,堪堪就想到了一个----配音cv。然,在这里好像没什么用。 作为一个穿越女,她怕是最身无长技的那个了。 有时候她都在想,自己就是个一无是处的普通人,为何会被上苍青睐赋予她二次新生呢?答案自然是无解。 期间阮玉棠、萧长赢还有容屿都曾来找过她,都被她以天气太热不想乱动为由撵走了。 安岁岁调侃她:“你啊,想守着宣王直说就是了,我又不会取笑你。” 阮梨初脸上现过一丝窘迫,不知如何答话。她承认,她多多少少是有这方面的私心的,毕竟这里离客房很近。 安岁岁打量了她一会儿,笑的没心没肺,“我真不是取笑你,只是觉得你这个样子太可爱了。” 拍着胸脯让他们都滚远点的人是她,如今扭扭捏捏略显女儿家娇羞状的人也是她。 虽然这是两种截然相反的态度,但其实也在安岁岁的意料之中。 从阮梨初说出对野男人好奇的那一刻,她就猜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对一个男人产生好奇心,对一个男人感兴趣,本就是喜欢一个人的开始,只是阮梨初没意识到罢了。 思及此,安岁岁叹了口气。 喜欢野男人倒是没什么,但他是一个人格分裂的人,这就有什么了,而且这个人格分裂的人还是宣王。 她早就提醒过她,即便要喜欢也要等到见到真人后。 但很明显,事与愿违。 阮梨初的动心起源于梦里,早于现实,如今怕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 ...... 赏花告一段落,接下来是宴会。 宴会的地方就在花团锦簇的花园,让大家能一边用膳一边继续欣赏美景。 宾客的座位很是讲究,基本上是按照官职大小排列,虽不过只是个赏花宴,但这里面的玄机可不少。 膳食一一摆了上来,阮梨初自然是和许氏以及阮桃坐在一块。 她没什么胃口,简单吃了几口便不再动筷。惹的许氏担心不已,隔一小会儿就问女儿一句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许氏的动静不小,大长公主自然也注意到了,她关切道:“本宫瞧着初初的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叫太医来看看?” 每个府都有府医,而宣王因为自身状况的原因随身还带着太医,所以大长公主口中所说的这个太医自然指的是宣王的那位。 阮梨初连忙拒绝,嘴角扯出一丝笑:“多谢大长公主关心,臣女无碍。” 她只是有一点点中暑而已,再加上这膳食又多半是以甜腻为主,所以才没什么胃口。 “那就好!本宫记得你小时候有一次就是食了栗子糕之后过敏了,所以刚刚还以为你又......见你没事,本宫心里也就安心了!” 一句话,阮梨初彻底懵了。 她小时候的事儿大长公主竟然还记得?而且还精准的记得是栗子糕,这简单的一句话足以让人大跌眼镜。 事实上,阮梨初确实对栗子过敏,所以从头至尾她都没有碰过那糕点。 而许氏自然是知道女儿过敏的,因此栗子糕也并未打算让女儿碰。 她甚至还怕女儿不记得自己过敏的事儿,所以一直紧盯着女儿的一举一动来着。 在场的都是各位大臣的夫人以及家眷,他们不免多看了阮梨初两眼。 心思活络的还趁机看了看容屿,惹的容屿脸颊微微发烫,有些不自在的左顾右盼。 阮玉棠睨了容屿一眼,一口茶水下肚,苦味弥散在口腔里,烫的他眉头下意识紧皱。 但见不远处的萧长赢端着茶杯,姿态温润得体地用茶杯杯盖撇着浮沫,他立刻就恢复了镇静自若。 只不过口腔里的这一抹苦味,一直延续到赏花宴结束仍未消散。 萧长赢眉头一挑,斜眼看了阮玉棠一眼后,垂眸坐在那里兀自品茶,一脸平静,仿佛与在场的一切隔绝了一般。 倒是阮桃,心中虽是大惊,面上却不显半分。 她不动声色地瞥了阮梨初几眼后,敛去了眼底的复杂,而后继续大方又得体地继续用膳。 宴席的气氛因为这个小插曲而变得有些奇怪,但很快,大家又重新投入到了用膳中。 阮梨初怏怏地坐在许氏身侧,偶尔吃两口阿娘夹过来的爽口菜肴,并没有提前离席,坚持到了最后。 回府的马车里,许氏想说点什么。 但见女儿小脸发白,靠着车壁睡着了,她轻轻将她搂在怀里,拿着扇子轻轻扇起了风。 阮桃一脸平静地挑开窗边的帘子,让马车里的空气可以不那么闷。 许氏赞许地轻轻点了点头,而后替阮梨初擦掉了额头上的细汗,没有注意到阮桃袖子下用力攥着帕子的手。 - 皇宫,寝殿。 龙床上的人脸色苍白,紧闭着眼睛,眉头紧锁,似乎很痛苦。 崔明昌见陛下额头不断渗出豆大的汗珠,吓得连忙掏出帕子,轻轻擦拭。 边擦边对玄墨轻声道:“奇怪,陛下怎么忽然这么痛苦?按理说他应该快醒了才是啊!” 玄墨凝视着陛下的脸,略一思忖后道:“看起来,像是做噩梦了。” 忽地,床上的人一手紧紧地抓着身下的绸缎,一张薄唇张张合合不知道在说什么,惨白的面容上冷汗直冒。 “阿梨,阿梨一一不要!” “阿梨不要!不要!” 陆谨不住地摇着头,任凭崔明昌和玄墨如何呼唤,都没有睁开紧闭的眼。 漫天的柳絮如雪花一般飞舞,一身红衣的女子飞身跃下几丈高的城墙,身形是从未见过的决绝。 第125章 怪梦 陆谨陷入到了一个怪梦里。 他梦见一袭红衣的阮梨初从城墙上一跃而下,悲怆热烈的像一团将要燃尽的火,激起皑皑如雪的飞絮。 城墙很高很高,本该是用来保护人的性命的,却成了她的魂断之地,高耸而荒凉。 ...... 来不及悲痛,也来不及思考,画面一转,陆谨来到了南华寺。 天上没有星光也没有月色,乌黑一片,但梦中的陆谨视线清明。 他很确定这里是南华寺,哪怕此刻他抬头时,看到的匾额上写着的是“南觉寺”三个大字。 正殿的蜡烛并没有熄灭,闪着微弱的烛光。 陆谨顺从心意走过去,看到在蒲团之上,正跪着一个人,虔诚的对着佛像祈祷着。 男人身着一身银白铠甲,但盔甲上却布满了血迹,有些已经干涸成黑色。 陆谨有些不解,在佛前,一般不都是会很注重礼节的么? 而且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觉得这人的背影有些眼熟。 正想靠近,却忽地画面又是一转。 此时天光已经大亮,蒲团上祈祷的人又变成了一对男女,但男人的背影明显不是刚刚见到的那一个。 陆谨走过去凑近看了看,这两个人年约四十,他没有见过。但见他们的穿着打扮,非富即贵。 莫名的,他觉得这两个人的长相也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在记忆里搜寻了一番后,无果。 陆谨围着这两个人转了好几圈,在脑中思考着这些不停切换的画面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接下来,又是一个场景的切换,但仍旧是在这南觉寺,因为陆谨听到了做法事祈福的声音。 循着声音,陆谨走了过去。 只见数十个僧人以及数千名香客,他们在一同诵经。 同样诵经祈福的场景连续切换了几十次之后,陆谨眼前又变成了最开始的那个正殿。 蒲团上跪着的仍旧是那个背影,衣着也仍旧是一身银白铠甲,但不同的是这次的铠甲很干净,一尘不染。 这时,一个身披袈裟的僧人走了过来,他对蒲团之上正跪着的那人道: “将军,这个护身符是小公主为您求的,您收好。它会保佑您平平安安,幸福......幸福美满。” 蒲团上的人并未有任何举动,仍旧虔诚的祈祷着什么。 陆谨想走近,但这次身体却无法支配,他只能在原地静静看着,移动不了分毫。 时间一息一息流逝,很久之后,被唤作将军的人才从蒲团上站了起来,他接过僧人手中的护身符,声音嘶哑又破碎: “没有她,平安于我又有什么意义......没有她,我又怎会幸福美满......” 僧人合手道:“阿弥陀佛,将军节哀。” 男人并未再说什么,只将护身符紧握在手中。 他的背影,在扑朔迷离的光线之下,看起来悲伤又寂寥。 僧人离开后,男人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再次跪于蒲团之上,双手合十,闭目祈祷。 合十的手掌中,是那一枚小小的护身符。 陆谨仍旧动弹不得,就在他用尽全身力气想奋力一试之际,男人熟悉的嗓音再次传来。 “阿梨阿梨。” “阿梨。” “阿梨......” 一声声破碎的低吟,似在精疲力竭中喃喃自语。 痛入骨髓。 ...... 陆谨粗喘着气,额角渗出密密细汗,心口莫名作痛。 他捂着心口,目光落在那萧索的背影上,眼眶莫名发烫。 “阿梨......” 眼前这个人口中的阿梨是他的阿梨么?可这个人又是谁呢? 陆谨迫不及待想要看清眼前人到底是谁,倏地...... 他又被传送到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 说陌生是因为这里和记忆中的不太一样,说熟悉是因为这里正是他三个月前刚刚去过的边疆! 眼前的这座高耸挺拔的山,是大盛和洛月的分界线。翻过它,就是洛月国的领地。 三个月前,他就是在这里出的事,而后被阮梨初捡回了家。 但现在在他眼前的这座山,并没有记忆中的那么挺拔,山势似乎也没有那么险峻,层峦叠嶂的小山峰看起来也不是很多。 山脚下,有两军将士在交战厮杀,陆谨的身体飘在空中正好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旌旗猎猎,战马嘶鸣,鼓乐号角,两方的壮士们打得难解难分。 这种场面,陆谨曾经历过数次。 他看着浴血奋战的将士们,不止是身体,就连思绪也飘的有些远。 这时,一个熟悉的背影闯入了他的眼中,将陆谨的思绪拉回。 男人身披战甲,手执长枪,脚踏战靴,骑在一匹黑色的战马上威风凛凛。 陆谨连忙集中意识,操控自己的身体向前面飘去,想要看清楚这个人到底是谁。 旌旗在风中飘扬,猎猎作响,男人如同一道闪电,快速穿梭在敌人之间。 他的长枪如同一条银色的巨龙,枪尖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冷光,仿佛能够刺穿一切阻碍。 如蛟龙出海,又如猛虎下山,无人能挡。 所到之处,敌人纷纷倒地,宛若秋风扫落叶一般强大。 飘在空中的陆谨惊住了,他目前的状态说是鬼魂也不为过,竟然追不上这个浴血厮杀的男人。 而且这熟悉的一招一式...... 陆谨稳了稳心神,继续操控自己的身体,想要追上男人,可一股强劲的拉力袭来,他整个人直直地往下坠。 直到眼前乌黑一片,再无任何光亮可见。 ...... “赏花宴宣王爷出席了么?”玄墨问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精神状态一点都不像是守在陛下身侧几日都未曾合眼的人。 玄泽点头,将白天发生的一切一一禀报给了玄墨,随后请罪:“赏花宴人太多,我无法靠宣王太近,是以有些对话听不到。” “那......阮姑娘呢?” “阮姑娘?阮家的那个嫡小姐?” 阮家的这个嫡女暗卫也要重视,这事儿玄泽是知道的,但他以为是因为宣王的缘故所以顺带上的阮梨初。 却没想,首领竟然特意单独询问了起来。 玄泽敏感地觉察到了这其中的一丝不同寻常,立即将一起出任务的别的暗卫的情报说了出来。 昏睡中的陆谨,耳边隐隐约约听到了“宣王”“阮姑娘”等字眼,随后又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第126章 是我 “诗会?”阮梨初不解,“邀请我参加?” “是的,昨日妹妹在赏花宴上作的那两句诗,可谓是‘人以诗传’,着实让大家开了眼界。” 阮桃脸上挂着一抹甜美的笑容,接着道:“所以平顺伯爵府世子开诗会,特意给你送来了邀请函。而且我有几个小姐妹她们昨日一睹妹妹的风采后,也是很想结交妹妹。” “不去,没兴趣。”阮梨初抱着花花,一边抚摸着柔软的毛一边漫不经心回话。 本想着她的表态都如此清晰了,阮桃就会离开她这锦瑟阁,却没想到阮桃兀自解锁了“自来熟”属性,直接坐了下来。 “那妹妹是对诗会没兴趣,还是对我的小姐妹想结交你这件事没兴趣?” “都没兴趣。” “那妹妹对什么感兴趣?莫不是......宸哥哥?” 阮梨初闻言心中百转千折,她很快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看向阮桃淡淡道: “我怎么感觉姐姐这话是在给我下套儿呢,不论我回答是与不是,于女子名声来说都是不好的吧。” 呵,真当她傻呢。 她若是回答是,不到一刻钟她的臭名声就会传的人尽皆知,而若是回答不是,阮桃肯定还有下文,不然也不会如此开门见山。 左右怎么回答都是不对的。 两次在雅竹轩外拦截宣王的事儿,本就是大庭广众之下,所以府里的人知晓阮梨初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正常的。 为这事儿阮玉棠和许氏都问过她,她的回应则是实话实说。 当然她只说宣王很像她曾经救过的一个人,所以以为是遇到了熟人而已,并没有提共梦之事。 至于是在哪里救的人,又是怎么救的,他们没问,她自然也没有多说。 许氏和阮玉棠的心态,阮梨初多多少少能猜到一些。 他们有些怕她,准确点来说是有些小心翼翼。 他们怕问的过多,干涉的过多会遭到她的反感,所以她不说的事儿,他们便不会多嘴。 目前来说,这样的相处模式阮梨初很喜欢。感情是需要慢慢培养的,让她一上来就热情的敞开心扉,她做不到。 面对阮梨初的直言直语,阮桃心中冷笑数声,但面上却丝毫没显露出来,她笑着说道: “姐姐只是听下人说了几句而已,所以就随口问问,你别多心。” “我没多心。姐姐若是真心待我,那我自然也会真心待你。而且我那日不是说了么,我也会爱你的。” 爱你两个字,阮梨初说的一脸揶揄,傻子也能看懂她是故意的。 阮桃只是点了点头,面上没有其它波澜,“三日后的诗会,姐姐的建议是你最好是参加,也可以借此机会与京都其他贵女多熟悉熟悉。” “我、不、去。” “那,随你吧。” ...... 平顺伯爵府世子开诗会给阮梨初送了邀请函的事儿很快就传到了阮玉棠耳中,彼时他正在和母亲商量锦瑟阁丫鬟的事。 他和许氏的想法不谋而合,都认为要挑选几个本事大一点的丫鬟才行。 这种后宅之事阮玉棠之前从不插手,但关乎到阮梨初,他积极一点儿,许氏倒也没说什么。 商议完丫鬟的事儿后,许氏嘱咐阮玉棠,“诗会若是初初参加,那你最好也去参加。” “母亲是担心桃桃?” 许氏轻点头,眸光有些闪躲,也不知是不自信,还是过度自信,“桃桃的性子我最了解,害人的事儿她断不会做,但别的......” 阮玉棠也轻轻颔首,眸色比许氏坚定了许多,“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照顾两个妹妹的。” - 好心情被阮桃搅乱了之后,阮梨初抱着花花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坐着发呆。 秋千是阮玉棠为了给她解闷儿特意做的,为了这玩意儿听说阮桃又大哭了一场。 为了安抚阮桃,阮玉棠又命人在芳菲居弄了一个秋千,但芳菲居的人却都认为她们的秋千精致程度以及大小都不如锦瑟阁。 阮梨初听说这论断的时候,是真的想笑。 一个秋千而已,有什么精致之分,不都是长这样?大一点小一点又何妨,难道还能两个人双\/飞不成? 阮桃总是和她比来比去,她是真的觉得无聊又无语。 安岁岁也不知道该如何开解阮梨初,但她就是知道,阮梨初心情不好,缘由自然是那个宣王。 蓦地,脑海中回想起了上次阮梨初心情不好去小吃街吃吃吃的事儿。 她试探性问道:“初初,要不咱们出去逛逛吧?我有点嘴馋了!” 阮梨初一怔,瞬间理解了安岁岁的用意,“听说东城那边也有很多小吃街,要不咱们今儿去东城吧。” “行!带上温年,出发!” 东城这一片,几人反而相对熟悉一些,当初的私宅就是在这里,客栈也是在这里。 路过云水坊的时候,阮梨初眸子沉了下来。 现在想想,她和阮桃的孽缘真的是太深了,即便没有真假千金,也是不可能调和的。 何况现在还有个野男人和宣王。 时至此时,她依旧无法将两个人格联系到一起。 接连数日都没有梦到野男人,也不知道这个人格以后还会不会出现...... 这,其实才是她烦闷的事情。 “等等!”安岁岁让温年停车,拉着阮梨初的手,走下了马车。 顺着安岁岁的目光,阮梨初看向临街的一家酒楼。二楼窗口处,正向她们这里望的那个人,不是那宣王还能是谁! 楼上楼,玉人立,一身玄衣,一如那日南华寺的打扮。 阮梨初怔愣了一瞬,随即点点头,正打算快步离开之际,却见那人身影已经消失在窗口。 阮梨初暗自笑笑,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这两个人格是真的完全不同,若是野男人见到她,怕是会直接从二楼飞身跳下来。 而宣王...... 竟然也直接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阮梨初没说话,只疑惑地看着他。她还以为这青天白日见到她,宣王会继续视而不见。 “阮姑娘,你......为何每次看我的眼神都很复杂?” 阮梨初根本就没想到宣王会这么直接,甚至比方才的阮桃还要更甚。 回神后她露出一抹苦笑,“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你长的与我曾经遇到过的一个人有些像。” “那我......我是说那你遇到的那个人,他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算......算是吧。” “嗯,是我。” 第127章 黎初 陆谨醒了过来,他费力的睁开眼,漆黑得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我这是......还在做梦?”陆谨喃喃道,小姑娘一袭红衣决绝赴死的画面忽然出现在眼前,“阿梨,阿梨......” 下意识地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四周又变成了一片黑暗。 陆谨尝试性地移动了一下,发现行动并没有受限,下一秒他就发现了这里的异常。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道,仔细闻的话还混着芸香草的气味。 这里芸香草的味道在檀香味的掩盖下,极淡,但对于长时间与书籍纸张相伴的他来说,一闻便知。 陆谨霎时有些恍惚,一个猜想浮现在脑海里。 他脚下缓缓移动着,同时伸出手去摸索,和猜想中的一样,很快他的指尖就触碰到了书架。 忽然,黑暗中传来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你来了。” 陆谨停下脚步,随即开始回忆这个熟悉的声音到底是谁。 不似方才各个梦里那般难猜,几乎是几息的功夫,陆谨就猜到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他环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任何光亮,略一思忖后,陆谨问道:“敢问大师,我现在是否还是在梦里?” 他用的是我,而非是朕。 “陛下英明,这里确实是梦境,而非现实。” “那大师为何不现身?” “贫僧有一问想请教陛下,可否请陛下先回答?” “当然可以,大师请讲。” “常言道,梦境为虚,梦里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陛下相信么?” 陆谨不假思索,“相信。” 大师仍旧未现身,只是四周忽地明亮清晰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光亮令陆谨一时睁不开眼,再睁眼时,他看着眼前陈列着的一座书架,陷入了沉思。 书架上只有一卷泛黄的书卷,像是在这里摆放了许久。但书上却没有落上灰尘,虽破旧但整洁,很明显是被精心保管着。 “沧意大师,你还在么?” 陆谨出声询问道,回应他的只有无边的寂静。 厚重的书卷,醒目、安静,充满了凝重和庄严。陆谨不过凝了几瞬,便觉一股浓厚沉重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 他的心口莫名有些闷,下意识退了两步。 但不知为何,陆谨就是觉得,这书卷里定会有他想知道的东西,可能与他方才做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梦有关。 定了定心神,陆谨上前,翻开了书卷。 几行字跃然纸上: 黎国,建元十九年。 三月初十,战乱,黎国最受宠的小公主黎初被敌国大将军挟持。 三月十五,战乱平息,小公主离世,全国哀悼。 “黎......初......” “黎初!” 陆谨捏着书页一角的手蓦地顿住,一阵钻心的疼痛倏地蔓延至全身。他疼得脸色煞白,捏着书页的手愈发的紧了,露出青白骨节。 黎初......阮梨初! 这是他的阿梨?这是他的阮梨初么? 黎国,陆谨在脑中使劲回忆着,这个国家的名字他从未听过,读过的各种史料中也不记得有黎国这样一个国家的存在。 “黎初,小公主。” 陆谨低喃出声,南觉寺的一幕幕重现眼前。 所以,跪在佛前祈祷的那个将军口中的阿梨,以及那个僧人口中的小公主,就是那个从城墙上一跃而下的黎国小公主! 可黎国到底是什么国家什么朝代,为何他从未听说过? 这个小公主又与他的小阿梨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陆谨默了一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大脑里迅速理了一遍思路,重新看向书页。 第一页只有刚刚那寥寥三行字,陆谨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往下翻。翻页的手纵使他再控制再控制,也有些抖。 书页上记载: 八百六十九年前,黎国,建元元年,三月十五。 皇后宫中诞下一位公主,恰似这天天光万顷,是为祥兆。 且此为建元帝登基后第一子,建元帝万般疼爱,亲赐封号为玉华公主,赐名黎初,并大赦天下。 黎初黎初,黎明的黎,初阳的初,乃是希望的象征。 玉华公主降生后,西北战事捷报频传,坊间便有传说,公主是天降神女,是黎国的福星。 但建元帝和建元后其实并不在意那些所谓的盛名,他们只愿女儿可以健康快乐的长大。 玉华公主自幼聪慧过人,七步能成诗,十步成文,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且在政法和兵法方面也略有涉猎,是建元帝后和整个皇室的骄傲。 玉华公主长大后,生得愈发姿色出众、倾国倾城。 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后,整个黎国乃至邻国的青年才俊全都蠢蠢欲动。 建元十五年,玉华公主及笄。 黎国最受宠的小公主,及笄宴自是无比隆重。在这场盛大的仪式上,建元帝准备亲自为小公主选亲。 但小公主却拒绝了建元帝这一旨意。 不论是黎国的满朝文武,还是来朝贺的他国皇子,她统统都不选。 她的目光只落在那一人身上。 读及此,陆谨眼前忽然一片眩晕,目难视物。他心中一怔,手扶架子定了定神,眼前终于渐渐恢复清明。 他继续往下翻,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期待。 这一页上写道:建元十四年,隆冬,大雪。 仅九个字,陆谨就怔住了。 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怪异感油然而生,这感觉就像他心中的那一丝隐隐的期盼一般,让他心口顿疼。 忽地,一排排的字似是从书页中跃然而出,拼凑成一幅幅画面,他坠入其中—— 建元十四年,隆冬,大雪。 “启禀公主,前面发生塌方了,有人被埋,请公主在原地等候,莫要下车。”侍卫统领说道。 黎初听着外面的尖叫声,一阵心痛,她焦急地问道:“被埋的人多么?快让侍卫们都去救人!” 今日她和太子哥哥一起到南觉寺来为黎国百姓祈福,时值冬季,雾霭茫茫。上山的时候天气还算可以,可下山的时候却是鹅毛大雪。 “是,公主!”侍卫统领领命,安排一拨人原地保护公主后,剩下的全都去前面开展救援。 黎初看向贴身婢女安穗,“穗穗,你带几个侍卫也去帮忙吧,我在这里无妨的。” 安穗直摇头:“公主,奴婢的职责就是保护您的安全,寸步不离!” 第128章 带回宫 “哎呀,你放心!我哪儿也不去,就老老实实待在这马车里,我不会有事的。” “可是皇上皇后还有太子殿下都千叮咛万嘱咐,让奴婢寸步不离!” “怎么,本公主的话对你不起作用了?你只听他们的,不听本公主的了!” 黎初对身边的婢女和侍从一向宽厚温和,安穗一听她以本公主自称,就知道小公主这是真的生气了。 “公主息怒,奴婢这就去!” 别看安穗是个姑娘,但她拥有一身怪力气,几个男子的力气加起来都不一定有她大。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会被选中成为小公主的贴身婢女加保镖。 当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会儿才会被小公主点名道姓让她去塌方那里救人。 安穗带着几个侍卫离开后,黎初探出头去,见外面乱成一团,骚动不已,她心里揪的更紧了。 对侍卫统领道:“你也快去帮忙吧!不用守着我!” “公主,属下知您担心受伤的人,可在属下眼里,您的安危远比他们重要的多!” 黎初点头,没有再强令要求,而是问道:“太子哥哥那边如何了?” 塌方的位置是一个茶棚,正好将太子和公主的队伍隔开了,眼下黎初停在这里,只能看到太子的马车无恙,却不知道他那里的伤亡情况。 “公主不必担心,太子殿下的队伍在前面,塌方时应该都走过去了。” 听到太子没事,黎初松了一口气,旋即又道:“被埋的人多么?我还是不放心!我要下去看看伤亡情况,也许能帮上什么忙也说不定!” 侍卫统领小声嘀咕:“方才,公主不是说要老实待在马车里么......” 黎初不理他,径直跳下了马车。 侍卫统领偷偷叹了口气,他早就习惯了这个小公主的行事风格。 实则刚刚被命令出去帮忙的安穗,也早就猜到了小公主根本就不可能安静地待在马车里。 黎国这个最尊贵的小公主,虽然自小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她识大体,讲道理,身上完全没有公主的娇纵。 而且她与宫里的所有人都相处的特别愉快。 她不会因为自己身份高贵就骄傲,也不会因为别人身份低贱就瞧不起别人。在她的心里,每个人都应该被尊重。 为此,太子还时常打趣,说他家的小公主不愧是神女。她的悲天悯人,她的慈悲为怀,都是这世上最难得也最美好的品质。 见小公主已经往塌方那里去,侍卫统领也只得跟上去。 万一公主出了点什么意外,他们所有人怕是要直接集体跳进这塌方里,一了百了。 外面的雪下的更大了,凛冽的寒风卷席着大地,大风伴着大雪给救援加大了难度。 黎初的脸被冻得通红,但她仍旧执意要同大家一起留在这里。 但她也自知不能添乱,更不能分散侍卫们的注意力,因此便乖乖站在远一点的地方,不妨碍众人施救。 很快被埋的人就都被救了上来,他们有的是侍卫,有的是那会正巧在茶棚里休息的百姓。 绝大多数人只是受了轻伤,被救上来后行动自如;但有一小部分的人伤的却比较严重,他们或浑身是血,或陷入昏迷。 好在不管是轻伤还是重伤,都有他们的家人朋友伴在身侧。 黎初安抚好众人,并交代好后续该怎么处理之后,便不再耽搁,准备启程回宫。 突然,有一个侍卫来报,“统领,这里有个人还没有被认领,怎么办?” “还活着么?”侍卫统领道。 “活着,但一直昏迷不醒,我们问了这里的所有人,没有人认识他。茶棚老板说可能是这附近的流民。” 黎初脚下一顿,回头望向安置区,见那里直挺挺地躺着一个人,她道:“流民?” 流民就是流亡外地、生活没有着落的人,灾民和乞丐也都属于流民的一种。 小侍卫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回公主的话,只是猜测,毕竟这附近没人认识他。” 梨初“噢”了一声,“这样啊......那......” 安穗一听就知道小公主又要开始犯老毛病了,她无奈地扶了扶额,心里默念道:“三、二、一......那带回宫吧。” “那带回宫吧。”黎初轻声道。 侍卫统领毫无波澜地点了点头,他和安穗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们的小公主,哪哪都好,除了喜欢往宫里捡人。 这已经是小公主捡回去的第七个人了,之前的那六个无一例外的全都被安置在了公主的宫里。 ...... 建元十四年,十二月十五,昏迷了多日的男人终于醒了过来。 安穗道:“你醒了。”又算了算时间,小声嘟囔,“你都昏迷快十天了,命可真大。” “这是……何处?”男人问道。 安穗一边点香,一边说道:“公主的长乐宫。多亏了我们公主,不然你可能就死在那场大雪里了。” 男人没有说话,只淡淡瞥了瞥这屋里的布置。 彩绘涂凤的房梁,泛着漆光的红木桌椅,玉石做的挂帘,都彰显着主人的华贵。 安穗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些话,总之就是夸小公主多么善良多么仁爱,还有多么美丽。 男人听着,偶尔“嗯”一声。 安穗觉得这个人虽样貌俊美,但脸阴沉沉的,薄唇紧抿,周身气质很是骇人,尤其那双静默的眼神异常冰冷,怎么看怎么不像个好人。 但小公主要留,她也没有资格说不。 ...... 建元十四年,十二月二十三。 这天一大早,宫里很早便忙碌开来,张灯结彩的。又挂灯笼,又挂红绸,整个皇宫洋溢着喜悦的气氛。 黎初站在一个高高的凳子上,手里捧着一叠红绸,肩上还搭着几根红绳,要把这些挂到门楣上。 小公主自小就喜欢亲力亲为,这些年宫人们已经都习惯了,因此除了安穗专心盯着她之外,众人都忙着各自手里的活儿。 “啊一一” “小心一一” “?”安穗有些懵,明明看到小公主没站稳的一瞬间,她就出手了,可为什么! 这个男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又为什么比她反应还快!而且他怎么可以一直抱着小公主不撒手! 第129章 子允 一袭红衣的小姑娘怀中捧着红绸,细眉如柳,翘鼻樱唇,星眸微转,波光潋滟,美的如一朵牡丹雍容开放。 那双清澈如水的鹿眸里,清晰地倒映着眼前男人的面孔,仿佛只装得下他一个人。 许是受到了惊吓,阳光下隐约可见那洁白饱满的额头上细碎的汗珠。 男人瞳孔微缩,漆黑的眼底掠过一丝难辨的暗光,他偏过头,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公主......公主可有受伤?” 黎初听到声音,这才反应过来现下自己是在男人的怀里。她赶紧挣扎了两下,示意男人将她放下来,巴掌大的小脸红扑扑的。 男人抱着小姑娘的手一顿,看向她的眼神里泛着几分复杂,怔怔地站在原处并没有别的动作。 黎初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小脸儿一下子更红了,她再一次稍稍挣扎了一下,轻轻地说道:“你......你......你先放我下来吖。” 男人“哦”了一声,似是刚反应过来什么,将小姑娘轻轻放下来后,他的眸光直接看向那高高的门楣。 小姑娘就是为了给它装扮,所以才险些受伤的。不知为何,他觉得这门楣,很是碍眼。 安穗急忙上前,打量着小公主,语气里还有些后怕,“公主,你可吓死奴婢了!”边说边给她整理了一下衣裙。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吗?”黎初安慰着安穗,伸出小手扶了扶头上有些歪了的步摇。 旋即看向身侧的男人,“对了,你身上的伤,好全了么?刚刚为了救我,会不会拉扯到伤口?” 小姑娘语带关切,望向男人的眼瞳纯澈又明亮,脸颊上还未来得及消散掉的红晕此刻看起来就像粉嫩的水蜜桃。 男人不自然地偏过头,喉结滚动了几下,躬身施礼,“多谢公主相救之恩。” “这声谢我就收下了。”黎初点头,并不介意男人躲闪的目光和十分蹩脚的礼仪。 发髻间的流苏在澄澈的阳光里晃动,黎初又道,“那你今后有何打算?” 男人转过头,微微行了一礼,声音有点哑,“若公主日后有什么吩咐,我一定会尽力帮公主完成。” 其他宫人见小公主无恙,便安心地各自忙活去了,唯有安穗一直跟在公主身边。 她闻言小声嘟囔,“公主金枝玉叶之躯,身份何其尊贵,哪里需要你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帮忙。” 男人转眸睨了安穗一眼,那俊美的令人窒息的脸像是覆盖了一层冰霜,正散发着渗人的寒气。 安穗哑然,不明白这个人明明就是一个流民而已,为何身上却有一股傲视群雄的气势。 黎初眨了眨鹿眸,好奇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那日风雪呼啸,他满身血污躺在地上,发丝凌乱,双眼紧闭,唇色发白,衣裳都是破碎的,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可眼前的男人虽面色仍旧有些苍白,但容貌俊美,无瑕的五官好看的像个夺人魂魄的妖孽。 尤其那双眼睛,带着几分邪魅,几分薄凉,几分漫不经心,还有几分高深莫测。 眼尾的那颗小痣在阳光下晃了又晃,更加魅惑撩人。 这样的人,为何会成为无人认领的流民呢? 黎初想不明白,她咬了咬唇,打量着男人的眼神又干净、又直白、又很认真。 男人挑眉,从胸腔里发出一声闷笑。 眼前的小公主单纯的就像一只小白兔,丝毫没有意识到她满是探究的眼神看起来是多么的直接。 “公主殿下......别咬了。”男人喉结滚动了一下,缓缓启唇。 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丝的沙哑,毫无征兆的,黎初冷不丁心头一颤。 待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内容之后,黎初白皙的小脸瞬时涨红,她僵着脖子扭头看向别处,手紧紧攥着衣角。 “那个......那个......你家在哪里,我让侍卫们送你回家。”她支支吾吾,转移起了话题。 男人呼吸一滞,眼眸不由变得黯淡下来,良久才道:“我不记得了。” “那你可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黎初迟疑地盯着男人,试探性地问,攥衣角的手紧了紧。 “也不记得了。”男人缓缓摇头,紧锁眉心。 黎初望着那双失落的眼眸,再次尝试一问:“那日你为何会出现在那茶棚附近,这件事你记得么?” 男人依旧摇了摇头,紧抿的薄唇轻启,“不记得。” 黎初表情先是诧异,然后转成了怜悯,声音柔和了许多,“没关系的,既然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以后就留在我这里吧。” 给男人诊治的太医是和黎初说过这个可能性的。 当时太医说男人撞伤了头部,可能会失去记忆。至于失去的是全部的记忆,还是部分的记忆这个因人而异。 如今看来,男人失去的很有可能是全部记忆。 安穗闻言,急得大叫一声,“公主!陛下吩咐过,说以后不允许您将外面带回来的人留在皇宫里!” 黎初颔首,小声说了句,“我知道,我待会儿亲自去找父皇说。” 看着男人黯然伤神的样子,黎初凝眸,对他轻声道:“如今你不记得自己名字了,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可好?” 男人默了默,那双眼里似乎有些期待。 “子允。你以后就叫子允,好吗?” “子允?” “嗯,子允,这个名字可好?” “子允。”男人如是唤道。 “嗯,以后你就叫子允。” 男人听了,点了点头,“好,子允谢公主赐名。” ...... 陆谨粗喘着气,他眼前逐渐清晰,那些小字一个一个静静躺回了书页中,画面陡然消散。 子允,子允,子允。 陆谨不停呢喃着这个名字,浑身痛得几欲抽搐。 他曾反复做过一个梦,这个梦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出现一次。 梦里的女子看不清面容,只知大抵二八年华,柔情又缠绵地唤他子允,流转的笑意透着淡淡的狡黠。 他想看清那女子是谁,可是只要他上前一步,女子便会在转瞬间消失,化作一片虚无。 直到三个月前,他不再梦到这个唤他子允的女子。 而那时,他被一个小姑娘捡回了家。 第130章 别对我那么冷漠 临街茶楼,妙语楼。 安岁岁和温年在兴致勃勃地听一楼大堂的说书人说书,而阮梨初则趴在二楼窗口向外眺望。 妙语搂斜对面的那家酒楼,正是宣王所在之处,从这里望过去恰巧能看到雅间内他正和几位公子谈天说地。 “野男人......”阮梨初兀自低语,思绪回到了半个时辰之前。 半个时辰前,街边一隅。 “你遇到的那个人,他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算......可能算是吧。” “嗯,是我。” “什么是你?!” “你遇到的那个人,是我。” 气氛紧张而沉默,阮梨初下意识地攥住衣角,手指关节都开始泛白。 早猜到了是他,不是么? 可她的心脏,为什么会不受控制地扑通扑通狂跳呢? 蓦地,几日前宣王矢口否认的画面浮现在脑海里,阮梨初秀眉一蹙,上前一步,认真问道: “你这是全都想起来了?那你不妨说说看你都想起来了什么。” 陆宸闻言面上闪过一丝异色,顿了顿,他缓缓道:“三个月前,我去了边境,在那里遇到了你。” 他说话的音色,和野男人是有些细微差别的,自打雅竹轩外亭子边他开口说第一句话,阮梨初就听出来了。 虽然并未听到过野男人说话,但梦中是能听见他发出声音的。他笑时,他生气时,他动情时...... 阮梨初对音色本就敏感,因此野男人的音色她一猜就能猜出来。很明显,宣王的声音要温柔很多。 阮梨初轻轻点了点头,攥衣角的手并没有放开,“然后呢,你遇到我之后发生了什么?” 如此近的距离,她都能清楚地听到宣王的呼吸声。 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的更乱了,阮梨初深深吸了一口气,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陆宸俊美的脸上原本恢复成了一潭湖水般平静,见小姑娘这个后退的举动后,他的神色有些怪异,像是在紧张什么。 他目光锁在阮梨初身上,半晌后,一字一句道:“我不记得了......” 意料之中的事儿,阮梨初并不意外,甚至听到他这么说,攥衣角的手还微松了些。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松”什么,总之心里莫名地没那么紧绷了。 没有犹豫,阮梨初直接说道:“你不记得我,却记得去了边境,想来是因为那些事情对你来说并不重要吧。” 顿了顿,又接着说了下去,“或者换句话说,在宣王心里,我压根儿就是个微不足道的人。” 陆宸的脸色这次是真的不再平静了,他皱着眉头,随即上前一步。 “阮姑娘,我是不是做过什么伤害你的事情?如果是的话,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这个问题阮梨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很明显,白日里的宣王并不记得梦里的一切,就连桃源村的事情,他也不记得。 他只是记得自己去过边境,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那么野男人这个人格的所作所为,就和宣王的人格没什么关系,她不能把野男人做的事划到宣王身上。 哪怕他们是同一个人。 而且,野男人也从来不唤她阮姑娘,他只唤她阿梨。 阮梨初的头垂的低低的,像是很受伤的样子。 陆宸在打量她的时候不经意瞥到了她身旁的安岁岁,他知道这个姑娘是阮梨初的好友,只不过是以丫鬟名义跟着她而已。 但见安岁岁脸上的那充满怨念的神情,他便知道,他那个陛下皇兄怕是真的又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对不......对不起啊阮姑娘,我向你诚恳的道歉。由于我身体不太好的原因,所以有的时候我会不记得自己曾经做过什么事。” “是中毒的原因吧?” “你,你怎么知道?” “你中毒的事情,这京都恐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吧?再者说,在你忘却的那些记忆里,你是告诉过我你中毒的事儿的。” 她的前半句话很好理解,陆宸一想便知是因为皇榜的原因,再说他中毒的事儿本来也不是什么秘密。 但后半句话就很耐人寻味了。 他皇兄竟然把自己中毒的事情也告诉了阮梨初?那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他们兄弟二人自出生便身中奇毒,御医当时的诊断是两兄弟的身体素质存在很大差距。 而且他们兄弟二人中毒程度也不一,皇兄的情况要比他严重的多得多。 这也是为何每次毒发的时候,他昏迷的时间很短,但皇兄却是要昏迷很久很久。 当然,这也是当初他会被选中成为留在皇宫的那个皇子的原因,只不过后来的结果不尽如人意罢了。 但中毒这件事儿,知道的人很少很少。 就连皇榜广诏天下医者的真正目的其实是为了当今陛下,也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 思及此,陆宸不假思索问道:“是我亲口告诉你我中毒的事儿的?” “算是吧。”即便是人格分裂,那也是他,阮梨初即便再不想承认也得承认。 “阮姑娘,恕在下冒昧,你可以将边境发生的事情讲给我听听么?” “忘了就忘了吧,也许那并不是你的本意。而且如果知道了那些事情,是会对现在的你造成很大困扰的,所以我的建议是一一不如就保持现状吧。” 实则阮梨初自己也很迷茫,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要什么样的结果,甚至今天的她和昨天的她想法都不一样。 她既担心野男人不再出现,又怕野男人出现了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 明明一直很想让宣王承认,可如今宣王亲口承认了她却没觉得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地方。 她很迷茫,也很矛盾,甚至就在刚刚还萌生出了逃避的念头。 陆宸一脸震惊的看着她,“保持现状?” 阮梨初攥着衣角的手狠狠捏紧,攥得指节都发白,她重重点了点头。 “嗯,保持现状吧。也许这是天意,那又何必强求呢?但我有个要求,希望你可以答应我。” “什么要求,你尽管说!只要能做到我一定尽力去弥补对你造成的伤害!” “我现在脑子有点乱,有些情绪我自己都还没有理清楚,所以你给我点时间,先让我冷静冷静。” “嗯。” “你先别嗯,我话还没有说完。虽然我要冷静,但这个时间可能会很长,在这段时间里,你可以别对我那么冷漠么......” “好......” 不知怎的,陆宸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却又说不上来。 - 阮梨初趴在窗口,说书人慷慨激昂的声音都没有影响她胡思乱想。 不知不觉,她竟有些昏昏欲睡。 费力地眨了眨眼,她感觉对面窗口的那道身影也越来越模糊,直到,彻底陷入了梦乡。 梦境中,她竟也是在茶楼,但身边却空无一人。 第131章 共梦进化 茶楼有两层,一层是大堂,二层是雅间。 一层中间是一个大大的台子,后边一把椅子,这就是说书人的座位。以台子为中心,四周错落有致摆着十几张桌子,桌子上摆着瓜子、花生等小点。 二层则是一个一个的雅间,较之楼下清雅别致了许多。 每个雅间向着台子的那面有一层薄纱,还有一层木门。木门打开后,能清楚的看到一楼台子上的表演。 桌上除了也有小点外,还有茶具,旁边还摆了一盆清新雅致的盆栽。 此刻,阮梨初站在二楼的扶手处往楼下看。 本应坐的满满当当的一楼空无一人,原本坐在那里围坐打趣的人都不见了踪影,桌子上的小点倒是被吃的七七八八。 她又沿着二楼的过道转了一圈,每个雅间里也都是空的,不见有任何人的存在,倒是每一个雅间的茶具都正冒着热气。 阮梨初回到自己的那间屋子,往窗口外看去,像白色幕布一样的屏障映入眼帘。 她弯了弯唇,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 这次的共梦高级了不少,能活动的区域不再局限于一方屋子,而是扩展到整个茶楼。 但这还不是最高级的地方。 最高级也是最让阮梨初震惊的是她此刻在梦里,竟然能听到现实里的所有声音! 换一句话说就是,这共梦又进化了!不见其人可闻其声! 说书人的身影虽然不在,但他的声音在;听众虽然不在,但他们鼓掌叫好的声音时而传来;雅间里的人虽然看不见,但他们闲聊的内容能听得见。 而且说书人说的故事,与她睡着前迷迷糊糊听到的是同一个,只不过现下听到的已经进行到了高\/潮的部分。 就像是一个场景屏蔽了影像却没有屏蔽声音,一切都在正常的进行着......着实是诡异的很。 若不是阮梨初身经百战,换作别人做这种梦怕是要被吓个半死。 不过这梦里的声音到底与现实是不是同步的,这个还有待考证。 若是身处梦境里,却能同步听到现实场景里的人说话,那岂不是相当于灵魂出窍! 正想着,就听两个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初初好像睡着了,要不要叫醒她?” “这几日她夜里总是睡不安稳,醒来后眼下的乌青我看着都心疼,难得她竟在这茶楼睡着了,那便让她多睡一会儿吧。” “好,那咱们出去吧。” “温年,你说话能不能小点声!要是把初初吵醒了,我跟你没完!” “祖宗!我错了我错了!一时忘记了要压低声音!咱们还是快些出去吧,免得吵到初初了。” 接着就是木门被关上的声音。 当然,梦里的木门并没有被关上,但阮梨初清楚的听到了关门的声音。且木门关上之后,大堂里的声音瞬时就小了许多! 端着茶杯的手颤了颤,险些将茶水洒出来,阮梨初忙将茶杯放在桌子上。 有了安岁岁和温年的这段对话,只要脱离梦境后问上一问,就可以确定梦境里的声音是不是与现实中同步的了! 阮梨初心情有些激动,虽然眼下还确定不了,但她有预感这是八九不离十的。 她抑制不住地在雅间内来回踱步,嫌弃雅间的空间太小,最后索性直接跑到了一楼大堂里。 这种感觉简直是太神奇了! 就像是两个维度,却进行着同一件事! 明明她就在现场,别人却根本看不到她,而她的身体正老老实实趴在窗口边睡觉! 陆谨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穿着鹅黄海棠锦的少女,如同一只灵动的蝴蝶,穿梭于大堂的各个角落。 她一会儿站在圆台的正中央,一会儿又跑到了圆台的正前方,又过了几息她又跑到了大堂最偏僻的角落里。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做法事。 要不然怎么一会儿左顾右盼一会儿东张西望,时不时还停下来兀自点点头,或者是对着空气挥挥手...... 不过,陆谨其实是能猜到她为何会是这副模样的。 还未睁开眼时,他便听到了嘈杂的声音。稍加辨认便能听出这是说书人在说书,到了精彩的地方就有看客鼓掌叫好。 而视线清明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二层茶楼,这便印证了他的猜想是正确的。 所以阮梨初定是和他一样,为这共梦出现的新变化而感到惊奇。 虽然上一次共梦他就意识到了可以听见她那边现实里的声音,但这次进一步确认了他还是不免震惊了一番。 小姑娘并没有发现二楼栏杆处的男人,仍旧像个小精灵一样穿梭来穿梭去。 望着那一抹鹅黄身影,陆谨竟猛然间有些恍惚。 接二连三做了好多个梦,应接不暇,他的心情乱的如麻团一般,思绪混乱的捋也捋不清楚。 “阿梨......是你么......” 男人喃喃出声,明明是他日日夜夜朝思暮想的人,却被梦境扰的分不清到底是谁,甚至连自己是谁他也有些迷惑不知。 扶着扶手的手轻颤了下,陆谨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这才将那些细碎、奇怪的梦境彻底抛之脑后。 “阿梨!”他冲楼下小姑娘大喊道。 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阮梨初仰头,就看到了站在二楼扶手处略显激动的野男人。 瞳孔瞬间张大,全身像被电流击中,麻痹了瞬间。 她怔怔看着他,嘴唇不自觉嗫嚅道:“陆......野男人!” 阮梨初知道一旦共梦就会见到野男人,但她以为会见到一个昏睡的他。 不久前宣王还在谈笑风生,所以阮梨初猜这会儿他应该是毒发了,不然野男人这个人格怎么有时间出现,有时间入梦? 却完全没想到,野男人竟然是“活”的! 小姑娘弯起了唇角,提着裙摆,脚下生风就朝二楼跑去。 那速度,若是安岁岁和温年看到,恐怕都要慨叹一句:身法竟敏捷到如此地步! 很快,鹅黄色的身影就消失在一楼,旋即楼梯处就传来了“咚咚咚”的脚步声 。 陆谨心跳不禁加快,呼吸也不禁加重,他伫立在原地并未移动分毫。 这是第一次,她主动奔向他。 第132章 被亲迷糊了 浅浅微步生光尘,飘忽游移无定神。 在快到达二楼的时候,阮梨初放慢了脚步。 许是那些模糊不清的情愫扰乱了她的思绪,所以才会在见到野男人的一瞬间不管不顾地奔向他。 可她怎么忘了,他是宣王。 阮梨初的脚步放缓直到停下来,抬头看向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在空寂的天地间凝固成一个越来越小的剪影。 就像寒冬的天气,一寸一寸的冷却,一直冷到她心里。 不合时宜,却很符合眼下的状态。 阮梨初回过神来后,抚了抚自己的心口,让自己冷静,可是心跳还是很快。 她承认,她想见他;也承认,在进入梦境的一瞬间,自己是雀跃的;就连刚刚奋不顾身想奔向他,她也不否认。 那些模糊不清的情愫,模糊的一直都是这情愫到底是什么,而不是指向的人。 阮梨初一直知道,也分的很清楚,自己所有的情愫都只与野男人有关。 偏偏,野男人是宣王。 ...... 期待中的热烈并没有出现,陆谨一瞧阮梨初这副样子,就觉得要糟。 心脏扑通扑通跳的欢快,却不再是兴奋,而是慌乱。 他哪里还能稳当当的站在原处? 陆谨毫不犹豫,快步走向阮梨初,却见她目光闪躲,好似不敢见他,甚至还有转身逃跑的架势。 陆谨莫名,但还是一步一步向小姑娘靠近。 孰料,他向下走一个台阶,小姑娘就向后退一个台阶,两个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一个固定的距离。 陆谨眉头紧蹙,心中更是疑惑。眼下阮梨初的这副模样,和之前曾出现过的“她逃他追”都不一样。 思及此,一个闪身,男人出现在了小姑娘的身后。 是为了堵住她的退路,也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 “阿梨?” 小姑娘不搭理她。 “即便听不见,难道也没看见?” 小姑娘还是不搭理他。 “阿梨!” 陆谨低声一出,直接伸出手搭上她的肩膀让她正对着自己。 如此,人倒是被他旋转过来了,但神情却是...... “为何不看我?” 即便小姑娘所占的位置比他高了一个台阶,她的高度仍旧不及他。 小姑娘的头垂的低低的,看都不看他一眼,好似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生平第一次,陆谨有些憎恶这共梦。 明明都已经出现了这么多变化,却还是听不见对方说话! 能听见外界声音有什么用?没有纸笔的条件下,他连她发生什么事儿都问不出来! 实在没办法,陆谨伸手,将阮梨初一把抱进怀里。他把嘴唇放在她的发际,轻轻地咬了一下她的小耳朵。 “即便听不见也看不见,总能感受到吧!” 他炽热的气息,紧紧包围她。软唇传来酥麻的痒,痒入了骨子里,让阮梨初浑身打了个激灵。 她瞪大眼睛,小脸上像火烧云一般红彤彤的,一边瞪他一边还伸手推他,明显十分厌恶他的亲昵举动。 陆谨本就状态不好,之前又做了很多个扰乱心绪的梦,哪知脚一个没站稳,身子就往后倒。 阮梨初根本就没想到自己手劲儿这么大,更没想到自己这一举动带来这一后果。 忙两只小手用力一拉,又将人拉了回来。 猝不及防的,两个人的脸离的很近很近。 阮梨初一颗心快要跳出来,这里是楼梯,野男人若是从这里摔下去......所幸,她反应及时。 陆谨只怔愣了片刻,立马就轻笑出声,骨节分明的手顺势搭在了小姑娘的腰际上。 “怎么?担心我会受伤?” 说罢,也不给小姑娘任何反应的时间直接吻了上来。是那种不给对方说话不容对方拒绝也不准对方呼吸的索吻。 阮梨初整个人都呆滞了,脑袋一片空白。刚刚不是在发生危险么,怎么忽然变成了这样? 忽地,耳旁传来一阵如擂鼓的掌声,各种叫好声不绝于耳。 阮梨初根本无暇思考现实里到底发生了何事, 她头昏脑胀的,男人却吻得狂热,手用力的箍着她,根本不给她任何逃脱的机会。 他火烫的嘴唇像是要把她给点燃,贪婪地攫取着属于她的气息。 香津浓滑在缠绕的舌间摩挲,他勾着她的舌,用力地掠夺着口腔中的每一个角落。 阮梨初想说点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只有一阵阵嘤嘤咛咛被男人全部吞没。 感受到小姑娘的身子逐渐瘫软,陆谨也不作声,只是勾了勾唇,而后直接腾空把人抱了起来。 “啊-------” 一眨眼的功夫,阮梨初由站在楼梯上转成了被男人公主抱抱在怀里。 被吓的意识回笼,她伸手推他,男人却好似根本不在乎一般,直接就着这个姿势再次吻了下来。 阮梨初彻底懵了,被吻得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扑闪扑闪地看着眼前野男人老大一张俊逸的脸。 这里是楼梯,虽然只是梦境,他难道就不怕他们两个摔死在这里么! 就算摔不死,那也是实打实的疼啊......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阮梨初被吻的七荤八素,他的唇才离开她的唇瓣。 “好!”大堂里又一阵鼓掌叫好声传来,着实是有些诡异。 陆谨睨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大堂,面无表情地抱着阮梨初就往二楼雅间方向走。 他不觉得诡异,但他觉得很吵,吵的他刚刚蓄满的好心情都被破坏了。 阮梨初迷迷糊糊地看了野男人一眼,水灵灵的大眼睛有些不聚焦。 待男人寻了一个雅间,坐好后,又将她放在腿上的时候,她的脑袋还是有点晕。 看她闷红的脸,陆谨忍不住手指轻轻的刮了刮她的鼻尖,“不会换气的小笨蛋。” 阮梨初睁着迷蒙的大眼睛愣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 刚刚,不争气的她又被野男人亲迷糊了! 她都已经够混乱的了,野男人却还要让她乱上加乱! 而且,他的两个人格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她是真的不明白! 两刻钟之前他还是那副模样,而今就是这样了! 虽然还不能确定野男人的人格是否记得白日里的事儿,但一看到这张脸,阮梨初就来气。 思及此,阮梨初瞪他,没好气道:“陆宸,其实两刻钟之前我有句话想告诉你的,但考虑到你宣王的身份,所以我才没说。反正这梦里你也听不见,那我就直说了!” 不吐不快,现实里不能说,梦里总可以吧?反正他又听不到。 “你明明都有阮桃了,却为何要那样对我!那样对我也就罢了,你特么还不承认!” “怎么,人格分裂了不起啊?精神病就可以为所欲为,是么!” “你就是个变态!死渣男!精神病!” 话音落下,阮梨初心情好多了。她从他腿上跳下来,伸了伸懒腰,感觉神清气爽。 见男人愣愣地看着她,她又道,“看什么看!骂的就是你!你是宣王又能奈我何,反正你听不见!” 然而,陆谨听见了。 第133章 听到 从小姑娘樱唇一展吐出“陆宸”二字的时候,陆谨就听到了。 那一瞬他的心在剧烈地跳动,幽暗深邃的眸子里满是震惊,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几息之前他还在怨恨这共梦出现的新变化没有什么用,却没想到转瞬就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初相识的时光,虽口不能言,但有小姑娘每天在他身边碎碎念,陆谨一点儿都不觉得枯燥无聊。 皇宫再繁华,也不及桃源村那四方小院儿的烟火。 懒洋洋的阳光下小姑娘迷迷糊糊的打着盹儿,却在听到他发出闷哼时便会陡然惊醒,然后糯叽叽地问他是不是哪里疼了。 后来梦中相见,虽然听不见她的声音了,但她却是更鲜活了。 渐渐地,共梦发生了变化。她的真实,她的喜怒哀乐,她的所有情绪他都见识的到。 也正是从这时起,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亲密了不少。 但纸笔间的交流虽然能略微弥补不能说话的遗憾,也仅仅只是略微而已。就比如刚刚,小姑娘闹脾气不理他,他半点办法都没有。 所以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刹那,他激动地差点直接从椅子上弹起来,环在柔软腰肢上的手不由得加紧了几分。 可这份喜悦持续的时间还不到一个眨眼的功夫,眼前人接下来的话就让他大吃一惊。 她说两刻钟之前,她说宣王,她说阮桃,她说不承认-------寥寥数字,碎珠落玉,字字诛心。 强压着翻涌的思绪,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听怀里的小姑娘说话。 她说他人格分裂!她说他是变态!她说他是死渣男!她说他是精神病-------她是在骂他。 这些陌生的词汇,除了“渣男”之外,也就“变态”相对容易理解一些。 但不难猜出,另外那两个词也绝对不是什么好词。 只一刹,他心里便大致有了一个猜测。 ...... 逼仄的空间里, 男人高大身躯朝她缓缓逼近,深邃的眼眸里都是复杂的情绪,仿佛要将人吸进去。 被这么样的眸光锁定着,阮梨初不由有些心虚,下意识地躲闪男人投来的目光。 向后退的同时,心里则萌生出了一个疑问:难不成方才她说的那些话,都被这个家伙听到了? 可这不应该啊!在楼梯的时候他说的那几句话,她可是一个字都没有听到。 还是说,是野男人能够听到她的声音,但她却听不到他的?不然为什么面前的人整个人泛着森寒阴冷的气息? 一想到这个猜想如果是真的话,阮梨初就觉得有些后悔。 口嗨一时爽,一直口嗨一直爽。 也不知道如果她被治罪的话,将军府会不会受到牵连。 辱骂王爷,应该不至于被满门抄斩吧...... 正想着,眼前忽然被一片阴影笼罩,男人欺身压下来,用尽全力把她抱进怀里,双唇准确无误地贴了上来。 “唔......”阮梨初吓了一跳,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野男人的身子很热很烫。 他紧紧的抱着她,近乎粗鲁地撬开她的唇齿勾着她的舌与之缠绵,吮着她唇的力道极大,按在她脑后的手与抱着她纤腰的手都越发收紧。 与其说是在吻,不如说是在啃,野蛮而霸道。有一种,恨不得将人吞吃入腹的感觉。 也像是在宣誓主权似的,将她所有的气息,全部吞噬。 肺中的氧气越来越少,阮梨初很快就头重脚轻,浑身发软。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一次的野男人,和平时很不一样。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阮梨初感觉自己马上要死过去时,男人才放开她。 重获自由的小姑娘,嘴里气呼呼地嘟囔道:“明明是那么温润如玉的一个人,怎么就分裂出了一个这么野蛮霸道的性格!” 一瞬间,陆谨僵在原地。 心脏猛地缩紧,像被一只手死死掐着,掐的他喘不过气来。瞳孔一缩,他一把将阮梨初再一次拉入怀里。 阮梨初整颗心都蹦到了嗓子眼,她实在是不想再缺氧了,“陆宸,你放开我!我不要再亲了!” “陆宸”两个字,犹如一盆冷水从头浇下。 陆谨阴沉着脸,用健硕的身体将阮梨初压在墙上,钳制她两只手腕定在头两边,然后整个身体都压了上来。 “你......呜呜......” 又亲又亲又亲!这才刚亲完不到一分钟,就又亲! 阮梨初欲哭无泪,她是真的不明白,为何野男人这么喜欢亲她!若是没记错的话,他每次见到她都要亲上几次! 这一次的吻比刚才那一次来得还要猛烈。 像是一场巨大的海浪,迅猛地席卷而来,带着吞噬天地、吞噬灵魂的力量。 他吮的她舌根发麻,磕的她唇瓣红肿,好像要把以前没有接的吻,以后不会接的吻都吻了一般。 被野男人压在墙上,双手被钳制在头顶,阮梨初根本就动弹不得。 更要命的是,这一次的吻比刚刚那次更快的让她产生了呼吸力竭、大脑缺氧的感觉。 她甚至都站不住了,身子瘫软。要不是有他压着,她怕是早就顺着墙滑落下去了。 却在这时,男人在她的唇瓣上重重一咬。 阮梨初疼的呼出声,丢失的意识一瞬间回来了。虽然没有闻到血腥味,但她知道自己的唇瓣一定是惨不忍睹。 男人并没放开她,伸出指腹摩挲着她红肿的唇瓣,力道不小,仿佛带着情绪、带着惩罚。 倏地,阮梨初睁大眼眸,方才的那个疑问再次浮现心间。 野男人不对劲儿,很不对劲儿,而这个不对劲就是从她骂他开始的。 所以...... “你......是不是能听到我说话?”阮梨初不敢眨眼,她怕错过他的任何表情,她现在迫切想知道他的答案。 但让她失望的是,男人只是直直地看着她,目光中还充满了探究。 “如果你能听到的话,你就点点头!” 男人仍旧只是望着她,没有半点回应的动作。 “宣王是大坏蛋!” 对方没反应。 “陆宸我讨厌你!” 对方还是没反应。 阮梨初心头微紧,直觉告诉她野男人绝对是有问题的。为今之计,只好使出杀手锏了。若是他真的能听到,就不信还能装的若无其事! “陆宸,我喜欢你!” 男人好似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静静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继续着他的观视。 第134章 好疼 清雅的茶楼雅间里,茶香袅袅,氤氲缭绕。 淡淡水汽本应让所有的躁动一起蒸发,然而小姑娘如秋水的眼眸流露出的却是一抹惊疑和不解,以及一丝丝心悸。 “呼......”阮梨初调息了片刻,稳住了自己跌宕不起的心绪和状态,吐出一口浊气。 如此看来,野男人应该是听不到的。 纵使他能忍得住被指着鼻子骂,以野男人这个人格的性子应该也很难忍的住被她撩拨。 要知道从前她哪怕是简单地对他勾一勾唇,他都忍不住要亲亲摸摸,更何况这样一句撩人心弦的话语。 男人面容俊美清隽,那双深邃的眸子就这么静静的着她的面容,深不见底,像是一不小心就能将自己吸进去。 阮梨初眨了眨眼睛,别开小脸儿不看他。 她不自觉咬了咬唇瓣,看起来有点紧张。 本就充血红肿的唇瓣哪里受得了这么一刺激,随即沁出了点点血色。 “嘶......好疼......” 说话之人小脸儿皱成了一团,哀哀叫唤:“呜呜......狗男人!都怪你!每次都亲的这么凶!你是要把我亲死才罢休吗!” 她声音本就又乖又娇,如今叫得惨兮兮还发了颤带着些喘息,空气中都仿佛弥漫着一股奇特的气息。 陆谨全身僵硬在原地,怔怔听着,心倏然一颤,黑眸在一瞬间像是点亮了万顷星河。 狗男人,她说他是狗男人。 这样一个不堪入耳的词,经她口中说出居然显得十分自然,而且还带了丝亲昵在里面。 嗯,他觉得“狗男人”这个词很好听,比那“陆宸”“宣王”不知道悦耳了多少倍。 更比那句劳什子的“陆宸,我喜欢你”舒爽万倍。 不过这心里荡起的一圈圈涟漪,他很快就用理智和这些年养成的自制力压抑下去,内心恢复了平静。 陆谨抿了抿唇,眸光深邃,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白软的小脸,拇指轻轻擦掉她唇瓣上的细碎血珠。 一副只是关心她受伤的唇瓣的样子。 “痛么?” “都出血了你说痛不痛!” 小姑娘瞪着湿漉漉的眸子,声音带着愤怒,陆谨险些就以为她是听到了他说的话。 但转念一想,他说的那两个字以及动作还是很好猜测的,便又道,“对了阿梨,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还有一个亲兄弟?” 说不上目的到底是在试探,还是想告诉小姑娘点什么,陆谨这话自己说完都觉得无奈。 “这里没有纸笔,你若是想和我说话的话,那你得说慢一点,这样我好根据你的嘴型猜内容。” 顿了顿,小姑娘叹了口气,又道:“欸......不过我怎么忘了,你是听不见我说话的,我说了这么多不也白说么。” 陆谨抿嘴不吱声,放开箍着她的手,身体也不再压着她,予她自由。 已经可以确定小姑娘是听不到他说话的,也可以确定在他毒发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 联想到毒发前的那些事儿,陆谨一猜便知阮梨初就是那个被许氏带回将军府的姑娘。 姓阮,能和宣王见面,而且听起来还不止一次------那么只可能是这样,别无其它。 当时在南华寺山脚茶棚的时候,他就猜到了血缘关系这一层,只不过没想到的是这个姑娘竟然就是他的阿梨。 也就是说,小姑娘早就来了京都,却一直在骗他。 可她骗他的目的是什么呢?陆谨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这也变相说明了他曾经的所有猜测都是对的。他并没有自作多情,也并没有过度自信,她确实是来京都找他的。 只不过阴差阳错之下,将宣王当成了他。 还有,人格分裂以及精神病,这两个词从字面上也不难理解。但具体是何意,她又为何这么说宣王,这就有待考究了。 且,小姑娘眼中和口中的宣王,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也是他。 毕竟,她是把他当成了宣王。 所以他是人格分裂,也是精神病。 ......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猜测而已。 陆谨知道,眼下在梦境之中他急不得,急也没用,一切都只能等醒来后才能见分晓。 走廊扶手处,小姑娘小手捂着嘴不知道在偷乐什么,时不时还笑弯了腰,明显很是开心。 陆谨却是垂眸,眉头微微拢起,心里五味杂陈,若局面真的如他猜测的这般...... 正想着,一层大堂处,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饶是在雅间里也听的清清楚楚。 思绪被打断,陆谨抬眸望去,适才还在扶手处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他慌忙起身,向扶手走去,还未站定就看到楼下那一抹鹅黄身影正猫着腰在说书人的台子附近。 这小家伙......就这么想近距离听故事? 陆谨如是猜想,有些忍俊不禁。 若是现实里的说书人知道自己的身旁此时正猫着个人,怕是要直接吓死在这一方圆台上。 也得亏这里是茶楼,若是这里是什么情报处...... 实则,阮梨初对说书人说的故事一点儿都不感兴趣,说实话还不如她说的好听。 之前她给有声书配音的时候,一个人可以切换多种不同的声线,一部有声书她自己就可以演绎全部角色,就连小动物的声音也可以由她完成。 通俗点来讲就是,她是男主也是女主,她是男配也是女配,就连路人甲都是她的声音,路人甲怀里抱着的小猫发出的喵喵叫也是她。 所以她是断不可能对说书人感兴趣的,她来一楼纯粹是为了找纸笔。 结果纸笔没找到,倒是差点被忽然出现的野男人吓了一跳。 见男人似乎对说书人的故事感兴趣,阮梨初撇了撇嘴,直接抓着他的手就往二楼拽。 返回雅间后,她才放开他的手,兀自嘟囔: “那说书人说的还不如我精彩呢,也就是我没有机会展示自己的才华,不然的话定要让你们这个时代的人瞠目结舌。” 见男人目露迷茫,阮梨初忽然生出了shou一下的想法,反正他又听不见。 清了清嗓,小姑娘用说御姐音说道:“其实我也不是一无是处。” 萝莉音又道:“虽然不像阮桃那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正太音:“但我有自己所擅长的东西。” 青年音:“可惜这个本事在你们这里好像没什么用。” 闻言,陆谨面上无波无澜,浑似什么都没有听到,心中实则已经有了别的打算。 别的他不敢说,但在这大盛朝,什么东西有用什么东西没有用,是他说的算。 第135章 偷听 跟着商人养父走南闯北的那些年里,陆谨曾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其中就包括擅长表演口技的人。 他们能用口、齿、唇、舌、喉、鼻等发声器官模仿出各种各样的声音,如飞禽猛兽,风雨雷电等等。 他曾见识过的那些口技人中是以擅长模仿动物的声音居多的,像阮梨初这样的比较少,且他遇到的那些口技人一般都是男子。 所以小姑娘会这个本事,陆谨虽意外但也并不完全。 而且小姑娘的这一举动倒是提醒了他,应该多重视一下民间,多重视一下这些富有特色的技艺。 并不是高门大户会琴棋书画的女子才能叫作才女,在陆谨眼里,像阮梨初这样会一技之长的人也是富有才华之人。 这与对方是不是阮梨初无关,打小陆谨就是这么认为的。 当然,从个人感情上来说,像阮桃那样的所谓第一才女,在陆谨心里也确实是半点都比不上他的小阿梨。 这,倒是与对方是阮梨初有关。 因为是阮梨初,所以别人不如她,换作张梨初赵黎初于梨初,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心里有了打算之后,陆谨再看向阮梨初的目光就变了,变得惜才,变得赞许,变得......奇怪。 没错,阮梨初是真的觉得野男人看她的眼神很奇怪,就很像是当初她在录音室第一次试音时,甲方爸爸露出的那种眼神。 说句不合时宜的话,若是这个时候野男人从怀里掏出银票邀请她表演,她可能都不觉得意外。 ...... 没有纸笔就没法交流,想问的关于野男人这个人格是否带有白日记忆这件事也没法问。 因此在雅间里转了好几圈之后,阮梨初最后茫然地坐了下来,盯着桌子上的盆栽发呆。 屋内有四把椅子,小姑娘没有选择坐在他对面,而是挨着他而坐,陆谨对此很是满意。 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他错过了太多,眼下他不想错过她的一举一动。 小姑娘左手托着下巴右手搭在桌子上,手指轻轻的点着桌子,一下一下,眼神有些空洞。 陆谨猜小家伙这是觉得无聊了,不过细想一下也是,不能说话不能交流就这么静坐着,换谁可能都会觉得无趣。 从前在小院的时候,她就是这样,几乎每天都要发几次呆,而且还经常自言自语说“不能玩手机的日子,她要疯”。 虽然这个手机他不知道是什么,但他猜应该是和话本子差不多性质。 思及此,陆谨捏了捏阮梨初的小手,待小姑娘看向他的时候,他冲门外看了看。 阮梨初眨了眨眼,大眼睛里明晃晃地写着不乐意:“我不想听说书。”说罢似是意识到他听不到,赶忙使劲儿摇了摇头。 陆谨装作并未听到她说什么,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牵着她的小手就往外走。 阮梨初一急,便说道:“我不要听说书,要听你自己听。” 在阮梨初看不到的地方,陆谨嘴角勾起,但脚下的动作未停。 直到被他拉到了隔壁雅间,阮梨初才意识到了他的目的:偷、听! 她能听到现实的声音,所以早就默认野男人也是可以听到的,毕竟他们一直都是同步的。 但他竟然拉着她偷听别人说话?堂堂一个温润如玉的王爷,竟然还有这个变态的癖好? 不过一想到眼前的这个人格是野男人,阮梨初瞬间就不觉得意外了。 他若是知礼守礼的人,也就不会在梦里对她这般那般了。 关于人格分裂,她曾看过这样一篇解析。 解析上说,人格分裂的人分裂出来的人格,往往是截然不同的。无论是情感、行为,还是意识及性格都不相同。 解析上还说,一般是当主人格无法承受一段经历或者记忆时,才会分裂出一个新的人格。也就是说,这个分裂出来的人格往往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出现的。 这些可以说和宣王与野男人的情况是吻合的。 如此看来,一个温润如玉的宣王会分裂初一个野蛮霸道的野男人,倒也没什么不能理解的。 想着想着,小姑娘就又开始走神。 陆谨牵着阮梨初的手,侧耳听雅间里的人说话。 “顾兄,你这都纳了七八房小妾了吧?我是真羡慕你的这福气啊!” “你这话我可就不认同了。虽然你娘子不同意你纳妾,但你偷偷养的那个外室我可是见过的,那身段那模样,啧啧......若说福气,我可是不如你。” 闻言,陆谨眉头一蹙,下意识看向阮梨初,见小姑娘好似也不爱听,他便毫不犹豫地拉着她往下一个雅间走。 别说她不爱听了,他也不爱听。 阮梨初迷迷糊糊被拉着走,都换了一间屋子了,她才反应过来。 正思考为什么换了个屋子呢,就听当前这个屋子里的人说道: “欸,你刚刚看到宣王爷了没?” “宣王爷?在哪儿?我怎么没注意到。” “就刚才啊,在对面酒楼窗口那里站着,穿着一身玄色衣裳!” “玄色?倒是很少看到他穿这个颜色,我记得他好像很喜欢穿月白色,与他的气质也蛮相配的。” 轰的一声,阮梨初脑子彻底清醒了。 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野男人穿的衣裳是不对的。不仅不是玄色,还是白色的寝衣。 没功夫思考宣王为什么穿了玄色,眼下为什么是寝衣这个问题明显更具有思考的价值。 阮梨初歪着头打量起野男人,发现才短短一阵儿功夫,对方似乎比方才见到时要瘦了一些。 是她的错觉么? 正此时,雅间里的人又道: “不过啊,人家穿什么颜色,气质又是如何,和咱们也没什么关系。” “那可未必,我听说将军府那个阮桃只是个养女,既如此的话,那她就配不上宣王爷了。” “养女又如何?你是没见到前儿的赏花宴,宣王可是寸步不离的守着阮桃的。” “当真?宣王仍旧如从前那般?” “没错,我亲眼所见。” 紧接着就是一阵沉默,很明显两个姑娘可能是觉得有些无语。 阮梨初也无语,她比这两个姑娘要无语的多,这个问题她赏花宴那天就没想明白。 她瞪着男人,眼睛都要冒出火来,按捺不住脱口而出,“就......那么喜欢阮桃?” 第136章 微妙 彼时,阮梨初端坐在自己的雅间内,满面忧色。 陆谨轻轻靠了过来,坐的还是之前的那个位置,他下意识把动作放轻,连空气都静止似的。 原本放在桌子上的茶水已经凉透了,昭示着时间一分一秒流过,已经过了许久。 小姑娘甩出那句话之后,便直接回到了之前的这间屋子,没再说过一句话,也没再看过他一眼。 只紧紧地盯着面前桌子上盆栽出神,一双鹿眸许久不眨一下,身子亦是一动不动。 陆谨自认不是个好脾气的人,要不然也不会被冠以暴君的名号,但面对阮梨初,他舍不得发火。 方才若不是她一口一句陆宸,一口一句宣王,他也不会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似花瓣般柔软的樱唇被一番蹂躏后又红又肿,看着触目惊心,他到现在都还有些后悔。 但其实,陆谨也自知自己不应该发脾气。 小姑娘虽然骗他,不告诉他她来找他的事儿,但陆宸这个名字确实是自己亲口说的。 只不过他的真实名字真的是“陆宸”,却不是世人所熟知的这个“陆宸”,更不是小姑娘认识的这个“陆宸”。 只能说,造化弄人,阴差阳错,竟弄成了如今这个样子。该如何收场,只能等醒来之后再说。 良久沉默,画面如同定格了一般。 陆谨在阮梨初身边也发了一会儿怔,他心里其实也没底,也不知道自己心中的那个担忧到底应该怎么办。 他和宣王是双生子,却不是普通的双生子。 他们兄弟二人之间的羁绊太深,他们挣扎,无助,更多的时候他们两个人也身不由己。 若早知道会变成这样的局面,陆谨是断然不会将最真实的自己告诉阮梨初的,至少......不该是在那样的情形之下。 外面的声音逐渐模糊变小,阮梨初终于动了动,但是也只是动了一下。 随后陆谨打破了沉寂,他见她动了,下意识伸手揽她的腰,想将她抱到自己腿上。 平日里软的像滩水的小姑娘,此刻却厉声道,“别碰我。” 她推开他的身子,“离我远点。”说完后,直接起身换坐到了男人正对面的位置。 即便他听不到,阮梨初觉得自己的举措也能很清晰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愿,但凡长了眼睛的人,就能看的出来。 然,男人就像没长眼睛似的,直接起身走了过来,一把将她从椅子上捞了起来。 椅子响了一声,尖锐刺耳。 阮梨初感觉身体突然腾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野男人打横抱了起来。 她惊呼出声,重心不稳不得已环抱住他的脖子,她看着他阴沉沉的脸,低喝一声: “野男人你的脑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难道你看不见我根本就不想搭理你么?再说你都已经有阮桃了,为什么还要对我这样呢!” 陆谨瞳孔微微收缩,既为野男人这个称呼感到新奇,也为后面的内容感到忧心。 男人盯着她时,那双犹如寒潭的深眸,仿佛能将她穿透,阮梨初不由的一个激灵,霎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野男人的眼神,真的与宣王完全不同。 那篇解析里还说,患有人格分裂症的人的记忆一般是独立的,也就说每个人格都拥有其各自的记忆,不与别的人格共享。 而且一般情况下,每个人格都无法知晓到对方的存在。 按照这个说法,野男人应该也是不记得宣王的一切的。就像宣王不记得野男人这个人格的一切这般,他们完全独立,各行其是。 若是这样的话...... 野男人对她所做的一切似乎就没有那么难理解了,野男人的所作所为也似乎没有那么扰人心绪了。 不然阮梨初是真的无法理解,为什么野男人时这样对她,宣王时却又那样对她。 在此念头下,阮梨初看对方的眼神就不再是那样凌厉,而是有些柔和、释然和......不知所措。 她眸光有些闪躲,环在男人脖颈处的手不由的紧了紧。 陆谨抱着她的力道也紧了些,敛眸思索了一瞬后,他眨了眨眼睛,感到几分微妙。 适才阮梨初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他都尽收眼底。他本来又想亲她的,可是犹豫一番之后,只有作罢。 看着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恍惚,一会儿又兀自点头,他觉得甚是有趣。就如一个偷儿,只偷取眼前人的一颦一笑。 他也确实是个地地道道的偷儿。故意装作听不到阮梨初的话,也是为了“偷”听最真实的她。 至于能伪装多久,陆谨一点儿都不在乎。 多了解阮梨初一分,他也跟着多一分开心,哪怕只有一分也弥足珍贵,哪怕只有一分他也知足。 不过一想到小姑娘之前骗他,不告诉他她就在京都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就无法镇静自若! 这个小家伙,真的是...... 上下打量了阮梨初一番后,陆谨坐回了椅子上,惩罚性的捏了捏她腰上的软肉。 “阿梨......” 他眼神深沉,且阿梨这两个字吐的极为缓慢,阮梨初一下子就猜到了他是在唤她的名字。 如此近距离下观察,野男人好像真的清减了许多,脸色也不大好,眼底有一圈淡青色的痕迹。 心念微动,关切的话脱口而出,“怎的两个人格之间状态相差如此之大呢?该不会是因为你总是出现在梦中的缘故吧?” 饶是陆谨再没听说过人格分裂,这会儿也猜到到底是什么意思了,敢情小姑娘以为他是离魂症。 “初初,醒醒,咱们该走了......醒醒.....” 耳边传来安岁岁的话,阮梨初知道自己这是马上就要脱离共梦了。 “怎么了?叫不醒么?” “嗯,初初好像睡的很熟。” “那再等等?” “不对,初初的状态不对!你看她额头上出了这么多的汗......天啊,额头也有些烫。” 她没有生病,阮梨初自己知道,她是热的出汗了而已。 但安岁岁并不知道,她唤了阮梨初几次之后,见小姑娘还是没醒,急的在屋里团团转。 阮梨初听着安岁岁走来走去的声音,也急得想醒,她不想让岁岁担心。 男人抿唇,紧了紧抱着她的双臂,轻轻吻了她的额头,又在她娇嫩的脸颊上印下一吻,如墨的眸子中满是不舍。 第137章 醒来 实则,阮梨初也有些不舍。 好不容易见到这个人格一次,虽然什么都没有沟通,但她能感受到野男人对她的感情,是和宣王完完全全不同的。 但梦境就是梦境,永远都不可能取代现实。即便她能将两个人格分开看待,也不可能永远活在梦里。 该面对的问题,也一样都逃不掉。 这么一想,梦境突然消失,一个晃神间,入目的就变成了安岁岁一张惊慌焦急的脸。 安岁岁激动地一把子抱住阮梨初,“初初你醒了!你可吓死我了!” 阮梨初安抚着拍了拍她的后背,“我没事我没事,只是睡着了而已。” 安岁岁点了点头,似是想到了什么,“初初,你好像发热了,要不咱们去百里师父那让她给你看一看吧。” “没有发热,只是天气太热了所以出了汗,你别担心。” 马上就要到初一了,阮梨初正想找师父询问给宣王看诊的事儿,因此接着又道: “不过这里离医馆很近,去看看也行,正好我也好久没见师父了,有些想她。” 安岁岁“嘁”了一声,白了她一眼,“我看你啊,是另有目的!” “我哪有目的!不是你说的让我去医馆的么?” “你瞅瞅你那心虚的小模样,还说不是另有目的!” 阮梨初刚想狡辩说她没有她不是别乱说,结果无意间瞥到了自己攥着衣角的手...... 也难怪安岁岁会说她心虚了,这个习惯性的攥衣角动作怕是早都已经把她的心思暴露的明明白白了。 与此同时,皇宫里。 昏睡数日的天子终于悠悠转醒过来,他睁开了双眼,朦胧地看着周围。 在一旁一直守着的玄墨第一个反应了过来,他忙喊道:“陛下醒了!” 见到陆谨睁眼,崔明昌面上一喜,眼角甚至沁出了激动的泪花,嗓音哽咽:“陛下,您终于醒了!您等着我这就把太医喊过来!” 太医们实则一直在一旁候着,闻言片刻都不敢耽搁立刻上前诊脉。 太医诊脉之后脸上凝重的神情也舒展开了,退后一步跪在地上,恭敬道:“陛下已无大碍,好好休养几日即可。” 玄墨早就习惯了这些老太医的这一套说辞,每一次陛下毒发后醒来他们都是这么说的。 他面色阴沉地问道:“当真?再没有其他问题了?” 太医无比笃定:“老朽可以性命担保,陛下并无大碍。” “既然无大碍的话,为何这次毒发昏睡的时间会这么久?” 玄墨的嗓音虽低沉沙哑,威严却不小,太医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拱了拱手,战战兢兢道: “许是毒素淤积在体内时间太久的缘故,所以这一次的昏迷时间格外的长。” 玄墨颇为无语地望了太医一眼,就连这句说辞他也曾听过无数次。 皇宫的这些太医,有一说一,玄墨认为他们本事是真的不怎么样。 这也是这次发皇榜的主要目的,广诏天下医者,总会有那么一个两个是比皇宫的太医强的吧? 当然,若是玄朔能成功找到桃源村,并且把那个村医带出来就更好了。 玄墨与玄朔,就是当初将陆谨带离桃源村的人,也是暗卫中唯二见过阮梨初本人的人。 原本玄朔在外执行的任务一直是寻找阮梨初,自打前几日玄墨知道阮梨初就在这京都之后,就传书给玄朔,将此事告知给了他,并让他原地待命。 玄墨私心是希望等陛下醒来后,可以安排玄朔去寻村医的任务,所以没有轻易将玄朔召回。 在他眼里,那个村医也比皇宫的太医强,至少那次陛下昏迷的时间特别短。 当初陆谨受了重伤,且诱发了毒发,竟然三两日就醒了过来,足以见得那个村医是个有本事的。 只不过醒了之后陛下又昏了过去,但这样在玄墨眼里也是有本事的。 带陛下离开那个村子的时候,他甚至产生过要把那个村医一起带走的想法,后来迫于形势最后才作罢。 如今么,虽然不用再找阮梨初了,但去都去了,不如就顺势再找找那个神秘的村子。 当然,这只是玄墨个人的想法,一切还要等他家陛下的命令。 屏退了太医和所有的宫人后,玄墨和崔明昌对视一眼,心中都已了然,这是陛下要听他们禀报了。 这个规矩一直如此,每次陛下醒来后都要第一时间听他们将昏睡期间的事宜事无巨细地禀报一遍。 崔明昌扶着陛下坐起,给他身后垫了个靠枕。 “陛下。”玄墨恭敬行礼。 “说。” 陆谨这会儿本就虚弱,苍白的肤色再加上凛冽的气势,显得有些渗人。 玄墨不敢有耽搁,便将这些时日的情形仔细说了一遍,包括他听说的,也包括他派人调查的。 “将军府走失多年的嫡女?”男人低沉清冷的声音响起,对此好像并不意外。 “回陛下,是的。十年前阮姑娘在花灯节走失,后来将军夫人伤心过度,将军便抱养了一个小姑娘回来。” “十年前的花灯节?”陆谨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声音沉了些。 “回陛下,正是十年前的花灯节。” 陆谨微微点头,眸中闪过一抹深思,半晌后接着问道:“那边境抓探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听闻阮少卿在边境的时候,幸得阮姑娘的提点和帮助,才成功抓到两个洛月的女探子。因为这件事,阮姑娘还遭到了洛月的追杀。” “洛月的人啊”陆谨嗤笑出声,“倒是和他们的那个太子一样,睚眦必报。阿梨惹到了他们,他们定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想来是阮玉棠一直跟在阿梨身边保护她的吧?” “陛下猜的没错,阮姑娘来京的这一路都是和少卿大人一起,少卿大人之所以前段日子没有按时回京复命可能就是因为......” 后面的话,玄墨没敢说。 阮玉棠前有没按时复命这个行为,后又因流言的事儿而被言官弹劾,数罪并罚下就被停职了。 如今回过头再来看,这每一件事儿好像都是与阮梨初有关...... 第138章 猜不透 陆谨慵懒的靠在背垫上,垂下一头瀑发,眼睛闭着,听着玄墨的禀报。 寝殿里除了玄墨,只有崔明昌侍候着,当听到玄墨说阮梨初与宣王见了面的时候,崔明昌额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明明房间里温度适宜,他却打了个寒颤,贴身衣物也被背上冒出的冷汗打湿了。 玄墨的禀报事无巨细,且不带有任何个人情绪,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主子更准确地了解发生的事情。 临末了他才咽了咽唾沫,瑟缩道:“之前并不知道那就是阮姑娘,所以暗卫并没有盯的太紧。” 陆谨并未睁眼,但是额间青筋四现,随着呼吸一鼓一张。 玄墨和崔明昌心都哆嗦了,二人秉着呼吸,大气儿不敢喘一下,生怕天子的怒火烧到自己头上。 整个寝殿内安静无比,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 半晌,陆谨睁眼,眼眸微垂,睫羽在眼底投出一片阴影,似有万千心绪敛进眸中。 他仿佛在思考,却又像已经思考完毕接受了如今的现实。再抬眼之时,面色已经毫无异常,额上的青筋仿佛从未有过暴起的痕迹。 崔明昌惊愕不已,向来易怒的陛下,这次竟然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而且他不仅控制住了情绪,还让人彻底猜不透了! 但震惊过后,崔明昌心中紧接着就是一沉。 对于他这种内侍来说,一个捉摸不透的天子可是比一个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的天子要难伺候的多的多! 虽然人人都说陛下阴晴不定,但他在陛下身边伺候多年,多多少少还是比其他人更了解一些的。 可如今,他倒是真的有些,看不懂陛下了。 同样大吃一惊的还有玄墨,他都做好被问责的准备了。 虽说执行盯着宣王这个任务的暗卫是玄泽不是他,但玄泽是他的手下。手底下的人若是办事不利,他这个首领难辞其咎。 若换作从前,别说等了好半晌了,在青筋凸起的那一刻就是他要去接受惩罚的时刻。 却没想到这次陛下竟然隐忍了这么久都没有发火,而且还看起来像是并不打算发火的样子。 不知怎的,玄墨忽然感觉到一股寒意袭上心头。 他下意识向崔明昌投去目光,见对方眼底也是异色,便知他和自己是一个想法。 一刹那,玄墨心里生出了数个疑问: 难道说,陛下这是不喜欢阮姑娘了? 不然的话,在已知阮姑娘可能会认错人的情况下,陛下为何如此淡定? 岂止是淡定,根本就是看起来毫不介意,甚至一点儿都不放在心上。 以从前那个寻人的劲儿,陛下怎么可能不在乎呢? 玄墨不明白,崔明昌同样也不明白,二人皆默默垂着头,心里则一个比一个惊涛骇浪。 又过了许久,陆谨才道:“新增派几个人盯紧将军府,每日阿梨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都要事无巨细地详报给朕。” “是,陛下,那玄朔那边是否要召他回来?” 陆谨眯起眼睛,沉思了片刻道:“让玄朔探查一下当初阿梨帮阮玉棠抓探子的事儿,还有洛月人是如何报复阿梨的,若是连这些他都查不明白那他以后就不用回来了。” 说到这里,陆谨轻咳了两声,而后缓缓又道:“至于查到了之后应该怎么做,应该是不用我教你们。” 玄墨领命,忙不迭地如捣蒜般地使劲儿点头。 他本来是还想提一下村医的事儿的,但看陛下面上神色虽然未有异,可周身气势凌人,想了想还是选择暂时不要多嘴。 陛下对阮姑娘的态度,很明显就是喜欢就是在乎,可是却对宣王一事只字不提------ 这样的局面,说实话,玄墨现在是真的不敢提与阮梨初有关的任何字眼。 玄墨领命退出后,寝殿里只剩下陆谨和崔明昌两个人。 “陛下,这药,您看?” 崔明昌端着药盅,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没用,倒了吧。”陆谨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陛下......要不您还是喝两口吧,太医开的这药,对您身子的康复还是有一些益处的。” 陆谨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他们也就只能开这种药了。” 崔明昌垂眸,心里也不是滋味。 陛下自小便受尽折磨,整整二十年了,这宫里的太医竟然都没有一个能够研制出解药,不得已这才在民间求医。 他一个内侍,没资格对太医评头论足,但心里确实是无语的很。 但眼下喝药不喝药并不是最重要的,阮梨初才是最重要的。 双生子被调换之前,崔明昌只是淑贵妃宫里的一个普通内侍,是陆谨来了之后点名要的他,他才成了贴身伺候陆谨的人。 而后的这些年他都一直跟在陆谨身边,可以说差不多陛下的所有事儿他都是知道的。 崔明昌对陆谨的感情也很简单,陛下虽然是他的主子,但也类似亲人。 刚刚震惊过后,他冷静下来仔细琢磨了一番,总觉得陛下的无波无澜和若无其事,是有些不对劲儿的。 所以,他便想着找机会儿问上一问。 可要怎么开这个口,着实是难住了崔明昌。 他看着陛下,眼底神色复杂,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的陆谨微微皱眉,“你这老奴,脑袋不想要了是不是?” 崔明昌脖子一缩,吓得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一边觉得自己是真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主动打陛下的主意,一边又真的为陛下的精神状态担忧不已。 如此矛盾的两种情绪之下,崔明昌是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最后只好跪着道:“陛下息怒,奴才,奴才只是关心您的龙体。” “崔明昌。”陆谨斜睨了他一眼,“你这老奴有话直说。” 崔明昌眼珠一转,在陆谨一旁道:“陛下,恕老奴斗胆问一句,您明知道阮姑娘很有可能会将宣王错认成您,为什么却一点都不着急呢?” “她已经将宣王错认成我了。” “啊?!” “醒来的前一刻,我刚刚见过她。” 崔明昌震惊得晕头转向,连最基本的规矩都忘了,他怔怔道:“醒来之前刚见过?” 陆谨轻点头,“她不仅将宣王错认成了我,还认为我患有离魂症,而且还骂我是个变态,是个渣男。” 崔明昌的下巴都快惊掉了,结果还没等他消化完上一句呢,自家陛下又说了一句让他目瞪口呆的话。 “那个叫阮桃还是阮柿的那个,赐死吧。” 第139章 应该听阿梨的 关于陛下赐谁死这件事,崔明昌的职责就是将空白诏书拿过来让陛下写,仅此而已。 但那是往常,今时不同往日,这次赐死的人也不是一般人,而是和阮梨初有关的人。 崔明昌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战战兢兢说道:“陛下,老奴有句话不知该讲不该讲。” 既说了这话,他就抱着不该讲也要讲的想法了,于是继续说道,“陛下,若是阮桃姑娘被赐死,别人会如何看待阿梨姑娘呢?” “阿梨姑娘?”陆谨的目光带着一丝不悦,“谁允许你唤她阿梨的?” 崔明昌原本就是跪着的,这下更不用起来了,他连忙磕头,“请陛下恕罪,奴才就是一时心急,不是有意冒犯阮姑娘!” “哦?你为何心急,说来听听,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陆谨的语调危险的上扬。 崔明昌没敢抬头,更没敢看陛下,只认真解释起来:“阮姑娘如今刚回来,若是将军府的人恰好在这个时候出事,怕是有人会说阮姑娘是不祥之人,于她的名声不利。” 陆谨挑了挑眉,语气中满是无所谓,“朕下的圣旨,与阿梨有何干系?” “那些人才不会管是不是您下的圣旨,他们只会说阮姑娘一回来,将军府就死了人。” 陆谨蹙眉,就着崔明昌的话说,“那若是圣旨中赐死她的缘由很名正言顺呢?” 崔明昌偷偷叹了口气,在他家陛下看不到的角度撇了撇嘴。 一个闺阁女子,就算是再名正言顺的理由,也绝对不可能正常,况且阮桃好像也没有什么能被名正言顺赐死的理由。 而且这理由得是有多“名正言顺”,才能让一国之君亲自下旨...... 但这不是他一个奴才该说的,也不是他这个身份能说的。但凡他敢质疑陛下做事的理由,怕是会被先一步赐死。 所以,他得从另一个角度来劝说。 思及此,崔明昌继续苦口婆心道:“陛下,不管是什么理由,结果都是一样的。而且除此之外,您还忽视了将军和将军夫人。” “与他们又何干?朕想让谁死,难道还要考虑她的父亲母亲?” “我的陛下啊!您怎么忘了他们二人不仅是阮桃的父亲母亲,还是阮姑娘的父亲母亲啊! 若是您将阮桃姑娘赐死了,他们不喜您怎么办?若是因为不喜您,以后不同意阮姑娘入宫又怎么办!” 当玄墨得知阮梨初是将军府嫡女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派人去查了一下这几日将军府发生的事。 可以说,将军府众人对真假千金的态度他们已经知道了个大概。 养了十年的孩子忽然被皇帝下旨处死,将军夫妇以及阮老夫人能对陛下有好印象才怪! 陆谨还以为崔明昌要说什么呢,敢情就是这,他毫不在意地笑了一下,“他们同意不同意,这很重要么?” 崔明昌一听就知道陛下没有理解他这话的深层意思。 这大盛没人敢对一国之君说不,陛下若是想要阮梨初入宫确实不需要在乎任何人的意见,但他唯独需要在乎阮梨初本人的想法。 若是将军夫妇私下说点什么与陛下相关的不好言论...... 他们毕竟是阮梨初的父母,崔明昌认为小姑娘肯定是多多少少都会受到影响的。 这才是崔明昌认为陛下不该轻易赐死阮桃的理由。 想了想,崔明昌垂着头,回应起陛下刚才的那句问话,“陛下,他们毕竟是阮姑娘的父母。” “朕从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若是阮姑娘很在意她父母的看法呢?” 崔明昌说话时语气很是郑重,尤其在说到“她父母”这几个字时更是加重了语气,就是为了提醒陛下他们的身份。 “阿梨的父母?” 陆谨说罢,深邃的眼眸微微黯淡,看上去有些落寞。 父母对他来说,从来都是字面上的意思,正常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他从来没体会过。 不过这些年他和周太后的关系倒是缓和了许多,看起来有了点母慈子孝的样子。 但也仅仅是缓和而已,这两个字于他而言,仍旧有些陌生。 因而乍一听崔明昌提起,陆谨不免有些恍惚。 至于小姑娘的父母么......陆谨揉了揉眉心,若是他没猜错的话,他们应该本来也不喜欢他这个暴君。 不知觉间,这寝殿里的空气,似乎有些郁结,袅袅的香雾也似乎在眼前凝固,成了一道屏障。 打量了一下房间里紧闭的窗户,陆谨眉头微蹙,沉声吩咐:“去将窗户都打开,这屋子里也该透透气了。” 崔明昌起身,随后领命打开了窗户。自从陛下昏迷这屋子的窗户就很少打开,太医曾吩咐说不可让陛下受凉,他自然是照做。 考虑到陛下的龙体,崔明昌只将窗户打开了一条缝。 即便这样,陆谨也感觉胸口的憋闷之感缓解了不少。 “崔明昌。”他的目光透着一股寒意,声音有些嘶哑,“你可知,朕为何想要赐死那阮桃?” “奴才不知。”崔明昌返回龙床旁,自觉跪了下来。实则他心里是猜到了一点的,毕竟玄墨刚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陆谨面无表情地看他娴熟下跪,“不单单是因为她的存在让阿梨难过了,还因为她的存在让我很难受。” 他这句话崔明昌不是很明白,疑问的话下意识脱口而出,“让陛下很难受?” “罢了说了你也不懂,不过你有句话倒是说的很对,朕可以不在乎任何人的想法,却唯独不能不在乎阿梨。” 崔明昌以为陛下是听进去了他说的父母那事儿,殊不知这次轮到他理解错了。 只听陆谨又道,“阮桃是该杀还是该留,我应该听阿梨的。她有她的生活,有她的家人,有她的追求,也有她的选择。 我应该尊重她,而不是越俎代庖随便替她做决定。” “当然,尊重阿梨的同时,我首先先要保护好她。若是那阮桃要害她,那就别怪我插手了。” 第140章 会出事的 未时三刻,三人简单地用了午膳后,从茶楼走了出来。 此时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人们或寻找阴凉处避暑,或在家中休憩,享受午后的宁静。 烈日当头,安岁岁站在茶楼门口处看着来去匆匆的行人,迈出去的腿生生收了回来。 “初初,天气炎热,要不咱们还是坐马车去医馆吧?你这身子骨这么弱,若是不小心中暑怎么办?” “我身体挺好的,不弱......” 阮梨初至今不明白,为何自己在安岁岁的眼里是个身娇体弱,风一吹就能倒的那种人。 若是现代的那具身体倒是符合安岁岁的这句话,可如今她的身体素质虽说不如习武之人,倒也不至于用弱来形容。 尤其自打去了南华寺之后,她感觉自己强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温年同安岁岁的想法出奇的一致,他抬头看了看太阳,又看了看阮梨初,“初初,你还是听岁岁的话吧。你若是皮肤晒伤了,恐怕她会心疼的。” 安岁岁拍了拍温年的肩膀,咧嘴笑了起来,“兄弟,果然还是你最了解我!初初她皮肤娇嫩,哪里受得了那毒辣的日头呦。” “参见小姐!” 一侧忽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熟悉而刺耳。阮梨初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走过来的几个人。 巧了不是,在这里也能遇到这阮桃。明明上午在府里刚见过,大中午竟然在外面也能遇到。 丫鬟红袖对着阮梨初施了一礼,“奴婢红袖参见小姐。”礼毕后她看向安岁岁,意思不言而喻。 这是在外面,安岁岁才懒得遵守那些繁文缛节呢。红袖的意思她懂,不就是提醒她应该对阮桃行礼么? 然,她不想。 安岁岁白了红袖一眼,“红袖姐姐为何一直这样看着我,难道是我脸上有脏东西?” 同样是丫鬟,但人家安岁岁就是和她不同。红袖瘪了瘪嘴,为自家小姐鸣不平的同时,也有些不敢招惹安岁岁。 她已经打听过了,这个安岁岁身手了得,裴征和白方都未必是她的对手,如此强悍的一女的,她有些怵得慌。 见此,阮梨初莞尔一笑,微风掠过,卷起了几层裙摆。 “姐姐,这么巧,又见面了,你也是来这茶楼喝茶的?” 阮桃点头,“妹妹,原来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看错了。” 两人本就没什么话说,上午那会儿又不欢而散,眼看着陷入了僵局,阮梨初侧身,让出了位置。 “姐姐快进去吧,妹妹就先走一步了。” “不急,我在这里等等宸哥哥,我和他约好了的。” 阮桃说罢,眼神殷切地看着阮梨初,毫不保留地显露着自己的目的。 阮梨初顿时心中百感交集。她并没有立即回应,而是思考着要不要故意表演一番,好成全一下阮桃的期待。 她这个姐姐,言行中的炫耀意味简直不要太明显,就差在脸上写“宸哥哥是我的”五个描金大字了。 “哦。”阮梨初伸出纤纤玉指指向对面的酒楼,红唇微启,“你的宸哥哥应该是在那里,姐姐与其在这里顶着太阳等他,还不如直接去找他。” 阮桃一愣,“你说......宣王是,我的宸哥哥?”语气里明显带着些不可置信。 阮梨初收回手,扫了阮桃一眼。没想到她的这个反应,竟然不是阮桃所希望的。 那看来,她嫉妒、她吃醋、她难受、她发疯一一这样的反应,才是阮桃想看到的。 有一说一,阮梨初确实是不喜欢听到阮桃唤宣王宸哥哥,但却也没到难受的想要发疯的程度。 或许是想明白了两个人格是独立的,应该分开看待,她现在的难受程度还不及那日在溪桃院门口呢。 那天的她心里才是真的不好受,尤其在大堂里阮老夫人还那样对待她。 见阮梨初没出声,阮桃又重复了一遍,“妹妹刚刚说的可是‘你的宸哥哥’这几个字?” 阮梨初刚想点头,却听对方低声又道:“妹妹,以后你在外不可这般口无遮拦,会出事的。” 那谨慎地查看四周有没有外人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真的在关心自己的妹妹。 要不是阮梨初不傻,她差点就信了。 “既然姐姐这么说,那妹妹也要叮嘱你一句了。以后你在外也别唤宣王宸哥哥了,会出事的。” “这怎么能一样?” “有何不一样?既然我那么说是口无遮拦,那姐姐你唤他宸哥哥难道就不是口无遮拦么? 再者说是姐姐唤宸哥哥在先,我那么说在后,若我是口无遮拦,那也是被姐姐引导的!” “我,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阮梨初当然知道阮桃是什么意思,那副言之凿凿的模样,就是典型的“又当又立”。 表面上的意思是“哎呀,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说出如此孟浪的话”,实则心里爽的很,巴不得别人多说几句宣王是她的宸哥哥。 而且还妄图借此给她冠上“果然是乡下土包子,言行无状,说话不知廉耻”的标签,以彰显自己是个有教养有内涵的人。 真的是想得美! 她阮梨初又不是缺心眼! 说她诡辩也好,说她巧舌如簧也罢,既然对方想踩她一脚,那她自然是要回敬她一番的。 再说,博弈本来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只要结果是她想要的过程无所谓。 一时间,气氛再次陷入僵局。 陆宸前脚刚迈出酒楼,后脚就看到阮家的两个姑娘在对面茶楼门口处相视而立。 随从林灼见此,顿时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阮家的姑娘,本就一个比一个会欺负他家王爷,如今两个在一处,那还了得。 他有心阻拦,便低声提醒道:“王爷,不如等那二位姑娘说完话,您再过去吧。” 陆宸想了想也是,转身就往回走。 岂料,他刚转过身,身后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宸哥哥,我在这里。” 阮梨初睨了阮桃一眼,不咸不淡道,“姐姐以后在外不可这般口无遮拦,会出事的。” 第141章 卖身葬父 阮桃的声音并不大,实在是此时街道上没什么人,就连摊贩的叫卖声也几乎没有,再加上酒楼和茶楼之间的距离很近,因此听的十分真切。 同样,阮梨初的那句话,陆宸也是听见了的。 林灼颇为同情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只希望阮家的两个姑娘不要欺人太甚,他家王爷脾气好,不代表她们可以肆无忌惮。 不过,待他们走到街对面茶楼后,林灼才意识到自己完全是多虑的了。 阮梨初见到他家王爷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便带着自己的人转身走了。那背影是如此潇洒利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家王爷是瘟疫。 陆宸有些尴尬,他原本想着小姑娘不久前刚和他说过“希望他不要那么冷漠”,那么现在见到她自己应该表现的稍微热络一点。 哪怕是装他也应该装的像一点,至少别寒了小姑娘的心。 却没想到,人家姑娘压根都没拿正眼看他。 不仅如此,她转身离开之前看他的那个眼神,陆宸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似是怜悯又似是同情,总之怪怪的。 是什么意思呢?他有些好奇。 陆宸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好奇,于他而言,他只是在替陛下背锅,替陛下承受一切恶名和罪名。 可不知怎的,阮梨初这个小姑娘就是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牵引着他对她产生好奇。 尤其那双灵动的眸子,总觉得很熟悉,就好像在哪里见过。和记忆里的那个人影好像有点重合,但他又实在想不起来。 索性晃晃脑袋,不再去想。 - 马车里,阮梨初靠着车壁有些怏怏无神,安岁岁在阖眸掩息,二人皆是无声静默。 途经闹市时,大街上三五步一个吃食铺,十几步一个杂耍摊,各色人等杂一处,人声鼎沸,热闹得很。 车上风铃随着马车前行相互撞击,发出悦耳的叮当声。 温年小心翼翼驾驶着马车前行,偶尔轻声呵斥着行人,提醒他们避让。 若换作是往常,安岁岁早都拂起车帘,探头出去张望了,而今却半点这个欲望都没有。 阮梨初更是心如止水,俨然比那庵里的姑子还要安静淡然。 看着车帘上摇曳生辉的流苏,她忽然想起了共梦时的野男人,他也如眼前这流苏一般,身影鬼魅。 默默收回了视线,阮梨初在心里嗤笑出声,她是真的无可救药了。 流苏和野男人,他们根本毫无关系,她竟然也能联想到一起。 明明有关系的是野男人和宣王,她反而无法将他们联系起来。 真是无语的很。 忽地,两个身影在眼前逐渐重合,而后又变得模糊。一时间,阮梨初更恍惚了,不知道自己去医馆的目的到底为何。 宣王,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是中毒很严重的模样,而且人家此刻正和小青梅在茶楼喝茶听书。 她却屁颠屁颠去找师父问下个月初一给他看诊的事儿。 即便心里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为了野男人,野男人和宣王不一样,阮梨初仍旧觉得又狗血又割裂。 这事儿说出去谁能信? 人家正主潇洒快活着呢,她却在为他的另一个人格担心。 滑天下之大稽,离天下之大谱。 “吁一一” 阮梨初就走了一会儿神,耳边就传来一阵惊慌的尖叫声,还有马车紧急刹住的刺耳声。 “怎么了?”安岁岁掀开车帘问道。 “有个乞讨的老人倒在马车前”温年回答,“你和初初都不要动,我去看看。” 利落下了马车,温年走上前,扶起摔倒的老人。 见老人虽未受伤,但衣衫破烂,蓬头垢面,他好心将身上的铜板都给了老人。 谁知,周围的乞丐见状,都一股脑儿聚了过来。 安岁岁怕马儿受惊,立刻出声呼唤温年赶紧回来,可温年却被一群乞丐围住半点动弹不得。 他不好对乞丐动手,安岁岁又不会驭马,两相考虑下,阮梨初做了一个不得已的决定-----下马车。 乞丐给钱就可以打发,可马儿一旦受惊,在闹市可不得了。 还好,结果是和阮梨初判断的一样,将身上的碎银子都给了乞丐们之后,他们就都散了。 这个插曲,三人都没有放在心上,倒是不远处聚集不少人群的那个摊位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反正也停了下来,阮梨初便带着爱凑热闹的安岁岁去瞧瞧。 只见一个女子正跪在地上痛哭,身后铺着一卷草席,隐隐约约似乎瞧得里边有个人躺着。 卖身葬父,这四个字第一时间就出现在阮梨初脑海里。 女子哭的梨花带雨,身上穿的衣服也是破旧不堪,安岁岁拽了拽阮梨初的衣袖,悄声道:“初初,咱们要帮帮她么?她好可怜。” “不帮。”阮梨初说罢,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盯着女子身后的草席出神。 “嗯?不帮么?” “是的,不帮。” 地上跪着的女子身形忽地一顿,似是听到了阮梨初说什么一般,忽地嚎啕大哭起来,看的人一阵心揪。 “初初,要不......”就是几个银钱的事儿,安岁岁是真的有些可怜这女子,所以再次征求阮梨初的意见。 “走吧。”阮梨初仍旧语气淡淡的,看不出一点儿犹豫在里面。 上次官道上忽然窜出来个男人,当时阮梨初也是不想救,但态度却不像这次这么坚决。 而且那个是男人,她是怕再次发生野男人共梦之事所以才不帮的。 可今日这个是个女子,以安岁岁对阮梨初的了解,她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因此瞧见她今日如此反常,安岁岁不免有些疑惑。 同样疑惑的还有地上跪着的女子,她趁着阮梨初转身之际偷偷瞄了一眼。 却没想到,阮梨初只是虚晃一枪。 她并没有转身,而是有些玩味的看着地上的女子,缓缓说道:“姑娘,你阿爹他......好像动了。” 围观的众人先是震惊,反应过来后七嘴八舌地劝着女子赶紧带着她阿爹去找大夫。 看不见的角落里,玄墨面无表情地对手下玄北道:“如此轻易就被阮姑娘看穿了,这就是你说的最出色的女暗卫?回去自己去领罚。” 玄北哭丧着脸,脸色比草席里装死的那个人还难看,“是,属下遵命。” 第142章 暗卫的第一个任务 玄墨不想干了,这暗卫头子他是一天都干不下去了。 他手下的这些所谓的得力干将,一个比一个糟心。 干将之一,玄朔:三个多月了,还没有找到陛下的心尖宠。殊不知这心尖宠早已经自己跑到了皇城。 干将之二,玄泽:该重点关注的事情他没有重点关注,导致他们竟然是最后一批知道阮梨初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将军府嫡女的人,而且阮梨初还和宣王见过面了。 干将之三,玄北:南华寺拦截了阮梨初,这是他犯的第一个大错。这次让他找个靠谱的女暗卫将功赎罪,结果一眼就被正主识破了,这是第二个。 仔细来说的话,这三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情有可原在身上。 桃源村的那个地形,玄朔找不到,情有可原; 是陛下交代的不要浪费精力在无聊的事情上,再加上玄泽也不知道那个就是阮梨初,所以他没有将这两件事情作为重点禀报,也情有可原; 至于玄北么,南华寺尚可以算作情有可原,但眼前的这个事儿,他可是一点都不冤枉。 一个多时辰前,陛下醒了过来,在听完玄墨的禀报之后,便让玄墨退了下去。 然,不到一刻钟,玄墨就重新被陛下叫了出来。 交代给他的任务很简单,那就是找一个出色靠谱的女暗卫,让她留在阮梨初身边。 虽说小姑娘身边已经有两个身手了得的保镖了,但其中一个是男子,总是有不方便的地方。 因此陛下交代的这个任务,玄墨也认为很有必要,且十分重要。 他第一时间就去找了负责暗卫统筹事宜的玄北,从玄北那里了解到了女暗卫中的佼佼者就是那个正“卖身葬父”的玄羽。 自打小姑娘离开茶楼的那一刻开始,就进入了他们的计划之中。 这条闹市街是马车的必经之路,不管阮梨初要去哪里都要先途经这条街道。 突然窜出来的老妇,围上来的乞丐,卖身葬父的女子,以及围观看热闹的人群,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们安排的人。 看似一环扣一环,涉事的人员众多,但实则部署好一切只需要一刻钟左右的时间。 当然,所有环节也都如他们预想的那般进行的很顺利。 闹市中马车不得已停了下来,随后阮梨初也不得已下了马车,并成功被卖身葬父所吸引了注意力。 这前面的几个环节一点儿差错都没有,却没想到就是这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环,他们失败了。 可到底是哪里露馅儿的,玄北不知道,玄墨也不知道。他们二人在暗处围观了全过程,并没有发现哪里出现了破绽。 一直到阮梨初人都消失在视野里了,暗卫们皆是一头雾水。 马车里。 安岁岁好奇地心痒痒,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阮梨初,认真的问道:“初初,你是一早就发现了那个女子有问题么?” “怎么可能吖!我又没有火眼金睛。”阮梨初闻言挑起细眉。 顿了顿,想到安岁岁可能听不懂她的话,补上了一句,“我又不是神探,怎么可能一眼就看出那女子有问题。” “那你到底是如何发现的?我怎么就没瞧出来哪里有问题呢!” “第一,那女子跪着的时候身体所冲的一直是咱们的方向。第二,她哭的时候透过指缝偷瞄过我两次。第三,那个草席里的人是个年轻人。” 安岁岁惊讶得像头顶炸了个响雷,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所以那女子是在骗人?她的目标很可能是......你?” “嗯。”阮梨初点了点头,坐直了身子,“虽然不知道是谁派来的,但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她的目标是我。” 安岁岁大脑顿时又炸了,“初初你!你,你怎么不早说!既然她是冲着你来的,那咱们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说完,气冲冲地直接掀开了车帘,对正赶车的温年吼了一句,“掉头回去!那个女的有问题!” 眼看前面就是医馆了,温年拿不定主意便询问阮梨初,“初初,要掉头回去么?” “你稍安勿躁嘛,且听我说完。”阮梨初把人拉回来按坐好,“刚才那些看热闹的百姓应该是和那女子一伙的。” “什么?一伙的!”安岁岁一个激动,不由自主的拔高了声音。 “是的,而且我还怀疑那些乞丐也是他们一伙的。” 这么一说,安岁岁就明白了。 “所以刚刚你一声不吭地走了,是担心对方人多势众而我和温年会打不过他们么?” “是,也不是。他们如此大费周章,目的肯定不会简单。既如此,不如先按兵不动,看看他们是否还有后手。” 闻言,安岁岁的手下意识就放到了腰间的软剑上,“不怕,我和温年会保护好你的。” 说完这句话后,安岁岁自己都有些自惭形秽。若不是阮梨初拦着,她方才差点就上当了。 她怎么就忘记了她的初初是一个有着超强洞察力和判断力的人! 初初的态度会那么坚决,肯定是有她的道理的,她怎么就忘记了呢! 安岁岁以前从未觉得自己很傻很天真,但这会儿,她算是将自己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一看好友垂着头,不敢与自己对视,阮梨初就知道安女侠又开始自我批评了自我检讨了。 揉了揉安岁岁的头发,阮梨初轻声细语道:“别垂头丧气的啦,你和温年还要打起精神保护我呢!” 安岁岁一听顿时就来了精神头,猛点头道:“嗯嗯!医馆到了,你先进去,我和温年去探查一下。” 医馆门口,前来寻医问药的人仍旧是排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队。 阮梨初不想打扰师父工作,便百无聊赖地窝在角落里打瞌睡。 倏地,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她瞬间清醒。 和所有看诊的流程一样,整个过程下来,阮梨初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直到男人看诊结束,阮梨初才开口: “萧大哥,你怎么来这里看诊了?你们侯府不是有府医么?” 第143章 自己气自己 在这里,大户人家府里一般都有府医,跑出来求医的多是小门小户居多,侯府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在听到萧长赢声音的一刹那,阮梨初的脑海里瞬间就蹦出了“他恐怕是病的不轻”这个想法。 从他坐在那里开始诊脉到诊脉结束,再到抓药,阮梨初的视线一直聚焦在萧长赢身上。 “萧大哥,你怎么来这里看诊了?你们侯府不是有府医么?” 萧长赢勾唇,神色有些无奈,“府医这几日卧病在床,没办法我只能来外面看诊了。” 阮梨初微点头,没再多言,倒是负责抓药的百里浅,趁着抓药的档口睨了萧长赢一眼。 而后她收回视线,继续默默抓药,抓好后将药递给萧长赢的小厮的时候,换成了光明正大的看向他。 小厮点头道谢,萧长赢眸光从百里浅身上略过,最后停留在了她身旁的阮梨初身上。 “不过初初你怎么也在这里呢?这里是医馆,难不成你也是来看病的?” “我没有生病,来这里是找我师父的,喏,那边”阮梨初目光看向百里樱,“那位大夫就是我师父。” “你师父?”萧长赢明显一怔,就听他继续说道:“那可真是,巧了。” “嗯,是挺巧的。” 正此时,安岁岁和温年靠了过来。 温年下意识地就用身体挡在了阮梨初面前,挡的看似是阮梨初,实则是萧长赢。 这个动作惹的萧长赢轻笑出声,就那么静静地盯着温年,显得意味深长。 别人可能不知道温年是什么意思,阮梨初可是一清二楚。 她那个好二哥每次看到温年,都要耳提面命三令五申,说他作为侍卫必须保护好主子,尤其是不能让那个姓萧的靠近。 这不,眼下的温年就完美的履行着他一个侍卫的职责。 这里是医馆,几人聚在一处不成样子,阮梨初想了想便带着大家伙一同离开了医馆去对面的茶楼坐坐。 直到夕阳西下,医馆关门的时候,她才返回。 百里樱四处看了一眼,问道:“初初,你的那位朋友呢?” “他早都走啦,走之前还让我和您说声谢谢呢。” “初初,你......貌似和那位公子很熟?” 阮梨初听出了一点不对味,愣了一下,随后点头道:“嗯,是萧大哥和我二哥,他们一起护送我来的京都。” 百里樱点了点头,平日温柔似水的双眸里有一丝不明的情绪暗藏,半晌后才缓缓地说道: “他毕竟是男子,无论如何初初还是同他保持一些距离比较好。” “原来师父是担心这个呀,这个您就多虑啦!我和他其实也不是特别熟,平日里几乎没有什么来往,只偶尔在宴席上会遇到。” 百里樱嘴角勾起一抹淡淡地笑,“好,这样的话师父就放心了。”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了,阮梨初见百里樱脸色不好,想着她坐诊了一天很是辛苦,便急急地把初一想跟着她一起去宣王府的想法说了出来。 百里樱心里早有预料,因此对她的话并不意外。只交代了初一看诊的时间,以及让她提前一个时辰过来以便做些准备。 去宣王府的事儿就这样定了下来。 离开医馆时,望着百里樱欠佳的脸色,疲惫的样子,阮梨初有些担心。反复叮嘱师父一定要注意身子,切莫为了给别人治病结果自己先倒下了。 “知道了知道了,师父一定会好好听我们家初初的话的,你就放心吧。”百里樱拉着阮梨初的手,说道。 百里浅的脸上也满是笑容,“师妹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师父的。” - 关于阮梨初成日往外跑这件事,许氏垂眸叹了口气:“玉棠啊,反正你最近也闲来无事,不如教初初念书吧。” 此言一出,许氏自己先后悔了起来,本来小姑娘对这将军府就没有归属感,若是在这个时候让她念书,万一小姑娘一个不高兴直接跑了怎么办? “呃......母亲您别想太多了,初初她年岁还小,又是刚来京都,她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新鲜感,这是很正常的。” “这事儿你这个做哥哥的看着办吧,总之书得念东西得学,但不能让初初不高兴。” 阮玉棠扶额,这么艰巨的任务他母亲倒是摘的干净,直接甩给了他。 好在小姑娘原本就提出过要学东西,不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拿捏这个度。 晚膳后,阮玉棠就将念书的事儿告诉了阮梨初,阮梨初闻言眼睛亮亮的,当即就问,“那我先从哪一步开始?” “练字。” “......” 当初她伏案写的一手狗爬字,阮玉棠看到时的那个表情,阮梨初一直都记得,恐一辈子都忘不了。 自然,当初暗暗发的誓她也没忘。 白了阮玉棠一眼后,阮梨初撅着嘴道:“练字就练字,但我不要二哥教!还请二哥给我找个夫子吧。” 对此,阮玉棠只得悻悻的摸了摸鼻子,“好,我不教......” 小姑娘记仇的很,为这事儿他都给她道过好几次歉了,半点用都没有不说,甚至他道歉一次,她就瞪他一次,且一次比一次狠。 摊上个这么记仇的妹妹,阮玉棠心里苦,但他不说。 亥时一刻,窗外雨声阵阵,一扫白日的闷热。 安岁岁轻手轻脚的进了屋,确认灯留好了之后,又悄声退了出去。 阮梨初睡的比较浅,因此入梦的时候,野男人那边刚出现,她就听到了他的脚步声。 白日里刚见过,这会儿竟然又共梦了,一日梦两次,好像还是头一回。 小姑娘闭着眼睛不出声,但紧紧抓着被子的手早已经出卖了她。 陆谨浅笑无声,也不拆穿她,只在书案旁坐了下来。 看着宣纸上那歪歪扭扭的字,陆谨提笔,正打算写点什么,就见小姑娘“腾”地一下子从床上爬了起来。 紧张,咬唇,垮着脸,撕纸,叹气,沮丧...... 一气呵成。 陆谨有些忍俊不禁,好整以暇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看小姑娘表演“自己气自己”。 他觉得可能都用不上几息,小姑娘就能自己把自己气哭。 第144章 蛊 阮梨初的闺房不似阮桃那般富丽堂皇,也不似其他女子闺房那般精巧,她这里连屏风和碧纱橱都没有。 一来是因为时间紧迫,许氏布置锦瑟阁时比较匆忙,二来则是因为许氏想让阮梨初按照自己的喜好来布置。 左右也不急,小姑娘喜欢什么物件随时都可以添置,并不费事,一句话的事儿。 因此阮梨初的闺房可以说极其宽阔明亮,在陆谨的视野里,他坐在书案这里可以直接看到床上装睡的小姑娘。 可惜的是,还没等他开始看,小家伙自己先破防了。 房间里没有设置隔断,阮梨初从床上蹦起来,再到站在书案旁边,用时只是一眨眼。 一想到书案上摊开的那些潦草的字全是出自她的手笔,她就无地自容。 陆谨叹气,将笔放到笔架上。 原本他是想临摹一番的,可如今全都被销毁了,着实可惜。 阮梨初的那些歪歪斜斜、大小不一的字,在他眼里还挺新鲜。 她写出来的字与大众认知中的字不太一样,虽然经常看起来乱乱的,但也是能够看出来她写的是什么的,有种自成一派的风格。 而且小姑娘经常会写出一些他没见过的字。每当这时他都想好好研究研究,可每次,阮梨初都不给他机会。 已经写好的字要么是被她划掉,要么是被销毁,连残影都看不清,主打的就是一个毁尸灭迹。 书案上放了好几本字帖,想来是用来临摹的,但摆放的很整齐,看起来并没有翻阅的痕迹。 陆谨眼里含着笑,看着阮梨初渐渐变红的耳根,莫名地心情愉悦了不少。 之前玄墨来报任务失败,本想发火的他在听到玄墨说“阮姑娘聪慧过人,一眼就看穿了我们的计划”时,生生将怒火压了下来。 目的虽未达成,但却由此更加了解了她。 小姑娘模样生得极好,瓷白小脸上的叶弯两眉似远山含黛,一双鹿眸如秋水剪瞳,任是谁看了都难以挪眼。 也正是这样一双水灵灵的美目,不仅可以识敌国探子,还可以看穿暗卫的伪装,配得上慧眼二字。 眼下,陆谨望着阮梨初,他忽然很期待小姑娘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有了纸笔...... 他不能主动说,不能主动解释,甚至不能提及任何关于双生子的字眼,但只要她问,他想方设法也会将一切告之与她。 高高在上的帝王,竟然也有有口难言的苦衷。听起来很荒唐,但事实就是如此。 每当想起这件事,陆谨眸光就仿佛淬了毒,只恨不得将昭阳长公主-----他的阿姐,撕成碎片。 为了所谓的大业,为了一己私欲,他的“好阿姐”竟然不惜以自身健康为代价,也要给自己的两个亲弟弟下蛊。 目的就是防止他们说出互换、说出双生子、说出真相! 他们不能主动对外人说出这件事,也不能在别人问的时候说出真相。但凡犯了这其中的任何一种,便会心痛难忍,撕心裂肺。 换言之,任何与双生子有关的都不可以说。 而且他身上的蛊比宣王身上的还要复杂一些。 若是宣王说出真相只会自己受苦,可若是他陆谨说出来,受苦的却是他和宣王两个人。 他的好阿姐狠辣到什么程度呢?就因为清楚的知道他性子烈不好束缚,所以就拿宣王要挟他。 这就是他的好阿姐,昭阳长公主。 五皇子登基为帝后,六皇子也得以重见天日,对外的说法仍旧延用了先帝的那一套。 什么亲兄弟什么长的有点像,他们当然只能这么说!不然的话,就要遭受非人般的折磨。 这种丧尽天良、泯灭人性之行为,饶是陆谨自诩为一个暴君都自愧不如。 他每时每刻都想杀了昭阳,但却不能。只因为一旦昭阳死了,他和宣王身上的蛊就更解不了了。 那样的人,竟然是她的亲姐姐。 荒唐,又可笑。 ...... “陆宸,你怎么了?” 小姑娘的一声陆宸,让陆谨本就淬了毒的眸子更加阴沉。 上苍真的是和他开了好大一个玩笑。 每一次的小姑娘都没有说实话,而每一次的他却说了实话,阴差阳错下造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上一次梦醒之后,他是有考虑过“陆宸”这个名字会带来的后果的。 阮梨初第一次问名字的时候,当时的陆谨确实一心只想着真实而忽略了后果,可上一次的他的的确确是想到了这个问题。 只不过,并没有为此有太多担忧。 因为即便一直名字是陆宸也没关系,只要暗卫找到阮梨初,直接告诉她他是当今陛下就可以了。 那时候的小姑娘肯定会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再慢慢解释就好,即便不能直接说出来,也会有别的方法。 却没想到,阮梨初来了京都,还见到了宣王。 这就要棘手一些了。 所以眼下,陆谨其实很希望阮梨初可以主动问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要她主动问,只要她主动问就好。 ...... 阮梨初说罢,想起了他听不见,直接提笔在纸上写道:“你怎么了?” 明明前一刻还笑意盈盈,忽然就眉峰紧拧,恨不得要吃人。这副阴晴不定的模样,倒是和最初的野男人有点像。 下意识的,阮梨初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距离。 这一刻,原本还十分理智的陆谨,脑子中紧绷的那根弦陡然震颤,霎时惊怒交加。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他眼神阴鸷的看着她,冷声道:“过来!” 阮梨初愣了一下,虽然听不到眼前人的声音,但一看那嘴型也知道是在说什么。 尘封的记忆顿时涌了出来。 滚...... 又让她滚...... 她关心他,他却让她滚? 她为了他的事,殚精竭虑,他让她滚...... 阮梨初委屈的瘪了瘪嘴,但到底是没有被冲昏头脑,她嗔怒的瞪了他一眼后,直接在纸上写道: “野男人,你是不是有病?我关心你,你却让我滚?” 第145章 教写字 陆谨怔了怔,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小姑娘,天生就是来克他的。 气不能气,凶还不能凶,主要你凶她说的话她还能给你理解错了。 理解错了也就罢了,她还瘪嘴,还骂他有病。 堂堂大盛的一国之君,又是变态,又是渣男,又是精神分裂,又有病...... 揉了揉眉心,陆谨深深叹了口气,再次抬眼时,眸中的戾色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地无奈。 “我说的是‘过来’。”他执笔写道。 阮梨初表情瞬间一凝,脱口而出道,“过来?” 念出声后她才反应过来,过来和滚,这两个词儿在口型上好像真的是挺像,而且如果语速快一点的话会更像。 小姑娘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陆谨,似乎在思考话里的真实性。 陆谨头疼,这共梦还是快一点让他也能发声吧,再这样下去他都不敢张嘴了。 为了验证,阮梨初写道:“你再说一遍过来,我看看。” 许是陆谨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不少,阮梨初想了想,直接在“一”的上面又添了一横,变成了“二”。 陆谨有些忍俊不禁,二遍?他从来只听说过两遍。 连说了两遍过来之后,陆谨唇角微微翕着笑,似笑非笑,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怎么反应。 阮梨初默默咬了咬唇,在纸上写道:“我误会你了,我向你道歉,刚刚不该说你有病的,对不起。” 陆谨握笔的手一顿,半晌没反应过来。 随即反应过来后,立刻写道,“不怪你,是我的口型有问题,让你误会了,以后我尽量不张嘴。” 阮梨初摇摇头,“不,你应该多说,指不定什么时候咱们就可以听见对方说话了。” 陆谨一想,这话说的也对,不尝试怎么知道是不是有变化了呢。就像白日里在茶楼,若是小姑娘闭口不言,他也不会知道能听见。 点了点头,陆谨说了三个字,“听你的。” 虽然没猜出来他说的是什么,但见动作就知道他的意思,阮梨初微微一笑,气氛一时间很是轻松。 但下一秒,小脸就又垮了。 她的字,怎么就能这么丑! 深吸一口气,阮梨初拿起刚才自己写过的纸,便要开始撕。 陆谨眼疾手快,拦下了她。 阮梨初目光移到男人的脸上,去看他的表情,不明白男人是什么意思。 看到她的动作,对方挑了挑眉,一声低沉的轻笑溢出胸腔。 男人写道,“阿梨有什么烦恼不妨说给我听听,何必与这些东西置气。” 阮梨初叹了一口气,想了一会,写道:“我的字太丑了,看着心烦。” 男人笑了笑,写道:“你的字自成一派,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差。” “你少安慰我了,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那你有何打算?临这些字帖?”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阮梨初看过去,那些字帖是阮玉棠准备的,她压根就没看过。 “是我二”写到这里,她把“二”字划掉,接着写道,“是我家里人准备的。” 陆谨笑着瞥了阮梨初一眼,猜到了她原本要写的应该是二哥两个字,而后去翻看那一堆厚厚的字帖。 翻完之后,他将那些字帖又放回了原处,随后写道:“过来,我教你写。” “不临字帖么?” “那些字帖上的字不适合你。” “不适合我?” “对,你是初学,那些飘逸的字体并不适合。” 写到这里,他冲阮梨初招手,缓缓用嘴说道,“过,来。” 这次阮梨初看懂了,她一小步一小步挪了过去,耳根有些莫名的红。 看着她闪烁躲避的眸光还有透着粉云的脸颊,陆谨心中一跳,喉结滚了滚后慢慢写道: “教你写字而已,你脸红什么?” “男女授受不亲!” 陆谨挑眉,捧起小姑娘的小脸,对着那水润润的唇轻啄了一下,用实际行动向小姑娘表明他们之间的关系。 阮梨初直接傻了眼,即便她说的话自己都心虚,那也不能亲她呀。 一双大眼睛里带着迷茫,小脸就这么被捧着,愣了足足三秒后,才推开男人的手,人也向后退了两步,又一次拉开了距离。 陆谨哪能容许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退后,伸手一拉一拽,就将阮梨初捉了回来,抱在怀里。 “放开,放开!”阮梨初挣扎。 小姑娘的话陆谨听得到,听的还能清楚,但他不想放开。 挣扎不开,阮梨初只能任由对方抱着,整张小脸都埋在他怀中,贴着他的心口,暖烘烘的。 过了许久,男人才放开她。 阮梨初心情很复杂,对于野男人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静默了有一会儿,她才又重新拿起了笔,“教我写字吧。” 陆谨点头,表情比阮梨初还要复杂。 小姑娘在想什么,他多多少少是能猜到一点的,八成又是想到了那个阮桃,觉得他渣男。 可她不问,他就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好在小姑娘转移了话题,不然他自己都担心自己会想起昭阳那个毒妇。 眼下他说的话她听不到,教写字只能简单纠正一下姿势,告诉她该怎么下笔。 至于如何运笔,如何起承转合,他现在没有办法说给她听,只能带着她感受。 陆谨握住小姑娘的手腕,带着她的手在纸上写着,引导她的笔锋。 在这静谧的氛围中,时间仿佛静止了,只有笔墨在纸上舞动的声音。 许久后,陆谨放开了握着阮梨初的手。 “阿梨,你不专心。”他写道。 不知道野男人是怎么发现她走神的,阮梨初抿唇,点了点头。 即便野男人不终止教学,她也是打算停下来的,原因无他,只因为她想起了重要的事情。 “我有事要问你。” 陆谨的心倏地一紧,小姑娘如果问起名字或者身份的事情,这样他就有机会解释了。 “你想问什么?” “今日在茶楼楼下,咱们两人说过的话,你可还记得?” 陆谨气结,半晌没有言语。 小姑娘她问什么问题不好,非要问这个?他哪里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他又不是宣王! 第146章 顶到我了 陆谨紧攥着拳头,心里是满满地无奈。少顷,他强压下想说出口的冲动,幽深的眸子望着阮梨初,慢慢摇了摇头。 阮梨初红唇微抿,谈不上失望,只能说野男人的这个回应在她的意料之中。若是他说记得,反而是不正常的。 此刻的他浑身一股萧索冷然的气息,惹得夜色更加阴冷,阮梨初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心下一动,她提笔写下心中所想,“没关系的,不记得就不记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原来小姑娘以为他是因为不记得白日里的事所以才情绪不对,陆谨点了点头,心中不免更加郁结。 有那么几个瞬间,他是想不管不顾的。蚀骨钻心之痛而已,又不是没有经历过。 可只要一想到宣王,就不得不将这个想法暂时搁置一旁。 眼瞅着野男人的脸色越发地难看,比夜色还黑,比冰块还冷,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阮梨初写道: “你是不是不舒服,是又毒发了么?” 陆谨摇了摇头,薄唇抿得紧紧的,眸色又沉又深。 阮梨初又写道:“那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莫不是还在想我之前的那个问题?哎呀没关系啦,不记得就不记得呗,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几十字,小姑娘写了很久,久到陆谨郁结都消散了,她才写完。 看着纸上让他哭笑不得的内容,陆谨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转手就问,“那你可还有什么想问我的么?只要你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阮梨初一怔,摇了摇头。 眼下她确实是没有什么想问的了,已经确认了两个人格是互相独立的,那一切的不合理也都有了答案。 不过若说想问的,其实之前是有的,比如“你知道自己的这个情况其实是人格分裂么?” 只不过看野男人刚才的反应,她猜他是知道的。 家乡有句俗语叫“守着瘸子不说短话”,野男人的情绪已经那么低落了,就连气场都变得很诡异,她还是暂时不要多嘴了。 正想着,变数发生了。 毫无征兆的一道闪电划破天空,伴随着呼啸而来的惊雷。 阮梨初动作比脑子快,直接一个闪身钻进了男人的怀里,本在思考到底应该怎么引导小姑娘的陆谨第一时间迅速抱紧了她。 “你怕打雷?”陆谨出声问。 回应他的除了响彻天际的雷鸣外,什么都没有。 又一道雷声落下,暴雨也从天上倾倒而下,阮梨初小声哼哼了一句凭本能抱紧了男人。 随着她的贴紧,陆谨的某个部\/位不受控制的叫嚣起来。 他想退开,但是阮梨初始终紧紧地黏在他的身上,他只能深呼吸口气,尽量把腰往后缩。 怀中的少女曲线玲珑,又香又软,一层薄薄的里衣遮不住一身冰肌玉骨。 乖乖的窝在他的怀里,小手紧紧的搂住他的腰,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对他依赖非常。 陆谨下巴抵在阮梨初的头上,轻轻的道了句:“阿梨真乖。” 窗外雷声滚滚下起了倾盆暴雨,屋内却缱绻缠绵,春光旖旎。 阮梨初靠在野男人的怀里感受着他坚实的胸膛和有力的心跳,所有的恐惧在这份温暖中慢慢消散。 她闭上眼睛,听着他的心跳声,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感激和依赖。 “野男人,你知道么,其实小的时候我并不害怕打雷的,甚至每次打雷的时候我还会好奇的问妈妈‘是先有雷声还是先有闪电’。” “可后来她......她抛弃了我,在那个雨夜。那个雨夜的雷声我想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阮梨初轻声开口,声音夹着一丝颤抖,她知道他听不见。也正是因为他听不见所以她才会说给他听。 这不是什么好记忆,更不是什么值得铭记一辈子的事情,可她就是忘不了,哪怕穿越时空仍旧对雷声充满恐惧。 陆谨当然是听到了。这一刻,他无比庆幸自己白日里做的那个假装听不到她声音的这个决定。 他一手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一手轻拍她的后背,试图安抚她不安的情绪,同时也在思考着她说的话。 这不是小姑娘第一次说他没听过的词汇了,也不是她第一次表现出奇怪,从前他只当是听个新鲜事儿听过就罢。 白日里在茶楼听到人格分裂的时候他也没有想太多,但刚刚,他的脑中却忽然蹦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想法。 本来做完玉华公主和子允的那个梦后,他就产生了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现在就更迷惘了。 思及此,陆谨心头一颤,紧了紧抱着阮梨初的手。 不。 虽然目前还不清楚小姑娘身上有什么秘密,但可以肯定是------ 他不是子允,他是陆谨,而阿梨也不是黎初,她是阿梨。这里更不是八百多年前的黎国,而是大盛。 “轰隆隆......” 突然间一声巨大的雷声响起,瞬间打破了屋内的宁静。 阮梨初被吓了一个激灵,下意识的又往男人怀里钻。 陆谨来不及后退的身子一僵,刚刚老实的某\/处又抬起了头。 他不是什么君子,对小姑娘的亲密行为从来也不止于此,但却从未想过要突破那最后的一道防线。 可接连感受了数次怀中温香软玉的绵绵一贴,陆谨就算是个和尚也控制不住叫嚣的某\/处。 更何况他还是个血气方刚的正常男人。 也就是他心性坚定,这才没有大乱阵脚,突破底线。 “那......那个......”阮梨初忽然抬起头来,有些欲言又止。 陆谨边用眼神询问,边开口问道,“怎么了?” 男人的薄唇一开一合,阮梨初的耳朵却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但猜到了他在说什么。 她霎时想起野男人是听不见她说的话的,她就算说也白说。 于是,阮梨初摇了摇头,从男人怀中退了出来。 一身娇娇软软的嘀咕声骤然响起,“怎么了怎么了,还能怎么了!又顶到我了呗......” 陆谨:“......” 第147章 陪我一起睡 “香香软软的小初初,我来陪你啦。” 陆谨的尴尬还没有维持一息,就听到耳边传来了一个极其猥琐的声音。 不用猜他都知道这个人应该就是那个名为安岁岁的女子。 据暗卫所报,这个女子性格非常直爽,比较随性,但较急躁、易冲动。来到将军府没几天,已经骂哭了五丫鬟,一个嬷嬷,还外加三个小厮。 而且人家自身实力够硬,若是谁不服气和她对着干,她倒是不会动手伤人,而是会直接劈开一块大石头。 石头都能轻易的劈开,可想而知若是脑壳会怎么样。 所以这样一个要身手有身手,要颜值有身手的女子,陆谨是有些好奇的。 再加上略一回想,就可知那些狗血话本子的主人就是她,就更让人好奇这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但眼下么,他要收回他的好奇心,实在是与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男人满脸黑线,本来就不苟言笑的脸上,此时更加无语了几分。 阮梨初憋笑简直快要憋出内伤,忍着笑意她将男人拉到书案前,手腕晃动,“是我的好朋友,她知道我害怕打雷,所以来陪我。” 陆谨点头,这么浅显的道理小姑娘无需解释,他猜的到。他无语的是安岁岁那猥琐的腔调。 当然说无语是有些严重,只是有些适应不了而已。 小姑娘又道:“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因为我们的关系很好,所以说话比较随意。” 这是在向他解释安岁岁的言行并不是无状,陆谨再次点了点头,而后写道: “你不需要在乎我是怎么想的,那是你的朋友,我的想法并不重要。” 阮梨初倒是没想到野男人会这么说,当然她也知道野男人不会拿规矩礼仪那一套来说教。 最爱说教的是阮玉棠,这天下没人比他更喜欢说教,阮梨初经常怀疑阮玉棠上辈子可能是个教书先生,不然不会这么爱教育人。 继白日共梦变化之后,这次的共梦也有了变化。不仅没有被雷声吓的立刻脱离,而且视线范围还延伸到了窗外。 方才的闪电她看的一清二楚,所以阮梨初猜她应该是可以走出屋子,去往院子里。 但眼下大雨滂沱,走出去的想法只是暂时搁置。 见野男人时不时瞥向床,阮梨初猜他是身体不适,便提议道:“要不,去床上休息一下吧?” 男人撇了撇嘴,一副委屈样,“不要,那床上有人。” “那是现实有人,梦境里又没有。” “她是女子!你怎么能让我躺上去!” “那你一直看那里做什么?” “你说呢?” 阮梨初无语,这人该不会是在嫉妒安岁岁可以睡在她的床上吧!要不要这么幼稚...... “喏,那边有个榻,要不你去那里?” 顺着小姑娘手指的方向,陆谨看向不远处的榻。之前他只是粗略环视了一眼,只记得这闺房阔朗的不得了,完全不记得还有个榻。 他点点头,在纸上写道:“阿梨陪我一起睡。” 阮梨初白了他一眼,快步走到榻的前面用手比量了一下,而后又走了回来。 “看到了没,榻的空间只够容纳一个人。” 若换作从前,陆谨早就二话不说直接抱着小姑娘就上榻了,可这会儿的他不知怎么了,就生出了逗弄她的心思。 “你不陪我,我哪里都不去,就让我难受地坐在这里吧。” 阮梨初看着这一行字,迟疑地又道,“很难受么?” 男人微点头,眉头拧了起来,心里却开心的不得了。 小姑娘的注意力只在他难受这几个字上,这说明什么?她关心他!她的眼里只有他。 阮梨初的思绪已经跑到了初一的看诊上,她打算到时候仔细听一听宣王的身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心里也好有个数。 却没想到,野男人见她走神,直接捏了捏她的脸。 她蓦地回神,瞪了他一眼,一副气鼓鼓的,要兴师问罪的模样。哪想到一看他就怔住了。 野男人,他竟然在轻轻地笑。 一瞬间,阮梨初有些晃神。 野男人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竟然有两个小酒窝,以前她怎么从未注意到过? 不过这人的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她也算是领教到了。 逗也逗了,笑也笑了,目的也达到了。陆谨放下笔,唇角微微上扬,不等她回应,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阮梨初已经被男人抱在了怀里,躺在了榻上。 不多会,身后就传来男人均匀的呼吸声。 同一个屋子里,现实中的她躺在安岁岁身边,梦境中的她却躺在了野男人怀里...... 一想到这诡异的交织,阮梨初就忍不住胡思乱想。 再一次醒来时,她的身边已经换成了安岁岁。 快速瞟了一眼窗外,外面仍旧大雨滂沱。 此时此刻,有酣睡的人,也有清醒的人,还有像她这样沉沦在虚虚实实的梦境里的人。 接下来的两日,阮梨初哪里都没有去,也没有再梦到野男人。 六月二十九这日,阳光正好,微风有点燥,一同燥的还有阮梨初的心。 昨日,平顺伯爵府的那个世子也不知道抽了什么疯,竟然亲自到将军府登门拜访,而后自然是顺理成章地邀请她去参加诗会。 那抽疯的世子阮梨初没见,但抽疯的帖子她不得不收。 人家都亲自上门相请了,不去就显得是她不懂礼数,不通人情世故,会遭受其他人说闲话的。 再说阮桃都去,她不去,更显得她装她清高。 诗会同赏花宴一样,都是京都热闹的社交场合,区别在于诗会上一般没有长辈几乎都是年轻人。 大盛王朝文风昌盛,诗词歌赋的传唱就像现代的流行歌曲。 别的不敢说,但凡高门大户,都是举办过诗会的。今儿他家,明儿他家,后儿再另一家。 举办的人不忙,参加的人倒是忙得不亦乐乎。 到了伯爵府,阮梨初刚下马车就看见前方似有一抹熟悉的身影,不过男人是侧身站着所以看的不太真切。 安岁岁凑到了阮梨初身边,附耳说道:“初初,我好像看到宣王了。” 距离有些远,又只能看到侧脸,本来阮梨初也觉得那个人是宣王。可他身旁站着的随从却不是那个林灼。 想了想,阮梨初说道:“应该不是他吧,那个随从不是林灼。” 安岁岁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随从而已,可能今天换人了呗。” 第148章 诗会 当初听说伯爵府举办诗会的时候,除了对诗会是真的没兴趣之外,还有不想与阮桃共处一地的缘故在里面。 这不,阮梨初刚下马车,阮桃也踩着不紧不慢的步子优雅地走了过来。 阮梨初淡淡睨了一眼阮桃,而后漠不关心地移开了视线,快步走向她二哥。 少女一身素白色织锦裙,裙裾上绣着浅浅的点点幽兰。 乌黑的秀发上仅插了一只白玉簪,虽然简洁,但与衣裳的颜色搭配在一起,显得非常清新优雅。 精致娇美的小脸上略施粉黛,肤如凝脂,雪白中透着粉红,似乎能拧出水来,任谁看到这样的妙人都移不开眼。 走到二哥阮玉棠身边后,少女小脸上漾开笑容,轻轻道了句,“二哥,咱们是不是该进去了?” 阮玉棠将视线从阮梨初身上移开,轻点头嗯了一声,将请帖交给门口小厮后进入了伯爵府。 阮家三兄妹,最近可是这京都的焦点人物,阮梨初更是一跃成为了六月人气榜榜首。 说起这个就不得不说京都老百姓的日子过得是有多闲适了,他们不仅酷爱八卦,还有专门搜集各种八卦的组织。 其中比较出名的当属天机阁,名字听起来十分高大上,干的事儿却有点不太高大上。 不过坊间可不这么认为,无聊的时候可以去听听八卦,打发打发时间,不是挺好的么,热闹程度一点都不比那茶楼戏园子差。 而阮梨初的人气榜首就是出自这天机阁的手笔。 刚开始听说京都竟然有这样的地方的时候,阮梨初简直是瞠目结舌,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儿来形容这个天机阁。 不仅能听八卦而且还有人气排名,只能说京都不愧是京都,连产业都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 ..... 从阮家三兄妹一起踏进伯爵府的那一刻开始,就时不时有人的视线投注在他们身上。 顶着各种探究的目光、惊奇的视线,阮梨初叹了口气,莫名觉得今儿这诗会怕是不容易应付。 似是感觉到了妹妹的不安,阮玉棠说道,“初初今日可以一直跟在我身边。” 阮梨初点了点头,就听阮桃说道:“二哥哥是男子,若是初初妹妹一直跟在你身边,怕是有些不妥吧?” “无妨,诗会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哦,知道了。” 随着目的地的渐渐接近,庭院中欢喜交谈的声音传了过来,同样传来的还有些许鲜花和脂粉的香气。 穿过几个廊桥后到达了目的地,当看到院子里三五成群的年轻人时,阮梨初脑中忽然蹦出了这样一句话:诗可杀人,词能破军,文章安天下。 虽有些不恰当,倒也能体现出诗词在这里的受欢迎程度。 不管男子还是女子,参加诗会的皆是文人墨客,少了门庭之隔,只谈风月,这是诗会的宗旨。 不像赏花宴座位那么讲究,诗会的座位比较随意。不过众人都默认的是男女分开而坐,即一排是公子们,而另一排则是姑娘们。 见此,阮梨初心里有数,理解了阮桃那句不妥是什么意思,她指的应该是入座时候的不妥。 这点倒是也没错,确实是有些不妥。若是一直跟着阮玉棠,难道入座的时候也同他一起坐在男人堆里么? 阮玉棠是不介意,她也不介意,可保不准别人会有闲言碎语。风气即便再开放,可只要有一个人站出来挑事,带来的麻烦就不小。 当然,阮梨初从一开始也没有打算和她二哥坐在一起,也没有打算跟在他身边。显得自己小家子气没见过世面这种事,不做。 阮桃见到几个交好的姐妹,直接坐到了小姐妹那里。 阮梨初扫了一圈在座的才子佳人们,找了处偏僻的空座坐下,饶有兴趣的看着这群京都的公子小姐谈论寒暄。 这次没有中暑,她怡然自得的挑着桌上的东西吃,胃口竟然不错。 尤其这伯爵府的桃花酥,比之前吃过的都要好吃一些,吃过一块后她又拿起了一块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小姑娘吃的开心吃的满足,圆溜溜的大眼睛不自觉的就眯起来笑,看的对面的容屿也跟着拿起了一块桃花酥往嘴里送。 萧长赢笑他:“小姑娘喜欢这玩意,你怎么也跟着凑热闹。” 容屿嘴巴也没停下来,还是鼓鼓囊囊的动着,“我就是想尝尝而已,不过这桃花酥确实是味道不错,赶明儿让我们府上的厨子也学习学习。” 萧长赢对容屿使了使眼色,“你这话说的,我怎么听着那么不对劲,而且你就不怕被某人听到?” 容屿心领神会地摇了摇头,“我喜欢吃这桃花酥,有什么问题么?” 阮玉棠就与他们隔了五六个人的距离,二人说的话听的可谓是一清二楚。 懒得搭理那两个一丘之貉,他继续看向斜对面吃东西的小姑娘,顿时心情好了不少。 感受到来自对面的目光后,阮梨初便歪过头去看,鹿眸一眨一眨带着些疑问,仿佛在问她二哥为什么要看她。 阮玉棠端起茶杯,意思不言而喻。 阮梨初点点头,乖乖的喝了一口水。 她这个二哥确实对她很好,也很细心,这么热闹的场合下还记得提醒她喝点水别噎着。 也正因如此,之前阮玉棠天天说教与她的这点“仇”她才勉为其难的不做计较的。 天气不错,风和日丽,再加上昨夜睡眠质量不好,吃了一会儿东西之后,阮梨初打了个哈欠有些犯困。 这些文人斗法她是真的不感兴趣,这些喧闹的阔论声此刻在她的耳朵里也变成了催眠曲。 为了防止自己失态,阮梨初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打算四处转一转。 未来得及转身,便见到正对面的座位上宣王坐了下来。 她的这个座位是女眷中最边缘最靠后也最偏僻的位置了,堂堂宣王殿下竟然也选了个一样的位置。 这合理么? 而且宣王的眸光,若是她没看错的话,好像一直没有离开过她。 眸光如烈焰一般,炽热而明亮,落在阮梨初心腔滚烫不止。 第149章 维护 “王爷,真是稀客呀!”坐在宣王旁边座位上的男子拱手说道。 一身玄衣的男人敷衍的点了下头,算是应了。 旁边的男子乃是尚书之子江时初,他脸上险些有点挂不住,不过他也知自己的身份和人家王爷是没法比,人家点头应答已经算是给他面子了。 只是一直以来宣王都是出了名的性格好易相处,眼前这个男人这副淡漠的模样倒是让江时初有些意外。 许是今天心情不好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江时初默默坐直了身子,非常识趣的不再打扰宣王。 见男人的视线仍旧在自己身上,莫名的,阮梨初收回了想要溜走的心思,坐回了座位上。 对他点头相视一笑,以表敬意。 男人旋即也颇为礼貌,点了点头,表示回敬。 阮梨初本以为这样男人就会收回目光,却没想到他的那双眸子依旧紧盯着她,半点没有移开的意思。 她的位置是最边上,右手边的三个位置又是空的,宣王除了是在看她根本就不可能是在看别人。 莫不是自己的衣服脏了或者簪子歪了? 思及此,阮梨初赶忙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 确认好并没有任何问题后,阮梨初抬眸又与对面男人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宣王干嘛一直用那种灼灼的眼神看着她? 这种感觉说不上来,好像欢喜又好像兴奋,可他线条坚毅俊美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表情。 阮梨初越看越觉得对面的人今天看起来怪怪的。 “既然是诗会,没有诗,怎么叫诗会。”这时一个女子说。 “是啊,诗会诗会,自然是要吟诗作对的,就是不知要以何为题,大家可有什么提议?”对面的一个男子也出声道。 众人七嘴八舌地开始各抒己见,有人提议以四季为主题,也有人提议以花卉为主题,还有人提议以人的情绪即悲欢离合为主题的。 唯有角落里的小姑娘置身事外,她不动声色的看着眼前的桃花酥,想的是要不要再吃一块。 吟诗作对,她不会,可有人会,就上学时曾背过的诗就不胜枚举。 只要不是搞突然袭击,比如什么行酒令或者击鼓传花一类的,给她一点时间应该是问题不大,至少一首两首还是能够想出来的。 这时人群里不知是谁来了一句,“不如让宣王爷给诗会定个主题如何?”这明显的恭维之意,在座的众人都心照不宣。 男人一双深邃幽暗的黑瞳看不见底,淡淡的瞥了一眼人群之后,他又将目光收了回来,这次没有看对面的小姑娘,而是看向桌子上盛酒的金杯。 随从霎时很有眼力见的招呼人把金杯撤了下去,只留下茶盏。 见状,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人家王爷根本就无意搭理刚才说话的人,那他们何必自讨没趣。 这时,平顺伯爵府世子开了口,他作为诗会的举办人,由他来定主题也很正常。 “近日听闻将军府寻回了早些年走失的女儿,恰逢今日阮小姐也来了咱们诗会,不如今日的主题就以团聚为主题如何?” “好啊。”这时候有人附和的说。 “团聚,确实是个很应景的主题,不仅将军府,咱们今日聚在这里不也算是团聚的一种么。”又一个应和的人说道。 “说的不错。”说话的人又接着说,“我觉得这个提议非常好。” 阮梨初扫视了那边说话的那些人,他们坐的位置都离的很近,离她却很远。 且不说这诗会和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就目前将军府还没有正式举办认亲宴这事来看,也不该在这里提到她。 尤其那个脑子有毛病的世子,昨日他脑抽上门拜访的时候阮梨初就怀疑他另有目的,最后果不其然是递了帖子。 今日还来了这么一出,她就是反应再迟钝也能猜到这什么世子定是和阮桃交好。 费时费力又费劲,把她弄到了诗会现场,当然是不可能让她来品尝伯爵府桃花酥的! 张了张嘴,阮梨初刚要出声,就听正对面的宣王说道: “既然大家都说这个提议很好,那么敢问大家是否都知道在座的哪位是阮小姐?又是否知道人家姑娘愿不愿意被当作主题?” 江时初一看身旁的宣王发了话,略一思索后接了句,“是啊,哪位是阮小姐,总得先介绍一下吧!而且还得征询一下人家姑娘的意见才是啊!” 男人转身瞥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江时初便知,自己这是猜对了。 自打宣王坐下来后,视线就没离开过对面的小姑娘,这么明显的举动他若是看不到可真真就是白活了。 阮家小姐,他当然认识,赏花宴的时候他就在,再说这么漂亮的姑娘想不注意到也很难。 不过宣王说的这两句话,江时初觉得是有些过于严重了的。 世子只是想引出团聚这个主题而已,至于让他如此生气么? 没错,就是生气。 他的声音冷冽清寒,像是破裂的寒冰冰冷而带着怒意。他的语速,虽然缓慢却十分有力,那不容置疑的威严,让人无法反驳。 可以说在座的人但凡长了耳朵就能听出来。 尤其江时初还坐在他的旁边,整个空间都弥漫着他的清冷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倏地,江时初莫名打了个寒战,以后谁再说宣王好脾气、为人随和他就跟谁急! 这时,阮桃站了出来,她走过来挽着阮梨初的手臂,亲切的将她介绍给其他人。 众人脸色各异,但也纷纷都同阮梨初打了招呼。 其实绝大多数人都知道哪个是阮梨初,只不过宣王开了口,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左右见个礼而已。 但有个别人可就不是这么想的了,他们更多的是在思考宣王的举动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比如阮桃,阮玉棠,还有萧长赢。 当然,还有阮梨初。 她这个话题焦点人物,虽然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内心震惊的程度并不比其他人低。 不过与别人不同的是,她思考的问题要另类一些。 比如,宣王为什么要一直注视着她,又为什么要那般维护她,还有他身上的气场为什么与野男人那个人格那么像! 第150章 打脸 前几日在酒楼,宣王也着了一身玄衣,但那日的他眉眼却是柔和的,宛如画中走出的谪仙。 在面对她的时候,话语恭敬让人不能指摘半分,分寸把握的很是妥当。 而眼前人却明显是另一种感觉,除了看她的时候眼神是灼灼热烈的,在面对其他人时那淡漠疏离的眉眼中蕴着的是睥睨天下的霸气与张狂。 阮梨初盯着男人的眼睛,心跳的厉害。无数个夜里他都是用这样一双眼睛深情凝视着她,闪闪生辉。 几日前的那个梦里,他也是用这样一双眼睛对着他笑,脸颊上还出现了小酒窝。 一个大胆的猜测浮上心头,如此来看----- 往日在梦里才出现的野男人人格,竟然打败了宣王的人格,抢占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跑到现实来了?! 夭寿了! 不得了了! 就几日不见而已,野男人他居然“野”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 见过礼,也就相当于是同意了以团聚作主题,阮梨初的注意力只好暂时转移到了诗会之上。 至于野男人么,他既然掌控了那具身体,想来应该是会维持一段时间的。 关于团聚的诗句,她在脑海中调动了自己的诗词库存,想到了两句非常熟悉的。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当然,若是让她说出整首诗也是可以的,毕竟上学的时候背诵且默写过好多遍。 只希望不要有人再找茬儿,这样她就可以窝在角落里老老实实地当个隐形人,还可以偶尔偷偷思考一下野男人的事儿。 平顺伯爵府世子名为付淇,这次的他不像刚才那般冒失,而是给足了阮梨初的面子,只听他开口说道: “阮小姐,不知刚才的提议你意下如何?” 其实已经默认是同意的了,就连阮梨初本人也都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世子这么一开口,她只好微微颔首以示同意。 得到当事人的同意后,这诗会才算正式开始。 “从哪里开始好呢?”坐在阮桃身侧的一个女子问道。 旁边的另一个女子也参与进来,“不如就按照座位的顺序吧,从左到右,依次来。” “好主意!”一个男子附和道。 阮梨初只是静静的听他们讨论着却不发表半句言论。这不是她不想参与,而是她就坐在最左边。 幸亏刚才她已经有足够的时间做准备,不然这忽然被拉出来,还真的有可能会失了颜面。 这一切都得感谢对面的野男人。若不是他维护她,别说做准备了,就连基本的尊重可能都没有。 想到这里,阮梨初抬眼望去。 男人原本低头喝茶,忽的也抬眼看着她。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似有千言万语,可一切却又好似都在不言之中。 “啊,坐在最左边的竟然是阮小姐,这可真是巧了!” 说话的女子正是刚才提议按照座位从左到右的那个女子,她好似是才发现坐在最左边的人是谁,满脸的意外。 听到她的话,阮梨初皱了一下眉头。 事儿做都做了竟然还想将自己摘出去,真的是长得丑却想得美。 正想张口说话,就听阮桃起身说道:“还是我先来吧,初初妹妹刚回来,又是第一次参加诗会,给她点时间多想想吧。” 阮桃这番作为,在外人看来是为阮梨初着想,但是懂的人一眼就清楚阮桃的目的。 这时有个女子小声嘀咕道:“听说自幼是在乡下长大的,可能连学堂都没上过。” 身旁的人也说起了悄悄话,“一个是第一才女,一个自幼流落在外,这差距也太大了。” 说是小声,但却是在场众人都能听得见的那种小声。 听见这番话后,在场的众人看着阮梨初的眼神就出现了变化,有的是好奇,有的是幸灾乐祸,还有的是鄙夷。 对面的男人有心出声,在他刚想要站起身的时候对上阮梨初的视线。 阮梨初对野男人摇摇头,从容的站了起来。 为了将军府的颜面,她无意在外面与阮桃发生冲突,但阮桃也别以为她好欺负。 在阮桃的眼里,她是乡下土包子,所以肯定才学不行。即便上次赏花宴她显露过一点点,对方依旧认为她不行。 甚至阮桃可能是觉得,上次她有所准备,那么这次就打她个措手不及,让她当第一个发言的人。 那个世子就是这个目的,阮梨初早猜到了。 如果没有野男人那一出,想必方才他接下来肯定是要说:“既然以阮姑娘为主题,那么就请阮姑娘先来。” 而这个提议的女子,阮梨初猜她的目的是制造机会给阮桃显摆。 所以刚才她原本是打算站起来怼这个女子的,直接将对方的目的扼杀在摇篮里,却没想到阮桃是铁了心都要站出来。 而嘀嘀咕咕说悄悄话的那两个人,也定然是和阮桃交好的人。 见阮梨初起身,阮桃笑吟吟地看她,故作好奇,“妹妹怎么站起来了?不着急的,你可以多想一会儿,姐姐可以多做几首争取给你多些时间思考。” 这话语中藏不住的轻视,即便是看着阮桃长大的阮玉棠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想要起身。 阮梨初同样对阮玉棠摇了摇头,她很欣慰二哥没有坐视不理,但她可以自己解决。 “既然这诗会与我这么有缘,一而再再而三的关联到我,那我就抛砖引玉,先做一首吧。不过我才疏学浅,还望大家口下留情。” 阮桃有些嘲讽,低语,“妹妹切莫逞强。” “姐姐放心,妹妹虽不至于口若悬河夸夸其谈,但作首诗而已还谈不上是逞强。” 说罢,阮梨初佯装深思,“诸位听听我这首如何,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还寝梦佳期。” 一首《望月怀远》说完后,现场变得鸦雀无声,刚刚嘲笑她没上过学堂的那两个人更是如同被人狠狠的抽了几下脸,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阮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阮梨初,怎么也无法将眼前的这个人与才疏学浅联系在一起。 倒是对面的某个男人,这首诗别的他没怎么放在心上,但最后的“期待梦中相会”,他超爱! 这是小姑娘特意作给他听的诗! 第151章 护花使者 看着众人五彩斑斓的脸色,阮梨初窃笑不已。她不会不代表别人不会,这首诗的第一句就足以惊艳四方。 也难怪穿越大军都喜欢当文抄公呢,别说,这感觉真的是,一个字:爽! “好诗!”江时初率先开口赞叹,对阮梨初倒是多了几分惊讶。 有了他的带领,其他人也纷纷称赞起来,有几个人还复述起这首诗,与身边人细细品味。 一身玄衣的男人再次看向江时初,赞许地冲他点了点头,道:“确实是好诗,你......的眼光不错。” 本来他是想直接唤人名字的,但想了许久也没想起来这个人到底是谁,还是一旁的玄墨提醒,才知道这是尚书的儿子。 江时初听的一脸懵,宣王与他虽然接触并不密切,但也算是熟悉。不知为何,江时初总觉得今儿的宣王特别陌生。 而且,他方才的称赞完完全全是出自真心,可看宣王的眼神,怎么好像是以为他在恭维似的呢! 阮梨初以为自己开了头之后就可以坐下了,孰料又一个女子出来作妖了。 她起身说道:“刚才阮小姐的诗实在是惊艳的很,我等意犹未尽,不知阮小姐可否再作一首?” 阮梨初定睛望去,又是阮桃姐妹花中的一员。 所以说她是真的挺佩服这些世家小姐的,这么明晃晃的找事儿,还是一个接着一个的,谁看不出来她们的目的啊。 不过话说回来,或许人家根本就不在意,甚至巴不得让所有人知道是在找她的麻烦也说不定。 只要能让她出丑,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但,她们凭什么认为她就一定会出丑呢? “没问题啊,五首十首哪怕是一百首诗,都没有问题。但问题是我凭什么要听你的?”阮梨初从容说道。 她本来还想再接一句你算哪根葱的,但想了想终究是没有这么说。 话音落下,整个庭院的气氛也随之凝结。 这时阮玉棠身边的一个男子开了口,“就是就是,干嘛总盯着人家姑娘一个人啊?人家诗也做了,头也起了,接下来不是该按照规则开始依次作诗了么?” “盯着我也无妨,只不过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诗会是特意为我举办的呢~但既然这位姐姐开了口,那我就再来一首。” 阮梨初说罢,正准备吟诵,就听刚才挑事的那个女子笑着说道: “不用了不用了,就像李公子说的,咱们还是按照规则来吧。我方才说的话,还望阮小姐不要同我计较。” 女子脸上的笑,如果用两个字形容的话,那就是难看,很难看,非常难看。 眨了眨眼,阮梨初疑惑地看向那女子,只见女子瑟缩地往后躲着,差点直接跌坐在地上。 她下意识就顺着女子闪躲的目光看去,一身玄衣的男人此刻正阴沉着脸,恶狠狠地盯着人看。 瞬间,阮梨初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被这种似毒蛇盯着猎物的眸光盯着,别说那女子吓的瑟瑟发抖了,就她也觉得身上不寒而栗。 气氛已经到这个份上了,若是这时谁再站出来找事,那就真的是不怕死了。 不仅被吓到的那女子,在场的很多人都看到了宣王那阴沉的脸色和阴恻恻的眼神。 阮梨初心里暗自叹了口气,有些惋惜。 其实她蛮想二次打脸这些找茬的人的,试想一下当她说出将近百字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时,那场面得是多震撼多激动人心。 可惜,野男人见不得她吃亏,见不得别人欺负她,硬生生把这个机会给抹杀了。 接下来就是众人开始按照座位依次作诗,女子这边作完了之后轮到了男子那一排。 原本坐在容屿旁边的萧长赢已不见了踪影,在察觉到阮梨初的目光后,容屿冲她招了招手,勾唇轻笑,那模样很像极了一只矜贵雅痞的招财猫。 阮梨初微微点了点头,而后收回了目光。 下一秒,正对面的男人脸上就像天空布满雷雨般的阴沉,那双漆黑的眸子带着浓浓的杀意。 说不上是心里是什么滋味,阮梨初实则有些恍惚。 她才刚刚接受了一体双人格的事实,野男人这个人格就获得了那副身子的掌控权! 梦里的野男人毫无预兆地就跑到了现实中来,这也就罢了,重点是还成了她的护花使者。 明明两个人现实中根本就不熟,结果野男人却熟稔的好似认识很久了! 虽说在桃源村的时候他们也相处过,但那时的心境和现在的心境截然不同。 而且那时候的野男人是一个清冷凌厉的哑巴,他在她眼里就只是个捡回来的野男人而已。 可现在的野男人,这三个字,根本就不是当初的那个意思了。不承认,都不行。 在察觉到今天的宣王其实是野男人的那一刹那,阮梨初都怀疑自己眼花了,那种难以置信远远要比当初在雅竹轩外见到宣王时要强烈。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就是同一张脸,为什么刚才的悸动要比当初多呢?她不明白。 思及此,阮梨初撇了撇嘴。 还说人家野男人过分熟稔呢,她自己不也是么!只不过她的熟稔表现在了对野男人这些行为的接受程度上。 就比如方才,野男人黑着脸吃容屿的醋,她竟然觉得很正常,半点儿突兀的感觉都没有。 ...... 野男人的眸光热烈如火,且毫不掩饰,阮梨初偷偷看了一眼之后继续保持着垂眸的状态。 得亏现在别人都在吟诗作对没人注意到她,不然的话就能看到她脸上此刻定是红彤彤的。 再这样下去,保准所有人都能看出来这其中的猫腻。 左右这里也没她的事儿了,阮梨初决定实践她之前的那个计划,偷偷溜走。她打算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想一想要如何面对眼前的局面。 陆谨在小姑娘眼睛偷偷看他的时候就猜到她要做什么了,所以在见到她趁着没人注意快速闪身时,他并不感到意外。 交代了玄墨几个任务后,陆谨也消失在了诗会现场。 他的小阿梨眼神里邀请意味那么明显,他怎么可能不成全她! 第152章 叱咤风云的人也有不自信的时候 平顺伯爵府的建筑风格很是独特,轻巧简洁,古朴典雅,充满了江南的气息和韵味。 山环水绕,曲径通幽,叠石叠景,安详恬静。每走几步便可见到一座亭台楼阁,到处都有假山水池。 池中的锦鲤畅游在清澈的水面上,偶尔有大鱼跃出水面,激起朵朵浪花,为恬静的氛围增添了许多生机与活力。 阮梨初带着安岁岁走了许久,才终于找到这么一个安静的地方。与诗会那边的熙熙攘攘相比,这里无疑要清静得多。 她站在池塘边,看着池中锦鲤环绕,思绪不自觉开始飘远。安岁岁则矗立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周围,竖起耳朵听动静。 不一会儿,安岁岁就蹙着眉头,一脸警惕地冲一旁的假山说道:“是谁躲在假山后面!出来!” 说罢她立即抽出绕在腰间的软剑,将阮梨初护在身后,目光如剑地望着假山,再次冷声喝道:“再不出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阮梨初顺着她的眸光看去,她也紧张了起来。 心中暗自猜测,该不会是这伯爵府的世子和阮桃交好,所以安排人来对付她吧? 选择这个僻静之地时,阮梨初是考虑过这个可能的。 但想着若是她在这里出事,伯爵府铁定是脱不了干系的,那世子应该是不会这么傻缺。 而且从方才诗会来看,那世子看起来也并不是一点脑子没有,至少审时度势的能力是有的。 不过,她似乎是忽视了一个很重要的可能,那就是:万一那世子脑子又抽了呢?就像上门拜访那样。 阮梨初有些后悔,后悔自己考虑的还是不周全。正常人她倒是能考虑到,但这世上有些人根本就不正常,她怎么把这个忘了。 时间安静了那么几十秒钟,又似过去了很久。 安岁岁的任务是保证阮梨初的安全,因此她想了想,对阮梨初说道:“咱们先离开这里!” 阮梨初瞬间就理解了安岁岁的意思,既然对方不现身,她们也没必要在这里和他们僵持,安全为上。 至于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又是谁派来的,等安全之后再考虑这个问题。 安岁岁将阮梨初紧紧的护在身侧,二人一边后退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况。 退着退着阮梨初忽然不动了,安岁岁探究的看着她,声音急切,“怎么停下来了?快走呀这里不安全!” 阮梨初一瞬不瞬地盯着假山,脚下没有生出半点移动的打算。 安岁岁迟疑地看着她,心中有了些许猜测,试探性问道:“是宣王么?” 诗会时她一直老老实实地跟在阮梨初身后,谨记阮梨初交代她的,不要冲动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找茬挑事儿的那几个人她都记下来了,还有那些露出鄙夷目光的人她也记得清清楚楚,当然宣王的一举一动她也是都看在眼里的。 正如伯爵府世子在阮梨初眼里是脑抽的人一样,今日的宣王在安岁岁的眼里也是脑抽了一样的存在,还是抽的不轻的那种。 轻轻点了点头后,阮梨初冲着假山那里语气淡淡地说道:“你若是再不出来,我可就真的走了。” 假山某处,玄北偷偷看了自家主子一眼,一点声响都不敢发出。 玄墨有别的任务在身,这会跟在陆谨身边的是他。 上次执行任务失败后他一直想着找个机会表现一下,眼下这个情况,他急得不得了。 明明主子满心满眼都是阮小姐,此刻却像个姑娘家一样娇羞又扭捏的躲在暗处不敢现身! 这世界真的太玄幻了,玄北感觉自己的世界观人生观以及价值观都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叱咤风云的主子竟然有这样的一面?!说出去谁能信! 不过,他莫名地觉得自己的脖颈处有些凉飕飕。 本来上次任务就没有完成,如今又见识过主子这真实的一面,被灭口的概率想来大了不止一倍。 又安静了一会,阮梨初弯腰从地上捡了两块小石头,毫不犹豫地就往假山那里扔,“还不出来是么?” 说完,她又扔了一块,“不出来拉倒,那我可真走了,以后都不见你了。” 安岁岁将软剑收了回来,倚在池塘边的栏杆上,悠然自得地看起了热闹,险些哼起小曲儿。 阮梨初说躲在暗处的人是宣王,那就一定是。但阮梨初说真的要走,这可不一定。 小姑娘的脚步明显就没有迈开的打算,也就是吓唬吓唬躲在暗处不敢现身的某人而已。 所以说嘛,宣王今日是真的脑抽,不然他一个堂堂男子汉干嘛如此磨磨唧唧,像个小姑娘似的? 不过,安岁岁才不关心宣王为什么脑抽呢,她只在乎她的初初要如何对待这个脑抽的人。 因此,阮梨初说完之后,她帮腔附和道:“真的以后都不见了?” 阮梨初嗯了一声,作势就要走,边走边道:“不见了!反正我又分不清楚到底是谁,眼不见心不烦。” 见阮梨初动了,安岁岁自然也迈开了步伐,只不过两个人的步子小到都可以直接忽略不计。 陆谨听到阮梨初这威胁的话语,怄得要死! 他为了出来见她,拖着病体强撑着,结果她竟然说以后都不见他了!这怎么行! 原本他是没有打算这么快就见她的。 毒发醒来后,依太医的说法是至少需要卧床休养半月才行,这几日他也确实是身体比较虚弱,因此一直在养身体。 但暗卫昨日来报,说平顺伯爵府世子登了将军府的门,一联想便知是为了诗会的事儿。 怕小姑娘会吃亏,因此他便萌生了出宫的想法。 倒是有人会暗中保护小姑娘,但他还是不放心,而且他也想亲眼看看那个阮桃到底长什么样。 又恰巧宣王这两日也毒发了,不会出席这个诗会,所以他才顶着宣王的身份出现在了这里。 只能说时机刚刚好,若是宣王要来,他反而没办法出现。 至于为什么一直躲在假山后么,是因为陆谨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也可以说是不自信。 阮梨初,她...... 该不会分辨不出他是谁吧? 第153章 早就认出来了 陆谨正想着,外面的脚步声却忽然消失了,只有风吹过树枝和树叶之间发出沙沙沙沙的响声。 他呼吸一滞,眉目不自觉微微皱起,这小家伙竟然真的就这么走了,半点犹豫都没有...... 陆谨很失落,心被紧紧揪着,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失落什么,明明是他自己躲起来不现身的,却希望阮梨初可以发现他。 玄北小心翼翼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欲言又止说道:“主子,阮姑娘她......好像......” “闭嘴!不用你提醒,我听得到。” 玄北一看着自家主子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他的内心不由地战栗,十分有眼色地把嘴抿的紧紧的,不再发出一点声音。 人已经走了,他也就没了躲起来的必要,陆谨从假山后缓缓走了出来。 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他现在的脚步多少有些虚浮,再加上心情的低落,整个人的注意力还有些涣散。 因此当看到小姑娘正好整以暇地站在池塘边看着他时,他还以为自己意识混沌看花了眼。 见他望向自己,阮梨初嘴角勾起,“怎么不继续躲着了?” 当看清阮梨初的脸后,陆谨眼中闪过一抹惊喜,他快步走到了她的面前,脚步也不虚浮了,身上也有劲儿了。 “阿梨,你竟然没走!”男人惊喜说道,眉毛变成好看的弧度,嘴角上扬,眼神无比炙热。 站在陆谨身后的玄北闻言,瘪了瘪嘴,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起来:人家阮姑娘本来就没走!我早就想说了,可是您却让我闭嘴! 不过亲眼见到可要比从他这个暗卫口中得知要惊喜的多,从主子的一举一动就能看得出来。 阮梨初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一点距离,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紧盯着他的脸。 是野男人没错,只有野男人这个人格才会在看到她的时候,露出这般火辣的眼神。 陆谨目光闪动,眉心微不可见的皱了下,如墨的黑眸中隐隐窜起了一丝火苗,小姑娘见到他为何会下意识退后呢? 阮梨初并未发现男人眸中的火苗已经变了性质,她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色,犹犹豫豫地开口:“你......” 陆谨缓缓转动着手上的扳指,微微敛眸,努力地压制住了那一股忽然出现的怒气,再次抬眸时怒气已不复存在。 “怎么了?阿梨是想要说什么?”无论是情绪还是声音可以说是看不出一点的异样。 阮梨初不语,只神情有些迷离。 陆谨仔细琢磨了一会儿,开口道:“阿梨,你......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问我?” 看着野男人炙热的眼潭,听着他撩人的声音,阮梨初的心脏莫名的有些不受她的控制。 严格来说,这是第一次完完整整清清楚楚听到野男人说话。 他的音色,可以说和阮梨初想象中的一模一样。低沉醇厚,如同一杯浓郁的咖啡,让人沉醉其中。 而且他的低沉是那种带着磁性,又带着隐忍,带着清冷还带点沙哑的低沉。听在耳里,说不出的蛊惑人心。 确实和宣王那个人格不一样,除了那张脸,她是真的找不出两个人格还有哪里是像的。 “阿梨?” “嗯?......嗯。”阮梨初颔首,指向不远处的一个凉亭,“去那边坐一会儿吧,我瞧着你的脸色不太好。” 她的心跳快的要命,嗓子也有些发软,好在她原本的声线就是软绵绵的,她又尽力地控制着才没有被野男人听出来这其中的异样。 转身的一刹那,阮梨初忍不住用手去抚心口,这颗心,好像是越来越难以控制了。 ...... 亭子里,陆谨坐了下来,阮梨初随之也坐了下来,只不过离他有十万八千里远。 二人相对而坐,看起来一点儿都不熟悉的样子。 阮梨初偷偷瞧了一眼。不错,这距离拉开的这么远,量野男人再野,也不容易对她做什么。 陆谨早就将她这自以为小心翼翼的举动尽收眼底了,也忽然想明白了她为什么刚刚会后退那一步。 敢情小姑娘是在意名声,怕外人见他们这样会传闲话。 既如此的话,那他就控制一下自己好了,陆谨如是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小姑娘圆碌碌的鹿眸乌溜溜转着,水润又灵动,湛蓝明澈的天空, 花草树木、假山流水,被精心修缮放于四周的它们皆沦为了她的陪衬。 看着她一脸紧张地时不时偷瞄自己,陆谨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他就知道她关心他! 这么想着,他就有些心猿意马,刚才在心里信誓旦旦对自己说的控制,恐有控制不住的态势。 陆谨攥紧手指,再一次强迫自己冷静。 就听对面的小姑娘,开口说道:“你怎么跑出来了?” “见你出来了,所以我......”倏地,陆谨忽然意识到阮梨初说的跑出来可能不是他理解的这个意思,“阿梨,你是不是认出我了?!” 阮梨初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她认出他来,这不是很明显的一件事儿么。 转念一想野男人并不知道,于是她点了点头,“早就认出来了,大概是在你选择坐在我对面的时候就认出来了。” 他的阿梨果然聪慧过人!竟然那么早就认出他来了!枉他刚刚为了这又是不安又是没有底气又是不自信! 陆谨压抑着激动,双手微微打颤,克制着自己那颗想要上去抱她的心。 半晌后,他冷静了许多,不若先前,说道:“那你还有没有什么其它的想要问我的?” 他一字一顿地说,此刻那双黑白分明的眸极清极亮,似寒潭水潺潺流动,动人心魄。 阮梨初只望了一眼,不自在地咳了咳,仓皇移开了视线。 真是要了命了,她竟然觉得现实中的野男人比梦中的野男人要勾人了许多! 不过野男人真的好奇怪,一而再再而三的问她“有没有什么想要问他的”。她当然是有想问的,可他怎么比她还心急? 斟酌一番后,阮梨初才开口,“宣王他......白日里不一直都是他么,怎么今儿换成了你?” 男人眸光瞬间暗淡,“你关心他?” 第154章 昏倒了 彼时,原本晴空万里的天忽然变得阴沉沉的,一大片黑压压的乌云像是一块黑色的布遮挡住了整个天空。 阳光被乌云遮挡,只洒下一些晦暗的光线,如同野男人看她的眸光一般,压抑的让阮梨初觉得难受。 男人面色铁青,眼眸微微眯着,深处隐隐有着一抹厉色,浑身散发着愤怒的气息。 阮梨初呆愣了一下,湿润的眸子凝望着坐在对面的野男人,一时之间不知道他是何意。 “回答我阿梨,你是不是很关心他?”见她不语,男人又冷冷道,将之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站在亭子外的安岁岁,闻言,一个猝不及防,身形不稳,差点直接撞到栏杆上。 难怪她会觉得这个宣王的行为举止很是怪异,与之前的他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她还以为是脑袋出了问题。 敢情是因为人家压根就不是宣王那个人格,而是野男人! 这一刻,她才深刻地感受到什么叫人格分裂,什么叫两个人格。阮梨初的话她虽然从未怀疑过,但亲眼见到还是被惊到的。 下意识的,安岁岁转头看向亭子,偷瞄了一眼亭子里的野男人,瞬间眼前的人与桃源村的那个人重合到了一起。 天,阴沉沉的。 黑压压的乌云仿佛要压下来一样,让人喘不过气来。 阮梨初十分不安,她有一种预感,若是她的回应不合野男人的意,那么野男人很可能会直接冲过来,掐住她的脖子。 他身上的气息实在太骇人了,而他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 最近不知到底是怎么了,接连的这几场梦,野男人的情绪愈发的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说是与最初的他有些像,但仔细对比的话,就会发现现在的他可是要狠戾的多。 究竟发生了什么呢,阮梨初想不明白。 她下意识垂眸,攥住了衣角,脑中思索着野男人的情绪为何会忽然间转变这么大,他的这话又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谨冷呵一声,站起来,身形修长,一步步走向阮梨初,“你在紧张什么?难不成你真的很关心他?” 阮梨初抬眸,在看到男人那双冷冽的眼时,攥衣角的手紧了紧,她是真的有些怕,怕被掐脖子。 将她这一动作看在眼里,陆谨面色又沉了一些,“回答我。” 小姑娘竟然如此担心宣王,担心到习惯性的小动作都出来了! 男人冷厉的声音让阮梨初的思绪不由地清明了许多,她看着他湛黑深邃的双眸一怔,忽然茅塞顿开。 “你......你在吃醋?”她说的小心翼翼,但眸光却很是直接,“野男人,你该不会是在吃自己的醋吧?” 陆谨在离阮梨初一步的地方站定,背在背后的双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跳。 他没有吃自己的醋!那个人不是自己! “那不是我!我没有在吃自己的醋!” 话音落下,陆谨闭眼,重重叹了口气,等着那个该死的蛊发作惩罚他。 出乎意料的,无事发生。 不仅什么都没有发生,还换来了一众人的好奇,不仅阮梨初还有安岁岁,还有玄北。 “是我说错了,那确实不是你,你和他不一样。”阮梨初说的极为认真和诚恳。 方才确实是她说错了,这两个人格彼此独立,她怎么能说他们是同一个人呢,顶多是用同一个身体而已。 “我和宣王是一一”陆谨说的很快也很急,就好像一刻都等不了。 可还没等他说出双生子三个字, 一种蚀骨钻心的疼痛就从四肢蔓延到全身,一寸寸撕扯着他的神经,意识渐渐模糊。 上一句话无事,他便想着试试能不能将那事说之于口,甚至还抱着“万一蛊失效了”的期许。 却没想到...... 关于身上的蛊,陆谨对它知之甚少,只知道与双生子有关的不能说。 可这个范围到底是什么,什么样的话才算作与双生子有关,什么样的话能说,什么样的话不能说,并没有一个明确的了解。 这些年他和宣王彼此心照不宣,为了不让蛊发作,他们几乎不一起出现。 因为一旦同时现身,就避免不了的要被问到那个敏感的话题。 兄弟二人没有一个是愿意撒谎的,可又不得不屈从于现实,因此二人除了实在没办法,基本上不会同框。 这个默契的共识,自打宣王重见天日后就开始了。 甚至为了避免被问及双生,宣王连朝政都不参与,一心只做个闲散的王爷。 久而久之,那些有疑问的人也就不再提及这个事儿了,也都接受了两个人是亲兄弟长的像也是很正常的这个事实。 但接受是一回事,一旦一起出现还是会有人好奇会有人疑问。 怪只怪他们长的太像了,就连眼尾的小痣都一样。 ...... 这蛊就像是一种邪术,无影无形,看不见摸不着,还具有不确定性。像一把高悬于头顶的剑,时时刻刻折磨身处其中的人。 失去意识前的一刻,陆谨在心中后悔不已:宣王,要被他的冲动之举连累了。 宣王体弱,本就正值毒发之际,如今加上蛊毒的惩罚,怕是要被折磨的死去活来。 玄北带着野男人离开后,天空中的乌云竟然瞬间消散,仿佛是被野男人掌控了一般。 阮梨初抬头凝着湛蓝的天空出神,许久后,她喃喃道:“岁岁,我刚才是把野男人气昏倒了?” 安岁岁是个诚实的姑娘,她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是的,气昏倒了,而且看起来好像还很严重的样子。” “真的是被我气的?就因为我说他吃自己的醋?” “是的,被你气的。” “至于么?” “至于不至于那就看野男人是怎么想的了。不过我觉得吧,你与其关心这个问题,还不如好好想一想要怎么弥补。” “弥补?” “人家都被你气昏了,你难道不该做点什么么!” “那我应该做点什么呢?刚刚他的随从把他带走时,我都没反应过来......” “后日咱们不是要去宣王府么,这是个机会。” “万一到时候的是宣王,不是野男人呢?” “我瞧着野男人很霸道强势,说不定会一直掌控那具身体。” “可是去宣王府是去看病的,要怎么利用这个机会呢?” “不知道,我又没有将人气昏过。” “......” 第155章 不熟只见过几次 返回的路上,安岁岁想起刚才假山那一幕,好奇问道:“你是怎么发现假山后的人是他的?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到。” “我不是看出来的,是闻出来的。自打与他共梦后,我就经常能闻到他身上有一股香味。” “什么香味?我怎么一点儿都没闻到?” “你与他只接触了一次,而我几乎夜夜都会与他相处,那香味并不重,就像是雪后的松树一般清洌的味道。” 后面还有半句话,阮梨初没说。野男人身上的香味,她其实很喜欢,每次闻到都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初初你干嘛露出那种很着迷的表情?” 阮梨初脚步一滞,有点心虚,“......没有啊!” 安岁岁看见她明显的脚步变慢,只好也跟着放慢了脚步,“那你是怎么认出今日的宣王是野男人的?我一直以为他今儿这里不正常。” 她边说边指了指自己的头,说完后还耸了耸肩,阮梨初有些没忍住,笑出了声。 也不怪安岁岁会这么觉得,估计那阮桃也是这么认为的,说不定还会因此找宣王大闹一场。 野男人的行事作风和宣王完全是大相径庭,或许说阮桃一个人能发现有些太过于保守,保不准是整个诗会的人都能看出来。 “他们除了那张脸一样,其余的无论是声音还是眼神,亦或者是说话的语气,行为方式等全都不一样。” “也是,其实我也发现了他的异常,但没往野男人身上去想。我一直以为野男人是只能在梦里出现呢。” “嗯。”阮梨初点头,“之前我也是那么认为的。” 正说着,安岁岁忽然竖起食指放在嘴上示意她别出声,阮梨初轻轻颔首,而后机警地看向她手指的那个方向。 也是邪了门了,又是个假山。这伯爵府假山林立,本是用来观赏的如今却成了绝佳的藏身之处。 虽然这里离诗会的庭院已经不远了,但还是有一些距离,若是有人要对她下手的话,也不是不可能。 安岁岁抽出腰间的软剑,剑指假山,“有本事就出来,别偷偷摸摸的藏着!算什么英雄好汉!” 什么都没有,回应她的只有寂静。 忽地,身后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初初,这是怎么了?” 阮梨初转身,只见萧长赢和容屿正向自己走近,她舒了口气,有了这两位在,想必危险是解除了。 容屿走近后,摇着扇子对阮梨初说道,“别怕,我去看看。”说罢,他一个跃起,动作利落,消失在了眼前。 阮梨初只看到一道身影从眼前一闪而过,容屿是怎么轻巧地跃到假山上的,她根本没看清。 不多会,人就回来了,浅笑道:“什么人都没有,就连只蚂蚁都没看到,想必是听到我们的声音后就跑了。” 这结果阮梨初已经猜到了,她微微福身向他们道谢,“多亏了你们及时出现,不然的话......” “初初妹妹见外了不是,以咱们的关系,哪还需要说这些。”容屿摇了摇手中的折扇,脸上的笑意更深。 咱们的关系?她和他什么时候有关系了? 考虑到人家毕竟是刚刚帮了自己,若是这个时候说些不好听的话总是有些过河拆桥的。 想了想,阮梨初什么都没说只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他的话。 倒是萧长赢白了容屿一眼,“收起你那不值钱的笑吧,人穿的像个花孔雀也就罢了,笑的也像。” 一句话,把容屿说得一哽,旋即他哼了一声,“我再像花孔雀我也是有真才实学的,总比某人一听作诗就吓的消失了要强!” 说起这个,阮梨初也是满腹疑问的,她和容屿的想法出奇的一致。 按理说萧长赢纵使不像这些公子哥一样从小饱读诗书,但吟诗作对应该是不在话下,而且她也曾见过他写的一手好字。 怎么会一听说要按照顺序来作诗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呢? “是吗?谁告诉你我不会作诗的?我只是看见了讨厌的人所以才离席了而已。”萧长赢半敛下眼,话语淡淡的。 这话里头可就大有文章了,阮梨初面带好奇的神色打量他,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萧长赢口中的这个讨厌的人可能是野男人。 不,确切的说应该是宣王。 萧长赢不喜她二哥阮玉棠,最常讽刺的一句话就是:“外表看起来温润如玉的人,其实内心可能是最狠最疯狂的”。 还说:“知人知面不知心,看似高洁的说不定很龌龊”。 总之,萧长赢不喜欢阮玉棠那种类型的人。 宣王和阮玉棠不仅感情亲厚,二人的气质类型也很像,所以阮梨初猜萧长赢口中所说的人很可能就是宣王。 可惜,今儿的那个宣王却并不是大家熟知的宣王,而是野男人。 想到这里,阮梨初又仔细回想了一遍,好像确实是野男人出现的时候,萧长赢的脸色有些怪异。 不过她当时只顾着注意野男人了,对萧长赢只是余光,并不是十分确定。 她这边正思考着呢,那边萧长赢倒是率先提起了宣王。 “初初,你和......宣,宣王很熟么?” 这话几天前百里樱曾问过,问的是她和萧长赢熟不熟,眼下倒是话里话外都换了个对象,不变的是都涉及到了萧长赢。 “不熟。”阮梨初摇头,“只见过几次。” 熟悉的是野男人,不是宣王,自己倒也没骗人。 “哦。”萧长赢依旧语气淡淡,“看他那般维护你,我还以为你们很熟呢。” “不熟。” “哦。” 萧长赢闻言并未再多问,只是背在身后的右手大拇指不停摩挲着左手手心,摊开看的话,那上面有一道刀疤。 - 伯爵府某个角落里,玄墨在总结自己刚才失败的教训。 他竟然会被安岁岁发现,这完全让他始料未及。 不过既然他都能被安岁岁发现,那主子想要派暗卫偷偷保护阮姑娘的计划怕是要未遂而终。 至于后面出现的那两个男子,说是帮了阮梨初,其实也是帮了他。正因为他们的打岔,才让他有机会遁走。 但说话的那个人,玄墨总觉得他的声音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第156章 她恨 庭院诗会这里,自打阮梨初前脚离开,宣王后脚也跟着离开之后,阮桃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迄今为止她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南华寺那日与阮梨初发生冲突。 当时,她满脑子都是之前阮梨初两次与她针锋相对的事儿,再加上猜到了阮玉棠为了阮梨初而做的一系列事情,她的理智便被怒火吞噬。 也正是因为她的冲动,导致许氏见到了阮梨初。 如果当时她听丫鬟红袖的劝解,选择忍下来、默默远离阮梨初,那么后来的一切也许都不会发生。 阮梨初不会遇见许氏,自然也就不会有真假千金的事儿。 依阮桃对许氏和阮玉棠的了解,还有他们展现出来的态度,都表明了真千金这件事已成定局。 将阮梨初是真千金而她阮桃是养女这件事昭告天下,那她以后还如何在这京都立足? 她惶恐,她不安,她无措,她也......恨! 阮梨初为何要出现在阮玉棠的身边? 为何要屡次三番针对她? 又为何要来京都? 将军府真千金回来了,那她的身份、她的地位、她的荣华富贵,她的一切岂不是都要属于别人? 她自小在将军府锦衣玉食娇养长大,如今这一切都因为阮梨初的出现而要化为泡影。 失去一切的恐惧让她寝食难安,她恨不得阮梨初可以直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她恨不得她立刻去死! 可这个抢夺她将军府大小姐身份的人,她却不能对她动手,至少现在不可以。 许氏不傻,阮玉棠更是聪明,若是这个时候阮梨初出事了,很难不让人想到是出自她的手笔。 到时候即便是真千金死了,她这个假千金也会失去一切,甚至阮家人可能会让她一命抵一命。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情她绝不会做。 所以在南华寺的时候,阮桃就想好了,她暂时不能轻举妄动,只能将希望放在阮老夫人身上。 整个将军府的人都知道祖母对她很是宠爱,对她的宠爱甚至多过了阮玉棠这个孙子。 而结果也像她预料的一样,祖母在收到她派人送出的消息后,当即就给了阮梨初一个大大的难堪。 第二日一大早祖母就带着她去了静安寺,商量一番后,想出了双生子这个对策。 和阮梨初并肩被称为双生子,阮桃犯呕的很,可为了保住所有,她选择忍辱负重。 从静安寺回来那日,她邀请宣王来府商量的正是真假千金的事儿,说是商量其实是更希望宣王帮她出出主意。 大堂里发生的一切她不打算隐瞒,一来是因为宣王迟早会知道还不如让他亲眼所见; 二来则是她早就猜到阮梨初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让宣王见到自己弱势可怜被欺负的一面,不是什么坏事。 只不过让阮桃没想到的是,阮梨初竟然如此巧舌如簧,将老夫人怼的差点气昏过去不说,还威胁许氏说什么“她和许氏更像姐妹”。 最后不欢而散,祖母被气的犯了头疾,而许氏和阮玉棠看她的眼神则满是失望。 幸好还有宣王。 虽然大堂里发生的事儿偏离了预定计划,但她被阮梨初欺负了却是实打实的真。 到了她的芳菲居之后,她开门见山,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困境和迷茫。 宣王安抚了一番后,只道应该接受现实,好好与阮梨初相处,毕竟人家才是将军府的真千金。 宸哥哥性子温润,他会说出这番话,她不怪他。 没多久,她就听说了他的宸哥哥被阮梨初拦截在了雅竹轩外。也就是到了这时,她才知道,在她去静安寺的时候,阮梨初也见过宣王。 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阮桃不得知,但好在宣王对阮梨初的态度与他对待其他女子是一样的,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阮桃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下。 宣王是她的! 阮梨初几乎抢走了她的所有,她绝对不允许这个女人再染指她的宸哥哥! 赏花宴,宣王原本并不打算出席,是她的再三恳求才让宣王心软答应参加。 目的么,当然是要告诉别人,她阮桃即便是养女,也仍旧不会失去一切,不仅是身份地位,还有宣王对她的感情。 赏花宴上,宣王一直待在她的身边,倒是给足了她面子。 不过阮梨初身边的丫鬟向林灼打听宣王的身体状况,这件事儿让阮桃有些不安。 接下来借着诗会送帖子的事儿,她又试探了一番。却没想到阮梨初实在太狡猾,什么都没有探出来不说,还被冷嘲热讽了一顿。 再后来就是那日在茶楼,阮梨初走后,宣王就开始魂不守舍。期间还不小心打翻了茶杯。 要知道宣王历来都是一个举止得体的人,虽然打翻个杯子而已不是什么大事,但发生在宣王身上,阮桃知道这就是大事了。 原本说好的喝完茶之后陪她去买首饰,宣王也推辞了。 这么明显的变化,若说与阮梨初无关,阮桃是决计不会信的。 ...... 思绪回笼,阮桃看了看最左边的那个座位以及它正对面的那个位置,空了至少有半个时辰了,竟然还没有回来。 二人离席后,她将红袖也派了出去。 红袖人机灵,还有一些功夫底子,让她去跟踪再合适不过。这么久都没有回来,想必是一直在跟着阮梨初。 贵女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与阮桃交好的女子将她团团围住,为她打抱不平。 阮桃只淡淡笑着,偶尔瞥一眼那个位置,心思并不在眼前。 贵女们顿时就觉得阮桃心地太善良,竟然还关心着那个抢她身份地位的人!若换作她们,是肯定做不到的!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最左边的座位上才出现了阮梨初的身影,但对面的位置上却依旧是空的。 阮桃蹙着眉,思考着二人之间的不对劲,忽地一个丫鬟凑到了她的耳边,表情凝重,悄声说道: “阮小姐,你的丫鬟出事了!” 说话的这个丫鬟阮桃认识,正是世子付淇的人,她连忙问道:“出了什么事?红袖她现在在哪?” “一直昏迷不醒,被发现的时候正躺在池塘边,差一点点就要滑进池塘里喂鱼了!” 阮桃心中猛然一惊,怒气冲冲望向阮梨初,身体紧绷,脸都气绿了。 是她! 第157章 容姐姐 阮桃左侧的小姐妹见阮桃脸色骤然变化,担忧问道:“桃桃你怎么了?” 另一小姐妹闻言,忙拉着阮桃的手,也关切的问起,“桃桃你说话呀,可别吓我们!” 阮桃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也不动,只眸光死死地盯着阮梨初。 她没有证据!现在若是贸然指控,恐怕会被阮梨初的那三寸不烂之舌给反将一军。 稳了稳心神,她低声说道:“这里有些闷,我去别处透透气。” 拒绝了姐妹团成员想要陪她一起的好意后,趁着众人不注意,阮桃离开了诗会现场。 最左边的角落里,阮梨初正在发呆,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阮姑娘,适才你姐姐一直面色不善地盯着你,望你还是多注意一些比较好。” 阮梨初回头,一道明媚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女子样貌清丽,自带阳光朝气。 只一眼,阮梨初就认出了这是那日在南华寺缓台处,被唤作春华姐姐的那个女子。 “多谢姑娘提醒,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是容春华,很高兴认识阮姑娘。” “我是阮梨初,适才多谢容姑娘的提醒。” “阮姑娘不必如此生疏,若要论起关系,你该唤我一声姐姐才是。” 姓容的世家在京都可不多见,而且还是关系斐然的姐姐,几乎是瞬间阮梨初就猜到对方是大长公主的小女儿,容屿的亲妹妹。 也难怪会觉得对方的容貌有些眼熟了,原来是和容屿有几分相似。 既然是大长公主的女儿,那就无需过度戒备了,阮梨初卸下刚筑起的提防,唤了声容姐姐。 “早上出门时被一些事情耽搁了,所以我来的比较晚,来了之后听她们说了这里发生的事情,我便一直想着等你回来要与你认识一下。” 应该是自己偷偷溜走之后,容春华才到场,所以之前作诗那会儿她并不在,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 阮梨初轻点头,邀请容春华坐下聊。 容春华笑了起来,笑的还有些揶揄,阮梨初迷惑不解道:“容姐姐怎的忽然笑的这么开心?” “没事,我是在笑我二哥呢,他一直在往咱们这里看。” “呃......” 容春华笑的更灿烂了,“我二哥可能是怕我欺负你,所以不放心呢。” 阮梨初看了看容屿,又看了看容春华,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 这两兄妹不仅容貌上有相似,性格也看起来很像,都是那种比较率性洒脱的性子。 容春华的话也不难理解,正是因为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阮梨初才不知道该说什么。 似是看出她的不自在,容春华将话题转到了阮桃身上,“你不在的那会,阮桃那帮人一直在讨论你。” 阮梨初颔首,一抹无奈,两声长叹,“随她们吧。” “那会儿也不知道付淇的丫鬟和阮桃说了什么,之后她就怒不可遏的瞪着你,那模样像是想要吃了你似的。” 阮梨初下意识就要往阮桃那个方向看,荣春华出声道:“甭看了,早和丫鬟走了,看起来神神叨叨的。” 说完后,她看着阮梨初,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不惹事但也不怕事,容姐姐不必为我担心。” “我这人说话比较直,也不喜欢藏着掖着,一直以来我都不太喜欢你那个姐姐,要不是因为姨母,我都不想搭理她。” 说到这里,容春华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许氏和长公主是手帕交,有这层关系在,她即便再不喜欢阮桃也不能不考虑长辈。 阮梨初脑海中浮现出南华寺缓台那里听到的她们的对话。 确实从那对话里就能听出来她对阮桃的不喜,或许与京都第一才女这个称号有关。 容春华又道,“现在知道了她不是姨母的亲女儿,我也就不需要顾虑了!简直是太棒了!哈哈!” 她边说边笑了起来,高兴地还拍了拍手。 有了荣春华这个新朋友在,阮梨初总算不那么无聊了。 她还给她介绍了几个与之交好的世家贵女,其中就包括南华寺的那个,林大将军的女儿林思卿。 直到诗会结束,阮桃也没有回来,期间阮玉棠派白方去寻过,后来则是自己亲自上阵。 容春华好奇的不得了,有好几次都想拉着阮梨初去看看发生了什么,皆被阮梨初拦了下来。 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事,不然阮玉棠也不至于亲自出马。既如此,那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阮桃如何她不在乎,但事关将军府,还是谨慎点比较好。 回府之后,阮梨初抱着花花躺在榻上小憩,不多会儿安岁岁就带着打听到的消息回来了。 阮梨初这才知道原来是那个叫红袖的丫鬟出了事,至今还昏迷不醒。 “伯爵府的府医说红袖头部受伤,不能移动,因此她现在还在伯爵府躺着呢。” “哦,那是挺可惜的,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阮桃说你是主谋,而我则是那个动手执行的人。” “她神经病啊?这与咱们有什么关系,我见都没见过那个红袖。” “具体的白方也不是很清楚,这还是温年和白方关系不错,白方才告诉他的。” “初初你说......”安岁岁支支吾吾的,搅着手指道:“有没有可能是野男人干的?” “啊?” “你想啊,那个红袖八成就是阮桃派来跟踪你的,被野男人发现后,直接把她......”安岁岁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抹脖子的动作。 “这......” 安岁岁见阮梨初好像是被吓到了,忙端了茶水给她,“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因为红袖出事的那个池塘离咱们那个池塘真的很近。” 阮梨初喝着茶水,许久才平复。她没有被吓到,只是在想如果真的是野男人做的,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其实回来这一路,阮梨初脑海中就都是野男人。 回想他吃醋的事,回想他被她气昏倒的事儿,还有......诗会上他公然维护她的事儿。 他是野男人,但同时也是宣王,今儿的这些举动,但凡有点脑子的都能看出来。 等待她的,还指不定是些什么呢。 或许天机阁明日就有关于她的新素材了,而明日的头条就是:震惊了!宣王公然维护他的小姨子,这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第158章 人若犯我,我必奉还 阮玉棠来的时候,阮梨初正躺在榻上小憩。 安岁岁禀告时,阮梨初半睁着那双剪水秋眸,好久之后,才缓缓说道:“看来阮桃那边是处理好了。” 刚从伯爵府出来那会儿,阮玉棠正顶着烈日立在马车旁等她。墨发高束,长身玉立,面容俊秀的脸上没有显露出半分情绪。 看着这个干净亲和的男人,阮梨初不禁有些诧异,她还以为二哥忙于安抚阮桃而无暇顾及她呢。 阮玉棠没有提及红袖的事情,也没有问她和宣王是怎么一回事,只叮嘱她一个人回府要注意安全。 特意等着她就为了说这么样一句话,她能说她的心被狠狠地触动了吗?但是阮梨初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多加小心。 红袖的事儿,原则上来说并不需要阮玉棠出面,一个小丫鬟而已,有阮桃这个主子就够了。 但事关阮桃,阮玉棠是绝对不可能不管不顾的。 而且往大了说,这也事关将军府。毕竟将军府的丫鬟在伯爵府出了事,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所以二哥能在这个时候还惦记着她,阮梨初是真的十分感动。 想到这里,阮梨初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她还以为阮玉棠是为了阮桃和将军府在忙前忙后,却没想到这里面也有为了她的成分。 若是阮桃真的就在伯爵府闹起来,指控她是凶手,那不管真相如何,于她的名声声誉而言带来的都是负面影响。 收拾妥当后,阮梨初走出房间,见阮玉棠正在喂狸奴吃小鱼干,她笑道:“二哥快别喂了,不久前我刚喂完,你看它的肚子还鼓鼓的呢。” 阮玉棠伸手摸了摸花花的肚子,轻轻敲了一下它的脑壳,“你这狸奴,既已吃饱了还对着食物喵喵喵的乱叫,可真是只小馋猫。” 花花喵了两声,似是被人戳穿了心思有些害羞,一转眼就溜了出去。 还未等阮梨初开口问,阮玉棠直接说起了伯爵府的事儿。 原来,红袖头部的伤不是人为的,而是撞到了石头上导致的。被发现时,池塘边的那块大石头上全是血,场面十分触目惊心。 但红袖为何会撞到石头上,却并没有任何人目击到。也就是说到底是她自己脚滑摔倒的还是被害的撞到了石头上,无从得知。 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这事只能不了了之,但阮桃却坚持这是阮梨初所为。 所幸阮桃并没有大肆宣扬,只当着阮玉棠和付淇的面说了这些。 付淇听罢,当场就对阮玉棠表示,这事儿从头到尾与伯爵府无关,伯爵府不会掺和其中,更不会有任何流言蜚语传出去。 言外之意就是这是你们将军府的内部矛盾,我们才不趟这个浑水。 半个时辰前,阮玉棠就回来了,而阮桃则还留在伯爵府。 她和付淇的妹妹,也就是嘲笑阮梨初没上过学堂的那个女子是手帕交,留在小姐妹那里住几天也无妨。 阮梨初听完后,就一个感受:红袖是死是活都与她无关, 这盆脏水她可不接。 “初初,你放心,二哥相信你。”阮玉棠出声安慰道,“你不是那种会伤人性命的人。” “红袖的事与我无关,我从头至尾都没有见到过她。若是阮桃不信的话,大可以与我当面对质。”阮梨初冷笑。 阮玉棠张口,想说点什么,还未等他说出口就听阮梨初又说: “无凭无据的,她休想往我身上乱泼脏水。不过她若是执意要污蔑我也无妨,不就是造谣么,当我不会?” 阮玉棠一噎,半晌说不出话来,阮梨初仍在语不惊人死不休。 “她可以说我害红袖,那我也可以说看见她杀人,如果杀人不是什么大事的话那就换成偷人也行,总之什么难听说什么就是了。” 她抿了口茶,语气说的很随意,神情却十分严肃。 阮玉棠知道,小姑娘既然能这么说就表示会这么做。若是阮桃真大肆宣扬诽谤她,她是真的做得出来。 而且这小丫头记仇的很,他深有体会。 “这事二哥都已经处理好了,桃桃那边并没有声张,只有我和付淇听到了那些话,以后她也不会再揪着这事找你麻烦。” “嗯,算她还有点脑子吧,知道无凭无据的事情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话说到这里,已经将阮桃和红袖的事情都说清楚了,兄妹二人各自喝着茶,再无一句话。 好半晌后,阮玉棠才一脸复杂地看着阮梨初说道:“初初方才说的那一番话......以后还是莫要再说了。” 阮梨初放下茶杯,她说出口的时候就料到阮玉棠会这样了,“二哥这表情,是觉得我言谈粗鄙不堪吧?” 阮玉棠心里五味杂陈,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二哥,我这人呢,你还是不了解我。就比如你方才说的,我不是会伤人性命的人,这句话对,也不对。” “我确实不会伤人性命,但那前提是别人没有伤害我。人若犯我,我必奉还,而且还要加倍。” “再比如你觉得我言语粗俗,那是因为对方是诽谤污蔑我的人,对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不尊重我的人我为何要尊重她?” 阮梨初的这几句话,阮玉棠听的是明明白白的,小姑娘说的也没什么毛病。 人与人都是相互的。不管什么关系,你尊重我,我也会尊重你;你若是敬我三分,我就敬你七分。 自打回府,阮梨初从未主动针对过阮桃,没有要求他们将阮桃送走,也没有说出任何不允许他们再疼爱阮桃的话。 是阮桃和祖母一直在针对她...... 若是二人的身份互换一下,阮玉棠觉得,阮桃怕是会当场就要求将养女送走,送的远远的。 而且每次在外的时候,阮梨初都在尽力远离阮桃,阮玉棠知道小姑娘这全都是在为将军府的名声考虑。 阮梨初这样的妹妹,他有什么资格要求她那么多?! 思及此,阮玉棠表情严肃,“初初,刚刚是我失态了,兄长向你道歉。不过,还有一事......” 阮梨初猜到了这是要问野男人的事儿了,逃是肯定逃不掉的,她点了点头,“二哥有话但说无妨。” 就听阮玉棠支支吾吾道:“初初,你和......他认识?” 第159章 偏见 阮梨初眼底有疑惑,“他?哪个他?我怎么听不懂。” 阮玉棠怔了一瞬,没开口,目光却紧紧盯着阮梨初,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他这不紧盯还好,一紧盯,阮梨初顿时心头有了些许猜测,“二哥口中的他......是谁?” 宣王和阮玉棠交好,阮玉棠未必知道他人格分裂的事儿,却是可以很明显的看出今日的异常。 事实上别说阮玉棠不知道,就连那宣王,阮梨初觉得都是在自己的提醒下才知道自己记性不太好。 宣王精神方面有问题这事,到底该不该让阮玉棠知道,阮梨初有些迷茫。但既然阮玉棠怀疑了,她又不想装作一无所知来骗他。 究竟该如何是好! 这边阮梨初心里都乱成一锅粥了,那边阮玉棠依旧是抿唇不语,只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阮梨初却从他的眼眸深处,看到了极其复杂的一抹神色,神色只是闪动了片刻便又恢复如初,仿佛从未出现过。 心头隐隐有个答案呼之欲出,但她并未宣之于口,而是等着阮玉棠自己来问。 少顷,阮玉棠终于说话了,像是鼓足了好大的勇气似的,“离那个人远点,他很危险。” “二哥之前也让我离萧大哥远点,如今又让我离那个人远点,可你口中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你都不与我讲明白。” 阮玉棠说的是野男人,阮梨初心里很清楚,他明显就是知道这件事的,却和她打哑谜。 若是他指的这个人是宣王,是绝对不可能用“那个人”这三个字来代替的。 难道说宣王人格分裂是皇家秘辛,不能让外人知晓,所以阮玉棠才支支吾吾有口难言? 阮玉棠沉眸看着她,眉目间闪过一阵阴郁,却还是捺着性子道:“初初你知道我说的是谁,那个人不是你能招惹的。” “我不知道。”阮梨初摇头,她现在已经打定主意不能从她的口中说出。 既然阮玉棠不方便说出来,那应该就是皇家秘辛,不是什么能广而告之的事情,她也跟着装糊涂比较好。 当然,若是他二哥说出来,那她也不会隐瞒。 阮梨初摇头摇的笃定,阮玉棠却迷茫了,他忽然想起之前就发生过几起类似的事情。 陛下在外面以宣王的身份微服私访,后来所有百姓都以为那个人是宣王。 有好多次百姓都认错人,他们误把宣王当成了当初微服私访帮他们解决民生问题的那个人。 他们两个长的很像,有时候阮玉棠自己都有些恍惚,也不止一次怀疑过他们是双生子。 若不是听到宣王亲口否认过,他怕是会一直这么认为。 难道陛下这次也是像从前那样,对初初隐瞒了身份?所以她才会在雅竹轩外对宣王问出那样一番话? 还有那日在溪桃院,她也是明显对宣王很上心,难不成阮梨初是真的不知道那人是陛下,以为是宣王? 只是这样的话,阮梨初难道就不觉得宣王很奇怪么。一会儿温润如玉,一会儿冷酷无情。 阮玉棠是真的迷茫了,他忽然猜不透阮梨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出那个人到底是谁。 如果阮梨初误以为陛下是宣王,好像并不是什么坏事......毕竟宣王与之相比,可是要温润儒雅多了。 而且宣王还是自己的好兄弟,他不仅性格好,也不牵扯复杂的朝堂。 阮玉棠一直都知道宣王不喜欢阮桃,只把她当妹妹,对阮桃那么好除了他们这层关系之外,还因为小时候阮桃曾救过他。 据宣王所说,当年是阮桃帮他引开了坏人,所以他才没有丧命在寺庙里。 救命之恩虽然不需要以身相许,但对救命恩人好却是应该的,因此这些年宣王一直对阮桃无限宠爱也无限包容。 既然宣王不喜欢阮桃,那是不是可以...... 当然,这只是他的私心罢了,别人怎么想的他不清楚。 作为一个哥哥,他只是希望自己的妹妹平平安安快快乐乐,不想她牵扯到那些复杂的事情中去。 他知道这样想很自私,但他真的只希望阮梨初能平平淡淡的就好。 此刻,阮玉棠心乱如麻,眉宇间的阴郁更深了。原本阮桃和红袖的事就够他烦心的了,眼下又多出了这样一档子事。 事关阮梨初,他不敢草率。 深吸一口气后,阮玉棠语调沉重低落,同阮梨初说:“初初,那个人他喜怒无常,嗜杀成性,暴戾恣睢,和他接触只会害了你。” 僵持许久的人终于开口说话了,但莫名的,阮梨初觉得这话有些耳熟,尤其暴戾恣睢这个词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时却想不起来。 不过野男人好像并没有害她,相反他还被她给气昏过去了。 下意识的,阮梨初出口反驳道:“他没有害我,他今日还帮了我,一直在维护我,二哥不是也看到了么?” “你看你这不是知道二哥说的是谁么!” “我......不管怎样,他并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那好,那我换个直白一点的方式问你,你可知他的真实身份?” “身份?”阮梨初一顿,“是宣王啊,我知道的。” “这样啊......那你就当二哥什么都没说过好了。” 说罢,阮玉棠逃也似地离开了锦瑟阁,只留下一头雾水的阮梨初愣在原地。 阮玉棠他,真的好奇怪。 不管是最后他慌乱离去的背影,还是前后矛盾的态度,亦或者支支吾吾模糊不清的话语,哪哪都透着一股古怪。 而这古怪最直接的后果就是,阮梨初想了一整个下午外加一个晚上都没有想明白。 原本她就因为担心野男人的身体魂不守舍,又加上一个神神叨叨的阮玉棠,导致她本人也有些不正常。 而第二日阮玉棠就更是奇怪了,他竟然一大早就出府,听许氏说是去找宣王了。 明日就是诊脉的日子了,阮梨初按捺下心里的情绪,只等着明日好好弥补一番野男人。 至于她二哥整的那一出,想不明白就只好先暂时放在一边了。 不过她打算明日好好问一问野男人,为什么她二哥对他偏见这么大。 难不成是因为他这个人格曾经做过许多坏事? 第160章 请帖 阳光明媚,阮梨初悠闲地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手里拿着根自制的逗猫棒逗着花花。 安岁岁风风火火地就跑了过来,手上是一叠厚厚高高的帖子。 阮梨初随意地接过这些帖子,翻的漫不经心,全部翻完之后倒是惊讶和困惑了一番。这些请帖竟然有整整十九个! 上一次赏花宴之后也收到了帖子,不过就算包含伯爵府那个帖子在内也只有五个而已,这次竟然将近二十个。 昨儿诗会上她认识的人拢共加一起也不足二十个,这些人竟然直接就给她下了帖子?简直不可思议。 请帖的样式不一,但相同的是都被精致地装饰过,上面有的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不出所料的是,这些帖子的主人几乎全都是出席过诗会的。 容春华邀请她去喝茶逛街,林思卿邀请她去游湖,还有一些她只是打过招呼却根本不记得脸的世家小姐邀请她去府上做客等等。 不同于上次赏花宴后的帖子被全都拒绝,这次的请帖阮梨初只拒绝了十七个,同意的那两个自然是荣春华和林思卿。 至于还有几位公子邀请她参加他们府举办的诗会、茶会和打马球,也统统在拒绝的范围里。 开玩笑,这些人她根本一个都不熟,连脸都记不住,更别提有些人一看就是别有用心。 就比如与阮桃交好的某位贵女,付淇的妹妹付涵。 记不住她的脸但这名字阮梨初还是能记住的,也是邀请她去游湖,说实话阮梨初都怕自己有命去没命回来。 她神情淡淡地想着,然后不以为意的将帖子放置在一旁。 这个时候,另一个丫鬟来了,手上拿着的还是一叠的......请帖。 丫鬟名为琥珀,是阮玉棠特意从全府的丫鬟中筛选出来给她的,在膳食方面颇有造诣。 与琥珀一同调到锦瑟阁的还有另外几名丫鬟,分别是灵犀,云瑶,秀鸢,玉琪,以及秋画。 丫鬟共六个,其中琥珀和灵犀是一等大丫鬟,她们一个出自许氏的院子,一个出自阮玉棠的院子,剩下的四人则为二等丫鬟。 六个人各有所长,各司其职,一起负责阮梨初的日常衣食住行。 除了这六个丫鬟之外,锦瑟阁另还有两个婆子,几个粗使丫鬟以及几个小厮。他们清一色的都是由阮玉棠亲自挑选出来安排到阮梨初这里的。 而丫鬟们中有一个最特别的存在,那就是安岁岁,全府上下没人将她当作丫鬟,只有她自己这么自居。 阮梨初为了她特意设置了一个锦瑟阁大总管的职位,整个将军府独一份,那地位可是不容小觑。 侍卫方面,倒是只有温年是贴身侍卫,其余的侍卫则负责锦瑟阁的安全即可。 有安岁岁还有温年,哪里还需要他们? 再加上阮梨初不喜欢外出的时候身边乌泱泱的一群人,其他人也就更没有什么存在感了。 ...... 琥珀递给来这一大摞请帖中,阮梨初照旧是全都拒绝,唯独一份帖子让她有些犯难,还有些莫名其妙。 这长公主怎么会邀自己去郊游呢?自己和她根本不认识啊!她和长公主好像也没有什么交集吧? 若要真的说有,那也只有萧府的一面之缘,还是她远远望着人家身影的那种。照面都没打过,更别说交谈了。 长公主突然给她下帖子,邀她一起出游,究竟是何目的? 安岁岁问道:“初初,你要去吗?” 阮梨初看了眼手里的帖子,轻抬下巴沉思。 要么是听说她作诗惊艳四座,要么是听说宣王公然维护她,要么是为了阮桃...... 只有这三种可能,除此之外阮梨初是真的想不出堂堂长公主为何要邀请她这个素未谋面的人一起郊游。 第一种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那样一个疯美人应该是不会因为谁作诗好就邀请谁的。 第二和第三都有可能,或许两个原因还可以算作一个。 但无论哪一种原因,长公主的帖子,她都不好拒绝。而且还是野男人的亲姐姐...... 安岁岁问话的时候,琥珀就十分懂事的退下去了,眼下这里只有她们二人。 阮梨初将手中的帖子放置在一旁,说道:“长公主的面子,总不能不给吧?” “自然是的,那可是长公主。”安岁岁点了点头,同那些世家小姐不一样,人家可是长公主,陛下的亲姐姐。 “不过我很好奇她邀请我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与昨日的野男人有关?” 阮梨初这么一说,安岁岁还真就认真思考了起来,少顷说道:“应该是的,八成是听说了诗会上发生的事,但我觉得或许还有另外一个可能。” “哦?什么可能?”阮梨初瞪大眼睛,来了兴致。 安岁岁一脸八卦道:“你二哥呀,你可别忘了长公主可是对他势在必得!那句话我到现在还记得呢,‘你,绝对逃不出本宫的手掌心’!” 她一边说一边单手握拳,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阮梨初倒是把这茬给忘了,阮玉棠那可是长公主看上的人,难不成长公主是想从他妹妹这里下手?人心难测,保不准还真的是这样。 “等二哥回来我问问他的意见再决定吧!” “你那二哥一大早就出府了,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我和他打招呼他都没听见。” “听说是去宣王府了,也不知道野男人苏醒了没有。” “哎呀,你着急也没有用,等你二哥回来你不就知道啦~而且明儿个就是初一了,你马上就能见到你的野男人了。” 看着安岁岁一脸调侃自己的模样,阮梨初瞪了她一眼,说道:“他才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难道是阮桃的?你要把野男人让给阮桃?” “他也不是阮桃的!” “切,我还不了解你?你就嘴硬吧你!” 一时间二人闹作一团,乐不可支,整个锦瑟阁都能听到她们的笑声。 闹的久了,阮梨初凝脂般的额头上有细汗层层渗出,安岁岁忙拿起扇子给她扇风,又想起了昭阳长公主。 “初初,我忽然发现野男人和长公主很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第161章 一众夫人凑过来 阮梨初同样也执着一把扇子给安岁岁扇风,两个人互相照顾对方的画面非常和谐温馨。 她不解问道:“像?野男人和长公主长的很像么?我没仔细看过长公主的相貌欸。” “不是,我是说他们性格很像,一样的......疯。” - 用过午膳,阮梨初又带着安岁岁和温年出了府。 许氏院子里的钱嬷嬷对许氏笑着说道:“小姐又出府了,和您当年一样,是个闲不住的性子。” 钱嬷嬷一直跟在许氏身边,是许氏的奶嬷嬷,不同于一般仆人,她说的话要比其他人说话有分量。 与现在这个温良贤淑的将军夫人不同,年轻时的许氏确实要活泼许多,也正是因为和阮远山志趣相投二人才结的缘。 只不过嫁了人之后她收敛了自己的脾性,慢慢变成了如今的将军夫人,将军府的主母。 许氏闻言,自然高兴,便也笑着说道:“初初可比当年的我要聪慧的多,这几个孩子中属她年纪最小却最懂事。” “夫人,瞧您这话说的,难道大公子和二公子不懂事么?” 钱嬷嬷只说了大公子和二公子,却没提到阮桃,许氏心知肚明这是什么意思,苦笑了一声。 “只希望他们都懂事一点,不要闹的家宅不宁。” “依老奴所见,夫人该敲打的时候还是要敲打一番的,不然次数多了,别人会以为您是默许的。” 这话里任何一个人的名字都没有提到,但许氏却听懂了。 她何尝不想敲打一下阮桃呢,可阮桃近来为了躲她装病了好几天了,如今更是为了个红袖住在人家伯爵府了。 这个女儿她了解,一个红袖绝对不至于会让她如此上心。除了故意做给阮梨初看的外,其实也是为了躲她这个母亲。 或者说,也是做给她看的。 许氏未出声,钱嬷嬷斟酌了片刻后,又语重心长道:“小姐的规矩礼仪您还是应该抓点紧,虽说您是不想拘着她,但该学的东西还是应该尽早提上日程。毕竟,她已经及笄了。” 许氏点头,钱嬷嬷的意思她明白。 这几日给将军府递拜帖的人家就没有断过,除了平日里经常来往的那些,又多了许多许多从前几乎没什么来往的。 一众权臣的夫人全都往她这里凑,目的是什么,她心里清楚的很。 她的女儿才刚回来没几日,便在赏花宴和诗会上都大放异彩。尤其是昨日诗会这才刚刚结束,将军府收到的请帖和拜帖就能摞成一座山。 阮梨初收到的只是属于她的一部分而已,许氏收到的可是要比女儿多得多。 凝思了半晌后,许氏说道:“学规矩的事儿等初初见过沧意大师之后再说吧,不急。” “还是夫人思虑的周到,而且将军和大公子也快回来了,等认亲宴之后再说也不迟。” “我的女儿,其实我只希望她平安快乐就好,其它的都没有那么重要。” - 知味坊。 安岁岁沉浸在话本子中无法自拔,早就忘了旁人的存在。 一旁的温年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重重咳了几声,“这玩意儿就这么好看?” 正在广袤的书海中遨游的安岁岁蹙着眉说道:“离我远点别打扰我!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她头都没抬,可见痴迷程度。 “不就是些情情爱爱么?也就你们姑娘家喜欢看这些。” “我不看情情爱爱看什么?难道看四书五经?你让我一个字儿都写不明白的人看那些,你是不是故意找茬!” “你可以看武林侠客!山川游记!兵器图鉴!兵法谋略!” “温年你是听不懂人话是么?我都说了我字都写不明白,有一些复杂的字甚至都不认识,你让我看兵法?” 温年好歹也算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如今却被安岁岁怼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安岁岁火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书也不看了,拽着温年的衣服就往外走。 “温年,你是在嘲笑我对不对?嫌弃我大字不识几个是不是!” “大庭广众之下的,你这成何体统,快放手!” “不用你提醒,我知道这里是哪里。来,咱们去外面说,我倒是要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阮梨初最喜欢看这对儿欢喜冤家斗嘴了,这可比那话本子要好看的多。但眼看一场大战一触即发,她哪里还能坐的住。 可安岁岁的步伐太快,她怎么追也追不上。无奈之下,阮梨初急中生智,“哎呦”一声,蹲下身去。 安岁岁一愣,赶紧松开了温年,跑到了阮梨初身边。盯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她焦急的问道:“初初,怎么了?” 温年感激地看了阮梨初一眼,偷偷在后面行抱拳之礼。 此情此景引起一阵骚动,街上不明真相的路人们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好几个向他们这里看过来。 阮梨初忙站起身,冲安岁岁弯起嘴角,赧然一笑,“那个......我没事,就是追不上你们,一着急所以......” 安岁岁哭笑不得,捏了捏她的脸,“你呀你,下次可不能再用这样的方法了,我会担心的!” “嗯嗯,知道啦。”阮梨初猛点头。 这时,三人才注意到有源源不断的百姓正往这边涌来。 这种看热闹的事情怎么能少的了安岁岁?她敏锐的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拉着阮梨初的手就顺着人流混进了人群之中。 刚才出书坊那会儿这街上还没有几个人,只一会儿的功夫街道两侧就挤的满满当当。 这场景有些眼熟,自打站定仅几分钟的功夫阮梨初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七八个古装电视剧中的情节。 就听身旁看热闹的人说道:“这些朝贡的国家中,当属这景明进贡的东西最多了。” “景明人进贡的东西虽然多,可他们找的茬儿也不少啊。” 闻言,阮梨初脑海中又想起了那些在某音app曾刷到过的穿越小短剧。 又有人说道:“这个月是景明,下个月是不是就是洛月了?” “对,景明结束就是那洛月了。” 阮梨初呼吸一滞,景明她虽然不熟,但洛月,她熟啊。 第162章 使团 这里不是城门口,因此街道两旁围观的只有百姓,一半出于好奇,一半出于随波逐流。 若是城门口的话,则会有一众官员在等待来访的使团。 人挤人的滋味阮梨初不喜欢,何况她对那些所谓的异域服饰也不感兴趣。在现代什么样的服饰没见过?至于在这活受罪。 但安岁岁不允。她对这景明人长什么样好奇的不得了,因此紧紧牵着阮梨初的手生怕她被人群冲散了。 温年同样对这些提不起兴趣,什么样的人不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么,难道景明国的人还能长了三只眼不成? 但他也并没有离开。虽然对使团不感兴趣,但他要保护两个姑娘,谨防那些趁乱不怀好意的人。 这种趁乱揩油的人他见多了,仅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默默处理掉了五六个人。 很快,景明国的使团就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面。 看着他们一个一个浓眉大眼五官深邃,衣裳挂饰皆有不同,百姓们便都在一旁议论了起来,好不热闹。 “阿娘,你看那个叔叔的小胡子,翘起来了!”一个小孩指着骑在马上的景明使者说道。 “景明人的眼睛是真大啊,感觉怎么要比我们的眼睛大了一倍呢!” “你这也太夸张了,他们眼睛大是真的,大一倍可就胡扯了。再说了大一倍的那是他们胯下骑着的宝马!” “欸,阿姐你看你看,她们的女子还有蓝眼睛呢!” “是呀,而且她们穿的衣裳也好漂亮呀,去年还没见过这种款式的呢。” 阮梨初挤在人群中,听着百姓们叽叽喳喳的话语,看着景明使团的队伍从眼前慢悠悠的走过,与周围的人仿佛不在一个维度。 这景明人的长相有点像她那里的少数民族,阮梨初见过不少,因此不觉得有何新奇。 不过她们的服饰确实是好看许多,不,准确点来说清凉许多,一看就很凉快的那种。 炎炎夏日,就应该穿的清凉一些,这大盛什么时候能向人家景明学学! ...... 使团来朝,带了不少进贡的贡品。那一车车的物品,虽然看不到里面具体是何种东西,猜也能猜到定是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一类的。 老百姓们热热闹闹的讨论着。 忽地,一辆打造的极其奢华的马车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里。马车两侧挂着奇巧的挂饰,一走一过间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微风轻轻吹起了白色的纱帐,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端坐在马车中。 女子一袭素衣,面纱遮住了脸,只露出一双美眸,偏偏那双眸子便有着摄人魂魄般的魅力。 不少看热闹的百姓都讨论起这女子的相貌,还有一部分在猜测女子的身份。 安岁岁凑到阮梨初耳旁说道:“嘿,巧了不是,我在话本子上刚看过这样的故事。这女子啊八成就是那景明送过来和亲的。” 阮梨初赞同的点了点头,这女子的身份一看就不低,或许是个公主一类的。 饶是戴着面纱,也遮不住女子的美丽。尤其那双潋滟含情的眼眸,勾人心魄。 使团的队伍行走的缓慢,百姓都散开了,阮梨初视线里仍旧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她望着那辆早已经走远的奢华马车出神,安岁岁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看什么呢这么全神贯注的?” “我在想,那个和亲的女子是要和给谁。” “和给谁?”安岁岁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很是新鲜,“意思就是嫁给谁的意思么?” 阮梨初点头,温年的声音传了过来,“正常情况下都是要嫁给陛下当妃子的,不过咱们陛下对女人没兴趣,因此这几年凡是来大盛的和亲公主基本都嫁给了王公贵族。” “陛下对女人没兴趣?”阮梨初心下一怔,猛地瞪大了眼睛,声音不由的高了几分。 安岁岁被吓了一跳,她很少见到阮梨初这样失态,探究的眸光在她脸上打量片刻后问道:“别人有没有兴趣与你何干,你这么诧异做什么?” 不就是对女人没兴趣么?这很正常,话本子中她还看到过男子和男子在一起呢,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阮梨初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下意识的一个反应。 按说在她那个世界,耽\/美或者百\/合,她是都见过的,何故会如此诧异? 许是因为那个人是一国之君吧......阮梨初如是想。 热闹散去,三人便往知味轩走。 忽地,安岁岁贴在阮梨初的耳边,用仅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我猜到你刚刚为何会失态了。” “为何?”阮梨初反问,她自己都不知道。 “你肯定是担心这个和亲公主最后会嫁给宣王是不是!” 安岁岁以为自己的声音足够小,却忽视了温年不是一般人,温年听到这话后,在心里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早就看出来了阮梨初和宣王两个人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姑娘家的隐私他虽然不会多嘴去问,但这么明显的事儿不用问也能看的出来。. 阮梨初沉默了好几秒,她要是说她根本就没想到宣王,安岁岁会不会不相信? 奇怪,她真的一点都没往这方面去想,满脑子都是陛下对女人不感兴趣这件事,着实很奇怪。 见阮梨初又发呆,安岁岁宽慰道:“哎呀你放心啦,明儿咱们不是就要去宣王那了么,你可以问一问他啊!” “啊?哦哦,好的。” 阮梨初这会儿倒是在想宣王了,但她想的是:如果宣王娶了和亲公主,那么是不是也相当于是野男人娶了公主? 毕竟两个人格是共用的一个身体啊...... - 宣王娶亲是否代表野男人娶亲一一 思考着这个问题,阮梨初一整个下午都恹恹的,提不起什么精神。 书坊里的伙计都知道这是自家小姐,每个人都轻手轻脚地做着活,怕打扰到这个没精打采的小姑娘。 回府之后,阮梨初依旧是怏怏的,饭都没用几口。 她晚膳是在自己的院子用的,没和许氏一起。因此许氏听说女儿胃口不好后,特意来锦瑟阁看望她。 却被告知,阮梨初已经躺下了。 安岁岁只道让许氏放宽心,但阮梨初到底是怎么了却并没有细说。 闺房里,阮梨初窝在榻上,曲着的双膝上盖了张薄毯,有些迷糊。 许是白日用脑过度,没过多久她就坠入了梦中。 第163章 纸团 甫一入梦,还未睁眼,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不浓烈,却很是怡人。 缓缓睁开眼,阮梨初揉了揉惺忪的双眸,迷蒙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房间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盏烛灯发出微弱的光芒,与香炉里的幽幽香气交织在一起,隐隐透着让人难以琢磨的神秘感。 一张巨大的紫檀木床榻上,金丝罗帐遮住了帐内的人。 这张床一一 给人的感觉很是熟悉。 阮梨初一步一步靠近,目光穿过昏暗,最终落在了那张大床上,也终于看清了这张床。 没错! 这张床她再熟悉不过了,正是那张让她夜夜瑟瑟发抖的床。 最初的那三十多个夜里,她就是一直被困在这上面。不说化成灰都认得,也是刻在了骨子里。 再一次仔细打量过后,阮梨初兀自点了点头。 既如此,那此刻床上躺着的人,毋庸置疑就是野男人。 其实刚睁开眼的一霎那,阮梨初是有想过这里是野男人的房间的。 虽然当初的梦境中她是一直被困在方寸之间,入目视野中只有一张床,没有烛灯,也没有香炉,但强烈的熟悉感还是让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野男人。 只不过这房间内弥漫着的安神香味道,与当初梦中的香气不太一样,与野男人身上经常出现的那个香味也不同,因此她对自己的直觉产生了怀疑。 再加上最近的共梦一直都是以她为主体,梦中的地点一直都是她的所在之处,所以她才会不敢确定。 罗帐细垂,野男人的脸看不真切。 阮梨初坐至床边轻轻掀开罗帐,野男人正安静地躺着,双目紧闭,唇抿得死死的。 他的脸色苍白,在如瀑布一样铺散的黑发的衬托下,就好像随时会破碎消失一样。 但即便如此,也掩不住他眉宇间的风姿绰约。 剑眉,挺鼻,薄唇,完美的下颚线,眼尾处的那颗小痣此刻不似往日的那般魅惑,却多了丝可爱。 阮梨初没出息的吞了吞口水,而后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马上就要到七月了,看似是时过境迁,斗转星移,其实也不过是只过去几十个日夜而已,可她的心境却变了。 这人啊......变的真快。 这时,床上的人薄唇动了动,不知是说了什么,而后翻了个身,背对着阮梨初,腿无意识地将盖在身上的被子踢开。 见状,阮梨初轻轻站起身,将薄被拉过来给他盖好。 下一秒,被子又被踢开,与上一次相比,踢的更远。 阮梨初幽幽叹了口气,只好重复一遍刚才的动作,再一次将被子拉过来,给他盖好。 却没想到,某人的腿又开始蠢蠢欲动。 阮梨初幽深的眸子望着野男人,直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敢情她做这个梦的目的就是过来照顾他,给他盖被子的! 这公平么?这合理么? 不过转念一想,野男人会如此脆弱好像与被她气晕过去有关,她的心又软了下来。 踢吧,大不了他踢一次她盖一次就是了。 不就是给爱踢被子的小孩儿盖被子么?她可以的! 似是感知到了床边人的怨气,踢了几次被子后的某个男人终于安静了下来,他再一次翻了个身,变成了正对着阮梨初的姿势。 也就是这个翻身,让阮梨初看到了原来他的右手竟然攥着一个纸团。 房间内光线昏暗,适才他又是一直背对着她,哪怕被子被踢开了数次,他的右手也是一直被身躯遮挡着的,所以阮梨初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不用想也知道,这个纸团上的内容定然是十分重要的。 能让昏迷中的野男人还如此重视,紧紧攥在手里...... 阮梨初不禁对这纸上的内容好奇起来。 眼前的这个人肯定是野男人,绝对不可能是宣王,这点毋庸置疑。 可他手中的这个纸团到底是野男人的还是宣王的,那可就不一定了。 若是白日里宣王遗留下来,被出现的野男人带到了梦境中来,好像也是有可能的。 就比如她,临睡前如果把东西准备好,那么就会被带入到梦境中来。 而且这好像还是第一次野男人带着东西进入到梦境中来。 阮梨初不敢贸然去触碰这个纸团,她怕上面写的是什么国家大事或者军事机密...... 心里挣扎了好半晌后, 她按捺住强烈的好奇心,打算无视这个纸团。 帮野男人盖好被子,掖好被角后,阮梨初从床上站起,准备参观一下王爷的寝殿。 可就在她转身之际,床上的人又猛然一个翻身,吓得她一个趔趄。 “你!一惊一乍是会吓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野男人并未苏醒,倒是被子又被他掀开了,阮梨初气的直哼哼:反反复复的踢被子,真是要折腾死她了! 从前他们二人也不是没有同床共枕过,怎么就没见他这么磨人呢? 反正野男人又听不见,阮梨初气不过又道,“再踢被子我就把你的双脚绑起来,看你怎么踢!” 床上的人眉心一动,似是听到了似的,他拢了拢腿,又又又又翻了个身。 “......你!”阮梨初拿着被子的手一顿,眉毛紧蹙在一起,眼睛瞪得溜圆,“你不许再翻身了!在这烙饼呢啊!” 管他能不能听见呢,小姑娘是真的生气了。 她上前一步,站在床边,直接将被子扔在他的身上,嘴上嘟囔道:“爱盖不盖,姐姐我不伺候了!” 床上的人并没有醒,也没有再乱动,阮梨初咬了咬唇,终是没狠下心不管他。 只是在给他盖被子的时候,眸光又被他手上的纸团吸引住了。 正犹豫要不要看一眼呢,男人似是感知到了她的情绪一般,竟直接将紧攥的纸团松开了。 纸团顺着男人侧躺的身子滑落,好巧不巧直接撞到阮梨初腿上停了下来。 阮梨初:“......” 这不是她想看的,是野男人非要让她看的,老天可以作证。 磨磨蹭蹭有几十秒,她才捡起纸团,将其展开。 只见两行字跃入眼帘。 第一行:阿梨,我的晕倒与你无关,莫要担心,也勿要自责。 第二行:我不是他!你离他远一点!越远越好! 拿着纸团的手一抖,这一刻,阮梨初的心被触动了。 原来,他即便是睡觉也要紧攥在手里的纸团,只是为了告诉入梦的她,让她不要担心和自责。 原来,是为了她。 第164章 可真是好样的 翌日一大早,吃早膳时一见到阮梨初,众人皆是一愣,只见到她满脸憔悴眼底乌青,整个人恹恹的。 她长得本就很小只,皮肤也白,这会儿看上去就像霜打的花朵一样,楚楚可怜。 许氏脸色凝重,声音颤抖:“初初是不是病了?素锦你快去把府医叫过来给小姐看看。” 丫鬟素锦刚要应声,阮梨初却在一旁直摇头,状似轻松地扯唇笑笑:“我没事的,只是昨夜没睡好而已,您别担心。” 许氏心疼地拍了拍她的手,“既然如此,那你今日就不要再往外跑了,待会回房好好休息休息。” “我......我今日有要事......”阮梨初眸光闪躲,支支吾吾。 “那,就早点回来吧。”许氏皱着眉,顿了顿,最终也没将不想让她出去的话说出来。 阮梨初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许氏是真情实意地在担心她,她却不敢对她说实话。 可这要她怎么说? 说宣王是人格分裂?说宣王的另一个人格和她很相熟?说她和野男人共梦,而且还共梦了三个月之久? 且不说这是不是皇家秘辛,就宣王和阮桃的关系,就让她没有办法开这个口。 阮梨初也是想说出来让许氏帮忙出出主意的,她也迷茫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一边担心野男人,一边又矛盾那还是宣王,且时不时的她的脑海中还会蹦出来一个新的困扰。 比如宣王娶亲了之后野男人要怎么办,她又怎么办?再比如她现在确实是和野男人相处的,那这个人难道不算是宣王么? 还有,她对野男人的那种奇奇怪怪的感觉到底又是不是喜欢。 许氏是阿娘,肯定比她懂的多的多,可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开这个口,又该不该开这个口。 ...... 去往医馆的路上,安岁岁见阮梨初脸色更差了,便试探性问道:“你是不是昨夜梦到他了?” 阮梨初闻声抬头看着安岁岁,点了点头:“是梦见了,不过我现在这副模样和梦境无关。” 昨夜梦境中野男人一直都在昏睡,刚开始她还反反复复帮他盖被子。后来看完纸团上的字后,野男人就消停了,老实的不得了。 只是一直紧紧抓着她的手,不让她离开床边半步。 后来她没办法,只好和他同榻而眠。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她也就顺着这个病人了。 然后她就在凌晨的某个时刻醒了过来,一直失眠到天明。 思考人格分裂,思考中毒,思考纸团......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安岁岁点了点头,没再多言,想着让她好好休息一会儿,却听阮梨初自己说道: “岁岁,你说我要不要把共梦还有野男人的事儿告诉夫人?” 早膳时许氏那又担心又落寞的脸色,安岁岁至今还记得,她也有些触动,“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但夫人她确实很关心你。” 阮梨初点头,“我知道,那就等再过一段时日的吧,再熟悉一些我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 到了医馆后,百里樱和百里浅已经准备妥当,阮梨初则换了身装扮,扮成了拎着药箱的学徒。 百里樱叮嘱道:“初初,一会到了宣王府,切记不要多言,懂吗?”这是百里樱对她的唯一要求。 阮梨初颔首:“师父放心,我会尽力控制住自己的。” “不是尽力,是必须。王府不是普通人家,若是失礼是会被治以不敬之罪的。” “好,我记住了师父,我到那之后一句话都不说,我保证。” “也不可东张西望。”顿了顿,百里樱又道,“师父知道你和宣王相识,但宣王如今昏迷不醒,他府上的那些管事可未必知道。” 安岁岁不懂就问,“那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初初不小心失礼了,然后说出她的身份,那些人还敢治她的罪么?” “怎么不敢?人家可是王爷!” 百里樱这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王府的人未必认识阮梨初,若是阮梨初失礼,是真的有可能被治罪的。 而且即便她是个高门贵女,但也就只是个贵女而已,人家可是王爷。 安岁岁点了点头,有些庆幸。得亏去宣王府的这几个人中不包括她,不然以她的性子恐怕此行是凶多吉少。 从百里樱口中,阮梨初得知,原来自打六月以来,已经有数十位大夫相继去王府诊脉看病了。 但结果基本都是束手无策,唯有两人被留了下来,一同负责给王爷解毒。 “那既然已经有人可以解毒了,为何还要继续找人诊治呢?” “不是继续找人,师父去王府的这个日期是早早就定下来的,当时大夫很多,恰巧排到了这一天而已。” 阮梨初哦了一声,心想这还挺高级的,竟然还是排号制度。 原本她还以为会是好几个大夫一同给宣王诊脉呢,却没想到是一天最多两个,两个还是分为上下午。而百里樱就是上午的。 一直没有开口的百里浅补充道:“那两个被留下来的大夫,也不是就一定能解得了王爷身上的毒,而是尽力研制解药。 至于何时能研制出来,又到底能不能研制出来,这统统都是未知的。” “原来如此,我明白啦。” 此时此刻,阮梨初就一个期许,即:百里樱可以解选宣王身上的毒,不要未知,而是很笃定的那种。 ...... 皇宫,寝殿。 男人深邃眉眼几乎拧到一起,恶狠狠道:“你说什么!她去宣王府了?” 玄墨的心脏突得一跳,连带着口舌也变得干燥起来,“回陛下,是,是的。阮姑娘和医馆的大夫一起去的王府。” “就是那个春风堂?” “回陛下,是的。” 男人漆黑如墨的瞳孔中,折射出了冰寒彻骨的戾气。似有困兽在挣扎,在嘶吼,在咆哮,要冲破束缚的牢笼。 陆谨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阮、梨、初、你、可、真、是、好、样、的!” 昨夜入梦,他是有意识的,只不过意识有些模糊。 但阮梨初看过纸团这件事,他是知道的! 也就是说,小姑娘明明都看到了,看到他让她离那个人远点,结果却在第二天一睁眼立马就跑去找人家了! 第165章 身中数毒 宣王府坐落在城东,远远望去,王府金顶红门,气势磅礴。 来到王府门前,师徒三人下了马车。 阮梨初抬头望向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挂着一块黑色金丝楠木匾额,四周镶着金边,上边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醒目的金字“宣王府”。 府邸的大门巍峨高耸,大气庄严。 门前两侧坐落着两个巨大的守门石狮,都做仰天长啸状,雄伟彪悍,凶猛威武,颇有王者威严。 百里樱脚步微顿,望了眼门口站着的守卫,个个身着盔甲,手持红缨长枪,八面威风。 “什么人?王府重地,闲杂人等止步。”刚走上前台阶,守卫士兵就伸出手阻拦起来,面上一派冷漠。 两支长枪的碰撞声从头顶传来,挡住了师徒三人的去路。 百里浅看了一眼师父,轻轻点了点头,上前一步十分恭敬地对侍卫说道: “这位侍卫大哥,我们是医馆的大夫,今日前来是给王爷看病的,烦请您通传一声。” 最近这段时间,重金求医的事儿人尽皆知,王府也几乎是每日都有大夫上门,侍卫对此等场面并不陌生。 不过他们很少遇见女大夫,还是三个,而且个个都戴着白色面纱,看起来非常神秘。 “信物拿出来我看一下。” “给您。” 为了防止混乱,也为了防止有心之人冒充大夫,当初这些来排号的大夫王府可都是仔细审核过的。 而且安排好看诊的日期之后,王府还给了他们信物。 不过所谓的信物倒不是什么特殊的物件,就是一张信笺,上面有着宣王府人才能看懂的标记。 守门侍卫一眼就看出宣王府独有的印记,让另一个人侍卫去通传后,他对百里浅说:“请稍等。” 整个过程,阮梨初都低着头,主要也没人会用得上她说话,她的任务就是扮演好一个拎药箱的哑巴学徒。 只过去了一小会儿,那负责通报的侍卫就回来了,“三位大夫请进。” 在下人的带领下,阮梨初和师父师姐一同走进了宣王府。 她们进去之后,方才负责通传的侍卫对一旁的同伴说道:“我有预感,这三位啊,怕是不简单。” 另一个,也就是刚才出声同百里浅说话的侍卫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虽然无凭无据,但他也有这样的直觉,尤其中间那位年长一些的女子,看起来就像是个神医。 进入王府,阮梨初的第一感触就是视野一下子开阔了。 但此行的目的不是来游玩,而是给宣王看病,而且百里樱也再三提醒过她不许东张西望。 因此阮梨初可以说是一直低垂着个脑袋跟在师父的身后,活脱脱一个乖巧听话的小跟班。 王府的景色到底如何她没怎么看,府内到底有多少个亭台环廊假山花木她也没数,但这里很大她倒是深有感触。 因为她们走了好久好久才走到王府的后院,也就是住宅区。 到了宣王住处时,管家迎了上来,“请问你们哪位是来给王爷看病的大夫?” 百里樱回应,“都是。” 管家一怔,似是没料到这样的回答,他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三个人,说道: “我家王爷此刻正昏迷,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原则上是不允许同时进去那么多人的,但既然这位大夫都这么说了,那就有劳三位了。” 阮梨初舒了口气,她还真怕管家不让她进去。 其实她完全没有必要亲自走这一遭,左右百里樱回去之后也会告诉她实情。但她就是担心,想亲眼看看宣王的毒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为此,安岁岁还调侃她,说她可不单单是因为太在乎野男人的病情才会如此,还因为她想借着这个机会见人家一面。 哪怕人家昏迷着呢,她也想去,这说明什么?说明她心里有他。 阮梨初倒也没反驳,尤其在野男人被她气晕了之后,想见他的心情确实是达到了顶峰。 梦境和现实总归是不一样,梦里活蹦乱跳的人不代表现实无恙。况且他梦里状况也不好,这谁能不担心? ...... 进了卧房以后就闻到了草药的味道,阮梨初有些紧张,跟在后面。 百里樱和百里浅大步迈过去走到了宣王的床边,掀开一边的被子将宣王的手臂拉了过来。 百里樱熟练的搭在宣王的手腕上把着脉,不一会眉头都快拧在一起了,她又把宣王的眼皮翻开来看了看,叹了一口气。 随后百里浅重复了一遍与百里樱同样的动作后,她也紧皱着眉头,有些为难的嘶了一口气。 若是一个人叹气也就罢了,这两个人都叹气,可把阮梨初急坏了。 她紧紧攥着衣角,上前一步,看清了床上的人。 宣王的脸色煞白,双目紧闭,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看起来像完全失去了意识。 阮梨初瞬间就想到了昨晚的野男人也是这般的脆弱,唯一不同的是昨夜的野男人好像并没有出汗。 目光忍不住转向百里樱,她刚想开口说话,结果下意识地憋了回去,因为她想起了来之前师父的千叮咛万嘱咐。 这时,一旁的管家着急问道:“大夫,我家王爷他怎么样了?” 百里樱走到一旁,离床远了点,对管家说道:“王爷身中数毒,解起来非常复杂。” 管家点了点头,“没错,我们王爷他从小就身中数毒,每次毒发时都十分痛苦。这些年看过了很多大夫,却全都束手无策。” 说罢,管家重重叹了口气,面色凝重。 下一秒,他忽然反应过来,顿时激动万分,说道:“等等!您刚才说什么?解起来非常复杂?那言外之意是不是说可以解......” 百里樱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王爷身上的这几种毒非常罕见也非常复杂,有些是极寒地区炼制而成的,有的是西域独有,还有一些是南边独有的。 若想全部解完,绝非一朝一夕。而且每种解药所需的药材也都不一样,有一些药材极其难寻,怕是三年五载都未必能寻到。 所以我无法保证一定能研制出所有解药,也无法保证这个时间。” 阮梨初骇住了,不自主地抖了一下,她实在无法想象自小就身中数毒是什么感受。 野男人这到底是得罪了谁,竟从小就被下了这么多毒?! 王爷王爷,一个王爷能影响到谁?又会对谁造成威胁?能让对方如此忌惮...... 难不成是......陛下? 第166章 怎么不一样 管家听到百里樱这话并不觉得失望,相反他内心激动地想要尖叫出声。 虽然百里樱并未做出任何承诺,但她说的要比之前的任何一个大夫都要清晰明了。 要知道,之前留在王府的那两位可都是只说出了西域的毒,却半点没有提到还有极寒之地的北边和南边。 而且他们也只说会努力研制,没有提到稀缺药材的事儿。 所以那两位虽留了下来,王府却并没有将太多希望放在他们身上,只能说尽力就好。 稀缺药材,这对于宣王府来说不是难事,只要这药材存在于世,就总有办法能寻到。 退一万步讲,即便王府的人寻不到,不是还有宫里的那位么? 作为宣王府的管家,他当然是知道陛下和宣王两个人都中毒的事儿,也知道这广诏医者主要是为了陛下。 所以药材方面完全不用担心,这天底下就没有什么是陛下找不到的。 ...... 片刻的沉默后,管家微微躬身,郑重道:“只要可以解毒,无论多长时间我们都可以等。而且药材方面您不用担心,需要什么您直接告诉我们就成!” “好,我会尽力研制解药。” 百里樱说罢,走到阮梨初身边,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取出一颗小丸放到了阮梨初手里。 “这里有颗药丸,可以延迟毒性的发作,至于要不要服下......” 管家忙上前一步,迫不及待地从阮梨初手里接过药丸,“要的要的,大夫的话岂有不信之理。” “这段时间我需要做一些准备工作,至于具体需要什么药材等过段时间我会让我徒弟来王府告知与你。” 这个管家明白,研制解药不是易事,王爷身上的毒千奇百怪,想来大夫需要查阅大量的医书。 但听百里樱这话中的意思,她这是不打算留在王府。 管家问道:“您不留在这里么?我们王府什么都有,无论是关于北疆的医书,还是西域南疆的都有,还有药材和工具,还有别的大夫可以帮您。” 百里樱摇头,“如果有需要我会和您说,为了王爷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这点请您放心。” 宣王身上的毒不简单,有一种毒她也没有把握,需要回神医谷请教谷主,也就是她的师父。 至于研制解药,她也不需要那些别的大夫帮忙,有百里浅一个人就足够了。 那边百里樱正在和管家交流,这边阮梨初趁着没人注意到她,偷偷看了宣王一眼。 刚刚管家已经将他额头上的细汗擦掉,现在的男人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除了面色苍白以外,就像是在熟睡。 棱角分明的脸,修长的睫毛,坚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 阮梨初渐渐看呆了。 狗男人的这张脸,该说不说,是真的完美,而且他的眼睫毛竟然比她的还要长,过分! 阮梨初过于专注丝毫没注意到师父看她的眼神已经不对,直到百里樱轻轻咳了两声,她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脸上开始发烫,她立即收回自己的眸光,欲盖弥彰的左顾右盼。 下一秒,她忽然发现,这间卧房竟然和梦中的卧房完全不一样! 无论是床,还是床幔,亦或者是床上的枕头以及被子,甚至是烛灯,还有香炉,哪儿哪儿都与梦中不同。 至于床以外的地方...... 昨夜梦里光线昏暗,连野男人的脸都要走近才能看清,就更别提别的地方了。 原本她是有机会参观一下的,但野男人一直牢牢地握着她的手不给她任何离开的机会。 所以眼下,除了床这里,其余地方都无法进行比对。 但床这一方空间就足够了,没有任何一个物品是相同的,这已经足以表明其中的问题。 野男人现实中的卧房竟然和梦境中的卧房完全不一样,这个发现让阮梨初迷惑极了。 她想不通,明明以她为主体的时候,睡觉前在哪里梦境中就是哪里,就连马车那次都是在马车里。 怎么轮到以野男人为主体的时候,就不一样了呢? “初初,走了!” 听着师父这说话的声音,阮梨初吓了一跳,她赶紧转过身走到百里樱身边,把头垂得低低的。 不一会儿的功夫,她就犯了两次错,两次还都被师父抓了个现行。 得亏管家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不然她真的是丢死人了。 ...... 马车里,百里樱并未提起她心不在焉左顾右盼的事儿,但阮梨初就是羞愧得不知所措。 她的脸火辣辣地发烫,头垂得快比脖子还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百里樱和百里浅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小姑娘表现的都这么明显了,她们若是还看不出来那可就是瞎子了。 百里浅倒是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但作为师父的百里樱在心里暗暗决定:以后凡是需要和宣王府对接的时候,就派阮梨初好了。 - 从宣王府回来后,阮梨初便一直窝在府中没有再出去。 一来是因为没有什么非出不可的必要,二来则是马上要到去南华寺的日子了,她要养精蓄锐。 这几日京都发生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 户部侍郎之女在游湖时不小心掉到了湖里; 赵将军之女在打马球时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下来; 御史大夫之女在郊游时不小心从山坡上滚了下来。 听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安岁岁笑的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看来人啊平时还是要行善积德的,不然说不定哪天就会遭到报应的!哈哈哈哈哈!” 阮梨初也笑了,只不过没有安岁岁这么夸张,“看把你高兴的,就差蹦起来啦!” “蹦起来也表达不了我此刻的心情!哈哈哈哈哈!看来老天还是有眼的,让那些恶人都受到了惩罚!” 确实都是恶人,因为这些人全都是那日诗会上找她茬的人,换句话说就是与阮桃交好的人。 阮梨初自打听说了这几件事,就意识到了这其中的不寻常之处。 苍天是有眼,但有眼的这么及时还这么巧合的,有些不太可能。 可若是某人为了替她出口气而做了些什么,那就很有可能了,非常特别极其有可能! 第167章 比手机离谱 天气晴好,天高云淡,很适合去礼佛。 按照之前的计划,阮梨初此刻应该是在南华寺,而不是在书案前对着字帖发呆。 这一天的到来,她期盼了许久。 那支未解完的签到底是何意;她为什么会和野男人共梦;梦中出现过的那个红衣女子为何与她长的一模一样; 以及沧意大师和沧澜大师两个人是否有什么关系,还有沧澜大师对她的指点是机缘巧合还是有意为之一一 这些疑问困扰了阮梨初许久。 冥冥中她有一种预感:这所有的一切看似没有什么关联,但也许实际上却存在紧密的联系。 为此她这几日都是按时作息,养精蓄锐,就怕到时候状态不佳精神恍惚而错过什么。 却没想到,前天晚上她做了一晚上的梦。 刚开始的那个梦很长,跨越了十几年。 她看着一个小姑娘从呱呱坠地到牙牙学语,再到蹒跚学步,再到读书明理。看她从懵懂无知到亭亭玉立,从天真烂漫的少女成长为心怀天下的一国公主。 小姑娘名叫黎初,和她的名字有点像,是黎国最尊贵的小公主。 小公主仙姿玉色,宛若天仙,所及之处花草树木皆失色。 她美丽、聪明、善良,是皇帝和皇后心中的宝贝,她的哥哥也十分宠她,她生在一个温馨有爱的家庭里。 可就是这样一个身份尊贵的人却忤逆了她的爹娘,执意要和自己的一个侍卫在一起。 侍卫是谁,侍卫长什么样,小公主为何会喜欢自己的侍卫,甚至为了这个人忤逆黎国皇帝-----这些阮梨初统统不知。 她昨夜梦里的最后一个场景是黎国皇帝重重地打了黎初一个耳光,并将她禁足在长乐宫。 当时阮梨初是半点都不想脱离梦境的,她想继续留在这个梦里看看之后发生了什么,也想看一看那让小公主倾心的人到底是何人。 可伴随着小公主撕心裂肺的哭泣声,她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吸了出来,脱离了那个梦境,她来到了一座寺庙。 周围很黑,没有一丝光线,她什么都看不见,但却能听见一众人诵经的声音。这也是她判断这里是寺庙的主要依据。 诵经声很虔诚,凝心倾听了许久之后,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就往那诵经之处飘。 她飘的很慢,但渐渐的,她的呼吸与心跳似乎也与诵经声同步,整个人也似乎融化在诵经的浪潮之中,内心无比清净。 再然后,她就来到了一片虚空之地。 虽然这一次的视线里不再是一片黑暗,但这里四周皆是一片浓厚的雾气,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不清。 就在这片浓雾中,她的身体继续缓慢的飘荡在空中,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尽头在何处。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她的意识都要消散之时,她又穿过一片混沌,再一次睁开眼时,又来到一个密闭的空间里。 这里静悄悄的,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只有一种很好闻的香味弥散而来。 阮梨初其实很怕黑,但在这梦里,她却没有感到恐惧。 而且无论是寺庙,还是这个密闭空间,亦或者是那个朦胧又模糊的虚空,她都莫名的有一种熟悉感。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仿佛她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的在经历着这些事情。 也就是在这里,她见到了沧意大师。不过这个见不是看见的见,而是听见的见。 沧意大师同她说:每一件事都讲究一个时机。时机未到,则莫念莫琢磨。时机到了,则要稳要静。 大师还说:凡尘俗世,一切事物都有属于自己的宿命轮回,每一件事情都有着自己的因果循环。 让她顺其自然,万般随缘就好,不必强求纠结。 大师说的每一个字阮梨初都听懂了,但这话中的意境和真正的意思,她觉得自己还没有领悟。 而后,大师就像是神仙会读心一般,直接告诉她:没有参透也无妨,因为时机未到。同样未到的时机还有与她见面这件事。 瞬间阮梨初就明白了,大师这是在通过梦境告诉她明日不需要去南华寺,因为时机未到。 说来也是匪夷所思,她是真的相信梦里的沧意大师就是现实中的沧意大师,梦里大师的意思就是现实大师的意思。 就像野男人与她共梦这件事一样,虽荒诞离奇,不也是真的么? 当然,梦毕竟是梦,也许是因为她这几日总想着南华寺,所以就会梦到沧意大师也说不定。 纵使她再相信自己的直觉,也不会为了一个梦就取消去南华寺的安排,这样未免太儿戏。 梦醒后,她将一整夜做过的梦都告诉了安岁岁,打算明日还是按照原定计划进行。 当时安岁岁并没有说什么,却转身就偷偷让温年先行一步去南华寺一探究竟。 上次返程时遇到山匪的事,她至今记忆犹新,原本这次南华寺之行她就担心的不得了,如今得知有这样一个可以不去的契机自然是要抓住。 在她看来,虽然是折腾了温年,却可以换来阮梨初的平安,非常值得。 温年昨日一大早就出发了,未时没到他就返回了将军府。带回来的消息则是沧意大师去云游了并不在南华寺。 为了表示歉意,沧意大师还让人转告说,等时机到了之后他会亲自登门拜访。 也就是说,那个梦确实是真的,也的的确确是在传递着沧意大师的意思,不然沧意大师不会特意提到“等时机到了”这几个字。 阮梨初当时吃惊的难以形容,因为她忽然意识到做梦对她来说就像是现代的手机一样,具有超强大的功能和用途。 通过梦境,野男人可以和她交流; 通过梦境,沧意大师可以提前告诉她时机未到; 通过梦境,她甚至可以实时偷听到现实中别人说的话...... 不,简直比手机还离谱,比手机还夸张。 ...... 书案上除了字帖之外,就是请帖。别人的都好说,可长公主的这个,阮梨初是真的犯难。 原本以为长公主此番是邀请众多公子小姐一起郊游,就像赏花宴就像诗会那样是大家齐聚一堂, 可从阮玉棠口中她才得知长公主这人性情古怪,不管什么宴请,只要她举办的,从来都是只邀请一个人。 第168章 暴力的小姑娘 这几日,京都有些不太平,流言四起。 有人说侍郎之女等人的悲惨遭遇皆是出自阮梨初之手,原因是因为她们在诗会的时候无意间说了她不爱听的话,就遭到了她的报复。 也有人说如阮梨初虽然年纪不大,但她心理扭曲,插足姐姐阮桃和宣王的感情,目的就是为了报复阮桃,让阮桃体验失去的滋味。 她要抢走阮桃的一切,不管是身份还是地位,亦或者是夫君。 不然宣王怎么可能会公开维护她?一个妻妹而已,还不是亲的。 不过能让温润如玉的宣王像变了一个似的为她出头,可见她手段高超,是不折不扣的狐媚子。 说什么的都有,但基本上都是些不堪入耳的话。 这些阮梨初都预料到了,当时诗会结束她就有预感。 只不过让她没预料到的是平日喜欢传播八卦的天机阁这次一声不吭,半点关于她的消息都没有。 而且传播流言的那些人,听说也都无一例外的被官差抓了起来。 据安岁岁打探来的消息,他们的罪名五花八门。 有的是调戏良家妇女,有的是醉酒后打人,有的是拐骗,还有的是偷盗,总之个个都事出有因。 他们犯的事儿少部分是最近的,但绝大部分都是好几年前的,就连当事人都记不清。 由于这些人的结局都不好,所以关于她的流言一夜之间就少了许多。因为大家伙谁都不傻,这么明显的事儿谁都能看得出来。 但即便是少了许多,也仍旧还有一些不怕死的在嚼舌根。他们学聪明了也变机智了,他们不在明面上搞动作了,改为了暗地里进行。 更绝的是这些人全都是身家清白之人,主打的就是没有任何错处可以被抓。 他们以为这就没事了,以为这样就可以肆无忌惮的造谣诽谤了,可惜他们低估了阮梨初。 关于舆论这块,其实她自己就能够应付的来,并不需要别人帮忙。但野男人既然出手帮她,她也乐得悠闲。 官差抓人的事儿,不用猜也知道是野男人的杰作。 官差无法抓人的时候,就轮到了她自己上场解决。 原本她是打算以温和一点的方式来解决这些舆论的,有了野男人的参与后,她反而不想温和了,想体验体验最简单直接的方式。 她才不会白白成为别人的饭后谈资。 那些人既然敢造谣诽谤,那就需要付出代价,承担相应的后果。 在安岁岁和温年,外加那四个护卫揍了不知道多少个人之后,这场关于她的流言才彻底终止。 皇宫。 陆谨忍不住想勾起嘴角,又强压着绷起了严肃的脸,“她当真是让手下的人把那些造谣的人全都打了一遍?” 玄墨点点头,“没错,有一些嘴巴不干净的,被打了三遍都不止。那个叫安岁岁的姑娘,把好几个人都打残废了......” “你们没有动手吧?” “没有,我们全部都按照陛下的要求,做事讲道理、有理有据,绝对没有使用任何暴力的手段。” 提起这个,玄墨绝对有话说。 陛下怕阮姑娘觉得他残暴不仁,因此不允许他们的人用武力解决问题,他们只好选择一种非常有说服力的方式去抓人。 以理服人么,玄墨懂。 却没想到,人家阮姑娘反而选择的是简单粗暴的方式,而这种方式恰恰才是他们陛下最喜欢也最擅长的。 至于那几个大臣的女儿,也不止是受伤这么简单,她们的爹也都不同程度的受到了她们的牵连。 不不,玄墨兀自摇了摇头,也不能说是牵连,原本那几个臣子也都是有过误在身上的。 只能说之前陛下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得益于他们好女儿做的好事,而追责了而已。 贬官的贬官,罚俸的罚俸,打板子的打板子,总之,非常非常的有说服力。 想到这里,玄墨委屈地偷偷撇了撇嘴。 几天前因为教训那几个女子的事儿,陛下训斥了他两回。 第一回是因为他提议直接将她们都杀了,一了百了,绝对能为阮姑娘狠狠地出一口气。 可他家陛下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从诗会回来之后就开始主张温和、和善、平和,还让他自己好好思考应该如何处理那几个女子。 当时他绞尽脑汁,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做才能既替阮姑娘出气又很和善,最后无奈之下选择了一种自认为很折中的处理方法。 即,至少要留下她们的命。 命都留下了,怎么不算是一种和善呢? 但陛下知道以后,大发雷霆,差点当场砍了他。这就是第二回。 他家陛下说,说阮姑娘肯定会因为这几起事件而认为他是个阴狠毒辣的人,还说以后但凡阮姑娘提起此事就让他这个暗卫首领提头来见。 被训斥之后的玄墨,痛定思痛,决定坚决贯彻“不暴力”的原则,也就有了后来的以理服人。 玄墨是真的觉得自己委屈。 看吧,明明人家阮姑娘是能接受暴力手段的,结果他家陛下却不能接受,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要向宣王看齐呢。 倏地,玄墨难以置信地看向陛下,他觉得自己好像意外发现了真相! 相同的脸,阮姑娘,离魂症,认错人,吃醋...... 不好说。 - 早膳的时候,许氏特意来阮梨初的院子陪她用膳。因为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就吩咐厨房每样都做了点,端上来后摆满了一桌。 这几日府里可谓是怪异的不得了,阮桃至今未归不说,阮玉棠也日日往外跑。 作为这几个孩子的娘,许氏真的是一头雾水,唯有阮梨初乖乖的让她一点儿都不操心。 就连流言的事儿,小姑娘也是自己解决的,说不用她插手。 有时候,她这个做娘的觉得自己还不如女儿果敢,那些人她可是听说了有的都残废了。 打的好!嘴巴不干净的人就应该这么对他们。 她觉得女儿做的很对,但老夫人却不这么认为,还说要等五日后将军回来的时候,好好的参阮梨初一本。 而她今日来,就是特意来和女儿说五日后她夫君和儿子回来的事儿的。 第169章 母女温情 “初初,你多吃点,要是这些不合你胃口,就吩咐厨房重新做。” 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精致的菜肴,菜品之多,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很难想象这只是早膳。 “我都喜欢,我不挑食的。” 满桌子的菜肴色泽美观,香气四溢,这几日确实没怎么好好吃饭的阮梨初这会儿不禁有了些许食欲。 不似全家人一起用膳时那么拘谨那么需要规矩礼仪,阮梨初在自己的院子里一向是和安岁岁一起吃。 她对安岁岁说道:“岁岁,这个肉包子好香,你肯定喜欢,快点坐下来呀。” 阮梨初一边说,一边给安岁岁的碗里放了个包子,安岁岁喜欢吃荤的,这么香的肉包她肯定喜欢。 安岁岁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许氏在这里,她是走也不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若这是百里樱,她早就一屁股坐下来二话不说和阮梨初一起吃饭了。 许氏岂能不知她们两个小姑娘感情亲厚,在南华寺的时候她就看得出来安岁岁是一心向着阮梨初的。 回府的这段时日更是听说了不少趣事,整个将军府现在怕是无人不知她闺女身边的丫鬟是个力气大的,捏碎人的头盖骨不费吹灰之力。 总之可以说这个安岁岁的心里只有阮梨初,这样的人陪在闺女身边,许氏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不会,也不想因为用膳这种小事而让阮梨初心里不舒服,况且这本来就是在锦瑟阁。女儿自己的小院,她不想干涉太多。 许氏温柔一笑,“岁岁,初初唤你呢,你也快坐下来,一起吃。” 说罢似是怕安岁岁仍旧不好意思,她直接将安岁岁拉了过来,将人按到了椅子上。 用膳期间,阮梨初一双清灵大眼不动声色地盯着许氏看,眨也不眨一下。 连碗里的东西吃光了也不知道,还径直将空空的筷子往嘴里送去。 安岁岁望着阮梨初,没忍住“噗哧”一声笑起来,打趣道:“初初,你的筷子要被嚼烂了。” 阮梨初顿时回过神来,有些脸红。她对着安岁岁瞪了一眼,自以为不着痕迹的收回了目光。 在她的认知里,许氏是一个知书达理、温柔娴静的高门主母,方才她出声喊完安岁岁之后就有些后悔。 她怕这一举动会被教育,但怕的不是自己被说,而是怕安岁岁被许氏训斥说没规矩。 万万没想到,许氏不仅什么都没说,还亲自去把安岁岁拉了过来。 前几天,她的喉咙不太舒服,用膳时又因为不小心吃了一口辣的菜而导致喉咙更加难受,她强忍着不适却终究是没忍住,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是动作幅度很小,声音也很轻的那种,她已经很尽力控制自己了。 结果还是被阮老夫人给训斥了,老夫人当时的脸拉的很长,反反复复地说她没规矩没教养,气的她喉咙更痛了。 所以这几日她就不再出去同别人用膳了。 说句不好听的,老夫人嫌弃她,她还嫌弃那老夫人呢。与那么个老太太一起吃饭,倒胃口的很。 许氏把阮梨初的一切动作尽收眼底,她淡淡的笑了笑,放下碗筷。 “初初可以尝尝那个豆腐汤,清清亮亮的,没放那么多油,又能补充营养又没有刺激性。” 原本她是想亲手给阮梨初盛的,但很怕会引起小姑娘的反感。 安岁岁心领神会,立即给阮梨初盛了一碗,盛好放下后她心里有些触动。 这许氏在阮梨初的面前未免有些太过于小心翼翼了,当娘的给女儿夹个菜怎么了?她和爹娘吃饭的时候,每次碗里都被塞的满满当当。 不过转念一想,可能是人家许氏不像她们那么随性吧,毕竟大户人家有大户人家的规矩。 但大户人家用膳的时候不也是可以夹菜的么...... 所以,归根到底,安岁岁觉得还是许氏顾虑的太多了。 阮梨初嘴角勾起,没提任何有关豆腐汤的字眼,只是对许氏说道:“您若是有空的话,可以多陪陪我,有您在我胃口都变好了许多。” 许氏眼睛一亮,立刻点了点头,女儿这是在邀请她,也是在制造相处的机会。 “好,那初初中午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做!” “您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好!” 有了阮梨初的这一邀请,许氏接下来就“大胆”了许多。见阮梨初好似很喜欢吃糖包,她问道:“要不要再来一个?” 阮梨初点头,许氏便直接给她夹了一个。 小姑娘对着糖包就咬了一口,夸府里厨子手艺好的同时,还不忘说是因为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用膳所以胃口才好的。 许氏激动的嘴角压都压不住,一整顿饭都只顾着看阮梨初,来此的主要目的是什么被她忘的一干二净。 等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她对阮梨初招招手,示意她过来坐,“初初,你阿爹前些天差人送信说了差不多五日之后便能到京都。” 阮梨初点头,等着许氏接着往下说,她猜应该是要提认亲宴的事儿。 “等你阿爹回来后,我会同他商量办认亲宴的事情。我想大办,相信你阿爹也是这个意思。” “我都听你们的。” 阮梨初其实更想一切从简。 虽然回来将军府之后她有在学规矩礼仪,许氏却并不强迫她,还说很多东西认亲宴之后再学也来得及。 可认亲宴如果大办的话,那排场势必不小,她有些怕自己会应付不来。 “你不用担心,具体日子还没定下来呢,只是提前和你说一声让你心里有个数。至于相关的规矩礼仪以及流程,等日子定好之后,我会提前教你。” 这段时间,许氏从不要求阮梨初什么,她只希望阮梨初可以安定下来,从心里接受和认可将军府。 要恰到好处不要过犹不及,这是她做事的分寸,别人说什么她不在乎。 再说阮梨初这么聪明,哪里需要她逼着去做什么,学规矩的事儿人家小姑娘可是自觉的很。 那日她和钱嬷嬷说女儿聪明乖巧,可不是她的母亲滤镜,事实如此。 正说着,下人来报,阮桃回来了。 许氏因此想起了她来此的另一个主要目的,送玉佩。 第170章 她破碎,我开心 阮家的每个孩子都有一块玉佩,自出生起便有,代表他们的身份。玉佩一面雕的是竹子图案,另一面则刻的“阮”字。 每个玉佩的花纹都是一样的,不一样的是玉的颜色。 阮凌渊和阮玉棠的是墨绿色的,而阮娇娇,也就是阮梨初,她的玉佩是白色的。 阮桃的玉佩同样也是白色,只不过因为她是后来到的阮家,因此玉佩获得的时间不像其他人那样是出生便有。 这也是在阳城时,为何阮桃会同阮梨初一样,看上了那支竹簪的原因。 作为阮家的孩子,哪怕到来的时间较晚,也许是受玉佩的影响她也很喜欢与竹子相关的东西。 当年百里樱看到的阮梨初身上的那块玉佩,就是阮梨初自小佩戴的那一块,那是阮家的女儿才有的专属玉佩。 但不知是什么原因,有一天那块玉佩忽然就不见了。 当时的阮梨初失去了记忆,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记得玉佩的事,百里樱没办法,只好在附近找了几回。 她深知那玉佩一定是很重要的信物,关乎到阮梨初的身世。 可惜她找了好久都是一无所获,最后形势所迫只好带着阮梨初,也带着遗憾离开了京都。 ...... 阮家的这玉佩一共有六块,三块墨绿色三块白色,是阮远山曾经的一个副将亲手做的。 听说当时如果玉足够大,那副将其实是想做十块的。 阮梨初自出生便佩戴的那一块丢了,现在自然是需要一块新的,而白色的正好还有一块,许氏今日来此就是来给女儿送这一块的。 不过除了玉佩之外,她还给阮梨初准备了许多首饰,有的是她的陪嫁,有的则是她这几日特意买回来的。 阮梨初从许氏手中接过玉佩,还未来得及仔细观赏,就见许氏又从钱嬷嬷手里接过了一个大匣子。 “这些首饰,送给你,都是我特意为你挑选的。” 说着,许氏将匣子打开,“初初,阿娘愿意把最好的东西都送给你,来慢慢弥补对你的亏欠。” 原本这话她并没有想说出口,是刚才阮梨初给了她勇气。女儿都迈出了一步,她怎么能停滞不前! “阿......阿......”阿了半天,阮梨初还是叫不出阿娘,她脸都憋红了,对自己无语到了极点。 反而是许氏一点都不觉得失望,她开心的不得了。女儿今日愿意开口尝试,明日就有可能唤她母亲唤她阿娘,这是好兆头。 她拉着阮梨初过去看,里面的首饰个个都十分精致好看,栩栩如生。 “初初你看看喜欢么?” “都很好看,我很喜欢。” 许氏又道:“我还专门定制了一些,需要些时日,等做好了之后再拿给你。” “这些就够了,而且我也有一些的,根本就戴不过来。” 阮梨初这话一点都没谦虚,也不是在推辞,她是真的有一堆。 安岁岁怕阮桃欺负她,没事儿就买一堆首饰和衣裳给她,还有银票也是几十张几十张的往她怀里塞...... 若是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她安岁岁穷的就只剩钱了。 没办法,这话是真的。偌大的钱庄,想取多少取多少,她还真的是穷的只剩下钱了。 在现代阮梨初没体验过什么叫暴富,在这古代她倒是体验到了。 许氏不以为然,她摇头,“这才多少?等什么时候把你梳妆台的格子都装满了再说。” 一旁的钱嬷嬷附和道:“小姐,夫人的心意您就不要拒绝了,不然啊,她恐怕觉都睡不好。” 许氏瞪了钱嬷嬷一眼,看向阮梨初,“别听她胡说,阿娘只是想多给你准备一点而已。” 阮梨初点头,笑的甜甜的,“嗯,那我就收下啦。下次您再去买首饰的时候可以带上我,我和您一起挑。” 一时间,母女二人其乐融融。 阮桃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她浑身骤然一僵,心像被生生劈开一般,尖锐的痛楚瞬间涌上来。 那个匣子!她认得! 前些日子她看到那匣子里多了一些新的首饰后,还以为是母亲特意为她准备的。 结果母亲没把这些首饰给她,反而全部给了阮梨初! 阮桃是冲进来的,丫鬟还没有来得及通传。 “你回来了。”许氏皱眉,明显已有了几分不悦,“你不去你祖母那里请安,怎么来你妹妹这里了?还是直接闯进来的!” 阮桃闻言,身子忍不住颤抖,死死捏紧拳头,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里。 母亲竟然斥责她,就为了阮梨初这个贱人! “母亲,我......” “你什么都不要说了,和我去玉笙居,我有话要问你。还有,你妹妹这几日需要静养,你不要来打扰她。” 阮梨初一句都没说上,就见阮桃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跟在许氏身后。 那模样,有些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便要倒下一般。 阮梨初弯了弯唇,她还什么都没说呢,阮桃就灰溜溜地走了,一点儿成就感都没有。 不过只要能看见阮桃破碎,她就开心。 而下午,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阮桃更破碎了......至于阮梨初么,当然是更开心了。 事情是这样的,自未时开始,不知道是谁,给阮梨初买了许多东西。 包括: 琼珍阁的首饰,若雪阁的胭脂水粉,华韵庄的衣裙,明远斋的糕点,九味铺的果脯蜜饯等...... 这些东西都有一个特点,皆是出自那一行中非常着名的店铺。 而且首饰是新推出的款式、胭脂水粉是限量版的,以及衣裙也是新推出的样式,都是稀罕物。 好几辆马车,十几个箱子,辎重浩荡,招摇过市。 若是每一辆马车单独行驶也就罢了,偏偏这几辆马车是一起的,浩浩荡荡,引得不少人猜想。 更有一些好事儿的还跟着马车来到了将军府门口,想看看这马车上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 这可把阮桃气坏了!差点直接扑上去把那些东西都毁了! 阮梨初没搭理阮桃,她忙着思考这些礼物是谁送的呢。 第171章 游湖 翌日,一大早阮梨初就起来了。 今日是林思卿邀请她去游湖的日子。 除了她之外,林思卿还邀请了容春华。一来是怕她拘谨,人多热闹一些,二来是原本林容二人就是好姐妹,出去玩基本都在一起。 所以与其说是林思卿邀请的她和容春华,还不如说是林容二人一起联合邀请她。 这次林容二人邀请她游湖,过几日就是容林二人邀请她逛街听戏喝茶。 阮梨初起时觉得乏力只当昨日没睡好,用安岁岁的话说就是:十几个箱子摆在那里,任谁都不可能寐的安稳。 主要是这送礼之人还是匿名。 昨日阮梨初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野男人,这京都除了他与她羁绊较深外,没有第二个。 可这人为何要匿名,阮梨初有些茫然不解。 若说野男人是在故作神秘,存心让她猜,阮梨初认为这种情况不太可能。缘由是他这人一看就不像是会有如此心思的人。 那这么做的原因,很有可能就是怕透露真实姓名会影响到他的名声。 毕竟最近的流言传的可是沸沸扬扬的,都在说宣王被妻妹勾引了,还勾引的很成功。 这个可能性有些可笑,也让阮梨初很无语。 昨日她晚膳没吃,觉也没睡好,包括今早起来这么早全是拜这所赐。 她一个姑娘家都不怕别人非议,他怕?!那干脆不送不就完了?何必敢做不敢当! ...... 游湖的时辰定在了午后,上午阮梨初照旧和嬷嬷学规矩,学完规矩她换了身衣裙便带着安岁岁温年出门应约。 刚走出锦瑟阁的院门,就看到阮桃在不远处贼眉鼠眼的东张西望着。 许氏不让阮桃进锦瑟阁,这人倒是也听话,好几日都没来打扰。 阮梨初以为还能再过几天消停的日子,却没想到人家大中午在这里等着她呢,也不嫌热! 不想搭理阮桃,阮梨初直接翻了个白眼选择绕路而行,就听阮桃开口叫住了她,“初初妹妹为何要躲我?” “没看见。” “你!”阮桃撇嘴,深吸了一口气,调节自己的情绪,“听说你要出门去与林思卿游船?” “没错,姐姐把我叫住难不成是想要同我一同去游船?” “我才不想呢!我叫住你只是想告诉你,那林思卿可是一直都很喜欢宸哥哥的,她与你接近也许是另有目的。” “林姐姐有没有目的我不知道,但姐姐你别有目的我倒是看的一清二楚。” 阮桃皮笑肉不笑,眸中的意味颇有些深长,“我当然有目的了,我是怕你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我心里有数。林姐姐为人光明磊落,断不会像某些人一样做那些不入流的腌臜事儿。”阮梨初轻飘飘的道。 阮桃脸色猛的一变,她瞪着阮梨初说道:“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阮梨初眨了眨眼睛,“我说的是那些故意散播流言污蔑我名声的人,姐姐你为何如此激动,难不成那些人是......” 说到这里,阮梨初住了声,回敬了阮桃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野男人处理了一部分人之后,后来再出现的那些造谣的人全部都被安岁岁和温年收拾过了。 但这些人中却没有任何一个人供出指使他们的人是谁。 她和安岁岁温年仔细分析过,要么就是幕后黑手给的银子很多,要么就是这幕后之人使了特殊手段让那些人一个字都不敢说。 但不用想也知道,定是与阮桃脱不了干系。就算不是她做的,也是她那些小姐妹。 主要是其他人也没道理针对自己啊!她拢共来京都也没多久,接触过的也就这些人,除了她们阮梨初是真的猜不到还有谁。 要不是因为没有确凿证据,她早就找那些人要个说法了,还轮到阮桃在这里蹦跶。 不过阮桃为什么没当面质问她宣王的事儿,阮梨初不知。 许是因为知道宣王是精神分裂? 阮桃被阮梨初怼的脸都黑了,“那些人与我无关,你少在这阴阳怪气了!” “哦?”阮梨初挑了挑眉。 “你爱信不信!反正我什么都没做!”阮桃说罢气呼呼地走了。 阮梨初侧眸瞪着她背影,陷入了沉思。 见此,安岁岁在一旁提醒道:“初初咱们还是快走吧,别误了游湖的时辰。” “嗯。” 幕后黑手的事儿,等下次见到野男人和他商量商量再说吧。 游湖的地点原本定在城外,但考虑到几个姑娘的安全问题,地点则改到了城内。 不一会儿的功夫,阮梨初就到了约定地点。 “容姐姐,林姐姐!对不起,我好像来迟了。” “没有没有,是我和思卿在府里待的实在太无聊了所以来的早了一些。” 说罢,容春华和林思卿一左一右拉着阮梨初往船那里走,安岁岁和另外两个丫鬟跟在她们身后。 南湖是京都第一可以游玩的城中湖,湖面波光荡漾,湖水清澈明净,不少船舫在湖中摇晃,场面甚是热闹。 林思卿不差钱,租了艘上好的船。她递了银钱过去,船家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阮梨初前世从未坐过船,心里有些忐忑。 同样忐忑的还有安岁岁,别看她功夫不错,但不会凫水。 容春华看出了阮梨初的紧张,她说道:“初初若是害怕的话,咱们可以不上船,沿着湖边欣赏风景也是很不错的。” 林思卿点了点头,伸手指向远处,“草长莺飞,湖光山色,让人心旷神怡,不如咱们去散步吧。” “那怎么行?今儿游湖我可是期待了好几天呢,不怕两位姐姐笑话,我至今还没有坐过船,所以才会有点紧张。” 上辈子,十九年,阮梨初觉得全是遗憾。 能出去玩的年纪没人带她出去玩,后来病了也就再也无法出去玩。她没坐过船,没坐过飞机,经历匮乏的像个原始人。 眼下,她只是有一点点紧张而已,但这第一步,她是非迈不可的。 凡事都有第一次,如果不去尝试,将永远都还是第一次。 第172章 还以为那是陛下呢 脚踩上船,是与陆地全然不同的触感。 碧波荡漾,柔软而又不容忽视的力量隔着厚厚的木板传上来,一切都是那么新奇。 阮梨初和安岁岁四处踩踩,觉得真是长见识了。 容春华和林思卿相视一笑,阮梨初身上透露出来的这股真实很难得,她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就仿佛像是看见了她们自己。 正常的世家小姐,就算没有坐过船也不会说出来让别人知道,更不会上了船之后表现出来。 她们会始终端着贵女的仪态,做一个完美的大家闺秀。 而阮梨初完全不一样,她很真实。 不是说她没有仪态,也不是说她不是大家闺秀,更不是说她不正常,反而正是因为她太正常,就显得不正常。 就像她们一样,总显得与其他人有些不一样。 容林二人在贵女圈子都是出了名的小辣椒,她们性格爽利,敢做敢说,最不喜欢的就是以阮桃为代表的那群人。 诗会时,来晚的不止容春华,还有林思卿。二人一个马车坏了一个当街打抱不平去了,所以都没有亲眼看到阮梨初被为难。 若是那会儿她们在场的话,可能就是另一番局面。 后来见到阮梨初,她们第一眼就觉得她与阮桃不同,对她的印象非常好。如今见她不掩饰不隐瞒不做作,二人更是打心眼里喜欢她。 等阮梨初和安岁岁新鲜劲过了之后,才走进了船舱。 侍卫们见此,立刻都退了出去,一时间船舱内只剩下三人以及她们的贴身丫鬟。 坐下后,阮梨初好奇地打量起船舱。 她们这个船并不是最豪华也不是最大的,但一点儿也不差。空间大,摆设简单而雅致,犹如茶楼的雅间一般,桌子上放着点心瓜果和茶。 难怪需要那么多银子呢,敢情里面布置的好,阮梨初如是想。 不过有一点是她想错了,这桌子上的点心和瓜果并不是船家提供的,而是容春华带来的。 大长公主府最不缺的就是这些新鲜的水果和各种各样的糕点,每次出来玩容春华都会带出来与朋友分享。 在她打量四周的同时,容春华也在打量她。见她看过来,便勾唇笑了笑。 容春华想起了她二哥那张玩世不恭还有点贱兮兮的俊脸。 临出发前容屿非要跟着她一起来,美其名曰说要保护她。当时她都被逗笑了,这借口这么扯,也怪难为他的。 堂堂大长公主府,又不是没有侍卫,需要他保护么?还不如直接说想见人家小姑娘呢,这样她还能高看他一眼。 结果自然是被她果断拒绝了。本来这游湖就是姑娘们的聚会,他一个男子加入进来算怎么回事。 再说若是阮梨初觉得她别有用心的话,那这朋友不就没得交了?她容春华才不做这等糊涂事呢。 容林二人说是姐姐,但也就只比阮梨初大了一岁,两个人今年都是十六,容春华是九月生的,林思卿是十月。 三个小姑娘年龄相仿,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那日诗会。 容春华直接问道:“初初,你和我表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阮梨初知晓容春华的表哥是宣王,也可以说是野男人,但她这么直接,阮梨初有些意外。 没想到,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更意外了。 就听林思卿说道:“若是你喜欢宣王的话,你就直说,春华姐姐是宣王的表妹,她可以帮你!我们二人都是无条件支持你!” “没错!”容春华重重点头。 说罢,她拉过阮梨初手,又道:“我那日就和你说了,我不喜欢阮桃,让她当我的表嫂比杀了我都难受!” 一直以来她对宣王都是这么一个期许:这京都这么多女子,他娶谁都行,只要不是那个阮桃! 那日听母亲提起太后有意给宣王和阮桃赐婚,她呕的好几天吃不下去饭。那么好的表哥,怎么就和那讨人厌的阮桃在一起了! 所以诗会那日,当她知道自己因为马车坏了而错过了最精彩的部分,难受的不得了。 好在她还是见到了阮梨初,虽然没见到宣王表哥,总算是不那么遗憾。 不待阮梨初说什么,林思卿也抓住了她的手,“宣王在我心里那可是谪仙一般的人物,被阮桃染指你都不知道我多伤心!” 阮梨初一顿,这林思卿说出来的话半点都不像是阮桃说的那样。她口中的喜欢好像和阮桃说的喜欢不是一个意思。 来的路上,阮梨初其实一直在纠结,不知道若是她们提起宣王时她该怎么办怎么说。 可她又蛮喜欢这两个直爽的姑娘,想和她们交朋友,于是就这样纠结了一路。 如今听到她们这么说,阮梨初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她叹了口气,斟酌后道:“事情不像你们想象的这样,其实我,我和宣王并不熟......” “什么?不熟我表哥还那样帮你?”容春华吃惊出声。 “我知道了!就算你们不熟,宣王肯定也是有些中意你的,不然他怎么可能那样!”林思卿说道。 “没错!我赞同思卿的话。我表哥那人若不是真的对你有意,诗会那日他绝对不会出声,何况对方还是阮桃那帮人。” 阮梨初有口难言,她真想告诉她们那人压根就不能算是宣王,顶多算半个宣王。 容春华话音刚落,林思卿就拍了拍脑袋,有些懊恼,“早知道那日我就早点出门了,也许就能看到宣王他是怎么发飙的了!” “别提了,我不也是么!那马车早不坏晚不坏,偏偏那日坏了,真是气死个人!初初你不知道,我可是从来没见过我那表哥发脾气的。” “是啊,整个京都谁不知道宣王温和待人,彬彬有礼,从来都没对人红过脸,竟然为了你出头!不一般绝对不一般。” “那可不,若不是大家都说那是宣王表哥,我还以为那是陛下呢。” 阮梨初一直静静地弯唇听着她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听到这里,她怔了怔,下意识道:“陛下?” 容春华面色有些不自然地错开阮梨初的目光,低头喝了口茶水。 第173章 性格与陛下很像 小桌的一边坐着阮梨初,另一边坐着容林二人,阮梨初凝望着对面,对面那二人皆是垂眸不语。 船舱里忽然安静下来,唯有船行的水声,空气里飘荡着一丝神秘又诡异的气息。 阮梨初眼睫微微眨动,盯着二人的脸看得十分仔细,心中若有所思。 “陛下”二字竟然像是瘟疫一样,令容春华和林思卿不约而同的闻之色变。 容春华,率先提起陛下的人是她,此刻脸上满是懊悔神情的人也是她,同时眼神中还透露出一丝恐惧。 而林思卿呢,她脸上的神情简直可以用惊恐来形容。 在听到陛下二字后,她笑盈盈的脸转瞬间就变得苍白,端着茶杯的手也明显颤抖着,茶杯里的水也跟着颤动。 这...... 阮梨初茫然了。 难道真的就像是之前听到的传言说的那样,提起暴君人人惶恐么? 半晌以后容春华轻咳了一声,她把茶杯放到桌子上,看着阮梨初眨了眨眼,“这茶,真不错。” 阮梨初:“......” 这话题转移的还可以再生硬再明显一点么? 若换作往常,她可能就顺着对方的意思来了,可这会儿不同,她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容春华会说以为那是陛下,为什么她们两个人的反应会是这样,这些她都想知道。 深吸一口气,阮梨初轻声说道,“容姐姐,你的另一个表哥......他......他很可怕么?” 原本她鼓足勇气是想直接问的,但考虑到别人一听“陛下”两个字会紧张,所以才用“另一个表哥”来代替。 宣王是表哥,陛下自然也是,她这种替代方式没有任何问题。 而且刚才说话的语调,她也特意柔和了一些,目的就是想让对方不要那么紧张。 容春华怔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完全是她自己不小心说错了话,才会挑起了别人的兴趣,怪不得别人。 她叹了口气,顿了顿,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五表哥他的脾气有些怪。” 容春华话音刚落,林思卿就站起了身,迫不及待道:“你们先聊,我出去透透气。” 说罢,不等别人说话,林思卿快步走了出去。那样的步子,几乎是要跑了起来,更像是逃离。 这下阮梨初更好奇了,就算陛下是个暴君,林思卿也不至于怕成这样吧? 林思卿出去带走了她的贴身丫鬟,一时间船舱里只剩下两对主仆。 阮梨初接着容春华刚才的话道:“脾气有些怪,是不是脾气很不好的意思?” 对方并未立即回应,而是又垂下了眸,似是有些犹豫。 阮梨初立刻给了安岁岁一个眼神,示意她离开此处。安岁岁会意,转身就走出了船舱。 容春华的贴身丫鬟是个脸圆圆的小姑娘,一看安岁岁离开,她也立即跟了上去。 前前后后,也就几十秒的时间,船舱里就由六个人变成了两个人。 容春华抬眸,又叹了口气。她犹豫其实与丫鬟没有什么关系,她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能说些什么,不能说些什么。 但如今这样也挺好,毕竟涉及到了陛下,越少人在场越好。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容春华,让阮梨初觉得和她自己有点像。每当别人问她宣王的事儿时,她也是这副模样。 她太能理解这种感受了,因此她决定由她主动引导,尽量不让对方为难,而且还要点到即止。 思忖片刻后,阮梨初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容姐姐,我其实......就是对陛下有些好奇,恰巧你适才提到了,所以......” “我知道的,不仅你好奇,我也很好奇。”容春华点头,笑了笑。 “你也好奇?他不是你五表哥么?” “是我五表哥呀,但我见过他的次数屈指可数,还基本上都是在宫宴上,所以了解的也不是很多。” 顿了顿,容春华又道,“不像宣王表哥,我经常能见到他,所以很熟悉。” 一个五表哥,一个宣王表哥,从这称谓就能看出来远近亲疏。 阮梨初心情莫名有些复杂,她忽然觉得当帝王也没什么好的。 “那你方才说的哪句‘还以为那是陛下’是什么意思?” “五表哥......”容春华顿了顿,吞了一下口水,“陛下他脾气有些暴躁,时常发脾气,而且发脾气的时候特别吓人。” 吓人到什么程度呢,就是经常赐死别人那种。林思卿之所以会那么怕,就是因为她有个朋友被诛了九族,行刑的时候林思卿在场。 但这话容春华没有说。 阮梨初“嗯”了一声,心里有了个猜想,“所以你会那么说,是因为宣王那日发脾气的时候很吓人?像陛下?” “对,宣王表哥从不轻易朝别人发火,就算对方做的很过分,他也不会随便就发火。 而且就算是发脾气的时候,他也很温柔,不像陛下那样,比较易怒还比较吓人。” 阮梨初点了点头,想起诗会那日的情形。 那时候的男人当然与往日那个温柔的宣王不一样,因为他根本就不是宣王,而是野男人。 倏地,阮梨初又想起了阮玉棠的话。他说野男人喜怒无常,嗜杀成性,暴戾恣睢。 难怪当时她会觉得这些形容词这么耳熟呢,原来是因为这些词也都是世人对陛下的评价,她曾听到过。 也就是说,野男人的性格与陛下很像。阮玉棠这么认为,容春华的话变相也可以这么理解。 可是,就因为脾性像所以容春华就以为那人是陛下?阮梨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垂眸深思,在脑海里开始构建一个场景。 假如是她,在见到一个人与另一个人性格很像,而且发脾气的时候也特别吓人一一 这个时候,她会说什么。 她可能会说,“这个某某的脾气也太像某某某了吧!都是一样的......” 或许也可能会说,“这个某某的脾气怎么和那某某某一样呢!一样的......” 即便把脾气换成性格、架势、模样等其它的名词,这句话的侧重点应该都是在“像”字或者“一样”上面。 而不是像容春华那样,说,“还以为是某某某。” 对!没错!怪异的地方在这里。 第174章 陛下的长相 一般情况下,如果说“以为某某某是某某某”,那么这两个人应该是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首先应该是外貌,其次才是性格,而后才是行为方式。 难不成陛下和宣王长的像? 阮梨初对此好奇的不得了。 温年曾说过,陛下和宣王是一母同胞,一个排行老五一个排行老六,那么亲兄弟长的像好像也很正常。 就像她之前有个同学,哥哥念高二,弟弟念高一,两兄弟只差一岁,但长的确实是有点像。 可如果陛下和宣王长的像的话......那不就表明,陛下和野男人更像? 若是这样来看的话,好像容春华那句话就说的通了。 想到这里,阮梨初开始回忆曾听到过关于陛下的传言。 小桌的另一边,容春华根本无暇顾及阮梨初在想什么,她只希望关于陛下的话题可以就此终结。 她闭了闭眼,眼前浮现出每当她问为什么五表哥和六表哥长的那么像的时候,母亲那张满是怒容的脸。 她一直不明白,明明很简单的一个问题,为什么成了他们家的禁忌。 母亲不允许她和哥哥们好奇,不允许他们提问,更不允许他们对外人提及,甚至要求他们少提起陛下。 要不是她不想让阮梨初失望,哪怕不小心失言说了那么一句话,她也不会再说与陛下有关的半个字。 眼下,她只希望关于陛下的讨论可以告一段落。 她这里正祈祷着,就听那边阮梨初一脸虔诚地说道:“容姐姐,你能再多给我讲讲陛下的事儿么?” 容春华欲哭无泪,心里慌得一批,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不怪坊间传言说这小姑娘聪慧过人,她十分怀疑小姑娘会仙术,要不怎么这么会读人心思! 可她不想再说了!也不知道什么能说!反正方才已经说过性格这方面了,那她现在转移一下话题也不算过分吧? 思及此,容春华看向阮梨初,语气嗔怪,“你这丫头不是应该多关心关心我的宣王表哥么?怎么一口一个陛下陛下的!” 本以为这么说阮梨初就会被吸引走注意力,却没想到恰恰相反,小姑娘她,更虔诚了。 “宣王我平日里就能接触的到,可陛下却不能呀,所以我好奇嘛!你给我讲讲呗~” “姨母和玉棠表哥从没给你讲过这些事情么?” “没有,我对陛下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 “也不能说一无所知,陛下他叫陆谨,这我还是知道的。还有他的性格我也知道,因为方才说过。 至于其它的我就不清楚了,比如他的年纪,他的身高,他的长相......不如,不如姐姐给我讲讲这些吧!” 容春华真的要哭了,这次有泪,不是无泪。 她也不怀疑阮梨初会仙术了,因为根本就不用怀疑! 这小姑娘肯定是有点什么特殊能力在身上的,不然怎么她怕什么小姑娘就问什么! 而且她话中的那个华点,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也再一次表明了小姑娘确实很聪明! 更让人无语的是,阮梨初这小姑娘她不直接说出目的,而是拐着弯绕了一下,目的却还是那一个! 这人,容春华觉得自己根本应付不了,索性直接拒绝。 “初初啊,关于陛下的事儿,你还是让姨母给你讲吧。她进宫的次数多,了解的肯定比我多。” 容春华这话倒也没有欺骗阮梨初,她确实对陛下了解不多,宫宴上虽然能见到陛下,但也就仅仅是见到。 哪怕是家宴,她能近距离一些,但也仅限于此。陛下从来不与他们多说一句话,而且每次还都提前离席。 若是宣王的话,她比较熟悉,可阮梨初压根不问也不好奇,她想说也没的说。 容春华这话很明显就是在回避和拒绝,阮梨初点了点头,没在这上面过多纠缠。 她确实对陛下好奇,好奇他长什么样子,也好奇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容春华不想说,她不能强求,而且也可以去问别人。 就算所有人都因为害怕陛下而不敢讨论他或者像容春华一样说不熟,她还可以宫宴的时候自己看。 再不济,还有野男人呢。 没错,他还可以问野男人。 原本阮梨初就对陛下好奇,容春华这一明显的回避之后,她的好奇心可以说是达到了顶峰。 ...... 但眼下么,不能讨论陛下,那就关心关心宣王吧。 也是奇怪,宣王竟然被她排到了陛下后面,阮梨初自己也诧异了一瞬。 她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后说道:“那咱们聊聊宣王吧。” 容春华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激动的不得了,这个话题她喜欢。 “好啊,你想聊什么!” 阮梨初看她一眼,眼睛骨碌碌的转了一圈,“宣王他,我有时候觉得他蛮奇怪的!” “奇怪?宣王表哥哪里奇怪了?多好一人啊!” “就是有时候他好像会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儿,像失忆了一样。” 容春华直摇头,“我表哥记性挺好的啊,我几年前说的话,他到现在还记得呢。” “是吗?”阮梨初眨了眨眼,“那他会不会有时候性格发生改变,就像那日在诗会那样,忽然间像变了一个人?” “没有啊。正是因为从来没有,所以诗会那日听说的时候我才会那么震惊。” “一次都没有么?”阮梨初再一次试探性地问了问,声音中也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没有。”容春华很笃定。 阮梨初点头,心里有了数。 容春华是宣王的亲表妹,可她却不知道人格分裂的事情。如此来看,人格分裂这件事知道的人确实是很少。 容春华又道:“初初为何会这么问,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阮梨初摇头,“没有啦,只是好奇而已,毕竟你们都说诗会那次很特别。” 她这么问其实只是想确认容春华是否知道野男人的存在,若是知道的话,她就可以向她打探一下野男人了。 而且她特意没有直接问,是怕如果真的是皇家秘辛的话容春华不好回应。 容春华挑了挑眉,笑的一脸揶揄,“我看你不是好奇,而是在担心我表哥吧?” “嗯?” “你问的问题不都是在关心我表哥的身体状况么?” “额......嗯。” “唉,提起这个我就心急。表哥都昏迷这么久了,竟然还没有醒!” “还没有醒?” “没有!上午的时候我刚去宣王府探望的他,还在昏睡着呢!” 阮梨初懵了,宣王要是至今未醒,那摆在她屋里的那十几个箱子是谁送的? 第175章 一艘画舫靠了过来 等林思卿四人走进船舱的时候,阮梨初已经整理好了情绪,完完全全的沉下心来,准备好好享受这游湖的惬意。 湖水清澈,碧绿,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船只缓缓驶过,划出一道道涟漪,犹如一幅徐徐展开的画卷。 游湖游湖,此时最该做的是游湖欣赏美景,而不是苦思冥想那些根本就无解的题。 “初初,咱们去看风景!”安岁岁非常兴奋的说,边说边拉着阮梨初的胳膊往外走去。 阮梨初回头问:“容姐姐林姐姐,你们要不要一起?” “啊,我就不去了,我这刚进来,歇会先。”林思卿回应道,刚坐稳就迫不及待地端起了茶杯,看样子很是口渴。 容春华也想出去透透气,但林思卿这刚进来,她就和阮梨初一起出去,这样有些不妥。 因此她说道:“你先去吧,等会儿我和思卿再一同去找你。” 林思卿点头,叮嘱道:“你千万当心点别离船边太近就行,不然可是会掉下去的。” “嗯嗯,我知道啦。” 南湖是着名的景点,游湖的人多,各式各样的游船在水面上浮游。 安岁岁指着远处一个体型巨大的船说:“那艘船真大啊,看起来能容纳好几百个游客。” 温年凑了过来,“那画舫经常用来举办游湖会,就和诗会、赏花宴差不多,只不过地点变成了在湖上而已。” “用你在这卖弄文墨啊?难道我不知道那叫画舫么?画舫怎么了,不也是船?我又没说错。” 温年瘪瘪嘴,委屈的不得了。 自打上次书坊后,安岁岁就认定他嫌弃她,他都解释过了也道过歉了,可安岁岁就是不接受。 这不,他只是看她好奇所以才好心地解释一下而已,就又被安岁岁给曲解了。 温年心里苦,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阮梨初摸了摸鼻尖,这种小打小闹她决定不掺和了。 人家年年岁岁cp,是有自己的相处方式的,可能温年就喜欢安岁岁这样对他,心里正偷着乐呢也说不定。 生活本来就已经够苦的了,磕点cp吃点糖,挺好的,能令人心旷神怡。 化身cp粉的阮梨初,一边听着安岁岁和温年吵闹,一边继续欣赏风景。 一眼望去,除了她们的这艘船,其余的游船上基本上都是公子小姐齐齐在。 谁说古代就没有约会的好去处的?谁说古代消遣的方式就一定是枯燥的,阮梨初就觉得这游湖的方式挺好。 船行到一处幽静之地时,一艘画舫远远靠了过来。 画舫装饰华丽,雕绘精致,古气盎然,看那富丽堂皇的样子,就知道上面的肯定不是一般人。 安岁岁习惯性地摆出防御的姿势,温年见状立刻出声道:“不用怕,青天白日的,不会有事的。” “那可不一定,光天化日强抢民女的事儿还少么?” “咱们这船上一个长公主府嫡女,两个将军府嫡女,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敢光天化日动手?” “......好吧。” 容春华和林思卿也走了出来,她们在船舱就看到有一艘画舫在向这边靠近,那行驶路线明显就是冲她们来的。 林思卿微微眯起眼睛看去,见那船头站着一个女子,身形很是熟悉,她哼道:“真晦气!” 船家自然也是看到了,在征求林思卿的同意后,他加快了速度并改变了行驶方向。 船身摇晃,阮梨初站在甲板上,被晃得有些站不稳。 安岁岁连忙扶住了她,“没事吧初初?” 阮梨初捏了捏太阳穴,“忽然间头有点晕。” “看着像是晕船了,快把她扶回船舱休息吧。”容春华道。 “初初。”安岁岁轻轻抚摸阮梨初的背,想让她舒服一点,“咱们进船舱待会儿吧?” 阮梨初埋着头,摆摆手,“不,不必。” 这会儿她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她怕自己移动一下就会呕吐出来,那也......太狼狈了。 容林二人看出了阮梨初这是在强忍着,便和船家交代让他慢一点,也尽量不要转弯。 都怪那艘画舫,非要追过来!不然她们根本不需要加速和转弯,阮梨初也就不会这么难受了。果然讨人厌的人就只会干讨人厌的事儿! 船速降了下来之后,阮梨初缓缓蹲了下来,弓起身子,压住胸口,避免呕出来。 安岁岁仍旧在一旁轻轻抚摸她的背,试图缓解她的不适。 温年早就带着一众侍卫转过了身子,阮梨初这副模样,自然是半点都不能让那些外男看到的。 过了一会儿,不适感缓解了一些,阮梨初这才站了起来。 见容林二人都恶狠狠地盯着那艘逐渐靠近的画舫,她也跟着看过去。结果不看还好,一看...... 更想吐了。 只见船头立着一个女子,肌光胜雪,满身绸缎锦绣,娉婷婀娜,似仙女一般。 不过仙女这个词成立是有前提条件的,那就是她不叫阮桃。 难怪容林二人的脸上会露出如此憎恶的表情,原来那画舫上的人是阮桃。 没功夫思考阮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阮梨初对安岁岁附耳道:“扶我进船舱吧,我怕我会忍不住。” 刚刚好不容易缓解的不适这会儿又卷土重来,脑瓜子要炸了不说,胃里更是闹腾的不得了。 安岁岁立刻反应过来阮梨初这是不想让阮桃看见自己脸色苍白的模样,旋即便扶着阮梨初往里走。 画舫已经靠的很近,与她们的船并肩而行。 这时对面船上的阮桃脸上露出了一抹挑衅的笑容。 阮梨初她们这艘船比对面那画舫要矮不少,此时被阮桃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容春华气的脸都黑了。 林思卿脸色没比容春华强多少,阮桃故意追赶她们的船,绝对是没安好心! 瞧那打扮的精致华贵的模样,该不会是特意追上来炫耀她的船比她们的船好吧? 思及此,林思卿不屑一顾的摇摇头,冲阮桃翻了个白眼。 幼稚!银子而已,谁没有! 她们只有三个人,哪里需要租那么大一艘船,那不是纯纯脑子有病么? 懒得搭理阮桃,林思卿拉着容春华就要转身,却见对面船舱里走出了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 女子一身红衣,红衣上绣了金纹,华丽雅致,头戴金钗,手拿团扇,正是昭阳长公主。 第176章 冲着初初来的 两艘船在湖面上并驾齐驱,从远处望过去,像是结伴同行,也可能只是陌路相逢。 但事实却是,都不是。 若不是昭阳长公主的出现,容春华和林思卿这会儿已经进了船舱了。 让她们和阮桃齐头并进,她们难受。 可眼下,她们难受也得受着。 对长公主行礼后,容林二人只能杵在甲板上等长公主的下一步指示。长公主不离开,她们也休想离开。 两艘船离的不远,但也不近,要想交流是不可能的,除非用喊的。 空气中暗流涌动,两方人就这么隔空对视,各自的情绪都未到达眼底,面上维持着虚假的平静。 半晌后,长公主瞥了船舱一眼,似乎觉得有趣,嘴角带出一丝不明意味的笑意。 容春华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船舱,那里面只有正在休息的阮梨初,那长公主这笑......是何意? 昭阳长公主是表姐,可容春华却不喜欢这个表姐。打从记事儿起,她就不喜欢这表姐,没有理由。 如今看到她身侧站着的是阮桃,容春华就更不喜欢了。 尤其看到阮桃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她就摩拳擦掌,想大干一场。 去年赏花宴,评选才女,容春华和阮桃两个人分数相同,可最后“京都第一才女”的名号却给了阮桃。 当时那几个评委说的话,容春华能记一辈子,他们说:才女才女自然要端庄,所以阮桃姑娘要更胜一筹。 容春华气的当时差点对那几个评委动手,但一想到如果动手就直接坐实了评委们的话,她生生忍了下来。 第一才女这名号,她并不是很感兴趣,但输给了阮桃就是耻辱!输的理由更是耻辱的不能再耻辱! 一想起这奇耻大辱,容春华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林思卿偷偷拉了拉她的衣袖,她这才强忍着让自己冷静下来。 对面站着长公主,是阮桃最大的靠山。 她母亲是曾警告过他们兄妹三人,让他们少提陛下的。同时也警告过他们,让他们不要招惹昭阳长公主。 这个表姐,用母亲的话说就是,不太正常。 ...... 一高一低,双方一个仰视一个俯视,谁的气场更强,谁更胜一筹,一目了然。 昭阳长公主目光再一次瞥了一眼船舱,勾了勾嘴角,随后转身,看都没看容春华和林思卿一眼,径直离开。 长公主离开后,空气中顿时弥漫起浓重的火药味,明晃晃的敌意不再深埋,直接开始了交锋。 容春华杀气腾腾地怒视着阮桃,阮桃却对她致以一笑,像是丝毫不在意一般。而后也像长公主那般,转身,径直离开。 从头到尾,对方那两个人似乎都没把她和林思卿放在眼里。 林思卿压低声音道:“她们应该是冲着初初来的。” 容春华点头,“幸亏初初在长公主出现之前进了船舱,不然以她的状态恐怕是不好应对。” 半个时辰后,阮梨初悠悠转醒,晕船的症状基本消失。 在听说那艘画舫上还有昭阳长公主的时候,她揉了揉眉心。 “不瞒二位姐姐,我与那长公主连面都没有见过,她却邀请我郊游。如今得知她和阮桃相熟,我都不知道该不该去赴约了。” “她的邀约你还是要赴的,不然......”容春华顿了顿,“不过你不用担心,你可以拉着我表哥一起去啊!” “可我二哥说长公主宴请从来都是只邀请一个人。” “宣王表哥又不是外人,他可是长公主的亲弟弟,到时候你就让他陪着你一起就行!他可以保护你!” 林思卿这时插了一句话,“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长公主的目的就是为了替阮桃出头呢?” “那就看我表哥要怎么做了。” 阮梨初闻言,叹了口气,不知道说点什么。 她和宣王是真的不熟,如果让宣王陪她去应约,人家怎么可能答应。 怕阮梨初再晕船,也怕阮桃带着长公主再来找阮梨初的麻烦,容春华和林思卿二人商量了一番,决定立即结束这游湖。 阮梨初也觉得自己体力不支精神不振,便与两位姐姐告了别,登上了回府的马车。 马车缓缓行驶着,没过多久,就离开了南湖。 阮梨初迷迷糊糊地靠在安岁岁身上,意识有些混沌。 温年小心翼翼地驾着马车,生怕一个颠簸打扰到阮梨初。 行驶到一条小路的时候,一只黑影突然从路边窜了出来。“哐当”一声,好巧不巧的倒在了马车前面。 得亏马车速度很慢,温年又早早勒紧马绳停下了马车,不然车轮从这小东西身上碾压过去的话,肯定是活不成的。 是一只小狐狸,浑身毛发呈银灰色,其尾部还有一撮白毛,生得十分的漂亮。 温年知道安岁岁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想问问她要不要,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怕会吵醒阮梨初。 殊不知在马车停下来的时候阮梨初就醒了,她出声问道:“怎么了?又撞到人了?” “不是,是有一只毛色很奇异的小狐狸窜了出来,倒在了马车前。”温年应道。 安岁岁一听就有些坐不住了,直接兴奋的差点跳起来,“狐狸?还是毛色奇异的?” “对,是银灰色的。” “那它死了么?” “没有,还有气息呢。” 安岁岁看向阮梨初,“初初,我,我想......” “去吧,你若是喜欢,就带回去。”阮梨初笑着说道。 有了阮梨初的同意,安岁岁立刻跳下了马车,看到地上躺着一动不动的小狐狸,她直接走了过去。 阮梨初也有些好奇,狐狸她只见过白色的和黄色的,银灰色可以想象出来但没有见到过。 于是她掀开车帘,打算也下去看看。 没想到掀开帘子,却看到安岁岁和温年两个人都倒在了地上。 “岁岁!温年!” 话音刚落,阮梨初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晕倒前的最后一秒钟,她好像听到了什么东西从马车上摔下来的声音。 第177章 被绑 黄昏时分,天色已黯淡下来。 一处荒废多年的村落里,一个残破的木屋前,站着两个凶神恶煞的人。 其中一人对另一人说道:“哎,老五,里面那小姑娘是什么来头啊?” 同伴的警惕性极高,不时向四周张望,“闭嘴吧你,什么来头与咱们何干?咱们只需要看好她就行。” 这个村落已经很多年没有人住过了,周围十分安静,远远可听见虫鸣和鸟叫声,带着几分阴森森的感觉。 见同伴根本不想搭理自己,这人只好讪讪地闭上嘴,装作若无其事的也环顾起四周的环境。 屋内。 头好晕...... 阮梨初吃力地睁开眼睛,可眼前却是一片漆黑,连一点细微的光都看不到,她这才发现自己的眼睛是被蒙住了。 她下意识想起身,却发现自己的手脚也被捆住了,动弹不得。 不仅如此,她也无法喊救命。因为她的嘴里塞满了布条,无法说话,拼尽全力也就只能发出细微的呜咽声。 黑暗的恐惧感,让她仿佛掉进无尽深渊,怎么挣扎也逃脱不了。 她......最怕黑了。 阮梨初心里浮起恐慌,身体不自觉地发抖,脊背腾升一股寒意,额头也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汗珠浸湿了额前和耳边凌乱的碎发,贴附在皮肤上显得异常狼狈。 原本身子就不舒服的小姑娘此刻脸色更是惨白,冷汗直流,犹如残风中的落叶一般,瑟瑟发抖,痛不欲生地喘息着。 不行!要冷静! 冷静!阮梨初!冷静!她安抚着自己。 越是在这种情况下,就越要保持冷静的头脑,情绪失控只会让她的处境更加危险。 阮梨初晃了晃沉重的脑袋,努力令自己清醒,脑海中渐渐浮现出昏迷前的片段: 离开南湖后,她的马车驶入了一条小路,而后忽然窜出来一只狐狸逼停了马车。 听到是一只毛色奇异的小狐狸后,安岁岁下了马车,而她自己也因为对银灰色好奇而准备下去一探究竟。 然后她就看到了双双倒在地上的安岁岁与温年,再然后她就失去了意识,身子直直栽倒,从马车上摔了下来。 这是脑子里的最后回忆。 也就是说,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她听到的那个声音是自己摔下马车的声音。 她此刻会全身酸痛,也不是因为乏力,而是因为摔倒。 那安岁岁呢? 温年呢? 他们去哪儿了? 是也像自己一样被绑在哪里,还是...... 登时,阮梨初周身如坠冰窖,冷意从心底不断往外冒,汗毛孔都向外喷冷气,浑身打颤。 冷静顷刻之间化为乌有,消失的无影无踪。 抑制不住的,她脑海中不断蹦出各种猜测,甚至不断闪现出安岁岁的各种惨状。 她害怕,害怕安岁岁遭遇了不测。更无法想象如果安岁岁出了事情,她该怎么办! 阮梨初窝在角落颤抖个不停,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却无法洗去恐惧和痛苦。 这时,耳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她使劲摇了摇头,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止住眼泪后,阮梨初竖起了耳朵。 不知道是太安静的原因,还是其它器官被束缚着所以耳朵好使了许多,这会儿听见的声音十分清晰。 刻意压低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老五,你听见什么声音没有?” “没有,你别一惊一乍的!这鬼村原本就瘆人,你能不能别自己吓自己!”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屋里那位。” “怕什么?一个小姑娘而已,都被绑成那样了,我就不信她还能自己跑出来。” “说的也是,有咱们俩在这,她就算有三头六臂也逃不出去!” 话音刚落,刀剑快速出鞘时发出的唰唰声传了进来,阮梨初仿佛看到面前一道寒光闪过,吹毛断发。 随后两人不再交谈,脚步声也渐渐远去。 阮梨初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 她不该那么悲观那么消极的,说不定绑匪的目标只是她所以压根没有搭理安岁岁和温年,而后就会有人救了她们。 说不定就算他们也被绑了,但他们武功高强,可以自救,这会儿正在四处寻找她。 还说不定他们二人有什么奇遇,也是有可能的。 总之,她应该做的是冷静、沉住气。 从两个人的话中可以听出,她是被绑到了一个村子里,而这个村子很瘆人,他们叫它鬼村。 她被绑的很结实,根本逃不了,就算能逃出这扇门,也逃不出他们两个手中的刀。 被绑的很结实这件事,就算他们不说,阮梨初自己也能感受得到。 她方才尝试过想要挣开绳子,也尝试过喊救命,但都无济于事。而且就算她能挣脱这绳索,也抵不住那两把大刀。 这不是拍电影,她也不会什么异能,更不是绝世高手,想要侥幸逃脱,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她能做的就是保住命,等着有人来救她。 不过,如果他们能“好心”的帮她把嘴里的布条拿出来的话,她倒是可以尝试沟通。 只要让她说话,就有机会!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过,外面的那两个人一次都没有进来过。 阮梨初依旧蜷缩在角落里,不得已接受了这两个人根本就不会给她沟通机会的事实。 他们不关心她渴不渴饿不饿,也不在乎她醒没醒,他们的目的就是不让她跑了。 至于死活,与他们无关。 那么为今之计,就真的只剩下等待别人救她了。 可这什么瘆人的鬼村,也不知道将军府的人能不能找得到。 到底是什么人绑架她,目的是什么,又为何要把她绑到这什么鬼村来-----这些问题,阮梨初深思了好久。 绑架的目的要么是钱财,要么是色,还有一个就是仇。可从那两个绑匪的表现来看,好像都不是。 阮梨初首先怀疑的对象就是她的好姐姐,阮桃。因为除了阮桃,她好像没有什么别的仇人。 倏地,门被猛地推开。 砰的一声,吓的阮梨初一怔。 第178章 像只发疯的野兽 阮梨初怔住,听见了很多脚步声,差不多有四五个人的样子。 这些人走来走去,就是没有一个人把她眼睛上的布条拿开,也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阮梨初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因为眼睛被蒙着,看不见眼前的状况,她只能凭着想象力,去想这样一个画面,四五个拿着大砍刀的凶神恶煞的男人一起将她捅成了个筛子...... 就在她怕极了的时候,这些人又忽然全都走了出去,直到门板被关上的声音传来。 前前后后,也就两分钟左右的时间。 阮梨初一头雾水,不明白这些人目的是什么,难道就为了进来看看她是死是活? 不过这么久了,他们都没有给过她一口水,很明显就是不顾她的死活的,那方才这一出到底是意欲何为呢...... 皇宫,寝殿。 崔明昌在陆谨的要求下,点了满殿的安神香,他都怕陛下会因吸入过量的安神香而致死。 安神香虽无毒,但也不是这么个用法啊! 整个寝殿都弥漫着香味不说,陛下还要求搭配着安神茶一起使用。 崔明昌自己都不记得点了多少根香,他是真怕自己成了害死陛下的凶手。 虽然他充其量只能算是个帮凶,真正的主谋就是陛下,但这香是他亲手点的,陛下若是驾崩了,他也难逃一死。 而陛下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让自己可以快一点入睡。 他说,入睡就可以见到阮梨初,就可以看到她那里是什么情况,说这个方法比让那些废物暗卫去寻人要强的多。 崔明昌一面佩服陛下聪明过人,能想到如此来利用共梦,一面又觉得陛下想的还不够彻底。 因此当时他就提议,可以直接让太医开点不省人事的药,那样入睡会更快。 结果他险些被陛下当场处死。 不过陛下倒是给他解释了一下,他说: “若是直接不省人事,那梦里也将是不省人事的状态,就像前几天阮梨初入梦那次,他梦里一直是混沌状态,与现实状态差不多。” 崔明昌这才明白陛下的用心良苦:不仅要快点入睡,还要正常的入睡,这样才能见到阮梨初。 点完手上的最后一根安神香后,崔明昌悄悄退了出去。 其实陛下自己也知道他即便是这么做了,也未必能见到阮梨初,但是他还是义无反顾。 崔明昌很敬佩陛下,同时也非常羡慕阮梨初这个小姑娘。能被陛下如此珍视,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提起被陛下珍视,就不得不提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情了。 此刻,崔明昌候在寝殿外,思绪飘回了一个多时辰之前。 那时,寝殿内寂静无声。 幔帐静静垂在龙床旁,床上的人闭着眼睛,双眉轻轻蹙着,似乎睡的并不安稳。 崔明昌端着一碗药放轻脚步走了进来,待他走到床边,撩开床幔,轻声道:“陛下,喝药了。” 床上的人立刻就睁开了眼,毫不犹豫地起身接过那黑乎乎的药碗,而后一饮而尽。 就好像他喝的并不是他平日里最厌恶的汤药,而是什么甜汤。 从前陛下对太医的这些药最是不屑一顾,每次昏迷后醒来都拒绝服用任何所谓的补药,宁愿恢复的慢也绝对不碰。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努力地调养身子,积极地喝药,就是为了能早一点出宫见阮梨初。 这些崔明昌全都知道,他欣慰的同时,也很庆幸有这么一个人可以让陛下为了她而爱惜自己的身体。 陛下的原则有多难改变,崔明昌最是了解。 阮梨初这小姑娘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就可以轻易改变他家陛下,崔明昌只要一想到这,就抑制不住地想流泪。 接过空空的药碗后,崔明昌行了个礼正准备退下,就看到玄墨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之所以用跑,是因为他真的是跑进来的,跑进了陛下的寝殿。甚至一不小心还险些摔倒在地上。 崔明昌大惊,他从未见过一向冷静自持的玄墨会如此失态,他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今日是阮姑娘游湖的日子,难道是游湖出了什么岔子! “陛下,不,不,不好了!”玄墨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地说道。 陆谨闻言眸色倏然转暗,沉声问:“什么不好了?” 玄墨身上的汗已经能浸湿里衣,拧出一把水来,“回陛下,阮姑娘她,她,她,她......” “她怎么了!”陆谨心头一慌,手心不自觉涔出薄汗,隐隐发颤。 “她......她......”情急之下,玄墨脸憋得通红,舌头竟开始结巴。 崔明昌急得不行,恨不得上去把他舌头捋直了,但见陛下双目猩红,隐隐有些要发疯的趋势,他忙出声道:“陛下息怒!” 陆谨听了崔明昌的话,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而后对着玄墨大声怒喝道:“还不快说!” 用力的叩了两下头,玄墨颤声道:“回陛下,阮姑娘她失踪了!” 陆谨瞬间头晕目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当他反应过来时,胸中涌出的巨痛让他再无力气维持自己的平衡。他重重向床边栽过去,把连忙赶过来扶他的崔明昌的心都揪痛了。 崔明昌见陛下胸前起伏地厉害,急忙给他顺气,低声劝道:“陛下息怒,息怒啊!” 玄墨身体抖如糠筛,头在地上磕的砰砰作响,几乎快要哭出来了,也叠声喊着:“陛下息怒!” 陆谨打开崔明昌给自己顺气的手,双眸猩红,像只发疯的野兽一般,随时都有可能吃人。 他怒瞪着玄墨,一字一顿地问:“什么叫她失踪了!朕不是让你们好好保护她的么!” 玄墨脸上的汗吧嗒吧嗒掉个不停,哆哆嗦嗦地将下午发生的事情,详细地禀告了陛下。 原来,阮梨初昏倒时,负责保护她的玄北和玄羽第一时间就现身了。 但还没等他们来到跟前,就见一群黑衣人将阮梨初带走了! 那群黑衣人足足有八九个之多,而且他们轻功了得,速度极快,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恍若从未出现过。 来不及处理倒在地上的那两个人,在给同伴发了信号之后,玄北和玄羽立刻跟了上去。 第179章 统统都得死 却没想到,在出城之后,就被对方发现了。 一场激战随之而来,双方交手,招法来得很快。 玄北和玄羽平日里时常切磋,配合得极为默契,一时间对面八九个人竟无法伤及他们分毫。 可随着时间拖得越久,对方的人却越来越多,敌众我寡之下,玄北和玄羽很快就落了下风,黑色衣衫早已不知被划了多少口子。 但是即便如此,两个人也没有放弃。 直至对手人数越来越多,围攻之下,二人渐渐体力不支。 同伴赶到的时候,玄北和玄羽伤痕累累,血肉模糊,玄北的嘴里气若游丝地念叨着: “他们......东北......方向......” 玄羽的嘴里也喃喃念叨着什么,侧耳细听,隐约听出是什么暗卫。 细弱蚊蚋的话音,明明是应该让人心疼的,但众人却更多听出的是他们话中的焦急。 不能有丁点耽搁,来不及多想,留下两个人负责将玄北玄羽带回去治疗后,其余所有人皆顺着玄北所指的方向去追踪阮梨初的下落。 一直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 陆谨听完后没有说一个字,周身裹挟着一股暴虐冷戾的气息,双眸中蕴藏着杀意。 “请陛下息怒......属下.......属下失职,还请......还请陛下降罪。”玄墨跪在地上,声音悲怆地磕着头请罪。 下属失职,他作为首领难辞其咎。 玄墨深知阮梨初在自家陛下心中的分量有多重,也知道要不是因为他自小就跟着陛下,怕是有十颗头颅也不够砍的。 可从前那些事儿,比如未经允许擅自做主带陛下出桃源村,比如手下那几个得力干将办事不利一一 这些全都没有涉及到阮梨初的性命,所以陛下虽然罚了他们却没有要砍他们的脑袋。 但这次不一样,小姑娘在他们眼皮底下失踪,玄北和玄羽不仅连对方是怎么出手的都没有看清楚,而且还在跟踪时被对方发现了踪迹。 犯下了如此严重的失职错误,涉及到的相关暗卫,有一个算一个,怕是统统都得死。 包括他自己,玄墨知道。 殿内沉默的可怕,许久,冷到结冰的声音响起。 “降罪?”陆谨勾勒出一个冷笑,怒骂道:“把你们全都杀了又能如何,这有用么!” 这声音听在玄墨耳中仿若宣判死刑,他垂头不语,苦涩侵蚀内心。 陛下说的没错,确实没有用,就算他们全都以死谢罪也死不足惜。 陆谨一脸戾色,掀开身上的被子,就要下床。 崔明昌连忙阻拦,苦口劝道:“陛下,您千万要冷静啊!太医说,您的身子还未痊愈,还需要静养,此时不宜......” “冷静冷静!你叫朕如何冷静!如何冷静!朕要亲自去找她!” “陛下,越是这个时候,您越应该冷静!现在距离阮姑娘失踪已经过去好几个时辰了,就算您亲自去找,也未必会比派出去的那些暗卫速度快! 而且暗卫营的人几乎全都出动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陆谨闻言,心里有些触动,但触动他的不是崔明昌话中所表达的意思。 别说暗卫营的人全部出动,就算派再多的禁军侍卫去寻找阮梨初,他也不放心。 而且就算他们比他速度快,先一步出发了,也不代表他们就一定能找到她。那些废物,等找到阮梨初之后他再好好收拾他们。 不过,崔明昌话里的有个词倒是提醒了他-----速度快。 要想快一点找到人,只有知道她的具体位置。可对方来势汹汹且身手了得,怕是不会被轻易找到。 但是,如果他能够和阮梨初共梦的话,那就不一样了! 他可以和她交流!可以看到她那边的情况!还可以偷听到别人说话!就相当于他也置身在那个环境里! 这些全天下,只有他才能做到! 思及此,陆谨兀自点了点头。 没错!他不应该亲率兵马去找人,而是应该利用好上苍赐给他的这个特殊本领!他的小姑娘可以和他共梦,他怎么忘记了! 将刚刚掀开的被子又盖了回去,陆谨现在已经完全冷静下来。 他望向地下跪着的玄墨,“将军府那边有什么动静?” 下方玄墨的声音传来,“回陛下,阮大人那边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一面派人悄悄寻找,一面打听今儿阮姑娘都见过什么人。” 崔明昌给主子仔细掖着被角,心中百感交集。 陛下心急如焚他能理解,但陛下这身子骨是真的经不起折腾,他都怕陛下正骑着马呢结果一个急火攻心...... 虽说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已然恢复了不少,但若想要行动自如则还需要一段时日。 之所以这次的时间要这么久,也不怪别人,要怪就怪陛下自己。 是他自己上次没忍住犯了禁忌导致蛊毒发作的,不然的话可能早就无恙了。 好在如今陛下已经冷静下来了,崔明昌这颗悬着的心也总算放了下来。 至于将军府那边么,只能说阮大人要比他家陛下要冷静多了。事关女子的名节,不宜大肆宣扬,不然即使小姑娘平安归来,也会被诟病。 大理寺少卿,果然在这方面的敏感度要比别人高一些。 不过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只能说明他家陛下关心则乱,对阮姑娘心存无限爱意。 陆谨沉顿了几秒,“玄墨,等阿梨回来后,你自己拿着规矩来领罚!眼下,你去办另一件事。” “是!陛下请吩咐!” ...... 寝殿外,崔明昌收回思绪,开始祈祷上苍一定要让陛下心愿达成。 那身体,是真的经不住再这么折腾了! - 夜幕降临,村子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微弱的风声和隐隐的怪声,让人胆战心惊。 阮梨初整个人在角落里缩成一团。 视野被遮挡,其余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 她能清楚地听到周围的各种怪声,能闻到这屋里一股发霉的臭味,甚至还能听到有虫子在爬的声音。 第180章 我的小阿梨,你痛不痛啊 又疲倦,又焦躁,又饿,又渴,心里更是难受的要命。 阮梨初懊悔的不得了,如果早知道会有此劫,那会儿在游船上的时候,她就吃那糕点了。 就算那糕点是栗子糕,就算她吃了会过敏,也好过活活饿死! “老五,我先睡了,一会儿叫我换你。” “知道了。” “你说这鬼村晚上会不会闹鬼啊?” “放心睡吧,就你那长相,鬼来了都得被吓死。” “胡说,咱们暗卫营中......” “咳!” 阮梨初又听到之前那两个绑匪的声音,这次最有用的信息是“暗卫营”这三个字。 暗卫,这个阮梨初知道,有点像现代的特工。是皇族或者名门望族秘密训练的一群人,他们负责主子安全,执行暗杀,保护,监视等等任务。 绑架她的人难道不是阮桃? 阮梨初记得二哥曾说过,将军府有暗卫,但阮桃没有。 原因是这是阮桃自己要求的,她说她没有仇家,而且不仅自己会功夫,身边的丫鬟和侍卫也都会功夫。 还说暗卫这种东西一旦用了,就感觉时刻都会被追杀。 在这点上,阮梨初的想法倒是和阮桃有些相似,她也觉得自己不需要暗卫,因为安岁岁和温年都是高手。 而且就算阮桃有暗卫,应该也不会有一个暗卫营,有暗卫营的应该是将军府。 但将军府的暗卫营应该是不至于来绑架她,她再怎么说也是将军府嫡女...... 可除了阮桃之外,阮梨初又想不到别人。 这范围太广泛了,可以说整个京都都可以是怀疑对象。 这个问题困扰着她,直到外面传来了鼾声,阮梨初的思绪才被拉回来。 夜,应该很深了,可阮梨初却一点儿困意都没有。 长时间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变,她浑身都酸痛不已。 中途她也尝试过换个姿势,可不仅动弹不得,每当挪动手脚时还能清晰地感受手腕和脚踝处传来的剧痛感。 所以她只好蜷缩在角落里,依靠着两面厚实的墙壁来作为支撑点。 也不知道这样的罪,有没有尽头。 ...... 深夜寂寂,月华满天。 香气缭绕的寝殿里,陆谨终于进入了梦乡。 同一片夜空下,阮梨初迷迷糊糊间也有了些许睡意。这睡意来的莫名,她还未来得及多想便坠入了梦中。 意识还未清明,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安神香味道,有些刺鼻,剂量上可能是上一次的十几二十几倍不止。 香味和上一次的相同,阮梨初一猜便知这里是野男人的卧房。 可点了这么多安神香,野男人难道是在自杀不成! 转念一想,野男人可能还在昏迷中,这香也许是下人点的也说不定! 阮梨初她,更急了! 顾不得手脚被绑眼睛也看不见,她挣扎着想要挪到野男人床边,全然忘了这里只是梦境,就算她叫醒了野男人,现实中的他也还处在这样的环境之中。 手腕处和脚踝处皆传来疼痛,阮梨初疼的冷汗直流,虚弱地发出痛苦的呻\/吟。 这声音惊醒了床上的人,陆谨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寝殿时,他有些懵。 上次共梦的地点是他的寝殿,陆谨是知道的,虽然他意识混沌但有一些事情他是有印象的。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以为那是碰巧。 所以这次阮梨初失踪,他才拼命的入梦,因为他以为入梦就能看到阮梨初被困的地方!结果却是他的寝殿! “唔唔!” 耳边再次传来小姑娘痛苦的声音,陆谨忙看向声音来源处。 他一瞬间,面色惨白,几欲昏厥,只好死死咬紧舌尖! “唔唔!” 小姑娘颤抖地躺在地上,挣扎着似乎想解开身上的绳子,可惜绳子绑的太紧,任她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她的眼睛被蒙住,嘴里也被塞着布条,手腕处和脚踝处被绳子勒住的地方更是鲜血淋漓! 陆谨猩红的眼睛散发着浓浓的杀意,他控制不住的浑身发抖。 阮梨初身上的每一处伤痕对他来说都犹如万箭穿心,他无法想象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阿梨......”顾不得身体的不适,陆谨踉跄的扑向阮梨初,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几乎崩溃的痛呼:“阿梨阿梨......我的小阿梨,你痛不痛啊......” “唔唔!”小姑娘再次发出了声音,但这次的声音似乎是在提醒着什么。 陆谨倏地惊醒,忙小心翼翼地解开阮梨初身上的绳子,拿掉她眼睛上蒙着的和嘴里塞着的布条。 长时间处于黑暗之中,突然之间见到了光,阮梨初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好一会儿才缓缓睁了开来。 看清野男人的一刹那,阮梨初哭了,整个人虚脱一般倒在了他的怀中。 或许是因为她在绝境中竟然能梦到野男人,她感到开心; 或许是因为竟然能听到野男人声音了所以激动; 也或许是因为身上的痛疼让她忍耐不住; 还或许是野男人的那句:“我的小阿梨,你痛不痛啊。”-----让她想哭。 她痛,她要痛死了。 她害怕,她不想死,她不想这么快就再经历一次死亡的痛苦...... 可眼下,不是哭泣的时候! 这个共梦很不稳定,说不定外界的一个声音就可以让她脱离,所以她必须抓紧时间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告诉他。 男人的手紧紧地抱着她,像是失而复得的宝贝,久久不松开。 这怀抱,阮梨初有些留恋,可是,她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什么。 “野男人......” 说完后,她才想起来,他听不见。 于是阮梨初抬起虚弱的手,打算拍一拍男人的背,提醒他。 “快别说话了,也别动。” “嗯?”阮梨初一怔,手僵持在空中。 “我听得到你说话,也知道你能听见我说话。” “嗯?”阮梨初收回小手,挣扎着就要从他怀里退出来,他们竟然能彼此听到对方说话了!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阮梨初闻言,吸了吸鼻子,泪痕还挂在脸上,可怜极了。 “乖,就抱一会儿,好么?” “好。” 她不再挣扎,放松身体任由他抱着,他的怀抱让她身心俱安。 第181章 你果然喜欢他 香炉里燃着安神香,浓郁却不刺鼻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寝殿。 男人的力道非常的紧,将阮梨初牢牢的锁在他的怀里,仿似是要将她嵌入骨血一般。 阮梨初能够感受到他的情感,她的心被这份深情所触动。 野男人他,应该是知道了她被绑架了的事情吧。 不然在见到她的第一眼时,他不应该问她痛不痛,而是应该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张了张嘴,阮梨初有好多话想问他,可她又不忍心打破这份静谧和温馨,只好就着当前的姿势任由男人用力抱着她。 可能是身边的男人太过靠谱,他的怀抱太过温暖,让她绷紧的神经得到释放。慢慢地,她便有了睡意。 不知不觉,她便靠在野男人的肩膀上睡着了。 她的发髻已经松散了开来,一缕秀发垂到眼前,陆谨轻轻地拨开她额前的发丝,那额上肿起来的包十分显眼且触目惊心。 他不由的心里一阵揪痛,抱着她的手下意识地攥紧。 忽地,小姑娘轻轻的鼾声入耳,让陆谨瞬间清醒,手也松了力道。 他怕弄醒她,只好一直纹丝不动,一点声响都不敢发出。 寝殿里很安静,除了轻微的鼾声外,再无别的声音。但这鼾声却并不吵闹,反而很舒服,让人莫名心安。 这一刻,陆谨心中紧绷着的一根弦才终于有了微微的松动。 他慢转视线看向阮梨初,看着她熟睡的样子,满眼的爱意都快溢出来了,甚至忍不住想要亲吻她微张的唇。 可他知道,不行!会吵醒她! 于是他咬了咬牙,直接掐死了这个念头。 好半晌后,估计是不太舒服,小姑娘不停地扭动着小身子,脑袋也不停地在他的颈项里蹭。 嘴里还哼哼唧唧道:“疼......” 疼? 陆谨心里一紧,瞬间反应过来,忙低头看向她的手腕和脚踝处。绳子将那里的血肉磨的血肉模糊,甚至有些皮肉翻卷着。 陆谨看的心疼,却又没有办法。 这里是梦境,他传不了太医。而且就算是传得了太医,处理的也只是梦境中的伤口,对现实中的那个她起不到任何作用。 一想到有人胆大包天敢绑架阮梨初,陆谨猩红了双眼,巨大的愤怒让他气的浑身颤抖,恨不得将那些人全都撕碎了! ...... 阮梨初做了一个梦,梦里的环境让她很心安,好似还点了很多安神香,她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可就在她睡的正香甜之际,就感到身子抖的厉害。 来不及思考是冷的还是怕的,亦或者是疼的,她就从梦中醒了过来。 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醒了?” “嗯。”阮梨初下意识回应道,一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是我把你吵醒了吧......” “嗯?” “小傻瓜,除了‘嗯’之外不会说别的话了?” “嗯?”阮梨初愣愣看着身旁的野男人,到现在她脑子还是懵懵的。 陆谨一看就知道小姑娘这是在迷瞪,他嘴角勾起,说道:“别说话了,你先醒一醒神。” “嗯嗯。” 阮梨初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自己是在哪里,眼前的这张床她无比熟悉。 “原来我还在梦里啊!” “嗯,刚刚你睡着了。” “我睡着了你都不知道把我抱到床上去?就让我在地上坐着睡?” “......我怕吵醒你啊。” 阮梨初闻言,瘪了瘪嘴,没有说话。这床就在眼前,她却生生坐在地上睡了很久。 说野男人不心疼她吧,他知道要小心翼翼不能吵醒她,可说他心疼她吧,他却不知道抱她到更舒服的地方去睡。 陆谨悄细细打量阮梨初,见她脸色尚好,放心了些。 阮梨初这会儿已经完全清醒了,她不再纠结床不床的问题,而是问道:“方才你是怎么了,为何身体一直在发抖?是生病了么?” 陆谨眼神不自然的看向别处,“没......没什么。” 方才他气的全身都在发抖,不论怎么克制都克制不住,要不是有阮梨初在身边,他可能会直接发疯。 也正是因为这,小姑娘才会被他吵醒。 野男人突然变得吞吞吐吐,成功地引起阮梨初的注视,“快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原本她以为是自己的问题才会发抖,看清身边的人是野男人后她略一思索就知道是野男人,而且那模样也不像是病的发抖。 “真没什么,就是......就是一时有些气愤,没控制住而已。” “就这?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了呢。” “你不觉得我脾气很不好么?” “是不好,不过你不是一直都这样么?” 阮梨初话音刚落,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刻捂住嘴。 但令她震惊的是,野男人不仅脸色很不好,还说了一句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话,“你果然喜欢他。” 她果然喜欢......他? 这个他,是谁? 阮梨初自己都不知道她喜欢谁。 再说她喜欢谁与他们所讨论的事儿有什么关系?说是馿唇不对马嘴也不为过吧。 不过,若是他这么说的话,她倒是想问上一问了,因为她也蛮想知道知道自己喜欢谁。 阮梨初看向野男人,“你说的那个他,是谁啊?” “我没说什么他,你听错了。”男人的语气很坚定,眼神里透着那种没法让人怀疑的信念。 “哦,原来是我听错了,那好吧。”阮梨初淡淡笑道,听起来像是相信了他。 “嗯?”男人不可置信。 “嗯什么嗯!等你把我救出来后,咱们再好好讨论讨论这个问题。眼下么,我想喝水,我好渴啊......” 陆谨连忙起身,伸出手想要将她从地上抱起来。 阮梨初见状立马乖乖地张开胳膊等着他抱。 陆谨唇角微微勾起,心情瞬间豁然开朗,“小傻瓜,你想让我这么抱?” “不,不是的。”阮梨初先是愣了一秒,随后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她只是想着配合一下,却没想到自己条件反射就伸出了手,她方才的动作......就像是小孩子伸手想让大人抱抱一样。 虽然他比她大了不少,但她不是小孩子啊...... 想到这里,阮梨初的脸更红了,连原先的苍白都掩盖了过去。 陆谨喉结滚了滚,哑声道:“乖,那么抱也不是不行,但你现在脚上有伤,使不上力气的。” 阮梨初脸红透成苹果,只感觉要从头顶烧到脚底。 他什么意思! 太羞耻了! 脑海里竟然浮现出了画面! 第182章 哭了 陆谨不再逗她,伸手直接将小姑娘抱了起来。 也就几日不见,她瘦弱的似乎可以飘起来。 陆谨将她放轻轻放到床上,给她倒了杯水,“啊~张嘴。” 阮梨初有点不好意思让野男人这样照顾自己,准备接过他手里的杯子自己喝,“我自己来吧。” 男人不同意,“我喂你,你手都受伤了,我心疼。” 阮梨初不再拒绝,就着他的手喝了杯水。 “还喝吗?” “不喝了。” 其实阮梨初自己知道这水喝了也是白喝,现实里的她依旧是又渴又饿,但在梦里她不想委屈自己。 陆谨将被子放好,走回床边,将她放倒在床上,动作轻柔。 “这样躺着你能舒服一些。”他帮她脱去了鞋子和袜子,“知道绑你的人是谁么?” “不知道,只知道那个地方叫鬼村,但到底是真的叫这个名字,还是那里比较荒凉,还不得知。” 陆谨将安神香全部熄灭,又将窗子打开,全部做完后才重新走了回来。 阮梨初盯着屏风出神,虽然她只能看到这屏风以里的光景,看不到屏风外是什么样,但她确定这不是宣王的卧房。 见男人绕过屏风,走了回来,她收回了思绪。 眼下,绑架的事情更重要,其它的等日后再说。 “鬼村。”男人顿了顿,将她的小手包在掌心里,“除了这个名字之外,还听到了什么?” “有两个绑匪负责看管我,其中一个叫老五,他们好像是什么暗卫营的人。” “你把他们的对话完完整整的复述一遍,讲给我听。” “好。” 也就几句话,阮梨初没多会儿就讲完了。 陆谨听的很认真,听完后若有所思。 “你想到了什么?”阮梨初见他这样,忍不住问。 “没想什么。单凭这点信息是找不到这个村子的,我需得亲眼看到才行。” 阮梨初有点愣,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如果共梦的场景是我那里就好了?” “没错。”陆谨点了点头,沮丧的不得了,唉声叹气道: “入梦之前我就在祈祷,希望能进入到你那个场景里去,却没想到竟然我这里。” 阮梨初闻言也急了,心里像塞了一团乱麻,“那怎么办啊,我只听到了这些,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陆谨握着她的手,自然能够感受到她此时的情绪,他紧了紧握着她的手,柔声对她说:“不怕。有我在。” 她转眸看着他,一眼就能看到他眼底深处浓浓的情愫,她的眼底忽地泛起了隐隐的湿意。 原本那是会让她退缩和胆怯的重量,而现在,却成为了她勇敢和前进的动力。 阮梨初轻轻“嗯”了一声,小手反握住他的大手。 陆谨目光闪烁,轻轻地笑了起来。小姑娘的小手如花瓣,柔软细腻,而且她的这个小动作他很喜欢,亲昵又依赖。 “你笑什么?”阮梨初有些不明所以,大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没什么。”陆谨收回淡淡的笑容,正了正神色,“阿梨,我有个想法,不知道是否可行。” “什么想法?” “你可还记得上次共梦?” 阮梨初点头,等着他说下去。 “那夜入睡前,我就是抱着强烈的念头想要见到你,结果竟然真的就和你共梦了!” “你不是昏迷了?” “我是昏睡,但我也有意识的,而且也不是一直昏睡,偶尔会清醒。”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这次也是这样,这满殿的安神香都是为了让我能够快一些入睡用的。我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一定要见到你!” “点了这么多香全是为了我?”阮梨初瞬间湿润了眼眶,刚压下去的湿意卷土重来。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愿望只要足够强烈就能实现!所以等你回到现实之后你可以试着集中注意力......” 阮梨初眼泪还在眼眶中打转,她吸了吸鼻子,狠狠地深呼吸了一下。 野男人的意思她听明白了,但他的这个逻辑明显是不成立的。 如果愿望足够强烈就能实现的话,那他们此刻应该是在木屋里,而不是在他的卧房。 而且她之前也曾有过强烈的愿望想要见到他,却没有和他共梦。 只能说这个共梦是随机的,恰巧这两次他的念头最强烈。 但眼下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说不定上苍就真的垂怜她了呢?也不是不可能。 思及此,她对野男人说道:“好,我试试。” “阿梨,等醒了之后你一定要集中意念再试一试,千万不要耽搁,哪怕并不困也要试一试!” “还有,我的人以及将军府的人都在找你,你二哥封锁了消息,这次失踪对你的名声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阮梨初闻言,正准备说话,就听男人又道: “不对!我不是这个意思!什么名声,什么名节——这都是束缚人的东西,你不必在乎!我只要你活着!你明白么!” 他的双目通红,沙哑颤抖的声音,像是在叮嘱,又像是在祈求一般,祈求她要好好活着。 见阮梨初不吱声,只是直愣愣地看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陆谨一急,便吼了出来:“阮梨初!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阮梨初睫毛一抖,明显被吓了一跳。 她瘪瘪嘴,眼泪到底是从睫毛下溢出。 陆谨慌极了,他不是想凶她,只是想告诉她,什么名节什么清白统统都不重要,他只要她活着。 可他好像声音有点大...... 眼泪的闸门一旦开了就一发不可收拾,阮梨初渐渐不再忍着,任由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 阮梨初一掉泪,陆谨心疼的不行,他都乱了,急忙哄道:“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说着,他便伸手去替阮梨初擦眼泪。 “好了好了,阿梨不哭了不哭了,我错了,我不该凶你,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陆谨此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表达什么了。 他只知道小姑娘本来就是更喜欢温润的宣王的,结果他还把她凶哭了。 第183章 让她彻底消失 晶莹的眼泪哗哗地淌着,那小模样看着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陆谨手忙脚乱地给阮梨初擦眼泪,却发现她的泪水越来越多,冰凉晶莹的泪水涌出来像要马上就会把他淹没。 弄哭他的小心肝了,所以他现在特别慌,连哄人的话都不敢说了。他怕自己一着急,说起话来语气就变得很重。 是啊,他是因为着急,所以说话语气重了点,但把阮梨初惹哭了也是事实,甚至有可能小姑娘误以为他是在凶她。 阮梨初不说话,陆谨也不敢吱声。 就这样,一个躺着一个坐着,一个哭着一个慌着,一个正瞪着一双水汪汪的鹿眸盯着床幔顶部,一个墨眸小心翼翼观察着小姑娘的脸色。 双方各执一种状态,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过了许久,阮梨初的眼泪还是吧嗒吧嗒地掉,活像是不把他这寝殿淹了不罢休。 陆谨想起有一次梦里她也是哭成了个泪人,任他怎么哄都停不下来,后来还是咬了他的手之后才止住了哭声,而且还开心地弯起了唇角。 所以......? 眉心微微动了动,他深吸了口气,心情有些许复杂。 所以如果这次他也伸出手让她咬的话,是不是她也会很开心? 不会误以为他是要伸手打她吧-----不知怎的,陆谨想到了这样一种可能,而且莫名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他这手,是伸也不是,不伸也不是,犹犹豫豫的结果就是阮梨初都不哭了,他还没有发现,依旧在用大拇指指腹轻轻擦拭着她脸颊上泪水。 阮梨初的眼角还挂着泪,她一脸茫然地看着男人,神情纯真又无辜,“别擦啦,再擦下去脸都要让你擦破了。” 陆谨瞬间回过神来,看着阮梨初的眼睛好半天才说道:“阿梨......刚刚......刚刚......” “嗯?”阮梨初微微抿住唇。 “刚刚我......” “你什么?” “......” 陆谨皱起眉头,不禁懊恼,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变成这副德行了。 原先在她面前时,他也不是这样的啊。怎么随着越来越熟悉,他反而变得小心翼翼了呢? 就比如,他明明是想解释的,不想让二人之间妄添不必要的误会,可话到嘴边他反而不敢解释了,生怕越描越黑。 这样不自信的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陆谨迷茫了。 阮梨初看着垂眸不语、陷入沉思的野男人,挑了挑眉毛。 “你是不是想说,刚刚你并不是故意那么大声的,只是太紧张太担心我了,让我不要误会?” 陆谨一怔,定定凝视她,好一会儿才从酸涩中抽离,“你怎么知道我想说什么?” 阮梨初破涕而笑,野男人就差把“我委屈、我冤枉”六个字刻在脑门上了,她怎么可能猜不到他想说什么。 她的双眼哭得有点红了可是仍旧像月亮一样明亮:“我猜的呀,你就说是不是吧?” “嗯,是。”男人眸光微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屈,却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我知道你是在关心我,也知道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既然你知道,那你为何要哭?”男人紧绷的脊背微微放松。 关于她为何要掉眼泪,只能说凑巧了。 原本泪水就一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她一直是强忍着的,结果恰巧野男人来了那么一嗓子,直接把她吓得一抖,眼泪就那么溢了出来。 而且呢,哭都哭了,那还不如哭个痛快。抱着这个念头,她也就索性不忍着了,将心中所有的情绪一并哭出。 被绑架的恐惧、身上的疼痛、共梦的开心、还有他对她的情深意浓,让她很感动一一 种种心情交织在一起,她眼泪就像泄了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至于为什么哭的时候不搭理他,那是因为他真的凶她了,她也真的是被吓了一跳。 近来,阮梨初愈发的觉得野男人身上的戾气很重,而且是越来越重,他经常杀气腾腾的,很是可怕。 就像阮玉棠和容春华说的那样,他确实脾气不太好。 但,她又知道方才他只是因为太紧张她所以才会那样,她不可能真生他的气,只好用不搭理他这个方式小惩他一下下。 不过,误会是不可能误会的,她没有误会野男人,自然也不想让野男人误会她。 即便野男人不解释,她情绪稳定下来之后也会主动说起这件事。 她拉了拉对方的手,嗔怪地瞪着他,“你还问我为什么会哭?当然是被你那副模样吓到了。” 少顷后,男人喉珠滚动,他从鼻腔里闷发出一声淡淡“嗯”的气音, 看着可怜兮兮,还有些许委屈。 将小姑娘的小手纳入掌中裹住,拇指轻轻摩擦,陆谨柔声道:“阿梨,以后在你面前时,我会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 阮梨初听到这话,瞬间就听出了这话里的弦外之音。 在她面前他会尽量控制,那不在她面前的时候那就未必了。 男人又道:“不过......” “不过什么?” “没什么。” 阮梨初这就看不懂了,正想探究一下,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了“砰”的一声巨响。 这是...... 还未来得及与野男人说什么,“嗖”的一下,她就回到了现实中来。 短暂的大脑空白之后,阮梨初听出这次的脚步声比之前那次急促了不少,但人应该还是那几个人。 因为其中一个人走近的时候,她又闻到了和那会儿同样的狐臭味。 这些人还是不说话,只在屋内来回踱步。 许久后,阮梨初听到有人问起:“老大,主子的意思是?” “让她彻底消失。” “好,那我这就杀了她!” 话音落,阮梨初就听到拔剑的声音,她打了个激灵,本能地往后退,可身后是墙,她退无可退。 这时,又听有人说道:“消失也不一定就是要杀了她吧?” 这个声音阮梨初辨认的出来,正是看守她的两个绑匪之一,开场白总是叫别人老五老五那个。 “主子的消失就是格杀勿论的意思。” “老五,你这个人就是太死脑筋。这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就这么杀了多可惜,不如......” 第184章 不如享用享用 这声音又猥琐又油腻,阮梨初猜八成就是那个身体臭臭的人。 伴随着猥琐男话音落的,是他们老大的斥责声:“滚滚滚!我们又不是流氓,只会想着那些龌龊事,你恶不恶心。” 那个被唤作老五的人也说道:“四哥,别干这种缺德事。她也挺可怜的,好不容易认回了亲人,却没有这个享福的命。” 猥琐男恨铁不成钢的敲了一下老五的脑袋:“老五!人都要杀了,你这会儿倒是起好心了!说的这么好听,怎么不放了她?这样她不就有命享受了!” 老五瞥了一眼角落里正蜷缩着瑟瑟发抖的小姑娘,淡淡道:“主子的命令,我可不敢违抗。” 猥琐男发出了一阵阴邪的笑声,“所以啊,这小美人反正都是要死的,不如咱们先享用享用。” 说着,这男人放声大笑,像是遇到什么开心的事一般。 闻言,阮梨初的脸上多了几分苍白,她不停的往后躲,挣扎着想要说话。 只要他们让她说话,她就有机会自救。但凡给她说话的机会,她一定会牢牢的抓住! 可惜天不遂人愿,这群人根本就没有一个搭理她的,除了那个猥琐男。 就听他说道:“姑娘,你就别挣扎了。若不是我,我二哥方才就杀了你了。你得感谢我,让你多活了一会儿。” 阮梨初死命摇头挣扎,嘴里有破布塞着她根本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猥琐男又是一笑,“那哥几个是什么意思?咱们一起还是?” “可别咱们咱们的,我才不像你这么无耻。”这是老五。 “没错,我没兴趣。”这是老二。 “就是就是。”这个是不知道老几的,但阮梨初猜是老三。 这些声音,她都能分辨的出来谁是谁。除了恶心的老四之外,其余人听起来都没有什么想侮辱她的心思。 “什么都不用说了!老四,收起你那肮脏的心思,不许动她!”这是老大。 接着男人又对老五说道:“老五,你看着点,别让他头脑犯浑。至于什么时候动手,等天亮了让她吃顿饱饭吧。” 紧接着就是众人都往外走,关门的声音,再之后,就听到那个猥琐男边走边说: “老大,主子只说让她彻底消失,那如果我把她绑起来让她永远看不见天日,是不是也算作彻底消失?” “老四,从前我怎么不知道你是一个这么有想法的人?” “嘿嘿~我这不是看她长的容颜绝世么,所以有些心动。” “拉倒吧,好色就是好色,说的这么好听!但我劝你不要动什么歪心思,若是让主子知道了,你的小命也就别要了。” 随后,院子里恢复了一片寂静。 阮梨初贴在墙上,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她猜除了老四老五之外,其他人应该是离开了。 那个老大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明日让她吃完一顿饱饭后,就送她上路-------黄泉路。 而且从那个老五的口中也可以听出,他们是知道她的身份的。 知道她是将军府的大小姐,还要对她痛下杀手,这些人的主子到底是有多恨她,竟然直接就要她彻底消失,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可阮梨初是真的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仇人。除了阮桃之外,她与别人可以说没有什么交集,更别说结仇结怨了。 难道是之前被野男人报复的那几个贵女?她们气不过所以就要直接弄死她? 她死了倒是死了,他们就不怕事情败露之后,将军府和宣王府会找她们算账? 阮梨初头都要炸了,总觉得哪哪都不对,毫无头绪。 好在,还有一点点时间,这些人没有立即要了她的命。只希望野男人和将军府的人能够快一点找到这里。 不过只要一想到明天就要吃断头饭了,她头一次抵触起“饭”这个字...... 这会儿应该是夜里,估摸着距离天亮应该还有几个时辰。 稳了稳心神,阮梨初集中注意力,心里默默祈祷着可以入梦。如果能让野男人看到这里,就会多一分被救的希望。 虽是夏日,但夜里的风还是凉的,尤其这鬼村的夜风,要比其它处的阴冷的多。 又冷又饿,如此恶劣的环境之下,阮梨初自己都没想到,她竟然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幸得上天垂怜,这次竟真的让野男人来到了她这里! “阿梨,是我,别怕。” 男人边说边给她解开绳子,同样的操作不久前刚经历过一次,这一次他速度明显快了很多。 “呜呜......” 阮梨初发出的音节不是“唔唔”,而是“呜呜”,一听到野男人的声音,她的眼泪就没出息的溢了出来。 男人给她拿开布条,阮梨初缓缓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一片漆黑。 “糟了!” 她怎么忘了,她这里是晚上,周遭黑乎乎一片根本看不清什么,就算野男人来了也没有用啊! 而且这屋子里也只有一点微弱的月光,这群绑匪是真的从来都没有打算过让她见“光”。 陆谨捏了捏阮梨初的手,“别怕,我带了火折子。” “火折子!”阮梨初惊呼出声,“天,你也太聪明了,竟然想着带着这个东西入梦!” 陆谨轻声嗯了一声,他原本打算带宫灯的,但那东西太大了,他怕无法带到梦境中来。 而且他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没想到竟然真的可以带着东西入梦。 从前他入梦的时候都是孑然一身,但从上次开始他就在做尝试,那个纸团就是他的试验品。 虽然最后成功将纸团带进了梦里,但那个梦本来就是以他为主的,所以能带进来很正常,做不得数。 这次是实打实的确定。 点好火折子后,陆谨蹲了下来。 阮梨初正打量着小木屋,看他蹲下来,怔了一瞬。旋即立刻反应过来这是要背她的意思。 “上来,咱们去外面。” 阮梨初没有犹豫,直接趴到了他的背上,环住他的脖子。 男人直接起身,却没有立即就往外走。只定定地站在原地。 阮梨初好奇问道:“怎么啦?不是要去外面?” “阿梨,你太瘦了,以后要多吃点饭,知道么?而且将军府的人是不是虐待你,不然你怎么一点重量都没有!” 第185章 鬼村 被野男人背着,阮梨初觉得十分有安全感,她在他肩膀上探出了头,以方便观察周围的环境。 男人的声音再次传来,“问你话呢,将军府的人是不是虐待你?” 阮梨初摇摇头,小声嘟囔道:“没有虐待我呀,大家都对我挺好的。” “你确定他们都对你挺好的?”陆谨皱着眉问道,小姑娘的话恐怕她自己都不相信。 谁对她好谁又对她不好,这不是当前的重点,这会儿他们更应该研究的是绑架的问题,于是阮梨初提醒他: “先不管那些,咱们快出去吧。” 陆谨嗯了一声,他当然知道轻重缓急,只不过感觉到她实在是太瘦了所以才会忍不住问起。 再说,她也确实是瘦了不少,他早就察觉出来了。就现在伏在他身上的重量,毫不夸张的说,还不如一只小猫儿重。 ...... 两人向门口处走去,阮梨初这才看清这两扇门已经摇摇欲坠,其中半扇下面已经腐烂。 之前她就猜到了这个木屋一定是很久没人住的,不然不会有那么重的腐朽霉烂的气息。 不过这倒也正常。绑架么,都是这样的。 木门前,男人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后,才踹向木门,仿佛这门有千斤重。 阮梨初一猜便知,野男人这是担心这门有结界,所以才会如此紧张,如此用力。 只听“嘭”的一声,门板碎裂。两扇门原本就破败不堪,被这么一踹,直接终结了它们作为门的使命。 陆谨长舒一口气,脸上的表情立刻松快了许多。 踹开门后,他背着阮梨初走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有一个石桌,桌子上放着一盏烛灯,在这漆黑的夜幕里发出的光足够看清这小院儿的一切。 这是一处破败荒芜的院子,院子的围墙已成残垣断壁,院子里长满了荒草,破败的门窗也已经斑驳不堪。 梦里的石凳上并没有人,但桌子上摆放着的两把大刀明晃晃的表示着,现实中那两个绑匪就坐在这里。 阮梨初撇了撇嘴,有些恶心,想吐。 这其中一把刀的主人猥琐又恶心,即便梦里看不到他的样貌也能想象的到他一定长得獐头鼠目、歪瓜裂枣。 至于另一把刀的主人,虽然不猥琐恶心,但也是坏人。 一想到自己明日可能要死在这两把刀之下,她的小心脏就突突狂跳。 陆谨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这小院的布局上,没有发现阮梨初的眼睛一直盯着那两把刀。但小姑娘的心跳不正常,他感觉到了。 “怎么了?”他出声询问道,脚下的脚步没停,在院子里四处巡视着。 “先去院子外看看吧。” 男人脚步一顿,声音十分笃定,“阿梨,你有事瞒我。” “没有。”阮梨初摇摇头,“没有瞒你,只是想着等一会儿再告诉你。” “不耽误,咱们边走边说。” 男人说罢,走到石桌旁,将桌子上的那盏灯提了起来。 阮梨初吃惊道,“这灯还能拿走啊?” 男人轻笑出声,“怎么不能?咱们梦中的物品,不是一直都可以正常使用么?” 停了一下,又接着说道:“说吧,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阮梨初整个人紧紧伏在他的背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缓缓道,“你先告诉我你怎么猜到我心里有事的。” “直觉。”他边说边往院子门口走去。 “那共梦那会儿你是怎么知道我能听见你说话的,也是直觉?” 这要也是直觉,阮梨初就打算给他供起来,简直准的可怕。 “因为我唤你名字的时候,你的小脑袋瓜动了。” “啊?原来是这样啊。”阮梨初了然道。 当时她的眼睛是被蒙住的,听到野男人唤她阿梨,她下意识就条件反射去寻找声音来源。 没想到这人在那种慌乱紧张的情况下,还能注意到这个细节。 野男人,竟然还是个细节控。 两三句话的功夫,就走到了院门处。 说是院门,但并没有门,只不过是因为有围墙的缘故,所以才叫院门。 男人再次深呼了一口气,就像方才在木屋门口那般,有些紧张。 同样紧张的还有阮梨初,若是能走出这个院子,那他们的共梦可以说是更高级了。 抬脚,跨过,动作一气呵成。然后二人不约而同长吁了一口气。 “灯给我吧,我提着。” “不用,你手腕处有伤,乖乖的不要乱动。” “嗯。” 走出来才发现,这个村子似乎真的是没有什么人家,到处一片漆黑。路过十几个院子,全都是荒凉、破败不堪的。 而且更为诡异的是,耳边总是传来各种奇怪的声音,就好像真的是“鬼村”一样。 瘆人的寒意扑面而来,好似有鬼向她靠近,阮梨初紧了紧环着男人脖颈的手,喘气都变得小心翼翼。 陆谨本想问问她到底瞒了他什么,但见小姑娘胆子这么小,他便没有贸然开这个口。 走了许久,依旧没有见到亮灯的院落,正常村落里常常能听到的犬吠猫叫声也没有。 除了他们二人的呼吸声和野男人脚步声之外,就只有时不时传来的阴森鬼叫声。 走到一处院落前,男人忽然停了下来。 阮梨初正想问问怎么了的时候,他又抬腿离开了。 好半晌,阮梨初忍不住道,“方才那里是有什么古怪么?” 男人的语气十分淡定平静,“没有。” “那你为何?” “没什么。” “噢,那你为何一直不说话?” “我怕突然开口会吓到你。” 又走了几步,陆谨轻轻捏了捏阮梨初的腿,“先歇一会儿吧,我帮你揉揉腿,一直同一个姿势你会很难受的。” “其实......我可以自己走的。” 从肩膀上传出来的声音弱弱的,软绵绵的,就像是一只小猫咪。 在陆谨看来,这声音可以撩他心弦没错,但她表达的意思却是无效的。 他并不接着阮梨初的话说下去,而是兀自找了块大石头把她放到上面坐好,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随即,他蹲下,一边给她揉腿一边说道:“说说吧,你隐瞒的事儿。” 阮梨初被野男人的一连串动作弄得脸红扑扑的,霸道的男人温柔起来真的...... 要命。 第186章 北郊 好在,这里现在黑漆漆的,便是脸红也看不出来。 “他们说天亮了之后,让我吃饱饭就......上路。”阮梨初越说声音越小,说到最后的时候,连音都快听不见了。 陆谨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眸色阴沉,攥紧了拳头,“那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阮梨初没有忽略他越来越紧皱的眉头,她还以为他会说“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呢。 事实上,她是想过早点告诉他的,可又觉得没什么用。 因为就算刚见面就告诉了他,在不知道她被绑在了哪里的情况下,他根本无法赶过来救人。 所以她就想着先让他看清楚这里到底是哪里。 但同时,阮梨初又清晰的知道:就算看清这里是哪里,可能也无济于事。 因为看清之后,也未必就能认出这鬼村是什么地方,而且即便能认出来也未必能来得及救她。 总之,早说晚说都一样,左右她都是要吃饱饭就上路的,还不如先办正事。 看清了之后,能快一点赶过来给她收尸,也挺好的。 当然,阮梨初也希望事情有转机,万一她不用上路呢......这样野男人不就可以快一点找到她了么...... 陆谨哪里会知道阮梨初心里这么多弯弯绕绕,在他看来,小姑娘一直没说的原因就是她害怕。 他将她抱起来,自己坐在了石头上,这样小姑娘就可以舒舒服服地窝在他的怀里了。 这石头太硬又太凉,哪里比的上他这个人肉垫儿得劲。 阮梨初挪了挪屁股,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陆谨紧了紧揽着她的手,看向天空,说道:“你把所有发生的事情都仔仔细细讲一遍吧,尤其是他们的对话,要一字不落。” “好。” ...... 听完后,陆谨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而是呈现出一种要发狂却在极力压制的狰狞。 “那个人叫什么!你再说一遍!”话语从牙齿缝里一字一句地迸出来。 阮梨初的脸色也谈不上好看,但比野男人还是要强上一些的,她回答的很无奈,“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叫老四。” 心底的怒意,化作嘴角一抹冷笑,陆谨“嗯”了一声,“这个老四,我记住了。” 这时,天边微微泛起了鱼肚白,鬼村的样子赫然出现在了眼前。和之前见到的一样,荒凉,渺无人烟。 陆谨看向不远处的一座山峰,抿唇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周身泛着寒意的样子,让阮梨初有些不敢喘气。 风雨欲来,形如杀人,大抵就是眼前这样。 顺着野男人的目光,阮梨初也沉默了一会儿。 眼看天空越来越亮,陆谨收敛了寒意,从石头上站起了身,一言不发抱着阮梨初就走。 阮梨初懵了一下,“去哪里?” “送你回去。” “不看了?” “嗯,我已经知道这里是哪里了。” “噢,好的......等等,你刚说了什么?”阮梨初歪着脑袋满脸狐疑,她没听错吧,他说他知道了?知道这里是哪里了? 看一眼就知道?难道他是xx地图的前世? 陆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眸子里闪过冰冷、复杂、怒火......但最终都统统地压了下去。 他平复了情绪,轻声说道:“具体的等你回去我再告诉你,你只需要乖乖等着我的人来救你就好。” 阮梨初瞬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真的?我可以不用死了?” 可话一出口,她又蔫儿了下来。 知道了这里是哪里又怎么样!她马上就要上路了,他的人哪里来得及! 见她耷拉着脑袋,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陆谨想了想,猜到了她之所以会忽然情绪低落的原因。 “来得及的,相信我,这里是北郊的北山村,不远。” “北郊?” 阮梨初记得有一次她和安岁岁放风筝,来的就是北郊,好像确实不太远。骑马的话应该是很快。 “没错,所以眼下我要快点把你送回去,这样我好脱离梦境去安排。” “不用送我回去呀!这里是梦境,只要醒了我就会自动回到木屋的,你直接把我放在这里就可以。” “不行,就算这只是梦,你一个人在这里也会害怕!” “我不怕!” “你怕不怕我都要送你回去的,因为我还没有想到脱离梦境的方法,你也发动你的小脑瓜想一想。” 他这么一说,阮梨初就明白了。 想要主动脱离梦境,可是比登天还难。在最初的那一个月里,她被蹂躏的分分钟都想醒过来,可却没有一次是成功的。 要怎么才能主动脱离呢? 两个人一边往回走一边想,眼看马上就要到院子里了,也没有想出来。 除了现实中突然被什么东西吓到才会突然脱离外,好像没什么别的办法。可现实又不是她能控制的。 这时,耳边忽然出现声音,两个人不约而同看向院子里的那石凳。 两个男人的说话声传来,声音压的很低。 陆谨抱着阮梨初走到了石桌旁边,就那么直直地瞪着石凳,场面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老五,天马上就亮了,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闻言,阮梨初立即拽了拽野男人,“这个声音就是那个老四!” 陆谨皱眉头的动作持续了好久,像是在思考某个棘手的问题。 又听有人说道:“天儿不是还没大亮么,你着什么急?再说还得等老大他们送饭过来呢。” “也不知道老大是怎么想的,怎么还对这小姑娘动了恻隐之心了。” “那有什么的,昨日你不是也不希望她死么?不过我倒是挺好奇,怎么一夜过去,你的态度就转变了?” “还不是因为你们不让我碰!明明人就在眼前,却不让我享受,我能不变么!” 顿了顿,又听这人说道,声音中满是祈求,“老五,我不碰她,我就进去看一看成么?” “看?” “对,就看看!我还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呢,就当留个念想吧。” “当真不会乱来?” “不会,我保证!” 紧接着就是门被悄悄打开的声音,阮梨初瞳孔骤缩,紧紧盯着木门,全身的神经都紧绷着。 陆谨连忙说道:“阿梨......他......我......” 中间的字阮梨初没听清,因为她紧张的不得了,注意力全都在那木门上。 而这一紧张导致的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她直接从梦境中脱离了出来。 这个猥琐男!她才不信他只是进来看一看呢! 第187章 你叫的越大声,我就越兴奋 逼仄的小木屋里,一阵阴沉的脚步声危险地向她靠近。 阮梨初疯狂挣扎,试图挣脱绑在身上的绳子,嘴里“唔唔呜呜呜呜”不停地说着什么。 “四哥,不要乱来!”外面那个叫老五的声音传来。 木屋里的男子说道,“我没有乱来,不信你自己进来看,我可什么都没做。” 随后阮梨初听见有人开门走进来,脚步声停下来后,男人说道:“这么多年的兄弟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色字头上一把刀,你这样迟早死于非命。” “看看也不行?我又没有碰她。” “我说的话你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哎呀,你要是不放心的话,要不咱们一起?” “你自己好自为之吧,送饭的人就快要来了。” 顿了顿,他看向阮梨初,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忍,随后抿了抿唇后扭头就走。 阮梨初不住的摇头,奋力地扭动着想要往这个老五的身边移动,唔唔的求救声听起来破碎又凄惨。 与老四相比,这个老五至少不会碰她! 可惜回应她的只有男人无情的关门声,以及猥琐男嘲笑她的声音:“你叫吧,叫破喉咙也没有人来救你。” “唔唔唔唔!” “叫吧,叫吧,叫的大声一点!你叫的越大声,我就越兴奋!” “唔唔唔唔唔唔!” 男人的脚步声渐渐逼近,一股难闻的气味随之而来。 阮梨初挣扎着往后躲着,拼尽全力发出求救声,希望那个老五可以听到然后造再一次推门而入。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猥琐男不可能只是进来看一看她的,什么只看不碰这根本就不可能。 且不说流氓的话本就不可信,就她现在狼狈不堪的样子也没有什么值得别人看的地方。 而且这人嘴里还不停说着令人作呕的话,就好像说这些话能刺激他的某个兴奋点一样。 所以这个猥琐男进来绝对是要行不轨之事的,她很确定。 而猥琐男的态度和举动也彻底印证了她的这一猜想,他不仅整个人靠了过来,还俯下了身子,以侵略般的姿态朝着她压迫下来。 阮梨初绝望的整个身子都哆嗦起来,却依旧没有放弃求救。只要那个老五现在进来,一切就都还来得及! 猥琐男靠的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两人间的距离已是近得过分。甚至到了,只需一动,两人呼吸出的气息都能纠缠在一起的程度。 阮梨初浑身僵硬,眼泪倏然砸落,失声痛哭。 那个老五,不想救她。 是啊,是她太天真了。他们是一伙的,怎么可能会救她? 难道他不知道这个老四心存不轨么?他知道,可还是放他进来了。 纵使中途进来提醒了一次,也只是提醒而已,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阻拦。这不就是在默认在纵容么! 哭声震耳欲聋,可男人呼出的灼热气息却并没有因为这哭声而有所减弱。 气息喷洒在耳朵上,吓得阮梨初一个激灵,她忽然冷静了下来。 就算没人救她,她也不能放弃,不能坐以待毙,而且哭泣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思及此,阮梨初止住了哭声,像疯了一样使劲摇头,试图击退猥琐男。 似是没料到她会突然发狂,男人忽然向后退了几步,阮梨初明显的感觉到耳边的那气息不见了。 她不敢松懈,继续疯狂地甩头,防止男人靠近。 可甩了没几下之后,她的脑袋就被人擒住了,对方的力气很大,她拼了命也挣脱不了。 男人的气息再次靠近,阮梨初动弹不得,“唔唔”声也再次响起。不过这次的声音不是哭泣,而是不甘和愤怒。 若是眼睛上没有蒙住布条的话,就能看到她赤红的双目和扭曲的面容。 这时,耳边突然响起了男人的声音,“很快就会有人来救你,咱们尽量拖延时间。” 他的声音很小,语速也很快,仿佛是在争取时间怕被发现一样。 阮梨初一惊,屏住了呼吸,呜呜声戛然而止。 这个人,是什么意思? 木屋瞬间变得鸦雀无声,老五的声音随之便响了起来,前前后后不过只有两三秒。 “发生什么事了?” 闻言,阮梨初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早就猜到了,这个老五对这屋里是一清二楚的,只是不想阻止罢了。 不过这个猥琐男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方才说-------有人来救她?还说“咱们”? 这个咱们指的是他和她么,有人又指的是什么人? 阮梨初很确定自己没听错,而且男人方才说话的语调也很正经,与调戏她时是截然不同的。 门外再次响起老五的声音,“四哥,发生什么事了?” 就听身边这人说道:“没事,小美人胆子太小,被我吓到了而已!” “差不多得了,别太过分了。” “害,知道了!你真啰嗦。” 猥琐男和老五说话的时候又恢复成了恶心人的语气,让人听着就生理不适。 阮梨初脑子里现在全是问号,心里一团乱麻。还没等她想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男人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小美人怎么不叫了?该不会是被我吓傻了吧?叫啊!叫啊!叫的大声一点!你叫的越大声,我就越兴奋!” 同样的话不久前刚刚出现过,难道这人是在......故意点她? 心里有一个猜想冒了出来,阮梨初迟疑了一瞬,便嚎了起来。虽然不如之前真实,但嘴里塞着破布听起来差不多。 “他们一共有十个人,我自己没办法带你出去,只能等援兵。” “唔唔唔唔!”阮梨初卖力地嚎着,听起来怕极了。 “饭不会有毒,可以放心吃。” “唔唔唔唔!” 阮梨初一边制造嘈杂的声音,一边点头。 男人又道:“我的主子是......” 忽地,有人推门而入,“四哥,来人了。” 男人瞬间惋惜说道:“怎么这么快?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别贫嘴了,快出来。” “来了。” 这一刻,阮梨初心里没什么别的想法,唯一的想法就是:原来当暗卫还需要演技...... 第188章 断头饭 “小美人,我现在把你嘴里的布拿出来,这样你才能吃饭。但你不许乱喊乱叫,否则......” 阮梨初听着老四故意装恶人的腔调,点了点头。但在他靠近的时候,她也故意表现了一番。 只见她瑟缩地往后躲了躲,而后慢慢慢慢一点点地回正了身子,对面前的人很明显又惧怕又嫌弃。 演戏么,自然是要演全套的。在其他人,特别是老五的视角里,老四是对她动手动脚的人,所以她会害怕才是正常的。 尤其老五刚刚闯进来的时候,男人正好离她耳朵非常近。这个动作毫无疑问,就是男人在轻薄她。 嘴里堵塞的破布被除了去,舌头终于有了活动的空间,但长时间被破布压着,舌头麻木的就像失去知觉了一样。 还有双颊也是,酸疼的不得了。 缓了好一会儿,这些不适才缓解了些。 男人又将绑在她手腕上的绳子解开,语气极度不耐烦,“自己吃!没人喂你!” 阮梨初问道:“那我眼睛上的布条可以摘下来么?如果看不见的话,没法吃东西。” 将近十个时辰没有进水,又鬼哭狼嚎了好久,她的嗓子很干涩。原本软糯的声音变得沙哑不堪。 “不许摘,你要是敢摘下来我就戳瞎你的眼睛!” “哦。” 老四这回答,在阮梨初意料之中,但她觉得没有必要。 就算她能看见他们,她也跑不了啊,那脚脖子上可还绑着绳子呢,她往哪里跑? 所以他大可不必演的这么投入,她差点就信了。 “快吃吧。”老五说道,声音低沉,态度与老四相比,可以说有着天壤之别。 阮梨初点了点头,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最初她以为这个老五是个冷面冷心人,从他和老四的对话就可以听出来。 后来他在木屋里说让老四别干缺德事,说她挺可怜的时候,她又觉得他其实应该是冷面心热的人。 但老四“欺负”她的时候,他又选择了纵容。 这个人,让人猜不透。 但无妨,反正他们最后------都不会有好下场。 桌子上有:两个酱肉包,两个菜包,两块酥饼,两个馒头,一碗面条,一碗粥,一碟小菜,还有一个鸡蛋。 这是一顿很丰盛的早饭,但同时也是一顿能让人吃饱的断头饭,或者说上路饭。 现在别说老五让人猜不透了,这群人阮梨初全看不懂。按理说她就是一将死之人,他们对她这么好做什么? 不过,这些东西都不是阮梨初用眼睛看到的,也不是她闻出来的,而是老四在一旁叭叭的。 叭叭完他还不满地说:“老五,你说大哥是怎么想的?给她一个小姑娘准备那么多,却让我俩啃馒头!” “不知道,也许大哥心善吧。” 阮梨初差点冷笑出声,心善用在他们这些杀手身上好像不太合适,但她控制住了自己,默默低头吃着东西。 “心善也不用买这么多东西啊,她一个小姑娘哪里吃得了这么多。” “四哥,你话太多了。” “哦,那我闭嘴就是了。” 阮梨初第一时间就听出来了老四的弦外之音,他是在提醒她慢点吃,可能是为了拖延时间。 于是她吃的非常非常非常的慢,一个酱肉包她咬了几十口。 惹的一旁的老五直接出了声,“你……若是不喜欢这酱肉包可以不吃,没必要硬往下咽。” “哦。” 隔了一小会儿,老五又道,语气有些迟疑,“难道你是怕吃完之后......” 眼睛被蒙住,阮梨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不废话么,谁不怕。 老四将话接了过去,“你还说我话多,我看你话也不少。” 阮梨初心里默默点了点头,她很认同这句话。在她的认知里,暗卫都是那种少言寡语的人,却没想到面前的这两个人都不是。 吃完两个酱肉包之后,接下来是酥饼,依旧采取的是同样的吃法。 吃完酥饼后,她又选择了面条,因为这个可以吃的更慢一些。 半个时辰后,桌上的东西还剩了一堆,那碗面条也还剩下大半碗。小姑娘吃的慢慢悠悠,明知道他在拖延,但却没人说什么。 阮梨初脸不红心不跳的吃着,心里盘算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正当此时,一阵刀剑声传来。寂静的小山村突然变得嘈杂起来,两方似乎势均力敌,一时竟僵持不下。 “我去看看!你在这里看着她!”老五低声一喝。 说罢,他提着刀就往外走。 可刚走出院门,就被一群黑衣人围住了。 “你们是什么人?” “要你命的人。” 紧接着就再次听见刀剑碰撞的声音,但不同于方才那一波,这次很快声响就停了下来。 阮梨初坐在石桌旁一动不动,听着那靠得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紧张又兴奋。 她身边的老四没有冲上去,也没有像老五那样问“你们是什么人”,只是安安静静地守在她身旁,那是不是就说明这些人是自己人! “你是......玄凌?”黑衣人中有人问道。 老四一边给阮梨初解绳子,一边点头,“对,是我。”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坐在石凳上的阮梨初身子一歪,直接向后倒去。 黑衣人中有一女子立刻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接住了昏倒的小姑娘,她查看了一下后,对为首的人说道: “头儿,阮姑娘只是昏过去了,睡一会就会醒了。” 众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而后又一同擦了擦头上的汗,动作出奇地一致。 还好阮梨初只是昏过去了,这要是别的,他们打算集体自刎。 ...... 几十里之外的某处府邸里,陆谨手中的剑毫不犹豫地直接刺向对面的美人。 肩膀渗出来的血染红了美人的白色衣袖,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朵血玫瑰绣在了衣衫上,竟是有种嗜血的妖冶之美。 然而这种美却也只是陪衬,远不及美人的容颜绝色。 美人容色美而近妖,乌发如漆,肌肤如玉,额间的那一抹红色如火的花钿,为她平添了几许风韵。 她看都不看身上的剑,只蹙着眉看着眼前的人,“陆谨,你要杀我?” 第189章 你恶不恶心 “陆谨,你要杀我?” 陆谨没有回答她的话,他面无表情地把剑拔了出来,而后狠狠地甩了一下剑,仿佛那是什么恶心人的污秽之物,玷污了他的剑。 血液顺着光滑的剑身被甩飞到地上,画出一个诡异的弧。而残留在剑上的血液则顺着剑尖一滴一滴滴落到地毯上。 昭阳长公主素日最爱的两种颜色便是红色和白色,这会儿她身上穿着的衣裳以及地上铺着的地毯皆是白到发光。 只不过无论是衣裳还是地毯,它们的命运都是一样的,被殷红的鲜血染红后,看起来又刺眼又醒目。 肩膀伤口处血肉狰狞,汩汩往外流血,雪白的衣袖被血色浸染的也即将失去它原本的颜色。 昭阳长公主就这样站在这里,左手无力地向下吊着,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饶是如此,也没听她哼一声,眸光始终紧锁着她面前的这个人。 “陆谨,你要杀我?”她又问了一遍,与方才的那一句不差分毫。 陆谨依旧没有回答她的话,他看都不看她,只是盯着手中的剑端详。 看到上面残留的东西后,他嫌恶地再次重重甩了一甩,似乎是怕甩的不彻底,他直接蹲下身把剑放在那雪白的地毯上蹭了蹭。 昭阳亲眼看到那把剑在她心爱的地毯上作祟,她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眼睛一亮,充满希冀的看向对面的人。 “阿谨,你虽然伤了我,但你却没有使用你最爱的那杆红缨枪,而是用的剑,是不是说明你其实并不想对我动手?” 她的眼神透出的明丽光芒几乎掩盖了她脸上的惨白,那望眼欲穿的模样,很明显十分期待对方的回应。 陆谨起身,表情淡漠,回给昭阳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你有病。” 昭阳被噎了一口,脸上青白互变,但仍旧执着地问道,“是不是说明你其实并不想对我动手!” 与方才一样,又是重复了一遍同样的问题,只不过区别是这次语气是明显的肯定。 女子说话的时候,黑眸目若朗星,陆谨瞧着却像是泥沼深潭。 他肃着一张脸,目光幽冷地看着她,“只是不想弄脏我的红缨枪罢了,你的血......太脏。” 昭阳眼有阴鸷,盯了他一会儿,忽地灿灿笑起来,眉宇间的郁色一扫而空,“阿谨,你狡辩也没有用!你明明就没有真的想伤我。” 陆谨一动不动,眼睛轻眯了一下,“哦?” 仅一个字就漫出了令人胆寒的诡异与压迫,可昭阳却好似没听出来,她甚至还笑逐颜开。 “毕竟,红缨枪可比这把破剑要凶狠的多了。” 陆谨闻言冷笑了一声,眼神淡淡地扫了昭阳一眼,带着几分讽刺之意,“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自作多情。” 他的眼中,满是嘲讽和不屑,昭阳瞧着他,心底深处涌上来一股无法言语的酸涩和痛苦。 下一秒,就见男人沉着脸,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可惜,你错了。” 他举起剑,准确无误的再次刺向了她的肩膀,与刚才是同一个位置,然后缓缓的说道:“我没有想伤你?那这样是想,还是不想?” 他的声音低沉,听起来还有些漫不经心的慵懒,但眸中的狠戾之色却是毫不掩饰。 昭阳瞳孔骤然一缩,伤口处传来的锐痛使她的脸色随之又白了几分。 肩膀上正插着的这把剑也明明白白地告诉着她,眼前的男人不仅想伤她,还想废了她。 两次都是同样一个位置,甚至精准到一点偏差都没有。 伤口处的血肉外翻着,淋漓地滴着鲜血,鲜血白肉随着剧烈的呼吸颤抖着起伏,让人胆战心惊。 她死死咬住下唇,额前早已冷汗涔涔,身体也在不停颤抖着,着实是有些狼狈。 但却极力忍耐着,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响。 昭阳,她是昭阳,她绝不会在他面前流露出怯懦和软弱! 陆谨阴沉的脸在看到她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时,有了些许的变化,但却不是动容,而是更阴沉了。 她只是有一点点的痛苦而已,还不够狼狈,也不够狰狞。不够,差远了,远远不够。 看着她忍受着疼痛,几度张嘴想出声却又拼命压抑着自己,陆谨嘲弄的勾起嘴角,嗤笑道:“昭阳,我没有想伤你?” 昭阳将指甲掐进肉里,强打起精神,她死死地盯着他,“陆谨,一个女人而已,竟能让你如此失控?!” “一个女人而已?”他勾起的唇角撇下,将视线转向她的肩膀处,眼底的狠意更甚。 “没错!她是外人,而我是你的亲姐姐!”男人眼里的情绪刺激到了昭阳,她发疯般吼道。 “你是我亲姐姐?”陆谨眼里的厌恶直达眼底,“你恶不恶心?” 随后,他毫不犹豫的抽出长剑,又一次刺穿了她的肩膀,仍旧是所差无几的位置。 “啊!” 这一次,昭阳再也忍不住嘶喊出声,她顿时栽倒在地,而男人说出来的话更是比利刃还让她痛彻心扉。 “昭阳,有些事情不必言明,你的那些龌龊心思,从前我可以当作不知。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动她!” “动了又如何!我偏要动她!我不仅要她名声扫地,还要她死无葬身之地!” 陆谨抽出剑,速度极快,剑刃刺向她另一侧肩膀,昭阳没反应过来,只觉另一侧也传来剧烈的痛楚。 “啊!”昭阳痛的喘着粗气,“陆谨!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但我知道你不敢,因为你不想你的好兄弟没命!” “你也就只会拿宣王的命要挟我。”陆谨睨了她一眼,“这么多年,都是这一套招数,你也真是个废物。” 说到这里,陆谨拔出剑,继续刺向昭阳,“不过也多亏你这么多年只会同一套招数,不然我可能根本就找不到阿梨。” “你找到她了?”昭阳双目圆瞪,不可置信的看着陆谨,好像连身上剧烈的疼痛都忘记了。 “当然,不然你以为你还有命和我说话么。”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这么快找到她!” “我说了,因为你这么多年竟然一点儿长进都没有,只会同一套招数。” 第190章 几十剑而已 昭阳听见陆谨这话,一双眼睛顷刻间染满了猩红,她想杀了面前的这个男人,更想杀了那个叫阮梨初的女人。 但可惜的是,她却根本动不了这个男人的一根手指头。若不是当初下了蛊,她早就没命了。 如今可笑的是,竟然连那个女人,也被找到了! 等等! 昭阳咧起嘴,露出一抹阴森渗人的笑意,“你找到她又何妨?不过一具尸体而已。” 陆谨把剑拔了出来,又刺向了他的肩膀,左边三下,右边三下,很是对称。 “这恐怕就要让你失望了,不仅阿梨没事,你的那些得意暗卫也通通都死了。哦,对了,听说那里面还有一个是你的面首呢。可惜啊,他死了。” “啊!”昭阳痛的咬牙切齿,满身杀气腾腾,“你是如何得知是我!又是如何猜到那个地方的!” “这个你就没有知道的必要了,你只需要知道你要在这长公主府躺很久就可以了。” 说罢,他抽出剑,继续刺向眼前的女人。 面无表情,就好像------他刺的人不是个人一样。 剑刃的挥动声,女人的嘶吼声,一时间,偌大的寝殿里竟只有这两种声音。 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令听者感到毛骨悚然、心胆俱裂。 很久之后,寝殿安静了,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只有女人倒在了满地的血泊中。 陆谨将剑扔给玄墨,剜了一眼地上的女人后,对一旁跪着的太医说道:“别让她死了。” 老太医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长公主,被吓得哆哆嗦嗦,手足无措,“是......是......是......是是是......臣......臣......臣......臣遵旨......” 这老太医是被玄墨揪着衣领一起带过来的,就是为了方便动手之后及时保住昭阳的命。 眼前的这个帝王嗜杀成性,对自己亲姐姐动起手来都毫不留情,老太医接了这么个旨,他觉得自己也没几天活头了。 陆谨擦了擦手,直接带着玄墨踏门而出,没有丝毫犹豫。这长公主府,他一刻都不想待,恶心。 老太医哪里敢耽搁,立刻爬到了长公主那里,检查起她的伤势。确认命可以保住后,老太医擦了擦汗,舒了一口气。 同时,他又感慨起陛下的“手法”很是精湛。 长公主身上的剑伤虽多且深,却剑剑避开要害,即便重伤但只要救的及时就不会致命。 只不过看这样子的话,怕是有可能会残废。 老太医不禁就开始思考,这长公主到底做了什么事,竟惹的陛下亲自上门亲手手刃。 ...... 那个鬼村,曾经叫北山村。 当年,陆谨还是叫陆宸的时候,就是被带到了这里。 他在这个小山村里和母亲、姐姐,以及哥哥,一起生活,他有了家,也有了亲人。 他们一家人和村里的其他村民一样,过着平静而朴实的生活。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那么美好。 然而,这份温馨的生活只维持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哥哥生了重病,然后被声泪俱下的母亲和姐姐骗了,骗进了宫。 从此,他和双生哥哥的身份就发生了转换,他也落入了姐姐的手中。 她们逼着他读书,逼着他写字,逼着他学习骑射学习武艺,逼着他学习兵法等等等等。 总之一个优秀的皇子所具备的东西他都要学,且要在短时间内追赶上其他人的进度。 稍有一点做的不好,她们就对他动鞭子,动板子,打的他身上血肉模糊。 唯有露在外面的部位看不到任何伤痕。 当时对外的说辞是五皇子脑袋受了伤,所以性情大变,而且之前学的东西也忘记了很多,因此倒也没有什么人怀疑他的身份。 当然,最主要还是因为他这张脸和双生哥哥一模一样,一般人不会轻易想到其实是换了个人,只当他是受伤了而已。 陆谨曾逃跑过几次,几乎都以失败告终,有一次他成功了,而那一次他就是跑回了北山村。 那里有最美好的回忆,有他的家,所以他回到了这里。 却没想到了,被昭阳找到后,她直接屠了北山村! 就因为他逃到了这里,她便要让他记住逃跑的代价!她让他亲眼看着这些人因为他而死,她要让他永远都不敢再跑! 北山村自此变成了“鬼村”,那里每到夜里便常常有哀嚎声出现。 陆谨当时恨极了昭阳,他拿着剑就刺向她的脖颈,可惜他当时还是个孩子,力气小身手也比不过她的侍卫,他失败了。 而且也没有逃的掉,还被昭阳打的不省人事。 被抓回皇宫之后他又想方设法逃了一次,想着就算死在了无人烟的大山里他也不要留在皇宫了。 可惜还是被母妃和阿姐抓了回来,但这次她们不打他了,她们把他五花大绑,扔到了北山村。 让他一个人在鬼村待了十天之后,她们才把他弄回去。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好阿姐昭阳公主的主意。 她折磨着他的躯体、消磨着他的意志,让他不敢再跑。 然,他敢。 也就是从这里开始,他被下了蛊。宣王成了昭阳要挟他的筹码,成了他的软肋。 所以,当共梦时看到那个熟悉的“家”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基本确定了就是北山村, 但他怕自己的记忆会出错,怕自己判断有误。毕竟那里是他的梦魇之地,所以想再次确认。 天空泛起鱼肚白的那一刻,那座曾经玩耍的小山赫然出现在眼前,一切便也就随之确认了。 有大夫曾说,昭阳不能死,否则他们的蛊永远解不了。也说过,他不能对她动恶念,否则会遭到反噬,且蛊毒会发作的越来越频繁。 从前他一直忍着,和她老死不相往来。 可这一次,她竟然动了他的阿梨! 所以他只是刺了她几十剑而已,也就几十剑,而已。 他已经极力控制自己不发疯了,苍天可鉴。 - 阮梨初一睁眼,便看到了安岁岁和温年,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惹的安岁岁也哭出了声。 两个小姑娘彼此拥抱着,温年也跟着有些泪目。 虽然是小姐的闺房,但这个时候温年在这也没人会说什么。 许氏在一旁偷偷抹了抹眼泪后,一眼就看见阮梨初手腕上缠着的纱布开始渗血,她忙劝说她们两个姑娘稳一稳情绪。 她不出声还好,一出声阮梨初才发现她阿娘也在这里。 于是,小姑娘瘪了瘪嘴,“哇”的一声,哭的更大声了。 第191章 团宠和团嫌 别看阮梨初长得娇小玲珑、楚楚动人,受了伤之后更是弱不禁风、惹人怜爱,可身体里却是蕴藏着巨大的能量的。 这不,哭的身子一颤一颤的,哭声惊天地泣鬼神的这个小姑娘,就是她。 平日里阮梨初皱皱眉头许氏都要心疼半天,如今哭成了个泪人,许氏哪里能受得了。 她一把将小姑娘揽入怀中,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再次夺眶而出,“娘的乖女儿,你受苦了,乖,不哭了,不哭了啊......” 阮玉棠在一旁端详着阮梨初,额头上缠着纱布,手腕上也缠着纱布,小脸上有一道浅浅的划痕像是花了脸的小狸奴。 但好在府医说了脸上的这划痕很浅很浅不会留疤,至于手腕和脚踝处的伤口,那就不好说了。 一想到妹妹被那心肠歹毒的女人伤成这样,他就控制不住地想亲手把这些痛苦一一还回去! 他的思绪有些不受控,眸子也有些混沌,但在看到小姑娘手腕上的纱布越来越红时,他的身体狠狠震了一下,顿时回神。 刚想张口说什么,就听一旁的莫烟芙柔声说道:“母亲,初初伤口渗出来的血越来越多,还是先叫府医来看看吧。” 许氏忙松开阮梨初,看向女儿手腕处,果然看到那里红的触目惊心。一股血直接往头顶上冲,许氏立即就吩咐传唤府医。 实则府医压根儿就没有走,他一直被莫烟芙安排等候在外面,以备不时之需。 可以说这屋里的每一个人心都系在阮梨初身上,唯独一个人,眸中神色很是冰冷。 阮桃目光落在阮梨初身上,盯着她手腕处红色的血迹,攥紧了拳头。 原本她不想留在这里的。 阮梨初的哭声扰得她太阳穴都直突突,她一刻都不想停留。可如果她敢走,这些人肯定就又要冤枉她了。 揉了揉眉心,阮桃眸中闪过冷色。 阮梨初被绑架,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无论她怎么说都没人信。全家除了祖母,竟然没有一个人是站在她这边的。 母亲甚至把她关了起来,不给她吃不给她喝,说什么时候她老实交代了,她才会酌情考虑。 昨晚祖母心疼她,派嬷嬷偷偷过来给她送东西,结果直接被拦住了不说,还罚她抄写一百遍的家规! 从昨晚到现在她一口水都没喝一口东西都没吃,好不容易等到门锁被打开了,得到的通知却是-----让她立即到锦瑟阁来。 她被冤枉了,她也委屈,她也想哭,可这里根本没人在乎她想什么。 人家阮梨初是团宠,她是团嫌。 这也就罢了,她忍了。 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母亲要让她过来!不是说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么!那为何还要让她过来...... 难道把她叫过来是为了让她深刻感受什么叫格格不入,什么叫团宠,什么又叫团嫌么! 想到这里,阮桃眼神像是淬了毒一样,阴恻恻地看着阮梨初。 阮玉棠一边看着府医给阮梨初重新包扎伤口,一边注意着阮桃的一举一动。他轻声地咳了咳,警告阮桃注意分寸。 阮桃在接收到二哥递给她的警告眼神后暗暗吞了口唾液,悄悄地瞪了阮梨初一眼,随即收敛好神色。 好在没伤到要害,被禁锢期间绑匪也没有施予暴力,所以伤口只是看起来触目惊心一些,其实并不是很重。 府医处理的很快,收拾东西告退后,莫烟芙等人也随之离开了。 屋内只剩下许氏和阮玉棠,以及乖乖靠坐在床头的阮梨初。 府医再三叮嘱,让她不要乱动,防止伤口再次挣裂,因此阮梨初现在十分听话,她可不想再上一回药了,是真的痛。 许氏看着阮梨初,轻声细语道:“饿不饿?阿娘给你拿点吃的。”说着,就要起身去拿桌子上的糕点。 阮玉棠早就料到母亲会这么做,他先一步就将糕点递到了许氏手上,而后又回身去桌子旁倒了杯水,提前做好准备。 阮梨初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我不饿,一点也不饿。” 绑匪准备的那一桌子早餐相当丰盛,到现在她还觉得没有消化呢。 许氏也不勉强她,掖了掖被角后,母女俩同时看向阮玉棠。 阮梨初是他带回来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有他知道。 阮玉棠其实也有很多不解,但那位爷的暗卫说了:他们主子有令,不让将军府的人插手,还说一定会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他还能怎么办?当然只能老老实实地带着阮梨初回家了。 于是,阮玉棠开口道:“我赶到北山村的时候,那群绑匪已经被处理干净了,救你的人是一群暗卫,他们将你交到我手上后,就离开了。” “那绑架我的是什么人?救我的这些暗卫又是什么人?”阮梨初几乎是立刻迫不及待地问道,一双大眼直直地盯着阮玉棠。 许氏见女儿急的小手攥紧了被子,忙按住她的胳膊,“初初,不可乱动。” 阮梨初听话地松开手,而后眸子继续一眨不眨地盯着阮玉棠,等他解惑。 阮玉棠眼神微暗,冷着声音道:“绑你的人是......长公主。” “长公主?”许氏和阮梨初异口同声,两个人的脸上都满是不可置信。 被绑架那会,阮梨初就差把整个京都她能叫上名的人都怀疑一遍了,却独独没有怀疑到长公主头上。 怎么会是长公主呢?她与她无怨无仇,她为何要杀她?而且她不是还邀请她去郊游么,怎么忽然就要杀她了? 还有,长公主不是宣王的亲姐姐么,也就是相当于是野男人的亲姐姐,她怎么会想杀她呢? 难道是为了阮桃?所以就要置她于死地? 就算知道游湖的时候她们在一起,阮梨初也没怀疑过长公主,因为她觉得不至于...... 阮玉棠扯了扯嘴角,眸色深沉似海,眼底神色有些复杂,“是她,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就不得而知了。” “玉棠,会不会与你有关?因为得不到你,所以......”许氏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说话的直接程度让阮梨初大感意外。 第192章 救命恩人是宣王 阮玉棠尴尬而又无奈地摇了摇头,“母亲,您别听那些传言瞎说,其实我只是她消遣解闷的对象而已,人家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再说得不到我,也不至于对初初下手,要下手也应该是针对我才是。” 许氏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哦,我还以为我儿子真的是长公主的什么白月光呢。” 阮玉棠嗤笑出声,毫不留情地嘲讽,“她的白月光才不是我。” 至于白月光是谁,恐怕只有长公主自己知道。 他,就是她昭阳长公主掩人耳目的工具罢了。 阮梨初敏锐的捕捉到了二哥语气上的变化,“才不是我”这四个字,她怎么听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 许氏掀开被子的一角,检查了一下阮梨初的脚踝,确认没有渗血后,她看向阮玉棠。 “那会不会与桃桃有关,昨儿桃桃不是和她一起游湖了么?” 阮梨初闻言,眨巴眨巴乌溜溜的大眼睛,也认同地点了点头。 方才阮桃在这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她眼中的阴狠冰冷,只不过她才刚醒,沉浸在大家对她的关心中,不想搭理她而已。 但,亲妈就是亲妈,所有的猜测都让她亲妈说出来了,自己只需要安安静静听就可以。 阮玉棠在许氏掀被子的一刹那,就垂下了头。男女授受不亲,他母亲和妹妹不把他当男人,但他是啊。 姑娘家的脚是隐私部位,不能轻易被别人看到。 听见母亲说话,他这才抬眸,“昨儿母亲不是把桃桃关起来了么,审的如何?” 他用的是“审”字,阮梨初听着心里很舒畅。 许氏似乎很是纠结,她摇了摇头,目光看向阮梨初,好一会儿才开口:“桃桃说初初这事儿与她无关,她什么都不知道。” 在不知道这事是长公主做的之前,许氏其实是比较迷茫的。 她一方面觉得阮桃不是个如此歹毒的孩子,另一方面又觉得她的嫌疑最大。 所以最后的结果就是先把她关起来,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她希望养了十几年的女儿不会那么坏。 但如今知道是长公主做的了,昨儿阮桃还和长公主一起游的湖......许氏自己就先怀疑上阮桃了。 当然,她内心深处还是希望阮桃不要让她失望的,不然她会觉得自己这些年很是失败。 阮梨初看看母亲又看看二哥,她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徘徊,不明白他们有什么好纠结的。 “这很简单呀,二哥不是大理寺少卿么,那查案审人是你最擅长的呀!” 阮玉棠缓缓点了点头,到底还是没有说出自己被停职的事儿。 那位爷只说长公主那边不让将军府参与,可没说他们自家的问题不能自己解决,阮桃由他来审很合理。 许氏也认同的点头,见阮梨初嘴唇有点干,她柔声道:“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阮玉棠早就准备好了,因此在阮梨初嗯了一声之后,他就将杯子递了过去。这个时候的水温刚刚好。 阮梨初伸手去接,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许氏刚要出声,就见阮玉棠眼睛一眯,把杯子转交到了她的手上。 这才对么,女儿手上缠着纱布呢,他这个做哥哥的怎么能让她自己喝水,就算他不好意思喂,也该让她这个当娘的喂。 阮梨初有些哭笑不得,这两个人把她当成小废物啦,不让这样也不让那样,那她岂不是要在床上躺很久? 她还想去找野男人呢。 提起野男人,阮梨初心里咯噔一下,这才意识到有个问题阮玉棠还没有回答她呢。 “二哥,救我的那些暗卫是什么人?还有个叫老四的,你知道他怎么样了么?” “是呀玉棠,救初初的是什么人啊?咱们得备上厚礼去登门道谢,感谢他们的救命之恩才是。” “那些暗卫,他们是......”阮玉棠有些犹豫了,“是......” “是什么人,你快说呀!”阮梨初急忙问道,激动地小脸儿都红了。 肯定是野男人,她有预感。而且野男人也说了他的人很快就会来救她,若是她没猜错的话,老四就是他的人! “他们是......” 阮玉棠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他这辈子都没这么纠结过。 不想妹妹与那个人有交集,可人家又实打实地救了阮梨初。但阮玉棠同时又觉得阮梨初遇险可能与那个人也脱离不了干系。 换句话说,长公主会绑架阮梨初,阮玉棠觉得可能就是因为那个人。 但他没证据。 在说与不说那个人的真实身份之间来回横跳,阮玉棠支支吾吾了好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阮梨初原本还不确定,看到阮玉棠这样她反而确定了。 一定就是野男人,只不过二哥不知道要说宣王还是说另一个人格,因为许氏在这里,不方便! 既如此,那她来说好了,到时候登门道谢这种事也由她亲自去做。 阮梨初清了清嗓子,做出试探的样子,“二哥,我猜他们是宣王的人,对不对?” “啊?”阮玉棠神色一怔,诧异地看着阮梨初。 见小姑娘狡黠地冲他眨了眨眼,一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旁人不知的模样,更诧异了。 他妹妹,好像哪里理解错了。但这样的结果,却是他乐于见到的。 他并没有说什么,是她自己猜的,那这样------应该不算是他欺骗了她吧? ...... 阮梨初这伤养的很快,期间容春华、林思卿,以及百里樱和百里浅都来将军府探望了她一番,百里樱还给她准备了去疤痕的药膏。 许氏只当这些人都是女儿的朋友便没有过问。包括宣王的事儿也是,她听说了不少事情,但她同样也没有过问。 关于女儿的隐私,她只等着女儿亲自对她说。别人说的,她都不信。 阮梨初能自由活动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去宣王府登门道谢。 许氏把谢礼给她准备好之后,说要陪她一起去。 阮梨初简单想了想,就猜到了母亲的用意。是为了表示郑重,同时也是怕有什么风言风语。 皇宫。 正在忍受反噬之痛的陆谨听说了这件事之后,瞪着猩红的双目只咬牙切齿说了一句话: “七日之后的宫宴,让将军夫人务必带着全家一起出席,一个都不许少!但凡少一个就治整个将军府的罪!” 第193章 一道圣旨 七日后的宫宴,乃是大盛为了欢迎景明使臣到来而举办。 原本宫宴的时间应该是要稍早一些的,但陆谨一直在调养身体,因此便推迟了几日。 往常的宫宴上,朝中大臣都会携家眷前来参加。盛装华服,歌舞升平,整个宫宴就是一场豪华的视听盛宴。 这次也不例外。 但若非要说有什么例外的地方,那就是陛下单独给将军府下了一道圣旨。 许氏捧着圣旨,低头看着,思考着这圣旨上的“全家一个都不许少”是什么意思。 她的夫君和大儿子原本应该早都来了,但路上遇到了些麻烦因此差人来报说会晚些几日。 难道陛下的意思是,如果他们二人不能赶回来参加宫宴,就要治将军府的罪? 许氏竟不知,陛下现在竟然这么关心将军府,关心到如果他们不出席宴席都不行的程度。 还是说,陛下其实是要对将军府下手,所以才整这么一出,故意找茬? 见母亲一直盯着明黄的圣旨出神,久久不言语,阮梨初凑了过来,也打量起圣旨。 她想起之前在驿站里听到的裴征说的那番话,想起裴征说如果耽误时间有可能会被砍头,难道陛下的意思是要砍她父兄的脑袋! 可阮玉棠回京时也是耽搁了时间,却并没有被砍头呀!这不是说明了陛下其实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残暴么。 那怎么这会儿忽然就要砍父兄的脑袋了? 难道是......忌惮兵权? 许氏迷茫了,阮梨初也迷茫了,母女二人想到了一块儿去。 唯独阮玉棠对这圣旨有不同的看法。 陛下如果想要动将军府的话,他早都下手了,不会留到现在。而且陛下虽然暴戾,却治国有方,他是暴君不假,却不是昏君。 在阮玉棠看来,这圣旨的用意其实很简单,就是想让许氏带上阮梨初去赴宴而已。 认亲宴未举办,族谱未上,严格来说阮梨初现在还不算是将军府的大小姐。 因此陛下怕许氏因族谱的原因而不带阮梨初出席,所以他特意强调“全家、一个都不许少”。 只不过这模棱两可的说法很容易让人产生误解,从许氏和阮梨初的反应就能看得出来。 想到这里,阮玉棠揉了揉眉心,露出些许无语的神情。 好好的一个帝王有话就不能直说么,非要让人猜...... 但陛下为什么不选择明说,阮玉棠不知道,他也猜不出来,但他感觉许是与隐瞒身份有关。 ...... 一道圣旨,搅的许氏和阮梨初心神不宁。 阮玉棠实在不忍心见她们如此,便点拨了一下,“母亲,圣旨上说‘全家一个都不能少’,其意思可能就是提醒你带上初初吧。” 许氏和阮梨初同时抬眸看向他,“带上初初?初初是将军府嫡女,自然是要去赴宴的啊,我怎么可能不带她?” “不是还未上族谱呢么?许是怕你有所顾虑吧。” “啊?是这样么?” “我猜是的。” “那陛下人还怪好的呢......竟然连咱们将军府女儿回来这种小事他都有留意,而且还特意下旨提醒一下。” 阮梨初闻言,一惊,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这可是圣旨啊,陛下下旨就为了提醒让带着她去赴宴? 她算老几啊她! 再说人家可是一国之君,哪有精力去留意这些小事! “不可能,陛下又不认识我,怎么可能为了我特意下旨。”阮梨初直接说道,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阮玉棠不置可否,只是目光望着自己的妹妹。 妹妹与陛下发生过什么他不知道,但他们二人的关系绝对不一般,甚至可能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自打那日诗会知道他们认识之后,阮玉棠几乎天天都往宣王府跑,可惜宣王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直昏迷。 私心里,他希望自己的妹妹和宣王在一起,反正都是同一张脸,差别应该不大。 所以如果宣王对阮梨初有意的话,那他就打算顺水推舟。 说他自私也好,说他是个坏人也罢。如果宣王对阮梨初有意,他真的打算促成一下。 阮玉棠日日跑去宣王府的目的,就是想了解宣王的想法。仅他一个人胡思乱想是没用的,也要人家宣王喜欢才行。 至于眼下么,他打算继续保持缄默。 阮梨初又在二哥脸上看到了奇奇怪怪的神情,诗会那日他也是这般,既纠结又苦恼还有些凝重。 可这次说的是陛下,又不是宣王,她二哥为何也是这副神情? 不对劲,阮玉棠很不对劲。 阮梨初本就觉得阮玉棠最近有些神叨,如今又见到他脸色古怪,她心中更是好奇。 于是,她直接坐到了阮玉棠身边,“二哥为何会觉得这圣旨是与我有关?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猜的啊,一个都不许少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阮梨初一时语噎,阮玉棠这话也没毛病,只不过她想的要复杂一些,或者说她压根儿就不会往自己身上想。 陛下怎么可能认识她呢......他们八竿子都扯不上的呀...... 等等。 难道陛下是为了他的弟弟,为了野男人? 野男人和陛下提过她,所以陛下知道她?然后特意下旨让她去赴宴?怕将军府的人不带她? 这么关心弟弟,关心弟弟的朋友,那陛下这人,还真的像许氏所说------怪好的咧。 阮梨初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尤其配上阮玉棠古怪的神色。 她二哥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因为有许氏在,所以不方便明说。 没错,这个可能性很大,而且这样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许氏看女儿一会儿兀自摇头,一会儿又兀自点头的,出声道: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圣旨了。不管它到底是何意,只要宫宴咱们全家一起赴宴,总是不会错的。” 不管陛下是故意找茬还是为了谁,只要他们谨遵圣旨,谁都挑不出将军府的错处。 至于夫君那边,她得派人快马加鞭去通知,让他们七日内赶回来才是。 阮梨初的思绪已经转移到了陛下身上,她看向阮玉棠,问道:“二哥,陛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第194章 离我师父远一点 “我还有事,就先去忙了,你们聊。” 阮玉棠说罢,便起身离开了。这问题他没法回答,在不知道宣王的想法之前,他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许氏揉了揉女儿的小脑袋,正想说她可以帮她答疑解惑,就听丫鬟来报,说百里浅求见。 阮梨初急的不由分说就往门外走,把许氏吓了一跳,一边喊着让她慢点一边自己也跟了上去。 这个百里浅她知道,前儿还来探望过女儿。那么此刻前来定是有什么急事,也不怪阮梨初会着急。 阮梨初一见到百里浅,就紧紧拉住她的手问道:“师姐,你没事吧?” “初初,师父不见了!”百里浅的声音颤抖的厉害,眼中满是慌乱。 阮梨初一惊,瞳孔收缩,身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震得微微向后,“师父不见了?师父怎么会不见了?” “师父最近一直都在研制解药,除了那日来探望你,她几乎没有离开过。 可是我今天去医馆的时候,却发现门扉大开,屋内空无一人,而且也没有留下字条说明去哪里。” 百里浅说罢,阮梨初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师父曾说过的那个坏人。 那坏人当年把百里樱关了好久好久,百里樱好不容易逃出来之后,那坏人就派人四处寻找她的下落。 要不是逃到了避世的桃源村,说不定当年就被那个坏人抓住了。 而之前百里樱之所以会失踪,也是因为她出村买东西的时候竟然遇到了那坏人的手下。 她一眼就认出了那些人,来不及通知阮梨初,她慌乱之下钻进了一辆马车,而后就开始一路逃亡。 那些人追了她好久,她差点就被他们抓到了,幸而最后安全逃脱,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才回到的神医谷。 而来京都,是因为奉了谷主之命,来报宣王的救命之恩。 百里樱想着那些人可能会继续守在边境那里守株待兔,那她来京都应该风险比较小。 而且京都,天子脚下,安全性相对来说是最高的了。 却没想到,她竟然还是失踪了! 除了那个坏人,阮梨初想不到别人。 她对百里浅说道:“师姐,你先别急,咱们先回医馆,看看师父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这会儿阮梨初已经镇定下来了,倒是百里浅支支吾吾有些欲言又止,“好,听你的。” 马车里,阮梨初看出了百里浅一副有话要说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的模样,她想了想,问道: “师姐,你怎么了?” 百里浅只是摇头,并不言语。 阮梨初也没有再深问,事关百里樱,相信关键时刻她会主动说的。 没想到,当二人到达医馆的时候,却见到了令她们瞠目结舌的一幕。 只见百里樱正坐在那里翻看着医书,而她旁边竟然坐着萧长赢和容屿,两位少爷还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百里樱看...... 阮梨初感觉自己脑细胞有点不够用,想问的话太多,一时间都不知道要从哪里问起。 百里樱放下手中的医书,含笑望着阮梨初和百里浅:“你们俩快过来,吓坏了吧?” 阮梨初走向百里樱,路过两位少爷的时候,她眼神询问他们,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两位少爷与她对视了一眼,一个耸了耸肩,一个面无表情,看起来神神秘秘的。 百里浅在阮梨初后面也瞥了萧长赢一眼,正好接触到他的视线,她立刻把眼睛移开,走向百里樱。 “师父,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呢?我还以为你被那个坏人抓走了!” “是遇到坏人了,但不是那个人。”百里樱面容微动,眸光有些不自然,“只是几个流氓而已,我没有事,多亏有这两位公子相救。” “你们怎么会在医馆附近?”阮梨初转身,戒备地看向萧长赢和容屿。 在看到他们的第一眼,她就觉得这里有古怪。 容屿撇了撇嘴,没好气儿道:“初初妹妹你那是什么眼神?我们可是救了你师父欸!” “你们两位公子哥,不去喝茶听戏,跑来这里做什么?” 她这话是看向萧长赢问的,萧长赢却没回应,而是直接起身,快步走到了看诊的桌子那里:“我身子不舒服,来看病。” “你们侯府的府医又集体卧床不起了?” 她的语气明显就是嘲讽,可萧长赢却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是的,你说的没错。” “萧大哥,我看起来很像个傻子吗?”阮梨初叹息一声,非常认真的问道。 萧长赢不说话,倒是百里樱出声了,“初初,还是先让师父替他看看吧。” “......” 阮梨初闻言,默默地闭上了嘴。 最近也真是够邪门的了,她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古怪的很,先是她二哥古怪,现在她师父竟然也很古怪。 上次还说让她离萧长赢远点,这次态度就变了。就因为他救了她?可这里明明有不对劲啊。 百里樱把完脉一边收起脉枕一边说道:“没什么大事,喝几副清热去火的药即可。” 阮梨初眼睛都要翻上天,不就是上火了么,还值当他特意大老远跑到这里来? 百里樱吩咐百里浅去给萧长赢抓药。 阮梨初气呼呼地瞪着萧长赢,“你以后不许来我师父这里看病!离我师父远一点!” 她怀疑萧长赢是个变态,因为这个人打从认识开始就有些不太正常。 萧长赢走过来,敲了一下她的头,似乎很是无语,“初初,你能不能别学你二哥说话的语气,我听着难受。” “再说我就是看个病而已,你紧张什么?我又不是你说的那个坏人。” “嗯?” “嗯什么嗯!小姑娘家家的,别一天天总学你那个二哥,他就是个伪君子,你学他没有任何好处。” ...... 医馆的事儿就这样不了了之了,众人都高高兴兴的,只有阮梨初一个人闷闷不乐。 当然,同样闷闷不乐的,还有皇宫的陆谨。 “萧长赢是谁?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是康顺侯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也是前阵子刚找回来的,同时还是......是......是......” “是什么?” “是同阮姑娘一起来京都的人。” “阿梨不是同她二哥一起的么!” “还有这个萧长赢,属下之前和您说过的......” 陆谨笑了,笑的极其扭曲,“好,好的很!一个宣王也就算了,如今又冒出来个萧长赢!还有容屿那个家伙,我看他就是太安逸了,给他找点事做!” 第195章 脑子被野男人侵占了 一轮璀璨皎月悬于头顶,丝丝缕缕如水流般的月辉落在院子里,摇曳多姿。 夏日的晚风自脸上拂过,带着花草的清新气息,怡人得很。 置身在这样的月色之下,烦闷的心绪最是容易缓解,但同时也容易让人生出些许相思。 此刻,阮梨初就是这样。 二哥和师父的事,她倒是不那么烦躁了,但她却有点想念某个野男人了。 这想念原本只是淡淡的,但在抬头仰望月亮的那一刻忽然变得浓墨重彩。 阮梨初唇角勾起一道弧度,梨涡微微显现在唇角旁边,她想到了他的那句:你是天上月。 那会儿他是怎么说的来着?他说要带队在城门口欢迎她,还说如果谁不服气他就砍了谁。 当时她只顾着和他对着干,却没想到人家还真的是个权势滔天的人,列队欢迎这种事儿以野男人的性子也确实是做得出来。 但这几日,野男人,消失了。 她梦不到他,无论怎么集中注意力都梦不到他。 养伤的这几日,她尝试了无数遍,次次都以失败告终。 所以她伤好了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要去宣王府登门拜谢,谢礼都准备好了,却被告知对方拒绝了她的拜帖。 倒不是针对她,而是递到王府的所有拜帖都被拒了,理由也都相同:王爷身子不适,不便见客。 梦里见不到,现实也见不到,阮梨初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要不是圣旨和百里樱的事儿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她怕是不知道要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抑郁呢。 所以该让师父开清热去火药的人应该是她,而不是萧长赢。 “唉。” 想到这,阮梨初不禁轻叹出声,想见某人的念头愈发强烈。 安岁岁端着盘子走了出来,里面是水果和点心。 这会儿不早了,吃东西会积食,但安岁岁怕她饿着,仍旧准备了一些。大不了吃完了再陪她转一转消消食就是了。 在安岁岁眼里,吃完就消食,等于没吃。 阮梨初没有食欲,因此很多东西都落入了安岁岁的肚子里。 安岁岁打了个饱嗝,一手撑着腰,一手揉着肚子,“不行了,我好像撑着了,跑几圈去。” 说罢,她就风风火火地开始在院子里跑圈。 不得不说,学武之人身体素质就是异于旁人,刚吃完就跑不仅不难受,看起来还十分享受。 这要是换作旁人,指不定得吐成啥样呢。 安岁岁这一打岔,让阮梨初注意力得到了转移,结果在看到糕点的一瞬间,她又想到了某人的另一句话: 阿梨,你太瘦了,以后要多吃点饭,知道么? ......真可怕,她的脑子好像被野男人侵占了。 安岁岁消食完成后,看着那明显心不在焉的阮梨初,说道:“我的大小姐欸,你都发呆一整晚了,到底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啊。”阮梨初屈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随意地答道。 眼瞅着阮梨初目光游离,一下又一下的无意识做着动作,安岁岁“哼”了一声。 “小骗子!你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野男人的事儿么?哎呀,多大点事啊,你想见他,我有办法。”安岁岁眼珠子转了转。 “嗯?你有办法?”阮梨初手指停顿,眼睛亮了。 自从知道救阮梨初的那些人是野男人的人之后,安岁岁对野男人好感度直线飙升。 而且她和温年也讨论过救自己的人是谁,他们两个一致认为应该也是野男人的人。 当时他们醒来时就已经在将军府了,听门口的侍卫说只看见送他们回来的马车停在门口,却没有见到赶车的人。 除了野男人,应该不会有别人。当然,温年并不是知道野男人的存在,他只当是宣王。 不过两个人也得出了另一个结论,那就是阮梨初的身边一直有野男人的人,也就是暗卫。 难怪有的时候他们总觉得有人在跟踪他们,一直以为是坏人,却没想到竟然是自己人。 所以,安岁岁现在直接化身成了野男人的忠实粉丝,白日里百里樱的事儿给了她启发。 她对阮梨初说道:“虽然不见客,但是会见医啊!别忘了,你可是春风堂的人!” 阮梨初闻言,耷拉着脑袋蔫蔫儿的说:“可是我不会医术啊......那管家是见过我的,他知道我只是个拎箱子的学徒......” “学徒怎么了?学徒替师父来看看王爷的情况,不是很正常么?再说你可以顺便送个药啊,让百里师父开点对王爷有益的就是了。” 阮梨初听完后,咬着唇不语,心里琢磨着可行性。 安岁岁也不打扰,给阮梨初思考的时间。谁能想到,跑完了几圈后,她又饿了,于是拿起糕点自顾自地又吃了起来。 ...... 阮梨初是行动派,安岁岁的主意,她第二天就实施了。 百里樱还真的给她准备了几副药,让她拿给宣王,同时延迟毒性发作的那种药丸也给了她。 阮梨初不解:“师父,这药丸你不是说服用一颗就够了么?” “傻初初,这药丸只是延迟并不是根治,毒性还是会发作的,但发作之后如果接着服用的话,就可以继续延迟,师父这样说你懂了么?” 阮梨初点头,“那这药我一次性全给他?” “这药就交给你了,你想什么时候给他就什么时候给,想几颗就几颗,全在于你。当然,不给也行,师父没意见。” 百里樱说罢,与百里浅相视一笑,她们早就决定把与王府对接的任务交给阮梨初了,只是没想到阮梨初竟然自己先提了出来。 - 到了宣王府后,这次进入的很顺利。 管家亲自来迎接的阮梨初,然后又陪着她一起进了卧房。 看到床上脸色惨白,呼吸微弱的宣王,阮梨初如遭电击,泪水在那一刹那盈满眼眶。 她一步步走向宣王,每走一步,她的心里就多一分紧张。 待站定后,她强忍着泪水,开始观察宣王的情况。 与上次区别不大,除了脸色更加苍白了之外,她这个外行人也看不出什么具体的。 第196章 你用哪只手给他诊的脉 管家不明所以,见她一直盯着王爷的脸,便催促道:“我家王爷的情况,姑娘如今也见过了,那咱们就出去吧,别打扰到王爷休息。” 这姑娘他记得,上次拎着药箱的那个就是她。 虽然三个人都戴着面纱,但阮梨初给管家留下的印象很深刻,她的这双澄澈的鹿眸,很难让人不注意到。 小姑娘方才说来送药,还说想看一看王爷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他没有拒绝的理由,便带着她进来了。 但看过了还不走,这就不可以了。 阮梨初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把带过来的几副药和一颗药丸交给管家后,没有过多停留,便转身就走。 宣王府很大,从后院走到前院要耗时许久。 阮梨初一路上都在魂不守舍,惹的送她出府的小丫鬟忍不住偷偷多看了她好几眼。 好在也没人催促,走的慢点也无妨,小丫鬟便陪着阮梨初慢悠悠地往外走。 两人正走着,身后忽然传来呼唤声,“姑娘,等等!姑娘!等一等!” 阮梨初满脑子都是野男人的病情,根本没注意到这声音。 身旁的小丫鬟赶忙提醒道:“姑娘,好像有人在唤你。” 阮梨初脚下一滞,转身看去,只见管家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满头大汗。 “姑娘,主子让您过去诊脉。” “王爷醒了?” “快走吧,主子等着呢。” 醒了是好事,可这个诊脉她不会啊! 阮梨初迷茫极了,她跟在管家身后,思考着待会儿应该怎么做。 来之前她没想太多,一股脑都是先见到人再说,如今一听管家说诊脉,她才如梦初醒。 如今她可是以医馆的学徒身份来的,不是将军府嫡女。 那么第一步,就是先确定这人格是哪一个人格,如果是野男人的话那就什么都好说,如果是宣王的话那就有些复杂了。 宣王应该是会觉得她在故意接近他吧......毕竟谁家大小姐会打扮成个学徒来啊...... 但这人么,她是势必要见的,这就是她来这里的目的。 再说有一半的概率是野男人,当然要试上一试。 大不了如果是宣王问起来,她实话实说就是了,再说百里樱也确实是她师父,她没撒谎。 正思考着呢,就听管家说道:“姑娘,前面就到了。” 阮梨初抬头,一怔,这才发现这里不是方才的那个院子。 “宣王在这?” “快进去吧。” 阮梨初狐疑地看着管家,脚步停了下来。 管家见她不动,抬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支支吾吾道:“王爷他,他,他醒了之后换了个地方,姑娘还是不要耽搁了,快进去吧。” 不对,有古怪,这管家在说谎。 思及此,阮梨初拔腿就跑,惊的管家一愣一愣的。 眨眼间,小姑娘已经跑出了几十米之外。 玄墨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追了上去,转瞬就出现在了她奔跑的正前方。 阮梨初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停下了脚步。 这人她见过,诗会时跟在野男人身边的那个随从就是他,只不过后来又换成了另外一个。 那也就是说,屋子里的人是野男人! 可是野男人为什么要换院子啊?难道是有洁癖,嫌弃宣王? 拜托,两个人格都是同一个身子,计较那么多干什么! 还把她吓个半死! 还有这个管家也是,有什么话就不能直说么,搞得神神秘秘的! 不过转瞬一想,人家管家可能也是不知道要怎么说吧,所以才会这样,她就释怀了。 “阮姑娘,主子在里面。” “你主子不愧是皇城人,真会玩儿。” 玄墨一脸懵逼,阮梨初说的这几个字他都能听懂,但放在一起却不知道她要表达什么意思。 阮梨初说罢,打算整理一下衣裳,看到自己一身土黄色,才想起来今儿她穿的是学徒的衣裳...... 好像没有什么整理的必要呢。 不过说是学徒衣裳,也是正常的粗布衣,虽不是华服,阮梨初还是好好清理了一番。 方才她跑的太快了,都沾上土了。 野男人连他自己的身子都嫌弃,她还是注意一点比较好。 进屋之后,身后的门“哐当”一声就关上了。 男人慵懒地靠在榻上,一条腿曲起,单手支着额头,目光专注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那双深情迷人的瑞凤眼中隐隐约约的泛着狼光,似乎是想把眼前的人直接吃进肚子里。 他嘴角抿起一丝浅笑,“来,过来给我诊脉。” 阮梨初扶额,眨了眨眼,不含任何杂质的大眼睛柔软纯真,“你明知道我不会的呀。” “我不知道。”明明阮梨初已经说的这么清楚了,可男人态度坚决,沉声命令,“过来,给我,诊脉。” “我都说了我不会呀!”软软娇娇的声音,听着像是能撩动人的心脏,但此刻明显还多了几分倔强。 男人睨了一眼“不听话”的小姑娘,唇畔的笑容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冰山般的冷冽。 “过来!诊脉!” “我!不!会!” “我再说一遍,过来,诊脉!” “我也再说一遍,我不会!” 阮梨初是真的生气了,干什么呀?! 这么久没见了,他都不关心她的伤好了没,上来就让她诊脉!她都说了她不会,他也明明是知道的呀,为什么还要为难她? 而且,还是用那种冷着脸凶巴巴的模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命令她! 干什么呀!找茬是不是! 进屋之前阮梨初特意把面纱摘了,此刻她一双湿漉漉的鹿眸愤愤地迎着男人的视线,脸颊也因为生气有些鼓鼓的。 若换作平常,陆谨会觉得十分可爱,可现在他只觉得难受。 眸光落在小姑娘的那双手上,男人眼底顿时卷起黑色风暴,冷白锋利的喉结上下滚动。 “你不会?你不会你还屡次三番来给他看病?怎么,给他诊脉就会,轮到我就不会了?” “我没有!不是我!上一次诊脉是我师父和师姐,我哪里懂什么医术!这些你不是很清楚么!” “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你给他诊脉,却从来没有给我诊过。” “......” “你用哪只手给他诊的脉?左手还是右手?摸的是他的哪只手?左手还是右手!” “......” 阮梨初是真的没想到,野男人竟然还是个醋精...... 而且吃的还是自己的醋。 这醋真的吃上天了!离谱! 第197章 分得清么? 阮梨初有些哭笑不得,心念翻转之间,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恰巧就是在男人正对面。 “我真的不会诊脉,也没有碰过他,上次没有,这次也没有,而且我来这里的目的两次也都是为了见你。” 陆谨听到这话,心里的阴霾一下就驱散了不少,连小姑娘违抗圣命也不计较了。 再说打从相识到现在,她也从来就没有听过他的话,若是真要计较,一天一夜都未必能梳理到头。 “过来”这个词,他在梦里说了无数遍,就没有一次这个小家伙是乖乖听话的而,且还经常被曲解成了“滚”...... 阮梨初扬着认真的小脸,水眸透着软萌,陆谨冷硬的脸色稍有缓和,但语调依旧是冷冷的:“当真没有碰过?” 无奈归无奈,面对男人紧紧注视的目光,阮梨初还是认认真真应道:“真的没有,一根手指头都没有碰到。” “姑且就信你一次,那你方才说的两次都是为了见我是什么意思?” “嗯?”阮梨初一脸惊讶的眨了下眸子,“就是为了见你的意思呀。” 这话很难理解么?她自己说出来都觉得有些过于直白了,所以说完之后耳根都有些泛红,怎么他听不懂? “为了见我还是为了见他?” “......” 得,还是这个问题。 阮梨初觉得,醋精都不足以用来形容野男人,醋王更适合。 “怎么不说话了?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么?”男人脸色一沉,刚软化下去的神色又锋利起来。 阮梨初摇了摇头,浅叹了一口气。 这次她坚决不会说出他们是同一个人这种话了,上次就是因为这句话,野男人都气昏过去了。 他才刚刚醒过来,她说清楚一点就是了。 “当然是为了见你了,你和他又不一样,我一直都分得清的。” 男人扫了她一眼,“不,你分不清。” 阮梨初心里咯噔一下,这语气,不对劲啊。怎么感觉她这么说了之后,他更生气了...... 可这两个人格她真的分得清,也没有弄混过。 “分得清的,你们不一样。” “我和他当然不一样,我们不是同一个人。” “我知道啊,你不是他嘛,你上次说过了,我也记住了。” “不是的,我和他真的不是同一个人,我们是......” 后面的话陆谨没有说下去,这次,是他自己忍住了。 宣王本就体弱,诗会那次被连累遭受了惩罚,导致现在还没有苏醒。 前几日他又处理了长公主,遭到了反噬,也不知道宣王这一次有没有受到连累。 他自己受再多的折磨都可以忍得住,可宣王不行。 要不是昭阳动了阮梨初,陆谨坚信自己可以忍一辈子。 所以眼下,他不能再冲动了,他还是要忍,只不过忍的是说出真相的欲望,而不是别的。 就比如,对面坐的这个小家伙,他只要一想到她为了来宣王府煞费苦心,他就忍不住想掐着她的腰,问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她说她分得清,可面对那么温柔的宣王,她真的能分得清么...... 而且就算分得清又有什么用!她根本还是以为他们是同一个人! 那她还想分得清么......她愿意去分得清么...... 她会不会将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都转嫁到宣王身上,毕竟他们长的一模一样...... 想到这里,陆谨脸色越发阴沉,他甚至想直接冲到宣王的院子,让阮梨初现在就看看他们是不是同一个人。 可他不能! 一旦一起出现,就涉及到双生这个问题,宣王的身体现在根本就承受不住任何的惩罚了。 阮梨初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怕他刚醒来就被气昏过去,心想还是自己说的不够清楚,便说道: “我把这两次来宣王府的起因经过和结果都详细地讲给你听,你先冷静一下好不好?” 陆谨瞅着她,不说话,只是眉头紧皱着。 阮梨初下意识站起身,往他跟前走去,“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才刚刚醒过来,不应该乱动的。” 陆谨依旧瞅着她不说话,眼底藏着些隐忍的痛楚。 他要忍住,一切等宣王醒来之后再说。 不就是人格分裂么!先这么着吧。 陆谨走神的间隙,阮梨初已经快步走到榻前,她伸手摸了摸野男人的额头,感受到没有发热后,才松了口气。 旋即她撇了撇嘴,她还真当自己是学徒了,除了会摸一摸有没有发烫她还会做什么? “你先躺好,别乱动,我回去请我师父过来,她医术精湛,让她再给你看看。” 阮梨初说完转身就要往外走,陆谨起身,一把抓住她的手,往后一拉,她一下子跌坐在他的腿上。 男人双手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感受她的气息,闻着思念已久的香气。 小姑娘身上沾染了些许药材的气味,但发丝间和寝衣上的香气却没有被掩盖半分。 “叫你不要乱动,你怎么还起来了!快放开我,我去请我师父!” 阮梨初一边说一边挣扎,但挣扎的幅度很小,她怕伤到他。 “我没事。”他低沉着嗓音,在她耳边吹着热气,“阿梨乖乖地让我抱抱就不难受了。” 这样亲昵的动作,阮梨初早已习惯,但耳根还是陡然染上一片绯红颜色。 她抿了抿唇,轻声道:“我不放心。” “真的没事,你先陪我好好待一会儿吧。阿梨,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啊,日日夜夜都在想。” 阮梨初被这么直白的话,说的脸唰一下就红了。 陆谨看着她泛红的肌肤,红透了的耳根,轻轻咬了下她的耳朵,阮梨初瞬间就觉得浑身上下就和触了电一样,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你别,别,别闹了......这里不是梦里,你清醒一点。” “阿梨,我很想你,想你想到发疯,我真的太难受了。” 陆谨是真的要疯了。 原本那会儿他是在和大臣议事的,听到暗卫来报说阮梨初又跑到宣王府去了,还是孤身一人,他直接就抛下了议事的大臣,从皇宫赶到了这里。 什么萧长赢,什么容屿,什么别的世家公子,他虽吃醋,却不至于醋成这样。唯独宣王...... 他不想让阮梨初和宣王接近,他不想。 他怕她会选择宣王...... 就像刚出生那会儿,所有人都选择了宣王,而放弃了他。 第198章 我要比他多一颗 阮梨初也要疯了。 野男人现在真的是像疯了一样,放肆的不得了! 他轻咬她的耳垂,然后舔舔,然后再次含住,轻咬,然后再舔舔...... 阮梨初感觉自己呼吸都要骤停了,而且她越是挣扎越是想躲闪,野男人就越要很色气的舔舐。 他温热的呼吸尽数洒在她的脖颈上,小小的耳垂在口中被肆意玩弄,不过片刻就一片通红。 酥麻的感觉像电流一样一波一波地在她的全身流窜,阮梨初紧咬着嘴唇,极力克制着自己,生怕有一丝丝的声音发出。 现在是白天,而且管家和侍卫们都在门外守着,若是让他们听到,她还要不要见人了! 陆谨看着阮梨初身子每每细微颤抖时都强忍着不敢发出声音的模样,就知道找到了她的敏感点。 其实小姑娘身上每一处都很敏感,他深有体会,但这个耳垂处,她似乎特别敏感。 他的喉结上下滑动,湿热的呼吸在她耳边低声诱哄,“阿梨,答应我离宣王远一点,好不好?” 话音落,他再一次含住了那精致莹润的耳垂...... “嗯......唔......” 阮梨初根本就没听清野男人说了什么,就连她自己发出来的酥麻颤抖的语调她也没注意到。 她只感觉自己呼吸困难,整个身体失去了力气,找不到东南西北。 陆谨满意地看着瘫软在他怀里的小姑娘,唇角勾起一抹弧度,“阿梨,你刚才发出呻\/吟声了。” 阮梨初一惊,瞬间清醒,吓的连忙捂嘴。 眼看小姑娘红扑扑的小脸有变白的趋势,知道她是真的害怕了,陆谨急忙柔声安抚道: “别怕别怕,外面没有人的,他们不敢听。” 敢听他的墙角,除非脑袋不想要。 阮梨初小鹿眸里盛满了惊慌,捂着嘴的小手这才缓缓松开,“你说的是真的么?” 陆谨亲了亲她的额头,“当然了,不然我怎么可能那样做,阿梨的那种声音只有我可以听。” 他这么一说,阮梨初蓦地才意识到,他就是罪魁祸首!每次落在他手里,她就是只待宰的羔羊,毫无反抗的能力。 “以后没有我的同意,你不许亲我!”阮梨初委屈的不得了,瞪着他,声音糯糯的。 小鹿眸什么都好,就是生气的时候总是爱泛起涟漪蒙上一片雾气,惹得人心里直痒痒。 甜软的声音也什么都好,就是生气的时候像是在撒娇,奶凶奶凶的压根就吓不住人。 莫名的,更想亲了。 “听见没有,你要尊重我!不能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陆谨的心颤了颤,眼底的笑意愈发的浓了,“我还不够尊重你么?你看梦里我也一直很克制自己,都没有彻底......” “你闭嘴!不许说出来!”出于紧张,她的睫毛都在那里微微颤抖着。 “不说我可以答应你,但没有你的同意就不许亲你,我做不到。” 阮梨初小脸皱成一团,羞恼地说道:“陆宸,你从来都不考虑我的处境和感受的,你总是对我行如此亲密之事,那你让我以后怎么办?” 心冷如冰,开始缓缓的往下沉,陆谨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如同一张白纸般。 “别叫我陆宸,我不是陆宸。” 阮梨初不知道这名字怎么就触动了他的点,只是男人声音冷冷的,明显就是情绪不对。 她又没说错,他凭什么甩脸子给她? 再说他不叫陆宸叫什么,难道叫陆谨啊。 哼!果真如容春华和阮玉棠说的那般,脾气太差了。 “你本来就叫陆宸,这是你自己说的!再说这天下谁不知道宣王叫陆宸,你激动什么!” 男人黑着脸,一字一句说得极慢:“再给你一次机会,不许说这个名字,否则我就,我就......” 阮梨初不怒反笑,他就怎么的!他就砍了她的脑袋? 陆谨看着她一副“我听到了但我假装没听到你能奈我何”的脸孔,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能怎么的!难道他能杀了她或者诛他九族么! 陆谨心里其实十分清楚,他更多的是在气自己,气这阴差阳错的世界。 她有什么错呢?除了她总是往宣王身边凑,她没有任何错处。 眼眸暗了暗,陆谨把阮梨初紧紧抱在怀里,暗暗的深呼吸了几口气,把那不该现在有的冲动想法都消散。 只低低说道:“你若是喜欢陆宸这个名字也行,但你以后不许再来宣王府了,离宣王也远一点,好不好?” 见他语气软了下来,阮梨初心里也不由地一软,“可是我每一次来这里都是为了见你啊。” 男人轻声“嗯”了一声。 阮梨初接着说道:“第一次是因为担心你身上的毒又恰好赶上你被我气昏倒了我特别着急,这次是因为你救了我我想道谢可拜帖却被拒绝了我没有办法。” 几十个字,阮梨初就把两次来宣王府的原因解释清楚了。 既然已经说到了这里,索性把两次都发生了什么统统说给他听。 男人一直抱着她不肯松手,她也就顺势窝在他怀里说。 讲完后,阮梨初本以为男人的关注点会在自己的毒有药可救之上,结果他倒好,是关注药了,但却不是解药,而是那个延迟毒性发作的药丸。 就听男人气哼哼说道:“所以你给了他两颗药丸?” “昂?是啊,那会儿你,不不不!不是你,是他!那会儿他不是在昏迷么,我想着来都来了,那就留一颗药丸吧。” “那我也要两颗。” “昂?” “不,我要比他多一颗,给我三颗。” 陆谨说罢,伸出了手,直接举到了阮梨初眼前,就像孩童在要糖果一样幼稚的不得了。 “这是药,又不是什么甜蜜饯......而且这个一次服用一颗就可以......” “不管,我就要三颗,要不四颗也行。” 阮梨初是真的想说,你们不是同一个身体么,要这么多又不能同时服用!等到时候她再给就是了,反正这药丸在她手上! 而且这件事有必须争个高下么?他这莫名其妙的胜负欲是怎么一回事! 还有! 前一刻还是大狼狗的人,怎么这会儿又变成了小奶狗了...... 面对男人湿漉漉的让人爱怜的眸光,还盈满了渴求和期盼,阮梨初是真的不忍心拒绝。 她从荷包里翻出那个小瓶子,声音都不自觉夹了起来,“要不姐姐把这些都给你?” 第199章 还想亲 一声姐姐,换来了满室的死寂。 倒是陆谨先绷不住了,尴尬的把脑袋直接埋进阮梨初的颈窝里,蹭了蹭。 他是信了崔明昌的邪,才会把那些话本子中的招数学了过来,搞得现在有些不伦不类。 事情是这样的。 崔明昌的徒弟崔达海,搜集了各种不同类别的话本子,但这些话本子却并不是直接就会被留下来,而是要由崔明昌审核之后才可以。 像那种“男人三妻四妾”“男人宠妾灭妻”以及“男人外出打仗打回来一个女人”“男人失忆另娶她人”这种类型的话本子,是绝对不允许留下来的。 话本子都是给阮梨初准备的,为了方便她以后无聊时打发时光。 即便话本子不是她的最爱,但是她的闺中密友安岁岁喜欢看的话,那她肯定也是会跟着看的。 就算她不看,她好姐妹安岁岁肯定也会拉着她一起分享,一起讨论。 那么话本子的内容就至关重要了。 陆谨不想让那些腌臜男脏了阮梨初的眼睛,也不想让那些恶心人的话本子荼毒了阮梨初的思想,所以能被留下的话本子,可以说基本上都是绿色健康无公害的。 但这样话本子就失去了很多乐趣,所以崔明昌以此为由还是说服了陛下将它们留了下来,只不过都锁到另一个屋子里去了。 而崔明昌通过阅读大量话本子后,总结出了几十招讨女子欢心的招数,其中就有一条是:新鲜感。 学是学了,用也用了。 但效果么,显而易见是不怎么样的。 从阮梨初夹着嗓子说话,并自称姐姐就能看的出来,她是在故意逗他玩儿呢,甚至可能还觉得他是个智障。 ...... 陆谨抬头换了换气,平复一下情绪后,他打开装药丸的小瓶子,取出一颗直接就要往嘴里扔。 阮梨初赶忙拉住他,急声道:“前几日管家刚喂你吃了一颗,等下次毒发再吃就可以!” 陆谨不理她,就像没听到一样,直接把药丸扔进了嘴里。 阮梨初没办法,只好说:“那你等等,我去给你倒水。”说着就要从他腿上下去。 陆谨见状,紧了紧环着她的手,“不用,已经咽下去了。” 吃过药的又不是他,他凭什么要比宣王少吃?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多吃几颗。 阮梨初:“......” 吃都吃了,还能怎么办? 好在这药效虽然不能叠加,但也不会伤身,阮梨初曾问过百里樱,所以也没什么纠结的。 将瓶子还给阮梨初后,陆谨把小姑娘换到了他的另一条腿上坐着,宠溺地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刚刚你说什么来着?姐姐?你是谁姐姐,嗯?” 阮梨初适才还是第一次见野男人手足无措的样子,想一想就觉得甚是可爱,咯咯咯的笑出声来。 她笑声如银铃,陆谨觉得听着悦耳,再看她娇俏的小脸绽放着灿烂如花的笑容,心里略放平了些。 如此看来,崔明昌的招数也不是那么无用...... 如果可以,他也不是不能变成这样。只要她开心,他愿意一辈子变着法儿宠着她。 阮梨初本就长着一张如花一般的娇容,此时笑起来带着一丝俏皮,一丝灵动,如春日里绽放的花朵,令人心醉神迷。 外加那双晨曦露珠般透亮的小鹿眸,似掩在流云后的半轮明月,清澈明亮,每多看一眼,就越会让人深陷其中。 粉白的小脸细腻如脂,看着就软,让人心痒忍不住想戳一戳。 陆谨这么想着,不自觉就这么做了。 但他不是用手戳的,而是用唇。 男人的薄唇轻轻地啄了一下她粉嫩的脸颊,阮梨初身心一怔,双颊瞬间浮泛起两抹红润。 她眨眨眼,睫毛像扇子扇了又扇,气哼哼的,“你......你又不经过我的允许就亲我!” 男人炙热的掌心,捧起她的小脸,声音暗哑,“那我现在还想亲,小阿梨允许么?” 他的脸对着她的脸,呼吸的气息灌溉在她脸上,深邃温暖的眸子注视着她,眸光里清晰的映着她的倒影。 阮梨初的那个“嗯”字还没说出来,野男人的吻就落了下来,火热又强势。 室内的空气愈发滚烫,陆谨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雨点般的吻洒落在阮梨初的脸上,唇上,脖颈上,滚烫的吻包裹着她的肌肤。 他的每一个吻都好似直接吻在了她的心头,她身体很快瘫软了下来。 不知为何,向来对这种事很排斥的阮梨初,这一次竟然没有排斥,甚至还有些沉醉其中。 过了很久。 陆谨意犹未尽地从阮梨初的身上离开,垂眸凝视着她绯红的小脸,看她唇瓣微张喘气,他的喉结压抑地滚动几下。 “阿梨。” “嗯?”阮梨初抬起水眸望着他,脑子有些混沌。 “离宣王远一点,好不好?” “可是宣王不就是......” 她后面的那个“你”字还没有说出口,就听男人说道:“那些都不重要,你只需要答应我就好。” 阮梨初脑子还是有些许的懵,但这句话短短一会儿工夫野男人已经说了好几遍了,仿佛就一定要求她一个肯定的答复,才肯罢休。 她不明白野男人为什么这么执着,但她清晰地感受到他很没有安全感。 每一次提起宣王,他就很纠结很矛盾,有时候还能无力,甚至无解。 “离他远点,好不好?阿梨。” 又一次。 男人的声音很低,眼神也很是复杂,就像千万根没有生命的枯发纠结在一起,让人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阮梨初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那些混杂在一起的情绪她也看不懂。 但她不想再去和他讨论人格分裂,不想反驳,不想再刺激他,只想......让他安心。 原本有些浆糊的脑子竟然在这方面很清醒。 于是,她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在他殷切的目光注视下,点了点头,“知道了,答应你就是了。” 得到满意的答复,陆谨的脸色顿时就好了很多,甚至连身上的伤都觉得没有那么疼了。 阮梨初看着他这样,轻吁了一口气,伸出小手,扇了扇自己还有些发烫的小脸。 忽地似是想到了什么,她又挣扎着想从男人腿上下来。 “又怎么了?”陆谨搂着她不放手。 “趁着你现在掌控身体,我得赶快回将军府去拿谢礼!为了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我们将军府可是准备了好多东西呢!” 第200章 他愿意一辈子都听她的 阮梨初说的这话陆谨很喜欢。 因为现在掌控身体的是他,所以她要抓紧时间回府取谢礼,这样再见到的人还是他,而不是宣王。 诚然,她的理解是错误的,但所表达的意思很合陆谨的心意。 少女身量虽娇小,但劲儿可不小,一时挣扎不开,两只手两只脚可劲的扑腾着。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奋力逃离什么魔爪。 陆谨依旧神色未动,端坐在榻上,只是将手揽的更紧了,一步也不让她离开。 别看被反噬所伤,制住一个小家伙,还是轻而易举的。 阮梨初回身,瞪他,“你干什么呀!我要谢的是你,要见的人也是你,又不是他,你做什么也不让我走!” “谢礼我已经收到了。”陆谨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微微倾身,凑近阮梨初耳边,声音极轻,“我很喜欢。” 闻言,阮梨初不可置信地看着野男人,“收到了?很喜欢?” 男人点头,笑了笑,旋即轻吻了一下她那明显红肿的耳垂,“嗯,就是这里,我很喜欢。” 阮梨初的耳朵很敏感,一碰就容易脸红,陆谨喜欢看她脸红的样子,瓷白的肌肤染上淡淡的红晕,让人忍不住想欺负。 如预料般,他成功了。 小姑娘的耳朵唰地变红,而后逐渐向脸颊,脖颈蔓延,一息而已,就红了个彻底。 “流氓!”阮梨初恼羞成怒地掐了野男人的腰一下,“不要脸!” 陆谨也不恼,决定身体力行的告诉她,什么才叫流氓,什么才叫不要脸。 阮梨初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就被男人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阿梨那么说我,我可真伤心啊。” “你自个儿瞧瞧你是不是流氓!” 身下的小女人又娇又软,声音哼哼唧唧,甜糯的像在撒娇。陆谨低笑出声,眸底泛起一丝欲色。 “阿梨,别激朕......我。” “你快起来,压的我喘不上来气了。” 阮梨初难受的扭着身,催促道。 什么真我假我的,她才没有激他。他是真的流氓,她也真的难受。 阮梨初如今的这副身子大概一米六左右,或许还要高出二三厘米,而这个高度差不多是到野男人胸口的位置。 也就是说野男人的身高至少有一米八五。 最主要的是,他不仅用高大威武的身躯毫不留情地压着她,眸色也愈来愈晦暗,呼吸也越发沉重。 不挣扎,才怪。 倏地,陆谨快速从阮梨初身上离开。 方才小姑娘不安分的扭动,紧紧相贴的身子......他若是忍耐力差一点,怕是要...... 梦里他都能忍住没有强要了她,现实更不会。 阮梨初也连忙从榻上起身,摸摸鼻子,有些尴尬的四处寻找点事情做。 她又不傻,当然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 可这里是宣王府,她就算缓解尴尬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于是,干脆往门口冲,想着给他点时间和空间让他缓一缓...... 正要打开房门,就听男人说道:“不许跑,回来。”声音不大,却是命令般的语气,带着—种沉甸甸的压迫感。 阮梨初脚步一顿,停了下来,转身看他。 男人锐利的目光,如箭般直直地与她对视,眼神中透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 阮梨初瘪了瘪嘴,低下了头,喃喃自语,“回来就回来,干嘛那么凶啊......”她有一点点怕。 陆谨怔住了。 他明明刻意控制了自己的声音,尽量说话时平静而缓慢了,怎么小姑娘还说他凶呢? “朕......我......” 陆谨闭嘴了。 他知道自己为何会吓到阮梨初了。 尽管音量变小了,可他的思维没改变,那神色想必也没有改变......也难怪小姑娘会被他吓到了。 他本就不温柔,比不过宣王,若是再这样控制不住自己,恐怕是个正常人都会更喜欢宣王吧? 尤其阮梨初还一直以为他们是同一个人。 若是没有认错人......该多好...... 屋内安静的很,安静到能听见门外风吹叶子簌簌的声音。 阮梨初双手撑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谨叹了口气后,走到阮梨初身边然后蹲下,手自然的搭在对方腿上,仰头道:“阿梨......” 阮梨初坐在椅子上仍旧保持同一个姿势,一言不发,也不看他。 她这会儿已经从害怕中缓过来了,也知道野男人这是后悔自己的行径,过来道歉的,但她就是不想出声。 陆谨捏了捏她的腿,小姑娘照旧不看他,只目光直直地盯着别处。 “阿梨,我不是要凶你。” “这屋里就咱们两个人。”阮梨初转头,瘪了瘪嘴,“你说你不是要凶我,那你是要凶谁?凶鬼么?” “不想让你离开我的视线而已......”陆谨老老实实地解释。 “那你不能好好说么?非要用那种语气和那种眼神?你知道不知道那样子很吓人的。” “嗯。”陆谨直起身,从椅子上将人捞起,抱在怀里,“很吓人吗?那你害怕吗?” “吓人。”阮梨初说道,“怕。” 之前梦里她很怕他,但后来也不知道怎么演变的,她就不怎么怕他了。 也是奇怪。 陆谨心里咯噔一声,抱着阮梨初的手紧了紧,生怕她跑了一样,心也跟着越跳越快。 他都尽力控制了她都怕,还直接不想理他了,那若是让她知道他就是暴君...... 不知怎的,陆谨忽然有点矛盾了。 他竟然觉得保持现状,不知道他是帝王,以为他只是别人分裂出来的一个人格,也挺好。 男人默不作声的收紧抱着她腰肢的手,阮梨初没阻止他,只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以后别莫名其妙凶我,行不行?” “好,我努力。” “我说的是别莫名其妙凶我,意思就是如果我真的做错了什么事你可以凶我,但没做错不可以。” “我听懂了,你的意思其实是让我控制自己的情绪,别乱发脾气。” “嗯。” “听你的,都听你的。” 他的小阿梨,不仅娇软甜糯,还聪慧理智,他愿意一辈子都听她的。 “都听我的?” “嗯。” “那你让人请我师父来,给你再诊诊脉。” “......” “不愿意?那咱们一起去医馆也行。” “......” 陆谨这会儿是真的不想诊了。 那女子是个神医,一诊脉不就发现他不是宣王了么,那阿梨岂不是就知道他是暴君了。 从前最期待的一件事,现在忽然,怕了。 “让我师父来还是咱们去医馆,你选一个。” “去医馆......” 第201章 金丝楠木,帝王之木 不多久,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身学徒装束的阮梨初走了出来。 面纱被风吹拂着,轻轻晃动,朦朦胧胧、隐隐约约。纵使偶尔会掀起一条缝隙,也看不清面纱之下的容貌。 但那双水汪汪的小鹿眸,就像浸了水的黑葡萄,干净纯粹又纤尘灵动,轻轻一瞥,就知这主人一定有一颗晶莹剔透的心。 同方才一样,阮梨初同管家打了个招呼,没有过多停留,便转身就走。 管家片刻都不敢耽搁,立即连跑带颠,呼哧带喘,匆匆进屋。可看到的除了空荡荡的屋子外,什么都没有。 也就是说,陛下早都在神不知鬼不觉中离开了,除了他这个宣王府的管家,竟然无人知晓陛下曾造访过。 管家跑了出来,望着已经远去的阮梨初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原本他以为这个小学徒是对王爷有意,毕竟两次她都盯着王爷的脸出神,如今看来好像不是这么简单。 出府的路上,阮梨初依旧在魂不守舍。 不过这次思考的并不是野男人的病情,而是他为什么要先走一步。 两个人分开走她可以理解,因为她也是这么想的。可他完全可以等她离开之后再慢悠悠地出府啊,为何着急要先行呢? 怀揣着疑问以及对医馆之行的期待,她雀跃地向府门处走去。步伐较之方才,快了不止一倍。 同一时刻,床上昏迷了许久的宣王,悠悠转醒。 屋内正焚着安神香,丝丝缕缕的烟雾升腾着,屋内一片宁静,只听得榻上之人微弱的呼吸声,显得格外寂寥。 ...... 出了王府大门拐到街角,便见一辆极其奢华的马车静静停驻在那里等待着。 马车是用稀少罕见的金丝楠木打造,这种材质的木头刀枪很难砍断,安全性很高,散发淡雅幽香的气息。 在这个陌生的时代生活,阮梨初不懂的东西太多了,要学习的东西也很多。就比如木材相关的知识,还是不久前才了解了一些的。 金丝楠木是木中之王,是最珍贵且最高级的建筑木材,也是皇家御用木材,被称为帝王之木。 即帝王使用的桌子椅子,睡得床以及出行的马车等基本上都是由它打造的。一小块就价值千金,且难以求得,极其稀有。 而不远处的这辆马车,则是由金丝楠木打造而成的。 阮梨初在心里啧啧称奇。不愧是陛下的胞弟啊,用的东西都同陛下一样,低调奢华有内涵。 怀着既欢喜又忐忑的心情,她疾步奔向那辆马车,然而,当站在马车前,却突然失去了掀开帘子的勇气。 这样去医馆,是不是有点太招摇了...... 阮梨初不知道平日宣王出行是不是也是这样,但她总觉得自己坐这马车和宣王一起出现在闹市,不太妥。 似是看到她站在马车旁踟蹰,马车里传来熟悉的声音,“阿梨,上来。” “要不,咱们,咱们还是分开去吧?这样有些太显眼了。”阮梨初略带不安的低着头说道。 “那便不去了。” 马车里传出来的声音清冷低沉,阮梨初不用看都能想象的到野男人面无表情地坐在车厢深处,胳膊抱在胸前,不悦的模样。 这人,就不能好好说话...... 阮梨初能猜到野男人这么说应该是为了让她上车,可他明明才答应她不凶她的。 她又没说错什么,只是在商量,他就不能换一种表达方式,非要这么冷言冷语么?哪怕加点别的语气词也行啊。 “你当真不去了?”阮梨初声音也有些阴沉。 她这语气,把守在暗处的暗卫惊得瞪大双眼,下巴都要掉了,连忙看向马车。 整个大盛,还从来没有任何人敢这么跟陛下说话的。 心想这小姑娘还真是不知者无畏! 可万万没想到,马车里的人只是一阵沉默,久久不出声。 暗卫们又猜这可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只怕是有惊人风暴正要席卷而来。 他们是认识阮梨初的,因为基本上都是参与了北山村任务的人。他们知道陛下看重阮梨初,但在暗卫们的认知里,也就只是看重而已。 敢对陛下不敬,简直是在送命! 偏这小姑娘还一脸无畏,鼓着脸,撅着嘴,明明是凶人的那个,瞧着倒是比车里那位爷还委屈。 野男人不吱声,阮梨初小脾气也来了,不为别的,就因为他出尔反尔。她敲了敲窗框,“你说话呀。” 男人似是叹了口气,“你先上来,等快到医馆的时候找个人少的位置再停下,这样可好?” 他的声音温柔,且低沉醇厚,轻轻地撞击着所有人的耳膜。 暗卫们:“......”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尽数震撼,瞠目结舌!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他家陛下说话也就罢了,他们家陛下不发怒也就罢了,竟然还会如此温言软语?! 要知道陛下可是人们口中的暴君啊! 而且如果他们没听错的话,那语气是带着点讨好在里面的吧?! 那马车里的人真的是他们家陛下么?该不会是温润如玉的宣王爷假冒的吧! 思及此,有不少暗卫向玄墨投去了求证的目光。 玄墨接收到属下的信号后,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意思是让他们淡定点,稍安勿躁。 这就大惊小怪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这算什么!比这更难以置信的事儿多了去了,以后可有的他们震惊的! 早在桃源村,他家陛下就对人家小姑娘有情了,他和玄朔还差点因为偷偷把陛下带走而被砍了呢。 所以啊,他这会儿一点都不惊讶,甚至觉得如果阮梨初再凶一点,他家陛下就会亲自出来把人抱上马车去。 暗卫们一个个瞪圆双眸,手都有点哆嗦,他们现在不震惊了,因为已经从震惊转变成了害怕。 知道了陛下如此不同寻常的一面,他们该不会被砍头吧? ...... “阿梨?” “好。” 适可而止的道理阮梨初还是懂的,而且她知道要给他面子,毕竟这里还有一个外人在呢。 当然,最主要的是野男人的出发点是好的,只是方式不对。 等上了马车,没有外人的时候,她再好好教育他。 却没想到,她刚钻进马车,就被别人好好“教育”了一番。 第202章 马车play “呜呜......我错了......”阮梨初知道他就是故意折腾她,仰起小脸,可怜兮兮求饶,“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放过我好不好?” 臭男人不亲她的脸,也不亲她的唇,也不亲耳垂和脖颈,说怕让别人看出来,毁了她的名声。 他亲她的锁骨,而后一路往下,最后在胸\/前袒露的皮肤处流连。唇舌柔韧而极具占有欲。 外衫半褪,单薄的里衣近乎透明,里面绣着花纹的小衣裹着两团含苞待放的花儿,而男人的唇距离花儿只差一点点。 阮梨初推搡他,拼命的摇头,漂亮的大眼睛早已波光盈盈。 “不行,这里是马车,不行不行!” 就算在梦里,他一贯放肆霸道,也只是对花儿动手,并未动嘴,怎么在现实里反而如此肆意妄为了! 况且这里是马车,他们没有成亲,若是被别人听见了或者瞧见了,她还如何见人? 陆谨抬头,鼻尖处还萦绕着独属于阮梨初的幽香,一寸一寸弥漫。好像有什么在悄悄酝酿着,改变着,飘飘洒洒,缠缠绵绵。 心尖一漾,陆谨言语促狭,“知道错了?” “知道了。”阮梨初委屈地扁着嘴,低眉,泪涟涟的眼尾微翘,一缕惑人的妖媚不自禁流露。 陆谨把玩着小衣的系带,视线落在她凝脂般肌肤上他刚刚留下的痕迹,微挑高眉。 “这马车,外面绝对听不到也看不到,我保证。” 小姑娘圆圆的小鹿眸狠狠地瞪他一眼,表达自己的不满,可又怕再惹恼了他,再生事端,只能低着头,尽量放柔了声音说: “那也不应该这样的,这些......这些事情都是成了亲,夫妻之间才能做的。” “夫妻之间?”陆谨嘴角微微一弯,喉结滚动,面部的冷峻线条异常柔和。 阮梨初将他正把玩系带的手移开,小鹿眸烁光闪闪,“嗯,只有夫妻才可以那样。” 陆谨本就没有打算继续下一步,他如墨一般的眸子,盯着阮梨初系系带的手,说道:“我帮你。” 阮梨初没敢拒绝,她怕他一不高兴,别说里衣系带了,小衣的系带说不定就直接给她弄开...... 男人修长的手指捻着长长的系带,系成一个看起来确实是结,却也不太美观的结。 他皱眉,想解开重系,对自己的这双手很是无语。这玩意儿不就两条长长的带子么,为何如此难,比他的红缨枪还复杂。 但见小姑娘飞快地拢了拢衣襟,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他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陆谨其实只是想惩罚阮梨初,却不想惹恼她。惹恼了他还得绞尽脑汁地哄,得不偿失。 阮梨初整理好衣襟后,从他身上下来,找了个角落坐好。 她今儿着了一身粗布衣,未涂脂抹粉,但此刻皮肤薄薄的一层,白里透红,娇嫩粉润,魅而勾魂。 陆谨便直勾勾地盯着,一刻都不挪开。 阮梨初抿着唇瓣,安静地缩在角落里,不理他。 陆谨想凑过去却又不敢凑过去,犹豫了许久,终还是坐到了她身边。 将人抱在腿上,他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水光怯怯的眸子,低头亲吻她,她扭头避开,不给亲。 “生气了?我原本也没打算做什么的。” “所以你是故意的对不对,就因为我在你属下面前不给你面子?”她的声音像小猫般,软软的,全全然都是勾人的情调,语气里带着委屈。 陆谨在她红润的唇瓣上轻啄一下,薄唇上染了笑色,“不是的,你可以当他们不存在,他们也不敢存在。” “他们?不是只有一个么?”阮梨初说罢,还抻着小脑袋往外面看了看。 “暗卫,你那个叫安岁岁的丫鬟没给你说过?”陆谨看她这小模样,笑意更甚。 提起这个,阮梨初瞬间就将刚被欺负的事儿抛之脑后,她戳了戳他的脸,认真问道: “岁岁说,我的身边一直有你的暗卫在暗中保护,是么?” 陆谨对着她的樱唇又啄了一下,“嗯,一直有。但他们还是失职了,害的你被绑架。” “这也不能怪他们,对我动手的人是长公主,她是有预谋的下手,你的人没反应过来也很正常。岁岁和温年不也被算计了么。” 那狐狸就是特意用来对付安岁岁的,当时阮梨初身子有恙所以没反应过来,这几日冷静下来脑子就灵光多了。 而这个情报就是阮桃泄露给长公主的。不管她有意还是无意,都是从她嘴里说出去的。 “对了,你是怎么准确地知道那里是北山村的,还有那个老四,当你在梦里听到他声音的时候就听出来是你的人了?” 也许是因为她说话的速度太快而呛到了自己,阮梨初轻微地咳了两声。 陆谨抚摸着她的发顶,柔声抚慰道:“我一样一样说给你听,别急。” 阮梨初这才知道,原来那会儿脱离梦境时,野男人说的那句话,完整版是:“阿梨,老四他是我的人。” 而野男人之所以知道那里的准确位置,是因为小时候长公主带他去过。 这里阮梨初就有很多不懂之处了: 长公主带他去过的地方为何会变成了鬼村?长公主又为何把她绑到了那里?还有,长公主为何要杀她。 可这三个问题,野男人皆说不太清楚,只说他会调查,等以后调查清楚再告诉她。 还说让她放心,长公主他一定不会放过,即便是所谓的长公主,他也不会手软。 至于具体要怎么做,他说让她相信他即可。 临末,男人眼睑轻轻颤着,似紧张似惶恐,“阿梨,我说要对昭阳动手,你会......讨厌我么?” “嗯?”阮梨初抚上他的眉眼,鹿眸微弯,“我为什么要讨厌你?你不是在帮我报仇么?” 人家是长公主,弄死她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野男人愿意帮她,她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讨厌他。 “可我伤害至亲,心狠手辣,睚眦必报,别人都说我是魔鬼......你不会觉得我很可怕么?” 阮梨初和他四目相对,摇了摇头,“别的事情也许我没有什么发言权,但在长公主这件事情上,我不怕。” 为什么要怕? 人家野男人全是为了她,她又不是圣母,不是白莲花,不知好歹这种事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阮梨初一直信奉的原则是:人要善良,但也要有锋芒。 每个人都是这大千世界中的一个过客,沧海一滴,不是每一道亮丽的风景都能拥有。 有一处可以停留,可以不离不弃,就好。 第203章 不讨厌他 马车内的空间很大,是平常马车的两倍有余。 方才在外面的时候阮梨初只知道它富贵奢华,却没想到里面别有洞天,让人大开眼界。 最里面是一张供人休息的矮榻,上面放着金丝绣花枕还有双面绣的腾云锦被。方才她就是被按在这上面,两团软绵差点失守。 两侧则是由能工巧匠设计的许多暗格,里面放着一些书籍。中间放了一个四方的矮桌,矮桌上摆放了一套精致的茶具。 而阮梨初此刻坐的这个位置是旁边靠窗的位置,最角落,野男人的腿上。 她回答完之后,野男人未做任何反应,只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阮梨初感觉有些不自在,所以才开始欣赏起马车的构造。 此刻,她整个身子都在男人的怀中,绵绵软软,男人一边大手在她丰腴绵软的柳腰上轻轻抚摸,一边眸光渐渐变暗。 阮梨初顿时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清了清嗓子,推了推他,“不要闹了!马上就到医馆了,再这样下去师父就会发现了!” 陆谨看着阮梨初精致姣好的小脸,美的像是一幅画,让他为之动容。眼里的情绪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炽烈锐利,愉悦痴迷。 那是一种来自骨髓深处的,疯绝占有。 他的小阿梨说,她不讨厌他。 这句话,是他听过的最动听最悦耳的一句话。 陆谨眼中的欲色多得快要溢出,阮梨初大声道,试图阻止:“你理智一点行不行!这里不是梦境,是现实!” “不要拒绝我。” “不......” 不行的“行”字还没有说出口,男人便掌着她的细腰,狠狠吻了下去。 他吻的凶狠缠绵,充斥着强烈的侵略性,像一只暴怒的狮子,盛气逼人。 阮梨初不知道自己方才那句话哪里说错了,竟让他发了疯。她使劲推了推他,可是那硬朗的胸口纹丝不动。 唇舌纠缠着,舌头似乎要抵进喉咙那般,又深又重的吻,一下又一下,仿佛要把她整个人拆骨入腹。 狂风暴雨的攻势让阮梨初完全喘不过气来,只能无助地揪住他身前的衣服,试图能让自己喘口气。 直到马车外面传来一句“主子,快进入西平街了”的提醒,男人才放开她。 阮梨初小脸绯红,微微喘着气,胸前的两团鼓起随之起伏,看的男人的眸子又暗了下去。 阮梨初秋色潋滟的媚眸瞪他,哭唧唧道:“你再敢动一个试试!信不信我这就从马车上跳下去!” 小姑娘的唇上水光潋滟,红得艳丽,有些微微的肿,可见他刚才有多用力。 陆谨薄唇轻勾,黑沉的眸底滚着粘稠的缱绻,似乎不太餍足地用指腹摸了摸唇角,声线微哑,“那回来再继续。” 说罢,他低声笑笑,轻轻吻了一下小姑娘软软的脸颊,而后与她分开,重新回到了榻上。 两个人保持着很远的距离,谁都不看谁一眼,气氛微妙,各怀心思。 阮梨初靠在马车壁上,眼神放空的发着呆,平稳着情绪。而陆谨则是被迫阖眸,以避免自己再冲动。 须臾,马车行至长街。街道上人来人往,道路两旁的小贩们卖力吆喝着,热闹非凡。 这条街是小吃一条街,各种小食的香味飘进了马车里。 陆谨没有什么感觉,但阮梨初不一样,她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肚子也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眼下并未到午膳时分,她会这样,纯粹是因为早上出来的急没有吃早膳。 陆谨今儿出来的也急,事发突然,他丢下议事的大臣直接就上了马车,因此马车上并没有准备任何吃食。 再加上他原本就不喜欢糕点这些东西,所以奴才们就更是没有准备。之前崔明昌给他准备了几次,都被毫不留情地扔了出去。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他很少使用马车。就算出宫,多数情况下也是骑马,偶尔使用马车用的也是宣王府的马车。 宫里的马车,绝大多数情况下就是个摆设。就比如现在正在使用的这辆金丝楠木马车,加上这一次,使用次数拢共也不超过五次。 陆谨睁眼,笑着看向阮梨初,目光里带了询问之意,“阿梨,咱们先去吃点东西吧,我好像有些饿了呢。” 阮梨初闻言,肚子忍不住又叫了一声,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嗫嚅道:“还早呢,没到用膳的时候。” 陆谨坐到她身边,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那我让侍卫去买点吃的?” “先给你看诊,我不饿。”小姑娘说罢,吸了吸鼻子。 以为野男人没注意,默默咽着口水,并在心里不停给自己做思想建设:闻不到闻不到闻不到闻不到......我不饿我不饿我不饿我不饿...... 殊不知她这般情态,陆谨早就看在了眼里,这会子又心疼又自责,心想着以后定要每日都让御膳房准备吃食。 若是换作从前,他直接就会叫停马车,但接二连三惹了阮梨初不高兴之后,他不太敢。 距离医馆还有一段距离,马车选择了一个人烟最少的地方停下。 陆谨下了马车,留阮梨初一个人在车上。 虽然不需要走多远,但他一刻都不想让阮梨初累着,因此走路这种事儿自然由他来做。 待他到医馆的时候,才发现排队看诊的人比他想象的多得多。 正常情况下,是需要排队的吧?陆谨有些局促,太久不做普通人,都快忘记了。 凝眸沉思了片刻后,他走向队伍的末端。 安岁岁隔着老远就看到了野男人,见他直愣愣地往队伍末端走,直接愣在了原地。 她用胳膊肘怼了怼温年,示意他看,温年啧啧了两声,竖了个大拇指。 他已经知道宣王有离魂症的事情了,不过并不知道共梦,只知道当初在桃源村阮梨初救过宣王。 早上送阮梨初到宣王府后,二人就一直等在外面,结果在看到阮梨初出来就直奔那辆奢华的马车时,他们就猜到了怎么一回事。 二人也没耽搁,驾着马车就跟了上去。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辆奢华马车行驶的极慢极慢,温年实在是受不了所以选择了先行了一步。 所以,阮梨初方才到医馆的时候,安岁岁和温年都已经等了很久了。 这个野男人,还真的是不放过每一刻和阮梨初相处的时光,就那马车行驶的速度,还不如她安岁岁走的快呢! 就是故意的! 第204章 高冷面瘫男 安岁岁和温年两个人躲在暗处观察了野男人有一会儿,见他确实是一心排队,并没有以权压人的想法后,转身就跑进去找百里师父汇报了。 陆谨薄唇轻勾,黑眸闪过细碎的笑意。暗中观察他的这两个人,他早就察觉到了。 且不说他原本就是想当个普通人,没有什么插队的想法,就单从“医馆特意安排了人来考察他”这点来看,他也定会好好表现。 不管是阿梨授意,还是阿梨师父的意思,这都是考验。话本子中提到过,崔明昌教过他,他记得。 所以在其他人的眼里,这个相貌英俊,貌若潘安,浑身透着高贵气质的男人,更是让人添了几分敬意。 像陆谨这样的男人,在哪里都是焦点,就算大家都是来看病的,也不妨碍他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议论纷纷。 偏当事人像没听到似的,规规矩矩地跟随着人群往前移动,那身姿那气度与其他人压根儿就不在一个维度。 不过就是有一点不好,那便是这个人看起来有点冷,整张脸都写满了生人勿近,甚至排在他前后的人都怕会被他冻死。 倒是有不怕冷的往他身边凑,美其名曰是因为天气热,所以找个凉快的地方待。 陆谨转过头,冷冷地睨了身后叽叽喳喳的女子一眼,只一眼就把女子吓得头皮发麻面色发白,差点一屁股瘫软在地。 恰逢此时,阮梨初换好了衣裳,从医馆走出,大家伙的视线也跟着她一同移动。 小姑娘长得漂亮,巴掌大的小脸粉光若腻,跟个仙女似的,一双清澈的透亮的眼睛,散发着莹莹的浅光。 虽然衣着打扮很素净,却也遮不住那妖娆丰满的身姿。 是的,虽然阮梨初看起来比较娇小,但该瘦的地方瘦,该有肉的地方一点都不含糊,该有曲线的地方也并不凑活。 一路走来,不少人回头望她。 只见小姑娘走到了这高冷面瘫男身侧,用一双盛满星光的眸子望着男子,笑起来甜甜的,看得人心都软了。 而高冷面瘫男视线落到小姑娘那张含娇温雅的小脸上后,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墨眸里凝出一缕温柔的笑意。 这时,众人惊奇的发现,在面对小姑娘的时候,高冷面瘫男竟然不高冷也不面瘫了,而且还悄悄红了耳尖。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人群中有人发出感慨,一个高大一个娇小,一个穿黑一个穿白,这两人站在一起,倒是十分登对和让人赏心悦目。 不过,若是他们知道,这男子就是他们口中那个暴虐凶残的暴君的话,不知道会做何感想,可能会惊掉下巴也说不定。 ...... 阮梨初鹿眸轻眨,“师父说,你的情况特殊,需要耗时很久,咱们先进去等吧。” “不用排队了?” 阮梨初摇了摇头,软软地说:“不排队了,咱们最后再看就是了。” 早点看晚点看,陆谨倒是无所谓,但他担心等太久阮梨初会饿肚子,于是柔声道,“那咱们先去酒楼用膳?” 阮梨初盈盈一笑,“我带了好多糕点来呢,走,我带你去尝尝。” 陆谨不应不答,算是默认。 糕点,他向来不喜欢。但阮梨初喜欢的东西,他一定喜欢。所以今儿的糕点,他喜欢。 到了后院,他才知道,阮梨初所说的带了好多糕点是什么意思。 桂花糖蒸栗粉糕、玫瑰酥、桂花糕、桃花酥等,足足有八样。 这些都是容春华送给阮梨初的,据说都是出自容屿从伯爵府新挖去的厨子之手。 将军府留下了一部分,其余的都被阮梨初带到了医馆。 她被绑架的事儿只有几个亲近的人知道,但是到底是被谁绑架的选择了缄口不言。 容春华和林思卿也没有多问,她们的宗旨是只要人没事儿就行,其余皆不重要。 至于昭阳长公主那边,原本是安排了人去散布阮梨初被绑架的事儿的,目的是坏她的名声。 可这些人只要一露头就会被陆谨安排的人“秒”,所以最后的结果就是,半点儿不好的流言都没有传出。 ...... 这八样糕点中,阮梨初最喜欢桃花酥,当时在伯爵府参加诗会时,陆谨就发现了。 这些时日,他要么是昏迷,要么忙于朝政,要么又是忙阮梨初其它事儿,小姑娘爱吃桃花酥这件事,他确实忘记了。 眼下见阮梨初第一块就是去拿桃花酥,他心里顿时就有了打算。 却没想到,小姑娘是喂他的,还是直接用小手喂的,“你尝尝这个,可好吃啦~” 一旁的玄墨唇角轻抖,本来想说些什么的,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只要是阮姑娘,别说用手喂,就是用脚喂,也是可以的。谁让他家陛下喜欢呢? 至于糕点这玩意儿,陛下从前吃了就会吐,想必这次定然是不会。 总之,但凡他敢出声,恐怕只会华丽丽地得到一句:“滚。” 陆谨看着伸到了自己面前的小手,下意识的吃了一口,味道......感受...... 阿梨喜欢的东西,味道自然是不错的,他很喜欢。 玄墨亲眼看着陛下面带微笑的将桃花酥咽了下去,继而在心里对自己的识时务表示赞扬。不愧是他,就是聪明。 “好吃么?”阮梨初眨眨眼,扬着小脸看野男人。 “好吃。”陆谨说罢,将糕点接了过来,自己吃。 “那你慢点吃,别噎着。” “好。” 安岁岁见阮梨初小手冲着桂花糖蒸栗粉糕就去了,连忙出声提醒:“初初,那个你不能吃。” 陆谨有些不明所以,不明白为什么那个糕点阿梨不能吃。 阮梨初点了点头,弱弱道,“我知道的,不是我想吃。” 这话在场的都能听得明白,不是她想吃,是想给她身边的男人吃。 安岁岁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对阮梨初这个行为表示无奈,而后她看向野男人,那眼神仿佛在看个智障。 “初初对栗子过敏,不要让她碰,你自己吃!” 什么王爷不王爷的,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那双手又不是摆设,凭什么让她家初初喂,万一过敏了怎么办! 百里樱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安岁岁正怒气冲冲地对一身黑衣的男人发飙,而男人似乎并不生气,反而紧张的看着她的小徒弟。 第205章 比想象中亲密 百里樱在心里兀自叹了口气,安岁岁这无法无天的样子,也不知道是谁给她的勇气。 她上前一步,欲朝男人行礼。百里浅跟在她身后,动作与师父一致。 陆谨摆了摆手让她们不必多礼后,就立即转而看向身旁的人儿,他看得很仔细,像是在观察着什么。 阮梨初和他目光相交,疑惑地眨巴着水眸,“你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男人摇了摇头,眼里映着别样的温柔,“你除了对栗子过敏,还有什么其它过敏的东西么?” 闻言,百里樱的脸色明显错愕了一秒,但很快的又恢复神色。 而百里浅的眸光则偷偷地在男人和阮梨初之间徘徊,她回想起上次去宣王府时阮梨初接二连三的失态,如此看来,倒不是一厢情愿。 “没有啦,只有栗子。”阮梨初摇摇头,一脸惋惜地看着那碟子桂花糖蒸栗粉糕。 这八种糕点皆是出自同一个厨子之手,其中的七种她都品尝过,口味都不错,那么想必眼前的这碟应该也不会差。 可惜她永远都吃不了,因为吃了之后轻则全身发痒,重则直接不省人事。 为了口腹之欲而让自己痛不欲生,那得多嘴馋的人才能做出来这种脑残的事儿。 在场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阮梨初身上,见她看着那糕点,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玄墨是头一次听说有人对栗子过敏,不免有些好奇。但是细想起来,阮梨初这姑娘本就是个传奇的人物,那过敏源特殊一点也实属正常。 只是不知道是吃了栗子会过敏,还是触碰到栗子就会过敏。带着强烈的好奇,玄墨伸着脖子等着他家陛下发问。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他主子略带担忧的问,“既不能吃也不能碰是么?” “碰一下,应该是不要紧的......”阮梨初说道。 陆谨抿唇,颔首,默默地将糕点移到了桌子的最角落里,以免阮梨初会不小心碰到。 想了想,觉得还是不稳妥,又将桂花糖蒸栗粉糕整碟放回了食盒里。 如此做完,陆谨还是觉得有隐患,便示意玄墨将食盒拿远一点,就好像那食盒里装的是什么凶器一样,离的越远越好。 百里樱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平静的眼底牵动起层层波澜。 从她的小初初一听宣王中毒就紧张的不得了开始,她就知道阮梨初对宣王不一般,多半就是有情。 后来阮梨初的一系列行为也都证明她的猜测是对的。 只不过那唯一一次见面是去给人家宣王看病的,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宣王的身体状况上,至于他长相如何品性如何无暇顾及。 如今这么一看的话,这宣王倒是对阮梨初很不错,这两个人的关系也应该是要比想象中的要亲密的多。 十年的养育,百里樱早就把阮梨初当女儿一样看待,女儿喜欢的人她自然是要多观察考量的。 同理,这人的身体状况,百里樱也会更加重视。 神医谷谷主的恩人,女儿的心上人,两相叠加,可以说百里樱现在恨不得立刻就将那解药研制出来。 与其他人不一样,她眼下最关心的是男人身上的毒,至于宣王与初初到底是什么关系发展到哪一步了,暂且不急。 于是,她神色凝重地说道,“王爷,请随我移步到隔壁,为您诊脉。” “好,有劳了。”陆谨应了声,起身往外走。他现在是王爷,他对这个称呼并不陌生。 走了两步似是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向阮梨初,“阿梨不一起么?” 被点到名的阮梨初略显迟疑,但小脸上明显满是希冀。 她小心地往野男人身移动,一双明媚的鹿眸忽闪忽闪的看向师父,似是在征求百里樱的同意。 百里樱来回打量了这并肩而立的二人几眼,最后把目光停留在小徒弟身上,“初初若是想来,那便来吧。” 阮梨初忙不迭地点头如捣蒜,生怕慢一秒师父就收回这句话。 上次宣王府之行她的表现不好,虽然没人说什么,但她有些过意不去。 除了因为自己承诺的事情没有做到之外,还因为她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帮不上什么忙,不像师姐那么优秀。 所以她怕百里樱不让她跟着,怕别人觉得她是个累赘,而且她也确实帮不上什么忙...... 玄墨也想跟上去,可还没等他迈开腿,就看到主子给了他一个“老实点不许动”的眼神。 这眼神玄墨看懂了,意思是:诊脉需要安静,人越少越好,我有阿梨就够了,不需要你。 他还能说什么呢? 他家陛下“有了心上人就忘了一切”,他这个暗卫头子加贴身侍卫加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在陛下眼里可能还不如空气。 反观安岁岁,她就没有跟上去的觉悟。 相关人等离开后,她乐呵呵地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开始品尝起了糕点,还拉着温年一起吃。 初初跟上去是因为担心野男人,而且身份是野男人的“家人”,可她安岁岁不是啊,她才不会跟上去自讨没趣呢。 见玄墨面带忧色地垂着头,安岁岁好心劝慰道:“放心吧,百里师父那可是神医,你家王爷身上的毒肯定会没事的。” 玄墨颔首,但眼中的担忧并未散开。 陛下的毒比宣王要严重的多,也不知道能不能解。若是有药可解的话,无论让玄墨付出什么代价他都愿意。 隔壁屋子。 陆谨坐下后,自觉将手放到脉枕上,百里樱便开始为他诊脉。 百里樱医术高超,手法熟练而精准,虽然避世了十年,医术却并未退步。回神医谷也就短短几个月而已,医术便更上一层楼。 当年同她一起拜师学医的那些人,只有她最后留在了神医谷,结果却在奉命出谷时遇到了坏人,生生耽误了许多年。 不然早就闻名天下了,哪里还会像现在这样籍籍无名。 这也是神医谷谷主放心让她来找宣王报恩的原因。 当然,这世上的疑难杂症也有百里樱治不了的,就比如,阮梨初的病。 小姑娘呆呆傻傻了这么多年,她一直束手无策,没想到小姑娘摔了一回竟然自己摔好了,也是奇迹。 第206章 百里樱的发现 在搭上男人脉象的那一瞬间,百里樱眉头轻蹙,突然“嗯?”了一声。 奇哉,怪也。 没错,这脉象实在是太奇怪了,甚至可以说有些诡异,而且若是她没记错的话,与上次有很大的不同。 定了定神,她再次搭住男人的脉,格外的仔细,只是神情越来越凝重。 阮梨初的心跟着提了起来,她在一旁看着焦急,心里惴惴不安。却是一点声响都不敢发出,屏住呼吸,生怕影响到师父。 将男人左右两只手都细细把了把脉后,百里樱又仔细瞧了瞧他的神色,良久,才松开手,长吁了一口气。 陆谨不动声色看着百里樱,平静的根本看不出他就是病患本人。 反倒是一旁的阮梨初眉头拧的死死的,一看就知道十分焦虑。 百里樱看了眼坐在对面的男人,又盯着小徒弟瞧了瞧,有些为难。 阮梨初见师父面色有异,早就慌了神,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袭上了心头,她对百里樱说道:“师父,如何?” 看着小徒弟眼巴巴的模样,百里樱为难地斟酌着词句,“初初......你去......替师父......把药炉旁边的医书拿过来吧。” 这明显就是支开她,阮梨初当然不应。不管野男人的病情严重到何种程度,她都想要知道,不想被蒙在鼓里。 眨了眨眼,阮梨初小声说道:“我不认识医书,让师姐去吧,我怕拿错了耽误事儿。” 百里樱的意图被看破,她脸色带了几分尴尬,重重叹了口气,“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她也不想这样,只是如今,她是真的不知如何开口...... 阮梨初看师父吞吞吐吐,更心急了,“师父,他到底怎么了?能不能不要瞒着我......” 陆谨转头看阮梨初的脸色,小姑娘急的眼眶都红了一圈,水雾蒙蒙的模样委屈又可怜的紧。 碍于百里樱和百里浅在这,他只好柔声安抚,没做任何动作,“阿梨别急,我没事的。” 随后转而看向百里樱,“师父,有话您但说无妨。” 这一声师父,叫得大家都愣住了。师父?什么时候的事?谁是他师父?人家是阮梨初的师父,如今倒直接成了他师父了。 但称呼什么的不是当前的重点,百里樱不在意,阮梨初更不在意。 百里樱斟酌了半天,挑了病情相关的先说了,“王爷身中数毒,且由来已久,解起来非常复杂。” 阮梨初立即反应过来,问道:“师父的意思是,同上次一样,这些毒不好解,但可解?” “不一样,这次的毒比上次更加复杂,想要清除身上的所有毒素,怕是要......” “怕是要什么?” “怕是要很久很久......” 这句回应让阮梨初微震了下心肝, 她怔怔地望着百里樱,心口发闷。 表面上看,百里樱的话内容与上次相同,但语气与态度却又明显与上次不同,阮梨初猜这里定然是有着别的隐情。 于是,她追问,“很久很久是多久?” 百里樱侧开头,看向别处,“时间上无法保证,只能尽力而为。” 这句话也与上次相同,但阮梨初就是听的出来这其中有区别。 她不明白,这才过去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为何感觉师父的意思是这次比上次要严重的多呢? 见她垂首不言,睫毛在不安地颤动着,百里樱心生不忍,到底还是将话说的清晰一点。 “之所以时间无法保证,是因为解毒需要的药材有几种比较难寻,它们有的生长在高寒地区有的又在极热的雨林,有的在陡峭崖壁有的又在沼泽里。 而且生长周期也有所不同,有一种草药五年才能成熟,而有一种五年也未必......” 重点是,男人身上的毒明显比上次多了好几种,在药材上需要的更多也更复杂。 但这话百里樱不知道要怎么说,因为这就涉及到她最最难以启齿的问题了。 那便是,眼前的这个人,压根儿就不是上次躺在宣王府的那位。 素来只听说这京都城里的王爷只有宣王一个,其余的皆在封地。 那眼前的这位或许就是那在封地就藩的几个王爷之一了,不然不可能与宣王长的这么像。 可这又涉及到圣旨问题。眼前这位爷如果有陛下的圣旨还好说,如果没有,那他就是无诏进京。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所以百里樱不敢轻易提及他的身份,怕惹来杀身之祸。 当然,也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上次躺着的那位才是藩王,而眼前的这位是宣王。 但不管怎么样,这其中总是有问题的。 百里樱才不在乎什么王爷的呢,皇家的事儿她们老百姓不感兴趣。但眼前这个人的身份她必须要弄清楚,因为他是和阮梨初关系亲密的人。 若是宣王还好,若是藩王...... 想到这里,百里樱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纠结片刻终是硬着头皮说道:“民女,民女斗胆可否请教王爷一个问题?” 阮梨初还沉浸在药材上面呢,听师父这么一说,她瞬间回神。 陆谨静静瞟了阮梨初一眼,遂又慢悠悠收回了视线,“您问。”这是他进入这间屋子后说的第二句话。 百里樱视线落在男人身上时有些犹豫的发问:“敢问您......您是宣王爷的兄弟么? 阮梨初闻言,大惊,心中暗想道:“师父是怎么发现这是野男人,不是宣王的呢?” “嗯。”单字音节从男人唇边溢出,听不出什么情绪。 阮梨初又是一惊,野男人就这么承认他不是宣王了?人格分裂难道不是皇家秘辛么?怎么如此轻易就承认? 不过他承认的也对,他们一体双人格,也算是兄弟。 比阮梨初更震惊的是百里樱,她重重叹了口气,秉承着既然已经开了口不如问到底的原则,又道: “那王爷可知‘无诏不得入京’?” 她这话问的又唐突又大胆又不要命......看似像疑问句,实则答案蕴藏在其中,听的人一听心里就很清楚,这是提醒也是警告。 “当然知道,师父多虑了。” “那请问王爷的封号是?” “谨。” 第207章 这就是我的名字 听说过宣王,逸王,景王,以及渊王,至于谨王,百里樱从未听说过。 但皇家之事本就错综复杂,宫廷之中的是非恩怨,如同纷飞的柳絮,扑朔迷离,兴许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就像几年前宣王一夜之间出现在大众视线里那样,说不定这个谨王也是这般,在某个特定的时间点就会被公之于众。 亦或者,谨王并不想被世人所知,只想做个逍遥自在的闲散王爷,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因此百里樱没再多问,只盯着阮梨初的小脸儿,静静思考着。 从重逢开始,小姑娘的口中一直出现的就只有宣王,并无什么谨王,若是这样来看她应该是不知情。 可如果不知情,在听到方才的对话内容之后,她应该是很震惊才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直在愣神。 那她到底是知情还是不知情呢?百里樱迷茫了。 思及此,她打定主意,待会儿要找小徒弟好好聊一聊。想说的话太多,但此刻不适合。 屋内过分的安静,每个人的心情都很复杂。 陆谨紧抿着唇,一下没一下的揉捏着自己的太阳穴,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儿。 来之前他就知道现在不是时机,因为宣王还在昏迷,他不该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提及身份。 而且一旦看诊,就一定会被百里樱发现他不是宣王,因此他拒绝来看诊,萌生了退却的想法。 可他拗不过阮梨初,也不想让小姑娘为他过度担心,只好硬着头皮来。 后来在马车上,阮梨初说不怕他不讨厌他,给了他无尽的勇气,他忽然不怕了。 甚至还期待被识破,期待百里樱可以问的更多,期待百里樱可以问的更具体,更期待百里樱可以问一些与身份相关却不是双生子方面的问题。 虽然有些痴人说梦,但万一呢? 所以,他一直很紧张,同时又很期冀。希望能不伤害宣王,又能说出一些隐情。 直到被百里樱提问,恍惚间竟有一些如释重负。 百里樱的问题,不管是那句“您是宣王的兄弟么”,还是之后的那两个问题,问的都很好。全都是与身份相关,却又不涉及双生子。 陆谨觉得,以阮梨初的聪明才智,给她点时间应该能反应过来这话中有隐藏的意思。 就是不知道,小姑娘愿不愿意去思考。 ...... 陆谨正想着,耳边传来了百里樱的声音:“王爷,您身上的毒,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解。不过眼下您的身子很虚弱,还是应该多休息好好静养才是。” “我会多加注意的,多谢师父提醒。”他轻点头,语气恭敬。 阮梨初闻言,神色凝重而复杂,“那我这就送你回府休息吧,这段时间你都老老实实待在王府,一步都不许离开!” 陆谨深邃的双眸流淌着温柔地碎光,“好,都听阿梨的。” 同百里樱告别后,阮梨初一刻都不耽搁的抬脚就往外走,面上比病患本人还急切。 百里樱没说什么,只悄悄交代等送完人后让她再返回医馆。 此时的阮梨初急着送人,因此并没有留意到自家师父奇怪的眼神。 二人离开后,百里樱望着他们并肩的背影,幽幽轻叹,“我的小初初啊,一晃眼就长大了。” 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像个隐形人的百里浅,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也不免发出一声感慨: “是啊,小姑娘长大了,那小耳朵未免也太明显了点。” ...... 马车里。 阮梨初坐在男人腿上,窝在他怀中,柔荑缠在他腰间,睫毛如同一把小扇子一样忽闪忽闪的,不知在深思什么。 发肤之香在侧,陆谨呼吸一滞,垂眸看她乖顺安静的小模样,便柔着嗓音道:“阿梨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阮梨初从他怀中直起身来,直勾勾的盯着他,“陆......野男人,我有个问题想起你。” 陆宸这个名字,阮梨初叫着不顺口,总觉得别别扭扭的,相比之下她更喜欢唤他野男人。 “好,你问。”男人眸光闪烁,声音是说不出的温柔。 “你为什么从来不像别人那样唤我初初,而是阿梨呢?” 这个问题阮梨初老早就想问了,她记得好像从一开始野男人就是唤她阿梨,而其他人都是唤她初初。 陆谨听后,薄唇弯了弯,墨眸里笼了一丝笑,“因为我更喜欢阿梨这个名字,而且我想与众不同。” “想与众不同?” “嗯,初初是大家的,但阿梨却独属于我。” “好叭,原来是这样。” 其实现代的爸妈也是唤她阿梨的,这名字并不独属于野男人,不过在这里倒确实是独一份。 阮梨初没去否认,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问道:“对了,方才你为何要承认你不是宣王?” “我本来就不是他。”陆谨沉吟,眸里藏着阮梨初看不懂的暗色。 彼时,车轮碾过石子,马车内一阵颠簸。 陆谨抱着阮梨初的手紧了紧,接着说道,“我不是他,自然实话实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这种事情不能轻易说出来吧?” “无妨,师父不是外人。” “嗯。”阮梨初小幅度点头,人家本人都这么说了,她自然也没什么反对意见。 她顿了顿,又道:“那‘谨’是怎么一回事?真的有这个封号的王爷么?” 师父是怎么想的,阮梨初大概能猜到,但野男人唱的是哪一出,阮梨初不明白。 小姑娘终于将话题转到了这上面,陆谨一时之间激动不已,他引导着说道:“没有,咱们大盛,现在只有宣王逸王景王渊王四位王爷。” 阮梨初点了点头,深以为然,“我猜也没有,因为陛下单名就是‘谨’字,那么王爷的封号就不可能是谨。” 陆谨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真聪明。” 阮梨初若有所思,再次开口,“可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要说‘谨’呢?” 但凡他随便编一个其它的名号,她都不会好奇,可这个‘谨’字,很难不让人怀疑另有深意。 “如果我说,这就是我的名字呢?” 第208章 唇下痣 阮梨初眼里闪过巨大的震惊,声音拔高了几分,“你的名字?谨,谨......陆谨?” 陆谨怎么也没有想到,惊喜来的这么突然,难道天老天也终于眷顾了他一次? 还以为小姑娘的思维会七拐八拐,却没想到竟然一语击中要害! 他回过神将阮梨初紧紧的抱住,将她的小脑袋按在自己胸口,“嗯,陆谨,我的名字。” 心里还有一句,想了想,勇敢的说了出来,“阿梨,我真的不是宣王,我只是和他长的一模一样。” 说完后,陆谨觉得自己脑袋有点发胀,心也快要跳出来,也不知道是心情过于激动,还是蛊毒的惩罚。 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应该不是蛊毒,但他之前从未承认过自己与宣王长的像,因此不敢确定。 阮梨初挣扎着直起身来,想看看野男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一看,愣住了。 这是什么表情? 野男人的脸上怎么是一副有些期待,又有些欢喜,还有些紧张和不自在的表情! 阮梨初疑惑的盯着野男人看,那张俊美的脸庞依旧如雕刻般立体,只是此刻的他,眼中弥漫着一份前所未有的坚定和疯狂。 这下子,她更迷茫了。 他不是叫陆宸么?怎么这会儿又说自己叫另外另一个名字? 思绪不自觉飘远,阮梨初想起梦中曾两次出现的那个回答,“我叫,陆宸。” 没错,她在心里默默点了点头。陆宸这个名字是他亲口说的,她确定。 再说陆谨这个名字,也不是一般的名字啊!野男人怎么能说谎都不打草稿的呢。 没好气的白了一眼野男人后,阮梨初撇嘴道:“别开玩笑了,你明明叫陆宸,再说陆谨是陛下的名字,这大盛的百姓无人不知!” 突然的反转,让陆谨的脑子里轰的一声, 向来能言善辩的他终于也有了失语的一天。 果然,还是“陆宸”这个名字惹的祸...... 小姑娘方才明显已经动摇了,最终却还是因为梦里的那两次回答而觉得他在开玩笑。 陆谨很是无奈,可他真的就是叫陆谨,他真的没骗她。 当然也叫过陆宸...... 陆谨,陆宸,这两个名字真的是害惨了他。 但他不想就这样放弃这么好的机会,毕竟,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离真相最接近的。 于是,沉默了半天后,才终于又鼓足勇气道:“阿梨,我的名字真的是叫陆谨,也就是你口中的陛下。” 阮梨初双臂环胸,嘴角挂着淡淡笑意,一副“我就静静的看着你表演”的表情。 陆谨眼皮直跳,能清晰的感觉到她的怒气值正在飞速飙升。 她这是---- 不信,并且好像还怀疑他是在故意戏耍她。 总之,眼下马车里的气氛很是不对。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袭上心头,陆谨只觉百口莫辩,这是一种令人窒息,却又不得不大口呼吸的感觉。 再辩解就会涉及到双生,他不能不顾及宣王的命,尤其还看到阮梨初的嘴角不住的往下压。 轻叹一声,陆谨笑得苦涩:“罢了,你就当我方才失心疯吧。” 野男人这么一说,反而透着古怪。阮梨初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那深邃如幽潭一般的眼神里看出什么。 原本她以为他是在故意逗她玩儿,就像在医馆胡诌他是藩王一样,这会儿胡说八道到了陛下身上。 皇家也就那么几个身份,她倒是想要看看他还能说出他是谁来。 却没想到,他主动终止了这个话题,脸上现出苦涩和凄凉的神情。苦涩是因为?凄凉是因为? 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车厢内的气氛瞬间更加诡异了,宽敞的空间因异常安静沉默而显得逼仄窒息起来。 阮梨初从男人身上下来,缓缓移到了角落里。 男人也没有阻拦她,只是在确认她安稳坐好之后,阖上了眸子,俊逸的脸庞勾勒出莫名的萧索。 阮梨初倒是没有闭眼,她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又上下打量一番。 这是一张俊美如俦,无懈可击的脸。 高挺而俊秀的鼻梁,曲线完美近乎神品的薄唇,整张脸如同瓷玉一般冷白,就连闭着眼都俊逸到不可思议。 尤其眼尾的小痣,迷离、魅惑又有神秘感,就如同带毒的罂粟,危险又令人上瘾。 而唇下痣更是绝绝子,俏皮、可爱又性感,为这张脸多了一丝锦上添花的帅气,让人忍不住叫绝。 这男人,真的是浑身透着难以言喻的风华气质。 等等! 唇下痣? 从前阮梨初只注意他的眼尾痣了,唇下痣几乎很少去关注,怎么感觉好像印象一点都不深刻呢...... 思及此,阮梨初悄悄地朝野男人身边移了移,待凑近了些,仔细观察起这一颗小小的唇下痣。 这颗痣很小,非常小,如果不是仔细看可能根本就不会注意到。 野男人五官本来已经很完美,这颗痣对于他的整张脸来说就是点睛之笔,也让他更有辨识度。 辨识度? 阮梨初兀自陷入了沉思。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被她忽略了,可是她又想不起来。 “小阿梨怎么这么喜欢偷看我?” 男人的一声低语,吓了阮梨初一跳。她这是第一次偷看就被当事人抓包,窘状使得小脸蛋红扑扑的。 陆谨慵懒地睁开眼睛,长臂一伸就将她捞进怀里,“要看就光明正大的看,何必偷偷摸摸的?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阮梨初轻哼哼了一声,睁着一双灼亮的鹿眸,细声细气道:“我......我没有偷看,我是光明正大的看的!” 陆谨勾唇笑了起来,吻了一下小姑娘涨得通红的小脸,“嗯,看吧,随便看,想看多久看多久。” 男人语气越宠溺,阮梨初越害羞,最后更是把小脸埋进了男人的怀里,不好意思正视他。 直到马车停了下来,阮梨初还像小猫儿一样窝在野男人的怀里。 王府她没有进去的必要,因此在拐角处她就下了马车。 与野男人道别后,她转身就走向另一辆马车,自家的。 安岁岁和温年早就先一步到了,见阮梨初上车,片刻都没有耽搁,旋即便往医馆返。 因此他们三个人谁都没有注意到野男人的马车根本就没有进宣王府,而是扬长而去,直奔皇宫。 回医馆的路上,阮梨初看向安岁岁,面色凝重,语气郑重:“岁岁,你有注意过宣王脸上有没有痣么?” 第209章 被自动替换的脸 要说这个问题,安岁岁还真有发言权,因为她真的细致观察过野男人的相貌。 她一脸笃定地点头,指了指自己的眼尾处,“有呀,他这里不就有一颗么?那么明显,很难让人注意不到。” 为了这个,温年还和她置过气。 她当时说:“这男人明明一身生人都不敢靠近的气息,却要命的长了一张吸引人眼球的脸。 尤其暗红色的小痣在冷白肤色的映衬下有种夺人心魄的美,像话本子里的男狐狸精似的。” 然后温年就生气了,一整天都不搭理她,任她怎么主动都无济于事。 安岁岁知道自己见识不广且学识浅薄,但她自认对野男人的这一番形容是十分切贴的。 而温年会生气,要么就是因为他自惭形秽,知道自己长的丑不如野男人的十分之一; 要么就是因为她安岁岁让他刮目相看了,但他不想承认。毕竟她可是连大字都不识几个的,竟然还会形容了,而且形容的很是准确。 就算到了现在,安岁岁也依旧是这么认为的。 “那除了眼尾的那颗小痣之外,他脸上还有别的痣么?”阮梨初眉宇紧皱,开口追问道。 她这个样子让安岁岁想起在雅竹轩外第一次见到野男人“实体”时她的模样,当时也是这样眉宇间尽是疑惑不解。 可那会儿是因为知道野男人的身份是宣王,这会儿又是因为什么呢? 安岁岁朝她身边微微靠了靠,抬眸反问,“初初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阮梨初紧紧地抓着安岁岁的手,语气中是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紧张,“你先回答我,他脸上还有别的痣么?” “应该是有的。”安岁岁歪着脑袋回忆了片刻,“好像是在这里,要么就是在这里,具体位置我不太确定。” 她的手指在阮梨初唇下左右两边的位置都指了指,意思再清晰不过了。有是有,但不记得是左边还是右边。 闻言,阮梨初继续追问,“岁岁,你回答问题时脑海中浮现的是谁的脸?宣王还是野男人?” 安岁岁愣了愣,阮梨初这话把她问懵了,“这......有什么区别么?他俩是同一个人呀。” “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说,总之你再仔细回想一下,你方才回答问题时想到的到底是谁。” 这问题安岁岁不用想,因为她唯一近距离观察的那次就是诗会那次,当时野男人先是发火,而后就被气昏倒了,她在一旁看的特别清楚。 为了这个温年和她冷战,她记忆深刻。 “是野男人。”安岁岁毫不犹豫地说道。 阮梨初点了点头,安岁岁的回应是意料之中的,但却不是她想要的。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她忽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脑海中的宣王有些模糊。 换句话说,提到宣王,她脑海中立即浮现的就是野男人。 明明早上刚见过宣王,还在他的床前驻足了一小会儿,就这样回忆的时候依旧是野男人的脸。 是因为知道他们是同一个人,所以宣王被自动替换成了野男人? 可在默认他们是同一个人之前,阮梨初是记得宣王的,当时的情况绝对不是这样的,她确定。 那个时候,想起宣王的时候就是宣王。他温润,守礼,端方,与野男人不同,他有独立的画面和......脸。 但现在,没有了。 从前的那些宣王的画面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都被自动替换成了野男人。 而这......是适才在马车上看到野男人的唇下痣时,她才意识到的。 原来宣王在她的记忆中不知何时竟消失不见了,她竟然一点儿都想不起来宣王的脸上是不是也有痣,一点印象都没有。 而且,她的新发现,还不止这些。 被野男人抓包后,阮梨初窝在男人怀里,最初是因为害羞,后来则是因为她在集中注意力努力回想属于宣王的画面。 将军府里的几次接触,赏花宴时的碰面,茶楼的偶遇,以及宣王府看诊...... 阮梨初拼命回忆当时的场景,好不容易将画面还原,将脸还给宣王之后,她却发现了一个比“脸被替换”还震惊的事儿----- 宣王他,好像唇下没有痣。 所以,她才向安岁岁求证。 结果安岁岁好像同她一样,记忆中只有野男人。 ...... 阮梨初不死心,拉着安岁岁的手接着这个话题,“岁岁,你现在平心静气的回忆一下宣王的样子,不是野男人,是宣王。” 小姑娘神神叨叨的,安岁岁百思不得其解,但仍旧配合地长吁了一口气,“然后呢?” “然后你想一想他脸上有没有痣,尤其是唇下有没有。” “啊?”安岁岁一惊,“初初你别告诉我你奇奇怪怪的就为了什么痣......” “你先回想一下。” “成。” 说罢,安岁岁凝神,吸气,吐气,让自己抛开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静心回顾曾经。 好半晌,她摸了摸鼻子,小声地说道:“好像有,又好像没有,不知道了,我已经糊涂了......” 阮梨初“嗯”了一声,垂眸不语,心里合计着要不要亲自去找宣王当面验证一下。 安岁岁虽有不解,但并未来得及多问,因为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医馆。 这会儿门口排队看诊的只有几个人,阮梨初视线从他们脸上一一略过,到最后一个人时,愣住了。 是萧长赢。 紫红色锦袍衬地他面如白玉,腰间系着的暗紫色蛛纹金缕腰带显得格外端庄容华,气韵十足。 此刻正慵懒地站在队伍末端,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望着医馆里正专心致志给人看诊的百里樱。 阮梨初大惊。 太匪夷所思了。 这人绝对心思不正! 心里的怒火就怎么也止不住,她快步移到萧长赢身侧,睨了一眼他,眼中的警告意味明显。 “那是我师父,不是你能起歪心思的对象!” 萧长赢不怒反笑,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痞里痞气的说,“我可没有任何歪心思,我是来看病的。” 阮梨初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萧长赢见此,嘴角的笑意更甚,紧跟着就上前一步。 阮梨初又退一步,他又上前一步,直到把她逼至墙角,无路可走。 第210章 强烈的压迫 萧长赢虽然看起来放荡不羁,但是是那种潇洒的帅气,南华寺那次纵使嘴上说着要娶她实际上并没有什么行动。 阮梨初猜他当时应该是为了气阮玉棠,所以才故意那样说的。因为每次看到阮玉棠吃瘪,他就特开心。 就连在来京的路上他的一系列殷勤举动,阮梨初觉得八成也是故意的。 认识这么久,她从来没有感觉到萧长赢是真的对她有意,有的只是别有居心。 不过倒是从未逾矩,最多就是逞口舌之快。 但适才的摸头,还有眼下的她退他进......明显就有点不对味了。 墙角处,萧长赢居高临下,高大的身躯将阮梨初笼罩,嗓音懒怠,“怎么。我很可怕么?” 同样的问题,野男人和萧长赢都问了,而且还都是今天,但却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野男人那时,阮梨初感受到了他的小心翼翼和珍视,而在萧长赢这里,她则感受到强烈的压迫,令人不适。 下一刻,男人伸手擒住了她的下巴,懒洋洋道:“那次我说的求娶是开玩笑的,不过现在倒是真有了这方面的想法。” 阮梨初被掐的有点疼,僵直着身子瞪他,“萧大哥,你弄疼我了!而且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的行为于礼不合,快放开我!” “哦?那初初和那个人就合乎于礼?”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快放开我,有人看着呢!” “怕什么?大不了我娶你就是了。” 阮梨初不明白这个男人怎么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压迫感十足,恐怖的很,她是真的有一点害怕。 但她又不敢呼喊出声,怕引来别人的注视。 这会儿街上没什么人,医馆看诊的病人也都走光了,因此只要她不喊出声应该是不会吸引到别人的注意力。 方才她说的有人看着也只是框他,想让他离远点而已。 平常她不见一小会儿,安岁岁都会出来找她,也不知今儿是怎么了,到现在也没个人来。 正当阮梨初绞尽脑汁想怎么脱身之际,就听一女子怒气冲冲说道:“萧长赢,你在干什么!” 萧长赢的身体明显一颤,讪讪地收回手,退后两步,阮梨初趁机跑到了女子身边。 她拉着女子就往医馆走,片刻都没有停留。 表面上看着是讨厌萧长赢所以想尽快离开,但实际上是因为她怕被别人看到她与萧长赢一起,引起不必要的流言蜚语。 被阮梨初拉着的女子正是百里樱,进了医馆后,她就将医馆大门关上了,把跟在后面的萧长赢直接关在了门外。 并对门外说道:“萧公子还是尽早回家吧,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说罢,她拉着阮梨初就往内室走,徒留大门外的人尴尬地站在原地。 萧长赢的属下青竹等人藏匿在暗处,看着主子一脸憋屈地离开,无声地对视了一眼,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医馆内。 百里樱双手扶着阮梨初的肩膀,对着她的眼睛认真的道:“初初,若是萧长赢以后再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师父,师父定不会放过他!” 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但这次却是多了些不容置疑的强势。 阮梨初觉察到了这其中的不对劲,但她没问,因为知道如果百里樱不想说,她问也是徒劳。 就像上次,她缠了师父那么久,最后还是带着满腔疑问离开。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答应师父。 百里樱抬手轻点阮梨初光洁额头,唇侧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不提那个萧长赢了,师父是有话要问你,快过来坐。” “怎么了师父?”阮梨初挨着百里樱,坐了下来。 “你跟谨王爷是怎么一回事?” 果然是关于野男人,阮梨初猜到了,也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 师父,我与他只是朋友罢了。” “真的只是朋友?” “嗯。”阮梨初看着似乎是在回答百里樱的问题,目光却闪躲着不看她,小手更是不自觉攥上了衣角。 百里樱笑着,长长地噢了一声,食指戳戳她的眉心,“初初啊,朋友之间什么时候关系会亲密到那种地步了?” “那种地步?什么地步?”阮梨初抬眸,眨巴了一下自己的大眼睛,脸上满是不解。 百里樱微扬着嘴角,指着她红肿的小耳朵,“呐,小耳朵现在还是红红的呢。” 阮梨初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野男人吻她的时候,特意避开了露在外面的皮肤,所以她还以为隐藏的很好。 却没料到耳垂竟然还是红的。 她先是愣了一瞬,而后反应过来只觉得窘迫的不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都这么久了还红,足以见得小耳朵遭遇了何种程度的蹂躏......就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灵光一闪,阮梨初灵机一动道,“我这是,这是......这是虫子咬的。” “你啊你......你的动作和眼神早都已经出卖了你,你还不承认。” 阮梨初的小脸涨得更红了,终是在师父的火眼金睛下点头承认,但具体到何种程度她没说。 百里樱也没抓着这个点继续问下去,而是转而说道:“你的阿娘是否知道这件事?” 阮梨初轻轻摇了摇头,“不知,我还没与她说。” “早些说吧,你阿爹是将军,肯定比咱们平头百姓知道的多。这个谨王,师父从未听说过,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师父......” 阮梨初纠结的不得了,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让她对百里樱坦诚,可另一个声音却阻止她实话实说。 就像有两个小人儿在吵架,一个赞同,一个反对,总是各有自己的理由,把人搅的心烦意乱。 阮梨初是何人,百里樱自是了解。别看小徒弟现在脑子灵光了,但微表情和小动作还同以前一模一样。 看此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知定是有何难言之隐。 屋子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她拉过小徒弟也是小女儿的小手,温柔的说道:“初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师父?” 阮梨初觉得脸发烫,两手绞在一起,垂着头不敢看她。 “从前初初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和师父分享的,怎么现在有秘密了呢?看来初初真的是找到了家人,就不要我这个师父了。” 阮梨初闻言,急的差点咬到舌头,“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我说我说,我全都告诉师父!” 第211章 可他说他叫陆宸啊 阮梨初把这几个月经历的所有事都告诉了百里樱。 从悬崖底把受重伤的野男人捡回家,到野男人失踪后与他夜夜共梦,再到经过沧澜大师指点迷津后启程来京都, 而后是南华寺意外遇见将军夫人,再然后是回到将军府,随之就是在将军府竟然见到了野男人。 野男人完全不记得她,还与假千金白莲花阮桃是青梅竹马。 后来又经历了很多事情之后,她确认了野男人就是宣王,只不过他们是一体双人格,也就是人格分裂,在这里叫离魂症。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百里樱基本都知道,但阮梨初仍旧讲了一遍。她想让师父知道,不想让师父觉得她不要她。 换言之,阮梨初来到这个陌生时空后经历的一切,都被她讲了出来,完完全全彻彻底底。 如果用归纳总结方式来说的话,那就是,涵盖了她所有的主线剧情和支线剧情。 听完后,百里樱沉默了下来。 风透过窗子,发出呼呼声响,忽强忽弱。好似阮梨初的心跳声,时而急时而缓,时而猛烈,时而轻柔。 长久的沉默后,百里樱站起身,在屋子内来回踱步,双手掌心摩挲,焦急的步伐和紧皱的眉头无不昭示着她此刻的心情。 不知道循环往复了多少次之后,百里樱来到阮梨初身旁,沉声说道: “初初,宣王是否有离魂症还有待考证,但方才与你在一起的那个人,师父很肯定的告诉你,他不是上一次诊脉的那个人。” “咣当──” 阮梨初惊骇的瞪大了眸子,盛满凉茶的杯子被她打翻在一侧,衣裳瞬间洇湿了一团。 她不可置信地往师父那边看去。 她没有听错,也不会听错。师父说的是方才的人与上一次诊脉的那个人不是同一个人。 这?!!! 打翻的茶盏因为无人理睬而狼狈的倒在桌上,茶水顺着木头纹路一滴一滴地全部都落在阮梨初的身上,被洇湿的水痕随着她的震惊逐渐扩大。 眼看衣袍湿的不成样子,阮梨初却怔在那里一动不动,百里樱赶忙用帕子盖在她衣服上,试图蘸取一些茶水。 可惜效果甚微。 被污染后的白色衣裙看起来没比那翻倒的杯子强到哪里去,除了狼狈,找不到第二个形容词。 阮梨初像是丝毫没有察觉似的,始终只是呆坐在那里。 要不是黑琉璃般的眸子瞪的大大的,里面的震惊太过明显,完全就是一尊石像失了魂魄。 将小姑娘拉起来安置到一边,百里樱快速清理着桌上的残局,视线因为不放心她而时不时地瞥上一眼。 小姑娘依旧是愣愣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若与世隔绝。 百里樱无声地叹了口气,走过来轻轻拉起阮梨初的手,带着她去换衣服。 两个徒弟的身形差不多,让阮梨初换上百里浅的衣裳再合适不过。就算不穿百里浅的,也还有那身学徒服可以穿,怎么都比身上的强。 阮梨初像个木偶似的被牵着走,百里樱也不打扰她,直到换了个屋子,阮梨初还是没什么反应。 百里樱眉毛微屏,低声劝慰,“初初,师父知道你震惊,一时反应不过来,但这个也没那么复杂。” 被点到名的阮梨初有了反应,先是“嗯?”了一下,而后一脸严肃又疑惑的问道,“师父的意思是?” “意思就是,只要你去宣王府找那宣王问上一问,一切不就都清晰明了了么?而且他脸上是否有痣,也一看便知。” 阮梨初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可这最多也只能验证出宣王是不是野男人,至于野男人到底是谁.....” “我的傻初初呀,你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猜测不是么?再说过几日便是宫宴了,何愁见不到他?” “可他说他叫陆宸啊......” 师徒二人的对话并未有任何明确的字眼,但彼此都听懂了对方的意思。 阮梨初心里确实有了猜测。 如果利用“倒推法”,从结果出发,层层剥茧,逆推往回,从前那些说不通的地方就合理了不少。 比如,今天她去宣王府那会儿明明宣王还是不省人事的,结果她刚走出没多远,他就醒了还换了个院子见她; 比如,明明她见都未见过陛下,陛下却忽然给了将军府一道特殊的圣旨,就为了提醒将军夫人不要忘记带她; 再比如,宣王明明未醒,诗会上野男人却出现了,而后还送了许多许多的东西到将军府还选择隐姓埋名。 再比如,他总是无休无止的吃宣王的醋,让她离宣王远点,反复不停的强调他们不是一个人。 等等等等,诸如此类,很多不合理的地方如今都有了合理解释。 唯独“陆宸”这个名字说不通。 偏这名字又是一切的根源。 百里樱也紧紧拧着眉,眼里同样满是不解。 猜到野男人身份时,她也震惊也诧异,虽然与阮梨初的程度没法比,但她也是花了不少时间才缓过来。 先前得知这人是谨王爷的时候,百里樱就有不少疑惑,但考虑到藩王的特殊性和敏感性,她只能让阮梨初去同她的阿爹阿娘商量。 甚至还觉得这个人搞不好是个骗子。 却没想到,这个“谨”很可能不是谨王爷的“谨”,而是陛下的“谨”。 而且这个可能性目前看来是极大的,毕竟是野男人亲口承认。 并且稍加思索后,百里樱还有另外一个猜测,那就是-----野男人来让她诊脉很可能也是故意的。 可这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不直说,百里樱猜不到。 ...... 没有穿百里浅的衣裙,阮梨初换上了那套学徒服。一刻都不想等,她现在就想去宣王府证实。 百里樱拦住了她,有些欲言又止,“初初你先别冲动,师父建议你先好好冷静冷静,改日再去也不迟。” 宣王府就在那,人又跑不了,况且离宫宴还有几日呢,不急于非要现在去。 阮梨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师父说的对,如果野男人真的是陛下,那么宣王为什么要承认他是他呢?! 这其中涉及的问题很多,我应该仔细回忆一下那些曾经细枝末节才是。” 她就不明白了,一个身份而已,为什么人人都要骗她呢? 她就这么不值得一句真话么。 第212章 陆宸,我真的好想你呀 而且既然骗她了,为什么不骗到底! 现在的阮梨初宁愿相信一切都是巧合,是她意识恍惚,是她多虑,是她胡思乱想。 也不愿意相信野男人和宣王在联合戏耍她。 若是那样的话,她可真是,可悲。 随后,阮梨初发呆了整整一个时辰。 医馆里进进出出的病人很多,络绎不绝,阮梨初却是一动不动。宛如星辰的明眸一直紧盯着药柜子,仿佛连眼睛都没有眨。 看着她坐在那里出神的模样,百里樱不由得想起曾经的自己。 多少个夜晚,她也曾这样静静的坐在烛灯下,默默回忆着往事。是虚无,是缥缈,是能困住人的,也是能捉弄人的,往事。 百里樱很理解阮梨初,也很感同身受。 现在的小徒弟,与二十年前的她一模一样,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身边的人竟然是那样的身份。 只不过不同的是,那时的她只有满腔愤怒和后悔,而小徒弟则比她要复杂一些,是什么情绪都有。 百里樱别无所求,只希望阮梨初不会走她的老路。 ...... 后半晌的时候,萧长赢又来了。 阮梨初一下子就从椅子上弹跳了起来,圆溜溜的鹿眸瞪着他,浑身都炸毛了。 萧长赢就站在离她三米开外的地方,不慌不忙地和她对视, 修长的身影在人群中特别显眼。 阮梨初用看仇人一样的目光怒视对方,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火气,压都压不下来。 男人不理他,径直走向百里樱,规规矩矩地伸手让百里樱诊脉,那模样与面对阮梨初时判若两人。 好的很! 这人果然是冲着百里樱去的。 阮梨初立马起身,“在你们康顺侯府做府医可真清闲!” 似乎生怕走慢一点儿,百里樱会吃亏,她的脚步贼快,几乎一瞬间就窜到了师父的身边。 萧长赢子夜一般幽深漆黑的眼眸突然弥漫开无尽的笑意和兴味,“初初这么关心我康顺侯府,莫不是对我有意思?” 阮梨初还未来得及出声,就听百里樱厉声警告道,“萧长赢,以后都不许调戏初初!她是我徒弟,也是我女儿,我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她!” “她算哪门子女儿,不就是养了十年么......” 他嘀咕声虽不大,但阮梨初离的近,因此听的一清二楚。 十年? 这些阮梨初可是从未和萧长赢提起过,安岁岁更是不可能对外人说起这些,他怎么会知道十年养育? 阮梨初此时,心下觉得骇然,眼里也带着惊诧,直觉告诉她,离知道真相不远了。 “萧长赢!”百里樱蹙眉,明显不悦。 明明是在呵斥却并没有令人心生厌恶,萧长赢第一次见有人发脾气还这么温柔的。 他讪笑道:“你别生气,我闭嘴,什么都不说就是了。” “轰隆隆一一” 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空不知何时布满了乌云,沉甸甸地仿佛要塌下来一样。 阮梨初条件反射地心跳加速,抓紧了身侧百里樱的手。 百里樱柔声安抚她,“师父在这呢,初初别怕。” 安岁岁见状,也跑了过来,帮她捂耳朵,以隔绝那让她害怕的雷声。 萧长赢看的一愣,他本来还想说点什么的,可看到阮梨初那失措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只是鼻子有些酸,别开了眼。 感觉到身侧的小姑娘在发抖,百里樱伸手抚了抚小徒弟的后背。 在师父一下接着一下的抚拍和安岁岁的关怀中,阮梨初慢慢镇定下来。 雷声已停,太阳被一层厚厚的云遮住,天色并不好看,空气中弥漫着夏天暴雨前独特的闷热气息。 安岁岁走出去抬头看了一眼,回身说道:“快下雨了,初初咱们还是快点回去吧。” 百里樱也点头道,“回吧,路上小心点。” 这时,萧长赢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他也起身,跟上了阮梨初,“我送你吧。” 阮梨初似只发怒的小兔子似的瞪他:“我才不要你送!” 萧长赢身子一僵,被她的话给噎到了,脸沉沉的,“我又没招你没惹你的,你对我这么大火气是为什么?” 阮梨初白了他一眼,虽然下午这会儿确实没招惹她,但中午那会儿可是把她堵在了墙角里,还捏她的下巴来着。 再说,他对百里樱心术不正,这笔账她迟早要和他算。 她师父容貌虽然看着像二十多岁的,但实际上年纪不小,萧长赢比她小了将近二十岁竟然有歪心思,阮梨初觉得萧长赢是个变态。 等等。 二十岁? 一个惊天的猜测突然跳到阮梨初的脑海里,这种脑电波带来的酥麻震撼令她心头一颤。 萧长赢该不会是师父的...... 不能吧? 离开医馆之时,阮梨初看百里樱的眼神,变了。看的百里樱头皮发麻不说,还有些心虚。 交代她注意安全之后,百里樱逃也似的跑回了医馆里。 她最喜欢的小女儿,当真是聪慧过人,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被看透了。 - 夏日暴雨来的急,所幸阮梨初在雨点砸下来的前一秒回到了锦瑟阁,因此并未淋湿。 她穿着一身学徒服回来的,惹的许氏以为她在医馆忙活了一整天,还有点嫉妒百里樱。 阮梨初解释了一番后,许氏宽心了不少,知道女儿喜欢的衣裳被茶水“污染”了之后,暗暗打定主意等明儿再去给女儿定做几套。 梳洗一番后,阮梨初抱着安岁岁的胳膊不撒手,哼哼唧唧地让安岁岁陪着她一起睡。 安岁岁知道小姑娘这是因为害怕雷声的缘故,因此便没有拒绝。 原本她也正有此意,不单单是因为打雷,还因为她也知道野男人可能是陛下的事儿。 这一路上,她都陷在巨大的震惊之中,除此之外还有无数的难以理解。 野男人不是宣王,而是陛下,这话说出来,甭管别人信不信,安岁岁第一个就不敢相信。 谁知还没等她挑起话题呢,小姑娘竟然迷迷糊糊睡着了。 安岁岁只好瘪了瘪嘴,暂时压制自己强烈的好奇心。 梦境里。 那张熟悉的大床上,躺着一个熟悉的人。 男人身子蜷缩成团,面向里侧,似乎没有发现有人悄悄入了梦。 阮梨初蹑手蹑脚走到他面前,弯身,眸子微弯,笑吟吟地唤了声,“陆宸,我来了。” 床上的人闻言明显怔了下,却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阮梨初知道他听到了,于是贴近他的耳朵又道:“陆宸,我真的好想你呀,明儿我去宣王府找你好不好?” 故意顿了一顿,她接着说道:“哦对了,我好像答应你离宣王远一点了,可是我现在,反悔了呢~” 第213章 故意的 “就这么想见他?” 冷到极致的嗓音,伴随着的是男人猛地翻身过来,将少女压在身下的声音。 一阵熟悉的气息在鼻尖萦绕,是阮梨初最熟悉的那个香味。 被压在身下,动弹不得,她的脸上没有惊慌,相反是一脸的坦然,“我没有,我想见的是你呀,陆宸。” 男人喉结滚动,眼神幽暗,暗哑低沉的声线说,“阿梨,你还要让我说多少遍?我不是他!” 白嫩的手指抚上男人的脸颊,阮梨初眼神迷惘而无措,俨然一副思春少女的模样。 “我知道你不是他,可我想见你的话就只能去见他,谁让你们是共用同一副身体呢?” 男人甩头,俊脸贴在她的脸上,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厉眸直勾勾的盯着身下的女子。 旋即他深吸一口气,“可白日里你明明是答应过我要离他远一点的。”男人喃喃说道,声音不再冰冷,而是委屈凄厉。 昏黄的寝殿里,烛火跳跃着,映照出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 出尘脱俗的俊逸脸庞绷得紧紧的,似乎在强忍着什么,眼尾的小痣却显得比平常更为妖冶。 眼神看起来既有点渴望,又有点期待某些什么。 阮梨初浅浅的勾起唇角,目光落在他眼尾的朱砂小痣上,而后仿若被蛊惑了般,缓缓抬手轻轻抚上他的眼尾。 红唇轻启,嗓音娇颤,“陆宸,我是答应你了,可我如今反悔了。因为我一刻都不想耽误,想整日和你黏在一起。” 被少女指腹轻轻摩挲过的那一片皮肤,传来温热的触感,男人的脸绷得更紧了,鼻尖呼出的气息也炽热了几分。 慵懒笑意的乌黑眸子眨了眨,阮梨初仿若没感受到对方的异样一般,接着说道: “离魂症本来就是随机发作的,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就会出来而宣王就会消失不见, 所以我和他在一起都是为了等你出来,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怎么就不懂呢?陆宸。” “离魂症”这三个字是第一次被宣之于口,从前阮梨初一直觉得他们彼此是心照不宣的,因此从未真正提过。 但现在她想提,而且必须提,还要多提。 说罢,少女葱葱玉指顺着男人的脸庞,一点一点向下滑落,最终停留在他唇下的那颗痣上。 这颗痣很小,就那么小小的一颗,不显眼,非要凑得很近才能看见。 男子如墨的眸子眯了眯,这一刻才彻底发觉眼前人今夜的不同之处。 是“陆宸”这个名字,她唤了好几次,且一次比一次叫的顺口,叫的亲昵! 刚入梦时听到的那两声呼喊,他以为是偶然,如今看来完全不是。 可从前阮梨初几乎是不唤他名字的。哪怕偶尔会唤他陆宸,也是别别扭扭的,怎的今夜如此反常? 没有多余精力去纠结小姑娘为什么不信守承诺,陆谨现在满脑子都是她为何一个劲儿的唤他陆宸陆宸。 修长手指捏住小姑娘的下巴微抬,陆谨眉眼冷峻,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辨别什么。 阮梨初十分坦然的让对方观摩,甚至为了让对方看的清楚一些,她还极其配合。 “陆宸,你在看什么呢?” 少女鹿眸熠熠,肤色莹白透粉,濡湿的羽睫细细颤动着,让眼眸像是含了水光。 明明声音柔软的不得了,却让听的人身子更僵了。 阮梨初亲眼看着男人额头上的青筋开始凸显,而后不断暴起。显然,怒气越来越重。 她又道:“你怎么不说话呢陆宸?” 男人那双深邃的,藏着无尽神秘与黑暗的眸子与阮梨初对视,在小姑娘又又又一次张嘴发出“陆”这个音节的下一秒,他到底是一一 败下了阵。 他出声,直接打断她说道,“阿梨,别再说了......”由于强忍着怒气,额头上的青筋看着有些狰狞。 阮梨初眨巴眨巴乌溜溜的大眼睛,疑惑道,“陆宸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毒发了?” 男人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因为过快的心跳而颤动的胸膛紧紧贴着阮梨初。 阮梨初自是知道他在生气,也知道他在强忍着。平时她唤这名字一声他都要醋半天,这一回唤了无数声,结果会怎么样可想而知。 但她觉得自己没什么错。 这名字是他亲口告诉她的,不是她胡诌的,她只是按照他说的话而去执行而已,她没有什么错处。 若说错,从前的她才是不应该。毕竟人家有名有姓,她却总是一口一个野男人。 所以,无论他的身份是什么,她都没错。 当然,这么做是故意的,阮梨初不否认。 身体脉象不会骗人。不管野男人和宣王府的那个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不是同一个人,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那他告诉她陆宸这个名字就一定是有问题的。 别说像今夜这样略施小惩了,就算她更过分点又怎么了?他欺骗她,她当然要报复回来。 毕竟任何人犯错都应该付出代价,自食其果这个词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 所以,入梦的一瞬间,阮梨初就计划好了。 她确实是有事情想问野男人,但在这之前她要让他先难受难受,不然都对不起她一下午的恍惚! ...... 须臾,男人情绪平复了些,他低头亲吻阮梨初的额头,“说吧,阿梨为何故意气我?” 目的达到了,也该做正事了。 阮梨初动了动,想要起身,“你先放开我。” “不放,就这么说。”男人坚定拒绝,并将阮梨初胡乱挥舞的小手锢在头顶上方。 “快起来很难受的,你压的我喘不上气来了。”她想要挣脱他,可却挣脱不开。 “我说了不放,就这么说。”幽深如潭的黑眸透着霸道强势。 阮梨初气结,奈何力气太小一点办法都没有,长叹一口气后,她咬牙切齿问道:“那我且问你,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陆谨双眸定定盯着身下的小姑娘,“从前......叫陆宸,现在......叫陆谨。” “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阮梨初冷笑,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但她知道,一个人不会有两个名字。 而且依照他这话的意思,从前他是宣王,现在他是陛下?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看,滑天下之大稽。 她果然猜的没错,这人就是在故意戏耍她! 第214章 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白日与阮梨初分别后,陆谨就猜到了阮梨初一定会有所怀疑。 而他也第一时间知晓了宣王苏醒过来的事儿。 仔细思考了一番后,陆谨最后决定这几日不与阮梨初见面,给宣王一点恢复的时间,等到宫宴时他再想办法将事实真相告知与她。 而这个办法就是,用写的。 毕竟从前只知道不能说出来,还没有尝试过可不可以写。 谁知,今夜竟然入了梦。 这就很难办了。 他不敢做书写尝试,因为宣王才刚醒,身体虚弱的很,万一书写不被允许,那宣王就会被他再次牵连遭受到惩罚。 因此眼下他还是不能透露任何有关双生子的事情,尝试也不可以,一点念头都不敢有。 原本阮梨初故意气他,他是不打算在意的,可小姑娘一口一个陆宸,一口一个陆宸,他又实在受不了。 他也知道自己的回答会让阮梨初误会,可他能装哑巴不回答么? 不能! 他得回答,还得慎重回答,因为不能欺骗阮梨初,同时还要保证不拿宣王的生命去冒险。 如此折磨之下,陆谨现在的心情可以说是糟糕透了,他隐隐觉得头疾都要犯了。 不过陆谨不知道的是,他方才就算不主动问阮梨初,也逃不掉被小姑娘质问的命运。 见野男人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下颌线绷得很紧,闷不吭声,阮梨初更加恼火。 她怒视他,一字一句道:“别说我没给你机会,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的名字到底叫什么!” “陆谨。” 男人的声音低低的,仔细听,还会发现这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 “那陆宸这个名字是怎么一回事?!从前问你那么多遍,你可是每次都说你叫陆宸的,你到底为什么要欺骗我!” 男人垂下了眼眸,眼底一片复杂,“没有欺骗你,当时你问的是真实名字,而陆宸就是我的真实名字......” “一会说是你真实名字,一会又说是从前的名字,你自己要不要听听你这样的解释,谁能听得懂!就不能说的清楚一点么!” “阿梨,过几天我一定仔仔细细地全都告诉你,再给我点时间可以么......” 阮梨初深吸一口气,竭力维持冷静,“好,名字的事儿我可以给你时间,但你总要先告诉我你和宣王是什么关系吧? 为什么你们长的一模一样呢,宣王又为什么说他是你,你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双生子?” 男人忽然沉默了,也不动,也不看她,也不说话,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阮梨初被他这模样激怒,克制不住火气。 “成!尊敬的陛下,我以后什么都不问了,您愿意叫什么叫什么,愿意是谁就是谁,这些都与我无关!” 问了有什么用?给他机会又有什么用?不还是什么都不告诉她么? 她也就是懒得和他争论,听听他说的那叫什么话! 从前叫陆宸,现在叫陆谨----- 陆宸是真实名字,但他叫陆谨------ 听听听听,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么?谁能听得懂? 再说名字能随意变更么?就算小老百姓也不会这样吧!何况他还是皇族! 而且更让人无语的是,她都强迫自己去接受他那套说辞,给他时间了,他倒好,下一个问题又开始装死冷处理了! 简直不可理喻。 说白了,他就是在故意欺骗她!在耍她玩儿! 还有那个宣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两个人是一丘之貉! 况且他到底是不是陛下还不一定呢,搞不好是什么替身骗子也说不定! 阮梨初现在无所谓了,他愿意叫啥就叫啥,愿意是陛下就是陛下,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这样的人,她居然还给他机会,真的是脑袋让驴踢了! 此时此刻,阮梨初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脱梦,脱离的脱。她要离开这里,不想看见他。 她挣扎着想要逃脱,但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摆脱男人的束缚。 “放开我!” “不放。” “呦,陛下您这是终于开了您的尊口了啊!” “阿梨,你别这样......我有苦衷的。” “成啊,您有苦衷,那我不问就是了,我可以去找宣王问!再说他才是叫陆宸,或许与我共梦的那个人其实是他,不是你!” 阮梨初这会儿虽然头脑发热,但也不是失去理智。 她还真的产生过这种怀疑,但也只是怀疑而已。她知道不是的,一直与她共梦的都是眼前的这个人。 但知道不代表不能说,既然野男人什么都不告诉她,那她就去问另一个狗男人就是了。反正他们两个一丘之貉,不分彼此。 那共梦的事儿也别分彼此,与谁共梦不是共!一样的! 他们可以联合,她也可以把他们合二为一,她没说错。 甚至还是成全。 天道说不定都会说她一声“大义”。 陆谨闻言,一双眸子似有烈火在燃烧,“不许去找他!与你共梦的明明是我,不是他!” “我看未必,一模一样的脸,我可分不清谁是谁!”阮梨初嗤笑一声,仿佛真的分不清,眼神里还带了丝鄙夷。 “不是他!不许去”本来陆谨的脸色就不好看了,接触到她鄙弃的眼神,怒意燃烧的更甚了。 “是与不是,我自会辨别。而且宣王爷那么好的一个人,想来无论我问他什么他都会告诉我的。” 这一句对比意味十分明显的话让陆谨的心沉入了海底。 此刻,他漆黑的眸子像深不见底的寒潭,紧紧盯着阮梨初的眼睛,“所以,你更喜欢他对不对?” 阮梨初犹豫了,下意识垂眸,咬了咬唇。 即便她再生气再冲动再失去理智,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说违心的话。这是涉及到原则的问题,她不想瞎说。 而且宣王,她压根就不熟。 但她的犹豫在陆谨的眼里就变成了另外一个意思。 只见男人的眼眸瞬间被猩红淹没,额头暴起青筋,目眦欲裂的看着她。 冷到让人颤栗的指尖,毫不怜惜地捏着她的下颌,迫使她与他对视,“你若是敢去找他,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第215章 野男人,咱们还要不要接着吵 “你若是敢去找他,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闻言,阮梨初的眼底闪过一丝惊慌。 说不怕,那是假的。纵使梦境里造成不了实质性伤害,但也是会疼的。 阮梨初紧张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可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你不能这么不讲道理!你不愿意告诉我,那我去找别人了解,这有什么问题?” 男人双唇紧闭,身上的气息愈加地冷,现下由于动怒,不止额头上的青筋,手背上的青筋也一同蚺起。 猩红双眼中燃烧着的熊熊怒火,仿佛要把她给烧着了。 随即,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低哑的声音质问着,“道理?阿梨明明答应了我却不信守承诺,这又是什么道理?” 阮梨初本来不想争辩的,她怕会激怒野男人而导致自己受到伤害,但野男人这么说太过分了,她真的忍不了。 凭什么他一味的要求她呢?明明是他对她欺骗、戏耍、玩弄在先,他做的全是这种恶心人的事,有什么资格要求她? “你在要求别人之前,都不想想自己做了什么么?” “我是有苦衷的!” “一件事有苦衷,行,我可以等。可你怎么件件事都有苦衷?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想?” “总之,你不许去见宣王!” “没有什么总之分之,我想见谁是我的自由,你无权干涉!” 阮梨初心里很清楚,争辩也争辩不出什么结果,最后绕来绕去都是会绕到不让她去见宣王这件事情上。 但宣王她是必然要见的。 不是为了故意气野男人,而是因为宣王在这其中也扮演了重要角色。如果没有今夜的入梦,她先见的人一定是宣王。 原本她就是这么打算的。如今再综合上野男人方才的表现,见宣王这件事那就更是必须要做的了。 既然他不说,那她只能去找他的“同谋”,别无他法。 不过眼下,她是不想再同野男人说些什么了,因为无济于事,还因为他们两个人现在的状态实在是太差了。 人在生气的时候是最容易口不择言的,若是再对峙下去,恐怕会带来不可预料的后果。 虽然现在她的理智还仅存那么一点点,但也就只有一点点了,恐维持不了多久。 而且生气的人还不止是她一个,还有野男人。 看野男人这个架势,别说打断她的腿了,就是直接掐断她的脖子也是有可能的。 阮梨初有一种直觉,若是现在她敢再多说一个字,野男人直接就会发疯。 因为现在的他就已经临近发疯的边缘。 男人的脸色铁青,眸底阴冷猩红,透着一种疯狂,胸膛剧烈起伏着,就像一只野兽随时都可能爆发。 此时此刻,各种因素都可能成为导火索。 所以趁着还未酿成大祸,她得赶紧想办法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梦境。 思及此,阮梨初将目光从野男人的脸上缓缓移开,拧着眉思考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心脏的位置酸涩发胀,陆谨竭力的忍耐着,不想让自己发疯。 知道自己脾气不好,他一直很努力的克制,可阮梨初这姑娘就是有激怒他的本事。 说什么要去找宣王,还说与她共梦的是宣王不是他,这对于陆谨来说,无异于是往他心上插刀子。 控制不住发狂的心,又不想伤害阮梨初,他只能选择强忍。 直到,“轰隆隆轰隆隆一一”,一阵巨大的雷声响起,打破了两人之间诡异的僵持。 阮梨初身子一僵,小脸当即就变的煞白。 陆谨被她这模样吓到了,身上的戾气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也没有阴森的眼神了,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阿梨,你这是怎么了?” “害怕......害怕雷声。” 陆谨立即放开她,将她抱在怀里,一手扯过被子将两人结实拢好,温柔地说道: “阿梨别怕,我在呢。” 阮梨初本能的抱紧他,喃喃应了一声“嗯”之后,闭上了眼睛。 野男人把她抱得很紧,他身上的温度毫无保留的传到她的身上,瞬间将她温暖包围。 令人熟悉的怀抱,令人安心的体温和气息,阮梨初狂跳的心脏很快就平复了下来。 依偎在男人怀中,她的小脸在他胸口蹭了蹭,宛如一只撒娇的小猫儿,“野男人,咱们还要不要接着吵?” 陆谨直接被逗笑。小姑娘不唤他陆宸是好事,可小姑娘这话却是傻乎乎的,可爱的紧。 半眯着眼,脸上是暖得几乎要化开的表情,他说道:“原本也没想吵......” 阮梨初很满意他这回答,低低笑了一声,“那就不吵了。不过话说回来,这次打雷,我竟然没有被吓得脱离梦境,也是难得。” “许是因为有我在身边。” “可以前打雷的时候你也在呀。” “一次半次说明不了什么,或许就是偶然。” 阮梨初点头,不在这上面过多浪费口舌。一次确实说明不了什么,也许真的是因为野男人在身边她很安心,所以没有被吓醒吧。 不过,她倒是为自己心境变化如此之快感到很无语。 打雷之前她还拼命想脱离,这会儿就和人家同床共枕了,而且还像个考拉一样挂在人家身上。 ...... 轰隆隆的雷声之后,便是倾盆大雨。大雨带着劲健的力量打在地上,整个京都都笼罩在蒙蒙的雨雾中。 惊醒时,身边人已经换成了安岁岁。她睡的很香,看起来半点都没有受到影响。 阮梨初弯了弯唇,抱着她的手臂,迷迷糊糊再次睡了过去。 翌日早膳过后,锦瑟阁迎来了稀客。 “二哥今儿个怎么没去宣王府,跑我这来了?” 阮玉棠面色如常,似是没听出阮梨初这话中的调侃,“待会儿就去,初初要不要同我一起?” “嗯?同你一起?” “嗯,宣王醒了,就在你昨日离开之后。你不是一直想当面道谢么,今天就是很好的机会。” “二哥怎么知道昨日我去过?” “赵管家说的,我一猜就知是你。” 阮梨初本想问问野男人的事儿,但话到嘴边咽了回去。现在谁说的话她都不相信,她要听当事人亲口说。 点点头,她说道:“去是要去的,但并不是去道谢。救我的人另有其人,我已经知道了。” 第216章 极品老太太 自打阮玉棠进来,阮梨初就一直在观察他的反应。 突然,她似乎有了什么新的发现,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看来二哥也早就知道了。” “你......都知道了?”阮玉棠神色一怔,诧异地看着阮梨初。 “二哥所谓的‘都’是何意?妹妹愚钝,还望二哥明说。”阮梨初摇头,她是真的不清楚。 除了知道两个人不是同一个人之外,她什么都不知道,而她二哥很明显什么都知道。 不仅知道,还一直含糊其辞,有意不告诉她真相。甚至还放任她朝错误的方向去理解。 若说野男人和宣王是一丘之貉,那么阮玉棠也算是半个同伙。 即便不是那主要参与人员,也绝对心怀不可告人的目的就是了。 他是她亲二哥,竟然也选择对她隐瞒!阮梨初在伤心的同时,更多的是猜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阮玉棠听了,尬笑道:“初初素来聪慧,哪里愚钝了?只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罢了。” 阮梨初疑惑,摸了摸鼻子,“听二哥这话的意思是不打算与我明说呗?” “不是不说,而是不知道说什么。”男人垂眸叹了口气,“而且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又不是当事人,有什么不知道该怎么说的?而且二哥不想说也没关系的,但没必要拿这种话搪塞我。” 以为自己是野男人么,还不知道怎么说?整这些弯弯绕绕的,只会让别人觉得他是故意的。 也更让她这个做妹妹的心寒。 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她有所隐瞒,阮梨初觉得阮玉棠的程度比宣王还要恶劣。 微皱了皱眉头,似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阮玉棠看向阮梨初,“初初你问吧,但凡我知道的,今日全都告诉你。” “可我现在不想听了,也不相信你了。” 阮梨初说罢,眼尾红了,又自嘲的一笑,这笑中带着凄然。 “而且不瞒二哥,现在就算是当事人的话,我也未必全都相信,你说可笑不可笑?” “初初,我没有恶意。”男人急急解释,“我对天发誓,我真的没有恶意,只是不想让你卷入到旋涡之中。” “不知道二哥是否听说过‘狼来了’的故事,欺骗次数多了只会消磨掉他人的信任,不管是你还是那两个人,你们都一样。” 阮玉棠感觉像是内心被狠狠地刺痛了一下。 虽然很残酷,但确实如此。 他确实是因为有私心而做了一些不太君子的举动,但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阮梨初。 可阮梨初说不信他。 狼来了的故事,他没听说过,但猜也能猜到是什么寓意。 想必他现在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的,就连方才的解释也是苍白的。 “初初,我那么做其实是因为......” 阮梨初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多说无益,如果二哥真想解释的话,那就等见过宣王之后吧,有些事情我需要先了解清楚。” 她会给他解释的机会,但不是现在。 经过方才一看,阮梨初愈发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她需要先搞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再听阮玉棠的解释。 而阮玉棠这边,忽然产生了不想去宣王府的想法。若是阮梨初知道他另有打算,不知道会不会永远都不原谅他。 ...... 宣王府之行,最后还是告吹了,因为阮老太太病了。 在阮梨初的认知里,高门大户的老太太就应该像电视剧知否里的盛老太太那样,知书达理,睿智仁慈且眼光深远。 或者就算达不到盛老太太的高度,至少也该是个正常人,基本的是非观总应该有。 却没想到,阮老太太是个极品老太太,一心只有她的“亲”孙女阮桃,其他人在她眼里屁都不是。 阮梨初被绑架,阮老太太不仅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说,还说她如果不日日往外跑就不会给歹人绑架的机会。 换言之,都怪她自己,是她活该。 不过这还不是重点,因为阮梨初压根就不在乎这个祖母,也不需要她的关心,她说的话,阮梨初当放屁。 重点是阮老太太说她是不祥之人,害自己就算了,还连累了阮桃。 而且自打阮桃被禁足罚抄家规之后,阮老太太就开始不正常。今儿头疼明儿心口疼的,全身上下就没有一个不疼的地儿。 这么拎不清,严重偏心眼的祖母,阮梨初这辈子,上辈子,上上辈子,上上上辈子,八辈子都没见过一个。 所以别说她生病,就是病重快不行了,阮梨初的心里也不会有任何涟漪。 但她今儿必须得去看看。 因为老太太说了,她是真的要不行了。 这好事,没涟漪也得去啊。万一是真的呢,怎么能错过? ...... 到溪桃院的时候,人都齐了。将军府原本也没有几个人,因此就算人齐了也显得特别冷清。 来的路上安岁岁说老太太肯定是故意整这一出,目的就是为了逼许氏放人。 绑架一事后,阮桃的禁足时间被无限延长,而且抄写家规的遍数由原来的一百遍增加到了二百遍。 月银方面也被对半削减,其他的用度开支等也被缩减了不少。 总之,这次惩罚的力度很大,皆因为阮桃向长公主透露她的消息。 即便阮桃咬死自己是无心的也没有用,许氏这次是铁了心要给她一个教训,无论老太太怎么“疼”她都没有放人。 所以这次生病,不止安岁岁,但凡是将军府的人基本上都猜的到老太太的目的。 不过瞧上一眼后,倒是能看出来老太太确实是病了,从那苍白如纸的脸色就可知。 阮梨初站在最角落里,面无表情的等看着大戏拉开帷幕。 心里琢磨着若是她今儿直接把老太太气死了,不知道这京都还有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不过就算没有也没什么,大不了离开。 正想着,就听府医说道,“老夫人这是忧思过重,郁结于心的厉害,这若是自己不想开,即便是老夫的药开了,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第217章 虽然不孝,但莫名的好笑 “自打小姐被关,老夫人的身子便每况愈下。”曹嬷嬷叹气,“如今也不过是熬日子。” 曹嬷嬷是老太太的陪嫁丫鬟,是老太太的心腹,也是阮梨初回来那日代表溪桃院出席在门口的人。 府医点头,收回搭在阮老夫人腕上的手,“老夫人本就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若是心中的苦闷郁结不发,再这样下去神仙也难救。” 雕着梨花的拔步床上,阮老夫人面色苍白,依靠在床边,手中紧紧握着一把桃木梳。 虽没有大悲大怆,可是就是这么一动不动,却更让人感觉到其中绝望与悲凉。 府医开了药方,叮嘱老太太无论何时何事还是要把心放宽才是,不然药石也无用。 而后还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后,才离开。 许氏立刻细细询问了一番老夫人近日的情况,曹嬷嬷皱着眉叹着气说完后,许氏看向榻上一脸病容的母亲。 垂头懊悔道,“都是儿媳不孝,没有照顾好母亲。” 阮老夫人头束额带,虚弱的咳了咳,瞧得众人心下一紧,纷纷向老夫人拥去。 “母亲!” “祖母!” “老夫人!” 曹嬷嬷忙递给老夫人帕子捂嘴,而后面色凝重地拍了拍老夫人的后背,给她顺气。 所有人都上前一步,视线都在老夫人的脸上,唯独阮梨初静静地立在角落里,视线在老夫人手中的帕子上。 这帕子递上去的时候是白色的,她仔细观察过。 若是拿开上面血红一片的话,怕是就真的是病入膏肓。 “咳咳咳......” 阮老夫人咳嗽了几声,有些气喘,“你们都离我远点!我死了不是正合你们的意?” 手帕拿开,上面并无任何血痕,阮梨初收回目光,心下了然。 许氏闻言,头垂得更低了,深深的将自己的眼神埋下,“母亲您千万别再动怒了,您的身子要紧。” 老夫人眼眶泛起一圈红,语气有些哽咽,“我这身子也活不了多久了,现如今我只是不放心孙女。” 在场的人都知道老夫人口中说的孙女是谁,但却没人接话。 忽然不知是哪个丫鬟,有意还是无意,撞了阮梨初一下。 阮梨初也不恼,还接上了话茬儿,“老夫人不用担心我,我挺好的。” 安岁岁在心里憋笑,她总觉得阮梨初下一句想说的是:您老人家可以安心的上路了。 虽然不孝,但莫名的好笑。 面对阮梨初这么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阮老夫人又咳了起来,咳的脸都红了,只觉得胸口处疼得更厉害。 她抚了抚胸,在曹嬷嬷的帮助下,好半晌才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话:“你!你!你倒是会‘说话’!” 曹嬷嬷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己的主子,生怕她一口气儿上不来。 原以为阮梨初会主动否认些什么,毕竟谁都知道老夫人指的孙女是阮桃,却没想到阮梨初上杆子承认上了。 许氏闻言身子一僵,张了张嘴正要说话,阮梨初却先她一步开了口。 只见阮梨初迎着老太太的锐利目光,嫣然一笑,“谢老夫人夸奖。不过您还是休息一会儿吧,别再说话了。 方才府医不是说了么,您要静养,平心静气,千万别想的太多了,这样才能早点好起来。” 老太太本就是冲着她来的,她可以自己应付,不需要许氏帮忙。再说许氏夹在中间会十分为难,阮梨初不想这样。 但她本人可没什么为难的,但凡老太太直接和她开战,她就正面和她硬刚。 当然,老太太不直说,那她就学她拐弯抹角。 总之,路数上与对方一致,随机应变,就算不把老太太气死也能把她憋屈死。 而且这几日阿爹和大哥就要回来了,在能接受的范围内,阮梨初还是想家宅和睦的。 许氏这边见女儿这么说,立即点了点头,顺着她的话说道,“是啊母亲,初初说的对,我们先退下了,您好好休息。” 说完,带着众人就要离开。 阮老夫人一噎,猛地抓紧了曹嬷嬷的手。 曹嬷嬷见状大声惊呼道:“老夫人您还好么?怎么忽然脸色这么差?您可千万别吓老奴啊!” 阮梨初耸耸肩,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撇了撇嘴,早猜到老太太不会轻易放他们离开了。 曹嬷嬷抹了把泪,又道,“您说您这是何苦呢?若是将军知道您为了小姐病成这样,得多心疼啊。” 阮老夫人眼眶也一下湿润了,“也不知道桃桃怎么样了,这么久没见,一定瘦了许多!” 说罢她厌恶地瞥了阮梨初一眼,虽然没有说什么,但眼神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阮梨初不为所动,迎着老夫人的目光,一副你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反正与我无关的模样。 老夫人的脸色更难看了,看着她的眼神也更加凌厉。 这时,阮玉棠开口说道:“祖母无需担心,桃桃只是被禁足,吃喝上半点都没有少,您且放宽心就是。” 阮老夫人脸色一沉,狠狠地瞪着阮玉棠,“我可不像你这么铁石心肠!桃桃与你从小一起长大,可你竟然一点儿都不关心她,你这个做哥哥的怎么这么冷血!” “她犯了错,自然要接受惩罚,正是因为我是她哥哥,才不能放任她继续错下去。” 老夫人气得呼吸都重了些,“那关了这么久也该放出来了,难道你们还想关她一辈子么!” “才几日而已......” “几日还不行么?!我的桃桃何时受过这种罪!今儿你们给我个准话,到底什么时候放人!” 阮玉棠不吱声了,许氏也不说话,阮梨初不是决策人因此也轮不到她说什么,只时不时翻个白眼。 许是见下不来台,阮老夫人冷笑了几声,然后眼神冰冷的看着下首的儿媳说道: “成,我今儿算是看明白了,你们这是存心要逼死我这个老婆子!那我就死给你们看,到时候传出去看你们还要不要脸!” 闻言,阮梨初挑了挑眉头。 哦吼,这是有好戏看的意思? 咬\/舌,撞\/柱,吞\/金......但凡诸如此类极端且危险的行为,老太太敢来真的,她就收回从前对她的所有看法。 绝不食言。 第218章 谁不滴谁是孙子 满心期待的大戏终于要演到高\/潮,阮梨初兀自找了个好位置,以看好戏的姿态看着这出闹剧将要怎么坚持下去。 安岁岁的脸上也挂着同款戏谑神情,站在人群后方找了个极佳的观赏角度,和阮梨初宛如一对双胞胎。 阮老太太在曹嬷嬷的搀扶下晃晃悠悠站起身来,却没想到还不到一息就重新坐了回去。 坐下后,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要将这空间里的所有空气都吸进肺里。 阮梨初一下怔住,无语的扶了扶额。 这就完了?还以为来真的。 不过瞧老太太这样子,身体倒是确实不舒服。 阮梨初是真的无语,无语到了极致。不单单是因为老太太寻死的事儿高高举起结果却轻轻放下,还因为她理解不了这老太太的思维。 阮桃只是被禁足,还是禁足在自己的院子,丫鬟小厮也都是正常服侍。虽然用度上进行了削减,但却不是不给她吃不给她喝。 只是照比原先生活质量下降了一点而已,老太太至于要死要活的么? 而且阮桃也不是永远都不出来。就比如过两天宫宴,阮桃就一定是会被放出来的。 到时候老太太不就能见到她的宝贝孙女了么,非得今儿整这一出来膈应所有的人? 阮梨初现在十分怀疑这老太太的动机,有理由怀疑她是提前做戏为的就是给过几天归家的阮将军看。 若是如此的话......到时候将军府怕是要被闹的鸡飞狗跳了。 屋内无人做声,除了呼哧呼哧喘粗气的阮老夫人之外,什么声音都没有。 待老夫人平复下来之后,许氏才道:“母亲,您别再乱动了,还是躺下好好休息吧。” 她的语气三分着急七分担心,看着老夫人的眼神透着满满的关怀。 阮老夫人睨了儿媳一眼,似是很受用,脸上的神色明显缓和了不少。 但在转而看向阮梨初,脸色却是瞬间就沉了下来。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没死你很失望?” 微弱的声音显得没有力气,但语气上却极尽薄凉。 阮梨初嘴角一撇,嗤笑一声,声音不高,透着一股子轻蔑之意。 此时此刻,她有一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太太这是无论什么都要引到她的身上是吧?这不纯纯找茬么?还是正面找茬那种。 “老夫人您今年多大了?”阮梨初看着阮老夫人,毫不避讳的审视目光,“我很好奇。” 此言一出,众人各有所思。 阮老夫人身形明显一顿,一字一句道,“你这话是何意?” “您年纪不小了吧?”她像是在重复,又像是猜测,更像是带着试探的挑衅,“大我几十岁吧?” 阮老夫人呆滞了片刻,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阮梨初到底是什么意思,随即脸色骤变,嘴角抽动,恶狠狠地瞪着阮梨初。 “你放肆!你说谁为老不尊!” 阮梨初的脑袋稍稍一歪,睫毛似两把小扇子轻轻一扫,“我可什么都没说,老夫人不要污蔑我。” 老夫人脸色难看到了极致,“以后你不许踏进我院子半步!” “哦,不来就不来,在这看戏还不如在戏班子看有意思呢,至少那里是真刀真枪。而且......” 阮梨初从容地挑了挑眉,“而且人家演技很好。” “你把谁比作戏子!”老夫人气的又开始大喘气,将床铺拍的“啪啪”响。 阮梨初白了老夫人一眼,心道:你那演技还不如人家戏班子的呢,还一口一个戏子,瞧不起人,有啥资格? “你!你!你!你这个粗鄙不堪的野丫头,你走,你赶紧走!以后不许出现在我眼前!我阮家怎么会生出你这样没有教养的人!简直家门不幸!” 许氏一听,不干了。 她猛地抬头,正好对上阮老夫人仇视的眼神。 忍了好久的许氏再也忍不下去,怒气冲冲地说道:“母亲您怎么能这么说初初呢?她可是您的亲孙女!” 来之前阮梨初交代过她,如果老太太说难听的话,让她别往心里去,还说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让她插手。 小姑娘说她自己可以解决,还说反正老太太和她早就撕破了脸,不介意再闹腾一番。 但许氏知道女儿这是不想让她为难,更不想让她和马上归家的夫君生嫌隙。 有时候许氏都在想,阮梨初只有十几岁,过去十年过的又是那样的生活,为何她思虑事情时这么周全? 自打阮梨初将过去十年的事儿都告诉了许氏之后,许氏就常常在想这个问题。 女儿当时走失时应该是摔到了头,失忆了不说,还导致神智发育上比较迟缓。 她没人教过,也没上过学堂,又是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生活,按说不应该是这么聪慧的模样。 可她懂起事儿来比自己一手养大的阮桃还懂事!而且聪明伶俐,反应速度快的惊人。 唯一的不足就是学识上稍微差一些,但小姑娘却并不妄自菲薄,还三番五次的主动要求学习各种知识。 还有当时的抓探子事件,她一个隐居深山的小丫头,怎的会知晓那么多? 摔到脑袋真的会有这么神奇的功效么? 许氏想不通,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钱嬷嬷说这是因为阮梨初是她的女儿,天资聪颖,继承了她和夫君的所有优点,但许氏偶尔还是会想不通。 至于眼下么,她不想再忍了。 女儿说的没错,老夫人是长辈,竟然屡次对一个小辈发难,哪里有一个祖母该有的样子? 而且听听那说的都是什么话,家门不幸? 简直胡言乱语!能找回女儿明明是最大的幸事! 阮老夫人火气正愁无处撒,见许氏顶嘴,立即将矛头对准了她,“谁知道这野丫头到底是不是我阮家的血脉,我看可未必。”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的女儿我怎么会认错!”许氏黑着脸反驳道,什么婆母不婆母的,她不在乎。 阮老夫人面露不屑,上下打量许氏一下,“你的女儿怎么了?你的女儿当初不也是被你弄丢了?” 闻言,阮梨初火气“腾”的一下就上来了,直接冲到阮老夫人面前抓着她的手腕说道: “来来来,滴血认亲来,谁不滴谁是孙子!安岁岁,去端碗水过来!我要亲自帮老夫人放血!” 第219章 卸掉胳膊 众人皆是一愣,显然谁都没料到阮梨初会直接冲上来,还抓着老夫人的手腕喊着要给她放血。 好在曹嬷嬷反应极快,帮老夫人稳住了身体,对着阮梨初大声呵斥道,“快放开老夫人!你疯了不成!” “放肆!你一个下人敢这样和我说话?”阮梨初脸色铁青,看曹嬷嬷的目光犹如是在看一个死人一般。 曹嬷嬷瞬间面白如纸,心惊胆战,但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胆怯,否则更难逃一劫,就硬着头皮说道: “老奴......老奴......”曹嬷嬷好一会才憋出一句话来,“老奴这是在救老夫人,老奴忠心护主,小姐您怎么能这么对老夫人呢!她可是您的祖母!” 这话曹嬷嬷自己都说的没有底气,只能将矛盾的焦点转移。 说完后,她看向阮老夫人,眼神里带着祈求。 无论怎么说,阮梨初都是主子,她一个下人对主子不敬,可是要被打板子的,严重的话甚至可能给乱棍打死。 可惜阮老夫人这次要让她失望了。 只见老太太怔怔地瞪着一双眼,眸光死死地盯在阮梨初身上,嘴上却是一声都不吭。 明显就是没有反应过来,还陷在震惊里。 大抵是没想到阮梨初会这么猛,认知上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阮梨初嗤笑了一声,看了曹嬷嬷一眼,“既然嬷嬷说护主,那我自是应该成全你的一片忠心才是。” “不过你冒犯了我,我的丫鬟同样也是要忠心护主的。因此,卸掉你的一只胳膊而已,你可千万别喊疼啊~” 这个该死的老嬷嬷,她是不会放过她的。狗仗人势的玩意儿,不打她几十大板都对不起她骂她的那句疯子。 但在打板子之前,得先让这老婆子疼一疼,顺便震慑一下溪桃院的人。 真当她阮梨初是软柿子好欺负呢! 她是姓阮,但性子可不软。她是小字娇娇,可性子可不娇。再说娇娇这个名字她也早都不要了。 自打回将军府,阮梨初已经很努力地给她们面子了,可人家不领情,这就不怪她了。 说罢,阮梨初给了安岁岁一个眼神。 在曹嬷嬷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安岁岁已经心领神会,上前一步毫不费力地就将其按在了床上。 而后抓住她的胳膊,一拧。 就听清脆的“咔嚓”一声,便知胳膊已经被卸下。 这还是阮梨初第一次看“卸胳膊”,比想象中的速度要快,也比想象中的爽感要足! 早知道卸别人胳膊心情会这么愉悦,她应该早一点让安岁岁动手的! 难怪上次安岁岁把那些散布谣言的人打残后会那么爽呢,敢情是因为这是真的能出气,真的爽! “哎呦!”曹嬷嬷顿时脸色一片煞白,鬼哭狼嚎般的惨叫了起来,臃肿的身体被安岁岁一个小姑娘压着却扑腾不出什么水花。 阮梨初嫌吵,拿起方才阮老夫人擦嘴的帕子直接就塞进了曹嬷嬷嘴里,堵住了她的聒噪声。 ......世界瞬间就安静了。 按说一般的千金大小姐是不会亲自动手的,有失身份。但阮梨初可不是一般人,在她眼里别说给刁奴塞个帕子了,就是踢两脚也没什么。 能让自己开心的事儿,没什么是不能做的。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只偶尔有小丫鬟传出几句低低的惊呼。 溪桃院在场的丫鬟婆子,有一个算一个,此时此刻没有一个敢出头的,有的还被吓得瑟瑟发抖,瘫倒在地。 她们以为这刚回府的小姐是个好拿捏的,却没想到人家不仅不好拿捏,此时还“拿捏”着老夫人。 阮梨初一直紧紧抓着阮老夫人的手不放,她瞟了老夫人一眼,不慌不忙的说道: “岁岁你不用管这个老刁奴了,去准备一碗水,我要滴血验亲。” 刚才安岁岁得令后就是要去端水的,但在她抬脚的时候看到曹嬷嬷对阮梨初不敬,所以她才选择留了下来。 那会儿就算阮梨初不说那句放肆,安岁岁也是要说点什么的。 这老婆子竟然对初初大吼大叫,她算老几!当她安岁岁是死人么?!要不是这里是将军府,她早就将其一脚踹飞了。 这会儿听到阮梨初又提到了水,安岁岁便知她这是铁了心要让阮老夫人出点血。 不再耽搁,她抬脚就往外走。 许氏从震惊中回过神,忙吩咐丫鬟拉住安岁岁。 可安岁岁才不听别人的话呢,阮梨初没说停她就继续往外走,不一会儿就甩开了拦路的丫鬟。 许氏急的喊了出来,“初初......不得对老夫人无礼!” 阮玉棠面色也有些凝重,厉色道,“初初放手!不得无礼!” 此时此刻,当事人阮老夫人,终于在曹嬷嬷一声又一声的“唔唔呜呜”声中,以及许氏和阮玉棠的“不得无礼”声中,回过了神。 她的手腕被紧紧钳制住,她觉得,自己的手腕要被捏碎了。 耳畔响起一声冷笑,阮梨初带着蔑笑的话语传来,“为何要放手?老夫人不是怀疑我的身份么,那除了滴血验亲之外,别无他法。” 阮老夫人脸色惨白,不知是被震慑住的,还是被气的,亦或者是两者兼有,总之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许氏是真的怕老夫人被直接气晕,若是不小心传了出去女儿的名声受损怎么办? 她赶忙上前一步拉住阮梨初的手臂,心急如焚道:“初初,听阿娘的话,放开老夫人。” 阮梨初这才发现,许氏说的是“放开老夫人”而不是“放开你祖母”。 不知怎的,阮老夫人突地来了力气,冲着许氏就怒声道:“看看看看,这就是你生的好女儿!性格卑劣,心肠歹毒,不及桃桃的万分之一!” 忽然的出声,把许氏吓了一跳,也把在场众人的注意力都吸走了。 阮梨初则无所谓地翻了个白眼。这些词儿在她听来,完全不痛不痒。她只当都是老太太放屁,反弹还给她。 老夫人满面怒气,随着阮梨初越不在意,她的怒气更甚,看阮梨初的眼神不像看自己的孙女,倒像是看仇人。 一老一小就这么僵持着,她们二人的目光交锋,拼杀了无数个回合,气氛沉闷得压抑。 好半晌后,阮梨初见许氏要说话,猜到她又要说放手之类的,于是便抢先一步表明态度。 “您什么都不用说了,今儿这血我是必须要验的,谁拦都没用!因为我现在怀疑老夫人是假的!” 第220章 倒反天罡 此语一出,全场哗然,在场之人纷纷面面相觑。 他们也没想到阮梨初居然能说出如此倒反天罡的话,恐怕就算阮将军府本人回来了都得被惊到失语。 什么叫老夫人是假的? 难不成老夫人不是阮将军的亲娘,真正的亲娘另有其人? 之前的怀疑对象明明是阮梨初,她轻飘飘一句话就将局势反转了过来,如今倒是成了老夫人。 阮梨初趁热打铁,不待别人发问,主动解释道: “如果是真正的祖母,即便喜爱养女,也不会对自己的亲孙女说如此恶毒的话吧?所以这血必须验,天王老子来了也得验!” 可不是恶毒么? 说她性格卑劣,说她心肠歹毒,说她粗鄙不堪,说她没有教养,这是一个亲祖母能说出来的话? 拜托!古代大家族可是最重视血统的。可老太太却不喜欢亲的,只喜欢养的,甚至对亲的谩骂至极。 阮梨初不仅怀疑老太太是假的呢,她还怀疑阮桃真的是这老太太的亲孙女。 换言之,这祖孙俩“有一腿”,将阮家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不然完全解释不通。 所以,验血是必须要验的。 相溶则说明是亲的,不相溶那事情就变的有趣了。 反正不相溶也不能说明她一定就是假的,有一半的概率是老太太才是假的! 凡事要多从别人身上找问题,少反思自己,这才是正确的处理之法。 不过阮梨初心里清楚,这验血其实只要再多加入一个人就可以验证出孰真孰假。 而且老太太肯定不是假的,她也是真的,她们都是真的。老太太这么恶毒只是因为她本质如此,与血脉无关。 但老太太敢怀疑她,她就也得让老太太感受一下被怀疑的滋味。 当然,滴血验亲是不准的,阮梨初作为一个现代人深知这个道理。可这里是古代,就这么看。 不让她好过,那就谁都别想好过! 局面变成如今这样,许氏也不知道该如何做了。 于理她该阻止这场闹剧,毕竟当孙女的拽着祖母的手腕说要给她放血,这确实是大不敬,传出去丢脸的是整个将军府。 但在内心里,许氏竟然觉得这验血可行,非常可行。反正女儿是她的,不会出错,身正不怕影子斜。 而且还能给老夫人一个教训,未尝不可。 所以许氏犹犹豫豫,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化为一声叹息,选择了......默认。 这可把阮老夫人气的够呛,手脚乱颤:“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啊!我阮府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 老太太指着许氏的手都是哆嗦的,阮梨初才不惯着她,紧了紧抓着她手腕的手,说道: “老夫人别急着下定论,您是不是我阮府的人还未必呢。” 竟然指着自己亲娘的鼻子骂?她待会儿给她放血的时候绝对会选择她的手腕处! 阮老夫人闻言,越看阮梨初越觉得刺眼,一时间只觉得气血不断上涌,全身又冷又热。 不多时,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还是阮玉棠眼疾手快扶住了她,不然的话怕是要正面朝下直接栽倒到地上。 许氏不由的一愣,惊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连忙上前来。 阮梨初这才松开钳制老太太的手,皱着眉看过去。 她并未因阮老夫人的晕倒而方寸大乱,也不怕任何风言风语传出去,反而面色有些不虞。 这么容易就晕倒了? 还真的是和她的好孙女阮桃一样,动不动就晕倒。 没意思。 至于流言,别人愿意怎么传就怎么传,这将军府若是容不下她,她离开就是了。 左右找亲人是为了原主,如今已经实现了。但人家容不下她,她也没办法。 再说是老太太叫嚣的紧,她才反击的,又不是她惹事,若是阮将军回来后说她的不是,那他这个爹不要也罢。 大哥阮凌渊,同理。 ...... 滴血验亲之事最后以阮老夫人晕倒而告终。 听丫鬟琥珀说府医吓得魂儿都没了,又是施针又是用药的,场面特别混乱。 好在经过几个府医的共同努力,老夫人昏迷了半个时辰方才苏醒过来。 阮梨初听完,忍不住嘴里就发出一声冷笑,“看来还是不严重,莫不是装的吧?” 看当时老夫人那模样,阮梨初还以为她得昏迷个几日呢,却没想到一个小时就醒了。 在场的丫鬟婆子侍卫小厮一个个嘴巴都闭得贼紧,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流言传出。 阮梨初猜这些人要么是被命令禁止不许说,要么就是等着阮将军回来看他这个家主的态度。 但这些,她根本不在意。 所以在锦瑟阁好好休息了两日后,阮梨初打算去一趟宣王府。 这一日,大日高悬,阳光明媚。 阮梨初和安岁岁主仆二人坐在马车里,沿着热闹的街市缓缓前行。 “初初,我听说长公主好像受伤了,还伤的不轻。” 阮梨初斜着身子依靠在雕花车壁上,头上的金步摇和镂空雕花相互辉映,巴掌大的小脸粉莹剔透,美的惊心动魄。 一双漆黑的眸子微微透着慵懒,“怎么个不轻法?” “瘫痪在床。” “她瘫了?”阮梨初惊了一瞬,挑了挑眉,倒是没想到野男人下手竟然这么狠。 安岁岁轻轻颔首,“听说短期内是动不了了,至于以后能不能动就看个人造化了。” 阮梨初思忖片刻,很淡定的问道,“你从哪里听说的这些?” “是秋画和秀鸢聊天时我听到的,怎么了初初?” 阮梨初长如蝶翼微微上翘着的睫毛眨了眨,眸中露出一丝了然,“没想到二哥给我挑的人中竟然有野男人的人。” “啊?谁啊?”安岁岁不解道。 “还能有谁?” 长公主府的消息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听说,想来应该是某人故意让安岁岁听到的。 安岁岁闻言,若有所思。 正想着,外面传来温年的声音,“初初,我看到宣王爷了,他......” 马车停了下来,阮梨初和安岁岁齐问道:“他怎么了?” “他正和一个穿着异域服饰的女子在一起,看样子好像是景明的那个和亲公主。” 安岁岁忽地想起一件什么事,一拍大腿,“不对!那可不一定是宣王,说不定是与宣王长的很像的人!” 第221章 抢镯子 街上人声鼎沸,叫卖声吆喝声不断。 卖小食的,卖面具的,卖珠花手串各色小玩意儿的摊贩错落在街道两旁,应有尽有。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一派繁盛之景。 一家卖簪子的摊位前,驻足着一位姑娘和一位公子,二人身后不远处跟着随从侍女。 这姑娘一袭蓝色异域服饰,一头棕色的卷发,头上戴着点缀蓝宝石的发饰,莞尔一笑,眉眼之间都是令人心动的异域风情。 而公子则是身着白衣,长身玉立,专注地凝神看着各色各样的簪子,似乎对其很感兴趣,嘴角勾起的弧度透着几分莫测。 不远处,阮梨初从马车上下来,站定后眸光毫不费力的穿过人群,落在那个熟悉的身影上。 只一眼,她便知,这公子不是野男人,而是宣王。 纵使以她现在的这个位置和角度只能看到男人的侧脸,阮梨初也很确定她的判断不会错。 鬼使神差的,她跟了上去。 在相隔十米处的地方,又停了下来。 阮梨初勾勾唇角,无奈的摇摇头。 不应该跟过来的,她的脑子方才怎么还短路了。 明显宣王是在陪景明公主逛街,她直愣愣地跟上来这算怎么一回事。 就算她是要找宣王问些事情的,也不该在这个时候。 安岁岁恰巧看到她兀自摇头的这一幕,觉察到她的不自在,便试探性问道:“咱们这是要跟着他们么?” 阮梨初抿了抿唇,转开眸子,语调平静地答道,“咱们回去吧,改日再去找宣王。” “要不咱们先找个茶楼歇一歇,等过了晌午再去?” 阮梨初侧过身来,伸出食指轻触了一下安岁岁光洁的额头,“宣王恐怕这一整天都不方便,我的事儿还是改日再说吧。” “可马上就要宫宴了......” “无妨,我心里其实有数的,只是有些疑问要当面问清楚不想胡思乱想而已,早一天或者晚一天都对宫宴没什么影响。” 阮梨初现在不想捕风捉影,也不想胡乱猜测,更不想通过旁人,比如阮玉棠,去知道些什么,她要问当事人。 野男人是当事人,宣王也是。 虽然二人中野男人才是主犯,宣王的程度算是从犯,但这个从犯的地位可是不低。 不仅不低,在“人格分裂”这件事上还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所以她必须要找他问上一问。 但这不影响宫宴。 无论野男人的身份是什么,她都得参加。 有那道圣旨在,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她就得去,不然整个将军府可是都要被治罪的。 而且她本身也是想去赴宴的。宫宴这种盛大隆重的场合,不去太可惜了,有机会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不过安岁岁这话的意思阮梨初明白,她是怕她因为没搞清楚事情真相而和野男人吵架,就像梦里那样。 这...... 阮梨初想说,安岁岁属实是多虑了。 且不说那样的场合,给她一百个脑袋,她也不敢造次,就她能不能见到野男人还两说。 文武百官以及他们的家眷,众人齐聚一堂,她只会被直接湮没在人群中。 到时候她的视线范围里,估计除了别人的后脑勺就是别人的后脑勺,至于野男人这个天子么一一 能不能看得见,真的很难说。 有了决定后,阮梨初转身便往回走,安岁岁见状便跟着她一同折返。 方才注意力一直在宣王的身上,没工夫留意别的,这会儿阮梨初倒是有了逛一逛的心思。 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阮梨初拉着安岁岁在这个摊位走走,在那个摊位停停,对所有东西都充满了好奇。温年紧跟在她们的身后,生怕有人冲撞。 走到一个卖镯子的摊位前时,阮梨初的目光一瞬间就被摊位上的一只竹节手镯吸引。 镯子是由多个竹节组成,每个竹节都是一个独立的环节,却又都紧密相连,形成完整的整体。 与竹子相关的,不管是竹子制品,还是竹子形状,阮梨初都拒绝不了。 “老板,这个镯子我要了。”她指着竹节镯说道,连价钱都不问直接就要买。 “哇,初初,这镯子真特别!和你的那个竹子簪子很相配!”一旁的安岁岁看了一眼后直接惊叹出声。 摊主是一位笑容满面的老者,见小姑娘眼中闪烁着欣喜,显然对这只镯子情有独钟,立刻极为热络地说道: “姑娘好眼光,这镯子只要五十两。” “五十两?”安岁岁难以置信的看着摊主,拉着阮梨初就要走,真当她们是冤大头呢。 再说卖镯子的摊位这么多,就不信竹子镯只有这一家有! 阮梨初瞥了一眼摊主,淡淡道,“五十两都可以买三个了,老伯您这价格要的未免也太夸张了点。” “姑娘若是真心喜欢,可以便宜点卖你,四十两。”摊主嘿嘿一笑,摸了摸脑袋,脸上的笑容不减。 阮梨初皱起眉头,摇头拒绝,“二十两。” “二十两?”摊主收起笑容,眯着眼睛看阮梨初,也摇了摇头,“不行,最低三十两,少一分都不行。” 听到这话,阮梨初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二十两,我不想说第三遍,您若是不同意的话,那我走了。” 摊主瞳孔一缩,心想这是遇到砍价高手了,想了想说道,“姑娘,这镯子可是稀罕货色,一般很难买到,这是最后一个!” “正是因为样式独特,所以我才出二十两,不然的话最多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 摊主一听,立马当机立断,“二十两就二十两,成交!”虽然不多,但总比五两要强。 说完后,他立刻麻溜的开始包裹镯子,生怕阮梨初突然反悔。 安岁岁将银子放到摊位上,双手环胸等着拿货。 正此时,一位操着不标准普通话的女声传来:“这镯子多少钱,我出双倍,姑娘可以将它卖给我么?” 安岁岁&温年:“......” 这场景,似曾相识啊,又来? “不卖。”阮梨初看都不看来人,直接拒绝。 爱谁谁,反正她不卖。钱已经付了,这镯子现在是她的。 “我朋友很喜欢这个镯子,姑娘若是肯割爱的话,五倍,我出五倍价钱买它可以么?” “不卖,五十倍也不卖。”阮梨初依旧拒绝。不就一千两么,她不稀罕。 来人又道,“那一百倍呢?” 摊主惊了,眼睛瞪的像铜铃。他没听错吧?这镯子值两千两?早知道刚才不卖了! 第222章 与他珍藏的那块一模一样 为防止出现变故,安岁岁眼疾手快的从摊主手中“拿”过了镯子。 说是拿,但在外人眼里看起来更像是抢。 摊主立时垮起个脸,瘪了瘪嘴,认命地将二十两收好后,对阮梨初说道:“姑娘,这镯子您收好,慢走,常来。” 阮梨初冲摊主轻轻点了点头,看都没看身旁的女子,转身就朝着马车方向走去。 谁知,那女子竟然快步追了上来,将他们俩拦了下来。 “且慢。” 安岁岁看向女子的眼神带着不悦,“姑娘你这是做什么?我家小姐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镯子我们不卖不卖不卖!” “可我朋友真的很喜欢这个镯子。” 阮梨初瞥了一眼这女子和她口中所谓的那个朋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你朋友若是喜欢,你们可以再继续逛逛,这事与我何干?” “我希望姑娘可以把它让给我。” “我之所以买这个镯子,自然是因为我也喜欢,我喜欢的东西我为什么要让给你?” “你们这里的人不是经常说‘君子成人之美’么?” “那又如何?我们这里的人还常说‘君子不夺人所好’呢,姑娘怎么不说这一句?” 女子一噎,看了眼身边的男子,略一思索后说道:“可我没有夺啊,我说了要出一百倍的价钱买。” “不、卖!听清楚了么?不卖!姑娘若是再拦我,我就报官了!” 这时,女子身旁一直不言不语的男子终于开了口,“阮姑娘,这位是景明国的司念公主。” 没错,这女子正是景明的和亲公主,司念。而她身边的男子则是宣王。 司念公主的长相是标准的异域脸,五官棱角分明,鼻梁高挺,身材玲珑有致,皮肤白到发光。 尤其那双淡蓝色的眸子更是锦上添花,有异域美人的火辣,又有大盛女子的温润。 而一身白衣的宣王,除了脸色有些许苍白之外,气质上则与往日没什么不同。 在女子操着一口不流利的普通话时,阮梨初就猜到了她的身份,所以她看都没看他们,直接转身就走,只想远离。 直觉告诉她,与和亲公主沾上边准没好事。 这不,果然如她所想的那般,人家追着就跑上来了。 不过和亲公主怎么了?和亲公主就可以无视对方的意愿纠缠别人了?和亲公主就可以抢别人东西了? 宣王这话该不会是在暗示什么吧? ...... 阮梨初不情不愿的向宣王行了礼,而后纠结了半晌,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向司念公主行礼。 最后为了两国邦交,她还是福了福身。 礼数做到位后,阮梨初片刻都没有停留,抬脚就走。她已经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得非常清楚,没必要与他们纠缠。 而且之前宣王不出声,不表明这女子身份的时候,她还可以假装不知道。现在则不行了,说什么都要考虑后果。 不过这个公主口中的朋友,若是阮梨初没猜错的话,应该指的是宣王。 没想到宣王一个大男人竟然会喜欢竹节镯,难道是想买个阮桃?毕竟阮桃和她一样,有着喜欢竹子的怪癖。 可他喜欢为什么不自己说,让一个异域公主说?难不成是自己不好意思?还是说是司念自作主张...... 一个接一个的疑问接踵而来,阮梨初晃了晃脑袋,想把这些东西都晃出脑海,脚下的步子越迈越快。 也就在这时,一个东西从她身上掉了下来,跌落在地上。 因为走得急,阮梨初没有察觉,这东西便直愣愣、孤零零的躺在地面上,看起来可怜极了。 宣王和司念公主同时将视线落在了掉在地上的这个东西上,宣王本想叫住阮梨初,可阮梨初走的太快,几乎让他想要叫喊都来不及。 他无奈,只能亲自蹲下身子将这东西捡起来。 是块玉佩。 宣王稍微用手擦了一下,这才看清楚这白色的玉佩竟然雕刻的是竹子图案。 “这玉佩???”宣王的心脏“咚”的一跳,眼睛忍不住放大了一倍,自言自语道。 这玉佩的质地和纹路,竟然与他珍藏的那块一模一样。 他那块另一面雕刻的是一个字,该不会这块也是吧...... 思及此,他将玉佩翻了个面,一下子傻了眼,因为玉佩背面当真分毫不差地刻了个“阮”字。 视线固定在玉佩上,宣王两眼圆睁,手反复摩挲着玉佩,时不时翻转一下,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司念公主见他盯着玉佩出神,便走过来瞧了瞧。 玉佩通体纯洁无瑕,不仔细看的话看不清上面的纹路,不过这纹路司念看的不太真切,只觉得很抽象。 至于另一面的“阮”字,她认得,是一个姓氏,与方才那个姑娘姓氏相同。 不过这不是正常的么?这玉佩本就是那姑娘的,雕刻的当然应该是她的姓氏了。 司念不明白宣王到底在惊讶什么,又在沉思什么,但她不好意思打扰,只好陪着他傻站着。 直到玉佩被阮梨初拿走,宣王手上一空,才回过神。 阮梨初晃了晃手里的玉佩,福了福身,“这玉佩是我刚才不小心掉落的,多谢宣王帮我保管。” “阮姑娘,你们将军府的人是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一块玉佩?”宣王看着阮梨初,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是那双眼睛却极具穿透力。 阮梨初微微颔首,边说边将将玉佩收好,“是的,我大哥二哥,我,还有......还有阮桃,我们都有。” 宣王闷闷的点了点头,他想起来了,阮玉棠曾说过。 阮家的孩子不管男女都有一枚玉佩,玉佩的图案相同,刻的字也相同,不同的是男儿的皆是墨绿色,而女儿家则是白色。 当初就是因为看见了阮桃身上的玉佩,他才认出她就是当年救他的那个小姑娘。 十年前,在空山寺的后山,有个头上缠着绷带的小姑娘,在自己都受伤的情况下,毅然决然的帮他引开了坏人...... 而一枚白色的玉佩,就掉落在他最后见到她的那个地方。 自那一别,就是数年。 再见时他才知道那个救他的小姑娘是阮桃。 不单单是因为她身上的玉佩,还因为事发时的阮桃就是空山寺山脚下一户农户家的女儿。 第223章 她捡的 十年前,与弟弟互换身份后,宣王便一直被关在空山寺。 他是不适合皇宫,不喜欢尔虞我诈,但也不想永远被囚禁在寺庙里。 他要的是自由,而不是换个地方坐牢,所以他试图逃跑过几次。 可惜他不像他弟弟那么有能耐,就一个小小的庙宇,他都逃不出去。 而每次被发现逃跑的意图后,他都要面临惩罚-----被捆住全身扔往后山偶有野兽出没的地方。 他的阿姐每次惩罚他时,都喜欢用这种方式。 宣王对此已经习惯,甚至觉得能葬身于野兽之口也不错,总比一辈子被囚禁强。 而有一次,他遇到了一个小女孩儿。 小姑娘看着软糯糯的,头上缠着带血的纱布,说着颠三倒四的话,不知道想要表达什么。 但他知道这小姑娘是想救他。 她拼了命的解他身上的绳索, 试了几次用手解不开,索性低头用牙咬。 他说了不用救他,因为他对生活已经不抱任何期望。可小女孩却好像听不懂,照旧对着绳子又拉又拽又咬。 终于在她的不懈努力下,咬松动了一个绳结,而后她又动手去解,小手拉拽了好久才解开了他手上的绳子。 而这时,恰巧赶上阿姐的人过来巡视。 宣王一直搞不懂阿姐这么做到底是什么心态。 将他扔到这里的目的,不就是想让他被野兽吃掉么?可他们却不是不管不顾,而是每隔几个时辰会过来看一眼。 就好像是故意吓他,让他恐惧一样。当然,也有可能过来看看他到底死没死。 总之,他理解不了阿姐的想法,只觉得她是一个心里扭曲到极点的魔鬼。 手上的绳子解开后,宣王快速解开了脚上的绳子,带着小姑娘躲到了一个隐蔽的草丛里。 可随着搜寻声越来越近,他便知道,他依旧是跑不了的。 其实他早就知道跑不了,这附近全是阿姐的人,哪里是那么容易逃的掉的。 只不过他想试一试,也不枉费小姑娘救他一回。 声音越来越近,眼看就要暴露,他不想连累小姑娘,便打算直接现身。 却没想到,小姑娘先他一步跑了出去,跑出去之前她说的那句话,他一辈子都忘不掉。 “小哥哥,我帮你引开他们,你千万要藏好!” 这句话,她表达的很清楚,也是自打见到她后她说的唯一一句能听懂的话。 他拾起她掉落的玉佩,将它放在胸口,想着绝对不能辜负她的心意,一定要努力逃出去。想着等逃掉之后,一定会回来找她,报答她的恩情。 可让人遗憾的是,他失败了,他被五花大绑抓了回去。 等到再一次走出空山寺时,已经是多年之后。 新帝登基,宣王得以重见天日,而宣王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当年救他的那个小姑娘。 七年的时间,早已物是人非。整座山都被翻了过来,也就只在山脚下找到十几户农家。 通过打听得知,原来这里早些年是不止这十几户的,七年前,也就是当时他被囚禁在空山寺时,这里还有一户姓赵的人家。 姓赵的这家,一家三口生活在这里,可忽然有一天村里人惊奇的发现赵家的女儿不见了。不仅如此,原本一贫如洗的赵家也富裕了起来。 再后来有一天,赵家两口子也离奇的消失不见了,这间小院自此也就彻底荒废了下来。 而赵家的这个女儿,年龄上与当年救他的那个小姑娘十分吻合。不仅如此,这小姑娘还总喜欢往后山上跑。 派了好多人秘密调查后,宣王才得知原来这赵家的小女儿不是消失了,而是被阮将军带走了。她摇身一变,成了将军府的大小姐。 再仔细调查一番后,竟然得知了将军府的秘密。 真千金走失,抱养了农户之女,这秘密对将军府来说是秘密,但对宣王来说,毫无所谓,他只想知道这姑娘到底是不是当年救他的姑娘。 后来,他见到了阮桃。依稀能看出小时候的轮廓,但他却总觉得不是她。 机缘巧合之下,他看见了她身上的玉佩。当时的宣王还不知道这玉佩代表了什么,只知道这玉佩与他身上的这块一模一样。 他以为小姑娘一定是很喜欢这玉佩,才会在一块丢失之后,还有另一块。就像他的玉佩,陛下的玉佩,都经常是成双的。 于是他便问了她当年有没有在空山寺的后山救过一个小男孩。 阮桃说,救过。 她说她帮那个小男孩解绳子,还帮那个小男孩引开了坏人。 她说的这一切都与当年吻合,唯独玉佩上她说她不记得了。 宣王便去找了阮玉棠,有意无意的将话题引到了玉佩身上。但只问了玉佩相关,没提七年前的人和事。 从阮玉棠口中,他才得知,他身上的这块玉佩绝对不是阮桃的。 因为阮桃当时还是农户女,绝对不可能有这家传玉佩。 可以说,阮桃说的一切都与当年吻合,连解绳子的细节都分毫不差,却唯独在玉佩这里对应不上。 宣王纠结了好久,也无法确定阮桃的身份。 直到有一日,阮桃说,她想起来了,是当年她无意中捡到了一块玉佩,后来救他的时候跑掉了。 还再一次说出了当时救他的那个准确的位置,那里有一棵歪脖子树,树上一左一右有两个鸟窝。 如此,就对应上了。 ...... 所以说,宣王一早就知道阮桃不是真的将军府嫡女。 在阮桃邀请他来府相商时,他也只是安抚了一番后,劝慰她应该接受现实,好好与阮梨初相处,毕竟人家才是将军府的真千金。 他不是淡定,也不是温润,只是因为早就知道的事情内心自然是毫无波澜的。 也正是因为知道阮桃不是真正的千金,他才对她更加关照,惹的京都一直流传着关于他们的谣言。 但方才,在看到玉佩的一瞬间,宣王忽然意识到了一个自己长久以来忽视的问题。 他身上的玉佩是阮桃捡的,那这玉佩真正的主人不就是阮家真正的那个女儿么? 而阮家真正的女儿.,不就是阮梨初么...... 十年前,也正好就是阮梨初出事的那个时间...... 也就是说,十年前,阮梨初也在空山寺后山出现过! 第224章 相差一岁 顷刻间,宣王有了一个大胆且疯狂的猜想,莫非当年救他的那个小姑娘其实是阮梨初? 诚然,这猜想没有任何依据,而且毫无疑问还很荒唐,毕竟阮桃什么都记得且分毫不差,但没来由的这想法就是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直到阮梨初的马车都消失在长街的尽头了,他还没有移开视线。 可到底要不要去验证这一猜想,宣王却犹豫了。 因为他有一种莫名的直觉:如果去验证的话,带来的后果可能无法面对。 他不想被人说眼盲心瞎,更不想承认他真的就像阿姐说的那样,是个蠢笨如猪的人。 - 回府之后,阮梨初分别召见了秋画和秀鸢,她们两个都是二等丫鬟,从前一个在花房做事,一个在洗衣房做事。 秀鸢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是秋画找她聊天,她只负责听。 而秋画倒是通透的很,直接承认她的主子另有其人。至于她的主子到底是谁,秋画说她真的不知道,只知道给她安排任务的人叫玄墨。 也是玄墨交代她的,如果小姐问起来,直说即可。 阮梨初听完后脸都抽搐了。 玄墨,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是谁,她可太知道了。 但这同时也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原来将军府真的是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要知道这几个丫鬟可是阮玉棠精挑细选的,特意挑的都是家世清白,能力出众的,却没想到其中有一个就是野男人的人。 那其余的五个,会不会也是谁谁谁的人? 说她草木皆兵也好,说她想的太多也罢,现在的她看谁都像是别人的人,总之不是他们将军府的自己人。 可以说除了安岁岁之外,阮梨初看谁都不像是好人,就连温年都没有逃过被怀疑的命运。 而且将军府有野男人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事,这不摆明了他不信任将军府么...... 不过野男人将这些都告诉了她,倒是让阮梨初心里舒服了一些,至少这人还算诚实,没有什么都瞒着她。 但这几日锦瑟阁的丫鬟小厮们可就没那么好过了。 他们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就怕惹恼了阮梨初。 在他们眼里,阮梨初本就是个不能惹的存在,又得知曹嬷嬷不仅被卸了胳膊,还被打了二十大板,而这几日阮梨初看他们的眼神又很是不善...... 他们哪里敢造次,根本连看都不敢看她,生怕自己就是下一个被治理的人。 许氏得知后,放心不下,只好亲自来锦瑟阁看她。 阮梨初抱着许氏的手不放,不能说是因为野男人的原因,只好撒了个谎说她只是想整顿一下院子的风气而已。 许氏以为是曹嬷嬷的事儿让阮梨初心里不舒服,于是便说道:“初初若是不解气,阿娘再把她打一顿?一个奴才而已。” 曹嬷嬷老胳膊老腿儿,二十大板下去后,差点一命呜呼,如今还在床上躺着呢。若是再打一顿,保准直接归西。 阮梨初摇摇头说,“该罚的罚了,该打的也打了,罢了。” 不是她大发慈悲,而是那老刁奴就算现在还喘着气,估计也没几日活头了,她懒得搭理她。 这几日老太太也安分了不少,虽说整日以泪洗面,但到底是不折腾许氏了,只在自己的院子里哭天抢地。 阮梨初估摸,老太太可能是在憋着个大的,就等她的儿子和大孙子回来了。 半晌后,许氏伸手将阮梨初脸颊旁的碎发挽至耳后,“初初,阿娘记得那日你问玉棠陛下是什么样的人,如今对他还好奇么?” “不好奇了,现在不想理他......”阮梨初幽幽呢喃,许氏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什么?”许氏问道,嗓音细致温和。 阮梨初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似的,“有,有一点点好奇。他......我是说陛下他,他是不是长的和宣王很像啊?” 许氏没想到女儿第一个问题就这么犀利,但她猜可能是容春华对她说了什么。 眼神一颤,许氏慢声说道:“是很像,如果他们站在一起的话,很难分清谁是谁。” 阮梨初不觉轻哼一声,撇了撇嘴。 她能分得清,就算没有唇下痣她也能。 许氏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女儿一眼,以为她那神情是不相信,便淡笑着说道:“等宫宴时你就能看到陛下了,到时候你就知道阿娘说的是真的了。” “我相信您说的话的,只是在想如果他们长的很像的话,是不是双生子呀?” 许氏摇了摇头,“不是,陛下排行第五,今年刚及冠,而宣王则是排行第六,比陛下小一岁。” “相差一岁?” “对。” 阮梨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就是说野男人二十,陆宸十九,两人相差一岁,结果却长的很像? 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像她之前的那个同学就是这样,兄弟俩相差一岁,但长的有点像。 可那只是有点而已,野男人和宣王分明是一模一样的啊...... 忽地,似是想到了什么,许氏温声叮嘱,“不过初初,有一句话你一定要记住,那就是不要同别人议论陛下的样貌,千万记住。” “为什么呀?”阮梨初歪头看她,鹿眸里满是不解。 “若是被陛下听到......”许氏欲言又止,好似有什么为难之处。 阮梨初忽然心领神会,掷地有声,“您放心,我记住了。” 她猜,许氏想说的应该是:若是被陛下听到,可能会惹他不高兴。 因为她和他相处时,提到他和宣王长的一模一样的时候,他就会不高兴。而若是说他们是同一个人,更是能把他气的发疯。 ...... 宣王府。 连续陪了司念公主两日后,宣王终于清闲了下来。 刚醒没多久就被司念公主缠上,让他身心俱疲,再无余力考虑其他。 不过这次醒来后,他的身子比从前要轻松不少,听管家禀报才知道是阮梨初师父的药起了作用。 而阮梨初来过王府两次的事情,管家也说给了他听。 同样,陛下来了,单独召见了阮梨初,两个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时间将近一个时辰的事儿,他也知道了。 第225章 想给她找一门好亲事 书房里,案头上的香炉飘散着一缕缕清香,香气充盈着每个角落。 宣王坐在书案前,侧着身子,手中拿着一本书,仔细的看着。 脸上带着一丝沉思,似乎正在思考书中所述的内容。 随从林灼推开门,双手一抱拳,躬着身子,“启禀王爷,阮公子来了”。 宣王侧过身,放下了手中的书,“让他进来吧。” “是。”林灼话音刚落,阮玉棠就走了进来。 他一身青衫,手持折扇,风姿清逸,给人亲近之感。清煦温雅,风采翩然,正是阮玉棠带给林灼的最大的感受。 不过与自家王爷相比,林灼认为阮玉棠还是要差一些的。 宣王与阮玉棠,二人虽不是亲兄弟,性情却如出一辙。人人亦叹二人皆是云淡风轻,一副翩翩君子温润如玉之像。 但与长相俊美阴柔的阮玉棠不同,宣王虽眉目温柔,他的五官却是偏向凌厉一些,给人一种威慑之感。 若是他有意板着脸不苟言笑,别说外人,就是身边人偶尔也会将其与陛下混淆。 大抵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宣王脸上总是挂着和煦的微笑,或许也是想与别人区分开来。 总之,在林灼的眼里,自家主子是最好的,既温润又不乏霸气,天底下独一份儿。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皇家贵胄与生俱来的气度吧。 阮玉棠进来后,宣王摆了摆手,林灼恭恭敬敬退了下去,临走时轻轻将门掩上。 宣王站起身,踱步到了窗口,看向窗外。过大树的间隙,他看到绰绰摇动的太阳。 今日阳光正好,没风,照在身上一定是暖洋洋的,他如是想。 莫名的,他竟联想到了有一日也是这样一个时辰,在一个亭子外,有个小姑娘站在日光之下的场景。 那天的阳光也似今天这般的好,洒在她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 小姑娘明眸皓齿,歪着小脑袋问他,“王爷当真不记得我了?”,“那你脑子是不是受过伤?” ......没想到,这些,他都记得,还记得清清楚楚。 伫立良久,宣王长长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到书案边,说道:“说吧,你日日来我这王府,到底所为何事?” 二人虽交情深厚,但还不至于让阮玉棠如此惦念,再说从前也不是没有毒发过,阮玉棠可是从未这般殷勤。 这段时间,宣王府的下人,几乎每天都可以见到阮玉棠的身影。他们知道他与主子感情好,却没想到竟然好到这样的地步。 可以说,这人就差直接住在他们这王府了。 宣王自是也知道的,只不过这两日他被司念公主缠着无暇分身,没工夫问而已。 阮玉棠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小啜了一口,才斟酌着开口说,“王爷觉得舍妹如何?” “你我之间何时变得如此生分了?”宣王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下来,细细打量阮玉棠。 他们私下相处时,从来都不使用“王爷”“微臣”这样的称呼,“在下”这样的也很少出现,都是以“你我”相称。 所以阮玉棠这副模样绝对有问题,而且问题还不小。 至于他说的这话,那问题就更大了。 觉得他妹妹如何?这......是能随便问的么? 见阮玉棠低垂着眼眸,面色有些不自然,宣王又道:“况且你有两个妹妹,我不知道你这话指的是谁。” “两个人都包含在内。”阮玉棠尴尬地笑了笑,换了称呼,“你觉得她们两个怎么样?” 宣王深深看了阮玉棠一眼,嘴角的笑容淡淡的,“你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吧,我不喜欢拐弯抹角。” 阮玉棠听到这话,思索了一下后有些犹豫的说道:“这些年你对桃桃的好,我都看在眼里,那你是不是......心悦于她?”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一直以来,我都只把她当妹妹,这你是知道的。”宣王摇头,平静的看着阮玉棠。 阮玉棠微微颔首,并不意外。 这些年,宣王明里暗里说过很多次,他只当阮桃是妹妹,别无他想。 就算在阮老夫人和许氏面前,他也不止一次说过。在阮玉棠这里,更是直言不讳。 所以阮玉棠确实早就知道宣王对阮桃好都是因为“救命之恩”。 但这问题,该问还是要问的,毕竟问的清楚了才可以进入到下一个问题。 端起茶盏,阮玉棠低头汲了一口,觉得不解渴,又将茶水一饮而尽,这才觉着稍微能平静的说话。 “那你觉得初初如何?” 闻言,宣王眼前不禁浮现出阮梨初那张脸。肤若凝脂,粉靥桃腮,尤其那一双小鹿眸,像是时时噙着一汪秋水,看似皎洁无瑕,其实勾人心魄。 没来由的,竟然同记忆中的那双眼睛徐徐重合。 心口突地一紧,脑子里的那个猜测又冒了出来。 他也伸手端起茶盏,略微低头浅尝了一口。看起来倒是神色自若,实则连茶水是什么味道他都没有感觉出来。 阮玉棠看了眼宣王,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心里有点奇怪。 这一声不吭是什么意思? 阮玉棠对他这莫名其妙的态度十分茫然,后面的话梗在喉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时间仿佛静止在这里,二人各自喝着茶,神色淡然,心思却在茶之外。 半晌,宣王缓缓开口,“令妹远山芙蓉,风华绝代,气质斐然,当世绝佳,是个很......很特别的姑娘。” 阮玉棠听罢,暗中拍了一掌。 太好了,他要的这样的回答。 虽然这后半句话听起来怪怪的,与前面不是一个层次,似乎意有所指,又似乎词不达意,但前面那十六个字就足够了。 “我妹妹自然是绝顶的好!”阮玉棠不住地点头,喜悦之情,荡漾在脸上。 宣王静静看他,等着他的下文。 “是这样的,近些日子我将军府收到的请帖多到数不清,几乎全都是冲着初初来的,等认亲宴之后,怕是府上的门槛就会被踏破......” “嗯,这样啊,那所以呢?”宣王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点了点头。 阮玉棠正对着宣王,严肃的说道,“所以我想给她找一门好亲事。” “你口中的好亲事,指的......”宣王一怔,“是我?” 第226章 取而代之 宣王愣了一下,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知道阮玉棠有事,但他以为是为了阮桃的事。 前几日刚醒之时,除了宣王府的事情之外,他还收到了阮桃的求救信。 信上说她被禁了足,还被罚抄百遍家规,还说祖母想了各种办法都未能成功将她救出来。所以想让他帮忙,去趟将军府。 虽不知阮桃被关是何原因,但这是将军府的家事,宣王并不打算插手。又赶上司念从早到晚缠着他,这事便被搁置了下来。 因此阮玉棠天天造访,他便以为是为了阮桃,以为他这是想请他帮忙。 直到刚才,宣王潜意识里依旧是这么认为的。 他甚至连拒绝的说辞都想好了。 在阮玉棠问他觉得妹妹如何时,还差点脱口而出。 却没想到,阮玉棠此行确实是为妹妹而来,但为的这个妹妹却不是阮桃,而是阮梨初。 “没错,是你。”阮玉棠点点头,随即又道:“这京都,没人比你更适合初初了。” “你吃错药了?”宣王真的愕然了。 从前阮玉棠一直希望他娶阮桃,反反复复不知道问过多少遍,如今这是直接换了对象? 阮玉棠喝了一口茶,一丝淡淡的苦涩漫过喉咙,他缓缓道:“想必,初初认错人的事,你是知道的。” 宣王微微眯眼,眉眼不复方才的温和,“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一直以为陛下是你。” “那又如何?” 他当然知道阮梨初认错人了,他还亲口承认过。 只不过他以为那人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所以他才替他背锅。如今看来,全然不是那样。 当年陆谨被找回来后,陆宸便被送到了寺庙里。 但其实他也不是一直被关在那里,偶尔他会被昭阳公主的人带出来,回一趟皇宫。 回皇宫,替陆谨受罚。 可笑,又悲哀。 陆谨犯了错,受惩罚的却是他。 不管阿姐的目的是单纯的让他替人受过,还是以他的命要挟别人,亦或者是其它的什么,总之他要替陆谨受罪。 次数虽然不多,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次。 长此以往,连他自己都接受了这样的思维。 再加上陛下这几年外出的时候,又经常使用他的身份,这就导致在别人问起什么的时候,他会习惯性的去承认,习惯性的去背锅。 阮梨初问的那次,就是那样。 但他有一件事至他今仍旧没想明白,那便是,陆谨为何不告诉阮梨初他是谁。 若是一般关系也就算了,可他们的关系明显就不一般。 不然也不会顶着他的身份参加诗会,顶着他的身份在宣王府看诊...... 阮玉棠并未急着往下说,而是站起身,走向了窗子前。夏日的微风吹拂,让他稍微平静了一些。 比起皇宫里的那位,他还是更喜欢宣王,还是认为宣王才是适合阮梨初的。 片刻后,阮玉棠深吸一口气,终于进入正题,“我看的出来,初初喜欢陛下。” “你知道她喜欢陛下,你还让我娶她?你莫不是在胡言乱语?” “我若是没猜错的话,初初以为你是离魂症,就是她把陛下当成了你的另一面。” 宣王点头,这一点倒是很合理。不然他们性格完全不一样,阮梨初没理由会认错,还一直认错。 可即便这样,阮梨初喜欢的也是陛下,和他无关。 阮玉棠又道,转过身来,“比起陛下,我更希望初初喜欢的人是你。” “所以你想让我骗她,让我冒充陛下,让我取而代之?”宣王惊讶无比的看着阮玉棠,仿佛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让他冒充陛下,阮玉棠是怎么想的?就因为不喜欢陛下,觉得陛下不是良人,就让他去冒充? 且不说阮梨初那么聪明,肯定一眼识破,就他本人也不会同意。 这种欺骗别人感情的事情,他才不会去做。 “没有让你冒充,也没有让你骗初初,但确实是想让你取而代之。” 若说从来没有过冒充的这种想法,那是假的,但现在阮玉棠想换一种方法。 “你莫不是在痴人说梦?我怎么可能取代的了皇兄。” “你为何不可?你们长的一模一样,你哪里比他差?在我眼里,你比他强多了。” 闻言,宣王握着茶杯的手一顿,脸色蓦地变得有些古怪。“你说......我比他强?” 认识这么久,阮玉棠第一次见到宣王脸上出现这种神色,忽觉眼前的人有些陌生。 但稍加思索后,他就理解了宣王为何会是这种反应。 别说长的一模一样了,就长的完全不一样的兄弟,也常常被拿来做对比,而只要比较就一定会有高下之分。 想来,宣王应该是高下之中的那个“下”吧。 收敛心神,阮玉棠继续说道:“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你们样貌相同,你各方面也都不差,如果公平竞争的话,未必会输。” “原来,你是要我与皇兄竞争啊......” 阮玉棠点头,神情严肃,“据我所知,初初与他来往的次数并不多,想来现在二人的感情并不是很深厚,所以说你绝对是有机会的。 而且最主要的是你们相貌一样,初初也许更喜欢你这样性格的也说不定!” 这才是他让宣王去竞争的主要原因。 二人长相一样,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难道不比那发起疯来六亲不认的人强么? 如果阮梨初只是喜欢那张脸的话,那宣王怎么就不行了?! 阮玉棠觉得,他可太行了,比那个疯批强多了。 不过,这只是他个人的想法,是他的私心,若是宣王无意的话,也强求不得。 但宣王既然能说出那十六个字,阮玉棠认为,这事儿就是有机会的。 远山芙蓉,风华绝代,气质斐然,当世绝佳......他这个当哥哥的都未必能形容的如此贴切。 阮玉棠说完这番话后,宣王便再无任何言语,直到他都离开宣王府了,也没得到任何回应。 而在阮玉棠满腔的疑问和坐立不安中,迎来了宫宴。 第227章 做了不少准备 来到这个朝代后,阮梨初虽然参加过几次宴席,但宫宴还是头一次。 在来京都的路上,她就曾听闻过不少关于陛下的传言。其中有一条传言就是,他的行事做派与先皇截然不同。 先皇喜热闹,但当今圣上却喜静,这一点在宫宴的举办上体现的尤为明显。 先皇动不动就举办宴席,邀请百官参加。过隆重节日要设宴,逢皇亲国戚过大寿要设宴,外国使臣来访要设宴,有将军打胜仗回来也要设宴。 若是哪一天皇帝心情特别好也要设宴庆祝一下,若是心情不好就更要举办个宴席,目的是为了让心情变好。 总之就是宫宴的类型特别多,只要先皇想,任何事情都可以成为举办宫宴的由头。 但现在在位的陛下就不是这样,他觉得宫宴这东西繁琐又麻烦,还劳民伤财,除了必要的之外,其余情况下能少则少。 而招待使臣的这种宫宴,就属于陛下眼中的必要型的宫宴,其重视程度、其规格要比寻常宫宴稍微高上一些。 因为它不仅是社交交往的场合,更是彰显大盛威严与国力,体现礼仪之邦的重要仪式。 阮梨初可太认同陛下的这观念了,认为他简直是英明至极。 而像先皇那样隔三差五就举办一次宴席的,除了“无语”她想不到别的词儿来形容她的感受。 所以说,阮梨初深知这次宫宴的重要性,也知晓宫宴上规矩繁杂,礼仪特多,不可掉以轻心。 为此,她做了不少准备。 一方面让安岁岁和温年收集有关景明国和大盛宫廷权贵的各种资料,另一方面跟着默默刻苦学习相关的宫廷礼仪和规矩,为的就是在宴会上做到万无一失。 许氏担心阮梨初的身子,怕她过分焦虑,但同时也为女儿有这份心思而感到欣慰。 她给她讲了不少注意事项和禁忌,还科普了一些官员以及官员家眷之间的关系等。 阮梨初听的认真,记的仔细,努力认真的模样惹的嬷嬷们都喜欢的不得了,连阮老夫人身边的嬷嬷也对其赞不绝口。 至于野男人,阮梨初没功夫搭理他。他的身份固然重要,但却不是现下最重要的事情。主次之分,阮梨初还是懂的。 总之,野男人爱是谁就是谁,就算他是陛下也影响不了她努力做一个合格的将军府嫡女的心。 宫宴这日,一大早起来,阮梨初就被几个婢女簇拥着梳洗打扮。 琥珀一边给她穿着衣服,一边说道:“待会儿小姐要先去城门口迎接将军和大公子,而后再一同去皇宫。” 阮梨初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这个安排许氏早都告诉她了,只不过直到现在她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某人的这道圣旨,初衷是为了她好,阮梨初知道。可这道圣旨同时也是有着极大的风险的。 但凡父兄晚一天回来,错过宫宴,他们将军府就可以直接去牢里团聚了...... 这次穿的衣裳比较繁琐,所以除了琥珀外,灵犀也在一旁搭手。两个人一起忙活的情况下,还费了不少时间。 望着一身素雅装扮的阮梨初,安岁岁瘪了瘪嘴,不开心道:“那个阮桃是真的讨人厌啊!每次都要穿红色,就不能换个颜色么!” 灵犀同安岁岁的性子比较像,都属于直爽一类的,她认同的点了点头,说道: “芳菲居的那位,这么多年可是一直都是这样的,每次宴会她都会穿红色的衣裳,一次例外都没有。” 安岁岁闻言生气的跺脚,“烦死了!我们小初初皮肤这么白,底子又这么好,穿红色再适合不过了!可就是因为她,只能选择这种素净的颜色!” 锦瑟阁最沉稳的丫鬟琥珀也忍不住附和了一声,“其实我也觉得红色最适合小姐。” 丫鬟们个个气的够呛,阮梨初这个正主倒是没什么所谓。 对她来说,就算阮桃穿红色,她也可以穿。没人规定同一个府邸的人不能穿同一种颜色。 只不过她懒得去压阮桃一头,也不想成为人们议论的焦点,所以才刻意避开。 而且今儿的这一身,她觉得挺好的。 淡粉色的襦裙,领口、袖口、腰带、裙摆的位置是粉色和蓝色的刺绣相间渲染,看起来淡雅而不失喜庆,华美而不单调。 虽不像红色那么热烈张杨,却也不失精致。 看了看安岁岁,又看了看琥珀和灵犀,阮梨初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好了好了,无所谓的,一件衣裳而已,穿什么都一样,只要不失礼数就行。” “也对,一件衣裳而已,红色让给她也无妨。而且就算她穿红色也比不过你的花容月貌!”安岁岁翻了翻白眼,就差直接说阮桃长的丑了。 灵犀连连点头,“论容貌,小姐可是我见过的长的最好看的人了。这京都的贵女们,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小姐你的。” 琥珀忙着给阮梨初上妆,没工夫参与她们的讨论,但不住点头的动作真心实意的表明了她的态度。 全部收拾妥当后,阮梨初便跟着许氏,阮玉棠等人浩浩荡荡的往城门口去。 阮桃,阮老夫人,以及莫烟芙也在其中。 原本老太太年事已高,身子骨又不好,是不用去参加什么宫宴的。可那道圣旨摆在那,她只要还喘着气就得去。 城门口,乌泱泱的一群人翘首以盼。 镇国大将军和少将军回京述职的消息早已经传开,因此这些天城门口经常围着不少百姓。 他们不畏烈日苦苦等待,只求一睹其马上英姿。 就连城门边上原本冷清的茶楼生意也跟着红火了起来,可见人数之多。 城防司的禁军官兵,紧张的忙碌着,生怕发生什么踩踏事件。 同样紧张的还有阮梨初。 镇国大将军阮远山,那可是陛下都礼让三分的存在。 阮梨初不求他能像许氏那样对她好,但也希望他别像阮老夫人对她那样坏,不然的话,她怕自己控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 第228章 父兄归京 远处,渐渐有马蹄声踏踏传来,由远及近,由轻至响。铁蹄声如擂鼓,扬起沙尘漫天。 在烟尘四起间,身着黑甲的骑兵浩浩荡荡奔了过来,气势磅礴,声势浩大,仿佛欲震碎天际边角。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肃杀之气,还有大地有韵律的震颤之音。 人群中传来一声高呼:“大将军回来了!”这声呼喊如同惊雷一般划破长空,响彻街道。 原本平静的百姓们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一样,瞬间炸开了锅。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人们纷纷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想要瞻仰大将军的英姿风采。 阮梨初也被这场面震撼得心潮澎湃,与这人是不是她爹无关,只因他们是保家卫国的将士。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原本躁动的百姓渐渐安静下来。 维护秩序的官兵,早就将百姓们分成了两边,空出中间一条宽敞的大路,此时此刻,只待英雄归来。 突然,阮梨初感觉到身旁有人激动的拽了拽她的袖子,不用看都知道,一定是安岁岁。 她侧目看向安岁岁,见她脸上的表情比她这个亲女儿还要激动几分,轻轻点了点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安女侠一直有个梦想,那便是有一天能够像男人一样上阵杀敌,所以此刻看见将士们,她要比一般人激动。 这时,不知是谁在人群里又大声喊了句:“来了来了真的来了,阮将军回来了!” 阮梨初当即被震的一个激灵,她忙转过头,瞪大了眼睛盯着前面看,一眼便看见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 他身骑一匹雄健的黑色战马,手持长枪,让人望而生畏,正是镇国大将军阮远山。 而他身后跟着的身骑红色战马的那个人,正是少将军阮凌渊。 他一身黑色铠甲,身姿高大挺拔,头发用玉冠束起,也是手持一把长枪,在太阳光下似乎会折射出耀眼白光。 而阮凌渊身后跟着的则是气势磅礴的将士们,他们所有的人都是头戴盔甲,身披铠甲,一看就是在战场上历经腥风血雨,爬摸打滚出来的铁血士兵。 在人群的欢呼声中,队伍缓缓进城。欢呼声一浪接着一浪,场面很是壮观。 唯独阮梨初,安岁岁以及温年,三个人是懵的。 他们都错愕地揉了揉双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看着那已到他们跟前的红色战马时,惊的下巴都要掉了。 这马上的人,就是少将军阮凌渊,阮家大公子。 在一群肌肤偏黑黄的人群中,阮凌渊显得格外突出。他皮肤偏白,丝毫不像是一个常年在外征战的将领。 除去他这一身久经沙场令人胆寒的气质,倒像是个养在京城中的,美如冠玉的清冷公子哥。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长的和阮梨初很像!这才是三人震惊的最主要原因。 阮凌渊和阮梨初的这种像,与野男人和宣王的那种像不同。 陆家兄弟是长的一模一样,而阮家兄妹则是一看就是性别对调版,通俗点说就是一看就是一个爹妈生的。 再通俗点解释就是,若是阮凌渊是个姑娘,若是阮凌渊今年也十五岁,那么他应该差不多就是阮梨初这个长相。 反之亦然。 若是阮梨初是个男子,再年长几岁,差不多就是兄长的模样。 这也是当初为什么白方裴征以及阮玉棠见到阮梨初会震惊,莫烟芙见到阮梨初会诧异的原因,因为她就是妥妥的女装版阮凌渊。 不过这张脸说来也神奇,在阮凌渊身上丝毫不女气,反而沁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气质。 而在阮梨初身上则娇娇软软的,一看就是个乖萌动人的小美人。 但,若是单纯的说阮家兄妹长的像,又其实是不太准确的。 因为只是五官搭配在一起的感觉很像,若是五官分别来看的话,兄妹二人则是不像的。 比如眼睛,就完全不一样。阮梨初是鹿眸,而阮凌渊则是丹凤眼。 但神奇就神奇在,只要五官搭配在一起,兄妹二人就变的很像。 只能说基因真的是神奇的东西,它有魔力,也很强大。 许氏拉了拉阮梨初的小手,轻笑出声,“初初这是被你阿爹凶悍的模样吓到了?” 阮梨初眨巴眨巴乌溜溜的可爱大眼睛,歪了歪头,一脸疑问,“嗯?” 与她爹有啥关系? 阮将军虽然身形魁梧了些,但却是威风凛凛,器宇轩昂。一张方脸,棱角分明,浓眉大眼,精神矍铄,透着一股不怒而威之气。 在阮梨初眼里,大将军就应该长这样。 她震惊的是她大哥...... 毫不夸张的说,阮梨初觉得自己都可以女扮男装冒充她大哥。当然,前提是她长的再高个二十多公分,再魁梧个好几圈。 许氏心里其实有数,只是在逗女儿而已。她望向已经走过去的夫君和儿子的背影,双眼濡湿。 他们一家人,如今终于团聚了。 ...... 为了不耽误宫宴,阮远山和阮凌渊并未停下与将军府的人汇合,而是直奔皇宫。 阮梨初这边则跟着许氏和阮玉棠等人也往皇宫赶去。 马车在宫门口停了下来,阮梨初和许氏下车。 进宫是不允许带丫鬟侍卫的,故而安岁岁和温年被留在宫外等候。 抬眼望去,宫门口停着各式各样豪华的马车,各位大臣们忙着拱手相让,各位夫人、小姐们也在忙着客套寒暄,场面好不热闹。 不过看着这一个个贵夫人,贵女的盛装打扮,阮梨初只觉金光闪闪,眼睛都要被闪瞎。 一旁,阮桃已经和小姐妹们打闹成一片。 其中就包括不小心掉到湖里的户部侍郎的女儿,以及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的赵将军的女儿。 至于不小心从山坡上滚下来的那个御史大夫的女儿,她受的伤比较严重,直接摔断了腿,想来也来不了。 阮梨初见此,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野男人那么神通广大了,想“搞”谁就搞谁,敢情是因为人家本是天。 第229章 插队 进入皇宫是需要接受检查的,宫门口这里有专人负责。 队伍分两个,一个队伍是男人,一个队伍是女人。男女检查队伍不同,进入皇宫的入口也不同, 阮梨初和许氏来到了女子队伍后面排队等着接受检查,莫烟芙跟在她们的身后。 阮桃见状,不再与小姐妹们说笑,直接跑到了阮老夫人身边,扶着她一起排队,与阮梨初她们中间隔了十几个人。 抬眸看着眼前这高耸巍峨的宫墙,阮梨初心里不由的百味杂陈。 谁能想到几个月之前她还是小山村里的一个孤女,如今竟能来这里参加宫宴,还与全天下地位最高的男人产生了交集。 这些说出来,别说别人不信了,连她本人都有些恍惚。 关于野男人的身份,阮梨初心里其实早已经有数。除却名字上有疑问之外,其余全部都是能够对应的上的。 而关于名字,经过反复深思后,阮梨初也有了新的猜想,只待有机会去证实一下即可。 不过只要一想到自己曾经认错了人,将好好的一个大活人错认成了宣王的另一个人格,阮梨初就有些尴尬。 而且这大活人还是当今圣上,一国之君,真龙天子,九五之尊。 别看她叫嚣着被野男人欺骗了,也确实是野男人欺骗在先,她认错在后,但结果就是她搞错了。 也别管野男人为何不直说,为何不解释,为何不纠正,事实就是她这段时间一直以为他是个魂儿。 人家是皇帝,错把皇帝当成魂儿......她阮梨初应该是天底下的独一份儿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只要一想到这些,阮梨初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不过,野男人又确实是骗了她,还骗了她好久好久,她是真的很生气,非常生气......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阮梨初很矛盾也很纠结。这几日她一直下意识的选择忽略这个问题,不去思考,可眼下却是不得不面对了。 要不,她干脆一直垂着头吧。 这样就可以避免与野男人有目光接触了,也可以安安稳稳的参加宫宴。至于他们之间的那点儿事儿,以后再说。 再说原本她不就是这么打算的么,怎的一看到红墙琉璃瓦就开始紧张了? 想到这里,阮梨初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 果然啊,这皇宫就是太沉重太压抑了,只一宫墙而已就让她控制不住的开始胡思乱想了。 女眷这边人要比男子的多,眼看阮玉棠都进皇宫了,阮梨初前面却还有几十号人。 队伍长如游龙,虽移动的缓慢,但秩序井然。 阮梨初正无聊着,忽然,前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初初,这么巧,原来排在我后面的人是你啊。” 说话的人是林思卿,她笑的明媚生辉,眼睛弯弯亮亮的,露出两颗小虎牙。 阮梨初也是才知道排在她前面的人竟然是林思卿,立即也笑着同她打了招呼,“林姐姐,好巧呀。” 林思卿其实不久前刚去将军府探望过阮梨初,但此时见到她仍旧非常激动,有一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 她拉着阮梨初的手腕细细打量了一番,瞧见那里的疤痕淡淡的,才放下心来。 凑到阮梨初耳边,她低声耳语道:“已经不疼了吧?” 说完她朝阮梨初眨了眨眼睛,意思是,你放心我懂的,我什么都不会乱说。 “多谢姐姐挂念,已经没事了。”阮梨初笑意盈盈,也压着声音回应道。 林思卿笑着摆了摆手,“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咱们可是姐妹!” 阮梨初也笑,刚要出声,就见一道鹅黄色身影直接插到了林思卿的前面,嘴里说道:“我竟不知姐姐除了我之外,还有别的姐妹。” 林思卿不由皱起了眉,一把将鹅黄色衣裙的少女推了出去。 “去后面排队去,少来插我的队!” 被推出来的女子,踉跄了几下才站稳身子,气势汹汹的朝着林思卿吼道:“我是你妹妹,插你前面怎么了?” “我可不承认你是我妹妹,再说你就算是我妹妹,也得老老实实按照规矩排队!” “林思卿!我叫你一声姐姐是给你面子,你还真当自己是将军府的大小姐呢?” 一身鹅黄衣裙的这女子名为林思月,是林思卿同父异母的妹妹,之所以这么嚣张是因为她的亲生母亲白氏前不久被抬成了正妻。 林思卿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不由攥紧手。 她母亲在时,不过是个不受宠的正妻,那当大将军的父亲每次打仗都会带回来一个姨娘,久而久之,府里的姨娘都有五六七八个。 有一次父亲带回了一个姓白的女子,这女子手段极为高超,从此林将军的一副身心都被白姨娘勾去。 母亲死后,正妻之位虽然空了许久,但林思卿知道这正妻之位迟早都会是白姨娘的。 这不,就在今年的年初,白姨娘被抬为正妻,林思月就成了将军府风风光光的嫡二小姐。 今儿宫宴,林思卿特意提前出门,为的就是远离那对母女,却没想到林思月竟然来插她的队,嘴里还说着阴阳怪气的话。 “怎么?我不是大小姐,难道你是?”林思卿攥紧着拳头,沉声道。 “你算什么大小姐?不过是挂着一个名号罢了,谁不知道我娘才是将军府的主母!”林思月尖笑了一声,脸上尽是嘲讽。 看着林思月小人得志的嘴脸,阮梨初觉得倒胃口,听了她的话,阮梨初更是有种呕吐的欲望。 插队还这么嚣张,也是没谁了,而且重点是还欺负她为数不多的朋友,简直忍不了。 阮梨初冷冷的看着林思月,发出一声嗤笑,“林姑娘还是老老实实去排队吧,莫要在这耽误时间了。” 林思月像是在确认什么似的,盯着阮梨初看了好久,才说道:“你就是那个镇国将军府走失多年的那个女儿?” 她说话时扬着下巴斜着眼,满脸不屑,似乎没有人可以被她放在眼里。 第230章 教训 “是我,怎么了?” “你可真是多管闲事!” “林姑娘若是想早点进去就应该早一点来,既然来的晚就应该去后面排队,三岁孩童都懂的道理,林姑娘莫不是不懂?” 阮梨初说话的声音并不大,甚至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还特意压低了不少,但架不住林思月是个大嗓门。 就听她没好气的嚷嚷道:“你竟然讽刺我不如一个孩子!” “我只是在阐述事实,林姑娘与其在这浪费时间,不如早点去排队,免得排到最后一个。” 这时,排在阮梨初她们身后的一位夫人开口不满道: “这是哪家的姑娘,如此的不懂规矩,既然来的晚就该去后面排队,没看到大家都在规规矩矩排队呢么!” 站在这夫人身旁的姑娘也跟着出声,她冷哼道:“一点儿规矩教养都没有,还主母的女儿呢。” 林思月被说的愣住,脸上一阵难堪,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不去搭理说话的这两个人,而是将矛头对准了阮梨初。 “你,你别得意!你一个乡下回来的野丫头,有什么好得瑟的!” 许氏闻言,脸色沉了下来,“这位姑娘,还请慎言,我阮家人还轮不到你来说。” 原本小姑娘们说话,她不想掺和,可这个林思月说话实在是难听。 阮梨初拍了拍许氏的手,示意她不用管,她可以应对。 既然她好好说话,对方不乐意听,那她就换一种说话方式,保准让她记住这个教训。 “林姑娘,不管我是不是乡下回来的野丫头,至少在仪容仪表上我很得体,不像你......” 后面的话阮梨初没说完, 留白恰到好处,很能引起无限遐想。 结果自然也如阮梨初预料的那般,附近的人全都将目光看向林思月,上下开始打量。 就连林思月本人也紧张兮兮的检查起自己的着装。 确认没什么问题之后,她怨气冲天地瞪了阮梨初一眼,吼道:“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她觉得自己仿佛就像是一只猴子一样被耍,被人戏弄了一般。 阮梨初缓缓摇了摇头,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我好心好意提醒你,你却不领情,而且我特意给你留面子,你还是不领情。 既如此,那我就直说了。林姑娘,你的鼻腔中有秽物,而且还挺多的,每当你抬下巴的时候,极其明显,实在是......有碍观瞻。” “噗!”排在阮梨初后面的那对母女直接笑出了声,声音大的离老远都能听到。 “你!”林思月鼻子都快气歪了,她指着阮梨初,气得浑身发抖,连说了好几个“你”字,却愣是没说出来点什么。 而且林思月在说话时,她的另一只手下意识的就去捂鼻子,惹的哄笑声越来越大。 方才受了气的林思卿这会儿心情倍舒爽,她对林思月似笑非笑的说道:“别你你你了,还不赶快去清理一番!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你们!你们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们的!咱们走着瞧!”林思月说罢,跺了跺脚,气冲冲地跑了。 林思卿有些难为情的挠了挠头,感激的看着阮梨初,“谢谢你,初初,谢谢你帮我出气。”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再说咱们可是姐妹呀,我自然是要帮你的,不过......” “不过什么?” “等回府之后她会不会还欺负你?” 在阮梨初的印象里,林思卿是属于性格比较火辣的那一种类型的,却没想到竟然还会受气,而且受的还是自家妹妹的气。 不过从刚才的对话也能看出,受气的最主要原因就是母亲早逝,后娘掌权,爹也不疼。 摊上这么个家庭,这么个亲爹,林思卿也真的是倒八辈子霉了。 林思卿摇了摇头,挤出一丝笑容,“没事的,她不敢把我怎么样的。把我惹急了我就好好打她一顿,出一口恶气。” 说完后她暗自垂下了头,笑容从脸上散去化为一阵落寞。 ...... 队伍依旧缓缓向前,没一会就排到了阮梨初。接受完检查之后,便被直接放行。 这是阮梨初第一次进入大盛朝的皇宫,皇宫建筑飞檐斗拱,大气磅礴,一砖一瓦无不彰显皇家风范。 但是说不上为什么,这里总给她一种喘不上气的压迫感,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 现代那会儿阮梨初没有什么旅游的机会,她从来没有参观过任何宫殿,除了在电视上见过之外,可以说没有任何接触。 按理说,她是不应该会对此感觉熟悉的。可不知何故,初次来这里,却有一种没来由的熟悉感,仿佛相识已久的故土。 进了皇宫之后,要步行前往举办宫宴的场地。 许氏看向阮梨初,揉了揉她的头发,“初初啊,这皇宫太大了,要是没有宫女带路咱们肯定会迷路的。所以今天你一定跟紧阿娘,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乱跑,记住了吗?” “知道啦,您放心吧。”阮梨初点了点头。 岂止是不乱跑,她甚至连头都不打算抬,就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谁也不搭理,挺好。 再说她也没有乱跑的必要啊,除了野男人她谁都不认识,而野男人她又不想搭理他。 不过这条路看着是真的--------长,很长很长,阮梨初感觉得走好久。 等阮桃和阮老夫人进来后,将军府的女眷都到齐了,众人便一同跟着宫女步行前往。 刚走两步,就见远处有一群宫人抬着步辇走来,而步辇上却没有坐着任何人。 带路的宫女停了下来,将军府一大家子也跟着停了下来,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 阮梨初原地待命,粗略扫了一眼,至少有十个太监抬着,步辇后面还跟着一群人。 正思索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呢,太监们抬着步辇来到了一众人的眼前,而后直接停了下来。 一个小太监走了过来,恭恭敬敬的对着阮梨初行了一礼,“路上甚远,陛下特赐下步辇,请姑娘乘坐。” 第231章 步辇 说话的这小太监就是崔达海,今儿个宫宴他的主要任务,也是唯一的任务就是侍奉好阮梨初。 原本崔明昌是要亲自上场担当此重任的,但他还得伺候陛下,于是就把这这项任务交给了自己最得意也最信得过的徒弟。 而且在这件事情上,崔明昌也有着自己的私心。 他知道要不了多久阮梨初就会入宫当娘娘,到时候娘娘身边肯定要有侍奉的人,如果这次崔达海表现的好,那么到时候被调去伺候阮梨初的概率就很大。 若是以后能跟着阮梨初,对于崔达海来说,可谓是前途无量。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崔明昌为崔达海谋了个这么好的差事,只希望崔达海不要辜负他。 不过若是崔达海没办好这个差事出了什么纰漏的话,那等待他们师徒俩的也将是灭顶之灾。 所以对崔达海来说,今儿负责伺候阮梨初,既是任务,又是机会、是挑战、是考验,直接关乎到他和师父的命运。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之后,不管是负责抬步辇的太监们,还是后面跟着的丫鬟们,一众人的目光皆落在阮梨初身上,充满了好奇。 这天下谁不知道当今圣上不近女色,至今后宫空无一人,就连伺候他的也都是一群太监。 但凡是用了心机靠近他的女子,第二天非死即残,还有甚者直接莫名其妙消失了。 而这还不是最骇人的,最骇人的是这些爬龙床的女子全家也都跟着受到牵连,不管老的少的,无一例外。 因此,别说爬床了,就是离陛下近一点,这些宫女们都害怕。她们恨不得一辈子都离陛下远远的,毕竟与小命相比,其它皆不重要。 可就是这样不近女色的陛下,如今竟然关心上了一个女子,还特意赐了人家姑娘步辇。 他们怎能不震惊?怎能不好奇?简直世所难见! 同样震惊的还有将军府的一众人。 阮老夫人惊的身子晃了一下,若不是莫烟芙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怕是要磕死在这宫道上。 阮桃一张小脸煞白,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显然也是十分惊讶。 她和阮老夫人一样,此刻脑子凌乱极了,怎么想都想不明白陛下怎么会认识阮梨初,而且看起来还对她十分上心。 要知道,这进宫参加宫宴,除了地位极高的人,比如大长公主,才有资格坐步辇,其余的人都需要步行。 可眼下竟然单独赐了一个步辇给阮梨初! 阮梨初哪来这么高的地位?她有什么资格坐步辇?她又是如何认识的陛下? 难道是通过宣王么...... 阮桃白着一张脸,目光死死盯着阮梨初。 种种疑问萦绕在她的心头,只一会儿工夫她的心就煎熬的不得了。但这里是皇宫,她只能将所有疑问都咽回肚子里。 倒是许氏,目光十分清明,她安静的站在那儿,看看小太监,看看宫女,又看看阮梨初。 自打接到那道圣旨,被阮玉棠点拨了之后,她就时不时的冒出一个荒唐的想法。 荒唐到什么地步呢?就是完全不可能。 因为女儿已经说了他们没有交集,没有交集怎么会有可能? 但陛下特意下了圣旨又是不争的事实。 最后经过反反复复的回忆与思考后,在“陛下要对将军府下手”和“陛下要对女儿下手”之间,许氏觉得还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哪怕荒唐至极,但她就是莫名的有这种直觉。 为此她还想到了另一种猜测,那便是女儿没有说实话,对他们有所隐瞒。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一猜测,她那日才特意重提了一下对陛下好奇的事儿,一则是为了宫宴,二则是想看看女儿的反应。 结果就是,女儿的反应果然是和她猜想的差不多。她与陛下是相识的,并不是毫无交集。 所以眼下,她虽然惊讶,但却是最清醒的一个。 至于阮梨初,当前事件的核心人物,因为太过震惊,此刻脑瓜子嗡嗡的,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看来野男人,真的是陛下...... 可就算他是陛下,也不该这样做啊。 他们还没有正式见过面,他也没有向她解释骗她的事儿,她更没有原谅他,他怎么能直接“蹦”到她家人面前呢? 他们算什么关系? 梦友? 这让她如何解释...... 阮梨初出神之际,崔达海偷偷打量起阮梨初,将眼前这个小姑娘同曾听到的将军府嫡女联系到一起,也将她同话本子的主人联系到一起。 别人不知道阮梨初的身份,但他是带着任务来的,自然已经从师父那里得了第一手的情报,知道眼前这位是皇上挂在心尖儿上的人。 此刻的阮梨初低垂着头,两弯细细的柳叶眉下便是一双波光潋滟的秋水眸,只是此刻长睫轻颤,红唇紧,看样子好像很紧张。 崔达海是个机灵的,见她这样,便猜测这姑娘是不知该怎么办,于是接着说道: “阮姑娘,陛下还说了,一切皆以您的意愿为准,让您不必考虑其它。” 阮梨初回过神,思量了一会儿,恭敬说道:“那......就麻烦公公替我谢谢陛下了。” 崔达海哪敢受她的礼,他还想好好活着留着小命给崔明昌养老呢。 再说他就一小太监,也不值得阮梨初这么恭敬待他,这点儿自知之明崔达海还是有的。 他立刻后退了一步,微弯着身子回道:“阮姑娘您言重了,这是奴才的分内事。此外,陛下还说......” 阮梨初闻言,挑了挑眉,野男人这个家伙怎么有那么多话要说? “陛下说,让奴才今儿负责侍奉姑娘。” “呃......”阮梨初语塞。 她知道野男人是为了她好放心不下她所以特意派人来照顾她,可为什么不指派个宫女呢? 毕竟太监就算没什么问题,也是没有宫女方便的。 似是猜到阮梨初会有这个疑问,崔达海主动解释,“姑娘,陛下身边是没有宫女的,因此只能派奴才前来。您放心,奴才一定会尽心竭力伺候好您的!” 第232章 座位 阮梨初轻轻点了点头,算是默许。 内心里她其实是想拒绝的,但又不敢贸然这么做,毕竟这里是皇宫,不是他们的梦里。 “阮姑娘”,崔达海恭恭敬敬的再次行了个礼,“请上步辇。” 阮梨初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还是选择步行吧,这样自在一些。” 没有拒绝人,拒绝的只是步辇,这样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咳咳咳!”忽地一道咳嗽声响起,毫无预兆地闯进两人对话之间。 阮梨初转身看了阮老夫人一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 崔达海摸了摸鼻子,而后垂下了头。他几乎是瞬间就猜到了老夫人的意思,但他就是一小太监而已,只听阮梨初的话,别人的意思与他无关。 阮梨初何等聪明,岂能不知老太太意欲何为,她挑了挑眉,嘴角上翘,“老夫人身子骨这么弱,不如......” 阮老夫人闻言,双眸都亮了起来,一副高兴模样。 她一脸期待的看着阮梨初,那迫不及待的模样,好像等着大人点头的小朋友。 还别说,单这样看的话,还有一点可爱。 可惜,老小孩老小孩指的是值得尊敬的老人,而不是像阮老夫人这样浑身上下都招人烦的老太太,她可爱个锤子可爱! 停顿了一下后,阮梨初语气凝重的接着说道,“不如咱们快点走吧,免得一会儿太阳大了,老夫人坚持不住直接晕倒在宫道上。” 笑意霎时僵在嘴角,阮老夫人的脸红到爆炸,她死死抓住莫烟芙的手,像是在竭力维持着什么似的。 整个身子也在不停的颤抖,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无地自容,亦或者是两者都有。 阮梨初状似无意的瞟了老太太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 想坐步辇? 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 累不死她! 不过,这步辇阮梨初其实是另有打算的,原本她下一句就要说出自己的打算了,却没想到被老太太的咳嗽声打断了。 阮梨初拉着许氏的手晃了晃,小女儿娇态尽显,“这里路途遥远,太阳又这么大,您来坐这个。” “阿娘知道初初是个有孝心的孩子,不过阿娘想陪着初初一起,阿娘不累的。” 女儿孝顺许氏当然欣慰,可是她想陪着阮梨初一起,再说如果她坐上去的话,老太太估计能直接血溅当场。 这可是皇宫,还是尽量低调一点比较好。 阮梨初也不强求,点了点头。 于是最后这步辇怎么来的又怎么回去了,独崔达海留了下来,跟在阮梨初的身边,惹的后面进宫的人频频看向她们这里。 一路上,阮老夫人都在思考陛下和阮梨初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完全顾不上自己的身体。 但为了迁就她,众人还是走的很慢。 等阮梨初到达宫宴地点曦光殿时,宴席上已经坐了大半的人。 大盛立朝以来,思想革新数次,如今已是较为开放,男女交流也不似从前那般避讳,宫宴是男席和女席同开,分列两侧。 据说大盛早些年前风气还没这么开放的时候,宫宴时男女的场地是完全分开的。 由皇帝在前朝设宴带领着众大臣,皇后则领着后宫嫔妃以及朝臣女眷在后宫设宴。 到了先皇那会儿,风气则开放了不少。男女的场地都在一处,不过中间要用屏风或者花盆摆件什么的隔开。 而到了先皇统治后期,风气则是更加开放了,屏风什么的基本不再出现,男席女席直接就是分列两侧。 现在的大盛则沿用了先皇时的习惯,除了个别极其重大的宴会,比如除夕宫宴那种是男女同席全家一起的,其余皆是男席女席分列两侧。 阮梨初作为一个现代人,对这些没有什么所谓。 不管是男女同席还是男女分席,不都是只能老老实实吃自己的么?难不成还能从这桌窜到那桌么?又不是小饭馆还能来回跑。 所以无论怎么坐她都无所谓,只要有个地方就成。 但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的位置竟然这么靠前! 不管是男席还是女席,看座位就知道世家实力,越靠近龙椅说明地位越尊贵。 按理说镇国将军府的家眷位置虽然不会靠后,但也不可能坐在大长公主的旁边! 尤其整个镇国将军府还只有她一个人被安排在了这里! 许氏和阮老夫人被安排在了一起,离她隔了一段距离,而阮桃和莫烟芙则被安排在许氏的身后。 阮梨初被崔达海领入座时,满脸狐疑,“崔公公,你确定这个位置是我的位置?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别的女眷都是由宫女领入座的,只有她一人是小太监带进来的,大家本就对此好奇。 在见到她被领到大长公主身旁的位置上后,在场众人更是无不震惊。 有一些人是见过阮梨初的,知道她的身份,可正是因为知道她是谁,才会更加惊讶。 至于那些不认识她的,则已经开始三三两两凑一起讨论起来了。 女席这边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阮梨初的身上,有打量,有欣赏,也有一些是不服气的。 就连男席那边也是一个个纷纷将目光投注了过来,在看见面若皎月,眉眼如画,一双鹿眸泛着点点星光,宛若画中人的阮梨初时集体愣住。 不管年岁稍长一些的,还是小年轻,心里几乎同时赞叹道:这姑娘着实堪称绝色! 难怪可以坐在离陛下这么近的地方呢,敢情陛下这是特意在醒目位置放了个美人,让人赏心悦目的! 他们陛下可真是大好人! ...... 阮梨初根本无暇顾及别人的目光,她只想知道这位置是不是错了。 崔达海回应道:“阮姑娘,这位置就是你的,绝对不会出错,而且你的位置是陛下亲自安排的。” 阮梨初眉心开始突突地跳,救命,野男人到底要干什么! 给她安排步辇也就算了,毕竟那里只有她的家人没有外人,可给她安排了这么一个位置,这不是让全天下的人都注意她么! 她不想成为宫宴上最靓的那个仔啊! 第233章 血脉相连 彼时距离宫宴开始还有半个时辰之久,但曦光殿内几乎已经是坐满了人。众人无一不是早早的便等候在殿内了,生怕会被陛下责怪。 阮梨初也终于理解了为何迎接完父兄后他们一家子连面都没碰就直奔皇宫,原来是因为不想成为来的最晚的那一家。 也对。 虽然时辰还未到,但别人都到了你却是最后,这不明显就是行为不积极,态度有问题么? 这可是宫宴,还是欢迎他国使臣的重要宫宴,谁都不想在这么重要的场合当“吊车尾”,所以都是能早则早。 阮梨初是第一次进宫,身上却一点儿都没有初次进宫的模样,只安静地端坐在那里,眉眼间就写着目空一切的美。 诚然她对眼前的这一切是感到分外新鲜的,毕竟从未见过新奇得很,但却并没有左瞅瞅右看看。 一方面是因为要时刻注意言行举止。 若是像“刘姥姥进大观园”那样东张西望的,那肯定有人要拿她的身份说事儿,又要说她乡下丫头没见过世面了。 而且她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也不是自小就接受各种礼仪规矩的培养,她的规矩都是近期学的,关于宫宴的相关事宜也是临时恶补的,经不起细看。 阮梨初来到这里的时间并不长,在礼仪方面自知比不过世家贵族精心培养的贵女,所以她不求自己多出彩,只求尽量不出错。 那最好的方法就是乖一点,不让短板拖后腿。 原本她就是这么计划的,所以眼下只是按计划行事。 不过她之所以会这么安静,还有另一方面的原因,那就是她现在坐的这个位置实在是太太太太太醒目了。 野男人把她安排在这里,纯粹就是把她放在架子上烤,而且生怕她烤不熟,还把她父兄都安排在了她的正对面。 阮远山及其二子并未坐在最靠前的位置,但父子三人的位置很是不错,无论观赏歌舞还是进进出出都很方便。 而且阮远山只要稍一抬头就能看见对面的亲生女儿,他个人对这个安排是非常、特别、极其满意的。 他看到女儿被安排在了大长公主的旁边,看到女儿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小姑娘眼中忽地闪过一丝怒气,但这抹情绪很快被她掩了下去。 进城时他一眼就看到了女儿那张漂亮的小脸,她站在阳光下,站在妻子身旁,清丽的脸庞,精致的五官,颜值上丝毫不输当年的妻子。 如今细看之下才发现,女儿不仅完美的继承了她阿娘身上的优点,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更加的出尘脱俗。 就是有一点不好,和她兄长长的太像。 阮远山对阮凌渊哪哪都满意,唯独对他的长相颇有微词。在阮远山眼里,一个将军就应该长的霸气粗犷一点,这样才有将军样。 不过么,这张脸长在女儿身上可比儿子身上好太多了,简直不要太完美就是了! 与父亲一样,阮凌渊的眸光也一直在妹妹身上。 他对阮梨初的记忆还停留在十年前,那时候的阮梨初还是叫阮娇娇,她软萌可爱,白皙得像个糯米团子。 一双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圆溜溜水汪汪的,仿佛会说话似得,任凭你再钢铁心也会化成渣渣。 而现在的她样貌上虽然变了,变得蛾眉皓齿,就像一幅稀世珍贵的画卷,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但那双眼睛却是没变,依旧像浩瀚的星辰,明亮又干净,灵气十足。 不过阮凌渊记得小时候的妹妹长的好像并不是很像他,怎的如今竟是这般像了呢? 蓦地,阮凌渊回过了神。 眼下这些事情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妹妹怎会被安排在那里。 他看向阮远山,用只有他们三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道:“父亲,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面对长子的提问,阮远山并未直接回应,而是看向二儿子。 “玉棠,你信上并未提及过初初与陛下的事,说说吧,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具体的阮玉棠也不知晓,他将视线从阮梨初身上收回,无声地叹了口气。 “父亲,之所以信上未提及,是因为我也不清楚。初初她很敏感也很谨慎,至今为止都没有对我和母亲说过任何关于陛下的只言片语。”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再次看向阮梨初,眸中的意味不明。 “我只知道他们是旧相识,来京都之前初初就认识陛下,但具体的不太清楚。想来应该是在陛下去边境的时候认识的。” 阮凌渊眯起了丹凤眼打量着阮玉棠,疑惑道:“那你为什么不问问她呢?这么大的事你这个做哥哥的怎么一点都不关心?初初小时候最喜欢的可就是你了!” 阮玉棠身子一僵,短促笑了一下,“我......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阮远山见二儿子说话吞吞吐吐的,摆了摆手,“好了,回府再说吧,这儿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 周遭各色人等的各种嘈杂声将阮玉棠弄得心绪更加烦闷,他皱着眉灌了一整杯茶后,目光又回到了阮梨初身上。 坐他身旁的阮凌渊,见弟弟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对劲,他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来,眸中思索的光芒划过。 目光再次转向弟弟时,眸里闪过意味不明的神色。 阮远山这边父子三人在静默深思的时候,阮梨初那边在偷偷打量着他们。 坐在对面的父兄,进城后连家都没回,衣服都没换直接来皇宫赴宴。 此时二人皆是一身盔甲,只是将头盔摘掉放在桌上。 阮远山高大伟岸,皮肤黝黑,一股肃杀之气油然而生。 而去掉头盔的阮凌渊,头发只是简单束起,比起在座各位一丝不苟的束发多了几分随意,比带着头盔的他少了几分将军的霸气,更添几分儒雅。 大哥这张脸...... 阮梨初垂眸,趁着没人注意她的时候,悄悄弯起了唇角。 阮凌渊这张脸,她还是别多看了,总感觉是在照镜子看着另一个自己。 不过,他们兄妹竟然能这么像,简直是太神奇了。 阮梨初再一次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血脉相连。 第234章 荔枝 宫宴还没开始,无论是官员还是家眷们都三三两两坐在一起闲谈,唯独阮梨初和高谈论阔的众人格格不入。 不少人的目光仍旧时不时往阮梨初身上扫,或惊艳、或蔑视、或嫉妒,阮梨初通通无视。 偶尔有几个故意从她面前走过,或者特意过来和她打招呼的,甭管认识不认识,她的脸上都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大长公主将小孙女抱在怀里,拿起桌上的荔枝,剥下粗糙的果皮,小心翼翼取出果核后,将一颗莹润饱满的荔枝递到小孙女手心。 一旁随侍的宫女见状,立即恭敬说道:“殿下,还是让奴婢来伺候吧。” 大长公主摇了摇头,声音极轻,“不用,我这小孙女啊,陌生人给她的东西她一概不要,还是本宫亲自来吧。” 大长公主的位置上,只坐了她和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阮梨初方才坐下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行过礼后,她便坐了下来,除了偷偷看过父兄以外,没有再看过任何人。 这会儿听大长公主说话,她下意识的就看向她怀里的小女孩儿。 小女孩儿看起来只有三四岁的样子,白白净净的小圆脸,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像一个粉雕玉琢的糯米团子。 但阮梨初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大长公主调转目光看向阮梨初,声音依旧柔柔的,“初初,这荔枝口感不错,嫩滑清甜,软糯多汁,你们小姑娘肯定爱吃,你尝尝。” 荔枝在阮梨初那个时代不是什么稀罕物,但在这古代可就是让人望尘莫及的存在。 荔枝产自江南,离京都有好几百里路程,为了吃到一口新鲜的荔枝,需要快马加鞭运到京都。 今儿这宫宴上,只有身份极其尊贵的人桌上才会有荔枝。而阮梨初,正是这身份尊贵的人之一。 而且此时菜肴还未上来,除了大长公主和阮梨初的桌子上有水果和糕点之外,其余人的桌上只有茶水。 别说荔枝了,就是普通的水果和糕点也都没有。 这就明晃晃的显示出身份之间的差距了。 但众人还不敢有什么微词。 谁让他们\/她们没那个身份,长的又不美呢? 他们\/她们不配! 可以说,除了个别不服气的之外,绝大多数人心里都是这么感慨的。他们享受不了任何特殊待遇,只能等宫女统一上菜。 大长公主说话时,笑意盈盈的看着阮梨初,阮梨初嘴角扬了起来,两个甜甜的小梨涡若隐若现。 “臣女多谢......” “在我面前,初初不必多礼。” 大长公主直接出声阻止了阮梨初,她看阮梨初的目光,就像是看自家女儿一样,怎么看怎么喜欢。 阮梨初小时候,大长公主就非常喜欢她,有一次宫宴时抱着她,还把身旁的容春华气哭了,说她母亲只疼外人不疼她。 “好,那我尝尝。” 虽然大长公主和许氏是手帕交,阮梨初确实可以不这么拘束。 但这是宫里,她想着还是守着规矩比较好。不过既然大长公主都这么说了,那她自然是要听话的。 闻言,大长公主的随侍宫女有些期待的看着崔达海,想看看他一个小太监要怎么伺候阮梨初这位贵人。 崔达海也没让这宫女失望,见阮梨初伸手去拿荔枝,他直接出声,“姑娘,让奴才伺候您吧。”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阮梨初摆摆手。 她不知道这皇宫里的宫人是怎么伺候别人的,但在将军府的时候,她就不习惯被伺候。 尤其是在吃东西这方面,她觉得自己动手要畅快自在很多。 顿了顿,想到了什么,阮梨初又道:“对了崔公公,其实你不用一直跟着我的,我也不需要别人伺候。” “姑娘,奴才是奉命行事的。若您打发了奴才回去,陛下定会打折了奴才的腿的。” “啊?”阮梨初惊诧出声,“后果这么严重?” 崔达海重重点了点头,不知该说他是聪明还是傻。 大长公主将这二人的对话和表情尽收眼底,她似乎对阮梨初坐在这里一点儿都不意外,也对伺候她的人是个小太监没什么好奇。 她笑着对阮梨初道:“初初还是快尝尝这荔枝吧,味道真的不错,陛下特意准备的。” 阮梨初正思考野男人是不是有点残暴呢,听到大长公主和她说话,立即看向对方,点了点头。 坐在大长公主怀里的小糯米团子,安安静静的吃着荔枝,似乎对外界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阮梨初若有所思的目光在她身上一顿,而后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不过这荔枝,她到底还是没吃上,因为她正准备动手之际就被许氏叫走了。 母女二人的座位相距并不远,但许氏想要和女儿说话,要么就是跑到最前面,要么就是把女儿叫到她这里。 显然,她选择了后者。 彼时,男子三五成群站在一起畅谈,女子们也聚在一处相互笑语,聊得热火朝天。 阮梨初站在许氏身边听阿娘低声说话,阮老太太坐到了阮桃那桌,上上下下打量着阮梨初。 若说陛下赐步辇时她还心存侥幸,觉得是不是哪里出错了,那这座位的安排则是狠狠给了她一巴掌,叫她认清了现实。 看来有些事情,得从长计议了。 “你便是镇国将军府走失多年的那个女儿?”一道高傲的声音自阮梨初身后响起。 阮梨初和许氏回头看去,阮老夫人等人也一同看向说话的这个女子。 只见一名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趾高气扬的扬着下巴,正斜眼看着阮梨初,模样骄纵的很。 这少女一身淡粉色衣裙,头戴两支金蝶步摇,看上去很贵重的玉佩在脖子上挂着,在胸前左右晃动,极是“贵”气。 而她身边站着的正是宫门口时遇到的那个林思月。 两人同款动作,同款表情,宛若双生姐妹。 呦呵~ 阮梨初挑了挑眉。 这是带着帮手来报仇来了啊。 阮桃赶紧给林思月使眼色,想让她闭嘴。 后者接收到之后,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立马讽刺说道:“你一个土包子而已,也配和安宁郡主穿一样颜色的衣裳么!” 林思月和安宁郡主,两个人都是刚进来,她们二人齐齐的给姐妹团的成员递过去眼神。 若是换作平常,小姐妹们早就围上来了,可今儿也不知是怎么了,竟没有一个人搭理她们。 第235章 凤凰 阮梨初唇角带过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笑意不达眼底,“林姑娘慎言,这里可是皇宫。” 林思卿不屑哼了一声,眼神中充满了对阮梨初的鄙夷与嘲讽。 “正是因为这里是皇宫,所以我才说你不配!你该不会真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就能变凤凰了吧?” “哦?那依林姑娘的意思,谁才是凤凰?是你,还是安宁郡主?” “我......”林思月一噎,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她没想到阮梨初接了这么样的一句话! 在她的计划里,她说完之后,阮梨初就会自惭形秽,就算她脸皮再厚不觉羞愧也应该就着土包子这个话题与她展开辩驳。 到时候她再在真假千金这上面大作一番文章,就能让阮梨初丢人,让她在贵妇贵女面前抬不起头来。 却没想到阮梨初根本不按套路出牌,直接说了这么一句出其不意的话。 最主要的是,凤凰这个问题不是能随意讨论的! 稍有不慎,可是会掉脑袋的。 林思月怔怔地站在那里,真的是做梦都没想到阮梨初只用了一句话,就让她哑口无言。 阮梨初见状,用手轻掩嘴,做出十分吃惊的样子,“你?我没听错吧,林姑娘竟然说你自己是凤凰?这天下敢以凤凰自居的,除了太后,你是第一个。” 凤凰乃是尊贵的一国之母的象征,敢说自己是凤凰,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为过。 林思月身形一颤,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方才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所以才下意识的卡壳而已,却没想到被阮梨初抓到了把柄。 她咬了咬牙,努力稳住了思绪,“你少在这胡言乱语!我的话根本就没有说完,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哦,那你接着说吧,我听着。” “我说什么说!凤凰哪里是我等能胡乱讨论的!” “那林姑娘的意思是,你不是凤凰,安宁郡主也不是呗?” “我们不是又怎么样,难不成你是?” “我当然不是了,但你们不也不是么?既然大家都不是,那就说明大家都是一样的。那一样的情况下,我为什么不能穿与郡主一样颜色的衣服呢?” “那是因为......” 一时间,林思月懵住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想不起来到底哪里不对劲。 看她这副懵逼的模样,阮梨初笑了,笑的自己都有些于心不忍。 就林思月这个智商,根本就是被按在地上摩擦。几个回合下来,她挖的每一个坑林思月都精准的跳了进去。 而且竟然到现在都没意识到,“凤凰”的概念被换掉了,她们两个说的压根儿就不是一个意思。 不仅如此,看林思月的这个样子,怕是也不敢轻易接她的话了。 大概是,生怕她又绕回到凤凰上面去吧。 ...... 两人之间尖锐的对话,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有的甚至还结伴凑过来看热闹。 阮梨初懒得再搭理林思月,也不想成为被关注的焦点,于是便转过身和许氏接着聊天。 许氏方才是在给她讲关于景明国的事情,她还想再听听,以备不时之需。 今儿是宫宴,一切以大局为重,她想把注意力放在国事之上,而不是小姑娘家家那点子嘴仗上。 后面的阮桃见战火停熄,悄悄舒了一口气。 以林思月的应变能力,但凡再多说一句,怕是要酿成大祸。 毫不夸张的说,阮桃这会儿反而庆幸林思月是个脑子迟钝的了。毕竟迟钝也有迟钝的好处,有时候能在无形中救自己一命。 阮梨初刚转过身,一道极其高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阮梨初,你大胆!没看见本郡主在这里吗?谁允许你擅自做主转过身去的!” 闻言,阮梨初眼角抽了抽,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高估了这群人的智商。她都懒得搭理她们,她们却没完没了。 阮梨初转身,对上满脸怒容的安宁郡主,轻轻揉了揉耳朵。 这郡主的音色本就尖细,如今音调拔高之后,更是难听到极致。直接刺激着别人的耳膜,感觉耳膜都要被胀破。 “郡主,还有何事?”阮梨初淡淡道,手上轻揉耳朵的动作未停。 对方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唇角扯起一抹讥笑,似乎完全没看出来她动作上的嘲讽之意。 “你身上的这身衣服碍着本郡主的眼了,本郡主命令你将它换掉!” 阮梨初没吱声,只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安宁郡主。 对方穿的衣裳只能说颜色上与她是相同的,样式材质什么的都不同。 而且就算全都相同又如何?这大殿里撞衫的人可不止一两个,人家怎么都没事? 说白了,这郡主就是找茬,脑子有病! 可对方是皇家贵胄,若是真冲突起来,好像吃亏的是自己,说不定还会连累将军府。 阮梨初纠结了,她想好好教育一下这个嚣张跋扈的郡主,可理智上又告诉她不该冲动。 见阮梨初未动,安宁郡主心头火气一窜,指着她的鼻子怒吼道: “你若是不去换的话,可别怪本郡主不客气了!就是不知道若是被扒掉衣服的话......” 闻言,众夫人和贵女都惊呆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这一刻投到了安宁郡主的身上。 一时间,偌大的女席这边竟寂然无声,与男席那边的人声鼎沸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敢在皇宫这个地方上蹿下跳、惹是生非的,向来都不是一般人,而安宁郡主就是这个不一般的人。 安宁郡主全名陆安宁,身份高贵,是烈亲王的嫡女,是陛下的妹妹。 今儿来参加宫宴的这些贵女里,不少人都曾被安宁欺负过,她们当时的做法无一例外都是忍气吞声。 而安宁见到她们服服帖帖的样子后,也就“大发善心”不与她们计较。 像今儿这样生这么大的气,说出要扒掉别人衣服这种话,这是第一次。可见郡主此刻已经到了怒火中烧的地步。 不过呢,有一些人是有别的看法的,她们觉得这安宁郡主这次可能要踢到铁板。 因为眼前的这个姑娘可不是将军府嫡女这么简单,而是被安排在大长公主身边,坐在高高的尊位上的人。 而那位置,可比郡主的位置要靠前。 想到这里,众人的视线在阮梨初和安宁的身上来回扫视一圈,想看看这局面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正在此时,一声冷厉的斥责从身后传来,“安宁!向阮姑娘道歉!” 第236章 抱大腿的感觉 闻此,安宁郡主脊背一僵,宛若耗子见了猫,再也嚣张不起来。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母亲,烈亲王妃。 烈亲王妃方才去了趟太后宫里,屁股还没有坐热,就听宫女来报说安宁在曦光殿那里与别人发生争执。 而与其争执的这个人就是镇国将军府近期找回来的那个嫡女。 一刻都不敢耽搁,她匆匆往回赶,赶过来就看见这一幕。 烈亲王妃去太后宫里之前是见到过阮梨初的,也看见阮梨初被安排在了大长公主的身边。 这小姑娘的座位比她一个亲王妃都好,这其中定然是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安宁来的晚,八成是不知道这件事,不然她绝对不会如此糊涂去招惹阮家的这个姑娘。 至于她的那些朋友,烈亲王妃对她们不抱任何希望。别说阻止了,就是提醒都未必会有。 毕竟在面对更强大的人时,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明哲保身。 “向阮姑娘道歉!”烈亲王妃的语气坚定且不容置疑。 “不!”安宁郡主气得大叫起来,“她一个粗鄙的野丫头,凭什么和我穿一样的衣服,我不同意!” “胡闹!”烈亲王妃一脸怒意,恶狠狠的瞪着安宁,“我和你父王平日里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原本女儿若是占理的话情况还能好一点,可这女儿明显就是在无理取闹,烈亲王妃都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她。 那人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连自己的亲姐姐都能砍成残废,还指望他能对堂妹手下留情么! 安宁被斥得脸色难看,气得差点蹦跳起来,但见烈亲王妃不停给她使眼色,才意识到了这其中的不寻常。 往日母亲对她几乎是百依百顺的,就算训斥也绝对不会如此狠戾,上一次冲她这样发火还是她不小心弄脏了陛下的衣裳。 难道说阮梨初是什么不能惹的人? 可她不就是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么?阮桃是这么说的,林思月也是这么和她说的啊! 安宁迷茫极了,不明白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烈亲王妃见她还是冥顽不灵,挥起巴掌就要打下来,可是这里这么多人,她总得顾及一下女儿的面子,最后改成了伸手将女儿一把拽到了阮梨初面前。 “道歉!” 安宁低垂着头,声音细如蚊蝇:“对不起。” 阮梨初显然对这个道歉并不满意,她抿了抿唇不想说话。 烈亲王妃见状,还以为阮梨初仍然生气,又对安宁道,“继续,直到阮姑娘原谅你为止。” “哎!不用了不用了!”阮梨初连忙摆了摆手,对烈亲王妃笑了笑。 见好就收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人家烈亲王妃这么做完全是冲着野男人的,和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而且看对方这模样,简直是怕野男人怕到了骨子里。 不过这也没什么不能理解的,野男人是皇帝,惩治安宁郡主就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野男人啊野男人,阮梨初忽然有点想搭理他了! 不得不说,有靠山的感觉简直太爽了! 这一次,她算是彻彻底底体会到抱大腿的感觉了! 虽然之前野男人也帮她出过很多次气,甚至将长公主都搞成了那副模样,但那些都没有当着她的面,她没有参与感。 眼下野男人甚至都不用出面,就能直接让她爽翻天,这爽感简直绝了! 要不,她待会儿理一理他? ...... 再次回到座位上时,大长公主依旧抱着小孙女。小团子呆萌呆萌的,窝在祖母怀里安静的像个瓷娃娃。 呆,萌,呆?! 一瞬间,阮梨初终于意识到是哪里不对劲了! 小团子竟然一句话都没有说过,而且对外界的任何事物都没有反应,安安静静的好似一直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中。 小孩子天性好动,就算再乖巧的也不可能像小团子这样对一切都无动于衷,而且大长公主叫她的名字时,她也没有任何反应。 难怪在看到小团子第一眼时,阮梨初就觉得哪里怪怪的,只是由于刚才注意力分散才没有过多的去想。 而且这里是古代,她一时间没有想到这些。 小团子这个情况像是孤独症,也就是自闭症,但是也有一定可能是性格内向或者其它,这个暂时还不能妄下结论。 但依阮梨初的经验,更像是孤独症。 在现代,她自小是在福利院长大的,这种情况她见到过,还见过不少,与他们朝夕相处过所以有一些了解。 当时她还跟着相关老师学习过这方面的知识,不能说十分专业,但也比一般人懂得多。 时辰一点点迁移,转眼间就到了宴会开始的时候,大臣们跟家眷们全部落了座,众人特别安静,静静等待着陛下跟太后驾到。 景明的使臣也全都入了座,就坐在阮梨初的斜对面,阮梨初轻而易举就能看到司念公主。 对面皆是男子,原本司念公主是不应该坐在那边的,但整个使臣团都坐在一起,她这景明国唯一一个女子也跟着坐在了那里。 景明风气比大盛还开放,司念公主认为这么坐一点儿问题都没有。相反,若是让她坐在女子这里,与使臣团分开,她反而是不同意的。 无视一众人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阮梨初垂眸等着传说中的野男人。 眼眸低垂,细密纤长的眼睫轻颤,遮住了她眼底的情绪,但死死攥着衣角的手却是暴露了她此刻的紧张。 “陛下驾到!太后驾到!” 就在这时,宫人声音响起,洪亮而庄严。 众人皆是同时起身,向着台上俯身跪了下去,双手掌心撑地,额头轻抵手背,嘴里高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恭迎陛下!”景明使臣行了一个他们国家的礼节。 阮梨初跪在地上,呼吸急促的不得了,心跳也不受控制的加速,脑子里一片空白,感觉自己紧张到下一秒心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要了命了! 这真龙天子的威压真是无法阻挡! 而陆谨则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恭顺的行跪拜之礼的小家伙。 这位置,果真是绝佳。 第237章 宫宴开始 “免礼,诸位都平身吧。”陆谨看着跪拜的众人,挥了挥衣袖。 男人声音低沉冷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听着这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阮梨初的心,不争气的跳的更快了。 原本就是有点按捺不住汹涌而出,现在则像是挣脱牢笼的一个野兽,有点疯狂又难以遏抑。 说好的不想搭理他呢? 说好的早就已经猜到了所以不会太激动呢? 怎么一听到人家的声音就直接缴械投降了? 肤浅! 没出息! 阮梨初觉得自个儿的自控力真的是太差了! 人家野男人都还什么都没做呢,只是简单说了一句话而已,她就情难自抑了...... 不过几日不见,她是真的觉得他的声音更加低沉醇厚,也更加富有磁性了,就像砂砾磨过手心,给人带来阵阵颤栗感。 “谢陛下。” 众人纷纷起身入座,而后无不抬头望向殿台上的一国之君。 而阮梨初则低垂个小脑袋,不敢看。 她要冷静,要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以防止自己失态。 “今日在此设宴是为了迎接外来使臣,景明国与我国之间友好交往多年,如今景明国太子和公主前往我国实属难得。今日特设此宴,众人可痛快畅饮。” 陆谨看着在座的众人,将景明太子和公主介绍给了众人。 阮梨初闻言,看向对面的景明太子和公主。 司念公主进城那日,她就曾见到过带着面纱的她,前几日更是在街上碰过面,所以并不陌生,但这景明太子她是头一回见到。 景明太子穿着他国的华服行礼以表谢意,“多谢陛下设宴款待,此次前来旨在促进两国之邦交,父皇对大盛的发展敬仰已久,希望两国之间可以有更多的交流切磋,还望陛下成全。” “这是自然,景明使臣们远道而来,希望这宴席可以让你们尽兴。” 阮梨初竖着耳朵听着,从始至终眸光一直在景明太子身上。 对方的穿着打扮明显不同,身材看着也更加粗壮一些,浓眉大眼,国字脸,下巴留着刻意修剪过的胡须,倒是别有一番气质。 只不过这气质不是阮梨初欣赏的类型,她看着景明太子还有那些满脸络腮胡子的使臣们,只觉得难看,半点都比不上大盛的儿郎,俊逸清秀。 许氏方才把她叫过去,说的就是关于景明的事儿的。 听说这次景明来访,一来是为了联姻,也就是和亲,二来则是为了学习大盛的发展之道,所以才特意派了太子前来取取经。 方才景明太子只提了取经之事,却未提和亲之事,难道是还没到时候,等一会儿献礼的时候再提? 想到和亲之事,阮梨初的脑海中自然而然就蹦出了宣王,浮现出了他和司念公主一起逛街的画面。 也就是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宣王他竟然没来参加宫宴。 ??? 阮梨初不解,这么重要的场合,宣王怎么没来呢? 且不说他身份尊贵,是陛下的一母同胞,就他这“和亲对象候选人”的身份也不该不出席啊。 难道是因为他不想娶司念公主,所以特意没来? 忽地,阮梨初脑海中又闪过许氏给她科普过的话。她说宣王几乎从不参加宫宴,这么多年了,许氏竟一次都没在宫宴上见到过他。 那也就是说,宣王应该不是针对这次宫宴,而是针对所有宫宴? 阮梨初更迷茫了。 她目光呆滞,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全身心的思考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连陛下下令宫宴开始都没听到。 宫宴开始,丝竹声起,舞姬翩然入内,于宫宴正中翩翩起舞。 宫人们端着瓜果菜色鱼贯而入,为参宴的贵人们布菜斟酒。 宫宴上的菜肴精致奢华,所用器物也皆是做工考究的金贵之物,如此种种皆彰显着国威。 一时间,大殿内美酒飘香,歌舞升平。 “太子哥哥,你看什么呢?怎么不动筷?”司念公主看向自家哥哥问道,手上夹菜的动作未停。 今日的宫宴十分丰盛,很多菜品都是她从未见过的,可见大盛的富足以及对这次宫宴之上心。 景明太子名为司衡,他的嘴角上翘,眼中的惊艳几乎要溢出,喃喃自语道:“这样的绝色还是头回见。” 司念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在看到一身淡雅装扮如同出水芙蓉一般出尘不染的阮梨初时,心里“咯噔”一下。 平心而论,对面的这姑娘确实是罕见的美人,她容貌倾城且气质清雅高华,当得起绝色二字。 但却不是她的太子哥哥能染指的。即便她哥是一国储君,是未来的景明之主,这姑娘也不是他能碰的。 司念放下筷子,语重心长的叹了一口气,“哥,那姑娘能坐在那里,想必你比我更清楚那意味着什么,所以赶快收起你那不该有的心思吧,免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司念不清楚阮梨初为何会坐在那里,但她知道阮梨初的身份。 仅凭嫡小姐身份是绝对不可能坐在那里的,这姑娘绝对不简单。 景明太子冷冷的睨了司念一眼,“司念,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只是一个贱婢生的女儿,而我是堂堂太子,什么时候轮到你在我这放肆!” 司念“哦”了一声,仰头饮下琉璃杯中的酒,“那随你吧。” 她确实没资格,她就是一个受人要挟、任人摆布的工具人而已,她算什么狗屁公主! 景明人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待会儿献礼的时候若是把大盛皇帝惹恼了,到时候大家一起玩完。 挺好。 ...... 对面。 美味佳肴摆在一旁,阮梨初却没有什么吃的心思。 陆谨坐在殿上正中处,执着酒盏,也跟着她一同恍惚。 宫宴开始这么久了,小家伙却连个眼角都没给他,除了看对面席位就是看对面席位。 她的视线主要集中在两处,一处是景明太子那里,一处是王爷宗亲那里,这些陆谨都注意到了。 可以说,自打陆谨迈进这大殿,他的视线就没离开过阮梨初,哪怕他和景明太子交谈的时候,余光也是能看到她的。 阮梨初的一举一动,尽数落入陆谨的眼中,但是他却完全猜不懂这小丫头的想法与心理。 不看他也就罢了,她竟去看别的男人? 第238章 好像疯魔了 而且看就看吧,还不是只看一眼,甚至痴迷到了连菜肴都不想吃的地步。 她难道不知道用那样的眼神看一个男人意味着什么么?难道不知道自己有多么美么?难道不知道自己有多吸引人么? 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别的男人看!难道不知道他会生气,会难受,会吃醋,会发疯么! 陆谨忽然有些后悔,后悔把阮梨初安排在那个位置。 若是没有安排在那里,就没有人可以觊觎他的宝贝了,他的宝贝也没有机会去看别的男人! 早知道就不应该让阮梨初来参加宫宴! 他应该把她藏起来,这样她的美好只能被自己一个人欣赏,别人永远都看不见! ...... 觥筹交错的宫宴中,笙歌袅袅,言笑晏晏,一片繁华热闹。 阮梨初凝思许久,野男人和宣王的事情到底是有点眉目了。 从前有些事情被她忽略了,如今细想其实一切早有端倪,只待进一步确认。 “怎么了初初,可是饭菜不合胃口?我让御厨给你做点别的可好?”大长公主投来目光,轻声询问。 阮梨初赶紧摇了摇头,“不是不是,是我方才走神了,” 不是菜不合胃口,而是心里想的太多,一时间没顾得上吃而已。 大长公主眸色温和,轻轻颔首,状似无意地看了看上座的侄儿,而后收回视线对阮梨初说道: “那你好好品尝品尝,看看有没有哪样菜是合你胃口的,可以告诉......我,让御膳房以后多准备一些。” 阮梨初小脸一红,快速点了点头,而后又迅速把脸移开了。 大长公主方才的微动作她看到了,话中的弦外之音她也听懂了。 难怪大长公主对她出现在这里一点儿都不意外呢,原来是因为早就知道点什么。 可她现在和野男人好像也没什么关系,不知道野男人是怎么和大长公主说的...... 桌案上摆放了满满一桌的山珍海味美味佳肴,阮梨初看的眼花缭乱。 投身到美食当中去后,阮梨初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不过有两个人却是很忙。 一个是崔达海,他一边忙着伺候阮梨初,一边忙着记录阮梨初都吃了什么,吃了多少。 比如那道鲜虾做成的清汤琵琶虾,阮梨初吃了两只,再比如清蒸鲑鱼,阮梨初吃了三口,但鲍鱼阮梨初却一口未动。 如此种种,崔达海需要一一记录在心,这是陛下交代的任务之一,也是整个宫宴最重要的一项任务。 此时他恨不得手中有笔墨纸砚,可以直接将这些写下来,免得万一记错了什么可就糟糕了! 另一个很忙的人是陆谨,他忙着看他的宝贝用膳。 小姑娘仍旧是一个余光都没给他,但她的所有目光都给了丰盛的菜肴,也不是不能接受。 阮梨初那边夹起什么,他就夹起什么。阮梨初那边夹起来又放下,他就夹起来又放下。 阮梨初吃什么,陆谨就吃什么。 人家小姑娘吃几口,他也吃几口...... 这副景象在外人眼里看起来没什么,只当他在用膳,但在太后眼里可就不是这样了。 周太后是除了大长公主之外,另一个知情人。 此次宴席的座位安排她一早就知道了,也正是由这个座位才知道儿子的心上人是谁。 阮家的千金,她满意!非常满意!简直不能更满意了! 但就是有一点不好,那就是儿子好像疯魔了! 像个偷窥狂一样!眼睛一刻不离的黏在人家姑娘身上! 而且人家姑娘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若不是眼下正举行宫宴,周太后都怕她儿子会直接扑上去将人家姑娘吃了! 所以周太后也很忙,忙着盯着儿子。 她想看看这个曾经被她怀疑有断袖之癖、见到女人就想吐的儿子,到底能疯到什么程度。 ...... 将肉质鲜美肥嫩的一块肉咽下去后,阮梨初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上方那道灼热的目光,她怎么可能感受不到?可她不知道该不该给予回应,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姿态回应。 她也想看看他的,但她怂。 所以索性一直逃避。 可野男人的目光太过热烈,她就算故意不去看他,一点绯红还是悄悄爬上了她的耳尖,心也不受控制的被蛊惑。 犹豫再三,阮梨初到底还是没忍住偷偷往殿台上瞄了瞄。 男人一身低调奢华的玄黑龙袍, 上有无数精美花纹,辅以熠熠生辉的金丝镶边,尽显庄重与威严。 而那张俊朗如云间月的脸庞在这一身气度的加持下,则显得更加迷人。 他坐在殿上正中处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依旧是高鼻深目,俊美无双,却让阮梨初感到陌生极了。 甚至还产生了这样一种错觉:陛下他,真的是野男人么?别不是又一个长的一模一样的在这骗她吧? 阮梨初困惑了,下意识的多看了几眼。 陆谨见她这样,当即心口堵着的那一团火就要从胸腔涌出,他几乎不假思索,任凭情绪肆意显现。 小姑娘这是什么表情?! 宫宴都开始这么久了,她到现在才肯看他一眼,这也就罢了,他可以不计较。 方才她一直盯着王爷宗亲那里看,一直在寻找宣王,他也可以不计较。 见宣王没来她失魂落魄了好久,他仍旧可以不计较。 这些他通通都可以忍,都可以强迫自己忽略,都可以不计较。 可她为什么看他的时候是这样一副神情呢,就好像......就好像在透过他的脸看另一个人一样。 是宣王么...... 想到这些,陆谨喉结滚动,嗓音冷漠,盛着怒火,“崔明昌。” “奴才在。”崔明昌毕恭毕敬,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陛下这情绪不对,他一听就能听出来。 “你过来。” 陛下这冰冷的语气,使崔明昌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有点迈不动脚步。 他下意识朝阮梨初那里望了望,发现小姑娘不知何时收回了视线,正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现在的陆谨,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不悦,崔明昌实在不敢轻易地接近。但又不得不听从命令。 他上前道:“陛下,奴才在。” “把她带到偏殿去。” 崔明昌都不用思考就知道这个“她”是谁,他看了一眼阮梨初,继而问道:“陛下,是现在还是再等一会儿?” “现在,立刻,马上!” 第239章 要吃了她 宫宴之上,觥筹交错,丝竹之声声声悦耳。舞姬作舞,广袖流仙,衣袂飘飘,一片盛景。 有人欣赏着歌舞,有人与他人谈天阔地,有人窃窃私语在说着谁谁谁家公子小姐的秘闻八卦,也有人在专心的吃吃吃。 还有人借口出恭,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大殿。 阮梨初前脚离开,后脚整个将军府一大家子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包括阮远山夫妇在内,将军府众人皆如石雕一般一言不发地注视着阮梨初离开的方向,似乎她的离开将他们所有人的魂儿也一并带走了。 这样说是真的半点也没有夸张,那一个个魂不守舍的模样与大殿内热闹非凡的景象形成了鲜明对比,很难让人注意不到。 周太后端坐于上方,将这些看的一清二楚。 心中暗暗想道:接下来还会有更让他们紧张的事情发生,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注意的到,若是注意到了又会做何感想。 一刻钟后,陆谨放下酒杯,起身离开,留周太后一人坐守于殿台之上。 由于从前的宫宴,他也经常会中途离开,而后过一段时间再重新返回,所以众人都认为他这次是和从前一样出去透透气而已。 亦或者是临时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处理,所以短暂离开一下。 但绝对不是提前退场。 因为若是提前退场的话陛下是会直接告知大家的,不会这样一声不吭一走了之。 况且周太后还在,景明使臣也在,后面还有献礼环节,陛下定然是还会回来的,那离开一下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呢? 然,将军府的人却并不是这么想。 尤其阮家父子三人,同为男人,那人落在自家小白菜身上的目光灼热又肆意,他们想自欺欺人都不行。 如今两个人又前后脚离开...... 曦光殿是大盛皇室历来举办宫宴的地方,其偏殿则被用来给女眷使用。 偏殿不仅供人休息,还准备着梳洗用品给有需要的夫人小姐使用,另外还有一两套衣裙以备不时之需。 至于朝臣公子们用来休息的地方则是在大殿另外一侧,与阮梨初现下所在的这个位置相距甚远。 崔达海带她出来的时候就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是陛下想见她,让她在偏殿里安心等他。 不用担心被别人看到,也不需要考虑名声问题,所有的一切都会被安排好,绝对不会有任何纰漏。 她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等他。 偏殿布置的很简洁朴素,除了小憩之外阮梨初想不到还能做什么,于是便靠在榻上闭目养神。 迷迷糊糊中,就陷入了梦乡。 陆谨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了偏殿的殿门前,他正准备用力推开殿门,忽又怕惊吓到阮梨初,最终还是收了收力气,轻轻地静悄悄地推开了殿门。 入眼的,是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小人儿。 按住狂跳不止的胸口,陆谨缓缓移步来到了榻前,呼吸声都变慢了,生怕把人吵醒。 小姑娘面颊微微泛红,衣襟大敞四开,似乎是被她自己扯松了。 这偏殿有些闷热,穿着衣裳睡定然是不舒服的。 陆谨的目光滑过那鼓鼓的胸脯,如被烫灼一般连忙移开眼。 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后,陆谨伸出右手去拨了拨阮梨初脸上的碎发,又将她敞开的衣襟拢紧。 阮梨初迷糊地蠕动了两下,似是感觉到了有人,但却没有醒过来而是接着继续睡。 “你倒是睡的着。” 陆谨无奈地轻声说道,眼波流转中带出一丝笑意。 明明说着责备的话却又带着无限宠溺,让人听了都觉得耳朵发麻,恨不得溺毙在其中。 蓦地,梦里的小姑娘不知梦到了什么,细眉蹙起,嘴里还嘟囔着听不清的呓语。 陆谨抬手抚平了她的眉眼,又给了她安抚,小姑娘这才慢慢放松了下来。 这偏殿距离正殿不远不近,能听到正殿的声音,又不是十分清楚。原本是没什么影响的。 但恰好这会儿正殿里的乐曲变成了慷慨激昂的曲调,传到这偏殿则清晰的不得了。 小姑娘再次蹙了蹙眉头,似是被吵的很烦躁,她的小手在自己衣襟上没有章法的胡乱扯动。 春光乍泄。 见此,陆谨心头一热,眼神变得有些暗沉,像是一头择人而噬的雄狮。 好半晌,他才压制住心中快要溢出的欲望。 眼看衣服被扯拽的不成样子,他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阮梨初的手腕,而后将衣襟再次给拢好。 小姑娘不安分的扑腾了两下,也不知是不满乐曲声,还是不满衣襟的问题,总之扑腾的很欢快。 陆谨想了想,动作轻柔的将她抱了起来, 暗哑的声音中透着还未消弥的欲望:“睡个觉都这么不老实,真拿你没办法。” 一语话毕,他嘴角一笑,轻轻吻了吻阮梨初的额头。 怀中的小人儿无意识地蹭了蹭男人的胸口,蜷缩着宛如一只撒娇的小猫儿。 小猫儿身上的味道清甜好闻,直扑鼻息,让人忍不住想靠近,再靠近。 陆谨实在是情难自抑,不禁俯下身,欲再亲一回。 眼看即将触碰到小猫儿的脸颊------ “陆宸......” 一声呓语打断了他的动作。 陆谨心里的酸水一阵一阵的翻涌着。 他没想到阮梨初竟然做梦都喊着那个人的名字。 在大殿上阮梨初透过他的这张脸去看那个人就已经让他难受的喘不过气了,如今又亲耳听到她亲昵的唤着那个人的名字...... 他都不打算计较了,她却当着他的面唤别的男人的名字! 陆谨觉得心口好疼,比被父皇活生生打断肋骨,被阿姐打断腿还要疼上百倍,千倍。 他吃醋! 他嫉妒! 他真的快疯了! 而始作俑者竟然还在睡! “阮......” 本想大吼一气的陆谨,到底还是怕会吓到阮梨初,仅仅是出口了一个“阮”字就闭紧了嘴巴,将后面两个字生生憋了回去。 他忍了又忍,冷着脸推了推她,音调压低了不少,咬牙切齿的程度却是丝毫未减。 “阮梨初!” “嗯?” 阮梨初迷迷糊糊睁开眼,整个人都是懵的。 什么时候睡着的她不知道,野男人什么时候来的她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更是全然不知。 但她知道,野男人好像要吃了她...... 第240章 哄他 男人略显冰凉的手指抚摸上她的脸颊,让阮梨初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心也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的大脑瞬间清醒,意识到自己是被野男人抱在怀里的。 “阮、梨、初!”男人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冰凉的手指不知什么时候移到了她的脖颈上。 阮梨初一双大眼睛瞬间惊悚的瞪圆,“你要干什么?!” 她准确无误的一把推开男人的手,接着快速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 他身上的气息,此刻带着强烈的危险感,那双手一点儿温度都没有,仿若下一秒就要直接掐断她的脖子。 这是又发哪门子的疯! 站在离野男人两米开外的地方,阮梨初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幸好还在并没有断。 “你说我干什么?”陆谨皱着眉头,面色愤然,话音里满是气怒。 他从榻上起身,走向阮梨初。 “你站住!不许靠过来!有什么话先说清楚!” 陆谨脊背一僵,幽邃深沉的墨眸盯着眼前的小姑娘。 这么多年了这还是头一回有人敢大声呵斥他,命令他做事。 “没什么好说的。”陆谨要笑不笑的勾了勾唇,眼底一片冷晦。 “那你就更不许靠过来了!莫名其妙对我发脾气,你忘了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了么?!” “我没忘,但咱们彼此彼此,而且我也不是莫名其妙。” 他这话几乎是要将阮梨初气笑了。 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 不是莫名其妙,但就是没什么好说的。 这不纯纯脑子有病么? 再说他不说,她怎么知道他在闹什么!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别人长嘴是用来说话的,野男人长嘴是用来阴阳怪气的! 此时此刻,偏殿里寂静极了,二人相视而立,久久沉默不语。 忽地,正殿里正在演奏的那首曲子似乎进入了大高潮,旋律步步高昂,令人心潮澎湃。偏殿这里听的真真切切。 阮梨初抿了抿唇,反思自己是不是不该与他计较,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哄一哄他。 哄一哄这位尊贵的大盛陛下。 今儿是宫宴,待会儿还有使臣献礼的环节,若是野男人一直这样,会不会影响两国邦交? 和她闹脾气、和她阴阳怪气这都是小事儿,可若是耽误了国家大事可就不得了了。 阮梨初要炸了。 她就是一小姑娘而已,为什么国家大事要压在她的身上?她又为什么要考虑这么多? 她是不是多虑了? 可万一呢...... 许久之后,她重重叹了口气,抬眸望向对面的野男人。 “方才在宴席上时你的脸色就不好,这会儿脸色更是差到极致,到底怎么了,你说出来我听听。” 男人没有说话,只深深地望着她。 阮梨初又言,“不管是什么事,你不说我就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就会乱猜,我乱猜就会乱说,然后说出来的话你不愿意听,到时候你就会更恼。” “你更恼,我会比你还恼。如此恶性循环下去,问题无法解决不说,还会越来越复杂。” “所以有什么话就及时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你也不想这些症结纠缠在一起,最后剪不断理还乱的打成一个死结吧?” 阮梨初苦口婆心的一口气讲了好几句话,可男人只是盯着她,不言不语,如鹰的目光看得人毛骨悚然。 不过这些话也确实是阮梨初想对野男人说的,不管是不是现在的这个契机。 又过了一会儿,男人还是不说话,像哑了一样。 阮梨初握了握拳,咬唇忍下心中的不爽。 为了国家大事,她忍了,她让步,她继续哄他! 她走到他身旁,凝视着他的眼睛,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 “陆谨,就算你是陛下,就算你要砍我的脑袋,也得让我知道我到底犯了什么罪是不是?你这样一声不吭的算怎么回事?” 第一次唤野男人陆谨,阮梨初本以为会很艰难会很别扭,却没想到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宣之于口了。 男人瞳孔一缩,终于有了反应,“怎么不唤我陆宸了?” “你不是说你现在叫陆谨?”阮梨初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眸露不解。 她还没提名字和欺骗的事儿呢,他倒是上赶着提了。 “看来你现在能分得清我和宣王了。” “你这是什么话,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么,我一直都分得清。” 陆谨目光冷凌凌地看着阮梨初,怒气陡然而至,“所以,你就透过我这张脸去看宣王是么?一刻都等不了?你就这么喜欢他?” 阮梨初一下迷茫了,满脸不可思议,伸手指了指自己,“我喜欢......他?” 不是,她的那句话和他的这句话有什么因果联系么? 而且她什么时候透过他看宣王了? 又是什么时候喜欢的宣王? 野男人这话她怎么一点儿都听不懂。 见阮梨初又露出与大殿之上如出一辙的表情,陆谨周身戾气翻涌,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迸发。 “刚刚在大殿里,你敢说你没有一直在寻找他么!” 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冷冽异常,阮梨初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我没有。” 她话音刚落,男人忽而一转身,将她压在榻上,冰冷的玉扳指在她颈侧上下流连,带着森冷的狠意。 “你没有?你没有的话你会一直盯着宗亲的席位?你会失魂落魄?你会一直都不看我?不就是因为你满心满眼都是他么,所以连个余光都不肯施舍给我!” 阮梨初大惊,完全没想到自己在宫宴上凝神思考被野男人误会了,更没想到她不看他被他硬生生曲解成了这样。 “你误会了,你听我说,当时......” 不等阮梨初说完,男人直接打断她,“阿梨,我只问你一句,到底要我怎么做你的眼里才会只有我呢?” 此刻的他虽然周身戾气依旧肆虐,但说话的声音却低沉暗哑,表情卑微委屈的像个小狗狗。 阮梨初的心,软的一塌糊涂,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他相信她。 男人又道:“阿梨,都到现在了,你还是不肯承认是么?” “承认什么?” “承认你更喜欢他!” “我不喜欢他!也没有更喜欢他!你不要胡乱用词!” 男人似乎根本就不相信她的话,他俯下头,薄唇贴着她的天鹅颈,含住她极其敏感的耳垂轻轻一舔一咬。 低哑暧昧的声音,在她耳边吹气:“夜夜与我缠绵,却追着我的弟弟不放,阿梨怎么能始乱终弃呢?” 第241章 我是疯了 阮梨初连忙摇头否认,急声道,“我没有追着他!更没有始乱终弃!” 男人舔着她发烫的耳垂,如墨的眸子中透着一股暧昧诱人的委屈:“阿梨,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承认呢?” 阮梨初自然不会承认,他说的话就没有一句是对的,她承认个p! “野男人,我明明白白再跟你说一遍,从始至终我都能分得清你和宣王,我去找他也都是为了你,我根本从未喜欢过他!” 这次她没有唤她陆谨,而是野男人,就是为了告诉他,她分得很清楚。 阮梨初说的认真,陆谨却恍若未闻。 他的舌尖继续舔吻着小巧的耳垂,刺激的她的身体不由得颤栗。 阮梨初不安的扭动着身体,偏偏逃不出他的桎梏,她磕磕绊绊道:“陆谨,你先放开我好不好,咱们有话好好说。” 男人没说话,只是忽然由舔吻变成了轻咬,似惩罚性地微微用力。 想起上次耳鬓厮磨带来的后果,阮梨初颤栗的更厉害了,她慌乱不已挣扎着推他。 “陆谨!你就算发疯也要有个限度!这里是皇宫正在举行宫宴,你这样对我我待会儿还怎么出去见人!” 男人启唇,滚烫的气息尽数落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我不喜欢这个名字,你换一个,若是我听的舒心了我就不动你。” 他的声音低低的,有些难以遏制的嘶哑,不紧不慢的语调里还有种不可置疑的威严,隐隐还有一抹不易察觉的狠戾。 一瞬间,阮梨初产生了一种错觉。甭管野男人是不是精神分裂,她自己倒是要精神分裂了。 活了快二十年,她就没见过如此喜怒无常的人。 前一刻还是阴鸷狠戾的,后一刻就是温柔缱绻的,上一秒还凶巴巴的,下一秒就委屈的不得了。 他倒是来回切换自如,可她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而且陆谨这个名字,适才那会儿他明明是喜欢的,眸光中还闪过了一丝欣喜,怎的这会儿又不喜欢了?还让她换一个? 别人怎么样阮梨初不知道,但他们二人之间,名字的问题可向来都不是小问题。 所以此刻她不敢轻视,直觉告诉她,野男人说的这句话绝不简单。 莫不是有什么陷阱吧...... 思及,阮梨初一边压抑着躁动,一边思考着。 压在她身上的男人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理智,他欺负了一会儿小小的耳垂后,松开了唇,眯着眼看她。 “嗯?这么久了阿梨还没有想好么?” 男人的眼神很危险,阮梨初见此则更是确定这其中有猫腻。 他的名字,除了陆谨,就是陆宸,若是换的话那就只能换陆宸。 可她能么?她敢么?但凡她敢张口唤上一句“陆宸”,他保准立刻就爆炸。 而若是她唤出陆宸,搞不好他就会又绕回到“她满心满眼都是宣王”“她喜欢宣王”这些让人无语的结论上。 所以,这果然是陷阱吧...... 忽地,阮梨初想到了什么,迟疑地开口道:“那你喜欢野男人这个称呼么?我觉得它比陆谨好听。” 压在她身上的男人轻声一笑,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深邃漆黑的眼睛望着她的双眸,似乎非常满意这个称呼。 阮梨初以为自己这是过关了,松了一口气。 在野男人和陛下之间,她选择了野男人,还好是选对了。 却没想到,下一秒男人就俯下了头,嘴唇移到了那只没被欺负的耳垂那儿,肆无忌惮地含了上去。 他充满蛊惑的声音响起,“答的好,这是奖励。” 阮梨初有些欲哭无泪,只能说理智这玩意儿,他确实是有,但不多,而且还没用在正经地方。 不过倒是挺讲究雨露均沾,连耳垂都要对称。 但她可是有理智的,不会被他带偏了思绪。 伸手推了推身上的人,阮梨初说道:“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 “我说的是不动你,可没说要放开你。”他言语带笑,悠悠慢慢,却口出惊人。 “嗯?” “嗯。” 男人话落后,直接一个利落的翻身,将她小巧的身体抱在怀中,紧紧的抱着,将头埋在她颈窝里,就像抱着一个软绵的抱枕一般。 阮梨初:“......” 可恶! 竟然玩文字游戏! 不过这样抱着虽然热了一些,也总比在身上留下各种暧昧的痕迹要好。 此时,正殿里演奏的是一首轻柔的乐曲,宁静温和而又缠绵悱恻,曲调悠扬又动人。 一曲毕,阮梨初觉得野男人的情绪应该差不多也稳定了,便打算起身。 陆谨放在阮梨初腰间的手收得紧紧的,“不急,让我再多抱你一会儿。” “不行,出来的时间太久了,得赶紧回去。” 原本她坐在那个位置就已经很惹人非议了,若是再久久不回去,指不定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呢。 “急什么?你就这么不想与我待在一处?” “......” “怎么不说话?还是说你是想赶快回去看看宣王来没来?你死了这条心吧,他今儿是不会出现的。” “......” 阮梨初什么都不想说,她只想拿个大喇叭说一句:什么都能联想到宣王,他到底有完没完! 她都说了无数遍了,她与宣王没有任何关系,她也不喜欢宣王,可他就是不听! 而且三句话不离对方,不管说点啥都能轻易扯到宣王身上去! 烦不烦! 烦死了! 她受够了! 越想越气,阮梨初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扯环在她腰间的他的胳膊,试图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可两人的力量实在是太悬殊,她挣扎了半天,最后得到的结果就是男人那如同钢筋铁骨打造的手臂将她勒得更紧。 阮梨初气结,也顾不得他是不是陛下,大声怒吼道:“你疯了吗?快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身后的男人将她揽的更紧,眼里充斥着血红的怒意,“我是疯了!怎么样!从你见到宣王并以为他是我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疯了!” 阮梨初气的牙齿都在打颤,“如果不是你说你叫陆宸,我会认错人么!” 第242章 我改还不行么 “可我也说了我不是他,我不是他!” “我怎么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你自己含糊其辞就不要怪别人理解错误!” “我有难言之隐。” “你的难言之隐与我何干?我只知道如果不是你说你叫陆宸,我就不会走了那么多弯路!所以这一切都怪你!都怪你!” 闻言,陆谨手上的力道松了不少,可嘴唇却抿的发了白。 阮梨初背对着男人,看不到他现在的样子,但她知道此时就是逃开的好时机。 她赶忙扯开了男人的手臂,挣脱了他的束缚,就要下床。 却没想到,手臂再次被扣住,拉着她往后一扯,身体被重新拽回到了绵软的榻上。 这一次,他将她搂的更紧,似乎要将她与他揉合在一起。 “阿梨,别走......” 男人结实健硕的胸膛,紧贴到了她的脊背上。熟悉的气息,再次从耳后飘荡过来。 若是换作从前,阮梨初是绝对能够感知到野男人情绪不对劲儿的。 但现在,她已经被气疯了,满脑子都是他污蔑她,他对她发火,他不放开她这点子事。 拉扯了几下无果后,阮梨初放弃了挣扎,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陆谨,有本事你就一直在这里和我耗,我有的是时间,耗得起!” “别唤我陆谨......” 阮梨初冷笑,耸了耸肩,反正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索性不吐不快。 “一会儿不让唤你陆宸,一会儿又不让唤你陆谨,不愧是陛下啊,要求就是多!” “阿梨,我......” “早就听闻陛下喜怒无常,阴晴不定,没想到您老人家除了脾气是这样,竟然连名字也是这样!” “我......” “别我我我我的!你以为你在我面前不以‘朕’自居,我就会感动么?我不会!” 阮梨初豁出去了,一脸无所谓,也不管什么大不敬的,也不顾后果会是什么,总之就是想说啥就说啥。 她又道:“我问你,你一直不自称‘朕’的原因,是不是就是不想让我发现你是谁!” 男人给她翻了个身,面向自己。 阮梨初眉心一拧,刚欲开口,心里咯噔一下。 只见眼前的男人微垂眼睫,眼睛里染上了几分水汽,神情看起来又委屈又可怜。 阮梨初顿了一下,声音中带上了几分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柔软,“你怎么不说话?” “阿梨发泄完了么?如果没有说完的话你就接着说,我洗耳恭听。” 此刻的他歪着头表情做出无辜状,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狗一样,让人的心莫名硬不起来。 阮梨初本想接着指责他,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有什么情绪当然要说出来,不然一直憋着的话会憋出毛病的。” 男人如同小狗一样乖乖的点了点头,“那你说吧,我听着。” 阮梨初不明白这个男人怎么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又乖巧又温顺,但既然他这样了,不如顺势解决一下问题。 “我有一些疑问,需要你解答。”她试探着说道。 “你问吧。” “你真的是陛下?” 话一出口,阮梨初自己都觉得可笑。 这不纯纯是废话么?难不成还真的有第三个长的一模一样的么?再说他是陛下也是明摆的事儿...... 再说就算有所谓的第三个人存在,也绝对不是眼前的这个人。 因为眼前的人,她很确定很确定,就是野男人。 “我是。”男人回应,对她的明知故问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宣王和你是亲兄弟,同父同母的那种么?” “是。” “那宣王是自小体弱多病,被送去寺庙修养,等你登基之后他才回到的京都么?” 对方顿了一下,回应的不像开始时那样干脆,他抿了抿薄唇,脸上浮现出一抹怪异之色,“是。” “宣王是不是很少参加宫宴?” 男人没说话,脸上挂上了肉眼可见的阴沉。 “宣王......” 男人直接出声打断她,“除了宣王之外,你就没有别的问题可问了么?” “啊?” 经他这么一说,阮梨初才反应过来,自己这几个问题确实都是问的宣王,可她这么问是有原因的,于是便解释道: “你先不要打岔,待会儿我再和你解释,宣王他......” “阮梨初!你还说你不喜欢他!五个问题中有四个都是关于他的,你还要再狡辩下去么!” “不是这样的,我虽然问的都是他,但其实是与你有关。” “阮梨初!你就非要这么直接的扎我心么......” “什么?” “口口声声说没有透过我看他,那你现在在做什么?他就那么的好,那么的让你念念不忘么......” 阮梨初憋屈死了。 她现在是彻底体会到被人冤枉污蔑的滋味儿了,太难受了,说破嘴皮对方也不信。 而且野男人怎么就能如此的一根筋呢? 她是真的不明白。 “阿梨......” 听到他唤她,阮梨初更觉得憋屈了。 她别开眼不看他,皱着眉思考着要怎么问才能既不让野男人脑抽,还能向着自己猜测的那个方向前进。 “阿梨,你若是真的喜欢宣王......” 闻言,阮梨初恨不得撬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说了一千八百遍了,她不喜欢宣王! 但她倒是想看看他想说什么! “然后呢?”她凝视着他的眼睛。 “左右我和他长的一模一样,阿梨若就是喜欢他那种温润如玉型的,我改还不行么?” 他的眉眼都是哀伤,嘴角还努力上扬,往日的强势在这一刻竟不见踪影。 说话的语气也透着一股无力,似是痛彻心扉却又不得不忍受,咬牙却也必须这样下去。 阮梨初大脑一片空白,没了思考的能力。 野男人这意思是,以为她喜欢宣王那种类型的,所以要向宣王学习,变成宣王那样的? 令人闻风丧胆的暴君,竟然要为了她变成别人的模样...... 阮梨初凝视着他的眼睛,确定他没有开玩笑。 男人又说:“阿梨,无论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我都会努力的去变成你喜欢的那个样子,所以不要喜欢他好不好?” 第243章 把我当成他也行 男人瓮声瓮气地卑微说着,全然没有平日的强势霸道模样。 他眼角泛着薄红,鸦羽般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着,眸光破碎又委屈。 阮梨初被他这卑微至极的模样戳得胸口发疼,一时间语塞说不出半句话,只能呆呆地望着他。 而听不到回应的陆谨误会阮梨初的意思,以为她的沉默是无声拒绝,脸色瞬间苍白。 他红着眼眶,轻抚小姑娘脸颊,嗓音带着低颤,“阿梨,我知道我有很多缺点,比不上他,但我可以改可以学。所以你喜欢他的时候,能不能......” 两个人离的很近,近到可以感觉到彼此缠绕的呼吸声,所以野男人的颤抖与颤栗,阮梨初感受得清清楚楚。 他的指腹在她的脸颊轻轻来回摩挲,许久后才接着说道,“阿梨,你喜欢他的时候,能不能,能不能也喜欢一下我......” 阮梨初征神地望着眼前被人们称为暴君的帝王,眼睛一眨不眨,心如擂鼓。 堂堂九五至尊,竟然说出如此卑微到尘埃里的话,不惜放下身段,低声下气的祈求她,就为了让她喜欢别人的时候也喜欢一下他。 男人那双深邃的墨眸中盛满的都是她小小的身影,似乎全世界只能看见一个她。 扑通扑通,一声接一声,是阮梨初此刻清晰可闻的心跳声。 她晕乎乎地想,完了,这样的野男人她根本就招架不住! 别说回应他了,就连呼吸她都觉得困难,她咬紧下唇,心脏好像下一秒就要冲破胸腔! 陆谨见她仍旧愣着没有反应,语气顿时急了几分,“阿梨,你生气了吗?为什么不理我?你理理我好吗......” 那眼巴巴上赶着求搭理的样子,哪里还有外人眼里高冷不可攀的模样,要是让别人看见他这一面,怕是要直接惊掉下巴。 忽地似是想起什么一样,陆谨神色慌张地收回抚摸阮梨初脸颊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脸。 “我,我和他,和他长的一模一样,若是你,若是你实在想他,把我当成他也行......”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冷白的指尖指着自己的脸,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把你当成他也行?”阮梨初眸中涌起震惊的茫然,几乎怀疑刚刚听到的话是自己的幻觉。 男人沉默了几息,面色越来越白,幽黑的眸底痛意压抑着漫开,隐忍得额角青筋都快要爆开。 “只要你别不要我......”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几分被强行压抑着的颤抖。 每说一个字,阮梨初心里的震惊就加重一分。 野男人说别不要他...... 阮梨初愣愣盯着他的眼睛,眼眶忍不住泛起酸意,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感动的不得了。 野男人,竟然这么喜欢她吗? 一直以来,她都知道野男人喜欢她。 从两个人共梦开始,他就从未掩饰过对她的感情,他热情,他主动,他强硬,他十分粘人,恨不得夜夜死在她的身上。 但阮梨初以为他只是见色起意,毕竟两个人认识没多久且从未说过一句话。 哪怕他是一见钟情,但在不了解对方的基础上,这个情又能有多深。 后来随着日渐相处,她感受到了他的真心,感受到了野男人对他的喜欢不断升华。 却没想到,野男人对她的喜欢现在竟到了这样的地步,竟甘愿为了她去当宣王的替身! 堂堂大盛国的国主,竟然甘愿当弟弟的替身...... 阮梨初觉得自己何德何能啊,能让野男人这么喜欢! 不过在今日之前,他提到宣王说的还是“离他远点”,这会儿却变成了愿意当替身,阮梨想不通,想不通他的想法为何会变成这样。 难道就因为她在大殿时盯着宗亲席位看了一会儿,因为她方才发泄了一通,因为她问的问题全是与宣王有关,所以就刺激的他变成了这副模样么? 可是,她并不喜欢宣王啊...... 阮梨初难受死了, 既感动,又心疼,又无奈。 她到底要怎么做野男人才会相信她啊! 若是再这样下去,野男人怕是真的会碎掉。 望着男人那双只容得下她一个人影子的璀璨眸子,阮梨初脑海中飞速的思考着。 野男人偏执又执拗,无论她怎么说他都不相信,她就算说出花儿来,就算说破天,他还是不信。 想要他信,阮梨初觉得比登天都难。 生平第一次喜欢人,就遇到个这么棘手的,阮梨初都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笑。 ...... 她这边思考着,那边男人仍旧眼巴巴的看着她,等着她回应。 像极了一只摇着尾巴乞求主人怜爱的小奶狗,眼睛里面写满了:主人,理理我好吗,我会乖乖的哦。 阮梨初心软的一塌糊涂,谁能想到,大狼狗竟然化身成了小奶狗,这谁受的住啊! 她承认,她栽了。 闭上眼睛,吸气,吐气,深呼吸,如此反复几次后,阮梨初才恢复了冷静,同时也有了主意。 她钻进他的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腰身,将脸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 “陆谨,野男人,陛下,我喜欢你!我喜欢的从来都只有你,我的眼里和心里也从未有过别人。” 陆谨呼吸一滞,原本还黯淡无光的眼神瞬间被点亮。 他回抱住阮梨初,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后,才抿了抿唇,不可置信道: “阿梨,你说什么?可以再说一次吗?” 他没有幻听吗?他的阿梨真的开口说喜欢他了?不是像之前那样故意气他,而是真的说喜欢他了? 而且阿梨说只喜欢他!没有别人! 这真的不是梦么...... 阮梨初窝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的心跳和他的气息,小脸儿在他胸前蹭了蹭。 “我说我喜欢你!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误会成这样,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如此自卑,但我就是喜欢你,哪怕宣王长的和你一模一样,我也不喜欢他。” “阿梨,阿梨。”陆谨声音黏糊地呢喃着阮梨初的名字,手臂颤颤巍巍地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生怕眼前这一切是梦。 更怕他动作一个不小心,而将这来之不易的梦惊醒。 第244章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却说不出口 “阿梨,咱们现在是在梦中么?” 闻言,阮梨初有些忍俊不禁。 野男人这个大傻瓜。 就算在梦里,她说的话不也是代表现实的她么?他们两个人的梦与普通人的梦又不一样! 他这是有多不相信这是真实的啊? 阮梨初蹭了蹭他的胸口,在他怀里找了一个更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 “这不是梦,就算是梦,我喜欢的也只有你。” 梦里的人一直都是他,她怎么可能去喜欢别人。 陆谨轻轻亲了亲阮梨初的发顶,带着真切的呵护和珍惜。 似乎还是很怕眼前的这一切是虚幻的泡影,他再一次重复问道,“这真的不是梦么?” 他的语气很轻、很慢,带着点小心翼翼和溢于言表的望而却步,又夹杂着一丝痛苦和哀求。 阮梨初又心疼又无奈,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到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的梦与现实是没什么区别的这件事。 她从他怀中抬起头,睁着又亮又大的眼睛看他,“就算是梦,不也是真的么?你怎么忘了咱们俩的梦那可不是一般的梦~” 陆谨愣了一息,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是啊,他怎么忘了呢? 他不仅忘了,甚至还准备为了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狠狠地咬自己舌头一口,到时候如果有疼痛感袭来那就说明不是梦。 可他怎么忘了,就算在梦里,他也是会疼的。就像那次小阿梨咬他一样,疼的鲜血直流。 阮梨初看他这傻样,禁不住笑出声来。 果然啊,人在处于极度愤怒或激动时,会因为情绪的影响而失去理智,导致智商暂时降低。 这话一点不假。 她伸手戳了戳他的脸,笑着道:“好了别犯傻了,清醒一点,我还有话要说,很重要很重要。” 陆谨见她笑了,放松了不少。但听她说有很重要的话要说,不由的又紧张起来。 阮梨初从他怀里出来,坐起身,伸手把他从榻上也拉了起来。 两个人面对面坐在榻上,似乎只要身体微微前倾就能挨到对方的额头。 阮梨初瞟了一眼正殿的方向,收回目光,正色道:“是不是快到使臣献礼的时辰了?” “无妨,只要我不出现,就永远都不会到这个时辰。” “是哦。”阮梨初扶额,嘴角抽了抽,“我忘了你是天子。” “嗯,而且就算没有这个环节也无所谓,左右宫宴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阿梨不用担心的。” “......” 若是早知道还可以这样,她还担心个屁? 什么环节不环节的,原来就是野男人一句话的事儿。 她还以为像晚会那样有固定的流程和时间呢。 不过就算有固定的时间也是可以改的也是可以取消的,一切都是主办方说的算。这一点,阮梨初还真是忘了。 但总归还是守时比较好。 思及此,阮梨初眨巴眨巴眼睛,直接切入正题。 “有句话我先说在前头,这句话也是刚才一直想告诉你的。” “好,你说。” “虽然咱们之间还有一些问题尚未解决,但我不会因此就否定你,也不会因为你骗我就不要你。” 陆谨一顿,有些委屈,有些无辜,“我没有骗你......” 他的阿梨说不会因为那些问题而否定他,意思就是愿意给他机会解释,上次他也说过要解释的,那么眼下就是个机会。 纸笔! 他需要这个东西来解释。 陆谨兴致勃勃地从榻上下来,在屋内转了一圈儿,而后苦着脸走了回来,像一个霜打的茄子。 偏殿这里没有纸笔...... 这下是彻底完了,小阿梨又要生他的气了。 毫不夸张的说,阿梨给了他好多次机会,可他却一次都没有抓住。 别说阿梨生气了,他自己都恨不得砍了自己的头。 怎么办? 陆谨急的眼睛都红了,在榻前来回踱步。 阮梨初坐在榻上,视线一直追随着他,沉默着思考了一阵儿后,起身下了榻。 她走到他身旁,拉住他的手,“你在找纸笔对么?” 闻言,陆谨的瞳孔猛地一缩,“你怎么知道?” 阮梨初拉着他坐回榻上,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在他惊讶的表情中,缓缓开了口。 “那日你说,你从前叫陆宸,现在叫陆谨,我只当是你为自己骗人找的说辞,可后来我仔细思考了一番,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一个人确实不会有两个名字,但若是有特殊情况就不一定了。” “我在梦里问过你两次,问的都是你的真实名字,而你说你的真实名字叫陆宸,同时这个陆宸也是你从前的名字。” “换句话说,现在的名字,陆谨,并不是你的真实名字,而是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你被冠以的名字,对么?” 陆谨身体一颤,瞳孔地震,握着阮梨初的手一时失力,紧绷的骨节暴露了他此刻的情绪。 他点了点头,表情认真,眼神哀痛无比,阮梨初一看便知自己猜对了。 她回握住他的手,安抚性地以指腹轻轻摩挲他的手背,接着往下说,“野男人,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却说不出口?” 陆谨声线不稳的开口,手竟然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我......” “也对,若是能说出口的话,你早就言明了,何至于让我一直误会下去。” “我记得每次当我以为你是宣王的另一个人格时,你的表情都非常痛苦,而当我说你们是同一个人时,你就会暴跳如雷。想来,你其实是想解释的,但却说不出口。” 陆谨紧紧抿着唇不说话,心尖酸涩,眸子深处尽是痛苦与委屈。 阮梨初弯唇,了然一笑,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既如此,那我便来猜猜,若是猜对了也不算是你说出来的,可好?” 陆谨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盯着她的眸子异常雪亮,像是非常期待什么。 “我记得你曾说过别人上学堂的时候,你还在为饱腹而奔波,后来才学会写字,所以你从小不是在皇宫长大的对么?” 陆谨颤抖着“嗯”了一声。 “那我果然猜对了。下一个问题,你回到皇宫之后,是不是经常会因为写字不好而挨打?” 陆谨握着阮梨初的手紧了几分,垂下眼眸,似乎想起了痛苦的回忆。 阮梨初的小手任他紧紧握着,哪怕很疼也没有抽回。 而是接着说道:“我记得当初你曾写过许多日期,满满当当许多页,比如弘丰十一年六月、弘丰十二年五月,这些都是你挨打的日子,那么挨打的原因是不是除了写字之外还有别的,比如读书?” 第245章 隐藏于表象之下 一阵冰凉寒意自心底开始蔓延,将陆谨紧紧地裹在里面。即使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这些他还是忘不了。 每一次挨打,每一次惩罚,每一道伤痕,都是那对母女带给他的。 撕裂的皮肉会长出新的肉芽,断裂的骨头也会重新连接,挨打的疼痛会消散,但内心疼痛的记忆不会。 这些在他的心中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并伴随其十多年,每一次回忆起来都痛彻心扉。 阮梨初见他本就不好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心中又心疼又愧疚。 这段时间她将从前共过的每一场梦以及现实中的每一次相见,全部仔仔细细的回忆了一遍。 曾经他说的那些听不懂的话,做的那些让人理解不了的行为,经过反复推敲和琢磨后有了新的理解。 阮梨初知道这些是陆谨的心理阴影,她也不想提,但为了弄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只能忍着心疼说下去。 咬了咬牙,她有些艰难地开口,“为了让别人满意,为了成为一个优秀的皇子,野男人......你很辛苦吧?” 陆谨一脸震惊,木然的点点头,表情都凝固了。 这一瞬间,他彻底相信了阮梨初是真的猜到了些什么,不止表象,还有隐藏于表象之下的真相。 男人的反应和阮梨初预料的一样,她抬手,指腹轻轻地落在他有些苍白的脸上,深邃的眉目间,溢满心疼。 “你的过去,我没资格让你忘记,但我会陪着你一起面对。不论有多少痛楚,都有我分担。” 刹那间,陆谨心上仿佛被重重一锤,又疼又麻! 自被骗到皇宫后,这些年来他不知遭受过多少苦难与委屈。除了隐忍,他再无他法。 哪怕他已经坐上帝王宝座,却依旧要受制于蛊毒。 陆谨从未想过有人能看到他背后的脆弱,读懂他的情绪,心疼他的委屈,哪怕遇到了阮梨初,他也不敢奢望。 却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将他看穿了,还是在他什么都没有说的条件下。 更没想到她说的不是让他忘记回去,而是陪着他一起面对。 他眼眶通红,声音哽咽:“阿梨,我......” 阮梨初急忙伸手堵住了他的唇,一双明澈鹿眸定定的望向他,“你什么都不用说,我来说就好。” 事情离真相已经越来越近了,若真的如她所料那般,那一切还是由她来引导比较好。 陆谨眸光闪了闪,喉咙滚动两下,微启的薄唇最终什么都没有说,轻轻颔了颔首,低嗯了一声。 阮梨初的手指微微偏移,慢慢抚上了陆谨眼尾的那颗红痣,微捻了下,在数秒后移开,缓缓下移到了唇下的那颗小痣上。 摩挲了好一会儿后,她才不紧不慢道:“接下来我说的话,你酌情回应,不知道怎么回的话就点头或者摇头。若是实在不方便的话,那就什么都不要表现出来,我可以自行判断。” “好,我明白阿梨的意思了,我不会冲动。”陆谨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的小阿梨聪慧至极,想必是已经猜到了他上次晕倒的原因,所以才会反复强调由她来说。 而且她还考虑到了他可能会无法回应,让他用动作代替言语。 就连最糟糕的一种情况,即动作也不被允许,她也考虑到了。 如此心思灵敏,虑事周到的小姑娘,竟然让他遇到了! 陆谨此生最不后悔的一件事就是三月的时候去了趟边关。 若是早知道悬崖底有个阮梨初,他早就自己主动跳了! ...... “听说宣王没上过几次朝,也很少出席宫宴,像围猎那样的活动也鲜少会参加,是么?” “嗯,几乎是从不。” “但像赏花宴,诗会,以及踏青等这样的活动他就会参加,我说的对么?” “对。” “果然,你们很少一起出现。” 陆谨紧张地点了点头,目光沉凝,一眨不眨,紧紧盯着阮梨初的脸,生怕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微表情。 阮梨初心下了然,基本已经确定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野男人从前叫陆宸,自小不是在皇宫长大,后来回到皇宫之后,他才开始学习如何成为一个皇子,而这个时候他的名字变成了陆谨。 他没骗她,他确实有两个名字。 但在他心里“陆宸”才是他的真实名字,所以每当她问起的时候,他回答的都是“陆宸”而非“陆谨”。 他与宣王长的一模一样,两个人却几乎不同时出现。 野男人在的朝堂、宫宴、猎场等场合,宣王不在;而野男人不在的赏花宴、诗会等场合,宣王就会在。 这不是性情上的问题,而是刻意的回避。 再加上不论是阮玉棠,还是容春华,亦或者许氏,都有意无意的在回避二人的长相,这就说明他们是因为不想被问及长的一模一样这件事所以才不一起出现。 心中的想法呼之欲出,阮梨初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陆谨。” “嗯?” “你和宣王根本就不是相差一岁的兄弟,而是双生子,对不对?” 闻言,陆谨全身的血液瞬间都往上涌,在脑袋里面“轰”的一声炸开,连喉结都紧张到不自觉上下滚动了好几下。 他没出声,也没点头或者摇头,但反应再明显不过。 阮梨初蓦地打了个寒颤,头皮发麻。 她猜的果然没错,他们就是双生子,但这个秘密却不能说,因为他们两兄弟互换了身份! 怕被问,怕别人发现端倪,所以他们不一起出现。 也正是因为不能让别人知道,所以野男人一直解释不了名字的事儿。 但他却是想告诉她的,绝不是真的想隐瞒。不然也不会每次都否认,每次都暴跳如雷,每次都发疯。 明明一句话的事儿,他却那么的费劲...... 一个大胆的猜测,再次浮现在阮梨初脑中。 这猜测近几日反反复复出现过数次,阮梨初除了为宫宴做准备,就是在思考野男人的事儿。 说是没工夫搭理他,她又怎么可能真的做到不搭理他呢?只不过主次有别罢了。 见他胸口剧烈起伏,呼吸急促,表情痛苦却隐忍着,阮梨初急声道: “我不是说了么,你可以不用回应的!你快冷静下来,什么都不用你说,免得又像上次一样晕倒!” 陆谨闻言,猛地从榻上弹起来,脸上的阴霾尽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又欣喜。 “阿梨,你竟然真的猜到了?!” “闭嘴!万一又晕倒了怎么办!” 第246章 上辈子莫不是个醋精吧 “我没......” 阮梨初腾地一下起身捂住了他的嘴,“你这人真的是!快闭嘴!一个字都不许说!” “唔。” “还说?!”阮梨初拧着眉,凶神恶煞。 陆谨赶紧摇头,指了指软榻。 “不坐!”阮梨初继续捂着他的嘴,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除非你不乱说话,否则绝不放开你!” 小姑娘仰着小脑袋,凶巴巴的瞪着他,好像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咬他一口似的。 陆谨眼圈一热,就势将人抱在怀里。 瞬间,两个人的姿势就发生了改变,阮梨初的小手被夹在两人的唇瓣之间,动作看起来暧昧极了。 她气哼哼的推了他一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胡闹!” 陆谨放开了她,唇角有了一抹笑意,语气也轻松了不少,“阿梨不是都猜到了么?” 见他脸上终于露出笑容,阮梨初不自觉也跟着勾了勾嘴角,继续道: “哪里就‘都’猜到了?我还有许多疑问要问呢,只不过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罢了。” 她只能猜到如果野男人说了不该说的话就会晕倒,但这个“不该说的话”范围是什么,标准又是什么,她哪里能猜到? 她又不是神。 再说为什么会这样,她也猜不出来,只是有个大致的方向。 得亏以前听说过不少离奇荒诞的故事,这些日子冷静下来后她才有了新的方向和灵感,不然的话她还真想不到野男人身上竟然藏着这样的秘密。 陆谨摇摇头,伸手摸了摸阮梨初的脑袋,“那些都不重要,只要阿梨知道我没存心欺骗你就行。” “知道又怎么样?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之前发生的一切,我可是被你害惨了,差点就疯了你知道不知道!” 陆谨无措看着阮梨初,眼神茫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那可怜巴巴的样子,看得阮梨初心下一软,无奈扶额,“算了,今天先不跟你计较了。但这笔账我可是记着呢,咱们择日再算!” “好,你想怎么算都可以,就算打我骂我,我也绝无怨言。” 阮梨初白了他一眼,“少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了,我哪敢打你骂你,你可是陛下,我不要这条小命了么?” 陆谨表情瞬间有些尴尬,不知为何,他每次听阮梨初唤自己陛下都觉得十分别扭。 他更喜欢野男人这个称呼,又亲切又温暖,还具有特殊性。 他这边正纠结称呼问题呢,就听那边阮梨初又道:“对了,你方才找纸笔是因为有些话不能说,但是可以写么?” “不清楚,要试过才知道。” “那下次咱们试试,而且我方才还想到了一个新的主意,等下次共梦的时候可以试试。” 陆谨怔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阮梨初是什么意思。 他也想过要在梦里试验一下能不能提及双生子,但要么是时机不对,要么是宣王身体不行,要么就是专注于别的,总之迟迟未能实践。 如今阿梨猜到了一切,那么尝试起来就好办多了。 他向正殿那边睨了一眼,顿了片刻,“阿梨,咱们先回去吧,一切等宫宴结束再说。不过离开前,我也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嗯,那你问呗。”阮梨初一边整理身上被她扯的凌乱的衣裳,一边回应道。 很难想象睡着那会儿是有多热,她竟然不知不觉中把衣服扯开这么多,里面的小衣都露出来了。 陆谨这会儿心无杂念,脸不红心不跳的,甚至还搭了把手帮阮梨初整理了一下衣领。 两个人动作亲昵自然,宛如一对老夫老妻。 陆谨有些贪恋这一幕的温馨和美好, 更贪恋眼前的小姑娘,好半晌都没说话。 阮梨初衣服都整理好了,他仍旧没开口。 “欸嘿?陛下又哑巴啦?”阮梨初小鹿眸眨了又眨,嗓音娇软,说起话来甜得不像话。 饶是陆谨不喜欢听她唤他陛下,也抵不了这小娇娇。 至于小娇娇说的大不敬的话,他选择性忽略。说他哑巴而已,又没什么。就算她说他渣男,他不也受着了么...... 清了清嗓子,他支支吾吾道,“适才......适才你睡着那会,梦到......什么了?” 阮梨初认真想了想,“没印象了,怎么啦?” “你再好好想想。”他面色沉静,语气辨不出情绪,全然听不出喜怒,寒潭一般深沉的眸底望向阮梨初。 “真的没印象,除了与你共梦之外,我几乎很少做梦的。” “可是你喊‘陆宸’的名字了......” “......嗯?” “我听的清清楚楚,你唤的是‘陆宸’,不是‘陆谨’,你梦到他了是不是?你是不是经常梦到他?” 又来了又来了,绝世醋王又开始吃醋了。 阮梨初压根不记得自己做过梦,再说就算她喊‘陆宸’也不一定喊的就是宣王,谁说陆宸就一定代表宣王了? 而且退一万步讲,就算梦到宣王又能怎么的!管天管地还管做梦,管的未免也太宽了点! 最最最最最最重要的是,她不是刚和他表明心意了么?这个狗男人竟然还在怀疑她。 上辈子莫不是个醋精吧! 这辈子转世来折磨她来了。 阮梨初板着脸,瞪陆谨,语气愤愤,“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把方才的话重新说一遍,劝你慎重。” 陆谨闷闷“嗯”了一声,盯着阮梨初的小脸儿眼神在吃醋和不安两种情绪中不断转换。 明知道小姑娘会生气,心里却忍不住又胀又涩地冒着酸水。 不是他胡思乱想,是小姑娘确实喊了...... 纠结了一会儿,他才弱弱道:“我收回那句话,走吧,咱们回去。” 阮梨初轻哼了一声,给了陆谨一道“算你识相”的眼神。 ...... 与出来时的顺序相同,回去时依旧是阮梨初先回的大殿,而后大约过了一刻钟左右陆谨才出现。 陆谨未在的一刻钟里,阮梨初可谓是如坐针毡,从各个角度投过来的死亡视线简直看的她内心发毛。 而陆谨出现后,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变本加厉了。 感受着四面八方的目光,阮梨初恨不得挖一个地洞整个人钻进去。 不过阮家父子三人紧盯着她她可以理解,对面的景明王子和公主做什么也一瞬不瞬的看她? 第247章 交流(一) 彼时,辉煌的大殿中央,身段曼妙的舞姬们盈盈跨步于宫殿正中,水袖一起一落,又一开一合。 柔白色的长袖随着她们的舞姿翩飞,像曦光里柔和又缠绵的流云,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 阮远山父子三人的视线虽然也是朝着大殿中央的方向,瞳孔里却没有倒映出任何婀娜翩翩的舞姿,显然并不是在看她们。 同他们一样,男席中不少人也是这种状态。 比如景明太子,比如容屿,比如尚书之子江时初,他们看似在欣赏歌曲,实则看的另有其人。 阮梨初环视了一圈儿,以为众人的视线皆被舞姬吸引走,没人再注意她,这才松了口气。 若是再被审视下去,她都快用脚趾抠出一座地下城堡了。 不过倒是又有了一个新的发现,那就是萧长赢好像也没来。 按说这种宫宴,萧长赢这种贵公子是不会缺席的,就算他想缺席,也会被康顺侯拎着衣领拽过来。 毕竟宫宴素来都不仅仅是为了享受美食和娱乐,更是为了展示家族地位和人脉以及文化修养等的重要场合。 但萧长赢竟然没来,这着实有些令人费解。 上次诗会时阮梨初就注意到了他的提前退场,这次又发现他直接缺席,若说没点什么猫腻,她才不信。 这人身上的秘密实在太多了,等赶明儿她得和百里樱好好聊聊才是。 走神的过程中,不知不觉便到了景明献礼的环节。 大盛实力强大,周边的国家无不上赶着来送礼朝贡。 像景明这种是自知打不过大盛,所以主动来朝贡,而洛月那种是打了却打不过大盛,不得不来朝贡。 两者看似相同,但本质上却不同。 不过景明虽然有自知之明,进贡的贡品也极其丰厚价值连城,但他们有一个毛病,即爱找茬。 通俗点说就是,给大盛的贡品太多了,他们心里不舒服,所以得挑挑事儿。 阮梨初听许氏说,每年景明使臣献礼的时候,都会提议“交流交流”。 所谓的交流交流,其实就是比试,只不过比试这个词太过于直白有损和气,景明就换成了“交流”。 交流的内容每年都不一样,前年交流了三项,去年则足足交流了五项。 每年交流的结果都是景明输的灰头土脸,但景明依旧年年找茬,且越挫越勇,一年比一年夸张。 所以,当看到景明太子起身的那一瞬,阮梨初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过去了。 景明太子献上了金银玉器、布帛绸缎等,这些在陆谨眼里都是些俗物,他看都没看一眼。 景明还进献了数千匹战马,在陆谨这倒是比那些俗物强的多。 除此之外,还有景明国独有的一些珍贵药材和珍稀水果等等,皆是难得之珍品。 这些贡品,与往年的区别不大,陆谨并不觉得有什么新鲜。 不过他倒是很想问问,这其中有没有关于竹子的。 就像去年的碧玉竹节砚那样,就很好,他的小阿梨喜欢。 这么想着,他就这么问了。 闻言,景明太子司衡直接愣在了原地,他以为自己没听清楚,便问道:“陛下您方才说的可是竹子?” 陆谨点点头,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让人看不出喜怒。 在场的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面面相觑。 这可是陛下第一次对某种事物表露出兴趣! 虽然很莫名其妙,还是在使臣献礼时表露出来的,但陛下有欲望,这可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于是他们满怀希望地看着景明太子,等待他的回答,心中同时也各有各的小九九。 他们不怕天子有欲望,怕的是天子无欲无求。 司衡已然懵了,反应了好久,才道:“回陛下,有的,玉器上有竹子图案,还有个玉雕是竹子的造型。” 其实还有别的物件也是与竹子有关的,但司衡哪里能记得那么清楚,他是太子,又不是负责清点物品的官员,所以只挑了两样说。 原本他连这两样物件也是不清楚的,还是那日他无意间听到妹妹和婢女闲聊,才得知了一二。 当时司念提到了宣王喜欢竹节镯,进而就提到了此次进贡的贡品中有相关物件,然后司衡就顺便听了听。 没想到,倒是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此刻的司衡心中就一个想法,这大盛的陛下和宣王不愧是亲兄弟,不仅长得像,连兴趣爱好都一样,也是挺有意思。 大臣们听到景明太子这么说后,一个个目光紧紧盯着陛下,脸上都充满了疑惑好奇之色。对于他接下来要说什么,非常感兴趣。 陆谨目光看向景明太子,淡淡的“嗯”了一声,情绪没什么波澜。 而后他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众人,在看到有个小人儿将头垂得低低的时,薄唇微抿,克制着笑意。 这小傻瓜,肯定是以为自己低头就不会暴露了,殊不知她越是这样就越容易被人看出些什么。 就在这时,景明太子司衡话头一转,言辞倒是恭敬,眼底却显示出了几分骄矜: “陛下,我妹妹司念公主想要献舞一曲,不知可否允准?” 在场的众人一听这话皆是一副了然的模样。 说的好听是献舞,其实就是“交流”,也就是所谓的比试。 每一年景明都是以献舞的方式作为比试的开场,一舞过后,大盛就会派出一名人员前来应战。 这些年,在这种欢迎使臣的宫宴上,几乎所有被派出应战的人员都是贵女或者贵公子,能代表大盛出战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件无比荣耀的事儿。 每一次“交流”都会有几人惊艳四方,比他们在寻常宫宴上献艺表演要有意义的多。 当然,风险和荣誉是并存的,若是输了,他们也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得到陆谨同意后,司念公主从殿外走了进来。 她身着一袭紫纱衣,头戴方帽,上面有珠玉。 一双似娇似媚的双眸含情似水,露在外面的雪白腰身盈盈不足一握,看的不少官员两眼发直。 陆谨抿了抿唇,将眸光转向阮梨初,一个想法从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突发奇想:若是阿梨穿上这景明的服饰,会是怎样的光景? 第248章 交流(二) 大殿中央,鼓乐声起,司念随即踮起玉足,开始跳起了舞蹈。 她高跳旋转弯腰舞纱,将自己窈窕的身段彰显的淋漓尽致,像一朵盛开的紫色鸢尾花,美丽,飘逸。 惹的不少男人失了神,一个个眼睛恨不得镶嵌在女子身上;也惹的不少夫人心里不是滋味,一个个眼睛恨不得剜死自家夫君。 阮梨初才不管别的男人呢,她只好奇野男人在做什么。 是像那些大臣们一样也看的如痴如醉?还是像她父兄那样面无表情,好像谁欠了他们银子似的? 思及此,她偷偷抬眼瞄了陆谨一眼,却正好对上了陆谨的眼睛。 男人坐在上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那张俊的人神共愤的脸上,神色温柔似水,那双漂亮的瑞凤眼,带着一抹狡黠,那个样子仿佛早就料到她会偷看他一般。 眼见陆谨嘴角缓缓的勾起一抹弧度,眼内的笑意愈加的浓烈几分,阮梨初心跳一下子漏了一拍。 天地良心,真不是她经不住诱惑,实在是野男人帅得人神共愤,极其惹眼。 得亏他是个暴君,不然就这个条件,不知道要有多少女子前赴后继的想当他的妃子。 心跳越来越快,直到连自己也控制不了,阮梨初用手感受了下,砰砰砰的,仿若下一秒就要跃出胸腔。 她连忙收回视线,垂眸调整自己的情绪。 算这男人识相,没有盯着司念看,知道自己该看的人是谁。不然的话,她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舞台中央,司念随着鼓点扭动身体。 一身舞衣,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段勾勒的曲线毕露,下腰柔软仿若无骨,回眸间顾盼生辉。 待她跳完一曲后,司衡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这个妹妹别看身份低微,却有出众的美貌,在整个景明皇室中独一份。 尤其舞蹈方面颇有造诣,就她做出的那些动作,没有几个男人看了会不痴的。 可惜性子不好,总以为自己是什么清冷型的公主,整日摆着一张臭脸,好像谁都不如她高贵似的。 也不看看自己长的那张魅惑十足的脸,哪里能和清冷沾上半点关系? 而且一个贱婢生的女儿,还真当自己是公主了,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不仅如此,她还敢对他指指点点,说上他的不是了! 这也是司衡最不得意司念的地方。 好在这个妹妹还是听话的,让她献舞就会好好献舞。 司衡对司念的这一舞很有信心,他就不信大盛能有人跳的比司念更加柔媚! 接下来上场的就是大盛这边的人。 阮梨初好奇得要命,一眨不眨地盯着大殿中央。 乐声奏起,一袭樱桃红锦衣的女子登场。 锦衣上缀满大团怒放的暗色芍药花纹,映着她攒成一束的乌黑圆髻,这样的简单越发显得她有唇红齿白的娇美。 是容春华! 阮梨初眼睛里闪着光,激动的看着一身明艳热烈红色的容姐姐。 想起容姐姐的母亲就坐在自己身旁,她转头看向大长公主。 仪态雍容的女人淡淡地笑着,嘴角微扬,轻轻冲她点了点头。那意思好像在说让她淡定。 阮梨初点头如捣蒜,却是半点都淡定不了。 舒缓的乐曲中,容春华舞姿轻盈优美,飘忽若仙,宽阔的广袖开合遮掩,更衬托了脱尘绝俗的姿容。 忽地曲调骤然转急,她将可拆卸的长袖扯下,一把接住了宫人抛来的宝剑。 手腕轻轻旋转,宝剑也如闪电般快速闪动,清冷的剑光划过,如流星追月。 乐曲声愈发的急促,容春华的身姿也随之舞动的越来越快,一招一式无不飒爽,夹杂着力量和风声。 她的身姿矫健翻转,手中长剑如银龙凌空翱翔般翻飞,看的阮梨初眼睛都直了。 一曲毕,剑舞终止,自是赢得满堂喝彩。一时间,曦光殿内掌声雷动,人人赞叹。 就连刚刚表演的司念,也卖力鼓着掌,有些意犹未尽。 虽然她刚刚的表演成了黯淡无光的陪衬品,虽然她输了,但她心服口服。 至于太子哥哥怎么想,与她无关。 容春华退场时,看了看阮梨初。 自进宫后,她便一直在偏殿为剑舞做准备,所以并未出现在女席,发生了什么事儿她毫不知情。 但阮梨初坐在母亲身边,她还是知道的。 她有一肚子话想问阮梨初,可惜现在不是时候,只能给她个眼神表明自己看到她了。 阮梨初也望着容春华,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嘴角都要咧上天了。 两个小姑娘,眼神就这样肆无忌惮的缠绵上了。 看的陆谨心里有点泛酸。 吃自己堂妹的醋,说出去都让人笑话,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第一项交流,自然是大盛赢,景明输。 第二项随之开始,这次交流的是琴艺。 景明上场的是位姑娘,她的琴声清澈悠扬,如同春风拂过梅林,让人心旷神怡,转而又似有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委婉连绵。 仿佛把人带入了一个清幽的世界。 有人在琴声中追溯过往的记忆,而有人则是在憧憬未来。 所有人都陷入其中,大殿安静的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动静。 阮梨初不想回忆过去,她的过去太过于凄凉,没有任何值得追忆的地方。她只想展望未来。 陆谨同他家小姑娘的想法一致。 他憧憬的未来是他与阮梨初的未来,他只要阮梨初,别的什么都无所谓。 阮梨初歪头,再次撞上了陆谨的目光。男人正痴痴的看着她,灼热的视线隔空都能将人灼伤。 这明晃晃的爱意,她一看便知,野男人这是与她想到一处去了。 他们的未来里都有对方,这大概就是最幸福的事情。 大盛这边上场的人,阮梨初看着有点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她只对声音敏感,对容貌却是有些迟钝,有一些人需要见过好几次才能记得住对方长什么样。 小太监崔达海见她皱着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立刻上前说道:“这是安国公的女儿,安琪。” 好吧,她想起来了,确实是见过。 赏花宴和诗会时这个姑娘都出现过,都在阮桃的身侧。 此外,她还是萧长赢的“绯闻女友”,还与阮桃一起并称为“京都双姝”。 第249章 交流(三) 安国公嫡女安琪,在京都贵女圈颇为有名,和阮桃并称为才华冠绝京都的双姝。 只是与喜欢抛头露面,享受世人追捧的阮桃不同,安琪为人低调,行事稳重,明明有着很优越的家庭背景和个人实力,但是她偏偏以最安静的姿态出现。 贵女圈有不喜欢阮桃的人,比如容春华和林思卿,但却没有不喜欢安琪的,几乎所有人对其都是赞不绝口。 赏花宴和诗会时,安琪也在,但留给阮梨初的印象并不深刻。可见这姑娘确实是低调,低调到让人忘记她的存在。 而她也是康顺侯想要为儿子求娶的对象。 萧长赢认祖归宗后,康顺侯就提出了这一想法,可惜萧长赢对此无动于衷,还扬言若是萧侯爷真的喜欢,那不如自己娶了。 气的萧侯爷当场吐血,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 大殿中央,安琪做着准备工作。 而席位这边,容春华不知何时换好了衣裳,溜到了大长公主这里。 她看了看坐在旁边的阮梨初,眯起眼睛,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下一秒,就出现在了阮梨初的身侧。 别看她坐在母亲那里是无碍的,但坐在阮梨初这里就是于礼不合。大长公主给了容春华一个眼神后,她就乖乖地又坐回了母亲身边。 这里发生的一切,陆谨尽收眼底,心情复杂。 看来,他以后真的应该好好正视一下这个堂妹了。 这才多久啊,就和他的小阿梨关系这般亲近了?他还没做的事儿,倒是让容春华先做上了。 大殿中央,一袭素衣的少女行礼过后,落座准备抚琴。 就在阮梨初以为安琪也要像景明参赛的那姑娘一样演奏一首悠扬的曲子时,只听“铮一一”一声,琴声骤起,由慢渐快。 铮铮的琴声汹涌澎湃,众人耳畔仿佛响起震耳欲聋的呐喊声,马嘶声,战鼓声,令人心旌摇荡。 接着又是一个流转的高潮,只见那如玉的十指翻飞,仿佛将战马嘶鸣、兵刃相击的战争呈现在众人面前。 最后四弦猛划后断然急煞,声如裂帛,乐声戛然而止。 大殿中一时鸦雀无声,只回荡着荡气回肠的回音。 一片沉寂后,雷鸣的掌声响起。 这曲子,上过战场的将军们感触是最深刻的,有几位头发已经花白的老将军还悄悄湿了眼眶。 这局,自然还是大盛赢。 景明太子司衡有些不服,他认为不论哪种类型的曲子都有其独特的魅力和内涵,不能说激昂澎湃的就一定比舒缓轻柔的好。 陆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景明太子这么说也不无道理,那朕倒是有个提议,不如让二位姑娘再弹奏一遍。” 司衡极为不解,立即问道:“陛下这是何意?即便重新弹奏一遍,不还是同样的效果么?如何能判断出哪国技高一筹?” 下方的阮梨初稍微一想就猜到了陆谨的打算,野男人这是打算直接让景明太子哑口无言,免得他七个不服八个不愤。 就听陆谨不紧不慢道,“非也。按照太子的说法,曲子类型是分不出胜负的,但弹奏的人却是可以的。这次就让二人互相弹奏对方刚才弹奏的那首曲子,对比之下,高下立判。不知太子意下如何?” 换句话说,曲子比不出,但人的琴艺是可以的。 阮梨初轻轻颔首,有些好奇景明太子敢不敢应战。 景明的那个姑娘是否能演奏出安琪的那种水平,她不知道,但安琪肯定是可以将舒缓的曲子演奏的很好。 京都双姝之一,世家贵族精心培养了十几年的大家闺秀,琴艺方面绝不可能只擅长一种。 再说她敢代表大盛参加比赛,就说明是有本事的,不然丢的可是整个家族的脸。 况且阮梨初曾听过阮桃弹琴,她就是各种类型都能驾驭,那么作为与她齐名的人,安琪的水平肯定也不会差。 不过有一件事阮梨初是不知道的,那就是与景明的琴艺比试,原先大盛这边定的人选是阮桃。 景明爱找茬人尽皆知,说句不好听的,就路边摊附近趴着的大黄狗都听过景明爱找茬的说法。 负责宫宴事宜的礼部和内务府自是会好好应对,虽不至于大张旗鼓,但也是十分重视。 由于景明每年“交流”的项目都差不多,那对于大盛来说提前做好针对性的准备即可。 这几年每一年上场的贵女贵公子都不同,为的也是给大家多多表现的机会。而今年琴艺方面原定的参赛人员就是阮桃。 可惜,阮桃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直接被取消了资格。 这件事阮梨初是不知道的,那会儿小姑娘连野男人是谁都搞不清楚,哪里会知道野男人都为她做了什么。 ...... 景明太子也不是个傻的,自己这边的人什么水平他心知肚明。 原本他是想用“曲子不分高低,各有独特魅力”这套说辞来争取个平局的,却没想到陆谨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最后的结果,自然还是原先的那个结果。 景明太子心不甘情不愿的放弃了重新比试,给出的说辞是:景明很少打仗,所以参透不了安琪那首曲子的奥妙。 陆谨倒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淡然“嗯”了一声。虽然景明太子找的借口很拙劣,但换个角度去想勉勉强强也可以接受。 再说人家景明那么小的一个小国,让让他们也无妨。 这点气度,大盛还是有的。 阮梨初脸上与陆谨是同款表情,但心里却是在疯狂嘲笑景明太子。 他这话说的好像安琪就上过战场似的,可明明人家安琪也是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 安琪退场时,身上的素衣仿佛都鲜艳了起来。 她脸上洋溢着笑容,明显比入场时放松了不少。 众人皆向安琪投去了赞赏的目光,小小年纪就能弹出如此大气磅礴、荡气回肠的曲子,不愧是京都双姝。 至于双姝之一的另一位则像是直接隐形了一般,众人这一刻才意识到阮桃今儿是不会上场的。 因为凡是有上场机会的,甭管是主力还是替补,都早早去偏殿候场了。而阮桃却是垂着头,一副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的模样。 阮老夫人疼惜地看了阮桃一眼,重重叹了口气。 她没想到事情竟然发展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这阮府,要变天了啊。 第250章 新花样 景明和大盛的交流继续。 按照正常来说,两国语言不同,文化也存在差异,若是要比的话也应该比试武艺、射箭一类的。 可景明人奇葩就奇葩在这,他们非要在哪个方面都比一比。即便明知道自己会输,也要膈应大盛,不让大盛舒心。 甚至更奇葩的是,景明这几年流行起了学习大盛的语言和文化,也不知道为的到底是更好促进两国之间的交流,还是比试。 阮梨初对此的看法是,不理解,但赞成。 不理解的是他们找茬纯粹就是自取其辱。 每年都输竟然还打消不了他们的念头,难不成景明人是有严重的受虐倾向么? 再说他们膈应的哪里是大盛?明明是他们自己。 贡品交都交了,还不如大大方方的,非要整出一堆幺蛾子,最后自己输的一败涂地,反倒是让大盛这边更爽了。 不过阮梨初是赞成景明这么做的。 谁让她恰巧就是爽的那一方呢? 而且景明学习大盛的语言和文化,也挺好的,方便有朝一日灭国后,可以直接投入大盛的怀抱。 也是,妙哉。 ...... 若是按照去年的交流项目,第三项是下棋,第四项是射箭,第五项则是比武,但今年却不是这样。 景明人今年直接取消了这三项。 也不知道是原本就没有,还是临时取消的。 但却惹的大盛这边原本准备上场的几位公子气愤极了。 这可是大好的表现机会,就这么的让神经病一般的景明人剥夺了。 不过原本比试项目就没有固定性,景明今年不交流这三项,也没什么问题。 此时的大殿里众大臣一脸懵,有一些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陆谨则面无表情的看着景明太子。 他知道景明太子是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找茬的,看对方这志在必得的样子,就知道肯定还有下文。 容春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溜到了阮梨初的身边,她悄声耳语道: “这景明人年年都有新花样,三年前只有比武一项,前年变成了三项,去年则变成了五项,今年不知道又有什么新花样!” “这大殿里坐的都是你们这种精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的人,就算他们有什么新花样,你们不是也都能应对么?” “话虽这么说没错,但我瞧那景明太子的脸上怎么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呢?” 阮梨初闻言,睨了司衡一眼。 别说,容春华形容的倒是没错。 方才连输两场后,司衡的脸黑的都像用墨汁涂过似的,这会儿倒是完全大相径庭。 就在这时,景明太子司衡缓缓开了口:“陛下,素来听闻贵国人才辈出,不如接下来咱们换一种交流方法。” 交流这个词,阮梨初现在一听就浑身别扭。 比试就比试,找茬就找茬,挑衅就挑衅,还交流......好好的一个词儿,让景明用过后,都觉得变成贬义词了。 “不知景明太子想如何交流?”陆谨问道,语气淡淡的。 司衡嘴角一撇,不由自主的挺直腰杆,“我们出题,你们来答,总共五道题,答对其中三道就算你们赢,陛下觉得如何?” 容春华一听这话,直接冷哼出声,“果然,又整出新花样了,就知道景明人一肚子坏水。” 她的声音很小,别人是听不清的,但由于是坐在阮梨初身边,所以阮梨初自然是听的真真切切。 却没想到,除了阮梨初之外,还有一人也听的一清二楚。 这人便是司衡。 他狠狠地瞪了容春华一眼,浓眉紧紧拧着,眼神透着毫不掩饰的憎恶之意,就像要扒她的皮吸她的血。 容春华吓了一跳,下意识抓住了阮梨初的衣袖。 阮梨初也没想到这景明太子耳力这么好,竟将容春华的话听了过去,还反应如此激烈。 她轻轻拍了拍容春华的手,以示安抚,而后有些奇怪地看了司衡一眼。 略一思忖之后,她心中有了答案。 想来容春华说的那几句话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是在第一项中打败了景明的人。 一上来就让景明人吃了个败绩,司衡当然讨厌她了。 司衡收回目光,看向殿台上的大盛陛下,等待他的回应,脸上的表情很是期待。 陆谨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的表情,从容淡定,“哦,既然太子想这么交流,那便如此吧。” 司衡愣住了,这皇帝的反应怎么和他设想的不一样,难道不应该是紧张么?他可是提出了新的交流方式啊! 旋即他的脸上浮出了得意的浅笑。 装的,绝对是装的!这人一定是在强装镇定!他倒是要看看等听到他的题目后这人还能不能装的下去! 随后,他向属下使了个眼神,不多会儿就见三四个人抬着一个箱子进来了。 司衡使了一个手势,那些抬箱子的人便打开了这个箱子。 只见一只通体雪白,没有半点杂质,毛色柔顺发亮的狐狸正一脸好奇的望着众人。 小狐狸看起来刚满月,一双圆溜溜、亮晶晶的蓝眼睛很是漂亮,让人看了瞬间被萌化了一颗心。 “陛下,这是景明国的天山上特有的雪狐,若陛下喜欢可以留养,若是陛下不喜欢,也可以等它长大了点后直接杀了它,将皮毛留于冬日用也是很好的。” 司衡说完后,小狐狸像是听懂他说的话似的,那双圆圆的眼睛因为惊恐而睁得大大的,身体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却在看到阮梨初后,直接安静了下来,甚至还有点眼泪汪汪。 阮梨初怔住了。 昂? 这狐狸莫不是成精了吧? 怎么一看到她,就换了副模样了? 难不成知道她是异世之魂? 结果让她更加诧异的是,小狐狸直接站了起来,走到笼子边缘处,对着她的方向发出了阵阵哀嚎,仿佛是在求饶。 阮梨初:“......” 所以景明太子到底要出什么题? 这狐狸崽都这样了,若是不让它活下去,她都感觉对不起它...... 司衡挑了挑眉,看着阮梨初轻笑道,语气也轻柔了不少:“没想到这雪狐倒是通人性,竟然一眼就选......”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因为陆谨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冰冷的像是威胁一样: “所以,景明太子,你的题目到底是什么?直说便是,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 第251章 有多少根毛 司衡一怔,愣了半晌。 这还是自宫宴开始,大盛陛下第一次有了情绪波动,只是没想到竟是为了一只狐狸。 不过这结果倒是正合了他的意------这样一来,他就可以更好的发难了。 只要一想到待会儿可以狠狠打大盛的脸,司衡就兴奋。 他勾起嘴角,一脸得意洋洋,“陛下,这雪狐就是第一道题目。若有人能答出这一题,我们就将雪狐心服口服的奉上。” 陆谨心中冷哼,脸上露出一抹冷笑。 答出如何答不出又如何?只要阿梨喜欢的东西,他都会送到她的手上。一只狐狸而已,他不介意直接抢。 见对方只是冷冷地看着,并没有任何表态,司衡又接着补充了一句: “当然,若是没有人能够答出来,雪狐也照样会奉上,只是那样的话,第一题就是你们输了。” “太子直说便是。” 司衡走到笼子面前,指着笼子里的雪狐,笑着开口:“第一题,这小狐狸身上,有多少根毛?答题时间为一刻钟,你们可以随意派人上来数一数。” 此话一出,众人都面面相觑。 这是一个正常人能够问出的问题么? 难道真的要让他们一根根的数? 可这根本就没法数啊! “这景明太子是故意刁难人,这狐狸那么小,身上的毛发也那么小,谁能数得出来?” “是啊,他就是故意的!而且时间还定为一刻钟,这怎么可能数的出来啊!” 群臣一个个都不乐意的附和道,指责景明太子是在刻意刁难。 一时间,大殿之上,议论纷纷。 司衡挑了挑眉,嘴角咧开一个灿烂的弧度,他这次要把前两项上丢失的面子给找回来,狠狠出一口恶气。 陆谨微微眯起眼,眼底流露出浓浓的不悦。 阮梨初心下也有些焦急,别告诉她在场的文武百官就没有一个人知道这题该怎么回答。 这时,有一男子站了出来,说道:“敢问景明太子,您出的这道题您自己知道正确的答案么?” 阮梨初微微颔首,表示赞许。 没错,景明太子是绝对不可能知道正确的答案的。 他问狐狸身上有多少根毛,故意将时间限定在一刻钟内,特意强调可以随意去数一数,目的就是让人产生一种要去数的想法。 通过刻意引导,让人们的思维陷入到他设置好的陷阱中去,从而忽略正确的方向。 司衡的这种做法和用意,阮梨初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但她不想出风头所以没有站出来。 她的座位问题已经够敏感了,若是再...... 司衡脸色顿时就有些僵硬,但一瞬后就恢复了笑脸,他道:“本太子自是不知道的,也正因如此才想着问问你们。 都说大盛卧虎藏龙,能人不少,那定然是有人有方法可以答出来。当然了,若是无人能答出,也不影响我们将雪狐献上,无非就是高估了些而已。” 他这说的极为难听,意思就是大盛也不怎样,和他们景明一个水平。而他们该给的东西还是会给,只不过不怎么服气罢了。 阮梨初闻言瞥了他一眼,握了握拳,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忍住,不用她出头,大盛肯定会有人站出来的。 顿了顿,司衡又道:“所以你们还是赶快派人过来数一数吧,毕竟时间不多了,而且这狐狸的毛发也不是小数目。” 话音一落,阮梨初差点没忍住站起身来。 这人这是在故技重施呢,想要把大家的思维束缚在数数上面! 好在这时方才站出来的那个男子又出了声,这才阻止了阮梨初。 男子轻笑了一声,慢悠悠道:“不用数了,答案就是三十七万八千九百六十四根。” 司衡捏起拳头,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你这根本就是随口胡诌,你数都没数,怎么可能是对的!” “太子不是也不知道正确的答案么,那你怎么知道我说的对不对?我的答案就是这个,三十七万八千九百六十四。” 他说的有零有整,且两遍都是一样的数字,仿佛十分笃定。 司衡皱着眉头,咬牙切齿道:“我是不知道,但你要想让我信服,必须得证明一下!我倒是要看看,你要如何证明!” “太子这话此言差矣,该证明的人可不是我,而是太子你。毕竟是你不信我、是你怀疑我,那自然是应该由你来证明。” 司衡闻言,直接傻了眼,脸色青一块白一块的,好不难看。 在这道题目中,他设置了多个为难大盛的点,却没想到全都被这个人给化解了。 而且他最后想再刁难一下,让这人亲自证明,结果对方却反手把这个难题抛给了他。 于是,他只好面色尴尬地说道:“既然无法判断答案正确与否,那这道题就作废吧,我重新再出五道题就是了。” 面对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容春华气的直接拍案而起,“那怎么行?明明就是你们输了!” 司衡一看又是这个容春华,他的脸直接就绷不住了,“这位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如果我执意要去数,那么结果必然是你们输。所以作废是最好的处理方式,对大家都好,不是么?!” 容春华被司衡这么一说,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她站在那里好半晌都没有想到该说些什么。 见此,阮梨初叹了一口气。 这个司衡说话很有一套,也很会抓重点,如果反应慢一些,确实只会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姑娘还有什么要说的么?”司衡又道,脸上满是蔑视。 容春华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总感觉自己好像闯祸了。 “既然姑娘没什么要说的了,那这道题作废,大家应该没什么意见了吧?” 一直沉默不语的阮梨初到底还是站了起来,她将手足无措的容春华按坐下后,声音清脆地说: “不用作废,但凡太子可以证明‘三十七万八千九百六十四’这个答案不对,那就是你赢。我大盛泱泱大国,赢得起,也输得起。” 第252章 阿梨胜 阮梨初此言一出,在场人面色各异。 容春华一脸崇拜地看着阮梨初,她只记得那个数字是三十七万开头,后面则完全没记住,没想到阮梨初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而且只有阮梨初肯帮她解围,她都不知道要怎么表达对她的感激。 至于其他人则开始了议论纷纷。 有几人说道: “这阮姑娘也太冲动了啊,竟然敢这么说,她就不怕害的大盛输给景明么?” “依我看,她就是想表现自己,一个小姑娘家,怎么就那么的爱出风头呢?” “可不是么,这里这么多人,哪里轮得到她说话!” 也有人持反对意见: “也不能这么说,明明是容春华一句话害的咱们大盛骑虎难下,阮姑娘坐在她旁边,可能只是想帮她而已。” “再说姑娘家怎么了,这里这么多男子,不也没有一个挺身而出的么?” “说白了,咱们这些人要么是不知道怎么应对,要么就是怕惹麻烦,所以都不敢出声,还不如人家一个小姑娘呢。” 有人被这么一说,顿时就不乐意了,“谁说我不知道怎么应对了?我只是不像她那么爱出风头而已!” 林思卿听着周围的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话,原本不想参与,但这个人明明是被戳穿了内心还死不承认,她气的直接怼了回去。 “拉倒吧!就你那猪脑子还不如我聪明呢,你可闭嘴吧你!” “你说谁猪脑子!” “谁说话我说谁!” 许氏竖着耳朵听别人在讲什么,还好她的身旁没有说三道四的。 至于阮远山,他只轻飘飘说了一句,他身边的人就闭嘴了:“你们要是闲得慌,可以现在直接站出来代替我女儿应战,没人拦着。” 阮凌渊则有些担忧的看着妹妹,他不了解她,只知道她十年来都在乡野长大,他怕小姑娘是一时冲动,更怕小姑娘待会儿输了哭鼻子。 只有阮玉棠一点都不担心。这大殿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一个比他更了解阮梨初的。 且不说小姑娘的嘴皮子有多溜,就小姑娘和陛下的关系,怕是当场捅死景明太子,陛下都不会生气。 甚至可能还鼓掌叫好,说:“太好了!朕终于有理由打景明了!” 不信? 看陛下嘴角翘起的弧度就知道了! 也只有蠢人才会视而不见,在这里叽叽喳喳的像脑干缺失的傻子。 ...... 司衡当然不会真的去证明,在他眼里去数一个畜生的毛发是很低贱的行为,这也是他出这道题的主要目的:羞辱大盛人。 他思考了一会儿后,然后说:“让我证明也不是不行,但证明起来很是麻烦,且十分耗费时间,就算我有时间去做,你们也没有时间等,所以作废是最好的。” “无妨,我们等得起,太子可以慢慢数。一天数不完那就十天,十天数不完那就一百天,别人等不起,我等得起,我有的是时间。” 司衡心里震怒,但他知道自己不占上风。 他是真的没想到会遇到个硬茬儿,什么都不怕不说,还说可以等他一百天。 “姑娘当真不是在开玩笑?若是一百天后我真的证明了你们的答案是错的呢!” “那这一题我们大盛输,你们景明赢。” “可如果那样的话,今天的交流就分不出胜负了!毕竟这一题需要多日之后才有答案!” “谁说的?”阮梨初挑了挑眉,“不是还有四道题么?太子怎么就知道我们一定不会赢三道?” 换言之,就算这第一道题暂且不算结果,大盛也不怕。 这话一落,现场又炸开了锅。 “阮姑娘这不是胡闹么!还不如让这一题作废呢,这样五道题赢三道的机会还大一些!” “谁说不是呢!我就说这姑娘是冲动吧!根本就没有脑子!” “到时候答不出来三道题,看她怎么交代!” 阮梨初:你才没有脑子,你全家都没有脑子。 景明太子的言行摆明了就是不可能真的去数那毛发,所以这一题他一定会认输,为什么要作废? 人家可是堂堂一国太子,怎么可能花费一百天去数一只狐狸的毛?传出去景明还要不要脸了? 最最最重要的是,只有让景明太子认输,雪狐才能收的舒心,不然景明又该这个不服那个不服了。 综上可见,这一局就是稳赢不输的局,那么这些人到底为什么要同意作废?! 而且退一万步讲,就算景明太子找别人去数狐狸的毛,他们大盛也不损失什么,还可以免费看一场小丑表演,何乐而不为? 正此时,笼子里的小雪狐不知道是怎么了,双眼冒光上蹿下跳,嘴里发出“嗷嗷嗷”的声音。 阮梨初吓了一跳,差点就以为小狐狸会读心了。 司衡黑着脸瞪了小雪狐一眼。 这小畜生害得他进退两难,他恨不得当场拔了它的毛,一把火烧了才解气。 “不知道太子殿下考虑的如何了?是证明给我们看,还是直接......认输?” 阮梨初这么一说,气的司衡真想过去掐死她,什么绝色佳人这一刻在他眼里都是蛇蝎。 亏他方才还为她痴为她狂,为她疯狂想撞墙。 他的眼神愈来愈冷,脸色已经不能更难看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他咬牙切齿道:“第一题,你们赢了。” 阮梨初盯着司衡,眼角微微向上牵动,嘴角也向上提了一个细微的弧度,将神色定格在似笑非笑之间,“哦,那就开始下一题吧。” 说罢,她就要坐下。 殿台上坐着的陆谨心情大好,恨不得冲上去抱着他的小宝好好亲一口。 突然,司衡的声音响起,“姑娘且慢。” 阮梨初停下动作,刚想说什么,就听上方的陆谨说道:“景明太子这是何意?”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司衡身体莫名抖了一下,不得不说,这样的大盛君王看向他确实有些吓人。 稳了稳情绪后,他手指指向阮梨初:“回陛下,后面的四道题,不知可否都由这位姑娘来作答?” “你的意思是要指定答题人选?” “没错。” “有点意思。”陆谨扯了扯嘴角,阴鸷的脸上露出一个愉悦的笑容,却显得更加惊悚。 第253章 反将一军 所有人都顺着陛下的目光看向景明太子,而景明太子的眸光则凝在阮梨初那张姣好的脸孔上。 他的眸光略显复杂,欣赏中带着玩味,玩味中带着轻佻,轻佻中又带了一点不屑。 众人又齐刷刷地看向阮梨初,这个被点到名的小姑娘。 阮梨初眸子里划过一抹不解,抬手指了指自己,“指定我?” “是的,就是姑娘你。” 这时,有人说道:“堂堂一国太子,若是向一个小姑娘发起挑战的话,说出去不免会惹人笑话,不如太子换个人可好?比如在下。” 说话的这个人名叫温辞,乃是今年的新科状元,也是方才第一题时挺身而出的那个男子。 面对温辞的自荐,司衡瞪了他一眼,冷哼道:“不,本太子就要选她!” 他的手指指着阮梨初,接着说:“不过本太子还不至于欺负一个小姑娘,我会再出五道题,只要这位姑娘能够再答对两道题,就算你们赢,如何?” 意思就是,加上方才那一题,总共六道题,大盛答出三道就是赢。 不是五局三胜,而是六局三胜。 温辞摇头,“如何不如何是要看这位姑娘的想法的,我等没有资格替她做任何决定。” 这话司衡倒是认同,他问阮梨初:“那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阮梨初没应声,她在思考究竟是应战还是不应战。 她倒是不怕,就是觉得太高调了。 不过景明太子此举已经是将她架在火上烤了,她若是不应战反而会被耻笑,会被说成窝囊废,到时候丢的可就不止是她一个人的脸了。 “不知姑娘意下如何?”见阮梨初没回应,司衡再一次问道,这次他的语气比刚才更加的咄咄逼人。 坐在高台上的陆谨半眯着眸子,看了看温辞后又瞥了司衡一眼,眼底蛰伏着森冷而危险的光。 “景明太子急什么?你莫名其妙的向别人发起挑战,还不允许别人好好思考一番么?再说也没有规定说你发起挑战了,别人就必须要应战吧?” 他的声音犹如切冰碎玉,令司衡为之一怔,旋即点了点头,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点什么。 对方这话他虽然不爱听,却是在理的。 他可以挑战,对方也可以拒绝,他总不能按着对方的头让其答应吧? 不过若是这姑娘不答应的话,他倒是可以借机羞辱一下大盛。 陆谨低低地“嗯”了一声,低沉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冷若冰霜的眼神也丝毫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温暖。 瞬间整个大殿的氛围就变得更加压抑了,所有人都静悄悄的等着阮梨初做决定。 阮梨初哪里还敢耽搁,她连忙行礼,低垂着眸子,“陛下,臣女愿意一试。” “阮小姐可以慢慢考虑,不急。” 陆谨压抑着想要上扬的唇角,声音直接温柔了好几个度,与方才的冷若冰霜简直是判若两声。 “回陛下,臣女愿意应战。” “好,准了。” 阮梨初抬眸,与陆谨视线相撞。 见他眉眼柔和似隐隐带笑,她脸上微微一热,下意识的避开。 陆谨这会儿内心也安定了几分,等阮梨初避开视线之后,他又恢复到了一片冰冷的模样。 不少人将二人之间的眼神互动看在眼里,一时忘了反应,等他们反应过来时,阮梨初已经开始和司衡对上话了。 “太子殿下,可以开始了。” “姑娘好胆识,本太子很是敬佩。” 阮梨初扯了扯嘴角,不咸不淡地道:“快点吧,我等到花儿都谢了。” 司衡同样扯了扯嘴角,但他是被阮梨初这句话给无语到了,更是被她这态度给气到了。 他强压住心里的怒火,冷静了几秒后,开了口:“姑娘会写字么?” 阮梨初略略停顿了一下,若有所思道,“会。” 毋庸置疑,这里肯定有陷阱。 难道对方是考她会不会写生僻字? 拜托,别说生僻字了,就这里的繁体字她也好多都是不会写的。 若是考写字的话,岂不是很丢人? 而且,她那一手歪歪扭扭的字,岂不是要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这一刻,阮梨初都怀疑这个景明太子与阮桃是一伙的,专门针对她的短处下手! 司衡淡淡一笑,接着问道:“那姑娘会写的是大字还是小字?” 这问题很是奇葩,但阮梨初却是松了口气。 如此来看,至少不是什么生僻字一类的,而是另有玄机。 这一刻,不按常理出牌在她这里反倒成了好事。 她应道:“都会。” 司衡闻言,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惹的大殿里的众人一脸懵。 “所以,太子殿下的题目到底是什么?”阮梨初的语气十分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声线的颤抖 司衡止了笑声,双手交叉在胸前,一脸讥讽地看着阮梨初。 “既如此的话,那就请姑娘写个整个大盛皇宫一样大的字,再在一只蚂蚁身上写一千个小字。” 话音一落,众人的脸上都有些变色。 写一个皇宫一样大的字,这怎么可能! 而且还要在蚂蚁身上写一千个小字,这更是痴人说梦! 这景明太子的刁难,真的是一次比一次过分了! 阮梨初也有些吃惊,这景明太子出的题倒是很是刁钻。 不过越是刁钻的问题就越是让人想要去挑战,她的斗志在一刹那就被激起来了。 她这边正思考呢,身旁的容春华愤愤地开了口:“景明人简直太过分了!这怎么可能写的出来!” 阮梨初闻言,一下子被打开了思路,抓住了重点。 她拍了拍容春华的肩膀,轻轻道了句:“谢谢容姐姐提醒。” 容春华整个人都是懵的,她提醒什么了,她怎么不知道? 阮梨初轻笑了一声,对司衡说道:“太子殿下,你确定你不是在开玩笑么?” “当然不是。” 阮梨初点了点头,“太子殿下想让我写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要先给我整个大盛皇宫这么大的纸,再给我一支能写这么大字的笔,然后还要给我准备一只小蚂蚁和一支能写那么小字的笔。” “你开玩笑呢?我上哪里给你准备这些东西?” “是你先开的玩笑。” “你!” 司衡气得眉毛胡子都抖动起来,他竟然被个小丫头片子反将了一军! 第254章 我是她的兄长 司衡出的这第二道题,其目的与第一道题是相同的,都是想让大盛人身体力行的表演一番。 这几日他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心里就暗爽的不得了。 方才他执意选定阮梨初,也是为了让她出丑,谁让她非要冒头呢?不针对她针对谁。 没想到出丑倒是出丑了,出丑的人却不是阮梨初,而是他。 “阮姑娘也太聪明了,我都没想到要从这个角度来破解问题!” “岂止是聪明?这反应能力,这遇事不慌的心态,还有这敢想敢说的魄力,可不是一般人具备的!” “难怪陛下要让她坐在那里呢,敢情是为了对付景明人的!” “我现在超级期待接下来的题目,只要再赢一题,咱们就赢了!” 大殿里,各个角落都传出了对阮梨初的欣赏,他们一个个脸上都是说不出的兴奋和激动。 阮梨初心里清楚,主要是因为她让景明太子吃了瘪。 若是不涉及两国之间的比试,这群人未必会赞赏她,反而很有可能会说她油嘴滑舌、巧舌如簧。 所以她并没有因为人们的夸奖就得意忘形,而是淡定的对司衡说道:“不知这一题,太子殿下怎么看?” 司衡看向阮梨初的眼神都如同要吃了她一般。 怎么看!怎么看!他还能怎么看! 除了认输还能怎么办! “你赢了。”司衡阴沉着脸道,“不过下一题么,你可就没办法投机取巧了!” “太子殿下这话我可就不认同了,我怎么投机取巧了?难道只允许你耍伎俩却不允许我将计就计么?” 阮梨初本来想在“伎俩”前加个“狗”字的,但实在是不雅,只好作罢。 而且对方也确实是在耍狗伎俩,第一题就让他们去数动物的毛发,这不就是在故意贬低人么? 也就答题的是那个男子,若换成她,才不会告诉对方什么题目有意义没意义呢,她直接就会胡诌一个数,让对方滚去验证。 和他们解释那么多有什么用?直接让他们哑口无言认输就行了,反正他们又不会领情。 司衡不想和阮梨初再说什么了,因为他终于意识到他根本就说不过这个小姑娘。 于是,他直接开始了第三题,“一刻钟的时间内,姑娘只要能徒手从沸腾的油锅中将宝物取出来,你就赢了。不知姑娘敢不敢试上一试?” 此言一出,四座哗然。 沸腾的油锅是什么概念? 平日里油锅里的油溅出来一滴,都能将人烫伤,更何况把整只手伸进油锅里去? 有人站出来说道:“哪有人出题会出这种题目!这分明就是故意要人命的狠招!” “没错!那可是沸腾的油锅,别说一个小姑娘了,就糙汉子也受不了啊!活脱脱能把人烫死!” 司衡脸上满是讥讽,他无视别人,只盯着阮梨初冷笑道:“看来姑娘这是怕了啊,不然怎么一言不发呢?”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敢?”阮梨初一脸淡定的说。 “那姑娘的意思是准备接受挑战是么?如此的话,我就命人起锅烧油了。” 这时,阮凌渊“腾”地一下站起了身,“且慢!敢问景明太子,你敢将你的手直接伸进那油锅里去么?!” 他目光森寒的睨向司衡,身上的盔甲都散发着凛冽的寒气,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去直取对方的人头。 与那些文臣不一样,这可是将军,司衡就算眼睛再瞎也看得见他身上穿的是什么。 司衡下意识的往景明人群里靠了靠,心里抖的不得了,面上则是十分的沉着镇定,“当然敢了,如果我不敢,怎么会出这道题?” “那就请太子先演示一遍!”阮凌渊的眸中,散发着浓浓的幽光,像是要吃人。 “我为什么要演示?我是出题的一方,又不是答题的一方,如果你们没胆量,大可以直接认输!” “笑话,油锅而已,有何可惧的?” “你惧不惧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指定的答题人是那位姑娘,又不是你。” 别看司衡心里怕的要命,但脑子却是没受什么影响,只要他一口咬定规则,对方也拿他没办法。 阮凌渊直接走到了阮梨初身边,才不管什么男席女席,“我是她的兄长,这种有危险的事情当然由我来替她做,这有什么问题!” “不行!说好的都由她作答,任何人都不可以代替,不然你们就是输的!输的!” 司衡说完后,又往其他景明使臣那里靠了靠,就差直接藏在人群身后了。 “你!”阮凌渊气结,下意识地往腰间摸去。 可惜那里空空的,根本就没有佩剑。 而他身旁的阮梨初则愣愣地看着他。 都这个时候了,小姑娘还有工夫思考她哥哥到底是用长枪的还是用剑的。 她记得进城时看到的是长枪,难不成哥哥是什么武器都会用?那未免也太厉害了呀! ......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在阮梨初没表态之前,陆谨选择不出声。 他的小姑娘是个聪明的,应该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到时候他再跟着她一起表个态,这样这道题就这么弃权就可以了。 这样做,他不仅尊重了小阿梨,还为她保驾护航免除后顾之忧,别人不敢有任何微词。 至于输赢什么的,在陆谨眼里,这些都不重要。 可以说,除了阮梨初的安危,其余皆是狗屁。 而大殿里的其他人,之所以也默不作声,则纯粹是因为被吓到了。 就阮凌渊那疯魔的模样,但凡手里有把武器,保准能直接冲上去让景明太子血溅当场。 “不斩来使”这几个字,大家都觉得对阮凌渊不适用。 所以这种人还是离远点比较好。 ...... 大殿静悄悄的,针落可闻,仅仅十五岁的小姑娘成了所有人瞩目的焦点。 阮梨初轻启唇瓣,“景明太子,你命人烧油吧。” 陆谨闻言先是一怔,继而怒声喝道:“不行!这道题我们弃权!” “不弃权!我可以的!”阮梨初不干了,直接反驳。 从司衡说他也敢将手放进油锅里开始,阮梨初就知道了他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油锅取物,她在电视上看到过,小说里也看到过,有很多江湖艺人经常表演这种把戏。 看似沸腾的油锅,其实只是在表面漂了一层隐瞒真相的油,这层油的下面装的是醋或其他低沸点的液体。 当用火在锅下加热时,低沸点的液体产生大量气泡上升,形成油锅滚滚沸腾的景象,实际上温度并不高,因此伸手入油锅取物不会被烫伤。 所以,司衡说他敢,阮梨初反而放心了。 这说明司衡就是虚张声势,故意吓唬她,想让她知难而退而已。 陆谨阴沉着一张脸,气势逼人,“怎么?难道阮小姐想要抗旨不成?” 阮梨初气的在心里直翻白眼,野男人这个家伙,竟然拿身份来压她了! 偏偏她还不敢不遵! 第255章 绝不背锅 阮梨初垂眸,“臣女不敢。” 哼,我看你敢的很!陆谨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而后他冷睨着景明太子,语气说不出的嘲讽,“交流的目的原本是为了促进两国之间的关系,但朕怎么瞧着景明太子是别有居心呢?” 他这话虽未明确指出对方是故意找茬,给其留了一丝颜面,但别有居心这个词可不是什么褒义词,五岁稚童也听得懂。 司衡原本就对陆谨发怵,方才又被阮凌渊寻剑的那个架势吓了个半死,此刻低眉顺眼的站在那,气势上弱了不是一星半点。 一旁的司念见到此景,漫不经心地发出一个静默无声的蔑笑。 她打从心底瞧不上司衡这个哥哥,她觉得他根本就没有自知之明,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 他们景明是来朝贡的,不是来谈判的。换句话说,他们来访的目的其实就是一个弱小的国家来寻求大国的庇护而已。 他们哪有资格挑衅人家?还挑衅到危及别人生命的地步了。 而且司念心里十分清楚,之所以这几年找茬挑衅没有带来什么不好的后果,不是因为大盛不敢和他们计较,而是因为人家懒得计较。 不然就他们景明那么大点的地方,分分钟就会被大盛的铁骑踏平。 再说,也就这个无脑的太子以为阮梨初是个好欺负的人了。 姑且不论这姑娘本身聪慧与否,就她坐的那个位置明显也不是能任人随意拿捏的。 可这些,她的好哥哥司衡就是通通都看不明白。 想到这里,司念嘴角的弧度透着无尽的嘲讽。 要不是临行前她那个所谓的父皇以母妃性命要挟让她尽好公主的本分,她才懒得搭理他。 只能说,景明有这样的储君,是他们的福气。 陆谨那边说完话后,景明的使臣们就开始疯狂擦汗。他们都认为找茬可以,但要有度,没有人是真的想惹恼大盛。 可眼下大盛天子已然动怒,他们的太子却一声不吭,他们便将希望寄托在了公主的身上。 感受到使臣们的殷切目光,司念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的吐了出来。 不住的告诫自己,她是景明人,她是景明人。 而后她恭敬出声,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大盛话: “大盛皇帝陛下,这其中可能是有什么误会。司念认为这油锅取物着实算不上一道合适的题,应该直接作废才是。” “哦?”陆谨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既然景明公主都这么说了,那朕就不再计较了,只是不知景明太子意下如何?” 其实陆谨原本是打算直接弃权的,为了阮梨初的安全,他宁愿认输。 可刚刚阮梨初竟然说让对方起锅烧油! 起锅烧油? 她当她是在做菜么! 这怎么能叫他不担心! 陆谨只要一想到他的小阿梨要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而这个事情是景明的这个太子搞出来的,他就控制不住的想要与他们景明人计较计较。 ...... 司衡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了,也明白了妹妹的用意,这题得由他们来主动作废,而不是大盛弃权。 他拱了拱手说道:“陛下,这一题确实不合适,理应作废。” “嗯。”陆谨睨了司衡一眼,没再说什么。 可阮梨初却是不干了。 这题她是真会,又不是逞能,干嘛搞得像是她不行一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陆谨为了她这个胆小如鼠的废物,所以强迫景明主动作废呢! 这锅这么大,她可不背。 她怕压死。 所以在景明太子面向她准备说话之际,她先一步开了口:“太子殿下开始说下一题之前,我有几句话想说。” “姑娘想说什么?”司衡这会儿的态度比刚才好了不少。 “关于油锅取物这一题,我大盛陛下爱民护民,所以不忍看我去冒险,而司念公主应该也是如此想的所以才会提议这道题作废。” 一句话,高度有了,深意有了,广度有了,内涵也有了。 却是把司衡气的太阳穴都突突了。 他忍着怒气看着阮梨初,倒是要看看她还想说什么。 “但这题既然已经提出来了,我还是想着为大家解一解惑,不需要实际操作,我一说大家就会懂。” 阮凌渊一听妹妹不会有危险,整个人便放松了下来,周身的气场柔和了不少。他唇角弯起一抹浅浅弧度,“初初且说来听听。” 阮梨初点了点头,将油锅取物的原理娓娓道来。 末了,她总结道:“所以,只是看起来很危险罢了,其实是不会被烫伤的。太子殿下,我说的对么?” 司衡尴尬一笑,硬着头皮道:“你们大盛的语言很是难懂,本太子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阮梨初淡淡“哦”了一声,将陆谨说这个字时的样子学了个十成十。 他听不懂? 他这口齿伶俐的,一听就是了如指掌,如果不见到他这个人的长相,根本就猜不到是个外国人。 陆谨眼里只有阮梨初,景明太子是个圆的还是扁的他根本不在意,自然对方说了什么他也无所谓。 他眸色微深,冲阮梨初轻轻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的原理,不过为了安全考虑,这种把戏尽量还是别碰的好。” “臣女谨遵陛下教诲。”阮梨初温顺道。 见状,陆谨满意地勾了勾嘴角。 小姑娘的心思他懂,小姑娘说的原理他也听明白了,但将这道题作废他并不后悔。 哪怕只有一分危险,他也会有一百分的担心。 他的小丫头,他会用自己的方法去护。 “太子殿下,咱们继续吧。” “这一题,我想增加一些彩头,不知姑娘敢不敢答应?” 与人比试,赌些彩头,也是正常的,所以司衡的这个提议并不过分。 “那要看太子殿下想添什么彩头了,与国家有关的我肯定不同意。” 那些拿城池、拿国库来做彩头的,她可不敢答应。 野男人以及无数将士们浴血奋战打下来的江山,她凭什么拿去当彩头?这不闹呢么。 第256章 姑娘嫁给我可好 阮梨初声音清脆,掷地有声,她的眼神,更是坚定如磐石,不容置疑。 够气魄!也够冷静! 众人纷纷在心中翘起了大拇指。 他们还真怕阮梨初会因为过分自信而拿城池开玩笑。 也不怪他们会怕。 先皇在位时就曾发生过这种事情,还不止一次,大盛为此输掉了二十几座城池以及无数金银珠宝。 所以,哪怕今日他们全都看到了阮梨初的勇敢机智,随机应变,他们也还是怕万一。 当然,他们也是想赢对方的城池的。 可在各种不确定的因素下,尤其景明太子还不允许别人插手的情况下,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 众人还是不敢赌的。 司衡:“放心,绝对与两国无关。” 阮梨初:“那也得先听听才能做决定,总不能太子殿下让我去杀人,我也去杀人吧?” 小姑娘站在那里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美目流盼,自有一股清灵之气。 但说出来话的话让人听着却是个不好惹的。 司衡一怔,如今对阮梨初又添了一个新印象。 他很是不理解,一个长相娇美可人的小姑娘,是怎么做到时而清婉淡雅,时而娇美妩媚,时而俏丽无双,又时而英姿飒爽的。 这种集清艳、娇艳和明艳于一身的女子,他这辈子第一次见。 所以,怎么能放过呢? 司衡:“若是这一题姑娘输了,那姑娘嫁给我可好?” 众人:“......” 阮家人:“......” 司念以及景明使臣:“......” 陆谨:“!” 阮玉棠都被逗笑了,率先出声道:“还望景明太子殿下慎言,莫要辱我小妹名声!” 阮凌渊可不像弟弟那么文邹邹的,他此时就站在阮梨初身旁,一把将妹妹护至身后,“太子说这话的时候都不想想后果么?” 容屿也实在是忍不住了,直接就开始了讽刺:“一道题就想换一个媳妇,这天下还有这等好事呢?” 容春华一看哥哥都下场了,自己也不能落后,立刻跟了一句:“简直就是异想天开!痴人说梦!” 大殿内说什么的人都有,有人在讽刺景明太子,也有人认为他是一国储君、未来的皇帝,嫁过去也不错。 而阮桃则是快把牙都给咬碎了。 景明太子这是看上阮梨初的意思吧?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凭什么赢得众人的眼光? 而且青睐她的人还都是身份高贵的人! 陛下,景明太子,或许还有容屿,萧长赢,甚至还有她的宸哥哥! 凭什么!她凭什么! 坐在高台上的陆谨阴沉着脸想要开口,却见小姑娘给他使了个眼色,只好讪讪地把嘴巴闭上了。 这个景明太子或许真的是不想活了,竟然当着他的面挖墙脚! 与他抢媳妇,他不介意直接让景明国从此在地图上消失! 可他的小媳妇却不让他说话,意思就是不让他表明身份,他只好一个字都不说。 新科状元温辞对阮梨初的印象很好,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但他说的却是与题目相关的: “看来太子殿下对这一题是胸有成竹啊,但在下却觉得过于自信不是什么好事。” 陆谨微眯着眸子看了一眼温辞,又看了一眼容屿,看来跟他抢媳妇的人还真不在少数。 倏地,没有来赴宴的宣王以及那个萧长赢也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呵呵。 他真的得加把劲了。 不然哪天小媳妇真的就跟别人跑了,成了别人的媳妇了! ...... 司衡仿佛没有听到议论声似的,只阴恻恻地盯着阮梨初看,“不知姑娘敢答应否?” “太子殿下先别管我答不答应,方才你只说了如果你赢了怎么办,可若是你输了呢?” “我不会输,这一题我一定会赢。”司衡十分自信。 “若是你就是输了呢?” “如果我输了,我们景明就额外再嫁过来一个公主!” 司衡这话说的很有意思,额外再嫁过来一个,那就表明总共是两个,其中一个自然就是司念。 而另一个公主对标的则是阮梨初。 看起来大盛是占了便宜的,毕竟阮梨初只是一个世家千金而已。 阮梨初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司衡,“太子殿下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敢情无论赢还是输,对你本人都没有任何影响,而且好处还全让你们景明国占了。 可惜,你的目的被我识破了,我不同意!再说连你都比不过我,你又凭什么认为你们的公主可以与我媲美?” “谁说我比不过你!” “你已经输了两道题了,不,确切的说是三道题。若不是因为安危问题而作废了一题,我早就赢了,我这么说对还是不对?” 陆谨全程一句话都没说,那双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阮梨初。 只要阮梨初敢答应,他下一秒直接就灭了整个景明使团。 司衡:“你就说你想要什么彩头吧!” 阮梨初:“我什么都不要,只想快点结束,太子殿下还是莫要浪费我的时间了,快点出题吧!” “出就出!i want to marry you!” “please retract your nonsense.” “你竟然会西洋文?!” “会啊,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i don''t believe it!” “believe it or not.” “你赢了。” “哦。” 满朝文武听后全都震惊了,女眷们更是惊的连呼吸都差点忘了。 阮梨初竟然会西洋文!而且两个人来回切换语言,她竟然也都接的上! 那就说明她说的全是对的! 不是说她是在乡下长大的土包子么?! 什么乡下竟然还会西洋文? ...... 六道题,阮梨初已经赢了四道,即便只算三题,她也赢了这答题局。 既如此,她的任务就完美结束了。 不过这个景明太子,她看着十分不爽。于是,她打算让对方也尝尝被人折磨的滋味。 “太子殿下还要接着出题么?虽然我已经赢了,但咱们还可以继续交流。或者我出题你来答也行,毕竟交流么我也可以换个方式。” “姑娘......真的不愿意嫁给我么?” 闻言,阮梨初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呛到,她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她直接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白眼,也不管什么礼仪不礼仪了,“不愿意,没感觉,勿扰。” 第257章 也没有可是 陆谨心情大好,小阿梨拒绝的又直白又干脆,还明明白白的阐明了缘由,直接就让对方哑口无言。 这比知晓她懂西洋文还让人惊喜,还让人兴奋! 原本沉冷如冰封的脸,此刻有了一种明朗的感觉,他嘴角勾起一抹满足的笑意,“好!这一轮交流,大盛全胜,不知景明太子是否有异议?” 众人自是知道陛下的这个“好”字是在夸阮梨初,只是他们单纯的以为是因为阮梨初赢了景明,却并不知道还有其它深层的含义。 司衡估计也是这么想的,他这会儿满心满眼都是阮梨初,正思考该如何把人拐到景明呢。 突然他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陛下说的对,在下认输。大盛不愧是大国,真是让在下开了眼界!” “那景明太子是否还要继续这交流啊?不管何种类型的切磋比试,我大盛都奉陪到底。” “不必了,方才那位姑娘已经让在下见识到了什么叫女中豪杰,在下佩服!” 陆谨笑着“嗯”了一声,“好!咱们交流只是为了促进两国的邦交,如今这目的也达到了,朕做主了,凡是参与切磋比试的人,不管是大盛还是景明国的,全都重重有赏!” 参与交流的一众人等皆行礼道:“谢陛下。” 交流结束,意味着宴会差不多也要接近尾声了,就在众人都这么以为之际,没想到司衡又站了出来。 司念一看司衡的神情,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她连忙拉住了他,小声道:“还请太子哥哥谨言慎行,切莫再横生枝节了。” “呵呵。”司衡甩了甩袖子,神色不悦的斜视着司念,“你在教我做事?” “我是为了景明好!” “司念,记住你的身份,你没有资格命令我。” 身份身份又是身份!司念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会,她已经尽力了。 “大盛皇帝陛下,其实我们景明国这次前来,除了朝贡之外,还有重要事情商议。” 众人心里大约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事情,无非就是司念公主和亲,因此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意外。 陆谨也心知肚明,不过这一刻他即便知道也还是要明知故问,“哦,何事?” “为了我们两国关系更加友好,我们景明有意与大盛和亲。” “景明有意与我朝和亲,这是好事,只是不知道你们景明是想要怎么个和法?” “陛下,这位是我景明的司念公主,也是我父皇最疼爱的女儿,希望陛下可以给她指婚,以结两国秦晋之好。” 司念适时的站了出来,冲高台上的皇帝行礼。 而后她悄悄瞄了司衡一眼,在看到他嘴角那一抹不易察觉的坏笑时,那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了。 她总觉得司衡另有所谋,不简单。 陆谨看了司念一眼后,道:“哦,原来景明国是想将公主嫁于大盛啊。既如此,朕又岂能辜负景明皇帝的心意呢。公主且安心住下便是,朕定会为你择一门好亲事。” “司念谢过陛下。” 来景明和亲这件事,司念没有什么异议。因为就算她有异议,她也改变不了什么,还不如老老实实接受。 而且远离景明也未必是什么坏事,所以她对这个安排就更没有异议了。 她只希望大盛陛下可以给她挑选一个好夫婿,是谁都没有关系,只要人品好就行。 当然,若是宣王的话那就更好了。 不过这会儿,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觉得司衡有问题。 而正如司念预料的这般,她这边刚谢完恩,司衡那边就立即开了口:“不瞒陛下,司衡还有一事相求。” 司念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她就知道司衡不对劲,恐怕这相求的一事才是重点。 “哦?说来听听。” 陆谨的脸色已然有些不悦,底下的大臣也不满的议论纷纷,他们都觉得这个景明太子事儿真的是太多了。 这宫宴进行到这里,就看他一个人上蹿下跳了,他不累他们陪的都累了。 司衡手指指向阮梨初,笑着说道:“司衡有心想求娶这位姑娘,还望陛下应允!” 淦! 阮梨初气的脸都黑了。 她方才都已经明确拒绝过了,结果这个景明太子竟然还要娶她!就没见过这么死皮赖脸的人! 而且这次还求到了野男人那里! 阮梨初知道这司衡是怎么想的,他一定是觉得他堂堂一个他国太子,向皇帝提和亲,皇帝肯定会答应。 就像同意他们的公主嫁到大盛一样,也会同意他们的太子娶一个大盛的女子走。 和亲么,嫁和娶都是和亲的方式。 况且他求娶的不是公主也不是郡主,只是一个世家千金,他觉得皇帝肯定会同意。 不得不说,这人确实狡猾!诡计多端!刚被当事人拒了,转头就来了这么一手! 陆谨这会儿反而不生气,他只觉得景明太子可笑。 这人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认为他会同意他们的无理请求呢? 他欢迎他们来访,也重视两国邦交,这是他作为一个君王该做的事情,但这不代表他就会无限制的容忍他们。 再说他掌权的大盛,什么时候需要牺牲女子去和亲了? 就算大盛国力不强时,他都没有产生过这种心思,何况现在呢? 这是一种耻辱,为君的耻辱。 所以就算被求娶的人不是阮梨初,陆谨也是断不会同意景明太子的请求的。 更何况,还是他的小阿梨。 他看向景明太子,神情很是淡定,“景明太子,你的这个请求朕不能答应。” “为何?” “没有为何。” “可是......” “也没有可是。” 阮梨初一颗悬着的心方才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她看陆谨一点儿都不生气,还以为他要答应呢。 她甚至都想好了要和他同归于尽...... 这时,宗室那里不知道是谁站了出来,阮梨初猜应该是个亲王一类的,他说道:“景明太子,我大盛国烈酒容易喝醉,还请多吃些美食。” 这话用醉酒给了景明太子一个台阶下,但凡长脑子的都知道该怎么做。 司衡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现在已经彻底清醒了,而让他清醒的那一剂猛药,就是那五个字-----也没有可是。 第258章 那位 宫宴继续进行,景明的使臣们此时一个个都像落败的斗犬一样,勉强撑着颜面继续在宴席上喝酒。 他们的太子天真的以为,只要他开口请求,大盛皇帝陛下就会答应。可他们却是看的清清楚楚,人家根本就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而且对面那姑娘身份一看就不一般,他们提醒了好几次,可惜太子就是不往心里去。 更让人无语的是,他们的太子还是个奇葩,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人家姑娘叫什么名字,却一门心思求娶。 总之使臣们都认为跟着他们的太子一起出访,委实是一件“要命”的事儿。要的不单单是他们的小命,还有他们太子的命。 毫不夸张的说,有好几次,他们都怕司衡直接丢了性命...... 大殿中央,歌舞继续,丝竹之声悠扬悦耳,妩媚俏丽的舞姬们翩翩起舞,看起来与之前没什么区别。 实则,区别可是大了。 阮梨初刚才的光辉事迹已然成了众人口中的谈资,她的倾城容貌和才华横溢也让无数人羡慕嫉妒着,句句话都离不开她。 有不少姑娘还把阮梨初当成了榜样,说女子就应该活成她那个样子,钟灵毓秀,卓而不凡。 “所谓一家女百家求,你看着吧,宫宴结束后这上门求亲的人估计都能踏破阮家的门槛。” “阮姑娘既具有天人之姿又有非同一般的谋略,也不知最后谁能够抱得美人归。” “依我看,可能是那位。” “那位是哪位?” “你附耳过来,这可是绝世机密,让人听了去,要闯大祸的。” “嗯嗯。” 这是某一处正在说话的两个人,她们两个人讨论的事情是围绕着阮梨初的未来。 而离她们不远处的地方,则是在讨论和亲,不过话题中心还是阮梨初。 “景明国天高地远的,若是嫁到那里,连个撑腰的娘家都没有,方才我都跟着紧张了。” “可嫁过去的话夫君就是未来的皇帝,对于她那样身份的人,这可是高嫁。” “什么高嫁不高嫁的,我只问你若是换作你,你愿不愿意?” “我......自是不愿的。” “可你们身份差不多啊,你怎么不愿意呢?果然啊,刀不落到自己身上,是感觉不到疼的。” 说话的这个人阮梨初不认识,但她恰巧过来找许氏,所以将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她冲那女子点了点头,而对方也回以一个微笑,两个人对彼此的印象都很不错。 阮梨初将荔枝送到了许氏这桌,随之一起的还有葡萄,这都是陆谨特意给她准备的。 “这荔枝是从南边八百里加急运来的,您尝尝,还有这葡萄是景明进贡的,甚是酸甜可口,您也尝尝。” “初初,你给咱们将军府长脸了,阿娘为你骄傲!” 阮梨初有些不好意思,小脸蓦地一红,“我......您还是尝尝这些水果吧。” 这两样珍贵的水果是女儿特意送过来的,许氏当然要尝尝,而且这玩意儿有多难得,她也十分了解。 看来,她猜的确实没错,陛下与女儿关系不一般。 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她不会傻到提这些,于是她只是和女儿闲聊了几句,便让小姑娘回去了。 阮老夫人像个哑巴一样默默无语地坐在那里,时不时偷看阮梨初一眼,越看越觉得没有半点能比得上她的桃桃。 “母亲,您要尝尝荔枝么?” “不吃。” “多吃荔枝能让人耳聪目明。” “不吃!” 这句话可把老太太气完了,许氏在讽刺她眼瞎心盲,别以为她不知道! 偏这里是皇宫,她不能把这儿媳妇怎么样,只能气呼呼地坐着大喘气。 惹的旁边的人还以为老太太要归西了,不停的问她用不用叫太医。 ...... 阮梨初回到座位上后,陆谨便离席了。 不管是哪种类型的宫宴,他都不会留到最后。 这还是为了等阮梨初回来所以才特意多待了一会儿,不然方才景明太子那事儿之后他就会离开。 阮梨初给许氏送荔枝和葡萄的举动,他都看在眼里,所以他特意吩咐崔明昌再多给阮梨初准备点东西。 于是就发生了这样的一幕。 崔达海端着荔枝和葡萄,直接窜到了阮远山那里,“将军,这是阮姑娘特意让我送过来的。” 阮远山点了点头,很是感动。 别的先不说,就女儿这“惦记完阿娘又惦记阿爹”的行为,就不知道超越了多少人。 崔达海完美的完成任务,转身就往女席那里走,离开时,听到旁边的人这样说道: “老阮啊,你这女儿可不得了啊!” “岂止是不得了?简直前途无量啊!” 崔达海耸了耸肩,心里暗暗想着:你们以为呢?这些可都是陛下特意给阮姑娘准备的,而且还不限量! 不限量的意思就是字面意思。 阮梨初桌上的东西第一批被她送到许氏那里,第二批又被她送到阮远山那里,而刚空下来的桌子,转眼又堆的满满当当。 容春华贴着阮梨初,满脸揶揄道:“初初,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阮梨初剥了一颗荔枝,直接塞到小姐妹的嘴里,“我好饿,容姐姐,你先让我吃点东西好不好?” 她之前就没吃多少东西,直接被陆谨叫走了,回来又被景明太子折磨了好几个回合,她是真饿。 大长公主把女儿叫了回去后,阮梨初才真正意义上的开始用膳。 野男人临走前看她的那个眼神,好像是有话说,可眼下却是没什么比用膳更重要了。 而且宫宴已经接近尾声了,她这个时候再去找他也不方便。 宫宴散去,众位公卿贵胄,命妇贵女都陆陆续续的散了,唯独阮梨初被留到了最后。 许氏不放心,在宫门口抻着脖子往里看,见女儿很快就出来了,才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她是真怕那位爷直接把阮梨初留在宫中...... 而阮梨初之所以出来的最晚,是因为陆谨给她准备了无数个食盒,让她带回将军府。 她没见到陆谨,只见到了崔明昌,所以连拒绝都没办法拒绝,只好全都带了出来。 因此,回府的马车上摆满了食盒,食盒中透出的饭菜香味把安岁岁都差点馋哭了。 要知道,她和温年在外面啃的可是馒头。 下次,安岁岁决定了,下次她想求一求陛下,让她和温年也进宫感受一下宫宴行不行? 毕竟他可是初初的男人! 什么规矩什么体统,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儿么? 第259章 坦诚 回府的马车里,许氏和阮梨初坐在一起。 她看着阮梨初,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初初,你与陛下......” 阮梨初知她想问什么,今日不论哪一方面都太过于高调,许氏能忍到现在才问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早在很久之前,阮梨初其实就有向许氏说出一切的想法,后来发现野男人与宣王不是同一人后,更是打算将全部情况都向许氏和盘托出。 只不过恰巧赶上宫宴,她一边要临时抱佛脚学习很多规矩礼仪,另一边又要思考藏在野男人身上的秘密,就想着等宫宴结束再说。 而且她也没想到野男人会这么高调,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她阮梨初很特殊”。 所以就算许氏不问,阮梨初也是会主动交代的。 但张嘴的一瞬间,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共梦这种事,荒诞又离奇,话本子都不敢这么编......也不知道许氏听到后,会怎么想。 许氏与百里樱不同。 当初百里樱听到共梦、离魂等字眼时,虽然十分讶异但却接受的很快。阮梨初认为这应该与她是个大夫有关。 可许氏不是,她是深宅大院中长大的,她对这种事情的接受程度,阮梨初觉得应该是不如百里樱的。 这也是阮梨初一直犹犹豫豫,不敢宣之于口的原因之一。 她是真怕许氏接受不了。 马车平缓的行驶着,一路朝着镇国将军府的方向。 许氏看着阮梨初为难的神色,直接握住她的手,“初初,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跟阿娘说说吧。” 阮梨初一怔,这还是许氏第一次这么样和她说话。 她回将军府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许氏一直对她疼爱有加,无微不至的照顾,会站在她的角度思考问题,不会勉强她也不会束缚她,这些她都感受的到。 但同时,她也能感觉到许氏的小心翼翼,大概是因为许氏把女儿当年的走失归咎到了自己身上。 所以说,许氏几乎没有这样和她说过话。 也可以说,她们母女二人几乎没有好好聊过天。 再加上她自己性格也别别扭扭的,不怎么会跟“母亲”打交道,来这里的这些时日与许氏的相处次数也不多...... 这会儿面对这样说话的许氏,阮梨初确实非常触动。 ———我想更进一步,我想学会和“家人”相处,我想跟他们成为真正的一家人。阮梨初心里做着决定。 她想的,她真的想,只是她不怎么会。 “初初啊。”许氏见阮梨初不吱声,紧了紧握着她的手,“如果你实在不想说的话,那就别......” “不是的!我想说的!”阮梨初急声打断了许氏,“就是有些......有些过于荒诞了......我怕您不信。” 许氏听到女儿愿意说,很是欣慰,“只要是你说的,阿娘都信。” 阮梨初重重的点头,“嗯!” 接下来,就像当初把一切告诉百里樱那样,阮梨初把一切都告诉了许氏。 从悬崖底开始,到宫宴结束,她来到这个陌生时空后经历的一切,她都讲给了许氏听。 在共梦这方面,也像当初对百里樱说的那样,隐瞒了她与野男人的那些亲昵行为。 这是秘密,她没有对任何人讲过。她把这些牢牢藏在了心底,哪怕是再亲密的人,她也无法启齿。 许氏听完后,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记不清自己倒吸了多少口凉气,也不记得自己目瞪口呆了多少次,只知道现在的自己脑袋里一片混乱。 难怪女儿会难以启齿,“共梦”这种离奇的事情她也是第一次听说! 自己活了这么多年,听说过不少神话、志怪类故事,却是第一次听说两个人可以一起做梦,而且梦中的场景与现实中还是一致的,甚至还可以听到现实中的声音...... 不过这样来看的话,许多不合理的地方就显得合理了不少。 阮梨初一只手被许氏攥着,另一只手紧紧的攥着衣角,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小姑娘紧张时候的习惯和小时候一样,许氏见状,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她深吸一口气后,尽可能平复自己的呼吸,好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不淡定。 伸手将女儿搂在怀里,许氏柔声道:“难怪那段时间,坊间会有那样的传言呢。” “嗯?什么传言?”阮梨初脑袋有些反应不过来,心中一片茫然。她怎么也没想到许氏听完后,说的第一句话是这。 许氏轻轻抚摸阮梨初的头发,“就诗会那次。” 阮梨初“嗯”了一声,当时诗会之后,市井间确实流传着乱七八糟的流言,说她什么妻妹,什么狐媚子。 “敢情那人根本就不是宣王爷,而是陛下啊!”许氏又道,她想起当时的那些传言,不免觉得有些可笑。 阮梨初轻轻点了点头,从许氏怀里挣脱出来,两人之间很少这么亲昵,她有些脸红耳热。 许氏伸手拢了拢阮梨初的发丝,“那给你送了很多东西的那个人,是不是也是陛下?” “嗯,是他,把我从绑匪手里救出来的那个人也是他,不是宣王。”阮梨初小脸更红了,垂眸道。 她没提及野男人和宣王是双胞胎的事儿,只说自己认错了人,但他们长得像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许氏还想问点什么,忽地,原本平稳行驶的马车毫无征兆地猛力一颠。 阮梨初被这猝不及防颠簸的身子一歪,撞到了窗棂上,幸而许氏眼疾手快,拉了一把,不然以那个冲击力...... 许氏脸色难看极了,冲外头吼道:“怎么回事!” 车夫在外头大声道:“回夫人,方才有个小童窜出来了,马车躲闪的时候没注意压到石块上了......” 许氏拨开女儿额头前凌乱的几绺发丝,见那里没有红肿,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但她仍是不能原谅车夫。 “马玉,你的失职害得小姐受伤。杖则十,待会儿回府,自己领罚!” 外面传来车夫惨淡的声音:“是,马玉领命。” 阮梨初本想安慰许氏说她没事,结果她刚一张嘴,当下就觉得两眼前金星乱冒,整个人也向后躺倒而失去了知觉。 第260章 记起来了一些事情 许氏吓的脸都白了,立刻下令让车夫加速回府。 车夫脸更白,他仿佛看到了死去的太奶在向他招手。 好在阮梨初并没有晕多久,车夫那边刚加速,她就醒了过来。 她愣愣地盯着窗棂看了许久,久到许氏唤了好几声她的名字,她还是没有反应。 “初初,初初......” 说话间许氏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见她仍旧没有一点儿反应,眼泪都急了出来。 阮梨初愣愣的抬起眼,向来灿若明珠的眼宛如罩了一层雾般,朦朦胧胧的不甚真切。 面前的这个人......是记忆里的那个阿娘啊...... 眼眶酸酸的,忽然好想哭。 许氏真的被阮梨初的这般模样吓到了,高声喊道:“初初,初初你说句话好不好?别吓阿娘好不好?” 阿娘...... 阮梨初觉得自己的心在燃烧、血在沸腾,一股热流涌上心头,鼻子一酸,就再也抑制不住了,泪水大颗大颗地从眼眶里滚了下来。 许氏见状,再也忍不住,抓着阮梨初的双臂猛的一晃,“我的儿啊,我的宝贝啊,你这是怎么了,你说话啊,你倒是说话啊!” 阮梨初被晃的直迷糊,忙出声道:“我......我好像记起来了一些事情。” 许氏一顿,摸了摸阮梨初的头,她的手冰凉,“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起来了一些事情,不过仍旧是零零散散的,并不完整。” 方才那么一撞,竟让她记起了一些记忆片段。不,更准确地说,是记起了原主的记忆片段。 阮梨初来到这里这么久,除了刚开始那会儿继承了一点原主的记忆外,后面无论她怎么努力都什么都想不起来。 却没想到,撞了一下脑袋,竟然就多了一些记忆。 那是不是再多撞几次,想起来的就会更多? 想到这里,她看向窗棂,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许氏见状,顾不得激动,慌忙用双手捧起阮梨初的脸,“不许做傻事!我们速速回去,让府医看一看!” “昂?您怎么知道我要做什么?” “我是你娘!” 阮梨初讪讪地点了点头,被人发现自己的目的,还真的是蛮尴尬的。 不过这一刻她倒是重新理解了“知子莫若母”这句话的深刻含义。 她扑进许氏怀里,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总之就是很想。 就像方才想起原主小时候的事情时,她想哭一样,这都是她自己的情绪,与原主无关。 阮梨初已经很久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了,冥冥中,她总觉得她和原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上次思考这个问题好像是在打雷时百里樱提到了小时候,而上上次可能是在南华寺认亲时。 她有些记不太清了。 她轻轻的拉着许氏的衣角,莫名的,更想哭了。 许氏心神激动,轻轻抚摸女儿的头,“记忆的事儿,初初不用着急,总有一日会全都想起来的。” 她说的小心翼翼,唯恐刺激到了女儿。 那可是撞头!可不是开玩笑的! 阮梨初吸了吸鼻子,感受到许氏温热的体温和沉稳的心跳,满满的暖意升上心头。 母女二人相拥着,直至到了将军府,才分开。 此时已是傍晚了,阮梨初本想去见一见阮远山和阮凌渊,毕竟迄今为止他们还没有说上一句话。 许氏却直接带着她回到了锦瑟阁,还把府里当值的两个府医全都叫了过来。 阮老夫人气的胸口疼,她觉得阮梨初这死丫头可能是成精了,不然怎么能这么精准的猜到她想做什么? 是的,没错,阮老夫人原本是想着等一进府就叫府医的,却是没想到直接被阮梨初截了胡。 而且两个府医还全都被截走了! 她这一天被阮梨初刺激了无数次,现在气的是更厉害了。 冯嬷嬷急忙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生怕老太太气出个什么好歹来。 不过这件事阮老夫人倒是真的冤枉阮梨初了,因为这分明是许氏的主意。 不仅如此,许氏还直接替阮梨初决定,等明儿再去拜见她爹。 反正人都已经回来了,又跑不了,早一天晚一天有什么区别?而且女儿都撞到头了,见礼什么的又算什么?! 阮梨初拗不过许氏,一回来就被按到了床上。 其实不用府医来,她也能猜到是怎么一回事。 原主的记忆之所以很零散,应该与两次撞头有关,第一次是儿时被拐,第二次就是掉到了悬崖底。 百里樱说过,她脑袋里有瘀血, 等到淤血慢慢散开后也就能恢复全部记忆力。 所以方才那一撞,可能是恰巧撞开了? 当然也未必就是撞的,可能就是正好瘀血散开了些。 但府医肯定会这么说,阮梨初确定。 不过她倒是觉得,即便瘀血散开,她也未必能记起所有。因为原主本身就呆呆傻傻的...... 两个府医过来的很快, 待诊断后,说的话与阮梨初预料的一模一样。 许氏总算放下了心,好一顿嘱咐后才离开锦瑟阁。 阮梨初把从宫里带回来的食盒分了好几份,让安岁岁分别送到了阿爹阿娘的玉笙居,二哥的雅竹轩,还有大哥的云霄院。 剩下的则全是她的锦瑟阁的,除了她与安岁岁温年的之外,还分了一些给院子里的下人们。 锦瑟阁像过年似的,热闹的不得了。 阮梨初有些累,早早便睡下了,安岁岁在房顶上拉着温年喝酒。 “来,小年年,姐姐今儿告诉你个惊天大秘密,你可一定要冷静,千万不要吃惊哦!” “什么秘密?” “你猜。” “......” - 这一夜,宫墙内外皆有人辗转反侧,将军府院落各处也皆有人夜不能寐。 恍惚间,五更天夜半明。 天空中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月色,周围一些淡淡的云陪着,繁星点点。 阮梨初已经醒了干脆起身,收拾好自己等着天明,内心浮浮沉沉。 今日见礼注定不会太平,只希望阮老夫人和阮桃别作妖,不然她不介意鱼死网破。 第261章 他在 在去往正厅的路上,阮梨初平静无波,倒是安岁岁心怀忐忑,害怕阮将军会和阮老夫人是一个阵营的人。 路上碰到—个身形较小的小厮鬼鬼祟祟的,看那样子是—点都不熟悉这将军府里面的布局。 磕磕撞撞的,这里躲躲,那里藏藏。 阮梨初—眼便注意到了,只是不方便打草惊蛇,便没有声张。 安岁岁看到那个小厮,一溜烟就冲了上去,阮梨初都没来得及抓住她的衣服。 “大胆小毛贼看你往哪儿跑 !” 那小厮被抓住后,挣扎了两下便放弃了挣扎,他头上的帽子被安岁岁揪了下来,散开一头青丝。 阮梨初一愣,竟是个女人? 安岁岁也看清对方是个姑娘,不可思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跟着我们?又为何女扮男装!” 阮梨初这才注意到这人穿的服饰与府里的小厮是不一样的,看着更像是飞鱼服。 打量了一圈四周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女子的服饰后,她若有所思道:“姑娘这是,故意让我发现你的吧?” 对方明显愣了一瞬,而后嘴角一勾,露出了一个局促而腼腆的笑,“阮姑娘果然聪慧,什么都瞒不过姑娘。” 阮梨初点了点头,转而对安岁岁道:“放开她吧......自己人......” “自己人?”安岁岁松掉手上的力道,可还是抓着。 “嗯,陛下的人。” “陛下?!野......” “咳咳!” 阮梨初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安岁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随后转向那女子:“就你一个人还是?” “回姑娘的话,就属下一人。” 女子恭敬说完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又恢复成了男子的样子。 安岁岁目光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想不明白阮梨初是怎么发现这女子身份的,更想不明白这女子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但她知道肯定不是来害阮梨初的。 阮梨初再次环视了一圈儿,确定没什么人注意到这里后,目光停留在女子的脸上。 “你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女子拱了拱手,行礼道:“属下玄灵,奉陛下之命来保护姑娘的安全,哪怕是天塌下来,也一定会寸步不离守着姑娘!” 安岁岁闻言,瘪了瘪嘴。 啧啧,敢情这人是来抢她的饭碗的! 倏地,她想到了什么,不假思索道:“那你是暗卫吧?” 玄灵点头,“是的。” 安岁岁不懂了,绕着玄灵转了一圈儿,“既是暗卫,那为何要现身?这里可是将军府啊。” “陛下说,与其被姑娘发现,还不如主动现身!”玄灵挠了挠后脑勺,忐忑地看向阮梨初,“只是我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方式现身比较好,所以......” “所以你就故意被我们发现?”安岁岁扶额,有些无奈,“你也不怕被将军府的人抓起来!” 玄灵摸摸鼻子,有些讪讪,“我这不是特意选了没什么人的地方么......” 阮梨初了然颔首,这些她都猜到了,不然也不会直接开门见山点明玄灵的身份。 怎么说也是野男人手下的暗卫,绝对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暴露自己。 只是有一事她不解。 她看向玄灵,直接问道:“潜藏在将军府的暗卫应该不止你一个人吧,为何你却说只有你一个?” “确实不止我一个人,但其余的都是男人,只有我一个女子,所以也只有我才能做姑娘的近身暗卫。” 阮梨初听罢,只有一个感想:没想到野男人的心思,还怪细腻的。 不过实际上呢,并不单单是这样。 陆谨心思细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不想让男的离阮梨初太近,所以才特意安排了女暗卫,哪怕女暗卫的身手相较于男暗卫来说要差一些。 而那些男暗卫则都在几米开外的地方藏着呢。 但凡视力和听力差一点,都不行。 “今儿也是他特意吩咐你现身的吧?”阮梨初又问道。 玄灵是真的震惊了,她没想到阮梨初连这都能猜到,不过主子交代过她任何事情都不要隐瞒,所以她点了点头。 这时,不远处传来几个丫鬟说话的声音,阮梨初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玄灵一个闪身便消失不见了。 阮梨初缓缓呼出一口气,看着安岁岁说:“咱们走吧。” “好。”安岁岁边走边道,“初初,我有一个问题。” “你是想问我是怎么发现她是野男人的人?” 其实很简单,因为玄灵的衣着打扮。 她领口的祥云暗纹,阮梨初曾在玄墨的衣服上见过,想来这是皇家暗卫的标识。 安岁岁摇了摇头,“不是,我是想问野男人为什么要让玄灵出现,好像是别有目的的样子。” 想到某人,阮梨初唇畔漾起了笑意,梨涡浅浅,“大概是想告诉我,他一直在我身边吧。” 闻言,安岁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因为阮将军回来了,因为阮梨初要面对一个当大将军的爹,所以野男人怕她会胆怯,担心她会陷入到孤军奋战的境地, 因而特地用一种独特的方式告诉她,他在。 一个拥有至高地位的人却能为别人做到这个份上,安岁岁现在对陆谨真的唯有膜拜和赞赏! 行吧! 安岁岁小声嘟囔一声,她仅代表她个人的意见,原谅野男人“说他名字叫陆宸”这件事了。 至于阮梨初原谅不原谅,那就不是她这个外人能干预的了。 ...... 正厅里,阮老夫人坐中间,阮远山与夫人许氏一左一右坐在两边,剩下的小辈,则分布在两侧。 老夫人身着红色锦袍,盘起的白发间金钗闪耀,看上去雍容华贵,富态尽显。 若是眼底没有那淡淡的血丝的话,倒是看起来状态不错。 阮远山着了一身常服,虽不像昨日穿着铠甲那般看起来高大威猛,但由于他本身身型魁梧高大,看起来依旧威风凛凛。 不过身上的杀伐之气倒是少了许多,至少看起来不至于把人吓个半死。 第262章 父亲母亲 许氏与阮远山着的是同一色系的衣裳,一件宝蓝色蜀锦长裙,披金黄色流苏振袖华服,高贵又不失优雅。 而阮凌渊与莫烟芙小夫妻穿的衣裳也是同一个色系,两人皆是一身月白色衣衫,即便从远处看也知道这是一对璧人。 阮玉棠却是一反常态的穿了一袭浅紫色锦衣,他本就长相俊雅斯文,如今看着倒是与萧长赢的风格有几分相似。 至于阮桃,她同阮老夫人一样,着了一身大红色的流仙裙,头上插着与流仙裙相配的红色玛瑙步摇,明媚艳丽。 “怎么还没来?莫不是头疾严重了吧!”许氏的视线一直在向外看,她面上焦急毕露,双手也紧张地交缠在一起。 阮远山柔声宽慰道:“府医不是都说了无碍么,你莫要自己吓自己。” 只有在面对妻子的时候,他才会流露出这样的柔情,视线从许氏身上离开后,他立刻恢复成了冷冰冰的模样。 话虽如此,许氏依旧放心不下,面色焦灼地张望着。 阮老夫人端坐在上首的位置,下巴微扬双目紧闭,手上的檀木佛珠快速转动着,似是对他们二人所说之话并不感兴趣。 但实则她心里都快要呕死了。 头疾? 有头疾的哪里是阮梨初,分明是她这个老婆子! 昨夜被阮梨初抢了府医之后,阮老夫人一整夜都辗转反侧,十几年的过往如一团浮影在眼前不断掠过,她心情无比沉重。 原本今儿她是不打算出现的。 一大早溪桃院的冯嬷嬷就向阮远山夫妇禀报了老夫人身体不适的消息。 许氏听闻后面上有些担忧,却也暗自松了口气。 阮远山却是没有太多表情,只闷闷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而后交代冯嬷嬷回去好好照顾母亲,稍后他就会去看望。 结果谁都没想到的是,老夫人竟然带病出现在了正厅,还一副盛装华贵的模样。 阮玉棠看向正襟危坐的祖母,微微蹙眉,暗暗摇头。 直觉告诉他,待会儿怕是不会太平。 阮梨初到了正厅后,刹那间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她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坐在正中间的阮老夫人,老夫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那眼神可谓是意味深长。 而老夫人身后站着的冯嬷嬷则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 阮梨初似笑非笑地冲冯嬷嬷弯了弯唇,叫冯嬷嬷心头无端生出一股子凉意。 正厅里一片寂静,就连微风拂过的声音也清晰可闻。 晨风不那么燥热,扑到阮梨初面颊之上后拂起她耳边的碎发,吹得她眼中有光影摇晃。 走上前后,阮梨初面无表情的行了一礼,对阮老夫人说道:“孙女拜见祖母。” 然后,又转向阮远山夫妇,一脸笑意,“女儿拜见父亲母亲。” 她其实对第一句话颇为不满,谁是谁孙女?谁又是谁祖母?老太太不承认她,她也不承认老太太,算哪门子祖母? 但她没办法,至少不能让阮远山挑出错处。换言之,她绝对不会让老太太抓住任何把柄。 所以面无表情是最后的倔强,更是内心深处最真实的写照。 顿了顿,阮梨初接着道:“初初来迟了,让各位久等,实在对不住。” 其实她并没有来迟,路上遇到玄灵也并未耽搁多久,但这话她得说。 “无妨,起来吧,听闻你昨日受伤了。”阮老夫人勉强扯出一丝微笑道,“可伤到哪里了?” “谢祖母关心,初初已无大碍。倒是祖母,初初听闻您今儿身子不适,如今可好些了?” 好一幅祖慈孙孝的和谐画面! 就连阮梨初这个当事人都差点被骗过去了。 阮老夫人明显是懒得再与阮梨初演戏,一句话表面功夫做完后,仅“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言。 对此,阮梨初一点儿都不在意,她直接将目光看向许氏。 这才发现许氏的眼中竟然热泪盈眶,双手也止不住的在颤抖,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阮梨初的心揪做一团,可她不明白,许氏这是怎么了。 于是她快步走到许氏面前,紧紧握住她的手,“发生什么事了?您这是怎么了?” 许氏听到阮梨初对她的称呼又变了,眼泪瞬间更汹涌了,她哽咽着说,“初初方才不是已经唤我母亲了么?怎么又不唤了呢?” 十年了!她终于又听到女儿叫她母亲! 可却只有那一声!就一声! 转眼就变成了“您”! 阮梨初呼吸一窒,眼中瞬间也起了雾,她没想到许氏这么激动原来是因为称呼。 昨儿她就已经下定决心要融入这个家,要与许氏他们成为真正的一家人。向许氏坦诚是她努力的第一步,而变换称呼就是这第二步。 原本她也以为唤“父亲母亲”会很难以启齿,却没想到适才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叫出了口。 只是她没意识到不知不觉中竟然又换回了原先的称呼。 更没想到原来在乎称呼问题的人不止她一个。 不过如果站在许氏的角度仔细想想的话,阮梨初觉得自己其实挺过分的。 她唤阮玉棠一口一个二哥,唤讨人厌的阮老夫人也可以是祖母,却唯独不肯唤许氏母亲或者阿娘。 她会这么做纯粹是她自己的原因,因为“母亲”这个角色对她来说很特殊,她自己知道。 可许氏不知道,许氏肯定以为女儿是因为讨厌她或者恨她,所以才执意不肯的吧...... 也不怪许氏总是那么小心翼翼了,换位思考一下,谁能不这样? 阮梨初觉得自己真的是太过分了! 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渣”女...... 思及此,她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她急忙拿着帕子给许氏擦泪,边擦边安慰道:“您......母亲,莫要再哭了。” 这不叫母亲还好,一叫许氏哭的更厉害了,阮梨初一下急得汗都下来了,手忙脚乱的给许氏擦着眼泪。 她越擦,许氏眼泪流的越凶。 旁边的阮远山眼泪也在眼窝里打着转转,他趁没人注意,偷偷擦了擦。 却是没想到他的这一举动,一点儿也没有逃过阮老夫人的眼睛。 阮老夫人“啪——”一声把佛珠拍在案几上,“哭哭哭!哭什么哭!也不嫌晦气!” 第263章 呼吸都是错的 随着老夫人的一声怒吼,许氏哭声一顿,眼泪更是扑簌簌落下。 她愣愣地看着老夫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老夫人又说:“大庭广众之下,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阮远山见母亲很激愤的样子,马上出来打圆场,“母亲,清玥这也是高兴,您别生气。” 阮老夫人见状更来气了,指着阮远山喝道:“妇孺之辈也就算了,你一个大男人,竟也像一个妇道人家一般掉眼泪,传出去也不怕让人笑话!” 阮远山见阮老夫人急火攻心的模样,不敢再有其他言语,只闷闷地点了点头便转而看向妻子。 他娘本就病着,若是再被他刺激的病情更严重了,那他这个当儿子的可就太不孝了。 许氏见状,咬了咬唇,止住哽咽之声,只是心中委屈。 原本女儿唤她母亲是一件高兴的事儿,结果却被老夫人搅和了,反倒还成了错处。 而且阮老夫人又这样当着所有人的面训斥于她,她既羞愤,又难堪。 不过羞愤归羞愤,当她看到阮梨初关心的神色时,她心里就不那么难受了。 阮梨初看都没看阮老夫人一眼,老夫人说了什么与她无关,老夫人的悲喜她也一点都不在乎,对方在她眼里还不如空气。 她现在眼里只有许氏。 至于阮远山这个爹,目前还摸不透他的态度,暂且静观其变。 挽住许氏的胳膊,阮梨初轻轻哄道:“阿娘,您这般喜欢我唤您,我打心眼儿里高兴!我巴不得天天唤您呢,只盼阿娘到时候别嫌我吵才是。” 许氏愣了一下,拉着女儿的手紧了紧,眼中多了几分诧然与真切。 她还真怕女儿被老夫人这么一刺激直接就不唤她母亲了,却没想到女儿唤了她阿娘。 “阿娘,您等会儿回玉笙居的时候,记得叫下人用热水帕子敷敷眼睛,能舒服许多。” 就只是这么简单的两句话,就让许氏破涕为笑,她捏着帕子捻捻眼角,心情豁然开朗。 “哎,阿娘听你的,真是个乖孩子!” 阮远山颇为惊诧地看了眼阮梨初,要知道他最怕见着自己这位妻子哭了,因为他压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二十多年的夫妻了,他还是一点招儿都没有。 不想女儿的三言两语就把人哄好了,当真是稀奇。 难道这就是小棉袄的力量? 不过他可是记得以前妻子哭的时候,即便三个孩子轮番上阵哄也十分费劲,就算是阮桃,也得费好一番功夫才能把人哄好。 分坐在两侧的阮凌渊和阮玉棠也盯着阮梨初看,二人虽都是兄长,但神色各异。 阮桃也不例外,只不过她的目光只在阮梨初身上短暂停留了片刻,然后就转向了许氏,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如此一来,气氛轻松了不少。 许氏拨开阮梨初额前的碎发,检查她额头是否红肿,边看边道:“待会儿还是让府医再来瞧瞧吧。” 阮梨初直摇头,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没事的,真的没事。我又不是个瓷娃娃,怎可能这么娇气呀。” “瓷娃娃?”许氏被阮梨初的小模样逗笑,“这个词儿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倒也是贴切的。” 阮梨初张了张嘴正想解释,就听阮老夫人沉声喝到:“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枉你还是当家主母呢,可有个主母的模样!” 许氏直接就懵了,嘴边的笑意顿住。 阮远山见着事不对,脸色立即就严肃了起来。 他虽然不常在家,很少面对这些事情,却也知道阮老夫人这话有点过了。 不待许氏说什么,他先出了声:“母亲这话未免太严重了,哪里就上升到这个高度了?” 阮老夫人冷哼了一声,拍了拍桌面,眼神犀利,“我看她言行无状,管教一下都不可以么?” 一旁的阮梨初闻言,握了握拳。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像阮老夫人这么刻薄恶毒的人。 哭不行,笑也不行,是不是下一步就是出声也不行了?!然后再下一步就是呼吸也不行! 这是让许氏直接去死的意思么?! 这不摆明了就是故意找茬么?各种挑毛病和不是,不管许氏怎么做都是不对的! 再说当着这么多小辈的面训斥许氏,这让许氏的脸往哪儿搁? 想到这里,阮梨初握着拳头的手越发的收紧几分。 别以为她不知道,阮老夫人这么做明面上看着是冲许氏来的,其实是冲她来的,她心里明镜的很。 好在她爹阮远山不是一个愚孝的人,在阮老夫人找茬挑刺的时候,知道维护自己的妻子。 不然以阮梨初的脾性,怕是早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别人不敢说的话,她敢说。 别人不敢做的事,她也敢做。 他们都与老夫人有感情,但她没有。 还是那句话,不值得的人在她这里狗屁都不是。就算对方是祖母,就算对方与她有血缘关系,也照样什么都不是。 再说,一个不认可她、处处针对她、对她恶语相向、拿她当仇人的人,算什么祖母! 而且在原主的记忆里,阮老夫人对她也不好! 昨儿撞头之后,阮梨初想起了不少事情,记忆里这个祖母就不喜欢她。 阮梨初想破脑袋也没有想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可以说除了重男轻女之外,她想不到别的原因。 可老夫人却很喜欢阮桃...... 那边,阮远山听到母亲这么说后,直接站起了身,行了一礼,“母亲的话,请恕儿子无法认同。 清玥自成为主母后,操持内外,进退有度,把将军府打理得井井有条,也让儿子毫无后顾之忧。 儿子认为,如果她没有主母的模样,那这全天下的人怕是都没有了!” “你......你竟然为了她而顶撞我?”阮老夫人气的直拍桌子,怒视着阮远山,“我可是你娘!” 闻言,阮梨初狠狠的翻了翻白眼,嘴角一撇,露出了一抹轻蔑的笑。 她想到了上次滴血验亲那事儿。 老太太是不是她爹的娘,这可不好说。 第264章 必须要罚你 见阮梨初面上有表情,阮桃立马发难。 “妹妹怎么能当面笑祖母呢?祖母可是长辈,你怎么能对她不敬呢?难道没人教过妹妹要尊敬长辈么?” 这是说她乡下野丫头,没有教养,不懂礼仪规矩呗。 翻来覆去都是这一套,阮梨初听着耳朵都起茧子了。 她直接回怼,“确实没有人教过我啊,因为本应该教我的人都在教你啊,你享受了本属于我的东西,现在又反过来指责我,敢情这是什么好事儿都让姐姐占了啊,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啊?” 这话说的直接而又一针见血,听的厅里众人神色各异。 “再说姐姐哪只眼睛看到我对祖母不敬了?我是出声了还是做什么动作了?姐姐可莫要信口雌黄污蔑我! 而且这厅里这么多人,姐姐的目光却唯独在我一个人身上,不知道的还以为姐姐很在意我,所以一心想抓我的错处呢。” 阮桃被怼的脸色通红,同时也有被拆穿心思的尴尬,忙道:“我只是,恰巧看到了而已。” 她方才是冲动了,阮梨初只是暗笑,却没有笑出声,她没有证据。 阮梨初下定决心这次要给阮桃个教训,她继续不客气的说道: “姐姐下次可不要再这样了,你的一个恰巧看到,就要让别人背上不敬的罪名,若是不小心传出去还以为姐姐是个黑心肠的呢。 况且适才姐姐的话将祖母置于何地啊?我是阮家的女儿,是祖母的孙女,身体里必然流淌着祖母的血,说我粗鄙那等同于说祖母粗鄙啊!姐姐以后可千万要慎言呐。” 她身体里流淌着阮老夫人的血------这个说法是阮梨初忽然间想到的。 就是刚刚想到滴血验亲时,突然之间大脑开窍,仿佛灵光闪现一般,想到的,用来对付阮桃足够了。 至于阮老夫人,但凡她不承认,滴血验亲就是了。 “你!”阮桃藏在大红色袖子里的十指不断掐来掐去,这个阮梨初,对她简直是灭顶之灾! 自回府那一天起,许氏就迫不及待的将最好的都给了阮梨初!爱给她,嫁妆给她,关心给她,偏心也给她,什么什么都给她! 可自己与许氏十年的朝夕相处,难道还比不过一份血缘吗?! 那为什么祖母就可以呢! 还有她的父兄们,往日都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如今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她! 这个阮梨初抢走了她的一切,她的身份,她的地位,她的亲人,她的人生! 到底凭什么? 难道就凭那一点点的血缘吗?! 阮梨初睨了阮桃一眼,甚至都听见了她齿关摩擦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响声,听起来充满了痛恨与悲愤。 阮桃-----阮梨初在心里呵呵道,只能说根本就不是对手,因为实在是太蠢了。 这么多次交锋,她都没意识到她为什么会输,不是蠢是什么? 这世上有一种人很可怕,那就是豁出一切的人,而她阮梨初就是这种人。将军府的一切,她都不怕失去,大不了就是恢复原点。 可阮桃怕,所以她注定斗不过她。 再说脑子和嘴皮子这两方面,阮桃也根本不是她的对手,真不知道是谁给她的勇气让她一而再再而三挑衅她。 “啪——” 阮老夫人手掌狠狠地拍在木桌上,“你们两个还有没有规矩!我和你们父亲说话,何时轮到你们插嘴?” 见此,阮桃立马给老夫人认错:“祖母,桃桃知错了,日后再也不敢乱说话了,还请祖母莫要生气。” 面对喜欢的孙女,阮老夫人的脸色缓和了几分,温言细语的道:“知错就好,你到底是我的孙女,祖母和你父亲怎么会怪你呢?” 阮梨初:...... 这老太太在这内涵她呢。 看似在说认错原谅的事儿,实则言语间还是在说真假千金的事儿,而且内涵的还不止她一个人,还有许氏。 阮梨初故意没听出来的样子,也盈盈一礼,轻声道:“孙女知错,请祖母见谅。” 面对着阮梨初,阮老夫人不再像刚才那样和蔼,厉色道:“呵,你倒是伶牙俐齿。” 这明显的区别对待,阮远山岂会看不出来,只是他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这样。 许氏和阮玉棠给他去的信中,提过老夫人带阮桃去寺庙祈福的事儿,他知道老夫人不喜阮梨初,因此能猜到她的用意。 只是没想到竟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阮梨初心中早已有了对策,假笑道:“谢谢祖母夸奖,孙女会继续努力的。毕竟我与姐姐都是您的孙女,及时纠正她的错误,是为了避免她误入歧途,想来您和父亲也不会怪我。” 阮老夫人震惊的瞠目结舌,她从不知道,阮梨初竟如此的巧舌如簧,一张嘴堵的她和阮桃皆词穷。 而且每一个字都是在针对她,在贬低阮桃。 重点是,还不要脸。 她哪里夸她了?明明是在贬低她! 见阮老夫人冷冷的瞪着自己,却吞蛋似的一句都说不出来,阮梨初想笑又不好太过,殊不知要遮不遮更叫阮老夫人记恨。 老夫人阴沉着脸,指着阮梨初的鼻子厉声呵斥道:“不管你多么会狡辩,你对我不敬都是事实,今儿我必须要罚你!” 阮梨初慢悠悠地开口:“打罚总要拿出证据的,若是没有证据,那便是满口胡话诬陷人了。我们阮家都是立身端正之人,可没有祖母这样的长辈。” 这番倒反天罡的话,把阮老夫人气的勃然大怒,双目喷火,猛地站起了身。 “阮梨初,你放肆!你简直反了天了!你的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祖母!” “母亲息怒,母亲息怒!如果非得要惩罚,就请老夫人责罚媳妇,是媳妇的错......”许氏急忙出声,不得不委曲求全。 “住嘴!谁求情都没有用!” 阮老夫人气怒交加,说话之间胸膛急剧的起伏,内心当中完全的是愤然与气急败坏。 阮梨初倒是没想到老夫人这么沉不住气,之前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的,竟然这么轻易就破防了。 不过这样也好,免得再演下去了。 来之前她就做好了打算,只要这祖孙俩找事,她就一定要让她们长长记性,最好能解决的彻底一些,免得以后隔三岔五就蹦出来恶心她一下。 她轻笑了一声,半点都不见胆怯,“怎么老夫人这会儿承认是我的祖母了?” 第265章 滴血验亲(一) 阮梨初的话一出口,厅里所有人脸上都变了颜色,首先反应过来的是她的父亲阮远山。 他神色倏然严厉,疾言厉喝道:“阮梨初,你就是这么跟自己祖母说话的?!” 阮梨初面无表情的斜睨着他,“初初对祖母向来尊敬,万不敢有一丝不敬。父亲这声喝问让初初好生茫然,不知刚才的话有哪里说得不对?” 阮老夫人气得仰倒,被冯嬷嬷托住,“你这个装模作样的死丫头!方才你说的话,我听着了,在场的大伙,也都听得清清楚楚!你休想狡辩!” “狡辩什么?我何时狡辩了?我又没有说错。” 阮梨初眨了眨眼看阮老夫人,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声音却冷得似寒冬腊月,冰寒刺骨。 “好个伶牙俐齿!这便是你和长辈说话的态度?你如此目无尊长,今日我就要替你父亲好好管教管教你!来人......” 许氏看到这一幕,连忙出声,“母亲息怒,初初年纪小不懂事,儿媳定当严苛以教!” 她一边说话一边搂了阮梨初去捂她的嘴,生怕她再说点什么出来。 许氏怕的不是老夫人,而是阮远山。 毕竟老夫人可是他的母亲,而初初只是女儿,还是走失了十年的女儿,这孰轻孰重? 她的这个夫君最是孝顺了,她怕女儿会惹怒夫君。 阮远山见状,也开了口:“母亲息怒!母亲息怒!是儿子管教不严,我以后定会好好管教!” 老夫人眉头紧锁,声色俱厉道:“这与你何干!” 这话明显又在内涵许氏,许氏岂会不知,但她是真的怕会激怒阮远山,因此只好默不作声,将委屈咽回肚子里。 但令人颇感意外的是,阮远山并没有说阮梨初什么,而是将事情揽在了自己身上。 “子不教,父之过,儿子是初初的亲生父亲,怎么能说与我无关呢?母亲若是真的想罚的话那就罚我吧。” 阮老夫人瞪大了眼睛,手指着阮远山颤抖得说不出话来,气的脸都紫红了。 阮梨初微微眯眼,倒是没想到她这个爹会是这样一番行径。她还以为她爹要接着老太太的话说:“来人,将她押去院中罚跪呢。” 看来她爹心中是有数的,至少不是是非不分的人。 思及此,阮梨初甩开许氏的手,直勾勾的盯着老夫人,眼底寒芒乍现,继续开口: “祖母您总说我对您不敬,那我想请教祖母,我哪里不敬了?回府的第一天,我便立即去给您请安,可您却不见我,请问这是我对您不敬么? 第二天天还未亮,您就直接去了寺庙,躲我躲的远远的,请问这是我对您不敬么? 您回来后,我恭恭敬敬地给您请安,您还记得您都说了些什么么?您说的可太多了,几百句话,就是没有一句是对我的认可!几百句话全是否定,全是怀疑,甚至谩骂,请问这是我对您不敬么? 后面的事我就不一一赘述了,但上次您装病寻死觅活时说我不是阮家的血脉,这话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我就想问问,到底是我对您不敬,还是您压根就没把我当孙女!” “你!你!你!来人!快来人!把她给我押下去!”老夫人被阮梨初的字字珠玑气的直喘气。 她怎么都没想到,阮梨初竟然当着阮远山的面,和她硬刚。 这是阮梨初与阮远山的第一次正式见面,所以阮老夫人认为她肯定会装乖巧以争取在阮远山心里留下好印象。 后来发生的事情也确实证明,阮梨初在装,在演戏,因此老夫人便想着趁机拿捏她。 却没想到...... 阮梨初见状,嗤笑一声,没说话。 安岁岁一脸轻松的扭了扭脖子,又活动了一下手腕,虽然一个字都没说,那气势却把丫鬟婆子们都给震住了。 她们想起上次被卸掉胳膊又被打了几十大板的曹嬷嬷,听说已经快不行了,也就这几天的事儿了。 安岁岁又活动了一下脚踝,抡了抡胳膊,就眼前的这群怂货,她一个人就足够了。 况且还有温年呢。 何止?还有玄灵和暗卫们。 也就是初初不让她说,不然她都想问问他们:陛下的心上人,他们敢动么?不怕被诛九族啊...... 见丫鬟婆子们没有反应,阮老夫人身边的冯嬷嬷怒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老夫人的话么!还不快把人押下去!” “我看谁敢!”安岁岁眼神犀利,冷漠一扫。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够了,都闭嘴!”阮远山脸色阴沉,愁眉紧锁,沉声低喝,“还嫌闹得不够么?” 此话一出,满堂寂静,众人脸上皆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惧怕。 阮梨初却是丝毫不惧,她目光冷凛,脸上神色有些神秘莫测。 “父亲,并不是女儿闹事,女儿所言字字为真,父亲若是不信可以调查一番。不过我倒是有个好主意,可以彻底解除祖母对我的怀疑。” “什么主意?”阮远山黑着脸问道,虽语气不好,倒是并没有怀疑她的意思。 “滴血验亲。”阮梨初平静道,语气里没有一丝起伏。 阮老夫人一听这四个字,脸瞬间就绿了,一些不好的画面涌入脑海。 见此,阮梨初差点没笑出声,她猜老太太是想到被她抓着手腕放血的那件事了。 阮远山沉着的摇了摇头,掷地有声的道:“不需要什么验亲,你就是我的亲生女儿。” 他从不怀疑阮梨初的身份,只是另一边是他娘......所以若是阮梨初有什么奇思妙想可以消除老人家的疑虑,未尝不可一试。 闻言,阮梨初心头一暖,回以温和一笑: “还是验一下吧,即便我和阿娘,还有大哥都长的如此相像,即便我身上有蝴蝶胎记,即便我想起来了不少往事,但还是验一下比较好。” 阮远山摇头,正要拒绝,就听阮梨初接着说道:“父亲,您也不想女儿总被怀疑总被怀疑总被诟病吧?” “自是不想。”阮远山叹了口气。 阮梨初目光轻飘飘的扫过老夫人,“所以这血必须验!来人,上清水,上府医,上证人。” 她的话音刚落,就有五个小丫鬟立刻端着五盆清水走了进来。 同时走进来的还有将军府的三个府医,以及将军府的管家和管事们。 众人一看,好家伙,原来这是有备而来啊。 第266章 滴血验亲(二) 这些,阮梨初一早就准备好了。 要想让阮老夫人彻底闭嘴,这血,她是必然要验的。 而老夫人的血,她也是必定要放的。 虽然她知道滴血验亲是一个非常胡扯事情,但是这个年代的人相信啊,那就按这个来。 而且为了更公开、更透明、更阳光,她还特意叫了一堆证人。 原本阮梨初还想把账房先生、护卫统领等人也叫过来的,后来觉得着实没必要所以才作罢。 阮远山、许氏两口子全都懵了,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眼中只看到了空茫。 他们竟然不知道阮梨初提前就准备好了要滴血验亲,而且还准备的这么充分。 不过其实,这些被请来的人也是刚知道这件事不久,也就比在场的人早知道了那么一小会儿而已。 是温年带着人,挨个去找的。 其中有个府医年纪很大了,温年嫌他走的慢,直接把人就架了过来。还有个管事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是很想来,温年一招就将人打昏了带了过来。 ...... 五盆清水被稳稳的放在椅子上,厅内众人皆是疑惑。 就算滴血验亲,也不需要五盆水吧?这到底想要干嘛? 阮凌渊眼中尽是不解,率先出声问道,“妹妹这是何意?” 阮梨初走向那几盆清水,站定后看向大哥那张与她相似的脸,“自然是滴血验亲,大哥别急。” 随即她转身,似笑非笑地看着阮老夫人,“祖母,孙女知道您疑心颇重,所以特意把三个府医都请来了。” 这三个府医中年纪最大的那个是阮老夫人的专用府医,只负责给老夫人一个人看病,也是老夫人信任的人之一。 同时也被温年架着过来的那位,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呢。 阮梨初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让老太太哑口无言。 “我倒是要看看你想干什么!”阮老夫人瞪着阮梨初,那愤怒依然在灼烧,可是眼中的无奈也出卖了她。 她总觉得阮梨初的真正目的是想要放她的血。 “祖母别激动。”阮梨初挑了挑眉,“方才我就想说,您总是这么激动,小心被别人说言行无状哦。” 阮老夫人气愤的指着阮梨初,抬手的一瞬间才意识到,阮梨初是在内涵她刚才说许氏的事儿。 于是她的手是放下也不是,举着也不是,尴尬的不得了。 阮梨初撇了撇嘴,嘲讽溢出眼角,而后她不再搭理老夫人,直接看向三位府医,“五盆水,烦请各位挨个检查一番。” 滴血验亲,想要动手脚很容易,想要什么效果,就有什么效果。 这也是阮梨初主张自己准备的原因之一,免得老夫人动手脚阴她。 府医们点点头,挨个检查每盆水,确认没有问题后,阮梨初伸手拿过一旁的匕首。 没错,是匕首,并不是针。 阮老夫人瞳孔紧缩,下意识哆嗦了一下,手中的珠串差点掉在地上,她就知道这死丫头不简单。 不过阮远山在这呢,只要她不同意,阮梨初也拿她没办法,总不能像上次那样直接掐着她的手腕放血吧? 阮远山吃惊的问道:“滴血验亲,一滴血就够了,何必用匕首?万一伤到怎么办?” “时间仓促,没找到针,用匕首也是一样的,轻轻扎一下即可。”阮梨初叹了一口气,解释道。 她一脸坦然,眼神也不闪躲,看起来的确不像撒谎的样子。 阮远山还想说什么,但阮梨初那边已经先他一步扎破了自己的手指,血都滴到了一盆清水中,他只好闭紧了嘴巴。 女儿是个小姑娘,都这么干脆勇敢,他总不至于还不如女儿吧? 于是阮远山也走上前来,扎破了自己的手指。 不过他用的力气稍微大了一些,与其说是扎破的,不如说是割破的。 血滴进清水里,发出轻微的响声。 府医、证人们全都目不转睛的看着那盆,屏住呼吸,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 许氏与阮远山站在一处,对即将出现的结果十分有信心;阮凌渊和阮玉棠也是淡定的不得了,两兄弟还闲适的喝起了茶。 阮桃倒是很好奇,她偷偷往前凑了凑,心里默念着:不要相融不要相融不要相融。 只见,两滴血在清水中互相接近,很快就融为一体。 结果显而易见,阮梨初是阮家的血脉。 阮梨初在心里叹了口气,枉她准备了这么多盆水,还想着如果不相融再继续验证呢,结果上来就融了。 甚至不相融的情况下,该怎么与这群古人解释,她也想好了,却是压根就不需要。 阮老夫人坐在椅子上,黑着一张脸,眼角下吊,嘴角也垂着,不停地转动着手中的佛珠。 阮远山走到老夫人身边,说道:“母亲,结果已出,初初就是我的女儿,还望母亲以后能明辨是非,不要轻易被他人的言语所误导。” 他这话是给老夫人一个台阶下,老夫人很是受用,脸上的乌云立即散了不少。 阮远山又道,表情很是凝重,“想来定是母亲院子里的哪个下人在乱嚼舌根,害得您听信了谗言,还望母亲将此人交出,我定要拔了他的舌头。” 老夫人闻言,脸上刚散去的黑气瞬间聚拢回来,她没想到阮远山竟然要追究到底。 这个时候,要么承认是她自己的问题,要么就推个替死鬼,思来想去,老夫人决定选择后者。 “你放心,我自会好好管教他们,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需你费心。” “恶意编排主子还不是大事?看来母亲这是打算包庇他们了。” 不待老夫人说话,阮远山接着说道:“传我令下去,整个溪桃院的下人全都罚一年月例,等我查出涉事之人后,再另行处置!” “你敢!” “母亲若是觉得我罚的轻的话,我还可以罚的更狠。” 老夫人气得使劲拍桌子,忽地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恶狠狠地瞪着阮梨初。 她双目赤红,双眼狠狠怒视着她,一副随时扑上去咬她的凶戾模样。 许氏以及两个儿子都顺着老夫人的目光看去,担忧的不得了,谁知小姑娘竟慢悠悠走了过来,身旁是端着一盆新水的安岁岁。 “祖母,该验血了。” 第267章 阴霾 此话一出,老夫人脸上凶狠的表情立即僵住,在看到阮梨初手中的那把匕首时,更是僵硬到了顶峰。 阮远山与阮凌渊也皆是一脸愕然,他们是这里唯二不清楚前因的人。 冯嬷嬷不知何时挡在了老夫人身前,一双厉眼直勾勾地盯着阮梨初,目光警惕。 那防卫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阮梨初是要行刺阮老夫人。 阮梨初瞪着冯嬷嬷,眸光凌厉,愠怒道:“放肆!你这奴才竟敢拦我,你不要命了?” 冯嬷嬷比之前的曹嬷嬷可要聪明不少,她立刻跪下,解释起来:“老奴不敢,老奴只是担心小姐手中的匕首会不小心伤到人。” 然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急忙又颤声解释了一句: “老奴也只是一心为小姐着想,怕小姐伤到自己。刚刚一时心急,冒犯了小姐,还请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奴才的无心之举。” 冯嬷嬷表现的十分恭敬,不仅如此,还表现出一种十分无辜的样子,就好像真的一心为主,却被主子惩罚的委屈。 “我不是大人。”阮梨初缓缓开口,声音虽是淡然,但却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而且我还特别记小人过。” “再说瞧嬷嬷方才那架势,也不像是关心我,倒像是要攻击我一般。莫不是要对我图谋不轨?” 安岁岁闻言,脑子反应极快,立刻跟上了一句,“该不会老夫人院子里乱嚼舌根的那个奴才就是冯嬷嬷吧?” “好你个老刁奴!”阮梨初冷笑一声,“你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却如此污蔑我,到底是何居心?” 冯嬷嬷哪里会想到阮梨初是软硬不吃的人?她以为只要不像曹嬷嬷那样就行。 却没想到对方根本不吃这一套,还硬生生将黑的说成了白的。 更可怕的是把乱嚼舌根的这个罪名也安到了她身上, 她后背一阵出汗,一个脑袋磕在地上,急急道:“小姐切莫误会,老奴万不敢对您不敬!老奴在府中多年,一直忠心耿耿!” 阮梨初似笑非笑地看着冯嬷嬷,半眯着的眼睛阴恻恻的,“好一个忠心耿耿!我是不是还得赏你?” 冯嬷嬷身子颤了颤,“老奴......老奴不是这个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阮梨初看她的眼神怪怪的,从迈进大堂的那一刻就开始不对劲。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故意冤枉你?”阮梨初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厌恶。 “老奴......老奴......” 冯嬷嬷不敢再说了,她总觉得不论自己怎么说,都是错的,甚至可能后面还有更大的坑等着她跳。 而阮老夫人那边也是彻底看透了,没有人能在嘴皮子上说得过阮梨初。 主要是这个死丫头为了达到目的,豁出一切,不择手段。 知道不能随意打罚下人,所以变着法的找毛病,无中生有,睁着眼说瞎话,颠倒黑白!甚至厚脸皮到抹黑自己都无所谓! 而惩治冯嬷嬷,就是她眼下的目的。 阮老夫人这里已经失去一个曹嬷嬷了,绝不能再失去一个。 所以,她指着冯嬷嬷骂道,“你个老货!就算你再关心她,再担心她会受伤,也不该那么心急,平日里的沉稳竟全不见了!” “念在你也是为主心切,就罚你两个月的月例,还不快退下!” 这几乎不算是惩罚。 冯麽麽生怕阮梨初再说什么,连忙磕头,迅速退了出去。 阮梨初没拦着,或者说她压根儿就没想拦,她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好了,不过是一个刁奴而已,不值得大家费神,如今该说说正事了。” 说罢,阮梨初直接抬腿走向阮老夫人那里,眼神示意安岁岁跟上,“不知祖母验血是想验左手还是右手啊?” 阮远山上前一步,挡在了老夫人身前,就像方才冯嬷嬷那样。 “这是要做什么?不是都已经验完了么?” 阮梨初站定,面色平静无波,并没有因为她爹阻拦自己而生气。 “父亲,并没有验完,方才只能证明我是您的女儿,却无法证明我是祖母的孙女,所以为了彻底打消祖母的疑虑,必须要再验一次才行。” 阮远山脸色一沉,“胡闹!你是我的女儿,当然就是母亲的孙女,不需要再验!” 阮梨初摇了摇头。 她今儿穿了一袭月牙白轻纱长裙,朴素淡雅却又不失矜贵,此刻立于厅堂之上眉头微蹙,像一朵清晨挂着雨水的白梨花,娇美柔弱,让人好生怜惜。 手上持着的那把匕首,明明是个凶狠的玩意儿,却反倒给她增添了几分破碎感。 微风穿过厅堂,拂起她的裙角,竟有一种若有若无的飘渺感,仿佛下一秒就要羽化升仙。 阮远山心莫名一软,连同语气都温和了几分,“你祖母从前是受了别人挑拨所以才会那样,如今事实就摆在眼前,没有人会再怀疑什么了。初初别怕。” 阮梨初依旧摇头,“父亲不是我,根本体会不到被一而再再而三怀疑时的那种委屈、痛楚和无助。” “更无法理解当你满怀希望时,别人给你当头一棒,让你绝望透顶的那种滋味。” “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只有冷暖自知。父亲不是我,又怎么能理解我为何这么执着呢?” 说完她黯然神伤,垂眸叹气。 阮远山不由揪心,眼中浮现出了一丝愧疚,正要开口,就听阮梨初又道: “所以我想验祖母的血,不单单是为了打消祖母的疑虑,也为了驱散这些阴霾,还请父亲允准。” 阮远山犹豫了,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女儿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再说只是扎一下手指而已,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我不同意!”阮老夫人被气的顾不得是否端庄了,直接把手边的茶杯扔了出去。 方才在儿子儿媳还有孙子孙女面前,她不能露出半点胆怯,更不能丢失了体面,所以她什么都没说,只安安静静坐着。 反正儿子自会维护她。 可儿子竟然,竟然动摇了! 阮梨初早有准备,因此轻易躲开了迎面袭来的茶杯。 “砰......”一声刺耳的声音响彻整个正厅,片刻间地上都是零零散散的碎片,令人心悸。 在场的不少人都吓的身体一缩,阮梨初倒是最淡定的那个。 这时,一个下人急急忙忙跑来报,“老爷,老爷,宣王爷来了,宣王爷来了。” 第268章 下刀 听到宣王来了,众人都是一愣。 阮远山大声道:“快,快出去迎接。”说完,大步往外走,阮凌渊和阮玉棠也起身跟了上去。 可以说,与他一样,大伙儿的注意力都被宣王来了这件事吸走了,唯独两个人例外。 阮梨初给了一个安岁岁一个眼神,安岁岁立刻上前按住了阮老夫人。 阮梨初眼底深处闪过一抹精光,快得让人捕捉不了,随后心一横,手起匕首落。 整个过程快的只有一瞬间,阮老夫人甚至都没来得及呼救,就见自己的手心处赫然是一道刀口。 鲜红色血液顺着手心直流,流入清水中。 阮老夫人浑身剧烈抖动起来,嘴唇发颤,整张脸都失去血色,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吓的。 “来人......救命......”她苍白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来。 阮梨初倒是看懂了,可她脸上的表情可比阮老夫人精彩多了,一整个惊慌失措的模样。 宣王的身影出现在大厅门口。 因为他与将军府很熟,常来,所以下人直接将他迎了进来。 阮远山却是没想到,他还想着换个地方招待贵客呢...... 眼看宣王已经走了进来,他只好硬着头皮行礼,“参见王爷,不知王爷驾到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宣王一袭月牙锦衣华服,浑身贵气。如月般灼华脸庞,慵懒淡漠,高不可攀。冷眸斜睨,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油然而生。 即便没抬头与宣王对视,阮远山已感受到头顶上传来的压迫感。 他心中暗暗叫苦,这关键时刻,宣王怎么就突然来了? 现在地上可四处都是砸碎的茶杯碎片,狼狈极了...... “无妨,不必多礼。” 男人说罢看了一眼隐在人群身后的小姑娘,眼神微闪,待看清她脚边是一把带血的匕首后,身子一僵,脸色一变。 而当看到她旁边是坐在椅子上瑟瑟发抖的阮老夫人时,他陷入了沉思。 阮远山顺着他的目光向身后看去,大吃一惊,魂儿都差点儿吓出来了。 其余人也皆回头望,大叫的大叫,腿软的腿软。 只见阮老夫人左手鲜血淋漓,手心的伤口汩汩往下滴血,旁边站着呆若木鸡、就像一尊雕塑的阮梨初,一把带血的匕首掉在地上。 “母亲!”阮远山大步上前,接过许氏递过来的手帕,不由分说直接摁住那道伤口。 许氏吩咐府医赶紧上前救治,阮凌渊和阮玉棠也快步走到了阮老夫人身边,大惊失色的看着她。 莫烟芙和阮桃也围了过来,众人将老夫人团团围住。 许氏从人群中悄无声息退了出来,走到女儿身边仔细检查她的手,看看是否有受伤。 见女儿小手白净,就连一滴血都未沾染上,这才放下心来。 她不好一直在外围,确认女儿没事儿之后,又悄无声息地重新站回了阮远山身边。 阮梨初还是没什么反应,却在看到走过来的宣王时,怔了一瞬。 男人自顾自的找了把椅子坐下,好似这里是他的府邸一般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 兴许是外面有些热,他的额头有些许细汗,不仔细看的话倒是看不出来。 他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她,深邃的眸子里似乎带着千言万语。 阮梨初怔怔地看了他半晌,在人群有动静之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又变成了一座石雕。 幸好府医就在现场,包扎的很及时,刀口又是在手心上,并不是什么致命位置,没有酿成什么大祸。 但阮老夫人却是毫无声响,不知什么时候昏了过去。 嗯,看那样子不像是装的,许是吓的,阮梨初如是想。 宣王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兀自坐在那里,与其他人仿佛处在两个世界。而将军府众人的脸色,那是相当地丰富多彩。 “跪下!”阮远山冲阮梨初厉声吼道。 阮梨初闻言,直接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巴掌大的小脸煞白煞白的,两只小手放在腿上,无声地颤抖着。 宣王沉着脸,淡淡的瞥了一眼那双小手,而后又见她坐的位置离碎片很远,才收回目光。 “阮梨初,你怎么敢对你祖母动手,你......你这是大逆不道!”阮远山冷声呵斥,“你刚才到底对你祖母做了什么,你说!” 阮梨初神情恹恹目露呆滞,似乎还未从惊吓中回过神,许氏直接蹲下身将女儿抱在怀里。 “初初乖啊,乖啊,不怕不怕,阿娘在呢,阿娘在呢。” 阿娘温声软语,阮梨初怎么可能没有触动。适才在那种极度混乱的情况下,许氏都没有忘记她,她就已经很感动了。 只不过不能表现出来,怕被别人发现端倪,所以才一直压抑着罢了。 再说她怎么可能被吓到? 当然是装的。 原本的计划是要割老太太的手腕的,但下刀的人是她,她怕掌握不好分寸。 毕竟当着阮远山的面杀了老夫人,这未免有些太过分,再说阮远山这个爹还不错,阮梨初并不想失去,所以临时改成了手心。 不过她的手没轻没重的,刀口确实是深了那么一丢丢,肉眼可见红肉,好像还有筋,阮梨初不太确定。 而老太太手上的血,确切的说也不是流下来的,而是喷涌出来的。 下刀那会儿时间太紧迫,她来不及看老夫人的惨状便直接进入了“呆滞”的状态。 因为做戏自然是做全套的,她被“吓到了”呢。 但说来也巧,原本支走了冯嬷嬷后,虽然更好下手了,但也是要找机会的,结果宣王竟然来了,直接就创造出了一个绝佳的好时机。 想到这里,阮梨初一边表演“受惊过度”一边偷偷瞄了那边稳坐如山的男人一眼。 恰巧男人也在看她。 二人视线相撞,男人沉敛幽深的眸子里隐隐透着一股看透一切之意,而他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似乎也在表明是真的将她看穿了。 怎么感觉他很得意的样子? 阮梨初在心里默默地翻了翻白眼。 狗男人,得意个屁! 早在第一眼,她就知道了,他是陆谨! 他以为穿了一身月牙白,看起来温润如玉、温文尔雅的,他就是宣王?她就能认错? 笑话!一眼认出好嘛! 第269章 家事 大堂里,小姑娘有气无力地瘫坐着,好似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一般。那模样我见犹怜,与她平素的锋芒毕露,截然不同。 阮远山略一思忖,随即挥手示意下人们全都退下。 待厅堂里只剩下他们一家人之后,阮远山这才开口,只不过不是冲向阮梨初,而是端坐在椅子上的某人。 他恭敬道:“王爷光临寒舍,臣有失远迎。只是今日臣有家事要处理,不能招待王爷,王爷还是请回吧,臣择日登门赔罪。” 若是平常,阮远山肯定是要好生招待宣王的,可是这会儿......未免太不合时宜了些。 而若是换作宣王,即便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将军府的小厮迎了进来,也断不会走进这大厅一步。 也就只有眼前的这个男人不仅进来了,还半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因为,他本就不是宣王,而是陆谨。 也不是他想故意扮作宣王的,是整个将军府的人都将他认错了。 从门口的侍卫到大将军阮远山,人人都热情的尊称他为王爷,他盛情难却,只好这么堂而皇之的走了进来。 不过宣王这个身份还挺好用的,他打算下次还这样。 至于那边瘫坐在地上的那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姑娘,陆谨还真没有把握自己的伪装有没有被识破。 但眼下却是怎么都不能离开的,不然小姑娘被欺负了怎么办? 再说小姑娘竟然是个小戏精,演的连他都差点被骗过去了,他当然要留下来看一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见阮远山表明了态度,陆谨只是笑了笑,非但没走,还端起了桌上的茶盏,“既是家事,阮将军自行处理便是,你可以......当本王不存在。” 阮远山一脸的不可思议,怔了好半晌才拱手说道:“王爷,这是臣的家事,与您似乎......似乎没什么关系,王爷若没什么事的话,还是请回吧。” 别人的家事,一般人自是都不会插手。 可陆谨不是一般人,即便阮远山已经下了两次逐客令,他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放下茶盏,看向阮远山,意味深长的说: “阮将军此言差矣,这天下都是皇兄的,天下万民都是皇兄的子民,那这天下人也都是皇兄的家人,自然也都是本王的家人。” 言下之意,将军府的人都是他的家人,他留在这里,有何不妥? 阮梨初在心里默默赞扬了一番野男人,这情商,这智商,这口才,这能力!难怪世人都说野男人能文能武,原来竟不是吹嘘。 陆谨理所当然的接着说道,脸色十分认真,“所以阮将军直接处理你这家事便是,无需在意本王。不过本王倒是不会插手,想来以将军公正不阿的性子,是定会给令嫒做主的。” 他这话说的太有深意了,阮远山就算对这些弯弯绕绕的话不太敏感,也听得出其中的弦外之音。 什么叫无需在意本王?他这么一尊大佛在这,叫别人怎么不在意?怎么可能不在意! 还有后面那句话,他说的那么有水平,阮远山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他在维护阮梨初。 可阮远山不明白的是,宣王为什么要这么做。 其实宣王出现时,阮远山就隐约意识到了些许不对,只不过阮老夫人受伤的事吸走了他全部的注意力,所以无暇深思。 现在仔细想想,岂止是些许不对,简直是哪儿哪儿都不对。 可是到底是怎么回事,阮远山又说不出来个所以然。 此时的他不得不重视起来,认真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 公正自然是会公正,可难道真的要当着外人的面处理家事么?况且这家事还不怎么光彩...... 坐在对面的阮玉棠心里却是已经有了数了。 原本他还只是怀疑而已,直到对方说让别人当他不存在。 后来说的那一番话则更是证明了他猜的没错,这人果然不是宣王。 阮玉棠挺无语的。 他知道陛下微服私访时会扮作宣王,这是陛下的常规操作,却是没想到现在操作到他家来了。 堂堂天子,竟然装作他人,诓他们全家...... 阮玉棠是真的无语,也是真的无奈。 一时间,厅堂陷入了死般的沉寂之中。 等着飙戏的阮梨初觉得太无聊,且一直坐在地上有点凉屁股,便悄悄移动了下位置。 结果不动还好,一动就被阮远山发现了。 “逆女,还不跪好!”阮远山怒目而视,对着阮梨初低喝道。 阮梨初似乎被吓了一跳,瘪了瘪嘴,满脸的委屈,说起话来都有些气若游丝了:“女儿不是故意的,女儿也被吓到了,是祖母乱动的,所以才......” 说罢,她又瘫坐了回去。 跪是不可能跪的,她若是跪了,便等于承认有错。 阮桃见状,冷哼出声,“谁知道说的是真是假,万一你就是故意的呢?反正现在祖母昏过去了,还不是随便你怎么说。再说父亲说的是让你跪,你为何一直不跪?” 闻言,阮远山粗浓的眉皱成小山丘,虎目一瞪,威严之气顿时压下来,“阮梨初,去祠堂给我跪着,直到你祖母醒过来!” 老夫人昏着,现在说什么都毫无对证,再加上阮远山本就不想当着宣王的面,因此便让阮梨初先去跪祠堂。 “是。”阮梨初起身,结果刚站起来腿一软噗通一声又瘫倒了,就势摔在了碎片的旁边,引得阮远山的心当即就一揪。 她却红着眼睛抬起头,“父亲,初初真的不是故意的。祖母,祖母她一直不喜欢我,所以我便想着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验血,免得惹得她老人家不快。 却没想到会出现这等意外......初初也是时刻为祖母身子着想,是我鲁莽了。” 阮桃冷笑一声,“妹妹这张嘴可真是能说会道,死人都能被你说活了。” 阮梨初依旧那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颤声颤语,“要不姐姐扶我一把可好?咱们姐妹一起走。” “我为什么要走?我又没有被罚跪。” “可你的禁足不是还没有解除么?” 阮梨初说罢,在无人看得到的地方,似笑非笑地冲阮桃挑了挑眉,气的阮桃当即就红了眼。 第270章 赏赐 昨儿宫宴,阮桃被放了出来,回来之后已是傍晚,许氏和阮远山的注意力都在别的事情上,因此并没有人再提及禁足一事。 阮梨初不清楚爹娘是真的忘记了对阮桃的禁足,还是想借着宫宴不了了之,但她可是没忘。 见阮桃紧紧抿着唇,极力隐忍着,阮梨初还想再添一把火,于是她轻轻扯了扯许氏的裙角。 “阿娘,你陪我一同去祠堂好么?” 说话时,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也可怜,看得许氏心软的一塌糊涂,“好,阿娘陪你去,阿娘陪你一起等老夫人醒来!” 阮桃险些没被气的个倒仰,她愤怒咬牙,眼中的怒火似要将阮梨初烧毁一般。 “你们一个个的,都不让我省心......”阮远山将一切尽收眼底,长叹了一声,听起来满腹心酸。 就在这时,府上的小厮再一次急匆匆的进来禀报:“老爷,宫里的公公来了,此刻就在前厅,说是有圣旨!” 阮远山闻言,赶紧带领家人去前厅接旨。 而陆谨在他们离开后,就在暗卫的带领下,来到了阮梨初的锦瑟阁。 他早知道崔明昌很快就会到,因为他们是一起出宫的。只不过崔明昌是和那些赏赐一起的,而他是单独行动。 不仅如此,他还知道阮远山他们听了圣旨后,应该就不会再罚阮梨初了。 阮梨初随着全家人匆匆赶到前厅,崔明昌正在厅中候着。 “阮姑娘。”一见她来了,崔明昌喜笑颜开,“您可来了!”说着从袖管中请出圣旨,众人一见赶忙下跪。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国大将军之女阮梨初性资敏慧,柔嘉淑顺,风姿雅悦,克令克柔,安贞叶吉,雍和粹纯,堪为闺中女子之典范,特赏赐黄金千两,白银万两,锦缎二十匹,玉宝石头面......” 圣旨后面赏赐的东西不计其数,阮梨初没听。 不是她不想听,而是已经晕了。 黄金千两,白银万两,还有无数珍贵物件,这是不是太夸张了...... 阮梨初有点慌,她知道宫宴上自己的表现会被赏赐,但她不知道野男人给她的这些是正常的赏赐标准,还是不正常的。 一群宫人端着东西。绫罗绸缎,珠宝首饰,古董,玉器,珊瑚,玛瑙等等应有尽有,全是奇珍异宝。 不仅如此,还有不少景明进贡的物件,昨儿宫宴上景明太子提到的那些与竹子相关的,以及那只白色的小雪狐,也都在赏赐之列。 就连荔枝和葡萄,也在。还有一些阮梨初叫不上来的水果,也被一并送了过来。 甚至还有昨儿宫宴上她多吃了几口的那些美食...... 难怪昨儿那个姓崔的小太监盯她盯的那么紧,敢情是在记她喜欢吃什么。 这份圣旨内容太多,崔明昌念了好久才念完。 他念完后,将圣旨收好,等着阮梨初去接,却见阮梨初跪在地上没有一点反应。 崔明昌都不敢大声说话,怕把小姑娘惊出个好歹,于是轻声细语提醒道:“阮姑娘......姑娘,快接旨呀!” 感到安岁岁在拽她的衣袖,阮梨初才回过神来,她后知后觉的去接圣旨,“臣女谢主隆恩。” 阮远山塞了一袋银子给崔明昌,崔明昌原本不打算要,想了想后还是收下了。 随后,阮家人又邀请崔明昌进去喝点茶,被崔明昌拒绝了。 忽地,不知为何,崔明昌环视了一圈儿,惹的众人一头雾水。 阮梨初却是猜到了,崔公公这是在寻找陛下呢。 离开前,崔明昌意味深长道:“阮姑娘,这几日天热,多注意防暑,别中了暑气。” 闻言,阮梨初有些脸红,她猜崔公公这话应该是说给陛下听的,让她转达的意思。 多尽职尽责的公公啊,时刻都想着他家陛下。 “多谢公公提醒。”阮梨初垂下眼睫,遮挡了情绪。 崔明昌嘴里连连道:“使不得,使不得,姑娘莫要折煞了咱家。” 许氏见此,心下了然。目前她还未和阮远山提及女儿和陛下共梦的事儿,但看样子待会儿是不得不提了。 就这些赏赐,谁看不出来不对劲儿啊...... 可共梦这种情况要怎么说,却是难住了她。 崔明昌离开后,将军府的下人们就开始忙活起来了,将所有的东西都往阮梨初的院子里搬。 这些都是赏赐给她的,自然都属于她。 安岁岁乐的合不拢嘴,差点就上蹿下跳了。 不单单是因为阮梨初成了小富婆,因为初初原本就是小富婆,毕竟她们背后有钱庄。 还因为那只小狐狸。 没错,作为一个绒毛控,安岁岁昨儿听到阮梨初描述那只雪狐时,都快馋哭了。 如今见到了,还能天天见,怎能不激动。 阮桃气的差点咬碎后槽牙,哭丧着脸跑着去找她的宸哥哥。 可当她跑到正厅时,厅里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她的宸哥哥身影。 一瞬间,愤怒、难堪、怨恨和恶心,等等,各种情绪齐齐涌上心头,眼泪在眼圈里差点没憋住。 而这时,她的所谓的“宸哥哥”正像个小贼似的潜藏在锦瑟阁的某个角落里呢。 玄墨踟蹰了一会儿,看着身旁与他一起当起了“暗卫”的陛下,忍不住问道:“主子,您还要藏多久?” 陆谨看着锦瑟阁的丫鬟小厮们忙来忙去,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怎么也得搬完才行。” 玄墨一想也是,这时候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的,确实不方便现身。 而且阮远山和许氏他们也都在,若是被发现的话,他家陛下成什么了......淫贼么...... 但让陆谨没想到的是,阮梨初这边好不容易规整好了他给的赏赐,太后那边的懿旨紧跟着也来了将军府。 同样赏了阮梨初许多金银珠宝,还有珠宝首饰等,此外还有让阮梨初三日后进宫赏花。 阮远山没有再提让她跪祠堂的事儿,只道等阮老夫人醒来后再说。 阮梨初却是无所谓,就算她真的进祠堂也无所谓,大不了就是坐着呗,毕竟她现在可还没正式进族谱呢。 这些她一早都打算好了。 而待她送走爹娘后,忽然产生了一种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的感觉。 她靠在软榻上,打算小憩一会儿。 蓦地,一阵风吹来,鼻尖突然窜上一抹清香。 第271章 私闯闺房 这香味淡淡的,若有若无,阮梨初闻过多次,绝不会记错。 她自然知道是谁。 想来适才在厅堂的时候没闻到,只因为距离太远的缘故。 阮梨初心里偷笑,野男人果然对得起她给他起的这个名字,光天化日就闯闺房,也不怕被人发现了! 不过野男人这样做,怎么感觉他们两个像“暗度陈仓”的呢...... 她没睁眼,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小心脏却是扑通扑通地跳着,像揣着一头小鹿。 陆谨看着榻上的“睡”美人,安静的小脸,不知道的还以为真的睡着了。 他轻笑,不动声色地凝视着她,眼波流转,眼神里都可以掐出水来,嘴角也不自禁地浮起一个笑意。 阳光透过窗格子照了进来,把躺在榻上装睡的小姑娘柔柔地笼罩其中。 小姑娘怀中抱着一只毛绒绒的小狸奴,似是忽然间闻到了什么陌生的气味,它抬头,露出一对幽蓝的眸子。 嗯? 陆谨诧异了一瞬。 这小狸奴倒是和那只小雪狐长的有点像,一样的毛色,一样的眼睛,一样的古灵精怪,跟它们的主人差不多。 小狸奴仿佛对眼前忽然造访的这个陌生人很有意见,它伸出毛绒绒的白色爪子,嘴里发出不满的喵喵声。 它的毛发柔顺发亮,声音中气十足,一看就是养的极好。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它那夸张的体型,圆鼓鼓的肚子,胖胖的脸蛋,看着像猪都多过像猫。 鬼使神差的,一向对小动物反感的陆谨伸手挼向狸奴的肚子。 狸奴似乎更不满了,狠狠哈了一口。 陆谨忙收回手,将视线转移到了小姑娘的脸上,见她依旧没有要睁眼的意思,他委屈巴巴道: “你的猪都这么欺负人了,阿梨不管管么?” 你才猪,你全家都是猪! 阮梨初在心里默默反驳道。 花花只是毛毛蓬松,实则并不胖,她对它的体重可是控制的非常严格的。 野男人真的太过分了,竟敢说她的花花是猪! 不知别人养猫是不是和她一样,反正她是宁愿自己被说成猪,也不愿意自己的小猫被人说成猪。 哼! 阮梨初很生气。 她抱着小花花直接翻了个身,将背留给了野男人,看起来多少有点忿忿不平的意思。 见此,陆谨的唇边漾起宠溺的微笑,却没有揭穿她,而是抬手伸向了她的头发。 起先他只是想摸一摸而已,后来逐渐放肆,甚至编起了辫子。 可小姑娘还是没反应。 陆谨叹了一口气,像是妥协,像是认命,他无奈道:“睡的这么沉?这都不醒的?” 果然是一个小戏精。 看小姑娘是铁了心要演到底,陆谨故意再凑近了一些。 装睡的阮梨初可以明显感受到野男人身上那淡淡的香味变浓了,让她心痒痒的。 就在她鄙视自己毫无定力之际,耳边传来了一声低沉浑厚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再不睁眼,我可走了。” 性感撩人的嗓音,夹杂着男人灼热的气息浮在耳边,让阮梨初一张老脸没来由的红了个透。 唉,她果然没出息。 男人具有迷惑性的声音从耳边再次传来,“我若是真走了,阿梨当真舍得么?” 他的气息在她耳边吐纳,整个人像是一块熨热的铁块,感觉快把她整个人都烫伤。 阮梨初脸都憋红了。 一开始她是故意逗他的,现在倒是装也得继续装下去了。不然让他看到自己这副没出息的模样,岂不是很丢人? 小姑娘的耳垂已然红透,像是滴落的血,又像是诱人的樱桃,陆谨看忍不住抬手摸了一下。 阮梨初的脸频“轰”的一下,红了个彻底。 本以为他只是摸一下就会拿开手,却是没想到,下一刻,变成了揉...... 一股酥麻感瞬间蔓延至全身,阮梨初感觉就像被电流击中一样,不禁打了个寒颤。 陆谨轻笑出声,故意捏了下那圆润小巧的可爱耳垂,“还装睡吗?” 阮梨初起身,娇嗔的横了他一眼,“不装了不装了。” 她还哪敢再装下去? 再装下去这狗男人下一步怕是就要上嘴了...... 花花趁机从阮梨初怀里跑了,跳下榻时还不忘哈了陆谨一下,直把陆谨气的想打它的屁屁。 阮梨初“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泛着红晕的小脸儿上,顿时绽放出春花般灿烂的笑意,显得更加明艳如花,楚楚动人。 陆谨瞟了她一眼,眸子暗了暗,“很好笑么?” “嗯?”阮梨初懵懵的,怎么感觉他的语气突然之间就变危险了呢? 她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呢,下一秒就被男人直接翻了个身,背对着趴在了他的腿上。 这是什么姿势? “你干什么呀?!” “你说干什么?” “啪!”男人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阮梨初的小屁股上。 阮梨初悚然一惊,不可置信僵在那里。 这男人是不是疯了? 居然打她屁股? 再说她不要面子的么? “还笑不笑了?”说着,又是一巴掌。 “陆谨!你神经病呀!”阮梨初挣扎起来,眸中浮现一层怒气,也不知恼的还是羞的。 虽然他没使劲儿,她也不疼,可被打屁股真的很丢人。 “怎么?还想挨打?” “......” 阮梨初咬了咬下唇,不说话了。 威胁! 满满的威胁! 她惹不起。 数秒后,阮梨初才被翻了个面。他抱着她,她却瞪着他,气鼓鼓的。 “恼了?”陆谨弯唇,声音里有明显的笑意,在看到她对他翻白眼时笑容变得更大,“我又没用力。” 这话阮梨初可是不爱听,她咬牙切齿道:“我管你用没用力,反正我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陆谨低头凝视她的水眸,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那我让你打回来,你这里有鞭子么?” 鞭子?阮梨初一愣,倒也没必要那么夸张。 “或者藤条也行。” “......不至于......” “不是你说的后果很严重么?” 阮梨初“哼”了一声,“我可不是你,不由分说就打别人屁股。我现在给你个解释的机会,只要你解释的能让我信服,我就不与你计较。呐,说吧。” 陆谨点了点头,抬手轻抚上阮梨初的眉骨,认真凝视着她的一汪水眸,充满着低沉的声音道: “因为你的狸奴凶我时,你不仅不帮我,反而还取笑我。” “......就,就,就因为这点小事?”阮梨初都磕巴了。 “这可不是小事,这说明我在你心里的地位还不如一只狸奴。” “......” 第272章 吃猫的醋 阮梨初顿时哑然。 他说的好有道理,她竟无言以对。 野男人这样的算是什么?一个又脆弱又敏感的......暴君? 就在这时,方才跑掉的花花迈着四条小短腿晃悠悠地走了回来。 走到陆谨脚边后,它停了下来,橄榄形的蓝眼睛像两颗晶莹剔透的玻璃球,歪着脑袋盯着两个人看。 或许是因为他们二人现在抱着的动作在小动物的眼里很是奇怪,花花歪着头看了好一会儿。 陆谨垂眸,看着在他腿边的小毛团,最开始的那点好感荡然无存,眼底晃出一抹嫌恶。 不知花花看出来没有,阮梨初反正看的一清二楚。 突然,花花蹦到了榻上,然后以此为跳板,跳到了她的腿上,而后直接蜷缩成一团趴在了她的腿上,乖巧的蹭了蹭。 阮梨初下意识抬眸看向陆谨,就见男人冷冷的盯着花花,脸上笼着一层阴云。 这是,又生气了。 可这次,她并没有帮小猫,也没有取笑他啊,难不成这样也说明他的地位不如小猫? 阮梨初黛眉轻蹙,问道:“你怎么又生气了?” “它为什么趴在你的腿上?”陆谨声音裹着寒气,眸子漆黑,没有一丝亮光透出。 花花被声音打扰了睡眠,有些不舒服。 阮梨初一边用手给它顺毛,一边回道:“那要不,我从你腿上下去,让它趴在你的腿上?” “我是这个意思么?!”陆谨面色一沉,咬牙切齿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 “离它远点。” “昂?”这话莫名耳熟,好像经常听到。 倏地,阮梨初恍然大悟,敢情野男人这是吃猫的醋了。 她知道他吃醋,但她以为是只针对一件事,比如方才就是因为她没帮他所以他吃醋。 但现如今看来,哪是针对事儿,分明是开始针对猫了。 阮梨初手上的动作并未停,花花舒服的直往她的手上蹭,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很是可爱。 陆谨抿着唇,脸色只能用难看来形容。 阮梨初想笑,笑这个看似成熟却幼稚的不得了的大男人。 堂堂一国之君竟然吃一只猫的醋,幼稚成这样真的也是没谁了。 可她是断断不敢在这个时候笑出声的,不然可能又要被吊打。 兴许是野男人身上的气息太过沉冷吓人,一身洁白的软萌猫在阮梨初腿上缩了缩身子。 陆谨越看越觉得碍眼,他觉得怀里抱着小姑娘都没了乐趣。 二人一猫,就这样以“它坐在她腿上,她坐在他腿上”这种叠罗汉的姿势安静的待了一小会儿。 直到,陆谨再也忍不下去了。 “这狸奴哪里来的?”他的眉间尽是不耐烦。 “二哥送我的。” “公的母的?” “母的呀,怎么了?” “不怎么,如果是公的,直接净身。” 阮梨初哭笑不得,还净身,不就是阉了它么?以为自己是宠物医生啊,给猫咪绝育。 醋到这个程度,会不会有点太夸张了...... 男人又道,“阿梨,你把它弄走行不行?我怕我会忍不住。” “你要做什么!”阮梨初一个激灵,把花花抱进了怀里,“不许伤害我的狸奴,不然我永远都不理你了!我没开玩笑!” 迷迷瞪瞪的小猫咪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只知道主人抱起了它,于是它一头扎进了主人的胸口。 看到这一幕,陆谨的脸唰的一下,更黑了。 阮梨初只觉得周身霎时如六月飞雪,下一刻就见一只大掌横伸过来。 看着那方向似要袭胸,不对,是袭猫! 她飞速伸手拦下,“干什么,我都说了不许动我的猫!” 一时着急,她直接说了猫,反正这里的人也是能听懂的,只是它们更喜欢说狸奴而已。 陆谨倒是跟着她一起改了口,他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只是把猫抱走而已,你以为我要干什么?屠猫?” 屠猫...... 这词儿,还挺新鲜。 阮梨初忙从他腿上跳下去,然后把怀里的小猫咪放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的地方。 “我有这么可怕么......” “来来来,你自己过来照照镜子,看看你那张脸,谁看了谁不怕?” “那是你的猫,我再犯糊涂也不会动它。”陆谨冷哼一声,“况且你都那么说了,我哪里敢。” 阮梨初也冷哼了一声,“以你这个醋起来不要命的架势,这可不好说。” 她嘴上说着话,眼睛却是没有看陆谨,一直盯着花花的方向。 于是乎,屋内不仅冰寒如冬,还弥漫着强烈的酸味。 男人朝她走过来,缓缓的说道,“知道我吃醋还要一直看小猫,阿梨怎么这么不乖?” “你要干吗?都说了不许动我的小猫!”阮梨初直接挡在了花花身前。 她只是看着而已! 看着而已还不行么! “放心,绝对不会动你的小猫,我要动的是......你。” 嗯? 反应过来时,她的唇已经被霸道的封锁住。 男人掠夺着她口腔里每一寸空气,丝毫不给她一丝呼吸的机会,像是压抑了许久。 阮梨初仰着头被迫承受着,唇边止不住发出细细的嘤咛声。 也就是这点嘤咛让场面近乎有些控制不住,男人眸光炽烈,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拆骨入腹。 好在阮梨初这次没有被亲断片儿,她使劲儿推了推他,“唔......不亲了......白天......爹娘......” 她说的哼哼唧唧,断断续续,陆谨虽未得到满足,却到底还是放开了她的唇。 他锁着她的腰,勾起唇,温柔小意道:“原本这圣旨还有另一道的,但我想着先问问你的意思,所以并没有仓促下旨。” 阮梨初眼睛眨巴,满脸疑惑,“什么圣旨?” 她的两片唇瓣被吻得娇艳欲滴,鹿眸潋滟逼人,眼尾如染着一抹醉人春桃色,就这样盈着春水看着他。 陆谨险些失守,忍了又忍,好半晌才缓缓开口,“你没想过么?” “想什么?” 她眸色坦荡,只有好奇,陆谨眼帘失落地敛下,再缓缓抬起时已是阮梨初从未见过的哀愁。 刹那间,阮梨初明显感受到,她伤了他的心。 可她不明白,于是便直言道:“我应该想什么,你倒是说清楚呀!好歹,丁是丁卯是卯的,把话说清楚。若真有些什么,再去黯然神伤不迟。” 第273章 换个姿势 窗外蝉鸣声阵阵,衬托得屋内异常安静,一时间只有从窗棂钻进来的风拂动书页的声音。 阮梨初将目光从陆谨脸上移开,默不作声地叹了口气。 自她说完那句让他说清楚的话后,他就陷入了沉默,要不是他的手仍是紧紧的搂在她的腰上,她还以为他的魂儿丢了。 可她却是只能等。 该说的话她已经都说了,剩下的就看他愿不愿意张开他的金口了。 阮梨初觉得,这也就是她,但凡换作别人遇到这么个不长嘴的人,都得被气死。 就算不被气死,也得被气疯。 而且她还不止引导、劝解过他一次,让他不要什么都憋在心里,他却还是这么拧巴。 看来这个臭毛病真的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的,是持久战。 想到这里,阮梨初再次默默叹了口气。 摊上这么个锯嘴闷葫芦男朋友,也不知道她的运气是好还是不好。 可还能怎么办呢? 谁让她喜欢他。 慢慢来呗。 不知不觉,又过了好一会儿。 阮梨初抬手戳了戳陆谨的胸膛,“你放开我好不好?我的腰都快要被你弄断了。” 陆谨幽幽的看了她一眼,声音有种瘆人的温和,“阿梨不喜欢被我抱?” 闻言,阮梨初立即摇了摇头。 得,这是脆弱的小心脏又被刺激到了。 她眨巴眨巴眼睛,声音是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软,“喜欢吖,喜欢被你抱。可你勒的我好疼,而且咱们站了这么久,我的腿也有点酸。” 陆谨垂眸看向怀里的小姑娘,灵动的双眸纯澈无辜,睫毛颤动着,就像一只无助的小鹿,楚楚可怜。 心里一软,腰上的力道稍微松开了一点,但仍旧没完全放开,阮梨初依旧被他桎梏在怀中。 他用手去揉她的腰,“这样感觉有没有好一点?” “......” 就不能放开她么? 再说他自己什么手劲心里没点数么?那哪里是揉啊,分明是掐! 倏地,阮梨初灵光一现,有了主意。 她委屈地朝他眨了眨无辜的鹿眸,浓密卷翘长睫毛随之扑闪扑闪,一副可怜巴巴的小女人表情, 就连出口的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颤抖:“我问你,你到底要怎么才肯放开我?” 陆谨回答的斩钉截铁,不带一丝犹豫,“不放,怎么样都不放,一辈子都不放。” “不放就不放,一辈子就一辈子,但可不可以换一个抱抱的姿势?” 陆谨怔了怔,迟疑道:“换个姿势?换个什么姿势?” 顿了顿,他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眼前一亮,惊喜道:“等等,你方才说什么?你愿意一辈子和我在一起?” “嗯?”阮梨初黑白分明的小鹿眸里盛满了疑惑,“当然愿意啊。” 好奇怪的问题,她为何不愿意?他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么?在一起不就是一辈子的意思么? 难不成他是在耍流氓,不想对她负责? 再说他们适才不是在说换一个抱抱姿势的事儿么,这才是她的目的啊,怎么突然转移了话题。 见他不说话,阮梨初水灵灵的瞳仁变淡。 这什么意思?该不会是真的不想对她负责吧! 她愣住了,盯着他的眼睛,试图寻找答案。 岂料对方不仅不说话,还重重地叹了口气,而后松开了一直禁锢她的手。 阮梨初下意识屏住呼吸,她能清楚的听见自己快而密的心跳声。 虽然她不是非他不可,也不是没了他就不行,可这一刻,她还是紧张不安又饱含期许。 只见男人松开了她的腰后,又拉住了她的手,一言不发的就往软榻那边走。 见状,阮梨初直接用力甩开他的手,力道之大,让陆谨大吃一惊。 “怎么了这是?” 阮梨初没回应,只是皱着眉瞪着他,冷哼一声。 见到小姑娘这样,陆谨震惊极了。 她看他的眼神,怎么感觉和前几日质问他时那么像?可那误会不是都已经解除了么。 陆谨走近,去牵阮梨初的手。 阮梨初把手背在身后,不给他牵,脸也偏向另一侧。 陆谨又去牵她的另一只手,可她依旧是不给牵,直接两只手都背到了身后去。 他没办法,只好把她的脸扳过,正对。 阮梨初被禁锢,不能转动,只能看着他的脸。 “阿梨你生我气了?”陆谨看着她的眼睛问道,“因为什么?” 阮梨初依旧不出声,哪怕两个人鼻尖都快要相撞,她眼睛也是低垂着就是不看他。 “你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 回应他的依旧是一片沉默。 阮梨初当然生气了,气他不想负责,但又怕自己误会了他,毕竟她只是猜测而已,没有证据。 而且她也素来都不是一个喜欢憋着的人。 所以在男人问她怎么了的时候,她是想问清楚的。 但一瞬间,她改了主意。 这是个好机会,一个让他体会“别人默不作声什么都不说时,他是什么感受”的好机会。 对付这种闷葫芦性子的人,只有让他设身处地的感受,才能触动他。 所以,后来的几个回合,她故意不搭理他,给他脸色看,都是为了待会儿借此来敲打他、引导他。 阮梨初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样的自己,她只希望野男人不要辜负她的一番良苦用心。 见她久久不回应,陆谨再也忍不住一把将人拉到怀中,肩膀有些微颤,仿佛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阮梨初叹了口气,这才缓缓开口,“你冷静下,我有话要问你。” 闻言,陆谨长舒一口气,然后更用力地将她搂住,“阿梨你吓到我了......我还以为你不打算理我了呢......” “我又不是你,就算不理你,我也会让你做个‘明白鬼’。” 男人仿佛听不出来她的言外之意,只说:“那你问。” 对此,阮梨初并不着急。引导一事放在后面,眼下她要先搞清楚另一件事。 “是这样的,我想问你,为什么刚刚听到我说一辈子后,你会叹气?是不是因为你并不想与我一辈子在一起?” “一直以来,你都在骗我,故意占我便宜,却从未想过娶我对不对!” 第274章 何其有幸 “什么?”陆谨原本将头埋在她颈窝处,听到她这么说,猛地抬起头,一双漂亮的瑞凤眼都惊的变了形。 阮梨初一看他这反应,就知道自己果然是误会这个闷葫芦了。 还好她同他不一样,没有将一切都憋在心里,不然岂不是误会大发了? 刚想说点什么,就听陆谨急急说道:“阿梨,是误会,这全都是误会,你听我解释!” “好。”阮梨初拍了拍男人的后背,想要安抚他的情绪。 她能感受到他很紧张,肌肉都是僵硬的状态。 忽地,脑海中浮现出了双生子那个事儿,她忙补充了一句,“那解释这个需要纸笔么?” 陆谨摇头,原本紧张的心情倒是有些放松了,每次小阿梨都比他考虑的要周全,这就说明她把他放在了心上重要的位置。 “换个姿势,阿梨不是说累了么?” 说着,便将她拦腰抱起,朝着软塌走去。 毫无准备的阮梨初被吓得低低喊了一声,反射般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抱着她,坐了下来。 阮梨初早就猜到会是这样,她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 但在听他解释之前,她还是尝试性地先问了一句,“让我下去自己坐会儿行不行?大热天的总是抱抱,真的很热!” 男人勾起她的下颌,望着她一字一顿的说道,“可是我冷,阿梨不会忍心看着我瑟瑟发抖吧?” “......你还是解释吧,我听着呢。” 阮梨初是真的不明白,野男人怎么这么喜欢抱她,站着要抱抱,坐着要抱抱,躺着要抱抱,写字也要抱抱...... 陆谨唇角勾起笑意,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他将小姑娘的小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似乎斟酌了一番才开口道:“阿梨可还记得我方才说的另一道圣旨?” “记得啊,为了这圣旨你好像还很伤心。”阮梨初心头意动。 陆谨闻言重重点了点头,又重重叹了口气,“你这傻姑娘,就是因为这道圣旨啊,我以为你不愿意与我在一起......” “......陆谨,你是不是傻?我昨天不是表明心意了么,你今天竟然还以为我不愿意......” “主要是你都没想到......” 阮梨初一激动,直接从他身上跳下来了。 “圣旨啊!那可是圣旨啊!不是我随便在宣纸上乱写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会想得到!再说你赏赐我这么多东西我也没想到啊!” 说到赏赐,阮梨初一顿。 等等,她好像知道这另一道圣旨是什么了。 该不会是赐婚吧? 其实关于圣旨,阮梨初是思考了一番的。她想到了好几种可能,但都是关于赏赐的,她甚至还想过他是不是要特赐她一个府邸什么的。 就是没往成亲那方面去想。 在阮梨初的意识里,她和陆谨才刚表明心意,两个人现在是刚开始,成亲是之后的事。 再说她这副身体才十五岁,现在成亲为时尚早,所以她压根儿就没往那方面去想。 如今看来,应该就是了...... 陆谨这会儿也知道自己误会阮梨初了,明明就是几句话的事儿,却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 阿梨说的对,他不说,她怎么会知道他的心意呢? 思及此,他勾唇,也站起了身。 “阿梨。” “嗯?” 二人的身高差了不少,坐着的时候还不那么的明显,只要一站起身,阮梨初就不得不仰着头看他。 陆谨看着眼前明眸皓齿,楚楚动人的小姑娘。 精心打扮时艳若桃李,如今这样不施粉,却更显清水芙蓉。 明明才相识几个月,却觉得认识了很久很久。 他不近女色,对女人厌恶到了极点,可偏偏对她一见成瘾,碰到她全然破了戒。 陆谨内心是忍不住的愉悦,他拉住阮梨初的双手,脉脉含情地看着她,温柔的笑着问道: “阿梨,你可愿意进宫,与我白首到老?” 虽早已预料到野男人要说什么,阮梨初的浑身仍旧猛地一颤,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漏跳了半拍,砰砰砰,好乱好乱。 不仅如此,她感觉到自己的呼吸似乎也不正常了,她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吐出一个字。 陆谨注视着紧张不安的阮梨初,满眼温柔,轻柔地笑了笑,又道:“阿梨,我想娶你为妻,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你愿意嫁给我么?” 妻子? 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说的是妻子和一生一世一双人? 阮梨初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野男人,忘记了呼吸。 她当然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了,可这些她还没来得及和陆谨说。 这也是她没有往赐婚圣旨那上面去想的一个主要原因。 因为她虽表白了,但却还没有和他深入地探讨过这方面的问题。 不过在她的潜意识里,陆谨就是会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人,即便他是个皇帝,她依旧觉得他是那个人。 但亲耳听到,尤其是自己还什么都没说的情况下,亲耳听到对方承诺,她的心真的是被狠狠触动了! 在阮梨初失神的片刻,陆谨将她拥入了怀中。 他习惯性地将他的脑袋埋在了阮梨初的颈窝里,温热的气息落在她的颈侧,有些急促。 阮梨初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她刚想回应,就听陆谨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阿梨,你别紧张,也不用急着回应我。我只是想早早的将我的心意告诉你而已,没有逼迫你的意思。还有一句话......” 阮梨初愣了一下,还有一句什么话? “你不用有任何压力,你是我的妻子,只是我的妻子,是陪我看遍这万里江山的妻子,是与我执手相伴生生世世的妻子,而不是大盛的皇后。” “这句话,你可明白?” 阮梨初忽然想哭。 她何其有幸,能在这古代婚姻制度里,遇到这样一个如此爱自己,尊重自己的人。 何其有幸,能够得遇到他,三千红尘灿若桃花! 她缓缓闭上眼睛。 一行清泪,滑落。 她啊,何其有幸。 第275章 主动的小阿梨 陆谨说完后,脑袋又往阮梨初颈窝里更深地拱了拱。 他没有催促,只安静的等待着,将所有期待、紧张的情绪深深藏在了内心最深处。 很奇怪,明明是个霸道强势的人,却在面对阮梨初时,柔软的不得了。 嗅着小姑娘身上淡淡的香气,他不由更加用力的抱紧她,好像不拼命抱住,就会被人抢走似的。 窗外树上,一对喜鹊安静的看着屋内相拥的二人,似是受到了感染,也凑近了对方,相依相偎在一起。 两人就这么安静的相拥了许久,直到阮梨初吸了吸小鼻子。 陆谨眉心猛地一跳,将头从阮梨初的颈窝处挪开,微微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小姑娘脸上挂着泪痕,睁着水漉漉的眼睛看着他,眼皮有些泛着红,看起来像是受伤的小兔子,惹人心疼。 陆谨这会儿哪儿还顾得上别的,他满心满眼都是她哭了这件事。 他伸手给她拭泪,动作轻柔的仿佛对待一样珍视的宝贝。 “阿梨怎么哭了?是不是我让你为难了?我都说了,你不用紧张,也不用急着给我答复。” 他声音带着疑惑,仔细听,能听出声音里带出的几分僵硬来。 阮梨初伸出食指抵在他薄削的嘴唇上,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我没为难,也没紧张,你别激动。” 小姑娘眼皮粉粉红红的,在陆谨看来,可不就是为难紧张导致的么,不然怎么会哭? 他摸了摸阮梨初眼睛,声音柔缓,“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你早早进宫的,别哭。” 闻言,阮梨初轻笑出声。 是不会强迫她早早进宫,不是不进宫。 她冲男人眨了眨眼睛,语气带了几分揶揄,“陛下不愧是陛下,说话都这么有艺术。” 陆谨一听这称呼变了,当即就急了。 “我若是真想用这身份,只要一道圣旨,你这会儿早便在宫里了。之所以从未对你动用圣旨,就是因为不想强迫你,想让你心甘情愿的成为我的女人。” 阮梨初怔住,从他深色的瞳孔中望到自己的倒影。 这些她岂会不知? 若是他想,这天下没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包括她。 至于是否心甘情愿么------ 嗯,她心甘情愿。 不过她脸上的笑容这么明显,声音中的揶揄也这么明显,野男人竟然没看出来么?既如此,那倒是可以让他替自己解个惑。 “那我若是不愿意呢?” 她开口,故作淡定,刻意压低声音道。 不得不说,阮梨初演技不错,看起来真的挺像那么一回事,尤其神态和声音方面都掩饰的很好。 可惜,就是眼里的绵绵情愫没有隐藏的住。 可陆谨好似没看出来。 听到阮梨初这么说,他的脸色难看的不得了,面上被层层寒霜覆满,眼眸中满是冰寒之意。 “你不愿意嫁我,那你要嫁给谁?!陆宸么!” 阮梨初被他盯的心里发毛,身体不禁颤了一下。 问不了,真的问不了一点。她放弃,她有罪,她不该好奇,一点儿好奇都不该有。 正忏悔呢,耳边男人怒极的声音再次传来,“说话!” 说什么说?都这样了,还说什么? 直接行动! 阮梨初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现在,你再重新问一遍我愿不愿意嫁给你吧。” 男人怔怔的,“嗯?” “问!” “嗯?” 狗男人一直嗯嗯嗯,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气傻了,阮梨初重重的叹了口气。 也罢,谁让她非要好奇多嘴问那一句呢。 她踮起脚尖,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轻轻的亲了下他的嘴角。 “你说你是不是傻呀,我方才一直在笑呢,你看不到么?你说我愿意不愿意?不愿意会笑么!” 陆谨瞬间僵住了,心脏在这一瞬间也似乎已经停止了跳动,连呼吸都停滞了。 好半晌后,他才说道:“愿意,真的?” 他的声音极低,出口的字都是颤抖着的气音。 阮梨初却是与他完全相反,一口气流畅的说了无数个愿意,“愿意愿意愿意愿意愿意愿意!听清楚了没?!” 两个人紧贴着,阮梨初能清楚地感受到他身体的紧绷。 想到他是个缺乏自信且极容易患得患失的人,她的唇又贴了上来,在他的俊脸上一阵乱亲。 她的吻热切直接,但是毫无章法,几乎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只是单纯的想将炽热的情意传给他。 然而对方却没有什么回应,不过他狂乱如鼓的心跳声倒是和她没什么区别,甚至比她的还要夸张。 感觉差不多了,阮梨初停了下来。 可谁知,下一秒,男人就有了反应。 他野蛮反扣住她的身体,一只手掌着她的后脑勺,以高傲的姿势宣布了控制权。随后,吻便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异常凶狠。 阮梨初睁着眼睛,和男人对视着的瞳孔缩了缩。 臭男人,狗男人!她主动亲时他没反应,她不想亲了他又不放过她,什么毛病? 那可是她第一次主动! 陆谨好像觉得她呆愣的样子有些好笑,手掌拍了拍她的脸,跟逗小猫似的,“阿梨,专心点......” 男人的话尾音很长,带着蛊惑的味道,阮梨初的心都跟着颤了颤! 就算已经亲过好多次了,她还是这么没出息轻易地,就红了脸。 而男人的手更是在她的身上点火! 阮梨初跟着喘息,伸手推他,再这样下去,又要控制不住了。 “唔......快放开我......我爹娘......会发现的......” 她挣扎着,但是脑袋还是被牢牢钳制,男人根本就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反而更加激烈、窒息和疯狂。 过了好一会儿,陆谨才放过她。 他的手落在了她盈盈一握的腰肢上,眼神迷离,“暂且放过你,不过下次记得补偿我。” 阮梨初睫毛一颤,哼唧了一声,声音委委屈屈的,而后窝在他怀里平复着呼吸。 平复的差不多后,她从他怀里退了出来,开始捯饬她身上凌乱不堪的衣服。 刚刚野男人又把她的小衣系带挑开了,她真的是完全阻止不了。 第276章 仰视她 阮梨初今儿穿的小衣是月白色的,和外衣一个颜色。 小衣素素净净,只下角绣了一株梨花,陆谨瞧得眼热,却不能再碰她,装模作样地打量那梨花。 “阿梨自己绣的?很好看!” 这种衣裳一般都是自己绣的,可惜阮梨初不会。 她没打算瞒着陆谨,坦坦荡荡回应道:“不是我绣的,是阿娘绣的,我不会女工。” 陆谨就是那么随便一问而已,主要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思。 阮梨初不会女工这件事,他也能猜到,缘由可能是和那一手惊天地泣鬼神的字差不多。 而且据他观察,她不会的应该还不止这些,甚至可以说许多许多的东西她都不会。 犹记得当初在桃源村时,小姑娘连生火都不会,还是倒腾了好久才生起了火...... 那几日与其说是她在照顾他,还不如说是她在学习照顾他,还有照顾她自己。 然,又如何呢?就算阮梨初什么都不会,又如何?别人会就可以。 在宫外,将军府的人会照顾她,以后到皇宫里,他更会好好对她。 他的小姑娘什么都不需要会,只需要陪在他身边就好。 见陆谨没出声,阮梨初睨了他一眼,“我不会女工,以后也不会学这个,你失望不?” 陆谨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无妨,如果你信得过我,以后你的小衣可以由我来给你绣。” “噗嗤”一声,阮梨初笑出了声,刚系好的小衣带子差点被她自己重新给拽开。 “你还会女工?” 一个宠溺的笑容在陆谨的唇角绽放,“不会,但为了你,我可以学。” 阮梨初瞬间弯了眼,一颗心却快乐得要跳出来,“好呀,那等你学会了先给我绣个荷包吧。” 这种在这个时代倒反天罡的操作,阮梨初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同样,陆谨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而且,他还觉得阮梨初让他先绣荷包,别有深意。 他点了点头,“成。别人家姑娘有的东西,我家小阿梨也要有。” 阮梨初咯咯笑起来,笑得肩头直颤。 敢情他们两个这是性别对调了,不过这样子也蛮和谐的,反正她很喜欢。 她的眼亮晶晶的,像晶莹的琉璃瓦,剔透明亮。 陆谨走近,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在她的眼睛上落下一吻。 “起开,别打扰我穿衣服。”阮梨初推他,一点儿都不客气。 陆谨也不恼,找了椅子坐下来,就那样柔柔的看着她穿衣服,问起了方才的事情,“阿梨,你既然愿意嫁给我,那方才为什么会哭呢?” “说你傻还真的傻啊,喜极而泣懂不懂?!再说我若是不愿意的话,那会儿就会推开你了,哪里还会让你一直抱。” “还有唤你陛下,那不是在调侃你么?你竟然也没听出来。” “至于我最后问的那个问题,就是单纯的好奇而已,与宣王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小姑娘声音软绵绵的,挨个地方解释着。 “原来是这样。”陆谨微微颔首,似是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长道:“不过阿梨还真是主动呢。” 阮梨初听明白了,但她佯装没听明白,“不主动怎么办?咱们两个人之间总有一个要主动,不是你,那就是我呗。” 陆谨自然也听出来了她的言外之意,尴尬的“嗯”了一声,“嗯”完发现更尴尬了。 想了想,他主动续起了关于“一辈子”的那个误会。 “阿梨现在明白了我那会儿为什么会叹气么?” 阮梨初点头,“因为我没想到圣旨,所以你以为我不愿意和你永远在一起,然后因为我又说了一辈子这个词,所以你如释重负叹了口气,结果悲剧的是却被我误会了。” 一环扣一环,其实一点儿都不复杂,根源就在野男人身上。 若不是她主动,这误会还不知道要误会到什么年月呢。 顿了顿,阮梨初缓缓走到了男人的身边,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 “陆谨,你以后应该多多表达自己的想法和感受,不要总是憋在心里,不然我怎么知道你在想啥呢?” 空气中安静了几秒,陆谨轻叹口气,垂下了头,声音闷闷的,“对不起,都怪我......” 阮梨初托起他的脑袋,双手捧着他的脸,额头相抵,看进他的眼里。 “我没有怪你。咱们是人,不是神,每个人身上都有缺点和不足。人这一辈子就是要修己,而那个修就是修改,修正。” “修......己?” “对,尝试做出改变就是修己的第一步。所以,以后有什么话不要总藏在心里,和我多说说,好不好?” 他坐着,她站着。 他安静地仰视着她。 这一刻,仿佛连时光都静止了。 如初见那般,他躺着,她站着,他仰视着她。 几个月的桃源村,那是陆谨第一次见到朝如明露的眸,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皎洁又高贵的月。 小姑娘的眸中洒了清辉的月光,灿灿明亮,轻柔温暖,仿佛所有的黑暗与恐惧都在那一瞬间被点燃,而后消失殆尽。 道不清的一种感觉。 而此刻,小姑娘的眸子,依旧同初见时一样,皎洁又高贵,明净又清澈。 陆谨忽然很想再亲亲她的眸子。 他站起身,在她的注视下,俊脸缓缓下沉,薄唇轻轻印在她的眼睛上。 阮梨初睫毛狠狠抖了抖,一颗心仿佛也跟着猛跳了两拍。 虽然没有任何言语,但她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了。 ...... 忽地。 窗外传来了玄墨的声音,“主子,将军夫人正往这里来。” “快走!你快走!”阮梨初闻言,着急地推陆谨。 陆谨失望的叹了口气,原本他是打算带着小姑娘出去用午膳的,但看现在这个样子,许氏应该也是这个目的。 不过没关系,他可以明日再来。 陆谨前脚刚离开,许氏后脚就到了。 进门后,她第一句话就是:“初初,你老实告诉阿娘,刚刚大厅里的那个人是不是陛下!” 第277章 又来了 阮梨初从榻上起身,理了理衣襟,佯装不解,“阿娘这话何意?那不是宣王么?” 正此时,花花屁颠屁颠跑了过来,围在脚边喵喵喵喵叫,于是她趁机抱起花花,垂下了头,叫人看不清神色。 陆谨与陆宸是双生子,几乎长的一模一样,旁人乍一看是区分不出来的,再加上陆谨今日的穿着风格与宣王无异,更应该是没人能分辨得出。 若说有,那这个人一定是熟识他们二人其中之一的人。 比如她,比如,阮玉棠。 除了阮玉棠,整个将军府没有第二个人熟悉宣王,所以许氏会这么说,一定是阮玉棠告知于她的。 就是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 许氏目光打量着阮梨初,无奈小姑娘一直在逗弄狸奴,她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 “看来你是毫不知情。方才大厅里的那个人并不是宣王,而是陛下,只是陛下为什么要扮作宣王来咱们府,目的就不得而知了。” 她原本以为陛下是为了女儿而来的,但看女儿这个样子又好像完全不知情,一时间,她也糊涂了。 阮梨初故作诧异道:“不能吧?我瞧着那气质一点儿都不像陛下啊!阿娘你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再说方才父亲和兄长不是也都在么,他们总不会错的啊。” 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被她用的几乎毫无破绽。 许氏语气十分肯定,“不会错的,你二哥与宣王感情甚笃,绝对不会认错。倒是你,竟一点都没察觉出来......” 果然,是阮玉棠。 阮梨初略带尴尬地笑了笑,“您也知道,我和他主要是在梦里,现实中的接触少之又少,就他是陛下这件事,我不也是前几日刚得知的么。” 她这话是一点都不假,也正因如此,她才不着急进什么宫。 用现代话说,就是二人刚确定恋爱关系,才不要那么快领证呢,她要感受一下谈恋爱的滋味。 许氏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只是她离开前看到阮梨初那娇艳欲滴的唇瓣时,陷入了深思。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小姑娘今日并未涂口脂,而且方才她进门时,小姑娘是从榻上起身的,应该也不会睡之前涂口脂。 那...... 许氏离开后,阮梨初如芒在背。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许氏好像发现了什么,尤其离开前的那个眼神,颇有深意。 可屋内并未留下陆谨的任何痕迹,她的表演也天衣无缝,按理说不应该有什么破绽。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阮梨初百思不得其解。 ...... 午膳并未一起用,阮远山一直守着阮老夫人,直到她下午醒了过来。 但让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的是,老夫人决定不追究阮梨初误伤她的事儿,而且还破天荒的提醒起阮远山,让其早日将阮梨初的名字写进族谱里。 阮梨初听到这消息时,正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直哼哼,大夏天抱着个汤婆子往小腹滚来滚去。 来这里好几个月了,每次来月事的时候,不仅肚子疼,还日子不正常。 根据原主的记忆,百里樱应该是给她调理过的,但好像没什么效果。 而她来这里之后,一直忙着找野男人,也没管过这事儿。 如今看来,还是得好好调理一番才行。 这辈子,可是好不容易有个不病怏怏的身体了,得好好对待才是。 所以老夫人这事儿,阮梨初听罢虽很是意外,却也暂时不想费太多心思去思考老夫人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不过据暗卫来报,老太太好像是真的惊吓过度了,阮远山离开后就命人关上了大门,说最近一段时间要静养。 不仅如此,阮桃的事儿老太太也决定不插手,让阮远山自己看着办。 看来这一刀放血,效果不错。 甭管是真的还是装的,至少能安生一段日子了。 夜里。 星空静谧而深邃,透亮的星光洒落在大地上,犹如一幅宁静的水墨画。 见阮梨初睡着,安岁岁便蹑手蹑脚的去关窗。 可即便她已经十二万分小心了,还是惊动了栖息在窗下紫薇花圃中的一只雀鸟。 鸟儿似乎受了惊吓,扑腾着翅膀,从檐下轻掠而去,花枝犹自颤抖,花瓣缤纷散落。 安岁岁惊了一下,忙看向床上蜷缩着身子的阮梨初。还好小姑娘并未受到影响,安岁岁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她悄悄走了过去,摸了摸汤婆子。 汤婆子刚灌好没多久,还热乎着呢。 确认好万事无误后,她轻轻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没一会儿,抱着汤婆子的阮梨初就热得满头大汗,手脚却无比的冰凉,腹部的疼痛就如同一只手紧紧的攥着,时不时的还拉扯一把。 半睡半醒间,窗户发出了一声轻响,隐约有风灌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缕缕清香。 香味很杂,似是紫薇花香夹杂着另一种香味,混合在一起,并不难闻。 阮梨初迷迷糊糊的也没在意,正翻身朝里的时候,吱呀一声,窗户又关上了。 估计是风吹开了窗,而后又关上了,身子不舒服的阮梨初一时间也懒得叫人来关好窗,只难受的哼唧了一声。 没多久就听到悉悉索索脱衣声,阮梨初一个激灵,清醒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接着滚烫的温度就贴上了自己的后背,被窝里的温度顿时热乎了起来。 阮梨初身子一僵,这一股子熟悉的香味她再迟钝也知道这床上的人是陆谨,可是他怎么又来了? 白日里不是刚来么?怎么晚上也跑来了! 而且重点就是晚上,没错,这可是晚上啊! 他这摸黑偷摸进屋,是要干嘛?! 而且来了就脱衣服......是要干嘛! 耍流氓么! 白天就已经够欺负她的了,在她身上四处点火,要不是她奋力抵挡...... 可恶! 阮梨初正想说点什么,小腹忽地一阵绞痛,身后男人透过胸膛低沉的声音也同时响了起来: “很痛么?” 第278章 揉肚子 陆谨问完后,就觉得自己多余问那一嘴。 他翻窗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阮梨初难受的翻身,因为一个动作就难受的哼唧,想来是很痛的。 感受到躺在身前身形单薄的小东西身上的亵衣都有些潮了,从头到脚都散发着虚弱的气息,陆谨在心里又默念了几遍今天的日期。 七月二十八,二十八,嗯,他记住了,这是小媳妇来月事的日子。 忽地,他又怔住了。 月事...... 那为何连续入梦的那一个月并没有遇到小媳妇来月事呢? 难道真的如太医所说的那般? 陆谨想起了出宫前的事儿。 那会儿他正在批阅奏折,暗卫来报,说阮梨初病了。他急得不行,可暗卫却支支吾吾半天放不出来一个屁。 后来逼问下才知道是月事来了,还叫了府医。 他吓的当即就叫了太医,要带着太医一起来将军府,还是崔明昌好说歹说才拦了下来。 在太医的解释下,他大概弄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可他不放心,还是来了。 阮梨初那边没应声,陆谨又道:“我知道你醒了,你说话呀,是不是很痛?除了肚子,还有哪里难受么?” 小腹钻心地疼,阮梨初感觉自己的太阳穴都在突突地跳,她艰难开口,声音暗哑干涩,“你怎么又来了?” 这个“又”字,明显带着情绪,陆谨有些哭笑不得。 略一思索,他就猜到了小姑娘为什么会反应这么大。 他就再禽兽也不可能在她病着的时候胡作非为啊,她把他想成什么人了,变态么? 伸手将小姑娘整个人抱在怀里后,陆谨触到了汤婆子。 汤婆子已经不那么热了,他直接将其扔了出去。 阮梨初眉头拧得更紧,有气无力道:“你离我远点,不许碰我,我身子不舒服。” 陆谨低低的叹了口气,一只手从小姑娘的脖颈下伸过去又抬手搭在侧着的肩上,另一只手覆上她的小腹。 阮梨初的身子瞬间绷的紧紧的,这姿势? 她整个人被他套的牢牢的,岂不是想跑都跑不了? “陆谨,我月事来了,你不要欺负我好不好?”她小声道,声音中带了几分祈求。 男人都被气笑了:“阮梨初你是小笨蛋么?你从哪里看出来我要欺负你的?!嗯?” 倏地,阵阵温热从小腹传来,阮梨初这才反应过来,他好像确实不是来欺负她的...... 男人的大掌只是放着并没有动,就只是那么轻轻的覆着而已,就让她舒服不少,阮梨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方才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呢,除了肚子,还有哪里痛么?”又是一声响起,比前一次急切了不少。 阮梨初气若游丝地说道:“没有,就肚子。” 话音刚落,男人放在她小腹上的手掌慢慢的揉了起来,“太医说了,这样你会好受一点。” 确实好受了不少,热量就好像收到了指令一样,一圈圈传递着,小腹暖暖的。 陆谨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一边轻轻地揉着,一边问道:“将军府的府医怎么说?” “府医来了你都知道?我们府里的事儿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阮梨初的腹痛这会儿缓解了不少,声音听起来都有力气了。 头顶传来男人温柔的轻笑声,“胡说,我只知道与你有关的,别人的事儿我才不在乎。” 两个人的距离太近,阮梨初能闻到男人身上特有的香味,听到他心脏猛烈的跳动声。 那一刻,竟然觉得自己的心跳也变得和他同一频率。 她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这该不会是在共梦吧? “我是不是在做梦?”阮梨初小声道。 闻言,陆谨一怔,手上的动作却并未停,力道适中,轻柔舒缓,“怎么?不相信我来了?” “嗯,不知道怎么说,就感觉不太真实。” 不是说古代很忌讳这些么,还有什么冲撞一说,可野男人却特意从皇宫赶过来给她揉肚子。 就感觉哪儿哪儿都不真实。 也不晓得,如果大盛的老百姓知道他们的君王,用他那双曾经握紧刀枪,为大盛征战沙场、开疆辟土的手,给她揉肚子,会怎么想。 该不会以为她是妖精吧? ...... 陆谨沉默了一阵儿,似乎真的在思考真实性的问题,半晌后才道:“要不你把安岁岁叫进来,这样就可以看出来现在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了。” 阮梨初低低干笑了两声,“不,不用了,我相信是现实了。” 开什么国际玩笑,把安岁岁叫进来,她还怎么见人? 狗男人出的什么狗主意啊这是。 过了好一会儿,两个人都没说话,陆谨还在给她揉肚子。 阮梨初在被子下握住了男人的手,“我好多了,你,你快回去吧。” 陆谨之所以方才没说话,是在回忆太医说的话,他想了想,说道:“你们府上的府医到底是怎么说的,你还没有告诉我呢。” “府医说需要调理,然后给我开了几味简单的药,还有红糖生姜,让煮水喝。” 顿了顿,阮梨初又道,“小毛病,你不用担心,就是每次来月事的第一天会比较疼,后面就没事了。” “嗯,和太医说的差不多,那你是不是日子也不太准?” 阮梨初没想到他能这么坦然的和她聊月事的话题,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只低低的“嗯”了一声。 闻言,陆谨了然,果然是和太医说的一样,那看来太医说的“好好调理即可”应该也是对的。 两个人不再说话,陆谨的手依旧轻缓揉着。 不知道是因为下腹的痛感减少,还是因为身侧躺着熟悉的人,阮梨初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等她再睁开眼时,天已经大亮。 身侧自然是没有了那个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不过很快,她就有了答案。 整个早膳,安岁岁和其他几个小丫鬟都在讨论一件事,那就是将军府昨夜进了采花贼。 听说那贼人飞檐走壁、身轻如燕、功夫十分了得,十几个护卫,外加阮凌渊和阮玉棠兄弟二人,竟然都没能将他擒获。 而且更重要的是,那贼人还是在她的锦瑟阁附近被发现的。 阮梨初差点笑死,这谈恋爱的第一天,陆谨就变成了采花贼,也不知道堂堂陛下心里作何感想。 第279章 六页纸 用完早膳,又喝了碗汤药,腹部虽然仍有些疼痛,却比昨日好了不少。 阮梨初抬脚想去外面喂池塘里的锦鲤,却被丫鬟秋画出声拦住。 “小姐,您身子不舒服,应该多休息才是。”秋画蹙着眉道,看得出来是很认真的在提建议。 “已经不怎么疼了,没什么的。” 说着,阮梨初拔腿就走。 虽然每次月事的日子不准,但很准的是只有第一天很疼,第二天就不那么疼了。 秋画连忙三步并两步冲上前伸开双臂拦住她,一双明眸中带着倔强。 “小姐,今儿外面风大,万一受凉就麻烦了,为了您的身子考虑,还是谨慎点比较好。” 秋画是院子里的二等丫鬟,平日做事素来稳妥,这还是第一次做出如此逾矩的行为。 阮梨初不免有些好奇,上下打量着,眼中满是探究。 身旁的安岁岁见状,立即喝道:“大胆秋画,竟然对小姐无礼,还不快让开!” 别说秋画了,就阮梨初本人,听到安岁岁这中气十足的声音,都要被震的抖上一抖,何况犯了错的小丫鬟呢。 秋画面色一白,哆哆嗦嗦的就要跪下。 阮梨初伸手拦住了她,缓缓道:“秋画,这是你主子的意思吗?” 秋画似是非常意外,她猛地抬眼,而后可能是意识到自己又犯错了,忙垂下眼睫。 “奴婢不敢欺瞒小姐,确是主子的意思。” “果然如此。”阮梨初了然,挑了挑眉,扯起嘴角笑了笑,“那你现在知道你的主子是谁了么?” 秋画微微抬眼,见她面上含笑,偷偷的松了一口气,“奴婢......不知,奴婢只知道安排任务的人叫玄墨......” 说完后,见阮梨初没有反应,以为她不信,秋画急了:“小姐明察,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假。” 讲到这里,秋画真的就抬臂伸出了四根手指要发誓。 安岁岁这才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她差点把秋画是陛下的人这件事儿给忘了。 忽地,她又想到昨夜将军府进贼的事儿。 该不会是哪个暗卫被发现了吧? 可不应该啊。这些暗卫跟着阮梨初有一段时间了,一次都没有被发现过,怎的昨夜就被发现了呢? 安岁岁想不明白。 见秋画信誓旦旦的模样,阮梨初说道:“你这小丫头也是有意思,什么都不知道却什么都敢做,你就不怕我要了你的命?” 秋画不由得缩了缩脖子,颤颤巍巍的又要下跪。 阮梨初并没有打算怎么地她,便再次拦了下来,“好了,别跪了,你不嫌累我看着都累。说吧,玄墨这次都给你安排了什么任务?” “小姐,你等等,奴婢看一下,内容太多了,奴婢没记住。” 说罢,她从身上拿出了几页纸,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字,打眼一看,眼睛都晕。 阮梨初:“......” “第一,不能吃任何寒凉的食物;第二,不能吃任何辛辣刺激的食物;第三,不能碰凉水;第四,不能吹凉风;第五......” “停!你拿过来,我自己看。” 秋画忙将纸递给了阮梨初,交到阮梨初手上后,她还长舒了一口气。 共有六页纸,上面写的内容全是女子月事期的注意事项。 阮梨初从来不知道,来个大姨妈要注意这么多事! 不是只要不吃凉的就可以了么? 这么多年,她一直是这样过来的啊。 不仅如此,这上面连寒凉食物都包括什么都写的非常详细,还有辛辣刺激性食物包括什么也罗列了出来。 等六页纸全都看完后,阮梨初才发现,这六页纸是由三个不同的人所书写的,笔迹不同,内容方向也不同。 像那些需要忌口的食物就全都是由同一个人所写,而其它的则是由另外二人负责。 阮梨初猜,应该是陆谨吩咐了不同的太医,然后让玄墨把太医们的建议都送到了秋画手上。 秋画需要做的,就是按照上面的内容监督她,所以刚刚才会拦着她,不让她出去吹风。 明知道是以下犯上,秋画也不得不做,谁让那是主子的命令呢。 一旁的安岁岁看的津津有味,她把这几页纸也仔细看了一遍。 要不是秋画还在这,她都想问问阮梨初,是不是感动的快要哭了。 反正她快要哭了。 这么细心,这么体贴的男子,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啊! 阮梨初确实要哭了,不过是哭笑不得。来个大姨妈而已,怎么觉得自己瞬间变成了娇弱的病人了呢? 不过这样被人关怀在意的感觉似乎也很不错...... 她想了想,最后到底是乖乖的听了陆谨的话。 秋画一看小姐这么配合,就知道果然如玄墨说的那样,自己真正的主子和小姐关系不一般。 同为女子,她除了羡慕之外,还是羡慕。 就是不晓得如果主子知道锦瑟阁进了采花贼,会采取什么行动。 ...... 秋画退下去后,阮梨初果真躺到了床上。 这里的姨妈巾就是月事带子,说实话她用着是真的不得劲,于是便像个木乃伊一样一动不动的。 安岁岁调侃道:“初初,你感动不?” “敢动?”阮梨初摇了摇头,小脸儿皱的像包子一样,“不敢动啊,怕血会沾到被褥上。” “......” 安岁岁无语看天,翻了翻白眼。 她把汤婆子灌满,放到她小腹处,“我说的是陛下这么做,你感不感动!什么乱七八糟的。” 小腹处瞬间温度上升,阮梨初发出舒服的喟叹,“啊,你说的是那个感动啊,当然感动啦。” “是吧是吧,我一个外人我都感动的想哭!初初,我是真没想到野男人竟然对你这么好,若是早知道是这个样子的话,咱们之前何必担惊受怕啊!” 现在想想,之前她好像还认为人家是精怪来着...... 就,有点尴尬...... 阮梨初抱着汤婆子翻了个身,侧躺着看向安岁岁,“那我再给你说两件事吧,也许你会更感动。” 安岁岁见她额头上热出细汗,拿手帕给她擦了擦,“什么事?” “昨日大厅里的宣王,以及昨夜来锦瑟阁的采花贼,是同一个人。” “什么?”安岁岁惊呼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四处看看房内没有别人,才松了一口气。 “宣王竟然是采花贼?!” “不......那不是宣王,那是......陛下。” “!”安岁岁更加震惊了,半晌没反应过来,手里的帕子掉在阮梨初脸上,她都没注意。 第280章 偷感 因着昨夜进了贼人,将军府加强了护卫,尤其阮梨初的锦瑟阁,现在就是个密不透风的铁桶,就是一只苍蝇也休想飞得进去。 阮梨初吃完午膳,又继续木乃伊躺。 安岁岁一脸的坏笑,“完啦呀~陛下再想来偷香,可是偷不了呀~” 阮梨初已经把暖肚子的事儿都告诉她了,她就是再笨,也能想到这两个人有多亲密无间。 满意的看到阮梨初羞羞的脸,她接着说:“不过也不好说,以陛下那身手,说不定这些对他就是形同虚设。” 阮梨初摇了摇头,觉得这天罗地网之下,野男人应该是进不来了。 “他身手再好不是也被发现了么?” “我听说,是因为他在你窗前徘徊踱步了许久,所以才被发现的。想来是因为舍不得你吧,所以才暴露的。” “啊?竟是这样么......” 安岁岁点头,“以他那个逃走的身手,按理说是绝对不可能被发现的,所以除了这个原因,我想不到别的。” 顿了顿,想到了什么,安岁岁又道,表情严肃了不少,“不过初初,我劝你最好还是提防着他点,千万要守住底线才是。” 安岁岁的思想已经比寻常古代女子要开放的多了,但总归是怕阮梨初吃大亏。所以调侃归调侃,该说的话她还是得说。 她知道,这两个人的情况特殊,不似寻常男女,感情几乎都是在梦中培养的,不能要求太多。 所以她不奢望别的,只希望阮梨初守住那最后的底线。 至于共梦时究竟发生过什么,不用阮梨初说,她也能猜到。 毕竟那么多话本子可不是白看的。 得到肯定答复后,她轻轻舒了一口气,她是真怕阮梨初这只小白兔被陛下那只大灰狼给吃掉。 天很快暗了下来,云也一团团的聚在一起。 晚膳依旧是在自己的小厨房用的,没有去和将军夫妇一起。 许氏昨儿就吩咐大厨房煮了红糖姜茶,见阮梨初足足喝了三大碗,今儿又继续给她送了过来。 担心她没心思吃饭,又煮了红糖粥。 阮梨初两辈子加一起,月事的时候都没感受到过温暖,如今这样,她知足的不得了。 小姑娘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只是寻常的一碗粥,她就心里满是感动。 别人不是她,又怎么会懂那种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是自己一个人的滋味呢? 到了夜里,花花在屋里不停的蹦跶,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就是不去老实的睡觉,气的阮梨初想揍它。 锦瑟阁外,里三层外三层全是侍卫,个个严阵以待,仿佛如临大敌,不敢有半分放松。 阮凌渊和阮玉棠两兄弟商量了一下,这几日由他们兄弟共同坐镇,倒是要看看是哪个贼人采花都采到他们家来了。 昨夜他们是真没想到,那人竟然还能逃脱,十几号人去追,愣是没有一个追得上的。 关于这个采花贼,阮玉棠向父兄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他怀疑这个贼人就是陛下。 毕竟假扮他人的事儿陛下都能做得出来,那夜闯闺房这种事儿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但阮远山和阮凌渊认为,这是不可能的,陛下怎么可能会做这等不齿之事?!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而且假扮宣王一事目前也只是猜测而已,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们怎么能怀疑他们的君王! 不过陛下对自家小姑娘有想法这事儿,他们倒是看的出来。 许氏那边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和阮远山说,只模棱两可的说了几句,因此现在的阮家分成了好几个派别,各派“各怀鬼胎”,割裂的很。 阮远山也不急,他知道妻子有事儿瞒着他,而且这事儿是关于女儿的。 想来这其中一定是有着不寻常之处,才让妻子如此瞻前顾后乃至于畏首畏尾。 那就等呗,反正这次回京要待很久,总能等到说的那一天。 而且这一天,阮远山的直觉告诉他,并不需要多久就会到来。 ...... 亥时三刻,一个身着玄服的男子恭敬地对身旁的男子说道,“主子,我们回去吧。” 此人正是玄墨。 他和陛下已经在这里潜伏了一个多时辰了,再待下去,陛下都快成“望妻石”了。 原以为夜深了,守卫上相对就会松一点,没成想夜越深守卫越多,而且阮家那两位公子竟然亲自上阵。 不过这也说明阮姑娘被重视,玄墨认为他家主子还是乐于看到这种情况的,只是被当作“采花贼”委实是有点那个什么,听起来是真的难听。 作为属下,他没资格过问主子在玩什么情趣,不光明正大在一起,非要偷偷摸摸。 但别说,还真别说,挺有意思的。 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反正他很喜欢这种“明明很熟,但大家却以为你们不熟”的,偷感。 许是种怪癖吧,玄墨如是想。 随即,玄墨像是想起什么,眼睛一亮,说道:“主子,咱们回去吧,属下想到能让您见到阮姑娘的办法了!” 陆谨一袭夜行衣,勾勒出修长身形,墨发高束,脸上还蒙着块布,露出一双凛冽俊美的眼睛。 “什么办法?”他低低道,声若寒冰。 看着对方的冰冷眼神,玄墨丝毫不怀疑,若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会被一脚踹飞。 他赶忙说道:“主子,您可以和阮姑娘共梦啊!” 这感觉真的贼爽! 你们以为铜墙铁壁,我就见不到人了?殊不知我可以梦里和她相见!还可以四处游玩! 代入到主子的角色,玄墨觉得他爽感爆棚,身上的毛孔都纷纷张开,整个人神清气爽。 简直了。 闻言,陆谨一怔,少顷便闪起清明,“是个好办法”。 但下一秒他的眼神又暗了下来,“希望今晚能梦到她吧。” 玄墨也知道这个共梦没有规律可言,全靠老天爷心情,但有机会总比没有强,也就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主子可以如愿了。 子时四刻。 夜空深邃,星光灿烂,四周静谧无声。 锦鲤池旁,一只不明飞虫振动着翅膀,掠过平静的水面,嗡嗡声吵的阮凌渊头疼。 长剑一挥,虫子从头到尾就被劈成了两半,这个世界总算是清净了。 屋内有微弱的亮光,阮梨初躺在床上,已经睡熟了。 睁开眼时,她见到了许久未梦到的人,黎国小公主,黎初-------但这不是重点。 她还见到了小公主喜欢的那个侍卫,名唤子允-------这也不是重点。 子允长的和陆谨一模一样-------这依旧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竟然在这个关于黎国的梦里,还见到了陆谨! 没错,她和陆谨,共梦了!!! 两个人一起漂浮在空中,看着黎初和子允...... 第281章 二人共回黎国 看着眼前凭空出现的野男人,阮梨初懵了,感觉全身血液凝固了一般让她瞬间停止了思维。 自从那次要去南华寺但却没去成,提前做了一晚上的梦之后,她便会经常思考关于黎初的事儿。 第一次梦到城墙上的红衣女子时,阮梨初就思考过那到底是不是偶然,如果不是的话,那这个梦究竟是前世还是预知。 毕竟红衣女子长的和她一模一样,而且梦中的一切都极为真实。 再次梦到时,那个梦跨越了十几年,她看着黎初从咿呀学语到长成一个倾国倾城的公主。 她陪着她长大,见证了她的成长,感受她的喜怒哀乐,就好像自己全都亲身经历了一遍。 后来阮梨初便会时常想起这些,即便后来再也没有梦到过黎国和黎初,即便她自己本身也有一堆的糟心事。 再结合密闭空间里听到的沧意大师说的那些话,她心中渐渐有了一个猜想。 她猜这一切应该都不是偶然,而这些梦或许就是她的前世。 “凡尘俗世,宿命轮回,前世今生,万般随缘”。 或许,沧意大师早已经将答案告诉她了。 而方才知晓那侍卫的名字,看清那侍卫的长相后,阮梨初就更加确定了黎初就是她的前世的这一猜想。 原来前世的陆谨叫子允,原来前世他们就有姻缘。 原来前世姻缘定,难怪今生总痴情。 原来如此。 而正当她震惊之际,更震惊的事情发生了,一道身影忽然闪烁到了她面前。 ......这是什么意思? 陆谨要和她一起看“子允与黎初”的故事? 当真是共梦?还是只是无意识的陆谨? 阮梨初迷茫了。 同样,陆谨也茫然的不得了。他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 睡前一直期许的事情竟然真的实现了,他原本是十分惊喜的。 可待看清眼前的一切后,就由惊喜变成了惊讶,而后变成了一片茫然。 不过也仅仅是愣了几息后,他的冷静的大脑就做出了反应,将他的神思拉了回来。 看了一眼那边正在说话的小公主和侍卫后,陆谨将眸光落在阮梨初的脸上,放轻了声音,低声细语地说道: “阿梨,是我,别怕。” 他不是怕吓到小公主他们,他怕吓到阮梨初。 再说小公主他们可能也感知不到他们的存在。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难辨别,辨别难。 阮梨初迟疑了一下,才轻轻点头,“我知道是你,只是不知道这是不是在共梦。” 之前共梦时,梦中的地点要么是陆谨那边的现实场景,要么就是她那边的现实场景,全都是与他们相关的。 而眼下这里,可是黎国的空中,与他们没什么关系。 陆谨控制身体,飘到她身边,轻轻牵住她的手,“是共梦,只是又发生了变化而已。” 阮梨初看着两人半透明的手,再看面前的场景,有些意外。 她试过了,黎初他们是感知不到她的存在的,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他们都感受不到。 她也触碰不到任何人和物体,就像个鬼魂似的。 上次如此,这次亦然。 没想到野男人不仅能看到她,还能触碰到她。 倏地,她想到了什么,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陆谨,指着那边的二人道:“你之前也梦到过他们?” 陆谨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边二人已经说完了话,一前一后的往殿里走。 这是长乐宫,他知道。 被吸进书里的时候,仿佛他就是子允,所以他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 而现在的形式是像个旁观者一样,亲眼目睹他们发生的一切。 不过这种形式,陆谨也很熟悉。那次他就是这样看着黎初跳下城墙,后来又出现在南觉寺,再后来还去了边疆的。 他轻轻颔首,“嗯”了一声。 话音刚落,阮梨初便迫不及待道,“那你都知道些什么,快说与我听听,我把我知道的也都告诉你。” 陆谨抬手抚上她额间碎发,修长的指尖轻轻滑过她脸颊,将旁落的青丝掖到耳尖后面。 “阿梨别急,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我都说给你听。” 那边黎初和子允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殿门口,陆谨看了看天色,又环视了一圈四周后继续说道: “看这个时辰,公主应该是去午睡了。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两个人现在是飘在空中的,陆谨控制身体带着阮梨初七拐八拐飘到了一座视野不错的宫殿上。 找了个位置落下来后,他看了看阮梨初,又看了看自己。 他们两个穿的都是入睡时的衣服,还好阮梨初今儿穿的不是亵衣,而是里衣。不然的话,看起来...... 也是巧了,原本阮梨初确实是穿着亵衣入睡的,那汤婆子热得她浑身冒汗,她没办法。 可就寝前一刻她想起了安岁岁的话,要提防着点陆谨,于是换成了里衣。 没想到,竟然共了梦,还是关于黎国的梦。 ...... 黎国现在是冬季,树上还挂着雪花,陆谨怕阮梨初会冷,于是便开始脱自己的衣裳。 阮梨初自是看出了他的用意,急忙抬手阻止,“我感受不到冷热的,你不用担心。” 上次她跨越了十几年,什么春夏秋冬都经历过,但都感知不到温度,这次也是这样。 不仅如此,在这里她也感受不到疼痛,魂儿撞到哪里都没感觉。 陆谨怔了一下,经阮梨初这么一说,他才反应过来,他好像也感受不到温度。 他和阮梨初之前共梦五感是和现实中一样的。没想到,这次竟然不同,也是神奇。 他牵着阮梨初的手,找了个位置坐下来,“这里是观景台,白日观景,夜里观星,是这座皇宫的最高处。” 阮梨初眨巴眨巴小鹿眸,疑惑地看着陆谨:“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呀?我也来过这黎国皇宫,却对这里知之甚少。” 印象里,小公主好像没来过这里。 来过是肯定来过,但她的梦里,没有。 “因为子允来过,所以我知道。” 第282章 原来第六个人是小媳妇 互诉之前,阮梨初让陆谨去给她找一套衣裳穿。 在皇宫里“裸奔”,有点太那个了。纵使别人根本就看不到他们,阮梨初也不得劲。 明显陆谨对这黎国皇宫比她还熟悉,那这种事自然是交给他去办。 就是不知道这里的衣服他们能不能穿的上。 不多时,陆谨就飞了回来。 是真的飞回来的,嗖嗖嗖的那种。 想不到,有朝一日竟能感受到玄幻仙侠中的飞行术,阮梨初觉得她的人生当真是对得起“玄幻”二字。 陆谨身上已经穿好了一套玄色的侍卫服,手上拿着一套浅粉色的漂亮衣裳。 不用说,他身上的肯定是子允的,而手上拿的肯定是小公主的。 阮梨初穿好后,陆谨满意地点了点头。 原本他是想拿一件红色的,因为黎初的衣裳绝大多数都是红色系的,但一想到黎初跳城墙时穿的也是红色,他就改变了想法。 阮梨初好奇问道:“咱们拿走他们的衣裳,不会被发现吧?” “不会,我拿走后,这衣裳又原封不动的出现在那里,也就是说咱们的行为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 “这也太神奇了叭。” 陆谨也觉得很神奇,他这辈子也没遇到过几件富有神奇色彩的事情,还是自打遇到阮梨初后,才开始频频遇到的。 “阿梨,你过来,你看。”他指向远处,“那里就是曦光殿,在黎国这里叫云光殿。” 阮梨初心下了然,原来未来的大盛皇宫也是在这个地址。 他们脚下这里是皇宫的最高处,居高临下,俯瞰整个黎国皇宫,一切尽收眼底。 宫殿雄伟壮阔而盘曲美盛,楼观高耸入云而巍峨惊人。 但直觉上,好像比大盛的皇宫要小一些,气派上也要稍逊一筹。 阮梨初顺着陆谨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曦光殿,不,在这里叫云光殿。云光殿殿顶覆以黄色琉璃瓦,檐角起翘,飞檐斗拱,气势恢宏。 看着那金碧辉煌,富丽堂皇的程度,倒是和大盛的曦光殿差不多。 阮梨初侧头看向身旁迎风而立的男人,“陆谨,这里距今有多少年?” “差不多快九百年。”陆谨不假思索道,那本泛黄的书页上有记载。 “快九百年啊......难怪人家都说前世五百年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前世千年的修行,才换来今生的一次相遇,还真是差不多。” 快九百年,可不就是快千年么。 陆谨一怔,下意识喃喃道,“前世,今生......” 他声音很轻很淡,像树枝上摇曳落下的白色小雪花。 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有些朦胧,光影交错间,他的神色看不分明。 两个人身体本就半透明,如今陆谨又这样让人看不真切,阮梨初忽地有些不安。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明明近在咫尺,却抓不着的感觉。 她蹙着眉,用力扯了扯他的袖子,“陆谨,你......你怎么了?怎么......怎么不说话了?” 陆谨这才反应过来,重新挂上笑容,宠溺的摸摸她的脑袋:“没事,刚才想到了一些事情,走神了。” 是想起了那次在南华寺,沧意大师说的话。 想来,这里应该就是他的前世了。 不过这前世,结局不好。 见小姑娘直勾勾看着他,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眨巴眨巴的,像在控诉他方才冷落她。 陆谨赶忙哄她:“是不是吓到小阿梨了?我不是故意不说话的,是想到了沧意大师。” 阮梨初的瞳孔一缩,瞬间明白了什么,扯着他袖子的手紧了紧,“你也见过沧意大师?他同你说了什么?” 陆谨自然是听说过阮梨初是南华寺有缘人的事儿,那天他也在南华寺,只是不知道那人就是她。 也听说了沧意大师给她解签、送开光物件的事儿,所以阮梨初见过沧意,他并不意外。 但听小姑娘这意思,沧意应该也是同她说过与前世今生相关的话。 他点了点头,“见过,就是你成为有缘人的那天。你还记不记得那天下午咱们共梦?其实那天我就在南华寺。” “什么!你也在?!”阮梨初震惊的声音拔高好几个度,“我记得山脚下有宣王府的马车,也就是说那里面的人不是宣王,而是你?” 陆谨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那日我和宣王都在,我们两个是一起去的。” “原来如此。” 倏地,阮梨初又想起了那静心峰上有个贵客,他手下的侍卫还拦住了她的登顶之路。 “陆谨啊......你别告诉我那日静心峰上的人,就是你!” 肯定是他,这大盛除了他最尊贵,还能有谁尊贵的过他! “静心峰?”陆谨懵懵地眨了眨眼,如墨的眸子中满是迷茫 ,“是我啊,阿梨这话是何意?难道你也去了静心峰?” 阮梨初气得直哼哼,咬牙切齿的说道,“都怪你!全都怪你!一切都是你的错!” 原本那日他们是有机会见面的,而且机会极大! 她记得她被拦住的那个位置离顶峰已经不远了,她还看到了山巅处有人在那里! 越想越气,阮梨初抓起他的手,没好气地在他的虎口处用力咬了一口。 敢咬陆谨的人,阮梨初是第一个,但这却并不是她第一次咬他。 她岂止咬过手,还有脖颈呢。 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她狠狠地说道:“来,低一点,把脖颈露出来,我要咬死你!快让我先发泄一下,不然我会气死的!” 才不要憋着呢,有不爽就发泄。 虎口处已经渗出了一丝丝鲜血,但陆谨却不觉得疼,他双手圈着阮梨初的腰,直接一把子举高高把她抱在栏杆上。 动作行云流水,毫不费力,且半点犹豫都没有。 这样小姑娘就比他高了,咬起来方便。 他护着她,防止她摔下去,“咬吧,先让阿梨出了气再说。” 阮梨初却是反应过来了,他们在这个梦里根本是没有感觉的,她翻了个白眼,“不咬了!这里又感受不到疼,先欠着!” 这么一说,陆谨也反应过来了。难怪他刚刚一点儿都不疼呢,他还以为是他麻木了。 “快把我放下来,我要听你从头开始说!从边境开始,一字不落的说给我听!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陆谨讪讪地“嗯”了一声,不敢看阮梨初的眼睛。 他想起来了,那日在静心峰,侍卫们拦截的第六个登徒子......不对,是第六个登徒女...... 可能就是阮梨初。 ...... 第283章 宿命的轮回 正午日头高照,整个皇宫都静悄悄的,所有的主子都在歇午觉,就连值守的宫女与小太监都靠着殿门打着瞌睡。 宫道上,偶尔有几个捧着托盘的宫女太监路过,也都是低着头,行色匆匆,鸦雀无声。 观景台本就是皇宫中最僻静也最清幽的一处殿宇,这一刻更是静的只能听见风声掠过耳畔。 陆谨将阮梨初小心翼翼地抱了下来,然后轻轻放下。 二人感受不到冷暖,但听着呼啸的风声就觉得冷。 尤其看到阮梨初的小鼻尖和小耳朵都红红的,陆谨就更觉得阮梨初会冷。 他搓了搓手,为她捂耳朵,不让刺骨的寒风吹到他的小姑娘。 阮梨初原本紧绷的脸因他这个动作浮现柔和之色,“都说了感受不到的,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陆谨轻轻刮了刮她的小鼻子,“你是感受不到,但它可是被冻的红红的,冻坏了怎么办?” “又犯傻了不是。”阮梨初唇畔漾起一丝涟漪,“这里是梦里,对现实是不会有任何影响的,你又忘了。” “好吧。”陆谨闷闷道,收回了手。 他确实忘了,每到阮梨初的事情,他就容易犯傻,没招。 为了不让陆谨担心,阮梨初找了个避风的位置坐下来。 她记不得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细心的了,也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十分顾及她的感受的了。 或许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人,只是一开始不会表达而已,又或许是随着感情日渐浓厚,他也慢慢发生了变化。 总之现在这样的野男人,阮梨初很喜欢。 她向他招了招手,唇边的笑意更甚,似乎全然忘了方才还在生人家的气,要咬人家脖颈这回事。 “快来这里坐,我有好多话要与你说呢~” 话音落,想到了什么,又道,“说完后,还要去找黎初和子允呢,好不容易来这里一次,可不能浪费机会。” 陆谨坐了过来,把她的小手放在了自己的大手上,握紧,完全包裹住。 “不急,小公主的午睡时间一般情况下比别人要久一些,大概一个多时辰才会醒,有时候甚至两个时辰都未必会醒。” 阮梨初愣愣的看着陆谨,陆谨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会这么了解?” “嗯嗯。”阮梨初重重点头,“先说关于黎初和子允的事儿吧,咱们那些事不急。” 今生的事情有的是时间说,可前世却是机会难得,好不容易两个人一起梦回了黎国,还是这里更重要。 适才她是被静心峰拦路那事儿气糊涂了,孰轻孰重她还是能分得清的。 陆谨与阮梨初的想法一致。 梦回前世,这机会来之不易,几个月了也才梦见了一两次而已,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梦到。 薄唇轻启,他缓缓说道: “去南华寺之前,我就梦到过黎初,她穿着一袭红衣立于城墙之上,看起来万念俱灰。” “但当时我并不知道那是她,只以为是你,所以一连好几日我都心神不宁,寝食难安。” “然后我便去了南华寺,见沧意大师。” 陆谨的大手一直紧紧包裹着阮梨初的小手,好像稍稍松一点,她就会跑掉似的。 他将自己与沧意大师所谈的内容一字不落的说给了阮梨初听,哪怕过去了这么久,依旧记的清清楚楚。 “后来我毒发陷入了昏迷,也就是你参加承阳侯府赏花宴时,我再次梦到了黎初,她从城墙上跳了下去......但当时还是以为那是你,并不知道是她。” “而后我又接连做了好几个奇怪的梦。” 他梦到了南觉寺,梦到了一个身穿铠甲、满身血污的人,梦到了一对祈祷的男女,梦到了僧人诵经。 梦到了那个身穿铠甲的人与大师对话,他们提到了小公主、护身符,还有那一句句痛入骨髓的低喃,阿梨...... 他还梦到了边关,梦到那位身穿铠甲的大将军威风凛凛所向披靡,使用的招式和他很像。 这些梦陆谨全都记得。 “我昏迷了很久,后来睁开眼,到了一个奇怪的密室里,听到了沧意大师的声音。” 陆谨把沧意说的话,把那本古书上记载的关于黎初的事,通通都告诉给了阮梨初。 还有他被那本书吸进去的事儿,他也全都如实告知。 以及,他之前反复梦到过有个女子唤他子允这件事,他也没有隐瞒。 总之,所有关于黎国和黎初的,他说了个干净。 听完陆谨的讲述后,阮梨初情绪翻涌于胸腔,好半晌后,她才恍然地回过神来。 原来陆谨要比她更早的梦到黎初,原来陆谨做的梦与她做的梦是完全不同的。 她的梦里,没有子允,只有黎初,而陆谨的梦里才是两个人都有。 阮梨初把自己曾做过的梦也讲给了陆谨听。 相比于他那边来说,她这里的要简单一些。 还有她做的那几个奇怪的梦,她也同样全都说了出来。 她梦里的那个寺庙应该就是陆谨口中的南觉寺,她去的那个密闭空间应该和陆谨是同一个地方。 那里都有一种淡淡的香味,想来是檀香,应该就是南觉寺,也就是后世的南华寺。 他们在那里都与沧意大师进行了对话,只不过说的不是同一件事,她也没有见到什么泛黄的古书。 至于她曾去过的那个虚空之地,倒是暂时不知道是哪里。 陆谨的梦里没有这个地方,那么这个地方应该只与她一个人有关,或者说只与黎初有关。 见阮梨初说完后就垂眸深思,模样颇为纠结的样子,陆谨默默地松开了手,给她思考的时间和空间。 他起身走到栏杆处,扶栏而立,眺望远方。 黎国皇宫的观星台只有一处,但大盛却是东南西北设有四个,每一个观星台每一刻都有人在当值,尤其夜里更是少不了人。 不仅如此,皇宫的建筑面积、建筑规模以及建筑风格也都不同。 这里,真的就是他的前世么? 若是的话,那他和阿梨,岂不是两辈子的身份正好对调了? 而且,他的上辈子竟然也是被阿梨捡回来的,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宿命的轮回么...... 第284章 执念 主子们午睡结束,宫里渐渐热闹起来。 从观景台向下看去,皇宫所有的建筑尽收眼底,好一派繁荣盛世的景象。 陆谨去了一趟小公主黎初的长乐宫,黎初果然还在睡,而子允则和宫婢一同守在廊下。 他从书中出来的时候,子允刚被赐名,现如今看来,这是真的留在了长乐宫,当起了侍卫。 在他的大盛,侍卫是不允许进后宫的。不过也有特例,比如他的十二皇妹就有贴身侍卫和暗卫,十四皇妹也有。 想来,在黎国应该也是这样的制度,而子允应该也是特例。 犹记得小公主的那句:“我待会儿亲自去找父皇说。” 那很明显,这就是说成了。 不过能被留下来,也说明子允的底细没有问题。 陆谨当时怀疑过子允的身份,诸如敌国探子一类的,还怀疑过黎初的死与子允有关。 但后来冷静思考后,他觉得子允应该没有辜负小公主,而那个只看得到背影的大将军也应该就是他。 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观星台很高,但上去却并不难,谁让他会飞呢?一个眨眼的工夫,他就飞了上来。 见阮梨初还在发呆,陆谨叫了她两声,又在她眼睛前挥了挥手,可她还是眼睛直直的。 陆谨又拍了拍她的肩膀,依旧没反应。 没办法,他只好捏了下她的耳垂,“怎么,阿梨这是还在想他们两个的事儿么?” 阮梨初已经回神,点了点头,“黎初醒了么?” “没有醒,子允一直守在外面呢。” 闻言,阮梨初站起身,慢慢的走向栏杆,凭栏而望,“这个时辰,皇帝一般在做什么?” 陆谨回忆了一下自己的每日安排,“如果是我,我一般都在处理政务,但黎国皇帝么,可能陪皇后在御花园散步呢。” “你带我去趟御花园,有一件事我要亲眼看看才能确定。” “好。” 虽不知道是什么事,但阮梨初说的话就是圣旨,陆谨没有不听的道理。 二人到了御花园这里,黎国皇帝果真在陪皇后散步。 虽然已是冬季,但园中的松柏依然苍翠挺拔,与白雪形成鲜明的对比。而那些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在白雪的装点下,更显得古朴典雅。 帝后携手漫步着,人影成双。 阮梨初跑上前去,在看到二人,尤其是皇后的长相时,很是震惊。 帝后二人看不到她,径直穿过她的半透明身体,朝前方缓缓走去。 她快步跟上,再次跑到了二人的正前方,想要确定什么。 这一次,距离更近,看的也更清楚。 只见皇后娘娘拥有一张稍圆的脸,虽不算倾国倾城,却很是端庄,不过皮肤和眼角都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 果然是她! 沧澜大师!!! 难怪沧澜大师会出现在桃源村,难怪一直避世的人会忽然现身,难怪要为她这个穿越者指点迷津! 原来是因为沧澜大师就是九百年前的黎国皇后,黎初的母亲! 那这个皇帝,想必就是沧意大师的前世了。 九百年,九百年的时光,也不知道轮回了几世,许是一世也许是十几世,这都是有可能的。 当然,这一切也只是阮梨初的猜测而已。 也有可能,沧意沧澜与黎国皇帝皇后根本什么关系都没有,并不是什么某一世,只是恰巧长得像而已。 可阮梨初觉得,即便不是某一世,沧意沧澜也定然是知道些什么,而他们的目的就是促成她与陆谨相见。 或者说,让这一世的黎初,可以圆满。 差不多,差不多就是这样,阮梨初差不多都猜到了。 现在,只需要再确认一下黎国皇帝与沧意长的像不像就可以了。 她立即转头看向陆谨,发现对方竟然只是呆愣愣地一直盯着她看,完全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 阮梨初:“!!!” 她有一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阮梨初是没有见过沧意的,只有陆谨见过,所以确认样貌这种事只能陆谨来做。 她无语地走到他身边,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脑袋,“我问你,黎国的皇帝和皇后,你上次穿书的时候见没见过?” 那边帝后二人已经走远,陆谨看向他们的背影,懵懵道:“穿书?那是什么意思?” 阮梨初真想戳死这个家伙,这都什么时候了,他的关注点竟然在“穿书”这个词上面。 不过,她刚刚也是一时心急没想到合适的词儿,所以就脱口而出了,其实说“穿书”确实是不对的。 那经历不叫穿书,只能说有了记忆而已。 阮梨初换了种说法解释,“就是你被古书吸进去后,见没见过他们?” 陆谨摇头,应答的非常斩钉截铁,“没有,那时候一直在小公主的宫里养伤,没见过别人。” 阮梨初抓起他的手,“嗖”的一下就飞到了帝后二人面前,双手固定着他的脑袋让他眼睛只能直视前方。 “看!仔细看!看你眼前的这个男人,看看他像谁!” 陆谨适才根本没关注帝后的相貌,他没兴趣,但眼下却是不得不看了。 望着眼前正向自己走过来的二人,他把重点放在了男人的身上。 “看着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顿了顿,他又道:“等等,我想起来了,好像是那次我梦里见到的那两个人,就是在祈祷的那两个。” 阮梨初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颤声道,“就这些?没了?” 这就完了?她早就猜到那对男女就是帝后夫妇了,在陆谨说的一瞬间,就猜到了。 “没了。”陆谨点了点头。 他对人的长相不太敏感,能想起来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 阮梨初也不卖关子,直接问了出来,“你再好好想想,他和沧意大师长的像不像?” 闻言,陆谨顿时瞳孔地震,他赶忙再一次靠近黎国皇帝,仔细辨别起来。 许久后,他才点了点头,而后结结巴巴地说:“阿梨,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前世因,今世果,人人都有执念,帝后夫妇如此,子允也如此,那个护身符就是最好的证明。” 成为有缘人的那天,沧意赠给她的那个护身符,想必就是九百年前黎初为子允求的那个。 第285章 谁让你跪了 申时,小公主黎初尚在安眠未醒,按照陆谨的话来说,这是她的一贯作风。 陆谨本想带着阮梨初再回观星台,但被阮梨初拒绝了,她想四处看一看,看看前世生活的地方。 虽然之前曾做过陪黎初跨越十几年的梦,但那个梦流速很快,且都是片段式的,并不是真的就是十几年。 而且梦中的人物除了黎初之外,面容也几乎都是模糊不清的,更多的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这也是阮梨初为何会直到现在才猜到沧澜沧意身份的主要原因。 大概就像沧意大师说的那样,凡事都要讲究时机,时机未到,强求不得。 冬季的皇宫,银装素裹,皑皑白雪映衬下的红墙黄瓦,格外妖娆。 确实是冷的,从那些宫女们冻的红彤彤的脸蛋就可以看出来。 阮梨初在陆谨的陪伴下,走过一个又一个弯弯曲曲的长廊,经过一重又一重的宫殿。 她其实没有太大的感觉,毕竟她不是黎初,只是转世而已。 但总有一种淡淡的惆怅萦绕心头,戚戚然却长久,让她产生了恍惚之感。 难怪宫宴那日踏进宫门后,那里给她一种喘不上气的压迫感,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原来是这个原因。 陆谨牵着阮梨初的手,片刻不离。除了需要看路之外,他所有的目光都在阮梨初身上。 他对这皇宫更没什么感觉,若非要说有,那就是不喜。 不管他是这辈子的陆谨,还是九百年前的子允,都一样的不喜欢这个全天下人趋之若鹜的地方。 四方宫墙里,时间总比别处要慢些。 两人走了许久,天色才渐渐暗下来。 恰巧此时走到了长乐宫,就听宫人说黎初刚醒,整个人在犯迷糊。 贴身婢女被她唤了进去,而子允还在外面守着,脊背挺的直直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穿过紧闭的门,阮梨初也跟着进到了内室,而陆谨则留在外面与子允大眼瞪小眼。 说真的,他到现在还觉得诡异。 自己与自己的前世共处一个时空,这感觉真的难以言说。 也得亏是他有个双生的兄弟,平日里没少见到一模一样的人站在他的对面,不然这感觉更诡异。 内室里。 小公主黎初撑着手肘坐了起来对婢女道:“穗穗,什么时辰了?” 婢女笑笑,边服侍她穿衣裳便道:“公主这一觉睡得时间可够长的,已经酉时了。” 这时节内室纵然烧着炭火,也有几分冷,黎初似乎并不想从被窝中出来,磨蹭了好半天才穿好了衣裳。 上次看不清人脸,所以阮梨初一直看不清婢女安穗的长相,这次终于得以一见真容。 她走近一看,果然是安岁岁! 就说这名字怎么能这么巧合,一个安穗,一个安岁岁,还都是身手了得,敢情就是她。 伺候黎初起床后,安穗整理起床榻,“对了公主,方才御膳房来给您送晚膳,说是皇上皇后特意吩咐的。” “不想吃。”黎初皱巴着小脸儿,叹了口气,“父皇母后肯定是不知道又从哪里听说我胃口不好的事儿了。” “那这晚膳......”安穗顿了顿,圆圆的脸上一双眼睛滴溜滴溜转,“还像之前一样唤子允进来吃?” 黎初扶额,脸上立刻浮现了一抹红晕,垂着眸子道:“嗯,叫他进来吧。” 安穗领命,前脚刚出去,后脚一个身影便走了进来,恭敬地跪在地上:“属下参见公主。” “你起来!谁让你跪了!”黎初看着他干脆利落的模样,冷声道。 小公主似乎气得不轻,连眼眶都红了,小脸上满是委屈的神色。 安穗立即十分有眼色的将门关好。 这时,陆谨才慢悠悠地走了进来,正好与关门的安穗打了个照面。 待看清她的模样后,他脚下一顿,显然也是十分吃惊。 阮梨初小跑过来,牵着陆谨的手,找了个绝佳的位置,站好。 他们二人像个旁观者一样,看着黎初和子允两个人。 子允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听话站了起来,然后往后退了一小步,和黎初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公主有何吩咐?” 黎初见状立刻往前走一步,偏偏要离他近一些。 子允紧紧抿着唇,脸上一派隐忍之色。 似乎发现他起势要后退的动作,黎初立马警告出声:“不许动!” 子允顿住,身体有些僵硬的站着,薄唇轻启,“公主,皇上明令,尊卑有别,属下不敢......” “你到底是我的人,还是父皇的人!” 黎初虽然贵为公主,但她和别的皇族不一样,她不喜欢“本公主本公主”的自称。 这些阮梨初早就知晓了,同样,陆谨也知道。 当然,子允也是清楚的。 他缓缓道:“属下自然是公主的人。” “那你怎么不听我的话?” 闻言,子允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明显在极力压抑着某种情绪。 见小公主的脸近在咫尺,可那张漂亮的小脸上却满是怒容,子允的拳攥的更紧了。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似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轻声道:“听你的话,一辈子只听你的话。” 听你的话,而不是听公主的话。 黎初微微抬头仰视着他,触及到他的眼神时,她的唇角不受控制地往上扬起,一双梨涡随着她勾唇的动作在颊边浮起。 “嗯,不许听别人的话,只能听我的。” “一辈子只听我的。” “我记住了,你也不许忘,否则我,我,我就不理你了!” 小公主说的这般直白,脸上扬起的笑容,溢着满足的愉悦,如阳光般灿烂,如星斗般璀璨。 别说子允了,就是阮梨初,都心动了。 黎初与子允,公主与侍卫,如此身份悬殊的两个人,却产生了感情。 是的,有情。 阮梨初不知道现在的黎国是何年何月,但这个时候的他们,已经有情了。 而子允那边,很明显是有着许多顾虑。 幸好小公主很勇敢很主动,不然以子允那副隐忍的模样,怕是有的折磨。 原来前世的她就是这么主动的一个人,原来前世的她就是这么勇敢的一个人。 不过阮梨初真心觉得,黎初要比自己勇敢的多,毕竟那可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黎国最尊贵的小公主。 第286章 差点踏破了阮家的门槛 “初初,初初。” 阮梨初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在叫她,艰难的睁开眼,便见许氏坐在床侧,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是不是做噩梦了,一直在说梦话。”许氏伸手抹掉了她眼角的泪珠,轻声问道。 “没,没事。”阮梨初晃了晃脑袋,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哭了? 梦里最后一个画面不是黎初勇敢的向子允表达情意么?她记得自己当时笑的很开心啊,为什么会哭呢? 难道说后来还看到了些什么其它的画面,只是她不记得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可吓坏阿娘了。刚刚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有醒,嘴里还不停说着胡话,边说边哭。” “那您听到我说的是什么梦话了么?” 许氏抬手替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丝,满心满眼的心疼,“只听到你一直喊着不要不要,然后就开始哭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又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泪,“初初一点儿都不记得自己梦到了什么了?” 阮梨初摇了摇头,看样子后面果然还是看见了别的,不然绝对不会情绪激动成那样。 多半就是看到了黎初跳城墙。 如今梦已醒,想要知道答案,那就只能等见到陆谨了。 “噩梦而已,不记得更好。”许氏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再睡会儿吧,阿娘瞧着你脸色不好。” “阿娘,现在什么时辰了?” “刚到巳时。” 阮梨初一听,有些难为情,她这一觉睡到上午九点,再睡下去直接成午觉了。 小丫鬟们端来热水,经过一番洗漱后,阮梨初才开始在自己的院子里用早膳。 按照正常,她应该在用完早膳后先去阮老夫人的院子请安,然后再去父亲母亲那里请安。 不过现在的情况是,老太太那边闭门不见客,许氏心疼她来月事免了这请安,所以阮梨初哪儿都不用去。 再加上秋画这边监督的也非常严格,她就只好看话本子打发时间了。 这几日,已经陆陆续续有不少媒婆上门议亲,差点踏破了阮家的门槛。 一时间,将军府门庭若市。 但都被阮远山夫妇拒绝了,理由是,女儿还小,不舍得她这么早出嫁,想再留两年。 媒婆们自然是都没说什么,但一个个都是人精,心想此事怕是没这么简单。 及笄了,还小? 再说议亲而已,又不是马上成亲。 将军府这无论是哪家都拒绝的架势,众人怎么看都觉得不简单。 其实阮远山夫妇是真的想再留阮梨初几年,与陛下什么的无关。 女儿才刚刚归家,这才几天啊,就要嫁人了?他们还没享受几天和女儿在一起的时光呢,是真的不舍得阮梨初就这样嫁人。 所以拒绝的理由真不是假的,而是真的不能再真。 就算陛下要娶阮梨初,他们夫妇也是这个态度。 但有心人可就不这么认为了。 有传言说阮梨初早已经私下议好了亲事,也有传言说她和谁谁谁家的公子关系不一般,两家正在商讨中。 还有传言说她从小就定了娃娃亲,也即是指腹为婚的那种。 而这些被传言的对象那可就多了,从宣王,到容屿,再到萧长赢,就连尚书家的公子江时初以及状元温辞,也赫然在列。 阮梨初听到这些的时候,差点笑死在床上。 而最让她笑的前仰后合的,就是有传言说与她指腹为婚的人是容屿。 别说,还真别说,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双方母亲是手帕交,娃娃亲可不是很说的通么。 不过很神奇的是,就是没人传陛下看上了她。 为此,阮梨初特意让陆谨给她的那七个暗卫,包括玄灵在内,去市井坊间明察暗访了一番。 得到的结果是,因为陛下他厌恶女人! 据说宫宴当天就有过这种传言,但传言刚冒个头就被别人否了。 因为什么? 因为陛下他厌恶女人。 所以那日阮梨初的位置会在那里,肯定是为了对付景明人的。 瞧瞧瞧瞧。 瞧瞧陆谨这深入人心的形象。 恐怕就算她和他一起出现在大街上,别人也会觉得,那人一定不是陛下而是宣王。 或者即便他表明自己的身份,别人也会觉得一定是有什么特殊原因。 阮梨初真的哭笑不得。 也难怪将军府的下人们会将他错认成宣王了。在大家的认知里,当然是宣王会来他们府了,陛下怎么可能会来呢? ...... 说曹操曹操到,翌日,宣王还真的就来登门拜访了。 宣王来的时候,阮远山夫妇以及两个儿子恰好在正厅议事。 下人来报时,四人背后的汗毛立刻坚了起来,毫不夸张的说,真的是如临大敌一般。 “参见王爷!”所有人朝宣王行礼。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宣王摆摆手说道。 今日的他着了一身玄色银丝,低调中透着让人不容轻视的高贵,衬得他眉目格外沉静严肃。 阮远山心里暗想:“陛下这是什么意思?谁不知道他喜欢穿深色系的衣裳,而宣王喜欢穿浅色系的?那他明明穿了深色系为何还说自己是宣王?” 上次穿月白色是为了扮作宣王,那这次穿玄色到底为何? 这是光明正大的告诉他们,他不是宣王,但就是故意假扮?让他们配合他演戏么...... 阮远山茫然无措的望向宣王,“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可是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吩咐,前几日听闻阮小姐受了些伤,今日本王特来看望。不知阮小姐可否无碍?” 阮家众人齐齐懵圈。 阮梨初前几日受伤? 前几日阮梨初并未受伤啊,倒是之前被绑架时受过伤,可是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儿了啊。 借口,绝对是借口。 这人果然不是宣王,而是陛下,开口就是阮梨初,还找了个这么没有说服力的借口! 阮远山觉得,也不用找谁确认了,不管上次还是这次,应该都是陛下。 张口闭口都是他闺女,就差把意图直接写在脸上了。 他险些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多谢王爷惦念,托王爷的福,小女已无大碍。” “本王这里有上好的药膏,不会留疤,不如送些给阮小姐吧。” 阮远山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陛下这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再不把闺女叫过来,他恐怕就要亲自送过去了。 第287章 似生分不少 锦瑟阁。 阮梨初百无聊赖的倚在软榻上看话本子,书案前的安岁岁比她还夸张,整个脑袋都快要钻进话本子里。 阮梨初手上的这本名为《认错未婚夫后,我成了掌心宠》,而安岁岁手上那本名为《替嫁后,她誓死不做替身》。 从名字的狗血程度上来看,显然安岁岁手上的那本要更胜一筹。 两个小姑娘看的极其投入,尤其安岁岁,不光摇头晃脑还眼泪汪汪,好像真的和话本子中的女主角灵魂相通。 许氏身旁的大丫鬟素锦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小姐,夫人唤您去正厅。”素锦福了福身子,对阮梨初说道。 “嗯?”阮梨初急忙放下手中的话本子,从榻上起身,“可是有什么吩咐?” 若是没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许氏是断不会叫她的。 就连明日进宫陪太后赏花这种事,许氏他们一行人商议都没有叫上她,只说让她好好休息不要乱动。 素锦压低了声音道:“小姐,宣王爷来了,此时正在正厅上等着您呢。” “哦?”阮梨初的眸光动了动。 素锦又上前一步,悄声说道:“夫人让我告诉您,是陛下。” “嗯?”阮梨初瞳孔瞬间放大,旋即闪过一丝疑问,犹豫了一下,“母亲当真这么说的?” 按说明日她就会进宫,陆谨应该不会来找她。 不过也不排除他这两日被锦瑟阁的铜墙铁壁折磨的心态崩了,所以又假扮宣王。 “是的小姐,夫人让您快些去看看,别让陛......别让王爷久等。” 阮梨初听到这么素锦这么说,心中顿时了然。 想来娘亲是怕陛下等不及,直接来找她。 那这么说的话,许氏他们也很可能已经怀疑那日的采花贼就是陆谨了。 瞬间,阮梨初茅塞顿开。 难怪这两日两位兄长一起守着她呢,可能他们防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采花贼,而是陆谨。 毕竟那可不是一般的采花贼,自然不能轻视。 ...... 阮梨初刚迈进正厅,里面几人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几束视线齐刷刷地聚集到了自己身上,纵使她做好了心理准备,仍旧有一瞬的错愕。 阮远山立刻召唤她,“初初,还不快来谢过宣王爷。” “多谢王爷。” 阮梨初规矩的低头行礼,举手投足间尽是大家闺秀应有的姿态。 实则,她压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谢,甚至她连人还没看清楚呢,她爹爹就让她行礼。 “免礼。”宣王亲自上前扶起阮梨初。 这更让阮远山坚定了内心的想法,果真不出他所料,这人就是陛下! 不过,这样的举动却被阮梨初疑惑。 她猛地抬头,撞进漆黑如墨的眼。 她先是一愣,而后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不是,他不是陆谨。 纵使他穿着一身陆谨最爱的玄衣,纵使他的黑眸中蕴藏着锐利,纵使他的薄唇削薄轻抿,纵使他现在的周身盛气逼人...... 可他不是陆谨。 阮梨初很确定。 那宣王这是何意? 她和他,还没熟到如此地步吧。 她心中警觉,身子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这一细微的动作,不知道宣王看没看出来,反正并没有逃过阮玉棠的眼睛。 阮玉棠虽然失望但没有愤怒。 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摇了摇头。 手中端着的可是精心泡的茶,是今年的好茶,但为何品尝不出芳香,只觉得苦呢? 宣王抬起的手臂讪讪放下,别到了身后,声音有着连他自己都不察的微冷,“初初似与本王生分不少。” 初初? 见鬼的初初。 阮小姐或者阮姑娘,这才是他平日里唤她时所使用的称呼,初初是什么鬼? 还有他今日穿着这一身玄衣又是何意? 以他和阮玉棠的交情,陆谨前日扮作他登门一事,他应该是已经知晓了的,那今日这么做,就绝对不会是凑巧。 事出反常必有妖。 阮梨初心中警铃大作。 她目光微闪,声音淡淡,“王爷何出此言?” “不是吗?以初初的秉性,只要见到本王,第一时间定会目露好奇,还会问本王记不记得你,可这次你没有。” “还有上次在街上时,你明明看到本王了,却装作视而不见,本王想知道这是为何?” 闻言,阮梨初警惕地瞪着眼前的男人。 这家伙不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么,为何此刻如此咄咄逼人? 而且说出来的话也全然不是一个端方雅正的君子会说的话,包括他的举动也透着反常。 一口一个本王,还亲自动手扶她,这都与他以往的态度大相径庭。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上次见面时还不是这样的呢...... 一旁的阮远山见状,立刻慌忙请罪,“王爷,小女年纪尚小不懂事,冒犯了您,还请王爷莫要见怪,老夫定会好好教训她。” 许氏也赶紧赔罪:“王爷,小女无知,天性贪玩,之前不小心冒犯了您,还请您见谅!” 宣王扶起阮远山夫妇,“将军和夫人不必如此,放心,本王还不会和一个小姑娘计较。” 而后他将双手摆在身后,踱步走到阮梨初这边来,“只是本王着实有些好奇,小姑娘怎么就突然转了性呢?” 身形高大、面容阴郁冷峻的男人上下打量着阮梨初,仔细地审视、观察着她,就好似真的对她好奇的不得了。 小姑娘? 阮梨初满头黑线。 这个宣王陆宸该不会是吃错药,基因突变了吧! 怎么行事风格忽然变成了这样? 她恭敬地福了福身,一本正经道:“从前是我不懂事,给王爷带来许多麻烦,以后再不会了。” 阮梨初不知道宣王抽什么风,在这明知故问,但她不想当着众人的面提认错人的事,所以这话点到为止。 一旦提及认错人,就避免不了的会提到陆宸和陆谨的长相。 那既然长得像,再深问下去就有可能涉及双生子。 既然陆谨不能提,那陆宸应该也不能。 她并不想他因此受伤。 哪怕今日的他已经脑抽了,阮梨初也不想因为自己而让他再受到伤害。 再说若是宣王因为双生子的事儿受了伤,万一陆谨也被同步连累呢? 阮梨初不想。 而一旁的阮远山和许氏算是彻底看明白了,敢情今儿的这个真的是宣王,而不是陛下! 他们姓陆的...... 这是在故意折磨他们姓阮的么...... 第288章 哪来这么多宴 越说麻烦越多,还是先走为妙。 “父亲,我突然感觉有些头痛,就先退下了。” 阮梨初说的话滴水不漏,手扶着额头,仿佛真的一般。 她不想探究宣王为何来此了,也不想弄清楚她爹为何要让她谢谢宣王了,她只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初初回房好好休息,一会儿再请府医过去看看。”阮远山立马示意安岁岁上前扶着阮梨初。 看见阮远山脸上担忧的神情做不得假,把初初放在心尖尖儿上疼,安岁岁很欣慰。 她赶忙上前扶住阮梨初,同时悄无声息地睨了宣王一眼。 方才阮梨初都那么说了,她要是听不出来就是傻子了。眼前的这个人竟然是宣王,这让她对宣王的滤镜碎了一地。 不知怎的,安岁岁总觉得宣王是在故意模仿野男人。 不单单是在衣着打扮上进行模仿,还有气场和气质。 “是啊,初初,还是身子重要。”宣王附和道。 “初初告退。”阮梨初慢慢行礼由安岁岁扶着转身离开。 转身前,安岁岁再次瞥了宣王一眼。 不像好嘛! 一点儿都不像。 野男人可是从来不唤初初的,他只唤阿梨。 这时,屋顶上有动静,小小的声音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只当雀鸟落到了瓦片上。 ...... 阮梨初回到锦瑟阁后,继续窝在榻上看话本子。 这时候再看这本《认错未婚夫后,我成了掌心宠》,怎么看怎么别扭。 “认错”两个字,她总感觉是在影射什么。 她把这本子扔到了一旁,换了一个世家小姐和贫穷书生的相爱相守的话本子看。 不多会儿,就有丫鬟把宣王今日带来的药膏送了过来。 这才明白,原来她爹让她谢谢宣王是因为这个。 但若说宣王特意来此是为了给她送膏药的,她是决计不信的。 可不信归不信,若是真让她说宣王今日之举到底为了啥,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晌午时分。 不知是不是宣王的这个事儿让人思虑过度,阮梨初的小腹开始闹腾起来,一抽一抽的疼。 府医也鲜少遇到月事第三天还在疼的人,只好开了止痛的药汤让阮梨初服下,并叮嘱丫鬟们继续给小姐使用汤婆子。 锦瑟阁闹的鸡飞狗跳,不知道的还以为阮梨初血崩了。 好在喝了汤药之后,症状缓解了不少,大家伙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午膳,阮梨初不想吃。 许氏哄着她用完午膳,又哄着她午睡后,才离开,愣是把明日进宫需要注意的事情给咽了回去。 下午的时候,许氏又来了,小姑娘依然在睡。 她皱着眉,唇色惨白,抱着汤婆子睡的满头大汗,许氏忙走到她边上拿着帕子给她擦了擦汗。 小姑娘似乎又做噩梦了,她嘴里呢喃着:“不要跳!不要跳!” 许氏握住小闺女冰凉的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初初,不怕,不怕,阿娘在。” 挣扎中的阮梨初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竟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许氏便一直坐在床边等着阮梨初,等到她醒了才开始交代明日进宫一事。 此次赏花宴设在宫里,由太后亲办,宴请了各大王公贵胄家未婚的嫡子嫡女前来参加。 据说今年太后原本是不打算办什么赏花宴的,可不知怎的,还是办了,而且还办的十分临时。 阮梨初身子不舒服,因此半点兴趣都提不起来。 她窝在阿娘的怀里抱怨道:“再过几日洛月使臣就要来了,到时候又要有宫宴,然后八月十五,还要有宫宴,怎么这么多‘宴’啊!” 许氏心疼闺女,她也不想让她忍着不适去参加赏花宴,可那是太后的旨意,谁敢不从。 再说给她的旨意还是懿旨,更是不能不去。 不过提起宴请,岂止是这些? 只不过这几日阮梨初身子不舒服,许氏才没说。就将军府收到的那些帖子,早就已经堆积成山了,能拒都拒了而已。 但有一个宴,不得不提,那就是认亲宴。 许氏和阮远山商量了一下,认亲宴放在中秋宫宴之后,八月二十。 一来是因为那日是黄道吉日,二来则是因为最近宴请太多,阮梨初肯定会非常忙。 夫妇二人想给闺女一个喘息的机会。 毫不夸张的说,他们甚至预见到了欢迎洛月的那场宫宴,阮梨初可能还得劳心劳神。 洛月虽不像景明那么难缠,但也不是省油的灯。 一想到又是交流交流的,许氏脑瓜子就嗡嗡的。 阮梨初没听到阿娘的回应,发现阿娘有些出神,便伸手在其眼前晃了晃,“阿娘,阿娘!你在想什么呢?” 许氏回过神,笑了笑,“没什么,阿娘在想明日陛下会不会现身,要是换作以前他肯定不会,但现在么......” 她边说边用手在阮梨初鼻子上轻轻刮了下,含笑看了过来。 上午在正厅,阮梨初离开后,阮家的人已经确定了前天的那人是陛下,不是宣王。 所以许氏这会儿说这话一点都不突兀,也不夸张。 阮梨初一听许氏的打趣,面露羞赧,原本的桃花颜更胜几分,越发惹人注目。 要不是这会儿脸色略显苍白,怕是会更加娇艳。 许氏见状,咯咯乐起。 作为一个母亲,她不喜欢陛下那个身份,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入宫,她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一生平安顺遂,她希望女儿幸福。 但女儿喜欢陛下,她不会反对。 阿娘这一笑,阮梨初的小脸红得更是几乎要滴出血。 许氏便不再逗她,一直监督她用完晚膳才离开。 翌日一早,阮梨初就收拾妥当,准备和阮玉棠、阮桃一同出发。 因着赏花宴,阮桃又被放了出来。 阮梨初不想与她坐一辆马车,因此便准备自己单独坐一辆。 却没想到,一出门就看到门口停了辆十分气派的金丝楠木马车,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四匹高头大马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毛,神骏非凡。 车身上镶嵌着无数金丝,还有光辉夺目的宝石,四角均有黄金制成的风铃,微风拂过,贵气逼人。 第289章 这马车只专属于她 一刻钟前。 将军府门口停着这么一辆极尽奢华的马车,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观看,脚都迈不开了。 有的人冲着那四匹宝马直咽口水,差点就冲着马儿吹口哨了。 拉风,这宝马拉着的马车真的是有够拉风的! 有的人则被上面镶嵌着的一排排的珍珠和宝石闪瞎了眼,如此豪贵大气,真是奢侈的令人发指! 而有的人则是在小声议论着这罕见的,高贵华美,摄人心魄的金丝楠木马车的主人。 一身形较圆润的女子指着马车问道:“那是谁家的马车啊?” 她身旁的女子探头看去,认真的打量了半天,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 “马车上没有挂标牌,不知道是哪家的马车,但可以肯定的是,肯定是哪个达官显贵。” “......”看的那么认真,最后理直气壮来了一句不知道,圆润女子翻了个白眼,“用你说?我再没有见识也知道这马车的主人不是一般人。” 同伴也不恼,又仔细打量了一番,“之前我曾见到过宣王府的马车停在这将军府门口,也是这种材质的,但装潢上好像没有这辆奢华,而且那马儿我记得好像也不是白色。” 旁边的人听到她们两个的窃窃私语,也加入了议论: “若是宣王爷,倒没什么稀奇的,这京都谁不知道王府与将军府来往甚是亲密。” “出来了,人出来了,别瞎猜了,看看不就知道了!” 随着将军府众人的出现,嘈杂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率先进入大众视线的是阮将军和将军夫人,今日他们二人并不需要进宫,因此着的都是常服。 夫妻二人皆穿的墨绿色,看起来恩爱极了。 紧接着走出来的就是阮玉棠,众人印象里这位风光霁月的贵公子最喜欢穿一身白,手握折扇,爽朗清举。 但今日的他却破天荒的着了一身玄色衣袍,相比他惯爱的白色,显得格外沉稳。 阮家二公子,身材颀长,五官仿佛雕刻般精美,面若晓月,冠华满京。 他本就长的丰神俊朗,如今一袭玄衣下,反倒添了几丝冷漠清贵之气,让人不自觉就会多看几眼。 有的小女子甚至在远处激动着,“天呐天呐!一袭玄衣的二公子,竟更招人喜欢了!” 而这个更招人喜欢的二公子,他身后的两位姑娘,就是阮梨初和阮桃。 阮桃依旧是一身红装,如火骄阳,热烈动人,再搭配上那精致的妆容、奢华的头面以及端庄的仪态和气质,显得非常大气。 再看她身旁的阮梨初,则与之是截然相反的类型。 今日的阮梨初也照旧不与阮桃撞衫,除却一贯的那些原因外,还因为她今儿身子不舒服,没心情。 她一身淡紫色衣裙,身上绣有小朵的栀子花,头上只插了一支玉簪,略施粉黛,全身并无其它装饰之物,确也美的出奇。 这身装束虽简单但却不失典雅,漂亮却不显眼,可以说很符合阮梨初当前的状态。 但她却低估了自身条件,或者说在外人眼里,可不是像她想的这么简单。 比如安岁岁。 她眼中的阮梨初,容貌倾国倾城,身姿婀娜窈窕。 水芙色纱带曼佻腰际,手如柔荑,腰若约素,就像天上的仙子一般,美艳的不可方物。 在安岁岁看来,这身缥缈朦胧的紫衣将阮梨初所有优点全部展露了出来,若是红色反而不会有如此效果。 而与安岁岁持同样想法的,还有许氏,还有围观的那些百姓。 不少人的眸子都情不自禁的往阮梨初的身上看,眼神火热且直白大胆。 惹的阮玉棠很是不悦,直接以身形的优势挡在了阮梨初身侧,想要隔绝那些不怀好意的视线。 阮远山同样感受到了那些视线,他板着脸催促道:“都上马车吧,莫要误了时辰。” 但这个时候,就涉及到另一个问题了,那就是马车的问题。 那么吸引人眼球的金丝楠木马车,他们怎么可能看不到? 说吸引人眼球都是克制的说法,就那股子高调张扬的劲儿,瞎子路过都得顺着声儿过来摸两下。 四匹高头大马拉着的马车趾高气昂的停在了将军府门口,而且还是正门口,把将军府自己家的马车都给挤到犄角旮旯里去了。 不仅如此,赶车的车夫自打看到阮梨初开始,就跪了下来,还一直保持着跪地的状态。 ...... 所以眼下阮远山也不知道马车要怎么分配。 阮梨初是肯定要坐这辆“闪瞎人眼”的皇家马车的,那另外两个人呢?是跟着一起还是坐他们自己家的? 倒是怎么去都行,坐哪个马车都是坐,可陛下是什么意思,阮远山不清楚,所以就只能等着阮梨初做决定。 阮玉棠淡淡的瞥了那扎眼的马车一眼,只是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旋即眸光便停留在了阮梨初身上。 对此,他无感,他恨不得自己骑着马去皇宫。 阮桃则定定地望着那辆金光灿灿的马车,脸上露出深深的痴迷和向往。 但她也是很快的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并没有什么失态的行为。 阮远山和许氏对视了一眼,而后看向阮梨初,“初初,这马车......你有何打算?” 阮梨初张嘴,正想说按照原计划执行她单独坐就可以,却被另一人陡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 “姑娘,主子说了,这马车只专属于您一人!” 是车夫,阮梨初没说让他起来,他便一直在跪着。 这人阮梨初没见过,但见其与玄墨一样的装束,就知道不是普通的车夫。 她点了点头,让车夫起来,“哦,原本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倒是与你主子想到一处去了。” 她并不想依靠陆谨替自己表达想法,有没有他,她都是那么想的,自然要让别人知道。 阮远山点了点头,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那都快上车吧,莫耽搁了。” 阮梨初“嗯”了一声,带着安岁岁就上了马车,阮玉棠和阮桃则走到自家马车那里也上了马车。 见状,围观的老百姓这下子更乱了,猜什么的都有。 有猜马车就是宣王的,可宣王竟然来接阮梨初,而不是阮桃,难道坊间的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还有猜这马车是大长公主的儿子容屿的,毕竟那也算是皇室了,而且两人可能还有着娃娃亲。 更有甚者,还猜到了瑜亲王身上去。 这瑜亲王乃是当今圣上的亲叔叔,是先帝爷一母同胞的兄弟,已过而立之年但至今未娶亲。 宫宴上,那个说大盛国烈酒容易喝醉,给景明太子台阶下,避免两国发生冲突的那个人就是他。 总之,老百姓们将皇亲贵胄猜了个遍,就是没人猜他们的陛下。 也是很神奇。 第290章 真是太奢侈了 四匹品相毛发一绝的宝马拉着“宝马车”扬长而去,后面跟着一辆将军府的马车。 被那巨型“宝马车”一比,将军府的马车显得异常娇小。 阮远山蹙着眉头,双手背在身后,一双眸子紧紧盯着马车离开的方向,眼中愁绪弥漫。 许氏没吭声,过了一会儿,看着夫君紧蹙的眉头松开之后,才道:“早都和你说过了,初初是个很有主见的孩子,你偏不信。” 彼时四周看热闹的百姓都已散去,巷道上,只剩零零散散几个过路人,马车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阮远山眼眸微敛,眼里多多少少的有些无奈,“有主见是好事,但这也说明矛盾是无法调和了。” 许氏耸了耸肩,她和阮梨初相处了这么久,这些她早就看的清清楚楚了。 “无法调和就不调和。初初这孩子是那种别人不招惹她,她就懒得搭理别人的那种人,所以只要桃桃不惹事就能相安无事。” “那若是惹事呢?” “你自己看呢?你觉得呢?” 许氏没好意思把话说的太直接,阮梨初都敢放老太太的血,还有什么是她不敢的?而且还是当着他这个爹爹的面。 “唉。”阮远山长叹一口气,愁肠百结。 见夫君满脸的惆怅,许氏心里也不好受,她也想让两个女儿相亲相爱,但这根本就不可能。 痴人说梦。 换位思考,如果她是阮梨初,经历了这么多事,也绝对不可能和阮桃以及阮老夫人相亲相爱! 她上前一步,挽住阮远山的胳膊,“夫君,咱们不要太贪心了。初初没要求咱们撵走桃桃,就已经是莫大的幸事了!难道你想像上兴侯府那样,闹的家破人亡么?!” 提起这个上兴侯府,也和阮府情况差不多,都是亲生女儿在小时候走失了,而后抱养了一个养女,后来时隔了好多年亲生女儿又被找了回来。 但与阮府不一样的是,上兴侯府的真千金被找回来后,被养女欺负的很惨。 她在外被整个贵女圈孤立,在内呢,又遇到上兴侯夫妇这么一对爱和稀泥的爹娘,没人真正的帮她。 后来真千金一怒之下放了一把火,和养女同归于尽了...... 这事儿已经是几年前的事儿了,当时还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阮远山听到许氏拿上兴侯府的事儿做比较,差点跳脚,“胡说八道什么!咱们两个又不是那等拎不清的人!” 许氏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忽地想起什么,掐了阮远山的手臂一下。 “糟了!初初早上没喝药!若是待会儿肚子疼怎么办?不行,我得去看看!” 阮远山一把拉住她,“你别急,宫里有太医呢,再说初初是去皇宫,你还怕她没人照顾么?” “不行,我还是不放心!” 说罢,许氏甩开了阮远山的手,直接坐上了门口的马车。 原本这辆马车是给阮梨初准备的,没想到阮梨初那边没用上,现在倒是方便了她。 阮远山见状,也窜进了马车里。 他想说他们手上又没有药,也不是大夫,跟上去其实一点用都没有,但看许氏着急成这样,他也就只能跟着一起去别无他法。 阮远山比许氏冷静的多,他觉得,瞧那位爷这做派,他的女儿进宫肯定会得到妥善的照顾,真不用急成这样...... 但这话,他到底是没说出口。 万一呢? 所以跟上去看看,也能放心些。 于是夫妇二人就这样风风火火地追着女儿的马车去了,惹的门口的护卫们一脸懵逼。 ...... 马车行驶在长街上,惊退了四周的行人。 街上的百姓们见到见到这么穷侈极奢的马车都纷纷避让,唯恐一个不留神冲撞了哪位贵人。 这次的马车比上次那个还宽敞了不少,堪称完美,阮梨初进到马车里时也震撼了好一会儿。 坐榻足有一张床那么大,上面铺着整块的纯色狐皮,雪白的皮毛上不掺半点杂质,一看便知是有价无市的上品。 不止车厢是金丝楠木的,马车里的小矮几以及两旁的长凳也都是金丝楠木的,泛着皇家专用木材特有的光泽。 长凳上铺着锦缎和软垫,但说是长凳其实也不合适,因为座位下面的柜门里可以放置一些物品,所以准确点来说算是储物柜。 矮几上放着新鲜的时令水果,这些阮梨初都见过,几日前刚出现在她的那一堆堆的赏赐中。 除了水果外,还有几个精美的食盒,即便没有打开,也猜得到里面应该是一些肉脯蜜饯之类的东西。 而食盒里的这些东西,阮梨初猜应该就是她在宫宴上时多吃了几口的那些东西。 不得不说,野男人这个家伙的体贴和细心,真的全在细节里,还真的是让她完全招架不住。 马车极其宽敞,阮梨初坐在坐榻上,让安岁岁和她一起坐,可安岁岁不同意,非要自己一个人靠着车壁坐在软垫上。 见安岁岁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阮梨初不解问道,“岁岁这是,困了?” 安岁岁睁开眼,摇头晃脑,啧啧了两声,“奢侈,真是太奢侈了!我的眼睛都快要被闪瞎了!” 阮梨初嘴角噙笑,点了点头。 别说,还真别说,她其实也有这种感觉。 真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能看到这么多皇家特有的金丝楠木,就连那储物柜的柜身也都是金丝楠木所制。 可不是奢侈么! 盯着那小矮几看了几眼后,安岁岁又咂吧了两下嘴,而后眯起眼睛哈哈笑了起来。 笑的特别开心,笑的特别意味不明,笑的阮梨初莫名其妙。 阮梨初琢磨半天没琢磨明白安岁岁在笑什么,眨巴眨巴眸子问道:“岁岁你到底在笑什么......” 安岁岁笑嘻嘻的看着她,挑了挑眉,指着面前的那个小矮几道:“这里,你猜我发现了什么?这里竟然蕴藏着野男人的小心思!” “昂?” 阮梨初打量起那小矮几,许久都未能堪破玄机,不自觉就皱起了眉头,还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好似这样就能看的更清楚似的。 安岁岁看着她那呆萌的小模样,都不忍心让她自己寻找答案了,指着小矮几侧面道: “在这里,你看!” 阮梨初歪头看过去,矮几的侧面雕着龙凤呈祥的花纹,一看那花纹便知这是哪位大家所雕刻的,龙的鳞片以及凤的羽毛都雕得栩栩如生。 龙凤呈祥。 龙,凤,可不是小心思怎么的! 第291章 小凤凰 “小凤凰。” “小凤凰,小凤凰~~~” “小~凤~凰~,嘿嘿嘿嘿~” “小凤凰,你怎么不说话呀?是不是在想某条龙?啧啧啧,龙凤呈祥,某条龙的心眼子可真多呀!” 安岁岁的小嘴叭叭的,一口一个小凤凰的叫着,叫到后面陛下也不是陛下了,连野男人这个名号也没有了,直接成了某条龙。 阮梨初的面颊涨得通红,觉得自己的耳朵和脖子都在发烧,赶紧制止她,“嘘,快别说了,羞死人了!” 说完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怕什么,这里又没有外人。”安岁岁双手摊开,耸了耸肩。 阮梨初指了指外面车夫的方向,意思不言而喻。 安岁岁瞬时了悟,屈指敲了敲车壁,“放心吧,这马车的材质特殊,里面的动静,外面是听不到的。” 上车时她就检验过了,所以才敢称呼陛下为某条龙。不过这话倒也没错,九五至尊不就是某条龙么,没什么问题。 阮梨初撇了撇嘴,脸上写满了不信,“我看未必。” 上次那辆马车,陆谨也说里面的动静外面听不到,可后来车夫提醒时却是能听得十分清楚。 既然里面能听到外面的声音,那外面应该也能听到里面吧? 这还是她后来冷静下来后才想到的,当时的她被陆谨欺负的脑袋都是懵的,哪里会意识到这些。 搞不好那家伙就是为了欺负她,所以才忽悠她说什么听不到的。 见阮梨初皱着眉,一脸怀疑的样子,安岁岁握拳用力敲打了几下车壁,敲的手都红了。 “你看,外面是真的听不到,若是能听到的话,赶车的那人早就出声了。” 阮梨初惊呼一声,猛地站起身,走到安岁岁身边,按住她的手,“好了好了,别敲了,我信了信了真信了!手都敲红了,多疼啊!” 马车行驶的非常平稳,空间也足够大,所以她这一站一坐的,就像在平地上似的。 安岁岁嘴一咧,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胸膛,“初初没事的,不疼!我们习武之人,皮糙肉厚,这点痛我根本就感觉不到。” 阮梨初嗔怨的瞪着安岁岁,“你是习武之人体格结实不假,但你练得又不是刀枪不入的横练功夫,手都红成这样了,怎么可能不疼?再说这马车里这么多物件呢,你非得用手,傻不傻!” “这不是没想那么多么,嘿嘿~我给你说啊,这马车不愧是皇家的马车,隔音效果超级棒啊,上次温年说他一看就知道那马车做了特殊处理,当时我就想一探究竟了。” 阮梨初一边检查她的手受伤与否,一边道:“好吧,陆谨也这么说过,不过那会儿外面人说话我是能听到的,所以......” 至于现在么,安岁岁都以身实验了,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可能上次那辆质量上不如这辆?而且那辆也不如这辆华丽!” “不知道,也有可能。” “反正这辆是真的什么都听不到,不仅外面听不到里面,里面也听不到外面。” 听安岁岁这么一说,阮梨初这才意识到,的确如此。 马车现在途经闹市,但车厢里却很安静,半点吆喝声都不听到,只能听到她们两个的呼吸声。 忽地想到什么,安岁岁拍了拍大腿,“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因为上次那辆是临时的,但这辆是给小凤凰精心准备的,所以规格自然要高出许多!” 又小凤凰,又调侃她。 阮梨初的脸又开始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不过提起凤凰,倒是让阮梨初想起了宫宴那日和安宁郡主以及林思月的交锋。 听说宫宴开始不久,她们二人就被悄悄摸摸带走了,直到宫宴结束都没再出现。 至于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 ...... 宫门口。 各式各样的豪华马车一辆接着一辆缓缓停下,浩浩荡荡的排起了长队,接受检验。 虽不像几日前那场宫宴那样声势浩大,但依旧人声鼎沸,引得周围不少百姓驻足围观。 也正是因为赏花宴的赴宴人数并不是特别多,所以不需要下车,马车排队即可。 有的公子小姐,嫌坐在马车上太无聊,便下车与自己玩的好的兄弟姐妹们聚在一起。 大家伙一同排着队,还能有意思些,等待的时间不至于太过漫长。 今日来赴宴的都是各家的嫡子嫡女,身份都不低,个个都打扮的光鲜亮丽,美艳绝伦。 但别看外表如此,眼看着前面车水如龙,他们的心里面其实是一个比一个的烦闷。 只不过表面上还要笑的一个比一个美,一个比一个端庄罢了。 再加上今日的日头尤其烈,一个个的心里头就更是焦躁。 这时,一辆马车不紧不慢、晃晃悠悠的从另一条道上超过了所有人抵达宫门口,宫门口的侍卫连检查都没有检查,就放了进去。 这辆径直驶入皇宫的马车,引来了不少的谈话声。 “这是谁的车啊,都不用检查的么?” “宫门口的侍卫是怎么一回事,连检查都不检查直接就直接放人进去。” “这不是区别对待么?” 不过,这种不满的只是少数,但凡他们不是坐在马车里,而是看清楚了那辆马车,都不会说什么闲话。 只会安安静静的在心里猜,猜那马车上究竟坐的是什么人。 ...... 车内,阮梨初和安岁岁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状态。 阮梨初是因为小腹不舒服,所以皱巴着小脸躺在榻上,而安岁岁则是开心的手舞足蹈。 若不是马车有个顶,她都能直接窜出去。 众所周知,丫鬟是不允许进宫的,所以安岁岁以为到宫门口车夫就会把她放下来。 她正愁被放下来后自己要怎么办呢,就看到马车径直驶进了皇宫。 这是不是说明她可以陪着阮梨初参加赏花宴了? 而且即便不让她参加赏花宴,至少也是进了皇宫的,比被扔在那宫门口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所以此刻的她超级兴奋,甚至有些后悔那会儿没拉上温年。 原本温年是负责赶车的车夫,可她们坐上了野男人的马车,自然也就不需要温年这个车夫了。 若是早知道可以进宫,安岁岁说什么都要央求阮梨初带上他的! 而她不知道的是,她心中的那个温年,其实这会儿已经拉着将军夫妇赶到了宫门口,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大模大样地径直进去。 第292章 御书房偏殿 夫妇二人追了一路,最后还是没能见到女儿,急得许氏在宫门口来回踱步。 阮玉棠见到父亲母亲竟也赶了过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急忙跳下马车询问。 一问之下才知道老两口是担心阮梨初肚子疼...... 额...... 他是男子,无法感同身受,但表示理解。 不过父亲母亲竟爱女心切到这个地步了,阮玉棠倒是始料未及。 阮桃也下了马车,听到二人追上来的缘由后,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只安抚了许氏几句,便回了马车。 反正她月事也疼,却从未见过许氏如此紧张。 阮桃上了马车后,阮远山接着安抚许氏。他在来的路上已经把话说的差不多了,所以眼下说的还是那同一番话。 许氏也知道自己有点儿小题大做了,但她就是怕闺女没人照顾。 丈夫的意思,她不是不懂,可事有万一,万一陛下忙于政事而没时间顾及阮梨初,那怎么办? 况且这几日闺女还总做噩梦,本就休息不好,许氏是真的担心。 阮玉棠也不知道要说点什么,只道等他进去后就去找妹妹,然后请太医过来看看,许氏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了些。 他们这边动静并不大,但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有眼尖耳利的早在第一时间就猜到了那金丝楠木马车上坐的就是阮府的嫡女阮梨初。 至于那些看热闹的,也就只当个热闹看看而已。 ...... 到了马车停靠的地方,早已有太监与宫女候着。 一见阮梨初,为首的崔达海立即恭谨的上前一步迎接,“姑娘小心些。” 安岁岁没见过崔达海,因此没让崔达海扶阮梨初,自己先一步跳了下来伸手扶着阮梨初下了马车。 崔达海对安岁岁的出现似乎一点儿都不意外,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她: “想必这位就是安姑娘吧,您得先换套衣服,您这身可不方便在宫里行走。” 闻言,阮梨初瞬间就明白了崔达海的意思,她客客气气道:“那就麻烦崔公公安排了。” 崔达海连连摆手,“不麻烦,不麻烦。”说完便吩咐一旁的宫女带着安岁岁去换一身宫装。 而后又转身对阮梨初说道:“姑娘,您且随奴才来。” 阮梨初点了点头,本以为崔达海是要带她去见陆谨,没想到只是把她引到了偏殿去休息。 “姑娘,您先在这休息,奴才就在外面候着,有什么事您叫奴才,奴才一定马上到。” 阮梨初犹豫了一下,“那赏花宴那边......” 崔达海笑眯眯道:“姑娘无须担心,赏花宴开始还得一会儿,到时候奴才会提醒您的。” “那岁岁呢?” “安姑娘换好衣服后,会有宫人将她带过来,姑娘稍等片刻。” 阮梨初朝他点点头,本想再问问陆谨这会儿在做什么,想了想人家是皇帝肯定非常忙,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没想到崔达海见她欲言又止,立即心领神会道:“对了姑娘,陛下这会儿应该正在御书房和大臣们议事呢,若您实在想见陛下,奴才可以......” 阮梨初直接打断他,“你先下去吧,若是有需要,我再叫你。” 开什么玩笑,人家在御书房议事呢,她若是跑去打搅,那是有多不懂事?再说她也没那么想见他。 “若是姑娘有任何吩咐,随时通传奴才,奴才就在殿门外候着。” 阮梨初微微颔首,轻“嗯”了一声。 待崔达海走后,她环视了一圈儿,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坐了一会儿觉得椅子太硬了,才坐到软榻上去休息。 相比曦光殿那个偏殿的软榻,这张简直不要太舒服,阮梨初坐的都昏昏欲睡了,安岁岁还没有回来。 偏殿中燃着香,幽香缓缓升腾,淡雅中透着一抹浅浅的清冷。 不知不觉就过了许久。 安岁岁进来时就见阮梨初蜷缩在软榻上睡着了。 小姑娘许是很久都没能得到一场安眠,即便殿门一开一关发出了声音,她也没有半点苏醒的征兆。 鼻息沉沉,双目紧阖,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熟睡时仍抹不掉眉宇间拢着的云雾般的忧愁。 巴掌大的小脸蛋此刻显得格外苍白。 阮梨初不舒服,安岁岁比任何人都清楚。 见小姑娘头上的簪子快要掉到地上,安岁岁怕东西掉落的声音会吵到阮梨初,于是上前一步,想要提前将簪子拿下来。 没想到,刚迈开腿,就被忽然出现的一个声音制止了。 “出去。” “......” 这声音刻意压的很低,很明显是怕吵到软榻上的人,但安岁岁还是被吓了一跳。 而且谁能告诉她,这个野男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又是怎么进来的?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还有,他又为什么要让她出去? 安岁岁一脸懵。 她倒是可以出去,那他呢! 这个时候,若是她出去了,留阮梨初一个人在这里,怕是不太安全吧? 她慢吞吞道:“野......不对,陛......陛......” “行了,别爷了,也别陛了,先出去。” “......” 安岁岁满脸黑线。 成,只要一起出去,他是她祖宗都成。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不约而同放轻了脚步。 其实安岁岁大可不必如此防着陆谨,她怕是忘了眼前的这个人身份到底是什么。 若是他真的想做点什么,哪里需要在这个时候,而且若是他真的想,这天下也没有人可以拦得住他。 殿门关上,安岁岁才知道原来这个偏殿就是御书房的偏殿。 她学着崔达海的模样行礼,“参见陛下。” “无需多礼。”陆谨摆了摆手,脸色阴沉,“阿梨的脸色怎么会这么差,是不是这几日没休息好?” 安岁岁忙不迭的点头,本想实话实说,但见他身后跟着个老太监,旁边还站着个小太监,那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陆谨拧眉看着安岁岁,又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崔明昌和崔达海,而后收回视线对安岁岁道:“无妨,有话直说,无需这般藏着掖着。” 他的语气并不太好,而且明显多了几分躁意。 安岁岁心一横,就把阮梨初月事期间小腹反复疼痛的事儿说了出来。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皇宫里的太监好像不能算是男人,倒是确实没必要遮遮掩掩。 陆谨眉头都快拧成结了,语气随之严厉:“还不速传太医!都等着掉脑袋吗?” 得令,崔达海立刻朝太医院飞奔而去。 第293章 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偏殿内,阮梨初睡的深且沉,只是那紧蹙的眉头却彰显着她此时睡得并不安稳。 九百年前、现代和今生的记忆在她脑海中交错着,她紧紧抓着胸前的被褥,不断地呓语: “不......不要......” 陆谨的耳力极好,闻声忙快步走了进去,安岁岁紧随其后。 陆谨走到软榻边坐下,一只手握住阮梨初的小手,另一只手一下一下轻拍被褥,哄道: “都是梦,阿梨不怕,有我在。” 他嗓音低沉,轻声哄着她,过了好半天见她的眉头依旧紧绷,眼睫时不时颤动,嘴里还一直嘟囔着什么,他抬手轻轻的抚上她的眉。 在他的温热的拇指的抚摸下,阮梨初紧缩的眉头渐渐松开,脸色也好看了很多。 男人好听的声音继续轻柔地哄着: “乖,阿梨别怕......好好睡吧......” “乖阿梨,别怕,我在......” 一声声的轻声细语,一声声的安抚,让昏睡中的阮梨初渐渐平复了情绪,沉睡了过去。 安岁岁在旁边安静的站着,眨着圆圆的杏核眼看着阮梨初,也是一副很紧张的样子。 而后她看向软榻前,这个轻轻呢喃,语气里满是眷恋,眼神里满是缱绻温柔,耐心的哄着“小宝宝”的男人。 直到现在,安岁岁依然无法很好的将陛下和野男人联系在一起。 更无法将眼前这个温柔似水的男人和阮梨初梦里的那个疯批,看作是同一个人。 纵然阮梨初这个当事人都已经确认过了,安岁岁还是很难将这些身影都重叠起来。 她总觉得难以置信。 而难以置信的人,又岂止是她一个。 崔明昌在一旁候着,早就已经失了神。 他实在是难以相信,平日冷情冷性的主子还有这样温柔如水的一面,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啊! 他听着自家陛下那温言软语,都以为是幻听,他的脚都不受控制的差点走上前去,想要好好看看这人究竟是不是他的陛下。 说句不要命的话,他是真想去陛下的脸上扒拉一番,看看这人是不是谁戴着人皮面具假扮的。 当然,崔明昌知道这是无稽之谈。 所以他又产生了另一种想法。 眼前这个人该不会是儒雅温润的宣王假扮的吧? 好在他的心理素质很强,也知道这些匪夷所思的想法都是荒谬的,所以只是牢牢的攥紧了手中的拂尘,稳住了身形。 最主要的是要稳住他的那双脚。 若是不小心发出一点动静,吵到了软榻上的小姑娘......崔明昌毫不怀疑他家陛下下一瞬就会变成那个狠戾暴君。 太医站在殿门口,拎着药箱,冷汗直流。 他是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一旁的小太监崔达海也没比太医强多少,此刻也是进退两难。 但他是个机灵的,见师父给了他一个眼神,于是一句通传的话都没喊,只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而后见陛下看到他了,才给了太医一个眼神。 太医接收到信号,这才拎着药箱进了屋,不然他是真不敢贸贸然闯进来。 整个过程,明明是来给人看病的,倒整的像是做贼似的。 陆谨想抽回手,以方便太医给阮梨初诊脉,可刚一动,那只瓷白的小手就紧紧攥着他的手不松。 倒是有劲儿,一点儿都不像个小家伙的小手。 而且还越攥越紧,生怕他跑掉似的。 陆谨唇角微微扬了扬,干脆侧过身给太医让出位置,同时示意太医小点声别吵醒了榻上的小家伙。 太医颤颤巍巍靠近床榻,垂着头,鬓角和鼻尖渗出几颗豆大的汗珠。 不敢看,怕看了不该看的掉脑袋。 也没眼看,怕看了不该看的直接被肉麻腻歪死。 那会儿看崔达海那慌慌张张的架势,他还以为谁要不行了呢......细问之下,才知道就是月事小腹疼而已。 这太医就是前几日被要求写女子月事期需要注意什么的太医之一,那些需要忌口的食物就出自他手。 来的路上,他跟着崔达海连跑带颠,略一思索,就猜出了这个女子恐怕就是那个女子。 所有人都知道陛下厌恶女色,虽然他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是怎么冒出来的,但是这些年陛下就没有对任何女人的事情感兴趣过。 所以,这很好猜。 不过么,实在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太医一路上都对这个即将见到的病人很感兴趣。 原本他是想好好看看这个特别的姑娘到底长什么模样的,可现在还哪里敢看,哪里能看? 若是可以的话,他甚至都想全程闭着眼睛诊脉。 重点是还不能吵醒这姑娘。 太医觉得自己太难了。 ...... 过了好一会儿,太医把脉案收起来,将脉枕和丝帕都收了起来,看了陛下一眼后,拎起药箱就轻手轻脚地往外走。 此举甚是懂事,陆谨很欣慰。 他示意安岁岁和崔明昌一同跟过去,自己则继续守在阮梨初身边。 小家伙这会儿睡的很香,她很相信他,一点都没设防,似乎有他在她就很安心。 若不是有外人在,他真的很想把她揽进自己怀中。 这个念头,从最初就一直有,无奈安岁岁一直守在身旁,他只能将这个想法按捺在心里。 太医的诊断结果与将军府的府医是一样的,都是小姑娘本就是月事期,再加上情绪、饮食、睡眠等多种因素的影响,所以才会反复腹痛。 安岁岁转达这番话时,太医已经开了药方去煎药了。 陆谨想了想,将小姑娘的小手塞回了被子里。 安岁岁无语地揉了揉眉心,她这会儿忽然理解了方才太医为什么是那个神情了。 是,月事期是不可受凉,但这小手手没必要也塞回去吧? 而且这大夏天的,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怀疑人生。 ...... 阮梨初迷迷糊糊间睁开眼睛,她感觉这一觉睡的前所未有的充足,她感觉睡了好久好久,久到她甚至有点睡饱了。 而从安岁岁的口中,她才得知她其实并没有睡太久,而且这会儿距离赏花宴开始竟然还得一会儿。 她还以为自己一觉睡过去,赏花宴已经结束了呢。 陆谨来过,太医也来过的事儿,阮梨初也知道了。 听安岁岁说,原本陆谨是打算一直陪着她的,可御书房那边还有大臣等着议事,是关于江南水患的,所以他不得不离开。 安岁岁道:“初初,你不知道,刚才我差点被野男人吓死,他竟然要抱着你去御书房议事!” 闻言,阮梨初直接从榻上弹了起来,头上的簪子险些甩飞,“荒唐!那怎么行!” “是啊,那怎么行?所以我给拦下来了。” 阮梨初一把抱住安岁岁,“呜呜,岁岁,还好有你,不然我可就要‘出名’了。” “嗯?出名,出名是什么意思?我只是担心他们议事声音太大会吵醒你而已。” “......” 第294章 搞特殊 阮梨初着实没想到,不仅陆谨是个恋爱脑,安岁岁竟然也是。 只不过安岁岁这种不叫恋爱脑,而是叫“恋妹脑”。 御书房,那可是皇家重地,岂能胡作非为! 安岁岁的脸上满是无所谓,“什么重地不重地的,野男人就是抱你去金銮殿,我也没意见,只要不吵到你就行。” “......” 恋x脑真的是病,得治。 这时,门外传来了崔达海的提醒声:“姑娘,赏花宴快要开始了,您该出发了。” “好,这就来。” 皇宫是真的大,高墙长廊,阮梨初没一会儿就绕晕了。 上次宫宴时她并没有在宫里逛过,梦回黎国时逛的那个皇宫也和眼前这个大不相同,所以眼前的这座皇宫对她来说是和第一次来没什么区别的。 安岁岁比她还要夸张一些,她看这里每个地方都一样,根本分不清哪是哪。 崔达海尽职尽责地带着路,直接将她们带去了目的地。 陛下交代过他让他依着时间可以带着阮梨初逛一逛这皇宫,但现如今时间不允许,那就只能等赏花宴结束之后再说。 今日的赏花宴是在宫中的雾影湖中的小岛举行,此处四面环水,百花齐放,风光旖旎,景色如画。 在岛上更有一座观景阁,在观景阁上湖光美景一览无遗,是赏花赏景的好地方。 而且正如这湖的名字一样,这里的风景亦幻亦奇,有些如梦迷离的神奇色彩。 安岁岁踏上小岛后,感慨道:“倒是和咱们桃源村有点像,雾气缭绕,朦朦胧胧,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阮梨初是个没什么艺术细胞的人,她只觉得这里太潮湿,让她的小腹很不舒服。 与这里相比,她更喜欢御花园,主要是接地气。 不过赏花观景什么的并不是赏花宴的主要目的,所有人都知道,这场宴会名为赏花实为观人。 主要是为了给年轻人们提供一个交流了解的机会,同时也方便太后观察。 至于观察什么,当然是观察她的未来儿媳,还有女婿了。 三日前,在接到太后懿旨的那一刻,阮梨初就知道自己是太后想见的人,不过不是唯一,而是之一。 陆谨做的那么明显,就算他未与太后提起过她,太后也不可能看不出来,除非太后根本就不关心自己的儿子。 所以此次赏花宴,她阮梨初就是作为被观察的对象之一的。 而之所以说之一,不是唯一,是因为唯一的话直接把她召进宫即可,没必要通过这赏花宴。 当然,她也确实不可能是唯一,毕竟太后膝下除了陆谨之外,还有陆宸,还有陆昭。 三个孩子竟然都没成婚,也算是这大盛的独一份了。 不仅如此,宫里还有两位年龄较小的公主,十二公主和十四公主,至今也没有驸马。 还有个更小的,才十岁,那就是十九公主。 可见,太后今日的任务真的是挺重的。 阮梨初倒是只有一个感慨,那就是:先皇是真能生啊...... 这些,这些都是陆谨的家事,阮梨初从未问过他,因为涉及到家事就会涉及到双生子,明知道不能触碰,所以她便不会问。 而且她也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 再说这些基础的事儿也是人尽皆知的,也就更没问的必要。 此时,小岛上已经来了不少官家小姐和公子,个个都是盛装出席。 几乎所有的人不管是身上的衣裳,还是头顶的配饰,都透露着贵气,看着像把家底都戴在身上了。 尤其是阮桃,那一套贵的不能再贵的头面......真的不会把脖子压断吗?这问题,在家的时候,阮梨初就想问来着。 阮桃一身大红色,正和几个小姐妹聚在一起,在看到阮梨初后,她们所有人的眼睛都快跟阮桃衣服一个颜色了。 而在看到阮梨初身边竟然有随侍的太监和宫女,而且那宫女还是安岁岁后,阮桃身形晃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阮梨初淡淡地睨了她们姐妹团一眼,并未停留,径直越了过去。 看来她身边的这两个小跟班,让别人挺眼红的。 然,那咋了? 陆谨既然给了她这份特殊,那她也不好拒绝,尤其让安岁岁跟着这件事,更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相反,她还挺乐呵。 再说她也不是第一次搞特殊了,一回生二回熟,已经习惯了。 阮梨初这一身淡紫色衣裙看起来恬淡的很,在一众花枝招展的颜色里显得尤为突出。 阮玉棠一眼就看到她。 他面色温柔,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她,即便注意到了安岁岁竟然也被带了进来,也只是诧异了一瞬就恢复了神色。 “初初身子可有什么不适?”他问道。 阮梨初摇了摇头,直言道:“无碍,太医已经看过了,也喝了药,二哥不用担心。” 她现在和阮玉棠的关系很微妙,有一条无形的鸿沟横亘在他们之间。 她并不糊涂,自然猜得到二哥是因为不喜欢陆谨所以才刻意隐瞒,也猜得到二哥的出发点是为了她好。 但那些事儿做了就是做了,不管原因为何,她心里都不舒服。 所以这条鸿沟什么时候能跨越,阮梨初自己也不知道,或许再过段时间就会好了。 走到宴会场中后,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她的身上,有羡慕的,有嫉妒的,也有疑惑的,还有恨的,心思各异,大不相同。 阮梨初一脸从容不迫,坦然地接受各式各样的目光。 面对这些不太和善的目光和拷问,她身旁的安岁岁原本有些局促不安,但见阮梨初如此气定神闲,落落大方,安岁岁忐忑的心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 还隐隐有些兴奋。 是了,这点小场面就紧张,那她以后还怎么当皇后的贴身宫女? 于是,安岁岁挺了挺腰板,像个“门神”似的守在阮梨初身边。 而另一个门神崔达海,在安岁岁的衬托下,就显得弱不禁风了许多。 ...... 赏花宴座位没那么多讲究,阮梨初按照惯例找了个最不起眼的位置坐了下来。 结果刚坐下来,就看到陆宸出现在了小岛上。 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好气又好笑,她怀疑这些温文尔雅的公子哥都被夺舍了。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一个两个的竟都开始穿玄色了。 第295章 和宣王很登对 “宣王驾到!” “十二公主驾到!” “十四公主驾到!” “十九公主驾到!” 太监尖锐的嗓子大声的喊着。 原本热闹的氛围因宣王等人的到来顿时一静,众人情不自禁转头看去。 便见宣王出现在了大众的视线内。 踏上这座小岛的一瞬间,他就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 只见男人长身玉立,宽肩窄腰,仪表不凡。乌发束冠,五官深邃而分明,剑眉星眸,鼻若悬胆,面容俊美无双。 一身玄色窄袖蟒袍,袖口处镶绣金线祥云,腰束朱红白玉腰带,气度逼人。 与素日里的那副温润如玉的形象不同,今日的他更像是高山上的孤雪,清冷疏离,难以亲近。 众人心中皆是好奇,像这种性质的赏花宴,往年宣王都不曾参加,今年怎么亲自到场,还好似变了个人似的呢。 而阮梨初看着徐徐走来的陆宸,则越来越觉得安岁岁的那个判断可能是对的了。 这个家伙好像就是在模仿陆谨,尤其这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和陆谨就更像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百思不得其解。 跟在宣王身后的是三位公主。 十二公主和十四公主,二人年龄相仿,看起来也就是刚及笄的模样。 她们一个身着一袭淡粉色衣裙,一个身着鹅黄色衣裳,皆是雅致玉颜,倾国倾城,优雅高贵。 十九公主年龄相对较小一些,眉眼间带着一股骄纵,一身嫩绿色宫装再配上精致的首饰,衬的人高贵中却又带着活泼气息。 只是此次赏花宴的主角不是她,因此并没有公子哥将视线放在她的身上。 所有人都纷纷恭敬行礼,行礼过后,贵女们的目光自然而然就落在了宣王的身上。 今日本就是太后为几位未婚的子女物色另一半人选的,宣王殿下京都无人不识,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皆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更别说他身份之尊贵,是这大盛的独一份。 这样的天之骄子,京中早都不知已有多少女子芳心暗许。 所以,她们之中的绝大部分人精心打扮盛装出席,为的就是宣王,此刻不免心情激动,有意无意地暗送起秋波。 却见宣王没有理会其他人,径直走到了一抹尤为突兀的淡紫色身影面前。 一刹那,众人的目光齐齐地看向阮梨初。 阮梨初茫然抬头,撞上宣王一双深情的眸子带着笑望着她。 原本行完礼后,她已经坐下来了,这会儿却是不得不再次站立起来,恭恭敬敬地给宣王行了个礼。 “初初不必拘礼。”宣王伸手正想扶起阮梨初。 初初...... “多谢宣王殿下。”阮梨初避开了他的手。 宣王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愣了一下他收回自己的手。 阮梨初虽然想不通宣王究竟是怎么了,但她知道他画风突变一定是有问题,而且这问题,恐怕还非常非常严重,所以她不想和他有过多牵扯。 再说双生子的事情她已经猜到的差不多了,就更没有什么和他接触的必要了。 所以,不论是之前在将军府,还是现在在这里,她都不想和他扯上什么关系,能避则避。 况且若是让陆谨那个顶级醋王知道了,又该发疯了。 说真的,陆谨发疯,阮梨初还不是很怕,她最怕的是他陷入到无尽的自卑中去。 那弱小可怜又无助,又可怜巴巴的小奶狗模样,她根本顶不住。 ...... 这里本是这会场角落最偏僻的位置,此刻却迎来了不少注视的目光,也有不少人在背地里小声议论着。 “宣王怎么和阮梨初走那么近?” “谁知道啊,该不会她就是宣王妃的人选吧?” “也不是没有可能,我瞧那姑娘大方端庄,更是有闭月羞花之貌,和宣王殿下站在一处,挺般配的。” “所谓登对,大抵就是这样的吧。” 很明显,这些是对宣王没有兴趣的姑娘,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而像她们这样的人,是少数中的少数。 另一处也有几人在窃窃私语。 “对了,你们还记不记得之前的那些传言?说宣王为了阮梨初出头,还有传言说他们私下已经定好了亲事。” “当然记得,这些可是传得大街小巷都是。” “可之前不是也有传言说,阮桃才是宣王妃的人选么?” “别提了,原本想着那么久没有动静,还以为有机会可以争取一下。” “唉,谁说不是呢?我还以为阮桃那事儿是假的呢,没想到这又冒出来个姓阮的。” “看来咱们啊,是注定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 “也不一定,我瞧那阮梨初好像对宣王无意啊。”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而她们所言中提到的人物之一,阮桃,她手中的帕子几乎要被绞碎。 被禁足了这么久,其实很多事情她都是一知半解,而且上次是什么时候见到的宣王,她自己竟然都记不清了! 但自打阮梨初出现开始,宣王就开始不对劲,这一点阮桃很确定。 禁足期间,她写过无数封信给宣王,问他诗会那日的事儿,问他绑架的事儿,问他和阮梨初的事儿,还向他求助,等等等等。 可这些信件却如石沉大海般,得不到回应。 就在三日前,宫宴回来当晚,她也写了一封信给宣王,只不过这次的主题是关于陛下和阮梨初的,可依旧是没有任何回应。 被关起来的阮桃,可以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但宫宴第二日的那些赏赐,却让她心头突然有了一个特别大胆的猜想:“难道那一切的不对劲,是因为那人根本就不是宸哥哥,而是陛下?” 后来听心腹丫鬟说,短短三日的时间,宣王登门了两次,她便更加认为那个大胆的猜测是对的。 这两次,肯定不全是宣王,或者说很有可能都不是宣王。 因为她的宸哥哥是最讨厌穿玄色衣服的,是他亲口说的,她怎么就忘了呢。 第296章 轻松化解 抱着这样的猜想,阮桃来参加的这赏花宴。 可眼前的宸哥哥,却在一开始就对她视而不见,还越过了所有人,径直走向了阮梨初。 两人并肩而立,举止亲昵,像极了一对璧人。 看着这一幕,阮桃几乎是无法控制般捏紧了手中的帕子,面容几度变化扭曲,妒火冲到了头顶,恨不得冲上前去给阮梨初两巴掌。 倏地,她的眸光移到了宣王今日穿的那身衣裳上。 玄色! 脑中“轰”的一下,像是被雷劈了一样,阮桃怔愣了许久才回神,那个大胆的猜想又浮现在她的心间。 难道,眼前的这个是陛下? 思及此,她抬腿,走了过去。 “快看阮梨初那里,有好戏!” 贵女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虽声音并不大,但却足够让大家把目光都投向阮梨初。 “嘘,你小点儿声,她身边那可是宣王!” 阮梨初四处看了眼,心里骂了句真讨厌。 烦人。 敢情这赏花宴,还真的是来赏她的。 眼看着阮桃走近,阮梨初白了她一眼,而后不情不愿地迎了上来。 “姐姐,你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过来呀?宣王殿下找不到你和二哥,直接来找我了。” 闻言,阮桃的步子一顿,停了下来,拳头下意识地收紧。 一时间,她心里有些摸不准阮梨初这话到底是什么用意。 不管这一身玄衣的人到底是谁,这话明显都是对她有好处的。 可问题就出在这里,阮梨初怎么会说对她有益的话? 她死死地盯着阮梨初,见对方神色自然,不像是胡侃的模样,更迷糊了。 难道是她猜错了,这人真的是她的宸哥哥?且宸哥哥是来找她的? 见阮桃像个二愣子似的一点都不上道,阮梨初只好把视线转向了阮玉棠,“二哥,宣王找你。” 被点到名的阮玉棠抿了抿唇,心中有些苦涩。 即便知道小姑娘是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他也只能配合。 他走到宣王身边,向宣王行礼,“不知王爷寻臣所为何事?” 宣王眼眸微转,状似无意地瞥了阮梨初一眼,而后指着不远处的花儿,勾唇一笑: “那边那些花儿品相都不错,想邀请你一同去看看。” 他说的坦然,说的真诚,在“你”字上还特意加重了语气,让人听着就好像真的是来找阮玉棠一同赏花。 二人亲如兄弟,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儿,所以这一切看起来就合理了许多。 一瞬间,不少人心里想的就不是男女间的那点事儿了,而是兄弟情。 也难怪刚才宣王会对阮梨初做出那么亲昵的动作了,原来是因为她哥啊。 而且宣王这话只提到了阮玉棠,将阮桃踢了出去,也算是在变相的澄清着什么,有心人都听得出来。 阮玉棠微微颔首,睫毛轻闪,笑着跟着宣王走了。 走之前,他的眸光从阮梨初身上轻轻滑过。 小丫头轻飘飘地就将焦点转移了,还将自己摘了个干净,小脑袋瓜机灵的很。他虽然成为了挡箭牌,倒也没什么怨言。 只希望他离开后,阮桃不要犯傻再去找阮梨初麻烦,就像母亲曾说的那样,相安无事就好。 二人离开后,阮桃重新回到了小姐妹那里。 她确实不打算再与阮梨初说什么,因为她到现在还没有想明白那宣王究竟是不是宣王。 本想追上去问问,可宣王那话里并没有提及她,若是众目睽睽之下追上去,显得有些自作多情。 见状,阮梨初大大松了一口气。 走了,都走了,这个世界终于清净了。 一群人想看戏,她偏要让他们的如意算盘落空。 可这个宣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若是没有他这个始作俑者,哪里会有这麻烦! 安岁岁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初初,现在你相信我说的话了吧?” 阮梨初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你唤我什么?” “额......阮小姐......”安岁岁吐了吐舌头,而后她四处张望起来,半点没有小宫女应该有的模样。 “又乱看,忘记要谨言慎行了?” “我......不,奴婢遵命!” 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插了进来,“怕什么,有我五表哥在呢,他既然同意你带人进来,那就什么都不用怕。” 阮梨初顿时急了,赶忙拉着容春华坐下,捂住她的嘴巴,焦急地说道:“容姐姐,你,你小声点!若是被有心人听到就糟糕了!” 她是搞特殊了不假,但并不想惹麻烦。 宫中规矩多,万一有什么人找事,那安岁岁就是最好的突破口,所以她才要求安岁岁要谨慎。 其实这里除了她之外,还有三位公主也带了随侍,还有几个她不认识的也带着随侍,她并不是最特殊的。 所以只要安岁岁守规矩,就没事。 而且要说特殊,那十四公主才是最特殊的,因为她的怀里还抱着一只猫呢。 而阮梨初担心的会找事的人,就是十四公主这种皇家的人。 陆谨和她们的关系似乎并不好,所以,她不得不谨慎。 毕竟人家太后或者公主一句话落地,那就是立即执行,哪里会给她找陆谨的机会。 容春华嘻嘻一笑,拿开阮梨初的手,“安啦安啦,大家都不傻,既然知道你与众不同,那定然是不会主动招惹你的。” 阮梨初没吱声,瞥了那几个公主的方向一眼。 容春华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眼神,凑到耳边低声道:“那边那几个,你就更不用担心了,她们知道你是五表哥的人,更不敢惹你。” 五表哥的人...... 阮梨初耳尖一红,“容姐姐莫要胡说,我才不是他的人呢!” 容春华一脸揶揄的看向她,眼神里带着调侃,“是么?那我怎么听说宫宴那座位就是五表哥特意给你安排的呢~” 见阮梨初小脸上浮现羞红,容春华挑了挑眉,又道:“嗯?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不用想,这情报肯定是从大长公主那里得来的。 阮梨初“嗯”了一声,正打算说点什么,就听太监尖细的嗓音穿破云霄般响起: “太后娘娘驾到!” 第297章 一个人会忽然之间就喜欢另一个人么 “太后娘娘驾到!” 众人立即噤了声,一同恭敬行礼,“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一身华丽宫装,裙摆拖地,上面绣满了凤凰。 其中一只凤凰绣得格外的逼真,凤头趴在衣肩目视前方,好像真有一只凤凰落在身旁一般。 头上戴着太后的凤冠,上面镶嵌着富贵的宝石、珍珠等宝物,非常雍容华贵。 应当是平日里保养的极好,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却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平身吧。”她说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大家不必拘谨,都坐下吧。” “谢太后娘娘。”众人齐声应了句,便纷纷起身,走到一旁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周太后粗略的扫视了一圈,在看到阮桃时,眸光微微停顿,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 阮桃心跳如雷,紧张不已,保持最为完美的状态,力求在太后面前留下好印象。 但仅仅是一眼,太后就移开了视线,最后视线落到了最角落的那个女子身上。 阮梨初的席位在众贵女的最后面,毫不起眼。 她端坐着,素衣淡妆,朱唇轻点,在浓翠绿意之下安静恬淡的像一株玉兰,默默地散发着自己的芬芳。 但哪怕是最无人问津的角落,也并不松懈,仪态端庄,落落大方。 周太后微微一笑。 方才她走过来的时候,贵女们看似规规矩矩,但都暗自较着劲,争抢着要站在最显眼的位置。 唯独阮梨初毫无争抢的意思,仍旧在最角落的位置待着。 这模样倒是和宫宴那日逼的景明太子不得不认输时完全不同。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周太后倒是蛮喜欢。 阮桃自然是注意到了太后的目光,不仅仅是太后的目光,还有宣王的目光,全都在阮梨初身上。 她全都看到了,嫉妒的要死。 她已经想明白了,不管之前的宣王是不是陛下假扮的,但今日一定是他本人,哪怕他着了一身玄衣。 因为她二哥不会认错。 明明今日自己穿的比阮梨初要亮眼很多,比阮梨初要华贵许多,为何宣王和太后就要一个劲的朝阮梨初看呢? 阮梨初不过一身简约的淡紫色衣裙,发饰也是就一支簪子而已,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在意她呢? 太后也就罢了,好歹还看了她一眼,宸哥哥为什么连一个眼神都不给自己?实在是气死她了。 其实阮桃不知道的是,这在场的绝大多数人为了吸引他人的注意,俱是华服艳妆,争奇斗艳。 除非你是最耀眼的那个,才能脱颖而出,成为这会场最亮的那颗星。 但如果大部分人都打扮的雍容华贵、福气逼人、穿金戴玉,那么相反穿戴清新素净,一派简朴典雅、出水芙蓉模样的人才会最引人夺目。 就像夜幕中常有不计其数闪耀的星星,但如美玉般皎洁的月亮却只有一个,是同样的道理。 阮梨初没想到自己这不上心的打扮,就这样把绝大多数人给比下去了。 更没想到宣王还在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看。 太后会看她,会打量她,这都在预料之中。反而若是太后根本就不在意她,那才是有问题的。 可宣王竟然还在盯着她看! 他是疯了么!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太后,他对她有兴趣么! 他什么意思? 他们二人之前也是有过几次交集的,可她从未感觉到宣王是喜欢她的,为何忽然就变成这样了? 一个人会忽然之间就喜欢另一个人么? 也许会,但总要有原因吧。 但他们之间都没什么深刻的接触,哪里来的原因? 还是说,他是故意的......故意要和陆谨争...... 这个猜测,阮梨初不是没有想到,只是她想不通,也不愿意去往这个猜测上去想。 阮梨初宁愿相信宣王是忽然喜欢她了,也不愿相信他是故意要与自己的双生兄弟争。 可惜,喜欢她,也同样意味着要争。 此题无解。 ...... 小岛上百花齐放,美不胜收,会场这里......额,也是百花齐放,女子如花似玉,男子貌似潘安,可不就是百花齐放嘛! 不一会儿就有宫女给每桌摆上了酒水美食,丝竹之声响起,舞姬随着音律舞动,下手坐的世家公子小姐们小声的议论着。 唯阮梨初静静的坐在位置上,看似在欣赏歌舞,实则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众人。 会场上,不少人小声的议论着自己,各种说法的都有,有真心称赞的,也有说酸话的,有揣测的,一时她倒是成了大家关注的对象了。 想来与太后的视线总是越过众人准确无误的落在她身上,以及宣王眼睛一直往她这边瞟有关。 还有那几位公主也是,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窥探。 这些视线或直白或含蓄,或热烈或温柔,换作她是其他人,也会产生浓浓的好奇心。 七八月份的京都,热的像是太上老君的炼丹炉,所以宴席上的美食大多以清爽为主。 容春华一边饮着花酒,一边品尝着精致的菜肴,看的阮梨初不由的胃口大开,拿起筷子就要去夹。 被崔达海拦住,“姑娘,等等!这些您不能吃......” “嗯?”阮梨初筷子停在了半空中,“为什么不能吃?难道是有人在里面......下毒?” “下毒”二字她说的极为小声,但还是被身旁的容春华听到了。 吓得她手一抖,酒盏差点摔在地上。 “这饭菜......有毒?”容春华心里忐忑不安,说话时声音都是颤抖的。 崔达海连忙解释,“不是的不是的,是阮姑娘身体不适,陛下不让她吃这些寒凉的食物!” 阮梨初:“......” 容春华:“......” 容春华松了一口气,反应过来后先是啧啧了两声,而后道:“五表哥还真的是......体贴!不过初初你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阮梨初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原本都是女子,月事而已没什么难以启齿的,可陆谨这一番操作下来,她倒是说不出口了。 安岁岁一脸贼笑的摸了摸小腹,相当于变相替阮梨初回应。 联想到不能吃凉的,容春华瞬间了然,“原来是来葵水了啊,我还以为怎么了呢。” 想到了什么,她看向崔达海,又道:“可是五表哥不让初初吃这些,那初初怎么办?就这么坐着么......未免也太可怜了吧......” 这也是阮梨初和安岁岁想问的。 “陛下让御膳房单独给姑娘准备了膳食。” 崔达海话音刚落,就有几个宫女端着食盒走了过来。 第298章 越看越喜欢 桌上原有的那些食物,宫女们要通通端走,被阮梨初拒绝了。 不仅如此,陆谨给她准备的这些东西,她就只留了两样,其余的怎么拿来的怎么拿回去。 也就是说,她这桌只是比别人多了两个盘子而已。 这赏花宴是太后主办的,食物自然也是太后命人准备的,若是将太后准备的东西都换走,别人会怎么想? 太后又会怎么想? 阮梨初知道陆谨的整颗心都是她,只一门心思对她好,或许根本就不在意什么后果。 可她不行,她需要考虑的多一些。 而且为了不让别人胡乱揣测,太后准备的那些菜肴,她还挑了几样温和的食物各自多吃了几口。 这样做,也算各方面都兼顾到。 同为姑娘家,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她这是小日子来了,难怪会被特殊关照了。 至于关照的人是谁,要么是太后,要么是宣王呗。 这个小插曲,很快就无人在意了,众人或听乐观舞,或大快朵颐,尽情投入盛宴。 周太后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众人,今日她的主要目的是为子女们择媳、择婿。 不过她膝下的三个孩子,她都做不了主,一个比一个有主见,一个比一个有想法,所以准确来说,她也就只是看看而已。 决策权什么的,根本就不在她。 大女儿陆昭如今被砍成了个废人,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站起来的一天,周太后之前就干涉不了陆昭的婚事,现在更是干涉不了。 用陆昭本人的话来说,这全天下没人可以干涉她,没人可以命令她,她喜欢谁那是她的事,别人无权过问。 至于陆谨和陆宸,两个儿子与周太后的关系都很微妙。 或者说,他们这一家子关系都很微妙,与寻常人家不同。 当年的那些事......他们所有人都默契地闭口不提,但周太后知道两个儿子对她都有怨恨。 好在怨恨归怨恨,两个儿子对她还是比较孝顺的,比起对他们的姐姐,好太多太多了...... 所以周太后这些年更是很知足,几乎从不干涉两个儿子。 但在婚姻大事上,她是一个母亲,没办法不操心。 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无论她怎么操心,两个儿子都是无动于衷。 还是几个月前,她才知道陆谨有了心上人。 而阮梨初,就是陆谨的心上人,是他已经确定好的未来皇后,这些周太后已经知晓。 皇后是要母仪天下的,对其修养、德行、智慧、才情、气度、仪容等各方面要求都非常高。 周太后认为,陆谨自己选的这个姑娘虽然不是十全十美,但却是皇后的最佳人选。 最主要是陆谨喜欢,单这一条就足够了。 而且她也确实对阮梨初的印象不错,尤其小姑娘识大体、懂分寸更是深得她的心。 日后,有这样一个懂事的姑娘在陆谨身边,或许对他们的母子关系也是有益的,周太后如是想。 所以说,她越看阮梨初这个儿媳就越喜欢,不自觉的就想多看几眼。 阮梨初这边,自然是感觉的到的。 她还感觉到除了太后和宣王之外,还有另一道炙热的目光盯着自己。 阮梨初装作不在意的扫了一眼,是阮桃。 呵! 看这充满嫉恨的眼神,这个二傻子怕是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状况。 对别人,阮梨初还想隐瞒隐瞒,但对阮桃,阮梨初觉得还是别隐瞒了,她方才都做的那么明显了阮桃都接不住,还能指望什么。 ...... 赏花宴,赏花宴,就算目的再不纯,这赏花还是要的。 随着舞姬离去,周太后发了话,“你们无需在意哀家,都去玩去吧。” 闻言,容春华戳了戳阮梨初的手臂,“初初,走,咱们也去吟诗赏花。” 阮梨初看向湖边放着的那几排桌子,上面放着笔墨纸砚,谁有了好诗词好文章都可以去提笔写下,让众人赏评。 可她没兴趣,也不是很想动。 再说周太后还在场呢,谁又能真的去玩。 她凑近容春华,悄声耳语道:“你仔细瞧瞧,哪有人离开,也就只有你不在乎。” 经阮梨初一提醒,容春华才发觉,还真的是这么回事,根本就没有人离开。 实则,贵女们怎么可能肆意去玩?不管是不是为了宣王,她们也都想在太后面前留个好印象。 若是入了太后的眼,等同于在脸上贴金,这是荣耀。 所以贵女们陪笑着站在太后的附近,都不愿意走开。 哪怕是相熟的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谈天说地,也都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方便随时“入眼”。 至于那些世家公子们,同理。 不过像阮玉棠这样的,倒不是为了太后,而是因为有想看的人。 实在无聊,他甚至和宣王主动聊起了萧长赢。 “你不是一直瞧不上他么?”宣王问道。 相较于萧长赢,阮玉棠更瞧不上另一个人,但这话他没法说,他笑了笑,“是因为许久没见到了,所以有些好奇而已。” 这个时候,重头戏也来了,有人提议展示才艺,吟诗作赋弹琴跳舞皆可,风雅之事,让众人都开开眼。 这是惯例。 别说是在皇宫的赏花宴上了,就是各家举办赏花宴时,也都有展示才艺这一项。 只不过以前,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由太后提起的,这次太后却是只字未提。 但对于这项提议,她脸上挂着笑意,看起来十分兴致盎然。 其他人一看太后感兴趣,自是想好好展现一番。 太后还说,表演才艺的都会有赏赐。 此话一出,各家小姐眼睛都亮了起来,均跃跃欲试。 至于贵公子们,这项活动与他们关系不大。 这项活动与阮梨初也没什么关系,她一丁点展现的念头都没有,就连看热闹都不想。 只不过碍于太后在这,所以不得不待着罢了。 随即,一众女子纷纷上来表现自己的才艺,有弹琴的,有跳舞的,有作画的,还有吟诗的,还有现场表演刺绣的。 阮梨初看着这些世家千金的表演,不得不说她们的确是个个才华横溢,每个人都有拿得出手的东西。 阮桃展示的才艺是弹琴。 弹的是一首非常荡气回肠的曲子,与赏花宴的氛围有点不搭,倒是和宫宴时安琪的那首曲子有点像。 阮梨初对这些不感兴趣,在角落里神游。 却没想到,有一个贵女在展示完才艺之后,向太后举荐了她。 说众姐妹都展示了也没见着她展示,还说姐妹们都对她好奇,说让她展示一番好让众人也涨涨见识。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集在了她身上。 第299章 你贵姓 太后早已派人去了解过情况,自是知道阮梨初都经历过什么,也知道阮梨初在琴棋书画这些方面有所欠缺。 这也是她为何会说阮梨初不是十全十美的原因。 但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这个世上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人。 即便是在座的人中有被称为第一才女的,也有被称为京都双姝的,亦各有瑕疵。 而且据那些秘密打探的人回报说,阮梨初并没有因此而妄自菲薄,反而更坚定了愈加努力的念头,且付诸了实践。 这点让周太后很动容,也是她喜欢阮梨初的原因之一。 毕竟努力上进的小姑娘,没有人会不喜欢。 眼下,她有心替阮梨初解围,便携着抹淡笑道:“刚刚见了各位的才艺表演,着实不错,全都有赏。还有哪家姑娘小姐想自愿上台的,可要抓紧了。 若是没人的话,你们就各自去玩吧,哀家有些乏了,就先回去休息了。” 这话传达出多层意思,在座的都是聪明人,就算是还有想上台展示才艺的,也都歇了这份心思。 但偏偏就是有人像什么都没听懂似的。 一个娇柔的声音响起,“启禀太后娘娘,臣女听说阮妹妹可是精心准备了才艺想要献给太后,我等都十分期待。” 还是刚才的那位贵女。 她说话时一副十分好奇的模样,说完后还不忘朝阮梨初眨了眨眼,弄的跟真的似的。 一刹那,众人的目光也都纷纷落在了阮梨初身上。 看戏的人才不管真的假的有的没的,只要有戏可看就行。 阮梨初扫了一眼那说话的女子,笑了笑。 无中生有是吧?让她退无可退是吧?巴不得她出丑是吧?还冲她眨眼,她与她很熟么? 她不慌不忙的站起了身,起身的一瞬间感觉到有一股“暖流”涌了出来。 真的是无语。 原本月事反反复复就已经让她很难受了,还有刁民想害她。 阮梨初眸光看向那女子,带着一抹薄凉和兴味,“冒昧的问一句,这位姑娘,你贵姓?” 对方似乎没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突然一阵哑然。 忽会儿,才开口,“周言心。” “哦,没听过。” 顿了顿,阮梨初又道:“周姑娘,虽然我不知道你刚才那话的目的是什么,但有一点我必须要纠正你,那就是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姐妹就更谈不上了,所以你不要乱攀亲戚。” “而且,你的身份,似乎还代表不了所有人吧?一口一个众姐妹,恐怕不太妥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位公主呢!” “至于你说我精心准备了才艺,我倒是想问问,你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你在我们将军府安插了眼线?若是这样的话,那家父可要找周大人好好聊上一聊了。” 阮梨初气势极其逼人,连珠炮般的质问,句句如刀直逼得周言心下意识连连张嘴,可一时竟不知从哪里辩解。 在座众人回过味来,只能暗叹一声好厉害的词锋! 阮梨初却并不打算就此打住,她舌头顶了顶腮,眸子发冷,充斥着浓郁的不爽。 “所以周姑娘执意要针对我,究竟是有什么目的!而且太后娘娘都说了,展示才艺是自愿的,你却非要装作听不懂,到底意欲何为!” 听到这话,周言心眸中划过一道惊慌,咬唇跪在太后跟前,“请太后娘娘明鉴,臣女冤枉。” 周太后看着周心言说道,“既然你说你是冤枉的,那你就讲讲看吧。” 她自然是不会仅凭只言片语便认定别人的罪,不然的话她这个太后就是老糊涂了。 周言心朝太后磕了一个头,“臣女冤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太后娘娘,臣女绝无任何不敬之心,还请您明察秋毫!” 闻言,阮梨初挑了挑眉。 这个周言心,她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 她搜集的那些世家权贵名单中,好像没有这个人。 但不论对方是谁都没有关系,就算对方是公主,她这些话也没什么毛病。 说是辩证也好,说是诡辩也罢,说她伶牙俐齿牙尖嘴利也无所谓,反正她只知道这一刻她全身血液都是沸腾的。 不长眼的玩意一而再再而三招惹她,那就别怪她出手教训她。 她倒是要看看,这个周言心要怎么为自己辩解。 说实话,她还挺期待的。 可是,就这? 正在这个时候,一直抱着猫咪的十四公主,忽然开了口: “母后,今日赏花宴,应当开开心心的才是,其它事暂且等到宴会结束以后再议也不迟,别扰了您的兴致。” 而后,她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周言心,唇瓣一开一合,继续说道: “我听说这位周姑娘自幼体弱,一直住在城外的随心观,想来是因为刚回京不久,所以礼仪规矩上略微有些不足吧。” “十四皇妹这话可就不对了,刚回京不久就是理由么?我可是听说阮小姐也是刚回京不久的。” 说话之人正是十二公主。 言外之意就是同样都是刚回京不久的,别人礼仪规矩怎么没问题,就她周言心有问题。 十四公主扫向十二公主,笑容甜美,眼中却尽是冰冷,“那皇姐是何意?就这等小事还要让母后劳神?” 十二公主的眸光同样冰凉,二人颇有点针尖对麦芒的意思。 “这可不是小事!这......” “好了,此事哀家自会派人查明,任何人不必再多言。哀家觉着累了,就先回了,你们都去玩儿吧。” 周太后说罢,起身离座,示意嬷嬷将周言心带走。 其实这个周言心,原本阮梨初也没指望能当场把她怎么的。 凡事都讲究证据,绝对不可能就仅凭她的几句话,就让周家背上罪名。所以这需要调查,需要审理。 她就是嘴巴再厉害,也不可能一语定罪,她又不是陆谨。 再说她那话的真实性她自己心里清楚,不过是想要教训一下周言心而已。 这些阮梨初心里有数。 却没想到十四公主会替周言心说话,更没想到十二公主和十四公主两个人竟然针锋相对起来了。 有意思。 陆谨这个“家”,还真的是挺有意思的。 第300章 陆滢陆婉 太后离开后,年轻人们自在了许多,也放开了许多。 方才的小插曲,似乎与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也没有影响到他们的心情。 不少人都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或赏花吟诗,或听乐观舞,或观棋对弈,或谈天说地。 湖边的那几排桌子处,众人正围着一位清秀绝俗的少女。少女身着红色衣裙,相貌秀丽,气质清雅。 只见她轻挽袖角,葱白玉手执起毛笔,行云流水间,一首诗便跃然纸上。 书罢,少女轻轻擦拭额间几滴细汗,唇角弯起好看的弧度,“献丑了。” “桃桃的书法又有进步了!” “是呀,令我等望尘莫及!” “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女!” 而她的不远处,宣王正在一盆绿植前与几人吟诗作对,互相品评。 一个挥毫泼墨,一个高谈阔论,倒是有点才子佳人的感觉。 阮梨初不善这些,容春华讨厌这些,所以二人一拍即合,齐齐躲到了一处寂静的地方----观景阁。 今日说是赏花赏景,但真正来这观景阁的却没什么人。虽不至于讽刺,但也委实有些好笑。 可刚到不久,容春华的小姐妹就找了过来。 容春华知道阮梨初身子不舒服,不想吵她,便拉着小姐妹离开了。 于是,短短几息的工夫,这观景阁就剩下了她。 还好有安岁岁陪在身侧,倒也不至于孤单。 不一会儿,又来了几个姑娘。 她们一看阮梨初在这,就像是看见瘟疫源头一般,匆匆避开,嘴里还不断嘀咕着什么。 不用听都能猜到,她们嘴里吐出来的绝不是什么好话。 阮梨初巴不得谁也别来烦她,她找了个地儿坐了下来,谁知道屁股还没坐热,就又看到两位公主。 服了。 不来则已,一来就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 十二公主名唤陆滢,十四公主名唤陆婉,二人与阮梨初一样,都是今年刚及笄。 她们二人能一起来,倒是让阮梨初很意外。 从刚才那架势来看,她还以为二人水火不容呢,可这会儿却是形影不离的,着实是猜不透。 阮梨初向二位公主行了礼,而后便兀自转过身去看风景。 她现在谁都不想搭理,更不想费心神应付这两个关系奇奇怪怪的人,她就想消停待会儿。 十四公主最先开了口,“不知阮小姐可否移步,本公主有些话想对阮小姐说。” 阮梨初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臣女与公主殿下并不熟悉,素无交情,恕臣女不能答应。” 有什么好说的? 方才那周言心对她恶意那么大,陆婉却替周言心说话,替周言心解围,这不明摆着是对她也有意见么。 还有些话想对她说?她压根就不想看见她好么! 陆婉一噎,脸色不虞,“你......” 而后她深吸口气,平复心绪,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说道:“本公主方才只是不想母后忧心,并不是在偏袒谁,也不是针对......” “公主不必解释,我知道。”阮梨初打断了陆婉的话,并不想听这些无用的解释。 正常来说,就算宫宴那日两位公主都没现身,也应该是听说过她的。 就算没听说过,见她今日能带着随侍,也应该能猜出几分她的特殊性。而且刚刚御膳房那么特别关照她,她们也是看到了的。 并且陆婉堂堂一个公主竟然来找她解释,也恰恰说明什么都知道。 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选择出手帮了周言心。 那这还有什么可解释的? 说句不好听的,陆婉若是不解释,阮梨初还能高看她一眼。 毕竟都说陆谨是活阎王,谁都怕他,可他的妹妹却选择与他媳妇站在对立面,这不是挺有个性的一个人么? 可一旦解释,那就是又当又立了,没意思的很。 十二公主陆滢似乎很开心,嘴角微微上扬,“十四妹当真是为了母后么?我还以为你是为了那状元郎呢。” 陆婉瞬间变了脸,“我与温辞清清白白,岂容你随意诬陷!反倒是你,才是别有居心的吧!” 陆滢嗤笑了一声,耸了耸肩,“我就是单纯看不惯十四妹而已,如果这也算别有居心的话,我承认。” 阮梨初懒得搭理她们,也不想看她们姐妹在这互相飙戏。 真真假假,亦假亦真。 关她什么事? 她不看原因,只看结果,但也不会因为结果就贸然参与到她们的虚假姐妹情中去。 她猜,方才她们之所以一起过来,应该还是在互相较劲。 “不打扰二位公主了,臣女告辞。” 说罢,阮梨初抬腿就走。 突然不知道踩到什么东西,脚底打滑,整个人重心不稳,眼见要跌下台阶。 千钧一发之际。 陆滢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一个转身,两人跌落在地。 阮梨初倒在了陆滢身上。 她连忙一脸担忧地起身,朝陆滢询问,“公主殿下,可有受伤?” 陆滢摇摇头,“没事。” 安岁岁忙将阮梨初拉了起来,陆滢的婢女将陆滢也拉了起来。 “崔达海,你去叫个太医,公主受伤了。” “是,奴才这就去。” “站住!不用叫太医,我没事。” 阮梨初不确定地继续询问,“公主当真无碍?” 陆滢点点头,一脸肯定地开口,“真的没事,再说我本身就在宫里,若是有哪里不舒服,随时可以传唤太医,阮小姐无需挂心。倒是你,没有受伤吧?” “没有。”阮梨初摇了摇头。 “没事就好。” 二人各自整理了下衣裳后,陆滢便离开了。 离开之前,她下意识地看了眼陆婉。 阮梨初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陆婉低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而她怀中的那只小猫咪,则乖巧的窝着,看起来像只假猫似的。 这么老实的小猫,说实话,阮梨初两辈子是头一次见。 陆滢离开后,陆婉的视线便转向了阮梨初,有些欲言又止。 几番犹豫才小心说道:“如果我说我什么都没做,你信么?” 方才在场的就他们几个人,而陆婉自然是重点怀疑对象。 “我只信公主殿下的猫。” 扔下这么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后,阮梨初便带着安岁岁离开了。 不远处有座假山。 阮梨初走到假山旁,坐在矮的石头上发呆,看着来来往往的公子小姐们,这时身旁多了个人。 “初初,本王总算找到你了。” 阮梨初偏着头看他,不咸不淡道:“哦,不知王爷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初初,本王......本王有话对你说。” 闻言,阮梨初有些头疼。她甩了甩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捏了捏太阳穴后才勉强好了一些。 而后她站起身,警惕地四处看了看。 下一秒,直接扑到了男人的怀里。 第301章 我有宸哥哥就够了 安岁岁一脸懵逼地看着阮梨初,小初初怎么扑进宣王的怀里了?还是在这皇宫? 她怀疑自己在做梦。 ...... 震惊,错愕,不可置信,各种情绪交织。 男人的身子诡异地僵硬了一瞬,旋即扯了抹笑道:“初初这么主动,真让本王......受宠若惊。” 他的背脊挺得直直的,两只手臂僵硬地垂在身侧,似乎真的是很惊讶。 阮梨初察觉到他的异样,圈着他腰身的手紧了紧,脸在他腰侧蹭了蹭,勾着唇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宣王殿下不是有话对我说么?那你说吧,我听着呢。”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握住她的肩膀,想要推开她,“男女授受不亲,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可他越是推她,小姑娘就越是抱的更紧,小脑袋还使劲地他怀里蹭。 见此,安岁岁像被毒蛇咬了一口般跳了起来,也顾不得什么身份规矩了,压低着声音道: “阮梨初!你是疯了不成!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还不快放手!” 她拧着眉、瞪着眼、咬着牙、发着狠儿,鼓着她的小腮帮,警告不能更明显了。 好像阮梨初不放手的话,下一步她就要上前拽人了似的。 阮梨初的小脸儿贴在男人的胸口,一双大眼睛一闪一闪的盯着安岁岁看。 “怕什么?人家宣王殿下都不怕,我又有什么好怕的?岁岁你快去路口,把守在那里的崔达海打晕,免得他把这事儿告诉陛下!” 安岁岁脸色变了又变,铁青了一片,她抓了抓脑袋,神经紧绷的她都快要炸毛了。 “初初,你是认真的么......” “嗯!” 阮梨初的语气里似乎还有些难掩的兴奋。 安岁岁使劲儿挠了挠头,她觉得自己的认知受到了强烈的冲击,“你真的是初初?该不会是被谁下了降头吧!” “快去吧,别废话。”阮梨初神色淡定。 “是!” 安岁岁闷闷道。随后不情不愿的迈着步子,三步一回头般的慢慢向路口挪了过去。 阮梨初的嘴角不由得翘起一弯笑。 “好了,宣王殿下,现在这里没有别人了,你有什么话可以大胆的说了。” 她边说,脑袋边往他怀里拱,亲昵的非常自然。 男人好看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双手死死抵着她的肩膀,低声警告:“放开!” 阮梨初的双臂同样死死地环着男人的腰身,“不放,难道宣王殿下不喜欢我这样么?” “本王......本王喜欢,但这里毕竟是皇宫,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阮梨初在他的怀里抬头,端着认真的小眼神,大眼扑闪扑闪的望着他,声音尽量矫揉造作。 “可我喜欢抱着宣王殿下,不可以么?” 听到她口中如此说,男人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眼睛里闪着一股狠厉的精光。 阮梨初留意到他的目光,仰起头娇憨地跟他笑笑,“好了,我放开你就是了,你也快点松手,我的肩膀都要被你捏碎了,好痛的。” 听到阮梨初呼“痛”,对方瞳孔瞬间地震,立马松开了双手,看着她,神色慌张: “哪里痛?我......我没注意......对不起,阿......初初......” 阮梨初勾了勾唇,上扬的弧度勾出一抹无奈的笑,“没关系的,宸哥哥也是太紧张了,所以才会这样,我不怪你。” 宸哥哥。 宸哥哥...... 宸,哥哥...... 小姑娘表情淡定,水汪汪的眼睛眨呀眨,仿佛内心真就是这么想的。 男人怔在原地。 阮梨初从他怀里退了出来,坐回了假山旁的那块矮石头上,用手轻轻揉捏着自己的肩膀。 这人力气大的很,几度痛得她咬着牙没吭声,这会儿肩膀处的肌肤肯定是红了一片的。 “宸哥哥有话还是快点说吧。这里是皇宫,万一被陛下发现的话,那你我可就都完了!” 闻言,男人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他看了看阮梨初,又看了看远处那些正在赏花赏景的人们,脸色渐渐变得阴沉。 “初初倒是思虑周全。” 他的语气寡淡中夹杂着冷意,阮梨初努力稳住有些漂浮的心绪。 “你到底说不说?别磨磨蹭蹭的行不行?待会儿我还要去找陛下呢。” 男人逼近她,不带丝毫温度的声音响起:“还找他做甚!” 阮梨初“哦”了一声,说“也是”,而后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落下了一吻。 她胡乱指着一个方向,好似那就是陛下的位置,声调甜嗲娇软,“那我不去找他了,以后再也不找他了,我有宸哥哥就够了。” “此话......何意?” “字面意思,毕竟宸哥哥与陛下长的一模一样,那是谁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说罢,她抚着他的脸颊,眉宇间流露出浓厚的情意,而后再次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嘴唇。 登时,如雷轰顶。 男人僵在原地,心口一瞬被密密麻麻的酸楚痛意击穿,就像一团火在胸口燃烧。 他推开她,听见自己竟然很冷静地说:“阮梨初,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清楚站在你眼前的人究竟是谁!” 阮梨初猝不及防被推了一个趔趄,微不可见地翻了个白眼。 站稳后,羞恼地瞪他,“你干什么呀!” “对不起阿......对不起初初,我没用力啊......”男人望着自己的双手,神情变得有些低落。 在男人看不到的地方,阮梨初再次翻了个白眼。 她能感觉到他确实是控制自己了,没使劲儿,但对她来说,可是力气不小。 “没事的没事的,我知道宸哥哥只是太生气了,不是故意要推我的。” 顿了顿,阮梨初皱巴着小脸,睁着迷蒙的大眼睛看着他,又道: “可是宸哥哥为什么要生气呢?我知道你是谁呀,你是宣王,你是陆宸,你是宸哥哥呀!” “阿梨!”男人的双拳紧紧攥起,全身紧绷,怒意瞬间将他心头的那股自责给淹没! 阮梨初挑眉,扯了扯嘴角,漫不经心地说道:“怎么?不假装自己是宣王了吗?” 听到她这么说的时候,男人瞬间瞪大了眼睛。 阮梨初“嗤”了一声,慢条斯理复又走上前来,“不是装的挺像的嘛?继续装呀。” 接着,在男人呆若木鸡的眼神下,她抬脚,旁若无人地对着他的脚使劲儿踩了一脚。 狗男人! 让你玩假扮! 没完没了的,还假扮上瘾了! 可这一脚不当紧,她自己也失了重心,一个趔趄扑到了男人身上,把男人按倒在地。 咳咳。 阮梨初挣扎着想站起来,手撑了一下。 这一撑不打紧,直接按在了男人的那里...... 第302章 我是你们‘破雷\’的一环么 周围一下子变得寂静无声,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 “对......对不......对不起啊......” 阮梨初咬了咬唇,一张脸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手忙脚乱的爬了起来,起身时还因为太慌乱差点踩到自己的裙子而再次摔倒。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感觉到他的那里。 但却是第一次“触碰”。 从前她都是被动承受的,却忽然变成了“主动”的一方......感觉无法直视自己的右手了。 好一会儿之后,陆谨平复好了自己的情绪。 见小姑娘低垂着小脑袋,垂下的发丝遮挡住了她的脸,指尖交叠在一起,死死扣紧,他有些想笑。 明明是她的小手“作乱”,该委屈的是他,可这个罪魁祸首,却看起来比他还委屈,比他还像是那受害人。 就这副可怜巴巴的小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把她怎么地了呢。 而且,若是方才小姑娘再使点劲儿,他可能就...... “阿梨。” 陆谨走到她面前,伸手去握她的手。 “抬头。” 阮梨初垂着小脑袋,摇了摇头,声音瓮瓮的,“干嘛?” 陆谨捏了捏她的手指,看小姑娘还蔫儿哒哒的,没忍住伸手在她的小脑袋上揉了一把。 “好了好了,刚刚那就是个意外而已,别放在心上。你不是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讨伐我么?” 讨伐这个词,倒是用的很妙。 阮梨初这才抬头,小脸上写满了局促,秀气的眉头都快拧成麻花,脸蛋因为紧张和着急都变得红扑扑的,漂亮的脸蛋又增添了几分可爱。 “都怪你,若不是你冒充宣王,我又怎么会摔倒......” 小姑娘的小手,白皙细嫩,修长柔软,手感极佳,若不是因为紧张微微出了些汗,估计手感会更加好。 适才,就是这只手,柔软又无骨的按住了...... 陆谨甩了甩头,甩掉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将阮梨初的小手包裹进手心。 半晌,盯着她的脸深深看着。 忽的流露出一声藏不住的笑。 阮梨初如远黛般的眉蹙了蹙,“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么?本来就是你的错,干嘛总是假扮宣王啊......” 陆谨抬起另一只手,捏了捏小姑娘腮边的软肉。 嗯,这里的手感,也很好。 “哪有总是?不就只有两次么?一次是三日前去你府上,还有一次就是刚刚。” 阮梨初扒拉掉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一脸幽怨的望着陆谨,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对他的控诉。 两次,还只有? 要不要听听自己说的这是人话么? 短短几日的时间,他就假扮了宣王两次!要不是她能一眼就认出他是谁,那得弄出多少乱子! 而且第一次也就罢了,听说是因为被将军府的小厮错认,所以他才顺水推舟的。 那这次呢?这次总没有被人错认了吧! 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是他自己一上来就说“初初,本王总算找到你了”! 一口一个初初,一口一个本王,分明就是故意的! 不想理他。 阮梨初甩他的手。 可男人的手却如同手铐般牢牢地锁在她的手上,怎么甩也甩不开。 时值夏日,微风拂过绿树,树叶轻轻摇曳发出沙沙声,仿佛在为夏天伴奏。 仔细闻闻,那微风中还带着淡淡的花香,花香里还带着那么一点令人沉醉的甜味。 就像树下那两个执手攀花、嬉笑逗闹的“小夫妻”一样,已然全是浓情蜜意散在空气里。 安岁岁与他们相隔有一段距离,见此情景,急得又是捶胸,又是顿足,又是抹汗,又是仰天长叹。 感觉下一秒就要哭出声了。 崔达海见她这样“发疯”已经有一会儿了,却是并不敢上前询问,只恨不得离她十万八千里远。 他早就听说安岁岁功夫好,他不敢惹。 而且,还不知道在抽什么疯了,就更不敢惹了。 可眼见这人没完没了的,且越来越癫狂了,像是那得了病的大黄狗一样,崔达海怕她是真的染上什么恶疾了,便走上前来小心翼翼地问道: “安......安姑娘,要不要,要不要给你叫个太医看看?” 安岁岁闻言,又是一阵跺脚,随即也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抬腿就往阮梨初那边走。 不行! 她不能视而不见! 小初初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还脚踏两条船了呢...... 崔达海立即反应过来,急忙冲上去拦住安岁岁,“安姑娘,你冷静点,不能过去!” “起开!”安岁岁作势要打他。 那会儿阮梨初让她打晕崔达海,她能听出来初初并不是真的那个意思,只是让她看着点而已。 但眼下,她是真想把他打晕了。 耽误她干正事! 崔达海吓得赶紧冲一边跑去,可想了想,他又重新拦在了安岁岁身前。 颤颤巍巍道:“安姑娘,陛下说话的时候不喜欢旁人打扰,否则他会不高兴,非常非常的不高兴的!” 安岁岁用一种同情傻子的眼神看着他,“唉,你不懂啊......” 崔达海则用一种同情狗子的眼神回看她,“莫不是姑娘病的太重,所以脑子不清楚?” “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 这话是她从阮梨初那里学来的,用起来简直不要太符合她此刻的心境。 俩人闹出的动静不小,阮梨初和陆谨自然都注意到了。 料想安岁岁是根本就没分辨出来那是陆谨,也没有看明白她给的眼神暗示,阮梨初转头,愤愤地瞪着陆谨。 指责道:“都怪你!岁岁肯定还以为你是宣王呢!说不定还认为我是个渣女!” 陆谨摸了摸鼻子,理不直气不壮地说,“我就是逗逗你而已......” 阮梨初无语地看着他,“我们的账待会儿再算,我得先去和岁岁解释一下。” “哦。” “哦?” “嗯。” “嗯?” 阮梨初看着被某人牢牢牵着的手,“那你倒是放手啊......” “哦。”陆谨心不甘情不愿的放开她。 阮梨初白了他一眼,而后着急地跑到安岁岁身边,把她拉到一旁的角落里。 解释了一番后,她略带歉意地看着安岁岁。 却见安岁岁的视线压根儿就没在她的身上,而是面色阴沉的瞪着陆谨。 若是眼神能杀人的话,陆谨估计死了千八百遍了。 “初初......” “嗯?” “我是你们‘破雷’的一环么?” “......” 阮梨初哑口无言。 学以致用,大抵就是安岁岁这样的吧。 第303章 大概是这样的 赏花宴一向有上下两场,上半场主要是让众贵女展示自己,下半场就是要赏花。 赏花的地点并不拘泥于雾影湖,若是贵女贵公子们喜欢,还可以去御花园,今日的他们可以在皇宫里自由行走。 只不过御花园距离这雾影湖距离可是不近,所以绝大多数人都是选择在雾影湖那里赏花赏景,鲜少有人离开。 毕竟,不论是花还是景,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人。 所谓的“图赏”、“琴赏”、“诗赏”、“酒赏”等活动,其核心目的都相同。 看起来是为花作画,为花作曲,为花作诗及通过饮美酒来赏花,但实则内里的本质全是在“赏人”。 阮梨初无心去“赏”任何人,陆谨也不想她的眼睛落在别人身上,更不想他人的眸光聚焦在她身上。 因此,在无人注意到的时候,阮梨初被陆谨带离了现场。 小姑娘身子不适,陆谨便想让她乘坐步辇。 可阮梨初想多和陆谨说说话,因此二人便从雾影湖开始漫无目的的在皇宫里散步。 陆谨要牵她的手,被无情的拒绝了。 且不说这么招摇的事儿,阮梨初不想做,就他今日的穿着打扮,阮梨初也是不会同意的。 也不知道这家伙从哪里找来的衣裳,和宣王身上的那件样式差不多。 宫人们也许能分得清这是陛下,可若是有人分不清呢?比如某个路过的贵女,贵公子。 到时候再传出,她和宣王在皇宫里携手散步,那可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如今这样规规矩矩的,就算有人看到有人误解,顶多就是她和宣王走的近而已。 问题不大。 这可是赏花宴,这种事情不算出格。 再说她和宣王走的近也没什么,就像方才在会场时那样,因为有她哥那层关系在,两人交流一下也很正常。 不过,阮梨初不知道的是,她多虑了。 她能想到的事情,陆谨早都先她一步考虑到了。 凡是他们要途经的地方,早就已经提前清过场了,他们所到之处绝对不会有外人。 看起来是漫无目的的散步,实则都是陆谨主导的路线。 即便小姑娘心血来潮要更换路线,也不怕,有人会在前面“开路”,会给主子创造出完美的幽会场所。 这些,陆谨早就安排好了。 他绝对不允许传出“阮家嫡女和宣王散步”这种流言,尤其这“宣王”还是他假扮的。 ...... 对于初次入宫的安岁岁来说,看什么都是新鲜的。 在进宫的路上就坐不住,一直撩起车帘往外张望,这会儿更是悠哉哉的东看看西看看,很是好奇。 至于前面并肩而行的那两个人,她没眼看。 走在路上,那男子的眼睛就像黏在女子身上似的,脖子真的不会抽筋么。 还是说,痛并快乐着? 安岁岁不懂,但她表示尊重。 崔达海跟在最后面,别无他念,内心里就一个想法:感谢义父!感谢义父给他做的所有安排! 彼时,阳光正烈。 鎏金的屋顶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光彩照人,熠熠生辉。 阮梨初没多走远,就不想动了,随便找了处凉亭纳凉。 安岁岁正精神亢奋,于是便在崔达海的带领下,四处乱转,像只不停歇的小蜜蜂。 刹那间,光影交错,人间恍惚。 看着眼前的景象,阮梨初竟生出了些许莫名熟悉的感觉来。 大概是前世有过许多次这样的场景吧,才会如此。 像是有感应般,坐在阮梨初身侧的那抹身影也顺着她的方向望了眼。 目光穿过重重花木和阵阵白光,仿佛沾染了夏日雨夜的丝缕凉意,冷冽又遥远。 这种场景,陆谨也觉得很熟悉,但他似乎不太喜欢。 就像梦回黎国时的感受一样,许是前世的他就很厌恶这座皇宫,不然怎么可能会难受呢? 要知道,他身边,可是他最爱的姑娘啊。 气氛陡然安静了下来,陆谨定定的看着阮梨初,连声音都有些沙哑了:“阿梨,你说,黎初是喜欢这座皇宫的,还是不喜欢?” 阮梨初视线有些模糊,仿佛自己进入了某段场景里。 这里面,有亲人,有朋友,有爱人,那时的她是快乐的小公主。 至于后来...... 愣了半晌,阮梨初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方向。 她慢慢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转世,但我不是她,没有她的那些记忆和感受。” “但我觉得,她应该是喜欢这里的,只不过后来变得压抑了吧......” 梦回黎国,见到黎国皇帝与黎国皇后的长相之后,阮梨初的心中便大致有了一个故事雏形。 只不过梦里还没有来得及与陆谨细说,便梦醒了。 此刻倒是个好时机。 她侧过身,面向陆谨而坐,“那个梦,最后的场景你还记得是什么吗?” 陆谨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形,最后的记忆定格在小公主那张明媚的笑脸上。 “小公主说,一辈子听她的,谁都不许忘。” “那咱俩的梦是一样的。” 阮梨初把自己猜测的前世的故事说给了陆谨听。 她猜,九百年前大概是这样的: 黎初与子允相爱,却遭到了帝后的反对,于是子允去从了军,想在战场拼搏出功名就回来娶他的小公主。 结果没等到他回来迎娶他最爱的小公主,小公主就被敌国的大将军掳走了。 小公主被抓做人质,敌国以她来做要挟,为换取黎国百姓安危,她毅然决然地跳下了城墙。 子允拼了命的往回赶,却还是没有来得及。 后来,他带兵击退了敌国。 击退敌国后,帝后夫妇和子允,三人皆来到南觉寺为小公主祈祷。 或许,他们所有人的愿望都是:来世的黎初可以不用再背负那么多的责任,做一个快乐的“小公主”就好。 再后来,子允带着小公主为他求的护身符继续投身到保家卫国中去。 因为那是他唯一能为小公主做的。 守护好她最爱的国家和子民,那是黎初的愿望,所以也是他的愿望。 也许,这还是子允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他靠着这唯一的动力和念想,在战场上浴血奋战。 直至生命终结。 ...... 然,最后子允的结局究竟是不是这样,阮梨初并不清楚,这只是她的猜测而已。 而这个猜测,是依据她手中的那枚护身符。 得到护身符时,阮梨初并没有仔细看,可那日梦醒后,她才注意到那枚护身符的一角是沾有血迹的。 许是因为经历了九百年的时光,所以血迹很淡很淡,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就看不出来。 而小公主黎初呢,她并没有立即往生,大概是因受香火供奉和佛咒诵持,她的灵魂去了一个虚空之地。 后来过了快九百年,才转生成了阮娇娇。 至于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阮梨初同样也是猜不到的。 但或许,等见到沧意大师和沧澜大师,一切就会见分晓。 而且,阮梨初还猜测,她应该就是原主,她就是阮娇娇。 第304章 她就是她 黎国,建元十九年,三月初十,战乱,小公主黎初被挟持。五日后,也就是三月十五那日,战乱平息,小公主离世。 而那一天,正是黎初十九岁的生辰。 小公主死在了自己十九岁生日的那日,生日与忌日是同一天。 而阮梨初...... 同样也是死在了自己十九岁生日的那一天。 在某种层面上来说,她们的死亡原因也是一样的,黎初是为了救人,阮梨初也是为了救人。 区别就在于一个救的是黎国百姓,一个救的只是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不仅如此,阮梨初穿越到这个时代的那日,正是原主阮娇娇及笄之日。 那一日,她在悬崖底遇到了陆谨,而当年的黎初,十五岁及笄的黎初,也正是在那日向父皇表明了自己对子允的心意。 若说这一切都是巧合,阮梨初是决计不信的。 黎初,阮娇娇,还有她,她们三个人根本就是长的一模一样。而且不但外貌上是相同的,就连小动作也非常相似。 这么多巧合,她绝对与她们二人都有关联。 阮梨初的记忆恢复了不少。 十年前的花灯节,阮娇娇是受到了严重的惊吓,且撞伤了头部,所以自那以后脑子就不太灵光了。 别人都说阮娇娇是小傻子,但阮梨初仔细思考了一下,这种情况更像是魂走魄散。 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魂魄不全。 而她就是阮娇娇丢失的魂魄。 或许是遇到了什么机缘,机缘巧合之下,丢失的魂魄转世成了她。 阮娇娇与她,一个不足,一个体弱,皆因她们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魂魄。 当然,这只是阮梨初的猜测,也有可能她就是阮娇娇的转世而已,就像阮娇娇是黎初的转世那样。 还有一种可能是,她与阮娇娇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只是恰巧长得像,巧合而已。 不过,毫无关联的这种说法,阮梨初认为可能性不大。 沧意大师和沧澜大师,那可不是一般人。 若是她与阮娇娇,或者说,若是她与黎初没有关系的话,根本就不可能发生后面的一系列事情,也根本不可能让她留在这副身体里。 应该早就把她这个异世之魂给驱逐了。 阮梨初甚至认为自己的穿越,可能与沧意大师和沧澜大师也有关。 她的死亡是注定的,原本她也没有多少时日可活了,但会来到这个时代,而不是去转世投胎,应该与二位大师颇有关系。 二位大师都知道她是谁,知道是什么情况。 这样他们对她和陆谨的一切所作所为也都解释的通了。 这也是阮梨初认为自己就是阮娇娇的原因之一。 总不能第二世的子允,与第三世的黎初在一起吧,那样未免有些......太诡异了...... 总之,是他们二人把她这缕阮娇娇丢失的魂魄带了回来,让黎初的转世可以与子允的转世得到圆满。 上一世遗憾,这一世来弥补。 或许,这才是帝后夫妇的心愿,也是他们在忏悔自己九百年前所做的那个错误决定。 ...... 陆谨听完后,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其中有些事情他也猜到了,但听完整个故事,尤其是前世与今生相关联的部分,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过度的惊愕,让他几乎快停止了呼吸,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发了许久的愣之后,他混沌的脑子才终于恢复清明。 “所以,沧意大师是你爹?” “额......不是我爹,是黎初的爹,我爹是阮远山......” 阮梨初也不知道自己这种想法对不对,她认为自己不是黎初,陆谨也不是子允。 环境不同,背景不同,社会关系不同,他们有独立的人格,有独立的思想,有独立的记忆,有独立的内在。 既然转世了,那就不是同一个人。 可灵魂却是同一个...... 所以阮梨初也很恍惚。 好在这个问题并不需要纠结,因为陆谨与她是一样的,那就够了。 但至少目前来说,现在的他们都不是前世的他们,因为他们皆没有前世的记忆。 “那沧澜大师当初去桃源村,就是为了找你?” “我猜应该是的。” 沧澜找到了她,却并没有进入到她的生活中来。记忆里偶尔遇到的时候会打个招呼,仅此而已。 想来应该是在等她这缕魂魄归位...... 倏地,陆谨想到了什么,脑袋里“嗡”的一声。 沉默了片刻后,才缓缓道:“那看来当初指点暗卫走出桃源村的那个高人,应该也是沧澜。” 阮梨初轻轻点了个头,这并不意外。 沧澜应该早就知道陆谨的身份了。 “可是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帮我走出桃源村,把我留在那里不是更好么?这样我就可以永远和你在一起了,也不会发生后来这些糟心的事情。” “然后你一辈子都留在桃源村,国家也不要了,百姓也不管了,大盛从此大乱,然后敌国入侵?” “......” 陆谨不吱声了,阿梨说的好有道理,他竟然无言以对。 是他肤浅了。 是他格局太小了。 沧意和沧澜,他们可是曾经的帝后,就算为了黎初转世的圆满,也不会置国家于不顾的。 阮梨初白了陆谨一眼,“再说你口中的那些糟心事,那都是你自己造成的,与其他人可没什么关系。” 陆谨哑口无言。 可不就是他自己造的孽么...... 见对方一副知错的模样,阮梨初起身走到他面前捏了捏他的脸,打算说的更清晰一些。 陆谨的思维受限,大抵是与他是个“恋爱脑”有关。 阮梨初只能比他聪明一点,比他主动一些,不然他们得走多少弯路! 幽幽叹了口气后,阮梨初说道:“我猜除此之外,应该还有个原因。” 陆谨顺势揽住她,干脆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柔声道:“还有什么原因?” “陆谨,你是真笨呀!我只有来京都找你,才能找到我的亲人,恢复将军府嫡女的身份啊!” 陆谨神情滞了一瞬,“明白了......所谓的圆满,不单单是爱情,还有亲情,还有人生。” 第305章 不想差辈儿 阮梨初用手使劲揉了揉陆谨的脸颊,直把陆谨揉成个苦瓜脸,才心满意足的说道: “所以说,你是真的笨!” 闻言,陆谨勾唇一笑,满脸自豪,语调格外慵懒撩人,“我笨不要紧,我的阿梨聪明就行。” 阮梨初哭笑不得。 野男人这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得意表情,看着人好想揍他。 不过么,这话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至少自知之明,野男人还是有的。 见她鼻尖冒着细汗,陆谨收敛了神色,温柔地为她拭去汗后,端起茶盏送到了她嘴边。 “不用,我自己来。” 阮梨初有些不好意思,虽然附近好像没什么人,但这毕竟是在室外,她刚要伸出手,陆谨就将她的手按了下去。 “别动,乖乖喝水。” 语气满是宠溺。 说话说了这么久,阮梨初确实口干舌燥,想了一想她没再拒绝,微低着头,就着野男人的手喝水。 一杯茶水下肚,喉咙舒爽了不少,她看向陆谨,“对了,我怀疑共梦也是两位大师给予咱们的特殊关照。” 阮梨初本想说共梦是特殊外挂的。 话到嘴边,换成了特殊关照。 “共梦也是?”陆谨给阮梨初擦了擦嘴角,而后将她换坐到自己另一条腿上。 方才他是右手揽着她,现在换成了左手,这样空出来的右手就可以更方便的给小姑娘扇扇子了。 阮梨初点了点头,而后就这样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忙活。 他的动作是真把她当成小孩子照顾了。 可明明只要把她放下来就可以了呀......大夏天的,非要抱着她,还非要放在腿上,能不热么。 抿了下唇,阮梨初试探道:“要不先放我下去吧,好热的。” 陆谨揽着她的手紧了紧,另一只手不慌不忙地替她打扇,“就这么坐着,乖一点。” “哦。”阮梨初早预料到会是这样,便不再纠结下不下去的问题,继续刚刚的话题。 “你想啊,你离开之后,咱们之间的羁绊就彻底断了,而共梦就是为了让咱们继续产生交集。” 如果没有共梦,陆谨离开就离开了,阮梨初并不会去京都找他,那么后面的所有就都不会发生。 犹记得,当初她的想法是,就当陆谨是她随手捡来的小猫小狗,不辞而别总好过“李承鄞灭她全族”...... 或许那时候的她,在桃源村适应一段时间古代的生活之后也还是会离开,但要去哪里就不一定了。 就算是误打误撞去了京都,也不会与陆谨有任何关联。 应该也不会遇到阮玉棠,那么她能否回到将军府也未可知。 所以说,如果没有共梦,她与这些人可能就遇不上。 当然了,沧澜大师和沧意大师,可能会对她有另一种指引,毕竟把她带到这里来,是为了让她圆满的。 陆谨凝思了片刻后,点了点头,手上给她打扇的动作未停,“阿梨说的有道理。” 若是没有共梦,他们确实很难再产生交集。 不过小姑娘这话也不全对。 因为就算没有共梦,他也会派人寻找她。 他派人找她,是在共梦之前。 也就是他清醒了之后,就立即派人去寻找她了,只是没想到当晚就开始了共梦。 一个月找不到她,那就三个月!三个月找不到她,那就一年!若是一年还是找不到,那就十年! 总有一天能够找到她! 所以,他们确实是很难再产生交集,但不代表不会再产生交集。 阮梨初不知道陆谨在想什么,她看他眉头拧的很紧,便抬手去抚他的眉。 边抚边道:“至于他们是怎么做到的,那就不得而知了,想来这一切都是天道在帮咱们吧。” “天道?天道是老天的意思么?” 面对陆谨的疑问,阮梨初微微颔首。 她现在并不打算将她来自异世的事儿告诉他。 因为目前,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若她真的就是阮娇娇还好,若不是的话,那她就是第三世。 而陆谨则是第二世。 那她岂不是抢了阮娇娇的姻缘么...... 虽然这话这么说也不对,毕竟如果没有她,阮娇娇也已经不在这个人世间了。 可阮梨初还是别扭。 所以她想等见到沧意之后再说。 不过,阮梨初认为,自己的那些猜测应该都是对的,只不过还是确定一下比较好。 免得她和陆谨,“差了辈儿”。 ...... 凉亭旁是一片广阔的荷塘,一朵朵荷花紧紧依偎着碧绿滚圆的荷叶, 在阳光的沐浴下,显得更加清秀雅洁妩媚可爱。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微风拂过,碧绿袅娜的荷叶带着一种欲说还羞情状的荷花,翩翩起舞,迎面而来尽是芬芳,沁人心脾。 虽马上进入八月,这里仍然是荷花盛开的季节。 阮梨初望着荷塘出神,思绪不知不觉就飘到了那些古人们所着的诗词上去了。 陆谨见她陶醉其中,并不打扰,就安安静静抱着她,拿着扇子轻轻的给她扇风。 如果这一幕被外人看见,又不知道会造成多大的轰动。 安岁岁逛的口渴,本想回来喝口水,顺便再尝一尝这皇宫中的精致瓜果,歇上一歇。 可在看到二人相拥着的一瞬间,她改变了主意。 这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太温馨了! 她若是打扰,那她都不是没有眼色,而是太不是东西了! 于是她转身就跑,速度快的崔达海根本就追不上。 陆谨见到此情此景,忽然觉得安岁岁好像也不是那么可恶,比之前那副想用眼神杀死他的凶恶模样强多了。 崔达海在后面拼命狂追,追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追上后,急忙摆手求饶。 “安......安姑娘,你......你到底......到底要去哪里啊!” “我回雾影湖那里喝水呀,你拦我做什么!” “......”崔达海跺了跺脚,“安姑娘你......你早说啊!陛下早都命人给你准备好了吃食,我带你去就是了!” “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安岁岁不好意思去凉亭打扰那对璧人,便想着回雾影湖的赏花宴现场,那里瓜果茶水,应有尽有。 崔达海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弱弱道:“可是你也没问啊......” “害......没想到这皇宫的待遇竟然这么好!” 崔达海默默翻了个白眼,心道:这哪里是皇宫的待遇好?这分明是陛下爱屋及乌!谁家的丫鬟能有她这种待遇?做梦吧! 第306章 你们兄弟两个在这玩无限循环呢 陆谨亲手给阮梨初剥了一颗荔枝,将那晶莹剔透的果肉送到她嘴边,“阿梨,张嘴。” 荔枝不是寒凉水果,他一早就打听过了。 阮梨初下意识张嘴,咬到肉果才回过神。 陆谨瞧见那樱桃般的一张小嘴差点塞不进那样大一颗荔枝,忍不住揶揄道:“阿梨还真的是个小姑娘,哪儿哪儿都小。” 小嘴巴,小鼻子的。 阮梨初一听,不乐意了,“嫌我小,那你去找年龄大的呗。”说着,挣扎着就要起身。 “我说你嘴巴小,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嘴巴小和小姑娘有什么关系?” “......” 陆谨语塞,好像是没什么关系,可又好像有关系。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小姑娘炸毛了。 这个奶凶奶凶的样儿,跟梦里每次控诉他的那些行径时一样。 “你说话啊,是不是嫌弃我年龄小!” 陆谨只扬起了眉毛,没敢笑,怕把人家小姑娘真的惹生气了,赶紧顺着她的话摇了摇头。 “我怎么可能嫌弃你?刚刚是我说错话了,你就当作什么都没听到。” 他是真不敢惹。 假扮宣王的那事儿还没揭过呢,他怕她一生气就想起那茬儿。 然而,没想到的是,下一瞬,他担心的事情就-----发生了。 阮梨初开始秋后算账了。 “说过的话,让我装作没听到,那做过的事儿,是不是也要让我装作没看到啊?比如,某人热衷于假扮自己兄弟的事儿。” 陆谨苦着脸,从来只听说过“乌鸦嘴”,没听说“乌鸦心”。他前一刻刚想着别别别,后一刻就发生了。 那他想的那些好事儿怎么不发生? 好的不灵坏的灵! 阮梨初又道:“难怪又是替我打扇,又是给我剥荔枝的,敢情对我这么好是因为知道自己做了不该做的,心里有鬼啊。” “额......”陆谨摸摸鼻子,假扮这事儿他还真的有点儿难以启齿。 不过与打扇、剥荔枝可没什么关系。 顿了顿,他斩钉截铁道:“阿梨,我对你好可是没有任何原因的,你不能在这方面冤枉我!” 阮梨初白他一眼,拿起一颗荔枝自顾自地剥了起来,“那行,我给你解释的机会,说吧,为什么要屡次假扮宣王。” 陆谨苦笑。 其实也没什么,无非就是他们两兄弟都不太正常的故事。 自宣王醒了之后,陆谨还没有与之见过面。 他传唤过宣王两次,可宣王每次都以身子不适为由进行推脱。 他又不能对宣王采取什么强硬措施,因此便没有强求。 可昨日阿梨身边的暗卫将宣王去将军府的事儿汇报给了他,听说宣王穿了一袭玄衣后,他瞬间就明白了其用意。 但陆谨想不通的是,为何宣王忽然之间对阿梨有了兴趣,明明之前不是这样的。 宣王身边一直有他的暗卫,从未听说过宣王对阿梨有什么心思,顶多有一点好奇。 那为什么就变了呢? 所以陆谨猜,今日赏花宴宣王肯定会一反常态出席,而且还会一袭玄衣模仿他,因此他就产生了与之一较高下的想法。 他想看看,看看阮梨初能不能分得清,看看在阮梨初的心中,他与宣王谁更重要,所以...... 所以就故意穿了一件与宣王身上那件款式差不多的衣裳。 他们两个都不太正常。 但这话,陆谨有些难以启齿。 凝思了片刻后,陆谨觉得还是解释清楚比较好,从阮梨初的角度来看,他好像确实很过分。 于是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委婉的说道:“听说昨日他模仿我,所以今日我就产生了模仿他的想法.....” 闻言,阮梨初剥荔枝的手一顿,她转头来看陆谨,认真仔细看他。 “所以,你们兄弟两个在这玩无限循环呢?” “你模仿完他,他再模仿你,然后你再模仿他,然后他再模仿你,无休无止下去?!” “敢情你们兄弟俩倒是玩的开心了,我们姓阮的就活该被折磨?” 其实她还好,因为她能分得清他们,最多是有些无奈而已。 尤其今日陆谨假扮宣王之后说的那些话,一口一个本王,就是在试探她,她是真的没辙。 换作别人,这种信任问题,岂会善罢甘休? 也就是她知道他敏感,自卑,缺乏安全感,所以才不与他计较。 可她爹娘与阿哥不行,尤其她爹阮远山,都快被他们弄的精神不正常了。 陆谨满脸惭愧,低着头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阮梨初又问道:“那第一次呢?就是宫宴结束之后的第二天,你为什么要冒充宣王?” 陆谨依旧没有抬头,阮梨初才不惯着他,直接命令道:“把头抬起来!说话!” 小姑娘凶巴巴的,似乎手上都在用力,因为陆谨忽然瞥到了她手中的那颗未剥完的荔枝有些变形。 担心荔枝的壳儿会伤到她的手,他忙将那颗荔枝抢了过来。 一边继续剥壳,一边说道: “那次纯属巧合,当时就是顺水推舟,想着正好能看看你的反应也不错,所以就......” 这个解释,阮梨初听过,但这里有个疑点。 “那你为什么要穿月白色衣裳呢?这并不符合你的衣着习惯。” “因为那日出宫是怕你会被将军府的人欺负,所以特意与你穿同一个色系的衣裳,以此来表明我的立场。” “那为什么不与传旨的人一起来,一起来不就不会被错认了?” 其实无论陆谨穿什么颜色的衣裳,那日都会被错认成宣王,除非他与皇宫的人一起出现。 “他们速度太慢了,我着急。” “......” 行吧。 还能说什么? 人家都是为了她,她能说什么! “唉。” 须臾,阮梨初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仿佛要把胸中所有的怨气吐出一般。 “陆谨,以后你想见我就大大方方的,若是不方便让别人知道,偷偷摸摸也可以。我并不介意你见我的方式,但我希望你别再明目张胆的骗我的家人。” “你不仅是君,还是我的恋人;他们也不仅是臣,还是我的家人。欺骗,不仅会让君臣关系变得糟糕,也会让他们对你的印象变得极差!” “你懂我意思么?” 陆谨羞愧地无地自容,迅速把头垂了下来,闷闷道:“知道了......” 那日他确实没考虑这么多,一心就想着给阮梨初撑腰。 难道他真的是个恋爱脑? 第307章 将她身上的肉剐下来 把几件大事都说清楚后,两个人又聊了些别的。 比如陆谨要罚暗卫。 因为他们虽然及时禀报了宣王登门的事儿,却没有及时把阮梨初小腹疼的事儿报上来。 阮梨初直接拦下了陆谨的这个决定。 宣王那事儿她不知道暗卫竟然也在,但小腹疼不许上报,这是她明令的。 又不是多大的事儿,她不想折腾大家。 两个人还聊到了黎国的那个梦,都认为后面应该还有梦境,但他们却都不记得了。 想来应该都是悲情的事儿,不然这几日她不会反反复复的做噩梦。 陆谨也知道了阮梨初在厅堂为什么要演戏。 这件事原因可就复杂了。 刚开始是因为阮老夫人要演,所以她自然要配合,后来老夫人不装了,她反而要继续演下去。 这样既能衬托老夫人的蛮横,也能顺理成章的放老太太的血,主要还能让别人有苦说不出。 而且她需要一边演戏一边观察阮远山的反应,才能判断出来阮远山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还有一个主要原因,那就是,好玩儿。 当时阮梨初越演越兴奋,索性就继续演下去了。 提到阮老夫人和阮桃,陆谨有些欲言又止。 一股愤怒之火在他心里一燎一燎的,他压了好几次都压不下去,最后干脆说出了口。 “阿梨,不能直接杀了她们么?其实很早之前我就想这样了,若不是为了尊重你的想法,她们早都成了亡魂了。” 陆谨尊重阮梨初,所以没有贸然替她动手,他怕干扰到阮梨初。 而且阮老夫人毕竟是她的亲祖母,就算老太太为老不尊,这也是不争的事实。还有那阮桃,再怎么说也都与阮家算有点关系。 所以陆谨解决了那么多找阮梨初麻烦的人,却唯独对这两个人没有任何动作。 可这两个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他是真的忍得很辛苦。 阮梨初摇了摇头,“这事儿我自有打算,你不要动她们。” 是可以直接杀了她们,可然后呢?家不要了么? 在没猜到自己就是阮娇娇之前,她就已经产生了要好好与爹娘相处,真正融入到“家”里的想法。 现在猜到了自己就是阮娇娇,那就更不能杀人了。 不然,阮家就得乱套。 不过么,她有事要请陆谨帮忙。 “你派人帮我去调查一下我们府上的冯嬷嬷,我怀疑当年花灯节我的走失不是意外。” 十年前,花灯节之前的那一段时间,这个冯嬷嬷几乎每天都要出现在她的眼前,每天都对她说,花灯节可漂亮了。 导致她对花灯节充满了无限的向往。 她还因此常常在许氏的耳旁说,她想看各种各样的花灯,想吃各种好吃的小吃,迫不及待的希望花灯节快点到来。 当时年幼的她自是什么都没有想,可现如今的她记忆恢复了许多之后,越想越不对劲。 其实认亲之后,阮梨初就想调查十年前的事情了。 但她的记忆缺失,所以便想着再等一等,等有头绪了再说。 恰巧前几日撞了头,竟然让她想起来了不少事。 而陆谨的人是查探消息的能手,放着现成的有本事的人不用,再去自己找人,她是傻了才会那样做。 正好两人说到了这里,她便直接说出了请求之意。 陆谨揽着她的手一紧,摇扇子的那只手停顿了一下,而后复又缓缓动了起来。 他斟酌了一下,才道:“那除了冯嬷嬷之外,还有别的需要调查的人么?比如,阮老夫人,比如,你爹。” 阮梨初岂会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她没有犹豫,直接点了点头,“若是可以的话 ,最好把整个将军府的人都查一遍。” 毫不夸张的说,将军府的所有人她都怀疑。 虽然显得她很冷情,但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顿了顿,阮梨初又补充了一句,“还有阮桃,空山寺,以及空山寺后山的那个小村落。” “好,我派人调查。” 陆谨没告诉阮梨初的是,他早就已经派人在调查十年前的事了。 现在还在外的暗卫有三拨人,一拨是玄朔,负责调查边关洛月人的事儿; 一拨是玄南,负责蛊毒的事儿; 还有一拨是玄月,他负责的就是调查十年前阮家的事儿。 不知道阮梨初是什么想法,但当陆谨听说阮梨初的身世之后,他就立即命人深入调查此事。 而且可能很快就有结果了。 这其实也是他一直没对阮老夫人等人动手,选择忍耐的原因之一。 等有证据了,就算阮梨初不让他动手,他也会整死那些人。 毕竟,尊重阿梨是一回事,但那些害她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二人一拍即合。 阮梨初还把那日冯嬷嬷一脸懵逼的神情,描述给陆谨听。 “冯嬷嬷或许以为那时的我还小,所以什么都不记得了,可巧的是许多事情我的确是不记得了,却唯独花灯节记得清楚。” 冯嬷嬷也算弄巧成拙了。 正是因为她天天给阮梨初“画大饼”,才导致阮梨初对花灯节的记忆极其深刻。 若不是头部受到重创,估计永远都忘不了。 陆谨有些心疼,伸手揉了揉阮梨初的脑袋,“若是真与那老嬷嬷有关,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嗯,到时候我亲自动手,一片一片的将她身上的肉剐下来,给我的小雪狐当下酒菜。” 陆谨瞳孔猛地一缩,他没想到小姑娘比他想象中的要狠。 且,狠的多。 谁能想到一个乖软甜糯的小家伙,嘴里竟然会说出这般狠戾的言辞呢? 反正他是没想到。 震惊了好一会儿,陆谨才回过神来。 阮梨初像个没事儿人一样,蹦蹦哒哒地向不远处的安岁岁跑去,看着心情就很不错。 倒是又让陆谨意外了好半晌。 看来剐人肉,能让小姑娘高兴。 ...... 又逛了一会儿后,阮梨初便带着安岁岁出宫了。 恰巧雾影湖那边也刚结束不久,金丝楠木马车就这样又出现在了大众的视野里。 宫门口,阮梨初叫停了马车。 她这才知道许氏和阮远山竟然一直在外面等她。 一股暖意顷刻间流遍她的全身。 不管谁会害她,许氏不会。 那可是阿娘啊。 十月怀胎生骨血,一生牵念费劳神。 阮桃的事儿,她不怪他们。 但如果当初是有预谋的,那么阮桃,她就会将其身上的肉剐下来,一片不剩! 回到将军府后,阮梨初刚下来,便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非常简朴,带着一路上沾染的风尘,灰扑扑的。 第308章 姓簪 马车简朴到毫不起眼,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将军府的护卫在门口踱步,见到阮梨初,立刻走上前来,神色着急,“小姐,有人找你,他说他姓簪!” “姓啥?”安岁岁听到这句话,几乎没有思考,脱口而出。 阮远山和许氏也走过了过来,他们回来的时候与阮梨初坐的是同一辆马车。 夫妇俩也异口同声道:“姓簪?” 不怪大家伙儿都吃惊。 饶是许氏这种学识不浅的人,也从未听说过姓“簪”的。 护卫点头,“没错,是姓簪。属下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姓,可那位老伯就这么说,还点名道姓要找小姐。” 他旁边的另一个护卫说道:“刚开始,老伯说要找二公子,后来向我们打听完情况后,又改口说找小姐。” 阮梨初轻“嗯”了一声,“知道了,那老伯现在人呢?” “管家一听是来找小姐,就把老伯带进去了。” “好。” 阮梨初勾唇,没想到竟然真的来了。 这时,阮玉棠和阮桃的马车也到了,二人下了马车后见爹娘都站在门口,神情很是奇怪,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 一问才知道是有人上门找阮梨初。 自打阮梨初认亲归家后,还从是第一次有陌生人来找她,众人不免都有些好奇。 尤其安岁岁。 可以说,她是与阮梨初最形影不离的人,可这位簪姓老伯,她却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小初初什么时候背着她又认识了别人? 难不成又是什么梦里? 安岁岁带着满腔的疑问,跟着阮梨初一同走进了院子里。 前厅不远,几步路就到了。 一进前厅,便见一位衣着朴素的老伯坐在那里,脚旁还放着一个袋子。 老伯似乎有些局促,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绞来绞去。 见阮梨初来了,老伯便急冲冲地起身,看着阮梨初的眼神仿佛是看到救星一般。 “姑娘,老朽可算是找到你了!” 满头银发的老人家一边捂着自己的腰,一边哽咽道,仿佛要哭出来。 阮梨初见状,忙关切问道:“老伯,你这是受伤了?” 说着,便要伸手去扶。 老人连忙向后退去,口中连连道,“使不得使不得,老朽并没有受伤。只是人老了有些不中用了,赶了一会儿马车就有些力不从心。” 安岁岁上前一小步,仔细打量起面前的老头。 她觉得这人很眼熟,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老人家丝毫不介意被一个小姑娘盯着,他乐呵呵地说:“看来这位姑娘是忘了老朽了,老朽倒是对你印象深刻。” 眼前的老人,虽满头银丝,但精神矍铄,声如洪钟,干瘦的脸庞透出坚定和明亮。 在看向大家时,一脸的慈祥笑容。 安岁岁越看,越觉得熟悉。 蓦地,一些画面浮现在脑海里。 她绕着老伯转了一圈儿,“您是阳城那个卖簪子的老伯?” 不是她记性不好,实在是那日她的注意力都在别人身上,摊主老伯她没怎么在意。 老人家听了,捋了捋胡子,“正是老朽。” 安岁岁想起了当时在阳城时的发生的那些事儿,眼神儿不自觉就往阮桃身上飘。 老人家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吃了一惊,捂住嘴低呼,“这不是那个姑娘么......怎么也在这里?” 这一声低呼,大家都听到了,齐刷刷地扭头看向阮桃。 尤其许氏和阮远山。 他们两个对此是完全不知情的。 老人家一个阳城卖簪子的,千里迢迢来京都找阮梨初,这件事就已经很让他们震惊不已了。 如今又得知这老人家竟然还认识阮桃,二人更是惊到目瞪口呆。 阮桃冷冷的看着老人家,一言不发,视线却是上上下下的将他来回的扫了好几遍,可就是没有说话。 老人家慌忙将视线看向别处,有点局促的无措。 阮梨初斜睨了一眼阮桃,略显嫌弃的瘪了瘪嘴。她与这个人真的是该死的有缘,早在阳城就开始了。 可惜,是孽缘。 而后,她收回眸光,看向老者,“老伯,您这是来送簪子的?” “没错,老朽此次前来,正是来送簪子的。” “可我并没有派人将图样送到阳城啊。” 事实上,阮梨初根本就是从来都没有过这个打算。 当初在阳城,她那么说只是为了让老人家安心而已,图样什么的,压根儿就不会有。 却是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来了京都。 她还以为当初老伯说的那句,“那敢情好,到时候就当游玩了”是随口那么一说的呢。 不过看对方这一脸疲惫的状态,倒不像是游玩的,更像是经历了连夜赶路。 老者和善的脸上满是笑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 “没有图样也没有关系,姑娘既然那么喜欢那只竹簪,想来是对竹子情有独钟,所以老朽不才,擅自做主做了几支与竹子相关的。” “而且,老朽猜姑娘当时是故意那么说的,所以簪子做好之后我就立即启程上路了,并没有在阳城傻等。” 阮梨初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意图早就被看穿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其实您完全不用在意的,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要您的簪子,而且阳城离这里这么远,您这又是何苦呢。” 老人家笑呵呵地摇了摇头,“非也非也,姑娘没那个打算那是您心善,可我收了钱不能白收,这是原则。” 坚持原则的人,是最值得别人尊敬的,不论古代还是现代。 如果每个人都能坚持原则,坚守本心,那这世上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发生了。 阮梨初没再多言,只轻轻点了点头。 老人家都已经不远千里将东西送到将军府了,她现在能做的就是接受对方的心意,成全他。 而无人在意的角落里,阮桃却是气得浑身哆嗦,脸色发白,牙齿咬得咯咯响。 光是回想那段经历,便已经让她的肺都要气炸了。 结果这件事竟然还没完! 老头找上了门,还口口声声说什么收了钱不能白收! 可那明明是她的钱啊! 一百两! 她的! 第309章 老伯 老者将地上的袋子小心翼翼地打开。 瞬间,厅堂内所有人的眼睛都集中到了那袋子上。 只见袋子中放着一个古色古香的匣子,虽然匣子并不大,可是却里里外外有好几层包裹着。 匣子外面的包裹材料用的是布,而匣子内的则是红绸,里外皆是一层又一层,足以见得其主人对它的珍视程度。 老者轻手轻脚地打开裹了几层的红绸,里面盛着几支样式独特的簪子。 与在城阳买的那支竹簪相同,这几支簪子也是由实心竹子制成的。 竹簪与木簪相似,但更加轻盈和柔软,虽然不如金、玉等材质的发簪华丽,但其质朴自然的风格让其拥有独特的魅力。 老者拿起一根,交到阮梨初手上。 簪子手感光滑,釉面也很漂亮,闻着还有淡淡的竹子清香。 阮梨初观察过,这个时代的竹簪样式一般都比较简单,通常只是简单的长条形,没有太多的装饰。 但老伯做的竹簪却非常别出心裁,不仅材质是真竹子,样式也是多种多样。 她手上的这个竹叶发簪,模仿了竹柏的影子,展现了竹子的独特韵味,阮梨初真的非常喜欢。 安岁岁对竹簪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见阮梨初小脸上尽是满足,她也跟着开心。 于是她也拿起一根,仔细端详起来。 手艺什么的她不懂,欣赏能力她也欠缺,但这簪子做工精美,她还是能看出来的。 竹簪并不贵,不到一两银子就可以买下来,与金簪玉簪没法比。 但这几支簪子是老伯特意为阮梨初做的,其中蕴含的是满满的心意,这种难能可贵是其它饰物无法比拟的。 安岁岁将簪子放回到匣子里,感慨道: “老伯您手艺真厉害!初初最喜欢与竹子相关的东西了,上次那根簪子她就爱不释手,如今又多了这么多,可以一天换一个样式戴了!” 老者呵呵笑了起来,捋了捋胡子,“这些小玩意儿不值钱,但姑娘喜欢,那它们就是有意义的。” 确实是不值钱的,但也正是为了这几个不值钱的玩意,老人家不辞辛苦,跋山涉水的送了过来。 这其中的意义,早就超越了物件本身,甚至比被人喜欢的意义更大。 阮梨初将手里的簪子小心翼翼地放回匣子里,而后用红绸再重新包裹了一下,恢复成原貌。 “老伯,您做的这些簪子个顶个的有新意,我都喜欢,但下次别再大老远给我送了,我派人去阳城取就行。” 她是打心底里感动。 但老人家年纪这么大了,为了这么点东西,不值得。万一路上出点什么意外,那她就好心办了坏事了。 “不打紧不打紧,也没有多远,没啥大不了的。” “不成!下次我派人去阳城取,您别再折腾了,就这么说定了!” 老伯见她态度强硬,点了点头,“姑娘若是真的送了图样,那老朽就听姑娘的,可就怕姑娘又是忽悠老朽的......” “您放心,这次我肯定说到做到!” 她没法子再忽悠了。 对方是个原则性极强的人,而且还通透的很,若是她再推脱,怕是下次还要再这么折腾。 老伯轻轻颔首,而后便开始收拾自己带来的那个袋子。 阮梨初见他这是要离开的意思,便问道:“老伯,那您接下来有何打算?” “既然东西已经送到,那老朽这就回阳城去了。至于图样,姑娘这边无需着急,等您画好了之后送到我那即可。 回去之后我会继续再做一些与竹子相关的簪子,等你的人送图样的时候正好可以把那些簪子取走。” 阮梨初看了一眼天色,说道:“可这会天色已晚,您不如在我这里先休息一晚,明日再出发也不迟。” 老人家急忙摆手,“不了不了,姑娘的好意,老朽心领了。只是家中的妻女,老朽实在放心不下。” 在阳城的时候,阮梨初就猜测这老伯的女儿可能是身患顽疾,如今听他说起家中的妻女,更是印证了这一猜测。 老伯的年纪不小了,他的那一双女儿肯定也早已过了嫁人的年纪,却是与爹娘住在一起。 想来就算不是身患顽疾,也是另有隐情。 阮梨初没再强求,给了安岁岁一个眼神。 安岁岁立刻会意,从身上掏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老伯。 阮梨初:“这一百两,您先收着。” 老伯没有接银票,连连后退,眼神中满是倔强,“姑娘这是何意?这簪子的钱,你之前已经付过了啊!再说也不值这么多银子!” “老伯您别误会,我是想着再多定做一些簪子。” “可是上次那张一百两的银票,还不知道何时才能还清呢!就算姑娘想再定做,也等还清之后再说吧!” “那好吧。” 这老者的倔脾气又上来了,阮梨初没辙,只好让安岁岁将银票收了起来。 其实她是想接济一下这老伯,可又怕老伯不接受,只好以定做簪子为由,没想到老伯还是不接受。 看来只能以后多做簪子了,没招。 老者收拾好袋子后,忽地对着自己的脑瓜子重重拍了一下。 “啪”的一声响,吓了阮梨初一跳。 在场的所有人也都被吓了一跳,大家纷纷把目光投向老人家。 只见老人颤颤巍巍的重心下沉,双腿弯曲的跪了下去,跪的方向就是阮远山。 所有人都是一脸懵逼。 “老伯,您这是干什么啊,快起来!”阮远山急忙扶起老人家。 闺女与这老伯交流了这么久,他和许氏并未插嘴,只是在一旁安静的看着,也差不多猜到了大致的情况。 对于对方的人品,阮远山也很是钦佩。 可这老人家怎么对着他下跪了? 阮远山将人扶起来后,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 身穿粗布衣衫的老者头发花白,看着比阮老夫人的年纪都大,眼中噙着泪花,正激动地看着他。 印象中,并不认识。 “老人家,您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咱们慢慢说。” “您......您......” 老人家似乎非常激动,您您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第310章 双生姐妹 眼前老伯的这个状态与当初在阳城听她说起镇国将军府时的那个状态,是一模一样的。 阮梨初忽然就有些茅塞顿开。 难怪当初老伯会那么激动和兴奋,眼角还噙着泪花呢,原来是因为阮远山。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老伯当初还提到了恩人。 那想来...... 就在这时,老伯声音颤抖着说道:“您......您就是,阮大将军吧?” 明明来之前反复提醒自己的事儿,刚刚竟然因为见到阮梨初太高兴而差点忘了。 老伯对自己很是无语。 他的手一直拉着阮远山的胳膊,所以阮远山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老人家的身子在发抖。 听了这话,马上点头说道:“是我,我就是阮远山,老人家您是?” 老伯闻言,脸上一喜,激动地握着阮远山的手,热泪盈眶。 “将军您是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啊!此次我来京都,除了给姑娘送簪子外,就是要来亲自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来之前,他特意打听过了,阮远山已经回了京都,所以他特意快马加鞭赶了过来,生怕错过。 他说着作势又要往下跪。 阮远山拦住了他,“老人家您别激动,坐下来慢慢说。” 老伯不肯,执意跪下,而后对着阮远山重重磕了一个响头,神色很是激动。 “将军,多谢您的救命之恩!这一跪之礼,您受得起!” “这......” 见状,阮梨初上前一步,将老人家扶了起来,重复了一遍她爹方才说的话。 “老伯,有什么话,您坐下来慢慢说。” 老伯看了看阮梨初,又看了看阮远山,点了点头,眼中带着几分欣慰和感慨。 平静了好一会儿后,他才缓缓开口: “将军可还记得,五年前你们从蛮子手里救出来了几十个女子?” 阮远山面露茫然,这些年他救过无数人,五年前他从蛮子手里救过的女子也不止几十个,他不知道老伯说的是哪次。 老伯对此并不失望,他知道阮家军救过的人不计其数,何况已经过去了五年,于是他接着说道: “五年前,八月,阮家军大胜敌军,而后将被蛮子掳走的女子全都解救了出来,而我的两个女儿就在其中。” 老伯姓于,名为于家宝,并不姓簪。 说姓簪只是他怕阮梨初忘记了他,不见他,所以才那么说的。 他与妻子老来得子,年近四十才得了一双女儿,是双生子。 可他们生活的那一带却有一个说法,双生子乃不吉,尤其是双生姐妹。 两个孩子降生后,无数次被要求除掉,且一个都不能留于世间。 不像有的地方,一般都是留下生命力强的一个,另一个要么送人抚养,要么溺死,也就是说处理一个就可以。 但就算是要求处理一个,于家宝和妻子也是不同意的。 那是他们的亲生骨肉,是妻子拼了性命才生下的女儿,凭什么就因为那些说话就要被夺走性命! 于是二人数次偷偷将双生子带出安置在外,但无一例外均被寻到了。 于家在那一带有点地位,所以大家伙看在于家势力的面子上并没有动手,每次都是要求他们二人亲自处理。 但几次交涉下来,于家宝还是不同意,因此村民们便不再忍让,想要掐死两个孩子。 于家宝和妻子没办法,只好带着两个女儿离开了于家。 后来他们辗转来到了阳城,在那里定居,两个女儿也渐渐长大,各自许了人家。 于家宝是手艺人,两个女儿自然也继承了他的衣钵,在做簪子上面有着极强的天分。 可六年前,姐妹二人在外出谈生意的路上被一伙强盗劫走了,自此便失去了踪迹。 二人的未婚夫倒是找了她们两三个月,可三个月后便退了与姐妹二人的婚约。 还说他们已经仁至义尽了。 毕竟被强盗掳走,别说三个月,就是三个时辰,也可以失去清白。 于家宝没有工夫搭理他们。 这些年他做生意攒了不少钱,有没有那两个未婚夫,都不影响他继续找女儿。 后来数月之后,老两口辗转数地,终于在北疆找到了线索。 原来女儿是被外族蛮夷掳走了。 老两口从前就知道阮家军在北疆抗敌的事情,对阮家军崇敬的不得了,这下更是满心期盼着阮家军可以打胜仗。 后来,如他们所愿,阮家军胜了,女儿也被救了回来。 可是两个女儿却都被那群坏人灌了毒药,导致双腿麻痹无法行走。 可不管怎么样,于家宝都要感谢阮家军。没有阮家军的话,他的女儿会悄无声息地死在蛮子手里。 那些人就是畜牲!猪狗不如的畜牲! 但于家宝却并没有机会,因为他想感谢主将,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有将士对他说,这都是他们应该做的,不必感谢,可于家宝不听,非要亲自感谢阮远山。 原本他想在北疆多待一阵子,可北疆的条件相对较差,两个女儿身体出问题,他没办法,只好带着女儿赶紧离开去找大夫。 就这样,感谢阮远山------这个心愿成了于家宝心里的执念,也成了他这么多年来的遗憾。 然后,他就遇到了阮梨初。 阮梨初听完后非常感慨。 老人家多年的心愿能够实现,但凡差一步都不行,也许就因为那一步就错过一辈子。 于家宝感谢完阮远山后,便感激涕零地看着阮梨初。 “阮姑娘,真的谢谢你!如果没有你当初的善念,我可能到死都无法实现这个夙愿!” “于伯伯您别这么说,我其实也没做什么的,那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一声感谢,阮梨初总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与父兄相比,她真的没做什么。 “ 怎么会是小事呢?善念如花,善举似果,心存良善的人总是能给别人带来美好,正是因为你的善良,才成全了我!” 说罢,于家宝起身,对阮梨初深深鞠了一躬,又道: “ 阮姑娘,每一个善举都可能成为改变他人命运的关键节点,也可能为我们自己积累下无尽的福报。老朽看人的眼光不会错,你是有大智慧、大福报的人。” 阮梨初更不好意思了,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安岁岁却是重重点了点头,“没错,初初是有福气的人,就连沧意大师也这么说!不像有些人......” 说完后,她的目光又看向了阮桃。 这次是实打实的故意的。 第311章 你的钱与你有什么关系 安岁岁说的这句半截儿的话,外加意味深长的眼神,让一众人的视线再次聚焦到了阮桃身上。 阮远山和许氏不免若有所思,对阳城发生的事充满了好奇。 而阮梨初一看爹娘的这副表情,就知道爹娘是毫不知情的。 与阮桃的那几次冲突,她一次都没有向许氏提过。不是她大度不计较,也不是她忘了,而是单纯的不想提起这个人而已。 可阮桃竟也从未提过,倒是让阮梨初有些意外。 还以为阮桃会添油加醋的说被她欺负了呢,结果人家竟然没提。 或许是心虚? 阮梨初也好奇起来了。 她看向那个坐在角落里垂头不语的人,想看看对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是暴跳如雷,还是继续当缩头乌龟,她是真的疑惑。 阮桃坐在最边上。 四面八方的异样视线让她备受煎熬,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提上绞架的犯人一样,等待判处。 若是早知道是这样的话,下了马车之后她就直接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了,何苦遭这个罪! 她是鬼迷心窍了,才会对来找阮梨初的人感兴趣!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安岁岁这是铁了心要将一席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她的身上,她现在跑也来不及了。 都怪这个姓于的老头子,若不是他,一切都不会发生! 思及此,阮桃冷冷直视于家宝,比上一次的眼神更骇人。 胆子小的,可能会被吓跑。 但于家宝却是像没看到似的,他淡定的将手上的袋子又放到了地上,慢慢悠悠的坐了回来。 面对当前的这种情况,若是换作一般人,可能都会十分识趣儿的说一声“在下先告辞了”。 毕竟这是别人家的家事,而他只是一个外人。 可于家宝不是一般的老头。 他是个识趣的人不假,也懂得拿捏分寸,知道怎么样做才能不招人厌烦,避免引起他人的不满或反感?。 但他的识趣儿是看对象的。 换句话说,他识的是阮梨初的趣,不是阮桃的。 阮桃怎么样,与他无关。 他作为阳城簪子事件最重要的当事人,若是他走了,两个小姑娘各执一词,岂不是有可能对阮梨初不利? 于家宝虽然不知道真假千金的事儿,但阮梨初他们没回来之前,他向护卫还有管家都打听了一点。 两个姑娘都是阮家千金,他知道。 关系么,自然是不好。 这还用说么?阳城都那样了,他还有什么看不懂的。 所以眼下,他不能走,他得留下为阮梨初作证。 当然,若是没人提这个事儿,他也不会主动去提。毕竟他是个识趣的人,还是个外人,有些事儿可以做,但有些不能。 一时间,整个前厅都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空气像是被冰封了一般凝重。 安岁岁巡视一周,目光在每个人脸上看了一遍。 有人躲闪,有人无所谓,有人好奇,有人不知所措,而有人则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这个看热闹的人就是阮梨初。 安岁岁一看,懂了。 初初没有阻拦她,不论是眼神还是言辞都没有,那不就是鼓励她说下去的意思吗? 于是,她缓缓走到老伯的面前,眼神流露出兴奋,“于伯,你还记得当初在阳城抢我家小姐簪子的那个人吗?” 于家宝这一看,瞬间了然,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记得啊,只是老朽没想到,那位姑娘竟然是阮姑娘的姐姐,做姐姐的怎么能抢妹妹的东西呢......” 他识趣,但不会歪曲事实,也不会故意夸大,他是真没想到做姐姐的会那样。 到现在,于家宝还是懵的呢。 两个小姑娘是姐妹,可那日看起来却是一点儿都不像认识的。 不过细想一下,当时阮桃在见到阮梨初的一刹那,好像惊讶来着。 也不知道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所以于家宝是真的懵,他想问问但知道这不是他该问的。 他只是一个外人。 听到于家宝这么说,阮桃表情瞬间就有些绷不住,语气也带上了指责: “老伯你怎么能胡说呢?当初我并不知道那个人就是妹妹,再说我也没有抢!” 安岁岁直接笑出了声,“那还不叫抢的话,那什么才叫抢?那簪子明明已经被我们买了,你非要上来横插一脚,不是抢是什么!” 阮桃的身边并没有小丫鬟,所以与安岁岁对峙这种事就只能由她自己来。 “当时你们又没付钱,谁先付钱东西就算谁的!再说如果要比谁早的话,我的丫鬟可是提前一天就看好了那个簪子!” 这话,安岁岁和阮梨初都耳熟。 因为那次在云水坊阮桃的丫鬟也是这么说的。 又是那套没付钱理论。 她不提这话还好,一提,安岁岁直接炸了,“桃小姐怎么每次都是这套话术?阳城如此,云水坊亦如此,次次都抢我家小初初的东西,难不成是故意的!” 阮桃听到安岁岁这么说,更是气急,直指她道:“我都说了我的丫鬟提前一天就看好了簪子!” “看好?看好怎么了?你们看好但你们并没有预订,那就说明那簪子与你无关!我们正付钱呢,你的丫鬟却跑上来阻拦,还说不是抢! 而且你们还仗着自己钱多,瞧不起别人!怎么,有钱了不起啊!还不都是阮将军浴血奋战得来的,与你有什么关系! 再说在云水坊的时候,桃小姐也是这般行径,莫不是习惯了仗着财势压人!” “你......你......” 安岁岁连珠炮似的话语让人应接不暇,阮桃忽然有些词穷,你了半天没说上来话。 安岁岁却是爽的不得了! 跟在阮梨初身边这么久,阮梨初的聪慧她没学会,嘴皮子溜的本事倒是学到了一点儿皮毛。 刚才的她,她认为可以用“口若悬河”来形容! 这感觉真的超级爽,比打通经脉还要舒服。 这时阮远山似乎有些薄怒道:“够了,都住口!” 一时间,四周又完全安静下来。 阮桃摇头低语道:“父亲,不是这样的,你不要轻信她的话......她的嘴皮子太厉害了,颠倒黑白,我说不过她......” 阮远山思忖了片刻,严声厉色,“云水坊的事儿暂且放一放,先来说说阳城。” 而后他看向于家宝,“老人家,阳城的事儿想必您是在场的,不知可否与我说上一说?” 于家宝点了点头。 看吧,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第312章 我这张脸让你很恶心么 于家宝将阳城竹簪一事的始末详细地讲述了一遍。 期间,阮桃屡次想插嘴都被阮远山批评了,只好泪眼婆娑地站在一旁。 于家宝倒是非常平心静气,因为他说的都是事实。 听完后,阮远山和许氏夫妻二人不禁面面相觑,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们,两个女儿竟然这么早之前就有交集。 许氏一直以为在南华寺的时候,阮桃会针对阮梨初,是因为之前坊间流传的那个关于“阮玉棠养外室”的传言。 倏地,许氏想起在承阳侯府时,大长公主曾说过,容屿在东安街曾见到过阮梨初,而那时的阮梨初就是从云水坊出来的。 当时她没在意,如今看来,那日在云水坊两个人也是发生过冲突的。 也就是说,阳城“抢”簪子是第一次交锋,云水坊是第二次,而后才是在南华寺。 而她竟然一直以为,那第三次的南华寺是第一次。 阮玉棠没说过,阮桃没说过,阮梨初更是一个字都没提过。 要不是今日有老人家登门送簪子,还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知晓。 换言之,阮梨初从很早的时候就开始被阮桃针对了,可在南华寺相认的时候,仍旧毅然决然的选择了跟她回府。 哪怕这府里有几次三番针对她的人,哪怕这个人是那个养女。 而且回到将军府之后,还被阮老夫人和阮桃那样对待。 可即便是这样,她也从未向别人提及那些冲突,从未说过阮桃的不是,从未想过对阮桃做什么,更从未要求过她这个当娘的去做什么。 包括那次被长公主的人绑架,小姑娘差点因此丧命,也依旧没向他们提过任何要求,哪怕她知道阮桃有很大的嫌疑。 而这些,是因为善良么? 不,许氏认为不是的。 应该是为了血脉亲情,为了这个家,所以才选择那样做。 想到这里,许氏惭愧的不得了。 她一直觉得归家后的阮梨初有点慢热,有时过于理智,有时过于疏远,有时过于淡然...... 如今看来,除去十年感情空白这个原因之外,还有他们这些人的原因。 想来,女儿对他们所有人都是有怨言的吧。 包括她这个亲生母亲。 ...... 云水坊,许氏现在迫切的想知道云水坊发生了什么。 她强压住心底的自责,无视阮桃传递过来的求助眼神,目光急切地看向安岁岁。 “安岁岁,你现在把云水坊的事儿从头到尾说一遍,每一个细节都不许落下!” 安岁岁正沉浸在有人说她嘴皮子厉害的喜悦中,突然被点到名,把她吓了一大跳。 众人的视线齐齐地落在她身上。 于家宝见状,连忙说道:“将军,将军夫人,老朽还要赶路,就不多叨扰了,先告辞了。” 说着抬腿就往外走。 阮梨初急忙将安岁岁身上的银票拿了过来,追了上去。 一老一小,就这样很快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而安岁岁呢,并没有跟上去,她有别的任务。 她正了正神色,向许氏开口道:“夫人,云水坊与阳城的事,可以说是如出一辙,那日我和初初看到了一件衣裳......” 说起云水坊,安岁岁更生气了。 当时阮桃的那几个丫鬟还想用身份来压人,殊不知阮桃就是个冒牌货,而初初才是正儿八经的将军府嫡小姐! 因此安岁岁讲述的时候,完全是带着个人情绪的,不像于家宝那样平和。 讲完后,她甚至还觉得不够表达自己的气愤,直接将矛头再次对准了阮桃。 “人人都说桃小姐温柔贤淑,谦和有礼,可在面对初初的时候却是蛮横无理、恶语相向,这可真是让人费解啊!让人费解!” 安岁岁还想再说点什么,可阮梨初突然朝她递来一个眼神,安岁岁立即抿了抿嘴,没再说话。 她方才讲的太投入,都没注意到阮梨初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阮梨初静静坐在那里,跟之前一样,淡然平静,就好像这两起事件的主角不是她。 而阮桃则因为阮远山之前批评她,让她闭嘴,所以不敢贸然的开口替自己辩解,只沉默地紧捏着帕子,手心全是汗。 许氏看着阮桃,满眼失望。 阮远山一手拍桌,冷声道:“桃桃,你说,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故意针对妹妹!” 阮桃的心一颤,急急忙忙摇头,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父亲,您相信我,我没有故意针对妹妹!都是巧合而已!再说那时候妹妹还没有认祖归宗,我哪里会知道她是谁!” 阮远山心头恼怒,目光阴沉的盯着阮桃,“就算对方是个陌生人,你也不能抢别人的东西啊!从小我们就是这么教导你的么?” 他不糊涂,从于家宝的话中能辨得出来,那时候的阮桃的确是在没见到阮梨初长相的时候就先与她发生了冲突。 至于后面的这两起,有没有故意的成分,这不好说。 因为发生的都是口角,没有实际的证据。 而且阮桃的话也没有什么问题,阮梨初确实是在与许氏见面之后才被确认了身份的。 但不管知道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管她心里到底是不是故意的,抢别人东西以及大庭广众之下信口雌黄污蔑别人的名声,这总归都是不对的。 就算对方是个陌生人,也不能如此。 阮桃捏着帕子的手微微颤抖,“她们又没有付钱,这怎么能叫抢呢......” 阮远山错愕,“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 这个时候,阮梨初走上前一步,满脸的委屈和失望,“姐姐......你为何要如此对待我?” 阮桃的脑瓜子嗡嗡的,父亲这边还没应对完,阮梨初又柔柔弱弱的开口。 谁不知道她的口才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死人都能被说活了。 别说自己确实是有故意的成分了,就算没有,也会被阮梨初说成有。 对方惯会颠倒是非! 阮桃慌乱极了。 就见阮梨初抿了抿唇,眼眶泛红,“姐姐,你方才说你不知道我是谁,可以,这话没毛病,但看到我这张脸总应该能联想到母亲和大哥吧?” “那是不是做事的时候要稍微斟酌一下,考虑一下后果?” “可你却变本加厉,一次比一次厌恶我,难不成我这张脸让你很恶心?还是说其实你讨厌的根本就是母亲和大哥,毕竟我与他们很像。” 第313章 将军府到底哪里对不起你 说到这里,阮梨初的眼睛往许氏身上瞟了一下,顺带看了看阮远山,还有阮玉棠。 而后快速收回视线,转而继续看向阮桃。 “还有在南华寺的时候,你故意当着众人的面说我是外室,往我和二哥身上泼脏水。” “你明明知道我的身份存疑,却还把我和二哥绑在一起,难道你是希望我和二哥乱伦?那这么看来你讨厌的不止母亲,大哥,还有二哥啊!” 说罢,她走近阮桃两步,幽幽地看着她。 “而且退一万步讲,就算我与二哥没有任何关系,你也不能当众那么说啊!这不是故意让二哥身败名裂,让将军府名誉扫地么?” “姐姐,我们将军府到底哪里对不起你啊?竟让你如此恨我们......” 阮梨初说的委屈,话语柔柔弱弱,但是每一句话都让阮家的那几个人听得清楚。 每一个字,每一个行为,也都有目的性,都在指控阮桃。 但指控的方向却不是关于抢东西。 或许所有人都以为她的重点在阳城抢簪子和云水坊抢衣裳上,毕竟当前的局面就是由于伯登门一事牵扯出来的。 刚刚阮远山和阮桃对话的重点也在“抢”这个字上。 可以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阮桃抢她的东西上,所有人包括安岁岁应该都以为她要就着“抢”来说话。 然,阮梨初偏不。 抢东西而已,又不能给阮桃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影响,顶多就是觉得她跋扈蛮横。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 她把这些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而且要把当初被遗忘的“南华寺”事件重新拉入到大家的视野里。 她就不信,这些人听了之后,不深思一下!就算不深思,好歹也要合计合计吧! 阮桃听得浑身发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几乎要晕厥过去。 事情怎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原本以为阮梨初会将她抢东西这事儿,往故意那方面去引。 说她就是故意抢她的,说她性格骄纵,说她没有教养,说她浪得虚名。 甚至她还想到,阮梨初可能还会拿她的养女身份说事,进而说她就是故意针对真千金。 由她单方面的性格问题,变成两个人之间的矛盾-------这些阮桃都想到了,却唯独没想到阮梨初换了个方向。 怎么现在变成了她讨厌整个将军府的人了? 这会儿就算她辩解,也听着像是狡辩了。 ...... 阮梨初站在原地,脸上摆出痛心疾首的模样,但实际上内心毫无波澜。 安岁岁生怕阮桃发狂会扑上来,还做好了防卫的准备。 许氏一脸失望的看向阮桃,她知道阮梨初回来,阮桃心里会有一些想法,不然不会与阮老夫人那样做。 她找阮桃聊过,不止一次,尤其那次平顺伯爵府诗会后,她还与阮桃进行了长谈。 她以为阮桃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儿,是听了她的话。 却是没想到早在很久之前,就开始针对阮梨初了,而且那时候也已经见过阮梨初的样子。 是啊,阮梨初和她长得那么像,阮桃不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到。 但她还是在针对她。 就算她真的不是故意的,是巧合。 那南华寺呢?南华寺怎么可能是巧合。 许氏当初就知道阮桃是故意的,但她没想那么多,注意力也很快被找到亲生女儿这件事给吸走了。 但如今细想一下,简直毛骨悚然。 若是阮梨初不主动拦住她,不主动摘下面纱让她看到,她们就会错过,而后有人发现,阮玉棠的那个外室竟然长了一张和亲娘很像的脸。 许氏真的......不敢深想下去。 前厅再次陷入到了沉默之中,整个氛围弥漫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压抑感,仿佛连一颗针掉下都能听得到。 阮梨初不看也能猜到每个人脸上的表情肯定是凝重的。 她变成了掌控全局的人。 短暂的沉默后,她开口打破了这份宁静,“姐姐不说点什么么?比如,解释解释。” 既然是掌控全局的人,那自然是由她来继续。 阮桃脸色大变,保持不了镇定,“你不要胡说!” “我有胡说吗?那姐姐要如何解释?”阮梨初声音轻且柔,但含着一抹坚定。 “我......”阮桃想要开口说话,但嘴唇张张合合半天,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她不知该怎么辩解,因为她好像确实无法狡辩。 尤其阮玉棠那件事。 本以为过去了,本以为无人在意了,如今却被阮梨初提了起来。 她总不能道出,她当时确实是故意的吧。 但她并不是想针对阮玉棠啊...... “我......我......” 阮桃吞吞吐吐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阮远山的脸色越来越铁青,厉声道:“桃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闻言,阮桃掐紧了手,指甲嵌入掌心里,丝丝痛楚将她拉回了神,咬牙道: “父亲,女儿没有!这些事情都是巧合,女儿根本就没有想那么多!” “至于南华寺,当时那外室流言害得哥哥被陛下责罚,所以女儿一时冲动就冲了上去......” 阮桃渐渐恢复理智,开始找理由为自己辩解。 不得不说,她这次脑子反应很快,没有像无头苍蝇一样心里一片茫然,而是抓住了重点。她这样说,别人还真的拿她没什么办法。 还是那句话,没有证据。 都是主观上的问题,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阮梨初平静站着,看着她,目光薄凉。 说实话,她有点后悔自己每件事都能够成功的解决了,早知道就该故意“让一让”了。 阮桃见阮远山不说话,再一次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手,指甲刺的更深,她痛得眼泪汪汪。 “父亲,您要相信女儿,女儿怎么会恨你们呢?更不会故意做让将军府名誉扫地的事情啊......” “女儿就是,就是平日被你们宠坏了,所以遇到不顺心的事儿就有些冲动......” 见状,阮梨初在心里啧啧了几声。 下次,再有下次的话,她肯定故意认输,让事件发酵一下,造成点实质性的伤害! 免得这人脑子忽然灵光,把一切都推到了自己的冲动上去。 不过今儿阮桃竟然没有被她怼的失去理智。 看来这真的是进步了。 但阮梨初也不失望,反正该说的她都说出来了,阮家人又不是傻的,她相信他们每一个人事后都会好好深思一番的。 尤其阮玉棠。 这个二哥竟然一点儿都不介意当初被阮桃造谣污蔑? 要知道那可是“黄谣”啊,还是与她的...... 阮梨初是真的看不懂他。 第314章 深更半夜偷听妹妹的墙角 回锦瑟阁的路上,阮梨初不停地唉声叹气。 安岁岁细问之下,才明白小初初这是懊悔自己不该太有能耐,应该留下点祸患才好。 这还是安岁岁头一次听说人太强也不好的,她表示无法理解这种思维。 在她看来,虽然今日阮桃没有挨揍,但这根刺已经在阮远山和许氏的心里种下,早晚有一天会撕裂。 而且今日也不是没有收获。 阮桃被阮远山禁足三个月,罚抄家规三百遍,还有《女训》一百遍。 依稀记得罚抄的内容还有别的,但安岁岁没记住。 刚才阮远山劈哩叭啦说了一大堆,她都迷糊了,只记得最重要的那句,让阮桃跪着抄。 这不正是说明了阮远山对阮桃是存有怀疑的么? 不然轻飘飘罚一下,意思意思就是了。 这些,阮梨初明白,但心里却仍旧是郁闷。 不单单因为阮桃,还有阮玉棠。 适才离开时,她感觉到阮玉棠在看她,于是她便将眸光转向了他,结果那一眼让她现在回想起来还浑身不得劲儿。 当时她二哥定定地凝注着她,眼波幽溢,嘴角勾起了淡淡的弧度,似笑非笑。 她一刹那就愣怔住了,可再定睛一看,又什么都没了,那张脸上面无表情,眼底都是漠然。 是稍纵即逝?还是她眼花了? 她这个二哥,真的越来越奇怪了。 ...... 深夜寂寂,星光满天。 闺房里,只有微弱如萤的烛光,映在窗棱上。 床上的人呼吸轻轻浅浅,均匀的一起一伏,睡得很香。 倏地,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 床上的小姑娘动了一下,眉梢微抬,像是要睁眼。 窗外的阮凌渊和阮玉棠听到屋内的声音,如梦初醒,一瞬间手足无措之后,阮玉棠急忙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而床上的小姑娘只是由平躺的姿势变为侧躺而已,两只手枕在耳朵下面,样子很乖,呼吸平缓均匀。 半晌后,兄弟二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而后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那模样可比传说中的采花贼更像“采花贼”。 深更半夜来偷听妹妹的墙角,阮家两兄弟这行径,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但没办法,谁让他们不放心呢? 若是可以的话,他们都想一直蹲在窗户这里。 毕竟这里是那贼人进出的关键! 兄弟俩的共识是,那采花贼本领大的很,他们是真怕那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混进来。 那可是……某人啊,不得不谨慎谨慎再谨慎。 阮凌渊看着弟弟那副想咳嗽却不敢咳的模样,有些心疼,也有些无奈,轻声道: “你先回去吧,好好休息。我一个人守着就够了,再说外面还有那么多护卫呢,不会有事的。” 阮玉棠憋的满脸通红,走到远处才咳了出来,“我不要紧,就是最近肝火有点旺,喉咙不太舒服。” 看着自家弟弟明显心事重重的样子,阮凌渊道:“玉棠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因为长公主?” 阮玉棠一愣,旋即摇了摇头,“不是,与她无关。” “看你近日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所以我才问问。玉棠,你向来都喜欢把心事藏在心里,可愿意说出来,兄长替你分忧。” 阮玉棠负手而立,目光却不自禁的向那间亮着灯的小屋方向看去。 阮凌渊看见了,笑道:“原来是因为初初啊。也不枉这小家伙从小就那么喜欢你,你这个二哥可比我这个大哥尽心多了。” “兄长这说的是哪里话?咱们两个都是初初的哥哥,没什么区别。”阮玉棠微微摇了摇头,小声应声道。 阮凌渊又道:“还是有区别的,毕竟你与她更熟悉一切。” “嗯。”阮玉棠点了点头,忽而想到什么,说道:“兄长你刚回来,就这样夜夜守在这里,嫂嫂那边......” 闻言,阮凌渊的耳根微微泛红,似是有些害羞,“无妨,阿芙她很支持我这样做,她也非常关心初初的。” 阮凌渊这人比较冷漠寡言,也就只有在至亲面前才会展露自己的真实性格和想法。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兄弟俩还是有些像的。 虽然......长相上一点儿都不像。 关于阮家人的相貌,说来也是挺有意思的。 阮家三兄妹中,阮凌渊和阮梨初是对方的性转版,二人不仅长大后一看就是亲兄妹,小时候也能看出来。 只不过那时候的阮娇娇是个小豆丁、奶团子,所以不是很明显,但长大后就很明显了。 要不是性别、年龄、身量什么的都对应不上,长大后的阮梨初,稍微化化妆,往大哥那方向使使劲,还真的可以假扮他。 而她与许氏年轻的时候也有几分相似之处,只不过性格、才情什么的完全不同。 不然阮家就真的是处处充满奇迹了。 用许氏的话说是,两个孩子的相貌可比年轻时候的她强多了,这其中有他们爹的功劳。 但在阮远山的眼里,两个孩子能有几分像许氏,便已是人间绝色,那说明了什么? 说明许氏才是绝色中的绝色! 至于他这个当爹的,那就是个边角料。 或许在孩子长相上,他是发挥了一点点的作用的,但也就是提供了一些辅助,仅此而已。 总之,在阮远山的眼里,这天下他夫人最美。 但在这当中,有个特例,那便是阮玉棠。 作为老二的他与父母不像,与兄长妹妹也不像。别人都是有几分相似,他却是半分都没有。 因为这个,阮玉棠还没少被外人说,说他不是阮家的孩子,是捡来的。 不过阮家三兄妹从小感情就非常好,尤其小时候的阮娇娇最是喜欢她的二哥哥,整日黏着人家不放手。 可惜后来,小团子走丢了。 新诞生的那个“阮家三兄妹”,再也没有人说他们当中“谁与谁相似,谁与谁不像了了”,因为都不像。 ...... 听了阮凌渊的话后,阮玉棠轻轻颔首,没再多言。 眸光却是再次看向那点烛光的方向,漆黑如墨的眸子泛着淡淡的流光,不知在想什么。 - 这个时节的京都,夜里温度并不高。 阮梨初感觉自己是被冻醒的。 这凉意来得叫人猝不及防,像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 她的被子呢? 阮梨初迷迷糊糊地伸手摸索着,却探到一片毛茸茸的东西,暖暖的,手感很好。 她下意识将那毛茸茸的东西往怀里抱。 突然感到一阵奇怪,她盖的好像不是毯子。 难道是花花?可花花临睡前不是被安岁岁借走了吗?怎的又跑到她的床上来了? 她一下子清醒了。 第315章 怎么变得这么大 入眼白茫茫的一片,咫尺之外,什么也看不清。 四周听得见水流哗哗响,但看不见河谷,听得见鸟鸣啾啾,可辨不出鸟影和树形。 一片混混沌沌的。 这是之前曾梦到过的那片虚空之地? 阮梨初记得上次是没有任何声响的,但这次却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声音。 缭绕的雾气倒是相同,那样的深,那样的浓,像流动的浆液,能把人浮起来似的。 而她自己此时此刻,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状态,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但感到非常舒适。 上次她的身体就是漂浮在空中的,难不成这次也是? 可她明显能感觉到这次的自己不是灵魂的状态,而是实体,而且这次还能清晰地感知到身下是有什么东西的。 是云朵在托着她么? 阮梨初努力将自己从这片柔软中挣扎出来,却突然感觉身旁传来一阵温热。 这是......! 阮梨初猛地瞪大了眼睛,她觉得自己的梦境真的是太牛逼了,会飞会飘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 阮梨初伸手胡乱挥了挥,试图驱散环绕在她四周的浓雾,想要看的更加真切一些。 待雾气消散一些后,她的视线终于清明了不少。 这是一只生得极好看的白毛狐狸,白狐的毛发纯净光滑,没有一丝多余的杂毛。 两只耳朵神气地竖立着,呼着热气的鼻息正在向她这边凑过来,宝蓝色的兽瞳中闪着柔和的光。 阮梨初这下是真的信了,自己的梦绝对是这天地间最牛掰的,要不然在哪里能看到这么大个的狐狸? 远处的东西她看不清楚,但视线范围内的树木在这只白狐的衬托下,就像迷你玩具一般。 而她自己,此刻就像个迷你玩具一样,躺在人家白狐的身上。 等等! 这白狐...... 这不是她的那只小雪狐么?! 只是怎么变得这么大! 眼前的这只狐狸分明是小雪狐的ppppppppplus版! 什么情况? 这时,一阵凉风袭来,阮梨初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喷嚏,然后就被一股力量又按入身下的狐狸毛里。 瞬间,柔软的毛毛像是有意识一样将她包裹。 阮梨初舒服的不得了,甚至还想翻个身...... 小雪狐,不,现在是大雪狐,大雪狐好似感受到了什么,将自己毛茸茸的尾巴轻轻的覆盖到了她的身上。 就像盖了一层软乎乎、暖融融的被子。 好软,好想rua。 阮梨初生平第一次体会到安岁岁的乐趣,难怪绒毛控看到小动物的毛毛会控制不住自己。 这谁能顶得住啊! 她抬手将大雪狐毛茸茸的尾巴抱进怀里,可惜超大号的雪狐尾巴也是超大版的,她抱的只是一部分毛毛而已。 但即便如此,手感依旧极好。 阮梨初的心,瞬间就软了。 尤其抬眼看到大雪狐正用那双漂亮得跟宝石一样的眸子温和的看着她时,她的心更是软的一塌糊涂。 她突然就想到了那日宫宴上,小雪狐第一眼看到她时的场景。 小家伙泪眼婆娑的望着她,眼泪汪汪的似乎请求她救救它......当时阮梨初是这么以为的,可如今来看,好像并不是那么简单。 阮梨初一边撸狐,一边思索。 没等细想,眼前竟然凭空出现一条黑色的线,随着眨眼,那条黑线从中部拓宽,好似裂开了一个大口子。 地底传来一阵波动,地面上的碎石也开始颤动。 阮梨初紧张的抱着雪狐的尾巴,心里一紧,但同时又隐隐有些期待。 她看向雪狐,见雪狐并不慌乱,反而冲她眨巴着眼睛,露出了安抚的神色,她心里突然就安定了下来。 而后,她就被那个凭空出现的裂缝给吸了进去。 失去意识前,更玄幻的事情出现了,她看到了雪狐挥动着它的大爪子,在向她告别。 ...... 阮梨初猛地睁开眼,眼神有些恍惚,在看清眼前的景象后,更恍惚了。 映入眼帘的是金黄的匾额,上面大大的三个字“御书房”。 皇宫。 共梦? 可如果是共梦的话,为何这次的“出生地”是在门外呢? 以往每一次共梦都是直接出现在陆谨所在的那个场景里,这次却被关在了门外,匪夷所思。 难不成这里并不是大盛的皇宫,而是黎国的? 阮梨初没有迟疑,带着内心的疑问,推开了御书房的门。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一身玄色暗袍的男子端坐在案前,手中握着毛笔,正在奋笔疾书。 男人面色冷峻,神色沉凝,眉目紧拧,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不怒而威的夺人气势,让人不敢逼视。 阮梨初在心里暗叹:野男人的这张俊美无俦的脸,真的是胜过无数妩媚女子,得亏他是个“暴君”,不然的话定是有无数女子争先恐后地扑到他身上。 就这相貌,根本叫人挪不开眼睛。 御案上,有好几摞奏折。 离手边最近的那摞是批阅完的,而他手中的这份奏折,正在批阅,看起来很纠结的样子。 阮梨初心里突然涌出许多感慨。 人人都说他是暴君,陆谨本人也承认,但这并不妨碍他也是明君。 自打来到大盛,阮梨初听过不少百姓对他的评价,就没有一个说他是个昏君的。 别的暂且不说,因为阮梨初不知道,也不怎么懂。 但就凭这里是梦里,他仍旧在批阅奏折,就凭这件事,他也不是个昏君! 做梦还想着政事,谁敢说昏? 而且不管这是普通的梦,还是与她的共梦,对现实都没有任何影响。也就是说即便他现在批阅了,等梦醒后还是要重新批阅一遍。 这股勤勉劲儿,着实让人折服。 不仅如此,这是共梦,那就代表着陆谨入睡的地点就是这个御书房。 崔达海曾给她说过,陛下经常深夜还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有时候甚至一整夜都不睡。 眼下的情景,不正是和崔达海描述的相符合么? 阮梨初心里了然,莲步轻移,直直地朝陆谨走去。 但走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人家野男人正在忙正事,她出现岂不是打扰么?等一会儿再说吧。 于是,阮梨初环视了一圈儿,想给自己找个地方坐,结果竟在不远处发现了另一张书案。 她悄悄移过去,尽量让自己不发出任何声响。 走近一看,案上有笔墨纸砚和铺陈好的宣纸,还有字帖,还有......十几个话本子。 而宣纸上写着:阿梨乖,你先自己玩儿。练字、作画或者读话本都可以,等我忙完再亲你。 阮梨初素白漂亮的小脸儿上瞬间浮现一抹潮红。 忙完再亲她! 什么鬼! 说的好像她很着急似的! 第316章 你......很怕我? 时辰已然过了三更,夜,静悄悄的。 除却此处,整座皇宫显然早已陷入沉睡。 书案前,阮梨初既没有练字,也没有作画,更没有看话本,而是双手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望着陆谨。 男人工作时全神贯注,那种认真劲真是魅力爆表,让人心动不已。 不多会儿,殿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随之而来的是极轻的脚步声。 脚步声从外向内,到御案那里便停了下来,而后就听到了一声轻到不能再轻的叹息声。 再然后这殿内的宫灯被一一熄灭,只留下了几盏,昏暗幢幢。 现实中的陆谨是趴在案上睡着的,崔明昌不忍心打扰,便拿了毯子过来给陛下披上。 熄完灯后,崔明昌又检查了一下窗子,确认没有什么问题之后,才轻轻掩上了殿门。 殿内登时就安静了下来。 宫灯只剩下几盏,昏暗的灯光让阮梨初的视线受到了影响,别说写字了,就看陆谨那么大一个人都费劲儿。 可人家陆谨却是没有被影响分毫,即便只有几盏宫灯在幽幽地闪着昏暗的光芒,照样运笔如飞。 不愧是能当陛下的男人,这超强的适应能力不是她这个小百姓可以比拟的。 阮梨初换了个姿势,半倚在桌案上,一手撑着下巴,一手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宣纸上画圈儿。 她觉得,今晚的事件顺序应该是这样的: 她先于陆谨入睡,也先于陆谨做梦。她做的梦或许有很多,但有印象的就只有虚空之地,在那里见到了雪狐。 而后陆谨在御书房睡着后,进入了共梦中。 而那时的她还在和雪狐玩儿,所以眼前会凭空出现了一道裂缝,其目的是将她带到与陆谨的这个梦里来。 因为他们二人的共梦向来不会让对方等太久,一方入了梦后,另一方就会紧随其后。 所以就像召唤一样,把那个与狐狸玩儿的她召唤了过来。 而陆谨这个家伙则思虑的十分周全,怕入梦的后她会无聊,连话本子都提前备了十几本。 可惜阮梨初实在是目力极差,无福消受这圣恩,发了一会儿呆后,她的小脑袋瓜就开始犯迷糊。 陆谨将江南水患一事处理的差不多后,放下手中的笔,抬眸看向阮梨初。 只见小姑娘懒散地坐在书案前,头微垂着,眼皮阖上,像是睡着了。 怪不得她自入梦后就一动不动地坐着,没有一点儿声响,原来是在打瞌睡。 陆谨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世界在那一瞬间更安静了。 他就这样静静凝视着他的小姑娘,不知时间过了多久。 直到烛火爆燃,发出一声轻微的噼啪声才恍然回神。 他急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那盏灯旁,正想将其熄灭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声响。 就见阮梨初动了动小身子,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我睡着了!”她咕哝了一声。 “困了就再睡一会儿,去偏殿,那里有榻。”陆谨边说边走向她。 阮梨初坐着了身体,边打着哈欠边用手揉了揉眼睛,“不睡了,你忙完了?” 陆谨点了点头。 阮梨初忽然就笑了,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调皮地眨了两下,小鼻子不自觉地噤了噤。 “原来你平日里都这么忙呀!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工作时的样子呢!” 与梦里的他真的判若两人。 陆谨挑了一下眉,对她嘴里时不时就冒出来的这些新鲜词并不意外,“所以呢?阿梨是不是觉得这样的我很陌生?” 阮梨初脑子尚未完全清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后,又拍了拍自己的小脸,这才清醒了不少。 “刚开始是有一点点陌生啦,不过我这人天生适应能力很强。”她撑着书案起身。 站起身后,接着说道:“你肩膀酸不酸?我给你捏捏吧,忙活了那么久肯定很累。” 小姑娘昂着头,卷翘的睫毛似轻舞的蝴蝶,于烛光的摇曳中,投射出片片俏皮的阴影。 而她漂亮的脸蛋,不知是因烛光的映衬,亦或内心的羞涩,泛着一抹淡淡的粉红,宛如春日初绽的桃花。 陆谨心里微微动了一下,好像一片黑暗的混沌中,裂开了一条细细的缝隙,漏进了温暖的阳光。 这么多年,好像从未有人关心过他累不累,从未有人问过他肩膀酸不酸,也从未有人陪伴他一起“工作”至深夜。 眼前的这个小姑娘让他感受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温暖,让他感觉到自己是个正常人,而不是谁...... 夺权的工具。 突如其来的感动涌入心头,陆谨鼻子有些发酸,他微微低下头,掩住了自己有些发红的眼角。 阮梨初瞧见他的动作,心下一紧,“怎么了?你这是什么表情?” 说着,她绕过书案,朝他身边靠,把小脸凑到他眼皮子底下,“到底怎么了嘛?是奏折里有什么大事吗?” 看着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一眨的,陆谨俯下身,在她眼睛上落了个吻,“小腹还疼不疼了?” “嗯?”阮梨初的脑子有些打结,糯糯道:“不,不疼了。” 而后立即反应了过来,认真地盯着对方的眸子,“你这人怎么答非所问所问吖!” 看着那副认真的表情,看那一本正经的小模样,陆谨无声地笑了笑,“我不累,肩膀也不酸,奏折里也没什么大事,别担心。” 阮梨初才不信呢,若是没有什么,他批阅奏折时表情怎么会那么凝重,而且有一本折子明显批阅了好久好久。 想了想,她握住他的手,“是不是江南水患让你忧心了?” 陆谨一听,有些诧异,“阿梨怎么知道江南水患?” 他白日里虽然不得不去御书房议事,但并未说到底是什么事。 “我爹说的呗,他说江南水患的主要发生时间?通常在春季和夏季,特别是四月到六月期间,但今年的降水持续的时间很长。” “还说朝堂上讨论了好久,朝臣们各抒己见,听得他又着急又上火。” 倏地,阮梨初噤了声,她忽然想到白日里听有几个贵女说,说陆谨忌惮她爹的兵权。 那她说起她爹关心民生,陆谨不会多心吧...... 见她忽然没了动静,这次换陆谨迷茫了,“然后呢?你爹还说什么了?” “没了。” “没了?” “嗯。” “阿梨,你......很怕我?” 第317章 若是想当皇帝的话,我让位 “不怕。”阮梨初揉了揉鼻子,小幅度地摇摇头,声音小的跟蚊子一样。 “那你为何欲言又止?你以前从来不这样的。”陆谨皱起了眉头,迷茫地看着她。 小姑娘对他,从来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可方才竟然犹豫了。 而且她的眼神里有飘忽不定的迟疑,有临阵脱逃的闪躲,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说不怕的时候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她,在心虚。 “我......” 阮梨初想要说点什么,但是话到了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阿梨......” 陆谨神色凝重地看着她,薄唇掀了掀,哑着声音唤了她一句。 阮梨初呼吸一窒,正想说什么,他又继续说,“我知道你在害怕,可是......你到底在怕什么?” 阮梨初垂着眸子,抿了抿唇。 她不知道要不要问出那个敏感问题。 关于兵权,她不止一次思考过,也不止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过“皇帝忌惮他们阮家”这句话。 白日里听到那些贵女悄摸摸的议论,这也不是第一次,几乎每一次聚会上她都能听到这样的言论。 而且在市井坊间,也有不少人这样说。 尤其宫宴后她获得的赏赐比别人多了十几倍,更是有人说这是因为阮家军的缘故。 其实自从南华寺知道自己的身份开始,阮梨初就考虑过这个问题。 后来陛下给阮家下那道赴宴的圣旨时,许氏也提起过,阮梨初更是将这当作一个大事放在了心里。 但当时她并不知道陛下就是陆谨,只是依着自己曾看到过的、曾听说过的那些来判断,所以她会担心,会紧张。 还是阮玉棠的话,像往她心里打了一针镇定剂一样,让她安心了不少。 他说陛下如果想要动将军府的话早都下手了,不会留到现在,而且陛下虽然暴戾,却治国有方,不是昏君。 后来知道陛下就是陆谨后,阮梨初就彻底放下了心中的顾虑,她相信他。 可今儿那两个人说的话,让她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她们说最近朝中好几个武将都出了事,要么是被杀了,要么是被没收了兵权,还有的被诛了九族。 原本阮梨初是没有任何想法的,她相信陆谨不是昏君,也相信陆谨对自己的感情。 那些赏赐就算是有她父兄的面子在其中,也很正常。这都是重视,没什么问题。 但一想到接连好几个武将出事,阮梨初就莫名的紧张。 尤其刚才她说到她爹的时候,陆谨的表情极其严肃,她忽然就怕了。 她不怕他,因为她知道他不会伤害自己,但她替她父兄担心,替阮家人担心。 不是有那样一句话么:你是你,别人是别人。 她是她,她的家人是她的家人。 所以...... 见阮梨初不说话,空闲的那只小手紧紧地攥着她自己的衣角,而与他交握的那只小手变得冰凉,陆谨眉头拧的更紧了。 “阿梨。”他低低唤了一声。 阮梨初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卷翘的睫毛便垂了下来。 陆谨见此,长叹了一口气,温和道:“有什么话就及时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这不是你经常对我说的么?” 说罢他的指尖动了动,在她掌心轻轻一勾,阮梨初垂着眸子,长长的睫毛颤了颤。 陆谨这个家伙倒是会学以致用。 不过这话说的没错。 她向来都认为人长嘴不仅是用来吃饭,还是要用来说话的。若是有话憋在心里,憋多了就把自己憋坏了,还会伤害对方。 深吸了一口气,阮梨初缓缓抬眸,小声说:“有言在先,我说的话仅代表我自己的个人观点,你若是不高兴的话不许凶我,更不许......” 陆谨从她的语气里感受到了祈求,他心头一紧,用极柔的声音问道:“更不许什么?” 小姑娘在他面前从未如此放低姿态过,这是第一次。 他不喜欢这样,这样会让他觉得他真的是那个手段狠辣,令所有人闻之色变的暴君。 他更喜欢那个咬牙切齿地说要咬死他的小家伙。 阮梨初艰难的嚅动了下嘴唇,“更不许......更不许迁怒到我的家人!” 闻言,陆谨神色一凛,下颌紧绷,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双眸锁住眼前的人,像是要把这个人看穿一般。 阮梨初背都被他盯麻了,往后退了一小步,躲开他那双可以摄魂的眼,目光转向别处。 坦诚归坦诚,她还是有点担心。 “呵......”陆谨突然笑了,笑的很嘲讽,“原来是为了阮家的人。” 听到他的笑声,阮梨初将目光转了回来,看向他,有些不明所以,“不然呢?除了你,我心里在乎的就只有阮家人了,不为了他们为了谁?” 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槽点,能让他如此嘲讽的。 再说不答应就不答应,她不说就是了,干嘛嘲讽她? 莫名其妙。 她是担心,也很紧张,但被嘲真的让人很不爽。 尤其对方还是她喜欢的人。 陆谨的脸色反倒是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仍旧带着几分不满,“那阿梨的心可真是不小呢。” 阮梨初一怔,这话...... 顿了顿,她重新上前一步,一脸认真的道:“陆谨,你该不会是在......吃我家人的醋吧?” “不然呢?” 某人慢条斯理地回答,说了与她同样的话,但他的声音委委屈屈的,好像有些难过。 阮梨初都被气笑了,这人的关注点怎么就那么奇怪呢?傻里傻气的,像个小孩子一样。 这个飞醋吃的也真是无语。 与那些非要问伴侣“如果自己与她的家人一起掉海里,先救谁”的那些人,也好像没什么区别。 救谁? 当然是让他们一起来救她了,她又不会游泳。 ...... 本来紧张的情绪,被他一打岔,完全紧张不起来了,阮梨初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所以你方才那笑声并不是在嘲讽我?而是在嘲讽你自己?” “不然呢?”陆谨轻点了下她的鼻尖,直直盯着她星子一样明亮的眼睛瞧,“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你的心里却装了那么多人,我那是在可怜我自己。” 说着,他俯身,将额头紧紧地贴着阮梨初。 “你的那些条件我通通都答应你,现在可以说你的顾虑了么?不过如果是因为兵权的话,阿梨真的是多虑了。” “嗯?什么?”阮梨初诧异的神色里带着隐隐的探究。 “你爹若是想当皇帝的话,我让位。” 第318章 信任 阮梨初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四处张望,但大殿内的光线太暗,她视线有很大的局限性,什么都看不清楚。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她抬腿就要往门口那里去。 “做什么?”陆谨拽住了她,饶有兴趣的问。 “我先去把门关上。” 陆谨看她一眼,笑着敲了一下她的额头,说:“阿梨是睡糊涂了?这里是梦境,除了咱们两个,哪里会有别人。” 阮梨初怔愣了一下,旋即反应了过来,她这是被他惊世骇俗的话给吓到了,竟然梦境与现实都分不清了。 她红着脸,忍不住啐了一口:“都怪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害得我紧张的不行!” 说着,她去甩他的手。 陆谨一伸手就把阮梨初给拽了回来,漆黑眸子看着她说:“我没有胡说八道,我说的是真心话,你爹若是想当皇帝的话......” 阮梨初急忙去捂他的嘴,厉声呵斥:“你闭嘴!我爹可是忠臣!” “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那么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爹是乱臣贼子呢!” “这里是梦里,怕什么?再说就算是现实,你也不用怕,我就是皇帝,我知道就足够了。” 听到这话,阮梨初气的直跺脚,“就算是梦里也不能胡说!” 她承认,他这话没毛病。 只要皇帝不糊涂,别人的那些闲言碎语就只能算是闲言碎语。 但她爹可没有那个心,岂能容许别人造谣污蔑?就算是梦里,就算是陆谨本人也不行! 这可不是能开玩笑的。 陆谨正了正神色,“好了,我不那么说了就是了。我只是想告诉你,对于你爹的兵权,我没有任何想法。” 阮梨初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她还不会傻到真的相信陆谨要把皇位让给他爹,她只是不愿意听到陆谨那么说而已。 她白了他一眼,“那你是怎么猜到我的顾虑是这个的?” 陆谨失笑,拉着她走到书案后面一同坐下,“与阮将军有关的,除了兵权,还有什么?” “嗯。”阮梨初点点头,犹豫了一会儿才道,“我听说,听说最近有几个武将被你......” “那些人都是罪有应得的,证据确凿,朕......我没有冤枉他们任何一个。” “原来如此。” “阿梨不好奇他们都犯了什么罪么?” 阮梨初用力摇了摇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好奇!” 虽然不太懂,但猜也能猜到,要么是通敌叛国,要么是贪赃枉法,要么是残害同袍,等等等等,总之有罪。 不过这些不是她该过问的,她只要知道那些人是罪有应得的就够了。 但这样看的话,那几个贵女就是误会陆谨了。 不过么,也不一定,这究竟是不是误会只有那几个人心里清楚。 毕竟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怎么还会有误会呢? 想来这或许就是所谓的人们只愿意相信自己相信的,而不管真相究竟如何吧。 当然,也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们是故意说给她听的。至于其目的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挑拨离间,让她怀疑陆谨?然后其真正目的是挑拨阮家和陛下的关系? 阮梨初猜不到。 那几个贵女的脸她甚至都没有看到。 当时她们背对着她,她就是凑巧听到了,听到她们说最近有几个武将被处置,这其中许是有什么猫腻。 还说朝中的大将军都有危险,毕竟兵权么,被忌惮很正常。 阮梨初现在有点后悔,当时她就该走上前去看一看那些人都是谁。 不过这一刻,她还有个别的感想,她忽然觉得“长嘴”是真的好。 因为不管别人究竟有何目的,目的又是什么,都没有造成她与陆谨之间的误会。 她与他没误会,那么他与阮家就没有误会,她的父兄不会有危险,也不枉费她的父兄一心为了大盛抛头颅洒热血。 对于忠肝义胆、精忠报国的将士来说,陛下的信任是至关重要的。 这种信任不仅是对他们忠诚和勇气的认可,更是他们能够充分发挥才能、为国家效力的重要保障。 信任,在君臣关系中至关重要。 不过阮梨初不知道的是,陆谨是信任阮远山不假,但他一开始说的那句话也并不是开玩笑的。 这皇位他是真的不在乎。 能者居之,只要这个人能让大盛百姓安居乐业,他无所谓。 而且骨子里,他也巴不得自己不当这个皇帝。 他更向往宫外的自由,因为那样他才觉得自己是个“人”。 ...... 阮梨初的思绪回到了那个让陆谨忧心的问题上去,江南水患。 听她爹说,早朝那会儿还没有确定好让谁去处理。 按理说这些不是她该过问的,但陆谨对这件事忧心,她也跟着忧心,再说水患可是大事,她也确实担心。 于是,阮梨初问道:“水患,你想好派谁下江南解决了么?” 陆谨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他没想到小姑娘是真的对江南水患很上心,随即点了点头,“嗯,已经定好了,小阿梨有何高见?” 阮梨初再一次疯狂摇头,拨浪鼓都没有她甩的快。 见小姑娘将脑袋摇出了残影,陆谨弯了弯嘴角,按住她,将她的小脑袋瓜固定。 “阿梨如此在意,定然是有什么想法的,不妨说说我听听,若是阿梨会治理水患,我也可以派你去江南。” 阮梨初惊的差点咬到舌头,“我?去江南治理水患?”这也未免太看得起她了。 她额前的碎发都被甩的凌乱了,陆谨伸手将其别到耳后,“对,如果你会,我也可以将这项任务交给你。” 虽然朝中有擅长治理水患的官员,但若是阮梨初懂,他是真的可以给她一个机会,当然是在有人辅助的情况下。 今日朝堂上朝臣们各抒己见,讨论的并不是治理方法,因为治理方法、治理措施以及体系等,大盛相对已经比较完善了。 他们讨论的其实是人选。 陆谨有意多培养一些这方面的人才,所以在人员选定上要深思熟虑,而且还要选定一些这方面擅长的官员一同前往。 那么人员搭配上就很重要了。 而且还涉及到了一些贪污问题,所以他才忙活的时间久了一些。 阮梨初又要摇头,被陆谨及时按住了,她忙不迭道:“我可不懂这些,只是想着如果需要银子什么的,我这里有那么一点点。” “小阿梨这是以为我朝国库空虚?” “昂?不都是这样么?” 电视剧里经常这么演啊,国库空虚拿不出银子来,需要筹集些银子赈灾。 “那小阿梨有多少小金库呀?一点点是多少?说来我听听。” 第319章 你的媳妇是别人的了 江南水患问题历来都是大问题,严重的影响了当地人们的生产和生活。 每逢洪水泛滥,百姓的房屋和农田被冲毁,农作物收成无望,不少人流离失所,造成社会动荡。 而且水灾发生时往往会引发瘟疫等传染病的流行,对各方面也会造成重大危害。 先帝在位时,江南水患就是他的一大心病。 有一年,江南水患极其严重,朝中无人敢站出来处理,他便亲自下了江南。 可在抵达江南的时候,正值流民暴乱,他在暴乱中被误伤,刀没入胸口,气息奄奄,差点药石无医。 自此,江南水患更是成了难题中的难题。 每当进入汛期,先帝都夜不能寐,头疼的厉害。 后来陆谨继位,对这江南水患治理和堤坝修建等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财力,才使得现在的大盛在应对水患时不至于那么慌乱。 至于阮梨初担心的国库空虚问题,先帝在位时倒确实是存在的,可现在么,并无。 不过话说回来,陆谨对阮梨初的小金库其实还是挺好奇的。 据暗卫调查,来京这一路上的花费基本都是两个姑娘出的,那安岁岁随手一掏就是一百两银票。 桃源村地处偏僻的边关,地图上都没有它的名字,可那里却神秘的不得了。 别的暂且不说,就两个小姑娘竟然那么有钱,就有很大的问题在里面。 陆谨对阮梨初的小金库好奇,但好奇的不是她的钱有多少,而是为什么。 但可惜的是,恐怕要让他失望了。 因为阮梨初并不打算将那些告诉陆谨,尤其与安岁岁有关的广源钱庄。那是岁岁的,不是她的。 她打起了太极。 “我的小金库?那可是富裕的很!不仅有某人给我的黄金千两,白银万两,还有阿爹阿娘阿哥给我的金银珠宝,还有师父给我的灵丹妙药,还有......” “嗯,小阿梨是个小富婆,日后若是我不当皇帝了,就抱紧你的大腿,吃软饭!” 陆谨制止了她再说下去。 小家伙明显不想说,他虽好奇,但也不会逼问。 再说她已经来到了他身边,那关于那个安稳避世的桃源村的人和事,他不想过多打探。 玄墨曾建议让玄朔接着探寻桃源村,去找那个村医,但陆谨并没有同意。 首先,那里是阿梨生活了十年的地方,那里的人都是与阿梨有点关系的人,他不想再打扰他们; 其次那个村医虽然有点本事,但却并不能为其彻底解毒,即便找到了,也只能暂时压制。 况且现在还有百里樱,可以为其解毒。 至于蛊毒,玄南那边也有了新的线索。 不过陆谨觉得,倒是很有必要再挑个时间去一趟春风堂,让百里樱好好在为其诊一诊脉。 按说百里樱是个神医,应该能看出他身中蛊毒,但上次却是只字未提。 着实有些奇怪。 听到陆谨这么说,阮梨初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剜了他一眼,“一语成谶,懂不懂?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陆谨收住了口,将小姑娘的小手拿下来,放在手心里把玩,“好,听你的,不说了。” 顿了顿,又道:“不过江南水患的事儿,你不用担心,已经都安排好了。” 阮梨初颔了颔首,而后语重心长道:“那你可以好好休息了,以后别再熬到这么晚了,身体会受不住的。” 看野男人身上这身衣裳,显然是在书案前忙到了深夜,而后直接睡着了,并未来得及换寝衣。 身子骨本来就不好,再这么天天熬夜,身体状况肯定会每况愈下的。 “无妨,习惯了。” 这些年,陆谨都是这样过来的。 他每天政务繁忙,经常需要处理到深夜,然后第二天一早又继续处理国事,几乎没有任何休息时间。 好不容易不那么忙了,他还失眠睡不着。 从前失眠最严重的时候,陆谨连续几晚都不睡觉,夜夜去大臣们家促膝长谈...... 后来还是遇到了阮梨初,情况才有所改善。 用崔明昌的话说,陛下失眠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那些奴才都习惯了,反而陛下若是哪一天好好睡觉了,才是神奇的。 阮梨初凑近陆谨的耳,重重地捏了捏,“我这都是为了你好,若是身体垮了,你的国家,你的子民,你的媳妇儿,可就都没有了。” 似乎是怕陆谨听不进去劝,她又补充了一句,“都是别人的了。” 陆谨一口气差点给噎了回去,身体立时僵住了。 阮梨初感受到了,勾起了唇角,“反正我才不急着去下辈子找你呢,我要好好享受享受这辈子。找个男人嫁了,再生......” “住口!你想都不要想!”陆谨胸膛剧烈起伏,氤氲着怒气。 阮梨初丝毫不惧,她坦然面对着对方愤怒的目光。 “所以你要乖乖听话,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尽量不要熬夜工作。不管是为了大盛,为了百姓,还是为了我,你都要保重身体,知道么?” 陆谨闭上眼深呼吸,努力平复情绪,好半晌后,才缓缓开口:“知道了,我会争取长长久久的活着,免得小阿梨移情别恋!” 阮梨初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果然如她预料的那般,单说大盛是不行的,还得加上她,才能让陆谨有危机感。 她轻轻地靠在她的肩膀上,字字坚定,“那就说好了,不准食言。” 男人眼角微弯,声调柔和,“嗯,说好了。” 言罢,他将阮梨初揽进怀里,眼底尽是温柔。 上辈子的记忆太沉重,下辈子又太遥远,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今生才是他最应该做的。 这辈子有阿梨,就已经足够了。 其他人,都不重要。 ...... 再次睁眼时,阮梨初发现自己并没有退出梦境,而是正被陆谨抱在怀里。 他一手揽着她,一手翻阅着一本奏折看。 御书房里一片安宁,只听得奏折翻阅时的轻响。 阮梨初在心里叹了口气。 罢了,这是梦里,现实的他是在睡觉的,并没有熬夜,就顺着他吧。 摊上一个勤勉的男朋友,没辙。 但当皇帝也太累了...... 她不想打扰他,便安安静静地窝在他怀里,眼神懵懵懂懂不知道该往哪里看,像只乖的不能再乖的小兔子。 第320章 在找人 刚开始阮梨初还能清醒些,盯着陆谨骨节分明修长的手出神。 时间久了,御案上面貔貅状的小香炉吐出袅袅青烟,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幽香,再加上陆谨坚实的胸膛传来的温暖气息,让她有些昏昏欲睡。 梦里竟然还能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不得不说,她也算是个神人了。 眼前的景物逐渐模糊成一片,眼皮渐渐沉重,直到意识沉入深渊。 “姑娘......醒醒,醒醒。” 恍惚中,一声声呼唤自耳边响起,朦胧的像在天边,却又像在心底轻轻炸响。 阮梨初在混沌中悠悠醒来,睁开眼,只见四周漆黑一片,辨不清方向,耳畔也不再有一丝声响,而是静得可怕。 她感觉到自己正仰躺在一片柔软之上,身体轻飘飘的,好似整个人浮在空中。 这场景,似曾相识。 要么是虚空,要么就是......那个密闭空间。 下一秒,一个声音的出现解答了她的这个疑问。 “阮姑娘,你来了。” 声音亲切而又慈祥,中气十足而又略带沙哑。 阮梨初环视着四周,凭着感觉对着黑漆漆的右前方点了点头,“嗯,沧意大师,好久不见。” 是梦里的那个密闭空间,在这里可以与沧意沟通,比手机还离谱,比手机还夸张。 沧意大师轻笑了一声,“阮姑娘不必四处打量,在这里你是看不到我的。” 阮梨初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这是对方可以看到她,她却看不到对方的意思。 她没问为什么,只乖巧的点了点头,“大师还在四海云游么?准备何时回京都?” 沧意似是轻叹了一口气,半晌,方才开口说道:“贫僧......我确实还在云游,至于归期,未知。” 阮梨初思忖了一下,觉得有些话还是直接问比较好,“那您......是去找沧澜大师了么?” 那端沉默了几秒钟,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问,过了一会开口道:“并未。但看来你已经都知道了。” “不,我不知道,我只是猜测。” “那你不妨猜猜,我此次云游是为了什么?” 阮梨初立时就愣住了。 她听说,像沧意这种大师,云游四方时每到一个地方就会向当地的人宣传佛法,普渡众生,济世救民。 那这次云游是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别的目的么? 可她怎么可能猜得到,她又不是天上的神仙。 片刻后,阮梨初摇了摇头,“我猜不到。” 对方再次低低笑了一声,“其实这次并不是云游,是找人,你猜不到也很正常。” 阮梨初更愣了,“找人?您要找什么人?” “找一位世外高人,听说她擅长解蛊毒,再难解的蛊毒她都可以解。” “蛊毒?” 阮梨初不可思议的重复,提到蛊毒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南边疆域,而后就是萧长赢身边的那个青竹,那个特殊面纱上的香就是出自她之手。 可沧意大师寻找高人解蛊毒是为了什么? 谁中了蛊毒? 倏地,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在她的脑海。 陆谨! 他那个“有些话不能说”的毛病难道是蛊毒?! 阮梨初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应该说她想到了很多种可能,下\/蛊、降\/头、中\/邪,她通通都想过。 甚至还想过是不是有什么她没听过的,那种非常神秘的秘术,能控制人的思维和行动的那种。 毕竟这是个架空的世界,一切皆有可能,再说她不知道的东西多了去了,保不准就是存在的。 但迄今还没有找陆谨问上一问。 阮梨初是几日前才刚刚确定陆谨有那样一个毛病的,所以目前还没有想好要怎么问才能让陆谨避免受到惩罚。 再加上他们不能随时见面,需要沟通的事情又好多,所以这个事儿就被暂时放到后面了。 方才听到蛊毒的一瞬间,她的脑海里是闪过了什么的,但没抓住,稍加冷静才想到了这些。 而沧意那边就像知道她在做什么似的,并未立即出声,而是给了她许多的时间去思考。 阮梨初陷入了深思。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回神过来,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平复压下胸膛中激荡汹涌的复杂情绪与脑海中凌乱的念头。 她抬头,望着右前方,什么都看不到,那里黑漆漆一片。 “您......是为了陆谨么?”她小心翼翼问道。 对方似乎是叹了一口气,阮梨初听得不太真切,“你猜的没错。” 果然如此。 阮梨初接着问道:“那他身上的蛊毒很难解么?我听说南边疆域的人都很擅长蛊毒,您要找的这个人就是在那里么?” “陛下......他身上的蛊毒并不是普通的蛊毒,一般人解不了,而且他身上还有多种奇毒,我要找的这个高人,在解毒方面很有心得。” 一听到陆谨身中那么多种毒,阮梨初的心就一抽一抽地疼。 说实话她难以想象这些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有那样的家人,那样的人生,那样的经历,那样的痛苦......若是换作她是陆谨,她会比陆谨还暴,比陆谨还疯。 长出一口气,抚了抚心口,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后,阮梨初问沧意: “那这位高人前辈在哪里,您找到她了么?” “还没有。无人知道她到底住在哪里,我也只是听说不久前她出现在了浮琊山那一带,所以才过来看看。” 顿了顿,沧意补充了一句,“沧澜那边也在找她,不过她去的是招木山那一带,听说几年前那人在那里出现过。” 阮梨初忽然很想哭。 虽然沧意并没有提及任何关于前世的事情,但他的那句“看来你已经都知道了”说明了一切。 沧意这次与她沟通,目的似乎也不是想与她聊前世,而是为了告诉她,他们在做什么。 他把希望给了她,而希望的实现则由他们来努力。 大抵只有父母的爱,才会如此真挚与无私。 可他们明明知道她不是黎初,只是转世,却仍旧为了她倾尽全力。 当然,阮梨初知道,他们也是转世,并不是九百年前的人,毕竟这世上不可能有人会活那么久。 但即便如此,他们依然对她这么好。 如果要用一句话来概括她的传奇人生的话,大概就是——九百年前的父母为女儿的圆满而努力的故事吧。 一时间,密闭空间里异常安静,丁点声响都没有。 许久后才听到一声极轻的叹息声传来。 阮梨初这次听得十分真切。 “等找到那人后,我会通过梦境告诉你,届时需要陛下亲自走一趟。记住,不能耽搁,且必须亲自走一趟。” 阮梨初红着眼眶说道:“可我有个疑问,为何不让陆谨直接派人寻找呢?” 第321章 女婿不行,只能岳父岳母出马 沧意口中的这位世外高人,实则在世人的眼里并不是什么“世外”的高人,但确实是个非常有名的游医。 因为她并不是那种常年隐匿于山林的人,而是四处游历,不少人都曾见过她。 在旅途中,她救过不少人,不管什么疑难杂症,到她手里,大都药到病除。 久而久之,她的名声就逐渐传开了,江湖上许多人都知道有这样一位女神医的存在。 但沧意之所以说她是世外高人,是因为这个人不仅是个大夫,还是一位制毒高手,更是解毒高手。 只是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罢了。 这位游医姓李名知意,年纪四十到五十之间,但见过她的人都说她看起来就像三十岁出头的样子,非常年轻。 在这方面,倒是和百里樱有点像。 不过,这位姓李的神医有个特点,那就是她给人治病都是看心情的,不管贫穷富贵,只有合了她眼缘的才救。 若是不合眼缘,纵使你是一品大员,她也不搭理。 沧意不知道什么样的人会合李知意的眼缘,但他听说过什么样的人不合她的眼缘。 听说有很多人都曾来找过她,可都被拒了。 拒绝的理由,有的是因为对方太招摇,大张旗鼓的寻她,她不喜欢这样;还有的是因为上门的人太多,乌泱泱的,吵的她心烦; 也有的是因为对方长的不讨喜,听说求人的时候还一副冷冰冰、高高在上的样子。 总之,什么样的拒绝理由都有,统称就是不合眼缘。 所以沧意这才没让陆谨派人去寻。 再加上陆谨这个人,从里到外,从头到脚,就没有一个地方符合“眼缘”这个词,就只能由他与沧澜先去打个头阵。 毕竟,他与沧澜,相对来说更容易“合别人的眼缘”一些。 待他们找到人后,会先沟通好,然后再让陆谨去,那样情况就会好很多。 阮梨初听完后,终于理解了这份良苦用心。 难怪要绕这么大一圈儿呢,原来有这样的缘故在其中。 不过,她觉得沧意说的还是太委婉了。 通俗点说,就是陆谨不招人喜欢。 人家神医原本就有个性,陆谨又各方面的条件都不符合,所以沧意和沧澜没办法,只能自己先出面。 再通俗点就是,女婿不行,只能“岳父岳母”出马了。 ...... 为了她,他们操碎了心。 阮梨初鼻子一酸。 这一刻,她忽然有些释怀了。 不管在现代的时候她的亲情缘多么浅薄,在这里她这辈子的父母很疼她,九百年前的父母也很爱她。 她并不是没人爱的。 阮梨初吸了吸鼻子,几乎是忍着喉头的酸涩把情绪咽了下去。 原本以为接下来可以聊一聊前世与身份,沧意那边却开了口:“初......阮姑娘,天亮了。” 阮梨初瞬间就反应过来,这是要结束梦境的意思,她急忙说道:“等等!” 对方疑惑出声:“怎么了?” “您可不可以,可不可以经常与我聊聊?” 对方沉默许久后,轻“嗯”了一声,而后阮梨初就失去了意识。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想......刚刚对方唤她的那个“初”字,是初初还是初儿呢?好像帝后夫妇一直唤的都是初儿。 再次睁眼时,天果然已经大亮。 丫鬟伺候梳洗完毕后,阮梨初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人。 螓首蛾眉,美目流盼,靡颜腻理,樱桃小嘴,刚十五岁的少女,花一般的年龄。 十五岁,时光倒退,这张脸比十九岁的黎初多了几分稚气,也比十九岁的她多了几分红润。 阮梨初浅浅一笑,镜中人以同样的方式回应着她。 安岁岁在一旁整理着床铺,见她心情不错,声音清脆道:“昨夜又下雨了,天儿眼见凉了起来,夜里该换厚被子了。初初昨夜睡得可好?” 记起昨夜的好几个梦,阮梨初点了点头,“挺好的。” 安岁岁眼中狡黠之色闪过,“嗯,我觉得也是。半夜的时候我进来看过,睡梦中的你小脸儿白里透红的,嘴角都是上扬的,想来这是做了什么美梦呀。” 被安岁岁打趣,阮梨初“恶狠狠”地瞪她,“才没有,我做的梦可都是正经的!” 安岁岁一听,哈哈大笑,“我也没说你的梦不正经呀!” “你!”阮梨初捂着脸嗔了安岁岁一眼,“你就是那个意思,别以为我不知道,哼!” “嘿嘿......”安岁岁笑得有点流氓。 忽然,不知怎的,竟眼珠子一转,叹了口气,“唉。” “怎么了这是?”阮梨初闻言一愣,转身看向她,很是不解的问道。 方才还好好的,忽然就变了。 “没事儿。”安岁岁愁眉不展,喃喃自语道。 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怎么可能没事? 阮梨初来到这里这么久,几乎从未在安岁岁的脸上看到过这种神情,记忆里的她也总是笑呵呵的,何时如此沮丧过。 阮梨初心中顿时大感焦急,连忙催促道:“到底怎么了?” “唉。” “安岁岁!你别在这唉声叹气了,你倒是快说啊!” “唉......”安岁岁沉着脸,又叹了口气。 阮梨初大惊失色,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该不会是我爹娘出了什么事儿吧!” 琥珀恰好进屋,听到阮梨初这么说,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忙说道:“小姐何出此言?据奴婢所知,老爷和夫人并未有何不妥啊。” 一大早,琥珀还看到将军带着夫人在院子里练剑呢。 二人一直有深情的眼神交流和互动,一点儿都不像成亲了数十年的老夫老妻,反而像刚刚在一起的小情侣一样甜蜜。 听到琥珀这么说,阮梨初的心安定了不少,但脸色依旧难看。 她走到安岁岁身边,绕着安岁岁绕了一圈儿,见对方一言不发,便问起琥珀,“她怎么回事儿,你知道么?” 琥珀看安岁岁一张圆脸越皱越抽吧了,不禁失笑,“许是因为温侍卫吧。” “温年?”阮梨初一头雾水,“温年出什么事了?” “倒是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最近总有人向温侍卫献殷勤。” 第322章 吃醋 阮梨初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献殷勤,直觉告诉她这个人肯定不是安岁岁,因为安岁岁的脑子里缺根弦儿。 情弦,她自己的。 没等琥珀开口,安岁岁那边又是一声叹息。 这叹息中包含着太多情绪,阮梨初听出了愤怒、不甘、无奈、懊恼,还隐隐有......一股酸味儿。 琥珀挑了挑眉,揶揄的看了安岁岁一眼,而后转向阮梨初。 “是这样的,小姐,奴婢听说最近温侍卫很受欢迎,每日都有小丫鬟来找他说话,而且还是好几个。” “什么!”阮梨初眼中闪过惊诧,声音不自觉地拔高。 闻言,安岁岁瘪着嘴,哭丧着小脸儿说:“那岂止是好几个?根本都数不过来了。” 琥珀哑然,而后低头偷笑。 安岁岁继续垮着张小脸,闷闷不乐的说:“而且岂止是说话那么简单?” 阮梨初一顿,好奇道:“那除了说话,还有什么?” “前天我看到有人给他送了荷包,昨晚我看到有人给他送了一壶酒,早上我还看到有人给他送了包子。” “额......” 该说不说,送的东西挺全面的。 阮梨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温年太受欢迎了,所以安岁岁吃醋了,但她自己未必能意识到这一点。 原本阮梨初想支开琥珀,但琥珀却是主动离开了。 也好,免得她还得找理由。 不过琥珀那一副了然的神情,想是早已猜到了。 这几日阮梨初身子不舒服,基本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状态,门外发生的事儿她还真的不知道。 想来那几个机灵的丫头,是都知道的。 见安岁岁耷拉着脑袋,阮梨初拍了拍她的肩膀,“岁岁,你看到这么多人给温年送东西,有何感想?” “唉,他身边有姑娘了,那以后就不能和我称兄道弟了,我得与他保持距离了。” 阮梨初一噎,安岁岁这个家伙倒是“挺通透”,就是缺根筋。 “然后呢?你不会不高兴么?你的心里不觉得不舒服么?” “是不高兴啊!是不舒服啊!我失去的不止是一个兄弟,还是一个姐妹,我难受死了。” “所以你唉声叹气是因为你失去了一个兄弟?” “不然呢?” “......” 一时间,阮梨初有些哑口无言。 所以,安岁岁吃的这醋是友情的?还是说,她根本没有吃醋,就是单纯的因为要失去兄弟难过? 关于吃醋,其实阮梨初也没有亲身经历过。 她和陆谨两个人,一直都是陆谨单方面在吃醋,她从来都体验过。 主要是陆谨不给她这个机会,他身边连个宫女都没有,别说宫女了,连个老嬷嬷都没有。 用崔达海的话说,他们陛下身边不允许出现任何异性,就是母猫母狗也没有,母蚊子也别想靠近。 她是真不知道吃醋是什么滋味。 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陆谨天天各种吃飞醋,连花花那只小猫咪靠近她,他都难受,不允许她看花花一眼,恨不得把花花掐死...... 有这样一个顶级醋王在身边,她还是多少知道一些吃醋是什么样的。 以安岁岁目前这个状态,还真的没办法判断她对温年到底是兄弟情还是别的什么。 但这也不难。 现在这是刚开始,安岁岁会难受很正常,用她的话说她刚刚失去了一个兄弟,一个姐妹呢,能高兴么? 但若是接下来,她会一直难受,见到温年身边有姑娘,就浑身哪哪都不舒服,这就不正常了吧? 毕竟,真正的兄弟不是该为对方开心的么? 所以,阮梨初打算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她倒是要看看安岁岁对温年到底是什么感情。 至于温年对安岁岁么,阮梨初很确定,不是什么兄弟姐妹情。 温年这人,武功高强,身材高大、健壮、威武,而且为人性情憨直善良,喜欢行侠仗义。 平日里有谁请他帮个忙什么的,他都非常热心。 而且他相貌堂堂,五官大气,气质硬朗,一看就很有风度和气派。 他受欢迎,阮梨初并不觉得太意外。 可以说,温年这样的人,但凡长了眼睛的就知道绝非池中之物,在将军府当一个侍卫是真的屈才。 这也是阮梨初认为他对安岁岁有情的原因之一。 要知道人家可是安远镖局的少东家,有名的高富帅,而且京都的亲戚还都不是一般人。 这样的人,竟然跑来当一个小小的侍卫,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安岁岁啊! 当初就是因为安岁岁找他商量,所以他才留了下来的,愣是从少东家变成了侍卫。 说不是为了安岁岁,阮梨初都不信! ...... 翌日,阮梨初起了个大早。 听说最近每天早上都有人给温年送各种各样的吃食,所以她打算拉着安岁岁去看看。 安岁岁死活不去,在那磨磨蹭蹭,阮梨初连拉带拽才把她弄了过去。 二人躲在角落里,默不作声。 安岁岁不想看,一门心思想跑,阮梨初实在没办法,手脚并用才把她按住了。 就在这时,那边有动静了。 “温大哥,这是我亲手做的肉包子,你尝尝。” 小姑娘说完话后,便立即垂下了头,红红的小脸儿洋溢着一股娇羞可人的气息。 接过那姑娘递过来的包子,温年咬了一口,浓郁的肉香溢满口腔,“这是什么肉,口感挺细腻的。” 见状,躲在角落里的阮梨初有点生气。 温年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接受人家姑娘的东西呢?还直接就吃了! 她忙看向身旁的安岁岁。 只见安岁岁眉毛拧成麻花,胸口起伏,气鼓鼓的瞪着温年,那双眼睛里仿佛能喷出火来。 阮梨初看着这一幕,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这是兄弟情? 骗谁呀。 没等她心情继续好,安岁岁直接挣脱了她的束缚,一眨眼,不见了。 这...... 阮梨初这才反应过来,以安岁岁那个身手,她是不可能制的住她的。 不远处,两个人的声音再次传来。 “羊肉,温大哥若是喜欢的话,明日我再给你送。”小姑娘抬头,期待的看着温年。 第323章 来者不拒的渣男 “羊肉啊。”温年怔了一下,随即笑了笑,“不用再送啦,你的谢礼我已经收到了。” “谢礼?” “是啊,你这不是为了感谢我上次帮你搬东西么?” 那小姑娘轻轻蹙起眉,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失望,最后又生硬的换上一副高兴的表情说道: “对,就是为了感谢温大哥的,温大哥若是喜欢吃......” 温年紧忙摇了摇头,“别别别,别送了!我已经收到谢礼了,所以不用再重复道谢了!” 言罢,他的视线落在手中的包子上,“再说我也不是很喜欢吃羊肉,若是早知道是羊肉的话,你这谢礼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收。” 女子脸上的表情寸寸裂开,伤心凝在脸上,僵硬万分,“这样啊,那我知道了......那什么,温大哥,花房那边还有活儿,我就先走一步了。” 温年点了点头。 待那女子的身影消失之后,他对着剩下的包子发了一会儿愣,然后才将包子收好离开。 围观了整个过程的阮梨初一双大眼睛转了又转,而后一抹贼兮兮的笑容浮现在脸上。 温年不喜欢吃羊肉? 胡说八道。 这一路上,他们吃过不少美食,温年可没有什么忌口的东西,尤其在酒肉这方面。 温年的人生格言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大方方,大家皆大欢喜。 阮梨初对这句话印象极其深刻,尤其是后面的“大大方方,大家皆大欢喜”,她认为把这句话的层次提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不过他们这群人中,倒确实有一个不喜欢吃羊肉的人,那便是安岁岁。 有一次他们在酒楼吃饭时,萧长赢点了一道烤羊腿,惹的安岁岁直皱眉头,说不喜欢那个味道,还说闻到那味道就不舒服。 然后萧长赢就被撵到了隔壁桌上,孤零零的自己一个人一桌。 后来再吃饭的时候,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再也没有点过羊肉。 尤其温年更夸张,在路上看到羊群还特意绕开,怕安岁岁闻到羊的味道会难受...... 见温年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阮梨初提起裙摆,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想要看一看他要如何处理这剩下的包子。 结果还没等她靠近,路上又杀出来个小丫鬟,将温年拦了下来。 啧啧,没想到这家伙这么受欢迎。 这可是一大早啊,竟然就这么多人来找他。 找了个隐蔽的地方,阮梨初打算继续围观。 那边女子的“温大哥”刚叫出口,她就感觉到身边多了个人,一转头,看到神色阴沉的紫衣少女------安岁岁。 安岁岁满脸不悦,“你怎么还在偷看?” 阮梨初耸耸肩, 施施然看了那边的两人一眼,而后眸光意味不明的落在了安岁岁身上,“挺有意思的,要不要蹲下来一起呀?” 安岁岁轻哼一声,斜睨着温年的方向,“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来者不拒的渣男么?” “来者不拒的渣男?不至于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人家姑娘送什么他都要,送包子他就吃,也不怕毒死他!” 眼看这是没法再偷窥下去了,阮梨初便拉着安岁岁往回走。 边走边道,“之前是不是来者不拒我不知道,但方才的包子他之所以收是因为之前帮过那个姑娘,包子只是谢礼。” 安岁岁闻言,讥笑出声,“谢礼?我看不止吧!我瞧他吃的挺开心的,脸上都笑出了褶子!” 阮梨初看着她这副模样,眉梢微挑,嘴角的笑意更甚了。 “哎呀,我怎么闻到酸味了,谁的醋坛子打翻了?让我闻闻,中午吃饭都不用放醋了。” “我吃醋?我怎么可能吃醋呢?你想多了!他是我兄弟,兄弟啊!我就是觉得他一点儿危险意识都没有,别人给的东西随随便便就吃!” 兄弟,又是兄弟。 此时此刻,阮梨初就一个感触,这家伙是真的固执。 遥想当初,安岁岁分析她是不是喜欢野男人的时候,那可是条理分明,头头是道,可轮到自己就看不破了。 阮梨初很早之前就认为安岁岁对温年不一样,并且一直是这种观点,但昨儿个见岁岁那般言之凿凿,她不禁心中动摇。 不过这动摇只持续了很短暂的时间,她还是维持原先的观点,刚刚安岁岁的反应也更加印证了她是对的。 可安岁岁还是认为自己对温年只是兄弟。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句话在其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曾经的阮梨初也迷茫过,也是当局者迷的状态,但安岁岁可是比曾经的她固执多了。 至少她是迷茫,是怀疑,是不确定自己的感情,但安岁岁却是一根筋走到底,半点犹豫都没有。 思及此,阮梨初深吸了一口气,直截了当地道: “那我问你,别人给白方和裴征送东西的时候,你会生气么?会觉得他们没有危险意识么?” “那怎么能一样?” “有何不同?裴征和白方不也是你的兄弟么?我可是听说也有不少姑娘向他们献殷勤的。” “温年比他们更......更......” 安岁岁支支吾吾半天,找不到合适的词汇,便苦着脸道:“我表达不明白,但温年与他们是不一样的啊。” 阮梨初笑了笑,“你想说温年与你更熟悉,关系更亲近,是么?” 安岁岁点了点头。 “行,那若是按照你这个说法的话,有人喜欢你的好兄弟,你的好兄弟看起来也挺喜欢那个姑娘的,你应该高兴才是。就像我与陆谨互相喜欢,你真心为我高兴那样。” “可我怎么在你的脸上,看不到一点儿高兴呢?” “我是你的姐妹,温年是你的兄弟,既然我们都是你的兄弟姐妹,为何你在面对我们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 本来就是么,既然安岁岁说温年在她这里没性别,那大家都是一样的兄弟姐妹,怎么区别对待呢? 本质上不还是因为温年不一样么。 “我那是担心他!”安岁岁跺了跺脚,身体轻微的摇晃了两下,明显有些焦虑和急迫。 见她如此固执己见,阮梨初看了她一眼,微微敛起面上的笑容。 “有什么好担心的?他的武功那么好,怎么可能被一个小丫鬟伤到?再说你自己也说了,温年笑的很开心,他自己都乐意的事儿,你担心个屁!” 安岁岁不吱声了。 “不过既然你执意说你们是兄弟,那我就再告诉你一件事儿。我瞧着温年好像真的挺喜欢那个送包子的姑娘的,方才你离开后,他还夸那羊肉包子好吃呢,说特别喜欢。” 第324章 逻辑怪 一整日,安岁岁都闷闷不乐。 阮梨初告诉她,温年很喜欢那包子,他最喜欢吃的就是羊肉。 还说温年亲口说的,他之前是为了别人才不得已忍痛割爱,不然的话顿顿都想吃羊肉。 说他忍的极其辛苦,但没办法,现在不用忍了,他要敞开了吃。 而那个姑娘听到了后,决定明日还给温年送包子吃。 不仅如此,阮梨初还派人偷偷打听了一下,那个姑娘是在花房做事,其爹娘都在大厨房做事,所以那个姑娘厨艺是真的不错。 晚膳时,安岁岁对着桌子上的包子发呆。 小厨房今儿做的竟然也是包子,还是晚膳,她这是捅了包子的窝了。 阮梨初拿起一个肉包,仔细端详了下,包子软乎乎地冒着热气,香味四溢,令人食指大动,一下就来了胃口, “岁岁,你怎么不吃?这又不是你讨厌的羊肉馅儿,是猪肉馅儿的。” 她边说边咬了一口包子,满足地眯起了眼睛,细细的咀嚼着。 安岁岁抬起头凝视着阮梨初,这表情她今早在温年的脸上曾见到过。 “瞧你那一脸开心的表情,有这么好吃么?”她道。 阮梨初颔首,压下心中的笑意,“吃到喜欢的东西当然开心了!” 安岁岁微微的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了一句,“不就是包子么,又不是什么山珍海味。” “包子怎么了?想要做出好吃的包子,那也是需要技术的,像咱们两个这种厨艺不行的人,是做不出来的。” 安岁岁不禁眼眸一眯陷入沉凝。 又隔了会儿,阮梨初突然就叹了口气,嘴里还嘟囔了句:“真羡慕那些厨艺好的人啊。” 说完,她悄悄看了眼安岁岁,吓得心头一跳。 安岁岁扭曲的面容在升腾的热气中显得有些森然,隐隐笼罩层薄雾的眸子浮起汹涌的怒意。 怒意...... 对包子的。 阮梨初想过安岁岁会醋劲大发,这原本就是她的目的,但她没想到安岁岁竟然醋成这样。 这哪里是对包子有怒意,明明是对人。 至于这个人是那个花房的小姑娘,还是温年,那就不好说了。 不过怒意就是醋意,怒意这么大,阮梨初有些好奇安岁岁接下来会怎么做。 要知道,按照她胡编乱造的说法,明日还是有人会给温年送包子。 想了想,她清了清嗓子,对安岁岁道:“快吃吧,吃完早点睡,明早我还要早起继续看热闹呢。” 话音刚落,安岁岁就恶狠狠地将筷子插进肉包子里,接着用筷子将肉包子送到嘴边,而后咬了一大口。 阮梨初打了个哆嗦,明早她务必要早点起来,她怕安岁岁把别人的头拧下来。 别到时候吃醋这件事确定了,人却没了。 那可就造孽了。 ...... 深夜,一场细雨悄然而至。 雨滴轻轻敲打着窗棂,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如同微小的银铃在风中摇曳。 细雨纷飞,整个府邸仿佛被薄雾轻轻笼罩。 隐约间,一个或几个身影在薄雾中晃动,他们依旧忙碌着,或为了主子的安危巡视,或为了当日未完成的活计,或为了明日的劳作做准备。 闺房内,花花今夜并未被安岁岁借走,它乖巧地趴在阮梨初的枕边,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睡得很香很香。 而阮梨初,早已进入了梦境之中。 梦里的她还是在自己的闺房里,但只能听得见花花的呼噜声,却看不见花花的小身子。 等待陆谨的时间太过于无聊,于是她在屋内转了几圈后,打算出去看看。 最近的几次共梦,地点都不是在将军府,而上一次在将军府时,她就产生过要出去看看的想法。 推开门,她穿好了衣服,大步走了出去。 可走到院子里后,她又止住了脚步,将脑袋垂的低低的。 雨夜...... 对于她来说,雨夜是最容易让她痛苦的时候。 这一幕,恰巧被刚进入梦境的陆谨看到。 他今夜的出生地,直接就是在阮梨初的院子里,就像阮梨初昨夜的出生地一样,都是在外面的。 小姑娘穿的整整齐齐,想来是入梦已经有一会儿了,而他因为又是在御书房的书案上睡着了,所以身上穿的也是正常的衣裳。 现实中下着雨,梦里感受不到,但能听到声音。 院子里温度比较低,体感上比较凉,这梦境里也是感受的十分真切。 陆谨抬腿,向那个呆呆的驻足在原地的小家伙走去。 阮梨初低着头杵在院中央,脑袋都快扎到地上了,突然一只温暖的大手拉住了她的小手。 顿时,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先前的恐惧消失得无影无踪。 紧接着,她的耳畔响起了磁性而又温柔的嗓音,“想什么呢?为何不在房内等我?” 阮梨初仰头看他,这二十多厘米的身高差,仰的脖子疼。 现实中下着雨,但庭院中的石灯并未受到影响,几盏石灯发出淡淡的光芒,照着整个庭院。 阮梨初的视力在夜间就会变得很差,不过野男人的眼睛她看得十分清晰。他眼睛里像淬了钻石一样闪闪发亮,正盯着她笑。 风华绝代,俊美如斯,这男人该死的迷人。 “我好看么?”男人唇畔挑笑,饶富兴味的目光紧锁着她。 阮梨初一时看呆了,有些反应不过来。 “阿梨。”陆谨邪肆一笑,声音之中俱是打趣,“我就这么好看?” 阮梨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的了,明明听到对方在问她,但她脑袋就是有些短路,没有做出回应。 陆谨眉梢一挑,凑近她,暧昧地贴近她耳朵吹了一口热气,“再不回神,我可就要亲你了。” 一个“亲”字儿,阮梨初大脑瞬间清醒,赶紧推开了他。 “你别胡闹!”她有些恼羞成怒,跺脚嗔了一声,“你的脑子里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些东西!” “这些东西是什么东西?我的脑袋里除了你,就是大盛,可你又不让我整日忙工作,那我就只能想你,有什么问题么?” 阮梨初一时语塞。 没想到野男人竟然是个逻辑怪。 能有什么问题?当然没问题。 而且他们一个两个的怎么学以致用的能力都这么强?她的那些不符合这个时代的词儿,都被他们学了过去。 安岁岁这样,陆谨也这样。 不过眼下共梦才是最重要的,什么亲亲抱抱举高高,这些都不是重点。 她的“偷窥瘾”犯了。一想到自己可以自由穿梭,但现实中的人却看不到她,她就兴奋。 第325章 路痴 将军府很大,以严格的中轴对称构成三路多进四合院落,布局规整,端方有序。 亭台楼阁,飞檐青瓦,盘结交错,曲折回旋,精致雅韵又不失大气磅礴。 而夜幕下的府邸则显得神秘了许多,尤其在蒙蒙细雨的掩映下,更是增添了几分迷蒙。 庭院深深,徜徉其中,稍不留心,就会迷津。 说的就是阮梨初。 她本就是个方向感很差的人,如今目力又不好,所以带着陆谨就像两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 平日有安岁岁在身边还不觉什么,如今只有她自己,还充当着带路的角色,问题就全都显现出来了。 陆谨余光看见她的小脑袋左顾右盼,时而伸长脖子,时而踮起脚,就知道这小家伙是----- 在自己家迷路了。 原来还是个小路痴,陆谨轻叹。 他轻轻扯了扯阮梨初的手,清了清喉咙,用极其温柔的语气说道:“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 简简单单一句话,只有几个字,但阮梨初却从中听出了对自己的关心,还隐隐有几分无奈,以及尽量不伤害她自尊心的小心翼翼。 她有些无地自容,又羞又气,来前的得意劲儿被拍的烟消云散,像只斗败了的公鸡立时泄了气。 路痴伤不起。 说出来有些难以启齿,就算此时此刻是白天,没有人引导的话,她还是会迷路。 哪怕这府邸就是她家,她来了也有一段时间了,但还是不熟悉,而且很多地方她也确实没去过。 不过,爹娘的玉笙居和二哥的雅竹轩,她还是能找到的。 只是她并不想去夜探这些地方,所以直接往别处去了。毕竟亲人的隐私,她是要尊重的。 而且她身边还有个陆谨呢。 带着男朋友夜探自己亲人的住处,她就算脑干再缺失也干不出这种事儿。 再说阮梨初原本想窥的也不是阮远山他们,她是想去阮老夫人和阮桃的院子看看,尤其阮桃的那个什么芳菲居。 阮桃被罚,听说每天深夜都还在跪着挑灯抄写,她想去瞧上一瞧。 就算看不见人,但能看见纸,也能看见纸上的字儿,可惜...... 阮梨初心情低落,做什么都没劲,寻思干脆回去算了,但让她无语的是,她好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她不好意思抬头看陆谨的脸,咬着嘴唇,小声说,“那个......你记得回去的路么......” 陆谨抬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眸子中带上了几分无奈。 “把你带回去应该是没问题,不过你这小短腿儿也是挺能倒腾的,竟然都转到练武场来了。” “练武场?”阮梨初微微一愣。 练武场,基本每个武将的府邸都有。 阮家练武场乃是阮家重地,戒备森严,守卫重重,非常人所能接近。 陆谨抬手指向不远处,“呐,那里就是你们阮家的练武场了,不过练武场一般也没什么好看的,都是些兵器。” “嗯嗯,那咱们回去吧。” 陆谨转身,带着阮梨初往回走,“练武场里刀剑无眼,阿梨平日里还是尽量少往这里凑。” “知道啦。” 阮梨初之前并未来过这里,一开始的时候倒是好奇过,但许氏和阮玉棠怕她受伤,外加她也不会功夫,所以都不让她来。 倏地,她想到了什么,睨了陆谨一眼,“你怎么知道那里是练武场?你怎么对我们家这么了解?” 陆谨失笑,抬手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这大盛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呃......” 如此有底气的话,这天下怕是没有第二个人能说出来。 “再说那匾额上的三个大字‘练武场’,想看不到都难。” “我就看不到......” “我的目力比一般人的目力要强上许多,你看不见实属正常,不必如此沮丧。” 说起这个,阮梨初倒是想到了陆谨晚上经常夜不能寐的事儿,“是不是你的耳力也很好,所以夜里才会经常失眠?” 现实里的雨还在下,“灵魂出窍”的两个人虽穿的很厚实,但手却是露在外面的。 陆谨虽一直牵着阮梨初的一只小手,但他担心她的另一只小手会冷,于是他换了只手去牵她。 “太医说造成失眠的原因有很多,耳力好只是其中之一。” 他的手掌很大,轻易地将她的小手整个握住,由他掌心传来的温热,瞬间将驱散凉意。 阮梨初脑袋偏过去,手臂缠住陆谨的手臂,头靠在他的胳膊上,边走边说道: “是不是还有中毒的原因?你身上那么多种奇毒,还有蛊毒,各种毒素相互作用......” 说到这里,她说不下去了,心里密密麻麻的疼。 若是她没猜错的话,这蛊毒就是专门为了控制陆谨和陆宸这对兄弟的。 怕他们说出双生子,怕他们说出调换,怕他们不听话,怕他们脱离掌控。 而给他们下这蛊毒的人,就是太后和长公主。 宫宴那日,阮梨初其实就猜的差不多了,这幕后之人虽不明朗,但阮梨初心中是有怀疑对象的。 后来几经思考下,这怀疑对象她圈定了太后和长公主。 太后不用说,她是“双生子调换”的最大获利者,想必就是为了那太后之位。 而之所以怀疑对象还有长公主,是因为陆谨对长公主的态度。 忆起提到长公主时陆谨那厌恶的眼神,还有绑架一事后,他将长公主砍成了一个废人...... 阮梨初这才明白为何当时陆谨会那么愤怒,下手会那么狠。 新仇加旧恨,如果她是他,也会像他那样那么疯的。 至于陆谨身上那些奇奇怪怪的毒,倒未必是太后和长公主下的,但也未必不是。 毕竟能对自己的儿子和弟弟下手的人,是没有底线的。 一想起这些,阮梨初就一阵阵心痛。 而原本正沉浸在小家伙竟然主动与他亲近的喜悦中的陆谨,在听到“蛊毒”二字时,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般瞬间清醒。 他猛地停住脚步,急切地扳过她的身子让她面对自己,心中焦急却不知如何开口。 阮梨初的心被刺的更狠。 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倾诉的欲望,但同时也看到了犹豫,看到了惧怕。 这种的场景,之前曾出现过多次,但那时的她并不知道他在隐忍什么,也不知晓他承受了这么多。 阮梨初抚上陆谨俊逸的脸,眼神自责又心疼,“你别急,也别开口,先听我说,正好咱们可以借此机会试一试共梦时能不能提双生。” 第326章 夜深人静时,人、肉叉烧包 回锦瑟阁的路上,阮梨初并未急着试验那蛊毒在梦里能不能发作,而是把再次梦到了虚空之地,还有再次梦到了沧意的事儿告诉了陆谨。 陆谨知道沧意不是一般人,但他是真的没想到沧意竟然连他身中蛊毒的事儿都知道。 印象中,他与沧意只接触过两次,一次是御花园里,一次是南华寺。 之前沧意进宫给太后讲经的时候,他几乎从未露过面,即便偶尔出现,与沧意也并没有任何交集。 而那两次仅有的接触,谈论的主题也都是阮梨初,关于他自己的事儿只字未提。 可沧意竟然知道他身中蛊毒,还知道这蛊毒一般人解不了。 更让陆谨震惊的是,沧意口中的那个世外高人李知意,正是玄南信中提到的那个新线索! 难怪玄南那边迟迟搞不定李知意,原来这高人是个有个性的人。 思及此,陆谨手指不自觉握紧,“阿梨,我有那么差劲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阮梨初正皱着眉思考待会儿怎么做实验,差点就没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后,她挠了挠他的掌心,“现在重点是在跟你讨论差不差劲的问题吗?” “可是我觉得我也没那么差劲啊......”陆谨声若蚊蝇,一张脸皱成苦瓜,眼中是难以掩盖的纠结。 “......” 阮梨初有些哑然。 这要她怎么说? 说高冷冰山男本来就不招人喜欢?还是说霸道疯批本来就讨人厌?亦或者是,暴君让人恐惧? 好巧不巧,这三种不招人喜欢的类型,他都是。 虽然暴君什么的,阮梨初感触不深,但冰山男和疯批她可是深有感触。 可这能说么?这还用说么...... 绝大多数人,怕是都不喜欢他这种类型吧? 何况那世外高人还是个长辈。 像阮远山许氏,沧意沧澜,以及李知意这种年龄的人,恐怕没有几个会喜欢陆谨这种类型的,他们更喜欢的应该是宣王那样的晚辈。 不过这也不是绝对,只是阮梨初依着自己的主观思维去判断的,或许就是有长辈喜欢陆谨这样的也说不定。 毕竟人是多种多样的,也是这世上最复杂的生物。 仔细的斟酌了一下后,阮梨初才开口,“别人的想法,我不知道,但在我心里,世间万物一切都不及你。” 是,这世上大多数人都不喜欢陆谨这种类型,可她不是那大多数人。 或许刚开始的时候她是,但现在,她绝对不是。 说着,她轻笑一声,手指慢慢描绘着陆谨脸部的线条,“你啊,不必对沧意大师的话感到纠结,只要我喜欢你,他们也都会喜欢你的。” 陆谨闻言,微低下身,盯着阮梨初的眼睛,嘴角上扬,柔和如水。 眼看淡色的薄唇就要落下来,忽然,一阵响动传来,像是菜刀剁在案板上的声音。 脚下的这个位置,已经是锦瑟阁,旁边就是小厨房。 大半夜的忽然响起刀切案板的声音,哪怕在雨声之下,听起来也分外清晰,且毛骨悚然。 阮梨初本来松弛的神经一下子吊得老高,脑袋里不自觉浮现出了一些恐怖片中的片段。 大厨房确实有提前准备第二天膳食的习惯,但小厨房没有,因为大家伙都怕吵到她休息。 那这声音...... 她有些发毛,正提心吊胆的时候,那剁东西的声音仿佛变大了,在风雨飘摇的夜幕里显得更加渗人。 阮梨初更紧张了,心提到了嗓子眼,拉着陆谨胳膊的手都僵硬了。 那声音好像就在她耳边一般,一刀一刀越来越快,咚咚的声音几乎要盖住她的心跳。 该不会是在碎\/尸吧...... 陆谨原本正思考这诡异的声音是什么情况,见状用双手捂住她的耳朵,下巴搁在她的发丝间,不停的安慰,“没事!别怕!有我在!” 阮梨初点了点头,但令她无语的是,即便耳朵被捂住了,她仍旧听得十分清楚。 忽地,刀切案板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锅碗瓢盆与案板碰撞的声音,而后哗啦啦的水声响起。 阮梨初头皮发麻,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了恐怖电影里做人\/肉叉烧包的片段。 小厨房虽然在院子里的一角,但这么大的动静,按说那些守卫在她院子里的护卫是能发现的。 可都这么久了,偌大的锦瑟阁竟然没有一个人过来。 阮梨初更觉得瘆得慌了,指尖都开始颤抖。 该不会是现实中的他们都被灭口了吧。 ...... 陆谨不停的安抚着阮梨初,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 他原本想说,这里是梦境不是现实,是不用怕的,但见小姑娘吓的小脸儿都白了,他不敢贸然出声。 他还想去一探究竟,可顾及到小姑娘,也只能作罢。 “咚咚咚!” 剁东西的声音再次传来。 阮梨初突然意识到她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儿。这里是梦境,她怕个啥?现实中的她肯定也没死,不然怎么可能在这做梦? 半晌,她深呼吸一口,然后视死如归地看向小厨房的位置,“陆谨,我要去看看。” 陆谨总算可以开口了,“没事的,或许是谁在准备明日的早膳。” 阮梨初点了点头,再次深吸一口气后,向小厨房走去。 就算是在碎尸,她也得看看。 越靠近,那剁东西的声音则越来越清晰,虽然是梦境,阮梨初的心还是跳的很快。 一踏进小厨房,阮梨初感觉头都要炸开,锅碗瓢盆到处是,乱七八糟的像是被强盗抢劫了。 案板上有肉,但梦境中并不显示刀。 阮梨初并没有觉得意外,相反她觉得这样非常好。若是看不到那个人,但刀却在动,那场面简直不敢想象。 不过这样,倒是差不多可以确定一件事。 当初在茶楼的时候,阮梨初就仔细观察过,现实中的人吃了桌子上的东西后,梦境中的东西并不会减少。 而眼下,也是这样,现实中的人在剁肉,但肉并不会发生变化。 换言之,梦境中只有声音是同步的,但其它并不会,她第一眼看到的是什么样,梦境中就会固定住。 阮梨初也不确定是不是这个规律,但好像这几次都是如此。 或许以后也会变的同步,像真的“灵魂出窍”那样,也是有可能。 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大半夜剁肉的这个人是谁,剁的又是什么肉。 她看向陆谨,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那个......你,你过去看看,那是不是人肉......” “人肉?”陆谨瞳孔一震,他实在没想到小姑娘的小脑袋瓜里竟然想的是这个。 难怪被吓成那样,原来是因为这。 他指了指那案板,“人肉什么样我可不知道,但......那是羊肉。” 阮梨初一愣,旋即脸上就浮现出了恼怒之色,大吼道:“安岁岁!我和你拼了!” 第327章 被两只鬼围观 安岁岁正在小厨房剁馅儿。 说她不会吧,她双手持刀,双管齐下,剁起来像是擂战鼓,整个锦瑟阁都听得见。 可说她会吧,她身上连围裙都没有系,不知是什么时候蹭上了些许油污,看起来像只小花猫。 而且小厨房里杂乱无章,灶台上的瓶瓶罐罐东倒西歪,锅碗瓢盆什么的也是东一个西一个。 这副景象,也不怪阮梨初会觉得这是在碎\/尸,看起来是真的像。 只见菜刀在她手里上下飞舞,发出有节奏的“咚咚”声,那肉块也在双刀下慢慢地变成了碎碎的肉沫儿。 如此专业的刀法,饶是小厨房的厨师和厨娘看到了,也得夸上一嘴。 就是执刀人脸上的表情......让人觉得瘆得慌。 安岁岁绷着脸,恶狠狠地盯着案板,眼冒寒光,看得出来是真的不喜欢羊肉。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用力剁了两下。 啐道:“吃吃吃!吃死你得了!” 说完后,似是觉得不解气,又使劲儿剁了好几下,把案板剁得咚咚响。 她的话,陆谨听不懂,但阮梨初却是听得明明白白。 这剁的哪里是羊肉,分明是某人! 别看安岁岁从小生活在乡野,但实际上却很少下厨。 一方面是因为安父和安母不让,让她专心致志习武即可,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每次下厨不是把厨房炸了就是把自己炸了。 所以整个桃源村的人都知道安岁岁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现在呢? 三更半夜,为了姓温的某个男人,她在干什么? 明明讨厌羊肉,却在接触,而且还下起了厨房,做起了包子。 都这样了,还兄弟情? 等梦醒后,但凡安岁岁再嘴硬一句,阮梨初打算直接戳死这个家伙。 从安岁岁的反应来看,比阮梨初预期的效果要好。 原本她以为明早安岁岁会气得去堵温年呢,却是没想到这家伙直接亲自动手为温年做起了包子。 啧啧,侠女吃起醋来也不遑多让。 还真是映衬了那句话:甭管什么样的人,一旦醋意大发,就会变得不像原本的自己。 阮梨初忽然能理解一些陆谨了,每次他吃醋,尤其吃宣王醋的时候,他就会变得神神叨叨的。 正感慨呢,小厨房里又传来了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知道安岁岁是把什么东西打翻了。 无语的扯了扯嘴角,阮梨初对着安岁岁的那个方向叹了口气。 陆谨盯着她,不觉促狭调笑道:“不愧是你的好友,倒是与你很像。” 阮梨初觑了他一眼,嗓音里笼着一丝危险,“哪里像了?我又不会深更半夜出来吓人!” “我说的是这手忙脚乱的模样。”陆谨眼尾上挑,笑容加深,“与你在厨房里的样子很像。” 他说着,指了指地上的盆。 那盆里不知道装了什么,梦里看不到,但不管装的是什么怎么也不应该是放在地上的就是了。 阮梨初耳根隐隐泛红,她反应过来陆谨是什么意思了。 当时在桃源村,第一次做饭的时候,她在厨房里捣鼓了很久,把锅碗瓢盆弄得叮当响。 一会儿切菜切到手,一会儿又把盐放多了,整个厨房被她搞乌烟瘴气。 好不容易把饭菜做好了,还没等陆谨吃上,她自己又把饭菜全都倒掉了。 实在是......难以下咽。 最后吃的还是岁岁娘给的饭菜。 后来的几天,阮梨初的厨艺进步了不少,但仍旧是忙活的不行,别人一盏茶的时间就可以烧好一道菜,她得一下午才行。 所以陆谨说她和安岁岁是很像的好姐妹,这话确实没毛病。 安岁岁哪里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被两只“鬼”给围观了,她一边和面一边喃喃自语道: “我倒是要看看这羊肉包子有多好吃!若是明儿你吃的时候没有把脸笑烂,我就把你的脸打烂!” 阮梨初闻言,顿时笑得眉眼弯弯,她在空无一人的小厨房转了一圈儿,而后对着空气说道: “安大厨加油,我等着明天看好戏,但千万别把我的小厨房炸了就行。” 正在和面的安岁岁,鼻端忽然微微一痒,她不由别过头,打了个喷嚏,“啊------嚏!” “奇怪,怎么感觉背后凉凉的。”她嘟囔道。 阮梨初好笑地瞟了一眼,拉了拉陆谨的手,“咱们出去吧,不在这里影响安大厨了。” “嗯。”陆谨抬手覆上她的头,宠溺地揉了揉,笑着说,“安岁岁这是在给温年做包子吧?” 阮梨初惊呼,眼睛瞪的大大的,眨了好几下,样子呆萌呆萌的。 “你怎么连这都知道?” “这有何难?一猜便知。她不是还替温年求情来着,希望我允许温年下次宫宴时与你们一道进宫。” 陆谨边说边拉着阮梨初往外走,“但温年进宫着实不太方便,我可以让安岁岁假扮宫女跟着你,却不能让温年假扮太监。” “嗯,我明白。” 皇宫里的男人,除了陆谨之外,就只有两种,要么是侍卫要么是太监。 而宫宴时温年想跟着她,只可能是太监。 抛开所有别的因素都不谈,就温年那身形长相,也假扮不了。 二人离开后,安岁岁继续忙活着。 那些守夜的人听到小厨房传来的动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虽然他们不知道安岁岁抽什么风,但知道她是阮梨初身边的人,也听说过那些光荣事迹。 别说噼里啪啦响了,就是把小厨房点着了,他们也不敢拦。 ...... 小厨房距离卧房很远,阮梨初回到自己的闺房后就一点儿声音都听不到了。 她拉着陆谨坐到了书案前。 陆谨的薄唇紧抿着,面上看不出多少情绪,但手背上隐隐暴起的青筋昭示了他的不平静。 阮梨初抬起左手,轻轻覆上他的手背。和他一比,她的手指显得异常纤细柔软。 “别担心,依照我的猜测,梦里是没事儿的。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像上次那样,我来主导,你酌情回应即可,我会根据你的反应自行判断。” 第328章 永远都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阿梨。” 陆谨颔首,一只大手覆上阮梨初的手背,将她又小又软的手攥进掌心。 “若不是你这般聪慧,我都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让你知道。” 阮梨初歪着头看着他,笑吟吟地将另一只手又覆到了他的手背上,细细摩挲那凸起的青筋。 “等我了解清楚后,咱们再试验这梦里能不能‘说’双生子,你先别着急,好不好?” 陆谨的表情明显放松了不少,轻笑着点了点头,“好,听你的。” 阮梨初长长地叹了口气,也是松了一口气。 野男人很紧张,甚至是惧怕的,她能够感受得到。一想到他在不安中度过了这么多年,她的心里就一阵一阵的难受。 也正因如此,即便这是在梦里,她也不敢贸然的让他尝试。 所以她要先了解清楚原委,而后再去做实验,或者等清楚了一切后,不做这实验也行。 又不是非做不可,没必要让野男人冒这个险。 不过一想到即将窥探到真相,她就不自觉地心跳加快,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一般。 陆谨见她呼吸急促,小脸儿肉眼可见的涨红,就知道其紧张程度不亚于自己,只是为了宽他的心,所以才故作轻松。 他向来不大擅长安抚人的情绪,除了阮梨初,他这辈子都没有安抚过谁。 短暂地凝思后,他缓缓向她靠近,小心翼翼地亲了亲她微凉的额,“阿梨,别紧张......” “嗯。” 紧张也得做,她是势必要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的。 阮梨初深吸了一口,立马吐了出来,又紧接着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来,如此反复。 自己是否平静下来先不说,倒是让陆谨的心安定了下来。 他就那样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很神奇。 小姑娘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最简单的吸气吐气,还是在安抚她自个儿的,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就这竟然能抚平他那颗不安的心。 她身上仿佛带着一种魔力,让人忍不住被她吸引,相处的时间越长,就越无法自拔。 见小姑娘终于停了下来,陆谨唇角勾起一道好看的弧度,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闪着柔光,“准备好了?” 阮梨初点头,而后看向他,“在开始前,我再重申一遍,我说的话你酌情回应即可。” 陆谨正要颔首示意,就听到小姑娘的声线再次响起:“若是不知道怎么回的话就点头或者摇头。若是实在不方便的话,那就什么都不要表现出来。” “知道了。” “你身上的蛊毒......”阮梨初有些犹豫道,“你身上的蛊毒是太后或者长公主下的,对么?” 陆谨徽眯了眯眸子,听到“长公主”这三个字,心中的恨意一阵一阵向上翻涌而来。 但阮梨初还在等他的答案,他不能失控。 于是他也学着她方才的那套动作,吸气吐气了好几个回合,将这股恨意压了下去。 “是陆昭。” 他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太后......也脱不了干系。” 阮梨初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 野男人唤的是陆昭、太后,不是阿姐、母后。 虽然早就猜到了应该是这么回事,可亲耳听到时,也还是会觉得胸口一阵顿疼。 她们是陆谨的血脉至亲,本该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可她们身为母亲、身为姐姐,却给了陆谨无尽的噩梦。 长公主是主谋,太后是合谋,可阮梨初却认为,太后的可恶程度不比长公主低。 她可是陆谨的母亲! 常有人说,世上没有狠心的父母,可当真是这样么?为什么她和陆谨都遇到了呢? 努力压下喉头的酸涩,阮梨初低声开口,“那你和宣王互换身份,是不是也是她们强迫你们的?” 陆谨指尖微曲,暗眸在昏黄的烛光下汹涌交错,过了半晌,点了点头。 互换身份,他们哪里是互换身份这么简单。 一开始,那些人可是压根儿就没想过让他活。 阮梨初眉心不觉深蹙了几分,面色肃然如霜,“那出生时被带出宫外的那个孩子......就是你吧?” 关于双生子的故事,阮梨初听过不少,结合陆谨的经历,不难看出当初被放弃的那个人就是他。 但“放弃”这个词,她实在说不出口。 闻言,陆谨黯然地垂了垂眸,内心酸涩,喉咙发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沉默。 这一刻,他发觉自己竟然连点头的勇气都没有。 阮梨初见状,心头一跳,寒意从脚底迅速往上蹿。 她忽然明白陆谨为何会自卑了。 出生的那一刻,他便被至亲放弃,是她们审时度势后的那个弃儿,后来那些人权衡利弊后又将他换了回来,而为了更好的掌控他,她们便对他下毒。 他当然会陷入自己不被爱,不值得爱的自卑哀怨漩涡。 就像当初被抛弃的她一样,承受深刻的心理创伤,而这种伤痛伴随了她十几年,或许终身难以愈合。 但陆谨,又与她不同。 因为他被放弃则意味着宣王被选择,双胞胎兄弟中他是被放弃的那个,所以他才会那么在意,在意------ 在意她是否能分得清他与宣王,在意她为何总是去找宣王,在意她是否会因为同样的长相而移情别恋。 归根结底,他是害怕。 害怕自己永远都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良久,陆谨开口,声音沙哑,“当年,我被扔到河里,是养父救了我。他发现我时,木盆恰好被浪给打翻了,眼看就要沉在河里。” “养父把我救了上来,当时我浑身冰冷,没有一点血色,脖颈处还有极深的掐痕。” “他以为我死了,抱着我想要将我就近安葬,谁知我命不该绝,竟然活了过来。” “养父也姓陆,他是我唯一的家人,待我极好,为我取名陆宸。” “后来他带我离开了京都,可谁知我六岁那年,他竟死于非命。” “我失去了唯一的家人......” 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提起从前的事居然也会红了眼眶。 似乎不想被阮梨初发现自己的脆弱,陆谨绷着侧脸移开视线。 胸口的心脏明明还在跳动,他却觉得那里空荡荡的。 第329章 愿意陪你一起疯 阮梨初捧着他的脸,强迫他转头,额头与他轻抵,清楚看清了他眼底的痛苦与难过。 她动作温柔地抚着他的后脖颈,眼里的心疼一览无遗,“相信养父若在天有灵,知道他当年救的孩子不仅长大成人,还成了大盛的国君,一定会倍感欣慰。” 安慰人的话有很多种,但类似“让别人忘记过去”这样的话,阮梨初永远都不会说。 谁也不知谁的苦,谁也不懂谁的痛,若非身临其境,又怎能体会那份痛楚与挣扎。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再亲密的爱人也无法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 一想到陆谨刚出生就被“判了死刑”,幸得命大活了下来,结果却又被那些曾经要杀他的人弄回了皇宫,还下了蛊毒,她...... 她一下鼻头微酸,抱紧他的脖子。 “陆谨,以后有我在,我做你的家人,真正的家人。” 陆谨呼吸一滞,原本忧郁的眼神渐渐变得明亮起来,随即又用尽力气狠狠咬了下唇一口。 鲜血顿时冒出。 伴随着疼痛感袭来的是令他狂喜到晕厥的开心。 其实差不多相同性质的话,阮梨初曾经说过,他并不是第一次听到。但却是第一次听到她说她要做他的家人,真正的家人。 家人,从来都是他的痴心妄想。 近几年,陆谨与周太后的关系缓和了不少,但他做不到与她和解。 尤其周太后还总是尝试修复他与陆昭之间的关系,这更是让陆谨反感。 也就只有午夜梦回的时候,想起孩童时期的他,才能感受到什么叫真正的家人。 “阿梨,阿梨。”他声音黏糊地呢喃着她的名字,手臂颤颤巍巍地抚摸着她的背。 小姑娘的身体温温热热的,是真的。 阮梨初抬眸看着他,坚定地看着他,眼眸如同皇宫御兽苑里梅花鹿的眼睛一样乌黑纯净,微微湿润。 “我在。” 她说。 “陆谨,我懂得你很难过,但是我不会对你指手画脚。我愿意一辈子陪你哭,愿意一辈子陪你疯,也愿意陪你一起变老,但......我有个要求。” 陆谨眼神一紧,视若珍宝般的将阮梨初紧紧搂在怀里,生怕怀里的人会消失似得,“什么要求?” 阮梨初眉眼带笑地把他轻轻圈住,动作轻缓又温柔,“你别紧张,你先松开一些,我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什么要求,你说。”他边说边松了些许力道,不过依旧把阮梨初控的死死的。 阮梨初抬头抚摸着他柔软的发丝,“你特别好,特别值得!别人不选择你,那不是你的问题,而是他们眼瞎心盲!你......你别总是自卑,别总是轻易否定自己,好不好?” “轰”的一声,陆谨一直苦苦强撑的意识终于危楼倾倒,溃成一片。 她说他,特别好。 她说,别人不选择他,不是他的问题。 她说,别自卑,别否定自己。 这种他一直压抑着的内心被别人揭露、真实的暴露出来的感觉,没有他想象中的难受和不堪,反而让他感觉到特别温暖。 好像心里面隐藏许久许久的酸涩,都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 觉得即使过去的二十年经历了很多痛苦和委屈,他都值得,因为被她理解、有她心疼自己的,这就够了! 半晌,陆谨没有说话。 阮梨初也没有出声,下颚抵在他的肩上,紧紧的环着他,一下又一下,缱绻的摩挲着他的背。 不知在什么时候,雨悄悄地停了,树木、鸣虫也都屏住了呼吸,梦中一下变得非常幽静。 两个人紧紧相拥,彼此的呼吸与心跳都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 阮梨初任陆谨抱着,即便对方越抱越紧,都没有推开他。 许久后,陆谨才出声。 “阿梨。” “嗯?” “阿梨。” “嗯?” “阿梨。” “干嘛?” 陆谨唤了三声阿梨后,又不再说话,阮梨初实在喘不上气,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背。 “野......野男人......我......我喘不过气了......” 陆谨连忙放开她,见她脸颊涨红,愧疚道:“对不起阿梨。” 阮梨初从他怀里退出去,胡乱理了理脸颊边蹭乱的碎发,“这有什么好道歉,你又不是故意的,再说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 感受到怀里的空荡,陆谨指尖蜷缩了一下,而后抬手去替她将鬓边有些乱舞的的发丝挽在了耳后。 “阿梨。”他轻启薄唇。 这一声阿梨引得阮梨初瞪了他一眼,“干嘛呀你!有话你倒是说呀!” 岂料,男人又道了一句,“阿梨。”眼底的温柔几乎可以将人溺毙。 他温凉的指尖在挽发时,不经意碰触到她耳廓。 霎时,阮梨初突然觉得有电流划过,酥酥麻麻。 她水眸一挑,眼波斜飞,似嗔似怨地又瞪了他一眼,“从方才开始就一直阿梨阿梨的,你到底想干嘛?” “想......” “想什......唔......” 未说完的话,被男人悉数堵进了炙热又霸道的薄唇里。 野男人的吻,来得太过突然,阮梨初压根来不及反应。 她双手抵在他胸膛上,被他薄而有力的双唇堵住的一瞬,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他却顺势挑开她的贝齿,滚烫的长舌疯狂的探了进去。 “唔唔唔,陆谨......” 柔软的小舌被男人强势的卷住,吮吸,吞噬,阮梨初的思绪更涣散了,整个人都要融化在他满腔深情中。 陆谨一手圈着小姑娘的腰肢,一手固住她的后脑勺,贪婪地索取着她口腔中的空气。 只想遵循内心与她无限贴近,融为一体。 气息步步向着灼热攀登,他身体烫得不可思议。 阮梨初瞬间拾回些许理智,用力推了推他,“陆谨,你的唇上还有伤!” 被他自己咬破的...... 她方才想说的就是这个。 这么激烈的亲吻,难道不觉得痛么...... 陆谨抵住她的唇瓣,嗓音哑得厉害,眼眶里泛着红血丝,带着好似要将她燃烧的火焰与热度。 “不要紧,不影响。” “可是,伤......唔......” 男人狠狠地噙住了她的唇,把她想说的话尽数的吞入口中。 第330章 家人 这个吻,似乎持续了相当长一段时间,阮梨初被吻得脑袋昏沉,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发现她喜欢陆谨的吻,喜欢他这样狂放的亲吻她。 那样浓烈的亲吻,是一种被需要,被喜欢的感觉,让她感到格外的踏实。 阮梨初伸手,环住男人的脖子,整个人软绵绵地贴着他,用力深深回吻着他。 对方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唇舌交缠间发出低低的浅笑。 “阿梨......” 男人嘶哑低沉的声音暧昧无比,说话时依旧紧贴着她的唇瓣,摩挲之间有点痒。 阮梨初忍不住娇嗔了一声,换来的是男人更疯狂的激吻。 不知道吻了多久,陆谨的嘴唇离开了阮梨初的,移到她的耳边,在那里轻轻的啃噬着,像咒语一般的声音从他的嘴边溢出: “阿梨,谢谢你能来!” “嗯。”阮梨初点点头,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什么我能来?” 陆谨眼波流转,对她清浅一笑,“没什么。” 阮梨初愣了愣,从他怀里退出去,傻呆呆的凝望着他,总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 谢谢她能来? 谢谢她能来梦里?还是谢谢她能来他身边? 忽地目光瞥到他唇上的细小的伤口,注意力瞬间被吸走。 她抬手,指向他的唇瓣,“还疼不疼?” “不疼。” 阮梨初抿了抿唇,有些无奈地抬手轻轻掰过他的下巴,凝眉仔仔细细地盯看了会儿他唇上的伤口。 “下次不要再通过伤害自己的方式来确认真实性了。” 陆谨薄唇微勾一抹微弧,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守夜的丫鬟琥珀进来为阮梨初掖被子。 阮梨初睡觉不老实,最近夜里又有些凉,加之今晚又下了雨,琥珀怕她会着凉。 掖好被子后,琥珀又检查了一下窗户,确认不会被风吹开后,才蹑手蹑脚离开。 阮梨初继续刚才的话题,声音有些颤抖,“那你是养父去世后就......就被带回了皇宫吗?” 陆谨闻言,沉默了会儿,半晌后牵了牵受伤的唇角,“没有,在外面流浪了两年后才被带回了皇宫。” 阮梨初“嗯”了一声,凝思了片刻后道:“看来在梦里说身份互换是没事的,也不知道是因为本身就是没事,还是因为并没有提到双生子。” 还有一种可能是,因为她已经知道这件事,所以在她面前提没事。 不过原因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我也不知,可能是因为互换身份也不能说明什么吧。”陆谨犹豫了一下,斟酌着字句回复。 互换身份而已,又不能代表一定是双生子,所以可能是未能触发蛊毒。 阮梨初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不好说,但既然说身份互换没事,那你就先给我讲讲这方面的事儿吧。” 她其实认为这蛊毒没有这么牛叉,不仅在梦里还能触发,而且还非常智能的可以识别触发条件。 但眼下还是不要胡乱说什么才是。 而且,也着实没必要提双生子这件事儿。 首先,她早就猜到了,其次他们说的这些话也已经能证明陆谨和陆宸就是双生子,又何必神经病一样的去提呢? 陆谨皱着眉头,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他把太后和陆昭是怎么骗他的,进宫后又是如何变脸的,以及他逃跑时陆昭又是怎么做的,还有蛊毒,一一都讲给了阮梨初听。 讲述的过程中,声音几度颤抖。 讲完后,他勾起唇角,似自嘲地笑了笑,“所以相识了这么久,你都没有看到过我和宣王同时出现,就是这个原因。” 阮梨初沉默良久。 虽然早就猜到了是这样,但她还是忍不住为之悚然。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和姐姐呢?为了那个位置,根本就不把这对双胞胎兄弟当人看。 简直是丧心病狂! 难道权势的诱惑,当真就这么大吗?! 毫不夸张的说,陆谨就算是想自杀都不行!因为他若是死了,宣王也会不得好死。 难怪陆谨会那么恨陆昭。 阮梨初觉得,若是她是陆谨,她经历了这一切后怕是比陆谨还要恨,还要......狠。 不能让她死,但可以让她生不如死。 瘫痪算什么?她会砍去陆昭的四肢,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毕竟瘫子有站起来的一天,但四肢被剁掉的人没有。 只能说,陆谨还是手下留情了。 这么想着,阮梨初低低地叹了口气。 世人都说陆谨冷血无情,可他却并没有对太后和陆昭做什么,要不是陆昭害自己,陆谨也不会那样做。 唉。 阮梨初在心里再次叹了口气,默默想道:陆谨将恨意深深地埋葬在心底,大概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有一个“家”,有“家人”吧。 虽然这个家很畸形,很病态,但至少存在不是么...... 将自己的情绪全部敛下,阮梨初状作无事的说道,“你让你的人回来吧,李神医那边,咱们就等沧意大师的消息就好。” 对于看法方面却是只字未提。 还是那句话,没有人可以真正与陆谨感同身受,包括她。她要做的就是支持他,陪着他面对一切。 而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他身上的各种毒都解了。 依沧意所言,这个李知意要比百里樱的医术高一些,若是能请动她,或许不用等上五年也说不定。 阮梨初的话,陆谨恍若未觉,他紧握着拳头,似乎陷入到了那些痛苦的回忆当中。 阮梨初顿时就觉察到了不对劲,忙看向陆谨,见他双目通红,双拳紧紧攥着,额头上的青筋都隐隐突起。 他这副模样似乎是委屈的不行,阮梨初心瞬间软了下来。 而陆谨却不是她想象的在委屈,他在拼命压抑自己的怒气,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 之前小姑娘曾说过好几次,害怕那样的他,所以他不想吓到她。 “陆谨。”阮梨初轻轻唤了一声,执起他的手,手指穿过他的手指,与他十指相扣,“别难过了,等找到李神医就好了。” 阮梨初的声音拉回陆谨的思绪,他喉结上下翻滚了两下,哑声道:“那接下来是不是要试验那......” “没有试验的必要了。”阮梨初摇头,“你们兄弟二人还是好好养养身子吧,到时候若是去找李神医的话,你们俩都得去。” “嗯。”陆谨点头,挑了挑眉,薄唇微勾一抹微弧,“到时候阿梨可莫要将我俩弄混才是。” 阮梨初斜睨他,娇嗔地瞪他一眼,“我何时出错过?” 狗男人看样子是没事儿了,都有心思在这吃飞醋了。 “不过说起宣王,倒是让我想起来了另一件事。” 陆谨一怔,不解地问:“何事?” “十年前,我曾见过他。” 第331章 是爱吗?是责任吗? 清晨两三点,阮梨初正睡得香甜,小脸儿因为熟睡而泛着淡淡红晕,像是施了极嫩的胭脂。 然,下一秒,这张软嫩的小脸儿就拧了起来。 阮梨初从睡梦中醒来,说着迷迷糊糊的呓语,“唔,怎么感觉喘不上来气?” 睁眼。 “额......”将趴在自己脸上的花花拿开,阮梨初表情有些无奈。 被一只将近十斤的猫猫压醒是种什么体验?而且它趴的这个位置还是你的脸,并不是你的身上。 是爱吗?是责任吗? 不!是窒息! 难怪她会呼吸困难呢,敢情是差点“卒”在一只小猫的手上。 花花见阮梨初醒了,站在枕头上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见她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就迈开了它的四条小短腿。 “喵------”它边移步,边叫了一声。 然后阮梨初就眼睁睁的看着花花走到她胸口处后,直接腿一蜷缩,而后趴了下来。 她无奈的对花花翻了个白眼,这些喵们果然对自己有多胖都没点数,感觉自己的胸骨都要断了! 而且刚刚在梦里,她正要与陆谨说十年前曾见过陆宸的事儿呢,结果就被它给压醒了。 她这边倒是没什么,下次见面再说就是了,但陆谨那边,怕是要郁闷了。 “你啊你,你可是闯了大祸了!”阮梨初抬手,戳了戳花花的小鼻子,“你主人我啊,可是要被你害惨了!” 方才她只说了那么一句话,陆谨的脸色就瞬间冷下来,握着她手的那只大手下意识的握紧了下。 他满脸阴郁的等着下文呢,可她却身影一闪,消失了。 从陆谨的角度来看,这其中的问题可就大了。 要知道,宣王可不是一般人,那是陆谨发疯的“开关”,可她却扔下那么一句话后直接跑路了...... 想到这里,阮梨初浑身打了个激灵,瞪了一眼花花。 花花歪着脑袋,一动不动的也在看着她,似是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喵喵叫了两声。 而后似乎是不想搭理她,直接闭上了眼睛。 阮梨初从胸腔里挤出了几声闷笑,“你这家伙,闯了祸像没事猫一样!若是到时候野男人发疯,我就把你这罪魁祸首供出来,看你怎么办!” 能怎么办?陆谨若是知道是花花干的好事,估计想掐死它的心都有,她哪儿敢说实话。 再说,依自己对野男人的了解,他也不会相信这是巧合,反而会觉得这是她的托词。 太难了,阮梨初觉得自己真的是太难了,莫名其妙就背了个逃跑的罪名。 她看了看窗外,漆黑一片,依稀有点点亮光,为时尚早。 睡,接着睡,万一能续上共梦呢。 想着想着她就睡着了,再一睁眼,是被琥珀叫醒的。 昨夜入睡前,她交待过琥珀,让其今日早点叫醒她,她要去围观“年岁cp”大战。 琥珀自是按照她的吩咐实行,早早就把她叫了起来。 阮梨初从床上无力坐起,觉得脑袋有点胀还有点晕,应该是没睡好的缘故。 她抳了抳迷蒙的眼,努力睁开双眸,而后撑住额头,用力地揉着太阳穴试图赶走脑中的晕眩。 琥珀过来服侍她穿衣,见她这模样,关切询问道:“小姐您怎么了,要不要请府医?” “不用,昨晚没怎么睡好,头有些不舒服而已,没事儿。” “是不是花花吵到您了?要不以后夜里您还是别让它留在这里了,奴婢在外面守夜都能听到它总是不老实的叫唤。” 这会儿头已经不疼了,阮梨初笑着点了点头,“也行,这几日就先让它和岁岁一起睡吧,免得岁岁隔三差五向我借猫。” 最近与野男人频繁共梦,她可不想再发生莫名逃跑这种事。 琥珀一开始就不赞成将狸奴留在房内养,但阮梨初喜欢,她没资格反对。如今见阮梨初松口,她忙欢快地道:“小姐这个主意甚妙。” 顿了顿,想到了什么,她嘴角抿出笑意,“小姐,您不知道,昨儿岁岁可是一整夜都没睡。” 阮梨初坐在梳妆台前梳头,闻声也不由笑了,“她该不会是做包子做了一夜吧?” 琥珀一惊,随即点了点头,“小姐说的没错,不过,您是怎么知道的?” 在这里是听不到小厨房的动静的,而且阮梨初也没有起夜,按说是不会知道小厨房发生了什么的。 阮梨初暗自笑了一下,“自然是猜的。我昨儿那么说,想来以岁岁的性子肯定是要失眠的。” 正说着,安岁岁顶着一对熊猫眼走了进来,没精打采的,像丢了魂儿一样。 二人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她。 “岁岁,昨夜你去捉鬼了吗?”阮梨初问道。 安岁岁白她一眼,神色恹恹地,“明知故问,你不是都猜到了。”说着,打了个哈欠。 此刻的安岁岁看上去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感,阮梨初逗她,“做个包子而已,你怎么做了一夜啊?” “因为太难吃了......”安岁岁僵硬的扯了扯嘴角。 “所以你就做了好几遍?” “不然呢?” “不是兄弟吗?为了兄弟这么拼啊?” 安岁岁没好气的瞪了阮梨初一眼,原本因为困倦睁不开的眼睛此时瞪的老大,“我怀疑你在嘲讽我,可我没有证据。” 不用说,这话又是和阮梨初学的,学以致用。 “怎么会!”阮梨初这三个字说得掷地有声,“我只是觉得你没必要做到这个份儿上而已,我是心疼你。” 有些话她没直接说出来,主要是知道安岁岁肯定会嘴硬,说出来也没有用。 安岁岁既然说包子太难吃,那就说明她是品尝过的,可那些包子是羊肉馅儿的,她最讨厌的馅儿。 为了温年,她不仅接触了羊肉,做了包子,还去尝了味道。 这是兄弟? 兄弟个屁兄弟! 安岁岁忽然叹了口气,“初初,其实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现在......我现在也有些糊涂了。” 这话让阮梨初非常意外,她还以为安岁岁又要嘴硬呢,看来做了一夜包子,倒是让她开了点窍。 刚想说话,就听安岁岁又道:“而且昨天你也是故意把那消息告诉我的吧?为的就是想看看我会有什么反应。” “额......那个......其实......”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你的用意我懂!我倒是真的很好奇,那姑娘的包子究竟有多好吃,能让温年如此着迷!走,咱们这就去看看!” 阮梨初原本想老实交代的,但听安岁岁这么一说,她闭上了嘴巴。 或许她再努努力,可以让安岁岁更好的认清自己对温年的感情。 第332章 年岁 安岁岁拉着阮梨初,气鼓鼓地去找温年。 昨夜温年并未值夜,所以不知晓安岁岁在小厨房捣鼓了一夜的事儿。 他一早过来上值,正好值夜的那些人又换班,所以也无人告诉他昨夜发生了什么。 锦瑟阁,温年带着人认认真真的在巡视。 按说他是阮梨初的贴身侍卫,是不需要像普通侍卫那样的,但他实在是闲不下来,所以经常忙忙碌碌的。 当然,他如此清闲,还有个最重要的原因是,他知道锦瑟阁潜藏着好几个暗卫。 换句话说,他都显得多余了。 而且安岁岁寸步不离的跟在阮梨初身边,他是真的无事可做,还不如当个普通侍卫,做好巡视这种基础工作,也能更好的保护阮梨初。 温年正在巡视着,突然看到两个姑娘往这边来。 这时还早,他看到阮梨初时脚步一顿,满脸不可置信,看向身后的侍卫,“现在几时?” 身后的侍卫回答道:“差不多卯时二刻吧,怎么了?” 温年转头看向阮梨初,没吱声。 身后的侍卫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立刻反应过来他这是什么意思。 将军府无人不知,大小姐的起床时间相对偏晚,而将军和将军夫人呢也从不要求她晨昏定省。 这个时辰见到大活人,实属罕见。 就是这架势有些不太对,尤其大小姐身边的那个安岁岁,那气势汹汹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杀人呢。 侍卫们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小步。 阮梨初见状,便遣散了这些人,只留下了温年。随即她自己也想离开,却是没想到安岁岁死死拉着她的胳膊,不让她走。 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成功的让安岁岁与温年碰了面,所以她一点儿都不想留下来当电灯泡。 “那个,岁岁啊,你们聊,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她支支吾吾道。 安岁岁皱了皱眉头,“聊?聊什么聊?我又不是来聊天的,我是来吃包子的。你也留下,一起尝尝别人的包子。” 阮梨初:“......” 温年挠了挠头,疑惑的说:“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安岁岁扫了温年一眼,语气不善,“我说我是来品尝美味羊肉包的!怎么,你不愿意?” “羊肉包?”温年瞪大眼睛看着她,满脸不可思议,“你不是不吃羊肉么?” 安岁岁一听,怒目圆睁,“呦呵,这是不愿意分享的意思呗?看来人家姑娘的手艺果然不错,竟让你如此舍不得!” “啊???”温年一脸懵逼,不明白安岁岁是什么意思。 “啊什么啊!不愿意你直接说就是了!” 说着,拉着阮梨初就往回走。 温年下意识的拉住她的手,嗓音微颤:“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能发生什么事?我好得很!不过与你倒是没法比!”安岁岁抽回自己的手,语气冷漠疏离。 温年心中一沉,继续伸手拦住她:“你把话说清楚。” 话落,不远处走过去几个巡视的侍卫,纷纷将目光投向了他们这里。 安岁岁冷漠的拂开温年的手,“放手!别逼我与你动手!真打起来,你未必是我的对手!” “咳咳!”一旁的阮梨初见状,清了清嗓子,“那个,你们先听我说两句。” 她的目的是让这两个人可以好好聊聊,尤其是让安岁岁认清自己的感情,不是来让他们产生误会的。 那日安岁岁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她不想再看到了。 可这两个人明显不在同一个频道,看似在沟通,实则却馿唇不对马嘴,而且眼看就要打起来了。 不过阮梨初是真没想到,安岁岁竟然这么拧巴,全程的关注点都在那个羊肉包子上。 人家温年关心她,她却认为是不舍得分享。 而且哪怕她质问一句“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姑娘做的包子”也行啊,好歹也是重点。 可她并没有,她把重点放错了...... 阮梨初轻轻吁了一口气,她得站出来把这个事儿说清楚,免得好心办了坏事。 温年和安岁岁二人目光齐齐的看向她。 阮梨初也不打算狡辩,实话实说就好。 “这事儿都怪我。” “与你何干?”温年和安岁岁异口同声。 “是我故意传递了错误的消息给岁岁。” “什么?”那二人再一次同声一辞。 阮梨初仰头向天,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是这样的......” 她把那天看到的真实情况说了一遍。 “我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创造一个机会,让你们把话说清楚,不想看到你们之间有误会......” 也是为了让安岁岁醋一下,但这话她没说。 不过想来他们也是懂的。 闻言,温年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一脸感激的看着她。 阮梨初瞬间了然,温年这小子果然和她预料的一样,是喜欢安岁岁的。 至于安岁岁...... 只见她双手往后一背,垮着一张脸道:“初初啊,你学坏了!我原以为你就是故意刺激我而已,没想到你从一开始就是骗我的!” 阮梨初低下头,耳根一阵一阵发烫,颇为生无可恋。 她也不想骗人啊,可这不是为了姐妹的幸福么! 安岁岁瞧着人这副悔恨模样,嗔了她一眼,笑骂她,“臭丫头,害得我做了一夜的包子!” 说完,抬手戳了戳她的额头,“我不管,那些羊肉包子全都归你了,你必须都吃掉!不多,也就三十个!” 这次轮到阮梨初垮着脸了,她尝试为自己寻活路,“那些包子你不是做给温年的么,不如咱们一起吃吧......” 安岁岁噗哧笑出声,“给温年的我已经备好了,那三十个是失败品,你必须通通都吃了!” “......成!” 吃就吃,为了姐妹的幸福,不就三十个包子么,问题不大! 阮梨初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扫了几次,“既然误会解除了,那你们好好聊聊,我去吃包子去了!” 说罢,她拔腿就跑,俏丽的小脸儿露出一抹狡黠的神情。 安岁岁无奈扶额喊道,“臭丫头,你慢点!” 阮梨初挥挥手,没有回头,背影渐渐消失。 一直没出声的温年在那呲着个大牙嘎嘎乐,安岁岁越看他越像他们村东头的那个二傻子。 无语,他怎么这么开心。 “你笑啥呢?” “我的包子呢?” 二人又双叒一次同时开口。 第333章 那不是发烧,那是害羞 提起包子,安岁岁嘴角略微抽搐,糟心地朝温年摇了摇头。 “可拉倒吧!我的厨艺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能说是饿不死自己的程度,那包子我自己都嫌弃。” 温年不以为然,“好吃与否又不是你说的算,而是吃的人说的算。再说你原本就讨厌羊肉,你的评价没有什么参考性。” 他知道她在担忧什么,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还神秘地冲她笑了笑。 安岁岁愣了一下神,脸上的表情有些动容,但是过了一会又皱着眉头很似无奈的样子。 “算了吧,还是别为难你了。” “我没有为难,岁岁,我------”温年欲言又止,“我想吃,真的想吃,我都饿了。” 似是为了让安岁岁相信,他说完后还摸了摸肚子,“这可是已经到早膳时间了,我还没用饭呢。” 安岁岁无语凝噎的看了他一眼,“将军府还能让你饿肚子不成?” “饿不饿肚子我不知道,反正我就想吃你做的包子。”温年嘿嘿开口笑道,炯炯有神的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目光。 “你有病吧?我都说了那包子很难吃了,你还非要吃?早膳有那么多种东西呢,还不够让你吃的么!” “可是......”温年收敛了笑容,神情凝重,一字字说得认真,“可是那包子是你亲手为我做的啊。” 安岁岁闻言一怔,定定地看着他。 此时,金乌初升,阳光照在温年的脸上,他的周身似乎笼罩了一层金光闪闪的光,足以把安岁岁整个人照得暖暖的。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想,她大概知道自己对温年是什么感情了。 - 早膳。 在下人们惊愕的目光中,阮梨初吃了一碗粥、三个包子、一小碗汤和两碟小菜! 不怪大家这么惊愕,实在是,从前她们小姐可是出了名的胃口小。 每天早晨小姐用膳,吃的东西还不如安岁岁的一半多。 而且这包子,琥珀都不敢尝试,她都怕安岁岁不小心在里面加了什么不知名的东西。 可她们小姐却吃了三个,还吃的津津有味。 而且做包子的那人也说了,难吃。 小姐不会拉肚子吧?琥珀如是想。 她紧张的看着阮梨初,忐忑地问道:“小姐,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奴婢要不要去请府医?” 阮梨初也发现自己吃得多了一些,略有尴尬,“咳......没......没有不舒服,我就是......太高兴了......” 她是真的高兴! 临走前,看那两个人的神色非常有戏,她能不高兴么?一高兴就多吃了点东西。 就是这包子是啥味道的,她没在意。 不过在阮梨初的认知里,包子的味道都差不多。 想了想,她打算再吃一个,这次注重品尝。 好歹是安岁岁辛辛苦苦做了一夜的,她得好好尝尝,况且这些包子会存在还是因为她。 琥珀紧忙拦住了她,“小姐,还是午膳再吃吧,吃太多......奴婢担心您会不舒服。” 阮梨初点点头,到底还是接受了琥珀的建议。 安岁岁过了许久才回来。 阮梨初瞅她满面春风的,打趣了一句,“岁岁这是怎么了呀,怎么笑得这么灿烂?” 这话引得另外几个丫鬟纷纷回看向安岁岁,她微微垂下头,轻声嘀咕:“小初初,你就不能小声说吗?” 最要命的是刚进屋的、对安岁岁感情方面毫不知情的秀鸢问了句让她们忍俊不禁的话: “岁岁,你脸怎么那么红?是不是做了一夜包子,着凉了?” 说着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碰碰自己的,她开始怀疑自己的手心温度:“你额头不烫啊,那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秀鸢,岁岁她没发烧。”琥珀忍着笑意解释道,她之前都是不苟言笑的,但自从跟了阮梨初之后,变了不少。 秀鸢不解,“没发烧怎么脸这么红?” 琥珀轻声笑着,“你还小,等你再长大些就明白了,这啊是害羞。” 话毕,她将几个笑嘻嘻的小丫头都带了出去,留下空间给阮梨初,她知道阮梨初和安岁岁有话要说。 阮梨初用胳膊捅了下安岁岁,“怎么?知道自己对温年是什么感情了?” “我......”安岁岁红着脸,支支吾吾的说,“大概知道了。” 阮梨初轻轻捏着她的脸,扯了扯,“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什么叫大概知道了?” 安岁岁紧张的结巴道:“这个,其实吧,就是......就是我也不确定,但又觉得应该是。” “我知道了,你现在的状态我之前也经历过,等慢慢的你就能确定了。” 缺根筋的人好不容易开了窍,这就已经是极其难得的了。但只要开了窍,她的思想以及行为等方面就会发生改变。 不用急,也急不得。 忽地想到那羊肉包子,阮梨初又问,“那你做的包子,温年怎么说?” 安岁岁顿时满脸窘色,“他全都吃了,还说好吃,比之前吃到过的所有包子都好吃,但自知之明什么的我还是有的......” 这在阮梨初的意料之中。 就看温年那呲个大牙傻乐的模样,别说安岁岁做的不好吃,就算不能吃,他也能吭哧吭哧全吃了。 她看着安岁岁,挑了挑眉头,“一向自信心爆棚的安女侠怎么变得如此没有自信了?说不定你做的就是符合人家温年的口味呢。” 安岁岁的眼睛一亮,然后又马上换成了好奇,“那你觉得怎么样?合不合你的口味?” “额......若是我说我吃了三个,但是忘记是什么味道了,你信么?” 安岁岁瘪瘪嘴,瞪了阮梨初一眼,一副你看我信你吗的神情。 阮梨初没办法辩解,这确实很难让人信服。 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她决定午膳,晚膳,以及明后两日的三餐都吃安岁岁做的包子。 安岁岁这才勉强放过了她。 二人打闹了一会儿,阮梨初把花花塞到了安岁岁的怀里,“最近这只猫归你了,晚上我要共梦,可它总是打扰我。” 安岁岁正想调侃,就听琥珀来报:“小姐,老爷夫人,还有大公子二公子,他们全都差人来送东西了。” 第334章 组团送 灿烂无比的太阳挂在天空之上,一点一点碎金色的阳光洒在了锦瑟阁之中。 锦瑟阁里人来人往,下人们手上皆抬着东西一件一件的往院子里面搬。 阮梨初杵在廊下阴凉处,看着下人们一趟趟地忙活,眼睛都要花了。 听说过送东西,但没听说过组团送东西的。她爹娘和大哥二哥也不知道是不是商量好的,竟然选了同一个时间段儿。 爹娘送来的是屏风摆件,大哥送来的是宝器玩具,嫂嫂送的是胭脂水粉,二哥送的则是文房四宝。 所有物品,无一不是姑娘家用的东西,不仅如此,而且每一样东西都价值不菲。 除此之外,还有床榻上的被褥、软枕,以及布匹、衣裳等。 “这是要将锦瑟阁从里到外都换一遍?”安岁岁一脸懵,“可咱们这里不是刚布置好没多久么?” 阮梨初摇了摇头,“不是换,就是送,组团送。” 安岁岁是真的进步了,她现在听到阮梨初说这些新鲜的词都能猜出来大概的意思。 “还是头一次听说送东西还要一起送的。” “嗯。” 安岁岁又道:“可老爷夫人他们送一件两件我还可以理解,送这么多是怎么回事?咱们的库房都要放不下了。” 阮梨初笑了笑,目光看向下人们正抬着的那个花瓶,“难道你就没发现这些物件有什么共同点么?” 安岁岁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两个小厮正抬着一尊半人高的花瓶,小心翼翼地走着。 花瓶瓶身的纹样乃是竹纹,竹枝挺拔,竹叶摇曳,远近层次清晰,颇有水墨画韵味。 不仅这两个小厮所抬的这个花瓶是这样,后面几个花瓶也都是如此,纹样俱是竹纹。 安岁岁一下子就茅塞顿开,忙看向其他人送的东西。 可以说,这些物件中绝大多数都与竹子有关,要么是图案,要么是形状,要么是材质。 安岁岁感慨道:“看来大家伙儿这是都受了于伯的启发了。” 阮梨初沉思了片刻,转头看向安岁岁,轻笑勾唇,“我觉得应该是听到了你说的那句话,受到了你的启发。” 那日在前厅,是安岁岁说她最喜欢与竹子相关的东西,想来她的爹娘和兄长就是听到了这句话,便四处搜罗了这些与竹子有关的东西。 不过这才短短几天,竟能找到这么多,阮梨初都不敢想得派出去多少人。 难怪这几日没看到他们呢,感情是因为都在忙活这些。 库房整理完成后,阮梨初便挨个院子去道谢,转了一圈儿回来后,就到了用膳的时间。 这次的包子,她仔细品尝了。 说实话,她是真觉得挺好吃的,可安岁岁不信,非说她与温年一样,都是在照顾她的情绪。 阮梨初好说歹说,安岁岁才相信自己做的包子味道不错,并决定以后经常下厨。 锦瑟阁的人听说安岁岁要经常下厨后,脑瓜子都嗡嗡的。 一想到那日小厨房那动静,他们就恨不得堵上自己的耳朵。 连续吃了几日包子后,这日的晚膳,阮梨初是和大家一起用的。 阮远山回来后,将军府就多了一个规矩,子女们只需要初五,十五,二十五去给爹娘请安用饭即可,平日里一日三餐都是在自己屋里用。 听说原本是想初一十五的,但许氏觉得一个月只有两次太少,便定了逢五的规矩。 当然,若是他们当爹娘的就想和孩子们吃个饭,任意时间传唤他们也是都可以的。 照比其它大户人家,将军府的规矩没那么多,所以这忽然有这么一条规矩,阮梨初还挺乐呵。 要不是这几日答应了安岁岁要吃包子,她早就去找爹娘一起吃饭了。 那日赏花宴,阮远山和许氏在宫外等了她一天,这件事对阮梨初的触动很大。 这辈子的爹娘这么爱她,她现在还在他们身边,那就尽力多陪伴他们才是。 缺失的那十年时光,是无论如何都回不来了,她要珍惜当下。 到了饭厅,许氏便拉着阮梨初坐下来,一同拉着的还有安岁岁。 安岁岁死活不肯,甚至为了表达自己的拒绝,还跑了出去。 开玩笑! 就算将军府的规矩不多,人家阮家人一起吃饭,她跟着凑什么热闹?虽然她并不是真正的丫鬟,可也不是阮家的人啊。 在阮梨初的锦瑟阁也就算了,她几乎是每一顿都与阮梨初一起吃,这可是正厅,不是她这个外人该一起的地方。 很快,人就到齐了,几人坐在餐桌前,开始用晚膳。 “初初吃这个。”许氏夹了一块糖醋排骨给阮梨初,还不忘多蘸了点汤汁。 她陪女儿用过好多次饭,所以知道她的口味和习惯,小姑娘吃这道菜的时候,最喜欢蘸着浓厚的汤汁了。 “还有这个,尝尝。” 随后,阮梨初的碗里就多了一块红烧蹄膀。 看着碗里高高耸起的“小山”,阮梨初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下嘴。 碗里的菜几乎都是许氏给她夹的,还有阮玉棠。 阮玉棠与她同桌吃饭的次数不计其数,所以他给她夹菜的时候动作比许氏都自然,频率也比许氏多上许多。 之前他的参照对象是萧长赢,如今么,就成了许氏。 而之前阮梨初还能说,他给她夹菜不合适,现在么,这话是无论如何都不成立了。 许氏这边刚夹完,阮玉棠那边就将一块鱼肉放进了阮梨初的碗里。 这鱼肉上的刺都被他挑干净了,看起来软糯肥美,q弹细嫩。 阮远山笑呵呵的看着,道:“玉棠和妹妹倒是有缘分,在几千里之外的边关还能遇上。” 阮玉棠点头笑笑,又夹了块虾仁给阮梨初,“是挺有缘的。” 说着,他又夹了一只虾开始扒。 阮凌渊那边给莫烟芙已经扒好了一只虾,他将虾放到了媳妇儿的碗里,笑着说道: “可不是有缘么,玉棠对初初可比对我们都好,他可从未给我这个大哥夹过一道菜。” “谁说的?这只虾就是给大哥的。”阮玉棠说着,就把刚刚扒好的虾放进了阮凌渊的碗里。 第335章 你是怎么进来的 与父亲还有大哥一起用膳,阮梨初多少还是有些拘谨,经过这么个小插曲,倒是让她放松了不少。 阮凌渊其实早就看出来妹妹有些紧张,所以调侃阮玉棠的目的也是为了调节气氛。 平日里他都是沉默寡言的,今儿为阮梨初这个妹妹也算是特例了一回。 不过特例的可不止阮凌渊一个,还有阮玉棠。 虽然他之前与萧长赢较量的时候也是喜欢给阮梨初夹菜,但基本都是遵循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像现在这样配合着别人玩笑的情况十分少见。 他岂能看不出兄长的意图呢,自是乐意配合。 许氏讲了不少三兄妹小时候的事儿,这些阮梨初大都没有了印象,那时候的她太小,只记得少许印象深刻的事情。 而阮远山则讲了一些军营里的事,他原以为阮梨初对这些不感兴趣,却是没想到小姑娘听得津津有味。 可以说,整个饭桌上,阮梨初反倒成了话最少的那个。 她忙着听他们说话,忙着吃大家给她夹过来的菜,在某种程度上,她也是最忙的那个。 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也没有那么多规矩,这样的用膳氛围,在座的无一不喜欢。 因此,晚膳后,众人一致通过了一项新的决定-------原定的逢五,改成了逢五逢十。 从原先的每个月三次,增加到六次。 阮梨初给安岁岁说这个事儿的时候,安岁岁吹起了眉毛。 “你们家的规矩还真是随意,一会儿一个样,会不会过几天又改成逢单数或者逢双数了?” 那就是隔一天一次的意思。 “不会那么夸张的。”阮梨初勾唇一笑。 再增加次数是有可能的,但隔一天聚一次这不太现实。 安岁岁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在她看来,没什么不可能的,只要将军和夫人想。 这顿晚膳用膳时间稍久了些,回到锦瑟阁时,天已渐黑。 阮梨初的闺房内,已有人等在她房中。 烛火映出男子冷厉俊美的面庞,正是陆某人。 男人薄唇微抿,气势迫人,他勾起她鬓边散落的一缕发丝绕在自己指尖,似是漫不经心道: “阿梨,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要和我说的?” 开口就是这,足以见得那夜自己忽然消失,他有多郁闷。 阮梨初挑了挑眉,扬起唇角,“你是怎么进来的?我这外面的护卫与从前相比只多不少。” 陆谨不吱声,他满心都在那十年前的事儿上,哪有心思和她扯什么护卫。 滑滑的头发丝圈在指尖,一层又一层,暧昧又缠绵。 阮梨初见他低垂着头一副隐忍的样子,心里偷笑,“你先回答我的问题,然后我再回答你的问题,好不好?” 陆谨把玩着她头发丝的手一顿,而后柔声道:“那就依阿梨的。不过,你方才问了我什么来着?” “......” 她知道他是带着怒气的,也知道他为了在她面前不发疯,尽力控制着自己,但她没想到他竟然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阿梨重新问吧,这次我洗耳恭听,有问必答。” “我是问你,外面那么多护卫,你是怎么进来的?” 说着,阮梨初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 野男人胸膛上的肌肉紧实,她这么一戳,反而把自己的手指戳疼了,不由的“嘶”了一声。 陆谨抓住她的手腕,眼中的戾色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眉眼满含柔情,“问话就问话,谁让你乱摸了?” 阮梨初苦着一张小脸瞪他,“你的肌肉是铁做的吗?怎么这么硬?” 闻言,陆谨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须臾之后正色道:“我还是先回答那个护卫的问题吧。” “哦哦,行。”阮梨初眨巴眨巴眼睛,点了点头。 是错觉吗?怎么感觉野男人的表情怪怪的呢。 陆谨低低地笑起来,拉着阮梨初坐下,再把她抱到自己的腿上,搂住她道: “刚才你的那两位兄长都不在,外面那些护卫,就是再多来个十几人也发现不了我。” 趁着他们在饭厅用膳,他才进来的。 “你倒是......会找时机。”阮梨初恍然大悟,随即想到一会儿两位兄长就会出现,连忙推了推他。 “不行,你不能多待,快走快走!很快他们就会来了!” 陆谨抬起阮梨初的手,放在唇边轻吻,笑着开口:“不会的,我已经派人牵制他们了,一时半会儿他们过不来。” 阮梨初被吻了手,脸色微红,听见他这么说,不由得一怔。 派人牵制...... 野男人倒是把策略什么的都用到她的家人身上了。 陆谨见她不说话,抓住她的小手把玩,一根一根地捏着:“所以,阿梨是不是该说说十年前的事儿了。” 他这几天都坐立不安,好不容易有时间出宫了,自是要好好问上一问。 崔明昌说他不必如此,既然阿梨主动交代了她曾见过宣王,就是不打算隐瞒的意思,那忽然消失应该是受到了外界的影响。 就像之前现实中打雷会把她惊醒,有人发出声音也会把她吵醒是一个道理。 还说十年前见过而已,陛下何必如此介怀,那个时候的阮梨初就是个四五岁的小童。 可他知道没这么简单。 十年前,宣王曾被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救过,在空山寺,这事儿他、太后以及陆昭都知道。 当时陆昭的人没追上那个小女孩,把人跟丢了,后来还搜寻过一段时间,可依旧是没找到,最后才不得已放弃的。 放弃的原因也很简单,左右宣王没有跑掉,所以那小女孩就是个无足轻重的人。 然,这个小女孩可不是个无足轻重的人。 陆宸把她视为救命恩人。 得以见天日后,陆宸找了她很久,后来几经波折才终于找到了,那便是阮桃。 也正是因为救命恩人的缘故,陆宸对阮桃很好。 原本是这样的,这些事儿陆谨都知道。 可梦里听到阮梨初说十年前的一刹那,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想竟然浮现在他脑海。 十年前,也是十年前,也是四五岁的小女孩,也姓阮,怎会如此巧? 第336章 如果 想到这里,陆谨的手下意识的颤抖了一下,松开了阮梨初的手。 阮梨初的视线原本在手上,见此不由侧目看去。 昏黄的烛光落在男人棱角分明的脸上,他垂着眸,半张脸埋在阴影里,神色晦暗不明。 阮梨初轻轻叹了口气,她早猜到陆谨会如此了。 因为在乎,所以阴郁,因为在乎,所以不安,也因为在乎,所以不敢看她的眼睛。 明明来此就是为了追寻答案,可每次问她的时候,都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不与她对视。 他在害怕。 可为何会害怕成这样? 只是一句十年前曾见过宣王而已,何至于让他如此? 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思虑片刻后,阮梨初一只手环住陆谨的脖颈,另一只手扳过他僵直的脑袋,逼迫他与自己对视。 “可是吃醋了?这副又委屈又失落的表情,看着可怜的紧。” “你说呢?”陆谨搂着她腰肢的手紧了紧,“相识这么久了,我竟然才知道你与他十年前就认识!” 阮梨初立马否认道:“谁跟你说我与他认识的?我只说曾见过他。” 陆谨一怔,唇边漾起笑意,可是很快,笑意就一丝丝从俊脸上抽离,他又恢复了原本的神色。 “阿梨,你不诚实。” “我还不诚实?”阮梨初不解地皱眉,反问道。 除了魂魄不全那事儿之外,几乎所有关于她的事情,她都告诉他了。 而且魂魄不全还是因为现在还无法确认的缘故所以选择了暂时隐瞒,并不是她故意瞒着的。 陆谨凝望着她脸上的表情,抑制着不断涌向心头的酸涩,“那你说说,你口中的见过是什么意思?” 阮梨初瞬间意识到,他们两个人或许是在认知上存在偏差。 她所认为的认识一个人,不是见过一面就算认识。见过只算短暂接触,而认识,就算不深入了解,至少也要知道对方的名字。 而十年前她与宣王只是一面之缘,并不知道他是谁,所以才说的是曾见过。 但在陆谨的认识里,似乎并不是这样。 他或许是认为,见过就等同于认识,所以才觉得她不诚实。 这...... 若是因为认知偏差造成误会,她得无语死。 反正都得说清楚,阮梨初率先针对“认识”与“见过”这两个词进行了解释。 陆谨听完后语气幽幽地说道:“就算你说的是对的,你与他也不是简单的‘一面之缘’吧?” 阮梨初一怔,看来她还是低估了陆谨,他这明显是知道些什么的。 还以为是单纯的认知偏差呢,敢情还因为他知道。 她撇了撇嘴,说道:“陆谨,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不想将十年前的事儿告诉你吧?” “不是吗?那夜梦里你就忽然消失了,然后从刚才到现在,你也什么具体的都没有说。” 闻言,阮梨初额头上浮现出一抹黑线,脸庞上流露出一抹无奈之色。 “你急什么?现在不是正在说吗?再说不是你自己提的什么诚实不诚实么?我莫名其妙地被按上了个‘罪名’,自是要辩解一番。” 陆谨神情中带着迫切,“那你现在就说,立刻,马上说!” “行行行,我说我说,我这就说还不行么。” 这家伙,看样子什么都知道,还非要让她亲口说出来。 阮梨初先把那夜忽然消失的原因解释了一下,而后才说起了十年前,“当年我在寺庙的后山遇见了他,他的手脚都被捆绑着......” 她刚说了个开头,陆谨就急不可耐的打断她,“然后你就给他松了绑,还为了救他将那些人都引开了?” “你果然都知道。” 阮梨初对此一点儿都不意外。 她平时说话是最不愿被打断的,可陆谨这样她却并不反感,甚至觉得这样也挺好。 当年之事,她最近才想起来,但细节上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个大概,所以陆谨此举甚合她意。 甚至她连对方的脸也记不清了,只模模糊糊记得个轮廓。 要不是那夜陆谨提到宣王被长公主关在了空山寺,她还想不起来那人的模样呢,也就不会有后来的那句话了。 陆谨脸色刹那间阴沉下来,如暴风雨前铅灰的蒙蒙天色,几乎要压垮天穹的气势,叫阮梨初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人该不会是要发疯吧?就因为她小时候曾救过宣王?这醋的未免有些太过分了。 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但让阮梨初意外的是,下一秒,陆谨的脸色就变成了死白一片无一丝血色,手上的温度也冷的骇人。 如此大的反应,不像吃醋,倒像是......绝望。 她意识到不对,忙抓住他的手,焦急问道,“陆谨,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发生了什么?” “阿梨,你让我冷静冷静,一会儿我慢慢给你解释。” 陆谨说了这么一句话后,便不再言语,阮梨初来不及说什么,只能陪着他平复情绪。 这其中一定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但除了静静等待别无他法。 下意识的,阮梨初往陆谨的怀里钻了钻,紧紧抱住他的腰身,温热的小脸,紧贴着他的胸膛。 陆谨虽未言语,但他的动作已经表达了一切。 他的手臂同样也紧紧环抱着她,很紧,很紧。两人拥在一起,似乎要合二为一。 过了半晌,闷闷的声音传来,“阿梨,如果咱们没有共梦,你会......会喜欢他么?” 阮梨初正轻轻的摩挲着他的后背的手停了下来,“怎么会这么问?” “你只说会,还是不会?”陆谨眼神没有半分光泽,似乎十分坚持这个问题。 阮梨初直起身,双手将他的脑袋扳正,让他的视线对着她,可他却垂下眼去。 阮梨初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没有共梦,我也不会喜欢他,因为我与他根本就不会有什么交集。” 没有共梦,她都不知道会去哪里,遇到宣王的概率只能说无限趋近于零。 “怎么会没有交集呢?他可是先认识你的,你们......你们两个......是有缘分的。” “这算什么缘分?我那时还不到五岁,要不是你说起了空山寺,我根本就不记得他了。” “那如果以后你们就是有机会见面呢,就是会有交集呢,你会喜欢他吗?” 第337章 你打我都打了半天了,你累不累? 阮梨初想都没想就张口说道:“我还是会以为那是你。” 陆谨听了,“嗯”了一声,阮梨初以为话题就此结束,却不料他在这个时候又开了口。 “那如果宣王告诉你,他不是我,而你们十年前就认识,你是他的救命恩人,那你会喜欢他吗?” 阮梨初无语死了,野男人今儿话这么多也就算了,还总是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宣王怎么可能会说他不是他呢?为了那蛊毒不发作,他不会轻易提起双生子的。 就像当初在酒楼外,面对她时,他直接承认了是他那样。 “宣王不会告诉我实情的。” 男人腾地一下站起来,高声问道:“那如果他就是什么都告诉你了呢!” 他没有预兆地突然起身,吓到了阮梨初,手也下意识地揽上了他的脖颈。 好在野男人抱着她身子的手稳稳的,她很快回过了神。 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后,阮梨初推了推他,“先放我下来。” 站定后,她仰头看陆谨。 她要比他矮一头,男人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一股无形中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野男人确实很不对劲,但不对劲在哪里却说不上来,阮梨初只好压下心中异样,斟酌着道: “没有如果,我在悬崖底下捡到你,会与你共梦,这些都是命中注定的。而你做的这些假设,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发生的。” “那如果......” 一听到这个词,阮梨初瞬间炸毛,怎么也忍不住了,踮着脚尖去捂男人的嘴。 “停!哪有那么多如果如果啊!你到底在纠结什么!” 和阮梨初双目对视,陆谨唇角扬起苦笑,眸子里隐着深深的痛色。 他定定地看了她几秒后,拿开她的手,憋了半天,似是鼓足勇气道: “就是想知道,如果没有我的出现,而宣王又是先认识你的那个人,你会不会喜欢他?” 闻言,阮梨初叹了口气,似乎认栽了。 她伸手抚上他的眉眼,“若说先认识的话,咱们两个认识的时间不是更早吗?那可是九百年前啊!” 野男人做的这些假设根本就没有意义,也不会成立,因为她与他是九百年就注定了的。 陆谨听了身体一僵,脸上流露出一种复杂难辨的表情。沉默了一会儿,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声音沙哑却异常冷静: “那如果从始至终都没有这命中注定呢?” 如果如果,又是如果! 阮梨初气极了,眉毛紧紧拧在了一起,两眼仿佛燃烧着熊熊怒火,像两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她赤红着脸吼道:“陆谨你脑子有毛病是不是?我怎么会知道会怎样?!” “要不你让时光回溯到九百年前,让咱们两个不认识,然后再去地府找阎王,让他把我安排到这九百年后,不然我怕我投胎到别的朝代去了!” “然后你再安排宣王也来这里,看看会发生什么!” 阮梨初越说越恼火,她甚至跳起来一把揪住了陆谨的衣领。 “你不就是想知道,如果没有你,而我与宣王在孩童时期有交集,后来会怎么样么?那就这么做,去吧,去!” “去让时光回溯!” “现在,立刻,马上去!” 她算是看透了,野男人根本就不可理喻。 讨死厌! 说了十几个“如果”,他当自己是网文作者啊,在这设置一堆if线! 一米八几的陆谨被她这么揪着衣领,不得已弯下了腰。 阮梨初抬手用力地在他肩膀上掐了一下,因为太生气了,她的食指和拇指揪着还拧了拧。 掐了几下,拧了几下后,阮梨初又继续掐了几下,拧了几下。 陆谨动也不动地立着自己的脚步,任阮梨初掐,任阮梨初拧,任阮梨初发泄,任阮梨初为所欲为。 过了许久后,阮梨初忽然停住了,若有所思地盯着陆谨看,“不疼么?” “嘶!” 陆谨神色一动,这才呲牙咧嘴地吸了好几口冷气,吸完了冷气,凌厉地抬起了自己的双手和双臂,生拉硬拽地抱着阮梨初的身子。 死死地,抱到了自己的怀中。 小东西聪明的很,知道他钢筋铁骨肌肉紧实掐不动,专门挑肩膀那个位置掐,而且还往死里拧。 这也就算了,后来拧着拧着还拧到了他的脖颈处。 怎么不疼? 他痛死了,但不敢动。 不得不承认这样凶巴巴的阮梨初真的让他挺怵的,主要是他不知道要怎么哄,而且每次......好像还都是他惹出来的。 所以,阮梨初不发话,他没资格喊疼,也不敢喊。 阮梨初双手抵着男人的胸膛,用力的推他,“陆谨,你放开我!我可还在气头上呢!” 陆谨双臂还是用力地抱着她,没有松开,“阿梨,你打我都打了半天了,你累不累?累了就先在我怀里歇息一会儿,歇完了再打。” 瞅瞅,这人多么的不要脸? 再说这能叫打么? 阮梨初拼尽全身力气在陆谨的怀中挣扎了挣扎,可每动一下,他便勒紧一分。 陆谨紧紧抱住阮梨初的腰,好像要把他揉进自己的怀里,“歇会儿吧,省点力气待会才能继续打我。” 看他还在臭不要脸,阮梨初气得眼睛都要瞪出来了,想挣扎,挣扎不开,就踢他。身体力行的告诉他,什么叫真正的“打”。 陆谨疼的发出“嘶嘶”的声音,听着惨痛极了。 阮梨初一怔,到底还是有些心软,收住了脚。 她气喘吁吁地趴在他的怀中,一边喘着,一边说着:“我以为我宫宴那日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却是没想到你还是纠结。” “说好听点,你在钻牛角尖,说不好听的,你就是脑子有问题。因为你做的那些假设根本就不会存在。” 顿了顿,又道: “但我琢磨了一下,让你如此不正常的原因,怕是不单单是因为我十年前曾见过宣王吧?还有别的原因,是不是?” 她刚才一边动手,一边思考来着。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太好,但那时大脑运转的速度非常快,甚至比冷静的状态下还快。 见陆谨没有回应,阮梨初自顾自接着说道:“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宣王这十年间曾找过我,对么?” 方才,他问了她许多个问题,重点都在问“她会不会喜欢宣王”,而她的注意力也确实都放在了这上面,忽略了一个关键点。 那就是这些问题的前提都是-------如果宣王找到了她。 她是被那一个又一个的“如果”给气到了,不然也不至于会忽略。 陆谨狠狠一怔,刚要开口,就听阮梨初又说: “而且,我可能还是他的白月光,对不对?” 第338章 根据有三 陆谨瞳孔猛地一缩,脸上满是惊骇,还没等他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就听阮梨初又说了一句让他惊掉下巴的话。 “想来,宣王那边也已经知道当年的那个小女孩是我了吧?” 说罢,她从男人的怀中抬头,入目的便是男人那张俊脸。只是此刻这张脸满是震惊,眼里翻滚着复杂的情愫。 阮梨初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一声不吭的,问你话呢!” 对方没反应。 她又推了推他,依旧没反应。 一个想法忽然就窜入她脑海,这野男人不会是被刺激坏了脑袋,傻了吧? 至于吗?不就是陆宸知道她是谁了么,有必要这么惊讶么...... 难道她猜错了? 思及此,阮梨初凑近,双臂攀上了他的脖子,踮脚踩在他的靴子上,狠狠去咬住他的嘴角。 “快说话呀!再不出声我可咬你脖颈了!那里可是大动脉!” 野男人这三句话憋不出一个p的性子,能把人急死,她这辈子所有的耐心怕是都给了他了。 陆谨受痛,喉咙里不禁发出了一声闷哼声。 阮梨初瞪他,“回过神了?再不吱声我可真要不客气了!” 男人俯身,阮梨初看到距离她越来越近的俊脸。他的唇线锐利,鼻梁高挺,如墨的眉眼中,此刻倒映出她的脸庞。 阮梨初心跳莫名加快,但脑子的反应速度比心跳还快,她用力推开了他,跳到了距离他两米之外的地方。 陆谨盯着她,片刻后勾动唇角,凤眸上扬,露出一抹笑容,“阿梨下次可以不用咬的,我也照样会回神的。” 听听,这说的是正经话么? 而且,现在是调情的时候么? 她白了他一眼,鄙夷的说了一句:“现在可以说说你到底在发什么神经了么?” 怕陆谨听不懂,阮梨初还特别贴心的补充了一句,“发神经就是抽风的意思,同时也是脑子有问题的意思。” 陆谨抽了抽嘴角,也不知道是被咬疼的,还是被这个解释给刺激到了,随即沉沉叹了口气后,说道: “你的那些猜测,除了最后一个,全部都对。” “我竟然真的是他的白月光啊?” 男人眸中闪过一抹暗淡,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后,点了点头,“是。他从空山寺回来后,就开始找你,找了很久。” “额......看来你们兄弟俩都不擅长寻人啊。不过宣王他找不到我情有可原,至于你么......” 阮梨初停顿了一下,“勉勉强强也算是吧。” 陆谨垂眸低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手上的扳指,“他找到人了,只不过......找错了。” “找错了是什么意思?”阮梨初震惊的瞪大了双眼。 “他把阮桃当成了你......” “谁?阮桃?!”阮梨初大吃一惊,差点咬住自己舌头。 陆谨凝视着她,数刻,说道:“当年他为何会认错人我并不清楚,只知道好像与你们阮家的那枚玉佩有关。” 阮梨初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猛灌了一口,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所以你是因为听到我说十年前,才知道宣王认错了人的?” “没错。”陆谨颔首,“那夜梦里听到你那么说之后,我心里就隐隐有了这个猜想。” “宣王一直以为阮桃是他的救命恩人,所以这些年对她......很好。至于他知不知道自己是认错了人,我不清楚。” 还是阮梨初刚刚那么说,他才意识到,宣王有可能已经发现了真相。 今日之前,他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阮梨初眉头紧皱,握着茶杯的手紧了又紧,经过一番思考后,抬眸看向陆谨,凝声问道: “你刚才做了那么多假设,就是因为知道宣王将救命恩人看的很重吧?你害怕宣王得知我才是那个真正的救命恩人后,会像对阮桃那样对我,甚至更甚,你害怕宣王会喜欢我。” 害怕宣王喜欢她,更害怕她会喜欢宣王,因为她与宣王的缘分是十年前开始的。 说了那么多如果,做了那么多假设,都是因为他无法想象,若真的是像假设那般,他要怎么办。 他不知道是命中注定吗?他知道。但他还是怕。 所以就陷入到了思维怪圈之中,无法自拔。 陆谨摩挲着扳指的手微顿,眼眸里流光微动,片刻后才缓缓点了点头。 “或许。”阮梨初忖度道:“宣王已经知道了。” 原本方才她说的那几个猜测中,最后那一个的把握是最低的,但如今看来,可能性是极大的。 陆谨墨眸微沉,戴着扳指的手渐渐收拢,“阿梨这么说的根据是?” 这猜测方才就让他失了神,再听一遍依旧让他恍惚。 “根据有三。”阮梨初将茶杯放到了桌上,站起身,看向陆谨。 “其一,有一日在街上我不小心掉了玉佩,被宣王拾到了。当时他看到玉佩后再看向我的眼神,有些异样。但当时我一心想快速离开,所以并未深想。” “想来,应该就是从那时开始,他意识到了自己可能是认错了人。” “其二,自那日后我就没有再见过他,可宫宴后他来将军府时看我的眼神却又变了。” “但在那之前,他看我的眼神从来都是矜持有礼,不包含任何乱七八糟的情愫的。”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宣王开始全方位的模仿你......” 说到这里,阮梨初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垂在身侧的两只手不自觉的攥了攥衣角。 “或许,或许,或许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认错了人,所以他想......想引起我的注意吧......” 原本宣王那么做,她是百思不得其解的,甚至想过是不是因为陆谨假扮了他,他不高兴,所以才也开始假扮陆谨。 也想过他是不是想与陆谨比上一比,毕竟双胞胎么,会有较量的想法很正常。 别说是双生子了,一个家庭里的兄弟姐妹之间也经常是会竞争,会攀比的。 但直觉告诉她,宣王会发生改变,这原因肯定不简单。 如今看来,她的直觉果然没错。 可若是这猜测是对的话,那就说明宣王是要与陆谨相争...... 而陆谨原本就对宣王这个人敏感,他不止一次害怕她会选择宣王,而不选择他...... 第339章 委屈巴巴的小狗 阮梨初不喜欢这个结论,很不喜欢。她兀自摇了摇头,又捏了捏太阳穴,第一次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 抬眸见陆谨脸色差到极致,犹如一潭死水,她大步上前,“你先别激动,这些都只是猜测而已,当不得真的。” 闻言,陆谨的表情有了变化,原本就是面无表情的脸,现如今更加的阴沉恐怖。 这生人勿近的神色若换成别人看到早就逃之夭夭,但对阮梨初一丁点影响都没有,她像是不怕死般紧紧握住他的手。 “陆谨,事情未确定之前,不许动怒!” 不仅不怕死,她还敢下达命令。 陆谨抬眸看她,黑沉的眸底一片骇人,似火山,似寒潭,冰火交融,令人惊惧。 “你瞪我干什么?我又没惹到你。”阮梨初回瞪了他一眼。 不仅敢下达命令,她还敢梗着脖子质问他。 顿了顿,又道:“况且你要是不乐意听我说话,那我闭嘴就是了,做什么摆出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说着,她转身就走,没有多看陆谨一眼。 都说了只是猜测,先不要妄下定论了,他倒好,你越说他越激动。再说是宣王惹他,又不是她,对她发什么火? 她腹诽着,果然不能和疯子讲道理。 那疯子发疯怎么办?当然是离的远远的,毕竟人家不愿意听她说话。 然,没走两步,一只大手就拉住了她的衣角。 阮梨初并没有回头,用力拍他,衣角却还是被牢牢拽住。 “松手!”阮梨初语气冷硬。 “阿梨......” “你不是不想听我说话么?还拉着我做什么!”阮梨初故作恼怒道,旋即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哦,忘了,应该尊称您为陛下才对。” 陆谨微扯着她的衣角,委屈巴巴地望着她,“可我方才并未开口啊......” “没开口怎么了?没开口更可恶!”阮梨初转过身来,纠结着柳眉,咬着嘴角,眼中满是愤恨。 陆谨抿着唇,语调显然更委屈了,“你明知道,我那不是对你......” 从始至终,男人的手都紧紧拽着她的衣角,不松手。 阮梨初眯着眸,打量着正一脸可怜兮兮,委屈巴巴的望着她的某人,“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哪里敢对你发火......”陆谨瘪瘪嘴,声音闷闷的,“阿梨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 “如此说来,倒是我的不是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陆谨忙不迭地猛摇头,看着她的眼神卑微又可怜,“都怪我,你别生气......” 阮梨初根本顶不住他这副模样,从他委屈巴巴的唤她阿梨开始,她就想缴械投降了。 只好稳了稳心神,佯怒地板着脸,“那你向我道歉,并保证以后好好听我的话,我就不生气了。” “我没有不听你的话,只是......” “你还反驳?”阮梨初嗔怒,瞪圆了眼睛,直接打断了他。 “......不反驳,阿梨说的都对。”陆谨默了一瞬,然后坚定摇头。 阮梨初满意。 她这么做只是不想让他轻易动怒而已。 什么发疯不发疯的,易怒不易怒的,首先伤的都是他自己。 再说一切都只是猜测,她的猜测也未必就一定是对的,或许宣王模仿陆谨,还有别的原因也说不定。 想到宣王,阮梨初又重新绷起了脸,严肃地说:“哦对了,还有一件事,你也得答应我。” 陆谨正牵着她的手往回走,闻言脚步一顿,“什么事?你且说来听听。” “关于宣王的猜测,不论真假与否,你都不许胡乱吃醋,也不许问我喜不喜欢他。你若再这样质疑我,我可不敢保证自己会做什么。” “好,我尽量控制自己......”陆谨应道。 说罢迟疑了两秒,看着一脸凝重的阮梨初,到底还是问出了口,“不过,不知阿梨说的这个‘什么’指的是什么?” 在这绕口令呢。 阮梨初斜睨了他一眼,“你都说了会尽量了,那只要你尽量了,就不会发生我说的那个‘什么’。” “好,我知道了。”陆谨眼中闪过一丝失落,旋即垂下了头。 又来了又来了,委屈巴巴的小狗。 看着他耷拉个脑袋,蔫巴巴的,阮梨初无奈极了,她是真的受不了他这副模样。 重重叹了口气后,她捏了捏他的手指,“因为我没有说清楚,所以你就难受了?还是说,是......怕了?” 陆谨揉着鼻尖抬头,好半晌后闷闷道:“怕了。” 阮梨初就知道是这样。 其实她那么说,是为了防患于未然的。 因为直觉告诉她,宣王就是对她有想法,或许是因为救命恩人白月光,或许是因为其它。 而陆谨与宣王之间,势必要有冲突。 从前宣王什么都没做的时候,陆谨都缺乏自信心,患得患失,现在宣王有所行动了,阮梨初怕陆谨会变本加厉。 所以面对即将发生的这种情况,她提前声明,为的就是希望他可以对自己有点信心。 相信他自己,也相信她。 至于后面那句话,纯粹是为了让他意识到后果的严重性的。 见陆谨说完话后又把头垂得低低的,阮梨初抬手在他软乎的下巴肉挠了挠,力道轻轻的,像是在挠小猫。 陆谨一时都怔住了,半天才说出话来:“你这是拿我当花花呢?” 阮梨初唇畔一勾,笑得肆意,“这不是看你无精打采的么?逗人我可能不行,但逗猫我技术一流。” 陆谨拍开他的爪子,“我又不是猫。” “对对对,你不是猫,你是全天下最出色的男人。” 阮梨初唇边的笑意未减,挑眉看他,“所以全天下最出色的这个男人,能不能不要总是怕?再说你怕个屁呀,你那个弟弟哪里能比得上你?” 这话阮梨初说的很粗糙。 人间三万字,各有各的寓意雅调,但凡换一个高门贵女,都不会像她这般说话。 但阮梨初却是一点儿不在乎,反而觉得这样的糙话很能表达她的想法。 她还可以说的更粗糙一点儿,这已经是收敛了。 “我才是弟弟。” “嗯?” 陆谨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让阮梨初的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后,她立刻说道:“还是换一种表达方式吧,比如,宣王才是哥哥。” 不得不说,陆谨是弟弟,还是老六(六皇子),这两句话都很难听...... 第340章 看不清脸的将军 陆谨忽的伸手,用食指轻轻勾住她的尖下巴,向上一抬。 “阿梨的小脑袋瓜反应真快,这么快就明白我的意思了。不过我是弟弟和宣王是哥哥,这有什么区别么?” 阮梨初嘴角抽了抽,微微无语,“区别倒是没有,只不过在我的家乡‘弟弟’这个词儿含义颇多罢了。” 本以为还会被问,正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解释呢,孰料对方只轻轻点了点头,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没想到陆宸才是哥哥,这两个人的命运还真的是充满戏剧性。 而且在名字上也是戏剧性拉满。 陆谨虽然唤作陆谨,但事实上他才是陆宸。 关于“宸”字,有一种说法,即是君王的代称。 阮梨初听陆谨说过,当初养父给他取这个字的时候,是因为捡到他时恰逢黎明晨起之时。 但若是她是养父,取名时可能会想着用早晨的这个“晨”,可养父偏偏用了“宸”。 或许冥冥之中注定了六皇子就会是未来的帝王吧。 不过有一点,阮梨初其实有些无法理解。 当初兄弟二人互换时,六皇子用了五皇子的名字,这是必然,也是必须。可五皇子是要被送到外面的,他却没必要用弟弟的名字。 随便什么名字都可以,陆天陆地陆海洋,就算陆宇宙,也没问题,但他竟然用了陆宸。 听陆谨说当时他是不知道的,后来知道的时候也没想太多,反而觉得养父取的名字没有被浪费。 阮梨初反正是搞不明白五皇子叫陆宸是什么心态,也不知道当初是谁规定五皇子要叫陆宸的。 但不论是谁,难道不会觉得别扭吗?还是说要时时刻刻提醒被调换一事? 总之无语。 说句难听点的话,但凡宣王不是叫陆宸,她也不会以为野男人是人格分裂。 当然,认错人这事儿主责在野男人身上,可“陆宸”这个名字,阮梨初每次听到,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得劲的。 不知不觉,阮梨初有些走神,待她回神之际,就看到陆谨盯着她笑得一脸荡漾。 阮梨初不由得蹙眉。 刚还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现在就笑得春风得意,这自信心来得竟这般的快? 摸了摸手上的鸡皮疙瘩,她嫌弃道:“做什么笑成这样?” 陆谨收回笑意,不紧不慢道:“阿梨有话不告诉我,那我也不告诉你,咱们扯平了。” 阮梨初:“......” 这让人无语的脑回路。 不说就不说,又不是什么难猜的,不就是因为她说宣王不如他么?有何难猜的。 真幼稚。 不欲与他胡扯,阮梨初斟酌了一下措辞,问道:“依你之见,宣王对阮桃是什么样的感情?” 一听宣王,陆谨脸色又要变臭,阮梨初都要被气笑了,抬手敲了下他的脑门,故作严肃: “收起你那乱七八糟的情绪,我在说正事。” “哦。”陆谨垂下眼帘,应了一声。 阮梨初低眸凝视着他,声线凉薄,夹杂着警告:“哦什么哦,还不快点回答我!若是待会儿我哥哥他们来了,就没机会了!” 陆谨听她要生气了,无精打采的回,“他对阮桃是什么感情,我不清楚,我又不是他。” 阮梨初真气笑了,斜睨了他一眼,“你这不是废话吗?我问的就是你感觉他对阮桃是什么样的感情!” “应该是有喜欢的,不然不会那么纵容。” “纵容?展开说说。” “你若是想知道这些,最该问的是你们阮府的人。” 虽然他脸臭臭的,但这话倒是没毛病,阮梨初点了点头,“成吧,那我私下打听打听。” 现在已经知道了一切,那便不能再用当初认错人时的眼光和视角去看待问题了。 多了解一些,才能让她更好的面对宣王。 正在这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初初,我刚刚看到大公子和二公子往咱们这里来了!” 是安岁岁。 听这话的意思,是知道陆谨在她的房间里。 “好,我知道了。” 阮梨初说罢,忙看向陆谨,孰料身边空空荡荡,别说是人,连个鬼影子都没瞧见。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好家伙,难怪那会儿夸下海口说再多来个十几人也发现不了他呢,敢情这身手真的是来无影去无踪的。 喘息之间,就听到两位哥哥开始站岗的消息。 看来她阿娘还未把她与陆谨的事儿告诉家里人,不然他们应该不至于如此紧张。 夜里,阮梨初入睡很快,但并未梦到陆谨,而是又梦到了黎初。 她飘荡在黎初身边,看着她被绑在敌国的军营里,却什么都做不了。 那敌国的将军似乎并不是一个穷凶极恶之徒,期间有士兵出言侮辱黎初,都被那将军惩治了。 还有人不止出言侮辱,还偷偷摸摸的想要对黎初行不轨之事,也被那将军打了军棍。 他还派人好吃好喝的招待黎初,似乎很是尊重她。 而那日在城墙之上,手持利刃的那个人,也是他。 阮梨初记得他的这身盔甲,还有他腰间配着的那把宝剑。 她拼命的想看清这个将军是谁,可无论她怎么努力,这个将军的脸都是模糊的。 很奇怪。 一开始的时候,黎初身边人的样子确实都是看不清的,包括帝后,包括安穗,可后来都能看得见了。 但这个将军,她却看不到。 这只能说明,这个敌国将军,是很关键的人。甚至......她应该是认识他。 就像帝后是沧意和沧澜,安穗是安岁岁一样,这个敌国将军,或许是她身边的某个人。 不然无法解释。 这个梦持续的时间不长,都是在敌国军营里的事儿。 黎初不吃不喝了好几天,阮梨初看着干着急,却也无济于事,她尝试与黎初沟通,更是痴心妄想。 最后梦醒时,阮梨初的眉头拧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不知道陆谨有没有梦到过这个将军,阮梨初迫切的想与他见面。 没想到,早膳刚过,玄灵就送来了消息:陆谨约她见面,地点就约在京都最繁华的酒楼。 虽说是心有灵犀了,但直觉告诉阮梨初,这个邀约不同寻常。 昨夜刚刚见过,按理说陆谨不会立刻再见她,且这地点还选在了酒楼。 而据她的消息所知,那酒楼好像是宣王的产业。 第341章 去你、妈、的肉肉 约见的时间是申时,但辰时刚过,阮梨初便带着安岁岁和温年出了府。 许久未去医馆,正好借此机会去看看百里樱和百里浅。 她与安岁岁也很久没有逛过街了,安岁岁整日嚷嚷着要吃各种美味的小吃,这愿望今日也可以一并实现。 年岁cp现在感情升温,对视里都冒着粉红色泡泡,阮梨初磕糖磕的起劲,比二位当事人还兴奋。 就比如此时此刻,三人路过一家小吃摊,安岁岁眼巴巴的望着摊位上的东西直流口水,下一秒温年就付了钱,而阮梨初呢---- 也正“流着口水”呢,是激动的。 简直要磕疯了。 看别人谈恋爱,尤其是看自己磕的cp谈恋爱,这可比自己谈有意思多了。 虽然安岁岁和温年这俩人并未捅破那最后一层窗户纸,也并未到那个时期,确切的说还不能算是谈恋爱,但暧昧期的拉扯却是更甜更有看头。 所以阮梨初哪里是在逛街,她根本就是化身成了现场磕糖的狂热cp粉,眼睛一直都在他们身上。 这次三人来的小吃街,并不是西平街,而是流金街。 流金,流金,流动着金子的街道,光听名字就知道这街的繁华程度不一般。 这条街通往集市,顾客多,做生意的人自然也就多,所以这名字取的还真不夸张。 短短一会儿的功夫,安岁岁就吃了两个小笼包,一串糖葫芦,一份冰酪,而手中还拿着一份糍粑。 就这还不算完,温年的手里还有一份煎白肠,一份卤鸭,一份鹌鹑,一份蒸饼,等。 没错,是等,都是买给安岁岁的。 这条街上的小吃种类五花八门,不仅有常见的那些,像煎白肠这种特色小吃也有。 安岁岁见一个想吃一个,温年就见一个买一个。 阮梨初都替安岁岁觉得撑。 她只吃了一串糖葫芦,早膳刚过去没多久实在是吃不下,也不知道岁岁的胃口怎么就那么好。 几人随后又逛了胭脂水粉铺子,又去瞧了瞧布庄与成衣铺。 阮梨初对这些一向没什么特别的兴致,但安岁岁有,兴高采烈地逛了一圈,最后买了一堆东西。 阮梨初也给家里人一人置办了两身衣服,都是厚的,除此之外还给安岁岁和温年买了一套情侣装。 至于她自己和陆谨,她什么都没买。 没给自己置办是因为阿娘和嫂嫂刚给她送了十几套衣裳,而没给陆谨买,实在是因为不知道要怎么买。 皇帝的衣裳,哪里还需要在外面买...... 包括玉佩什么的也是,她倒是想买一对儿,自己一个陆谨一个,可天底下有什么东西是能比皇宫里的东西还精致的呢? 不过阮梨初最后还是给陆谨买了一样东西,一枚晶莹剔透的玉佩。 玉佩上一面雕着竹子一面雕着梨花,十分罕见的搭配方式,但却是完全符合阮梨初的审美的。 不过听店里伙计的那意思,这玉佩陈列在那里很久了,却一直没碰到欣赏它的人。 倒也正常。 毕竟竹子和梨花搭配在一起,确实挺奇怪的。 午膳时分,考虑到晚膳阮梨初定是要在酒楼吃的,所以三人这会儿没选择酒楼,而是直接找了路边的一家卖鲜肉馄饨的小吃摊。 这小吃摊摊位不大,但生意特别好,食客们排着队等空位子。 小碗馄饨是十文钱,大碗是十三文钱,价格相差了三文。 有位子后,安岁岁和温年想都没想,直接要了大碗,阮梨初跟着他们也选择了大份。 等馄饨上来时,她傻眼了。 馄饨有十个,每一个都是个头巨大,和金元宝似的,估摸着这十个至少得有半斤的分量。 阮梨初原以为是那种常见的馄饨呢,所以她才跟着岁岁要了大碗。早知道排队等位置的时候就扫一眼了,小碗儿足够。 看着满满一大份馄饨,阮梨初犯了难,勺子放在手里半天都没有动。 安岁岁也没有动,在一旁观察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阮梨初胃口小,方才又被她和温年强迫吃了好几种小吃,眼下这是吃不完的意思。 于是她主动站了出来,将阮梨初碗里的馄饨分成了两份,一份六个是阮梨初的,另一份四个是公共的,谁不够吃谁自己夹。 阮梨初猛点头,表示赞成,然后做贼似的,想趁着安岁岁不注意再拨出去一个,被安岁岁狠狠瞪了一眼。 “六个你还吃不完?” “我不饿啊......” “那你自己选,吃这份还是我再给你新买一份。” “......” 又强迫她,而且谁家选择题是这么个选择法的。 温年已经吃掉两个了,看两个小姑娘还没开动,便道:“快别再说了,赶紧吃吧,这馄饨味道真的很不错。” 两个小姑娘这才把注意力放到了馄饨上。 馄饨软嫩q弹,咬一口爆汁,鲜香四溢,再啜一口汤,简直不要太香。 难怪生意会这么好呢,份量十足,价格便宜的谁不喜欢。 正在这时,隔壁的摊位上,传来了一个小女孩的声音,“阿爹,肉肉!馄饨!” 三人看过去,只见一个扎着双丫髻,一身粗布麻衣的小女孩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这边的馄饨摊。 小女孩一只手抓着身旁男子的裤腿,一边糯糯道:“爹爹,丫丫饿,想吃肉肉!” 阮梨初心都萌化了,不由想起了她在福利院曾有过的那个朋友,也是这样小小一只,软萌软萌的。 那个小姑娘也和她一样是被遗弃的,后来被一有钱人家领养了,可是听说过的并不好,好像是总被养父还有哥哥打。 唉,阮梨初在心里叹息。不论在哪里都一样,各人有各人的苦。 被领养了就一定是幸福的么? 也未必。 阮梨初心里忽然就有些难受。 就听隔壁摊子传来了一男子的声音,“去你妈的肉肉!老子都还没吃上饭呢,你个死丫头倒是想得美!” 男人红着眼睛,把小女孩推到一边,小女孩的头磕到了旁边的桌子上,磕破了皮哇哇的哭了起来。 第342章 吵架没输过 紧挨着隔壁摊位,正在吃馄饨的一位大娘很是看不惯,瞪了男人一眼,拧着眉说道: “哪有你这么当爹的!孩子还那么小,你怎么能那么说话,还动手推她呢?!” 男人白了大娘一眼,“这老子家务事,关你屁事!” 大娘同桌的一女子,是大娘的女儿,看着小女孩抽泣心里很不忍,拿了一块帕子送过去。 小女孩好不容易被哄得不哭了,正好隔壁摊子面前来了客人,那男人就闭上了嘴。 隔壁摊子是卖面的,生意不如馄饨摊,只有少许三两个人在吃面。 阮梨初沉沉叹了口气,正想说话,隔壁摊位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馄饨这边的食客皆向那边看去。 原来是那男人的媳妇在给食客上面时,慌慌张张的,一不小心把碗摔在了地上。 那男人狠狠地扇了他媳妇一个耳光,“你他妈的什么都干不了,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客人你都招呼不了!” 那个小媳妇有点难堪,来来回回张口好几次,最终却一句话都没有,只用手捂着脸,悲伤地啜泣。 刚被哄好的小女孩见阿娘哭,再次大哭起来,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 这边摊子上,食客们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有的叹息,有的不解,有的则是悲愤,还有的想上去帮忙,但被同伴拦了下来。 一食客叹息说道:“唉,命苦啊,咋就摊上一个这样的男人。” “那小媳妇是真的可怜,经常被她丈夫打,那脸上,那手臂上全是伤,我都见过好几次了。” “岂止是她经常被打,那小孩也一样。你没见那小孩脸颊上还有淤青呢么,那就是前不久刚打的。” “你怎么知道?” “我那天也在这吃馄饨,恰好看到了。” 馄饨摊老板闻言,深深叹了口气,同身旁的妻子低语道:“一会儿再给他们送点馄饨吧。” 妻子手里一边忙活着,一边愤愤道:“就怕又像之前那样,全进了那狗东西的肚子里!只会打媳妇孩子的窝囊废!” “你小点声,别被别人听到了!” “成成成,我不说了,待会儿就去送!真不知道那样恶心的男人,怎么会有媳妇和孩子的!” 隔壁摊小女孩还在哭,小媳妇抱着闺女好一顿哄,小女孩也没止住哭声。 “哭哭哭,哭什么哭!吵得老子头疼!”男人拧着眉头骂骂咧咧走过去,揪着小女孩的耳朵怒骂道。 小女孩哭的更凶了,一边哭一边拍打男人的手。 男人的目光瞬间阴森可怖,拽着小女孩的头发往外拉,小媳妇见状哭着求饶:“你别打她,要打就打我吧!” “你也跑不了,等我收拾完她再来收拾你。” 见状,阮梨初立刻给了温年一个眼神,温年会意,立马上前阻止。 “有话好好说,怎么能动手呢?” 食客们见有人站出来,还是个魁梧健壮的勇士,立即加入了进来,你一言我一语的指责起那摊位上的男人。 “就是,再怎么着也不能动手打人啊!” “什么人啊这是,一个大男人对一个女人和孩子动手,要不要点脸啊!” 那个男人看到自己被拉住了,附近的人还都在指责他,生气的说道: “老子打自己的媳妇,自己的孩子,跟你们有鸡毛关系!”随后,他看向温年,“还有你,赶紧放开老子,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阮梨初实在是忍不住了,起身向那边走去,安岁岁连忙跟上。 安岁岁有些不解。 她知道阮梨初一直在忍着呢,但也知道阮梨初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所以不仅阮梨初在忍,这次她也在压制自己,不当一个冲动的人。 却是没想到,一向沉稳的阮梨初竟然比她还沉不住气。 “不管她们是不是你的媳妇和孩子,你都不能动手打人。” 男人闻言看向阮梨初,上下打量了一番后,说道: “你又是从哪冒出来的,如此多管闲事?她连端个面都端不稳,老子还不能打她了?” 闻言,阮梨初嗤笑了一声,眼中满是蔑视。 这男人“眼睛”还挺好使。 在面对她时,男人收敛了不少,没有一口一个老子不说,语气上也没有那么冲,说话的内容上也变了方向,明显就是从她的衣着打扮上看出了门道。 就是个欺软怕硬的烂人,只会窝里横,欺负自己的女人和孩子。 不过这烂人抛出的这句问话,正好给了她发言的机会。 光说打人有什么意思,她要戳穿他最恶心的一面! “若是我没看错的话,面是你媳妇做的吧?孩子也是她照顾的吧?那你都干了什么?你就知道在那里闲着,什么都不干! 你媳妇做完面的时候,你不能负责端过去吗?凭什么一切都由她来做?哪家的摊位上不是夫妻一起忙活的,就你们这里全靠一个女人! 你靠女人也就算了,你还理直气壮的,这是什么道理? 再说不就是打碎一个碗么?她给你生儿育女,还要赚钱养家,一天到晚容易吗?你还天天打她!” 阮梨初是真的被气到了,一口气说了这么长的话,关键是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男人一直被温年禁锢着,挣脱不了,他红着眼睛瞪着阮梨初,“你知道什么?老子家里的事情用得着你来管吗?” 温年听到这人胆敢在阮梨初面前自称“老子”,手上立即就要有动作,阮梨初眼神制止了他。 她还没有说完呢,不急。 狗东西还自称“老子”,她是他祖宗! 阮梨初不屑地白了狗东西一眼,“你有本事就挣钱养家,总是打女人做什么?” “她们是老子家的,老子愿意怎么打就怎么打!打死她们,老子乐意。” “你还知道她们是你的家人?你就这样对待你的家人么!你是人,不是畜生,畜牲还知道护犊子呢,你却不知道!” “告诉你,别多管闲事,要不老子连你一块......” “连我一块什么?连我一块打是么?” 第343章 烂人 阮梨初口中的这个“狗东西”名为李大宝,二十四五岁,长的五大三粗,一脸的凶相。 他媳妇名为赵小花,二十出头,看起来柔柔弱弱,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赵小花怀里搂着的那个女孩是他与李大宝的女儿,李丫丫。丫丫是小女孩的小名,她没有大名。 李大宝脾气暴躁,稍不顺心就拿媳妇和孩子解气,呼来喝去什么的这还算“好的”,拳打脚踢也是常有的事。 流金街上摆摊的人都知道,其实这个小媳妇蛮辛苦的,每天都是把摊子摆好以后,李大宝才大摇大摆的来了。 来了以后不管有顾客还是没有顾客,他从来都不会搭把手,只会颐指气使的彰显自己一家之主的地位。 然后下午申时左右李大宝就会提前回家,留着赵小花一个人带着孩子继续做着生意,最后傍晚的时候也是一个人背着孩子收拾东西。 李大宝脾气不好,这个摊位上三天两头的就会传出哭声,要么是赵小花,要么是李丫丫,亦或者母女俩抱头一起哭。 附近摊位的人都知道他家的情况,刚开始看见李大宝对媳妇和孩子动手的时候都会帮着劝劝。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李大宝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经常都是当面答应的好好的,回家之后继续打老婆和孩子。 久而久之,大家伙都知道他的尿性了,就选择视而不见了。这样有时候李大宝还能早点收手。 而赵小花呢,性子比较软,不敢反抗,连还嘴都不敢,常常被男人骂得缩到一边抹眼泪。 也就只有涉及到自己女儿的时候,才敢与男人对峙几句。 馄饨摊主和他媳妇最常看见的情形就是赵小花一边流泪一边干活,看的人心里酸涩。 他们偷偷劝过赵小花好多次,让她离开李大宝,可赵小花每次都是摇头叹息,然后紧紧抱着女儿不放手。 馄饨摊主和他媳妇也很无奈,但他们理解赵小花。 这世道女子生存本就艰难,一旦和离,名节受损,她一个弱女子更是寸步难行。 再说她与李大宝还有孩子,和离之后孩子归李大宝,赵小花怎么可能放心。 就李大宝那个德行,说不定哪天喝酒上头可能会把丫丫打死。 所以了解他们情况的人,一般都不会插手他们家的事。 馄饨摊主和媳妇因着离得近的缘故,就隔三差五给丫丫送点馄饨吃。 别的他们帮不上忙,能做的只有这了。 但李大宝恶心不仅仅是恶心在打老婆孩子,他还不识好歹。 人家馄饨摊主给丫丫送馄饨,他非说馄饨摊主这么献殷勤是因为看上了赵小花...... 搞得摊主每次都只能让自家媳妇去送,离他们一家远远的。 这也是大家伙都不再插手他们家事的原因之一。 明明是好心,结果被李大宝说成别有居心。 这世道,好人也难做。 眼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阮梨初身份不凡,那李大宝表现的唯唯诺诺的定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不敢惹。 馄饨摊主忍不住啐了一口,“窝里横的烂人一个!” 摊主媳妇跟着“呸”了一声,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看向隔壁摊位,“你说那姑娘什么来历啊?” “甭管什么来历,能教训那李大宝就是大大的好人!” “可若是李大宝回去把气撒在小花母女身上怎么办?” “就算没有那姑娘,他回去也不会放过她们的。” “唉......”女人重重叹了口气,“别说打碎一个碗了,上次只是勺子掉在地上,李大宝就发疯了,这次回去指不定要遭什么罪呢。” 两口子正说着,那边李大宝终于出声了。 “不是姑娘,你到底是谁啊,多管什么闲事?” “你不需要知道我家姑娘是谁,先告诉我你是谁!”温年语气一冷,流露出一丝杀意。 他手上微一用力,李大宝右胳膊就传来强烈的不适,突然特别疼,他没忍住,栽歪了一下。 附近几个摊位的老板都对李大宝有怨气,见李大宝脸上冷汗直流,恨不得跳起来拍手叫好。 而食客们一看勇士只是稍微使点劲儿,李大宝就痛成那样,个个像是有了靠山似的对李大宝指责起来。 李大宝摆脱不了温年的束缚,疼的呲牙咧嘴道:“你们想干什么?以多欺少是不是?” 旁边一老伯说道:“行了吧!你说你一个大男人当街打女人不嫌丢人啊!” 李大宝看着这么多人指责他,他又不敢对阮梨初怎么样,主要是他连挣脱钳制都做不到,便悻悻地看向温年: “放开我,怎么着,还不让我回家了?” “我家小姐未发话,你哪里都不能去。”温年皱着眉头,冷声说道。 李大宝见阮梨初的目光一直在赵小花和孩子身上,心下一动,说道:“小花,你快说点什么啊,我这胳膊再不放开就废了!” 阮梨初没有出声,只静静地看着那女子。 这件事她之所以选择出手,其实更多是因为丫丫。但既然选择了帮忙,她自是会尽力。 而她之所以一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是因为她在等,等这名为“小花”的女子的反应。 若是小花选择为丈夫求情,阮梨初不会说不。 她帮助别人,别人不领情,她并不在意,也不会产生挫败感,因为她出手的时候就提前做好这种预设。 而且她做的预设中,可不单单有小花为了丈夫求情这一种可能,还包括小花会反咬她一口。 毕竟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世上什么人都有,什么牛鬼蛇神都能遇到,奇葩那么多,并非所有的善举都能得善果。 这些阮梨初都提前想到了,也做好了被反咬一口的准备。 只能说,若真如此,那就别怪她一锅端了。 所以她要怎么做,完全取决于小花的表现。 她一直看着小花,不动声色。 赵小花抬眸,眼神空洞无光,仿佛背负着重大的压力。 在场的人无一人出声,似乎也都在等着她的反应。 第344章 丫丫 赵小花的手背因为太过用力,泛起了青筋,她全身都在轻微的抖动着,无助地望着阮梨初。 那眼神......似在哀求。 阮梨初看出了她的恐惧,也看出了她的纠结,犹豫了许久后,沉沉地叹了口气。 罢了,也不是无药可救。 她能看出小花是不想管、不想为这男人说话,但又害怕,害怕到了瑟瑟发抖的地步。 想来是怕她离开后,会面对更加恐怖的灾殃。 别看阮梨初上辈子只活了不到二十岁,但或许是因着成长经历比较特殊,像小花相公这种男人,她一眼就能看出其本质。 典型的欺软怕硬,只敢对自己的妻女发火,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把气撒到家里人身上。 那么在她这里受的窝囊气,回去之后定然是要发泄出来的,而小花自然就是他的发泄对象。 小花怕的应该就是这。 思忖片刻后,阮梨初阴郁着眼,压着声音说,“要我放了你也行,不过有些话我要说在前头。” 一旁的安岁岁不解地抓了抓后脑勺,“咱们就这样放了他吗?” 阮梨初点头,她知道安岁岁什么意思,以前也遇到过这种情况,安岁岁一般都是直接暴打对方一顿。 但今日这种场合,不能这么做。 丫丫还在这呢,她不想当着小孩子的面将场面闹大。 进行到现在,她就只是让温年钳制住对方而已,也是顾虑着丫丫的感受。 墨眸之中泛起丝丝寒芒和冷意,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她背负着双手,不紧不慢地走到那男人面前。 “我警告你,今后不许再打媳妇和女儿,如果被我知道,我定饶不了你!”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若是以为我离开后就可以肆无忌惮了,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既帮人,就会帮到底,不信咱们就试试。” 阮梨初说着,移步到小花和丫丫身旁,语重心长道:“人这一辈子,总有三灾六难,要学会放过自己。言尽于此,还望姑娘谨记。” 说完,她示意温年,温年得了指令,这才松开了手。 李大宝大口呼气,整个人犹如劫后重生。 周围看热闹的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了,纷纷散去。 馄饨摊主的媳妇瞥了李大宝一眼,担心都快从眼睛里溢出来了,一想到赵小花回去又要被这烂人打,她的心狠狠揪了一下。 阮梨初他们的馄饨还没吃几口呢,如今那三碗自然是没法再吃了。 摊主当即便决定给他们重上三碗,不要钱。 阮梨初给了安岁岁一个眼神,安岁岁立刻会意,借着这个机会向馄饨摊主打听起小花的事儿。 馄饨吃完后,了解的也差不多了。 此时正值人流量高峰期,各个摊位前的顾客都不少,可隔壁摊位的李大宝竟选择了收摊。 他拉着赵小花一脸悻悻然地收拾着摊位准备离去,可行前又有不甘,于是回头望了阮梨初一眼。 阮梨初见李大宝瞅她,回以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李大宝看到后,撇了撇嘴,转身之际不小心撞到桌子,牵扯到手臂,不由得嘶了一声,眉头皱了更加厉害。 他下意识地就瞪向赵小花,无辜的赵小花瑟缩着身子,眉眼中透着无奈。 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李大宝赶紧收回了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拉着赵小花和女儿就走。 赵小花吓了一跳,惧怕和不安的感觉又浮了上来,她拖着沉重的步伐向前走,感受来自八方的审视,一句话都没说。 行至街角拐弯处,李大宝四下打量一阵,见没有异常动向,松了口气。 而后转身,抬腿,卯足起劲来,冲着赵小花的腿上,一脚就踢了上去,就像是踢蹴鞠一样咣的就是一下。 这一脚踢的极重,当时赵小花就哭出了声,怀里的丫丫差点被她没站稳甩出去。 好在身旁有一堵墙,她连忙扶住,这才没翻倒在地上。 她忍着剧痛将女儿放在地上,随即瘫坐在,痛得站不起来。 李大宝现在一看到这对母女就来气,盯着她们目光凶狠,气急败坏道:“若是敢哭出声音,看我不打死你们!” 看着李大宝狠戾的目光,李丫丫一个哆嗦,哭声和眼泪都被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但小孩子哪里能完全憋的住,拼了命的忍着却还是哭出了声。 “艹!你个赔钱货,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李大宝气急,拽着小姑娘的头发就准备上脚。 “咻”的一声,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了一个石子,石子打在他的腿上,他大叫一声,便倒在地上。 他捂着腿,痛得哇哇大叫,在地上直打滚。 赵小花见状,连忙将丫丫抱到了怀里,安抚道:“丫丫不怕,不怕啊。” 李丫丫也不哭了,先是愣了愣,旋即抹了抹脸上的眼泪,挣脱阿娘的怀抱,抬起小短腿,冲着李大宝受伤的那只腿狠狠地踢了一脚。 一气呵成,整个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 “艹!你个小贱蹄子,你敢踢老子,老子这就打死你!”李大宝怒吼着就要爬起来。 李丫丫似乎并不怕,她不仅不怕,还极其冷静地四下看了看,抓起路边的一块石头,就要往她爹身上砸。 不远处的阮梨初,安岁岁,以及温年,三人都懵了。 四五岁的小丫头,比他们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勇敢,更比她那个唯唯诺诺的娘要勇敢的多。 李大宝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还没等他站稳,温年见状,弹出了第二颗石子,仍旧打在了李大宝的腿上。 同一条腿,同一个位置。 李丫丫抓住时机,冲上去就举起石头照着李大宝的腿砸了下去...... 她人虽小,力气也小,捡到的石块也不大,但李大宝那条腿毕竟受了伤,被她这么一砸,当即疼的抽搐起来。 阮梨初带着温年和安岁岁向他们走近,李丫丫见到阮梨初,迈着小短腿直接跑了过来。 小丫头一看就是分得清好人坏人,什么都明白。 赵小花被眼前发生的一幕惊呆了,女儿之前也反抗过她爹,却从未像这次这般。 刚刚那个真的是她的丫丫么...... “赵小花,你的女儿比你冷静,比你勇敢,比你都懂得保护自己,你不会觉得羞愧么?” 第345章 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的区别 被阮梨初这么一说,赵小花的脸苍白得像张纸似的,中午的阳光这么烈,打在她的脸上,也没能给她添点光彩。 她瘫坐在那里,倚靠着墙壁,头低得都快埋进膝盖了,双手紧紧攥在一起,像是要把什么捏碎一样。 安岁岁看的连连摇头,她瞅着赵小花一副软弱窝囊的样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索性不去看赵小花,而将视线转向了李大宝。 “啧啧。”她撇了撇嘴。 这烂人竟然天真的以为阮梨初那话是随便说说的,所以才刚脱离了他们的视线而已,便迫不及待的开始对妻子和女儿施暴,一刻都忍不了。 殊不知阮梨初早就做好了打算,也料到了李大宝不会老实。 她家小初初,可从来都是言出必行的,别看小姑娘外貌上看起来软软糯糯的,性子上可是一点都不软。 这李大宝,今儿算是踢到铁板了。 过了半晌后,赵小花依旧没有出声,安岁岁不像阮梨初那么有耐心,摩拳擦掌说道: “初初,不如你先告诉我这个李大宝要怎么处理吧,我手痒痒的快要控制不住了。” 闻言,阮梨初笑笑,抬手揉了揉丫丫毛茸茸的头顶。 安岁岁顺着阮梨初的视线看过去,瞥见站在她腿边的小女孩时,忙捂紧了嘴巴。 虽然他们已经清楚地知道丫丫胆子一点儿都不小了,而且还对那个爹恨意滔天,但太血腥太暴力的场面总归还是不能当着小孩子的面。 还是初初思虑周全。 丫丫仰着头,睁着大大的眼睛看阮梨初,正午的阳光洒在她软乎乎的小脸上,像是从年画走出来的年画娃娃似的。 这么萌的小孩子,李大宝怎么忍心打她! 阮梨初抿了抿唇,斜睨了李大宝一眼,缓缓说道:“岁岁别急,待会儿有的是时间让你发挥。” 一句轻飘飘的话,李大宝登时觉得五雷轰顶。 “啊,啊......姑......姑......” 李大宝惊叫起来,脸色惨白至极。 他做梦都没想到,阮梨初竟然跟了上来。 从前也有不少人曾像阮梨初一样出面,也留下过类似阮梨初说的那句话,但后来皆是没有了下文,不了了之。 所以他以为阮梨初那么说就是为了吓唬他而已。 不过他也没那么傻,还是留了个心眼的,在确认好没有人跟着他们后,他才...... 万万没想到,他失算了。 方才他被打的那两下力度都不小,第一次还能爬起来,第二次之后却是怎么都起不来了。 再加上被丫丫狠狠砸了一下,他裤腿上已经有暗红的血迹。 对方身份非富即贵,他不敢惹,对方的身手还深不可测,他更不敢惹。最重要的是,因为他的举动,对方非常气愤。 发挥...... 李大宝根本不敢想象这词的真正含义。 他连滚带爬的跪在地上向阮梨初求饶,“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啊!我,我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动手打人了,姑娘你就饶了我吧!” 他一条腿有伤跪不了,只能是将力气都用在剩余的那条腿上,两只手则是死死的撑住地面。 阮梨初面沉似水,置若罔闻。 这样的烂人说话就跟放屁一样。 都说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的区别,施暴者是无法改正的,一旦有了第一次施暴,后续就将会无数次重复。 就是因为不相信李大宝,所以阮梨初一早就做了准备。 原本她是打算让温年一个人跟着,后来在听完馄饨摊主夫妇二人的话后,她决定自己也跟过来看看。 果不其然,那句话一点都没错。 李大宝见阮梨初一言不发,连忙磕头,“我该死,我该死,姑娘饶命,饶命啊!我给你磕头了,姑娘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阮梨初眉头一蹙,凌厉的目光投向李大宝,“机会?和你这种人讲什么机会?你配吗?” 懒得与之浪费口舌,她直接让安岁岁把李大宝的嘴堵上,世界一下子就清净了不少。 赵小花那边一直呆呆坐着,眼神呆滞,李大宝刚刚喊成那样,她也没什么表情和反应。 虽没给烂人机会,但阮梨初选择再给赵小花一次机会。 若是这样了,她还为其求情,阮梨初发誓死都不再管她。 一旁的丫丫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似乎有些不解。直到她爹蛄蛹着爬向了她娘,她才慌忙跑向了赵小花。 “阿爹坏!阿爹坏!丫丫讨厌你!”丫丫边歇斯底里的喊着边扑棱着小短腿, 又给了李大宝一脚。 温年上前一步,按住了李大宝。 李大宝嘴里被塞着布料,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他紧紧盯着赵小花,眼睛里写满了乞求与渴望。 他希望赵小花帮他说情,奈何赵小花根本就没有看他。 丫丫泪眼朦胧地望着阿娘,见她目光呆滞,面色苍白,一头扑进了她的怀里,紧紧的抱住她,哭出了声。 “阿娘不......不怕,以后......以后丫丫......保护你!” 怀中的小人小小一只,哭得小脸上满是泪水,鼻子和眼眶都通红。明明是需要被保护的,却时时刻刻想着保护她。 赵小花这才幡然醒悟。 就像别人说的那样,她这个当母亲的,是真的失败。 李大宝几乎天天都要发疯,稍有不顺心就拿她们母女撒气,从未真正的把她们当作人来看待。 她想过和离,可和离之后怎么办? 李大宝虽然总是打丫丫,还多次扬言要把丫丫卖了换钱,但那是李家的血脉,李大宝是断然不会把孩子给她的。 而且就算李大宝把丫丫给她,她一个名声受损的女人带着丫丫以后要如何生存? 所以她不敢离开李大宝,不停的劝自己忍忍吧,忍忍就过去了,等孩子长大点,可能李大宝就会变好了。 可她怎么就忘了,这样的李大宝,可能都不会给丫丫长大的机会! 他发起火来,对她们拳打脚踢,毫不留情,根本就是个畜牲! 丫丫还这么小,她怎么能因为担心那些未知的恐惧就葬送掉女儿的命! 赵小花紧紧揽住女儿,如同落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好半晌后,才缓缓开口,“丫丫,阿娘很高兴。” 高兴她自己脑子终于清醒了,也高兴她有丫丫这样一个好宝贝。 丫丫从阿娘怀中抬头,轻轻摸摸阿娘的脸,眨了眨迷蒙大眼睛,似乎听不明白阿娘在说什么。 第346章 只为这人世间可以多一个心理和生理都健康的小孩 赵小花温柔亲了亲闺女的头顶,轻声说:“阿娘以后会保护好丫丫,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嗯,丫丫最喜欢阿娘了!”丫丫重重点头。 适才李大宝发癫的时候,猛拽丫丫的头发,所以这会儿小姑娘的发髻是散开的。 赵小花心疼坏了,为女儿整理了一下头发后,她站起身抱起女儿,冷冷看向李大宝。 “李大宝,你听清楚了,我要与你和离!” 不痛无怒,毫无情绪的一句淡语,却夹杂着难以言明的痛苦悲凉,压下了一切躁动,似乎气温都没那么热了。 李大宝被温年压在地上,他一边挣扎着一边“呜呜”着,忙乱中听到赵小花的话,怔住了。 阮梨初和安岁岁二人交换一个眼神,仿佛在说这人终于支棱起来了,终于不再是那软弱可恨、还不如自己女儿的样子了。 就李大宝这德行,早晚有一天会打死小花母女,就看他哪天的气性大、下手重了。 这种人,在他身边的每一刻都是危险的。你委屈求全也没有任何用,只会换来他的变本加厉。 可当事人自己想不明白,他们也没有办法。 阮梨初伸出了两次援助之手,对方若是不想抓,她也不会强求。只是那样的话,就可怜小丫丫了,摊上那么个没脑子的娘。 好在,赵小花被丫丫唤醒了。 好半晌,李大宝才反应过来,拧眉,眼神复杂的看着赵小花。 “唔!唔!唔!”嘴里塞了块破布的他拼命摇头,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这种声音。 冷绝悲怆的眼神在李大宝脸上逗留一息,将他的震惊与错愕,还有可笑看在眼底。 赵小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和痛苦全部释放出来。 她以为自己会哭,会发狂,会歇斯底里,会像女儿一样上去给李大宝几脚。可是,说出和离的时候,她冷静的出奇。 她俯视着李大宝,居高临下,“你什么都不用说,我也不想听。我会先带丫丫回娘家,三日后我们赵家会登门与你们李家商议和离之事。” 说完,她抱着女儿转身就走,不再看李大宝一眼。 但由于她之前被李大宝伤到了腿,所以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看的阮梨初心都揪揪。 她与温年对视一眼,两人长久以来的默契,一个眼神就已足够传达所有的信息。 温年轻轻点了点头,而后阮梨初便拉着安岁岁跟上了赵小花。 安岁岁在阮梨初的示意之下,将丫丫抱到了怀里,丫丫被陌生人抱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垂着眼睛不看人。 阮梨初看着赵小花,开门见山道:“你和离之事我帮不上什么忙,但和离之后的生存问题我可以帮你。” 说完,她抬手捏了捏丫丫的小脸儿,“为了你女儿,我也会帮你的。” 她早就做好了这方面的打算。 大盛民风相对而言比较开放,包容性比较强,对妇女的束缚没有那么苛刻,法律规定中允许和离,也允许和离后改嫁改娶。 离婚后赵小花还可以再觅良人,这方面阮梨初帮不上什么忙,但生存方面她是可以的。 当然,在婚姻之事上,绝大多数人都是能凑合过就凑合过,能不和离就不和离。 毕竟民风就算开放了不少,二婚的名声也不好听。 但小花情况不同,她不应该凑合,确切的说是不能凑合。她,尤其是她的女儿,跟在那烂人身边,是随时会没命的。 那李大宝,对丫丫根本一丁点儿的爱都没有,在面摊上那会儿阮梨初就发现了,那烂人看丫丫的眼神像看仇人似的。 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里,丫丫被拧了一回耳朵,被拽了两回头发,要不是有他们在,在面摊上时李大宝就会暴揍丫丫了。 就算打不死,那么小的孩子,又怎么受得了这样的折磨? 况且还不是一次两次了,阮梨初都怕丫丫心理不正常。 而且那会儿听馄饨摊主说,李大宝这个人情绪极其不稳定,虽然偶尔正常,但也只是偶尔而已。 面对这样的爹,小丫丫的心理真的有可能不正常。 阮梨初记得,刚开始时,丫丫还比较亲昵的唤李大宝阿爹呢,想来那会儿的李大宝是正常的,可转瞬他就发疯了。 别说丫丫了,就阮梨初都觉得这种人很可怕。 所以,她支持赵小花和离,也会在生存方面帮助她们母女。 不为别的,只为这人世间可以多一个心理和生理都健康的小孩,不要像曾经的她和曾经的她那个朋友那样就好。 赵小花紧紧拉着阮梨初的手,感激涕零地对阮梨初说道:“姑娘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我愿......” “夫人不必多言,你和孩子能健康的活着便是对我最大的回报。” 阮梨初原本还想称呼赵小花为姑娘的,但想了想还是换成了夫人。 那会儿她提醒对方“要学会放过自己”时就用的姑娘这一称呼,主要是不想承认赵小花是那烂人的夫人。 “嗯,姑娘放心,我会的。” 说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赵小花重重叹了口气。 阮梨初忖度片刻,便猜到了对方在担心什么。 “夫人可是在担心和离之事?” “嗯,我怕李大宝不同意把丫丫给我。” 阮梨初笑了笑,嘴角浮起一抹莫测高深的笑容,“他一定会同意的,你且把心放回肚子里去。” 她是说了和离之事帮不上什么忙,但留下来善后的温年会教李大宝做人的,而被好好“教育”之后的李大宝,绝对不敢在和离之事上为难赵小花。 这一点,阮梨初敢打包票。 赵小花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顷刻涕泗交流,插烛般跪了下来,“姑娘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只愿给小姐做牛做马偿还!” “你先起来!”阮梨初扶起赵小花,“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你们好好活着就成。” “会的会的,我一定会的!” 赵小花本想问问恩人姓甚名谁,但又怕恩人觉得她别有居心,所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反倒是阮梨初再次看出了她的意图,直接将身份告诉了对方。 赵小花哪里会想到堂堂将军府大小姐竟然在路边摊吃饭,还不计回报的帮助了她,直到阮梨初走远,她都没反应过来。 而阮梨初离开后,直奔医馆。 可惜百里樱和百里浅都不在,只有一个伙计在整理药材。 这人看着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可对方却是并不认识她,只道了句“大夫出诊去了”,便不再理她。 阮梨初在医馆等了一会儿,快到申时百里樱还没有回来,无奈之下她只好先离开,暗暗决定明日再来。 而后便带着安岁岁往酒楼的方向而去。 第347章 玄字辈 路上,阮梨初向安岁岁说出了心中的疑惑,但后者对医馆的伙计没有半点印象,还说可能是她的错觉。 阮梨初对容貌是有些迟钝的,经常要见好几次面才能记住一个人的模样,但也正因这种迟钝,会让她觉得面熟的人就一定是曾见过的。 翻来覆去的将离开桃源村后的经历回忆了几遍后,还是没有头绪,只好暂时放弃。 走过长街,又拐过三条巷子,阮梨初和安岁岁来到一座有五层楼高的酒楼前。 墨涟居,京都最大最繁华的酒楼之一。三年前刚出现,却在两年之内成为了京都几十家酒楼中的佼佼者。 听说这家酒楼,不论是刮风下雨还是酷暑严寒,白昼黑夜,照常营业,绝不辜负那些来消费的食客。 这则消息阮梨初没有去证实过,但得到的消息确实如此,而且据小道消息称这家酒楼是宣王的产业。 望着眼前足足有五层楼高的建筑,安岁岁发出一声感慨:“别的暂且不说,就单说这个高度,也没有几家酒楼可以比拟吧?” “嗯,俯视整个京都肯定没问题,站在最高处或许还可以遥望皇宫内的情景。” 这话,阮梨初都说的保守了,站在最高处是一定能看到的,只不过能不能看清就不好说了。 安岁岁耸了耸肩,“啧啧,这哪里是‘最大最繁华的酒楼之一’啊,我看应该去掉‘之一’两个字才对。” 阮梨初点点头,表示赞同,“走,进去瞧瞧,自打来了京都,我还从未来过酒楼呢。” 她也就去过茶楼而已,并未踏足过酒楼,像墨涟居这么富丽堂皇的酒楼更是见所未见。 门口的小二见她们准备进来,连忙面带微笑的迎了过来,欢迎词还没等说出口,就被玄北和玄羽抢先了一步。 玄北躬身行礼,恭恭敬敬说道:“姑娘,主子已经到了,但此时正在面见......贵客,恐怕您要稍微等上一会儿。” 上次在追踪绑匪时,玄北和玄羽皆受了重伤,如今伤势已经差不多痊愈。 此时距申时还有三刻钟,他们随主子也是刚到而已,委实是没想到阮梨初竟然提前来了,还提前了这么久。 多亏他们下楼了,不然岂不是接不到人。 阮梨初和安岁岁二人对视一眼,有些意外,没想到陆谨除了她之外,竟然还约了别人。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帝王效率吗? 将有限的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的,约见都约见到了同一天? 不过现在还未到申时,还有四十五分钟,陆谨没有结束上一个约,也很正常。 是她提前到了。 阮梨初这人有个毛病,不管什么事儿,都喜欢提前,且提前的越久,越有踏实感。 在现代那会儿赶高铁,她都是提前两个小时到达高铁站,为的就是杜绝一切会误车的可能。 适才在医馆,明明距离申时还早,但在她眼里那就是快到了,得赶紧出发。 要不是有赵小花那事儿,她可能来的会更早。 玄北见阮梨初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外之色,他神色有些慌乱,忙解释道:“主子也是刚到......” “无妨,你家主子办正事要紧。”阮梨初摇摇头笑道。 能被陆谨约见的人,定然不是一般人,这正事可比她要重要的多。 旋即,她打量了一下玄北和玄羽,轻声道:“你们是玄北和玄羽吧?听说上次你们为了救我而受了很重的伤。” 玄羽原本正规规矩矩的垂着眼帘,听到这话倏然抬眼,一双眼亮亮的看着阮梨初,又听阮梨初说道: “现如今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玄北行礼,抱拳,一脸感激道:“有劳姑娘挂怀,属下正是玄北,如今身体已无大碍。” 阮梨初点头,继而看向玄羽。 玄羽表情有些呆萌,脸上的惊色还未完全褪去。 这还真不怨她大惊小怪,阮梨初是他主子心悦之人,那便也是她主子,而且就算不是她的主子,人家也是将军府的大小姐。 一个大小姐,竟然关心下人的伤势,这怎么能不叫她震惊? 玄羽与玄北不同,她从未在阮梨初面前以真正的身份出现过,上次装作卖身葬父的那个人就是她。 但阮梨初竟然知道她,还准确地对应上了。 这种情况之下,她怎么可能不惊? 要不是不可以,她都想问问阮梨初是怎么猜出来她就是玄羽的。 难道他们暗卫营的人,阮梨初都知道? 玄北见玄羽还在发愣,替她回应道:“多谢姑娘关心,托您的洪福,属下们皆已无碍。” “那就好,这样我也放心了。”阮梨初颔首。 顿了顿,她四下环视了一圈,移步了一旁。 其他人看她神神秘秘的,也跟了上去。 阮梨初压低声音问道:“对了,那个叫‘老四’的你们知道他吗,就是长公主那边的那个暗卫,他如今怎么样了?” “姑娘说的是玄清吧,他现在正在执行别的任务,因着上次的表现,主子还嘉奖了他。” 这事儿玄北最有发言权了。 当时他和玄羽都不知道对方那八九个人中竟然有自己人,后来仔细回忆起来才发现在格斗时玄清就对他们放水了。 不仅如此,玄清还帮他们挡了几次伤害。 后来他和玄羽还特意感谢了玄清,要不是因为他,他们估计难以活下来。 阮梨初又道,“那你们暗卫营的人都是姓‘玄’吗?” 一直呆愣愣的玄羽已经回了神,她回应道:“回姑娘的话,我们的名字都是主子起的,玄墨,玄朔,玄泽,玄南,玄月等等等等。” 阮梨初被这几个人的名字绕的有点头晕,除了玄墨之外,她感觉其他那几个人似乎没怎么听过。 不过野男人倒是真的喜欢“玄”,衣裳爱穿玄色也就算了,暗卫的名字们竟然也都是玄字辈的。 此时虽是已值下午,但阳光依旧有些烈,玄北怕阮梨初晒到,便道: “姑娘,有什么话还是进去再说吧,主子给您准备好了包间,就在他的隔壁。” 阮梨初却是摇了摇头,“不知这酒楼可不可以参观?如果可以的话,你们先带我观摩观摩吧。” 还有那么久呢,与其坐在包间干等,不如感受一下什么叫最繁华的酒楼。 “别人或许不可以,但若是姑娘的话,自然是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第348章 墨涟居 墨涟居整座楼一共有五层,飞檐流丹,曲栏回环,雅致新奇。 每层楼所赏的风景皆有不同,而招待的宾客也不同。 一楼招待的多是平民和商贾,二楼招待的多是小有名气的才子佳人,三楼招待的一般是达官贵人,四楼招待的则基本上是皇亲国戚一类的。 至于五楼,则不对外开放,显得神秘莫测的。 不过平民老百姓一般都不会来这里吃饭,普通的商贾也不会选择这里,来这里的宾客一般都是商贾巨富或达官贵人。 酒楼里的雅间至少有上百个,各种设施齐备,饮食器具皆异常精美奢华。 这会儿并不是用膳高峰期,但酒楼里依旧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阮梨初知道,陆谨不像别的帝王,去哪里都要清场,上次南华寺如此,这次墨涟居亦是如此。 安岁岁从踏进墨涟居的那一刻开始,就开始兴奋。 她兴奋的不是这里的装修富丽堂皇,气派无比,而是她心痒痒了,也想开一个这样的酒楼。 你想啊,非饭点来消遣的客人都这么多,那等到饭点的时候,那得有多少人,多少银子进账! 安岁岁根本都不敢畅想,只要一想到那白花花的银子,数钱数到手抽筋,她就控制不住自己。 就是不知道开一个这样的酒楼得多少钱,若是可以的话,她想试试。 钱么,她有! 人脉么,她也有啊!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她是真想试上一试! 从来都是只想当侠女的安岁岁,此刻倒是想体验一回经商的乐趣。 可惜这会儿温年不在身边,不然她都想与他商量商量了。 安岁岁这边越想越兴奋,阮梨初那边倒是相对冷静一些,她毕竟是一个现代人,看过的资料不少,对这些提前都是有心理准备的。 不过她其实也和安岁岁一样,萌生了开店的想法。只不过她想开的可不是酒楼,而是别的。 正思考呢,安岁岁的声音传来,兴奋中带着一丝跃跃欲试,“初初,你说这酒楼一天能赚多少钱啊?” 这个问题可把阮梨初难住了,这个数字绝对不是她们能想象到的。 还没等阮梨初回答,安岁岁又道:“不过赚的多,就说明缴的税也多,我若是想开个酒楼的话,要学习的东西怕是更多!” 阮梨初脚步一顿,“你也想开店?开酒楼?” “难道你也想?”安岁岁不自觉地拔高了声音,其惊讶程度远胜于阮梨初。 玄北和玄羽都是受过严格训练的,他们眼观鼻鼻观心不言不语,假装没听到她们说什么。 安岁岁说完就意识到自己又过于激动了,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阮梨初敲了敲她的头。 “你呀,都是想当掌柜的人了,以后可不能总是一惊一乍的,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好你个小初初,竟然打趣我!” 安岁岁说着就想要挠阮梨初的痒痒,收到阮梨初警告的眼神后,立马正了正神色,规规矩矩的收回了手。 阮梨初见状,抿唇笑了笑,而后贴近安岁岁的耳边道:“安大掌柜,具体的等咱们回去再说。” “嗯嗯。”安岁岁猛点头,又想起来要注意形象,及时止住了动作。 这个话题就这样到此为止,阮梨初带着安岁岁继续观摩。 说是观摩,其实也就是简单转一转,阮梨初自是不会去打扰别人用餐。 期间阮梨初还遇到了安琪以及一众公子小姐,打眼望过去,可以说是一个熟悉的面孔都没有,于是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后便离开了。 安琪望着远去的背影出神,她身旁的一姑娘说道:“日后,咱们怕是要对她磕头行礼了,想必她要去的是五楼吧,我可是看到......” 安琪眉头一皱,“这里人多口杂,切莫多言。” 那姑娘闻言,抿了抿唇,不再说话,只是看阮梨初的背影时神色有些羡慕。 安琪收回了视线。 若是她没看错的话,阮梨初身边的那个男侍卫可不是一般人,她曾在宫里见过。 而不久前在楼下,他们见到了宣王。 所以,阮梨初要见的到底是什么人,她不知道,但可以确定的是,不论是谁,都不是他们可以议论的。 随意参观了一圈后,阮梨初在玄北和玄羽的带领下去了五楼。 她一早就猜到了陆谨在五楼,或者说,这根本就不用猜,答案显而易见。 五楼的面积不大,只有左右两个房间,想来是专供宣王这个老板的,能临高望远,一览京都繁华景色。 而陆谨那身份自然也是五楼。 不过阮梨初很是好奇,好奇陆谨面见的贵客究竟是谁。 该不会是洛月那个太子吧? 洛月使臣明日就会进京,而来访的使臣中听说就有洛月太子。 还不止呢,还有洛月公主。 前不久刚来过的那个景明公主的婚嫁一事还未有定论呢,这又来了个洛月公主,阮梨初想想都替陆谨头疼。 还听说洛月人虽然不像景明那么爱找茬,但也是很难缠。 难道陆谨提前见的人是洛月人? 可用脚趾头想这也不可能啊...... 阮梨初是真的想不到陆谨会见谁,能被其称之为贵客的人怎么看也不会是一般人。 琢磨了好一阵,也没有琢磨出来,只好放弃。 这会儿也不知道到没到申时,但不管几时,除了等待,什么都做不了。 进了右边的房间之后,阮梨初四下打量了一番。 屋内的装修格调很是雅韵,不怎么像是酒楼,更像是茶楼,与下面四层的纸醉金迷截然相反。 木质的门窗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透出一种沉稳而雅致的气息; 桌椅皆是上好的紫檀木制成,表面打磨得光可鉴人,有着淡淡的木香; 墙上挂着山水画,笔墨间流露出文人的淡泊与超然,想来定是哪个大儒之作; 角落摆放着流水假山,万年青,窗台有一盆吊兰,青青密密的坠下窗台; 简简单单却是充满韵味。 阮梨初正想坐下歇息一会儿,外面玄北的声音传来,“姑娘,主子让您过去。” “好,我这便过去。” 阮梨初说罢,一个人走向隔壁的房间,然而推开房门后,里面的场景让她惊呆了。 两个人,一模一样的脸庞,一模一样的衣着,一模一样的动作,一模一样的表情...... 两个人,在此刻完全相同。 第349章 绝对是故意的 这间屋子的装修风格与隔壁那间相差无几,但面积上要比隔壁大不少,粗略估计差不多是隔壁的两倍大。 阮梨初绕过屏风,向二人走近,视线在他们两个人当中游离。 眉毛,一样;眼睛,一样;鼻子,一样;嘴唇,一样;耳朵,也一样...... 不愧是双生兄弟,容貌上当真是一模一样的。 也难怪他们兄弟俩几乎不同框了,就这同时出现的画面,怎么可能不让外人浮想联翩? 阮梨初听许氏说过,早些年的时候,陛下和宣王是经常会同框出现的,也常常有人问他们兄弟两个是不是双生。 这种情况持续了好久。 后来忽然有一天宣王就不再上朝了,陛下同意,别人也说不出个“不”字,也不敢说。 再后来人们发现,宣王不仅不上朝,还不再出席重大的宴席活动了,似乎是铁了心做一个闲散王爷。 而伴随着这些改变,人们对他们兄弟两个的态度也发生了改变,很少当着一个人的面再提起另一个。 这是必然,也是双胞胎兄弟两个的所求。 每次想到这些,阮梨初心里就不由得一阵心酸。 明明是双生兄弟,却硬生生被蛊毒折磨的不能以真正的关系示人。 听说家宴的时候也是这般,陆谨只露个面就会离开,从不多留。想来不单单是因为他不喜欢,更多的还是不想给别人向他们俩“发难”的机会。 但,真正让阮梨初震惊的并不是他们容貌上相似至极,而是衣着打扮上竟然也毫无二致。 陆谨素来喜欢穿深色系的衣裳,最常穿的是玄色,而陆宸则与之相反,总穿一身月白衣袍,可以说二人的风格极不同。 可今日的他们却是既没有穿玄色,也没有穿月白色,而是绛紫色。 兄弟俩皆是一袭绛紫色直襟长袍,,金线镶边,风神俊朗的外表下透着不可攀折的高贵,让人看了移不开眼。 阮梨初盯着二人来回瞧着。 捉弄她? 故意的。 他们绝对是故意的。 故意穿一身她从未见过的颜色,一改往日风格,就是为了迷惑她的理性,混淆她的判断。 而他们故意的还不止这些呢,这对双生兄弟今日蔫儿坏蔫儿坏的。 此刻他们两个人的动作神态也是如出一辙的,皆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握着手中的玉瓷茶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连执盏的那只手都一样,左手! 正常人都是右手! 故意的。 他们绝对是故意的。 然,这还不是全部,他们还有一件事是故意的。 阮梨初是刚进来的,而他们兄弟二人是已经端坐好的,他们各自坐在两侧,二人相对而坐。 身边都有一把椅子。 而除了他们身边,视线范围内再也没有椅子。 这明显是让她选择一个落座。 阮梨初有些无语地揉了揉眉心。 故意的是吧? 玩把戏是吧? 让她傻傻分不清是吧? 要不,她勉为其难的陪他们玩玩,成全一下他们? 甭管这馊主意是谁出的,另一个都是配合的,那他们兄弟俩就都是主谋,一个都跑不掉。 至于他们的意图么,阮梨初心里其实也有数。 捉弄倒不至于,毕竟他们一个是皇帝,一个是王爷,两个人加一起四十岁了,不至于这么幼稚。 主要还是想看她能不能分得清。 虽然她从来都是分得清的,但那是从前。以前他们可都是单独出现的,不像现在同框,且还设置了这么多干扰。 他们想看看这种情况之下,她还能不能分辨的出谁是谁。 可这个意图就不幼稚么?简直幼稚到家了! 肯定是陆谨这个狗男人的主意。 这个狗男人最是在意这件事了,她都说了一千八百多遍她能分得清能分得清,可他还是放不下。 假扮了几次宣王不过瘾,这次他竟然直接把宣王拉了过来。 谁能想到,这所谓的贵客竟然是这酒楼的主人啊?! 阮梨初方才在下面四层楼闲逛的时候,还在猜这贵客是谁呢,思考他们探讨的是什么国家大事,结果就这? 探讨的哪是什么国家大事啊,分明就是在做准备,测试她的准备! 思及此,阮梨初在心里对陆谨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但面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动作。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昨儿她刚说过不要再质疑她,结果人家转头就忘了,还拉着自己的双胞胎兄弟一起质疑上了。 野男人真的是...... 阮梨初都词穷了,不知该说他是太在乎她了,还是该说他太缺乏安全感,还是该说他......很幼稚。 这么个馊主意,亏他能想的出来,他是什么,是小孩子吗? 再说,他不是怕吗?怕她选择宣王,怕她不要他?那他还搞这么一出?他就不怕她分不清? 这一刻,阮梨初忽然萌生了一个又大胆又刺激的想法:干脆当着陆谨的面故意扑进陆宸怀里算了! 这也算是陆谨“求仁得仁”了! 那么问题来了。 问:已知左手边坐着的是陆宸,右手边坐着的才是陆谨,她故意当着右边那人的面冲进左边那人的怀抱里,会用时几秒? 答案要么为0,要么为无限。 而这个答案是什么,决定权在她手里。 一时间,安静的好像空气凝结了样,毫无声响。 阮梨初神情呆滞地站在那里,看起来有些犹疑不定,似乎分辨不出谁是谁似的。 两兄弟的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她,手指都被茶杯壁烫红了都未曾有任何反应。 阮梨初抬眸,面色故作几分茫然失措,盯着两人的脸看了又看。 然后又盯着他们手中的茶盏瞧了瞧。 难不成都麻木了?不烫? 唉,她沉沉叹了口气。 罢了,她不与这两个大男人计较。 “你们两个,先把茶盏放下。” 说完这句话后,她绕到了屏风外,搬了一把用餐时的椅子过来。 还好这椅子不像议事时所用的椅子那么沉,不然她未必能搬得动。 兄弟俩见状,不约而同都有起身的动作,但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又同时坐了回去。 阮梨初翻了个大白眼,直接把椅子放在了他们两人中间,翘起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 “本姑娘今儿有的是时间和你们耗,我倒是想要看看,你们俩兄弟到底想要干嘛!” 第350章 皇兄将人看得未免也太紧了些 不是非要让她辩么? 她偏不。 阮梨初觉得自己已经够仁慈了,没有故意去气陆谨那个狗男人,换作别人指不定要怎么惩治他一番呢。 现如今她只是没有如他的意而已,狗男人就偷着乐吧。 至于陆宸,他也偷着乐吧。 但凡她往他怀里一扑,保准他们兄弟俩就得当场反目。 若是她再在他的那张俊脸上吧唧一口...... 到时候陆宸会怎么样不好说,反正陆谨的脸色一定会很精彩。 所以说,阮梨初是真不知道该说这两人是聪明还是愚蠢,这么测试她,就不怕她一癫,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么? ...... 陆谨目光紧紧锁着眼前的小家伙,内心忐忑的不得了,听小家伙这意思,是没有分辨出来? 脑海中的思绪瞬间被清空,他的心猛然一跳,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攫住,呼吸也随之一颤。 宣王先陆谨一步将茶盏放到了桌上。 杯子与桌面相击,在静极的室内发出一声脆响,噔的一声,好似磕在陆谨的心上。 他握着茶杯的手停了停,已没了进行下去的心思,将茶盏放在一边。 阮梨初坐在中间,没有放过狗男人脸上每一丝表情的变化。 就从放茶盏的这一个动作,她就能看出来狗男人面上虽一派平静,内心怕是平静不了一点儿。 良久无人说话。 看样子,陆谨不先开口,陆宸是绝对不会出声的。 这更进一步证实了阮梨初的猜测,这个馊主意果然就是野男人出的。 陆谨一派镇定,但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手心里不自觉地渗出汗水。 他原本是很期待阮梨初可以一眼识破他们的伪装的,现如今他反倒没什么渴求了,只希望她别再有什么动作。 分辨不出至少比认错人强...... 阮梨初的视线依旧在两人身上打转,他们不说话,她也不出声,看谁能耗的过谁。 野男人那张脸她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于是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宣王身上。 她坦然地坐在那里,目光如炬,直截了当地凝视着宣王,毫无掩饰。 这一看不打紧,果然看到陆宸是没有唇下痣的。 之前阮梨初也观察过陆宸,那会儿她是抱着想看看两个人格有什么区别的心态。 她注意到了陆宸的眼尾痣,也注意到了陆宸笑起来会有浅浅的酒窝,就是没有注意到唇下的那颗不起眼的小痣。 还有陆宸的眼睫毛,细看之下也没有野男人的长。 若是早发现这两个区别,那得少走多少弯路! 陆宸端坐在那里,光影下的侧脸显得格外好看。 刚被放下的茶盏又被拿了起来,他轻轻吹散了热气,抿了一口,面上从容得很,看上去不紧不慢、不慌不乱。 比对面的那人可是强了不少。 阮梨初眨巴眨巴眸子,正想收回视线,却意外地与侧眸望过来的陆宸撞了个正着。 眉山远黛,眼若清泉,鼻若悬胆,唇似柳叶,这张脸的的确确要比陆谨典雅清幽一些。 不期而遇的一刹那,也能清楚地看到,他们兄弟二人的眼神确实不一样。 一个是鹰,带有帝王的高傲,紧盯猎物;一个是绵羊,没有什么攻击性,温润软萌。 刚刚兄弟二人故意做局测试她时,陆宸是装作和陆谨一样冷淡的,那时二人的眼神区别还不太明显,此刻却是异常清晰。 这是,摊牌了,不装了? 至少陆宸是单方面不装了。 那陆谨那个狗男人呢? 正想着------ “咳咳!” 一声突兀的咳嗽声打破了安静。 陆宸看向声音的来源,阮梨初却是没有什么反应,依旧看着陆宸的方向。 陆谨蹙了蹙眉,沉着一张脸,寒意逼迫下 ,空气中的温度都跟着骤降了好几度。 他凝着小姑娘的眸光幽深的好似要把她吸进去,一呼一吸之间,都是痛和难过。 他内心其实很恐惧,也很茫然,不明白小家伙是什么意思。 阮梨初依旧不搭理他。 忽而一双手遮住她的眼睛,遮住了她看陆谨的视线。 “不许看。” 低沉清冷的嗓音,没有任何情绪,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凌厉。 陆宸将他亲兄弟的动作看在眼里,舌尖抵着下颚低笑一声,语气意味深长:“皇兄将人看得未免也太紧了些。” 陆谨并未回应陆宸,而是二话不说,把阮梨初连椅子带人抱了起来。 “啊!” 猝不及防地,阮梨初被吓了一跳,虽然知道陆谨不会让她摔了,可还是下意识地往他身上靠了靠。 陆谨走到自己的位置后,才将阮梨初放了下来。 “坐这里。”他的脸绷得很紧,阴恻恻地说。 阮梨初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语气中带着几分挑衅,“这就结束了?真没意思,我还没玩够呢。” 陆谨皱起眉头,选择沉默以对。 见状,阮梨初在心里暗骂:狗男人,昨儿刚说的话,今儿就变卦,怎么能这么不守信用! 她愤愤起身,躬身去搬椅子,就要回去。 站在一旁的陆谨眼疾手快的搂住了她的腰,“阿梨,我错了,我投降,你就坐在这里好不好......” 阮梨初越想越气,火气上来了冷冷地看着他,正打算挣脱他的束缚,男人低低的声音再次传来。 “别动,就坐这里。” 阮梨初不理他,自顾自地挣扎着。 “我忘记了,阿梨说过道歉是要用‘对不起’的,阿梨对不起,别生我们俩的气了......” 他们,俩...... 俩。 野男人的这句话,让阮梨初原本准备爆发的火山瞬间哑火。 她怎么就忘了,人家宣王还在这里呢,她再生陆谨的气也不能当着外人的面才是。 而且他们......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 连忙从陆谨怀里退出,阮梨初耳根处漾起淡淡的粉红,垂着眼眸不好意思看宣王。 而目睹了全部过程的宣王,心里则说不出什么滋味。 他很想像刚才那样故作轻松地调侃一下他的双生兄弟,可苦闷实在让他难以摆出笑脸。 第351章 宣示主权 叹了口气,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点,但心里那股压抑还是没散。不想看他人卿卿我我的宣王,只好低垂下了头。 他给自己斟上一杯茶水,一饮而尽,而后又斟了一杯,仰头大口饮下。 也许是茶水有些烫,喝得又太快的缘故,宣王右侧太阳穴的上方渐渐浮起了一根青蓝色的血管。 他本人却是毫无知觉似的又斟了一杯,就像一个机器人一样,机械地重复着动作。 阮梨初看着宣王的举动,眉头微微皱起。 她也不想过多关注别人,可对方都这样了,她怎么可能看不到。 再说这哪里是在喝茶啊,这分明是在喝“酒”,还是闷酒,很烫很烫的那种。 想来,他心里是不好受的吧? 也是。 在陆宸的视角看来,方才陆谨的那一系列行为,就相当于是在宣示主权,不管陆谨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陆宸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除非,她不是他的白月光,只是单纯的救命恩人。 但从目前的行为来看,他对她,确实不单纯。 唉,阮梨初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她不喜欢这样的关系,乱糟糟的,一团麻。 一侧的陆谨感受到了阮梨初的情绪,骨节分明的大手直接探了过来,将她一把拽住。 阮梨初没吭声,冷眼斜睨过去,眼睛里全是警告。 没看到那边他的兄弟都郁闷了吗? 他就不能收敛一点么? 陆谨像没看懂她的眼神,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而后视线落在小姑娘纤细的白皙皓腕上,仿佛他轻轻一用力,就能将它折过来一样。 他轻轻扯了扯嘴角,指腹摩挲她纤细皓腕不放,轻柔力道暧昧不明。 阮梨初皮肤像是被烫了一般,麻麻苏苏的感觉传过来,猛地收回手,从陆谨掌心脱逃。 她狠狠瞪陆谨一眼,这次是真生气了。 没见过他这样的! 平日里没外人的情况下,怎么亲昵都可以,除了底线,再怎么胡闹她也都由着他了。 可现在人家宣王在这呢,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竟然一点顾忌都没有! 再说宣王那是普通的外人吗? 那可是他的亲弟弟!不,亲哥哥! 还是这世上,既与他陆谨有关系,又与她阮梨初有那么一点点关系的人。 可以说,除了宣王之外,这世上怕是没有第二个人,与他们俩是同时有交集的。 人家都emo成那样了,就算是普通朋友,多少也该顾虑一下吧? 可陆谨呢,非但不收敛,还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就刚刚,他看她的那双眸子里,满是浓浓的占有欲,若是她不逃脱出来,下一步保准就要亲她。 阮梨初感觉自己有些看不透陆谨了。 她甚至都有点怀疑,他是故意的...... 见小姑娘面露沮丧懊恼,微红着脸,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亦或者两者都有,陆谨薄唇一勾,深\/喉溢出一串不加掩饰的笑声。 带着几分得意和几分轻佻。 阮梨初:“......” 更无话可说了。 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陆宸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茶水清亮透彻,香气四溢,仿佛能够洗净内心的尘埃。 “皇兄,初初,你们要不要坐下来尝尝这茶?” 温润清亮的声音,恰如这茶水。 阮梨初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心里五味杂陈。 没想到最后终结了陆谨迷惑行为的竟然是陆宸,还真是......没法说。 她选择了陆谨的身边位置坐下,而被她搬过来的那把椅子,则被她暂时安置在了一旁。 坐下来后,她刚想倒茶,陆谨已经拿起茶壶,她只能把杯子交给他。 倒完后,阮梨初便要去喝。 陆谨按住她的手,看了看她,“阿梨,这茶太烫,待会儿再喝。” “嗯。” “阿梨若是口渴的话,先喝我这杯就好。” “......” “阿梨怎么不说话?” “......好。” 陆宸瞥了眼对面并肩而坐的俩人,微微勾唇,让他多了几分柔和,“皇兄,你为什么这么幼稚啊!” 感叹句,非疑问句。 是吧?阮梨初也感觉陆谨很幼稚,这赤\/裸\/裸\/地宣示主权的行为,谁看不出来啊? 他对她好是真,可借机刺激陆宸也是真。尤其一口一个阿梨阿梨,不就是为了与陆宸唤她的那句“初初”做对比么...... 幼稚鬼。 不过,从陆宸说话的方式以及说话的内容来看,阮梨初倒是对这兄弟二人之间的感情有了新的了解。 关于他们兄弟俩的那些事儿,陆谨差不多都告诉给了她,包括陆宸曾代替他受罚什么的,也都说给了她听。 一直以来,她都知道陆谨很在乎陆宸,为了不伤害陆宸,陆谨硬生生将“人格分裂”那点事儿搞得更复杂了。 他恨的人也从来都只有太后和长公主,没有陆宸。 为了防止有恶人作恶,他还派人一直暗中保护着陆宸。 因为陆宸这个人有时候太过于单纯,单纯到特别容易轻信别人的话...... 长公主为了离间他们俩,做了不少恶事,皆被陆谨的人干掉了;而有一些故意接近陆宸的,不怀好意的人,也都被陆谨的人处理的干干净净。 不仅如此,陆谨对陆宸的心疼还要大过于对他自己,甚至一度还产生过是自己抢了哥哥皇位的想法。 陆谨曾向陆宸提过要把皇位给他,但陆宸拒绝了,陆谨提过几次,陆宸就拒绝了几次。 这些阮梨初都知道。 她知道陆谨特别在乎自己的这个兄弟,在乎到可以让出一切。 不过,这个一切之中不包括她。 在与她相关的事情上,陆谨不会让。 岂止是不会让?他简直化身成了一只“花孔雀”好嘛!就这得得瑟瑟炫耀的模样,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可陆宸对陆谨是什么样的感情,阮梨初却是不清楚的。 当初在她面前,陆宸主动承认了自己就是“陆谨”,替陆谨揽下了去边关的事,还问她是不是受到了什么伤害,如果是的话,他道歉。 阮梨初现在当然知道了宣王不是故意的,可这似乎也并不能代表他对陆谨就一定是真心维护。 尤其他最近的一系列举动,更是让阮梨初觉得宣王这个人有问题。 第352章 人心都是长偏的 陆谨与她的关系,宣王不可能不知道,而在明知道的情况下,宣王还往她身边凑,这不是有问题是什么? 就算他知道了她就是当年那个小女孩,可这小女孩已经变成了他亲兄弟的媳妇,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避嫌吗? 当然,宣王是否知道她是谁,这件事还有待考证,她也不了解宣王,一切都只是猜测而已。 而且就算她猜测的全部正确,也只能代表她自己的三观,代表不了别人,她的观点也不一定就是正确的。 但不管别人如何,在阮梨初的观念里,插足别人幸福美满的爱情,这就是不应该的。 所以,在今日之前,阮梨初对宣王其实是有意见的。 可刚才在踏进这间屋子的一刹那,看到宣王与陆谨打扮的一模一样时,她忽然生出了另一个想法。 或许宣王并不像她想的那般?不然他们两个人怎么会这么和谐的一起做局测试她呢? 还是说,陆谨已经解决掉了宣王这个大麻烦,所以宣王才这么配合? 阮梨初好奇。 带着好奇,她走进了这间屋子,尽量摒弃之前的那些看法,力求客观地去看待宣王。 而现在,她心里大致有数了,宣王这个大麻烦应该是真被陆谨解决掉了。 想到这,阮梨初抬眸,再看宣王的眼神,不一样了,少了一丝凌厉,多了一丝平和和从容。 随后她收回视线看向陆谨,正好对上陆谨深冷幽暗的瞳眸。 心,猛然一凛! 这是又咋了!谁又惹他了...... 见她眼睛眨巴眨巴,迷茫一片,嘴巴自然微张,显出几分不聪明的样子,陆谨心头的怒意消散,薄唇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他十分好心情地将视线投到了对面,“我才是弟......不,你才是兄长,我在兄长面前幼稚一点有何不可?” 陆谨本来想说自己才是弟弟,可忽然想起弟弟这个词在阿梨的家乡不是什么好词,他才临时改了口。 与陆谨同款的薄唇微微抿着,陆宸目光深深凝视着陆谨,好半晌后,才略微犹豫道: “既然初初已经全部都知道了,那以后咱们......” “以后咱们当然还是和现在一样,我依旧是你皇兄。”陆谨敛了笑,剑眉一挑,“方才只是随口一说而已,我永远都是你的哥哥,而阿梨永远都是你的嫂嫂。” 特意加重了“嫂嫂”两个字。 陆宸垂下眼帘,遮掩着眼底一闪而过的黯然,一字一顿道:“知道了。” 男人低垂着眼睑,浓密的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他的眼神,阮梨初却是看的清清楚楚。 在心里暗叹一句:她果然猜对了。 宣王现在是既知道她与陆谨的关系,又知道她对双生子的事儿了如指掌,还接受了她是嫂子。 那以后不能再模仿陆谨,插足他们的感情了吧? 一时间,气氛有些凝滞。 阮梨初的眸光疯狂地在陆谨和陆宸两人之间打转。 对面的宣王见阮梨初这样,带着几分疑惑,“阿......初初......嫂子,这是有话想说?” 一句话,弄得阮梨初太阳穴都突突。 他是想唤她阿梨吧? “初初,像以前一样唤我初初就行。” 阿梨是肯定不能唤的,这是某人专属,至于嫂子,现在也大可不必。 陆宸微微一怔,旋即点了点头,“那......初初是有什么话想说?还是有什么想问的?” “我想问问,你们俩打扮的一模一样,这是谁的主意?” 大约没料到阮梨初会这么问,还问得如此直率,陆宸瞪大了眼睛,顿了一下,但还是开口: “是我的主意。” 闻言,阮梨初缓缓勾了勾唇角,“那我知道了,不是你的主意,是陆谨的主意。” “嗯?”陆宸神色复杂地看着阮梨初。 陆谨脸色有些黑,唇角紧抿成一条直线,但并未作声。 “我早就猜到你会这么说了。”阮梨初笑了笑,笑得有些苦涩,“最初的时候,你也是这样,没有弄清楚状况的情况下就承认那是你。” 陆宸仿佛噎住了,他有些局促地垂下了头,“对不起......” 阮梨初忽然想起,自己之前曾好几次要去找宣王对峙,结果一次都没有去成,反而在这里听到了他的道歉。 有时候,不得不说,世事真的难料。 她笑着摇头,抬手将鬓角的青丝挽到耳后,轻快地说:“都过去了,我现在已经知道了全部,自是能理解你们当初所做的一切。” “不过。”她话锋一转,“今儿这事儿,我可是计较的很。” 说着她歪头看向身侧的陆谨,甜软一笑,“解释解释吧,你们兄弟俩整这一出,意欲何为。” “昨晚不是阿梨说的让我自信一点么?” 男人英俊不凡的面容噙着意味不明的笑,语气含着说不出来的微妙调子。 阮梨初有些懵,茫然的眨眼,“是我说的没错,可那话与今天这事有什么关系?” 闻言,陆谨敛了笑,狭长的眸微微眯起,心里一闪而过的不悦尚未传递到大脑神经,手已经伸了出来,捏了捏阮梨初的脸。 “有什么关系?你说有什么关系?”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他心里真的不是滋味儿,可又不能对她发脾气。 阮梨初一巴掌拍掉他的手,一脸无语瞪着他,“你别告诉我,你做这一切,是因为我说的那句话!” 陆谨微皱着眉,深锐的眸扫过她和宣王,那表情,活像是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儿似的。 阮梨初一噎。 她大致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因为她昨天说了让他不要害怕,让他自信一点,所以他的自信心,直接......爆棚了。 马不停蹄地就安排了今儿的三人见面,想着彻底解决宣王这个麻烦,然后在宣王面前表现表现,自信自信。 结果,她没理他,谁都没选。 显而易见,麻烦倒是解决了,可他的自信心却是遭到了严重的打击,所以才一直摆着副臭脸给她看...... 陆谨绷着脸皱着眉,鼻腔里发出一声“嗯”。 见他明明不悦,却不敢不理她,阮梨初咯咯笑起来。 野男人进步了,大进步,至少不装哑巴了!就是好不容易拾起的自信,好像又没了...... 想了想,阮梨初立即眨眨眼,手指勾了勾他的小拇指。 “第一眼就知道哪个是你了,你仔细回忆一下,方才我进屋的一瞬间眼睛是不是先看的你? 走近后,站的位置是不是更靠近你这一侧? 还有我说让你们把茶盏放下时,视线是不是也一直在你的身上?” 这一刻,别的人,阮梨初管不了了,男女大防的事儿,她也不想考虑,至少,她要给她的爱人足够多的安全感。 不管之前的“选择题”别人都选择了谁,这一次的“选择题”,她要让她的爱人是被选择的那个。 人心都是长偏的,她当然偏爱她的爱人。 第353章 根本没把他当人 阮梨初说完后,陆谨不答,故意把头转过去,闹脾气似的,手指却回勾着她的小拇指,死紧。 好像后脑勺都在表达他的委屈。 阮梨初静默少许,盯着两人相缠的手指出神,连自己都不知道地微翘下唇。 也不知道局面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明明被质疑被测试的人是她,该委屈的是她,陆谨倒是先委屈上了,仿佛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儿一样。 算了,看在野男人解决掉了宣王这个大麻烦的份上,她再哄哄他就是了。 野男人很好哄的,阮梨初在这方面很有经验。 对面的陆宸,视线落在两人缠在一起的,像拉勾勾一样的两只手上,表情有点复杂。 他对他们伟大的爱情一点都不感兴趣,可二人动作明晃晃的,一点都不避人,他不想看也得看。 然而,让陆宸意想不到的是,还有更过分的。 他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阮梨初唇瓣浮现着藏不住的暖笑,用手指一点一点地挤进陆谨的指缝,然后合上她的手掌,直至十指紧扣。 哪里是不避人,分明就是根本没把他当人。 陆宸端着茶盏的手顿了一下,随后轻轻吹了吹冒烟的热茶,仿若无事喝了一口,长睫掩下眼底的苦涩。 似是才意识到这里还有个外人,阮梨初脸色微微一红,轻咳一声之后,扯了扯陆谨,“你倒是转过来说话呀。” 她刚刚自动屏蔽了坐在另一面的陆宸,要不是对方喝茶发出了声音,她还会一直屏蔽下去。 话落,身侧的男人转过身,没有出声。 看着一副不想理人的模样,浑身上下却透着一种“阿梨,你快说点好话哄我”的气场。 阮梨初看他这副样子,轻扯嘴角,有点讨好地用大拇指蹭了蹭他的手,“怎么样了?现在心情好点儿了没?” 闻言,男人长睫不动,拓下淡淡的阴影的眼睑下,眼里面多了几分柔和,几分从容和淡定。 但就是一声不吭。 阮梨初一看就知道野男人这家伙是故意的,非要听她多说几句哄他,死傲娇。 她眨了眨眼,眉眼带笑,带着哄人的意味: “好啦好啦,别气啦!我又不知道你这么做是因为我的那句话,若是早知道,我肯定第一时间就做出回应啦。” 陆谨根本就顶不住阮梨初这软着嗓子说话的模样,他心里的那点儿气焰,早在阮梨初解释三连的时候就泯灭了,这会儿更是想缴械投降。 但一想到小姑娘刚刚看了宣王好多眼,两个人还对视了好久,他心里就不舒服,于是故意板着脸冷哼了一声。 阮梨初有些意外,野男人这次竟然这么难哄? 难道是因为她刚刚装作认不出他,让他在宣王面前没了面子,所以这会儿想找回点儿面子? 想了想,她轻轻晃了晃他的手,语调糯软,“我保证,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绝对让你满意,好不好?” 这总可以了吧?她都让步到这种程度了。 以后,以后,她可是都同意他以后可以继续胡闹了!而且包满意的! 陆谨扯了扯唇,极轻地笑了声。 “满意”二字,随着这些哄人的话狡猾地钻入他心底,勾出几分隐秘的,不为人知的欣愉来。 小家伙,聪明的很,惯是知道怎么拿捏他。 正准备开口,他忽然瞥到了对面的宣王,那股醋意又莫名冒了上来。 修长手指蓦地收紧了紧,邃然的双眸沉沉看向阮梨初,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阮梨初通过他的表情动作,察觉到了他情绪变化的原因。 这家伙,八成是又吃醋了...... 可宣王是他自己拉过来的,现在又巴巴吃人家宣王的醋,这未免也太幼稚,太无理取闹了。 在心里叹了口气后,她轻轻的扭动着自己的手,故意做出一副要挣脱对方的手的样子。 陆谨一怔,旋即死死握住她的手,修长骨感的手掌触感温热,仿佛吸住了她的掌心,让她动弹不得。 从十指相扣变大手包小手,也就仅仅是一瞬的时间。 光滑的指腹有非常薄的茧,轻轻刮在阮梨初的手背上,激起一阵阵细密的颤栗。 “阿梨刚刚是在哄我吗?”陆谨羽睫颤动,喉结动了动,半天才若无其事道。 阮梨初忍着酥麻,别开眼睛,“不然呢?” 明知故问么这不是,她不是哄他,难道是在哄陆宸么?而且为了哄他,她都做到什么份上了! “那阿梨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么?” “你觉得呢?” 阮梨初忍不住反问。 废话么这不是,真的假的,他心里没点数么! “我觉得应该是真的。”陆谨面色如常,一本正经。 “当然是真的了!”阮梨初双眸圆睁,瞪他一眼。 陆谨嘴角不着痕迹勾了勾,不能再逗她了,不然小家伙炸毛了,可就得不偿失。 话锋一转,他缓缓说道:“不过阿梨大可以放心,以后不会再发生像今天这种事了,我们也不会再扮作对方。当然-------” “特殊情况除外。” “真的?”阮梨初目光在兄弟俩的脸上来回看了看,有些难以置信。 “真的。”陆谨严肃地点头回答道。 陆宸那边也轻轻点了点头。 阮梨初当然明白这个“特殊情况除外”是什么意思,只要他们不再她的面前胡闹就行。 “还有一事。” “何事?” 陆谨看了一眼陆宸,欲言又止,好半晌才叹了口气,说道,“还是让他自己说吧。” 阮梨初将眸光投向宣王,眸中的询问显而易见。 宣王就坐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只是凝睇着她。 蓦地,阮梨初好像想到什么,直接问道:“是十年前的那件事儿吗?你......是不是把阮桃当成了我?” 听到那个人的名字,宣王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两腮的肌肉有些紧绷,狭长的眸光幽暗深邃,周身气势迫人,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阮梨初有一瞬的不知所措,只好转眸看向陆谨,“是那事儿吗?” 陆谨没有直接回应阮梨初,而是眼神锐利地看着陆宸,“怎么?你不出声,是想让我代替你说吗?” 第354章 你最该恨的人就是你自己 “还有,收起你那副骇人的模样。你若是心里有恨,你该恨的是阮桃,是你自己,做什么对阿梨摆出这样一副神情?” 闻言,宣王眼底黯淡了几分,嘴角不由挂上一丝苦楚,他垂下眼帘,似乎很不敢直视阮梨初。 阮梨初茫然地将目光投向宣王。 听陆谨这话的意思,是有什么隐情,不然不会说恨阮桃。 见宣王垂头不语,陆谨眸底划过冷芒,想到什么,他铁青了脸,咬牙切齿地又道: “况且若不是你这些年一直在帮衬阮桃,阿梨也不至于被欺负成这样。”他语气残忍,眸光似是钢针要将宣王刺穿,“你最该恨的人就是你自己。” 每一句话都让宣王脸色苍白,却无法反驳。 他双拳紧握,骨节隐隐作响,在这突然安静的屋中,听得清楚真切。 阮梨初却是更懵了,这又是什么意思?虽然她好像没有被阮桃欺负成什么样,但这与宣王有什么关系? 带着满腹疑问,她选择直接问陆谨,“既然宣王不说,那就由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与阮桃有什么关系?” 陆谨削薄的唇边勾着嘲讽,“让他自己说!一个人,如果连承认错误的勇气都没有,只会让人瞧不起。” 阮梨初看向宣王,见他双手紧紧攥着,只好忍住心中的疑虑。 屋内猛然陷入一片死寂,三个人皆呆呆地坐着,除了偶有拳头咯吱作响的声音之外,只有三人的呼吸声。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宣王才让自己的心情平缓了下来,他选择坦白。 “对不起,初初,十年后再相逢,我却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你。” 他声音很低很低,低着头,不敢直视阮梨初的眼睛,两只手紧紧揪着衣角,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你不用道歉的。”阮梨初斟酌了一下措辞,轻声道:“十年前,我只有四五岁,长大后的我样貌自然是会变化的,你认不出我很正常。” 听到阮梨初这么说,宣王先是一愣,旋即闭上眼睛,缓缓地说:“可我错把别人当成了你。” “这也不怪你啊,当时咱们也就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并未涉及到身份信息,你会认错人,这也情有可原。” 其实宣王认错救命恩人这件事,阮梨初真的觉得他不用道歉。 当年的她虽然神志不清,但只要看到有需要她帮忙的,是一定会伸出援手的,不管那个人是谁。 就算是一只小兔子,小猫,小狗,被五花大绑的绑在那里,她也是会救的。 当年的她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即便为了救人她还受了伤,让自己的脑袋更迷糊了,也没有把这件事当作一件多么重要的事。 至于宣王说他错认了人,阮梨初觉得这也正常。 就像她说的那样,没有任何身份信息,他又不知道她姓甚名谁,可能就是有什么巧合,宣王把别人当成了她,这也没什么不能理解的。 虽然这个别人是阮桃,阮梨初也很无语。 就是这么巧,一点招都没有。 宣王又沉默了一会儿,他没有觉得被安慰到,只觉得自己更可笑,也更可恨了! 这么好的小姑娘,他怎么就没脑子的认错了呢?! 若是没有认错人,若是当初他继续派人搜寻,是不是就能找到阮梨初,是不是一切就会不一样? 是不是现在,她就不是他的嫂子了...... 这一刻,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心再次躁动了起来,来回做了几下深呼吸后,宣王有些结巴地说: “可我,我......我把阮桃当成了你......初初,对不起......” 无论如何,他都要勇敢地承认自己犯的错,就像别人说的那样,他如果连这个勇气都没有,他还算什么男人。 诚然,这会让他成为天大的笑话,甚至小姑娘可能都会因此瞧不起他,觉得他又蠢又笨。 可他还是决定将一切和盘托出。 因为他不想让阮梨初更加的瞧不起他。 阮梨初重重叹了口气。 她和阮桃真的是孽缘,而且这孽缘还是从十年前就开始了,简直是狗血到了极点。 不过既然宣王坦白了,她自然是要问清楚的。 沉默了一会儿后,阮梨初无奈地开口,“是因为阮桃与我长的很像,所以你才将她错认成的我吗?” 阮梨初曾听许氏说过,十年前阮桃之所以会被选中带到将军府,就是因为其眉眼与她有些像。 而听陆谨说,宣王大概是在三年前认出的阮桃。三年前,阮桃十二岁,还没有长成大姑娘,眉眼上与她相似倒也说得过去。 虽然,她从未觉得阮桃和自己像。 但既然有人觉得她们像,那就会有更多的人觉得她们像,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被错认,倒也说的通。 闻言,陆谨勾唇冷笑了一声,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阮梨初歪头看向了身侧的男人,眉头皱了皱,大脑飞速运转。 昨儿陆谨还说不太清楚,今儿就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只能说明是宣王告诉了他什么,就在那三刻钟,四十五分钟的时间里。 而能让他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对宣王又是嘲讽又是鄙视又是冷笑的,看来这事儿绝对不简单。 应该不是因为与她长得像。 忽地,阮梨初想到适才说的“心里有恨”“恨阮桃”,所以......这个隐情是在这里? 陆谨以为阮梨初是对他发出声音有什么意见呢,浑身一僵,赶忙抿了抿唇,抿的死死的。 阮梨初没工夫搭理他,快速收回视线,看向对面的宣王,“看来,不是因为与我长得像啊。” “别告诉我,是阮桃冒充了我......” 呵,这是狗血的姥姥给狗血开门,狗血到姥姥家了。 宣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里像被千刀万剐似地痛得难以言表。 他是不久前才刚刚确认的阮梨初才是十年前救他的那个小女孩,从陆谨的口中。 他一直逃避、不想面对的事情,终究还是被无情地戳穿了。 虽然,他早就猜到了。 第355章 早就放弃 自从那日捡到阮梨初的玉佩后,宣王心里就隐隐有了猜测,但这猜测太过于不可置信,他一时间脑子竟然有些乱了。 可要不要去求证,他却犹豫了。 说到底,他就是不敢。 不敢多想,不敢将一切挑明,不敢去要一个结果。 因为害怕一旦求证就会破坏现有的一切,害怕这一切都是假象,害怕面对真相,所以他宁愿装聋作哑的当作不知道。 绝望之中守候希望,说到底,还是绝望。 后来阮玉棠的那一番话,让宣王的脑子里更是乱糟糟,就像塞满了找不到头绪的乱麻。 然而有一条思路却很清晰,那就是不管从前什么样,现在是有一个机会摆在他面前的。 于是趁着宫宴这个机会,他关上门,让那混乱且沸腾的脑子冷静了下来,收敛好情绪后,这才走了出来。 他选择抓住这个机会。 他想接触阮梨初,想变成她喜欢的那个样子,想对她好,想......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 可惜,仅仅几天的时间,就让他认清了现实。 尤其赏花宴那日,阮梨初的态度,更是让他彻底清醒了过来。 其实那日,有一件事,阮梨初是不知道的。 太后离开后,宣王和阮玉棠便与几位世家公子吟诗作对,可没多久他们二人便找了个机会脱了身。 他们寻到了阮梨初,在不远处望着她。 不仅亲眼目睹了陆滢陆婉与她交流的全过程,还亲眼看到了陆谨假扮别人,故意调戏阮梨初。 还有陆谨带走阮梨初去逛皇宫,这件事宣王和阮玉棠也是知道的。 原本阮梨初的态度就已经让宣王脑子清醒了,陆谨出现后更是让他断了所有的念头。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那二人的感情哪里是不深厚? 明明就是亲密无间,郎情妾意般的缠绵缱绻。 他像是被隔离在世界之外的人,静静地看着爱情的各种模样,虽感觉心口空寂寂,但----- 并不气愤。 他突然就释怀了,放下了心中所有的执念。 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 与其纠结万分,不如早点放手。 所以,在收到陆谨的邀约之前,宣王就已经放弃了,放弃了所有臆想。 而今儿到了墨涟居之后,还没等宣王开口,陆谨就把自己与阮梨初的事儿大致讲了一遍。 时间有限,陆谨说的并不详细,但基本上除了共梦,都告诉给了宣王。 还有阮梨初的身世,阮桃与阮梨初的几次冲突,陆谨也挑重点说了说。 宣王这才知道,原来阮梨初被绑架竟然出自长公主的手笔,而阮桃在这其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难怪长公主变成了那副模样,难怪阮桃被禁了足,难怪陆谨会说阮梨初被欺负成这样,他陆宸是有责任的。 是啊,他怎么能脱得了干系呢? 如果不是这些年他一直在明里暗里帮阮桃,阮桃可能就不会变得如此骄纵跋扈了。 一步错,步步错。 若是当年他没有被阮桃骗过去,若是当年他能发现她那个谎言的漏洞,现在的一切可能都不会发生。 ...... 回过神来后,宣王看着阮梨初,心尖像是被人掐着扯似的疼。 他眼瞎心盲,又蠢又笨,就算没有他哥,他也配不上阮梨初,就算没有他哥,阮梨初也不会选择一个把她认错的人。 心尖仿佛又被狠狠扎上一刀,宣王死死掐住掌心才维持镇定。 释然,说的轻巧,自己的愚蠢该如何释然...... 呼吸之间,一片静默。 阮梨初能感受到他身上冷沉的气,但,他气怒归气怒,别让她干着急啊,她真的要忍不住了。 忽地,一句坦白的话响起。 “你说的没错,是......是阮桃冒充了你,也是我......是我太蠢,被她轻而易举的蒙骗了。” 他一字一句地艰难说着,呼吸声被他压得很低,像在竭力隐忍不稳的情绪。 阮梨初抿了下唇,微微攥紧手心,原来现实还真的就是这么狗血。 刚想问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就见宣王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似乎鼓足很大的勇气,接着说道: “三年前,我在空山寺山脚下找到了十几户农家,从他们口中得知,有一户姓赵的人家有一个女儿,而那个女儿......”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微微地有些颤抖,他停顿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令他煎熬的东西。 阮梨初愣愣地听着,好半天才消化完他说的这句话,“所以阮桃原是姓赵,十年前,她也曾出现在那片树林里?” 宣王的头低低地垂着,不敢看阮梨初,“对,她原叫赵欢颜,自出生起便住在空山寺山脚下的村子里。” 阮梨初瞳孔陡然一缩,想到什么,满脸的震惊,“原来你竟一早就知道她是抱养过来的。” “是,我知道,三年前,我就知道了。” 他胸口又闷又堵,耷拉眉尾的模样看上去很低落。 真假千金,他知道,可也就知道而已,但凡他的脑子往真千金身上想一想,或许就能发现真相了,可他没有。 两人相对无语沉默片刻,宣王咽了咽干哑的喉咙,声音带着难以言说的苦涩,“当时,我找到了她,问她是否在空山寺的后山救过一个小男孩。” “她说救过,还把救人的细节说得清清楚楚,就连那里有一棵歪脖子树,树上一左一右有两个鸟窝,她也说得出来。” “所以你就相信了?”阮梨初眉头拧成一团,目不转睛地盯着宣王,“难道你就没意识到这里面有很大的问题吗?” 旁边的陆谨冷嗤,“他若是真能意识到就好了!四五岁的小孩子怎么可能记得清清楚楚?还两个鸟窝?当时情况那么危急,竟然还有心情看鸟窝!” 说完,陆谨笑了笑,笑得一脸讽刺。 这些细节上的事儿,他不知道,但他是问过的,可宣王却从不与他说,只说找到了。 若是宣王肯告诉他,哪里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宣王脸色越发的难看,从始至终都是低垂着头,眼神漆黑却空荡荡的。 阮梨初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不止因为四五岁年纪小记不清楚事儿,当时她脑子也不太好,也是不可能记得清清楚楚的。 虽然她可以理解宣王寻人心切,可他也太单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而且他竟然开口就直接问别人是不是救过人,这未免也太...... 第356章 因为你是陆谨的弟弟 要知道,当时的阮桃,于宣王而言,那就是个陌生人,在不了解陌生人品性的情况下,怎么能用那么直接的方式去问呢? 多少也该委婉含蓄一点啊! 像他那样,根本就是相当于直接把恩情双手奉上,碰到心术不正的,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认下来。 站在对方的角度,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毕竟救了王爷,大功劳一件。 就算他当时没说救的人是他本人,只说一个小男孩,但经他之口问出来,也定然是“好馅饼”。 至于阮桃是怎么做到细节上分毫不差的,这就很值得深思了。 阮桃自小在那里长大,对环境定然是熟悉的,能说出什么歪脖子、鸟窝,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但救人的细节竟然也说的出来,这就绝对有问题了。 她这个当事人都不记得,阮桃一个假冒的却记得清清楚楚。 看来,这事也得好好查一查才是。 陆谨说完后,空气安静了一会儿。 阮梨初默默梳理了一下思绪,忽然想到了那枚玉佩,百里樱提过,陆谨也提过。 当年她的玉佩应该就是在救宣王的时候掉的,她虽记不太清,但是有一点印象。 那日宣王看到她的新玉佩时,也露出了震惊的表情,想来那枚玉佩是被宣王捡走了。 怕是宣王还问了阮桃,那玉佩是不是她掉的...... 阮桃也肯定应了下来,不然就对应不上她是救命恩人了。 可这里也有问题。 若是阮桃掉的,阮桃又不是阮家的女儿,她就是个农户女,这也对不上。 思及此,阮梨初抬眸,看向宣王,语气不温不火地说:“那我的玉佩是不是被你捡走了?” 陆谨面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不悦地横了阮梨初一眼,也没人告诉他还有这事啊! 宣王有阿梨的东西,他却没有! 他没有,凭什么宣王有? 再说玉佩那是普通的东西吗! 幽深的瞳孔中涌起了暗潮,陆谨越看宣王越觉得很碍眼,但阮梨初正与宣王沟通正事,他又不敢造次。 只能不忿的“哼哼”了两声,然后把嘴巴闭的紧紧的,他怕怒气太大会控制不住自己。 不过,这两声哼哼,也足以让阮梨初听清里面翻滚的醋味了。 她歪头看他,朝他眨了眨眼,莞尔一笑,香腮雪肤尽烟华。 陆谨心底一颤,瞬间明白小姑娘这是在安抚他。 好吧,他暂时不吃这个醋了就是了! 坐在另一侧的宣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苦大仇深地胡思乱想,根本没注意到对面两个人在干什么。 “陆宸,你在听吗?” 还是阮梨初唤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下意识抬起了头,随即又赶紧低下了头,脸上一阵不自在。 “当时,你的玉佩遗落在草堆,我便捡了起来,后来......” 他语气艰涩,却依然把实情说了出来,“后来我还问过阮桃这玉佩是不是她掉的,她说是她的,不过是她在上山的路上捡到的......” “陆宸!你是一根筋吗?!”陆谨气笑了,周身裹着怒意,冷眸扫过去。 “按照你这个问话的方式,阮桃就算没见过这个玉佩,也能胡乱编造出来一堆说法!而以你这个简单的脑子,她轻易就可以将这件事糊弄过去,是也不是?!” 一针见血, 直戳他的痛处,直戳他的要害,宣王的脸色青了又白,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仔细看,还能看到他额头上挂着细细密密的薄汗。 陆谨的气场太强,坐在那里就算一句话也不说,也能给人一种隐隐的压迫感。 而宣王本身的气场就弱,再加上做了愚蠢的事,此时在陆谨面前犹如飘落的尘埃,低到极致。 阮梨初的脑瓜子嗡嗡的,她沉沉叹了口气,稳了稳情绪,而后戳了戳陆谨的手臂。 “我这个被别人顶替的人还没有怎么地呢,你倒是先气上了。气大伤身,懂不懂?” 陆谨别扭转过头,咬牙挤出声,“成,听你的,我不插嘴了。但是你得让他说,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说,我倒是要看看那个阮桃是怎么忽悠我这个笨蛋弟弟的!” “嗯。”阮梨初也正有此意。 她看向宣王,嘴角带着淡淡的笑,“陆宸,关于阮桃冒充我这件事,你可以仔细讲一遍吗?实不相瞒,我其实很讨厌她。” 说着,扯了扯嘴角,“说来,我与她其实也挺有缘分的。她不仅顶替了我将军府大小姐的身份,还将当年救你的那个人说成是她,抢了救命恩人这个头衔。” “换言之,她一边享受我的亲人对她的爱,一边享受你对她的好,而这些,原本都是我的。” “我怀疑......” 说到这里,阮梨初停了一下,转头看向陆谨,征求他的意见。 虽然她的判断是陆宸是可信之人,但在这方面她还是更相信陆谨。 得到陆谨的点头示意后,她才接着说下去: “陆宸,你是陆谨的弟弟,所以有些事我才不瞒你。我怀疑当年我被拐走一事另有隐情,或许是谁精心策划的也说不定,而阮桃就是这个获利的人。” 陆宸猛然抬头,宛若雷击般被震得瞪大了双眸,眸底满是惊骇,显然是被阮梨初的话惊到了。 见他终于不再低着头,闷声闷气,阮梨初与陆谨对视一眼,而后才齐齐看向宣王。 他们想给宣王足够的消化时间,因此谁都没有再说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宣王才渐渐地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对着近在咫尺,目光中充满认真的小姑娘,弱弱的并且略带羞愧地说道: “初初,谢谢你,谢谢你不怪我......” 阮梨初勾唇浅笑,没说什么。 反倒是陆谨睨着宣王说道:“那是因为有我,不然你以为你做的那些没脑子的事儿,还有刻意模仿我的那事儿,她能原谅你?她能愿意搭理你?” 阮梨初嘴角抽了抽,话虽如此,倒也不必说的这么直接。 的的确确是因为宣王是弟弟,所以她对他才宽容了许多。 陆谨又道:“好了,别废话了,说说阮桃吧,说完让阿梨好好尝尝你这墨涟居的招牌菜。” 第357章 太宠弟弟,还是太恨姐姐? 宣王点头,平复了一下心情后,一口气将他寻救命恩人的经过,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还把阮桃给他写求助信的事儿也说给了阮梨初和陆谨听。 陆谨听完后,冷嗤了一声,“之前我问你是不是心悦阮桃,你从来都不承认,如今我是真的庆幸你没有承认,根本就连阿梨的一根头发丝都不如。” 宣王闻言,下意识将目光看向阮梨初。 恰好她也在看他,二人目光凌空相撞,后者匆忙低下头,总有些不自在。 阮梨初刹那了然,心道:这是觉得自己认错了人,无颜面对她呢。 可他再无颜,该说的话,她还是要说,虽然这话他听了会更没脸面对她。 端起已经不烫的茶盏,她低头浅啄了一口,而后轻轻放下,瓷器与实木撞击发出了细微的闷响声。 她道:“陆宸,你还记得十年前,我都说了什么吗?那时你十岁吧,我想你应该是记得的。” “记得是记得,但你说话颠三倒......” 话没说完,宣王自己倏地止住了,惊诧得睁大了双眼。 “嗯?”陆谨发出疑惑,“怎么了?怎么不说了?” 当年的细节,他不知道,正打算听呢,就没了。 宣王双拳紧握,呆呆地坐在那里。阮梨初这句话像是给了他当头一棒,敲得人五官涣散,久久说不出话。 阮梨初心下了然,知道宣王这是反应过来了,便对陆谨说:“让他冷静冷静吧,我来告诉你。” 听着耳边传来的温和话语,陆谨抿了抿唇,“......好,那你说。” “十年前的花灯节,我头部受了伤,所以认知方面,语言方面,包括感觉等方面都受到了影响,通俗来说,就是变得呆呆傻傻的。” 陆谨只对阮梨初的现在比较了解,从前的她,她很少提。 倒是知道这十年她过的很是艰难,可具体怎么个难法,小姑娘不说,他便没有问。 人是有隐私的,也许往事不堪回首,又何必再揭疮疤。 不过,他还是知道一些的。尤其在桃源村养伤时,曾听到过不少村民说的话。 那会儿几乎每天都有人来探望阮梨初,有人给她送吃的,有人给她送穿的,还有送生活用品的。 大家伙对小姑娘都很关心,而且几乎每个人都要问她“头疼不疼”“以前的事情还记不记得”这样的话。 也有一些小屁孩是过来看热闹的,不过看的不是“带了一个陌生男子回家”这个热闹,而是“小傻子不傻了”。 陆谨不止从一个小屁孩嘴里听到过这句话,可惜当时他无法开口,什么都不能问。 小姑娘似乎也并不把这些事情放心上,所以他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如今听阮梨初这么一说,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阮梨初接着说道:“正因如此,别说细节了,就连救过宣王这件事我都没什么太大的印象了。再加上当时只有四岁,我那个状态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记得那么清楚的。” “至于阮桃,她只比我大一点点,就算当时她在场,应该也不会记得那么明晰。” 四五岁的小孩子,确实有记事的本领了,但分毫不差就是有问题,除非神童。 所以阮桃记得,则更说明她不是她。 不仅如此,还说明她是刻意的。不管是她本人看到的,还是有人告诉的她,她都是刻意去记这个过程的。 而宣王,竟然丝毫没有意识到“记得”才是最不应该的...... 早在宣王说当时的情况时,陆谨就表达过这个意思,这会儿再添一条确凿的证据,他真想撬开宣王脑袋看看装了什么。 阮梨初太了解陆谨,见他又要发火,忙说,“宣王他也是寻人心切,所以才一叶障目,被表象迷惑了,别怪他......” 陆谨皱眉,眸子深邃而犀利,忽地想到了什么,脸上那强烈的杀机涌动。 “我不怪他!我只怪那个女人将他囚禁了这么多年,害得他人鬼不分!” 说着,他缓缓起身,直接走到了宣王前方,“你自己犯的错,自己想办法去弥补。但阮桃那边,你先别动她,等事情查清楚之后再说。” 陆谨这样说,阮梨初意外极了。 她早就看出来野男人其实是非常包容宣王的,但包容到这个份上,还真是完全没想到。 这直接就把过错按到了长公主身上,替宣王把借口都想好了...... 真不知该说他是太宠弟弟,还是太恨姐姐。 不过野男人这话,深究之下倒也没错。 宣王的性格本就单纯,又被暗无天日的囚禁了七年,经历浅、见识少,对世间的人和事了解太少,所以他非常容易相信别人,也容易被有心人算计。 怕是再拙劣的谎言,只要别人说的真诚,他就会信以为真,缺乏基本的辨识能力。 属于人们常说的那种“被人卖了还会帮人数钱”的。 也难怪陆谨要一直派人保护他了,若是不小心被一些心怀不轨之人加以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大概这也是宣王会被周太后和长公主放弃的主要原因吧。 这性格,骨子里就不适合皇权争斗,说句难听点的话,他能在风云诡谲的皇宫里活下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还指望其它? 若没有周太后和长公主,当年的五皇子可能都长不大。 真的是,单纯的可怕啊...... 不过若是换个角度想的话,宣王虽然单纯了点,头脑简单了点,也总比被囚禁了七年后变成一个有心理问题的人,要强的多! 至少不是变态...... 想到这里,阮梨初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而想到陆谨方才说的那后半句话,阮梨初再一次轻轻点了点头,倒是与之不谋而合。 宣王想杀了阮桃还是想怎么地阮桃,随他的便,但得等她调查清楚十年前被拐一事后再说,她还要看看会牵扯到将军府的哪些人呢。 正想着,宣王那边发出了一个灵魂提问,“那若是调查出来,初初当年被拐一事纯属巧合,你们是打算放过阮桃吗?” 陆谨白了宣王一眼,而后又白了阮梨初一眼,看得出来对两个人意见都挺大的。 “我猜阿梨肯定要顾及她爹娘,那我自然要尊重阿梨,但你么......”陆谨顿了一下,对着宣王说, “但你不用顾及!你可以随意处置阮桃,若是你不知道如何处理人,我这个做哥哥的可以代劳。” 他这是帮弟弟报仇,可不是帮阿梨,与阿梨一点关系都没有,到时候阿梨可就没话说了吧?! 第358章 坐享齐人之福? 阮梨初他们这边上菜时,隔壁屋也同样开始上菜。 温年已经与安岁岁汇合,此时正懒洋洋坐着,欣赏安岁岁被琳琅满目的菜品所吸引的小表情。 这墨涟居,他每年来京都的时候都会来一次,所以并不陌生。 不过这菜品,倒是有不少是他没有吃过的。 听上菜的伙计说,他们与隔壁那屋的菜品是一模一样的,而且分量上也是相同的。 是安岁岁坚持不与阮梨初他们一起吃,不然都没必要分成两屋。 说起这事儿,安岁岁脑瓜子就嗡嗡的。 方才阮梨初唤她去隔壁一趟,她一进屋就懵逼了。 原以为只有野男人,没想到宣王竟然也在。 好家伙,一体双人格中的“双人格”同时出现了,安岁岁差点以为自己才是那个人格分裂的。 还没等她缓过来呢,阮梨初又非要拉着她一起用膳,说她是闺蜜,不是下人,而闺蜜就是要同吃同住的。 她倒是想与阮梨初一起,可她不想与那两个人一起啊。 那一个皇帝,一个王爷,两人像是左右护法一样,牢牢地把阮梨初夹在中间,脸上都写着“勿近”呢。 而且,谁敢? 就问谁敢吧! 就算他们身上的气场没有那么强,那她也不敢啊!开玩笑,和皇帝坐一桌,脑袋不要了! 安岁岁是真的不想,于是她用她那为数不多的智商,编了个“她要等温年”的理由,这才被放了出来。 其实她都不知道温年还会不会来了,因为温年要处理丫丫那个爹。 而没一会儿温年就来了,阮梨初又非要拉着他们俩一起,还是野男人说,担心他们会不自在,阮梨初才勉强同意放他们走。 那岂止是不自在,简直是强人所难! 不过,安岁岁只要一想到阮梨初被左右夹击的画面,她就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 也不知道小初初到底经历了什么,那两个人好像都贼听话的样子。 小初初,该不会是要坐享齐人之福吧? ...... 望着满满一桌的佳肴,且不说味道在那,光光是看着,安岁岁就满足的不得了。 温年把炙羊肉端到一边,距离安岁岁最远的地方,想了想还是决定直接把炙羊肉端了下去。 处理完后,他又看向那道羊肉泡馍,正打算伸手端走之际,被安岁岁拦了下来。 “我要吃这个!” “可你不是不喜欢羊肉么?” “这可是招牌菜,无论如何我都要尝尝!还有刚才那什么羊肉,看着也好好吃的样子,你也给我端回来,我要吃!” 温年拿安岁岁一点儿办法都没有,颠儿颠儿的又把炙羊肉端了回来。 敢情这家伙不是讨厌羊肉,是讨厌普通的羊肉...... 温年不知道的是,在安岁岁这个吃货眼里,招牌菜与普通菜那可是不一样的,尤其墨涟居这种京都数一数二的酒楼,招牌菜可不一般。 她不仅要尝尝,还要尝个遍。 而隔壁屋,那比他们这屋可要热闹的多了,可谓是人山人海,人声鼎沸,人......人仰马翻。 陆谨抓着墨涟居的大厨们,在那挨道菜确认,确认里面有没有栗子。 几个大厨往那一站,看到两个一模一样的主子,当即脑子就一片空白,好不容易回过神,又被问的一脸懵。 陆谨非常非常有耐心,重复了好几遍问题。 几人反应过来后,纷纷将头摇成波浪鼓,再三表明没有栗子。 陆谨还是不放心,等人家大厨都走了,他又抓着陆宸,非要重新检查一遍。 陆宸这才知道,原来阮梨初对栗子过敏,严重的话还会昏迷。 于是他和他哥,两个人忙活的不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小厮在给阮梨初这个主子试菜呢。 阮梨初颇为无语地看着这两兄弟。 这是啥菜,里边儿还能放栗子? 而且陆谨也就算了,陆宸可是老板啊,他自己的酒楼他竟然不相信那些厨师?不知该说他是被陆谨带偏了,还是什么。 等二人都确认完之后,阮梨初才被允许动筷子。 方才大厨们已经介绍过菜品,酱猪肘子、烤鸭、烧鹅、玉白鱼汤、菱白虾仁、樱桃火腿、软酪、炸蟹。 以及羊肉泡馍、鲈鱼羹、龙井菜叶鸡、爆炒牛肚、炙羊肉等等等等。 墨涟居的招牌菜有百十来道,不可能一次上齐,给阮梨初上的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但涵盖了不少种类型。 阮梨初明白这意思,通俗点说就是鸡鸭鹅猪牛羊海鲜等每一样都包括在内。 陆谨不同意阮梨初喝酒,桃花酒、青梅酒、雪花酒,反正什么酒都不行。 在他看来,对栗子都过敏的人,实在是过于敏感,那对酒就有可能也是过敏的。 阮梨初不知道他这是什么逻辑,但又拗不过她,无奈之下只好喝白开水。 更哭笑不得的是,陆宸一个劲儿的在旁边帮腔,说过敏体质的人还是不要碰酒比较好。 她什么时候成过敏体质了? 阮梨初自己都不知道,就被这兄弟俩给“确诊”了。 而且来京的路上,她也尝过一点点酒的好不好!分明是没事的! 可这兄弟俩不听,非说要杜绝任何可能。 难道她是什么易碎的瓷娃娃吗...... 而开始吃饭时,阮梨初又陷入到了无奈、无助、以及无语之中。 陆谨自己不吃,一个劲儿的给她夹菜,让她吃这吃那的。 然后陆宸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不甘示弱,给她也夹了不少菜。 阮梨初面前摆的都是菜,兄弟俩就差把这桌上所有的佳肴都装在她的碗里了,她撇撇嘴有些狼狈的护着自己的碗。 “你,吃你自己的!”她对宣王命令道。 “而你,我要吃那个酿豆腐,给我夹那个!”她又对陆谨吩咐道。 好家伙,全是荤的,好歹吃个素一点的缓一缓。 陆谨原本看宣王很不爽,也不知道他一个当小叔子的,在这里瞎得瑟什么!但阮梨初吃的正开心,他不想打扰她的雅兴,于是心里面一直憋着一股火呢。 而小姑娘轻飘飘的两句话,直接就让他的心情“由阴转晴”。 看来,这个弟弟,他还是对他太宽容了! 第359章 他们只会感激你,恨不得把你供起来 墨涟居五楼的房间里,阮梨初一边品尝着京都最美味的饭菜,一边盯着陆谨这个醋包。 自踏入这间屋子,她就一直都很好奇,好奇在她没来之前他们兄弟俩都谈了什么,想知道陆谨是如何解决了陆宸这个大麻烦的。 但这念头只是想想而已,并没有付诸行动。 傻瓜才会开这个口呢,她若是当着宣王的面问,那就不单是给宣王难堪,更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了。 所以带着这份好奇之心,宣王每次给她夹菜的时候,她就会看一眼。 真的只是一眼,她的视线绝不会在宣王的脸上停留超过两秒。 阮梨初觉得自己的反应很正常,换作别人也会像她一样对宣王这个人充满疑惑。 尤其对方现在究竟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坐在这里,与他们一同吃饭的-----她可太想,太想,太想知道了。 可陆谨不乐意。 她吃宣王夹过来的菜,他不乐意;她看宣王一眼,他也不乐意;若是她连续吃两口宣王夹的东西,那完了,他能气半晌。 把自己憋的脸红脖子粗的也就罢了,他还时不时瞪她一眼。 阮梨初实在是弄不明白陆谨的心思。 既然生气,那何必一起吃饭?直接只有他们两个,不就得了?是他非要这么安排的,她还无奈呢。 她与宣王又不熟,人家给她夹菜,她也很尴尬。 可她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接受。 那在这种又尴尬,又好奇的状态之下,她多看了几眼宣王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所以,她早看到陆谨在那吃醋了,但她没出声,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俩“斗法”。 谁让他瞪她的...... 直到她面前的碗里全是菜,她不得不开口。 而陆谨这个醋包,就因为她开口勒令宣王不许再夹菜,整个人忽然亢奋了,直接化身成了伺候她吃饭的侍膳人员。 眼下,阮梨初刚把一块肘子送进嘴里,陆谨那边就把盛满了挑好的鱼肉的小碗推到了她边。 阮梨初原本也没生多大的气,只是有些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而已,见他这么殷勤,那点气早就烟消云散了。 她眨巴眨巴眸子,“若是让别人知道,堂堂陛下竟然伺候我用膳,会不会对我口诛笔伐?” 陆谨闻言瞥她一眼,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不会,他们只会感激你,恨不得把你供起来。” 说着,将剥好的蟹子放到她的碗里,而后拿起一只虾继续剥。 “啊?感激我?”阮梨初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陆谨宠溺地笑着,手上的动作未停,剥好后将虾肉喂给她。 虽然他并未回答阮梨初的问题,但阮梨初心里已经隐隐约约有了答案,将虾肉咽下去后,喃喃自语道:“哪有这么夸张......” “多吃点,你太瘦了。”陆谨又笑着夹了一块肘子给她。 他发现小姑娘最喜欢吃的就是这道酱肘子,别的菜她只是吃一口两口,但这道菜却多吃了几口。 还有糖醋排骨,螃蟹和虾,小姑娘也很喜欢吃。 在外人看来,他手上是一直在忙活的,但外人不知道的是,其实他心里更是忙的不得了。 忙着记阮梨初喜欢吃哪道菜,忙着记每道菜吃了几口,忙着分类,忙着统计,忙的不亦乐乎。 上次这个任务是落在崔达海的头上的,但这次是陆谨本人。 今儿这顿饭,别看有皇帝,有王爷,但却没有一个侍膳人员。 不是没有,是阮梨初不喜欢也不习惯,陆谨自然是知道的,所以才只有他们三个人。 当然,就算是阮梨初喜欢有人服侍,有他在的场合下,陆谨也不会让别人伺候他的阿梨。 上次让崔达海伺候,那是没办法,但凡可以他都想自己上。 这也是他今日外出只带了玄北和玄羽,没带任何太监的原因。 没必要。 而宣王原本也是准备了侍膳的人员的,因着阮梨初的缘故,全部被摒退了下去。 不过宣王是真的没想到陆谨竟然如此殷勤,殷勤到自己一口没吃,从头到尾都在伺候别人...... 伺候到什么程度呢? 又是亲手夹,又是亲手剥,又是亲手喂的。 他做不到。 宣王虽然不想承认,但他不得不承认,他做不到像他哥那样。 方才他也给阮梨初夹过菜,他是真心的,他想对她好,但却做不到陆谨那个份上。 难道是因为对方不是自己爱人的缘故? 宣王有些迷茫。 阮梨初见陆谨什么都没吃,按住了他正剥虾的手,“你别光顾着给我夹菜,你自己也吃呀!” 陆谨轻笑了一声,“你别管我,我不饿。再说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不多吃点,怎么行?” 说着,他起身,又盛了一碗鲈鱼羹。 阮梨初还要说话,陆谨便舀起一勺鲈鱼羹放进她嘴里,“阿梨乖,听话,多吃点。” 又被逼着喝了几口鲈鱼羹后,阮梨初趁着陆谨没注意,夹了一块糖醋排骨给他。 “你尝尝这个,味道不错,我可喜欢吃了。” 整顿饭,陆谨都盯她盯的太紧,只要看到她想给他夹菜,立马就按住她的手,导致她一直没机会。 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她只好挑离得最近的,也最方便夹的排骨下手,而且这道菜也是她很喜欢吃的。 宣王一看赶忙出言提醒:“他不吃......甜......的......” 话还没说完,就见陆谨麻利地夹到嘴里,吃掉了。 吃掉了? 他哥不是不喜欢吃甜的,也不喜欢吃酸的么,放在一起更不喜欢啊! 阮梨初没听清,看向宣王,问:“你说的啥?” 陆谨又给她夹了一块肉,直接送进了她的嘴里,说道:“没什么。你吃你的,不用管他。” “哦,好吧。” 阮梨初听话的把肉肉咽了下去。 见陆谨不阻止她给他夹菜了,便开始化身“布菜小丫鬟”,把好多好多她觉得不错的菜都堆到了陆谨的碗里。 宣王见状,低眉,未着一语。 他兀自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浅浅地咬了一口,甜味没尝出来,酸味倒是感受到了,且还有点点苦涩的味道。 这厨子,是不是该换了。 第360章 揉揉 华灯初上,酒楼喧闹起来,楼上楼下人来人往,座无虚席,只是五楼的两间房依然安静。 其中一间屋子里,安岁岁和温年,两个人皆未在屋子内,不知是跑到哪里玩闹去了。 有陆谨在,他们俩一点儿都不担心。 而隔壁房间里,宣王早已离开,只留陆谨抱着阮梨初,小口小口地喂她喝着水。 软言软语地问她:“肚子撑不撑?我帮你揉揉。” 阮梨初摸着有些吃撑的肚皮,抬头委屈巴巴的说道:“是有点儿不舒服。” “怪我,怪我,揉揉,揉揉。” 陆谨说着,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 确实,小东西的小肚子圆鼓鼓的,这都吃完好久了,竟然还是这样。 他揉的时候还不忘记问问她的感觉,“这样行吗?” 阮梨初窝在男人怀里,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饿的没力气呢。 陆谨边揉肚子边温柔的问道:“对了阿梨,墨涟居的饭菜,你喜欢么?若是喜欢的话下次咱们还来。” 男人的大掌温热,小肚子很舒服,可不知为什么,阮梨初听着他这话反而感觉更委屈了, 瘪瘪嘴不吱声。 见她一直不说话,陆谨意识到不对劲儿,忙低头看向怀里的小人儿。 “怎么了这是?不好吃的话,以后不来了就是,京都的酒楼这么多,咱们随便换。” 他以为她是因为饭菜不好吃所以不高兴,想了想又道:“要不下次我还是把你接进宫吧,宫里的御厨们手艺也都不错。” “不要,我要吃外面的!那皇宫以后我是要住一辈子的,有的是时间感受御厨的手艺。” 陆谨就知道是这样,所以他今儿才选择带她来墨涟居。 一来是因为这是宣王的产业,二来则是因为墨涟居的厨子的手艺在京都是数一数二的。 但他又实在不知阮梨初是因何情绪低落,于是直接问道:“那你为何闷闷不乐?” 他手下的动作未停,阮梨初舒服的哼唧了一声,脑袋往他胸口处蹭了蹭,“你......你是不是觉得我吃太多了?” “这话从何说起?”陆谨不解。 阮梨初沉吟良久,才缓缓开口,“我不知道怎么说,反正你就是嫌弃我太能吃了。” “我嫌弃你?”陆谨眨了眨眼,一脸无辜,“阿梨可莫要冤枉我,我就算嫌弃自己,也不会嫌弃你啊。” “那你问我撑不撑,还问我饭菜好不好吃,不是觉得我吃的太多了么?”阮梨初一脸凝重地说着。 陆谨一听愣了愣,继而反应过来,忍不住笑出了声,抬手轻刮她的鼻梁。 “傻姑娘,我那是关心你,所以才问你的。再说你吃的那些东西,不都是我一口一口喂你,强迫你吃的么?就你那点饭量,都不如你的那只猫!” “竟是这样么......”阮梨初不好意思的说道,脸都红了。 还以为他是嫌弃她太能吃了呢。 虽然,确实都是他逼着她吃的。 陆谨捏了捏她软软的小脸,而后继续揉她的肚肚,“还难受么?” “不难受了。”阮梨初摇头。 陆谨摸了摸她的脑袋瓜,“阿梨,你太瘦了,所以我总是想着让你多吃一点才好,下次我会注意这个度的。” 下次少喂一点儿就是了,若是真把小东西撑个好歹,心疼的还是他。 “真奇怪,为什么你总是觉得我瘦呢?明明我该瘦的地方很瘦,该有肉的地方也有肉,是非常标准的身材呀。” 闻言,陆谨煞有其事地点头附和,“嗯,这话倒也......没什么毛病。” 目光不自觉就移向了她胸前的柔软。 阮梨初顿时反应过来,脸红成了一片,连忙用手捂住他的眼睛,“不许胡思乱想!” 而后,她从他身上跳下来,“不用你揉了,我在屋子里走几圈就好了。” 陆谨望着她那两个红扑扑的小耳朵,笑着点点头,“走一走确实有助于消化,不过在屋里走没什么意思,不如我带你去夜市逛逛。”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阮梨初看他,眼睛亮亮的。 陆谨唇角微勾,起身牵起她的手,往外走,“那走吧,先去叫上你的那两个朋友。” “嗯嗯。”阮梨初很满意他用朋友这个词,而非侍卫或者其它。 恰巧温年和安岁岁两个人刚从楼顶上下来,二人刚落地,正好与阮梨初他们打了个照面。 “你们俩,这是爬人家房顶上看夜景去了?” 安岁岁点头如捣蒜,“初初,我跟你说,这里视野绝佳,简直太爽了!你要不要也上去看看?” 陆谨拉着阮梨初的小手往自己怀里带, 一字一句坚定地道:“不行,这样做太危险了。阿梨若是想看,皇宫有观景阁,那里很安全。” 安岁岁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听得出,野男人虽然语气冷硬,但里面蕴含的全然是关心。 阮梨初转过头,仰着小脸笑意盈盈的说道,“知道啦,我不爬楼顶,我要去逛夜市,咱们快走吧。” 当走到楼梯拐角的时候,她停了下来。 陆谨,安岁岁温年,以及玄北和玄羽,五个人同款问号脸看着她。 “陆谨,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戴上面纱?不然别人看到你与我站在一处,八成要以为是宣王和我。” 言语间,她从怀中掏出面纱,就要往自己的脸上戴。 她每次外出都有随身携带面纱的习惯,虽很少用到,但还是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听前面一句的时候,陆谨还以为小阿梨是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差一点就要心塞,听后面的话才知道小阿梨担心的是这。 他拦住阮梨初,将面纱攥到自己的手里,“这东西戴着不透气,你会不舒服的,要带也是该我带才是。” 他说的极为认真,给人一种下一秒就要戴到脸上的感觉。 阮梨初见状,忍俊不禁,噗哧笑出声来。 还有安岁岁,她强忍住不笑,差点就破功了,还是温年使劲儿掐了她一下,她才把笑声硬生生憋回去的。 实在是难以想象,一国之君戴着面纱,还是初初的面纱,会是什么模样。 陆谨岂会不知阮梨初在笑什么,他无所谓的耸耸肩。 “本来我还没有什么想法的,但既然阿梨这么期待,不如......我试试?” 为博小阿梨一笑,没什么是他陆谨不能做的。 第361章 夜市(一) 众人下楼,映入眼帘的是与幽静的五楼完全不同的景象。 此时正值吃饭的高峰期,墨涟居内灯烛辉煌、亮如白昼,人声鼎沸,门庭若市,食客酒客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拉弦的、唱戏的、吃饭的、喝酒的,还有陪喝的、跑腿的、卖水果的......做什么的都有。 火爆程度大大超过了阮梨初的想象。 安岁岁“啧啧”了两声后说道:“初初,你觉不觉得现在的景象很像是一只煮沸的锅?” “确实。”阮梨初点了点头。 若是墨涟居再大点,能干的事儿再多点,像是那种庭院式的酒楼,那就是妥妥的集吃喝玩乐为一体了。 安岁岁拉着她的手,眼睛亮亮的,“初初,那边有唱戏的,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阮梨初对戏曲的兴趣并不大,但见安岁岁兴致盎然,她不想扫兴,正想开口说行,结果温年先她一步开口道: “岁岁,你怎么忘了,初初对这些是不感兴趣的。” 被温年这么一说,安岁岁立即被点醒,脑海里猛地出现好几幅画面。 来京的路上,遇到过几次戏班子唱戏,刚开始的时候她总是拉着阮梨初一起去听,可阮梨初总是怏怏的,不像他们几个听得津津有味。 后来,大家伙都心照不宣,知道小姑娘对吹拉弹唱不感兴趣,也就不再拉着她了。 然后他们一行人就会兵分两路,安岁岁和温年去听戏,阮玉棠和萧长赢陪阮梨初去玩别的。 安岁岁是一时脑热,竟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 得亏身边有温年提醒,不然小初初怕是又要勉强自己陪着她了。 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一脸懊悔,“瞧我这记性,我怎么忘了初初是不喜欢这些的呢!” 温年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许是被眼前的纸醉金迷迷晕了眼吧,没事儿,我记得就行。” “走走走,去夜市!自打来这京都,初初还一次夜市都没逛过呢!咱们去看看夜市上有没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 安岁岁说着就要去牵阮梨初的手,又被温年眼疾手快的制止了。 温年拉着她的胳膊往前走,“走,咱们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是与竹子有关的吧,这项重任就交给你了。” “昂?交给我了?”安岁岁脑子里懵懵的,一时没反应过来。 待回头瞧见阮梨初身旁顶着一张冷漠脸的陆谨时,她才反应过来,今儿这逛夜市,初初不需要她陪。 她就是保镖兼丫鬟而已,能拉着初初的手手逛街的那个人,不是她。 温年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别看了,咱们俩打头阵,玄北和玄羽在后面,初初很安全的,放心吧。” 他知道安岁岁不是担心阮梨初的安全,这么说只是为了提醒她,有野男人那么一尊大佛在,他们不需要操心。 安岁岁收回视线,有点小小的失落。 温年见状,凑到安岁岁身边,悄声耳语道: “快别摆出一副闷闷不乐的表情了,若是被看到,还以为你对谁有意见呢!再说这不是还有我呢么,你又不是没人陪。” “嘿嘿。”安岁岁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咧着嘴道:“我只是一时有些不太习惯而已。” 说着二人并排走出了酒楼。 一般情况下,侍卫都是跟在主子身边,保护主子安全的人。 但安岁岁与温年不是普通侍卫,而且他们知道那二位主子身后有别人,暗处也有着暗卫在保护他们,所以两人还真就打起了头阵,肩负起开路,还有寻宝的重任。 而他们身后的阮梨初,可就不像他们心态这么轻松了,她心里紧张的不得了。 她和陆谨都没有做任何的乔装,所以现在的他们俩在外人眼里,那就是“宣王”和将军府大小姐。 坊间关于她和宣王的八卦可不少,如今又这么堂而皇之的走在一起,这不是更加坐实那些八卦吗? 她倒是不怕流言,可她怕某人吃醋。 可某人呢,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一副毫无所谓的模样。 这是今日第二次阮梨初看不懂陆谨了,一次是与宣王一同吃饭,一次就是现在。 好在刚才从墨涟居出来时,没遇到什么熟人,若是正好遇到安琪他们,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正紧张呢,某人的手暗戳戳的伸了过来,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阮梨初愣了三秒,野男人这是干什么?! 虽然大盛风气开放,男女大防没有那般严苛,街上经常可见约会的公子小姐们,可现在这是牵手呀! 牵手可比两个人肩并肩走着要亲密,性质上也要严重的多! 野男人这是疯了不成? 反应过来后,她急忙甩开他,碍于在外面,只好无奈的眼神警告。 可刚走没几步,某人不安分的手又悄悄摸索着过来牵住她的手。 阮梨初太阳穴突突地跳,试着挣脱他的手,但奈何他握得太紧,只能作罢。 玄北和玄羽走在两人后面看着这一幕不禁偷笑,但他们是专业的,偷笑当然是在心里,脸上始终是一副再正经不过的表情。 阮梨初低头看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他的手掌很大很温暖紧紧地包裹着她细嫩的小手。 由他掌心传来的温热,奇异地将她心中的恐惧驱散了。 她忽然觉得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野男人敢这么做,那就说明他不怕被别人误解成是“宣王”。他都不怕,她担心什么? 再说他也不是一般人,就算是传出些什么流言,他也会妥善解决的。 这么一想,好像真的没有什么担心的必要。 京都的夜市向来热闹,盏盏灯笼高挂树梢,映得灯火通明。街边雕梁画栋,灯红酒绿,衣香鬓影,各式小吃花样,不一而足。 因着民风开放,不少小姐公子出游,行于夜市间,欢声笑语,熙熙攘攘。 阮梨初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的担心有多么的多余。 就走了几十米的路,她就已经发现有四五对牵着手逛街的红男绿女了。 原来,在这里牵个手,也不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情。 第362章 夜市(二) 似是看出阮梨初的惊讶,陆谨轻轻捏了捏她手心的软肉。 “别看现在一个个十指相扣,若是被家里的长辈们发现了,仍旧是免不了一顿打骂的,严重的打断腿也不是没有可能。” 换言之,偷偷的,没有被发现怎么都行,若是被发现的话,那就等着吧。 阮梨初下意识抖了一下。 陆谨感受到她的反应,补充道:“阿梨若是害怕的话,我可以去买个面具戴。不过你放心,就算被发现,也没有人敢打断你的腿。” 阮梨初看着他,心里的波澜被一点点抚平。 这话,全天下也就他敢说,也就他有资格说。 她也不是怕,她已经都想通了,只是忽然听到被长辈发现,她下意识的就想到她那个严肃的爹而已。 二人的对话恰巧被前面的安岁岁和温年听到,安岁岁偷偷戳了戳温年: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怎么感觉野男人是巴不得被别人发现呢?” 温年笑着点了点头,“我也有这种感觉。” “是吧是吧!”安岁岁觉得自己这次脑袋可算是灵光了一次,回头偷偷打量了他们一眼。 刚才她就觉得野男人不让初初戴面纱,是有点儿不对劲儿的,敢情这是有私心啊。 不过别说,野男人不愧是皇帝,就这气场是真的强,身边这么多来来往往的公子哥,与他相比,全都弱爆了。 趁着没被发现,她快速收回视线,而后拉着温年继续向前走,脑海中忽然蹦出了一个很不恰当的比喻。 别看这里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就现在的她与温年,可以像螃蟹一样,在这条街上横着走。 不,不仅横着走,就是竖着走,斜着走,倒着走,都没有问题。 有陛下撑腰...... 这大盛,除了小初初,没人管得了她! ...... 夜市千灯照碧云,街上灯火通明,将长达数十里的步行街辉映地如同白昼一般。 街道两旁,挤满了各色摊位,叫卖各式各样的好货。 安岁岁肩负着寻宝的重任,兴高采烈的走在最前头,左顾右盼的,第一次对小吃摊不感兴趣。 阮梨初知道岁岁满心满眼都是她,但她并不想这样,她想让安岁岁做自己,可以放松心情敞开了玩。 于是她拉着陆谨,快步走到了温年身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温年听完后,点了点头,眼睛亮亮的,而后转身就跑开了。 没多久,他就回来了,他买了一个鬼面人面具套在脸上悄无声息的溜到了安岁岁身后。 阮梨初牵着陆谨的手,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磕的年年岁岁cp。 cp粉做到她这个份上,绝对真爱。 温年拍了安岁岁的肩膀,安岁岁一回头吓了一大跳,回神后立马就猜到是温年。 她深吸一口气,掐着腰抬着头,恶狠狠的笑骂了一句,“今儿不让你知道姐姐的厉害,我就不叫安岁岁!” 温年睨她,哼了一声,“等你追得上我再说吧。” 安岁岁一听,这还了得?挑衅,赤\/裸\/裸地挑衅啊这是!于是二话不说,提起裙边就向温年这边冲了过来。 温年见状也是拔腿就跑,二人追逐打闹引来了街上许多人的目光。 有年纪大一点的人说道:“现在的年轻人啊,可真的是活泼啊,可比我们当年强多了。” 她身旁的老伴儿牵着她的手,“我瞧着与咱们差不多,当年我不也是被你一个姑娘追的四处跑么?” “真好啊,几十年过去了,身边的人还是你这个糟老头子。” 老两口说着,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尽的欣慰和幸福。 陆谨牵着阮梨初的手从老两口的身旁路过,将他们所说的话一字不落的全都听了进去。 他紧了紧牵着阮梨初的手。 阮梨初注意力都在安岁岁和温年身上,感觉到陆谨的小动作,歪头看他,“嗯?怎么啦?” 陆谨忍不住捏了一把她滑嫩嫩的小脸儿,“无事,咱们也去买个面具吧。” “买那个做什么?”阮梨初怔住,旋即反应过来,“你不是说不用担心被认出来么?” 她自是不会以为陆谨幼稚的想像温年和岁岁那样。 “因为......” 话刚开了了个头,就被身旁的过路人打断了。 “不好意思,借过,借过一下。” 原来两人此时正处于夜市最繁华的地带,一簇簇前呼后拥的人群,将原本还算宽敞的区域挤得有些水泄不通。 玄北和玄羽护着两位主子,而陆谨则侧身将阮梨初护在自己的双臂之内,免得拥挤无序的人潮惊扰到她。 隐匿在暗处的暗卫紧紧盯着主子,生怕有贼人袭击。 陆谨心里有数,这些人只是逛夜市的百姓而已,顶多还有些是对阿梨有色心的人。 这一路上,小阿梨毫不自知的吸引了不下十个色痞,陆谨都懒得搭理他们。 即便有几个不识相的想要凑过来,在对上他自带凌厉目光的眼睛时也都灰头土脸的跑了。 这些阿梨都不知道。 而刚刚,陆谨之所以提议买面具,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小女人实在是太招蜂引蝶了...... 玄北和玄羽在陆谨的示意下,疏散了一下拥挤的人群,这片区域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陆谨见百姓都安全,没有发生什么踩踏事件,也无人因此受伤,这才带着阮梨初放心的离开。 他紧紧拉着阮梨初,生怕把小女人弄丢了。 阮梨初心里有些感慨,感慨的并不是陆谨护着她,而是护着她的同时,也护住了那些百姓。 闹市区,人群密集,一旦发生拥挤踩踏事件,后果不堪设想。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安岁岁和温年追了上来,众人来到了更为宽阔一些的区域。 陆谨见前面不远处有个卖面具的摊位,拉着阮梨初就往那里走。 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女子的声音:“你你你你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喊人了!” 众人皆停下脚步,心头一紧,跟着声音望了过去。 只见与这条长街交叉的另一条街道上,两个女子被五个大汉堵的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第363章 花孔雀 汇昌街夜市是京都城三大夜市之一,摊贩绵延数公里,到处弥漫着“人间烟火气”,也是三大夜市中最具有规模,人流量最多的夜市。 因此,与汇昌街相交的街道,多多少少也都会受其影响,有一些零星摆摊的商贩,偶尔也会有一些顾客光顾。 阮梨初此刻所在的位置,乃汇昌街与千山街的交叉口。 向左看,有几个摊位,但没什么顾客冷冷清清的,只有摊主们无精打采地坐在那里。 而向右看则乌漆嘛黑的,借着汇昌街上的亮光勉强能看得出人的轮廓。 墙角处,几个彪形大汉气势汹汹地围着两个姑娘。 “你们要做什么!走开走开!你们走开啊!” “不要,不要过来!” “救命啊!来人啊!” 一姑娘对着阮梨初他们的方向惊恐地喊着。 她脸色煞白,身形恍惚,好像下一秒便会倒下。 而她身旁的那个姑娘似乎是被吓的整个人僵在那里,始终低着头没有说话,手一直紧紧地拉着旁边女子的胳膊。 大汉们猥琐的视线在两人身上徘徊,好像是想要把两人生吞活剥了似的。 其中一个大汉身长九尺,髯长一尺,小眼睛,大鼻子,跨向前一步,大声说道: “小美人,模样看着挺标致啊!” “这皮肤,细皮嫩肉的,这眼睛,水汪汪的,勾得我呀,魂儿都快没了!” 有像阮梨初他们一样看到这一幕的人,停下来驻足说,他一个毫不相干的大老爷们,都替那两个女子捏了把汗。 但说归说,说完后目不斜视,径直走了,事不关己绝不多看一眼。 安岁岁眯着眼目送那雄壮男子走远,而后往温年的方向一步一步挪去,小声道: “说了等于没说,还不如不说!” 温年没出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安岁岁闭上嘴巴。 他在等,等阮梨初的指示。 当前这种情况下,小姑娘明明停下来了,却没有任何表示,那就说明她在思考。 他们当侍卫的要做的,就是老老实实听主子的话。 主子指东,他绝不往西,主子指狗,他绝不骂鸡,一切都听从阮梨初指挥,绝不违抗。 安岁岁收到温年的提示,老老实实的点点头。 温年见状,满意地勾了勾唇。 他知道她鲁莽冲动,还头脑空空,但她为人善良,仗义勇敢,重点是听话,且一次比一次有进步,这就足够了。 而且他心悦她,有他在身旁帮衬,自是会同她一起更好地守护阮梨初。 眼下,他们俩只需要安静的等,即可。 “不要,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啊!” “臭流氓!不要靠近我!” “救命啊!” 一声又一声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女子颤抖的身子抖如筛子,在红裙的映衬之下更显得柔弱憔悴,楚楚可怜。 为首的那络腮胡子一脸坏笑的打量着两个女子,瞧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小美人儿~嘿嘿~爷来了!” 说完搓着双手,猫着腰,就向那两个女子逼近,动作十分猥琐。 不远处的六个人,两个主子带着四个侍卫,除了陆谨,所有人皆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温年淡定,安岁岁懵懂,玄北和玄羽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漠然,像个没有感情的杀手。 四个人三种不同的状态。 陆谨的目光一直聚焦在阮梨初的身上,从未在她身上移除过,见小姑娘嘴角撇了撇,就知道她这是准备开口了。 他一直虔诚地等着她发号施令呢,比温年和安岁岁都听话。 只见阮梨初斜眼睨了他一下,嘴唇撇了几撇,声音小到几不可闻,“哼!花孔雀。” “什么?” 陆谨耳朵是听到了,但脑子没有反应过来。 阮梨初收回视线,重新看了不远处的那些人一眼,而后抬脚就走,只留下冷漠的背影。 安岁岁虽然不明白“花孔雀”是什么意思,但乖巧地跟在阮梨初身后。 看初初这模样,那两个女人是与野男人有关? 她在身后偷偷问温年,“‘花孔雀’是什么意思?‘花孔雀’又与那两个女人有什么关系?” 阮梨初听见了,咬了咬唇,愤恨的瞪视着陆谨。 温年根本就不想出声,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时候说话纯粹是找死。可岁岁像个好奇宝宝一样看着他,他没办法,只好将安岁岁拉住。 拉开一段距离后,他才压低声音给好奇宝宝解答:“花孔雀和花蝴蝶的意思差不多,你也可以理解为陛下他......他......招蜂引蝶。” 安岁岁眨了眨眼,一脸茫然,“你在说啥子?” “你啊~”温年扶额叹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就算不知道怎么回事,听语气也能听出来初初在生陛下的气啊!” “啊?”安岁岁惊呼出声,不敢相信的忙问,“敢情那两个女人真的是与陛下有关啊?” 温年耸肩,“很明显,是的。” 闻言,岁岁急忙拉住温年的手腕,“那还等什么,快跟上啊!我要听听小初初是怎么得出这样的结论的!” 他们追上来时,阮梨初正在面具摊前摆弄着面具。 各式各样的面具看得她眼花缭乱,她也没什么心思仔细研究,拿了个差不多的直接就付了钱。 旋即她看向几步之外,不太敢离她太近的陆谨,朝他勾勾手指,“你,过来,低头!” 她命令得很自然。 “嗯。” 陆谨也不恼,快步走过来,而后低头凑近她,如她所愿。 阮梨初举起手中的狐狸面具在陆谨脸上比划了一下,“这个,你戴上,我瞧瞧!” 是个半面的狐狸面具。 面具上的狐狸栩栩如生,戴上后差不多能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薄唇和棱角分明的下颌线。 陆谨默默接过,老实巴交地将面具戴到脸上。 摊主是个很年轻的女人,她“哇”了一声,眼睛里流露出赞叹之色: “这位公子生的本就俊美,戴上面具之后更是多了一丝神秘感,看着倒更像是狐狸成精来为祸人间的了!” 阮梨初一听...... 心里更堵得慌了。 第364章 面具 摊主还没来得及接着感叹,半面狐狸面具就到了阮梨初的手里。 生生从陆谨脸上拽下来的。 摊主见状,识趣的闭嘴,悄悄看了眼陆谨,再一次在心里感叹:确实是又俊又魅人啊! 阮梨初狠狠剜了一眼身边的陆谨,面具被她紧紧地握在手中。 确实是个男狐狸精! 她心里气的要命,偏偏她不能把他怎样,越想阮梨初越觉得心里堵得慌,索性直接别过头不看他。 摊主是个聪明人,也是个过来人,见阮梨初真的动了怒,急忙从摊位上重新拿了一个狐狸面具,递到阮梨初面前。 “小姑娘,你瞧瞧这个面具如何?”说着,摊主拿着面具在她自己脸上比量了一下。 “这张狐狸面具可以遮住一整张脸,只有两只眼睛可以从面具的两个小洞中穿透出来,其余所有部位皆看不到。姑娘......觉得如何?” 阮梨初缓缓转过脸来,接过摊主手中的那张,将自己手中的那个扔给身后的安岁岁。 确实这张更好一些,工艺更精湛,颜色也更鲜亮,面具上的狐狸画的也更加灵动,仿佛像是活的一般。 重点是,看着也让她舒心。 翻来覆去的看了好一会儿后,阮梨初真心实意地夸赞道,“这张确实不错,多少钱?” 摊主比了个“十”的手势,“十文钱。” 她顿了顿,方才小姑娘气场太强没敢仔细看,此刻靠近看了,才辨出这姑娘她中午的时候见过。 “原来是你啊姑娘,这面具不收钱,送给你了。还有刚才那张也不收,全都送给你了。” 说着,就去钱袋子里翻铜版,要把刚才阮梨初付的那几文钱还给她。 阮梨初刚从荷包里摸出一粒碎银,刚要交到摊主手中,就被对方冷不防的塞回荷包里。 不仅如此,对方还往她的荷包里放了五个铜板,“姑娘的钱,一文我都不能收。姑娘那会儿做的好事,我可是都见着了。” 阮梨初眨了眨眼,有些钝感,想了许久才记起来,“你是中午那会儿在馄饨摊吃饭的那个姑娘?” 当时这女子与另一位大娘一起坐在最靠边的那个位置上,紧挨着隔壁的面摊,她们二人也是率先发声呵斥李大宝的人。 阮梨初那会儿只匆匆扫了一眼,以她对容貌的迟钝度,按说是记不住的,或许是这女子眉心当中有颗痣,让她印象深刻了一些。 要不是现下两人面对面站着,距离很近,阮梨初未必能想得起来。 “嗯嗯,没想到姑娘竟然记得我。”摊主微笑着点头。 安岁岁和温年眼睛蓦地瞪大,也觉得有些吃惊。 这京都可是不小,没想到竟然能在同一天遇见两次,当真是很有缘了。 摊主目光在几人身上来回打转儿,不知是在看什么,而后转身从摊位上又拿了三张面具。 阮梨初不解,歪着头看着对方。 女摊主先将一张猫咪面具和一张狗狗面具塞到了安岁岁和温年手里,而后又将一张狐狸面具塞到了阮梨初手中。 “这张面具适合女子戴,与你夫君那张是一对儿,也一并送给你了!” 阮梨初轻咳了下,神色有些不自然的说道:“你误会了,我们......” “姑娘什么都不用说,我懂的懂的。”女摊主摆了摆手打断了阮梨初,冲着她狡黠地笑了笑。 见她耳根泛红,陆谨不由翘起了唇角。 虽然他一直都很冤枉,但这会儿心情大好。 将自己的那张狐狸面具戴好后,他亲手把阮梨初那张也给她戴好,而后示意玄北付钱。 女摊主一个劲儿的推辞,怎么都不肯收下,不管阮梨初多么坚决。 “不行不行,这钱我绝对不能收!姑娘挺身而出,帮助弱小,阻止了一场悲剧,我敬佩还来不及,怎么能收你的钱!” 阮梨初头大的很,本想扔下钱一走了之,谁知那女摊主眼睛就像装了雷达似的,不管他们谁有这个动作,她都能发现。 僵持之下,吸引了不少人围观。 陆谨再次给了玄北一个眼神,替阮梨初将银子递给女摊主,见她还要推辞,他提点了一句,“收着吧,你也不想给你敬佩的人添麻烦吧?” 女摊主早就看出来他们身份不一般,尤其陆谨绝非寻常世家子弟,若是引起他人注意恐带来祸患,想了想后才讪讪将银子收下。 将银子放好后,她道:“姑娘,您看您还有什么喜欢的?尽管挑了去,你瞧,给了这么多,都够买下所有了!” 她说着,指了指所有的面具。 面具一部分是摆在摊位上的,另一部分则是挂着卖的。 阮梨初并未推辞,仰着面从左到右,从上到下,挨个看。 她先是给玄北和玄羽各自挑了一个,这样六个人就都有份了,而后又挑了两张兔子的,也是情侣款的,给自己和陆谨。 这样就足够了。 可女摊主执意要多送他们一些,来来回回用竹钩取了好多次,装了满满一袋子的面具交到了他们的手上。 有老虎的,狮子的,狼的,孔雀的,都快赶上动物世界了。 阮梨初只好通通收下。 准备离开之际,陆谨瞥到最上方还挂着一个熊猫的面具,直接伸手取了下来。 他个子高,不需要竹钩。 只一个简单的动作,就惹的女店主心里好一顿感慨:也难怪小姑娘将人看得那么紧了,确实是方方面面都出类拔萃。 转念一想,人家小姑娘也不是凡人,乃是人中龙凤,这两个人就是传说中的绝配! 再看向他们的时候,女摊主的目光就变了,变的更加炙热,变的更加兴奋。 陆谨读懂了摊主眼中的艳羡,唇角控制不住的上扬。 他看向阮梨初,深邃的眸子满是温柔,“你既喜欢竹子,想来也会喜欢它,这个也拿着吧。” 阮梨初笑了,笑得眉眼弯弯,“看你表现这么好,暂时原谅你了,方才那笔账待会儿再算!” 虽然彼此都戴着面具,但就是仿佛看到了面具下对方的眉眼。 陆谨抬手牵住她的手,低声温软,像是在哄她一般,温吞道:“那走吧,这就找个地方算。” 阮梨初一顿,旋即轻哼一声,“这么迫不及待?” “你若是被无缘无故按上‘花孔雀’的名号,你也急。” 听陆谨这么一说,安岁岁猛拍大腿,瞬间想起来了自己跟上来的目的,也顾不上什么面具不面具了。 “我也急啊,快快快,快算快算!” 她是真好奇,她就没看出来那两个女子有问题,肯定有什么细节被她忽略了,她是真想知道。 第365章 小场面 长街张灯结彩,火树银花。 汇昌街夜市本就热闹喧嚣,如今又因着快到八月十五的缘故,街上灯多人也多,更是热闹非凡。 几个稚童高举着手里的糖画一路小跑,笑得牙不见牙,眼不见眼,甚是可爱。 陆谨下意识将袖下那只小手握的紧了些。 人这么多,可得把小姑娘看紧点。 陆谨这么想着,然后就看到身侧拉着他的阮梨初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歪头看了他一眼后也将他的手握的更紧了。 女色痞也不少,可得握住了。 陆谨伸出另一只手,蜷成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挡住了嘴角那快要溢出来的笑意。 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小姑娘,亦或者是笑二人心有灵犀。 刚才他很冤,莫名其妙的就被冠上了“花孔雀”的名号,但阿梨吃醋的样子太可爱了,他又开心的不得了。 第一次,这可是阿梨第一次吃醋,若不是为了洗刷冤屈,他根本不想算什么账,只想看她多醋一会儿,甚至还产生了要不就让阿梨一直醋下去的想法。 不过这样不行。 刚才小姑娘那话中的意思是再明显不过,她认为那两个女子搞那一出是因为他...... 说不定她还误以为他与那两个女子是认识的...... 这“罪名”他可不认。 苍天可鉴,他就只瞥了一眼而已,还是对方呼救时与大家一同看过去的,根本就没看清对方长什么样子。 更别谈认识了,他绝对不认识别的女子。 这京都,这大盛,他认识的女子,除了太后和长公主之外,就只有她阮梨初。 所以这事儿必须说清楚。 他可太冤枉了。 几人找了个茶摊坐下,叫了几碗凉茶。 玄北和玄羽原本不敢坐,但阮梨初坚持要一起,他们只能听她的话,战战兢兢地与主子坐在了一张桌子上。 陆谨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不认识那两个女子,阿梨可莫要冤枉了我。” 阮梨初知道他急,但没想到会这么急,连口水都顾不上喝。 “逛了这么久,不渴么你?先喝口茶水再说。” 说着,她端起桌上的凉茶喝了两口。 凉茶下肚,让她体内燥热的火气清了不少,正要再喝,陆谨制止了她,“这茶虽好,也不能贪杯,尤其你体质较差,更不可多喝。” 安岁岁闻言,看着茶碗陷入了沉思。 ......小初初什么时候体质较差了? 还有这凉茶,一碗就这么一点儿分量,别说两口了,就是两碗喝下去也没什么问题吧? 茶摊上的人,哪个不是面前摆着好几个空碗的,小初初怎么就不能多喝了? 她都是直接一饮而尽的...... 不过她也不蠢,自是明白陆谨这是为阮梨初好,只是觉得有点过于小心翼翼了而已。 阮梨初拿开陆谨的手,指着自己的喉咙,“知道啦知道啦,我就只喝这一碗,绝不多喝,实在是又热又渴,这里干干的不舒服。” 陆谨点了点头,伸手擦了擦顺着她嘴角流下的茶水,“好,那慢点喝,小心噎着了。” 安岁岁实在看不下去了,端起桌上的凉茶就猛灌了几口,水珠顺着她的脖颈下滑,她用手背拭了一下。 而后冲着茶摊摊主挥手,“老板,再来一碗!不,再来两碗!” 凉茶,噎着...... 听听听听,这话的逻辑它成立么? 坐在安岁岁身边的温年弯唇不语,他可比安岁岁淡定多了。 就这种小场面,他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知道他们的陛下已经在竭力克制自己了。 为何说是小场面呢? 因为那会儿在墨涟居房顶看风景时,他看到了隔壁屋里的场景:陛下将阮梨初抱在怀里,一口一口的喂水...... 然后小姑娘嘴角残留的水,全都被陛下亲干净了...... 所以,用手擦个嘴角而已,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小场面。 很快,桌上又多了几碗凉茶,安岁岁喝了三碗后,阮梨初手里的那碗茶才见了底。 陆谨不喜凉茶,但仍旧忍着不适陪阮梨初慢慢喝了几口,见她喝完,他将碗里剩下的茶一饮而尽。 “如何?有没有哪里不适?”他问阮梨初。 “......没有。” 安岁岁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握着茶碗,全身连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实在是没眼看。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不是凉茶,而是毒药呢。 可她又不敢明目张胆的表现出嫌弃,干脆偏过头去。 温年与之对视一眼,面色平静。等回去之后,他要好好给安岁岁讲讲,在房顶时都看到了什么。 而玄北和玄羽则一口茶都没喝,二人自从坐下之后就保持一个静坐的状态。 恰在此时,隔壁桌来了一行人,看衣着打扮皆是富家子弟,坐下后眼神不时地往阮梨初的身上瞄。 陆谨冷目睨去,气场慑人,无形的压力骤然散开。 只一眼,隔壁桌的几人就吓得赶忙收回视线。 阮梨初直接将小狐狸面具套在了脸上,随后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 男人转头看向她,墨色的眸子里瞬间染上一抹笑意,肉眼可见,气场完全变了。 小姑娘只露出两只眼睛,眨巴眨巴看他,好像在说:“你看我,看看我乖不乖?” 乖,简直乖的不行。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又乖又会顾及他的想法和感受的小家伙呢? 陆谨伸出骨节分明有力的大手,一把抓住了阮梨初的小手,反手一挽,便将她的手反扣于掌心之中。 阮梨初一愣,耳根有些发热,有些不自在地垂下了头。 这众目睽睽之下,他直接宣示主权,是真的不怕被别人认出,或者把他当作宣王啊。 有权的人都这么任性的么...... 男人那双勾人心魄般撩人的厉眸中倒映出她的身影,他薄唇上扬,“这个时候,阿梨不是应该把我的面具也帮我戴上么?” “交给你了。”他把面具交到阮梨初手上,直勾勾的看着她。 她让他心安,他也同样该让她心安。 第366章 被调戏是假,想让陆谨救才是真 阮梨初抬眸,四目相对。 男人漆墨如潭的深眸如同浩瀚宇宙里的巨大黑洞,仿佛能将人生生吸纳进去。 行吧,她轻轻叹了口气。她不气他招蜂引蝶了,就算他认识那两个女子,她也不生气了。 看他这副守男德的模样,或许是她误会了。 将面具戴好之后,她拉着陆谨就走,走到人烟稀少的地段才停了下来。 陆谨以为他提到面具的事儿,让阮梨初又生气了,不然怎么会一口气拽着他走了几百米,却一句话都不说。 站定后,赶忙解释,“阿梨,我真不认识那两个女子......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相信我?” “真的?”阮梨初盯着他的眼睛问道,嫌面具挡着有些看不清,她直接把两人的面具都摘了。 “千真万确!要不我去把那两个女的抓过来,你亲自审问!” 他话音刚落,玄北立刻上前一步,接口说道:“主子,属下这就去把那两个女子带过来。” 阮梨初急忙摇头,“不用不用!我信的信的!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她们的目的也没有达成。” 陆谨紧绷的神经直到听到这句话才终于一松,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阿梨真的相信我了?” “嗯。”阮梨初眨眨眼,展颜一笑。 陆谨伸手握了握她的手,语气忐忑,“那你以后不许问都不问,不分青红皂白就冤枉我,好不好?” 阮梨初扬了扬眉毛,想说自己没有不分青红皂白,那两个女子确实是冲着他来的,但想了想,忍住了。 “......好。”她道。 “可以吃醋!” “......好......” “我喜欢看你吃醋。” “......” 怎么感觉,野男人有些得寸进尺呢。 安岁岁在一旁听的满脸懵,不是,他们在说什么?有没有人能解释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想问初初,但她不敢插嘴啊,急死个人了! 温年自然是捕捉到了安岁岁的迷茫,但无奈的是,他也不敢插嘴。 他能听明白阮梨初的话,但并不知道阮梨初是怎么判断出来那两个女子有问题的。 于是两个人同款问号脸,目光在阮梨初和陆谨之间来回游离。 阮梨初早就知道安岁岁快按捺不住了,这家伙性子急,能惹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解决完陆谨,她立刻就转而看向安岁岁,“岁岁是有话要说?” 安岁岁猛点头,迫不及待道:“听你们刚才那话的意思是,那两个女子是有目的而来的?” 阮梨初颔首,“她们被流氓调戏是假,想让陆谨出手救她们才是真。” “啊?你怎么看出来的?” 安岁岁茫然的看着她,双眸写满了震惊。 这问题陆谨也想知道,当时他的视线一直在阮梨初身上,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之所以无动于衷的原因,一来是因为有阮梨初在,他只要听她的话就好,二来则是因为这种类型的求助,他很恶心。 这些年,这种事,他遇到过许多次,没有一次是有好下场的。 这个没有好下场,包括他,也包括对方。 多年前,他还只是皇子,有一次他下江南时遇到一女子被流氓调戏,他出手救了那女子,结果那女子赖上了他,非要给他做妾。 不做妾当牛做马也行,总之就是要跟着他,死也要死在他身边。 还有一次他去北疆带兵打仗,路上救了一被恶霸调戏的女子,女子非但不感激他,反而说让他负责。 为什么让他负责?因为常言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他懒得去应付她们,于是就把这些人又送回了“案发现场”,让她们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回归原点,尊重她们原本的命运。 他的那点善心都被她们污染了,不杀她们就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了。 后来,凡是遇到这种事情,他都视而不见,经历的多了,就更加的麻木了。 说他冷血也好,说他无情也罢,他从来不在意他人的评价。 所以,陆谨觉得自己是真的冤枉,他根本什么都没做。好在阮梨初相信他,不然那两个女子,他是真想杀了。 惹阿梨不高兴的,原本也都该死。 至于现在么,听听也无妨。 阮梨初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首先,事发地点就有问题。若那几个男的真想欲行不轨,不会选择那么明显的地方。” 那里是与汇昌街交叉的十字路口,就算岔路上人不多,主路上可是人不少的,得是多饥渴的人才会选择在那里。 安岁岁眼珠滴溜转了一圈,“万一他们是一时头脑发热呢?随便找个地方......”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阮梨初笑了笑,“这就涉及到下一个不合理的地方了。” “是什么?” “对方只是两个女子,可那几个男的却是足足有五个人,五个对两个,哪里需要那么多废话,直接上就是。” 安岁岁哑口无言,小初初说的虽然很有道理,但未免有些过于直接了...... “还有,他们虽然嘴上说尽污言秽语,但脚下却未有什么动作,除了那个头头上前了一小步,其他人皆与那两个女子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手上更是任何动作都没有。换句话说,流氓就不是他们那样的。” 安岁岁一边听着,一边回忆当时的情景,阮梨初说的没错,那几个人嘴上说的又难听又恶心,行为上却很守矩。 阮梨初又道,“还有那两个女子,看穿着,明显是一个主子一个丫鬟,可那个丫鬟却全程一句话没有,缩在那个小姐身后,你知道这是为什么么?” “为什么?不是因为那个丫鬟被吓坏了么......” “因为她要把最明显的位置让给她家小姐,所以她躲在小姐身后,而且求救之事由她家小姐来做,更能激发男人的保护欲。” 当时视线不太好,阮梨初看不清那小姐的模样,但听声音是个娇娇弱弱的,想来模样应该也是这般。 被吓傻的丫鬟,需要自己求救的小姐,这两者加在一起,可比勇敢丫鬟保护小姐,要更有冲击力。 男人么,自然也是更容易“心动”的。 安岁岁了然的点了点头,然后天真的追问道:“那为什么是冲陛下来的呢?就不能......就不能是冲温年来的么?” 她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小的只有自己可以听见。 算了,当她没说。 那女子的眼神得是有多不好,才能放着陛下不要,选择温年...... 第367章 我眼光好 果然是这样。 玄北和玄羽对视一眼,二人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肯定。 他们的武功能不能比肩温年和安岁岁暂且不说,但他们的洞察力和观察能力绝对要比温年和安岁岁要强。 六年训练,两年考核,玄北和玄羽经历了整整八年的时间才有资格跟在主子身边。 那个求救的女子有问题,他们一早就发现了。 其实若换作往常,玄北和玄羽是会和陆谨一样的,选择对此视而不见。 这种事情,不止是主子经历了多次,他们做暗卫的也如此,不止主子讨厌这种遭遇,他们也很是厌恶。 可今日有阮梨初在,他们就必须提高警惕。 不过与阮梨初的关注点不同,他们二人的注意力从一开始便集中在那个呼救的女子身上。 至于为什么不在意那几个大汉以及丫鬟,因为不管这事儿是真是假,是碰巧还是故意,最终会带来麻烦的都是那个女子。 换言之,大汉和丫鬟,才不会纠缠他们主子呢,可那个女子会。 之前那么多次经历也证明了确实如此。 所以,那会儿的他们虽然面上看起来很漠然,实则一直在观察着。 早在那女子喊出第一句话时,他们就注意到了对方的视线时不时的就往他们这边瞟一眼。 墙角处的光线是很差,一般人看不清,但对于暗卫来说,足够看的清清楚楚。 作为暗卫营里的三级暗卫,别说是在那样的条件之下,就是视线再差,他们也没问题。 而那个女子不仅总偷看他们,衣袖下的手还偷偷做着各种小动作,想来是在给那几个大汉做指令。 这些都没有逃得过二人的眼睛。 可以说,当时的玄北和玄羽,是非常担心阮梨初这个女主子会上当受骗的。 好在主子最后做的决策是不予理会,所以二人也就放下了心,虽然......他们并不知道主子为什么会那样做。 如今听到阮梨初的话后,玄北和玄羽除了敬佩之外,还有释然。 如此心细如发的洞察力,再加上深刻透彻的分析力,也难怪他们当初那出“卖身葬父”的戏码,会被识破了...... 还有阮梨初曾帮她二哥,也就是大理寺少卿抓住了两个洛月国奸细这事儿,当时他们听说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现在看来也再正常不过了。 不是么? 看不清的情况下,她都能如此敏锐,若是看得清,那还了得? 玄北和玄羽,越想越觉得阮梨初是个干暗卫的好苗子,所以再看向她的目光,变得极其炙热,根本就掩饰不住。 看得阮梨初直晃神。 她认为岁岁注意不到那些细节很正常,但暗卫都是经过训练的不应该发现不了。 难道是她想当然了? 不然为何他们看她的眼神会那么灼烈...... 被盯的不自在,阮梨初偏过头看向陆谨。 陆谨就站在一旁,在看到阮梨初的瞬间,眼神里像是藏了星星,一下子亮了起来。 嘴角不受控制地咧开,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那笑容里的得意都快漫出来了。 见到他这副模样,阮梨初不由得微微勾起了唇角,故意问道:“怎么,那女子的目标是你,你很得意噢?” 闻言,陆谨眨眨眼,嘴角扬起的弧度更大了,“胡说!我得意的明明是其它的事儿!” 阮梨初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什么事儿?” 陆谨的腰杆下意识地挺直,胸膛微微鼓起,脑袋也抬高了几分,“自然是我眼光好这件事。” 说着,他伸出一只手牵住她的小手,另一只手捏了捏她的脸。 “阿梨智珠在握,慧心妙舌,机灵聪慧似剔透玲珑的美玉,这么独一无二的小姑娘竟然属于我,可不就说明我眼光好么?” 话落,他顺势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身边拉近一些,仿佛在向全世界宣告这是他的宝贝。 阮梨初的脸颊瞬间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像是天边被夕阳亲吻过的云霞,悄然晕开。 幸得夜色掩盖,并不明显。 也不知野男人是不是故意的,不放开她也就算了,大拇指竟在她柔软的掌心划起了圈儿,勾的她心里泛起了层层微波。 一瞬间,她原本就绯红的小脸更像是在染缸里染了一遍似的。 阮梨初忙低下头,试图遮住自己已经红透了的脸颊和脖颈,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泄露了心底的欢喜。 陆谨眼中泛着光芒,脸上的笑容深了几分。 要不是身旁有外人在,他早就将人揽在怀里了,哪里还需要克制。 虽说这些人他根本就不在乎,别说抱抱小阿梨了,就是再进一步的亲密之事,他也敢做。 但小阿梨脸皮薄,牵个小手都要纠结半晌,他不能不考虑她的感受。 而“外人”之一的安岁岁,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阮梨初如同初绽的桃花一般的脸,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另一件事儿上。 身侧的温年见她目光灼灼地盯着陆谨,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 不是他嫉妒,是这毫不掩饰的目光容易掉脑袋...... 这天下谁不知道,他们陛下是最不喜女子靠近的,尤其安岁岁还露出一副崇拜的表情。 “你拉我干啥?”安岁岁直愣愣地转头看向温年。 她这一出声,就把众人的的视线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温年不禁汗流浃背,这个傻姑娘啊,可愁死他了。 阮梨初却是猜到了安岁岁的心思,也看出了温年的顾虑,笑着说道:“岁岁是不是觉得陆谨博学,文采斐然?别说,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因为她和安岁岁肚子里的墨水都有限,所以每当遇到才华横溢的人,安岁岁就眼冒星星,开启崇拜模式。 从前安岁岁最崇拜的是阮玉棠。 每当阮玉棠说出一个她没听过的词儿,她就星星眼,默默将他说的词记下来,什么时候用得上那就不知道了。 而刚刚陆谨那一套与众不同的赞美之词,怕是能把她迷晕。 阮梨初其实也很佩服陆谨的学识,但她的注意力更多的是在‘他夸她’这件事儿上。 所以么,她自是知道安岁岁的心思的。 通俗点说,岁岁就是抛弃阮玉棠了,变成了陆谨的小迷妹了。 第368章 陪你变成更好的人 听到阮梨初的话,安岁岁不住的点头,把头点的就差掉下来了,生怕晚点一下,阮梨初这个知音就不与她谈论这个话题了。 “野......”刚开口,她又猛的摇头,险些一激动唤出‘野男人’这个称呼,“陛下学识竟渊博至此!真是太棒了!” 智珠在握、慧心妙舌,这种词,就算打死她她也说不出,她只会用冰雪聪明、聪慧过人这种词来形容阮梨初。 陆谨侧目不解地望向阮梨初,阮梨初解释道:“‘棒’的意思就是厉害、聪明。” 安岁岁从她这里学了不少现代的词汇,用的那叫一个顺其自然,就是经常搞得别人莫名其妙。 想了想,她又道,“爹娘给我请了教学先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变得像你一样厉害。” 陆谨弯唇轻笑,抬手将她鬓边的碎发理到耳后,“可阿梨在我心里已经很‘棒’了啊。” 阮梨初歪头,眨巴一下水汪汪的大眼睛。 野男人这家伙又开始了快速学以致用了。 陆谨以为阮梨初不信他,接着说:“我对你说过的话句句皆真心,在我看来,你真的没必要给自己施加压力,你已经足够好了。” 阮梨初听着野男人的话,有心想要吐槽,心里却有股莫名的安心,忍不住低头抿唇笑了。 情人眼里出西施,古人诚不我欺也。 她的缺点这么多,在他眼里竟然都无所谓。 陆谨牵着她的手,缓缓向前走,“学识渊博固然重要,但我却认为更值得欣赏的是一个人的品格。这句话不是单独针对阿梨一个人,而是天下所有人。” 有人学识渊博却也咄咄逼人,有人学识虽然逊色一些却让人心生好感。 前者让人窒息,后者让人舒服。 生活中,他曾见过许多满腹经纶的人,但他们不懂为人之道;朝堂上,他也见过许多学富五车之人,但他们不懂为官之道。 许多贪官污吏都是才高八斗之人,学识赋予他们的智慧与能力没有被他们用来造福百姓,倒是成了危害大盛的一把利器。 所以在陆谨的眼里,学识才华不是衡量一个人优秀的标准,品格才是。 当然,他的观点,未必就一定正确,未必没有偏颇和错误,但他不在乎,他也无所谓。 反正他就是这么认为的,这天下,没人能奈何得了他。 阮梨初没想到,陆谨竟然像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一下子就猜到了她内心的想法,还特意解释不是单独对她。 于是她只好撇了撇嘴,默不作声。 陆谨顿了顿,又道:“品格是一个人灵魂深处的底色,如同璀璨星辰,无论身处何方,都能照亮周围的一切。 而阿梨就是拥有高尚品格的人,你的一言一行都如同一盏明灯,指引我的方向;又似一阵清风,吹散我心中的阴霾。” 这两句话是单独于小阿梨而言,也是于他个人而言,他的小阿梨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光,是他的救赎,是全天下最美好的人。 他边走边说着,眼睛直视着前方,听起来很平静,但阮梨初还是能感觉到他呼吸的急促。 一想到他的那些经历,她心里就变得酸涩。 她停下脚步,压抑住难受的情绪,瘪瘪嘴: “什么呀,搞得这么煽情。” “真是的......本来今天都快被你气死了。” “欸?等等......这不对啊!不是在夸我吗?不是应该继续夸吗?怎么忽然就改变基调了!” 她抱怨着,语气里却满是娇嗔,没有丝毫怒意。 虽然阮梨初还是觉得陆谨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但她不想看他陷入到痛苦的回忆里去,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他夸她呢,毕竟...... 好听! 爱听! 可以多夸,她不介意。 陆谨不自在的舔舔唇,“不夸了。” 又转头,看着她,宠溺的笑,“小阿梨已经这么出色了,却还总是想着把自己变得更加完美,我感觉有危机感了。” 阮梨初直直盯着他,只觉他笑到了她心坎里,声音酥的她全身都有些软了。她心脏怦怦直跳,怎么会有人这么让她心动? 她故意问他,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真的有危机感了?” “嗯。”陆谨身形几不可察的一僵,而后摸了摸鼻子,皱着眉沉声道。 阮梨初一愣,没想到他是认真的,斟酌片刻后问道:“可我若是执意想要变成一个博学多才的人,怎么办......” 她给自己的人生规划中,一直都有丰富学识这一项,并且早已经付诸到了实际行动中。 让她为了陆谨改变自己的规划,她做不到。 “能怎么办?”陆谨深吸一口气,重重吐出来,而后点点头,语气坚定,“只能陪你一起了。” “陪我一起?”阮梨初不解地眨了眨眸子。 “嗯。”他捧住她的脸,定定的看着她。 “你丰富学识,我完善品格,咱们一起变成更好的人。” 他的眼里盛满了温柔,像布满熠熠星光的夜空,夺目到让她有些晕眩。 阮梨初鼻尖猛地一酸,想哭。 他怎么这么好,好到完全出乎意料,好到她根本就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她做好了他会像以往在梦里那样强势命令她的准备,也做好了他会化身小奶狗委屈巴巴求她的准备,没想到两种都不是。 而是尊重她、满足她、陪伴她,说要与她一起成长和进步。 拼命忍住想哭的冲动,阮梨初的手指穿过陆谨的指缝,慢慢合拢,跟他十指紧扣。 这是在外面,身边还有这么多人,她绝对不能掉眼泪。 陆谨眼里笑意渐渐加深,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有力的大手裹着她柔软的小手。 小姑娘的小手软绵绵的,恍若无骨,引得陆谨心底升起一抹异样。 而她的人,乌发宛宛,黛眉如画,明眸如星,琼鼻优美,唇粉齿白,肌肤吹弹可破。 虽然这是在外面,可他想...... 二人目光缱绻,情意绵绵。 其他四人则隐身于旁,默默看两人互诉衷肠,脸上虽是安静的,可眼睛却出卖了内心。 尤其安岁岁,她很懵。 她没想明白,方才不是在说博学的事儿吗,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变成她侬他也侬的爱情故事了? 第369章 对温年有意见 戌时过半,夜市到了最热闹的时候。 街道上的摊贩脸上挂着笑容,孩童们兴高采烈,街上人来人往,“烟火气”满满。 众人一路走着,安岁岁一路吃着,各色美食散发出的诱人香气,对她来说是致命的诱惑。 不过就算再忙着品尝小吃,她也没有忘记自己身上的重任。 温年那里全是她给阮梨初物色的与竹子相关的东西,两根簪子、两块玉佩、三把扇子,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 往前走了几步,见前方有富贵人家的小姐抛绣球,她也要去凑个热闹。 自己去也就罢了,还要拉上温年。 陆谨在原地,望着两人一左一右的背影,若有所思。 阮梨初拿着冰糖葫芦在陆谨眼前晃了晃,见对方不理她,又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回神啦,看什么呢?” 陆谨收回视线,这才看到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买了两串糖葫芦。 自己左手拿着一串,将右手的那串递到陆谨面前,阮梨初说道:“呐,这个给你。” 陆谨接过糖葫芦,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不管是面点,还是卤味,亦或者是水果,饮品,小家伙每尝一样东西,都喜欢与他一起分享。 他喜欢这种感觉。 阮梨初咬了一口红彤彤的糖葫芦,纯山楂馅儿,酸里带着淡淡的甜,清爽可口,瞬间就流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陆谨看着她像小松鼠一样鼓起的小腮帮,一嚼一嚼的,嘴角的笑容情不自禁的扩大。 他忽然很想揉一揉她的小脸儿,实在是太可爱了。 这时小松鼠抬眸,两人的的视线相碰。 阮梨初有些莫名地看着他,“你怎么不吃?不喜欢吃吗?” 陆谨摇了摇头,冲她笑起来,“没有!怎么会呢!”说完,他学着她的模样咬了一口。 嗯,又酸又甜,甜而不腻,酸也不过,难怪小松鼠喜欢吃。 玄北和玄羽见主子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吃的津津有味,二人互相对视一眼,默默压下意外神色。 他们这次出任务,真的涨见识了! 谁说主子不喜欢吃甜,也不喜欢吃酸,特别是甜味还有酸味混杂的东西的?那眼前这个大口吃着冰糖葫芦的人,是谁! 陆谨跟着阮梨初的节奏吃完了整串糖葫芦。 吃完后,安岁岁与温年还没有回来。 “阿梨,我有一事不明。” “何事?” “既然知道那边是在抛绣球挑选夫婿,温年为何要去?他就不怕出现意外?” “不会出现意外的,就算那绣球恰好抛到了他的怀里,他也会扔掉的。” “可这样不是很麻烦么?万一那小姐较真怎么办?到时候安岁岁又怎么办?” 阮梨初笑笑,搞了半天,原来他是对温年有意见,所以那会儿才盯着人家的背影出神。 她拉着他边走边说:“你说的那都是未知和变数,确实是有可能发生,但也只是有可能而已,可能性还很低。如果因为未知就止步不前,岂不是会错过很多精彩?” 四周行人太多,陆谨小心的护着她,生怕她不小心被人给磕到碰到了。 他对阮梨初的观点不敢苟同。 这种麻烦明明可以避免的,为什么要让它发生?然后到时候还得费心费力解决,这不是浪费时间么? 就应该像他一样,离所有女子远远的。 这种事情他只要一想到就烦躁。 见他默不作声,阮梨初弯了嘴角,勾起手指挠了挠他的手心,“野男人。” 陆谨抓住她做乱的手指,捏在手心里,挑了下眉,“嗯?” 这称呼他最喜欢,可小姑娘很少这样叫他,大多数时候都是连名带姓。 “这件事儿得从多方面来看。”阮梨初缓缓说道,“首先,是岁岁非要拉着温年一起去的,并不是温年想去,如果是温年主动想去,那这确实不应该。” 这句公道话她得说,人家温年纯粹是陪着安岁岁的。 “其次,岁岁既然拉着温年去,那不管遇到什么状况,她都得面对,怪不得别人。” 但阮梨初觉得,这种意外并不会发生,毕竟他们俩的身手都好着呢,躲一个绣球应该不成问题。 若是真出什么问题的话,也是他们的际遇,但也算是一种考验。 不过有麻烦也不怕,不是还有她呢? 她自是不会看着岁岁陷入困境。 有她在,安岁岁就算捅出天大的娄子,她也会帮她收拾。 顿了顿,阮梨初接着说,“再说咱们也不该用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别人,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和个性。” “比如我,我知道有这样的风险,所以我压根儿就不会拉着你去看,但我不会阻止岁岁,因为她性格就是那种活泼,爱玩爱闹的。” “不过......” 陆谨听到这里才出声,“不过什么?” “不过你的那些处事准则,我还是很喜欢的,以后你要继续保持吖~” 陆谨不明所以地看着她,“阿梨不是不认同么?” “我没有不认同呀,只是说你不能要求别人像你一样而已。”阮梨初轻轻晃了晃他的手。 方才她说的那些话只是想告诉陆谨,每个人角度不同立场不同,不能将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别人,但于她个人而言,她很喜欢他的“意志”。 她又不是安岁岁,对那些乱七八糟的精彩不感兴趣,即便感兴趣,也绝对不会拉着自己的男人一起去看。 风险这么大的事儿,她才不去做呢。 所以说,他俩的想法在本质上其实是一样的。 她喜欢他“守男德”的模样,巴不得他离所有女子都远远的才好。 不远处。 玄羽悄悄对玄北说道:“你说,阮姑娘的意思,是不是让主子少管别人闲事儿,管好自己就行?” 玄北无语扶额,“......你的理解也太片面了。” 玄羽不咸不淡的白了他一眼,“哪里片面了?” “人家阮姑娘的意思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性格、造化和命运,我们应该尊重而非强求,至于主子本人,则应该坚守本心。” “那不还是少管别人闲事,管好自己就行么?” “重点是这么?!重点明明是阮姑娘与咱们主子是灵魂契合的!” “......” 四个人,两两正说着话,一道女声从侧面传来,“阮姑娘,是你吗?” 第370章 故意让青竹看到 这声音很耳熟,难道是...... 阮梨初侧目望去,果不其然的看到了熟悉的人。 是青竹。 她与青竹没见过几次,对其容貌印象并不深刻,若是对方不出声唤她,她压根儿不会发现一侧有认识的人。 “青竹姐姐,好巧啊,竟然会在这里碰到你。”阮梨初冲着正在靠近的人笑着说道。 “初初,真是你啊,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 青竹走近,她很随和的冲着阮梨初笑,让人很容易就对她能够产生一种亲近的感觉。 “嗯嗯,好久不见。” 阮梨初点头,本想问问她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又怕有些唐突,毕竟并不是很熟。 “嗯,是很久没见了。”青竹顿了顿,看了一眼站在阮梨初身边的陆谨,“这位是?” 阮梨初笑了笑,答非所问,“萧大哥近来还好吗?” 青竹一愣,片刻后一笑点头,“萧大哥挺好的,若是他知道你如此惦念他,一定会非常开心。” “那他还经常去找我师父吗?他们侯府的府医可还好?不会又集体卧床不起了吧?” 阮梨初问的坦坦荡荡。 青竹掩唇笑了下,“看来初初对萧大哥误会颇深,其实他对百里师父是非常尊敬的,不像你想的那样。” 阮梨初有段时间没见到百里樱,同样也有段时间未见萧长赢。 这家伙宫宴的时候没去,太后的赏花宴也没去,不知道什么情况。 就连她二哥那日还问过她,萧长赢最近怎么了,一直不见人影。 阮梨初猜,他应该是缠着她师父呢。 这其中牵扯到一个惊天大秘密,原本她打算今儿见到百里樱问上一问的,结果还没有等到人。 正要说话,忽然感觉身旁人紧了紧她的手。 阮梨初这才反应过来,她的手和陆谨的手,竟然一直是牵着的,当着人家青竹的面! 脸皮上飞速地透出七分红晕,她连忙松开陆谨的手,方才想对青竹说什么都给忘了。 怎么说这里都是古代,当着别人的面手拉手说话,总归是过于“奔放”了。 何况就算是在现代,也是需要注意一下,毕竟她和青竹根本就不熟。 偏偏陆谨像没看到她的羞状似的,抓住她手再次牵住。 阮梨初条件反射就要甩开,不想男人像是早就知道一样,轻轻松松将她拉住。这次不同于之前紧紧握住,而是与她,十指紧扣。 阮梨初呼吸顿时急促,反观男人,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模样。 “放、开、我!”她偏过头,做了个嘴型告诉他。 不紧不慢的,陆谨倾身靠近,低笑着,嗓音徐徐淡淡:“就不放,阿梨能奈我何,嗯?” 那距离近的几乎没有,说话间,他温热的呼吸全都喷洒在了她的肌肤上。 烫。 阮梨初僵在那里。 野男人就是故意的!故意让青竹看到他们之间的亲昵! 这个时候,她是挣扎也不是,不挣扎也不是,出声呵斥他也不是,不出声也不是。 主要她也不好意思再看青竹了,只好保持着偏头的姿势,瞪了他一眼,用嘴型告诉他:放手! “不放。”男人同样用嘴型懒懒应道。 青竹的视线落在两个人十指相扣的手上,再看两个人的身体距离极近,近乎依偎在一起,宛若般配的璧人。 这亲密的动作...... 阮梨初这姑娘是不是有些过于大胆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知道避讳点...... 她当然知道十指紧扣不是阮梨初的本意,她又不是瞎子,看得到是男人故意做给她看的。 可是最初的时候,俩人也是手牵手的。 青竹认为阮梨初的做法十分不可取,竟然连姑娘家的名声都不管不顾了。 看着眼前的两人,她唇瓣动了动却又止消。 因为她脑海中忽然想到了自己的主子,好像也是这般随性...... 阮梨初几乎尴尬的僵化在原地,时间在此刻好像静滞了。 试了几次后,她放弃了,根本就没法挣脱开野男人的手。 她憋屈的不得了,气不打一处来,可却还要保持微笑,她看向青竹,“那什么,青竹姐姐,我先走了啊,你慢慢逛。” 青竹眸色定定,划过一抹深灼,然后启声道:“初初,天色也不早了,你还是莫要贪玩,早......” “不劳姑娘费心。”陆谨睨了青竹一眼,悠悠打断她,又看向阮梨初,不疾不徐道:“阿梨的一切有我。” 青竹一口气直接堵住。 这人...... 果真不是宣王。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青竹陷入了沉思。 而走了很远一段路之后,阮梨初才用力去甩陆谨的手,瘪了瘪嘴:“我自己会走!” 陆谨却不让,用力地将她揽入怀里,死死地锁着。 阮梨初挣扎道:“你放开我!” “不放!”陆谨又紧了紧。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放开!” 刚才还只是牵手,现在可好了,更上一层楼了。 陆谨忽然咬了她耳垂一口,“阿梨,你再不乖我可就不保证能控制得住自己了。” 阮梨初被他咬的身体一颤,不仅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了,又被他的话吓到了。 这人,怎么忽然变得失控了啊!明明之前好好的! 她正僵着呢,又听陆谨凑到她耳边低声呢喃,“你也不想被别人围观我们怎么亲热,对吧?那就乖一点。” 阮梨初没再挣扎,被陆谨身上源源不断散发的低气压吓得打了个寒颤。 为什么突然就变了啊? 忽地,她和青竹的对话内容浮现在脑海里。 难道是因为......萧长赢? 醋了? 可她也没说什么啊,就都是很正常的对话,甚至她还故意提了一嘴侯府的府医。 等等! 陆谨该不会以为她那话是真的在惦念萧长赢吧...... 感受到男人身上的气压越来越低,好像连温度都降了好几度,阮梨初实在没办法,决定尝试给陆谨顺顺毛。 至少放开她啊,总不能就这么在公开场合一直抱着吧。 咽了咽口水,阮梨初小心翼翼地解释: “陆谨,你......你误会我了。我方才和青竹说的那些话,其实全都是在挖苦那个萧长赢。” 她好怕他一受刺激直接不管不顾,就像以前在梦里那样。 男人不出声。 阮梨初只好深吸口气接着说:“对了,萧长赢这个名字,你可能是第一次听说,不知道他是谁,他......” “我知道。” 第371章 早就怀疑他了 阮梨初有一瞬的懵,不过转念一想,也没什么意外的,毕竟她身边全是他的人,他会知道萧长赢也正常。 她打算接着陆谨的话说下去,先把人他哄好再说,顺便误会什么的也可以一并澄清。 “你虽然知道,但应该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这人可不简单,从认识的第一天起我就怀疑他了。” 陆谨清俊面庞浮现出一丝迟疑,抿了抿唇,“是怀疑?不是惦念?” 阮梨初发现,也就这转瞬的功夫,野男人身上的那种低气压已经缓和了下来,这让她悄悄舒了口气。 果不其然,醋王这是又吃醋了,因为青竹的那句“惦念”。 一旁的玄北和玄羽则被自家主子的变化给惊呆了。 刚才还神色冷沉, 眸子深邃的像是幽暗的海底,泛着冰冷的光,转眼间便恢复了正常,宛如乌云散去,天空重归澄澈,仿佛之前的冷峻只是一场幻觉。 他们主子,变脸竟然这么快的么...... 就因为短短两句话? 阮梨初心里有数,胆子也大了起来,回应陆谨时声音都拔高了一些,“当然是怀疑了!这个人可神秘了,我一直看不透他。” 从一开始,她就觉得萧长赢不简单,虽然现在有了些眉目,但依旧很多地方都透露着怪异。 陆谨直起身子来,双手扶着她的肩膀,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睛,“阿梨的直觉没错,他......确实不简单。” 阮梨初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野男人这话里有话,不太像是吃醋的样子,是她的错觉吗? 想了想,她直接道出心中疑虑,“你说的不简单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陆谨黑沉沉的眼睛牢牢的盯着她,薄唇缓缓吐出一句话:“他这个人很复杂,不是三句两句话就能说清的,而且在这里也不方便说。” 阮梨初点了点头。 看来陆谨果然是知道些什么的,或许是他派人去查了萧长赢的底细。 可为什么在这里不方便说呢?难道萧长赢牵扯到朝堂争斗? 还有,他明明知道些什么,又为什么之前从未对她提过呢?若不是今儿偶遇青竹...... 阮梨初好奇的不得了,不由得有些入神。 “在想他?”陆谨扬了扬眉。 阮梨初用力的摇了摇头,“没有,在想你。” 陆谨静静的盯着阮梨初,从她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里,看到的只有清澈坦然。 阮梨初任凭他盯着她看,反正她也不心虚。 不仅不心虚,她还要再追问一下,“既然你说这里不方便说,那不如换个方便的地方?” “就这么急?嗯?”男人锐利的目光似乎要把阮梨初看穿。 阮梨初老老实实的点点头,“当然急了,这关乎到......”关乎到她的师父百里樱。 她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告诉陆谨。 本来为了澄清误会,她是打算把萧长赢可能是百里樱儿子这件事说给陆谨听的,但现在陆谨又说这个人很复杂,阮梨初怕会给师父带来麻烦。 正纠结呢,男人声音响起:“关乎到什么?怎么不接着说了,嗯?” 尾音上扬,传入她的耳内,无端升起一股森冷的恶寒。 阮梨初一紧张就习惯性的攥紧衣角,尤其这事儿涉及到了她师父,若是她自己怎么都好说。 再加上陆谨身上的气场过于冷凛,满是上位者的气势,导致她不太敢去看他的脸色, 攥着衣角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发颤。 陆谨刚想问,问她这么在乎萧长赢是为了她自己,还是为了她师父。还没张口,就看到她的小动作。 他心底蓦然一惊,脑子清明不少。 小姑娘怎么会紧张成这样? 他竟这么可怕吗? 可他已经在竭力控制自己了...... 心中无奈,他只好硬生生的压下心里的火气,将声音放软,“你既不想说,那我不问了就是了。” 他附近的玄北和玄羽,听见他的语气,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他们主子情绪不好,竟然自己克制住了! 人家阮姑娘这次可没有说话,什么都没有做,就静静的垂着头,就能让他们家陛下自己克制住! 假的吧? 以前的陛下别说克制了,就是忍都忍不了一点儿啊! 陆谨说完后,特意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想着这样就可以让她放松点儿。 却没想到小姑娘还是紧紧捏着衣角,他没办法,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好好好,我告诉你,什么都告诉你,不管你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你师父......” “什么为了我自己?”阮梨初抬眸,下意识反问。 “等等......”她忽然瞪大了眼睛。 “你说我师父?” 陆谨“嗯”了一声,点了点头,他好像明白小姑娘方才为什么那么紧张了。 “你当真知道萧长赢与我师父之间的关系?”阮梨初急切地问,她的心狂跳着。 “ 大抵是知道的。” “那你怎么不早说!害得我又紧张又害怕!”阮梨初瞪着他咬牙切齿。 “我不是说了么,他这个人很复杂,在这里不方便说,没成想你竟然急成那样。” “所以你就吃醋了,以为我是在在乎他?” 陆谨从薄唇里发出一声轻哼,“就你刚才的那副样子,我会吃醋难道不正常么?” 阮梨初翻了个白眼,“陆谨,你是耳朵不好使,还是脑子不好使?我都说了怀疑他了,你竟然还吃醋!” 这话说的极其无礼,陆谨却一点儿也没生气,轻轻地笑了一声,“与你有关的事儿,我的脑子就没好使过。” 不远处的玄北和玄羽默默对视了一眼,然后继续充当“门神”。 他们二人气势威猛,光是往那一站,就感觉周围人全都散开了,不敢靠近的样子。 所以别看陆谨和阮梨初又是抱抱,又是贴贴,又是吵架的,却没有人敢凑过来看热闹。 安岁岁和温年赶过来时,都傻眼了。 只见角落里,阮梨初一会儿戳戳陆谨的额头,一会儿戳戳他的脸,一会儿又戳戳人家的耳朵,嘴上不停的说着:“傻不傻呀!” 第372章 阿梨比糖还甜 陆谨没躲,任由她挠痒痒似的在他脸上戳,“阿梨,方才我好像吓到你了,对不起。” 阮梨初鼓起腮帮子,鹿眸在他正经的脸上一扫而过,小声道:“没关系,我知道你是因为在乎我所以才这样。” 就是太容易吃醋了,她有些无奈。 一个宣王就够闹腾的,如今又加上个萧长赢,阮梨初真怕再这样下去她身边就不能出现男的了。 提起吃醋,想起萧长赢,阮梨初想到了百里樱。 她使劲儿捏了捏陆谨的耳垂,“明儿我要去趟医馆,你有时间与我一起去么?” 话音未落,她自己先反应过来了,瘪了瘪嘴,“我忘了明日使臣进京一事了,我自己去。” “无妨,使团成员进京之后,礼部自会安排相关事宜,我可以陪你去医馆的,正好让师父看看蛊毒。” 阮梨初眨了眨眼,“你的意思是,明儿使臣进京后见不到你?” “嗯,我想什么时候见就什么时候见,不见也无妨。” “......这么任性吗?” 陆谨低笑了一声,学她的动作捏了捏她的柔嫩耳垂,“到时候街上应该会很热闹,阿梨想去看看么?我也可以陪你一起。” 阮梨初最受不了他碰她耳垂了,嘤咛一声,下意识的缩了下脖子。 反应过来后,她茫然问道:“你这个大盛陛下要混在百姓中凑热闹?” 陆谨缓缓的收回了自己的手指,不再逗她,“有何不可?我也是大盛的子民啊。” “......” 安岁岁和温年听到两人的对话后,心里不约而同的感慨道:陛下说的好有道理,他们竟有些无言以对。 商量完明日安排后,阮梨初才提起萧长赢。 “明天你给我好好讲讲萧长赢吧,我总觉得你那会儿的话别有深意。” “嗯。”陆谨面色平淡,“是该好好讲讲。” 阮梨初没再说什么,拉着他就走。 既然三言两语说不清这个人,那就不在这外面说,反正明日还会见面,不急于一时。 走着走着,正好又看见家卖糖人的。 阮梨初买了六个,四个分给了下属们,剩下两个则一手一个被她拿在手里。 然后献宝一样将其中之一递给了陆谨。 陆谨笑着接过。 见小姑娘舔了一口糖人,他突然伸手搂住她的腰,飞快地在她唇上吻了一下,舌尖在她舌尖舔了一下,又缩了回去。 整套动作快如闪电。 以至于,阮梨初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几秒之后了。 陆谨轻声咂了咂舌头,“啧啧,真甜,阿梨比糖还甜。” 阮梨初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 这狗男人,竟然偷袭...... 小姑娘这副害羞到晕乎乎的模样成功取悦了陆谨,他想了想,把阮梨初手上的那个糖人与自己手上的糖人进行了互换。 然后毫不犹豫地对着她刚才咬过的地方尝了一口:“嗯,真的很甜。” “那是我咬过的诶......”阮梨初的脸更红了,连耳朵都变得通红。 陆谨薄唇不禁微微上扬,“正是因为是你的,所以才更甜。” 阮梨初的心不禁狂跳了几下,脸红的像颗熟透的番茄。 她看了看手上被陆谨换过来的糖人,不知怎的,竟忽然有些不舍得吃了。 ...... 皓月当空,夜市在月华的映照之下也隐约多出了几分朦胧感。 陆谨一只手拉住阮梨初的手,另一只手拿着糖人,就跟普通的少男少女一样,在街上边走边吃。 阮梨初说他应该注意形象,毕竟他的身份与他们不同,若是被人认出来,不管被认错与否,都不太好。 但他却不这么认为。 有何不同?不都是人。 他才不在乎。 别说这里不是皇城内,只是普通的夜市,就算是在皇城内,他也不在乎。 他抬头望了望天空,他希望月亮永悬不落。 像现在这样多好,与心悦之人,携手人生,一起走过岁月山河,让时光安暖,令岁月生香。 - 翌日,洛月使臣进京的日子。 听说这次洛月除了派使者,他们的太子和大公主、二公主、三公主也跟着来了。 安岁岁吐槽了一早上,说洛月干脆把他们皇室的所有公主都带过来和亲算了,总共就五个公主,来了三个。 还说得亏大盛的公子哥多,不然都不够异国人霍霍的。 这话虽然糙,但挺有道理。 阮梨初也觉得洛月的阵仗有点大。 总共就五个公主,来了三个,干脆连那两个十岁的也都带过来算了,提前在大盛安家。 不,什么安家啊,洛月国干脆直接覆灭算了。 而这阵仗,纯粹是折腾陆谨,他怕是又要头疼了,毕竟这上一个景明公主至今还没有着落呢。 不过听说,景明公主司念好像看上了探花郎,最近两人正打得火热。 这倒是让阮梨初很意外,她还以为司念会选择陆宸呢。 犹记得那次在街上,司念可是满心满眼都是宣王,没想到几日的功夫,司念就看上别人了。 这样也挺好。 早就听说这位探花郎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而司念也是不可多得的异域美人,倒是也般配。 不过探花郎竟然没有被本国的公主拿下,也不知道是因为陆滢陆婉没看上人家,还是没有被人家看上。 总之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啥事都能发生,阮梨初也是见怪不怪了。 陆谨的马车,早早就候在了将军府外,但他本人却并未在马车上,听玄北说他还有事要处理,处理完会直接去茶楼找她。 那茶楼临街,正好可以看到使臣进京的景象。 阮梨初之前还以为陆谨要和她一起挤在人群里呢......那画面简直不敢想。 到了茶楼后,阮梨初直奔二楼,安岁岁和温年跟在她的身后。 街道两旁早已挤满了水泄不通的百姓,他们纷纷张望着,似乎都想一睹异国的风采。 其实阮梨初对“外国人”不感兴趣,上次是碰巧赶上景明进京,这次要不是陆谨提了一嘴,她都没想法。 不过安岁岁对此倒是兴致盎然,因为她想看看那三个公主是何方神圣。 还是头一次听说朝贡的国家来一群公主的,她真的太好奇了。 第373章 文思报 茶楼,二楼靠窗的雅间里,阮梨初端起茶盏,抿了一小口茶,放下茶盏,一只手无意识的轻轻敲击,心里轻叹:好无聊。 她瞥了眼窗外热闹的人群,挺佩服他们的。 听茶楼的伙计说,有些人一大早就来了,不为别的,就为了占个好位置。 而现在距离使团进京,估计还得有一会儿,他们还有的等。 伙计还说,往年洛月人来时是没这么热闹的,今年之所以不同是因为来人中有“公主团”。 据说洛月的这三位公主,个个貌美如花,尤其是大公主,风华绝代,盛世美颜,被誉为洛月第一美人。 不少人等候在这里就是为了一睹公主们的芳容。 与安岁岁的目的一样。 阮梨初收回视线,端起茶盏,正要送入口中,外面传来了喧嚣声。 她便将手上的茶盏放下,等着对方进来。 几秒之后,就见一女子气冲冲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股怒火,看到她,脸绷得更紧了。 阮梨初神态自若地看了眼女子,继而将目光转向女子身旁的人,“谁惹她了?火气这么大。” 不待男子开口,女子径直走到了阮梨初的面前,气呼呼地说:“就是那个文思斋,等我明儿就去把它拆了!” “文思斋?书坊啊?”阮梨初一愣。 “什么书坊!你可别侮辱书坊了!” “那是什么?茶馆还是酒楼?” 见对方不吭声,眉头紧锁,鼻孔中都透出丝丝怒气,阮梨初忙拉着她坐下,“慢慢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这女子就是安岁岁,方才她嫌在茶楼里干坐着无聊,于是便拉着温年去四处闲逛。 阮梨初身边还有玄北和玄羽,以及在暗处的暗卫们,所以她才放心离开的,结果带着一肚子气回来了。 安岁岁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紧咬嘴唇,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 阮梨初给她倒了一杯茶水,“你先喝口水消消气。” “气都被气饱了!”安岁岁说完,将茶水一饮而尽,又将茶杯在桌上重重一磕,“初初,明天我定要去拆了那文思斋不可!” “拆!必须拆!但拆之前你能不能先告诉我,文思斋是什么?人家又怎么惹到你了?” 阮梨初被她闹得不明不白,此刻也有点急了。 温年见状,走上前来,“还是我来说吧。” 他看向阮梨初,“初初还记得天机阁么?文思斋和天机阁的性质差不多。” 天机阁,当然记得。 那是京都众多八卦组织中名气最大的一家,在那里不仅能听八卦而且还有什么人气排行榜。 初次听到时,阮梨初也被吓了一跳,着实没想到这古代竟还有这样的组织。 甚至有一段时间她还一直高居那个人气排行榜的榜首呢。 阮梨初点头,示意温年继续说。 “刚才我与岁岁在一楼大堂听说书,不巧听到了有一桌人在谈论那个文思斋,原来文思斋出了个八卦小报,名为‘文思报’,而昨儿那文思报上的主要人物,就是你。” “八卦小报?什么意思?是那种人手一份的那种吗?” 阮梨初猜,八成就是像现代的报纸或者杂志那样的。 温年摇头,“不是,就是在文思斋里有人整理好的八卦而已,与天机阁一样,你去那里可以看到,也可以听到。” “然后呢?那文思报上说我什么坏话了?” 肯定不是什么好言好语就是了,不然安岁岁也不至于气成这样。 阮梨初这句话说完,就听“啪”的一声,安岁岁拍桌子站了起来,把玄北和玄羽都吓了一跳。 阮梨初的心也被吓得咯噔一下,一脸懵的转头看过去。 安岁岁眉间满是怒火,“说你在馄饨摊见义勇为、打抱不平、行侠仗义、锄强扶弱!” 阮梨初看着她,安静地等待下文,毫无疑问,后面肯定还有转折。 安岁岁握着拳头向桌子用力砸了几下,“还说你不愧是在民间长大的,特别有亲和力,做事大胆地极!” “哦,原来是讽刺我啊。” 讽刺她乡野丫头,粗鄙世俗,不像真正的世家贵女那般端庄娴雅,知书达礼。 老一套了,一点儿新鲜感都没有。 “这个文思斋太可恶了!”安岁岁脸上浮现一丝委屈,语带怨恨,“明明我们是做好事,到了他们嘴里全都变味儿了!” 阮梨初嘴角一翘,拉过岁岁的手,仔细端详一番,幸好没有砸红,不然她该心疼了。 安岁岁一脸迷茫地看着阮梨初,“初初你竟然不生气?你不知道这‘文思报’的影响有多恶劣吗?” “我知道啊。”阮梨初不紧不慢的点了点头,“不仅知道它的影响很广,还知道时效性很强,昨儿中午发生的事儿,竟然这么快就出小报了,不得不说这文思斋的办事能力是真强。” 就这时效性和速度性,可不比现代的互联网差。 安岁岁白了她一眼,“你倒是大度,竟还夸起来了!” “倒不是大度,而是无所谓。换个角度想,人家好歹还夸了我几句呢,至少要比全是讽刺之词要好吧?” “......” 一时间,安岁岁哑口无言,只能红着脸生闷气。 阮梨初挑了挑眉毛,端起桌子上的茶盏抿了一口,去细细地品这乌龙茶的味道,仿佛她自己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安岁岁不像阮梨初那么气定神闲,她越想越气,将拳头攥地紧紧的,字从牙缝里一个一个地蹦了出来: “你怎么就一点儿都不生气!” 阮梨初笑得一派温和,将茶盏放下,站起身来,走到窗边。 “岁岁,你要知道嘴巴长在别人的脸上,爱说什么,爱怎么说那都是别人的事。别人怎么说,我们管不着的,也不必在意。” “ 而且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别人嘴里的自己有多少个版本。” 安岁岁摸着下巴拧着眉,看着对方,眨眨眼,不解道:“后面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第一句她听懂了,却对第二句有些困惑。 “意思就是,无论你如何为善,总会有人评头论足,说长说短。人难做,做别人嘴里的人更难。” “你明明是善良,可会有人嫌你是缺心眼,会有人说你阴险,还会有人说你虚伪。” “不过那‘文思报’倒是没从这几个方面入手,他们选择了另外一个角度来挑刺。” 人,不管你多善良,别人若是想挑毛病,就算你温柔得像只猫,他们也嫌你掉毛。 第374章 怎么不算呢? 安岁岁摩挲着下巴,寻思了一会儿,“所以你的意思是,现在这样总比被说虚伪好?” 温年的嘴角上扬,唇边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笨蛋,初初的意思是,无论怎么做,都会有人指手画脚,所以不必在意。” 阮梨初脸上也露出浅淡笑意, 然笑意却不达眼底,语气里带着嘲讽: “没错。而且你们信不信,昨天若是我什么都不做的话,那后果会严重。他们会说我人品低劣,见死不救,冷血无情,心肠歹毒。” 就冲文思小报这速度,她就合理怀疑对方是在故意针对她。 要知道,那可是大中午发生的事儿,可下午竟然就被做成了什么小报,被传播了出去。 但凡第二天,也就是今天被传播出来,她都不会这么确定。 这得多么迫不及待啊...... 不过不得不说,对方的这套操作,很聪明,且留有余地。挑她身上最敏感的东西下手,却让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为啥说不出? 因为人家是暗讽,并没有明说,明面上可全部都是夸她的。 这让她想拆文思斋都没有正当理由。 安岁岁陷入了沉思,琢磨片刻后,她问阮梨初,“那这文思斋,咱们到底管不管它?” 她已经暗暗想好了,若是初初不让她动手,不管什么理由,她都会自己偷偷去,把那狗屁斋砸了! 反正这口气她是咽不下去。 阮梨初正思考呢----- “姑娘。”立在墙角毫无存在感的玄北突然出声,“属下有事禀报。” 阮梨初侧面看向他,示意他直说。 “文思斋的事儿,姑娘无需烦心,想来这会儿那里应该已经被查抄了。” 安岁岁闻言一惊,脱口而出,“被查抄了?” “是的,不止文思斋,凡是曾恶意造谣、诽谤过姑娘的组织和人,皆会被一一处理。” “陆谨知道了?”阮梨初面露狐疑。 适才玄北忽然出声说有事禀报,她心中就有了猜测。 “回姑娘的话,昨日下午主子刚到酒楼的时候就已经得到消息了,当时他就已经派人去逐一排查处理了。” “啊?” 阮梨初的瞳孔瞬间放大,整个人呆若木鸡,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玄北。 昨天下午,刚到酒楼...... 那岂不就是申时左右? 那会儿她才从馄饨摊离开没多久啊! 陆谨的消息竟然这么迅捷的吗! 重点是,这件事儿这家伙都没与她说,一个字儿都没提。 怔愣了几秒后,阮梨初忽地反应过来,如果不是因为安岁岁碰巧听到了有人说文思斋,她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陆谨做了什么。 这狗男人,该死的让人心动啊! 玄北垂着头,不言不语,心里却是开始了碎碎念模式: 阮姑娘肯定非常意外吧?没想到主子背地里为她做了这些。 可阮姑娘不知道的事儿多了去了,别的暂且不说,就造谣污蔑她的人,都不知道被关进去多少个了。 而且关进大牢里的这还是轻的,重的都被处死了,就因为传播了不该传播的消息。 不然为什么市井上与她有关的那些流言,冒个头就没了? 皆因为他主子处理的很迅速! 尤其前几日,坊间有传言说阮梨初已经私下议好了亲事,上至宣王,下到温状元,凡是参与传播的都被送进牢里了。 最轻的也是打了板子才放出来的。 原本陛下是没有那么生气的,结果这“议亲对象”里包括了十几个人,就是没有他...... 一气之下,怒火冲天...... 想起陛下震怒,玄北又想起了昨日送阮梨初回府之后的事。 把阮梨初安全送回将军府后,陆谨并没有第一时间返回皇宫,而是在附近等着暗卫来向他做汇报。 千山街上那个故意勾引他的女子,他要知道对方是谁,那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若是按照以往,陆谨顶多就是对其视而不见,可那女子害得他的小阿梨生气,害得他被说“花孔雀”,他若是不做点什么,都“对不起”那女子。 所以阮梨初离开后,陆谨的身上就恢复了骇人的气场。 负责处理那事儿的暗卫来汇报时,差点被他难看的脸色吓到了,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呢。 比如来的太慢了,让陛下等的无聊了什么的。 后来才知陛下不悦与他们暗卫无关,一切皆拜那女子所赐。 原来,那女子乃是工部侍郎家的庶女,在家里不受宠,她继母要把她许配给一个老头做妾,为了摆脱做妾的命运,她将目标对准了......宣王。 昨日百般打听后,她听说宣王出现在了墨涟居,于是便安排了那么一出戏,目的是想让宣王英雄救美。 墨涟居向前一百米,就是汇昌街夜市,而往日宣王从墨涟居出来后会经常去夜市转转。 所以她把偶遇地点安排在了夜市,赌的是宣王会去。 而且素来听闻宣王心慈心软,那遇到那种事儿定然是会伸出援手的,到时候她就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了。 可她千算万算,没算到她碰到的那个人不是宣王,而是宣王他弟...... 说来也是这庶女倒霉。 昨日听说宣王出现在墨涟居的人可不止她一个,去故意与宣王制造偶遇的人也不止一个她,选择在夜市做局的也并非只有她一人,可成功的却是只有她。 虽然她成功偶遇到的这个人不是宣王,而是......陆谨。 因为昨日宣王心情并不美丽,压根儿就没有去任何地方转转的想法,他......直接回府了。 所以制造偶遇的那些女子,不管是不是在夜市那里,都是不可能遇到宣王的。 而在夜市那里埋伏的女子,少说也有五个,为什么就她一个人倒霉呢?因为其他人的呼救阮梨初压根就没听到,唯独听到这庶女的了。 结果...... 所以,可不就她倒霉么。 陆谨原本就不悦,听到那庶女竟然想算计宣王,更是大为震怒,直接就送上了“板子套餐”。 还决定帮助这庶女......的继母,实现梦想。 回了皇宫后,玄北还和玄羽讨论了一下这件事。 他们记得他们听到了陛下说要完善品格,也不知道帮助这庶女的继母算不算完善品格。 后来两人一致得出结论,算! 嗯,怎么不算呢? 那庶女算计宣王,害得阮梨初生气,害得陛下被冤枉被误会,没要她的命就不错了! 怎么不算呢? 第375章 讨人厌的女人 雅间里,茶香袅袅,氤氲缭绕,一屋子人各自心思翻飞。 玄北的思绪游离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犯了大错了。 他,他,他......他竟然没有得到主子的允许就把查抄文思斋的事儿说了出来...... 最开始听到温年他们提文思斋的时候,玄北还没有什么感觉,可后来听阮梨初分析完,尤其是看到她为此很是烦心,规矩就统统被他抛之脑后了。 暗卫要遵循的规矩众多,其中最重要的,就属玄北犯的过错,妄自做主。 在暗卫营里,这视为背叛,往往也是上位者最为忌讳的。 玄北做为三级暗卫,级别并不低,更当警醒自身,万不该犯此等错误。 陆谨的暗卫营里不养闲人,个个都身怀绝技,武艺高强,且暗卫们的等级分明,任务不同,职责不同。 同样是三级暗卫,玄北和玄羽就可以出现在人前,可以见光,就像侍卫一样,而阮梨初身边的玄灵以及另外六个男暗卫却不可以。 那七个人不到必要时,不可现身,不到必要时,不可出手,除了玄灵之外的那六个男暗卫也永远不可露出其面容。 换言之,同是三级暗卫,规矩却完全不同。 就算一同守护在阮梨初的身侧,那七个人要遵守的规矩也不同。 在暗卫营的时候,暗卫的训练从来都是用规矩去磨灭本能,再冷、再累、再痛苦,也必须守着规矩。 可刚刚,不冷,不累,也不痛苦的情况下,玄北竟然...... 一想起那三百鞭笞,外加针刑,还有要在牢中思过,玄北就悔不当初。 真的是当侍卫当久了,竟然忘了自己不是真正的侍卫。 唉...... 玄北在心里叹了口气。 站在他身旁的玄羽,也在心里默默地叹息着,算是替玄北默哀。 不过她认为,这也不能完全怪玄北。 最近他们经常围绕在阮梨初身边,见多了主子和阮梨初的笑容,会一时把自己的身份给忘了,也不是那么的不能理解吧? 她记得,暗卫守则中有一条就是要感主子所感。那他们被主子们的情绪所感染,会一时激动,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虽然,那条守则好像并不适用他们三等暗卫...... 仔细想想,最近她和玄北确实是放肆了不少,尤其昨日在夜市,她甚至感觉自己也同安岁岁差不多。 ...... 阮梨初很快就发现了玄北的不对劲,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番,随后又将目光落在了玄羽身上。 见玄羽的神情也很凝重,阮梨初稍稍理了理思绪,心中便有了个大概。 正想告诉玄北不用怕,有她在,玄北却忽然抬头,说道:“姑娘,主子到了。” 阮梨初点点头。 虽然不晓得他们是怎么知道陆谨到了的,但他们人在这里,竟然能知道外面的事,难不成有顺风耳? 再看安岁岁和温年,两人同样武功不俗,却是与她一样一脸懵的状态。 看来,暗卫不愧是暗卫,与常人果真不同。 此时陆谨正带着玄墨登上楼梯。 二人自出现便引来了无数打量的目光,其目光,自然是全都集中在身穿玄色绣金衣袍的陆谨身上。 玄墨在心里摇摇头,心想可别再有姑娘跑出来制造什么偶遇了! 再来一次,他怕陛下一怒之下把这茶楼也给封掉。 封茶楼也就算了,他更怕他家陛下一个不高兴又去“帮助”别人实现梦想,太残暴了。 茶楼的楼梯只有十几阶,收获到的目光却是有几十道,玄墨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跟在身后看不到主子的神色,但从主子浑身散发的阴冷之气来看,这是在发怒的边缘。 也不怪主子心情不佳。 有几个原本正在喝茶听书的女子看到他们后,竟直接起身跑到了楼梯下面,仰着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们看。 都说女子最是注重闺誉了,可玄墨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出她们在意。 好在很快就可以见到阮梨初这位女主子,不然玄墨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平息陛下的怒火。 上楼后,陆谨直奔那雅间而去,脚步极快,活似身后有豺狼虎豹在虎视眈眈。 阮梨初也感受到了陆谨的气息,向门口走去。 还没到门口,门就被大力推开了。 “砰”的一声,门板重重的磕在墙上又反弹回来,声音大的像是世界崩塌的前奏。 陆谨沉着脸,冷冽的眸怒火闪烁,拳头捏得咯咯响,吓得一干人大气都不敢出。 尤其玄北,是这一屋人中最紧张的一个。 阮梨初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谁又惹到他了,竟把他气的杀气四溢,难道是文思斋? 她伸手握住他的手,靠近他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男人的手很凉,身上也寒气逼人,阮梨初被这寒意激的打了个冷颤,但还是选择紧紧握住。 “没事。” 陆谨反手将阮梨初的手收入掌心。 就是遇到些讨人厌的女人而已。 “真的?” “真的。” 小姑娘的手柔软得如同初春的柳枝,轻柔地拂过心田,软软的触感让陆谨心底里也一片柔软。 他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温柔缱绻。 阮梨初觉得有些发痒,想要抽回手,男人却将手指收拢,不让她抽走。 “你干嘛呀?” 阮梨初不好意思地看了安岁岁一眼。 安岁岁摸了摸鼻子,心道:小初初啊,你的手就让他握着吧!不然这屋里都快成冰窖了! 虽是开着窗,雅间内依旧很是闷热,陆谨没来之前安岁岁就有这种感觉。 而陆谨出现后,他身上带来的凉意驱散了屋内的热气,有种焕然一新的清爽,但就是------- 过了,太过了。 清爽过头那就不是清爽了,而是瘆人。 方才安岁岁感觉自己呼吸都有些困难。 幸亏阮梨初的小手可以暖热陆谨,这屋内的气氛慢慢变得和煦起来,不然安岁岁都怕自己冻死在这八月的大夏天,享年十六岁。 阮梨初感受到男人的心情慢慢变好,把他拉到椅子边坐下,倒了一杯茶水递到他手里。 “你把文思斋封了?” 她决定先发制人,替玄北说说情。 第376章 小家伙有点可爱 陆谨点点头,似乎对阮梨初说的话并不意外。 看小姑娘的手倒完茶后空了出来,他重新握住她的手。两个人十指交缠相扣,这样子的感觉格外安心。 阮梨初原本想去他对面坐,这下只好坐在他身边,紧挨着他。 玄墨与另外四个“保镖”,默默地移动到了角落里,而后睨了玄北和玄羽一眼。 二人弓着腰就退了出去,去门外守着。 至于安岁岁和温年,玄墨可不敢指挥。 就算他是一级暗卫,也是陆谨的贴身侍卫,他也不敢命令安岁岁。 阮梨初收回视线,接着说道:“封的好!你都不知道刚才我差一点儿就被那文思报气死了。” 看着阮梨初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安岁岁一怔,微微侧目看了一眼温年。 她有些不明白小初初为什么要这么说,印象中小初初并没有很生气,还讲了一堆大道理。 温年倒是猜到了些许,但这个时候没他说话的份儿,有心给安岁岁解释也只能忍着。 陆谨笑笑,在众人的目光下将两人交握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 随即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可我怎么瞧着阿梨并不像是很生气的样子呢?” 阮梨初有些心虚,胡扯道:“我怎么可能不生气?文思斋简直太可恶了!明明我做的是好事儿,可他们竟然暗讽我是个乡野丫头!” 角落里的安岁岁虎躯一震,条件反射地抬头看向阮梨初。 这话怎么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陆谨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茶,示意阮梨初继续说下去。 “而且这个文思报所造成的影响实在是太恶劣了,那可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今天就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说完,阮梨初掩唇咳了一声。 安岁岁无语凝噎,骤然反应过来。 好家伙,难怪觉得耳熟,敢情小初初这是把她说过的话原封不动的照搬了过来。 就是这个气势方面不太像。 她当时被文思报气的差点把茶杯都震碎,只是碍于阮梨初在场,怕吓到她,所以才收着力的。 可初初到底为何要这样做呢,安岁岁还是不明白。 陆谨闻言眉毛挑的老高,“阿梨以前不是不在意这些流言蜚语的么?” 那市井间都传出她有十几个“相好”了,她都没什么动作,那恶劣程度可比文思斋要严重的多。 要不是他及时解决,相好的数量或许十几个都不止。 “才不是!那些造谣我的人,我可是让岁岁和温年将他们都打了一顿好不好?而且有一些还被打成了终生残废,谁说我不在乎了?” 她不是不在乎,是有些事不在乎,有时候忙于其它事没时间去在乎。 看心情的。 若是她心情好,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而文思斋,她是没想好要怎么处理。 毕竟对方非常聪明,不给她正当理由。 而且印象中,这些八卦组织,像天机阁什么的,他们背后的东家可都不是一般人。她搜集的那些情报中有提到过。 所以她需好好考虑,不能莽撞。 听到阮梨初的话,安岁岁极其配合地点了点头。 她都不知道打残了多少人了,直接让他们后半辈子嘴巴动不了,四肢也动不了那种,免得他们就爱诽谤人。 最近手痒,她又想了。 怕自己的话没有说服力,陆谨不信,阮梨初又加了一句,“你不信你去问你的那些暗卫,他们肯定知道我都做了什么。” 陆谨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这话倒是不假。” 小家伙有点可爱。 明明是在故意渲染自己很生气,可那认真的小模样让你不忍心不配合她,只好由着她说。 而且小家伙这副故意的小模样,他也很喜欢。 是那个深宫之内没有的鲜活。 最主要的是,可能小家伙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的演技真的很差,虽然她已经很努力地在演了。 陆谨想着,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容来。 忽地,一阵微风从窗口偷溜进来,伴随微风,这抹笑容在阮梨初心里种了朵花。 她脸上也漾起一个甜甜的笑靥。 “所以文思斋被封,我是真的很开心。” 几分娇憨、几分纯真。 她是有心替玄北说情,所以故意几次三番的强调文思斋惹恼了她,但开心的的确确是真的开心。 开心的不是陆谨帮她处理流言,是用心,是惦记,是被爱。 野男人在背后默默为她做了许多,这个光怪陆离的世间,她不是只有自己可以依靠。 她岂止是开心,更是心动。 捕捉到阮梨初眼中闪现的动人神采,陆谨颔首,眼底顿时一片璀璨,心中也激起一层涟漪。 “好了乖阿梨,别说了,我都知道了。” 他揉了揉她的小手,一根一根手指从指尖捏下去,有点宠溺又有点诱惑的感觉。 脸上的笑意直达眼底,“你的话中,唯有最后一句是真心。” 阮梨初一怔,忘记了言语,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刚从沸水中捞出来的螃蟹都没有她的脸红。 原来她竟早都被他看穿了...... 她还在那巴巴的胡扯,还把人家安岁岁的话全都照搬照抄了一遍...... 也太丢人了叭! 看到阮梨初就连耳垂都变得红彤彤的,陆谨也就不逗她了,毕竟小家伙脸皮薄,若是恼了可就糟糕了。 而且那墙角里还有三个碍眼的家伙呢,他可不能让他们看到阮梨初如此生动可爱的模样。 在碍眼人的目光之下,陆谨大手扳正了阮梨初的脸,让她面向自己,而后屈起食指轻轻刮了下她的鼻梁。 “说说,你故意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既然已经被看透了,也就没有必要再藏着掖着,阮梨初正了正神色,握着陆谨的手: “你可不可以不要惩罚玄北?” “阿梨说了这么多,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就为了一个男人?”陆谨沉着脸,压低嗓音,看她神情。 “......” 什么男人女人的,重点是性别吗? 野男人的关注点永远都在很奇葩的地方上,一个暗卫而已,他也能吃醋,阮梨初都怀疑他是醋坛子成精的。 第377章 一个字表达 一时间,压抑的气氛如同厚重的黑云笼罩在屋内,叫角落里站着的玄墨不敢大口呼气,垂着眸,耸着肩,来降低存在感。 温年也是低垂着头,不敢随便张望。 安岁岁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又飞快的低下头去。 看到陆谨的神色后,喜怒无常这个词突然具象化。 原来一个人的眼神由深情变为阴鸷,真的也就一息的功夫。 屋内那一丝好不容易升起的暖意,也被彻底凝固成了冰渣子,冷得安岁岁如置冰窟。 原本她还想看看阮梨初的,现在也不敢动了,实在是怕自己的小动作惹到陆谨,继而成为他冲阮梨初发火的导火索。 眼下这种情况,降低存在感确实是最正确的做法。 于是,安岁岁也像玄墨那般把头垂得低低的,像个鹌鹑一样,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生怕自己的呼吸吵到了谁。 阮梨初和陆谨,二人彼此谁都未曾先说话,空气一时间都几乎陷入了凝滞的状态。 半晌,阮梨初低低地叹了口气,嗓音满是无可奈何,“还气呢?” 陆谨沉着脸,眸子冷色弥漫,“气。” “哦~”阮梨初把胳膊抬起来,晃了晃两人十指紧扣的手,“那你倒是放开我啊。” 说完,她使劲儿甩了甩。 男人眉头打着结,冷冷地蹦出一个字:“不!” 似有百斤沉重。 阮梨初扯了扯唇角,眸中闪过一抹精光,“为什么不?生气的时候不是应该眼不见心不烦吗?你放开我,这样我就可以离你远远的了!” 本以为男人会放开她的手,继续用一个字表达他的情绪,没想到他倒是将手攥的更紧了。 他握得用力,指节处泛着青白色。 “嘶......你轻点!好疼的!”阮梨初的小脸疼得成了一个囧字,野男人这手劲儿仿佛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似的。 “疼也不放,说不放就是不放。”陆谨的眉头依旧皱着,但这次,手指慢慢松开了一些。 “既然如此,那就不许再生气了,也不许摆着张臭脸给我看!” “这是两码事,两者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男人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刚有些松动的手攥得更紧了。 阮梨初嗔一句轻些,他又冷不丁松开,生怕再次弄疼了她。 束缚变小,阮梨初眼疾手快,趁机将手抽了回来。 然,下一秒,刚逃出生天的手就又被重新逮了回去...... 男人的手指长驱直入,滑进她的指缝,两相交合,紧紧相贴。 阮梨初重重叹了口气,而后自暴自弃地盯着一大一小两只手,决定放弃挣扎,由他牵着就是了。 陆谨看阮梨初一副任他宰割的模样,不知怎么的好像心情忽然就变好了。 他缓缓地将小姑娘白皙软嫩的手指一根一根扳倒,扣在自己手背上,两人十指紧扣。 心情,更好了。 阮梨初无奈地扯了扯唇,“陆谨啊,你怎么就这么幼稚啊!” “幼稚?”陆谨抬头,对上阮梨初的目光。 “对,幼稚,很幼稚。” “那就幼稚吧。” 幼稚他也不放手。 生气是一回事,放手是另一回事,两者并不矛盾,也没有必然联系。 阮梨初哭笑不得,野男人竟然连被说幼稚都无所谓,那她还能说什么。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阮梨初不出声,陆谨也不出声,只专心致志的一根根把玩着她的手指。 他的动作慢条斯理,翻来覆去地慢慢把玩着, 一会儿捏捏,一会儿摩挲着。 阮梨初拿眼瞪他,“这会儿心情好点儿了没?” “没有。” “......” 装吧,她瞧着他玩的挺开心,傻里傻气的,像个任性的小孩子。 也是容易满足,她什么都没做,只是由着他把玩儿她的手指而已,就让他整个人变得柔和了不少。 幼稚,就是幼稚。 想了想,她决定继续说玄北的事儿。 其实面对陆谨的吃醋,阮梨初是有经验的,但这次毕竟涉及到一条人命,她还是稍微谨慎了一些。 而且玄北的身份特殊,想杀了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所以她不得不等陆谨心情好一点儿再继续。 若是他正醋意大发,她反而顶风而上......她怕好心办坏事。 两人是相依而坐,阮梨初肩膀蹭了蹭陆谨,“那个,方才我说的那件事儿,你答不答应?” “什么事儿?不生气还是不摆臭脸?” “......” 阮梨初都无言以对了。 就生气这件事儿,她虽然没说什么,但他这气真的是不可理喻的。不过她不和他计较,毕竟就是吃醋而已。 可他现在竟然在这明知故问...... 这是知道她有求于他吧? 阮梨初有理由怀疑他是故意的。 “阿梨怎么不说话?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是什么事呢?” “......” 破案了,就是故意的。 闭着眼睛深吸了口气后,阮梨初缓缓开口,十分认真地说:“陆谨,你可不可以看在我的面子上绕过玄北这一回?” 陆谨皱着眉头看向她,眼神中充满了审视,“你这是在为他求情么?” “是,玄北之所以会犯错,是因为他看到我为了文思斋的事儿在那心烦,所以才会一时情急,将查抄的事儿说了出来。他这是无心之失,你......可不可以饶了他?” 暗卫营的规矩,阮梨初虽然不是很清楚,但也略有耳闻。 玄北犯的这个错,应该是罪不至死,但皮肉之苦肯定是免不了的。 看玄北和玄羽那神情,也知道不是打几板子那么简单的。 陆谨扫了她一眼,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见男人的神色并不是恼怒,阮梨初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道:“而且换个角度来说,玄北那么做让我很开心,这也算是功劳一件......” 陆谨启唇,刚要开口,阮梨初又抢先一步说道:“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让你奖励他,也不是说功过相抵,只是希望看在我的面子上......” 第378章 疯狂作乱的小手 阮梨初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但玄墨的心里却是有一点儿的。 早在听到阮梨初提起文思斋,但陆谨却没有下达任何命令的那一刻,玄墨就猜到了玄北的惩罚不会太重,至少不会是原来的标准。 后来围观了两人之间的几回拉扯,尤其刚刚主子竟然没有因为二次求情而盛怒,玄墨心中就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按规矩,妄自做主应受鞭笞三百,蚀骨针刑,外加十日牢中思过。 他猜,玄北的惩罚多半是会减半的。 他对此并不意外。 虽说规矩是死的,但人是活的,而这个“人”就是阮梨初。凡是与她有关的事情,都是特例。 这点,玄墨可是深有体会。 也就是说,玄北之事,无非就是特例加一而已。就看这个特例,会“特”到一个什么样的程度了。 一切皆有可能。 玄墨甚至觉得主子可能会免了玄北的惩罚。 因为他越来越觉得,他家主子就是在故意逗小姑娘。逗的越久,说明余地越大。 思及此,他抬眸看向自家主子。 只见主子勾着唇在笑...... 玄墨揉了揉眼,他没看错,他的主子确实是在笑,而且心情十分不错。 看来,玄北是真的不会有事儿了,他家主子果然如他猜测的那般就是在逗小姑娘...... “阿梨这张小嘴儿是真厉害,这什么话都让你一个人说了。” 听到陆谨这话,阮梨初大着胆子抬眸看他。 方才她因为不安,不敢看人,因而也错过了他嘴角的那抹笑容,所以此时在她的视野里,野男人长睫低垂,神情喜怒难辨。 说的话也让人捉摸不透。 她等着他说下去。 陆谨自顾自添了杯茶,似笑非笑,“求情就要有求情的态度,阿梨这样,似乎不太真诚。” 角落里的玄墨闻言,对自家主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安岁岁和温年互相对视了一眼,总觉得接下来的话可能不适合他们这些外人听。 连安岁岁都发现的事情,没道理阮梨初发现不了。 她几乎一瞬间就察觉到了陆谨是在逗她玩儿。 没错,逗、她、玩、儿! 她直接抢过他的那杯茶,一饮而尽,然后把茶盏推到了他的手旁。 陆谨又将茶盏添满,还没等他端起,又被阮梨初抢走了,依旧是仰头一口下肚。 “喝的这么急做什么?呛到怎么办?”陆谨微皱了眉,夺过那杯子。 阮梨初抿了抿唇,似笑非笑,“没听说过酒壮怂人胆吗?没有酒,用茶水代替也是可以的。” “阿梨这话何意?” “你不是想让我真诚么?我打算......”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 “打算什么?” “打算......” 陆谨正茫然呢,就看到一只柔软白皙的小手缓缓爬上了他的大腿。 在一屋人的眼皮子底下,阮梨初的手借着身形的遮挡,搁在陆谨的腿上轻轻地勾勾划划,有一下没一下去挑拨他的肌肉线条。 不知道戳到哪里了,陆谨呼吸一滞,略带惊慌地向一旁躲去...... 稳住心绪后,他赶忙捉住小姑娘那只疯狂作乱的小手,而后命令玄墨温年和安岁岁出去。 待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后,陆谨拧着眉,皱着一张俊脸咬牙切齿道:“你疯了你?” “哼!”阮梨初嘟嘴控诉,“不是你让我真诚的吗?” 陆谨太阳穴突突直跳,“我是让你真诚,但没让你胡作非为!” 阮梨初眨巴眨巴眼睛,没好气的用指尖推了一下他的胸膛,“你干嘛这么凶啊?” 她承认她是故意的,可她不就是故意摸了几下腿么?他至于这么大反应么?再说他们俩的手也是一直放在他的腿上啊,怎么不见他这么大反应? 而且是他逗她在先,也是他让她真诚的,那她反击在后,这有什么问题? 倏地,她瞥到了...... 一瞬间,她脸红的像要滴血。 不是啊!没有啊!她明明很有分寸的! 怎么会碰到呢...... 她是故意撩拨他的,但不是想这么撩拨啊! 难怪刚才他要忽然让那几个人出去呢,敢情是怕她继续胡作非为。 也得亏陆谨很理智,是将人都赶出去后才开口说她,不然阮梨初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些什么,又会说出些什么来。 她是真不知道自己闯祸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阮梨初都恍惚了,陆谨才出声。 他使劲儿捏了捏她那只爱作乱的小手,“以后当着外人的面,切不可再胡闹了,知道么?” 阮梨初耳根上的红晕还未完全褪去,被他这么一说,又新添一层。 她后知后觉的有些害羞的捂住了自己的脸。 这臭男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过提到外人,阮梨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挪开自己的手,而后似偷儿一般探头探脑的看了看周围后,说道: “那你以后也不可再当着外人的面亲我了,知道么?” 昨晚她就被他偷亲了好多次,她手中的那糖人几乎全都落入了他的口中。 回去之后,她被安岁岁调侃了好久,说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们也不知道收敛点儿。 “这两者的性质可不一样。”陆谨看到阮梨初这副难得的扭捏模样,忍不住挑眉一笑。 “我不管!你以后也要注意一点才行!” “该注意点的人应该是阿梨才对吧?毕竟你比我胆子大多了......” 轰的一下,阮梨初本就通红的脸,更红了。 待她脸上的红晕彻底消散,陆谨才将所有人都叫了进来。 玄北依旧要受罚,但考虑到有阮梨初求情,所以三百鞭改成了一百鞭,针刑免了,十日的思过也免了。 但若有下次,就惩罚加倍,谁求情都没有用。 阮梨初知道这已经是陆谨最大的让步了,所以没有继续再求情。 玄墨,玄北,和玄羽,三人心中皆是惊涛骇浪,尤其玄北和玄羽,算是彻彻底底地体会到了“阮梨初”的作用。 玄北的事情解决完之后,洛月使团那边还是没有到。 阮梨初反正是不急,趁机把李大宝赵小花的事儿说给了大家伙听。 而当她把丫丫家的事儿说完,又说了一些关于于家宝的事之后,洛月使团终于到了。 第379章 洛月人 街上百姓们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传到茶楼里,谈兴正浓的茶客们,注意力立时就被扯了过去。 有跑出去看的,也有趴窗口往外看的,纷纷攘攘,尽皆加入到看热闹的行列中。 阮梨初自然也止住了话题。 他们这个雅间的位置非常好,桌子的位置临窗,透过支起的窗户正好可以看到外面街上的景象。 阮梨初支着脑袋往外看,陆谨坐在她旁边也偏过头望下去,只一瞬的功夫又将视线收回,重新凝在她的身上。 握着她的手改为把玩她的手。 小姑娘的手,芊芊软玉削春葱,如玉雕一般,白皙的几近透明。 指甲被修剪得整整齐齐,未染丹蔻却泛着浅浅的桃粉色,观之令人心神一荡。 陆谨目光微深,下意识捏了捏。 这只小手,柔若无骨,捏在手里软绵绵的,看起来温良无害。 但也正是这只小手,不久前大胆又肆意的撩\/拨他,在他大腿根处胡乱点火,“违法乱纪”...... 想到这里,陆谨眸色更深,像是随时都能将人一口吞掉一样。 阮梨初要是看到了恐怕会害怕。 不过现在她的注意力不在这里,而是在外面街道,所以并未注意这些。 “初初,我发现了一个视野极佳的位置,你要不要去?” 安岁岁从外面回来,朝阮梨初走近,边走边咋呼的说道。 “哪里?”阮梨初不明就里的看向安岁岁,她都不知道这家伙是什么时候跑出去的。 陆谨微微侧头,睨了来人一眼,遂又回头看阮梨初,嘴上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脸色透露出不满的意思。 阮梨初怕陆谨误会安岁岁不懂规矩,忙解释,“我与岁岁自小就是这般相处,我们之间没得那些条条框框。” 若是岁岁在她面前失去率真,变得规规矩矩,那就不是她的岁岁了。 而且岁岁本不用做什么丫鬟的,全都是为了她才入了这将军府,她绝对不要她受委屈。 陆谨“嗯”了一声,然后说道:“你莫要紧张,我知道的。”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会误会呢。我们岁岁只有在我面前才这样,在外人面前可是很守礼的。” 这话看似在解释,实则是把陆谨划到了自己人的范围里。 “嗯。”陆谨点了点头,唇角微不可察地微勾。 安岁岁则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她一激动竟然忘了皇帝在这呢,而且“守礼”这个词儿,她总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见陆谨脸色确实好了很多,阮梨初这才复又看向安岁岁,“你说的那个视野极佳的位置在哪里?” “就......外面的栏杆处,那里视野更好。”安岁岁嗫嚅开口,声音较之刚才小了许多。 “好,那咱们去那里看。” 说完,阮梨初戴好面纱起身就走。 虽说对异国人不感兴趣,但洛月与她渊源可是不浅,来都来了,总是要瞧瞧的。 陆谨看着阮梨初与安岁岁的背影,脸色有点冷。 讨人厌的安岁岁。 好端端的非要提议换个地方,非要把阮梨初从他身边弄走!在屋里不好么?!一样可以看的到! 主要是去外面小姑娘就不让他牵手了...... 简直多事! 温年在一旁不动声色地将陆谨的神色尽收眼底,心里泛起一抹无奈。 他家小姑娘头脑简单的像一张白纸,在她的眼中似乎只有阮梨初,其余人根本就不放在眼里......这不妥妥的找死么? 从陛下的角度看,他家小姑娘的行为怕是处处都代表着“该死”...... 就算这次有阮梨初在,无事发生,可难保下次、下下次、下一百次,不会被追究。 他还是得找个机会好好教育教育安岁岁,免得以后闯下大祸。 再说也总不能每次都让阮梨初解释,让她说情吧?那样也会影响她与陛下之间的感情。 搞不好......搞不好陛下更讨厌安岁岁了,那就麻烦了。 刻不容缓! 思及此,温年在心里暗暗决定等今日回去他就去教育安岁岁,重塑她的脑袋和心灵! ...... 安岁岁带着阮梨初很快来到了二楼外面的栏杆处,凭借着身体力量上的优势挤到了一个最有利的地形。 凭栏而望,一览无余。 其目之所及,皆人头攒动,到处都是看热闹的人。 怕阮梨初被挤,安岁岁和玄羽又硬生生用慑人的气势给她开辟出了一个相对宽敞的空间。 尤其玄羽,别看是个女子,但其一身黑色劲装,眼神锐利,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其他茶客见这里的贵人显然不好惹,只好认命一般的离她们三个远点儿。 阮梨初环视四周,乌泱泱的全是人。 她还是无法理解,为什么洛月美人的魅力就这么大。明明那景明公主也很美,怎么不见上次这么多人呢?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了答案。 五步之外,几个茶客正抻着脖子议论—— “听说洛月的三位公主皆是一等一的美人,也不知道与咱们大盛的公主比,是逊色还是......” “废话,肯定是逊色啊!咱们的长公主那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没错!长公主风华绝代,明媚张扬,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男子的倾慕!” 闻言,阮梨初和安岁岁对视一眼。 这话倒是不假。 虽说陆昭贪恋美色,在长公主府养了许多面首,名声上不太好,但仍旧有无数男子以入长公主府为荣。 或许所谓的名声不太好,也只是在一部分人眼里罢了,毕竟那可是长公主,多养几个男人也没什么问题。 再说名声有什么用?人家可是长公主,根本不需要在乎这些。 又听那几个茶客话锋一转,接着说道: “对了,我还听说这洛月人与咱们大盛人的长相很相似,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真的,去年洛月来朝贡的时候我曾在街上遇到过,他们肤色与咱们十分接近,身材也差不多,发色什么的也几乎一样。” “对,去年他们进京时,我也来看过。如果他们衣着打扮再与咱们一样,不说自己国家的语言,光看很难分辨出来的。” “原来竟是真的!我还以为洛月和景明一样,都是那种浓眉大眼,面部很粗犷的那种呢。” 这一刻,阮梨初才知道原来洛月人和大盛人长的很像。 当初在边关,那两个女探子确实看着与大盛人无异,但阮梨初以为那是他们特意挑选出来以方便潜入大盛的。所以像是很正常的,不像才有问题。 原来是原本就长的很像...... 想来正是因为长的接近,所以他们的公主才更符合大盛人的审美,所以才来这么多人看热闹的吧。 忽然,阮梨初心生好奇。 她转头看向玄羽,“玄羽,那洛月的太子你见过么?若是他的姐妹都是美人,那他......” “那他是不是玉树临风,潇洒倜傥,郎艳独绝,举世无双?” 这句话是安岁岁问的,与其说她在犯花痴,不如说她其实是在秀成语。 玄羽太阳穴直突突的跳,这让她怎么回答?总不能说这洛月太子......她们看着一定不会陌生吧? 第380章 来了 玄羽脸上有些犯难。 很早之前主子就吩咐过他们不许在阮梨初面前提及关于洛月人的事情,他们自然不敢违背主子吩咐。 可阮梨初这位女主子问话,她又不能不答,略一思索,回道: “呃......洛月太子的长相,属下并未见过,无权发表意见。不过,据见过他的人说,他丰神俊朗,器宇轩昂,的确很是不凡。” 就算她不说,阮梨初也马上就能看到了,而且主子刚刚示意她跟上,想来就是不打算再隐瞒的。 再说她所言也没提任何具体的,应该也不算是违背命令。 阮梨初微微颔首,这与她预料的差不多。 安岁岁恍然大悟的样子,“难怪有这么多女子聚集在这里呢,敢情是为了见俊俏的公子啊~” 最后一个“啊”字尾音拉得很长,调侃意味十足。 这时,几个身位之外,一个和她们同样看热闹的人附和了一句:“确实俊俏,人家可是还有个‘琢玉郎’的美称呢。” 琢玉郎?阮梨初愣了一下。 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 没想到这洛月太子竟然有个如此别致的美称,倒是与安岁岁方才所说的那一串形容词相差无几。 玄羽侧目,睨了不远处那人一眼,神色明显不悦,吓得对方赶紧离她们远了一些。 “琢玉郎”这个美称的由来并不是出自别人,而是长公主。 是几年前洛月来访盛时,长公主陆昭看到洛月太子的容貌时提了一句先贤的诗词,后来也不知道这“琢玉郎”怎么就变成洛月太子的美称了。 对此,玄羽是极无语的。 她认为,就算长公主再骄奢淫逸,再贪好男色,也不该夸赞一个洛月人! 大盛那么多儿郎不够夸的么?非要夸一个洛月男人!还是宫宴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夸的! 这种行为在玄羽的眼里本身就是不对的。 就算对方是尊贵的长公主,玄羽仍旧觉得对方脑子不正常。 而且,就算那洛月太子长相出众,也轮不到他“琢玉郎”啊?! 他们大盛比之俊逸的人可是成百上千个呢,怎么就轮到他一个异国人了! 一个洛月国的太子,在大盛的土地上,获得了一个美称......这事儿,玄羽真的接受无能。 所以每当听到这个所谓的美称,她就浑身难受,哪儿哪儿都不得劲儿。 越想越不舒服,玄羽狠狠瞪了一眼那说话的人,胸口憋着一团火。 阮梨初将玄羽的反应看在眼里,微微眯眸,内心若有所思。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玄羽在听到别人提洛月太子时,眼神有些复杂。 似恼怒,似哀怨,似愤恨......阴森森的。 正思考,视线之中出现了一道颀长的身影。 来人一身玄色锦袍,身材修长,容貌俊美但神色淡漠,薄薄的唇抿着,给人难以亲近的孤僻冷漠。 不是陆谨又是谁? 阮梨初还以为他会嫌外面人多,从而留在雅间里呢。 “这人是谁?好强的气场!” 人群中一人骇然的说道。 “这......这,这人是......”他身旁的同伴认出了这道人影,声音有些兴奋,似是想到了什么,忙将声音压低,“这是宣王,我见过他!” “什么?宣王?那咱们是不是该行礼啊?!” 说话的人声音怯怯的,若有若无。 “不用!既然王爷微服出行,那就是不想声张,我们装作不知道即可!” “这样做......不会有什么问题么?万一治咱们个不敬的罪......” “不会的!宣王爷这明显就是把自己当作一个普通人,不然怎么会同咱们一样挤在这里?这叫与民同乐,体恤民情!” 顿了顿,这个人又接着说道:“而且我听说宣王爷待人和善,为人谦和,毫无帝王家盛气凌人的暴虐之气,又怎么会与咱们一般见识呢!” 他身侧的人莫名其妙地打了个激灵,“这些我倒是听说过,可我怎么瞧着他......一点儿都不和善呢......” “许是为了不让别人认出来,故意这么做的吧!” “......是这样么?”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会错的!咱们就当什么也没看见,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说完,两个人齐齐转头看向街道,两个人脸上不约而同地写着一句话:看我们多识趣! 一字不落地听完,陆谨面不改色。 他站在阮梨初身侧,深邃的眼眸轻眨,目不斜视,“看我做什么?” 嗓音低沉,清冷。 少女掩在面纱下的朱唇轻启,像在喃喃自语,不大不小的嗓音却清楚地传进陆谨的耳里: “我好奇吖,想看看某人会不会生气,他可是被别人错认成了他弟弟呢。” 陆谨挑了下眉,眼神一直凝在阮梨初温软的眉眼上,“别人错把我当成他时,我从不生气。” 阮梨初:“......” 行。 不生别人的气,只生她的气。 别人认错人没事,她若是认错人,那就等着承受天雷之怒。 这狗男人,真狗。 忽然一阵风拂过,阮梨初脸上的面纱被吹了起来,露出了下半张脸。 陆谨抬手将面纱给她戴好,目光深暗,沉声开口,“这该死的风。” “该死”两个字,咬牙切齿。 阮梨初:“......” 倒也不必因为撩开了她的面纱,就说人家风该死,那口气像是要诛了风的九族似的。 陆谨又摸了摸她有些凌乱的发,“我已让人给你制作专属面纱,保证轻薄透气还不容易滑落,更不会轻易被这劳什子的风吹开。” “嗯。”阮梨初轻点头。 其实她要求不高,透气就行。之前青竹做的那个就挺好,可惜上面有特殊香料。 “他们来了。” “嗯?” 阮梨初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人群中传出兴奋的议论声: “可算是来了!” “早就听说他们洛月人长的和我们一样,这次总算能够亲眼看看了。” 刚才阮梨初她们出来时,洛月使团就已经进城了,与当初他们一行人进京所走的那个城门一样,都是西城门。 眼下是马上就要走到茶楼这里了。 街上百姓鞋尖连着鞋底,肩膀擦着肩膀,热闹的很。 陆谨紧紧牵着小姑娘的手,怕出现什么意外,虽然有栏杆防护,但还是谨慎些为好。 阮梨初同安岁岁一样,转头看向使团来的方向。 此次进京的洛月使团,一行五百人,人数上比上个月进京的景明使团的二倍还多。 队伍的前端,一人高骑白马之上,一袭暗红色金丝蟒纹锦服,头束玉冠,暗红衣袂随着骑马之姿随风而动。 男人凤目薄唇,鼻如悬胆,冷漠的眸子配上魅惑的颜,高傲如斯,贵气逼人。 阮梨初有些出神,这人...... “温年!你觉不觉得这洛月太子看起来很眼熟?” 一旁,安岁岁悄悄扯了扯身边人的衣袖压低声音询问,却没有得到回答。 下意识的转头望去,微微一惊。 只见温年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术,怔怔杵在原地,不仅仅身体石化了一般,就连思绪都仿佛被石化了。 安岁岁只好去问阮梨初。 “初初......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那洛月太子,其实咱们是认识的?” “你是说,萧长赢?” 那洛月太子看着确实与萧长赢长的很像。 气质上也很像,就连衣着打扮上也很像。 阮梨初记得初见萧长赢时,他穿的就是暗红色的衣袍。 安岁岁正要点头,却见陆谨淡淡勾唇,出口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不是他。” 第381章 该不会这俩也是双生子吧? 陆谨的声音很低,与街上的聒噪和喧嚣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可在场众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安岁岁惊愕转头,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睫毛闪呼呼地扇动好几下。 意识到这是无礼的行为后,连忙又移开了视线,复又看向阮梨初。 她虽有一肚子疑问,但也知此刻还轮不到自己说话,便把希望寄托在阮梨初身上,希望她能代替自己问点什么。 可惜,现实注定要让安岁岁失望了。 阮梨初连犹豫都未曾有一下,只轻轻地点了点头,脸上浮现的是令人难以捉摸的神情,比陆谨脸上的还要复杂难懂。 安岁岁只好瘪瘪嘴,默不作声地挪开目光。 这与她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明明小初初前一刻还很好奇呢,怎么突然就一点也不感兴趣的样子了?难道是众人皆醒她独醉? 不然怎么感觉只有她是状况外的呢...... 事实上,阮梨初是好奇的,她内心同样抱有疑问,但更多的是庆幸。 庆幸萧长赢不是那个骑在马上的人,不是那个曾和陆谨多次交手于边关的洛月太子。 先帝在位时,大盛与敌国洛月展开了多次交锋,双方僵持不下,你来我往,互有损伤。 这场战争持续了很长时间都没有结束。 到最后,大盛这边甚至还产生了退兵的想法。 直到三年前,弘丰二十二年秋,这场持久战才终于被当时的五皇子,也就是当今陛下陆谨所终结。 弘丰二十二年,年仅十七岁的陆谨,亲自带兵出战,四战四捷,打得洛月人溃不成军,死伤者不计其数。 与陆谨同龄的洛月太子萧北炎更是被陆谨的那杆红缨枪刺穿了胸膛,差点当场毙命。 不仅如此,他的左腿也被红缨枪刺成了重伤,失血过多险些身亡。 后来捡回一条命,伤势恢复了一些之后,萧北炎卷土重来,妄图东山再起。 可惜他面对的是陆谨,对方根本就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由于之前就已被陆谨重创,强弩之末终究还是未能成事。 最后洛月正式向大盛投降,双方签订了休战协议。 边关,青峦县,也是那时才真正迎来了和平。 这些事情,早在阮梨初踏出桃源村的时候,她就听说过一些。只不过那时的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与传说中的陛下有什么交集。 如今,更是想都不敢想,若是萧长赢真的是那洛月太子,真的是那“四战四捷”故事中的另一个当事人要怎么办。 好在,他不是。 不过萧长赢与那洛月太子,长的实在是像......再结合陆谨所说,萧长赢这个人不简单...... 阮梨初就算再天真,也能猜到,这个萧长赢与洛月人有关。 说不定这个萧长赢,浑身上下都是假的! 名字是假的,身份也是假的,他根本不是康顺侯流落在外的儿子,而是正儿八经的洛月人! 这样当初在青峦县会遇到他,就显得合理的多了。 甚至后来她没有再被洛月人追杀,也变得合乎情理了...... 当时那个雨夜,那些洛月杀手可是奔着要她命去的,可后来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件事困扰了阮梨初许久。 即便后来顺利进京,她还是没有想明白为什么洛月人只追杀了她一回就偃旗息鼓了。 因为按照正常人的逻辑,当时她在客栈养伤,绝对是下手的好时机。 可事实就是,没有。 一直到最后她都安然无恙。 想来这一切,或许就是与萧长赢有关。 ...... 街上。 微风过,拂过葱葱绿树,拂过熙攘的人群,也拂过骑在白马上的男人的发尾。 发尾丰盛飘垂,迎风而立,硬是给那张冷戾的脸染上了几分少年气。 阮梨初在心里啧啧两声,狠狠感叹是真的像,尤其是那双桃花眼,跟萧长赢简直一模一样。 该不会这俩也是双生子吧...... 阮梨初被自己的猜测惊到了,她不敢置信的捂住嘴巴。 “怎么了?”陆谨视线一直凝在她身上,就没转移过,自是注意到了她眼神中的惊诧。 阮梨初手指指向迎面走来的男人,斟酌字句,小声说道:“那人......远远望去,真的很像萧长赢......” “双生子”这个词很敏感,她不能提及,只好换一种方式表达。 闻言,一旁的安岁岁猛点头。 这样才对!她就不信阮梨初能抑制住好奇心! 随后,她眼巴巴的的看着陆谨,等他接话,或者说答疑解惑。 与安岁岁同样神态的还有温年,他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了,一双剑眉紧皱,直勾勾的盯着陆谨。 陆谨抿了抿唇,在众人热烈的眼神下,将阮梨初伸出去的小手握在手心中,看都没看那洛月太子一眼,顿了片刻才低声道: “阿梨说的没错,萧北炎远看跟萧长赢的身形确实有点像,不容易区分清楚,有六七成的相似吧。” “只六七成?” 远看的话,阮梨初觉得有九成。 等等......他刚刚说什么! 萧北炎? 洛月皇室姓萧,阮梨初其实是知道的,但经陆谨这么一说,她才反应过来,萧长赢也姓萧。 这是不是意味着萧长赢的名字可能是真的?至少姓氏可能是真的? 不过洛月太子原来叫萧北炎啊,对方的全名她倒是第一次听说。 “是的,只六七成。”陆谨微颔首,旋即嘴角浮上一抹奇怪的笑意,“不过在我看来,他们一点儿都不像,不论远看还是近看。” 这话听起来很平常,实际上暗藏深意,阮梨初还没来得及深思,就听人群中有人说道:“没想到洛月的三公主竟这般与众不同!” 一句话,阮梨初的注意力瞬间被吸走,她抬眸看向迎面走过来的洛月使团。 紧跟在萧北炎身后,是三辆装饰十分华丽的马车,在一众侍女和侍卫的簇拥中缓缓行进。 侍女们各个手持花篮,每走几步就向天空抛洒花瓣。 那些花瓣在空中轻盈地飘舞,如同缤纷的雪花,又似彩色的雨滴,芬芳逼人。 马车周边围了一圈铃铛,四周用轻纱遮挡,伴随着漫天飘扬的花瓣,如梦似幻。 阮梨初心想,这洛月公主确实比景明公主排场大,就这氛围感就没法比。人家洛月公主,连身边的风都是香香的。 大公主和二公主的马车,轻纱皆是垂下状态,隔绝着外面的喧嚣热闹,唯三公主的马车有些不同。 第三辆马车,轻纱被一只宛如白玉雕刻而成的手轻轻撩起,露出一个婀娜的身影。 女子身着一袭白裙,一头瀑布般的黑发铺在身后,脸戴面纱,一双美眸犹如星辰般璀璨。 隔着面纱,好似也能感到笑靥潋滟,还有那绝色动人的美丽容颜,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更令男子们神魂颠倒的是,三公主洁白若雪的衣裾之下居然是一双赤足。 第382章 公主的眼光都高 相比周边国家,大盛更为发达,民风也更加开化,可即便民风再大胆,也没有女子敢随意地将脚裸露在外。 更遑论眼下这种场合。 而洛月三公主,她就是这样做的。 不仅这样做了,她好像还对众人投过来的视线一点都不在乎,忽闪着一双大眼睛,好奇的四处张望着。 所以相较于其他两位公主,她几乎吸引到了所有人的目光,不管男子还是女子,眼睛皆落在她身上。 仿佛那大公主和二公主都只是她的陪衬。 待马车走近后,众人看的更加清楚。 少女的脚很好看,纤细圆润,雪白细嫩,脚趾甲修得整整齐齐,脚显得很修长秀气。 不仅那双柔若无骨的小脚裸露在外,那双白皙修长的腿以及小巧玲珑的脚踝也同样暴露在众人的眼皮底下。 人群中传来了各种声音: 有一个人摇头叹息说:“这洛月人的行为也太出格大胆了!” 另一个人翻翻白眼,“没错!不管女子还是男子,都不能随意将脚露出来!何况她还不止露了一个脚......还是在如此重要的场合下......” “实在是有伤风化、不得体统!” 这是在谴责三公主的。 也有人脸上露出了痴迷的神情,仿佛被三公主踩死在这双美足下面,也决不会叫出半个怨字来。 这样的人,不在少数。 而他们之间的对话,明显就是另一种氛围: “哎,早就听说洛月的女子非常大胆奔放,没想到传闻竟然是真的!” “我也听说过类似的传闻,而且我还听说这三公主虽然不如大公主漂亮,也不如二公主端庄,但求娶者可是一点儿都不比那两位少。” “如今看来,传言非虚。这三公主性格这么豪爽,又不拘小节,受欢迎也是人之常情啊。” “就是就是。” 阮梨初安静的站在栏杆旁,耳边听着周围嘈杂的议论声,她不理解,但大为震惊。 赤足进城,怎么就豪爽了? 她是真的不理解这些人是怎么通过这个行为看出来这三公主的豪爽以及不拘小节的。 而且退一步讲,这三公主的性格就算再豪爽,也不该豪爽到这么个份上吧?毕竟她可是一国公主,而现在正在进行的是来别的国家朝贡的外交行为。 如此重要的场合之下,她的这一举措...... 阮梨初反正是看不出来什么豪爽,她只觉得这个洛月三公主脑子不太正常。 至于大公主和二公主,就正常多了。 两辆马车四周都被轻纱帷幔挡住,在三公主的衬托之下,还增添了些许神秘感。 看着这三辆豪华马车,阮梨初陷入了沉思。 虽然她不认同这些看热闹的百姓们说的话,但方才他们说的话中有一句倒是提醒了她,那就是这几位公主的求娶者都很多。 关于此事,阮梨初也略有耳闻。 据说这些求娶者,除了洛月本国的名门望族之子之外,还有不少他国的皇子,人数加起来有三位数之多。 可却没有一个能入得了三位公主的眼,她们依旧待字闺中。 三公主暂且不急,毕竟她年纪尚小,可大公主和二公主早就到了嫁人的年纪,却迟迟没有觅得如意郎君,这可急坏了爱女如命的洛月老皇帝。 听说后来为了这事儿,老皇帝还放了话: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上至皇亲贵胄,下至江湖游侠,只要两位公主喜欢,对方可以立刻就是驸马,马上成亲的那种。 可惜,筛选范围都扩大到这个地步了,两位公主依旧没有看得上的。 换句话说,整个洛月国,目前一个驸马都没有。 这些,阮梨初原本都是当作八卦听的,可方才那些议论声倒是提醒了她,保不准事实还真的就是这样。 所以他们洛月此次才会来了个“公主团”,或许就是因为本国觅不到了,想让她们在大盛觅一觅。 “若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洛月的男人也太差劲了,竟然没有一个能入得了公主的眼的。”阮梨初在心里嘀咕道。 不过也难怪那洛月老皇帝会着急了,两个公主一个二十,一个十八,确实是到了该嫁人的年龄了。 虽然这年龄阮梨初觉得很正常,甚至还觉得小着呢,但在这些古人眼里,可能这都不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而是快过了这个年纪了。 ...... 随着马蹄声渐渐远去,空气中的香味渐渐被吹淡,随风散去。 “别看了。”陆谨见阮梨初视线还在那些人身上打转,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都已经走远了。” 阮梨初当即就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那三个公主这次都是来和亲的吗?三个都是吗?” 闻言,陆谨瞥向那已经远去的三辆马车,视线由后向前,最后落在第一辆马车上。 只一瞬,他便收回了视线,“不知道,应该是吧。” “听说这个大公主和二公主眼光很高的,整个洛月都没有能让她们动心的男子,也不知道咱们大盛有没有能让她们红鸾心动的。” 说完,阮梨初瞬间就想到了长公主陆昭,那位都二十四五了,也是没有驸马,听说心里还有个白月光。 她耸了耸肩,补充了一句,“看来当公主的眼光都很高。” 陆谨听懂了阮梨初的话外之音,眸中飞快闪过了一丝暗芒,但很快这一丝暗芒就掩入了他的眼底深处。 阮梨初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只看到他的脸色有些不好,以为他是在发愁三个公主的婚事,便问道: “你是在忧心她们三个的和亲之事么?” 陆谨摇头,旋即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漾出一抹笑容,“若是从前,联姻之事确实是一件让我很头疼的事儿,但现在么,不是了。” 阮梨初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他,她不明白这家伙嘴角弯起,如同一个月牙儿,是在高兴什么。 她觉得陆谨莫名其妙。 见阮梨初懵懵的,陆谨脸上的笑容扩大,“因为我身边有了阿梨啊,阿梨作为我媳妇儿,自是要与我一同商议的。” 联姻之事,乃是大事,他作为皇帝要与皇后商议之后再定夺,这话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阮梨初脸上顿时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想到这是在外面,她连忙也捏了捏他的手,“莫要胡说!” “哪里胡说了?你本来就是我的小皇......” 皇字后面的那个后字还没说出口,陆谨的嘴巴就被一只小手捂住。 “这么多人呢,你别再说啦,影响多不好!”阮梨初红着脸说着,斜眼偷偷看向四周。 不久前他可是刚被错认成宣王的,这会儿说什么媳妇媳妇的,岂不是乱套了要! 好在周围的人注意力并不在他们身上,再加上被陆谨身上气场所震慑,与他们相隔了一段距离,所以他们说的话并没有被人听了去。 阮梨初这才放下了心。 陆谨嘴巴虽然被捂住了,但掌心下的薄唇却是勾起的弧度,小家伙着急的样子叫他心情大好。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因为紧张而泛红的脸蛋儿,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深。 这笑容,一下子刺激到了阮梨初,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现下的动作在外人眼里,似乎影响更不好...... 她连忙收回手,红着脸吐了吐舌头,一派娇憨之气。 陆谨心情更好了,抬手就要揉她的脸。 阮梨初这会儿脑子反应极快,在他抬手的一瞬间就闪身躲开了,而后又迅速挣脱了他的手往楼梯那里走,边走边道:“去找我师父啦!快点快点!” 陆谨露出一个略显无奈的表情,下一秒点了点头,“好。” 小家伙反应快的时候,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两人很快就到了春风堂。 还没等阮梨初左脚迈进医馆,某个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眼前。 没想到还没等她开口,萧长赢却率先说话了。 更没想到,这话不是冲着她说的,而是她身边的人。 萧长赢嗓音慵懒随意,眉眼之间一抹笑意似有若无,“陆......谨,好久不见。” 第383章 八竿子打不着的竟然有故事 此时正值就诊高峰期。 往日里,这个时辰的医馆应该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抓药的、看诊的、候诊的,满满当当。 可今天,却是冷冷清清的,只有零星几个病人。 或许是与洛月使团入京有关,人们全都跑去凑热闹了,所以来看病的人都少了许多。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萧长赢。 阮梨初已许久未见过他,久到都记不清他们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 她曾预想过再碰面时多半会是在她师父的医馆,毕竟宫宴或者赏花宴,萧长赢这个家伙都未曾现身。 但,却从来没有想过他们再碰面时会是这样一番光景。 大堂左边摆放着一张桌子,百里浅正在给人把脉,而萧长赢则站在右侧的柜台后面。 他的身后挂一扇垒到天花板的柜墙,满满的全是中药屉子,屉子一个个整整齐齐、严密地对应着,面板上写着药材的名字。 大概是正在抓药,他的手里拿着一张药方。 但阮梨初却觉得萧长赢的这副模样倒不怎么像是在抓药,更像是一个小学徒在学习辨别药材。 而他身旁的那个,右手拿着一个小巧的戥子,左手从抽屉里熟练地抓起一把药材放在戥子托盘上,眼睛紧紧盯着戥子上的刻度的男人,才是在抓药。 不过,阮梨初倒是觉得没什么,萧长赢不像抓药的,才正常。 毕竟像他这种通身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寻常人的人,若是真在中药柜前干着抓药的活,反而才不正常,才更怪异。 当然,现在这样,也很怪。 他的衣着打扮明显与周围的环境、周围的人格格不入,无论谁见了都免不得要多打量几眼。 有点儿像当初的那个她。明明是认认真真地在学习着辨别药材,但外人一看就知道他不是干这行的。 换言之,不适配。 忽地,窗棂折下一束光,可见细微尘粉悠悠地往下落。 迎着这束光,看着站在那高高的柜台后面的萧长赢,阮梨初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这厮有点像个能掌控全局的将军,而他身后的那些格子就像是他的兵,铿锵有力,整齐划一。 糟糕! 阮梨初赶紧摇摇头要把这个莫名其妙窜出来的想法赶走。 她一定是被洛月太子萧北炎影响了,竟然开始不自觉幻想萧长赢也是个擅带兵作战的大将军了。 ...... 阮梨初和陆谨走在最前面,二人缓缓踏入医馆,安岁岁和温年紧随其后,玄北和玄羽则在一行人的最后方。 行至柜台前,阮梨初和陆谨站定,与萧长赢隔着柜台面对面。 陆谨这才开口,优雅的韵味夹杂着陌生意味,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冷肃,“是许久未见了,别来无恙。” 萧长赢挑了挑眉,带着戏谑的声音响起,“陆谨,十二三年未见,你怎么还是这副不苟言笑、生人勿近的模样?” 陆谨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不也一点没变么?还是这般玩世不恭,整日里就知道闲逛,莫不是在你那国家里已无事可做?” “我一个闲散人士,这叫逍遥自在,无拘无束,哪像你整日辛苦操劳,你不嫌累,我都替你累。” 萧长赢这话同样耐人寻味,甭管当事人陆谨做何感想,阮梨初的脑细胞反正是高速运转着,不断思考他这话的深层含义。 思忖的同时,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穿梭。 陆谨今日着一袭玄衣,身姿挺拔如松,容颜俊美清贵,周身流露出让人望而生畏的压迫感。 任何一个看到他的人,都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天生的上位者。 而萧长赢的锦袍则是紫红色,映的他的脸色透着几分邪异的诡谲,而从骨子里透出矜贵,又让他多了几分慵懒。 他身上的气质,怎么说呢,就很矛盾,但又莫名的和谐,有一种很奇异的魅力。 而这两个人,竟然有故事。 阮梨初无论如何都没想到,陆谨和萧长赢不仅认识,而且还是十几年前就认识了。 算一算,那会儿应该正是陆谨养父去世,他一个人流浪在外,还未被周太后找回的那段时间。 从陆谨的话不难听出,萧长赢确实如她猜测的那般,是洛月人。而且八成就是那太子萧北炎的亲戚,洛月皇室。 也就是说,一个流落在外的大盛皇子,一个洛月皇室?这两个人竟然有过交集?! 若不是亲眼见证,亲耳听到,阮梨初是打死都不会相信,这两个人是有故事的。 因为他们分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 怎么就能碰到一块去了呢?看起来好像还挺熟的样子...... 就在阮梨初思索之际,陆谨淡然出声: “我的事,无需你操心。有替我操心的功夫,你还不如替自己好好想想以后要怎么办。毕竟你那弟弟此番来我这京都,目的可不单纯。” 萧长赢身形一顿, 面上悄然浮过一抹烦闷之色,不过转瞬即逝,瞧不出来了。 他眨眨眼,故作无所谓,“他们目的为何,我不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但不管他们如何,怎么也碍不着我不是?” “当真如此么?”陆谨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我看未必。”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哦对了,还有你那个二妹妹,来这里的目的恐怕也不简单吧?或许也是......为了你?” 看似疑问的语气,实际上却是无限肯定,仔细听还包含着质问和威慑。 闻言,萧长赢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沉默片刻后缓缓道:“那些人与我无关的,我和他们压根就......不是一路人,想来这些你都是知道的。” 陆谨点了点头,他自然是知道的。 旋即眉头紧锁的沉声开口: “不管你们姓萧的怎么内乱,我都不会插手,这是你们家务事。可有些话我要说在前头,若是你们洛月人胆敢伤害我大盛百姓,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毕竟有来无回什么的,很正常。” 萧长赢轻轻叹了口气,而后晃了晃手中的药方,“我可没有动你们大盛百姓一根汗毛,我就是个治病救人的大夫而已!” “治病救人的大夫?”陆谨削薄的唇角无声的勾了勾,“你最好是。” 第384章 你俩有点暧昧了 阮梨初站在一旁,视线看了看萧长赢,又往旁边转了转,看了看他身旁那个一直忙活的伙计。 男人目光自始至终都在戥子和药材上,多了就用手拨回去一点,少了就再添上一些,直到分量刚刚好。 称完这个药材后就继续下一个药材,看都没有看他们,好似对这两个男人的对话一点儿都不感兴趣。 可阮梨初感兴趣,她好奇的不得了。 她凝眉思量一瞬后,转过了身子来,面朝着陆谨,“所以,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 阮梨初原本想问的是,你们两个是敌还是友,可不知怎么的,话一出口就变成了这样。 据她的观察和推测,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亦敌亦友”,“非敌非友”,甚至“忽敌忽友”都是有可能的,毕竟分属两个不同国家。 不过她个人是更倾向于,“友大于敌”的。 这判断不是基于萧长赢说的话,因为萧长赢这个人,她压根儿不熟。 是通过陆谨的话来判断的。 能让陆谨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还说的富有感情色彩,想来这个萧长赢应该不是“凡人”,至少在其生命中算是有点分量的。 “我们的关系?”陆谨睨了萧长赢一眼,语气不咸不淡,“我与他可没有什么关系,若非要说有的话,那就是他不敢见我、处处躲我的那种关系。” 阮梨初一时语塞。 如今看来,有分量是必然的了,就是这话听着......莫名的有点暧昧是怎么回事? 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可不是她非要脑补,而是脑海中忽然就蹦出了这么个狗血的桥段...... 阮梨初对此也很无语,她可以磕男男cp,但她并不想磕自己男人和别的男人的cp啊...... 也不知是阮梨初的呆萌,还是陆谨说的不清不楚,逗笑了萧长赢,他哈哈一笑,视线终于是落到了阮梨初身上。 从进门到现在,他的视线可以说是没有离开过陆谨的,这是第一次正视阮梨初的存在。 但这一笑有些过于不羁,惹的那边正在给病人看诊的百里浅不悦地拧着眉重重咳了一声,算是示警。 正在一旁认真抓药的男人,这会儿也终于有了反应,他的眼睛在阮梨初三人身上转了一圈儿后说道: “医馆乃是重地,你们若是叙旧可以去后院,那里宽敞又安静。” 潜台词就是:医馆重地,不得喧哗,请你们速速离开。 阮梨初连忙拽着陆谨就往后院走。 方才进来时,她是想到了这个问题的。 但因为这个位置离看诊那里是有段距离的,中间还有屏风做隔断,所以才没有换地方。 再加上以前百里樱看诊的时候,她和萧长赢也是在这里互相打嘴仗的,所以就这么直接聊上了。 而且没去后院,还有个别的考虑,那就是百里樱。 百里樱这会儿没在医馆里坐诊,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她外出看诊了,另一种就是在后院研制解药。 而百里樱研究解药时,有个习惯,即:任何人不得打扰。 若是谁打扰到她,她是真的会发脾气。 之前,就因为有人进去给她送饭而被她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 所以阮梨初才没有贸然地去后院,她怕会不小心惹到百里樱,更怕陆谨在百里樱那会留下糟糕的印象。 但伙计这么一说,她就明白了,她师父这会儿不在后院。 当然,最主要的是,她没料到萧长赢会忽然抽风。 毫不夸张的说,就他那潇洒不羁的一笑,潇洒倒是潇洒了,对于人家看诊的肯定有影响。 想来,那伙计之所以选择之前视而不见,现在才出声,也是因为萧长赢这么一笑,实在是有些过分! 走之前,阮梨初狠狠地剜了一眼萧长赢。 萧长赢脸上难得浮现出了一丝歉意,默然了片刻后,也快步跟上了他们。 转眼间,几人便来到了医馆后院住房处。 春风堂前面是医馆铺子,后院则一共有好几间住房。 阮梨初随便选了一间空着的厢房走了进去,刚坐定便问道:“那抓药的男人是怎么回事?学徒?看着不像啊!” 她没有急着先问萧长赢他和陆谨的关系,而是先问的那个伙计。 萧长赢天天往春风堂跑,这里都快成他家了,他肯定是知晓的。 “你不觉得他很眼熟么?”萧长赢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阮梨初点头如捣蒜,她可太觉得眼熟了,眼熟到她这种容貌迟钝的人都觉得眼熟的地步。 萧长赢也不卖关子,直接说:“他就是你们在官道上捡的那个人。” “原来是他!” 难怪她觉得似曾相识呢,竟然是那个她不想救,但到底还是救了,最后被她扔给了百里浅的那个人。 没想到当初那么个生命垂危、毫无生机的人,竟然恢复的这么快! 不过看他抓药的那个操作,又熟练又专业,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阮梨初接着问道:“那他之前就是懂医术的吧?不像学徒。” “没错,他懂医术。可惜他失忆了,不记得自己的身份,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医术这块他倒是全记得,也算是个奇迹了。” “啊?失忆了?” 还是局部失忆。 萧长赢点头,“嗯,师父说他脑袋里有血块,只能慢慢恢复。可能要半年,也可能三年五载,当然,也可能永远都想不起来。” 安岁岁立在角落里,眼睛瞪得跟鱼泡似的。 她既慨叹这伙计竟然就是那个他们救的人,又感慨“失忆”这玩意儿她可太熟悉了。 于是小声嘀咕道:“或许撞一撞就好了。” 她家小初初就是这样的,上次脑袋撞到马车窗棂上之后,记忆就几乎全都恢复了。 除了阮梨初之外,没人听懂安岁岁这话的话外音,因此除了她,没人搭理安岁岁。 笑着示意安岁岁别乱说后,阮梨初开始合计这失忆男人的事儿。 也就是说,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了,伤好后无家可归,又恰好是懂医术的,所以就留在了医馆。 一个懂医术的人,恰好被她扔给了神医谷的圣女----- 这未免也太有缘分了! 忽地,阮梨初才反应过来萧长赢方才那话哪里不对劲。 “我师父,如今也成了你师父了?” 他不是该唤她师父娘亲么。 第385章 宿命 听到“师父”二字,萧长赢的脸色并不像阮梨初想象的那般得意,而是跟霜打了似地难看,看起来都......快要哭了。 他的嘴唇轻轻动了动,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表达,但最终只化为一声轻叹。 阮梨初喉咙一哽,想问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头。 见惯了他放浪不羁,好似对一切都不以为然的模样,乍一见他如此失落,甚至到了说不出话的地步,她反倒有些不习惯了。 她坐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萧长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被人施了个定身法。 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 陆谨挨着阮梨初坐着,率先出声打破了沉默,“萧北宸,阿梨方才问你的话,你打算什么时候回答?” 他说话时,视线一直在阮梨初身上,说完话后,才扫了眼坐在对面的萧长赢,眼中闪过一丝不厌烦。 萧长赢缓缓抬眸,神色颇有几分复杂,随即重重地叹了口气,眼角眉梢也尽是无奈之色: “你这人......何时变得这么不讲道义了?!” 陆谨唇角轻撇,脸上的嘲讽毫不掩饰,“面对洛月人,哪里还需要什么‘道义’,不将你驱逐出境就不错了!况且......”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换了一副笑意盈盈的面孔看向阮梨初,语气也是含着笑意的: “况且就算我不说,阿梨也已经猜到了。” 阮梨初正琢磨“萧北辰”这三个字儿,还有这两个男人口中的“道义”具体又是什么意思呢,就听到陆谨提到了她的名字。 她手撑着下巴,眨巴着眼睛看着陆谨,“是要说那事儿了么?若是的话,我这就让岁岁和温年出去守着,以防有人打扰。” 其实她这担忧有些多余。 春风堂的后院是不可能随意让人进来的,而且有陆谨在这,暗卫们也不可能让人过来打扰。 就算是在前面坐诊的百里浅,以及负责抓药的那个失忆男,白日里也不会到后院来,都是在前面忙活的。 所以是断不会有人来打扰的。 但这个担忧,在某种层面上,又不是多余的。毕竟萧长赢是洛月皇子,这可不是一般的秘密。 没错,阮梨初已经猜到了萧长赢就是洛月太子萧北炎的哥哥,而他的真名就是萧北辰。 陆谨说的那些话,提供出来的消息已经足够多的了。 “嗯,只要是我知道的,今儿通通都告诉你。”陆谨目不斜视,神色分毫不改。 阮梨初“嗯嗯”点了点头,又转而看向萧长赢,似乎在询问他的态度。 直到萧长赢也颔首示意,她才摩拳擦掌、一脸兴奋的对安岁岁和温年说道:“你们去外面守着,除非是我师父来了,否则谁都不要放进来。” 说实话,她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好久了,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好。”安岁岁与温年异口同声道。 玄北和玄羽见安岁岁都出去了,也跟着一同向外走。 这点眼色他们还是有的。 转瞬,屋内就剩下他们三个人了。 阮梨初双眼直直地盯着萧长赢,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探究。 眼前这家伙是洛月皇子的话,那就表明她师父百里樱当初出谷时遇到的那个坏人就是洛月老皇帝...... 老皇帝看上了百里樱,然后把她关了起来,生下了萧长赢。 后来百里樱逃了出来,那老皇帝一怒之下,就派人追杀她? 然后百里樱在逃亡的时候机缘巧合捡到了走失的她...... 再然后,也就是十年后,因为百里樱失踪,她挖野菜时失足掉下了悬崖,丢失的魂魄因此穿回来了。 出村后她又遇到了萧长赢,被他出手相救,而后他们一路同行赴京...... 这...... 虽说这只是阮梨初的猜测,但心底深处的直觉告诉她这应该是最接近事实真相的。 一瞬间,她被自己的这些猜测震惊得无以复加,震惊之后,则是满溢的宿命感。 谁能想到,百里樱随手捡到并照顾了十年的小姑娘竟然刚走出桃源村就遇到了她的亲儿子; 谁又能想到,萧长赢也恰好来了京都; 而百里樱回神医谷之后,又奉命出谷来找宣王报恩,这个宣王又与她阮梨初有纠葛。 ...... 诸如此类,皆宿命感满满。 不过,这个神医谷,还真是邪门!百里樱每次出谷都会发生改变她命运的事情! 若是时光可以回溯,一切可以重来,也不知道她师父还想不想出这个谷了...... 倒不是阮梨初胡思乱想,而是她师父百里樱明显很害怕那个老皇帝,每次提起那个坏人时,百里樱的眼神都是又惧又怕又悔的。 思及此,阮梨初恼怒地捶了一下桌子。透过萧长赢这张脸,她仿佛看到了那个坏人-------洛月老皇帝。 萧长赢原本正准备开口,陆谨也正打算说点什么,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被吓了一跳。 阮梨初横眉竖眼地盯着萧长赢,显然对对方很是不满。 萧长赢茫然地看着她,脸上露出一丝不解的表情。 他不明白阮梨初在气什么。 他可是被亲生母亲抛弃的人,而他的亲生母亲在抛弃了他之后却养了别人十年! 换言之,本该属于他的十年,都给了她阮梨初! 所以要生气,也该是他生气才对吧?! 而现在的情况是,他这个亲生儿子还没有生气呢,她这个被收养的小姑娘却生气了,而且比他还气? 且看那样子,像是恨不得扇死他,扒他皮抽他筋似的...... 可以说,阮梨初这种类似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的行为让萧长赢一下子陷入到困惑之中,让他有种无可奈何的无力感。 这一切,被陆谨看在眼里,阮梨初这副厌恶萧长赢至极的模样直接取悦了他。 他也不知道阮梨初到底在气什么,但只要是“气”就行。 陆谨愉悦地笑了出来:“萧北宸,若是早知道你会这么招人厌,我早就将一切都告诉阿梨了。” 若是早知道会是这样,他也没必要宫宴的时候不允许萧长赢出席。 至于赏花宴,他更没有必要不允许萧长赢这厮出现,还惹的太后反复询问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总盯着这一个人“不允许”。 为了不让萧长赢出现在阿梨面前,他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第386章 与陆宸名字中的那个宸字一样 听到陆谨这么说,萧长赢冷哼一声,“我又不需要她喜欢我。” 他的声音有些许沙哑,语速放得很慢,听上去有点奇怪,仿佛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者,但又透着一股无法忽视的威慑力。 阮梨初听见这死动静,觉得他更像他那个爹了......于是,更气了。 但事实上,萧长赢是无语的,也可以说是被气的。 原本他娘亲扔下他,又不愿意认他,就让他很委屈了,阮梨初这小姑娘还小偷击鼓进大堂-------恶人先告状! 若不是看在百里樱的份上,他真想做点什么。 太气人! 屋内只有三个人,但三个人却处在不同的频率。 相较于另两个人,陆谨算是比较置身事外的,所以此刻他算是最“闲”的那个。 他没有错过萧长赢眼底一闪而过的气愤,顿时瞳孔一缩,指尖泛着凉,“萧北宸,我劝你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这话很是突兀,不是什么回应,与萧长赢前面说的那句更是半点边都不沾,但萧长赢就是听懂了。 对方这是在警告他,不许对阮梨初有任何想法。 包括但不限于不许动她,也不许喜欢她...... 而饶是他再不服,他也无法对陆谨的这句警告说出任何反驳的话语,因为如果陆谨真的不让他待在大盛,他......确实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一个洛月人,能安安稳稳的留在大盛京都,是陆谨的默许,也是陆谨的恩赐。 这个事实萧长赢虽不愿意承认,但也是清楚的。 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默然半晌后,萧长赢终是开口道:“你也就只能拿身份压我了。” 陆谨勾勾唇角,扯出一丝嘲讽的笑,“错,你还打不过我。” 萧长赢眉头微微一皱,“那可未必!十几年前的身手不代表现在的身手,而今你与我并未交过手,又怎知到底谁的武功更胜一筹!” “不需要交手,你先打得过阮玉棠再说吧。”陆谨脸上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古怪笑容。 顿了顿,陆谨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忘记说了,就算阮玉棠和阮凌渊兄弟联手,也打不过我。” 萧长赢一双充满怒气的狭长黑眸,为他增添了几分邪气,“谁告诉你我不如阮玉棠的!之前我与他难分胜负是因为初初的缘故!” “呵呵。”陆谨不咸不淡的笑了两声,“也许吧,谁知道呢。” 萧长赢气结,正欲辩解说当初他是收着和阮玉棠打的,屋内的形势却突然发生了改变。 就听阮梨初软软的声音传来,“要不你们俩个先出去打一架?然后谁活着谁负责给我讲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本来她挺生气的,结果被他们俩的话绕的迷迷糊糊、晕头转向的,想发作都发作不了。 就差拿个喇叭喊:是是是!知道你们俩从小就认识了! 所以,有没有人能告诉她点什么,别让她像个糊涂蛋似的! 陆谨情绪十分稳定,唇角微扬,俊美无俦的面容带着几分淡然,他看着萧长赢说道:“你自己说,还是我来?” 萧长赢嘴角抽了抽,百里樱是他的母亲,当然是他来。陆谨就算知道的再多,也不会比他这个当事人更清楚。 他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于是自顾自倒了杯水就往嘴里猛灌。 看他喝水,阮梨初想都没想,也伸手要去拿壶,没成想陆谨那边早都已经给她准备好了。 而且陆谨还知道这水的温度并不烫,他已经试过了,不然也不会递给她。 阮梨初直接接过陆谨推过来的杯子,喝了好几口,温度刚刚好,倒是让她焦躁的情绪得到了平复。 三人这次倒是同频了,一起喝着水。 好一会儿后,萧长赢才缓缓开口道:“初初......萧长赢并不是我的本名,只是我在大盛用这个名字而已。我是洛月的大皇子,本名叫萧北宸,与陆宸名字中的那个宸字一样。” 他说陆宸时,眼神看向的是陆谨,阮梨初瞬间就明白了,原来萧长赢竟是知道陆谨的真实身份的。 ......不愧是儿时相识的情分。 那刚才他说的那句陆谨不讲道义,指的具体是什么,阮梨初也知道了。 萧长赢的意思应该是,他那边都没有唤陆谨的真实名字,但陆谨却唤了他的真实名字,所以陆谨不讲道义。 不过,萧长赢,也就是萧北宸,名字中的chen字竟然也是陆谨的那个“宸”,他们俩还真的是......该死的有缘分。 有点好磕是怎么回事? 真的是见鬼了! 萧长赢那边接着说道:“百姓都说父皇为我取名‘宸’,象征尊贵、出类拔萃,寓意是希望我能居众星拱卫之尊位,创不世之功业,守家国之安定,承皇家之风范,耀千古之荣光。” “不止百姓,包括整个洛月的皇室也都是这么认为的。” 说到这里,萧长赢静静地凝视着手中的茶杯。 良久,他继续说道:“但我知道,我的父皇其实并不爱我,也并未对我寄予什么厚望,我不过......就是他用来讨母亲欢心的工具罢了。” 他的眼神变得空洞起来,声音颤抖而微弱,仿佛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哀伤,“他为我取名‘宸’,只是为了博我母亲一笑,仅此而已。” 萧长赢说完后,眼底的情绪极为复杂,除了心痛与难过,还有些阮梨初看不懂的情绪。 她并未去深究,揭别人伤疤这种事她做不来。 再说她自己也有一个不堪的过去,大家皆为可怜人,已然是悲哀了,何故再去探究什么情绪呢。 她也没有急着问下去,而是等萧长赢自己平复心情。 只是,她虽是这样做了,却也免不了这气氛变得伤感。 阮梨初再次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里面是陆谨重新为她备好的水,明明是温热的,但咽下去喉间却被凉意占据。 其实萧长赢说的已经很清楚了。 一个父亲不爱自己的儿子,那么绝对不会是只体现在名字上,肯定还有许多许多的细节,只是他没说而已。 她一个外人听着都跟着难过,更何况是他呢。 许久后,萧长赢才抬起头,看向阮梨初,“想来你早已经猜到了,我母亲就是你师父,也就是洛月的樱贵妃。” “樱贵妃?我师父名字中的那个樱字么?” “嗯,贵妃的位分还是父皇强塞给母亲的,她什么都不想要,只想回大盛。” 第387章 不想好好说话,就滚出我大盛 “在洛月的那些年,母亲从未放弃过要回大盛的想法,而十年前,她终于寻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后来的事情想必你都是知道的,她成功了,终于成功了......” 萧长赢的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几不可闻。 阮梨初坐在他对面,尽管早就猜到了萧长赢与百里樱的关系,但是亲耳听到他承认又是另一回事。 原来,师父口中的那个所谓的“坏人”真的是洛月老皇帝。 也就是说,把她师父关起来的那个人,不爱萧长赢这个儿子的人,与那个爱女如命的人,是同一个。 这种感觉有些割裂,虽不至于跟阮梨初想象中有太大的出入,但也是稍微有些偏差。 倏地,她想到百里樱之前说的被人追杀的那事儿。 十年前,百里樱就在被那老皇帝的人追杀,所以她才不得已离开京都四处逃亡。 十年后,百里樱出村买东西时又遇到了老皇帝的人,也正是因为这群人,她复又重新踏上了逃亡这条路。 可既然那男人爱她,又为何要派人追杀她呢?阮梨初想不明白。 难道说是因爱生恨?还是说老皇帝其实并不是在追杀百里樱,只是没有放弃她而已? 但不管真相如何,老皇帝对百里樱......还真是执着。 十年,不是两年,也不是一年,而是整整十年,竟然还没有放弃。 若说这是恨,那此般恨意竟如跗骨之蛆,绵延不绝长达十年之久,实在是令人胆寒。 而若说这是爱,那这爱也是扭曲得叫人毛骨悚然。 关起来,逃出来------ 阮梨初至今还清晰记得她师父说起这几个字时的神情。 当时,师父的双唇瞬间就失去了血色,微微地颤抖着,似乎连发声都极为艰难,而她的眼神中则盈满了绝望的无助与对生机的渴盼。 难以想象,那洛月皇帝到底对百里樱做过什么! 思绪回笼,阮梨初微微张开嘴,仿佛要说些什么,最终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沉沉的吁出一口气。 她想问问萧长赢你爹究竟是怎么伤害我师父的,但这个问题对萧长赢来说太过残忍,无异于再次撕开结痂的伤疤,并在上面撒了一把盐。 她低头沉思良久,在反复斟酌后,谨慎道:“你父皇现在仍旧没有放弃我师父,这事儿你知道么?” 坐在对面的萧长赢紧了紧手中的杯子,嘴角有些艰难地勾起一缕嘲讽的笑,不知是自嘲还是暗讽,“当然知道,我还和那些人打过照面。” “是上次那几个流氓么?” 那次百里樱忽然失踪了,可把阮梨初和百里浅吓坏了。 萧长赢摇头,“不是,那次的那几个人真的是流氓,我说的见过他们指的是在青峦县的时候。” “青峦县?当初咱们相遇的地方?” “嗯,在救你之前,我就见过他们,还和他们动了手。” “......” 阮梨初有些无语。也就是说,青峦县可是有不少洛月的人,而且还是分属不同的阵营。 “从他们嘴里,我得知母亲确实曾出现在边关,不过早都已经离开了。他们一部分人选择留在原地,而另一部分则追着母亲。也是从他们那,我知道了母亲的行踪,所以......” “所以你原本的计划就是来京都寻我师父,恰巧遇到了我,然后就与我们结伴而行了。” “是,也不是。”萧长赢颔首,目光落在阮梨初的脸上,面上浮起一丝浅浅的笑意。 阮梨初不明所以的“嗯?”了一声,她不明白萧长赢这话是何意。 萧长赢没有立刻答话,他想起了初见时阮梨初那张丑丑的脸,还有变声后那像个小男孩的声音。 半晌后,才道:“我确实是原本就打算去京都的,但遇到你,并非......并非恰巧。” 他话音一落,就见对面的陆谨脸色微沉,像是用鼻腔轻轻哼了一声,然后一言不发地眯着眸子盯着他看。 萧长赢十分坦然,他既然选择跟他们进了这屋子,就做好了全盘托出的打算,因此接触到陆谨的目光后他不甘示弱的反瞪回去。 有什么好瞪的? 若是没有他在阮梨初身旁,他弟弟的人还不知道要杀阮梨初几次呢!他可是保护了阮梨初的! 虽然当初他接近她......确实是动机不纯。 阮梨初没看到自然不知道他俩的电光石火,一想到萧长赢接近她果然是别有目的的,她就很佩服自己的判断。 就知道这厮有问题!只是不知道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阮梨初也没有什么顾虑了,直接问道:“那你接近我是为了什么?你那会儿又不知道我与师父的关系。” 萧长赢收回与陆谨对峙的视线,看向阮梨初,想都没想,径直回道:“因为有意思啊。” 阮梨初不解地眨了眨眼,“有......有意思?” 这三个字,每一个字都很简单易懂,就算连起来也不是个复杂的词汇,可这一刻,她却不明白了。 萧长赢的情绪已经完全翻转,看不到半点伤心的影子,甚至还有些雀跃,“是的,有意思。” 陆谨闻言,扯扯唇角,眼底涌动着漆黑的阴郁之色,“萧北宸,你卖什么关子?有话快说。不想好好说话,就滚出我大盛。” 阮梨初重重点了点头,表示赞许,干得漂亮! 萧长赢:“......” 又拿他的身份说事!可若是严格来说,他也算半个大盛人好不! 那作为半个大盛人,他怎么不能待在大盛?! 但这话,他也就只是在心里说说而已。 人家可是大盛的皇帝,甭管他是整个大盛人,还是半个大盛人,只要人家想让他滚,他还真的就得滚...... “还不快说?”陆谨黑着脸,显然他的耐心已经告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萧长赢“嗤”了一声后,斜睨了陆谨一眼,“你就神气吧,总有你求着我的时候。” 陆谨挑了挑眉,“是吗?那我倒是要拭目以待了。” 阮梨初见这两人又开始针尖对麦芒了,十分主动地将话题扯回到了正题上,“所以,‘有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388章 手手有自己的想法 闻言,萧长赢轻咳了一下收敛了面部表情,陆谨也收回视线,不再与他针锋相对。 倒也不是他非要针对萧长赢,实在是因为这厮忒墨叽,他也想知道这人是带着什么样的目的接近阿梨的。 “三月初的时候,我就来到了大盛。” 萧长赢说完这句话后,下意识看向陆谨,见陆谨双眼微眯,眼神变得深邃,当即补充道: “我可与萧北炎没有任何关系,那些探子全都是他的人,我来大盛就只是为了寻母。” 陆谨眸光幽深了几分,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嗯,继续。” 萧长赢本不想从头开始说起,因为那与阮梨初的事情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可如果不将他来大盛的目的说清楚,就容易被扣上探子的帽子。 他与太子萧北炎,与他父皇萧烁,都没有什么关系,他可不想被划分到他们的阵营里。 所以为避免出现误会,他宁愿多费点口舌。 “之前在洛月的时候我就听到了风声,说母亲曾在青峦县出现过,遇到父皇的人后,更是证实了这一消息。” “原本我都已经准备启程了,可无意间听说了萧北炎有两个得力干将被一个小姑娘识破的事儿。” “这事儿让他很生气,他雇了几十个杀手,说务必要杀掉这个小姑娘。” “我这人爱好不多,恰巧看萧北炎吃瘪就是这爱好之一,所以我便悄悄跟着那些杀手,想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小姑娘,能让萧北炎栽跟头。” 探子这事儿,后来阮梨初听裴征他们说过,说是当时探子抓的已经差不多了,但有两个女子还未落网。 因着这性别是女子,她和安岁岁还被当作怀疑对象来着。 当时阮梨初出手抓探子的时候就想到了可能会遭到报复,但她没想到萧北炎竟然如此看重她...... 那可是几十个杀手啊,就为了杀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看得出来,萧北炎确实是挺生气的。 不过到这里,阮梨初就已经明白了,萧长赢说的有意思是什么意思了,敢情这家伙的爱好竟然是这样的...... 萧长赢接着说道:“那日我一路跟着那些杀手,然后就看到了正在被地痞无赖欺负的你。” “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这手他自己就伸出去了。”说到这里,萧长赢摊开手掌,仔细端详,“或许是手手它有它自己的想法吧。” “......” 阮梨初嘴角嘴角抽了抽,这家伙怎么好像有点不正经的样子? 救她就救她,大大方方承认了就是了,还“手自己伸出去了”,“手手有自己的想法”...... 手手个鬼啊手手! 她正心里默默吐槽呢,萧长赢又突然话锋一转,正经了起来,“许是那些杀手看到了我的招式,有些忌惮,所以他们并没有出手。” “当然,也可能是他们中有人认出了我,毕竟我没有易容,也没有变声,我原本长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 这下,阮梨初太阳穴都突突了,这家伙根本正经不了三秒! 而且这明摆着是在点她呢,拿她当时的那副姿态来调侃!也是变相告诉她,他什么都知道,他早就看穿了她! 蓦地,当初救她时,萧长赢那副高冷淡漠的模样浮现在眼前。 如今仔细想想,当时的萧长赢可能是故意释放出那样的气场也说不定,不是为了吓唬那些流氓,而是为了震慑在暗处的那些杀手。 当然,也可能他不是故意的,毕竟他有时候确实很高冷,尤其在陌生人面前。 但不管怎样,萧长赢救了她是事实,因为他的出现,让那些杀手退却这也是事实。 “那后来呢?” 这话是陆谨问的,他只知道萧长赢是与阮梨初一起进京的,路上与阮玉棠一直不对付,却不知道这其中的具体细节。 “后来就确实是巧合了,我虽然有派人跟着初初,但是没想到会在客栈遇到她,不过既然遇到了,那自然是要帮上一帮的。” 阮梨初瞬间就听出了这话中的重点,“所以那会儿客栈外有杀手埋伏?而那些人都被你解决了?” 萧长赢颔首,眉梢一挑,“不然呢?难道你以为他们会轻易放过你么?” “难怪后来就再也没有人追杀我了,原来是因为有你。” “不然呢?难不成你以为是因为有你那二哥?就他?他行么?” 两个不然,诸多反问,阮梨初被问的哑口无言。 她还真的以为是因为有阮玉棠...... 毕竟人家阮玉棠是大理寺少卿嘛,而且阮玉棠和他的那两个手下身手也都不错,所以她会那么想也很正常。 不过,这只是其中一个方面而已,洛月人不再追杀她,阮梨初知道这原因定然是多方面的。 就萧长赢的存在,阮梨初也一直觉得是原因之一。高手,一看就是身手不凡的人,总是很有威慑力的。 见阮梨初不吭声,萧长赢将视线移到了陆谨身上。 有些话,他没说。 在住进客栈时,他确实是没想到会再次遇到阮梨初,但遇到的一瞬间,他瞬间就来了兴致。 因为小姑娘是真的很有意思,会变声,也会易容,很聪明却也迷糊,有趣的很。 当时他并不知道阮梨初他们要去哪里,但不管他们要去哪里,至少短期是可以同行的,所以他觉得此行不会无聊了。 尤其小姑娘身边还跟了个对他充满敌意的人,更是想无聊都难。 这是“有意思”的另一层含义,但这话,他没说,也不能说。若是让陆谨知道,他把阮梨初那一行人当作无聊解闷的......他怕被驱逐出境。 虽然,他自己觉得这没什么。 长路漫漫,谁不希望与有趣之人同行呢?何况他还保护着他们呢,解解闷又怎么了? “萧北宸,你那是什么表情?” 陆谨忽然出声,吓了阮梨初一跳,她忙看向萧长赢。 只见萧长赢的下巴微微扬起,嘴角勾着一抹略带得意的弧线,像是在炫耀,而他的眼睛半眯着,目光中透着一丝审视,又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阮梨初同样不解,将陆谨的话重复了一遍,“萧长赢,你那是什么表情?” 她不喜欢叫萧长赢为萧北宸,主要是那个“宸”字......她有心理阴影。 萧长赢眉毛轻轻挑动,笑吟吟地说道:“陆谨,你说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啊?如果没有我,初初可未必会安然无恙的抵达京都。” “所以呢?你想让我怎么感谢?是把你打包好送到萧北炎那里,还是把你打包好送到你那个二妹妹萧璃那里?” 第389章 小流浪汉和要饭的 萧璃,洛月二公主,年十八,比大公主萧琼小两岁,比三公主萧玥大三岁。而在性格上,据说她是所有公主中最温婉的一个。 对此,阮梨初略有耳闻。 刚刚看热闹的百姓也有人说过,大公主漂亮,二公主端庄这种话。 在陆谨第一次提到“二妹”这个字眼时,萧长赢的身份还没有确定,所以阮梨初并没有反应过来。 现下再一次听到他提起这个“二妹妹”,阮梨初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那辆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马车。 那会儿,虽然大公主和二公主的两辆马车周身是都被轻纱帷幔挡住的,但二公主马车上的帷幔明显比大公主那辆要厚重许多。 阮梨初当时还在心里嘀咕过:捂的这么严实,这透气么? 原来,这姑娘来大盛是为了萧长赢。 这倒是让她很意外,之前还以为是单纯的来选驸马的。 而萧长赢对似乎很怕见到这个妹妹,不然不会在陆谨每一次提到时,都像是被戳中了什么要害似的,垂眸低首,沉默不语。 阮梨初就更意外了。 认识萧长赢这么久,除了百里樱之外,还从未见他怕过谁。 即便是面对陆谨,他表现出来的也不是怕,而是一种无奈之下不得不屈服的感觉。 可听到萧璃的名字,他却失态了,那脸色可以说是骤然一变的,沉默到叫人窒息。 有故事,绝对有故事。 但阮梨初没急着问,反正陆谨知道,她也会知道的。 接下来,她有另一个问题要问,比什么兄妹故事要重要的多。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阮梨初才开口说道,“我还有个疑问,你们两个谁来解答都可以。” 陆谨扬了扬眉,薄唇缓缓吐出一句话,“阿梨既然提到了我,那自是由我来解答。” 对于阮梨初将要问的事儿,他心里有数。 无非就是他和萧长赢的关系,还有他明知道萧长赢是洛月人,是大皇子,为何让其留在大盛,还顶着萧侯爷儿子的名头。 阮梨初侧过身面向他,手指指向的却是萧长赢的方向,面露疑惑,“你俩是怎么一回事?” 陆谨笑了笑,就知道小姑娘要问的是这个。 她能忍到现在才问,是因为她师父的事儿更重要。 这个醋陆谨不会吃,因为他陪她来医馆的目的本就如此。 而阮梨初之所以没有再继续问她师父的事儿,是因为她不想刺激萧长赢,但小姑娘心里面肯定还是一堆问号的。 这些,陆谨也明白。 所以眼下,可不就是轮到他了么。 开口之前,他斜睨了萧长赢一眼。 阮梨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巧就对上萧长赢表情有些着急的脸,似乎是比她这个提问的人还要期待陆谨的回答。 而且他看陆谨的眼神......怎么说呢,也太炙热了点。 这...... 什么鬼? 陆谨冷冷开口,眉梢都带着点凉意,“萧北宸,收起你那恶心人的表情。我家阿梨是个爱看话本子的小姑娘,你那副模样会让她多想的。” 阮梨初:“......” 不愧是坐拥天下的男人......懂的好多! 她刚才就算没想,现在都得往那方面想想了。 萧长赢:“......” 他的表情怎么恶心人了?他就是想听听他陆谨要怎么说他们的过去而已啊!还有爱看话本子怎么了?为什么就会多想? 再说他模样又怎么了?他模样挺好的! 陆谨收回视线,不再搭理萧长赢,而是看向阮梨初,“七岁那会儿,我就与他相识了。” “七岁?”七岁的事情,阮梨初几乎都没什么印象了。 “嗯。”陆谨轻轻点了点头,“确切的说是六岁半,那时候我是无依无靠的小流浪汉,而他是衣着褴褛、蓬头垢面,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要饭的。” “陆谨!”萧长赢猛地出声,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我发现你这人的脸皮比我都厚!大家明明都是小乞丐,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就这么难听?而且还厚此薄彼,区别对待!” 他陆谨是小流浪,而他萧长赢就是要饭的?要饭的也就算了,前面还加了一大堆修饰辞藻! 他是不是还得感谢他没在要饭的前面加一个“臭”字啊! 陆谨目不斜视,仿若未闻,接着说道:“六七岁的年纪,正是......” “等等!”阮梨初忽然反应过来,急声打断了他,“你那会六七岁,也就是说是那时候是十三年前,可十三年前我师父不是还在洛月么!那萧长赢怎么会出现在大盛呢?而且还成了乞儿?” “这你就得问他了,我也不知道。” 陆谨是真不清楚,当年他不知道萧长赢是洛月皇子,萧长赢也不知道他是大盛皇子,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阮梨初望向萧长赢,眼神满是询问之意。 萧长赢见状,目光微闪,视线从她脸上移开,眉眼间掠过几分不自然,“太久远了,我也有些记不清了。” 这话明显就是托词,说白了就是不想告诉他们而已,小乞丐的事儿都记得,那为何成了小乞丐怎么可能不记得。 阮梨初并不打算拆穿,她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不记得也无妨,反正也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好好的一个洛月皇子,却在大盛成了乞丐,不用想肯定是与他那个爹有关。 所以萧长赢不想说,太正常不过了,换作是她,她也不想说。 那些不好的经历,每一次提及,都无异于再一次撕开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撒上时间的盐巴。 别人看到的是殷殷的血丝,而剜骨剔髓的疼痛则扎在当事人的心腔里,真的很疼。 说完后,她将目光投向陆谨,“那你接着说。” 陆谨点头,他也没有强迫别人的爱好,尤其这人还是相识的。他缓缓开口,“那时候我每日穿梭在街头巷尾,为了生存而挣扎,有一日......” 他的声音平静而冷淡,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仿佛那些苦难从未在他身上发生过。 ...... 十三年前,熙元县。 熙元县与青峦县一样,同是大盛和洛月的交界之地,但不同的是,熙元县位置偏北,而青峦县位置偏南,两个县城中间相隔了几百公里。 两个县城倒是还有一个相同点,那就是十几年前都不太平,这也是边境地区的共同点。 陆谨养父去世后,他便成了孤儿,钱物皆被洗劫一空。 第390章 六岁 乱世之中,生命如草芥,别说一个无亲无故的孤儿,就算是那高高在上的达官显贵,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横死街头。 何况那时的陆谨也不过就是个孩童,他想要活下来,难如登天。 六七岁的年纪,本该在父母膝下享受童年的快乐,而他却不得不整日穿梭在街头巷尾,为了生存而挣扎。 不幸的是,为了活着他受尽了歧视和欺凌,但幸运的是,受尽了歧视和欺凌之后,他还活着。 他的身上布满了新旧伤口,新伤叠着旧痕,而这些伤口皆无声地诉说着他都经历了什么。 那一日,陆谨,那个时候的他还叫陆宸,陆宸如往常一样在角落里寻找着可以果腹的食物。 他运气不错,在一家小饭馆门口找到了一些剩菜剩饭,填饱了肚子。 后面又遇到一个好心的大娘,给了他三文钱,这样的话,他明日也不会挨饿了。 却不曾想,就是这三文钱,让他被一群年纪大的乞丐盯上了。 在这个县城里,不仅人是分高低贵贱的,乞丐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像陆宸这样的,年纪小,又无依无靠、无帮无派的,自然是被那些年纪大的乞丐欺负得不行。 主要是因为他年龄小,还经常会有心善的人赏他几文钱,而这更是让他成了那些乞丐的眼中钉。 他们不仅抢陆宸好不容易弄来的吃食,还抢他的钱,且经常对他拳打脚踢。 陆宸身上的那些伤口,除了被野狗抓伤的之外,就是被他们打的。 更可恶的是,这些人不仅对他拳打脚踢,有时候他们还用木棍、鞭子等抽打他,他身上各处都是留下的淤青与鞭痕。 见那几个乞丐向他这边走来,陆宸拔腿就跑,昨日他讨到的两文钱刚被这群人抢走,今日这三文他就算是死也不给他们。 可他腿上有伤,正是昨儿被这几个乞丐打的,所以没跑两步就摔倒了。 那群乞丐追了上来,抓着他的脚把他拖到了一条狭窄肮脏的小巷。 小巷里没有人,倒是有几具已经腐烂的尸体,可能是饿死的,也可能是病死的,总之散发着阵阵恶臭。 乞丐们将陆宸围住,眼神中尽是贪婪与凶狠,其中一个手里持着棍棒,另一个则拿着一条鞭子,正是昨日用来打他的那两样东西。 一乞丐率先开口,恶狠狠地说道:“小兔崽子本事倒是不小!竟然每天都能讨到东西吃,还能讨到钱!快把钱交出来,不然今天打死你!” 说话的这个是这群乞丐的老大,小弟们都唤他金老大,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会欺负弱小,不知道有多少小乞丐被他欺负过。 陆宸在他们手里也吃过好几次亏,所以今日特意选择了另一片区域寻找果腹之物。 他已经尽量躲着他们了,却没想到还是被他们逮住了。 面对五六个比自己高大强壮的乞丐,陆宸的眼神中没有丝毫怯懦。 怕么?自然是怕的,毕竟他只是个六岁的小孩子。可他知道胆怯无用,反而还会助长他们的气焰。 他见过好几个同他年龄相仿的小乞儿,他们都很听话,丝毫不敢反抗,可还是被这群年纪大的殴打、折磨。 他们说听话的人无趣,还说听话的人城府深,而且对听话的人要求也更过分,做不到的还是会挨打。 有的还被折磨致死,死状极其惨烈......用变态来形容都不为过。 他们根本就不是人! 所以从一开始陆宸就一直在反抗,他知道即便为了活下去假意投诚,也是没用的。 后来受的伤太多,他没办法只好避着他们点,可惜这样做还是没用。 陆宸其实知道自己已经被他们盯上了,若是成功逃了也就逃了,逃不掉这就是他的命了。 这样的日子他也受够了,也借此机会做个了结。 此刻的他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的。 这么说吧,杀一个不亏,杀两个算赚到。若是把他们都杀了,他也算做了件好事。 见陆宸不表态,只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如刀锋般死死盯着他,仿佛要把他身子盯个血窟窿出来,金老大抢过手下手里的鞭子,狠狠地朝着他身上甩。 他越是这种眼神,金老大下手便越狠,一鞭子下去不解恨,又接着连甩了几鞭。 嘴里吐词不清地谩骂:“小兔崽子,还敢瞪我!我今天就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整日跟我作对!” 金老大的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不怎么像乞丐,倒更像是个恶霸。 他的身形也不像别的乞丐那样黑黑瘦瘦,瘦骨嶙峋,而是高大强壮,看着就不好惹,是这一带公认的头头。 一鞭又一鞭,鞭子在半空中带着呼啸的风声,带着凌厉的杀意,朝着陆宸的身上抽。 陆宸像是毫不知痛觉般,一声不吭,双拳紧攥,薄唇紧抿成一条线,只死死地瞪着对方。 金老大不禁勃然大怒,上前一步,揪着他的衣领出声怒吼道:“你个小兔崽子,我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那我今儿就成全你!” 他话音都还没落,只见陆宸突然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向他猛然刺来! 这匕首是陆宸昨日在一个废弃的宅院里捡到的,他当时腿受伤,恰巧走到小院歇一歇,没想到今日就派上了用场。 也算是因果报应了。 两个人本就离得很近,陆宸的动作又极快,匕首带着寒光直奔金老大的心口。 心口这个位置,可是他特意挑选的。 他方才故意激怒金老大,又一直在观察他的一举一动,目的就是为了这一刻。 金老大根本就没有防备,剧烈的疼痛让他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听不清是呼救还是谩骂。 但现在,这些显然已经都不重要了。 随后,他轰然倒地,当场毙命。 别看陆宸年纪小,他的力气可不小,这一下,他是很有把握的,只要让他近身。 旁边的一个乞丐见状,愣了一下,而后马上反应过来上前要看看金老大的状况,陆宸趁机又将匕首刺进了他的肚子。 动作快的,这个乞丐也和倒地的那个金老大一样,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惨叫一声,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 倒是可惜了,只是肚子,陆宸在心里惋惜道。 第391章 善良能当饭吃吗 一个已经没了气息,而另一个则捂着肚子痛苦的呻吟着,剩下的三个乞丐顿时呆住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眼前的瘦小孩童身上竟然藏了把匕首。 更没有想到,这么小的孩子竟有如此胆量和狠劲! 若是刚才上前想扶老大的那个人靠的再近一点,怕是受伤的就不是肚子这么简单了。 三个人皆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陆宸。 “这......这小鬼竟然......”其中一个声音颤抖又结巴,说话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另外两个眼神中也满是惊惶,但过了片刻,其中一个乞丐像是从噩梦中惊醒,喊道:“他杀了老大,不能放过他!” 其他两个也回过神来。 一个怒气冲天道:“小兔崽子,老子要你偿命!” 另一个的眼中充满了怨毒,咆哮出声:“小崽子,老子这就送你下去,去给我们老大陪葬!” 说罢,他们一个弯腰捡起金老大掉落在地的鞭子,另一个手持棍棒,在眼前挥了挥。 一把匕首而已,在鞭子和棍子眼前,根本就没有威慑力,他们刚刚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慑到了,竟然忘记了自己是成年人,手里还有武器。 陆宸腿上的伤就是这鞭子的成果。 昨日他们已经鞭笞了他一顿,别的地方不打,就专门打腿那里,因为觉得他太能跑,不服管教。 方才金老大抽的也是陆宸的腿,还是昨日受伤的那条左腿,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只不过陆宸已经无所谓了。 他手持染血的匕首,背靠着墙,眼中没有丝毫畏惧,腿上鲜血淋漓,但出口的声音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语气平静: “谁陪葬还不一定呢。” 这是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的一句,只有几个字。 若不是亲耳听到,打死这群乞丐,他们也绝不敢相信这话竟是出自一个六七岁小孩的口。 可即便再有气势,现在的三个人也不会再像刚刚那样被震慑住了,他们对视一眼,而后猛地扑向陆宸。 持鞭的乞丐率先发难,鞭子如毒蛇般舞动,带着凌厉的风声呼啸而来,陆宸敏捷地侧身一闪,鞭子抽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地上都是他流出来的血,尘土混杂着鲜血的味道,让这条小巷的气味更难闻了。 拿棍棒的乞丐见陆宸腿都伤成那样了竟然还能躲得开,直接冲了上来,挥舞着棍棒狠狠砸下。 这里本就是角落里,陆宸避无可避,只能就地一滚,好在他身形小,险之又险地躲过了攻击。 同时,他瞅准时机,趁着这人反应不及,手中匕首狠狠地刺在他的腿上,继而匕首拔出,红色的鲜血如泉涌般流出,触目惊心。 “啊!!!”男人惨叫一声,扔掉手中的棍子,紧紧捂着伤口。 而之前伤到肚子的那个,也不知是疼晕过去了,还是死过去了,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了。 一个个接连受伤,拿鞭子的那个彻底怒了,冲上来就是挥着鞭子乱甩。 “啪、啪、啪”,鞭子抽打在人身上的声音此起彼伏,陆宸瘦小的身躯一阵抽搐,但却没有发出任何痛呼声。 他还在寻找机会,想要再杀一个。 只是这人挥鞭的速度太快了,还把他手中的匕首打落在地,而他另一个同伙则拿着棍子守在一边,逃掉的可能性为零。 看来,这条小巷就是他的葬身之地了。 不,他连葬身之地都没有,只是像那些已经发臭发烂的尸体一样,曝尸在这条无人问津的巷子里罢了。 “啪!啪!啪!” 鞭打还在继续,陆宸甚至能听见自己身上皮开肉绽的声音,但他仍旧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萧北宸刚随着一群逃荒的难民流窜到这里,入目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街角巷尾处,一个大汉手里挥着鞭子,发疯似地使劲往一个小男孩身上甩。 小男孩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打破了,血淋淋的肉被打开了花,还滴着血,布满鲜血的伤口是那样的刺眼,饶是他离的很远,也看得清清楚楚。 而不远处,已经围了好多看热闹的人。 “啪!啪!啪!” 鞭子抽打在人身上的声音,随着萧北宸的走近,更加清晰,且一鞭比一鞭要响亮的多。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感受到那股子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的痛意。 可自始至终,被打的小男孩都抿着唇瓣,没有求饶,没有妥协,也没有求救,甚至连一声痛苦的呻\/吟都没有。 萧北宸跟着大部队向前走,离他们更近了些。 被打的小男孩瘦削似竹竿的身上都是鲜红的血道子,阳光一照,惹目又刺眼。 皮肉被鞭打的声音落入耳中,格外清晰,萧北宸心里狠狠一抽下意识抖了一下,而后他拽了拽身旁女人的衣袖。 “他会被打死的,咱们救救他好不好?” 小萧北宸模样精致漂亮,即便被他那个亲爹扔到了帝国成了小乞丐,十分狼狈,仍旧掩盖不住他的颜值。 再加上他嘴甜讨人喜欢,所以很多人都喜欢他,连逃难都带着他一起。 女人听了,叹了口气,摇摇头,“赢儿,现在这世道,我们自己都活不起了,哪有心力管别人的闲事?再说了,那人手里有鞭子,我们上去不是自找麻烦吗?” “可如果不救他,他是真的会死的啊!” 一个围观的老者叹息道:“不是我们不想救,实在是这世道太乱了,我们自身都难保啊。” 小萧北宸是明白他们说的这个道理的,可他母妃从小就教育他,要做一个善良的人。 而且那个被打的小男孩,让他想起自己曾经遭遇过的经历。 痛,实在是太痛了。 想了想,萧北宸说道:“可我母.......母亲说,做人一定要善良啊!” 母妃二字差点脱口而出,被他改成了母亲。 萧北宸虽是洛月人,但其母亲自小就教他说大盛话,所以他沟通上没有什么问题,就是词汇量不太丰富,翻来覆去就只会说善良。 他记得母亲说了许多许多,可此时脑海中就只有“见他人困厄,勿冷眼旁观、漠然处之”这一句了。 有人嗤笑一声:“善良?善良能当饭吃吗?” 第392章 他甚至有点崇拜他 彼时的萧北宸也只是个七岁的孩子,记忆力有限,再加上他言语匮乏,所以虽然有心反驳,想把母妃曾教导他的那些话说给这些人听,但情急之下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只急的涨红着一张脸嗫嚅道:“那我自己去帮他吧!” 他用的是帮,而不是救,就好像知道自己去了也是没有用的一样。 但即便如此,小家伙仍旧义无反顾的冲了出去,哒哒跑向巷尾处。 之前唤他赢儿的那女子,名为苑娘,见萧北宸窜出去,连忙跟上。纵然她方才说不要多管闲事,此刻也不得不管了。 而其他一起逃难过来的难民,见苑娘过去了,也都跟了上去。 一时间,那些原本围观张望的人看到的就是乌泱泱一群乞丐模样的人冲了上去...... 现场围观的人群躁动不已,不时传出阵阵议论声: “这群人什么来头?” “看衣着打扮许是逃难过来的。” “八成是。若是咱们这儿的人,谁不知道那金老大一伙人什么德行啊?说是乞丐,但坏事做尽,与那地痞流氓毫无二致!根本没人敢招惹他们啊!” “不过那金老大竟然被一个小孩儿捅死了,简直不可思议!那孩子下手可真狠啊,若是有幸活下来以后必成大器!” “活下来?你以为那帮地痞流氓会就此善罢甘休吗?还有这冲上去的这群人,可是给自己惹了大麻烦了啊......” 他们说话间,萧北宸,苑娘,以及他们一同逃难过来的人马上就要到达巷尾处。 三个还喘着气的乞丐一看有人来了,还是这么一大帮人,惊慌失措,转身就跑。连他们老大的尸首,都没管。 还有那个腹部淌血,不知道是死还是活的,更是被他们抛到脑后去了。 有一句话叫做大难临头各自飞,此刻在他们身上倒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小陆宸已经被打的神志不清,恍惚中他感觉到鞭打他的人停了下来,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 脑海中那个要反杀这群坏蛋的念头并未散去,他本能的想要去抓住那把匕首,然后反杀他们。 好在匕首离他并不远,三两下就摸到了。 靠着强大的意志力,他胡乱挥舞着手中的匕首。 小萧北宸刚跑到他身边,话都还没有说出口,就被陆宸手中的匕首吓得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陆宸却没有立刻反应过来,手中的匕首仍旧乱挥着,将这匕首当成了刀胡乱劈砍。 眼看这匕首要划到脸,萧北宸急忙伸出手用手挡了一下。 左手掌心瞬间被划开一个口子,殷红的血液顺着掌心的伤痕缓缓流下,一片刺目。 “赢儿!” 苑娘的一声惊呼,让陆宸的意识霎时清醒了不少,连带着痛觉也灵敏了,身上接二连三的伤口开始疼,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嘶”了一声,额头上冷汗止不住的往下掉。 原本正瘪嘴掉眼泪的萧北宸骤然一愣,却是连哭都忘了哭,呆呆地看着陆宸。他还以为这个和他差不多大的人是不会痛的呢。 之前每次被父皇打,他都忍不住要掉眼泪,所以刚才在看到对方被打成那样却依旧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的时候,他甚至还有点崇拜他。 原来,他也是会痛的,和他一样。 不过对方又和他不一样,人家痛成那样也只是“嘶”了一声,一滴眼泪都没有流,不像他,只是手心被划破了就掉了金豆豆...... 比他坚强多了! 想到这里,萧北宸用脏兮兮的小手胡乱地抹着眼泪。 可是那眼泪就像不听话的小精灵,一个劲儿地往外冒,止也止不住,把他那张小脸弄得湿漉漉的。 可把苑娘心疼坏了。 她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本想为萧北宸擦擦眼泪,可马上要碰到小脸儿的时候,她又将手帕缠在了萧北宸受伤的手上。 这是她身上唯一干净的东西了,还是手比较重要。 血珠洇在手帕上,很快就将她的手帕染成了一片殷红。 苑娘红着眼眶斥责道:“叫你不要多管闲事你不听,现在好了,自己也受伤了!” 说完后才反应过来,最应该斥责的是地上躺着的那小子。 赢儿有什么错?他只是心地太善良而已。 没靠近之前,苑娘就猜到了,挨打的这小子绝非一般人。不是因为他挨打硬扛,而是因为他身边躺着两具新鲜的“尸体”。 那尸体还留着血呢,和那个瘸腿的人一样,所以明显尸体和那些施暴者是一伙的。 一个小孩儿,竟然能杀了两个大人外加弄伤一个人的腿,这小孩能是一般人么? 而且哪个地方没有“地头蛇”?这群人明显就是不好惹的。 两边都是他们惹不起的,所以苑娘不想惹麻烦。可惜赢儿这傻小子跑的太快,她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反应。 有时候苑娘都在想,像赢儿这么善良又招人喜欢的小孩子,怎么就会被遗弃呢?她巴不得有个这样可心的孩子呢! 苑娘百思不得其解。 用袖子给赢儿擦完眼泪后,苑娘转身,看向陆宸,正欲开口骂他,却见对方已经昏了过去。 看那样子,或许早就失去了意识。 而后,在萧北宸乞求的眼光下,众人只好把昏死过去的小男孩也一并带走了。 ...... “也就是说,萧长赢小时候救过你,而因着这份救命之恩,你才默许他留在京都?” “不然呢?”陆谨瞥了一眼对面的萧长赢,接着说道:“当初得知你身边有个叫萧长赢的人的时候,我其实并不知道他就是小时候的那个小叫花子,还是后来才知道萧长赢就是萧北宸的。” 不喜欢听要饭的,那就换个说法,陆谨对萧长赢的这个新称呼很满意。 阮梨初听到萧长赢的新代号,很想笑,但是还是忍住了,“可是苑娘不是唤他‘赢儿’么?难道你清醒过后没有听到过么?” “听到了,但是那只是‘赢儿’。我问过他叫什么名字,他说他其实不叫赢儿,赢儿是苑娘早夭的孩子的名字。” 第393章 一个偶然的相遇改变两个人的一生 早夭,赢儿,苑娘,萧长赢......阮梨初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是她没能抓住。 陆谨接着说道:“所以我之前并没有把萧长赢和赢儿联系到一起,也从未想过这个赢字是同一个字。” 这个声音一下子把阮梨初的思绪打断了,她也没纠结,而是就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当初她听到萧长赢这个名字时,也觉得这个名字很少见,尤其是赢字,她还错以为过是盈。 “那他当时告诉你他的真实名字了么?应该是说了的吧?不然你也无法确定萧北宸、萧长赢,以及赢儿是同一个人。” 不可能仅凭一个相同的“赢”字就确定萧长赢就是小时候的救他的那个小男孩的,一定还有个纽带在这其中发挥关键作用。 要么是身份,要么是名字。 而且细算下来,从她到京都,确切的说是从陆谨醒过来到现在,也没有过去多久。 就算他的人再厉害,应该也不会在短时间内就将所有的事情都查清,并联系到一起。 这不仅牵扯到十几年前的旧事,还有萧长赢的身份,涉及到两个国家,怎么可能那么速度,确认还需要时间呢。 陆谨“嗯”了一声,笑着伸手摸了摸阮梨初的头,“不愧是我家阿梨,真聪明~” 阮梨初赶忙将他的手拍掉,并冲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有外人在呢,别动手动脚。 陆谨哪里还能不明白,他一脸坦荡,笑着收回自己的手,说道:“他告诉我他叫萧北宸,我告诉他我叫陆宸,倒是巧了,同一个‘宸’。” 阮梨初心中思绪翻转,可不是巧了么? 两个小孩子对对方说的都是真名,而恰恰就是这个真名,让日后的陆谨知道了救他的人是洛月皇子,让萧长赢知道了他救的人是大盛皇子。 也因此陆谨才能确定萧北宸、萧长赢,以及赢儿是一个人,而萧长赢也知道了现在的大盛皇帝并不是真正的陆谨,而是陆宸。 他们都不是普通人,若是有心,能查到这些并不稀奇。 换言之,他们都知晓彼此的秘密,也都选择了守口如瓶,即便......他们的立场和身份都很敏感。 阮梨初不禁想到这句话:有时候,缘分真的是妙不可言。 谁能想到,一个偶然的相遇,竟然能改变两个人的一生。 如果萧北宸不救陆宸,陆宸不会被周太后她们找回去,变成陆谨; 而如果萧北宸不救陆宸,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允许留在大盛,可以留在亲生母亲的身边。 生活就是这样奇妙,每个人的出场时机都影响着彼此之间的故事。人生的每一次相遇,也在变化中显得不同。 不过,阮梨初觉得陆谨这么做,她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萧长赢救过他的命,可萧长赢选择替陆谨保守秘密,她有些不理解。 一个洛月人,对大盛人的秘密守口如瓶,而这个大盛人还是皇帝...... 虽然,就算爆出来陆谨和陆宸是双生子,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用通俗易懂点的话来说就是,陆谨是天,他说的算。 就算那会儿陆谨还没有当皇帝时被爆出来双生子的事儿,阮梨初也相信他可以摆平一切。 不因别的,只因他是陆谨。 见阮梨初的眼睛时不时往萧长赢那边瞟,陆谨伸手去握她的左手,“阿梨是不是在好奇,萧北......萧长赢为什么这么老实?” 他这是跟随阮梨初的叫法,若是让他选择,他绝对一口一个萧北宸,或者要饭的。 阮梨初:“......” 老实这个词儿,被陆谨用的......很绝,听着就感觉萧长赢的气势矮了好几头。不是一头,而是好几头。 陆谨并不是故意这么说,而是在他看来,萧长赢本就不够格,就算对面现在坐的是洛月老皇帝,他的想法依旧如此。 萧长赢倒是并不计较,因为“老实”可比“要饭的”或者“叫花子”要好多了。 陆谨没有卖关子,而是直接给出了答案:“因为我也救过他。” “啊?”阮梨初茫然的眨眼,没想到这两个人羁绊这么深。 陆谨稍稍抬了抬下颚,睨了萧长赢一眼,“他小时候就只会哭,能活下来也算是个奇迹了。” 阮梨初来了兴趣,她单手杵着下巴,“展开说说?” “也没什么,就是总有人追杀他,而我恰好每次都在他身边,所以顺手救了他几次而已。” “这就......完了?” “嗯。” 他说的言简意赅,云淡风轻,仿佛就真的是顺手的事儿没啥好多说的。 但阮梨初知道绝对不可能像那他说的这般简单、容易。 要知道萧长赢可是洛月的大皇子,为什么会流落到大盛暂且不论,但有人追杀他,还是多次,那就说明对方一定是知道他的身份的。 那对方肯定不是普通人,多半就是洛月的皇室,他们杀萧长赢多半也是为了皇位。 陆谨能在这些人手里救下萧长赢,还是好几次,也就难怪萧长赢会这么“老实”了。 至于陆谨为什么不细说,想来也是考虑到萧长赢吧,毕竟这些事对萧长赢来说,都不是好的回忆。 阮梨初不再深究,转而回到乞丐的那个话题上,“对了,那后来那些乞丐有再找你的麻烦么?” 陆谨闻言唇角忍不住弯起了一道好看的弧度,她的小阿梨果真是绝顶聪慧之人,知道他每个举动的用意。 “没有,苑娘他们怕遭到报复,所以带着我连夜离开了熙元县。我清醒时,已经是三天后了,当时眼睛还没有睁开,就听到有人在哭。” “是你吧?”阮梨初想都没想,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人是萧长赢。 萧长赢虽然不太情愿,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阮梨初忽然就明白过来为什么萧长赢不怎么插话了,一直是陆谨在讲述,因为他小时候真的很弱,与陆谨相比,确实是个小哭包。 陆谨继续道:“不过那次他哭是因为苑娘病了,倒也可以理解。” 提起苑娘,阮梨初心头一跳,先前一闪而过的念头,此刻终于清晰地被她抓住了。 赢儿,苑娘,萧长赢......萧侯爷? 第394章 苑娘 阮梨初忽然沉默了下来,许久都没有说话。 她在心里默默地把一切都梳理好了之后,才开口,“所以萧侯爷一早就知道你不是他儿子,对么?” 萧长赢眼睛瞬间瞪得极大,眼眶里满是惊愕,“你......你怎么......你怎么什么都能猜到啊?” 怕不是个妖怪吧! 他一直知道阮梨初心有七窍,玲珑剔透,不然最初也不会被她吸引而想一探究竟,但他着实没想到这姑娘竟然连萧侯爷的事儿都能猜出来。 回顾他和陆谨说的话,根本就没有任何与萧侯爷有关的字眼,她怎么就能猜到呢? 萧长赢的话语间满是难以置信与震撼,这反应倒是让陆谨愣了一瞬。 他开始重新审视这个让他吃醋的对象。 原来萧长赢也不怎么了解阿梨!竟然不知道阿梨的小脑袋瓜是这天上地下独一份睿智的?! 之前听说萧长赢一路陪伴,且对阿梨有想法的时候,他还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现在想想,好像没有这个必要。 因为他们都不如他了解阿梨,那怎么可能与阿梨灵魂共鸣? 阿梨就更不可能瞧上像萧长赢这样的家伙了,因为他们根本就不了解她。 想到这里,陆谨明显松了口气。 阮梨初并不知道一眨眼的功夫某男人的思维就已经跑偏了这么多,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眼神一眨不眨。 萧长赢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也长舒了一口气,第一次觉得与睿思的人打交道,省时、省力,又省心。 不需要说太多,因为对方很快就能抓住他想要表达的观点,甚至他没说的潜藏在背后的“小秘密”,对方也能精准捕捉。 仿若灵雀,轻掠表意之枝,未言之韵亦能振翅相和,精准衔于喙间。 阮梨初更加困惑了,一个两个都这样,她都不由的在心里琢磨这两个人是不是同时中邪了...... 就在她思考之际,萧长赢出了声,他想了想,苑娘和萧侯爷的事情还是应该他来说。 “正如陆谨方才说的,苑娘唤我的‘赢儿’乃是她早夭的儿子的名字。” “当年我初到大盛,在垃圾堆翻找吃食时,遇到了苑娘......” 七岁那年,萧北宸被父皇送到了大盛,说送是好听的,其实是“扔”。没有丫鬟伺候,没有侍卫保护,只有他孤身一人。 曾经的锦衣玉食如同梦幻泡影,如今的他为了活下去,不得不捡食一切可以吃的东西为食,与街边的......乞丐形象别无二致。 所以陆谨并未说错,那时的萧北宸确实就是个衣着褴褛、蓬头垢面,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要饭的。 严谨点说,同为小乞儿,他还不如陆谨呢。至少陆谨的精神状态比他强多了,而且陆谨知道在那样的状态下该如何生存。 但他不行,他生存能力很差,很差...... 一日,萧北宸如往常一样正在寻找食物,他非常饿,饿的根本就不在乎那所谓的刺鼻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一个人孤苦无依的这段日子,他已经习惯了这种脏乱不堪的环境,怕是任谁都想不到,正在翻垃圾的这个人曾经是位金尊玉贵的皇子。 就在这时,一只野狗又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对着萧北宸一顿狂吠。 小萧北宸哪里经历过这些,当即就吓得瘫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时至今日,萧长赢还清楚的记得那只野狗的模样。 它一身脏兮兮的灰色皮毛,一只眼睛瞎了,眼球半凸出眼眶,没有瞳孔全是浑浊的眼白,而另一只眼睛则是红色的,眼睛里透露着凶光。 它压低身子,凶狠地盯着萧北宸,龇着锋利的獠牙,喉咙里发出阵阵低吼,做出了战斗的姿态,且嘴里的嘶吼声越来越大。 萧北宸的恐惧也随之变大,哭得也就更加大声。 眼看野狗马上跃起,萧北宸打了个寒颤,吓得都忘记哭了,这时一块石头击中了这野狗的脑袋。 是苑娘。 苑娘恰好路过此处,随手抄起路边一根木棍,就朝着那野狗用力挥去...... 后来萧北宸问苑娘,当时那种情况她不怕吗?苑娘说,她当然怕,但是她更怕救不了他。 后来萧北宸才知道,他长的和苑娘的儿子有点像,尤其那双眼睛,而苑娘的儿子在他们逃难途中患病死去了。 萧北宸没有问苑娘,是不是因为他长得像她儿子,所以她才舍命相救,因为不管是因为什么,都是苑娘救了他。 原因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不过那时候的萧北宸觉得,许是苑娘太过于思念儿子了,才会认为他们长的像,毕竟小孩子的眼睛都长的差不多。而且那时候的他被吓得哇哇大哭,苑娘应该是看不出来的。 所以,是苑娘的善良救了他,萧北宸一直铭记于心。 后来苑娘就收留了他,一同逃难的乡亲见萧北宸年纪和苑娘那早夭的儿子差不多,便明白了苑娘的心思。 再加上小萧北宸漂亮又可爱,大家伙就都同意留下了他。 相处中,萧北宸从大家口中得知,苑娘的儿子不仅长的与他有点像,年纪上也是相仿,而且也姓萧,名长赢。 有几次,苑娘甚至还唤错了他的名字,唤他赢儿。 小萧北辰并不介意,还知道了苑娘有时候会因为过度思念儿子而有些失常的行为。 所以他主动与苑娘说,以后都可以唤他赢儿,就当作他的小名,并且他会一直陪着苑娘。 苑娘自然是愿意的。 同样,他没有问过苑娘是不是把他当作已故儿子的替代品,因为这是他自己主动要求的。 而且这毋庸置疑,肯定是的,但苑娘的善良,苑娘对他的好也是真心的,如果没有苑娘,他早被野狗咬死了。 所以,以后他就是苑娘的儿子,这没有什么可纠结的。 再后来,萧北宸救了陆宸,陆宸又救了几次萧北宸,大家伙一直在一起,岁月艰难,但也有快乐。 可惜好景不长,因为一场罕见的大洪水,大家伙全都走散了。不管是陆宸,还是萧北宸,又变成了无家可归的孩子。 再后来,萧北宸被他父皇的人找到,接回了洛月。 他背着父皇偷偷派了人手去大盛寻找苑娘,最后得到的却是苑娘早就死在了那场水灾中的消息。 “后面的事情就很简单了,那日偶遇萧侯爷,他看到了我身上的玉佩,而这玉佩是苑娘给我的。” “然后呢?你如实告诉萧侯爷了?” “自然是要实话实说的。” 第395章 她恨我吗? 萧北宸到了大盛后就一直使用萧长赢这个名字,对于他来说,他更希望自己是真正的萧长赢。 流浪的那段日子里,苑娘待他极好,生怕他磕着碰着,冷着饿着,有一次他发热还把苑娘吓得手足无措,险些惊厥过去。 但苑娘却从不提他的父母,也从未以母亲自居,只全心全意对他好。 不过也不是一味的守护和溺爱,该严厉的时候与平常温柔如水的她判若两人。 而自从萧北宸来到苑娘身边后,苑娘就再也没失常过。 萧北宸与苑娘,他们两人之间从未以“母子”的身份称呼,但却早已视为一家人。 后来苑娘将玉佩交给他的时候,是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的,但她还是将那块属于萧长赢的玉佩给了他。 她说:“不管你是谁,也不论你走到哪里,都要记得,你永远是我的赢儿。” 十三年了,这句话,萧北宸从未忘记。 对于苑娘,对于这段经历,他心怀感激,他认为这是上天对他的补偿,让他可以拥有真正的“家人”。 所以当萧侯爷问他身上的这块是哪里来的时候,他没有隐瞒,更没有冒用真正的萧长赢的身份,他将一切如实相告。 这是对苑娘的尊重,也是对已故的萧长赢的尊重。 当然,关于自己的真实身份他没有说,只说自己是个孤儿被苑娘捡到,后来为了感激苑娘的恩情所以他才改名为萧长赢。 并对萧侯爷说,如果他不同意,自己可以不用“萧长赢”这个名字。 可萧侯爷又有什么资格不允许呢? 他对不起苑娘,也对不起萧长赢,他甚至连苑娘有了他的儿子都不知道! 原来,二十年前,萧侯爷那时候还是小侯爷,苑娘只是他院子里的一个普通的洒扫丫鬟。 苑娘是为了给母亲治病不得已才将自己卖入侯府为婢,所以进了侯府后,她一直尽职尽责做好丫鬟本分,并不想攀什么髙枝,只想攒够了银两赎身归家。 谁想到,正是她这样不争不抢,老实本分的性子,反而让小侯爷注意到了她。 原本苑娘就生的貌美,性子又温柔恬淡,小侯爷很快就对她不可自拔。 苑娘自知身份低微,不敢生出攀附的妄念,能做丫鬟得以安身果腹,便是知足,所以她千方百计远离小侯爷。 可最后到底是没能顶得住那位风流俊俏的小侯爷的又撩又宠,成为了他的一个通房。 可惜这种深受宠爱的日子没有维持多久,小侯爷就要娶妻了。 日后的少夫人早已视苑娘为眼中钉,肉中刺,直到小侯爷一次外出,将她绑了发卖,发卖地点就是青楼。 小侯爷回来时已经是五日后了,他发疯似得四处寻找,却始终找不到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身影。 就在这事情发生后不久,坊间就多了一则侯府的那位萧小侯爷突然发了疯的传闻。 后来萧侯爷到底还是娶了妻,只是这些年侯夫人一直无所出,侯爷也始终没有纳妾,整个侯府人丁稀薄。 还是从萧北宸的口中,萧侯爷才知道,原来苑娘当时已经怀了他的儿子,也就是萧长赢。 也是从萧北宸那里,他才知晓苑娘当年从青楼逃出去后就直接坐船去了南面,她怕未来的少夫人知道她有了小侯爷的骨肉而对她痛下杀手。 为了护住孩子,她离开了京都。 可惜老天对苑娘太不公平,还是没有放过她这个苦命人,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专找苦命人,萧长赢还是离开了她。 她拼了命护住的孩子,最终还是离她而去。 她一生的善良有何用?终究抵不过命运的安排。 所以萧侯爷有什么资格不允许萧北宸用“萧长赢”这个名字呢?萧长赢这个名字与他没有任何关系,那是苑娘一个人的儿子。 萧北宸,也就是现在的萧长赢,他记得当时他与萧侯爷的对话是这样的: 萧侯爷:“你说,她......她恨我吗?是我对不起她,是我没用,是我没有保护好她,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可我找不到她啊......我找了,我真的找了的啊......” 看着眼前两鬓白发,老泪纵横的老侯爷,萧长赢也觉得一阵心酸。 他心疼苑娘苦了一辈子,却落得个那样的结局。 可七岁的他并不懂这些,也从未在苑娘的嘴里听到过老侯爷的名字,他不知道苑娘对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 所以,想了想,他说:“苑娘恨不恨你我不知道,但她很爱萧长赢。萧长赢去世后,她彻底垮了,时常疯了一样在找儿子,拉着人就问‘你见没见过我家赢儿’。” “有好多次她都把我当成了‘赢儿’,这情况还是后来才慢慢有所好转的。” “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苑娘恨不恨你我不清楚,但她的心里、眼里都只有她儿子,你的名字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不过。”说到这里萧长赢停顿了一下。 上面的话已经很扎心了,他本不想说太多,怕太过于伤人,但苑娘的悲剧就是眼前这个人造成的,这伤也是他该受的。 “不过,她不信任你是真的。” 在已经逃出青楼的情况下,苑娘想到的办法是远离,而不是找萧侯爷,这就足以说明一切。 而且不管是因为俩人之间有误会,还是其它,苑娘这些年都没有再出现过,也没有给萧侯爷送去任何音信,而是逃到了离京都最远最远的边境地带...... 那,“恨不恨”这个问题的答案还不明显么? 很明显,萧长赢觉得,都没必要问。 听到他这么说,萧侯爷踉跄后退数步,险些栽倒,幸好身旁的随从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 许是想弥补对苑娘还有孩子的亏欠,次日萧侯爷就主动提议让萧长赢成为真正的萧长赢。 萧长赢自然是拒绝的,他不是大盛人,早晚有一天是要离开大盛的。 但萧侯爷说的一番话多少有些打动了他。 第396章 不要说的如此暧昧 萧侯爷说:“苑娘既然把玉佩给了你,那你就是赢儿,她若是在天有灵,必然希望她爱的人可以过得很好。” “就算苑娘恨我,但为儿子取名时,她依然用了‘萧’这个姓氏,且长赢这个名是我们共同为以后的孩子取的,所以......她或许也没有那么恨我。” 是啊,如果恨之入骨,又怎么会让儿子叫“萧长赢”呢? 恰好那个时候萧长赢又找到了亲生母亲,他知道百里樱的态度,所以他需要一个可以长久的留在大盛的身份,于是就同意了萧侯爷的提议。 只是他说了,他不承袭爵位,也不要什么世子或者小侯爷的头衔,不需要任何请封,日后找到亲生父母后他就会离开。 对此,萧侯爷也是同意的。 不过有一件事,萧长赢没想到,那就是萧侯爷在明知道他日后要离开的情况下,还是举办了盛大的认亲宴。 想来,这是有侯爷自己的打算吧。 萧长赢懒得掺和侯府的事,所以也就依着了。 原本他还想给苑娘报仇,杀了侯夫人的。但后来调查之下才知道此侯夫人非彼侯夫人,当年那位早都被萧侯爷解决了,所以这仇也不用报了。 还有一事,也是萧长赢没想到的------- 萧侯爷竟然背着他与安国公府议亲。 他是真不明白这老头是怎么想的,他一个赝品,彼此都心知肚明,何必搞得像真的一样? 所以他就与之激烈探讨了一番,也不知哪句话说的重了,就把对方气吐血了,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 良久之后,阮梨初叹息道:“苑娘她,也是个可怜人。” 萧长赢轻声“嗯”了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遗憾和惋惜。 陆谨没发表意见,只在一旁沉默地陪着。 他从小没有娘,有了娘还不如没有,不知道被娘疼爱是什么感觉,也不像萧长赢一样曾被苑娘珍惜守护,自然不像萧长赢一样那么感慨。 而且小时候与苑娘相处的那段时间,苑娘对他很是排斥,尤其对他曾误伤过萧长赢这件事耿耿于怀。 为此,苑娘还撵过他好多回,让他离萧长赢远一点,对他的态度可以用糟糕来形容。 要不是因为后来他救了萧长赢,怕是会更差。 不过,阿梨的话,陆谨是认同的。 苑娘确实可怜,她的悲剧就在于遇到的人是康顺侯。 康顺侯没有能力保护她却做尽了撩拨之事,两人身份本就悬殊,在那样的条件下,苑娘只会成为“活靶子”。 后来杀了罪魁祸首有什么用?苑娘的一生就这样被毁了。 负不了责就别招惹,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康顺侯年轻的时候竟然不懂。 只希望下辈子,苑娘可以遇得良人吧,毕竟那个对萧长赢很好的女子,也算他的半个救命恩人。 阮梨初拿起边上的茶盏,喝了一口水,这才接着又道:“我现在差不多都明白了,只是还有一事不解。” 萧长赢为何可以顶着萧侯爷儿子的名头,这问题已经不用再问了。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当事人都没有意见,而陆谨这个局外人自然也没有意见,主要是萧长赢就只是空有个名头而已,爵位、封号什么的全都没有,陆谨肯定都懒得管。 她此时疑惑的是另一个问题。 萧长赢看她一眼,应声:“还有什么不解的?若是关于我母亲的事儿,你最好亲自去问她。” 阮梨初自是知道,不用他说她也打算自己亲自去问百里樱,她摇摇头,“不是关于我师父,还是关于我。” 萧长赢垂眸兀自认真想了想,实在想不出这小姑娘还有什么可问的,于是抬眸看她,“那你问。” 阮梨初偷偷用眼角瞄了一眼陆谨,而后才咬牙,握紧了拳头,昂起脖子迅速说道: “既然你和陆谨关系要好,那为何要......要故意......那样对我?” 猛然间,一道冷箭似的目光狠狠地向他戳来,萧长赢后脊一凉,偏头看去,正对上陆谨充满危险的眼神眼神。 “之前......之前不是......”他结结巴巴地应道,随后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而加快语速,“之前不是不知道么!” 陆谨眼神阴鸷地盯着他,笑得像地狱的罗刹,“哦?展开说说。” 这几个字不久前阮梨初也说过,也是表达的好奇,但她那时的语气和他现在的语气区别可大着呢。 阮梨初所言好奇,恰似春阳融雪,和暖中满含期待;而陆谨所言之语虽然也是好奇的意思,却如秋霜覆野,咄咄逼人。 其实也不怪陆谨这样,小姑娘从未与他说过来京路上发生的那些细节,萧长赢这名字还是逛夜市时才第一次提起,所以他对这些一无所知。 倒是知道萧长赢对他的小阿梨有点想法,他还没来得及问呢,阿梨先他一步开了口。 阮梨初暗道一声不好,陆谨这家伙果真不高兴了,但这事儿她必须问清楚,当着他的面反而更好。 所以她没吭声,等着萧长赢回应。 “从前纯粹是因为看阮玉棠不顺眼,所以故意与他唱反调而已。”萧长赢摸了摸鼻子,“再说我也没对你做过什么,不要说的如此暧昧。” 不暧昧么?阮梨初觉得还是有点的。 但她接受萧长赢这个解释,她自己也没有感受出来萧长赢对她有情,而他与阮玉棠的针锋相对却是但凡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的。 也是奇了怪了,这俩人好像打从第一眼开始就不对付。 果然呐,她果然是死对头互掐之下的那个靶子,当初阮梨初就猜到了,一点儿没错。 她接着问道:“那上次呢?上次的事儿怎么说?” 萧长赢闷头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阮梨初说的是他把她逼到墙角的那事。 他清了清嗓子,然后又挠了挠额角,眼神上下左右乱晃,就是不与她对视。原来一个人不自在的时候,真的会有八百个假动作。 第397章 我怕陆谨误会 萧长赢没料到阮梨初会问这个问题,而这个问题他觉得有必要斟酌后再回答。 他不想说假话糊弄她,左右都已经在这么多事情上坦率了,也不差这一件了。 而且若是隐瞒,那么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就会崩塌。这信任不单单指他与阮梨初之间,还有他与陆谨之间长久以来的默契。 何况他面前的可是一个资禀聪明、颖悟绝伦的小姑娘,若他撒谎,怕是会被毫不留情的戳破。 可他也不想实话实说...... 思忖再三,他决定装糊涂。 他眼神迷茫,微微皱眉, “上次的事儿?上次的什么事儿?我现在脑子乱七八糟的,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反问完,他故意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又捏了捏印堂穴,看起来很是头疼。 阮梨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非但不拆穿他,反而顺着他的话说道: “脑子有问题?那不怕!这里就是医馆,你娘是神医,浅姐姐也是,我这就唤浅姐姐过来。” 说着,她立马起身就要往外走,脸上的焦急一点儿都不像演的。 萧长赢知道她是故意的,好好的头疼头痛她不这么说,非要说他脑子有问题,这明显的讽刺谁听不出来...... 怪只怪他忘了脚下是什么地方了。 他匆促阻止,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我只是想不起来了而已,用不着这么劳师动众的,问题不大。” 阮梨初心中暗笑,脸上却不动声色: “谁说问题不大的?想不起来,那就是失忆,失忆可不是小问题。” “往小了说,失忆影响的是自己:往昔的回忆,不管是美好的还是糟糕的,都如泡沫般在脑海中破碎,乃至消散,生活缺了一块那就不是完整的了。” “而往大了说,失忆还可能给身边的人乃至整个大盛和洛月,带来不可预估的麻烦和损失。就像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巨石,掀起层层波澜那样,波及范围大到难以想象!” “所以,这怎么可能问题不大呢?问题可大了呀!” 仿佛被按下了什么启动按钮似的,阮梨初劈哩叭啦地说了一通话,气都不带喘的。 把陆谨和萧长赢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陆谨在心里先是夸赞了一通,小阿梨条理清晰,逻辑性强,令他信服!而后开始对其长达两百字的话术进行逐字逐句复盘研究。 内容整体上倒是通俗易懂,只是这“泡沫”是什么意思?是沫饽的意思么?是像手机、渣男等词一样都是她家乡的用语么? 陆谨在心里这么想的时候,对面的萧长赢却是一脸无语的在心里吐槽: 我说什么了?你就这么大反应? 长篇大论不就是要让我去看大夫么? 之前听到伙计失忆时淡定的不得了,轮到我了就激动成这样?再说,我什么时候说我失忆了?! 再说怎么就上升到国家的高度了呢...... 很明显,阮梨初确实是没有拆穿萧长赢,但在萧长赢心里这还不如直接拆穿他呢。 至于对方的用词,他没什么感觉,来京路上小姑娘就经常冒出些奇奇怪怪的词藻,他早都习惯了。 再看阮梨初,一副我是真的担心你、真心为你好的姿态。 她目光紧紧地锁定在眼前的萧长赢身上,脸上写满了急切与焦虑,就差把“失忆是大事”这几个字写在上面了。 不过别看她脸上和嘴上都表现的很急,脚步却是一动未动,给足了萧长赢反应以及反悔的时间。 萧长赢又气又没办法,对方是没有翻脸也没有拆穿,但她把他的后路给堵死了呀。 若是他去看大夫就会直接露馅儿,而若是他不去,保不准就有两千字甚至更长的话等着他...... 那张嘴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伶牙俐齿的,反应还贼快! 沉默片刻后,萧长赢在心里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决定收回刚才说的话。 他忽然眼前一亮,表情变得有些激动,而后抬眼看着阮梨初,“我.....我好像想起来了!” 阮梨初对萧长赢这种识时务的表现很是满意,脸上瞬时就挂上了一抹淡淡的微笑,声音轻快地道: “想起来了?真快!没想到我的话竟然还有促进别人恢复记忆的作用。” 陆谨挑了挑眉,心情看起来不错。 虽然他不怎么喜欢这种处理方式,但不得不说,效果挺好,让双方都很满意,甚至于他这个局外人也满意。 不过方才的那个“暧昧”......陆谨打算等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好好审一审阮梨初,让她明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是什么意思。 阮梨初接着说:“既然想起来了,那就解释一下上次的事儿吧,为什么要忽然那样做?” 当天她的思维比较混乱,满脑子都是“野男人与宣王不是一个人”这件事,后来注意力又转移到了“萧长赢与百里樱可能是母子”这上面,根本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想别的。 再然后就是为了宫宴做准备,还是宫宴当天才想起来萧长赢这个人。 后来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形,那家伙那不对味的神态和动作,并不是一开始就那样,而是突然变成那样的。 但诱因是什么呢? 萧长赢的目光有些躲闪,张了张嘴只干干地说了一句,“如果......如果我说是为了引起母亲的注意,这话你信么?” 阮梨初怔了怔,随即火速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信?现如今,他已经没有说谎的必要了。 而且百里樱不愿意公开她与萧长赢之间的关系,对他的态度也怪怪的,虽不至于冷淡,但也不是很亲切。这都是很明显的事情。 那么萧长赢认母之路艰难,会那么做确实是可以理解的。 阮梨初发愣只是因为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只是为了吸引娘亲的目光,让娘亲注意到他,所以故意欺负她...... 好像有点幼稚,又好像有点可怜。 倏地,萧长赢的那句“那初初和那个人就合乎于礼?”闪现在脑海里,阮梨初忽然意识到,这恐怕才是他回避她的问题的主要原因。 她重重咳了一声,带着不言而喻的不满情绪,“不过信归信,有句话我还是要说的,萧大哥你以后可别再为了吸引我师父的目光就对我口不择言了,我怕陆谨误会。” 第398章 底线 此言一出,屋内两人脸色瞬间大变。 萧长赢原本以为,阮梨初在接受他的解释后就不会再想起那一茬了,而且就算她想起来,她这么有智慧又通透的人,在意识到他的回避后,一定不会当着陆谨的面提起。 却没想到阮梨初正是因为清醒理智,所以才选择当着陆谨的面提。 她就是要让陆谨亲耳听到她对萧长赢的警告,义正言辞地表明自己的态度,免得那家伙找她秋后算账。 因为以她对陆谨的了解,发疯是必然的,吃醋是免不了的,激动了还会化身小奶狗哼哼唧唧,她受不了...... 所以她给他足够的安全感,杜绝一切有可能影响到他们感情的隐患,这是她的态度,也是她认为的最正确的做法。 而陆谨确实有被阮梨初的做法“安抚”到。 若是按照他的一贯作风,在小姑娘话音刚落下之际,就已经对萧长赢动手了。不管是怎么个“口不择言”法,总归是出言不逊了! 再与那之前的“暧昧”结合一下,不用费力就能猜到,一定是萧长赢对他的阿梨说了什么轻浮的话! 可他忍住了,因为阿梨。 不单单是因为阿梨当着他的面表态,还因为他知道阿梨因为百里樱的缘故不想伤害萧长赢,所以他可以为了他的小姑娘忍耐,但不能阻止他生气。 也算是越来越进步了,在阮梨初身上,他越来越会控制自己。 陆谨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脸色阴沉,双眉紧锁,如同两条纠结在一起的麻绳,难以解开。 眼神中燃烧的熊熊怒火,仿佛要将一切都化为灰烬,让人望而生畏、不寒而栗。 他紧紧地握住拳头,青筋暴起,仿佛随时都可能挥拳相向,微微颤抖的身体昭示着他在极力地控制自己的愤怒。 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萧北宸,你若是不想活可以直说,但不要挑战我的底线!我的耐心有限,别逼我出手!” 萧长赢自然知道陆谨的脾气,小时候的陆宸就是个狠戾的角色,成为皇帝后更是变得无人可挡。 他对他亲姐姐都毫不留情......饶是自诩自己是个心狠的人,萧长赢也觉得自己不如他陆谨。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萧长赢才不想提,不想因为这件事伤了他们之间那奇怪又复杂的感情。 更怕被陆谨撵出大盛。 陆谨的底线,萧长赢之前是不知道的,是对方下令不让他去宫宴时,他才彻底明白的。 他来到京都后,一直尽量躲着这位大盛的皇帝呢,没想到对方也是不想见他的......且,也不让阮梨初见他...... 其实,那日的情况是这样的: 当时,因为百里樱不愿意见他,他没办法就只能以病患的身份来见她,还需要老老实实的排队。 他心里正烦呢,阮梨初出现了。小姑娘上来就劈头盖脸地对他怒吼,警告他让他离百里樱远点。 他压抑着情绪并没有对她生气,可她却......像看见瘟疫似的向后退了一步,离他远远的。 这个动作一下子就挑起了他心中的怒火和委屈,因为百里樱也像她一样,不愿靠近他,离他远远的...... 恰巧不久前他看到了陆谨和阮梨初一同离开医馆时的画面,看到百里樱对陆谨和颜悦色,满眼喜欢。 他的亲娘喜欢阮梨初也就罢了,毕竟养了十年,他勉强可以接受!可竟然还喜欢陆谨这个外人,就是不喜欢他这个亲儿子! 然后......就变成那样了。 所以萧长赢觉得自己的大脑是受到了百里樱和阮梨初的双重刺激,才会头脑一热,才会冲动,才会胡乱言语,语无伦次。 可他能这么说吗? 不管因为什么,事情都发生了,陆谨知道了肯定是要发怒的。 尤其若是知道他说的那两句话的具体内容,怕就并不是发怒这么简单了,而是发疯。 他调戏了他的底线...... 而且若说了,还会被别人嘲笑吧? 所以,这让他怎么说? 好在阮梨初只是警告却没提具体内容,陆谨也同样只是警告没提具体内容......这两人倒是默契。 默然半晌,他直起身来,先对阮梨初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初初,抱歉,我为那日的失言和无礼向你道歉。” 阮梨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歉的时候还是用对......” 这话萧长赢耳熟,听了个开头就知道,当初阮梨初就是这么要求阮桃的,她说“道歉的时候还是用对不起更真诚”。 不待对方说完,他直接出声打断,“对不起!” “好,我接受你的道歉。”言罢,阮梨初转头看了一眼陆谨,而后接着对萧长赢说:“但是陆谨这边,你还没有表态哦。” 萧长赢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但马上又愁眉不展了。这两人还真是一对儿,这个时候还不忘对方。 他没有立即说话,而是幽幽地盯着陆谨看。 直到被陆谨盯得心里不舒服,才启唇表态,硬生生地挤出了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知道了。” 陆谨直直地盯着萧长赢,那犀利的眼神仿佛能穿透一切,声音低沉而严厉,“知道就好,好自为之。” 随后顿了顿,也缓缓起身,与他平视,“否则就别怪我不顾情意杀了你。” 说完,他也回给了对方一个笑容,那抹笑礼貌又不失疏离。 阮梨初见差不多了,这才出声,“这么久我师父都还没有回来,不如咱们去外面等她吧?” 另外两人都知道这是给所有人一个缓冲的机会,于是都点了点头。 陆谨看向她,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了温度,“饿不饿?马车上有糕点,是我特意让御膳房为你准备的。” 阮梨初刚要说她不饿,就听外面安岁岁的声音响起:“初初,有人晕倒了,好像是安国公的女儿,安琪。” 阮梨初立刻就明白了,这是百里浅特意让人来通知萧长赢的。 安琪给她的印象还不错,就算安琪与萧长赢没关系,阮梨初也会出去瞧瞧情况的,因此她什么都没说,直接拉着陆谨就出去了。 萧长赢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转了两圈,时不时停下来,就像思考什么一样,到底还是跟了上去。 走到大堂,见百里浅刚好给安琪把完脉,而站在一旁的那个失忆男人却率先开了口: “是中毒了,幻回。” 第399章 幻回 “中毒?”阮梨初有些惊讶,低声哑气道。 百里浅点了点头,“确实是中毒,但是否是幻回之毒我暂时还不能确定。” 阮梨初心里有了猜测,迟疑片刻道:“这个幻回,这种毒药是很罕见吗?” 师父曾说过,百里浅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医术绝对精湛,有着非凡的天赋和造诣,用不了多久就会超越她。 那么能让她无法确定的毒,肯定不同寻常,要么是她没见过的,要么就是毒性很复杂。 阮梨初不懂医术,她只是个人觉得是这样。 “非常罕见。”百里浅轻轻颔首,带着她去一边说话,“幻回这种毒药,并不是本朝的,而是东玄罕见的一种剧毒,只有东玄国才有。” “此毒我曾在师父的医书上见过,无色无味,据说是由千种毒虫、毒草混合多日并提炼而成。” “行医多年,我只见过一次幻回中毒患者,所以并不能十分确定安姑娘所中之毒就一定是幻回,待师父回来后让她一看便知。” 阮梨初抚额沉思,很快就发现了哪里不对劲,她原本想说点什么,但看了看四周后,心里有了别的思量。 因安琪的身份有些特殊,所以方才被抬进来后,医馆就闭门停诊了。 此刻这里只有她和安岁岁温年,百里浅和失忆男,外加安琪的贴身丫鬟。 病情的事情可以当着那丫鬟的面,但其它的就算了。 阮梨初按捺住内心的疑惑,没再出声。 陆谨匿于暗处,不方便露面,萧长赢方才来的时候眼尖的很,见他藏着,也跟着躲了起来。 所谓的藏身之地就是药材柜后面,那里有个狭小的空间,不容易被发现但却能清楚的听到大堂内说的话,而且还能通过缝隙看到外面的情况。 陆谨将百里浅的话听了个全部,他不知道阮梨初是否同他一样,都从百里浅的话里发现了问题。 但他相信,以阿梨的小脑瓜,是必然会的。 通过缝隙看到阮梨初的神情后,他更加确信小阿梨一定也发现了。 安琪现在的状态是躺在床上,面色发白,嘴唇乌青,这状态确实很像是中毒。可失忆男是怎么发现她所中之毒是幻回的呢? 要知道,他并没有像百里浅那样给安琪诊过脉,而那毒药是无色无味的。 而且这毒药极为罕见,百里浅都不敢轻易确定需要百里樱来回来才可以,这男人却十分笃定。 所以,这个男人一定有问题。 至于是什么问题,别说陆谨现在藏着了,就算他不藏着也不会现在提问,他会选择夫唱妇随,同阿梨一样。 他已经差了人去国公府送信,以将军府阮梨初的名义,用不了多久国公府就会来人。 失忆男的事等没有外人了,再议也不迟。 不到两刻钟,国公府的人就来了,速度非常之快。 阮梨初原以为他们会立即将安琪带走,没想到国公夫人却决定留在这里等百里樱。 陆谨和萧长赢早已经转移,在国公府的人眼里从始至终都只有阮梨初,没有别人。 国公夫人向阮梨初道了谢,并表示日后一定会亲自登门拜访。 阮梨初使劲摇头,“夫人您言重了,我没做什么的......” 她真的没做什么,替安琪看病的是百里浅,派人送信的是陆谨,就连抬安琪进来的也是失忆男,和她没什么关系。 她也没说这医馆是她师父的,只说自己恰好来这里看病。 其实国公夫人出发时,安琪身边的侍卫也赶回去了,只是速度上没有陆谨的人快而已。 但国公夫人可不管那么多,在她眼里送信的是阮梨初,那就是要感谢的。要不是安琪现在不省人事,她会抓着阮梨初不放手。 此刻,她整个心思都在女儿身上,所以不管阮梨初说什么,她都没听进去,只心不在焉的说道: “要感谢的,要感谢的......” 阮梨初一看夫人这状态,没再说什么,安安静静地陪着她一起等百里樱。 丫鬟不停的用干净的帕子擦拭着安琪额上渗出的冷汗,安琪呼吸浅浅,昏睡时像一个天真无知的孩子。 阮梨初有些恍惚。 据她所知安琪爹娘就她这么一个女儿,没有其他孩子。 国公府也没有庶子庶女的存在,安国公也没有任何妾室,怎么就有人对她下毒呢?还是幻回这种剧毒。 这得多大仇啊? 同一时刻,后院屋内。 陆谨审视了一眼萧长赢后,意味深长的说道,“这事你怎么看?” 萧长赢平静地瞥了他一眼,“你这话头没头尾没尾的,我不懂你说的什么意思。” 陆谨从薄唇里发出一声嗤笑,“萧北宸,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 陆谨懒得和他废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行,我这就派人把萧璃抓起来,敢给我大盛人下毒,她找死。” 说着,他作势就要起身。 萧长赢脸色一变,声音陡然拔高,“不是她!” 陆谨给了他一个白眼,眼中带着一丝嘲讽: “我看她的嫌疑很大,不然安琪怎么就这么巧的晕倒在春风堂门口了?怕是为了特意做给你看的吧?” “不可能!阿璃她温柔善良,绝对不可能做出害人性命这种事!”萧长赢急切出声辩解。 闻言,陆谨不悦的蹙起如刀削的剑眉,剑眉下一双狭长深邃无情的凤眸冰冷如利箭般射向他。 英挺的鼻梁下那紧抿的薄唇,明显地昭示着主人的情绪。 面对陆谨突如其来的怒意,萧长赢以为他这情绪是对萧璃,连忙补了一句,“我可以保证,阿璃她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一道低低的声音传来,很低很低,“换个称呼。” 萧长赢没听清,下意识说道:“什么?” 陆谨眯了眯他那双深邃的瑞凤眼,冷冷的盯着萧长赢,“我说,换个称呼,不然的话我真的要不客气了。” “什么称呼啊!”萧长赢真急了,他不明白陆谨抽哪门子风,“你倒是说清楚啊!” “阿桃阿菊阿梅,甚至阿猫阿狗都可以,但就是不许叫‘阿梨’。” 陆谨的声音低沉而缓慢,犹如从幽深的谷底传来,带着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 萧长赢:“......” 第400章 双标狗+疯狗=陆谨 萧长赢活了将近二十一年,可谓是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了,却唯独没见过陆谨这么霸道,且,无脑的人。 萧璃的璃又不是阮梨初的梨! 凭什么要换! 而且这世上,不,就只说他们大盛,有那么多的女子的名字中都带“li”,难道他也不允许别人唤“阿li”吗?! 萧长赢被气笑了,“你自己听听你说的什么话?” 原来人在无语到极点时,是真的会笑。 陆谨幽深的眸子在他脸庞上打转,“很好笑?你以为我在与你开玩笑?”每一个字仿佛都被冰冷的寒霜包裹,寒意直透人心。 萧长赢身子蓦然一顿,他怎么就忘了人家是大盛皇帝......皇帝就是可以这么不讲道理! 若是换作平时,他可能还要去陆谨争论一番,可现在事关萧璃,他不敢拿萧璃的命开玩笑。 别看陆谨嘴上说他们俩之间有情意,这家伙疯起来六亲不认的。 萧长赢深知陆谨的秉性,小时候他就这样,若是谁让他不舒服,他半夜都要爬起来给那人一刀。 据陆谨本人说,他之前不是这样的,只是变了而已。萧长赢猜八成就是因为死过了一次,所以他的性格才发生了变化。 当初,苑娘要不是因为也算对陆谨有恩,就以苑娘对陆谨那个恶语相向的态度,怕是......难说。 思及此,萧长赢敛了敛面色,往好地方想去。 至少陆谨现下只是做出警告而已,并没有付诸行动,他不当着他面唤就是了。 “萧璃......萧璃她今日刚到京都,安琪就出事了,你不觉得这太过于凑巧了吗?” 直呼萧璃的名字,萧长赢一瞬间还有些不适应。 “而且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冷宫公主,别说东玄国的毒药了,就是洛月的毒药她都未必能搞得到,她没这个本事。” 顿了顿,萧长赢接着说:“还有,这毒药怎么恰好就在春风堂外面发作了呢?我相信是有人故意为之,但下毒之人必定是那安琪的身边人!” 陆谨目光微抬,嘴角扯了扯,“下毒之人是身边人,也不能表明幕后之人不是萧璃。许是她知道了你在与安琪议亲,所以干脆杀了安琪一了百了。” 听此言萧长赢似是被戳中了要害,脸愈黑青,嘴却不停: “她是疯了吗?对安国公的女儿下毒!这不是恶意挑起两国矛盾吗?萧璃怎么可能做这种蠢事!” 陆谨眉眼冷硬如霜,眸中讽刺意味明显,“或许这正是她的目的也说不定,反正在我大盛的这几个洛月人个个心怀鬼胎,君心叵测。” 萧长赢瞬间噎住,脸涨得通红,磕磕巴巴地狡辩,“哪有个个都是......我就不是。” “行了,别狡辩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暂时不会动萧璃的。”陆谨稍稍和缓口气道:“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你且先说说看。” “离我的阿梨远点。” 萧长赢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他这是被陆谨套路了,而且他可是人精,听陆谨这话就知道这不是重点。 同样的意思,说底线的时候就说过了,没有必要再说一遍。 他试探性说道:“你说的这个离远点指的是?你知道的,我是一定要留在母亲身边的。” “随你怎么留,但不许和阿梨说话,除非我在。”陆谨语气虽然是淡淡的,态度却不容置喙。 萧长赢一噎,顿时说不出话来。 陆谨眼神变得阴冷起来,像看死人一样看着萧长赢,“怎么?不答应?” 萧长赢低头微微扯动嘴角,无奈到了极点,他敢不答应吗? 再抬起头时,已是一脸平静,“我可以答应你......但若是你的阿梨与我说话怎么办?” “她都主动与你说话了,你还敢晾着她?” “......” 萧长赢算是彻底明白了,陆谨这就是典型的“双标狗”! 这个词他曾听阮梨初解释过,简直太适合陆谨了!敢情就是他不能主动说,但是必须答,不然他还是有罪! 可即便这样,他还是得答应。因为他心里清楚,陆谨只是在通知他,并不是在和他商量,不过是借着萧璃的话题说出来而已。 和“疯狗”是讲不了道理的,何况这个“疯狗”还是陆谨。 ...... 医馆大堂,百里樱已经回来了。 她号完脉象,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下安琪,胸有成竹地说道:“确是中了幻回之毒。” 国公夫人已经听百里浅说了这毒药的情况,听到百里樱确认后差点栽倒在地,幸亏阮梨初在身旁扶住。 丫鬟见状赶紧过来接替阮梨初的位置。 百里樱接着说道:“这种毒药,入水即溶,无色无味,剧毒无比。服下后若是没有药引的牵动,几年或者十几年都未必能察觉的到。” 国公夫人深吸一口气,说话的声音带着哭腔,“那您的意思是,琪儿这毒是早就被下了......而如今会发作是因为被药引牵动的缘故?” 她的脸色苍白无比,还是靠着丫鬟的支撑才勉强维持住身形不至于摔倒在地。 百里樱点了点头,“没错,这个毒刚被牵动不久,大概十日左右的时间。” “十日,十日......”国公夫人反复念叨着这个词。 阮梨初和百里樱对视了一眼,这些内幕她们这些外人就不知道了,具体的要靠国公府自己查。 “那可有办法解毒?” 这话是正在伺候安琪的那个贴身丫鬟问的,她脸上带着泪痕,明显是刚刚哭过。 “有倒是有。”百里樱点头。 国公夫人的眼睛突然像死灰复燃一样亮了起来,刚才听百里浅说剧毒难解,她差点就不想活了。 此刻狂喜道:“真的太......” 可是百里樱还没等她说完就说了另一句恍如晴天霹雳的话,“可我不会。” “据我所知,毒医圣手可解此毒,可毒医圣手行踪飘忽不定,就算寻到怕是也来不及的。” 此外,她师父也可以解,但神医谷离这太远,更来不及,所以百里樱没有说。 国公夫人瞳孔骤缩,颤着伸手去探女儿的鼻息。 扶着她的丫鬟说道:“夫人,您别着急,咱们还可以让老爷进宫去太医院请太医!说不定可能有解毒的办法!” 百里樱并不介意丫鬟这么说,她点了点头,“这毒一旦发作,三日内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会一直昏迷,夫人可以尽快请御医来看看。” 闻言,国公夫人不再耽搁,立刻带着安琪离开了。 她相信百里樱的医术,对她治病救人的事有所耳闻,但丫鬟说得对,万一呢! 而他们前脚刚离开,后脚阮梨初就跑到了那个失忆的男人面前,“你是不是就是毒医圣手?” 第401章 失忆的男人 药材柜后,影影绰绰可见两个身材颀长的男人,虽看不真切是谁,却不用猜也知道。 二人不久前刚重回这里,原本都打算现身了,可一听阮梨初这话,心神齐齐一震,又默契地顿住了动作。 百里樱透过缝隙望去,心里五味杂陈。 一个是她儿子,一个是她女婿,到底还是见了面。 阮梨初的注意力几乎全部集中在眼前的失忆男身上,外界的一切,包括师父、爱人以及朋友,都不是重点。 “你是不是就是毒医圣手?”等了几秒,见他没反应她又重复了一遍。 男人沉默半天不语。 阮梨初见他还是没有说话的意思,莫名其妙的同时也有些失去耐心,微微皱眉,索性把话挑开了说: “那我换个问题,你是如何判断出安琪所中之毒是幻回的?别告诉我你是闻出来的,那东西可是无色无味。” 男人这次倒是没有沉默,“那位小姐被抬进医馆时,我搭了把手,碰到了她的手腕。” 他解释的很诚恳,眼睛也一直看着阮梨初,不像撒谎的样子。 安琪晕倒在医馆外,当时身边只有她的贴身丫鬟,是那丫鬟和路人一起把安琪抬进来的。 那会儿男人恰巧在门口处,所以就顺便搭了把手,他说的确是事实。 “碰一下手腕就可以诊出对方的病情?”阮梨初边说边看向百里樱和百里浅,眼神询问是真是假。 她虽不懂把脉,但在她的认知里把脉不是随便把手指往手腕上一搭就可以。 “可以的。”不待百里樱她们开口,男人那边已经说话了。 百里浅幽幽看了男人一眼,而后轻轻点了点头,“可以倒是可以,不过以我的医术还做不到。” 她这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阮梨初听懂了。 浅姐姐的医术都做不到,可这男人却碰一下就可以,足以见得其医术相当高超。 转念一想,如果他是毒医圣手,有这医术好像也不稀奇。 如此说来,这男人更可疑! 男人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其实也不是就碰了一下......当时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顺手就给她把了个脉......” 他这话表达的意思是他的医术也没有那么厉害,可阮梨初却听出了另一层意思------这人有职业病。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遍,带着几分逼视的意味。 男人大约二十多岁,看起来比陆谨要年长一些,不知是身体还没有好利索还是本身皮肤就偏白的缘故,整个人看起来文文弱弱的。 五官算不上帅气,不像陆谨那样有那种令人一眼惊艳的深邃轮廓与明艳色彩。 但他的眉眼间却透着清秀之感,整个人散发着浓郁的书生气,这种气质又是陆谨不会有的。 不过,也不是全然“书生气”,说“请勿喧哗”时还是挺凶的,阮梨初深有体会。 虽一身青衣学徒服,干的也是抓药的活儿,但仔细看确实不像学徒或者打杂的。 阮梨初也不知道自己这判断是不是受了毒医圣手的影响,反正毒医圣手有职业病,这是完全说的通的。 ...... 她在这边细细打量,陆谨在那边待不住了。 再隐藏下去,他媳妇儿的眼睛都要黏在别人身上了。 萧长赢见他有动作,也跟着走了出来。 两个人皆高大挺拔, 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不凡的气质,尤其陆谨气场强大,阮梨初只觉得忽然间周遭的气压都低了几分,压得人喘不上气来。 她莫名打了个寒颤,视线从失忆男那里移到了莫名其妙的野男人身上。 见阮梨初看自己,陆谨眸子一敛,情绪和气场以惊人的速度缓和下来,周身又瞬间洋溢起名为喜悦的东西。 萧长赢亲眼见证了陆谨变脸如翻书,越看他脸上浮现的笑容越觉得“狗”,冷哼了一声后,他视线直接越过阮梨初,随便找了个落脚点。 反正只要不看阮梨初,就没有问题。 百里樱和百里浅对视一眼后,一同向陆谨行礼。 陆谨直接抬手拦住了她们的行礼,态度很温和,“都是自家人,无需多礼。” 上一次他也是这样做的,不同的是这次加了个自家人。 百里樱望向阮梨初,征求她的意见。 阮梨初定定的与师父对望着,眨巴眨巴眼睛,再眨巴眨巴眼睛,意思不言而喻。 百里樱这才绝了要行礼的心思,也向阮梨初眨了眨眼睛。 不同的是,她含笑的温润眸光里藏了些揶揄的意味。 没见到小徒弟的这些日子里,萧长赢已经将陆谨的身份告诉了百里樱,还把他与陆谨小时候的事也说给了她听。 百里樱对那个“六岁就杀人”的小孩儿有些印象,但仅仅是有印象而已,她是真没想到那男孩就是小徒弟口中的“野男人”。 不仅如此,萧长赢还说“陆谨与陆宸是双生子,两个人互换过身份”,但这些都是不能言说的秘密。 百里樱当然明白这其中的严重性,就算萧长赢不叮嘱,她也不会说出去的。 不过只要一想到上次以为人家是藩王,有眼不识泰山,百里樱就觉得无比尴尬。 这尴尬导致她现在看到陆谨,极其不自在。 尤其小徒弟竟然与她的经历出奇的相似......她就更不自在了。 除了不自在,还有满腹的担忧。 好在如今看来,她的小徒弟、小女儿与曾经的她不同,陆谨看着也不似萧烁那般,她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总算稍稍安定了些。 焦点再次转移到失忆的那人身上。 这次,百里樱率先开口,“我知道你不是毒医圣手,因为毒医圣手是女子。但以你的造诣,我怕是当不了你的师父了,所以你以后......” 男人急急打断她,“师父我真的不知道我是谁!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您这是要赶我走吗......” “我何时说要赶你走了?我只是说你往后莫要再唤我师父了。” “浅浅救了我,那您就是我的师父,永远都是!” 阮梨初在一旁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们,小小的脑袋里面,现在是大大的问号。 百里浅救了他和百里樱是他师父,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么? 第402章 阿深 阮梨初正晕乎呢,百里浅带着急迫的声音响起:“我不是已经与你说过多次了么?救你的不是我,是初初。” 阮梨初还没来及反应,陆谨就说道,“阿梨什么时候救的人,我怎么不知道?” 坐在百里樱身边的萧长赢看着他们,嘴角噙着看好戏般的笑容。 他算是彻底把陆谨看透了,只要碰到阮梨初的事儿,其智商基本就离家出走了。 明明方才在那屋的时候都已经说了失忆男是阮梨初捡到的,结果他现在说不知道! 依萧长赢所见,这哪里是不知道?这明明就是只要碰到阮梨初的事情和问题,他就沉不住心! 这叫什么,这叫恋爱脑! “恋爱脑”这词儿也是他从阮梨初那里学到的,他认为用在陆谨身上特别合适。 阮梨初微蹙了下眉,她不明白为什么陆谨突然掺和一句,又将话题引到了她身上,思维怎么就这么跳跃呢? 但还是说道:“就在来京的路上,恰巧碰到了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他,于是我就把他交给了浅姐姐。” 陆谨“哦”了一声,他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了,捡到就是救到,他的小阿梨天生就爱捡人。 捡了他一个还不够,见到一个捡一个,这毛病得改。 “多谢阮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男人走到阮梨初身前,深深地鞠了一躬,而后又快速转向百里浅,“还有浅浅,谢谢你救了我,以后我的命就是你的,愿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阮梨初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百里浅,视线在他二人之间穿梭一圈后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 就说那两者有什么关系嘛,敢情是看上浅浅了,想对浅浅以身相许。 还好这事,这男人不是对她的,而是对百里浅,不然陆谨绝对会立刻翻脸。 幸好当时她机智! 不过这“捡人”的毛病,怎么从百里樱,到她,到百里浅,一门三个都有啊...... 忽地,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她的脑海,该不会当初那洛月老皇帝也是被百里樱捡回家的吧? ...... 想到这里,阮梨初浑身起了无数的鸡皮疙瘩,脑袋无意识抖了一下,众人以为她是在拒绝男人的感谢,并未多想。 百里浅也摇了摇头,“这话言重了。我身为大夫,治病救人乃是本分,用不着这般客气。” “并非是客气......”男人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好了,这样的话以后都不必再说了......还是,还是说说毒医圣手的事吧。” 闻言,男人深吸了一口气,无奈又极度无语的解释道:“别说毒医圣手了,我连我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百里樱接着男人的话说,“据我所知,这天下能解幻回之毒的只有毒医圣手和我师父,我猜你的身份应该与毒医圣手有关。” 阮梨初已经回过神来,“师父,那毒医圣手究竟是什么人?” “师父只知道她是位女子,江湖人称毒医圣手。但其实她医毒双修,不仅如此,听说其母亲是苗蛊传人,所以她在蛊毒上也颇有心得。” 可救苍生,也可取人性命,天才啊! 尤其还懂苗蛊! 安琪什么的此刻已经被阮梨初抛到脑后了,一听蛊毒她的脑子里就只剩下陆谨了。 她充满希冀的眨眨眼,“那师父知道怎样才能找到她吗?” 她记得百里樱方才说这毒医圣手行踪不定,想要解安琪的毒来不及,但解陆谨的来得及啊! 百里樱一看小徒弟这小模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初初想到的事情,师父自然早都已经想到了。可此人居无定所,想找她并非易事。” 百里浅补充道:“毒医前辈很少露面的,据我所知距离她上一次出现已经差不多过去一年多了。” 所以想要让他给陆谨解毒,怕是很难,还不如她们神医谷自己来。 阮梨初一听,蔫儿了,水灵灵的小鹿眸瞬间失去了光彩。 不过一想到即便没有这个毒医圣手,还有她师父,还有那个高人李知意,眉眼间又重新恢复了几分精神。 待人少的时候,她得和百里樱说说李知意的事。 陆谨的事儿无望,阮梨初这才又想起安琪,她想了想,问百里樱,“那师父,安琪岂不是......没救了?” “倒也未必,初初忘了阿深了?” “阿深?”那是谁?阮梨初不记得自己认识这号人。 百里樱和百里浅齐刷刷地看向那个失忆的男人。 阮梨初顺着她们的视线看去,这才知道原来失忆男叫阿深。 这名字...... 阿深,阿浅? 意图要不要这么明显! 阿深非常坦然地接受阮梨初探究的目光,说道:“我只知那毒叫幻回,但我不会解。” 闻言,阮梨初失望地移开目光,虽然没什么交情,但她还是希望安琪可以活着的。 “不过,我可以帮她暂时压制。” 阮梨初这次学聪明了,绝不“提前开香槟”,所以她一脸凝重的说道:“怎么个压制法?” “银针辅以草药,可以暂时压制,至少短期不会丧命。”阿深很是认真的说道。 顿了顿,他接着说,“他们不是去请太医了吗?我想着也许太医可以解毒,所以就没有多嘴说我可以压制的事。” 陆谨想到那群御医,低声嗤了一声,他看向阿深,“你还是提前做好准备吧,想来国公府的人还会再来医馆的,而且用不了多久就会来。” 阿深并不知道陆谨的真实身份,他只知陆谨是位高权重之人,权贵之家了解太医的医术倒也正常,所以他点了点头,“好。” 阮梨初的小脑瓜子快速转动,她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细节被她忽略了。 顺时针,她的视线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百里浅身上。 百里浅被她看的有些发毛,弱弱道:“初初这是怎么了?” 阮梨初眼睛乌溜溜地转了好几圈,终是在自己快魔怔之前想到了被她忽略的细节是什么。 “浅浅姐刚才对国公夫人说,在这之前你只见过一次中幻回之毒的患者,这人......是不是就是陆谨?” 百里浅一双非常有标志性的小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这!你是怎么知道的?” 第403章 她啊,多智近妖 阮梨初一听百里浅这话,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叹道:“果然是陆谨。” 百里浅点头,追问:“初初是如何猜到的?我只是提了一嘴而已啊,没有指名道姓,也没有任何暗示性的语言。” 阿深同样满脸惊讶,当时在场的只有他们几个人,百里浅说了什么他记得一清二楚,确实没说什么带有指向性的话。 萧长赢却对这事儿一点儿都不好奇,因为对方是阮梨初。 在他看来,这姑娘聪明的很,能猜到很正常,若是别人猜到,他可能还会稍微震惊一下。 倒是陆谨竟然也中了幻回!这可就不得不好奇了! 萧长赢只知道宣王和陆谨这对双生兄弟都中了毒且中毒多年,但具体是什么毒,他并不清楚。 百里樱没有对他提过这些,萧长赢也不敢多问,他自己身份太敏感,若是问太多怕百里樱多心。 无数的疑问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不是说这幻回之毒是剧毒,只有毒医圣手和神医谷谷主能解吗?那陆谨身上的毒是解了还是没解呢? 看样子不像解了,不然阮梨初不会是这样的表现,所以陆谨是怎么活下来的?还活的挺好? 想到这些,他瞟了陆谨一眼,越看越觉得这人不像中了剧毒的样子。 陆谨从容淡定的接受萧长赢的目光,却懒得搭理他,眸子只紧紧地凝在阮梨初身上,等她解惑。 阮梨初望着百里浅,说道:“方才阿深第一次提到此毒时,浅浅姐的眼神先是看向了我,而后才是阿深。” “可我一不是患者的家属,二不是大夫,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局外人,正常情况下浅浅姐不应该看我,至少不应该是率先看我。” “还有你在说行医多年只见过一次幻回中毒患者的时候,眼睛不自觉地瞥向了药柜那里。” “这两处都是人的下意识反应。” “从心理......” 心理学三个字,阮梨初差点脱口而出,顿了一下后选择直接略掉心理学和行为学这两个不属于这里的词。 “当一个人心中想着某人或者某件事时,若有下意识的眼神动作,那就说明你心中想的这个人或者这件事与眼神所及之处有关。” “一次是我,一次是陆谨,那答案显而易见,肯定是陆谨了。” 至于药柜那里还有个萧长赢,这个可以直接忽略。 不过,阮梨初之所以会猜到是陆谨,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这幻回之毒是剧毒,还来自于东玄。 她师父曾说过陆谨身上的毒汇集了各个国家的“精华”,东西南北全都有......也不知道究竟是谁这么想置他于死地。 那既然幻回是东玄国特有的剧毒,下毒之人怕是不会错过这么“精华”的玩意儿。 所以,一听到剧毒两个字,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陆谨。 这与她分析的百里浅的下意识反应一样,原理是相同的。 阿深听完后恍然大悟,连连赞叹:“阮姑娘真乃神人也!这等细微之处都能洞察,且精准分析,令人佩服!” 萧长赢撇了撇嘴,怪声怪气的道,“她啊,多智近妖!尤其在观察力这方面,比她那个大理寺的二哥还细致!” 阮梨初不太习惯阿深这种文绉绉的说话方式,相较之下萧长赢的阴阳怪气反而让她更熟悉。 不过萧长赢这并不是讽刺她,而是在夸她,顺便贬低一下她那大理寺的二哥,这她是能看出来的。 百里浅也赞许地点了点头,“其实药柜那里,我是意识到了的,正因为意识到了我马上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她有些欲言又止,“主要是怕你担心......” 结果没想到还是被洞察力敏锐的阮梨初捕捉到了。 “倒也不是很担心。”阮梨初淡然一笑,“陆谨的情况和安琪不同,不是么?” 这话说的浅尝辄止,又含蓄又微妙,百里樱瞬间就明白她这是不想当着外人的面多说。 而这个外人,毫无疑问就是萧长赢。 虽然他是百里樱的儿子,也是陆谨的儿时小伙伴,可他终究是洛月的大殿下,阮梨初还是留了个心眼,不想透露陆谨的真实情况。 百里浅也听懂了,没再多说,只道:“初初说的对。” 阮梨初将视线转到了阿深身上,“待会儿等我师父给陆谨诊完脉象,可以麻烦你也给陆谨诊一下么?” 这个阿深既然认识幻回,还会压制,那其它毒应该也是识得的,而且若是他和毒医圣手有关的话,那么极有可能还会解蛊毒! 她当初竟然好心捡了个这样的人物! 百里樱也正有此意,“阿深一起来吧,以你的医术,说不定还可以指导指导我和浅浅。” 阿深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不......我不行的......” 阮梨初起初以为他是不想给陆谨号脉,后来反应过来人家其实是不敢指导的意思。 旋即说道:“那咱们这就去?” 陆谨见状,出声提醒道:“阿梨,已经中午了,师父和师姐该用膳了。” 百里樱摇了摇头,“没关系的,我们......” 她想说那不重要,他们医馆忙的时候根本顾不上吃饭,但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阮梨初打断了,“师父,人是铁饭是钢,闹垮了身体可不是玩的。” 她是没注意时间,不然绝对不会提议现在就去。 陆谨怕他在,百里樱会不自在,而且阿梨还有悄悄话要同她师父讲,所以说道: “阿梨,你留下来陪师父他们用膳,我先回宫处理政事,申时左右再来寻你,可好?” 阮梨初不会看时辰,猜测现在大概是十二点左右,也就是说陆谨特意给她留了三个小时的时间。 而且怕师父不自在,特意不和他们一起吃。 她偷偷冲他眨了眨好看的眉眼,眼神里放出满是温柔和爱意的光芒。那眼神,让人着迷。 陆谨哪里抗拒的了? 他立马意会的眼睛闪了闪,满眼放光,怕自己在师父面前失态,还提醒自己千万要把持住! 可阿梨这小家伙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不停地冲他抛媚眼,陆谨实在是怕失态,于是故意瞪了瞪她。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乖一点,不许再勾引我! 阮梨初听话的收回视线,悄悄扯了扯嘴角笑了下。 其他人皆非常识趣,要么低着头,要么看向别处,唯独阿深盯着陆谨的脸陷入了沉思。 回宫,政事? 不知为何,他忽然感觉陆谨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似乎在哪儿听到过,可他这失忆的脑袋又想不起来。 第404章 那毒只对男人有作用 陆谨离开后,萧长赢也紧随其后,看着像是特意追他而去。 阮梨初对此事不感兴趣,拉着百里樱和百里浅,说要带她们下馆子去。还有阿深,也被她叫上了一起。 医馆本就在美食街上,附近可以说什么都不多,唯独吃饭的地方多。 四个人,外加安岁岁和温年,六人一起找了个饭馆。 饭馆的面积并不是很大,与墨涟居那种大酒楼自然是没法比,但环境素雅,还是有很多食客在这里吃饭。 阮梨初倒是想去墨涟居,可百里樱不同意,说吃完饭还要尽快开门营业,免得耽误别人的病情。 没有陆谨,百里樱和百里浅他们果然更自在,就连安岁岁和温年也是,感觉随意了不少。 阮梨初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随着饭菜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他们的话题也逐渐打开。 不过并不是关于萧长赢和洛月老皇帝的事。 毕竟这是在外面,而且还不是雅间包厢一类的,那些敏感的话题还是关起门来时再说。 包括那些与陆谨相关的一系列事情,也不在他们的讨论之列。 阮梨初给他们讲了送簪子的于老伯,正要讲家暴男李大宝的事情,旁边一桌的谈话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我是真佩服孟兄啊!” 一个年约三十的中年男子,他穿着一袭华贵的月白袍子,眼中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简直是人生赢家啊!” 另一个穿着一身蓝色长袍,手里拿把折扇的人附和道:“谁说不是呢,我要是有他那福气该多好!做梦都能笑醒!” 旁边一人啧啧两声后,摇头晃脑地道,“这福气,可不是人人都消受得起的。” 他的声音状似惋惜,但表情却是羡慕的,仔细看还有点嫉妒在其中。 “孟兄到底怎么了?快跟我们说说。” 其他人两眼放光,一脸求知若渴。 阮梨初本来就是听那么一耳朵,也没太在意,可正当她要收回注意时,第一个开口的那月白袍男子说话了: “我跟你们说,孟兄是真厉害!不仅家里有娇妻美妾,外面还有外室,而且秀水楼还有红颜知己!” “还有他那个青梅竹马,听说为了他正和夫君闹和离呢!” 月白袍男人说到这里,似乎感觉有些口渴,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这才继续道: “他妻子刘氏对于他在外面偷吃的行为,竟然选择视而不见,甚至为了留住他的心还提出再为他纳几房妾室!” “而且这些女子还都知道彼此的存在,听说相处的还特别融洽!平日还一起逛街什么的!你们就说这孟兄是不是人生赢家?” “那的确厉害,简直就是情圣啊!” “好想让孟兄教教我,是怎么做到让妻子默许甚至纵容,让所有人和平相处的!我也想享齐人之福,成为人生赢家! 那一桌的男人听到这个都哈哈大笑,有人说道:“孟兄这艳福可是不浅,放眼整个大盛,也没有几个男人能做到他那样。” “那可不!”蓝衣男子满脸艳羡,嘴角差点就流哈喇子了,“他的妻子刘氏那可是个十足的大美人!而小妾则更加漂亮! 还有那个外室,可是极品中的极品,肤白滑嫩,身段妖娆,任谁看了都把持不住!” “真的假的?这些人你都见过?” “当然,我不仅见过这三位,还见过那位秀水楼的红颜知己,孟兄每次和我们聚会带的都是不同的女子,估摸着下次就该轮到那青梅竹马了。” “那女子不是还没和离呢么?” “架不住孟兄他姓孟!‘猛’啊!” 一听这话,不仅蓝衣男子流哈喇子了,一桌的男人全都激动了,一个个脸上皆是春心荡漾的神情。 与旁边桌的热闹气氛不同,阮梨初这一桌的气氛异常沉闷。 安岁岁皱着眉头,捂着嘴,阮梨初以为她是被那些男人恶心到了,殊不知安岁岁其实是怕自己一个激动会控制不住要骂人。 那桌的男人个个衣着华贵,一看就都是富家子弟,安岁岁怕自己给阮梨初惹麻烦。 受自己爹娘的影响,她生平最讨厌的就是三妻四妾的男人,而这些男人三妻四妾也就罢了,他们还下流,还恶心! 尤其形容那个外室时所用的描述,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词! 真想一拳一个,全都打死! 阮梨初倒是真的想吐,她是纯纯被恶心的,而且头一次听说这“孟”姓,还能这么理解。 若是姓孟的知道自己的姓氏被这群男人乱说,不知道是要哭还是要笑,总之她是真的被无语到了。 而这些男人口中的这个姓孟的人,堪比她看过的那个话本子《娘子们不要逃,少了你们我活不了》中的男主角了,娘子都是“们”的。 可见话本子真的来源于生活,而生活远比话本子要狗血。 主要是他们一个个全都非常艳羡那个姓孟的...... 男人,呵呵。 百里樱到底是年长许多,听着这些根本无动于衷,脸上无悲无喜一脸平静。 而百里浅似乎是这些人中最气的那个,一贯淡定的脸上多的不是怒火,竟是......杀气。 阿深只用眼神一扫就明白是什么情况了。 他不像安岁岁和温年那样,一个忍着,另一个也跟着忍着,既然百里浅不高兴,那他就让那些人也不高兴。 他起身,路过旁边那桌,走到他们身边时,袖子下的手一动,一股香气就直袭桌上的几人。 其中一人冲阿深翻了个白眼,“一个大老爷们还擦香粉,娘们唧唧的!” “真恶心!一点儿阳刚之气都没有!”另一个男人附和道。 “这饭我是没有胃口吃了,走走走,兄弟们咱们换个地方!” “走!” 说着,一群人乌泱泱地离开了,临了,还对着阿深吐了几口唾沫。 阿深面无表情地坐了回来。 阮梨初方才注意到了他手上的动作,猜到他是去下毒了,所以此刻捂着鼻子说道:“他们会怎么样?” 安岁岁一脸懵,“什么怎么样?” 温年也不明白阮梨初这话是什么意思,问号脸看着她。 阿深先是笑了一下,而后从容地说道:“阮姑娘大可不必如此,那毒只对男人有作用。” 温年一听,瞬间捂住了鼻子和嘴,瞪圆了眼珠。 阿深嘴角的笑意更甚,“温兄莫怕,这是解药,吃了就没事了。”说着,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了一个药丸。 温年可不敢怀疑,也不敢耽搁,快速把药丸扔进了嘴里。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毒会是什么效果,只针对男人...... 阮梨初咦了一声,睁着大眼睛,很是好奇一般问道:“师父,你确定毒医圣手是个女子么?我怎么越瞧阿深越像啊!” 第405章 如果陆谨敢那样,她就阉了他 面对毒医圣手这个话题,阿深这次没沉默,也没说什么自己失忆不记得之类的话,他托着下巴认真思考了一下后点了点头: “我瞧着也像。毒医圣手医毒双修,而我好像也是如此。” 阮梨初闻言不禁失笑,阿深这话说的,仿佛他们讨论的对象不是他一样。 百里樱想都没想就道:“不可能,我确定毒医圣手是女子。” 她绝对不会弄错。 自几个月前逃回神医谷后,谷主几乎每日都在她耳边念叨,说若不是那个坏人耽误了她,她早就闻名于世了。 还说行医的女子本就不如男子多,能称得上神医的更是少之又少,都怪那个坏人,不然女神医除了那毒医圣手,还有她百里樱。 这些话,谷主翻来覆去不知道说了多少遍,有时候百里樱做梦梦到的都是师父那捶胸顿首十分惋惜的模样。 所以,阿深绝对不可能是毒医圣手。 安岁岁坐在座位上左右看了几眼,“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毒医圣手是男扮女装的,或者阿深是女扮男装的?” 阮梨初闻言,端着的茶还未曾触碰到唇,就差点被呛到了,“岁岁你说这话是认真的?” 安岁岁眨了眨眼,“当然了,话本子里经常这么写。女主角女扮男装,但男主角不知道,以为自己是断袖,然后开启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旷世绝恋。” 众人:“......” 阿深本人:怀疑人生脸。 温年在桌底下扯了扯安岁岁的袖子,要不是不太方便,他真的很想问一句,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说人家毒医圣手男扮女装也就算了,竟然还当着人家阿深的面说人家女扮男装...... 这礼貌吗? 而且人家可是毒医双修啊!随手挥一下就可以让男人不行!岁岁究竟是怎么想的敢怀疑人家的? 就不怕玩毒的人再挥一下手,让女人也不行吗...... 阮梨初默默地对着安岁岁比出大拇指,不愧是爱看话本子的人,活学活用。 安岁岁喃喃道:“没有这种可能吗?” 她感觉有。 阮梨初见阿深不吱声,生气倒是谈不上,但脸色却是臭臭的,便替安岁岁解围: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当初咱们俩不是也女扮男装了么?只不过好像易容的水平有点差,被我二哥一眼识破。” 岁岁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什么?二公子竟然第一眼就发现了?那咱们俩岂不是好像那个猴子......” 阮梨初无奈地摊了摊手,“那可不?也就只有咱们俩自以为装扮的很好,在别人眼里,那可是很容易就能看出来的。 比如温年,若是他男扮女装站在你面前,你觉得你能不能认得出他?” 安岁岁慢吞吞地说道:“好哦,能的......” “所以别被那些话本子骗了,那么大一个人呢,想要改变性别特征什么的,哪有那么容易?别人又不是瞎子,看不出来。” 安岁岁这次的语气活泼了点,“好嘛,知道啦!” 百里樱等到小徒弟和安岁岁说完,才问出最关心的问题:“阿深刚才给那群人下的是香丝蔓么?” 阿深点点头,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不少,“他们不是想享齐人之福么?那我就帮他们一把。” 阮梨初疑惑,她认真想了想,觉得这毒药的名字肯定不是她以为的“相思慢”,问道:“相思慢,是哪几个字哦?” 阿深:“香味的香,情丝的丝,蔓延的蔓。” 看吧,果然不是她以为的那几个字。 不过这香丝蔓,名字倒是很贴切。 阮梨初意味深长地向外看了一眼,那些人早已离开,也不知道毒发的时候是啥样,她有点好奇。 百里樱揉了揉她的脑袋,像是猜到了小徒弟在想什么,说道: “中了香丝蔓的男子,白日里不会有任何症状,只有在夜里才会毒发,苦不堪言。” 她原本想说的是“中了香丝蔓的男子,平日里是不会有事的,只有在床笫之间才会有事”,但小徒弟和岁岁都是小姑娘,这话她没法说,便换了种说法。 阮梨初听懂后,不再多言,怕安岁岁听不懂会追问,于是说道:“不提那些讨人厌的家伙了,咱们快吃饭吧。” 安岁岁果然没有再纠结,只是拿起筷子时有些犹豫。 阮梨初最是了解她,趴在她耳边悄声耳语,“放心吧,温年不是已经吃了解药了么?他不会有事的,你该吃吃该喝喝。” 岁岁也许并未听懂那毒药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她在乎温年,关心则乱,听到“男子”两个字免不了会多想。 “嗯呐!” 安岁岁眼睛亮亮的,话音落下的同时,筷子也落了下来。 关于“香丝蔓”的话题就此结束,阮梨初没有再问师父和阿深这毒会持续多久,这毒要怎么解。 那群人,毒了就毒了,没什么。 不过她认为,最该中这个毒的其实是那个姓孟的,那才是更恶心人的存在。虽然......在这个时代像他那样的男子不知凡几,他们的那种思想和行为好像也正常。 阮梨初懒得评判别人,反正如果陆谨敢那样,她就阉了他。 香丝蔓有什么意思?从本质上解决才是王道。 ...... 回到医馆后,百里樱立刻就将大门打开了,开门营业,看她的眼神也有些躲闪。 阮梨初一看就明白了师父的意思这是不想和自己说萧长赢还有洛月老皇帝的事儿。 她没勉强,安安静静地在一旁跟着阿深学抓药。 实际上,说与不说都不重要的。 已经知道了萧长赢的身份,也知道了他的身份不会对师父和陆谨造成什么危害,那么其它的就无所谓了。 而且师父不想认儿子,也不想回洛月,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就算师父不告诉她当年发生了什么,她也能猜到。 那洛月老皇帝绝对不做人就是了,不然她师父不会为了逃跑连儿子都不要了。 囚禁......强制爱...... 或许更过分。 太变态了! 就在她心里狂骂洛月老皇帝时,医馆来了个满脸青紫的小女孩。 第406章 骂他们畜生都是对畜生的侮辱 彼时医馆刚开门,并不热闹,小女孩是第一个来看诊的。 小小的身影怯生生地走了进来。 阮梨初抬头看去,小姑娘看起来大概七八岁的年纪,头发凌乱,衣衫褴褛,身体瘦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更令人心疼的是,她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还清晰地留有手掌印,嘴唇也破了皮上面还在流血,显然是刚被人狠狠打过。 眼睛也红得像兔子,不知是被打的还是哭的,亦或者是两者都有,看起来可怜极了。 见小女孩站在大堂中央,明明想上前却迟迟不敢移步,小手紧紧地拽着自己的衣角,仿佛那是此刻唯一能给她安全感的东西,阮梨初心里又疼又急。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连忙从药柜那里走过来,走到小女孩身边,牵着对方的手把她带到百里樱那里。 百里樱温柔询问:“小姑娘,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小女孩低着头,不敢看百里樱,声音微弱地说:“姐姐,我......我......我浑身都疼。” 她的脸上没有一块好地,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有的地方高高地肿着,即便将头垂的低低的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百里樱没有犹豫,立刻开始为其诊断。 她轻轻拉起小姑娘的胳膊,只见上面布满了触目惊心的瘀痕,个别处还渗着血。 她又查看了小姑娘身上的其它地方,更是伤痕累累。 有些地方是烫伤的痕迹,有些地方是鞭打的痕迹,有些地方则是被锋利的刀刃切割的伤痕,好像她从刀山火海中走过一遍一般。 可她明明还是个孩子啊! 阮梨初身躯一颤,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愤怒和怜悯。 这个场景她见过的,在丫丫那里,可眼前这个小姑娘的情况可要比丫丫的情况要严重的多的多。 她攥紧了手,才压抑住抵达临界点的愤怒,问道:“小妹妹,是谁对你施暴?”怕小女孩听不懂,她随即换了一种说法,“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这会儿已经有了一些排队看诊的人,他们看到小女孩的情况,有人说道:“天啊,是谁这么狠啊,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就是啊,太可恶了!到底是哪个天杀的这么狠心,这怎么下得去手的!” “我瞧着那伤很多都是旧伤了,该不会......该不会是她的爹娘吧?”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我们村里就有这样的,那孩子的爹娘不想要她了,就虐待殴打,准备打死了事......也是个小姑娘......” “真不是东西!呸!姑娘怎么了?姑娘不是他们生的吗?” “没错!生了就好好养,养不起就别生,这是为人父母基本的觉悟,像他们这样虐待孩子太缺德了!” 阮梨初看小女孩也不做声,就垂着头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但细心的她很快就注意到,小女孩在偷偷地掉眼泪。 她蹲下身子,心疼地轻声说道:“小妹妹,你别怕,你告诉姐姐,是你的爹娘把你打成这样的么?” 小女孩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哽咽着说:“不是,不是的......是二叔和二婶打的。” “二叔?”这倒是让阮梨初很意外,“是亲二叔吗?那你父母呢?” 小女孩眼眶里的泪水滚落下来,抽泣道:“呜呜,我没有......我没有爹娘,我爹娘去世了,是二叔一家收养了我......呜呜,可他们,他们,他们......” 阮梨初从怀中取出一块手帕,替小姑娘擦眼泪,简直是心疼的要命。她都不敢想象小姑娘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们怎么能这么狠心! 小女孩扁了扁嘴,接着说道:“他们把家里的所有活都给我一个人干,我要是做不好,就会挨打,或者干的慢了也会挨打。” “他们还不给我饭吃,让我饿肚子!呜呜,干了好几天的活儿一口水都不让我喝,呜呜......” 阮梨初想起刚才看到的小姑娘身上的各种伤,心中疼痛不已,问道:“他们,他们都......” 都做了什么...... 这问题实在残忍,她都不忍心问出口。 小姑娘自顾自地说道:“有一次,我饿的头晕眼花,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碗,他们把我绑起来吊在树上,拿鞭子抽我......” 说到这里,小姑娘似是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那些排队的人中有人跟着抹眼泪,说道:“就算是下人,也不能这样对待啊!何况还是他们的亲侄女!” “这什么二叔二婶啊!简直就是猪狗不如的玩意儿!” “不要说他们猪狗不如了!我看他们已经坏出天际了!骂他们畜生都是对畜生的侮辱!” 阮梨初见状,伸手正要抱小女孩安慰,没想到小女孩却拒绝了她,向后退了几步,抬手抹了一把眼。 咬着嘴唇说道:“我身上,身上脏,姐姐的衣服漂亮。” 百里樱见状,立马制止她这种行为:“别咬!你嘴上有伤,还在流血,过来我先给你止血。还有你身上的伤,都需要好好处理一下。” 小女孩听着又向后退了几步,低下了头不敢看她们,局促不安地说道:“可我,我身上没有钱。” 她的小手又去拽自己的衣角,与刚进医馆时的动作一模一样,想来那会儿就是在担心自己没钱这个问题。 这个小动作与阮梨初很像,阮梨初的心瞬间更疼了。 百里樱摇了摇头,“没关系的,我这里看病不要钱。” 那些排队看诊的人是没人会把这句话当真的,所有人都知道她这是在安慰小姑娘。 小女孩似是不相信,眨巴眨巴红肿的眼睛问道:“真的?不会再打我一顿吧?” 这话听起来也许就是小孩子毫无逻辑的一句话,但大家伙却能很自然的听出其中的心酸。 是因为平时被打怕了,所以才时时刻刻担心挨打。 “真的,不信你问他们,他们也都是来看病的。”百里樱说着,指了指那些排队看诊的人。 众人齐齐点头,小姑娘这才相信。 她身上的伤太多,百里樱一点一点的为其涂上药膏,再用纱布包扎好。 有的地方还需要清理伤口,小女孩疼得直皱眉,但她却一声不吭,坚强得让人心疼。 阮梨初的眉头皱的比那小女孩还紧,且这状态一直持续到了申时。 陆谨一进门就看到阮梨初紧皱眉头的小脸儿,脸一下沉了下来,他把头往右一撇,睨着萧长赢说道:“你听说过一个词么?父债子偿。” 第407章 你们俩就合起伙来欺负我吧 午时陆谨离开时,萧长赢追了上去,他原本想和陆谨叙叙旧,毕竟两个人十年未见。 可陆谨却连个眼角都没给他,径直回了宫。 萧长赢被落了面子,自尊心被无情地践踏,差点就抑郁了。 然后他就想回医馆,与百里樱他们一起用膳,结果刚转身又想起陆谨套路他时说的那些警告之词------- “随你怎么留,但不许和阿梨说话,除非我在”。 一想到若是回去,与阮梨初势必就要有交集,而陆谨又随时可能回来,他合计了一下便放弃了回去的想法,选择绝不顶风作案。 谁知,陆谨说申时回来就申时回来,一刻都没有提前...... 这可苦了萧长赢了,硬生生在外面等了他一个多时辰,愣是没敢进来。 所以现在的萧长赢,可以说是对陆谨充满了怨气。 他本就不爽,又听到对方一见面就阴阳怪气地说内涵他的话,气的直接开怼,“听过怎样,没听过又怎样?与你何干!” 陆谨嘴角扯了扯,显然对萧长赢透着些许轻蔑,“在我大盛境内的人就都与我有关,不是么?” 萧长赢翻了翻白眼,嗤之以鼻道:“就知道拿身份压我,算什么本事!” “这怎么叫拿身份压你呢!”阮梨初插了句嘴,“若是对方没本事却倚仗身份,那才叫拿身份压你,可陆谨哪方面不比你强?” 萧长赢觉得自己说的和阮梨初说的根本就不是同一个意思,还被莫名其妙贬低了一通,更气了。 但也知道自己嘴皮子不如对方利索,若是和她辩解只会自己吃亏,于是冷哼了一声,偏过头去不理她。 阮梨初走到陆谨和萧长赢身边,接着说:“而且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洞悉对方弱点并精准拿捏,这怎么不叫本事?” “你们俩就合起伙来欺负我吧!”萧长赢咬牙切齿道。他算是看透了,阮梨初比陆谨更不好对付。 主要是这姑娘口才太好,还擅长辩论,不管别人怎么说,她总能找到合适的话去应对。 实在懒得同他浪费时间,陆谨说道:“多说无益,我只问你阿梨说的不对么?” 在压迫之下,萧长赢不得不低头,“对对对,行了吧!懒得理你们。” 说完,他整个人直接背过去,不看他们。 阮梨初拉着陆谨去一旁说悄悄话,她把方才吃饭时遇到那几个恶心男的事儿,还有小女孩被二叔二婶虐待的事儿都说给了他听。 陆谨没想到自己只离开了不到两个时辰,就发生了这么多插曲。 不过经阮梨初这么一说,他才知道自己是误会了。 刚才进门时,他还以为小姑娘是在生萧长赢他爹的气呢,所以才说了那句“父债子偿”,想收拾一下萧长赢让阮梨初出出气...... 没想到百里樱压根就什么都没说,而小姑娘只是在气那个二叔和二婶。 陆谨看了看那个被他误会的人,对方长了一张和他爹很像很像的脸...... 算了,误会就误会吧,反正“父债子偿”也没什么错,谁让他有那么个爹呢?陆谨在心里如是想。 萧长赢此时恰巧转身,看到陆谨打量的视线,双手环胸,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陆谨摇头失笑。 阮梨初问道:“你笑什么?” “我在笑,为什么有人长的这么像他爹,就连瞪人时眼眉上挑的弧度都一样。” 萧长赢:“......”后悔转身了。 今日他算是彻底明白了,大盛话中有一个叫“杀人诛心”的词究竟是什么意思。 陆谨他......简直太缺德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阮梨初顺着陆谨的视线看过去,忽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难怪她师父不想认儿子呢,敢情因为这儿子和老爹长的很像!对着这么一张脸,她师父很难不想起那个坏人吧...... 正在整理药材的阿深抬头往百里樱的方向望去,见她坐诊似乎并未受这群人的影响,这才把视线移到了萧长赢脸上,而后是阮梨初,最后才是陆谨。 虽然现在彼此都熟悉了一点,但若是这些人吵到大夫看诊,他还是会撵他们走的。 阮梨初比陆谨反应快,她感觉到阿深的目光后,立刻上前一步,问道:“阿深哥这会儿是不是不忙?若是不忙的话,可以给陆谨把把脉吗?” “好。” 阿深原本没这个意思,他想等百里樱忙完一起,但既然阮梨初提了,他也可以先进行。 百里浅见状,走到百里樱的身边轻声说道:“师父,让我来吧,您歇一会儿。初初他们去后院了。” 百里樱会意,点了点头,而后向后院走去。 走到房门口,见萧长赢被挡在了门外,她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说什么,而后直接进到了屋里。 萧长赢瘪了瘪嘴,那模样看着委屈极了。 可即便如此,安岁岁和温年也是不会让他进去的。 再怎么说萧长赢都是洛月人,涉及到陆谨的身体情况,阮梨初不得不防。 屋内。 阮梨初目光紧盯着为陆谨把脉的阿深,感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后,阿深才收回手指,对着她说道: “初初还是先出去一下吧,我要为他检查一下身体。” “嗯?”阮梨初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虽然陆谨那副身体,梦里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她已经看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可事实是,这里是古代,他们还没有成亲,她一个闺阁女子确实应该回避。 出去前,她说道:“师父,待会儿记得叫我。” “好,别担心,师父在呢。” 百里樱是医者,医者眼里无性别,虽然有些男子还是介意让女大夫看病的,但陆谨不介意,阮梨初更不介意。 阮梨初“嗯”了一声后,转身走了出去。 萧长赢一看有人陪自己了,还是阮梨初,心情忽然就明媚了。虽然这么想有些不地道,但反正是有人和他一样了。 二人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等待着屋内的消息,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那扇门依旧紧闭。 第408章 能活到现在是个奇迹 阮梨初紧张的不得了,为了不让自己时不时就往那扇门看,她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院子角落里有个蚂蚁窝,她不得已蹲在地上数起了蚂蚁。 “萧大哥,你说这第三十七只蚂蚁是公的还是母的?”她手指着一只个头稍大一点的蚂蚁问萧长赢。 萧长赢离她远远的,像是无语到了极点,“第三十七只我不知道,但第三十八只一定是公的,因为它爬到你的裙子上了。” 阮梨初吓得一个起身,差点没站稳,索性安岁岁陪着她一起数呢,顺手扶住了她。 小时候她俩就喜欢蹲在蚂蚁窝旁边观察蚂蚁,可阮梨初脑袋好了之后就不再这样了,此刻阮梨初忽然又变成了原来的模样,安岁岁觉得很亲切。 她将阮梨初身上的蚂蚁拍掉,说道:“管它公的还是母的,爬到初初身上就是坏的,踩死踩死!” 阮梨初出声阻止,“别,我还得数数呢!” “已经死了。”安岁岁耸了耸肩。 萧长赢替那只蚂蚁默哀,他觉得这主仆二人脑子都有点不太正常,看病的不应该是陆谨,而应该是她们才对。 就在此时,那紧闭的门开了,百里樱走了出来。 “初初,进来吧。” “来了!” 阮梨初急忙向百里樱跑去,因为过于着急没注意又踩死了好几只蚂蚁,还差点把人家的窝给毁了。 萧长赢:好可怜的蚂蚁,无妄之灾。需要你时你是宝,不需要你时直接灭你全族。 ...... 屋内,陆谨已经穿好了衣服,坐在那里等阮梨初。 阮梨初一进来就快步跑到他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后一脸紧张地问道:“怎么检查了这么久?” 阿深出声回应,面色凝重,“因为他能活到现在算是个奇迹了,所以我需要仔细研究一下是怎么回事。” 尽管阮梨初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阿深这么说的一瞬间,声音还是忍不住的颤抖,“他身上的毒,很......很严重,是吧?” “是的。” 阿深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神色复杂。 阮梨初脑瓜子嗡嗡的,眼底带着几分茫然,“阿深哥摇头是什么意思?难道说陆谨身上的毒解不了了?” 她师父明明说过那些毒是可以解的,只是需要时间而已,难道阿深指的是蛊毒? 一想到那个让陆谨生不如死的蛊毒,阮梨初就紧张得有些喘不过来气。 不过就算她再紧张,也没有慌乱到不知所措的地步,因为沧意大师在梦里说过李知意是解毒高手,还有这样一条路可以走。 “初初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他的情况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也不严重,他的情况很特殊。” 阮梨初看着阿深疑惑地说道:“阿深哥的意思是?” “他体内有多种剧毒,它们相生相克,倒是让他活了下来,虽然活的是辛苦了些,但好歹是活着的。若是单一毒素,反而早就没命了。” “比如有一种毒名为绞月,绞尽脑汁的那个绞,一旦中此毒,活不过三日。” 阿深原本想说绞月的绞是绞刑的那个绞,怕吓到阮梨初,让她产生画面感,换成了绞尽脑汁。 他接着说道:“再比如他身体里还有一种毒叫梦天,中此毒轻者昏迷不醒,重者直接毙命。” “还有一种毒,名为毒王,名字就叫毒王,可想而知是什么样的毒。” “而且这些毒基本上都是来自于别的国家,所以我才说若是单一毒素反而活不了,因为未必来得及解毒。” 听着这些毒的名字,绞月,梦天,毒王......阮梨初觉得呼吸更困难了。 明明她的脖子上什么都没有,却感觉像是被缠上了绞刑架上的麻绳,窒息的很。 她听明白阿深的意思了。 若是一般的剧毒,中了单一一个或许是好解的,可陆谨体内的毒全都不是一般的毒,它们来自于世界各国,想弄解药都来不及。 可以说这些毒随便单拎出来一个,都是可以要了陆谨的命的。当然,遇到神医,另说。 就比如安琪,中了幻回,若不是因为有阿深,他们就势必要去东玄国寻找解药。可三日怎么可能来得及?安琪根本就是必死无疑的。 而陆谨因为中了太多毒的原因,它们互相克制,反而让他捡了一条命。 不知该说他是不幸,还是幸运...... 阮梨初接着问:“那陆谨身上的这些毒,阿深哥会解吗?解起来是不是很麻烦?” 阿深摇摇头,没隐瞒,“不会,但可以压制,与师父给你的那个药丸作用一样。” 在这点上,阿深不如百里樱,他可以辨别这些毒,但却不会解。 阮梨初并不失望,有师父,有李知意,她们都可以替陆谨解,无非就是时间上可能要很久。 顿了顿,她试探着说道,“那关于陆谨体内的毒,阿深哥还有别的要告诉我的吗?” 她没提蛊毒字眼,在百里樱面前也从来没有提过,今日她带陆谨来的目的就包括想问问蛊毒这一项。 闻言,阿深看了百里樱一眼,百里樱轻轻点了点头,阿深这才说道: “除了正常的毒之外,他身上还有一种特殊的毒,名为锢言蛊,是蛊毒的一种。” “锢言蛊?禁锢言论的意思?” “没错,初初很聪明。” 哪里是她聪明,纯粹是因为她知道陆谨的实际情况而已,正常人听到这个gu字未必会想到是禁锢的锢。 这时,百里樱也开了口,“之前咱们去给宣王看诊那次,师父就注意到了宣王可能是中了蛊毒。但那时恰好是其它毒的毒发期,并不是蛊毒的发作期,从症状上不太好分辨,所以并不能确定。” 阮梨初看了一眼陆谨,而后说道:“那上次给陆谨诊脉那次呢?” “同样的道理,上次不是蛊毒发作期,也不是剧毒发作期,师父并不能轻易确定。而且当时因为身份的事情,诊脉并不是重点,所以......” 阮梨初重重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难怪师父没有提。 “那这蛊毒,师父,阿深哥,你们会解吗?” 第409章 锢言蛊 百里樱和阿深,齐齐摇头。 百里樱说道:“蛊毒的话,得蛊师来解,而这锢言蛊又是一种非常厉害的蛊毒,一般蛊师怕也解不开。师父虽能认出此乃蛊毒,可这解法,却是毫无头绪。” 说完,她长叹一口气。 她只是个大夫,并不是蛊师,对蛊毒和蛊虫的了解有限。 陆谨身上的蛊毒名字叫锢言蛊,这还是她听阿深说的才知道的,就像她说的那样,她只能认出此乃蛊毒。 阮梨初微微颔首,神色凝重。 关于蛊术,蛊毒,她是知道一些的。 据说此乃是南边疆域的秘术,向来神秘莫测。所谓的“蛊”,就是养在器皿中的毒虫,而蛊术就是用这些毒虫的毒素去迷惑他人或者伤害别人。 如果人一旦被下了蛊,不但身体会受到严重影响,心灵也会受到重创。 阮梨初上辈子在小说和电影中没少见过“蛊毒”这个词,每次听到这个词都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但这些离她的生活还是很远很远的,所以感慨一下也就过去了。 可来到这个陌生的朝代后,她身边的亲近之人竟然就是中了蛊毒! 陆谨那次发作的时候,她就在身边,亲眼看到陆谨只是说了一句话而已就直接昏了过去。 那是她第一次直观感受到了蛊术的可怕。 阮梨初曾听说过蛊毒的种类非常多,有金蚕蛊、蛇蛊、情花蛊等常见的,还有梦蛊、香蛊、听话蛊等比较稀奇的,但从未听说过还有锢言蛊。 不过仔细想想倒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这蛊术本就神秘,说不定还有很多很多她想象不到的蛊存在在世间。 百里樱不会解,也很正常,医者和蛊师总归是不同。 那......阿深呢? 阮梨初将视线转向阿深,迫切问道:“那阿深哥呢?你会解蛊毒么?” 从阿深刚才的回答来看,他确实不是那医毒双修的毒医圣手,但不会解那些剧毒不代表不会解蛊毒,万一他是蛊师呢? 阿深无奈地摇了摇头,沉吟道:“我也不会。” 回答同百里樱一样,也同之前一样。 阮梨初沉思片刻,又问:“那这蛊毒可以压制么?” 她想到那些剧毒都可以压制,那或许蛊毒也是可以的,因为都是毒! 这次阿深点了点头,“可以的,只要压制住他身体里的蛊虫让其陷入沉睡状态,蛊毒就暂时不会发作。” 阮梨初眼中燃起一丝希望,压制住也可以,这样至少在说话的时候,陆谨就不用顾虑那么多了。 还有宣王也是,会自由很多。 他们可以大声告诉世人,他们是双生子,不用再刻意回避对方,可以一起出现在众人面前,可以一起参加宴会,一起吃饭,一起干许多许多的事情。 当然,就算他们不想让世人知道他们是双生子,不想当年调换身份一事被发现,也没关系,至少在和自己人说话时他们都可以不再被束缚了,这样也是不错的。 站在百里樱身边的阿深,看着阮梨初充满希冀的眼神,有些不忍心说下去 ,抿了抿唇。 阮梨初心细如发,哪怕在思考时也没有忽视阿深的神色。 她心里“咯噔”一下,不禁打了个寒颤,难不成这人又是......只知道,但不会? 她看着阿深那满是复杂情绪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具体要怎么压制呢?” 阿深果然如阮梨初猜测的那般摇了摇头,“这个么......我只是识得但却不懂得,不会解蛊,也不会压制。” 闻言,阮梨初轻轻点了点头,还真让她猜对了。 百里樱走到阮梨初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仿佛在安抚她的情绪,“初初,蛊师一般都是女子,阿深能认出来已经很难得了。” 这种说法,阮梨初倒是听说过,不过她方才并没有想起来。 据说蛊术只传给女性,不传给男性,因为蛊属阴,而男性属阳,阴阳相克。 但并不是所有蛊术家族出生的女子都能成为蛊师,而就算同为蛊师,资质不同,水平自然也不同。 这倒也不难理解,就像医者也是不同的,有人是神医,有人只是寻常大夫,能力自然是不同的。 阿深作为一个男子,还是一个年纪并不大的男子,能认出锢言蛊这种很厉害的蛊术,确实已经很不错了。 阿深苦笑了一下,“初初,对不起啊,我什么忙都帮不上。” “阿深哥这是说的哪里的话?若是没有你,我们也不可能知道这东西叫锢言蛊。” 一直默默听着的陆谨,同阮梨初一样点了点头,“阿梨说的没错,现在知道了这蛊毒的种类,那么在解蛊时也有了方向。” 阿深听后心中一宽,想了想说道:“要想解蛊,最好是能找到当初给你下蛊的蛊师。” 陆谨面色一沉,“那若是找不到呢?” 以他对陆昭的了解,为了以绝后患她可能会直接杀了那蛊师。 阿深神色严肃,“这种蛊,普天之下没有几个人能解,若是找不到,那你怕是要长期遭受折磨了。” 阮梨初不禁心头一紧,眉头不自觉蹙起。 顿了顿,阿深接着说:“不过好在这种蛊与一般的蛊不同,它的发作是有特定条件的,只要你注意点言辞它就不会轻易发作。” 阮梨初重重点了点头,想到了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问题:“那是不是说明,就算蛊虫在他身体里,只要蛊毒不发作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锢言蛊不发作时确实没有生命危险,但锢言蛊的蛊虫存在于他的身体里,对他的身体总是有伤害的,还是尽早解蛊为好,何况他的身体本就不好。” 所以那会儿他才说陆谨能活到现在算是个奇迹了,中了那么多剧毒和蛊毒,竟然还活着呢,换作别人坟头草都有几丈高了。 阮梨初“嗯”了一声,看向陆谨的目光格外担忧。 陆谨见她眼神里满满当当的都是对自己的在意,抬手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头发,“阿梨别担心,你忘了那位姓李的游医了么?” “对哦!”阮梨初敲了敲脑袋,“差点把她忘了。” 在阿深说蛊毒之前,她还想到了李知意呢,一说起蛊毒她一紧张就给忘了。 她看向百里樱和阿深,“师父和阿深哥听说过一位名叫李知意的神医么?” 第410章 你在教我做事? 阿深的头摇的很干脆,他没听过,或许失忆前是听过的但现在完全记不起来。 百里樱拧着眉不知想什么,眉宇间尽是凝重。 阮梨初下意识屏住呼吸,生怕打扰师父的思绪。 “咚咚咚~” 忽然传来一阵清脆地敲门声。 阮梨初猜到是百里浅,因为如果是安岁岁的话,敲门之后是一定会直接出声说明其意的。 她快速跑过去开门,开门一看,果然是百里浅站在门外。 百里浅向内看了一眼,见百里樱似乎在思考,她压低声音说道:“初初,国公府来人了。” “这么快?” 阮梨初说完看了陆谨一眼,这家伙那会儿就说让阿深提前做好准备,国公府的人很快就会来,说的还真是准。 果然最了解那些御医的就是他。 百里浅点头,“他们说太医皆束手无策,所以想麻烦咱们再去给安琪看上一看。你们这边情况如何?阿深他......” 阿深已经走了出来,“走吧,这里我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百里浅没有多问,与阿深一同离开。 去国公府其实只需要阿深就可以,但她定然是要跟着一起去的。 门再次被关上,百里樱看起来并未受影响,仍旧垂眸深思。 时间被拉长一分一秒漫长无比,阮梨初虽然不明白一个名字而已师父为何要琢磨这么久,但也没有去打扰。 好半晌后,百里樱才开口,“初初为何忽然提到了李知意呢?她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她的名字,师父倒是略有耳闻,但了解不多。” 她避世太久了,江湖上的很多人物都只知道个大概,方才她正是在回忆自己听到的那些关于李知意消息。 她只知道对方是个医术高超的游医,性格很是古怪,其余的并不是很清楚。 她师父,神医谷谷主应该是对其比较了解的,不过印象中好像并没有对她提过这个人。 但阮梨初既然提到了,那就说明这个人一定不简单,所以她才仔仔细细地回忆了好一会儿。 可惜得出的结论,还是没什么印象。 阮梨初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把沧意大师能和她在梦中沟通的事情告诉百里樱。 沧意,沧澜,前世今生,这些事情只有她和陆谨清楚。 如果告诉百里樱沧意能入她的梦,那就势必要涉及到前世今生那些事,不然人家一个得道高僧为什么能入她的梦,还告诉她李知意的事呢? 就在她纠结之际,陆谨出声回答道:“这些年我一直派人四处寻找名医,而这位姓李的游医就是其中之一。” “不久前我的人明察暗访,听说她不仅医术精湛,还擅长解毒,对蛊毒也颇有心得。” “可惜的是,这个人性格有些古怪,我的人去了好几次都吃了闭门羹。” “阿梨知道这些后,一直嚷嚷着想要问一问师父那个人的情况呢。” 他看出阮梨初的犹豫,所以直接从自己的角度说这件事,先把沧意从其中摘出去。 日后就算阮梨初想告诉百里樱,也与他说的话不矛盾,因为他说的也都是事实。 阮梨初歪着头,感激地冲陆谨眨了眨眼睛。 有了野男人这番话,她什么时候想告诉百里樱都可以。 百里樱轻轻颔首,“原来如此,可惜我也不了解那个人,甚至都不知道那个人还会解蛊毒。等过几日我回神医谷的时候,再向谷主好好打听打听这个人,或许能打听到一些对你们有用的信息。” 阮梨初愣了一下,“师父过几日要回神医谷?” “嗯,有几种毒师父需要回去向谷主请教,具体日子还没有定,等定下来师父会提前告诉你的。” 宣王身上的毒比较轻,有一种她没有把握,可陆谨身上的毒比较重,有三种她都需要与谷主商量。 也不知道这毒究竟是怎么下的,两兄弟竟然不一样。 而蛊毒倒是一模一样,都是世所罕见的锢言蛊,也真是够奇葩的了。 百里樱难以想象这兄弟俩身上到底都经历了什么,但她猜这锢言蛊应该就是与他们的那张脸有关。 但这些她是不会问的,她只是个大夫,负责把陆谨和陆宸身上的毒解了就行,其余的与她无关。 阮梨初也想去神医谷看看,她对那里好奇的不得了,可这愿望怕是难以实现,不说陆谨,就她爹娘估计也不会同意。 她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然后接下来的时间里,整个人都蔫了吧唧的就像那晒瘪了的茄子一点精神都没有。 惹的陆谨还以为自己替她解围是犯错了呢。 百里樱没提萧长赢,与阮梨初说完话后就去前面坐诊了,而阮梨初也没再问,彼此都默契地忽略了洛月人。 洛月人萧长赢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只好去找自己的“特殊兄弟”聊天。 而他的“特殊兄弟”陆谨,是一点儿都不想搭理他,但到底还是和他说了几句话。 不过他们说的是另一件事。 陆谨:“这段时间,你最好少往医馆跑,免得给师父带来麻烦。” 萧长赢:“我知道,明日开始我打算一直躲在侯府不出门。” “算你还有点脑子。还有外面你的那些人也都撤走吧,我派人保护师父就行。” 其实他早就派了人保护百里樱,只不过与萧长赢的人没有打过照面而已,他也没告诉阮梨初。 萧长赢摆了摆手,非常自信,“不用,我可以保护我娘。” 陆谨冷嗤一声,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个白眼,“就你?你要不要看看你的那些人都是什么人,那么显眼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师父是你们洛月的樱贵妃吗?” “哪里显眼了?都是暗卫好不好!” “那怎么会被我的暗卫发现?还不是能力不行?若是被萧北炎的人发现看你怎么办!” “既然你这么厉害,那你不会把他的人都杀了吗?” “我把洛月使团的人都杀了,然后说这是洛月大皇子的主意?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想要挑起两国战争,让我打你们洛月你可以直说,没必要拐弯抹角。” “......当我没说,你别轻举妄动。” “呵呵,你在教我做事?” “......当我没说。” 明明自己在别人面前很威风的,可在陆谨面前,他总觉得自己矮了好几头,见鬼了! 第411章 把陆谨忘了 阮梨初离开医馆时,阿深和百里浅还没有回来,百里樱因忙着给人看诊只简单和她说了两句。 萧长赢自告奋勇肩负起了送人的重任,将人送到马车旁边后,他语重心长地对阮梨初说道: “看在陆谨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你那个二哥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还是多注意一点比较好。” 他将伪君子三个字咬的很重,看得出来是真的很讨厌阮玉棠。 阮梨初对这话并不陌生,萧长赢已经不止一次这么说过了,可她不明白他这么说的依据究竟是什么。 她疑云满腹的望着萧长赢,“你总说我二哥是伪君子,那你倒是说说他到底哪里有问题?” 萧长赢轻轻冷哼了一声,“我的直觉告诉我的,你爱信不信。” “这是我信不信的问题么?我总不能单凭你的直觉和你的喜好,就去误会别人吧?何况那个人还是我二哥!你总要拿出证据才行。” “证据?我自己的事儿都已经让我焦头烂额的了,可没有那闲工夫去关注你家的事。” 说到这里,他自嘲一笑,而后转为一声叹息:“算了,刚才的话你就当我没说吧。” 阮梨初皱着眉看陆谨,一副不理解且很无语的表情。 陆谨勾唇,眉眼温和,“别理他,他们洛月人头脑简单,不懂得‘一切要以事实为依据’的道理,咱们走吧。” 萧长赢每根眉毛都变成了问号,想说点什么可陆谨根本就不给他机会,直接拉着阮梨初上了马车。 临关门时,陆谨说道:“反正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你也无事可做,不如好好学学我们大盛的语言,免得什么都不懂。” 萧长赢睁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你,你是想让我......” 调查阮玉棠? 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词汇匮乏的萧北宸了,现在他的大盛话,可以说是比洛月话都标准。对此陆谨明明是一清二楚的。 那么他说的这句话就绝对有别的意思。 再结合刚才发生的事情...... 陆谨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只是建议而已,你爱学不学。” 说罢,一声令下,马车扬长而去。 萧长赢望着远去的马车,双眼透露出一丝困惑,直到马车消失在拐弯处他才转身回了医馆。 ...... 马车缓缓往将军府的方向驶去,阮梨初坐在马车里一手撑在脑侧,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谨并没有打扰她,只安静地陪在身侧。 这一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单萧长赢身份这一件事就够让她头疼的了,这个时候他还是主打一个陪伴比较好,免得惹小姑娘不高兴。 没多久,马车就到了目的地,停在了街角不太显眼的位置。 阮梨初什么也没说,下了车径直往自己的家门走去。 陆谨被冷落在一旁,呆呆地坐在车上,怎么都不敢相信小姑娘竟然彻底把他忘了。 阮梨初走了好几步,脑子卡壳一瞬,这才想起来她坐的好像是陆谨的马车,而正主还在那马车上呢...... 她赶紧跑了过去,手脚并用爬上了马车,一屁股坐在了陆谨的身边。 “对不起啊陆谨,我想事情太过入迷,把你忘了......” 陆谨瞥向阮梨初,见她满脸羞愧,故意拿话臊她,“是想萧长赢呢还是想你那个二哥呢?” 阮梨初连忙摇头,“都不是,我是在想阿深。” 陆谨:“......” 小姑娘这还不如直接把他忘了别回头呢,完全是来扎他心的。 “怎么了?”见陆谨脸色难看了几分,阮梨初有些不明所以。 “你说呢?”陆谨上下打量了阮梨初一眼,推着她往外,“你还不如不回来呢,诚心来气我的。” 阮梨初一动未动,眨了眨眼睛,迷茫的问:“啊?什么?” 她没有动并不是因为屁股坐的稳,而是陆谨压根就没有用力推她。 不管多气愤,陆谨都不舍得让阮梨初受伤。 陆谨不讲话,皱着眉头往旁边挪了挪,两人之间拉开了一段距离。 阮梨初也跟着挪了挪,空出来的空隙立刻被她填满,她整个人几乎紧贴在陆谨身上。 虽然没有搞清楚状况,但黏着他准没错。 谁知她挪,陆谨又继续挪。 如此两三次之后,陆谨便放弃了挣扎。小东西已经把他逼到角落里了,他怀疑她是故意的。 他瞪了她一眼,眼神幽暗,清冷的声音带着丝丝沙哑,“别再贴过来了!姑娘家家的也不知道羞耻!” 阮梨初眨了眨眼,手指在陆谨脸上撩了一下,“哇哦,原来你这么知礼守礼哇?可我怎么记得上次好像就是你把我按在这榻上的呢?也不知道是谁不知羞耻哦~” 陆谨:“......” 什么叫好像是他?那明明就是他,也只能是他! 眼见着撩脸没有让他缴械,阮梨初坏笑了一下,将手又往下挪了挪,移到了喉结处,并且还伴着一点坏坏的摩挲的动作。 陆谨:“......” 阮梨初一边摩挲,一边故意娇嗔地说道:“快说,你到底是怎么啦?” 陆谨赶紧抓住她作乱的小手,轻轻握在掌心里,无奈的微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小姑娘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东西,该不会是安岁岁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话本子了吧! 想到这里,他问道:“阿梨先告诉我,你最近是不是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这话阮梨初可是听得明白,敢情野男人这是怀疑她看了小\/黄\/书,她一下子笑出了声,“还不是因为你装君子么?” 这天下最没资格装君子的就是他陆谨了,不管是梦里还是现实,他什么时候知羞耻过? 他不知羞的时候,她是真没办法,可若是他装知羞,那办法可就有的是了。 陆谨哑然失笑,抬手刮了刮阮梨初的鼻子,“我那不是生气么?谁让你一心想着别人就是不想我的,那个阿深......” 闻言,阮梨初无语地动了动唇,“不是,你怎么谁的醋都吃啊?” “我当然会吃醋啊,因为我在乎你啊。” “所以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想阿深的事儿,就直接吃醋?” “那......你为什么要想他啊?” “为了你啊,你个傻子!我在想,既然阿深对毒药如此了解,那若是他能够在你身边的话,是不是你以后就不会再被谁下毒谋害了?” 第412章 笑你嫂子 陆谨身上的毒可不是一种两种,也不是同一次下的,而是分多次,所以阮梨初想着若是有一个懂行的专家在身边,应该就可以避免这种事情再发生了。 而阿深就是这个懂行的专家。 她一路上都在思考这事儿,没想到被陆谨误会了。 听到她这么说,陆谨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原来是为了我啊,那你怎么不说清楚?” “你也没问清楚啊!你问我的是想的是二哥还是萧长赢,我如实回答都不是,然后你就生气了,生的还是闷气。” 她是真没想到陆谨会吃阿深的醋,因为这实在是太扯了,所以压根儿就没往那方面去想。 陆谨不自在地干咳了一声,“那我下次问清楚......” 阮梨初哼了一声,然后白了他一眼,他这话毫无可信度,让他问清楚比那登天都要难。 陆谨见状,低声补充道:“我下次也不会再胡乱吃醋了......” 阮梨初想了想,纠正道:“吃醋是你在乎我的表现,我不会怪你。只是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应该直接问,而不是憋着自己生闷气。这话我之前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可你总是忘。”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你想想,若是刚才我没有搞清楚就直接回家了,那你岂不是要难受很久?而我也会带着疑问寝食难安,我也要难受很久。” 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她根本就没发现他不高兴,直接就下车了,那样的话陆谨估计都有可能被气死。 不过这种可能性是很低的,而且这样说也没什么意义,只有说她也难受,陆谨才会记在心里。 陆谨点点头,眼神坚定地望着阮梨初,认真地说:“嗯,阿梨说的对,我明白了。” 阮梨初“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陆谨重新掌握手的主动权,一点一点的分开她的手指,将自己的手指挤进去,跟她十指相扣,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软的温度。 接着说道:“不过你思考的关于阿深那件事,我觉得没什么必要。且不说我身边现在非常安全,不会让任何人有可乘之机,就阿深本人也是不会愿意随我进宫的。” 阮梨初方才只顾着思考陆谨那边了,完全忽略了人家阿深本人的意愿,此刻陆谨这么一说,她才反应过来,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人家阿深怎么可能愿意进宫呢?他若是进宫了那百里浅怎么办...... 得!是她糊涂了。 忽地,马车外传来了安岁岁的声音,“初初,我发现不远处有几个人鬼鬼祟祟的盯着咱们将军府,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要不要去看看?” “我这就下车。”阮梨初应道。 陆谨也要跟着她一起下车,被她拦了下来,“趁着天还没黑,你赶快回宫吧,几个贼人而已,我自己就可以处理的。” “好,万事小心。” 陆谨并未勉强,阿梨身边有安岁岁和温年,还有他给她安排的暗卫,再不济还有将军府的侍卫呢,定然是不会有事的。 不过他也没着急走,而是见阮梨初走远后,也下了车,带着玄北和玄羽躲在了暗处。 还是看看吧,不放心。 ...... 安岁岁说的那几个人是温年发现的,两个女子,四个男子,共六人,就在府邸大门右侧十米左右的位置。 因前面有遮挡物,看起来比较隐蔽。 六个人全都看着同一个方向,那就是将军府,鬼鬼祟祟谈不上,但也没有多光明正大。 阮梨初带着安岁岁温年走了过去。 安岁岁出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在别人家门前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最靠前的女子看都没看他们,眼睛依旧死死盯着将军府的大门。 她身旁的女子,看衣着打扮是个丫鬟,斜睨了安岁岁一眼,“你谁啊你?你知道我们公......小姐是谁吗,敢这么和我们说话?” 阮梨初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个“gong”字,琢磨了一下后,说道:“要不,进去坐坐?” 说着,她指了指将军府的大门,“那是我家。” 前面的女子这才回头看她,怎料下一秒,女子直接呆愣在了原地,像是被定住一般。 阮梨初又重复了一遍方才说的话,“进去坐坐?” 对面的女子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你说,那是你家?” 阮梨初点了点头,“是我家没错,姑娘躲在我家门口干什么?” 女子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绕着她走了一圈儿,顺时针走完后,又逆时针走了一圈儿。 正当阮梨初无语之际,女子开口说话了,“阮凌渊是你爹?” 阮梨初:“......” 安岁岁&温年:“......” 见她不说话,女子目光如炬,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看来你不是他女儿。” 顿了顿,又喃喃自语道:“也对,他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女儿,我可真是糊涂了。” 她旁边的丫鬟闻言,说道:“小姐怎么忘了,那阮小将军成亲到现在膝下可是并无儿女的。” 女子听到丫鬟这么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唇边竟勾起了一抺诡异的弧度。 对方的笑容,让阮梨初浑身不舒服,她立即就出声,毫不犹豫,“姑娘笑什么?莫不是在......笑我大哥?” “原来你是阮凌渊的妹妹啊,难怪和他长的这么像。” “请姑娘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你刚刚究竟在笑什么?” 女子“嘁”了一声,似是十分不屑,“我怎么可能笑你大哥?我那是在笑你嫂子。” “岁岁温年,把他们撵走,立刻!马上!” 阮梨初猜到对方身份了,但这并不影响她撵人,别说对方是公主,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许嘲笑她的莫姐姐。 她也不管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反正笑了就是不行。 那丫鬟听阮梨初这么说,怒声道:“你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就敢这么对她说话?我看你是嫌自己活得太......”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安岁岁狠狠一把推倒在地,“我管你家小姐是谁呢!我只知道你对我家小姐不敬!” 说着,活动了一下筋骨,发出“喀吧喀吧”的声响。 他们这里的动静有点大,引得周围的人频频关注,不少人好奇地停下脚步看他们。 将军府的护卫也跑了过来。 “阿兰,不得对阮小姐无礼!” 女子说罢转头一脸歉意的看着阮梨初,“抱歉,是我管教无方。” 阮梨初却是瞧也不瞧那女子一眼,转身就走,走之前对安岁岁说道:“把他们全都撵走,鬼鬼祟祟地躲在我家门口,肯定没安好心!” 那女子和丫鬟还想说话,可安岁岁可不惯着他们,像抓小鸡仔似的,将她们一手一个拖走了。 而温年和其他两个护卫则把对方的四个侍卫拖走了。 街角处。 玄北问陆谨:“主子,这要如何是好?阮姑娘把洛月大公主给打了......” 第413章 没有孩子就有罪吗 阮梨初感觉,她家可能要出大事了。 她前脚刚踏进锦瑟阁,后脚她娘亲就派人来通知她,说晚上一家人一起用膳。 可今日并不是之前定好的一起吃饭的日子。 她一边由琥珀伺候着换衣裳,一边闭着眼睛思考这事儿与刚才外面见到的那个人是否有关。 琥珀见阮梨初忧心忡忡,低声说道,“小姐,奴婢听云霄院的丫鬟说,大少爷和少夫人好像是闹矛盾了。” “怎么回事?”阮梨初猛地睁开眼睛。 “听说少夫人今日从铺子回来后,就闷闷不乐的一言不发,大少爷和她说话,她也不理。” 阮梨初眼眸微眯,心中有了一个猜测,“那嫂嫂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可知道她曾见过什么人?” 琥珀摇了摇头,“奴婢不知。但奴婢想着,或许是因为大少爷和少夫人的缘故,才至如此。” 阮梨初每次外出都会交代琥珀留意府里的动向,主要是阮老夫人和阮桃那里,其他人则全都不作为重点。 没想到重点对象阮老夫人和阮桃那里没什么异常,反倒是她大哥的云霄院出了状况。 这么一看,这临时决定一起用膳这事儿,倒真的有可能是与门外的那个人有关。 那人是洛月的公主,上午入城的那三个公主之一。要么是大公主,要么是二公主,反正绝对不是三公主。 在门外的时候,阮梨初就猜到了她的身份。 刚开始,她还不能确定,仅凭那丫鬟那个不小心说漏嘴的“gong”字,这说明不了什么。 是她们的口音,让她确定的对方的身份。 虽然她们说的也是大盛话,但是要是仔细听,还是能听出带了一点点的口音在里面。 尤其那女子和那丫鬟,两个人在说到她的姓氏“阮”的时候,发音都与大盛人有区别。 “阮”,正常的读音是三声,可她们说阮字的时候音调更像是二声,一般人可能听不出来,但阮梨初一听便知。 最重要的是,这点与萧长赢很像。 萧长赢说大盛话已经很标准了,比那女子也标准很多,但唤她名字时有时候就会带点奇怪的口音,有时候又没有。 阮梨初至少听到过两次二声的“阮”,只不过这是小事儿,无伤大雅,所以她也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 毕竟谁还没有个口音,或者发音失误呢? 但现在已经知道萧长赢是洛月人了,那这就不是小事儿了,那女子的身份也就很好猜了。 想来洛月皇室人的大盛话都是同一个人老师教的。 “初初!初初!初初!” 阮梨初的思绪被安岁岁的叫魂儿三连式拉了回来,“怎么了?别急,有话慢慢说。” 安岁岁刚从外面回来,看起来着急的很,喘着粗气道:“初初,刚才门口的那个女人的真实身份,绝对让你意想不到!” “是不是洛月公主?”阮梨初下巴微抬,水润清亮的眸子里写满了淡定。 她其实也震惊,只不过让她震惊的并不是对方的身份,而是对方怎么和她大哥扯到一起了。 “啊?你知道啊?”安岁岁先是一愣,随即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就是洛月公主,大公主萧琼。” 阮梨初眼神微眯,随后也缓缓点了点头,“原来是大公主。” “初初是刚才在门口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吗?”安岁岁忍不住问道。 “是的。”阮梨初笑了一下,眉眼弯弯,“从她们说话的口音猜出来的。” 安岁岁是一路跑回来的口干舌燥,她端起桌上的茶水猛灌了一口,喉咙舒爽了不少,“那既然你都已经猜到了,怎么还那样对她们......” 阮梨初眸子弯了弯,见那茶杯已经见底,又续了一杯,然后把杯子推到了安岁岁的面前。 “你还是先说说,是谁把她们的身份告诉你的吧,我猜是陆谨,对不对?” “你,你怎么什么都能猜到啊!”安岁岁惊讶,端杯子的手一顿,直接停在了半空中,“你该不会是早就知道陛下在,所以才那么做的吧?” “我怎么可能知道他在?咱们几个可是亲眼看到那马车离开的。” 安岁岁回忆了下当时的场景,确实如此,“那你怎么能猜到是陛下告诉我的呢?” “很简单啊,以你的性子在拖走她们时是肯定不会让她们有机会狡辩的,所以绝对不会是她们亲口说的。那除了陆谨,还能有谁?其他人有几个是能认识那洛月公主的?” 那可是洛月的公主,之前从未来过大盛,见过她的人少之又少。 而且能特意告诉她安岁岁的人,除了陆谨也就是陆谨了,只有他。 这家伙...... 当时她特意回头看过,明明看到他的马车是走了的,不成想这家伙竟然来了个回马枪! “啊,原来是这样。”安岁岁恍然大悟状,“对了,陛下让我告诉你,不用担心,后续一切事情都由他来处理。” 阮梨初挑了挑眉,耸了耸肩,倒是一脸的无所谓,“我压根儿也没担心啊,就算没有他,我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就是会麻烦一些而已。 “哎呀,好初初,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说刚才究竟怎么回事。” 安岁岁现在好奇的不得了,小初初是不知道陛下在的,也猜到了对方的身份,那怎么还让她把她们撵走呢? 她不仅打了那丫鬟,拖那个丫鬟走的时候顺便还踢了她两脚,而且她手劲儿也不小,洛月大公主身上肯定也要有不少淤青。 初初放任她做这些,目的是什么呢?就不怕对方找将军府算账么? 阮梨初接过琥珀端过来的茶,轻轻抿了一口,慢悠悠地说道: “撵她们走是因为她们说话不中听,取笑莫姐姐。” “无子嗣怎么了?谁规定两个人成亲了就一定要有孩子的?没有孩子就有罪吗?” “再说大哥常年在外面打仗,他们夫妻聚少离多,没有儿女不正常吗?” “况且她凭什么取笑莫姐姐呢?就算她是洛月公主,这与她有什么关系?她算老几?” “就算我大哥曾经夜袭寡\/妇村,她也别想沾边!” “我这个亲妹妹第一个不同意!” 安岁岁亲眼目的阮梨初的表情由淡定变成愤怒的全过程,她本想安慰,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夜袭寡\/妇村是什么意思?” 第414章 夜袭寡\/妇村 与此同时,回宫的马车上,陆谨回忆起阮梨初的所作所为,一弯笑影从他的嘴角攀爬上来,随后恣意荡开。 他家小姑娘在处理问题时,是有智慧的。 不管对方的身份如何,她都没有去接对方抛出来的话茬,没给对方将真实身份宣之于口的机会,这样就彻底坐实了对方只是鬼鬼祟祟躲在她家门口的人。 那对付这样不怀好意的人,别说把他们撵走了,就是打他们一顿也没有什么问题。 就算后续对方闹到公堂上,阮梨初也占理。 而且她的智慧还不单单体现在这一个方面。 她知道凡事要讲证据,自己口说无凭,需要人证,且这个人证还不能是她的自己人,所以她特意在看热闹的路人围过来时,重点强调对方的不轨行为,以及他们没安好心。 那个位置本就隐蔽,躲在那里,不就是没有安什么好心么? 所以这些看热闹的老百姓就顺理成章的全都成了她的人证。 且这人证还不是一个,而是一群。 对方就算想说她收买人证都没办法,因为那可是一群毫不相干的路人。 也就是说,他的小阿梨不仅精准地预见到了可能产生的后果,还未雨绸缪,提前为后期可能面临的双方对峙公堂做好了周全准备。 换句话说,就算没有他,小丫头也可以很好的解决问题。 而有了他,由他来接手这件事,处理起来也会更方便。 不管到时候他是想用强的,一锤定音,还是以理服人,把那些人证叫来即可,都不需要他的小阿梨出面就可以解决。 这小丫头,善分析,善思考,且冷静沉稳,就像一位经验老到的棋手,每一步都深思熟虑。 也难怪萧长赢说她多智近妖了,在那么愤怒的条件下,还能如此细致入微、滴水不漏,确实睿智! 他也不想夸的,可做不到。 他控制不住自己。 - 锦瑟阁。 安岁岁现在已经不在乎阮梨初为什么要那么做了,也不关心阮梨初怕不怕对方算账,她就想知道“夜袭寡\/妇村”是什么意思。 夜袭、寡\/妇村,这两个词单独拿出来她都明白,可它们组合在一起,她就懵逼了。 尤其和阮凌渊以及大公主联系在一起,安岁岁是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阮梨初不知该怎么解释,她那会儿就是太气愤了,所以才脱口而出了一个梗。 严格来说,她大哥这也不算是夜袭寡\/妇村,因为他并没有带人回家。 不,是他并没有带“特产”回家。 都说常年征战在外的将军,都喜欢夜袭寡\/妇村,也都喜欢打了胜仗带回“特产”,就像......就像林思卿她爹一样。 阮梨初忽然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林姐姐她爹林大将军,他就是喜欢‘夜袭寡\/妇村’的代表人物,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 这次新学到的词儿,安岁岁并不是很喜欢,太恶心了。 那林将军,出征一次就带回一个女子,说是打仗去了,可不就是夜袭寡\/妇村去了么...... 默默在旁边伺候的琥珀也听懂了,她弱弱地发表了一下自己的看法,“可大公子不像是那样的人啊......” 阮梨初重重点了点头,“我知道,所以我说的是就算。” 安岁岁本来也想赞同,可她忽然想到那洛月大公主提起阮凌渊时的表情,很不对劲! 而且说的那话,也很有问题,连她一个脑子笨笨的人都听出来了。 她撇了撇嘴,“可大公子好像也不太正经啊,不然那洛月大公主怎么会直接跑到咱家门口呢?” 阮梨初叹了口气,“我若是没猜错的话,莫姐姐可能已经见过了萧琼。” ...... 晚膳,阮梨初这次来的特别早,她到饭厅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 原本她想去云霄院看看情况的,但她一个当妹妹的,对大哥和嫂子的事儿过于关心,好像不太好,所以就歇了那个心思。 可这事儿又与她有点关系,毕竟她把人撵走了,她觉得自己应该知会大家一声。 思来想去,她选择早点过来,先和许氏说。 许氏一般都是来的较早的,这次也不例外,阮梨初到了没一会儿,她就与阮远山一同出现在了饭厅。 阮梨初小跑过去,挽着许氏的胳膊,母女俩一同走向餐桌。 “怎么感觉初初长高了呢?”许氏看到女儿还是感到幸福的,尽管家里现在出现了糟心事。 “是吗?”阮远山跟在母女俩身后,问道。 他怎么没感觉出来。 “阿爹你不懂,阿娘这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秋没见到我,可不就觉得我长高了么?” 许氏被女儿逗笑,眼睛眯成一条缝,一张脸都是笑意,阴霾的心情一扫而光。 阮梨初的嘴角也勾起一丝笑容,但她并没忘记正事儿,回过神来立马说道:“阿娘阿爹,我方才在大门口把洛月大公主给打了。” 她用的是“打”,而非“撵”。 虽说不管是她还是安岁岁温年,都没有人打萧琼,但萧琼总归是受了伤的,而且安岁岁也确实推了对方的丫鬟。 就算她不说“打”,萧琼肯定也会这么说,说不定此刻这事儿也已经流传开了,所以还不如自己主动承认。 阮远山和许氏两人均是一愣,异口同声道:“把谁打了?” 阮梨初面不改色,“洛月大公主,萧琼。” 夫妇二人对视一眼。 “打就打了,我女儿没受伤就行。”许氏拍拍她如初生花瓣一般柔嫩的脸颊,先出声道。 阮远山虽眉头轻皱,却还是说道:“你阿娘说的对!但你得与阿爹仔细说说是怎么回事,阿爹好提前做个准备。” 说完,他把双手背到身后,脸上有些不和谐的笑了笑,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此时的紧张。 阮梨初没隐瞒,她把整个过程详细说了一遍,阮远山听完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他原本满心忧虑,生怕女儿会因年纪尚轻而在行事时失了分寸,可没想到女儿竟然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别的暂且不说,就没让对方说出来她的身份,只这一条,他明日上朝就有的话说。 阮梨初随意一笑,道:“阿爹不必忧心,那洛月大公主被我收拾了一通后,搞不好不会往外声张呢,多丢人啊~” 她没说陆谨帮她善后的事,但也提前给她爹做了个提醒。 “初初你说什么?你把谁收拾了?”随着一阵脚步声而来的是一道急促的声音,正是阮凌渊。 莫烟芙跟在他的身后,表情若有所思。 第415章 只瞒着她 安岁岁一记眼刀飞过去,一想到夜袭某某村,她浑身不自在。 阮梨初见状,轻轻地咳了一声提醒她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安岁岁立即反应过来,不自然地撇开目光。 阮凌渊此刻只是被怀疑的对象,尚未有任何定论,现在说他不正经还为时过早。 而且阮梨初相信她大哥不是那种人,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怎可现在就判他死刑? 阮凌渊并未注意到这些,他快步走到阮梨初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松了一口气,说道: “怎么回事?初初可有受伤?” 那样子比阮远山还像一个操心孩子的老父亲。 阮梨初失笑,摇了摇头,“是我把别人收拾了,不是我被收拾了,大哥不必如此担忧。” 阮凌渊点了点头,犹豫再三后,他问道:“初初方才说的是......洛月大公主么?你与她发生了冲突?” “没错,是她。” 阮凌渊抿抿唇,表情凝重,“那她都说了什么?” 这时,恰巧阮玉棠也到了,阮梨初就把刚才对爹娘说过的话又复述了一遍,事无巨细没有落下一点。 阮凌渊听完后,半晌没有说话,一时间屋子里陷入了沉默。 阮梨初看大家,尤其是他大哥不作声,清清嗓子说:“像萧琼那样的人,就冲她刚才说的那些话,我已经是看在她是异国公主的份上手下留情了。” “大哥怎么忽然缄默不语了?是觉得我做错了么?” 不知是气的还是怎么,她声音里带了些许情绪。 阮凌渊眼眸闪过复杂深沉,想要开口说点什么,言语到了口边,终是没有开口。 阮梨初见他低着头回避自己的目光,只好去看莫烟芙,结果莫烟芙的脑袋垂的比阮凌渊还低。 阮梨初直接就懵了。 她未料到这两口子的反应一个比一个奇怪,反倒显得她是多管闲事了,一时间愣在那里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许氏看了眼儿子,又看了看儿媳,陷入了沉思。 下午的时候她和阮远山也听说了云霄院的事儿,但并没有贸然插手。 又因为过于担心,所以才出了个临时一起用膳的主意,目的就是想看看儿子和儿媳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 而这个目的,相信在座的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的,包括那两个当事人。 以许氏对莫烟芙的了解,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若真和阮凌渊闹矛盾,莫烟芙绝对会表现的很明显。 反之,若传言是假的,她也会用行动告诉大家。 所以在看到儿子儿媳是两个人一起来用膳的时候,许氏心里就已经有了数,这就是没有闹矛盾的意思。 可,在听说了洛月公主的事情之后,莫烟芙的表现却不对劲了。 她不仅没有回应,反而在躲避阮梨初的目光,那恨不得把脸藏起来的模样比阮凌渊还夸张。 这是什么意思? 正常情况下,在听到别人对自己夫君感兴趣,还嘲笑自己,不是应该愤怒么?正常情况下,在听到小姑子为自己出气,不是应该表示一下么? 可怎么会是沉默与逃避呢? 难道引起他们两口子闹矛盾的人就是那洛月公主? 可他们两口子不是没事么?不应该说明一下情况么?至少也该澄清阮凌渊与洛月公主没关系啊。 最关键的是,为什么要躲着初初呢? 许氏百思不得其解。 阮玉棠也不解。 他不知道云霄院的事儿,他也不知道大哥是怎么和洛月公主扯在一起的,这些在他看来都不是现在的重点, 现在的重点是初初是为了大哥和大嫂才打了洛月公主的,那大哥大嫂怎么说也不该不理人。 再说为什么要不理人?妹妹又没有做错什么,他们两口子这样让初初怎么想? 阮玉棠看向阮凌渊,不假思索地说道,“大哥怎么忽然缄默不语了?是觉得初初做错了么?” 他把阮梨初的话一模一样地重复了一遍, 说罢顿了顿,不等别人开口,又自顾自地接着说: “我反正觉得初初没做错,明日上朝该怎么说我也都想好了,大哥若是不方便出面的话,明日直接告假就是了。” 阮凌渊闻言还是没回话,只蹙紧了眉头看阮玉棠。 阮玉棠看懂了,那是让他闭嘴的意思,他原本想反驳,但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嘴。 或许,是有什么隐情? 阮梨初也看懂了,正因为看懂了,她才必须要搞清楚。 她兄长和嫂嫂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对于阮凌渊,阮梨初或许不是很了解,可莫姐姐她是知道的,不是那种会嫌弃她多管闲事的人,再说她管她的闲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而且莫姐姐也不是一个会撒谎的人,她的喜怒哀乐全都写在脸上。 也就是说他们有事瞒着她,所以不敢面对她。 至于是只想瞒着她,还是要瞒着所有人,这就需要进一步确认了。 怕自己判断有误,阮梨初视线落在两人身上,来来回回的看。 阮远山也看明白了,这话题是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于是立刻招呼着下人们开始上菜。 下人们早已经准备妥当了,正等着老爷一声令下呢,话音一落,他们便纷纷把一个个菜品端上桌。 “怎么了?”见阮梨初不动筷子,阮玉棠询问道,“不喜欢这些菜?” 他知道阮梨初在想什么,可大哥不想说,总不能掰开他的嘴强迫他说吧? 阮梨初摇了摇头,拿着筷子的手状似无意地抖了一下。 阮玉棠目光有些慌,“初初是哪里不舒服么?”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过来了,只有莫烟芙在与她目光相交时稍稍一顿,即刻挪过眼去。 阮梨初这下彻底确定了,原来兄长和嫂嫂是有事瞒着她,只瞒着她。 “二哥,我没事。” 她先回应阮玉棠,免得他担心,随后象征性地夹了几筷子,表示自己确实没事。 阮玉棠略微迟疑了一下,旋即“嗯”了一声,夹了一块酱肘子放到了她的碗里。 与上次一家人一同用膳的情形不同,这次没有欢声笑语,没有无话不谈,有的只是毫无波澜,每个人都各怀心思。 一散场,阮梨初立刻就叫来了玄灵,“跟上我大哥和嫂子,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第416章 有脏东西 玄灵领命,即刻离开。 安岁岁看着阮梨初心事重重的模样,心里莫名的像压着一块大石头似的。 有心要安慰几句,却不知原委。想着要问,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一时间,也只得在一旁干着急。 阮梨初低着头往前走,夜色下的院子里明明石灯都是亮着的,她却觉得还不够,不然怎么那么昏黄呢?看都看不清。 安岁岁深了一口气,见她脚步踉跄,却并未停下,终于还是抢上前,拦在她面前,有些担忧地问: “怎么了这是?走路都不看路。” 阮梨初抬眸看了一眼旁边的石灯,沉默片刻,转头问,“你说,洛月大公主会不会认错人了?其实她要找的人......是我?” 安岁岁又开始犯那个“每个字拆开来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毛病了。 她用力捶了捶自己不争气的脑袋,捶了四五下脑袋都捶的生疼。 可她发现自己还是听不懂阮梨初在说什么,只好虚心请教:“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阮梨初走到石灯附近,绕着石灯转了一圈儿,“如果视线不好,认错人也是很正常的吧?何况我和大哥长的还那么像。” 安岁岁歪了歪头,更不理解自家小初初话中含义了,她也学着阮梨初转了一圈儿。 只不过绕的不是石灯,而是阮梨初本人。 转了三圈之后,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瞪大了双眼,结舌地说:“你-----你------” “你该不会是被下了什么降头了吧!”她顿了顿,又说:“或者被下蛊!对,也有可能是下蛊!” 有脏东西! 这下,阮梨初也双眼圆瞪了,即便月色朦胧,也将她的眼睛映衬的流光溢彩。 像有一个旋涡,能将人吸进去。 看吧,就说有脏东西! 安岁岁顺手掰了一根树枝,向阮梨初挥去。 “我的岁岁姐啊!”阮梨初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首先你拿的并不是桃木枝,其次就算你拿的是桃木枝,那也是辟邪、驱鬼用的,对降头和蛊没用!” 而且,她要不要看看自己手里拿的这根树枝有多细?就算有邪祟,怕是也驱不走。 安岁岁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我知道啊,但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你说的话奇奇怪怪的,听又听不懂,想又想不明白,我能怎么办?” 一时两个人竟然相对无言。 半晌,阮梨初先开了口,把事情大概跟安岁岁说了一下。 安岁岁认真听完后,还没有开始分析呢,就听阮梨初接着说道: “他们既然瞒着我,那就说明那个萧琼与我有关。可你仔细想想,那萧琼明明是来找大哥的,怎么会与我有关呢?除非------” “除非她找的人其实是我。” 谁让她长的和阮凌渊像呢! 安岁岁感觉自己的脑袋都打结了,虽然阮梨初的话听起来似乎挺有道理,但又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可若是让她说哪里有问题,她又说不出来。 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思考半天,终于想到了一个问题,“可她为什么要找你?你又没有去过洛月,她也没有来过大盛,你们从来都没有过交集啊!” 十年,她俩从小就生活在一起,整整十年阮梨初都没有离开过桃源村,她去哪里见过萧琼!难不成梦里啊! 倏地,安岁岁虎躯一震。 梦? 不会吧...... 这一刻,安岁岁终于不觉得阮梨初是被人下了降头了,也不觉得阮梨初在发神经了,因为确实有可能。 她能和野男人共梦,就也能和别人共梦...... 阮梨初说道:“万一我和她梦里见过呢?然后她为了找我认错了人,以为是我大哥。” 安岁岁第一次觉得自己脑袋挺好使的,竟然真的让她猜到了,她刚想点头,旋即反应过来阮梨初说的是“万一”。 这下更觉得自己脑袋不笨了。 她也认为阮梨初是不记得的,不然怎么可能不认识萧琼呢? 最主要的是如果梦到过萧琼,怎么可能不告诉她安岁岁呢?!她可是她最好的朋友! 也就温年这会儿没在,不然他就会看到两个小姑娘蹲在石灯旁不知道在叽里呱啦什么。 主要是安岁岁在说,阮梨初负责听。 安岁岁发出灵魂拷问: “就算你曾在梦中见过她,那她为什么要找你?难不成你勾引她了?” “就算你勾引她了,难道她看不出来梦中的你是个小姑娘吗?” “就算你在梦中女扮男装了,难道她看不出来你的身形和年龄都与大公子对不上么? “就算她瞎,那大公子又是怎么知道萧琼认错了人的?” “就算大公子知道了,那他也不应该想到你啊!他又不知道你有可以和别人共梦这个能力,怎么可能会想到是你,进而瞒着你呢?” “最重点的来了,就算他知道是你了,为什么要瞒着你!” 阮梨初这会儿也想通了,她是不可能与萧琼共梦的。因为萧琼和陆谨不一样,和沧意也不一样,她怎么可能梦到她。 所以她的假设根本就是不成立的。 再被安岁岁这灵魂六连击,更是确定了,她方才的那个假设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做出来的。 可若不是这样的话,阮梨初又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大哥和嫂嫂要瞒着她。 若按照她的性格,刚才在饭桌上就会问出口,可莫姐姐太紧张了,她都不忍心当着大家的面问。 所以现在就只能蹲在这里胡思乱想。 不多久,玄灵就回来了。 她警惕地看了看周围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属下办事不力,请主子责罚。” “被我大哥发现了?” “是!属下刚跟过去,就被大公子发现了......不过大公子并没有拆穿我,只是做了驱逐......” 阮梨初叹息着点了点头,“起来吧。被我大哥发现,这是很正常的,不是你的错。” 看来,只能她亲自去云霄院问了。 晚上,阮梨初又开始胡乱做梦了。 先是梦到阿深变成了像洛月老皇帝那样的变态,要和百里浅玩囚禁强制爱; 后来又梦到萧长赢竟然是前世的那个敌国将军,还觉醒了九百年前的记忆,要和陆谨一决雌雄; 最后又梦到萧琼看上她了,说不在乎两人的年龄差,也不在乎两人的性别,更不在乎国籍,要和她搞百合。 吓的阮梨初抱着花花,坐在小雪狐的笼子边,坐了一晚上,愣是没敢再继续睡觉。 安岁岁被她折腾的也没好到哪里去,她在旁边调节了一晚上的矛盾------一只猫和一只狐狸的矛盾。 早上琥珀进来时,差点被吓死。 就看两人一猫一只狐全都炸毛了,她都开始怀疑锦瑟阁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了。 第417章 坊间流言满天飞 因着晚间做噩梦,后半夜再也没能睡的缘故,阮梨初一上午都在补觉。 安岁岁也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坐在那里杵着脸不停地打哈欠。 琥珀看安岁岁这精疲力竭的样子,不由好笑,实在是因为没人能想到安岁岁的这副鬼样子是被狸奴和狐狸折磨的。 她还差点以为锦瑟阁是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把这主仆二人的魂儿给吸走了。 ...... 在阮梨初睡的昏天暗地的这段时间里,坊间流言满天飞,都是这两日发生的事儿。 第一件就是京都十几家八卦情报组织一夜之间就只剩下了三家。 “文思斋”“流徽馆”“水天阁”等这种规模可以排在京都前几名的组织全都被查抄了,只剩下了“天机阁”“应星楼”以及“绿竹坊”。 而受这些八卦组织的影响,那些情报机构也纷纷选择暂时关门,暂避风头。 所以一夜过后,老百姓都说,少了许多乐子。 至于这乐子是什么,那就要因人而异了。 第二件事是安国公的女儿安琪被人下毒谋害,而这个下毒之人竟然是她的贴身丫鬟。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贴身丫鬟的真实身份竟然是安国公的私生女,也就是安琪的亲妹妹。 据说是安国公十几年前欠了情债,丫鬟不过是来替母亲报仇的。 而替母亲报仇,最解恨的方法不是杀了那国公夫人,而是让国公夫人失去她唯一的女儿。 这是那个丫鬟亲口所说的,她认为这样做远比杀人更有意思。 第三件是关于洛月二公主萧璃和三公主萧玥的,也可以说是第三件和第四件事,二者并没有什么关系。 可能是因为萧璃和萧玥与她们的姐姐萧琼不同,她们不像萧琼那样一心想融入大盛,所以自从到了大盛,她们穿的便一直都是洛月国的服饰,说的也是洛月语言。 也因此导致不管她们两个出现在哪个地方,她们都能很轻易地被别人注意到。 首先是二公主萧璃,从昨日中午开始就陆续有人看到她徘徊在康顺侯府的门外,时不时还与路过的行人聊上几句。 至于聊的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就连被搭话的路人都不清楚,因为萧璃根本就没有带翻译。 其这番举动引起了诸多好奇,有的人闲的没事做还特意跑康顺侯府门口看热闹。 其次是洛月三公主。 如果说二公主引起的是好奇,那三公主引起的就是厌恶了。 事情是这样的: 昨日下午三公主萧玥带着其丫鬟和侍卫在茶楼听说书,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就和隔壁雅间的人起了冲突。 隔壁雅间有个四岁的小女孩,据说身子骨本就不太好,当场就被吓的情绪失控,甚至还想要伤害自己的身体。 要不是小女孩的小姑姑眼疾手快地抱住她,她可能直接就从二楼的栏杆处跳下去了。 而这个小女孩就是大长公主的孙女,其小姑姑就是大长公主的女儿容春华。 容春华因为小侄女被吓到了,所以没忍住就把三公主萧玥打了。 好在萧玥带了侍卫,倒也没让她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就是被重重地打了一巴掌而已,脸有点肿。 然后,不知是哪位茶楼看客把这事儿传了出去,一传十十传百,洛月三公主萧玥因此就“声名远播”了。 未时三刻,阮梨初才睁开眼。 琥珀一边伺候她穿衣一边给她讲这四件大事。 安岁岁小憩了一会儿后也已经恢复了精神,在一旁与琥珀一起摆弄阮梨初的衣服。 阮梨初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是我睡眠不足脑子不清醒还是我听错了?就两日的工夫,洛月人整出了这么多幺蛾子?” 大公主蹲点,二公主也蹲点,三公主倒是不蹲,她欺负小孩子,比她两个姐姐还恶劣! 而且哪里是两日的时间?明明都是昨日下午发生的事儿!可她们昨日上午才到达的京都! 琥珀伺候完就出去了,屋里只剩下阮梨初和安岁岁,安岁岁这才开口说话: “那萧璃和萧琼不愧是两姐妹,都喜欢在别人家的大门口待着!可她好奇怪啊,想见萧长赢不是很容易的事儿么?” 安岁岁已经知道了萧长赢的身份,阮梨初并未瞒她。 阮梨初捏了捏太阳穴,可能是昨晚没怎么睡的缘故,她的脑袋还是有些不舒服。 “确实很奇怪,故意拉别人聊天,故意说别人听不懂的语言,故意造势,我也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与萧琼的躲藏不同,萧璃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可......她这样做只会让别人误以为她洛月二公主是看上了侯府的公子。 别人并不知道他们是兄妹,萧璃这么做根本就是在自损名声。 难道是为了不和亲,所以才用自己大哥当挡箭牌么? 阮梨初看不懂萧璃,倒是那个萧玥,可谓是一点儿神秘感都没有,净做些让人讨厌的事! 不过,通过这件事,阮梨初更加确定了大长公主的小孙女就是自闭症,也就是孤独症。 孤独症的小孩子在受到刺激时,容易发生情绪激动、自我伤害或者攻击他人的行为。 但是也不能就这样轻易下结论,还需要进一步的评估和诊断。 可惜这里并不是现代,没有专业的设备以及评估工具来进行检查评估和诊断,想评估的话只能通过她的个人能力。 好在阮梨初对孤独症还是比较了解的,并且学过一些康复训练的方法,待这次宫宴结束后她打算去一趟大长公主府。 见阮梨初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安岁岁更不去费那个脑细胞去思考洛月人的事儿了,她将注意力转到了另外几件事上。 “没想到给安琪下毒的人竟然就是她的亲妹妹!不过这安琪也是命不该绝,恰巧就晕倒了咱们春风堂门外,若是换个地方,可能就真的没命了。” 阮梨初点了点头,“是呗,这就是命啊。” 顿了顿,她接着说道:“对了,那个贴身丫鬟就是那日在医馆照顾安琪的那个么?” “这就不清楚了。”安岁岁摇了摇头。 旋即想到那个险些昏过去的妇人,莫名有些心疼,重重叹了口气,“国公夫人也真是可怜,为了揪出害女儿的凶手,竟扯出了一桩国公爷的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