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兽:部落尘埃》 一 祥和宁静的战场 上 序 “一条、两条、三条。哦?那边也有一条。”负责港口监视的守卫从望远镜里一边数着海上的舰船,一边在手边的纸上画着竖杠。 经过泰达希尔一战后,孤悬在东部王国的幽暗城,将要独自面对联盟的滔天怒火。数周前,浩浩荡荡的联盟舰队,沿着东部王国的海岸线一路北上。位于北海滩头的港口守卫一直在高度戒备,密切的监视海上的动向。 而北海滩头作为距离幽暗城最近的港口,紧邻被遗忘者统帅部,是连接银松森林和提瑞斯法林地的咽喉要地。只要拿下它,联盟可以从阿拉希高地长驱直入。直接威胁部落的后方,切断他们的退路。 部落在这里部署了重兵,港口日夜监视海上的动向。连一只海鸥都无法逃过部落眼睛。从联盟大军开拔的那天起,将士们枕戈待旦,随时准备来犯的联盟迎头一击。 一祥和宁静的战场 今天的被遗忘者指挥部如往日般依旧被清冷的阳光照耀着,此时刚刚破晓,诺丹米尔湖上还浮着一层淡淡的薄雾,斯芬克斯岛躲在雾中若隐若现。这似乎是银松森林普通的一个早晨,但穿过林间的凉风送来的却不是往日鸟雀的鸣叫和海岸边清新的水汽,而是从提瑞斯法林地那边震天地喊杀声和充斥着血腥味的硝烟。即使在这里,也能感觉到脚下的土地随着爆炸声不断的颤抖。 兹达在坐骑上凝神倾听者战场上的动静,他心中有一股安耐不住的骚动,这种感觉正随着远方的喊杀声在队伍中蔓延,撩拨着每一个人的意志。只是因为上层的命令,他们不得不将这股欲望强行压下,在这里原地待命。兹达一语不发,似乎是在思考什么,其实他的内心此刻烦躁不安,但作为长官,他不能在士兵面前表现出来。只能耷拉着脸假装在思考。 他翻身下了坐骑,命令小队在树林下原地休息,看了眼远处腾起的浓烟。踩着松软的土壤,爬上山坡来到树林另一边,去找和他在幽暗城老战友希拉莫。此时希拉莫也和他一样,焦躁、心痒难耐,在一棵树下来回走动,脚下的泥土已被他踩出一小块平地。见兹达过来,凑上去晃晃手里的酒囊。问道:“来一口?” “谢谢,战斗开始后我从不喝酒。” “我也一样,只是这会太难熬了。我今天破例让他们喝一点。”他指指那些坐在地上的士兵们。 “现在每个人都是如此,战场和我们近在咫尺,就隔着一小片森林,那边已经天翻地覆,这边还是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没有哪个部落的战士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取得荣耀,而他自己却坐在树下喝酒乘凉。” “我们现在必须等。”兹达换了个口气对他说:“想想看,这其实是好事。这代表我们现在处于优势,大酋长正带领着部落把联盟打的溃不成军。而且我们还要防守海岸,提防联盟从背后偷袭。我们的任务重着呢,一旦前线失利,搞不好我们会被两头夹击。” “要是人人都能像你这样想就好了。上面可不是这么打算的。” “怎么?” “戈林将军这会儿估计已经气晕了,哦不,是喝酒喝晕了。从早上天一亮,厨子生火做饭时就开始喝,吃完饭他还叫人把酒桶都搬到长官指挥作战的帐篷里,一杯接一杯喝个不停。这还不算,还让副官叫我们去陪他一起喝。我偷偷跑了出来,估计这里就我俩军衔最高。” “他要干什么?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兹达突然停住,望着战场的方向,神情凝重起来,“听,爆炸声离我们越来越近了。得有人去将军那看看情况,斥候有回来的吗?”兹达说着就要起身。 “回来过,报告说我们节节胜利,联盟在被动挨打。” “可是交战的声音离我们越来越近。” “联盟的增援上来了吧。”希拉莫把他拉住,“别急,还没接到命令呢。要知道今天聚集在这个战场上的,是统治艾泽拉斯两大势力的所有精锐。想想连燃烧军团都败在我们手下,这场战斗没那么容易分出胜负的。”说话间他仰头把酒囊对嘴竖起来,捏住囊口的手指一松,一股红褐色的酒液哗啦啦冲进喉咙。直到最后一滴滴完,还意犹未尽地抖了抖,确定空了后随手仍在地上,然后转身回到队伍里,去找还没喝完的酒囊。 希拉莫在席地而坐的士兵中翻翻找找,坐在地上喝的醉醺醺的人被他这么一通翻找,被弄的东倒西歪,有的干脆就直接躺下开始睡觉。气得希拉莫拿手套抽他们,大骂:“你们这些畜生,让你们喝没让你们喝醉!喂!把剩下的酒囊都交出来!快点,别等我用鞭子招呼你们!” 兹达心想:“他居然指望这些废物能有节制?战斗开始后,我从不给他们喝酒,这些被正规部队淘汰下来的士兵只有不喝和喝醉两种,根本就不懂什么叫一点。”换而一想,“如果联盟从后方码头杀过来,就凭这一帮喝醉的将军、连阵型都不懂,只知道冲锋的士兵真的能守得住?应该让这帮废物去做苦工,去前线搬炮弹,挖战壕!”他想到这儿,又开始伤感起来:“如果这些士兵是废物,那你这个队长又算什么?废物头头?你自己打了那么多年的仗,跟随着部落的战旗南征北战,怎么最后落到在这儿眼巴巴看别人名留青史?” 兹达在军队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军衔升升降降,细算已经记不清有过多少军衔,担任过多少职务了。最高的一次,是在潘达利亚,上级为了组织一次战役,给了他一个少将的军衔,让他带领一支特别行动部队去执行任务。后来战役一结束就给捋掉了。上面管这叫战时军衔,只是为了便宜行事罢了,他被授予过的大多数军衔都属于此列。 开战前几个月,他们突然接到调令,离开了幽暗城来到银松森林的被遗忘者指挥部,此后就作为预备部队一直驻扎下来。这里紧邻北潮海岸,是部落在银松森林的重要港口。开战前夕这里就已经进入了战备状态,不分白天黑夜的监视海面的动静,提防联盟从这里登陆。这里不仅是银松森林通向提瑞斯法林地的咽喉要地,更是可以直接从洛丹米尔湖上偷袭幽暗城的后庭。主城里被从四面八方来的各个部队挤得满满当当,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也有人说是为了给部落的精英们腾地方,他们才被扔到银松森林来的。 他甩甩头把这些破事都甩出脑袋,转身爬到一块岩石上,继续倾听战场上的动静。 日头渐渐升高,兹达吹着微风,左手搭在腰间的斧柄上向远方眺望。这把战斧跟随他多年,斧柄包裹着柔软的羔羊皮,用细绳紧密地交错捆扎,战斧头上雕刻着精美的祥云纹饰。这是他当年从潘达利亚带回来的战利品。每当他焦虑或不按时,都会下意识地用手盘着斧柄,感受斧柄上皮子和细绳传来的触感,让自己平复下来。 二 宁静祥和的战场 下 战场上的硝烟伴随着腥风继续吹着,头顶上的松枝随风摇晃,把清冷的阳光,搅碎成一片混乱的光影。双眼所及之处,处银松森林依旧是往日般平和,远处洛丹米尔湖上的薄雾在阳光的照耀下早已消散,斯芬克斯岛上的残垣断壁清晰可见,湖岸被高耸的松树林包围。这时交战声似乎又小了。湖的另一边露出幽暗城的城墙,那是曾经废弃的后庭。当年兹达在幽暗城担任守卫长官时,不止一次向他那位亡灵上司提出把后庭的残骸废墟都给收拾收拾,改成操场或者建几排房子当兵营什么的,与其荒着不如利用起来。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见一点动静。直到开战前几个月,一大波人在那大兴土木,说是要建什么工事。不过这已经和他没什么关系了,那几个月他经常在晚餐后散步时,站在洛丹米尔湖边,看着后庭被昼夜不息的火把染红的天空。 希拉莫手里拎着两个酒囊从那堆烂泥里回来了。他爬上岩石,递给兹达一个。 “我不喝。我说到做到。”兹达把递来的酒囊一把推开。“我劝你也别喝了,现在不是喝酒的时候。” “没事,放心喝吧。这场战争我们已经赢了!哈哈哈……”话音未落,他又灌了一大口,一抹嘴凑到兹达跟前,小声说道:“你知道吗?刚刚我听从指挥部那边回来的人说,现在整个营地都在喝酒。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被抛弃了。这场战斗将会载入史册,参战的每一个人都会被双方写进历史,还有什么荣誉能比得上这个?” “所以你的意思是?” “不是我的意思,是戈林将军……”他辩解道:“嗯……其实我也赞同他的说法。据说今天出现在战场上的各个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还有他们的嫡系部队。把我们这些无名小卒撵到这里,无非就是怕和他们的亲信抢功劳罢了。呸——连炮灰的功劳都要和我们抢。” “要是这样说,我们也算是嫡系部队。黑暗女王还没当上大酋长的时候我们就跟着她了……” “噗哈哈哈哈哈……”听他这么说希拉莫笑的腰都直不起来了,“哈哈哈……你说什么?你算哪门子嫡系?啊?嫡系都跟着大酋长一起去奥格瑞玛当大官去了,怎么没带上您啊,兹达·布隆少将?大酋长不在时,幽暗城的最高长官,那个老骷髅多么威风?怎么大酋长一回来,屁都没敢放,老老实实地去连队了?告诉你,幽暗城这种穷酸地方,那帮大老爷可瞧不上。别没事瞎琢磨,我们只是当兵吃饭的罢了。” 兹达被他说地一阵头疼。心想:他也就喝完酒这会才能这么思维敏捷。“行了行了。战场上杀敌也好,在这儿待命也好。我们首先要服从命令,守卫好码头,管好这帮散兵游勇。萨鲁法尔大王不是常说后勤也是战争的一部分嘛,这就是我们的战斗。你别再喝了,我们这边不出乱子,就是在为前线增加战斗力。不可能每个人都能取得荣耀,总要有些人去把角落打扫干净。” “是,是。你说得有道理。命令都是要服从的,这个我们都懂。” 希拉莫说完从石头上跳下去,坐在阴影卸下了头盔和护甲,靠在树干上,脑袋枕着两只手,闭上双眼。“我得睡会。你听,战斗的声音越来越小,就快要结束了。希望等我睡醒时,打扫战场的活能轮到我们。多少也能捡几见战利品,不算白来一趟。” 兹达向战场方向望去。正如希拉莫所说,虽然还是浓烟滚滚,但厮杀声已经听不见了。整个提瑞斯法林地和银松森林都笼罩着死一般的寂静。结束了,战斗真的结束了。部落注定是要胜利的,他不禁笑自己之前神经过敏,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回头看看队伍,那些士兵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人数也不对。肯定有人趁他们聊天的时候偷偷跑了。你们这些杂碎想跑就跑吧,反正战斗结束了,我也管不着你们了,不过别让我在幽暗城里碰见你们。他拾起丢在石头上的酒囊,满满地灌了一口。清凉的酒液顺着喉咙倾泻而下,浸润着五脏六腑,从天亮到现在积蓄的焦虑、烦躁被一扫而空。 回味着嘴里的酒香,翻身从石头上下来,走到希拉莫身边踢踢他的腿,“你不如起来和我一起到湖边吹吹风,散散酒气。虽然战斗告一段落,可没时间给你睡觉。很快就该有命令来了,后面还有的忙呢。”希拉莫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打着哈气说:“说真的,我都有点迫不及待想看看,待会来传命的人看见营地里从上到下一片烂醉的样子会是什么反应了。”兹达牵来两人的坐骑,跳上自己的那匹说:“虽然说打了胜仗,万幸后方也没出事。不过营地里这副情形要是传到上面,戈林将军搞不好要人头不保。至少,一个玩忽职守是跑不了。”希拉莫也翻身上了坐骑,手里还不忘拎上两个酒囊,抚了抚座狼后颈上灰色的硬毛。两腿一夹,这匹老狼迈开四条腿,颤颤巍巍地追着兹达坐骑的尾巴跑过去。 两人沿着栏杆并肩骑行在银松森林的石板路上,希拉莫的座狼好像得了病似的,虚弱的很。肚子里像塞了个风箱般,走起路来呼哧呼哧响个不停。一嘴磨平了的黄牙,耷拉着一条灰色的舌头,口水沿着石板路一路滴答。兹达看这匹老狼实在可怜,问道:“先祖在上,你还是从它身上下来吧。这个老东西你是从哪弄的?你的那匹骷髅马呢?” “充公了。”希拉莫从老狼身上下来,蹲在面前仔细检查它的身体状况。“那匹马本来就是配发给我的,上面说要支援前线,然后就把它收走了。我又能说什么呢。这个老东西是我在巴尔尼农场一个废弃的马厩里捡的。它被铁链拴着扔在那等死,我把它救了回来。”他扶着狼头,一只手轻柔地按摩着老狼的前胸。“哦哟哟,可怜的东西。走,我带你去湖边喝点水。天亮到现在都没喝水,你也该渴了。” 兹达也蹲在旁边观察着老狼说:“我打赌它连骨头都啃不动。等战争结束了,找它找个农家养老,给人看家护院也不错。” “哼,它就是我从农场救出来的,我才不会给它送走呢。我现在每天用肉馅拌米饭喂它,这才一个月已经胖了一圈了。” 老狼依旧在那喘着粗气,不时干咳两声,两条前腿支在地上不断颤抖。希拉莫耐心地给它按摩,一边轻声安慰着。太阳已升到半空,阳光直直地撒下来,照在身上并不觉得热,只是没有了早上那种冷清的感觉。风也停了,空气里不再有硝烟味。整个银松森林又恢复了平日里的那般景象,没有了驻扎的大批部队,也没有撕天震地的喊杀声。只有两个普通士兵和一匹老狼在路边歇息。兹达的座狼喝饱水后跳进湖里尽情戏水,把洛丹米尔湖弄得波光粼粼,玩累了才上岸抖落一身水珠,静静地趴在岸边晒太阳。一切都是那么平静,丝毫不见战争的影子。希拉莫看着老狼说:“是不是饿了?今天你还没吃过东西呢,不该带你来的。这儿可没吃的给你。要不你趴下休息一会。”老狼只是坐了下来。他转头问兹达:“你身上有肉干什么的吗?”兹达靠在路边栏杆上,小口喝着酒,“没,要不你去我的坐骑包里翻翻。”希拉莫翻过栏杆,向湖边跑去。 兹达靠在那仰着头,闭上眼睛晒太阳。“终于能松口气,歇一会了。我呸,你歇什么?你上阵冲锋了吗?杀敌了吗?从早上到现在你都干了些什么?站在石头上出神、闲聊、这会又跑出来闲逛喝酒。你连汗都没出,还好意思说要歇会。”想到这儿兹达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闭着眼睛哼哼傻笑了两声。不过战斗结束后的那种轻松愉悦确实是实打实的。多年征战,最令他放松的就是战斗胜利后这一小会,他可以一个人静静地品尝胜利带来的短暂的闲适与宁静。稍后便会有一大堆指令被下达,整支部队再度忙碌起来,直至下一场战斗的胜利。 三 胜利?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耳边传来脚步声,不用睁眼也知道,那是座狼在石板路上飞奔的声音。兹达以为是自己的坐骑跑到路上来了,闭着眼吆喝了一声:“刀把,别乱跑。”可是除了脚步声,还能听见盔甲随着坐骑颠簸发出有节奏的叮当声。睁开眼睛,一名士兵从战场方向疾驰而来。定睛细看背上的旗帜,没错,是传令兵! 兹达从栏杆上支起身子,跑到路中央,一手扬着酒囊热情地招呼他:“嘿!兄弟!那边情况怎么样,来喝一口吧。” 传令兵被他这么一栏,措手不及。扯起缰绳一个急刹,座狼被勒得哀嚎一声死死刹住,差点连人一起摔个跟头。他好不容易稳住坐骑,大骂道:“滚开!蠢货!” 兹达忍着怒火注意到,他那身赤红的铠甲,其实是鲜血染的。 “前面的情况怎么样?” 还未完全平静下来的座狼带着它的主人原地打着圈,他一面出声安抚,一面扭着身子朝兹达大吼: “幽暗城失陷了,大酋长的命令:撤退!” 像一发炮弹在耳边在炸开,兹达只觉得一阵耳鸣,仿佛在一瞬间被一根钢钎从脑壳穿入整个人被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恍惚间,似乎传令兵还在冲他大叫什么。 “啪!”头顶一个响鞭把兹达从恍惚中惊醒,“问你话呢!戈林将军在哪?”传令兵冲他大吼。 “在,海岸码头那……”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已飞奔而去,腥风中依稀听见一句“废物!” “幽暗城失陷了,怎么会这样,我们败了?会不会是消息有问题……”兹达不敢多想,越过栏杆朝湖岸跑去。“喂!希拉莫!”他一边喊希拉莫一边吹着口哨唤着自己的坐骑,半路遇上希拉莫正牵着他的座狼往回走。 兹达一把抢过缰绳,跳上坐骑,“上来!快!”希拉莫被他弄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幽暗城失守了,命令我们撤退!” 希拉莫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弄傻了,“你听谁说的?” “刚刚遇上了大酋长的传令兵……” “要真是这样,怎么会这么安静?真要像那个传令兵说的,联盟这会已经把我们杀的片甲不留了。” “我怎么知道!不管真假,先回去再说。” 幽暗城那边好像传来一声尖啸…… “轰——”兹达只听见背后传来一声闷雷巨响。下一刻,天崩地裂。 回过神时,他们两人正在和用来堆砌城墙的万吨巨石一起在半空中飞舞。在天地倒悬,一片混乱中瞥见幽暗城已被烈火吞噬。接着眼前一黑,重重地摔在地上。各种巨石、残骸、还有尸体被冲击波扬上半空,如雪崩般倾泻而下。连祥和宁静的洛丹米尔湖水,也在这股摧枯拉朽的力量下变得汹涌澎湃。 希拉莫挣扎着把兹达从地上拖起来, “喂,怎么样?还能动吗?” “没问题,”兹达看见希拉莫浑身是血,右胳膊耷拉着,显然是断了。“你受伤了?” “别管这个了,不想被砸死就快跑。” 撼天动地的爆炸接连不断,整个银松森林地动山摇,湖水的波涛如海啸般狠狠地拍向远离岸边的大路。两人浑身湿透,躲避着天上落下的巨石、残骸。一边手脚并用,徒劳地想要在剧烈的晃动中稳住身体。 “我们得往大路跑,湖边太危险了。”兹达朝希拉莫大喊。 “明白……可是现在……都站不稳。” “我们爬也得爬过去,呆在这……迟早会被砸死。” 座狼早已没了踪影,两人趴在地上艰难地往大路上爬。小块的碎石如雨点般打在他们身上,不过现在已经管不得这些了,更要小心天上那些大家伙。兹达仗着护甲和头盔,勉强还能抵挡一下。希拉莫先前把护甲头盔脱了个精光,还拖着一支废胳膊,已经被砸的头破血流,渐渐落在后面。兹达捡起一块烂木板,折回去把板子盖在希拉莫身上让他自己扶着,多少能挡一下。而他自己一面拖着希拉莫,一面注意天上的动静。 大地稍稍平稳了些,天上还在掉一些小物件,没刚那么危险了。兹达右手搂着他的腰,架着他问到:“怎么样?” “还行,就是头有点晕。”希拉莫满脸是血。“找点绳子和树枝,我得把胳膊处理一下。” 兹达检查完希拉莫的胳膊说:“肩膀脱臼,胳膊骨折,没什么大问题。你坐下来,我先给你肩膀弄一下。” “开始了啊。”话音未落,就听见希拉莫“啊!”的一声惨叫。 “你可真是一点反应时间都不给。”希拉莫扶着复位的肩膀,五官都变了形。 “至于吗?被箭扎成刺猬,肚子破了用手捧着肠子都能拿刀冲锋的人,能怕这点疼?” “这是两码事。天哪,我们在破碎群岛登陆都没遇到这阵仗。”希拉莫坐在那依旧苦着脸。 “会不会是联盟干的?” 希拉莫望着被滚滚浓烟吞没的幽暗城废墟,沉思了一会说道:“我看不像,从破城到现在这么点时间,联盟可没能力制造这么大的一场爆炸。从爆炸的范围和分布来看,很可能是我们预留的后招。” “真希望能多炸死几个联盟杂种。”兹达狠狠地啐了一口。随后又说:“你在这儿歇会,我去看能找点什么把你的胳膊固定一下。” 兹达一面往树林方向跑,一面留心地上,看有什么小棍或木板之类。正当他埋头专心搜寻时,听见希拉莫在身后大喊他的名字,一次比一次焦急,声音中透露着惊恐。“联盟杀来了?”兹达脑海中第一反应,他转身向后看去,眼前的景象让他毛骨悚然。幽暗城上空翻滚升腾的不再是滚滚黑烟,取而代之的是绿色浓雾。此时整座城已经被这股绿色的浓雾吞没,就像药剂师那沸腾的药釜,这股邪恶的气体正源源不断,飞速向四周扩散。 兹达看着不断四溢的绿色气体,觉得似曾相识。忽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让他惊恐到浑身的血液开始倒流。 是瘟疫!没错,这是瘟疫!这就是他在幽暗城里的那些亡灵同僚们整天把玩的东西。 “希拉莫!快跑——!”他嘶声大喊。 希拉莫发觉情况不对,顾不上胳膊和兹达一起向着瘟疫反方飞跑。 “这是怎么了?我们现在去哪?”希拉莫追在兹达后面问。 “是瘟疫!快!我们得去码头看看情况,指望戈林那家伙会害死我们的。” 四 码头 上 即使远离战场,爆炸威力也已经波及到此,尽管没有人缺胳膊少腿,也没有什么万吨的大石头从天上掉下来,但其破坏性是显而易见的:整个部队的组织和纪律已经被炸了个稀巴烂。码头已经乱成一团,之前分别部署在各个地方的后备队伍,不管有没有接到命令,为了逃命,此时全都蜂拥而至到海岸边。各个队伍掺杂在一起,队长找不到自己的队伍,士兵如受惊的羊群四处乱跑,而有些队长自己也成了羊群中的一员。长官更是不见踪影,只有一些老兵和小队长四散在人群中,愤怒地挥舞着武器试图稳住局面,就像一块石头,妄图阻挡滚滚洪流。武器和护甲被随手丢弃,战旗倒在地上任人践踏。有些士兵乘乱跳上后勤的篷车,在里面翻找食物,直接坐在车里吃了起来。有的干脆把武器扔了,抱起一条火腿就跑。其实也跑不到哪去,没有了指挥他们只是像无头苍蝇一样在人群中乱窜而已。大敌将至。部落的士兵居然不想着抵御外敌,反而不听指挥去抢劫自己部队。这在部落的军队里简直是闻所未闻的行为,没有哪个部落的战士能做出这种事。然而这天种方夜谭的事情,就这么赤裸裸在海岸码头上演着,像一个响亮耳光,狠狠地抽在兹达和在场每一个老兵脸上。 指挥部的大帐塌了一半,各种地图、文件随意丢弃,酒桶滚的到处都是,从被打破的酒桶里流出来的酒液,汇成一条小河,蜿蜒流淌,从码头注入大海。有些军官坐在那,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些发了疯的士兵,显然是酒还未醒。刚刚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摧毁了这群乌合之众最一丝理智。这些残兵败将的脸上不再有部落战士应有的视死如归那种勇气,恐惧已经领先一步,统治了这片码头,肆意收割着这里每一个人,如古神般在每个人的脑海中低语:联盟很快就会从天而降,把你们赶尽杀绝。 兹达和希拉莫艰难地在一片混乱的营地里前进,一边注意脚下那些被丢弃的武器和物资,一边挥臂挡开那些横冲直撞的兽人。 “这些杂种根本没有资格算作军人。”兹达怒火中烧,挥臂一个肘击狠狠地把撞上他身上的一个士兵打翻在地。 “别管这些了,快去找将军。得把幽暗城的情况汇报给他。”希拉莫说:“我们分头找,我去码头,你上大帐那看看。” 未等回话,希拉莫头也不回地扎进了人潮中。 兹达一路跌跌撞撞,用拳头为自己开路。跨过那条“酒河”,来到倒塌的指挥部帐篷那里。几个酒气冲天的军官像雕像一样坐在那里,有的麻木的看着,还有几个直接闭上眼睛,靠在那感受着头顶暖融融的太阳,甚至还有人把倒塌帐篷的篷布拽到自己身上盖着。好像眼前的一切和他们没有半点关系。 “喂!将军在哪?喂!喂!戈林将军在哪?” 雕像们纹丝不动。 兹达扫了一眼,跳到一个还睁着眼的军官面前。看盔甲应该是一名少校,顾不得那么多,一把扯起这名少校的护甲,把他从箱子上拎起来,使出砍联盟力气,使劲摇晃,那感觉就像手里抓着一只软泥怪。在一阵粗暴的摇晃后,少校似乎清醒了点,两只无神的双眼慢慢聚焦在兹达的脸上。 兹达把脸贴在他耳朵边,大吼:“戈林将军在哪?!喂,给我醒醒,我有情况要汇报!戈林将军在哪?!” 那名少校盯着他看了一会,一咧嘴:“嘿嘿嘿嘿嘿嘿……” 兹达火冒三丈,恨不得照着他的脸给他来两拳。但他忍住了,拳头和巴掌对一个喝醉了的兽人来说,是起不了作用的。 他把那名少校扔回箱子上,转身四下寻找,看到一只还未被打破的酒桶。兹达把酒桶用脚滚到那些雕像跟前立起来放好,把少校扶正。先是吸一口气,举起拳头,“喝!”一声,橡木桶盖被一拳击碎。然后俯身左手抓住桶边,右手端起桶底,“呀——!”足有胸口那么高的酒桶被他这么硬生生地举起来,照着少校的脑袋扣了上去。 哗——啦啦啦—— 少校只觉得头顶一暗,天好像漏了一个口子,酒水从中倾泻而下,一泻千里。一瞬间只觉得昏天黑地,动弹不得。随着光明复现,他见到的不只有太阳,还有一张愤怒到扭曲变形的脸。 兹达把酒桶扯下来,看着惊惶未定的少校,再次问道:“戈林将军在哪?” “哪……哪个戈林……” 砰!砰! 兹达再也忍不住了,照着这个绿皮的狗脸就是两拳。少校被揍的翻了个跟头,从箱子上翻下来掉在杂物堆里。兹达跳过去拽起他的领子,咆哮道:“戈林将军!阿克萨·戈林!这地方还能有几个戈林将军?” 被打蒙了的少校似乎反应了过来,手指向码头方向。兹达随手把他仍在地上,头也不回地向码头跑去。 码头的港湾里停着三艘运兵船,那里是整个混乱的中心。看样子指挥部已经接到了撤退的命令,正在组织士兵登船。但是没人听从指挥,全都一窝蜂地挤在一起,生怕自己登不上船。不断有人从码头上掉进海里,每一部舷梯下面都挤满了人。逃命的人群你推我挤,有人刚爬上梯子,就被下面的人拽下来。还有的人眼看就要攀上船舷,却又被已经上船的人一脚踹下去。已经上船的士兵为了赶紧开船,不顾码头上的人,用武器砍断栓在岸边的缆绳,强行升帆起锚。岸上的士兵眼看逃生无望,直接抄起弓弩向船上射击,船上的人也朝岸上放箭,没有弓弩的就居高临下,向岸上投掷长矛斧头等手头上的一切武器。码头上还留有相当一部分法师和术士,这些人作为战斗部队中的宝贵资源,一向是事事优先,现在眼看自己被抛弃在绝境中,更是毫不留情,各种五颜六色的法术抬手就往船上招呼。刚刚还是一起并肩作战的手足同胞,现在竟自相残杀起来一时间哀嚎声,叫骂声,交织在一起响彻北海滩头。 五 码头 下 远远地就能看见希拉莫和一位长官模样的兽人站在码头高处,兹达拼命挤到他们跟前,希拉莫伸手把他拉了上去。 “这位是将军的副官,纳萨斯中校。现在这里由他指挥。”希拉莫向他解释。 兹达向他草草敬了个礼,“长官,将军在在哪?我有情况要汇报!” “将军在船上休息,他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 “是这边几艘船上?” “不是这里,在后面两条船上。幽暗城的情况他已经汇报过了。”他指了指希拉莫。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哦,既然那边有瘟疫挡着,联盟一时半会也过不来。我让他们趁着这段时间赶紧撤退。” 听他一副事不关己的语气,兹达不禁想眼前的这片混乱不是没有缘由的。 “可是长官,当务之急我们应该先恢复秩序。任由这样下去,所有人都走不了。” “啊,是,是的。你说的对。可是你看,现在没有人听我的命令。我也拿他们没办法。” 兹达在心里想这种人居然也能当官。他对副官说:“大人,我倒是有办法,不过我们得先把港口的船开出去。” “没错,船不开走他们是不会停手的。”希拉莫也说道:“不能再让他们自相残杀下去了。” “对,你说的有道理。”副官好像如梦方醒,从怀里掏出一支发令箭,拉开引线。一声尖利的哨音,附魔的令箭拖着紫色尾焰,直穿云霄,在天空中炸出一大片紫雾。大船看到信号,纷纷升起船帆,一时间岸上大哗,一些士兵甚至跳进水里,往船边游。 眼看大船离开港口兹达对希拉莫喊:“快!吹集结号。” “明白!”希拉莫竖起战旗吹响号角。低沉有力的号角声,穿过码头,直达每一个人的耳中。虽然场面依旧混乱,但还是有些人开始向着战旗移动。兹达大声招呼他们:“集合——!在我这里集合!”三通号角过后,码头上大约有五分之一的人集合在兹达身边。不出所料,都是和兹达一样从幽暗城来的老兵和小队长,还包括所有的施法者。 兹达看着集合的人群,站在高处向他们喊道:“现在联盟被瘟疫挡着,一时半会过不来,但难保风向不会有变。情况紧急,长官要我组织一支队伍,抓紧时间恢复秩序。” 说完他瞟了眼副官,看见他微微地点了点头。兹达便开始放心大胆地发布命令。 “战士出列!拿上武器,我们要封锁码头。”又转向身边两位法师说:“我要在码头后面弄两堵冰墙,要把整个码头都挡住的那种,中间留一道空能办到吗?” “可以,不过要再找几个人。” “现在就去找,冰一墙弄好我就让战士动手清场。” 打发走法师,他又向队伍里喊:“术士!术士在哪?” “我是。”队伍后面响起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一名身形佝偻的兽人缓缓走出来,他披着破烂法袍,身上挂着一层摞一层,不知做什么的铁链,走起路来叮当作响。干瘦的手住着一根长着木瘤的长棍,顶端用细铁链穿着一串大小不一头骨(兹达暗想:这里保不齐就有兽人的)。他把脸藏在兜帽下面,要不是自己从后面走出来,都没发现是谁在说话。 “呃……”兹达对这些术士一向是敬而远之。“我想请你帮个忙,等我们控制住码头后,你在战士面前用你那个什么‘法术’画一条线,明白我的意思吗?”对于一个从破碎群岛回来的人来说,燃烧军团的力量他还是有所顾忌。 “哼哼哼……”术士一阵冷笑,“当然明白,长官,你想让他们过不来,是吧。” 兹达被他笑的背后发凉,“是这个意思,但是别太过火。” 那个术士抬起头,露出血红的双眼看着兹达,缓缓地说:“是的。明白。” 副官有些担忧地问:“你的计划能行吗?” “我们现在只能这样了。” 法师跑回来报告,人已经到齐,随时可以开始。兹达转身看向副官,他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所有人准备!战士在前,施法者在后,把码头清理出来,让这些猪猡看看部落的战士是怎么战斗的!” “ph''nglui mglw''nafh cthulhu r''lyeh wgah''nagl fhtagn……”随着法师地吟唱,周遭的元素突然狂暴起来,海水的温度瞬间将至冰点。 轰隆隆—— 海底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整个海岸都在颤抖,两堵冰墙迅速从海面升起。码头上的士兵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了,纷纷停止打斗,对着冰墙看傻了眼。 “现在!冲!lok tar ogar” 随着一声战吼,战士们列队向码头发起冲锋。施法单位紧随其后,变形术、心灵尖啸、冰冻陷阱、恐惧嚎叫、闷棍、致盲……各种法术技能往人群里乱扔。那些被军队淘汰的乌合之众,哪是这些身经百战的老兵的对手,在立体式的打击下一触即溃,被打的人仰马翻。战士们连更是连武器都没用,连推带搡地就把码头夺了回来。术士瞅准时机,手中邪能涌动,抬手一道绿火把士兵和码头分隔开来。这还没完,又召唤出几条地狱犬,隔着熊熊燃烧的邪能烈火,虎视眈眈地和众人对峙。 面对着眼前穷凶极恶的老兵,士兵们隔着火墙进不能进,退也不能退。一个个面面相觑,畏畏缩缩地站在那里。 眼看控制住了局面,副官从人后走出来,站在火墙面前。立刻有人搬来一个箱子,他站上去先是环顾一下四周,然后伸出双手让大家安静,大声说道:“我是戈林将军的副官,纳萨斯中校。我奉将军命令全权指挥这里。”他怕这些士兵听不懂,又补充了一句:“我现在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 “我接到可靠消息,联盟暂时不会来进攻我们,现在暂时是安全的。大家尽管放心,不要怕登不上船。后面还有两艘大船,我也派人去联络附近的其他船只。我保证,每个人都能上船。” 人群里传出几句叫好声。 纳萨斯接着说道:“幽暗城的情况想必大家已经知道了,所以我们更不能自乱阵脚。你们刚刚的所作所为,完全可以认定为叛乱!我完全可以当场诛杀你们!”他有意停顿了一下,“但现在情况特殊,我相信在场的各位都是部落忠心耿耿的勇士。我们不能被恐惧所支配!要团结起来,明白吗!” 人群中稀稀拉拉的传出几句“是”,“明白”。 六 撤退 码头的秩序恢复后,之前狂躁的不安的人群也冷静了下来,开始服从命令。还能动的士兵三三两两地在聚在一起,收拾散落满地的各种物资、武器。受伤的、喝多的、没有行动能力的人,全部被集中在向阳的山坡上,牧师和萨满穿梭其中为他们治疗。其余的都人在老兵的监视下,原地休息等着上船。 驶离港口的三艘运兵船走走停停,远远的飘在海面上,船帆升起放下,一会又放出船桨,胡乱地拍打水面。其中一艘像是喝醉了一样在那扭麻花,先是借着风斜刺里冲出去,接着一个右满舵,在海面上划出一个半圆,船头朝着旁边船的肚子狠狠地撞了上去。 咚—— 大船被撞的向右严重倾斜,甲板上的东西噼里啪啦掉进海里,差点侧翻。在岸上都能听见那边传来的惊叫声。 希拉莫看着海面,问道:“那些船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纳萨斯上校也看着这一切说:“开战前大部分水手都被调到后面两条船上。靠那一小部分留守的水手想把船开起来,难免有些困难。等后面的船来了,可以让他们坐小艇转移过去。” 兹达巡视回来向纳萨斯报告说:“长官,我们是不是应该把伤员转移到这里,等船来了方便上船。” 纳萨斯对这个提议不置可否,只是淡淡的说了句:“还是先让牧师给他们治伤吧。” 兹达心中隐隐觉得不妥,但长官这么说自然也只能照办。和煦的阳光直直的撒下来,码头再度恢复了宁静。该打的仗打了,该办的事也办了,现在总算能松口气歇一会,和他们一起站在冰墙中间,看着远方的碰碰船。悠闲地等着船来接他们了。 没过多久两条运兵船缓缓驶进港口,搭起跳板。这次再也没有人争斗,全都老老实实地有序排队上船。老兵们手持武器,站在两边全程戒备,防止这些垃圾在惹出什么乱子。 将近一半的人已经登船了,趁着上船的空档,兹达对纳萨斯上校说:“长官,我们这些老兵最好分散在两条船上。” “嗯?你想干什么?”纳萨斯奇怪地问道。 “总不能让这些士兵群龙无首吧。” “行,你看着办吧。”纳萨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兹达也没指望他能干什么,从开始到现在,他没瞎指挥,就已经很感激了。 “嘿,希拉莫。”兹达招呼他过来,“你带一批人上这条船。” “怎么了?”希拉莫问道。 “看着这些人,总得有人来指挥吧。” “行,那你呢?” “我上下一艘。” “好的,兄弟。奥格瑞玛见。”希拉莫捶了捶兹达的胸口向他道别,转身向队伍里吆喝,“这边三个小队出列,跟我上船。” 兹达迎着太阳,仰头看着希拉莫的身影消失在船帮后面,两名水手收起跳板,拔锚启航。岸上还能听见他的大嗓门在甲板上发号施令声。 “好了,剩下的所有人。抓紧时间上船。”兹达招呼剩下的人赶紧登船。他和老兵们依旧在码头上维护秩序,让那些士兵先登船。他对队伍里的施法者说:“船上位置有限,等他们上完了,你们先上。” 之前那名放火的术士说:“我宁愿呆在岸上,也不会和那些废物呆在一条船上。”旁边也有人插嘴:“后面还有船呢,没必要挤这一艘。”还有人说:“没错,咱们可不像他们那样一个炮仗就能吓的满地乱爬。”“哈哈哈哈……”人群里响起一阵笑声。 兹达对纳萨斯说:“长官,他们不愿意和这些士兵坐一起,等会你坐这条船先走行吗,我们后面跟上。” 纳萨斯点点头说:“好,收尾就交给你们了,注意别有什么遗漏。” “遵命,我再去检查一边。” 兹达离开码头,对撤离现场做最后一边检查。随地散落的武器为了不绊倒人,被收拾起来胡乱地堆成一堆,反正也不要了,没必要弄那么整齐。剩下的物资每个士兵一人带一点,能拿的基本上都拿的差不多了。带不走的也全部堆一起,被两个法师放了一把火。火柱冲天而起,滚滚浓烟直窜云霄,隔得远远的身上都被烤的发烫。那些老兵还把剩下的酒桶全部都给凿了,原先的那条酒河现在变得更宽,更阔。站在“岸边”酒香扑鼻,“河水”哗啦啦啦,如决堤般奔流入海。 该拿的拿了,该销毁的也销毁了,除了码头上还有一些士兵在来往于山坡上搬运伤员,已经没什么要操心的了。他站在原来的指挥部旧址上,最后一次环视四周。 嘭——!好像很远的地方有什么东西炸了…… 还没等兹达反应过来,海面上轰的一声腾起一股巨大的水柱。 是炮击,哪来的炮?兹达拔腿就往码头跑去。 “联盟来啦——!”也不知谁喊了一嗓子,码头再次陷入了混乱。有人把伤员往地上一丢就往码头跑,生怕自己上不了船。老兵们竭力想要维护秩序,但也架不住这么多人没命的往前冲。毕竟,联盟是真的来了。 嘭——、嘭——! 炮声又响了起来,兹达停下脚步,向炮声来处张望。远远地看见北边两艘没有升帆的战舰沿着海岸线,悄悄地摸了过来。怪不得没发现他们。两艘战舰舰首雕刻着巨大的雄狮狮头,毫无疑问联盟无疑了,从狮口里伸出的大炮还冒着青烟。两发炮弹一发落在近码头的海里,另一发精准地命中了远处还在那打转的三艘船中的一艘。炮弹轻松的打穿了木质船舷,从另一边钻出来落进海里。 又一发炮弹砸在冰墙上。冰墙轰然倒塌,碎裂的冰块,如巨石般砸向码头。场面更加混乱了,不少人被冰块砸伤,剩下的人仍在跳板前挤成一团。 “不要挤!所有人不要挤!”兹达跑回去,挡在人群前想稳住局面,但被人群挤来挤去根本无济于事。轰——一发炮弹落在岸上,土石飞溅。 “统统,给我退回去——!”只听见兹达一声爆喝,一个脑袋咕噜噜滚到众人脚下,脑袋的主人正趴在地上,两条胳膊还在无意识地胡乱摆动。所有人瞬间安静了。兹达手握利斧,看着众人一字一句说道:“再有敢乱来的,格杀勿论!”又是一声炮响,听声音是落到了海里。 联盟的炮弹不长眼睛,老兵手里的家伙可是个个都盯着他们不放。没人再敢造次,所有士兵重新排队登船。 在确认部落不会反击后,联盟的战舰开足马力,已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接近。奇怪的是,这些战舰并没有船帆,甲板上有很多粗壮的烟囱,冒着滚滚黑烟。两条大船后面还跟着数十艘小艇,那些小艇的船身细长,相较大型战舰,更轻盈、速度更快。冒着黑烟直奔远处三艘运兵船而去。落在后面的战舰同样也对码头和岸上的人视而不见,慢悠悠地继续前进的同时,用舰首的两门火炮为小艇提供炮击。当战舰驶过码头时可以清晰地听见机器有节奏的轰鸣声,船舷的钢铁装甲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刺眼的光。三层火炮甲板每层排列着十七门火炮,炮口盖板已经打开,伸出黑黝黝的炮管。 “没错。这就是联盟最新型的铁甲战列舰,我之前在给将军的报告里看到过。”纳萨斯绝望地说道:“这种战舰全联盟也只有了了几艘而已,这里居然同时出现了两艘。他们是要把我们赶尽杀绝!” 七 来自海面的威胁 “快!快上船!趁着联盟战舰的火炮还没开始瞄准,快上船!不要怕那些小艇,让大船直接冲出去!快!”纳萨斯焦急万分,开始指挥众人。 “大人!船上已经满了。”船上传来喊声。 “可恶。”纳萨斯本想一拳砸向冰墙,却不想冰墙没了,砸了个空。气得来回打转,突然定住,好像想起了什么。“兹达,过来!。喂,兹达!”他大声叫喊着。 “长官,什么事?”兹达从人群里挤出来。 纳萨斯低头嘱咐他:“让没上船的人把堆在海滩的舢板都集中起来,坐舢板去那边的大船上组织反击。” 兹达觉得自己听错了:“长官,联盟不会放任我们接近的。而且那些小舢板,一个浪头就翻了。” “蠢货!不要指望船上的那些残兵败将能有效的组织起防御。这几条船是我们逃生的关键,无论多大代价都要保住!你以为躲在岸上联盟就会放过我们吗?” “可是,长官……”话未说完,一个耳光结结实实地扇在兹达脸上。 暴怒的纳萨斯拔出腰间的指挥刀,指着兹达。“照我说的做,不然我现在就宰了你。” 正当兹达被打的愣神的时候,他丝毫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从身边随手抓来一个人,拿刀指着兹达比划一边说道:“你,现在接替他的位置。组建敢死队,援救大船!” “是!”那名士兵敬个礼,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他看兹达还站在那,烦躁地用左手往旁边一指,骂道:“滚蛋!” 兹达灰溜溜地从码头上下来,也不知道该去哪。所有人都在跑来跑去,也不知在干什么。他四处看看,向海滩上堆着舢板的地方走去。 海滩上的舢板是战斗开始前,指挥部扎营时放在那儿的。从最下层开始五个一排,往上逐层减少。远看沙地上像摆着一排又一排的小山丘。兹达走过去,加入到队伍中。两人一组把舢板抬到码头那边,好让敢死队登船。 刚刚被任命升官的那个兽人,这会正耀武扬威地站在那,手里拿着鞭子指挥:“喂,抬舢板的人动作快点。”他又对准备登船的人下达命令:“远程单位集合上船,敌人只有两艘战舰,集中火力对付小船,为我们的船争取时间。战士先暂时待命。”兹达疑惑的问他:“不让战士上船,那谁来保护他们呢?”新任命的敢死队队长揶揄他:“管你屁事,军人要服从命令。” 兹达懒得跟他这种人发火。呸了一口,转身回去继续抬舢板。 铛——铛铛——铛铛—— 最后一艘大船上响起开船的钟声,开始升起船帆和远处的三条船会合。也不知是疏漏还是什么原因,戈林将军的旗帜还高高挂在桅杆顶端,迎风飘扬。 眼看大船启航,岸上还有不少没上船的人。这些老兵毕竟都是身经百战了,倒也没觉得恐慌,只是聚在一起纷纷议论。 “船怎么走了?我们怎么办?” “别怕,后面还有船回来呢。” “你说的对,兄弟。船确实来了,不过是联盟的。” “咱们可以坐舢板漂回卡利姆多嘛。” “哈哈哈哈哈哈……” 兹达站在舢板堆旁边,心里觉着奇怪。后面还会有船吗?整个海岸线从南到北,从战前部署开始到现在,就没听说哪里有船或是舰队。这支舰队是从北边过来的,如果有我们的船,那一定会发生交火。我们这边一定会听见动静,可他们一路就这么畅通无阻地过来了。往南,往南的话……也不对。为了和部落决战,联盟大军北上的舰队,浩浩荡荡的航行了几天几夜。不可能有部落的船能躲过他们的眼睛。忽然,一丝不详的预感从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会不会?根本就没有船来接应他们。整个防守后方的指挥部,只有这五条连军舰都算不上的运兵船。兹达浑身血液像被瞬间抽干一样,木然呆立在那里。如果说后方还有舰船会来,只是纳萨斯为了平复众人情绪随口胡编的假话。那他的一切所作所为就都说得通了,从开始码头的混乱,到后来把伤员远远地扔在山坡上,再到现在组建的敢死队。他并不是没有能力控制局面,而是想借着混乱尽可能地消减人员。而那些伤员,可能打一开始就决定把他们扔在那,死了拉倒。至于敢死队,呵呵,炮灰而已。当然这里面也包括兹达这些还在岸上的人。 就在兹达站在岸上思考的时候,联盟的小艇已经追上了运兵船。新型的铁甲舰舰首火炮虽说威力巨大,但准头差的可怜填装又慢,看上去唬人,但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威胁。真正的威胁,是这些如苍蝇般的小艇。在追上大船后,这些小艇并没有开始攻击。而是仗着速度的优势来回穿插包围,把五条大船彼此分割开来。每条大船周围都有四五条联盟小艇,如附骨之蛆般咬住大船不放。大船为了避开小艇上的炮击,纷纷转向规避。结果就是,船与船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开,小艇更加自如地往来穿梭。坏了,兹达觉察出其中有一丝不对。小艇的炮击停止了,似乎开炮只是为了驱赶大船。兹达想,他们应该是在等着敢死队的舢板接近大船自投罗网。 第一批舢板接近联盟的小艇,小艇并未开火。因为完全没有开火的必要,高速行驶中的小艇带起的浪头,足以把小舢板掀翻。一些船上的萨满,唤起元素强行使海浪平稳下来,稳住船身。船上剩下的人抓住小艇驶过的时机,各种法术和枪弹齐发,狠狠地砸向联盟的小艇。但他们的攻击并不能对包覆铁甲的船身造成威胁。 站在岸上看联盟小艇对大船的炮击停了,只是围着大船巡弋,不时有一两艘脱离队伍去冲撞靠近的小舢板。兹达不知联盟在打什么注意,但他知道,联盟肯定在酝酿着什么计划。 嗖——一道火光从小艇飞向部落的大船,打在船舷上。随后十几艘小艇一起射出一道道火柱和火球,向大船展开围攻。联盟嫌小艇上的小口径火炮威力不够,干脆用点燃的火弩和弓箭射向大船,想要烧死他们。大船上的人被突如其来的火攻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方寸大乱。不知道是该组织反击,还是先救火。后面两条水手比较多的大船,率先组织起来,一边救火,一边架起甲板上的火炮开始还击。只可惜,运兵船上只有区区四门防卫火炮,没有足够的火力,在一片火海中也难以瞄准高速行进的铁甲小艇。 火攻小艇的火箭如雨点般射向木质的运兵船,船身、甲板、船帆。凡是暴露在火箭攻击范围内的一切,都燃起了熊熊大火。船上的人早已停止了炮击,开始救火,甚至可以看到不断地有拴着绳子的水桶,从船舱的窗户中扔下来打水,做徒劳的抵抗。 五个巨大的火球浮在海面上,不断的有人从火球中跳进海里。然而跳进海里并不意味着这些人就安全了,他们还要面对联盟横冲直撞的小艇。稍有不慎便会被卷到水下,被螺旋桨绞成碎末。头顶点着了的箭矢和从大船上落下的燃烧着的残骸,一起化为漫天火雨,砸向水中那些行动不便的人。解决了大船,联盟慢慢撤出着火的海域,在外围巡航游弋,把落水的人和舢板包围在里面。此时海上四处火光冲天,这些漂浮在火海上的小舢板,如待宰的羔羊仍由联盟小艇上的士兵用弩箭随意射击。 此时的海上已经化为水与火的地狱,浓烟和烈火中着火落水的士兵发出的哀嚎声一直传到码头岸上。码头上的人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那些军舰!”岸上有人惊呼。 之前围在火球外面的小艇像是接到了命令,纷纷散开解除了对大船的包围。一直落在后面的两艘大型军舰,此刻姗姗来迟。吐着黑烟,一点也没有急的意思。两条船一前一后,后面的一艘在包围圈外减速,开始调转船身,把炮口对准海面上的火球。前一条船绕到船队前面,截住去路,形成夹击之势。 叮铃铃铃铃铃铃…… 战舰上响起了开火铃声,火炮甲板里响起法师的吟唱。每一门炮口伴随着吟唱声,开始泛起紫色的光芒。 “啊!这是奥术大炮!” 岸上有人认出来了,这是有法师操纵的奥术火炮,是联盟结合魔法与传统武器的最新科技。虽然部落这边也有相应的理论研究,但终究还是在理论阶段。想不到联盟居然快人一步,把它运用到了实战兵器上。 可能联盟那边也没有完全掌握这种武器,炮口的奥术光芒闪烁了半天也没打出去一发。那僵硬,软弱,极力想跟上打节奏的鼓点的吟唱,明显就是出自魔法学徒之口,搞不好那些学徒自己都不知道在念什么,只是照着法师写好的咒语念罢了。 吟唱声渐渐小了下去,炮口的光芒从一开始的一点点闪光变得越来越亮。逐渐连成一片,整个船身都紫色的光芒下。那光芒的亮度继续提升由紫转白,眼见就要盖过大船上的火光时停了下来。 片刻之后,奥术弹幕如暴雨般轰向五艘运兵船。 弹幕铺天盖地,犹如决堤的洪水,又好像整个集团军齐射时的箭雨。着火的大船,被弹幕的光点瞬间淹没,悬挂着戈林将军旗帜的那艘船更是首当其冲。其中一艘战舰特意停在它的面前,站在岸上的人们清楚地看见它连人带船,被瓢泼般的弹幕轰致粉碎。 第一轮炮轰结束了,运兵船还剩下两艘。刚刚将军的旗舰,为它们抵挡了大部分伤害。 吟唱再次响起,炮口又一次泛起紫色的光芒。这就是奥术大炮的恐怖之处,虽然射程和威力不如传统火炮,但它的射速和填装速度是艾泽拉斯上的任何武器都无可比拟的。 砰——砰砰砰——砰砰…… 第二轮齐射比之前来的更快,最后两条船早已是伤痕累累,毫无理由去为它浪费法力。吟唱到一半时,纷纷发射,轻而易举地将两艘船化为齑粉。 结束了,全都结束了。现在海面上除联盟,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一些细碎的残骸,从半空中如雪般慢慢飘落。逃生的船被击毁了,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兹达知道,下一刻,联盟就会调转船头。从码头登陆,把他们赶尽杀绝。 “哈哈哈哈哈哈……”、“呦吼——!想不到吧!看看谁来啦!哈哈哈——” 天上有人在笑? 头顶上空传来一片喧闹声。兹达刚想抬头,”滋啦”一声一个东西在脚边炸开。 “啊——啊啊啊!”一股电流从脚边游走兹达全身。他浑身痉挛,一个跟头倒了下去。 八 来自天空的问候 “狗杂种!你联盟爷爷来啦!”天空传来一声问候。 兹达倒在沙滩上,强大的电流在他体内横冲直撞,整个人像是打摆子一样不断抽搐。身体不受控制地在沙滩上翻滚,眼前的世界青光游走,忽明忽暗。手脚也失去了控制,随着电流在经脉里的走向,像老树的树根般不断变换着各种极度扭曲的姿势。就在这青光闪烁的明暗间,他只感觉头顶一片飞影乱舞。身体在沙滩上打滚抽搐的同时,耳边一片叫骂哀嚎,电流嘶啦声中还能听到翅膀扇动的声音。 他顺坡一路滚到滩涂上,身上脸上沾满了湿漉漉的泥沙。身体里的电流感觉没有刚才那么激烈了,但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凉凉的潮水,反复浸润着他的半个身子,缓解身体的麻痹感,也恢复了他的意识。 也不知是和人群离的太远,还是自己一身泥沙伪装的太好。兹达趴在那,半天也没敌人来找他麻烦。他控制呼吸,一点一点努力夺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许久,身体里那股电流已经没有一开始那种猪突猛进的气势,游走完全身后渐渐旗鼓偃息。手脚可以微微地动一动,但麻痹感还在,一点知觉也没有,好像是别人的。心脏和太阳穴擂鼓似的“咚、咚、咚”跳个不停。他强行扭动身体,感觉有千万细密的钢针遍布五脏六腑,又好像有人把大把大把的碎玻璃揉进他的身体。剧烈的痛感让他不住发出惨叫,可到了嘴边惨叫变成了满口流涎的呻吟。 来自天空的攻击还在继续,他明白己不能再这样趴下去。得想办法让身体动起来,搞清楚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潮水不断冲击着双腿,阵阵的凉意打在腿上像是在按摩,这种凉凉的感觉让他觉得体内的刺痛有所缓解。他觉得双腿逐渐回到了身上。试着动了动,麻痹刺痛的感觉仍在,不过缓解了很多。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在滩涂上不断蛄蛹,咬着牙一点一点把自己翻了个身,平躺在沙滩上。 兹达躺在那看着天上,空中有许多大鸟在飞。这些鸟除了翅膀,身子上还长着四条腿,前腿像鹰,后腿像狮子,身后拖着一条长尾巴。驮着一名骑手,在天上徘徊。一旦发现目标,就会向高空升起,然后急速俯冲,伴随着“哟吼吼吼……”的叫喊声,从低空拉起的一瞬间,把包裹着闪电的战锤丢向目标。 “这是联盟的狮鹫骑士。”兹达想,“单是海军的新型战舰还不够还要派来空中力量,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漏网之鱼。可想而知,联盟的怒火有多强烈。”这些狮鹫俯冲下来时,可以看见狮鹫和骑士都带着防毒面具。他们冒死穿过瘟疫带,就是为了断绝部落向内陆逃跑的可能。把他们围困在码头,借着空中和海上优势,把他们慢慢绞杀。 他从滩涂上支起身子试着慢慢站起来,可双腿像面条一样软绵绵的使不出力,最后跌坐在那儿。兹达清楚这只是先头部队,一定还有更多的狮鹫在来的路上,希望瘟疫多少能抵挡一下。此时天上的狮鹫大概有二十几只,来回盘旋,瞅准了就一个俯冲下来,刺啦一声,地面的响起一片惨叫,接着拉起高度,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这些狮鹫骑士并不急着把他们剿灭,不时会有几匹狮鹫离队,把那些想往大路上跑的人赶回来。部落这边船已经没有了,远程单位也几乎损失殆尽。没有制空权,陆上唯一的路口被封锁,后方守卫部队所有幸存下来的人全都被困在这片海滩上挨打。之前撤退清理营地时,烧了许多武器装备,其中就有现在能救命的盾牌。一场发泄怒火的复仇之战,就这样面对着一群毫无还手之力的残兵,变成了取乐的屠杀。 联盟的野兽,叫嚣着,狞笑着,率先向山坡飞去。那群不能动的伤员,无疑是发泄怒火的首选目标。狮鹫从高空中俯冲而下,丢下一枚风暴之锤在人堆里炸开了花,留下几片飘落的羽毛和地上一群抽搐、挣扎的伤员。一名留在那儿,照顾伤员的血精灵少女,焦急万分,用圣光术向天空发送通用的伤员信号,妄想唤起这些屠夫心中一丝怜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打出的救援信号竟会成为自己的催命符,回应她的是更多、更密集的轰炸。片刻后她已倒在电光和火药的黑烟中。 就在兹达的注意力放在狮鹫造成的惨剧上时,余光感觉身边出现几个黑影,没等反应过来,几只有力的手把他从泥沙里架了起来。 “喂,怎么样?受伤了吗?” 兹达甩甩头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一点,“还行,就是有点麻。” 他这才注意到,这几个人是从海里游上来的,环顾四周,陆续还有一些人从海里往岸上游,还有些相互搀扶,走在沙滩上。 “你们是船上的人吗?你们是怎么躲过炮火的?还有那些人活着?”兹达忍不住问了一连串问题。 “我们是敢死队的,”一个巨魔说,“我们都是刚下水舢板就被浪头掀翻了落进海里的,至于大船上,据我所知没有人活下来。” 听他这么说,兹达知道希拉莫是不可能回来了。这些幸存下来的这些敢死队员,刚刚逃出了地狱火海,现在又要踏入另一个电闪雷鸣的绝境。 “我们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呆在这里是死路一条。”兹达对他们说。 那个巨魔望着天上恨恨地说:“可惜我的火枪进水了,不然我一个个都给他打下来。” 兹达劝他:“别做无畏的牺牲,我们现在要想想怎么从这里逃出去。” 一位血精灵法师反对道:“逃?你们战士只会逃吗?现在船已经没了,我们只能背水一战打掉这些狮鹫,撤向内陆试着联系其他部队。” 兹达被这番天真的言论气地发笑。他一把把那位法师拽过来,摁着他的肩头指着整片沙滩说道:“你睁大眼好好瞧瞧,像你们这样活着的远程单位还剩几个?你是不是觉得每个从海里游上岸的人都像你这样还有力气说大话?你还有多少法力?你能保证每个法术都能百发百中?你有把握躲过天上的每一次攻击?嗯?” 这位血精灵感觉兹达厚重的大手仿佛要把他娇弱的肩膀给捏碎了,每次发问结束时都会猛的一晃,全身骨头都要被晃散架了。他从兹达手里逃脱出来,理了理额前的金发说:“那你说怎么办嘛?你要有什么好办法我们都听你的。” “办法不是没有,如果你们愿意听到话……” 九 穷途末路 码头上的屠杀还在继续,兹达和敢死队的人为了不被天的敌人上发现,躲在沙滩上一块大礁石下面。身后,风暴战锤的爆裂声不绝于耳。兹达对他们几个说:“听见那边的惨叫了吗,贸然地冲出去就是送死。” “附近的队伍听到这边的交战声一定会来救我们的。”那名血精灵法师还抱着幻想。 “兄弟,清醒点吧,”巨魔对他说:“之前的爆炸声把部署在周边的这些杂兵吓破了胆,他们全都不要命的往指挥部这边跑,我连着毙了几个都没能拦住他们。”暗矛巨魔蹲在那,手里攥着枪管拄在地上。想起那群贪生怕死只知道逃命的士兵不禁怒火中烧,双手不自觉的拧着枪管,地上的沙子被枪托挖出一个小坑,他继续说:“如今,我们是部落在银松森林最后的活人了,除了我们自己,没人会来救我们。” “哦!天哪!”血精灵似乎不愿接受这个是事实,绝望的靠在岩石上。他双手掩面:“哦——,为什么我会落到这种田地,他们怎么能这么对我!呜呜——” 兹达搞不懂,这些男性血精灵为什么动不动就在那哭天喊地,为什么不跟他们的女性同胞学学。他安慰道:“行了行了,现在哭又有什么用?眼泪又打不跑联盟。你来这之前是属于哪个部队的?” “什么部队?我又不是什么士兵。我是银月城法师伊尼文的学生!开战前老师让我来战场上历练一下,结果我刚出传送门,那个骷髅就把我扔上一辆车拉到这来了。” 兹达听了直翻白眼,心想上面真是什么人都往这里塞。他把身子探出礁石,不敢出声,打着手势呼还在沙滩上的敢死队员往这边集合。 礁石下十来个人胸贴着背脚抵着脚挤在一起。兹达被挤地靠在湿漉漉的岩石上,站起来时由于高度不够,只能弯着腰对他们说:“兄弟们,现在我们已经山穷水尽了,无论是海上还是从路上突围都已经是不可能的了。现在我们没有制空权,离开这块礁石联盟的狮鹫就会发现我们。但躲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天上这些只是先头部队,后面还有更多。海上的联盟军舰也会开到近海,用舰炮向岸上炮击。所以我有一个计划,趁着狮鹫和军舰还没来的这段时间,我们想办法撤到那边的森林里去。”他指了指旁边高耸入云的松树林,“森林会遮蔽他们的视野,一旦失去了目标,就对我们构不成威胁了。而且这里的森林延绵整个海岸线,我们躲在里面可以慢慢计划下一步的打算。”兹达说完环顾四周:“怎么样?你们觉得行不行?” “是个好主意,”一位穿着锁甲像是个萨满的兽人说道:“不过我们要怎么样横穿整个海滩,活着躲进森林呢?” “呃——这个……”兹达被问的一时语塞,他也没什么好的办法。“你们有什么主意吗?”他问众人,可是大家四眼相对显然也找不出什么好法子。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可以望见海面上的军舰已经开始调转船头了。 “好啊!打得好!哎,你们看啊……哈哈哈。”礁石边上不知是谁突然叫唤起来。兹达顺着声音看过去是那个刚刚还在哭鼻子的血精灵法师。显然他刚才没有在听兹达讲话,他正把半个身子伸出礁石,在看码头上的什么东西。 “给他拉下来!蠢货!你是怕天上看不见我们吗?”兹达骂道。 血精灵旁边的人赶紧把他拉下来,他跌坐在地上满脸兴奋地对众人说:“你们快看!那边有人正在痛打那些狮鹫骑士呢!” “你们在这别动,我去看看。”听他这么说,兹达赶紧看向码头。不过他可不像那血精灵那么蠢,他离开礁石趴在沙地上,匍匐前进。爬过一片残骸,停在草丛里看看码头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天上的狮鹫们不再像之前那样漫无目的地随意徘徊,而是结成飞行阵型,组成一个包围圈,把什么东西围在里面。这些狮鹫骑士绕圈飞行高声叫喊着不断把手里的风暴战锤和炸药扔向包围圈中心的地面。兹达在草丛中支起身子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一点,在包围圈的正下方,地面上有一个巨大的,燃烧着绿色火焰的石头巨人,奋力挥舞着双臂格挡从天上扔下来的战锤和炸药。是地狱火?那里有术士?兹达心中疑问,他不敢太暴露自己,只得伸长脖子搜寻地狱火附近。一位术士正在施法抵抗天上的狮鹫,他手里那根挑着的一串头骨的法杖,兹达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就是在码头上帮他维持秩序的那个人。 包围圈里并不只有他一人,还有十来个战士。他们各个举着一块破木板,把术士围在中间,戒备着天上。还有两个手里拿的好像是渔网之类的东西站在术士两旁,不知在等什么。发动攻击的只有术士一人,他站在人群中央手持法杖,紧盯着空中的狮鹫骑士们,嘴里念诵着咒语,各种火焰、暗影能量、混乱魔法……不间断地从他空闲的那只手里蜂拥而出。兹达南征北战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强大的术士。他站在那连动都懒得动,似乎能同时施放几种法术,中间没有一丝停顿。他的法力像无尽的深渊,这样短时间内施放这么多法术,他脸色如常,气定神闲。那只地狱火虽然笨重,但丝毫不影响它为主人挡下攻击。挨了这么多下,身体一点崩裂的迹象都没有,这要是换成别的术士来召唤,恐怕早就变成一堆石头了。相比之下,那些战士到成了摆设,与其他们在保护施法者,倒不如说是术士在保护他们。 包围圈里,每一只狮鹫和骑手身上或燃烧着火焰,或缠绕着蚀骨钻心的暗影魔法。有一只支持不住从天上掉下来,那两名拿渔网的战士便一拥而上把它网住。这时术士暂停向空中施法,转而对着地上的狮鹫一记灵魂吸取,连带着背上的矮人在短短数秒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了下去。干瘪的尸体迅速被战士丢出圈子,术士随手丢给战士几块治疗石,继续对着天上施放法术。 十 元素之怒 兹达明白他压根不需要什么治疗石,就连吸取生命在他眼里都是毫无必要的。打下来的狮鹫直接交给战士处理就好。他是为了给战士治伤,否则解决这些狮鹫对他来说不过是挥挥手而已。 就在他思考的空档,术士又打下来一只。重复之前的步骤,战士网住、灵魂吸取、分发治疗石。就在片刻之前还在耀武扬威,大肆屠杀的联盟狮鹫们,转眼间只剩下八九只。这些狮鹫骑士再也不敢靠近,纷纷散开。但没有逃走,仍是在码头上空徘徊。 眼看包围解除,术士也停止了攻击。一群战士聚在那商讨对策。 “喂——!”兹达招呼他们,向那边跑去对术士说:“真不敢相信,你居然自己一个人就把他们打跑了。” 那术士面无表情,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说道:“哦,是你。你还活着。” 旁边的一位战士问兹达:“就你一个人?” “不,我们有十来个。刚刚被逼地躲在沙滩那边。现在有什么计划吗?” “完全没头绪。我们在想要不要往希尔斯布莱德丘陵方向撤。” 兹达听了直摇头:“那里行不通的,往那边去连补给都成问题。” “哦?你们那边讨论出什么来了吗?” “暂时还没有。不过我们不能在这里商讨对策。我们在沙滩上看见军舰正往这边来。刚刚天上的狮鹫只是先头部队而已,后面的大部队很快就会赶来。到时候狮鹫的大部队封住我们的退路,海上的军舰可以从容不迫的炮击我们。我有个提议,我们撤到旁边的森林里。茂密的森林完美的隔绝了海上和空中的视野,至少要比这里安全。我们在里面暂且休整,然后再讨论下一步该怎么办。” “有道理,”一位战士表示赞同,“你们看,那些联盟杂碎被打的屁滚尿流也没有撤退,还在天上监视我们,等着和大部队汇合再来消灭我们。” 脱离战斗后,站在一旁像个雕塑一样的地狱火忽然动了起来。身上的邪能火焰呼的一声爆燃而起,和庞大的身躯极不相称的小脑袋警惕地扭动着向四周张望着。 “它怎么了?”兹达问。 “不清楚,”术士不敢怠慢,一团暗影能量开始在手中聚集翻滚,“蠢瓜警觉起来,那这附近一定有危险。” 蠢瓜?兹达看了看他身边的这个巨型地狱火。 “来了!他们来了!”躲在礁石下的巨魔猎人,迈着灵巧的双脚一路越过各种弹坑、残骸,飞奔到兹达面前,气喘吁吁地指着海面。 兹达看他这幅样子忙问道:“联盟来了?” 巨魔深吸一口气,往地上啐了一口说道:“军舰离这里已经很近了。” “大的还是小的?” “小的!” “有多近?” “能看见桅杆上的旗帜!” “不好!”兹达面色阴沉望向海岸那边,“快发信号,让礁石下面的人都上这来。海滩已经暴露在联盟快艇的射程下了!” “我什么都没带……”巨魔两手一摊,“我脚快,再跑一趟……”话音未落,只听见一声野兽咆哮,眨眼间巨魔就已经奔出十丈之外。再看时他已经连蹦带跳,越过刚才来时的种种障碍,飞奔在了沙滩上。把兹达一行人远远地扔在原地。 咻——!天空一声哨响。 刚刚远远躲开的那几只狮鹫残兵,正全速往这边杀来。他们身后乌嚷嚷一大片狮鹫骑士,目测大约有一个团的数量。 “啊,这……” 所有人都傻了眼,没人会想到大部队会如此迅速,瘟疫居然没能挡住他们。 砰——!海上传来一声炮响,一颗炮弹飞过沙滩,落在在兹达身后,远离码头的地方爆炸。 这就是联盟新型战舰的威力吗。快艇上的小口径火炮居然拥有如此恐怖的射程,这些新型战舰一旦量产,那对部落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轰隆——!第二发炮弹袭来,落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炮弹落地爆炸时溅起的土石打在人们的身上脸上,一些人当即挂彩。 “快跑!”兹达大喊,“海上的军舰在瞄准我们!往海滩跑和那边的人汇合!” 炮声比巨魔抢先一步,通知了还在躲藏的人们。沙滩上的人纷纷从礁石下面钻出来。该庆幸他们藏的太好,没有被军舰发现,否则刚刚码头上那一炮他们已经和石头一起升天了。 海面上余下的小艇纷纷开炮,炮弹在人群四周炸开。虽然落点比较远,但产生的冲击波还是把他们掀地人仰马翻。大伙趴在地上不敢抬头,兹达急的大叫:“快跑起来,别当靶子!冲!往森林里冲……”头顶滋啦一声,一发雷霆之锤落了下来。狮鹫骑士赶到了,仗着数量优势不再执着什么精准打击,在天上高高的把雷霆之锤丢下来。一通狂轰滥炸,彻底把兹达一行人钉死在这一块小小的沙滩上。海岸尽头的森林就在眼前,这短短几百米的距离却成了无法逾越的天堑。 来自军舰上的火炮停火了,兹达明白那是在准备第二轮炮击。是继续趴在这里,还是顶着头上的雷霆之锤冲进森林?只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下一轮打击,他们将必死无疑。没时间再考虑了,他一咬牙从地上爬起来正要冲出去,一只手一把死死地把他按住。有人喊道:“大家别动,我有办法。”兹达回头一看,是之前那个的萨满。只见他双手举过头顶,一些细碎的土块围绕在周围,“元素,听从我的号令——!大地母亲,护佑我们……” 随着萨满的祈求,大地开始震动。人群周围岩石生长,沙土飞腾。狂风平地而起,夹杂着闪电越来越猛烈,逐渐变成一股龙卷风。有些狮鹫躲避不及被卷进去,消失在电闪雷鸣的狂风中。萨满借着风势悬在半空中,引导着元素之力。龙卷风以他为中心继续扩大、升高,硬生生地把包围他们的狮鹫逼退。地面上的土石也被狂风裹挟着在半空中翻滚碰撞,细沙和着水汽揉成泥土填补岩石间的缝隙,一座由土石筑成的堡垒从四周缓缓升起。随着风力减弱,最后一块石头补上了顶层的缺口,所有人都被罩在里面。 十一 邪能治愈 堡垒里漆黑一片,来自地狱火身上的火焰是这里唯一的一点光亮。在莹莹绿光的映照下,萨满被围在中间。刚刚堡垒最后一块空缺被石头填上时他从半空跌落下来,此时他被几个人扶着半躺在地上,大汗淋漓不省人事。过度的透支法力对他造成了严重伤害,此时他已经处于半昏迷之中,呼吸急促,双手十指扭曲,不住颤抖。整个身体痉挛抽搐,两只半闭的眼睛翻的只剩下眼白,带着血丝的白沫从嘴角渗出。原本结实的肌肉肉眼可见的萎缩干瘪了下去,绿色的皮肤变成了死灰色泛着透明,可以看见薄如纸的皮肤下褐色的血管在不自然的快速收缩。 “找东西塞住他的嘴,别让他咬到舌头。”兹达在旁边无计可施,只能徒劳地做些微不足道的事。 “让开!快,把这个给他喝下去。”血精灵法师从后面挤进来,递上一个小玻璃瓶,里面乘着蓝色的泛着萤光的药剂。 旁边的人依言接了过去,咬开瓶塞把瓶口送到萨满嘴边。处在痉挛中的萨满完全没有吞咽的意识,灌进去的药剂又从嘴边溢了出来白白浪费不少。 “他现在的情况很危险,得想个办法让他把药剂喝下去。”小法师快速检查了一番后,把情况报告给兹达,“他现在是靠着自己身体的求生本能在强撑着,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你有什么办法?”兹达安耐不住心头的焦躁。 “让他喝下药剂,不敢说让他醒过来,但至少能帮他脱离危险。” “别浪费药剂了,现在还不是给他灌药的时候。”在一旁为萨满把脉的术士似乎想到了什么,对之前和他在一起的战士说:“你们把剩下的治疗石都拿来。我有个办法可以试试。 战士们纷纷翻找口袋,掏出石头交给术士。黑暗中治疗石发出点点微光,术士挑了两块大的放在萨满手中,让两边的人把他的手紧紧攥住。又找了一块圆润些的,想放进他的嘴里,无奈这会他浑身痉挛嘴只能张开一条小缝,扣都扣不开。术士直接一不做二不休撸起袖子,半蹲在地上右手拿着治疗石左手掐住萨满的下巴,拇指和中指捏住脸颊两边的下颌关节。黑暗中可以看见术士的左手中燃起了邪能火焰,一股烤肉的焦香味弥漫开来。 “你在干什么?”兹达察觉到不对劲。 “把他脸上和下巴的肌肉烧掉一点,好把下巴拿下来让他张嘴。”术士手中不停,阴森沙哑的嗓音随着肉香飘过来。 “你?!住手……” 术士似乎知道兹达要说什么,回过头一双血红的眼睛在邪能的映照下泛着诡异的光。兹达被这双眼睛定住了一般,僵立在那。 “你想不想救他?你有更好的办法吗?”术士质问兹达:“你要是有什么好办法,那就赶紧拿出来。在拖下去,哼哼。他可就撑不住了。” 四周暗淡了下去,邪能火焰熄灭了。但借着微光,能看见术士捏着萨满的下巴左右晃了晃。轻轻一顿,下巴拿下来了。旁观的人中,有人啊了一声。“小伤而已,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下手有数。只要能活着回去,找铁匠打个护托带上,跟正常人没两样。”术士解释道。确实带个铁下巴,也总比没命好。 一番折腾后,治疗石终于放进了嘴里。术士起身,双手捧着剩下的治疗石,口中喃喃念了几句咒语。石头的微光慢慢亮了起来,逐渐变得强烈。先是仅能照亮手心,接着像萤火虫般的莹莹绿光随着亮度升高而由绿转白,笼罩了整个手掌。那白光连术士的脸都照的清清楚楚,光团随着他的呼吸微微抖动,开始如发光的烟雾般缓缓升腾,向四周飘散。这是刚刚从它们主人身体里抽取出来,纯正的生命能量。鲜活、旺盛,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其中强而有力的生命脉搏在有节奏地跳动。 术士屏住呼气把头伸过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把发着白光的烟雾吸进身体里。随着生命精华被吸走,手里的治疗石的光芒迅速暗淡下去,最后变成毫不起眼的普通石头。 术士把手中的石头随手扔在一旁,再次俯身半跪在萨满面前。此时他双眼摇曳着绿色的火光,那是邪能法术在体内充盈沸腾的征兆。他微微张开嘴,被他吸进体内的一缕生命精华钻了出来。不过这股精华不再是纯粹的洁白明亮,而是被邪能玷污后成了幽幽的碧绿色。它好像知道自己要去哪一样径直飘向萨满那里,从口鼻钻进他的体内。 整个过程持续了几分钟,随着被玷污的精华不断地灌入萨满体内,情况肉眼可见的好转起来。萨满已经不再痉挛抽搐,整个身体都放松了下来平静的睡着,皮肤也从尸体一般的死灰恢复了原有的暗绿色。渡完最后一口精华后,术士又取来小法师的药剂,一滴一滴的滴在他嘴里的治疗石上。借着治疗石的力量,进一步激发出药剂的效力。“好了,他现在脱离危险了。”一瓶药剂滴完,术士丢掉瓶子站起来宣布。 “他现在能动了吗?”兹达关心的问道。 “这还不行,他现在还处在昏迷中,情况比我想的要糟。”术士转过身,来到兹达身边小声说道:“仅仅是透支法力还不至于这么严重,他为了在短时间内召唤强大的元素魔法,把自己的身体充当元素转变的容器,嗯……或者说是一个通道。狂暴的元素之力在他体内奔涌,顺着经脉四处流窜。这直接把他从内部给摧毁了。目前只是靠着药剂和治疗石暂时脱离危险,一旦药效过了或者治疗石消耗完的话,不敢保证他会不会有什么差池。” “天哪,”兹达看着躺在地上的萨满,问四周:“这里还有没有治疗者?” 大家面面相觑,在场二十多人里有九个战士和术士外,剩下的只有几位法师、猎人和潜行者。有治疗能力的要么在大船上被轰成了灰,要么在岸上和伤员一起成了联盟狮鹫的猎物。 当术士往萨满的身体里灌注生命精华的时候,外面不断传来什么东西打在砂石上的噗噗声。起先是一下两下,而后越来越密像下雨一样。有时咚的一声,堡垒一阵摇晃,头顶上也开始有一缕缕的细沙碎石掉在人们头上。天上的狮鹫,海上的军舰正在向这座由沙土建成的堡垒发起攻击。 “攻击越来越密集了。”一个声音说。 “但愿能撑得住。” 他们不得不承认,这座堡垒确实保护了他们。但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座堡垒也把他们所有人统统困在了这个地方。 十二 纷争 外面炮声不停,整个堡垒在不断地震颤。躲在堡垒里的人们屏住呼吸,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这座以萨满不惜牺牲自己为代价而建立的元素堡垒,顽强的屹立在联盟的炮火中。除了炮弹打在沙土构成的墙壁上发出的噗噗声外,还有一种密集的好像下雨似的沙沙声。那是盘旋在天空的狮鹫骑士们投掷的风暴战锤,砸在堡垒上爆炸的声音,不过和大炮相比危险根本不值一提。 毫无疑问,所有人都被困在了这里。就像之前在沙滩上,礁石下,码头边……每当出现一线生机的时候,总会有一个更大的危机在等着他们。区区几百米,生与死的距离。只要能进入森林,就能摆脱眼下的所有威胁。然而他们却没有把握住这稍纵即逝的良机,此刻这几百米对他们来说已是一条不可跨越的鸿沟。所有人都被困在碉堡里,像只乌龟缩进了它的壳,任由联盟的怒火倾泻其上。每一次炮击都在摇晃着整个堡垒,越来越多的砂石崩落,砸在人们头上。 “完了,我们被困死在这里了!” “晃得越来越厉害了,这里撑不了多久了。” “我们应该冲出去!和联盟决一死战!让他们看看部落的勇士是怎样光荣的战死的!” “可算了吧,自己送死还不够?还要带上我们?这么勇,怎么没去保卫幽暗城,倒是和我们躲在这。”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部落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胆小怕死的废物,联盟才会踏上我们的领土……” 暗中一个影子冲向人堆里,两个身影扭打在一起,堡垒中一时大乱。 “喂!你们干什么!住手!” 兹达丢下术士和萨满,挤上前拨开围观的人。在地狱火发出的幽光下,一个战士正在把一个潜行地精掐着脖子,仰面摁倒在地。举起和地精脸差不多大的拳头,一拳一拳狠狠地轰在他的脸上。地精被打了个猝不及防,脸上早已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该流血的地方在流血,不该流血的地方也在流血。尖尖的长鼻子从根部歪向一边,贴在脸上。两只眼睛早已是一片青紫,眼角淌着泪似的血。此时的地精顾不上反抗,两腿乱登拼命地想掰开扼住喉咙的手,避免自己在被打死前先窒息而死。 “够了,住手……” 兹达上前制止,他并不只是嘴上说说。话音未落,一记上勾拳狠狠的打在了战士的下巴上。战士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拳打地下巴发出一声脆响,整个人向后仰去,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扼住地精喉咙的手。接着兹达一脚踹在他的胸口上,他在昏暗中连滚几个跟头,重重地砸在墙上才止住。当战士在地上打滚的时候,兹达余光瞟到地精挣扎着从地上支起半个身子,伸手摸向腰间的匕首。他转身一脚踏在地精的肚子上,微微用力,地精哀嚎一声,扶着他的脚踝重新躺在了地上。 “把他们的武器缴了。绑起来。”兹达对身旁的人吩咐到。 被绑起来的两人分坐在堡垒两端。地精双手被缚着,口歪眼斜,坐在那儿嘴里哎呦哎呦个不停,几个人围在他身边帮他处理伤势。战士被五花大绑,坐在地上低着头。也不知是被打蒙了,还是在想什么。兹达快步走到战士跟前,一语不发。左手一把抓起战士胸前的护甲,一运劲把他半拎起来,右手蓄力一个右勾拳,打在他的左脸上。战士在强力的打击下失去平衡歪坐在地上,一口气还没喘匀,嘴角挂着涎水,又被抓着拎起来右脸又挨了一拳。他只觉得脑袋嗡嗡两声,眼前像是有电光闪了两下。接着浮现出无数闪着银光的小虫,好似水中的孑孓,一扭一扭不断地在黑暗中钻进钻出。 就在战士坐在那愣神的时候,兹达显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一脚把他踹到在地,半跪着骑跨在他身上,居高临下举起左拳狠狠地揍了下去,接着右拳,接着左拳,再接右拳。一拳、两拳、三拳……四周鸦雀无声,只有拳头打在肉上的声音,以及战士发出的闷哼。所有人都静立在那,看着兹达狠命地捶着地上的一团烂肉。起先挨了揍,战士还哼哼两声,脑袋还凭着本能晃动想躲过铁块一样的拳头。后来也不只是放弃了还是昏死了过去,就那么直直地躺在那儿,像一具尸体任凭拳头砸在脸上。 眼看战士没了生气,兹达方才停手。两只手黏糊糊的,已经没有了知觉。没有人说话,四周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声。良久,他站起来走到地精面前,盯着他。从地精的表情可以知道自己当时有多恐怖,兹达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好让自己平复下来。 “你的脸还好?” “哼!还行,就是差点扁了” “他的脸已经毁了,”兹达指指躺在那的战士,“你现在还能说活,他估计以后吃饭都成问题。你们扯平了,明白吗。” 地精沉默不语。 兹达对他说,也好像是在对所有人说:“听着,这场仗我们打得很憋屈。但事已至此,已经无法挽回了。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想方设法从联盟的包围圈里逃出去,回到卡利姆多。其他任何自作主张的行为都是在害我们大家。而我,将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这种事情发生。”兹达抽出腰间的利斧,掷在地上。斧刃镶在地里,上面的祥云纹饰在邪能的幽光下缓缓流动。他低下头,直视着地精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我的意思明白了吗?” 地精捂着脸,目光躲躲闪闪,没好气地从嘴里挤出一句:“是的,明白。”周围也稀稀拉拉响起几声附和。 兹达从地上捡起斧子,别在腰里。下达命令:“把他们松开吧。”说完才发现他的双手在不住的微微颤抖。 那个战士做错了什么?没做错什么。你毁了他的脸不觉得过分吗?确实过分。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没办法。我必须这么做。要是想让地精这种睚眦必报的生物放弃报仇,除了这么做别无他法。否则他可不会管什么大局,一旦抓住机会就会先下手为强。不在这里给他制服了,天晓得往后他会给你弄出多大的乱子。 十三 生命分流 上 “砰!”一声巨响,沙土质的墙壁再也承受不住炮火的攻击。一发炮弹打穿头顶上的一角,给堡垒开了个天窗。一部分顶层塌了下来,失去了元素加持的土石,半空中纷纷变回了原本沙滩上的细沙,如瀑布般哗啦啦倾泻而下。天上的狮鹫抓住这一千载难逢的机会盘旋而至,打着圈把手中的风暴战锤往破开的洞里扔。好在大多都打偏了,只有零星几个落了进来,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哗啦啦啦—— 天上一顿狂轰滥炸,屋顶大块大块的土石塌落下来,白色的细沙像水一样浇在人们头上。 周围瞬间亮堂了许多。当然,狮鹫骑士也蜂拥而至。他们一个个扑扇着翅膀,挤在洞口想来个精准打击。不过被术士的暗影箭、法师的冰锥、火球和弓箭给打了回去。之前蜷缩在角落里当照明器材的地狱火重新上岗,站在高高的沙堆上仰望着头顶的大窟窿,时刻戒备着任何从天上掉下来的东西。 “我有个办法可以拖延一点时间。”血精灵小法师说。 “哦?什么办法?”兹达问道。 “我可以重新把房顶加固一下。” “那就试试吧。总比没有好。” 小法师站在堡垒中央,从腰间抽出一支顶端镶着绿色水晶的小魔杖,高高举起对着上方。法力在他的身体中奔涌流动,双目放光,竭力把法力引向手中的魔杖,口中念诵咒语: “they would carry herulnagr yuggoth farnomi ilyaa...” 杖端的水晶随着奥术能量的充盈,开始发出耀眼的光芒。头顶响起冰块冻结时,才有的咔咔声。一道厚实的冰幕以小法师站立的顶端为中心,向四周缓缓落下。整个堡垒都被包裹在了一个巨大的冰球里,内部顿时凉爽了不少。 “行啊!小子!”兹达见他施展这么大的法术,怕他也像萨满一样倒地昏厥。赶紧跑过去,“没事吧?嗯?要不要休息下。” “不碍事。”小法师满头大汗,半靠在兹达身上喘息着。“从开战到现在我还没动过手呢。这是我从银月城来报道时,老师封印在水晶里的法术。说给我保命用的,应该能坚持一会。” “你做的很好了。去好好歇会,后面还有恶仗要打呢。”兹达把他扶到墙边让他坐下。 术士走到他身边,小声问道:“那现在呢?危险暂时是没有了,可我们还是困在这儿。” “关于这个问题我有一些新发现,”坐在地上的小法师插话道:“根据我的观察,这座堡垒由元素之力构建并维持着。以我对元素之道的理解,这土墙不说堪比铜墙铁壁,还不至于连炮弹都挡不住。”他指了指头顶的大洞。“所以,我有一种猜测,这位萨满老哥是整个堡垒的关键。是属于核心的存在,正是他一直在维系着和元素的联系,整座堡垒才坚不可摧,没有分崩离析。但是现在他昏迷了,和元素间的联系也就减弱了。所以整座堡垒离他较远的地方已经开始坍塌了,而他身边的部分还是很牢固。” 术士听完后思索道:“就是说我们不能在放任他昏迷下去了,是吧。” “没错,现在他和元素间的联系越来越弱,放着他不管的话,照这个速度这座堡垒很快就会解体。届时用不着联盟的大炮,仅凭塌下来的土石就能把我们所有人都活埋了。” “那如果让他醒过来,就能止住堡垒的坍塌了吗?”兹达问道。 “如果我的猜想没错的话,应该就是这样。但我不敢保证,毕竟我没深入研究过元素法术。这一切都只是我推理出来的。不过让他这个专业人士醒过来,总好过我们在这瞎猜吧。” 兹达蹲下看了看萨满的情况,他整个人平静的睡着,呼吸缓慢而有节奏。皮肤不再是像暴尸数日的尸体一般,恢复了原本属于活人的颜色。正如术士所说,他现在虽然脱离了危险,但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中。 兹达起身回到术士身边问道:“你有什么办法能让他醒过来吗?” “办法其实说来也简单,元素能摧毁他,也能重塑他。”术士用手在萨满身体上方抚过,他体内被邪能污染的生命精华似乎受到了感应,透过皮肤可以看到一股绿色的能量跟随着那只手的方向移动,“只要给他灌注足够的生命能量,他自然就会醒过来,剩下的交给他自己就行。只是现在……”术士抬头望着被冰盖阻隔的天空,透过毛玻璃似的冰层可以看见扑扇着翅膀的狮鹫骑士模糊的影子不断接近又飞走,风暴战锤砸在上面留下点点印记。“啊,他们就像飞蛾扑火一样,”术士仰着头,慢悠悠地说:“只是现在我手上没有治疗石了,可惜那些飞虫被挡在了外面,灯火烧不着他们。” 兹达问那些之前和术士在一起的战士们:“你们手头还有治疗石吗?” “没了,之前治疗伤口用掉了一些。剩下的刚刚都被拿走了。” “必须要治疗石才能让他醒过来吗?我的意思是药剂之类的行不行?”兹达小心翼翼地问术士。 “只要有纯正的生命精华就行。治疗石只是存放生命精华的容器罢了。现在那么多新鲜旺盛的生命就在外面,可惜只能看着。”说完术士还瞥了小法师一眼,小法师坐在地上,吓得贴着墙往后一缩。 兹达叹了口气,走到他面前蹲下来,和颜悦色的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叫什么名字?” “休息一会好多了,叫我斯利亚就好。” “好吧斯利亚。恐怕你还要辛苦一下,看看能不能让冰罩开个小洞好让我们抓几只‘鸟’。” “当时老师可没有交我该怎样解除这个法术。他告诉我,只有在紧要关头时才能用,老实呆在里面等着救援就行了。不过我可以试试别的办法。” 斯利亚起身摆开施法架势,酝酿了一会。 “onyption!” 一发火球从他手中飞出去。 啪! 砸在冰盖上,像放烟花一样,碎屑化成点点火星在半空中熄灭。 “onyption!” “onyption!” “onyption!” 连续三发火球打出去,除了火星四溅冰盖完好无损。 “喂,趴下。”斯利亚只听见身后一阵低语,亮起一片绿光。接着一发混乱之箭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去,轰得一声,除了震塌更多的房顶冰盖纹丝不动。 “放弃吧,”术士叹了口气,“等我们打破冰层,他早就死了。” “啊!你燎着我的头发了!”斯利亚捂着脑袋蹲在那愤怒地咆哮。 术士不置可否地瞥了他一眼,忽然想到什么说道:“喂,你把施法的咒语倒过来念一遍。” “没用的,那只是激活封印法术水晶的咒语,冰盖的咒语我真不知道。” 术士叹了口气,低头想了一会无奈地说:“实在不行你们就挖地道吧。我再召唤几条地狱犬出来,这样快一些。” 旁边有战士立马表示反对:“不行,这里是沙地,会把人活埋的。” 兹达蹲在萨满身旁一直沉默不语,他正在小心翼翼地把水囊里的水滴在萨满紧闭的嘴上,为他湿润双唇。 就在他们争吵的时候,头顶上像苍蝇一般围着的狮鹫们不知为何不见了踪影。兹达把耳朵贴在墙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奇怪?外面怎么这么安静?” 小艇的炮击停止了,天上也没了狮鹫扑扇翅膀的声音和骑士们的叫嚣声。联盟停止了进攻?不,不可能,他们不会的。只有可能是在重整旗鼓。难道他们在准备登陆?兹达没敢在想下去。他对术士说:“外面的情况不对劲,恐怕联盟又在耍什么花招。” “你有什么计划吗?”术士问道。 “不要再指望抓那些狮鹫了,眼下我们在这里多呆一秒,危险就多一分。要说生命精华这种东西,我们也不是没有。” 十四 生命分流 下 术士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位兽人,似乎想从中确认什么。 “生命精华可不像头发那样,剃了还会长……” 话没说完,外面轰隆一声雷响,接着大地狠狠地震动了一下,整个堡垒的顶层再也支持不住,塌了下来。万幸的是一部分连带着墙体倒向外面,里面的人才避免了被活埋的命运。 稍稍平息了点,两名战士跑到残痕断壁前,一个踩在另一个肩上,扒着墙头透过模模糊糊的冰墙观察外面的情况。 “是大战舰!”负责侦查的战士回头向众人报告情况,“他们在用舰首的大炮轰击我们。先祖在上,刚刚那炮打歪了。” 轰隆——!又是一声巨响。 这一发炮弹准确无误的直接命中堡垒,打在球形冰盖上发出咔嚓一声刺耳的脆响,偏移了弹道向旁边飞去。冰盖以中弹点为中心,裂开了几道贯穿整体的裂纹,似乎随时都会四分五裂。 兹达对术士说:“看来我们没时间再来讨论健康问题了。你大约需要多少生命精华?” “最少俩个活人的量。” “好,我相信你下手知道轻重。从我开始,这里有十位战士,每个人分担一点,不会有什么风险的。” 兹达把战士们召集到一起,告诉他们这个决定。不出意外,大家都陷入了沉默。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战士,每个人都清楚,抽取生命精华不是战斗时挨上两刀流点血的问题。不久之前和燃烧军团作战时,那些被邪能抽干的战友其惨状还历历在目。他们当中的有些人就亲身体验过这种感觉,不过因为种种原因侥幸活了下来。 兹达并没有再劝他们,只是说道: “今天部落败了,连大酋长的幽暗城都丢了。作为保卫幽暗城的一员,我们都是罪人,此时应该早已光荣的战死才对。可我们不仅没有,还躲在这里苟延残喘。为什么?我们有好好战斗过吗?大家想一想,从开战到现在我们都做了什么?有哪怕做过一丁点对战局有利的事情吗? 我并没有指责大家的意思,战斗打响时我自己还跑去别的队伍找人聊天,就在幽暗城爆炸的时候,我还在洛丹米尔湖边喝酒,放任坐骑在湖中戏水。也许你们和我想的一样,部落必胜,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等待捷报就好。是我们亲手把自己逼上绝境,我们现在困在这里,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责任!我不想说什么心有不甘之类的废话,我只是想告诉你们,呆在这儿抄着手等着联盟的炮弹和狮鹫来送我们上路,这不是一个部落战士应有的死法。我们应该倒在冲锋的路上,应该在森林里和他们抗争,应该保护好他们(他指了指斯利亚为首的那群法师),把部落的每一份战力安全送回卡利姆多。为了日后能跟随大军将部落的战旗重新插在收复的幽暗城的城墙上!” “对!没错!”巨魔猎人第一个表示赞同。“想一想兄弟们。你们手上有多少联盟的亡魂,你们与联盟作战时会怕他们吗?他们现在居然妄想用区区几条船,几只鸟来吓唬我们,取走我们的性命?还有比这更可笑的吗?打败他们的最好方法就是直面他们,让他们感受来自部落的恐惧,要让他们知道,我们才是恐惧的化身!” 巨魔高举手中的猎枪:“lok tar ogar!” “lok tar ogar!” “lok tar ——!” 残破的堡垒中,高昂的战吼此起彼伏。 兹达让众人安静下来,说道:“那么首先,得让我们的萨满醒过来。” “也算上我们!”法师和剩下的猎人、潜行者们集体抗议。 “好好好,”兹达摆摆手安抚他们,“我知道诸位都是当之无愧的勇士,但是我们要保存一部分战斗力。联盟只在空中和海上,步兵被瘟疫阻隔,我们没有短兵相接的必要。很难说我们接下来不会丧失行动能力,一旦我们脱困向森林突围,那才是你们发挥作用的时候。” “好了,别再耽搁时间了。战士们就位。”兹达命令大伙。 巨魔也加入到到了战士们的行列中,“我的火枪进水了,现在和你们一样,只能对着天上干瞪眼。” 兹达来到巨魔身边对他交待道:“谢谢你,兄弟。可是我不能让你这么做。他们需要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兵来领导他们,我把他们交给你。我们有什么不测,你要带着他们逃出去。” “呵呵呵,还没有洛阿来向我索取兽人的灵魂。我们每个人都会平安回去的。”巨魔没在坚持,退出了队伍让众人散开空出场地。 十名战士站在堡垒中央,术士指挥剩下的人把萨满抬到他面前。他弓着背左手拄着挂着骷髅的法杖,兜帽拉过头顶露出一双血红的眼睛,神似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古尔丹。 “听着。我只需要两个人的量,而你们有十个人。咬紧牙关数到五,疼一下就过去了。”他用眼神示意兹达。 “开始吧。” 术士把法杖插到地上,向战士们举起右手。 下一刻,所有人都发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哀嚎。那种感觉不是寻常的痛觉,在撕心裂肺的疼痛中身体清晰的感觉到有一股蛮横的力量,正在强行把生命力抽离出去。 “一……” 极度的痛苦中兹达感觉好像有一只手伸进他肚子里翻腾搅动,捏捏心脏、捋捋肠子,寻找任何有榨干价值的东西。 “二…三……” 尽管身体里翻江倒海,兹达依旧在强撑着。纯正的生命精华不断的从他的口鼻,眼睛涌出,飞向术士手中。渐渐的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浑身上下被一种疲劳感取代。腰酸乏力,眼冒金星,站在那双腿直哆嗦。旺盛的精力全被一股脑地吸走还不算,那股力量还沿着脊柱一路洗侵袭,嗦着每一处骨头缝,大口大口地嘬着骨髓。就像饿疯了的野狗遇见骨头一样,咬碎、嚼烂,连骨头渣都要咽下去。 “四……” 身边的人接二连三地倒下,兹达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他进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没有痛苦没有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除了在脑子里默默数数,他已经没有别的意识。联盟也好,萨满也好,全都无关紧要统统抛到脑后。眼前越来越亮,这道亮光逐渐扩大,将他笼罩其中。 “五。” 什么时候数到五的,术士又是什么时候停手的,兹达不得而知。他只觉得自己身处于一处四处皆白的虚空之中。又感觉自己被水淹没,舒展的四肢微微摆动可以感觉到水的阻力。大脑已经停止了思考,睁大的眼睛,只是茫然的盯着头顶白色的虚空。时间变的毫无意义,一年、两年、十年还是一万年。好像从泰坦造物开始,他就在这里,静静地沉在被白光包裹的水中……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的水开始缓缓流动。慢慢的越来越快,逐渐形成一个旋涡。兹达躺在水中,随波逐流,仍由自己卷入旋涡之中被拖向更深的地方。旋涡的底端出现一个黑色的小点,兹达被水流裹挟着飞速的转圈,迅速向小点接近。快到旋涡底端时小黑点已经变成了巨大的深坑,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跌了进去。向上看去,头顶白色的虚空迅速缩小,变成一个小白点,最后被黑暗吞没。周遭的环境也变得嘈杂起来,说话声、叫喊声、爆炸声……各种声音像是隔着厚厚的一层棉花钻进他的耳中。 他在黑暗中飞速坠落,仿佛要堕入无尽的深渊。身体可以感觉到周遭的环境在不断震动。灼热的气息掺夹着硝烟味钻进鼻孔,燎干了气管里的水分,让他直想咳嗽。 坠落的速度只增不减,他对周围的感知也越来越清晰。只觉得自己砰得一下摔在地上,也不知是摔得太狠还是怎么,总感觉四周都在抖动。眼睑不受控制一般自动睁开,他醒了过来。 “看!他醒了!”有个人说道。 “别停,继续走,保持速度。”另外一个声音提醒他们。 兹达好半天才恢复意识,明白自己正在被几个人抬着前进。朦胧间看见高大的地狱火在他头顶上举着堡垒的一面土墙当盾牌,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动着。所有人都已它为中心,缩在巨盾下躲避着联盟的攻击。法师们不时扔出一两个法术,驱赶那些想从盾牌没有防护到的地方发动攻击的狮鹫们。他想抬头看下四周,只觉得头晕目眩,耳鸣眼花,又倒了下去。 “现在……怎么样了?”兹达闭着眼睛问道,现在他只觉得天旋地转。 “啊,刚刚真是太险了。”斯利亚从旁边凑过来,对他讲起了刚刚发生的事情,“就在你们纷纷到地的空档,冰盖被一炮轰成碎片。我们暴露在联盟的炮火中,天上盘旋的狮鹫纷纷俯冲而下要将我们一网打尽。当时我们以为死到临头了,可就在那一瞬间,堡垒的残骸突然解体,变成了土石利箭向空中射去打跑了那些狮鹫。就在这紧要关头,术士把生命精华灌输进萨满老哥的体内把他救了回来。” “哦,是吗。”听闻萨满苏醒过来,兹达长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暂时放下。“那现在我们是往哪去?战士们情况怎么样?” “我们按照你说的,往森林里撤。你是对的,现在联盟发了疯一样攻击我们,显然是不想让我们进入森林。” “战士们呢?” “目前情况还不错,有些人倒下后过了一会自己就爬起来了。萨满老哥给他们进行了简单的治疗,暂时还不能战斗,不过相互扶持走路不成问题。只有你们三个要人抬着。哦,你等着……” 斯利亚转身跑到前面去,留下兹达一人躺在那。他这是才注意到,自己躺在一副简陋的担架上。简陋到只有两根木棍,一副不知是谁的胸甲被拆开摊在上面,好让他躺上去。巨魔在前面抬着他的头,一声不响的走着。 “我说过,你不会有事的。邦桑迪暂时并不想要你的灵魂。”脑袋上方传来巨魔的声音。 “或许吧,我昏迷的时候出什么乱子没?”兹达慢慢一点一点的试图活动身体。 “有了逃生的希望,大家自然乖乖听话,一切井然有序。” “他已经醒过来了……”前方传来斯利亚的声音,接着他扶着一个人来到他面前。 兹达虚弱的半睁着眼睛,看见萨满站在担架前。 “谢谢你兄弟。虽然你为我做的这一切不是一句谢谢就能带过的。”萨满把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虽然他现在还很虚弱,但已经为战士们展开治疗。 一股治愈的湍流潆绕在萨满的指尖,浇在兹达身上。他的身体饥渴地吮吸这股水流,可以感觉到水流在身体里四处流动,滋润着干渴的沙漠。 兹达精神一振,虽然还是虚弱,但是眼前不再天旋地转,一切都平复了下来。 “不必谢我,这也是为了救我们自己。你可是我们脱困的唯一希望。”他又指了指头上的土盾,“这东西能挡住联盟的进攻吗?” “没问题,这点大小可比塑造一座堡垒轻松多了。” “术士呢?” “在地狱火旁边,以防发生以外。我们现在可就靠它了。” 十五 突围 上 所有人都蜷缩在地狱火举着的土墙下,躲避着来自海上和空中的火力,一边缓慢地向森林进发。炮弹和风暴战锤像暴雨裹挟着冰雹,噼里啪啦砸在土墙上。大战舰发射的百斤重的铁球每一次命中,地狱火都会一个趔趄,整个巨大的身躯连举着的土墙都在摇晃。这才是最危险的时候,天上的狮鹫们抓住每一次摇晃时露出的破绽,俯冲而下几乎是贴着地面急速滑翔,接近土墙与地面的间隙时一股脑把手里的炸药、风暴战锤、及各种投掷武器扔向的人群中。术士临危不乱,接替了兹达的指挥位置。一面关注着局势的发展,一面全力维持住地狱火,他现在火力全开浑身上下被邪能包裹,拄着的法杖上面每一个头骨口眼中都在喷吐着邪能烈焰。地狱火因为重心不稳歪向左边,右边张开一道巨大的缺口。他一面注意天空的动向一面指挥还能战斗的人: “所有人移动到左边!注意右边情况,有护盾的法师站到前面去!准备法术对空防御。” “后方有三个过来了!”负责侦查的潜行者大声报告。 “所有人右后方警戒,争取打下来一两个我要给蠢瓜充能。” 兹达从担架上支起身子,看见后方有三个黑点几乎是贴着地急速接近。 “法师准备吟唱,不要发射等我的命令。”术士紧盯着后方三个黑点,一发暗影箭在空着的手中蓄势待发。 远处三个拳头大小的黑点变成了盾牌大小,“稳住——”各种冰锥、火球、奥术能量纷纷亮起,剩下的人站在法师的护盾后面则开弓搭箭随时准备射击。狮鹫越来越近,飞到距他们还有四十多米的时候,术士一声令下:“所以法师,放!” 十几种法术一起打出去,形成一片弹幕。埋头冲刺的狮鹫骑士躲避不及迎头撞了上去。骑士死死地伏在狮鹫身上,堪堪躲过致命伤,手臂、腿部还是挂了彩。狮鹫们则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么一波,身上插着冰锥,胸前大片的羽毛被火球点着,烧光后露出焦黑的胸脯。其中一只被打中了翅膀失去平衡,一个倒栽葱,倒在沙滩上。背上的骑士挥舞着四肢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头部和地面接触时脖子折成一个锐角,一路打着滚弹跳了几下,撞在岸边礁石上。 同伴的死并没能震慑到剩下的两名狮鹫骑士。他们继续鼓动着受伤的坐骑全力加速,狮鹫惨叫着拼命拍打翅膀,大有同归于尽的架势向逃命的一行人发起冲锋。 “弓箭准备——放!” 这些骑士们想趁着法师吟唱下一波法术的间隙,一举突破敌人的防空网,扔下炸药后急速拉升摆脱危险。可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部落还有第二波火力。他们在冲刺时为了保持速度,不得不稳住身形,加上如此近的距离,在这些经验丰富的老兵眼里简直和静止无异。 噗噗——噗噗噗—— 箭矢精准无误地扎进狮鹫的身体里,这些身负重伤的畜生在高速中失去平衡直直撞在地上。狮鹫带着背上的骑士滚了好几圈,身体在沙滩上犁出两道深沟。拿坐骑当挡箭牌的骑士也被甩出来,在天上划出两道弧线,摔在地上没了动静。 术士抓住这一机会,把这两人榨成了人干。生命精华转化为汹涌澎湃的邪能力量,包裹着他的全身。他并不急着为地狱火灌输能量,而是继续催动法力,用一道灵魂锁链把自己和地狱火连接起来。 被强化过后的地狱火不再东倒西歪,迈着稳健的步伐缓步向前。举着的土盾不时向右倾斜,抵挡从海上飞来的炮弹,又要小心提防左边露出的空隙过大给天上的敌人有可乘之机。在连续两波低空突袭被打败后,狮鹫骑士们发现了这一破绽,开始配合着战舰的炮击,从左边的空隙来攻击他们。不得已,术士只能让地狱火压低身子,弓着腰把土盾背在背上。可这无形中也大大拖延了他们行进的速度。地狱火似乎承受了千斤的重量,每走一步,组成身体的岩石相互摩擦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该死,这玩意有多重?我都快直不起腰了。”术士拄着法杖满头大汗,回头向萨满抱怨。 萨满仰头看着头顶这面长宽数十米大盾:“这?大约和同样大小的花岗岩差不多吧。” “什么?你没开玩笑?”术士喘着粗气,一脸不可置信地问萨满:“能不能麻烦给它减减重。我现在和蠢瓜是一体的,有人给它挠个痒痒我都能感觉到。它能撑的住,我快要被压垮了。” “可这已经是在防住炮弹的前提下,能做到最轻的重量了。” “你把灵魂锁链解开不行吗?”萨满问道。 “不行,解除连锁虽然能让我好些,但会让蠢瓜失去控制。它自己举着这么重的东西,很容易重心不稳。遇上情况没我控制,要是砸下来那可就彻底完了。” 术士不再有所保留,包裹身体的邪能轰的一声爆燃而起。他双目喷吐着绿色的烈焰,咬牙坚挺着不让自己被压垮。蠢瓜稳住身形,一改之前慢吞吞的步伐大步向前奔去。 地狱火巨大的身躯走在沙滩上,每走一步地面都为之颤动,留下一个大坑。为了能尽快摆脱联盟的围剿,术士不再关注海上的动静,只让蠢瓜把巨盾顶在头上,全力冲刺。从这里到森林短短一百多米,海面上那些战舰随着波浪起伏摇摆不定,打中的可能性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只要能防住天上的攻击就行了。 兹达看着术士的部署,觉得有些不妥,但也不好再说什么。战场上同时出现两个指挥可是大忌,他现在躺在担架上唯一能做的就是闭上嘴,祈求能够有惊无险的走完这最后一百米。 战舰上的小口径火炮再度开火。令兹达奇怪的是,这轮火炮没有像之前那样齐射,而是每次只打一炮。炮弹的落点也分散的离奇,七八枚炮弹远远的落在他们周围的沙滩上。他从担架上支起身子,眯着眼望向海面,看见开炮的那艘小艇上各种信号旗升升降降,还有狮鹫从船上起飞落在另一艘小艇上。 桅杆上的信号旗被收起,开完炮的第一艘船调转船头驶离,留下的空缺迅速被后面的船补上。第二轮炮弹的落点比第一轮更加精准,香瓜大小的实心铁球噗的一声砸在沙地上,掀起一片砂石,打在身上火辣辣的疼。有几枚铁球落下来,借着惯性从人们脚下一路滚过去。所到之处引起一片骚动和惊叫,一路上人们纷纷跳起,毕竟没人想被滚烫的铁球砸断脚踝。 十六 突围 下 第二轮点射打完后,落弹点几乎就在人们脚边。像上一艘船一样,桅杆上升起五颜六色的信号旗,向余下的船只传递某种信息。刚刚降落的狮鹫再度起飞,可能是带着某些指令直奔下一条船而去。 兹达暗想:他们这是在测距。没错,先试着打一发,然后从炮弹的落点推测误差。接着用推算出来的数据再打下一发,用狮鹫和信号旗把消息和数据传递给下一艘船,继续推算,直到精准命中目标位置。只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费事?我们现在门户大开,所有的船一轮齐射就能解决我们。唯一能解释的就是经过之前一番狂轰滥炸之后,小艇上的弹药快要见底了。他们必须在有限的弹药内,更精确的命中。还有一个问题,他们究竟在瞄准什么?小艇上的那些小口径火炮确实能对他们造成威胁,但前提是打的准才行。 他刚一动脑就感觉一阵眩晕,大脑如醉酒的胃囊般阵阵抽搐。灵魂吸取对他造成的伤害正在显现,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丢失了一部分,整条左臂和他身体的连接被切断。能感觉到它自身的重量,而大脑的意志却不能动其分毫。他渴求能够好好的睡上一觉,但所处的环境不允许他这么做。今天一天遇上的事对他的冲击太大了。先是主城失守爆炸,接着联盟变戏法一样掏出来的新型战舰。现在自己正和一群人如丧家野狗般,被打的四处逃窜。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落魄过。他只能对在前面抬着担架的巨魔说: “你去提醒一下术士,让他小心炮弹。海上的军舰在瞄我们。” “好的,不过你别报多少希望,他不见得听得进去。” “我知道。去和他说吧,算是给他提供一点参考意见。” 巨魔转头和身边的一位战士耳语几句,那位战士点点头,跑到前面去了。 队伍依旧有条不紊地前进,完全不理会从海面上飞来的零星几发炮弹。 “你还好吧?”兹达问担架旁的萨满。 “你是指哪方面?作战还不行,如果想要我为你治疗,那勉强还可以。” “不,不。我不要治疗。我是说要是有什么突发情况,你的身体状况还能支撑你驱使元素吗?” “我只能说,勉强可以。而且只是一些简单的小法术。” “那好吧。从现在开始,你要保存力量。除非到了紧要关头,否则任何人要你治疗或者施法你一律拒绝。行吗?” “你担心这个?”萨满指了指头顶。 “多少有些吧。” “尽管放心。塌不下来的,你太多虑了。应该给你弄点酒,好让你平静一下。” “能有口水我就谢谢了。”兹达费力地从担架上抬起头,观察着海上的动静。萨满脱下一只手套塞到他脖子下面给他枕着,锁甲的甲片夹着他的头发。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他们没炮弹了。”兹达对萨满说,“看这条船,只开了几炮就成哑巴了。” 海面上第三条船刚开完炮,还能看见炮口冒出的缕缕黑烟。此时它正在转舵,为下一艘准备炮击的船让出位置。 “安心躺着吧,”萨满安慰他,“想用那种小口径火炮,从颠簸的海上打中我们,就算是神射手也未必能办到。” 砰! 一发炮弹拖着尾音,从巨盾下面,他们头顶飞了过去。引起一阵惊呼。 “继续…前进……”术士低声咆哮道。蠢瓜举着千斤重的巨石,也同样压在他的身上。他不再保留拼尽全力催动法术,包裹住全身的邪能烈焰比之前更盛,看上去像一个绿色的大火球。此刻他不敢有半点差池,法力如决堤之水般源源不绝地从体内奔涌而出。啪嗒,法杖从火球中被扔了出来。一位战士想帮他捡起来,手刚一碰到法杖就听见哎呦一声。那位战士被烫着了似的蹦起来,一边叫唤一边拼命地甩着手。等他停下来想把手放到嘴边吹吹时才发现,手掌上的皮已经烧没了。 “喂!所有人,都离他远点。” 队伍后方分出一条路,巨魔和萨满一左一右架着兹达走到前面来。 烈焰中术士昂首挺立,双眼被两团绿火取代。他忽然身形微微一晃,一发炮弹擦着蠢瓜的胸口飞了过去。 “喂,”兹达试着和他搭话,“刚才的炮击只是在推算误差,联盟瞄准的目标是蠢瓜。” 蠢瓜依旧缓慢的迈着脚步。 “而且,船上可能还有神射手。”兹达补充了一句。 火焰中的术士直视前方:“要……前进……” 兹达明白,他现在所有的法力都在支撑着地狱火全力前进,再没有余力去管什么炮火。 砰砰两声炮响。还没等术士反应过来,一发炮弹打在了蠢瓜的腰上。 “啊——!”术士一声惨叫,跌倒在地上。浑身燃烧的火焰,也轰的一下熄灭了。他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失去了控制的地狱火摇摆不定,眼看要倒。这时头顶咔嚓一声,一发炮弹精准的打在地狱火的手臂上,原本就伤痕累累的手臂裂开一道巨大的裂缝。没有了术士的法力支撑,维持其身躯的邪能力量疯狂地向四周飞散。顷刻间,蠢瓜已变成了一堆普通的石头。 周围静极了,所有人都默默注视着这堆石头和它头上的土盾,大气都不敢出。耳边只有不断传来的崩裂声和碎石的掉落声。术士跪在地上,口吐着鲜血,绝望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萨满。萨满在干什么?为什么不解除法术?转头看向身旁,萨满正在念叨什么咒语,土元素在他的双手间环绕飞舞。此时他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面目扭曲,浑身肌肉都在抖动。土元素在颤抖的双手间刚刚成形,便消散了。如此重复了数次。最终他力竭跪倒在地,也没能完成那个法术。 完了,全完了。到此为止了,好不容易从码头、狮鹫、战舰的轮番打击下支撑到现在,如今全都结束了。 兹达闭上眼睛,不再去管耳边石头的崩塌和惶恐不安的惊叫声,静等死亡的到来。他失败了,彻底的败了。耳边的轰隆声越来越大,他强迫自己睁开眼睛。他是个战士,他要迎接自己死亡的瞬间。 数道裂缝贯穿了蠢瓜的残骸,没有了邪能的束缚,这堆石头在重压下终于分崩离析。刚刚还在保护众人,被视为救命稻草的土盾如泰山压顶般落下来,砸向每一个人。 有如天塌一般,兹达下意识地把手挡在头上,脚下隆隆声不断,平坦的沙滩也如海浪般翻滚起来。他失去平衡仰头倒下,后脑撞在地狱火的遗骸上,恍惚间大大小小的碎石砸在他的脸上、身体上。惊慌的人影在眼前晃动,各种惊叫哀嚎声穿过渐渐朦胧的意识传进他的脑海中。 有那么一瞬间,兹达有那么一种解脱的感觉。他甚至心中暗暗期望,它能落的再快点,好带自己永远离开这个地方。他厌倦了战争,厌倦了打斗。他期望自己死后能去一个全新的世界,不管做什么至少别让自己在打打杀杀了。 十七 林间小憩 上 再度恢复意识时,兹达发现自己躺在厚厚的松针上。头顶一片昏暗,身边耸立着不少直达天际的柱子。这是哪?眼睛微微睁开一道缝,旋即再度闭上。耳边似乎有三三两两的人在说话,分不清是从哪传来的。大脑现在一半在嗡嗡乱响,另一半还沉睡在混沌中无法自拔。只觉得四周一片寂静,感觉有东西从盔甲的间隙伸进他的衣服里,扎得他刺挠。 半昏半醒间,没由来的想起以前一位当暗影猎手的巨魔朋友,向他描述过死后的世界。据他所说,人死后会灵魂会来到一个叫暗影界的地方。那里一片昏暗,不见阳光。触目所及只有怪石丛生的旷野,和在这里不知已经渡过了多少岁月的孤魂。呵,看来,我是真的死了。兹达暗想。 沙——沙——沙 兹达听见有脚步声朝这边走来,那人在他身边蹲下,用沾了水的布替他擦脸。湿布碰到脸上的伤口,“啊!”他疼地一哆嗦,条件反射地用手去挡。 “哎!他醒了!快去叫人!”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 耳边响起一连串踩踏的沙沙声,有人疾步向远方跑去。 兹达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伸过来一只手把他扶住。双眼还没聚焦就看见斯利亚那一头金发在眼前晃悠。 “这是哪?”兹达一脸茫然地看着聚拢过来的人们。 “在森林里。”一位牛头人战士说道:“地狱火崩解的时候你被落下的碎石砸晕了,我们把你从碎石堆里扒拉出来,拖进了森林里。” 森林?兹达捂着嗡嗡作响的脑袋,环顾四周。回过神来才发现,那些高高的柱子其实是一棵棵松树,而自己就坐在不知堆积了多少年的厚厚的松针上。 “他们呢……”他一时还没能回过神。 “你是说我们的人?他们在不远处休息。”一位战士说道。 “不。联盟他们……” 巨魔猎人来到兹达身边,打量一下他的伤势说道:“太好了,你还能醒过来。联盟的狮鹫现在就在森林上方搜索我们,万幸的是海上的战舰暂时还没有靠岸的打算。你好好休息。这里森林这么茂密,一时半会很难发现我们。” 兹达用湿布捂着脑门上的肿块,听巨魔说明情况。他闭上眼,努力唤醒大脑。这会他刚刚被外力弄醒,灵魂和外界还未建立连接。他只觉得浑身肿胀酸痛,好像有一群科多兽从他身上踩过去。耳朵里嗡嗡叫个不停,两只眼怎们也对不上焦,近在眼前的树干看起来模模糊糊,青色、蓝色的光斑在眼前飞舞。试着动一动身体,“啊,嘶——”他痛苦地呻吟了一声,直接歪到在地上。巨魔和希拉莫把他拖到一颗树下,让他靠着树干坐好。 “你先在这里缓缓,休息一会。我们暂时是安全的。”巨魔说道。 斯利亚也说:“那我去附近找找水源,看能不能给你打点水。” “喂,”兹达叫住他,“找个人和你一起去……要小心……” “叫个猎人或是潜行者和你一起去。找水的路上,确认一下四周状况。小心隐藏自己的行踪,别暴露了。遇上情况不许动手,想办法回来。”巨魔嘱咐他。 “是,明白……”斯利亚答应着。 “还有,一路上听指挥,他们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好的,我知道了。”斯利亚说着话,人已经跑没影了。 “让他去行吗?”兹达担忧地问道。 “两个人没多大问题。他又不是小孩,我像他这么大都不知道砍过多少联盟脑袋了。” “还有多少人活着?” “十七个。算上你一共七个战士,一个潜行者,三个猎人,六个施法者。” “萨满现在怎么样?”这是兹达现在最关心的。 “他死了。” 兹达头靠树干悲叹一声。 “那术士呢?” “没死,不过伤势很重。打在地狱火身上的那几炮,好像对他也伤害不小。” “我们现在还有多少人能战斗?” “十几个吧。” “具体有多少,我得计划下一步该怎么走。” “嗯……”巨魔也坐了下来,捡过一根树枝折成十几段在地上比划,他好像不太擅长数数。 “嗯……这个……我看看,施法者在之前的战斗中消耗过大,全部去掉。”他数了六个小棍,拿出来。“有个战士被砸断了胳膊,去掉。”他移出了两根小棍。 “怎么是两个,你数错了。”兹达纠正他。 “不,没错。另一根是你。” “我?我只是被砸的有点晕,还能战斗。把它放回去。” “你现在站都站不起来。” “该死的,总得让我缓一缓吧!我没事。把它放回去。” “那么这样吧,”巨魔又数出三根小棍,把属于兹达的那根和它们一起单独放在一边。 “这是什么意思?”兹达问道。 “这是我们三个猎人,我们人没受伤,可是弹药和弓箭都用完了。除非能得到补充,不然我们就无法战斗。”巨魔解释道,“你现在和我们一样属于待定人员。” 兹达把脑袋靠在树干上,望着被树枝遮蔽的天空长叹一声,“就是说现在明确还有战斗力的只有六个人是吧。” “嗯……没错。” “好吧,你现在去那边看着,让他们好好休整,坐的分散些,要在树荫底下,不要暴露在阳光中,我休息会,等斯利亚回来就去找你们。” “明白。”巨魔头也不回地走了。 兹达靠在直插云霄的松树下闭目养神,屁股底下是不知积累了多少岁月的松针,厚厚的,坐着很有弹性。从海上吹来的海风被树木阻挡,化作穿林的微风摇动着松树枝丫,整片松林由远及近发出海涛般有节奏的声响。一颗松果落下来,啪嗒掉在兹达身上。他感到响动,睁开眼睛,对坐在旁边守着他的牛头人战士说:“我好像睡着了。” 那名牛头人战士睁着漆黑的大眼睛望着远处出神,嘴里不知道在咀嚼什么。听见兹达说话,收回思绪,把身子转到他这边,慢悠悠地说:“只是一小会。你完全可以好好睡一觉,打个盹。我帮你看着,有什么事我叫你。” “不了,现在可不是睡觉的时候。”兹达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有酒吗?”吹着林间的微风,看着阳光从松林茂密的枝丫间投射进来的一道道光柱,细小的尘埃和飞虫在其间飞舞。他忽然觉得口渴,水也好酒也好,只要能灌进喉咙里就行。 “没有了,连水也没有。我之前有一个小水囊,逃进森林的时候应该是掉在碎石堆里了。要么我去他们那边看看,还有没有。”牛头人就要起来。 “算了,不用了。”兹达伸手拦住他,“等斯利亚回来吧。你跟我说说当时的情况,我只记得当时地狱火被海上的火炮击中,术士重伤。我好像突然就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接着我脑袋好像挨了一下,在睁眼就在这了。” 十八 林间小憩 下 “当时场面很混乱。说真的,我真没想到我们能活下来,”牛头人说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萨满是怎么死的,我不是说过要保护好施法者吗?” “是他救了我们。”牛头人缓缓说道:“他牺牲了自己,才让我们有了逃生的希望。不然我们现在要么已经被砸死,要么就已经成为联盟的刀下鬼了。” “当时的战况很激烈吗?到底发生了什么,跟我说说吧。” “嗯——其实并没有交战。”牛头人歪着脑袋想了一会,两只小耳朵不住地扇呼。“当时的场面极度混乱,死亡降临到每个人头上,所有人都被吓傻了。现在我的脑子里只记得一些片段,我就说我记得的那部分吧” “好吧,请开始吧。就说你还记得的那部分。”兹达忍不住催促他。 牛头人盘腿坐好,望着被密林遮蔽的天空开口缓缓说道:“当时地狱火被炮弹打中,它受到的伤害通过灵魂锁链反噬到术士身上……” “停停停,这些我都知道,之后是怎么回事?你就从术士受伤之后开始说。” “啊~好的。”牛头人慢悠悠地继续说道:“当时我们都以为到此为止,准备迎接死亡的时候。我感觉到从脚下传来隆隆的震动声。连我这样的一名战士都能察觉出,一股愤怒的自然能量在脚下翻腾。那股力量狂暴而迅猛,从地底深处喷涌而出,势不可挡。地面的沙地像煮开的沸水一样,不断翻腾。接着隆隆声越来越响,沙滩震动的越来越厉害,我们以为地震了。就在地狱火开始碎裂崩塌的那一刻,它身旁的地面高高隆起,把所有人都被掀翻在地。一双擎天巨手破土而出,死死地撑住砸下的土盾,在离我们不过两三拳的距离时堪堪停住。现场一片安静,大家都被钉在地上动也不敢动,生怕打破了这脆弱的平衡。” “是萨满,不用想也知道这是他的法术。” “是的,确实是他。此时元素之力还在流动,想要举起千斤重的土盾绝非易事。沙滩上的砂石疯狂地涌向这双巨手,不断填补、融合,如一股被束缚的水流汇聚成一副巨人的身躯。巨人愈长愈高将土盾缓缓顶起,在沙滩上缓慢蠕行。海上一轮点射,炮弹嗖嗖地从我们头上飞过,轻而易举地把巨人打穿留下几个窟窿。沙土巨人无动于衷,稳稳地高举双臂。周身细沙流动,迅速将窟窿填补上。而萨满整个人则被流沙裹挟升举至巨人胸口的位置,那里有一处凹陷,整个人被放了进去。他被埋在沙人的身体里面,只露出胸口和头部。他已经变成了巨人的能量发生器,正通过自己把元素之力源源不断地输送给巨人全身。 “为了拯救大伙,他不顾刚刚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身体,再度挺身而出。只是这次他不再用咒语向元素之灵祈求,直接用某种不为人知的法术,把周边的元素蛮横地禁锢起来。原本平和的元素之灵突然之间被带上枷锁,即使有万般不愿,也不能挣脱其分毫。它们只能仍由他摧残,奴役。但这些元素并不会乖乖就范,它们用自己的方式,向这个暴徒发起反击。他整个人被束缚在流沙之中动不得分毫,被奴役的元素们为了挣脱法术的禁锢,从内部撕裂他的身体,他正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维持着眼前的局面。” 兹达靠着树干,听着牛头人的讲述,忍不住打断他:“你们是怎么知道他要牺牲自己?难道当时就没人制止他这么做吗?” “开始大伙也没想到这些,只是觉得他刚受重伤现在强行施展这种大型法术,对他的身体来说还太勉强。是术士最先察觉到异样,当时他大口大口的吐着血,已经处在昏迷的边缘,靠着邪能魔法勉强支撑。我和另一位战士一左一右架着他往前走。他的意识还不是很清醒,嘴里嘟嘟嚷嚷,我当他是受了伤太难受,在那呻吟。可是他不断地重复那几个音节,被我架着的左手不断挣扎着,我才意识到他有话要说。我凑到他嘴边听到断断续续、含糊不清地说‘衣服……胸口……’我以为是胸口受了伤,就把手里拿着的法杖递给扶在左边的那位战士,腾出一只手在他身上摸索,想找找有没有药剂之类。他那身打扮你是知道的,别说受伤的人,就是平时我看了都难受。我右手架在他胳膊底下,只能用左手去扯那些铁链,那缠的可真叫个结实。我拽了几下发现这玩意越拽越紧,搞得我不敢太使劲怕伤着他。本来我一只左手就不方便,那铁链又一层摞一层,我只好招呼身旁的两个人过来帮忙。万幸那些铁链不算太结实,我们干脆几个人一起使劲,一个人小心护着,在尽量不伤着他的前提下,硬生生地把它扯断。 “解开链子,扒开术士胸口的衣服,肉眼看胸膛上没什么外伤。他颤抖着指了下脖子上挂着的一个小囊,又抬头看了眼萨满,便彻底晕了过去。我解下来捏捏,里面硬硬的。到出来一看,嘿!居然是两块治疗石!有小鸡蛋那么大,通体晶莹碧绿,旺盛的生命能量在里面跳动,明显是精心炼制过的。真想不到他居然还留有后手,我当即把这两块治疗石全塞进他嘴里。肉眼可见的生命能量在术士周身肆意游走,滋润治疗着他的身体。随着治疗石中最后一点能量被吸收,术士从昏迷中缓缓醒来。可是没想到,他醒过来时却满脸震惊。这时他还很虚弱,要人搀扶,可还是一把挣脱我的手,有气无力地抓住我的衣领质问道:‘蠢货!你都干了什么!’ 我被他骂的莫名其妙,旁边的战士说:‘喂!他可是救了你的命!’ 术士松开抓着我的手,满脸悲怆地说:‘救我干什么,你应该把治疗石给他的。’他指了指巨人胸口的术士。‘我通过留在他体内的能量感知到,他的生命迹象正在飞速消逝。一旦他死了,那些被他囚禁的元素就会飞散奔逃,我们还是逃不过被砸死的命运。’ 我刚想说话,被另一个人打断:‘好了,先别吵了。联盟那边又有动静了。’我抬头往海面上一看,可能是发现了我们这边的异常,之前在战舰上休息的狮鹫骑士们正从甲板起飞向这边扑来。大约有一只小队的人数,这阵势明显是来侦查的,要是看出什么端倪把大部队引来可不好。 术士看着半空中的萨满说:‘放弃吧……咳咳……元素为了摆脱禁锢,咳咳……正从内部撕裂他的身体。他已经油尽灯枯,现在……做什么都已经晚了。别管他了,快!让所有人离开这儿,往森林里冲……’话没说完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我抬头最后看了萨满一眼,他被流沙束缚在半空中,脑袋耷拉在胸口,随着巨人蠕行而左右摆动。脸被阴影遮挡,无法弄清楚他现在到底是昏迷还是更糟。 ‘别管他了……’术士冷冷地说道:‘我们只有活下来才对得起他的牺牲,撤吧。’ 他说的没错,这里确实不能再呆下去了。巨人身上一直在淅淅沥沥的掉沙子,不断有石块从土盾上崩落下来,砸在头上。就在我们说话的这会功夫,土盾已经生出了数道贯穿全身的裂痕,砂石巨人自己也像是太阳下的冰块一样,身上的细沙如流水般哗哗地往下淌。眼看情况将要失控,一切都已无法挽回,我不再犹豫,招呼大家赶紧撤。有几个法师施法过度,面色苍白,拄着法杖晃晃悠悠地跟在后面,还有几个被落石砸中丧失行动能力的。我叫没受伤的战士和猎人们,去扶一下,他们可是重点保护对象。剩下的两个人抬着你,我背着术士,争取在这个地方彻底塌掉之前赶紧逃进森林里。 就在这一切还未安排妥当时,头顶传来一阵轰隆声,我感觉到一股能量以巨人为中心快速向四周泄去。我暗道不妙还没喊出口,就看见头顶冒出一点亮光,随后哗啦一声,巨盾崩裂。与此同时,巨人也轰然解体,大量砂石像雪崩般从天而降顷刻间把我们吞没,裹挟着我们冲向四面八方……” 说到这里,牛头人停顿了一下,好像在回忆刚刚死里逃生的场面。 “也多亏了这股流沙把我们冲出老远,躲过了头顶的落石,否则伤亡要比现要翻一番。我从沙子里爬出来,看见有人正在沙子和石块间四处扒拉寻找幸存的人。不用指挥,大伙们相互搀扶,跌跌撞撞地逃进了森林里……” 十九 再见了,朋友 上 兹达靠着树干听着牛头人的讲述,一语不发。半晌他抬头仰望枝丫缝隙间露出的小块天空,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想不到发生了这么多事。你没做错什么,其实是我害了他。我在昏迷前曾跟他说过,让他保存力量。我当时只是草草交代了几句,我是想让他解开法术而不是去舍身硬抗。看来他是误会我的意思了。” “他别无选择。”牛头人坐在厚厚的松针上扑扇着小耳朵,“虽然我不会施法,但我也知道想要在瞬间解除一个魔法,即使是对一个资深的施法者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挑战。况且当时的情况和他的身体都不可能让他有重来的机会。” “哦?你还懂这个?” “我的家族是萨满世家,全家只有我一个人入伍当了战士。” “那你应该从小就受到很好的教育和训练,为什么要放弃这些来当战士?要知道,施法者在军队里的待遇可比我们高上不止一星半点。” “我从来没有考虑过什么待遇问题,当一名战士更方便我取得荣誉。我不喜欢躲在后面被别人保护,如果我是为了安逸,那我完全没必要千里迢迢来到这个地方。在莫高雷谋个萨满祭司或者是守卫的差事,每天悠闲的过日子。我的家人都不理解我为什么要来前线受苦受累,一不小心还会把命丢了。也有人劝我,就算不愿呆在莫高雷,你识文断字可以去主城当个文书,也好过来军队。可那种日子对我来说太难熬了,整天和那些地精们一起玩弄笔墨,在我看来简直是有辱牛头人的名声。” “现在征召可由不得你不去吧。”兹达突然想起来问道。 “我们只管出人头。至于让谁去,贝恩大族长说了算。” “所以他把你派来了?” “我离开莫高雷很多年了。我所在的部队受奥格瑞玛指挥,他可管不着我。不像我那些同胞们,战事一结束还是会回到部族内部的队伍中去。” 听他这么说,兹达忍不住坐直身子问道:“那这么说你可是正儿八经的精锐,怎么会和我们一起出现在这儿?” 牛头人挠挠后腰,想了下说:“这怎么说呢?火烧泰达希尔之前,我所在的部队被派遣到希利苏斯,在那和联盟的探子掐了一架。我们都知道这只是为了迷惑联盟的佯攻,真正的战场不会在这里。果然烧完泰达希尔的第二天,可能是战事紧急,高层直接派来一艘飞艇,里面拉了满满一船的高级法师。他们就地搭建了一个通往奥格瑞玛的巨大无比的传送门,我们刚从传送门里出来,大部分人就被派上了去东部王国的战船。而我所属的小队就地改编为特别行动小组,再一次穿越传送门,直接抵达幽暗城。” “哈哈哈哈哈哈……”听到这里,兹达乐地笑出声来,他用手套拍打着靴子,“到了幽暗城然后呢?我是说你们这些精锐,特别行动小组,怎么会出现在这银松森林里?” “啊?”牛头人显然被问到了,他甩甩脑袋,疑惑不解地说,“这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我们抵达幽暗城向最高长官报道。意想不到的是,幽暗城的最高长官居然是一名兽人,我一直以为亡灵的大本营是他们自己人在管理呢。不过,他对我们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要我们去协助防守大后方。他说,现在大战一触即发,虽然前线缺人手,但幽暗城后方不可不防。否则一旦联盟从阿拉希高地和银松森林的港口发动偷袭,后果不堪设想。 其实他说的不无道理,谁都想在正面战场上扬名立万,但打仗可不是儿戏。所以我们拿着命令来到银松森林,协助戈林将军担任后方的防卫工作。”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来到东部王国的?我从战前动员一开始就来到这里,没见过你们。” “大概战前一个多月吧。” “哈哈哈,那你有可能不知,三个月前幽暗城就被从奥格瑞玛方面接管了。你见到的那个兽人就是大酋长空降的。” “哦?原来的长官呢?” “当然是奉我们伟大的大酋长,黑暗女王的命令去前线了。” “是捞战功去了吧。” “捞不捞得着不清楚,可以肯定的是,那个老骷髅这回是真的死了。” “如果真是这样,也算是死得其所,至少他是光荣战死了。”牛头人愤愤地说,“而我们从开战到现在像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后方,现在又像丧家野狗被联盟爆头痛打,被撵进森林里气都不敢出。” “不,应该说我们的战斗才刚刚开始。”兹达纠正他,“我们刚从联盟的天罗地网中逃出来,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去和联盟真刀真枪地正面对抗,而是保护好还活着的人。” 说完兹达扶着树干站起来,缓了一会。做了两个深呼吸,活动四肢,确认一下伤势。脑袋上有一些肿块和擦伤,浑身上下没一个地方不疼的。不过这些都是皮肉伤,万幸筋骨没出毛病,不然后面的战斗可就麻烦了。最糟糕的还是整个左边的身子麻麻的,用右手捏了捏左胳膊,像是在捏一团棉花,一点知觉都没有。试着让左手挥一拳,左手照着要求做了,只不过打出来的是慢动作,感觉像是在控制别人的身体。兹达心想,这是抽取生命精华的后遗症开始显现了。接着又想到,自己都是如此,那剩下的那些战士们呢?就算如巨魔所说,他们还能战斗,但究竟还有多少战力?能拿得动武器,和拿着武器战斗可不是一码事,我得亲自去确认一下。 他再次活动了一下身体,对坐在地上的牛头人说:“走,去他们那边看看。” 牛头人站起来,问道:“你确定没事了?不用再休息会?” “有事没事也就这样了,别忘了联盟现在还在我们头上呢,我们的人在哪?赶紧和他们汇合计划下一步该怎么走吧。” 牛头人伸手指向前方的密林,“就在前方不远,被林子挡了这里看不见而已。” 二十 再见了,朋友 中 二人踩着松软的松针,在林间穿行,一路上微风拂面,大大小小的光斑从头顶撒在他们的身上、树干上、厚厚的松针上。兹达一边走一边评估周遭的环境,他们找了个不错的地方,遮天蔽日的密林挡住了来自天空的视线,不断的微风说明这里离海岸线并不远,看来他们没有一味的闷头往森林深处猛冲。情况不明的森林里,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尽可能的呆在里海岸近的地方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牛头人带着他走上一座土坡,攀上一块大石头,说:“我们到了。”转身跳下去,消失在石头后面。 兹达也学他那样爬上石头,发现这里四周地势隆起,形成一处不大天然的沟壑。周遭巨石环绕护卫着一小块平地,是一处绝佳避难场所。小队剩余的幸存者们全都聚集在此,大多身上都有伤。伤员们分散在岩石的阴影中,有的靠着石头发呆,有的躺在地上在那哼哼。还有些则闭着眼睛,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斯利亚这时已经回来了,正抱着一个大水囊劝队友们喝水, “要喝水吗?喝吧,喝点吧。兄弟要来点水吗?从开战到现在也该渴了。跑了这么多路洗洗脸吧,水有的是……” 他看见兹达从石头上下来,赶紧跑过来。递上一只小酒壶,说:“你怎么到这来了?感觉好点了?正想着把这边的水发完,就去找你呢。” 兹达接过酒壶灌了一口,到嘴里才发现里面装的居然是水,不禁愣住了。 斯利亚两手一摊说:“我们现在只剩下这两个能装水的家伙了。” 兹达摆摆手,问他:“一路上有什么情况吗?谁和你去的?” “一切正常,”斯利亚刚想开口,就被那个揍扁鼻子的地精抢过话头,“那些狮鹫在我们头上四处乱飞,毫无章法。一切都像你说的那样,联盟真的把我们弄丢了。” “确实是这样。”巨魔也站起来加入谈话,“我们在这里休整的时候,听见几声爆炸,有远有近,落点杂乱。他们想瞎猫碰死耗子把我们炸出来。” 兹达听他们这样说,略微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总算是从联盟的包围中逃出来了。他不想用逃这个字,可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在不容辩驳地告诉他,今天部落彻彻底底的败了。环顾四周,看着眼前的队友们。十七个人。仅仅十七个人,几万人的后备大军,如今只剩下他们这些人。兹达心中不免有些悲怆,纵然战败了,但现在这个情况难道都是联盟的错吗?为什么正面战场上全部落那么多的精锐,败的那么快,那么彻底?甚至要用自毁主城这种同归于尽的方式来做最后的抵抗?莱斯戈林将军作为部队统帅,居然拉着一群指挥官带头玩忽职守,那个天杀的副官为了能让自己逃命,居然让无辜的人去送死。高层也不知从哪找来的这一群散兵游勇,一枪未开,现在全都变成灰了。还有,如果不是我们先去袭击泰达希尔,联盟会这么怒火滔天地来和幽暗城拼命?如今他们已经赢了,但他们的怒火真的能平息吗?下一步联盟会去哪?奎尔萨拉斯?兹达不敢再胡思乱想。摇摇头,抓起酒壶猛灌一口水,好让自己平静下来。 在一处角落里,术士正安静地睡着。他面朝石壁背对着大伙,身体正随着呼吸不断起伏。巨魔告诉兹达,他没检查到什么致命伤,只是还很虚弱,需要休息。 兹达慢慢走进,怕自己的脚步声惊动了他。还有五六步远的距离时,术士身躯一震,警觉地回头。一看是兹达,这才放下戒备长舒了一口气。他挣扎着翻过身子想坐起来,试了几次都没成。兹达赶忙上前把他扶住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术士一只手软如无力地抓住他的肩膀说道:“抱歉,当时我本可以救下他的。” 兹达宽慰他道:“不用道歉,当时的情况我已经听说了,大家都没有错。你们两人人之间我们只能救一个,况且就算把萨满就下来,以他的身体状况,能不能挺过来也是个问题。好了,不要再多想了。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休息,后面的事还多着呢。” 兹达起身,环顾了一下四周好像在寻找什么。他问周围的人,“萨满的遗体安葬在哪了?我想去哀悼一下。” 大家面面相觑,好像他问了一个不该问的为他。半晌,有人说了句:我们没能把他带过来。 “什么?”兹达问道。 旁边的一位战士解释道:“当时大家都手忙脚乱,忙着把伤员带进森林,所以……” “所以你们就把他扔在那一走了之。”兹达质问他们,“一位战友,为了救一群素不相识的人,牺牲了自己的性命。结果呢?就是被他拯救的人丢在乱石碓里?等着联盟上岸把他的遗体作为战利品,吊在桅杆上?” 巨魔上前跟他解释:“兄弟,当时联盟还在攻击我们,情况紧急,我们只能优先去管还活着的人。” 兹达摆摆手,说道:“抱歉,我没有责备你们的意思。我理解你们,这是在战场上,比这残酷的事情我见多了。但我不能把他扔在那……” 他又习惯性的把手伸向腰间,想去抓斧子,结果抓了个空。 “我的武器呢?” “没见着。” “一定是进森林的时候丢在那儿了。”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地议论。 “唉,”兹达叹了口气,问大家,“你们谁还有武器?” 巨魔奇怪地问他:“你要武器干什么?” “当然是去把萨满兄弟带回来。” “你疯了吗?”巨魔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现在去完全就是送死。先不说天上的狮鹫,搞不好这会海上的敌人已经登陆了。” “那就更要抓紧时间了。”兹达无所谓的一边说一边在仅剩的几把武器中挑挑拣拣,选出一把短刀插进腰间。 “有人跟我去吗?”兹达问周围的人。见无人应答,他冷笑了几声,“呵呵,联盟把你们的种都打没了。” 巨魔挡在他身前,盯着他的双眼,嘴里的獠牙几乎要戳到他脸上,一字一句地说:“你这是拿大伙的性命当儿戏。没有人会跟你去的!” “这我知道,”兹达并没有生气,“我知道这么做非常冒险,也不负责任,这只是我的个人决定。所以,我宣布放弃小队长的职务。我自己去把萨满带回来,顺便看看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非去不可?” “当然。哦,对了。我觉得你可以胜任这个小队长的职务,在我昏迷的时候,你指挥的很好。” 巨魔刚要张口就被一名法师打断:“那个,嗯,不好意思。如果你要去那边的话,能不能帮我找找我的法杖?之前匆匆忙忙的,肯定丢那了。没了法杖,我施放的法术可要大打折扣。” 兹达点点头,“当然可以,还有谁有东西丢在那吗?” “有!我的长剑。” “我的法杖。” “还有我的背包……我的斧子……我的匕首和药剂……”周围此起彼伏地响起一片附和声。 “行行行,如那边情况允许的话我尽量多拿点回来。” “嘿,等等……”巨魔叫住他。 “怎么?” “我和你一起去。”巨魔叹了口气,“我们大部分装备都丢在那,没有武器我们是不可能活着走出森林的。” “那就赶紧走吧,希望联盟能给我们留点。” “但我要先把话说清楚。我们只是去侦查,顺便带回遗体和装备。到时候一旦有什么危险,那我们必须立刻撤退。” 兹达无奈地耸耸肩说:“好的,听你的。现在可以出发了吗?” 巨魔把地精的两把匕首借来,插在后腰上,“走吧。” “小心点,上面淬了毒。”地精嘱咐道。 斯利亚跑过来问道:“能带上我吗,我也去。” “你留在这照顾好他们。”巨魔直接给他抵了回去。 “你在这等我们最多一个钟头。之后无论我们回不回来,你都要带他们离开这个地方。沿着海岸线向南往森林的深处去。”兹达丢给他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和巨魔一起消失在森林中。 二十一 再见了,朋友 下 幽暗的森林中两道身影迅速行进着,他们踩着厚实弹性的松针垫,灵巧地绕开一棵棵巨树。 巨魔在前方带路腿脚飞快,不知不觉间就和兹达拉开一段距离。一路上不时回头,确认一下兹达还在不在。 哼,他觉得我受了伤就跟不上他的速度了?这也太小看我了。兹达跟在后面,边跑边想。之前的一系列战斗给他的身体带来了不小的伤害,不过大多都是皮外伤,要是放在平时压根没什么大不了。只是现在他心里清楚,自己只是在嘴硬罢了。他的脑袋依旧嗡嗡作响,刚刚休息时他感觉好了点。现在每跑一步,脚步落地的那一瞬间,柔软的松垫好像坚硬的石板,一股反震力沿着脚跟顺着脊柱直窜大脑,狠狠地撞在脑壳上发出“咚”的一声。 连续不停的奔跑他的脑壳里仿佛就像被塞进了一只战鼓,鼓声颤动着他的耳膜,激荡着他的脑浆,冲击着他的眼球,一块块青、绿、红,的光斑在眼前飞舞。仅仅这样还不够,他还拖着已经毫无知觉的半具身体,左半边身体现在彻底没了知觉,勉强可以活动,但总是要慢半拍。这使得他跑起来时看起来很不协调。巨魔回望他的眼神分明是在说:你真的能跟上吗? 许久,巨魔终于停了下来。兹达扶着树干,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 “你在……带我兜圈子。”呼吸的间隙,兹达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没错,我们当时进森林的一路上植被太稀疏,没什么遮挡。若是那边有联盟的话,很容易暴露。我们必须绕到一个既能靠近海岸,又能隐蔽的地方。” “那我们……找到了吗……” “就是这儿了。” 兹达举目四望,最终透过一片有一人高的灌木丛看见一片亮光闪动。没错,是海。 “你喘口气,我先去看看情况。” 兹达没在嘴硬,让他去了,自己没敢坐下,扶着树呼——吸——呼——吸,尽力放缓呼吸节奏。 巨魔猫着腰,轻手轻脚地向灌木丛移动。那双大脚板,此时就像小猫的爪子一样灵巧,踩在干枯松脆的枯枝败叶上悄无声息。他并没有太过靠前,只是贴近灌木丛的边缘,借着杂草的掩护,当海风摇动草叶时他通过露出的短暂间隙观察着海岸上的一举一动。他是猎人,多少年来狩猎的经验教会他,不要只靠双眼来搜寻猎物。一阵风吹过,灵敏的嗅觉分辨出其中的火药、皮革、麦芽啤酒和烟草。侧耳倾听,在海浪拍岸的哗哗声中,还有动物在扑扇着翅膀,沙滩被踩踏时轻微的沙沙声,石块被非自然的力量翻动发出的响声……他就这么静静的蹲伏在那,等着猎物把一切信息送到自己面前。 巨魔无声地回到了兹达身边问道:“感觉好点了?” “好多了,”兹达感觉这会脑袋里的鼓声已经渐渐消停了下去,“那边情况怎么样?” “有联盟。三个。” “三个?要么来一群,要么就不来,怎么会有三个?难道不是步兵” “是从天上落下来的狮鹫骑士。”巨魔小声说道,“估计是搜寻途中半道落下来,找找线索什么的。” “海上的战舰呢?” “没影了。估计对我们没兴趣了。” “算是个好消息,单凭天上的狮鹫这辈子也别想找着我们。”兹达对巨魔说,“走,带我去看看情况。” 巨魔并没有带兹达去自己刚刚侦查的地方。想要在一堆枯枝败叶上行走而不发出声音,对猎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不过对兹达来说可就不一定了。他们两人绕过灌木丛,来到森林边缘,趴在一堆岩石后面。这里很开阔没有遮挡,石头另一面就是沙滩。兹达谨慎地探出头,飞快地瞥了一眼,发现自己已经绕到了事发地的后面。沙滩上被犁出一条长长的沟壑,最后终止在一大堆碎石堆前。而那堆碎石上,三个矮人正在翻翻捡捡,叽里呱啦地在讲些什么,其中一个背上正背着他的那把祥云战斧。 由于藏身的岩石太矮小,兹达只能紧紧贴在地上。他从腰间抽出短刀,对巨魔说:“一共六个敌人。” “六个?”巨魔奇怪地问道。 “我们动手的时候,那三头狮鹫可不会站在那当空气。” “如果我有把弓箭就好了。哪怕只有一支箭,这么近的距离我可以一次解决两个,再冲过去打他个措手不及。” “别说这些没用的,好好想想就凭我们两个人三把刀,怎么才能干净利落地把他们解决掉。” “扔飞刀怎么样?” “不行,这个距离飞刀有点远,他们还穿着护甲,只会暴露我们。” 巨魔探出头又观察了一番,缩回来时说:“有个好消息,现在敌人还有五个。有一头狮鹫跑到海里玩去了。” 听他这么说,兹达也探头查看。远远地看见一头狮鹫在滩涂上,追着浪花又跑又跳。另外两只,离他们大约二十步左右。一只呆立在那儿,一只蹲坐着打哈欠。而那三个矮人正围在一起,对着地上的一堆武器装备挑挑拣拣。其中一个矮人背着的自己的战斧,他心想:哼,你这家伙还挺识货,不过等会我就把它拿回来,连你的小命一起。 正当他准备把头缩回去的时候,眼睛余光瞟见了一样东西,他不由得把头伸地在长些,好看个清楚。吸引他的是那两头狮鹫鞍座上的武器包,可能是在天上时图省事,皮包盖被打开固定住,方便拿取里面的物品。里面露出的是一管管炸药。嗯?炸药!他忽然有了主意,退回石头下问巨魔:“你有取火工具吗?” 巨魔被问得莫名其妙说道:“当然有,我可是用火枪的。问这干什么?” “我有个办法可以试试,”兹达小声说道,“看见狮鹫包里的炸药了吗,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潜行到它身边去,放把火把炸药点着。我趁着爆炸,那些矮人分神时,冲过去解决他们。” “嗯。是个不错的主意。潜行到它们身边对我来说并不是难事,点燃那些炸药也并不用放火,一点火星足以。只是……” “只是该怎么样同时点燃两只狮鹫身上的炸药,并且在剧烈的爆炸中全身而退是吧。”兹达猜到了他的顾虑,他赶紧解释道:“我这只是提个意见,并不是要照着执行。你可别在搞什么舍生取义的戏码了,是在不行我们回去再叫几个人来。” “不,不用。”巨魔探头再次确认了下局势,“这个办法相当可行。那两头狮鹫都快睡着了,我们要抓住这个机会,况且那几个矮人也不会一直在那挑下去。”他边说边解下腰间的武器包翻找起来,顺手从里面拿出一个圆形的小东西递给兹达。“一个小型的冰冻陷阱,你用的上。不过被石头砸的有点变形,不知还能不能用。” “哦,谢谢。”兹达接过去,“你有办法了?” “我们猎人常年在野外生活,取火的工具是不会少的。”他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装的是油膏。接着他解下缠在手腕上当护腕的布条放进油膏盒子里不断揉搓,使其沾满油脂,然后裹在匕首的把上。 “你想点着了扔飞刀?” “没错。”他把点燃的火纸卷起来,像叼颗烟似的叼在嘴上。 “可这样一来你就没有武器了。” “所以说,接下来就看你的了。狮鹫离敌人二十步远,我为了不被爆炸波及最少也要离它们三十步以上。当我成功时,你如果不能趁乱一次解决三个敌人,那你的处境就会很被动。我可不能飞过来。”说完巨魔无声的消失了。 兹达没办法,只得一边监视着敌人,一边等着巨魔的动静。他检查了下冰冻陷阱,有些地方确实变了形。安全插销被砸变形的零件卡住,他用牙咬住一点一点给拔下来,拇指按住击发弹簧,等待着巨魔的惊天一爆。那几个矮人此时为了一把长剑起了争执,哇哇乱叫说着听不懂的语言。 巨魔已经就位,他趴在沙地上。嘴里的火纸随着他的吮吸忽明忽暗,就在他吞云吐雾间,一点小火苗跃然跳动在火纸头上。他赶紧取出匕首,把裹上涂油布条的刀柄放在火上点着。这时原本还昏昏欲睡的狮鹫却突然躁动起来,奋力拍打翅膀发出警报。 “完了,是烟味。”兹达暗道不妙,“狮鹫闻到了烟味!” 与此同时那几位矮人也听见了动静,警觉地丢下手中的战利品。 不能再等了! 冰冻陷阱脱手而出,在人窝中炸开了花。“噗呲”一声闷响,没见着预想中矮人被冰刺捅穿的画面。只是爆出一片冷气后,死死地夹在一位矮人的大腿上。切,果然是坏了。 兹达没管那个抱着腿叫唤的矮人,爆吼一声,从石头上高高跃起。双手反握短刀,瞄准离他最近的那个扑过去,整个身子死死压在他身上。在扑倒那个矮人的一瞬间,兹达察觉到刀尖受到点阻力,身体稍稍施加点压力便突破了。感觉自己好像捅到了地下泉眼,一股滚烫的热流喷涌而出,呲在他的脖子上,脸上,嘴里。 腿被夹的矮人刚要扑过来,兹达顺势起身肩甲撞在他的胸口上,把他顶得连翻几个跟头,滚下碎石堆。 砰!砰——! 两声巨响,第一个敌人被解决时,巨魔已经得手。狮鹫的碎片随着爆炸漫天飞舞。 剩下的最后一名骑士被眼前发生的一切吓破了胆,他打死也想不到,这群被自己打得落荒而逃的杂兵,居然还敢回来。眨眼间两个队友就被解决了,坐骑也被炸得粉碎,面前还有个从天而降,浑身是血的凶神。 兹达看着面前这位抖得像打摆子似的矮人,嘿嘿咧嘴一笑。鲜红的血水从森白的牙齿间溢出,被他“呸”一口吐掉。看上去更像是从地狱来的凶煞恶鬼。 矮人明白自己已经无路可退,心中一横,抡起祥云战斧朝眼前的兽人劈去。兹达侧身闪过,伸手抓刀,不想却抓了个空。回首一看,原来刚刚劲使大了,那个倒霉的矮人被捅了个对穿,手臂长的短刀从脖子处连同刀锷一起没柄而入,刀尖从腹部扎出来一拳那么多,红黄混浊的液体顺着刀身滴滴哒哒流成一道小水流。 “把你的脏手从我斧子上拿开,杂种。”兹达嘲讽面前瑟瑟发抖的矮人。 矮人骑士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手握着和自身比例毫不协调的战斧,双目凝神,死死锁住眼前的兽人,浑身肌肉紧绷气都不敢出。驾驶狮鹫翱翔天际,他是一等一的高手。但到了地上,和敌人白刃相接,他那点功夫连闪金镇的民兵都打不过。现在已经到了生死一线的时刻,他不敢轻易出手。他知道只要他一动,这个兽人就会轻易识破他的招式,不费吹灰之力,一招之内就能取走他的性命。 “你们已经输了,部落猪。你们休想活着离开这儿。”矮人持斧威胁兹达,算是给自己壮胆。 “嘿嘿,可惜你得死在我前面。”兹达嘲讽着面前的矮人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出其不意地发起了冲锋。 啊! 矮人措手不及,下意识举斧一劈。兹达并没有放在眼里,抬起左胳膊架住斧柄。不知是这矮人力道惊人,还是身体还未恢复。架住斧柄的左手就像一块面团一样软弱无力,眼睁睁看着锋利的斧刃劈开自己的肩甲,嵌进肩膀。他甚至有些后悔,今天早上在待命的时候,为了打发时间把斧子磨的太锋利。 敌人一击得手,乘势加大力度,整个人的力量都压在斧柄上,似乎不把兹达的整条左臂给卸下来,决不罢休。 兹达被压得整个人一歪,单膝跪地泄去一部分力道,斧刃也卡在了肩甲中。 矮人见兹达跪在地上心中大喜,以为已经降服了敌人,居然想把斧子从肩甲上取下来再给他来一下。 利斧再度劈下的间隙,兹达抓住矮人中门大开露出的破绽,抓着石块的右手一记上勾拳,石块狠狠得砸在敌人的下巴上。这一拳极快,力道奇猛。只听见咔嚓一声脆响,矮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利斧脱手,整个人直直的像后飞出去六七步跌落在地上。 兹达没去理会他,捡起自己的祥云战斧,别在后腰上。自顾自解开肩甲,查看自己的伤势。伤口说深不深,但确确实实的砍进肉里了,血兀自留个不停。哼哼,一个战士居然被自己的武器砍伤了,说出去真是丢人。他苦笑着,去看看那矮人的动静。 敌人好像死了,又好像没死。他就那么静静地躺在哪儿,不见出气。那一拳打得太狠了。整个下巴凹进头颅,喉咙肯定也碎了。没必要管他,用不了多长时间,他就会被自己的血呛死。 兹达换股四周,寻找巨魔。看见远处在海滩上玩水的狮鹫,发了疯似的向这边飞奔过来。 哦?还有一个畜生。兹达摆好架势静待狮鹫向自己发起攻击。可不曾想,狮鹫在离躺在地上的矮人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停了下来。它狂怒地拍打着翅膀,发出恐吓的嘶叫。左蹦右跳,锋利的鹰爪高高扬起威胁着兹达,但终究是没敢再往前一步。 “嘿!嘿嘿!”兹达拿着斧子招呼它,“来啊,畜生。过来把你主子带走。” 狮鹫踌躇不前,前爪狠狠地抓挠沙地,留下道道爪痕。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兹达身后飞过来,“咚”地一声,落在沙地上弹起来一路滚到狮鹫脚边。一看,正是那个被撞下石堆的矮人的脑袋。 巨魔两手空空,直接走到狮鹫身边。他一动不动双目死死盯着狮鹫,刚刚还胡乱扑腾的狮鹫在他目光的注视下,居然缩着脖子慢慢安静了下来,它感受到了一股只有猎物被猎手盯上时才有的杀意。 “滚。” 狮鹫没敢多留一秒,转身张开翅膀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帮你解决了一个,看来我动作不算慢。”巨魔被火药炸得灰头土脸,夸张的莫西干式发型被烧掉了大半。 “你居然就这么把它吓跑了。”兹达惊叹道。 “再凶猛的野兽也会惧怕猎人。”巨魔说道。 “我们抓紧时间吧。你把武器收拢一下,我去找萨满的遗体。” 二人分头行动。萨满的遗体并不难找,一股小型旋风卷起点点火星,在一处沙丘上打着圈,那是还未消散的最后一点元素残渣,萨满就躺在那儿半个身子淹没在沙子里。 似乎察觉到有人接近,那股旋风饶了个圈,挡在兹达身前呼呼的吹着。火星打在身上,发出微弱的“啪”地一声,旋即熄灭。兹达挥挥手,将其打散,登上沙丘轻轻地半跪在萨满面前。之前的轮番施法,对这具身体造成了毁灭性的伤害。整个人缩水了一大圈,先前壮硕的身体也变得瘦骨嶙嶙,眼球深凹进眼眶,形容枯槁。皮肤已不是健康兽人的那种绿色,也不是先前那样的暗灰,而是变得和他身边的沙砾一般黄。兹达想这可能是元素的原因吧。轻轻将其抱起,那种感觉就像抱起一张纸,感受不到任何重量。他的手脚不知是因为震动,还是失去了元素的加持,在离开沙堆后,纷纷碎裂变成沙砾。兹达没敢再轻举妄动,重新把他轻放在地上,转身走下沙丘。 那个被砸碎下巴的矮人此时已经死透了,兹达把他翻过来,从他背包里搜刮出一卷白布,很厚实,用小手指粗的细绳结结实实地捆着。应该是降落伞。 兹达回到萨满身边,把降落伞打开铺好,用斧子把伞绳和伞面从连接处小心割断收拢在一边,这些绳子会派上用场的。 轻轻抱起萨满的遗体,放在白布上。这个过程中,萨满再度解体了一部分。兹达庆幸这会海风并不大,否则萨满真的要和大自然融为一体了。碎掉的身体已经和沙滩上的沙砾融为一体,仅凭肉眼根本分辨不出。况且就算是认出来了又能怎么样?找个筛子筛一下?现在可没这功夫。兹达从降落伞上割下一块布,双手捧起一把落上碎屑的沙子放在布上。他不愿萨满下葬时尸首不全,他情愿多带些。等到把他认为所有沾上碎屑的沙子都收拢起来时,发现有整整一大包,多到已经不能和萨满放在一起了。他只得作罢,先把沙子放一边,用剩下的降落伞布小心地把萨满包裹起来,外面用伞绳交叉仔细地把包裹捆成一个人形。 巨魔抱着一摞刀剑和装备走过来,问道:“好了吗?” “好了,你那边呢?” “就这些了,再多也拿不下了。你那绳子还有吗?” 兹达把剩下的伞绳都递过去。巨魔一边打包一边看着遗体边上的口袋,问: “这是什么?” “他的残骸。跟沙子混一起了,我把能搜集到的都装起来,等回去了一起下葬。” 巨魔叹了口气说:“也只能这样了。我来拿吧,你专心背遗体。” “要不你把装备分我一部分,我帮你拿点。”兹达提议。 巨魔那武器和装备背起来,两只手抱着大包,“我拿的动,你肩膀还有伤呢,从这里回去还有段路要走。” 兹达没在提出异议,他知道没有逞强的必要。他也小心背起遗体说:“那我们就别在耽搁了,走吧。” 二十二 坟茔 二人回到临时营地时,看见大伙整装待发,正准备离开这。斯利亚在队伍中跑前跑后,帮这个拿东西,扶那个从地上站起来。不时催促大伙加快速度,提醒那些还有东西落下的人拿好东西。看见兹达他们回来,他仿佛见到救星,赶忙跑过来。 “你们可回来了,我按你们交代的,时间一到就带着大伙离开这里。我们正准备走呢。” “你做的对,”兹达对小法师的做法表示肯定,“我们不在的时候,这里有什么情况吗?” “一切正常,狮鹫一直在这附近盘旋,不过并没有发现我们。我听到海岸那边传来两声巨响,那是你们干的?” “没错。” “你们遇上了敌人?你们把萨满老哥带回来了吗?” “遇上点小麻烦,总得来说还算顺利。”兹达说着,小心翼翼地解开绳索,把略具人形的包袱轻轻放在地上。 周围的人无声地围了上来,一股悲凉在人群中弥漫开来。大伙默默地哀悼这位兽人,是他数次将大伙挽救于水火之中。每一个生死攸关的档口,都是他挺身而出,牺牲自己,为大家挣得一丝生存的希望。他凭一己之力,将一支小队一次次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而他自己却再也没能站起来。众人纷纷低头,为他默哀,连术士也在斯利亚的搀扶下强撑着站起来,低头致意。但是现在,所有活下来的人们却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从早间到现在,一连串的打击让每个人都乱了阵脚,没人顾得上这些无关痛痒的问题。活下来,才是最紧要的。 斯利亚将兹达引向一处他们挖好的墓穴。说是墓穴,其实也就是一个徒手刨出来的浅坑罢了。墓穴并不大勉强能将萨满放进去,兹达打开包袱,将里面的混着残骸的沙砾铺洒在包裹萨满的遗体的白布上。他只能以这种方式为这位素不相识的战友,保留一份全尸。 最后填土时,兹达提议所有人默哀为萨满送别。在场的人们默默低头垂手肃立,送这位不知名的救命恩人最后一程。 一阵海风穿过林间,被树木阻挡变成了吹拂衣角的微风。顺便带来了大海清新的咸湿水汽,和枯枝被点燃的刺鼻的烟味。兹达从默哀中警觉地睁开双眼。奇怪,烟味?有东西烧着了?他问巨魔:“闻到没有?” 巨魔也在四处张望,疑惑地说:“嗯,是松针和枯枝被点着的味道,而且火烧的越来越大。” “是不是你留下的火种?”兹达问。 “不可能。我点火的地方是靠近西边海岸的沙滩上,这股烟是从北边飘过来的。” “火!着火了!”一位放哨的战士跑来报告。 “在什么地方?带我去!”兹达让战士带路,临走时吩咐:“快把土填上,我去看下就回来。” 两人没走多远,战士停下来指给他看。那是一个打碎的燃烧瓶,从空中丢下来,砸在树干上。当做引燃物的布条还挂在树枝上烧个不停,瓶中的燃料顺着树干一路淌一路烧,地上干燥的松针和松枝已经被引燃,噼啪作响。 这帮联盟杂种,找不到我们居然放火。 “快,我们回去。” 兹达火急火燎地跑回去时,大家正在七手八脚地往坑里填土。人多手杂,且没有工具,进展缓慢。 “加快速度,联盟正从天上扔燃烧瓶,想把我们烧死在森林里。”兹达催促大伙,自己也捧起一把土加入其中。 巨魔手上不停,说:“哼哼。算他们脑子好使,知道放火比炸药有用。” “武器都发完了吗?”兹达问道。 “发完我才让他们填土的,耽搁了点时间。”巨魔思虑着什么,“起火点很分散,而且这里遍地都是枯枝干柴,火借风势,不消一会就会发展成森林大火。” “填完土我们立刻往南撤,火就要烧过来了。我们边走边想办法。” 最后一把土被填上了,平地上稍稍隆起一点,连个土丘都算不上。这就是萨满的坟墓,没有墓碑,没有鲜花甚至没有姓名。只有一片新翻起的泥土比周围颜色略深些,几天后这些痕迹就会消失,恢复成这座森林千百年来的样子。没有人会知道,一位部落的英雄长眠在此。兹达蹲在墓前一双大手,仔细把浮土拍得严实些。斯利亚趁着他去看起火点的时候折了点松枝,现在一人发一小枝权且当作悼念的鲜花。 松枝青翠欲滴,捏在手里还能闻见一丝松脂的清香。兹达俯身轻轻把它放在墓上,敬了一个礼转身让开位置。余下的人也都挨个献花、敬礼。 呛鼻的烟味越来越重,显然火势已经蔓延到这附近了。兹达爬上高处举目四望,透过粗壮的树干和植被,目力可及之处未见明火,只有大团大团的浓烟四处翻腾。 “好了,诸位。”他劝慰大家,“我们的心意已经尽到了。浓烟很快就会封锁这片区域,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战士们整点行装,重新分配武器。还能战斗的人轻装上路,围在最外面,里面是受了轻伤的人和施法者。这些人负责背负装备,照顾那些重伤员。兹达拿着重新夺回的祥云战斧,走在前面开路,巨魔殿后。地精和两位猎人已经先行一步,去查看前方有无敌情,探明路况。 从曙光微露到现在太阳头顶高悬,经过一上午的鏖战,已幽暗城为中心,从提瑞斯法林地到希尔斯布莱德丘陵,甚至是阿拉希高地。部落已经全线溃败,再无立锥之地。而联盟则夺回了他们自亡灵天灾以来,就一直念念不忘的幽暗城。不,应该是是洛丹伦。只不过它已经变成了一地的残砖瓦砾,所及之处遍布着致命的瘟疫。没人会想到,就在这茂密的松林间,还有这么一支残破不堪的小队。他们作为部落,也是幽暗城最后一支队伍,仓促地踏上了逃亡之旅。 出发时,兹达回头最后看了一眼低矮的坟茔,不久这里就会被大火吞噬。这位可怜的兽人,连死后都得不到安生。 二十三 迷雾中的军队 上 兹达带着队伍在树荫的遮挡下行进着,不惜绕了几个弯子,避开从枝杈间露出的天空,以免暴露行踪。 他不确定现在头顶究竟是个什么情况。那些狮鹫是放了把火就走了,还是仍在他们头上?他自己更倾向那些狮鹫已经走了。之前在沙滩上并没有发现舰船的踪迹,显然是掉头和大部队汇合了。没有了可供落脚的船只,仅凭那些狮鹫所剩无几的体力,想从高空越过瘟疫的封锁简直是痴人说梦。如果他们真的蠢到这个地步,结果无非就是连人带鸟摔个稀碎。 探路的总该有一个回来了吧。兹达心中焦灼,不时回头张望。好像能从队伍里找出答案一样,每次这样回头时都能碰见巨魔向他点点头,那坚定的目光多少让他安心点。 前方有个东西动了一下,转瞬即逝。 “谁!”兹达低声喝道,同时让队伍摆出防御阵型。猎人们张弓搭箭,随时准备从两边包抄过去。 “是我。探路的。”一颗树干后面传出说话声。 “把你临走时我给你的武器拿出来,我要确认一下。”兹达显然不太相信这个他。 躲在树干后面的人听从命令,摸索了一下伸出一只绿皮胳膊,手里拿着一把短刀。正是兹达之前和矮人战斗的那把。 “很好,现在把武器扔在地上,双手平举。” 那人照做了。 “好的,保持这个姿势,从树干后面走出来。” 一个兽人平举着双臂,呈十字形一摇一晃地走出藏身处。“可以了吗,长官。” “呃,对不起……把手放下吧。我有点反应过度了。”兹达抹了一把脸招呼他,“来吧,把刀捡起来。说说你有什么发现。” 小队原地休息,这是第一个回来的斥候,他带回来的消息直接影响下一步的计划。 兹达迫不及待地问道:“前面情况怎么样?有遇上敌人吗?” 所有人都聚过来,把这名兽人围在中间,竖起耳朵听他讲述。 “前方一切正常。一路上没发现敌人的踪迹,也没有着火的地方。”探路的兽人分析道,“我看联盟就是把我们弄丢了,阻击后备部队撤离的目标他们已经完成了,我们这些人也没有什么战略价值。就凭那几只狮鹫,想从这片原始森林里找出几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所以他们就随便放几把火,让我们自生自灭。”兹达说。 “没错,我们安全了。”周围响起一片庆幸地叹息声。 “不,我现在担心的不是天上敌人,而是地上的。” “嗯?地面哪来的敌人?联盟登陆了?”巨魔一脸不可思议地插话道。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兹达为巨魔解释: “你从卡利姆多过来可能不知道,为了打赢这场战争,部落早在数个月前就开始集结兵力。这里面不仅有奥格瑞玛的精锐,幽暗城的高层还对整个东部王国的防御进行了收缩。东西瘟疫之地、辛特兰、希尔斯布莱德丘陵、阿拉希高地……可以说萨多尔大桥以北,部落在东部王国所有的有生力量,全都集结在了幽暗城周围。 那么你可曾想过,面对突然冒出来的这些无主之地,联盟怎么可能一点想法都没有?虽然没见到有联盟军队出没的报告,但他们真就会把送到嘴的肥肉,扔在一边不闻不问吗?” 兹达站起来,继续对巨魔说道:“想你也明白,现在除了银松森林,外面遍布着数不尽的联盟斥候,各种打前哨的小股队伍……啊——!他们就像数不清的苍蝇扒在我们的土地上。甚至说不定已经悄悄地摸进银松森林来了。” “哦?你是怎么知道的?”巨魔好奇的问道,一般士兵可不会知道的这么详细。 “我是幽暗城的防卫长官,这道命令就是经我手下达到连队的。”兹达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我出现在这里很奇怪吧。” “稀奇古怪的事我见的多了,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巨魔见怪不怪,“怎么称呼?” “兹达·布隆上校” “驻艾萨拉第五侦查营营长,沙棘·斯坦上尉,向长官报告。”巨魔站起来向兹达敬礼。 “行了,行了!这地方没什么狗屁长官。”兹达烦躁地让巨魔闭嘴,“好像我们分出个大小,联盟就会放我们走一样!” “你是担心我们遭到联盟斥候的袭击?”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他们没理由不来这里。别说作战,我们现在自保都是问题,而且我们总不能在森林里呆一辈子吧。” “确实是个问题。”巨魔沙棘·斯坦也思虑起来,忽然他好像想起什么,问兹达:“现在我们一直在朝南走,如果方向没错的话,再往前应该就是瑟伯切尔。我记得那里是部落的据点,我们先到那里休整补给一下,从早上到现在大家还没吃饭呢。最起码填饱肚子在在计划下一步怎么走,怎么样?” “行不通的兄弟,”兹达当即否决,“没有什么瑟伯切尔了,开战前那里就被废弃了,所有的人员和物资都搬走了。为了不被敌人利用,连房子都推平了。” 沉默,彻底的沉默。这下所有人都不再发话,好不容易看到一丝朦胧的希望,就被无情的掐断了。只有兹达自己心里清楚,如果当初在作战会议上,自己据理力争,态度再强硬一些,而不是听之任之。那么瑟伯切尔也许就不会被废弃,哪怕他在下达命令的时候稍稍灵活一点,而不是“忠诚”地执行上级的意志,或许瑟伯切尔至少可以留下几幢房子,那他们现在至少还能有个去处,不是像现在这样坐在野地里。 兹达和霍恩让法师造了点魔法面包,为了节约法力按人头每人两个,分发给大伙。他们两个则在离人群稍远的地方,埋着头明细苦想商量对策。 负责侦查的兽人拿着水和面包走过来,递给他俩说:“先吃点东西吧,下一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哦,谢谢。你也赶紧去休息吧,说不定等会还需要你去侦查呢。”兹达心不在焉地接过面包。 不过那个兽人并没有走的意思,他犹豫了片刻,回头望望吃饭休息的人群。凑到兹达和霍恩跟前,低声说:“关于你刚才说的联盟斥候,我回来的路上倒是有些发现。” 二十四 迷雾中的军队 下 兹达明白过来,他是怕在大家面前说出这个消息打击士气。 “说说吧。” 兽人从背上解下一个小包袱,递过来。自打他回来时,兹达就注意到了。他走的时候身上可没背东西。 包袱里面是一块单手小圆盾,由三块橡木板拼成,正面雕刻着联盟的狮头。兹达把这面小盾牌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似乎想能从里面看出什么似的。他把盾递给霍恩,巨魔接过去,研究了半天先是一脸的茫然,最后满脸疑惑地还给兹达。 这面小盾牌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一面普通的单手盾牌而已。但它诡异之处就在于,它实在是普通的过了头。普通到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出现在战场上。没人打仗会带这种盾牌上战场,除非他是诚心来寻死的。兹达在脑海里,把他多年的从军生涯,仔细过了一遍。它唯一能合理出现的场合,就是新兵营里的训练场。供那些连队列都站不好的新兵蛋子们,拿在手里相互比划,感受一下手握武器的感觉。 “有什么看法吗?”兹达问霍恩。 巨魔眉头紧锁,沉吟道:“这不是联盟的制式武器……”话说一半便没了下文。他也被这东西弄得摸不着头脑。 这面盾牌做工还算上乘,首先面板上的联盟徽记一看就是机器雕刻的,说明它被大批量生产。盾牌表面的弧形打磨的很光滑,摸上去没有一点毛刺。背面为了让持有者拿着更舒适,还贴心的蒙上一层皮子。虽然是便宜货,边沿还箍上一圈铁皮,使其更加坚固。可再怎么说,它终究还是一个,嗯……升了级的、制作精良的,玩具。 兹达的脑筋飞速旋转,联盟为何要大批量制造这些低级装备?究竟是什么样的队伍在使用?这地方还没有联盟正规部队出没的迹象,如果有,那也只是单独行动的斥候。可是,哪有斥候会带着盾去搞侦查。 半晌霍恩打破沉默:“难道这里除了联盟的探子还有别的部队?” “除了斥候和执行特别任务的小队,可以肯定,就在这银松森林里还藏着另外一支部队。只是目前为止我们还没遇上,不过那是迟早的事。”兹达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一支什么样的队伍,会装备这种劣质武器?而且这支部队既没有在开战时袭击部落后备军,也没有在战败时对我们围追堵截,哪怕我们现在已经山穷水尽了,也没有进攻的意象。他们好像在刻意躲着我们。” 兹达转头问侦查的兽人:“除了这块盾牌还有别的发现吗?” 兽人回答道:“有零星几处人类活动的痕迹,不过不是新的。还有一些兽人和别的部落种族的留下的脚印。” “有交战过吗?” “不。很奇怪,我并没有找到交战,或者冲突的痕迹。那只是一个很简陋的小营地,这个营地被废弃没多长时间。” 兹达闭眼扶额,情况愈发的扑朔迷离起来。一个藏在暗处的古怪部队就已经够叫人头疼了,现在怎么部落也牵扯进来。他从来没听说过幽暗城要在这里部署兵力的消息,难道是逃兵?这种情况不是不可能。或者说,有队伍在执行秘密任务?可什么机密任务要和联盟一起安营扎寨?听探路兽人的描述他们双方在一起似乎相处的挺愉快,丝毫没有受到当前大战的影响。 霍恩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说:“我们得尽快离开这个地方。这里有部落的叛徒。” 兹达被逗地噗呲一笑,想不到这种这没头脑的话会从一向冷静的巨魔嘴里说出来。 “噗…哈哈……你冷静一下,兄弟,冷静一下。”兹达连连摆手,让巨魔坐下,“你有点反应过度了。这个时候一个部落的种族去给联盟当叛徒,这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巨魔也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有多搞笑。可他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不管怎么说,还是走的好。现在的情况越来越复杂,我们没有义务去管这些,还是躲开的好。” “说的没错,但我们去哪?” “……” 看来指望他们两个人是讨论不出什么了。于是兹达把大伙召集起来商讨对策 他向大家公布了探子的发现,面对一支潜藏在自己身边的谜一样的部队,众人坐在地上议论纷纷。有人认为应该赶紧走,有人觉得从装备和他们的所作所为来看,没必要担惊受怕,避开他们就好。还有些人一口咬定那些人就是部落的叛徒,破口大骂。 “好了——!行了——!都闭嘴!”兹达看他们吵个没完不禁头大,挤进人群中间,大吼道:“都给我闭嘴!听我说!” 众人安静下来。 兹达清了清嗓子说道:“这种无意义的讨论到此为止。你们就是吵到明天也吵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和霍恩已经决定离开银松森林,但问题是去哪还没定下来。你们有闲工夫讨论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不如让自己的猪脑子转起来,好好想想有什么可以落脚的地方。” 此话一处,不出意外的一片沉默。有人埋头苦想,有人一脸呆滞。 一位战士举手,摸着脑袋说:“前面的瑟伯切尔也许……” “那里已经毁了,下一个。”兹达直接打断他。 “不止是瑟伯切尔,”之前一直闭目养神的术士开口说道。虽然他现在还是很虚弱,但肉眼可见他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他接着那名战士的话头继续说道:“既然那里被废弃,那就可以认为那边没有部落的势力驻扎了。翻过一个山头,再往南走就是焚木村,看现在的情况看难保不会碰上狼人。平时那一带都不时有狼人出没的报告,别说现在这种无人值守的时候了。我甚至可以肯定地说,自打战争筹备开始,焚木村以南就再也没人去看过一眼,是吧。” “是的,没错。”兹达承认。 “那么,银松森林的南面就不用考虑了。”术士说道,“或许我们可以往东去,先往回走,沿着洛丹米尔湖的湖岸,从奥特兰克山脚横穿过去,进入希尔斯布莱德丘陵。这样最起码能脱离战场。” “不行,”兹达摇摇头,“我和霍恩讨论过,希尔斯布莱德丘陵那边的情况还是未知数,凭我们这点人太冒险了。再说队伍里还有伤号,他们可走不了那么远的路。” “但是我们可以从那里的小路去瘟疫之地,那边说不定能碰上和我们一样的小队伍。” 坐在一边一直没开口的牛头人说:“放弃吧,朋友。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走陆路是死路一条。幽暗城陷落意味着在东部王国,至少在阿拉希高地以北,已经没有部落的落脚之处了。单凭我们这只小队连瘟疫之地都走不出去。而联盟却可以随时从陆地和海上不断地增援兵力。”他打了个喷嚏,继续慢悠悠地说:“我有个提议,往西边的海岸线走,那里一路都有森林遮挡。现在联盟的舰队大多都集中在北边,我料想之前在码头的那支舰队不会再往这边来了。他们肯定会去和大部队汇合。我们只要想办法搞到一艘船,一旦进入无尽之海,联盟的威胁就约等于无了。” “说的对。有了船,我们就可以直接回卡利姆多。”旁边的战士插话道。 “哦?不错,很有想法。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上哪去找一条船呢?现在海面上除了联盟的军舰,连块木板都没有。总不能只望我们这点人强夺军舰吧。”兹达反问道。 牛头人无言以对。甩动着大脑袋,狠狠打了个响鼻。坐在那儿闷不做声。 正当兹达还想说话的时候,有人喊了一声:“侦查的人回来了。” 抬头一看,地精身着轻装,一路小跑往这边赶。由于他穿了一身黑,远远地只能看见,一块黑斑在树干间穿梭。不知他用的什么身法,几个弹跳间就来到眼前。 “前面情况怎么样?”兹达迫不及待地问道。 地精并没有急着回话,调匀了呼吸,把碍事的短剑解下来仍在一边,他的匕首已经之前海滩上的狮鹫一起随着爆炸消失了。 “我们不能在往前走了。”他喘匀了气说道,“前面有联盟的步兵。” 这句话如无声的惊雷在小队里炸开,没有人叫嚷,每个人都屏住呼吸,好像只要自己发出一点动静,就会有无数利刃捅进他们的后背。 霍恩还保持冷静,他问地精:“当真?你确定没看错?” “我亲眼所见。我绕过瑟伯切尔的时候搞错了方向,误打误撞跑到了大路上。远远的就听到马蹄声和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当时我离得太近了,想跑已经来不及了。于是我急中生智,一头钻到旁边厚厚的松针堆里。我躲在那儿,从缝里数了一下,大约二十多人,个个都是全副武装。” “这里为什么会出现一支联盟的队伍?”兹达问道。 “一支?你可真是乐观,伙计。当你发现一位联盟士兵的时候,说明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已经驻扎一支军队了。”地精嘲弄兹达,“开始我也觉得奇怪。我躲在那儿,等他们走远后沿着大路继续走。嗯,大约快到焚木村吧,你猜我发现了什么?哼哼,那里居然有一座联盟的营地!” “什么!” 听得这话,兹达和霍恩汗毛倒竖。 “看把你两吓得,我又没说他们马上要打过来。那支队伍一看就是刚刚登陆,正在搭建营地。我们不能在往前走了,不然非得和他们正面撞上。” 兹达把那面圆盾递给他。 地精接过去端详一番,问道:“你从哪弄来的?” “他捡的。”兹达指指那位兽人,“你怎么看?” “没什么大不了的,”地精像丢飞盘一样丢回去,“这不过是联盟配发给后勤的装备罢了。” “联盟怎么会用这么劣质的武器?我甚至可以用手把它掰开。” “根据我们的情报,战前联盟动员了太多人去前线,以至后勤空缺。不得已让牢里的犯人在后方干一些体力活。这盾牌就是他们用的装备之一。” “那你知不知道,这里开战前有部落的人和联盟暗通曲款,甚至长期来往?” “嗯……这和我们现在的困境有关系吗?” “这个时候就不要藏着掖着了,前面发现有联盟和部落活动的痕迹。我得搞清楚,这些人究竟是逃兵还是干什么的。” 地精闭着眼,想了一会说:“开战前,逃兵是有一些,基本都被我们顺手解决了。听你的描述,那个营地应该是联盟的后勤,借机倒卖物资的一个据点。这些负责押运货物的犯人经常会做些‘小买卖’。不止是对部落,任何种族他们都乐于接待。” 兹达把下一步的计划告诉他。地精听完后说:“至少有一点你说对了,东部王国已经成了死局。那个牛头说的有道理,出海才是我们唯一的生路。” “说得容易,那船怎么弄?” “这个嘛……沿着海岸走,离你说的营地不远,有一片红树林你知道吧。那里水网密布,联盟的小型货船经常躲在里面,交易走私的货物。我们去那碰碰运气,对付几个犯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沙棘·斯坦听着点点头,看着兹达,用眼神征询他的意见。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试一试,他们还不至于蠢到把货船开到前线去。”兹达起身拍拍衣服,大声吆喝道:“全体出发!我们就是在这坐到天黑也不会有人来救我们的。想活命的赶紧跟上,别指望联盟会给你牢饭吃!” 二十五 曙光初现 上 在森林的最西边是河流的入海口,银松森林所有的河流在此汇聚放缓,形成一片滩涂。不知扎根了多少年的红树林彼此间枝叶层叠盘根错节,把入海口分割的支离破碎。 置身于这座迷宫之中,所有人手持武器,强打起十二分精神。每个人都时刻注意着自己的四周,不敢放过丝毫动静。由于幽暗城平时疏于对这里的管控,这里一直都是强盗流寇、小偷骗子以及各种走私、通缉犯的极乐天国。是各种无家可归的人们最后的庇护所。当你涉水行进时,保不齐在树叶间、树干上、近乎一人高的树根下,有多少双眼睛在一边窥视,一边盘算着。 兹达就感觉自己钻进了一个大口袋,闷得他喘不过气。头顶茂盛的树枝把阳光挡了个严实,树林内部没有一丝风,一切都是昏昏暗暗的。异常发达的根系毫无限制地野蛮生长,迫使队伍不断改变路线,遇上死路就用武器硬生生砍出一条路来。树林内水网密布,就没有几处可以落脚的地方,不时要涉水而行,水深时而及膝时而没过胸口,兹达现在除了脑袋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干的地方了。就这么又是开路又是淌水,整个队伍已经是人困马乏。兹达估摸着太阳这会应该已经开始打斜了,可现在却连船的影子都没见到。 “喂,你确定这里有船?”兹达问前面带路的地精。 “当然,我干嘛要骗你呢。”地精头也不回地丢给他一句话,继续闷头往前走 兹达内心焦急,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心中安慰自己,这是我们唯一的救命稻草了,我必须相信他。 “你对这地方挺熟悉?”兹达和他搭话。 “这里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没打仗的时候我们没事都会来这里转转,能打听到不少情报。” “哦?那开战前这里可有什么异样?” “几个月前随着黑海岸的战事爆发,联盟也开始在东部王国调兵遣将,大批战船和补给舰队开始北上。其中一些负责后勤的补给船都会默契的在这里稍作停留。一方面是为了和战舰拉开距离,另一方面嘛,嘿嘿,自然是那些犯人们想要捞点油水。他们源源不断地从船上搬下各种物资、武器就地出售。只要你付得起钱,他们甚至连船都卖。没人管你是谁,属于哪方势力。一夜之间,这片臭名昭着的林地,成了东部王国有名的黑市。各色人等汇聚在这里,相互交易情报,买卖武器。我们算过,这几个月以来,从这里流出去的武器、物资足够一支势力称霸一方了。你捡的那枚盾牌也是从这儿出去的。” “战时倒卖军需可是死罪,联盟就不管?” “怎么管?联盟要是有这个能力,还会让大牢里的犯人来干这个?” “可物资没了,到了地方交不了差可怎么办?” “船从暴风城港口一路驶过来,那么远的路程什么样的情况没有?遇上风暴沉了,被部落劫走了,在瓦斯琪尔遇上娜迦……理由多的是,随口遍呗。” “奇怪,要这么说,有这么大的一个黑市幽暗城不可能不知道,可我却没听到半点风声。” “肯定是知道的。”地精肯定地说,“联盟的船一出现在这里我们就汇报过,接到的命令是要我们按兵不动,注意他们的动向就足够了。” 开战前几个月?兹达想起来,那时大酋长正亲自率领第一批部队进驻幽暗城,没过多久自己就被丢到北海滩头,抱着望远镜数船去了。如果当时他还没被调任,他一定会派一支小队,把这里从里到外摸个清楚。不说把这些人一网打尽(不,联盟走私军需对我们来说是好事),至少要搞清楚是哪些势力在购买武器,这些武器都流向何处。部落这边肯定也有败类和他们交易,有交易就一定会走漏情报,无论如何他绝不会放过这些杂种。 可现在想这些有有什么用呢,兹达又开始伤感起来。他愈发觉得自己倒像是一个看大门的。黑暗女王不在时,他是幽暗城的防卫长官,说一不二的人物。可黑暗女王一回来,他自己还有他的长官、同僚们纷纷像丢垃圾似的被扔到前线。当时他们还互相安慰:她这次回来并不是作为幽暗城的主人、亡灵的领袖,而是以部落的大酋长的身份驾临幽暗城。她必须从一个更高视角来统揽全局,而我们这些原住民,作为黑暗女王的自家人更应该为她排忧解难…… 呸!想这些干什么?兹达摇摇头,不受控制地又想起今天早上到现在经历的一大堆破事。眼看中午已经过了,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如果天黑前找不到能出海的船只,那他们这帮人可真就死路一条了。 跟在地精后面边走边胡思乱想,渐渐的兹达发现四周有些不对劲。 安静,太安静了。四周没有一丝有人的迹象,所过之处只有潺潺的流水声,偶尔头顶传来一两声飞鸟的啼鸣。 身边的树林逐渐稀疏,眼前越来越亮,队伍来到了一片开阔地。 这里的水很浅,刚没脚踝清澈见底,浸在里面说不上冰冷刺骨,但绝对不好受。一阵风吹来,湿衣服贴在身上整个人都为之战栗,那些法师们有些已经开始打摆子了。 “前面有一处大的据点,我们去弄点补给。凭我们这些人,对付几个杂兵应该是没问题的。”地精说 “哦?还有多远?”兹达问。 “给我小点声!”地精嘘道:“你想打草惊蛇吗!” “就在这前面?”兹达伸头向树丛后面张望,回头招呼大伙,“前面有个空营地!弟兄们加把劲,到那把身上的衣服弄干,好好休整一下。” 地精见他在那大喊大叫,恨不得蹦起来把他的嘴捂上。 “你脑子被联盟打出毛病来了?不怕把敌人引出来?” “敌人?”兹达呵呵一笑,“放心吧老弟,这地方连个鬼影都没有。” “你怎么知道?开战前这个营地可是被拿来当交易市场的……” 兹达摆摆手让他把嘴闭上,指着四周说:“看看你周围,这里四面环水,如果有人活动,那淌水时必会带起泥沙,这里的水质不可能这么清澈。还有……”他从水底捞起一块石头,用右手掂了掂。对准头顶的树梢,“嘿”得一声掷过去。石头像子弹般“啪”得一声打在高高的树冠上,一根树枝应声而断,一群受惊的鸟儿纷纷扑闪着翅膀,尖声怪叫着,逃也似的飞走了。 “看,这里早就空了。我们去看看能不能捡捡漏。”说完朝林子里大喊:“联盟!我说的对不对!” 树林间喊声回荡,而后恢复平静。 “怎么样?”兹达问地精 地精抱着两只手,翻了翻小眼说:“行吧行吧。真要遇上敌人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二十六 曙光初现 下 就像兹达所猜测的那样,偌大的营地里一片狼藉。随处可见,码放的整整齐齐的物资,盖着防水布外面用绳子捆着。有些篷布被利刃划破,里面的货物被搬走了些,但并没有搬完。武器、食物,各种杂物被扔的遍地都是,带有部落和联盟徽记的箱子散落四周。 兹达命令大伙搜查营地,自己走进其中一座帐篷。这里应该是厨房,里摆着两张简陋的长条桌,一张被砧板、菜刀、瓶瓶罐罐占的满满当当,另一张翻倒在地,锅碗餐具还有水果肉食全都滚落在泥地里。角落里还有一个支架,上面吊着口大锅,里面炖的不知是什么肉汤。他用手触碰锅壁,锅子已经冷了,但里面的汤还很新鲜,油脂凝结成块。闻了闻,没什么异味也没见发霉。可以推断最迟不过昨天晚上,这里还是有人的。 “嘿,傻大个。”地精挑开门帘走进来,“来这边,他们发现了尸体。” “哦?在哪?”兹达走出帐篷没见人影,回头一看,地精手里拿着两个苹果从里面出来。 “来一个?”地精扬扬手里的苹果问兹达。 “现在可不是吃东西的时候。尸体在哪?” 地精咔嚓咬了一大口苹果,翻翻眼带他来到一处里帐篷稍远的地方。 地上倒着十几具尸体,大部分是部落的,看穿着不像士兵,还有几具中立种族的。这些人有的双手被缚,脸朝下倒在地上。或是胸口或是脖子,干净利落地一刀结果。还有几个四仰八叉地倒在尸堆外那,身上刀砍斧剁几无全尸,有个倒霉蛋倒在几米外的树下,被几支长矛透体而过钉在树上,脑袋则滚到了水里染红一片。 “他们是这里的‘原住民’。”地精跟在后面边啃苹果边做说明,“这里被占领的时候他们给联盟干杂活。” 兹达一面听着说明一面蹲下身子,仔细得检查每一具尸体。其实没什么可看的,没什么阴谋诡计,尸体下没有埋炸药,也没有下毒,更没有什么死灵法术。就是缚而杀之,简单明了。 然而眼前的情况越是简单直接,兹达的脸色也就越难看。 兹达起身边走边对地精说:“我们动作得快点了,他们已经跑了。” “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入海口离这儿有多远?”兹达脚下已经小跑了起来,“看这些尸体,还有那边被抛弃的物资,这个营地的人应该才走没多久,而且走的很匆忙。我们必须在他们还没出海前把船截下来。” 二人回到营地,此时众人还在翻检那些被遗弃的物资。斯利亚履行着他小管家的职责,指挥大家把遍地狼藉的物资重新归拢分类。他也不时发出一道道指令,告诉大家什么东西该拿,什么东西即使再好也得扔一边。 他站在箱子堆成的小山上,向下面大喊:“大家听着!武器已经够了,不要在拿武器了!现在优先搜集食物,要新鲜的、好的!还有盛水的容器也要,最好是酒囊之类的。找到后不许喝,把酒倒出来灌上清水,快……” 看到兹达回来了,斯利亚从小山跳下来,向兹达汇报:“我让他们简单的搜刮下,找点能用的东西好一起带走。还有你能不能管管那些战士,他们肯定在偷着喝酒。” 兹达笑的合不拢嘴,拍了拍他瘦小的肩膀还晃了晃,不停地说:“哈哈好小子,好小子…你干的不错,没你我们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呢。等回去了我一定要给你请功。不过现在这里交给我吧,你先歇一会。” 兹达爬上箱子,大喊:“集合——!集合!所有人都过来,手都停下来!快!” 看着人们都聚过来,他宣布道:“刚才我们发现了点情况,可以肯定,盘踞在这里的联盟已经跑了。不过并没有跑多远,事不宜迟,我们要赶在他们出海之前把他们截下来。” 巨魔问道:“你认为他们会去哪?我们能找得着他们?” “他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北上和主力汇合,要么就停在入海口附近,等待下一步命令。从这个营地的现状可以看出来,他们走的很匆忙,连处决苦力的尸首都没来得急处理。想必他们一路会留下不少痕迹,想找到他们并不难。我担心的是,他们一旦上了船就会直奔前方的战场,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那就别磨蹭了。” “不,”兹达并没有火急火燎地要上路,而是继续下达命令,“所有人分成两组,战士出列带好武器和我一起去劫船。剩下的施法者和受伤的人暂且留在这,继续整理物资。喂!斯利亚!” “在呢!” “听好了,你继续带领他们搜集物资。武器已经够了,除非有什么特别的,否则一概不要。还有找找有没有工具箱,后面用得上。食物方面你们捡新鲜的、不易保存的先填饱自己的肚子,不要碰那些耐储存的。要统统打包,能带多少是多少,喝的水也是。哦,酒也带一些。酒不容易坏,放久了喝着比水放心。我说得都明白了吗?” “明白!可我怎么找你们呢?” “到时候我会派人来接你们,人一到你们即刻出发,不许耽误。” “好的,我明白了。”斯利亚说完转身继续忙碌。 兹达环顾四周,看见术士一个人拄着法杖坐在那儿。看样子他吃过点东西,气色不算好,但也没了之前那副吓人的死气。他走过去问道:“兄弟,好点了吗?” “没什么大碍,走吧。”术士说着就要起身。 “不不不,我并不是要你和我们走。”兹达赶忙让他坐下。 术士奇怪地问:“那你要干什么?” “我们走后这里就交给你。” “可以。” “你要保障他们的安全。还有,”他指指斯利亚,“物资你也要带看着些。他毕竟是个毛小子,缺什么少什么,哪些是东西多余,还得你盯着些……” “行了,行了,”术士打断他的话,说道:“你要说这些,那你还是赶紧走吧。我在这儿自会把握。” 兹达知道有他在这儿不会出什么差错,便集结队伍。 “所有战士,出发。喂!你几个!别挑了!”几个在那挑拣武器的战士,被他一人一脚给踢回队伍里。 他眼角瞥见地精在旁边撬一个箱子,气得大吼:“你聋了吗!没听见列队吗!” “嘿,别冲我嚷嚷,”地精比划着他的新匕首,“要是没这玩意你可别想毫发无损地把船弄回来。” 兹达哼了一声,走过去问道:“这里面是什么玩意?” 地精并没有回答他,只是让到一边用狡黠的小眼看着他,冲着箱子扬了扬下巴。 这一举动让兹达怒火中烧:呸!塌鼻子杂种。要不是现在情况紧急,信不信我直接把你脑袋拧下来。不过他并没有发作,只是蹲下来打量眼前的箱子。那只不过是一只不大的弹药箱,上面印着亡灵的徽记。哼!看来幽暗城里也有不少蛀虫。 他从腰间取下斧子,刃口别进箱盖缝里稍一用劲,打开后里面的物品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里面是满满一箱的瘟疫炸弹。 这些炸弹一个个有拳头大小,整整齐齐地码放在稻草铺垫的木箱里。暗绿色的瘟疫被封装在玻璃容器中,轻轻一碰便迅速翻腾起来。而发明着玩意的皇家药剂师协会,为确保它能百分百炸开,还贴心的在瓶塞上加了一小撮火药,做到万全的把握。兹达冷汗直流,万幸自己刚刚没直接一斧子劈下去。回头瞪了眼地精:他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却没提醒我。 “你想用这劫船?”兹达质问地精。 “怎么?你还有什么好办法?”地精反问。 “你这是拿我们所有人的性命冒险!” “带着十几个士兵去和一条全副武装的敌船硬碰硬,到底是谁在冒险?” “都是一些囚犯我们这些人对付得了。” “我说只有犯人了吗?负责押运的长官,护卫小队这些可都是正儿八经的联盟士兵。你对付得了吗?” “那也不能用这种东西,一旦炸开,没人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 “……” 巨魔上前把两人分开,吼道:“够了!你们两个住嘴!” 他转向兹达说:“我们还要不要去劫船!在这扯皮的功夫,他们都快登岸了。他说的没错(指指地精),我们没有大范围杀伤的武器,这个正好可以弥补。先带上,至于用不用到时候在看情况。” 兹达无可奈何,知道时间不等人。他妥协道:“好,听你的。我们两个人一人拿两个,我知道这玩意的威力,对付一艘船足够了。” 兹达把瘟疫炸弹用绳子绑好挂在胸前,问地精:“还有什么问题吗?” 地精摊摊手:“没了。” “那就麻烦你走前面,搜寻他们的踪迹。”兹达转头向队伍喊道:“出发!” 二十七 背水求生 上 “有什么好办法吗?” “船上的人好像并不多,要是都在甲板上,我们倒是可以杀他个措手不及。” “哈,想也不可能。” 兹达和沙棘·斯坦窝在草丛里,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的货船。 就像兹达判断的那样,这艘补给船就这样停在那儿,锚已收起,一切都已准备妥当,静待下一步命令。时间已到下午,西坠的太阳一改正午的炽烈,散发出柔和的金光,从一望无际的大海上铺天盖地地撒下来。粼粼水波金灿耀眼,反射出的光芒照在货船上,一时间这艘不起眼的小船仿佛被圣光笼罩,散发出夺目的光芒。 “他说他叫什么来着?” 兹达伏在草丛里低声问巨魔。 “额……好像是叫贾维克斯?加利斯、佳里斯?还是叫什么来着?我没怎么听清。”沙棘·斯坦趴在兹达身边回想着,“他动作太快了,还没听清就窜出去不见人影了。” “刚才在营地里的事,你怎么看?”兹达举着望远镜问巨魔。 “啊?什么事?” “那箱瘟疫炸弹。他明明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但他却一声不吭。”兹达收起望远镜继续说,“我总觉得这个地精怪怪的。之前他挨揍想掏家伙,这我理解,所以我也没怎么指责他。当时在营地里我不过是要他归队而已,幸好我看到箱子上皇家药剂师协会的标记时留了个心眼,不然我动作稍微大点,那所有人今天就全交代在那了。” “这玩意真这么厉害?”沙棘·斯坦好奇地把玻璃瓶拿在手里打量。 “哼哼,只要碎一个,我们全部玩完。” 沙棘·斯坦瞪着小眼,小心地把手里的瘟疫炸弹放下,对兹达说:“看来你平时很少和地精打交道吧。” “一年也见不到几次。” “地精就是这个样子,我在艾萨拉的侦察营里三分之二都是地精。这些家伙个个小肚鸡肠、睚眦必报、心狠手辣……基本上没什么好词能和他们关联上。但也正是这种性格,地精是作为间谍、刺客的不二人选,就像联盟那边,这些活都交给狼人一样。地精和狼人天生就是干这个的,如果一位地精不想做买卖,那他就只能拿起匕首,把自己余生隐于黑暗直至死亡。他们这辈子都要隐姓埋名,执行各种危险而又没有回报的任务。哪怕刺杀了敌方的将领,也就是自己的长官和身边的几个人知道,接着便是更多更困难更危险的任务在等着自己。这份活计干久了,心理多多少少都会出点问题…… ……我印象最深的是我手下的一位兽人,一天晚上喝多了,也不知是哪根弦搭错了一个劲地拿旁边的一位地精开涮,说得什么我已经忘了。反正地精也没表现出什么不悦,只是耸耸肩离开了。 当时我们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结果当天夜里,那位地精潜入兽人的帐篷,挑瞎了他的双眼,断其手筋,就此人间蒸发。就因为酒后玩笑话而已。 不只是战友,就连同族之间都毫不手软,有时候昨天还相互拿刀比划,狠不得把对方活剥了,第二天两个人又好的像亲兄弟一样,勾肩搭背地来找你要求一起出任务。结果就是出去两个回来一个,或者一个都回不来,反正不可能两个一起回来。你要问他另一个呢?他一定会说牺牲了。这么多年不知道遇上多少次,最后我都懒得问,只求别妨碍任务。 你觉得他们古怪,只是和他们接触的少而已。他们就是这样的一个群体,对工作尽职尽责,对认定的敌人残忍至极。用不着多想,咱们就在这儿安心等着。” 可能是说这么一大段话,感觉累了。巨魔居然闭上眼开始养精蓄锐。 看着身边的战友无所谓的样子,兹达明白自己在那瞎着急也没用。一切都得等去船上侦查的地精回来,才能进行下一步计划。 微风吹动着四周的杂草,暖融融的太阳照在身上,兹达盯着远处货船的眼睛,不自觉地开始朦胧起来。他打了个哈气甩甩脑袋,想把睡意驱散。 地精带着他们从营地一路找过来出乎意料的顺利。其实根本就不用费功夫去找,满地杂乱的足迹,和沿途散落的物品为小队的求生之路清晰的指明了方向。 当被告知船就在前方时,兹达都有些不可置信,这简直太顺利了,这噩梦般的一天就要结束了。似乎只要登上这艘船,自己就会从这噩梦中醒来,睁开眼回到自己在幽暗城地下那小小的房间。随即兹达又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而感到恶心。 自己这是怎么了?你今天被打怂了?大白天居然开始做梦,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胆小如鼠?是不是在幽暗城的日子太逍遥快活了?呵呵,你真的离开战场太久了。当年从潘达利亚回来,就应该申请和大部队一起跨过黑暗之门。要是这样的话,那个战时少将的军衔就不会被撤销。只要能活着打完德拉诺战争,没准上面真能把自己转正。可现在呢?脱离了主力部队,在家门口当个不大不小的官,每天闭着眼混日子。 燃烧军团再度袭来时候,自己所在的部队远远的跟在大部队后面。并非他们怕死,谁让他们是二线部队呢。他们在船上看着远处的海滩,在黑沉沉的天空下,冲天的绿色邪能和各种五颜六色的法术彼此交汇。大炮轰鸣,炮弹和燃烧物拖着长长的尾焰划过天空。扇动着翅膀的恶魔围着联军的战舰如苍蝇般,打散一批又来一批。至于海滩上,他们离得太远,实在是看不到。只能听着那喊杀声震天,一浪高过一浪,最后越来越小,直至平静。等他们登岸时登陆战已经打完了,留给他们的只有炙热的腥风,难以辨别的尸首,以及满地的残肢断臂。他们好像不是来打仗的,倒像是来旅行观光。呵呵,谁让他们是二线部队呢。 二十八 背水求生 中 嘶啦—— 一阵枯草被踩踏发出的声响,把兹达从漫天思绪中拉了回来。等他回过神时,地精已经站在他身后,小个子刚好被草丛遮住。 “船上什么情况?”兹达迫不及待地问。 地精冲他两一摆手说:“不太妙,我们回去说。” 三人退回树林中,夺船小队的其他成员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他们或躺或坐,修养精神等着兹达回来带着他们大杀一场。 看见长官回来,所有人都从地上爬起来,抄起武器准备出发。 “等一等,等一等……”兹达摆手让大家稍安勿躁。 “船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巨魔沙棘·斯坦问地精。 “首先,跟我们想的差不多,这是一条货船。”地精边说边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画起草图来,“前部、中部是光秃秃的甲板和桅杆,甲板上堆了不少木材。有二十个囚犯在那。”他说着把地上象征货船的椭圆从三分之二处画了一道线。 兹达问他:“这些人用的是什么武器?” “就是你之前捡得那种盾牌,还有连切水果都费劲的水手弯刀。这二十人里只有六个人配了盾牌,其余的只有一到两把刀而已。我们再说说船的后部,”地精指指地图后三分之一处,“这里是船楼,进出船舱都要从这里走。而爬上去就是船舵所在的位置,这里的敌人比较少,只有六个。不过他们会不断移动,不到开船的时候船舵附近不会有太多人的。 接下来就是船舱里面的情况,这才是重头戏。船舱里面除了货物,还有两只正规军的小队。这些人全身板甲,武器精良。” “正规军有多少人?看到他们的长官了吗?”沙棘·斯坦问道。 “十五到二十人左右。”地精答道,“我只潜入了第一层船舱,没太敢深入。” 兹达沉吟一番,问道:“嗯,你侦查的时候那些士兵在干什么?” “在船舱里休息。没人会想到这里会有敌人,船上连个放哨的都没有。他们把活都交给犯人干,自己就等着出发了。” 沙棘·斯坦沉思了一会,对兹达说:“那些犯人到不是多大的问题。只是那些士兵……” “确实,不过现在倒是有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全都在船舱里呆着,而且没有戒备。如果我们偷袭的话倒是个难得的机会。” “先去船舱刺杀士兵?那么狭窄的地方,他们还穿着盔甲,打起来伤亡会很大的。” “没错,他们都聚在一起,宰个一个两个除了引起骚乱,解决不了问题。所以,我们要用这个把他们一网打尽。”兹达指了指巨魔胸腔挂着的瘟疫炸弹。 兹达将所有人分成两组,之前和自己聊天的牛头人战士和一位兽人分给自己,其余的人全部交给沙棘·斯坦。 “我们三个从船尾上去,解决船舵旁边的敌人,”兹达解释自己的作战计划,“得手后,我们直接从船楼下去,往船舱里扔一枚瘟疫炸弹,然后把门封上,先断了他们的出路。” 兹达把一枚瘟疫炸弹交给沙棘·斯坦说:“我只要一枚就够了,这枚也给你。这种船的甲板中间都会有采光透气的天窗,我要你带着他们从船头或是船邦上去,犯人就交给他们对付。而你,要把这三枚炸弹从甲板的天窗丢下去。丢的时候用点劲,这玩意能不能炸是我们计划成功与否的关键。” 巨魔接过炸弹收好说道:“明白!” “那么就这样,走!”兹达一挥手,小队无声地向货船奔去。 货船仍旧停泊在那儿,一片祥和。船上的人干活闲聊,丝毫没有察觉到就在岸上不远处,有十来双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兹达最后审视了一遍队伍,确认没什么差错。他把目光停留在一位胳膊受伤的兽人身上,他的胳膊上缠着急救用的白布,里面还渗着血。 “你的手是怎么回事?”兹达问道。 “在营地里搬武器的时候被划伤了,长官” 真会挑时候,兹达在心里骂了一句。不过他还是对这位战士说: “这样吧,劫船你就不用去了。你一只胳膊对作战肯定会有影响。嗯……你现在就回营地去把法师们带过来,记住到了就让他们即刻启程,不要耽搁。等你们到了我们也差不多完事了。” “是!”兽人领命,一路小跑回去了。 好。现在。该干正事了。 二十九 背水求生 下 兹达冲巨魔点了一下头,带着两个人向船尾走去。沙棘·斯坦也一挥手,剩下的人依次下水,悄声向货船泅渡。 可能是太阳晒了一天的缘故,水并不是很凉。这会无风无浪,根本不像是在海上,水面平静如湖水,只有摆动胳膊时带起的点点涟漪。 兹达三人躲在船尾,倾听着船上的动静。确认安全后,他和老牛合力把兽人战士支上露出水面的船舵,好让他有个能站立的地方。那位兽人攀上船舵后从怀里取出之前在营地里做的绳索,绳索的一头绑着一只大铁钩。想从船舵上让铁钩直接都住船邦顶端的栏杆有点困难,因为从船尾的角度看去,船身如一栋楼一般高大。不得已兽人只能先钩住船楼的窗户,小心爬上去,再取出一截绳索钩住栏杆。爬上栏杆时,他并没有急着翻过去,他只是伸头窥探了一下,随即缩回去。向还在水里的兹达和老牛做了个安全的手势,让他们赶紧上来。 两人顺着留下的绳索爬上船邦,兹达伸头看了眼。嗯,运气不错。只有两名犯人背对着他们坐在那儿聊天。兹达冲老牛和兽人使了个眼色,率先翻过栏杆。尽管已经万分小心,沾了水盔甲在他们三人落地的一瞬间,还是发出了刺耳的噗呲声。 察觉到身后有动静,两名犯人回头一看,吓得直接从地上蹦了起来。但是已经晚了,他们嘴都还没张开,兽人战士已经抢先一步,迅如闪电般一把捂住一名犯人的嘴,顺势一扭,咔嚓一声脖子应声而断。兹达也没给另一个出声的机会,直接冲到其身边没等做出反应,祥云战斧迎面劈下,直接把那倒霉蛋的脑袋齐整整的劈成两半。控制了船舵,三人把尸体拖走免得被下面来来往往干活的人发现。 牛头人问兹达:“我们要不要等船头的人上来后在下去?” “没那个必要,这些人的战斗力你们也瞧见了。我们直接冲下去,我去扔炸弹,锁门,你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我一直有个疑问。船舱被瘟疫污染了,那岂不是说我们也进不去了吗?”老牛问道。 “没关系,这种瘟疫毒性强,但挥发的很快。海上的风那么大,最多两到三天就安全了。”兹达给他解释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牛头人从背后取下一根大棒槌,那是他的武器。他拿在手里垫了垫,甩了甩大鼻子说:“没了,咱们动手吧。” 兹达对那位兽人战士说:“你先在这等下,我们两先下去,万一有什么情况你再来支援我们。” 兽人战士也取下背负在背上的砍刀,点了点头。 站在整条船的最高处,从船楼上看,整个甲板一览无余。干完活的犯人们此时正三三两两地或坐或躺,有的在喝酒,有的则趁着出发前的空隙,小睡一会。现在正是所有人防备意识最薄弱的时候。 哈哈,真是先祖保佑。兹达心想,这可给他省了不少麻烦。 兹达和牛头人趁人不备翻过船楼的护栏,他可没蠢到大摇大摆地从楼梯上走下来。我要趁着他们聊天睡觉的空档,偷偷潜到甲板上,把瘟疫炸弹扔进船舱。一个玻璃瓶碎了掀不起多大动静,等他们发觉时一切都已经晚了,然后我只要把船舱的门锁上就大功告成,接下来就只要专心对付甲板上的杂兵就行了。 兹达在心里把计划过了一遍,嗯,没什么破绽。 当他从楼上翻下,摸到船舱门口时,好巧不巧,一位士兵站在门口在那伸着懒腰打哈气。 这位士兵死也想不到,在这个偏僻处怎么会出现兽人。他当时就傻了眼,张着大嘴:啊—— 兹达也傻了眼,他也没想到这位家伙怎么会跑出来。不过他快人一步,飞起一脚踹在那名士兵的胸口。士兵躲闪不及,仰面倒在地上,大喊:“敌袭——敌袭——!” 兹达没给他起身的机会,瘟疫炸弹脱手而出。结果手忙脚乱中,炸弹落在地上,玻璃瓶身并没有碎,而是咕噜噜地一路滚到士兵的身边。 嗯?!这有点超出计划范围了。兹达在心里咒骂那些做炸弹的亡灵们,为什么要把瓶子做的那么结实。 前方休息的犯人听到这边的动静,有几个已经凑过来查看情况了。 锁门!对,锁门!先不管了,后面巨魔手上还有炸弹呢,反正不能让他们出来。 “快!把门关上!”兹达招呼老牛。 货船的舱门为了方便货物进出,造的远比一般的船要宽大。此时门洞大开,两人一人一边拉着沉重的门板,在一阵沉闷的木板摩擦声中,大门缓缓关闭。就在门扇将要合拢时,那个躺在地上的士兵终于从地上艰难地坐起来,那一身重甲严重拖累了他的行动。他一边高声发出警报,一边抓起身边的瘟疫炸弹,狠狠地朝门外扔去。虽然他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但肯定不是好东西。 玻璃瓶在船舱内划出一道弧线,砸在了即将关闭的大门上。 啪!一团碧绿的浓雾在兹达头上爆开。 “不好!快躲开!”兹达一把将老牛推开。自己拉住门环,试图把门关上。 绿色的浓雾遇到空气,化成点点水雾向四周飘落。兹达虽然勉强关上了大门挡住了大部分瘟疫,但还是有一些沾到了脸上。他开始只感觉脸上有些发痒,很快半个身子变得麻木,瘫软在地。双眼泪流不止,视线渐渐模糊。他为了避免吸入更多的瘟疫,徒劳地用手捂住口鼻。可是肺部已经不再受他控制快速收缩,剧烈的咳嗽如山崩地裂,一发不可收拾。 完了,全完了!兹达绝望的想。甲板上喊杀四起,一片模糊中他感觉到,老牛已经挺身加入战斗。身后船舱里刚刚还是狂暴的砸门声,迅速衰弱下去,最后变成无力叩门,直至完全停止。 门!一定要守住这扇门。这个念头在支撑着兹达:就是死也不能放出去一个! 想去找封门的工具已是不可能了,他干脆把自己的整条左臂穿过门环,把自己吊在门上。他没工夫考虑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用,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自己和这扇门分开。 甲板上的打斗声更大了,兹达感觉自己已经瞎了,整个世界忽明忽暗。只能听见脚步的咚咚声,武器相碰的叮当声,各种部落和联盟的战吼……突然他感觉到甲板下刚才还是慌乱的脚步声,陡然间变得狂暴起来,重甲相碰,混杂着含糊不清的叫喊与咒骂。这股脚步和咒骂声如一股凶暴的海浪,隔着厚实的甲板都能感知到,它从船舱底层一路狂飙直到兹达守卫的大门前,此时大门犹如一座堤坝抵御着爆裂的冲击。 “快把门砸开……” “回去!回去!这里也有毒烟……咳咳咳……” “长官,下面的毒气上来了……” “蠢货!快把门拉开,咳咳……往里拉……” 船舱内一片混乱,叫骂和哀嚎宛如地狱。 哈哈哈,好啊,成功了。兹达吊在门上想着。 沉重的木门被一股巨力狠狠地拉开了一道缝,兹达感觉自己的左臂好像噼啪响了一下,不过他自己没什么感觉,还试图拿斧子反击。 “快放他下来!”有人在喊,但听不出是谁。 一个红蓝相间的斑块出现在自己眼前,接着头顶嗖的一声,一支箭从门缝飞了进去。 啊——船舱里一声惨叫,一把长剑失去了力道的长剑从门缝里掉了出来,砸在兹达穿在门环的左臂上。 一个更大的黑影出现在眼前,不断舞动着,好像在掩护那个红蓝相间的影子。兹达感觉有人架住他,把他断掉的左胳膊从铁环里取了下来。 “兄弟没事吧?”是沙棘·斯坦在说话。 “快给他擦擦眼睛,他要瞎了。”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把一个湿乎乎的东西仍在他的脸上。 啊,是他们两个。兹达顾不上双眼,大喊:“门,关门……” 巨魔给兹达擦了擦脸,拿一个应该是从犯人那抢来的酒囊给他冲洗眼睛。 重见光明后兹达赶紧查看大门,门已被重新关好,门环上插着老牛的大棒槌。里面砸门声依旧,但已经明显小了许多。 巨魔和老牛身上都挂了彩,他俩正围在兹达身边,一个弯弓搭箭一个挥舞着一截木料,不让那些拿刀的犯人近身。 兹达支撑着站起来,这才发现左臂已经被上了夹板,其实就是几支箭夹着胳膊粗糙的捆一下。这就足够了,反正自己现在也没知觉,不影响战斗就行。 “咳咳……现在怎么样了……咳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嗓子发出的声音把自己吓了一跳。 “你还好?”沙棘·斯坦射出一支箭,转头询问兹达。 “没事了,能看见东西了。”兹达清了清嗓子,不过这只是徒劳。 “能动的话就来帮忙!这帮家伙有点难缠……”失去了巨魔的弓箭支援,老牛被三个敌人围攻,一时间左支右绌差点又挨两刀。 兹达和沙棘·斯坦重新加入战团,此时甲板上多了不少尸体,有自己人的,更多的则是那些犯人们的。此时的战况对兹达来说很不利,自己这边还剩五个人,而犯人差不多还有八九个。毕竟十个人对二十多个,自己这边从早上打到现在,各个早已浑身是伤人困马乏。而这些联盟则是酒足饭饱,以逸待劳。 一名犯人拿着弯刀朝兹达头上劈来,那笨拙的身法显然是未经训练。兹达不闪不必,就在弯刀快要劈到头上时,侧身让过,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那家伙被踹得失去重心往地上摔去,兹达过去右手顺势一扬,利斧划过颈间轻松地带下他的脑袋。 船头还有四五名敌人在抵抗,地精化作一道黑光穿梭在人群之中,极尽骚扰之能。手中匕首挥舞如风,所过之处留下一道道流血不止的伤口。兹达拎着战斧准备再次加入战团,背后响起木板破碎的声音,紧接着咚咚咚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兹达刚想回头,知觉脑后生风。多年的杀戮经验让他的身体下意识地向前一个翻滚,轰得一声,刚刚他站立的甲板被一柄战锤砸出一个大坑,爆发出的圣光能量顶得他连翻几个跟头。一个声音说:“妈的,居然让这帮狗畜生摸到这儿来了。” 兹达快速稳住身形,手持利斧转身回防。一个浑身泛着金光的罐头人站在他的面前。 圣骑士?哪来的?兹达迅速向其身后瞟了一眼,只见船舱的门板上多了一个大洞。 瘟疫的效果就这么点?还是圣光治愈?没时间给他考虑这些,眼前的罐头人再次抡起战锤,金色的圣光包裹全身,发出刺眼的光芒。 呼得一声,战锤横扫而过,接着再度抡起狠狠砸下。 兹达两次堪堪避过,瞅准一个破绽矮身转步,绕到圣骑士身后。照着起腰间护甲最薄弱的部分劈下去,这一击兹达用了足足十成的力道。他清楚这种级别的防护,不来点狠的是不行的。 敌人不闪不必,看着斧子朝自己劈来。眼看就要腰斩敌人之际,突然间兹达眼前圣光暴涨,利斧在离敌人几寸之处被生生止住,再难进分毫。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战锤的锤柄直接捣在了兹达的胸口,把他给顶飞出去。 兹达滚了一个跟头,勉强站起身来。他只觉得胸口麻木,呼吸有些困难。他想,肯定是肋骨断了,这家伙放的圣盾术吗?难怪瘟疫对他不起作用。 圣骑士拄着战锤扬天长笑:“哈哈哈哈,你们这帮只会下毒的部落猪,今天你们的死期到了。记住,是圣光骑士弗朗西斯亲手送你们下地狱。”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能耐了!”两名战士安耐不住向佛朗西斯发起冲锋。 “哼,不知死活的玩意。”佛朗西斯左手高举,圣光在手中凝成一把单手锤,向一名战士掷去。这一击速度奇快,力比非常,那名战士躲闪不及被正中胸口。啪!圣光能量在其胸口爆开,战士被轰飞出去,顿时没了性命。 眼看战友阵亡,另一名战士抓紧这一机会突袭至佛朗西斯身边,抡起大刀连砍数下。刀刃劈在厚重的板甲上,叮当乱响留下道道印记,可却伤不到敌人分毫。 佛朗西斯仗着盔甲保护,直接抬手挡开刀刃,带着护甲的铁拳一拳砸在战士脸上。战士被打的晕头转向,站立不稳被掀翻在地,被圣光附魔的战锤一击毙命。 老牛抡起一截比他胳膊还粗的圆木,大吼一声,打在敌人的后背上。砰!圆木为两节,佛朗西斯被打得杵着战锤半跪在地上。虽然他带着头盔看不见表情,但肯定很精彩。 “畜生!”圣光在头顶凝成数把金光耀眼的长剑,佛朗西斯气喘不止,悬在头顶的长剑也在不断颤抖,开始迅速消散,他似乎有些支持不住了。 “死吧!”随着一声令下,仅剩的两柄剑向老牛激射而去。 老牛一个翻滚,躲过其中一柄,却被另一柄长剑刺穿肩膀,钉在船楼的壁板上。 “奇怪,他宁可挨这一下也没用圣盾术。”兹达思索着,结合敌人刚刚施放失败的圣光术,他得出一个结论,“他的法力快用完了。” “喂!”兹达朝跪在地上的敌人喊道:“投降吧,现在就剩你一个了,你的人已经死光了。凭你一个是打不过我们的,我们的法师就快到了。你只要把船给我们,我可以让你平安离开。” 佛朗西斯拄着战锤站起来,喘着粗气说道:“屁话连篇,就凭你们四个?” “你很厉害,我承认。要是想打我们奉陪,不过我没必要骗你。你们是从那边树林营地来的吧,我们的法师在那儿整理物资,就在我们上船的时候,他们已经出发了。你就算打死我们,然后呢?一个人对战六名法师?我们不想杀人,真的,从早上到现在已经够了。我们只是想要一条船罢了。信不信由你,就在过了瑟伯切尔,焚木村附近就有联盟的一个营地。你大可去找他们,我们就是过不去才来这儿的。怎么样?考虑一下。” 佛朗西斯摘下头盔,露出满头金发。看样子他不过二十出头,已人类的标准来看,到也算是个帅小伙。他伸手把鼻子里的血抹掉,看来老牛那一下把他打得着实不轻。 呸——佛朗西斯把嘴里的血吐掉,重新把头盔带好。对兹达说:“部落已经败了。打不过就放毒的东西,你就是他们的头吧,你们兽人不是很讲荣耀的吗?” “这场战争没有荣耀可言,无论你我。”兹达叹了口气,“我劝你现实一点,你还年轻,把生命浪费在这荒郊野外毫无意义,与其无意义的战斗,不如留点法力把自己的伤治一治……” 没等兹达讲完,佛朗西斯开始祷告:“圣光在上……”一团金色的光芒在其手中汇聚,不过只能勉强凝成一个模糊的光球,脱手朝兹达扔过去。 兹达一个翻滚闪过。呵呵,看来没必要再谈了。战斧一挥,“上!” 兹达、地精、沙棘·斯坦,三人向佛朗西斯冲去。 佛朗西斯挺身迎战,战锤舞地呼呼作响,可每次都被兹达抓住破绽,躲过去。 兹达手中利斧不断地向这个铁罐头招呼,只是这次他用的是斧背,每一击都是十成的力道。地精则仗着自己体型小巧,匕首专门往脖子、腋下、腰间、膝后,这些关节处招呼,虽然收效甚微,但还是多少牵制住敌人的动作。而巨魔则站在稍远处,箭无虚发,可除了叮叮叮外没什么效果。兹达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去照看老牛。沙棘·斯坦果断退出战斗,把这个罐头人交个兹达他们两个。 兹达的攻势越来越猛,可单凭手里的这把斧子,还是破不了敌人的这身板甲。 眼看自己出于下风,佛朗西斯明白在这么打下去自己会被活活耗死。他心一横,战锤抡起整个人转起来,把兹达二人逼开。双手高举,喊道:“圣光,回应我!” 一道圣光从天而降,将佛朗西斯笼罩其中。巨大的能量把周围所有人都死死的压制住,动弹不得。短暂地停滞后,以佛朗西斯为中心,那股圣光能量猛然爆开,向四面八方射出充满神圣能量的箭矢。 箭矢如狂风骤雨般打在兹达身上,他下意识地举起右臂格挡,不过徒劳而已。浑身山下没有一处完好之处,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地精倒在不远处胸口插着一支箭矢,苦苦挣扎。 “你们休想活着离开。”佛朗西斯跪在地上,艰难地喘息着,战锤丢在一边,他也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你们这些败类,休想打败我……啊——!啊啊啊啊——!” 话音未落,倒在地上的地精凭着最后一口气,口咬匕首跳到佛朗西斯身上,将一小瓶毒药拍在他的脸上,匕首朝着头盔的眼睛处乱戳乱划。 佛朗西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打的措手不及,嚎叫着捂着脸,在甲板上横冲直撞。混乱中他抓住地精的一只脚,一把从头上扯下来。 “畜生……”他捂着脸,抓着地精的腿朝桅杆抡去,啪得一声脆响,地精脑壳崩裂血溅当场。 “你个混蛋……”兹达地上挣扎着让自己站起来,徒手拔去身上还未消散的圣光箭矢,捡起祥云战斧向发狂的佛朗西斯发起进攻。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战斧毫不留情地砸在佛朗西斯的头上、身上。兹达把他压在身下,任凭带着铁手套的手捶打在自己身上,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今天就是砸也要把你砸死在这儿。 重伤的佛朗西斯已经陷入了癫狂,也不知哪来的怪力,一把将兹达掀翻在地,嘶吼着朝空气挥舞战锤,如野兽一般。似乎是感应到了兹达的存在,佛朗西斯嚎叫着,一瘸一拐地朝失去了行动能力的兹达走来。 到此为止了吗。兹达看着发狂的圣骑士,默默闭上了眼睛。 咚、咚、咚、咚、咚、咚,响起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一个巨大的黑影挡在兹达面前。 睁开眼,老牛正死命抵在佛朗西斯面前。先前肩膀上的伤口深可见骨,血流不止。就这样,他还是一手抓住锤柄,牛角抵在佛朗西斯的胸口上,阻止其在向前一步。 咻!圣骑士身后响起破空之声,不是什么箭矢,而是一支绳索套在了他的脖子上。沙棘·斯坦把全身重量都压在绳索上,进一步限制起行动。 “推下去!就这样把他推下船去。”老牛喊道。 受伤的老牛单凭一只手想控制发狂的人类绝没有现象的简单。僵持之际,听见有人大喊:“闪开,闪开,你们两个快闪开!” 一发火球呼得一声,迎面砸在佛朗西斯的胸口,留下一块烧红的印记。接着一发冰箭从后方袭来钉在他的身上,寒气四溢。各种火球、冰锥、奥术飞弹、暗影箭,从四面八方无死角地招呼过来。 来了!法师们赶来了!术士和斯利亚一起把兹达拖到一边。术士大喊:“法术不要停!给我轰,为死去的弟兄报仇!”说罢手一指,两条地狱犬飞扑过去,咬住佛朗西斯的手腕,疯狂撕扯。 在这铺天盖地的法术打击下,佛朗西斯再也支持不住,轰然倒地。牛头人走到其身边,把这具破败不堪的尸体举起扔出护栏,脚下响起哗啦的落水声。 赢了,我们赢了,兹达想。可这份胜利却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喜悦。 “还有活着的人吗?”术士问他。 兹达没有回答他,只是说道:“升帆,启航。” 船帆升起,这艘被鲜血浸润的货船缓缓驶离东部王国的海岸,在夕阳的照耀下,驶入广袤无垠的无尽之海。 沙棘·斯坦取出最后一支箭矢,瞄准桅杆顶端的联盟旗帜,一箭射了下来。斯利亚一个响指,半空中的狮头旗被火光吞没,化作点点飞灰。今天发生的一切,终于告一段落,但兹达心里清楚,他们每一个人都清楚,他们的战争海远未结束。 一 夜间谈话 上 一个普通的夜晚,贫瘠之地一处荒凉的山坳里,有一处小小的营地。这里地处偏僻,植被茂密,如果不是熟门熟路,很难发现 出于隐蔽的考量,营火只有一点小小的火苗,还没天上的月光亮堂,但被很好的照料,整夜都没有熄灭。营地四处肮脏破烂,吃剩的野兽残骸被随意丢弃在地上,剥下来的兽皮,和肠子挂在树下的架子上,上面叮着虫子,不过没人去管它。地面上有几块比周围地面颜色略深的矩形印记,那是长年累月,浸润了油脂血液和汗水的毯子。毯子上窝着几只野猪人,时间已至深夜,不过他们并没有入睡,长着黑毛的小耳朵支棱着,稍有风吹草动,狡黠的小眼便猛地睁开,警觉地查看四周的动静。 一只雪白的猫头鹰在天空盘旋,月光撒在它的身上,使它浑身散发着银色的光芒。它夜空中飞舞,时而俯冲,时而拉起高度,亦或是伸展双翼,让清凉的夜风托举着它飞向更远处。一双灯泡般炯炯有神的大眼,聚精会神的搜寻着地面,不放过任何一处可疑的角落。 一定是这里,没错的。 它已经在这片树林上空盘旋了许久,确定它要找的地方就在这片树林下面。它甚至已经闻到野猪人身上的那股骚臭味了。 它降低高度,没有像前几次那样俯冲下来,那样速度太快,使它忽略了许多细节。它无声地拍打双翅,贴着树尖缓慢飞行,双眼聚焦在地面上,不放过任何一丝可疑的痕迹。 一个小亮点从它眼皮底下一闪而过。 嗯? 之前看见过,不过把它忽略了。现在这个小亮点还在这儿,纹丝不动。猫头鹰的嘴角泛出一丝笑意,虽然它的鸟喙无法把这个动作表达出来。它降落在一处树枝上,远远地观望,没错,是营火。藏得可真好,差点把它给骗了。 猫头鹰翻身下树,显现出一种与其自身不相符的灵巧。落地的一瞬间,一阵白雾弥散开,从中走出一位女性暗夜精灵。她的皮肤成淡紫色,身材高挑,右手拿着一把弯月状的短刀。长发束在脑后,浑身凹凸有致,仅有几片巴掌大的布料遮挡住关键部位。她迈动修长的双腿,向营地走去。赤脚踩在泥地上动作轻的像一只小猫,那几只卧在地上的野猪人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后,依旧微闭着眼注意着四周动静。 她就这么默默地站着,等着它们发现她。谁知等了一会后,这些畜生一点反应也没有。她轻笑一声,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抬起右脚,照着野猪人的后腰跺了下去。 叽——!叽叽叽——! 惨叫声打破了深夜凝固的沉寂,野猪人嚎叫着从地上蹦起来。疼是一方面,更是因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吓破了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打起十二分精神,连一只虫子爬过草叶的声音都没放过,居然被人摸到身后,却没能察觉。 附近几只野猪人被叫声惊动,拖着武器赶来,有一只来的匆忙,手里抓着一节当柴火的树棍。 暗夜精灵走到亮处,现出真容。那些野猪人似乎认识她,纷纷停下来,站在原地低眉顺首,等候她的命令。 “一群废物。”她嘲讽道,“他在哪?” 一位野猪人伸手向树林深处一指:“在洞里,月影将军” “带我去。”她冷冷地命令道。 野猪人带着她在一处山崖下停住脚步,示意她稍作等待。它丢下手里的武器,麻利地将作为遮挡的树枝杂草抱到一边。露出一个洞口,这个洞口被一块石头封住,几乎和山崖融为一体,即使在白天,不注意的话也根本看不出什么破绽。 带路的野猪人拿走卡在岩石底下的几块小石头,熟练地把石头转了一个角度,它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它走到岩石的另一边,现在那里和山壁有了一处空隙。他就着这处勉强能挤进他身体的空隙,背靠石头双脚抵着山体,嘿!一使劲,一人多高的岩石硬是被它顶出一道供人出入的窄路。 嚯,劲还不小。她心里想。这山洞里肯定还有暗道,如果敌人想用蛮力打开这块石头,肯定要废一番功夫。届时里面的人早就从暗道逃走了。 经过一段狭长的隧道,进入一个宽敞的石室。中央摆着一个炉子,炭火正旺,整个石室里弥漫着一股烤肉的香气。最惹眼的是一个占据了右边整面墙的大铁架子,上面吊着两个兽人,一个昏迷不醒,另一个显然是受过刑,其中一个肢体已经残缺不全了。最里面摆着一张卧榻,上面铺满了新近剥下来,只经过粗略加工的野兽毛皮。兽皮下伸出一条雪白的大腿,一位血精灵少女裸身躺在那儿。火光中除了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胸口表明她还是个活人外,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了任何活人的气息,那双金色灵动的眼眸也早已暗淡了下去。一个粗陋的拴着铁链的铁箍,带在她白皙纤弱的脖颈上。铁链的另一头,正握在这个这间石室的主人手中。 二 夜间谈话 下 一只狼人仰靠在卧榻上,黑夜般的皮毛上没有一根杂毛,他的身材几乎是普通狼人的两倍大,如巨人一般。他一丝不挂仰面躺在兽皮上,似乎还未从疲惫中恢复过来。见暗夜精灵进来,才从榻上起身走到她身边,环腰将她抱起,湿乎乎的大鼻子轻轻蹭着她的脸颊。 月影一边环顾四周,一边玩味的说道:“你在这儿可真是逍遥快活啊。” “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我的小星星。”狼人一脸无辜,“自从我们在达纳苏斯相识后,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分开这么长时间。我想你想的都要疯了。” “哦?所以,你就找了个辛多雷来消遣?”月影话音未落,抚摸着狼人下巴的手突然发难,揪下一根胡子。 “嘶——”狼人疼的龇牙咧嘴,连忙像哄孩子似的把她搂的更紧。一边轻轻摇晃,一边把毛茸茸的尖嘴贴近她细长的耳朵说: “这是我们今天刚抓的。我想你们多少还算是亲戚,直接杀了可不太好,所以正等你来处置呢。当然,”他补充道,“我已经给予她力所能及的惩罚了。” “呸!我可没有这种亲戚,”月影说着伸手又在狼人的胸口狠狠掐了一把,“几万年前我们就分道扬镳了。她和部落的那些绿皮杂种一样,就应该格杀勿论。你要是再这么心慈手软,我保证,这是你最后一次力所能及了!” “啊哦~”狼人被掐的叫了一声,赶忙换个话题,“你浑身都冰凉的,大半夜的赶过来,吃点宵夜吧。我们把她烤了怎么样?她这个年纪正是鲜嫩的时候。” “啊哈,我亲爱的肖恩,我的大狗狗,你可算是开点窍了,”月影伸手摸着他毛茸茸的大脑袋说,“不过,我觉得这样还是便宜她了,部落带给我的痛苦远不及这万分之一。” 月影从肖恩的怀里跳下来,招呼站在一旁待命的野猪人过来。指了指石榻上的少女对它说道:“她现在是你们的了,带出去,没我的命令不许进来。” 听到命令,野猪人两眼放光。上前抓住血精灵脖子上的铁箍,连拖带拉一把从榻上拽下来,粗暴的把只剩躯壳的少女扛在肩上,生怕主人反悔了似的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洞内只剩下月影和肖恩两人。她漫步走到吊着兽人的刑架旁,问道:“这两个也是今天才抓的?” “没错,他们三个是一个巡逻小队,”肖恩乘机向她邀功,“我们在靠近十字路口附近发现了他们,把他们一网打尽了。” “蠢货,”月影骂道,“要是他们的部队发现有人失踪了,会派更多的人来搜寻,到时候你们就暴露了!” “放心吧,亲爱的。他们带了很多补给,一副远行的打扮。我审过他们,这支小队奉命巡视整个贫瘠之地,短时间是回不去的。所以,没必要担心这个问题。况且,现在部落和联盟在新大陆打得你死我活,整个贫瘠之地都处在两大势力的真空状态,没人会来干扰我们的计划的。” 肖恩哄着她,他知道自从泰达希尔被部落摧毁后,原本如月光般温柔的月影性情大变。许多暗夜精灵都是这样,这里面也包括那位尊贵的泰兰德女士。作为多年的伴侣,他相信自己可以抚平她内心的伤口。这也是向部落复仇的洛丹伦之战开始后他没有响应自己的国王,格雷迈恩的征召,而是来到贫瘠之地,坐镇在这个石洞里的原因。 月影站在昏迷的兽人士兵面前,面无表情。温软纤长的手指在兽人的上半身轻轻触碰,指甲划过,留下一道道白印。接着她好像犹豫了一下,整个手掌贴了上去,缓缓揣摩,感受着兽人粗壮的手臂,壮硕的胸肌,结实的腹部,粗壮紧实的大腿…… “啊……”良久,她缓缓地说道:“他还是个青年,正是最好的年纪。我能感受到他旺盛的生命在流动,随时都要喷发出来……那些倒在泰达希尔的兄弟姐妹们也像他一样年轻……”她迷离的眼神逐渐被黑夜代替。 沉默了片刻后,月影拿起自己的短刀。短刀弯如新月,刀身薄如蝉翼,上面刻着卡多雷那特有的古老繁复的纹饰。这把刀当年被艾露恩祝福过,是肖恩从某个古老的遗迹里为她寻得的。即使在昏暗的火光下,刀身依旧银光流转。随着她的把玩,在手中时隐时现,犹如夜空中转瞬即逝的流星。 月影拿着短刀在兽人的腹部轻轻地刮着,那轮廓分明的腹肌就像一件艺术品,让她不忍破坏。但一想到他是兽人,是部落,那种不舍瞬间就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坏的快感,对鲜血的渴望。当然,她绝对不会干净利落地一刀捅进去,那样太便宜他了。她要把部落在泰达希尔的暴行,把所有卡多雷的痛楚,一点一点的喂给他,直到眼前这具身体灰飞烟灭为止。 短刀不再犹豫,刀身贴着腹部,纤手微扬,一片薄如纸的肉被片了下来。伤口处并没有流血,只是惨白一片,过了一会才密密麻麻地沁出一颗颗针尖大小的血珠。 她把片下的肉片随手丢给肖恩,狼人熟练的接住,放在火上烤了起来,肉香再次弥漫在洞穴之中。 又割了五、六片之后,月影百无聊赖地把刀丢在一边。转身坐在塌上,看着肖恩忙活。 “我们谈点正事吧,你这边进展的怎么样?”她优雅地倚靠在兽皮堆中,翘着修长的大腿,脚趾头撩着狼人那油光水滑的皮毛。 “一切顺利,亲爱的。”肖恩手上不停,一边摆弄炉火,一边小心照看着网架上的肉片,免得烤糊了。“北贫瘠之地的几个野猪人部落已经完全倒向我们了,包括死水绿洲那边的几支小的半人马族群也同意加入。” “哦?那么顺利?这么多年部落都没能办到的事,你到这短短几个月就解决了?”月影饶有兴致的问。 “没什么难的,世道不同了,”肖恩不住地抖动着小耳朵,他得意时就会这样,“我只是告诉他们,现在黑暗女王的率领下的部落,比当年的加尔鲁什更血腥,更残暴。部落不仅要拿下达纳苏斯,还有整个卡利姆多大陆。到时候你们这些人数稀少的小种族,要么被屠戮殆尽,要么被迫离开世代生活的土地。” “他们就这么信了?” “哼哼,他们不得不信。毕竟有塞拉摩和泰达希尔两次前车之鉴。尤其是半人马,他们和牛头人的矛盾可不小。” “呵呵,一群头脑简单的生物。”月影站起身贴在肖恩的后背,双手环抱着他,“不过这样也好,省了我们不少功夫。” 肖恩把她从后面拉过来,抱在怀里。尖爪挑起一片烤的微焦的肉片,吹了吹,递到她嘴边。月影张开小口,灵巧的舌头将肉片卷进口中,一脸享受地咀嚼着。 “啊~”她满足地说:“我活了两千多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这才是无上的美味。” “我早就告诉过你,敌人的血肉胜过世间一切美味,可是你一直不愿尝试。” “我现在恨不得,天天吃,顿顿吃。”月影像个少女把头搭在肖恩肩上畅想着,“兽人、牛头人、血精灵、巨魔……哦,我真怕哪一天把部落给吃绝种了。”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肖恩说着又挑起一片烤肉,递到她嘴里,怕她烫着,还贴心地捏着她的小下巴吹了吹,“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会把奥格瑞玛改造成一个部落动物园,里面专门为你养着各种部落种族。”说罢他又递上一块肉。 “你可真是贴心,”月影把肖恩的爪子推开,“我不能再吃了,天亮前我还得赶回去。剩下的你留着当早饭吧。” “就这么急着走?”肖恩有些失望,“我还以为能和你待到天明呢。” “你要慢慢习惯我不在的日子,以后我们分开的时候长着呢。” “这么说,你那边进展不小。” “我在石爪山脉遇上一支逃出来的游侠小队,还得到一个消息,泰达希尔毁灭的时候,有一支队伍带着平民乘船逃了出去,一路南下。很可能会在凄凉之地登陆。我得去那边亲自确认一下,顺便探探那里的几支半人马部族的态度。” “我知道,就没你办不成的事。”肖恩赞许道,空着的那只手不住地在她的腰窝上搔弄。“我这边的野猪人、半人马,还有没找到的火刃氏族。加上你的队伍,我们就像一把利刃插在部落的后院里。用不了多久,半个卡利姆多都要被我们搅的天翻地覆。” “不。”月影纠正道,“别忘了部落在幽暗城一战后,大批的部队正不断的从东部王国撤回来。这些残兵败将打仗不行,当个看门狗还是绰绰有余的。这里离奥格瑞玛可不算远,部落既然会派出小队巡逻,说明他们对后方并没有放松警惕。记住,我们是一根毒针,扎在部落的后背上,慢慢的溃烂生疮。” “遵命!我的女士。你可要好好保重,相比部落我更担心你,天天这样到处跑身体可受不了。” “只要能为卡多雷复仇,我愿意付出一切,也包括你我,明白吗?你要是真想为我分忧的话,就给我准备些武器吧,和海盗做交易风险实在太大了。” 说罢,她准备从肖恩的怀里起身,不想被他一把拉住,她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身上仅有的几根绳子已经被解开了。 “臭狗狗……” 话音未落,一条滚烫的大舌头已经贴了上来,如砂纸般贴着她冰冷细嫩的脖颈,一路舔过脸颊,经过耳根直至耳朵尖梢。发带也被扯掉,一头秀发如银瓶乍破,一席如水的月光铺洒开来。 “那么,我尊贵的游侠将军,”肖恩把她搂的更紧,呼出的气息比炉中的炭火还要燎热,“你愿不愿意趁着天亮前,再多付出一些呢?” 三 海滩晨练 天色微微破晓,整个回音群岛还未从沉睡中醒来。 兹达从自己的帐篷里钻了出来,活动一下身体。回到阔别多年的奥格瑞玛后,一时间身体还没适应。一个月以来,他一直呆在回音群岛疗养,休着部队奖励给他的疗养假。 战争伊始,为了鼓舞将士们英勇作战,高层决定建一处专供高级军官的疗养院。原本计划在艾萨拉选址新建的高级军官疗养院,因为开战后伤员数量大大超出原定计划的预测,奥格瑞玛研究了一下,与其在一无所有的艾萨拉从零开始挖地建房,为什么不直接把回音群岛现成的房子改造一下呢。这里四面环海,风景宜人。湿润的海风吹散了贫瘠之地的暑热,奥格瑞玛又近在咫尺,方便各种消息和物资来回传递,可以说是绝佳的疗养场所。 其实按军衔来算,兹达是没有资格出现在这里的。在主城化为废墟,丢失了部落在东部王国的战略要地后,部落的高层急需一个来自前线的正面角色来鼓舞士气。当兹达和他的小队成员,驾驶夺来的联盟货船,一路劈波斩浪出现在奥格瑞玛的港口时,他们无可辩驳的成为了高层口中的部落英雄。各种宣传铺天盖地,他们的名字随着军报,被各路信使从陆路、海陆、天空,传遍了部落的每一个角落。而作为部落英雄的回报,就是小队全员在回音群岛的疗养假期。 “……在幽暗城保卫战中,作为防卫部队最后的幸存者。兹达·布隆上校凭借着冷静的头脑临危不惧,率领队伍英勇作战,杀出联盟的层层包围,撤退时还捣毁了一处联盟的隐秘据点,夺取战船一艘,带领着部落的勇士平安回到了奥格瑞玛……” 嘉奖令中用尽了各种赞美之词,极尽夸大之能,有些地方回想起来连兹达自己都不禁微微脸红。 兹达漫步在海滩上,此时天色已经破晓,海平面上可以看见太阳开始微微探出一点点微光。不远处白天裸露的沙洲此时在浪潮中时隐时现,清澈的海浪从远处翻滚而来,最后化为碎末从他的脚边退去。 这是一天中他最喜欢的时光,清新、凉爽,重要的是没人会来打扰。他打算先绕着回音岛慢跑一会,然后试着活动活动筋骨。重伤初愈,已经有小半个月了,自己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但每个医生都严厉警告他,不许做太过剧烈的运动。 跑了一会,浑身冒汗。汗水顺着脑门往下淌,有些流进眼睛里蛰的火辣辣的疼。可他不敢用手去揉,可能是沾到瘟疫的后遗症,现在只要一揉眼睛,就会碰到里面的什么零件,看东西模模糊糊。这个时候就只能闭上眼睛等它恢复,或者去寻求治疗者的帮助。 兹达甩甩头,想把汗水甩去。干脆一头扎进海里,清澈的海水几近透明,身体还能感到其中残存着夜晚最后一丝寒意。他沿着海岸游了一会,感觉这里水太浅,总是会踩在沙床上。于是干脆转头游向外海,朝着森金村的方向游去。 兹达泡在海水里心想:“那些德鲁伊和萨满就是喜欢小题大做。” 今天的浪头有点大,从深海涌来的浪涛不断把他高高托起,退去时再把他拉向大海深处。渐渐的,森金村已经从眼前一大片岛屿,变成了一张地图大小。 兹达有些后悔,好好的干嘛要游泳。他感觉到体力的流逝,于是飘在那儿随波逐流,让自己恢复一些力气。可眼看自己越飘越远,他感到有些恐惧,明白就算自己喊破喉咙,岸上的人也听不到。部落英雄离奇溺死,呵呵,他可不想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猛吸一口气,兹达重新振作起来。心想平时训练时自己穿着盔甲,带着武器游得都比这远,这点距离算什么。看准森金村的方向,调动四肢吸气、划水、露头换气……他像一台机器,重复着这几个动作借着一波接一波的海浪,尽可能的节约体力。可浪头并不打算配合他,几次劈头盖脸地砸下,让他狠灌了了好几口水。 天色完全放亮,经过和海浪一番搏斗后,兹达拖着筋疲力尽的身体爬上了沙滩。虽以太阳高照,阵阵海风下还是感到冷飕飕的。 “咳咳咳……咳——咳咳……” 他跪在那儿咳得涕泪横流,肺里、肚子里的水一口接一口地吐出来。吐完了,他脱下身上的衣服拧了拧,机械地擦干身子。整个人跌坐在沙滩上,晒着太阳木然地看着追赶浪花找食物的海鸟,哒哒作响的小螃蟹爬来爬去。 沙——沙——沙,耳边响起脚步声,头顶被一片阴影遮住。 兹达抬头看去,来的是阿吉,回音岛的守卫。在疗养院的这段时间,岛上的守卫基本都跟他混熟了。 阿吉从骑着的迅猛龙身上跳下来,奇怪地打量着他。小心的问道:“嗨,这一大早的,你怎么会在这儿?昨晚没回岛上去吗?” 兹达清了清喉咙,咳出一口痰说:“我刚刚从岛上游过来。” 听了这话,阿吉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问道:“游过来?岛上出什么事了?” “放心,好的很。早上起来活动活动而已,真要有事我就划小船来了。” “天啦,我只能说你能坐在这儿完全是洛阿庇护。这个季节里的湾流变化无常,每年都有人淹死。” “不瞒你说,这里的浪头确实可怕,差点我就上不了岸了。” 阿吉由衷地说:“是你运气好,能游这么远,看来你恢复的还挺不错的。” “你这是在巡逻吗?” “我值完夜班,刚刚换岗下来,准备去岛上吃早饭。” “那正好,把我带回去吧,我现在走路的劲都没有了。” 阿吉把兹达扶上迅猛龙,一路牵着,顺着沙洲一路淌着水往回音岛去。刚到岛上的大门那儿,就看见兹达主治医生:桑迪拉姆。她正两手叉腰站在那,可见已经等候多时了。 女巨魔一见他俩,就对着兹达阴阳怪气地说道:“啊哈,我们的部落英雄再度次凯旋归来了,看看这次他夺来了啥?哦哟哟,原来是只迅猛龙,还有一只小跟班,嗯?原来是阿吉啊,我还以为是暴风城的那只小狮子呢。” 兹达翻了个白眼,每次自己乱跑,回来时桑迪拉姆都会变着法的嘲弄他一番。自己还不能发火,人家可是在为他的身体负责。 兹达从迅猛龙身上跳下来,打着哈哈:“想不到您居然会亲自来迎接我们。我只是早上起来走走罢了,顺便洗洗海水浴。” “哎呦呦,我听卫兵说你跳海了,所以来这儿找点灵感,准备给你写讣告呢。” 她还想说什么,兹达把话头抢过来:“那可真让你失望了,亲爱的女士。请问能不能先让我上个厕所,好去吃早饭呢?” “哦,当然,请。” 兹达匆匆往厕所方向走去,就在说话的这会功夫,他已经快憋不住了。不过不是想上厕所,他感觉肺里充满了无数纤细柔软的绒毛,随着他呼吸不断撩拨着每一个肺泡。整个肺部奇痒无比,痒到他恨不得一刀把肺挖出来,扔到海水里好好冲洗一番。 一路过来此时早已到了忍耐的临界点,整个人憋得浑身都在抖。他捂着嘴躲到一块大石头后面,他可不想再被桑迪拉姆叨叨。 剧烈地咳嗽山崩海啸般席卷而来,一浪高过一浪,兹达跪倒在石头下面咳得涕泪横流,支撑身体的左手死死地扣进地面,右手不断捶打胸部。眼看自己出气多进气少,他拼尽全力抑制住咳嗽,为自己争取换气的机会。 凉凉的海风进入气管,一口气没喘完,第二波咳嗽山崩海啸般袭来。这次肺部不痒了,取而代之的是每咳一下,胸口撕心裂肺的剧痛。兹达泪眼朦胧,感觉自己咳出一些东西,不过他已经管不了了。他捂着胸口,妄图让自己好受些,他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台咳嗽机器,永远无法停止。、 兹达最后的记忆就是这些,在吐出一大口血后,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帐篷里。自己周围插着萨满的图腾,都快要把自己围起来了。他反应过来这里是治疗室,五个萨满围坐在他周围不断施法为他治疗。 兹达从地上坐起来,这会已近不咳嗽了,只是胸口还是隐隐作痛。 桑迪拉姆走上前,让治疗者出去。盯着兹达面无表情地说:“早知道你那么喜欢到处跑,或许我应该找个笼子把你关起来。” “好了,这可不是对病人该有的态度。”旁边一个人说。 兹达循着声音望去,说话的是疗养院的院长根图拉。他的身后还站着几名医生,兹达认出他们,这些都是院里治疗主力。 根图拉走上前,看着兹达露出无限惋惜的神情,说道:“兹达·布隆上校,我组织专家对你进行了会诊。现在我很遗憾的告诉您,鉴于你现在的身体条件,您可能要离开军队了。” 四 无尽的假日 上 下午的阳光照耀着回音群岛,椰林摇晃,涛声阵阵。疗养院的伤员们结束了一天的治疗,各自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打发晚饭前的这段时间。 在这些小圈子里规模最大的,莫过于那些常住的老人们。这帮人在阴凉的树荫下,靠在躺椅上吹着凉爽的海风,手里端着用清凉果酿造的淡酒(这是疗养院唯一可以喝到的含酒精的饮料),围成一个圈子讲述着自己在战场上的事迹。 “喂!兹达上校,今天轮到你讲了。”玛高兹坐在轮椅喊道。他穿着病号服,半个身子严重烧伤裹着纱布,左腿已经不翼而飞,剩下的右腿也好不到哪去,大片的烧伤中露出粉嫩的新皮肤。 眼看出院遥遥无期,开始不知是谁提议,这帮重伤员每天治疗结束后都会聚在这里,每人讲一段自己当时所在战场的情势,大家一起复盘分析。他们笑称这是:奥格瑞玛编外战情分析部。 “啥?我还以为是后天呢。”兹达放下手里的果汁,自从游泳事件后他连喝淡酒的权利都没有了。 “我上次讲到哪了?”兹达问众人。 “说倒你们出海,搜索船舱那一段。”有人提醒道。 “哦,对。那会已经驶入无尽之海,航行好几天了。”兹达说道。 “刚开始那几天,我们就在甲板上风餐露宿,治疗伤口,缅怀牺牲的战友。吃喝就是法师们打包的物资,就这么有四五天。等确定船舱里的瘟疫都散尽后,我们才决定进去。 我们把堆在舱门口的联盟尸体丢下海,开始搜索船舱深处,看看有没有能用的上的物资。 结果谁知这是一艘运建材的货船,满满当当装的全是木板、钉子,焦油之类的建筑材料。食物和水也倒是有点,但怕被瘟疫污染,我叫他们全部丢了。 当时我在甲板上盯着他们,把受到污染的食物全部丢进海里,已确保没人偷藏。有个法师过来找我,说有东西要我去看一下。 我跟着他进了船舱一路往下走,来到船舱的最底层,那里低矮、黑暗,膝盖都浸在水里,说是船舱,其实就是隔水的夹层。里面黑乎乎的,法师在前面举着油灯,我们都半蹲在地上淌水前进。 就在夹层深处的角落里,有几个笼子半浸在水中,把灯凑到跟前,才看清里面关着五个人类,浑身被泡的发白。由于笼子实在是太小,他们不得不蜷缩着身子泡在水里,脸贴着笼子,以求自己不被淹死。 我让人把笼子抬上甲板,大伙围成一圈,看着这几个还带点人形的生物。由于长时间呆在黑暗中,阳光刺得这些人睁不开眼睛,有两个人在笼子里关的太久,已经站不起来了。不过有两个看着状态还可以,应该是关了没多久。 我当他们是犯了纪律,才被关起来的。谁知他们居然跪在地上讨饶,其中一个说‘求求你杀了我们吧,或者让我们当奴隶也行,吃了我们也可以,只求你别把我们送回岸上,上了岸就会遇上联盟,我是不会回去的,落在他们手上,不如死在你们手里。’ 我问他们:‘为什么要这样说,你们不就是联盟吗?’ ‘大爷,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你可把我绕糊涂了,到底怎么回事?’ 他说:‘我们已经被放逐了,上岸就是死。联盟养的一条狗都比我们尊贵……’ “放逐是什么意思?”坐在旁边的人打断他问道。· “就是字面意思,逐出联盟。这些人不属于任何势力,人人皆可杀。” 在座的人们面面相觑,纵使这帮一个个指挥千军万马,叱咤风云的将军、司令。联盟的这番操作还是让人看不明白。什么叫逐出联盟?再大的罪也不过杀头而已。战争时期每一个战斗力都是十分宝贵的,犯了天大的罪,不拉去填线,就这么白白扔了? “这些人都犯了什么罪?联盟不是傻子,不会平白无故的在这个时候驱逐还能作战的人员。”发话的是澳兹姆少将,他是这些人里军衔最高的,也是这个小圈子的头。“还问出什么别的情报吗?” “有的。”兹达赶忙回答,“那些人告诉我,就在新国王上位后,联盟内部起了一些变化。”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兹达故意顿了一下说:“就在小国王登基后没多久,军情六处就发了疯似的到处抓人。被抓的下至平民百姓上到王公贵族,没有不敢抓的。就好像我们坐在这儿聊天,来两个库卡隆把你从椅子上拽来起来带走了。” 兹达意识到这个玩笑并不好笑。赶紧转移话题,“关键是这些人被抓走后,有的坐牢,有的挨顿揍,有些关了几天有莫名其妙的放出来,还有的就这么人间蒸发音信全无了。” 澳兹姆思考着说:“军情六处为什么要抓这些人?按说新王登基,加上刚刚结束的军团战争和现在的新起的战事,局面确实会比以往要动荡。瓦里安上位的时候也闹腾过一阵,不过他抓的都是作乱的贵族和军队将领。” “所以才有趣嘛,就说我们在船上发现的那几个,有一位原本是小队长。就在出发的前几天,他们在饭堂吃饭时喝多了和别人打起来,也不知从哪飞起一支酒杯,正巧砸在了新国王的画像上。当天下午宪兵就把当时在饭堂的所有人都抓了起来,分成几批押送到各处。他所在的这一路被分配到后勤部队,负责往前线押送货物。后来在船上因为干活慢,管事的不给他饭吃,他气不过顶撞了几句。就被关了起来,就等着起航时丢进海里……” 此时已近黄昏,夕阳缓缓沉入大海给小岛上的一切都镀上一层金色。守卫举着火把开始了白天最后一轮巡逻,顺便点燃散布在各处的篝火。海风变得凉飕飕的,这群只穿了单衣的病号们不自觉地抱着胳膊。 澳兹姆听完兹达地讲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对大伙说:“这到确实是有点意思,抱歉各位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一步有些事情要好好思考一下。”他从剩下的装清凉酒的陶罐里拎起一灌,往自己的帐篷走去。半道他又停住脚步,好像想起什么,对兹达说:“嘿,你晚饭后能到我这里来一趟吗,我要口述一份报告,帮我记录一下,还有些细节要问你。” “没问题,将军。” 众人起身送将军离开,剩下的人也都三三两两各自散去。晚饭还要有一会,时间说长不短的,兹达拿不准应该是回帐篷里呆着,还是直接去饭堂等着开饭。 五 无尽的假日 下 “嘿——!兹达!”身后有人在叫自己。 回头看见玛高兹还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轮椅上。 “怎么了,伙计?”兹达边问边向他走去。 “帮我推一把。轮子陷进沙地了。” 兹达抓住轮椅扶手,一点一点把玛高兹从松软的沙地中拽出来。 “你可真是会找地方,平地不去,非要窝在这沙坑里。”兹达累的粗气直喘。 玛高兹说:“这可别怪我。我让苦工找个阴凉的地方,他把我往那一放就跑了。” “那帮废物屁事都干不成,”兹达问,“现在去哪?是回帐篷还是去饭堂?” “去饭堂吧,趁着没开饭,可以来盘机会棋。你上次还欠我两杯奥格瑞玛酒馆的啤酒呢。” 兹达推着玛高兹往饭堂走去,一边说:“这可是你自找的啊,看我等会怎么赢回来。” 天空隐去最后一丝光亮,只剩下海平面的尽头还残存着一缕血红。几颗出来探路的星星,在薄纱般的云层中躲躲闪闪。月亮爬上天空,宣示着对夜晚的主权。不过它的权威现在受到了挑战。从宇宙深处折跃而来的阿古斯后来居上。和月亮比起来它更大、更亮、更圆。这颗散发邪能光芒的星球离的那么近,凭着肉眼凝神细看,都能分辨出上面的山川河流。 自从回到卡利姆多后,兹达一直都不太习惯这里夜晚。这里太空旷,一览无余,除了海岸就是一望无际的草原。硕大的阿古斯就这么毫无遮拦地悬在他头上,绿幽幽的光照得他浑身难受。反攻阿古斯时,联盟部落的各路精英在那里浴血奋战,书写新的历史,而自己却只能站在幽暗城的城墙上,透过树枝的缝隙眼巴巴地看着。以前至少还有森林遮一遮,现在就这么赤裸裸地摆在他面前,无情地嘲笑着他:上天给了你第二次机会,你又把它搞砸了。 饭堂门前灯火通明,虽还未开饭,但已经有人在里面,三三两两地分散在各处。兹达推着玛高兹一进门,坐在门口的阿吉就大声招呼他。 “嘿!老大!找你半天了,到处都见不到你人,我正打算去你帐篷看看呢。” 兹达莫名其妙地问:“怎么了?整个下午我一直都在海滩那边,也没见有人来找我。” 阿吉灌了口清凉酒说:“不是,就刚刚的事。从奥格瑞玛来了个人指明要见你,”他不屑地撇撇嘴,“那家伙脾气还挺大,说有要事,要我们立马把你叫来。” 兹达哼了一声,问阿吉:“什么事能大晚上来找我?” “那他可没说,你自己问去吧。”阿吉向饭堂里面努了一下嘴。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位兽人军官坐在那儿喝饮料。他身着一身红黑相间的铠甲,心不在焉地摆弄着手边装零食的小碟子,右手边放着一摞捆扎着的文件。此时他满脸无聊,端着水杯望着饭堂的横梁发呆,显然等了有好一会了。 兹达问玛高兹:“这家伙你认识吗?” 玛高兹摇摇头说道:“没印象,看打扮像是内务部门那边的。要不要我去探探他?” 兹达摆摆手说:“不用,估计没什么事。等我把他打发走了,晚饭前我们争取来一局。” 兹达把玛高兹推倒一张桌前,吩咐阿吉把机会棋和饮料拿来。自己径直朝军官走去。 那名兽人还在那托着腮发呆,完全没有意识到身边站了个人。兹达轻轻咳了两声,向他敬礼报告:“兹达·布隆。长官,听说你在找我?” 恍惚中的兽人似乎还在某处神游,被这突如其来的招呼吓得一激灵,猛然转过身,失神的双眼在兹达身上慢慢聚焦。他两只胳膊把自己从桌子上支起来,晃晃悠悠地还了个礼。嘴里像塞了棉花喷着酒气,呜呜嚷嚷地开始说话。 “哦,哦……布隆上校,你好,你好……”顿了一下,“坐……请坐……” 话音未落,他自己先一屁股墩在长条凳上。看来他刚刚不仅在神游,而且来这里之前,还喝了不少。兹达算算时间,这会主城里白天交班有一段时间了。 “呃——长官,您找我有什么事吗?”兹达索性帮他打开话题。 “啊!您才是长官。我只是来跑腿的……”他似乎清醒了点,手忙脚乱地打开手边装文件的文件皮夹,取出一摞大大小小的文件,“是这样的,上校。关于您被授予部落英雄称号的事,正式授勋的文件不是还没下来吗。军人现在军人管理处那边,有一些文件要找您核对签字。” 兹达坐那心想,哦,原来是这件事。这倒霉蛋八成是下了班,被人从酒馆里薅出来的。 眼看文件越铺越多,吃饭的长桌被渐渐占满。兹达有点傻眼,问道:“我说兄弟,这些全都是?” “啊,对。大部分只要您签个字,还有些材料需要您补充。” 兹达一阵头大,心想晚饭前结束是别想了。哦,对了。澳兹姆将军那儿,晚上还要去帮他写报告。 “我说,这些东西什么时候要?” “明天。否则我也不会下了班还赶过来。我还要在关城门之前赶回去,上面催的厉害。我当时急着赶过来,忘了去城防守卫那领通行证。哎呀,您要知道,现在可不比平时,晚上一旦宵禁我可真要睡在荒野地里了。” “啊,这……”兹达听他絮絮叨叨,不禁一阵头大,怎么今天事都赶一块了。 眼看饭堂里的人越来越多,已经是开饭的时间了。先到的人已经开始用餐,门口不断有人涌进来,四处寻找位置。结束一天工作人们聚在一起高声交谈,不时爆发出一阵大笑。食物在身边不断地传来传去,杯碗瓢盆的碰撞声不绝于耳。兹达看着周围乱糟糟一片,觉得他们两人占一张桌子未免有些过分了。他索性把手里的笔丢在一边,开始收拾桌子,并对跑腿的军官说:“兄弟,咱们换个地方吧。这里不太方便,到我的帐篷里去。” 走出饭堂门时,他还特地往玛高兹坐的桌子扫了一眼。只有两个巨魔和一位牛头人坐在那吃饭,玛高兹已经不在了。 出了闷热喧闹的饭堂,重新置身于夜晚的海岛上。兹达感受着凉凉的海风,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整个大脑都清晰了起来。他盘算着得赶紧把这些文件处理了,澳兹姆将军那儿还有事在等着他呢,去晚了可不好。 等等,将军的报告! 兹达突然想到一件事。这件事让他激动的差点没原地蹦起来。 他停住脚步,转头问那名军官:“兄弟,你怎么来的?” “骑座狼来的,怎么了?”跑腿的军官被他问得莫名其妙。 “你把它拴在哪儿了?是森金村,还是岛上?” “就在刚上岛的地方。” “哎呀!”兹达一拍大腿说道,“这可麻烦了,晚上海水涨潮,会把从森金村进岛的那段浅滩淹没的。你今晚恐怕要在岛上住一宿了。” 谁知那军官立马急了,大喊:“这怎么行!我明早可是要第一批巡逻的,我来这儿还没和我们队长报备呢。妈的,军管处的那帮畜生!给我安排这个活,今晚要是回不去,明天要是无故缺勤倒霉的可是我!” 兹达看他那样赶紧出言安慰:“好好好,兄弟别急。要不这样,这会天刚黑,海水还没涨多少。你赶紧骑座狼回去,一路淌水还能来得急。” 军官看看兹达手里的文件问:“那这些文件怎么办?要不麻烦长官您明天托送信的带过来?” 兹达哈哈一笑,心想我等的就是你这句。他摆摆手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反正我明天要进城,帮澳兹姆将军递交一份报告,这些文件我顺手带去就是了。” 那军官这才松了口气,感激得对兹达说:“太谢谢了您了,长官。您真是个好人……” “行了,行了。”兹达打断他,“顺手而已,给军管处是吧,你不用担心。赶紧走吧,再耽误你可真要在这过夜了。” “谢谢,谢谢长官。您真是个好人。”说罢这个倒霉蛋一路小跑,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黑暗中。 兹达站在那儿,仰望着天空的阿古斯,感受着清风拂面。在疗养院的这段时间里,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心情愉悦。他向澳兹姆帐篷的方向信步走去,一路面带微笑,不自觉地说:“我要离开军队?笑话!是先离开这座岛吧。” 六 送别 天色微明,兹达就从铺盖上爬起来,悄悄把帐篷掀开一角,窥视外面的动静。 很好,外面一片灰蒙蒙的,一个活人都没有。目光所及之处唯一的活物,就是远处的几只抓螃蟹的海鸟。烧了一夜的篝火已经熄灭,只剩一堆明灭的灰烬,随着海风吹拂苟延残喘。 昨晚帮澳兹姆弄完文件,自己一夜未眠。他枕头下压着的可不是一份普通的文件,而是他能否重返前线的救命稻草。整个晚上他躺在那儿瞪着帐篷顶,脑子不受控制的想了一夜,去了奥格瑞玛要去哪些部门,找什么什么人……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当年在主城当差时的那些战友还在不在。 眼巴巴地盼到天亮,看着帐篷缝隙里露出的一丝黑暗渐渐转白,兹达起身开始收拾东西。将军的报告和自己的表格昨晚就整理好,全都收在皮包里。他又把铺盖抖了抖叠好,确保没有漏下一片纸。从木箱里取出祥云战斧插在后腰上,这是他唯一的私人物品。帐篷里剩下的就都不要了,这个疗养院没什么好留恋的。 趁着没人,兹达沿着自己平时晨练的沙滩往疗养院的入口走,他故意没走岛里的木板小路,虽然那样近一些但难免会碰到站岗的卫兵,到时候又要费一番口舌。昨晚他还在想要不要去和根图拉打声招呼,不过想想还是算了。一个人轻装上路更方便。只是不知道这么早,森金村那边有没有能飞的坐骑。 快到疗养院大门口时,远远地望见那一片椰子树下站着一个人。这边巡夜的篝火还点着,火光照耀下那人身着连身长裙,一头黄绿相间长发被狂野地理成莫西干样式。都不用想,是桑迪拉姆。 兹达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她到这来干什么?莫不是要拿他身体原因来阻止他出行。毕竟送报告这个理由有些牵强,她一定会说让信使顺路带回去就行了什么的。 回头是不可能了,桑迪拉姆已经看见他,正向他招手。 兹达硬着头皮上前去,桑迪拉姆显然是等了有一会了,看见兹达过来,她从靠着的树干站起来,从地上拿起一只背包搭在肩上。 兹达和她打个招呼,“这么早,是要出门吗?” 桑迪拉姆没接他的话,直接开门见山:“这时候城门还没开呢,不吃了早饭再走?” “果然是为了这事。”兹达心想,嘴里小心应付着:“啊,不了,现在出发,到奥格瑞玛正好开城门。” 桑迪拉姆叹了口气说:“其实你没必要那么急的。” “早去早回嘛,顺利的话,还能赶上回来吃午饭……” 桑迪拉姆摆手打断说:“行啦,别编瞎话了。昨晚我都看见了,我心里清楚,你不会回来了。” 兹达看瞒不过她,只能好言安慰:“啊哈哈哈,谁跟你说的。只是去探探消息,他们要不要我还是个问题呢。” 桑迪拉姆不知是不快还是不舍,脸上阴郁一闪而过,嘴里嘟囔着:“唉——我并不是想阻拦你。只是你现在身体还在恢复,要是能在等一个月。我是说反正这场仗一年半载也打不完,你想去前线,以后机会多着呢……” “霍玛,”兹达直呼她的名字,“听我说霍玛,我知道我的伤还没好,但我在这里真的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当时和我从东部王国回来的战友他们都走了,有些连疗养假都没修完,就赶着回到前线。他们原来的部队已经不复存在,但哪怕是在新的队伍中从头开始,也是毫无怨言。我不是缺胳膊少腿,更没有瘫在床上,像这样每天无所事事地坐在沙滩上,和一帮病号吹牛扯淡,那我宁可那天早上消失在湾流里。” 兹达叹口气,用温柔的语调对桑迪拉姆说:“其实你能来送我,我真的很感激,这么多年来很少有人像这样关心过我。但是我的时间不多了,我错过了太多的机会,潘达利亚、德拉诺、破碎群岛、阿古斯……半辈子都荒废在幽暗城中各种平凡琐事上。这是一场改写历史的战争,我必须趁着还有点力气,还能挥得动斧头的时候再拼一把。对不起,霍玛。我非走不可!” 桑迪拉姆轻叹一声,无奈地笑了笑,一拳捶在他肩膀上说:“我有说过不让你走吗?”说完转身走进树林,从里面牵出一只迅猛龙,“上来,我送你到森金村。” 两人淌着水走过沙洲,一路无话。海水清澈见底,脚底带起的细沙随着浪花飘荡。阳光洒下,早起的海鸟鸣叫着在头顶盘旋飞舞。 森金村里的守卫站了一夜的岗,这会正强打着精神,等着今天第一波值班的人来交接,完了自己好回去吃饭睡觉。 一名卫兵见到桑迪拉姆愣了一下,瞪着一双红眼,拄着长矛来和她打招呼:“嘿,大姐头!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吗?” “啊,早啊。送人去城里办点事,村子里御风者还有吗?” “没了,昨晚都飞回主城去了。” “那还有什么?” “兽栏里还有两匹座狼。” “啊?这可不行。”桑迪拉姆有些不满,对小守卫说:“嘿,你小子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昨天不是吩咐过要留一匹御风者的吗,让伤员骑座狼去主城,一路颠簸出了问题可怎么办。”说罢伸手作势就要打他。 “哎!别啊,御风者是主城饲养的,咱们又管不了。昨晚说今早开城门会放一批出来,要不你们等会?” 兹达想:这一来一回不知要耽误多少时间。他对桑迪拉姆说:“我骑座狼去就可以了,大不了骑慢点,这样不耽误事。” 桑迪拉姆对守卫使了个眼色,小守卫一溜烟跑向兽栏。她担忧得问:“行吗,一路颠过去可不近呢。” 兹达不想让她担心,宽慰她:“我恢复的挺好的,以前受过比这更严重的伤,照样能跑能打,这都不算什么。” “哼,你恢复的怎么样我比你清楚。” 说话间守卫牵着座狼过来,桑迪拉姆接过缰绳仔细整了整鞍座,一只手抚着座狼的脖颈好让兹达骑上去。 兹达坐稳后,桑迪拉姆把一直背着的背包递上来。 “这是什么?” “哈哈,几件换洗的衣服。你做不能光屁股去见长官吧。” 兹达猛然想起来,就在几个月前,当那艘横穿无尽之海的货船靠港时,他们一帮人可以说是衣不蔽体,简直就是一帮难民。现在自己穿的衣服上,还印着回音群岛疗养院这几个大字呢。 哎呀,兹达一拍脑门。这日子过的太舒服,已经习以为常了。 “谢谢,还是你想得周到。不过时间不早了,我在路上先把上衣换了。” 桑迪拉姆哼了一声,说:“天天一门心思想往外跑,没了我看你能蹦跶几天。” 兹达看着眼前这几个月来,朝夕相处的女巨魔,眼看就要分别,心里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也知道她不开心,但眼看太阳越升越高也只能把这股感觉压下去。 “哦对了,还有个事要麻烦你。我的帐篷你可得帮我留着。我要是一两天回不来,可别给别人住了。” “知道,知道。记下了,你放心去吧。” 兹达一扯缰绳,座狼被他拽的原地打了个圈。双腿一夹,坐骑便越出十几步开外。在森金村外面的大道上,兹达止住座狼回首望向站在海岸边的桑迪拉姆。隔着一个村子高喊道:“喂!霍玛!我还会回来的!” 远处的桑迪拉姆没有回话,也看不清她的脸上是什么表情,她只是挥挥手权作告别。 七 荒野突袭 1 一望无际的贫瘠之地。在烈日的燎烤下遍地荒芜,目力所及之处,充斥着死一般的寂静。虽然挨过了最难熬的正午,头顶的太阳已缓慢地走过半个天空,但即使下午的时光过了大半,从草原深处吹来的热风威力依旧丝毫不减,所过之处掀起一团团无色的火焰,灼烧着这片土地。 草原上大片枯黄的野草随风起伏,肉眼可见的热浪在半空中翻滚。此时如果爬上一个小山丘望向北方,远处部落的象征,奥格瑞玛那巍峨高耸的城门,在升腾的热浪中不断扭曲,如海市蜃楼般,时隐时现。 热……太热了…… 此时肖恩的脑袋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他带着一支野猪人小队潜伏在这片树林里已经整整一天了,从早上清风徐徐,渐渐开始汗流浃背,正午烈日高悬,树林遮挡住了太阳,却挡不住从四面八方吹来的热气。每个人都感觉仿佛置身于烤炉里,肖恩从一开始的恼怒烦躁,再到后来歪靠在树干上,听着脑壳里脑浆被高温炙烤,咕嘟乱响。从中午开始为了避免中暑,他就换成了人类形态,浑身挂满盐碱。脱去了那身漆黑的狼皮袄子,让他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热浪一波接着一波,远处的景物扭曲摇摆,意识时有时无,整个人也开始昏昏欲睡。就在这似睡非睡,清醒与昏迷徘徊之间,他觉得自己又回到了达纳苏斯清凉的森林中。那里遍布不知已经生长了几万年苍天巨树,哦,不对。达纳苏斯本身就在一棵巨树上,这些应该都只是它的树枝吧。 闲暇之时他会带上鱼竿和酒,躲进森林深处。在了无人迹之处,寻一片安静清澈的小水塘。钓鱼倒是其次,主要是没人打扰这份难得的安宁。 架起鱼竿,从大酒壶中倒一杯矮人啤酒,懒散地靠在松软的草地上,小口喝着,静等鱼儿上钩。层层叠叠的巨树将无尽之海上吹来的风暴,分割成清凉的微风,夹杂着草木的清新和花香吹拂在脸上。这里不受时间约束,肚子饿时自然就是中午,钓着鱼的话就地架火,鲜嫩的鱼肉在火苗地舔舐下渐渐焦黄,香味随风飘向森林深处,时常会引来一些饥肠辘辘的小动物。没有鱼也没关系,背包里装满了闪金镇的干酪、灰谷的水果、暴风城酒馆的熏肉排和香肠,还有来自潘达利亚各种蘑菇、鲜笋……。当然具体能吃到什么,还是要看海岸边的村子能接收到哪边运来的补给。 午后月影结束自己的工作,会到这里来找他,早的话会和他一起吃午餐。在这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整个下午都属于他们。他们两人在这小角落里,望着平稳如镜的小水潭,吃着烤鱼、肉排,喝着啤酒,沉浸在淡紫色的世界里。偶尔一只路过的小野兽探探脑袋,倏然而逝。 饭后,月影散开束在脑后的长发,脖子一扭,淡绿的发丝倾泻而下,在紫色森林的映衬下,仿佛打乱了星空,整个银河都随之摇晃。她缓缓步入水潭,掬起一汪清水。清泉从纤手中倾泻而下,落在陶瓷般细腻的脑门上炸裂开来,水珠划过姣美的脸庞,晶莹璀璨如点点繁星坠落人间,打乱了倒映在水面的倩影。 一番沐浴后,月影抬手在半空中轻轻一点,凭空造出一个小小的光斑,像一轮小月亮。清冷的月光洒在那醉人的胴体上,她手臂揽酥胸,湿漉漉的长发贴着纤细的腰肢,浑圆的臀部半没于水中,那一刻仿佛艾露恩在世。回首向靠在树下的肖恩送去一个浅浅的笑容,邀请她的大狗狗一起戏水。 肖恩懒洋洋地靠在那儿,想起身却起不来。这可是他期待已久,整整一天等得就是这一刻。要是平时早就嗷得一声狼嚎猛扑过去,可是今天却怎么也提不起劲。怎么这一点啤酒就醉了呢? 啊——一定是我太累了。 他想着:不止是我,她每天东奔西跑,也累的不轻。我每天和那帮野猪人待在一起就够受的了,而她呢,半个卡利姆多都跑遍了…… 野猪人?肖恩迷惑起来,达纳苏斯哪来的野猪人?这啤酒有点上头啊。 肖恩伸手抹了一把脸,他摸到的不是狼人的尖嘴,而是人类的嘴唇,再往上摸是自己的大鼻子。 嗯?什么时候又变回人类了? 最近不知怎么的,一不留神就控制不住自身形态,要知道月影还是更喜欢他变成狼人的样子。上次在岩洞里,两人做到一半,他没忍住哆嗦了一下。当场从野性张扬,尖牙利齿的狼人变成了人类壮汉。这自然是惹得月影老大不爽,恨恨地把他奚落了一番。 岩洞?我们什么时候去岩洞了?肖恩感觉自己的记忆越来越混乱。他瞟了眼手边的酒壶,心想:这莫不是地精的假酒? 他伸手挠了挠胸口,那里已经没了皮毛,只有紧实的肌肉。弄得他好不习惯,没了那层皮毛,感觉就像赤身裸体一样。虽然他当狼人时也不怎么穿衣服,但这无伤大雅,野兽嘛。好多狼人同胞都不穿衣服,很少有人像格雷迈恩那样时刻注重衣着。 肖恩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月影,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月影依旧站在水潭中嫣然含笑,修长的手指将额前一缕湿发拨开。此情此景就算是那位月之女祭司:泰兰德女士,相较之下也要相形见绌。 等这段时间忙完了……肖恩的思绪继续不受控制飘向远方。我一定要带她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嗯……去哪好呢,达纳苏斯没了,灰谷现在乱糟糟的。现在卡利姆多这边有哪些和这里差不多的地方呢?菲拉斯倒是不错,可是太远了,她不会同意的。 啊!有了,月光林地!他一拍脑袋,那里的环境和达纳苏斯几乎一模一样,月影自己就是德鲁伊,那些只有德鲁伊们才知晓的传送门,她了如指掌。所以说距离也不是问题,等下一次她回来,哼哼,我要强制她休息一段时间。去他妈的联盟,去他妈的部落,去他妈的野猪人、半人马、难民,还有她的复仇计划…… 肖恩觉得自己陷入了意识的深渊,无数念头在脑子里疯狂乱窜,各种似曾相识的场景像幻灯片一样轮番播放:石窟、热浪、达纳苏斯的大火、灰谷里横行的部落士兵、黑海岸那数不清的战船……一瞬间涌入这么多信息,大脑疯狂运转,温度飙升,他似乎能听见脑浆沸腾的咕嘟声。野兽的直觉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而人类的理智却又在不断安抚,让他相信,这一切只不过是酒精在脑子里作乱罢了。 月影依旧站在水里,像一座雕像纹丝不动。四周的开始燥热起来,还有草木燃烧的噼啪声。 有问题! 透过朦胧的醉眼,肖恩看见四周的森林燃起大火,他一跃而起冲向妻子。可下一秒发现自己仍旧躺在地上,无论自己怎么伸胳膊蹬腿,身体就是文思不动,那条担在胸口的手臂,就好像千钧巨石把他死死压住。火势凶猛,连水塘里的水也开始燃烧,火苗舔着月影半没的臀部,顺着腰肢一路往上,点燃了手臂、胸部、长发,直至整个人被火光吞没。 月影——!肖恩张口急呼,得到的只有火光中那一抹诡异的笑容。接着整个世界都摇晃起来,没有意识的肉体随之摇摆。周围景物如被搅混的颜料,各种色彩彼此混杂在一起。狂风呼呼作响,热浪一波接一波袭来,那风声到了耳边变成了说话声: “大人,醒醒。”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音夹着粗重的呼吸声在叫他。“大人醒醒,喂……” 八 荒野突袭 2 “啊——!” 肖恩触电似的从地上弹了起来,环顾四周穿着粗气好一会才回过神。自己仍在贫瘠之地的树林里,眼看太阳西斜临近傍晚,温度却丝毫不减。他大汗淋漓,浑身如水洗一般,脑子里仍旧是一片混沌。整条舌头如一根干柴,硬且脆,他生怕张嘴的动作大一些就会断成几节。 “水……”肖恩命令道,干燥的嗓音如夹杂着沙砾。 前来报信的野猪人麻溜地跑到一棵树下,从盖着树枝的坑里拽出一只水囊。坑是今早潜伏在这里时新挖的,这样可以保证水囊温度,刚拿出来时,里面的水甚至还是凉凉的。 咕嘟咕嘟…… 清凉的泉水顺着食道顺流而下,滋润着沿途的五脏六腑。他觉得自己的体内滋滋作响,久旱脱水的内脏正在疯狂地吸收着水分。 一支水囊喝完,又拿起一支一口干完大半,长舒一口气。肖恩这才转过头,问道:“什么事?” “大人,前面放哨的报道,有一只运输队正在往这里来。” “有多少人,离这里还有多远?”肖恩抹了抹嘴,又把剩下的水浇在脑袋上。 “大概二十多个,不过三十。” …… 肖恩见没下文,斜了他一眼,看得那野猪人一哆嗦,“问你他们到哪了。”他愤愤地想:这些家伙脑袋里装的是石头吗? “还,还有三四里路。”野猪人慌忙答道。 “行,我知道了,”肖恩摆手想把他打发走,“再去探,搞清楚车队规模,拿什么武器装备。” 吩咐完后,野猪人并没有走的意思,肖恩有点奇怪,问道:“还有什么事?” “大人,还有件事。”野猪人搓着手说,“半人马来了。” “哦!”他顿时来了精神,“他们来了多少人?” “呃,就两个。” 两个?肖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心里想:哼,这帮野人看上去傻里傻气,背地里精明着呢。 报信的野猪人看他面色不善,有补了一句:“其中一个自称是他们的族长,叫科卡尔……嗯,那什么,科卡尔···姆扎” 这位半人马的大可汗肖恩倒是认识。他年纪轻轻,能成为半人马的一族之长,肖恩可没少出力。 他问野猪人:“他们在哪?” “就在树林外面。他们不敢打扰您休息,坚持要等您醒来后再通报。” 肖恩随意地摆摆手,对野猪人说:“我知道了,让他们稍等。你去前面继续盯着。”随即又叫住他,“给前面的放哨的弟兄带点水过去,一整天没喝水他们也该渴了。” 野猪人依命拿上两只水囊,磕着头千恩万谢地走了。 肖恩并没有急着去见在树林外等候的科卡尔·姆扎,而是重新靠在树干上思索起来。生活在贫瘠之地的半人马,除了野猪人以外的第二大势力。作为卡利姆多大陆的原生种族,他们可不是未开化的野兽,半人马和牛头人一样有着自己文明和传承。在看似忠实憨厚的外表下,却深藏着狡猾与奸诈。 当年他们和牛头人打的你死我活,一度曾占据上风。直到那位传奇兽人萨尔,带着部落远渡重洋,踏上这片土地。牛头人、巨魔与其结盟后,才凭借部落强大力量将他们逐出故土。至此数十年来为了躲避部落的兵锋,半人马不得不蜷缩贫瘠之地深处,终日与荒凉饥饿为伍。 肖恩就知道科卡尔·姆扎并不相信自己的计划。他们受到太多的教训,知道和部落作对没有好处。之所以同意合作,无非是看中其背后暗夜精灵和联盟的势力罢了。他们在这片土地上见过太多。当年联盟大军杀进奥格瑞玛,击毙了大酋长加尔鲁什。然后呢?不一样灰溜溜地走了。部落依然屹立不倒,奥格瑞玛的钢铁城门依旧坚不可摧,城楼上的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傲然挺立。 倾联盟之力都做不到的事,你一个单枪匹马的狼人,凭着一张嘴就想办到? 所以对于肖恩的命令,半人马一直都是消极应付,阳奉阴违。他们在观望,想看看这个不请自来,自称是军情七处独立行动小组的长官:肖恩·索德斯,究竟有什么能耐。这位狼人确实给他们带来了一些变化,但仅仅这些是不够的。贫瘠之地远比这位外乡人了解的要残酷,而部落也绝非像他嘴里说的那样,一败涂地自顾不暇。 高温似乎提升了大脑的性能,短短一瞬间无数念头涌现,在肖恩的大脑里碰撞。 “哼,他们想打退堂鼓。得让他们明白,在我这里从没有什么退路可言”他小声嘀咕着,起身朝树林外面走去。 一片阴影无声袭来,将两位半人马笼罩其中。科卡尔·姆扎察觉异样,回头一看,竟是肖恩·索德斯立在他身后。这头浑身漆黑的狼人正抱着双臂,打量着他们,魁梧的身材如一座小山,将他二人死死压住。 科卡尔·姆扎心中一惊,他不知道肖恩是怎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儿,如果这头狼愿意,他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他和他带来的随从,手忙脚乱地想和肖恩拉开距离,枯枝干草被马蹄践踏得噼啪作响。两人俯身行礼:“尊敬的肖恩将军,仓促前来,但愿不曾打扰您休息……” 话未说完,已被肖恩上前伸手扶起,狼人亲切地问候道:“科卡尔·姆扎,贫瘠之地半人马的可汗,伊什尔·姆扎之子,玛卡尔·姆扎之孙,我异姓异族的好兄弟。我真是没想到,您居然冒着酷暑亲自来到这荒野地。你们的营地里出了什么问题了吗?是有人入侵,还是食物不够?” 科卡尔·姆扎诚惶诚恐,再次弯腰行礼。他谦卑地说道:“尊敬的将军,我们今天奉你的命令前来,支援你即将发起的行动。” “哦?那么——”肖恩双眼凌厉如箭扫向四周,尖爪玩味着挠着下巴,“其他人呢?” “这个……只有我们两个……” “嗯?你那些战无不胜的勇士们呢?兄弟,如果你有什么困难…… 肖恩把胳膊搭在科卡尔的肩膀上,带他走入树林,确保无人来打扰他们谈话,也为了避开头顶的烈日。他做了个手势,让野猪人送来水囊,同时满脸忧虑地问道:“我能看出来,你的脸色很不好,究竟是什么压在你的心头,让你如此愁眉不展?请务必要告诉我,我们可是在扎尔塔与瑟莱德丝的图腾前盟过誓的兄弟,我有责任和义务来分担你的苦难。” “这正是我今次来的另一个原因,”科卡尔说得很慢,再三斟酌着从自己嘴里蹦出的每一个字,“尊敬的肖恩将军,我异姓异族的盟誓兄弟,请允许我向您说明,关于我们族人迁徙的一些情况。” 听到这话,肖恩顿感意外,心中闪过一丝不快。他表面不见一点波澜,依旧是关切的神情问道:“这你之前可从没跟我提起过,你们遇到麻烦了?” “您应该知道,我们是靠放牧为生,世代追逐水草而居。哪里的水源和草场,能让牲口膘肥体壮,我们就去哪里。”科卡尔谦卑地解释着,完全没有半点一族之长的威风,“眼看夏季即将过半,每年这个时候我们都要进行转场,将牲口赶往南贫瘠之地。整个秋天我们都会在那里放牧,让牲口贴好秋膘,这样才能保障每一个族人都能在接下来的冬天不会饿着肚子。” “啊哈,你们这帮杂种可真会给自己跑路找借口!”肖恩就知道他俩今天来没好事,不过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声叹息:“唉——兄弟,我们不止一次地讨论过这个问题。就像之前的每一次,我对你作出的承诺依然不变,你对食物担忧完全是多虑的。 热浪撩动着肖恩的怒火,可表面上他还是一副和蔼可亲的神色,轻柔而冷静的话语,吹散了周围的暑气,“想一想,自从我们结盟后,可曾有过一天你们的孩子饿过肚子?可曾有过一位战士因为缺医少药而牺牲?想想你们之前吃的都是什么?苦涩的青麦、野果、少得可怜得羊奶……还要时时提防部落那些散兵游勇,一时兴起猎杀你们取乐。而现在,你们的孩子每天都可以喝到闪金镇新鲜的牛奶,吃到鲜美多汁的香肠和各种肉类,战士们畅饮麦芽啤酒。他们不再使用粗陋的长矛、大斧,而是出自铁炉堡矮人工匠之手,制作精良的火枪、刀剑。暗夜精灵的草药使你们远离伤病,德鲁伊的自然魔法,把每一位伤员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所以,我的兄弟:科卡尔·姆扎。你究竟是在担心什么?还是说,你对我们的计划心存疑虑!?” 虽然头顶烈日当空,可汗科卡尔·姆扎仍被肖恩说得冷汗直冒。四条腿早已是不听使唤,不住地想打摆子。可是在这头狼人凌厉的眼神仿佛自带石化魔法,将他死死钉住,动弹不得。他竭力控制心神,不使自己胆怯,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将军,正如您对我做出的保证一样,我对您的计划没有任何可质疑的地方。只要部落存在一天,那么卡利姆多大陆上的半人马就永无宁日。部落实在是过于强大,这几十年来我们付出了太多惨痛代价,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部落夺走我们的土地,掠夺我们牛羊财富,年轻的战士纷纷战死,幼小的孩子缺衣少食,日渐消瘦。 是您,为我们带来希望!您为我们带来食物、武器,让我的族人吃饱穿暖,让我们知道部落并非不可战胜。我们彼此的承诺比岩石还要坚固,请您牢记,半人马是您在卡利姆多最忠实的伙伴。我们誓死追随您,并且会忠诚地执行您的每一道命令。 至于转场的事,请您放心。目前我们还在讨论阶段,迁徙的日期还没定下来。啊,当然这还要考虑您这边的安排。我们计划只是安排一些战士,把妇孺转移走,然后所有的青壮年和能拿得起武器的人留守在这里,全权听从您的调遣。 肖恩将军,这只是我们目前关于转场的大致计划。具体怎么样,还是由你和月影女士定夺。” 见他说得如此诚恳,连肖恩都不禁动容。要不是自己有可靠的消息来源,那他可真要被骗过去了。他拍拍科卡尔的肩膀,转过身去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问道:“第一批护送的战士什么时候能回来?” 身后有一些轻微的响动,可这逃不过肖恩的耳朵,他装作不知,心里明白此时科卡尔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他手指勾勾叫来站岗的野猪人,命令去打听前面放哨的情况。好让他有时间收拾自己的丑脸。 “将军!”科卡尔连忙解释,“您说得那些战士,只是打发出去探路的。这没什么,每年都是如此。毕竟从这里去南贫瘠之地路可不近,况且,现在局势也不太平。探探路,有备无患嘛……” “行了,我不想再讨论这个。”肖恩打断他,就像亲兄弟一样,自然地把手中喝了一口的水囊递给科卡尔,“来跟我说说,你们两个人打算怎样参加今天的行动。” 九 荒野突袭 3 科卡尔信誓旦旦地说:“元素之灵告诉我,这次行动我们必胜!” “说说你打算怎么做。”肖恩对他的马屁不置可否。 “将军。请允许我为您引荐,我们半人马一族最优秀的萨满,迪萨·石雷。”科卡尔示意他身后的“随从”上前。 哦?原来不是随从。肖恩眉毛一挑,倒也不觉得奇怪。毕竟科卡尔一个可汗,不会带个无名小卒在身边。之前一直没正眼看他,倒是自己草率了。 肖恩斜着眼瞟了两下,这位年轻的半人马身材健硕,浑身上下棱角分明。他和那些土不拉几的同胞不同,五官更偏向人类一点。不知是染得还是天生如此,他浑身成一种深灰色,上面用木炭或是草灰画满了各种没见过的符文。 迪萨·石雷,走上前鞠躬施礼。缓缓说道:“将军,现在正是贫瘠之地一年中最干燥的时候。哪怕是一点火星,顷刻间都能变成燎原大火。一旦发现……” “啧,你想用火?”未等他说完,肖恩直接否了他的计划,“烧到货物怎么办?我们这点人不可能一边战斗,一边还要照看货物。” “您完全多虑了,将军。”迪萨·石雷对自己的计划充满信心,“我能在百里之外掀起滔天火海,也可以点亮火药库中的一小截蜡烛。元素之灵对我俯首听命,每一颗元素都尽在我的掌控之中。只要您愿意,哪怕是一棵草,我都能避开它。” 科卡尔也在一旁帮腔说道:“肖恩将军,迪萨·石雷是百年难遇的天才,从小他就对元素魔法展现出惊人的天赋。他重新整理发掘了先祖扎尔塔遗留下的卷轴,从中领悟到了与元素沟通的奥义。 就在前不久,他继任了‘薪火传承者’的头衔,现在他是半人马智慧的化身。只要他施展法术,就算来得是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也不用劳您动手。” “希望等会你能让我开开眼。” 肖恩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让野猪人带着他往伏击地点去了。 时间已是傍晚,西斜的太阳收敛起炙热的光芒,烤人的热风也渐渐带有一丝凉意。肖恩一行人来到比邻道路的树林边缘,这里是一处土坡,道路在这里要拐一个大弯,居高临下视野开阔又有树丛遮掩,是伏击的好地方。 肖恩顺势攀上树枝,顺着野猪人指的方向远眺。极远处,乌嚷嚷的一片黑影顺着土路在枯黄的草原上移动着。 回到地面,他问报信的手下:“敌人有多大规模?” 野猪人翻着眼睛想了一下说“大约五十个人,两名头目分别押着两辆大车。大部分是战士,穿的都是普通士兵盔甲,嗯……还有几个穿皮甲和锁甲的,应该是游侠或是猎人。”这位野猪人是从前面岗哨撤下来的,探到的情报要比其他人详细不少。 听到这话,肖恩心里不禁有些不安。他不动声色四下望望,快速评估了一下自己这边的人员配置:现在迪萨·石雷远远地躲开,准备他的法术去了。余下二十个野猪人,这里面包括之前站岗放哨的。现在都撤了回来,拿着武器蹲伏在树丛中,等待着自己的命令。 原计划是让野猪人负责战前侦查,以及战斗中掩护和骚扰。因此出发时,他们携带的武器多是弓弩和短刀短剑。而作为战斗主力和敌人白刃相接,原本是半人马的任务。按照约定,科卡尔至少应该带来一支不少于二十人的队伍。凭借半人马彪悍的战斗力,加上联盟精良的武器,眼前这只部落的运输队根本不足为虑。可现实却狠狠打了肖恩一个大耳光,原本作为二线和指挥的科卡尔和自己,一下子站到了冲锋的第一线。 两个打五十个?哼!他并不是惧怕战斗,而是对这种突如其来的背叛感到愤怒。肖恩承认自己高估了科卡尔,没想到这位半人马可汗会蠢到如此的程度。 他心里疑惑:这家伙真的认为能把我糊弄过去?他应该比谁都清楚,自从我帮他上位的那一天起,他就没有任何退路了。什么转场,过冬。呸!都是狗屁,无非是想跑路罢了。那他为什么还要来参加行动?试探我的态度? 嘶——难不成?一个念头从脑中闪过。他想借部落的手除掉我?哈哈,怎么可能。我要是死了,月影也不会放过他。他就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软蛋,抱着联盟的大腿望风使舵。眼看现阶段捞不到好处,就想法子保存实力。如果计划顺利,就进一步要求自己兑现承诺。成,则抱上联盟大腿。就像当初约定的那样,举族搬迁至东部王国。再不济也能离开这贫瘠之地,向月影宣誓效忠接受暗夜精灵的庇护。要是计划失败,哼,到时候他们跑的比都快。这些土着对贫瘠之地了如指掌,想躲还不容易。 一想到这些,肖恩的心里说不上是愤怒还是鄙视。不过他掩饰的很好,没有在脸上表露出来。回头看看,科卡尔正拄着长矛闭目养神。肖恩在心里呸了一声,翻身上树继续监视敌人动向。 远远望去,运输队从高高的茅草中穿过,翻过一道土埂来到大路上。此时整支队伍一览无余,士兵们把两辆大车围在中间,两位长官坐在领头的车上谈笑着。士兵们经过一天的长途跋涉,高温酷暑下早已是筋疲力尽。完全不知,前方的道路上以设下埋伏。 眼看队伍越走越近,两位长官其中一位是兽人,空着手没带头盔。这会正跟身旁的男性血精灵聊天,聊到兴起处双手不住怕打膝盖,发出豪放的笑声。那位血精灵中年样貌,左眼用皮眼罩遮着。身着轻便的皮甲,一头金发高高束成马尾垂在脑后。怀里揽着一把比他人还高的双手巨剑,左胳膊搭在十字剑格上。他歪着身子用血精灵特有的那种傲慢的笑容,向坐在他身旁的兽人说了什么,将其逗得哈哈大笑。 近一点,再等他们近一点。肖恩蹲在树枝上,身形被层层枝叶隐蔽。他想让他们走到树林边缘时,居高临下发起攻击。 队伍越来越近,已经能听见他们闲谈的内容了。肖恩闭气凝神,亮处利爪,静待时机。 “哈哈哈哈……真的。哎,沃雷塔!咱两搭档多少年了,你是知道我的……”兽人的大嗓门蹲在树上都能听见。 那位叫沃雷塔的血精灵摇着头,声音太小没听清说了什么。 兽人长官不知为什么兴高采烈,精神头足得很。他哈哈笑完,招招手从旁边士兵手里接过一样东西。 不好!还没看清他手里是什么,野兽的本能促使他一个翻身,从树枝上一跃而下。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间,砰!一声枪响,刚刚立足的树枝被一颗铅弹打中。 肖恩从高空飞速坠落,心知这样摔下去不死也残。好在树枝足够多,足够结实。他伸手想攀住眼前的一根树枝,眼见就要碰到,砰!又一声枪响。子弹打断树枝,擦着指尖飞了过去。看准了落脚点,刚踏上去,还未稳住身形,砰得一枪精准地打在脚边,飞溅的木屑扎进肉里。他心里明白:自己被戏弄了。只要敌人愿意,这一枪完全可以打在自己腿上。 眼看自己失去平衡,就要仰面摔下去。肖恩用尽全力猛地一蹬树干,借力整个人斜着飞了出去。这次子弹来的更快,抢先一步把他要抓的树枝给打断了。 这一把抓了个空,肖恩情急之下顾不得许多。伸出右手,利爪死死地扣住树干,企图减缓自己下坠的力道。 嘶啦啦啦啦——,粗壮的树身被犁出五道深沟。狼人的利爪本是他引以为傲的武器,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刚刚中指的尖爪被崩断了。不过他现在没有余力去管这些,自己现在就是一个完美的活靶子,必须把全部感官开到最大提防随时飞来的子弹。 右手火辣辣地疼,离地面还有三四米时,肖恩再也坚持不住了,撒开手,一蹬树干跃向地面。 砰!脚尖落地的同时枪声响起。肖恩暗道不好,双腿猛地发力,膝盖发出悲鸣,整个人炮弹般弹了出去,刚刚立足的脚印上留下一个弹坑。他连翻带滚,翻到一颗树后。期间敌人又开了一枪,子弹擦着小腿飞过去,带走一点皮肉。 妈的!肖恩靠着树喘着粗气。检查一下伤势,右手指甲断了两根,整个手掌被碎木割的鲜血淋漓,看来接下来的战斗是派不上用场了。来者不善啊,来到卡利姆多这么多年,自己还是第一次被逼成这样。不过比起敌人精绝的枪法,他更好奇这是什么新式火枪,居然能连续击发这么多次。 哒哒、哒哒……一阵马蹄声。 科卡尔姗姗来迟,立马横枪挡在他面前,为其掩护。 “将军,没事吧。我看见你从树上摔下来了。”他看看肖恩的右手又问道,“您受伤了?我来对付这些人,您先把伤口处理一下。” “不碍事。”肖恩冷冷回了一句,站起身来。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大喊:“喂——!里面的人出来!我懒得跟你扯废话,照我说得做,不然下一枪直接打爆你脑袋!” “我去。”科卡尔刚想上前,被肖恩抬手拦住。 “在这等我命令。”肖恩丢下这一句,头也不回地走了。 十 荒野突袭 4 走出树林,就看见兽人军官站在大车顶上,手里的枪管还冒着黑烟。他随手把抢一丢,旁边小兵立马接住,几个人手忙脚乱地给几支抢装弹药。 只见他跳下车顶,并没有动手的意思。只是指着自己对旁边叫沃雷塔的血精灵剑士一努嘴,说:“看到没。我就说这片地方有联盟嘛,回去你欠我一顿酒。” 沃雷塔有些不可置信地张张嘴:“呵呵,没想到,还是条联盟狗呢。” 听他们这么说,肖恩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而是笑嘻嘻地问候道:“这么热的天,二位真是辛苦了。来林子里坐坐,喝口水?” “真是谢谢啊。”血精灵一脸欠揍的笑容,“怎么联盟落魄到要来这荒郊野岭当土匪了。” “瞧你这话说得,”肖恩说,“我只是想帮帮忙,好让你们能早点回家罢了。” 接着他又转头对开枪的兽人军官说:“枪法不错。整个部落像你这样的枪法,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兽人打断他:“好了,谢谢夸奖。请问能让我们过去吗?我可以放你一马,以后最好别像只猴似的蹲在树上。” 眼见拖延时间不成,肖恩也不装了,直接摊牌:“把货留下,咱们各走各的。” “哈哈哈,天还没黑就开始说梦话,搞清楚你在……” “放箭!”不待他说完,肖恩一声令下。 咻咻——咻——咻—— 一阵稀稀拉拉地箭雨从树林里射出,队列外围的兽人士兵猝不及防,纷纷中箭,惨叫着倒地。不过这只队伍显然训练有素,未等长官发令,后排持盾的人就自动列队顶到前面,将车辆团团围住。后面立马有人把中箭的士兵拖到后面,检查伤势。 看着眼前的局面,肖恩心中大火,这波箭雨本来是应该掩护半人马冲锋的。计划是趁着箭矢打乱阵型,半人马集体掩杀过去,打个敌人措手不及。现在倒好,反倒让敌人的防御更坚固了。 如果科卡尔没有背叛的话……呸,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肖恩把这股念头压下去,从土坡上一跃而起,直取兽人军官。那位血精灵剑士暂且不论,如果让那个绿皮再摸到枪的话,自己必死无疑。 兽人双手空空,面对袭来的利爪,不慌不忙侧身一闪,瞅准肖恩右手带伤不便攻击,伸出手一把抓住攻击的手腕,把他扯向一边。肖恩顺势就让其拉过去,整个人放低身段,瞅准空档右手狠狠一个肘击,打在兽人的脸上。 嘭!兽人军官挨了这么一下,双目涣散口水四溅,一时间神情恍惚中门大开,右手不知觉也松开了。 肖恩乘机一把甩开束缚,抬腿使出十成力道,照着敌人心窝狠狠踹了一脚。一声闷响,兽人军官直接远远飞了出去。 身后大乱,科卡尔已经带着野猪人冲了过来,混战打响。科卡尔仗着半人马的机动性,挥舞长矛左冲右突,那么多士兵一时间竟拦不住他,所过之处人仰马翻,队伍硬是被他分成了几块。 肖恩正打算去追被他踢飞的兽人,一柄巨剑猝不及防迎头劈下。他躲闪不及,侧身翻滚下车。那名叫沃雷塔的血精灵剑士见一剑劈空,也跟着下车顺势一个跳劈,又是一剑。肖恩在土里连连翻滚,堪堪躲开这一剑。还未立稳,旁边立马有两名士兵围上来,刀斧齐下直取要害。 肖恩不躲不闪,眼见就要中招,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黑风消失不见。两名士兵只觉眼前一黑,口中涌出一股甜腻,一股鲜红从脖颈喷涌而出,二人捂着脖子满脸惊诧倒在地上。 这道黑风在敌阵中左突右转,所过之处割喉断腕,形如鬼魅。夕阳下,鲜血从破开的动脉里射出,嘶嘶声不断。有个士兵脖子齐根断开,连着一点筋肉挂在胸口。可自己却丝毫不觉,仍旧挥舞刀剑,如无头苍蝇般在人群中乱撞。血柱随着身体晃动,一股一股从断口喷射而出,洒下阵阵血雨。在场的士兵见此惨状,吓破了胆,纷纷四散而逃。 停住脚步时,肖恩喘着粗气,发现自己已经杀出敌阵,身后残肢断臂,血染枯草。一名士兵见他落了单,挥刀冲了过来。他看也不看,避开刀锋,左手一指捅进敌人眼窝,使劲一钩,撕下半张脸来。肖恩把手指上的皮肉甩进草丛,仍由那名倒霉的士兵捂着脸在地上打滚。 远处科卡尔身陷重围,约有十几名士兵围着他。半人马人高马大,手里的长矛大开大合,瞅准一个破绽,将一名士兵挑向半空,长矛抡圆了当空狠狠地拍在腰上将其打落,像一颗炮弹落在包围他的人群中,把下面的人砸的人仰马翻。 眼见包围圈露出个缺口,他迈开四蹄纵身越出险境。长矛一路连刺带挑,惨叫无数。刚落脚后面就有人追上来,被他一个蹶子蹬翻在地。 野猪人浴血奋战,但矮小的身材决定了他们天生不擅长近战。多么精良的武器和技巧,面对人高马大的兽人,被杀只是早晚的事。战斗才刚刚开始,他们就已经死伤大半,还有十几个在苦苦支撑。这些野猪人知道硬拼不是办法,其中一只朝天叽、叽尖啸两声。声音尖利刺耳,划过整个战场。剩下的听见信号纷纷罢手,聚成一团开始逃离。 “他妈的,你们要死吗?!”肖恩自然也听到了,此时他又被敌人围了起来,脱不开身。左支右绌之时,见野猪人跑路,急得破口大骂。 科卡尔赶来为他解围,肖恩大吼: “别管我!去宰了他们!” “将军,他们跑不了的。”科卡尔长矛一指,“看!” 朝着他指的地方看去,一群士兵已经追了上去。野猪人无心恋战,边跑边用弓弩回击,倒也射倒好几个。关键是,因为他们跑路,吸引走了一波敌人,倒是减轻了自己这边的负担。 “哼,让他们自生自灭吧……”肖恩话未说完,感觉头上袭来一片阴影。 “当心!”科卡尔快人一步,横矛格挡。 铛——! 一柄符文巨剑劈在精钢锻造的矛杆上,力道之大压的科卡尔四只马蹄连连后退。 “喝——呀——!”科卡尔稳住下盘,提起一口气,翻转矛杆将其掀翻在地。 沃雷塔拿剑拄地站稳,巨大的长剑被他一脚踢起来,百斤的重量就这么毫不费力地扛在肩上。见到科卡尔他有些惊异,感叹道:“居然能在这见到蛮石氏族的半人马,你们不是已经被部落杀绝种了吗。” 科卡尔面无表情,缓缓举起长矛摆出进攻架势,面无表情地说道:“符文剑士沃雷塔,你我二人的命运、氏族的恩怨将在今天了结。将军,请把他交给我。” “可以。”肖恩乐得让他来解决这个麻烦。 沃雷塔打了个手势,周围士兵自动散开,围成一圈。接着再度架起长剑,剑身上铭刻的符文,在血红的夕阳下仿佛像是涂上了燃烧的鲜血。他咧开嘴,嘿嘿笑着:“半人马杂种,这把剑上还沾着你兄弟姐妹的血呢。”说罢仅剩的右眼泛起蓝光,体内的魔法能量开始涌动,剑身上的符文依次亮起。 “喝!”不等他准备完毕,科卡尔高高跃起,长矛迎头砸下。沃雷塔不敢硬接,一个翻滚避开,长矛砸地上土石飞溅。 看着科卡尔如一座小山般压向自己,沃雷塔并未急着起身。半蹲在地上,左手单持巨剑看似毫不费力,轻松一件刺中科卡尔的右腹。 这一招,出乎了科卡尔和肖恩的意料。幸亏科卡尔反应及时,四蹄一蹬地面倒向旁边,但还是留下了一道小臂长的伤口。这伤口看似不深,表面却开始冒起寒气,流出的血液甚至有结冰的迹象。 “小心那把剑!跟他拉开距离!”肖恩在一旁提醒他。 科卡尔面色凝重如霜,只觉得刺骨的寒意正从伤口源源不断地涌进体内。他举起长矛刷刷连刺三枪,都被血精灵给挡了下来。 “挺结实嘛,”血精灵嘲讽道,“很少有半人马挨我一剑还能站起来。” 科卡尔并不答话,脸上的寒意又重了一份。肖恩想上去帮忙,被他用矛杆轻轻挡住了。他摇摇头,示意自己还能再战。 肖恩没在坚持退到一边,他明白眼前的局势对自己相当不利。且不论科卡尔和血精灵剑士的输赢,余光瞟了瞟,身边至少几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野猪人死的死逃的逃,他们二人说是被包围了也不为过。这士兵把他们围起来,自认为稳操胜券,看着眼前的猎物做困兽之斗。 更紧要的是,还有一个煞星一直没有露面。 这才是肖恩目前最担心的,他在心里思索着:“朝我开枪的绿皮去哪了?” 就在肖恩走神的时候,战斗已然再度打响。沃雷塔快人一步,一个箭步抢致科卡尔身前,巨剑单手抡起一个逆斩。科卡尔为了避开剑峰,两只前蹄高高扬起,调转矛头便刺。可惜仓促间刺了个空,矛头扎进地里,只得用矛杆硬挡这一剑。 铮——!金铁相碰,发出巨响。科卡尔长矛被震脱手,两条后退肌肉隆起,青筋暴涨连退数步,踏的土地咚咚作响。 沃雷塔没给他站稳的机会,再度近身巨剑就势朝他左肩劈下。科卡尔没了武器,抓住沃雷塔胸口露出的破绽,居高临下两只前蹄狠狠地踏了上去。 只听得咚!咚!两声闷响,沃雷塔像纸糊似的向后倒去,手里的剑也失去了力道,从手中跌落。剑峰碰在科卡尔胸口,从胸口到腰间留下一道伤口。伤口看似不深,但流出的血液迅速冻结,伤口呈淤黑状迅速扩散。 “呜——”科卡尔呻吟一声,手捂伤口四蹄不住地打摆子。那边沃雷塔也没好哪去,刚才那两脚正中胸口,肋骨铁定是断了。这位血精灵剑士,面色惨白,半跪在地上咳血。 眼看长官受伤,周围士兵聒噪起来,大刀利剑纷纷亮出就要围上来。 “都滚开!”沃雷塔呸地一口吐出一口血,站起来咬牙切齿地盯着眼前的半人马,“我要亲手干死这条砸种!” 十一 荒野突袭 5 科卡尔不语,矛尖挑起长剑,扔到他面前。重整姿态静待其发起攻击。 喝!沃雷塔一改之前的散漫,双手持剑再度攻上。巨剑大开大合,势如千钧劈山碎石。逼得科卡尔不敢硬接左右避让,迈开四蹄拉开距离后,挺矛冲锋。每次剑矛交错,发出刺耳的碰撞声,引得周围士兵一阵惊叹。 这么反复几轮冲锋下来,两人都没沾到对方便宜。科卡尔气喘吁吁,试探着刺了两下,都被挡了下来。沃雷塔脸色苍白,抡圆双臂一套连斩行云流水。可惜这种势大力沉,一招一式的剑术,已被科卡尔摸得门清,在他一剑劈下尚未收招之时,矛尖一抖刺中其左肩。 啊!沃雷塔忍痛挥剑将敌人逼退,一把扯掉左肩松掉的皮护肩。咬牙切齿地说:“喜欢跑是吧,倒要看看这下你怎么办。” 说罢再次催动法力,剑身上已经有些暗淡的符文再度亮起。 “死吧——”沃雷塔剑招突变,一改刚刚势大力沉的招式,转而轻盈飘逸,剑走偏锋。剑锋如清风细雨绵绵不绝,随着他的身形越来越快,锋刃已经织成了一道密集的剑网,将科卡尔围在其中。 一旁的肖恩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他虽不敢说自己是什么武器专家,也是小有所成,他明白挥动这样一把巨型长剑需要多大的力量。自己征战杀伐数十年,还没见过有谁能像眼前这位血精灵一样,巨剑在他手里如捏一颗枯草一般。 不对!肖恩心里想,这绝不是正常剑士能做到的。不说能不能挥得动,就算他拿得起,手腕也受不了这股力道。换做旁人像这样随便一招,非得连人带剑飞出去不可。难道是他嗑了什么药物,或是什么法术? 嘶……对了!肖恩脑子里灵光一闪,是那把剑!错不了,是那把符文剑!一开始他刺伤科卡尔的时候,剑身上的符文就是亮着的。后来他被踹伤长剑脱手,没了法力来源符文也就灭了下去。现在他再次灌输法力,难道符文可以改变剑的质量? 想到这里他充科卡尔高喊:“科卡尔!把他的剑打掉!没了剑他就完了!” 血精灵自然也听到他的话,仰天狂笑:“现在才反应过来,晚啦!” 之前被逼开的沃雷塔一个助跑,喝得一声高高跃起,长剑上的符文光芒耀眼,凛冽的寒气向四周扩散开来。 符文的光芒越来越亮,沃雷塔保持着高举挥剑的姿势,硬生生地滞留在半空,手中长剑已经结了一层冰甲,并且蔓延至他的双臂向身躯扩散。以他为中心,寒风呼啸着吹向四周,从开始的凉爽怡人,飞速地变成刺骨的刀锋。 周遭的温度肉眼可见的降至冰点,半空中沃雷塔手中的巨剑魔法光芒退去,剑身上结了厚厚一层冰甲,显然是蓄力完成。 喝! 一身猛喝,整个人从空中举剑劈向地面,剑锋直指科卡尔他们两人。 呼——! 以沃雷塔为中心,一股劲风裹挟着寒流吹向四周,冷气遇到高温化作浓厚的水雾,将在场的所有人包裹其中。 啊……肖恩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站起来,强风掀起地上的沙土碎石,还掺杂着冰锥,冰屑。在血精灵落地的最后一刻,肖恩看见科卡尔一个箭步挡在自己身前,可终究是慢了一步,自己还是挨了几发冰锥。不过万幸,都不在要害。 夕阳依旧发挥着于威,热浪下水雾很快散去,现出半人马那壮硕的身躯。只见他半跪在地上,右手长矛断成两节,整个左肩膀带着半个胸部被砍下躺在他身前,断臂的手中还握着一块黄色的矿石,其中光芒渐渐暗淡直指熄灭。显然这是某种法术为他们低消了大部分伤害。 “喂,撑住!”肖恩掐住科卡尔断面的血管,手中放出德鲁伊的治疗法术为其止血。 身为潜行的刺客,治疗魔法本不是他的专长,都是月影强迫他学的,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很少使用。但现在情况紧急,科卡尔罪该万死,但不是现在。 “喂,法术到底还要多久才能准备好。”肖恩压低声音,手上加大力度,鲜活的生命能量一股脑地涌进他的身体。 在法术的滋润下科卡尔恢复了点神志,但还是很虚弱毕竟小半边身子都没了。他喘息良久,哆哆嗦嗦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他…需要…时间……” 战场一时陷入僵局,肖恩全力专注疗伤。沃雷塔跪坐在不远处,两手扒着剑格支撑着自己,束在脑后的金发披头散开,整个人呼哧呼哧穿着粗气。这一击似乎对他消耗甚大。周围的士兵们面面相觑,没有长官的命令谁也不敢有动作,打也不是退也不是,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却没有一个人动的。 “哈,哈,哈,哈——好好好——”人群中不知谁发出一阵豪放的笑声。笑声的来源处,小兵们自动让出一条路。之前被肖恩打翻的那名兽人军官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得意洋洋地走到沃雷塔跟前,故作惊奇地前后打量他一番说:“哎呦,大剑士!怎么几个月没见一个半人马就把你逼成这样,我就说你没事就应该多出来走走嘛。天天窝在办公的塔楼里,手脚会变迟钝的。” “你……”呼哧呼哧,“就在……旁边……看着……?”沃雷塔挣扎着似乎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头金发下露出一张脱相煞白,死人一般的脸。 “哦,刚刚去抓野猪人去了。回来看你们正打地火热,没好打扰你。不过嘛……”他拍拍沃雷塔的肩膀站起来,“现在胜负已分,你好好歇歇,这边我来收尾。” 他伸手朝肖恩一指:“哎!那条狗!我原本以为你是暴风城派来的,不过看你一个狼人居然会德鲁伊的自然魔法……啧啧啧……我倒是想起来,当年吉尔尼斯陷落时,暗夜精灵派人接收了不少难民。其中大部分取道达纳苏斯去了暴风城,这些难民中有一小部分留了下来,归顺了暗夜精灵势力,就此安家落户。要是我猜的没错,你应该就是当年的移民之一。 哈哈,你这条暗夜精灵养的狗,现在沦落到在这荒野地里找饭吃。” “啊哈哈……”肖恩跟他打哈哈想拖时间,“你对我们挺了解的嘛,怎么称呼?” 嗯哼,兽人清了清嗓子,挺起胸膛似乎很自豪地说道:“奥格瑞玛驻灰谷行动部队,德罗萨斯中校。” “怎么样?”他洋洋得意地问,“很耳熟是不是,说不定你以前还是我手下败将呢,哈哈哈哈……” “啊?”肖恩两眼望天手挠下巴,“我平时活动范围很大,没什么功夫长时间呆在一个地方,不过一般的头头脑脑我都认识。至于你嘛,抱歉,实在是没什么印象。 不过在泰达希尔被毁时,倒是有个叫德罗萨斯的指挥官,被逃难的难民打破防线,该不会那个人就是你吧。” 也不知是肖恩的这番话戳到了他的痛处,还是夕阳映照在脸上的缘故,德罗萨斯满脸血红,好像随时都要爆开的感觉。 “据我所知,”肖恩继续嘲讽,“参加过泰达希尔一战的人都去新大陆了,您怎么在这送货呀?是不是那边的女巨魔不合您胃口?还是说,您的魅力征服不了她们呢?” “哈哈哈哈……咳咳咳……”听到这番话,就连倒地的科卡尔都不禁发笑。 德罗萨斯脸色很快恢复如常,盯着肖恩两人露出骇人的笑容。呸的吐掉一口吐沫,露出两排残缺不齐的黄牙,森森冷笑着说:“他妈的,两个狗都不如的杂种。你们还能笑多久?夕阳都比你两的命要长。” “你跟他俩废什么话,”沃雷塔盘腿坐在地上面如死灰,两只胳膊撑着膝盖盯着肖恩两人恶狠狠地说:“叫几个人捅死他们!” “不!”德罗萨斯干脆地一口回绝,“恃强凌弱可不是部落的作风,我们已经赢了。他们虽是敌人,但也要给他作为战士应有的死法。”说罢不等沃雷塔反应,一把将插在地上的符文巨剑单手拔起,单手扛在肩上,旁边立马有小兵拖来一把和巨剑尺寸差不多的双手大刀递给他。 他双持刀剑,对肖恩轻蔑一笑:“说真的,你有两下子。要不是太阳快下去了,我还真想和你好好玩玩。可惜没时间了,天黑时我就会坐在营地里,敲着你们的脑袋喝庆功酒。” 十二 荒野突袭 6 日头西斜,德罗萨斯迎面站在夕阳下,周身仿佛血染一般。四周的温度丝毫没有下降的趋势,反倒是让人觉得越来越热,就这么一会已经和下午有的一拼了。 “看来,你还不算是无可救药。”肖恩停止对科卡尔的治疗,起身捡起一把短剑,拿在左手试着挥舞几下,“明明胜券在握,却还想和我公平的比试一场。换做别人,早就让士兵一拥而上把我们剁成泥了。你多少还知道点什么是荣耀,单凭这一点就比部落里那些当官的强上不少。” 德罗萨斯并没搭话,只是努努嘴示意一名小兵再丢一把剑给肖恩。 “谢谢,我一把就够了。”肖恩摆手拒绝。 “那就别怪我占你便宜了。死吧——!” 话音未落,德罗萨斯双手刀剑横扫,劲风掀起一股热浪,随即整个人如山崩之势压了过来。没了法力灌注,符文剑重量陡增,加上差不多大小的长刀,旁人单是拿起都是个挑战。而德罗萨斯却只靠蛮力,就能挥舞自如。武器仿佛是他手臂的延伸。时而泰坦附体手握千钧之力,刀剑齐出劈山碎石。时而就势腾挪旋转,攻势化作滔天巨浪吞噬眼前一切。 肖恩急退半步堪堪避过,险些被刀剑带起的劲气顶翻。他知道仅凭自己手里的短剑硬抗是不可能的。面对狂暴的攻势,整个人在刀剑织成的密网中如泥鳅般钻来钻去,愣是没被沾到分毫。 刀剑越来越快,德罗萨斯整个人围着肖恩不断旋转,刀剑带起的热浪肉眼可见地变成一股股旋风吹向四周。 随着他越转越快,肖恩感觉身处风暴内部,头顶四周触手可及皆是灼热的飓风和锋刃。任凭自己的身法何等的出神入化,如今被这股狂风裹挟已是插翅难逃。 眼看着包围圈逐渐缩小,耳边响起兽人的嘲讽:“你不是很厉害吗,别躲啊,哈哈哈哈,别想跟我耗,我这是在热身呢……” 肖恩懒得回嘴,全身感官全开。和德鲁伊们修行多年早已心如止水,换做年轻时,遇到这种情况可能还会自乱阵脚,但现在的他在剑刃筑成的牢笼中神情自若。区区一个兽人,又没有三头六臂,两只手耍出花来,砍不着又有什么用呢。作为一名潜行者,肖恩明白,无论多么高深莫测的武艺,只要出招就一定会露出破绽。他只需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找到它,一击毙命。 大刀长剑咄咄逼人,短剑灵巧针锋相对。一狼一兽在草原上各显其能,舍命相搏。两人尽显平生所学,眼看一方处于下风就要落败,眨眼间却又一转攻势再拼数十招。夕阳下,两团人影彼此纠缠碰撞,兵刃相交之声时而滔滔不绝如暴雨倾盆,时而惊世一击如闷雷炸响划破天际。围观的士兵们被这撕天裂地的打斗震住了,一个个傻愣在那。直到那两团人影不慎撞进人群中,刹那间留下一地还在喷涌着鲜血的残肢断臂,这才如梦初醒,哀嚎着四散而逃。 身处狂暴的锋刃中,肖恩感觉自己被困在一个大烤箱里,周身的温度已经不能用热来形容了。眼看太阳就要落山的时间,换做往常早已是凉风习习,可现在的气温已经可以和正午烈日当头那会不相上下了。估计德罗萨斯也察觉到了异样,想速战速决。他绕着肖恩虚晃两圈一跃而起,借着下坠的力道闪至其身后,左手符文向外横扫剑削其小腿,同时就势转身右手长刀拦腰砍去,势必要将其剁成三节。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招,肖恩心知机不可失。他不闪不避弓腰跃起,本想抓住兽人双手出招的破绽。可哪想双腿发力的一瞬间,之前腿上草草处理的枪伤吃不住力,竟当场崩裂皮开肉绽血流如注。 啊!肖恩知觉两腿一软,突然泄了劲,使不出半点力气。但敌人的刀剑可不管这个,眼看自己失去平衡就要血溅当场,他一咬牙双脚狠命一蹬,从地上窜起来。钻心的剧痛让他两眼一黑,猛提一口气不让自己晕过去。 躲过了脚下的长剑,德罗萨斯右手的大刀已然砍到。此时兽人已经转过身来,前招已出后招未至,从脖颈、心窝再到小腹,一连串命门就这么赤裸裸地暴露在肖恩面前。 面对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肖恩本想一剑刺其咽喉或胸口,可他偏偏漏算了自己腿上的枪伤。待他忍着剧痛硬提一口气时,刀锋已直抵胸前。 如果右手能动的话,倒是能和这畜生同归于尽…… 今天不该是这样…… 我太信任半人马了…… 科卡尔狗杂种…… 眼看自己就要变成刀下鬼,肖恩的脑子里没由来地冒出一堆想法。不过脑子里想,不耽误他手上个功夫。大刀势大力沉,他自知手中短剑不敌。就在电光火石间情急之下,右胳膊一把将大刀抱住,整个人挂在上面,左手短剑朝德罗萨斯肋下闭眼捅去。 啊!叮! 一声惨呼,短剑断成两节,紧接着肖恩就被一股巨力甩了出去。 这一下劲道大的出奇,肖恩感觉自己在贴地飞行,接着狠狠地摔在地上,一路连滚带爬,一头撞在死人堆上。靠着尸堆只觉眼前天旋地转,全身五脏六腑都都倒了各个。右侧肋下被划了一个大口子,不用看,凭感觉也知道肯定见骨头了。 “是我轻敌了。正因为一开始没把他们放眼里,才会爬到树上,活该吃枪子。要是手脚没有伤,他们两个我倒是也能应付……呸,现在想这些干什么。”肖恩心如死灰,自己已经到极限了。 嗖——!正当胡思乱想之时,耳边想起破空之声。没等大脑反应,身体已做出动作,矮身避开。这一动牵动肋下伤口,剧烈的疼痛让肖恩呼吸一窒,意识朦胧,勉强运气没让自己晕过去。斜眼一看,一柄短剑钉在倒霉蛋的尸首上,离自己的脑袋不过寸许,正是自己用的那把。 “我去!你怎么还没死!喝——” 远处响起令人反胃的声音。话音未落,只觉头顶一暗,身体本能地一个翻滚。咚!一声巨响。一把大刀从天而降,将刚刚倚靠的尸堆斩为两半,干净利落犹如砍瓜切菜。 “说真的,”德罗萨斯将大刀扛在肩上,“跟你打架还挺有意思,要是你没中枪的话,咱两能玩得更尽兴。” 肖恩顾不上耳边的叨叨,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个烂气球,力气正在飞速流逝。恍惚间看见兽人的胸甲上,还嵌着一截断剑。 “就这样吧……”德罗萨斯还在那自顾自叨叨个没完,他伸手抹了把脸说:“这鬼天热个没完,我得抓紧赶路,晚上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明天拿着你两的脑袋,回奥格瑞玛领赏。嘿嘿,拜拜了老兄,下辈子别做联盟狗。” 看着德罗萨斯高举的大刀,肖恩心里苦笑着:“呵,左手的劲还是小了……我死了也没什么。不过,月影会发疯吧。她可别为了这种事,孤身潜入奥格瑞玛,这种蠢事她干得出。” 十三 荒野突袭 7 终 残阳如血,肖恩仰面倒在枯草上,浑身上下湿漉漉的,也不知是血是汗。就这么迎着高举的大刀,等着自己的最后一击。此时,他的心中没有恐惧,也没有怨恨。只是望着血红的天空,心想:要是来上一阵凉风的话,那倒真是死而无憾了。 “德罗萨斯是吧……哈哈哈,倒是有两下子。想不到我的脑袋会落到他的手上,部落那么多有名有姓的家伙都没办到的事……哈哈哈哈哈……”想到此处,肖恩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天空一片赤红,“……都说人快要死时身体会越来越冷,怎么自己倒是觉得浑身燥热,四周快要烧起来了。哎,你怎么不动手啊,看什么呢……” “火——!火——!” 肖恩听见周围的士兵骚动起来,就连德罗萨斯也扔下大刀,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远方。他勉力支起身子,顺着兽人的目光望去,接着他看见了烈焰组成的滔天火海。 就在草原深处,一堵火墙正冉冉升起,遮天蔽日。以排山倒海之势朝自己所在的方向涌来,一路摧枯拉朽吞噬任何阻拦它的东西。热浪卷起的旋风,聚集成数道龙卷。飞溅的火星点燃了卷起的枯草败叶,霎那间烈焰旋风在前开路,火墙紧随其后步步紧逼。原本暗淡的天空被火光照得如同白昼,大地万物都被焚烧殆尽。 兽人士兵被眼前这一幕吓破了胆,哇哇怪叫,纷纷抱头鼠窜。 “妈的——!不许跑——!”德罗萨斯红着眼,跳脚咆哮着,“把车拉走!把车拉走——!” 可惜,任他叫破喉咙也没人理他。部落虽不乏精兵强将,但大多都远征新大陆,死磕联盟去了。在家门口送货这种杂活,往往都是由刚入伍的新兵和老弱病残来担任。这些人训练有限,大部分连战场都没怎么去过,面对眼前这种场面,军纪什么的早已抛之脑后,他们就像受惊的塔布羊,乱蹦乱窜却不知自己要逃往何处。 火墙速度极快,刚刚还远在天边,转眼间离战场已不过数百米。火龙卷在人群中横冲直撞,躲闪不及便被烈焰席卷至半空,化作黑灰。 “沃雷塔!拦住他们!”德罗萨斯咆哮着,回首望去,沃雷塔早已不见踪影。“妈的!”盛怒之下,挥手一刀将一名逃兵腰斩。周围的几名士兵看到这一幕也是只一愣,接着扭头换个方向继续跑,根本没人理他。眼看回天乏术,德罗萨斯回头看了肖恩一眼,像是到嘴的肉飞了一样,咆哮一声,丢下武器头也不回地跑了。 两股火龙卷撞在一起,轰的一声爆开。冲击波遍及整个战场,将所有人掀翻在地。肖恩像一团破布,被掀到半空重重地摔在地上。就在他大脑嗡嗡不断,眼冒金星时,听见旁边有人丧心病狂地嚎叫着:“火,长官,火……”勉力抬眼看去,呵,还真是冤家路窄。一名失去理智的士兵趴在地上,死命抓着德罗萨斯的一条腿,语无伦次地鬼喊狼叫。“奶奶的,松开——!”德罗萨斯也咆哮着抬腿一脚接一脚,狠狠踹在士兵脸上,可那边士兵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只是在那扯着嗓子鬼嚎。 他已经吓破了胆,完全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他只知道德罗萨斯是他的长官,只要长官在,就会下达命令。这些从入伍伊始就灌输进他大脑的条令,早已刻进每一条神经,每一个细胞,也是现在他那混乱的大脑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 肖恩躺在那,笑看眼前的一切。他知道自己今日必死无疑,被敌人砍死,或是被火烧死又有什么区别呢。反倒是临死前,看着刚刚还要手刃自己的敌人来这么一出闹剧,他打心底觉得可乐。 遮天蔽日的火墙已近在眼前,在火光的映照下,周围一切都变的刺目耀眼,能感觉到自己身体内部的体液在沸腾,汗水还未到达皮肤表面就被蒸发,所有人的面容都肉眼可见的迅速枯萎,形如干尸,就连呼出的气都带着火星子。 德罗萨斯发狠暴起一脚跺在士兵的脑袋上,只听嘎巴一声,士兵脑袋一歪松手倒下,也不知是死是活。挣脱了束缚,他撒腿就跑,完全没有发现肖恩就在离他几步的地方看着。 肖恩自己也不好受,肋下伤口深可见骨,他感觉自己的内脏暴露在空气中这会差不多已经熟了。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自己征战一生,这样的死法倒也不失为壮烈。“这就是迪萨·石雷所说的法术吗,可真是厉害啊。”他在心里感叹,此时他内心平静,伸开手脚让自己躺得舒服点。 眼看着火海呼啸而过,将自己吞噬。还未感到烈焰灼心的痛楚,忽而平地生风将自己和火焰隔绝开来。紧接着身下土地涌出一股清泉,甘甜清冽的泉水顺着伤口流进身体里,滋润着干枯的五脏六腑。肖恩精神一振,能感觉到这股水流正在治疗自己,力气正在一点一点恢复。 火焰来得快去的也快,在离自己几十米开外的地方戛然而止。它已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自然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之前一直异常的天气也恢复了正常,暮色低垂,星月崭露头角。凉风吹过,夹带着地表的余热,以及一阵阵呛鼻的烟熏味。放眼四周全是一片焦土,黑色的土地上散布着几十个煤堆,大大小小形态各异有几十个。这些全是部落士兵被烧焦的遗骸,德罗萨斯和沃雷塔也在其中,不过已经辨不出来了。 焦土中除了肖恩自己所在的地方外,还有两处没有被火焰波及。一处是装载货物的大车,另一处是离自己稍远的科卡尔,他歪着身子伏在地上一动不动。敌人既已被消灭,货物暂且放一放。肖恩的伤势虽说好的七七八八,但还是虚弱不堪。他强撑着自己,一脚深一脚浅跌跌撞撞地来到科卡尔身边,发现这位半人马可汗已经断了气。 “咎由自取。”他正想着,远处又刮起一阵旋风。眼前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萨满迪萨·石雷,这位半人马的“薪火继承者”,正借着风势从天上飞也似地赶过来。 “将军!”刚一落地,他没管科卡尔,直接一个治疗法术施加在肖恩身上。接着四蹄下跪,匍匐在肖恩脚下诚惶诚恐地说:“将军,我……” 话刚出口,肖恩摆手打断。他缓了一口气,低沉而缓慢地说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搞出这么大动静,奥格瑞玛那边一定已经察觉到了。你先送我回去,之后麻烦你再跑一趟,带着野猪人把货物拿回来。” “那就请将军上来,我伏您回去。” 肖恩不跟他客气,翻身上马。用小得不能再小,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你干的不错。半人马也是时候选一位新可汗了。” 十四 新的开始 上 随着清晨天空露出的第一缕曙光,奥格瑞玛渐渐从沉寂中苏醒。高耸的城楼上卫兵合力推动巨型绞盘,隐藏在脚下的齿轮咬合旋转,带动数不清的铁链、杠杆,等大小机械。经过一连串复杂的运作,沉重的钢铁大门缓缓打开,震耳欲聋的隆隆声在力量谷中回荡。巨大的响声将城中的居民从睡梦中唤醒,宣告着新的一天到来。要不了多久,整个奥格瑞玛就将热闹起来,恢复平日里那样拥挤、忙碌,但又井井有条。 今天一大早,力量谷就闹腾腾的,广场上熙熙攘攘挤满了人。准备出城执行任务的队伍在此集结,等着开城门第一个递交相关文件,不耽误赶路。正巧此时又赶上城内卫兵换岗,加之身着相同的盔甲,两拨队伍混杂在一起难以分辨。一时间,两边长官扯着嗓子发号施令,队员们叫着自己战友的名字,呜呜嚷嚷乱做一团。 两个士兵不知怎么推搡起来,周围的士兵们无需指挥,自动围过来看热闹。期间还有地精小贩提着篮子,在人群里钻进钻出兜售水果和水囊。 这时推搡的两名兽人,其中一人挥拳打在对方脸上。见队友挨打,双方战友们纷纷一拥而上,场面更加混乱。 “喂!拉托尔!我们得趁着没闹大,赶紧把这破事解决咯!否则把宪兵招来咱两就完了!”其中一名兽人长官朝身旁的牛头人大喊。 “你说得的没错,加姆。不过你放心,今天在力量谷执勤的卫兵都是我的人。咱们赶紧把人分开,你带着你的队伍抓紧出城,不会有多大问题。”说罢拉托尔摇摇他的大牛头,直直地撞进人群中。 打架的士兵只觉得头顶一黑,感觉一堵墙压了过来,接着就被一股巨力掀翻在地。这场混乱的始作俑者,那两个最先动手的士兵,只听见头顶一个响鼻,啪的一声如惊雷炸响,下一秒一个倒霉蛋就被抓住衣领,像只小猫般被丢了出去。 拉托尔站在混乱的中央,大吼:“都给我住手—!”大牛蹄子猛跺地面,咚!一股能量在他脚下如闷雷炸开,周围的人被震得七荤八素,一个个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 另一个士兵不知是被震坏了脑子还是没搞清楚情况,居然还想爬起来跟拉托尔动手。加姆后来居上,一脚把他踹翻在地,踩着他的胸口把他钉在地上。 拉托尔瞪着拳头大的牛眼,刷得拔出佩刀,怒视四周,看看还有哪个不长眼的玩意敢轻举妄动。 “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他的声音低沉、缓慢,但每个字都震得所有人耳朵嗡嗡作响。“一大早在大酋长办公的塔楼前闹事!你们有几个脑袋!” “克勒斯多!”拉托尔眼角瞥见一个身影,怒火更上一层。 “到!长官!”一个精瘦的巨魔迅速跑到人群前面,看他的神色已经预感到事态不妙。 “你们小队今天的任务是什么?”拉托尔面无表情地质问着,高大健硕的身材把瘦小的巨魔死死压在阴影下。 “和昨晚城楼上的夜班队伍交接,然后……然后站早班的岗……”他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已近开始发抖。 “对,没错。你要站早班的岗。”拉托尔脸上风平浪静,“而现在,你却带着你的人在这打群架……” 沉默片刻后牛头人突然暴起,一把掐住克勒斯多的脖子拎在半空,贴着他的脸大吼:“不要告诉我!现在城楼上一个人都没有!” 小巨魔被掐住脖子,憋红了脸两腿乱登。拉托尔一把将其扔在地上,破口大骂:“部落的大门不是联盟婊子的闺房,是人是狗想进就进!战争时期,玩忽职守,你知道是什么下场吧!”所有人都哑巴了,一个个站在那里,大气不敢出。他们心里清楚,拉托尔真的会当场处决他们。 见无人应声,拉托尔眼睛扫视全场,见夜班换岗的人也在其中,喝到:“拉摩尔!” “啊……到!”被点名的兽人吓得一个激灵。 “带着你的人,立刻!马上!重新回到岗位上去!你们要站完早班、午班、下午班,直到夜班的队伍来交接之前,不许吃饭,不许休息!” “是……明,明白……”拉摩尔一伙人如获特赦,夹着尾一溜烟跑了。 “至于你,克勒斯多,”拉摩尔看着倒在地上的巨魔,毫无感情地说:“带着你的人回营房待命。会有宪兵来找你。” 两只小队灰溜溜地走了,广场上的人瞬间少了一半,只剩下原本要出城的人马。加姆明白,拉摩尔只处罚卫兵是给他留面子,作为长官他不能不做表示。 “你——!”加姆指着被他踩在脚下的兽人,刚要破口大骂,忽然他一抽鼻子,嗅到一丝熟悉的气味。这股气味源自那名兽人腰间的水囊,淡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就是这一丝微不足道的气味,让加姆略微平息的怒火被再次点燃。 他一把夺过水囊,手中略微施力。噗得一声水囊爆开,深红色的葡萄酒,顺着手腕淌了一地四周酒香弥漫。 “你小子……”加姆此时凶相毕露,下一秒就要大开杀戒,“看来,你是把我昨晚的话当耳边风啊。” “冤枉啊!老大!”小兵被吓破了胆,脸上毫无血色带着哭腔解释:“这是刚才小贩塞给我的,我真不知道这是什么。我哪来的胆子敢带酒啊,老大真的……小贩不止给我一个人这东西……我冤……啊——!” 不等他说完加姆一脚狠狠踹在他的胸口上,只听胸腔里一声闷响,一口鲜血如泉涌,喷了半人多高。加姆擦擦脸上的鲜血,拔出佩剑就要取兽人性命。 “喂。”身后一个低沉的声音制止了他。 拉摩尔走上前来,将出城的文件交给加姆,用眼神示意他身后的塔楼,说:“这里不是动手的地方,你们赶紧出城,别在生乱子了。” “行——,听你的。这个杂种就麻烦你交给宪兵了。”加姆哼的一声收起武器。一把抓过文件,踹进怀里, “没问题,兄弟。”拉摩尔用他那平稳的语调说,“不过我得先带他去看医生。” 对于牛头人的提议加姆不置可否,他看着自己的手下,一口吐沫吐在地上,用一种看垃圾的眼神望着他们说:“一群丢人现眼的玩意。训练大半年就训出你们这帮废物,他妈猪都比你们上道! 我现在就明白告诉你们,你们就死了去新大陆这条心吧!统统给我听好!这次行动,凡是没有斩获首级的,回来一律贬为苦工!滚去灰谷砍木头吧!现在所有人,列队出发!” 十五 新的开始 中 奥格瑞玛城中的酒馆,在力量谷一众大小店铺里,每天总是第一个开门迎客。上早班的士兵,都会在这里磨叽一会,趁着交班的空当灌上两杯,让脑袋昏昏的,以便打发上午的无聊时光。 酒馆伙计一面在吧台后面收拾碗碟,一面看着门外广场上的闹剧。他把一摞洗好的碟子放在架子上,擦擦手对坐在吧台外的客人说:“今早可真够闹腾的,我说兹达大哥,今天怎么来这么早。是不是你那事有眉目了?”说着从厨房的小窗口中端出一碟三明治和一杯热茶递到客人面前。他知道,这位部落英雄是不饮酒的。 兹达接过早餐哼了一声,说:“八字还没一撇呢,今天去见一个以前一起档差的战友。以前幽暗城的长官给我写了封推荐信,那边说收到了。” “我就说你肯定有门路,”小伙计拍着兹达的马屁,“听你上次说,那位长官是幽暗城的最高领导,他要是愿意给你写推荐信,你在奥格瑞玛找个差事还不是手到擒来。” “哈哈哈……”兹达被他逗的直乐,他喝口茶润润嗓子对伙计说:“你可真是高看我们俩了。幽暗城在,他老大我老二。现在幽暗城没了,他也就是一个难民委员会的小头头,我呢也就整天坐在陪你吹牛。” 这时广场上的纠纷已经结束,广场很快空旷了起来。竖起耳朵还能听见,拉摩尔在城墙上破口大骂。 “喂,铁皮。歇会,别忙了。”兹达招呼伙计,“看来今天早上不会有什么生意了。” “看样子也是了,”铁皮撇撇嘴,收拾完剩下的杯碟,拖过一张凳子隔着吧台挨着兹达坐下。 “来一杯吧,记我账上。”兹达瞟了一眼沿着墙堆到屋顶的酒桶。 铁皮满脸带笑,端着满满一杯啤酒回来,顺手拎一个水壶给兹达的杯里续上水,继续叨叨:“现在老兵都去前线了,这些新兵简直没有王法。就说上个月,宵禁后一群人居然从营房溜出来,撬开我们店门偷酒喝。这事闹得挺大,好几个长官被撤职,和那些犯事的新兵一起打包发配前线当苦力了。” 兹达听得啧啧称奇:“敢在宵禁之后还敢乱跑,还偷东西?这简直是闻所未闻。我在奥格瑞玛当差那会,谁要是敢这么干,抓到先结结实实打一顿,不死也要扒层皮下来。打完再关上几天,断水断粮,等他快不行的时候,才会通知他所属部队的最高长官,让其亲自带着钱和东西来赎人。” “那要是长官不来呢?” “那就让他死。”兹达喝口茶,“他手下的兵死了,上面查起来,你觉得谁会倒霉。” “这,这有点太残酷了吧。”铁皮感叹。 “啥?残酷?你一个酒馆打杂的懂什么?现在可是在打仗。越是特殊时期,越是要严刑峻法。你看看,打亡灵天灾、远征潘达利亚、对抗燃烧军团,主城里什么时候像今天这样,大早上一群当兵的打群架?告诉你,当年宵禁最严的时候,在外面晃悠一旦被我们抓到,凡是拿不出证明的,统统格杀勿论。现在倒好,发配前线。呵,搞得好像是立了功,上面奖赏他们呢。” “大哥,可真让你说着了,”铁皮来劲了,两眼放光连手里的酒都放到一边,“你知道他们被发配去哪儿了吗?你肯定猜不着。告诉你,他们去了赞达拉!虽说犯人的身份没有立功一说,可那是赞达拉啊,可把其他人羡慕坏了。都说那里黄金遍地,整个王城都是用金砖堆砌,道路铺着玉石,上面点缀着各种宝石……啧啧啧,随手敲一块那都是几辈赚不来的钱。你看城里那些个赞达拉巨魔,个个穿金戴银,连武器都镶着金银珠宝。他们出手时的阔绰劲,好像有花不完钱……” 朝阳透过房顶的小窗照在兹达脸上。 “喂,醒醒吧你,”兹达兹达伸手弹了铁皮一个脑瓜崩,“主城里的那些赞达拉巨魔可都是王室贵族,真要像传言里说的富得流油,那我在潘达利亚见到的那些赞达拉奴隶都是鬼不成。赞达拉虽说我没去过,但那地方绝对没你想的那么好。嗐,净在这跟你闲扯,都忘了正事了。我走了啊。” 见兹达要走伙计赶忙把账单拿来,在旁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兹达随手签了字大摇大摆地走出酒馆大门。 太阳在头顶缓缓爬升,时间已是上午,整个奥格瑞玛如一台机器,全速运转起来。力量谷中熙熙攘攘,人头攒动,这里正对着奥格瑞玛的大门,是入城的必经之处。偌大的广场上,挤满了来往的客商,运送物资的车队……信使们一改往日的健步如飞,一个个扛着小山似得邮包在人缝里挪动,传递着各种好与坏的消息。 战争从新大陆带来的不仅有奇珍异宝,还有新的盟友。这其中最抢眼的,莫属那些让铁皮羡慕不已的赞达拉巨魔。卫兵们忙得焦头烂额,他们四处奔走,驱赶小贩,维持秩序,还要承担询问、指路等杂活,一旦停下来,身边立马就有一群外乡人围上来问这问那。 战争开始后,涌现出一大批年轻军官,他们在新大陆立下战功,应招回到后方。这些人穿着精心打理过的铮亮的盔甲,带着下属一路趾高气昂,威风凛凛地漫步在主城街头。很快他们就会被授勋、升职,享用完假期后奔赴新的战场去指挥属于自己的队伍。 还有些人面色阴郁,战争的摧残和旅途的风尘让他们灰头土脸,面带倦容,但也掩盖不了身上铠甲的华丽。他们蹲守在每个办公楼、帐篷外面,打探内部消息,祈求某位大人物的接见……他们神情凄苦,大多都带着伤,三番五次鼓起勇气想跨过那道门槛,最终却又止于步门外。 在那些打了胜仗,不可一世的年轻军官眼里,这些败军之将是乞丐、是懦夫、是丧家之犬!这些年轻人从他们身边走过,高声谈论着自己的功绩,放声大笑,震得身上的勋章叮铛乱响。 但明眼人都知道,恰恰是这群败军之将,才是最不好惹的。打了败仗却能不戴镣铐,以自由之身出现在奥格瑞玛,就足以说明这些人背景深厚。站岗的卫兵无一不对他们格外的照顾,陪着聊天,帮着打探消息……尽其所能给这些将军们留下一个好印象。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年轻一代渴望战争,他们急需赢得属于他们的荣誉。而老一辈惧怕战争,稍有不甚便输掉自己的一世英名。 兹达混迹于一群平民小贩当中,他觉得自己是这主城中唯一的异类。他自认为自己是一名军人,可他的军籍已经和幽暗城一起被炸上了天。他也不算是平民,因为平民尚且有一份工作。 自从来到奥格瑞玛这小半个月来,每天要么穿梭在各个部门之间碰一鼻子灰,要么就是在酒馆里打发时间,回归部队的事毫无进展。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部落英雄成了在酒馆里吹牛打屁闲汉。 疗养院院长根图拉倒还算厚道,兹达前脚刚到奥格瑞玛,后脚阿吉就送来一件包裹。里面是疗养院出具的出院报告,证明他的身体已恢复健康,足以回归部队。另外还夹着一封信,信中只有寥寥数语,承诺兹达归队前,在主城的所有花销都由疗养院承担。最后还特别嘱咐,如果事情办得不顺利,可以回疗养院,他们正缺人手。 十六 新的开始 下 一事无成! 兹达神情沮丧,沿着暗巷区的小路往回走。心中愤愤地想,今天又白忙活一天。 “走了!萨迪尔处长他今天不在?”早上在军人管理处,兹达听到这一回复,一时有些接受不能。 “是,没错!要我跟你说几遍?长官一大早出去了。”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女兽人抬着一只眼睛看着兹达,慢悠悠地搭话。她歪在椅子上端起冒着热气的茶杯一口接一口喝个没完,办工桌上立着一个小牌,写着:秘书阿摩娜。 “那他有没有留什么字条或者口信,萨迪尔处长特意和我约了今天见面。”兹达耐着性子问,他曾经也在主城当过差,知道发火是没用的。 “哦?”听他这样说,阿摩娜微微抬了抬眼皮,态度略微好了点,“你是他什么人啊。” 眼看起了效果,兹达故作深沉地说:“我们是战友,他约我今天来聊点事。” “没听他提过,您刚从前线回来?” “有段时间了。”兹达心里有些发虚,毕竟都是几个月前的事了。 “我去问问,您坐会。”阿摩娜丢下这句话,转身进屋去了。 奇怪,萨迪尔那小子跑哪去了?兹达抱着手站在窗前,俯视着下方的街道思索着。萨迪尔在给他的便条里说推荐信已收到,还打听到某个部门有空缺。叮嘱他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来,两人一起把这事给搞定。可现在倒好,那小子失踪了。 “他不会平白无故放我鸽子。”兹达心想,“萨迪尔可不是那种人。一定是有什么紧急的事,嘶——会不会和前几天城外的大火有关系……” 砰——里屋的木门被猛地推开,打断了兹达的思考。 女兽人匆匆走出来问:“伙计,啊,不……您是兹达·布隆?” “没错。” “啊,这就对了。这个麻烦签收一下。”她递过来一个小盒子。“这是您被授予部落英雄称号的勋章,放在这都快长毛了,您今天来正好给它带回去。” 兹达没管勋章,焦急地问:“萨迪尔有留下什么字条或口信吗?” “没有。”阿摩娜两手一摊。 “这……”兹达一听不禁挠头,“那能不能告诉我他去哪了?” “他是长官,去哪轮得着我们这些下属来问?” 眼看问不出结果,兹达悻悻而去。时候尚早,出门他又转头去了被遗忘者难民委员会,找自己的前同事们聊天解闷。结果嘛,可想而知自然是越聊越郁闷。在奥格瑞玛眼中,这帮原幽暗城的执政者们和难民没区别。高层的意思简单明了,自家的主城都炸没了,你们这帮将军、男爵什么的居然还有脸跑到这来?别以为和大酋长沾点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就妄想给你们开什么后门?整个奥格瑞玛别说闲饭,连老鼠屎都不会给你们一颗! 跟这些人一比,兹达又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至少自己还得了块小牌牌,在疗养院里吃喝都有人照料。如今渡海而来的同事里,稍微年轻的纷纷投身军队,哪怕从头做起也至少是条出路。而剩下的,要么就是年纪太大,要么就是在之前的战场上落下伤病。想想自己为黑暗女王(他们还是习惯这么称呼)守了这么多年的幽暗城,结果人家回来反手就给炸了。自己尽忠职守死里逃生,到头来却沦落到和难民们一起挤在街边烤火的下场,不禁唏嘘。 可能是考虑到幽暗城的元老们,当街要饭实在是有碍观瞻,也可能真是哪位身处高层的被遗忘者同胞动了恻隐之心。最后由纳萨诺斯·凋零者出面,他召集奥格瑞玛的管理者和这些大酋长的老臣们开了个小会,成立了这个被遗忘者难民委员会。给他们找个事做做,反正现在满城的难民也要有人来管理。就像凋零者临走时说得那样,“这叫原汤化原食嘛。” 兹达说起今早的遭遇,昔日的战友们倒是羡慕不已。至少他达在奥格瑞玛,这个远离家乡千里之外的地方,还有能帮自己说上话的人。连兹达也不禁思考:倘若萨迪尔这边真没有结果的话,回去给根图拉干活也不失为权宜之计。 告别了旧同事,从难民委员会的破帐篷里出来,猛地发现聊得太投入都没注意到已经是下午了。午饭时几杯酒下肚,一帮人聊得更起劲。打个盹,出了帐篷才发现,一天就这么混了过去。 难民委员会的办公地在部落靠近艾萨拉的大门口,那里原是堆放报废器械的地方,委员会成立后才拨给他们。兹达要横穿主城,才能回到他所住的旅店。 一路走过来,随处可见从东部王国来的难民,这些人遍布奥格瑞玛的各个角落,清一色是被遗忘者。其实难民刚到时也有别的种族,不过很快就被相应种族的人接走。剩下的被遗忘者们就这么被彻底遗忘,直到难民委员会成立前,他们都是无人问津的状态。 路过这些席地而坐的难民,其中还有兹达的熟人,一路上不断有难民和他打招呼。他的脑子冒出一个想法:万幸被遗忘者不用吃饭,每天除了自己捡些木柴外,不用消耗水和粮食。否则,高层绝不会像现在般容忍他们。 傍晚的力量谷,迎来的一天中的晚高峰。白天出城的队伍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带着一身尘土和疲倦从荒野中归来。早上进城的客商、外族的观光客们,找不到旅店又没能取得在城中过夜许可的,只能暂时出城,在城外的营地过夜,第二天一早在来。 进城出城的人流混在一起,又恰逢站岗的卫兵们晚班交接,整个力量谷变成了露天集市。许多小贩们抓住这一天中最后的黄金时刻,见缝插针就地做起生意,争取在城门关门前多卖一点。 清凉的海风从比邻主城的海岸徐徐刮来,吹散了城中积攒了一天的暑热。兹达本想出城吹吹风,散散这一天的晦气。可算算时间,这会儿离关城门已经不远了。战争时期的老传统,天一黑城门立马关闭,接着就是宵禁。整个奥格瑞玛家家闭户,除了街边的篝火和偶尔路过巡逻队,再也见不到半点活物。 和平时期,一到晚上街头巷尾挂满了灯笼火把,人们三五成群流连于酒馆。路边架起篝火,一支支乐队演奏着乐曲。夜市的小摊上摆满了各种新奇小玩意,一直延绵到城外……这样欢快的主城,兹达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 傍晚的力量谷成了一座露天集市,就连暗巷区的人也来凑热闹,小贩们争分夺秒,地上铺开一块布就地叫卖。兹达流连其间,兜兜转转被一个巨魔吸引了注意力。那是一名赞达拉巨魔。 这个巨魔简直让人眼前一亮,他身材挺拔,光着膀子,像个野人昂首挺胸地站在那里。一身健硕的肌肉,和兽人、牛头人的粗壮相比,他显得更加匀称精壮。在浑身充满力量的肌肉中,注入了巨魔特有的那种灵活,却不像那些暗矛巨魔的瘦小、佝偻。略显灰色的皮肤上纹着金色的纹身,被热辣的夕阳照得闪闪发光,耀人双目。披散的灰发下是一双充满野性的眼睛和一对弯刀似的大獠牙。和他比起来,回音群岛上的那些巨魔同胞就如同还没完全进化一般。 他也和其他小贩一样,面前铺开的布上整齐地码放着一卷卷鞣制好的皮料,此外还有些皮革制成的小玩意。他并不招呼客人,仍由他们挑挑拣拣。有人拿起一条皮带向他说什么,他也只是点头或摇头,爱答不理一副爱买不买的样子。 “嘿,这才是我认识的赞达拉巨魔!”兹达在心里赞叹着,“相比那些鼻孔朝天的贵族,这才是真正的爷们!”当年他在潘达利亚,和他交战的赞达拉巨魔几乎都是这身打扮:放荡不羁,充满力量与野性。 往昔在潘达利亚征战的往事在脑海中浮现,兹达很想上前和他聊两句,可是转念一想,说什么呢?难道跑到他跟前说:嘿,兄弟。你当年是不是在潘达利亚跟我们打过仗? 嘿嘿,算了吧。兹达摇摇头,心想还是先去酒馆。等他卖完货说不定会进来坐坐,到时候请他喝一杯。反正中午已经破戒了,到时候铁皮看见他要酒喝会是副什么表情。 十七 美酒佳肴 酒馆里里外外挤满了人,到处都乱糟糟得,人们都赶着宵禁前的最后一点时间,跑来赶紧灌上一杯。 所有的大门和窗户,包括房顶采光的小窗统统打开,即使这样也散不尽屋内的热浪。每张桌子前都坐满了,吧台边更是人挤着人,肩膀挨着肩膀,连根针都扎不进去。打啤酒的龙头一打开就再没关上过,小山似的啤酒杯成摞成摞的在头顶传递。有些人连位子都不要了,就这么站在那一手端着啤酒,一手拿着食物边吃边喝。每个人都在聊天,但又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只得继续提高嗓门大喊大叫。本就不大的屋子连房梁都被震得颤抖,房顶都快要被掀翻了。 铁皮和两个跑堂的火力全开,颇有上阵冲锋的架势。每个人手里端着酒杯,胳膊上叠着盘子,在人堆里闪转腾挪,靠吼已经没用了,只能用脚踢踢这个踹踹那个,为自己开出一条路来。 纵使三个跑堂的使出浑身解数,也有些分身乏术。每分每秒都有人在拍桌子要酒要菜,厨房的出餐口已经被做好的菜品堵了个严实,传菜铃拍的震天响,但没人顾得上。吧台里,一个地精蹲在水池边,对着堆成山的碗碟孤军奋战。但他的速度远远赶不上,面前小山增长的速度。别说宵禁还未开始,单就是眼前的这些就够他们几个刷到天亮的了。 兹达站在门口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没想到今晚酒馆的生意这么好。自己站在门外就被里面的人声、热浪顶了一个跟头,连挤都挤不进去。他心想,还是算了吧。在这就算等到宵禁也等不到位子,还是回旅店吃点土豆喝点肉汤早早睡觉。明早打听打听看能不能找到萨迪尔那小子的去向,要是真找不到就回疗养院去,别在这浪费时间了。 正转身要走,被路过的铁皮看到了。见兹达要走,他急忙把手里的脏碗碟隔着吧台扔进水池里,哐当——!一声巨响,瓢盆飞溅,惊得正在埋头刷碗的地精跳脚大骂。 “喂——!老大!”铁皮三下五除二挤到门口,问兹达:“怎么样,今天。” 兹达无所谓的撇撇嘴:“哼,就那样呗……” “得,又白跑一趟。”铁皮心领神会。 “也不算白跑,”兹达掏出部落英雄的勋章,在铁皮面前晃晃,“领了个小牌牌。” 铁皮像拿什么宝贝似的双手接过去,举过头顶接着屋里的亮光仔细欣赏,一边赞叹道:“嘿,真漂亮。老哥你还真别说,以前都是大家一起喝顿酒就完了。自从新大酋长来了以后,这花头还挺多。” “至少以前还有酒喝,现在一块小铁片就给你打发了。” “得了吧,老大。”铁皮把勋章还给兹达,“今晚怎么说都要来一杯,晚饭我请!你进去找地方坐。” “哈哈,你小子怎么知道我今晚想喝酒的,”兹达笑着给铁皮一拳,“屋子里都站不下了吧,我就在门口,你把东西端来就成。” “好嘞,稍等哈。那边有折叠桌椅,你自己动手,我忙去了哈。”铁皮一头扎进人堆里,不见了踪影。 日暮西斜,夕阳还残存着最后一缕光亮,但身处峡谷之中的奥格瑞玛除了头顶还有点光外,四下已经被黑暗吞噬。力量谷内四处点起了火把,卫兵列队开始了晚班第一次巡逻。后勤的士兵拉着手推车,运来一车车木柴。这些木柴将会被用来堆篝火,用来为宵禁后空旷的广场提供照明,和巡夜士兵歇息取暖。主城内每一处广场都会点,这些有一人多高的篝火有专人照看,通宵不熄。 饭菜很快就送来了,小小的圆桌堆得满满当当。看来铁皮是真用心了,头盘是四个下酒菜:脆炸蜥蜴尾、香脆蝙蝠翅、干烤狼肉串、油炸红腮鱼。四只小碟外加一碟酱料盛在一个大盘子里,每一道都是刚从炭火上拿下来,细细地撒满了辣椒和香料,端上桌时还在吱吱往外冒油。 主菜是三道烤制菜:啤酒烤猪扒、草药烘蛋、烟熏鲈鱼。两道炖菜:丛林大杂烩和炖龙虾。外加佐餐用的两只小碟,里面是切成片的血肠及龙息红椒。铁皮已经考虑到,兹达是一个人吃饭,正常的分量肯定吃不完,所有的菜都贴心地改成了小份。这样既每样都能尝点,又不会浪费。 汤是一大碗鱼人鳍汤,滋补鲜美,热气腾腾,外加满满一大瓶朗姆酒。 看着这满满一桌美酒佳肴,没想到铁皮会这么破费。想叫他一起吃,可这会他忙地连人影都没看到。兹达决定把酒留着,等宵禁前人走光了和铁皮好好喝一顿。他心想:大不了今晚就睡酒馆嘛。 拈起一只炸蜥蜴尾扔进嘴里,尾巴炸的焦香酥脆,连骨头都是酥的。轻轻一咬,一股油脂混合着香料的浓香在嘴里爆开,直叫人食欲大开。 尝了几口前菜,还是没忍住把朗姆酒打开了。撕开封皮,咬住软木塞脖子一使劲,波~得一声,一股蔗糖发酵后,在橡木桶中历经岁月陈酿的幽香飘然而出,好似认识路一般只往人鼻孔里钻。 拿起一串狼肉串,切成方块的狼肉烤的火候刚好,两面微焦,切面粉嫩渗着汁水。抿一口朗姆,金黄色的酒液入口,进一步激发肉香,就好像中一个上勾拳,突如其来的香气在口中爆开,直冲脑门。 小刀切下一块烤猪排,却没急着吃,又小心切了点龙息辣椒放在上面。这是他最爱的吃法,细细咀嚼,起先肉香在口中弥漫,慢慢的口中感觉有什么东西烧了起来,龙息辣椒激发着味蕾,让猪排的香气瞬间提升数个层次。不过这玩意可不敢吃多,他真见过有人吞下一整颗,然后喷火的样子。 吃完肉,兹达盛一碗热汤,小口喝着。他突然想起,自从开战后这是他第一次规规矩矩地吃顿饭。疗养院里吃了几个月的清汤寡水,都快忘了吃肉喝酒是什么感觉了。同时他也感慨着,奥格瑞玛不亏是部落的主城,能让这么多天南海北的佳肴美味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餐桌上。这主城中小小的一间酒馆,足以使幽暗城的“大厨”们相形见绌。 他拿起一只蝙蝠翅膀啃着,主菜不打算再动了。一是中午吃的到现在也没觉得饿,二是想等铁皮忙完了一起吃。眼看要到宵禁时间了,别看现在屋里人多,时间一到,一窝风就全走了,到时候关起门来一起畅快淋漓地喝个痛快。 十八 酒馆死斗 上 夜幕降临,力量谷里一片昏暗,伸手不见五指,全靠火把照明。整个广场人迹罕至,该出城的都出城去了,天色一暗小贩们就纷纷卷起铺盖,麻溜出城。他们可不想被卫兵一脚踹了摊子,一天买卖白干。他坐在门口慢悠悠地喝酒,等着宵禁酒馆关门和铁皮一起吃饭。 “嘶——”兹达看着空荡荡的广场若有所思,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可究竟是什么呢?几杯酒下肚清走了烦恼,也顺便清理走了脑子。既然掏空脑子也想不出头绪,他干脆什都不想,岔开手脚整个人瘫在椅子上,悠然地望着广场上搭篝火的小兵出神。 广场上,两个瘦小的暗矛巨魔正手忙脚乱,把一根木柴从拖车上卸下来。粗大的圆木显然不是这两个芦柴棒似的小兵能搞定的,他俩先是一人搬一头,两个人“嘿呀”了半天也没见木头移动分毫。远远看着两人研究良久,最后解下拉车的科多兽,将原木套在绳索上挥鞭驱赶,随着咣当一声巨响原木落地。 这一切都被兹达看在眼里,他有些奇怪,心想:现在的战事有紧张到这个地步?主城里连个体格达标的士兵都没有?敌人打进来就指望这些弱不禁风的小娘炮? 两个小巨魔还在磨蹭,兹达忍不住骂了一句废物!这点活能磨蹭到现在,这要换成当年那会,早他妈挨鞭子了。 又一杯酒下肚,只觉自己浑身舒坦。宵禁的时间就要到了,空旷的广场上人迹罕至,酒馆里的人们依旧开怀畅饮,丝毫没有回家的意思。除了酒馆里传来的喧闹,只有斧劈木头的咚咚声在谷中回荡。 “他就在里面!” 一声大喝吓的兹达一个激灵,他向声音来源扭头望去,一队人马从暗巷区的方向飞速赶来。 到点了,卫兵来清场了吧。兹达没当回事,继续坐在那。等那群人跑到跟前才发现不是卫兵,这伙人身穿干活的粗布衣,有的穿着围裙有的带着厨师帽,怎么看都像是一帮伙夫。这些人手里拿着棍棒有人还拿着菜刀,一个个面带凶相往酒馆飞奔而来。 这帮厨子跑这来干什么?兹达看他们来者不善心里正起疑,打头的跳上酒馆门前的平台,径直往酒馆里冲。路过兹达时,看也不看一把撞翻了他吃饭的桌子。 哗啦啦——!本就不稳当的小桌倒扣在地上,杯盘碗碟摔得稀碎,汤汁横流鱼虾满地。唯一幸免的就是那瓶抓在手里的朗姆酒。 “他妈的!狗眼瞎了!”兹达从椅子上蹦起来骂。 可这帮人没一个搭理他的,一个个闷头往里冲。酒馆里面本来就够乱的了,这伙人这么一冲,里面顿时鸡飞狗跳,一阵乒乓乱响,叫骂声快要把房顶掀了。 屋子最里面传出惨叫声,喝酒的人里三层外三层,自发的把案发地围个水泄不通看热闹。铁皮被堵在吧台里面急得大喊:喂——!不许打架!都给我住手!可惜没人理他。 兹达从门口探进半个身子,抓住身边一个跑堂的,小声对他说:“喂,去把卫兵叫来,快!”那小子一溜烟地去了。 里面的人正打的上头,离那么远也看不见具体情况。突然一声惨叫灌入兹达的耳朵,惊得他浑身一个激灵。那声音他太熟悉了,不是别人,正是斯利亚! 兹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连串疑问在心中炸开:他怎么会在这儿?这小子不是回银月城了吗?怎么会惹上这帮厨子的? 容不得多想,兹达奋力分开人群挤了过去。在混乱的最中央,赫然看见斯利亚歪坐在地上。小法师满脸是血,似乎是被打懵了,两眼直愣愣地望着地板出神。那群厨子对他旁边的两个小法师继续动手,棍棒随着怒骂雨点般落下。打在身上沉闷的砰砰声,敲在地板上清脆的乒乓声,夹杂着小法师们的哀嚎在酒馆里回荡。 身穿初级法袍的血精灵开始还本能地躲两下,后来自知躲不过干脆抱住脑袋,身体缩成一团任凭棍棒打在身上。刚开始两人还叫几声,渐渐的没了动静,两坨烂肉般躺在那一动不动。可那群厨子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显然是奔着要命来的。 “喂!住手!”兹达大呵,闯入混战。那两个血精灵可以不管,斯利亚可不能在出半点岔子,得在没出人命前把局面控制住。可这帮厨子正打的上头,怎么会听一个路人的。手上没有半点留情,恨不得把这三个法师捶成烂泥。 兹达也不含糊,抄起凳子照着身边一个打得最凶的兽人后背砸去。 哗啦——板凳砸在身上散成一堆零件。挨打的兽人一趔趄,刚把头转过来一只拳头迎面飞来,狠狠捶在他脸上。 这一群烧火做饭的岂是久经战阵的老兵的对手。撂倒一个兹达低头躲过飞来的棍棒,一把扣住其主人的手腕,将人拽过来一手抓住肩膀,一手托腰横着举过头顶,“嘿呀”奋力向人群扔过去。 厨子们打的正起劲,被斜刺里飞来的人撞得人仰马翻。兹达上前,一脚把一个想起来的踩在地上。一人挥棒打来,被兹达制住手腕一翻一扣,嗷嗷叫着跪倒在地,棍子也顺势到了兹达手上。 “他妈的,一帮瞎狗眼的玩意。敢在主城里打人,胆他妈挺肥啊。” 头顶油灯摇曳,明暗间瞥见一团影子摸了上来。兹达头也不回手中短棍拨开袭来的武器,反手一棍抽在其脑袋上。又干掉一个! 场面一时陷入僵持。坐在地上愣神的斯利亚感觉怎么揍他的人都停手了,抬头环顾四周,看见站在灯光下的兹达。 “大……大哥……?!”斯利亚满脸血污,半是疑惑半是惊惧,半晌从缺了牙的嘴里嘟囔了一句。他万没想到数月前分别之后,本以为这辈子不会再相见的大哥,就这样从天而降,再度救他于水火之中。 十九 酒馆死斗 中 兹达静静地看着眼前鼻青脸肿的血精灵,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一连串的疑问堵到嘴边,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怎么回事?” 啪!趁着和斯利亚说话分神的功夫,暗里飞来一个酒瓶,狠狠拍在兹达的脸上。 啊……!兹达猝不及防,捂着脸不让碎玻璃顺着酒留到眼睛里。未等起身,后脑勺狠狠挨了一下,兹达眼冒金星只觉天旋地转。晕晕乎乎间背上又被打了一棍子,整个人直接被打趴在地。 “呦,你男朋友来救你了?给我打!” 有人发出命令。虽然视线受阻但也能听见杂乱的脚步声向自己涌来。 现在可不是趴着的时候。兹达告诫自己试图站起身来,可是后脑勺那一下挨得太狠了,他觉得自己的脑袋似乎有千斤重,动一下阵阵的犯恶心。他也知道那些暴徒不会让他有喘息的功夫,他一个懒驴打滚想滚到桌子下面暂避一下。“哗啦”桌子直接被掀翻残羹剩饭迎头浇下,全身上下沾满了汤汁剩饭,活像条丧家野狗。 兹达怎受得了如此屈辱,咬牙顶着一口气起身半跪在地上,拽过身边的一条长板凳抡圆了横扫过去,逼退来犯的敌人。死沉的长凳毕竟不能当武器,打退敌人的攻势后顺手朝着人窝里把长凳砸了出去。咣当一声巨响,几个围观的倒霉蛋被砸的人仰马翻。 好不容易控制住局面,正要喘口气,眼角瞥见坐在地上的斯利亚手中呼得冒出一团火光。兹达一个箭步冲到跟前,一把抓住小法师的手腕,低声喝道:“别动!”他明白,但凡有一个法术放出来,那可就不是一个打架斗殴能糊弄的了。 “他妈的!那个狗杂种在哪!”一个壮硕的大汉叫嚷着从门外挤进来,一路蛮横地推开挡路的人。他面目阴沉地扫视全场,最后目光落在了挡在斯利亚身前的兹达脸上。 切,还以为是卫兵呢。兹达心中暗骂一句。只见那个兽人一脸轻蔑地走过来,呸,一口痰吐在自己脸上。接着丝毫不给反应的机会,有他脸大的拳头紧随而至,一拳、两拳、三拳、四拳……兹达被只觉天地倒悬,接着一记上勾拳正中下巴,整个人仰面倒飞了出去。 那兽人还不停手,两手抱住身边的圆桌,举过头顶狠狠地砸过去。兹达倒在一堆翻到的桌椅板凳中,被桌子压住一动不动。头顶的油灯照不着,整个人隐没在黑暗里似乎是昏了过去。解决了刺头,他转头问身边的那群厨子:“你们说的那个法师在哪?” 有人一指斯利亚,“头!就是他!” 貌似长官的兽人走到斯利亚面前,俯身仔细打量着冷哼一声,响亮的鼻息喷在他的脸上,抓住衣领拎到半空,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狗崽子,你把我们害惨了。躲在这儿喝酒,没料到我们会找来吧。”话音未落,将小法师像块烂布一样狠狠地掷在地上。 可怜的斯利亚被摔的七荤八素,颤抖地支起身子,呸得吐出一口血。眼看大哥兹达被压在桌子下面生死不知,他自知逃脱无望索性破口大骂:“哈哈,你就是那个达格罗?被砍了脑袋的达格斯他哥?活该啊,一群烧火做饭的神气个什么东西,真以为我和那些软蛋一样任你们使唤?我随口哄你们两句,还真信了。就你们这猪脑子,被砍了真是一点都不冤枉,哈哈哈哈……” 达格罗冲旁边一伸手,立即有人递上一把刀来。围观的人群一阵惊呼,有人喊:“哎,打架就打架,别搞出人命。”兽人冲声音那边瞟了一眼,人墙立马向后退了几分。他对斯利亚举刀,面无表情的说:“狗崽子,给我兄弟偿命吧。” 尖刀挥下,眼看斯利亚就要人头落地,达格罗身上轰得腾得燃起一团大火。兽人被火焰吞噬一时间乱了手脚,嚎叫着大刀脱手疯狂地扑腾着。眼看火越来越大,那帮厨子一拥而上,手忙脚乱地给他灭火。 趁着这帮人挤在一块,坐在地上的斯利亚艰难地抬起手臂,对着成了火人的达格罗“啪”一个响指,那兽人身上的火焰轰得一声爆开。灭火的厨子们躲闪不及,纷纷中招。那火苗仿佛活了一样,沾到衣服上衣服着,沾到皮肤上皮肤着。怎么也扑不灭,就这么越烧越旺。烧完衣服开始烧皮肉,哪怕烧穿了肌肉依旧附在骨头烧个不停。 着了火的人像没头苍蝇似的嗷嗷叫着乱跑。有的人撕掉身上的衣服随手一丢,燃烧的衣服划过半空,眼看要落到自己头上,看热闹的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抱头鼠窜。点点火苗落在木质地板上,迅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周围扩散。点燃木头桌椅,一路烧到墙根顺着壁板往上爬,整座酒馆很快就陷入一片火海。所有人方寸大乱,争先恐后地逃命。本就人挤人的酒馆一瞬间所有人都涌到门口,从大门逃出来的只有几个幸运儿,更多的人都被挤在人堆里动弹不得,还有些已经陷入了火海之中。 达格罗撕掉身上着火的衣服,一点火星沾到了脸上,很快变成一撮小火苗越烧越旺。他知道这火苗的厉害,当即毫不犹豫抓起地上的尖刀,握着刀刃刺入脸颊,刀锋一转直接挖下一块肉来。 肉块掉在地上,烧得滋滋作响,肉眼可见地迅速萎缩,最后变成花生米大的小黑点。达格罗右手拿着尖刀向斯利亚逼近,左手捂着脸上的窟窿血流如注。鲜血顺着胳膊肘一路淅淅沥沥,滴在火焰上就好像火上浇油,那火苗呼得窜起,噼啪一顿烧后缓缓变小,继续烧着地板。 面对死亡的降临,斯利亚没有逃跑,他也跑不了。经历先前的毒打后他早已是半死不活,仅凭一口气在苦苦支撑。接连两个法术对他的消耗太大,站都站不起来。现在面对步步紧逼的达格罗,他已是形容枯槁,奥术能量在颤抖的手中几次汇聚,最后因力竭而消散。 “省省吧,兔崽子。”达格罗飞起一脚,把斯利亚踢飞老远。“敢在主城里施法,逃出去你也是死路一条……” “本来想抓回去好好折磨你一番,”达格罗看着已经成了火海的酒馆,“干脆就在这儿吧。我会把你的脑壳做成碗,盛着你的血肉拿去喂狗。只有这样才能安抚我兄弟的灵魂。” “啊?讲完了……”斯利亚坐在地上气喘吁吁,除了双眼还充盈着魔法光芒,透支法力的身子干瘪的小了一圈,支着身子的手臂打着摆子,“这就是我的命吧,时运不济没死在战场上,倒是跟你这种杂碎同归于尽。” “你说什么?” 没有理会达格罗发问,斯利亚双目光芒大盛,口中吟诵咒语强行压榨自己体内残存的法力。 “yuggoth farnomi ily……”咒语念到一半,一口气没倒上来,手中的快要成型的法术啪得爆开,炸成点点魔法光点。 此时的斯利亚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肉眼可见他的身体迅速干枯下去,几乎只剩一层皮贴在骨头上。他面目狰狞,紧咬着牙死死盯着走来的达格罗,做着最后的困兽之斗。 二十 酒馆死斗 下 “死吧! would carry!”眼看本就见底的法力又浪费了一部分,斯利亚不敢再铤而走险。他抓住右手手腕,将全身的力气和法力全都灌输在右手中,一发奥术弹幕朝着达格罗打了出去。 面对迎面飞来的法术,达格罗身子一低想避过去。可他算错了,这发弹幕根本就不是冲他来的。高速旋转的双色魔法能量远远地从他头上飞了过去,精准地打在着火的房梁上,轰得一声房梁断裂,整个屋顶塌了下来挡住了唯一的出口。 “兔崽子!”眼见被困达格罗怒不可遏,朝着倒地昏迷的斯利亚冲过去。 暗处的废墟里传来一声怒吼,一个黑影像颗炮弹般窜出来,将达格罗扑倒在地。两人滚做一团,不等达格罗起身,黑影扑过来骑在他身上,一拳精准地打在其左脸的伤口上。“啊——!”达格罗被这一拳打得痛彻骨髓,大脑直接宕机。就在这愣神的几秒钟里,他脸上至少又挨了五六拳。 被打懵逼的达格罗朦胧中见拳头又至,条件反射地举刀刺去。可惜没对准,一刀扎在其肩膀上。黑影身子一震,接着像没事人似的又是狠狠的两拳,打的达格罗晕头转向尖刀脱手。 “这玩意哪冒出来的?”达格罗心中迷糊,他不记得这里还有别人。拳风呼啸直奔自己的咽喉,他自知吃这一拳小命难保,但自己被压在身下动弹不得,电光火石之间一扭身子偏头避过。砰!厚实的铺地木板被一拳打穿,刚刚自己脑袋所在的地方只剩下一个窟窿。 对方不给自己丝毫喘息,一拳尚未收回第二拳已然轰到脸前。达格罗举臂格挡,他感到敌人的两个拳头像铁锤一样,每一丝肌肉、每一条神经都能清晰地感知到胳膊的骨头在猛攻下不住震颤,已经到了断裂的极限。 自己何曾几时落到过这种地步,一股愤怒涌上达格罗心头。他腾出一只手,猛击黑影的肋下,敌人闷哼一声,泄了气般歪倒一边。他乘机从身下挣脱,躺在地上两腿就势照着敌人全力一蹬,将其狠狠地踹了出去。袭击自己的黑影,远远滚到一边在火光中露出真容,正是被自己打晕的兹达。 在烈焰环伺中,兹达艰难地从地上翻身爬起。大意了,这反应速度和出拳力道明摆着,这家伙哪是什么烧火厨子,这他妈是正儿八经的行伍士卒。之前自己没把他当回事,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他几拳打懵。也亏着着他一张桌子砸在自己身上,替自己挡住了火势,否则自己已经烤成焦炭了。 此时的兹达感觉脑袋嗡嗡作响,不过问题不大。真正的麻烦是达格罗这一脚不偏不倚正好踹在他肚子上,感觉一颗炸弹在肚子里炸开。肚子里岂止是五脏翻腾,直接炸的稀巴烂,心肝脾肺都成了碎片糊成了满腹糨糊。 反复几次运气后,兹达还是没忍住,“哇”得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和不明液体的混合物,里面还能看见他的晚饭。 “妈的,你个废物,”兹达在心里骂自己,“好日子过多了是吧,居然被一个小兵打成这样。废物!站起来!再不干掉这个杂种,是想拖着斯利亚和你一起被烧死吗!” 达格罗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兹达骑在他身上一顿老拳,把他打得天旋地转。之前自己挖烂的左脸被直接锤烂,暴露一侧的槽牙一个不少全部打光,大部分没来及吐出来,就在拳头的狂轰滥炸下硬生生地咽进肚中。眼前一片朦胧,除了火光只能看见兹达大概的轮廓。这只是右眼看到的画面,至于左眼,左眼可能瞎了。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虽然整个脑袋已近没了触觉,但他感觉左眼珠掉出眼眶,就挂在露骨的脸颊上。他想用手确认一下,但还是强忍住了。他觉得这样做,只会在敌人面前显得自己懦弱。 烈火中,两人无言对峙。天黑前还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转眼间就到了以命相搏的地步。兹达不知道,眼前这个兽人和斯利亚究竟有什么仇怨。看他没有要说的意思,那自己自然也没有问的必要。但他心里清楚,就算斯利亚真犯了什么错,就是把他交给卫兵也不会给这么一个玩意。 哗啦——!头顶一声巨响。屋顶的房梁在烈火的焚烧下,再也支撑不住断成几节。碎石瓦砾化作倾盆火雨,朝着兹达迎头浇下。 “不好,”兹达一个翻滚向前避开。心中暗道不妙,“得赶紧解决这家伙,房子要塌了。” 跟头翻过来还未起身,斗大的拳头已然轰至眼前。 二人一站一蹲达格罗一拳刚出手,下半身已是门户大开。“哼,你也只会朝人脸上招呼。”兹达早有防备,不急起身招架,就势一偏拳头擦着鼻尖飞了过去。趁他尚未收招,一记震山掌拍在其右腹上。看似轻飘飘的一掌,状如公牛的达格罗却像风吹稻草般,横着飞了出去。一路踉踉跄跄,最后一脚踏穿地板这才勉强稳住身形。 达格罗抽出卡在木头地板里的右腿,没有一丝迟疑再度向兹达猛扑过来。兹达临危不惧,早已摆好架势。面对连珠炮般的铁拳,左摇右晃轻松避开。 见拳头不管用达格罗恼羞成怒,大吼一声双手钩住兹达脖子,抬膝猛击兹达腹部。呵,这种军阵行伍的功夫,在久经沙场的兹达眼里就如同小孩游戏一般。就在达格罗抬腿的一瞬间,兹达双手就已经条件反射向下格挡,同时上身后仰,想从敌人的臂膀中挣脱。可达格罗死不松手,兹达干脆就势对着他那张被锤烂的脸,狠狠一记头槌。 啪!兽人宽大的脑门撞在血肉模糊的烂脸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也不知是血还是什么,兹达只觉得一股热流溅自己一脸。紧接着达格罗“啊”得一声向后倒去。兹达也是眼冒金星,踉跄了两下甩甩脑袋稳住自己。 整座酒馆已被火焰包围,眼看就要塌了。兹达不敢恋战,赶紧四下寻找斯利亚的踪迹。 “咕噜……咕噜…嗯……..啊啊啊啊——!!!”某处想起一阵缓慢,低沉的怪声。像是从地底发出的古神低语,紧接着这怪声变成了丧心病狂地嚎叫。 “什么声音?”回头一看,本应倒地的达格罗再一次扑了过来。 “妈的,这家伙是铁打的吗,这么结实。”自己只想带着斯利亚离开,可这畜生一而再再而三的跟自己过不去。 暴怒之下,兹达并未失去理智,他强忍着腹部的剧痛和肩膀上的刀伤,迎战陷入癫狂的达格罗。他明白再不速战速决,他们三个人可就真的要同归于尽了。 呼!暴怒的铁拳裹挟着热风朝自己打来。兹达右手格挡,同时拇指和食指迅如疾风,在达格罗手臂的关节处连点数下。粗壮的臂膀瞬间失去力道,迅速痉挛起来。同时左手也没闲着,朝着肋下一击剑指,哈~达格罗倒出一口气,直接软了下来。 这是兹达远征潘达利亚时从熊猫人那里学来的绝技,本以为三两拳就能解决的战斗,结果被一个低级军官逼到这份上。 失去了战斗力达格罗还不肯罢手,狂嚎一声,还能动的左手一把抓住兹达,一击膝击打了过来。 “还来?!”兹达左手手肘挡下,趁他没站稳顺势一把抄起大腿,将其掀翻在地。 咣当!小山一般的达格罗轰然倒地,兹达为确保他不会在度发起攻击,也朝他的肚子用尽十成的力道狠踹一脚。 “咳咳咳……呕——”达格罗彻底放弃了抵抗,翻身半趴在地上呕血。火光中他吐完最后一口血沫,用他那骨肉分离,牙床外露的脸望着兹达这边,仅剩的一只眼睛也不知在看谁。血、泪、鼻涕、脑浆,淅淅沥沥地滴在地板上。半晌,一个微弱沙哑的声音,从应该是嘴的血窟窿里传来:“他……杀我兄弟……我…要……报仇……” “你说什么?”身边的木材被烧的噼啪作响,兹达并没有听清他再讲什么,他俯下身子,问达格罗:“你们究竟有什么仇?” “呵呵…..呵呵呵呵…….”回应他的只有一阵惨笑。 “喂!这地方要塌了!不想死就起来!”兹达虽对他没有半点好感,但他要真死在自己手上,那难免要被找麻烦。他借着火光,凑近那张脑浆横流的破脸,想确认达格罗的伤势。 就在兹达靠近的一瞬间,达格罗突然发难。左手抓起一把刀反手扎了过来。兹达先人一步劈手挡住。就在他碰到达格罗左臂的一瞬间,“完了!”不妙在脑海里闪过,达格罗的左手里只是一块木片而已。刚反应过来,右手像条蛇一般钻过两人臂膀,将一把尖刀捅进兹达的肚子。 “呃……”兹达只觉“噗呲”一下,浑身的力气从刀口一泄而出。整个人不受控住地僵在那儿,死死握着达格罗拿刀的右手,不让刀再进分毫。 眼见最后一击没能带走敌人,已是油尽灯枯的达格罗用尽最后的力气,右手挣脱束缚,一把将刀拔了出来。拔刀时顺手一带,在兹达的腹部留下一个大口子。 “你他妈……”看着倒地的达格罗,兹达捂着肚子想上前取他性命,但他也明白当务之急是带着斯利亚逃出去。最终他什么也做不了,纵是身处火海,他还是觉得冷的不行,有东西从刀口里哗啦啦地往外流。身体越来越沉,意识越发模糊。一阵眩晕袭来,整个人晕倒在地,再也没能起来。 二十一 牢狱之灾 上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兹达从昏迷中微微睁开双眼。从眼缝里,朦胧地看见自己似乎身处一个昏暗的房间。还未细想,便又再度昏迷沉入意识的深渊。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就这么一直睡睡醒醒,每次醒来都能对目前的处境多一份新的感知。 意识领先身体一步,开始了工作。在意识的边缘来回横跨几次后,他搞清楚了几点:首先,自己是安全的。其次,自己应该是在医院之类的地方,但又对耳边定时响起的交谈时感到迷惑。这里似乎有人看守,而且定时换班。还有件事让他心神不宁:斯利亚在哪?虽然他意识模糊,但他还是能感觉到,这间屋子里只有自已一人。 硬的跟石头一样的床铺,硌得他浑身难受。越清醒,痛感就越强烈,整个脑袋和后背连成一片的那种疼。他越来越难受,整个人在床铺上无意识地蛄蛹起来。 “喂,他好像醒了。” “要不要去把大夫叫来,他要是把伤口崩开了,老大又要骂我们。” “这大晚上的哪来的大夫,这会老大应该还没睡。你进去看着,我去叫他。” 耳边有人嘀咕了一阵,接着铁链哗啦声响,吱呀一声有人携着一阵冷风进屋。 “嗯……”兹达呻吟着刚想翻身,一只手粗鲁地把他按住,命令道:“躺好,别乱动!” “谁呀?”兹达被这一下弄得更疼了,彻底醒了过来。猛得睁开双眼,一名全副武装的士兵站在床头,面无表情地按着他的肩膀。环视四周,发现自己处于一间昏暗的小屋里,斑驳的土墙上挂着两盏昏暗的油灯,这是屋子里唯一的光源。略微偏一点脑袋,看向士兵身后,那里立着一根根手腕粗的柱子,把小屋隔成两间。“这是什么地方?”还在迷糊的兹达脑中突然一个激灵,“这是牢房!我怎么进大牢了?” “哦——对了。”清醒过来的兹达回忆起了发生的一切。先是自己坐在酒馆门口安安静静地喝酒,结果被一群伙夫掀了桌子。本该回银月城的斯利亚居然还在奥格瑞玛,而那伙人是来找他寻仇的。小弟有难,做大哥的自然不能不管。自己挺身而出,和那个叫达什么罗的兽人壮汉大打一架,最后肚子上挨一刀,再睁眼就躺在这儿了。 “这是什么地方?”兹达问卫兵。 “牢房。”回答简明扼要,不带半点情绪。 “这里是内务部牢房,还是宪兵的牢房?” 沉默。 “斯利亚在哪?他现在怎么样?” 沉默。 看样子这名卫兵不会吐半个字。兹达无可奈何,他想发火,一口气还没上来先顶的刀口疼。整个腹部被绷带一圈一圈裹得严严实实,勒得他喘不过气,这也进一步加重了他的不适。 “你……能不能别按着我了。” “那你可别乱动。”可算是说话了。 看到兹达无奈地点点头,卫兵才把手缩回去。 咚!咚!咚!哐当——!一声巨响。小屋的木门被猛地撞开,打在墙壁上反弹回来,整个门框都在颤抖。 一颗炮弹直直飞进屋内,兹达身旁的卫兵像纸片般被撞飞到一旁。一团黑影笼罩着自己,粗犷的鼻息像狂风般打在脸上,兹达内心一阵无语,只想翻白眼。 “你小子,”良久黑影开口说道,“我出趟城,你差点把奥格瑞玛给我掀了。” “这不是闲得手痒痒嘛。还有,这是哪?”兹达问道。 “以前奥格瑞玛的牢房。现在给我们军管处当仓库。放心,你现在安全的很。” 只要有萨迪尔,兹达明白没什么需要自己担心的。 “给我来点水。”兹达干咳了两声。 萨迪尔在兹达面前一点也没有长官架子,起身去牢房外面的桌上拿盛水的陶瓶。他端起来才发现只是个空瓶子。 “他妈的水呢!”萨迪尔对跟他出去的卫兵破口大骂,一脚踹在他的身上,“你们就是这么照顾他的吗!” 卫兵撞在牢房栏杆上,房顶落下一阵灰尘。他战战兢兢地解释:“刚好喝完了,正准备去打呢,谁知他醒过来了。” “滚去打水去!” 年轻的兽人卫兵,像被电打一样蹿向门外,和之前去叫萨迪尔的同伴撞了个满怀,差点撞翻了后者手里的食物。 “唉——”萨迪尔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招呼兹达说:“吃点东西吧。” “你帮我把绷带松开点,这哪个大夫裹的,我气都喘不过来了。”兹达在萨迪尔的帮助下倚着墙壁坐起来,卫兵将放着食物的小桌放在兹达身边退了出去,牢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怎么样,好点没。”萨迪尔动作轻柔,把裹着兹达腹部的绷带全部拆了下来,顺便看了眼他的伤势,而后小心地一圈圈重新缠好。 “呼——”兹达长舒一口气,“可算能喘口气了,这么年不见,你这手艺可一点都没退步。” “那是。想当年我们兄弟三个,你们两受伤都是我包扎的。”萨迪尔说着从桌上端起一晚粥给兹达,“大夫说了,都是皮肉伤,不影响吃饭。这大半夜也没地方弄吃的,这些还是我晚上剩下的呢。你先对付一下,明早我去伙房给你弄点好的。” 滋一口冒热气的稀粥,兹达想起来,从酒馆那晚到现在,自己还真是一口饭没吃。啧,可惜了铁皮的大餐了。他拿起一块馅饼咬了一大口,问道:“我昏迷多久了?” “两天了。” “斯利亚呢?” “谁?” “那个血精灵。” “哦!他啊,”萨迪尔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嘶——不太好。” “他怎么了?”兹达一听急了,饼也丢到一边,“他伤的很严重吗?” “呃,这倒不是。他已经好了,只是……” “只是什么?” “你那个小兄弟,他现在被关在宪兵的死牢里。” 二十二 牢狱之灾 下 “什么!”兹达大惊失色,猛地坐起来,手里的粥一个没端稳掉在桌上,这下牵动伤口,差点没疼晕过去。 萨迪尔赶紧伸手把他扶住,另一只手按着他以防他乱动崩伤口。 “目前没什么危险,”他出言安抚兹达,“案子还在审,没几个月下不来。” “他到底惹了什么事?那群人要和他拼命?” “嗐,还不是兵营里面新兵蛋子间的那些破事。” 听这么说兹达更是莫名其妙,他问:“新兵营?他入伍了?他又没受到征召。我在疗养院的时候跟他讲的明明白白,他只是在幽暗城战役时,部落从银月城征调的临时人员。现在任务完成了,他和奥格瑞玛就没有关系了。直接回家,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强制他留在这!” “哈,看来你这位小弟不太听话啊。”萨迪尔若有所思的说着,“我知道你们关系不一般,所以我白天找人帮忙,偷偷把他的案卷和简历拿出来看了一眼。” “案卷里都说什么了?他到底犯了什么事?” 看兹达那火急火燎的样子,萨迪尔摆摆手让他坐稳稍安勿躁,拿起刚送来的的水瓶给他倒了杯水。叹了口气,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嗐,那个德罗特·古雷你还有印象吗?” “谁?” “啧,诺森德的那个。”萨迪尔提示。 “哦!”兹达一拍脑门,“那个大英雄德罗特·古雷。以一个随从的身份率领敢死队,攻下滩头堡垒一战成名。萨鲁法尔大王亲自去他所在的营地当面嘉奖,把他从一个护卫随从直接提拔为将军。你是指这位?这他妈跟我和斯利亚有个屁的关系啊!” “你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 “死在诺森德了啊。整个部落谁不知道啊,联盟那边都有发悼文。” “跟你说,我也是当上军人管理处的头头后,翻档案才知道的。”萨迪尔凑近兹达小声说,“那个德罗特·古雷当年死后不得安生,被天灾转化成了死亡骑士,可他竟凭着意志力摆脱了巫妖王的控制,带着联军打了一场大仗,而后才自我了断的。” “好嘛。”兹达肃然起敬。“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听我说啊,他有两个儿子,其中大儿子叫阿弗莱雷·古雷。因为是英雄后代,所以入伍后上面一直都有照顾。现在是赞达拉远征军的第三军团长,他……” “请您说重点好吗。”兹达打断他。 “哎呀,这就是重点啊。”萨迪尔声音压的更低,“那个阿弗莱雷也有两个儿子。” “嗯。” “其中一个就是给你肚子开洞的达!格!罗!” 噗——!兹达没绷住一口水喷出老远,咳了半天问:“那个达格罗现在怎么样了?” “死了!” 兹达无言沉默,半晌他喃喃道:“这个斯利亚,怎么好端端的会惹上他们呢?” “唉——”萨迪尔长叹一声,“谁说不是呢,本来也没多大的事。那个达格罗的弟弟达格斯,仗着父亲和兄长成天游手好闲。他哥达格罗是某部队的司务长,想办法把他安排到自己部队里面。平时管着一票炊事班,没事时喝酒打架什么的他哥都给他压下去了。 也就前段时间,达格斯接到命令要求赶制一批军粮。他平时散漫惯了没当回事,就把这事扔给一伙刚入伍的新兵蛋子。 本来嘛,老兵欺负新兵也是司空见惯的事,薅几个人来给自己干活也没什么。可偏偏你那个小老弟也在其中,说他初来乍到也好,不懂规矩也好。他觉得这是炊事班的活,凭什么让他们新兵来干,于是带头闹事跟达格斯吵了一架。那个达格斯平日混混惯了,叼都不叼他们,还威胁他们一通。 眼看明着不行,你那老弟就天天带着一帮人出工不出力。也该那达格斯命里有这一劫,他居然以为斯利亚会怕他,直接当甩手掌柜,连个看场子的人都不留。转眼到了交货期限,拿不出东西,上面说他延误军机,逮起来没几天就砍了。” 听完萨迪尔的讲述,兹达沉默半晌。缓缓拿起打翻的水杯给自己倒了杯水,像喝药似的艰难地抿了几口。他面色死灰,幽幽地说:“就是说,军团长的两个儿子,分别死在了我和斯利亚的手上。” “呃,也不能这么说。”萨迪尔纠正他。 “啥意思?” “达格罗是被处死的。” “嗯?”兹达一阵惊讶,“他没死在酒馆里?怎么又被处死了?” “达格罗听闻弟弟的死讯后,一直在想办法找斯利亚报仇。只是斯利亚的小队那几天一直在城外拉练,所以一直没机会动手。 那天晚上他们刚结束训练回城,在酒馆里喝酒。达格罗得到消息后,一时没找到人手。也不知是报仇心切,还是真觉得有他爹在没人敢动他。居然跑到牢里把达格斯的那帮小弟给放了出来。没走程序,没有上级签字,就这么私自砸开牢门把囚犯放出来了。” “好家伙,这是劫狱啊。” “谁说不是呢。那天晚上卫兵把他从废墟里抬出来,趁他还有口气天一亮就斩首了。” “哎呦喂——这叫什么事啊。”兹达胳膊支着小桌捂脸苦笑,“这个斯利亚,但凡他要跟我见一面哪怕写封信,都不会弄到今天这个局面。他兄弟两个的仇真要算起来,不还是要算到我两头上。” “唉,说点别的。”兹达抹了一把脸,“现在我和斯利亚要怎么判?” “你倒是没什么。你那小弟可真够硬气,无论怎么审一口咬死你就是来劝架的。好在他的战友也能证明,你们一直没有接触。不然你也得进去。”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古雷家两兄弟在挑事。既然都被处决了,斯利亚他为什么还会被关在死牢里?就因为他兄弟两的爷爷是传奇英雄,凭他爹是军团长?” “哼,他麻烦大了。坑死军团长儿子算什么,他身上背着十几条人命呢。” 见兹达彻底呆住,萨迪尔继续说:“他下手可真狠,当时酒馆里那么多人,他不管不顾上来就是放火。那把火还是魔法火焰,用水灭不掉。临时又去找法师,一来二去耽误了不少时间。等把人找来,房子都烧塌了。那天是周五,晚上喝酒的人本就比平时多。着火的时候都往门口挤,很多人被堵在后面根本出不去。十几口人就这么活活被烧死,这还没算重伤的。 部落英雄在酒馆放火,还违反禁令在主城使用魔法。你是不知道上面发了多大的火。 所以我说他一时半会判不了,就是这个原因。这两天你就在这里养伤,虽说没治你罪,但还是避避风头。其余的,等这事过去了在说吧。” “哎,铁皮怎么样?” “那是谁?” “酒馆的跑堂。” “哦,全死了。就剩一个地精,房顶塌下来的时候他钻进洗碗池里,捡回一条命。” 这时门外响起脚步声,萨迪尔警惕地跳下床戒备着。原先看守兹达的两个兽人小兵,一个手捧被褥毛毯,一个拿着几件衣服走了进来。对萨迪尔说:“老大,你那衣柜和箱子都找了,只有这些。” “行吧行吧。”萨迪尔摆摆手,把兹达扶下地,让他俩铺床。 铺好床后萨迪尔又小心扶着兹达坐好,对兹达说:“我不在的时候,就让他们两个照顾你。他叫猎齿,”他指着高个子的兽人,又指了指矮一些,微胖的兽人,“他叫长牙。他俩是我的心腹,有什么都可以和他们说。” 萨迪尔又对猎齿和长牙说:“你两听着,这位兹达·布隆是我大哥,也是你两的大哥。当年没他就不会有我。这几天你两脑子放灵光点,别他妈犯蠢。知道吗!” “好的,老大。”猎齿和长牙异口同声地说道。 看着还沉浸在震惊中的兹达,萨迪尔知道今晚讲那么多,他一时半会缓不过来。他站起来伸个懒腰,故作轻松地说:“好嘛,天都快亮了。我得抓紧睡一会,明天又是忙到脚打后脑勺的一天。你也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我在外面盯着,好好养伤,什么都别想。我走了啊。” 二十三 泡蕉朗姆酒 自从那晚一别后,萨迪尔一连数日都没有露面。听猎齿和长牙说,现在奥格瑞玛人手匮乏已经到了离谱的地步。 如今战事新起,部落开始新一轮大征兵,他除了要处理办公室堆积如山的公文外还要高层参加会议,和长官讨论新部队的番号、协调各个部门间的工作、签发阵亡名单、监管抚恤金发放…… 如果有校级以上的军官阵亡,他必须亲自拿着阵亡通知去敲开那家人的大门,安抚那些或是痛哭,或是陷入癫狂的家属。 因为有统兵经验,前不久他还率领一支队伍深入贫瘠之地,去调查那场诡异的大火。他在野外调查的时候,上面还专门给他配了两个信使,每天在他和主城间来回奔波,只为不耽误城里的工作。 如果说别人忙起来是一个人劈成两半,那萨迪尔就是被五马分尸。就这样奥格瑞玛的管理者们还嫌他这具“尸体”分的不够多,甚至还想再多分几块。 而这两天兹达的日子过得倒还算滋润,吃穿住都有猎齿和长牙两兄弟伺候。在萨迪尔的亲自安排下,饭菜无论是质量还是数量,都要高出普通军官一大截。每天一睁眼就有早餐和干净的衣服端到眼前,服务不可谓不殷勤周到。 可尽管如此,兹达还是闷闷不乐。斯利亚的事固然是一方面,虽说他现在虽身陷死牢,倒也是吃喝不愁。小法师现在每天除了被问问话,其余的时间就呆在牢里无所事事。大刑伺候?那更是无稽之谈。毕竟是身负十几条人命的重犯,他的案件可是被高层亲自过问的。只要判决没下来,少跟头发都不知有多少人要倒霉。 而且,据萨迪尔打探到的消息。判决迟迟不下,跟军团长斯卡格·古雷不能说没有关系。毕竟在前线统兵的将军,后方两个儿子一前一后全死了。为了稳定军心,高层处理起来不可谓不慎重。 斯利亚那边没有远虑,可自己眼前到有近忧。其中最要命的一个就是,他出不去。 好像是怕外面有什么似的,兹达一有出门的苗头,猎齿和长牙就会紧张起来。 “我伤都好的差不多了,为啥不能出去?” “老大说了,没他同意,你不能出去。”矮胖的长牙翻来覆去就这句话。 “可总得有个缘由吧。”兹达努力保持心态平稳。换做往常他早就暴跳如雷了,可他明白萨迪尔不会无缘无故地把他关在这儿。 “俺,俺们不知道啊。”兄弟两异口同声地回答。 唉,兹达不禁扶额。萨迪尔天天见不到人,这两兄弟脑子又不太好使,每次让他们出去打探消息,回来总是答非所问。外面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他想亲自弄清楚。 这几天热得厉害,本就连个窗户都没有的地牢里闷热异常。猎齿贴心地为他做了把扇子,可再怎么摇也只是搅动屋内闷热的,让人作呕的浊气。 为了不让自己闷死在地牢,兹达再三和两兄弟保证,自己绝不会偷跑出去,他们才愿意把地牢的门打开,让外界的新鲜空气勉强能吹进来。 随着新鲜空气进来的,还有街市上喧闹的人声,此起彼伏传入地牢。兹达听在耳朵里,心中开始盘算起来。 又是一个稀松平常的午后,吃完午饭的兹达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猎齿和长牙在照例在外间玩机会棋,闷热中两人汗流浃背,于是打赌输的那个人要去买酒。 “喂,你两聊什么呢。”兹达从床上歪起脑袋明知故问。 “大哥,这里面太难受了。俺们打算下完这盘棋去买点酒喝。”猎齿回答道。 “带我一个呗,等会不管谁输谁赢,我在赌注上再加一笔,怎么样。” “嘿嘿,好啊,只要大哥你愿意。” 胜负很快揭晓,长牙哼了一声站起身来,准备去买酒。 “哎,等等。”兹达忙叫住他,“你打算买什么酒?” “嗯……啤酒。老大给的钱不能乱花。” “切,”兹达一脸不屑,“那玩意喝起来有什么意思。我问你,泡蕉朗姆喝过没?” “那是啥玩意啊?”长牙一脸问号。 “嘿!这你都不知道,看来你老大对你们也不怎么样嘛。” “俺们老大可好了!可这泡‘椒’朗姆是个什么玩意?不会辣嗓子吧。”猎齿虽然嘴上反驳,可心思全被酒吸引了过去。兽人哪有不爱酒的,尤其是听到一种自己闻所未闻的酒。 “什么辣不辣,”兹达见他俩上钩,继续引诱道:“这可是潘达利亚的传统佳酿,必须是位于四风谷的风暴烈酒酿造厂出品的才正宗。” 见猎齿和长牙把脑袋凑过来,兹达绘声绘色地为他俩解说:“熊猫人的酒厂每年会取新鲜的泰拉比香蕉,加入新酿造的朗姆酒中一起封桶陈化。一年后开封,滤出酒液重新装桶,并在里面加入大量的女巫浆果、少许蚕蛹及黑胡椒。就这样继续熟陈至少三年以上,开封时浓郁的朗姆酒香和香蕉特有的甜香完美融为一体。刚入口时柔而不烈,能尝到朗姆的甘蔗香,接着是水果特有的那种清甜的果香,一口咽下去嘴里还能回味出一丝胡椒的辛辣。嘿嘿嘿……像这大热天在配上清凉果,尝一口保你这辈子都忘不了。” 听着兹达的描述,两兄弟眼都直了。猎齿嘿嘿地说:“潘达利亚太远,可惜了。主城里要是有这种东西,那怎么都得来一口……” “啧,我没事骗你玩吗?”兹达打断他,“当年你们老大,萨迪尔那小子在潘达利亚,天天恨不得拿它当水喝。 为了能畅饮这泡椒朗姆酒,他甚至还递交过一份攻打四风谷的计划书。切!谁不知道他打什么算盘,直接被司令部打了回来。他对部下那么慷慨的一个人,最后干脆在自己的部队里下了道命令,把泡蕉朗姆酒定为战略物资,整支部队除了他外,统统实行配给制。 告诉你们,真要想喝,在荣誉谷里的熊猫人那就能买到。” “不喝。大哥我们不喝。”长牙一边咽着口水,一边痛苦地摇头拒绝。 这下搞得兹达有些措手不及,问道:“嘿,为啥呀?” “老大的钱俺们不能乱花。” “噗——”兹达被逗乐了,笑骂道:“蠢蛋,下棋的时候不是说好了嘛。酒馆里的那些烂酒有什么好喝的,今天我请你们喝好的!” “真的?” “当然。你们为了照顾我天天憋在这地牢里,怎么地我也得表示表示。” 说罢兹达对长牙说:“你,去旅馆把我的行礼取来,拿里面的钱去买酒。”又对猎齿说,“你去买些清凉果,一定要今天现摘的。其余的你两看着办,想买什么买什么。” 兹达大手一挥,两兄弟满脑子都是酒,乐颠颠地跑了出去,转眼就没了踪影。看着大开的牢门,兹达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心中暗暗冷笑:萨迪尔这官当的越大胆子越小,一个军团长就把他镇住了。我倒要瞧瞧,这主城几天不见,还能变成龙潭虎穴不成。 二十四 行刺 1 兹达轻手轻脚,悄悄跨出牢房大门。他小心翼翼好像自己真的在越狱,下一秒就会有守卫冲上来把他按到在地。 出了牢门,转身是一条狭窄的过道,尽头搭着一个木头梯子。猎齿和长牙每天就是从这里出入的。 从梯子爬上来,是一间不大的库房,一看就是不用的屋子拿来堆杂物的。兹达打量四周,房间里出了装的满满大麻袋堆到房顶外。码放整齐的箱子挡着窗户,屋子里黑咕隆咚的,所有东西全都蒙着厚厚的灰尘。心想萨迪尔还真会找地方,没有人会想到,一个堆杂物的破屋子里会躲着一个人。 角落里靠着一个缺了条腿锈迹斑斑的三层铁架,上面胡乱扔着一些铁锹、破布、工具盒,及一些零零碎碎的小杂物,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东西了。当年干活的人不要了,又懒得专门去扔,就这么堆在这。 在杂物中一通翻找,兹达从架子顶上捡出一个破草帽。帽子上的万年老灰都硬成壳了,被老鼠咬的破破烂烂。纵使心里万般不情愿,他也只能强迫自己戴上。他不想引人注意,毕竟自己现在在主城已经出名了。用草帽遮住脸,加上自己一身粗布衣服,这样看上去自己和街头小贩别无二致。 走出仓库大门,兹达一眼就认出了自己所在的地方。这里是挨着暗巷区的一条小巷,难怪一天到晚听着外面人来人往。小巷一头接着暗巷区,一头通往力量谷。从这里走,正好可以避开大路上的人群。 午后的奥格瑞玛依旧喧闹,旅客和办事的人这会都窝在酒馆或旅店里躲避外面的高温炙烤,这会还在外面的除了执勤的卫兵,就只有暗巷区的那些生意人和干活的苦工。这些人忙着谈生意,算价钱,清点将要装车的货物。而后由苦工将板车拉去城外的港口,运往世界各地。 小巷尽头的木质升降机咯吱作响,枯燥的做着往复运动。兹达躲在一摞麻袋后面,看着两个卫兵坐升降机上去后才走出来,顺着陡坡下去来到了力量谷。 如果说奥格瑞玛是部落的心脏,那位于力量谷中央的大酋长塔楼就是部落的大脑。塔楼高耸雄伟,是力量谷中一道避不开的风景。蛮横地耸立在那儿,散发着部落的威武与粗犷,展现在每一位从大门进来的冒险者的眼前。 不过如今的力量谷新添了一处风景,抢过了酋长塔楼的风头,那就是被大火烧毁的酒馆残骸。作为奥格瑞玛最大的酒馆,如今只剩下漆黑的残垣断壁。烧焦的木质屋梁整个塌了下来,连同着半个屋顶像只锅盖扣在废墟上。四面墙壁已不复存在,只剩下一根托着房梁残骸的墙架,像十字架般无言耸立在废墟之上。看地上的痕迹,之前遍地残骸瓦砾被草草打扫过,全都堆在大废墟的脚边。 作为部落的首善之地,大酋长的眼皮子底下。平时吵架都要轻声细语,想不到居然有人敢公然纵火。尽管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可还是不断有人不顾烈日当头来看热闹。不论干活的,还是路过的都要停下来议论两句。 “谁这么大胆子,干这种事…” “听说放火的人被卫兵拖出来,直接就在路边砍了…” “听说是联盟细作放的火…” “在里面喝酒的人倒了血霉,遗体就这么埋在下面,到现在还没挖出来…” “嚯,这大热天的,怎么一点味都没有…” “问那些被遗忘者呗。这种事,他们是专家…” “这些遗体没人管了?” “缺人手,听说正从灰谷那边调人过来,收拾这烂摊子呢。” 旁观者议论纷纷,兹达混迹其中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什么有用的情报,他转身离开打算去难民委员会,找老战友们打听打听。 难民委员会位于荣誉谷大门那,兹达向自己来时的小巷走去,一方面避开商业街熙熙攘攘的人群,另一方面他察觉到有人在跟踪他。 一个黑影。确切的说是一位身裹黑纱的妇人。这是兽人的古老习俗,如果丈夫或儿子战死。作为妻子或母亲的女兽人,将要独自去野外狩猎一只野兽。以此向外人宣告,自己就算没了丈夫或儿子,也能自力更生撑起整个家族。 再后来时间消逝,随着奥格瑞玛的建立,这一习俗被大大简化。去城外打猎本就不切实际,于是在一些坚守传统的大户人家中,女主人会用黑纱罩着全身,挎着篮子走街串巷,贩卖一些小东西。卖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借这个行为,表示自己不是靠吃亲人抚恤金过日子的废物。现在更是进一步简化,都是在家属下葬后,披着黑纱出门走一圈就完了。 烈日当头的大中午。这位身裹黑纱的女性,挎着一个篮子,如幽灵般站在角落,想不引人注意都难。这年头还有如此传统的人?在废墟那边兹达就注意到她了,总觉得有一道目光隔着黑纱,如利剑直射自己。 一开始兹达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在力量谷偌大的广场上晃悠一圈后,那种感觉还在。透过草帽的破洞,眼角余光扫到那个黑色的幽灵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哼,想跟你就跟着吧,我倒要看看你想干什么。”兹达头也不回,跳上通往升降机的陡坡,转身拐进巷中。 眼角瞥见黑影略有迟疑,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向这边缓缓走来。兹达也不急,他干脆摘下草帽扇着风,席地坐下看几个午休的苦工打牌。 一圈牌打完,观战的兹达戴上草帽准备起身。他有意装作不知那位妇人站在他身后,猛地起身和她撞了满怀。那位黑纱裹身的妇女被撞的一个趔趄跌倒在地,手里的篮子也翻了,干瘪的果子滚落一地。 “哎呦!对不起,对不起……”兹达连连道歉,手忙脚乱地将果子捡起。伸手要去扶她起来。 手刚伸出去,“嗞——”一把匕首将黑纱刺破,势如闪电般直奔兹达咽喉刺来。 “啊!”兹达猝不及防,条件反射地向后仰去堪堪避过,草帽被划了个大口子。紧接着第二把匕首从黑纱中窜出,如离弦之箭捅向小腹。兹达一把抓住行凶者的手腕,可那人手腕一抖,像抹了油一般呲溜一下摆脱钳制,留下一道伤口。 见有人行凶,周围的苦力纷纷四散奔逃。兹达连退几步跳出匕首的攻击范围,刚站住脚跟凶手再度攻上。 此人身形极快,加之身上宽大的黑纱,犹如一股黑旋风环绕着兹达。两把匕首如跗骨之蛆,游走全身专攻破绽,一刀快似一刀。兹达没有武器,只能瞅准空手挡刀的空挡找机会扣住其手腕,一把拧掉其武器。 砰!砰!砰!砰!就这么一照面的功夫,两人已拼斗数十招。狭窄的小巷中,兹达闪转腾挪全力抵挡。有好几次明明已经制住敌人手腕,却被敌人运力一震,将自己震开。 是个高手!兹达不敢轻敌,一个滚地翻脱离战斗,抓过旁边靠在墙上的大扫把迎头砸下。巷道狭窄,行凶之人无处可避,只得收手向后一连几个后空翻拉开距离。两人在巷中对峙,兹达手握扫把挡在身前,堵住整条巷子。 “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兹达试探性地问。 “误会?哼!”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黑沙里传来,接着她一把扯掉服丧的黑纱,露出真容。一位身材健硕的女兽,人出现在兹达眼前,她一袭红发束在脑后,一身简洁干练的皮制短甲。全身除了两把匕首,护腕、皮靴别无他物,明显是有备而来。 女兽人怒视兹达,一脸悲愤仿佛两人之间有什么血海深仇。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缓缓开口道:“啊,你小子挺能藏啊。找你好些天了。” 她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沙砾摩擦着兹达的耳膜。没有给兹达反应的时间,她抄起匕首,重新摆出架势。 “斯卡格·古雷之妻,达格斯、达格罗之母。诺娜塔在此!兹达·布隆!给我儿子偿命吧!” 二十五 行刺 2 唰—— 一道黑影直窜半空。没了碍事的黑纱诺娜塔身形更加迅捷,她一脚蹬向墙壁借力跃起,凌空高举匕首直直地向兹达扑来。 “你儿子他……”兹达正要解释,话音未落锋刃已至眼前。他被逼无奈只得丢下扫帚向后急退,锋刃擦着身子堪堪划过,右腿慢了半拍裤管被扎了一个洞。 “滋啦——”匕首划过布料如快刀破竹,顺势而下直接捅进地面。兹达冷汗直冒,万幸自己刚刚缩了一下脚,否则这一下非得扎穿脚背把自己钉在地上。 这一下力道太猛匕首嵌在地里拔不出来,眼见机不可失兹达抢攻而上,直取左手的武器。诺娜塔不闪不避,匕首在身前空挥一刀,烈日下只见黑光一闪,“呼~”一发暗影箭直奔兹达射去。 见她变戏法般扔出的暗影箭,兹达一个急停止住攻势,身子极力后仰避开。 诺娜塔也抓住机会,起身一个后空翻,砰砰两脚踢在兹达的下巴上,顺带拔出插在地上的匕首。 眼看自己接连吃瘪,兹达怒火中烧。几番交手下来,诺娜塔的招式他摸清了大概,无外乎都是军中潜行者训练大纲上的内容。但是能将这些基本的东西融会贯通,修炼到此等炉火纯青的地步,也绝非等闲。 快刀如狂风骤雨,窄巷中诺娜塔踩着墙壁和山崖,接着地形不断变换身位。两把快刀周身游走避实就虚,正手反手快得看不清。兹达被逼得左支右绌,连连退让狼狈不堪。 “得像个办法制住这个疯女人。可她是将军夫人,千万不能伤着她,不然后面麻烦多着呢。”兹达一边躲避刀锋,脑子里疯狂思索对策,余光瞥见地上的一样东西。 “嘶——”兹达忽觉肚皮一紧。就在愣神的一瞬间,两把刀尖已扎穿衣服,一取肋下一取小腹。只要在快上半分,自己就要被开膛破肚命丧当场。 兹达惊出一身冷汗,猛退一步让自己和刀尖拉开一点距离,双手将匕首按下。诺娜塔间一招不成,还想撤刀反攻。但兹达没给她机会,奋起一跃,双掌在她肩头上猛得一按,同时自己借力从头顶翻了过去。 诺娜塔知觉双肩一震,瞬间一股巨力如海加尔山一般压在肩头,而又旋即消失。等她一个翻滚从地上起来,环顾四周搜索仇人时,兹达已经出现在她身后,手里拿着她丢弃的黑纱。 呼——! 黑纱迎风展开,在兹达手中仿佛活了一样。一块毫不起眼的布料,时而黑气漫卷遮天蔽日,时而如黑蛟出洞缠手锁喉。诺娜塔一时进退两难,她只觉耳旁呼呼声不断,双眼所及四面八方都被黑纱罩住。眼看自己要被捆成粽子,两把匕首舞出一片白光,猛突向前企图破茧而出。可谁知突然间头顶一亮,右手已被拧成一股绳的黑纱死死绞住。 “松手!”兹达一声爆喝,一把将其右手扭到背后。诺娜塔吃痛,匕首哐当落地。“喂!给我冷静点!”兹达用膝头抵着她的后背,把她死死压在身下。 被杀子之仇冲昏头脑的女兽人哪能听进去半分,咆哮着爆发出一股巨力,硬是将他顶了起来。同时左手向后反手一刀,用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朝骑在她身上的兹达挥去。 兹达被这么一顶,下盘不稳。面对挥来的利刃,手中黑纱拧成一股绳,试图绞住诺娜塔的手腕。他心想,只要除掉她手里的武器,制住这个疯女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可陷入癫狂的诺娜塔力气奇大,兹达骑在她身上根本压不住。嗞得一声,手中绳索被利刃轻松割断,自己也被掀得四脚朝天摔在地上。天赐良机,诺娜塔可不会给他起身的机会。飞身扑来,双手紧握匕首直刺兹达面门。兹达抓着诺娜塔的手腕,死死抵住。两人就这么在烈日下僵持着。弯曲如蛇形的锋刃刀尖离鼻子不过寸许,尖刀的后面是一张被仇恨扭曲的脸,一双血红的双眼喷吐着复仇的怒火。 正午的阳光如利剑从天空直刺而下,躺在地上直视太阳,兹达两眼泪水汪汪。之前在东部王国,被瘟疫炸弹炸伤的眼睛又开始发作了。在疗养院时,他不等治疗痊愈就擅自跑出来。那张康复证明不知道桑迪拉姆在背后废了多少口水,软磨硬泡了多久才让根图拉签字盖章的。 这几天在地牢里没怎么见光,今天突如其来的一番打斗,气血直冲脑壳。在强光的照射下,大大小小的光斑像烟花一样在眼前炸开。兹达躺在地上本就不好发力,诺娜塔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匕首上,一会的功夫兹达两只手臂就开始微微打颤。 眼看自己要支撑不住,兹达脑袋一偏突然撒手。诺娜塔没了支撑,整个人扑下来,匕首贴着耳朵扎在地上。还未等她做出反应,兹达朝她腰部连出两记重拳。 “呃——”诺娜塔闷哼一声,像个虾米般躬起身子。整个人被兹达两脚并用,直接踹飞了出去。 诺娜塔面容扭曲,捂着腹部,半跪着单手撑地。纵使痛苦万分,已然龇牙咧嘴地昂着头,两眼死死地锁住兹达。 兹达让自己和诺娜塔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防止她突然发起攻击,一边乘机抹掉眼中的泪水。 烈日下两人无言对峙,兹达不敢再拿话刺激她,生怕这个疯女人再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 这时,通往智慧谷那边的巷口传来阵阵轰隆声。一名身系围裙,头戴厨师帽的饭馆伙计,拉着一辆四轮拖车缓缓拐进巷口。拖车上装着两个近一人多高的大木桶,老远就能闻到里面散发出来的酸臭味。这是饭馆里倒泔水的,每天这个时候,伙计都会拉着车从这小巷里走一趟,将泔水拉倒城外去。对此,兹达是在熟悉不过,在地牢里每天中午一听见木伦碾过土路发出的轰隆声,猎齿就会第一时间跑到地面上关门关窗。他说自己受不了那股子酸臭味。 今天的泔水车也是准时路过,沉重的四轮拖车全靠伙计一人拉着。他埋头拉车,身体几乎要贴着地面。也不看路,径直向两人走来。 平日这个时间,小巷里人迹罕至。就算有人,见泔水车过来也是远远避开。谁能想到今天有位刚刚经历丧子之痛的女兽人,在这里寻仇呢 二十六 行刺 3 拉车伙计察觉到前面有人挡路,脚步不停,低头吆喝:“喂~喂~让一让~让一让勒——” 诺娜塔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地盯着兹达,略微侧身让过。拖车经过身边时,她突然发难,一把抄起拉车的伙计向兹达掷去。 “啊——!啊……”倒霉的伙计走得好好的,突然间天地倒悬,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飞了出去。他惊慌失措,在半空中惊叫连连。兹达单手接住这家伙,转身翻掌泄去力道,轻轻将其放下,问:“没事吧?”伙计惊魂未定,刚要张口说话,猛地神色一变,怪叫一声向兹达扑来。 伙计像一滩烂肉似的扒在身上,推都推不动。“干什么!”兹达怒喝。这时只觉胸口被尖刃顶住,微微一痛,接着一片湿热伴随着血腥味浸染胸口。不好!兹达双掌运力猛拍伙计肩头,一把将其推开。只见蛇形弯刃从他胸口钻出,殷红的鲜血如泉涌一股股,随着抽搐喷洒在四周地面上。而他的身后露出了诺娜塔那扭曲的笑脸。 “好快的身法!”兹达暗暗心惊,这疯婆娘居然拿路人当挡箭牌,趁自己手忙脚乱的短短瞬间,抢回插在地上的匕首偷袭自己。可怜这倒霉的伙计,哪里想得到,自己拉趟泔水而已,就这么白白丢了性命 “你他妈的!”兹达捂着伤口,浑身血往上涌,怒不可遏,“你这个疯女人!我两打架杀他做什么!” 诺娜塔不答话,怪笑两声,抬腿两三下,窜上泔水车一跃而起,举刀扑来。 “还来这套?”兹达见她残害无辜,心头大火。管她什么将军夫人,大王夫人。哪怕今天就是大酋长,也要给她两耳光。 路边墙角堆着一些没用的杂物。兹达抄起一个破瓦罐,运足力气朝女兽人丢去。 破瓦罐又快又准,诺娜塔在半空躲闪不及。正欲挥刀格挡,已飞到面前,砰得一声砸在脑袋上炸成碎片。诺娜塔跌落在地,狼狈地滚了几圈,好不容易才扶墙站定。 呼!呼!呼!呼——一阵破空之声。诺娜塔还未站稳,又有数十件杂物如炮弹朝她飞过来。石头、瓦片、骨头、狗屎,还有各种破铜烂铁。兹达双手不停,身边有什么扔什么,不给诺娜塔丝毫喘气的机会。他明白自己吃了没了武器的亏,万不能再给这疯婆娘近身的机会。 漫天的垃圾雨中,诺娜塔还仗着自己身法灵活,在杂物中左闪右避,不时还挥舞手中的匕首打掉一些小东西,空着的左手不时接住一些,再扔回来。可兹达火力实在太猛,身边零碎的东西扔完了,直接抱起大石头、酒坛子,牟足了力气砸过去。 一个半人高的酒坛子在诺娜塔脚边炸开,碎片如刀刃四散飞舞。纵使诺娜塔身法再好,这么近的距离,面对如此之多的碎片也不可能全数避开。身上、脸上纷纷挂彩,左腿更是被碎片割得鲜血淋漓。她不和兹达再做纠缠,几个闪身,躲到泔水车后面不再现身。 兹达见她没了动静,俯身抱起一块大石头,举过头顶照着两个大泔水桶砸了过去。哗啦——木桶碎裂,里面的泔水如洪水决堤,倾泻而出一发不可收拾,半个巷子酸臭冲天。 “出来啊!”兹达喊话,“躲什么躲,你不是要给你两个儿子报仇吗!继续打啊!” 等了片刻,仍不见动静。兹达心想:这疯子难道跑了?看着眼前遍地残羹剩饭,冒着绿泡的臭水,他自己也是干呕不止。这绝对是自己打过的,最恶心的一架。 泔水浇在正午滚烫的路面上,滋滋冒泡。酸腐之气在狭窄的巷道间弥漫,臭气熏得兹达泪水花花。正当他抹眼睛的时候,余光撇见大车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顿时身子一紧,条件反射地侧身躲开。可还是慢了一步,只觉脖子一凉,有什么东西飞了过去。只听见身后有人“哦——!”得一声惨叫,接着身后便乱了起来。 回头看去,几个看热闹的苦工围着一个倒地的同伴,那家伙的脖子上赫然插着一把蛇形弯刃的匕首。艳红的鲜血在正午的阳光下刺人双眼,一股血泉从伤口涌出,随着他的抽搐忽高忽低,肉眼可见地迅速在地上汇成了小水洼。 好险。兹达冒着冷汗摸摸脖子。万幸,只是一道浅伤,但血止不住的流。他用手中遗留的黑纱捂住伤口,一边提防着诺娜塔的动静,一边仰头包扎。 一股恶臭袭来,诺娜塔浑身浸透泔水,臭不可闻。她快如迅雷,三两步蹿到兹达面前,那一身酸腐之气能把人顶个跟头。 哕——!兹达被熏得一阵干呕,刚要招架,眼泪又出来了。在这泪眼朦胧的一瞬,诺娜塔挥拳直捣兹达胸口的刀伤。这一拳运足了力气,快如子弹,兹达还未反应过来,便口吐鲜血倒飞出去。 咳咳咳——咳咳……兹达跌坐在那个倒霉兄弟的血泊中,捂着胸口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在大量肾上腺素的作用下,整片前胸陷入麻痹状态,仅用手就能感觉到,僵硬的胸口有一处凹陷,可能伤到肋骨了。不过现在可不是管这些的时候,诺娜塔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再度飞扑过来。 兹达猛提一口气,从地上强行站起。诺娜塔飞身如疾风骤雨般一串连踢,专往心窝招呼。速度之快,要给兹达来个措手不及。兹达连退数十步,挥掌格挡,眼疾手快瞅准了一把抓住其双脚,双臂运力想要把她摔出去。谁知诺娜塔跟泥鳅一样,半空中一扭,整个人连翻几圈,硬是从铁钳般的双手挣脱了出去。诺娜塔换身极快,落地就是一个扫腿,兹达不闪不必像个铁塔般站在那。砰得一声闷响,女兽人的细腿结结实实地踢在兹达铁铸的小腿上。兹达纹丝不动,诺娜塔龇牙咧嘴,本就癫狂的脸现在更是骇人。这一下踢的太狠,女兽人一下没站起来,兹达抓住机会,左手抬手一个上勾拳打在其脸上,这一拳使出了十成力道,直接把她打得倒飞出去。一击得手,本以为这疯婆娘多少也得晕乎一会。不想诺娜塔重重得摔在地上滚了几滚,迅速翻身稳住身形,双手十指在土路上犁出数条沟壑。紧接着四肢着地如野兽,嚎叫这再度扑来。 二十七 行刺 4 一眨眼的功夫接连出了两条人命,围观的苦工吓破了胆,惊叫着作鸟兽散去。狭窄的小巷里,人影闪烁,拳风呼啸。兹达和诺娜塔你来我往,一个拳风劲厉招招致命,一个身法迅捷怪招频出。诺娜塔左突右闪,仗着身材娇小,即使没了武器也丝毫不惧,盯着兹达胸口和脖子的伤口穷追猛打,一套寻常的潜行者训练大纲硬是被她玩出了花来。 但论拳脚功夫,兹达还真没把她放眼里。虽然诺娜塔的招式炉火纯青,在主城里,确实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但太拘泥于训练大纲,招式一板一眼。兹达常年南征北战,什么古怪功夫没见过。更何况这部落士兵人人必会的训练大纲上的东西。纵使诺娜塔身法再快,再别出心裁的怪招,吃了几次亏后也被他大致摸清了门道,甚至她刚出手就已经猜到了下一步要出什么招。 兹达越打越精神,头脑清醒思维敏捷,眼前的世界像是被水洗了一般清晰明亮。他心头一紧,这是失血过多的征兆,不由得焦躁起来,明明不起眼的两道小伤口,血怎么止不住的流。“哼,一定是她在匕首上抹了什么毒。” 此时兹达的胸口、脖子都在往呼呼外冒血,浑身上下自己和别人的血混在一起,俨然一个血人。忽然一阵眩晕袭来,恍惚中诺娜塔一击手刀挥向脖子,被他抬手挡下。就在他一愣神的瞬间,女兽人一脚戳中他胸前伤口。 嘶——钻心的剧痛让大脑瞬间清醒过来,打出去的右拳半路变招,一掌拍向诺娜塔心口,将苍蝇般围着他转的女兽人逼开。 诺娜塔刚刚一击得手本可以全身而退,却贪功冒进想一不做二不休,趁着兹达晕乎的瞬间一击毙命。整个人不退反进,欺身近前,钻到兹达怀里。哪料想都成了血人的兹达居然回过神来,看似笨拙的身躯怎么突然快到连她都没看清是怎么回事,一个拳头就变成了巴掌向她打了过来。 眼瞅着一面墙般的巴掌带着劲风劈面打来,诺娜塔知道这一掌的厉害不敢硬接,当即双脚点地身子如风中落叶,随着掌风向后飘去。照她的盘算,这一掌最多打出三四步的距离,他胳膊才多长啊,避开这一掌还不简单。可谁知兹达仿佛看穿了自己的打算,就在右臂已然伸至极限时,突然猛地向前突进,一把抓住她皮甲的领口。 顷刻间一招三变,此时两人间的不过一臂之遥,兹达右手将诺娜塔一把拉回身边,同时左掌运足全力,势如奔雷狠狠地拍在她的胸上。 诺娜塔这下真如风中残叶飞了出去,口吐的鲜血在半空划出一道长虹。接着重重摔落在地,狼狈地匍匐在满地的泔水中。 见女兽人趴在那,半天没了动静。兹达心中有些忐忑,刚刚怒火攻心,好死不死打哪不好,偏偏打中心口。可别一巴掌把她怕死了。 半晌,趴在泔水中,满身污秽的女兽人身子微微抽搐了一下。接着伴随着轻微的呻吟,身子微微抖动起来。那呻吟声慢慢变成了呜呜的哭声,那哭声越来越大,随后她嚎啕大哭起来,双手捶打着地面,满地酸臭的汁水溅在脸上,溅进嘴里她也毫无知觉,她只是在那痛哭、嚎叫、双手愤怒地捶打着地面。她恨。杀害自己儿子的凶手就在眼前,自己却无能为力。她恨自己年老体弱,不再是当年那个让联盟闻风丧胆的暗影之刃,如今连一个溜大街的二流子都制服不了,年轻时她有多么荣耀,今天的她就有多狼狈。 啊啊啊啊啊啊——!诺娜塔仰天长啸,她试图站起来,但一个趔趄跌坐在滑不溜叽秽物上,几番起身失败,干脆像野兽般嘶吼着,手脚并用朝兹达爬过来。 兹达看着面前这个不人不鬼的妇人,他没有儿子体会不了丧子之痛,但他明白那种面对仇人却束手无策的感觉,如果她现在手上有炸弹,那么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拉响,和自己同归于尽。 已经完全没有打下去的必要了。诺娜塔号哭着扒在兹达身上又抓又咬,现在的她,已不是什么暗影之刃、无声处夺人性命的潜行大师。她现在只是一位陷入绝望之中的,丧子的母亲。兹达不断把她踢开,可她随即又再度扑上来,实在是打也不是,走也不是。 纠缠中,兹达只觉得脑袋一痛,嗡的一声。“哎呦!”他捂着脑袋一看,诺娜塔手里多了一块石头,这见她哭着砸过来。 刚刚被激发的一点点怜悯,被怒火彻底冲散。早知现在这样,还不如让她一刀捅死来的痛快。兹达挥手把诺娜塔拿着石头的手啪得打掉,一把抓住她皮甲的领口,抡圆了胳膊使出全身力气,“滚!”一声爆喝,只听“滋啦”一声,诺娜塔被丢了出去,飞出老远。而兹达的手里却还留着一样东西。 光着膀子的诺娜塔坐地上,毫无遮挡的胸前一览无余绿花花的一片。而一件炸开了线的皮背心,还被兹达抓在手里。 “哎呦喂——”兹达也快要哭了,“这他妈叫什么事啊。”他把手中的皮甲一丢,啥也不管了扭头要走。 见他要走,诺娜塔自然不会放过他,跌跌撞撞地在后面追,也不管自己现在光着膀子。兹达还没走几步,只听身后噼里啪啦一阵响。 “什么东西?”兹达回头一看,一道闪电链从巷口飞来,打在诺娜塔光着的脊背上,眼瞅着奔自己这边来。“我去。”眼看就要中招,他猛得一个翻滚,把脸都磕烂了。闪电滋啦作响,擦着头皮飞过打在墙壁上,留下一个小坑。 “啊——!”诺娜塔惨叫一声,倒地抽搐。随即头顶呼啦一声,一张大网从天而降,把她罩在里头。 “别让他们跑了!” “所有人!放下武器!都给我住手!” 嘟——!嘟嘟——!远处响起卫兵的警哨。 “嗯?卫兵来了?太好了!”兹达心中暗喜,心想这破事可算能收场了。 他收手让到一边,看着被捕的诺娜塔如野兽般嚎叫挣扎,撒网的暗矛女巨魔一边奋力收网,一边大喊:“我抓着她了!快拿绳子来!” 正当他心里乐呵的时候只觉耳后生风,还没做出反应只听嘭得一声,后背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击闷棍。本来他失血过多脑子就晕乎,这会见卫兵来了,正准备回去,所以压根就没防备。 “啊——”兹达只觉突然间天旋地转,自己被五六个人死死按在地上。 “抓住凶手啦!”也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眼前忽明忽暗,所有的声音都带着回声,他只觉得不断有人在身旁跑来跑去。自己的脑袋被一只手死死按在地上,尘土随着急促的呼吸涌进气管,灌进肺里,他剧烈的咳嗽着。按着他的人见他挣扎,手中力道加大,干脆整个人骑在他身上,用膝头压住他的脖子,招呼更多的队友来帮忙。 兹达本来就有伤在身,现在又被一群穿盔甲的大汉压在身上,别说挣扎,自己现在出气多进气少,眼瞅着自己小命就快完了。 叮叮当当一阵乱响,有几个人从自己身上下去。他突然觉得如释重负,猛吸一口气,迷糊的神志稍稍清醒了点。有人把他的两只手用力拧到后背。 “啊!!!” “叫什么叫!老实点!”说话间有人一脚踹在他的腰上。 兹达吃痛,本能地蜷起身子,被人强行摁下去。咔嚓,咔嚓两声响,自己的手腕已被带上手铐。这还不算完,又有人拿来一个铁项圈咔嚓锁在他的脖子上。 看着这些人在忙碌,兹达不解、愤怒,“我不是凶手。我是受害者,为什么要抓我?猎齿……长牙……他们在哪?萨迪尔……” “把这家伙捆好了带回去!” “队长,他晕过去了。” “呸,来几个人,把他抬走!” 二十八 行刺 5 朦胧中,兹达能感觉到身边有两个人架着他往前走。他努力睁开眼睛,模模糊糊地窥视者四周的环境,发现自己正通过力量谷的广场,往精神谷方向走,他记得警卫值班室就在那里。 一个浑身是血的兽人被五花大绑,两个人架着走过大街,引得路人纷纷围观。 “怎么了这是……” “好像那边打架出了人命……” “好像是寻仇的,都动刀了……” “听商业街那边干活的兄弟说死了好几个呢……” 几个蹲在路边烤火的被遗忘者难民认出了兹达,其中一个瘦小的被遗忘者惊呼:“布隆大人!是布隆大人!他怎么了?” 接着他又对坐在地上的朋友说:“喂,我要去委员会报告。你们看着篝火,别给人占了。”说罢一溜烟地跑了。 一路走来,路人的指指点点各种议论,兹达都听在耳朵里。不过他这会失血过多,又挨了几下闷棍,现在头脑昏沉沉的,完全没心思搭理。不过他从路人的话里,隐约听出自己就是那个刚刚杀了几个无辜人的残忍凶手。 就这么一路连拖带拽,兹达终于被带到了警卫值班室门口。一路这么过来,自己的鞋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少了一只。 噗通——!一进门,兹达像个垃圾似的被随手扔在地板上。一只脚踩着他的后背,防止他乱动。有人吆喝着:“喂,犯人带来了!快找个地方把他关起来,别耽误我们巡逻!” “来了,来了。”立马有人过来招呼,“哎呦呦,两位老哥辛苦,天可真热啊。快来喝一杯冰镇啤酒,刚送来的,里面还有冰碴呢。” “啊——嗝——”一声心满意足的长叹,“今天真他吗倒霉,大中午顶着太阳去抓人。这不,刚刚把人抓来,巡逻时间又到了,想喘口气都难。”说罢还不解气,又朝兹达身上踢了一脚。 “嗐,谁说不是呢。”值班的守卫接过话头,“现在人都去了前线,后方哪来的人啊。可苦了咱们……哦,您再来一杯,别客气……我说上面的人可不就是把咱们当牲口使唤,我都值快一个礼拜的班了。上面说得好听,征兵,征兵,征到了就给我们增加人手。好不容易盼来了几个能干活的,结果一纸调令,上个礼拜全去前线了。” “谁说不是呢。呃…嗝……”踩着兹达的脚可算放下去了,“现在卫兵少了,主城里隔三差五就有打架闹事的,今天这个更狠,搞死人了。哎,你可得把他关好了,搞不好上面还要审问他呢。” “好嘛,后面的牢房都塞满了。还打算先在这儿找个地方把他拷着,看样子不进笼子是不行了。” “嘿,这家伙厉害着呢。打死好几个。你可得小心,别等他醒了,把你也杀了。” “哎呀呀……”看守有些踌躇,“哎!不如这样,二位老哥帮着搭把手,咱们给他塞小笼子里将就一下。” “嗯……”负责押送的卫兵迟疑了一下,“行吧,看在你啤酒的份上。这家伙身上臭死了,我真不想再碰他。” “哈哈,谢谢二位,谢谢二位。” “行了,干吧。巡逻要迟到了。”另一个声音催促着。 滋——啦啦啦啦啦啦啦——一阵铁器摩擦地板的刺耳声,看守从房间角落里拖来一个大铁笼子,哐当打开锈迹斑斑的铁索,打开笼门,铰链发出吱呀一声。押送守卫去了兹达身上的镣铐,三个人两个架着腋下,一个抬着退,把兹达像塞一块烂布一样,头朝下脚朝上也不管他难不难受,硬是塞进了比他大不了多少的笼子里。 “搞定,走了啊。”走到门口他又回头叮嘱了一句,“看好这家伙,没你们头的命令,谁来都不许放,明白吗?” “明白明白,您放心吧。” 随着木门被碰得一声关上,值班室里再度恢复了阴暗,闷热。里面的每个犯人,包括看守都一言不发,没人有精力说话。屋子里只有沉重的喘息声,蚊虫苍蝇飞舞发出的嗡嗡声,以及看守偶尔放下酒杯,木板桌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兹达被自己头朝下的奇葩“睡姿”难受醒了。狭小的铁笼拘禁着他,动一下都成问题。他不断扭动身子,想让自己翻转过来。 “哎哎哎,你干什么!”值班看守见兹达有动静,立马从椅子上跳起来。手里的木棍敲打着铁笼,“老实点!动什么动,当心我揍你!” 兹达没搭理他继续蛄蛹,可这笼子实在是太小了,想翻身根本不可能。他摆动身体撞击铁笼,想把笼子撞翻。一下、两下、三下……撞击铁笼的咚咚声响彻值班室。 “你要干什么!住手!”看守以为他要打破笼子,赶忙拎着棍子跑过来,威慑性地敲打铁笼,“不许动!我叫你不许动!” 刚刚警告过兹达没理他,看守就老大不爽,这会非但不听,反而变本加厉,真是不治治你还不行了。他一脚踹在铁笼上,将笼子定住,手中的木棍从栏杆见直直捅进去,狠狠捅在兹达肚子上。 “哦!”这一下力道还挺大,兹达躲不开,被捅得一声干呕,条件反射地一缩,整个人压在笼子一边,把笼子压翻了。这样也好,他至少可以侧身躺着,不用在天地倒悬了。 看守又给了兹达几下,见他彻底老实了才罢手。兹达背对着看守侧卧着,盯着角落的黑暗出神。在身体阵阵疼痛,和脑袋一阵一阵的晕眩中,他开始胡思乱想:萨迪尔应该出城去了。我至少要在这里被关到晚上。猎齿和长牙在哪,怎么还不来?闹出正么大的动静,他俩没道理不知道。他们这会要么去给萨迪尔报信,要么就是喝多了。哎呦呦。他心里哀叹一声,钱是自己给的,酒是自己要他们去买的。要他俩真是喝多了,这么一来可不就是自己把自己给坑了吗。唉,自己之前好歹也算一方长官,现在怎么就成阶下囚了呢。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身后的木门被人一脚踹开。有人咚咚咚跑进来,大声喊道:“布隆大哥,你在哪?”听声音像是个女的。兹达现在一听女人说话心里都发毛。 “哎呦,大姐。您怎么上这来了?”值班的看守招呼道。 “哦?波塔。怎么今天你值班?” “是啊,大姐你有什么事?” “刚刚是不是送了个打架的人过来?” “啊,对啊。” “在哪?” “……” 还未等那个叫波塔的看守回话,女人已经看到了兹达。她两步走到笼子边,一只手抓住栏杆,轻飘飘地就连人带笼子拎起来放好。 兹达终于能以一个舒服的坐姿,坐在笼子里。这时才发现来的人不是别人,是萨迪尔的秘书,那个给他发奖牌的阿摩娜。 阿摩娜扶着笼子,面色阴沉地审视着兹达,脸色慢慢又阴沉转为愤怒。她猛地回头,盯着波塔恶狠狠地说:“他受伤了,你居然连个大夫都不叫?” “这个……” 未等波塔回话,阿摩娜不耐烦地摆摆手打断他说:“无所谓了。钥匙呢,我要带他走。” “这可不行。”波塔立马反驳,“大姐您要干什么都成,就是不能带他走。” “啊?”阿摩娜一脸不可置信,仿佛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跟她说话。 “他可是杀人犯。我们头不发话,谁都不能带走。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有手续。” “回头补给你。”阿摩娜见波塔站在那不动,干脆自己动手,直奔长桌旁挂钥匙的墙板。 波塔见她望向钥匙,抢先一步挡在她和墙板之间。“姐姐,我得看到文件才行。” “嘶——”阿摩娜有些不可置信,“我说你小子今天是怎么了?两天没揍你,跟我蹬鼻子上脸的。我告诉你,是萨迪尔部长要我来的,这个人我现在就要带走。要文件,让寇娜自己找萨迪尔要去!滚开!” 说罢阿摩娜一把将波塔拎起来,别看她一个干秘书的文职,力气倒还真不小。她抓着波塔作势要扔时,门外有人喊道:“妹妹,我就知道你会到这儿来。” 二十九 行刺 6 话音未落,门口光线一暗。整个大门都堵住,接着弯腰走进来一位同样穿着卫兵盔甲的光头女兽人。她身材高大,几乎快碰到房顶,阿摩娜站在她面前,也只能到她胸口。巨型女兽人俯视着阿摩娜,一道可怖的伤疤从她的左眼向下,斜着穿过整个脸颊直至右肩,延伸至铠甲深处。昏暗中她那张脸就好像被劈成了两半,又被草草缝合,以至于两半脸怎么都有些对不上。 “呸。”阿摩娜吐了一口吐沫,把波塔丢在一边。斜着眼看着她说:“寇娜·爱露丝小队长。相信刚刚我们把话说得很明白。” “没错,阿摩娜秘书长。”叫寇娜·爱露丝的女兽人,冷冷地盯着阿摩娜,挑起眉毛,咧嘴一笑。她这一笑原本就不对称的两半边脸,更加扭曲好像随时都会裂开。她慢悠悠,带着一丝玩味地说:“咱们两都吵半天了,我相信你的理解能力,还不至于连最基本的对话都理解不了,我现在再重申一遍:这个人是杀人犯。我要把他押进监牢,听候上级发落。如果我的通用语有什么问题,我完全可以用兽人语再给你翻译一遍。” “谁—杀人了?”阿摩娜阴阳怪气,反唇相讥,“那么多在场的人眼睛不瞎,姐姐你怎么只抓他一个?怎么?将军夫人得罪不起,抓个老百姓当替罪羊?” “哦呵呵呵呵……”寇娜发出一阵阴森的冷笑,慢慢逼近阿摩娜。那阴沉的笑容,好像随时要把她生吞活剥了,“妹妹,你今天是怎么了?我可是秉公办事。他弄出人命,没接到上面的指示前,我自然不能随便放了他。办事要讲程序,你不是挺爱拿这话怼人吗? 恕我直言,你们军管处权利再大,城里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们来管。想要我放人,叫萨迪尔部长带着文件亲自来一趟。否则,免谈! 哦,对了。萨迪尔部长这几天不在城里。怎么?耐不住寂寞,又勾搭一个?老妹你也真是不带挑的,这玩意都能当你爹了。哈哈哈哈哈哈——” 寇娜说完扬天长笑,全然不顾已经接近暴怒的阿摩娜。 “满嘴喷屎的野婊子,”阿摩娜一改平时那副懒洋洋地样子,此刻她额头青筋凸起,獠牙毕露。一把抓住寇娜铠甲领口,咆哮道:“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你一个看牢门的,受了古雷家什么好处?要不是我当年抬举你,你现在还在苦工营里当煮饭婆呢,今天我倒要看看,我把他带走你能把我怎么样?” (兹达看着眼前的争吵,蜷缩在铁笼内瑟瑟发抖。他不知眼前这对所谓的姐妹究竟有什么过节,但自己现在最好装作是个死人。看着眼前的争吵越来越激烈,他突然觉得这个铁笼是如此的温馨、安详。) “我去你吗的!萨迪尔养的母狗!”听她这么一说,寇娜·爱露丝也怒了,一把掐住阿摩娜的脖子咆哮道: “没我你能有今天!别忘了当年谁把你从死人堆里捞出来。你回来抱上男人大腿,当了官就把我踹到一边,自己天天逍遥快活。我拿你当妹妹,不给你添麻烦,主动离地远远的,找你要过什么了?我自己凭本事在城里站稳脚跟,当上这个卫兵队长,这么多年你有问过一句吗! 现在为了你那小情人,张嘴就要我放人。呸!我警告你,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就是在劫狱。既然你不顾姐妹死活,那也别怪我!等着萨迪尔晚上回来给你两收尸吧!” 说罢,暴怒中的寇娜小队长一把掐住阿摩娜的脖子,拎起来向后甩去。阿摩娜就像纸片一样,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墙上。轰隆一声,靠墙的柜子在剧烈的撞击下轰然倒地,挂钥匙的墙板上,钥匙叮叮当当掉了一地。阿摩娜蜷缩在地上,挣扎着几次想起身,两条胳膊颤抖着却终究没能起来。 寇娜见阿摩娜动弹不得,不再搭理她。三步并做两步,跑到门口一把将值班室的门打开大声喊道:“快来人啊!这里有人劫……啊——” 话没说完,一个酒瓶从屋里飞出来,砸在寇娜后脑勺上。啪得一声脆响,玻璃渣四溅,啤酒淋了她一头。寇娜整个人被砸的一个趔趄,跪倒在地。不等她起身,阿摩娜面目狰狞拎着一个凳子出现在她背后,她将板凳双手举过头顶,狠狠地砸了下去。 “啊——啊……”寇娜嗷得一声,板凳碎成一堆零件。但她也不是吃素的,不待起身,一蹶子向后蹬去,正中阿摩娜小腹。 咕隆隆隆,阿摩娜像个球一样一路滚过木质地板,撞在关押兹达的铁笼上,发出咣当一声巨响。 整个铁笼失去平衡,兹达在里面稳住重心才没让笼子倒下。他伸手扶住阿摩娜,只见她面色煞白,捂着小腹表情极度痛苦。 “喂,怎么样?稳住呼吸。”他一边安抚一边从栏杆间伸出手,在阿摩娜后腰上的几处点几下,缓解她的痛苦。虽然效果有限,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呕得一声。阿摩娜吐出一口酸水,再度扑了上去。且不说姐妹双方的身形差距,她一个常年坐办公室中的文职秘术,怎能是寇娜这种整日打打杀杀,完全靠自己拳脚起家的对手。仅仅五六招只见,阿摩娜又狠狠地挨了两下。可说完全是仗着自己身形小巧,在寇娜的攻击中狼狈躲避,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 打斗间,被逼到走投无路的阿摩娜跳上长桌,抓起桌上陶制啤酒瓶向寇娜掷去。寇娜躲都懒得躲,半空中一拳打爆,在酒水四溅,碎片乱飞中跃上长桌要来抓她。 阿摩娜已被逼至背靠墙壁,眼看退无可退自己将要被拦腰抱住。她忽然身子一矮,躲开寇娜铁箍般的双臂,同时双拳快如闪电,朝其的腹部狠狠来了几下。接着一个泥鳅钻洞,从寇娜胯下逃脱出去。 身材娇小的阿摩娜,看似夺命的几拳并没有造成预想的伤害。寇娜·爱露丝的体格在女性兽人中简直就是巨人,就算在男性中也很少有能比她高的。连挨几计重拳,她也只是身子略有晃动,哼了一声。回身一把抓住从她胯下溜走的阿摩娜的左脚踝,将她倒拎起来准备抡圆了往墙上扔去。阿摩娜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左腿蜷起,右脚照直踹在寇娜脸上。 三十 行刺 7 啊——寇娜吃痛,整个人向后倒去,抓着的手无意识地松开。可她就势一个后滚翻,重新摆正进攻架势,双腿一蹬居高临下如猛虎扑向阿摩娜。 “小心后面!蹲下,扣她手腕,顶飞她!”兹达在笼子提醒。阿摩娜不待起身,寇娜已突至身前。 眼见就要被擒,她临危不乱,右手扣住寇娜两只手腕,左胳膊肘顶在她腹部。寇娜头朝下向后摔去,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屋子都在颤抖,房顶的灰尘落了满头。 这一击虽说堪堪躲了过去,但也没伤着寇娜什么,只是更进一步激发了她的怒火挥拳向阿摩娜打去。 “左闪,右臂格挡,打左肋。” “右闪,左拳打下巴。” “绞她胳膊,好,膝击肚子……” 兹达在笼中接连发出一连串指令,阿摩娜言听计从。现在不说什么反败为胜,但两姐妹至少打得有来有回了。他发现阿摩娜还是有些拳脚功夫的,萨迪尔平时也多少肯定指点过,只是没怎么上心,毕竟他也不会想到,一个整天卫兵环绕的秘书会和人动手。 “闭上你的狗嘴!”寇娜被兹达这一番操作下来,恼羞成怒抱起长条板桌向阿摩娜以及她身后的铁笼抡去。 “躲开!”兹达喝道。 阿摩娜闪身避开,可笼中的兹达却无处可躲。充作桌面的长条木板,结结实实地抽在铁笼上,笼子跟球似的飞了出去,撞在墙上掉下来,整个屋子都在颤抖。 重击下这铁笼居然好好的,连变形都没有。可怜兹达在里面摔的是七荤八素,回过神来时,姐妹两人又打了起来。 “小心躲开!别跟她硬拼!”兹达在笼中呈仰卧姿势,看不见打斗,但能听见阿摩娜连续的、挨了重拳的呻吟。他一面脚抵着墙转动铁笼,一面提醒阿摩娜,可似乎从阿摩娜越来越大声的哀嚎听来,他的提醒卵用没有。 想让沉重的铁笼动起来并不轻松,更何况兹达仅仅只是脚尖能碰着点墙壁,想要变换位置更是难上加难。忙得满头大汗,笼子动了一点,却还是看不见阿摩娜,而脚已经够不着墙了。 耳边的呻吟声渐渐变成了沉闷的哼哼,兹达心中一紧,一个人只有被打到快要失去意识时,才会发出这种声音。他拼命用身体撞击铁笼栏杆,一下,一下。直至笼子失去平衡,咣当翻了个身。就这样兹达才从一个别扭的角度,看到整个战局。 阿摩娜神情恍惚,脚步凌乱,完全失去了战斗力。寇娜手里拿着一条板凳腿,捅向阿摩娜腹部。 “呕——”阿摩娜吐了一地,痛苦的弯下身子。寇娜毫不留情,一棍子打在她头上。阿摩娜扑倒在地,不省人事。 寇娜还不算完,板凳腿抡圆了一下一下,狠狠往阿摩娜身上招呼。值班室里回荡着寇娜粗重的喘息声,棍棒打在肉上沉闷的噗噗声。 “婊子!贱人!”兹达破口大骂,盛怒之下他捶打着铁栏杆,弄得铁笼铮铮作响,“她已经动不了了,揍她算什么本事!你种把我放出来!我来陪你玩玩。” 寇娜停手,朝兹达阴森一笑:“别急,打死她,我慢慢陪你玩。”说罢举起板凳腿,要打下去。 嘭得一声,半塌的房门被撞开。一道黑影冲进来,一把抓住寇娜拿棍棒的手,一锁一拧,一声脆响下寇娜已棍棒脱手,哀叫着跪倒在地。随后门外乱哄哄冲进来一伙人,不由分说将寇娜按住。 这伙人穿的铠甲和卫兵不一样,兹达接着从门外透进来的光亮,细细打量一番才发现,这伙人是宪兵。宪兵来这里干什么? 制服寇娜的黑影,来到铁笼面前,伸手咣当把笼子摆正,看着兹达说:“你还好?路上耽误了下,让你们受委屈了。”哈哈,这不是别人,正是萨迪尔。 见自己兄弟来了,兹达终于是能松口气。正要说话,门口传来邦邦邦的脚步声。萨迪尔赶忙丢下兹达,向门口迎去。 进来的是一位被遗忘者,他昂首阔步走到屋子中间,旁若无人地扫视一番。且不说萨迪尔那躬身亲迎的姿态,单凭他那身华丽且夸张的铠甲就足以表明他的身份:这位被遗忘者是一名库卡隆。虽说如今的库卡隆已没有了当年权势,单是酋长亲卫这一头衔,就足以让他们横着走了。 值班室内人人低头不语,萨迪尔垂手立在这位库卡隆大爷身边,等他发话。 这位被遗忘者老爷踱步到寇娜面前,像看一只野狗一样瞥了她一眼,突然毫无征兆地,飞起一脚踢在她的脸上。 被按在地上的寇娜被这一脚踢的整个打了个滚,咣当撞在墙壁上。她手肘支着地板,满脸是血,哼哼了半天呸得一声,从嘴里吐出一口血水,一个东西叮叮当当地掉在地上,那是她的一颗獠牙。笼中的兹达虽不知这位库卡隆究竟想干什么,但也是心中暗爽。 “哦~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他用被遗忘者那特有的阴阳怪气的语调,对寇娜慢悠悠地说着,“竟敢把部落英雄关在狗笼子里,或许我应该把你的皮扒下来,当擦脚布使。” “啊——大人!”寇娜带着哭腔说,“大人!你有所不知,这个人是个杀人犯,在外面打死了人。卫兵把他送过来,我是按程序把他收监。至于这个笼子,是因为…是因为后面的牢房都塞满了。我知道他是部落英雄,那位兹达·布隆。呃…这都是不得已,都是暂时的……” “尊敬的格雷姆伯爵!”萨迪尔在旁边插话,“我认为,您因该主持公道。究竟他杀没杀人,是谁杀了人,都因该弄清楚才是。” (格雷姆?听到这个姓氏,兹达暗自心惊,他在幽暗城的顶头上司也姓格雷姆,难道……) “这正是我来的目的,萨迪尔·格里姆加尔部长。我绝不会白白浪费宝贵的时间,空手从这里出去。不过,我把话说在前头,如果这位部落英雄是蒙冤受难,我自当做主放了他,但他要真犯了命案,那么我砍了他的脑袋,也不枉我跑这一趟。” “您说的是,伯爵大人。”萨迪尔附和道。 三十一 行刺 8 “我是公事公办!”趴在地上的寇娜叫唤起来,“伯爵老爷!大人!我这里是牢房,卫兵送人过来,我只管收着。他冤不冤,有没有罪那是法官的事,跟我没关系……” “大人,”萨迪尔抢过话头,挡在寇娜身前向格雷姆伯爵进言,“事发当时是中午,有很多午休的苦工都在场,亲眼目睹了全过程。只要您允许,我完全可以叫几个当事人进来,您亲自审问他们。” “哼,听听也无妨。”格雷姆伯爵无所谓地撇撇嘴。 萨迪尔如获圣旨,飞身跨到门外喊道:“把人带进来!” “走!” “进去!快点!” 门外一阵嘈杂,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中,猎齿和长牙从门外挤进来,两个人双手掐小鸡一般各掐着两个苦工,一共八个人挣不脱跑不掉,个个愁眉苦脸。 “格雷姆伯爵,”萨迪尔指着这些苦工说,“这几位都是在场的事发证人,他们亲眼目睹了斗殴的全貌,有什么疑问,您尽可以问他们。” “哦?”被遗忘者瞪着两个冒着灵魂火光的眼睛,打量着眼前几位缩手缩脚的苦工。瞥了萨迪尔一眼,“你手脚倒是够快。” “你!”格雷姆一指离他最近的一名苦工,“你叫什么名字?” “呃…卡鲁。呃,老爷。”他还不忘在后面加上尊称。 “蠢货!你应该叫伯爵大人!”萨迪尔在后面气急败坏地骂道。 格雷姆伯爵摆摆手,表示并不在意。他继续问,这次语调平缓了不少。“你是哪个队伍的?在主城哪个施工场所做事?” “呃,回老…啊不,大人。我们是灰谷伐木场的,今天上午接到任务,来主城处理力量谷的那堆废墟。” “哦?你是他们的头吗?怎么那堆废墟到现在连一个石子都没动过?” “不,不是的,大人。我只是一个普通小工,我们带队的队长叫风狼。上午快十点钟从主城来了一名卫兵打扮的军官,他骑着战狼来到灰谷的伐木场,将一份命令交给了我们伐木场的长官,然后长官就把我们这支小队派过来了。”这个叫卡鲁的苦工啰啰嗦嗦,可格雷姆伯爵并没有打断他的意思,“我们到了主城,那时已经中午了。大家都还没吃午饭,太阳又那么烈。于是风狼队长就让我们先吃干粮,等中午的热气过去些再干活。我们吃了饭,就在暗巷区后面的小巷里,找了个阴凉的地方打牌,边休息边消磨时间。 就在我们打牌的时候,这个人,就这个关在笼子里的人。他坐在我们旁边看,我看他这身打扮还以为他也是来干活的,还给他挪了个位子。一圈牌打完,这个人站起来,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服丧期的女人。本来这都不是事,可谁曾想那女的掏了一把刀出来,当场就要捅他,然后他俩就打起来了。” “所以呢?”格雷姆伯爵严厉地问道,“看见有人动刀,你们就没人去找卫兵吗?” “啊,大人。这正是我追悔莫及的事。”苦工卡鲁伤心地说,“起先看到他们打架,我们别提多兴奋了。心想,嘿,这趟主城可真没白来。他们拳来刀往打得不知道多厉害,我们眼睛都看不过来。呃,他们两个是高手。这么精彩的打斗多少年都没见过了,我们看得都挪不开眼睛。那女的显然不是他的对手,好几次都被他制服了,可又挣脱了。 眼看自己打不过,那女的就开始玩阴的。先是下黑手捅死了一个拉泔水的车夫,眼见没能得逞,他妈的那个贱人,居然躲在泔水车后面扔匕首。那把匕首本是冲着他去,结果偏了,一刀扎在我旁边,正中我朋友的喉咙。” 卡鲁满脸悲痛,对着格雷姆伯爵哭诉:“如果,如果当时我们及时去找卫兵,那我的朋友也就不会死了。他造了什么孽啊,来一趟主城,结果把命给丢了。大人,您明鉴,我们也是受害者。我说得句句属实,我们队长现在带着人就在力量谷里干活,他们每个人都目睹了事发的全貌。您若是不信,随时可以把他们叫来对质。” “哦,那么看来事情很清楚了。”格雷姆伯爵对萨迪尔说,“这就是一起寻仇,或这说谋杀。我认为你这位朋友也动了手,但那是出于自卫,毕竟人可不是木头靶子,刀捅到眼前不带动的。所以说,把他这样关着,确实有些过分了。” 萨迪尔默契的点点头,指挥宪兵要去开笼子。 “大人!伯爵大人!”被压在地上的寇娜一听这话大喊道:“诚如您所言,他确实是冤枉,但也不能说放就放啊!如果人人都这样的话,要不了半个钟头,我这牢里就只剩下空房子了!” “呵呵呵呵……”听她这么说,萨迪尔不禁一阵冷笑,“你说得确实不错,犯罪嫌疑人不能说放就放。但也不是你想杀,就能杀的。” “你说什么?”寇娜反问。 萨迪尔没理会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格雷姆伯爵,“大人您应该看看这个,这是从她办公室搜出来的。” 趴在地上的寇娜一看到这张纸,瞬间面如死灰。 格雷姆伯爵接过去,扫了两眼突然愣住了。眼窝里的那两朵灵魂之火,肉眼可见的闪动了一下。如果他还是人类的话,那么他此刻一定瞪大了眼珠子。 “关于处决杀人犯兹达·布隆的判决书……”格雷姆伯爵念到这里已经被震惊到合不拢嘴了。 伯爵念叨的声音很轻,但确确实实地传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耳朵里。蜷缩在笼中的兹达半天没反应过来,短短几个小时的功夫,自己已经坐实了杀人犯的身份,连处刑通知都下达了。 “啧啧啧……”格雷姆伯爵一阵咋舌,他打了个手势,示意那帮苦工可以离开了。猎齿和长牙赶紧行动起来,尽量不出声的快速把这伙人撵走,出门时顺便还把倒了半边的门板立起来,挡住大开的门洞。 小小的值班室再度陷入昏暗,只剩下兹达、萨迪尔、阿摩娜以及格雷姆伯爵和被两名宪兵按着的寇娜。格雷姆伯爵拿着那张纸贴近油灯,又细细看了一遍,恨不得把这张纸盯出个窟窿。 三十二 行刺 9 格雷姆伯爵缓步走到寇娜面前,俯身盯着她的脸,用一种平和里透着阴森的语调悠悠问道:“我一直听说奥格瑞玛现在人力紧张,没想到缺人缺到这个地步。原来您一个小小的卫兵小队长,还兼任着司法审判的活计,哎呀呀,真是辛苦,真是辛苦。这奥格瑞玛中要是人人都能像您一样身兼数职,任劳任怨,那么区区联盟也用不着大酋长亲自操劳了。” 接着他又惊奇地指着文件下面的一行签名,“可能是我老眼昏花了,您能不能帮我看看,这行字究竟写的什么?我怎么越看越像我们的大酋长,黑暗女王:希尔瓦娜斯的签名呢?哎?您什么时候把部落大酋长的职位也兼任了?真是属下失职,我们库卡隆应该派人来护卫您的呀。” 寇娜趴在地上,双目紧闭也不知是装死,还是睡着了,任由格雷姆伯爵在那小嘴叭叭。 见她不答话,格雷姆也不生气,依旧和颜悦色地说:“或许,这是一场误会。对吧,寇娜小姐。一定是有人想要陷害你,才将这张纸放在了你的办公室。我看看,这墨迹都还没干透呢。一定就是你来这儿,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要不您好好回忆一下,有没有什么……” 话说到一半,格雷姆愣住了,他盯着寇娜的脸突然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我认识你,你是寇娜·埃隆。诺娜塔·古雷曾经奉命组建过一个行动小组,你是其中之一。对,我没记错,我是那次行动的指挥。是我发布的命令,让你们潜入暴风城……哎呀呀,我说杀了人的诺娜塔怎么不在这呢。搞半天那是你的老领导、老上司啊。 哼哼哼哼哼——我完全理解您的苦衷,寇娜小姐。只不过因为杀了几个苦工,就要把一手提拔自己的顶头上司关进大牢,这也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我说的对不对,啊?不就是几个贱民嘛,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要是没了古雷夫人当年慧眼识珠,您现在还在奥格大街上要饭呢。 所以说啊,您这么做我理解,完全理解。要是今天古雷夫人出现在大牢里,那我倒要批评你忘恩负义了。” 说罢,这个老骷髅还假惺惺地抹了抹眼睛,假装要擦去那根本就不存在眼泪。他转头望向萨迪尔,厉声喝问道:“萨迪尔·格里姆加尔部长!” “大人!” 格雷姆把手中的判决书啪得撩在他面前,神情严肃地说:“你的名字,为什么也出现在这张纸上!怎么回事!” “大人,”萨迪尔神色轻松,不慌不忙地解释,“如您所见,这分明就是一个拙劣的小把戏,无非是想把我拖下水。且不说我的名字,就是部落所有官员的名字都出现在这上面,我都丝毫不会感到有什么奇怪。这只是一出彻头彻尾的笑料,因为只要是熟悉我的人都知道,兹达·布隆是我的兄弟,而且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城里跑来跑去,想给他找份工作。 关于这件这事,大人您可以去打听一下,城中人人皆知,没什么可避讳的。 而且据我所知,我的这位兄弟,他目前在主城里认识的人,除了那些从东部王国渡海而来的难民同胞外,真正土生土长的奥格瑞玛原住民,就只有在下一人。 这又进一步说明了,伪造这封判决书的人对兹达·布隆并不了解。这个人只知道我和他是兄弟,却对他和城里的那些被遗忘者们之间的关系一无所知。 这足以表明,这个人久居奥格瑞玛,平日里对我这位兄弟可以说是漠不关心。现在突然事发,仓促之间写了这个可笑的小玩意。您信不信,要是他知道兹达·布隆和被遗忘者难民委员会的关系,那么他一定会一字不漏的把这些人全写上去。毕竟,牵扯的人越多,他就越安全。” “嗯——”听完萨迪尔的陈述,格雷姆伯爵沉吟片刻,他想了想说:“你说的倒是在理,不过,我个人对此持保留意见。毕竟这牵扯到了大酋长,容不得儿戏。人你可以带走,不过这两天你就不要出城了,会有人来给你录一份口供。” 接着他又转头换了一副笑盈盈的面孔,对寇娜说:“卫兵队长:寇娜·埃隆。我知道,您现在一定有许多话要对我说,不过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这我知道。您完全可以去我那,我有充足的时间,您完全可以畅所欲言。我一定会为您做主,把那个陷害你的人抓出来,还你清白。” 说罢他一挥手,两名宪兵一把将寇娜从地上拽起来,生拉硬拽像拖死猪一样拖出门去。而格雷姆伯爵,两手背后,和来时一样踏着邦邦邦的脚步声,没再多看萨迪尔一眼,昂首阔步地走出大门,消失在日头西斜的暮色中。 乱了一下午的值班室,终于冷清了下来。萨迪尔看着笼中的兹达,一屁股坐在地上。长叹一口气:“老哥啊,你这真是把我往死里逼啊。” 出了卫兵值班室大门,已经是傍晚了。此时的大街上结束了一天工作的人们,有的呼朋引伴涌向酒馆,有的拿着晚餐食材行色匆匆地往家里赶。城里又变的像早上一样热闹,就连这僻静的值班室里都能听见小贩叫卖的吆喝声。 经过这一天的折腾,兹达已是筋疲力尽,从笼子里出来时站都站不稳。阿摩娜被她的好姐姐痛打一顿,除了鼻青脸肿倒也没什么大碍。她打来一盆清水,为全身淋满泔水的兹达擦洗了一番。尽管她被熏得连连作呕,但手上活计是一点都没停,弄得兹达老大不好意思。 萨迪尔问要不要休息一下,兹达连连摆手,这破地方他一刻都不想多待了。萨迪尔也没说什么,蹲下身要背他,兹达拒绝了。于是阿摩娜扶着兹达站起来,让萨迪尔架着他走出去。 在值班室门口,阿摩娜和两人分别,说要找医生要点跌打药,顺便探探她的那位姐姐——寇娜·爱露丝,被那个老骷髅带去什么地方。那个库卡隆看着好说话,其实当时在场的明眼人都知道,寇娜这次是凶多吉少了。萨迪尔也没拦着她,只是嘱咐她小心,还有拿过药后,叫医生来兹达暂住的旧仓库一趟。 三十三 行刺 10 兹达一身血污,伏在萨迪尔身上一步一步往前挪,一路上引得不少目光议论纷纷。 “这人是怎么了?” “这不是萨迪尔部长吗,他怎么把这人打成这样?” “嚯!快看,是那个强奸犯。中午的时候,在大街上把一个女的衣服扒光了要强奸,有两个人要制止他,他就把人给杀了。” “你这吹得有点离谱了吧。” “谁吹牛了?我当时就在旁边。喏,就在那条小巷里,地上的血这会还没干呢。” “去你吗的,狗杂种。信不信我现在就一斧子劈了你!”兹达听着这离谱的言论,在心里骂着,虽然他筋疲力尽,可耳朵还是很灵光的。听着周围各种奇葩言论,自己有点后悔没让萨迪尔背他。 事发的那条小巷,已经被卫兵管制了起来。巷口立起拒马,两名全副武装的卫兵,拄着长矛站在前面。周围围了一些人,因为中午打斗的地方在小巷深处,巷口这里啥都看不到,所以围观的人并不多。除了个别几个看热闹的,还有些手里拿着包袱和食物,另一些完全是店铺伙计打扮。这些人要么是住在这条小巷里,这是晚上下班后回家的必经之路,还有就是暗巷区做生意的,他们把仓库放在比邻的小巷里,方便发货。此时这些人正在和卫兵交涉,希望能让自己过去。 萨迪尔扶着兹达,口中嚷嚷着为自己开路,空着的手努力分开人群。执勤的卫兵认出了他,赶忙上前。 “他妈的,你们在搞什么!谁让你们封的路,还他妈嫌城里不够乱是不是!”萨迪尔折腾了一下午,也快到极限了,此时他的耐心已经见底,对着两个小兵破口大骂。 “报告长官,是一位库卡隆要封的。他也没说为什么,我们也不敢问啊。”小兵无可奈何地解释。 “库卡隆?长什么样?” “是一个被遗忘者,穿着库卡隆的盔甲。没说他叫什么。只是要我们把路封上,然后就匆匆走了。” 兹达倚靠在萨迪尔身上,闭着眼睛嘟囔着:“没别人,就是他,下午见着的那个。” 听这么一说,萨迪尔也哑巴了,本来想要卫兵把拒马撤了,这下也不知怎么才好,毕竟谁知道那位大爷心血来潮想干什么呢。 “这样,”萨迪尔低声对卫兵说,“先让我们进去,军管处的仓库在里面。” “好的,长官。”执勤的卫兵回答的干脆利落,他可不傻,毕竟这位可是萨迪尔·格里姆加尔部长,上面就是追责,也没什么可说的。接着他就势指着那些回家的人又问道:“可是长官,这些人怎么办?” “啊?让他们进去呗。”萨迪尔急着把兹达弄回去,明知这小兵蛋子拿自己挡子弹,也只能装作一副大权独揽的样子,“记住,除了那些住在里面,和商户的人,其余的一律不许进。至少今天晚上,只许进不许出。” “遵命!” 此言一出,那些住户自然是对萨迪尔千恩万谢,至少自己能回家了。而那些商户的伙计,一个个摇头叹气,货出不去,那岂不是白跑一趟。当然他们明面上不敢说什么,撇撇嘴也就散了。 好不容易回到了那个破烂的仓库,地下室里猎齿和长牙已经等候多时了,也不知道他俩是怎么进来的。 两人默不作声,手脚麻利地准备好洗澡水,让兹达先洗澡。萨迪尔不放心他身上的伤,进去帮忙,干脆自己也洗了一个。 等洗完澡出来,猎齿和长牙正在往土炕的小桌上摆晚饭。他们两个低头忙碌,一句话也不说,忙完就去上面守着,显然已经被萨迪尔狠狠批了一顿。 今天的晚餐比平时要简单不少,只有干粮、稀粥和啤酒。萨迪尔狼吞虎咽,抓起一张面饼就往嘴里塞。而兹达却提不起丝毫胃口,喝了碗稀粥,半块饼都没吃完,就放在一边。余光瞥见房间墙角放着一个未开封的小橡木桶,上面印着熊猫人的标志,不用说那就是自己白天说的泡蕉朗姆酒了。可他自己没心思搭理这些东西,靠着墙喝起茶来。 “呼噜噜噜噜——”萨迪尔端起桌上的汤罐子,对着嘴将里面的稀粥一饮而尽,似乎还没吃饱,伸手把兹达剩的半张饼拿过来,三下五除二塞进嘴里,吃完很是勉强地打了个嗝。 “哎,你怎么不吃啊?”自己风卷残云扫完一桌饭后,萨迪尔对着空碗碟问兹达,“你就先将就一下,他妈的今天是怎搞的,到处都乱成一团,伙房下午说炉子坏了,晚上只能做点饼对付一下。我回去的时候再去看一眼,炉子要是能用了,叫他们再送点宵夜来。” “别,没必要那么麻烦。”兹达两眼望天,抬手一摆以示拒绝,又无力地落下,啪得一声打在大腿上,“我明天就回去了……”他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 “啥?回哪去?”萨迪尔被搞得莫名其妙。 “疗养院。那里的院长跟我保证过,会给我留个职位。” 听他这么说,萨迪尔盯着兹达端详半天,似乎想看出点什么来。 “我说……”萨迪尔用一种看傻子的神态对兹达说:“你今天打架的时候脑子被人打坏了?” “啥意思啊?” “哼,信不信,你现在出城,但凡要是能活着走到剃刀岭。那都算古雷家眼瞎。” “随他们便呗,”兹达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都来,让古雷家带把的没带把的都来。一个也是杀,两个也是杀。真要放开了打,他们家还真没几个我能放眼里的。到时候直接抄家伙,我把古雷家灭了门到也给你省事。像这样呆在城里,早晚会给你惹祸上身。” “嗨——”萨迪尔叹了口气,“其实这也不能怪你,是我把他们想的太简单了。我把你藏在这,无非是以为古雷家会找点关系,把你关起来。没想到这家人这么虎,居然直接动手杀人。” “下午在卫兵值班室的时候你也看到,都直接判我死刑了,还不忘捎带上你。”兹达将手里的茶一饮而尽,冷笑一声,“他们家是铁定要我死,躲不掉的。” “哼。”这对异姓兄弟两人仿佛心有灵犀,萨迪尔也一声冷笑:“想要你死,他们古雷家恐怕还没这个实力。” “哦?这话怎么说?”兹达有些好奇,“你这个中将还能跟军团长掰腕子?” 三十四 行刺 11 “我是没这本事,但一个军团长也未必能拿我怎么样。而且,城里的大官多着呢。还记得下午那个库卡隆吗?” “对啊,我就奇怪,你小子现在挺有能量啊,库卡隆都能使唤了……” “嗐,”萨迪尔当即一摆手打断了兹达,“我哪有这本事,那位大老爷是我来的时候在半路遇上的。” “半道碰上?他这种大爷没事往这跑干什么?”兹达问道。 “他说他是受人之托,过来看一眼。你有没有什么头绪?” 听他这么一说,兹达诺有所思,右胳膊支在小桌上,背靠墙壁想了一会缓缓说道:“我的上司、幽暗城总督也姓格雷姆。难道是他兄弟?弟兄两人一个当总督,一个当库卡隆……嘶——这完全说得过去啊。” 听他正么一说,萨迪尔乐起来,端起茶碗一饮而尽说道:“你还小子还说我呢,搞半天,你的能量也不小啊,我说那位大老爷怎么一个劲的给我们拉偏架。不过,说正经的。依我看,现在你不如去难民委员会躲几天,那里面一大票人都是你的老战友老同事,古雷家就是想找麻烦也得掂量掂量。” “瞧你这话说得,”兹达当场就把萨迪尔的提议给否决了,“没事的时候我躲在疗养院享福,出了事到想起老战友了。难民委员会在城里本来就不受待见,我不说为他们分担点,还给他们找事,这我可不干。再说了,”他话锋一转,“你知道我为什么宁愿这样耗着也不去找他们吗。” “为啥啊?” “因为我要上前线!”兹达啪得把手里的茶杯撩在桌上,“这几年我在东部王国浪费了太多时间了。” “呵呵,”萨迪尔见他这么说也不惯着他,直截了当地说:“那是你脑子有病!当初我们弟兄三个从潘达利亚回来,说好了一起去德拉诺,若是去了回来不说当什么大官,至少在奥格瑞玛也能站稳脚。也不知你哪根弦搭错了,非拉着希拉莫回幽暗城。现在倒好,你少将的军衔没保住不说,活脱脱成了一个难民,连军籍都没了。” “幽暗城是我家!我生在那长在那。”听他这么说,兹达的火也上来了,“就希拉莫那个臭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就奥格瑞玛这个勾心斗角的地方,他一个礼拜能把全城的人得罪光。到时候我俩啥都别干,天天给他擦屁股吧,他不被人整死算他命好。在说了,跟我走也没什么不好。作为幽暗城总督的副手,我主内他主外,整个提瑞斯法林地都归他管。虽然在东部王国捞不到什么战功,起码日子过的逍遥快活。唉——可谁他妈能想到,幽暗城会没了呢……” “呵——”萨迪尔也是苦笑一声,附和道:“是啊,谁他妈能想到幽暗城眨眼就没了呢……” 良久的沉默,地牢中的油灯映照着两个雕像般的大老爷们,晃动的火苗似乎是这里唯一的活物。 “希拉莫死了,你知道吗。”萨迪尔突然冒出来一句。 “就在我面前,我亲眼看着他死的。” “他是怎么死的?” “被联盟的战舰连人带船轰的连渣都不剩。你是怎么知道他死的?自从我们见面到现在,我根本没跟你提过。” “哼哼,我在奥格瑞玛刚接到幽暗城失陷的时候,以为你两都死了。直到你一个人带着劫来的船停靠在码头时,我才确定希拉莫是真的死了,否则你是绝不会一个人回来的。” “确实,当时情况紧急,联盟的狮鹫部队已经杀过来了,仅有的三条船根本装不下所有人,我让他先走,自己留下来断后,唉——” 又是一声长叹,希拉莫牺牲时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仿佛就是昨天,当时自己把生的机会让给他,却没想到活下来的竟是自己。 “他有亲人吗?”萨迪尔恢复了他部长的身份,“他的抚恤金我得想想看怎么办。” “据我所知,勉强能算的,也就咱两了。” “给他修个墓吧。” “修墓?他连根毛都没留下,衣冠冢都盖不了,到时候我两对着一堆黄土和石头哭?你怎么在城里呆久了变得跟娘们一样,希拉莫要是在天有灵,非得笑死不可。” 关于他们三兄弟间的话题,聊起来到天亮也聊不完,兹达更关心眼前的事情,他摆摆手终止了关于建坟的讨论,问萨迪尔:“说点别的吧,那个诺娜塔是干什么的,一般家庭主妇可没她那身手” “我看你真是逍遥日子过惯了,这边的消息你是一点都不知道。” “哎呀,你真是…她到底是干啥的啊?”兹达被吊起胃口,急着问道。 萨迪尔不急不慢,给自己的茶碗续上,端起喝了一口,讲故事似的慢慢说道:“诺娜塔·古雷。原名诺娜塔·埃隆,年轻时算是是部落里的顶尖刺客之一。隶属于库卡隆麾下的一支秘密部队,所以知道她的人不多。 就在几年前,那会正是部落和联盟在潘达利亚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那个叫格雷姆的库卡隆奉命组织了一个暗杀小队,打算潜入暴风城刺杀瓦里安国王,诺娜塔·埃隆和那个寇娜·爱露丝都是其中的成员。” “行动失败了是吧。” “没错,据说当时他们潜入皇城,都进寝宫了。结果半道杀出来个瓦莉拉,就是那个瓦莉拉·萨古纳尔。” 瓦莉拉·萨古纳尔的威名放眼整个艾泽拉斯,哪怕是三岁小孩都知道,兹达听了也不禁倒吸一口气,“真是先祖保佑,他们居然能活下来。” “可不是。整支小队就活下来她两,那个格雷姆在城外见情况不妙,自己打开传送门跑了。诺娜塔和寇娜拖着半死不活的身子,一路南下,没人知道她们是怎么活下来的,最后抵达宝藏海湾,从那边搭走私船回到卡利姆多。” “好嘛,”兹达感慨道,“她两命可真硬。” “那个寇娜·爱露丝脸上的刀疤,就是为诺娜塔挡刀时被瓦莉拉砍的。回来后,寇娜就成了诺娜塔的干女儿,所以现在叫寇娜·埃隆。所以说啊……”萨迪尔打趣地说道:“论命硬,还得是你小子。要不是诺娜塔死了儿子,整天疯疯癫癫的,我下午就得给你收尸了。” 这时,猎齿从上面下来,告诉萨迪尔外面封路的卫兵已经撤走了,顺便把一件用布包着的东西放在桌上。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诺娜塔的两把匕首。 萨迪尔见状不禁一愣,问:“这两把刀你从哪弄来的?” 猎齿挠挠头说:“下午我们回来的时候,碰上卫兵封路。于是我们就绕到后面的山崖上打算翻了下来。当时巷子里乱哄哄的,都是看热闹的人,卫兵们分成两路,把巷子里的人往两头赶,我两吊在崖壁上等人走干净了,才下来。那时候卫兵都在巷子两头,中间这段一个人都没有,到处都是血迹和尸体,还没来得及打扫。我和长牙四处看看,发现了这两把匕首,寻思是个好东西,就捡回来了。” “简直是胡闹!”萨迪尔怒气冲天,砰得一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你当这是路边捡的水果刀啊!案发现场的凶器,也敢往回拿!还嫌你两今天惹得乱子不够多是吗!” 三十五 行刺 终 见老大发火,猎齿结结巴巴地解释:“不是……我们寻思不能便宜那个女的……” “哎呀——行了行了……”兹达在旁边打圆场,“你也别骂他俩,今天这些破事要说起来全得怪我。要不是我把他两骗去买酒,我也不会跑出去,遇上那疯婆子。” “哼,你倒是会做好人。”萨迪尔切了一声,也没再拿猎齿怎么样。 “你去吧长牙也叫下来。”兹达跟猎齿招呼了一声。 猎齿转身离去,旋即听见咚咚咚的脚步声,两个都来到地牢里。见萨迪尔在那,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两人缩手缩脚猫在门口不敢吱声。 “哎呀,你两坐嘛。”兹达一边招呼他们一边从炕上下来,来到牢房外面的房间,“今天都是我不好,我一门心思想出去,把你们两害苦了。” 兹达走到房间角落,伸手去拎地上的泡蕉朗姆酒。手抓住酒桶的握把刚一用劲,整条胳膊一阵酸痛,半个身子软了下来。 “瞎眼的玩意……”萨迪尔在炕上气急败坏地骂道。站在兹达身边的长牙像被电打了一样,一个箭步蹿到兹达身边,一把抓起酒桶放到屋子中央的小桌上。 兹达揉着胳膊示意长牙把酒打开,对牢房里面的萨迪尔说:“哎!你续命的玩意,不来一口?自从我到奥格瑞玛,咱两还没正儿八经地喝一杯呢。” 忙活一天的萨迪尔苦笑着摇头拒绝,可人已经从炕上下来,来到外面桌边坐倒身子了。 随着密封酒桶的塞子波得一声被拔掉,一股浓郁的酒香在狭小的房间内弥漫开来。长牙先给萨迪尔倒了一杯,接着是兹达,然后退至一边。 “唉,你两在那站着干啥?”兹达招呼两兄弟,“来,一起喝。”萨迪尔也说:“在这的都是自家人,做错了事该骂,酒该喝也得喝。” 听这么一说,猎齿和长牙才有些不好意识地坐到桌前。兹达亲自给他俩满上,四人举杯相碰,一饮而尽,馥郁芬芳的朗姆酒香慰藉着身体的伤痛与疲惫。 酒至正酣,猎齿和长牙眉飞色舞地讨论着着下午发生的事,兹达拿起桌上那两把匕首端详起来,越看越入迷,连酒都忘了喝了。 以诺娜塔的身份,她用的东西自然不会是普通货色,这两把匕首有小臂那么长,像两把小短剑,锋刃锐利,寒气逼人,皆是难得的宝刀。 一把是普通的匕首样式,通体黝黑,双刃带两道血槽,轻盈顺手。唯一特别的地方是护手和底端各镶嵌了一块能量石,其中蕴藏着暗影能量,灯光下黑光闪烁,一股黑气萦绕整个匕首,挥之不去。当时诺娜塔凭空扔出的那一发暗影箭,凭的就是家伙。 另一把散发着血腥气,刀身成波浪形,弯弯曲曲犹如灵蛇,划出的伤口流血不止极难愈合。刀身靠近护手处最宽,蜿蜒向上不断缩紧,最后的刀尖如毒蛇吐信,分出一个小叉。今日兹达脖子上的伤口和那位被捅死的苦工,皆是拜这把刀所赐。 “哎,喝酒啊看什么呢。”萨迪尔端着酒杯催促兹达快喝。 “啧啧啧,这大户人家,出手就是不一样。”兹达指着直刃匕首给萨迪尔看,“看。这是影刃。”接着又指着那把蛇形弯刃的,“这是斩腰者。” 听他这么一说,萨迪尔也不禁瞪大双眼。他将两把匕首拿过去,先是放在手里掂了掂,将斩腰者撂在一边,把玩起直身的影刃,他对奇形怪状的武器向来不感兴趣。 兽人那五个短粗的手指头出奇的灵活,影刃在萨迪尔手中正转反转上下翻飞,舞成一朵刃花,在油灯下寒光烁烁,利刃划空的咻咻声不绝于耳。 而缠绕着刀身的黑气,也随着他的把玩开始翻腾起来,渐渐扩散开来成了一小团黑雾,将刀身和持有者的手腕完全淹没,不时一两道寒光在黑雾中一闪而过,大约这就是影刃之名的由来吧 见此情形,萨迪尔动作一停,略作思考。正握匕首,以刀身牵引黑雾,手腕轻转,搅动雾气,使其更多的缠绕在刀身上。随手一挥,呼——得一声,就像变戏法一样,凭空一发暗影箭从拿刀的手里飞了出去,把对面的土墙打了个坑,而刀上黑雾已经明显暗淡了不少。 猎齿和长牙都看呆了,兹达在一旁小口喝着酒,笑而不语。萨迪尔将影刃随手往桌上一抛,匕首在空中转了两圈,得,直插在桌上,刀身没入一半,足见其锋利。 “算是把好刀,”萨迪尔喝了一口酒,对兹达说,“不过比不上你给我的那把。” “这能比吗,”兹达说,“你那把刀可是我从魔古山宝库里弄来的,当时要不是我手快可就被那帮将军捡走了。” “嘿嘿,就凭我那把刀和你那把斧子,潘达利亚就不算白去。” “嘿嘿嘿,那是……”兹达笑着把插在桌子上的影刃拔出来,递给猎齿,说:“喏,拿着,这是你的了。”他又把斩腰者递给长牙,“这把给你。” “啊!这……”,“大哥,你……” 两兄弟一时手足无措,想拿又不敢拿。 “哎哎哎,你干嘛啊。这是凶器,明天我要交上去当做作证物呢。”萨迪尔见状,赶忙制止。 “哟,明知是凶器还敢往外拿。我又不是没在主城呆过,信不信转脸他们就能说,要么弄丢了,要么被别的部门带走了,反正东西就是没了。再说了,咱们可不能便宜那老娘们,他妈的,莫名其妙地跑来打我一顿,拍拍屁股没事人似的就回去了。这两把刀,就算她给我们的补偿。” 听他这么说,萨迪尔也办法,他自己也知道上面那些人都是什么尿性。他转头对猎齿和长牙说:“大哥给你们东西,谢谢都不会说?咋地,喝多了?” 猎齿和长牙如梦初醒,咧着嘴把匕首抢在怀里,嘿嘿笑着说:“嘿嘿,谢谢大哥。谢谢,兹达大哥……” 兹达估摸着时间,这会恐怕要入夜了。他对萨迪尔说:“都这么晚了,你先回去吧,别有人找你。” “管他呢,今晚我不回去了。我就在这儿,那都不去。” “你怕有人来?” “留个心眼子总没坏处。喂,你们两……”他指挥猎齿和长牙,“上去,用麻袋把门堵上。今晚你两就在上面守着,我睡下面。” “行吧,”兹达对此没有异议,“咱们把剩的酒干了,好好睡一觉,明天又是一堆破事。” 三十六 玛克戈拉 1 “兹达——布隆——!” “兹达——布隆——!” “兹达——布隆——!” 一大早在地牢里就听见有人在外面嚎。 兹达躺在土炕上,艰难地睁开双眼,竖起耳朵听了一会,确定外面是在喊他的名字。而且这个人满腔怒火,一声比一声急。 “谁啊!一大早鬼嚎什么!”兹达从土炕上支起身子,甩了甩昏沉的脑袋。昨晚心情好,一不小心和萨迪尔两人把一桶朗姆酒给干完了,现在脑子里除了喝酒的画面,之后的事完全是一片空白。“哎呀,现在什么时候了?”他坐在那愣神。 “兹达——布隆——!” “兹达——布隆——!” “兹…… 外那个声音还在叫唤,好像被人打断了。不用想都知道,不见到自己那家伙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兹达叹了口气,翻身下床,爬上当做仓库的房间,抬头就看见猎齿和长牙弟兄两人腰间插着匕首,并排堵在门口,防止叫门的人冲进来。 兹达目光越过两人向门外看去,向门外看去只见一位男性兽人,满脸怒容站在门前,他身材高大健硕,肌肉隆起如雕刻一般。兽人手持战旗,全身上下用颜料绘上代表氏族的花纹,唯一的衣服就是围在腰间,一小块勉强能遮挡的布料。即使按照风格彪悍的部落来看,这位老哥也未免有些过于彪悍了。 此时门口除了这位表演行为艺术的老哥,还有几名卫兵站在旁边,不过显然他们不是一伙的,卫兵们纷纷把武器端在手上,预防不测。猎齿和长牙堵着们对他怒目而视,而萨迪尔正挡在他身前,正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应该是在劝他,不过这位老哥显然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这时,老远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和奔跑时铠甲碰撞发出的咔咔声,一名军官打扮的血精灵急匆匆地从外面街上跑进来。 血精灵气喘吁吁,满头的大汗沾湿了金发,一缕缕贴在脑门上。他气都没喘匀,狠狠地瞪了那位光身子的老哥一眼,敢忙向萨迪尔敬了个礼。 “大人……” “巴迪斯!你干什么吃的!管好你的人!”没等他说完,萨迪尔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披头盖脸地训道。 “抱…抱歉,大人……”那名叫巴迪斯的血精灵军官,转身对着叫阵的老哥吼道:“阿科力尔!你想干什么!一大早在格里加姆部长门前大喊大叫,你疯了吗!” “尊敬的巴迪斯长官,我并没有疯,”阿科力尔神情坚定,双目直视前方,“我在此是为了找一个人决斗,是为了维护家族荣誉!除非那个胆小鼠辈打地洞跑了,否则我在这儿就是等到天黑,我也要把他等出来!” “没人会跟你决斗!”萨迪尔彻底被激怒了,他指着阿科力尔咆哮道:“你们古雷家有些欺人太甚了吧!大酋长发布的治安令,战争时期主城内明令禁止决斗!我警告你,不要觉得阿弗莱雷军团长是你哥,昨天的事我就能当做没有发生!我劝你们一家都给我小心些,奥格瑞玛还不是你们古雷家说的算!” “阿科力尔·古雷中尉!”见大领导发火,巴迪斯也急了,他恼羞成怒地吼道:“你这是在公然挑衅大酋长的法令!你是想害死我和弟兄们吗?我以长官的身份命令你。现在!立刻!回到营房去!” 阿科力尔·古雷根本不为所动,他一脸刚毅,断然拒绝了自己直属长官的命令,“抱歉长官,我并没有任何想陷您和兄弟们不利的意思。我们古雷家和兹达·布隆之间有着血海深仇!我今天不是作为一位部落士兵,而是古雷家次男的身份站在这里,要求一战以雪家族之耻。今日之事,皆是由我擅自脱离部队而起,与任何人无关!” “好,这是你自己承认的!”萨迪尔听他这么说,抓住话头就势发难。他指挥旁边那几个卫兵:“你们几个眼瞎吗!任由一个逃兵招摇过市,你们是不是也想掉脑袋!” 眼看大领导发话,这几个小兵如梦初醒,一拥而上想把阿科力尔摁住捆起来。阿科力尔一边挣扎,一边冲着屋子里大喊:“兹达·布隆!你有什么脸当部落英雄,只会欺负妇孺的畜生!败类!你能在地洞里躲一辈子吗?贪生怕死的鼠辈,从战场上夹着尾巴逃回来…一辈子不知荣誉为何物!连正面战场都去不了的废物…见不得光的玩意,整天躲在地洞里卖屁股,换口饭吃……” “够了!把他带走!”萨迪尔暴怒地打断了他,强令士兵将其押走。 “慢着!”有人一声断喝。声音不大,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押着阿科力尔的士兵们,为之一怔,不自觉地松开了手愣在那儿。 兹达拨开猎齿和长牙,缓缓走出库房,他脸色平静,没有半点波澜。他走到被押着的阿科力尔身边,对卫兵说:“放开他。” 小兵们面面相觑,毕竟萨迪尔部长的命令是把犯人押走。但眼前这个人无形中散发出的压迫感破使他们执行命令。 “我说放开!”兹达眼睛一瞪,所有人都不自觉地退到一边。 阿科力尔甩开身边的卫兵,鼻子里“呲——”得喷了口气,死死盯住兹达问道:“你是兹达·布隆?” “没错。” “阿科力尔·古雷,德罗特·古雷次子,阿弗莱雷·古雷之弟。”他报上家门姓名,“兹达·布隆!你杀我侄子,辱我长嫂。为了家族的荣誉,我要和你决斗。” “呸!”兹达一口吐沫吐在地上,“霸凌新兵,劫狱寻仇杀人,大白天在主城里行刺,打不过就在背后使阴招,你们古雷家管这叫荣誉?” 阿科力尔一愣,本以为之前一通辱骂,换做别人早就跳脚要决一死战了,没想到眼前这个兽人居然平平淡淡一句话,就把他给堵死了。他面目狰狞,质问道:“懦夫!你是怕了不成?” 万万没想到面对如此羞辱,兹达不怒反笑,他反唇相讥:“脏事做绝,恃强凌弱,不知荣耀为何物的家族,没有和我决斗的资格。一大早跑到我门口羞辱我,我可以不和你计较。我奉劝你现在老实和你长官回去,有功夫在这挑事,不如想一想库卡隆那边你们家怎么交代!” 简单的话语如刀般,刀刀精准地扎在阿科力尔的软肋上。他自知不占理,眼看这样下去自己非被带走不可,为了复仇,他心下一横朝兹达朗声说道:“本人阿科力尔·古雷。德罗特·古雷次子,阿弗莱雷·古雷之弟。现为维护家族荣誉,以古雷氏族的名义向兹达·布隆发起‘玛克戈拉’——!” 三十七 玛克戈拉 2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玛克戈拉,这个源自德拉诺的古老传统,自从兽人这个种族诞生伊始,他们就用玛克戈拉来解决争端,它贯穿了整个兽人的历史,在如今的部落中也是最神圣的仪式,就连大酋长也不得不遵守。 根据传统,某人向另一人发起决斗,被挑战方不得拒绝,拒绝一场玛克戈拉就意味着名誉蒙羞。 仪式开始,二人赤裸上身,进行殊死搏斗,直至一方死亡,或是屈服。 萨尔成为大酋长后,曾下令:在玛克戈拉战斗中不得致人于死地。但在决斗中,所有人都选择性地无视这个命令。 对于一名兽人来说,在玛克戈拉中苟活下来,被万人耻笑,那还不如死了痛快。更有甚者,曾经有胜力者拒绝处死战败之人,而被自己的氏族放逐。 阿科力尔此话一出,将一场决斗上升至无可挽回的局面。本想着只是吵嘴打架,做个样子关一会,就能了解的事,看来今天不搞出人命,是无法收场的了。 “你当真?”兹达毫不意外,只是冷冷地问他一句。 “你以为我今天是来干什么的?”抱着必死之心的阿科力尔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暴怒,回复了沉稳冷静,“我们氏族的耻辱,只有用你的血才能洗刷干净。” “哼,那想必你已经做好死的准备了。”兹达最后警告他,“我可不会像打你嫂子那样手下留情。” “呸,你说的每一个字,都会变成拳头打在你身上。” “他身上有伤,这不公平……”萨迪尔到最后还想挽救一下,毕竟这几个人里面,他是最不想把事情闹大的。 兹达打断他说:“你也听到了,这是玛克戈拉,我无法拒绝,就算一名懦夫也不会以受伤为借口逃避。” 继而他又转身对周边所有人朗声说道:“在场的诸位都听到了,他向我发起玛克戈拉,我无法拒绝。但有一点我要讲清楚,无论这场决斗的结果如何,所有的新仇旧恨一笔勾销,古雷氏族不得在以任何手段发难。阿科力尔·古雷!这个条件你能接受吗!” “可以,因为你必死。” “好!那就请萨迪尔·格里加姆部长、这位巴迪斯长官、以及这几位卫兵兄弟,请你们作为公证人为这场神圣的仪式共同见证,我,兹达·布隆!接受阿科力尔·古雷的挑战!” 好了,该喷的垃圾话都喷完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萨迪尔知道说什么都没用,毕竟换到他身上,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接受。 在场的人自觉向巷子两边站开,让出地方。萨迪尔叫一名士兵去叫更多的人手封住巷子两边,而他自己作为这里军衔最高的人,自然成了这场玛克戈拉的仲裁人。 他站在兹达和阿科力尔两人中间,问道:“你们需要什么武器吗?” 阿科力尔直接拒绝:“我们空手打。” “我没意见。”兹达说。 见双方没有意义,萨迪尔高声做最后宣示:“古雷氏族的阿科力尔·古雷为维护氏族荣誉,向无氏族的兹达·布隆发起玛克戈拉,双方空手进行殊死搏斗,直至一方死亡或屈服。这场决斗由萨迪尔·格里加姆中将和巴迪斯·古兰德上尉共同见证。二位如果没有异议,就请开始吧。”说罢从二人之间退出,在接过兹达脱下来的布衣时,他小声嘀咕了一句:“小心这家伙的拳头。” 清晨的第一缕朝阳照进了窄巷,古老的仪式正式开始。 两名赤膊兽人并没有上来就抡拳互殴,而是摆出架势,相互试探。双方挪动碎步转着圈,两人不时伸手试探,直接被对方一把拍掉。两人之间谨慎的保持距离,一方向前突进半步,另一方必然闪电般后撤。 几番试探后,见兹达并不出招,阿科力尔突然发难,躬起身体如钟摆左摇右晃,每摇一下便前进一步,速度极快闪电般突破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窜至兹达眼前,一记直拳轰脸。 兹达直觉眼前一黑,一股刚猛的劲风直扑面门,下意识一偏脑袋并用手肘格挡。这一拳力道十足,愣是将自己打得连退数步。兹达双脚成内八字急急钉住,而后迅速摆正架势。他没想到这个身高和自己差不多的兽人居然有这么大的力道。 不过阿科力尔并没有给他震惊的时间,眼看一拳得手,再度躬身摇摆攻来。 兹达清楚,他这样左右摇摆并不是做无用功,而是在诱导他出拳。一旦一拳打出,必然被他闪开,向前突进的同时抓住自己出手的破绽,一举攻破自己的中线进行致命打击。 阿科力尔突进中,朝着兹达面部打出一连串冲拳。兹达没想到他在快速出拳的同时,力道也丝毫不弱。他只能一边后撤,同时勉强用胳膊格挡,也借此试探他的力道。几拳下来,两只胳膊酸痛不已。 炮弹般的拳头紧追不舍,兹达也毫不相让,连续用手拨开对方手臂,不时用手肘还击。 手肘是身体最坚硬的部位,拳头打在上面自己没什么感觉,可阿科力尔却受不住了,出拳的速度和力道明显不如开始那么强。 兹达继续后撤避其锋芒,阿科力尔疾步抢攻,打出一记左摆拳攻其右脸。兹达右手抬臂格挡,左手同样以摆拳攻其面门。阿科力尔一招打出尚未收回,只得用右手护住脑袋同时后撤。 岂不知这一拳只是佯攻,兹达抓住他后撤拉开的距离,左腿抬起一个低位鞭腿踢在他的腿弯上。哎呦一声阿科力尔失去平衡歪向一边,兹达乘势右腿直踹面门。 这一腿虽被防住,但力道还是将其踹飞了出去,阿科力尔一连翻了几个滚才停下来。 哈哈哈哈……身后不知是谁发出的笑声,打破了仪式的庄重感,被萨迪尔厉声喝止。 阿科力尔从地上翻身跃起,狂嚎一声,摇摆式突进挥拳攻来。这一次速度更快如法师闪现,两人之间十几步的距离,三摇两晃间就已经突到脸上。 三十八 玛克戈拉 3 “呀——”一记炮拳轰脸,兹达横臂格开,又一记重拳直攻左肋,也被兹达被翻掌按下。阿科力尔攻势不停,双拳如疾风骤雨,将敌人包裹住。 身处暴风雨中央的兹达,神情镇定自若,横、格、挡、摊、拍、掩、肘、截,见招拆招,对方拳头密不透风,犹如生出八只手,旁人看来目不暇接,在他眼里也只有两个而已。 眼看自己的进攻被接连化解,阿科力尔咆哮一声,拳风更盛,势要以雷霆天崩的攻势压垮敌人。 见敌人发怒,兹达更不敢丝毫懈怠,放弃进攻专心守住中线。他深知格斗中,最忌讳的就是心浮气躁,眼看阿科力尔的节奏越来越乱,他要做的就是以逸待劳,乘机抓他的破绽。 阿科力尔摇摆突进,贴上来就是两下重拳,兹达也挥拳打中他臂弯,化解一拳,肩膀硬接下另一拳。两拳打出还未收回,又是一记突脸直拳,兹达避无可避就势后撤几步拉开距离。 阿科力尔抓住机会,爆喝一声飞身上踢,直取兹达下三路。 岂不知这一下正中兹达下怀,他后退不停,阿科力尔踢了个空。这一脚力道太大,半道收不住,本想攻其阴睾的低位腿法,硬是被他踢成了高位踢腿。 兹达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他左手一把抄起阿科力尔高抬的右腿,就要把他掀翻在地。 阿科力尔也不是吃素的,就在自己失衡倒地的瞬间,身体腾空左腿就势向兹达蹬去,同时右脚钩住兹达身体向后拽,借力打力,如果兹达不送手,非吃这一脚不可。 嗯?阿科力尔这一下半途变招,打得兹达有些措手不及。电光火石间来不及思索,当即变换站位,松开左手,同时右手将阿科力尔尽力向外推去。 就在这一松一推之间,兹达的整个人已经换到了阿科力尔的外侧,趁他注意力都在腿上,胸部以上没有防御,空出来的左手一拳抡在他的下巴上。 碰——!阿科力尔重重地摔在地上,机不可失,兹达一脚踢向他的腹部,可谁曾想到阿科力尔居然抱头蜷膝,防住了这一下。兹达居高临下,借着身位优势骑在他身上,一记重拳就要轰其脑袋,一旦得手,阿科力尔非死即残。 岂知一拳打出,阿科力尔一把扣住兹达出拳的手臂,一拉一拧,把他也给拽倒在地。此时兹达手臂被擒,中门大开,被一脚踹中肝部。 啊——!剧烈的疼痛下,兹达整个人当场就僵了。肝部和下巴一样同属神经密集的部位,一旦击中,轻则丧失战斗力,重则当场被打死也不稀奇。更不要说,这一脚是在手臂被擒,自己中门大开的情况下,敌方使出了十乘力道。 倒地不起的兹达咬牙强忍剧痛,一个翻滚躲过一个低位扫踢,勉强支起身子呈半跪姿态。他打死都没想到,这个阿科力尔居然还能站起来。自己刚刚那一拳虽没用全力,但换做别人,下巴上挨这么一下早就昏厥倒地了。 而眼看兹达一个翻滚起身,阿科力尔也面露惊奇,他脸上露出一丝狞笑,不过他并没有再度发起进攻,而是摆出架势,等着兹达站起来。 “哼,没有乘人之危来取我性命,看来这家伙还是有点荣誉感的。”兹达边想着,甩掉头上的冷汗,缓缓运气让自己起来。 见自己一击得手,占了上风的阿科力尔气势大盛。他像野兽发现猎物一样双眼凝视着兹达,小步一点一点慢慢逼近,一边不断用拳头击打自己刚刚挨打的下巴,以示兹达出拳软弱无力。 面对挑衅兹达不为所动,眼前这个兽人简直是六边形战士,力量、速度、技巧,可以说毫无短板。 当然这也没什么奇怪,毕竟他爹可是单挑亡灵大军的大英雄,他哥是统帅军队的军团长,他再废也不可能差到哪去。 既然军队中通行的格斗术拿不下他,看来自己不得不改变策略。 兹达一改之前格斗的戒备式,放拳摊掌,双肩舒展。右掌前伸对敌,左掌收于肋下,以做接敌变招之用。这正是武僧战斗惯用的起手:伏虎式。 面对兹达的变招,阿科力尔没有丝毫诧异之处,反而会心一笑,也将架势收起。只见他双掌运气,向后跃开侧身而立。上身向前倾斜,左臂出掌前探护住中线。右臂握拳举过头顶,蓄势待发。兹达一眼就认出,他这是武僧踏风流拳法中更偏重于进攻的架势:降龙式。 自从潘达利亚一役后,熊猫人作为新的种族加入部落。他们不但带来了各种新奇的医药、武器、食物,还有全新的职业:武僧。 这些武僧们坚信自己的手脚就是最好的武器,他们常年锤炼自己的肉体,将身体的潜能开发到了难以想象的高度。既可拳掌之间开山碎石,亦可沾叶飞花隔空断流。 一时间,部落上下掀起一股武僧热潮。本就以身体素质强悍的兽人,更是人人修习武僧之道,将原本刚柔相济的熊猫人拳法,推上了另一条至刚至阳的刚猛路数。 双方重新摆开架势,僵持片刻,阿科力尔头顶右拳轰然砸下,就在快要打到兹达头上时,突然化拳为指。食指中指如剑般朝兹达双目点去。 镖指?! 兹达心中一惊,急急歪头避过。阿科力尔的剑指擦着自己太阳穴而过,指尖劲力如抽打鞭梢,发出啪得一声脆响。自己只觉耳朵嗡得一声,明明隔着一拳有余的距离,可太阳穴依旧如着火了般火辣辣的疼。 武僧们认为,在身体中充盈着一种叫做“气”的东西,它虚无缥缈,又切实存在,它沿着血管(熊猫人管这叫经脉)游走全身,是维持生命运转必不可少的基本要素之一。 早在熊猫人皇帝少昊时代,有些武僧在修习中,发现自己体内的这股气可以通过呼吸来控制。只要使用方法得当,将气汇聚在身体特定的地方,就可以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比如将气汇聚于四肢,顷刻间将手脚强度提升百倍,徒手开碑碎石堪比神兵利器。传说伟大的冒险家熊猫人刘浪,会秘法运气于双脚,日行千里而不知疲倦。 而有些武僧运气护住自己周身要害,使自己刀枪不入。更有甚者,可以将气引导至体外,用来治疗伤者。有些功力高深的熊猫人甚至能引导自然界中的灵气,使人死而复生。 这些对“气”的不同使用,日后形成了武僧中的三大流派:精通拳脚,专注进攻的踏风。通过强韧自身肉体,保护他人的酒仙。以及在青龙的引导下,操纵生命之力救死扶伤的织雾。 三十九 玛克戈拉 4 嘶——,兹达龇牙咧嘴,没想到低估了这小子。他使出的这镖指,正是踏风流武僧的看家绝技之一。 使用者将体内真气凝聚指尖,闪电般刺向敌人,在击中敌人的一瞬间真气从伤口灌进体内,发生爆炸。可以说一旦中招非死即残。他曾经亲眼见过一位武僧,表演镖指穿钢板,其中厉害他心知肚明。 见一击逼退敌人,阿科力尔攻势更加猛烈,左右开弓。一时间小巷里好像放鞭炮一样,噼里啪啦不断。 兹达不敢硬接,接连后撤闪避,实在避不过的险招,对着对方的手臂拍、按、抄、截……武僧拳法中防守招式尽出。饶是如此,身上依旧被指尖擦过时真气爆炸伤了好几处。 决斗的小巷原本就不宽敞,兹达为躲避镖指一味后退,短短数招之后,整个人已经撞在一侧的岩壁上,退无可退。 阿科力尔换成拳头,炮弹般的拳头劈头盖脸地打来。 兹达靠着岩壁连连翻滚,拳头落在身后,岩壁上噼啪乱响,碎石如刀片割的兹达上身鲜血淋漓。 角落里一堆杂物挡住了兹达去路,为避免自己被逼入死角,趁阿科力尔一拳打在岩壁上,兹达回身突围。却不想阿科力尔速度更快,又是一记镖指,直击兹达咽喉。 眼见自己就要被一发穿喉,兹达眼疾手快用手一把挡住阿科力尔的左手。剑指从食指和中指指缝露出来,接着身子一偏右手向外一带,阿科力尔的劲指狠狠戳在坚硬的石壁上。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也不知是真气爆炸还是骨头碎裂,紧接着就是阿科力尔一声惨嚎,看来他的镖指还没练到穿钢板的地步。兹达感觉自己手里的胳膊顿时就软了。 趁他病要他命,换做平时兹达还会手下留情,就此作罢。可这是你死我活的玛克戈拉! 兹达抓住机会,整个人背对敌人将其胳膊绞住左手扣住手腕,右手拿住手肘,运转真气,使出一式“白虎之爪”,手中的臂膀如纸糊般扭曲变形。 咯吧——咯吧——!两声筋骨断裂的声音,阿科力尔如触电一般,嚎叫着挣扎着想摆脱兹达的钳制。 可兹达并不打算放手,正要再度痛下杀手,只觉脑后生风,他头也不回,果断撤招,一记顶心肘撞在阿科力尔的胸口上将其顶飞出去。 好——!周围响起喝彩声。不过这一次没听见萨迪尔训人。 倒地的阿科力尔面无血色,整条呈左胳膊病态的弯折,无力的随着身体晃动。他呼吸急促面无血色,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已经是强弩之末。 “咳咳咳咳……”阿科力尔试图从地上站起来,刚起一半又跌倒在地,尚且完好的右手支着身子,撕心裂肺地咳起来。 不远处的兹达站在一旁却并没有动手,倒不是他不想,或是耻于偷袭不荣誉,而是不能。 经历了昨天的一番激战,现在的兹达也快到了极限。他能感觉到,体内气血翻腾,昨天身上的刀口又崩开了,加之刚刚一连串的打斗,伤口被撕裂的更大,血止不住的流。他正努力调匀呼吸,让自己保持清醒。 可他这番举动,在阿科力尔看来,却成了一种发自怜悯的羞辱。 阿科力尔面容狰狞,仰头狠狠盯着兹达,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眼下自己左手已废,处境大大不利,可眼前的敌人貌似除了流点血,似乎并无大碍。 “切,本想着昨天一场大战,多少能消耗他一点。”阿科力尔心里想着,“能从联盟大军的眼皮底下逃回来,怎么可能是一般人,完全低估这家伙了。” 他想起身,可刚刚那一记顶心肘太狠了,每一次呼吸,心脏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一阵剧痛。疼到他甚至有些神情恍惚。 “达格斯…达格罗…”他在心中呼唤两个侄儿的名字,“如果你们在看着的话……那就平息我的伤痛…让我为你们报仇…” “阿科力尔·古雷!你在干什么!”萨迪尔一声爆喝打断了了他的思绪,把他从恍惚中拉了回来。 “站起来!继续跟他打!他不会等你休息好再动手。提醒你,这是玛克戈拉!不是切磋比武!” 阿科力尔双膝跪地,残存的右手支撑着身体,尽力不让自己倒下去。他明白自己已经毫无胜算了。 他的上司巴迪斯也在不断的呼喊着他的名字,试图让他干净站起来。 “父亲…对不起,我今天让古雷氏族荣誉尽失……”阿科力尔对身边的呼喊充耳不闻,脑子里却想起已故的父亲,“父亲,你天天把荣誉挂在嘴边……呵呵,荣誉算什么东西?它能让你两个孙儿复活吗?我今天非报仇不可……至于荣誉,等会我会亲自跟你解释地……” “阿科力尔!阿科力尔!”萨迪尔作为公证人对他发出了最后警告,“你在不起来我将判定你已丧失了战斗力!你将输掉这场决斗!” 跪在地上的兽人并不见动静。 “卫兵!去看看他是不是死了!” 一名卫兵奉命上前,查看阿科力尔的状态。 “啊啊啊啊啊——!!!!!” 阿科力尔突然爆发出一阵狂叫,原本跪俯在地的身子如离弦利剑般窜了出去,顺带还一把夺走了卫兵腰间的弯刀,不顾一切地向兹达砍去。 这一下,把所有人都震惊了。大伙并不是震惊他还活着,而是震惊他居然拿起了武器。 在玛克戈拉决斗中,只要事先商量好,无论是空手还是持械都可以。甚至武器脱手,捡回来接着打都没问题。只要双方没意见,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可是一旦双方说定,仪式开始后,就不能在有任何更改,否则违约一方将直接输掉这场决斗。 阿科力尔一开始说要赤手空拳,兹达也同意了。现在不知什么原因,突然抄起了家伙,这毫无疑问是违约的。 他的血精灵长官巴迪斯见此情形失声尖叫道:“阿科力尔!你疯了吗!” 萨迪尔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结束纷争的大好时机,他高声宣布:“古雷氏族的阿科力尔违背约定,藐视部落神圣的仪式。卫兵!处死他!” 四十 玛克戈拉 终 站在一边围观的三名卫兵,手持长矛一拥而上,截住冲锋的阿科力尔。 阿科力尔看似癫狂,可身法丝毫不乱。三支长矛奔着大腿、腹部、胸口,三面夹击。只见他一脚踩住扎向大腿的长矛,咔吧一声木杆断成两节。身子往右倏忽一闪,腹部的长矛一把捅穿废掉的左臂。趁卫兵想甩掉挂在矛头上的胳膊,弯刀贴着矛杆向外一刀。卫兵惊呼一声,若不是他反应快及时撒手,此时他已双手不保。与此同时阿科力尔收刀上撩,架开胸口的矛尖,刀锋一转,如风而过,在第三名卫兵胸口留下一道喷血的伤口。 “给我死——!!”话音未落,一柄雕刻祥云纹饰的魔古大刀迎头劈下,阿科力尔闪避不急,举刀格挡。 “铛——”两刀相碰,声音刺耳。萨迪尔双手握刀,将阿科力尔死死压住。 阿科力尔一只手勉力持刀,很快就招架不住,眼看着镶金嵌玉的大刀一点一点砍向自己肩头,阿科力尔突然收刀泄力,一个滚地翻,避开这一刀。 “呃……”刚要起身,阿科力尔只觉得五脏气血翻腾,两眼一黑捂住胸口,跪倒在地。 眼看他跪地不起,萨迪尔走到他身后,抡起半人高的魔古大刀,厉声宣布:“阿科力尔·古雷!你违背约定,擅自使用武器。践踏了部落世代最神圣的法律!我作为这场仪式的公证人,现依法将你处决!” 说罢,萨迪尔大喝一声,手起刀落。沉重的大刀划开空气,发出破空之声,径直向阿科力尔脖子砍去。 眼看阿科力尔就要人头落地,从旁边飞来一发真气弹,撞在刀面上,砰得爆开将刀锋推开几寸。大刀势大力沉,刀锋一偏砍在肩头,将阿科力尔废掉的左胳膊,整条齐齐砍下。 “谁!”萨迪尔回头怒视,只见兹达神情严峻,右手还保持着出招的架势。 “你干什么!”萨迪尔朝兹达大吼。 “放开他,让他继续打。”兹达没在理会萨迪尔,转向阿科力尔,对他喊:“阿科力尔·古雷!你不是要报仇吗?你不是要用我的血洗刷氏族的耻辱吗?来啊!我还没死呢!把刀拿起来,继续打!” “怎么!”见阿科力尔没起身,兹达继续大喊:“少条胳膊就打不动了?你要真想保住氏族荣誉,就趁血还没留干,把我的脑袋砍下来!” 萨迪尔见此心中了然,哼了一声让开,还把地上的刀一脚踢到阿科力尔身边。 他明白兹达是要让古雷家输的心服口服,彻底断了复仇的念头。 此时的阿科力尔,全靠复仇的怒火支撑。他面无人色,明白自己已经到了最后一战。原先痛苦的面容突然一下就释然了,恢复了平静,不,是死人的那种苍白的死寂。 他在左胸和肩膀断口出点按几下,勉强止住出血,右手拄着弯刀缓缓站起身来。 弯刀在手,阿科力尔猛地发起冲锋,眨眼见已窜到面前,抬手一招顺劈斩,对着兹达半边身子斜斩而下。 兹达两手空空,整个人都在弯刀的斩击范围内,此时此刻无论怎么躲都为时已晚,若是手里有个家伙,倒是还能抵挡一下。 眼见自己就要人身分离,兹达不见丝毫慌乱,不仅不躲反向刀锋撞过去,只见他步伐飘忽,神出鬼没,就在要被砍到的一瞬间,移步换影倏忽之间,只见刀光下人影幢幢。再定睛一看,兹达已经躲开刀锋,出现在阿科力尔的右侧,挥手一记震山掌打在肋下。阿科力尔踉跄几步,差点武器脱手。 阿科力尔回身,举刀上撩,逼开兹达打来的一掌。他知自己大限已至,只攻不守,各种杀招绝技如流水般从手中的弯刀倾泻而出,将兹达笼罩在刀光之中。 遇上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兹达也是颇为棘手,阿科力尔吃准他没有武器,攻势看似癫狂却始终和他保持距离,无论怎么出招,他始终都将兹达置身于自己的刀刃之下。 一时间,小巷内人影绰绰,刀光闪闪。阿科力尔一心向死,丝毫不在乎自身的伤势,每一次挥刀左臂的断口处便滋滋喷血。他非但不停,反而刀随人走,锋刃如胶般黏在兹达身上。几招下来,兹达脖子、胸腹、手腕、大腿几乎所有危险部位都伤痕累累,虽不致命,但也凶险异常。 “嘶,这家伙的刀法好生厉害,”躲过胸口一刀,兹达暗想,“他的刀法虽是以部落战士的刀法为基础,但里面掺杂了不少别的路数,显然是受人指点过,看来不能用常见的套路对付。” 弯刀拦腰横扫,兹达挥手截打其拿刀的手腕,右手同时一拳打向其胸口。按照常理,挥刀之人应及时撤招防护。阿科力尔压根就没有躲的打算,电光火石间,右手拿刀的手腕一转挣脱兹达的控制,横扫变为上撩直取其腋下。 这一刀诡异至极其势凶猛,若是换做旁人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左臂轻则重伤,重则当场一刀卸下。 “不好!”兹达惊呼一声,只见他一个转身腾得跃起,避开上撩的刀锋。趁阿科力尔还未收招的间隙,一脚踹在他的胸口上。 “好——!”这神乎其神的一招脱困,让周围围观的人眼前一亮,纷纷叫好。 这一脚虽没什么杀伤力,但将阿科力尔踹的连连倒退,成功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只要能拉开距离,那么兹达就有赢的把握。 阿科力尔的搏命攻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腿,硬生生地给打断了。要是在平时,他早已再度冲上去,可现在他的状况已经油尽灯枯,被这么一挫锐气以失。刷刷连进两招,更是连兹达的边都没碰到。 “来啊!你开始不是骂得挺欢的吗?你们古雷氏族人死绝了?怎么会把你派来寻仇?”兹达见阿科力尔动作迟缓,神情恍惚地立在那儿,于是出言挑衅激他动手,“你那拳头还没你侄子一半有劲呢。哦对了,他是应为私下劫狱被卫兵处死的,这笔账可算不到我头上,你们家真是连复仇都欺软怕硬。” 兹达这番话语哪是在阿科力尔的伤口上撒盐,简直是往他那伤口里灌亡灵瘟疫。没有那个兽人能忍受被人当面侮辱他的氏族,阿科力尔原本惨白的脸,在抽搐中恢复了一点可怜的血色。 回过神来的阿科力尔弯刀拄地,整个人摇摇晃晃,脸色蜡黄如金简直如同死人。在外人看来,好像下一秒就要倒地而亡。可他并没有倒,他的胸口正有节奏的随着呼吸不断起伏,一股若有若无的清脆雾气萦绕着全身。 兹达并不出手,而是默默看着。他明白,这是武僧的氤氲之雾,通过呼吸可以治疗自身的伤势,再不济也能缓解痛苦。 静。极静。所有人都陷入了寂静之中,只有阿科力尔沉重悠长的呼吸声在小巷中回荡。每个人都全神贯注,绷着脸,死死盯着阿科力尔,看他在生命的最后关头,究竟会使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招数。 沙——。脚底摩擦地面发出一声轻响,一道灰影无声闪过,飘然跃起。没人看见阿科力尔是怎么跳起来的,待众人反应过来时他已出现在兹达头顶,弯刀迎头劈下。 “静心步?”兹达一呆,这虽算不上什么高深功夫,但胜在无声无息,对气息控制要求极高,想不到阿科力尔居然到现在还有余力如此精准地控制气息。 就在此时,兹达突感头皮一紧,弯刀已然劈刀头顶。眼看自己就要脑袋搬家,兹达一个滚地翻,像个球一样斜滚而出,避开弯刀,起身放掌收肘,运起震山掌对着阿科力尔胸口狠狠拍去。 左掌,右掌,双掌。电光火石间兹达连发四掌。若是阿科力尔左手还在,尚能抵御两招,可他整条胳膊被萨迪尔齐根卸去,右手收刀不及,硬吃四掌。 只听砰砰几声,阿科力尔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他面色痛苦咬紧牙关,没憋住噗得喷出一口血来。兹达这几发震山掌,运足了十成力道,明眼人都能看出,阿科力尔肋骨尽碎。如今他咳嗽不止,口吐鲜血,已然是断骨扎穿肺部。 兹达看他如此痛苦,正要上前解决他。可阿科力尔居然从地上翻身坐起,挺刀冲了过来。这是他烧尽生命精华的最后一击,是他作为战士发起的最后一次冲锋。 刀尖直奔眼前,兹达抬手挡开,右手运起震山掌同样是使足全力,一掌递出。 咣当——弯刀落地。 阿科力尔像被抽去了灵魂,向后径直飞了出去。兹达感觉自己像打在了棉花上,没有感到一点阻力。阿科力尔早已是油尽灯枯,焉能承受的了兹达这一掌的威力。 噗通一声,阿科力尔·古雷重重摔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再也没有醒过来。 兹达喘着粗气,默然注视着地上的尸体。他赢得了决斗的胜利,却没有感到半分的荣耀。他突然觉得天旋地转,突然双腿一软,向后倒去,猎齿和长牙两兄弟及时上前扶住。 萨迪尔草草看了眼地上的尸体,高声宣布:“阿科力尔·古雷死亡!这场玛克戈拉的获胜者是:兹达·布隆!” “啊啊啊啊——不——”巷子一个角落里,爆发出一声惨痛的哀嚎,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一名身着女兽人,从阴暗的角落里冲出来,她身着布衣,一身的平民打扮看不出身份,推开旁人,伏在阿科力尔的尸体上嚎啕大哭。没人注意到这里居然还藏了个人,很可能从一开始就躲在那儿,目睹了全程。 阿科力尔的上司巴迪斯,对萨迪尔解释说:“这是他老婆。哈切娜特。” “啊——呜呜呜……让你别来你非要来……你想过我和你儿子吗……呜呜呜呜……” 哭到一半,她忽然打住,抬头恶狠狠地盯住兹达,獠牙毕露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呜鸣。 怕她情绪失控,萨迪尔挡在她和兹达面前,劝解道:“很遗憾,夫人。你丈夫依照部落传统发起玛克戈拉,却没能遵守约定,最后输掉了它。这种情况没人愿意发生,可我们必须尊重传统。” 话是如此,可从萨迪尔嘴里说出来没什么说服力,毕竟哈切娜特可是亲眼看着眼前的这位大官砍掉了丈夫的一条胳膊。 场面陷入可怕的僵持,所有人都怕这个女的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举动。 “哒哒哒哒……”巷口想起一阵蹄声,抬眼一看,一位牛头人带着一小队卫兵从巷口涌了进来。 “萨迪尔部长,”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奥格瑞玛的城门长官,牛头人拉托尔。他对萨迪尔敬了个礼说:“部长大人,这里就交给我来处理。” “嗯?”萨迪尔莫名其妙,问:“拉托尔?你不去看城门跑这来干什么。” 拉托尔又敬了个礼:“报告长官,现在人力紧缺,整个力量谷都有我负责。适才仪式开始后,我一直守在巷口,以免仪式被人打扰。” “哦。你升官了?很好。”萨迪尔说,“算我欠你个人情,你把这位夫人和他丈夫的遗体送回去,要向她的家人把事情说清楚。” “遵命!” 萨迪尔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开,扶着兹达进屋去了。 四十一 新工作 上 “所有人原地休息!坐!” 上午的奥格瑞玛,骄阳似火。临近中午,火辣的太阳高悬头顶,无情地烘烤着杜隆塔尔每一寸土地。 位于奥格瑞玛的城门上,一支小队正在上面训练。近一个月来,因换了长官的缘故,城门上多了些新变化。 原本光秃秃的,只有篝火和岗哨的城墙,如今搭起了一顶顶遮阳的凉棚,脚下滚烫的钢板也铺上了草席。 身穿崭新铠甲的兹达一声令下,面前二十多位刚入伍的新兵席地而坐,动作整齐划一没有丝毫拖沓,猎齿和长牙也在其中。 兹达看在眼里,心想:这一个多月以来的苦练总算是出点成果了。 “好了,看你们一个个要死的样,都打起精神。经过这些天的训练,你们对当兵还有什么搞不清的地方吗?”兹达和新兵们坐在凉棚下,一边喝水一边闲聊,趁这个机会答疑解惑。 “长官。我们新兵训练结束后会去那里?” “没脑子的东西。你一个城门卫兵,以后自然是在城里当差。” “那为啥别人都会被派到别的地方,我们就要留在主城呢?”长牙发问。 “唉,”兹达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蠢啊,多少人想来主城当差都没门路,要不是现在打仗到处缺人,这个巧能轮得到你们!” 兹达灌了口水,继续说:“听好了。你们是作为奥格瑞玛城内直属的保卫人员,以后你们的职责就是负责城内的安保工作,其余的事你们不用管,也轮不到你门管。 虽说你们也是军队的一份子,但一不用你们上前线打仗,二不用去鸟不拉屎的地方驻防。管好主城一亩三分地,到点上班,到点下班。只要不出岔子,好好干上几年,混个队长当当不是问题。” 兹达说的口干舌燥,拿起水壶狠狠灌了一口,“还有谁有问题?” “长官!”角落里一位兽人新兵举起手。兹达示意他说话。 “请问长官,为什么城墙上不分白天黑夜都要生火呢?”他指了指每个岗哨间熊熊燃烧的大火盆。 “嘿!”听到这个问题,兹达眼前一亮。他一脸兴奋,坐直身子问那名新兵,“你叫什么名字!” “卡洛克,长官。” “好样的,卡洛克。”兹达高兴的手舞足蹈,“晚上结束训练后,去酒馆搬一桶啤酒记我账上,算是我奖赏你的。哈哈哈哈哈……” “谢谢长官,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兹达面对他说,“因为你问到了关键的地方,证明你这段时间的训练没白训。” 他转而面对周围一脸懵逼的一众新兵说道:“看到没有,咱们在城楼上训练这么长时间,人家一眼就能发现问题,你们呢?火盆就在眼皮底下,有关心过吗?一个个脑袋放灵光点,好好学学” “至于为什么白天黑夜都要点火,”兹达放大桑门,确保每个人都能听见,“其实很简单,为了预防突发情况。必须确保敌袭时随手就能取到火,敌人可不会让你有生火的功夫。以后站岗时,确保火盆不灭也是你们的职责之一。尤其时夜里,要是打瞌睡,火熄了被我抓到有你们好看!明白吗!” “明白!”众人异口同声的大声回答。 “那个,老大……”猎齿刚张口就被兹达狠狠打断,“我是你长官!这里没有什么老大!” 周围响起一片笑声,臊得猎齿不敢抬头。 “有什么问题吗?”兹达问。 “嗯,长,长官。我们怎样才能去新大陆呢?” “呸,想屁呢你。就凭你们现在这点本事,去了送死啊。从早上到现在才多久,看你们一个个要死的样。想去新大陆就给我老老实实训练、站岗。没有我和拉托尔的签字,你们连贫瘠之地都去不了。” 铛——铛——铛铛—— 从力量谷那边传来钟声,意味着时间已到正午。今天上午的工作时间结束了,换岗的卫兵已经列队登上城楼,和上午值班的交接。 兹达监督完换岗交接后,在值班表上签了字。换下来的卫兵们对他敬了一礼,兹达还礼,随后列队,在一连串口令中迈着整齐的步伐走下城楼。 “好了姑娘们,”完事的兹达回头招呼坐在凉棚下的新兵们,“恭喜你们一上午又混过去了。今天是周末,放你们半天假,这可是新兵才能享受的优待。不过别给我玩得忘了自己是谁,明天早上开城门前我要是在这见不到人,哼哼,什么后果你们自己清楚。解散!” 接到命令,猎齿和长牙吹起挂在脖子上的小哨,嘟嘟嘟——原先还瘫在那儿跟烂泥似的新兵,一个个精神抖擞地站起来,都不用口令,自动列成两队,在猎齿和长牙这两位小队长的带领下,回营房去了。 唉——兹达看着他们的背影叹了口气,苦笑着摇摇头,一步一步下了楼梯。 哗啦、哗啦,沉重的盔甲随着身体的动作相互碰撞,发出有节奏的声音。经过一上午的暴晒,盔甲里面的衣服早已湿了几遍,而外面的铁甲则一不小心就会把裸露的皮肤烫个泡。兹达抓住胸甲的领口撤松一些,却又被烫的直甩手。 “妈的,下午就去找个工匠把这破玩意改一改,至少边缘得贴上一层皮子。”兹达心里盘算着,下了城楼往家走去。 位于暗巷去后面的小巷,兹达当初用来避风头的军管处的破仓库,如今彻底成了兹达的住所。 之前堆在屋里的货架、杂物、破麻袋,统统被搬走,换成了成套的桌椅板凳,和一些家具。地下室依旧拿来当卧房,只不过从里到外整治过。那个睡觉硌人的烂土炕也砸了,换成了一张潘达利亚特产的凉爽的竹床。那些原来牢房的木栏杆,统统拆了,四周粉刷一新。这座原先被人嫌弃的烂仓库一改之前破败、脏乱的模样,虽谈不上豪华,但也整洁舒适。 兹达坐在屋里,一时间不知道该干什么。睡觉?不困。出门?太热。猎齿和长牙说要和朋友出城钓鱼,会在晚上关城门前赶回来,要兹达等他们一起吃晚饭。因为是周末,所以萨迪尔也会来。自从两兄弟入伍后,搬去了营房,这里平时只有兹达一人。 “时间过得真快啊。”兹达靠在椅子上想着。他到现在都还没适应现在的生活,总觉得哪天早上一睁眼,又回到了那个破烂的仓库,外面时刻徘徊者想要他命的人。 时间往回推一个月,那是兹达打赢了玛克戈拉一周后。自从打死了阿科力尔·古雷后,不知是古雷氏族真的信守诺言,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还真的在再没有人来找麻烦。 不过兹达也老实了,彻底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安心养伤。心情好就指点一下猎齿和长牙的功夫,别的一概不管不问。萨迪尔怕他憋出事,也隔三差五地来找他喝酒聊天。 一个下午。兹达记得很清楚,那也是个周末。萨迪尔跟往常一样一下班就跑过来,兄弟两人坐在那喝着茶,天南海北地吹着牛,等着猎齿和长牙带晚饭回来。 正当两人聊得兴起时,兹达余光只觉门口一暗,抬眼看去,一名身着主城卫兵盔甲的牛头人站在门口。兹达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前几天给玛克戈拉仪式擦屁股的拉托尔。 拉托尔站在门口,有些拘谨,想进来又不敢进。他手里拿着一个信封,望着兹达和萨迪尔有些尴尬地敲敲门,对萨迪尔说:“额,打扰了部长大人。请问兹达·布隆先生在吗?” 四十二 新工作 下 牛头人拉托尔略显拘谨地说:“抱歉打扰,我想找兹达·布隆先生。” 听见有人要找自己,兹达起身招呼,“找我有什么事吗?您请进,有事进来说。” 牛头人身材高大,俯身进屋,兹达让出凳子,他还有些不好意思坐。 “坐嘛,这里没都是自家兄弟,没外人。”见萨迪尔发话,牛头人这才安心坐了下来。 “突然拜访,希望没有打扰二位。”拉托尔开口寒暄道,“其实我这次来,是收到了一封有关兹达·布隆先生的推荐信,推荐他来我这里工作。这封信是一早刚送来的,事发突然所以我一下班就急忙赶过来,想问问布隆先生的意见。” “嗯?推荐信?”兹达也是莫名其妙,“怎么好好的会有人给我推荐工作?信您带了吗,能不能让我看下?” “哦当然,您随便看。”拉托尔从怀里抽出一个信封递给兹达。 兹达取出信纸,薄薄一张上面只有寥寥数语。不过上面的笔记自己在熟悉不过了,正是出自他在幽暗城的顶头上司,佛雷德·格雷姆之手。他在信里说听闻最近城里在征召保卫主城的卫兵,所以为拉托尔推荐一位城市保卫方面的人才,希望能予以录用。随后是一行潦草的签名:佛雷德·格雷姆。 “切,这算哪门子推荐信。这小老头以为自己还是大官呢。”兹达在心里吐槽。 不过信纸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墨水的颜色都不一样,明显是后加的。内容更简单,只有一句话:兹达·布隆跟随本人兄长常年驻守幽暗城,是他的心腹之人,本人愿作保推举此人。下面的签名飘逸秀丽,写着:佛雷尔·格雷姆。 不用想,一看字迹就知道,是上次帮他们解围的那位库卡隆,能让萨迪尔俯首帖耳的那位格雷姆伯爵。 兹达看后不禁咂舌,把信递给萨迪尔,萨迪尔看后也是啧啧不断。 “嘿,这老小子,他从来没跟我说过他还有个在主城当官的兄弟。”兹达感慨一句,转而又问拉托尔:“既然是我的老上司举荐,那我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不过请问如果我去您那儿,大致是要负责那些事务呢?” 听兹达这么一问,牛头人倒有些迟疑,可能是碍于萨迪尔在旁,略作思索,这才小心开口:“布隆先生,我暂时是这么想的,现在主城内部负责安保的人力短缺,那些正规军又不让动。 眼下单靠我手下的卫兵要负责整个力量谷,毫不夸张地说实在是有些难以为继。 所以上面决定在主城居民中招募一批新兵,训练后专门负责安保工作。 您是老兵,又是部落英雄,练兵作战那自然是没问题。所以我暂时想拜托您,负责新兵的训练,以及奥格瑞玛主城门的管理。当然,这只是暂时的安排,日后您要是有什么想法,尽管开口。” “切,放了一通屁,说到底不就是看大门嘛。”没等兹达答话,萨迪尔率先开口对兹达说,“哎,我说,你那个长官不是摆明了糊弄你嘛。听我的,再等几个月,我想办法把你那个少将的头衔弄回来,到时候去我兄弟的队伍里,不比看大门强?。” 兹达知道萨迪尔是为他着想,但他和佛雷德·格雷姆共事十几年,作为他的心腹,兹达明白老领导绝不会无缘无故让他去看大门。至于亡灵上司的意思嘛,兹达不敢说一眼见底,倒也是猜了个七七八八。 他示意萨迪尔稍安勿躁,说:“你可别忘了,在这主城里,破事缠身的可不止我一个。” “啊?”萨迪尔莫名其妙,“什么叫不止你一个?” “斯利亚。” “哪个?” “啧,那个血精灵,关在牢里的那个。” “哦,他啊。”萨迪尔这才想起来,满不在乎地说,“没事,死不了。” “那就这么关着?”兹达反问,“你真以为古雷家的烂事打一架就完了?” “玛克戈拉都赢了,他们还想怎么样?” “这得怪我,那天我气头上,嘴瓢了说他们家不许挑事,可没说不让他们不去找斯利亚的麻烦。要不然,为什么监狱到现在都不放人。” 萨迪尔也陷入思索:“嘶——那他们还想搞什么名堂?” 兹达指出问题的关键,说:“没人知道,但从他们家拿行事作风来看,肯定没好事。那个格雷姆伯爵,当天回去后肯定和他哥碰过面。他们知道我不愿去难民委员会,所以给我安排这个位置,就是要我留在城里,以防不测。” “那你的意思是……”萨迪尔有些拿不定主意。 “我觉得这样安排挺好,”兹达思索着,说:“其实我也知道,去前线没那么容易。那么多关系户都在排队呢,等轮到我估计仗都打完了。 再说,就这么一走了之,斯利亚我还真放心不下。你天天忙的火燎屁股,你看这才多久,你都想不起他是谁了。 估摸着古雷家巴不得我远走高飞呢,时间一长,等所有人都把这事忘得差不多了,再动手就是了。” 听兹达这么一说,萨迪尔也觉得有道理,他一拍大腿说:“对啊,你留在城里就像一个钉子,钉住他们,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我平时太忙,你在就能时刻关注你小老弟的安危。最重要的一点,你有了一个卫兵的身份,现在是战时,没有那个不开眼的敢找卫兵的麻烦,不像以前谁都能捏你一下。再说真有想死的,还有我和你那位上司和他的库卡隆兄弟呢。” 至此,兹达也不在含糊,起身面向拉托尔击胸行礼道:“长官,若是不弃,在下愿加入您的麾下,为您效劳。” “哈哈哈,您愿意来真是太好了。”拉托尔乐呵呵地和兹达握手,“那你明天早上来城门口见我,有些事要嘱咐你。” “喂!”萨迪尔打断牛头人说道,“搞清楚,站在你面前的这位是原奥格瑞玛宪兵司令、潘达利亚远征军少将、幽暗城总督的左膀右臂、统管一切城防事物的最高长官。别他妈没大没小,要不是幽暗城没了,你这辈子给他提鞋都不配。” “啊!”牛头人拉托尔被这萨迪尔这番话惊地合不拢嘴。他原以为眼前这位兽人只是个能打架的关系户,这种人奥格瑞玛多得是。想着碍着上司的面子来走个过场,反正自己也缺人。没想到这家伙背景这么硬,也是,能和萨迪尔部长称兄道弟的,能是一般人吗。 意识到自己失态,拉托尔慌忙立正敬礼,说道:“抱歉,长官。刚刚我言语有失……” “哎哎哎,别,别这样……”兹达赶忙打断拉托尔,郑重其事地说:“拉托尔长官,在报道前有些事我必须讲明白。” “请,您请说。” “我以前确实在奥格瑞玛当过差,之后运气好,混了个官当当。不过那些都是以前,现在我只是一介平民,进了您的队伍我就是一名普通士兵。您是我的长官,我听您地指挥,这是一名军人的本分。况且我这人该是什么就是什么,从不搞什么特权。我对别人如此,希望您对我也是。” 拉托尔点头如捣蒜:“啊,您说得是。您愿意加入主城安保部队是我们的荣幸啊。” “那么,我明天早上开城门之前来城门口见您,可以吧。”兹达问。 拉托尔连连摆手:“不用这么着急,您的伤怎么样了?等您养好了伤,随时都可以来。” “嗐,没事了。自从打完幽暗城一战后,憋了两个多月,闲得身上都长毛了。我也想早点工作,总不能赖在这吃闲饭吧。” 萨迪尔给了他一个白眼。 “哦,既然如此,那我明早就在城门等您。那我就告辞,不打扰你和萨迪尔部长谈话。告辞,告辞。”拉托尔向两人敬了一礼,钻出门一溜烟跑了。 四十三 野性冲突 1 “啊~哈欠~” 兹达在自己的小屋中缓缓睁开眼,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之前坐在那想事情,反正下午也不用上班,就这么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适逢周末训练的新兵下午都休息了,吃完午饭自己自然也闲了下来。 他想着要不要去城门上溜达一圈,看看有没有人偷懒。但转念又作罢,毕竟每天跟看贼一样盯着他们,那些老兵偶尔也要放松下。 就在他眯一会的功夫,正午已经过去,从力量谷那边传来了下午上工的钟声。头顶的烈日没了正午那种燎人的炙烤,无可挽回地向西方坠落。坐落在峡谷中的奥格瑞玛,生出了大片大片的阴影,倒是出门的好时候。 “对了!得去找做铠甲的工匠,给胸甲蒙皮子。”兹达一拍脑瓜子,从椅子上蹦起来,“差点把这事给忘了,得抓紧在宵禁前弄好,不然明天又得受罪。” 眼看这都下午了,工匠那边能不能接活还说不定。事不宜迟兹达一把抓起架子上的胸甲,冲出大门一头扎进了周末人头攒动的暗巷区。 出了自己居住的小巷,拐进智慧谷轻车熟路地一路穿过,一头扎进了位于峡谷路口的铠甲店。 虽说是周末,不过这里到没什么人,和旁边人声鼎沸的暗巷区比起来,显得格外清净。耳边除了智慧谷瀑布哗哗的水声,就只有工匠铁锤敲击的叮叮声。 兹达推开半掩的门,探头进屋,里面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地精坐在一堆半成品中,埋头工作并没发现有人进来。 “维斯老哥,忙着呢。”兹达打招呼。 地精“嗯?”了一声,停下手头活计抬头一看是兹达,招呼道:“哦,是你啊。怎么?盔甲又有哪地方要改的?” 大家都是熟人,兹达随手把自己的胸甲递过去,说:“老哥受累,你想个办法给它一圈包上一层皮子,不然太阳一晒,一不小心身上就烫个泡。” 地精把胸甲拿在手里检查一番,抄起工具三下五除二,把胸甲上的螺丝、绳子、棉垫统统拆了,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转眼间手中只剩一块光秃秃的铁片。 “你说现在配发的护具,是越来越糊弄人,”地精一边干活一边叨叨,“就这些粗制滥造的玩意,放在以前连工厂大门都出不了。” “有的穿就不错了,”兹达坐在一旁,手里把玩着一顶头盔,“维斯老兄,你是不知道,就这套盔甲还是我跟上司磨叽了一个多月才弄来的呢。” 叫维斯的地精一边埋头在工具箱中翻找,一边说:“也是,如今好东西都送前线去了,你们呆在后方的能用上这种盔甲已经算好的了。你听说没有,上个礼拜,有个倒霉蛋从楼梯上摔下来,他那件铁皮胸甲卡着脖子,差点没把他脑袋割下来。” “嗯?哦——对,有这么个事。”兹达想起来了。 “现在几乎天天有人来找我修理护甲,生意从来没有这么好过。哎,这玩意你什么时候要?” “今晚。” “啥?”地精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从箱子里跳出来反问:“什么时候?!” “今晚啊,”兹达莫名其妙,“我就这一件护甲,明天我还要值班呢。” “嚯,那你拿回去吧。” “怎么了?” “弄不了!” “维斯老哥,你就帮帮忙嘛。晚上请你喝一顿,多算你点加班费。”兹达笑嘻嘻地哄着地精。 “哎呀!不是我不干,”地精也是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关键是现在我手头没材料啊。” “啊——?!”兹达也被搞蒙了,“又不是要你用多好的料子,随便差不多给我弄弄就行了。” 维斯给了兹达一个白眼,跳下马扎绕过地上的工具、半成品。一把将里屋的门帘拉起来,做了个请的手势说:“兄弟,实不相瞒。现在店里唯一能算皮子的就我身上这件围裙,你要是不信,去仓库自己翻。真要是翻出来,我免费给你做。” “没材料你为啥不进货呢?” “呸!”维斯一听就来气,“前天我去城外面找货,人家说现在这些原材料都属于管制品,优先供应前线。我们这些小商户,自己想办法去。” “还有这事?” “你天天搁城门上杵着,你跟我说不知道?” “我们也是各管各的。”兹达两手一摊。 “这样吧,我倒有个办法。”维斯把甲片重新捡起来,“你也别给我闲着,趁着天还没黑,快去暗巷区看看有没有摆摊的小贩,问问能不能给你弄点边角料。你这胸甲不大,要不了多少,应该不难弄。实在不行,我先用布将就一下。真是的,这也管制那也管制,再这样下去,真要转行当裁缝咯……” 对啊!地精一席话点醒兹达。力量谷的广场上,每天傍晚不是有一个摆摊的赞达拉巨魔嘛!天天看他卖皮货,怎么愣是没想到这茬。 “维斯老哥!你三轮车借我骑一下,等我啊——” 没等地精发话,兹达已经骑着车一溜烟跑没影了。 挤过人头攒动的暗巷区,力量谷里的人数也不遑多让。适逢周末下午,按照惯例英雄谷的广场成了集市。这也是一周中最热闹的时候,大小商贩个挨个地挤在一起高声叫卖。原本就拥挤的道路更是被挤得水泄不通,连脚都插不进去。 兹达随着人流慢慢往前走,老远一眼就看见那个光膀子卖皮货的赞达拉巨魔。没办法,他那身金色纹身太扎眼了。这还不算,此时那位巨魔被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团团围住,其中一个挥动着拳头,似乎在争吵什么。 “你他妈的!敢耍老子!”那名士兵面目狰狞,跳脚叫骂,“老子漂洋过海把东西带回来,你他妈说不要就不要!你一个打猎的有几个脑袋,真以为我不敢宰了你!” “少跟我吵吵!”赞达拉巨魔也不甘示弱,面对一群凶神恶煞的官兵丝毫不惧,一张口低沉沙哑的声音犹如从深渊中飘忽而出,“出发前我说得明白,质量不达标的货我一概不收!你看看你带回来的是什么玩意!” 巨魔从地上抄起一团东西,迎风一展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围观的人猝不及防,顿时一片哕声。 兹达捂着鼻子望去,那巨魔手里拿的是一张皮料,已经发绿淌脓的皮子勉强能看出鳞片的痕迹。上面千疮百孔布满了窟窿眼子,由于没得到及时处理,已经开始腐坏,手一抖不断往下掉渣。 哪怕是兹达这样的外行,也明白这皮料已经报废了。 “你要蛇人皮,我带回来了,你就得一个子不少的付钱!”当兵的根本不和巨魔纠缠。 “想要钱?这烂货你留着裹尸吧。”赞达拉巨魔将地上的铺盖一卷,准备走人。 “哥几个,上!”一声吆喝,几名士兵截住巨魔去路,将其围在中间。一人一把抓住巨魔肩上的铺盖,一把丢到天上。铺盖半空中散开,大大小小的皮料和各种做好的皮制品随风散落,引得周围看热闹的人开始哄抢。 “狗日的……”赞达拉巨魔暴怒,一把将手里腐烂的蛇人皮朝士兵抛去,不偏不倚蒙在士兵的脸上。 “啊啊啊……呕——”那个到倒霉士兵被突如其来地腐皮糊脸,他直觉眼前一黑,一股恶臭黏糊和酸苦瞬间占据了所有感官。顿时恶心、惊恐将他的理智占据,双手胡乱挥舞半天,才一把将蒙在脸上的皮子撕掉。 “哕——”他满脸浓水惊恐未定。额头上还挂着一缕残皮,将腰间长刀一把拔出,“我杀了你——!” 四十四 野性冲突 2 “我杀了你——!” 被臭皮料糊脸的士兵,刷得拔出长刀,照着那名赞达拉巨魔迎头劈下。 那名赞达拉巨魔也是早有防备,脚底抹油般身子倏忽一闪,刀锋贴脸划过,避了开去。同时他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条皮带,手腕一抖,啪!狠狠抽在了那个拿刀士兵的脸上。 “啊哟……”那名士兵脸上肉眼可见的迅速出现了一道红印,他拧着脖子,捂着右眼,右手以刀拄地,嘴里哎呦不停。 眼见一击得手,赞达拉巨魔抓住空档,一个闪身就要往城门方向跑。可那些士兵怎么可能放了他,纷纷亮出兵刃,将其团团围住。 “宰了他!”不知谁喊了一声,士兵们像是收到了命令,一拥而上。 那名赞达拉巨魔伸手矫捷,在刀枪利刃间钻进钻出,手中皮带抽得噼啪作响,不时有士兵“哎呦”一声,显然是脸上挨着了。 可是,任凭巨魔在怎么灵活,面对这群身着盔甲的士兵,也渐渐有些力不从心。有两名士兵居然从背上卸下盾牌,挡在队友前面。好家伙,战场上的阵法都摆出来了,这显然是奔着要命来的。 赞达拉巨魔再怎么厉害,单凭手中一条皮带也奈何不了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包围,就要命丧当场。 眼见士兵抄家伙,力量谷中一片大乱。小贩们纷纷抢救自己的货物,想远远躲开这帮亡命徒。远处的人见有人打架,觉得有乐子看,纷纷聚拢过来,把这群人围了个严实。 一时间,圈子里的人要逃命,看热闹的人还嫌离得不够近,纷纷往前挤。外有两拨人吵吵嚷嚷,内有前线士兵行凶杀人。周末拥挤不堪的力量谷,此时已乱成了一锅粥。 “他妈的!卫兵!卫兵人呢!”被堵在最外围的兹达瞬间头皮炸裂,在力量谷里惹事,这不找死吗。他心想:今天执勤的卫兵肯定开小差了,回去非拔了他的皮不可。 不过眼前的情况容不得他多想。那名赞达拉巨魔被盾牌顶翻在地,正要起身,斜刺里白光一闪,一杆长矛从盾牌后面刺出。赞达拉巨魔起身不及,急忙打滚,狼狈躲过。 一刺未中,长矛的主人并不打算收手,矛尖一抖,如毒蛇吐信蛟龙出海,连连突刺,刷刷刷招招直奔要害。 赞达拉巨魔翻滚躲避,被逼得起不了身。那名拿矛的士兵哈哈大笑,从盾牌后面钻出来,抢身上位,举起矛杆,一击拍下正中巨魔的后腰。赞达拉巨魔趴在地上,起身不能眼看着敌人挺矛直刺向自己。 “不好!”兹达顾不得许多,旁边小贩手里夺过一把锄头,飞身跃起,踩着看热闹的人肩膀,如蜻蜓点水,三下两下越过围观人的肩头,对着那名士兵凌空一脚踹下。 拿长矛的士兵不愧是久经战阵,耳边风声一响,收矛不及。看都不带看,就势抓起木杆尾端挡在头顶。 兹达不偏不倚一脚蹬在木杆上,木杆受不住力弯成一道圆弧。眼见那名士兵手腕一抖,喝得一声,那木质长杆陡然生出一股劲力,硬是将自己弹了出去。 兹达也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知道这家伙一定会收矛,抓住自己腾空露出的破绽捅自己一下。 果不其然,士兵抓着木杆尾端脱手向后一丢,长矛咻得向后飞去,即将飞离自己的时候,一把抓住矛头和木杆的连接处,时机把握的分毫不差对着下落的兹达捅去。 “哼。有两下子。”兹达眼看自己就要被串成串,手里的锄头向外抡去,铁锄头和矛锋相交发出叮得一声挡开矛尖,自己一个翻滚落地。 士兵想不到有人半路杀出,嗯了一声,杀招不停,握着矛头捅向兹达脖子。 兹达闪身避开,那士兵刺了个空,也不收手,把矛头当成匕首横着一划。兹达竖起锄头挡开,想不到那矛头锋利无比,直接把锄头削断。 “好家伙,不愧是前线的武器!”兹达闪身窜到士兵身后,一脚踢起矛杆双手攥住发力,想把长矛抢过来。 谁知那家伙竟然也转身,单手把矛头夹在腋下,死不松手。两人相互角力,将木质矛杆顶成拱形。 “我是城防卫兵!放下武器!”兹达亮明身份。 “呸!我当是什么玩意,原来是一条狗。”那士兵单手较劲,居然面不改色地说,“老子前线卖命,一条缩在后方的狗也敢来找你爷爷麻烦。今天先断你几条狗腿,让你长长记性!” 说罢手中发力,供应前线精锐部队的长矛质地精良,纵然已经到了弯曲的极限,却依旧坚挺,甚至随着士兵发力,硬生生将兹达顶出去一截。 余光瞥见一个影子从后面摸上来。 “小心……”是一个沙哑的声音惊呼一声。 刚刚被打趴在地的赞达拉巨魔居然缓了过来。他身法极快,兹达只见一道灰影闪过,“啪”得一声响,砍向兹达的大刀被皮带缠住。刀锋离脖颈不过寸许。 “好险!” 脱险的兹达惊怒交加,把持矛杆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被弯成极限的木杆瞬间如箭般弹射出去,包铁的矛尾一击刺穿了身后拿刀士兵的脖子。 咣当——!大刀坠地。 偷袭的那名兽人一脸不可置信,缓缓跪倒在地。一股艳红的溪流伴随着嘶嘶声从他的指缝中激射而出,最后整个人轰然倒地。 “老四——!!!” 刚刚还耀武扬威,朝兹达叫嚣的长矛兵,丢下长矛冲到战友身边,一把拽掉他的头盔,用手捂住其脖子上的伤口。但这一切都是徒劳,转眼间兽人的表情渐渐凝固没了生气。 “呜呜呜……”长矛兵悲痛欲绝,满脸不可置信,伏在老四的尸体上,“沃顿的蛇窝咱们都闯出来了……怎么刚到家门口…你就……” 旁边帮场的几名士兵一见战友出了事,纷纷拔出武器,叫嚷着围了上来。 “别让这两个杂种跑了!让他们偿命——!” 眼看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要动手杀人,力量谷内顿时一片大乱。之前还兴高采烈围着看热闹的小贩们,纷纷抱头鼠窜。就怕晚了一点,刀子招呼道自己头上。 四十五 野性冲突 3 眼前的这一幕兹达也愣住了,没想到这帮年轻兽人这么莽,死了人居然还不收手。 一个士兵挥刀砍向自己,兹达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抓住臂膀,使足力气,“嘿!”得一声,抡圆了扔出去。 “我是城防卫兵!给我住手!”兹达大吼着再一次发出警告。 余光瞥见脚边长矛咕噜一动,兹达条件反射一脚踩住。伏在队友尸体上哭诉的长矛兵从地上爬起来,手握长矛尾端,瞪着一双红眼对兹达怒目而视。手中发力一拉矛杆,谁知兹达脚底如生根一般纹丝不动。 “放下武器!”兹达斜眼看着他,命令道:“你们是哪支队伍!敢在奥格瑞玛闹事,找死!” 长矛兵盯着兹达,双目几欲喷火,狂吼一声抄起长矛。兹达眼疾手快,抬脚用力踩下去,嘎巴一声,不堪重负的木杆终于断成两节。长矛兵将手中断裂的木杆调过来,当做战锤,用包铁的尾端猛击兹达天灵盖。 兹达侧身闪过,身法极快。长矛兵身着重甲,没看清兹达的动作。刚要做出反应,自己已被按住后颈,脚下被人一绊,整个人头重脚轻轰然倒下。拿武器的手也被扭至身后。 兹达骑在他身上,将其死死按住。喝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这是最后警告!敢在主城闹事,真不怕死吗!” “呸!要死的是你。”头盔里传来嗡嗡地说话声,“敢和赞达拉军团作对,古雷将军饶不了你!” 古雷! 听到这两个字,兹达心中一震。 就这在这空档,长矛兵感觉压在身上的力道有所减轻,运足力气一把将兹达掀翻在地。 “你们是赞达拉远征军?”兹达翻身而起,抱着某种侥幸问长矛兵。 可那家伙并不搭话,瞪着双红眼抽出腰间的砍刀,迎头便砍。 兹达一身布衣,身姿轻盈。在刀锋中左摇右闪,绕到士兵右侧,运起震山掌,照着其肋下的破绽挥掌打去。 肋下是前后两片护甲的连接处,是板甲除了咽喉外最脆弱的地方。面对连刀剑都无可奈何的重甲,兹达吃手空拳只能出此下策。 砰!砰!震山掌迅如疾风,势若奔雷。两掌下去,盔甲里传来一声闷哼。长矛兵脚步踉跄,但还是转身欲做防御。兹达自然不会给他机会,抓住时机,最后一掌运足全力打了出去。 “砰——!”长矛兵横飞出去,咣当坠地,头盔滚落一旁,但很快挣扎摇摇晃晃着站了起来。 妈的!兹达暗骂一声,果真和他想的一样,单凭自己一双肉掌,根本破不了板甲的防御。 但现在不是和这家伙纠缠的时候,眼下还有更大的麻烦。 突然有人持刀行凶,商贩、游客纷纷抱头鼠窜。整个力量谷乱成一团。那些赞达拉军团混杂在人群中,只知道队友死了一个,理所当然的以为是和他们有矛盾的那个赞达拉巨魔干的。一个个挥舞刀剑,嚎叫着对着那名赞达拉巨魔围追堵截。 巨魔自知不敌,仗着自己身姿迅捷,在酋长塔楼前的广场上左突右闪,阔步急奔。不时抓起地上的小石子、杂物像追兵丢去作为反击。 追逐的士兵们个个身披重甲,防护不可谓不严密。可那个赞达拉巨魔手劲奇大,准头又准,可以说是弹无虚发,抬手必中。而那些士兵们纵使防护的在严密,一张脸还是露在外面。 赞达拉巨魔便瞅准这一破绽,手中石子专往脸上招呼。手一扬,四五颗小石子像子弹般激射而出,接着既有几个人嗷嗷叫着捂住脸。 这招虽不能杀伤敌军,但也给他们造成不小的麻烦。最后没办法,两名士兵从背上卸下盾牌顶在最前面。这下巨魔的石子多半都打在了盾牌上,一阵叮叮当当过后,大部队一股脑地压上来。 眼看自己身陷危机,赞达拉巨魔长臂舒展,抓住身边的房檐,一跃上了房顶。仗着自己灵活的优势,巨魔在闪转腾挪于房檐屋角之间。下面的士兵打也打不着,只能围堵在下面,破口大骂。 “弓呢?拿弓箭来!” “六哥!去酒馆拿我的弩,射死这狗日的!给四哥报仇!” 围堵的士兵吵吵一片。兹达看在眼里更是怒不可遏。他自己也带过兵,知道刚从前线下来的士兵一时间杀心难改。但就这么为了一点小事就在主城里肆无忌惮地聚众杀人,他还真是生平以来第一次见。 “给我住手!”兹达怒吼,从人群后面抓住一名士兵的后胸甲,另一只手抓下摆,一使劲,将其举过头顶,朝着叫嚣地人群里扔了过去。 “啊……”那被扔的士兵还没反应过来,就嘭得一声掉落在人群中央。那些久经战阵的士兵发现头顶异样,早早四散开来,任凭天上的家伙掉在地上,一个也没砸着。 眼见有人插手,士兵们不管巨魔,将兹达围住。 一名兽人身着带有赞达拉风格的华丽铠甲,这一群人里就他的护甲最为华丽,应该是头领之类的人物。他将一把大剑扛在肩上,侧着身子,满脸诧异地打量着兹达,嘴一撇:“啧,哪来个送死的?” 兹达回以冷笑,杀人的目光从这些人脸上一一扫过,说:“你们好大的狗胆啊,敢在老子的地盘闹事,还是你们狗眼瞎了,认不出这是什么地方?” 小头领分开身前的士兵,扛着剑走到兹达身边,这时兹达才发现,他居然是一名玛格汉兽人。 “你的地盘?”玛格汉兽人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怎么?你是大酋长?” “哈哈哈哈哈哈……”周围的士兵们一阵哄笑。 “兄弟没事一边玩会去,”玛格汉兽人继续说道:“今天借你地盘杀个人,完事了麻烦给我把地洗干净” 他像看条狗一样想把兹达打发走。 “哈哈,”兹达怒极反笑,“你是哪来的杂种?看你这熊样,刚来部落没几天吧。在老家被人打的屁滚尿流,夹着尾巴跑来部落混饭吃。哼哼,一个畜生,穿上人皮还真觉得自己是个人了?” 说完兹达还伸手在他的胸甲上弹了一下。 四十六 野性冲突 4 “你……”玛格汉兽人的脸因为愤怒,肉眼可见的由棕转红。刚要发作,远处那个刚刚被兹达丢在地上的士兵大喊:“队长——!他杀了老四!宰了他!” 玛格汉兽人满脸的怒色瞬间被杀气覆盖,但比变脸更快的,是他手中的大剑。 地上的士兵话音未落,一道白光直奔兹达脖子而去。 “好快!”兹达心中惊呼一声,带他反应过来时,以避无可避。眼看自己就要脑袋搬家,兹达剑走偏锋,整个人不退反进,矮身一头撞进剑光之中。 滋啦——!剑刃贴着头皮划过。兹达只觉头顶一阵火辣,一把头发随风飘落,右手一拳打向玛格汉兽人的咽喉。 这一拳迅猛非常,玛格汉兽人格挡不及,情急之下,脖子一缩,头盔护面把脖子罩了个严实。 岂不知这只是兹达虚晃一招,他右拳打出去的同时,左手更快。趁他专注防御咽喉,电光火石间,一记镖指直插其右腋。 “噗——!”筋骨爆裂声中,一团血雾从玛格汉右肩甲的缝隙迸发而出。在震天的惨叫声中,兽人的右臂软绵绵地垂了下来,长剑脱手咣当坠地。 “大哥!”,“队长!”见老大受伤,余下的士兵一拥而上,将兹达围得水泄不通。 两名士兵持盾牌迎面压上来。兹达运足掌力,双手使出震山掌轰向盾牌,留下两处凹陷。持盾士兵毫发未损,仅仅被逼退几步,旋即再度压上来,封住兹达走位。 身后几人挥舞刀剑,两人左右包抄,另两人攻其后背。兹达暂不管那两个拿盾牌的,腾得飞身跃起,一脚飞踢猛踹右边那个拿长刀的胸口。一击得手,在那家伙身上借力反踢向左边的士兵。这两脚速度极快,旁人只看到兹达身子一闪,眨眼间身边围攻他的两个人就倒飞了出去。后方杀到,兹达落地回身,震山掌双掌递出将二人逼开。 暂时解围,兹达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四下张望。眼下自己继续一剑能当武器的东西,哪怕是一块石头都行。 “妈的!”眼看被打倒的几个重甲兵再一次从地上爬了起来,兹达有些急了。敌人区区不过七八个打倒了又爬起来,源源不断,硬是打出了军团会战的感觉。 面前的两个盾牌兵,眼见战友被打趴,丝毫没有搭救的意思。他们知道兹达破不了自己身上的板甲,因此不管队友,只顾完成自己的任务。专心举着半人高的盾牌,兹达进一步,他们就退一步。兹达退一步,他们就进两步。双方不断拉扯,始终保持阵型,将兹达限制哎一定范围内。只要不让他跑掉,自由队友来收拾他。 “哼,不亏是正规军,有两下子。”兹达心中暗叹。想打破阵型其实也简单。只要干掉一两个,这种简易阵法便不攻自破。只恨自己手无寸铁,不然也不会让他们蹦跶到现在。 “嘟——嘟嘟……”一阵哨响。重甲士兵受到命令,开始重组阵型。两名盾牌兵也从盾牌中抽出砍刀,将兹达围在中间,一前一后围攻上来。 见盾牌兵想用盾牌把自己夹住,兹达知道空手破不了他们的防,疾步蹿出。岂料从旁边闪出一人,贴脸举刀,劈头砍下。 这一刀来势迅猛,打得兹达搓手不及,带他回过神来时,刀锋已划破脑门。兹达双手相交,用手腕抵住敌人拿刀的手腕,这才躲过了脑袋被劈成两半的下场。 敌人被这么一挡,攻势微微一顿。兹达抓住良机,飞起一脚,使出一招长虹贯日踢。这脱险一击,兹达运足全力。强有力的踢击下,那士兵腕骨碎裂,大刀脱手飞出,旋转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咣当!”一声,飞出的大刀撞在大酋长塔楼的铁护臂上,这一下,撞得兹达肝胆具颤。得亏着如今塔楼里空无一人,大门紧闭。否则自己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宪兵砍的。 “给我死!”惊怒交加之下,兹达镖指如电,一击贯穿了偷袭士兵的咽喉。 筋骨爆裂声中,一股鲜红的血雾从头盔下爆出,一颗脑袋飞离身躯,掉在地上滚了几滚。 “欧姆——!”两位盾牌兵见队友惨死,惊呼一声,不顾一切举盾冲上来。 错失突围良机的兹达,眼看身陷险境,忽闻头顶有响动。突然“啪!”得一声,什么东西在盾牌兵的脑袋上炸开。未等众人反应,只听“噼噼啪啪噼啪……”一阵爆裂之声,一时间围攻兹达的士兵们纷纷抱头鼠窜。 “怎么回事?”兹达抬头望去。嘿!先前躲在房顶上的赞达拉巨魔居然没跑。见兹达受困,接起房顶上的瓦片,掷向士兵为兹达解围。 赞达拉巨魔手劲奇大,打得又准。他知道重甲的厉害,所以不打别处,瓦片专往头上招呼。这么以来,士兵们纵使有头盔护着,挨一下也免不了头晕目眩。 眼看危机解除,兹达向屋顶上的赞达拉巨魔振臂一呼:“兄弟!快!跟我走!” 此地不宜久留,眼下得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去别处搬救兵才是正解。 巨魔身子轻盈,从屋顶一跃而下,问:“我们去哪?” “先离开这儿再说。” 眼下到处都乱糟糟的,兹达仰头向城门望去,忙着出城逃命的人已经把城门堵得水泄不通。城墙上依稀有几个人影,可这会也指望不上他们。 “值班的人为什么不发警报?”城墙上的人影好像从开始看到了现在,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兹达心中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为避开人群,兹达带着巨魔爬上酋长塔楼后方,连接这精神谷的土坡,急奔向自己居住的小巷。他本想从那里绕过拥挤不堪的暗巷区,直奔智慧谷。先不论搬救兵,至少要保障赞达拉巨魔的安全。 “快!快!快!”,“就在前面!”,“都跟上来,快点……” 两人刚跑到巷子口,就听见一群人叫嚷着往这边来,杂乱的脚步掀起地上的尘土,弄得小巷里乌烟瘴气,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兹达可以确定,绝不是什么好事! 四十七 野性冲突 5 兹达心道不妙,正要拉着赞达拉巨魔回头。尘土中冒出来一人,正好和兹达撞了个正着。两人四目相对都是一愣。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用长矛和兹达角力的长矛兵。好嘛!难怪打了半天不见他动静,原来这家伙趁乱溜走,抢先一步把救兵搬来了。 “狗日的,想跑!”长矛兵此时手里的武器换成了一把刀。他一刀斜砍,逼退兹达,随即举刀向后面大喊:“弟兄们!那两个杂种在这儿!上啊!给老四报仇!” 尘沙中战吼震耳欲聋,人数绝对不少。 兹达见着场面简直欲哭无泪。他有点后悔,这段时间没找个萨满给自己占卜一下,看看自己是不是和主城反冲,要不怎么净是摊上这种无妄之灾。 呸!现在哭也没用。眼看一大群人朝着家伙杀奔眼前,兹达拉着赞达拉巨魔扭头便跑。 背后咻——!咻——!咻——!数声,“小心!”赞达拉巨魔扯下裹在身上的包袱皮,迎风一抖如一面大旗,一扬一抄将数支弓箭尽数卷在其中。 好身法!兹达心中赞叹,赞达拉巨魔这看似平平的一手,其实在破棉布中暗暗灌注了劲力。和自己震山掌一样,以劲伤人,而非蛮力。否则怎能制得住这军用的强弓硬弩。 “他一定在潘达利亚呆过。” 赞达拉巨魔的招式印证了兹达先前的猜想。 后方人群中挤出两个人,手中弩机对着巨魔就是两箭。赞达拉巨魔手中包袱皮挂满箭支,早已是千疮百孔,随手丢在一旁。而面对激射而来的弩箭,巨魔身子一侧,避过一支。另一支弩箭直奔小腹,被他空手接住,反掷出去。 啊!一声惨叫。追兵后方一名士兵没料到回来这一出,疏于防备,弩箭钉入左眼直没根部。惨叫一声后轰然倒地,没了动静。 “哈哈哈哈,好准头!”赞达拉巨魔一招毙敌,让兹达精神大振,也从地上抓起一块石头抡圆了扔过去,咣当一声正中一名士兵的头盔。 这一下无异于火上浇油,战场上的生死弟兄,都是过命的交情,如今死在自己眼前,还要被人侮辱。这是任何一名军人都是无法容忍的。 “放箭!放箭!”人群中有人怒吼。 “快跑!”兹达招呼赞达拉巨魔。正巧,这时候通往峡谷顶端的升降机落了下来。两人往升降机跑去。 “呼——”一支长矛飞过头顶,抢在二人前头啪得钉在升降机里面,随后数十支箭弩噼噼啪啪射满升降机的里里外外。两人但凡快上一步,就要变成刺猬了。 “该死!往回走!”眼看此路不同,两人不得已,只能回头往力量谷广场跑。这时原本广场上的士兵也顺着二人上来的土坡杀将过来。 赞达拉巨魔走时顺手从升降机门上,拔下几支箭,甩手往后掷去,钉得一声打在盾牌上。 “打前面!打坡上的人……”兹达急急招呼。 下方的士兵杀了上来,兹达居高临下一脚踹翻一个,被踹的那家伙一路叮铃咣当,一股脑从坡上滚了下去。后面的士兵训练有素闪开一条路,扔凭队友滚落,其余人继续向前。 那两个在英雄谷里和兹达交手的盾牌兵阴魂不散,并行举盾挡在坡道最前面,即保护了队友,又堵住了兹达两人的去路。后面的人在盾上架起长矛,队列无人指挥,自成阵型,步步向前推进。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眼看自己就要死无葬身之地,兹达心想可惜没能死在战场上。不过自己倒也算是尽忠职守了,好歹不算白死,至于后面的事,自有萨迪尔给他擦屁股。 “喂,兄弟。怎么称呼?”临了兹达才想起问赞达拉巨魔。 “赞恩。问这干什么?” “兹达·布隆。想不到临死前还能认识你这位好兄弟。”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赞恩看弱智一样看着兹达,“你到底跳不跳?” 顺着赞恩手指的方向看去,他指向下方的力量谷。奥格瑞玛建立在峡谷之中,主城中心的力量谷和精神谷之间的地势,因自然原因陡然抬升,形成一道断崖。当初的建设者们,不得不在此处修建了两级土坡。兹达每日上下班都要从这里回到自己居住的小巷。 如果不顺着土坡下去,就凭这道断崖的高度,跳下去虽不致死,可短手断脚是肯定的。眼下还有这么多强敌,与其跳下去摔断腿脚像条狗一样被人打死,还不如现在拼死一搏拉几个垫背,死得不失壮烈。 兹达像牛头人一样打了个响鼻,说:“我跟他们拼了,欸?啊……” 话还没讲完,赞恩一把将他丢了下去,跟着自己也一跃而下。眼看就要落地,只见赞恩双手翻出一阵紫烟,举过头顶,嘴里含糊地喊了句什么。兹达只觉得他手中的烟气似乎生出一股力量,半空中拉了他一把。下落的力道一缓,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还会法术?”兹达心中疑问,现在可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两人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力量谷的广场上。万幸的是,那些赞达拉军团的士兵,都被他们引到土坡上去了,趁他们下来之前,赶紧跑! 有一条狗。 没错,兹达兹达没看错。一条形如幽魂半透明的大狗坐在坐在离自己不远处。大狗摇着尾巴,挡在两人面前,好像已经等候多时了。 兹达想起来,刚刚他和赞恩从断崖上跳下来时,这条狗也跟着跳了下来。 这时候怎么会有狗?不好!兹达猛然惊觉,一把扯住赞恩的胳膊往反方向跑。 大狗也不追,缓缓起身,现出一名身穿锁甲的兽人。只见他双手在地上一按,兹达脚下的土地开始震颤,地底深处发出雷鸣般的响声。土地如沸腾的开水一般翻滚起来。 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打得措手不及,如身处大海之中,双脚连个着力点都没有。最终因站立不稳跌坐在泥土碎石化成的浪涛中,再也无法起身。 “他妈的,是萨满……”兹达大骂,嘴巴很快被泥土堵了个严实。 四十八 野性冲突 6 萨满一击得手,双手举过头顶开始高声祈祷:“元素之灵!回应我!”随着他的祈祷,快要将兹达和赞恩淹没的土石海再生异变。泥土和岩石相互摩擦,发出低沉的轰隆声,浪涛平息,大地以另一种形式动了起来。 兹达感到原本无处攀附的手脚,渐渐有了着力的地方。可好景不长,原本像是“泡在水中”,现在身边的“水”开始凝结,一齐涌向自己。 渐渐地,兹达感觉自己被包裹在土石中,所有的重量都压向内部的中心,也就是他自己。手脚被禁锢开始麻木失去意识。 元素还在躁动,土石缓缓升高,最终化成一只巨手,将二人举起。失去了行动能力,刚刚还大展拳脚的两人瞬间成了待宰的羔羊。 制服两人后,萨满走到兹达面前,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端详着什么。他伸手在地上抹了一把“老四”的鲜血,涂在兹达和赞恩脸上。 兹达挣扎着拧着脑袋想躲开,萨满一努嘴,元素自觉的把他二人的脑袋也固定住。自己动弹不得,只得仍由萨满沾血的手在脸上抹来抹去。 “我会用他们的鲜血,来让你的灵魂得到安息。”萨满对着地上“老四”的尸体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刀。 “等一下!” 被兹达一记镖指贯穿肩膀的玛格汉兽人制止了萨满,他受伤的肩膀被一根绳子草草捆住吊在脖子上,看绳子脏兮兮的样子,估计是为了应急随手从那里捡的。 玛格汉兽人恶狠狠地盯着兹达和赞恩。这里所有人都是这种眼神,目不转睛地盯着兹达。他对萨满说:“这狗日的还害死了我们几个兄弟。你不是说你的治疗术很理智吗,先把他们手脚砍下来,带出城,我要慢慢料理他们。” “哼哼,没问题。”萨满冷哼一声,拿着小刀上前,就要动手。 但玛格汉兽人伸手制止,他对萨满说:“这畜生伤了我一条胳膊,他的手脚我要亲手砍下来。” 玛格汉拒绝了萨满为他治疗的提议,他表示除非亲手将兹达碎尸万段,否则绝不会治疗自己的断手。 兹达困在土石巨手里暗骂:“蠢蛋。你那胳膊就算治好也是废的,你下半辈子就靠左手吃饭拉屎吧。” 玛格汉从旁边接过一柄大刀,手起刀落,一刀狠狠砍在兹达那被土石包裹的肩头。 “叮——!”刀刃被元素加持的土石外壳弹了回来,火花四溅。 这一刀虽没能破防,但力透筋骨,震得兹达痛彻心扉。这股巨痛使他忍不住叫了出来。嚎叫声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无情嘲讽: “哈哈……”兹达脸色煞白,“刀都拿不稳的废物。别费劲了,赶紧把你那废胳膊治治,滚出城要饭去吧。部落可不养废物。” “没错,伙计。”赞恩在一旁接话,“城外的贫瘠之地有不少野猪人部族,要是不嫌弃,我倒是可以引荐几个。你这么壮实,去那说不定还能弄个酋长当当。哈哈哈哈……” 说完两人哈哈大笑。萨满一瞪眼,潆绕着元素的手猛然一握,禁锢两人的土石骤然缩紧,兹达和赞恩浑身关节噼啪作响,肌肉充血仿佛随时都要爆开。这下两人都没再嘴硬,一口同声发出惨叫。 这惨叫在玛格汉兽人听来,简直无比悦耳,他开怀大笑对萨满说:“下手轻点,别捏死了。尤其是他两条胳膊,小心别断了,我今天非砍不可。” “可以,”萨满嘴上说好,可手却没停,“他俩得给我留一个,老四是我兄弟,我得给他报仇。” “只是当然,那个赞达拉巨魔给你。至于这个绿皮杂种,我要活剐了他。” 两人有说有笑,可此时的兹达已经听不见了。他只露出半个脑袋在外面,此时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上脑袋,双耳嗡嗡作响,眼前星光闪闪。胃部被挤压变形,胃酸倒流“哇”得一口吐了出来。 眼看兹达和赞恩已经没有了还手之力,玛格汉兽人让萨满停手,解开元素魔法露出兹达的上半身。 被挤压到极限的身体,突然间没了压了,兹达一阵眩晕,整个人到了下来。 萨满手指一动,元素收到指令,掀起泥土将兹达架住。还贴心地把他的一条胳膊平举起来,方便玛格汉兽人下刀。 玛格汉左手持刀,举过头顶,呸得一口朝兹达脸上吐了一口吐沫。骂道:“绿皮猪,被燃烧军团当狗使唤的玩意。你们才是兽人的败类!”说罢,大刀奋力砍下。 “哞——!”远处传来一声怒吼,一道小山似的黑影一闪而过。 那些赞达拉军团的士兵都围在一起,等着看玛格汉兽人处决兹达。没料到一辆泥头车一路风驰电掣径自撞进人群。一路上人仰马翻,烟尘四起。 兹达只看到一对大牛角从自己眼前一闪而过,撞在玛格汉兽人的身上,连同着他身旁的萨满,两人一齐飞了出去。 这一幢力道甚猛,两人在半空飞出数十米,落地后连滚数圈。玛格汉兽人伤上加伤,口吐鲜血倒在一旁不省人事。萨满勉强还能支撑自己不倒下,但经这一撞,失去了对元素的控制。禁锢着兹达和赞恩的土石哗啦一声,散落一地。 兹达痛苦的从泥土碎石中爬起来,只觉得头晕脑胀,身上每一块肌肉都是酸胀无比。刚要行动,两腿一软,跪倒在地。 赞恩把他扶到一旁,从腰带里抠出一粒已经碎成几瓣的小药丸,塞进他嘴里。嘴里叮嘱道:“别动。含住药丸,专心调息理气。” “他居然会武僧的心法?”兹达依言照办,同时心里也对赞达拉巨魔那近乎变态的恢复能力暗自心惊。 一座小山挡在兹达面前,抬眼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拉托尔。他难得不穿铠甲,也是一身布衣打扮身后还背着一只大木箱。 拉托尔护在兹达身前怒气冲冲地问:“老哥!怎么回事?这帮人想干什么?” “干什么?要你们死!”未等兹达答话,赞达拉军团的士兵已经围攻而上,势要取下这个搅局者的性命。 四十八 野性冲突 7 “你们想造反!?”拉托尔又惊又怒,抄起背后的木箱,朝士兵掷去。 木箱砸在士兵身上,木板爆裂碎片飞溅,里面的锤子、锯子、扳手、改锥……散落一地。 敌人攻来,拉托尔抄起一根大管钳,架住刀刃,发出了和兹达同样的疑问:“放下武器!你们究竟是哪支队伍?想干什么!” 眼看士兵不答话,拉托尔抬起大牛蹄子,一脚将其踹飞出去。 赞恩捡起地上遗落的双刀,加入混战。拉托尔力大如牛,哦,他本来就是牛。一根大管钳在他手中舞的虎虎生风,虽不能破士兵的重甲,但一时间士兵们也奈何不了他。 见老牛暂时顶得住,赞恩便持刀护在兹达身边,有几个想来偷袭,被他挥刀逼退。有时疾步狂奔,去帮拉托尔解围。如此反复穿梭于战场两边,但不论局势如何,他始终确保兹达在自己视线范围之内,以便随时回援。 拉托尔舞动管钳,力战四方。那些士兵将他团团围住,舞动刀剑大呼小叫,却少有感和他硬拼的。他手中的管钳,虽说是工具,但少说也有一米多长。产自地精的锻造工厂,通体由精钢锻造外加硕大的钳头。可以说除了不太顺手,和一柄战锤没什么两样。若是用手中的刀剑去硬碰硬,难保不会崩口断裂。挨上一下,纵有盔甲护身,轻则伤筋断骨,重的话当场打死也不稀奇。 士兵叫嚷着围攻而上,瞅准了拉托尔敌不过人多,想要直接乱刀加身一股脑将其剁成肉泥。 拉托尔待他们攻进自己身边,大牛蹄子猛踏地面。轰隆一声,大地震颤,士兵纷纷跌倒,似乎被震晕了一半挣扎着起不来。 这是拉托尔对敌时的惯用手法,眼见敌人中招,管钳举过头顶,照着地上一名士兵的胸口猛然砸下。“咣——!”精铁锻造的胸甲被砸出一个大凹陷,一股血泉从哪士兵口中喷涌而出,溅了拉托尔一脸。 后方一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手持尖刀朝拉托尔后腰全力捅去。拉托尔回身,甩手一管钳,抽在他脑袋上,那人倒地不省人事。 瞬间毙敌两人,在场的所有人纷纷向拉托尔攻去。老牛临危不惧,仗着自己身高力大,管钳抡圆了往敌人身上招呼。自己在人群中横冲直撞,或劈或砸,管钳与地方武器相碰溅出火花,有些人把持不稳,武器被直接震飞脱手。 眼看围着拉托尔的人越来越多,纵使牛头人在强悍也渐渐落了下风。今天也不知怎么的,拉托尔也一反常态,脱了铠甲换成一身布衣。那布褂在这刀光剑影的混战中,早已经千疮百孔。也亏着牛头人皮厚,一些无意间地小伤在身上仅仅留下一道印痕。饶是如此,拉托尔的手臂、后背也留下了数道伤口。 兹达坐在地上专心调息,吞下赞恩的药丸后,随着一呼一吸,能感到一股温热的药性正游走在四肢经脉,舒缓着酸胀麻木的四肢。眼见拉托尔身陷险境,自己正抓紧运气,开不了口。于是用眼神示意赞恩去帮忙,不用管自己。赞恩点头会意,提刀冲上去。 拉托尔仗着牛头人天生的身体优势,在人群中来回冲撞,打散军团士兵的阵型。一旦有落单或是三两个的小队,就用大牛蹄使出战争践踏,使之失去平衡倒地,继而抡起管钳补刀。 他这套战法刚开始确实效果显着,那些围攻他的士兵被打死打伤不少。 可几番冲锋下来,拉托尔体力开始有些不支。而那些士兵战场厮杀,什么战法战术没见过。很快也摸清了他的套路,他一冲过来,就一哄而散,三三两两的围着他不断袭扰,烦不胜烦。一旦有人被震倒队友立刻从旁边的刁钻角度发起攻势,化解危机。拉托尔硕大的身躯,壮实有余,灵巧不足。面对苍蝇般的袭扰早已是疲于应付。一时疏忽,被人从后方偷袭,用长矛扎穿了肩膀。 “啊——!”拉托尔突然中招,管钳拄地,左手捂着肩膀上的伤口。此时他已身中数刀,不过都不算严重。要命的是,肩膀受伤拿不动武器。没了武器那面对着写重甲士兵无异是自寻死路。拉托尔心里明白,自己可没兹达的本事,能在这么多重甲兵的包围中活下来。 一名士兵见拉托尔停在原地,心中大喜,抡起双手大剑朝他劈去。拉托尔躲避不及只得双手横举管钳,硬接这一招。 “叮——!”精铁相碰发出一声脆响,火花迸出。精钢锻造的管钳钳身竟被双手大剑生生砍进去几分。士兵拼尽全身的力量压在剑上,拉托尔受伤的肩膀承受不住,整个人被压的半跪在地。此时凶险万分,要么自己松手,被一剑劈死,要么旁边的敌人出手,不费吹灰之力地解决自己。 两人僵持之间,一道灰影穿过人群,直奔拉托尔而去。持剑士兵还没看清,一把刀已经越过自己的长剑,直指咽喉。 等他看清时,一切都晚了。士兵正全力压制拉托尔,回过神时,一把刀已经架在脖子上,而自己双手还在和别人较劲。 赞恩人影如风,刀不留情。刀锋像宰杀牲畜一样,沿着士兵喉结划过。“滋啦啦……”刀锋和脖子摩擦发出一连串火花和刺耳的声音,唯独不见一滴血。 “啊——!啊啊啊啊……”持剑士兵捂着脖子跌坐在地。刀锋逼着他丢下长剑向后退让,巨大的惯性还让他在地上打了个滚,才勉强作文身子,可以说是狼狈至极。下坡了胆的士兵嚎叫着,捂着脖子上不存在的伤口。他的钢盔滚落一旁,露出了罩在头上的锁子甲。正是这玩意救了他的狗命。 赞恩还想追上去补刀,那丧家犬般的士兵早已被眼疾手快的队友拖到后面。挡在前面的两人长矛一抖,一个攻上三路,一个攻下三路。时而矛头乱点如骤雨倾盆,时而奋力挥杆横扫千军。或是双枪齐出毒龙出海,或是电光一闪绝命突刺。 赞恩手里只有一把砍刀,那里是他们的对手,三招两势之下就被打得连连后退,只求自保,刀法全无。手中砍刀叮当乱响,成了一件拨开矛锋的工具。 围攻赞恩的其中一人,突然刺向其腹部。赞恩正要防备,岂知他半途突然变招,手劲一吐,长矛半路受力弯曲,矛头如一把匕首刷得像赞恩大腿削去。 四十九 野性冲突 8 赞恩向一旁奋力跃起,企图避开大腿要害。要知道,在艾泽拉斯的所有种族中,要论身体的灵活度,巨魔无异当属第一。而身强力健的赞达拉巨魔更是凌驾于所有巨魔之上。 纵使赞恩平日来去无踪,这一次也仅仅是堪堪避开大腿,整条小腿还是被锋利的矛锋从膝盖一路划到脚踝。整条小腿肚顿时皮肉外翻,鲜血喷溅。 另一人见赞恩受伤,长矛朝其面门捅去。赞恩面色惨白,行动不便,举起手中砍刀对准那人面门全力掷去。 这一刀势大力沉,那人虽穿盔甲,但也不敢硬接,侧身躲过,可他手中的这一矛终究也没能刺出去。 见同伴失手,划烂赞恩右腿的长矛兵矛尖上挑,直取咽喉。赞恩半跪在地,两手抓着受伤的小腿尽力止血,已全无招架之力。矛头寒光一闪,如毒蛇吐信,眨眼间已经到了自己鼻子底下。 一点寒芒步步紧逼,誓取赞恩性命。眼看自己就要被穿喉而死,赞恩本能地跌坐在地,企图避开。可这一切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一把长剑从天而降,扫过赞恩面门,一剑砍在矛头上。“叮——!”一声脆响,铁质矛头被一剑削断。接着长剑上撩,剑锋沿着矛杆直上抵在长矛兵的手腕处。锋刃和手甲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略微僵持一下,长矛兵甩着滴血的手腕松开了长矛。长剑的主人就势抢步而上撞进其怀中,一个铁山靠将其撞飞出去。 小山似的黑影挡在赞恩身前。正是肩膀受伤的拉托尔。只见他手持双手长剑,回头瞪着赞恩,鸡蛋大的牛眼恨不得喷出火来。 “赞恩!”拉托尔压抑着即将爆发的怒火,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你个狗杂种,又惹了什么事?!” “呸,瞎眼玩意……别在这……乱扣屎盆子……”赞恩一时间失血过多,面色苍白,连说话都开始断断续续。 “拉托尔!闪开!”后方传来兹达惊呼。 呼得一声,一坨岩浆飞过人群。拉托尔正要扶赞恩起来,忽感一阵灼热,来不及多想,一把将赞恩推开。 岩浆全数打在拉托尔胸口,一时间烤牛肉的滋滋声和老牛的嚎叫声在英雄谷内回荡。 罪魁祸首不用说也知道,正是那个禁锢兹达的萨满。岩浆这东西不像法师的火焰,这玩意温度比火焰还高,最可怕的是它的性质成粘稠状,一旦沾上丁点,等你费劲把它弄掉时,自己已经被烧得半死不活了。 自中招到现在不过数秒,拉托尔已经散发出烤牛肉的香气了。 赞恩跪倒在拉托尔身边,不顾自己身上沾到的少许熔岩,抓起地上的长剑,顶着被岩浆炙烤的痛楚,咬着牙把堆在他身上的岩浆给刮下来。 金属剑身和岩浆接触,很快就变的烫手,继而开始变红。赞恩像是没有知觉一样不停地刮着,一块块焦黑的皮肉随着岩浆一并刮去,露出里面大片惨白的肌肉。 赞恩知道这样很危险,可一旦岩浆冷却,残渣嵌在皮肉里那麻烦可就大了。 “哈哈哈哈……”玛格汉兽人得意洋洋地走到两人身边,“不知死活的玩意!”他抬脚把赞恩踢到一边。 拉托尔暴怒,想从地上挣扎起身,被一脚踏在已经没了皮肤,露出鲜红嫩肉的胸口。脚底略微使劲,慢慢搓揉。顿时老牛胸口鲜血渗出,剧烈的疼痛使他几欲昏厥。 玛格汉兽人抡起大刀说:“谁他妈让你多管闲事。”照着拉托尔的脑袋一刀砍下,赞恩奋力撞在玛格汉腿上,兽人身子一歪咔嚓一声,一根牛角被齐根砍下。 一个黑影跌跌撞撞闯入人群中,趁着玛格汉得意忘形,放松警惕的一刹那,兹达震山掌双掌一齐递出,打在其胸口上。 玛格汉兽人被这一下打得猝不及防,当场倒飞出去。在场所有人都以为兹达身受重伤,已经没有了一战之力,想不到他居然还能一掌将人打飞。他究竟还有多少战力,在场的士兵们拿捏不准,纷纷持刀戒备,却无一人敢上前。 “妈的,你这畜生怎么还能动?”玛格汉兽人骂骂咧咧地从地上起来,完全没有重伤不治的感觉。他振臂一呼:“弟兄们!都给我上!一人一刀跺了他!有萨满老哥在拍什么。喂喂,地上的都别躺了,都他妈给我起来。别给赞达拉军团丢人现眼。” 一声吆喝,从地上呼啦啦站起来不下六七个全副武装的重甲兵,这些人多数都是被兹达和拉托尔所伤,那萨满躲在人群后面乘乱施展治疗术,把这些人都给救了回来。 好家伙,打了半天,敌人一个都没见少。兹达明白,只要有那个萨满在,就是打到天黑也打不完。 兹达护在拉托尔身前偏着头问:“怎么回事?城里的守卫呢?这么大动静怎么一个人都没见着。” 拉托尔虽身受重伤,但神志还算清醒。他气若游丝,说话断断续续:“艾萨拉……那边的……城墙……塌了,所有人……所有人都被紧急……紧急找去修城墙……” 难怪。兹达猛然想起,中午迷迷糊糊的时候外面吵闹过一阵,自己没当回事。 “你两还能动吗?我掩护你们,一起往暗巷区冲。”兹达低声对躺在地上的拉托尔和赞恩说。 “行。”赞恩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一个字,拉托尔则是虚弱的点点头。 敌人已经围了上来。兹达从地上抓起一把锤子,闪如人群之中。 三个人眼看已是强弩之末,没想到兹达竟会主动发起进攻。那些赞达拉军团的士兵们不敢大意,一改之前的嚣张气焰,将兹达团团围住,却没人敢出手。 兹达也不急着出招,在人群来往穿梭,像是喝多的醉汉,又像是在表演某种奇异的舞蹈,整个人左摇右摆,东游西蹿。像一条泥鳅,在敌人的刀剑下钻进钻出。明明就要一刀砍中,偏偏他身子一转,出现在敌人身后,抡起锤子“咣当”一声,敲在其后脑勺上。 一时间人影绰绰,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兹达与敌人周旋时别的不管,专挑那些露出破绽之人的后脑勺。一锤子下去,轻则头晕目眩跌倒在地,重则当场昏厥。 五十 野性冲突 9 士兵被兹达绕得晕头转向,骂声一片。盾牌兵、长矛兵纷纷上前,顶在最前面。可兹达压根不跟他们纠缠,只要这些人有靠近的企图,立马远远避开。加之他混迹于人群中,士兵们怕误伤队友,弓弩更是不敢用。 一片骂声之中,兹达看似一脸风轻云淡,其实内心早已是叫苦不迭。虽说之前萨满的禁锢没伤着筋骨,可身子却愈发沉重,肌肉榨不出一丝力气。现在之所以还能打架,全凭赞恩的小药丸硬撑着。 眼看敌人的火力全被自己吸引,赞恩和拉托尔渐渐淡出了圈子,可惜拉托尔伤的太重,单凭他自己是站不起来了。赞恩正拖着自己近乎露骨的伤退,想把他扶起来。 “不能倒下……还得打下去……”兹达咬牙坚挺,他明白一旦自己倒下,那他们三个就全完了。 “起来啊!你们这些懒狗!废物东西!挨一下死不了!老子不是你妈,别指望我挨个治疗你们!再不起来,我放电电死你们这帮狗杂种!” 眼看自己好容易,一个个拉起来的伤兵接连倒下,萨满怒不可遏。毕竟兹达还有多少体力他不知道,而自己的法力值可真的是快见底了。 其他萨满大可一发闪电箭带走兹达,只是怕误伤队友。接二连三的施法和治疗,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发力来操控元素了。只听人群中又传来叮咣数声,又有几名战友应声到底。 萨满怒骂一声,舞动双手,凭空唤出一道水流。水流在他双手引导下奔腾流转,逐渐粗壮起来。随着萨满手一指,一道治愈湍流冲入人群之中,穿梭蜿蜒,治愈者它经过的每一个人。 兹达眼疾手快,将水流边的一人一把撞开,伸手捞起一把,大口猛灌,清凉的治愈泉水下肚,顿觉身子一轻,顿觉精神大振。 萨满气得跳脚,他之所以不用治疗效果更好的更省力的治疗图腾,而偏偏费神费力去挨个治疗,就是怕兹达半道截胡。 兹达哈哈一笑对萨满说:“谢了老兄,这是回礼!”说着飞起一脚,提起地上的石块,正中萨满脑门。 啪!石块四碎,萨满只觉脑子嗡的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身子向后倒地晕了过去。 没了萨满的控制治愈湍流变回了普通的水,哗啦洒落满地。趁此良机,兹达手中锤子咣咣两下,又放到了两个。 “快走!”兹达招呼赞恩。望向暗巷区的方向,之前堵在那看热闹的人大呼小叫,好像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他们,一股脑涌进力量谷。 兹达跳上一名士兵的肩膀,极目远望,只见暗巷区里火光冲天,不时腾起一团团火球。 “有人放火?不对……”火光中不时还闪烁着奇异的棱光,“那是奥术能量,是法师……”兹达还要再看,脚下的士兵却乱扭乱动,用手去掰兹达踩在他肩上的双腿。兹达也不和他客气,双腿夹紧,腰间发力一扭一转,将他脖子拧断。 看着涌入力量谷的人群,兹达心中大喜!眼下的情况,人越多、越混乱,对自己就越有利。敌兵被人群冲散,一个个挥舞着手里的刀剑,怒喝身边的人,让他们推开。可没人理睬他们,这些士兵也还未真就丧心病狂对平民下手。 兹达乘乱,挤过叫嚷的人群,来到拉托尔身边。老牛气若游丝,已经陷入了昏迷,胸前大片的烧伤更是惨目忍睹。再不救治,只怕性命不保。 赞恩几次想把拉托尔从地上扶起来,可他的伤退尚在流血,自己站都站不稳,更别说扶起一个体重几百斤的牛头人了。 “还撑得住吗?”兹达使出全力,咬着牙把拉托尔从地上拉起来,架在自己肩膀上,同时尽量不碰着他烧烂的胸口。 “没……没事。”赞恩甩了甩发晕的脑袋,“我们两个都吃了药,还能在挺一会” “来,扶好了。”兹达一边架着拉托尔另一只手拉起赞恩,让他伏在自己身上,架着两人往暗巷区艰难地挪着步子。 “后面也打起来啦!快跑啊”、“这些人疯了……”、“哎呦,我的货!救火啊……”缩在暗巷区看热闹的小贩们有些抱头逃命,有的在抢救自己的货物。 “谁在那儿?难道是支援的卫兵赶来了?”兹达心中燃起一丝希望。 逃跑的人群最后,两个大火球也扑腾扑腾地往力量谷滚来。跑近了兹达才发现,不对,是两个人。两个浑身着火的人。 这两个倒霉玩意被烧得衣不蔽体,头发眉毛都在冒火。两人边跑边拍打着身上的火焰,其中一个从兹达身边过去,回头一看,猛得刹住脚说道:“咦,大哥!” 大哥?他认识我?不等兹达反应过来,他朝另一个火人大喊:“长牙!大哥在这儿!” 见到兹达,猎齿和长牙不再是没头的苍蝇,他两就地在地上滚几滚,熄掉身上的火焰,灰头土脸的问:“大哥!怎么样了?”,“你们受伤了!” 万万没想到,出现在眼前的是他们兄弟两。兹达问:“你两不是出城了吗?怎么在这儿?那个法师是怎么回事?” 长牙捂着被烧伤的地方,龇着牙说:“别提了。我们在城外钓鱼,听说城里出了乱子,就赶紧赶回来。哪知……嘶……哎呦”他说得激动,牵动伤口,疼得直咧嘴。 “哪知城门被看热闹的堵了个严实,挤都挤不进去,”猎齿抢把话头抢了过去,“我两又跑到码头,找到一匹回城的驭风者。表面身份,废了半天口舌人家才答应带我们飞进来。结果进了城又被堵在暗巷区。没办法,我两大喊‘我们是卫兵,让我们过去’,叫前面的人让路。正巧这个血精灵法师就在前面,听见喊话他问我们,‘你们是卫兵?要去帮忙吗?’我说是,他说那可太巧了,说着抬手就放火烧我们。” 兹达一听明白了,眼前这个血精灵法师,和这些赞达拉军团士兵是一伙的。 五十一 野性冲突 10 “加里克!你他妈死哪去了!” 见到队友到现在才来,断臂的玛格汉兽人,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怒骂着一拳捶在一个经过他身边是小贩脸上,后者仰头到底再起不能。 “妈的,你个畜生!”叫加里克的血精灵法师也同样是一副暴跳如雷的样子,红着脸,金发倒竖,指着玛格汉的脸破口大骂:“中午的喝酒有问题!你们是从哪弄来的!他妈的,喝完一个个要么不省人事,要么发酒疯拿刀到处砍人。我告诉你!刚刚老六喝完发酒疯,把他弟弟给砍死了!” “什么?你别胡说八道。”玛格汉兽人一脸不可置信。 “我没事编出来逗你玩怎么的,我们队剩下的人都在那边收尸呢。看样子,你们这边也没少喝嘛。”加里克看着眼前的乱象,满脸鄙夷,“我现在就要出城,上报古雷将军。我看你还是找个地方先醒醒酒的好。” 一听到“古雷”两个字,玛格汉瞬间清醒了不少。他急忙止住血精灵说:“兄弟,先别管酒的事。咱们先把这几个杂碎解决了。(他手指兹达)这畜生杀了老四和几位你们那边的弟兄。” “哦?你杀我四哥?!”加里克看着兹达严重杀意大盛,两手腾得燃起火焰。“ph’nglui mgl……” 血精灵咒语刚念了个头,兹达飞身补上去,一把捂住他的嘴。 “唔唔……” 加里克突然被物理禁言,领唱到一半的法术骤然终端,手中成型的两个大火球噗噗闪动两下熄灭了。他唔唔唔的哼唧,拳打脚踢,可面对像一座山一样压在他身上的兹达,瘦小的法师凭自己根本无力挣脱。 “猎齿、长牙!快带他们走!”兹达对兄弟二人大喊。其实用不着他命令,猎齿和长牙已经将昏迷的拉托尔架起,一边一个扶着。赞恩手持砍刀,左手扶在长牙肩上,艰难地挪着步子,同时不忘警戒周围的动静。 敌人见他们想乘乱溜走,赶来阻截。猎齿从腰间拔出影刃,凌空一挥,面前的敌人只道是虚招,略做闪避,脚步不停地往前冲。谁知待他冲到面前,猎齿反手一刀,一发暗影箭直奔面门。 那士兵打死也想不到,眼前这个战士打扮的年轻兽人,怎么会术士的法术。一愣之下反应慢了半拍,暗影箭划破脸颊飞过去。 虽说只是一道伤口,可坏就坏在伤的是面部。暗影能量从伤口涌入,直奔大脑。士兵顿时面容扭曲,身子一阵抽搐,跪倒在地。长牙也亮出斩腰者,从他面前一刀带过。一声轻微的金属断裂声,半颗脑袋连同斩断的金属头盔一齐飞了出去。 眼看有一名战友丧命,剩下的赞达拉军团士兵不顾一切地撞开人群冲过来。猎齿和长牙也知道自己不是这些人的对手,不敢恋战,架着拉托尔和赞恩全力往暗巷区挪去。 “你们快走!我断后!啊……”兹达死命捂住法师的嘴不松手,任他在自己手臂,脸上挠出道道血痕。 有人扑在兹达身上,从后面锁住他脖子,试图让他松手。兹达呼吸为之一窒,身下的法师空手一抓变出两根冰锥,狠狠扎在自己双肩之上。 “呃……”这一下扎得极深,好像把肩膀扎穿了。兹达顿觉自己两条胳膊失去了力道。 加里克扭动脖子,从兹达的钳制下挣脱出来,憋得发紫的脸没顾上喘口气,而是平静全力面目狰狞地喊出一句咒语:“cahf ah nafl” 一发奥术冲击,结结实实地轰在兹达胸口。剧烈的能量爆炸将两人掀翻。血精灵也乘机脱身,喘着粗气去追拉托尔一伙。 兹达不顾身体的剧痛,正要阻止,身后的士兵又扑上来,抓住肩膀,试图按住自己。 那家伙朝法师大喊:“加里克,我来解决这家伙,你别让他们跑了!” 不能再拖延了。兹达转身反扣其手臂,一拉一扯,一个过肩摔把他摔在地上,自己跨坐在他身上,照脸邦邦就是两拳。趁他晕头转向之际一发镖指直插右眼。 轮番恶战,兹达早已体力耗尽。要不是赞恩的小药丸和那一口治疗泉水,自己早趴下了。如今筋疲力尽,两边肩膀上还插着冰锥,双臂使不出一点力道。这一发镖指软绵绵的,手指刚戳到眼球,就被敌人双手把住,双膝在自己腹部一顶,将自己顶翻在地,再一次被反骑在身上。 那士兵占了上风,毫不客气,照着兹达的脸就是一拳。这拳头力道不小,他手上还带着铁质护手,威力不是兹达空手所能比。 “狗日的。”士兵揍完一拳骂道。 “你还挺抗揍啊。”又一拳。 “我倒要看看,你能挨几拳。”说罢立起身子,双手抱拳就要砸下来。 兹达耳鸣目眩中,一脚蹬在他胯下,士兵嗷得一声,弹簧般跳了出去。 没了压制,兹达翻个身趴在地上,鲜血、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他抓紧这个空档,喘两口气好让自己恢复一些力气。 他看向远处想确认一下拉托尔他们脱险没有,结果好巧不巧,那个叫加里克的法师就在他面前四五步的地方。之前被自己掐的太狠,差点没憋晕过去,这会正两手支着膝盖,剧烈地咳嗽着。 可不能让他缓过来。兹达洗澡明白这个法师的危险性,今天就是死也要把他一起带走。 兹达已无力起身,在地上匍匐着。刚爬两步,一个东西嚎叫着扑到自己身上,一把按住自己脖子,张开大口朝着左肩狠狠咬下去。 “啊啊啊啊啊……” 左肩传来的剧痛让兹达发出一连串惨叫,掐在脖子上的手发力,将他的脸按在土地上,惨叫变成了一阵低沉的哼哼。 胯下那致命一击,让士兵失去了理智。兹达的惨叫更是刺激了发狂的本能,越咬越狠,恨不得连骨头一起咬断。 剧烈的疼痛也激发了兹达求生意志,他用右手一下一下,死命肘击士兵的要不。 可肘击似乎对失去理智的人起不到效果。兹达的脑袋被按在地上,什么都看不见,左肩完全没了知觉,他觉得肯定是被咬断了。 不知是肩膀,掐在脖子上的手,力道也在逐渐加深。兹达的脸颊紧贴地面,把浮土压出了一个小坑。在这么下去,要么被压断脖子而死,要么整张脸被碾成一团浆糊活活憋死。 五十二 野性冲突 11 正当他沉浸在自己的死相中时,眼前突然一黑,身子下坚实的土地突然变成了一片泥沼。泥沼似乎深不见底,噗通一声,兹达被按进泥泞深处。虽呛了满口泥沙,倒也正好借机摆脱了脖子后的钳制。 “咳……咳咳咳……呸——!”兹达好不容易挣扎着从泥泞中探出头,呸得一口吐出嘴里的烂泥,发现加里克也陷在了里面,离自己不过数十步。 这片泥沼一路延伸,直至暗巷区路口。泥沼的尽头困着扶着拉托尔的猎齿、长牙还有赞恩,显而易见,是有人在施法。(废话!不然好端端的土地怎么会变成这样!兹达,暗骂自己。) 身后传来啪嗒啪嗒的声音,感觉有人在泥水里扑腾。回头看,正是那个咬自己一口的士兵。显然他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自己走,正奋力往自己身边挪动着,一只手已经搭上了自己的肩膀。 泥沼中行动不便,兹达决定,还是先制住眼前的法师。不惜一切大代价给拉托尔他们创造逃生的机会。至于其他,管不了。 兹达将抓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一把甩开,顺手舀起一团湿泥浆,转身啪得糊在身后士兵的脸上。自己则抓紧在粘稠的泥浆中扑腾,结果蛄蛹了半天也没前进几步,身子陷得倒是更深了。 后面的士兵满脸污泥,长嚎一声,一个饿虎扑食扑向自己。兹达大半个身子都埋在泥沙中,只露出胸口和两条胳膊。士兵这么一扑,分明是想活埋自己。当即瞅准机会,运起尚且完好的手臂,就在他扑向自己的同时,一拳捣在其肚子上。万幸这家伙只是套了一层链子甲而不是板甲,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拳。 “哦——!”士兵全身的重量都集中在腹部的拳头上,中午吃喝的酒肉哗啦啦啦,开闸一般迎头浇下,恶臭难当,给兹达来了个“淋浴”。 “你个畜生……哕……”兹达欲哭无泪,还不敢张口骂,怕给自己饱餐一顿。只得憋着气,又狠狠给了他两拳,结果换来了更多的“酒菜”。 士兵边吐边掐住兹达脖子,完全不理会打在身上的拳头。兹达反击空间有限,被他压在身下,越压越深,最后只露了个脑袋和半只不断出拳的胳膊。 两人在满是泥浆和呕吐物的泥沼里难分彼此地缠斗着,兹达感觉四周的土地开始剧猛烈震动。 “怎么回事?”兹达心道不妙,一掌撑起士兵,从他身下抬头扫视四周,就在他跟前,一个土元素破土而出。双眼闪耀着元素魔法的光芒,直奔自己而来。 这他妈用脚想也知道,被打晕的萨满醒过来了。 土元素举起岩石构成的巨手,以天崩之势朝自己挥下。 “不好。”兹达身陷泥沼动弹不得,只得把脑袋也缩进泥浆中。士兵一位他怕了,狞笑着扑到他头上,左右开弓要把他挖出来。 缩在泥坑中的兹达耳边只听见“嗷!”得一声惨叫,霎时间头顶豁然开朗。抬头看去,那士兵被土元素一把抓起,死死捏在手中。 “他抓自己人干什么?”兹达虽心中疑惑,但也不敢出声,缩着身子静观其变。 半空中,土元素的巨手缓缓捏紧。岩石间相互摩擦挤压发出的隆隆声,夹杂着兽人士兵的惨叫。不过这家伙也就刚开始叫了两声,其后便没了声响,有的只剩下石块间低沉的摩擦声。 淅淅沥沥的雨点落在兹达脸上,只不过着雨滴是滚烫的。兹达从其中嗅出一股子血腥气,这场局部阵雨正是土元素从士兵身体里“鲜榨”出来的。 鲜血从土元素指缝中潺潺流出,可却没有了下一步行动。土元素那闪动着元素魔法的双眼迅速暗淡了下去,其身体也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土石混成的身躯似乎失去了某种光泽,变回了普通泥土、石头的那种灰不溜秋。与此同时兹达感觉自己身边潮湿的泥沼也开始变得干燥,烂泥开始逐渐凝固,还原成主城中原本的红土。 “糟了!”兹达预感不妙,竭力挥动早已无力的四肢想从泥泞中爬出来。他之所以急忙脱身,是因为身边的一切异相都在告诉他:萨满对元素的控制正在减弱,那家伙快要支持不住了。 “喀啦啦……”一道裂缝从头到脚贯穿土元素全身,大大小小的石块开始从它身上剥落。 “加里克……加里克……”远处响起萨满上气不接下气地声音,“加里克!我……我捏死了那个兽人……我的法力耗尽了。你,你快去解决剩下的几个……” “原来那个萨满压根就看清楚,抓错了人。”兹达咬着牙,面色痛苦地往泥坑外爬,一边爬一边心里想:“我和那个士兵,两人都糊了一身烂泥,离得远了根本分不清谁是谁,结果把自己人弄死了。哼哼,该。” 找到了替死鬼的兹达暗自庆幸,爬出了烂泥坑伏在地上,匍匐着悄悄地向法师摸过去。 还没爬几步,只听头顶哗啦啦啦一阵,仿佛天塌了一般,大大小小的石块泥土倾盆落下。兹达心中顿时凉了半截,“完了。” 回头望去,身后的土元素土崩瓦解,大大小小的石块夹着泥土,如雪崩般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兹达伏在地上,整个人完全暴露在土元素脚下无处可躲,乱石飞溅当中,只得双手抱头,闭着眼祈求好运,然而他的运气并不怎么好,后脑突然被重物砸中,双耳嗡地一声失去了意识。 “杀啊——!”、“宰了他们——!” 震天的喊杀声隐隐约约从四面八方传来,将兹达拉回了现实世界。他抽搐了一下,试着动动身子,一阵剧痛传遍全身,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崩塌的碎石活埋了。 万幸石头有大有小,其中的缝隙勉强能容身,这才没被砸死。强忍剧痛,用手勉强扒开一个洞,从缝隙里看见士兵们挥舞刀剑,将赞恩拉托尔一伙团团围住。他们的处境比起自己更是到了绝境。 五十三 野性冲突 12 由于萨满法力耗尽,失去了对元素的控制。刚刚还是一片沼泽的广场,转眼间又恢复成了原本坚实干燥的土地。同时也将深陷其中的东西全部困在其中,他们与土地融为一体,好像本就是从地理长出来的一般。 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个叫加里克的法师,之前他被兹达掐得半死,一直站在原地换气。不知不觉间,陷得最深,泥土直没腰部。这会两名士兵一左一右,跪在他身边用手刨土,试图把他挖出来。而这位大爷则两手扶着士兵的肩膀,骂骂咧咧:“嘿!快点!动作快!那几个杂种还等着我去收拾呢。”……“哎呀,你们两个加把劲啊!砍人不行怎么刨个土也慢吞吞的。” 虽然两名士兵手上不停,早已是气喘吁吁,但坚实的土地也不是说挖就能挖动的。一名士兵停手问加里克:“大法老爷(兹达想:这什么奇怪称呼?)这地实在太硬了,用工具行不行?” “你说什么?”加里克一巴掌拍在士兵头盔上,震惊地反问道:“你们笨手笨脚的,要是伤到我怎么办?啧,别愣着,挖啊!”就算是这样,他也不愿意动动自己的两条胳膊。 看样子加里克一时还出不来,兹达稍稍松了口气。在石碓中看向远处,刚放下的心一下子又悬了起来。 脚下接连发生异变,让赞恩一行人措手不及。刚刚还在泥沼中挣扎,转眼间自己就已经动弹不得。好在之前落入泥沼的时候,猎齿和长牙竭力把昏迷的拉托尔高高抬起,不然这会牛头人就真要入土为安了。 赞达拉军团的士兵见逃亡小队一行被困在土里,顿时信心大振,一时间刀剑齐出,誓要取这几人性命。 仅管身负重伤,赞恩还是一马当先,挥刀退敌。因是血过多,看山去面无人色。但他还是硬顶着一口气做殊死抵抗。 赞恩知道自己不能倒下,现在兹达不在拉托尔昏迷,自己是唯一又能力指挥作战的人。指望身边这两个毛头小子,在这群亡命之徒手中,他们几人团灭十次都不够。 “喂!你们两个。”赞恩用夺来的一柄长剑支撑着身体,“照看好你们的长官,别想着和这些人硬拼。凭你们手中的家伙,保命不是问题。” 赞恩所指的家伙,正是影刃和斩腰者。猎齿和长牙依命持刀戒备,有人攻来也只是用手里的利刃格挡,敌人武器与其相碰无不是叮得一声被斩为两节。 面对如此神兵利刃,赞达拉军团的士兵们眼中流露出贪婪的目光。这两把匕首,简直比这伙人的脑袋还要吸引人。 “喂,小兔崽子。你把手里的家伙给我,我让你死个痛快,怎么样。” “你跟他们费什么话。反正也跑不了,打死就完了。就是这两把刀不够咱们分啊。” “不如把他俩挖出来,咱们谁弄死就算谁的。” “都他妈别吵吵!一人一支箭,谁射死就归谁。” “好,好……”,“这个办法好,就这样!”,“哈哈,我去找几只箭去。” 一阵哄笑中,这些赞达拉军团的士兵已经把猎齿和长牙的死法定下来了。 猎齿暴怒,挥动影刃,打出一发暗影箭,朝笑得最很的一名士兵打去,可他一个入伍没几个月的新兵蛋子又岂是这些刀口舔血的亡命徒的对手。 士兵动都懒得动,脑袋一歪,暗影箭擦着耳朵飞过,连根头发都没掉。 “嘿,喜欢扔东西是吧。”士兵冷笑着从地上抓起一块硬土,手一扬,咻——!土块子弹般飞出,啪得打在猎齿身上,碎成一阵烟尘,可见手劲之大。 “呃……”猎齿疼得弯下身子,他双膝陷在地里,蹲不下去,这样一弯腰倒好像是在给那个士兵鞠躬一样。猎齿一咬牙硬是挺直了身子,影刃一挥,回敬他一发暗影箭。周围的士兵笑骂着躲开,一边回应各种污言碎语。 士兵扔土块的举动启发了其余的赞达拉士兵,对于猎齿一伙人,一刀砍死实在是太简单了。这会不杀他们,无非是等队友把箭支拿来,决定影刃和斩腰者的所有权罢了。 现在反正也是闲着,可不能赞恩这伙人好过,赞达拉军团的士兵们有样学样,也从地上捡起石子土块,如街头流氓混混般扔向被困的三人。 一时间猎齿、长牙和赞恩如路边野狗一般,被为成一圈,在一句句嘲笑和辱骂中竭力挡下飞来的石子。兄弟两人怒骂回去,回应的是更多飞石。 两兄弟顶着迎头飞来的枪林弹雨,一面用手中武器拨开,捡起一切可用的扔回去反击。 赞恩情况似乎不妙,失血过多的身体终是支撑不住,倒伏在地。可埋在石碓中的兹达,透过石缝却见赞恩用手遮住脑袋,似乎有意遮挡,把脸贴地藏在阴影中,嘴里念念叨叨不停,只是离得太远,不知在说什么。 见赞恩倒下,一名士兵上前查看情况。走到跟前,正要弯腰一探究竟,赞达拉巨魔突然暴起,右手弃刀做爪,三指如钩一把扣住士兵喉咙。 这一下太快了,没人看得清到底是怎么回事。等众人反应过来时,士兵已被死死扣住,赞恩的手中缓缓掐进脖颈之中。 下破胆是士兵,慌乱挣扎。待他用右手去扣赞恩掐在脖子上的手时才发觉自己右手还握着刀。 武器在手,士兵略微定了定神。举刀砍向赞恩左肩。这平平无奇的一刀随手便可挡开,可赞恩却没有半点要挡的意思,嘴一撇露出不屑的神情任由大刀咔嚓砍在左肩头。士兵为了脱困,这一刀全力劈下,换做旁人,这条胳膊就没了。也只有像赞达拉巨魔这样强悍到变态的身体素质,才硬接下这一刀。 士兵试图把刀从赞恩的肩头卸下来,他晃动刀身,刀刃与肩骨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赞恩头冒冷汗,龇着牙左手抓住士兵持刀的手腕,右手三指发力,“硌!”得一声将士兵咽喉洞穿,鲜血飙出滋了一脸。 五十四 野性冲突 13 “哈苏达卡——!哈苏达卡——!哈苏达卡——!” 赞恩仰头呼喊着不知谁人的名字或是咒语,低沉沙哑的声音直抵在场每个人灵魂深处。 “哈苏达卡!以我和仇敌的鲜血在此召唤你。我要向你献祭!为你献上滚烫的热血,鲜活的血肉,尚在胸膛中跳动的灵魂。快想起我们定下的契约,快回应我啊,履行你的职责!快来享用你的祭品,杀戮的我仇敌!” 噗——!赞恩话音刚落,一股紫色的烟雾从他手掐士兵的口鼻、眼睛、脖子处的伤口,喷涌而出。 紫烟迅速升腾扩散,转眼间便将整个力量谷笼罩其中。霎时间,到处都是雾蒙蒙的。赞达拉军团的士兵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不敢轻举妄动,纷纷拿起武器戒备。只有兹达察觉出,这股力量和之前他们跳崖世,赞恩在半空中拉他一把时所用的是同一种。 “哈哈,垂死挣扎。”加里克似乎看出了赞恩要做什么,土埋半截的他这会已经被挖到了大腿。 “滚开!”加里克一把推开两个挖土的士兵,双眼光芒闪烁,魔法能量在他的体内翻腾涌动。奥术能量在双手快速聚集,“or feuer tornado......”在咒语的引导下,奥术能量转化为跳动的火焰,凭其所指,一道火旋风在他手中生成,一路升腾旋转,不断壮大,眨眼间变成一道冲天的火龙卷,向赞恩他们飞去。 “把洛阿请来也救不了你们!”加里克叫嚣着。 “洛阿?他要召唤洛阿神灵!”兹达对洛阿神灵并不陌生,平日身边的那些暗矛巨魔们经常嘴里念叨。只是他对洛阿的了解仅限于几个名字,还从未见过那个巨魔能把洛阿召唤来的。 紫烟从士兵的七窍中越喷越猛,在半空中积聚,遮蔽阳光,力量谷中一片阴暗。眼看火龙卷朝着自己飞过来,赞恩依旧保持着手掐士兵的姿势,不闪不避。火龙卷散发出的高温,搅动周围的空气跟着一起旋转。那股紫烟受热气影响,也被卷入龙卷之中,眼看着卷入的烟雾越来越多,龙卷炙热的火光渐渐暗淡,缓缓变成了暗紫色,直至熄灭。火龙卷就这么变成了烟龙卷,越转越慢,最后烟气散了一地。 “嗯?怎么回事?”加里克见法术失效,双手虚拢,奥术能量再度聚集,劈啪爆出几点火花,随即双手往前一送,呼呼数声,一连串火球如连珠炮打了出去。 可结果仍和刚刚一样,火球飞到半路,一接触到紫烟便不在受他控制,噗噗抖动两下,应声而灭。 加里克愣住了,他也察觉出这烟雾大有蹊跷。此时紫烟已蔓延到他身边,他大感不妙,“or eissturmm!”一股凌冽的寒风以他自己为中心,从周身爆开,将四周烟雾尽数吹尽。同时手中凝出一把冰枪,扬手就要向赞恩掷去。 就在冰枪即将脱手之时,加里克不知怎么停住了,整个人僵在原地,接着冰枪脱手掉在地上,啪得断成几节。 “呃......”血精灵法师突然面无血色,惊恐地瞪大双眼,脸上的表情极度痛苦。 “啊——!!!!!!”加里克发出一声惨叫,仰倒在地,不断的扭动身子,似乎承受了莫大的痛苦,同时双手疯狂地撕扯起身上的衣服。 旁边的两个兽人士兵不明所以,但看见加里克拼命地扯自己衣服,便赶忙上前,七手八脚地把他那华丽的法袍撕开。 “啊!”,“啊啊啊啊......妈呀——!” 加里克露出胸膛的一瞬见,两名士兵一口同声地发出尖叫,好像看到了什么及其可怕的东西,转身就跑。一人后退不及,一屁股坐在地上,直接手脚并用,嚎叫着爬走。似乎晚一点那东西就要来找他们一样。 “那个法师怎么了?”好奇心驱使着兹达极力伸着脑袋,在岩缝中脸都快挤变了形。 加里克双腿依旧陷在土里,此时他仰面倒地,膝盖以下仍保持着直立,将他下半身给支起来。这么一来正好他双腿悬空,后脑贴地,敞开的上半身以一个完美的角度,一览无余的呈现在兹达面前。 眼前的景象,瞬间让兹达头皮炸裂。加里克雪白的躯干上密密麻麻布满了豆子大小的脓疱。细细看去,才发现那并不是什么脓疱,而是有东西在皮肤下面无规则的乱爬。这正是他如此痛苦的原因。 血精灵疯狂地扭动着身躯,似乎有一股无法想象的痛苦在折磨着他。他一边哀嚎扭动,一边无意识地挥动着两条胳膊,可他的手一碰到身上那些乱爬的小疙瘩,就像触电般立马缩了回去。甚至在失智的情况下,两条胳膊都尽量不碰到身上。可身体的本能又让他控制不住,血精灵法师就这么在理智和崩溃的边缘反复摇摆。整个人完全被本能操控,如同濒死的野兽,扭曲、抽搐、哀嚎。从他嘴里发出来的早已不是什么求救声,那声音或低沉悚然,或高亢刺耳。如果不是双腿被固定住,他现在一定会满地打滚。 站是肯定站不起来了,那是保有理智之人才能做到的事情。现在的加里克,只是一具被痛苦操纵的行尸走肉,一具以极度的痛苦为动力的活尸罢了。 这不是魔法!兹达看在眼里,心中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哪怕是像他这样半辈子南征北战,对于各种血腥怪诞的事务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人来说,也从未见识过这种情形。唯一能解释的,就是这附近有人在举行某种仪式,那么始作俑者无疑就是刚刚试图召唤洛阿神灵的赞恩。 加里克的惨叫比之一开始已经弱了许多。他身上的脓疱越来越多,并开始蔓延到脖子、脸上、以及两条胳膊上。 此时大大小小的脓疱布满他的全身,一层摞一层。五官被皮肤下的东西挤压到位移,舌头从半张的嘴里伸出来,同样是麻麻赖赖。 痛苦榨干了血精灵最后一丝精力,他半躺在那呻吟着,身体因痛苦带来的不适,偶尔还条件反射地抽搐一下。 五十五 野性冲突 14 “啪嗒。”一声轻响,加里克脸上一处脓疱爆开,一粒蓝色的“小豆子”从里面掉出来,落在地上。“豆子”落地弹了两下,随即翻了个身,滚向一旁。 兹达看得真切,那不是什么“豆子”,那是一个长着极细小腿的小蜘蛛。 “啪嗒。”,“啪嗒……”,“啪,啪,啪,啪……” 仿佛收到了指令,一时间加里克身上大大小小的脓疱纷纷炸开,噼啪之声像密集的雨点打在房檐上,无数的小蜘蛛从他身体各个地方,带着粘液和血水一股脑涌了出来。见过泉水从泉眼里往外涌吗?此时的加里克就化身成为一处“泉眼”,只不过从他身体里涌出来的不是清甜的泉水,而是密密麻麻,豆子大小的蜘蛛。 “哒哒哒哒哒哒……”到处都是节肢动物爬行时爪尖点地发出的声响,而且越发密集,最后汇聚成一片沙沙声。那声音很小,却又无孔不入,直抵灵魂深处,扰动着所有人心中那根最敏感的神经。 每一只蜘蛛从脓疱里钻出来,就在原处留下一个血洞。这无数蜘蛛爬完后,加里克早已死亡,只有一具散发热气的烂肉留在原地。白骨如残冬树叶落尽的树枝,毫无顾及地随意伸展着,上面不满了深浅不一,短小的齿痕。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会相信,这一坨烂肉其实是一个“人”。 面对满地乱爬的小蜘蛛,赞达拉军团的士兵们有些手足无措。蜘蛛平平无奇,可好端端地从一个大活人的身子里钻出来,未免有些惊悚。不过这些在死人堆里打滚的亡命之徒来说,还不至于吓破胆。有些人当即反应过来,是有人给加里克下咒。至于是谁,不用问也知道,就是那个赞达拉巨魔! 赞恩和砍伤他的士兵扔保持着相互僵持的姿势。士兵的七窍已不再冒烟,整个人形容枯槁,不知死活。砍在赞恩肩头的大刀脱手,掉落在地。奇特的是,他肩头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不知什么时候已然痊愈,如果不是胸前还沾着血,兹达甚至以为自己刚刚看到的都是错觉。 “噗通!”赞恩将手里掐着脖子的士兵扔在地上,引发一阵骚动。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名士兵隆起的肚子上。 那不是吃多了撑起的肚子,更像是怀胎十月,即将临产的肚子。整个腹部像吹到极限的气球随时都会爆开。薄薄一层,近乎透明的肚皮似乎吹弹可破,上面分布着青紫色的树根样的经脉,透过肚皮依稀可以看见里面有东西正在不断活动。 腹中之物的动作越来越大,像调皮的孩子躲在被子里踢腿。浑圆的肚皮被踢得这里支起一块,那里凸起一块。几下的功夫,噗呲一声,一只蜘蛛的间腿终于刺破肚皮。嘶啦——尖腿如刀,把肚皮划开一道口子,一直小猫般大的蜘蛛浑身挂着粘液和内脏从肚子里爬了出来。 “哒哒哒哒……”破肚而出的蜘蛛迈动着八条尖腿,迅速扫视了一遍现场,来到赞恩面前,“这就是你说的献祭?”一道刺耳的女声从蜘蛛嘴里传出来。它居然开口说话了! “是的。哈苏达卡。我将他们献祭给您。”赞恩跪地伏拜。 “你越来越放肆了!”蜘蛛八只眼瞪着赞恩,“擅自使用我的力量,现在居然还妄想拿这几个烂玩意来给我献祭。如果不能满足我,什么下场你自己清楚。” “这些人都是万里挑一的勇士。”赞恩跪在那儿,脸都快埋到地里了,沙哑低沉桀骜不驯的嗓音极力表现的恭顺,“如果是一般的祭品,我绝不会把您召唤来。” “妈的,臭虫子!”旁边赞达拉军团的士兵可不会放任他俩在这聊天,抬脚朝哈苏达卡踩去。 哈苏达卡灵巧地避开,反跳到士兵腿上,迈开细腿一路往上爬。每走一步,尖足直接扎进板甲,留下一连串孔洞。 “哎呦!”士兵吃痛,大惊失色,挥手想把哈苏达卡拍掉。可八条腿的蜘蛛速度极快,闪开挥来的大手,从右侧肋下爬到后背上。 “快——!快帮我弄下来!”兽人士兵粗壮的胳膊力量有余,灵巧柔韧不足,够不着后背,此刻他心急如焚,冒出一脑门的汗。毕竟这可不是普通的蜘蛛。 哈苏达卡(兹达记得是怎么叫),也没和士兵客气,从背后攀上肩膀,对着脖子张口咬下去。 士兵脖子上带着金属护圈,哈苏达卡一对匕首般的毒牙直接咬穿扎进肉里。 “唔……”士兵瞬间整张脸憋成黑紫色,闷哼一声连呼救都没来及,双腿一软,轨道在地。然后慢慢的,瘪了。 没错,是瘪了下去。就像一只正在被抽空的水囊,随着哈苏达卡一对毒牙有节奏的律动,士兵肉眼可见的迅速缩小。其皮肤下的血肉、骨头、内脏,仿佛都化成了水一般,被大口大口的吮吸。耳边还伴随着吮吸时发出的滋滋声,血肉混成的液体在体内流动时发出的咕噜声。 片刻过后,士兵被彻底吸干,刚刚还是一个年纪轻轻的精壮兽人,转眼间就成了窝在地上盔甲中的一堆空皮。要是谁有兴致,往里面吹起,那就能得到一个栩栩如生的充气兽人。 “弟兄们!杀啊——!”不知谁喊了一声。余下的士兵一拥而上。他们凭的不是什么英勇无畏的英雄气概,更不是什么为战友兄弟报仇。这些人已然明白:想活命,只有杀。无论什么哈苏达卡、赞恩或是猎齿和长牙。只要杀光他们总有一线生机能活下来。 这些士兵的想法是正确的,可惜他们没有机会去付诸实践了。 哈苏达卡在人群中跳跃穿梭,几下的功夫,那些士兵们发现自己的手脚变的笨重了,挥舞刀剑似乎越来越吃力,有一股力量控制着所有人。 “怎么回事?”,“啊,我动不了了!”,“啊啊啊啊!!!蜘蛛爬到我身上了!啊啊啊啊……呃……” 转眼又有一名士兵变成了空皮囊,其他的人要么倒在地上,要么还在垂死挣扎,无一例外都失去了战斗力。 吃饱了的哈苏达卡立在一堆皮囊上,没有言语动作,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头顶的天空阴霾更重,压在众人头上,其中隐隐出来轰隆雷声。在场的每个人都察觉到了身边的异样:他们正缓缓升上天空。 五十六 野性冲突 15 在场除了赞恩外的所有人,包括猎齿和长牙,发现自己竟飘了起来,并且越飘越高,眼看着自己“飞”过了酋长塔楼。 兹达被埋在石碓里,自然不在这些人当中。他从下往上看得清楚,从被紫色浓雾封锁的天空中,垂下了一条条丝线,粘在所有人的身上,将他们吊了起来。 遮蔽了整个力量谷的浓雾深处,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黑影。如同深不见底的深海之中,某种不知名的生物,缓缓游近。八盏硕大无比的红灯分列黑影两边,那暗红的灯光船头迷雾,直刺众人心底。被吊在半空的众人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一个个仰头望着,大气不敢出。 巨影从浓雾中自上而下压向众人,离得近了,才看出他的体积大到超乎现象。力量谷和他比起来也不过是地上一道不起眼的裂纹,整座奥格瑞玛还不及它十分之一大小。 两排上下倒扣的尖刺从浓雾中探出来。此时最后一丝微弱的光亮被巨影遮蔽,力量谷,不,可能整座奥格瑞玛都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不过很快周围又亮了起来,那是来自无数豆子般大小的小蜘蛛,从它们身上发出的淡紫色的微弱光线。 这些从法师加里克身体里钻出来的小东西,不知怎么的,短短一会的功夫,保守估计数量暴增了几十倍。这会它们遍布力量谷各个角落,所有建筑的墙上、房顶上、地上,密密麻麻的一层摞一层。侧耳倾听还能听见那绒毛般的小腿活动时那微弱的沙沙声。就连大酋长塔楼,此刻也变成了一座紫莹莹的灯塔。 再说头顶那两排尖刺状的物体,它们倒扣在一起,像外域刀锋山上的石锥,每一个都按照自己的意志胡乱生长。在一些“石锥”中还卡着一些人形或似乎是动物的残骸,不知是什么年代留下的,早已化成白骨和干尸。还有些“石锥”上套着金环,环上镶嵌着宝珠玉石,造型古老、怪诞,都不是现在能见到的风格。这些黄金珠宝就和那些干尸一样,在无尽的岁月里磨尽了所有的贵气与光泽。 兹达也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了,这就是洛阿神灵吗?眼前出现的不知是神灵的那一部分,就像一排拉链,随时会打开从里面跑出来点什么东西。兹达越看越觉得:有没有可能,这是一张嘴呢? 倒扣着的两排石锥开始缓缓张开,沉重又悄无声息。露出里面黑黝黝的深渊,仿佛在众人头上打开了一道通往异世的通道,随时将下方的一切尽数吸进去。 呼——!黑洞中喷涌出一股气流。没有想象中的恶臭,只是一股来自地底深处,被幽禁了亿万年的叹息。这口叹息携带者死亡的气息和沁透骨髓的寒意,吹过下方每一个人的灵魂。 阴寒的吐息吹散了笼罩在力量谷上空的浓雾,现出了哈苏达卡的真容。 正如兹达所料,那两排倒扣的石锥,果真是哈苏达卡那獠牙外露的嘴。两边一字排开,八只血红的复眼,向外突出,不住转动。麻麻赖赖的面颊上布满倒刺状的刚毛,脑壳不明原因少了一半,露出里面空荡荡地头骨结构,被蓬乱的长发潦草盖住。再往后,一切都被笼罩在浓雾中,时隐时现。 “祭品太少了!”哈苏达卡八只眼睛一齐看向赞恩,虽然他没张口,尖利刺耳的声音却从四面八方而来,“如果不能满足我,你知道是什么下场。” 说罢浓雾里伸出一节暗紫色的鳌肢,挑起面前长牙背上的丝线,就要往嘴里送。 “哈苏达卡!”赞恩跪在地上打断了洛阿的进食,“他就是个路过的毛头小子。请您抓紧时间,先享用那些我为您精心挑选的祭品吧,毕竟这地方可不太平。” “哼,太平地方你也不会来找我。我感觉到这附近存在着一个非常强大的洛阿,正往这边赶来。看来我得速战速决了。” 不过哈苏达卡并不理会赞恩的诉求,雾中伸出一节前腿,将所有人背上的丝线一把抄起,统统扔进巨口之中。这其中自然也包括猎齿和长牙。 “哈苏达卡!!!”赞恩暴怒,从地上跳起来,手指天空,“把那两个年轻人还回来!他们不在祭品当中!” “我看中谁,谁就是!就这点祭品,还敢跟我讲条件!”哈苏达卡压根就没把赞恩放在眼里,巨口中还能听到嚎叫和呼救声。 “你当时是怎么和我们立约的!”赞恩质问道:“你敢以我哥哥灵魂的名义再从头到尾回顾一遍吗?是我们给了你自由!是我哥哥沙棘寻回了你的遗骸!你给我们的回报就是这样的背信弃义!” “贱种!我要是背信弃义,那你早就死在魔古人手里了!我们两个早就两清了,休想再命令我。” 说罢浓雾翻滚,眼看哈苏达卡就要转身走人。 “咻——!咻咻——!”一声尖利的哨声划破耳膜,天上的哈苏达卡听见着哨声,不知怎么的身躯一震,僵立在那。 “咻——”、“咻——咻——咻——!”只见赞恩手里拿着一节骨哨,不断吹出刺耳的哨音。 哈苏达卡八只巨眼齐齐看向赞恩,可以看出不存在的瞳孔在震动。它不可置信地死死盯着那节骨哨,颤声闻道:“这是……?” “哼,没错。是我哥哥的遗骨。”赞恩满脸悲戚,“怎么样,想起你和他所立的誓约了吗!没错,咱两是两清了。可你和沙棘之间呢!” 赞恩一声怒喝:“把那两个年轻人交出来!” 哈苏达卡显然不会去服从眼前这位赞达拉巨魔,但又似乎十分忌惮赞恩手里的骨哨。 “不可能!”哈苏达卡话音中带着惊惧,“沙棘死无全尸,怎么会有遗骨留下来。” “那你就试试!”说罢赞恩吹向骨哨,单调的哨音划破天空。 哨声一声紧过一声,好像催命魔咒。天上的哈苏达卡完全没了一开始的气势,在浓雾中翻滚、挣扎,时隐时现,还有从四面八方传来的遥远的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