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后,我被职业学校录取了》 第1章 通知书到了 女频双男主,其他西皮有耽有言,介意慎入,祝您生活愉快! 国际惯例:脑子存放处。 以下正文—— 7月22日,暑假。 今天是云棠珺的18岁生日,由于养父母已经过世,更加找不到什么旁的亲人,留他一个人过也属正常。 庆祝什么的就大可不必了,云棠珺打了一个懒懒的哈欠,有这闲工夫,还不如上游戏里打打boss,捞点经验和物资来得实在。 可正当云棠珺握着手柄跟网络上的小伙伴们在游戏中痛快厮杀时,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彼时忙着操纵电脑屏幕上游戏人物闪转腾挪、与野地频频嘶吼的大魔王斗智斗勇的云棠珺根本就来不及细想,顺手一划拉,接通公放,一气呵成。 电话那头,一个粗犷的男声如同轰然滚落的巨石一般,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喂!云、棠、珺是吧?你的录取通知书到了……” 云棠珺目光不错地盯着boss即将告罄的血条,粗略地估算了一下大功告成与赶到门口为这位大嗓门的邮递员开门签收的时间差:“在家,你送上来就成!” 不料这位邮递员对此置若罔闻,只是自顾自地说着他的台词:“我给你放在楼下的邮箱里了,快点来取,不然小心搞丢了哈!” what?云棠珺手指一抖,按错一键,现在的邮递员都这么牛x了吗? 我记得录取通知书这玩意儿,有规定必须要送到本人的手里吧? 而且……这大嗓门的邮递员的恶劣程度可远远不止于此。 他不只自话自说,他还出言威胁。 他不只出言威胁,他还挂我电话。 他不只挂我电话,他还马上关机。 what''s the fuck ! 就是对方这一套魔幻操作,加之由此引发的操作失误,导致云棠珺的游戏角色在即将结算的紧要关头突然暴毙,使得最终到手经验和奖励全部拉闸,并由此收获到了趁这个机会渔翁得利的队友们嘻嘻哈哈的大声嘲笑,无一不惹得他怒从心头起。 这什么辣鸡邮递员,这么不负责任!你就是这么对待我高贵的x大录取通知书的?千万不要让我查到这一单派送者的工号,丫的,老子一定往死里投诉你! 至于眼下……云棠珺咬了咬牙,做了一个大大的深呼吸,气归气,上头归上头,录取通知书还是当下最重要的。 尤其那厮还特意嘱咐“小心搞丢了”,这几个字就像是某种令人心忧的魔咒,不停地盘旋在云棠珺的耳边。若不亲自下去一趟把它拿上来,只怕连最心爱的游戏都打得不安心。 故此,云棠珺随口敷衍了队友几句,退出组队,捡起桌脚边放着的垃圾袋,推开门,径直往屋外电梯的方向走去。 然而,现实的情况再一次令他眼前一黑。 真恨不得拎起手中的垃圾袋,糊这个狗娘养的世界一脸! 请问有没有人可以告诉他,为什么眼前这两部电梯的状态,统统都显示“检修中”啊? 云棠珺黑着脸,毫不犹豫地给物业办公室打去了电话。 他倒是想要好好问问,拎着两部电梯一起检修的意义到底在哪里?像他这种住在18层的高层住户,在这种时候,就只配爬上爬下锻炼身体呗?万一哪家有个要命的急事,上不来又下去,真是死了都没人管! 可事实就是可以更加冷酷无情地告诉他,倒霉这个东西,就像是化开了的牛皮糖,一旦粘粘上了,真的很难甩得掉。 第一次打,占线。 第二次打,占线。 第三次打…… 打!打你个大头鬼打,太浪费时间了! 有这个磨蹭劲儿,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去爬楼梯呢! 18层而已,还是往下走的,咱们男子汉大丈夫,小意思! 待老夫拿到通知书,定然立马杀到那杀千刀的物业办公室去讨回公道! 你们给我等着! ** 云棠珺一手提着垃圾袋,一手推开了右手边安全通道的门。 吱——呀,宽阔的铁门被缓缓地推开,沉闷又尖锐的声响响彻了整个楼道。 “咳咳咳!” 这门应是有年头没被动过,只稍微碰一下,就落下了无数灰尘,呛得云棠珺连连咳嗽。 他皱着眉头进到了安全通道,却发现顶上的灯竟然毫无反应。 按照惯例跺了跺脚,又喝了一声,可那灯依然不亮,周围还是一片漆黑。 云棠珺无语了。 这是什么年久失修的破小区? 实在无力吐槽了,我用手机的手电筒功能总可以了吧…… !? 当云棠珺讶然发现连手机屏幕都点不亮了的时候,那种背后一凉的感觉才从真切而又迅速地脚尖蹿了上去,一下子在脑海里头炸开了花,害他差点连手中的垃圾袋都没有抓得住。 卧槽?这是怎么回事?不可能是突然没电了!云棠珺匆忙对着手机又晃又按的,心道刚才跟那不讲理的邮递员打电话的时候,明明看见还剩下了一大半电量…… 可是,无论他如何折腾,那手机就是不给出一点反应,一整个黑屏以对。 事情好像变得莫名诡异了起来。 云棠珺不敢多想,第一反应是赶紧往回撤退,去推不远处那扇沉重的铁门,然而使出了全身力气依然无济于事,门还是那道门,却好像是突然被焊死在了原地,再也推不动分毫。 这一刻,云棠珺汗流浃背。 心跳加快,呼吸加快,就连眼珠子的转动速度也跟着加快了。 但是他还保留着最后的清醒:不要慌!不管这是哪个缺德的家伙设置的什么诡计,我绝不能坐以待毙,一定要逃出这里! 既然原路返回不行,那就往下! 往下,深渊一般的黑暗当中,漫长蜿蜒的楼道宛若一条安静匍匐的大蛇,正在无声地邀请人往它的腹中走去。 任何人都看得出来——这是陷阱,但也是唯一可能的出路,敢不敢去,在你。 云棠珺表示,敢不敢的不说,反正是要去的,那就去呗! 他没有犹豫,一路向下狂奔。 噔噔噔、噔噔噔。 云棠珺不知道自己已经跑过了多少层,但是在这静得吓人的楼道之中,只听得到他不停狂奔的脚步声。 伸手不见五指的暗色中悄然透着一股子凉飕飕的阴风,他的后背却是已经湿透了的,与这阴森森的凉风一撞,催得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第2章 是猩猩不是星星 好冷啊! 云棠珺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提着垃圾袋。 虽然狼狈,但是挺直了腰杆,好像是拿捏住了两把什么了不起的高精尖武器。 老祖宗的古话云,丢人可以,装x气质不可丢—— “谁?” 随着他的这一声怒喝,沉沉的黑暗当中,一道庞大的人形黑影快速地一闪而过,然后以一种人类难以企及的速度,四肢并用地往更下层的地方去了。 这……不会是真的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秉持了十几年唯物主义世界观的云棠珺面色凝重,先是怔怔地杵在原地,然后立马揣起手机,扔开垃圾袋,双手合十,默念起了伟大的十六字箴言:“……诚……善……” 他却是没有注意到,在这纯色的漆黑之中,那戴在左手手腕上那串不知什么材质做成的不规则的珠子,正散发着隐隐的妖冶的光。 那光芒乍隐乍现,就像是要迫不及待地刺破此处无穷无尽的黑暗。 原本沉睡着的,好像……已经醒了。 ** 啪。 就在云棠珺这般双眼紧闭、做潜心“祷告”状时,突然听到了灯骤然亮起的声音。 天花板上,昏黄惨淡的光线摇曳在他小心翼翼睁开的眼睛上,地面的楼梯和墙壁处处倒映着他的影子,无限地往下层延伸而去,直到与拐角处的漆黑无声无息地融为了一体。 exm?这到底是什么个情况啊? 又……没事啦? 云棠珺心有余悸地往上方墙壁处看去,指示牌上写明的2f让他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类似劫后余生、落水之人终于快要上岸了的笑脸。 这么快,已经跑到二楼啦!? 虽然还不太明白眼前的种种遭遇究竟是幻是真,但所剩不多的理智正努力地告诉他,此刻多想无益,尽快逃出这不对劲的安全通道方才最为要紧。 云棠珺强令自己稳了稳心神,又飞快地擦了一把额上的汗珠,往前探了探腿,见无事发生,再缓步继续往下走去。 噔、噔、噔。 啪。 又是一次猝不及防的灯光亮起。 那光线够不上刺眼,但是足够夺目,扎得云棠珺狠狠地一偏头,然后看到了正在墙上挂着的、写着1f的指示牌。 一层,就在这最后一段阶梯之下。 云棠珺喜不自禁,情不自禁地再一次加快了脚步。 再然后,他瞅见了一块耷拉在前方阶梯之上的香蕉皮。 香蕉皮本身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但是刚才见到还离得老远,一个灯光闪烁的功夫就瞬移到了你的脚下而且害你重重摔倒在地的香蕉皮……就有一些不同寻常了。 嘭! 就是这么一摔,云棠珺的脑袋同脚下的楼梯瞬间便上演了一次不容拒绝的亲密接触。 嘶!好疼呐! 在他因为这次重击而头昏脑涨并且疼得半死不活时,穿透那迷迷糊糊的视线之雾,云棠珺好像看到了猩猩。 是猩猩,不是星星。 一只正在悠哉悠哉剥香蕉皮,然后慢条斯理啃香蕉的黑毛猩猩。 周遭昏沉得不成样子的黯淡光线底下,它那比黑暗还要深沉几分的眼睛与一脸混沌的云棠珺的视线撞在了一处。 他看到了,它在笑。 一只黑脸大猩猩正在咧着嘴巴冲着他笑。 云棠珺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此刻的身体也像是被施了定身术,整就一个动弹不得。 救命! 他现在的症状不只是头晕,还眼花耳鸣,呼吸困难,心跳280,也许下一秒就要彻底捐在这里了。 被剥夺了行动能力的云棠珺眼睁睁地看着那只体型无比庞大的猩猩刷刷几口啃完了手中金灿灿的香蕉,扔掉了香蕉皮,随后四肢并用地朝他飞奔了过来。 大猩猩近在咫尺,冲他举起了一只手掌……不,是爪子。 那爪子生得大山一般,非常巨大,一看就能将人轻而易举地撕成碎片。 云棠珺面如纸白,噗通的小心脏都快要蹦跶出嗓子眼儿了。 他模模糊糊地想,与其这般因为桎梏被清醒着折磨,还不如彻底晕过去干脆。 然而残留的意识就像是往眼皮上抹了一层厚厚的502,他想闭眼,但死活闭不上。 云棠珺起不来身,只好认命地看着那只硕大的爪子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时间好像过去了千年万年,又好像只是须臾一瞬。 猩猩的黑掌最终堪堪地停留在了云棠珺的鼻尖处,而后…… 竟然不紧不慢地向他比划了一个国际通用友好手势。 一根黑乎乎的中指。 靠!什么鬼! 我这倒霉催的境遇,竟然连动物也敢跑来鄙视了? 云棠珺被气得直翻白眼,但是云棠珺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他终于如愿以偿地,晕了。 ** 呼呼呼! 四周疯狂呼啸的凛冽大风恣意地肆虐着全身的每一寸肌肤。 云棠珺是被冻醒的。 但是还记得吗?此时分明正值暑假,是夏天。 所以,夏天为什么会这么冷?甚至比刚才的体感还要冷上百倍千倍。 云棠珺哆哆嗦嗦地睁开了眼睛,一边用牙齿打颤,一边扭动僵硬得不得了的脖子,嘎吱嘎吱地往周边看去。 哦,原来他正身处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山之中,天上悠悠飘着晶莹的雪花,脚下踩着厚厚的积雪,怪不得…… 怪不得你个大马哈鱼啊! 我不是正在楼梯间吗? 我不是看到了一只吃香蕉的猩猩吗? 楼梯呢?猩猩呢?香蕉皮呢? 云棠珺弱小无助但是颤颤巍巍地抱紧了只穿着一件聊胜于无的短袖t恤的自己,与周遭白皑皑的群山和大地面面相觑。 小知识,在黑暗环境里待得太久的人,陡然见到如此大面积的白色,是很有可能被刺伤眼睛的。 云棠珺也不例外,不管他愿不愿意,两地强烈的光亮差已然令他不自觉地流下了眼泪。 可是在这种极端严寒的环境之下,任你如何滚烫的泪水,只能瞬间成冰。 而冰粒,是这个地方最不起眼的东西。 它随意地飘散在风中,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云棠珺踏着雪,艰难地往前挪动了一步。 只不过小小的一步。 却听到—— 咔,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第3章 雪原和雪山? 是地面?不,是山,那些雪山! 那些雪山,正在以一种摧枯拉朽的速度分崩离析。 或许你听到过山崩地裂的声音,无论通过什么样的表现形式,轰隆隆,轰隆隆,该是气吞山河,气势磅礴,带着震撼人心又无法挽回的毁天灭地之意。 但无论如何,绝不可能像是现在这样。 咔、咔、咔。 与其说是雪山在崩塌,不如说是正在进行一场大型的碎玻璃游戏。 嘎吱、嘎吱、嘎吱。 集聚一堂的尖锐高音不遗余力地荼毒着云棠珺的耳朵。 他双手抱头,咬牙蹲下,将整个人蜷缩成了渺小的一团。 听闻这般持续不断的魔音入耳,心说正常人只恨不得可以原地失聪。 可是那此起彼伏的声波攻击哪里可能放得过他? 近处的远处的山碎得越来越多,响动也越来越厉害,好似皆在致力于刺穿他的耳膜。 吱—— 一切陡然汇聚于一个冗长的高音之后,便是再也听不见任何动静的万籁俱寂。 一秒、十秒、六十秒。 云棠珺从瑟瑟发抖的蜷缩之中艰难地探出了一只鬼鬼祟祟的脑袋。 眼见这大地虽还是白茫茫一片真干净的大地,然而目之所及,群山已然崩塌,连绵雪山却只剩下了远处的一座,它高挺陡峭,将峰顶藏在了萦绕的云雾之中,神秘,但是无言。 半空中,碎片与落雪之间,碎片与碎片之间,交织着无数夺目刺眼的光。 云棠珺颤巍巍地抬起胳膊,恍恍惚惚地揉了揉冻得像是两块木头一般僵硬的耳朵。 没有任何的感觉。 md,这么静,静得连雪落的声音都听不见了,我不会已经聋了吧? 脑海中飘荡的杂乱念头仿佛是抓不住的线,胡乱地四处游离。 该庆幸那些山体虽然哗啦啦碎了,但是他身处其中,竟然一点也没有被到处乱飞的碎片伤到吗? 不,以云棠珺这会儿的幸运e程度,他就不配提起“庆幸”二字! ** 因为他这双见了鬼的眼睛,竟然又不知所谓地看到了数不清的黑衣人。 就这么大喇喇地从空气之中缓缓地“钻”出来,将整个身体牢牢地包裹在黑色斗篷底下的黑衣人,并且数量越来越多,有逐渐发展成为“遮天蔽日”的趋势。 更加恐怖的是,这些身形大小不一的黑衣人,统统都没有脸。 字面意义上的“没有脸”。 他们有着类人的躯干和四肢,可以像是人类一样直立行走,又或者漂移还有飞翔,唯独在本该是“脸”的地方,只团着一片深不见底的黑雾。 那些黑雾迷迷蒙蒙的,宛若一眼看不到底的深渊。 不知为什么,云棠珺在心中默默嘀咕道,总觉得这东西,看得人有点儿犯恶心。 而此刻,这些或是落地或是悬浮的人形“生物”,正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慢”从四面八方向着云棠珺围拢了过来。 被困中心的云棠珺逃无可逃,只好倒吸一口凉气,面如死灰地摆出一个战斗的起手式。 左手腕上的珠子随着他的身体止不住地轻轻晃动,如同他此刻哆哆嗦嗦的心情。 他这个人吧,虽然打架菜了点,手脚麻木了点,脑子不清醒了点,但说一千道一万,虚张声势……也是一种声势嘛,实际上脑子里头可是没有片刻停止盘算着该要怎么跑路呢! “到我这里来吧。” 就在云棠珺还没有被完全冻僵的大脑疯狂运转时,突然,他听到了一个回荡在天地之间的悠远女声。 好耶,我还能够听得见,我没变成聋子! “我将助你消灭他们。” 吼! 女声说辞当中这番不加掩饰的狂妄之意似是惹恼了这一大群黑衣人,他们齐心协力,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嘶吼声,且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行进的速度,往云棠珺的身边围拢过去。 “仙女姐姐,求求你,你快点别说了!不是,你在哪儿,要怎么帮我……” “我在顶峰处等你。” 云棠珺的话音未落,眼前便猝不及防地出现了一处自上而下的梯子。 它以四十五的倾斜角笔直向上,连接到了此间唯一剩下来的那座雪山的峰顶。 长,巨长无比,何止一眼望不到头,多少眼都不可能望得到。 靠!又是tmd楼梯! 云棠珺面上不显,内心狂怒。 我这辈子是真的再也不想看到劳什子的楼梯了! 可是,眼下的情况却容不得他多做迟疑,因为那些黑衣人好像是嗅到了蜂蜜的蜜蜂,甚至无需谁下达什么指示,就这么乌央乌央地向着云棠珺涌了过来。 近了,更近了。 别无选择的云棠珺一边忙不迭撒丫子往阶梯上跑去,一边眼瞅着那群东西乌漆嘛黑的样子,内心那叫一片翻江倒海,呕! 更加离谱的是,那些黑衣人越是离得近,他越是觉得恶心想吐,还想掉眼泪,想破口大骂,想撕碎一切,总而言之,就是不太想再做个正常人了。 但是停下是万万不可能停下的,因为所有黑衣人都在执着地追着他不放。 我不理解!但是大为震撼!云棠珺咬牙坚持,管他的,想也想不明白,先冲了再说! ** 起初,这楼梯比雪地易行,攀爬起来还算顺利,可越是到了后边,或许是愈往高处走氧气愈发稀薄的缘故,云棠珺跑得是越来越费劲了。 然而他距离山顶还有好远好远……一眼望过去,好像怎么跑都跑不到头似的。 怎么办? 云棠珺一边艰难迈开腿脚一边飞快往身后分去了一点视线,这一眼不打紧,竟然发现身后的黑衣人好像不似方才那么多了? 再凝神一看,他们有的被留在了阶梯底下,有的盘旋在远处的半空中,近处也有,但是前进的困难程度似乎比沿着梯子努力往山顶攀登云棠初也好不得多少,细看的话,好像大家都有一种正在与空气热烈搏斗的美感。 云棠珺四面环顾,不曾注意到他头顶上竟然也有黑衣人的存在,脚步方才一停顿,就立刻被捉了空隙,恍惚间,被眼前一只骤然放大的“黑脸”吓得差点灵魂出窍。 第4章 坠落 如果按照言情剧的套路,一张大脸突然挨得这么近,大概率是想要亲他。 可我们这里不是言情剧的片场啊喂! 而且哪个脑子瓦特了的蛇精病会想要亲这么一张五官全无的黑脸啊救命! 更重要的是,这家伙离得实在是太近了,云棠珺被它害得真的吐了! 哇——呕! 那一刻,他好像闻到了一种如同陨石一般不讲道理地砸落在心头,然后摔出了混合着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外加一比一配比的清洁剂和洁厕灵的劲爆滋味。 那个feel,谁尝过谁知道,没有最yue,只有更yue。 吐得天昏地暗的云棠珺用力地擦了擦嘴角,捂着胸口后退——可别忘记得要往高处退。 他想的是这座山上应该存在着什么可以阻止黑衣无脸人前行的力量,跟随者的数量才会像是现在这样,变得越来越少。 然而,但凡是跟上了的,仍然就这么形似幽灵一般飘飘荡荡地跟着他。 而且那些黑衣人的身后,还远近不一地跟着一群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 看得出来,大家都很努力啊!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图云棠珺点什么? 难不成还真是……怼脸亲嘴的快乐吗? 快些别提了,又想yue了。 ** 就这么退着退着,云棠珺已经到达了筋疲力竭的边缘,他一边机械地迈开腿,凭着残余的本能往阶梯之上攀爬,一边随着越来越穷尽的呼吸,体验着脑子转得越来越慢的恐惧。 哪知遥遥一眼望去,那山峰之巅仍然可望不可即。 云棠珺明明走了这么久的路,却无论如何也靠近不了分毫。 他的力气即将被消耗干净,却只依稀见得那山上立着一座高耸入云的雕像。 看材质,好像是玉。 那雕像刻的该是一名身着裙装、臂挽披帛,手持莲华的女子,只是被那萦绕不散的云雾遮挡住了面容,看不清楚面貌如何,却依然给人端庄秀丽之感,亦有磅礴大气之韵。 是仙女姐姐吗?说好的……帮我呢? 我……快要不行了,你怎么……还不帮我? 云棠珺双目无神地盯着那一张张靠得越来越近的“黑脸”,在心底深切地呼唤道。 混沌间,他再次听到了那个遥远但是直入心底的女声。 只是此时此刻,云棠珺的意识早就已经模糊不清,因此听得断断续续的,那空灵的声音就像是被卡住了的磁带,只能捡取了不明不白的十来个字入了耳朵。 “奉……命,……邪祟……入侵,乱人心智,诛!” 话音落,顷刻变,又是一阵不绝于耳的噼里啪啦的碎裂声。 云棠珺随后听到的,还有那些黑衣人凄惨的叫声。 如同万鸟悲啼。 震撼着灵魂深处的悲戚。 ** 雪好像下得越来越大了,这般浓厚的白色,竟然给人比黑色还要沉重的压迫感,压得人胸口闷闷的,越发喘不上来气了。 如今放眼望去,一个个黑衣人就这样变成了一团团黑雾,很快消散于风中。 再也不见。 然后,正窝在一旁忙着云里雾里看戏的云棠珺就被呼啦一下子钓起来了。 对,你没有听错,就是钓。 像是钓鱼一样,用一支垂落的木条勾住他腕上的珠串,“嗖”地一下,把他钓了起来! 被拉扯着一只胳膊拽到半空中的云棠珺一边忍不住呜哇大叫一边迅速发现了新的事实。 那纷纷扬扬落下的,原来不只是雪,还有花。 无色的、透明的花。 是世尊在灵山会上拈花一笑的莲花,是不动声色灭杀了全场黑衣人的莲花。 亦是玉雕女子垂握于手中的莲花。 那缠在云棠珺腕上珠串处拉他上天的木条,便是那莲花杆上一根不起眼的枝条。 “我终于……见到你了。” 不知到底是不是仙女的仙女姐姐如是说。 伴随她叹息一般的咏叹声,那枝条将腕上的珠串缠得越来越紧,仿佛是生出了一股不离不弃永相随的意味。 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 云棠珺被拉至与山巅齐平之处,却并未如愿接近那神秘但有救命之恩的仙女姐姐,反而在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后,就因为枝条猝不及防地松开,沉沉坠落下去。 救命!他现在可是在半空之中…… 不!不是半空!而是……是梦里! 身处梦境的云棠珺之所以能如此迅速地反应过来,大约是因为没有哪一处雪山中会弥漫着这样发人深省的香蕉味,除非,那块香蕉皮就盖在了你的鼻子上! 云棠珺,终于从梦里醒来了。 此时此刻的他,当然不在白茫茫的雪原,而是仍然置身于灯光昏暗的安全通道当中。 就是那个一直跑一直跑,跑了好久好久的楼道…… 云棠珺皱着脸,拍了拍迷迷糊糊的脑袋,甩掉了挂在鼻尖上的香蕉皮,不料又与一只眼熟的垃圾袋来了一个刚刚好的面对面。 yue! 现在终于明白,方才一直萦绕不去的那股子令人恶心到反胃的味道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了。 香蕉皮放脸上,垃圾袋贴着脸。 难怪做梦都在想吐…… 这到底是谁干的好事!云棠珺义愤填膺,是那只不讲武德也不讲礼貌的猩猩吗? 已经察觉到该是被戏耍了的云棠珺一个暴怒而起,然而抬眼望去,18f的指示牌正大喇喇地挂在楼道的墙壁上,无声地嘲笑着他。 刚刚,也不知是在梦里还是现实里,他以为自己成功往下跑了,以为自己已经到了二层一层,殊不知依然留在了18楼,纹丝不动。 幻觉?还是……人为的困局? 无论如何,云棠珺蔓延于心头的怒火宛若被浇上了一盆透心凉的冷水,瞬间熄灭得一点火苗也不剩了。 恰逢一股阴风吹过,云棠珺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多纠结,一个鲤鱼翻身起来,拔腿就跑。 这一次,那张紧闭的安全门被顺利地推开了。 终于可以跑路了! 吱——呀。 然而这份可以逃脱的惊喜并未持续多久,只一下,云棠珺本来变得稍微松快了些的心情一下子又被扎扎实实地揪紧了。 第5章 保安 因为他看到了一张小纸片,从顶上门缝的间隙中轻飘飘地掉落下来的纸片,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潦草得几乎辨认不清的大字:不要乱扔垃圾,否则后果自负。 字迹还不是最打紧的,更加引人注目的是那纸片上的大掌印。 若猜得不错,这枚掌印的主人,就是那只不见了踪迹的猩猩。 哦,你们看,这是一只多么热爱环境卫生的猩猩啊! 它竟然还要特地写个小纸条提醒我不要乱扔垃圾! 不管云棠珺的脸色如何风云变化,他思忖再三,终于还是老老实实地捡起了香蕉皮,提起了垃圾袋,用着最虚浮的脚步和最坚定的步伐摇摇晃晃地离开了这里,风驰电掣地来到了电梯旁边。 好消息,两部电梯均已经恢复正常了。 坏消息,它们正在从顶层往下的运行过程当中,还没有运行到18楼。 等待最为是漫长的。 云棠珺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不断变化的数字指示灯,一边悄咪咪地用余光去瞥看那已经恢复了黑暗的安全通道,好像那里随时可能会窜出来一只吃人的恶鬼。 近了,近了,电梯的轿厢离18楼越来越来越近了,云棠珺被折磨得风烛残云的小心脏也随之越发地提到了嗓子眼儿里。 滴—— 轰!门开了。 “一剑随性过太行……” 独特的唱腔伴随着暂停键戛然而止。 电梯里站着的人,正是穿着保安制服的王义。 此人的眉间笼着一块阴云,正默默不语地打量着门外的云棠珺。 云棠珺认得这个男人,是在这个小区工作了很多年的王大叔,正儿八经的老面孔,连忙打招呼说:“王叔好!”。 王义矜持地朝他点了点头:“你好。” 这王义只不过用了两个字,立刻成功地将“毛骨悚然”四字砸进了云棠珺的心里。 多么不对劲啊! 平常的王义爽朗热情,为人活络,尤其遇到像是云棠珺这样常住小区的熟人,那更是笑口常开,张口就能从北极熊光速侃到企鹅,何时性格竟变得如此冷淡了? 云棠珺不死心,拉着嘴角扯出了一抹假惺惺的笑容,继续没话找话道:“王叔啊,咱们这电梯这么快就修好了啊?什么时候……” 王义拧起了眉头,满脸困惑地睨了他一眼,那眼神,好像是在看什么烧坏了脑子说胡话的生物:“修电梯?咱们这电梯什么时候坏过了?没有啊!” “没有啊”几个字仿佛一记恶狠狠的巴掌重重地扇在云棠珺的脸上,好像是在义正辞严地指责他,不只精神状态不太好,眼神也不太行。 于是乎,云棠珺虚假的笑容就这么硬生生地僵在了脸上。 “不好意思,王叔,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王义若有若无地“嗯”了一声,又低下头,开始摆弄他方才开了公放的手机去了。 ** 云棠珺面上屏息凝神,内心风起云涌。 哪怕电梯确实不曾坏过…… 换做平时,这大叔若是听到这般无厘头的笑话,定是会毫不客气地笑出声来,还得调侃几句“你脑子不是烧坏了吧”之类阴阳怪气的酸词,怎么可能会如此轻松揭过? 这个王义,绝对有问题! 发觉这点的云棠珺并没有即刻声张,只是小心翼翼地将他们之间的距离再拉开了一些。 这不难理解,不管事出何因,在电梯封闭的轿厢里边挑衅干架,怎么听都不是一种十分明智的行为。 沉默于狭小的空间内无声地扩张着,电梯顶上的白光惨淡地照耀了下来,摇曳不定地映在云棠珺的胳膊上,也投下了一道道鬼魅般纵横交错的阴影。 这回云棠珺是确切实在地发现了,他左手腕上的珠串,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变成了一只棕色的木镯,中间的饰物亦为木质,而且正是一朵莲花的形状。 不是眼花,他伸手拽了拽,不只可以摸到实感的变化,更加诡异的是,原本可以自由摘取的珠串,彻底变成了脱卸不动的木镯! 云棠珺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梦,梦里看到的那些,竟然是真的! 莲花的木枝紧紧缠上了珠串,将它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直到再也无法用肉眼得见。 既然梦是真的,梦成了现实,那么眼前所看到的这一切…… ** “前日,本市郊外一村户报案称,自家孩子因高考失利,与家人争吵之后跑入深山,再也不见踪迹,据警方调查,该山中似有凶恶野兽出没……请广大市民注意安全,多加关注考生的心理健康……” 王义听的,是本地的新闻! 电梯下降过程中,云棠珺都牢牢地扒拉一角,直到他和他手里的垃圾袋一起,被王义“客客气气”地请了出去。 叮!一层到了。 云棠珺可是再也不想同这个莫名性情大变的王义共处一室,连忙脚底抹油,速速溜了。 只是如此一番折腾下来,还有人记得他最初的目标吗? ——拿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啊! 不管当下的情况变得多么不可思议,至少希望它没有事…… 然而这个操蛋的世界,主打的就是一个事与愿违。 云棠珺扔掉垃圾袋,举着刚刚从信封中掏出来的一张黑漆漆的卡片,嘴角抽搐得恨不得当场指天大骂三声。 我心心念念的x大,怎么就莫名其妙地变成劳什子的“黄飞职业技术学校”了? 请问这是个什么学校?鬼听说过啊! 并且那张印着“黄飞职业技术学校”的录取通知书上,右下角还有一行手写的评语。 上书肆意飞扬的三个大字,太弱了。 fine,嘲讽值一下子拉到了最满。 更加抓马的是…… 这个熟悉的字体,熟悉的掌印,就是同方才那张劝诫不要乱扔垃圾的纸片一模一样。 云棠珺的脸色变幻莫测,最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站住!” 正是冲着方才老大爷逛大街一般走出楼房的王义说的。 对方身着一身保安制服,闻言,用夸张的、不可思议地眼神注视着眼前这个突然口出狂言的少年人:“你说什么?” 第6章 神秘女子 云棠珺不与他废话,举起手中诡异的录取通知书,还有纸片,黑着脸问:“这是你写的?” 王义双手插兜,匆匆地扫了他手里的东西一眼,随即嗤笑一声道:“呵!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东西……” 云棠珺死死地盯着男人的面部表情,不敢错过一丝一毫:“你隔得那么远,就这么瞄一下子,能看得清楚吗?一上来就着急否认……怎么着,敢做不敢当?” 王义才不理会他的激将法,扭过头自顾自地走了。 “敢不敢当的,你管得着吗?” 简单的激将法,一下子就被反利用了。 把王义的话中译中理解一下:就是老子干的,怎么地,有本事你就跟过来啊! 云棠珺警惕地左右环视一圈,夜间小区的面貌看似一切如常,安宁,祥和。 只有他和眼前的始作俑者知道,很多东西已经在无形之中变得不一样了。 可是不管怎么样,这个“王义”是了解目前这一切神秘事件的关键人物,绝对不可能让他就这么轻松便宜地溜了! 云棠珺咬牙跟了上去。 王义得逞一笑,领着他一路走走停停,来到了一处更为僻静之地。 这里有凉亭,有木桥,有曲水流觞,不失为景致优美的好去处,只是在这无边无际的夜色笼罩下,哪怕是风景如画的美丽地方,也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气息。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王义突然止步,快速地扭过身来,冷眼瞪视着一直跟在他背后的“小尾巴”。 若是目光可以汇聚成烈焰,被视线牢牢锁住的云棠珺,怕是已经被烧成灰烬了。 一路磕磕绊绊跟踪而来的云棠珺紧张地舔了舔嘴唇:“都怪你自己的模仿工作做得不到位,王义是一个热情爽朗的人,才不是像你这样的闷葫芦。” 方才明明已经模模糊糊地承认了,不料这人又继续胡搅蛮缠道:“我心情不好,开朗不起来,不行吗?” 死鸭子嘴硬! 云棠珺接着公布了一条钓鱼执法的结果:“另外就是,我与王义相识多年,从来就没有叫过他王叔,而是一直以‘义哥’称呼,他这个人心态年轻,不喜欢人把他叫得老了。” 这个男人依然顶着王义的面孔,面对如此实锤,还是强撑着虚假的脸面,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只是一个称谓而已,没有什么打紧的吧?你要是喜欢,也可以叫爸爸。” 云棠珺甩了他一个白眼。 阿西巴!强词夺理还要占人便宜,天底下就属你最牛掰了! 于是他决心不再废话,摆事实讲道理,毫不犹豫地用手机回拨起了万恶之源——那个大嗓门邮递员的电话号码。 果不其然,王义的手机,铃响了。 在铃铃的响声中,云棠珺扬起下巴,骄傲地看向了假王义。 “刚才挂我电话还关机,这会儿又舍得开机了?” 被当面拆穿后,假王义却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像是诡计得逞了的阴谋家。 “你也就这点小聪明了,明明什么本事都没有,竟然还敢不知死活地跟到这里来,可不就是一种愚蠢的表现么?” 伴随着王义的嘲笑之语,一柄巨大的长刀突然向云棠珺凌空袭来。 刃刃寒光中,声音如破空裂帛,且直取面门,气势凶狠。 云棠珺眨了眨眼睛,吸了吸鼻子。 但是僵着脸,也努力地僵着脚,一动不动。 最终,那大刀堪堪停在了他的鼻尖前。 就像是踩了紧急刹车一样,“嗖”地一下止住了势头,悬浮在了半空中。 “蠢人,你为什么不躲呢?” 问话的是个女声,飒爽不失娇媚,抬眼一看,与那翩然立于凉亭之上的马尾辫女子相得益彰。 说话间,那柄长刀已经乖乖回到了女人的手里,被杵在她的脚尖旁边,一眼望去,竟然高出了这位持有者大约半个头。 就离谱! 但是刀剑无眼,云棠珺明白,女人既然问了,哪怕再离谱,现在的他也得尽心尽力做好这个陪聊。 “你们费尽心机整了这么多噱头,不就是为了要找我到这里来么?若只是想要杀我,又何必搞出这么多无聊的花招?” 云棠珺回话之时并未忘记留神去关注王义的动向,谁知只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那家伙就跑回到那女子身边去了——以一种令人眼熟又令人抓狂的黑猩猩的形态。 就知道是你这个不办正事的猩猩精! “你们装神弄鬼地搞出这么多事,到底想要干什么?”云棠珺大声追问道。 “想要干什么?”那女子扬起了一抹艳丽的笑容,“那张录取通知上不是写得明明白白吗?我们——是来通知你去上学的!” 提起这个云棠珺就来气! “少糊弄人!我查过了,我已经被x大录取,你们这是哪里来的野鸡学校,听都没有听说过,谁稀罕被你们录取……” “你、不、稀、罕?” 听到半路,那女子突然不悦地转动了一下手中的大刀,而后便是“轰”地一声巨响,她脚下的凉亭顶盖于顷刻之间就被震掉了一只角,瓦砾稀里哗啦地碎了一地。 天了噜!你来真的啊! 底下的云棠珺眼瞅着情势不对,立刻老实巴交地闭上了嘴。 他做人可太有原则了,碎碎念虽然很爽,但是小命只有一条的道理最是紧要。 那女子美目斜睨,单手叉腰,整个人的气质同她说的话一样霸道总裁:“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说你被录取了,你就是被录取了!被我们学校选中的人,哪怕你死了,也只能是我们学校的死人,记清楚了吗?” 云棠珺:……不理解,但是大为震撼。 “不是!你们那个黄飞什么什么的学校,难不成创始人是黄飞鸿的亲戚……喂!等等!” 说话就说话,怎么身体突然不受控制地笔直往上飞了起来呢? 不消说,肯定是对面两人搞的鬼…… 在看到女子和猩猩不约而同地往他们自己的脑袋顶上插上一个竹蜻蜓,然后就像是他这样直愣愣地往上起飞时,云棠珺都不知道是该要先害怕好,还是先吐槽好。 夭寿啦,我的唯物主义世界观,你现在还好吗? 第7章 flying “这……这是竹蜻蜓吧?老实交代,你们跟机器猫到底是什么关系?” 云棠珺掏出手机照了照自己,一边质问,一边试图伸出爪子往自己的脑袋上扒拉,他才不要戴着这么搞笑的竹蜻蜓在半空中飞来飞去…… “做出这玩意儿的人,今生最大的梦想,就是跟机器猫结婚。”那女子笑吟吟地回答。 “我不同意这门婚事!” 云棠珺义愤填膺,张牙舞爪地制止有人“玷污”童年偶像的企图心。 “我也不同意。”云棠珺飞得离那女子近了,也将那面若桃花的笑靥看得更清楚些,“还有,衷心建议你不要去扯那个东西,不然就这么摔下去了,会死的。” 啊?云棠珺不由自主地低头望去,发觉随着他们的交谈,所有人的脚丫子已经离得地面越来越远了,而头顶之上,竟是肉眼可见的、深浅不一的云层,随着黑漆漆的夜幕一起,诡异得吓人。 “救命啊!雅蠛蝶!我恐高!快点放我下去!求你了!”云棠珺立刻放声尖叫。 “别演了,”女子一脸无情地拒绝了他,“真正恐高的人,这个时候是不会像你这样,手脚大开大合,手舞足蹈的,更不可能在第一时间关心机器猫的婚事。” 好的吧,这番演技太捉急,一下子就被拆穿了。 云棠珺一秒钟站好,随即切换了人设,将写着“太弱了”评价的录取通知书递到了她的眼前,语重心长地劝道:“要我说,你们既然都这么觉得了,就不要让弱小的我去‘污染’你们那个伟大的学校了吧?” 他啪嗒啪嗒地眨巴着眼睛,努力将“真诚”二字塞进瞳孔里,让它们散发出布灵布灵的光彩。 女子看了看那几个张牙舞爪的大字,瞥了一眼全程跟在她身边、但是一直默不作声的猩猩,柔声但是恐怖地解释道:“这个呀,这个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哦!哪怕你再弱小,也是被选中了、至少是有资格做我们学校的死人的。” 什么玩意儿,谁要这种做你们学校死人的资格了,敬谢不敏好吧? 但是因为人被在架在了半空,他一时间找不到拒绝的办法。 放眼望去,神奇的竹蜻蜓已经把他们带到了很高很高的地方,天黑黑的,云朵在脚下散漫地漂浮着,这是在梦里才会出现的情形吧?不过一个下午加晚上的时间,碰到的人和事越发地诡异,再要这么发展下去,哪里还分的清楚做梦或者是醒着…… 云棠珺抬手掐了掐脸蛋,好疼! “不要随便乱动,”女子再次出声警告他,“本次的飞行路线是提前制定好的,若是偏离航线扰了飞机正常航行,会被抓到监狱里,最严重的,比如造成人员伤亡,直接死刑哦!” 云棠珺:……很好,你已经成功地吓唬到我了。 他确实不敢随便动了,但是脑子仍然没有停止运转,嘴巴也是叭叭个不停:“能影响到飞机飞行,我们现在这是……在平流层吗?” 女子眉眼弯弯,似乎在为他的较真感到好笑:“也许……是吧?” “所以,为什么我们能在疑似平流层的地方毫无障碍地呼吸、说话?” 这不符合生物学常识好吧? 哪怕不理常识…… 人家修道之人搞御剑飞行,还得苦练御剑之术呢! 哪里可能平白地自由飞翔? 眼前的女子和黑猩猩这种一看就不是正常人的也就罢了,可我分明还是正常…… “我们不负责修仙,”女子像是洞悉了云棠珺的想法,“能做到这种地步,全部都是这竹蜻蜓的功劳。至于具体是什么原理,你以后要是见到它的发明者了,可以跟本人聊聊,如果你没有在那之前变成死人的话。” 这位姑娘,您可真是太会聊天了! 人还是活的,可天就这么生生地给聊死了呗! 当然,这打不败求知若渴的云棠珺,这家伙只要找到了空子,就在喋喋不休地提问,他的那个嘴啊,就没有一刻是真正停下来的。 “咱们这个职业学校究竟是学习什么技能的呀?麻烦您提前透露一下好不?” 你看云棠珺的态度,刚才还抗拒得要死要活,一转眼就成“咱们”了,主打的就是一个底线的大幅度弹性原则。 “学校者,教书育人也。”不料女子打起哈哈来竟也毫不含糊,可见掌握了废话文学的真谛,就是翻来覆去的废话,“哪里的学校都是一样。” 此路不通啊。 云棠珺眼珠一转,话锋一转:“这猩猩为什么不说话啊?是你养的吗?” 女子娇媚地歪了歪头,看起来像是特别认真地想了想,眼波流转之间,又是莞尔一笑。 “可能因为比较腼腆,害羞了。” 云棠珺仔细地回忆了一下这只猩猩方才的一系列作为,尤其是那一根毛茸茸黑乎乎的中指,深觉这位小姐姐对“腼腆”一词误解颇深。 “你这么能保密,名字总可以告诉我吧?”什么也打听不到的云棠珺垂头丧气地说,“我的名字不用多说,想必你们早就已经知道了。” 女子持刀,挽了一个绚烂夺目的刀花,随后拱手行礼道:“你好,云棠珺,我叫晏青鸾。” 好古典的打招呼方式啊! 只是人家女孩子如此干脆利落,云棠珺不好傻站着,赶紧手忙脚乱地回了个抱拳礼。 可他从来没有做过这个,现学现用总是有一种四不像的感觉,也因此惹来了晏青鸾清脆悦耳的笑声。 云棠珺被她笑得怪不好意思的。 “晏……那个,晏小姐,晏美女,我们都已经飞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到……” 因为一直身处在很高很高的高空之中,所以所有的地面参考物都失去了意义。 而失去了方向也没有目的地的飞行,实际上特别令人不安。 好在已知飞行速度是固定的,只要卡住起飞和降落的时间,再把速度的数据搞到手,就可以由此测算那劳什子的学校跟自家之间的大概距离。 这就是为什么云棠珺在“起飞”的一瞬间立刻掏出手机查看时间的原因。 至于究竟为了什么……可能,对以后的逃跑计划有用吧。 第8章 新学校新同学 晏青鸾好像并没有察觉到云棠珺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只是看了看手表,笃定地说:“别着急,马上就要到了,还有,不许没大没小的,叫我晏老师,我是招生办的老师。” 云棠珺低头望去,目之所及,仍然只有乌漆嘛黑的一片。 偶尔有星子的光芒一闪而过,绚烂至极,但也短暂至极。 快到了……那个光听名字就很无厘头的学校么? 竟然还有招生办呢!这么正式的吗? “呃,那个,晏老师,要不你再为我介绍一下你的猩猩……啊!”云棠珺话音还未落,就被从天空中踢了下去。 他看得分明,冷不丁从背后动脚的,就是那只一直在装死的黑毛猩猩。 想也知道,那只踹在他屁股上的、又肥又大的黑脚掌,怎么都不可能是漂漂亮亮的小姐姐的。 云棠珺气得想吐血。 不过是向晏青鸾打听了一下你的名字而已,至于这样二话不说就要人性命吗? 带恶人也不带这么狠毒的! 这可是从平流层一路斜扑落下……谁试过谁知道,真叫一个“喊破喉咙也没有人救你”。 啊啊啊!要死啦! ** 还记得吗? 他在梦里,梦到了坠落。 ** 暂且不论从云端跌落的云棠珺如何尖叫得悲惨,留在天上的两位聊得那叫一个愉悦至极。 晏青鸾笑意盈盈,长刀在手,却一点也不影响她眼里流淌着的动人秋波,与那随风摆动的马尾一起,痒痒地勾人心弦:“好生奇怪啊,我怎么闻到了一股那么大的醋味呢?” 那猩猩摇身一变,成为一只巨蟒,然后“嗖”地一下盘踞到了她的腰上:“明知如此,你还和那傻小子聊那么开心!我们只要押他回来就是了,同他解释那么多做什么?” 巨蟒的个头特别大,吐着猩红信子的模样很是吓人,晏青鸾却毫无惧色,反而哄孩子一般摸了摸它的头:“你真是小气,有问有答,不是咱们作为老师该尽的职责嘛!既然他已经被录取了,自然也是学生之一呀!” 虽然方才云棠珺提出的某些问题,她答了跟没答的差别,也不是很大就是了。 巨蟒的双瞳泛着妖异的冷光,慢慢地收紧了盘在女子腰上那条又大又长的尾巴,将脑袋埋进她白皙柔软的颈窝,磨着锋利的尖牙,却用气声哼哼唧唧地撒娇道:“我不管!你不许理他!” 蛇的身体冰冷,此刻却搅得火热,晏青鸾被迫抬起了下巴,露出了美丽颀长的脖颈。 她的手掌依然握着笔直的长刀,声音却变得十分轻细了,断断续续地破碎在夏天温热的夜风之中:“你是……幼,幼稚鬼!” 巨蟒这种生物,冷血得要死,原该是没有任何表情的,这一条却是在咧嘴笑,那是一种满足与不满足的情绪混沌地交织在一起的笑,夜幕中,诡异得令人头皮发麻:“你说是就是了,我都没有意见……” 晏青鸾握刀的手心已然汗水涔涔,鬓发间也匆匆落下了一滴汗水,随着她一句叹息一般的喟叹,很快于风中消散不见:“你这人,变来变去的,还真把自己当禽兽了……” “我才不是禽兽,我是蛇。”巨蟒的身躯将她缠得紧紧的,一分一毫也不错过,“此时此刻,正是全心全意为你服务的蛇,亲爱的晏小姐,请问对在下的服务还满意么?” 分明是恶劣得要死的……晏青鸾不答,只是面颊飞红,神情复杂地阖上了眼睛。 那再也握不住长刀的手心亦慢慢地滑落了下去。 方才坚挺竖立的刀立刻倾倒,却见那巨蟒长尾一扫,将它牢牢勾住。 再转眼风过,二人和刀皆已消失不见。 只剩云霭悠悠,清风徐徐。 还有万里之下震耳欲聋的惨叫声,我们可怜的云棠珺,还在做自由落体运动呢! 该死的狗猩猩,真不是人啊! 云棠珺在心里哐哐捶墙道。 然后——他就看到了人,一个跟他一样境遇悲惨的人。那哥们的头上也顶着一只小巧的竹蜻蜓,胡乱扑腾以及吱哇乱叫的程度比云棠珺还要夸张百倍。 他们在半空之中面面相觑,稀里糊涂地完成了人生之中的第一次、也可能是人类历史上最为哈皮的初次见面。 对面的朋友一脸潸然欲泪,但音量振聋发聩:“兄弟,救我!” 哈?啥子眼神?没看到兄弟我都自身难保了吗? 千米高空处,云棠珺终于看得清楚地面了,是水,是湖,好大好大一片。 哪怕以这样的角度俯视,都不得不感慨它的面积之庞大。 这就是为我们选定的“缓冲带”?我还以为有什么特别的…… 等一下,就这么学着鱼雷一般哐当砸进水里,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吧! 想明白了的云棠珺不再施展“高空蛙泳”这种令人挠头的行为艺术了,同时出声招呼那个年纪跟他差不多的男孩子一块儿“站起来”。 “对,就是跟平常一样直立站着,注意保持平衡。”云棠珺一边身体力行,一边耐心地向对方讲解,“头上那个竹蜻蜓会协助我们,站稳了然后往下蹬,使劲!啊,别去水里,往陆地上去,那边那边……” 刚刚顺利落地的那一刻,云棠珺立马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时间。 晚上11点11分。 哟西,一个非常注孤生的数字。 计算可得,使用这只奇怪的竹蜻蜓,从家飞到这里,一共花费了48分钟。 对面那个好不容易重新踩回地面的年轻男孩立刻发出了哈哈的爽朗笑声,一点儿也看不出方才坠落时候他还是那样一副手忙脚乱、好像天都快要塌了的样子:“你头上戴的这是什么呀?螺旋桨?这也太好笑了吧!” 云棠珺无语,默默感慨这家伙真是天然呆:“有什么好笑的!你头上也插着一个呢!” “啊?”男孩忙不迭将他自己脑袋顶上的竹蜻蜓拽了下来,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百分之一……这是啥?剩余电量吗?” 第9章 禁闭室走一遭 云棠珺也伸了个好奇的脑袋过去,随后亲眼见证了那“百分之一”在几经闪烁之后变成完全黑屏的状态,再怎么按开关按钮,都是无动于衷了。 瞧,可不像极了你苦逼兮兮地看着手机没电但是又无力抢救的样子? “这意思是,我们还得找个地方为这玩意儿充电?” 可周围只见得山林湖水,怎么看都不像是能为这玩意儿充电的样子,这让虽然不明所以但是看什么都好奇的男孩感到失望。 云棠珺还没来得及张口,那男孩又在一瞬间变换了脸色,连跑带跳蹦跶到他眼前,欢天喜地地与他握手道:“我是董颂明,谢谢兄弟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 要不要仔细听听,你究竟在嗦神马登西? 云棠珺一秒掐断了他的魔音贯耳:“不必。” 董颂明乐呵呵地咧开嘴:“开个玩笑嘛,不要介意!”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云棠珺拿下自己头上的竹蜻蜓,扫了一眼,似乎比他要好一点,21%,然后一边打量四周,一边问。 “我是真的搞不明白,”听他问起,董颂明仿佛是瞌睡遇到了枕头,立刻喋喋不休地打开了话匣子,向云棠珺倾诉起了他离奇的遭遇,“一个神经病的络腮胡,突然出现在床头,也不晓得是想要吓死人还是吓死鬼,不由分说就把我从被窝里薅了起来,再扔给我一张黑乎乎的录取通知书,也不听我解释明明是被另外的大学录取了,就这么用渔网吊了一路,同他说话却是怎么都不肯理我了,最后一甩手,把我扔在了这个奇葩的地方,你也是对吧?” 云棠珺怔怔看着他手舞足蹈地叭叭了半晌,大概也就听明白了此人也是莫名其妙被替换了录取通知书,然后被神奇的神秘人士抓到这个地方来的一名准大学生。 一个……刚好在此刻与自己同病相怜的同龄人。 “对。”云棠珺附和道。 “我就知道!大半夜的不让睡觉还没个安生,这些人到底是在搞什么飞机,为什么抓我们来……”董颂明越说越激动,整个人又是蹦又是跳的,一点也不嫌弃大晚上的就属他一个人闹腾得慌:“真是搞笑哦,老子明明被正经大学录取了好不好?教丨育丨局官网可查!这个什么狗屁‘黄飞职业技术学校’,光看名字就知道,是blue fly的冒牌货吧?” 黄飞,blue fly,别说,还挺对称的! 云棠珺不由得为他精妙的脑洞点赞:“特别棒,你发现了我未曾设想的道路。” 觉得自己被夸奖了的董颂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又后知后觉道:“等等啊,这位兄弟,怎么光在说我的事情呢?你到底是谁呀?做个自我介绍呗!” “我……” 不怪云棠珺这个人太小气啥都不肯透露哈,就是,这个人嘛,被突然出现的十几把钢叉齐刷刷地指着脖子的时候,一下子呆住了,说不出话来,那可是太正常不过了,不是吗? 此情此景下,甚至连碎嘴子的董颂明也识趣地乖乖闭上了嘴。 而后只听得“钢叉们”中为首的那人冷冰冰地说:“违反校规,关禁闭室,走!” 刷刷刷! 全身上下包括脸蛋统统裹着白布的“钢叉们”听从了他的号令,动作熟稔地把两人架了起来。 云棠珺和董颂明再一次面面相觑。 hello?有没有搞错?这才刚刚落地,怎么就沦落到被关禁闭室啦?逗我玩呢! 所谓“落地成盒”,就是这般体验吗? ** 面无表情的“钢叉们”将云棠珺和董颂明重新架回到了那个巨大的湖边。 深夜的漆黑底下,明明有风,可这湖水竟然静谧得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波澜,宛若一面乌漆嘛黑的镜子,低头一看,却是连周围之人的倒影也看不真切。 而后,有四人齐齐出列,分别立于东南西北四方。 他们均双手合十,闭上眼,嘟嘟囔囔地默念了一段不知道是咒语还是什么的词儿。 刹那间,湖面陡然分开,被卷起的滚滚波涛中缓缓升起一座十字架型的石桥,亦分别连接四人站位的四方。 中心点则是从水中冉冉升起的一座圆形平台,平台的地面上好像画着某种赤红色的图案。 太远了,看不清。 为首的男人一挥手,“钢叉们”便拉着云棠珺和董颂明二人往湖心的平台处走去。 那就是他方才说的禁闭室? “室”,不该是个房子形状的东西? 云棠珺再次不动声色地尝试着取下手上那只新鲜来的莲花木镯,未果,只得暗暗思忖道。 董颂明性子直,见此情形,连忙吱哇乱叫:“不是!我们才刚来的,怎么就犯了哪一条的校规了?我们不知道!喂!有没有搞错啊,不知者不罪的道理你们懂不懂?而且这都21世纪了,关禁闭这么落后的手段……” “夜间十一点熄灯后,不可外出走动。” 为首的男人虽是解答了,但毫不容情。 不管你知道不知道,不管现在是哪个世纪,该关的禁闭,那是绝对不可能少的。 ** 二人被带到了湖心的圆形平台上。 云棠珺皱眉思索,脚下神秘的红色图案,好像是某种古老的图腾,或者文字? 可是还没有琢磨明白呢,那些负责押送他们的“钢叉们”就迈着整齐的步子走了。 突然失去了束缚,董颂明这个小滑头立马准备跟在他们的后头浑水摸鱼,却被周围一圈猝不及防窜起的水幕吓得一个激灵,嗷嗷怪叫一声,弹跳着缩回到了云棠珺的身边。 “什么东西!?” 那围绕圆台的水幕喷射得极高,刹那间将他们团团围住,还自动自觉地封上了顶。 董颂明不甘心,又试了一回,却发现穿它不过。 那水幕,不像是水,倒像是水泥做的墙,竟然连一根手指都伸不出去。 如此被围困之后,脚下的圆台开始慢慢地下沉,发出轰隆隆的声音。 顶上那铺天盖地的水幕也紧随其后,以一种极具压迫力的速度朝着他们压了过来。 第10章 你有遇到奇怪的事情吗? 董颂明气呼呼地挥舞着拳头,这让他看起来很像是一头正在做搏击运动的小熊:“你这是在坐以待毙!年轻人,风华正茂的,怎么可以这么没有理想呢!快点起来奋斗啊!” 他们外在的年纪分明相仿,看心境,倒不知道究竟哪个才是年轻人呢! 云棠珺回之以淡然一笑,似是对这迫在眉睫的危险视若无睹。 “啊啊啊!你怎么还站着不动?到底是不是人呐……” 董颂明则慌得手舞足蹈,动作极尽滑稽之能事。 轰! 就在董颂明正全心全意地表演着他人类返祖行为时,脚下的陷落却突然停止了,头顶的浪花在心不甘情不愿地翻腾了几下后,也随之安静了下来。 董颂明也终于安静下来了。 他捂住了嘴,好像方才的大喊大叫已经将嗓子给燃烧殆尽了……才怪! 这不,才消停一会儿,转眼又是一声惨烈尖叫,还特别夸张地往上蹦了一下,跳到了圆台周边的位置,伸手推了推,发觉仍然纹丝不动,又懊恼地捶了捶,听到它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紧接着,董颂明朗声宣布了一个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的事实:“我们被那群看起来就令人不舒服的家伙关进水牢里了!” 还是一个封闭型的圆柱形水牢,阻绝了被浪花吞噬但也阻绝了逃跑可能性的那种。 云棠珺勉强给了他一分薄面,但是惜字如金:“嗯。” “可是为什么我们在水里还能说话呀?” “你被渔网吊在空中飞来的时候,没有想过这种问题吗?” “……” 好了,不用说了,肯定没想过。 早知如此的云棠珺默默席地而坐,悄悄闭地上了眼睛。 ** 夜里的水底本来该是一片黑,但是这个地方竟然散发出了稀薄的光,刚好可以看到隐隐绰绰的人形…… 董颂明可没他那么静心,他不只来回踱步,嘴里也在不甘心地不停念叨:“那我们怎么办?就这么被关着呀?谁知道他们打算要关我们多久?如果饿死了怎么办?” 这位可真是名副其实的问题小王子。 云棠珺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衷心佩服都这么晚了,精神头还如此好、能够到处活蹦乱跳的人:“都说了是抓我们来上学的,怎么可能会让这么轻易地饿死呢?但是……你要是一直这么白白地浪费精力,就不一定了。” 听云棠珺这样讲,原先还在走来走去的董颂明立刻坐好,但是嘴巴是不可能停的,一秒钟也停不下来:“淡定哥,你可真是淡定啊!瞅瞅刚才那水花,哗啦啦的,眼看着就要骑到脸上来了,我是被吓了个半死,回头一看,您还搁那悠哉悠哉地参禅呢!” “我叫云棠珺,不要随便给人取外号。” 顺带腹诽:我还这么年轻,竟然平白生出了一种无力带娃的心累感……这也太难绷了! 董颂明一脸懵懂地问了是哪几个字,而后又是好一通啧啧称奇:“你这名字也太古香古色了,像我这种没文化的,愣是一下子get不到!听起来好像是女孩子,而且你还戴着……” 嗯?云棠珺一个冷瞪甩了过去,很好,这一秒是老实了。 但是看董颂明那仍然跃跃欲试的嘴巴,鬼知道下一句还能蹦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语句呢! “在被抓到这里来之前,你有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遭受唐僧念经的不断洗礼之后,云棠珺算是想明白了,既然今天晚上注定睡不了了,还不如拉着这人好好地聊聊天儿。 聊天嘛……先发制人总是没错的。 董颂明挠了挠头,眉头拧成了疙瘩:“奇怪的事情……没有什么很奇怪的事情啊!而且再怎么奇怪,也不可能有一睁开眼就看到床头站着一个拎着渔网的大胡子奇怪吧?就他这么一下子,差点把我吓得魂飞魄散了!然后就给我套进了那渔网里头……md,太不讲武德了!” “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别的了吗?你不要着急,慢慢想,再细小的事情也可以。”云棠珺放低声音,继续循循善诱道。 如此这般,带娃的既视感貌似又添加了一层。 董颂明歪着头,咬着手指,艰难地回忆道:“别的事情……我下午回来就跑到床上睡觉去了,哪里来的别的事情……你别瞪我啊!这不正在想着吗?我只记得,中午又是打架又是去警局的,差点给小爷折腾坏了……” 云棠珺忽地一下,抬起了他那一直耷拉着的眼皮子:“警局?” 董颂明连忙跳脚:“警局怎么啦?我又不是干了坏事,我是见义勇为才跟人打架的!去那里,当然是做笔录指证坏人啦!那群五大三粗的大傻b,就知道欺负女人!tmd老子最看不惯这种人了!” 他越说越快,越说越气,脸涨得通红,拳头捏紧了,身体在不自然地抖动着,嘴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待董颂明的状态稍微平复了一会儿,云棠珺才柔声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只是觉得有点太巧合了,因为这个月……我也去过警局。” “诶?你去警局又是做什么的……” 董颂明兀自疑惑着,却被云棠珺很快岔开了话题。 “如果还有其他的事情,只要你想起来了,不管多么微不足道,都可以告诉我。反正待在这里无事可做,也许可以尝试着分析一下,到底是通过什么条件选择了我们……而且,一个号称是‘学校’的地方,只选了我们两个人过来吗?这也太奇怪了吧?” 董颂明跟上他的思路,喃喃道:“也对嚯!我没有在路上看到过其他人,也许是分批?又或者是大家的降落点都不同……” 孩子虽然看起来傻乎乎的,但是小脑筋转得挺快。 云棠珺歪歪地杵着一侧脸颊,又打了一个哈欠:“如果还有其他人的存在,第二种可能性要大些,而且很显然,有关降落点的事儿,我们会来到这禁闭室,就是故意为之的结果。” 第11章 湖底怪物 从被扔下云端的轨迹来看,不管是黑猩猩,还是董颂明口中的大胡子,一开始为他们选中的落点,就是这个号称“禁闭室”的湖里。 再加上11:11分的落地时间以及“11点熄灯后不许到处走动”的校规,很明显,不是直接掉落进来就得要被关进来,这还不石锤吗? 总不能说送他们到这儿来的那些人,也不清楚这个奇葩学校制定的这些奇葩规矩吧? 董颂明恍然大悟,随即拍大腿而起。 “卧槽!刚来就故意把我们往这黑乎乎的禁闭室里扔,什么仇什么怨呐!我从前都不认得那个渔网胡子男,他干什么要这么狠毒地对我?还有没有天理啊!” “我倒是可能因为得罪了人家。”云棠珺老实承认。 “啊?你干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啦?”董颂明脸上的愤怒一转,顷刻间写满了好奇。 云棠珺懒洋洋地点了点嘴角:“可能,是同他喜欢的女孩子多说了两句话吧?唔,明明是人家美女小姐姐率先同我搭话……” 就是搭话的同时还提了一把能随时要命的大刀。 嘛,这点就不必要告诉小朋友了。 不料董颂明一改之前“傻白甜”面貌,当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竟然还莫名义愤填膺起来了:“行行行!不是你的错!都是漂亮小姐姐找上门的!天底下就你们这种人的脸最大了!” !? “……”差不多已经游走在瞌睡边缘的云棠珺抬起眼皮,恹恹地扫了一眼这个张牙舞爪的人,“你这一路过来,怕是也没有少‘问候’那个网你过来的人吧?” 董颂明可不像云棠珺那样困意缠身,仍然是一副精力充沛的模样,嗓门也是中气十足的派头:“那个大胡子态度恶劣,行为可耻,我被网在那个兜里,勒得要死,全身上下只剩下嘴能动了,怎么还不能骂上两句过过嘴瘾……” 云棠珺了然地摊了摊手:“破案了,看吧,也许其他人就是都比我们会讨人喜欢,才不至于遭了这份罪。” 董颂明气呼呼地哼了一声,扭头竟又是一声鬼哭狼嚎的惊呼,整个人像是刚刚发射的炮弹一般,头也不回地往云棠珺这边弹射过来,两只爪子死死地扣在他了的衣服上:“啊!” 云棠珺当真服了这货,这都已经过了零点了,怎么还是一惊一乍的没个安生。 “大少爷,又怎么啦?” “你快看,那是什么东西?会动的!”董颂明声音高亢地宣告着他的新发现。 云棠珺顺着他手指指着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一个黑黢黢的,会动的、巨大的影子。 那影子的形状并不规则,似鹿非鹿,似马非马,正贴着外层的水幕的周围一寸一寸地游荡着。 不,不只是游荡! 啪啪啪,啪啪啪,它正在奋力地拍打着这层由水围成的“铜墙铁壁”…… 哗啦、哗啦,哗! 你听到过,“水墙”皲裂的声音吗? ** 两个毫无卵用的人类眼睁睁地看着这只神奇的生物用蹄子在那坚实无比的水幕上凿出了一条歪歪扭扭的裂缝,虽然细小,但是足够引起一场毁灭性的崩塌了。 证据就是,这间水底禁闭室,哗啦一下,裂开了。 瞬间裂成了一副“粉身碎骨”的模样,一眨眼,将一切都融入了“水”中。 而陡然失去“保护层”的云董二人,当下就被卷到了波涛汹涌的浪潮当中。 董颂明方才嗷了两个音节,立刻被毫不留情的浪花往水底拍去,导致他不得不一边费力地使用四肢扑腾,一边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有妖怪!救命啊!” 云棠珺则是更加惨些,被哗啦啦的巨浪高高卷起升至半空之中并不意味着空气新鲜,呼吸顺畅,反而是离怪物的牙口愈发近些。 扭头一看,那东西正龇牙咧嘴,猩红的大嘴里露出了尖锐的、白森森的牙齿,嘴角滴落的那玩意儿,也不知道是水花还是口水,但是不妨碍它的目的彰显得十分明确。 它要吃了他! 顺利get到这个意图的云棠珺当然要跑。 哪怕纵身一跃的结果是悲惨地跌落到湖面上进而深深地沉入湖底,他也不可能干巴巴地留在原地,等待这头头顶上长着很多只角的怪兽扑过来,然后任由它的心意,对自己展开一场无情地吞噬。 咚! 白浪扬起,嘶吼阵阵,湖面再也不复刚才的平静,而是将水花飞溅得到处都是。 但这迷蒙不住凶恶怪兽狼一样的眼睛。 只见它长啸一声,一个猛子扎进了湖里,蹄子朝四方蹬开,直追云棠珺去了。 云棠珺虽然依然在努力地摆动臂膀,但是这又是高空落水又是奋力逐浪的,一套流程下来,着实差不多要了他的半条命。 怪物大哥,我是哪里招你惹你了?素昧平生的,怎么还穷追猛打上了呢? 然而事实就是这样残酷,哪怕云棠珺拿出最大的劲头奋力逃命,也比不上他和它之间肉眼可见的速度差,因此距离岸边越近,那只怪物的身形也离得越近,眼看着它头顶丛生的尖角即将像是不规则的耙子一样,从背后坑坑洼洼地刺入他的身体里…… 突然听得背后的董颂明大喝了一声:“小心!” 话音刚落,云棠珺只觉得胳膊要命地一疼,随即便是眼前一阵发黑,发现自己就这么被这个刚刚结识的、初生牛犊般的小伙子给硬生生地拉离了那只怪物的攻击范围。 年轻人,好大的力气! 可是,暂时的逃脱并不意味着绝对的安全。 行动再次落空的怪物愈发陷入了目眦欲裂的狂躁,干脆将眼前的二人同时列入了“可食用”的范畴。 只见它一边声嘶力竭地咆哮着,一边用更加迅捷的速度向他们扑了过去。 丑陋怪物的蹄子卷着浪花,浪花涌动着杀意。 那杀意排山倒海,压力重重,对两个之前还是正儿八经接受普通学校教育的年轻学生而言,实在是太超过了。 然而,弱小从来不是生死关头的保命符。 面对仓促逃生的猎物,能力更强的猎手只会发出兴奋的吼叫声,那是它胜利的号角—— 第12章 fire! 云棠珺狼狈咳嗽几声,呛出一口水花,而后咬着牙,大声喊了一嗓子:“抓紧我!” 董颂明不明所以,只是下意识地照做。 他的两只手掌挂在云棠珺的胳膊上,两只眼睛里迸出的光芒就是纯粹的男大—— 这才认识多久,他就敢拿命信他。 真是天真无邪的小孩子…… 云棠珺从口袋里掏出竹蜻蜓,安在了脑袋上,同时按下了开关。 管他的!见鬼的生死关头,死马当活马医了! ** 竹蜻蜓可以飞,可以带着两个年轻小伙子往上飞往前飞,在夜空中随便飞。 可是那只怪兽也可以,且这是它拥有的、不依靠外物的自带能力,可上天,可入水。 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云棠珺就此拉上了董颂明,闪过一轮怪物的血盆大口,腾空而起。 浪花再一次伴随嘶鸣升腾而起,仿佛四处散落的烟花。 他们在前边飞得有多跌跌撞撞,怪物在后头就追得有多风生水起。 事实证明,用一只手臂吊着一个大活人这种飞法,不只胳膊疼,还累,最重要的是,极其影响飞行速度,还有高度。 只要背后的怪物发起一次突进,他们二人的飞行组合就立刻岌岌可危一个档次。 这个“有趣的发现”无疑令怪兽感到痛快,故而将所有攻击进行得更加猛烈。 且由于那不可言说的恶趣味,好像每一招都不太致命。 但特别要命。 它和他们的每一次接触都是险象环生,撞得疼,刺得也疼,身上还止不住地流了血。 “我,我抓不住了……” 疲惫,恐惧,汗水还有血水,导致董颂明的手掌正在不受控制地往下滑落,最后竟然将全部身体的重量都挂在了云棠珺左手腕上的那只木质镯子上,晃晃悠悠,摇摇欲坠。 湿透了的t恤的袖口也滴着水,落到了年轻男孩的脸上。 心力交瘁的云棠珺没有理会他此刻的沮丧,而是利用此时此刻还未失去的高空优势,拼命地寻找可行的降落点。 由于不知此处地形样貌,又是漫无目的的逃窜飞行,并没有清晰的方向,心中很是迷茫。 直到他看到了一处建筑群落,心念如同闪电般掠过:这里就是这个有着要命怪物的学校的校舍吗?若是去到上空,会不会有老师或者学生出手帮忙…… “hey,boys!” 正当云棠珺有一遭没一遭地思考时,有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小哥突然蹿到了他们跟前。 说是“蹿”可一点儿也没夸张。 因为这个外国佬就是如同脚底下被安装了弹簧一般,“嗖”地一下蹦到他们面前的。 而且这人帅归帅,那张苍白的脸上却是毫无血色,语调极尽油滑之夸张,可又充满了棒读的机械感。 总而言之,真的不像是什么正儿八经的活人。 就这么一张白惨惨的脸突然被放大在眼前—— 云棠珺被惊得立即抖了抖肩膀,脑袋也跟着急促地晃动了几下,将抗拒之意不假思索地写在了脸上:啥玩意儿,莫挨老子! 董颂明则是要夸张得多,猛地一声尖叫凄厉得吓人:“妈妈呀!鬼啊!” 仿佛是为了应景,那紧随其后的怪物也跟着嗷呜地吼叫了一声,声大如牛,声波震得连周边的建筑好像也跟着抖了几抖。 吵死了! 以夜色为背景的半空中,那只面目狰狞的怪物正在快速地抖动着它的蹄子。 没有立刻走开,但是好像也不敢太过靠近。 是因为它在害怕这个外国男人……吗? 不待云棠珺思考出个一二三来,眼前的外国小哥又开始秀起了他那怪腔怪调的英语。 “good evening,and……”小哥刻意地拖长了语调,双手也在尽情地舞动着,如同一名高贵优雅的指挥家,哗哗比划几下后,又朝天顶打了一个响亮的响指,“good night!” 倒霉的云棠珺和董颂明则是不知从何时起,成为了指挥家手底下不得不听话的傀儡。 啪! 只听得那响指一响,他们便宛若那提线的木偶,被“嗖”地一下抽走了本来清醒的灵魂。 老天爷!我们还在半空中! 坠落,不停地坠落。 呼呼呼! 狂躁的大风像是正在刮着骨头的刀子,仿佛要把剧烈的疼痛从身体里切除出去。 湿漉漉的衣裳紧紧贴着皮肤,在夏日的风里,畅快不足,黏腻有余。 意识彻底模糊掉的最后一秒,云棠珺看到了一个身形,是单手叉着腰的外国小哥,听到了一个声音,也是单手叉着腰的外国小哥。 他的另外一只手指向了前方,志得意满地发出了指令:“fire!” 轰轰轰! 嘭嘭嘭! 刷刷刷! 金发碧眼的外国小伙子,外加轰鸣阵阵,火光阵阵,可太有超级大片的那味儿了! 但这不关即将意识不明的人的事。 哪怕直到跌落到充气的气垫床上才彻底闭眼,云棠珺也扮演了一个完美的旁观者视角。 大哥大姐们,求求你们做个人吧,我再也不想莫名其妙晕倒啦! ** 唔! 这是……什么味道? 消毒药水? 是医院吗? 白日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云棠珺从一张洁白的病床上缓缓睁开了眼睛。 病床边,有一个身着护士制服的女孩正微笑着看着他:“呀!你醒来了啊?” 云棠珺艰难地张了张嘴,感觉喉咙里头像是被灌了一吨铅。 他尝试向眼前这个面相看起来十分亲切的姑娘提问:“请问这里是……” 靠!今儿可算是明白什么叫做“声音呕哑难听”了。 女孩在工作板上写写画画几笔,腕上厚重的黑色手表与纤细的手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云棠珺观察仔细,她的手表,同晏青鸾的那块是同款! 华琳美目流转,柔声回答:“这里是校医院哦!我是护士华琳,你好!” 云棠珺扶着仍然在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努力坐起身来:“……董颂明呢?” 直到坐直身体才发现,这间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剩下的几个床位都是空空如也。 没有董颂明。 是刻意将他们分开了么? 华琳煞有介事地翻了翻她手里的工作板,随即遗憾地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我这儿并没有登记过你说的那个名字。” 第13章 华琳 “他是不是在别的病房,由其他人负责……”云棠珺一边说话一边揉脑袋,好疼啊! 华琳笑盈盈地歪了歪头,眼里尽是明媚的天真:“抱歉,这我也不是很清楚哦!” 云棠珺恹恹地撑着半边脑袋,好像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热情,礼貌,但是一问三不知”。 于是,他决心下床亲自去找。 不料才一下地,就迎来了一阵实实在在的头晕目眩。 眼前一黑,双腿一软,不由分说跌坐回到了病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太难受了。 这身体,好像不受控制似的…… “那个外国佬用的到底是什么花招?你们医院能不能查明白……” 云棠珺边问边散漫地想,十香软筋散吗?效果这么好? “可以,”这回华琳竟然爽快地回答了他,还给一板一眼地介绍,“你中的是一种叫做‘好孩子乖乖睡觉’的瞌睡药物,粉末状,可经由空气传播,有效催眠时间大概为12个小时。” 云棠珺惊诧地瞥了她一眼,又仔细地看了看窗外。 女孩真诚的面庞不似作伪,但是……不对! “这太阳,应该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吧?我……我们,我记得是过了凌晨……怎么算都不可能是12个小时……” 天知道,说出这些话,云棠珺被抽走了多少力气,要完犊子了! “我所说的药效,通常情况,取的是平均值。”华琳却不恼,竟然还颇具耐心地为他解释道,“看眼下的情形,你只不过是醒来得早一点,但是不能不承认它依然有效,不是吗?” 糟糕!经受这么兜头反问一遭,脑袋更加昏沉沉的了,还疼,疼得像是要裂开…… 云棠珺龇牙咧嘴地杵着额头,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十分有道理。 华琳停止了写写画画:“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 “有!”云棠珺立刻大呼出声,伴随着几声剧烈的咳嗽。 “请说。”华琳乖乖捧着工作板,认真地盯着他看。 她有一双漂亮的琉璃色眼睛,沾染上一缕缕透过玻璃窗的灿烂阳光,显得更加楚楚动人。 然而此刻的云棠珺无心于女孩子的美丽,甚至因为这份美丽愈发地感受到了诡异。 她的这个表现,真的……真的好像npc哦! “我的,我的竹蜻蜓呢?”云棠珺并没有忘记这个救命的玩意儿,可是摸来摸去,无论脑袋上还是口袋里都没有寻着,甚至床头柜上也没有,老实说,他有点儿慌。 “竹蜻蜓是学校的财产,”华琳一改方才的和颜悦色,不客气地反驳他,“它的所有权并不在于我们每一个人,请阁下务必牢记这一点。” “所以,是被你拿走了吗?”云棠珺才不会被理亏的思想束缚住,忙不迭地追问道。 华琳点了点头:“你身上的那一只,已经没电了,按照要求,我将它送到库房去充电了。” “咳咳,知道了。”云棠珺长舒了一口气,又握着拳头,面色纠结地咳嗽了几声,“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准备一点水……” 嗓子滋啦啦的难受。 该不会是落了水,又吹了风,冻感冒了吧? 真倒霉! 方才严厉待人的华琳仍然是那副温柔善良小护士的模样,她嘴角上扬,保持了一个完美微笑的弧度:“好的,请稍等。” 云棠珺望着那婀娜的背影袅袅离开床边,又带关上门,迫不及待地掏出了手机。 这东西也快没电了!得抓紧时间! 他着急上网搜索的就是“黄飞职业技术学校”。 一个从来没有听说过、到处充满了古怪的地方。 结果是……结果是没有结果。 手机显示,这个破医院里头,根本没有信号,更别说是联网了! 还是被屏蔽了? 现实容不得云棠珺多加思考。 门外传来了噔噔噔的脚步声,应该是华琳回来了。 云棠珺眼珠一转,立刻将手机藏到了枕头底下。 面容同声音一样温柔的华琳贴心地为他准备了一杯暖暖的温水:“喏,你要的水。” 被这么一双美丽的眼睛注视着,云棠珺赶紧接了过来,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谢!” “无需道谢,这是我的职责。”华琳轻声细语地说。 阳光轻柔吻上了眼前这名女孩白皙的脸颊,那柔软的脸蛋上,闪耀着温润的光泽。 美人如玉。 也许也可以如刀。 云棠珺依然心存疑窦,喉咙不舒服是真,但也只是做了做样子,低头浅浅地抿了一口玻璃杯中的液体。 尝了尝,好像就是普通的温水,没咂摸出什么奇怪的味道。 这水当然是温热的,但是……总觉得什么地方正在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意…… “不好喝!不要这个,你再换一杯……” 云棠珺吸口气,开始了他的测试。 说话间,再次偷瞄向了华琳精致的脸庞。 等一下!她的眼睛…… 她那双琉璃色的眼睛竟然不知从何时起,在阳光底下反射出了一种偏向于阴柔的青色。 滋啦,滋啦。 什么声音?电流? 咔! 两人目光相撞的那一刹那,云棠珺手中的玻璃杯一下子就化作了齑粉,如同把握不住的同流沙一般,顷刻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包括那杯子里的水…… 水滴不是四处飞溅开,也没落到床上,而是彻底地消失不见了! “不喜欢就别喝。”华琳的语调仍然没有多大的起伏,音色却极冷,性情也突然变得与方才的温柔小天使判若两人。 那被阳光洒满了的姣好面容,竟然泛出了一丝丝冷冷的光泽。 ** 就这样,只是一瞬间,装水的玻璃杯没了,玻璃杯里的水也没了。 又双叒叕被奇怪技能震撼到了的云棠珺:……靠!神马登西!有没有人来救救我? 作死的娃,连肩膀带胳膊剧烈地抖了抖,原本拿着杯子的右手尴尬地悬浮在半空中,举也不是,放也不是。 不料华琳眼里的碧色光芒转瞬即逝,深沉冷脸一眨眼又换成了明媚笑靥,恢复到了最初柔情万种的小女子情态:“请问还有什么可以帮到你吗?” 第14章 一个叫做医院的空间 云棠珺被这一惊一乍的情节发展整得心力憔悴,只是仍然不死心,缩回手小心道:“刚刚那个大变杯子,是你的能力吗?” 他其实拿不太准对方的回答,甚至不确定万一真的惹这丫头不高兴了,下一个“在空气里化为乌有”的人会不会是自己。 但是未知更加令人不安。 只能赌一把了。 华琳的眸子依然如开始那般,散发着清亮的琉璃色,“是。”她的双目明亮而又深沉,抿着嘴,嘴角上扬起着的微笑收敛了一些,拉扯出了一个捉摸不透的弧度,“这是秘密,请恕我不能透露。” 滴! 就在二人僵持之间,华琳腕上的手表突然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响亮的鸣叫。 “探护时间到,”华琳垂目看了看那只黑色手表,又抬手扯了扯她白色护士服的裙摆,这让她看起来仿佛是正在恭敬行礼的公主,优雅,但是不合时宜,“告辞了,请病人好生休息。” 云棠珺眼睁睁地看着白衣小护士毫不犹豫弃他而去的背影,连忙追问她自己接下来该要怎么办:“就把我扔这儿不管啦?” 谁知刚刚还对他有问有答的华琳却置若罔闻,转身径直离去了。 这什么不负责任的破医院!什么玩忽职守的破护士…… 云棠珺一脸忿然,摇摇晃晃地,再次试图站起身来,未果。 那种仿佛是嵌入大脑中的天旋地转的晕眩感,才不是说说而已,是真的晕。 晕得天旋地转。 离床行动失败,云棠珺只好乖乖回去病床上躺着,并拿出了正在枕头底下藏着的手机。 瞅一眼,时间显示7月23日上午8:49。 电量显示即将告罄。 云棠珺无奈地捶了捶脑阔。 鬼知道昨天那个18岁的生日,我都经历了些什么不可思议的场景。 昏迷,晕倒,失去意识,一轮接一轮,原是在下不配醒着! 哦,还有这个18岁零一天的悲催日子。 莫名其妙地躺在这个倒霉的医院里,天知道还有什么“奇迹”正在等着…… 嘶!头好痛啊!当真是想不了一点儿! ** 窗外,太阳逐渐往天顶去了,阳光投射的影子越来越短,亮度也越发地刺眼起来。 云棠珺真正可以下地走动的时间大概是上午10点左右,药效似乎去得差不多了,头不如方才那样子痛得厉害,思维也好像变得清晰了一点。 他想起了刚刚华琳说的话。 药效平均值为12个小时?呵! 感觉自己遭受到了欺骗的少年揉了揉太阳穴,想:待在这样一个完全陌生又充满了未知力量生物的环境里,或许还是得要找到同伴要紧? 我的同伴…… 虽然董颂明那小伙子端的是一副咋咋呼呼的急躁性格,但是人家可是正儿八经地从怪物的手底下救过自己的性命,这一点,云棠珺不会忘记。 他拧着脸,重重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走到了门边上,蹑手蹑脚地推开了一条门缝。 吱——呀。 云棠珺探头探脑地往外瞧了瞧。 门外的走廊上是一片肃穆的洁白,也是一片无声无息的安静。 这样一个偌大的地方,竟然连一个人影也见不到。 想想吧,这大白天的,窗明几净,阳光灿烂,明明不如鬼故事里经常描述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间来得那样阴森恐怖,可是这么看着吧,廖无一人的空旷走廊,静得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的空间,果然还是怪渗人的。 云棠珺拍了拍胸口,自我宽慰道:管他的!这一天之内,奇奇怪怪的人和事,咱还见得少了么! 他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猫着身子往门外走去。 临行前,还仰头回望一眼房间的门牌号码,404。 哈,天杀的,真是太吉利了啊! ** 云棠珺耐下内心不安,四处检索一番,发觉这里应该是病房区,也有办公区域,每间房子的布置好像差不多,有的房门大喇喇敞开着,里边空空荡荡没有人,有的房门紧锁着,不清楚有没有住着人。 可是如果有人住着,怎么可能所有人都一样,连个声儿也不吭的。 反正,云棠珺听不见,也看不见。 只是这样盲目地寻找,根本就没办法精准寻得董颂明到底身在何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正午将近,太阳慢慢凌空照射。 窗户反射进来的阳光越来越夺目,刺得人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正是心烦意乱。 咕!就连这不争气的肚子也开始闹起了别扭,好饿啊! 云棠珺拖着一脸“你看我高兴吗”的冷漠表情,慢条斯理地挪到了一处火警按钮旁边。 他伸出了手,心中自有盘算。 既然隔着房门什么也看不到,那就让屋子里的人自己跑出来好了—— 如果那里边真的有人的话。 ** 云棠珺举起手,往大红色的火警铃上方左右晃了晃,才“啪”地一下拍上去。 空气似是在那一刹那猛地凝滞了。 可是想象中本该紧随其后的铃声大作并未到来。 这玩意儿就像是坏掉了,甚至在这么啪嗒一声之后,静谧得仍然可以清晰听到云棠珺肚子的咕咕叫。 啧!好丢人! 但是,他很快就没有功夫再去管什么丢不丢人了。 因为这一敲,那些原本紧闭的房间门,打开了。 并且是所有关着的门一扇接着一扇地打开,似乎是听从了某种统一的指挥。 吱呀,吱呀,吱呀。 络绎不绝。 云棠珺站在走廊尽头的火警铃旁,看着不同病房的门由远及近不停地向外敞开,看着容貌迥异的人以同样的步伐节奏从不同的门里走了出来。 三三两两,各不相同。 有穿着医生护士制服的工作人员,有穿着蓝色条纹病号服的病人,还有穿着短打、刚刚从盥洗室走出来的保洁阿姨。 他们很快活跃在走廊上,消失在拐角处,楼梯连接处……就像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医院每天都要上演的日常场景一样。 如果不是众人这宛若军训一般整齐划一的步伐和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表情看起来实在太过诡异的话。 也许可以当真…… 第15章 诡异的校医院 云棠珺尝试挤出一丝乖巧的微笑,同路过的人打招呼:“嗨!请问……” 但是这些人都不理他,目不斜视,头也不回。 仿佛是一只只在被拉扯着绳线的提线木偶。 怎么看都与周围环境与人物都格格不入的云棠珺转动眼球,快速地扫了一遍那些人僵硬行进的路线,二话不说,抬腿,直奔本层病房区中心位置的护士站而去。 噔噔噔。 他穿梭在走廊上,这些形形色色但是面上神情出奇一致的人群中,顶着他们毫无波澜的目光逆流而行,虽然一路跌跌撞撞的,但是终于找到了那个他想要找的人。 华琳。 显而易见,她跟这里的其他人都不一样。 她是“活的”,而非这些僵硬的“死物”。 所以,毫无疑问,她就是破局的关键。 ** 护士站的前台。 那个身着白色护士服的女孩正在低头打游戏。 不消说,女孩就是华琳。 正悠然自得地坐在她的工位上,捧着手机,玩消消乐。 unbelievable! 手机里发出了一声又是一声夸张的惊叹。 云棠珺也表示叹为观止,就眼前这幅小护士在上班时间光明正大摸鱼的光景,确实挺让人难以置信的。 “你们这儿的人,都喜欢搞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吓唬别人吗?” 所谓奇奇怪怪的东西,云棠珺指的是那些慢慢靠拢过来,将他团团围在了护士站的人。 医生,护士,病人,还有保洁阿姨。 他们脚步出奇一致,且行动有序,以一种看似杂乱实则非常规整的联动动作慢慢缩小了包围圈。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逐渐围成了一堵密不透风的“人墙”。 身处“人墙”中央的云棠珺大脑好像有一瞬间的错乱。 这情形,不禁令他回忆起了之前梦中看到的白色雪地里的黑色“无脸人”。 那些东西也是这样,以一种不急不忙但是压迫感十分浓重的氛围缓缓包围自己…… 无声,但是压抑。 云棠珺舔舔嘴唇,隔着柜台,用力敲了敲办公桌:“说话!” bonus time! 手机里又传来了一句感叹般的惊呼,随即是一阵噼里啪啦的消除声。 并伴随great,amazing之类的赞叹。 奖励时间到,这一关的消消乐,过关了。 获得了游戏胜利的华琳终于抬起头,那双琉璃色的眸子明灭不定在白炽灯光下熠熠生辉。 “吓唬?你害怕吗?” 云棠珺呼啦一下捂住胸口,尽力表现得真诚:“我怕得要死,心脏病都快要发了!” 华琳不为所动,微微一笑,朱唇轻启:“你撒谎。” 她的话音刚落,身后的“丧尸们”立刻迫不及待地冲着云棠珺一拥而上,那情形,比闻到了喷香肉骨头的狗还要夸张。 面对这么一群糟糕玩意儿充满了渴望的疯扑,云棠珺亦顾不得那么许多了,赶紧用双手撑桌,一个翻跃蹦到护士站里边,挟持住华琳,用虎口卡住了她的脖子:“让他们停下来!” 立刻陷入呼吸不畅情景的华琳艰难地冲着人群摆了摆手,原本正在护士站外围群魔乱舞的家伙们便真的安静了下来。 只是也不肯退却,从四面八方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形势一时间僵住了。 被云棠珺扼住咽喉的华琳皱着脸,满面痛苦。 可她竟然还是在笑。 而且越是靠近极度窒息的痛苦,越是放大了脸上的笑容。 md!真是疯子! “你……滋啦,抓……不,滋啦,抓不住……滋啦,我……滋啦,走……” 华琳那吐字并不清晰的声音出现了像是受到了某种电磁干扰的卡顿。 更加奇葩的是,人也一样。 滋啦,滋啦。 这个动静刚刚好像看到过…… 云棠珺定睛一看,眼前华琳的身形竟然止不住开始闪烁,随后分别以头和脚两个部分为起始点,往中间的位置一整块一整块地被抹除。 就像是被看不见的裁纸刀一刀刀强行剪切的纸片人。 且那切割处并不见血,只有无数闪烁不定的像素点。 或者,你已经顺利联想到方才那只瞬间“湮灭不见”的玻璃杯。 不好!云棠珺心下一惊,在女孩的下半张脸“被削掉”之前,忙不迭地收回了手掌。 天知道此刻在华琳身上发生的、这种突如其来的“消失”,会不会牵连到正与之脖颈接触的自己。 滋啦,滋啦。 与此同时,头顶的白炽灯越发闪耀得更加不安分了。 就这样,只是几秒钟的功夫,华琳的身体和她的手机皆如同老旧电视机里的因为信号缘故不停跃动的画面一般,在如此一通扑闪之后,彻底不见了。 至此,云棠珺对这名名叫华琳的女孩保留下的最深印象,就是她的那下半张脸“被看不见的刀划拉掉”的同时,嘴角微微扬起的那抹神秘的笑容。 嘁!不怀好意的家伙! 护士站里,只剩下孤家寡人的云棠珺重新稳住身形,看了看外头那一圈围着一圈的人堆。 他们各个目露凶光,仿佛是饿极了的豺狼好不容易看到了垂涎已久的美味猎物。 但是,他们始终没有进到这护士站里头来。 他们不敢。 ** 对峙的双方就此僵持不下。 那些人不敢进来,云棠珺也没敢出去。 他们隔着护士站的柜台,就这么面面相觑地你看我,我看你。 云棠珺可从来没有放弃思考脱身的办法。 而那些人,虽是一脸凶残,但是看起来呆呆的,不像具备思考能力的样子…… “请病人回到原本的病房,请工作人员回到原来的工作岗位,‘清扫’将于三分钟后正式开始,180,179……” 直到广播语音中机械女声毫无感情的通报,原本雪白的天花板上赫然出现了与之相对应的巨大的数字倒计时。 这突如其来的广播声打断了云棠珺的沉思,他仰起头一看,顿感浑身恶寒。 目之所及,不停变化的每个数字皆为通体的赤红色,它们的右下角还都淌着一串儿一言难尽的红色粘稠液体状的物质。 就这么一个号称是“校医院”的这个地方,治病救人的效果还不知道如何,做恐怖的效果倒是一绝。 吓死个人了! 第16章 拜你所赐 更绝的是,播报才刚结束,那些本来将护士站团团围住的人便立刻散开了,转头往他们刚才来的方向逃窜而去。 说是“逃窜”可一点儿也没有夸张。 因为很明显,他们的脚步不再如之前那般整齐有序,而是尽显慌乱匆忙之意。 云棠珺虽然没有能一下子搞明白这所谓“清扫”的含义,但是只要看一看外边那张“人形包围网”迅速主动瓦解、所有人皆头也不回地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样子,再笨蛋的人也应该理解到位了,继续傻乎乎地留在此处,必然不会是什么绝妙的主意。 理由很简单,能够令凶神恶煞的豺狼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近在眼前的猎物匆忙转头离去的原因,绝对不可能是为了心中仁爱,更有可能的是因为留下来,就要面对更大的危险。 毫无疑问,方才广播里说的“三分钟倒计时后的清扫”,就是这个“更大的危险”。 并且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个“危险”会对云棠珺手下留情。 所以,他也得速速开润! 在确保护士站的庇护效果,等待那些行为诡异的人全部离开后再行动与马上跟在他们后头,尽快离开此地之间,云棠珺果断选择了后者。 这么做无疑有些冒险,万一有人并不专心逃命,只需一个回头外加一个狂躁打击……以云棠珺现阶段那不争气的武力值而言,大概率就直接g了。 但是,或许是出于某种直觉的呼唤,云棠珺选择了“立刻跟上去”。 事实证明,他选对了。 骤然停步在404门牌号外头的云棠珺并未像其他人那样迫不及待地遁入屋子里。 因为不对。 404病房与走廊尽头处红色火警铃之间的相对位置,也就是它们之间的距离,变了。 这段路可是他方才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走过去的,看不错。 那是由于什么缘故呢? 好说,既然火警铃所在的位置没变,那就是门牌号出现了问题。 最简单地想,被调换了。 广播里说要求回到“原本的房间”,原来是这个意思。 由此,参考记忆中的各个人物从各个房子里出来的场景画面,以在场唯一保洁阿姨的盥洗室为基础,以人数相对较少的医生和护士的办公区域为切入点,对应当时走出和现在走入的病人可得,这一层所有环绕护士站的房间门牌号,都被逆时针移动了两位。 所以,云棠珺原本的房间是在,406! 但凡他选择留在护士站,等人都走光了再回来,不只时间上更为急迫,也看不到眼前这一番众人回到各自房间里的场景,那么就很有可能会因为察觉不到这个问题而犯错。 至于做出这番引导的罪魁祸首…… 是华琳! 不用想,她就是故意的! 时间飞快流逝,倒计时3,2,1…… 豁然明白了一切但是被赶鸭子上架的云棠珺忿忿地推开了面前这扇406的房门。 随即被一股说不明白的力量不由分说地拖入了其中。 可这间房间里没有床铺,没有床单枕头,只有一片空洞洞的、看不见底的漆黑旋涡。 他身在其中,却仿佛是站在了一处悬崖的边上。 而背后,病房的门已经蓦然消失,半点退路不留。 这是…… 唰! 一道强光霹雳一般快速地闪过,云棠珺顿时觉得,自己好像又犯了那头疼的毛病。 并且这一回更加糟糕,疼得他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 以至于情不自禁地抬手掩面,试图挡住那蛮横无理的光源强硬照射过来的地方。 然后又听到了…… unbeliveable! 等一下! 这个怪腔怪调的声音,还是消消乐。 怎么回事? 她,华琳又回来了? 嘶!好疼啊! 手背上突然传来的拉扯与痛楚令迷迷蒙蒙的云棠珺再不情愿也不得不马上睁开眼睛。 透过细细密密的指缝,他看到跟天花板一样惨白色的光。 光?灯光? 云棠珺迅速往窗外瞥了一眼。 这天色,方才还是烈日凌空的正午,这就已经快进到黑咕隆咚的晚上了? 时间过得好快啊! 还是说…… 白昼和黑夜,眼见的,也不一定为实? 以躺平仰视的角度观察,可以发觉他正躺在一间雪白的屋子里。 看布置,还有这挥之不去的消毒药水味道,正是医院的病房中。 而云棠珺,身上正穿着一件蓝白条纹相间的病号服。 同刚刚那些“丧尸”病人一模一样。 他的手背上,正扎着针。 针的另外一头,则是连接了一只装着药水的吊瓶。 可能是由于刚才梦中搓脸庞子这种不合理的举动吧,手背上静脉里的血液正在飞快回流。 我的血都被抽走了—— 云棠珺果然“欣赏”不来这个,连忙大声急呼“救命”,其凄厉程度,堪比不英勇的就义。 “这点血也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阁下可真是个男子汉啊!” 忙着心疼自己的血液正在飞速流逝的云棠珺突然听到了一句十分刺耳的嘲讽。 目光逡巡一圈,只能是这个空间里唯二的活人、他对面病床上的“木乃伊”说的。 这位“木乃伊”穿着同自己一样的病号服,是一个从头到脚都绑着绷带的……应该是少年吧,反正年纪不大,两只露在外头的眸子虽然讽刺值拉得极满,但是看得出来,非常年轻。 比刚满了18岁的云棠珺还要年轻许多。 大约十一二岁的年纪。 great! 不多时,他的手机里又传来一声欢天喜地的赞叹。 就是家伙,就是他一直在玩消消乐! 所以手机里时不时就会蹦出了一两句听起来很是做作的英语单词。 吵死个人了! 但云棠珺懒得搭理,只想认真地跟听到呼救声连忙推着小车跑过来的白衣天使商量一下“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这个话题。 然后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住了。 “呃,你,你是华琳?” 可是,当看清楚飞奔而来的白衣天使的那张俊俏脸蛋时,云棠珺顿时结巴了。 拜她所赐,刚刚真是度过了一段十分美妙的时光呢! 第17章 好好相处的病友 “诶?你认得我?”华琳作为护士,不得不迎头上前来帮这流点血就大惊小怪的二傻子止血,但听到素未谋面的人刚见面就直接喊出了自己的名字,还是疑惑地歪了歪头。 云棠珺怀着一种十分复杂的心情,仔细看了看这位走近过来的姑娘的眼睛。 是特别纯粹的黑色。 他扯出了一个言不由衷的笑脸。 “……你的工作证上,写着呢!” “你的眼神可真好啊,隔得那么远也能看得清楚。” 华琳手下动作未停,似笑非笑地瞄了云棠珺一眼。 云棠珺毫不在意,也跟着呵呵乐:“那可不,我的视力测试评价可是双眼8.8!” 但是他的肚子不太争气,没有配合得上这波无敌的气势,而是咕咕叫了两声。 “……” “也就是,单眼平均4.4。”对面病床上的“木乃伊”突然插嘴,他的脸蛋显小,偏偏就爱瞎说那个什么大实话,“还不错,中度近视,至少没完全瞎掉。” 云棠珺瞳孔地震。 这家伙是什么玩意儿?素昧平生蹦到脸上诅咒我是吧? 根本忍不了一点! 云棠珺微微一笑,说起阴阳怪气,咱这儿可是论斤批发,要多少有多少。 “我有自知之明,视力嘛,总比小小年纪就沉迷手机游戏,不知白天黑夜的宅男好得多。” 正是此时,某人手机里的消消乐就像是在配合他说的这话,冷不丁地迸发出了一句音调夸张的“excellent”,效果爆炸。 由于“木乃伊”的脸上也裹着大面积的绷带,常人无法透过它完整看清楚他的表情,但是他的眼神却表现得非常直白,生气了,气的方面貌似还很抓马:“我不小了!” 云棠珺看看自己,再看看华琳:“是是是,你不小了,但是这里没人比你小,没意见吧?” “木乃伊”语塞,瞪了瞪眼,似是想说些什么,又忍下了,气呼呼地低下头,抱着一脸“都给爷死”的狰狞,继续捣鼓他的消消乐去了。 crazy! 他心爱的小游戏又如此惊呼道,亦可谓是十分应景了。 站在一旁看好戏的华琳捂着嘴,看起来憋笑得非常辛苦:“难得有缘成为病友,你们不要吵架,要好好相处哦!” 这位美丽的小姐,我怎么愣是从您这平平无奇的温柔劝慰之中听出了“快点给我打起来”的幸灾乐祸呢? 是错觉吧?一定是! 云棠珺诚挚发问:“请问我得了什么病?这瓶子里打的是什么药水?” 不等华琳开口,“木乃伊”激情开麦抢答:“脑残综合症,晚期,彻底没救了,节哀。如果有需要的话,我这里可以提前预定逢年过节送花圈的服务,包年打折……” 云棠珺恳切地看着华琳,一路火花带闪电地扑闪着他求知欲爆棚的眼睛:“他说的是真的吗?我现在竟然病得这样严重?” 敢说“是”你们就死定了! 华琳收拾好了手上所有的器具,神情复杂地扫了扫正满脸写着“你快点告诉我啊”的云棠珺:“……也许是。” “哈?”云棠珺努力地瞪着他的眼珠子。 华琳耸了耸肩:“正常人一般会反驳或者无视他,你竟然毫无压力地接受了,确实……说得没错,颇有自知之明。” 云棠珺深呼吸,突然做恍然大悟状,随后将自己团成了一个委屈巴巴的球:“搜嘎!我懂了!原来你们是一伙的!欺瞒我的病症……” “木乃伊”与有荣焉:“嘁!我认识琳姐姐的时候,你还不晓得在个角落旮旯里头玩泥巴呢!就欺瞒你怎么啦?” 华琳捋了捋自己洁白的护士服,试图挽救白衣天使的名誉问题:“别看我,我可没有这么说。” 云棠珺的脑子转得飞快:“那你的琳姐姐知不知道,你用自己的能力将她的眼睛换成了各种各样的颜色,还把她一刀刀地……” “你闭嘴!”病床上的少年发出了恼羞成怒的吼叫。 看,想让这“木乃伊”破防,真是太简单了。 “诶?把我一刀刀地……怎么啦?” 华琳挂上了核善的笑容,背着手,慢慢地往“木乃伊”的病床边走去。 随着她的临近,“木乃伊”的眼皮飞快地眨动着,同时抱紧了自己掌心里的那一只手机。 “一刀刀地,修剪了你飘逸的青丝。” 论及胡说八道,这小屁孩也是不遑多让,张嘴就是一套一套的,说得跟真的一样。 “琳姐姐,是这样的,我觉得,你应该换一个更加时尚的发型了,不能让这一身普普通通的护士服,掩盖了你无与伦比的美貌。” 华琳脸上的笑容优雅地扩大了,她回过头,笑盈盈地看向了云棠珺:“是这样吗?” 云棠珺二话不说加入了华琳的战队,不惜一切代价开始拱火。 “哦!你认为琳姐姐发型和衣服都不好看呗!” 方才还在滔滔不绝输出的“木乃伊”难得磕巴了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云棠珺立刻乘胜追击:“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 “木乃伊”仿佛是握拳咆哮的小兽,吼得又亢奋又小声:“反正,我就不是那个意思……” 华琳踱步来到了两床之间的交界处,斩钉截铁地做了个stop的手势:“什么意思不意思的,请问我们这里是汉语考试的会场吗?” 云棠珺顺杆上爬:“那就请这位年纪轻轻的同学解释一下,刚才所说的那些‘意思’,分别代表了什么意思?” 咕咕! 靠!又来了! 这破肚子!好饿啊! “木乃伊”却打死也不肯张嘴,像是一只倔强的小浣熊。 华琳笑靥如花:“代表了饿肚子没有饭吃,只能打葡萄糖真的好可怜的意思。” 云棠珺:……duck不必吧这位姐姐!虾仁猪心了! ** 见他们聊得火热,对面的“木乃伊”满脸不忿地吸了吸鼻涕。 云棠珺撇撇嘴,你小子方才趁我睡着了疯狂搞我心态的账,不急,咱们慢慢算。 “木乃伊”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不屑的闷音,你哪里来的证据非说是我? 云棠珺冲他翻了个白眼,不承认?一模一样的手机,还有消消乐,这不明显吗? “木乃伊”卡壳似的转头看向了窗外的天,啊咧咧,有这回事吗? 第18章 你就是个弟弟! 华琳表示“欣慰”:“既然你们已经修炼成功了用脸对话的技能,那我走了。” “所以我到底怎么啦?”兜了一圈,云棠珺突然把话题绕了回去,目光也“嗖”地一下落回到了在场唯一的女护士身上,“为什么要吊葡萄糖?” 你也是奇奇怪怪的! 想开溜?没门! 华琳雪白的护士服在惨白的白炽灯下更是白得发光了:“哦,是这样,你晕倒了。” “我是因为什么原因晕倒的?” 云棠珺追问,脑海中则是不停地盘旋着一种叫“好孩子乖乖睡觉”的药物。 是那个瞳色诡异的华琳说的,不是眼前之人。 “你不记得了?”华琳将他的问题又重新抛了回去,“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你遗憾个锤子! 是幸灾乐祸才对吧? 护士小姐姐各种守口如瓶,云棠珺决心投奔“木乃伊”的阵营了:“她不老实,还是你人好,愿意告诉我实话。” 虽然告知的方式……贱嗖嗖的。 华琳挑了挑眉,问“木乃伊”:“你跑到人家梦里,跟他说了些什么实话啊?” “不是在梦里,”“木乃伊”皱着眉头强调,“我是看他有意识了,才好心告诉他——再不起来吃饭,可能就要被饿死了。” “是这样吗?”华琳一脸探究地看向了云棠珺。 “……是,他还特别好心地,为我的清醒设置了倒计时呢!” ** 你一句我一句的交流之间,吊瓶里的药水终于被耗干净了。 拔掉云棠珺手背上的针头后,华琳推着她的小推车,转身往门那边走去。 “既然两位相处得这样友好,那就请你们好好地在一起……睡觉吧。” “拜托了,琳姐姐,不要讲这种令人误会的话。”“木乃伊捧着他的手机,顶着一张与外表年龄极其不符的木讷死鱼脸,凉飕飕地说着石破天惊的话,“我才不要跟野男人睡觉。” 云棠珺讶异地瞪大了眼睛。 嗨!这位小童鞋不愧是宅男,懂得挺多,思路也挺开阔。 但是——弟弟,初中毕业了吗?想这些! 还有,谁tm是野男人啊? “哦!原来是……”华琳回头,故作夸张地捂上了半边嘴,“怕被、人、误、会啊!” 她戏谑的目光实在太过明显了,明显得令人无法视而不见。 于是,性子暴躁的“木乃伊”再也演不下去这表面上的姐弟情深了,隔着厚厚的纱布都能看到他那好像涂了一层煤灰的黑炭脸,正在气急败坏地吼道:“you,out!” 小屁孩,派头还挺足! 华琳冲他吐了吐舌头,随手关上了门。 隆隆隆,那推车轮轴滚动的声音似是离得越来越远了。 外头的走廊又重新恢复了静谧。 ** 云棠珺对他们二人的相处模式好奇但是不明所以,只好默默地缩在自己的病床上……吃瓜看戏。 华琳走了,他看到那“木乃伊”仍然半举着双手,紧紧捏着那只宝贝手机,眼神却游离得很,视线到处晃荡,才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已经不晓得飘忽到哪个神仙境地去了。 一分钟,两分钟…… 咕咕! 云棠珺悲哀地听到自己的肚子又开始叫唤了,到底有完没完! 若是再不理会这频频抗议的家伙,怕是以后都没得安宁了。 他不得不主动出声打破他同对面少年之间的这份静默。 “我不想睡觉,我好饿啊,想吃饭,请问这里食堂还开着……” “食堂?哈!你知道现在什么时候了吗?”被打断神游的少年一脸烦躁,没好气地从蓝白色病服的兜里掏出来一块压缩饼干,一扬手便扔给了嗷嗷待哺的云棠珺,“你以为自己在深夜食堂的拍摄现场呢!” 云棠珺接过了饼干,有些惊讶:“这是医院诶……你竟然随身带着这种东西?” 还偷偷地藏在了病号服里,这河狸吗? “什么叫做这种东西?”对面脾气不好的少年立刻炸毛了,不像河狸,倒像河豚,“你不爱吃就别吃!” 不吃当然是不可能的。 因为云棠珺……他是真的饿啊! 甚至很馋,只不过看到了一块没滋没味的压缩饼干,也馋。 如果非要具体描述的话,大概是一种好久好久都没有体验过被食物填满口腔以及胃部所引起的空虚感。 这种空虚感大概会让此时此刻的他情愿咽下任何可以入口的食物。 怕对方反悔似的,云棠珺飞快地撕开饼干的包装,但边吃边吐槽:“你们这医院里的葡萄糖不会是过期了吧?明明刚吊着水呢,怎么还能觉得肚子饿……这不科学吧?” “木乃伊”不答,突然用他那裹得层层叠叠的绷带脸扯出了一个奇形怪状的笑。 “你渴吗?” 云棠珺大口地嚼着压缩饼干,顺道得寸进尺:“确实挺干的,你愿意下床去给我倒一杯水来吗?就像华琳刚才所做的那样……虽然这里的华琳,好像并不记得了。” “不愿意。”“木乃伊”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她那是设定好了的性情好,我……免谈。” “设定?所以,当她的性情表现为不好的时候,就是你在捣鬼咯!” “谁让你自作主张,突然搞什么图灵测试呢?想指挥人家一轮轮给你倒水?做梦!既然发觉了,就给你一点小小的npc震撼咯!” 少年悠闲地晃动着他缠满了绷带的双腿,满不在乎地说。 npc?游戏!游戏玩家…… “这就是你故意操控她把我杯子弄不见了的理由?” “不是,”“木乃伊”毫不避讳地露出了恶作剧的笑容,鲨鱼一般的白牙齿在绷带的间隙之中若隐若现,“只是因为这样更有可能吓到你,比较好玩。” 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虎狼之词? 云棠珺的脸上写满了优美的中国话:“游戏就是你的特殊能力,我可以这么理解么?” “木乃伊”大方承认:“我可以将人扔到不同的游戏场景里,为所欲为。” 不要用这么稚嫩的小脸蛋说出这么bt的话啊岂可修! 云棠珺半信半疑地眯起了眼睛,看向了少年从不离手的那只手机。 “而它,就是实现你那种特殊能力的……道具?” 对面的人咧嘴一笑:“嘿嘿,好玩吧?” 第19章 不招收普通人 “……又是同手同脚的僵尸,又是天花板上的血色倒计时,并没觉得好玩,只觉得吓人。” “切!你看看你自己,像是有被吓到了的样子吗?”方才还笑容满面的少年竟然越说越不服气了,又挥舞起了他那满是绷带的手臂,好似张牙舞爪的螃蟹。 云棠珺努力地保持着最为“真挚”的嘴脸:“有啊!差点被吓死了呢!” “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就再为你开一张图……”“木乃伊”威胁似的晃了晃他那看得宝贝似的的手机,“你觉得,古堡怨灵怎么样?有女鬼姐姐,僵尸,还有食人魔……” 可惜,云棠珺不接他的茬。 “图?是类似游戏的场景么?所以才会发出那种像是电流一样滋啦滋啦的声音,话说到底是用什么样的原理做到的……” 虽然现实情况已经十分不科学了,但是仍然企图使用科学的原理解释…… 只能说,云棠珺的这十二年的科学教育,没白整! “bingo!”少年先是兴高采烈地打了一个响亮的响指,“孺子可教也!至于具体的方法……”然后一秒变换了脸色,“你的问题可真多!我又没有拿教人功课的工资,凭什么要告诉你?” 竟然有人的语言体系是在英语和文言文之间随意地切换白话文,真奇葩! 另外,这个喜怒不定又热爱嘲讽毒舌的劲儿,究竟跟谁学的? 一天天的,净不学好! “你在游戏里明明回答得……” “不关我的事,只是遵循设定罢了!都是npc华琳说的。” “你可以操控她让杯子消失,人也消失,但管不住她说话是吗?” “……” 争辩不过的少年开始摆烂装死。 “可是他们说,这里是学校诶!你是这里的学生吗?你们平常……教的就是这种特异功能?这种能力可以用来干什么?驱鬼吗?” 云棠珺的思维很跳跃,走不了科学的坦途,那就干脆转换灵异赛道好了! “问我啊,”少年一拉被子,整个人仰头倒下,拒绝继续谈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不告诉你,气死你!” 云棠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倒是也没有很气,就是有点儿无语。 果然,成年人跟小屁孩之间,根本无法顺利地交流! 今年刚满18岁的成年人云棠珺天马行空地想。 只是…… 这会儿,我不止肚子饿了,还又双叒叕,渴了。 逡巡一圈,好在这间病房里就配有饮水机,不用特地跑到外头打水。 于是云棠珺走下病床,一步三回头地挪到饮水机旁边,拿起了一只纸杯。 咕噜噜。 能如此畅快地喝到真实的饮用水,多么美好啊! 云棠珺抱着那只触感温热的纸杯,不爱松手了。 真实的…… 恍惚间,思绪恍恍惚惚地游荡着,毫无章法地从一个节点跳到另一个节点。 直到神经脉络突然捕捉到了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 “你,那个华琳模样的npc,刚刚给我喝的是什么玩意儿?” “哈!你终于想起来了,”少年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哪怕被藏在被子底下,也没能藏得住他那止不住肆意张扬的笑意,“给你喝的,是一种叫做‘好孩子乖乖睡觉’的瞌睡药物啊!”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这个天杀的小混蛋! 云棠珺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不是说过,这药是经由空气传播吗?” 他说着话,在不知不觉中,手中的纸杯已经被捏得歪七扭八了。 被耍了,好气哦! “不对,你少听了一个‘可’字,是可经由空气传播,”不料这少年还挺贴心的,甚至还专门为他解释了一遍,“只是还有一条,忘记告诉你了,入口服用亦是同效。” 云棠珺听罢,恨恨咬牙用脸骂人,只是由于用词太过和谐了,不允许被放出来。 “你搞这些,到底想要做什么?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你,你们这么大费心机的……” “一个小小的测验罢了,”少年应该还是在笑,声音里全是藏不住的嘚瑟和开心,“因为你之前的测试成绩太糟糕了,有人对你的录取资格表示了强烈怀疑……所以,不得不又麻烦我出面来整上这么一遭,烦死了!” “什么成绩糟糕的测试?我都不知道……”云棠珺皱着眉头想了想,突然回忆起了一个不太妙的东西,“你说是那只猩猩?” 能够考上x大,云棠珺从小到大的考试成绩就没有跟“糟糕”两个字沾过边。 人生当中唯一一次获得的差评,大概就是那张深井冰一样的录取通知书上印着黑毛猩猩的爪子旁边写的“太弱了”三个大字。 弱哪里?哪里弱了? 就因为我踩到香蕉皮,然后摔晕了? 这说的到底是什么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测试,不知道开始,也看不到结束。 然后平白无故就说“你很差很差,太弱了”。 简直跟这个哪哪儿都不正经的学校一样不可理喻! “我一个普通人,什么都不知道,突然见识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没控诉你们摧毁了我的三观呢,凭什么仗着多了解一点点,就大言不惭地鄙视我?” “木乃伊”依然躺着不动,但不客气地打断了云棠珺义愤填膺的碎碎念。 “你听好了,这里是黄飞职业技术学院,专门培养异能学员的地方。” “我们,从来不招收普通人。” ** 异能,按照字面意义解释,特异功能。 这种超现实的东西,听起来好像是做梦一般,特别不可思议。 但是以云棠珺这两天的所见所闻来看,只能说天下之怪,无奇不有。 话说……我真的是拥有异能的人吗? 好在意啊! 云棠珺虚心请教:“所以,你比那只猩猩厉害,发现我的不普通了?那就告诉我呗,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能力……” 我怎么就愣是啥也感觉不到呀? 缩在被子里的少年发出了吃吃地笑,却一个字也没有正面回答云棠珺的这一连串提问。 而是冷不丁地反问:“你知道,今夕何夕啊?” 哈? 第20章 我是泥蝶 云棠珺的第一反应是去掏自己的手机。 哦豁,果然已经没有电了,看不到屏幕上的时间显示了。 但还是有点儿印象,好像是7月23日,那时候,正好是快到正午的时候…… 诶?可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啊? 趁云棠珺发呆,“木乃伊”得意地摆了摆他手里的那一只手机,如同地主家的傻儿子一般炫耀道:“现在是北京时间8月31日23点58分。” 云棠珺:……哦……嗯?! 等一下,不对,7月23日,不是离我的生日才刚刚过去一天嘛? 怎么一下子就快进到了一个多月之后啦? “说好的平均药效12个小时?” “抛开剂量谈毒性可不是一个特别好的习惯,”少年答疑解惑的语气里充满了某种兴奋的骄傲,“别惊讶,只不过多次利用药物,对你的时间做出了一点小小的调整罢了。但是饥饿和口渴这种事情,没有办法,着实不太能控制得了,理解一下吧。” 理解你个der! 云棠珺咬牙切齿:“你对人生是不是有什么误解,这能叫做是‘小小的调整’么?我一个多月的美好青春时光啊!你们究竟对它做了神马?说没就没了?” 我不甘心! “木乃伊”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既然如此,那就请你以后好好珍惜光阴的流逝吧!” 云棠珺好险没跳起来,一个大嘴巴子糊在他的脸上——主要惦念着啥也没有的自己大概率打不过这种身怀特异功能的人士,至少这一刻,肯定打不过。 而且没有什么“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必要,这一刻,还是老老实实地挖情报吧。 能挖多少挖多少。 “那……董颂明呢?” “不认识,不知道。” “那个水里的怪物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突然跑出来袭击我们?” “没看到,不了解。” “那个突然出现还到处乱开火的外国人也是这个学校的人?” “没见着,不清楚。” 云棠珺脸上的假笑面具快要撑不住了。 这也不肯说,那也不肯说是吧? 那咱们就聊一点你肯定知道的。 “你对我的这次考核结果打算要如何评价?” “不能说,是秘密。” 云棠珺终于按耐不住,龇牙咧嘴,愤怒叉腰:“奶奶个腿的,你丫就是故意的!” “是。”少年的坦白真是令人心酸,“现在是北京时间9月1日0点整,睡觉时间到了。” “我若是偏偏不肯睡呢?”云棠珺决心挑战一下叛逆少年的人设。 “爱睡不睡!只是,如果集中不了精神,明天的开学典礼,你有可能……会死的。” ** 那“木乃伊”说是要睡,便真的闷声睡了,又将身形裹在了被子里,一眼望去,好像是一只巨大的白色蚕蛹,动也不动。 云棠珺几次尝试继续与其搭话,皆是未果,不得不有样学样,气馁地倒在了自己的病床上,但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近期,尤其是这两天,发生了好多好多足以颠覆三观的事情。 桩桩件件,哪怕亲历其中,亲眼所见,仍然似幻似真,真假难辨。 啧,头好痛啊! “木乃伊”说,如今的时间已经跳转到了9月1日。 他还说,这一天,按照惯例,要举办黄飞职业技术学院的开学典礼。 并又欲盖弥彰地添加了一句,参加者若是稍有不慎,可能就会死掉哦。 云棠珺不爱理睬他的神神叨叨,什么要死要活的,那我不去不就好了嘛。 却只换来那被褥里的少年与外表极其不符的冷然一笑:“你逃不掉的。” ** 窗外,夜色沉寂,夜凉如水。 好像只有在这种万籁俱寂的时候,人的心也不得不跟着沉静了,才能稍稍地品味到一点专属于盛夏炙热之后秋夜的少许寒凉来。 云棠珺情不自禁地往上提了提被角,露出了两只不见半分睡意的眼睛:“你到底是谁?” 可这问答却使得“木乃伊”话锋一转,掉头便成为了专业谜语人。 “我?我是一只酒醉的蝴蝶,不幸地迷失在了这花花的世界……” “……”云棠珺觉得,此人应当为自己这身暴涨的鸡皮疙瘩负责,“我才是蝶。” 谜语人又秒换成了中二病少年,的确像得了某种不该放弃治疗的大病:“很好,那就同我一起沉沦在这纸醉金迷的世界……” 云棠珺岂可放任这厮得逞? “我的意思是,沃是泥蝶(我是你爹)。” 结果表明,治疗的效果十分显着,大病未愈的“木乃伊将”人类语言的朴素和精华在这一刻发挥得淋漓尽致。 “滚!” ** 清晨,云棠珺好不容易脱掉病服,换回了自己的衣裳。 作为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天刚刚亮就闻着味儿就直奔到医院食堂的可怜娃儿云棠珺来说,医院寡淡无味的早饭他都能即时上演一个狼吞虎咽了,操场上人山人海的开学典礼算得了什么! 来到操场,他见到了揣着各色表情、等待开学典礼的学生们。 一眼望去,差不多都是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 好像跟普通学校的开学典礼差别……也不是很大。 刚刚夸下海口的云棠珺默默吞了吞口水。 就是眼前所见这个人吧,真的有点多,太多了。 而且,杂。 虽然人群聚集一眼望不到头,但是在这里,竟然可以看到各种肤色各种发色的人。 哇,好international啊! 说实话有被这种场面震撼到云棠珺先是怔怔地看着一名故意往自己跟前载歌载舞的棕发短裙女郎,然后躲开她笑容满面冲上来要抱抱的热情,费劲吧啦地挤出了一丝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no hug,thanks!” “well,always!”那棕发女郎露出了稍显遗憾的神情,撇撇嘴,又笑着跑开了。 云棠珺不明所以,循着她视线的方向望过去,看到了一个黑衣黑裤黑帽黑鞋、正抱着胳膊,站在墙角阴影里的人。 那棒球帽虽然挡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但是不掩英俊。 以及锐意。 他看不清楚他的眼睛,却能感觉到当视线转移过去的一瞬间,就已经被对方盯上了。 这种被人盯上了的感觉,冰冷,尖利,就像是…… 第21章 浴血奋战 这厢云棠珺忙着皱着眉头做联想,背后却冷不丁地跳出了一个叽叽喳喳的董颂明。 “嘿!哥们!我可终于找到你了!谢天谢地,你知道不?漫山遍野到处找不到你,我差点都要急哭了!” 云棠珺被他这一爪子拍得一个激灵,脑袋呼啦一下甩了过去。 大哥,人吓人吓死人的道理,你到底要多久才能懂啊? 我又不是那九命的猫妖,再多被吓到几次,吃枣药丸! “我也一直在找你,”云棠珺边说边扭头回看,这才一个转身的功夫,方才那浑身冒着森凉冷气的家伙竟然已经不在原地了,他只好继续同董颂明打哈哈,“你跑到哪里去了?” 就像是刀剑,云棠珺想起来了,那个人,像是刀剑,是锋芒毕露、等待饮血的锐利兵刃。 而且警惕性极高,看一眼都不让多看的。 只稍微错开眼神,就跐溜一下,跑得无影无踪了。 “啊?我没跑啊!咱不是被怪物追着跑吗?还有那个飞上飞下的外国人,也不知道是耍了什么手段,直接把我搞晕了!今儿是从一片林子里醒来的,就听到说要搞什么开学典礼……我记得,你是不是也晕了?怎么醒来怎么不叫我,就自己跑开了呀?” 云棠珺抽了抽嘴角,您这时间轴,比我的扒拉得还慢呢! “你身上有计时的工具吗?” 董颂明欲哭无泪:“我手机没电了!哪里晓得现在是什么时候?” 云棠珺想了想,又问:“你不饿吗?” 董颂明竟然露出了一个异常腼腆的微笑。 “我觉得还好吧!而且,刚刚过来的时候,嗯,吃了一点点东西……哎呀,你是不是还没有吃早饭啊?” “……别人给你的?”云棠珺看懂了他这突如其来的羞涩,“是女孩子给的?” 董颂明突然猛男捂脸,扮足了娇羞。 “你别误会,她就是看我饿了,没有其他的意思!” 云棠珺默默扶额。 “不管她有没有其他的意思,对于我而言,只要没有直接毒死你的意思就好了。” 董颂明听到对女神名誉的质疑声,一秒炸毛,噘着嘴,脸比方才红得更加厉害了。 “不许你诋毁人家如此善良的姑娘!她把她唯一的三明治给我当了早饭!” 云棠珺耸了耸肩,才懒得花功夫同他争辩一个自己从未谋面的姑娘到底是不是善良。 唯一的三明治……还是从前素不相识之人,真的有这个必要吗? 然而眼前受过恩惠的孩子太过认真,只觉善良姑娘的好心不容诋毁,云棠珺无奈,不得不重新开启了一个话题:“你的竹蜻蜓呢?” 董颂明这人本就记吃不记打,思想活跃但是很容易被人带着走,话题被拐走了,思绪也就跟着走了,懵懵懂懂地一边掏兜一边表达疑惑:“你还找它做什么,我的那个不是没电了……诶?怎么不见了?” 云棠珺露出了了然的表情,眨了眨眼睛:“这么巧,我的也不见了。” 真是巧合他妈给巧合开门,巧合到家了! “是不是被人偷走……卧槽!” 真的不怪他们见识少。 就这偌大的操场上,突然开来一辆哒哒哒的拖拉机的魔鬼操作,确实有够拉风的,也有够吵的,把人讲话的声音轻而易举地盖了去。 尤其除了抡着方向盘的驾驶员,它的前方车盖上还站着一个相貌年轻英俊的外国男人——正是那天夜里他们被怪物追着跑时遇见的金发外国小哥。 只是他一脸冷漠,对眼珠子恨不得黏到自己身上的云董二人整就一个视而不见。 “嗨!你们好!我们是你们有问必答的好朋友!”那个驾驶员以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气势把拖拉机开到人群里,造成众人一哄而散,然后突然说话了,“准备好——” 随着他这段神经质的发言,拖拉机周围的车身上轰隆隆推出了许许多多像是炮筒一样的东西,呼啦啦地对准了四面八方但是一脸懵逼的人。 “准备好,浴血奋战了吗?” ** 语调夸张的拖拉机驾驶员才刚刚说完话,站在车盖上的外国小哥便跟着呜哩哇啦地翻译了一遍。 随后,那驾驶员的手指悬在了舱内的一个红色按钮上,宣布倒计时开始。 “十、九、八……” “ten、nine、eight……” 与此同时。 拖拉机四周炮弹口伸出抬起,蓄势待发。 操场上的众人一片惊慌失措,四处乱窜。 虽是手忙脚乱,但大家的总体意思,当然是离得那要命的玩意儿越远越好。 故而大多数人是往拖拉机的反方向跑的。 只有云棠珺偏偏不走寻常路,拉住了董颂明的一条胳膊,直冲那驾驶员的所在位置、也就是那台到处都是炮口的拖拉机飞奔而去,并发出了一声振聋发聩的呐喊。 “爸爸,我要上大学!” what are you 弄啥咧?被拉着手臂迎炮口而上的董颂明此刻的神情扭曲得就像是一只被命运之手扼住了咽喉从而不能发声的大鹅。 咯咯咯,漏漏漏,我不承认,他才不是我爸爸! 支持这欲哭无泪的少年人唯一仍然站着而不是当场跪下的动力只剩下了——我是个有原则的人,坚决抵制乱认亲爹这种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行为! 但是云棠珺不为所动,仍然拉着董颂明义无反顾地往前奔。 当然啦,这么做,效果肯定是有的。 比如全场哗然,场面变得更加混乱,比如驾驶员悬在按钮之上的手指轻轻一顿,又比如数字的倒数措手不及地打了个磕巴。 “五,咳咳咳……五、四、三……” 车盖上的外国小哥很是实诚,将此处的清嗓子也一块儿给翻译出来了。 一直在准备着按下按钮的驾驶员神情复杂地瞥了那金发碧眼的小哥一眼。 云棠珺则是暗暗地拍手叫好:非常好,就喜欢你这样的! 他要的就是这么一个微小的空档。 说时迟那时快,云棠珺不由分说地拽上董颂明,一个滑铲便躲到拖拉机底下,那四只轮胎的缝隙之间。 然后就彻底躺平不动了。 看吧,果然没有人比我更懂躺平(偷偷拉手风琴状)! 第22章 他就是个开拖拉机的 “二、一、嘭!” 倒计时结束,红色按钮被那驾驶员毫不留情地按下去。 霎时间,数不清的炮弹齐齐发射。 随后,在半空中,在墙壁和草地上,在人的胸前背后上,绽开了无数红色的花。 “啊啊啊!” 遭受攻击的人们抱头鼠窜,仓皇逃命,尖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场面之宏伟壮观,把趴在地面观众席上的云棠珺给看呆了。 他旁边的董颂明也是,见得眼前这幅冲击力十足的画面,这位碎嘴的少年一时间竟然变成了一个说话磕磕绊绊的小结巴:“那是……那是……” 云棠珺冷漠地下了定论:“这般残暴的所作所为,简直是天理难容,人神共愤!” 董颂明牌复读机表示赞成,啪嗒啪嗒地拍打着地面,扬起一大片灰尘:“就是就是!” 灰尘唯一的“灰尘受害者”云棠珺连忙捂上嘴巴:“咳咳,这位侠士,请不要误伤友军!” 这厢观众正在忙着发出热评呢,那厢驾驶员突然倒立了一颗脑袋下来,同藏在拖拉机底下安然无事的二人面面相觑地讨论起来。 “你们两个事不关己的小怂包子,至于这样不客气的评头论足吗?” 董颂明摇摇头又点点头:“啧啧啧,你看看,这也太惨绝人寰了!瞧!那么多人,那么一大片惨淡的红!我勒个去,当真是不忍直视呐!” 云棠珺也幽幽地加入了讨论:“你知道,红墨水这种东西,到底有多难清洗吗?” 拖拉机上,那四面八方的炮弹里头装着的,正是货真价实的红墨水。 这么多的炮弹打出去,刹那间,眼前的这片世界,无论是花花草草还是人,该红的不该红的,都一下子红得很是美丽妖娆,再配合人们发出的各种各样的凄厉惨叫,更是精彩绝伦。 这也就是所谓“浴血奋战”的真正意思。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我觉得,只论难以清洗的程度,墨水大概率比不过车轮上的泥印子。”驾驶员一言难尽地看了看躺在地上做评论员的二人,凉凉地补刀,“这拖拉机去过很多地方了,泥巴也就混成了各种物质的结合体……” 云棠珺翻着白眼,同这位毫无自知之明的始作俑者对视:“你以为这应该怪谁?” 不是您搞了这出,此刻的我们,应该在待在车底吗? 董颂明连胜赞同:“都怪某个开拖拉机的不做人……” 被当面糊了一脸大嘴巴子,那驾驶员却笑而不语,冷不丁地捏起了一只蜘蛛,径直往他俩的脸上怼了过去。 云棠珺紧张地眨了眨眼睛,但是忍住了,并未乱动。 身边的董颂明没有这个镇定的气性,立刻放声尖叫,连滚带爬地拱了出去:“靠!妈妈咪呀妈咪哄!” 想要一把子拽住激动小朋友但是只苦兮兮地拉住了一团空气的云棠珺:“……” 这长腿欧巴的性子好急,力气也好大,拉都拉不住的。 只是这样做的结果可想而知,才刚刚跑了出去,慌里慌张的董颂明就被更加慌里慌张路过跑过的不同人士稀里糊涂地蹭了一身的红墨水印子,那叫一个五彩斑斓的红。 被创得晕头转向的董颂明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无语望苍天:“得,刚才全部白躲了!” 云棠珺不忍直视,默默扶额。 拜托了,大兄弟,那只是一只蜘蛛玩具而已,麻烦你看清楚再跑啊! 董颂明摇了摇头,诚实以告:“……不行,蜘蛛这种生物,就是刻在dna里的恐惧,无论真的假的,我都害怕。” 好吧,你的说服很有效,云棠珺虽然无奈,但是只好默认。 诡计得逞了的驾驶员则是因为又添了一个“浴血”的人感受到了一种纯粹的快乐,拍着大腿放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 切!不讲武德的家伙,你笑个p啊! ** 咚! 正值某人手舞足蹈尽享嘚瑟之际,脸上的灿烂笑容却被一柄突然破空而来的细长手术刀给终结掉了。 它精准地擦过了驾驶员的脸颊,然后牢牢地钉在拖拉机的车身上,距离某人耳垂正下方一厘米不到的位置。 好准头!云棠珺在心里头默默喝彩。 而后顺着刀光来的方向仰头望去,投掷手术刀的人,正是初到操场之时所见那个全身黑色装扮的少年。 他的脸很白,下颌线锋利,瞳色与穿着无异,同样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色。 从头到脚被黑衣包裹起来,似是整个人都要与周围到处蔓延交错的树影融为一体。 云棠珺与之视线交织,却见那少年神情肃穆冷淡,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几个。 而且他的身上极为干净,见不到一丝一毫被墨水侵染过的红印。 缩头缩脑躲在拖拉机车厢底下的云棠珺暗暗地思忖,竟不知在这样一片乱七八糟的骚乱当中,这家伙是如何做到全身而退的。 那年轻人大约不爱被其他人这么死死地盯着,眼一沉,身形一闪,一下子便不见了踪迹。 而那驾驶员则仿佛是受到了某种召唤,立刻一个神龙摆尾坐了起来,规规矩矩地挺直了身子,甚至颇为乖巧地同时将双手放到了膝盖上边。 小学生排排坐也不带这样老实听话的。 所以…… 云棠珺顿悟了:等一下,这两人,绝对有问题! ** “嗨!朋友们,你们喜欢我的这份见面礼吗?”重新端正坐好了的驾驶员向四方挥手提问。 一片红的众人闹哄哄地发出了一片巨大的嘘声:“别整活了,快点让我们去换衣服!” “很高兴能够获得大家的喜欢,”大言不惭就是这样厚脸皮地练成的,“我感到非常的幸福,那么——”坐得笔直的驾驶员伸出那根刚刚按下按钮的手指,兴奋地指向了前方的教学楼,“请同学们尽快去往教学楼里,找到属于自己的教室还有座位,参加我们的入学考试吧!” “换衣服?哦,亲爱的,那是不被允许的哦!” 驾驶员切换了阴森的笑脸。 “友情提示,这一回,不遵守规则的人,可是真的要见血了啊!” 第23章 笔试开始! 鬼里鬼气的驾驶员的话音刚落,十几支锋利的箭矢立马从高处凌空袭来。 那些箭好像都长了眼睛似的,刚好扎在了几个企图往操场外围撤退之人的身上。 啊!啊啊! 与那些人撕心裂肺的哀嚎声一齐登场的,是驾驶员带着轻松笑意的调侃之声。 “家人们,要知道,逃兵是可耻的,这是放诸四海而皆准的道理。” 当然还少不了外国小哥全程波澜不惊但是尽职尽责的翻译。 only victory can survive, only sess can cost, only hard work can gain. (只有胜利才能生存,只有成功才有代价,只有耕耘才有收获。) so,准备好了吗? 计时……开始! ** 众人又是一哄而散。 目标:身后教室众多的教学楼。 可窝在拖拉机底下的云棠珺依然躺得很平,甚至不紧不慢地提出了他的疑问:“计时开始……也就意味着,不是倒计时。找座位,没有规定好的时间限制吗?” “是的呢!”拖拉机驾驶员拧动钥匙,踩下油门,发出轰隆隆的响声,迫使云棠珺不得不马上从那底下钻了出来,又刻意挤眉弄眼道,“不过,我这个人心地善良,可以偷偷地告诉你,当座位上正确坐满全部人数的2\/3时,”男人咧开嘴,将不怀好意的意思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啊~你要不要猜一猜,那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样子的事情呢?” 留在原地等他的董颂明是个沉不住气的家伙,听到这消息还了得?连忙说要赶紧去找。 “好!”云棠珺果断地冲他点了点头,眼中不见半分迟疑,“走!” 董颂明仗着腿长,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小伙子跑得挺快,只消一个眨眼的功夫,便风驰电掣般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当中。 只是这个所谓“他们”,也包括了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云棠珺。 驾驶员号称看不下去了,露出了打抱不平的神情,张牙舞爪地大声叫喊道:“喂!你这个不老实的家伙,怎么还骗朋友呢!太不诚实了!” 云棠珺冷面以对,才不理会他这故作夸张的表演:“不要胡说,我哪里骗人了?他说要跑,我同意了,也没说我要跟着跑啊!” “嘤嘤嘤,”驾驶员瘪着嘴,再次踩下了油门,拖拉机由此发出了更加巨大的轰鸣,“我不喜欢诡计多端的小朋友!血淋淋的真心,都变成假惺惺的猪肝啦!” “无所谓,”油腻这门功夫在云棠珺这儿嗑不好使,“我只想知道,自称‘心地善良’的你们,还可以告诉我什么?” 驾驶员一听这个,连忙恨恨地冲车盖上的外国小哥招了招手:“我不管了!交给你了!” 在逐渐亮眼的阳光底下差不多快要变成透明色的金发小哥歪着头,状似认真地想了想。 “你的……第三教室,座位号为,16。” “说完了!我走……”驾驶员手忙脚乱,看起来十分想要驾着他心爱的拖拉机快点开溜。 “那么他呢?”这一句,是云棠珺替又重新折了回来的董颂明问的。 “大哥,你在搞什么呀?怎么还留在这里啊!等着跟这个人一块儿开着拖拉机下地种菜呢?”董颂明不解。 虽然不解,但是因为没见到人及时跟上,他还是转头跑回来了。 驾驶员怒发冲冠,在方向盘上重重地捶打了几下:“臭小子,你不要得寸进尺!” 云棠珺侧过脸,看向了面不改色的外国小哥:“你说呢?我们有问必答的好朋友?” 听他说起这个,驾驶员再次气哼哼地呼了呼鼻子。 生动形象地演绎了什么叫做“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的纠结和痛苦。 云棠珺再接再厉:“这可是你们的入场台词,不会已经忘记了吧?” 看上去比起某个开拖拉机的要稳重百倍的小哥只花费了几秒钟的沉思时间。 “董颂明,第七教室,座位号为,29。” “多谢!”云棠珺快步拉上还在一脸懵逼的董颂明,“还愣着干什么啊,赶紧走了啦!” 好消息是,他们知道了各自的位置,不必再费力气跟那些无头苍蝇似的人去白白争抢。 坏消息是,两人并没有被分在一处,且相距甚远。 以及,董颂明无比辛酸地道出了一个事实:“要死啦!我这个人,最不擅长考笔试了!” 云棠珺同样苦脸吐槽:“……呃,这种奇怪学校出的题目,正常人应该都不擅长吧。” “也是哦!”看,董颂明这孩子就是这么容易被哄好,灰暗的眼睛立马变得明亮了起来。 傻孩子,倒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时候…… 云棠珺一锤定音:“不管了,咱们见招拆招吧。” 说实话,这种情况下,他也给不出什么特别好的办法。 只能是在争取各自苟住的前提下,到了什么山头就唱什么歌了。 ** 分开后,云棠珺来到了3教室的16号位。 见到桌子上的准考证,上头姓名、性别以及照片一应俱全。 而且一张准考证就是一块微型显示屏,生生嵌在桌子里头,抠都抠不下来。 云棠珺揣着两只胳膊,默不作声地坐在椅子上,盯着证件照上面无表情的自己发呆。 这张照片是在什么时候拍下来的? 我怎么完全没有印象…… “嘟——”教室里突然响起了一声刺耳的警报。 还未等大家反应过来,周边那些仍然站着、走动着的人就被一股奇怪的力道给不由分说地“吸”了出去。 有的凄厉的悲鸣如同破碎的尖叫气球一般戛然而止,有的甚至连惨叫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被不见了”。 “入学考生第一场,笔试,正式开始!”一个刻板的机械女声如是说。 与此同时,桌面的隔间打开,一张背面朝上的试卷和一支黑色签字笔被缓缓上呈,推送了所有考生的面前。 “千万不要作弊哦!”那个没有感情的女声发了出殷切的提醒,又像是沉吟的诱惑,“不要命的可以试试,看你死不死咯!” 第24章 这题不做也罢 方才杀鸡儆猴的把戏尤历历在目,众人哪里再敢发声? 待所有考场全部清净之后,那个无厘头的拖拉机驾驶员竟又一次现身,这回是往屁股底下乘着一只粉红色的游泳圈,从窗外晃晃荡荡飘了进来。 他挥了挥手,不顾眼前众人一个接着一个忙不迭垮掉的脸色,眉飞色舞地冲大家打招呼。 “朋友们,你们好,我们又见面了!” 那只散发着与使用者本人气质严重不符的少女粉游泳圈将他歪歪扭扭地落在了教室正前方的讲台上。 先是晃了晃,又摇了摇,最后如同一只终于找到港湾的小船,好不容易停稳了下来。 讲台下,3考场的人纷纷表示:阿西吧!我们并不是很想再见到这个不知道是用来搞笑还是用来威慑的家伙,能不能请他快些滚蛋? 毕竟一般人,在学校这种场合,很难同时选择拖拉机和游泳圈作为交通工具。 还到处拉风张扬。 看起来跟有那个大病似的。 尤其是那些刚刚遭遇了炮弹攻击,脸上衣服上甚至袖口上还在稀里哗啦滴着红墨水的可怜虫,他们本就不爽,再次看到这名将他们祸害至此的罪魁祸首,更加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们这样子根本就没办法正常提笔写字好吗?” “不准换衣服到底是什么魔鬼决定?” “若是直接动笔,肯定会影响卷面……” 这样的声讨很快得到了响应,立刻有其他人也加入了讨论。 只是控制不住话题走向,越跑越偏。 “先不管其他的,为什么来到这种地方还会有笔试这种光是听着就天怒人怨的玩意儿?” “好惨啊,千辛万苦毕业了,本来以为我这辈子再也不会听到‘考试’这两个字了。” “这间教室好像没有看到外国人诶!他们是被分到了另外的考场吗?会不会也有相应的语言……” “搞笑了!你是地球球长吗?操心那么多!还操心到外国人那里去了……” “你是银河系系长吗?要你管啊!” “我是太阳系检察官……” 这些人一人一句,叽叽喳喳的喧哗声把原本安静的教室直接变成了吵闹的菜市场。 至于云棠珺……他全程没有吱声,也没答题,而是在撑脸看戏。 看起来就像是沸腾的热水锅里一滴清凉的泉水。 任尔如何躁动不安,我自岿然不动。 “我是本回笔试的监考官,”那不讨人喜欢的驾驶员正盘腿坐在那只无法以言语形容的粉红色游泳圈上,虽然这副模样看起来十分滑稽,但是人家不慌不忙,愣是把游泳圈坐出了一种观音稳坐莲花台的气势,“我叫葛石梁。注意了,现在是考试时间,不允许交头接耳!胆敢不听话的,”他森森地冷笑一声,“杀无赦!” 这个人用轻飘飘的语气说着沉甸甸的话,表情像极了童话故事里邪恶的老巫婆。 呀!杀无赦神马的,也太可怕了吧! 方才中箭者的惨状依然历历在目,众人闻得此言,立刻乖乖地噤了声。 这幅安静如鹌鹑的景象终于令葛石梁满意地露出满意的笑脸,心里乐开了花。 哟西!看起来小朋友们都非常识相呢! “感谢大家的配合,那就,开始吧!” 他说着,慢条斯理从怀里掏出一只粉色沙漏,然后将其“啪”地一下倒立在了讲台上。 而那只无色透明的沙漏中,流沙细腻无声,缓缓地跟上了时间的步伐。 在不动声色的缓慢坠落中,静默地阐释着时间流逝一去不回头的真谛。 3号考场中,静谧在沉默中悄然地蔓延开来。 云棠珺无语子,抬起头,用眼神质问那个坐在粉红色上头的瞎眼东西:你不是已经开着拖拉机走了吗? 葛石梁殷勤摆弄着他的游泳圈,挤眉弄眼地用嘴型回答:嗨!这不都是为了你嘛,我胡汉三又回来啦! 滚犊子! 云棠珺当即扭转脑袋,躲开了来自某位葛先生的令人心里发毛的媚眼攻击。 泻药,人在教室,已吐血三升。 我可去你大爷的吧! 这年头,远离变态,人人有责的说! ** 无论过程如何,结果就是,考场终于有了考场该有的样子。 安静得一根针落下都能听得到的氛围下,只剩了呼啦啦的翻页声和刷刷刷的作答声。 许是高考方才结束不久,云棠珺还保留了作为高中生的习惯,看到试卷和笔,终是很难忍得住不出伸手去往前翻一翻。 他摊开试卷,快速浏览了一遍卷面上的问题。 然后就十分不幸地,被一堆不知所云的题目彻底地“秒杀”了。 第一题,请说明蚂蚁和大象的区别。 第二题,说出你最喜欢的水果,描述它的特质以及喜欢它的原因。 …… 最后一题,你是a国人,如今有外星人入侵,abc三国各提供了5万人,全部交给你指挥,请拟交作战方案。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前言不搭后语,牛头不对马嘴的! 云棠珺着实没憋住,又双叒叕翻了个大白眼。 甚至可能因为眼前所见太过蛇精病,出现了脑内幻音:来人啊,快把朕高贵的数学大题给端上来!此等渣渣问题,哪里配得上朕亲自提笔作答? 老实说,他想交白卷了。 偷偷观察一圈周围人的表情,大概被问题雷得外焦里嫩,这么想的人不在少数。 由此可见,面对这些没头没脑的沙雕题目,大家都非常无语。 自称是监考官的葛石梁似是察觉到了他们不安分的小心思,他抚摸着身边的沙漏,还有游泳圈,笑嘻嘻着发出了警告。 “不乖乖作答的后果,同不听从指挥是一样的,看起来大家好像不大记得了呀,需要我帮助你们好好回忆一下吗?” 咚! 他的话音刚落,一支不知从什么地方快速飞出来的利箭便狠狠地戳在了墙壁上。 哗哗哗。 那穿透墙壁的箭头处,立刻扬起了一阵阵灰白色的墙灰。 而现场众位考生的脸色,当即变得比那正在刷刷掉落的石灰还要灰白上几分。 exm?您作为教师,这么破坏公物,是真的没有问题吗? 第25章 认真答题ing 毫无悬念,再一次成功被威胁到了的云棠珺连忙低下头去,捡起了那只黑色的签字笔。 用最虔诚的字体往那一张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试卷的姓名栏处写下了自己的大名。 云棠珺。 首先不管问题渣渣不渣渣,也不管打脸不打脸。 既然说答题才能保命,那就随便写写……认真考试吧! 说干就干,云棠珺真就往卷面上写了。 写出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颓废美感。 第一题。 大象,da xiang,两个四声,合计14画;蚂蚁,ma yi,两个三声,合计18画。 第二题。 除了香蕉之外的所有。 水果是令人心情愉悦的食物。 只有香蕉,会让我想到令人心情十分不愉快的黑毛猩猩。 …… 最后一题。 每个人分发一个宇宙大喇叭,然后告诉那些外星人,再不滚蛋,就循环广播他们所在母星的坐标。 总而言之,说答题就答题,但是正经不了一点儿。 还很癫。 脑海里只不停地播放了一句话,累了,毁灭吧! ** 可能是因为被认为这种作答方式太过离谱了吧,才刚刚交卷不久,云棠珺就被叫去“小黑屋”里单独谈话了。 这间屋里只有一人,是葛石梁。 他正懒懒坐在一把宽大的躺椅上,翘着二郎腿,看起来一派困得马上就能睡着的模样。 手里,正好提溜着云棠珺的那份写得自己都看不懂的答卷。 那男人却是一副颇感兴趣的模样,眯上了眼,看了看,又看了看。 不知是看出了个什么名堂,但终于开口问了他们单独相处后的第一个问题。 “你看看,写的这都是些什么,有半句实话吗?是不是还觉得自己挺幽默的哈?” 云棠珺卑微地展露出了自己的真心。 一丝丝真心。 “别乱讲!我在试卷上写的,可都大实话!” “是是是,为了展现只有你看过科幻小说。”葛石梁托着半边脑袋,打着哈欠往试卷下方扫去,看到“宇宙喇叭”时,再也蚌埠住了,“好了不起啊!” 他说的正是那最后一道题。 云棠珺心道,我也没干别的哇,只是小小地玩了一个梗……而已。 黑暗森林和无线电静默,看过的都说好!(电工的《三体》正在向你们招手) 他真诚地发问:“你的题目都说是有外星人入侵了,怎么不算是科幻呢?” 使用反问句式,但要面露真诚,适当地瞪大眼睛,把握一种瞳孔黑白分明的清澈感,方为拿捏住了本句大招的核心。 “我看你这人就挺科幻的!”葛石梁突然如同触电兔子一般迅速地蹦起来,只消一个眨眼的功夫,就窜到了云棠珺眼前,“既然如此,我便交托给你一个重要任务好了。” “你是从哪里来的既然如此,”云棠珺才不上当,也不想听他继续掰扯,“管你是什么天大的任务,我不接受!” 如果能马上放我回到家里,那就更好了! 葛石梁咧着嘴,笑得很是符合他阴险小人的嘴脸,“我管你接不接受,”他不由分说,将一个方寸大的木匣子扔给了云棠珺,“守好它,不要被人抢了,不然,后果自负。” 云棠珺与这突如其来飞到手里的木质小匣子面面相觑。 小心翼翼地摇了摇,根本没有啥子动静。 但是能感觉到,捧在手中的这枚物件,应该不只是单单一个木匣子的重量。 云棠珺的好奇心由此膨胀了起来,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去拉那匣子上边的拉环,想看一看那里头装的究竟是什么,但是被葛石梁强硬地阻止了。 “不许动!” 那个近在咫尺的男人如同鬼魅一般,一把抓住了云棠珺蠢蠢欲动的手。 葛石梁依然笑得不怀好意,甚至因为太过夸张的语气,连带着肢体也跟着情不自禁地手舞足蹈了起来,这又为他增添了小丑的特质。 “千万不要为了满足你那微不足道的好奇心而去打开它,这是我对你最诚挚的嘱咐。” 因为被当场擒获了,云棠珺跃跃欲试的手指堪堪地停留在了半空中。 靠!有点尴尬的说。 云棠珺抽了抽嘴角,对葛石梁的“诚挚”表示强烈的怀疑。 “你这话说的,难不成不要打开偷看,比不要被人抢走更加重要么?” 葛石梁扬了扬下巴,似是在努力地彰显着他此刻说话语气里的郑重:“是的!” 云棠珺对这些装神弄鬼的把戏感到烦躁:“我守不了这个,你交给别人吧……” 可是,说话间,葛石梁又“嗖”地一下蹦远了。 说他是一只没有定数的兔子,真是一点儿也不过分。 “不可能,说是你就是你,快些去外头集合吧,顺带好心提醒你一句,下一场考试马上要开始了,若是赶不上的话……你懂的~” 好质朴的威胁,但是有效。 说罢,葛石梁又掏出了那只粉色游泳圈,乘着它,从窗户那儿晃晃荡荡地往外飘去了。 被强制塞了一只神秘兮兮的木匣子的云棠珺真心很想用最美妙的国粹大声地问候他。 还有…… 算了,个人行为,不要上升家人了。 微笑,smile。 心中默念一百遍,我是一个和平主义者。 peace&love. ** 但是,云棠珺很快就明白了,涵养这种东西,对于毫无素质的人来说,根本没有卵用。 这不,他方才走出“小黑屋”,马上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根据葛石梁的说法,第二场考试丛林探险的实战。 所有人被拉到一个森林里,目标是要找到一个指定好了的宝贝,只要拿着它,活着到森林的出口处交差,即可为这一轮的胜者。 “亲爱的探险家们,我会沐浴更衣,在出口的地方乖乖地等候你们的到来哒!” 葛石梁笑容满面,还偷偷朝正有气没处撒的云棠珺油腻地wink了一下。 那么,让我们来看一看瞧一瞧,这回要找到,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宝贝呢? 对了,就是木匣子。 跟这一刻云棠珺怀里揣着的,长得一模一样的木匣子。 你说是不是特别巧啊?(笑) 第26章 森林里 不比云棠珺还稍微知道点儿内幕消息,有些人脸上的表情更是不明所以。 他们迫不及待地问,葛石梁优哉悠哉地答。 只是答了不如不答。 “藏在森林哪里?” “不知道。” “宝贝共有几个?” “不知道。” “什么时候结束?” 葛石梁不耐烦了。 “我说结束就结束呗!你们的问题好多啊,给《十万个为什么》付过版权费了吗?” “失败了会怎么样?” “哈哈哈,谁问的?” 葛石梁貌似对此乐见其成,突然摇头晃脑地吟诗一句:“失败了,无非是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嘛!别担心,多大点事儿呀!” 这就是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正经的监考官葛石梁那充满了敷衍与搪塞的回答。 他还是乐得坐在那只粉红色的游泳圈里,自以为非常帅气地漂浮在森林的入口处,一沉一浮地搞人心态。 由此引起了众人的鄙夷。 天天搁这儿要死要活的,你倒是要死啦! 但是,鉴于前车之鉴太过触目惊心,哪怕大家心里普遍骂开了花,也没有人敢真的跳出来当那个不长眼的出头鸟,触眼前这个变态的霉头。 不错不错,小年轻们,还是挺惜命的,有前途! “好了,小的们,让我们快点开始吧!” 葛石梁说罢,便乘着那只令人过目不忘的粉红色游泳圈,掉头离开了这迫不及待地落下了铁门和锁的森林入口。 当! 那连接地面与天际的铁门高耸入云,一眼望不到尽头,而且,铁门上边还通着电。 眼见一只路过的鸟儿冒冒失失地撞了上去,当场就是一个头昏眼花的晕厥,在历经一番急剧的坠落之后,惨兮兮地跌在了一堆枯叶当中,生死未卜。 留下一群不知所措的人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谁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云棠珺埋头混迹在人群之中,怀里揣着通关大宝贝木匣子,面上认认真真地扮演着“我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白,只想跟在大家后头一起躺赢”的小透明角色。 如果让其他人察觉到了他身上就藏有此次的目标木匣子,不用说,百分之百死定了! “要不,我们就近分头找找?”有人如此提议,“这个森林看起来挺大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危险……而且很快就要天黑了,大家还是不要散得太开……” 这种情形下,这样的提议,有人欣然应和,自然也就有人表示嗤之以鼻。 “看,就是这些没用的家伙,最喜欢群聚了!” “都围在一起,找到了目标算谁的?” “但凡是被第二双眼睛看到了,不立刻抢个头破血流才怪!” “就是就是!我才不要做那种为他人做嫁衣裳的蠢货呢!” 他们这些人,本来就彼此陌生,都是因为死亡威胁才不得不聚集在这里,本来心里没好气,加之不得不面对的竞争关系,更加没有任何的信任可言。 你看,这才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一下子就把这群人分成了两大波。 大家谁也不服谁,谁也不理谁。 所以说,这会是云棠珺脱离大部队,尽快润到出口的机会……吗? ** 不可能! 云棠珺可太有自知之明了。 他之前从来没有在丛林中单独行进的经验,好像也打不过在场的绝大多数人…… 很难甩开他们单独逃出生天。 所以,事情就是这么事情,只要能够苟得住,还是尽量苟着吧! “云哥!”董颂明又一次闪现到了他的眼前,一脸期期艾艾地问,“咱们怎么办啊?” 云棠珺并不惊讶于此人再次贴上来的状况,只是疑惑以他大大咧咧的性格,甚至好像来得有些迟了。 “我也不知道,毫无头绪,不如跟着他们一块儿找找呗!” “哦。”素来开朗的少年默默地低头,百无聊赖地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好像对这个提案并不是特别感兴趣的亚子。 “你要是想单独走……”也不是不行。 “不!我要跟你一起走!” 云棠珺一惊,你说话就好好说话,突然握拳做什么! “……好吧。”云棠珺表示,确实有被董颂明的反常给震撼到,不自觉地眨了眨眼。 “既然大家认同了这个方案,我们来分分工吧。”刚才提议的那人站了出来,主动承担了主心骨的角色,“我是司朝暮,请多指教!” ** 司朝暮是一个面相极其柔和乃至有些清秀的年轻人。 他生性爱笑,弯弯的眉眼之中,似是藏尽了温融的暖意。 光是站在那里,就能让人不自觉地想起夕阳西沉下散发袅袅余韵的炊烟。 那薄雾缥缈,有烟霭朦胧之意,可但凡间烟火人家处,必然充满了“家”的味道。 而他,只需要抱以一个微笑,便足够扫清匆匆旅人一身的疲惫倦怠,使心生依赖之情。 云棠珺不惊讶有人愿意响应他的号召留下来,只是没想到,人家一两句话,竟然能留下这么多。 数数,差不多有二十来个了。 好恐怖的亲和力! 由此,事情的走向变得愈发地不受控制。 云棠珺暗暗地锁紧了眉头。 将人组织起来确实有利于发掘宝藏,但这不是给企图浑水摸鱼的人增添困难嘛! 某人面上笑嘻嘻,心里mmp。 “你们两个既然认识,是想去到一处寻找宝物么?” 前来询问意见的小哥是一个英俊帅气的年轻男子,自我介绍叫做韦俊逸。 此人刚才一直与司朝暮站在一块儿,此刻也自然而然地接过了具体分配的任务。 他与司朝暮的气质不同,眉眼要锐利许多,连面部线条都显得更棱角分明一些。 与人侃侃而谈,虽然语气亲切柔和,但是话锋底下,多了一层不容置疑的意思。 面对陌生人的提问,董颂明扭头看了看云棠珺,又低头抠了抠手指,连连称是:“当然啦,我们俩肯定是要一起的!” 云棠珺小鸡啄米似地点点头,表示赞同。 可以混得跟董颂明同行,总归不算是太坏的情形。 第27章 寻宝 韦俊逸用他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上下仔细打量了他们二人一番,不知为何,突然神秘兮兮地咧嘴一笑,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 “行,这就给两位安排上!”他指了指西南方向,那里是傍晚的森林,泛着日暮的金色余晖,也潜藏着蜿蜒曲折的阴翳,神秘得一眼看不到尽头,“你们去那边看看,记得不要走得太远了,也不要随便乱摸乱碰,半小时之后,不管找没找到,还是到这个位置来集合,我说明白了吗?” “好的呢!”云棠珺和董颂明答应得很是爽快,开溜得也很是爽快。 两双脚下好似生了风,齐声曰风紧扯呼! 哪里见得到韦俊逸撑着半边脸颊,望着二人匆匆离去的背影,又是扑哧一笑的模样。 随后,司朝暮笑着走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中似有叹息,但更多的是无奈的宠溺:“尽捡新人欺负,你倒是做个人吧!” 韦俊逸见了此人,一扫方才高深莫测的神情,只将欢天喜地的愉悦瞬间填满了他那双大大的眼睛:“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将碍眼的电灯泡们赶得干净了,留下我们二人世界……你知道的,这森林里各种传说邪乎得紧,我好害怕啊,烦你陪我一起到处看看,好不好?” 这人嘴上念叨着害怕,却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哪里看得到所谓“害怕”的影子? 司朝暮不像是他这样城墙一般的厚脸皮,谈起这些,不自然地抬起手摸了摸鼻尖:“我还以为,你会说先随意抢他两个匣子到手,再讨论其他有的没的?” 韦俊逸悠然一笑,神情自是淡然自若:“多着呢,再说我们……不急,逗逗他们再说。” 司朝暮若有所思地望着云棠珺和董颂明刚刚离去的方向,眼中流动着清澈的流云。 “我刚才看到,他,那个人……好像也往那边去了。” 韦俊逸当场夸张地捂住了嘴,给他表演了一个“惊讶他妈给惊讶开门,惊讶到家了”。 “哇!那个老骗子竟然也往那边去了啊!刚刚那两个小朋友,可真是太不走运了!” 司朝暮对他拙劣并且丢人现眼的表演技巧表达了充足的“不忍直视”之意:“少来!你就是故意的!” 韦俊逸摊了摊手,只做是好一朵无辜的白莲花:“谁叫两个不懂事的小朋友首先不跟我说实话呢?我这个人心眼忒小,针对不诚实的人,最喜欢暗搓搓地搞打击报复了!” 司朝暮的神情颇为无奈,可是并没有出言制止的意思:“你啊~” ** 小跑了一段路的董颂明停下脚步,吐了吐舌头,转头就讲起了司朝暮和韦俊逸的坏话。 “他们以为自己是什么人呐,这就把我们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啦?” 云棠珺并不想纠缠这个,他看了看董颂明,捡起了一根树枝,随手往前方的地里扒拉了几下,这种毫无意义的行为自然是一无所获,又颓然问:“你知道那玩意儿该要往哪里找吗?” 董颂明突然变得满脸惊愕,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连连一蹦三尺高,连带着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变得高亢了起来:“甭问我,这种事情,我哪里晓得哦!” 仍然蹲在地上穷扒拉的云棠珺仰起脑袋,先是盯着他的脸看了好几秒,然后才意味深长地回应了一句:“——哦。” “我不是,我……” 董颂明急得苍蝇搓手,似是想要补充说明点什么,却被云棠珺突然出声打断了。 “糟糕!我也不晓得,那目标体积不大,这么大的森林,到处都是遮天蔽日的树木,哪里藏不住啊?拿头找!”云棠珺用树枝恨恨地戳了戳地上的泥土,为表内心烦闷,又一甩手将它扔出去老远,“搞什么啊!这也太难为我们了!” 见此情形,董颂明又是支支吾吾地张了张嘴,那叫一个欲言又止,欲说还休。 可是他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呢,对面的林子里又冷不丁地跑出来一个打岔的。 来人自称叫做乔千里,也在这附近寻找宝物,而且幸运值爆棚,真就被他找到了:“我知道要找的目标藏在哪里了,带你们过去看看可好?” 观此人神情狡黠,言行举止满是精明算计之意,却非得要故作诚恳之态,恨不得将“我是大大滴好人”几个字铭刻在那宽阔的脑门上,两相对比,怎么看怎么变扭。 董颂明不信这天底下能有这白送上门来的免费午餐:“你有没有搞错,我们可是竞争对手诶!你找到了就找到了呗,偷偷拿了去出口交差就是,做什么还要特地跑来告诉我们?生怕没人跟你抢是吧?” 云棠珺没吭声。 不好意思,他这个人吧,为人内向,就是不爱讲话。 乔千里挠了挠头,一脸苦恼地说:“唉!也不是我乐意做这个好人,就是我看到了几个匣子,却倒霉催的一个也够不着,才不得不跑来找人帮忙,正好遇上你们,缘分啊!” 他说得好像是情真意切的样子,可董颂明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甚至自作主张地替云棠珺也做出决定了:“别说了,我们不去!” 乔千里约是冲他翻了个白眼,转头面向云棠珺时,又是堆起了满面笑容的狗腿样。 “他又不是你的谁,才没有资格替你拍板,”乔千里手舞足蹈地鼓励,不,或者用“引诱”形容更加合适,“我们一起……” 云棠珺轻轻摇了摇头,认真地打断了他:“我不去,我害怕。” 此等神情,最是与单纯无辜的小白兔无异。 乔千里暗暗地“啧”了一声,又拍了拍胸脯,立下保证:“放心吧,只要有我在……” “你方才说过,看到目标都够不着,”云棠珺睁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用最诚挚的表情,说着最狠毒的话,“也就这么点儿本事了,跟你去,我怎么可能放得下心啊?” 来!现在就教教你们,男人一旦茶起来,也是可以茶香四溢韵味十足的! 董颂明也很给面子,立刻哈哈大笑了起来。 “说得对,这就是个小菜鸡而已,不必理他!” 第28章 煮蘑菇的小帅哥 “你tm……”再瞧瞧那乔千里阴沉沉的脸色,貌似牙关都快要咬碎了,“骂谁菜鸡呢?” “菜鸡干别的不成,也就叫唤声儿大,您还是赶紧的吧!” 董颂明不遑多让,毫不客气地下达了逐客令。 “好、好、好!”乔千里怒极反笑,牙齿咬得咯嘣作响,“不要紧,不信就不信,我走就是了,咱们后会有期!” 对上这种人,董颂明可从不惯着:“小菜鸡!等着瞧就等着瞧!” 那满嘴没有一句实话的乔千里在他们这儿碰了一鼻子灰,好不容易掉头走了。 云棠珺和董颂明二人说是来寻宝,却一副懒懒散散的姿态,好像刘姥姥在逛大观园,结伴往这偌大的森林里这边瞅瞅、那边看看,新奇归新奇,可心思不知道飘到哪个地方去了。 就这敷衍了事的工作态度,自然不可能挖得出来什么真正的宝贝,只等着时间一到,两个人两手空空,理不直气也壮地回到了同韦俊逸约定好了的地方。 “不好意思啊,我们到处看了,可是什么都没有找着,真的很抱歉!” 暗中揣着小匣子的云棠珺秉持了一条亘古不变的“职场生存真理”——虽然我背地里干活的态度不好,但是表面上认错的态度那叫一个果断滑跪,连磕巴也不带打的。 你瞧,我都这么可怜了,善良的小哥哥必然得原谅我不是? 跟云棠珺一块儿偷懒的董颂明则是意义不明地撇了撇嘴。 这孩子为人耿直,不擅长使用绿茶这招,只能端手抱起了胳膊,眼睛瞪得宛若铜铃一般大,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你敢兴师问罪,我就敢撕破脸皮”的凶恶气势。 这模样,有端联想一下,大概像是正在狠狠磨牙的巨型藏獒。 目露寒光,气势万钧,好像随时打算扑上去,咬断对手的脖子。 凶!实在是太凶了! 站在他们对面、好整以暇欣赏红脸白脸这出戏的人,正是为大家分派任务的韦俊逸。 这家伙依然保持了一副似笑非笑人的欠扁模样。 派出去的所有人皆称是无功而返,可是他的脸上竟然看不到一点儿失望的神情。 仿佛既察觉不了云棠珺的茶香四溢,也感受不到董颂明的故作凶狠,反而出言安慰他们。 “没关系,我也没有找到,还有那些人,他们也是同样的说法。但是不要紧,这才刚刚开始呢,咱们慢慢来,别太着急了。俗话说得好,桥到桥头自然直嘛!” 眼前的少年人丰神俊朗,语调柔和可亲,只是那笑意盈盈的瞳孔里,若细看,总觉得偷偷地藏起了刀锋一般端详审视的锐利。 在这般似是洞悉了一切的目光的注视下,云棠珺情不自禁地有些莫名心虚。 在与韦俊逸对视时,心中总有个声音正弱弱地提醒自己,不要抱有侥幸心理,你分明已经被看穿了…… 云棠珺急急忙忙地躲开了他的眼神,扭头望向司朝暮所在的方向,刻意转开了话题:“这是什么味道?好香啊!” 此刻空气中弥漫飘散着的,是经由煮熟了的食物散发出来的诱人香气。 燃烧的柴火,沸腾的锅,无一不在勾引着肚子里跃跃欲试的馋虫。 瞅见吃的,一旁的董颂明立刻收敛了凶相,也跟着吸了吸鼻子,又舔了舔嘴唇,随后小声嘟囔出来:“唔!我敢保证,这是蘑菇!咦!那不是司朝暮吗?” 他说得对,那个正在认认真真煮蘑菇的人,就是司朝暮。 未得到想要回答的韦俊逸并未与他们多加纠缠,而是与二人的视线同步,专注地看向那正忙忙碌碌煮蘑菇的少年人,方才凝聚眼中的锐意瞬间退散了不少,化作了缱绻的柔情。 “蘑菇是在路上捡的,小朝说,刚好可以给大家做晚饭。” 董颂明这人嘴永远比脑子跑得快:“我的天,森林里的蘑菇是可以随便乱采的吗?谁知道有毒没毒……” 韦俊逸双手一摊,笑得“核善”:“你若是不放心,可以选择不吃,我们必不会勉强!” 董颂明小猪哼哼:“呵!不吃就不吃,了不起啊!” 这位一向性情直爽的小伙子刚准备抡圆了膀子,同韦俊逸积极对线,不料被身边的云棠珺不声不响地掐了一下胳膊,又递了个眼色,别吱声,让我来! 云棠珺以事实说话,陈述心中疑问:“大家都在忙着找那不知所谓的目标呢,你们竟然还有时间采蘑菇,好悠闲哦!” 韦俊逸抿着嘴,冲云棠珺笑了笑,刚刚还一本正经装严肃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个不太好意思的羞赧表情:“都怪我,非要跟小朝说我肚子饿了,害他就顾不上其他的了……” 这人眼睛生得大,又是双眼皮,如此故作腼腆的时候,真的好像是一个萌萌的呆头娃娃。 还是一只喜欢有事没事往别人脸上秀恩爱的“娃娃”…… 不,是金刚芭比。 骤然被塞得满嘴狗粮的云棠珺连忙做了个深呼吸,好险没有被当场秀哭。 哎哟喂,这热气腾腾的狗饭饭,难道不比蘑菇香吗? 嗝,感谢您的投喂,我饱了! ** 煮好了蘑菇的司朝暮热情地招待了所有的人。他一连盛了好几碗蘑菇汤,等周围人全部拿过后,自己才捧起了那剩下的最后一只碗,凑到嘴边,慢条斯理地品尝了起来。 “这地方的条件太差了,实在找不到什么好吃的,大家见谅,将就一下哈!” 大厨和善而又好客,捧着蘑菇汤的大伙儿则神色迥异。 有略显迟疑时不时拿眼角偷瞄其他人的,也有埋着脑袋不管不顾大快朵颐的。 这嗷嗷往嘴里炫蘑菇的人,就囊括了刚刚硬气拒绝、转眼就大喊“真香”的董颂明——这货根本没有丢人这种概念! 为了更好的融入大家,云棠珺的手里也端了一碗蘑菇汤。 先是低下头,凑近过去闻了闻,碗里的香气的确让人垂涎欲滴,再加上吃嘛嘛香的人在旁边狼吞虎咽的声音,想要忍耐住食指大动的本能,真是不得不咬牙费上一番功夫。 第29章 人是铁饭是钢 可是云棠珺还是很好奇,甚至忍不住伸手,拉了拉司朝暮的袖子。 “说做饭就可以做饭,好厉害!话说……你平常都带着锅和碗一起行动么?” 相当于为大家辛苦做饭还被当面质疑了的司朝暮却只是好脾气地笑了笑。 “别看我这样,可是拿了正儿八经厨师证的人呢!” 对于云棠珺的提问,其实司朝暮并未做出正面回答,但是不妨碍有很多人热烈捧场。 “好吃!再来一碗!” “一碗怎么够,我想要好多碗!” “大厨包月吗?请你去我家做饭准备怎么收费……” 最捧场的当属自己人韦俊逸,他以一种酸溜溜的语气说出了向全天下炫耀的与有荣焉。 “别不知足了!你们这么有口福,我们家小朝考的那可是特级厨师证书!平常有钱都买不到一回他下厨,这会儿搁这儿辛辛苦苦给你们做免费的晚餐,快感恩戴德、顶礼膜拜吧!” “等一下,你在胡说什么呢!”司朝暮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赶紧阻止了韦俊逸的疯言疯语,且还是坚持了原则,“因此食材不够,所以不好意思,每人只有一碗的份例哦!” 他方才说完,在场不少人立刻面露遗憾之色。 “可我还是好想好想再来一碗……” “你也太没有出息了!我还想来好多好多碗……” 面对喷香蘑菇汤的诱惑,最开始嫌三嫌四的董颂明毫无心理压力地舔了舔碗底,又擦了擦嘴巴,然后才鬼鬼祟祟地凑过来同云棠珺咬耳朵:“就只是一碗普通的蘑菇汤而已,哪里有马屁精说的那么夸张,但味道的确还是不错……诶?你怎么一动不动?没有胃口吗?” 说罢,他的眼睛电光石火般地亮了亮。 大有云棠珺的嘴里只要吐出一个“不”字,就将他手中的汤碗一把夺走再一饮而尽的劲头。 云棠珺一眼便识破了这只口是心非的大馋嘴猫的心思,连忙护宝一般抓紧了那只热气腾腾的碗:“不!我有胃口!” 人是铁饭是钢,不吃东西怎么行呢? 董颂明托着下巴,颇为残念地揉了揉他自己软乎乎的脸颊:“啊,原来是这样子啊!” 云棠珺翻着白眼送了他几个字:“看看你的这点出息!” 董颂明咧嘴笑,顽皮地吐了吐舌头:“噫!出息是什么?可以填饱肚子吗?好吃吗?” 云棠珺无语地低下了头。 他不像董颂明那般热衷于风卷残云,只是小口小口地喝着碗里的汤。 不料那听惯了吹捧的掌勺大厨师司朝暮竟特意冲他歪了歪头,如同一个等待被夸奖的小孩子,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满怀期待地问:“你觉得怎么样啊?” 被猝不及防单独拎出来索要评价的云棠珺顺势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唔!挺好的!” 好是好,可问题还是存在的。 为什么这家伙能自如地在森林里架起炉子,分出汤碗,到底有没有人可以好好地回答我一下啊? 但是显然,大家皆沉迷于眼前的美食,他的问题,根本就无人在意。 云棠珺晃了晃碗里的蘑菇丁,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得,还是算了吧。 一群人围绕一锅香喷喷的蘑菇汤,哪怕偶然嬉戏打闹,总归还称得上是年轻人之间你来我往的玩笑游戏。 在如此鬼气森森的神秘森林里,在所有人为了数量不确定的同一个目标各怀心思、暗中猜忌时,出现这样至少表面和睦相处的情形,大概是有些不合时宜了,可它偏偏就这么理所当然地发生了。 这大概多亏了司朝暮,一个光是看着就能让人体会到“如沐春风”是何意思的人。 他为众人洗手作羹汤,说是要团结友爱,相互协作,在场的人刚刚白吃白喝人家的,总不好直接当面甩脸子吧? 那就和和美美地相处一下好了……暂时的。 ** 如此稀里哗啦地干掉一锅蘑菇汤后,大家不至于填饱了肚子,只能说是没完全饿着。 待众人恋恋不舍地放下碗,勤恳的司朝暮又主动负责起了善后的工作。 云棠珺也拉上了董颂明,陪他同韦俊逸一起,去潺潺的溪边清洗了那一摞锅子和碗。 还趁旁人不在,听不到他们大发牢骚,赶紧落井下石。 “那些人好没意思,不止白吃白喝,还让厨师大人饭后刷碗,这也太不厚道了!” 自觉不能白白出了劳动力的董颂明连忙大声附和。 “就是就是,那些家伙可真不懂事儿!” “多亏你们,帮了大忙了!” 清洗完毕,又擦干净了,笑容满面的司朝暮将所有炊具皆仔仔细细收揽进了一个橙黄色的包里,再一拉口子处的收束绳,那些东西便连同他的包包一块儿消失不见了。 又得此难得一见的奇观,云棠珺和董颂明两个没有见识的乡巴佬再次齐刷刷地瞪大了眼睛,并发出了由衷感慨,这才是真正稀罕的宝贝,也太神奇了! 司朝暮闻言,立马晃了晃他那只白花花的小爪子,绘声绘色地比划道:“这是我从一个朋友那里买来的,友情价8万8,如果你们有需要的话,我倒是可以代为转达……” nonono,我们不需要! 云棠珺和董颂明赶紧吧嗒吧嗒地摇头。 拒绝理由无他,唯贫穷尔! 再看司朝暮那顿时失落万分的神情,心中难免犯嘀咕。 咦?说好的一个朋友呢?怎么推销不出去,你好像还颇为遗憾的亚子? 哥们,小人之心揣度一下君子之腹,你不会搁这儿玩中间商赚差价吧? 云棠珺飞快地摆了摆手,将话题拉扯到上一行:“不要在意,洗个碗罢了,举手之劳。” 董颂明也跟着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子:“我这个人吧,没别的毛病,就是不爱同‘白吃’待在一块儿,感觉特别掉份儿!” 这家伙就是顽劣的孩子心性,还生怕其他人听不到似的,故意放大了声音。 只是这个距离,哪怕拿出喇叭大声叫喊,方才那些人也不太可能听得到了。 这溪边,不知不觉地,他们已经走得很远很远了。 第30章 吃人的东西 司朝暮听到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打趣,也不恼,只是捂上嘴偷偷地笑。 他的伙伴韦俊逸为人则是要犀利许多,他才不理那些虚头巴脑的打哈哈,背着手,昂着头,跟个铁面无私的小老头似的,直截了当地开口问了。 “你们特意跟上来,找我们到底有什么事儿?” 哟!您还知道呢! 云棠珺赶紧上前几步赔笑:“这不是看你们对这个地方挺了解,我们又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不晓得要怎么才能出去,就想赶紧抱一抱大神的大腿嘛!” 司朝暮面上还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只是他瞳孔微微地缩紧,眼中好像是多了一些深不见底的东西,语调也跟着微微上扬起来:“我们对这个地方挺了解?何以见得?” 云棠珺摸着下巴,想出了一个说法。 “比如,我们就不知道上哪里去采没有毒还好吃的蘑菇。” 司朝暮扑哧一笑:“看来两位是对我的蘑菇是吸烟刻肺的记忆犹新了。” 董颂明则是加以补充:“再比如,我们被监考官‘死啊活啊’的话整得自顾不暇,根本没有兴趣和精力去过问一大帮子陌生人是不是饿着肚子,更何况是给他们做饭吃!想得美!” 听到这话的韦俊逸仿佛是雨后春笋一样突突冒出头,郑重其事地向其他人强调着他昭然若揭的心思:“你们是不是在搞笑哦!要不是因为小朝人美心善,谁爱管你们饿不饿死!” 他刚刚说完,三人便齐刷刷地看向了身处在话题中心的司朝暮。 许是被这样六只炯炯有神的眼睛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司朝暮的两侧脸颊泛起了些许滚烫的红色,也无奈了面上的神情:“我只是觉得,这森林里头太危险了,到处都是……” 啊! 他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便突然听得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异常凄厉的惨叫声。 只仓促一声,但是足够悲怆。 如同一记狠狠挥落的铁皮锥子,不由分说地砸进在场之人的耳朵里,刺得人难受至极。 听声音来源,是同方才过来的相反方向。 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身在小溪边的他们四人能听得分明,纯粹是因为那惨叫声足够凄厉。 可是那些刚刚吃饱喝足的人,离得太远,该是听不着了。 受这样的动静影响,司朝暮那一直含着浅浅笑意的温柔脸庞一下子变得冷淡了起来,周身气质也跟着凛然一凝,瞬间泛起了隐隐肃杀之气。 而被这一嗓子喊得不明就里的董颂明则惊得一个哆嗦,扑腾一下耸耸肩,再贡献出一个360度的旋转加跳跃,像是一只被狠狠鞭笞了的陀螺:“怎么回事?谁?瞎叫唤什么!” 韦俊逸倒是维持了他惯常不慌不忙的了然神情:“大约,是有人被拖走吃掉了吧?” 他一边事不关己地说出想法,一边慢悠悠地将目光投向了云棠珺。 看似毫无波澜的表情里,似是藏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云棠珺不喜欢被人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下意识别开了脸。 “拖走吃掉了?这森林里有会吃人的东西吗?” 事出突然,说不惊讶肯定是假的,但是…… 可能近期奇形怪状的事情见得太多了,如今听到这种本该令人毛骨悚然的消息,甚至体会不多么真切的慌乱之意。 只是……云棠珺不解,我与这个叫韦俊逸的人素不相识,他又是在期待什么呢? 真奇怪。 韦俊逸无所谓地摊了摊手,勾着唇,看好戏的意思很是明显:“有的,平常不轻易招惹也就罢了,不然……谁来也阻拦不住,都会变成……嘴里的粮食。” “卧槽!这里养的什么妖怪!你不早说!”董颂明忙不迭将手脚缩成了一团,脸也紧巴巴地皱成了一团,挥舞着拳头,放声大喊大叫道,“生怕我们死得不够早是吧?” 这孩子气性大,只要一上头,管你是谁,因为什么理由,统统先一波冲了再说。 “他刚刚提醒过我们了,不要随便乱摸乱碰。”云棠珺语调平静地复述着韦俊逸之前交代过的事宜,神色也淡淡的,好像完全没有那种“稍有不慎可能直接送走小命”的后怕,“至于听不听得明白,若不明白会产生什么后果,他不在乎。” 但这更加证实了之前的说法。 这两人根本就是很了解这个森林,甚至这个见了鬼的异能学校本身。 大腿确实是大腿,没有找错。 但是大腿会不会不耐烦,一脚把挂件踹走,难说。 “你说得对,”韦俊逸毫不避讳地承认了,还笑得露出了一排白花花的牙齿:“记性不错啊!我也不怕明白地告诉你们,这些树,还有路边的花儿,脾气都不太好。胆敢不敬者,必定将你们捉了去填肚子!不信的话,试试就逝世!” 董颂明表情扭曲,咆哮声如雷贯耳:“有没有搞错!为什么一个号称是学校的地方,会千方百计种植这么变态的东西啊?” 司朝暮脸上的冰霜仍未散去,这让他看起来比之前要冷漠得多,甚至隐约有讥讽之意。 “哪怕你没有听说,多少也应该见识到了吧?这儿本来就不是普通的学校,聚集了一堆身怀绝技的人,还有各种各样神奇的生物。一个神奇的世界,充满了神奇的人和事,一不小心就会丢掉性命,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他的语气冷冰冰的,也忿然。 让人情不自禁地联想起了被冻在了冰块里的熊熊烈焰。 有大闹一场肆意喷薄之意,但是由于被某些东西强行地压抑着,只能委屈巴巴地缩在一个角落里,积蓄不发。 韦俊逸蹑手蹑脚地凑到司朝暮的身边,安慰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方才眼中的不屑嚣张也跟着转换成了甜蜜蜜的柔情万种:“小朝,不要心急啊。” 两人同时侧脸过来,面对面,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眸中流淌的,除开温情脉脉本身,多是挥之不去的无可奈何之情。 第31章 认识的 云棠珺表示并不十分赞同司朝暮的这种说法:“不小心会丢掉性命?刚刚的那一声惨叫,我认为不能完全甩锅给‘不小心’,应该是……有人故意为之。” 司朝暮转过脸来,视线由此被他锁定了,一时间,那张清秀俊雅的脸上闪过了无数纷繁复杂的神情,但最终只是浅浅地笑问一声“你这么说,有什么证据”。 云棠珺结合所见所闻,问出心中所想。 “你们,认识一个叫做乔千里的人吗?” 见对方虽然保持无动于衷但是眼神颇为闪烁的反应,云棠珺又肯定地补充了一句。 “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会故意做出这种坑害人性命的事情?” 司朝暮被盯得紧,却是不答,只是低下头沉默。 韦俊逸没好气地掐断了话头:“你说的乔千里嘛,一个脑干缺失的纨绔子弟,从前见过几面,不熟,他要做什么,我们管不着!” 这种说法,好像是在……竭尽全力地撇清关系。 所以说,你们跟那个心肠歹毒的乔千里果然是认得的,并且……还关系匪浅。 有点难办啊。 可云棠珺不能认怂,而且还得趁热打铁,再推进一手。 “但是,说他会搞出杀人害命这样的事情,你们并不意外,不是吗?” 司朝暮遥遥地望向了那恐怖叫声传来的方向,位属西南,刚好有一抹最后的夕阳往林间深处坠落了,只留下一片形容惨淡的云霞:“还不一定是谁做了什么呢,要一起去看看吗?” 他温柔地向他们发出了邀请,身后的影子被残阳揉进了纵横交错的树影中,拉得好长。 韦俊逸叉着腰,腰杆挺得笔直,态度说不好是不是赞同。只是时不时挤眉弄眼,又哼哼两声,孩子气地撇撇嘴,鼓了鼓腮帮子,却半晌没有憋出一句好赖话来。 董颂明拿眼角偷瞄云棠珺,看起来有些跃跃欲试,但又有几分与其性格不符的犹豫:“云哥,你说,咱们去不去啊?” 云棠珺倒是没那么多的迟疑:“走!” 四人一齐快走几步,穿过层层叠叠的树林,一块儿来到了一处缠绕不清的碧色藤萝前。 此处,那藤萝如同帐幔一般遍布四野,牵连着树木与树木之间的间隙,肆意生长的枝蔓正匍匐着形状各异的身躯,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匆匆地向前蠕动,同时与疯狂穿梭其中的坚实虬干一起,悄然包裹出了一个“人”的形状,并发出了令人汗毛倒竖的“嘎吱嘎吱”的声音。 细细听来,大约是正在啃咬人的血肉和骨头。 再低头往下一看,脚边潮湿松软的泥土之上,还星星点点地洒落着许许多多分布不均的红色印记,与森林里随处可见、正在逐渐腐烂的枯叶混合在一起,频频散发着一股衰竭颓败的味道。 云棠珺实在不愿去深究那是什么。 他只是觉得……有点恶心。 可董颂明比不上他的镇定,见了此情此景,如何忍得了好一通吱哇乱叫:“卧槽!那是血!你们……你们真的在吃人!” 韦俊逸揣着兜,先是不屑,但又好似见怪不怪。 “刚才不是已经同你说过了嘛,怎么又能惊讶上呢?你搞表演是吧?” 董颂明涨红了脸:但仍然执着于“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吱哇跳脚道:“表演你个大头鬼啊!那个人,他……他被这吃人的怪物吃掉了!等一下,这tmd是不是那个叫做乔千里的王八蛋干的?他刚才就是想这么骗我们,把我们往这边引……” “我好像听到,有人在背后骂我?”神出鬼没的乔千里突然从树后走了出来。 他神情慵懒,语调戏谑,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还故意眯眼捂嘴,冲着在场的人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同学们,我的旅程已经结束了,用一句话总结一下,真的好无聊啊!” 司朝暮负手问他,看似没头没尾,实则目的明确:“已经找到了?” “我想拿就拿了!可不像你们两个这么闲,”乔千里得意洋洋地晃了晃手中的小匣子,正是葛石梁一开始为他们定下的寻宝目标,“没事儿养着傻子玩呢!” 董颂明气不过,愤然大吼了一声:“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明白了,谁tm是傻子啊!” “叫谁傻子,谁答应谁是呗!”乔千里横挑鼻子竖挑眼,又一脸得意地侃侃而谈,“以为哪个不晓得哦,就葛石梁那家伙的尿性,但凡催他走上几步路,都必须得要靠那直教人瞎了眼的游泳圈代步的大懒人,怎么可能突然辣么勤快,跑到这森林里来放劳什子的宝贝?” “还不是搁有些人身上让带进来了,然后让大家互相争抢,互相诈骗……”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云棠珺和董颂明,眼神半是戏谑,半是凶狠,“这游戏,玩的就是一个技术,既然自己手里头没有,从别人身上拿,总是错不了!” 身上刚好就揣了一只宝贝木匣子的云棠珺仍然故作镇定,摆着一脸“虽然你说的好像很对,但是跟我没有什么关系”的无辜神情。 原来你们不只彼此认得,这样听起来,原来对葛石梁也颇为了解啊! 好像全场也就我和董颂明两个真正的外人…… 董颂明的性子烈,根本耐不住如此张牙舞爪的挑衅,对乔千里这种为了达成自身目的坑害他人的行为也很是不齿:“你这是抢还是拿啊,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真不要脸!” 一旁许久没有吭声的韦俊逸突然摩拳擦掌,拿捏着一种阴阳怪气的调子说出了一句看似恍然大悟的台词:“噢!原来这东西……是你抢来的啊?” “你少来!我可没有违反规定!”乔千里脸色一变,立马握起拳头,大声地强调,“分明就是那个被吃掉的家伙自己不自量力,”他指了指藤蔓里那个已经不成人形的人,“非要上赶着去招惹藤夫……那些藤蔓,才被人家一口吞掉了!我嘛,只是刚好在旁边,路过了,然后浅浅地捡了一个漏而已。麻烦你不要乱泼脏水哈,他的死,可怪不了我一点儿!” 第32章 大鸟大风 乔千里说得十分大声,但是有目共睹的色厉内荏。 “哦——”韦俊逸握起拳头,用力一捶手掌心,做恍然大悟状,还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 可是他跃动的身形和手上动作却一点不慢,一眨眼,风驰电掣般去到了乔千里的身边。 乔千里也不是那毫无防备的呆子,立刻出手回防,二人就这么你来我往地打斗了起来。 场面上,两人皆未用兵器,只是赤手空拳地对垒交锋。 你来我往之间,将拳脚挥得虎虎生威,风声阵阵。 “我草你大爷!韦俊逸!谁要你多管闲事的?”一番打斗中,明显落了下风的乔千里不甘心地大声怒吼,“你这个人,是不是有什么狗拿耗子的毛病哇?” “不是你刚才说的吗?自己没有,拿别人的总是错不了。”韦俊逸目标明确,就是乘着夺宝去的,而且出手稳准狠,没给乔千里留任何面子,“我这是按照你的话,实践出真知啊!” “你个猪脑子!脑残!”乔千里这个人没啥讲究,打不过,当然就直接开骂。 你问绅士风度?人家都打到眼皮子底下了,风度你个捶捶! “干什么非得抢我的?认识你这种人,真是三生不幸!” 看吧,正主再一次亲口承认了。 他们这些人,原本就是相互认识的! 乔千里大吼大叫,韦俊逸的嘴上也不乐意吃亏:“说的是!打的就是你这个我一看到就深感不幸的脑残!只恨从前不懂事,怎么就认识了你这样一个专门坑爹的玩意儿!” 那司朝暮竟然也一改温良态度,看热闹不嫌事大,搁旁边公然鼓掌,差点手舞足蹈起来。 “打得好!打得妙!打得他呱呱叫!” 实力不济只得节节败退的乔千里一边抱头鼠窜,一边愤怒地朝着看热闹的开麦:“该死的司朝暮!做好你的围观群众吧,快些给爷闭嘴!” 司朝暮撇撇嘴,不依不饶:“你管我!我就不!你!不要脸的死小子!给爷死!” 这气势,再也没有比他还能真情实感,声嘶力竭的了。 连气昏了头的董颂明都拼不过。 全程围观一场好戏上演的云棠珺表示目瞪口呆。 三位少侠,你们这,真是……令人异常琢磨不透的三角关系呢! ** 一场精彩的打戏,云棠珺占了最佳观赏位,若不是这风卷残云的态势随时可能会殃及到自己,光是论这“赏心悦目”的单方面碾压场景,看得人还是挺带劲的,甚至想要跟着司朝暮一块儿当场拍手叫好了。 “放心吧,我会保护你们的人身安全。”司朝暮大方地挡在了吃瓜看戏二人组的前头,神情真挚地做出保证,“只管捡难听的骂他就行。” “怎么只有纯物理输出啊?”讨厌的人挨揍了,董颂明也是只管看热闹不嫌事大,“既然咱们这儿都开始玩异能这么不科学的玩意儿了,要不来点电磁炮什么的……卧槽!” 他这一句“卧槽”可不简单,概括性地涵盖了好几个方面。 第一,韦俊逸终于得偿所愿,抢走了乔千里手中的的那只匣子,那只刚刚从“尸兄”那儿夺到手的匣子。 当然,从二人手动肉搏的单方面碾压的战斗势头来看,这并不是什么非常值得令人感到意外的情形。 乔千里的实力不济,完全打不过韦俊逸,时间长了,为了性命计,只能弃车保帅,丢下匣子跑路。 这一点,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到,也能想得到。 第二,可就在此时,却有一只身形庞大的鸟儿突然从天而降,呼啦一翅膀拍晕了还停留在欢呼雀跃心情中的董颂明,然后以迅雷不及而盗铃之势,叼走了他藏在口袋里的木匣子。 是的,在场之人中看似最缺少脑细胞的董颂明身上,也藏了一个被称为是目标的木匣子。 不知是以何种手段,什么时候,从哪里得来的。 而且,他谁也没有告诉,包括他的小伙伴云棠珺。 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看似热血冲动的小朋友,其实也拥有自己的小秘密哦! 第三,被一翅膀扇懵逼了的董颂明在彻底晕过去之前,刚好看到那诡计多端还得逞了的乔千里坐到了展翅高飞的大鸟背上,拉开架势,准备跑路。 他的心中非常郁闷。 因此徒留一句余音绕梁的“卧槽”,还有在地面上面面相觑的三个人。 不多时,乔千里嘚瑟得要命的声音从高空中传了下来。 “嘿嘿,没什么了不起的!丢了那个,还有这个!都是一样的!既然你们这么闲,就留在这里,同小朋友们慢慢地玩耍吧!我可不负责奉陪,走咯走咯!” 语毕,便迅速指挥那大鸟调转鸟头,再一扑棱翅膀,头也不回地往出口方向飞过去了。 ** 乔千里骑着那只造型夸张的大鸟飞走了,空气中徒留下了鸟类嘶鸣的啼叫声。 云棠珺幽幽望着昏厥在地、迟迟不醒的董颂明,内心深觉不妙。 并且这种“不妙”的感觉,在韦俊逸冷不丁提出问题的时候到达了顶峰。 只见那人悠闲自在地掂量着刚刚从乔千里那儿抢过来的小匣子,然后冲云棠珺不怀好意地微微一笑:“瞧!你的小朋友的身上也有一个呢!怎么样?意外不?” 云棠珺老实地摇了摇头,说不好意外多些还是少些:“还好吧。” 他很快就想通了。 就冲董颂明刚才那一堆不自然的反应,说他心里没事才奇怪呢! 所以……此情此景,也称不上有多么意外就是了。 韦俊逸却穷追不舍地追问:“唔,你不意外,是不是因为自己身上也带着一个呢?” “是!”目测双方的武力值差异过大,撒谎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云棠珺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但还是竭力地保持了声线的平稳,避免慌张的过度溢出,“为了完成你们的目标,想把我的那个也抢走吗?” 韦俊逸收好手中那只木匣子,将视线挪到司朝暮那边,又双掌枕头,笑容顽劣道:“说笑了!我这不是已经到手一个了吗?至于要不要抢走你的,无所谓,全看小朝的意思咯!” 第33章 讲你坏话呢,回避一下 司朝暮无奈揉了揉太阳穴,从那只不知从何时出现的橙黄色包包里掏出了一顶帐篷,笑着招呼云棠珺往他身边来,又支使韦俊逸往一边去,“你去照顾那位昏迷的同学——”他打听到了董颂明的全名,“就搁那儿待着!若是咱们的董同学待会有个头疼脑热的,唯你是问!” 韦俊逸的笑容一僵,神情如逢晴天霹雳,全然把他自个儿劈了个外焦里嫩。 “天了噜!怎么还赶人呢!你的那个巨大的帐篷,是容不下咱们四个人和平共处吗?” 司朝暮架好了帐篷,又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谅解一下呗!我们是要讲你的坏话,当然不可能傻不拉几地邀请正主一块儿参与啦!” 韦俊逸一脸委屈,但还是展现了他在特定人物面前能屈能伸的品质:“你知道的,我骂我自己可从来不留情,所以能不能申请加入……” “不需要!你就在一边儿待着好了!”果断拒绝完毕的司朝暮又冲呆呆杵在一旁狠狠吃瓜的云棠珺扬眉笑了笑,“请吧!” 瞧瞧这差别待遇,云棠珺咂了咂嘴,毫无难度地从中品出了显而易见的鸿门宴的味道。 “匣子我可以给你,”云棠珺随着司朝暮一起走进了帐篷,但是先声夺人地提出了谈判的条件,“只要放我跟董颂明平安离开。” 司朝暮则是笑容满面地邀请他坐下。 “为什么要谈条件呢?是你的话,我直接用抢的,好像也不是什么太费劲的事吧?” 他的意思很明确,打架打不过,就是一个毫无资本的人,拿什么来同人谈条件呢? 看着少年那一双蜜里藏刀的眼睛,云棠珺的背上生出了一层细细的薄汗。 夜里凉风不动声色地拂过,冷意悄然蔓延开来。 但是他不可以,也不甘心就此坐以待毙。 深呼吸。 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你真的……可以随便打我吗?”云棠珺问出了心中潜藏的问题。 “唔?”司朝暮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不然以乔千里的激烈狠辣性子,又何必这般费尽心思,使用如此蜿蜒曲折的借刀杀人手段,来达到他抢匣子的目的?”云棠珺认真打量他的神色,“直接上手抢不是方便很多?” 司朝暮蓦地莞尔一笑:“哇!你的确很细心啊!咱们学校确实有规定,不可以随便对无力抵抗的普通人使用我们的能力,尤其是因此造成对方身体或者精神上的伤害,不然……” 他的这一停顿,使得正听得仔细的云棠珺不自觉地歪了歪头。 别见怪,他是真的啥也不懂,啥都好奇啊! “不然根据‘对等原则’,亦会遭受相对应的惩罚。”司朝暮深棕色的眼瞳中闪过流光溢彩的熠熠光辉,好像坠入了漫天星辰,“理论上说,入了学校,你们就已经被踢出了普通人的范畴。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他突然露出了小恶魔一般的微笑,眉毛眼睛弯成了四条缝,“为了防止一定得有对应惩罚什么的,我们就默认,只要自己身体能扛得住,其实也无所谓。最终结论是,打了就打了,不亲自把人弄死了就成!” 云棠珺无声翻了个白眼,我可真是谢谢的好心好意的提醒啊! “不必那么麻烦,我说了,匣子什么的我根本就不在乎,只要你想要,双手奉上都成。” 司朝暮捧着下巴,一脸看好戏的模样:“这么说,你也不在乎这一场考试吗?听到监考官刚刚说的话了吧,没过关的,都可以去死一死了。” “我是觉得,你对这个地方比较熟悉,等价交换,或许可以教给我逃跑的办法?”云棠珺再三强调,“只要你肯告诉我跑路的法子,别说是那么一个木匣子了,但凡有需要,我可以去小商城下单,帮你订购一百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哐几哐几地往葛石梁的脸上砸!” 当然,云棠珺的侥幸心理归侥幸心理,倒是没有真正忘记他在校医院的病友“木乃伊少年”先前给过忠告——到了这个地方,谁都逃不掉。 不过试探嘛,牛皮总归是随便吹的。 吹着吹着,万一有了呢! 但是没有一点例外,司朝暮也跟“木乃伊”保持了同样的说辞。 好像分给他们的,都是同一个剧本出品的同一套台词。 “好心奉劝你一句,最好不要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既然他们能从大千世界里找到你第1次,再来第2次或者第100次,又有什么区别呢?” “只是,大概不会有人秉持着那种锲而不舍的耐心。” “在那以前,敢这样不听话的人,很有可能已经就被舍弃掉了。” “舍弃……比死亡可怕多了。” 司朝暮低垂着眼眸,语气里充满了秋夜萧索寂寥的味道,惆怅的叹息将原本笑吟吟的脸庞描摹上了凄凉悲怆的痕迹,从眼帘一路蔓延至嘴角。 大兄弟,您这情形,很像是有感而发啊! “被舍弃掉了是指……”云棠珺小心翼翼地追问,“比被噶了还严重?” 司朝暮满目忧愁地摇了摇头,只说是“人生自古谁无死”:“死有何惧?只是……不好意思,学校有规定,太具体的,我不能说。” “我的妈耶,这是得要遭遇什么大磨难,竟然比死还惨啊!”云棠珺无语凝噎,什么强制上学还要不让跑路的奇葩学校,咱们教育局不管的吗?(教育局:谢邀,勿cue,管不了!) 司朝暮只是颇为惆怅地凝视着帐篷的一角,却不正面回答。 “你如果真的那么好奇,可以试试看啊!” 但凡你不用这种“悼词都写好了,只等唢呐一响速速抬走”的表情眼巴巴地望着我呢! 云棠珺立刻切换成为苦瓜脸:做人呀,真的太蓝了! “那行吧,”云棠珺试图步入了正轨,“如果真的是这样,我的匣子也不可能轻易地交给你了。”他又不正经地笑了笑,“但是你真的要动手抢,我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要不,你试试看吧?” 第34章 我们都18 司朝暮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只是将眼睛轻轻地眯起来了,好像是一只混沌初醒,刚刚睁开了眼睛的小狐狸:“哟!你这在反过来威胁我啊?” “不敢不敢!我只是……你刚才不是跟我说‘试试看’吗?所以,只是单纯地想要玩一个鹦鹉学舌的游戏,怎么样,我学的像吧?”云棠珺笑嘻嘻地打哈哈。 “……你少打岔!”一向以温和示人的司朝暮竟然也有如此暴躁的时候,稀奇稀奇! 云棠珺扑哧一笑,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我又不是不明白,如果你有心想抢它,早就可以动手了,哪里还能跟我在这儿漫山遍野地扯闲天呢?” 他歪了歪头,又拉了拉某人的袖子,一派讨好的架势。 “大哥有何旨意,尽管下达,小弟不才,刀山火海,必定义不容辞……” 一套彩虹屁听下来,司朝暮看起来很是头疼:“你这嘴里,不跑火车就憋得难受哈?” 云棠珺何许人?说跑就跑,往嘴上撒丫子,可比脚下快得多。 “跑火车?那还不是多亏了基建狂魔的给力!咱们伟大的工程……” 真就给你一点阳光百倍千倍灿烂啊! 司朝暮再也受不了了:“哥屋恩!” 云棠珺捧腹大笑:“好哥哥,不要轻易破防嘛!” 司朝暮一脸的生无可恋,只待玩闹够了,才慢悠悠地同云棠珺说,愿意将方才从乔千里那儿抢来小匣子补偿给董颂明,也愿意护送他们俩离开这一座古怪的森林,甚至承诺只要有机会,可以在以后的测试环节里提供给他与董颂明能力范围之内的帮助。 “你的条件呢?”云棠珺并不以为这天底下有免费的午餐,“做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到底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够得到陌生人如此妥帖周全的协助? 光是想想就有够不靠谱的。 请问你这是在cpu我吗? 司朝暮神情认真地盯住了云棠珺的眼睛。 此人生得俊朗,气质温和,这番言辞恳切,更显情深义重:“条件是,你要尽全力通过所有测试,争取成为黄飞职业技术学校的正式学生。” 但是这种无由来的情深义重…… 显然,太不合时宜了。 云棠珺抿唇想了想,提出了他觉得最为实际的一种可能性:“难道你有为这破学校招生的kpi,只要忽悠……不是,劝我成为这儿的学生,之后就能从中拿到提成?多少个点啊?” 我要点头同意了,能不能也分我一点…… 司朝暮愣了愣,即刻为云棠珺这脱缰野马一般快马奔腾的脑洞幽幽地点了一个赞:“你要乐意这么想,也行。” “不然我还能怎么想呢?这本来就是我不得不从的既定目标,葛石梁那厮不是一天到晚地威胁着,不参加这些莫名其妙的考试就要噶了我们。”云棠珺边感叹边观察,“你们作为强有力的竞争对手,还愿意跑来帮助我,我的老天爷,天上掉下来馅饼都没有这么香的!这也太诱人了吧?”比搞电话诈骗的那些人说的还离谱! 司朝暮了然地笑了笑:“我们倒不全然算是非得要头破血流的竞争对手,学校招生总共可以招揽的人数,必定不只是一个两个的,因此并没有陷入到零和博弈那么糟糕的境地。你不也是想到了这点,才对董颂明不离不弃的?” 不离不弃? 很高兴你如此看得起我们这攒起来不知道够不够一天的友谊…… 但是阁下的这个用词,真是太糟糕了!大可不必好吧? 可云棠珺还是不解:“所以为什么要选择我?我长得很像是神马潜力股的样子吗?” 我咋地连自己都不知道呢! “……”司朝暮戳着下巴思考了片刻,骤然摆出一脸天真无邪的表情,给出了一个听起来十分没有说服力的答案,“我要说只是因为看你长得帅,你信吗?” 他努力睁大眼睛,尽量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跟“诚恳”二字沾点边。 然而云棠珺对此类文字游戏嗤之以鼻,只故意有样学样:“我说信,你信吗?” 司朝暮端的是一派小狐狸模样,眉眼如同戏谑的弯月:“我信了,你信不信嘛?” 云棠珺挠了挠头。 算你狠!再如此纠缠下去,我怕是马上就要不认得“信”这个字了。 “如果我不答应呢?” 这么便宜的好事竟然被我遇上了…… 你还非得说你没有阴谋,你看我信不信? 这话司朝暮可不爱听。 只见他的脸色蓦地一沉,随即阴森森地说:“那就马上把你跟董颂明打个半死不活,然后拿走你的木匣子,最后把你们一齐扔进隔壁溪水里,去洗冷水澡!” 你看,有头有尾,有起伏有转折,安排得明明白白。 说吧,你是不是早就想要这么干了? “……兄弟,你这也太现实了吧?”云棠珺“情真意切”地呼吁,试图唤醒对面薛定谔的良知,“俗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呀!这不是,天下和平还等着咱们的守护……” 司朝暮一撇嘴,忽然又露出了一个孩子般顽皮淘气的笑容:“我偏不!就不答应!就要弄死你!”他又装腔作势地往外吆喝道:“韦俊逸,快点过来帮帮忙……” “哎!”外头那玩意儿正好等着这遭呢,忙是削尖了脑袋,迫不及待地往帐篷里头闯。 听得外头一阵利落的小跑声逐渐靠近过来,云棠珺自我认知明晰,连忙抱拳认输:“大哥您贵庚?刚才是小弟不懂事,口出狂言了,今后之事,全凭大哥您做主就是!” 司朝暮笑呵呵地地晃了晃脑袋,这让他那张本来略显成熟的脸上突出了少年人风华正茂的意气:“我啊,18。” 18就18,你莫名其妙地得意什么? 以为谁还是未满18岁的未成年人是不是! 韦俊逸猛地钻了个圆乎乎的脑袋进来,并主动链接上了这个介绍年龄的环节:“我也18!” 然后他们两个人两双眼,齐刷刷地看向了云棠珺。 第35章 野外过夜 “我也是18岁,”突然被这样两双热辣辣的眼睛牢牢地盯着,云棠珺毫无心理障碍地选择了打不过就加入,“既然大家都是同龄人,就好好商量一下……” “18岁怎么啦?”司朝暮两手一摊,掌握了废话文学的真谛,“这不就是正常大学新生入学的年纪吗?到底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瞧瞧这甩锅的速度,搞得这个话题好像不是由你起头的一样! 韦俊逸狗腿子则是毫无原则地连声附和:“就是就是!” 觉得自己是在场唯一正常人的云棠珺小声吐槽:“你们有没有搞错,有正常大学能是现在这个画风的吗?胆敢不只设置各种环节要人命,还见死不救的,肯定会被查封吧?” 韦俊逸充耳不闻,只瞪着一双可怜兮兮的狗狗眼,委屈巴巴地望着司朝暮,声线跟着此人的肩膀一块儿,哗啦啦地抖动得厉害,都不知他下一秒是要哭出来还是笑出来,滑稽可笑得紧:“呜呜!外头好冷哦,你们聊完了,我可以进来了吗?” 不料司朝暮竟然装作听不到,只将目光直勾勾投向了云棠珺,好像在等着他拿主意似的。 云棠珺深吸一口气,迎上了韦俊逸十分不满加之审视的目光,气沉丹田,破罐子破摔。 “……可以的,你把董颂明一块儿带进来好了。” 韦俊逸与司朝暮对视一眼,见对方点头赞同,才满脸愠色地朝向云棠珺,气哼哼地甩下了一句:“带那个瞌睡虫进来?净把我当做那出卖力气的苦力使唤是吧?切!咱们走着瞧!” 喂!不是!云棠珺真心觉得这人的思想很有问题,我就只是个顺水推舟的,怪我咯! 司朝暮低头窃笑,眼珠转了转,又悠然自得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没有电子产品陪伴的夜里,真的好容易犯困呀!怎么样,小云酱,要跟我一起睡觉吗?” 听听这没耳听的虎狼之词! 此刻正值头昏脑涨的云棠珺,真是羡煞了一旁沉睡不醒的董颂明。 也想学他那般双眼紧闭,无知无觉。 外边的世界纷纷扰扰,同我又有何干系? “要的要的!”韦俊逸将他好不容易拖进了帐篷里的董颂明速速地扔到了一边,然后屁颠屁颠地跑到司朝暮的身边,夹里夹气地说,“要同小朝哥哥一起睡觉!电子产品不陪,小云酱也不陪,我陪!” 末尾,还附赠了疑似要同他争宠的云棠珺一个大大的眼刀。 那刀子无比锋利,好像随时准备要割破人的喉咙。 被迫卷入其中但是全程围观了这出好戏的云棠珺的面上表情经历了如下的变化过程。 吅(xuan),囧,皿。 两位爱卿玩得挺花的哈,请问你们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当然,朕也不是非常想知道就是了。 于是云棠珺真心实意地提问了。 “请问咱们这学校离崆峒山有多远?有自驾游的导航路线吗?急!” 韦俊逸皮笑肉不笑地捏了捏手腕,又转了转:“有机会的话,让缺德地图帮帮你好不好?” “两位聊得挺开心的,”司朝暮从不惧怕石破天惊,又提出了一个不做人的设想,“不如放你们一块儿睡觉得了?” 云棠珺和韦俊逸十分没有心动,然后拒绝了。 泻药!这厮只叫一个碍人眼!千万莫挨老子! ** 老实说,这是云棠珺人生当中第一次体验在野外过夜的经历。 虽然头上有一顶说是可以遮风避雨的帐篷,旁边还有两个时不时小嘴叭叭的人,但是一旦闭嘴安静了下来,空气里那种幽风阵阵又是腐臭泥土又是枯枝落叶的味道便会前赴后继地刺激着鼻腔,那感觉,啧,一个字,绝! 目之所及,更是不忍直视。 司朝暮和韦俊逸两个没皮没脸的家伙正忙着你侬我侬。 很容易中招的董颂明大少爷仍然是双腿一蹬倒地不起。 突然发觉处在这个空间里自己好像灯泡一般闪闪发亮的云棠珺默默地将身上的叶子都扒拉干净了,匆匆闭上眼,只图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呼呼。 呲啦。 此时已经闭上眼的云棠珺并不曾见着,一枚与此刻时节明显不符的青翠叶子仿佛是一个蹑手蹑脚的小人儿,正沿着潮湿的泥土,遍地的枯叶,一步一个“脚印”,悄悄地爬到了他的身边,蹦到了他的衣角上。 那叶子才婴儿巴掌大小,一头尖尖的,经络分明,纹理清晰,树梗蜿蜒曲折,末尾收拢成了“碧桃”的形状,静静黏在了他的衣摆处,仿佛铁块遇见磁石,便是如何,再也不动了。 眼睛不见光,瞌睡袅袅云雾一样缓缓袭来,云棠珺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 司朝暮说得对,没有电子产品的夜晚,果然非常无聊。 哪怕身处这样一个危机重重的陌生森林里,闭上眼,沉沉睡意还是止不住地涌了上来。 视线和思绪也跟着逐渐变得迷蒙不定了,好像抓不住的游丝。 恍然间,只觉天地似乎在飞快地旋转,挤压,随后牵扯出一大片光怪陆离的光影。 云棠珺深深吸了一口气。 突然发觉这氤氲潮湿的,竟然是雾气。 好浓重的雾气! 屏息仔细听来,在那挥之不去的雾气尽头,似是传来了一阵女子悲切凄怆的歌声。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 与她歌声一处响起的,是数不尽的藤蔓匍匐但是快速蠕动的声音。 哗啦、哗啦,哗啦啦。 有树枝在爬……好熟悉的动静! 云棠珺揉了揉眼睛,恍然大悟。 正在此处移动的,就是在黄昏时候见到的,那“吃人”的藤萝! 云棠珺不由得想起了那鼓鼓囊囊的“人形”逐渐萎缩成“不成人样”的场景,心头又犯起了一阵恶心。 于是眼前所见,忽地一下,便沾染上了一层无论如何化不开的绯色,包括这漫天的大雾。 湿润,粘稠,阴冷,是绛红色的血雾。 “月明人倚楼。” 浓雾深处的女子继续歌唱,声似杜鹃啼血,婉转而哀切。 第36章 红雾中的绿衣女子 云棠珺心累得要死。 诡异的现象一个接着一个跳到他脸上,如此这般,翻来覆去,可不就是在折腾人吗? 心中的咆哮仿佛是愤怒的滔滔黄河。 真是的!他不是够了,他是够够的了! “又是哪位仙女姐姐?怎么放着好好的仙女不当,干起这装神弄鬼的勾当来了?” 叮当,叮当。 不闻人声,先听得环佩声动,又见那衣袂飘飘,遂有一婀娜多姿的倩影,自深沉的红雾中缓缓走来。 是一青衣女子,只见她手执团扇,掩面行礼道:“妾身藤夫人,问公子万安。” 云棠珺杵着没动。 藤夫人。 哦—— 他想起来了,乔千里曾经欲言又止提到的,好像就是这么个名字。 而且中途故意岔开了,明显是在隐藏些什么。 那女子又说:“有一事相求,请公子救我。” 云棠珺还是杵着没动。 但好歹是开口了:“你这是在cosy哪个朝代的人?” 那杏眼桃腮的女子微微蹙起蛾眉,似是不懂他的说辞。 “行吧,咱们换个频道聊天。” “你是哪个时代的……呃,怨灵?” “别拜来拜去的,不如好好说说,我要怎么救你?” “请公子随我过来。”女子轻摇团扇,身姿翩跹地在前方引路。 又双叒叕陷入此种莫名境地的云棠珺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随她同去。 但是回过身去,他的后路已经被一堵遮天蔽日的“树墙”给阻拦起来了,根本就没有留下可以回头的路。 无奈之下,他只好硬着头皮,暂且跟在神秘女人后头过去看看。 那女子莲步轻移,领着他来到了一处井旁。 井是一口被废弃的井,且形容沧桑,上头布满了苔藓蛛丝,看起来年代颇为久远了。 女子伸出纤纤玉指,遥遥地指了指井口处:“那上头粘着封印,烦请公子代为揭开。” 云棠珺往心里默默吐槽,不是说好了搞异能的不修仙吗?怎么又扯上封印了? 他往那古老的井边走了几步,伸头一看。 确实有一呈十字交叉型贴在井口处的……与其说是“封印”,不如说是“封条”。 云棠珺一脸费解:“你人都在外头了,还要找我扯这东西做什么?你自己不能扯吗?” 女子抬手,抚了抚她乌黑的鬓发,一副有被无语到的样子,眼见那张挂着柔情似水的小脸蛋都快要绷不住了:“不能!我……通过特殊的方式与你相见,此刻并无实体,摸不着它。” 不料云棠珺比她还能开摆,而且语气十分欠扁,把皮球踢了回去:“那我也不能!” 指望我给你打白工呢!做梦! “我说你能……”见他态度这般轻慢,那女子面上的神情狠狠地扭曲了一瞬,配合着一直围绕周身,久久萦绕不散的红色浓雾,还有时不时尖利刺耳的声音,只叫一个唬人,“我说你可以,你就是可以!” 这里的环境好像在随着这女子情绪的波动而发生变化,就这么嗷嗷一嗓子,喊得附近所有的枝条都在玩命似地震动,连带着枝上叶子,一块儿窸窸窣窣的,实在闹人得紧。 云棠珺才不管那么许多,只逼她快些说明原委。 “你爱说不说,反正是你有求于我!了不起我不听就是!” 自称“藤夫人”的女子徐徐地牵起飘逸青衣的一角裙摆,借着弯腰福身的档口,自以为很好地藏起了她悄然流转于眉眼间的、一闪而逝的一点狰狞。 “我为夫家所弃,被推落于井中,又找人来加上封印,久困于此,不得安息。”藤夫人娓娓道来,一双秋水盈盈的眸子里盛满了幽深寂寥的愁怨,“今日等到你来了,方才有幸……” “我想你找错人了。”云棠珺一口回绝了女子的殷殷期待,“遇上我,你肯定称不上是有幸,应该叫做不幸才对。”论赖皮,他可不输任何人,“爱咋咋,反正封印啥的,我才不扯!” 这话说得十分冷酷无情,害自恃美貌的藤夫人差点把鼻子气歪了,一改之前柔情万种的情态,毒蛇一般阴冷地嘶嘶磨牙道:“公子何至于此?你我素不相识,为何要如此绝情?” 绝情?云棠珺不得不“好心”提醒她:“傍晚时分,你害了那素不相识的一条人命时,有想过自己很绝情吗?” “我……”藤夫人面容忿忿,手指紧紧攥成了一团,将那团扇的扇柄捏得死紧,“我那只是为了活命……” “果然是你!”云棠珺才没有同吃人魔女聊天的兴致,只恨不得马上走了,“抱歉,您的这个活命法如此残忍又如此双标,一旦放出去,怕是其他人包括我在内,都要活不了了!” 他的言语放肆,惹得藤夫人终是耐不住心头熊熊燃烧的怒火,双目一红,顷刻间爆发出毁天灭地的杀意来:“臭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找死!” 女人话音刚落,她青碧色的罗裙骤然变成了紧密缠绕的藤萝,随后“万箭齐发”,360度无死角地向云棠珺发起了环绕攻击。 刷刷刷! 终于得了用武之地的枝叶们立刻发出了兴奋不已的“尖叫声”,它们一路速度up,自云棠珺的小腿,腰腹,手臂,脖子等地方攀缘而上,将他层层叠叠地包裹了起来,构筑成了一只巨大的“茧”的形状。 云棠珺身陷其中,无论如何使劲,始终挣脱不得。 但他始终记得女人的请求,尤作困兽斗:“这就是你求人办事的态度?怪不得被困在井里头出不来……” 方才见面还温言软语地倾诉,交易不成就立刻杀招相向,美女你这样很容易冒得朋友的! 藤夫人冷哼一声,嘴还挺硬的:“别做梦了!我从不软弱求人!” 眼看那“茧”围得越来越紧,云棠珺身上各处被勒出了深浅不一的红印不说,由于脖子也被牢牢地卡住,连呼吸也变得越发困难了。 藤夫人一边欣赏着他的惨状,一边出言威胁:“我问你,那封印,到底去揭是不揭?” 与此同时,张狂的枝叶们发出了兴高采烈的“沙沙”声,快说快说,不揭就吃了你! 第37章 藤夫人 云棠珺咬紧牙关维持着最后的清醒,也只是模模糊糊地看到了眼前如同飞云一般杂乱交错的红雾绿叶,熙熙攘攘地点缀在虬枝粗干上,锁得他只能发出阵阵闷哼:“唔唔唔唔唔!” 这位姐姐,你问话归问话,却不许人好好说话,是何道理啊? 可不晓得我这个人,最烦被人威胁了! “死到临头,还敢到处分心!”藤夫人娇嫩的粉面变得一片铁青,怨恨丛生,“不知死活的小毛孩子!” 她使出了狠心肠的霹雳手段,一个拧眉,那些缠绕在云棠珺身上的藤萝便勒得愈发紧了。 只觉无穷无尽的疼痛和窒息袭来,一时间竟搞不清楚哪个要来得更加严重一点。 可是,哪怕沦落到了这种地步,云棠珺也要卯足力气与这女人对峙,拿出宁死不屈的气势硬撑着——虽然这气势微渺得可怜的说。 无他,就赌有所求的那个人,不管面上如何强势威压,底子依然是薄弱的。 论博弈,不敢赌的人分明是她! 果然,那女子虽然言语恶毒,出手也狠辣,却从来拿不出一招毙命的意思,甚至不得不分出几分注意力顾念云棠珺这半死不活的“生命线”,免得一不小心真的给他掐断了。 好消息,半死不活的云棠珺得意地闭上了眼,他,死不了! “该死的混蛋!你这是在玩命!”藤夫人厉声怒斥,但是显然,她也拿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在维持云棠珺残存意识的情况下,继续生磨硬泡,“真是讨打!” 云棠珺的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哦,不是,是发红,血雾猩红的红。 “我不是说过了吗?怨念这么大,平白放你离开那口井里,才是真的在玩命。” 一个突然不受桎梏而且能力强大的脱困者,可能会造成多大的危害,谁能预估得到? 更重要的是,她不只是心有怨恨,还有所隐瞒。 藤夫人咬牙切齿,却还是矫揉造作地拿出小女儿低眉顺眼的情态,表演了一番声泪俱下的言辞恳切:“放心,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放了我,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对待恩人,小女子必然感激清零,断不可能做那忘恩负义之事!不然只教天打雷劈!” 被捆得严严实实的疑似未来救命恩人云棠珺已然差不多觉得全世界的氧气好像都快要离他而去了,只剩下将一抹苦笑惨淡淡地凝固在僵硬得麻木的嘴角上的力气:“……是吗?” 可是你的表情正在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诉我,对此还是不要抱有任何希望的好。 “你!简直被狗血蒙蔽了心眼!”云棠珺看似无力,但始终油盐不进,出离的愤怒使得藤夫人不由分说地捏断了手中的团扇,她甩了甩宽阔的衣袖,银牙咬断,眼神一凛,只阴森森地说,“算了,又不是非你不可,了不起我再等上个千年万年就是……” 云棠珺听不下去了。 哦,不是,是严重的呼吸困难,不支持他继续听这女人这般没完没了地bb下去了。 好难受啊。 只有…… 呜呜呜。 藤夫人这厢正忙着赌咒立誓,并没有引起云棠珺的任何反应,却迎来了一阵悠扬清雅的笛声。 那笛声由远及近,声声呜咽,如泣如诉,说尽了凄苦之情。 “谁?”藤夫人大惊失色,附近的枝叶如同无数警惕的刀斧手,随着她的轻喝一起,争先恐后地发出了一阵沙沙的声响,“究竟是何人在捣鬼?” 然而四下无人作答,反而是那原本红得可怖的雾气,随着这幽雅清韵的笛声,竟然逐渐淡去了颜色。 藤夫人杏眼圆睁,连忙招呼那些伺机而动的藤蔓向着笛音飘扬处发动攻击,却只是得了一个统统无功而返的结局。 更加诡异的是,云棠珺本人虽然歪着脑袋看起来是晕过去了,但他那被无数枝条缠得严严实实的左手手腕处却有雪白亮光蓦地一下穿破了层层障碍,发出了一道闪耀夺目的光彩。 那光芒像是一个被吹得鼓鼓的气球,扩大扩大再扩大,直到将云棠珺整个人连同缠绕他周身的枝叶统统包围了起来,且愈发明亮闪耀,不只埋葬了那稀稀疏疏的红雾,还刺得人睁不开眼。 再一闪,所有捆着云棠珺的枝条和叶子,全部碎了。 就是字面意义上的,“碎了”。 只在一个匆匆眨眼之间,它们就变成了一块一块的木屑和一条一条的叶片,呱唧呱唧地散开,然后稀里哗啦落了一地。 就像是,天上突然下起了一场“木之雨”。 雨纷纷,意绵绵。 失去了束缚与支撑的云棠珺也堪堪地倒在了地上,脸上的苦笑消失了,一下子变得轻松淡然起来,就像只是简简单单地睡着了,甚至身上各处的捆绑痕迹也跟着逐渐消散殆尽。 好像方才一切都不曾发生。 包括从一开始就死死黏在他身上的那一片嫩绿的叶子,竟被碾成了条缕分明的绿叶丝。 风一吹,洋洋洒洒地一飘,没得了。 至此,红雾一点一点地消散殆尽,地面颤颤巍巍地震动,这个本来由藤夫人尽情主宰的世界,开始变得摇摇欲坠起来。 只是这场景,于方才还口出狂言的藤夫人而言,可谓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她的心态彻底炸了,再也不端着那矜持淑女的优雅姿态,而是破口大骂:“你是哪里来的死狗?竟敢恬不知耻地坏老娘的好事……” 淡漠雾霭的另外一头,是手持玉笛的司朝暮长身玉立地站在正分崩离析的桥头上,与她隔着像是瀑布一样纷纷坠落的枝叶和石头块们遥遥相望。 “您可真是高看我了,我哪里有这种本事?”司朝暮温声细语地说,他这人,最擅长温柔地搞人心态了,“这力量显然来自于您选取的猎物本人。啧!您选目标的眼光……真不知该说是太好了还是太不好。但确实,今儿我算是亲眼见识到了,跟传说一样,的确非常不幸啊!” 第38章 她的传说 “我不瞎!我看得到!”藤夫人恨恨地怒吼着,脸色如恶鬼狰狞可怖,“不要以为那是什么了不起的力量,不就是多亏了他手上的那一串珠子吗?要是没有……” 若是云棠珺此刻仍然醒着,必定大惊失色。 珠子?不是已经变成了一只木头莲花手镯了吗? 是这女人花了眼?还是…… 可是无论她如何声嘶力竭地呐喊,这个由血雾和藤蔓构成的世界,都即将要崩塌了。 失落,往往是崩溃的开始。 司朝暮施施然站在形状崩坏的桥头上,手上客客气气地抱拳施礼,嘴上可是没有一点儿客气可言,“藤夫人,您可千万不要这么说,斗胆问一句,依靠藤蔓或者珠子施展能力,究竟有何区别?”他晃了晃手中纤长的玉笛,好像彰示某种证明,“他物,也是构成力量的一部分。您虽不曾学过理论知识,这一点,应该也是可以听得懂的。” “知识?”那藤夫人形容狼狈,站立不稳,却骄矜地冷然一笑,语气张狂道,“你说的可是从这个地方传播出去的那些东西?不过是套上冠冕堂皇外衣的骗局而已!要我说,知识越学越傻,心眼越学越坏的破落玩意儿,不学也罢!” 这话不好听。 但是司朝暮仍然眼神清明,丝毫不为所动:“都说您专门埋伏在这路上蛊惑人心,引诱心智不坚定的人为果腹之物,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论蛊惑人心,谁又比得上……” 那一张张巧言令色又口诛笔伐的嘴呢? 轰! 世界骤然崩塌,话还没来及说完的藤夫人美妙的倩影被拉扯出一抹扭曲诡异的形状,终于随着破碎的幻境一起,消散在这最后的绯色雾霭中。 谁也不曾见到这个虚假的世界颓变成荒野的废墟之后,于无人在意崩塌的尽头,悄然落下了一瓣悠然的洁白莲花。 那是祷告的祝词,是哀悼的挽联。 是不为人所知的神明,睁开了沉睡已久的眼睛。 ** 云棠珺再次睁眼醒来已是次日黎明时分。 彼时天色渐晓,但天空中仍然保留有丝丝缕缕的黑色印记,轻轻袅袅的,还拖着一条一条长长的尾巴,似是往天幕上肆意挥毫的墨水,作了一幅名为“破晓”的画。 他发觉自己仍然身处于帐篷内。 眼前所见之人是司朝暮,且只有司朝暮。 那人的脸上堆起了柔柔的笑,声音也如春日柳絮,轻轻软软地拂过耳廓:“醒啦?俊逸和董颂明一块儿出去找吃的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回来了吧!” 云棠珺眯着惺忪的眼,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问你个问题,会吹笛子吗?” 他仍然记得,在昏死过去之前,好像听到了一阵笛声。 虽然不曾亲眼见到吹笛人的身姿,但是没由来的……就是觉得是眼前这个笑眯眯的人。 司朝暮先是一怔,随即释然一笑:“家里有老人刚好喜欢这些古香古色的东西,我也是赶得巧,从小就开始学了。” “你的笛子,刚好也随身带着?” “你不记得那个8万8了吗?”司朝暮又开始不动声色地做起了那只万能包包的推销,说得人好不心动,“不管是笛子还是什么东西,哪个不能够随身带着呀?” 行,你愿意承认就行。 咱们还有的聊。 “那女的……藤夫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藤夫人是传说里的人物,”司朝暮这个人,无论是性格还有音色,大概都非常适合去做老师,光是听着就有一股谆谆善诱的味道,“相传她所生活的年代,距今已经1300多年了。” “哦,”云棠珺杵着脸,仿佛是一只没有感情的总结机器:“所以,我这是遇到千年前的怨灵了?大难不死,多亏你……你的笛声把我从她的手里救下来了?” “黎明之前,你应该是突然做噩梦了,整个人都变得不太正常,又是挣扎又是喊叫的……这是我的视角,”司朝暮面不改色,不紧不慢地说着真假参半的话,“我想到吹奏笛子,是因为音乐具备疗愈精神的作用,也许可以帮助你摆脱这个令人困扰的噩梦。谁知你竟然梦到了藤夫人……” 云棠珺随便答了,但是追问得更加厉害了:“嗯!根据你的描述,就是梦到那个藤夫人了!你说她是传说里的人物,因为这女的很牛吗?什么传说?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他可太知道了,这个司朝暮,表面看着人畜无害笑眯眯的,其实一点儿也不好搞。 也许只有不给喘息时间地连续追问,才有可能捡得到此人一句两句的真话。 “相传,由于妒恨丈夫新纳外室,藤夫人凭一己之力灭了夫家满门,后来被人封在了这片森林里的某处。还有小道消息称,这林子里的所有藤蔓,都是由藤夫人的恨意化成,平常只伪装成不起眼的藤蔓,饥饿时便引诱人或者动物靠近,以骨血为食。” 好凶残!云棠珺听了,只觉得是人艰不拆,但必须拆! “这女的行为这么恶劣,而学校建在这里,也不管一管,任由她随便霍霍学生吗?” 就知道你们这破学校一点也靠不住! “传说只是传说,谁知道是真是假……而且,时间过去这么多年了,根本就没有人真正见过什么封印了女人的地方。你想想,与空气做斗争,那是想管也管不了啊!” 这么多年了,竟然没人知道她是待在一口井里? 有没有搞错!这科学吗? “我……”云棠珺有一口老血憋在心头,不知道该不该哗啦吐他一脸,“那,那些吃人的树叶子,怎么还任它留着,不该一把火烧了?” “试过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司朝暮老神在在地陈述,“所以干脆放宽心,只要不上赶着去招惹它,也不靠近它的攻击范围,可以只当做是一种纯观赏性的景观,专门负责美美哒!你想想那些美丽的枝叶,瞧着还挺有氛围感的,不是吗?” 哪里来的氛围感,你说的是吓死人不偿命、吃了人更加不偿命的恐怖感吧?云棠珺在心底里疯狂捶墙,哐哐铛铛的动静可大,就这,我美你个大头鬼啊! 第39章 大苹果 可是司朝暮始终可以用最平静的神情说最为吓人的话:“我们以后可能要遇到的危险,可比这玩意儿要来得恐怖多了,连这个森林都走不出去的家伙,之后还能有什么希望可言?” 云棠珺蹬了蹬腿,破罐子破摔:“这位少年,你不觉得,有关这里的事情,你真的知道得太多了吗?” 司朝暮笑得将眼睛眯成了细细的缝。 “不瞒你说,我的爸爸妈妈都是从这儿毕业的。托他们的福,我在来学校报道之前,就听说了很多神奇的故事。” 云棠珺想了想,将他的话中译中了一遍。 “原来所谓异能,还是个依靠血统传承的遗传技能?” 司朝暮耐心解释:“这么说不准确,研究显示,展现出异能潜力的人,同父母或祖辈是否出现过异能人士,并不呈百分之百相关性。有父母大放异彩,子女一辈子默默无闻的,也有祖上无光,隔了好几代甚至几十代,又天降英才的。” 因为云棠珺从来就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所以对于这一条,当真是毫无实感。 “还有,”司朝暮继续孜孜不倦地科普道,“据我了解,个人展现出来的技能特征只在乎你自己的特质,跟遗传更加扯不上半毛钱的关系。” “所以你的技能,就是吹笛子吗?”原谅云棠珺如此朴素唐突的说法,毕竟,他啥都不懂。 “是也不是,”司朝暮神秘地笑了笑,“我们都将终其一生探索这个问题的答案,不到真正死亡的那一天,谁又能说得好呢?” 云棠珺:……谢邀,俺可不想整你们这一套,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搞球哦! ** 两人正热火朝天地聊着天,说是去外头找食物填饱肚子的董颂明和韦俊逸终于一前一后地回来了。 他们光是掀开帐子,就引进来了浓重的秋日露水的味道。 潮湿,而且寒冷,透心凉。 但这寒凉盖不住人发自肺腑的热情。 董颂明见云棠珺醒了,喜不自禁,一路颠颠小跑到他的跟前,欢天喜地奉上了一只白里透红的大苹果。 “你刚才到底做了个什么噩梦,看着像是突然被恶鬼缠身了的样子,吓死我了!” “哪里有什么恶鬼!”云棠珺看了看他手里的大苹果,方才想起来历经这么一路折腾,的确又渴又饿,赶紧赔笑道谢,“只有一位慈眉善目的女菩萨,往梦里来,管我要过路钱呢!” 董颂明将手中的苹果塞给他,眼神有一些看“孩子大约饿傻了,千万不要同他计较”的意味:“过路钱没得,往女菩萨的庙里雁过拔毛的劲头倒是可以有!” 云棠珺抱起水灵灵的大苹果,埋头啃得专心致志。 脆脆的,甜甜的,香香的,好吃啊! 想想吧,自打来到这块地头,有几时可以好好吃饭的? 尽管说来心酸,但事实很明了,在这种地方,哪里还想得了那么多? 理他是苹果还是什么,咱们主打一个且吃且珍惜吧! 身旁的司朝暮也从韦俊逸那儿接过了一只红通通的大苹果。 只不过人家与俗人云棠珺不同,走的是风姿绰约神仙路线,小口小口地咬得那叫一个端庄秀丽,想来实在干不出来某人这种吧嗒吧嗒一顿啃,整得汁水四溅的事儿。 莫名被比下去了的云棠珺白眼一翻。 你没事吧?不拉踩会死吗? 但是显然,不拉踩是不可能的。 比如韦俊逸,此人就在嫌弃与吹捧之间精准拿捏:“有的人,吃没吃相,丢死人!再看看我们小朝!简直是斯文的神!瑞斯拜!” 可是此时的云棠珺正忙着同手里的苹果进行气吞山河的最后一搏,根本没空理他。 全世界都知道你是司吹了! 没眼看,下一个! 自觉见证了所有的董颂明不乐意了,上赶着拆韦俊逸的台:“有的人毫无自知之明,就你那吃相,哪里有资格指点别人?我只恨没有带上照相机,把你刚刚在森林里狼吞虎咽的模样拍下来,以正视听!” 话说完了,小伙子自觉狠狠出了一口恶气,心情特别舒畅。 不料那韦俊逸就是个不要脸的滑头,面对如此指控,他竟然死活不认,只宣称是“口说无凭”,还眼巴巴地往司朝暮的跟前凑了凑他那圆乎乎的大脑袋,矫揉造作地问:“小朝,你信我还是信他?” 声音之委屈,腔调之哀怨,使闻者心颤。 ——被腻得发颤,颤得心尖尖都止不住瑟瑟发抖的那种。 被对方如此一套犀利的组合拳打下来,轰然碎裂了三观的董颂明即刻瞳孔地震。 怎么会有人抛开事实不说,只顾着黏不拉几地跟人撒娇啊? 哥,咱还能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吗? 可惜韦俊逸专心忙着向司朝暮施展眼神拉丝之术,哪里管你天地是哪个正在苦苦撑着? 董颂明(无能狂怒但是有被酸到版):6。 我只以为你是老六,没想到是只老狗。 不,我才是狗。 狗粮吃不饱的狗! 汪汪汪! 身处风暴中心依然岿然不动的司朝暮默默瞅着眼前两只小学鸡幼稚互殴,但笑不语。 被腻得心里发慌的云棠珺也是熬不住,将苹果核扔出了一条完美抛物线,啪地一下落在了粘人精韦俊逸的脚指头旁边:“辛苦找来苹果,大恩大德,我真是谢谢你啊!” 韦俊逸当仁不让,龇着两排大白牙,露出了他嘚瑟和骄矜一半一半的嘴脸:“没错,你们俩确实是应该好好地感谢我们。” 这倒不是他自夸。 能路遇尖叫或倒地的甲乙丙丁还一路前行,能走出这片魔鬼一样诡谲的森林,能往葛石梁所在的出口处顺利地交出小匣子,确实是多亏了他与司朝暮这一路上的保驾护航。 只是…… 不得不说,老狗就是老狗。 云棠珺往两位淡定从兜里掏出小匣子交差的帅哥那儿行注目礼,又叹了口气:“演了老半天,原来你们也是一开始就带着匣子的?” 装!都给我装! 第40章 出来啦 司朝暮笑吟吟地做出了回复:“彼此彼此。” 咱们就不要大哥输出二哥了。 对真相后知后觉的董颂明像只鼹鼠一样滋啦啦地到处冒头:枉我还以为自己就是那个天选之子!万万没有想到,原来是谁都可以拥有的?好失望哦! 云棠珺同样眼神死:“莫不是从一开始,所有人的身上都带着一个?” 真实履行了沐浴更衣的诺言,此刻身着一袭粉色西装的葛石梁连忙大呼冤枉,好像这样子的说法就是在指着鼻子骂他失职似的:“千万不要胡说八道!一开始就拿到手的人,我可是做了非常公平地挑选的!小朋友,这可是竞赛诶,怎么可能从一开始所有人都有嘛!” 至于挑选的原则嘛—— 粉色的葛石梁在粉色的游泳圈上翘起了他粉色的屁股,虽然形象不忍直视,但是胜在声音嘹亮,整得好像连瞎子都不得不扭头去看他两眼,不然白瞎了。 “笔试最后一题答题字数没有超过50的人,我全都给了!至于其他人,没有!” 天了噜!好敷衍的挑选方法! 葛石梁不服,竟然在他弹力十足的游泳圈上玩起了蹦蹦床,一弹一弹的,像极了一枚不安分的粉色弹珠。 “哪里敷衍了?就你们那点高中生的破水平,自己心里没数吗?还安排星际战争呢,当然是字数写得越少,越不污染改卷老师的眼睛,越招人喜欢啦!” 他还说,作为辛苦劳动的阅卷老师之一,他本人最为欣赏的,就是董颂明的作答。 问外星人来了咋整。 答就六个字,简单有力,笔透纸背。 兄弟们,跟我上! 顿时被全场目光集中注视的董颂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又眨眨眼,露出了专属于男子汉的羞涩表情:“哈哈哈,是吗?” 葛石梁从粉色的袖口中竖起了他粗糙的大拇指:“对!咱喜欢的就是你这个不爱啰嗦的劲儿!不像有的人,费劲巴拉地凑了四十几个字,害我数半天!” 真能掰扯,云棠珺差点要给这货啪啪鼓掌了,不好意思哈,我就是那个水到了四十几个字的人! 怪我咯! ** 当然,同葛石梁这没个正型的家伙开展对话,侃大山就不完全只是侃大山。 很难不注意到那个从他身边消失了的外国小哥,怎么的,这下又不需要翻译啦? 以及葛石梁的周围,这附近形形色色的考生们。 这些人出来得更早,正在以各种各样的方式休息,或者是警惕? 云棠珺可发现了,自打他们四个一块儿走出森林,就有不少人投来了千奇百怪的注目礼。 那眼神形态多样,含义复杂,其意义不明程度,也许够出得上一本百科全书的。 比如那个棕发的外国短裙姑娘,她正无声地展开双臂,似乎又在询问云棠珺,是否需要一个大大的拥抱。 又比如乔千里,这家伙整得一副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丑样,不只全力cos歪嘴战神,还只会用鼻孔出气。 还有那个人,虽然陌生,但是云棠珺已经不只一次注意到他了。 黑衣少年,脸上毫无表情,正常该是看不出喜怒,但是……他头上的棒球帽哪里去了? 云棠珺与其对视了一眼,恍然像是看到了一朵倒映在湖底的洁白的云。 心中一念而过,白云千载空悠悠。 却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怎么的,这哥们每次都跑得飞快,一眨眼,竟又不见了踪影。 难不成……是脚下踩了名叫迅雷的风火轮吗? ** “玛卡巴卡,玛卡巴卡,时间到,封门!” 葛石梁嫌弃地撇嘴,又郑重地捧起双手,示意所有人都跟着照做:“好了!现在,请你们满怀敬意地打开它——你们手中那只珍贵的木匣子。” 这个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改坐为站。 根据他自己的说法,因为腰杆挺得直了,看起来气势要更加足些,也更加有威严。 周围的反应却是一片哗然,显然,没有人搞得懂,一个站在粉色游泳圈上的粉色西装男人,哪里有什么气势可言就是了。 莫不如说,搞笑程度倒是百分之百。 被大伙嘲笑了的葛石梁立刻变得恼羞成怒。 他用力地跺了跺脚,将那只鼓鼓囊囊的游泳圈踩得吱呀作响。 “记住了,你们是学生,哪来的那么多废话,听老师的话,快点打开就是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不甘情不愿地举着匣子,按照他的说法行事。 云棠珺不想搞标新立异,也恹恹照做。 慢慢打开一看,那匣子里头装着一片包裹平整的丝绒,还有一块木质的圆形小镜子,就是平常女生包里特别常见的那种小小的化妆镜。 镜子一面的木质外壳上,正画着一只黑色的眼睛。 那眼睛生得古怪,有狭长的眼缝,黑色的眼珠,似乎正在牢牢地盯着对面的持镜人。 这画风,看起来颇为诡异。那只眼珠子明明是死物,可又好似有自我意识,给人一种被不知名的磁场冷冷盯上了的感觉。 但是这改变不了这玩意儿仍然是一枚镜子的本质。 是镜子,就可用以照耀人的美貌。 这不,现场有好几个女生连连发出了欢天喜地的叫声。 她们忙不迭打开它,美滋滋地冲着自己的小脸蛋前前后后地照了起来。 “天呐,我的头发乱了!好难看!” “糟了糟了,被晒黑了!哭唧唧!” “呀!哪里来的小虫子!死远点!” 热闹统统是她们的,拿着这玩意儿的男生们则是面色不一,视线也飘忽不定,尴尬无声地蔓延开来,小脑袋瓜子们各自看看,显得格外囧囧有神。 云棠珺没有来来回回照镜子的兴趣,也不爱继续同那只光是看着就令人心里头不舒服的“眼睛”玩对视,便想着将它重新塞回到那只小匣子中,眼不见为净。 不料被葛石梁突如其来的响指制止了。 更搞人心态的是,随着那响指“啪”的一声,所有人手里的木匣子全部都不见了。 但是手里头的镜子还在。 镜子上的眼睛……也还在。 第41章 爱的礼物~ 导演了这么一场“凭空消失”之后,粉红色的葛石梁好像公鸡在打鸣,冷不丁发出了一阵咯吱咯吱的刺耳笑声,“哟!我亲爱的同学们!不要太失落,既然这回过关不易,那些可爱的小镜子,就送给你们当做过关礼物好了。”男人满脸怜爱地摩挲着一身粉西装上的第二枚纽扣,这让他离“变态”的形象愈发地靠近了一些。“不过~”他高亢的语调骤然变得百转千回起来,“如果让我知道,有人敢不好好对待我赠送出去的礼物,嘻嘻嘻!各位要不用你们空空如也的脑袋好好地想一想,自己能不能担得起这样做的后果呢?” 威胁,又是tmd威胁。 这家伙别的本事没有,也拿不出来什么其他的套路。 云棠珺默默嗤笑,斜睨了那滔滔不绝的粉红男一眼,潦草地将画着诡异眼睛的小镜子塞到了裤口袋之中。 这劳什子的礼物,多瞅一眼都觉得瘆得慌,不看也罢! 董颂明也气呼呼的,只觉得揣着这种女孩子家家惯用的东西走来走去,会有损他男子汉的尊严。 “我早就觉得这货是个蛮不讲理的大变态了,”小伙子不敢高声语,跑来偷偷同云棠珺咬耳朵,又是龇牙又是咧嘴,神情特别义愤填膺,“只是没有想到竟然变态得这么彻底!以为谁真的稀罕他这一看就不安好心的礼物啦!” 云棠珺老神在在,竟然还有开玩笑的心情。 “没事儿,对他而言,可能是因为少女的粉色更加能够引出人发自肺腑的纯真吧。” 就是能“纯真”到这个地步的,少见。 颇有一种超脱人类身份束缚还有大脑制约的癫狂美。 董颂明大惊失色,看云棠珺的眼神仿佛是在看迷途不知返的可怜少年:“这位亲!你对‘纯真’二字到底是有着什么样子的误解啊喂!”请问还来得及抢救一下么—— 与此同时,某只“低调的”粉色游泳圈正悠哉悠哉地往他们这个方向飘了过来。 抱着胳膊站在游泳圈上头的葛石梁盯着两个窃窃私语的少年,笑得鬼气森森的:“等一下,让我听听,是不是有人在悄悄说老师的坏话?” 云棠珺和董颂明背后一凉,赶紧立正站好。 哈!要不要听力这么好啊! 少年们瞪大了的眼睛,眼神一个比一个显得无辜。 啊咧咧!有这回事吗? 老师,您搞错了吧? 葛石梁意味深长地地望着他们,咧开了嘴:“是吗?你们最好给我放老实一点,不然……” 他话未说完,又咯吱咯吱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 刷刷刷。 突然响起的豪放笑声甚至震落了周围许多本来就摇摇欲坠的枯黄树叶。 那些又干又脆、一戳就破的叶子顿时如同倾盆大雨一般,纷纷扬扬地掉落到了学生们的身上,引发了不少大大小小的惊呼声,还有一阵手忙脚乱的拍打声。 “靠!不要弄乱我的发型!”一位女生尖利的喊叫声震耳欲聋。 看她手忙脚乱的样子,活像是一只被踩到了尾巴尖尖的猫儿。 再回头一看董颂明这厢骤然晶亮的眼睛和欢天喜地的神色,得,云棠珺福灵心至,若我猜得不错,这就是你的那位心地善良而且不容置疑的三明治姑娘了! 呼呼呼! 不料那个可恶的粉红色西装男神竟然不知鬼不觉地掏出了一把粉红的气旋枪,然后呼啦啦捣鼓出一阵强力的大风,一下子就将那名自称爱护发型的女生的头发吹了个乱七八糟,像极了从电视机里刚刚爬出来的贞子小姐,又引得女孩一阵凄惨的尖叫。 葛石梁老神在在。 “我说过了,不要讲老师的坏话。” “怎么不听话,还骂人呢?” “不许哭哦!麻烦记得一下,我们学校不是慈善机构,可不是招你们过来当公主的!” 可怜那倒霉被作为了典型的女生顶着一张委屈愤恨的小脸蛋,待他转身过去,立刻做了个手抹脖子的姿势,不要脸的老贱人,去死吧! 董颂明蚂蚱一般又是蹦又是跳的,冲她暗暗竖起了大拇指道:“就是就是!” 可是那葛石梁好像背后长了眼睛,蓦地回头,扫了扫立刻装模作样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的两人,眼风如刀光。 云棠珺不由得为这偷偷同仇敌忾的小年轻们抹了一把汗。 这位葛石梁老师,神经质的特征十分明显,爱记仇,还性格恶劣,一点没有身为人师该有的包容气度。 简称,辣鸡。 被他拿着小本本暗戳戳地惦记上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尤其在听到一声洪亮的钟声之后,这个男人的恶作剧脸竟然一秒切换成了欢乐脸,笑得脸上的褶子都抖落了出来,看起来更加有病了。 “我亲爱的学生们,恭喜你们已经通过了本轮的考核!去礼堂吧,”葛石梁像是挥舞彩旗一般挥舞着他的双臂,声若洪钟地喊,“我们特地为你们准备了一场盛大的宴会,敬请愉快地享用吧!” 说罢,他就头也不回地乘着那只粉色的游泳圈悠哉悠哉往高处飞走了。 动作形似86版孙大圣的腾云驾雾。 抓耳挠腮,而且吱哇乱叫,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正经老师该有的样子。 显眼包倒是可以有他的一个名额,咋咋呼呼的,明明白白辣眼睛。 底下的众位新学生个个仰着头,表情迥异地看着那人越升越高、渐行渐远的背影。 无数人在心中默念,说实话,要不是打不过,真的好想冲上去打人啊! 见罪魁祸首好不容易走了,那被吹乱了发型的女生恨恨地撇了撇嘴,又赶紧抓起那只白白得来的小圆镜子照了照她如花似玉的容颜。 “还好有这玩意儿在,哼!” 见她委屈,旁边有好心的女孩子低声安慰她不要放在心上,即刻换来了一张大大的笑脸。 “辣鸡男人,谁也不要妄想破坏本姑娘的美貌!”勇敢的女孩笑靥如花,笑吟吟地晃了晃旁边姐妹花的胳膊,“我没事儿,重新扎个头发就好了……唉呀妈呀,我勒个去!” 第42章 和服女子 大家明了,这丫头就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 这一嗓子下去,必然又成了现场最引人注目的那个。 果不其然,听得动静,众人皆毫无保留地顺着她的方向移动视线,又突然见到一位身着素色和服的女子正站在不远处,双手交叠在腹部,恭敬地向所有在场之人彬彬有礼地鞠躬。 “各位同学,这边请。” 那女子直起身,却是一副柔弱无骨的娇滴滴模样。悠悠然展开宽大的袖袍,好像振翅的飞鸟,面上带着温和恬静的笑,声音也温柔,听着比她那一身质地柔软的衣裳还要轻柔不少。 “十分荣幸,由我作为你们的领路人,去往礼堂。” 只是她说话的腔调和方式都有些怪怪的,弥漫着满满一股“东洋之花”的味道。 真的很像是……影视剧里常见的那种十分传统的霓虹姑娘。 柔顺,恭谨,一板一眼的举手投足之间,尽是低眉顺目的温柔恭谨。 似乎把“亚撒西”吸烟刻肺地烙进了骨血里。 看,她的脚下还踩着一双典得不能再典的高木屐,就连那件素色的和服上,都绣着星星点点的樱花图案呢! 云棠珺暗暗观察。 眼前这位,美人是真的美人,就是脸色太苍白了,好像是涂了一层厚厚的艺伎粉…… 不是,细看之下,云棠珺又否定了,这惨白得好像是粉刷墙的颜色,就是她本来的容颜……但是这么说,似乎更奇怪了。 尤其见到这名女子,云棠珺竟不由得想到了那个神秘的翻译员——在学校里头,对湖底怪兽使用火力攻击的外国小哥。 他们真的好像啊。 不是外型,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 正想得入神,云棠珺游离的思绪就被人给声打断了。 定睛一看,恨不得将白眼翻到天上。 西八那个西八,这个世界上,果然哪里都不缺痴傻犯贱的色中饿鬼,他们就像是被那个什么虫吭哧吭哧冲啃坏了脑子,长得不是普通的丑,内心却也不是普通的自信心爆棚。 一双如饥似渴的眼睛,只要见到了姿容稍好的美女,便无论如何都按耐不住那个心猿意马的劲儿了,非要龇着大黄牙,搓着手心凑上前去搭讪一番,彰显并不存在的男性魅力。那呼啦啦令人恶心的哈喇子,恨不得黏黏糊糊地全部滴到人家女孩子的身上才好。 “是从霓虹来的小妹妹吗?” “你叫什么名字啊?告诉哥哥,让我们一起愉快地玩耍好不好?” “这里人多眼杂,不太方便,我们什么时候找个房间……” yue! 来这里之后,云棠珺一直吃得不好,但是不妨碍他此刻被恶心得好想大吐特吐。 董颂明路见不平,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 “靠!怎么有人比我家油烟机还来得油腻!你怕是被下油锅了吧!” 他一说吼着,额头还在不断蹦出实质化“井”字,呼吸急促,暴跳如雷。 云棠珺暗暗思忖,却伸手一把拉住他,还冲着激动不已的小朋友轻轻地摇了摇头。 董颂明不解,也气愤:“别拦着我,老子就是看不惯这些糟心的社会油渣滓!” 云棠珺将他拉到一边说悄悄话。 “别担心,这个油腻分子没长眼,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眼前的和服姑娘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娴静美女,但有本事在这里工作的这里的美女,必然不只是好看的花瓶,能不多少跟异能沾点边吗?怎么可能放任x虫上脑的脑残如此放肆? 云棠珺循循善诱,顺带把小朋友拉得离那作死的傻x越远越好:阁下不怕死不要紧,千万不要拉上我们! 可奇怪的是,油腻男的言语的确是多有冒犯,然而那和服姑娘亲耳听到了这些,却并未及时发作,只是将脚下的木屐稍微顿了一下,而后一脸不解地歪了歪头,貌似对他的说法感到有些疑惑,眉心小山一样微微蹙起,水波盈盈的眼中闪烁着一股清澈而又迷惘的光彩。 但是又不声不响地低下头去了。 见女子如此清纯懵懂的神态,那人只觉得极好拿捏,心道是此番搭讪是捡到大宝了,更加嫌弃董颂明毛头小子多管闲事,连忙蹬鼻子上脸大声吼道:“你是哪根葱?也想学人家英雄救美的故事?武侠小说看魔怔了吧?分明不长眼的傻小子一个,成天就想着救了姑娘好得一番以身相许的甜头,也不看人家美人到底愿不愿意搭理你!” 看来这家伙不只是出言不逊,还喜欢以己度人。 脑子里头除了男男女女那些事儿,怕是再也装不下其他的东西。 被云棠珺扯开了的董颂明隔着老远,将拳头握得虎虎生虎:“哎哟我这个暴脾气!真以为打不死你是吧?” 油腻男朝他勾了勾手指,有本事你来啊! “切!搞得像是谁爱搭理你一样!人家只是带个路而已!哪个要陪你玩耍了?”那名重新扎好了头发的耿直女生一如既往的霸气出声。 只见她一个箭步冲上去,挡在和服姑娘的前头,先是狠狠地剜了一眼搭讪者,转过头面向女孩却是轻声细语的商量语气,“咱们走咱们的,不用管他!” 面对由她而起的纷争始终垂眸不语的和服女子缓缓地抬起头。 用一种十分奇怪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女孩。 女孩被她这样毫不掩饰但是不明所以的目光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别扭地转开了头。 “你别这样看着我……” 被忽视的搭讪男可看不得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女生坏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好事。 “诶?臭娘们!你是哪里来的丑八怪?凭你也配揣度美女的意思……啊!” 徐徐的清风声中,搭讪男的尖叫戛然而止。 而后,时间仿佛来到了一瞬间的静止时刻。 咔、嚓。 哎哟喂! 云棠珺的眼皮重重地一跳,先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又生咽了一口口水。 闭眼,又睁开,如此反复几遍,身体酥酥麻麻的,似是身在梦中,又好像足够清醒。 其实也没得什么大事,就只是眼睁睁看着那名和服女子出手如闪电,将搭讪男人的头活生生地拧了下来……而已。 第43章 头没了 一时间,鲜血轰然四溅,加之物理意义上的骨肉分离,只见得那血肉模糊处,到处外翻的皮肉,以及好像是被狗牙啃过的骨头,一切好像展柜里陈列的展览品,皆是清晰可见。 头断了,可是连那男人面上根本来不及收敛的惊愕都有被很好地保留下来,最后定格在了一副万分惊恐的神态上,似是要把浑浊的眼珠子瞪出来。 但是,无论再怎么不可置信,都改变不了他已经成为了一个新鲜的死人的事实。 杀人了。 那和服女子素色的振袖上还在滴答滴答地落着殷红的血,她却慢条斯理地抬起头,然后满不在乎地冲着所有人嫣然一笑。 “考生人数实时更新,现为……80人。” 女子一张一翕的红色嘴唇,比鲜血还要红艳几分。 “马上就要到礼堂了,亲爱的同学们,请跟上我的脚步,这边请!” 云棠珺暗暗地抚了抚胸口。 他方才见了,那双秋水剪影一般瞳孔里,有一抹猩红的亮光,雷电一般一闪而过。 转瞬又恢复如初,成为了柔情似水的温柔存在。 只是这水……怕是有点寒,还有点冰,能冻得死人哦! ** 众人猝不及防地亲历了这一幕,首先受到冲击的就是方才出面维护和服女子的暴躁女孩。 ——谬赞了,女武神威武,哪里用得上他人维护? 这小妹妹正是爱美的年纪,爱照镜子,爱打扮。 可是这一刻,哪怕身上被溅到了一大片乌糟糟的血液,她也好像是看不见了,眼神呆呆地看着前边虚空的地方,半晌之后,才麻溜地一个下蹲捂嘴,然后叽哩哇啦地一顿呕吐,看着像是下一秒就能把胃酸给吐出来。 还有就是刚刚还活力四射的热血少年董颂明。 事实证明,那女人身手不是一般的好,确实不需要他这个愣头青的“英雄救美”。 没有“狗熊”到当场yue到天翻地覆,好在是云棠珺拉人拉得足够快,到处喷射的鲜血没有溅到董颂明的身上。那一刻,他就“只是”受到了亿点惊吓,炸毛刺猬一样,噼里啪啦地蹦跶了几下,捂着嘴犯了犯恶心,想撑着一口气去安慰收到同样冲击的好心女生,却被对方摇头制止了……而已。 董颂明眼神死,累觉不爱地瘫在地上,像是一条失去梦想只好接受阳光暴晒的咸鱼。 看似料事如神的云棠珺其实也不好受。 人生当中第一次亲眼见到人首分离——现场版,那种刺激得连天灵盖都在止不住地颤抖的视觉冲击力,效果杠杠的。 整得整个脑瓜子都在嗡嗡作响,好像有哪个喜欢调皮捣蛋的在里头咚咚咚地敲闷鼓。 而且涨疼涨疼的,特别影响食欲,还引得思绪像是小狗在撒欢,撒开丫子到处乱窜。 云棠珺默默吐槽。 严重怀疑是有人拿了宴会的回扣,所以搞这一出,根本不想让大家好好吃饭,建议严查! “看到了吗?这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韦俊逸从他俩的全世界飘飘然地路过,笑得像个欢乐的二狗子,只差没当初给他们来上一首“眉飞色舞”的引吭高歌,“你们现在这个没出息的样子,可是很容易死掉的哦!” 云棠珺恹恹地侧过脸,冲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敷衍地扯了扯嘴角。 边儿去! 司朝暮与招摇的韦俊逸不同,他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不远处,刚巧打了葛照面,便扬起嘴角,奉上了一张淡淡的笑脸,似是在努力地维系着他们之间一种十分公式的客套感。 眼神如同静谧漂浮的流云,似是悲悯,也像是无奈。 至于乔千里,这货自然不可能错过眼下这场看笑话的机会,且看得十分开心。 “有的人就是不经事,这点小场面就熬不住了,以后可有得受咯!” 云棠珺深深地吐一口气。 认识你们,真是我的福气啊! ** “不是,他也罪不至死……唔!” 董颂明的脑电波与常人就是不同,他低头琢磨半天,突然后知后觉地喊出声来。 又在为那因为油腻获死的搭讪男打抱不平。 冲着那杀人不眨眼的和服女人大喊大叫。 之所以没有喊得完全,只是后面的话因为被云棠珺捂住了嘴,说不出来了。 “大哥,求求你,憋说话了!” 云棠珺不由得眼前一黑,好险被这哥们给活活吓死。 兄弟,有命在,也不是您这样子造作的啊! 董颂明不明白,整张脸皱成了一团鼓鼓囊囊的大包子。 他是爱憎分明的性子,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这点跟时刻瞻前顾后的云棠珺十分不同。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我怎么就不能说话啦?) 云棠珺拧着眉心的小疙瘩,言简意赅:“你还没看出来吗?她根本就……不是人!” 所以永远不要试图跟这女人讲道理! 因为,根本没得道理可讲! “啊?”董颂明是少年心性,天真烂漫,远远地望着那和服女子婷婷袅袅的背影,满眼疑惑地好生打量了一番,却只觉得面容秀丽,搭配袖子上朵朵妖娆的樱花与血花,又清雅又可怖,可是哪哪儿都没看出来到底如何不像人类了,“什么玩意儿,真的假的啊?” “或者这么说吧,虽然她有自主意识,但是也被什么东西操控着……”云棠珺扶额,根据自己的理解,连比带划地尽量解释,“比起人,她更像是某种傀儡,设定应该是……”云棠珺清了清嗓子,又极力压低了,生怕被他们正在小声议论的东西被那出手异常狠辣的正主给听了去,“一旦触发某些关键词就会暴走的傀儡,先进一点,也可以说是人形ai……” 所以,这名女子才会对跳到脸上的赤果果的调戏根本无感。 她的脑子里根本就没有植入对这方面感到反感的程序。 也就无所谓像是寻常女子那般会因此愤怒了。 云棠珺心念如电。 那么刚刚触发暴怒的关键词,到底是什么? 是臭娘们,还是丑八怪?或者是其他…… 第44章 礼堂 不料云棠珺和董颂明这厢正窃窃私语到精彩的地方,那走在前头的和服女子就好像是听到了什么,毫不犹豫回过头来。 她还是浅浅笑着,看似柔情脉脉,实则冷漠无情的视线胶水一般凝滞在云棠珺的脸上。 那眼神,与其说是在探究吧,更像是在……扫描? 云棠珺(倒吸一口凉气加手脚僵硬版):不敢动,不敢动。 可哪怕到了这种如芒在背的时候,心细如尘的云棠珺仍然没有忽视,现场还有一个人也在不动声色地看他。 是那个从头到尾保持沉默的神秘黑衣少年。 他星眸微沉,径直地看向了云棠珺……还在顽强捂着董颂明嘴巴的手。 然后揣着令人捉摸不透的表情,意义不明地歪了歪脑袋。 云棠珺猛地一惊,仿佛是被那带着冷意的天真神情烫伤了一般,立刻将手缩了回来。 这种好像做了亏心事、不到半夜就被鬼敲门的感觉……谁懂啊! 黑衣少年貌似得到了满意的结果,又不慌不急地将目光收了回去。 这次他换与那身着和服的女人对视了。 二人的目光接触如同刹那间的惊雷,一触即分。 随后,那女子微微福了福身,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即刻扭过头去,继续往前走了。 那名黑衣少年长身玉立,面无表情地抱着胳膊,仍然是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样子。 云棠珺心思宛转,再次拿眼角去偷偷地瞄他。 那个人第一次没有即刻闪身躲开,而是目沉如水地回看了回去。 方才,他与那和服女人的眼神接触极快,且不显山不露水,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周遭混乱的现场依旧沉浸在刚刚死了人的欢天喜地与呜呼哀哉中,几乎没有人察觉到他们在这个档口匆匆交换了眼神的动作。 但是不消说,光是这细微得不能再细微的互动,就足够震惊观察入微的云棠珺一百年了! 怎么的,同样是新生,我们初来乍到一头雾水,你们个个熟人遍地走! 眼神你来我往,勾勾搭搭,搁大家的眼皮子底下正大光明地玩偷偷传情是吧? 真是好了不起啊! 气鼓鼓的云棠珺转头拉上了董颂明:“还愣着做什么,走了!” ** 大家一块儿步行大约二十几分钟后,笑靥如花的和服女人终于将众位新生领到了偌大的礼堂前坪上。 她理了理带血的袖子,又是一个施施然的行礼:“同学们,礼堂到了,里边请。” 爱笑的女生总是平添了光彩照人的灿烂之意。 可以轻易让人想到阳光,还有栖息在阳光底下娇艳盛放的花朵。 只是大家方才已经深切地见识到了,这位可不是什么温柔可人的解语花,而是杀人不眨眼的食人花,动起手来就轻易能取走人命的那种,相当不好招惹。 故而个个噤若寒蝉,不敢高声语,一路老实乖巧地跟着走过来,也算是正常。 现如今,袖子还在滴滴答答滴着血呢,哪个不要命的竟还敢受得了她的礼? 众人嘻嘻哈哈地假笑几声,忙不迭地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往礼堂里头去了。 他们健步如飞,好像背后有恶鬼在追。 好吧,确实……也可以算是有。 和服女子则是风姿绰约地立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考生们匆匆忙忙的背影,双手依然谦恭地放在腹部之上,脸上却慢慢地露出了一抹与温柔可亲不同的、有些高深莫测的笑意。 那笑容,看起来有点冷,还有点机械。 但是无人在意。 而正是在这个无人在意的地方,好戏被悄然拉开了序幕。 “确定了,我们当中混进了叛徒,”女人轻声喃喃道,却是不知正在同何人说话,瞳孔如同绚烂的彩虹,飞快地闪烁着不同的色彩,终是定格在了一抹血腥残忍的猩红上,艳丽得像是绽放在死亡冥河上的曼珠沙华,“需要我马上去解决他吗?” “不要紧,”一个男声混合着电流声滋啦滋啦地响起,语气之中,颇有得意洋洋的显摆之意,“有他在,跑不了。” 这个与和服女人通话的男人……正是之前那好像从来不知正经为何物的监考官葛石梁! 闻言,那女人眼中的红色快速褪去,又是好一副清纯柔美的做派,颔首低头,恭谨作答。 “是!主人!” ** 云棠珺不知这些暗潮涌动,只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快步走入到礼堂之中。 这座礼堂内部被装饰得金碧辉煌,每个建筑细节都闪耀着一股富丽堂皇的气息。 不像礼堂,倒像是宫殿。 大大小小的桌子上,摆放着各色各样的菜点,还有五颜六色的饮品,显然采用是自助餐的形式。 “请慢用。”和服女人踩着小碎步,从后头跟了上来,用温柔似水的声音引导他们。 声音不大,却因为杀伤力够大,值得拥有贯穿耳膜的响亮。 见她如是吩咐了,众人哪里敢怠慢,赶紧依照安排,各自散开。 云棠珺看了看她衣袖上的血污,再看看一隅方桌之上各式各样的生鱼片,心中颇不是滋味地皱了皱眉。 很好,这还没有正式吃上呢,胃口倒是越发差了。 董颂明随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亦是一脸难受得要死的痛苦面具,脸和鼻子皆紧巴巴地皱成了一团:“啧!云哥,咱们先不理那个,还是先整点热的吧!暖暖胃!” 云棠珺勉强挤出一丝苦笑,方才有人被拧断脖子之事仍然历历在目,口中苦涩,只觉得吐口气都是令人心头不适的浑浊:“好!” 但是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还要遭遇些什么,没法做到完全不吃。 于是两人按照约定,直奔放着汤汤水水的地方而去。 云棠珺左挑右选,终是一手举着一只白瓷勺子,一手抱着一只热乎乎的白瓷盅。 低下头,小口小口品尝起来。 手中的盅里,盛着最普通的白萝卜。 它们被切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在滚烫的汤水里沉沉浮浮。 选择原因无他,真就是,养胃而已。 第45章 灰衣小哥 只是没想到,那大伙儿因为心照不宣的原因默认避之不及的生鱼片区,竟然也有胆敢只身前往、自顾自大快朵颐的勇士。 马萨卡刚刚那血淋淋的一幕,还不够倒了生冷食品的胃口是么? 真牛x! 云棠珺自认做不到这样自如,故而打心眼儿里佩服此类神经粗壮的勇者,甚至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第一印象,是一名穿着浅灰色短袖的年轻人。 衣裳颜色低调,再加上相貌普通,独来独往,若非云棠珺关注的点向来奇奇怪怪,这个人就是那种放在人堆里找不着、特别容易被忽视的存在。 可如此淡定,也许是某个真人不露相的高手呢? 云棠珺一边胡乱脑补着对方的境遇,一边偷偷摸摸地细细打量他。 看着倒是一个跟自己年龄相差不大的男孩子。 年轻、无畏,正是吃得饱饱的才好长身体的年纪。 好好奇哦。 云棠珺得承认,此时此刻,他吃萝卜的兴致其实不大,倒是有在认真地在观察那个神秘的年轻人。 看他在看表,腕子上的手表。 一次,两次,三次…… 慢慢地,云棠珺似乎琢磨出了一丝丝不对劲的滋味。 大兄弟,你这看表频率,好像有点太多了吧? 有点可疑诶。 “云哥!你要不要试试他们家的蛋挞?可好吃啦!” 董颂明突然兴致勃勃地捧了几只黄澄澄的流心蛋挞,冲到了云棠珺的跟前。 三四只焦黄色的小家伙们被聚拢在洁白的碟子里,散发出无比诱人的香味。 云棠珺悟了。 美食当前,这小孩的身体以及心理不适当是终于缓过来了。 听他的这话头,好像不是身处一个看似琳琅满目实则危机四伏的礼堂,而是正在逛有滋有味的小吃街,满心满眼都被好吃的填了去,再也瞧不见其他。 扒开蛋挞,董颂明又变魔术一般,笑嘻嘻地端出了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 “那个小笼包也不错!咬一口,滋滋冒油!” 还有表面金黄酥脆的炸鸡,每一处鳞片上都闪着金灿灿的光泽。 “还有这炸鸡,嘎嘎香!难不成是偷拿了开封菜还是金拱门的配方?” 瞧,乐天派的小孩子就是这样,永远记吃不记打。 这才不到一会儿功夫,就忘记方才的恐惧,喜笑颜开地沉迷到眼前美食当中去了。 云棠珺不由得默默感慨,露出向往的神色。 无数事实已经告诉了我们,往往这种活在当下的人,才是活得最痛快的。 他很是羡慕,但是羡慕不来。 恰如此时此刻的他,虽然也有左拥右抱的食物们作伴,但是实际上只要稍作回忆,胃里就止不住地开始翻江倒海起来,看很多东西都觉得难以下咽,尤其是甜腻的和油腻的—— 云棠珺皱紧眉头,捂住了嘴,深吸了一口气才说:“你先好好吃着,我去个洗手间。” 董颂明满足地咀嚼着他心爱的美味们,又抬起眼皮子看了预备脚底抹油的云棠珺一眼。 “去上厕所啊?好!你快点回来,我给你留着吃的!” 云棠珺扭过身,速速溜了。 ** 洗手间附近的水龙头很先进,可以来回旋转,调节温度。 带着微微暖意的水流淌在手心上时,貌似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温热的血液……真糟糕! 云棠珺连忙将水龙头开关拧到了最为凉爽的那一侧。 直到水流冰冷到有些刺骨了,那种潮热而又黏腻的触感好像才堪堪消散了一些。 云棠珺低下头,用冷水匆忙又用力地洗了一把脸。 唔!到底是秋天到了,将冷水就这么大喇喇地往脸上怼,的确有点儿凉。 云棠珺呼啦啦地甩了甩脑袋,试图让自己变得清醒一些。 那些沾染在发尾上的水珠特别调皮,个个如同蓄势待发的小炮弹,“嗖”地一下子弹了出去,又“嗖嗖嗖”地打回到了脸颊上。 云棠珺眼睁睁地看着镜子里熟悉得似乎变得有些陌生了的自己,怔怔地发了会呆。 抬手拍了拍双颊,好了,走吧。 岂料待到准备离开时,却偶然听到了有人在拐角处的杂物间里接打电话的声音。 对方的音量已经被压得很低很低了,奈何还是被他听得到一点。 其实也就一点点。 讲话的,是一个年轻男生的声音。 “放心,我定会按照计划行事。” 云棠珺的脚步一滞,啊?什么计划? 这嗦得是神马登西?是我这种小虾米配听到的吗? 那被刻意压低的声音又继续说:“我知道,多年苦心经营,成败皆在此一举。” 牙白!本来还浑浑噩噩的云棠珺顿时醒过神来。 不开玩笑,他好像真的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 怎么办?是该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还是…… 只一个稍纵即逝的踌躇之间,一件浅灰色的衣衫从那间杂物间里不紧不慢地飘了出来。 云棠珺与其面对面见着了,正是那个刚刚面亲眼目睹有人被拧断脖子后、仍然面不改色吃下生鱼片的超级猛男——喏,我就说他不一般吧? 那个人一只手揣兜,一只手握着手机,正在眼也不眨地盯着不远处的云棠珺看。 他的目光沉寂得没有一丝丝波澜,似是在打量一个无关紧要的死人。 虽然不知究竟是如何感知到的,但是无形中,云棠珺从没像此刻一般认知清醒,确实有冷冽到喧嚣的杀意无声地蔓延开来,匕首一般,只朝着自己心脏的位置飞扑而去。 如果眼神真的可以化作刀子,那云棠珺恐怕已经被干脆利落地切成一盘“生人片”了。 这位灰衣裳的小哥好渗人的气势,云棠珺想,只一个眼神,差点给我吓得当场跪下了。 虽然这位小哥哥霸气侧漏,有些吓人,但是永远不要小看一个可以面不改色随时随地叫人“爸爸”的家伙,只要他把心一横,抛却本来就所剩无几的良心,自然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就像是现在。 云棠珺做浑然无知状,蹦蹦跳跳地往前走了几步,露出了小兔子一般天真无邪的笑脸。 “同学,你迷路了么?卫生间在那边。” 第46章 我带你逃走啊 包括眨巴着他十万伏特的无辜电眼,只为全心全意扮演起了一个“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心地善良的指路人”的角色。 他自诩演技过关,然而这无情的灰衣人并不吃这套,只是目不斜视,收着下巴,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云棠珺立刻调整了思路,当即敛了脸上的笑容,并且老大不高兴地撇了撇嘴。 咱们演戏,得要讲究一个层次感,循序递进,符合时宜。 任哪个好心的指路人遇上这样一个不讲礼貌的家伙,都是不太可能开心得起来的。 所以云棠珺气冲冲地翻个白眼,而后瓮声瓮气地从鼻腔中挤出一股气,打算扭头走了。 不,是准备跑路了。 只是眼下偏偏事关安危,还得努力控制脚步,不能刻意加得太快了,不然“逃跑”的意图太过明显。 冷静!不要慌! 一步,两步,三四步…… “你等等。”可卖萌的进展并不顺利,那灰衣人突然又发话了,一字一顿道,“同学,我们借一步说话,好吗?” 他嘴上问的是“好吗”,神色却十分的分明,大有说“不好”就立刻送人归西的意思。 云棠珺面上维持仍然假笑boy的虚伪笑容,然而内心的小人儿正在哐哐地捶墙。 靠之!就知道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 不管你们是谁,谁的谁的谁,就不能放过我这条没有用的咸鱼吗?球球了! 饭都没吃,就得跑厕所跟前同人飙戏。 这五彩缤纷到令人花了眼的凄惨遭遇,也是没谁了! 因为对方使用的是祈使句,这当然不会是一个无辜路人愿意听到的,所以云棠珺特别没好气地瞪了回去:“做什么?苦瓜脸,谁要同你借一步说话了?” “我刚刚在打电话,”见眼前人突然炸毛了,那名年轻人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捉摸不透的微笑,比之他身上这件颜色黯淡的灰衣服,竟不知道谁更要更闷一些,“你有听到什么吗?” 他说完了,空气也陡然凝滞了。 一秒钟。 “啊咧咧,你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云棠珺蓦地睁大眼睛,因为……虽然是个戏精,但是好奇宝宝是真的感到特别好奇。 “被交往二十年的女朋友甩了?还是来这所奇葩学校,没来得及跟爸爸妈妈报备?” 他把对方给予的反应定义为后者。 “现在告诉他们知道啦?有这么孝顺的儿子,真好!” 然后顶着他愈发难看的脸色,满脸慈爱地追问了下一个问题。 “对了,你是通过什么方法来到这家学校的呀?” 灰衣人越是听云棠珺随心所欲地胡乱掰扯,脸色越是变得糟糕透顶。 他横眉冷对,将所有攒积起来的不满统统凝结成了一抹定型在嘴角边上的不屑嗤笑。 “呵!这样说起来,你是被人抓来的吧?” 云棠珺如实地、用力地点了点头:“对对对!诶?难道你不是被抓过来的吗?” 灰衣人倨傲地扬起下巴,眼珠子转了转,鄙夷地斜睨了云棠珺一眼,整个人的神情中流露出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那叫一个偷偷藏不住:“我?当然不是。” 云棠珺眉心一动,刚想沿着这个方向继续追问下去,却被灰衣人毫不客气地打断了。 只听得他突然邪魅一笑,竟然不要脸地使用上了电台主播似的勾人嗓音。 言谈之间,声音层层入耳,直叫做一个磁性十足,诱人心动。 “你想离开这里,回到家……正常的人类社会当中去吗?” 好一把低沉悦耳的嗓音,像被置身于蓝天白云下,徜徉在一片静谧深沉的湖水中。 但凡云棠珺生性花痴一点儿,都很难避免将沉溺其中。 可能直到最后,连被刻意掀起的滔天巨浪淹死了,都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可惜了,他不是。 但是不妨碍听到这个提问的云棠珺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 看向灰衣人的眼瞳中也分分钟多了几分探究式的崇拜。 “知音呐!我实在是不想在这里待了!一天天的,不是流血就是掉脑袋,吓死个人了!” 云棠珺说着说着,语气变得越来越急促。 原本明亮的眼眸当中逐渐被填满了深切的恐惧,又慢慢将那种恐惧转换成了殷切的期待。 “怎么,你有办法逃跑吗?” 他说得十分认真,也十分动情。 几次三番伸出了手去,大概是想要抓住灰衣人的胳膊,问出个所以然来。 然而又像是在畏惧着什么,几次不成,皆将手指讪讪地缩了回去。 小心翼翼地搭在两侧的裤腿缝上,缓缓地蜷缩成一团。 “请你一定要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老实讲,这并非只是毫无根据的飙戏,确实也是他此时此刻的真实心声。 比黄金还真。 “只要能逃出去,无论做什么,我一定会配合你的!” 老实好骗的天真小少年,大概率就像是这个样子的吧? 云棠珺不太确定。 当然了,这也是他此刻最为真切的模样了。 再演,也演不出一朵花来。 灰衣人却一点儿不着急。 之间他慢悠悠地收好了手机,不动声色地挤出了一个僵硬得要命的笑。 那笑容无比难看,像是被两根看不见的缰绳牵住了嘴角,拉拉扯扯的,勉强勾出了一抹别扭奇特的弧度,看起来非常的不自然。 “当然了,我自有可以助你逃跑的法子。”灰衣人咧开嘴,孜孜不倦地蛊惑道,“只要你肯乖乖地听话,这点无伤大雅的愿望,我们……我自然是可以帮你实现的。” 我们? “哇塞!太好了!”云棠珺并未着急陷入思维的泥淖中,而是迫不及待地欢呼雀跃起来。 眼睛由此变得亮晶晶的,人也是小孩子似的一蹦三尺高,溢于言表的快乐之情与对面脸上好像被打了五十公斤肉毒杆菌的肌肉瘫痪男严重相悖。 “我该要做些什么,还请大哥不吝赐教!” “不着急,跟我来吧。” 灰衣人矜持地拍了拍手,又身姿优雅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第47章 走吧走吧 经过如此这样一番看似什么都说了、实际上什么都没说明白的交谈,这名素不相识的灰衣小哥还真就这么如其所愿地带着云棠珺从卫生间附近的后门离开了这一座众人云集的礼堂。 出发前,他们首先说好了,一路听必须要从灰衣人的指挥,悄悄滴干活,打枪滴不要。 于是乎,在陌生的灰衣小哥的带领之下,云棠珺随他一块儿,蹑手蹑脚地绕过校园里头各式各样的楼宇和廊桥,越发往偏僻的地方去了。 一路上,只见那灰衣人全程手持着一张手绘地图,时而低头,时而张望,领着云棠珺七拐八拐,终于走到了一条由碎石铺成的羊肠小道上。 这条小道的石子超级多,踩上去有点硌脚。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周围树荫层层,脚下杂草丛生,似乎每落下一个脚印的地方,都会被碾压出一股子荒废衰败的颓唐。 而眺望不远处,竟然是之前好不容易逃离生天的魔鬼森林,是深处埋藏着禁闭室和怪兽的幽暗大湖。 它们一如寻常,枝影摇曳,静水流深。 哪怕所有人都明白,那些伺机而动的危险皆潜藏于看似毫无波澜的静谧之下。 亦不改此刻假面上的平静无波。 走在此处,别说脚步声,怕是连掉根针落在了地上,也会十分响亮。 哒、哒、哒。 这一处,灰衣人率先走在前头领路,云棠珺则是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 让跟上就跟上,让走哪儿就走哪儿,不反驳,不多问,像是个言听计从的小哑巴。 可偏偏是那灰衣人还在挑三拣四,将不满之情写在了脸上。 “你把步子放轻点不行吗?走路像捶闷鼓似的,想把谁引过来呢?” 云棠珺虽然日常狗得一批,但是从来不爱迁就脑残,立刻用关爱智障的眼神关爱这个没事找事的家伙:“按照我的理解,只要你愿意放低点说话声音,应该不会引人来的。” 灰衣人大概没想到,二人间境遇分明处在下风的云棠珺竟然敢同他耍这般嘴皮子功夫。 他懊恼地咬了咬腮帮子,同时狰狞地攥紧了手中的地图纸,又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此人看起来有很多话不吐不快,然而环顾一圈,尤其在云棠珺那双瞪得老大的布灵布灵大眼睛的提醒下,可能终于良心发现了吧?这块地界上,确实是他自己引起的动静最大。 因此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了嘴巴。 暂时的。 待到绕过那片静水流深的大湖之后,两人入到了一片茂密的丛林之中。 此处无楼宇,更无他人,这感觉到自己先前吃了大大哑巴亏的小灰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了。 “你真就这么乖乖地跟我走了?竟然什么都不闻不问吗?” 引发这种问题,灰衣人的情绪竟然莫名地变得高亢了起来。 “知道在这个没人性的学校里,逃跑的人要面临什么样的后果么?” 云棠珺一派诚挚,摇头坦言道:“不知道。” 说话间,他缓缓抬起头,看向了灰衣人浅棕色的眼睛。 发觉那是特属于少年人的眼睛,清澈,但又混沌,特别矛盾。 似是充满了某种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结之意。 一如这个人此刻纷繁复杂的心绪,大概是怕他不问,又怕他真的问了。 云棠珺将他一军,反问道:“我心中确实有诸多疑问,如果你已经知道了所有答案……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吗?” 果不其然,灰衣人不加掩饰地面色一凛,眼中骤然升起了一座城墙般厚实的防备之壁。 他想都没想,立马干脆果断地拒绝了:“不可能!” 云棠珺了然地耸了耸肩,真是毫不意外的答案呢! “那不就得了,我早知道问不出,也就不问了。”他低头一笑,神情有些倦倦的,“你如果什么时候又想说了,我倒是可以随时洗耳恭听。” 自以为撒下了香喷喷的鱼饵就可以随意拿捏他人,不料竟然钓出了眼前这人如此一副不出意料的淡然神情,灰衣人勾唇嗤笑了一声:“你这不只是想得开,还想得挺美的哈!” 面对灰衣人如此阴阳怪气的调侃,云棠珺也只是状似好脾气地笑了笑:“过奖了。” 想得开想不开,不都是这么走一看一步吗? 灰衣人被怼得气急了,跺跺脚,又扭过身,往前快走了几步。 “明明什么都不懂,有什么好得意的啊?” 你看,才简单几句话,又给他说破防了。 “我就看你什么时候做了那不明就里的枉死鬼!”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你会来给我献花吗?”可惜云棠珺还是反应平平,甚至已经在毫不顾忌地构想这样子的未来了,“不过……可以的话,我更希望能得到一些吃的,还要好多好多的钞票,以及金灿灿的大元宝……另外,别墅电脑手机也是我非常需要的……唔,不知道下边有没有通5g网啊?若是没有网的世界,灵魂都得破碎啊!” 灰衣人看他的眼神好像有那个大病:“你这泥泞不堪的脑子,怕不是有啥子问题吧?” 云棠珺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生老病死,人之常情,难不成你害怕吗?” “……”灰衣人被这看起来云淡风轻的笑容足足硬控了三分钟之久,然后才不自然地清清嗓子,敲响了赶路的警钟,“咳咳咳,慢吞吞的,干什么呢?我是来跟你聊天的吗?” 呀!被催促了呢! 云棠珺不得不加快脚步,尽力跟上灰衣人再次提速了的步伐。 与此同时,放下了与他面对面时嘴角刻意勾起的微笑。 如同一只丧失意识的游魂,静静跟在前方领路人的后头。 一边机械地跟着前行,一边默默地垂下脑袋。 他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神情怅然,眼神略显空洞,更加没什么好同前边人多余交谈的。 甚至还不如用心看一看周边的风景来得重要。 这不,风景之多,无奇不有。偶尔瞥过一眼,便见到角落处一道一闪而过的黑影,像是乌鸦的羽毛匆匆地掠过瞳孔,而后天朗气清,秋高气爽,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 云棠珺望了一眼前方还在低头研究地图的某人,摸了摸下巴,嘛,天气真好啊! 第48章 神tm守望之地 突然之间如此长久的静默之下,两人间的气氛不自觉地变得有些沉闷尴尬。 灰衣人的目光左右来回不自在地游离了一会儿,张了张嘴,干巴巴地做起了调节:“为了增进友好,咱们还是相互介绍一下吧!我叫做米志勤,你呢?” 这个学校地盘老大了,云棠珺随着他的脚步来到一处高耸矗立的孤楼前,久久驻足。 看来,这里就是此人此行的目的地了。 自我介绍?好啊。 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一般情况下)。 “你好,米大哥,我叫云棠珺,请多指教。” 眼前的建筑是一幢挺拔的高楼,楼的四周空空荡荡,看起来像是一座孤独的灯塔。 高楼的正前方上挂着一块巨大的匾额,上书几个显眼的大字,守望之地。 行书飘逸,错落有致,颇有名家风骨,看起来古香古色的。 “你要进去么?”云棠珺看灰衣人似是踌躇不前的样子,小声地问,“此处通往何方?” 米志勤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他,挤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只回答了他的一半的问题:“不是我,是我们,我们一块儿进去。” “我……”云棠珺戳着下巴想了想,诚恳地建议道,“我学艺不精,没什么本事,贸然跟着进去,唯恐会拖累了你。” 听他有明显的推脱之意,米志勤漫不经心的戏谑笑容立马改换成了阴森森的皮笑肉不笑。 “怎么?事到临头,怕了?想跑了?”他瞪着一双“我早就看穿你了”的眼睛,不屑之情溢于言表,“不要妄想,太晚了!”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还兼具动作辅助,一个闪身便挡住了云棠珺的去路。 一下子无路可退的云棠珺幽幽地叹了口气:“这样啊,那走吧。” 没有什么好吃惊的。 早知道,来都来了,无论要做什么,这家伙必然不可能轻易放过了我去。 既然走不掉,那就—— 继续前行好了。 米志勤得意洋洋地追问:“哈哈哈!怎么样?后悔了吧?后怕了吧?” 云棠珺对即将被当做炮灰推到前方的命运接受得无比坦然,反倒是这米志勤的立场十分奇怪,事情都是他搞出来的,却一直锲而不舍地询问云棠珺此时此刻的想法,似乎特别想要求得一个确切的结果,大概……是为了证明什么? 甚至不惜为此喋喋不休,吵得让人心烦。 “你是不肯说,还是不敢说?” 云棠珺并没有理会米志勤那过于殷切的眼神,只扔给了他一个厌倦的笑。 “悔什么,怕什么?” “问题这么多,好好做你事情不好吗?至于我嘛——” “既来之,则安之罢了。” 米志勤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客为主呛得哑然。 他孜孜以求,只为从新人的害怕恐惧求一个令自己心安甚至麻痹的答案,没想到竟然是求而不得,眼中不自觉地闪过了一丝隐秘的愤恨。 “真好啊,希望你可以一直保持这样的镇定。”他用不可耳闻的声音暗暗冷笑,风度尽失地诅咒道,“直到死去的那一刻。” 你真的好烦啊! 云棠珺面无表情地斜睨了他一眼,百转千回的心情终于是化作骤然冷脸的一句话。 “诅咒我去死莫非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吗?如果真的要死的话,还是您先请吧。” 米志勤称云棠珺只是牙尖嘴利的银样镴枪头,“你也就只有嘴上功夫厉害了,其他的皆一无是处,像你这样的人,竟然也能从那座森林里安然无恙地走出来,简直是老天爷不长眼睛!不,”他突然改换成了冷笑的面孔,“这定然是老天爷对你的折磨,以后有的苦果子吃呢!” 然而云棠珺对他的这一番跳脸嘲讽无动于衷,还好不要脸地抒发了赞叹之情:“我觉得‘一无是处’这个词用在此处甚好,表达了您眼前的对人和事十分独到的见解……只是,天意从来高难问,下次记得,不要随便代表老天爷,可能要惹人家生气的。” 他这般油嘴滑舌,反而令米志勤锁紧了眉头。 他思索片刻,似是终于咂摸出几分不对劲来,后知后觉地质问道:“这一路上光顾着耍嘴皮子功夫了,你不会是与人勾结好了,在这里故意拖延时间吧?” 云棠珺夸张地瞪大了眼睛,双手连连摆动,晃出了一阵阵呼呼的残影:“啊?我同谁勾结好了?勾结什么?我初来乍到,分明哪个都不认得啊!” 这解释听起来苍白无力,而且……貌似有越描越黑的趋势。 这使得米志勤越发怀疑起来,连忙厉声地恐吓道:“你最好是!不然宰了你!” 这倒像是心里话,云棠珺了然地点了点头,反倒是安心地笑了:“放心吧,没有的事。” 只是这笑容并不会让米志勤感到心安理得,反而神色变得愈发地警惕起来,突然拽起云棠珺的胳膊,将他推搡到了自己的前边:“你来带路!按照我的指示走!不准耍花样!” 云棠珺被推了一个趔趄,差点重心不稳摔倒在地上,却不得不应:“嗨嗨嗨!” 眼前这栋高耸的孤楼确实是米志勤的既定目标。 按照他的示意,云棠珺与之一块儿,两个人四条腿,小心翼翼地往那“守望之地”的门口靠近,再靠近。 途中,云棠珺一边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步子,一边偷偷腹诽。 神tm的守望之地,为这栋建筑取名的人,只怕也是个沉迷开黑的游戏迷…… 还是个热爱古香古色文化的游戏迷!有点东西啊! 他们二人屏息凝神,鬼鬼祟祟地来到了这座高楼一层大堂外的窗户底下。 蹲下身,踮起脚,四只眼睛小心翼翼地冒泡,从窗外往窗里偷瞄。 好消息。 这偌大的楼宇里,门口处竟然未见到任何守卫,只有一本用以登记来访者的册子被随意地扔在值班室的桌子上,上边用不同笔迹写了几行姓名,看起来潦草而又敷衍。 哎哟喂!这可真是……来得好不如来得巧啊! 第49章 号房间 云棠珺侧过脸,先是看了看正拿着一张纸质地图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摆弄的米志勤,然后用眼神询问他,下一步的行动该要如何是好。 于是在米志勤的眼里,这人的脸上带着捉摸不透的微笑,目光倒是清澈得很。 可惜他此刻的心情不佳,只觉得那是一种清澈的愚蠢。 你什么意思? 说好的,我总归要听你指挥嘛! 米志勤神色紧张,前后左右四处张望了好几圈,又低下头,看了好几遍地图。 大概是有些犹豫,蹙了很多次眉头,终还是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上方。 他的嘴型说的是,往楼上去。 云棠珺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米志勤则是像块扯不掉的牛皮糖,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 他的眼睛好像高功率的探照雷达,不停歇地这边看看,那边瞅瞅。 视线宛若浮浪,飘忽不定。 充满了草木皆兵的忌惮感。 到底还是不安呐! ** 一个众所周知的道理,自古潜入者,根本不配光明正大地乘电梯,只配狗狗祟祟地爬安全楼梯。 偏偏云棠珺近期对这玩意儿犯嘀咕,总觉得一不小心,很有可能会从某个莫名其妙的地方突然窜出来一只趾高气昂朝着人竖中指的黑毛猩猩。 而且吃香蕉疯狂吐香蕉皮。 这严重到暴吐的心理阴影,都快要成为ptsd了。 米志勤眼神死,看他好像看智障:“你这是被害妄想症,要不得!” 云棠珺只道眼前人是不知社会险恶的少年。 然后像根饱经沧桑的老白菜一般,心力憔悴地挥了挥自己千疮百孔的菜叶子(胳膊)。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恶毒猩猩的恶毒,是你想象不到的。” “他有千百种方法,将可怜的我们折磨得半死不活。” “还要施展毫无底线的精神攻击……可残忍啦!” 本来就紧张兮兮还被迫听了好一通不知所谓感慨的米志勤用力地深呼吸一口,好险咆哮出声来:“咱们正在做贼呢,你能不能小声点?哪里那么多的废话呢!” 云棠珺这才突出了一脸的恍然大悟,连忙比划了个用手缝嘴巴的动作,又举起了比嘴巴还要大的“ok”手势:对对对,您说得对,小的明白!小的这就闭上嘴! 米志勤无语子,压根不晓得这人究竟是从何处来的轻松搞笑之意。 以为自己是马戏团的小丑么? 还是真的与人勾结了? 他怀疑得要死要货,但是他也没法子开口问。 因为刚才张开嘴巴,就被反客为主了。 云棠珺呼啦啦地扑闪着他的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连比带划,指手画脚,生怕米志勤听不懂似的,咿呀呀地朝他晃着一排大白牙。 咱们正在做贼呢,快些别吱声! 芜湖!问回旋镖,谁是回旋镖? 不妨问问你自己,打在身上疼不疼吧! 如同辛勤老黄牛一般累死累活跟在后头爬楼梯的米志勤差点被气歪了鼻子。 死小子,尽耍宝了,你还得寸进尺是吧! 云棠珺低头一笑,深藏功与名。 像我这么听话的人,从哪里寻得? 还不是因为你足够幸运? 幸运小子米志勤恨不得立刻伸出一双鬼爪子,掐断这厮的脖子:滚! ** 按照米志勤的指示,做贼二人组鬼鬼祟祟地停在了这栋楼房的第13层。 而后沿着走廊一路阴暗爬行,来到了一间屋子的门口。 房门号,1313。 看到这间屋子的门上,有一只长方形的透明窗。 踮起脚往里边瞧了瞧,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身影。 房里关着灯,但是一块有个好大好大的屏幕,经由它,闪烁着荧荧光亮。 云棠珺很是好奇,忍不住往隔壁1314匆匆地瞥了一眼。 心里偷偷犯嘀咕,难道1314这数不比1313听起来更加吉利吗? 可惜那一间疑似比较吉利的1314屋里黑乎乎的,啥也瞅不着。 米志勤拍了拍云棠珺的肩膀,敦促他一点一点地推开了1313那张闭得紧紧的门。 门被很轻易地推开了,米志勤喜笑颜开。 “他们都不在,选择在饭点过来,果然是正确的!” 云棠珺却是沉默不语,真是天真啊,少年…… 不待他感慨完毕,又被不由分说地推搡到了前方。 生怕人掉头跑了的米志勤恶狠狠地提醒他:“说好了,由你来探路!不然我要你何用?” 云棠珺再次被推了一个趔趄,脚步倾斜,歪歪扭扭地踩在了1313房间的一格地板砖上。 咚! 就是这一下子,吓得汗毛统统竖起来了,好在根本无事发生。 稍微等一等,又往其他地砖上踩一踩,还是无事发生。 米志勤亦步亦趋跟在他的脚步后头,轻一脚又轻一脚,蹑手蹑脚地来到了屏幕前边。 屏幕上刺眼的荧光斜斜地照射下来,在他们各自的脸上扭曲着许多弯弯绕绕的阴影。 待到了屏幕的正下方,云棠珺方才被允许停了下来。 然而休息是不可能休息的,他又米志勤被要求去按屏幕下方台面上的按钮。 “你来!” 云棠珺有些惊愕。 因为一眼望过去,这个台面上有好多好多的按钮。 它们整行整列地分布着,看起来像是一个巨大的操作台。 云棠珺打量着那些形制一样、标记数为1-500的按钮,实话实说:“怎么弄?我不会。” 米志勤还是目光不错地盯着他手中的那张图纸,寻寻觅觅,终是找到了一处写着很长很长数字的地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随即心花怒放地命令道:“急什么?按照我说的来!” 云棠珺看他突然喜形于色的样子,心道咱们之中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在着急。 面上却是无悲无喜:“哦。” 可能见他兴致不高,米志勤又开始干巴巴地加油鼓劲,说话风格神似某种话术统一的洗脑现场。 这时的他,就像是一个得意洋洋的演说家,沉迷在自己即将大功告成的美梦里,还不忘拎着云棠珺的脑袋,高唱一首《洗刷刷》:“还在想什么?只要完成了这一步,你就可以随心所欲地离开了!这不正是你梦寐以求的吗?” 第50章 铁笼子 根据米志勤的说法,黄飞职业技术学院的边缘有一圈如同围墙一般紧密环绕且肉眼不可见的“阻隔层”,平常无论进出,都必须提前递交申请,经批准后方可打开出入口,若擅闯或者擅自离开,则会触发警报,被困于“阻隔层”,直到被巡查队的人抓走。 “而这里,守望之地的1313号房,就是负责其开关的地方,”说起这些,米志勤便笑得无比自信,又开始慷慨激昂起来了,唾沫横飞,“只要输入密码,彻底打开阻隔层,你就可以心想事成地逃走了!若非遇上我,平常哪里有这种好事?” 若非遇上你,我也用不着来到这儿当个打头阵的扫雷机器人。 阁下生怕踩着陷阱,所以强行推着我做各种探测工具的样子,好明显哦。 只是人家已经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被赶鸭子上架的云棠珺只好照做。 他试探性地伸出手,试探性地触碰按钮,试探性地按照米志勤的指示输入密码。 1,1,1,2,4…… 米志勤按图索骥,云棠珺听声按键。 最开始,一切都是那么的平和顺利。 嘟、嘟、嘟。 只是屋子里一旦没有对话了,可能是做贼心虚的缘故吧,哪怕只有机械报数和按键噼里啪啦的声音,经由回声无限地放大,也会显得格外响亮,刺激着在场之人草木皆兵的神经。 嗒、嗒、嗒。 每一个声响都是一次呼吸的间奏。 后背的汗水颗粒度历经每个错落的间奏,一次又一次地得到了飞跃的提升。 云棠珺依照米志勤图上提供的数字,杵着按键一个接着一个地戳下去,但是一直紧绷着神经,始终不敢放松警惕。 1,4…… 8? 滴—— 说时迟那时快,红灯亮,警报响,屏幕上巨大的“error”郑重地彰显了此时此刻的错误。 轰! 毫无征兆的,脚下地板上蓦地长出了无数修长锋利的尖刺,与天花板上轰然坠下的铁笼相配合,只一个眨眼,便四处横栏加身,将两人关了个严严实实。 米志勤原本提心吊胆的神情变成了不可置信。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像个被烧坏了脑子的智障儿童似的,瞪着那张图纸来来回回地看了好几轮,嘴里还一直喃喃不休:“怎么可能错了?不会的!没有可能啊……” 作为一个被无辜牵连的倒霉蛋,云棠珺根本不想讲话。 大哥,能不能不要纠结了? 很明显,就是你手里的情报不靠谱啊喂! 不得不说,不只是情报不靠谱,米志勤此人也挺不靠谱。 在他的世界观里,云棠珺这种用来挡刀陌生人,共患难是不可能共患难的。 绝不可能!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撇下了铁笼子里的“笼友”,像条活蹦乱跳的泥鳅,呲溜溜地往地底下一钻,连个告别也没有留下,就火速溜了。 其速度之快,竟然连一块地板砖里的泥点子都没有溢出来。 只剩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在铁笼子里啧啧称奇,还屈着指节顺着警报器的滴滴滴节奏,往地面上敲了几下。 “哇塞,竟然是土遁耶!” 这么多年的漫画没有白看,今儿总算见到活的了! “你是不是脑子不正常,现在是感慨这个的时候吗?”一个幽灵一般的声音随着他幽灵一般的身形慢悠悠地飘了过来,顺带关停了正在不停鸣叫的警报器,与云棠珺对视一眼,然后故作惊讶道,“搞清楚状况没有?你可是被抓起来了诶!” 粉红西装的葛石梁和他的粉红游泳圈一起出现了,在半空中摇呀摇呀摇,好像生怕晃不晕人的眼睛。 又双叒叕是这货! 一个阴魂不散而且品味极差的大叔! 但是云棠珺好像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此人不讲道理的神出鬼没。 他百无聊赖地摊摊手:“就你们这儿的人,来回折腾的,我被抓得还少吗?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习惯着习惯着,也就真的习惯了。” “你这也太不思进取了!”监考官大人叉着腰,义正辞严地发出了批评之声,“我们学校是个讲究进步的地方,年轻人,大好青春的,不鼓励躺平!” “就是因为太想进步了呀!”云棠珺冲他展开了一个甜滋滋的笑容,甜得像是蜜罐里的甜蜜蜜的蜂蜜,“明知他说错了,我也毫不犹豫地按了按钮,没想到你们这里的机关竟然这么不智能,误伤友军就算了,怎么还让敌人跑了呢?” 葛石梁咧了开嘴,眯着眼,用一种无法以言语形容的目光盯着他看了许久许久。 突然伸手拍了拍他的粉色游泳圈,像是在拍一只听话的马驹。 “呀!了不起!你发现这里密码的规律啦?” 云棠珺心塞地扶了扶额头,这位监考官,你的表演路数真的好浮夸啊! 可是他并不介意给眼前故作天真的老小孩讲一道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数学题。 “n的零次方到n的n次方,以数字4为例,应该是1,4,16,64,256才对,哪里有8的什么事儿?” 云棠珺又凉凉地补充道。 “设计出这一串密码的人,是不是还搞了一份数学老师作为兼职?不秀不舒服斯基?” 葛石梁“啪”地一拍手掌,愣是将好好的一句话扭曲成了蜿蜒曲折的调调:“原来如此!” 云棠珺白眼一翻。 装,你再装!去他大爷的“原来如此”!来得这么快,比这里的工作人员都要快,这个该死的铁笼子机关跟你没得关系就见了鬼了! 正是因为判断有关系,所以眼下有求于人。 真情实感的白眼嘛,偷偷地翻一翻就好了。 说话语气还是要温和的,最好再挤出一丝青春活泼的笑,嘴角一弯就好像可以看到太阳的那种,争取闪瞎眼前这个老骗子! “葛老师,这铁笼子太碍事了,严重影响了我们之间谈话的便利,所以……麻烦您放我出去好不好?” 好话也说了,但是那葛石梁不以为意,反而笑得异常鸡贼。 “可是,你勾结坏人,擅闯对本校十分重要的守望之地,还动了不该动的东西,按照规定,是要接受非常严厉的惩罚的哦!” 第51章 轮值管理员 云棠珺大呼冤枉,将手边的铁笼子震得隆隆作响:“我才没有勾结坏人,都是那个不讲道理的米志勤逼我来的!说是不跟着来,就要立刻宰了我!为了保命,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葛石梁不留情面,一语戳破了本质:“所以那能怪谁呢?只能怪你自己太弱了!谁也打不过,只能屈服于那种不成器的东西!” 啧!这个油盐不进的死老头子!就知道戳人痛处! ·“那,您的意思是?” 云棠珺的眼珠一转,还是努力表现出了礼貌谦逊的模样。 心里倒是吐槽不断。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 在人遭罪之后特地出现在这里,能憋什么好屁啊? 有什么要求,赶紧提吧! “这旧的密码要不得了,就由你来想一个新的好了!”葛石梁看他一脸风云变幻莫测的小模样,笑得十分欢乐,接连哈哈哈了好几回,把自己搞成了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半晌才装模作样地看了看他手上的黑色腕表,眼前骤然一亮,“时间到了,我得去看精彩的打架表演了,回来之后就要get新的密码哦!如果你在这里重新想的没有法子令我感到满意,就把你扔到那湖底的禁闭室去,再开动脑筋,好好地想一想!” 威胁这招,虽然老套,但管用就行。 说罢,葛石梁便乘着他那只显眼包一般存在的粉红色游泳圈,优哉游哉地飘走了。 独剩云棠珺还被关在冷冰冰的铁笼子里,与眼前闪烁不定的大屏幕面面相觑。 想密码这么机密的任务,怎么就大摇大摆地交给我了?交给我你能放心吗? 好扯淡!好无聊啊! 什么劳什子的密码,谁爱想谁想去! 云棠珺慵懒地抻了抻一把子懒骨头,打心眼儿里拒绝给人打白工。 并且由于站着太费事儿了,他打个哈欠,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歪七扭八地坐了下去。 要不是目前情况不允许,我甚至还想就这么躺下,再美美睡上一觉,枕着手掌闭着眼睛的云棠珺漫无边际地想。 不就是为了找个理由继续关着我吗?非得整这么清新脱俗的借口? 有的人啊,实在是太没品了! 这厢,云棠珺脑内正在放飞自我胡思乱想,突然听得吱、呀一声,竟有人推门进来了。 进来的是一只外型看起来很像鲶鱼的中年男人。 这个人好生奇怪,不仅走起路来一颠一颠、颤颤巍巍的,而且貌似每一个步子都没有踩在直线上,左脚和右脚仿佛是不属于一个中控系统,正在你来我往之间,不停地交错打架。 看他这副跌跌撞撞的样子,甚至很有可能随时踩到身上披着的那件白大褂上,引起不幸的摔倒事故。 虽然闻不到身上的酒味,但是他每走一步,都晃晃悠悠,像是酩酊大醉的醉汉,不得不惹人心惊。 这当然引起了云棠珺的好奇。 好奇则引发更细致的观察。 此人外形尖头尖脑,一簇为数不多的头发稀松地耷拉在脑袋顶上,嘴角处留着两撇长长的八字胡,刚好是一左一右的两枚小卷儿,像两坨盘起来的蚊香。 蚊香眼转着两只圈圈,木然地看了看与这间办公室风格严重不符的铁笼子。 又看了看铁笼子里的云棠珺。 “嗨!”因为身处铁笼中,被迫与之来了个正面对视的云棠珺迅速挤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眉毛眼睛迫不及待眯成了弯弯的几条缝,“你好啊!” 对于这间屋里突然出现了一个被关在铁笼子里的陌生人,“鲶鱼”全程泰然自若,并未表现出任何意外的神色,当然,对云棠珺的这番绘声绘色的讨好也视若无睹了。 大约是因为,在这个地方,有人被机关活捉,是一件十分常见的事情? 这不,听到说话声音,那人也只神情冷淡地瞥了云棠珺一眼,不急不忙地来到操作台一侧的拉杆前,熟练地将悬在半空的拉杆往下压了去。 说时迟那时快,关着云棠珺的铁笼子立刻迅速又踉踉跄跄地腾空了起来。 当啷,当啷,当啷。 它不停地左右摇摆,晃起来像是一座结构不稳的升降梯,好像一不小心就要掉落下去。 无奈失去了自由,被迫一起升天的云棠珺遂伸出尔康手大声求饶道:“这位大哥!别忙着动手,咱们有话好好说嘛!” “鲶鱼”脸上那一双乌漆嘛黑的眼珠子瞪得圆鼓鼓的,语气比表情更为冷漠:“哼!省省你的口舌功夫吧!我最讨厌猫了,才没有什么好跟你说的!” 啊?猫?云棠珺惊呆了,你说的是什么猫?喵喵喵? 我只是随便取取外号,原来大哥你真的是对猫咪存有畏惧心理的鲶鱼精吗?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虽然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猫能引起“鲶鱼”这么大的反感,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老规矩从古至今不会变,尤其还有这只铁笼子的加成,云棠珺赶紧极力撇清干系:“我不是猫!我可以做一只快乐的小鱼!游啊游啊游!不介意的话,可以跟你一起游到天荒地老!”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他的碎碎念令“鲶鱼”不明所以地怔了怔,随即用他那双黑黝黝的眸子细细打量一番,似是非得要从云棠珺的脸上研究出一丝半点撒谎的痕迹来,半晌才背着手,幽幽地发问道:“不是猫,你来这里做什么?” 云棠珺挠头苦笑:“很不幸,我是被逼着来当探路石的,他,米志勤那个缺德玩意儿非得让我走在前头,还让我按台面上的这些按钮,该是害怕暗箭难防,提前找了个替死鬼吧。” “哦——” “鲶鱼”大哥对他的这番说辞不置可否。 出于对大哥的尊重——总不能一直管人家叫“鲶鱼”吧,云棠珺率先询问了他的名字。 “我叫云棠珺,请问大哥您怎么称呼?” “池文昌,”“鲶鱼”拍了拍白大褂,揣着手坐在了一把椅子上,神情颇为倨傲,“是1313控制室的轮值管理员。” 第52章 神秘的猫 “这一定是一件十分了不起的工作!”云棠珺根据对方脸上油然而生的嘚瑟神情,连忙送上香喷喷的马屁,“池大哥,您年纪轻轻,就获得如此重要的岗位,可真是太厉害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池文昌神情一动,骄傲地动了动鼻翼,但是还要努力地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别扯了!你说什么都不管用,我是不可能放你走的!根据葛主任的命令,你必须得要待在这个笼子里,直到……”他用鲶鱼细长的指尖在那只黑色手表上划拉了两下,随即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声音也跟着低了八度,不情不愿地宣布,“直到想出令他满意的新密码。” 这条来自于葛石梁命令显然令池文昌感到了满满的不高兴,并且毫无掩饰地表现出来了。 云棠珺有些不解,难不成是怕我抢了你思考密码的功劳? “这怎么可能?”于是他夸张地摆动双手,甚至由于这个激烈的肢体动作,那悬在半空的铁笼子再一次跟着摇摇晃晃了起来,“我哪里懂得弄什么密码?还请池大哥千万赐教,让我可以拿着它去葛……葛主任那儿交差才是!” 池文昌紧巴巴地皱起了脸,满眼复杂地看了看眼前这个笑得谄媚的小伙子。 他那尖尖的头顶上,稀松的发丝迎风飞扬,短短几根毛,竟然散发出了比飘柔还要自信的光彩,眼神也从审视变成了得意。 好像是在说,小家伙年纪不大,人情世故玩挺6的哈! “真的?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云棠珺想都没想,立刻拍着胸脯保证。 真诚的样子可谓是一颗红心向太阳。 熠熠生辉的,看着比南非地里头的钻石还真。 “当然啦!您怎么说,我就给葛主任怎么回!保证一个数字都不会改!” 池文昌用指尖勾了勾其中一撇八字胡,嘴角边的“蚊香头”立马被拉直了,像是屹立的旗杆一样笔直地竖了起来:“按照我说的,密码什么的,根本不要紧,就从1到500,每个数字按照顺序来,噼里啪啦各按一遍好了。” 云棠珺捧着脸,眨了眨眼。 “啊?这么简单,不太合适吧?” 心道你这不堪一击的试探简直堂而皇之写在了脸上,太明显了。 我要中计,我就是个傻子! 他夸张了脸上的神情,声情并茂地继续劝说。 “这种方式很容易被试出来的!现在稍微智能一点的app账号密码设置,都不鼓励人们这么单纯地按照顺序设置数字密码了!要不,咱们还是换一个有点儿难度的吧?” 池文昌顿了顿,然后故作高深地点了点头,紧绷的神色终于变得缓和了一些:“小子想得还挺周到,如此看来……你好像的确不是猫的人。” 云棠珺懒得纠正他的病句,又是“好像”又是“的确”,语文老师棺材板都要按不住了。 但这不算什么,影响不了他不厌其烦地又强调了一遍:“我当然不是什么猫的人!” 都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猫! 本来就跟我没有关系! 话说,猫的人…… 这样子的说法,难道“猫”是一个跟池文昌或者这个学校有仇的组织吗? 云棠珺后知后觉地开动着脑筋。 少年人的好奇心一起,一发不可收拾,干脆反客为主地表达出了心中的疑惑:“那个逼着我来这儿的家伙,米志勤,就是那个什么猫的人吗?他们是干什么的啊?” “他当然是了!”池文昌急促地晃了晃他尖尖的脑袋瓜子,加上两撇八字胡,这下子,鲶鱼的既视感更重了,还是胖头的鲶鱼,脑袋比球还重的那种,每次点头,都得要担心他脆弱得像是玉米杆子的脖子撑不住那颗沉甸甸的脑袋,一骨碌就能掉下来,“他们干的事情,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无非杀人放火,以别人的鲜血取乐……怎么啦?你想亲眼见证一下吗?” 问是问的说法,可池文昌并未特意等到云棠珺拒绝的时刻,反而迫不及待地转换了眼前的熄屏画面,将整个大屏幕切割成了无数格子的监控视角。 然后通过刻意地指指点点,使得云棠珺的目光不得不一下子聚焦于其中一个格子。 目的达到了,便心满意足地欣赏起了少年脸上那骤然浮现的、溢于言表的震惊之情。 同时伴随着语调沉重的再次突击审问。 “都说了不是他们的人,可你好像还是很关心他们呀!” 池文昌一边问,一边静悄悄地咧开嘴,笑得阴森森的,像极了一只张开血盆大口,企图一口吞掉眼前猎物的鲶鱼——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食肉动物,能将人生吞活剥了的。 “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应该不会是在骗我吧?” 不难看出,这厮一直在惦记着将云棠珺与那个什么猫捆绑在一起。 虽然不明所以,但是直觉告诉云棠珺,绝对不可以让这条鲶鱼精轻易得逞! 他调整呼吸,努力稳了稳心神:“我只是……冷不丁地看到这些场景,有点儿震撼罢了。” 在那被故意放大了的高清画面中,他的确很容易地找到了米志勤的身影。 但是也看到了那个多次引起他悄然关注的黑衣服的少年,不知名的少年。 他们两人同时出现在一个画面中,好像并不值得以“震撼”二字形容。 只是,此刻见到的,又怎么可能仅仅是两个人那么简单? 对,不只是有他们,而是有一片血染的丛林。 每一片叶子的经络上都在滴坠新鲜血液的那种,视觉效果真实到爆炸。 “是吗?那,”池文昌又提出了一个新的观点,“你是在同情他们吗?” “我……”云棠珺偷偷地别开了眼睛,“我只是,只是有点不习惯。” 不习惯一而再、再而三的见到这些血腥的画面。 虽然听不到声音,好像默剧,那也是残忍至极的默剧。 “哈!这就不习惯了?”池文昌讥讽一笑,“真是娇生惯养的大少爷!以后要你亲自动手的时候,该要怎么办哦?” 云棠珺没吭声,但是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脸上也陡然失去了血色。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敌对阵营之间,不就是得要你死我活的么?” 第53章 惨剧 此番对话之前,不得不说回到米志勤此人,尤其擅长“钻地之术”。 就是字面意思,只有顺利钻到地底下,哪怕再厉害的敌人,也不大可能抓得到他了。 这是一个非常适配于“打不过就跑”的技能,做前方侦查或潜入也特别的合适,通常是派遣到地敌方做先行官的二人选。 所以这次行动,他被分配到了以新生的身份混入黄飞职业技术学院,趁着为了迎接新生举办宴会活动的机会,潜入守望之地1313控制室,输入提前掌握好的密码,全面打开周边“阻隔层”的工作。 只要完成了,就可以与埋伏在外的同伙一起,里应外合,一举进攻,彻底拿下这座异能界难以攻克的堡垒。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他拿到手里的地图是真的,密码却是错误的。 控制室内警报响起的那一刹那,米志勤就反应过来了,手中的情报有误,不管是对方故意给出的假消息,还是自己这边出现了内鬼,都必须马上转头通知所有人,立刻终止行动! 因此他毫不犹豫地抛下了本来就是拿来作为探路石的云棠珺,往地里头一钻,头也不回地开溜了。 钻入地面之下本就是米志勤的舒适区,直往往早就约定好的埋伏点拱过去也是手到擒来。 但是匆匆赶来的他万万没有想到,会亲眼目睹到这样一副惨绝人寰的场景。 他们之前说好是用来埋伏,以等待机会大举入侵的聚集地点,竟然被黄飞职业技术学院那些全身裹着白布的巡查队给毫不留情地一锅端掉了。 在米志勤和他的同伴眼里,那些人蒙着白布手持钢叉的样子,好像是来自地府的索命恶鬼。他们不讲情面,只讲斩草除根。 眼前的据点充满了遭受破坏的痕迹,到处蔓延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同伴们也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还有不得不面对的死亡,漫山遍野的死亡。 他们有的身上裂开了大大小小的口子,伤口处正在哗啦啦地淌着血,有的干脆变成了好几块,肢体零零落落地分散在不同地方,令人不忍直视。 整体看下来,整个现场好像是无间地狱,残酷血腥。 由此受到一万点视觉暴击的米志勤立刻变得呼吸急促,目眦欲裂。 事实上,无论如何宣称理智,在极端情绪控制下难以自控,就是人类亘古难变的缺点。 米志勤也没什么好例外的。 血气翻涌,上头了,就卯足力气冲出去,攻击那貌似是敌方指挥官的人物——很早就没有再出现在葛石梁身边的翻译员,金头发的外国小哥。 “你找死!”这位外国小哥其实很city,他会说中文,就是腔调有些怪怪的,这点比起那个穿着和服的女人不遑多让,听起来很是别扭,却有着一种由别扭滋生的快意,“去死吧!” 面对突然从地底下窜出来的米志勤,金发小哥身姿迅猛,迅速一扭身,长腿一跨,先往别处跳开,再将十指伸向前方,指尖仿佛拉开保险的机关枪一样,砰砰砰地开起火来。 持续不断的火光与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气搭配在一起,散发出了无比恶心的味道。 面对如此密集的直接攻击,米志勤自顾不暇,奋力躲避,连窜带跳,连滚带爬。 最后不得不又往地底下一钻,任那外国人如何在头顶上炮火轰鸣,死活不肯现身了。 “你!不讲武德!”外国小哥郁闷地说起了他刚刚新学到手的汉语词汇,又跺了跺脚,似乎极不甘心,情急之下,飚出了一句很有特色的中文,“是乌龟的蛋!” “也许是眼见着打不过您,就脚底抹油跑掉了呢?” 身旁为首的巡查员如是说,顺带扶正了他手中的那只钢叉,狠狠地扎进了泥地里。 然后为并没有扎到藏在地底下的米志勤稍微遗憾了那么一秒钟。 “确实,缩头乌龟的王八蛋,就是说的这种人!” 可是被俘的米志勤同伙可不这么认为。虽然这人还受着十分严重的伤,但是不妨碍他传达那种鬼气森森的表情:“别自欺欺人了!我们的人,但凡是还可以动弹的,肯定正躲在某处,就等着将你们这些不要脸的王八蛋全部都葬送干净呢!” “啪!” 只是嘴炮一时爽,挨大嘴巴子火葬场。 那耳光打得很重,说话人的脸一下子就肿起来了。 打人的巡查员将脸藏在了白布底下,手也是,只露出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亦没有看得清楚他是在什么时候出的手。 “将死之人,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那人能听他的就有鬼了,越发嘴硬道:“有种你就打死我……唔!” 钢叉被利落地举了起来,然后毫不客气地扎在了他心脏旁边的胸骨上。 刺入这个地方并不会即刻致死,但是已经伤及到了肺部,会使人在极度痛苦的状态下慢慢地走向死亡——很经典的折磨人的法子。 轰! 忽然间,一颗硕大的巨石自巡查员的脑后飞速地袭来。 不消说,动手的正是米志勤! 同伴受辱,他到底还是忍不下去了! 巡查员冷笑一声,舞起钢叉,拐出一阵狂躁的旋风之后,将巨石“嘭”地一声粉碎开来。 大量的石头碎屑在空中仙女散花一般坠落下来,顷刻间,落得地上到处都是。 “雕虫小技!”巡查员果断提起钢叉,虎虎生威地往米志勤的咽喉处刺了过去。 米志勤往后一仰,双腿即刻缩起,在半空中接连翻滚几圈,还未落地,便抬手扔下几颗冒着刺眼白光和滚滚白烟的闪光弹,看着又像是想要故技重施,往地底下钻去了。 然而,这一回他并未得逞。 谁能料到竟有几道锁链以破风般的速度从他的背后袭来。 那锁链总共分为其七条,一一散开,分别捆住了米志勤的脖子和四肢腕关节处,还有两条,则是从背后深切刺入,径直穿过了两侧肩胛骨。 米志勤遁地不成,由此发出了痛彻心扉的哀嚎,其凄惨程度,使闻者毛骨悚然。 第54章 给你介绍一下 目睹眼前可悲的惨状,那向米志勤动手之人却是无动于衷。 只是用一双没有感情和温度的眸子静静看着顷刻之间变得痛不欲生的米志勤在地上来来回回地打滚,血和血混在一块儿,逐渐搅和成了更为邋遢的酱黑色,与周边泥土无异。 而这位动手之人,正是云棠珺之前多次注意到的那个沉默寡言、离群索影的黑衣少年。 “多谢虞小哥!”金发的外国小哥似模似样地冲黑衣少年抱起了拳头,又发挥他喜爱夸张的本性,手舞足蹈地围着他转悠了好几圈,嘴里更是大型互联网中文词汇遛弯现场,“么么哒!好靠谱哦!我真是爱死你了!” “不必。”少年目光清冽,神色淡漠,显然情绪并不受金发小哥的欢乐与热情感染,先是冷然谢绝了他这一套夸张至极的道谢,随后不管米志勤如何哀嚎惨叫,径直将手中的锁链递交到了巡查队首领的手中,与其颔首致意一番,“这些人就交给你们了。” 再身形一瞬,便消失不见了。 神出鬼没的……就像是鬼一样。 金发小哥自觉讨了没趣,便也抛弃了耍宝这条路线,板起脸对那些白袍蒙面人说:“我得去回主人话了,看看这儿乱七八糟的样子,有碍校容校貌,就由你们负责收拾好了!” 蒙着脸的白袍将说话人的表情遮挡得严严实实,只露出来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好!清扫完毕后,我将亲自向葛主任汇报这里所有的情况。” “fine,”金发小哥灿然一笑,又打了个清脆的响指,“just wait for you in the office!” 这一笑,甚至能够清晰看到此人白得几近透明的脸颊上的青色血管,还有点点雀斑。 如此精致,如此逼真……好像是特别高级的玩偶一般。 白袍人杵着钢叉,一动不动,待他离去了,才从嘴里冷冷蹦出四个字:“狐假虎威!” ** 1313控制室里,云棠珺借助监控视角的大屏幕,观看了大部分这异常惨烈一幕的无声演出,哪怕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也不懂唇语,但不影响画面本来该有的震慑力和冲击力。 虽然还不明白交战双方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竟然要做到这种血流遍地的地步,但是通过池文昌方才讲话,哪怕是个傻子,也该明白自己已然被迫卷入到敌对双方之中,那种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危机感就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迅猛地扑面而来。 困囿其中,身不由己,我又会被当成哪一边的人…… 云棠珺微微阖眼,心中五味杂陈。 亲眼见到方才在自己跟前趾高气昂的米志勤转瞬之间就变成一只悲哀无助的蚂蚱,痛苦不堪地倒在血流成河的地里,毫无形象地挣扎着,他完全做不到像是池文昌这样乐在其中。 反而滋生了更为浓烈的抽离感。 “他是什么人?”云棠珺咬了咬唇,心知似是抱有某种刻骨铭心憎恨之情的池文昌大概率不是讨论这些的好人选,故而主动地转移了话题,借机向他打听起那个黑衣少年的来历。 池文昌扭过头,用高高在上的目光斜睨了云棠珺一眼,似是在使用眼神谴责他薄弱的观察能力:“今年的新生。之前几次考核过程中,你从来没有见过他吗?” 云棠珺当然得要承认见过:“只是没想到……他不也是刚刚入学的新生吗?怎么会练得这样厉害?而且跟那些人……就是那些手里拿着钢叉的人,看起来好像很熟悉的样子。” 为什么我一上来遇到那些钢叉人,就是要被拉着去关湖底禁闭室的待遇? 而他却被如此恭恭敬敬地对待? 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池文昌呵呵一笑,两撇胡须也因为嘴角的抖动,跟着颤颤巍巍地哆嗦着,像两根正在兴冲冲蹦迪的蚊香:“这个嘛,当然是因为他是你们这一届最大的关系户啦!” 啊?关系户? 云棠珺的眼珠子飞快转动了几圈,大脑迅速检索,终于想起了笔试之前那把飞向拖拉机上葛石梁的手术刀。 一把出自于黑衣少年的细长手术刀。 当时差点被刀尖擦过脸颊的葛石梁反应就特别奇怪,不仅没有当场发作,反而立刻挺直身板坐好了,态度好得哪里有平常那个擅长阴阳怪气的恶劣份子的影子?简直是乖巧本巧! 这当然不对劲! 于是云棠珺试探性提出了他的一个设想:“莫非,他与葛……葛主任也是旧识?” 池文昌夸张地扬起了歪歪的“鲶鱼嘴”,两侧的八字胡颤也抖得愈发厉害了。 这让迫不及待想看笑话的他本身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哈!你在说什么?想套我话啊?别做梦了!” 这反应,真是绝了! 云棠珺立刻了然:“哦,果然他们是认得的。” 池文昌掸了掸白大褂上的灰尘,傲娇地“哼”了一声:“他们?他们何止是认得?” 云棠珺感到了由衷的心累。 哥们,就您这欲拒还迎的姿态,还表现得能再明显一点儿吗? 咱就是说,老老实实地做一个诚实的人,想八卦就正大光明地搞八卦,不好吗? 非得撺掇着我来一句一句地提问。 遮遮掩掩的,给谁看呢! 烦不烦呐! 还是说,这么做才显得你知道得比较多,比较有成就感? 云棠珺试探性地提问:“那是什么,校园父子局吗?” 心里却信不了一点儿。 但凡你敢说一个“是”字试一试? 那两个人,从外貌到气质,哪哪儿都不像好吗? 依我看,父子不了一点儿! 池文昌情不自禁地拍了拍手掌,又激动地蹦跶了两下,这情形,更是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一条准备随时一飞冲天的鲶鱼。 对,还是鲶鱼,只能是鲶鱼,奇丑无比的鲶鱼。 “看看你说的,啧啧啧,简直毫无品味!人家那眉眼,那长相,哪里像是父子了?dna扭曲成这个样子,早就断裂了好吧?” 自以为是的“鲶鱼精”撇了撇嘴,开始了他乍听高深莫测实际上废话文学的念经y。 “可人家那关系是,嚯嚯嚯,不是父子,胜似父子呐!” 第55章 不是父子胜似父子 校园一处僻静的角落里,传说当中“不是父子胜似父子”的二人见面了。 当然,往下就不是云棠珺可以从监控画面之中看到的内容了。 甚至这个地方本身,就是一处监控的死角。 黄飞职业技术学院的一隅阴凉之处,周围大树环绕,枝叶丛生,将人蜿蜒曲折的影子很好地隐蔽了起来。 葛石梁高高在上,照例离不开他那永远热爱漂浮于半空之中的粉红色游泳圈。 黑衣少年则是老老实实站在大树底下,如同一棵挺拔的黑色松柏。 他们隔着一抹乍眼的少女粉两两相望。 随后少年恭谨行礼:“师父。” 葛石梁很是惬意,先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看起来自在得不得了。 见少年如此恭谨,轻轻地将手一挥,示意免了:“得了,用不上这么毕恭毕敬的,我还是比较习惯你之前用刀子打招呼的方式,多么清新自然!” 那黑衣少年照做,收起了礼节,又微微低下头,抿紧双唇,神情在“严肃认真”和“不好意思”中反复横跳,复又坚定抬起了脑袋,眼神清明。 “那时候,之所以出此下策,我只是怕您被无聊的人浪费了时间。” 葛石梁止不住抚掌大笑:“无聊的人?哦!你说小棠珺啊?” 黑衣少年毫无波澜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一个无关紧要之人罢了,不认识,不关心,也不想了解。 葛石梁见他这样一副浑不在意的态度,也不恼,而是笑眯眯地摸了摸下巴,神色狡黠。 “那可是个十分有趣的小家伙,据我观察,咱们这儿,怕是有不少人对他的兴趣很大呢!” 少年抱起胳膊,不屑冷笑:“那些人都是什么瞎了眼的眼光?一个随便当众认人当爸爸的家伙,到底哪里有趣了?” “瞧,你这不是有好好地把人家记挂在心上吗?”葛石梁乐得开怀,震得屁股底下的游泳圈也是一颠一颠的,“只是关注点颇为奇怪……哦!原来是吃醋了啊?放心吧,不论其他人如何,叫爸爸还是叫爷爷,师父我啊,肯定是最爱你了!” 这位做师父的惯是老没正经,有时候一开口,就油腻得像是一块滋啦掉下油锅的大肥肉。 好像不翻滚着煸出几斤油来,就誓不罢休。 这一点,逮着谁霍霍谁,周围之人无一不深受其害。 还真就只有他这个看起来冷心冷情的宝贝徒弟可以做到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地坦然以待。 “你没有兴趣?没兴趣还从礼堂到守望之地,一路鬼鬼祟祟地跟在人家的身后?”葛石梁贼兮兮的神情好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笑得比春风还要荡漾几分,“生怕懵懵懂懂的小白兔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邪恶大灰狼拐走了不是?” 可黑衣少年不赞同这种说法,心道一个从外头捡来的无聊之人,哪里有正事来得重要? 故而他眉头紧锁,面露忿然之色,眼神刹那间凝结成了两枚冰冷的寒芒,以彰显其郑重之心:“我关注的一直是那些来自暹罗猫的人,其他的,怎么都好,我无所谓。” 这就要简单介绍一下了。 米志勤,还有埋伏在学校外围的那些同伙,都来自于一个叫做“暹罗猫”的组织。 历经多年的往来战斗,暹罗猫与黄飞职业技术学院的人,可谓你死我活的死对头。 只要见面就真刀真枪往死里互掐的那种。 黑衣少年对之前的所见所闻冷静地分析。 “没人知道只是上个洗手间而已,那两个人为什么会突然勾结到一块儿去了。我决心跟上他们,就是为了看看到底要搞什么名堂。结果……乌合之众,就像是一群特地跑到这儿来搞笑的马戏团,估计巡查队那边能问出来的东西也会比较有限,没有什么很高的价值。” 他想了想,随后又匆忙补充。 “也许他跟那些人本来就是同伙,故意暴露一个,又留下一个,是为了后续的行动……天知道他们还能搞出什么要命的幺蛾子,简直防不胜防。” 只是这点说得远远不如方才那般掷地有声,足以证明他对自己的这个判断并不十分确定。 “同伙啊……你在他们的背后跟了那么长时间,都发现了什么?”葛石梁不置可否地问。 少年据实以告:“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看起来聊得挺好的,可惜我隔得太远了,听不到究竟说了什么。” 葛石梁笑着拍了拍游泳圈:“欸!既然你都说了,啥也没有听着,那就是没有证据说明小棠珺同暹罗猫之间确有勾连嘛!这么可爱的小少年,我们总不好冤枉了人家,不然多可怜!” 黑衣少年的眉心微微蹙起,神情有些疑惑,但是很懂事也很适时地闭上了嘴巴。 由着葛石梁不动声色地将当下的这个话题腾挪转开了。 “翰飞啊,今日礼堂的宴会将要持续到夜间,这里没有你的事儿了,还是回去与同学们一起,好好享受一下年轻人该有的青春活力吧!” 老成的少年神情冷淡得吓人,对此建议,他无论表情还是内心,皆是一万个不赞同。 “回去那里才是折磨,一群年轻幼稚的小屁孩,稀里哗啦地挤在一个回声特别大的空间里,个个像是原始森林的猴子一样吱哇乱叫,吵死了!” 看着自家徒弟一副深受其害的模样,葛石梁这个毫无良心的师父却笑得咯咯作响,像极了一只正在疯狂打鸣的大公鸡:“哎哟喂!这是在嫌弃谁呢!你不也是小屁孩吗?” 少年神情坚毅,仰起脸,坚定地强调:“我才不是小屁孩!” 并且又特地重申了一遍。 “师父从前不是也说过吗?人类发出声音超过50分贝的,都吵!” 作为夸张派的老演员,自己就很少做到这点的葛石梁故作矜持地捂起了嘴。 阿拉,师父随口说的话你也敢信?还说自己不是天真的小屁孩呢! “咳咳,先不说别的,在学校里,你还是跟其他人一样,叫我葛老师或者葛主任吧!” 第56章 聊得挺好 关于这位神秘的关系户,在池文昌“犹抱琵琶半遮面”地介绍下,云棠珺算是已经朦朦胧胧地get到了葛石梁和黑衣少年所谓“不是父子,胜似父子”的特别关系。 具体情况还不太清楚,反正,就是特别,很特别。 特别到眼前之人明明几个字可以说清楚的事情,愣是要折腾成眼下这种好像缠起来的麻花一般别扭得要死的形状。 云棠珺颇为遗憾地表示对这位想搞八卦然而八卦了个寂寞的“鲶鱼精”恨铁不成钢:“虽然但是,您就把话不能说得再明白一点吗?” 池文昌连连摇了摇头,一边竭尽全力地绷直了嘴唇上的线条,一边手舞足蹈地假意掩饰道:“不可以!葛主任很早从前就提醒过了,不许我们在背后议论这些事,不然会被他随便找个理由扣光所有的奖金。想也知道,这种赔本的买卖,我这种削尖了脑袋只为往钱眼里钻的人,那是必然不可能做的!” 难不成就是因为削尖了脑袋,所以才变成了现在这个鲶鱼头的模样…… 只是眼瞅着人家的自我认知竟然如此清晰,云棠珺还能如何? 不得不艰辛赔笑,并且诚挚地奉上冠冕堂皇的高帽一顶。 “不是我说,像您这样尽心尽力遵守职业道德的人,满世界打着灯笼都难找,太棒了!” 来,让我们为这么优秀的打工人热烈地鼓掌! 说到底,池文昌的职业道德究竟的确如何有待商榷,倒是“随便找个理由扣人奖金”这种不讲究底线的做法,听起来非常符合某葛姓无良人士的个人特质,毫无ooc的违和感。 云棠珺从容以对。 “既然您不愿意说,我当然不可能勉强。” 虽然事到如今,或多或少明明暗暗都已经说得差不多了。 而且我至今还被关在铁笼子里呢,想勉强也勉强不了。 “可否请池先生否告知影像当中那位小哥的姓名……” 看“鲶鱼”大哥这熊熊燃烧地八卦之魂,这点小事不可能办不到吧? 听到云棠珺提及此人,“鲶鱼”那比灯泡还要闪闪发光的头顶立刻像是被擦亮的阿拉丁神灯一样,“咔嚓”一下亮堂了起来,连同他双浑浊的眼珠子一起,探照灯一般刷刷落在了他的身上:“哟!你对那小哥很感兴趣吗?” 迎着池文昌发射出的两股意味不明的目光,云棠珺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笑得假惺惺的:“作为可怜卑微的外来人士,惹不起关系户,还躲不起吗?及早了解,及早避雷罢了!” 池文昌先是一愣,随即捻起了两撇弯弯绕的胡须,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有意思!这点告诉你倒是无妨,以后反正会知道的……他叫虞翰飞,你说得不错,那家伙的确不好惹!就按照我说的做,惹不起躲得起,才是正解!” 瞧瞧这话说的! 情感充沛,语气铿锵,说你们不认识没有瓜葛都对不起你这一番慷慨激昂地倾情自爆! “阁下的这个说法……该不会是跟那个姓虞的小哥有什么私人恩怨吧?”云棠珺顺杆往上爬,同时瞪大了一双充满了好奇的眼睛,故意挑拨道,“怎么样?需要我帮你报仇吗?” “呵呵!恩恩怨怨的,一时半会儿哪里说得清楚?”池文昌先是感慨,随后又露出了狐疑的神色,面容不善地打量怎么看都像是心怀不轨的云棠珺,“这些都是我的隐私,凭什么要告诉你?” 该说不说,这鲶鱼不愧是鲶鱼,变脸比变天还要快。 此刻尖尖的脸面上,瞬间黑得仿佛是路面上刚刚浇灌的沥青,还滋啦滋啦地冒着黑气。 整就一个充满了阴晴不定的不确定性。 人话说就是,真tm的难伺候! 但是不坦白也没用,话不肯直说的意思就已经很明白了,他同那个姓虞的年轻人之间显然存在哪方面的问题……又或者是因为葛石梁的缘故? 不只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微妙,同时云棠珺也察觉到了,这条“鲶鱼精”好没意思,说起别人的事情件件眉飞色舞,但是只要提到跟他自己有关的,那咬紧牙关封存秘密的样子活像是一个抠抠搜搜的守财奴,愣是一个字也不愿意往外透露,真是十分难搞的性格啊! 他心下明了,该死“鲶鱼”的嘴巴这么硬,再直截了当问下去,估计也扒拉不出什么了。 只好状似乖巧地捋了捋鼻子,用笑容展现少年人天真无邪的纯洁之心。 “没有问题,您当然可以只告诉我您想说的,我必定竖耳倾听。” 所以,你还有什么可以宣之于口的情报,好不好一次性交代清楚了? 池文昌得意洋洋地晃了晃他那只尖尖的脑袋,刚刚想要张开嘴说点什么。 不料窗外陡然传来了一个男人虽是笑吟吟但是冷然如冰的声音,不由分说地打断了他们之间的极限拉扯,将池文昌那些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全部塞回到了肚子里不说,他脸上还未来得及展开的一抹笑容,也被迅速地冷冻起来:“哈罗,你们在聊什么有趣的事情?可以同我一起分享吗?” 云棠珺听到了,只觉得后脑勺一麻,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轰然炸开了。 这个声音,不用回头看都知道,是葛石梁。 这家伙又去而复返了。 池文昌赶紧发挥寻常人难以企及的“鲶鱼速度”,飞快地缩回到了他的工作岗位——操控台的旁边,临行之前还恨恨地瞪了云棠珺一眼,叫你乱说话!结果呢?被抓包了吧! 云棠珺在心里大呼冤枉。 我又没有千里眼,顺风耳。 这个不知是个什么东西做成玩意儿的家伙一直都是神出鬼没,飘忽不定,我还被卡在了铁笼子里这样一个悲催至极的视线盲区上,怎么可能晓得他又双叒叕来了? 话说,你不是也没注意到吗?那能怪得了谁哦! “两位看起来相处得不错呀!”葛石梁发挥他阴阳怪气的才能,“我是不是来得不合适?” 第57章 密码 “一个没脑子还特别喜欢聒噪的傻小子,放在这里,根本就是在耽误我的时间……”这是一脸不耐烦的池文昌。 “我们啊?还好吧……”这是不约而同开了口但是与之想要的“异口同声”效果相去甚远的云棠珺。 好在口头刹车比较快,晓得在池文昌的怒目而视之下紧急闭嘴。 同时头一疼,眼一闭,心里默念一声,完犊子! “真是可惜了!两位好像有那么一点儿默契,但是不够多。”葛石梁人还在窗外,便对他们这番辣眼睛的找补做出了犀利的点评,然后戏谑地问,“需要在下先行回避,为你们提供一个具备延续性的友好相处环境吗?” 池文昌只说是“误会误会”:“我看这小子,十分地不顺眼!哪里处得友好了?快点把他捡走,不要打扰了我的工作!” 云棠珺:…… 他一个被关在铁笼子里的鱼肉,能对刀俎们有什么看法? 装哑巴鹌鹑才是正解好吗! 葛石梁从窗户处飘了进来,满脸玩味地看着这两人一改刚才聊得火热的状态,一人守在一个角落里,对对方不闻不问,安静如鸡的样子。 葛石梁挑了挑眉头,决心逐个攻破。 嘛,就从这个表面上看起来畏畏缩缩、恨不得从眼前人的跟前消失不见了,实际上眼珠子转得飞快、从来没有放弃实时探究周围一切的小孩儿开始好了。 “小朋友,你的密码想得怎么样了?” 没忘记在说话的同时甩了一记眼刀出去,装死可不管用! 可是方才云棠珺听池文昌讲八卦听得太认真了,早就不记得还有这一茬。 心里委实有点儿慌张,但是这不影响他开口就是一通现编。 “我可以为您提供思路,具体数字要怎么设置,还是交给内部的工作人员比较好吧。” 狗狗祟祟在旁边工位上疯狂摸鱼,假装事不关己的内部工作人员池文昌不由自主地跳了跳眼皮子:“葛主任,这是我的工作……” 然而葛石梁不为所动,一板一眼地将双手背在了他的背后:“嘛,你让小朋友先说说看。” “比如29 2 23 4 27 7,”眼见着反正逃不过了,云棠珺突然掩面一笑,大方地奉送上了他的想法,“就是根据字母表生成的一句话,好记极了!” “鲶鱼精”抻了抻白褂子,叉起腰,随后用力地哼笑一声,摇了摇尖脑袋,以彰显他的学富五车:“胡说八道!字母表哪里来的27和29?小朋友,你到底有没有读过书啊?” “我读的书少,但也念过了小学,”云棠珺调皮地眨了眨眼,用最真诚的表情笑盈盈地开起了嘲讽,“用的是小学生最熟悉的汉语拼音表,a o e……您熟记26字英文字母表,要不要也花点心思了解一下咱们自己的字母表呢?” 言下之意,阁下或许连小学都没有读得十分明白,真是可悲可叹啊! 原本不可一世的池文绮顿时被气歪了嘴,连忙端起指着云棠珺,可是“你,你,你”叫唤了半天,也没有“你”出个所以然来。 云棠珺远远地围观那两根抖动得无比厉害的“鲶鱼须”,表示理解。 鲶鱼嘛,讲话卡壳,太正常了! 理解理解,理解万岁! 葛石梁从旁看戏,看得那叫一个开心坏了,眼角眉梢皆是笑意满满,却非得要绷着主任端庄严肃的派头,故作一板一眼的姿态。 先是掂了掂下巴,然后眉毛一挑,眼睛一转,仿佛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不急不忙地清了清嗓子,劝说池文昌不要着急,可以按照云棠珺提供的这些数字,先解一解,顺顺看。 “如果一时间找不到思路,倒不失为一个好的方法,不是吗?” 领导发话了,池文昌不管乐不乐意,只得恹恹地只得照做。 然而就结果而言,这位“鲶鱼精”毫不意外地掉坑了。 因为根据汉语拼音字母表,翻译云棠珺提供的那些数字,就是“wo sh i s b”。 思路上并不存在什么大的问题,至于现阶段的答案嘛,也就是只要不大声读出来,就一点儿也不会感到被冒犯到的“我是sb。” 问题是,也许是为了在葛主任面前表功劳吧,池文昌特意将他的实时翻译成功念得十分的大声,声音之洪亮,情感之饱满,语气之真挚,大约是整层楼都听得到的效果。 由于太过专注破译本身,分明有两个人在自己的面前神情扭曲地疯狂憋笑,可怜的池文昌仍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而是下意识地闭上嘴巴,呆呆傻傻地望着两个实在控制不住发出爆笑的人,甚至不明所以地紧盯了好几秒钟,心里可能还在问,这是突发了什么疾病吗? 不得不说,工作使人脑筋迟钝,上司让人失去思考,这是多么振聋发聩的人生真谛啊! 笑声持续了半晌,池文昌那蜿蜒曲折的脑回路终于给他自己通畅明白了。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红如猪肝,紧接着就是一个暴怒而起。 “玩这种不要脸的小把戏,真是有够无聊的!脑子被门夹坏了吧?” 骂的是云棠珺,也是葛石梁。 当然,打工人打工魂,上级肯定是不可能当面开骂的,所以他的这暴脾气,只能稀里哗啦地全部耍到云棠珺的身上,甚至为此撸起了袖子:“诡计多端的臭小子,你找死!” 云棠珺则是可怜兮兮地瑟缩在铁笼的一角,努力比暴躁“鲶鱼精”的声音喊得还大。 “雅蠛蝶!葛老师救我!” 葛石梁得到了嘲笑他人的乐趣,却冲乐趣的提供者云棠珺无情地摊了摊手,假装无辜的样子很是欠收拾:不好意思哈!这是人家的地盘,我有心无力,救不了你啊! 他甚至还假惺惺地挥了挥手,跟云棠珺做起了道别:“小棠珺,撒哟啦啦!” 这天杀的老贼!被愤怒的池文昌一个拉杆连带着铁笼一块儿打包送出窗外的云棠珺哭哭啼啼,我就是做了鬼,也必定不会放过你! 给老子等着! 第58章 美女姐姐不要贴贴 经历几番如此周折,云棠珺似是已对自我坠落之事感到了麻木,反正到头来必有反转—— 啊啊啊! 话说这个没有爱的世界,为什么打我的脸就能打得这样的爽快呢? 轰隆! 于一阵震耳欲聋的声响之后,那关着云棠珺的铁笼子干脆果断地从13层的高楼狠狠摔到了地面上。 然后,它裂开了。 物理意义上的。 云棠珺也跟着裂开了。 精神层面上的。 要不是他趁着那些粗壮的铁条零落散开之际,眼疾手快地攀上了附近一棵大树……的树枝,早就成为那一堆烂铁皮底下的一滩被摔得粉身碎骨的肉泥了。 只是那被抓住的树枝也不是什么坚硬货,这厢人家只是临时江湖救急,举着两条胳膊小小地挂一下嘛,它竟然一点儿也不给面子,就这么“咔嚓”一下,二话不说地断掉了。 嗷嗷嗷!这是什么天亡我也的剧情!? 方才庆幸自己终于逃过一劫的云棠珺顿时两眼一抹黑,连忙手脚并用,像是树袋熊一样紧巴巴地攀在了眼前的树干上,一边生无可恋地翻白眼,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我就不信,凭我的体重和力气,还能上演云棠珺倒拔垂杨柳…… 嘎吱、嘎吱。 事实证明,g这个神奇魔性的东西,真的不能随便乱立。 眼下不祥的声音明显昭示了一种不祥的确定结果。 这棵被云棠珺抱着的大树,正在以一种滋啦滋啦的速度被连根拔起…… hello?你没事吧!? 嚓嚓嚓—— 怀抱的大树正在被不知名的力量拽出了泥土。 缓缓地露出了清晰可见的根茎。 又双叒叕失去了临时依靠的云棠珺实在忍无可忍,朝天怒吼了一声。 “到底是谁,为什么故意针对你爷爷?” 但是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现实。 怒吼归怒吼,松手归松手,断树归断树,摔屁墩归摔屁墩。 从结果上看,独立事件并没有相互影响。 咚! 大树无情地轰然倒下,云棠珺则是被狠狠地摔在了断树的旁边。 就这一惊一乍的瞬间,屁股被摔得老疼了不说,还迅速激起了尘土一片。 咳咳咳! 因为灰尘太过猖獗了,云棠珺不只咳得撕心裂肺,还一脸痛苦地瘫坐在地上,将脏兮兮的小脸蛋瓜子可怜兮兮地皱成一团。 那效果,如同一枚打了褶儿的小薄饼,把“苦兮兮”三字明晃晃地写在脸上。 再想想多日以来所遭受的种种委屈,他真是恨不得能够立刻伏倒在地,即刻来上一场眼泪与鼻涕齐飞的精彩大戏。 可事到如今,不得不默默安慰自己,生死攸关之际,至少混到了如今这个可以苟全性命的高度才跌落下来,没能直接从要命的13楼把你爷爷我给摔得灵魂升天。 万事皆难,但只要我还活着…… 来,不着急,深呼吸。 “是哪个孙子躲在背后装神弄鬼?不嫌丢人现眼的,快些滚出来!” 骂人嘛,主要讲究一个气势。 至于气势之后会碰到什么,之后再说。 离谱的是,就云棠珺这虚张声势的吆喝,还真有人听话地从丛林的深处缓步走了出来。 定睛一看,一道倩影正娉婷袅袅,步步生莲,摇曳生姿地来到了云棠珺跟前。 令原本疼得龇牙咧嘴的某人不由得眼前一亮,立刻收敛起了各种作怪的表情,虽然形容狼狈,但还是努力地扮演起了一个正经的人类,端庄得好像下一秒就要去参加联合国大会。 因为云棠珺看到了一位货真价实的美女。 毫不夸张地说,是一位天资绝色的大美女。 这名身着一袭及地红裙的大美女,眼角弯着一抹妖冶的绯色,抿着一抹鲜妍的烈焰红唇。 很少有人会在自己身上使用如此大面积的红色,会很抢眼不说,一不小心还可能成了厉鬼的形象代言人,吓死一两个人也就算了,吓坏了周围的花花草草岂不糟糕? 这样的用色无疑十分大胆,而且肆意张扬。 但是十分衬她。 常人见了,必然要感叹红颜娇媚明艳,使人见之失魂,过目不忘。 美女乌发如云,肌肤胜雪,明眸皓齿,顾盼生辉。 朱唇轻启,更是一笑百媚生,将这普普通通的林子照耀的“粉黛无颜色”。 “怎么?你想当我的爷爷?” 那音调宛转,声似银铃,只得这轻轻柔柔的一声,便令人神魂颠倒,心生荡漾。 霎时间,云棠珺被问得汗流浃背,立刻涨红了脸,忙称“不敢”。 他不瞎。 虽说岁月不败美人,但以这女子的面容来看,她的年龄应在20岁往上走。 云棠珺才18岁小少年一枚,哪里好意思搁这样的漂亮姐姐跟前自称是爷爷? 要死了!丢脸丢到外婆家了都! “你不敢?”红衣女子莞尔一笑,以手掩唇,柔声道,“既然不敢,那就向我认个错吧。” 云棠珺挠了挠头,指了指往地上倒着的那棵大树,看它年轮繁复,可知其生长的年岁必然历经了无数个春秋,然而现在却从中间断成了两截,好不可怜。 “这树……难不成是您的杰作?” “不是,”红衣女子先是否认,然后邀功,“若没有我的暗中帮忙,你该同那只关你的铁笼子一样,早就摔了个粉身碎骨了。” 云棠珺捶了捶手心:“我说那只笼子怎么突然就散架了?原来是你……” 美女秀眉一跳,音调婉转:“嗯?” 云棠珺惯常是能屈能伸,况且面对如此标致且自称是救下了自己的的美女,更是说低头就低头,丝毫没有拖泥带水:“对不起,姐姐,谢谢你,我错了!” 女子眼波盈盈:“姐姐?你竟然叫我姐姐?难不成你是刚刚新来的学生?” 姑娘,你明知故问的痕迹好重啊! 云棠珺苦恼地挠了挠头,对于被招到这家学校当学生这件事,虽然几经波折,无数次被刷新甚至颠覆三观,但是他始终不太有实感,好像一直处在一种“我围观我自己在奇异的世界到处历险”的恍惚当中:“他们是这么说的没错……不好意思,请问您怎么称呼?” 第59章 穿红衣的,也许不是女鬼? “我姓谌,你可以叫我谌老师。”红衣女子轻抚云鬓,悠悠然地做起了自我介绍,“作为一个讲礼貌的好学生,提问的人,是不是该先聊聊自己呢?” 云棠珺瞪大了眼睛——如此美艳动人的女子,竟然也是这个学校的老师! 又感慨既然有谌老师这般光彩照人的明月,为何还会找来葛石梁那般阴暗可耻的沟渠? 不得不说,这校方的审美水平,真是太飘忽不定了! 云棠珺的骨子里不是并不是乖巧听话的好学生,但是并不介意对美女老师从善如流,有问必答:“谌老师,您不知道我么?我叫云棠珺。” 谌老师凤目微挑,神情颇为不可思议:“云棠珺?你是什么很了不得的人物?我必须得要知道你?” 那张脸,三分讥笑,三分凉薄,四分不屑一顾。 只是由美人做起来,不油腻,反而娇媚可人。 云棠珺连忙摆手。 “那当然不是了!” 又话锋一转。 “只是此处偏僻,不见半个人影,您特意跑到这个地方,原来不是来找我的?” 红衣女子笑吟吟地驳回了他的猜想。 “你多虑了,我只是偶然路过,见你有难,才好心出手相救。” 她不愿意承认,云棠珺也只是微微垂眸,不自然地舔了舔嘴唇。 “那好吧,我得要谢谢您的好心,这才有幸活了下来。” 这位谌老师怕是打算将这个好人的角色做到底了。 “倒是你,放着礼堂里头好好的宴会不去参加,一个人跑到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来干什么?” 云棠珺想了想之前的经历,心道哪里是我自愿来的,不由得悲惨苦笑。 “为什么跑到这里来啊……那可是太一言难尽了!不然怎么好端端地,还能进了不讲道理的铁笼子呢?” 谌老师扑哧一笑,好像特别喜欢他的这个说法,眉眼都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儿的形状。 “说的是,这天底下不讲道理的人和事多了去了,躲都躲不过来!” 她言笑晏晏,先是提醒他确实得要小心一点儿,然后又抛出了一根很有诱惑力的橄榄枝。 “如此,我领你回去那间礼堂吧,这样的宴会很难得,千万不要错过了这个难得好吃好喝的机会啊!” 红衣女子秋波盈盈,面若春日里水灵灵的桃花,施施然地向云棠珺伸出了一只手。 一只纤纤玉手,腕子上也戴着一块这个学校的人腕上十分常见的黑色手表的手。 修长的指甲全部染上了红色指甲油的手。 那红色,比她的红裙子还要红艳百倍,如同刚刚淋漓浇灌的鲜血铸成。 鲜艳欲滴,还有几分隐隐绰绰的凄厉味道。 虽然视觉上确实美艳万分,但还是给云棠珺看得生生地打了一个不自觉的激灵。 他竭力地稳住了声线,勉为其难地挤出了一丝难看的笑意。 “不用了,谌老师您去忙吧,我记得路,可以自己走回去。” 说罢,云棠珺也不管这位谌老师的态度如何,便尝试脚底抹油,速速开润! 按照常理,这般情形下,他不该逃得如此轻松。 可偏偏那女子只是怔怔地停留在原地,看云棠珺慢慢离得远了,一直未出声或出手阻拦。 她的红裙猎猎,却一直在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半晌之后,才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云棠珺一路跑着,心脏跳得有些加快了,额角上也浸小小的汗珠,打湿了垂落的刘海。 他不敢回头,只能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往前方快步奔跑。 心道太轻松地被放过了,其实更是一件令人忐忑不安的事情。 因为不知又有何种变故在前方等着,越发催生了心头火焰一般明灭不定的焦灼。 可是越往前去,脚下蜿蜒的小路似是越发的曲折,竟然一路拐成了九曲十八弯的形状。 它们交错在一起,弯弯扭扭绕来绕去的,似是一眼望不到尽头。 周围起先感觉有风,慢慢的,两侧婆娑的树影悄悄地顿了下来,空气慢慢变得凝滞,好像连风都不知不觉地消失匿迹了。 就是在这样仿佛抓不到尽头的静谧之中,貌似连稍微重一点的呼吸都可以被定义为了罪过,更别说是因为与脚下路面摩擦而发出的轻微摩擦声了。 知是刺耳,但是无可奈何,甚至有些怒其不争。 云棠珺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小心地提了提脚尖,又捏了捏略显僵硬的手指,然后缓缓张开,最后快速地捏成了拳头,且越握越紧。 如此一场毫无安全感的左顾右盼中,云棠珺的心思可谓是游移不定。 警告自己那红衣美人虽然颜色绝美,但是目的不明,不知是敌是友,万不可掉以轻心。 哒、哒、哒。 云棠珺自忖步子放得足够轻了,可还是会不自觉地发出一些声响。 比如被鞋子摩擦的石子,或者被踩碎的枝叶。 它们来得断断续续,但是时有发生,平白给这条本来寂静无比的小路上制造出了异常恐怖的气氛,不愧为自己吓唬自己的好手段。 嘶! 然而,无论心中演绎出什么样的惊悚效果,都不如见到那看架势根本没有追上来的红裙美艳女子仿佛是幽灵一般突然出现在前方路上,又瞬移到自己身边来得那般震撼人心。 “啊!” 人吓人,吓死人,尤其是这种不打招呼的贴脸杀。 云棠珺委实被惊到了。 他面色大变,好像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咪,立刻一个弹跳而起,又放开嗓子尖叫了一声,手舞足蹈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该说不说,这一嗓子,把他为数不多剩下的男子汉的脸面全部都给丢尽了。 “嗨!你的胆子也太小了,我长得有那么吓人吗?” 那娇俏的红衣女子迎风而立,掩面而笑,眉眼间尽是讥诮之意。 云棠珺用力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谌老师,如果您喜欢以吓人为乐,可以去游乐场的鬼屋或者需要npc的密室应聘工作人员,而不是专门待在学校里头,嚯嚯咱们这些祖国的未来。” 第60章 镜子和眼睛 红衣女子调皮地眨了眨眼,露出了一个颇为天真的狡黠笑容:“去外头吓唬人?那可不行!万一吓死了谁负责?搞不好我得要被关进监狱甚至被取走性命……太得不偿失了。 不知这个女人知不知道,她的这种故作的“天真”会倾泻出更多不自知的邪恶的因子,使本来柔和甜美笑容看起来隐隐透出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味道。 “还是在这学校里工作比较安逸,你不懂,吓学生,可比吓密室的玩家要好玩多了!” 么拉古?云棠珺瞳孔地震,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吗?怎么感觉还很骄傲的亚子? 于是他怒从心头起,第几次了,看看这些自称老师的家伙,哪个有为人师表的样子?不只教书育人的本职工作没见着,威胁恐吓这种毫无师德的事情倒是个个有自己的说法。 做事情也是一个比一个离谱,对待他们这些新来的学生,尤其是他云棠珺,完全就是在毫不在意地随便造作,死了也活该的那种。 云棠珺诘问:“你的意思是,在这个学校,哪怕吓死了我们这些学生,也是可以潇洒免责的对吗?” “这个嘛,测试期间的一点点儿损耗,当然是无可避免的咯!”红衣女子先是满不在乎地娇俏一笑,“这些入学测试,本来就是一场接着一场的选拔比赛,在这个过程中,哪怕你们真的不幸丢掉了性命,也只能怪自己太菜,没有人会怪罪我们的啦!”随即神情一凛,目若寒星,并将这些冷冷的寒芒统统打在了云棠珺的脸上,“我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不乖乖听话的后果,你懂了吧?” 损耗?这是拿我们当不值钱的耗材使呢! 又双叒叕被威胁了的云棠珺眼神死,生无可恋地仰天长叹了一声:你们学校讲的这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评价机制?草菅人命吗不是?为什么会被这种地方挑中,我是真的会谢! 只是不满归不满,没有正面冲突的本事,嘴上的讨巧也就成为了一种烙入生存法则的本能:“我懂了,请问谌老师有何吩咐?” 那红衣女子稍加思索一番,眼珠子滴溜一转,嘴角轻轻一勾,立刻撤下了不近人情的冷脸,重新换上了一副温柔可亲的面孔。 “刚才,发觉你有东西掉了,我只是……想叫住你,提醒一下。” 云棠珺看到她的掌心里擒着一枚小巧的木质圆镜。 那只镜子的木质外壳上,画着一只奇怪的黑色眼睛。 正是从森林出来以后,收走所谓宝贝木匣后的葛石梁吩咐所有过关考生必须得随身带着的那种镜子,云棠珺当然也拿着一块。 谌老师莞尔一笑。 “还给你,你要吗?” 糟糕! 云棠珺揣着一股子极其不好的预感,皱了皱眉头,赶紧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那原本装着镜子的口袋,果然空了! 他心念如电,有好几个疑问在刹那之间迅速地闪过了心头。 这玩意儿究竟是什么时候掉出去的? 如果是高空坠落?那它该是碎得稀烂…… 还是说,从那棵树上掉下去之后不慎掉落出去的? 自己竟然大意到了这个地步,以至于毫无察觉吗? 见云棠珺仍然迟疑不定,那红衣女子的蛾眉轻蹙,又脆生生地催促了一遍,神情也跟着变得有些不耐烦了:“你到底要是不要?快点儿说句话啊!” 圆圆的小镜子被她捏住了一角,搁在云棠珺的眼前晃来晃去的,像极了钓鱼用的诱饵。 “多谢您,谌老师!”云棠珺深呼吸,往前走了几步,试图伸手去接,“帮了大忙了!” 他态度谦和,但表现得足够谨慎,乃至滋生出强烈的提防之意,然而眼前这位神秘的谌老师却只是神秘而矜持地微笑着,浅浅的梨涡好似像两个漂亮的圆,划出了温柔的弧度。 她以一种极慢的速度抬起手,递到云棠珺的跟前,直到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只圆镜。 可能只差了那么1mm的距离吧。 红衣女子蓦地宛转蛾眉,嫣然一笑,随即不假思索地松开了手指。 那圆镜立刻失去了支撑,随即往下掉落,很快就坠在了地面上。 它躺得很平,可是“眼睛”依然朝上,好像一直都在“注视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但神奇的是,一块镜子如此径直地跌落在地上,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而是如泥牛入海,在接触土地的那一瞬间,便彻底消失不见了。 这种情形,不禁让人联想到了米志勤的钻地技能。 云棠珺发散思维:那是人的遁地,这是物的遁地…… “不一样的,”红衣女子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好像非常不乐意他抱有这样的想法,“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根据目前观测所得,我跟那个人,跟米志勤的技能,完全没有可比性。” 伴随着红衣女子清幽的声音,云棠珺先是眼前一黑,重见光明后,所见之景象全部焕然一新,竟然变成了一个由无数镜面组成的世界。 说是“镜面”,却一点也不平整。 更准确地说法,应该是数不清的像是镜子或者玻璃一样的物质共同组成了一座座崎岖不平的丘陵,还有四处遍布的坑坑洼洼的陷落之地,宛若一个个凹下去的山谷。 虽然这些镜面外形上看起来并不平整,但是它们却可以从不同的角度照到人的身形。 云棠珺身处其中,也就顺理成章地看到了无数个自己。 有的被削得长长尖尖的,有的被拉得宽宽扁扁的。 一个个看下去,仿佛是在照数不清的哈哈镜,到处充满了任“镜子”搓扁揉圆的滑稽。 面对这些个形状不一的“哈哈镜”,云棠珺此刻的心情可是“哈哈”不了一点儿。 因为,这些镜面只照得到各式各样滑稽的自己,但是一点儿也照不到对面的她。 这个红裙子的女人,在这个古怪的世界,看不见影子。 她的红裙子分明那么显眼,但是却无法被镜子们成像。 这是什么令人毛骨悚然的鬼故事! 第61章 能伸能屈屈屈屈屈屈 更加可怖的是,这女人好像根本就无需听他说话,便已经洞悉了他的所有想法! 不然怎么可能不用问就知道,此刻他在思考米志勤同她的技能是否存在可比性…… “在这个地方,我能知悉你的一切想法。”红衣女子轻轻抚摸着一处尖尖的棱角,脸上露出了温柔似水的表情,似是在小心地擦拭日夜思念的恋人的面庞,“所以,接下来,请你不要企图有任何隐瞒,问什么就答什么,不然……我会毫不留情地揭穿你!” 云棠珺怒目而视:“能知悉我的一切想法?读心术?你这是在侵犯他人的隐私!” 红衣女子眉眼弯弯,看神情,好似听到了什么有趣的故事,表现得特别地开心:“读心术?这就是你的理解?也成吧!反正有些类似,我不在意将就一下的!” 云棠珺迟疑地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是一个由镜子构成的世界……太像了,同一开始在被猩猩迫害的安全通道里做的那个莫名其妙的梦,太像了! “诶?你见过……镜子吗?” 那女子再次get到了他的心声,却不自觉地蹙起眉头,略显迟疑地问道。 我当然见过镜子。 云棠珺想。 相传,是黄帝的次妃嫫母发明了第一面镜子。 她上山挖石料时,看到一块石头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自己的相貌依稀出现在石头表面。回宫后,便用磨具打磨,使其光滑平整,照得相貌也越发清晰。 后来,黄帝得知此物,大为赞赏,并命人用石片制作了许多这样的镜子。 理云鬓,正衣冠。 以至一代一代地传承了下去。 如此,千百年来,又有谁没见过镜子呢? 这位神秘的谌老师,就像是在说什么很抓马的笑话一样。 真搞笑。 云棠珺的此种想法当然称不上是尊敬,那红衣女子明明知悉了,却是一点儿也不恼。 只见她眼波流转,先是有条不紊地理了理裙边,再自一处凹凸不平的小丘上慢条斯理地走了下来。 步伐不疾不徐的,又摇曳生姿,好像在走一场盛宴之上的红毯。 观其面上的神情,一半戏谑,一半肃穆。 那张白净姣好的脸蛋上,杂糅着一种奇特的矛盾感,诡异且和谐地同时混合了妖娆以及圣洁的元素,共同构筑了无数道明暗交错的色彩,将光影的交界处无限地拉长。 “我是第三场考试的监考官谌惊鸿,”女子再次自我介绍,声音温柔而又轻灵,好像离得很近,又好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只是想简单地向你了解一些问题,请不要紧张。” 她的声音起落有序,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盘,好听得令人情不自禁地沉醉其中。 云棠珺茫茫然环顾四周,无论是地面还是半空中,皆是镜面丛生,且多扭曲成了奇形怪状的模样,似是自然中的山丘沟壑,却诡异地倒影着无数个自己的人影。 他看着镜子里的他们,他们也看着镜子外的他。 无数并不平整的玻璃片折射出了无数的光线,反复之后又反复,牵引着四处穿梭的流光溢彩,施施然地汇聚成为了一道“光”的阵法,将云棠珺不容置疑地裹挟其中,使他无论如何左右横跳,皆逃脱不得。 这种情形……怎么看都不是一个正常的现实世界好吧? 云棠珺倒吸一口凉气。 于此间,我无能为力,不得不全然受制于人,又哪里来的“简单”一说? 无非再次上演能伸能屈屈屈屈屈屈罢了。 为求脱困,云棠珺努力地表现出了一种名为“诚恳”的神情,说辞却颇有推脱之意。 “贵校那么大的本事,都把我本人抓过来了,我的那些狗都不理的情况,你们还能不了解吗?所以咯,我是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 他语气急迫,红衣女子却是不急不躁,只是一边静静地听着,一边细细地摩挲着身边的一处凸起的棱角。 这女人不只举止温柔,声音亦如同银铃一般悦耳。 “之前说了,我们的人确实会提前做一些必要的调查,你可以理解为是一种入学之前的背调吧。不过相关的情况是否属实,还得要由我向你本人一一核查清楚。这是早就规定好了的程序,如有冒犯之处,请你一定要见谅哦!” 俗话说,温言软语最是动人。 尤其是漂亮小姐姐的温言软语。 只见那女子美目顾盼,言辞恳切,将内里的强硬统统包装在了外表的柔情万种之下。 不管你说是不说,我便是这般轻声细语地问定了! 哪怕云棠珺心里十分不痛快,应对如此娇俏可人的美女,也说不出什么难听的重话。 只能是自顾自地埋头装死,颇有一种“只要我低着头,你就看不到我”的鸵鸟歧视感。 红衣女子可不理会他的这些假摆事。 “首先,我们来聊一聊学习吧,”这名自称是谌惊鸿的女子引入了一个看起来跟这个异能学校的画风没有什么很大关系的话题,“听说你的学习成绩还不错?” 明明凭本事自行考入了重点大学x大的云棠珺先是咧了咧嘴,“我觉得,还可以吧。” 但是很快又撇下了嘴角,委屈之情跟着悄然溢出。 “可是录取我的那所大学,我梦想中的神圣学府……我再也没有办法去那里念书了!” 都怪你们! 你们这些不讲道理的绑架犯,到底哪里来的脸面,胆敢自称是老师? 气死偶咧! 谌惊鸿却是一派自在地“谆谆善诱”道:“死心哦!你的档案,还有学籍,都已经是我们学校的了。至于你梦想当中的那所大学,很遗憾,的确跟你无缘,所以干脆点,忘了它吧!” exm,你这个好像在劝人忘记渣男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啊! 云棠珺咬牙,但是耐不住暗中磨牙,提起了相当重要的一件事。 “你们,你们这个职业技术学院……甚至不是本科。” 谌惊鸿低头捂嘴,笑意盈盈:“原来你在乎的是这个呀!瞧不上,觉得来到一所没有本科金字招牌的职业院校,之前12年的书,都算是白读了?” 第62章 随便说说 云棠珺冷眼看着对面的红衣女人。 她的这副表情,难不成还觉得我这种在意就读学校是不是本科的人显得太俗套了? 姑娘你是什么从哪一方天上下凡来的神仙姐姐?这也太超凡脱俗了吧? 12年了,我好不容易从高考这一座拉人深陷的泥潭中挣扎了出来,不去在意这个,那又该在意什么? 从云棠珺的视角看,这女子异常貌美,心思也颇为繁复,可对择校这种于院校老师而言本来该是众所周知的问题反而显得懵懵懂懂的,有一种奇异的、好像小孩子一样不谙世事的天真感,这也太奇怪了! 所以他径直开口问了:“谌老师,您是不是……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这间学校?” 根本不知道外边的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更别提什么约定俗成的规则了。 “……”谌惊鸿一愣,目光颇为闪烁地飘忽了一瞬,随即故作凶狠地瞪圆了眼睛,“怎么回事?还反问起我来了?分明是我在问你问题好不好?” 云棠珺不动声色地交叠起了双手,让掌心的温度融合在了一块儿。 “虽然大家嘴上都在说,这个时代没必要以学历论英雄,可实际情况是,目前的就业市场,已经卷到人均985、211硕士了,我也没什么好例外的吧!有个好学校撑腰,出去找工作……就是可以硬气一点!” 谌惊鸿皱眉听着,又眨了眨眼,大概理解了他的忧虑。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们这里……只要你学成出来,肯定能包就业的!而且工资和奖金,根据我的了解,不管你在什么岗位上,其实都很不错哦!” 云棠珺想了想,又追问了一遍:“真的吗?” 谌惊鸿为他的不信任感到不快,生气地瘪了瘪嘴:“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 云棠珺就着这个话题继续往下推进:“可是学成出来……学什么?异能吗?我不会!” 谌惊鸿似是被他这副充满了抗拒的不合作态度激发出了脾气,柳眉倒竖地问:“你作为新来的学生,不会不是很正常吗?不然要我们这些做老师来干什么的?吃白饭吗?” 哇!有脾气了!有脾气了就好! 云棠珺偷偷地搓了搓交叠起来的手心,再次试探性地向她阐述起了之前亲眼所见的事儿。 他好奇,自7月22日之后,所有发生的这一切,他可都太好奇了! 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愿意多说几句的,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了? “可事实上,根据我的观察,至少在我们这批新来的人之间,关于异能这种充满了个性化与技巧性的存在,并不是所有人都需要老师从头开始指导,不是吗?” 谌惊鸿的脸上浮现出了些许的不屑,尽管她有在尽力隐藏,但是那双漂亮的眼睛并不是很擅长说谎:“那又怎么样?他们到了这个地方,还不是得老老实实地叫我一声老师?” 针对这位谌老师表现出的如此不同寻常的态度,甚至可以称之为敌意,云棠珺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他们?” 谌惊鸿正色:“那些人只不过是沾了祖辈或者父母的光,在被咱们学校录取之前,有幸提前知道并且练习了属于他们的‘异能’这种技能而已,熟能生巧,有什么了不起的!” 云棠珺好奇地歪了歪头:“谌老师学习异能的经历……难道不是这样子的吗?” 谌惊鸿叉起腰,不满地冷哼一声:“说好了我在问你呢!又来了!不许打探我的事情!” “突然被摁头来学劳什子的异能,什么都不了解的我,就是很吃亏啊!”在谌惊鸿的面前,云棠珺觉得无需讳言,“实际上已经有不少人遥遥领先了,他们的起跑线,大约是在我这样本来对此一无所知的人人生当中18年前的地方!熟能生巧……已经被拉开了这么大的差距,我就是开着火车在后头穷追不舍,也没有可能轻易地追得上好吧?” 比如司朝暮和韦俊逸。 比如乔千里。 还有很多认识不认识的人。 森林里走过这么一遭,每个人手上有活没活,大家的心里,都有一杆秤。 虽然同样号称是新生,可人家自小家学渊源或者旁的什么,水平可不比云棠珺之类到处求保护求放过的萌新小白,都是已经可以随心所欲地凭借自我能力展开战斗的正宗异能者了。 这是我配得上与之共同学习、齐头并进的人吗? 貌似好痴心妄想啊! 谌惊鸿听了他的这样一段发言,粉面变得通红,呼啦一巴掌拍到了手底下的棱角上,明明疼得龇牙咧嘴,还偏偏要大喊大叫道:“开火车追不上,那你就开飞机好了!还没开始就想着打退堂鼓,你是男人吗?” 云棠珺:…… 谌老师,不得不说,您的思路可真是清奇! 虽然并未直言,但是这种绘声绘色的鼓励方式……应该是源于感同身受吧? “我的意思是,”激动之后,谌惊鸿的脸色变得有些尴尬,她不自在地伸出手,理了理那飘逸缱绻的红色裙子,优美浮动的裙摆搅扰起了一层层红色的波浪,勾勒出一朵接着一朵美丽动人的“水花”,盈盈地跃进云棠珺的心里,像极了这世间最梦幻的肥皂泡泡,充满了令人不可置信的虚幻感,虚幻得仿佛只是一个美轮美奂的梦境,“我相信你的学习能力,你一定可以做到最好!争取超过他们……” 云棠珺很少像是这样突然开口打断别人:“那么,这样的说法……您自己做到了吗?” 如果做了,必然是故意为之。 听到这话,谌惊鸿惊讶地抿住了嘴唇,同时也垂下了眼帘,静静低头沉默了片刻,美丽的身影周边似是泛起了一层名为“孤独”的雾霭,将她严严实实地围裹于其中。 “我只是在尽一个老师鼓励学生的职责罢了,”见云棠珺颇有油盐不进的意思,谌惊鸿突然勾唇一笑,妖冶的魅惑之色仿佛攀援的爬山虎,迅速地爬上了她的脸庞,“随便说说,千万不要当真,不然,可能会害死你的!” 第63章 冰山一角的过往 这忽冷忽热的态度,真是十分善变的女人啊! 云棠珺仰起头看天,心道自打来了这里,时刻有一种身不由己的荒诞感,也不知要被折磨到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尽头。 他是真的非常心累。 “知道了,这个才是你的真心话吧。” “分明是你听不得好话,”谌惊鸿气呼呼地努了努嘴,美女哪怕是故意搞怪,也是娇憨动人的少女情态,“老师这分明是在用力鼓励你诶,不会满怀感激地接受吗?” 云棠珺望尽了她偷偷藏在眼底的狡黠,不由得冷然嗤笑一声。 他惯常如同咸鱼一般,躺平是日常的座右铭,没事也爱嬉皮笑脸,冷脸的时候其实不多。 尤其对方还是个这样一个长相绝美的女子。 如此,实在由于对方过于咄咄逼人——借由这些问题,他在奋力寻求答案的同时,她也在疯狂刺探他的内心。 这正好是云棠珺最受不了的地方。 别看是由他提出了一堆问题,貌似掌握了主动权,其实心里做出的的那些推测,她都能通过她的能力不动声色但又毫无成本地获悉。 可若是一直畏葸不前,不主动出击,你以为就逃得过这样窥探心灵的审视么? 要知道,在这个“镜子”的世界里,只要是她想知道的心声,就什么都瞒不过她。 进也难,退也难,简直是一个无解的bug! 云棠珺自然听懂了谌惊鸿这些话里的意思,知她宣布言尽于此,不愿意再透露更多,也就不再继续陪她绕弯子了:“不要整那些没用的,谌老师到底想要干什么,请直说。” 谌惊鸿感受到了他的不悦,眼珠子飞快一转,毫不犹豫转换了话题——虽然从实际效果上看,还不如不转换的好:“你在那样的家庭长大,竟然还能有此成绩,也是难得!我这不是看得起你么,怎么还变成了只气鼓鼓的小青蛙呢?” 可这话说得很是冒犯,尤其作为教师,简直是当面犯了非议学生家人的大忌讳。 因此云棠珺的面色变得更加冷漠了,他端正了眼神,认真凝视地红衣女子皎月一般娇美的面容,难得不客气地径直出言反驳:“那样的家庭是什么家庭?你什么意思?” 谌惊鸿目光翩跹,视线如同振翅的蝴蝶一般,悠然停在他的脸上,雍容的笑容勾起了一段醉人的涟漪:“资料显示,你是由养父母带大的,亲生父母却是不详。” “养父母怎么啦?”这是云棠珺从小到大最不愿意听到、但是时不时就会被拿出来摆到台面上的议题,他蓦地皱起了眉,瞳孔锁紧,全身皆进入到防御状态,像极了一只受伤之后随时准备发动反击的小兽,“难道在谌老师的心目中,养父母不配当父母吗?” 谌惊鸿用白玉般的手背斜斜地撑着一侧的脸颊,又慵懒地打了一个哈欠,面对对方如此显而易见的敌意,反而换上了一股子听起来特别不正常的不在乎的语气:“我可从来没有这么说过!只是,生养生养,缺了生只有养,总是不如亲生父母来得那么亲近吧?” 这样的态度该是有违常理,云棠珺不是不惊讶,但还是摆不出什么好脸色,他漠然嗤笑一声,眉宇间尽是不屑:“谁说的?那是你认为的,我不要求你改变你的想法,但是请不要将那些想法强行灌输给我!” “哇!真是有够掷地有声的!但愿你从此往后都能有这么好的精神头!” 谌惊鸿捂上嘴,小小地惊呼了一声,又虚虚地拍了拍手掌,假模假样地发出了阴阳怪气的赞叹,语调可谓是百转千回。 “看起来,你同养父母的关系好像处得还不错,真是……令人羡慕的小可怜呢!” 她的言下之意很是直白。 同养父母的关系再好又如何? 还不是一个为亲生父母无情抛弃的悲哀小可怜? 生而为人,从诞生伊始,就面临了来自至亲之人的果断舍弃。 所以说,你有什么好值得骄傲的? 只不过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小野种罢了。 女人的大红裙子像是火焰一样熊熊燃烧,烧红了所有人的眼底里的悲哀。 跟我一样。 ** 云棠珺很聪明,其实他一下子就听懂了。 她做的事,是在试图激怒他。 她需要从他的怒意中获取她想要的……测评数据? 因此,从理性的角度而言,他都必须要尽量压制住心中那动荡不安的怒火。 只从对话当中捡其中对自己有用的作答。 从而让对方无功而返,知难而退。 故而他暗暗咬牙,拼命地给自己洗脑。 不要紧的,这种际遇,远不是第一次,早就习以为常了…… 但是人,真的能够无论什么境遇下都做到百分之百的理性么? 云棠珺并不敢做出这样的保证。 尤其是在这样的言语交锋中,他不只没有稳住心头的火气,甚至没好气也不是很顾及后果地直接开了麦。 “不好意思啊,他们只养了我,你羡慕也没有用。” 云棠珺的这话说得冷漠,还有些阴阳怪气,致使他们之间原本就十足不友善的气氛陡然变得更加剑拔弩张。 对面的谌惊鸿怔忪了一瞬,眼中闪过一瞬浓郁的悲哀,却依然不慌不忙地保持了柔柔美美的笑容,突然抬起手,眼也不眨地掰下了身旁一处多面镜形成的尖锐棱角。 咔——嚓。 诡异镜面空间的空气中发出了玻璃被折断的声音。 那声音快速而又尖锐,像是有带刺的东西在耳膜上迅速划过的刺痛感。 再由着各种镜面加强震荡的声波,层层叠叠地传开了去。 刺得人头皮发麻。 只是看谌惊鸿眼下如此干脆利落的姿态,这样的动作,她该是做得颇为熟练了。 声音也不能对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为什么没有用?”谌惊鸿微微垂眸,好似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那只棱角,可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那些话,却比棱角还要尖锐刺耳,“因为他们,你的养父养母,都已经死了吗?” 第64章 生死之事,最是普通 谌惊鸿毫不留情地点出了一个至今为止对云棠珺而言最为无情的事实。 亦是毫不在意在他的心里砸下一记重锤。 啧! 她的话音刚落,云棠珺便看到,角度不同的镜面与镜面之间,来回反射的光芒不停地交织汇聚,形成了数不清的、闪闪发亮的聚焦点,都是可以无比刺眼、甚至引燃火花的存在。 尤其随着谌惊鸿手中棱角止不住的方向变换,周遭的光线被一个劲儿地折腾,逐渐扭曲成了谁也无法预料的走向。 嘶! 云棠珺被那些游离但是耀眼的光线晃得眼睛生疼,呼吸情不自禁地加快了一些,脸颊处也泛起了不自然的红晕。 他大吼。 “这不关你的事!” 被劈头盖脸一顿吼的谌惊鸿好似并不在意云棠珺的不礼貌言行,不过是勾起了一个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微笑。 依稀的眉目间,似是嘲讽,又似是悲悯。 不明就里的态度云山雾罩般地笼在朦胧之中,一眼望过去,只余萧瑟惨淡的灰烬。 好像佛前燃烧殆尽的香灰,只残余了一片惨淡淡的白。 谌惊鸿刻意压低了声音,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了最残酷的话语:“你之所以表现得如此激动,是因为我提到他们的死亡,还是因为他们已经死了这件事……你根本就不想面对?” 云棠珺苍白了脸色,低下头,诡异地沉默了。 脚下的“镜面”倒影出了无数个他的脸,汇聚成了一种无声但是排山倒海般的狰狞。 根本不想被再次提起的记忆被这般血淋淋地挖了出来,他愤恨,但是无能为力。 然而可恶的谌惊鸿并未打算就此放过他。 “哦,我知道了,原来是造成他们死亡的那个人……” “你闭嘴!”云棠珺显然不愿意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了,他往前奔走几步,怒声大吼道。 “你想杀了他,”柔美的女声突然变成了魅魔的诱惑,如同恶魔的浅吟低唱,在耳旁幽幽地回荡,“如你所愿,那种残存于社会边隙的废物,死掉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霎时间,咒语被开启,远远近近的镜子们变得歪歪扭扭,终是将眼前所见扭曲成为了回忆当中最是难以释怀的场景。 恍惚之间,云棠珺似是听到了一个声音。 是谌惊鸿的声音。 也是他自己的声音? “或者说,在你心里,只有他死了,才是最好的?” ** 云棠珺随养父姓云。 从小被养父养母收留,一直被养到了18岁……的前夕。 也就是今年七月初的时候。 本来一家人还会时不时地讨论起云棠珺的18岁生日该要如何盛大庆祝,可等真正到了7月22日那天,家里却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吃泡面,打游戏。 云棠珺的养父母殁于一场发生在本市的、骇人听闻的703爆炸案。 据警方提供的案情通报和新闻发布的记者对嫌疑人的采访报道,7月3日当天,有一个自称是生活上处处不如意从而万念俱灰的人将自制的炸弹装在了一个很大的双肩包里,然后背着它坐上了公交车。 最开始的时候,他就是单纯地想死,也不在乎随机选定一公交车的人同他陪葬,说是不图别的,就图个热热闹闹地下黄泉,如果真的有死后灵魂这回事的话。 然而事到临头,这家伙却怂了。 他坐在公交车最后的位置,将捏着炸弹遥控的手指蜷缩在那只巨大的背包里头,却根本就没有勇气亲自按下按钮。 死在炸弹的旁边…… 会很痛的吧? 而且那样的死状,多吓人啊! 就这样,在一个所有人都不曾留心关注的角落里,一位在方才还心里大声疾呼要拉着一车人陪葬的犯罪嫌疑人的手指抖得像是筛米的筛子。 他的周围坐着人,男的女的都有,对此令人不解的行为也做出了他们自己的评价。 “没事儿你抖什么抖啊,癫痫发作吗?” “这怕不是帕金森犯了吧?” “我看分明是脑子有病,控制不了他自己!” “真倒霉!竟然跟这种神经坐到了一辆车上!” “都怪我,出门没看黄历!” 当时加入议论的人不少,他虽然一直面无表情,但其实都听到了,听得一清二楚,也记得一清二楚,哪怕过去了许久,仍能一字不差地背下来。 所以,他突然改变了主意,又不想就这么轻易地跟着这辆车上的人一块儿死了。 因为这样黄泉伴侣,并没有散发出什么令人愉悦的气息,反而让他感觉到无比恶心。 既然这样不好,那就换一种方式好了。 他要跟活着的人做一场游戏。 至于游戏的内容,就赌炸掉了一公交车的人的大坏蛋,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被抓到吧! 这个决定并不难做,比决心要将自己的身躯轰然一下炸个稀巴烂要容易得多。 于是,他将装着炸弹的双肩包放在座位上,随即没事人似的,大摇大摆地下了车。 “喂!你的东西……” “果然是个脑残!提醒他干什么,就该让这种人长个教训……” 目送公交车远远离开之后,那根按下启动遥控爆炸按钮的手指,终于不再颤抖了。 反而无比坚定。 轰! 就这样,那辆公交车在大马路上突然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爆炸声震耳欲聋。 一切的计划,顺利得不能再顺利。 得偿所愿的行凶者望着冲天的熊熊火光,听着人们撕心裂肺的绝望呐喊,还有救护车消防车和警车齐齐出动的忙碌,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原来这就是被全社会重视的感觉吗? 真好啊! anyway,等待抓捕的倒计时开始了! 至于由此牵连到多少无辜的人,无辜的家庭,who care? 谁让所有人平常喜欢都忽视我呢? 是他们太蠢,太眼瞎,竟然从头到尾没人发现那包里有炸弹,怪我咯! 看看吧!这是傲慢的你们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而云棠珺的养父养母,就是这样一场自说自话的赌局当中,两颗不明就里的棋子。 他们不在公交车上,他们只是开车,与爆炸前的公交车擦肩而过。 然后……在火焰急速升腾而起的一刹那间,注定难逃一劫。 第65章 临了 七月盛夏,日头毒得像是密密麻麻刺入皮肤中的尖针。 每一根针上还淬了毒辣的火焰,毫不留情地灼烧在人的每一寸肌肤上,刺得生生的疼。 可云棠珺自从接到电话到走入警局,无论是脑子还是手脚,都好像是被强行浸入了一汪深不见底的冰水之中。 那水凉得寒冷蚀骨,凉到走着走着,竟不知不觉地往额头上生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尤其是离开一大堆哭声震天的人群之后,独自去往停尸间的认尸环节。 这个地方的冷气好足,每当有头上的汗水匆匆划过额角时,更是无由来地冻得慌。 冻得云棠珺的眼睛都开始变得酸涩起来了。 那一刻,他想放声尖叫,想痛哭流泪。 然而在当下视觉和嗅觉的双重冲击下,又堪堪地止住了。 好像一只无心的机器人被强行摁下了克制情绪的开关。 只能麻木地往前、往前、再往前。 养父母,其实是从小养到大的恩情。 若不是云棠珺之前从验血报告上发觉了三人的血型分明对不上,凭着从记事起就看到的那两张熟悉的面庞,谁也不可能平白无故想到,他和他们并非是亲生,只是收养关系。 那么,到底该不该说,“养儿不如生儿亲”的道理是真的呢? 比如在那个令人窒息的冰冷屋子里头。 云棠珺那双疼得几乎快要张不开了的眼睛所看到听到闻到的一切—— 大面积不忍直视的烧伤,密密麻麻缝合起来的线痕,以及焦糊难闻的刺鼻味道。 它们最终都没有引起令云棠珺的崩溃,反而只是引得他小幅度地打了个哆嗦。 身为养子,他没哭,没闹,没发疯,也没情绪失控,而是像一个空洞麻木的木头人,直挺挺地站立在距离不远不近的地方,眼神呆滞地怔怔盯着看了半晌。 最后的视线隔离全然来自于他人的不忍心:“你还小,不要再看……” 轰隆隆。 柜门被重新关上了,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声音。 云棠珺似乎感觉到了有些耳鸣,对这些好像淌进了耳朵里声音听得并不是十分真切。 再看脸上,明明眼眶已经红透了,睫毛也在飞快地抖动着,可是那饱含其中的泪水,却始终不曾掉落下来,一滴也没有。 也许,不争气的眼泪,也是被停尸间这样不讲道理的强烈冷气给冻住了吧? “怎么放着这么年轻的孩子来了……小弟弟,你家里还有别的大人吗?这种事,还是交给年纪大些的处理比较好。” 这回云棠珺听得清楚了些,有人在不远的地方,发出了充满了怜悯的叹息之声。 此刻的他虽然有些浑浑噩噩的既视感,但是一直在努力地尝试寻回自己当下唯一可以倚仗的思考能力,并告诫自己:如今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万万不可懒惫懈怠!打起精神…… 由此,云棠珺咬了咬牙,定了定神,在一阵头晕目眩的恍惚之后,终于察觉到面前这个人的这些问题,好像就是在问他。 于是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又重重地点了点头。 想了想,终于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对方约是看不懂他这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稀奇表达方式。 语调也情不自禁地通过提高了一些。 “什么意思?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云棠珺开口的声音嘶哑,好像一只被大力扯动的风箱,一扯就拉动着不同的链条轴,滋啦滋啦的,特别地难听。 “应该有些亲戚,但是平常来往不多,我跟他们……都不熟,也没有联络方式。” 被问得急了,云棠珺只好如是说。 这是实话,每个字都无比的真实。 刷刷刷。 恨不得马上宕机的大脑仍然一种机械处在运行之中,云棠珺竖了竖耳朵,好像听到了有尖锐的笔尖在纸张上快速划动的声音。 他恍恍惚惚地往那个人所在的方向扫了一眼。 大概是正在做笔记吧? 或者,可以叫做笔录? 等等,笔录不应该是两个人一块儿才…… 不行,不能想这些,头好疼啊! “我看你是这个月的生日,实际年龄未满18岁……跟亲戚不熟啊,没有关系,交给我们来联系好了。” 对面的男人终归还是缓和下了语气,转换成了一种慢条斯理的语速。 云棠珺拧着眉,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 可是待到拿下来,再低头一看,手心,竟然微微地湿润了。 好冷啊。 不对,是好热。 亲戚不亲戚的……这种话题真的好容易引发内心的焦躁。 他不耐烦地将湿漉漉的手心往衣服的下摆上用力地蹭了蹭。 然而对于对方的这个提案,云棠珺并未多发一言。 可能因为,的确没有什么好说的吧? 尤其以血缘论,实际上他这个做儿子的才是正儿八经的外人。 他有资格切断人家正宗亲戚对这种消息的知情权吗? 不知道。 好像没有吧。 再加上这一刻,才稀里糊涂地说了几句话,嗓子就变得好疼好疼…… 云棠珺有些自暴自弃了,管他的,想通知尽管通知好了,反正与我无关。 “这次的凶案……”那个人将他引出了这个冷冰冰的房间,声音再次在耳畔回响起来,一下子将调性变得坚定了不少,“我们一定会尽快侦破此案,请节哀!” 听到这话,云棠珺的身形不易察觉地晃了晃。 他抬起了那一双红得像是兔子一样的通红的眼睛。 眼里飞快闪过了一抹隐约的怨恨。 “不是说,已经抓到凶手了吗?” 对面那人顿了一下,随后用像是鹰隼一样的眼睛盯紧了他,眯了眯眼,但是不置可否。 只是简单而又官方地说,若想关注后续的调查结果,可以通过警方的通告和法院的公审。 总而言之,无可奉告。 云棠珺垂下眼帘,又不吱声了。 只是手上悄悄地握紧了拳头。 指甲毫无疑问地扎进手心的肉里,疼得厉害。 可这样的姿势,至少可以堪堪地维持着表面上的冷静。 再者是,低下头的时候,刚好可以藏起脸上的表情。 第66章 僵持 “作为一个未成年的小孩子,父母突然遭遇了这么大的变故,你好像……显得有些太冷静了吧?”对面男人突然问了这句,衣袖在半空中掠过了一道庄重黑色的残影。 他大概是职业病犯了,语气中有意无意地带上了一些审视的意味,眼神也是。 也许在他的理解里,作为受害者家属,云棠珺此时此刻的表现,克制得实在不像是个刚刚才念完高中的少年。 特别是还有数十个同他遭遇一样的家庭成员层出不穷地嚎啕大哭、泣不成声或者干脆晕倒在地的“前车之鉴”作为对此的情况下下。 比起或哭天抢地痛陈命运悲剧,或撕心裂肺要求血债血偿的那些叫喊声,眼前这个叫做云棠珺的少年……面对这般非比寻常的痛苦时的状态,着实太过于平静了些。 可眼前的这个少年人也不是硬凹着那种面无表情的那种漠然。 他的眼中分明含着泪水,甚至貌似偷偷滋生起了怨怼的情绪,这其实很正常,不正常的是,不知是何缘故,于此情此景下,好像一定得拼命地忍耐着什么…… 因为“男儿有泪不轻弹”理念在作怪? 不可能吧! “我想去洗手间。” 云棠珺并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疑问,可是他此刻心情极差,故而没有理会那个男人凌厉的审视,只是答非所问地提出了要求。 “洗手间?”对面的人再次叹了口气。 似乎他今天叹气的次数,比之前所有的日子全部加起来还要多,多得多。 叹息散落于风中。 “……这一层的水管坏掉了,正在维修中,跟我来吧。” ** 云棠珺真的很幸运,也很不幸。 就是因为这个上厕所的要求,竟然让他正好遇到了刚刚从审讯室里被押解出来的嫌疑人。 这次特大爆炸案的犯罪嫌疑人。 据说该名凶手自话自说搞出的那个等待抓捕的游戏,持续了才不到半个小时,就被鸣叫的警笛声毫不留情地终结了。 被捕后,残害多条人命的男人经历了多场审讯。 不出意外地熬得胡子拉碴,眼眶底下挂起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看起来很是颓废,并且身体正在肉眼可见但是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尤其在注意到云棠珺恶狠狠盯着他的眼神之后。 他们都十分清楚,这不是紧张,而是兴奋。 止不住颤栗的兴奋。 “你看,又有人在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了……” 戴着手铐的男人窃窃地笑,向押解自己的人们露出了一口脏兮兮的黄牙。 “不要对话,快走!” 多嘴的人被推了一把。 ** 方才一照面,云棠珺的目光也不受控制地钉死在这个男人的身上。 此人形容猥琐,可是足够引人注目。 特别是云棠珺的注目。 虽然警方尚未对外公布此人的照片,云棠珺没有看过相关的案件卷宗,对方的脸上也没有刻着“我是爆炸案凶手”的文字,但是只消一眼的功夫,就是可以如此没来由地做出肯定的判断,就是他!他就是本次特大爆炸案的杀人凶手!就是他害死了爸爸妈妈! 霎时间,少年的眼眸中涌动起了无穷的阴郁。 浓郁得像是落入水中但怎么都化不开的墨汁。 好想好想……好想亲手杀了他! 对面的男人似乎也得到了某种冥冥之中的感应,他僵硬地扭过光秃秃的脖子,先朝云棠珺晃了晃手铐,又咧开嘴笑了笑,神情中充满了浓浓的挑衅之意,嘲讽无声,却比有声还要阴沉可怖,胆小鬼,有种你就过来啊! 云棠珺面色更加阴沉,不多废话,立刻喘着粗气、挥着拳头就冲了上去。 不料中道崩殂。 他被人从背后一把拉住了胳膊。 扭头一看,又是那一件黑得肃穆的衣袖,紧致的,将有力的手臂勒成了一条笔直的线。 他被这条直线拉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放开我!” 少年不甘心地怒吼,不甘心地挣扎,全身都在用力,像一只奋力扑腾的小兽,悲愤的瞳孔中喷出的火焰但凡可以实质化,必能将眼前一切烧个干干净净了。 却是统统未果。 拉扯间,云棠珺腕上的珠串琅琅作响,却敌不过被控制在原地的力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穷凶极恶的犯人被亦步亦趋地被押解向前。 行至拐角处,那可鄙的杀人凶手还要故意扔下一句极其刺耳的讽刺。 “啧!小朋友,你可真没用啊!” 被刺激得狠了的云棠珺只恨不得像是章鱼那样长出八只手来,哪怕有一只被抓了,其余七只还在,仍然可以伸长过去,狠狠地掐断那厮的脖子。 苦苦纠缠之间,一声厉喝如同当头棒喝。 “未经允许,不要随意接犯罪近嫌疑人!” 在多人的簇拥,不,是围拢下,那个獐头鼠目的男人终是被拉得更远了。 云棠珺被方才同他对话的陌生人强硬地抓住了手臂,始终跑不开,没法子即刻追上去做些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罪大恶极的背影以哪怕被捕了仍然自封为本局“游戏”胜利者的姿态傲然离开——眼神不屑,嘴角带笑,从鼻腔里发出来的音节,也是得意洋洋的。 “不行的话,还是回家找妈妈吧!哦,你还有妈妈吗……” “走!” 与此相对的,年轻的少年人双眼通红,痛恨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恨恨地与留在原地的阻拦者四目相对。 对方的力气足够大,怎么都不肯退让,更不肯轻易松开钳制住云棠珺胳膊的那只手掌。 云棠珺亦不好相与,在布满老茧的掌心底下拼命地挣扎,不顾天高地厚地放话。 “你现在抓着我也没用……” 对方不答,只是用很浓重的目光重重的看着他。 云棠珺恨得牙痒痒,可挣脱不得,就是无可奈何。 好长一段时间里,双方皆僵持不下。 他们像是两块木头一样生硬地杵在走廊的一处拐角,无声地对峙了许久,也拉扯了许久。 然而愤懑如同尽情肆虐的潮水,汹涌澎湃,灌溢胸腔。 越是沉寂无言,越是怒火中烧。 第67章 看人的眼光 云棠珺的胸脯起起伏伏,视线死死盯着那人深黑色的制服,好像要靠着眼神发射无数愤怒的火花,凭空把它烧穿一个洞来。 然而对方年纪大得多,也稳重得多。 无论云棠珺如何张牙舞爪地扑腾,总是不可能逃得过如来佛祖的手掌心。 那个戴着黑色帽子的男人站在背光处,对被摁得动弹不得的云棠珺说了很多话。 “害死这么多人,他死定了。” “为了这种人把自己赔进去,毫无必要。” “如果你连这个账都算不明白,以后还是不要去x大念大学了,说出去太丢人。” 云棠珺瑟缩了一下,轻轻地阖上了眼睛,扑扇的睫毛与颤抖的心脏保持微妙的共振。 一阵恍惚后,他又听到了好多的声音。 它们此起彼伏地交杂着,很是剧烈,震落了烈日底下无数偷偷摸摸潜藏于暗处的灰尘。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才判他死刑?” “这种人就该被碎尸万段,凌迟处死!” “此人不死,天理难容!” …… “杀了他!” 云棠珺从楼上的窗台处往楼下看去,群情激愤的人群好像是跟自己站在了同一边。 只是……或者是因为那些声音汇聚在一起,太过嘈杂了吧? 越到后来,似乎越发听不清楚了…… 啊!云棠珺在这个神秘的镜面世界的回忆当中恍然大悟,我终于想起来了! 那张照片,一开始笔试准考证上那个神情呆滞的我,就是在这间警局里边拍下来的。 就是从窗台边上往下看的时候。 衣服是对的,表情是对的,就连当时的环境光也…… 不过,云棠珺记得很清楚,当时身边只有抓胳膊大叔一人,那么……摄影师是谁? 这是以一个什么样子的角度…… 云棠珺又细细地想了想那张准考证上的照片。 那是一个属于自己的、很大很大的头,仔细观察,却来自于一个俯视的视角。 所以,若说起拍摄的角度,该是从上至下的。 仿佛有一只漂浮在高空中窥探众生的眼睛,随手记录下来了这样的瞬间。 可是云棠珺仍有不解,为什么偏偏要选择在警局这种地方搞偷拍? 不经人同意,鬼鬼祟祟的,与那正气凛然的地界完全不符。 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就目前掌握的情况而言,依然有好多好多的未解之谜啊! 还有,云棠珺不知道那个拉自己胳膊的police叔叔的嘴巴是不是开过光。 现在看,自己还真就跟x大有缘无分了。 我的梦中情校,从此萧郎是路人,麻蛋,好蓝瘦! 这还不算。 终于从不愿再次陷落进去的回忆中醒过神来,云棠珺望着面前离得自己越来越近的红衣女子,以及她那张妖娆妩媚的脸上罂粟一般诱惑力十足的柔美微笑,只恨不得眼前一黑,就此晕过去了才好——漂亮的女人,好麻烦呐! 谌惊鸿的声音好似从天边传来,经过无数镜面的反射,增强了音波无形的攻击,似乎要将每一个字的音节都深深地凿进他的脑子里去。 “只要掌握了异能,想潜入监狱杀掉那种毫无价值的废物,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她的红裙摇曳,如同盛开的鲜花一般高调地怒放着。 红色往往预示着严重的危险,但是同样充满了甜美诱惑的味道。 只要稍微把握不住,理智就得离弦。 还好云棠珺稳住了。 他撇撇嘴,显然不信她的花言巧语:“你说的是真的吗?” 你骗,你再骗。 “诶?你竟然不相信我啊?” 谌惊鸿柳眉弯弯,明知故问,而且特地将尾音拖得长长的,听起来好像在撒娇。 可惜“美人计”这套路在云棠珺这儿是薛定谔的管用,至少在这一刻,并未落下什么大用。 主要由于前面几轮已经有人提前剧透过了,这让他感到兴致缺缺,对此话题根本提不起什么精神,甚至忍不住打了一个略显敷衍的哈欠。 “我信不信,哪里有什么要紧的呢?” 被透过题了的云棠珺无所畏惧。 “不是说,你们这儿有‘对等处罚’的规定么?他死了,我陪葬,好像就是这个道理吧?” 还决心加大火力,用魔法打败魔法。 “更重要的是,校规不是说好了,不许随便离开学校吗?没有递交申请征得同意却妄图擅自离开,阻隔层会同意,还是巡查队会允许?” 听他将学校里的条条框框讲得如此熟练,谌惊鸿惊讶地掩上了嘴,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好像两颗乌黑的大葡萄点缀在水盈盈的银盘上,散发着深沉幻亮的色彩。 “哇塞!这些知识都被你提前探查到了呀?果然是非常厉害的小朋友呢!我看人的眼光真是棒棒哒!” 这是你应该感到高兴的事情吗? 云棠珺服气她这一惊一乍的演技,生而为人,咱们能不能不要如此的做作呢:“你少来!” 谌惊鸿仍是笑意盈盈的模样,还孜孜不倦地向他画起了饼:“哎呀,规则这种事情,被制定出来,从来就是用来被打破的……好好考虑一下嘛,但凡你学到了个类似于米志勤那样子的技能,不管是钻出学校,还是钻到什么地方去,都很方便啊!” 云棠珺勉强笑了笑,无情戳破她的花言巧语:“钻地,土遁之术……谌老师,您会吗?” 谌惊鸿不解地眨了眨眼,不明白此问的缘由,但还是理直气壮地摇了摇头:“我不会!” 云棠珺乘胜追击:“很好,你不会,那你凭什么觉得我只要认真学一学就能够学会了?” “万一呢?”谌惊鸿招摇地拽了拽她艳丽的红裙子,飞扬的裙摆衬得她纤细苗条,身形窈窕,宛若一朵刚刚出水的芙蓉,“我不愿意花费功夫去学习这种本事,只是因为美女的衣服不能地底下的泥巴被弄脏,相比其他花里胡哨的东西,这才是亘古不变的真理!”美人儿的嘴角扬起一抹戏谑的笑容,“关于这一点,你不会不认同吧?” 第68章 不可以 云棠珺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甚至还为此鼓了鼓掌,然后,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她。 “一直企图鼓励我杀掉那个人,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们是有仇吗?如果真的有仇,以你现在拥有的这么逆天的能力,干什么不自己去报仇呢?” 一直问问问,有什么好问的! 你问我也问!看谁赖得过谁! 面对少年如此幼稚的还击手法,谌惊鸿只是似笑非笑地耸了耸肩。 “你刚刚都说过了,我打小就没有离开过这家学校,怎么可能跟外边那种没头没脑的爆炸犯有仇呢?” 谌惊鸿轻抚着红裙子上柔软的褶皱,好似那些印记是世界上一朵朵独一无二的花骨朵。 “老实说,在此之前,我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奇葩生物的存在。只是这回偶然从你这里了解到那些过往的精彩故事,”见云棠珺的面色蓦地变得阴沉,谌惊鸿更是加大了马力,“觉得你很有可能会萌生过这样子的想法……” 红裙女子冷不丁地抬起头,毫无惧色地迎上了少年的怒视,挑衅的意味十足。 “别忙着瞪我啊,我很无辜哒!唔,现在确信了,不是‘可能’,而是‘肯定’……” 她笑得笃定,肆意而又张扬。 “你肯定就是这么想的!” 女子将温柔的眉眼染成热烈,随后慢条斯理地拧成了一把解剖人心的锋利利刃,就像是她握在手中的那只尖锐的棱角,正一刀一刀地割在云棠珺心间的伤口上,好像越是能够引发他的钝痛,她的神情越是能够得到快乐和满足。 还有在云棠珺眼里与实际情况严重不符的感慨。 “枉费我折腾了这么许久,想要了解一点儿你的真心话,真是太难了呀!” 云棠珺冷眼以待:“施展攻心计不成,莫不是要翻脸不认人了?谌老师好狠的心啊!” 虽然不知底细,但是此刻的他越发地感受到了来自于这个女人若隐若现的恶意。 如此尽心尽力在雷点蹦迪,就是想看他彻底破防后的样子。 这才是所谓“测试”的目标吧? 于云棠珺而言,因为是恶意,所以没必要再好言相待。 他全心全意的防御,心中所想,是比任何时候都想要逃离这个该死的地方。 我该如何离开…… 正是此时此刻! 呼呼呼,大风骤起。 好像是平地惊雷。 谌惊鸿的红裙子呼啦啦一下子就飘荡了起来,像是被囫囵灌了一整个世界的风。 甚至周围那些错落交叠的不平整镜面,也跟着呜啦啦地颤动了起来。 紧随其后,便出现了一大片稀里哗啦的裂纹。 它们一条接着一条,止不住地疯狂涌现,好像那些弯弯扭扭的裂纹正在进行着某种激烈的比赛,将镜面变成了一个接着一个的“大花脸”。 云棠珺同样身处在这突如其来的狂风之中,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这是……这女人发怒了吗? 可是这里的氛围,似乎并没有让他感觉到害怕的意思。 反而在极致恐慌之下,竟生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安宁感。 好诡异。 对面的红衣女子轻启红唇。 “你当然不会害怕。” “该害怕的是我才对。” “迟钝的小朋友,难道你还没有察觉到吗?” “你,才是这一处‘心镜’的主人啊!” 她笑吟吟地说出了当前的真相。 此处的镜面世界凹凸崎岖,峰丛沟壑,都是因为你。 因为你的心,本身就不是一块平整的镜面。 反而到处坑坑洼洼的,甚至找不到几个好的站位点。 以至于此刻骤然风起。 亦是心动幡动。 才往这里惹来了这样一通狂躁不安的风暴。 谌惊鸿的红裙张扬地摆动,好像一只即将振翅高飞的大红蝴蝶。 它美丽妖娆,但是浑身上下都布满了致命的毒素,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这么大的风,可是不一般的惊涛骇浪啊!” 美得令人目眩神迷的红蝴蝶悄然转过身去,露出了更加惹人心动的一连串花纹。 “你终于不再假装平静、想到该要离开这里了么?” 颇为无奈地摊了摊手。 “真是遗憾啊!本来以为可以同你多待上一会儿……” “你的工作,是在测试我的底线。”云棠珺看不过她这假惺惺的惋惜劲儿,干脆戳破了糊在层层诱惑上的窗户纸,“观察我掌握异能之后可能待普通人,尤其是有仇之人的态度,是不是与贵校的规定吻合。如今这样的结果……好像令你失望了?” 谌惊鸿目光灵动,被当面揭穿了,也只是不慌不忙地微笑着,还是如同蝴蝶一般,继续向世人展示它那美得惊心动魄的翅膀,妖娆地扇动着鲜红的弧度。 “从来没有希望,哪里来的失望?” 美女的一举一动莫不温婉动人,然而嘴上却实话实说,不留丝毫情面。 “哪怕你将来真的违反了规定,要为此受到处罚的也不可能是我,我有什么好怕的?” 云棠珺在这狂风不止的“心镜”中同红衣飘飘的女子面对面地对峙,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镜面上的裂纹变得越来越大,直到有细小的碎屑如同光点一样,往空中轰一下然飘散开来:“既然如此,你现在做的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谌惊鸿点着下巴想了想,又滴溜溜转了转眼珠子,给了云棠珺一个十分官方的说法。 “我做的工作,只是评估一下你目前的危险等级,唔,至少是思想方面的。” 二人说着话时,云棠珺正好看到了,有一粒几乎肉眼不可见的碎屑飞快地擦过了谌惊鸿在狂风中飞扬的发尾,随后一眨眼功夫,“嗖”地一下切断了一根柔软的青丝。 那根细长的发丝只在半空中颤巍巍地打了个卷儿,便被呼啸的大风不动声色地刮走了。 失去了秀发一根的谌惊鸿似是对此无知无觉。 仍然像是美丽的蝴蝶一样,锲而不舍地彰显她的楚楚动人。 云棠珺迫不及待地追问。 “那,我可以知晓评估的结果吗?” 谌惊鸿骤然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眼睛也变得亮晶晶的。 “of course……不可以!” 第69章 我就说这镜子有问题 云棠珺咋舌,令人讨厌的信奉神秘主义的女人! “ok,做完了这个看起来很不正规的评估之后,你们打算把我怎么办?” 在一阵接着一阵狂躁不止的呼啸大风中,谌惊鸿被呼啦啦晃动得似是连身形都快要站不稳了,可是照样抱着那只刚刚掰下来的棱角,笑靥如花。 “当然是……不同的情况会有不同的预案呀!” 女人娇憨地捂上嘴,又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于混乱的狂风中尽显灵动之美。 “我嘴笨得要死,怎么可能一次性说得清楚嘛?” 云棠珺听到她这些张口就来的鬼扯话,更是一秒钟也不爱在此处多待了。 咔嚓,咔嚓。 随着大风不知疲惫地加剧,周围镜面上裂纹逐渐蔓延扩大,那些随风漂浮起来的碎屑竟然也跟着长了本事,变成了一片片或者一坨坨的“攻击性武器”。 这些不起眼小东西统一的目标,是那看不到镜中影子的谌惊鸿。 刷——呲啦。 奇闻! 有碎片毫不留情地划伤了谌惊鸿娇俏的脸蛋。 一道原本浅淡、后来深切的印记在雪白的脸颊上迅速绽开。 柔嫩的肌肤上一下子渗出殷红的鲜血。 无数细小的血珠子争先恐后地涌现出来。 像是一串垂落的红色珍珠,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她鲜红的裙摆上。 云棠珺长了见识,真心被眼前的这场面给震撼到了,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咦?这不是你的能力……” 怎么你还能在这个地方受伤的? 反噬吗? 不可能吧! 我还能不知道自己?并没有发生什么了不起的抵抗好不啦! 突然遭此变故,谌惊鸿却是脸色不变,只抬起手拭了拭脸上那道新鲜的伤口。 瞧,就这么随随便便呼噜一下,便往手背上留下了一大片血红的印记,连带着那张漂亮的小脸蛋也跟着花了。 红蝴蝶瞬间变成了从地府里爬出的红面恶鬼。 美丽跟着摇身一变,成为了可怖的凄厉。 受伤的谌惊鸿却只是满不在乎地笑了笑,神色反而变得愈发兴奋起来。 “还不是因为跟你投缘,聊得太久了。” “……” “啊咧咧,你的这个眼神,难不成是在担心我吗?” “……” “只是流了几滴血而已,不用担心,很快就会好起来哒!” “……” 听谌惊鸿自话自说的表演这些,说了这么多话,云棠珺先是低下头沉默,趁她分心去关注面上血痕时突然逆着强风往前冲了几步,以一种咬牙拼命的架势生硬地怼了上去,直到他的掌心里同样紧紧握住了那只她从一开始就没有离过手的长条形棱角。 嘶! 这么尖锐的东西,果然扎手得很! 蓦地接触这么一下子,疼得好不容易握住它的云棠珺差点直接撒手扔开。 亏得这个女人一直当做宝贝似的亲亲热热地搂在自己的怀里。 这女人是不是缺少痛觉神经啊喂! 手中的物件突然遭遇了“咸猪手”,谌惊鸿的面色顿时变得铁青,眸光也陡然一沉,立刻收敛了脸上那似笑非笑的戏谑神情,换成了一副蛮横狠辣的凶恶模样。 “你想干什么?不准碰!还给我!” 云棠珺肯听从就怪了。 他们立志争夺于此,哪怕身体绷得像是拉紧了弦的弓,却是谁也不肯轻易地放手。 “看你从进来伊始就一直兢兢业业地抱着它,什么都不用说,一定很重要就是了!” 云棠珺吐露了觊觎已久的心声。 “既然是很重要的东西,你拿得,我为什么不能拿?” 说话间,强风愈发地凌厉肆虐。 数不清的细小裂缝蔓延至了这个镜面世界中无处不在的角落。 然后“哗”地一声震开。 能破碎的“镜面”都变成了晶莹绚烂的碎屑。 仙女散花似的散落得到处都是。 风把谌惊鸿的红裙子吹得尽情地飘荡。 她那长长的黑色头发也是。 二者纵横交织,舞出了一种酣畅淋漓的肆意美,竟然比起呼啸的狂风还要狂野几分。 至于眼下这场毫无技术含量的手劲争夺战,只是凭借着双方自身的力气生抢。 咬紧了牙关,谁也不愿意轻易退缩。 最终,云棠珺作为男子汉,还是腆着脸稍胜了一筹,终于把那只尖尖的玩意儿抢到了手里;败下阵了的谌惊鸿则是一个趔趄迅速地往后退,晃悠悠地踉跄几步,差点没有站稳。 “不知道有什么好抢的?这东西你拿着没用!” 那女子拍了拍手,强装镇定地表演着“满不在乎”的剧情。 “我拿着没用你还抢啊!” 云棠珺才不上当,立刻开麦回怼。 谌惊鸿尴尬地摸了摸鼻尖,眼神左顾右盼地飘了飘,但是忍住了,没说话。 “我猜,这玩意儿里头藏着出去的窍门。” 云棠珺边说边观察她的神色,当然也没有放弃研究手上的物件。 “能不能麻烦谌老师快点告诉我。” 谌惊鸿的眼珠子快速转了转,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竟然矜持地抬了抬下巴。 高昂的头颅,衬着她此刻那张被擦拭得血痕模糊的脸,显得又狼狈又骄傲。 不说是吧?云棠珺毫无心理压力地补刀。 “你若是不说,我立马就砸了它!” 见人敬酒不吃吃罚酒,云棠珺果断地举起棱角,不爱同她再软磨硬泡地周旋了。 “你威胁我也没用,”谁料这个谌惊鸿也是个硬气的姑娘,她双手叉腰,不屑地甩了个白眼,“你爱砸不砸,砸坏了,了不起我们一起被关在这儿一辈子呗!多大点事儿呀!” 云棠珺努力挖掘话语当中的关键。 “所以,不砸——坏就没事了?” 其中着力强调了“砸”这个字。 不砸就不砸,了不起啊! 谌惊鸿愤懑地吐了口浊气,又不自在地抿了抿嘴。 但始终不置可否。 云棠珺则是说干就干。 他像是最初的谌惊鸿那样,捡着这玩意儿开始使劲掰。 果然,它只是看着坚硬,摸着扎手,只要使出力气掰一掰,总是能找到其中内容的。 细长的棱角像是核桃一样,慢慢地被剥开成了两半。 而在那裂缝的中央,云棠珺再次看到了那只“眼睛”。 一只好像是塑料做成的、同小圆镜子上长得一模一样的狭长黑色眼睛。 噗通一下,从裂开缝隙当中掉落了出来。 第70章 祝你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见那眼珠子骤然失重落下,谌惊鸿急忙探身去捡,却被云棠珺抢先蹲下了身去,一把子捞到了手里:“又不是真的眼睛,一个看起来假得不能再假的模型而已,谌老师何必如此紧张?” 调侃归调侃。 可云棠珺看得分明,在那艳丽红裙的映衬之下,眼前秀美女子的面容戚然雪白,甚至白得看不到丝毫的血色。 刹那间,这名倾国倾城的美貌女子,好似冷不丁地变成了一只雪娃娃。 冰冷僵硬得没有点滴生气、脸颊却还在往外滋啦啦冒着血珠子的雪娃娃。 雪娃娃张开了她像是玫瑰花瓣一样的嘴唇,一字一顿地口吐人言:“快、还、我……” 云棠珺才不是那么好被打动的。 他认真打量着好像突然失去了语言能力的谌惊鸿,晃了晃那颗形容和质感皆是诡异的眼珠子,见不到任何动静,又捏着它细细地审视了一番,追问道:“难不成这个东西才是你施展这奇怪能力的关键?” 它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刚刚从地摊上买来的塑料模型,充满了不真实的廉价感,与谌惊鸿的品味极其不符的粗糙感,跟她此刻令人无法忽视的紧张与在意,形成了特别鲜明的对比。 而且由于此处风起,碎片飞舞,把眼前的一切都搅得乱七八糟不说,还噪音嘈杂,导致云棠珺不得不努力提高说话音量:“没了它,你很困扰吗?” “是的,”碎片再次飞速掠过去,谌惊鸿惨白得接近透明的脸颊又开始呼啦啦地往外渗血了。血色妖娆,让她绝美的容颜上升腾起了一股邪恶诡异的味道,像极了中式恐怖里最常见的红衣女鬼,尤其配上这把清越冷淡的声线,绝了,“所以……可以请你把它还给我吗?” 谌惊鸿说话的声音倒是不像刚刚那样滋啦滋啦卡带了,但还是突出了一个瘆得慌的音效。 虽然这些在半空中狂舞的碎片从本质上影响不到云棠珺一星半点,但是眼睁睁看着一群碎片在跟前“群魔乱舞”实在不是什么幸福快乐的事情,加上他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回到现实,更加不明白为什么谌惊鸿自己明明都变成这个样子了,还不肯撤掉眼前的这个碎裂了的镜子世界——不知道该属于幻象,还是其他什么玩意儿的,像是阵法一样的东西。 为了给我做那劳什子的评估测试,连美丽的脸蛋都可以不要吗?至于么? “可以把它还给你。”云棠珺尝试谈判,“交换条件,马上放我出去!” 就是这么短短几句话的时间,那些嚣张至极的碎片甚至刮破了谌惊鸿的红裙。 那些破烂口子的地方…… 也真不是地方。 啧!云棠珺偷偷地红了脸,不自在地别开了眼。 谌惊鸿顶着白皑皑的一张小脸蛋,小声应下了这个交易:“成交。” 云棠珺不多废话,扭头便将手中那怎么看怎么粗制滥造的塑料眼珠子扔向了她。 谌惊鸿倒吸了一口凉气,连连大喊:“天哪!你在干什么!摔坏了可……” 又忙不迭探出身子伸出双手,将其接到了掌心中。 好不容易将那只眼珠子重新捧在手心里,红裙女子仿佛是一只刚刚被修好的人偶,神情立刻由死板僵硬变得灵活生动了起来,那叫是一个如获至宝。 “感谢老天爷!还好还好!” 她先是将眼珠子小心翼翼地掂了掂,再往手心里搓了搓,还重重松了一口气,一股子如释重负的赶脚扑面而来。 云棠珺信守了承诺,好在谌惊鸿也并未食言。 拿到了想要的东西之后,她立刻用食指在那塑料眼珠子上轻轻地一抚,倏尔一瞬,只一个睫羽扑闪的时间,眼前的世界骤然一黑,又是一亮,转瞬恢复成了本来菁菁校园的样子。 云棠珺所见之变幻莫测实难以言语概括,不得不艰难地压下了惊魂未定的心神,环顾四周,有茂密的树林,有深邃的湖泊,还有铺满了石子的羊肠小路。 正是之前所在地方的风景样貌。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道可以像是这样闻着新鲜空气畅快呼吸的感觉,真好! “谢谢谌老师,若无他事,我先走了。” 云棠珺说话还是客气,感谢之余,只想速速地开溜。 然而定睛一看,那姿容艳丽的红衣女子正动也不动地站在他对面的不远处。 红裙飘逸悠扬,绽放出美人的绚丽之姿。 此刻天色渐晚,月亮从云间露出了半张脸庞。 撒下清辉圣洁,均匀地洒在红衣女子那姣好的脸蛋上。 可是哪里来的伤痕?又哪里来的血迹? 甚至女子肆意张扬的红裙上,也丝毫看不到一丁点儿破损撕裂的样子。 更是不知从何时起,美人手中的那只眼珠子,竟然又变成了一块木质的小圆镜子。 并且这枚圆镜子朝向上边的外壳上,刚刚好就画着一只狭长的黑色眼睛。 好像是一枚迫切地想要吸引他人注意力的商标,无时无刻不在彰显着它优越的存在感。 又好像真就是用以窥探世间的眼睛,正在无声地瞪视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故而方才种种,不管是不是幻,但是肯定不真。 立刻明白自己又双叒叕被戏耍了的云棠珺脸色艰难地变了又变,像极了一只五彩斑斓的调色盘,效果精彩纷呈。 怪就怪他是一个不爱跟人随便发脾气的好娃娃,特别对面是美艳动人的女孩子,貌似说话稍微大声一点儿,都是一种不可原谅的罪过。 “考核是不是结束了?我可以走了吗?” 谌惊鸿乘着皎洁的月光,矜持地点了点头,搞得还挺郑重其事的样子。 “是的。”她轻声强调了一遍,“你可以走了。” 云棠珺半信半疑地挑了挑眉,忽尔一笑。 “谌老师不会再突然从后方追上来,找我聊天吧?” 谌惊鸿以手掩唇,只朦胧地笑了笑,但是避而不答。 “据我所知,礼堂的宴会还未结束,希望你能赶得及回去,与同学们一块儿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第71章 正儿八经的职业技术学院 咕—— 提到礼堂,云棠珺便再一次听到了他那被饿得可怜的肚子此时此刻对于果腹食物们最为深切的念想。 这不,刚被镜子世界迷惑住了,才一直还不觉得,这一下子猛地回归了现实,顿时觉得饥饿就像是一只巨大的馋虫,心里想着只要是可以送进口的,好想什么都来上一口,专心致志啃它个天翻地覆,六亲不认的! 可问题就出在这里,这个毫无友爱之心的破学校,甚至从来没有给我管过一顿安宁的饭!反而一直在为我寻找各种讨厌的麻烦……太tm遭天谴了! 从中午被迫离开礼堂,如今竟然不知不觉地已经到了晚上,云棠珺不由得双手合十,但愿董颂明还记得他要为我留吃的的诺言吧,阿门! “那……谌老师,我先走了,拜拜。” 谁料谌惊鸿像个幽怨的背后灵似的,突然又旧事重提了,美丽的面容上满是灵动的狡黠。 “话说……你真的能如此安分,不想去杀掉那个害死你父母的人吗?” 云棠珺有些不耐烦了,到底有完没完!? 哪怕你的确是个超凡脱俗的美女,也不能总是同旧账过不去啊! 他一派慵懒,将头枕靠着手心上,半真半假地说。 “要不你现在立刻放我离开学校,试试看,不就能知道了吗?” “可是你还什么都还没有学会,”谌惊鸿未曾理会他的试探,只是讥讽一笑,“光凭现在的你,哪怕有心去弄死那个人,却连看守所的大门都走不进去吧?” 这说的倒是实话。 云棠珺虚心求教:“那么根据您的经验,一般人学会这种……神奇的本领,大概需要多少的时间?” 谌惊鸿实话实说:“不一定,我们学校规定的教学期是两年,至于能学成什么样子,全靠个人的本事。” 两年的教学期……云棠珺扶额,原来你们这儿还真是正儿八经的职业技术学院啊!可怕! 他又继续追问:“那么在这所谓学习期的两年之内,我有机会出去学校的大门吗?” 不料,面临这么简单的问题,对面的谌惊鸿竟然十分神奇地沉默以对了:“……” “看起来是不能。” 云棠珺发觉了,这位谌大小姐虽然外表娇俏活泼,但其实是心事很重的人,遇到问题的第一反应永远都是想方设法地隐瞒。 因为不确定云棠珺到底掌握了多少内情,有事儿避而不答就是她认为的最佳选择。 可由于对“异能”这种技能以及“异能学习”这种完全不按照常理进行传道受业解惑的地方在认知上存在着大片的空白亟待补全,与他人的交流不得不或明或暗处在被动层面上的云棠珺也没什么更好的方法,只好幽怨地抚着胸口,然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那么让我来告诉你,根据外头的法律,等到两年过去之后,那个人早就该变成一捧骨灰了。我还得怎么去杀了他?跑去挖开他的坟地,然后把骨灰都扬了吗?” 听到云棠珺这番振振有词的反驳,谌惊鸿却不高兴地噘起了嘴,小声抱怨。 “小朋友,你可真是不好胡弄啊!” 这女人虽然自称为老师,但是会时不时地暴露出某种小女孩天真的情态,有种不谙世事然而偶尔通透的味道,确实矛盾,但又浑然一体。 “没事儿吼那么大声干什么?不杀就不杀呗,我又不勉强你。” 她白皙纤长的手指挽出了一朵唯美的兰花,悠悠地落在乌木一般的云鬓上,轻轻绕起一缕乌黑的青丝,在指尖颤颤巍巍打着卷儿。 “不需要你了,快些走吧,不要在这里碍我的眼!” 云棠珺眼巴巴地望了望女子捏在手中的圆镜,心道应就是他口袋中丢失的那枚,然而对方好像没有一点儿想要还给他的意思,不得不硬着头皮出声提醒她:“我还记得,葛……葛主任说了,那个镜子,要求我们必须得要随身带着。” 所以,你还是快点还给我吧。 我可是再也不想触葛石梁那货的霉头了! 无数次鲜活的事实证明了,遇上那家伙准没得好事! “嘻嘻!你不知道么?这是我给他的东西,”谌惊鸿笑吟吟地道出了真相,眉宇间尽是恶作剧成功的欢喜,“若不要求随身大家带着,怎么方便我随时上门去找你们讨论人生呢?哈哈,这也是试炼的一部分哦!” 见她笑得那般不怀好意的模样,云棠珺一脸恶寒地抖了抖肩膀。 这样的说法,整得你自己好像是需要通过镜子跑出来吓唬人的恶灵啊…… 谌惊鸿似是察觉到了他的想法,不知是为何,竟然蓦地恼了,面色一凛,柳眉倒竖,瞳孔蓦地迸发出刺骨的寒芒,兵兵乓乓往云棠珺的脸上砸去。 “你放屁!我才不是那种不入流的东西!不要把我们相提并论!” 云棠珺有些意外,但是不知为不知,请教一下总是没错吧? “请问您说的,是哪种东西?” “就是……”谌惊鸿喃喃地吐了两个字,突然回过神来,恨恨地一甩裙摆,划出了一道绝绝红艳的弧线,“哼!诡计多端的臭小子,休想再套我的话!” 被识破了,但是云棠珺丝毫不窘,嘴巴一张,立刻“滑跪投降”:“真是明察秋毫的谌老师!大人英明呐!” “我说的,这镜子你不必要回了!”谌惊鸿一脸郑重地警告云棠珺,“但是不许告诉其他人任何跟我有关的事情,”她叉着腰,挑起眉,红裙上披洒着月光的清辉,灵动而又美丽,“不然……”只是这美丽并不安分,反而龇牙咧嘴,冲他露出了锋利的獠牙,“你懂的!” 云棠珺心说,其实吧,我也不是很想懂。 但是他的反应非常快。 立刻意识到了其中的关键。 “因为我是第一个做评估的考生?不让泄密,是怕影响其他人的测评结果?” 谌惊鸿看起来还是喜欢聪明人,于是拍手笑了,舒展的眉眼方才显得亲切:“正解!” 第72章 俺回来啦 风华绝代的美女老师笑了,云棠珺哪里能不跟着一块儿赔笑呢? “能得到谌老师的青眼,第一个接受您的测试,在下真是三生有幸,祖坟冒青烟……” 面对他如此半真半假的恭维,谌惊鸿却一点儿也不买账,反而又拉下了脸。 “你这年纪轻轻的,能不能少点学那些狗东西的油嘴滑舌?” 谌惊鸿的美目流转,貌似对此深有感触地冷哼了一声。 “男人总是乐意在这样岁月的蹉跎中慢慢变得油腻起来,说些倒胃口的话,真扫兴!” 红衣女子一边扫射一般地感慨,一边将眼珠子滴溜溜转得飞快,看起来很像是一只对坏蛋人类充满了警惕心的猫,眸中既有试探,还有戒备。 “休想敷衍了事!我刚才说的话,你还没有答应我呢!” “是,我知道了!”云棠珺连声做出了保证,“只要是关于您的事情,学生一定争取守口如瓶,不向任何人透露半分!” 听到这番实在算不上诚心的许诺,谌惊鸿狐疑地收好了那只画着诡异眼睛的小圆镜子。 “争取啊,真是十分给自己留余地的说法呢!”女子斜睨了他一眼,凉凉地说,“但是……希望你可以做到言而有信咯~” 徐徐的清风绕起了她的长发,像是涌动在波浪底下的层层海藻。 谌惊鸿纤细的手指轻轻抚了抚那仿佛与黑夜融为了一体的乌黑秀发。 “唔?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快些滚蛋吧!” 观这位大美人的神色又分分钟变得不悦起来,云棠珺不敢多留,只好仓皇离开。 一边拼命跑路一边可劲儿地洗脑自己,才不要跟阴晴不定的女人讲道理呢! 哪怕是美女老师,也不行! ** 好在这一次转身离开之后,谌惊鸿并未像是之前那样如同幽灵一般阴恻恻地追上来。 云棠珺独自一人,迎着清冷冷的月光,捡着一条条分岔的小路绕来又绕去,好不容易顺利地返回到了那正处于欢乐氛围当中的礼堂外,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终于回来了! 倒不是他真心有多么地想要回到这个地方,也无关自觉性,只是—— 虽然以他的能力没有再次见到,但刚刚不是看到了吗? 到处都有盯着一切的眼睛,还有“守望之地”的监控神马的,实在是……不来不行呐! 事实上,不出云棠珺所料,他才刚刚走到礼堂门口,那一直隐蔽在礼堂外的和服女子就及时地向葛石梁汇报了眼前所见的这一情况。 “报告主人,垃圾清扫完毕,他……已回到了礼堂之中。” 电波的那头,葛石梁的声音里似是染上了一层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但也只是简略地应了一声“好”。 和服女子的眼神却保持着一种异常的冷酷,瞳孔中也闪烁着幽幽红光:“那这个人……” “你说小棠珺啊?”葛石梁那边先是抑扬顿挫地停了一下,应该是故意压低了声音,与什么人探讨了几句,才笑嘻嘻地大声吩咐道,“我们这里有其他的处理办法,你就不用管了。” “是!”这女子最是服从,并不会问其缘由,只坚定地执行着来自于主人的命令。 她抬手理了理和服的领口,一双暗红色的眼眸立马恢复了平常的颜色,无悲也无喜。 “快到点了,记得留意时间,上钟啦!”耳机那边突然传来葛石梁变得异常兴奋的声音。 “是,已经准备好了,”和服女子连忙应声,“我会准点播放音乐。” “那就……”葛石梁故意拖长了语调,声音里充满了揶揄之意,“玩得开心哦!” 女子眨了眨眼睛,还是波澜不惊地称“是”。 只是看她这个样子,真的知道什么叫做“开心”吗? ** 与乌漆嘛黑的外头相比,金碧辉煌的礼堂中自然是别有洞天。 这儿以跟云棠珺同龄的年轻人居多,又是在这般酒足饭饱的轻松氛围下,原本素不相识甚至互有敌意的各路人马,好像也逐渐玩得嗨了起来,到处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这样尤其显得方才从外面赶回来、风尘仆仆灰头土脸的某人,好像有些格格不入了。 董颂明苦等了许久,好不容易重新见到了云棠珺,先是眼前一亮,兴高采烈地冲他招了招手,而后却又不高兴地撇了撇嘴,将发脾气的小朋友喜怒不定的情绪拿捏得很是到位:“怎么回事啊?你去个厕所竟然能花去了这么长时间,难道是刚刚下水道里爬出来的吗?” 么拉古?从下水道里爬出来…… 哥们,好硬核的吐槽啊! 亏你还能一边说,一边面不改色地啃你手中那根长条形的法棍! 知不知道我此刻身上竖起的汗毛,比你稀里哗啦掉落的法棍碎屑还要多。 因为遭遇了太多太多,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云棠珺不由得苦笑了一声,只说是自己不小心遇到了坏人,还被他害得关进了铁笼子里,可惨了! 董颂明大惊失色,连连左顾右盼一番,提高又压低了声音,捂上嘴,鬼鬼祟祟地问:“哪里来的坏人?我怎么没有看到……” “你没有发觉这里已经少了一个人吗?就是那个穿着灰衣服吃生鱼片的家伙,”云棠珺慢悠悠地提醒,扫视一圈,却又发觉好像少了不仅仅只是一人,“就是那个人害得我被关进了铁笼,差点就出不来,见不到你了!” 董颂明翻着白眼想了想,好像终于记起来了,的确是有这么一个人,可他依然维持了一副气鼓鼓的模样:“但是他不重要,谁没事儿跑去关注一件灰衣服呀?我只记得突然找不见你了,去找人问,结果到处问也打问不到!我还以为你被妖怪抓走了……法克,吓死我了!” 包子脸的少年昂首挺胸地端了一碟呈着各色菜肴的青花瓷碟子,献宝似的捧到了云棠珺的跟前。 他的嘴一张一合,突突突往外一个字儿接着一个字儿地蹦,蹦得云棠珺有点眼晕。 “喏!这是本大爷大发善心给你留下来的食物,记得要把它们通通吃光哦!” 第73章 谢谢大哥 董颂明兴致勃勃地咧开了嘴,露出了两排参差不齐的小虎牙。 在礼堂顶灯的照耀下,散发着整整齐齐白森森的光泽。 为他平添了一股耀武扬威的气势,将一只恶狠狠的小老虎饰演得惟妙惟肖。 委屈巴巴但又义正辞严地强调。 “必须吃完它!不然,我一定是要揍你的!” 小老虎君董颂明瘪着嘴,手舞足蹈比划着“揍人”的动作,同时努力搜索脑海中的词汇。 “就……我想想,就揍成一只圆滚滚的大肉丸子好了!” 董颂明天真烂漫,只将所有担心的情绪都揉进了这一段气哼哼的嘟囔之中。 云棠珺看他,像是小朋友一样可爱。 只恨不得可以伸出手去摸摸他的脑袋,被拒绝了也是不恼,连忙笑容满面地接过了那只盛得满满当当的碟子:“好的,谢谢!放心吧,在下一定将光盘行动进行到底,绝对连一片菜叶子都不可能你剩下!” 终于吃上了一顿饱饭,云棠珺对此感激涕零,也不管董颂明如何扑腾两只爪子,只恨不得亲自为好兄弟颁发奖章,哥们,别的不说,还好有你在!兄弟我饿不死了! 董颂明表示他的心志坚定,才不受糖衣炮弹的诱惑,于是犀利吐槽:“一转眼就玩消失的家伙,发的誓有啥用哦?但凡雷公电母有个人心情不好,我就成引雷针旁边的活靶子了!” 云棠珺挠挠头,小孩子的怨念真的好难哄01! 他不得不卑微地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一边扒拉碗里吃的,一边弱弱地强调:“都说了,是坏人的错!我才不会故意玩消失呢!” 董颂明气呼呼地扭开脸,又别别扭扭地分了个眼神过来。 先是窸窸窣窣地抖动着鼻翼,然后哼哼唧唧挤出了小猪罗罗的声音。 “那么坏人呢?在哪里?被抓走了吗?” 这个问题问得好啊! 云棠珺的眼神不受控制地开始飘忽了一阵子。 在一众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终是飘到了同样身处在热闹的礼堂中,但是保持了一身清冷的某个黑衣少年身上。 云棠珺脸色微变。 这个距离好像能够看得更清楚些,那个少年的身上竟然连一滴血也没有落下。 他没有忘记那一条条穿过米志勤身体的锁链,还有那些在镜头里恣意喷洒的血。 虽未亲身经历,只是亲眼所见,也足够震撼人心。 他怎么可能忘得掉呢? 那些残忍血腥的光景,皆出自于这个人的手笔。 角落的黑衣少年该是再次感知到了云棠珺这意义不明的视线,故而抬起眼,冷冷地往他所在的方向扫了一抹视线。 云棠珺仿佛触了电,连忙避开。 就他这副匆忙躲闪的样子,也不知被对方察觉到了几分的心虚。 “坏人啊,自然是束手就擒了啊!”云棠珺歪着头笑了笑,以图掩饰被察觉到自己游离视线的黑衣少年凝神一瞪的尴尬,“要是他还可以活蹦乱跳的,我又怎么可能回得来呢?” 董颂明凑了一只圆乎乎的大脑袋过来,好奇宝宝般地继续提问。 “那坏人,是被谁抓到了呀?” 云棠珺想了想,给了一个虽然过程不太对但是结果非常正确的答案:“钢叉人。” 作为同样被他们关过禁闭的可怜虫,董颂明当然对这样的“外号”表示欣然接受,甚至没忍住扑哧地笑出声来。 钢叉人?这也太tm形象了哈哈哈! 董颂明一向思维跳跃,说到好笑的,话题也就不由自主地跟着跑偏了。 “那些人还真是这个学校里头的风纪委员啊!我猜,这份工作唯一的kpi,就是满世界拎着人关进那个水底禁闭室吧?真变态!” 此时此刻的云棠珺必然要感激于这孩子思维的跳跃不定,因为关于“到底是谁最后抓住了逼我离开的坏人”这个话题,他竟然存在着一种微妙的不想提及的心理。 于是赶紧埋头嚼了两口香喷喷的排骨,嘟嘟囔囔地向董颂明介绍起了另外的东西。 “根据他们的说法,那些‘钢叉人’应该是叫做巡查队,职责好像确实是管校园纪律这一块儿的,说是只要违反了规定的,都抓!” 云棠珺说这些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想要尽量避开那个黑衣少年远远投掷过来的冷凝目光,可能……是因为他分明很清楚自己这份看似一本正经实则避重就轻的心虚吧? 还有可能,因为看到那个人一直环抱着胳膊,成天摆着一副冷淡得好像要把全世界拒之门外的神情,以为是个清心寡欲的,可是瞧见人家一出手,怎料手段竟然那般子毒辣? 反正,云棠珺的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但是自觉有那个ac数,心中也不免犯起了嘀咕。 这谁还能不知道啊?您是大佬,我是菜鸡!咱们桥归桥路归路,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所以……能不能麻烦不要盯着这边看了啊喂!球球了! 至于董颂明,正宗耿直boy一个,这会儿正忙着张牙舞爪地嘲笑那些身着白袍子的钢叉人呢,对这相距甚远的二人之间暗流涌动的氛围那叫一个无知无觉。 笑得心满意足的少年欢天喜地拍了拍手心,还手舞足蹈地扭了一段自创的辣眼睛秧歌。 “不管怎么样,云哥,你回来了就好!” 看,董颂明这家伙也是六月天的娃娃,变脸之快,平常人连拍马都追不上。 哄得好还是哄不好,全然看他的心情。 “幸好这里的宴会还没有结束,不然我都不知道上哪儿去等你!咱们又得走散了!” 云棠珺放下被他一扫而空的碟子,抬手抹了抹嘴巴,露出了一个油光水滑的微笑来。 “嗯!我回来了!以及……多谢董少爷的款待!我吃饱了!” 董颂明的回应是给了云棠珺一个胸口“嘤嘤”拳:“哼!你吃饱了才不算,本少爷可还没有吃饱呢!现在我肚子空空,还可以再战三百回合!” 云棠珺连忙狗腿地接过了为董少爷拿食物的重任:“我来我来,您只管用心挑选就好!” 第74章 我不会跳舞 借着这个为董颂明夹菜到处巡走的机会,云棠珺心道,终于轮到他来好好地一下欣赏眼前这场觥筹交错的宴会了。 环视一圈,他们的领路人——那个穿着樱花和服的女人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而剩下的人,好像都是来参加本次入学考试的考生。 大家虽然年龄大致相仿,但是情状各有不同。 有的人大概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合,可以淡然站在舞台中央,在你来我往和谈笑风生之间游刃有余,比如司朝暮和韦俊逸,又比如乔千里,他们能够做到如此,想必离不开父辈一脉相承的缘故;有的人却是在不同的角落在默默地扒边,吃吃喝喝,小范围地聊天,或者冷眼观察,总而言之,各有各的忙碌。 “那些人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么?”不到一会儿,云棠珺便为董颂明的盘子里攒上了满满一盘吃的,琳琅满目的堆得像是一座小山,“不停跟人说说笑笑的,其实,感觉有点儿无聊啊。” “确实,”董颂明立刻点头赞同,竹筒倒豆子一般说出了心里的想法,“看着他们一波接着一波地换人聊天,人家嘴上说没说累我不知道,但是的确把我一个隔岸观火的人都给看累了。尤其是那个假正经真邪恶的小人乔千里,一直笑里藏刀的,假不假啊,实在太搞了!” 云棠珺有些讶异于他的关注方向。 乔千里显然是一个众星捧月的主儿,周边男男女女围了一群人,个个笑得虚伪谄媚,只恨不得将假笑面具贴到他们极力讨好的那人身上才好。 他却只是捧着一只酒杯,漫不经心地笑着,若深究,眼底可能同时混合了虚荣与烦躁。 很享受,也很不屑。 果然是特别受追捧的富二代做派呢! “那他们呢?” 云棠珺嘴里说的“他们”,指的自然是森林里刚刚认识的那两个年轻人,司朝暮和韦俊逸。 根据他的观察,那两位秉持着公子哥儿在社交场合迎来送往的应酬功夫,无论何时,面对何人,表情和动作皆是极致的妥帖周到,有那种在纸醉金迷中觥筹交错的富贵味儿了。 “就他们那个不停冲人笑的倒霉劲儿,我一个看戏的,都觉得腮帮子疼得厉害!” 董颂明往嘴里送了一片香喷喷的火腿,大嚼特嚼。 他就是这种有话直说的人。 同云棠珺一起隔着老远围观吃瓜,丝毫不觉得羡慕,只是觉得虚伪,还有不耐烦。 “虽然看起来是自助餐,但是氛围上,感觉有点儿像是有钱人家举办的酒会。”董颂明摊了摊手,吃了人家的,喝了人家的,但就是要小声蛐蛐,“我只觉得自己好像是那个被单拎到这个地方来长见识的乡巴佬,光是看着他们聚在一块儿打哈哈都觉得浑身不自在,幸亏没有要求我们再来上一场交谊舞……” 可是俗话说得好,你越是害怕什么,多舛的命运偏偏就是要来什么。 事实证明,董颂明的这张嘴,一定是开过光的! 敢问您是受了哪方佛陀菩萨的“天降保佑”,竟然这么灵的吗? 真就是一个——好的不灵坏的灵! 看到礼堂中央那些盛放着美食的桌子们开始缓缓地往下降落时,云棠珺已经隐约有那么一丝丝不妙的感觉了,再听到那个“选择你心仪的伙伴,开始一段美妙的交谊舞之旅”的广播提示音,只恨不得一个旱地拔野葱,当场捶爆某只乌鸦嘴的狗头! 兄弟,你是真的兄弟,非常感谢你愿意留下一口吃的给我! 但是该说不说,如果不会说话,能不能麻烦你不要开口呀! 董颂明比他的反应还要夸张,像是个呆头呆脑的傻子一样,张着个大大的o型嘴痴痴愣在原地,眼睛无光,嘴里还念念有词:“不是吧……” 广播提示音终止,音乐像是泉水一般悠扬地流淌了起来,四周明亮的灯光开始变得旖旎暧昧,不慌不忙地摇曳起了一段段青春烂漫的风情。 更可怕的是,就冲云董二人这两只不解风情的愣头青的呆傻样子,竟然还真的有女孩朝着他们一步一步走了过来,看起来像是要前来邀请他们作为走进交谊舞池的舞伴。 云棠珺的记性还不错,认得领头的那个女孩就是董颂明心目中的“三明治女神”,一个路见不平敢拔刀相助,还敢偷偷地冲葛石梁做鬼脸的姑娘。 至于云棠珺身边这位小伙子,这一看不打紧,好像整个人都快要不好了。 他不只是面色变得通红,头顶还冒着热腾腾的蒸汽,更是头到尾愣着一副原地站军姿的姿态,只怕连抬起一根手指头都得费老半天劲儿,更别提上前去迎接人家了。 着实没眼看。 云棠珺原本想做个好人,当个助攻推他一把,奈何自家这位兄弟是真心不争气,只好默默表演起了脚趾扣地。 然后趁着打头的那名女孩子笑盈盈地牵起脸红得赛过红番茄的董颂明的手的那一刻,赶快脚底抹油,“嗖”地一下窜到灯光已然暗下来的暗区里,再往礼堂门口麻溜地遁了去。 兄弟,保重! 不是我这个人不讲义气,只是古话说得好,死道友不死贫道。 此处风紧,怎么可能不速速扯呼? “诶?刚才那个男孩子,怎么一下子不见了……” 云棠珺开溜的速度比她们发出疑问的速度稍微快了那么一丢丢。 嘛,这就足够了! “人家姑娘都是落落大方的,你怎么跑得比兔子还快?她们很可怕吗?” 云棠珺好难得逃过了一劫,却有人同在暗处,用毫无波澜的语气问。 是个从前没听过的陌生声音。 明灭不定的灯光下,云棠珺不自觉地眯了眯眼。 在亮色与暗色混沌交际的刹那之间,终于看清了,是那个神秘黑衣少年冷峻的脸。 这并非是他们的第一次相见,但这是他第一次清楚地听到他的声音。 似乎还有自己的。 飘飘渺渺的,像是正在做梦。 “不好意思,我不会跳舞。” 第75章 一场相互试探的尬聊 礼堂大厅之中,优美动听的提琴声如同溪中涓涓细流,潺潺地淌入耳朵。 天花板上的顶灯亦应时地投下了几道交错的光束,那些光束色彩不一,有的明亮,有的暗淡,在人们纷繁旋转的脚步不同地变换着位置。 云棠珺远远见到董颂明与心目中“善良女神”挽手共舞,羞涩得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模样,好像一只突然蹦到了天鹅池里的丑小鸭,颠颠倒倒的,倒是甚为可爱。 如此光影交错下,云棠珺的耳畔竟然响起了一阵低沉悦耳的笑声。 那笑声穿过在礼堂中不停回响的、优美动听的交谊舞音乐,好像是有人正好抓着一只刷头软软的毛笔尖尖,飞快地划过了他的心口。 随后发出了轻微的“滋啦”一下,若奏响琴鸣,颤巍巍地拨动了心弦。 有点儿酥酥麻麻的痒,但是不明显。 云棠珺知道,这笑声,就是那个一直以沉默寡言形象示人的黑衣少年。 一笑完毕,他又问:“巧合了不是?我也不会跳舞,所以……要一起逃走吗?” 他问得轻松寻常,好像“今天你吃饭了吗”一样寻常。 云棠珺不知其来意,觉得有些迷迷糊糊,隐约只听到自己似乎混混沌沌地应了一声“好”。 那就……一起逃走吧。 少年愉悦的笑声再次在音乐的间隙中响了起来,紧跟着,云棠珺的胳膊上便烙上了一个不属于他自己的温度,是掌心:“这可是你说的,一起来吧!” 语毕,转眼风声乍起。 云棠珺先是觉得双脚倏忽离了地,又看到眼前的场景正在迅速切换。 于一阵头晕目眩的风驰电掣之后,二人所处之地来到了礼堂的房顶之上。 一个离天顶月亮更近的地方。 一切变化发生得太快了。 不得不被迫接受这一切的云棠珺迷迷瞪瞪地用脚尖戳了戳天台上地板砖的缝隙,因为太过真实,不由得暗暗地稳了稳心神。 他先是低下头,望向了自己仍然被对方抓在手里的手臂,挤出了一个略显不自然地微笑。 “你的速度可真快啊!是瞬间移动一类的身法吗?我只在小说里看到过……” 又抬起头,仰望清朗的明月,由衷地感慨。 “好像无拘无束的风,竟然一下子就跑到这里来了。” 他这么说着,眼中多少含了一些艳羡的意思,也有止不住的好奇。 这就是守望之地1313号房的轮值管理员池文昌嘴里说的,本届最大的关系户吗? 此人的外表看起来的确冷漠得像是块硬邦邦的冰坨坨,可是……又好像,跟想象中的有一点不一样诶!云棠珺暗中揣度,这是一个……光从气质上看就无比矛盾的人。 生得无情冷漠,目光深沉,可眼神却十分干净,较之很多人,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清澈了。 这一点倒是像极了那位绝色的大美女谌惊鸿。 比如此刻。 与云棠珺目光接触的一瞬间,黑衣少年仿佛被烫到了似的,迅速地缩回了抓住他胳膊的手。随后,依然保持他最爱的、双臂环抱的姿势,动了动嘴:“还好吧。” 云棠珺见他的身姿挺拔,面色波澜不惊,眼角眉梢尽显冷淡之意,尤其整个人浸染在这清冷冷的圣洁月辉之下,愈发彰显离群索居之思,不由得垂下眼帘,不安地抿了抿嘴唇。 好应付的说辞啊。 能清晰地感觉到吧?对方虽然单独领了他出来,但是根本无意与他过多交谈。 连应付,都应付得这般不走心。 “我……” “你的话好多。” 对方只一个皱眉,就把云棠珺给干沉默了。 由于与之攀谈的计划受阻,也不存在什么别的交情,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才好,只好有意无意地学起了黑衣少年那般低头不语的样子,静静地数起了这礼堂天台地面上宽宽窄窄的缝隙,百无聊赖。 缄默好像湖心的慢慢绽开的波纹,徐徐漾开。 无人作声,连风儿也自在地缓慢了游历的脚步,空气中浮动着安静的因子,在两个陌生人之间来来回回地漂浮。 偶尔有几个圆舞曲的音符从礼堂中冒冒失失地蹿出来,反而更加凸显了此处的静谧。 僵持得久了,云棠珺逐渐感觉到有些无聊,也有一点小小的尴尬。 特别是与对方看似毫不在意的那张脸作为对比,心里越发懊恼得要命。 谁让之前眼睛不听从大脑的指挥,三番五次去偷看人家,这下子可好,惹祸上身了吧? 但是他更加不想被捉回去跳劳什子的交谊舞,只好像学着一根木头桩子的样子,傻傻地钉在这间礼堂的屋顶上,敌不动我不动。 救命啊,这家伙是长了嘴巴但是不会聊天吗? 站得久了,云棠珺心中越发不耐烦。 只是他心知没得正面硬刚的本事,瞥了一眼那张雕塑般面无表情的脸,努了努嘴,小心翼翼地找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了下来。 因为无话可说,也无事可做,云棠珺只好抬头望着脑袋顶上漆黑深邃的天空尽情地发呆。 半晌,又抬手捂嘴,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 好无趣的人,死活不吭声,也不知道拉我来到这个地方到底是要干什么…… 有事儿你倒是说啊! “你困了?” 黑衣少年无甚感情的声音将云棠珺游游荡荡的飘摇思绪一下子拖回到了现实当中。 云棠珺的心中顿时警铃大作,防御值更是一把子拉满了。 是本能。 他知道的。 这个人,果然还是太危险了。 云棠珺放下了捂嘴的手,言不由衷:“有一点。” 黑衣少年不置可否,只是小幅度地点了点头,满脸意料之中的平静。 “那你睡吧,有事我叫你。” “……啊?”云棠珺偷偷地抠了抠手心,就这吗? “我不想跳舞,又不想被扣上不合群的帽子,”少年眉眼舒朗,轻声解释道,“看你也一样,就顺道一块儿捡到这里来享清净了。” 云棠珺张大了嘴,却只从嘴巴里挤出了一个简单的音节:“哦。” 原来你竟然怕被人说“不合群”吗?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肯定是不信的。 第76章 被重提的校规 只是眼下…… 云棠珺头秃得紧。 老天爷啊!这种微妙得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氛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哦? 依照目前的情况,显然只能得出来一个显而易见的道理。 阁下越是这么说,我越是不敢轻易睡了。 但或许是出于某种做贼心虚的心理,云棠珺还是按照睡觉的做法,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至于偶尔睁开往外偷瞄一眼时,那滴溜溜的眼珠子到底转得有多快,就不是他自己可以观察到的了。 亦不曾见到,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黑衣少年在清亮的月光底下不动声色地弯了弯嘴角。 可是又忙不迭地收敛了起来。 只做是一副冷心冷情傲视天地的模样。 目视前方,坚定不移。 可也不知道究竟在“坚定”个什么东西。 瞧着好像有那个大病似的—— 云棠珺悄悄地撇了撇嘴,碍于太清楚绝对打不过眼前人的现实,只敢往心里吐槽。 结果又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倦怠至极的哈欠。 什么玩意儿这都是,有话不能直说嘛,给爷看困了都! 他想遵循本心倒头就睡,可又不敢彻底合眼。 只好斜斜地杵着半边脸颊,撑着一双困顿的眼皮子,在半睡半醒间努力挣扎。 随着时间一去不复返的往前推移,周遭的天色变得愈发地晚了。 墨色的夜晚像是被拉开的一幅漆黑大旗,明目张胆地将天幕叠叠重重地包裹起来。 高悬的月亮慢慢往中天移动,有几块浮沉的乌云悄然聚拢到它的周围,但只是遮住了几颗熠熠的星子,未能完全掩盖月之光辉。 “时间快到了,下去集合吧。” 一直站着未动的黑衣少年冷不丁地出声提醒,打破了二人之间看似各自安好的沉寂。 且他的语气颇为笃定,这应该来自于对这间学校的各个流程无比熟稔的自信。 “啊?” 云棠珺不像他,本就有些昏沉了,突然经由耳朵传至听觉神经再到大脑的内容显然是略有延迟,因此反应也迟钝。 半晌才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懵懵懂懂地看向那个全程一丝不苟地站在月亮底下的人。 那人的身板仍然挺得比礼堂的门板还要笔直。 黑衣少年看着不远处刻意那蜷缩成一个小团子的人,问:“你不走吗?” 云棠珺拧着眉,有些困扰地挠了挠头。 心道这家伙该不会是在修炼什么“吸天地之灵气,采日月之精华”的本事吧? 又腹诽如果以后我也要这样修炼的话,我宁愿立刻狗带! 只是他实在不喜欢这样被人凝视,不,是审视的目光。 颇为尴尬地冲那视线的源头笑了笑。 “诶?要走了吗?什么时候说的……” 黑衣少年提及了校规。 “晚上十一点准时熄灯,之后不可在外逗留。” 又做出了预测。 “礼堂的活动,该结束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云棠珺尽力睁大了他那对困得恨不得立刻表演一番就此缠缠绵绵到天涯的上眼皮和下眼皮,“好像没有老师同我们讲过这样的规则吧?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虞翰飞。”黑衣少年做了一个十分简洁明了的自我介绍,随即提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反问,“违反这条规则的人,会被关进禁闭室。这一点,难道你不知道吗?” 好家伙!云棠珺恍然大悟,原来搁这儿等着我呢! 这下轮到他讪讪一笑了。 “……略有耳闻。” 虞翰飞说的果然不错,时钟刚刚走到十点,礼堂中的音乐便像是踩下了紧急刹车,骤然停止了。 而后,那在学生们的视野里消失了许久的和服女人如同来无影去无踪的鬼魅,突然出现踩着她的木屐,在礼堂外的大坪中现了身。 这位面白如纸的女子仍然身着那件星点粉红色樱花的和服,至于那宽大袖子上早就变得干涸了的猩红血点,则是在这样漆黑得有些浓郁的夜色里无声无息地斑驳着。 女人的面上挂着招牌般娴静温柔地的微笑,手里却举起了一只巨大的喇叭。 扩音器里放出了葛石梁猴子哮月一般的粗犷声音,还有所有变态都不可或缺的故作扭捏。 “e on!小的们,集合啦!再不出来的话,就用礼堂天花板上的吊灯砸死你们哦!” 就他的这一嗓子嚎下来,连旁边枝丫上的树叶们都忍不住要抖上三抖。 更何况是一群不得不屈服于某人淫威之下的年轻人。 咦?云棠珺所处的地理位置十分优越,不只看到了往外蜂拥的人群,还看到了…… 他偷偷瞪大了眼睛,若是自己没有眼花,竟然好像在身旁这位素来木得感情的仁兄脸上看到了一副满头黑线的景象。 由此证明,葛石梁的威力实在不一般啊! “这家伙,好像还是个什么主任,”一听到这把逆天的破锣嗓子,云棠珺就忍不住一顿疯狂输出。当然,更重要是为了看能不能从关系户先生对此的反应中检测出他和葛老头的真实关系,“这个人的精神状态实在太美丽了!有这么一朵奇葩在,总觉得这家学校吃枣药丸!” 虞翰飞难得顿了顿,先是神情诡异地瞥了他一眼,又装作若无其事地清了清嗓子,明明是一个不喜欢做表情的面瘫,却只差把“我就是跟姓葛的关系非常特殊”几个字大喇喇地写到了脸上:“咳咳!啊?我觉得……还好吧。” 哦,这是变相地承认了,阁下就是那个同蛇精病葛主任纠缠不清的关系户嘛! 我这么正派的人,面对关系户,绝不—— 云棠珺一秒变脸,速度堪比大风过境。 “老铁,就是这个理儿,你说的都对,葛主任必然是天下第一的牛叉!” “……” “稍微透露一下呗,他是你的什么人……” 虞翰飞的表情好像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给噎住了。 他拧起一张帅气的脸,用一言难尽的目光扫了扫云棠珺这张正笑得无比谄媚的大脸盘子。 也不吱声。 而是一转身,直接光速遁了。 连个背面的残影都没有给某个限时马屁精留下来。 啧,真是毫无人性! 第77章 雁翎 云棠珺望着少年的背影连连跺脚,只恨不得飞身上去把人拽落回来。 “喂,你等一下!这里可是屋顶上,你走了谁带我下去……” 然而周遭沉寂得要命的空气冷酷无情地告诉了一脸懵逼的云棠珺一个铁打的事实。 出门在外,谁也靠不住,尤其是男人这种没头没脑的东西! 因为说跑,他是真的头也不回地跑啊! 此时此刻,唯有清风最解语。 江湖险恶,请自食其力,独立行走哦亲! 云棠珺深吸了一口气,独立行走就独立行走! 勇敢小云,不怕困难。 既然做不到飞天遁地,咱就老老实实地走楼梯好了。 有什么了不起的嘛! 待到云棠珺好不容易急急忙忙地赶到集合处,和服女人立马宣称是“人已经到齐了”。 他一怔,将目光迅速往周围瞥一瞥,不由自主地拉响了颅内警报。 这个现场人数……好像不太对吧? 记得那个色鬼被拧断脑袋之后,她的计数不是说有80个…… 哪怕少了一个卧底失败被抓了的米志勤,也不至于变成了现在这副光景吧? 剩下的这些人,加起来难道有50个吗? 坪上的和服女人上前了几步,木屐一步一个脚印地踏在地上,哒哒作响。 她向眼神不安分到处飘的云棠珺露出了一个极为核善的微笑——千万别忘了,这姐们可是能徒手拧断人脖子的狠角色,杀气侧漏就是霸气侧漏,就是能活生生地吓死人的:“这么慢吞吞的,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云棠珺被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倒退了半步。 再也不敢多想了,迅速立正站好,道歉的小词儿忙不迭地一串接着一串地往外蹦。 谁都知道,此情此景下,哪怕稍微停顿了半秒,都是对自己生命的严重不尊重。 “对不起,我错了,保证再也不犯了!” 和服女人异常做作地抬手掩住一抹猩红的唇,腕上提溜着血迹斑斑的振袖,面上却是娇俏地笑了笑:“你那么紧张做什么,我长得有那么可怕吗?” 就您袖子上的这些大朵大朵的血迹,哪怕人长得不可怕,行为也是够可怕的好吧? 云棠珺毫不犹豫表达了自己不明觉厉的歉意,可台词依然维持了快马加鞭的画风:“不好意思,这只是我的个人习惯问题,说话不喜欢打标点符号,您要是不喜欢,我也可以改了!” 小命要紧,咱就是什么?主打一个随和!入乡随俗! 可他的毕恭毕敬并没有换来这个女人什么的好脸色。 反而突然收起了那张亲切温柔的假面,将眉心重重地一拧,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胆小鬼!真没意思,快些回到你的队伍里去吧!” 说话间,她脸上那白得跟艺伎有得一拼的惨白粉底好像快要兜不住了,即将要碎成一块一块的白疙瘩,刺啦刺啦地裂在地面上。 云棠珺才不管这恐怖的女人要如何变脸,察觉到终于逃脱了被单独问话的这一趴,正忙不停地在心底为自己啪啪鼓掌呢! 阿西巴!终于解脱了! 此时不润,更待何时? “是!” 云棠珺跑得飞快,又见董颂明正狗狗祟祟地混在人堆之中。 身边刚好站着他的“三明治姑娘”,二人正言笑晏晏地小声说着些什么。 这导致董颂明好不容易才瞅见了云棠珺那孤苦伶仃的身影,连忙招了招手,然后连拖带拽地将他扯进了人群的海洋里。 这小子还颇为神气,一边扯着他的胳膊,一边压低了声音碎碎念。 “我亲爱的云大哥,你是哪里来的狗胆?敢跟这霓虹女人硬刚?不要命了吧?” 云棠珺有苦说不出。 原谅哥们吧,我不找麻烦,可是麻烦都是辣么滴喜欢跑来找我。 不管我有胆没胆,人家都怼到脸上了,若不硬着头皮应对,该如何是好? 但是人类吧,普遍有这么一种贱嗖嗖的毛病。 那就是“危险当前不要紧,八卦才是最重要的”。 这一点,云棠珺也不例外。 所以他忍不住问了:“阿诺,这位是?” 询问的对象,自然是刚刚从舞池子里走出来,正满脸写着回味无穷的董颂明。 询问对象的对象,自然是他身边那个不知是说了些什么,正笑弯了眉眼的女孩。 遭遇到调侃,董颂明立马又羞红了脸蛋,还很不讲义气地偷偷掐了云棠珺一下。 他没好气地龇着牙,小眼睛珠子瞪得比八月十五的月亮还圆溜溜:做什么?不许搞事情! 云棠珺鼓着腮帮子,只觉得比窦娥还要冤枉。 兄弟,不是我说你,这可真是有异性没人性啊! 我只是简单问一声而已,搞什么事情了我? 董颂明不服气地撇撇嘴,竟然得寸进尺地做起了口型:那就不要问! 云棠珺眼神死,你可真行啊你! 他们两个大男人搁这儿扭扭捏捏地眉来眼去,竟也不嫌躁得慌。 还是人家女孩子足够落落大方,主动地向云棠珺伸出了一只白嫩嫩的手。 “你好,我是荣雁翎,请多指教!” fine,这回轮到云棠珺有点慌了。 他有样学样,火速伸出了一只爪子向荣小姐姐回礼:“你好你好,我是云棠珺!” 荣雁翎甩了甩马尾辫:“你刚才去哪里……” 可惜,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为地掐断了。 说话者正是那个面容秀美但是行为可怕的和服女人。 在月光的照耀下,这面容白皙的女子勾起的一抹笑容显得格外阴深,直教人瘆得慌。 “我让你们来集合,能不能麻烦有个集合该有的样子啊?” 她话里有话,视线也刚好飘飘然地落在了这边讲小话的三人身上。 “安静一点儿,不然会显得我这个号召者非常没有面子啊!” 被这样的目光盯着,犹如被放置在了千万条毒蛇跟前。 云棠珺识时务者为俊杰,二话不说地闭上了嘴巴。 董颂明与荣雁翎无奈对视一眼,也恹恹地不敢说话了。 “非常好!”学生们鸦雀无声了,也就意味着来到了某只大喇叭的主场,还是那个熟悉得令人眉头直皱的葛石梁的声音,提议也十分令人汗颜,“要不……我们一起来唱歌吧!” 第78章 神金 到底是哪个不正常的正常人会想在这样的深夜放声唱歌啊? 在场众人皆一问一个不吱声,看来都是想要以寂静无声代替内心咬牙切齿的抵抗。 没得到任何回馈的葛石梁却不以为意,先是不知所云地问了一句:“你喜欢……” 紧接着,诡异地顿了一顿,然后才嬉皮笑脸地号召大家唱一曲儿歌。 《让我们荡起双桨》。 看看咱主任的这歌单……真是质朴得令人脚趾抠地啊! 由于现场的沉默太过于震耳欲聋,负责举着喇叭用他的声音引导大家的和服女人神情天真地歪了歪头:“这歌你们不会吗?” 喇叭那一头的葛石梁才不管那么许多,竟然自顾自地唱了起来。 这人是真的有本事,愣是把一首好好的少儿歌曲唱成了好像在调上又好像不在调上的奇妙感觉。 简单形容一下,就是“如在”。 再经由喇叭粗制滥造的加工,放出来的声音那叫一个鬼斧神工,不,是鬼哭狼嚎。 真可谓是谁听谁懂得,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你们跟我一起唱啊!”自诩余音绕梁的葛石梁才不管,兴冲冲地向大家发起了邀请。 司朝暮大约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他从人群中走出来,笑吟吟地说:“还是我来吧。” 韦俊逸很给面子地带头鼓起了掌。 哦!云棠珺拍了拍脑袋,想起来了,这家伙给他自己立了一个打小就会吹笛子的人设。 如今外表斯斯文文的司朝暮竟然直接出面拒绝了葛主任继续一展歌喉的才艺表演,也许是因为再也受不了某人这种对于音乐大张旗鼓的亵渎吧? 云棠珺觉得甚好,有人出头,才更方便他躲在人群中浑水摸鱼,观察眼下的状况。 他的感觉没错,相较于礼堂宴会开始之前,周围的人果然是肉眼可见地变得少了。 只是有这可以徒手拧断人脖子的和服女人在此压阵,在场之人不是被迫唱歌就是被迫闭嘴,哪里有空再多嘴询问其他人的状况? 好不容易一曲完毕,葛石梁又带头起哄,搞得现场又好笑又尴尬。 多亏了司朝暮竟然还能够保持着他那温润如玉的招牌笑容,简直是吾辈楷模! “行了,我的节目结束了,你们继续吧!”聒噪而且恬不知耻的葛石梁终于闭麦了。 突如其来的安静将大家的注意力再次引导到了那个令大家感到恐惧的源头——和服女人的身上。 她状似谦恭地站在所有人的对面,向大家说明起了这家学校里的一些注意事项。 呼叫集合的确是为了夜里11点以后不能在校园内到处游荡的规矩,女人阴柔的声音像是阴冷的小蛇一样到处钻来钻去,终是叽叽哇哇地爬入了大家的耳朵里边。 “现在时间为晚上10点钟,提前空下的一个小时,是为了让你们有时间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宿舍。”她用力拍了拍手,被风儿吹得晃晃悠悠的振袖好像一只指路的巨大牌子,而且是带自动震颤功能的那种,“请一定按照名单入住,切记不可自行调换哦!” 女人领着所有人在宿舍楼前站定。 “同学们,这边请!顺便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只要是平安熬过了今晚的人,就可以领取咱们黄飞技术学院颁发的正式学生证啦,祝大家好运!” 别看她说得这般轻松自在,好似探囊取物,“熬过今晚”几字仍然是重重的当头棒喝,令在场不少人都变成了惨兮兮的小苦瓜,一股股苦涩的汁水恨不得马上从眼角和嘴角边上哗啦啦地流出来。 “平安熬过……所以到底哪里会有不平安的事情?” “说得这么恐怖,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这么说起来,应该还有夜袭是吗?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天知道,这一天要死要活地折腾下来,我累得都快要散架了!” 可是说着说着,关注点就开始慢慢跑偏了。 “好奇怪!我明明记得还有一些外国佬面孔的家伙……” “他们不是跟我们一起参加宴会了吗?怎么突然一下子都不见了?” “是什么时候又被淘汰了吗?有没有人知道……” 和服女人对众人的议论采取了置之不理的态度,只对一条现象稍作说明。 “你说的那些外国人,当然是回到自己的国家去啦!作为全世界异能学校的总部,我们只负责最初的筛选,至于他们以后要如何发展,就不在我们的管辖范围之内了。” 我勒个去!这里竟然是全世界异能学校的总部耶?(话说到底有什么好值得高兴的?) 而且这个话被这样一副穿着打扮的女人云淡风轻地说出来,有没有感觉到怪怪哒? 好想多嘴问一句——捏桑,故乡的撒库拉,到底有没有开花啊? 吐槽归吐槽,这女人可是鬼得很,简略回答之后,马上催着人赶紧进去宿舍楼里边,根本无意为他们留下任何思考时间。 “你们怎么还站在这里动也不动啊?难不成……是想留下来陪我吗?” 和服女子笑盈盈地指了指眼前的大楼,又合上掌,灵活地转了转手腕。 此刻,她的眸中已然褪去了那份假惺惺的柔情脉脉,看向四处逃窜众人的眼神却像是在打量着一群无用的行将就木者。 怜悯是不可能存在怜悯的,嘲弄倒是要多少有多少。 还是那种表面上暗搓搓,实际上恨不得大白于天下的讥讽。 “这就是你们接下来的两年要入住的地方,男左女右。嘛,马上快要到宵禁时候了,请大家尽快找到自己的房间,还有床位,不然……后果自负哦!” 去他大爷的后果自负! 云棠珺真是听得烦了。 这种汹涌的烦躁尤其在帮助董颂明很快找到了他的宿舍512,却发现其舍友根本不是云棠珺自己的时候,“嗖”地一下达到了顶峰。 那叫一个怨念冲天。 分明就是正正好好的两人间,这都不给我们好兄弟一个双宿双栖成双成对的机会吗? 好气啊! 第79章 令人头疼的室友 “喂!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地站在我的宿舍门口,是想要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云董二人正在你看我我看你兀自烦恼时,竟然有一个带着眼镜的格子衬衫男冷不丁地从他们背后冒了出来。 转头一看,是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子,正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目光不错地盯着他们。 这男生的眼睛本身不大,但是故意睁得大大的,看起来很警惕,甚至称得上是敌意满满。 不用说,这人就是即将入住512的另外一名同学,董颂明从今以后的室友。 “你才鬼鬼祟祟的呢!”董颂明的脾气是不服就干,哪里容得了一个陌生人在自己跟前这般耀武扬威?不消说,当场就炸了,“像个找不到家的幽灵一样,一下子从别人的背后钻了出来,这是想吓死谁呀?吓出心脏病你负责啊?” 对面的男孩先是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框,而后怒气冲冲地插上腰,这位的暴脾气可是一点也不差于董颂明,开口就像是架上了一把机关枪在疯狂扫射,可是能殃及无辜了。 “有心脏病还敢来这种地方,你不死谁死!还有,哪个叫让你们拦着本少爷的路了?快点走开,没念过书,‘好狗不挡道’的道理还不知道吗?” 这话说得太难听,惹得董颂明的急性子着实是按捺不住了,一张口就填充了国粹“最友好”的问候:“你tm狗脑子是不是脑子被门板夹坏了?走廊上这条道儿是你开的吗?写你名字了吗?是不是走着走着,还得为阁下留下一笔买路财……不,不对,原来是棺材本啊!” 哦豁,这就是要在同一个屋顶底下相处两年的人…… 瞧瞧这糟糕透顶的初印象。 希望……还有机会可以救得回来吧~ 云棠珺连忙伸手,偷偷拉了拉董颂明的袖子,打断了这货预备继续大放厥词的大招,又努力赔着一张灿烂的笑脸为对面的男生做着介绍:“小兄弟你好,这是我弟弟董颂明,也住在在这间宿舍的,你们……他年纪小,脾气急,还是请你多多关照吧!” “我叫宋一凡,你好!”男孩子侧过脸,斜着眼将云棠珺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收起了刚才那副绷得恶狠狠的表情,露出了一抹少年人特有的奸诈微笑,“请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好~好~关~照~小董弟弟的!哥哥,快去寻找你自己的房间吧,不然时间要来不及了哦!” 董颂明不可置信地惊呼了一声,又气哼哼地扬起了拳头。 “靠!占谁便宜呢?哪个是你弟弟?给我说清楚了!” 宋一凡立刻举起手肘,做好了迎击的准备:“当然说的是你啦!你就是个弟弟!” 董颂明才不服气就这样被戴上一顶“弟弟”的帽子。 “you,狗带!死啦死啦地!” 却发觉宋一凡这厮果然诡计多端,竟然恬不知耻地学起了他这十足奇葩的讲话风格。 “你滴,我愚蠢的欧豆豆,快点睡觉滴干活!” 气得董颂明又是好一番跳脚,加上破口大骂。 宋一凡推了推眼镜脚,啤酒瓶底般的镜片反射出了一道“小样,还想跟我斗”的精光。 毫不意外地,两个幼稚得要死的小学僧打打闹闹地进了屋。 云棠珺看着他们的背影,默默感慨有此二人在,这屋以后哪里还怕没得热闹? 只是希望不要热闹得太过了,招呼也不打,就将这整栋楼“轰”地一声炸飞了才好。 ** 目送完终于找到了住处的董颂明,云棠珺别无他法,只好垂头丧气地往前走着。 一边走,一边心浮气躁地核对各个房门上贴好的名单。 没有,还是没有。 眼瞅着那些好不容易找到了宿舍的路人甲乙丙丁都兴高采烈地进了屋,仍然无处可去的云棠珺不得不继续往走廊的深处走去。 突然发觉越是往里走,周围找房间的人越是变得少了。 慢慢地,这空荡荡又光线昏暗的走廊上,好像就只剩下了他自己一个人。 不对—— 哒、哒、哒。 听,有几不可闻的脚步声一步一步靠近了过来。 明明听得是很轻很轻,却让人诡异地感觉到,这还是对方刻意放重了脚步的效果。 云棠珺满眼警惕地一扭头,不料虞翰飞的那张脸竟然阴魂不散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呼!好险被直接一波送走的云棠珺没好气地呼出了一口浊气。 “干什么?你有事儿吗?” 相距不过半条手臂远的虞翰飞歪歪头,神情颇为无辜指了指附近那张门上贴着的名单。 “不干什么,上边写着的,我住在这里啊。” 本房间,号码正是难以一下子用言语形容好的520。 云棠珺仍然没有什么好脸色给他。 要不是忍字头上一把刀,我才不忍呢! “哦,知道了。” 你的房间,我走还不行吗? 然而虞翰飞却无情地笑了笑,只用简单的一句话就轻轻松松判了云棠珺的死刑。 “没注意到吗?你也一样住在这里哦,我的室友。” 眼见为实。 可此时此刻的云棠珺,只恨不得可以自戳双目。 可是什么都改变不了他这才往520的门板上瞟一眼,竟然看到了那两个他最不愿意并列在一起的名字,虞翰飞和云棠珺。 更重要的是,凭什么把这家伙姓名放在我的上头?关系户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对吗? 虞翰飞并不知晓云棠珺这一刻的心声,却故意抱着隔岸观火的心态,似乎很是欣赏未来室友这张精彩纷呈的脸蛋,甚至因此露出了不怀好意的一抹笑,这让他那张原本孤高冷峻的脸看起来十分地恶劣。 “马上就要到11点了,你真有那么不想进去的话,麻烦让一让。校规分明已经说得清清楚楚的了,我可不想待在外头自找麻烦!” 说完,虞翰飞推开门,大步往宿舍里头走去。 云棠珺被噎得无话可说,只得瘪了瘪嘴,忙不迭紧随其后。 他可太知道了,环境不允许,心头怒气值拉得再高也没辙。 世间事无外乎这个道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第80章 同房 云棠珺步入宿舍,先迅速地环顾四周,发觉里边的布置很像是酒店中的双人间。 条件不错,有衣橱、柜子和冰箱,桌子和椅子都各自分为了两套,还有独立卫浴。 除了整体空间小了点,两张床挨得近了亿点点,没啥大毛病。 就是时不时会给人一种“我竟然跟这家伙来开房了”的微妙错觉,这点确实很难评。 率先进入的虞翰飞毫无心理负担地选择了外边的那张床。 一屁股坐到了离它最近的椅子上,踢掉鞋子,将脚丫子搭在了一处床沿上。 然后像公布领土宣言一样大声地宣布道:“以后这儿就是我的地盘了。” 云棠珺作为后来者,没有什么挑选余地地占据了离门口更远的那张床铺。 他偷偷抿了抿嘴唇,将一个明明很应景的哈欠硬生生地咽回到了肚子里。 虽然困得要命,但是有这个人在,哪里敢轻易睡下? 只能紧绷心中那根弦,走一步看一步了。 再看看虞翰飞这个人,哪怕是坐着,翘着脚,也爱挺直腰板,环抱着胳膊,一派老气横秋的老头子模样,用余光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往云棠珺的身上扫视了一大圈,好像在观测某种弱到根本无需放在眼里的小猎物:“你要先去洗澡吗?” 云棠珺快速地眨了眨眼睛,又有些迟疑地看了看门的方向,内心十分不确定那里又双叒叕会突然跑出来个什么超出三观的玩意儿,用来折磨他本来就已经脆弱得草木皆兵的神经。 “我记得,说是得要平安熬过了今晚,才能成为这个学校正式的学生。洗澡这么轻松惬意的事情,此刻提起,合适吗?” 虞翰飞嗤笑一声,并不做解释,起身走人的动作亦不见丝毫拖泥带水。 “你不想去啊?那我先去了。” 而且是说去就去,根本不打任何马虎眼儿。 给云棠珺看得一愣一愣的,所以刚才多余那一问,其实是逗我玩的对吧? 不多时,淋浴间里便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云棠珺为这十分糟糕的隔音环境表示默哀。 他怔怔地坐在房间里,甚至能隐约感受到一股氤氲潮湿的热气从淋浴间缓缓传来。 说句心里话,他虽然跟这个姓虞的怎么看怎么都不对付,但是简直快要羡慕死人家了。 历经了和服女人那番阴森森的恐吓话语的情境下,现在这个人竟然在优哉游哉地洗澡诶! 请问是梁静茹老师给他的勇气吗? 不,不可能! 葛石梁老师还差不多! 这就是来自于关系户的超绝松弛感吗? 我是柠檬精,我承认,我酸了! 这种酸溜溜的感觉在看到洗完澡的某人竟然换了一身黑色睡衣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这是从哪里来的?没见你拎着随身携带的行囊啊?” 云棠珺指着那件黑不溜秋的睡衣问。 衣服是黑色,睡衣也是黑色。 阁下当真是好阴暗爬行的审美,可是一点儿也不妨碍我真情实感地嫉妒之心呐! 眼前的这一幅,当是妥妥的美男出浴图。 画中人虞翰飞的发尾还在淅淅沥沥地滴着水。 小而透明的水珠顺着他的脸颊侧边,一路滑落至脖颈。 可惜锁骨再往下,就是领口的地盘,水珠子这种小巧的玩意儿,便再也寻不见了。 想一想,若是这个人一直不开口,保持安安静静的,该是一副多么美如画的情形。 可惜帅哥偏偏长了嘴,还是一张说话不怎么好听的嘴。 “收纳袋或者行李箱,须弥芥子,随便你怎么理解,反正它可以装下很多的东西,而且只要我收起来,你便看不见它。睡衣便是从此处而来,以上。” 听到这番话,云棠珺无疑有些恼恨自己的多嘴了。 再次为自己偷偷默哀一秒钟。 因为这对他而言不具备任何思想难度,立刻就想到了司朝暮的那只橙黄色袋子。 也是可以收纳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其中就包括了厨具和帐篷,完全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却可以和谐地放置在一起。 云棠珺脱口而出:“八万八?” “……据我所知,它们的售价不等,”虞翰飞的表情有些奇异的微妙,似是对八万八这个数字有某种欲言又止的心理压力,大概是因为他本人也遭受过所谓“八万八”的荼毒,甚至为本来不太熟的云棠珺好心地提供起了购买建议,“最好是亲自挑选,价格面议,如果不得不选择代购……可能会存在中间商赚差价的行为。” 你看吧,我就知道! 司朝暮你个浓眉大眼的,果然在干“中间商赚差价”这种蝇营狗苟的营生! 可是云棠珺还是止不住自己该死的好奇心,问题几乎又是脱口而出了。 “那,你的究竟是多少钱买下来的呀?” 虞翰飞爬上了他选好的那张床,靠在床头上,半闭着眼睛,长腿伸长交叠,双手依然环抱于胸前,沉吟半晌道:“……我这是由别人送的,没花钱。” 听听,什么叫做“三十七度的嘴,说出了零下三十七度的话”? 这就是! 云棠珺战术后仰,突出一个眼神死。 非常好! 我这颗柠檬,瞬间变得又酸又涩啦! 但凡我长在高高的柠檬树上,必定立下毒誓,要砸破这个世界上所有凡尔赛的脑袋! “喂!你真的不去洗澡吗?”虞翰飞打断了某人悄咪咪地泛酸,转而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可是我不太喜欢跟不爱干净的人相处在同一个空间里,能不能麻烦你迁就一下?” 看似用词上客客气气,实则是趾高气昂的语气,大有“你不洗澡,就立刻拖你进去大洗特洗一番”的架势。 很嚣张,很讨厌! 非常之令人不爽! 好端端的,竟然被明目张胆地嫌弃了的云棠珺:……瞎子!你从哪里看到我不爱干净了? “我不叫喂……” “……难不成你叫楚雨荨?” 靠!这是什么五百年前的烂梗!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很幽默吗? 球球了!谁来赐予我一双从来没有听过这种烂梗的耳朵啊! 第81章 新衣 云棠珺龇牙咧嘴地牵起了僵硬的嘴角,勉力挤出了一丝丝阴恻恻的微笑。 “不要担心,爱干净的大少爷,小的我马上就去洗澡了。” 虞翰飞不听他说了什么,只看他干了什么。 就这么维持着一直以来的高冷姿势,神情冷冷地盯着云棠珺在眼皮子底下的一举一动。 好像如果他不去洗这个澡,就会犯了什么大忌讳似的。 搞得云棠珺非常之无语。 我又不会发神经突然扑进你的怀里,干什么一副如临大敌、随时贞洁不保的样子? 反正,特别令人讨厌! “不过在那之前,能不能麻烦你借给我一套睡衣,还有换洗的衣服?”云棠珺本着“你恶心我自己也休想好过”的心思,阴阳怪气地提出了一个胆大妄为的要求,“不妨告诉你,我也是个特别爱干净的人,同时还有这么一个理念,如果洗澡不可以换衣服,不如不洗。” 大少爷不是有洁癖吗? 就撺掇着你把衣服给我穿,这还能不难受死你了? 虞翰飞大概真是在人生当中第一次听到这种无理的要求,不由得蓦地瞪大了眼睛。 他的眼风像是冷冻机一样一扫而过,差点给云棠珺当场来了一个凝结成冰的定身之术。 “什么意思?你再说一遍?” 云棠珺腹诽:靠!这家伙小小年纪,气势怎么这么足? 但是咱们的这位云棠珺这小伙子也是特别之有骨气。 明明被吓得腿都已经软了,还要坚持与之对峙,坚决不肯退让半分。 并且主动放大了瞳孔,用眼神狠狠说话:就这样,怎么啦?有本事你过来打我啊! 虞翰飞的脸色顿时变得五彩缤纷,但终于还是强行扭曲成了跟他审美一致的纯黑色。 一张黑得像是包青天一样的黑炭脸,正用鬼气森森的语气说话。 “洗完了快点睡觉!很晚了,再这么熬下去,小心猝死了!” 说话间,他还真就按照云棠珺所提的要求,扔了两套衣服给他。 还是崭新的衣服,吊牌都没摘来的那种。 好家伙!这一下子,直接把云棠珺给整不会了。 不由得内心加戏,疯狂呐喊道:大兄弟,你不要这个样子,不然年纪大了很容易被人骗去买保健品啊! 云棠珺眼里的某个未来保健品购入大户闷不吭声,只是悄咪咪地闭上了眼,往枕头上一倒,开始了他朴实无华的装死之旅。 小心捧着刚刚由对方恩赐下的两套衣服,云棠珺不好意思地瘪了瘪嘴,一边抬眼偷看某人的睡颜,一边压低嗓音小声碎碎念:“这样吧,等我将来有钱了,必定报答阁下馈赠……” 岂料这脆弱的感动维持超不过三秒,显然某人瓮声瓮气的声音就是来破坏气氛的,杀伤力大得耸人听闻:“不用等到将来了,支持手机转账,你往插座上充个电就行。本金按照标签上的售价,至于日利率……唔,让我好好地想一想,就百分之十吧。” 日利率百分之十? 云棠珺仿佛是被烫到屁股的猴子,连连一蹦三尺高——纯纯是被气坏了。 大哥,你不做人的时候,是一点儿也不做人啊! 明明可以用抢的,还非要赏我两件衣服是吧? 你真的,我哭死! 被金钱迷惑得上头了的云棠珺怒从心头起,也顾不上打得过打不过人家了,放开嗓子就是一顿嚎:“你这是高……” “高什么高?”虞翰飞闷声一笑,学着某些不靠谱教师的套路,威胁说来就来,“夜间随意游荡,小心被某些可爱的小东西找上门来。我倒无所谓,你……遇上了,只怕跑都跑不掉。” 云棠珺翻了个大白眼。 装什么英雄,你无所谓,不就是因为葛石梁的关系吗? 要不是我心地善良,懒得跟关系户较劲……哼! ** 嘴上说着不爱跟关系户较劲的云棠珺下一秒就乖乖地走进了淋浴间。 水声响起,这个澡洗得是痛快也不痛快。 痛快的是被生活蹉跎多日终于可以冲刷掉一身污垢的爽感,只能用无与伦比形容。 不痛快的是看到虞翰飞给的衣服,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这个人奇奇怪怪的态度…… 忽冷忽热的,太令人捉摸不透了。 更何况,这两套衣服对云棠珺现在的小身板来说,统统码数大了。 哪怕是睡衣,也只能别别扭扭地挂在他的身上,袖子轻轻一甩,倍儿飘逸,可怎么看都有一种松松垮垮的感觉。 于是好端端的套装,愣是给他穿出了一种蓬蓬大裙子的美感,随便一摆,就是一个妖娆的大波浪。 云棠珺晃了晃双臂,又扯了扯下摆,生怕这副鬼样子被某人发觉,蹑手蹑脚而又吭哧吭哧地潜行了好一段距离,好不容易摸到了属于他的被窝,急忙跐溜一下钻了进去。 在被窝里翻来覆去打了两个滚之后,再伸长脖子,偷偷往旁边一看,隔壁床上的虞翰飞睡得很是板正,好像他正在参加什么“睡姿端正就可以得奖”的大赛。 对此表示哪哪儿都看不惯的云棠珺情不自禁地低低哼哼几声,搁这儿装什么假正经的帅哥呢,还不就是个黑心肠的利息贩子!这种关系户,分明什么都不缺,只是缺了亿点点德! 可惜虞翰飞压根听不到他的心理活动,兀自双眼紧闭睡得香甜,颇有不理身外事的超然。 洗完澡的云棠珺则像是被解了乏,反而没有之前那种说来就来的强烈困意了,精神处在一种亢奋与疲惫的临界点上,欢天喜地地来回横跳。 俗称,睡不着。 再看一眼附近那个躺得工整的板正人,睡得好像是个即将被送去参展的模特,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睡睡睡,有什么好睡的? 你的呼吸影响到本大爷的睡眠了,懂? 虞翰飞不懂他那些弯弯绕的心思,虞翰飞只管美美地睡香喷喷的大觉。 云棠珺如何自话自说也讨不着一点儿好处,只能气呼呼地转过身,将整个人扭到了另外一侧,又拱了拱被子,将毛茸茸的小脑袋偷偷摸摸地藏了起来。 切!以为谁很爱看你似的! 我才不要看了! 就要睡觉觉! 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你呢!快点给我睡着啊! 第82章 不够杀的 关于这一点,云棠珺倒是没有撒谎。 他本来就是一个十分认床的人。 从前时候,除开家中房间里的那张小床,无论是外出旅游住宿酒店,还是去别人家里借宿,皆无所适从,手足无措,只好经常性的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现下,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以及回荡在耳边的和服女人阴恻恻的威胁,无一不严重影响着他的睡眠质量,使其不自觉地绷紧了神经。 在这种状态下,别说是好好睡觉了,只要听到了一点点风吹草动,云棠珺的耳朵和头毛都像是可以联通某种危险信号的天线一般,止不住地竖了起来。 并且由此敲响心头的警钟,绝不可以掉以轻心。 因此但凡脑子残存了少许意识,必然要强撑着睁大眼睛,保证在一种维持内心安稳的确定性中度过这个“不平安”的夜晚——这是习惯,一个改不掉的坏习惯。 恰如此时此刻。 他和那位相处并不十分愉快的室友皆默默地倒在了自己的床铺上,也灭了灯,整个房间里静谧得几乎是呼吸可闻,甚至好像能够听得到清楚空气当中的灰尘浮动身体的声音。 可是哪怕如此,眼下的环境仍然被云棠珺察觉到了一种微妙得无法以言语形容的异样。 好像……有什么东西进来了…… 这种突如其来的莫名感觉实在太过于真实了,令他情不自禁地屏息凝神,不动声色绷直了身体的同时,还捏紧了手心的拳头。 果不其然,云棠珺听到了从隔壁床上发出的一阵极其细微的响动声。 这声音,细细琢磨下,不是呼噜,不是磨牙,也不是由于翻身带来的响动。 而是有什么质量更加轻巧的东西,正在窸窸窣窣地摩擦着柔软的布料…… 这么轻的重量,云棠珺的眼睛一闭一睁,稍加掂量,结合之前的见闻,便很快便有了想法,若所料不差,该是那面画着眼睛的圆形小镜子正抠抠搜搜地往口袋外头钻。 换句话说,这个就是红裙美女教师谌惊鸿的把戏。 所以这会儿,是她来搞那套在数不清的镜子里进行的测评考试了? 和服女人嘴里说的,今日夜里所谓的“不平安”,莫非就是来自于这个女人? 那已经通过了测试的我,是不是不存在什么不安全的情况了…… 思考归思考,猜测归猜测。 不亲眼看看,云棠珺是不可能会死心的。 更不敢擅自庆幸一种只是存在些许可能性的逃过一劫。 于是他秉持了不久之前从米志勤那里学习来的“做贼”优秀经验,以一种一帧一帧卡镜头的慢动作,鬼鬼祟祟地从被子里探出了一只毛茸茸的脑袋。 再看那双正在滴溜溜转动的眼珠子中,哪里还见得到半分睡意? 云棠珺扫视一圈。 意料之中的是,这个房间里并没有出现第三个人的踪影。 他的胆子放得更加大了些,又蹑手蹑脚地坐起身来,将身上的被子团吧团吧,鼓鼓囊囊地拱到了胸前。 然后抓紧了被角,慢慢伸长了脖子。 恰好看到一只不安分的小圆镜子果然已经轻飘飘地悬浮到了半空之中,正在往虞翰飞的周身散发阵阵幽秘的光芒。 那镜子虽未得灵识,不能人言,但自有它的门道。 镜面反光的一侧妥妥朝向虞翰飞,眼睛的花纹则是直接面向了正在偷看的云棠珺。 那只黑色长条形的眼睛有着十分浓重的窥探感,勾连的弧形纹路里充斥着栩栩如生的惊悚,活灵活现得好像下一秒就能从那木质包材上“蹭”地一下跳出来。 哪怕之前已经看过这只眼睛很多次了,在这又黑又静的地方猛地与之“对视”,还是给云棠珺活生生地吓出了一个激灵。 镜子,眼睛…… 这,难不成就是谌惊鸿发动异能所必须的仪式吗? 白天时候,若有旁人看到彼时的我,是不是也是这番说不出如何诡异的奇妙景象? 云棠珺这厢正胡思乱想着,那围绕虞翰飞的幽冷光芒突然如同轻云一般骤然散去。 小圆镜子亦紧随其后,蓦地消失不见了。 前后加起来,可能不到一分钟。 好快啊。 恰逢这样的“好时候”,被唬得神情呆滞的云棠珺与刚刚睁开了眼睛的虞翰飞视线相撞。 没有一点点防备,目光就这样直直地撞进了对方眼底的最深处。 那里是看不见底的深潭。 时间好像来到了静止的一刻。 对望的二人似乎正在进行着某种无声的角力,谁也不愿意率先败下阵来。 但是于云棠珺而言,这般两两相望可不是什么幸运之事。 他的心跳骤然加速,脸上的神情虽然变化不大,却情不自禁地捏紧了手底下的被褥。 毫无疑问,这是感知到了紧张的表现。 由此可见得—— 虞翰飞此人尤为警醒,虽然刚刚才由那个镜中世界回到现实中,可是丝毫不犯迷糊。 一旦察觉到正在被人盯着,回击的目光立刻像是冰锤一样朝着盯人者刺了过来。 霎时间,空气中到处弥漫起了一股名为“危险”的味道。 那样凛然的眼神中带着一股深沉的狠厉,落在云棠珺的眼睛里,像极了一只孤独行走在旷野上的狼,待眼前的陌生人并无友善之意,反而充满了浓烈得仿佛是要令人窒息的警惕。 由于对方的敌意,或许也可以叫做杀意,实在太明显了,云棠珺表面上虽然兀自强撑着看似镇定自若的大眼瞪小眼,实际上背后早就已经被涔涔的汗水浸得骰湿,呼吸也止不住地加重了起来。 心跳得太快了,云棠珺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用力地捏了捏手指,又不安地舔了舔嘴唇,顺带偷偷地咬紧了牙关,不敢再泄露一丝一毫多余的呼吸。 如此种种,小动作太多了,可谓到处都是破绽。 尤其对于自小修炼的人而言。 对面的虞翰飞轻蔑地提了提嘴角。 像是在说,瞧瞧你这一身的破绽,不是吹牛,当真一百条命都不够我杀的。 第83章 你是不是暗恋谌老师? 云棠珺则是有些心虚的窘迫。 他哪里能不明白自己现在的这个样子特别丢脸? 可是实话实说,他好像……有点害怕他。 害怕眼前这个叫做虞翰飞的年轻人。 这种过分羸弱的台词,实在无法对人言,只能烂在心里。 但确实是云棠珺的真心话。 或许是因为在监控中目击了此人毫不犹豫偷袭米志勤,用七根锁链重重将他打倒在地致使其痛苦哀嚎生不如死的场面。 那画面,着实过于血腥残忍了。 一个最近才迷迷糊糊闯入异能世界的普通高中生,突然被迫直面血与火的洗礼,没有理由得要一直装作若无其事……吧? 云棠珺其实不太确定。 甚至有些拿捏不准,眼下的情况,到底该不该用“害怕”一词形容。 又或许是在更早之前,从无由来地关注到这个人的时候开始…… 再者就是现在这样,如同手足无措的可怜猎物一般,被凶狠的猎人狠狠地盯上的时候。 甚至能够感觉到一股子从脚底油然而生的凉意,“嗖”地一下子窜到了天灵盖上。 但是,云棠珺默默地警告自己,不管这种心情叫不叫害怕,都不可以表现出来。 哪怕再显而易见,也无论如何都不可以。 不然真就输得一无所有了。 故而,恰如此刻,对方不吭声,他也就选择了沉默以对。 恍然间,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 虞翰飞终于冷飕飕地开口了:“你在干什么?” 云棠珺控制自己的视线不偏离他的眼睛,不答反问道:“你刚刚,是被魇住了吗?” 按照与那女子的约定,他并没有在这个人的跟前提起谌惊鸿的名字。 虞翰飞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一番,然后才意味深长地一挑眉。 “……好像是我在问你话吧?” 不得不说,自带杀气的人,就像一台行走的冷风机,走到哪里冻到哪里。 云棠珺生生扛着冻死人不偿命的冷气,挺直了腰板,拿出了这辈子最为卖力的真诚。 “刚才,我看到有一面镜子竟然自己飞起来了,实在好奇,所以坐起来了。” 云棠珺一边说着,一边挤出了一个与场景极其不符的微笑。 这个答案真真假假,但是绝对称不上是谎言。 有意思的是虞翰飞的反应。 他只是幽幽地一笑,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这种不值一提的小事何必要如此大惊小怪?”不客气的冷冻机冷冷地揭穿了某人的那点子小心思,“难不成她还没有通过那只难看得要死镜子过来找你吗?” 啊?她啊…… 云棠珺的眼神不自在地晃荡了一下。 你说的那个“她”偏偏叮嘱过不让提起,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只好企图“萌混过关”啦! 然而这样的表情…… 虽然云棠珺并未明说,但是虞翰飞已经了然。 “这里是异能学校,以后有你感到好奇的时候,不用回回都表现得大惊小怪的,显得很没有见识的样子。” 突然被一个扣上了一顶“没有见识”的帽子,云棠珺不高兴了——虽然对方说的完全是大实话来的:“就你有见识,知道得多!难道阁下从生下来的那一刻起,无论面对什么样的事情,从来不会感觉到好奇心的跳动吗?” 还有一句话,他没敢当面讲。 这样的人,活着还不如死了! “……”虞翰飞并未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毫不客气地指出了云棠珺正在试图故意隐藏起来的那点子小九九,“我想你应该知道一些前提,作为一个热爱昼伏夜出的宅女,谌惊鸿竟然愿意提前到白天的时候就跑出去找你了,真是不容易啊!” 替人隐瞒半天结果只是瞒了个寂寞的云棠珺:…… 这人跟踪完了米志勤、把人抓起来了还不算,难不成后来又在偷偷跟踪我吗? 不然他怎么知道谌惊鸿白天来找我了? 不对,我一个一穷二白的混子,有什么好值得被跟踪的? 所以他真正在意的人是……是那个绝顶漂亮的谌姑娘? 哦!云棠珺顿时觉得自己悟了,完全地大彻大悟了,肯定是这样没错! “看起来你们聊得挺好,”虞翰飞似笑非笑,“至少她只是这么提了一嘴,你还真正地想着要替她保守秘密,阁下真乃一诺千金的君子啊!” 云棠珺的思维信马由缰,愣是从这些阴阳怪气的话语之中挖掘到了一股酸不溜秋的醋坛子味道,大脑还主动地帮忙补充道,若非是如此,他怎么知道她是这般嘱咐我的? 由此证明,他跟那个谌惊鸿之间,必定是有大问题! 故而忙不得地正襟危坐,呼啦啦摆了摆手,试图跟本来就毫不相干的美女撇清干系。 “如果我说,我根本就是被逼的,你信吗?” 虞翰飞点点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信啊,这倒像是她会干出来的事情。” 云棠珺被对面那个难得接近于轻松而非嘲笑讽刺的笑容明晃晃地晃到了眼睛。 他觉得,自己好像又有一点点……不高兴了。 当然,这样的情绪很浅很浅,浅得像是一块几近于透明色的光晕。 而且此刻正被浓郁得五彩缤纷的好奇心压得不见天日,根本没机会光明正大冒出头来。 “但是,按照谌……谌老师的说法,那可是你将来的老师耶!你为什么不叫她老师,而是直呼其名呢?” 师生恋神马的,你们搞异能的,原来接受度这么高的吗? “这与你无关。”虞翰飞神的情转为不悦,一句话便将他堵了回去。 顿时吃瘪的云棠珺吸了吸气,不吱声了。 虞翰飞见他闭上了嘴,便也合上了眼睛。 “既然你见过她了,今晚也就再无他事,可以安心睡了。” 正拿双手提溜一床被子欲盖弥彰的云棠珺张了张嘴,然后问了一句特别废的废话。 “真的吗?” “嗯。”虞翰飞似是大发善心,多赏给了他一个可有可无的气音。 他闭着眼睛,好像是睡着了。 云棠珺在黑暗里撇撇嘴,挤眉弄眼地朝着空气挥了挥拳头。 搞什么!装睡这种幼稚的逃避方法,我打三岁开始就不再用啦! 第84章 噪音 睡不着,一点儿也睡不着。 云棠珺默默拎着被子的一个边角,缩手缩脚地打了个滚。 眼见着屋外的夜色逐渐变得漆黑深沉,当下情形的演变似乎也恰如虞翰飞所言,除开那只一开始往空中乱窜的小圆镜子,这间屋里再也没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反而由于他们两个真真假假地各睡各的,谁也不再搭理谁,四周的空气沉寂得可怕。 连稍微翻一下身,都会被不自觉竖起来的耳朵无限地放大好多好多倍。 云棠珺无奈,只恨不得将手脚蜷缩成了一个圆鼓鼓的大团子才好。 再偷瞄隔壁某人,还是板正得好像一只无论从哪个角度展览都堪称是睡觉模板的标本。 只有泡在福尔马林里的人才会睡成这副德行好吧? 睡觉从来只有四仰八翻,跟安分沾不到半点儿边的云棠珺不服气地往心底里吐槽道。 可是偷看一时爽,眼皮子打架火葬场。 从前怎么不知道,看板正人睡觉竟然还有如此良好的催眠效果? 随着夜间时间的缓慢流逝,累了一整天的云棠珺那本来不怎么坚强的意志终究没有抵得过逐渐蒙蔽神思的浓浓睡意,朦胧间,四肢百骸好似脱离了字我都掌控,也不晓得究竟是什么时候,只模糊地感觉到脑袋一歪,眼睛一闭,终是昏昏沉沉地陷入了深深睡梦当中。 只是,这一觉并不安稳。 之前所见种种超出科学解释的现象以更加光怪陆离的模样重返脑海之中,好像一幕幕循环播放到根本就停不下来的小电影,一遍接着一遍不加节制地播放着,多数只是没头没尾地凑个热闹露个脸,也有致力于整jump scare的,狞笑着,对着混混沌沌的云棠珺贴脸开大。 “啊——” “吵死了!” “嘟——” 他的惨叫声、他的嫌弃声与竟一声好像从很远很远地方传来的哨声不谋而合。 在多重声浪的夹击之下,本来浑浑噩噩蜷缩在被子里的云棠珺如同大梦初醒,直接学起了蓄势而发的喷射炮弹,猛地一个弹射而起。 却又死死地搂住了身前的那一团被子。 眼睛才来得及睁开了一半,却一直是左顾右盼的,神情颇为紧张。 直到视线重新聚焦—— 迎着隔壁虞翰飞满是起床气的瞪眼,云棠珺吐了吐舌头,状似无辜地眨了眨眼。 现在发觉了,那尖锐的哨声来自于楼下,同时伴随一个陌生男人激情澎湃的喊叫声。 “集合啦!” 虽然隔着好几层楼,但是依然可以听到这个男人的声音当中充满了令人艳羡的活力。 不过……在这种太阳还未升起的时候大喊大叫,只能算作是扰民吧? 云棠珺痛苦地抹了一把脸,这些人,怎么就不能让人安生一回呢? “十分钟之内,宿舍楼前集合!” 可能是由于无人理睬导致心情极差吧?楼下的男人气急败坏地下达了最后通牒。 “没到的人,我一定让你们好看!” 听着陌生男人中气十足的声音,云棠珺迷迷糊糊地抓了抓乱发蓬松的脑袋。 突然福灵心至,侧脸一看,好像被当头淋了一桶凉水,蓦地醒悟过来。 隔壁床上,还有一对目光不善的眸子正在阴沉沉地盯着自己,发射死亡视线ing。 糟糕,睡迷糊了,竟然忘了这位难搞的大爷…… 虞翰飞的起床气可是不小,本来明明白白写着不好相与的脸蛋竟然鼓成了一个皱巴巴的包子,还是一只脾气极差的包子,一张嘴就“嗖嗖”地朝云棠珺开炮。 “一大早上,你鬼喊鬼叫的干什么?” 云棠珺语塞。 总不能说我做梦梦到了鬼还不算,那些讨厌的“鬼”的身影中,还有一个你的存在呢! “我哪里鬼喊鬼叫了?分明是楼下那家伙吵得令人心烦意乱,你本事大,如此厉害,怎么不去向他开炮呢!欺软怕硬也就算了,还非得做得如此明显么!” 好可疑。 于此人跟前,一向习惯维持人与人之间表面和平的云棠珺竟然不知不觉地变成了一只时不时有可能原地爆炸的炮仗。 恰如此时此刻,不管有理没理,反正自觉不能随随便便地任人压了一头。 人话说,道理我懂,可是我偏要逞强。 于是不假思索地开口回怼了。 至于后果,再说吧。 “……”虞翰飞干脆利落地收拾好了他自己,扬唇轻哂了一声,“你的脸可真大啊,胆敢拿自己同教官比较,”他将阴阳怪气的说辞包裹在了看似云淡风轻的语气之中,“如此胆大包天,但愿你从今以后都能一如既往,不改初心,将‘看不惯’几个大字重重贴到他们的脸上。” 云棠珺气呼呼地鼓了鼓腮帮子。 心中暗骂该死的关系户,就你懂得多! 你知道他是教官就知道呗,好了不起哦! “如果真的有机会要往旁人脸上贴这种纸条,不管他们如何,我肯定第一个便宜你了!” 虞翰飞斜睨一眼,不屑哂笑,就凭你? 云棠珺撇撇嘴,低下头,忙着勤勤恳恳地卷袖子边儿——谁让这管人要,不,是买来的衣服,自己穿着大了呢? 那虞翰飞嘲讽归嘲讽,却也不急着走,而是凹着他的经典抱胳膊姿势,在一旁看好戏似的冷冷围观着室友一大早上的忙手忙脚。 可云棠珺并不习惯被他人的视线包围。 哪怕仅仅只是一个人的视线。 那种好像被细细密密的针扎在身上的感觉……无论什么时候都觉得难以形容。 云棠珺不自然地抠了抠手指,扯了扯衣角,又伸手挠了挠痒痒的脖子。 糟糕,这该死的破烂衣服,竟然还没来得及取下吊牌…… 更糟糕的是,竟然还有人一直盯着。 云棠珺突然觉得有些脸热,只好顾左右而言他,只盼着眼前这位煞神快些走了,不至于在往脖子里抠吊牌这样的动作他的跟前过分丢脸。 “教官刚刚说了,限时只有十分钟,你先下去吧,不然担心迟到了。” 然而虞翰飞对眼前的一切洞若观火,还特别装腔作势地发出来了不可思议的惊叹:“我担心迟到?某些做事慢吞吞的人都不怕,我怕什么?” 第85章 珠串? 因为不得不同挠得脖子痒痒的吊牌作战,被形容为“慢吞吞”的云棠珺没有什么好说的。 怪就怪自己这个薛定谔的胆子又怂不拉几地缩回去了。 迎着虞翰飞的嘲讽,也只敢偷偷地翻个白眼,面上还是识趣地闭上了嘴巴,全当是耳背没听见了。 不料云棠珺做的这些却只是无效退缩。 对面那人分明是得了便宜,还不肯作罢,竟然闷不吭声地掏出了一把雪亮的匕首。 那匕首又细又长,云棠珺先是毫无危机感地想,与之前从大老远射在葛石梁那台拖拉机上的刀子的该是同一款式。 形如柳叶,像极了医生用的手术刀。 直到呆呆地看着它的刀刃冒着寒气逼人的冷光,还不由分说地向自己一寸一寸地逼近了过来,给原本还傻不愣登的云棠珺吓了好大一个哆嗦,这才幡然醒悟地炸开了毛。 “等一下,你干嘛?” 虞翰飞手持一把尖锐利刃,嘴里冷冷地蹦出了几个字:“麻烦死了,身边没有剪刀,将就一下吧。” 这一大早上,原谅云棠珺的脑子从爬起来那一刻起就有点儿浑浑噩噩的,他其实没太听清楚虞翰飞说的究竟是什么,只是由于条件反射,见到刀子往自己这边来了就想立刻躲开。 可惜没能躲避成功。 更倒霉的是,只不过才稍微地偏了偏头,就被眼前的恶徒一把子拎住了命运的后颈。 云棠珺簌簌扑腾了一下,龇牙咧嘴。 嘶,好疼呐。 连呼吸也喘不上来…… 只是有的人,动作粗鲁不说,语气还特别地冲,好像全世界所有人都欠了他的衣裳钱似的,凶得要死:“别乱动!” 云棠珺缩了缩脖子,没逃开,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脖子上的黑领子同虞翰飞身上的黑袖子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宛若得逞的鸦群,共同将一只雪白的颈部团团地包围了起来。 这其实都不算什么。 糟糕的是这个人的手里还拎着一把锋芒毕露的刀子。 而且那把刀子好死不死,径直就往他可怜的脖子上横了过来。 这刀光真tmd太刺眼啊! 云棠珺欲哭无泪,牙齿发颤,嘴里的小词儿却还是一串接着一串不停地往外蹦跶:“大哥,小弟一贫如洗,身无分文,不值得劳您大驾,如此费力……” 虞翰飞听得不耐烦,于是一言以蔽之:“闭嘴。” 随后手起刀落,将云棠珺的脖子……上的吊牌一刀给噶了下来。 咔、嚓。 因为失去了对脖子的控制权,所以不得不迎着这样尖利的刀子,动也不敢动,话也不敢说,只觉得有被凛冽的刀光狠狠刺瞎了双眼的云棠珺终于在搅成一团浆糊当中的大脑里勉强地打捞出了一行熠熠生辉的大字:大大滴好人呐,我真是谢谢你了哈! “好人”没好气地松开了手,将那枚方方正正的、可以称得上是罪魁祸首的吊牌甩给了正在一旁忙着瑟瑟发抖的云棠珺:“请问,可以走了吗?” 云棠珺捏着吊牌,无语问苍天。 hello,请问我们很熟吗? 你怎么就非得要等上我一起…… 你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马上!”可是哪怕发觉了不对劲,云棠珺也不敢不从。 虞翰飞暂且不论,别忘了,楼下可还有一个大嗓门的所谓教官正在虎视眈地等着集合呢! 他只是在临行之前,顺手理了理由于某人的残暴对待稍微变得有一些打了打褶儿的领子。 并且由此露出了手腕。 还有手腕上戴的东西。 虞翰飞等得不耐烦,冰冷刺骨的视线逡巡了一圈,最终停在了云棠珺的手腕上。 左手手腕上。 他的神情好似发现了新大陆,于是坚硬的寒冰之上也就有了些许间隙。 好像透出了一点点真实的、属于人的情绪。 “你这珠串……是什么东西做的?石头吗?” 珠串,石头? 云棠珺如遭受当头棒喝,蓦地瞪大了眼睛,又仔仔细细看了看腕上的木质莲花手镯,不只表情变得扭曲,人也陷入到了一阵相当诡异的沉默当中。 不是早就已经变成了这个木头莲花的样子,怎么他见到的还是从前珠串的模样…… 到底是他的眼神不好,还是我瞎? 虞翰飞见他不言不语,更是疑惑,冷不丁地抬起手,将仍然握在手中的利器挽出了一个十分漂亮的刀花。 那刀花甚是狡黠,舞着一阵电光石火的速度,却仅仅只是切断了云棠珺的一根头发。 那发丝,可能……连1厘米都不到吧。 不过这根发丝往两人站位之间然倏忽掉落之时,倒是显得格外地明晰。 明晰到云棠珺想要装作视而不见,都难。 虞翰飞怜爱地摩挲着寒光闪闪的刀尖,神情似笑非笑。 “怎么啦?很重要的东西吗?不方便说?” 天哪!这人将刀子当做是玩具…… 云棠珺很是无语,方不方便的,你能不能把这倒霉的玩意儿收好了说话? 虞翰飞以退为进:“不方便说就算了。” 云棠珺叹息了一口气——他大概可以想象得这人所谓的“算了”背后,会花费多少时间和精力偷偷探查。 他觉得,他就是这样的人。 因为……他也是。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这东西我很小就带着的了,说是有去祸避灾的功效。”既然对方说是珠串,云棠珺就按照珠串的说法,向他简单说明了情况,“家里特意强调了,哪怕洗澡也不可以摘下来,不然可能会招惹过来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譬如妖魔鬼怪什么的,不太好。” 云棠珺所言非虚,所以特别诚恳。 虞翰飞细细地打量了一番,也终于如他所愿地收好了刀子,但是面色依然沉吟,好像在思索一道不好解的难题:“原来你家里还相信这些?” 云棠珺最后理了理衣裳,终于宣告可以出门了。 推开那扇门,他用难以言说的目光看了看身边这个不知是何缘由放着迟到不管,无论如何也要等自己一块儿出发的所谓室友:“在没有见识到这个乱七八糟的学校之前,这些颇为神奇的事物,我也就是姑妄听之,成天戴着它,不妄求别的,只当做是宽慰他们……” 第86章 呵!男人! 他们,就是云棠珺那已经不复存在了的养父母。 现在倒是没了继续戴着宽慰他们的必要,只是自那次在安全通道晕倒之后,不知是何原因,变竟然成了这莲花木镯的样子,不管云棠珺做出什么呀的努力,却死活摘不下来了。 云棠珺将手心覆盖在腕上,再次试一试。 还是一样,根本取不下来。 虞翰飞的神情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他狡猾地勾了勾嘴角,跟着云棠珺走出了这扇像是宾馆一样的宿舍门:“事到如今,你倒是觉得的确是有妖魔鬼怪的存在了?” 云棠珺耸了耸肩,尽管他的心不太安静,仍然竭力维持着脚下步伐平整的姿态:“我觉得如何重要吗?既然人都可以拥有神奇的异能了,世界上有些妖魔鬼怪又算得了什么?” “这么说也没有什么毛病,”虞翰飞意义不明地“唔”了一声,只是他转换话题的技巧不可谓不死板僵硬,实在是没眼看:“十分钟的时间快到了。” 云棠珺低垂下眼帘,默默地嗤笑了一声。 怎么地,刚还好整以暇地看我笑话,这会儿你又知道着急了? 某个心高气傲的家伙脾气明明很差劲,这会儿倒是还知道解释起来了:“楼下那位教官姓阮,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若是再不按照他说的下去集合,我们可真就得要挨罚了!” 云棠珺一边跟着他加快了脚步,一边装作是随意地吹捧道:“天了噜,你认得老师可真多啊!同样作为刚刚才入学的新生,在下真是自愧不如!” “不过是成长的环境不同罢了,”虞翰飞却面无喜色,甚至表现得有些冷然,“提前认得了几个老师又能如何?他们不会因此网开一面,更加拿不到什么好处,有什么好羡慕的?” 云棠珺不认可,甚至觉得这人是在故意地凡尔赛:“你没有听说过吗?情报是21世纪最为重要的东西!” 虞翰飞步履如飞,只给了他一个异常帅气的侧脸:“你说错了。” “哪里错了?”云棠珺不服气地嚷嚷道。 “应该说,什么时候都是。”虞翰飞扯起了一个冷幽默的微笑,“情报本身,就是很重要。” 云棠珺内心的小人儿咆哮而起,怒而摔桌:你看,我早说了,这人果然就是在凡尔赛吧! ** 某种意义上说,云棠珺其实是个很实诚的小朋友。 譬如方才出门不久,便见到了从512宿舍走出来的董颂明。 也就管不上自己的旁边还走着一个生性面瘫还特别喜欢凡尔赛的杀神,忙不迭地往脚底抹上油,一溜烟儿就蹿到虽然刚刚结识不久、但是相比某个气质冷傲的室友显而易见更加平易近人的兄弟那边去了。 并且心中自有计较:死人脸快走开!我还是喜欢同乐天派的小朋友贴贴! 被毫不留情甩在了背后的虞翰飞一脸漠然:…… 董颂明见到他,亦是眼前一亮,随即露出了无比艳羡的神情,竟然馋得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天呐,云哥,你这是从哪里换来的衣服?天知道我多么想要换掉现在这身又脏又破的……”少年人说着说着,终于注意了那个作为背景板但是满面不善的虞翰飞,“诶?等一下,怎么你跟他还是同款同色,难不成是情侣装……不是,他又是谁啊?你的室友?” 云棠珺被董颂明的一连串问题砸得眼晕,却隐约听到了自己的背后传来了一声轻得好像针落在地的笑声,唬得他又双叒叕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还倒吸了一口凉气。 偏偏云棠珺这个人吧,没啥别的本事,自我安慰这方面的功夫倒还是娴熟。 不要紧,他笑归他笑,我聊我的天就是! 先不管那阴森森的背后灵如何,面对眼前这个问题多得装满了一箩筐的小孩儿,不是很情愿但是不得不身着与虞翰飞同系列黑色套装的某人眼珠子一转,开口就是答非所问地转移话题:“好不容易平安熬过了一个夜晚……你睡得怎么样?” 并用眼神发出真挚的警告,事情是这样的,只要你不提起跟姓虞的有关的东西,咱们还是欢天喜地的好朋友。 方才还在纠结新衣服的董颂明是个实心眼的孩子,一旦说起昨夜惨痛的经历,思维立刻被拐着跑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 他一边匆匆赶路,一边顶着两个熊猫似的黑眼圈委屈巴巴地控诉,“别提了,有个搞户口调查的女的,简直就是神……神仙,竟然能在做梦时候遇见她!还有这个不是玩意儿的东西,”他指了指离得不远处正戴着眼镜鬼鬼祟祟到处张望的宋一凡,哼哼唧唧地撇了撇嘴,“就是这个胆小鬼,吱哇乱叫了一整个晚上,害我根本睡不好觉,烦死人了!” 宋一凡本来好好地演着他的路人甲,一听到董颂明说这话,一秒炸毛,连忙满脸不服气地挥起了格子衬衫,好像那是一面写满了他被迫无法入睡血泪史的伟大旗帜:“说得像是你没搁那儿嘎嘎叫唤似的,也不知道是谁,做梦时候看到了什么怕得要死的东西,竟然差一点儿哭出声来!啧啧啧,竟然恶人先告状,真是不知羞!” 董颂明顿时红了脸,神情像极了一只气势汹汹的大公鸡,冲着宋一凡咯咯叫唤:“一个倒在床上对着空气噼里啪啦打醉拳的家伙,哪里有资格在这里胡言乱语?也不睁眼看看,有你这个胆小鬼大放厥词的份儿吗?” 后来,不出意外地,云棠珺再一次见识到了一场毫无营养的小学生吵架。 他们二人你来我往,从五楼宿舍走廊一直中气十足地吵到了宿舍楼下,全然不顾路过之人形色各异的目光。 云棠珺(只恨不得可以披个谁也看不见的隐身斗篷版):抱歉,我不认得他们…… 那个啥,小伙子,现在才想着澄清,是不是来不及了? 再找个空档偷偷地扭头一看,果然,那不负责任的虞翰飞哪里会管孩子们吵架?早八百年前就仗着他神出鬼没的瞬身之术闪身溜了。 无奈只好苦逼带娃的云棠珺不由得失声冷笑,呵,男人! 第87章 华章 最终还是守在楼下的阮姓教官大声训斥了从头到尾忙着天雷地火斗嘴的两位小朋友。 这男人大约三十来岁,一身发达到显着的肌肉令人艳羡,正单手叉着腰,金刚怒目,声如洪钟,压迫感十足:“既然你们的精神这么好,先去跑十圈试试?” 方才还在你一言我一语聒噪不停的董宋两人在这关键时候竟体现了一点点微妙的默契。 他们快速地对视了一眼,虽然四只对望的眼中仍然免不得火花四溅,但是影响不了二位不约而同地将一张一翕的嘴巴阖了个严严实实,一丝丝风儿都漏不出去的那种。 随后,齐刷刷地冲着那位身形壮硕、面黑如铁的教官露出了“卖萌不可耻”的虚假微笑。 此刻懒人的心声可是不要太好懂:吵架归吵架,跑圈是必然不可能去跑圈的,死都不去! 他们闭嘴了,云棠珺小心翼翼揉了揉被磋磨得厉害的两只耳朵,长舒一口气。 好耶,终于清净了! 清净……了吗? 才怪。 首先是这五大三粗的教官,许是沧桑的心脏已经被两位“萌娃”雷得外焦里嫩了,也不管他们如何搔首弄姿地作妖,反而大大咧咧地叉起腰,然后没好气地斜睨了一旁自认为完全无辜的云棠珺一眼:“你这人怎么回事?就这么一路看戏来的?为什么不敦促同学友爱?” 突然被一口从天而降的大锅扣住了脑袋的云棠珺不由得一脸问号。 大人,冤枉呐!我倒是想拦,可就眼前这二位这副恨不得掀起世界大战的架势,您真的觉得能拦得住吗? 但是云棠珺的想法永远不重要,情势比人强才是最关键的。 如今人在学校里,教官的话不可不答。 尤其眼前之人是一位身材健硕的壮汉,看起来一拳能抵十个云棠珺,正一脸韫色地等待着一个答案,把自诩为可怜没人爱的路人甲的云棠珺整得无奈了,只好张口就是整活儿。 “我想,这就是他们舍友之间表达友爱的特殊方式吧,吵吵更健康。” “是吗?”那教官狐疑地眯起眼睛,将粗壮的眉头拧成了两条疙瘩,目光利落地扫视了面前几人一圈,最后半信半疑地落在了董颂明和宋一凡的身上,“喂!你们怎么说?” 为了兄弟,心里对云棠珺的这句话没有半个字想要赞同董颂明毫无原则地点了点头。 “是是是!我们舍友之间可友爱啦!是世界第一的好!噢耶!” 不止如此,他还直接上手,硬压着宋一帆的脑袋,以蛮力迫使他一块儿疯狂地点头。 果不其然换来了对方恶狠狠的一个瞪视,天杀的小王八羔子,不要糟蹋了本大爷的发型! 董颂明笑得想亖:去你大爷的发型!那不分明就是一只乱糟糟的鸡窝头吗? 见此情形,云棠珺呼地一下子瞪圆了眼睛。 他想笑,又不得不忍住了:哇!你们打开“友爱”的方式好特别哦! 此番滑稽的场景前,刚好有一只乐呵呵看热闹的韦俊逸大摇大摆地路过了他们。 这人笑得好像是一只捡到了蜜罐子的欢乐小熊,捧着肚子哈哈哈个不停:“哎哟喂,看看这一出,真是好有意思的舞台剧哦!” 与之随行的司朝暮可比这厮懂礼貌多了,所谓君子风度,不外如是。 他不只向每个人温柔地颔首致意,还特意向那正在板着脸的教官鞠了个躬:“老师好。” “咳咳,”形容粗狂的教官似是不太习惯这样一副彬彬有礼的相处模式,他努努嘴,又忙不迭别开脸,十分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十分钟已经到了,怎么说,你们人都到齐了吧?” 云棠珺往四周快速地扫描了一圈。 那显然是……没有。 不只没有,如果说昨儿进去宿舍之前不足50人,那现在,甚至还不到30个,人数锐减的速度和比例简直是无法直视。 都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按理来说,那些人应该不是不想来,而是……来不了了。 也就是说,他们并没有“平安地”熬过昨天夜里。 膀大腰圆的教官也在清点人数,在得出结果之后果断地翻了个大白眼,然后看似自言自语道:“这姓谌的女人,真是一如既往的恶毒心肠!这么不要脸的淘汰率,也只有她趁着人家睡梦里头搞偷袭,才能做得出来……” 虽然他说得轻声细语,但是得相信,可在场的人只要是长了耳朵,就没有听不到的。 咱就是说,您这样恨不得往全天下人的耳朵里头灌台词的“自言自语”,真的很难说不是故意的啊喂! 啪、啪、啪。 不要误会,只是教官拍了拍手掌,号召所有人力争站好。 “不管那么多了,”本来情绪低沉的教官脸色突然变成了多云转晴,咧开嘴一笑,又兴高采烈地向大家做起了自我介绍,“哈罗,未来的栋梁们,我是来负责你们体训的阮华章,以后的两年里,风雨无阻,咱们必定于每日清晨时分见到彼此,所以,一定要好好相处哦!” 刚刚从清晨扰民的噪声被子里边捣鼓出来的小年轻们纷纷眨了眨迷迷蒙蒙的睡眼。 哦,已阅,知道了。 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 人就是这么个人。 我们能说什么?还能吵着要非要退货不成? 可惜想退也退不掉啊! 阮华章为自己发表如此精彩的自我介绍但是没有获得构想中掌声雷动的场景而愤怒跳脚,脸色也是说变就变,立刻切换了那张欢天喜地的笑脸,转而“变身”成了一只气鼓鼓的海豚,眼睛睁得圆鼓鼓的,还不停地四处踱步,整就一个大写的怒气冲冲。 “你们一定是因为太过于缺乏锻炼,所以才一直这样子无精打采,”阮华章笃定地宣布,很难说这其中没有包含打击报复的心态,“那就废话少说,让我们马上开始今天的晨练吧!” 云棠珺默默围观了他在短时间内好几次大起大伏的情绪变换,心道,这位阮教官,真是一个特别阴晴不定的人呢! 第88章 两人三足 阴晴不定的阮华章今日为大家准备的晨间运动是两人三足,就是把两人腿绑在一处一起行走的这么个项目。 规定同一个寝室的人自动匹配一对,领取了负重道具——一条与其说是绑带,不如说是铁链的长条形脚铐,再按下那上边凸起的计时器,就可以开始往终点方向出发了。 “走得慢了会如何?”有人弱弱地提出了问题,可见是被之前的各种威胁整得人都麻了。 阮华章双手叉腰,笑得无比奸诈:“放心,不怎会么样。无论你们本来的能力如何,都已经在事实上算作是咱们学校的学生了。因此嘛,走得慢不要紧,不管各位采用什么样的方法,只要可以顺利走到终点就成。至于那些始终不成的,我作为授业恩师,自然会好、好地教导你该要如何走路,绝不使有人有机会辜负我这样一番督促你们进步的好心,明白了吗?” 他说得十分轻巧,跟同自己人闲来无事谈天说地似的,然而周围人神情各异,哄散的速度较之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云棠珺的心里更是卧槽连天。 你说的是哪门子的“好好教导”? 怎么听起来这样狗里狗气的? 无端令人脊背发凉,还不如像是从前那样直接说要送我去死呢! 董颂明和宋一帆这两个方才吵得翻天覆地的小家伙对必须将室友绑在一起的规则表现得尤其不满,甚至尝试与阮华章交涉是不是可以换人,却只得了个“滚蛋”的巨大白眼。 事情到了这份上,没法子了。 尽管他们对彼此皆嫌弃得要死,嘴里的刀光剑影从头到尾没有歇下来过,却还是不得不满脸狰狞地照做。 你瞪我一眼,我瞅你一下,口头忘不了噼里啪啦,可脚下生怕落后,你追我赶地往那领取二人三足负重器材的方向疾步了跑去。 这两位也是天纵的奇葩,着实看不惯碍眼的对方是一回事,默契十足的相互吐槽却是另外一回事了。 “夭寿啦!我命里怎么偏生遇到了你这个祸害?” “肯定是上回去庙里拜菩萨没拜全,这才遭了你这个大灾害!” 好兄弟跟着他的“灾祸”一块儿,骂骂咧咧地走远了,瞬间又变成了孤家寡人的云棠珺则是如遭雷劈,一脸的生无可恋。 救命啊!我这好不容易才脱了身,远离那个木得感情的冷冻机,谁知又要跟室友绑定? 哪个正常人想要跟一坨冰块玩劳什子的二人三足啊?简直苍了天了! 不料一抬眼,某个知名不具的冷冻机先生正在不远处冷眼旁观地往这边看着,外在相似的黑衣就是可以衬得这个人更加的面无表情。 可怜的云棠珺经此迎头暴击,急急忙忙地冲那人挤出了一个尴尬至极的微笑:“嗨!” 虞翰飞的神情不动,只是稍微敛了敛下巴,算作是打了招呼。 云棠珺窘迫地搓了搓手心:“那个,我们……” 虞翰飞顺着他的视线方向,刚好可以看到两个吵吵闹闹还互相下黑手掐胳膊的幼稚背影。 他的眼神微动,眉心小弧度地拧起,但终只是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走吧。” 云棠珺(世界上无人比我更加懂得乖巧):哦。 迫于这一刻接收到的眼神压迫感实在太强,云棠珺无话可说,也无妖可作,必然得要老老实实地随虞翰飞一起,去阮华章指定的地方领了所谓“二人三足”的装备。 这是一对用来扣在双方小腿上的负重轮,两个圆心之间绑着一条粗壮的链条,弯弯绕绕地锁在了一起,真就是一副如假包换的脚铐。 其中两个圆环上各有一个按钮模样的小方块,按下之后就可以开始计时了。 没有多少思想准备的云棠珺将它接过来,晃晃悠悠拎到手里,差一点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此刻的脑海当中就浮现了一个字,沉。 云棠珺用颤颤巍巍的双手掂着它,不料脑袋也跟着变得沉甸甸的,张口就问了虞翰飞一个十分逆天的问题:“那个啥,你是右脚厉害还是左脚厉害?” 这话听起来奇奇怪怪的,虞翰飞顿时皱起眉头,神情变得难以形容,但他好像还是认真思考了一番,然后从嘴里艰难地蹦出了简单的几个字:“……都、还、行、吧。” 云棠珺说完就想给自己脸上来上一个响亮的耳光。 听到这个回答,更是为他们之间本来就很拉闸的相处再次贡献了一个麻溜溜的激灵。 求你不要再这样一字一顿的说话了可好?总感觉……好像下一秒就要拔出刀来砍我了。 真是没辙。 云棠珺为对方目光之中的杀伤力所震撼,面上乖如灵巧鹌鹑,只恨不得立刻将自己团吧团吧,蜷缩成为小小的一团,只露出来一双眨巴眨巴的可爱眼睛,声如蚊呐地说:“哦。” “你还不走吗?” 虞翰飞日常过得冷硬如铁,并未见过他人在自己的跟前露出这样生动灵巧的表情。 他只觉得心头好像被什么不讲道理的东西猛烈地撞开了一丝丝的涟漪,有些无措,便稍稍撤离了视线,清清嗓子,又端着平静得略显诡异的语调平示意云棠珺好好留意周围的情景。 “再不走,我们要落后他们更多了。” 事实是,连吵吵闹闹的董颂明和宋一帆都套上枷锁一般的负重哼哼唧唧地出发了,他们二人却仍然留在原地磨蹭,望着旁人一个接着一个逐渐远去的背影发呆。 按虞翰飞这种只争上游的性格来说,竟然动也不动的,简直是丢人现眼。 故而哪怕心有异样,依然觉得不趁机开口刺上几句不舒服斯基,“还是说,你比较喜欢走在后头,等待接受阮教官的悉心教导?” “谁爱被教导谁去!”云棠珺急匆匆地摆了摆手,又连连摇头道,“我才不要呢!” 虞翰飞一如既往地不爱废话,将前行的流程说得公事公办。 “那走吧。123后开始,你右脚先行,有什么问题么?” 云棠珺连忙将连连摇头改成了连连点头:“可以。” 第89章 嘈杂 简短的交流过后,二人还算顺利地出发,然而又是一路的沉默无话,死气沉沉,远远不像其他组合那般花样百出,无论健步如飞还是步履艰难,总是具备了少年人特有的青春活力。 不信你看周围之人,相互加油鼓劲者有之,配合喊节拍者有之,当然也少不得彼此看不顺眼,你一言我一语抱怨来抱怨去的小家伙,叽叽歪歪,絮絮叨叨,将沿途好端端的美妙风景渲染得很是吵闹,亦很是灵活生动。 故而一眼望去,身处其间却一言不发的二位虽然是不声不响的风景线,但其实很是乍眼。 虞翰飞此人是典型的喜静不喜动,他不做声,还觉得被吵得烦躁,没有当场拔刀已经算是很给自家在这家学校做主任的师父脸面了。 至于云棠珺嘛,他的那张嘴倒是能bb,主要是没有更多的精力开口,当然啦,跟个死人脸没得话说也是其中很重要一个方面就是了。 更重要的是,戴着脚上的这玩意儿走路,真就是一步一个脚印一个沉重,没被累死也被累了个半死不活的,云棠珺也是服气,那些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力气,这么要命的训练,其他人竟然还能够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他们是什么野山上精力无限的马喽吗! 我只觉得我的灵魂马上要原地升天了! 虞翰飞没问缘由,但洞悉了云棠珺的疑惑,于是一针见血地做出了判断。 “有事别总想着先怀疑别人,看你累成这个样子,不过是因为平常太过缺乏锻炼了。” 云棠珺听到了。 云棠珺差点当场心梗。 这人总是在不必要的环节直白得吓人,不愧是专业往别人伤口上撒盐的大手子。 这不,他的话音刚落,霎时间好多双意义不明的目光齐刷刷地围了上来,小声的议论也由此而起,其中还夹杂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乔千里爽朗得刺耳的嘲笑声。 “到底是从外头来的混子!明知道成不了气候,花钱养个懒惫的闲人也就算了,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弱成这副德行的,咱学校也得收下,真是连大慈大悲的菩萨也比不上那位……” 没有一丝丝防备就被拱到了话题中心的云棠珺耳垂红得好像能滴血,似是比此刻天边绯色的朝霞还要红艳上几分。 可他仍然是无言。 反而在静静地看着乔千里,看这个趾高气昂的家伙到底能搞出什么不一般的幺蛾子来。 虞翰飞倒是一如既往的冷静,他停步驻足,没有什么温度的目光直直地刺向那个正在大放厥词的乔千里:“倒是接着说啊,你怎么不说了?” 乔千里被这人瘆人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慌,情不自禁地吞了吞口水,可面上还是表现得十分硬气:“说你是棵菜,你还真拿自己当根葱啦?怎么啦?公众场合,还不让人说话了不是?” 虞翰飞用他那毫无波澜的声线与之较真:“不是,方才的意思说得很明白了,我那分明是在鼓励你说出自己的想法,有人的自诩家学渊源,怎么连这个都听不明白呢?” 虽然不得已变成了话题中心,但是仍然将自我抽离得十分完美、搁旁边静待好戏的云棠珺没忍住,扑哧一笑。 乔千里语塞,还是被身边人——也就是他的室友给强行拉到了一边,压低声音劝解道。 “大早上的,咱们还是省点儿力气吧!免得惹老阮不高兴,万一要领罚了,多糟糕!” 虞翰飞不置可否,照例环抱起双臂,一副“我就静静看你们表演”的漠然之色。 乔千里虽然还是那般气哼哼的模样,终究被他那满脸写着“你们吵归吵,闹归闹,千万不要牵连我”的室友吭哧吭哧地拖走了。 只是临行前,他先是恶狠狠地瞪了云棠珺一眼,又小声嘟囔着“狗仗狗势的东西,早晚得让你们神气不起来”之类凶巴巴的言辞。 完全不给520宿舍的二人好脸色,更加听不到什么好话。 当然,亲眼见证有人发癫并非是全然的坏事。 这不,托乔千里这厮的福,云棠珺好不容易得到了些许喘息的机会。 他如同一只刚刚出生的小鸭子,努力摆正了始终止不住摇摇晃晃的身体,瞪大眼睛,紧紧盯着近在咫尺的虞翰飞,拉扯着龇牙咧嘴的脸上硬生生地挤出了一丝诡计多端的笑容。 “不用在意,不就是个自以为是的富二代嘛,咱以后有的是机会喷回去!” 我勒个去,无比艰辛地说完了这句,感觉胸腔的气都要快要被抽干净了! 妈妈呀,云棠珺捶胸顿足,我需要一只超大号氧气瓶! 可虞翰飞明显不为所动,甚至好像根本就不愿意跟他站在一个战壕里:“我没在意,能动手解决的事情,干什么要bb?” 你……不识好歹的家伙,我忍! 说是忍了,实际上,云棠珺却采取了一种睚眦必报的处理方式。 趁其不备,脚下故意加快了几步,将仍然保持原来步伐速度的虞翰飞生生拉了一个趔趄。 又因为对方的下盘太稳,终究只是造成了一个小小的趔趄。 看情形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那种。 诡计并没有全然得逞的云棠珺心中翻江倒海。 心中遗憾人家到底是练过,稳住身形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若非是亲自经历的始作俑者和被捉弄者,哪里还有人看得清楚这冰疙瘩一样家伙,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差点没有站稳的瞬间? 差亿点就成功害他丢脸了,可惜了,好气哦! 由此踉跄一步的虞翰飞哪里能不明白身边人那点鬼鬼祟祟的小心思? 他的面色顷刻变得不善,目光“嗖”地一下聚焦在了云棠珺的身上,看到某人因为扛着负重加快步子而不得不偷偷咬牙切齿的样子,冷然哂笑一声,轻飘飘地赠予了一句“自作自受”。 云棠珺愁眉苦脸地擦了一把汗。 汗水立马沾染手心,湿透了。 他紧张兮兮地搓了搓衣角,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某人。 哼!自作自受又如何?我乐意就好! 第90章 艰难险阻 看云棠珺已然步履维艰还要故作高冷,虞翰飞“好心”地出声提醒他:“听到刚刚阮教官说的话了吧?这样的训练天天都有,而且风雨无阻,你这样……算是做好准备了吗?” 云棠珺嘴上的条件反射比脑子还快,脱口而出了一句五字战斗箴言:“时刻准备着!” 心底却只盼着可以马上原地躺平才好。 我现在,真的好累好累啊! 虞翰飞看穿了这并不高明的伪装,只摇头说他是好经典的“言不由衷”之人。 “你这人,怪爱说一套做一套的,也不知这辈子能听到你说几句实话?” 云棠珺不知是被触犯了哪条神经,立刻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辈子?跟你?免谈哦!” “是吗?”虞翰飞阴森森地提起了嘴角,倾情上演着“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也是,你熬不熬得过今天,还另说呢!” 说罢,他也学他刚刚那样,冷不丁地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再用力一拉。 不出任何意外地,云棠珺反应不及,马上跟着脚步一撇,无比痛快而且东倒西歪地栽倒在了脚下的地面上,一个狗啃泥状态下,不只磕到了下巴,十分潇洒地扑了一鼻子灰。 猝不及防被摔了个大跟头的云棠珺仰起脸,对其怒目而视,脸蛋也气鼓鼓的,看着好像是一只马上将要原地爆炸以此炸飞全世界的河豚:“好阴险!你个无耻小人!” 虞翰飞则是不紧不慢地拍了拍他那根本就看不出任何褶皱的衣襟,好整以暇。 “不好意思,不过是有样学样罢了。” 他用温柔的声音说着恐怖的话。 “这里不得不提醒一句,很不幸,我同阁下一样,就是这么个有仇必报之人。” 最后在那张帅气的脸上放大了一个戏谑的笑容。 “所以……请一定要多加小心哦!” “……”妈了个巴子,云棠珺心里的刷屏弹幕全部都变成了实质性的省略号,算你狠! 他咬牙切齿,恨恨地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慢吞吞地爬了起来。 低头一看,再想想身上这一件黑色衣服的来源,一辆草泥马的列车匆匆驶过。 很好,更加恨了。 虞翰飞专心致志地围观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身体力行做着插刀教主的活儿。 “没事的,黑色刚刚好,不显脏。” 云棠珺的嘴里蹦出几个磨牙阵阵的字儿:“还不是多亏了您的眼光好。” 这个虞翰飞,显然不明白什么叫做受之有愧:“过奖了。” “嘿!云哥,你怎么回事?好端端地摔倒啦?” 二人正你来我往地互相挖苦着,不料那原本在前头行走的董颂明竟也注意到了这边。 他正以一种十分别扭的姿势扭着脑袋,而且伴随着手脚并用地蹬踹,大有不管不顾就要往回奔走过来的意思。 云棠珺一改刚刚嘲弄的嘴脸,连忙不好意思地说:“不要紧,只是不小心脚滑了。” “你没事吧?”董颂明显然并不完全相信,远远瞥了一眼云棠珺旁边一脸雨我无瓜的虞翰飞,心中有了计较,好了,就决定由你充当罪魁祸首了,凶恶的眼神忙不迭地甩了过去,像极了一只着急忙慌护犊子的老母鸡,用词更加大胆,“你老实同我说,是不是有小人害你?” 被视作是“小人”的虞翰飞不自觉地冷冷一笑:这又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小丑? 今天可真是个倒霉日子,竟然一个接着一个地上赶着来招惹他。 老虎不发威,都当我是hello kitty是吧? “瞧瞧你这生龙活虎的,”云棠珺连忙稳住了连拖带拽身边一个大活人却显得毫不费力气的董颂明,亏这孩子的脸上不只不见丝毫的疲惫之态,竟然还有多管闲事的劲儿,两相比较,自己简直像分分钟就要被灭了的风中残烛,“我只觉得好像快要被这玩意儿抽干了……” 董颂明不以为意,甚至还可以连蹦带跳地扑腾几下,以展示他那实在是过于旺盛的精力。 “啊?云哥你在说什么?这个分明很轻松!” 不得不承认有被确实打击到的云棠珺瞬间就沉默了。 根据他的观察,就连虞翰飞这么厉害的人也并非是全然不会受到此物的影响,董颂明自称来自于普通人家,之前从未接触过异能,镣铐之下,怎么可能显得如此轻松? 他心里想的那个非常厉害的虞翰飞倒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沉静的目光不动声色地飘向了一直苟在董颂明身后企图掩盖自身存在感的那个人。 宋一凡。 因为腿上还挂着一副倒霉催的“二人三足”的缘故,他是一路被拖拽过来的,他也很无奈,甚至看起来有亿点点的生无可恋,一双白眼翻得都快要跟初升的太阳肩并肩了。 眼见着这会儿有人跑来盯自己了,才像是地里的鼹鼠精一样呼啦啦地冒出了个脑袋。 他先是特别没有好气地撇了撇嘴,然后将无情翻着的大面积眼白变成了一只搅弄风云的大锤子,就这么拎起来,哐几哐几地砸到某个不靠谱家伙的脸面上去了。 “喂!董颂明!傻狍子!你在干什么呢?是不是病啊?” 从来只有自己心直口快的董颂明哪里能忍得了这个?立刻毫不犹豫地开口回击。 “弱不禁风的兔崽子,胡说什么啊,你才有病呢!” 宋一凡假模假样地抖了抖他的格子衬衫,又扶着眼镜框冷笑了一声。 “没病你瞎跳个什么劲儿?不知道要保存体力吗?” 董颂明一怔,摸着鼻子大言不惭地说,他并不觉得这个训练有什么得保存体力的必要。 小伙伴只用了短短的一句话,便在云棠珺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了超级加倍的震撼感。 果然还是我太菜了啊! 尤其是不做人的虞翰飞还在一旁不阴不阳地发出赞美:“厉害啊!” 董颂明才不领情,哼了个“莫挨老子”的气音。 云棠珺不信邪,再次尝试着提了提脚丫子,无疑快要压死人的重量实在令他汗颜。 对不起,原是我太天真了! 现场只有宋一凡的表现是最值得令人玩味的。 他竟然自以为偷偷摸摸实际上明显得不能再明显地扭开了脑袋。 哦—— 第91章 坏了?坏了! 周围气氛陡然变得微妙了起来。 云棠珺赶紧再次向董颂明强调说没事,让他不要多想,继续走他自己的路就好:“我这个,只是没来及站稳罢了,你说是吧?” 不止如此,这小子还妄图要拉着虞翰飞作伪证。 然而虞翰飞这种冷傲性格的人,哪里可能任他摆布? 当然是一点儿也不给面子,还非常夸张又不屑地冷笑了一声。 有本事你倒是冲着你的好兄弟实话实说啊! 云棠珺:qaq 董颂明半信半疑地看了看他云哥旁边那个貌似一点也不具备同学友爱之情的虞翰飞,一股子厌恶之情快要溢出眼眶了:“喂!你是个木鱼脑袋吗?看到室友跌倒了,竟然就傻乎乎地杵在一旁,也不伸手拉他一下?”他越说越气,加之不满宋一帆扒拉在一旁没完没了的絮叨,二话不说便伸手去掰那束缚在一只腿上的镣铐环,口里念念有词,“滚一边吧去吧你!” 宋一凡万万没有料到这货还能给他来上这么一出。 他当场愣住了好几秒,竟然首先就慌了神,急急忙忙地伸手去拦。 “等一下!这玩意儿是特制的,哪里是你想掰就能掰得断的?还是不要随便去扯……”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那对捆着两腿导致他们不得不心不甘情不愿地黏在一起的链条,真的就这么“咔嚓”一声,彻底断成了两截。 宋一凡蓦地张大了嘴,眼神死死盯着董颂明,嘴巴张得像是能够当场吞下一只巨大的鸡蛋,打着摆子结巴道:“你你你……” 他那神情,与其说是惊讶,更像是不知缘由的慌乱多些。 不仅是眼珠子止不住地到处乱瞟,重获自由了的脚丫子也像是被牢牢地钉在了原地,半晌挪不开一点儿动静。 “轻松加愉快!”董颂明的情绪与宋一凡完全是两个极端,“你什么你?舌头打结啦?本大爷解救了你,还不快点谢谢我……诶?” “哇塞,好厉害啊!” “这是什么蛮牛力气……” 宋一凡可不管董颂明说了些什么,眼见周围的人变得越来越多了,竟然脸色一沉,二话不说地扭头遁了。 云棠心道珺开了眼,董颂明掰断了器材,跟他有什么关系?竟然率先跑了?真是稀奇! 董颂明迷茫地望着那人的背影,怔怔呆住了几秒钟,却又冷不丁地像个大反派一样叉着腰哈哈大笑:“怎么样?看到了吧?我很厉害的!” 虞翰飞是全然冷眼旁观的视角,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两个看了一会儿,终是将视线落到了忙着炫耀的董颂明身上。 不要指望,一坨木得感情的冰块,是万万不可能冲着人类给出什么好听的评价的。 “只不过是徒有力气的莽夫而已。” 听到这话,本来还得意洋洋的董颂明连忙一个弹跳而起,眼里喷射噼里啪啦的火花,挥着拳头就往这个最是爱说风凉话家伙的脸上冲了过去。 “可是你偏偏拉不断它!怎么啦?不服气?那就让你见识一下咱这个莽夫的力气好了!” 虞翰飞的目光微微闪动,可还是故意挑衅一般,继续冷嘲热讽董颂明做事不过脑子。 “说你是莽夫,一点儿也不为过。” 一旁正忙着努力地降低存在感,然而实际上还是逃不掉跟某人紧紧铐在一块儿命运的云棠珺心知不妙,不由得瞬间捏紧了手心,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果不其然,就知道这小心眼的男的必然不可能忘得了他。 看,这不,二话不说就被拎起来当做是挡箭牌了。 被捉得无处可遁的云棠珺生无可恋地直面上了董颂明呼啸而至的拳头,眯着眼,只听得离得耳畔越来越近的风声呼呼地响起,凶狠地拍在了他的脸颊上。 好在是董颂明及时地收住了手,没有给他的好哥哥脸上添上一道爱的巴掌印。 可喜可贺哦! 为人至善单纯、根本不知人心竟然可以如此险恶的董颂明咬牙切齿,反应那叫一个暴跳如雷:“靠!只晓得拿别人当做是挡箭牌,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虞翰飞挑眉冷笑,装作甚是不经意的语气问:“对于你而言,他是别人吗?” 董颂明急得直跳脚:“那你也不能……” “战场之势千变万化,当然是什么有效就用什么,哪里由得你说能还是不能。”虞翰飞拉着云棠珺的衣领,刻意无视后背贴着胸膛的那份令人有些焦躁的温热,“竟然被这么简单的威胁绊住了,真没用!” 云棠珺虽然被迫成为了人质,但是很奇怪,在此番情形之下,却并未感觉到如何心慌。 他只是不想年轻的小朋友再刺激眼前这个心狠手辣的家伙,一再强调自己的安然无恙之后,又劝他正好脱掉了束缚,赶紧自在跑步前进,往终点赶过去。 “不然就由宋一凡白占了你的好处,”云棠珺遥遥指了指那个趁着一身轻松、连忙撒丫子就跑的格子衫背影,“教官刚刚已经说过了,不管用什么方法,能够到终点就成,快去吧!” 董颂明皱着脸,似是对他的话陷入了某种沉思。 虞翰飞离得云棠珺很近,突然凑过来,悄然耳语道:“你就是这样鼓励教学的啊?看他这个傻乎乎的憨模样,能行吗?” 云棠珺回不了头,只好朝空气甩了个白眼:“反正比你的恐吓式教学好得多!” “啊?”半晌沉寂后,董颂明的脑电波像是终于围绕地球跑完了一圈,这才一脸心虚地瞥了那个已经被他掰成了两截的负重锁,满脸通红地搓了搓手掌:“天呐,这东西坏了……不会要我赔吧?我可没钱……” 拜托,我说的话,你真是一个字儿也没听到耳朵里呀! 云棠珺顾不上此刻还被人扯着衣领子,再次向脑回路奇特的孩子强调自己的看法:“我觉得吧,‘不管用什方法’的意思,当然包括直接拆了它!放心好了,没问题的!” 于是董颂明终于暂且放下了他心心念念的赔偿问题,做恍然大悟状,一拍手心就是一个主意:“这样啊,那我帮你们也拆了就是!” 第92章 你们的关系很好吗 帮我也解开?因为小腿上可怕的负重前行累得半死不活当然最主要是不乐意同某人继续绑在一处的云棠珺在听到董颂明之话后连忙欣然应允,太好了!就等你这句话了兄弟! 怎料虞翰飞这个宁愿自己遭罪、也得从旁围观云棠珺笑话的黑心玩意儿却是死活不肯。 不只不肯,他还故意大声告状。 “阮老师,这里妄想有人倚仗他人力量作弊,你还不来管管?” 可谓恶劣至极。 别瞧这死人脸平常看起来死气沉沉、半死不活的,中气还挺足,只一个放声吆喝,就把方才不知神隐到哪里去了、之前无论大事小事皆不现身的阮华章给招呼过来了。 那位好像霹雳闪电一样从天而降落在人群中央的阮教官听了汇报,仗着人高马大,二话不说把还在跃跃欲试为好兄弟解开束缚的董颂明一把子囫囵拎走了。 一边走,还要一边唾沫横飞地碎碎念。 “该死的小兔崽子!训练期间,你自己个儿这样偷懒,我不花功夫同你计较,完全是因为本人宽宏大量!但记得管好你自己就行,千万别妄想得寸进尺,眼巴巴地掺和其他人的事儿!假若再被我逮着了,可别怪老子对你不客气!” 董颂明甚至未来得及张嘴为自己辩驳几句,这么被不由分说地拉走了。 云棠珺倒是想留他,只是腿上的束缚太重,还拉扯了个不要脸的玩意儿,实在有心无力。 被留在原地之人,虞翰飞洋洋得意,云棠珺无语凝噎,路过围观的群众当中竟窸窸窣窣地响起了一片唏嘘之声。 他们虽然爱看好戏,但是此刻该是察觉到了某种隐藏在水面底下的危险,只恨不得可以脚上生风,快些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望着董颂明被阮华章拉得逐渐远去的背影,云棠珺暗暗心惊,这个虞翰飞不愧是被称做是“最牛x的关系户”的存在,竟然连此地的老师也可以随意招呼得动。 要不是被提前警告过,又亲眼所见,我还真就不信这个邪了。 “好一招仗势欺人,真威风,当真不得了啊!”云棠珺鼓起包子脸,趁着机会悄悄地捶了捶被拖累得颤颤巍巍的小腿,然后气冲冲拍开了某人置放在领子上的爪子,酸不溜秋地讥讽这无事竟然拿老师出来压人的关系户。 虞翰飞悻悻收回了那只相当于被小猫爪子恼了几下的手掌,嘴上只说是“过奖”,面上又恢复到了他惯常那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只是眼底深处藏有暗流在疯狂涌动:“你要是真的走不动了,咱们倒是可以停下来,好好歇一歇。” 云棠珺直接无视之。 这会儿又想起来需要歇歇了?那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只记得喊老师告黑状,我才不需要心思歹毒的家伙搁这儿假惺惺的扮好人呢! 被称作是心思歹毒的家伙突然灿然一笑,见云棠珺故作高冷并不搭茬的模样,神情中反而充满了“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泰然:“很好,那走吧。” 一番对话下来,感觉从头到尾没有从中占到任何便宜的云棠珺不甘心地撇了撇嘴,随即眼珠子一转,主动发起了进攻:“你在同学当中这样的横行霸道,葛主任知道吗?” 虞翰飞笑得奇异,却负手而立,一板一眼地纠正起了云棠珺不确切的说法:“这个不叫横行霸道,不过是为了维护正常的训练秩序,那阮教官亦此心,我叫他,怎么可能不现身出来?话说回来,我如何,与葛主任又有何干系?” 云棠珺哼哼了两声,递给他一个“明知故问”的大白眼:“初遇时候的操场上,我若给存心给那位和蔼可亲的葛主任扔去了一把刀子,估计能收回来一千枚以上的炮仗!或许不只有红色,得是五颜六色的斑斓,与阁下彼时安然无恙待遇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若是不强行迈开步子走动,这样站着说话……也还行。 虽然也累,好歹能串出个完整的句子来。 虞翰飞怎么可能不明白他的这点小心思? 只不过的确是情报要紧,不必在当下即刻点出来罢了。 并刚好借着这个话题,发出了一种假模假样的赞叹声:“那日眼见你头也不回蜷缩到那拖拉机的车轱辘底下,以为是害怕得……心智不太正常了,没想到,观察倒是挺仔细的哈!” “……”提到这事儿,云棠珺的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了自己当众喊爸爸的场景,他有些羞愧,但偏得勉力做出理所当然的样子,“我这个人,就是眼神太好使了,你当如何?” “如此最好,”那虞翰飞竟然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不然,我还以为是哪个嘴大的又在胡说八道什么不值钱的垃圾话了。”他的目光陡然一沉,就像是凛然的冰霜一样凝结在云棠珺的脸上,从眉心上一路刮进了眼底,“比如……池文昌?” 听到这个半熟不熟的名字,云棠珺的瞳孔有一瞬间不自然地放大,还张开了嘴:“啊?” 表演完毕了,随即在心中暗骂:糟糕,在这家伙的前头,假装得委实有些过头了! 虞翰飞了然,那冷冻的冰霜也就逐渐地消融成了有温度的晶莹雪花,在一双静谧如湖水的黑色眼眸之中徐徐地化开去:“我知道了。” 云棠珺心说不妙,八卦小能手鲶鱼精老师,我这……好像是不受控制地将你卖了呀! “你们的关系很好吗?”虞翰飞惯会反客为主,又冷不丁地追问。 云棠珺连连摇头:“一面之缘,不熟不熟。” 虽然但是,死道友不死贫道之理,四海皆通啊! 虞翰飞目光不错地紧盯着云棠珺的反应,却不得不承认有被逗笑。 尽管那笑容稍纵即逝了,比倏忽而逝的浮光掠影还要匆忙许多。 “不熟啊,那最好了。” 云棠珺只装作是可怜巴巴的小鹌鹑,低下头,再也不言语了。 却也看不见身旁之人微微地眯起了眼睛,眸中泛滥起了一片清冷的审视之色。 年轻人,心思挺多啊。 不只师父,还想拐弯抹角地试探我同池文昌的关系,真是…… 心眼儿从来不用在正道上啊! 第93章 这是在救你 “你走是不走?”虞翰飞终于主动绕开了话题,“还是喜欢继续站在此地,生根发芽了?” 云棠珺伸长脖子,望了望前方终点所在的位置,心中暗暗叫苦。 路漫漫其修远兮,那叫一个“任重道远”哦。 但是他跟他之间的场面已经被整得硬邦邦地僵持在这里了,再尬聊些什么,好像都不怎么合适,因此不得不咬紧牙关,将这其实还不到四百米的“负重前行”坚持下去。 “那走吧。” 至于鼓励自己的话,就用“只要坚持到底,就可以暂且摆脱此人”好了。 只是这捆在小腿上的镣铐颇为怪异,哪怕上一秒好像是习惯了,以为找回了点力气,下一秒必然又像是被一股脑抽干了的咸鱼……难不成还是个智能的“气力吞噬怪”?难办了。 这不,才走了不到一会儿功夫,云棠珺就被纷纷滴落的汗水如同洋洋洒洒的雨幕一般呼啦啦地蒙住了眼睛。 哪怕疯狂地抖动睫毛,也显得无济于事。 没关系,有感觉到身体正在被逐渐掏空的云棠珺默默宽慰自己,眼睛上的汗水嘛,擦一擦,总是会重见光明的。 他抹了一把额头,用力地拧了拧眉心,以图驱散因为过于疲惫导致的头昏脑涨的晕眩感。 还有饥饿—— 不提这个还好,一旦念及,肚子的咕咕声接收到命令的信号机,立刻应声而起。 啊!真是够够的了!昨晚明明吃得还算不错…… 快停下,不许再叫唤了! 此刻的云棠珺心如擂鼓,只觉得没脸见人。 尤其是此刻身边的这位,怎么能被他听到…… 想也知道,这个人必然是乐得看此笑话…… 因为绑定了“二人三足”的缘故,虞翰飞理所当然就近围观了这突然发生的一切。 得此大好机会,外表冷漠的少年也抵不过本来的少年气性,挖苦的话更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要不,我们来猜一猜现在的你最为适配的词儿,譬如,好吃懒做?” 云棠珺彻底炸毛,怒目圆睁,就知道这张讨厌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好吃懒做怎么啦?要你多管闲事!吃你家的大米啦?” fuck!我需要氧气罐!大大的氧气罐! 可偏偏虞翰飞这人恶劣得紧,他越是生气,他越是开心:“我若不管,就你这样,知道吃饭的食堂在哪里吗?” “……”不幸的是,云棠珺来了这间学校多日,竟然只知道校医院里有一间食堂,同时供医护人员和病人使用,确实不知有还有其他食堂矗立何方。 但是这一点儿也不妨碍他的嘴硬:“不知道有什么打紧,我可以自己去找!” 呼呼呼!真累啊! 尤其还得与这么一个毫无同情心的冰山人相处,简直累得想亖! 虞翰飞却是不紧不慢地介绍了起来:“食堂的工作人员按时上下班,到点收摊走人,待你找到了,不只黄花菜,只怕是保洁阿姨的拖把都凉了。” 差不多即将灵魂出窍的云棠珺干脆破罐子破摔:“那你说,食堂在哪儿?” 虞翰飞专注地观察他的神色,竟然难得见到了一点儿自暴自弃的苗头,于是露出了一个颇为狡猾的笑容, “这样吧,你老老实实跟我一块儿走到终点,不要在半路上搞事情,我就告诉你。” 被这家伙气得半死、从来没有放弃过想要暗戳戳搞亿点事情的云棠珺:……呀!你可真是好了解我哦!这怎么好意思呢? 事出突然,计划有变。 云棠珺的眼珠子呲溜一转,便努力在脸上堆起了一个太阳一般明晃晃的灿烂微笑:“那是必然的,谁让我们是必须要通力合作的好室友呢?一起加油哦!干巴爹!” “好室友”几个字被他特意加上了重音,听着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虞翰飞被那十足闪耀的笑容晃花了眼,心情略微好转,倒是不太介意当下某个小家伙其实没啥威慑力的偷偷龇牙:“如此最好。” 云棠珺一锤定音:“一言为定!” 既然有此约定,也就不再好再花心思相互使那个绊子了。 只是按照二人三足的节奏,专心赶路即可。 云棠珺这一路上走得身累心累,能不开口时必定不爱多说一句,虞翰飞又是个惯常沉默的,二人不再多言,周围的空气再次变得安静了下来。 只是此刻,相较他们之间最初时候的沉默,面上还是一样,内里却又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可到底是哪里不一样,真不好说。 ** 话说两头,再看看我们可怜的、被提溜走的董颂明同学。 就这样当着众人被毫不客气地拖走了,他自是满眼的不甘,满腔的愤怒。 可是哪他怕使出满身蛮牛一般的力气,却也始终挣不过那正在致力于把人拖得越远越好的阮华章。 少年张牙舞爪,怒气冲冲地提出质问:“我记得很清楚,你说的是用任何方法到达终点都可以,根本就没有说不可以帮助别人……” 阮华章一脸暴躁地粗声打断了眼前这个不懂事的娃儿,神情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讨人嫌的小兔子崽子,快点别逼逼了,这都想不明白吗?我是在救你啊!” 董颂明瞠目结舌:啊? 你说嗦神马? 阮华章表现得比他还要暴躁:“你说你好好的,非得要去招惹他干什么?不要命了?” 董颂明的表情茫然得像是一张白纸,白纸上画满了问号:“他?哪个他?” 阮华章不得不热心为这不懂事的小孩子介绍起了虞翰飞这个大魔王:“认真地说,我也见不得一定打得过他,如今他愿意叫我一声老师,只是因为人家教养好,给面子罢了。” 董颂明大呼冤枉:“不是!我……” 怎么就红口白牙地变成我去招惹他了? 请问你们这里还有地儿讲理没有? 明明是那个姓虞的脑子有病,先蹦出来挑衅我的好吧? 这种人,哪里教养好了? 但凡仔细看看那双眼睛,就知道他瞅我的眼神有多么令人不爽了! 第94章 别乱动 董颂明是落了个自在,将其抓到一旁的阮华章只是简单申饬几句,但是并不拘着他。 说完这些,便放他自由离去了。 “少年,快速奔跑吧,终点就在前方,你竟然有能力掰开我的器材,我很看好你哦!” 阮华章一边激情澎湃地大灌鸡汤,一边笑容满面地朝董颂明竖了个大拇指。 甚至还掏出兜里的手机,为自己跟他在朝阳底下拍了个一近一远的合照。 背景板里,是稀稀拉拉的新生人群。 因为“二人三足”的缘故,正在朝阳底下用各种各样的姿势往前行走着。 画面看起来很是滑稽,可能比马戏团的表演还要荒诞搞笑几分。 然而咱们这位生性天真的董颂明同学被眼前的教官如此这般一通夸奖唬得有点儿晕头转向,真就忘掉了当下一肚子的疑问,傻乎乎迈开了腿,全然按好心的阮老师说的去做了。 因此,他并未见到背后之人瞬间冷淡下去的神色,以及倏忽暗哑下去的声音。 “是他吗?” 几秒后,耳朵上的蓝牙耳机里传来了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声:“就是他。” “另外一个呢?” 耳机里的那个声音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拉长了音调说。 “那个啊……只是一个不务正业的臭小子罢了,管他作甚?” ** 回过头来说,董颂明的好兄弟云棠珺脚下的路却实在是一点儿也不好走。 他的底子本来就不好,要吃力些,行进不多时,脸色便由红转白,汗水湿透了后背,也点缀在散开的额发上,小滴小滴地落下。 口中呼吸慢慢变得急促,终是连话也说不上几句了,想要咿呀咿呀地比划,竟逐渐流失了抬手的力气,只能颇为气馁地闭上眼,心道这捆在腿上的玩意儿,定然不是普通铁环。 如何觉得它好像正在不声不响吞噬负重人力气的怪兽? 眼前已然变得一片模糊,继续走,也是失魂落魄地机械完成公事罢了,毫无感情可言。 虞翰飞的情况比云棠珺要好点,但是好得不多,越是往前走着,越明显也为小腿上的负重所累,额角处渗出了点滴晶莹的汗珠,却还是能够张开嘴不紧不慢地说上几句,这点比起只顾得上大口呼吸新鲜空气的某人,无疑要强上许多。 “比你们平常学校里的长跑累吗?” 云棠珺恍惚听到虞翰飞的声音,恍惚点点头。 哪里想到此刻再看看身旁之人,竟有置身于云雾缭绕的山中之感。 他心下一惊,不由得玩命甩了甩脑袋。 汗水随之飞溅而出,在清晨氤氲潮湿的雾霭中划出了一条优美的弧度,落到地面上,却是很快找不见了。 云棠珺的心里苦巴巴的,只恨虞翰飞是没话找话。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我们寻常人家的长跑,哪里会有腿上的这疙瘩碍事? 就算累,也该说是“腿上好像被灌了铅”。 而不是实实在在地被捆了这么一坨不知名的物体。 由它拖累着,越拖越来,好像快要散了魂。 望见天国里的众位天使在向我殷切地招手了。 与他同病相怜可心情明显不同的虞翰飞模糊地笑了笑,虽然面色亦是不佳,但是瞧着好像不是太过在意的样子:“这东西能吸食人的气力,用作训练时,说是不管底子如何,都可以很好的激发出人的潜能,促进成长,它……习惯了就好了。” 云棠珺的疲惫不堪内心难得弹冠相庆。 看,果然就是一个用来抽干力气的东西,被我说着了吧? 可是如此丰富的内心戏反映到身体外部,却像是个摇摇晃晃的醉酒翁,若非虞翰飞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可怜的云棠珺小朋友,怕是要再次栽倒在地了。 虞翰飞一手搀着身形不稳的云小歪,嘴上却条件反射一般发出了必然之必的嘲笑声:“大清早的,水都没有来得及喝上一滴,这就醉倒了?” “我才没有喝醉呢……” 云棠珺此刻的境况颇为不妙。 他半跌在他的怀抱里,窘迫像是喷射而出的火箭一般,一下子从脚趾窜到了头顶。 忙不迭地想要站起身来,可脚下不稳,又是一晃,一个趔趄往那人的胸口上撞了撞,不料硬得离谱,竟然被撞得眼冒金星。 赶紧挥挥手,想说是“放我起来”,却又一巴掌糊到了不知是他的颈部还是脸上,只听得“啪”的一声,有点响,又有点软。 然后便听得莫名挨了巴掌的虞翰飞轻轻地“啧”了一声,那只正好搀着云棠珺胳膊的手上也不动声色地加重了几分力气,好像是某种强硬的禁制,伴随强硬的语气:“别乱动!” 他说“不许动”,云棠珺这只被蒸熟了的大红虾子立刻就不敢再乱动了。 他绷直身体,全身好像木头一般愣愣地僵住,只留两根手指浅浅捻住那人一片黑色的衣角,两只乌黑的眸子转得飞快,但是看起来怯生生的,将迷惘羞赧和不知所措堪堪搅合在了一块儿。 两人身上相得益彰的黑衣服亦是缠缠绵绵地绞在一处,自然而然地融为了一体。 虞翰飞出其不意,再次与人贴贴,心思轻巧地摇曳着,却故意扮着假正经的姿态,仍然冷漠地板着脸,把人扶正站好:“刚刚发生的,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有兴趣听吗?” “诶?”云棠珺冲他眨眨眼,表示疑问。 好家伙!你的话题转移得倒是挺快。 天知道,我连眼前你的模样都要看不清楚了。 什么好消息坏消息,关我什么事,统统眼不见为净才是! 虞翰飞眺望远方,发回了刚刚获得的情报,语气中颇有一些幸灾乐祸的意思,原来绷直的嘴角也由此勾起了一丝微妙的弧度。 “好消息是,你的好兄弟逃过了阮教官的制裁,已经到达终点了。” “坏消息是,今天的第一名并不是他,是他的那个戴眼镜的室友。” “现在两个人正在面对面相互叭叭,大概是谁也不服气谁,在吵架吧。” 第95章 小学生吵架 云棠珺本该为好不容易听到了董颂明的消息而感到高兴。 只是这剧情的走向……还不如说是在故意搞他心态,就直奔着导致心梗去的。 那个小屁孩,怎么又在跟室友吵架啊? 该说不说,年轻小朋友,真就是主打一个精神巨好,到哪里都中气十足的。 十八岁的年迈云棠珺为他十八岁的年轻好兄弟董颂明艰辛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幼稚。” 除此之外,他也不再想评论其他。 当然了,董颂明的幼稚归幼稚,这一点儿也不妨碍云棠珺偷偷嫌弃某个姓宋的家伙。 若非董颂明力大无穷,拆掉了二人之间脚上的镣铐,又被老师拿住絮叨了一番,哪里轮得到他拔得头筹?如今拿到了第一,竟然还要跟自己的恩人甩脸子,真是一点儿也不懂礼貌! 只是他们这些还在努力爬行可怜虫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往前行走只是个机械活儿,灵魂可是早就已经离家出走了……大概率正在上帝老爷子的跟前翩翩起舞呢! 虞翰飞难得对他的话表示了赞同:“他们啊,看着跟小学生斗鸡似的,确实挺幼稚的。” 云棠珺飞侧目,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快点别说人家了,你也是半斤八两好吗? 自诩为成熟男人的虞翰飞必然不同意他自己与“幼稚”一词沾上一星半点的关系。 “我才不是。” 云棠珺冷笑,我们现在这么辛苦,还不是因为你非得拦着董颂明帮忙拆了这生来就是用以折磨人的玩意儿?你愿意自作自受也就罢了,为什么偏偏要连累我…… 虞翰飞一下子看懂了云棠珺的那些幽怨残念,却自有他的一派说法,振振有词,震耳欲聋,震得都快要脑震荡了:“训练得要讲究个循序渐进,妄图投机取巧的人,会遭到惩罚的。” 累得好像失去了一半魂魄的云棠珺可是听不得这个。 就你清高,就你厉害!你最了不起!行了吧? 他恨恨地吸了吸鼻子,不想再同这榆木脑袋讲话(主要是讲不出来话),于是默不作声地撇开了头。 耳畔终于重新清净了下来,疲倦感却愈发变得深重了,像是有一团一团的不安分活跃因子,被稀里哗啦地灌进到了他的每一个细胞当中,在里边尽情地载歌载舞,挥霍着身体所剩无几的能量,致力不知节制地将疲倦地狠狠蔓延到全身上下的每一个角落去。 呼吸声后来居上,渐渐淹没了耳边风的声音。 热烈的粗气拍打着脸颊,也拍打着大脑。 炙热的暖流沿着浑浑噩噩的神经脉络一路往上,艰难地攀至脑区,在脑海中发出了最真挚的疑问,要死了!我还有命能够走得到终点吗? “咱们的路程仅仅剩下最后五十米,我特别不希望在这种时候听到你说你不行了,那可真是大大的浪费我的时间呀!” 这种十足欠扁的语气,不消想,只能是虞翰飞这个最是喜欢阴阳怪气的家伙。 云棠珺无法顺利开口,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画上诅咒的小圈圈。 此人就是个奇葩,好像那张嘴巴不淬上点儿令人心塞的毒液,反而不晓得该要如何开口。 好可恶的人啊! 故而云棠珺用继续艰难前行的步伐代替了自己的回答。 我可以的! 不要指望我因为拖累你而感到愧疚! 哪怕被活活累死,也绝对不可能! 得到如此回应,虞翰飞却并不恼怒,反而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心说要的就是你这份孩子气的倔强,不然,我还不好收场呢! “马上就要到了,加油哦!” 他压低了嗓音,笑意满满地蛊惑道,音量低沉得似是勾人沉醉的春风。 “终于成为了学校的一员,你很荣幸吧?” 云棠珺抬起下巴,汗水顺着脸颊滑落至下颌线,再到脖颈深处。 目光却是惘然,晕晕乎乎地回馈了突然提出这等二货问题的虞翰飞一个“大哥,要不要听听你到底在讲神马登西”的看傻子眼神。 云棠珺默默思忖。 虽然此刻脑袋涨疼厉害,但是思路再也没有像是现在这样清晰过了。 这姓虞的家伙果然不讲道理,还是个眼瞎心盲的。 要不你再仔细看看,请问我自打来了这个地方,有哪天像是十分高兴的样子吗? 脸上又往哪里写上了“荣幸”二字? 要不是这学校不做人地强制留人,但凡可以找到机会跑路,我早就卷铺盖跑了…… 虞翰飞盯着云棠珺变幻莫测的神色看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哦。” 云棠珺轻哂,你个养尊处优的关系户,跑来我跟前“哦”个毛线球球啊? 还不就是个自以为是的夯货! 云棠珺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抬手杵着胸口,好险被气得一口气上不来,直接厥过去。 虞翰飞笑他:“看起来这么难受了,可是你的表情依然如此丰富多彩,怕不是在心里头导演了一出戏剧吧?” 说时迟那时快,云棠珺立刻绷直了嘴角,收敛了神情。 虞翰飞目光浮动:“你这样子倒是不常见,可是我觉得更加好看些……” 云棠珺一怔,啊? 等等,我听到了什么…… 大概因为实在不擅长讨论这种话题,那人又擅自改口。 “还有二十米,希望就在眼前……喂!” 事出突然,云棠珺在心里默念“不好意思”,可是眼下这种情况,实在没辙啊~ 他,云棠珺,一个如此刚强、正直不阿的人,当热不愿意由于乏力这么软弱的理由侧身往“冰山”的身上倒去,那还不是因为倒向前方或后方都不太合适不是? 临时的人肉拐杖了解一下? 虞翰飞忙着捞人的时候手脚倒是挺快,可当真正扶稳之后,又满脸不情不愿地托起某位东倒西歪人士的一条手臂,嘴上叽叽歪歪个不停。 “若不是只剩下了最后的这一小段路,我一定把你扔到不可回收的垃圾桶里,哼!” 云棠珺可以明显感受到身上的力气像是流水一样被慢慢地吸走了,不多时就变得力不从心,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是真的晕。 可偏生又被他看见了。 等等,不远处那个人影是…… 第96章 你们背着我好上啦? 虽然目前云棠珺的自我意识对人家嫌弃得要死,但是好不容易借着身旁碎碎念的这份助力颤颤巍巍地走到了终点这件事始终做不得假,勉强冲某位毒舌君表示一下感谢也还要不了自己的性命:“谢……谢……你。” 因为太累了,简单的三个字被他说得好像在唱咏叹调。 虞翰飞笑得不可谓不奸诈,嘴上倒是似模似样地回复了一句:“不客气。” 客套完了,云棠便珺秉持“用完就扔”的原则,想要再次甩开他的手掌。 然而这回,却是不能那么轻易如愿的了。 虞翰飞的掌心不动声色地钳着他的小臂,指尖摁在肌肤上,好像是牢牢地烙上去一般。 竟然无论如何挣扎也脱开不得。 云棠珺有些不解,身上看得见看不见的寒毛齐刷刷麻溜地竖了起来:“你……” 你怎么还不放手?这是想要做什么? 虞翰飞的视线从一个略微高些的角度俯视而下,正好将云棠珺此时此刻虚弱得好像下一秒就要原地升天的小模样一览无余。 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无人知晓,嘴上说的却是令人发指。 “我怕刚刚松开手,你就倒在地上不肯起来了。” 这家伙或许在什么“言之凿凿补习班”进修过,说这话时那叫一个面不改色心不跳。 “毕竟这种低级的碰瓷手法,屡见不鲜。” 云棠珺倒吸了一口凉气,怒目而视。 你要不提着耳朵听听,你在说些神马登西? 而且说得好像跟真的似的! 我不是!我没有! 但是劳资现在真还就想直接闭眼不起,然后全部都怪罪到你身上,可以吗? 虞翰飞盯着他那张五颜六色精彩程度堪比调色盘的面庞,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云棠珺(发疯版):靠!都是你逼我的! ** 两个人在终点角落处处拉拉扯扯行为的很是奇形怪状,却因为是虞翰飞主动挑衅,云棠珺虽然已经累得半死不活了,但是也不得不认命接招。 至于到底是何缘故,云棠珺只说是不知道这个蛇精病的室友究竟犯的是哪门子毛病,虞翰飞更不用提,仗着他那副高冷寡言的性子,绝对不可能多做解释。 但也不是没有一点点线索。 这里就不得不提起在此之前云棠珺视野范围内模模糊糊地看到的那个人影了——当然是我们的乐天派董颂明同学啦! 很显然,他都看到了,虞翰飞自然也注意到了。 远远的,臭小子咧着一嘴的大白牙,一路向着他们这边飞扑了过来。 然后有的人就不爽了。 不爽了他就要作妖。 作妖的具体方法,就是将自己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修饰成阴阳怪气的调子。 然后以一种自以为风平浪静实际上小心思哐哐荡漾的方式暴力输出。 此种行为,大约跟小学男生扯偷偷扯喜欢的女孩子头发的所作所为有某种程度上的异曲同工之妙。 区别是,“成熟的大人”永远察觉不出来。 更无奈的是,云棠珺此时的状态非常不佳,亦是意识不到这些。 尤其在董颂明的声音洪亮无比,足够把他的所有注意力都抓取过去的时候:“云哥,老天爷!你终于到啦!之前来了好几波人,我都没有见到你们,正打算回去找……” 董颂明欢天喜地地冲到他们身边,却不料被一只无情的“铁砂掌”一巴掌给拍开了。 是虞翰飞,仍然使用两只爪子抓着云棠珺胳膊的虞翰飞。 他的语气与热情洋溢的董颂明相比,简直是冬天里的大冰茬子,一开口就直掉冰渣。 “你长那对眼睛是不好使?看他现在这个老弱病残的样子,还能和你好好说话?” exm?一开口同时骂了两个,真tmd的刻薄啊! “怎么哪哪儿都有你啊?”董颂明也是个怼天怼地的急脾气,一旦上头,就让讨厌的人好好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口不择言,“有我陪着云哥就好,我们现在不需要你,可以滚了!” 得,咱董颂明小朋友也不遑多让,斗嘴这事儿,你是真的从不服输啊! 云棠珺有点儿想拉架来的,好吧,其实也不是那么地想。 主要是实力不允许。 因为被这么一路折腾下来,他的状况本就接近精疲力尽的边缘,眼下更是被一排闪亮亮的大白牙晃得愈发眼晕,也顾不上其他有的没的,就想赶紧一屁股坐下,甚至直接躺下,好好地歇上一歇。 至于旁的事情,哪怕往眼前展开第三次世界大战了,他也只配眼睁睁地静静看着,任他打个天翻地覆。 岂料这点可怜巴巴的躺平愿望竟然也不能被满足。 罪魁祸首当然还是那个可恶的虞翰飞。 “你想怎么陪?” 董颂明被问得一个大愣神,眨眼的频率都快赶上蝴蝶扇翅膀了:“啊?” 这么还要交代这种问题? “不是,你以为你是谁啊,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虞翰飞仍然挽着云棠珺的胳膊,以一种奇怪的神情盯着董颂明的脸看了好一会儿。 随即笑了笑。 云棠珺被这笑容勾得心里发毛,只想着该要怎么快速与之拉开距离。 虞翰飞却将钳制的力量施加到了手腕上,不轻不重的疼痛好像某种提醒的电流,迅速地突入了云棠珺的脑海之中。 他又说话了,并且他还有理了, 没有一点点防备,便将本来对他一脸嫌弃的董颂明拉入了自己那套自诩有道理的阵营中。 两个本来剑拔弩张的人一下子变得手拉手心连心,一起成为云棠珺躺平路上的绊脚石。 “先走一走,别忙着坐,就你这极其拉胯的身体素质,我怕坐下之后直接晕了,醒不过来可就拉闸了。” 嘴上说的是“你”,直接对话的对象却是董颂明。 董颂明前头被怼得怒不可遏,可转念一想,觉得这人虽然说话的调子非常讨厌,但是这话说得不错,原本跌宕起伏的心情立马就切换成了全心全意的赞同。 云棠珺眼前一黑。 有时候,孩子没啥心眼太好哄了,真不是个事儿。 看看这现成的案例,刚刚还面红耳赤恨不得马上开启s3呢,这会儿又一忽悠一个准。 实在难办哦! 第97章 你是鸭嘴兽吧! 略施手段就得到了一只非常好哄的董小少爷的虞翰飞得意抬了抬下巴,又指了指仍然被自己拐在臂弯里的云棠珺,颐指气使的命令被这家伙整得堂而皇之,向着董颂明吩咐道:“这个,就交给你了,好好看着。” 董颂明满心欢喜地从虞翰飞的手底下接过了脚步虚浮得踉踉跄跄的云棠珺,朗声应和。 “哈!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至于某位被转手来转手去的物件本人,其实他有好多话想说,但是一句也没能说得出来。 交接之际,那个姓虞的指挥家竟连下一步的规划也做好了:“我去还器材。” 董颂明点了点头,“正好,你去还器材,我带云哥到处走走!就当做清早的散步了,有益健康啊!”他又指了指不远处桌上摆着的钥匙,“喏,阮教官说过了,到达终点的人可以拿这个解锁,还了之后,就可以自由行动了。” 虞翰飞静水流深的目光快速地扫了扫眼前的两个人,一向以高冷示人的家伙竟然看起来很好说话地同意了:“行。” exm?怎么就行了? 云棠珺面对突然统一战线的二人,只恨不得立刻给自己念上一句“昏昏倒地”的咒语。 二位此时此刻的聊天,在下真心听不下去一点儿! 董颂明你清醒点!这个冰坨坨哪里有这样的好脾气,定是怀抱着惊天大阴谋…… 被擅自揣测为“怀有惊天大阴谋”的虞翰飞才不管云棠珺如何想他,只突然甩出了一根细得仿佛是头发丝一样若隐若现的银色长线,一把勾到了那桌面上的钥匙,攥至手心,而后迅速收回细线,纡尊降贵地蹲下身去,先替云棠珺解开了腿上的负重锁,再管的他自己那边。 吧嗒,连接着他们的镣铐,终于被解开了。 那一刻,“如释重负”四字从未如此清晰明显地突现在云棠珺的眼前。 “谢谢,”怀疑归怀疑,云棠珺表面上还是一个非常有礼貌的好孩子,“终于得救了!” 虞翰飞的反应是没有什么特别反应,只是颇为冷淡地向他点了点头,然后独自一人拎着那件重物,往归还器材的方向去了。 云棠珺无精打采地杵着半边脸蛋,盯着那个人笔挺的背影发了好一阵子的呆。 心中弯弯绕绕地想了半晌,最后才一锤定音,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喜怒不定的人! 这也太难搞了! 身旁的董颂明瘪了瘪嘴,一改方才的喜悦之色,贼眉鼠眼地拱到了云棠珺的身边,在某人背后小声地蛐蛐。 “云哥快别看啦!那加更就是一个妥妥的装x犯!竟然连空气都不放在眼里的!” 云棠珺满心无奈,虚虚地摇了摇被托举在半空中的胳膊,“还说人家是装x犯呢!谁也架不住你竟然这么听话啊!”怎料现下的身体状况根本不允许他过多地发表意见,才控诉了这么一条,就止不住剧烈咳嗽了起来,咳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咳咳咳!” 董颂明脸色一红,连忙出声反驳道:“我这是计策好不好?想着赶紧把你从他手里抢救出来!不然随时遭了他的毒手……”小孩子辩解一通,眼珠子也跟着嘴皮子转得飞快,“而且……后来他说的那些,我只是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本来就是嘛!有道理的话,我这个讲道理的人自然是要听的!不然就像是你现在这样,身体遭不住,严肃地提出抗议了吧?” 云棠珺心想,这小破孩子莫不是同宋一凡练了一晚上嘴皮子干仗,竟然学得口齿伶俐起来了?当然,要不是哥这会儿身体硬件条件不支持,哪里有你个小朋友搁这儿叭叭个不停的份儿?定然先给你那张嘴巴强制关机了,再由我大显神通,加上一番叽里咕噜的强度…… 见到云棠珺一时间答不上来,董颂明的小孩子心性更是显露无疑,那叫一个欢天喜地喜笑颜开开心到起飞:“哎呀,云哥你不要生气嘛!要我说,什么都不如身体健康更重要……” “巧得很,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突然,有一个声音接下了董颂明这罗里吧嗦的话茬。 来人的语气里带着温柔谦和的笑,听起来没有什么攻击性,反倒是有抚慰人心的作用。 是司朝暮。 他气定神闲地走来,手中提着为他们准备了矿泉水,一人一瓶。 男生精致的眉眼在朝霞的照耀下自在地舒展开来。 “渴了吧?来喝点水吧!” 云棠珺暗忖,这家伙为人处世,还是一如既往的体贴周到,邻家大哥哥的气质从头到尾拿捏得很是到位。 董颂明自是不必说,打被大厨师做的那样一碗热腾腾又香喷喷的蘑菇汤收买之后,小孩儿待此人便与他的同伴韦俊逸十分不同。 只见他忙不迭接过矿泉水,也不疑有他,马上举起瓶子喝了,还是非常给面子的一饮而尽,连个瓶壁上的小水珠子都没给人剩下。 一串动作行云流水,太过豪爽,令人目不暇接。 一旁的云棠珺光顾着呆呆地看了,等到人家喝完了,回过神来,发觉自己竟连矿泉水的瓶盖都未曾拧开。 呀!好丢脸! 董颂明以为他还是身体力虚使不上劲,拍了拍胸脯:“云哥,放着,我来!” 云棠珺甩了个毫无杀伤力的眼刀给他:“别介,我还没有虚弱成那个样子……” 但是无用,手上的瓶子还是被抢走了。 云棠珺满面气馁,还不是因为自己的状况太过糟糕了。 不只声音变得嘶哑难听,而且这才蹦出几个言不由衷的字儿,又耐不住“咳咳”咳嗽了几声,将一张白惨惨的小脸蛋拉扯得火热又通红,比天上盛满朝阳的霞光还要烂漫几分。 董颂明努努嘴,小声吐槽:“好人不做,偏偏要做逞强怪,现如今,嘴硬还能割破天吗?” 司朝暮听得哈哈大笑,连忙拍掌称赞董颂明说得太好了:“就是就是!小云酱,你的上辈子莫不是一只鸭嘴兽吗?不嘴硬不成话?” 云棠珺(只恨讲不出话,不得不咕噜噜疯狂灌水版):此刻的我,好想创死全世界啊! 第98章 饭饭~我来啦~ 眼见云棠珺不爱搭茬,司朝暮搓搓手,眼珠一转,立刻咧开笑脸,顺毛开撸:“既然这么累了,饿不饿?我带你们去食堂吃早饭吧!” 董颂明此人,真不愧是好简单不做作的小吃货一枚,亲耳听到了吃饭这件人生大事,哪有不积极响应的道理? 这会儿只恨不得扒到抛下橄榄枝的司朝暮身上去了才好,还得寸进尺地许下了愿望:“什么时候能再吃到你做的菜,由特级大厨师亲自下厨,那才能叫做是一饱口福呢!” “哪里来的什么特级大厨师,你少听俊逸在那儿瞎胡扯。”司朝暮抿着嘴唇,谦逊笑了笑,“不过还是非常谢谢你的抬爱,待以后咱们成了正式的同学,哪里还怕没有机会亲自为你下厨呢?届时喜欢吃什么,都可以来同我说,我努力做做看!” 董颂明被哄得哈哈直乐,咧着嘴笑得前俯后仰,好像一朵恣意张扬的向日葵,拼命向外散发着他那蓬勃灿烂的生命力。 是的了,此人为人直率,完全没有什么遮遮掩掩的心思,想到什么便脱口而出了,也不管是不是会把听话之人雷得外焦里嫩,只恨不得闭上耳朵才好。 “么么哒!我真是爱死你了!” 已经名草有主的司朝暮的脸颊上顿时泛起了丝丝红晕,看起来颇为羞赧,但是又为眼前这孩子气的纯粹真诚所打动,便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低下头微微一笑,连忙说是“不敢当”。 身为局外人云棠珺倒是格外地清醒。 当下董颂明胡乱说话却能够安然无恙,倒是多亏了那恨不得将他的小朝时刻时刻捧在手心里才好的韦俊逸不在身旁,不然就这心直口快的毛孩子,定然少不得要挨上一顿削。 朋友们,咱就是说,千万不要小瞧小气男人的报复心啊! 尤其是醋坛子的报复心。 不然,有得你受的哦~ 眼见他们两个是和谐友好相处了,甚至自话自说定好了接下来的去处,感觉自己又双叒叕成为了外人、因此被剥夺了发言权的云棠珺只得费力地张了张嘴:“我……” 他并不十分健忘,当然也想到了之前与虞翰飞的约定,虽是头晕脑胀时懵懵懂懂地答应了一嘴,但是好像不好失约…… 莫名感觉,如果径直跟着这两人走了,而不是按照约定留下等他“大发善心”地告知食堂的位置,那家伙可能会生气的吧——对,他肯定就是这么一个小气的人! 盘算中可能会生气的家伙像是一个飘忽不定的鬼影子,无声无息地闪现在了他们的身边。 却只是突然闪现了一秒,先是动作幅度很小地与笑盈盈的司朝暮轻轻地颔首了一下,然后看也不看旁边一脸懵逼的云棠珺和董颂明,最终二话不说地离开了。 全程速度极快,快得莫名。 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人便彻底地消失不见了。 董颂明被虞翰飞这不明所以的来来去去的一趟整得满脸问号,当场就发作了:“他来干什么?而且来了又走了,单纯为了炫技?什么玩意儿,跑得快了不起是吧?” 事实证明,跑得快就是了不起。 董颂明一通叽叽歪歪的嘴炮输出看似雷霆出击,实际上连人家的一片衣角都没有留下。 也就相等于一整个无效输出了。 亲身经历了一通“大炮打蚊子还什么都没打着”的董颂明被气得直撇嘴,又恶狠狠地跺了几下脚丫子,但人家早就已经没影了,他再如何暴躁,始终也是无可奈何。 司朝暮眼波流转,可见思绪翻涌,但是并未回答董颂明的一系列问题,反而若有所思地看向了云棠珺,眼中的疑问颇盛,翻江倒海的是止不住好奇,也有一丢丢按耐不住想要八卦的意思。可能他觉得他藏得挺好,实际上昭然若揭,恨不得将“被我发现了吧?你们两个有问题”一行字大喇喇写在脸上。 可被八卦目光注视着的云棠珺才是最费解的那个。 他挠了挠头,对虞翰飞的行为明明满肚子疑问,偏偏无处可说。 不是说好了,一起到了终点后就告诉我食堂的位置,结果你就这么自顾自地走了? 云棠珺越想越气,嘴角拉得低低的,哪怕是只泥菩萨,也有脾气的不是? 什么呀,原来是个不讲信用的大骗子! 亏我还想着……简直浪费了我之前隐约惦念着怕害你生气的好意! “谢谢你,”算了,为了填饱肚子计,云棠珺才没有时间和精力再去想某些不讲信用的王八蛋,而是趁热打铁地求助于眼前的好心人司朝暮,“也许什么时候又要喊人集合了,我们还是快点去吃饭吧!” 司朝暮眉眼一弯,乐得一手一个,喜滋滋地做了个带路人,领着两位什么都不懂的新人学生往食堂方向走去:“good,let′s go!” 这几个人不比某些老气横秋的家伙,都是正儿八经的年轻人性,走在路上也是谈笑风生的,嘻嘻哈哈地好不热闹。 云棠珺与之相处,可谓轻松惬意,同与某个冰坨坨的待在一块儿的氛围真就是天壤之别。 他这性子,生动活泼起来,也是主打一个不做人。 这不一边赶路,一边左顾右盼,还故意学着某个不在场的家伙的口吻,油腔滑调地调笑道:“我说小朝啊,你身边是不是少了个人啊?不然我怎么觉着有人这样的空虚寂寞冷……” 司朝暮虽然面色变得微红,但还是大方一笑。 “你说俊逸啊!他说今儿起得太早了,困了要补觉,就溜回去睡了!” 董颂明好一个真实不做作的吃瓜群众,实在没忍住,即刻哈哈大笑起来。 “大早上,刚刚起来又要睡了,他就是那传说中那条永远睡不醒的瞌睡虫吧?” 云棠珺则是一言难尽地摇了摇头,心道这位韦大少爷的偷懒技能真是多姿多彩。 但是调侃小朝这事儿肯定少不了的,毕竟看热闹不嫌事大。 “他要睡就睡,怎么还使唤你上食堂来带饭啦?这不是欺负人么?你能忍?” 第99章 后宫·乱七八糟传 这种时候的董颂明总是十分上道,调侃立即发射中:“换作我肯定忍不了这种毫无友爱之心的同学啦!他睡觉,使唤我来打饭?不如一拳送他上阎王老爷那儿睡去好了!” 司朝暮腼腆一笑,扑闪扑闪着他那双水汪汪的卡姿兰大眼睛,笑盈盈的模样像极了盛满了世界上最温柔恬静的水波:“哎呀,只是带个饭而已,怎么能说是使唤呢?既然大家都是同学,本来应该要互相帮助的嘛!” 天了噜,瞧瞧我这深陷恋爱脑不可自拔的闺……亲亲同学~ 云棠珺同董颂明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然后由云棠珺作为代表,留下二人为恋爱脑折服的感言:“说累也是真的累了,要不我们也回去补上一觉,这位好心肠的小朝同学,你就好人做到底,帮我们把饭也打了……” 听到这两人也想玩赖皮,司朝暮却没有一点儿想要委婉的意思。 他蓦地将面上温暖和煦的笑容一敛,原本和婉的气质立刻变得冷冽起来,随后郑重其事地摇了摇头。 “不行。” 嘤嘤嘤,恋爱脑变脸了呢! 云棠珺同董颂明的配合相当之默契,不约而同抱在了一起。 还要加上一波言语攻击。 “为什么?”因为遭受了狗粮暴击而努力挤出的小白花式楚楚可怜脸。 “原是我们不配吗?”因为被嫌弃而努力憋出的郦妃娘娘看破红尘脸。 打趣人打趣魂,但凡你说不出个一二三四的理由,我们才不可能轻易地善罢甘休呢! 司朝暮语重心长,这使得他看起来像个谆谆善诱的老头子,当然,这也许是个坏心眼的老头子,专门眨巴着美丽的大眼睛与他的好同学使坏。 “原因嘛,当然是因为你们太缺乏锻炼啦!一食堂不跑,何以跑天下?” 董颂明心直口快,急忙宣称他这分明是“不要脸的歪理”。 “直说了吧,你就是偏心眼儿!除了韦俊逸,我们这些人,你谁也不放在眼里~” 云棠珺大为赞同,甚至为董颂明得了出这么显而易见的结论由衷地鼓了鼓掌。 “就是小董你反应的略微慢了些,这两位关系特别特别好的事实,在那林子里头就再明显不过了。唉,什么都不用说,本来就是我们不配啊!” 司朝暮轻轻地捶了云棠珺的肩头一拳,人却笑嘻嘻地倒在了他的肩膀上。 “快些不要鹦鹉学舌了好不好?咱们的郦妃娘娘可是狠人一个,才不像是你这样,只会叽叽喳喳地惹人心烦!喏,前边就是食堂,你要还是这么能说会道,就自己去旁人那里打听领饭卡的去处吧!” 云棠珺一边往食堂的方向探头,一边拉着司朝暮的胳膊嘤嘤喊着“不要抛下我们”。 “这位人美心善的小哥哥,不好意思,我就赖上你了!但凡你敢生出跑路的心思,我必定追你到天涯海角!” 内心的小恶魔早就露出了两只尖尖的角。 不就是耍无赖吗?不就是病娇吗?以为谁还不会哦? 司朝暮瞪圆了眼睛,但是语出惊人:“哦,亲爱的小鸟,没想到你竟然这么爱我~” 云棠珺一本正经地建议他屠了那位久睡不醒的狗皇帝,然后自己上位,并宣称这就是自己“爱得深沉”的表现。 “成功之后,我必定尊您为权倾天下的太后!不,是则天大帝!” 司朝暮进入角色还挺快:“这位太妃,咋滴啦,身体刚刚恢复了,又想要搞事啦?” 云棠珺笑眯眯地拱了拱手,谢过了发饭卡处的大叔递过来的卡片,转头继续跟司朝暮搞角色扮演。 “太妃算得了什么,我才不稀罕!天下之大事,唯干饭而已!” 好好坐在柜台里才不得不观摩这场现场演出的大叔脸色铁青:……怎么回事?今年这届学生,好像脑子有点问题啊! 他故作深沉地清了清嗓子:“切忌要保管好你们的这张饭卡,以后有大用处的!” 司朝暮惯常春风拂面,领头感谢了大叔的提醒:“好的,谢谢您!” 云棠珺和董颂明被他压着脑袋,可怜巴巴地低下了不明所以但是自认为高贵的头颅。 “我帮俊逸也领一张。”司朝暮的声音里充满了温柔的笑意,“麻烦您了。” 由于被压住了脑袋,云棠珺看不到此刻对面大叔脸上的表情。 只是从氛围感知上来说,觉得好像并不是太好。 因为沉默,长久的沉默。 半晌,大叔终于慢条斯理地回话了:“你不知道吗?学校不鼓励代领行为。” 司朝暮口头上的保证书下得还挺快:“您放心吧,以后绝不再犯!” 大叔咬牙冷哼了一声:“你敢这么说,自认是没有什么机会再犯在我手里了,不是吗?” 司朝暮的声音柔和但是坚定,不厌其烦地强调道:“拜托您了!” 他的请求最终还是得到了实现。 好不容易重新获得了头颅自由的云棠珺看司朝暮笑吟吟地再次与大叔致谢,摸了摸手中那张与之外表一模一样的饭卡,探究地眯了眯眼睛。 有~大用处哦~ 董颂明满脸愤慨地抓了抓脑袋,这让他的头毛正无限向他的室友宋一凡的鸡窝头靠拢。 “你帮韦俊逸领发卡也就算了,非得要弄乱我这优美的发型吗?” 司朝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慈祥”地说:“董妃请放心,有本宫在,必然不会让你像是可怜的董鄂妃那般,还未享尽荣华富贵,就凄惨地香消玉殒了!” 耿直的孩子听得是毛骨悚然,连忙满脸狰狞地捂住了胸口处,好像下一秒就要喘不上气来:“请问你们非得搁食堂门口上演后宫xx传是吗?我不擅长这个,能申请回避不?” 司朝暮扑哧一笑,只叹是“做个清纯小孩,啥也不懂,真好!” 云棠珺腆着厚脸皮,安之若素,还有点凡尔赛:“一些笨蛋听不懂的高级文学罢了~” 董颂明气哼哼地率先踏入了食堂大厅:“对对对,我是大鼻子的山猪,就是吃不了细糠!” 第100章 谁也拦不住背后蛐蛐 三人调侃之际,刚好有一位提着扫帚和撮箕的保洁阿姨路过他们。 她眯着眼睛,看了张开双臂拥抱食物气味的董颂明一眼,抬起手指,往斜前方一戳。 “想吃粗粮?往那边走就是了!” 啊? 几个胡说八道的小呆子面面相觑一番,慌了神,忙不迭向这好心指路的阿姨道谢。 您的空耳技能,远在我们之上! 他们打闹归打闹,可是哪里能够想到,命运的安排就是如此搞笑,竟然在食堂这么个包容开放的地界,又好死不死地碰到了虞翰飞那个多做点表情好像能要了他命似的家伙。 那个人正站在一个离得不近不远的地方,挺直身板,环抱胳膊,用一言难尽的目光打量着他们。 是虞翰飞。 所谓冤家路窄,可不就是用以形容眼下的情形? 云棠珺目不转睛地瞪着这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一口气将息未息地吊在嗓子眼儿里,上不去也下不来,差点给自己一波送走了。 那哪里能够啊? 生而为人,与其内耗自己,不如外耗别人。 “等等!你站住!” 虞翰飞猝不及防地与之视线相撞,却只是表情没有什么起伏地点了点头——这好像是这个人最招牌的打招呼动作,用具象化的文字翻译一下,大概就是“眼前站着的这人,是一个在我脑海当中有印象的所谓同学,以后也是不得不勉强与之相处的,所以全然不管不顾似乎不太好,那就勉为其难地点点头好了”之类的心理活动。 礼貌,但是疏离。 好似在他自己与他者之间,不由分说地树立起了一道无形但是厚得要命的屏障。 云棠珺脚下快走了几步,匆匆地来到了虞翰飞的跟前。 “你这个人,怎么说话不算话……” 虞翰飞不假思索地打断了他。 “放心吧,我只是你的室友而已,不具备影响你到处交朋友的权利。” 说罢,便又径直走了。 头也不回地,很帅,至少自以为很帅。 剩下云棠珺一个人傻呵呵地在风中凌乱。 救命哟!谁来评评理?他这是什么个意思?谁说过他影响我到处交朋友…… 不是,我就认识了这么三三两两的人类,哪里来的“到处”啊? 谁允许你擅自胡乱下定义了? 真是一颗不讲道理不可理喻的榆木脑袋! 董颂明本来就不爱惯着某人,见到他的云哥吃了瘪,更是将眉毛耷拉起来,形如一座折叠起来的山峰:“那个家伙是怎么回事?他一直都以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待人吗?晓不晓得这个样子待人很没有礼貌诶?” 一旁的司朝暮却含含糊糊地咬文嚼字起来,说是其实他也不太清楚。 “他啊,之前有幸见过几面,但是未有深交,若论了解那个人的秉性如何,我可能还比不上我们的小云酱呢!” 说到此处,他又泰然一笑。 “毕竟他和我们的小云酱……是直到此刻依然能够友好相处的室友呢!” 这种话,云棠珺只当做是听不到好了。 显然,比起谈论某个装酷的傻子,他更加专注于眼前方才从油锅里捞出来的小鸡腿。 不料才这么一眨眼的功夫,自己不仅被司朝暮突然拎到了话题的中心上,还被他调笑似的撞了撞胳膊。 “小云酱,难道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说这人不是为了报复刚才调侃他跟韦俊逸的仇才怪! 云棠珺侧过因为吭哧吭哧啃鸡腿油而变得油乎乎的脸蛋,茫然地“啊”了一声。 “有没有搞错?你从哪里看出来我跟他相处得友好啦?”云棠珺蹙起眉头,细细嗦着香酥鸡腿上嘎嘣脆和滑嫩嫩的肉,“那个人就不爱说话,我跟他也没得什么可聊的,哪里谈得上了解?从前你见他,也是这样?” 踹给自己的球,就这么圆润地被踢了回去。 司朝暮眨眨眼睛,手指点着额头,露出了某种陷入回忆的表情。 只是这显然并不是一段什么美好的回忆,多是促生了无可奈何地拳拳吐槽之心,让他又情不自禁地托起了下巴,边想边说道。 “唔,我也说不大好,我跟虞翰飞离得最近的距离,也就是面对面地站着,然后被身边的大人胁迫着互相做自我介绍。” “可是他那个人冷漠得很,脸上没有表情也就算了,竟然除了名字以外,一个多余的字也欠奉,好像同我讲话是什么讨人嫌又不得不做的任务似的,可叫人伤心啦!倒是这喜欢穿一身黑的毛病,是打小就有的,我也从来没有在他那儿见过其他颜色……” 司朝暮说着说着,眼睛突然微微眯起,目光上上下下地往云棠珺身上扫来扫去一番,神情变得更是玩味起来。 “等等,小云酱,你不对劲,大大滴不对劲!你什么时候也换上一身黑色衣裳的了?我记得,之前在小树林,你穿的好像不是这个……” “对对对!我也发现了!正想说呢!”董颂明这呆头鹅一边叼着鸡腿,一边絮絮叨叨,整个人的身体随着他手舞足蹈的动作变得十分之夸张,愈发像是一只翩翩起舞还要嘎嘎叫唤的大鹅了,“云哥,你到底从来哪里搞来的换洗衣服啊?这不给兄弟们也来上十件八件?看看我身上这干掉了的红墨水印儿,可糟心啦!还得被宋一凡那个猪脑子笑话……” 他们的问题本来不算是什么真正的问题,可云棠珺就是感觉到了一种十分奇妙的尴尬。 他紧张地搓了搓鼻尖,又理不直气也壮地指向了在一旁坐山观虎斗的司朝暮。 “你的观察力也太逊了!明明他也换了衣服,你怎么不去找……” 司朝暮的目光清澈,清澈得好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一不小心就能够把云棠珺给沉到湖底活活淹死的那种:“我能换衣服有什么稀奇的?因为我有八万八啊,可你有什么啊?” 八万八的橙黄色百宝袋,号称什么都可以往里头塞,居家旅行,杀人越货必备之物。 云棠珺被怼得一时语塞,脑子飞快地转悠了十万八千里,终于想起来了。 我有,我有日利息百分之十的欠债啊……能算吗? 第101章 他以为他是谁 更加可恶的是,董颂明这倒霉的熊孩子,竟然胳膊肘往外拐! 捧着他那张无敌天真的脸,跟着问出了一个无敌欠揍的问题。 再次给了恨不得立即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的云棠珺致命一击。 “对啊,云哥,你有什么呢?” 我有,我有邦邦硬的拳头!你要是不要? 云棠珺当真败给他们这一唱一和了,立刻捶胸顿足仰天长叹了起来:“你们不懂,这都是血与泪的悲惨故事,我不提,只是不想让你们见识到这个看起来繁华美好的世界上,竟然有如此蝇营狗苟的资本家,真乃天地蒙尘日月无光啊!” 司朝暮和董颂明齐齐眨眼,互相看看,又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云棠珺。 兄弟,你有什么好哭的故事,快说出来让兄弟们笑话一下! 当然啦,董颂明到底是心地善良的好小孩。 听到云棠珺声泪俱下地控诉虞翰飞以两件普普通通的衣服套取百分之十日利息的压榨行为,终于还是忍不住同仇敌忾,将眼前要多无辜有多无辜的饭桌子拍得震天响。 “看吧!我早就说了,这货可真不是人啊!” 更加不做人的是司朝暮这厮。 别看他外表斯斯文文的,说起话来可一点儿也不客气,一锤定音地将此结论凝结成了更为概括性的总结发言:“对,他不是人,他是真的狗!” 云棠珺恋恋不舍将刚刚嗦好的香酥小鸡腿放到一边,情不自禁为二人此刻的慷慨激昂疯狂点赞,对,你们说得太对了! 天知道昨天夜里我过的是什么煎熬日子。 一想到这样的日子竟然还要过两年,简直快要失去“生”的勇气了好不好? 快替我多骂骂他,骂得越凶越好! 董颂明迎着云棠珺欣然鼓励的眼神,愈发地得寸进尺,叉起腰,明明就是个弟弟,却企图努力地展现出他身为男子汉大丈夫的霸气侧漏:“决定了,以后我见他一次打一次!” 本来企图着玩命落井下石的云棠珺一瞬间变成了张口结舌。 不是,这位大兄弟,就这么草率地决定啦?您可真是勇敢呐! 虽然说有梦想谁都了不起哈,但是梦想应该不是妄想…… 司朝暮再也坚持不住了,捂上嘴笑得前仰后合。 “说得没错,打还不够,得把他吊起来打!” 云棠珺心塞地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点明了司朝暮这些话显然是不怀好意。 “这位朋友,咱们这不是一个和谐友爱的校园吗?鼓动打架就大可不必了哈!” 董颂明不服气地吸了吸鼻子,那表情,大概突然觉得就连手上美味的小鸡腿也变得不是那么地香了,语气也跟着暴躁了起来。 “哼!姓虞的以为他是谁啊?有那么可怕吗?论力气,他可不一定能够胜过我……” 你是真的觉得自己可以同那个人同台竞赛搞pk啊? 云棠珺回想起从前见到董颂明遇到危险时那些一惊一乍的表现,却不知道这家伙是从哪里获得的勇气,够胆子突然觉得自己又能行了。 勇气这种事,梁静茹老师敢唱,你就敢往自己脸上贴金是吗? 但是为了不打击孩子好不容易鼓起来的自信心,他只好悻悻地说不知道,至少还不能够完全确定到底谁胜谁负。 眼前却如同流光纵影一般掠过了虞翰飞面无表情地将锁链从米志勤背后插入的画面,云棠珺止不住地幽幽叹息了一声,临了补充上一句。 “我也说不清楚,就是有这么一个感觉吧,你试试也就逝世了,也许不是说着玩的呢!” 可惜,小孩子天真不懂事,脾气还像是充满了蛮力的倔牛,光是口头劝阻无用,非要倒腾个明明白白的道理出来,不然口不服心也不服。 “什么嘛!那个人有你说的那么邪乎吗?我也没见到过他拿出什么奇特的本事来啊!” 眼见董颂明竟然真的平白起了对虞翰飞胜负之心,刚刚还大肆拱火的司朝暮也不得不加到了劝说的行列,只是他的这劝说方式颇为硬核,差点给他身边这两小伙伴一下子核平了。 “你要是真的那么想挑战他,不如先从我这里开始,先胜过我,再考虑其他人的事儿。” 嚯!他在说什么? 云棠珺的瞳孔蓦地缩紧,情不自禁地歪了歪脑袋,将注意力转移到眼前这个看似温和善良的人身上。 同司朝暮相处可以轻松发现,他并不像是有这样凌厉性格的人,爱把胜负挂在嘴边。 所以只能是…… 激将法?还是旁的什么…… 司朝暮当然察觉到了云棠珺那略显困惑的视线。 却只是低下头柔柔地一笑,又凑近过来笑嘻嘻地同云棠珺咬起了耳朵。 “这不是为了咱家傻孩子的人身安全着想吗?小孩子家家,没事跑去惹那不怀好意的冷面鬼做什么?净给自己整不痛快了!” 云棠珺差点为司朝暮这不拘小节的用词惊掉了眼珠子。 srds,你说的咱家是谁家来着? 苍天可鉴,日月证明,我可一千万个不愿意加入你和那个谁的家庭…… 那个啥,我连夜扛起火车,不,看这情形,起码得带上高铁这个级别的,现在立刻跑路还来得及吗? 不行,stop!云棠珺掐了掐自己的胳膊,我在胡思乱想神马登西啊! 联想能力太丰富,有时候还真不是什么好事情的说! 他们只做是玩笑,然而董颂明还真就很当回事了,期期艾艾地追问道。 “那个,小朝,你……你打架很厉害吗?” 司朝暮睁大眼睛想了想,神情又开始变得羞赧起来,红晕染透了两颊。 “打架的话……我算不得很厉害,不如俊逸厉害。” 董颂明大约是想起了韦某人与乔千里在树林里干架的英姿,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 一双眼睑微微地半垂着,似乎正在努力地思考什么。 司朝暮温柔一笑,眼波盈盈:“看你的这意思,还真就想要找个人来打架啊?” 董颂明的表情宛若大梦初醒,赶忙摆了摆手:“啊?不是,不是现在……” 云棠珺的心神一震。 不是现在? 难不成是……是将来吗? 这么狂。 是你飘了,还是其他人提不动刀了? 第102章 是在说我的坏话吗 司朝暮斜着半边的身子,继续压低了声音同云棠珺碎碎念。 “哇塞!如今咱们的小董同学,竟然已经这么厉害了吗?” 云棠珺也凑了个脑袋过去,倒还是分了一双布灵布灵的眼睛给因为又双叒叕聊爆了而羞愧捂脸的董颂明,只觉得好笑又无奈。 “好像是的呢!” 看董颂明此时的样子,恨不得马上将脑袋藏到桌子底下去。 司朝暮专心于打探情报,仍然对云棠珺大搞贴贴。 “所以,他这是新得了什么本事……” 但是很不幸,他的话被不客气地打断了。 “喂!你们在干嘛?鬼鬼祟祟地,是在说我的坏话吗?” anyway,最恐怖的当然不是这句话本身。 是说这句话的人。 有两个。 还是异口同声地从两个人的嗓子眼儿里奔出来,整得他俩好像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似的。 默契不要太好哦! 一个是正好坐在他们对面,正透过密密麻麻指缝露出两只水汪汪大眼睛的董颂明。 这货还可怜兮兮地努着嘴,眼巴巴地盯着云司二人的窃窃私语,一双干净的瞳孔里载满了深切的委屈,像极了一只在院子里惨兮兮地溜达着、但是已经被主任无情抛弃了的小狗。 他的心声震耳欲聋,没吱声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你们背着我说悄悄话!你们不爱我了! 另外一个人则是神出鬼没的虞翰飞,真搞不明白这玩意儿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刚刚出现就冷若冰霜地抱起了两只胳膊,目光不错地盯着这张饭桌子上的三个人。 他的神情好像跃行于月夜荒野里的野狼,正冷冰冰地盯住一窝子即将手到擒来的猎物。 至于这个人此刻的心思……算了,还是别猜了好。 不过眼前这两只,趁机合并一下同类型,可不就是可怕得令人后背发凉的犬科动物吗? 真是……云棠珺看看这个,望望那个,心中颇为汗颜,你们两个,是不是约好了?能不能不要这么齐刷刷地盯着我……我们? “咳咳咳!”云棠珺受视线所扰,倒霉催的声带一下子被呛得十分厉害,拼命咳嗽却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身板竟然有可以挺得如此坚挺笔直的时候。 然而他这个人吧,信口胡诌惯了,虽然正值头皮发麻之际,但是那些鬼扯的话,还是说来就来,一点儿磕巴也打不了。 “没有啊,我们只是在讨论小鸡腿与辣椒酱和辣椒粉的适配程度而已。” 更不可思议的是,眼眸当中挑衅的眼神也是说来就来。 怎么样?这样无聊的议题,你也要参与进来吗? 虞翰飞不动然拒,声音跟他的脸一样,冻死个人:“我不吃辣椒。” 董颂明只觉又找到了此人一个要命的毛病,立刻原地开创了一个大声嘲讽的赛道。 “竟然连如此美味可口的辣椒都吃不下去,你还算是男人嘛?” 被董颂明以毫无原则的“辣椒原则”粗暴判定为“不是男人”的虞翰飞慢吞吞地抬起眼皮子,冷嗖嗖地瞪了这位胆大包天以至于大放厥词的小朋友一眼。 绝对不可能承认自己的确有被他吓到的董颂明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嘶!好冷啊! 虽然冷,但是我绝不屈服……咦? 董颂明根本不清楚原本还隔着一段距离的虞翰飞是怎么突然蹦到自己跟前来的。 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展现出了小孩子清澈的懵懂。 云棠珺哪里还敢分心?不得不直勾勾地盯着他……他们。 旁边心思细腻的司朝暮转了转眼珠子,开始尝试转移话题。 他的身体坐得板正,可是俊秀的脸上写满了无辜,还有看好戏的表情:“哈哈哈,怎么可能啊!说别人坏话这种败坏品德的事情,像我这么优雅端庄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呢?” 云棠珺捏了捏人中,虽然头大但是努力憋笑ing。 真正优雅端庄的人,会特意强调向他人这点吗啊喂! 但是箭在弦上,帮腔还是得开口帮腔的:“就是就是!” 站在董颂明附近的虞翰飞一言不发,只不厌其烦地对某两位再次使用眼神警告的利器。 说得真好听,你们最好是! 至于某个口出狂言的小屁孩……因为那人眼中清澈的愚蠢太清澈,他也有点儿无语了。 董颂明的表情变来变去,着实搞不明白小伙伴们此时此刻的沉默代表何意。 于是他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终于下定了决心,要改变他自己刚刚竟然可耻地与令人憎恶的虞翰飞保持了同一质问“是不是被说了坏话”阵型的现状。 奶奶个腿的,哪个要同你一样?士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我们伟大的董颂明同学在头脑当中历经了一番极限思考之后,挤出了一脸同沙皮狗一样憨态可掬的笑容,自信满满地开口了。 “哪个闲得无聊说你的坏话?我们是在说……韦俊逸的坏话!怎么样?嫉妒了吧?” 瞧,这位到底是个了不得的妙人儿,一开口就是震惊四座。 这下轮到云棠珺恨不得往桌子底下钻地缝了。 大兄弟,往往就是在这种时候。 大家的沉默,才是真正的震耳欲聋呀! 所谓不打自招,弄巧成拙,此地无银三百两,可不就是您搞成的现在这个样子么? 哟西,董颂明的话讲完了,他们四个人也就如此这般毫无预兆地尬在了这里。 云棠珺不想接话,只交叠手掌,将下巴搁置其上,静观眼前局势走向。 论像是这样玩大眼瞪小眼的游戏,他自认从来不会输给谁。 于是看戏一般瞧瞧这个,瞅瞅那个,心道在座诸位的脸色真是各有各的精彩。 董颂明不认为这是欲盖弥彰,反而自觉反应灵敏,竟然能一下子联想到韦俊逸那个未曾到场的夯货,将飞来横锅全部甩到那人身上去,可是把他这聪明的小脑袋瓜子能干坏了! 因此,他兴高采烈地咧了个等待夸奖的笑脸,又笑呵呵地逡巡一周,这才发觉大家神色却是变得更加难以形容,顿时愈发摸不着头脑。 “诶?你们说话啊,都愣在这里干什么?玩一二三木头人?” 第103章 我好像记得他 司朝暮作为在场同“无缘无故被讲坏话”的韦俊逸关系最好的一位,数次想要挤出他那镇定自若的招牌微笑,可是又满脸纠结地咽了回去。 我说说要讲俊逸的坏话也就罢了,旁人怎么也可以……不,我不允许! 别问,问就是少男的心思,你不懂,所以~别猜。 所以,他并没有搭茬,只是但笑不语。 至于虞翰飞…… 略过他吧兄弟们,你们还能指望木头人能表现出什么活人该有的表情?想太多了哦! 这种时候,也就只有云棠珺这个大好人愿意出面硬着头皮接某个不懂事娃娃的话。 自己认下来的兄弟,含泪也要接着宠下去啊! “对!我们这儿不正在想对那个专门不干人事的韦俊逸进行口诛笔伐的形容词吗?”云棠珺一边信口胡诌,一边疯狂地给司朝暮使眼色,嘴炮而已,请千万不要介意,“从前学校里不兴教这个,还得往脑子里到处搜刮各种和谐词汇,累人!” 司朝暮终于重新笑了,且脸上的笑容更盛,不愧为朝暮之间最盛大的霞光。 小云酱,张口就来,可以啊! 骂“专门不干人事的韦俊逸”是吧? 行!没关系,你开心就好! 虞翰飞的眼神紧随其后,幽幽地飘了过来,同云棠珺游离得无法直视的目光一触而分。 根据云棠珺8.8的视力不太靠谱的观测,某人的嘴角好像比之前上扬了0.01个弧度。 不由得背后一凉,非常好,更加想找到一条地缝往下钻了。 只有那个好不容易得到支持的董颂明是个真正的呆子,一转头就将云棠珺卖了个干净。 “可惜啊,我云哥一看就是遵守规矩的好学生,竟然连骂人也找不到几个好词语,我可不同,我从前就是打遍学校无敌手的!更别说是喷人了……” 可惜他的牛皮还未开始正式吹响。 就在此时,广播里突然发布了一则新生们要于一小时后操场集合的通知。 说是校长将为新入学的同学们发布重要的欢迎讲话,所有人不得缺席。 云棠珺偷偷咋舌。 卖糕的!这也太真实了吧? 竟然还有校长讲话这样从小到大无比熟悉但是令人头秃的环节? 果真是分分钟地幻视起从前平常枯燥无味的校园生活…… 不对,这地儿虽然充满了各种奇形怪状,但是一直宣称自己是个正儿八经的学校来的。 虽然无论从何处着眼,它同“正儿八经”一词怎么看都是毫无关联。 说起校长讲话嘛,只要在正常学校念过书的都知道……云棠珺和董颂明不约而同地耷拉下眼皮子,相互对视了一眼,各有“漫漫十二年,兄弟你都懂”的无奈神采,光是想想就觉得了无生趣呢,真无聊! 另外两位的反应则是完全不同。 司朝暮一跃而起,竟然毫不顾忌他的帅哥形象,直接“嗷呜”大叫了一声,然后火急火燎地称时间不够了,自己还得要去为他的亲亲俊逸送上爱心早饭:“你速度快,带上我,快走!” 这话当然是冲着素来擅长神出鬼没的虞翰飞说的。 而且,他可不只是在嘴上说而已,竟然还直接上手了。 闪电一般飞身过去,一把扒拉上了虞翰飞的一只手臂,着急忙慌地拽着他蹦跶了两下。 “你还愣着干嘛,快走啊!” 虞翰飞并未挣脱那两只扒拉上身的爪子,只是皱起眉,冷冰冰地吐了两个字:“地点。” 说话间,又飞快地瞥了身边不远处的云棠珺一眼。 见那人正满眼好奇的看着自己同司朝暮的互动,又十分别扭地别开了目光。 司朝暮见状,又将人抓得更紧了些,乘着满脸俏皮之意,笑盈盈地冲云棠珺眨了眨眼睛。 “宿舍,610。” 虞翰飞吊着一只胳膊,毫无波澜地应了一声“好”。 霎时间,风声响,人影无。 再一次全面立体地向两位新来的菜鸟展示了什么叫做是实际意义上的“来无影去无踪”。 云棠珺怔怔地望着他们陆凯的方向,直到望不到背影了,才不自觉地抱紧了双臂,阴阳怪气地做出以下总结。 “哈!这大概就是他们之间仅仅只是换了名字的珍贵友谊吧,真是令人好生羡慕呢!” 董颂明这人大概很适合去做情景reaction,及时反应给得很是灵活生动,嘴巴张大,眼睛溜圆,还不轻不重地打了个喷嚏。 阿嚏! “这是什么鬼影子的把戏?姓虞的这是在向我们炫耀是吧!肯定是!” 云棠珺倒是对虞翰飞这厮喜欢动不动玩儿消失的事儿已经习以为常了。 毕竟从第一次见到时,那个人就一直是如此…… 有事没事就当面玩失踪,看都看不住。 可是令他此刻心情不佳的点貌似在别的地方,不过一时间也说不好,只能默默自我消化。 顺道“好好地审问”一下自己这位奇奇怪怪的好弟弟。 “他这本事,你是第一次见到?很惊讶?” 董颂明颇为难为情地挠了挠脑袋,眼珠子滴溜溜转个不停。 “我不知道啊,好像是第一次注意到他吧?说真的,要不是今儿早上同你一起练那个……那个铁饼,我也没管过什么时候还有这号人物……奇奇怪怪的,不是!” 他又称是自己记忆力出现了错误,急急忙忙地纠正道。 “是我记混了,宿舍走廊上好像见过他了,只是我贵人事忙,并没有多加在意罢了!” 这么说,小伙子是名性情中人,上心的很是上心,不上心的真叫做一点儿也不上心。 不说从前了,竟然一点也不记得他自己曾经在那条宿舍走廊上劈头盖脸地质问过云棠珺同虞翰飞那十分相似的黑色衣裳吗? 尤其是在刚刚还同司朝暮一块儿调侃过这身黑色衣服的情形下。 弟弟真是好比金鱼一样的记忆力呢!不错不错! 但是小朋友,审题不清晰这事儿,可是个遮掩不住的大错误。 我问的分明“他这本事”,而不是“他这个人”啊! 你的回答很有问题哦! 你慌了。 第104章 孩子被拐跑啦 “说起那块重得要命的铁饼,”云棠珺为着得到想要的消息,并没有在这里计较太多,反而主动适应起了董颂明的那种语言模式,换了个方向继续追问道,“它那么沉那么重,你怎么还能直接上手就给掰断了?我看现场其他人都没有可以做到这个地步的,这也太厉害了!” “是吧是吧!”听到了来自于自家云哥的夸赞,董颂明的神情变得有些明晃晃的骄傲起来,嘴角只差是没有翘到天上去与太阳肩并肩了,“那是,我力气大,如果练得好了,以后甚至可以搬山移石!可不就是超级无敌厉害么?” 果然。 云棠珺露出了毫不意外地得逞一笑,顺着他的话继续往下说道:“搜嘎!那能不能烦请你告诉我,这话说的,以后甚至可以搬山移石……到底是谁给你画的大饼啊?” 董颂明原本明朗欢快的笑容蓦地僵在了脸上,眼神猛地一滞,开始到处乱瞟不说,嘴角还不由自主地抽搐了几下,满脸写着“哦豁,完犊子了”! “啊?什么大饼……”他支支吾吾地小声嘀咕,只是听听那低声反驳得理不直气也不壮的怂包语气,大概只差没有下一步就转头逃跑了,“才没有什么人给我画什么大饼呢!” 云棠珺毫无心理压力地顺毛摸:“不是大饼,那你认为,他说的就是事实咯!” 董颂明立马撑直了身体:“当然是事实啦!我之后肯定会变成超级厉害的……” 欸?等一下!张牙舞爪的小孩儿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嗷呜一下子咬住了嘴唇。 人也立刻变得鬼头鬼脑起来,这边看看,那边看看,神情也怯怯的,眨了眨眼睛。 “……呃,云哥,我的意思是……行吧,我没什么意思。” 云棠珺杵着下巴,等董颂明接着编花篮。 “那个他,是谁啊?” 董颂明不高兴地撸了撸鼻子,强撑着他那早就坍塌得不成样子的气场嘴硬道。 “我可从来没有说过是有人同我说了什么……都是你在瞎说的!” “好好好!”云棠珺选取依照以退为进,将两只手捧在两侧脸颊上,一副“我耐心听你继续编”的好整以暇,“都是我满嘴胡话,梦里叽里咕噜念经呢!如此解释,您看满意与否?” 董颂明自暴自弃地捶了捶脑袋,即时上演了“烂泥扶不上墙”。 “唉,我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云棠珺哂然一摊手,心道心思单纯的小朋友果然还是太好忽悠了,事情败露得太快,以至直接影响了他这套话之人的成就感:“你说呢?” 董颂明不安地扭动着屁股,好像此刻刚好坐在了千万根雪亮亮的针尖上,扎得他浑身疼痛难忍,从上到下都在气哼哼地散发着无比幽深的怨念。 “哼!见过敷衍人的,没见过像是你这样敷衍的,一点也不走心!” “怎么还有人搞恶人先告状的啊?分明就是你在敷衍我啊!”云棠珺抬起手,抹了抹眼角之处那并不存在的眼泪,“如今孩子长大了,都拥有自己的小秘密了,先有红颜知己的三明治姑娘,后有偷偷为你画饼的神秘人……像我这样一无是处的旧人,竟被全然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又有什么资格同这些后来的新人争宠呢?真是好不可怜啊!” 云棠珺嘴上说的可怜,面上却笑得像是瞧见了猎物的小狐狸。 所以啊,你还有什么小秘密,好不好一次性都告诉我呢? 董颂明被他一番话调笑得红了脸,但是依然尽着最后的努力,锲而不舍试图转移话题。 “我说云哥啊,这个后宫y,咱就是非玩不可吗?” 云棠珺交叠着双手,语不惊人死不休,“难道皇上喜欢什么别的y?只要你愿意,奴家倒不是不可以……只是,”他又冷不丁改换了面色,义正辞严地强调,“得加钱!” “雅蠛蝶!”董颂明表示实在扛不住眼前这个笑得如此诡异的“奴家”,连忙顶着一身早就竖得笔直的寒毛,坚决推拒道,“我是个正直人,当然是什么y也不要啊!” 云棠珺眯起眼睛,挪动视线,将眼前的小朋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正直人啊~那可真是太遗憾了呢!” 董颂明大呼冤枉:“哪里值得遗憾……不是,哪里就不是正直人了啊喂!” 云棠珺便趁此机会,毫不费力地将话题转移了回去。 “当然是因为自称正直人的家伙在同我不知道的神秘人你来我往,眉来眼去……” “不要乱用成语啊!怎么可能还有眉来眼去的事儿!” 董颂明连连抓耳挠腮,顶着大红脸,急得好一通解释。 “他才不是什么……我的意思是,哎呀,反正我已经答应过了,谁也不能告诉的!” 云棠珺一脸“果然如此”的神情,慢吞吞地拍了拍手心。 “你看吧,果然是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呢!这就是……所谓正直人‘金屋藏娇’的桥段吗?好看,爱看~” 只能被动接受云棠珺这一顶顶扣下来的“大帽子”的董颂明着实是欲哭无泪。 “哎呀,你别猜了,根本没有这回事情啦!只是……既然应承好了对方要保密,当然不可以不遵守诺言啦!” 很好,解释了半天,反而越描越黑。 云棠珺一边费力地听着他胡乱掰扯,一边心念如电地寻思着应对的计策。 董颂明的话的确说得乱七八糟,看似只是毫无章法的遮掩,但其中也不是完全没有可以被提取的信息点。 他口中所说的“他”,该是一个许下了什么东西、因此得到了董颂明守口如瓶保证的神秘人士,所做的,怕不只是画了一个香喷喷的大饼这么简单,或许有什么更为实质性的…… 云棠珺的内心风起云涌,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甚至觉得有点好笑。 能将一个单纯孩子的心给囫囵拐跑的人,难不成对方是许诺了一座甜滋滋的糖山? 第105章 一个天选之人的故事 云棠珺明了,既然董颂明不愿意直说起这个人是谁,那就换成另外一种问法好了。 事实上,一个问题的突破口何其多。 全然只看问话人能不能把握得住,并没有所谓固定的套路。 “你跟你的那个‘他’首次见面的时间,是在来校之后,今年的7月到9月之间吗?” 云棠珺心念如电,就是我被困在校医院的病床上,被该死的“木乃伊”用神秘的药物和遭瘟的游戏关卡折腾得死去活来的那个时候。 董颂明听了,小身板一颤,先是不自然地舔了舔嘴唇,然后慢吞吞地绞起了十个手指。 神色看起来十分迟疑不决。 他先是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又伸出一只脑袋,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了一圈,同时紧张兮兮地再三嘱咐云棠珺,生怕人下一秒就反悔了似的。 “云哥,行行好,我可是答应好了不会跟别人说的!他的事儿,你千万不许告诉别人啊!” “那是当然啦,肯定不会对第三个人讲的!而且,想要了解其中的内情,我也不是必然要做提问题为难你的那个人。” 云棠珺看董颂明虽然有些犹豫但是仍然一副铁嘴保密的模样,耸了耸肩,狡黠一笑。 “不如这样好了,让我给你讲一个有趣的故事,你就当……这只是一个故事呗!” 这个有趣的故事是这个样子的。 “传说中,有一位幸运的天选之人,某一天,他在路上随随便便捡到了一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师父,那师父自称是洞里的仙人,精通绝妙的法术……不,是异能,又笑说他们二人相逢即是有缘,愿将毕生之功力传授给这位被他看中了的天选之子……天选之子开始以为只是没营养的玩笑而已,直到他真的发觉自己因此获得了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 董颂明越是听着,越是慌慌张张捂起了脸,然后是耳朵,最后一蹦三尺高。 “救命啊!云哥,你太恐怖啦!我不要同你讲话了!真是肚子里的大蛔虫,退退退!” 云棠珺默默注视着他的类猴子行为,心道小朋友无所适从的样子还真是好笑。 你这样,不就相当于间接承认了“我说得对”吗? 像董少爷这么不打自招的单纯人,上回见到,还是在上回…… 这家伙向虞翰飞扯出韦俊逸这面大旗、强行硬扯大家在说他坏话时。 本来就是个非常不擅长撒谎的小家伙,又何必强求自己呢? 与某位上赶着要上蹿下跳猴子精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云棠珺此刻悠然自得的态度,那叫一个倍儿淡定,甚至还捂着嘴,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你说的蛔虫也就算了,这才刚刚吃完饭呢……不过我想,我们是时候离开了。” 云棠珺端起已经被风卷残云得渣渣都不剩的饭盘子,诚挚地展示了一名当代学生应该具备的良好素质,同时轻声细语地提点董颂明。 “在食堂吃饭可不是在餐厅里边消费,离开前,别忘了收拾好自己手里的餐具哦!” 非常好!你是真的淡定哥! 董颂明彻底红温了,一把撸起眼前堆满了鸡骨头的盘子,仰天长啸。 控诉之情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休。 “云哥怎么光说我呢?你看看,司朝暮的盘子也没拿走!” 很不幸,云棠珺这会儿在等的,正是他的这句话。 董颂明小可爱,真是毫不意外地自投罗网了呢! “对哦!可是你也发现了不是吗?” “咱们温柔善良的小朝同学,其实是一个实打实的恋爱脑诶!” “你看他,光惦记着家里没吃饭的睡美人了,哪里可能还记得什么盘子?” 踩中了你云哥布下的陷阱,还想逃吗?想得美! “所以你就大发慈悲,原谅他吧!” “还有,他的那只盘子,就拜托给你咯!” “我一定会通知他向你表示感谢哒!” 语毕,云棠珺就脚底抹油,先他一步开溜了。 董颂明被唬得好像林子里的猴子一样嗷嗷直叫。 虽然董颂明最终还是特别没有原则地顺手捡起了司朝暮留下的盘子,但是这位朋友在某些方面的原则性巨强,还是不容置疑的那种。 “啊啊啊!你先等一下!我才不可能承认那个为人彪悍的韦俊逸是什么鬼睡美人呢!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可能因为纯洁的童话受到了污染,孩子表示十分心痛,竟然直接开始走起了玄幻路子。 “随便哪个神仙,快点下凡来收了咱云哥的神通吧!” 云棠珺率先将手中的盘子放在食堂规定的位置,顽劣一笑。 “别开玩笑了,神仙才不来!” 董颂明又陷入了摸不着头脑的状态,于是真心提问了。 “啊?为什么?” 云棠珺含笑解释。 “因为哪怕神仙踩着祥云来到我的附近,就会发觉根本落不下来。” 小朋友还是有很多大大的问号。 “啥意思啊?神仙为什么落不下来?” 此刻的董颂明太像是一只扑通扑通往陷阱里跳的兔子,他不止跳得异常英勇,还不假思索地往自己的脖子上勒紧了绳索。 真乃好一招“卖了自己还替人数钱”! 云棠珺抿紧了嘴唇,实在快要憋不住放声大笑了。 年纪轻轻的小少年,怎么就这么经不住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呢? 需要多加锻炼啊! “还不是有的人吃得太多,搁我身边太占体积啦!神仙也没有辙呀!” 董颂明愣了愣神,这才堪堪地悟了,气得一股脑儿撸起了袖子,露出了他那卖相不错的肌肉:“我说云哥,你是不是欠扁啊!不是吹牛,我的力气好大的,可以一拳揍飞你的……” 云棠珺不打算忍了,任由笑声回荡。 “大侠您可是天选之人,大人有大量,饶命啊!” 他们两个就这么一路打打闹闹地到了操场。 比着旁人正襟危坐或是心神不宁的模样,看似非常没心没肺。 放在其他人的眼睛里,可能还疯狂闪烁着一种脑干缺失的美。 嘛,谁知道呢? 反正这俩这会儿玩得正是开心,根本就没人在乎这个。 第106章 但凡多念几本书呢! 到达了操场、站定之后,云棠珺习惯性地先往周围快速地扫视了一圈。 很快便发现这个原本被葛石梁和他的炮筒拖拉机霍霍得到处都是的红墨水的地方,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被彻底清理干净了,成就了当下这幅花花草草各自安好的画面。 至于那些从四面八方赶到操场来集合的新生——他们现在以及未来的同学,大部分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儿说话,也有一边应付交谈一边拿着一双不安分的眼珠子一个劲儿到处瞟的,看起来很是心神不宁的亚子,不知是在忧虑些什么。 云棠珺作为对此一知半解之人,还是好奇心多些。 他顺着这些人视线的交汇点,不费吹灰之力地找到了这片操场上北边唯一的一座高台。 那座高台砌得很高,又有大面积的砖块包围。 从下往上仰视,只能看到一块半人高的灰扑扑的墙面。 若从上往下俯瞰,该是可以很轻易地纵览全场。 但是此刻,那高台上空无一人。 所以呢,云棠珺不由得暗自思忖,他们这是在看什么? 灰色的……墙吗? 他这样胡思乱想着,眼神有些发直。 直到旁边的董颂明突然伸出手拉了拉他的衣角,又压着嗓子嘟囔了一声。 “云哥,快些别忙着发呆了,有妖怪来了!” 妖怪? 云棠珺堪堪地将四处漫游的思绪拉回了现实里,语气中却并不见任何的慌乱之意。 “抱歉,我走神了。” 因为此前已经有幸见识过了,若是真正见着了难以对付的所谓“妖怪”——譬如那只从湖底冒出来的奇形怪状的怪兽,董颂明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绝对不可能是现在这副从容淡定的样子,甚至语气当中还有一股子磨灭不掉的讥讽意思。 云棠珺定睛细看他说的那只“妖怪”,正是三番五次对他们展现出浓重敌意的乔千里。 怪不得董颂明表现出了这样的反应。 当然了,乔千里作为本校最靓的崽(自认为),最引人瞩目的好像还是他的那张无论走到哪里都摆脱不了的富二代专用臭脸。 比如现在。 那个分明是与他们差不多年纪的男生正趾高气昂地仰着下巴,鼻孔冲天,摆出一副唯我独尊的派头,形单影只地站在人群中间。 无人同他攀谈,他也似是非常不屑。 光是顶着他那一张拽得二五八万的脸,看向哪儿都是一副审视打量的不满眼神。 很牛x的亚子,也很不讨人喜欢。 尤其此刻,乔千里才与云董二人的视线刚刚相对撞了一下,就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干净的脏东西,毫不客气地扔来了一个恶狠狠的白眼过来,鄙夷之情隔着老远都闻得倍儿清楚。 无缘无故地被甩了这么大一个白眼,董颂明这暴躁气性,能忍这傻x就奇了怪了。 他自然气不打一处来,连忙冲上前去质问:“你有病吧?没事儿挤眉弄眼地做什么?” 乔千里不痛快地皱了皱他那张本来就苦大仇深的脸蛋,眼角也跟着猛地抽搐了一下,但只是咬了咬牙,扭开头,没有说话。 云棠珺心知拦董颂明不住,却也从乔千里对这怒喝的反馈之中盲生get到了华点。 咦?这位乔大少爷有些不对劲啊,如今竟然这么老实的吗? 被骂到脸上了也不吱声,真乃奇闻怪事也! 董颂明才没有哪怕一星半点儿要给乔大少爷面子的心理包袱,见他不做反驳,立马开始了自己得寸进尺地挖苦事业:“说你呢,没事儿瞎哆嗦什么?眼睛不好就去看医生!不要在这里抽抽来抽抽去,丢人现眼!” 云棠珺听董颂明这五花八门的小词儿,不由得默默地发出了感慨。 兄弟,说猛还是你猛,这么个锱铢必较的小人跟前这么敢说,牛掰了! 许是由于接收到的嘲讽值实在过量了,乔千里刚刚努力维持的高傲嘴脸瞬间破碎了,绷不住啐了董颂明一口:“呸!没见识的乡巴佬!懂不懂,沐猴而冠的人才叫做是丢人现眼呢!” 在对线这方面,董颂明可从来不委屈自己。 哪怕是面临自己最为不擅长的成语大赛,也要捡着肚子里为数不多的墨水疯狂输出,输出几个算几个。 不然,他铁定不甘心。 “那你这副被狗咬了的德行应该叫做什么?衣锦还乡吗?我看是锦衣夜行还差不多!” 云棠珺也试图加入这场没头没脑的成语字典背诵比赛,并给了在场之人一点点小小的生僻字震撼:“乔少爷这样的,我看是渊涓蠖濩才对!” 董颂明本来就不爱读书,听到己方输出搞了这云山雾罩的玩意儿,一秒钟便进入到了蚊香眼的状态,连忙期期艾艾地问:“云哥,什么冤冤祸福(就是这四个音)……我只知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冤冤相报何时……何时都了结不了!” 小孩儿还挺警觉,还省得说话时要提防对面那个待他们显然是非常不友善的乔千里。 且自有他董颂明为人处世的一份道理。 冤冤相报何时了? 老子同这在林子里头暗戳戳地害人性命的大少爷,必定是没完没了了! 云棠珺无时无刻不在盘算着。 一边隐蔽地用目光时不时地逡巡四周的情况,一边继续用掉书袋来拖延时间。 如果可以的话,他并是不十分情愿亲自跟乔大少爷在这种众目睽睽的地方直接发生任何肢体上的冲突。 董颂明最好也不要。 所以无论校长或者老师神马的,还是麻烦你们快点出现,来拯救一下我们吧! 或者让温柔善良的小朝来救一下,也行~ 于是,云棠珺背起了手,开始装起了咬文嚼字的老学究。 “解释一下,渊涓蠖濩,亦作渊蜎蠖伏,刻镂之形,借指华丽的宫殿。” 董颂明马上不高兴地皱起了眉头。 对线酣战中,他可是听不得一点美好之词往乔千里的身上贴。 华丽,他华丽个乌龟锤子! “什么?华丽的宫殿?云哥你有没有搞错,怎么还能夸他呢?” 第107章 多谢女王大人 只是对面脑筋还不至于被淤泥堵塞了的乔千里显然并不这么认为。 他正满脸警惕地盯着云棠珺,好像要用一双眼睛把他望出一个偌大的窟窿来才愿意罢休。 虽然实际上乔千里本人跟董颂明那个愣头青一样,完全听不懂就是了,但是直觉告诉这位大少爷,云棠珺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词。 因此不妨碍少爷自有少爷的办法。 最方便快捷的——抬起下巴,用鼻孔装x:“也不知道你念的是什么歪门邪道的书,人能用建筑物来形容吗?怕不是有什么毛病吧?” “那我也来班门弄斧,解释一下吧。”一个笑意满满的女声突然插话了进来,“涓,指的是蚊子的幼虫,蠖,一种生长在树上,颜色像树皮,行动时身体一屈一伸地前进的害虫。说的是小虫子在潭水里吭哧吭哧到处爬,形容某些锦衣玉食却不干人事的家伙正正好呢!” 来人正是荣雁翎,董颂明心中那位给了他三明治、又陪他跳舞的crush女孩。 被几人明里暗里嘲讽了个遍的乔千里方才见到荣雁翎,脸色蓦地一变,迅速改变了“本少爷高高在上,不屑同你们凡夫俗子动手”的态度,直接撸起袖子,将牙齿磨得咯吱作响。 “你们tmd……简直是欺人太甚了!” 有了女神的帮衬,董颂明更是得意得不得了,尾巴翘上天去了的同时,还做着鬼脸,略略略地吐起了舌头:“怎么啦?骂的就是你!你不服气啊?不服气就老老实实憋着呗!” 荣雁翎不比这家伙幼稚模样,她负手而立,娇俏可人,也不失飒爽。 “乔千里,我可是听说了你在森林里搞的那些破事儿,为什么平白无故坑害人家去到藤夫人的陷阱当中,咱们好好地做个人他不香吗?” 诶?云棠珺的眼底先是闪过了一丝诧异,而后迅速化作了了然。 这件事除了那名倒霉的死者和吃了人但传说是无法离开森林的藤夫人,只有五个人知道。 如果不是乔千里自己犯病非得要往外到处讲,有能力在学生当中把它宣传出去的,反正不会是初来乍到的自己或者是董颂明咯! 本以为司朝暮与韦俊逸同这位乔公子相熟,没想到是这种相杀方面的熟稔啊! 这关系,真还挺有意思的。 “你们……”没想到,乔千里这个害人性命的罪魁祸首竟然还莫名其妙地恼羞成怒起来了,不只气得连连跺脚,连声音都提高了八百度,高亢的音节肆无忌惮地往众人的耳朵里头哗哗灌入,“你们懂什么!一群什么都不懂的脑残!垃圾!” 好吧,在场的谁也搞不明白这位“乔懂哥”到底是懂了什么,反正就他一个人说是他懂了,那就当他是懂了吧。 董颂明冷笑一声,他才不管眼前的乔少爷是不是气急败坏了呢。 莫不如说气坏了更好,更方便他怼脸开大的讽刺效果。 “蛇精病!董什么董?你爷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董颂明大人是也!记住了吗?” 乔千里的嘴里接二连三发出了咯吱咯吱的磨牙声,整个人变得肃杀了起来,眼睛也涨得通红:“是!我记住你了!董颂明是吧?你给老子等着……” “啪!”突如其来的、一记异常响亮的动静打断了乔千里这番阴沉沉的放狠话环节。 还是荣雁翎。 只是她的手心当中不知从何时起竟然多出了一条长长的皮鞭。 那条鞭子装饰精巧,做工细致,一看就不是什么便宜货。 此刻鞭子正无情地抽打在操场的地面上,拱起了一大片纷纷扬扬的尘土。 周围之人被这一声响吓了一大跳,忙不迭稀里哗啦地退后了一大片。 无故遭受到霍霍的周边众人刚刚想要议论一声“怎么啦”,结果一扭头便瞅到了乔千里那张一垮千里的臭脸,还有荣雁翎清冷高傲的面庞,又生怕多说多错,因此只是面面相觑地封上了嘴巴,用眼神打起了暗语。 他们不会是想在这里打起来吧? 救命啊!这可是以校长的名义宣布召开的集会…… 二位不愧是背景过硬的,真狂啊! 云棠珺(可怜通讯受阻版):hello,我可以申请加入你们的眼神加密通话吗? 只有董颂明关注的重点完全不一样,对荣雁翎一马当先的英姿滑跪得相当之敏捷,免不得眼泪汪汪道:“拜见女王大人!” 云棠珺(实在没眼看了版):天了噜!人生在世,但凡自家兄弟有点儿出息呢…… 荣雁翎才不理董颂明搞出的智障戏码,只慢悠悠地把玩着手中皮鞭,脆生生地问那一副蓄势待发模样的乔千里。 “乔大少爷,您不会是想要在学校里动手吧?” 乔千里气冲冲地瞪着她手里虎虎生威的鞭子,心道恶人先告状的戏码算是被你拿捏明白了!看看这架势,到底是谁想要在这里动手,不是很一目了然的事儿吗? 乔千里冷着一张死妈脸,阴沉沉地对她说:“别怪我没警告你,女人家家的,别挡道!” “阿拉!你看不起女人啊?”荣雁翎勾唇一笑,手中的鞭子啪地一下子抽了出去,但凡乔千里的反应速度再慢些,他那张谁也看不起的脸蛋瓜子上必然留下一条清晰可见的血痕。 云棠珺暗道一声可惜。 说句心里话,若是无需自己动手,他倒是完全不在意这位傲慢无礼的大少爷能够多吃点教训,甚至越多越好。 “姓荣的,是你自己要多管闲事的……”乔千里举起手指,恶狠狠地说。 云棠珺的反应迅速,虽然不知道具体原理,但是乔千里的这个动作,之前就在森林见过。 更要紧的是,他见过那只只需要扇动一下翅膀就给董颂明掀翻以至于晕过去了的大鸟。 “他这是……想叫那只大鸟过来帮忙!” “原来你就是这么对付你看不起的女人的?”荣雁翎满面讥讽,又将手中的皮鞭挽出了一朵漂亮的鞭花,拍在地面上啪啪作响,“还得叫上帮手啊?大少爷,真是好了不起呢!” 第108章 女孩与鞭子 乔千里听不得这话,尤其荣雁翎刚刚说完,就眼见四周之人纷纷投来了不赞同的目光。 看他的眼神好像在看什么专门欺负女人的软骨男。 他的手一下子僵在了半空之中,进退两难,只好面红耳赤地嚷嚷:“我管你是男是女……” 不管他管是不管,董颂明怎么可能不趁此机会将这乔少爷涂得越黑越好? 所以,他再次出口暴击了。 “哦!我还以为你又捏着什么了不起的招式,原来就是那只只会搞偷袭的扁毛畜生……” 乔千里怒目而视,目光变得越来越深沉了。 再不发觉他就成了傻子了,这些人根本是在联起手来,从各个角度找茬,以表明与自己为敌的态度,他们才不会管自己到底是死是活呢! 既然如此…… 乔千里本来不想在这种时候表现得太过高调,但是少爷的脾气嘛,大家懂的都懂。 于是他目露凶光,毫不避讳地对眼前这些所谓的同学展现出了冷冷杀意:“你们找死!” 一声凄厉的嘶鸣响就于半空中。 是那只叫做大风的大鸟。 它十分机敏,只在远远的空中俯就,并不着急落下攻击。 见事情闹到了如此态势,周边不想收到牵连之人连忙脚下生风,跑得更加远了。 学生之中有为此感到情急的,但是不多,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倒是占了多数。 不管愿不愿意皆已经卷入其中的云棠珺着实有些无奈。 可在双方这样剑拔弩张的对峙下,他肯定不能随便退却,那样不只涨了他人志气,更可能成为对方用以攻击的突破口。 然而又自忖没有异能傍身,当然会由此感觉到紧张。 准确的说,是不自在。 武侠小说里都讲是杀意如刀,然而云棠却觉得更像是迎面汹涌而来的、冰凉的水。 它是一种看不见的氛围,但是可以被清晰而具体地感知,且形成了铺天盖地的合围之势。 人身处其中,似乎是被一圈一圈地包围了起来。 旋涡的中心,是被压抑的呼吸,甚至紊乱的心跳。 云棠珺感受到了这显而易见的危险,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将右手紧紧握在了左手的腕子上。 那里刚好佩戴着一环奇异的莲花木镯,当然啦,或许是其他人眼里的珠串也说不定。 虽然他并不知道它会起的什么样的作用,也不曾抱有侥幸的希望,但是慌乱之下,似是唯有这样做了,方得一丝安心。 腕上的木镯触感温良,似是确有某种安抚人心的作用。 云棠珺稳住心神,又看了看站在自己正前方和侧前方的两人,董颂明和荣雁翎。 虽然大家看起来都是相差无几的同龄人吧,可他还是有一种微妙的被弟弟妹妹保护了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董颂明好像也在紧张。 准确的说,是兴奋。 他用力地握着双拳,好像随时准备挥出拳去,给天上那只跃跃欲试的鸟儿或者乔千里本人的脑袋瓜子迎头一击。 荣雁翎手执皮鞭,一双美目正在警惕地防备着虎视眈眈的大鸟。 似乎……也在默不作声地观察云棠珺。 观察他的手,还有压在手心底下的那只……就称它为一件饰品好了。 云棠珺很快便察觉到了来自于荣雁翎的隐晦的视线。 条件反射般,他情不自禁地将抓在自己腕上的手掌握得更紧了些。 女孩莞尔一笑,又将攻讦的目标全心全意地转移到乔千里那儿去了。 “这么威武的鸟儿,怎么就跟了你这么个……” 她故作不好意思地耸了耸肩膀。 “不好意思,我忘了!有的人虽然是脑子里空空如也,但家里总归是吃喝不愁,如果只是养只乖乖听话的宠物,当然不在话下了。” 话音刚落,那叫做“大风”的大鸟突然卷起了一阵猖獗的狂风,直扑她的面门而去。 荣雁翎却是动也不动,任由风声从耳畔呼啸而过,只大呼一声:“小心!” 它的目标不是她。 荣雁翎自负看得十分的清楚。 打从一开始,就不是她。 而是他们三个人之中看起来最弱不禁风的云棠珺。 乔千里这人坏是坏,也不傻。 当然晓得“柿子要捡软的捏”这种放诸四海皆准的道理。 他长在乔家,自然早就知道荣家的姑娘并不好惹,而与性子刚烈的董颂明相比,云棠珺这个人……好像太温吞了点,看起来特别好下手的亚子。 荣雁翎的睫毛微颤,目光也跟着微微低垂。 姣好的脸颊大部分被藏在了晦暗不明的阴影之中。 眼下,她虽然出言提醒了,但是不急着出手相助。 那根可以挥舞优美弧度的鞭子一头被牢牢地攥在了一只白嫩嫩的手心之中。 一头委顿地垂落在操场的地面上。 毕竟,大家都心知肚明的。 对从外头新来的人保持了好奇心的……可不只是她或者乔千里。 在场的,不在场的,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在死死盯着呢! 云棠珺怔怔望着那只冲自己疾驰而来的大鸟。 他倒不是完全地被吓得傻了——好吧,可能还是有点儿。 但总体而言,他的确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认真观察它的动态。 飞行姿态或者行进路线什么的。 这个时间很快很短,发生在现实世界中可能不足一秒钟。 偏偏云棠珺这么目不转睛地望着它,望着望着,还真就使用一个普通的侧身,侥幸地躲开了来自于大鸟的第一下攻击。 如果不躲开,就凭它那尖利的爪子和一个猛子扎过来的速度,脸上毫无疑问要破相了。 可能还得加上破伤风的风险。 但是很显然,危险关头,幸运女神不可能一直如影随形。 “云哥!” 恍惚中,云棠珺竟然还能听到董颂明的疾呼和疾跑声。 为什么会觉得恍惚呢? 因为差点被鸟儿一翅膀扇飞出去了啊! 好不容易勉强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形,云棠珺一边捂着闷痛不已的肩膀,一边朝摩拳擦掌冲上去与大鸟奋力搏斗的董颂明勉力笑了笑。 然后才清了清嗓子,看向那个自诩胜利眼在望神睥睨的乔千里,幽幽地说。 “等一下。” 第109章 你们沆瀣一气! 乔千里神情不屑,嗤笑一声:“刚刚不是还牙尖嘴利的吗?怎么现在又来讨饶了?” 费力扑腾半晌仍然没抓到一根鸟毛的董颂明实在气不过:“谁要跟你讨饶……” 此刻的云棠珺就像是被架在了烤火架上,近处有扇风的大鸟时刻准备着再来上一击,远处还有恶毒的乔千里摆着一脸的似笑非笑。 他不得不兀自强装镇定,不由分说地打断了董颂明的豪言壮语:“广播里通知的时间马上快要到了,咱们真的还要继续吗?” 乔千里的眼神微有闪烁,不由自主地往那北边的高台方向深深地望了一眼。 而后二话不说,先速速召回了他的“大风”。 那鸟儿长长的嘶鸣一声,便立刻消失不见了。 当然了,众所周知,以咱们这位乔少爷的倨傲性格,不管从旁人处有没有讨到好处,当面放狠话的环节都是必不可少:“这回算你……你们走运!下一次可就不一定了,走着瞧!” 董颂明不服气起撸起了袖子,嘴上嚷嚷道:“没用的孬种,有本事你冲我来啊!” 乔千里不理他,只是回之以“你等着瞧”的冷笑。 荣雁翎看了一圈,眼睛滴溜一转,亦紧随其后,十分快速将那根精美的皮鞭收了起来。 他们几人依然面对面站着,神情各有各的不善。 然而除开云棠珺被大鸟的翅膀狠狠“呼啦”一下的肩膀仍在隐隐作痛之外,表面上却是平静得好似之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只有围观群众的窃窃私语,好像在流传着什么特别的八卦。 刹那间,董颂明那根仿佛连接到天上的脑袋弦儿总算是连接上了其他人的脑回路,并畅快地发出了好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大笑声。 “哈哈哈!我晓得了,原来你们是怕被老师抓包聚众斗殴……” 荣雁翎的神情随即变得无可奈何了起来。 她用幽怨的眼神看了看云棠珺,这你不管他吗? 可惜未果。 云棠珺正迷迷瞪瞪地抱着自家可怜的胳膊养伤呢! 她只好拿胳膊肘用力但是偷偷地撞了兴奋过头的某人一下: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董颂明得到了女神的教训,一秒钟变得乖巧懂事起来。 虽然他的眼睛还是瞪得大大的,脸上写满了不解的求知欲,但好歹是老实地闭上嘴巴了。 至少在这一刻是了。 忽然,又是一阵风至。 是虞翰飞拖着两只“拖油瓶”到了。 “呀!还好赶上了!” 方才落地,司朝暮便似模似样地站在了冲突双方之间的中间,却还是一副笑眯眯的乐呵模样,兴高采烈地冲他的小伙伴们挥了挥手。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刚才还雄赳赳气昂昂、恨不得要将讨厌的人碎尸万段的乔千里脸色骤然一跌,虽然面上还是气冲冲地瞪着与自己作对的这么一帮子人,身体却特别诚实,毫不犹豫地往后退了几步。 他只是恶毒,又不是没智商。 一对多的赔本买卖,脑子有包的才干。 心里从来没有忍气吞声这种概念、尤其觉得此刻是又得了助力的董颂明得意地朝乔千里吐了吐舌头:有种你再放马过来啊,小杂碎! 乔千里龇牙咧嘴,牙齿都快要咬断了,但是身体很诚实,那叫一个不动如山。 只由眼神狠狠放话道:好一个狐假虎威的小杂碎,你给老子等着! 作为一条合格的“小尾巴”,韦俊逸理所当然地紧紧跟在了司朝暮的身后一起出现。 他面上的神情懒洋洋的,看起来还蛮符合司朝暮之前做的关于“睡美人”的描述。 就是这“美人”惯常笑里藏刀,不好惹。 只见他微笑着环视了一圈,特别是与乔千里那双眼神比嘴巴还硬的眸子对视一番,对他们所遭遇的情况做到大致心中有数之后,却还是一如既往地语不惊人死不休,冷不丁就将话题拐到十万八千里之外的地方去了。 “小朝,你就安心吧!将咱们虞老大这么威武霸气的一只护身符放在身边,哪怕真的迟到了,最多也就只是被批评教育几句,丢不了性命的!” 司朝暮听他这夹枪带棒的意思实在是忍俊不禁,连忙抬起了一只手,掩住了自己那止不住想要上扬的嘴角,接过了话茬。 “这倒也是哦!虞老大如此保险好用的护身符,别处可都没得寻的!” 一路上负责“托运”的虞翰飞挪开了视线,直接无视“这两只光说废话的行李”,将目光直勾勾地落在虽然极力想要装作不存在,但是捂着胳膊的动作本身就异常突出的云棠珺身上。 云棠珺与之目光相交,只觉得脖子一凉,胳膊又是一紧,然后一痛。 嘶!真要命! 云棠珺纠结着皱起了眉头。 心道姓虞的这么一瞪眼,可比什么大风大鸟的杀伤力要厉害多了! 可虞翰飞也没有管他。 而是径直往乔千里所在的方向走了几步。 一边慢悠悠地走,一边面无表情地问:“你有事吗?” 这个人一身惯常的黑衣,任天边的阳光如何耀眼,也穿透不进去半分半毫。 甚至只会由此散发出更加阴郁浓重的压迫感。 逼得乔千里的嘴在前头跑,脑子在后头追,脚在往后退:“你胡说什么,我才没事呢!” 于是虞翰飞骤然停住了步子,也不再讲话了。 但是“眉目传情”做得很是到位:既然没事,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 乔千里很是愤然,他深深地吸一口气,再次伸出了他的手指。 云棠珺紧跟着神思一凝。 他身处漩涡之中,不得不与身边之人一起各自戒备。 只见那乔千里戳出了一根颤巍巍的食指,牙齿竟比他的手指抖得还要厉害。 “你们,你们,沆瀣一气,不知所谓……哼!” 从旁围观的云棠珺情不自禁地嘴角抽搐,着实没能忍得下此刻的一颗拳拳吐槽之心。 少年,咱就是说,讲话就好好地讲话,能不能不要娇羞跺脚啊! 你鞋底的尘土都溅到我口鼻之中啦!真晦气! 第110章 姑娘你是带货的啊? 就在此时,韦俊逸双手揣着兜,也跟着虞翰飞那样看似轻描淡写地往前走上了一小步。 他面容含笑,眼荡秋波,乍眼一看,当然与“凶神恶煞”一词毫无关系。 不料竟然惹得那自持矜持的乔千里先是一个放声尖叫,然后又双叒叕地往后蹦了一大步。 那叫一个慌不择路。 声波肆虐。 “啊——” 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跑了。 董颂明自是不讽刺不痛快:“看一看瞧一瞧啊,咱们乔少爷撒丫子跑路的时候,可是比野地里的兔子还要敏捷上几分呢!” 如此,远远近近的人各有各的憋笑法子,看起来竟成了一片和谐。 董颂明秉持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优良传统,向韦俊逸这个原本看不太顺眼的家伙竖起了大拇指,但是很鸡贼地无视了最先迈出步子的虞翰飞:“兄弟,干得漂亮!” 韦俊逸一脸无辜,摊手就是像摊煎饼似的,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我干啥啦?他怎么啦?” 四面八方的吃瓜人员:确实呢,你可是什么都没有干,就直接把人给干飞了呢!如果是真的想要干点啥……啧啧啧,细思极恐哦! 荣雁翎也收回了看乔千里好戏的目光,弯起了好看的眉眼,但越过拦在中间的虞翰飞和韦俊逸二人,只朝离得她最远的司朝暮柔柔笑了笑:“幸会!” 司朝暮同样笑着点了点头,目光澄澈明亮地同这位姑娘打起了招呼:“容小姐,你好!” 至于某两个夹在中间好像里外不是人的,都很微妙地被他们无视了呢! 现在的云棠珺自诩已经不是前几日初来乍到的小白,心说我再也不可能对你们这些人之间彼此认得并且关系错综复杂这件事情表达任何惊讶之情。 我,钮祜禄棠珺,心如止水了都。 倒是董颂明表现出了那么一丝丝吃味的意思,犹犹豫豫地开了口。 “司,小朝,你,原来你认识荣……荣小姐啊?” 荣雁翎用一言难尽的眼光瞥了他一眼。 司朝暮大方地介绍:“还记得我那个神奇的包包吗?就是从荣小姐家里买来的。” 荣雁翎腼腆一笑:“家里人刚好会做这些,若你们有需要的话,也可以找我订购哦!” 云棠珺突然懂了,和董颂明对视一眼,只觉得领悟了世间的真谛。 原来荣雁翎家就是那个卖相难以形容、但是胆敢要价八万八的橙黄色包包的出处啊! 这个世界还真是一个巨大的代购场呢! 失敬失敬! 嘛,既然是来自荣小姐家人的作品…… 嘘,佛曰,不可说! 董颂明想要与女神拉近距离,但是苦于囊中羞涩。 他的确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实在憋不住不开这个口。 “呃,那个啥,有没有便宜点的……我的意思是,经济实惠型的物品可供挑选吗?” 荣雁翎将眉眼眯成了一条缝:“价格不是问题,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亲自上我家瞧瞧。” 看董颂明的表情就知道,人家姑娘说了这么多,这货八成就听进去了个“上我家”,正咧开嘴巴飘飘然地傻乐呢! 韦俊逸的重点则不在他们讨论的那八万八的包包,而是落在了董颂明的称呼问题上。 “喂!姓董的没大没小,小朝也是你叫的?” 被这样劈头盖脸地吼一句,董颂明终于是醒过神来了。 只是他日常头铁,或者说是只要给点刺激,他就会不出任何意料之外地麻溜上头。 “我叫小朝,又没叫你,有你的事儿吗?神经兮兮地跳出来!” 韦俊逸眉眼深沉,皮笑肉不笑。 “你再说一遍,不关谁的事儿?” 此二人就这个问题你一言我一语地打闹了起来,可是作为话题之中最关键的当事人,司朝暮竟也不上去劝着点儿,而是选择了含笑看戏。 他这样,云棠珺和荣雁翎两个外人更是不好多说什么。 只好相视一笑,淡定揣起小手手,加入了围观菜鸡互啄的队伍。 哦,对啦! 我们是不是忘记了,这个现场还有一个人呢! 就是传说之中那位鼎鼎大名的关系户童鞋虞翰飞啊! 云棠珺讲究着一抹余光偷偷瞥了个眼神过去。 心道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还不是因为此位仁兄的一向是表情变化甚微,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值得拿出来说的点嘛! 但是这个时候,他不一样了。 云棠珺的偷瞄终于有了些许的小成果。 虽然虞翰飞面上还是那副无甚表情的样子,但是他的手,还有腿脚终于动了。 默不作声地抱着胳膊走到了一边的角落里,然后仰头望向了操场的高台。 那半人高灰扑扑的墙。 眼神说不好是期盼还是旁的什么。 唯有那最后停留在韦俊逸和董颂明身上的目光,其中台词特别清晰明了。 远离幼稚这种突发恶疾的不治之症,保平安! 云棠珺微微一笑。 也就忙着互相攻击的那二人没腾出功夫去关注他这些暗戳戳的行为,不然……想来这个现场定会更加热闹的。 虞翰飞往他的舒适区角落里站定了,方才抬起眼眸回了云棠珺一个无声的疑问。 你为什么老是偷偷看我? 云棠珺只装作是看不懂他眼神里的质问,悄悄别开了头。 为什么? 作为牵连神秘学校几方人物的关系户,就像是那个织网起结的点。 对你保持好奇心,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有亮堂得发白的阳光照射过来,刺得对视的两人不约而同地眯了眯眼睛。 就在刚刚侧脸的瞬间,司朝暮便突然凑近了过来,偷偷地同云棠珺咬起了耳朵。 “你也这么觉得吧?你们520的那一位,可真是不好打交道啊!” 云棠珺垂下了眼帘,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确实呢!” 心中却是十分不愿被拿着520这么搞笑的理由同那个人攀扯上任何关系。 完全没有什么520、521的事情好吗? 他是他,我是我,阳关道,独木桥,分明一点也不沾边的! 司朝暮见他暗自纠结的样子,只是但笑不语。 就在此时,人群之中突然爆发出了浪潮一样热烈的高呼声。 “来了来了!” “快看,来了!” “天哪,真的是……” 云棠珺晃晃头,好似是大梦未醒,啊?谁来了? 第111章 全明星阵容 云棠珺随着声浪奔涌的方向往高处看去,来的正是一众教师。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走上了操场上唯一的那一座高台,隔着半个人高的灰墙,与台下的学生们相对而望。 阳光之下,虽然不尽然可以看得清楚那些人的脸,但是也能够描绘出一个大概的轮廓。 不至于完全辨认不清。 这其中,最令人瞩目的当属是一向以骚包着称的葛石梁。 他是这家学校的教导主任,在云棠珺的理解中,更是一名致力于将自我奇葩贯彻到底且时不时抽风经常不干人事的男子。 这种人,这样飞扬跋扈的性格,不只自身喜欢成为人群的中心,往往现实也是如此。 人群中,第一眼很难不去注意到他。 云棠珺也没能够免俗。 只一眼,远远的一眼,就被这个人牢牢地抓住了视线。 理由很是简单。 因为此人今日出门好像是换掉了一个新鲜的脑子,出乎意料地抛却了那与他相衬得完全不伦不类的粉色衣裳,而是穿了一件标致的黑西装,里衬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白衬衫。 更不可思议的是,竟然还好好打上了领带,端得是一副人模狗样的做派。 在没开口之前,很有中年魅力大叔那味儿了。 更重要的是,他今儿完全是靠着步行走上高台的,根本没有用到那只充斥着少女粉的游泳圈飘着上去。 难道这还不值得道一声“可喜可贺”吗? 作为曾被“各种各样少女纯真的粉红色”污染眼睛许久的学生们的一员,云棠珺实在很难忽视掉这个从里到外好像突然遭遇了正常“奇迹暖暖”搭配师的家伙。 并为此倒抽了一口凉气。 我竟然有因为一个男人穿黑西装搭配白衬衫差点感动落泪的一天,云棠珺无可奈何地眼神死,这世道,当真是没得救了啊! “哟!同学们好啊!昨日一别,今日才见,你们有在好好地想我吗?” 葛石梁放大了声音,十分招摇地向底下的人群挥手示意。 一番“甜言蜜语”好像一群到处乱拱的小虫子,肆无忌惮地爬入大家的耳朵,然后直冲天灵盖的方向涌了去。 头皮不止发麻了,还发炸。 炸得现在每一个人的每一根头发都像是经历了一场惨不忍睹的五雷轰顶。 一下子就变得又焦又脆的。 但凡拔下来,都可以当做是海苔丝砸吧砸吧吃了。 咬一口,倍儿香! 可问题就是,听他说完了这话,整个操场上,无论台上还是台下,众人的嘴角皆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抽搐情况,好像就他这个说话人笑得最真实最开心了。 也不晓得这人到底在乐个什么东西。 是真的一点儿也不顾及周围氛围如何啊! 没看到根本就没有人想要搭理你吗? 葛石梁为人,说他没有自知之明吧,细品他的话,其实还是有的。 “看起来是想念得寝食难安啊!哈,我深感荣幸!” 远远看着葛石梁那副理所当然甚至以此为荣的嘚瑟模样,云棠珺只觉得不忍直视。 他默默地别开了眼。 趁着所有人都被雷得焦香四溢的这会儿,正好去偷瞄虞翰飞的实时反应。 然后见到那人仍然形单影只地站在一处墙根的底下,反应就是……把眼睛微微阖上了。 看看人家,即使也觉得不忍直视,却是一派淡定得不能再淡定的从容模样。 看起来,像是对这种恶趣味之极而且恶意深重的糖衣炮弹已经感觉到习以为常了。 甚至习惯到,被葛主任发动的无穷碎碎念念叨得差点马上要就地睡着了。 云棠珺虽然嘴上蹦不出几句好话,但是之前就打心眼儿里佩服虞翰飞这家伙“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气质。 现在想来,大概只是从小经历得太多,已经被岁月的镰刀蹉跎得免疫了。 想必,葛石梁这没个正行的玩意儿在其中的贡献,应该是丰功至伟吧! 云棠珺心里的小人儿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关系户,你过得也是真不容易啊! 先浅浅地同情一秒好了。 不能再多了。 虞翰飞全程欣然接收着来自于云棠珺的稍显复杂的目光,且不为所动。 或者,也是因为习惯了? ** 不过,既然说是一众教师,那必然不可能让葛石梁一个人抢走全部的风头。 因为先声夺人的缘故,这个被学生们在背后称作是葛朗台的男人的确率先吸走了全部人的第一眼目光,但其实真正最先亮相在所有人眼前的,却是被他缓缓推至台前的一台轮椅。 那张轮椅上坐着一个男人,身着一身雪白得纤尘不染的西装。 与葛石梁的黑西装配在一起,竟不知该说是妙不可言还是不可言说。 且因为那堵半人高灰墙的缘故,这前行缓慢的轮椅只从墙后露出了一截黑色把手。 两只把手上放着的,正是葛石梁的手掌。 而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只堪堪地露出了一块布满了刘海的额头,还有一双差不多被额发盖住了一大半的眼睛。 大部分时间,他的眼神是往下看的。 不知道因为困倦,或者羞怯,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在葛石梁的日常发癫结束之后,这个男人终于抬头发话了。 云棠珺心驰神往。 听他说话,才能真正感受到什么叫做“君子端方,温润如玉。” 男人自我介绍,称是这所学校的校长,叫做黄游阙。 云棠珺重新踮起脚尖努力地观察了一番。 从表面上看,这位校长是一个面容清俊温和但是不良于行的人。 他的头发有一些长了,斜斜地搭在耳垂两侧,经由秋日里凉凉的清风一吹,会扬起小小的弧度,稍微不慎,就会飘落在额角脸颊处,酥酥麻麻地挠着痒儿,十分顽皮。 之后,黄校长与葛主任的身后又陆陆续续地来了几人,男女皆有,各自上了高台,随后散落站开,距离有远有近。 云棠珺离得太远,粗略一看,不由得默默惊叹。 哎哟喂,这里头熟人当真是不少,可谓一水儿全明星阵容啊! 第112章 分别介绍一下 要不咱们来细细数数? 首先不得不说的,就是那个貌美如天仙的谌惊鸿。 无论怎么样,美女嘛,哪怕是十分低调的美女,最终都会成为人们眼中一抹亮眼的存在。 今日的她亦是焕然一新,换下了那条摇曳生姿的红裙,着一身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白色衣衫,可仍然不失为现场最为美艳动人的姑娘。 光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就足够引人心中生出对美的由衷赞叹。 可能只有董颂明有一些些不一样的想法,当然不是说她不美,而是这家伙的关注点,永远歪得令人咋舌:“啊!这个美女姐姐,我在梦里见过她!” 四周回应了一片沉默,看同学们精彩纷呈的表情就知道,是啊,谁又能没有见过她呢? 昨日夜里那场镜子里的考试,可是专门用来揭人伤疤的手术刀。 这位漂亮的美女老师,就是那提着手术刀直戳内心痛处的医生。 割谁谁疼谁知道。 甚至让好多人直接疼得爬不起来,直接淘汰了。 可谓“人有多美,心有多狠”的典范。 韦俊逸啧了一声,嘴下不留情面,并且不耐烦地扔了个白眼过去:“闭嘴!” 董颂明刚刚准备冲这嘴毒的家伙发作,不料听到身边荣雁翎笑吟吟地压低了声音,轻轻地问:“不然你在梦里还见过旁的美女姐姐么?” 年轻的小伙子听得虎躯一震,脑袋连忙甩得跟小孩手里的拨浪鼓似的。 这效果,倍儿好,噤声噤得连甩头都不敢增大幅度,所以还是一只静音版的拨浪鼓。 云棠珺有点儿想笑,但是为了孩子仅存不多的面子,十分辛苦地憋住了。 瞧瞧董颂明的脸,红得好像是刚刚从地里挖出来的新鲜番茄。 荣雁翎拦住了少年人的暴躁,偷偷地嫣然一笑,深藏功与名。 司朝暮先不动声色地掐了挑事的韦俊逸一把,又从背后为她递了个大拇指,干得漂亮! 莫名觉得自己变得锃光瓦亮的云棠珺悄悄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对不起,是在下打扰了。 鉴于身边人的互动对单身狗太过不友好,云棠珺只好仰着头,伸长了脖子,直勾勾地盯着北边那座高台看了。 由此再次见到谌惊鸿,他的眸中情不自禁地加上了一番小心打量乃至审视的心思。 然后,不知是不是上天庇佑,竟然真的有被他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论位置,这位美丽的姑娘刚好站在黄校长轮椅的侧后方。 论行为,她似乎有好几次都想要踏步上前,但是始终找不到机会的样子。 因此只好蹙着她那一双似蹙非蹙的蛾眉,鸦羽轻扇,目含秋水,一张娇嫩的粉颊白了又白,好像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非常不得已的、默默地隐忍下所有的不甘心。 而她的那个不甘心的对象,云棠珺观察了一直霸占着轮椅正后方把手的葛石梁,难不成……是这个人么? 好怪啊。 再往谌惊鸿的旁边看去,云棠珺竟然看到了最开始抡着一把修长大刀杀至他所在的那个小区来“强抢民男”的晏青鸾。 这是一位始终面带盈盈微笑的女子,她不像颇具西子捧心的谌惊鸿那样似是含有满心满眼的忧愁,而是每一根头发丝都散发着楚楚动人的气息,反而格外干净利落,英姿飒爽,只有在偶尔抬手抚摸鬓角红色小鱼发卡时,才露出一点儿小女儿温情脉脉的情态来。 更有甚至,云棠珺找到了那个在校医院碰到的游戏小宅男“木乃伊”——此时的他已经拆掉了那些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绷带,露出了正是十二三岁青葱少年模样的脸蛋。 只是这个年纪的小屁孩,怎么就装成个小大人的嘴脸,大喇喇站到老师那一列了?可恶! 失去了绷带包裹的“木乃伊”即刻察觉到了云棠珺看向他时不可思议的目光。 他的神情先是扭曲了一瞬,很快又骄傲地扬起了下巴,臭着脸,眼神却别扭地到了一边。 云棠珺眉头一皱,那么贱兮兮的人,怎么还躲闪起来了?不对劲,你有问题,bro! “木乃伊”满脸不屑:我有没有问题,轮得到你来评头论足吗? 臭脸的年轻小屁孩的旁边反差极大,竟然站着一个已进入垂暮之年的老头子。 此人白发苍苍,精神萎靡,从头到尾以手掌捂着,就没有给出个正脸。 只是看这么大年纪的老人家就这么一直低头捂嘴、拼命压抑咳嗽的样子,瘦小的身板更是摇晃得好像快要断线的风筝,的确是蛮吓人也怪可怜的。 虽然这么说不太礼貌,但是光看这年长者此刻的情态,真的很难不令人想到“油尽灯枯”一类的词语。 云棠珺小心翼翼地眨了眨眼睛,好奇之情似乎立刻要从眼眶里溢出来。 老爷爷,您这个样子……真的木有问题吗? 不知道有没有问题的老爷子好像透过了他交叉的指缝,往云棠珺的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说是好像……是因为下一部分剧情上演得太快了,猝不及防。 看得不太真切的说。 唯一看得真切的,便是那老头子根本没安分一会儿,又马不停蹄地捂着嘴抖了三抖,好像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了似的。 可哪怕是这样了,偏偏还无一人乐意管他。 就连小屁孩“木乃伊”的脸色,也只是冷冷地飘过了一层嫌恶之色。 甚至还将自己同这位看起来行将就木的老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远了些。 这氛围,云棠珺默默吐槽,真是自生自灭、团结友爱的模范呢! 与老人家形成强烈对比的是他另外一侧身形健美的阮华章。 简直可以被称为阳光开朗大男孩的代表。 该说不说,专门负责训练的阮教官也是这几个人当中最像是正常老师的人了。 像他这种健气类型的,寻常体育课上一逮一个准。 这厢云棠珺正一个一个研究得认真,却突然看到葛石梁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了一面锣。 然后又听得“咚”地一敲,洪亮的锣声顿时响彻整个操场,余音久久不绝。 第113章 校长大大 锣鼓声落,葛石梁狗腿的致辞随之响起,簌簌地钻进了在场之人的耳朵里。 “接下来,有请我们尊敬的黄游阙校长发表重要讲话,大家鼓掌!” 他的话音刚落,台上台下的人先后反应过来,立刻拍响了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而后慢慢地变得排山倒海起来,经久不息。 龟缩其中浑水摸鱼的云棠珺先是有些难以置信,竟然从来不知道这姓葛的有这么受欢迎的时候? 再仔细看看,哦,好像明白了。 大家奋力鼓掌欢迎的人哪里是他? 分明是那位儒雅随和的校长! 可惜,这样的事实并不影响葛石梁这厮天生的就是脸大。 他听掌声雷动,昂着头,骄傲地背起手,环视了一圈。 尤其是在注意到谌惊鸿那与自身美女气质相去甚远的难看脸色时,突然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异常满意可是怎么看怎么诡异的笑容。 然后又是一副十分恶心人的狗腿做派。 冲着黄校长很是绅士地弯下腰,做了个“您请”的动作,毕恭毕敬地退到了一边。 整个过程,不说是演感很重吧,只能说与他平常的人设极度不符。 连什么都不知道的云棠珺都知道,假得不能再假。 可是那校长黄游阙却好像感觉不到似的。 只微笑着冲葛某人点了点头,示意他放开,然后扶着轮椅的轮子,往前小小地“走”了几步,直到与他背后的所有人皆拉开了一段距离。 包括葛石梁。 “我就简单地说几句吧。” 云棠珺眼前一黑,啊,果然是校长大人们万变不离其宗的经典台词呢! 还好,这位轮椅上的黄校长演讲时间并不算太长。 内容却极其官方,概括地说就是你们是咱学校好不容易招进来的精英,也是经过考验了的,以后一定要努力学习,争取在异能界大放异彩。 这令云棠珺再次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从前普通学校里的那些升旗仪式。 唉,换个学校换个校长,好像也是差不多这样子的说法。 这套冠冕堂皇的台词,怕不是全宇宙统一好了的,谁站在上头讲话,都一样。 一个十分无聊的演讲稿,若不是黄校长的声音还算好听,云棠珺怕是止不住想要睡了…… 等等,不对! 脑袋里头好像突然闪过了一道刺眼的闪电,云棠珺一拍大腿,蓦地醒悟了过来。 等一下,先不着急睡觉! 因为他福灵心至,冷不丁注意到了,或者说是想起来了。 此刻黄游阙的背后站着的人,是那个葛石梁。 葛石梁是什么人? 行为恣意乖张,最是喜欢出其不意地搞偷袭。 有他在,怎么可能会给台下的学生安然偷懒睡觉的机会? 果不其然,校长的讲话过程中,这个男人全程目光不善地打量着底下的众位新人。 好像一只随时准备冲下来的猛兽,就等着找到机会拎出去一个不好好听讲的当做靶子立在高台上,以正典刑。 视线逡巡之间,高高在上的葛主任同正忙着左顾右盼的云棠珺偶然对视了一眼。 葛石梁俯视他,无声无息地咧嘴一笑。 小子,到处看得挺起劲的哈!要不要唤你上来仔细看看? 云棠珺匆匆地别开眼,狗狗祟祟地低下了脑袋。 他的人生信条很简单。 做人嘛,只要苟得住,就往死里苟! 至于葛石梁怎么想…… 谁管他怎么想呢! 周围人的境况也差不了多少。 由于葛石梁的那双眼睛看得太紧了,再加上之前与之相处的经验,众位学生已经深受其害,亦知其秉性,不敢明目张胆地再主任的眼皮子底下造次,故而主打一个表演低着头认真听讲的乖巧宝宝,至于到底左耳朵进去多少,右耳朵出了多少,难说。 这样明哲保身的肃静只能算作是人之常情,并不存在什么异常。 最异常的反而是云棠珺的好兄弟董颂明的表现。 这孩子从第一眼看到那位坐着轮椅缓缓出现在高台上的黄校长,就立刻上演了一个刹不住车的身形摇晃外加猛烈呼吸,然后只听得爆破似的“呼”地一声,附近的空气好像一瞬间要被他这么一下暴风吸入给全部抽取干净了。 云棠珺注意到了,其他几位认识不久的朋友亦不可能毫无察觉。 可是没有人表现出了对董颂明如此反常的状态打算深究的态度。 那几个人纷纷扮演着老实的好学生角色,只是仰头认真听着台上人的发言,端的就是好一派专心致志的模样! 可云棠珺还是隐约看到了他们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由得在心底默默暗叹。 当真世事艰难、人艰不拆。 尤其是有这此刻也不知是窘迫还是尴尬多些的董颂明发来的“神助攻”。 大兄弟,你这脸上,可真是一点儿也藏不住事儿啊! 故而此处的他甚至都不需要使用上脑子,直接用眼神无声地提问。 难不成,咱们这位校长大人,就是那为你指点迷津,顺道画了个光鲜亮丽大饼的仙人? 董颂明的反应该是看懂了他眼里流露的意思。 不然如何突然变得面色赤红,抓耳挠腮,还欲盖弥彰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是董颂明自有坚持,始终不正面回答,只呆呆地低下头,去看操场上细小的沙石,并且默不作声地扣起了脚趾。 若不是此时此刻的条件不允许,看他这副“站立不安”得差点要头顶冒烟的模样,怕是能当场抠出一栋超非凡的芭比梦想豪宅。 云棠珺顿时了然。 行了,不答就不答吧,我知道了。 既然校长大人不让你说,那就不说好了。 显然云棠珺的沉默没有起到什么有效的安慰作用,反观董颂明脚趾抠地的情形,反而变得更加地严重了。 他看起来很想要立马钻进地上这座以脚趾抠地造就的“城堡”里,也许只有这样,就没有人能够看到他的双颊通红,还有不知所措了。 目睹了一切的云棠珺内心止不住长长一叹,少年,知道自己表情能坏事还偏要逞强,图样图森破啊! 第114章 交锋 不多一会儿,黄校长的致辞终于结束。 不料还只来得及向各位新生微微颔首几下,那个世界第一不要脸的葛石梁又耀武扬威地蹦到了台前,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黄游阙轮椅后的把手。 黄校长脸上的笑容瞬间淡去了不少。 然而,葛石梁的脸上却充满了掩饰不住愉悦欢快的笑意,同时声情并茂地向众人展示了一把他那得天独厚的浑厚男中音。 这人很少用如此正经的腔调说话,乍听起来,竟然有一股tv主此人播音腔的风范。 令人极其不适应。 尤其还夹杂了一些说不出到底是何味道的奇异温柔。 反正,他说的话虽然很简单,但是听起来挺离谱的。 “黄校长,辛苦了。” 被口头关怀得黄校长微微抬起头,重新舒展开眉眼,冲他浅浅笑了笑。 那笑容散射在一大片白得发亮的阳光底下,迷蒙成了一道模模糊糊的七彩光影。 只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随后,黄校长并不理会于那人,只是自行将轮椅用力地一蹬,挣开了他手上的桎梏,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葛石梁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僵住了半秒,才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 由于那道灰墙的阻隔,一只手扶着另一只胳膊的云棠珺得承认,这个过程他看得并不是十分完整和清楚。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观察到有人对此做出不一样的反应。 其中最为典型的就是谌惊鸿。 这女子看起来是想要不客气地笑出声来的,但忍住了。 好好的美女,将好好看的脸蛋和嘴角硬生生地扭曲成了一副变形的模样。 但没能坚持得住。 葛石梁飞个狠狠的眼刀过去瞪她,立刻就怂下去了。 变成了一只爹不疼妈不爱只能上演楚楚动人的小可怜。 一边暗戳戳地绞着一处卷翘的衣角,一边幽怨地抬起脑袋,用一言难尽的眼神望了某个行事作风极度夸张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乖戾的男人一眼。 可惜,谌美女用的这种小白花式的流派对那个铁石心肠的葛石梁而言毫无杀伤力。 那人甚至歪着脑袋,张嘴问了一句听起来很废的废话。 “哟!原来小谌也在啊?” 从小由于天生而且自知的极致美貌、从来就是理所当然处在人群视线交汇处的谌惊鸿听到这话,脸色蓦地一白。 见葛石梁慢条斯理地向她走近了几分,竟然不自然地往后倒退了几步。 半晌才整理出了一句杀伤力明显不足的回应来。 “……葛主任真会开玩笑。” 葛石梁眯起眼睛打量这名国色天香的女子,眸中却并无丝毫旖旎之意,反而满眼审视。 “你知道,我从来不开玩笑。不过……小谌如今也长大了,出落成为大姑娘了呢。” 于是,谌惊鸿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了,看起来比她那一身雪白的衣衫还要白上几分。 绞着衣角的手指也翻绕得愈发地厉害了,绕成了一团纤纤玉指拧成的麻花。 可是实际上,她的手在颤抖,身体也是。 葛石梁光是盯着她的脸,眼神沉沉的,不知正在想些什么。 黄游阙的手指静静地搭在轮椅的两侧,好像往他们那个方向伸了伸,又好像没有。 谌惊鸿的嘴唇也跟着抖了抖,然而并没能说得出话来。 眼眶中似有隐约的泪水打了好几个转转,可是始终强忍着没让它们落下来。 反而倔强地扬起了头颅,双目直视着那个令她不由自主发生颤栗的人。 见天杀的葛石梁引起可怜的姑娘家家如此反应,台上同为女子的晏青鸾看不下去了。 虽然她此刻未曾携带那柄比人还高的大长刀,但是不妨碍本人自然而然地散发着一股子巾帼不让须眉的勇气。 只见这女子连忙利落地向前迈上了一大步,毅然将脸上已然失去了血色的谌惊鸿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微笑但是坚定地说。 “主任,同学们还在等着呢,流程要紧。” 晏青鸾说话时,手指自然而然地抚上了鬓角。 她那乌黑鬓发上,正好斜斜地簪着一尾通透的小红鱼。 它簪得随意,轻巧地游弋于如瀑的青丝之间,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此刻更像是平添了生命力之活泼光彩,好像随时有摆尾一跃的打算。 葛石梁扭开了盯着谌惊鸿的脸,笑看了看晏青鸾满那个脸正直的神情,又瞥了瞥她身后那名方才还傲气冲天转眼又变成了低头不语的女子,意义不明地“哦”了一声。 “你说得对,的确还是流程要紧。” 他说罢,还真就没有多加为难,背着手慢吞吞地走开了。 谌惊鸿的目光衔接了过来,死死地盯着他的背影。 直到拉开了一段她自认为安全的距离,绞在一起的手指才骤然地松开了那可怜衣裳皱巴巴的下摆。 晏青鸾叹口气,怜惜地将她拉到了一旁,又轻轻地拍了拍肩膀。 谌惊鸿摇摇头,悄悄做了“我没事”的口型。 离去的葛石梁再次走到了高台中央,面朝台下所有人。 虽然这家伙身着了一身笔挺精致的黑西装,但是掩盖不住一开口就是老崩坏人了。 而且还是个心狠手辣的崩坏人,吸引仇恨的一把好手。 用词一句比一句过分。 “好了,让我们来数一数这里剩下的新同学。” “哇塞,竟然还有21个人诶!” “难道你们是什么打不死的小强吗?好顽强的生命力呀!” 他咧着嘴,笑是笑得满满当当的,还十分刻意地露出了一嘴白花花的牙齿,好像闻到了血腥味准备大快朵颐的鲨鱼。 刚开口便充满了一股阴森森的味道。 刺得云棠珺的手臂好像更疼了。 “要不是咱们亲爱的黄校长为人善良大度,我原来打算把人数缩减到个位数。” 他得意洋洋地扫视全场,大张旗鼓地向所有人吹嘘那个他构想中铁血无情的计划。 “这一点,在你们以后的学习生涯里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所以千万记得,要时刻小心哦!” 男人慢悠悠地展开了双臂,放声做出了提醒,更准确地说,是警告。 “我们这里的淘汰机制,可是非常非常残酷的!一旦被踢出去,可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第115章 关系户,给爷死! 这些趾高气昂又恶意满满的宣言最容易犯众怒,可底下看不惯“葛朗台”又拿他无可奈何的人居多,只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主打一个哀嚎在心口难开。 台上那些没有什么良知的教师们则是个个表情精彩。 但是放心,不论学生们如何看待神经兮兮的葛石梁,肯定没有一位老师会对这群新来的倒霉蛋施以同情,幸灾乐祸还差不多。 其中典型代表就是晏青鸾,这女人看着活泼爽朗,好像挺好说话的样子,竟然为着葛石梁的这番话笑得花枝乱颤的,也不知是突然犯的什么毛病。 再比如那个孩子模样的游戏宅男“木乃伊”,看葛石梁那么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也许他的心中早就对“可以出手淘汰人”这件事同样迫不及待了,只恨不得现在就可以付诸行动。 当然,也不乏漠不关心的人。 尤其那个鹤发的老人家,他从露面开始就没有停止过捂嘴咳嗽的样子,只是这一刻,好像突然咳得更加厉害了,所谓“风中残叶多为萧索”,正是描绘此人现在的这种状况, 这副德行,又哪里来的心情和力气再关注别人? 话说这样的人……真的还有能力再当老师教书育人吗? 有疑问的,没有人敢开口问。 而且这老爷爷的脾气还特别不好。 站在他身边的阮华章刚刚想要伸手去扶这位咳得好似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的老人家,却被一只老态龙钟的手掌毫不客气地一下子拂开了。 好心好意却挨上了一巴掌的阮华章满脸都写着无奈,心不甘情不愿地揉了揉鼻头。 至于谌惊鸿,她倒是站在那里就是一道美丽风景。 但是美女正认真地发呆中,勿扰。 作为学校的负责人,轮椅上的黄游阙校长则像是根本没听到葛石梁这些狂妄之言似的。 他正慵懒地歪着脑袋,用手撑住一侧脸颊,任略长的额发垂落下来。 发丝遮住了眼睛,甚至根本看不清楚此刻脸上的表情。 云棠珺隔着老远距离默默仰望这位神秘的校长,漫不经心地想:也许……是睡着了? 这沉睡速度,好快啊,快得也太不真实了。 当然学生之中也有全程淡定自若甚至好像很习以为常的,云棠珺发觉了,尤其是他的室友虞翰飞。 虽然那个人惯常站得笔直动也不动,好像特别恭敬的样子。 可看他面上的神情……这个内里藏奸的家伙,该不会是在闭目养神吧? 云棠珺一拍大腿,不愧是关系户,站着偷睡不腰疼! 许是感知到了云棠珺那黏在自己身上的探究目光,虞翰飞突然睁开眼,幽幽地投了一瞥视线过来,示意他不要闲得到处乱看,还是将注意力放在该集中的地方好。 云棠珺不服气地努努嘴:怎么啦?只许州官闭眼睡觉,不许百姓随便看看? 观他这般反应,虞翰飞清冷的脸上便浮现出了一丝清浅至极的笑容。 只是心声不为人知。 笨蛋,竟然还没发现么?你已经被盯上了,马上就要被当做活靶子—— 台上的葛石梁愉悦地拍了拍手掌,不管周边人如何反应,继续安之若素地主持大局。 “被我叫到名字的人,来招生办晏老师这儿领取你们的入学证明和装备。” 他指了指一身劲装的晏青鸾。 女人的小臂上不知从何时起竟然挎起了一只盖着布的竹篮子。 “顺便,上来给大家做一下自我介绍吧,虽然可能在你嘎掉之前,或者之后,也不一定所有人都能记得住就是了。” 他又假扮无辜地摊了摊手心。 只是这种可以卖萌的动作由这个人扭着身子做起来,实在是不堪入目。 “嘛!虽然形式主义很无聊,但是来都来了,还是要意思意思,走上一走的嘛!” 云棠珺为葛石梁这耿直得虾仁猪心的言论默默地捂上了脸庞。 说得真好啊! 你的学生在嘎掉之前,哦,还有之后,也不一定有人记得住…… 真是好老师,承你吉言! 麻烦下次不要再说了! 可是这忙着偷偷扶额之人万万没有料到,他就这么光荣地成为了第一个被点名的人。 云棠珺一个哆嗦,差点原地逝世。 买嘎的!被葛石梁这个bt点名耶!想想之前他干的那些好事,简直头皮开裂! 不出意料,光荣中招了的云棠珺由此收获了一波来自同学们同情还有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复杂目光。 特别是虞翰飞那个“我早知如此,你何必当初”的眼神。 云棠珺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叔叔不想忍,婶婶也忍不了!(孰不可忍,婶也不行) 关系户,给爷死! 他的旁边只有那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董颂明成为了此时此刻的贴心小棉袄,先是特别紧张地扯了扯他的衣角,又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可是眸子里边写尽了不安。 这是一个心性纯良至善的孩子,竟然会有这样的反应,可能更具备某种接收危险信号的野性直觉? 云棠珺安抚似的拍了拍小孩儿的胳膊。 别紧张,事到临头了,我又哪里来的退缩余地? 不能退,那就只有上前试试看了。 董颂明皱了皱脸蛋,看起来好像是一只圆鼓鼓、打着褶儿的包子。 别说,瞧着duangduang的,还挺可爱! 云棠珺大约是想要伸手去捏,但是由于四面八方的关注度太高,加之台上葛石梁喜怒不辨的催促声,只好悻悻作罢。 他将嘴唇绷成了一条僵硬的直线,独自走出了人群,往高台的方向走去。 这条通往高台上的路原本不长,但是又无端地显得十分漫长。 走了很久好像走不到尽头似的。 期间刚好与仍然站在人群之外偏僻处的虞翰飞望到了一起。 那人的瞳孔中竟已然收敛起来嘲讽的意思,变成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静。 像湖泊。 云棠珺远远地与他视线交织纠缠到了一块儿。 对方也只是略微点点头,便再无其他表示。 实在令人摸不着头脑。 诶?这又是……几个意思? 第116章 没得一个正常人 云棠珺心中的不解层出不穷,但还是努力定了定心神。 直到走到台上轮椅附近才发现,咱们这位不管世事的校长大人原来根本没有睡着,不过是正在垂着眼帘,乐此不疲数他那件白色西装上细细密密的丝线罢了。 他数得太过认真,以至于云棠珺已经走得很近了,挡住了落在白色西装上的阳光,才猝不及防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男人见着他,嘴角轻轻一弯,扬起了一个极致温柔的笑容。 这笑容一下子就融化进了云棠珺的心底。 该要怎么样形容眼前所见这样的微笑呢? 圣洁,柔和,美丽,沐浴着神性的阳光。 但是好像无论如何冠以高大上的形容词,都不足以描述其万一。 虽然对方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男人,但是云棠珺不得不承认,就在这一刻,他真的有被crush到:妈妈呀,他好像遗落凡间的天使,真好看啊! 这厢初出茅庐、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少年还搁这儿冲着校长大人的美貌发花痴呢,自然也就忘了咱们像是黑脸钟馗一样矗立一旁的葛主任,显然并不是一个多么有耐心的家伙。 毋宁说此刻的葛石梁可谓是十分的暴躁,才懒得管云棠珺那颗混乱的小脑袋瓜子里头正在想些什么,只将本来专注搞笑的脸色蓦地一沉,满目狰狞地抓起怔怔地盯着黄游阙发呆的某人的后衣领,囫囵地提溜了起来,然后不由分说把人一把扔给了正站在一边欢乐吃瓜的晏青鸾,哑着嗓子恶狠狠命令道:“刚才就你催得急!现在还愣着干什么?搞快点啊!” 见到葛石梁怒得紧了,突然变成了一只情绪失控的狮子,原本历经一通阴阳怪气后看起来楚楚可怜的谌惊鸿便轻轻地笑了一下。 正好趁此机会一个跨步冲上前去,扶住了校长轮椅背后的把手。 以一抹美丽动人的微笑无声地挑衅,嘛,谁让你刚才放手了呢? 很好,葛石梁本就面色不善的脸立刻阴沉得更加的厉害了。 而就在刚刚,在场唯一遭了殃的云棠珺像是可怜无助的蚂蚱一样被径直地拎了起来,又被狠狠地扔了一个趔趄,脑子疼得嗡嗡作响的同时,却还在不由自主地飞快运转。 从前听惯了这葛石梁大篇幅的不正经发言,只觉得是一个不讲武德的老阴比,然而此番语气之凶狠严厉,倒是前所未见。 他的那种愤怒,似乎有一种将自己随手扔了还不算,只恨不得再马上拖到无人瞧见的暗处,然后立马上手、来上一场痛痛快快的剥皮拆骨活动的恐怖气势。 此番胡乱想象之中的悲惨画面吓得可怜的孩子情不自禁抖了抖他的腿肚子。 妈妈咪呀!太可怕了! 首先,我没有惹你们任何人…… 好吧,虽然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很明白,以后该要抱紧谁的大腿了。 不要小看男人的直觉啊喂! 校长大人,快点看看我呀! 但是显然,校长大人根本就并没有空去看一个正在做自由落体运动的小子。 而是目光不错滴盯着那突然发作的葛石梁,秀气的眉头也因此紧紧地拧在了一起。 葛石梁可谓是这间学校里最没皮没脸的家伙了。 没有之一。 此时的他正负着手,脸上又重新恢复了笑容。 只是那笑容肆意狰狞,颇具挑衅的意味。 晏青鸾望着抛物线落地进行时还不忘狗狗祟祟观察两人那互动模式的云棠珺,幽幽一叹。 “小朋友,有好奇心是好事,太重了就不好了。” 云棠珺一惊,陡然收回了视线,转脸回望这个将自己滴溜到高台后方的女子。 这个位置,是下方观众的视线盲区。 “诶?你是……” 晏青鸾美目流转,好像是在谴责云棠珺竟然不记得她了。 “如果你说是不记得,我不介意采取我的办法,帮你回想起来~” 云棠珺赶紧端正态度。 “不必,我只是……” 我只是有些奇怪,你身边那只如影随形的大猩猩哪里去了。 看起来,那家伙不像是能随便放开你的样子啊~ “只是被震荡得脑子不太好了,需要重新连线一下。” “喂!你挡我视线了,走开点!” 云棠珺的背后,一个森森的声音如是说。 是“木乃伊”。 云棠珺扭头一看,这货不知从何时起,竟然自顾自地出现在了这里。 还有模有样地掏出了他的那只宝贝手机。 这回倒不是消消乐的主场了。 屏幕上,少年纤长的手指正在划拉着一个古早游戏。 xx农场里,这个人正在尽职尽责地收着菜。 粗略地看上一眼,粮食、蔬菜、水果一应俱全。 田地旁边还喂着狗,池塘里还养着鱼。 甚至还带一键施肥浇水的那种。 “好奇啊?怎么样?想立刻进去体验一把休闲的退休生活吗?” “木乃伊”笑吟吟地问。 云棠珺惊了个大呆,急急忙忙地退避三舍。 我的妈,这比消消乐更加离谱好吗? 还是古话说得好,远离神金,从我做起,退退退! “小伙子,站要有站像,咳咳咳,不要总晃来晃去的,老头子瞅着头晕,咳咳咳!”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云棠珺被唬得打了一个激灵。 这个老头子又是从什么时候过来的? 这些人怎么回事啊?都是走路不出声的阿飘吗? 激烈反应过后,云棠珺尴尬地擦了擦额间的冷汗,试图转移话题。 “老人家,要不您先去医院看个病吧?” 老头子咳得气喘吁吁的,竟然还跟云棠珺一板一眼地聊上了,苍老的面容打着无数饱经风霜的褶子,一说话就止不住打颤,而且还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不行啊,咳咳咳,我这病,没有医生治得了。” 阮华章实在看不下去了:“不要污蔑人家医生!他这就是自己作的……” 老头子振振有词,这回竟然连咳嗽都忘记了:“医生治不得病,还不能骂他庸医啦?” 云棠珺无力吐槽:这群老师……就没得一个正常人! 第117章 黑色手表 由此,云棠珺凭借着他顽强的意志力,竭尽全力地往全场唯一靠谱的黄游阙校长身边靠了靠——尽管还是离得很远的说! 黄游阙侧目看了看年轻的少年,又将低垂的眼帘上挑了几分,似是而非地望向了那个正在拼命往外散发着恶意的葛石梁,清冷冷地掷下了一句话:“别闹了,正事要紧。” 只一句话,他周身灿烂的阳光竟然立刻跟着黯淡了下来,徒留下一片惨淡淡的白色。 好像一缕浅得近乎透明的云彩,随时可能要随风消散。 而这份若即若离的轻盈之中,竟然还有着几分庄重的威严。 葛石梁眼神依然凶狠,且目光不错地盯着黄游阙。 还有那个站在他背后的女人谌惊鸿,突然发出了一声闷闷的笑。 “不闹就不闹,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哼哼一声,冷不丁地伸出一只手掌,拍了拍那位还忙着低头咳嗽的老人的肩膀。 “喂!别咳了!再让我听见你咳嗽一声,我就把你彻底毒哑了!” 听得云棠珺偷偷咋舌:真是……毫不掩饰的恶毒呢! 可说也奇怪,就这么一句话,原本看起来正在苟延残喘的老人的病症竟然立马变得好了起来。不只不咳嗽了,连驼背的腰板也挺直了,更别说什么摇摇欲坠的小身板了,不存在的! 这疗效,破天荒的比天底下什么灵丹妙药都来得好使。 可把一旁看热闹看得开了眼的云棠珺惊了个大呆。 另一边,谌惊鸿将纤细的手指搭在校长轮椅背后的把手上,又慢慢地攒得紧了些。 “葛主任光是惦记让学生做自我介绍,都不同他们说说我们,到时候谁认得谁啊……” 葛石梁泰然自若地勾起了嘴角,看向谌惊鸿的眼神,好像在看自觉跳进了陷阱当中的猎物,随后大约是拿出了他这辈子最为真挚的表情,只是真挚得……十分之欠扁。 “啊!对不起!原来还有你们啊……我忘记了!” 阮华章和“木乃伊”同步抽了抽嘴角,看情形,该是很艰辛地压住了满肚子想要澎涌而出的脏话。 那老人虽然不执着于咳嗽了,但还是依然依照习惯捂着嘴,还诡异地抖动了两下肩膀。 几人间暗流涌动,台上气氛变得更加诡异起来。 被彻底无视掉的云棠珺:……那我走? 被彻底忽略掉的台下众位新生们:不靠谱的老师们,你们还有什么安排,请问咱们还能不能开始了? 最后是由轮椅上的黄游阙校长一锤定音,让云棠珺先待在一旁等上一等。 “抱歉,是我们的工作失误,请老师们先来向大家做自我介绍吧。” 于是云棠珺正好也乐得再躲在后头充当一会儿的背景板小透明。 “好的好的!各位老师请!” 并也由此得知了“木乃伊”少年和咳嗽老人的名字。 白禹安和蓝瑞梓。 说是这两人以后便同谌惊鸿、阮华章一道儿,负责这一批新生在各个领域的教学工作。 “而我,”葛石梁清了清嗓子,大言不惭地宣布道,“就是各位老师的直属上级,也是你们都特别害怕的教导主任,要小心以后上课时候我来扒窗看你哦!” 台上台下一片鸦雀无声。 这位教导主任,您可真有志向呢! 云棠珺也着实没蚌住,偷偷地翻了个白眼。 对,你脸最大了,你说啥都对! 再说回晏青鸾,她是招生办的,管不了教学,也来了这里,当然是因为有别的安排。 恰如此时此刻,只见她将云棠珺突然拉到一旁,晃了晃臂弯里那只蒙着布的竹篮子,笑得像是个路边尝试引导人们微信扫码领奖的工作人员,看向正搬着小板凳吃瓜看戏小孩的神情里满是机敏灵动的狡黠,还有一股藏得较深但是极重的压迫感,一同劈头盖脸砸在他的小脑瓜子上:“嗨!这位小帅哥,试试手气,来抽一个呗!” 云棠珺迫于这近在咫尺间的女人散发出来的压力,想了想,乖乖地伸了出了一只手,从那蒙着布的篮子里摸出了一块黑色手表。 哦,这个可是“老熟人”,见过好多好多次了。 云棠珺自然是认得这种款式的手表。 就是这学校里边几乎人手一块的黑色手表。 晏青鸾自己的手腕子上正好也戴着一块。 女人见云棠珺似是有些疑惑,立马笑着开口补充。 “只要戴上这块手表,就正式成为咱们黄飞职业技术学院的人了,恭喜你!” 云棠珺对这种不知是福是祸的恭喜不置可否。 只是以目光快速扫过手中之物,发觉那黑色的表带外侧印着一行工整的编号,为56-10。 少年抬起眼,略显困惑地望向对面落落大方的女子,以不解的眼神无声询问其中含义。 晏青鸾嫣然一笑,忙称这块手表在此间学校里大有用处,可谓处处离不开它。 “首先可以拿着它去领取各种制服,然后无论学习生活,包括以后的工作安排,还有报酬奖金什么的,都要通过它来处理……唔,你就当做是一个信息发布平台,还有新的身份证明外加银行卡好了!” 云棠珺半信半疑地将其往手心当中上下掂量一番,同时脑子飞快转动。 他素来以谨慎为先,手表还未来得及戴在腕上,竟认真打听起了未来可能发生意外之事的补救措施。 “若是这样重要的东西,之后丢了怎么办?还有,如果被他人盗用了……” “小孩儿想得倒是挺远的,这东西,当然可以是由本人出面去补办的呀!只是非常非常的麻烦!” 晏青鸾明眸转动,眉尖微挑,笑意款款,乌黑柔顺的马尾迎风飘摇,在后脑勺画着兜兜转转的圈儿。 “千万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还是小心保管,方为上策。若是不慎出现你所说的上述问题,作为持有者,本人当然需要为此负上很大一部分责任。谁让你那么不小心,要搞出这种不谨慎的意外呢?那就由自己来买单好了呀!” 第118章 重要的 云棠珺边听她介绍保管不善的严重后果,边若有所思地将黑色手表攥进了手心里。 “听你的这意思是,它这么重要,最好连洗澡睡觉都不要摘下来咯?” 晏青鸾听得火气直冒。 她拧起了秀气的蛾眉,娇喝了一声。 “嘿!小兔崽子,我非得治你个不敬师长的罪过,谁批准你‘你来你去’的?没大没小的小朋友,快些叫老师!……诶?” 说到一半,那女人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手掩住了半张脸,扑哧一笑。 神色狡黠得很。 “不要随便摘下来……倒是可以这么说吧。” 云棠珺只觉得无比麻烦。 故而他只是冲她敷衍地拱了拱手,立刻撤退之心昭然若揭。 “那好吧,晏老师您好,晏老师再见!” 可这嘴上奉承的兔崽子还是很有自己的想法,光将那块手表握在手里,并没有好好戴上。 晏青鸾见状,扬唇冷笑了一声。 “喂!你这死小孩也太不自觉了,莫不是想让我亲自来帮你?” 云棠珺连忙辞谢:“不用劳烦您,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晏青鸾挑起眉头,意味不明地往高台上其他人的那边看了一眼,又回头侧目看向他。 心道狡猾小鬼头的心思可是不要太明显。 嘴上说是自己来,但是坚决不肯动弹是吧? 晏青鸾一个纵身来到了他的身边。 云棠珺一怔,岂料方才转瞬之间,就被这女人一把握住了两只手腕。 “就这个吧。”她不由分说地挑选了那空空如也的右手,将黑色手表抠在他的腕上。 又从云棠珺的口袋里摸出了刚才在食堂里领来的那张饭卡,将卡身往表盘上一贴。 表盘顿时有了轻微的震动,随即发出“滴”的一声。 “这样就ok啦!”晏青鸾笑嘻嘻地说,“你很听大叔的话诶,饭卡保存得很好,但是现在它已经失效了,所以……我就回收咯!” 说罢,她还真就将那张卡片扔回到了她的那只小篮子当中。 云棠珺挣扎无果,只好晃着手腕、硬着头皮发问:“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晏青鸾气哼哼地嘟了嘟嘴,调戏小孩神马的,张嘴就来。 “怎么啦?被我抓着,你还觉得吃亏了是吧?” 她的话音刚落,一只凭空冒出的鱼儿便顺势摆尾加上一个俯冲上脸,直往云棠珺那边扑腾了过去。 这鱼生得通体红艳,背鳍上闪烁着一些细小的金色鳞片,像是一只肥嘟嘟的锦鲤。 它可是不得了,不只肆意张扬地用鱼鳍切断了云棠珺的好几根头发,还大喇喇地泼了他一脸的水花。 嗷! 倒霉催的云棠珺龇牙咧嘴地擦了一把脸,只道托了这当头一瓢水的福,脑袋可是从来像是现在这样清醒过:“变来变去的没有用,我知道,你就是那只猩猩!” 不要以为假装成红色锦鲤的模样,我就认不出你这害人精的庐山真面目了! 可是红彤彤的鱼儿哪里愿意理他,一个闪身,跃落至晏青鸾的肩膀上,再摆摆尾,勾连成了一个衔尾的姿态,好像一块通透的环形红玉,看起来神气极了! 它此刻的模样,正是晏青鸾鬓间发卡上的红色小锦鲤所化。 不,准确的说法,该是它化做了锦鲤发卡,留在了她的鬓发间。 晏青倏尔鸾红了脸,一脸娇羞地理了理乌云朵朵的云鬓,面上还是笑吟吟的,反手轻轻地拍了拍鱼儿的背脊,却也真的偏心眼,根本不再打算理会被滋了一脸水花的云棠珺了。 “既然你已经拿到手表了,那就快走开些,下一个!” 自此被扒拉到一边的云棠珺差点儿被就地气死。 真是忒小心眼的猩猩!真是忒护短的老师!好没有天理啊! 他忿忿地瞪着那傲然立在晏青鸾肩膀上的红鲤鱼,心里头疯狂画着诅咒的小圈圈。 你这么爱变来变去,最该变成一只缩头缩脑的大王八! 只会躲在女人身后暗戳戳地搞事情,算哪门子的英雄好汉? 对面的锦鲤一下子读懂了云棠珺的眼神。 它阴森森地扬了扬嘴角,不,是鱼唇。 愚蠢的人类啊,究竟是谁躲在了女人的庇护之下,这么显而易见的道理,竟然还看不明白吗?她若不在,你还妄想好好站在这里? 更可耻的是,这样一个一看就知道是弱不禁风的小白脸,竟然能侥幸淘汰他人活到现在。 啧啧啧,今年的新生,真是可悲可叹啊! 这一出戏码终归是热闹非凡,台上台下几乎都是不做人看好戏的,更有甚者,竟然明目张胆地嫌弃刚刚的水还泼得少了,一点儿也不解闷。 以从中拱火的葛石梁为代表,竟然阴阳怪气地吐槽起了这种不过瘾:“瞧瞧你这不中用的小草鱼,离开了水池子,也只能掀起这么一点点的浪花,着实不太行啊!” 莫名被扣上“草鱼”帽子的锦鲤不吱声,只是扭着身子扑腾了两下。 哗啦啦,葛石梁的周边立刻又溅起了几朵不大不小的水花。 只是很快,统统扑通扑通地落到了地面上。 确实……草鱼离开了水池子,也是太行啊! 红锦鲤丢了面子,一个闪身,又回到了晏青鸾鬓间的发卡上,且死活不愿现身了。 晏青鸾脸颊飞红,连忙央求主任不要打趣这害羞的家伙。 “他本来就特别容易害羞,再多说两句,怕是该上了火,要变成一条干巴巴的烤鱼啦!” 什么?烤鱼? 云棠珺则是按耐不住目露凶光,搓着小手手,将计划付诸行动的心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嘿!您还真别说,这条不讲科学道理的鱼,我恨不得就现在就生火烤了它! 岂料这晏青鸾的身上可能存在着某种雷达,专门用来接收其他人对猩猩,好吧,还有可能是锦鲤或者旁的什么搞不明白的玩意儿的恶意,而且一抓一个准。 她迎着云棠珺的视线,扬起尖尖的下巴,凶巴巴地瞪了一眼这疑似心怀不轨的坏学生。 臭小子,我的人也敢惦记? 有种过来,试试就逝世! 第119章 介绍 云棠珺被晏青鸾直勾勾的眼神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赧然地擦了擦鼻尖,心中悄悄犯起了嘀咕。 谁要跟你试试啊? 我这么人美心善的人,当然早就想开溜啦! 只是……你们这不是不让嘛! 事到如今,还属轮椅上守着peace&love的黄校长最是有慈悲心肠,终于cue到了等到花儿都快要谢了的云棠珺。 “不着急喊下一个,这位同学,你下去之前,先向大家介绍一下你自己吧。” 云棠珺眨了眨眼睛:“啊?” 从小到大,无论何时何地,自我介绍都是一个令云棠珺不得不搜肠刮肚疯狂编花篮的环节。因为他那些的经历,从来就没有什么好说的。所以只能随便掰扯几句,含糊过去,这种时候,都可谓是大型社死环节来的。 “我叫云棠珺,18岁,好像是,巨蟹座来着?平常最喜欢……貌似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希望各位同学以后……唔,希望我们每天都可以睡个好觉?嘛,就这样吧!” 虽然从效果上看,他的发言引起了十分震撼的哄堂大笑。 但是要知道,云棠珺真的不是故意的。 能够当着这么多的面,说出来这么多似云非云的话,他真的已经很尽力了。 至于能够呈现出什么样的效果,随缘吧。 黄游阙作为校长,听到这种逆天的言论,也只是温柔地笑了笑,没什么大发雷霆的意思。 “保证睡眠可以,但还是要努力学习的哦!” 云棠珺的脸颊有些泛红,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好哒好哒!” 只有葛石梁那厮,从来不拘泥于师长“为人表率”那套,说起学生坏话可是一点儿也不避及当事人,听云棠珺的话音刚落,立马叽叽歪歪地小声嘀咕起来,“小声”到生怕旁人尤其本人听不见了:“废话连篇,无事献殷勤,果然我最讨厌这种性格的人了!” 云棠珺当然听见了,而且听得满脸黑人问号。 说我废话多也就罢了,哪里来的无事献殷勤啊? 这脏水泼的,比方才那条狗鲤鱼泼来的还要脏上千百倍,简直晦气至极! 虽然被泼了脏水,也确实无比晦气,但是不影响云棠珺抓住这个机会,快速地观察四周。 发觉听到葛石梁这话后,除了他自己之外,这高台上竟然还有一个反应不同寻常的。 就是那个一整个将“我很不对劲”写在了脸上的谌惊鸿。 可这改变不了这一位仍然是全场最明艳动人的女人的现实。 只是今儿这美女的存在感着实不高,低调得……甚至有些违和了。 谌惊鸿眸光闪动,远远地往云棠珺的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说不好这女人的脸上是一个什么样子的神情,只觉得无比复杂,倒是同她今日沉默寡言的背景板身份十分相配,好像在用眼神说话,万事皆在不言中。 这为云棠珺的心头再次平添了疑惑。 谌惊鸿张了张嘴,大概是想要说些什么。 而就在此时,黄游阙校长突然扶着轮椅靠近,又伸手拍了拍云棠珺的手臂,再次露出了和蔼可亲的微笑:“下去的时候,记得小心台阶,不要摔着了,加油!” 那几乎微不可微的加油声仿佛被被淹没在了台上台下层层叠叠的笑之浪潮当中,可是云棠珺耳朵尖,还是明明白白地听到了。 他揉了揉微微泛红的脸颊,尽量端着不以为意的姿态,道了谢,随后快步地走下了高台。 脑海之中不停地盘旋着校长刚刚说的话。 我只是说了一句盼望大家每天可以睡个好觉,原来这样,也值得道一声加油吗? 难不成咱们的这位黄校长同我一样,只是梦想做一条安然无事、岁月静好的咸鱼? 不可能……吧? 云棠珺有些踌躇,目光逡巡,下意识地开始寻找那个人的身影。 不求他为他答疑解惑,但求…… 云棠珺琢磨了半晌,其实也不晓得自己到底要求个什么鬼东西。 倒是他寻觅的那个人非常的好找——全世界就属他喜欢贴着墙根底下站着了! 这种不能玩“闪现消失”的大型集会,只要愿意分出眼神往角落里看看。 逮虞翰飞,那肯定一逮一个准。 果不其然。 那家伙就站在一处隐逸丛生的角落里,接住了云棠珺有些寻寻觅觅又略显不安的眼神。 他们之间没有对话。 当然不能对话。 毕竟……距离隔得太远了不是吗? 但是在云棠珺这样意味不明的目光注视下,虞翰飞思忖片刻,竟然径直往前走了一步。 他这一小步不打紧,顷刻间,一片灿烂的阳光瞬间驱散了方才黑衣上笼罩不散的阴霾。 骤然进入到耀眼阳光底下的不适应感令虞翰飞止不住地皱起了眉头。 可他还是尽职尽责地侧过脸,朝云棠珺轻轻地抬了抬下巴。 远远接收到信号的云棠珺一怔,瞳孔微微地扩大。 然后顺着所指的这个方向看了过去,看到他的好兄弟董颂明正在哪个方向拼命地冲自己眨眼睛,还在拼尽一切可能,手舞足蹈地冲他招手的同时,嘴型也是做得足足的。 那一刻,云棠珺觉得自己竟然好像看得懂唇语了。 “云哥,你还站在那里发什么呆呀?快点过来啊!” 少年的热情似火,令云棠珺心头一热,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与之会合之后才真切地体会到,台上台下,竟像是冰火两重天。 除开董颂明外,女生荣雁翎也对他的归来表示了欢迎,还轻声安慰道。 “没事儿,我也不习惯当众讲话,会紧张才是正常的!” 云棠珺不好解释自己并不完全是因为紧张,只是先行谢过了她。 司朝暮和韦俊逸倒是没说什么。 只有前者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 云棠珺有些恍惚地回了回礼。 只是再往墙根那边望去时,发觉某个黑衣少年又重新回到了墙壁投射出的巨大阴影当中。 暗淡的黑色将他的影子也拉得好长好长,一直蔓延到阴影不能被望及一分一毫的尽头。 你一直……都习惯只一个人吗? 第120章 爱的号码牌 之后,众人依次上去下来,云棠珺恹恹地看着听着,慢慢地走神,不到一会儿功夫,心思早就游离到千百里之外去了。 直到散会之后,老师们一个接着一个地走了。 荣雁翎也因为跟女同学们有约,早早地离开了。 董颂明咧着个牙花子,屁颠颠地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被我逮到了吧?刚才我在台上可是看得分明,聆听本大人演讲的时候,云哥你竟然也在发呆哦!” 云棠珺被他的大力一巴掌唤醒过来,匆匆地回过神,然后快速眨了眨眼睛。 “啊?我嘛,方才不是说过了吗?我这个人就是个天生的瞌睡体,恨不得每分每秒都可以躺平睡觉,因为……真的好困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打了个困顿的哈欠。 说困,困意就像是潮水一样扑面而来,冲得眼皮子直打架。 瞌睡这种事儿,真是经不起念叨啊! 大概因为昨晚休息得实在不够好吧。 “你刚才说什么惊天动地的宣言啦?不介意给我复述一下的哈?” “我……我就随便说了两句,”被反问的董颂明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自己的鸡窝头,这让它看起来越发地蓬松了,像极了一个历经剧烈爆炸之后的鸡窝头,每根头毛都往外延展,支棱得各有自己的想法,“校长刚刚夸奖我了,他说光是听我讲话就知道,一定是那种遍地都是朋友的人,哈哈!” 云棠珺利落地拍了拍手,“咱们黄校长果然非同一般,这叫做慧眼识英雄!”他虽然没有正面提及,但是眼神倒是戏谑得很,“你觉得呢?” 心里倒是好笑,怎么又主动提起黄校长了?之前不还在坚持说你们之前不认识吗? 董颂明努努嘴,嚷着就不爱提起那个所谓的“之前”,正好借着心中疑问生硬地岔开了话题:“云哥你手表上的编号写的几号?我这儿是56-08,尾数八八八,发发发,这寓意也太好了!感觉我以后能挣他八百个小目标!” “大款,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在下不才,一定求包养的说!”云棠珺不假思索地抱起了这个空头支票的大腿,反正没损失,“我的数字很平常,就是56-10。” “诶?只有后两位数字不一样吗?”董颂明兴冲冲地拉起云棠珺戴着表带的右手仔细对比,黑色的手表在阳光底下泛着黝黑深沉的光泽,“那56的意思是?” “这说明了,我们这一批,是建校的以来第56届学生啊!”这话是司朝暮解释的,他径直向他们走来,脸色有一些泛红,脚步也情不自禁地加快了一些。 然而,这家伙的身边哪里可能甩得掉一个恨不得趁此机会往全天下人的耳朵边上炫耀他和他的小朝之间缘分妙不可言的韦俊逸:“我是13,小朝是14~啧啧啧,让我好好看看,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小王八羔子,竟然胆敢露出了那令人不齿的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突然被一口从天而降的大锅稳稳当当扣在脑袋上的云棠珺&董颂明:……不至于,真的不至于,这么稀奇美妙的缘分,当然只够配得上身份高贵的您二位啦! 从来不知道face为何物的韦俊逸甚至将他们“1314”爱的号码牌炫耀了第二遍,这回是冲着木头疙瘩虞翰飞津津乐道了一番,于是倒霉催的云棠珺和董颂明作为被殃及的无辜路人甲和路人乙,再次接收到了名为狗粮的音波攻击,真是好不可怜! 虞翰飞则是言简意赅地打断了絮絮叨叨的韦俊逸:“我听到了。” 看他此刻的冷淡态度,根本不想接受这轮狗粮的投喂。 反而“莫挨老子”的意向十分之明显。 然而韦俊逸这厮恋爱脑上了头,哪里能轻易放过他,上手就要去抓虞翰飞的手腕子,一边抓还一边诘问:“我看你这个万年单身狗,明明就是嫉妒坏了!说说吧,你是几号?” 虞翰飞对韦俊逸毫无营养的脑补置若罔闻,目光好像吸铁石一般,骤然聚焦在了云棠珺戴在右手的手表上,疑问比大脑先行,“左利手?”又认真地想了想,“我记得,不对吧?” 云棠珺自诩无所畏惧,可惜就是怂这块冰坨坨的眼神,连忙摇头说,“不是,跟左利手没什么关系”,又晃了晃左手腕上的木头莲花镯子,“只是因为有了这个,嗯,也必须得要时刻戴着,所以……两只手都在,不能紧着左手的羊毛薅吧?” 并非因为我故意想要搞得一手一个这么复杂,而是,这莫名化成的镯子,无论我想什么办法,根本就摘不下来。 故此不得不委屈我可怜的右手,再承担黑手手表这么一份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不过,好像外人看这镯子时别有说法?难不成他们跟这莫名其妙的虞翰飞一样,也都觉得这还是由一些奇怪的石子串成的珠串,而不是变化之后的木头镯子……吗? 观周围众人此刻之反应,云棠珺不由得背后一凉,心也凉了半截。 说起来,竟然还是我瞎了? 眼睛里到底是掺了什么东西,这都可以看错的? 说起这个,董颂明又来了精神,赶紧抱怨当初被水里怪物追击时,他在半空中揪着一串可怜兮兮的珠子绝地求生时的心脏骤停感。 “那会儿可吓人了,我是一点儿也不敢放手,却总觉得下一秒就能生生地把给这看起来脆弱得要死的东西给揪断了!那可是坚强地吊着我这么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耶!多亏了云哥的这珠串足够结实,好想知道这东西究竟是什么钢筋铁锁做成的串线……” 云棠珺略显心虚地游离开视线,吱吱唔唔地回答。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打小就戴在身上了,但是从来没有仔细研究过这种事情。串线……可能是为九天玄女补衣服的针线吧哈哈哈!” 他们说话的过程中,围在周边的三位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他们从头到尾没有打断他,而是聚精会神地听着,且神色各异,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 第121章 借兽杀人 直到董颂明发问:“诶?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啦?” “那是湖底的看守,一种叫做马鹿的兽,”司朝暮犹豫了一下,没有再提及云棠珺手腕上的物件,而是将怪兽作为了谈话切入点,“一般……一般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 “那它怎么就特别看上我们啦?” 正好提起了这个,云棠珺也是一头雾水,于是决心打砂锅过问到底。 然而奇异的是,司朝暮的眼神只微妙地闪烁了一下,没有在第一时间接上话。 韦俊逸连忙往前迈进了几步,站在了他的斜前方,急匆匆地插话道。 “那就得要看看你们到底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咯!连马鹿都看不下去啦!” “怎么可能?”云棠珺质疑,“在那个禁闭室里,以我们的能力,能干成什么?” “有一种非常简单的办法,使用药物催动其发狂,”这回说话是虞翰飞,他的声音很冷静,但冷静得令人窒息,“之后会发生攻击行为,也就不奇怪了。” 他刚刚说完,他们就齐刷刷地看向了他。 云棠珺被这样几道凝重视线盯得十分不自在,油然而生的点点冷汗瞬间浸染了背心。 “你的意思是,这是人为的?” 是有人想要借兽杀人?可是为什么? 这几个人的反应各有各的风味,最不客气的当属虞翰飞——这个人一向如此。 死人脸有死人脸的好处,好像压根就不需要顾及活人的脸面。 “那就得要问,你在刻意隐瞒什么了。” 表面上是疑问句,可是语气肯定,甚至不容置疑。 不是!我可是受害者!你tm这是在质问我? 反正听在云棠珺的耳朵里就是这个样子的,整得他藏在心里头的那根反骨一下子就冒泡上来了,而且压都压不下去。 md,这辈子最讨厌的人就是装x犯了! “关你什么事?” 因为有被冒犯到,所以语气不善。 哪怕他刚刚还对这个人……算了。 于是一向懒懒散散的云棠珺突然变成了一只呼啦啦竖起了尖刺的小刺猬,只要逮准了机会,定要将眼前令人讨厌的家伙刺个头破血流——哪怕谁都知道,他成功的希望十分渺茫。 无声的警报被拉响,空气陡然变得紧张严肃了起来。 董颂明不自然地清清嗓子,又有些慌张地扯了扯云棠珺的衣角。 然后探头探脑地左顾右盼一番,总体上还是特别仗义地想要往云棠珺的前方挡,直面在他的眼里从来就不愿意给人什么好脸色的虞翰飞——反正不管为什么,肯定是这家伙的错。 “我说你这人有没有搞错?不会好好说话可以学,没事吼什么吼……” 关于这一点,他肯定是冤枉虞翰飞了。 就某个冰山人说话时那个四平八稳的音量,肯定不能叫做“吼”。 云棠珺忙里偷闲地胡思乱想,甚至可能都还没有超过30分贝呢! 董颂明上赶着着替自家兄弟出气,不料被眼疾手快的韦俊逸拎着耳朵一把拖开了。 并且是毫不客气地拖得远远的。 “小朋友,没你的事儿,快收声啦!” 莫名遭遇阻拦的小少爷很是不忿,捂着耳朵至喊痛,又哭天喊地地控诉起他们蛇鼠一窝。 然而韦俊逸也不是吃素的,干脆直接上手捂嘴,令他再也吐不出来一个字。 董颂明奋力挣扎:“唔唔唔唔唔唔!”(我力气很大的!) 韦俊逸冷声地怼了回去:“不许使出你的牛劲来掰开我的手,不然杀了你!” 被迫闭上嘴的董颂明挣扎无门,又欲哭无泪。 心道阁下真是好朴实无华的威胁方式啊! 要不是之前亲眼见过你和乔千里的打架,知道你发狠时候的力气根本不小…… 那我只强调一点好了,你下一次使出威胁技能时,能不能不用这么平平无奇的陈述句? 显得我好没用的! 他们二人这里打得是热火朝天,那边僵持的冷场则还在继续。 虞翰飞眼神好,分明也看到了韦俊逸和董颂明的互动。 他的眼神轻微闪烁了一下,张了张嘴,但又快速抿上,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司朝暮无奈地捶了捶手掌,称虞翰飞令人捉鸡的沟通方式实在太过傻缺。 “虞大爷,想要从你的嘴里多蹦出几个字,需要收费还是怎地?” 云棠珺偷偷惊叹于二人言辞之间有意无意流露出来的熟稔,心中更是暗暗不平地疯狂捶起了小人:你们瞒我的事情少了?我又何曾苦苦逼问过你们?非得像是这样咄咄逼人…… 虞翰飞神色沉吟,不知是无奈多些,还是懊恼多些:“我不喜欢废话……不想答就算了。” 不喜欢废话?不想答就算了? 云棠珺只暗笑这家伙果然是傲慢惯了,翻了个白眼然后垂头看地:“正好,我也不喜欢!” 你都说不答了,那当然也就不答了! 虞翰飞又不做声了。 但还是皱着眉头狠狠打量了云棠珺腕子上的珠串一眼。 大致的心理活动就这么明明白白地写在了他那张无动于衷的脸上——更是看得气人了! 到底是什么了不起的宝贝?才问了一句,值得这样莫名生气?难道……真的有问题? 不得不说,就咱们这位朋友的思考方式,但凡不在这世界上货真价实地气死一个两个活生生的人,只怕是永远收不了手,阿弥陀佛! 云棠珺其实有在拼命告诫自己“要冷静”的。 可惜理想跟现实之间还是隔着杨玉环与赵飞燕一般遥远的距离。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脑袋扭向了看起来更好说话的司朝暮。 “素不相识的,真的会有人想要杀掉我,我们吗?” 虽然听着可信度挺高,但是于一脸懵逼的云棠珺而言,真是好令人无法理解的思路啊! 司朝暮的目光则是幽幽地看向了韦俊逸的方向。 不,准确地说,是被韦俊逸捂嘴的董颂明的方向。 那厢两个人正打闹得十分厉害。 “你不明白也不奇怪,也许,人家动手的目标,本来就不是你呢!” 第122章 你猜 云棠珺立马想到了刚才董颂明那略显闪烁的眼神。 根据从前的观察,他一直以为这小家伙是同自己一样,第一次来到这个奇怪的地方。 谁也不认识,什么都不知道。 也自以为是地想要照顾他。 可是从什么时候起,小孩儿不只认识了校长,竟然连仇人都已经结上了? 真令人不可思议! 难道还真就被他说对了,那家伙有着天选之子的气运啊? 事实再次证明,虞翰飞这货是真的没有什么看人说话的眼色。 “就这么被同伴给抛下了,什么都不知道,心里难受了?” 云棠珺凶狠地瞪了他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然后再次将脑袋转向司朝暮,迟疑了一下,继续追问。 “这么说,他以后……还有可能会遇到危险,是吗?” 司朝暮回答得很是谨慎:“如果真的有这个人想要杀他的人存在的话……看做事情的手法,该是以隐藏身份作为第一要务,没有一击必杀的把握,不会直接出面的。” 虞翰飞则是继续在旁冷言冷语。 “还是说,因为跟在这种人的身边太危险,你决心抛弃他跑路了?” 云棠珺实在忍不了了:“不挑拨离间会死吗你?” “不会,”虞翰飞有板有眼地解释,“我只是在阐述一种可能性。” “这是我跟董颂明之间的事,不需要你瞎bb!不是说,”云棠珺咬牙切齿,“不喜欢废话吗?能不能麻烦你闭嘴啊!” “这样看起来,倒更像是个活人……”虞翰飞耸耸肩,“好的,你们聊,我闭嘴了。” 跟你这个死人脸比,僵尸都更像是活人好不好? 云棠珺差点被气昏了头。 等一下!这玩儿tmd在说谁不像是活人呢? 本少爷这么明显的青春男大…… 云棠珺拍了拍胸口,面对这家伙,他觉得自己或许更需要的是心肺复苏。 “有没有什么办法……”此刻,他只能向司朝暮求助,“可以避免呢?” “如果你可以向本人了解一些更详细的情况的话。”司朝暮看了看不远处正被韦俊逸吸引走了全部注意力的董颂明,“除开这样,我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也不是完全没有线索吧,至少可以证明那个人……”云棠珺小声说。 证明那个人就在学校里,而且清楚董颂明当时的动向! 可提到这个,却见那司朝暮突然轻轻一笑,一手牵起云棠珺,一手拉着虞翰飞,似乎试图采用一种怀柔政策打破他们之间一直以来动不动就剑拔弩张的氛围。 “先不管那些有的没的,回答俊逸方才的问题才最紧要……” 他又冷不丁地一把抓起了虞翰飞的手腕,盯着腕上那只黑色表带上的数字认真仔细看了看,却没有选择在这一刻公布答案。 “唔,要不小云酱来回答吧!他这号码,是几号来着?” 突然被打断思路的云棠珺那叫一个无语凝噎。 我知道你是在故意转移话题,但是这…… 好硬的破冰方式,尴尬得我好想要原地升天。 可是提出者本人并不觉得尴尬,反而还在气死白赖眨着他灵动狡黠的大眼睛,一脸期待地盯着云棠珺的脸看,甚至故意夹着嗓子撒娇道:“猜数字游戏而已,你快点说说看嘛!” 更恐怖的是,同样身处在话题中心的虞翰飞竟然也没有什么反应……好吧,这位哪怕天塌了,也该是这个愚公全家老小来了都不可能搬得动的坚固表情,所以pass。 至于一直保持着某种奇怪的姿势、搁旁边当背景板也可以花样百出的韦俊逸和董颂明竟然也在好奇地往他们这个方向殷切张望…… 云棠珺幽幽叹气,我真的一点儿也不想知道,你们到底在好奇些什么东西。 周围殷切的视线太多了,像是燃烧的火焰,灼得云棠珺的心肝脾肺肾好像都在痛。 他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以尽量平稳的声线说出了猜想中的那个答案:“56-11。” 虽说只是猜测罢了,云棠珺也不曾错过虞翰飞那张冰冻脸上因为眉毛跳动而陡然出现的细小裂纹。 好,bingo!我说对了! 更夸张的是司朝暮的反应,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忙不迭地送上了一根笔直的大拇指,还有不知道因为被什么玩意儿噎到了而发出的连连咳嗽声。 虞翰飞面无表情地宣布:“你答对了。” “哇,这都可以蒙对吗?”云棠珺别扭地躲开他探究的眼神,还刻意地发出了没有什么感情地哂笑,“如果我买彩票时也能够拥有同样的幸运,还不是随随便便几个小目标就到手了?哇塞!简直不敢想象!” 可惜啊…… 可被云棠珺一次点中数字的虞翰飞本人都没有旁边这位还在抓着他胳膊来回荡漾的仁兄表现得激动,看司朝暮那个欢欣雀跃的样子,竟好像比他自己中了彩票还要开心。 简直莫名其妙! 虞翰飞不理解,也不想接受。 他将司朝暮的爪子扒拉到一边,头脑当中竟然还在理智地思考眼前的问题,甚至妄图拿到科学的解释:“原来,你擅长占星问卦一类的?” 好吧,虽然这问题本身,也不是那么地科学就是了。 云棠珺被那直白的视线烫得轻轻一颤,吸了吸鼻子,侧过脸,冷哼一声:“你猜。” 虞翰飞用审视的眼神将他从上至下扫描一遍:“按照我的想法,是观察加推理得出来的。” 云棠珺先是怔了一下,又撇了撇嘴,假惺惺地说:“不好意思,你猜错了。” 虞翰飞再次抱起了胳膊,冷冷地使用四个字精准地形容了他的回答:“言不由衷。” “你没有证据,哪里说明我言不由衷了?” “直觉。” “直觉算个球球!而且,男人的直觉都是辣鸡。” “……你,好像把你自己也骂进去了。” 他们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交锋上了。 附近的吃瓜群众x3:hello?两位谜语人朋友,我们都还在呢!该不会就这么水灵灵地被你们无视了吧? 第123章 数字 其中以韦俊逸尤其不爽,直接开大放嘲讽,说11这两条大写的竖就是对虞翰飞此人闷骚的人生最为真实的概括:“如此命定的数字一下子就道破了天机,你这个人,注孤生哦!” 更绝的是,他一边挤眉弄眼地挖苦,一边得意洋洋地吊上因为又双叒叕看到小学生针尖对麦芒从而满脸写着无奈的司朝暮的手臂,晃啊晃,跟荡秋千似的,充满了愉悦的炫耀之意。 这话说得再直白不过了,刚刚才被放开了嘴巴的董颂明很是赞同,竟然直接忘掉了韦俊逸方才在人性扭曲之下对他实施的强行闭麦之举,脑海当中满是“既然有装x犯的笑话可以欣赏,我怎么可能不放声地耻笑”的念头在疯狂地盘旋。 然后他就付诸了实践。 “哈哈哈!” 没有什么心眼子的董颂明小朋友才不管什么得不得罪人的事儿,他觉得十分可乐,就要立刻不假思索地笑出了声来。 司朝暮日常以温柔示人,此刻虽然竭力控制住了笑意满满的表情,但是控制不住它还是得要从眼睛里头跑出来。 哈哈哈,虞翰飞,你也有今天啊! 云棠珺显然也听到了韦俊逸的当面蛐蛐,他算是现场反应比较矜持的那个,只是好险没能压得住嘴角微微扬起的一抹窃窃的偷笑,目光飘摇浮动,在几人之间来回穿梭,好像一只时刻准备伺机而动的小狐狸。 心中还颇多计较,如果自己猜得不错,“注孤生”一词看似十分不中听,然而对虞翰飞这种又独又傲的家伙而言,这究竟是诅咒还是祝福,怕是谁都说不好。与之相较,更为重要的当然是眼下已然怼到脸上的挑衅,这家伙惯常心高气傲,能咽得下这口气就奇了怪了。 很快,事情的走向完全如云棠珺所构想的一般。 虞翰飞面色清冷,目光如电,顶着他那张岿然不动的脸,开始迎头回击。 “别说那些没有用的,你以为你的13寓意能好到哪里去?捡了一个恶魔的数字,竟然还忙着满世界炫耀,真有你的!” 司朝暮的反应最快,第一个蹦出来表达不满,一手气势汹汹地叉腰,一手凶神恶煞地指他:“诶?小伙纸,你这是咋说话的呢?我们家俊逸,哪里就恶魔啦?” “你说的是13在老外那儿的含义?”韦俊逸立刻跟上,先冷冷嗤笑了一声,然后满不在乎地撇撇嘴,并且由此发出十足不屑的鼻音,“管他的,他们那些个什么经什么论的,有在我们的语义下,代表我和小朝一生一世这件事来得重要?真是搞笑了!” 司朝暮与他匆匆对视了一眼,面上半是羞赧半是开心:“就是就是!最喜欢1314了!按照我这儿的定义,其他的说法,都是要不得的糟粕!” 韦俊逸乘着话锋,又更进一步:“要我说,守着这种没由来规则的人才最是糟粕!” 见识到了吧?这两口子可是不好惹,但凡涉及需要输出嘴炮,皆是你一言我一语地喋喋不休,会抢占先机,夹枪带棒还很是默契,联起手来一致对外的目标不要太明显。 而虞翰飞本质上是个不爱多余废话的闷葫芦,自认敌不过组合技能爆炸的两个话痨,权衡之下,果断地选择了闭嘴。 现场被秀麻了的云董二人则是如鲠在喉,用眼神面对面哭泣。 我们还年轻,还有更广阔的世界,真的不需要一下子被投喂这么充足的狗粮,谢谢! ** 目前已知的信息,08是董颂明,10是云棠珺,11是虞翰飞,1314是恨不得将一生一世烙在身上的韦俊逸和司朝暮,却是不知,那中间隔着的09和12到底是谁。 可待他们再想从旁打听时,才发现其他人早就溜得没影儿了。 偌大的操场,也就剩了他们五个,一时间只余下秋风寥落,相顾无言。 零零落落地道别之后,五人各自散开,有成双成对的,也有茕茕孑立的。 韦俊逸和司朝暮一对连体婴自不必说,云棠珺虽然有那么好大一个室友赫赫在旁,却不管他,转头就跟着董颂明一起走了。 至于留下那个形单影只的,不用说,地球人都知道。 11号注孤生嘛,你以为说着玩的吗? 只是云棠珺这个人吧,最是容易心软,实在经不住董颂明这小孩儿的软磨硬泡,耐心地同他细说了能猜准虞翰飞表带上数字的真相。 “姓虞的也就这点说得对,我也不信你是蒙的!” “无非是听到那俩1314挨着时他往我这里看了一眼,又在你说自己是8号时移开了一点儿视线。已知我是10,你是8,所以他不是9,那就只能是11了。” 董颂明还是不明觉厉,晃动身形,像是一只撒丫子奔跑的小鹿,连连围着云棠珺的周围呼啦啦转了几圈。 “啊?我们是几号,跟他的数字有什么关系呀?” 小鹿好奇宝宝似地追问,大脸盘子都快要凑到云棠珺的眼皮子底下了。 “云哥你不对劲,怎么瞧着他这里看看那里看看,你就恍然大悟了啊?” 他思前想后,得出的结论更是离了个大谱。 “难不成因为……虞翰飞的那双眼睛会说话,但是除你之外没人能听得到吗?” 云棠珺被小孩儿转得眼晕,再加上这魔鬼般的猜想,对他幼小的心灵简直是一击必杀! 谁管那个人的眼睛会不会说话! “你有这么丰富的想象力,就不能想象一下那种感觉吗?我猜到,哪里有什么确切原因啊,就是在那一瞬间,好像知道了什么,至于准不准,还是另外一回事儿呢!” 见那个人听到“挨着”二字便望过来,必是与我的数字10相连,不是9就是11。 然而对你的态度又截然不同,所以并不是同8挨着的9,那就只能是11了。 这很难想得到吗? 董颂明玩命地眨了眨眼睛,甚至狠狠地抓了一把头发。 留下了一幅世界名画。 我不懂,但是大为震撼. jpg 第124章 读心神探看过吗 于是这孩子心性的人滴溜溜地转了几圈眼珠子,决心遇事不决,量子力学:“云哥你说的这属于是玄学范畴吧?比如说,就是那个电视剧,叫做读心神探神马的,看一眼就知道对方是不是撒谎了,从前看剧的时候我还觉得特别离谱,不料今时今日,竟然见到活的了!” 云棠珺往董颂明的脑门子上锤了个轻轻的爆栗,打断了他企图妖魔化阿sir的进程:“你说的那个读心神探,人家分明是综合运用了心理学以及逻辑推理方面的知识,虽然有些地方做了夸张的戏剧化处理,也不至于说是完全不着调吧?而且,我哪里有那种本事……” 董颂明仍不服气,瘪了瘪嘴,小声地嘀咕。 “救命!你比那演员演得可要夸张多了!竟然能够从虞翰飞那个纹丝不动的冷脸怪脸上看到‘表情’这么不切实际的东西!这不是比大白天见鬼还离谱吗?” 云棠珺顿时哑口无言。 不得不承认,关于这一点,你说得挺对。 的确是我冒昧了。 董颂明骄傲叉腰:我就说我的猜想很靠谱,对吧~ 云棠珺笑问:“看来你对这个人的意见很大哦?” 可比我还要明显突出多了。 董颂明不吝掩饰他的想法:“我只是一视同仁地歧视所有爱装b的人!” “哦!那宋一凡呢?他……”云棠珺尝试代入董颂明的视角,好像有点儿不明觉厉,还有点儿不确定,“看着挺朴素的,应该不太装吧?” 提到这人,董颂明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连脑袋上的头毛都开始根根分明地竖了起来。 这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只尖刺满满的刺猬。 “他?他不一样!他只是单纯的愚蠢!” 云棠珺眨了眨眼:“你们才相处一个晚上,请问他这是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啊!” 董颂明想了想:“他洗澡唱歌,更可耻的是没有一个字在调子上……这种,算么?” “……”你的雷点也是够生活化的哈! 他们一边闲聊,一边前行。 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这二人都不爱回那个所谓的寝室,面对一个赛过一个奇葩的室友。 所以结伴只能在校园里到处漫步。 这间黄飞职业技术学院的面积很大,大到好像无论从哪里起步,都很难找得到尽头。 而且有好几个地方都竖起了“立入禁止”的牌子。 他们俩倒不是没有上前冒险的心,只是没有冒险的胆。 问就是到处都有的摄像头is watching you,还有钢叉人的禁闭室警告。 更深层的原因,是云棠珺很担心董颂明的安全问题。 只是他不暂且不知道该不该把这种担心外化出来。 可能会影响到孩子的心情。 而且目前也没有想到什么有效的办法…… 生活不易,云棠珺叹气。 再想想自己,可怜他号称是七月进来的,至今九月,然而时至今日,除开在床上躺着虚耗光阴,就是被支使着去这里或者去那里,根本找不到主动去把握学校全貌的机会。 如今终于可以到处逛逛了……也基本上是两眼一抹黑的抓瞎。 没辙,那些走过路过的地方,能记下多少算多少了。 走着走着,云棠珺有些累了,寻了个僻静处懒洋洋地坐了下来。 随后再次跟董颂明提到了同他那个异能相关的事情。 “如今你的力气到底大到了哪个地步啊?”云棠珺随手指了指远远近近的建筑们,倒是真心渴求一个答案,“可以一拳干爆那些楼房吗?” “啊?我没试过……”董颂明有些茫然地到处看了看,不确定地发问,“而且这种也没有办法真正去尝试吧?如果把这些房子都干爆了,大概会有人来找我赔钱?我可赔不起!” 云棠珺汗颜,再次往四周看了看,确认可见范围之内只有他们二人。 “那黄校长是怎么确定……你的力气非常人可比,甚至它就是你的异能本身的呢?” 很显然,这就是现下云棠珺最想要搞清楚的事情。 要知道,在这么一个急需技能傍身的世界里,作为一个无论是理念还是实操都是白板一张的人,哪怕平常为人再怎么淡定,也不可能感觉不到丝毫的焦虑。 生存压力之下,首先得要保证活下去啊! 因此,他必须要尽快找到突破眼下这个不利局面的方法。 虽然这么说很对不起小董,但是这个心性天真的孩子应该是个不错的突破口来的。 “诶?什么校长?哪里有什么校长?不是……我,唉!” 董颂明这家伙果然藏不住事,一听见“校长”二字就浑身不对劲,如坐针毡的样子很是搞笑,又慌得急急忙忙地手舞足蹈了一番,本来还在试图出言遮掩,直到见到云棠珺摆出了一脸笃定“我就静静看你表演”的看好戏神情,才自暴自弃地抱住脑袋,朝空气拜了拜。 “对不起,黄校长!不是我嘴巴太大,保守不住秘密,而是因为我身边出了一个不讲武德的读心神探,真的没有一点儿办法啊!” 莫名被冠上“不讲武德”帽子的云棠珺偷偷翻了个白眼,累觉不爱。 大哥,不要学了一点儿看似高大上的词汇就随便乱用好不好? 就你这多姿多彩的表情反馈,哪里需要什么读心神探才能看得懂啊? 只要是个眼睛不瞎的人,都是一眼心知肚明了,ok? 说话间,董颂明又呱唧呱唧地转动着他的小脑袋瓜子,左顾右盼地看了一大圈,确定了没有外人,才自称这段经历特别地富有传奇色彩,可惜还不让说出去,可把他这心直口快的性子给憋坏了。 “我们可是说好了哦,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啊!” 如今箭在弦上,为了云哥不得不就此破例一回,可董颂明还是放不下心,又郑重其事地千叮咛万嘱咐,还要求一定要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没问题,”云棠珺为了听到想要的故事情节,面对如此幼稚的要求也是毫不犹疑地欣然应允,“一言为定!” 第125章 董颂明的经历 这个故事,要从他们刚刚入校的七月下旬说起。 自打金发外国小哥与湖底怪兽正面对刚的那一刻起,云董二人皆是坠落,然后晕了。 可就在云棠珺昏昏沉沉半梦半醒地躺在校医院的那会儿,董颂明却是早早地醒了。 那个时候,他方才睁开眼,便发觉自己身处一片荒草杂芜的林中。 正酸溜溜地感慨自己时运不济,谁知竟然遇上了一个坐着轮椅的年轻男人。 此人容貌清俊,神情温和,衬着皎洁而又朦胧的月光,似是有天人之姿。 看起来很神圣,也很缥缈,好像是那下界的谪仙,随时可能从凡人的眼前消失不见。 这个人,不消说,正是他们今日所见之黄游阙校长。 于是乎,董颂明的奇遇也从此刻正式开始了。 “最开始,我的身体还是麻麻的,一点儿也动弹不得。他却不是时时都在,就偶尔过来给我送些吃的喝的,然后陪我说说话。好吧……我承认,基本上都是我在说他在听,听得还挺认真的,不过有的时候,他也会提出一些奇奇怪怪的疑问……比如问起小时候的经历什么的。我……我哪里有什么很特别的经历啊,就随便说说呗!甚至连跟我们村里的狗打架的事情都拿出去讲了!” “不要这么看着我啊!没法子,那会儿我生得实在是可怜,也就只有嘴能动了!本人又是个闲不住的,自然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咯……就这样日复一日,慢慢地,身体的其他部件才一点一点儿地恢复,迟钝地跟大脑连接上……好不容易才站了起来!” “我本来还挺庆幸,这样倒霉的时候,上天竟然还派了一个专供吃喝的好心人来,这也对我太好了吧?” “直到有一天,我正搁小树林里努力地活动筋骨呢!岂料有个神经病竟然没头没尾地跳了出来,然后掏出一把刀就要扑上来捅我。” “我人都麻了!想着根本就不认得他,怎么就喊打喊杀对方!可恨的是,最后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不得不硬着头皮跟这奇葩狠狠打了一架,现在想想,还是觉得特别地莫名其妙!” “云哥,我跟你说!那家伙是真的好难搞啊,刀子舞得像是闪电,差一点儿就要了我的命!还好被这个坐轮椅的男人带人来救下了,不然……不然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 小孩儿越说越激动,语调也变得不自觉地急促了起来。 云棠珺叹息着拍了拍董颂明的肩膀,示意他稍作休息,再继续往下说。 董颂明也是个晓得得寸进尺的小顽皮鬼,正好借此机会,往云棠珺的肩膀上懒洋洋地一靠,又可怜巴巴地拉着他的袖口,擦了擦并没有实际流出来的眼泪。 “因为我在打架的过程中,徒手把搞偷袭的小贼的兵器给折成了好几截,那个坐轮椅的男人……当时我还不知道他是校长,嗯,黄校长就说可能是因为我的力气太大了,还拿了一个握力器一样的东西给我做了测试,我跟你说哦!那个东西可难拉得动了!费了老子九牛二虎之力,才扯开了那么一小段儿!然后……就是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决定了力气大就是你的异能?” “也不是,”董颂明皱着眉头说,“其实我也没听得很懂,他说我在这方面有天赋,但不一定是此生最大的天赋,具体如何,还要看自己以后的探索。总而言之,似是而非的,说得特别地玄幻。要不是不合适,我实在想要开口问上一句,大师,您这好像说了又好像没说的赶脚,往这儿摆摊算卦呢!” 云棠珺想起了,司朝暮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他给中译中了一下。 “也许这是在说,异能生于不同的人,将会诞生出各自的特色,并且一人一生之中不拘泥于单独的一种,可以兼收并蓄,学习之途永无止境的意思吧?” 董颂明露出了似懂非懂的表情,可是转眼又耍起了小孩子脾气。 “无聊死了!这些大人说话就是麻烦!拐弯抹角的好没意思啊!” 他稍微缓了过来,又补充说起了一段那时候的经历。 “我虽然被他的这话搞得一头雾水,但是,之后腾出时间去找你,也有偷偷地找几棵树做过实验。当时,我屏息凝神,收敛了好多的力气,但是随便轻松一拳撞下去,它们确实变得歪歪扭扭的了,大概再碰一下就能轰然倒下。” “我以前也没有这么厉害,到了这里之后,就突然像吃了大力丸……好神奇啊!” 小伙子舔了舔嘴唇,赧然一笑。 “不过,当时我害怕被追究破坏植物的罪过,也不敢再乱动,就趁着四下无人,赶紧拔腿溜走了。” 听到董颂明的这番话,云棠珺立马捡起了自己那不堪回首的“倒拔垂杨柳”的遭遇。 哦!你这么讲,我大概知道你是在哪里练拳的了! 真是逼着我想起了非常不美好的回忆呢~ 直到现在一想起来,屁股就在隐隐作痛。 云棠珺心中内牛满面,但是思维依然敏捷,很是能抓住其中关键。 “那个拿刀子跑来捅你的家伙,有查出来到底是什么人吗?” “他被校长带来的人抓住后,怎么样了啊?” “我不知道,不知道……”不料再次提及这个人,董颂明的神色突然一变,环着双手抱紧了脑袋,又拔高了音量,声嘶力竭地回应道,“是真的不知道!”可是又马不停蹄地忽然改口,“他死了!已经死了!他什么都没有说,就直接咬舌自尽了!” 云棠珺诧异,随之默然。 好离谱,又是“不知道”,又是“已经死了”。 瞧瞧这颠三倒四的说法。 哪怕太上老君的八卦炉,也没有像是你这么能变卦的。 不过,侵害者“已经死掉了”这种说法,是不是意味着以后就可以安枕无忧了呢? 显然不是的。 咬舌自尽…… 能这么轻易被放弃掉的,其实只能被称作是一把不太中用的刀吧? 第126章 运动使人快乐 经过如此一番详细陈述出来之后,董颂明的头埋得更加低了。 “我问那个坐轮椅的男人,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事情。” “他却跟我聊是意外……当时,我还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总归是救命恩人咯,虽然关于那个人的事情,他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但是他提出来的保密要求,我自然得要答应的。” “可是……”董颂明的神情变得有些迟疑,眼神也跟着飘忽不定了起来。 云棠珺明白了。 “可是现在,你发觉他是校长,觉得保护学生本来就该是他的义务,结果却做成了这个样子……似乎,不是那么值得信任了?” 董颂明忏悔:“我这样是不是太势利眼了?” “我也觉得这家学校很奇怪啊,”云棠珺叹了口气,“因为之前也遇到了坏人……” 虽然他的下场比较悲惨的说。 “虽然这么说很别扭,我觉得这个学校非常不靠谱,也好像很危险的样子,但是……获得了不一样的力量,却让我觉得十分的高兴……是不是好矛盾啊!” 听到这种说法,云棠珺下意识地握住了他腕上的木镯子。 “不会啊,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如果我能变得超级无敌厉害,把所有人打趴下就好了!” “在这之前,你还是好好注意安全吧!毕竟……你刚也说了,这里好危险!” 董颂明努了努嘴,天知道他有没有真的听进去:“我知道的啦!最危险的人就是这里的老师了!尤其是那个不做人的葛朗台!成天喊打喊杀,真没意思!” 云棠珺垂下眼帘,只是在他的身边一声不吭地坐着,并未再多说什么。 董颂明便乐得闭眼补觉。 可惜,这样一对一的静坐时光总是容易结束得很快。 突如其来的滴滴声不由分说地打破了他们这儿的静默。 抬起手腕一看,果然是学校发放的手表正在作妖。 若不及时回复“收到”,它可是能一直滴滴滴滴地叫唤个不停,吵得人心烦意乱。 发出召唤的是阮华章,通过表盘上的电子显示屏通知所有人半小时后集合的时间和地点。 眼下的现实就是,哪怕已然临近傍晚时分,他们这群刚刚入学的可怜娃也逃不开随时被拉到一座矗立的孤峰前搞训练的命运。 “这是为了培养你们对新宠手表的接受和适应能力,以后通过表盘下达的通知,也要记得随时查看,及时回复,千万不要出现错漏,不然,一定会追悔莫及的。” ”阮华章言之凿凿,一本正经地宣扬着不知他自己到底信不信的内容。 “至于这一次的练习,别用这么苦大仇深的表情看着我,根本不是什么很大的事儿,只要上山一趟,到我跟前来点个卯,然后再下来,仅此而已。” 他张开双臂,引导大家感受所谓青春活力的美好。 “爬山诶,有感觉到自己年轻的心脏正在愉悦地跳动吗?” “俗话就是说得好,运动使人快乐!” “完成之后,你们就可以自行选择去吃晚饭或者睡觉啦!” 就为着阮大爷心目中这点子夕阳无限好底下的青春无限,从各处匆匆赶来的学生们精准吐槽虽迟但到。 “这就是传说中的军训吗?真是宛若置身于我向往的、完美得不得了的大学生活呢!” “平常的大学生能让这个吃饭的点儿跑来爬山吗?生怕家长投诉不死你哦!” “事实上,你们看到了,对我们躺哥来说,只要有训练这个环节,到哪里都是渡劫!” “哈哈,军训?你们可以这样理解,”阮华章桀桀地笑出声来,“先头一个月,我们不上课,就为了替各位娇生惯养的少爷小姐们松松筋骨。不过还是奉劝你们一句,专注眼下,不然食堂歇业没有饭了,晚上要饿着肚子,第二天一早还有训练,真不知道上哪处痛哭流涕去。” 语毕,阮华章吹响了胸前挂着的一枚哨子,只留下了一句“我在山顶上等着你们”的余音轻飘飘地在风中散开,便迈开他的一双大长腿,嗖嗖嗖地往山顶方向跑去。 这人不愧是教官,不止是速度快,身姿也矫健,跑在山路上却如履平地,可是不得了。 云棠珺顺着他的背影远远地往山顶上望了一眼,又转头看了看一旁同样愁眉苦脸的董颂明,谁知竟然还冒出了一只蹲在他们附近抱头痛哭的宋一凡……等等,你又是打哪儿来的? “嗷嗷嗷,我体育可差了!”宋一凡竟自己蜷缩成了一只团子,气馁地哼哼唧唧,声音幽怨得不得了,“莫名其妙突然说是要爬山,还不如立刻杀了我!” 哇塞,这就是格子衫理工男的运动实力吗? 当真闻名不如见面呐! “不能吧?”董颂明依然惦记着清晨时候的恩怨,立刻开启了阴阳怪气嘴炮攻击模式,“我说有的人,早上还不跑了个第一吗?拿到这么好的成绩,都被说是体育差了,我们这些远远落在后边的其他人,脸还往哪里搁呀?不如麻溜地找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 面对如此犀利吐槽,宋一凡也是个能屈能伸的,明明挂着满脸泪水却还能笑得像个欢天喜地的陶瓷娃娃,“我那个第一名算个p,还不是多亏了你呀!你就是太讲义气,不光只想着自己,还想着别人……”他藏在镜片后头的豆大眼睛往云棠珺身上扫视了一圈,却是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所以才被我捡了便宜,拿了名不副实的第一,我也很惶恐的好不好?” 该说不说,明知是彩虹屁,但是一点也不妨碍它嘎嘎香! 董颂明这人又是典型吃软不吃硬,就这样,被之前还争锋相对的宋一凡一番恭维的说辞吹捧得有点儿头晕,连忙收起了刺猬一般张牙舞爪的敌意,还刷地一下红了脸,特别不好意思地向他解释道:“啊?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咱们是室友,你拿第一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尤其董颂明,有夸夸他是真的听啊! 第127章 爬山走起 宋一凡蹲在地上,跟一只委委屈屈的小蘑菇似的,暗地里却高傲地抬起了下巴,泪眼婆娑但是直勾勾地盯着云棠珺,表情神似某种不发酵的山茶科山茶属灌木或小乔木植物,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绿油油的美,绿得令人心头发慌。 被人盯着的云棠珺骤然感受到一股子令人无语的压力,他不得不出声提醒这位被眼泪冲了龙王庙的朋友:“可现在老师要求我们爬山,董颂明的力气再大,大概也帮不到你什么。” 所以,还得要麻烦您老人家自求多福,不要再缠着我们啦,捞不到什么好处滴! “这没什么!”宋一凡不顾眼角带泪,快速地咧开了笑脸,用手背擦了擦脸,这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只不讲究的大花猫,抬起爪子呼噜下去,竟然连鼻梁上的眼镜框都给撞歪了,“我们不着急,可以像是歌里唱的那样,学蜗牛一步一步地往上爬,总能有办法到达顶点的!” 他一边说,一边手脚并用地摆弄着,模仿辛勤向上的蜗牛,身临其境,惟妙惟肖。 “你竟然也听这歌……”董颂明一言难尽,“可是你自己唱歌跑调耶!” 宋一凡扶了扶眼镜,继续茶言茶语:“跑调就不配听好听的歌了么?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董颂明虽然时不时地喜欢犯懒,但是总体而言是个积极向阳的乐天派,从来不爱把忧愁放在心上,尤其面对示弱,又听到熟悉的歌手和歌词,更是一时忘记了眼下即将面临的爬山烦恼,还有他们之间明明十分跳脚的关系,连忙喜不自禁地拉着宋一凡一块儿讨论起来。 “没有没有,不是不是!我可喜欢他唱的歌了!跑调……也没关系,可以喜欢的!” 宋一凡的眼前一亮,还用力扑闪了几次他那一双豆大的眼睛,顷刻之间溢满一双瞳孔的欢喜之情迫不及待地穿透了两只厚厚的眼镜片。 “我也这么觉得!他是我的偶像!虽然我知道自己唱得并不好,但还是忍不住喜欢!” 董颂明的脸上立马露出了“没想到还能再这里找到知音”的欣喜若狂,二话不说与宋一凡冰释前嫌,将他从地面上拽起来之后,又手拉着手,欢欢喜喜地转圈圈,还蹦跶了几下。 云棠珺眼瞅着自家孩子就这么轻易地被一句歌词给囫囵拐跑了,不由得眼前一黑。 exm?你们早上还信誓旦旦势不两立呢,傍晚就这么毫无顾忌地和好了? 再看看喜形于色的宋一凡,更是哪哪儿都看不顺眼。 听听他刚刚说的什么? 爬山,得要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这可真是一个极其具备建设性的意见呢! 所谓废话文学大师,不外如是。 你怎么不说是“一步一步地往上跳”呢? 你这么励志,你口中的偶像jay本人知道吗? 励志的宋一凡一改方才半死不活的样子,健气满满地站得笔直,蹦蹦跳跳地冲董颂明招了招手:“喜欢的歌手正在给我们加油呢,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快走啊!” 小狐狸精,还挺能画饼充饥的哈! 云棠珺才不肯让他轻易得手,立刻伸出手,拽上了董颂明的一只袖子,说是得要他拉着才走:“我年纪大了,不像你们年轻人这样活力四射,不借个支点,根本爬不动。” 董颂明不疑有他:“就由我带着你好了,抓紧了云哥,千万不要松手啊!” 宋一凡十分鄙夷地瞪了云棠珺一眼,偷偷的,嘴上却还是说得客气:“那就一起走吧。” 云棠珺冲他悠然一笑,不然呢?你还想就这么轻轻松松地甩开我不成? 就在某两位不安分人士忙着相互暗戳戳地飞心眼子时,一只身形笔挺的虞翰飞不动声色地从他们仨的全世界路过了。 见三位神色各异,他的视线也就跟着悄咪咪地拐了个不大不小的弯儿,好像是在说:你们此时此刻上演的戏码,莫非是宫心计? 冷不丁再次见到了此人,云棠珺本来已经浑浊度爆表的眸子立刻闪亮了一下。 真的,也就一下而已,不骗你。 紧随其后,一句毫无营养的搭讪就这样脱口而出。 “感觉你的技能跟这个爬山项目很适配啊!” 完犊子!刚刚说完他就后悔了,肠子都快要悔青了。 脑子太迟钝,竟然同一块冰山没话找话,真是令人脚趾抠地的尴尬。 但是不要紧,这种时候,最重要的是声音和笑容一定要稳。 同时在心底里默念真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恰如此时此刻,云棠珺的面上好一番笑意盈盈,那叫一个稳如老狗。 虞翰飞驻足侧目,对他这一条毫无价值的判断做出了如下肯定:“嗯。” 云棠珺的心中顿时充满了无以言表的心塞。 人家做室友,你也做室友,看看这要命的态度,还可以再冷淡一点儿吗? “……”他咬了咬牙,再接再厉,“那你为什么还不出发?” “给予老师必要的尊重。”虞翰飞难得说出这么长一串话,只是在云棠珺的眼里,真tm还不如不说呢!这个小心眼又爱炫耀的小人,凡尔赛文学的终极实践者,嘴角勾起了一个自以为旁人看不到,但是云棠珺一定看得清清楚楚的微笑,“不然我先跑到山顶了,阮华章作为老师的脸面往哪儿搁?” 听听,这就是关系户的底气。 就是这么不敬师长,目中无人! 谁能奈他何? 云棠珺不接茬,只恨恨地抛了个白眼,不管是谁,到底有没有人能来管一下啊喂? 更加可恶的是,董颂明和宋一凡这俩没出息的孩子,一听他说了这话,也不管对方是不是大放厥词,立刻抛弃尊严,齐刷刷地冲他齐露出了卑微讨好的微笑。 “这么牛?大佬求带飞!” 云棠珺面上平静如水,内心气不打一处来。 大傻帽儿,也不看看人家理不理你们? 像他这种不把全世界放在眼里的所谓大佬,能答应你们就有鬼了! 第128章 g冲浪水准 果然,虞翰飞对二人的请求视而不见,反而特别做作地低头看了看腕上的黑色手表,又仰头往山巅上看了看:“等了这么长的时间,阮老师再不济,应该也差不多登顶了吧?不说了,我先走了,你们请自便。” 这个人说走就走。 不犹豫,不停步,不回头。 像极了心狠手辣抛妻弃子的渣男……打住! 云棠珺飞快地踩下了脑内刹车。 千万不要在脑子里上演这种奇形怪状的情景剧,会荼毒……我愤怒的双眼。 和我幼小的心灵。 等到虞翰飞大步流星地走了,董颂明刚才的卑微狗腿样一秒切换成臭屁的样子,怒而叉腰,音量也瞬间拔高了好几度。 “妈了个巴子!这家伙听着怎么这么劲劲儿的呢?那个啥,好看不顺眼哦!现在我可以尽情地说他的坏话了吗?” 不晓得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问这话时,他转过头,眼巴巴地望向了云棠珺。 云棠珺被孩子布灵布灵的大眼睛看得满脸问号,不是,你瞅我干啥? 宋一凡顶着格子衫理工男特有的颓废气质,更是语出惊人,一副啤酒瓶底的眼镜歪歪斜斜地挂在鼻梁上,但不影响他阴恻恻地发出笑嘻嘻的邀请。 “要不,咱们一块儿,偷偷画个圈圈诅咒他吧?” 他一边神神叨叨地说着,一边飞快地转动着眼珠,“含情脉脉”地看向了董颂明视线飘向的方向,也就是云棠珺——如何,你怎么说? 被迫接收两道异样目光的云棠珺先是震惊,然后觉得不可理喻。 “你们都看我做什么?这些根本不重要,无论想讲坏话还是画圈圈诅咒,请自便!” 他捂住下半张脸,清了清嗓子。 “咳咳咳,可眼下最重要的是,快点走吧,两位大少爷,再这么歇下去,天都黑了!” 宋一凡捡了捡他那皱巴巴的袖口,笑得那叫一个不怀好意。 “你听听!他同那个人一样,也说‘请自便’!” “两个不同的人,凭什么说一样的台词啊!” “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他们分明是~分明是有染!” 突然天降大锅,被迫“有染”的云棠珺一整个无语了:“你不只是追星,还混迹了什么奇怪的超话吧?” 宋一凡竟然还理直气壮地点点头:“互联网上整的那些事情,我多少都知道一点儿。” 云棠珺挤出一抹笑,语重心长地奉劝年轻人:“多读书,少冲浪!” 宋一凡又是窃窃一笑,眼镜片反射出“睿智”的光泽:“你不冲浪,你能知道?” 云棠珺:……哦豁!大意了,没有闪! 董颂明不情愿地扭了扭一身的懒骨头。 他们说的这玩意儿他是嗑不来一点儿,不只不嗑,还想就地手撕了! 所以很没有技术含量地试图转移话题:“话说,小司哥去哪里了?” 宋一凡又撸着袖子擦了一把脸,甚至很不顾惜地将脸上的肉肉重重揉搓了两下。 要说这个人是真的非常不顾及形象,还有他身上的这件格子衬衫,看起来完全是在当做抹布使呢:“小司哥?哦,你说的是那个成天同对象眉来眼去的恋爱脑吗?没见人家早手牵手一起走了?人间至善真理,谈恋爱最要紧,谁爱管你一个外人的死活?” 董颂明抽了抽嘴角,伸了一个落寞的懒腰,发表了一番难得从他嘴里听到的人生感言。 “唉!好像见色忘友才是人类的常态~可怜的我们,就这么被抛弃了,唉,还是出发吧!” 他说得凄风苦雨的,好像下一刻就要壮士一去兮不复返了! 腿脚却黏在原地一动不动。 “糟糕啦!我也好像走不动了呢!” 小孩子甩脾气了,才不跟你讲道理。 云棠珺无奈地舍弃了自己方才立下的“娇弱不能行”的人设,一边费力提溜着二位懒洋洋的少爷前行,一边为宋一凡难得一见表现出来的观察力点赞。 “注意到小朝同韦俊逸早早走了?看来你的高度近视还有救,至少比某个明明不戴眼镜但是发什么过什么根本看不见的家伙强。” 宋一凡略微低下头,抿嘴笑了笑:“还行吧。” 他待云棠珺的态度与董颂明截然不同,尤其对比起来,显得冷冷淡淡的。 甚至有种莫名审视的意味。 云棠珺自忖没有得罪过他,也不知道这家伙的大脑是个什么构造。 现在看来,还能知道上午这货还同小董一路从宿舍门口吵到了楼下阮华章的跟前吗? 被暗戳戳点到名的董颂明可能是受到之前各种宫斗剧目的影响,立刻进入了“争宠”模式:“云哥,我才是先来的那个,先后秩序很重要的,可不能乱了!若是你想做个只听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负心汉,首先非常没有道德,然后……也可能会埋下祸根哦!” 云棠珺大惊失色:记得之前你是如何拒绝嫌弃我同司朝暮的吗?怎么?有宋一凡在,你就可以毫无心理障碍地主动加入我们的后宫小剧场啦? 更可怕的是,宋一凡这厮竟然一改方才云淡风轻的模样,跟他打起了配合,故意夹着嗓子发出娇滴滴的声音:“真是搞笑啦!你是从哪里来的贱人?也配跟本宫争宠?来人啊,拖下去,杖毙!” 他不只说,他还翻兰花指。 但凡能恶心到人,那是一点儿也不在意自我形象! 鉴定无误,这货不只网上冲浪,还带刷剧的! 云棠珺冷笑了一声,两位少爷突然犯了戏瘾是吧? 看不起我?我又不是接不住你们的戏! “是是是,没能及时将两位千娇百媚的小主送到宫里,让那儿必不让人玉减香消的风水宝地好好养养,都是我的过错!在下定然会为二位送上最诚挚的忏悔的!” 宋一凡贼眉鼠眼的挤了挤眼睛:“不如你现在就……” 旁边刚好有一只关系不佳的乔千里阴森森地飘过,开口就是赤果果的嘲讽:“你们在这儿排演什么戏码呢?后宫……脑残传吗?” 第129章 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听到乔千里这个令人烦躁的声音,董颂明一秒钟就进入了战斗预备模式。 他紧紧地握起了拳头,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防御力和进攻性都拉得爆表。 看起来像是一只预备随时冲上去咬他一口的小狼狗。 “你这个人怎么阴魂不散?又想干嘛啊?” 乔千里则是嗤笑着眯着眼睛,像是在打量什么新鲜事物一般,往董颂明的全身上下细细地逡巡了一遍。 一边打量,一边流露出了更厌恶的神情。 然后却是慢慢地咧开嘴,展露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咬牙切齿地说。 “咱们既然成为了同学,我嘛,当然要向我亲爱的同学们传达团结友爱的思想啦!” 他这言不由衷的说法令董颂明更是绷紧了肌肉,将唇线抿得笔直,一脸的“你少来”。 “走开点!谁要跟你这个杀人犯团结友爱啦?说这话,真是恬不知耻!” 董颂明不加修饰的直白话语令乔千里原本就笑得十分虚伪的脸色蓦地一沉,跃动目光忙不得地扫了扫周围,好在这个无人问津的半山腰上,除了只会逞嘴皮子功夫的董颂明,和两个他眼中一无是处的背景板之外一无所有,于是自信满满地扬起了下巴,睁眼说起了瞎话。 “你少血盆口喷了!天地可鉴,我可从来没有动过手,你说的是杀的什么人?” 董颂明又想到了那块在枝叶当中“蠕动”的血肉,可惜,他并不知道那个死不瞑目的人姓甚名谁:“你不动手,你只引了人过去送死!对了,你还想勾引我和云哥去……云哥?” 谁曾想,他俩搁这儿激情对线时,云棠珺却不闻不问,正在偷偷摸摸地同宋一凡讲话。 那宋一凡也不知听到了什么神奇的事情,一会儿皱眉沉思,一会儿又笑得阳光灿烂,瞅着像是个病入膏肓的精神分裂患者。 董颂明的余光往身边瞥了瞥,彻底凌乱了,emo了,不干了:“喂,你们两个!” 虽然这个乔千里确实不是人,不值得搭理,但是好歹尊重一下我的激情对线好不好? 你们这样……这样显得我超级多余、也超级没有成就感诶! 乔千里默不作声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越是看着,越是慢吞吞地绞紧了自己的十根手指,将它们拧成了一团麻花的形状。 然而,他的声音比他手指当下的形状更加扭曲,有着一股溢于言表的深深恶意。 那眼神,好像是在观察一群扭曲爬行的蛆虫。 “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恬不知耻擅长攀扯关系的家伙!” “你是不是觉得,有校长的看重,是件特别了不起的事情,就可以耀武扬威啦?” “不好意思啊!我们可不在乎——” 云棠珺敏锐地捕捉到这人话语中关键信息。 你们,你们是谁? 不在乎?不在乎谁?校长吗? 但是董颂明可管不了这个。 他一改凶悍,慌乱地眨了眨眼睛,神情忐忑得好像是个被当场捕获的小贼。 脑海中更是头脑风暴不停。 搞不清楚分明是校长不让对他人提及的事情,怎么身边的人个个都能够猜得如此准确? 难不成他们都是修炼成精的读心神探吗?这也太难了吧! 但是论及在他心里的地位,可恶的乔千里必然连云棠珺的一根头发丝都不可能比得上。 所以,无论对方猜到了什么,他必定咬紧牙关一口否认,不可能像之前那样扭扭捏捏地承认的。 “什么……什么校长的看重,”董颂明将心一横,直接否认三连,“不清楚,不知道,不明白!小逗比,你在讲哪门子笑话呢?” 乔千里狰狞一笑。 那张年轻的脸上竟拥出了一条条阴狠的纹路,一圈圈地打起了褶儿。 “也是,只是几句不走心的夸奖而已,虽然新生中只有你一个人得了,但是……的确也没什么了不起。别看你这副傻愣愣的脑残样,还挺有自知之明,不错不错!” 他拿腔拿调地评头论足道,竟然还虚头巴脑地鼓起掌来。 “不过……我果然还是最看不起你这种人了!” 看不起我? 我还看不起你呢!傻逼富二代! 董颂明没得好气,也没得什么好脸色,自然恶声恶气地怼了回去。 “滚!谁指着你能看得起啦?有病吧!” 乔千里却是陡然冷笑,恶狠狠地说:“不指着我?也是……你,还有你们,自认为有司朝暮帮你们兜着,无法无天了这不是?呸!上不得台面的泥腿子,不自量力,去死吧!” 乔千里的话音未落,一阵劲风席卷无数寥落的枯叶,从天边呼啸而至。 “讲话这么放肆……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呼啸而来的还是他的那只大鸟,体型庞大,形状怪异。 它的攻击目标正是虽然做足了防御准备,但是因为从来没跟鸟打过架所以不知该要从何处下手才好,进而又一次被同样一只鸟儿一翅膀呼倒在地的董颂明。 面对眼前这位不堪一击的对手,顿时感觉自己赢下了全世界的乔千里得意洋洋地做起了介绍:“它叫做大风,据《淮南子》记载,其飞行时有大风伴随,能毁坏房舍……” 然后……这只“大风”就被盖帽了。 真盖·帽——一只从天而降的巨大锅盖,不止盖住了鸟,把鸟的主人也给盖在里头了。 被一翅膀呼得倒在地上的董颂明原本还在持续性懵逼中,却听见云棠珺突然大喝一声。 “跑!” 董颂明虽然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这人听劝,尤其是他云哥的劝,说让跑就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身上到处都是的泥土与灰尘,踉踉跄跄地往前跑了。 他跑得急,自然顾不上身边两人此刻是何种表情。 只隐约觉得像是现在这样同伙伴们一块儿亡命天涯的这种感觉,还挺好。 云棠珺一边奔跑,一边捶胸口。 得,这回可好,跟乔千里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但愿以后还可以与其“和平相处”吧。 第130章 一段校史 “等,等等,我,我不行了!”宋一凡状似颠沛流离地跑了一路,好不容易抓住身边一块凸起的岩石,捂着前胸的同时,不忘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你们,你们慢一点!” 经此逃跑一役,董颂明也有些加重了呼吸,但是整体还好,证据就是明明刚刚死里逃生出来,这货竟然还有心情去嘲笑他人。 “唉,宋一凡!这就不行啦?你看起来这么年轻,可真是身娇体弱啊!我之前……我认识的那些女孩子,个个都比你这副拉闸的模样强!” 这话属实是“啪啪啪”地打在了某个身娇体弱的脸上。 宋一凡倏忽涨红了面颊,有点气,最后还是力不从心地摆了摆手,又张了张嘴,无奈却一点儿也说不出话来。 云棠珺探着脑袋,往四处检索了一遍,还好未曾发现乔千里追上来的踪影,长长松了好大一口气,有些气息不匀地说:“刚才跑得太急了,咱们先苟住,往这里休息一下吧!” 宋一凡庆幸还好有个作伴的,连忙冲他举了个大拇指,表示大大滴赞同,然后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呈大字型倒下。 整个人散发出了一种不顾死活的颓废美。 云棠珺则是挑了附近一块看起来比较干净的石头坐着。 只有董颂明还是直愣愣得站着,只是往背后靠着一棵巨大的树。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语半晌,空气中只剩下竭力调整呼吸频率的声音。 还有偶尔拂过的清风,催着天边明媚的亮色逐渐往深沉的暗淡流转。 天色,愈发地晚了。 半晌后,董颂明别扭地搓了搓手心,眼巴巴地打破了眼前的岑寂。 “对啦!你们两个,刚刚在偷偷摸摸地说些什么呢?那只锅盖又是怎么回事?突然一下子蹦出来,吓了我好大一跳哦!” 云棠珺率先解释。 “我跟宋……宋一凡说,乔千里养了一只好大的鸟,可能会突然跑出来搞偷袭,”他抚着胸口说,温热的气息夹杂着冰凉的晚风,“我是没辙,所以问他能不能想想办法解决……” “你们看到啦,我就是个体力渣,肯定打不过那只大得离谱的鸟,只好以偷袭之道,还至偷袭之身,拿一口更大的锅盖罩上他和他的鸟……”宋一凡歪歪扭扭地坐起身,斜靠在他背后的岩石上,身形好似一个瘫坐得毫无形象管理的老头子,“可惜,这法子讲究的就是一个趁其不备,偷偷摸摸地来上一次还行,如果下次遇上他了,肯定行不通,咱们只好再想别的办法了。” 董颂明惊讶地看了向宋一凡,眼里满是好奇。 “原来那锅盖是你变出来的?是法宝吗?还是你的异能?” 宋一凡猛地对上了他好奇得十分真挚的目光,赶紧别开脸,又稍显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咳咳,不是法宝,才没有那么稀奇!” 云棠珺恍然大悟地拍了拍手:“那就是你的异能咯!什么机制,是可以突然变化出不同的东西吗?好神奇啊!” 宋一凡假装端庄地扶了扶眼镜,这模样,越看越有死神小学生的派头了。 “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做trust your eyes。怎么样?是不是很洋气?” 云棠珺和董颂明二脸懵逼,异口同声地发出了他们内心中最简单粗暴的疑问:“啊?” 竟然还要为异能取名字的吗?xx之激光炮之类的?听起来好羞耻啊! “天哪,你们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宋一凡感慨,“竟然还能活到现在,不容易呐!” 董颂明挑了挑眉毛,嘴巴噘得鼓鼓囊囊的。 因为被小看而认真地生气着。 “什么不容易啊!那还不是因为我们太过厉害了……” 云棠珺咋舌。 你可真是大言不惭啊少年! 还记得刚刚是谁被一只鸟扑腾一下扇倒了么? 这种战果,到底哪里厉害了? 他叹了口气,比起尾巴快要翘到天上去的某人,场面上的话还是说得甚为礼貌:“我们对这里的一切确实是知之甚少,希望你能够帮帮忙,指导一二,我们定然会感激不尽!” 这客套上的,宋一凡这种心高气傲又茶里茶气的也hold不住。 他连忙战术性后仰,努力地挥动着胳膊,快要将两只手摆出了残影。 “千万别这么说,我也就知道一点点边角料的东西,指导个啥啊?” 云棠珺托起了下巴,笑得狡黠。 “你知道什么边角料的东西呀?好不好也告诉我们呢?” 又偷偷踹了一脚还在旁边傻傻发愣的董颂明,快点说话啊! 知道不?对付这个人跟前,我说啥那都是添风放屁,换你来说话才有效果! 突然被刺挠了一下的董颂明不明觉厉地抓了抓后脑勺上的头发,好像接到了来自云棠珺的暗示,又好像没有。 “对啊对啊,是什么呢?我也很好奇的说!” 宋一凡努了努嘴,花了点时间整理纷繁复杂的思路,之后娓娓道来。 “据我所知,这学校是一百多年前一个叫做黄飞的前辈建的,所以才取了这个名字,然后,如你们所见,今时今日传到了黄游阙校长这一辈,已经招收到第56届学生了。” “按规定,学校招收的目标是18岁以上的学生,实际上……这里招生以报名为主,无论是网上还是线下,都有专门报名的渠道。报完名后,需要度过一段等待接收录取通知书的时间,可能是有人来暗中考核什么的?这点只是听说的而已,反正我是没遇到!” “然后收到通知书,按时来学校报到就成。” “开学时间好像同寻常的大学差不多?也是九月初。” 宋一凡一边慢条斯理地叙述着他的认知,一边认真地打量着对面二人的神情。 “如果我猜得不错,你们应该不太一样,是被强制招收进来的。” 他抬起手,擦了擦鼻尖上隐隐约约的油渍,歪着脑袋继续说。 “所谓被强制招收的对象,就是明明具备了异能潜力甚至能力本身,但是对异能啊学校啊这些事情一无所知的人吧!” 第131章 我有点嗑你俩了~ 云棠珺听出了宋一凡言语里隐约的不确定:“这是你从哪里听说的,还是只是猜测?” “很小的时候听我爸爸说起过,但是我也不太记得了……”宋一凡不好意思地舔了舔嘴唇,神情看起来有些羞赧,又有些怀念,“而且那个时候我的年纪不大,他也就是着重地提了提报名的事情,说若是不提前提醒我,有可能会被人直接抓到学校里。我胆子这么小,如果突然受到这种刺激,肯定得被吓得嗷嗷大哭……” 董颂明愕然地张大了嘴巴,这就哭啦?那我呢? 可是见其神情落寞,刚刚想要讽刺“你这胆小鬼,如此丢人现眼的糗事,真好意思直接说出口啊”的话嗖地一下窜到嘴边,又难得圆滑地拐了个弯儿,重新咽回了肚子里:“这样讲的话,你爸爸也,也跟你一样,是异能者啊?” 方才一直保持着收缩姿态的宋一凡突然抬起头颅,凝神望着遥不可及的远方,眼神也跟着变得虚无缥缈了起来,如此看起来,怀念的意味又加重了不少:“对,他是。” “那今年是不是他送你来报道的……”董颂明一边畅想,一边露出了些许羡慕的神色。 可把云棠珺听得心脏鲤鱼打挺似的大力扑腾着,赶紧拽了拽心直口快的小朋友的衣角。 眼色递得好似“寡人身患眼疾”。 仔细看看宋一凡现在的表情,怎么可能还会有什么父亲来孩子送上学的温馨剧情? 只怕是残留念想罢了。 “我倒是想他来送我,可惜,他已经过世了,来不了了。” 宋一凡努了努嘴,又看似满不在乎地推了推眼镜,用最是轻描淡写的语气说。 “啊?”董颂明有些心虚地低下头,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哦。” 随即猛地反应过来,又匆匆地补上了一句“对不起”。 连踢石子的脚尖也偷偷收敛了回去。 宋一凡没再接茬,而是站了起来,接连蹦两三下,蹦落了一地的草碎。 这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只穿着格子衫的跳跳蛙。 “我说老铁们!咱们还是不要在这个山坳坳里忙着聊天了吧?再不走,天可真黑了!” 董颂明这才别别扭扭地扭过头来问云棠珺。 实际上满脸都在写着“兄弟救我”。 “云哥,你休息好了吗?阮老师的任务还压在这儿,咱们接着往山上走?” 云棠珺心中作揖“两位少爷终于舍得走了”,嘴上连连答应得利索:“快走吧!已经见识到了山间的日落晚霞,可是再待下去,也就只有黑咕隆咚的风景可以看了,没意思!” 于是他们说走就走。 行至半途,董颂明不只得要一脸不耐烦地拖着某个惯常撒泼打滚的故意赖皮人士的衣领艰难前行,还得时不时伸出手,拉一路默不作声咬着牙、一步一个脚印的云棠珺一把。 不过,一瞬间的愧疚归愧疚,在这种情形下,带领老弱病残的好心小朋友的态度亦是泾渭分明。 “姓宋的!你要死啦?残废了怎么的?能不能直起腰板走路?” “云哥,走这边,坡度小,不费劲!” 看到了吧? 虽然这是显而易见的区别以待,但是这个家如果没有你菩萨心肠的董哥,肯定要散了! 宋一凡不满被董颂明如此区别对待,因此阴戳戳地去掐人家的痒痒肉。 又挨了一顿鸡飞狗跳的嫌弃。 云棠珺为了最大限度保留体力,只好默默坐山观虎斗……不是,看小朋友打闹了。 如此三个臭皮匠一起爬山,诸葛亮是顶不上了,能气喘吁吁地走到阮华章跟前报到,全靠董颂明力气大,能做到一拖二而且毫不含糊。 就云棠珺和宋一凡这拉胯到极致的表现,连蹲在山顶上守株待兔的阮教官见了,也得无情地奚落上几句:“虚弱的少年们啊,感受到加强锻炼的好处了吗?” 全场最佳董颂明伸了伸懒腰,回答得倍儿矜持:“还好。” 被卷的风卷残云的云棠珺感觉到自己已经失去了一条高贵咸鱼的无上尊严,但是幸好仍然保有恬不知耻的厚脸皮,忙紧随其后,弹了弹指甲盖上也许并不存在的灰尘:“一般般吧。” 三人之中体能最拉胯的人当属是宋一凡,他被看上去马上就要驾鹤西游的喘息之声硬控了许久,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却死活吐不出半个字来。 这下,有眼睛都看明白了。 这小子纯属是弱柳扶风的体质,比个娇滴滴的病西子还不如,好不容易开了口,只晓得高声呼喊着“我要死了,你们千万不要挂念”,然后往后仰倒,摊成了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 看他的意思,此时此刻,只恨不得就这样彻底地趴在地上,再也不起来。 围观几人发出连连嘘声,身为宋烂泥的同伴,云董二人只觉得无地自容。 再度回想起方才上山的情形,两个小伙伴可谓历历在目,不堪回首。 董颂明一直不信身负异能的人还能差了体力这条线,某人肯定是故意假装的,于是恶声恶气地蹲在宋一凡的耳边好一通大吼。 “你走是不走?你愿意睡,我们就放你在这儿,睡到明天早上,让集合通知叫你起来!” 宋一凡一直捂着脸,全程哼哼唧唧地,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 正好看到董颂明转身离去的背影,以及云棠珺在笑吟吟地同他挥手。 还十分刻意地用嘴型说“拜拜”。 这一刻,宅男懒骨头外加浑身上下的懒筋好像一下子就被抽了个干干净净。 “等等我!” 打了鸡血的宋一凡赶紧一蹦而起,追上了董颂明的步伐,又哥俩好地搭上了他的肩膀。 “我才不睡在这荒郊野地里,怪吓人的!睡觉嘛,当然要同你回屋里去睡啊!” 要同你回屋里去睡? 这话说的,可真是大大滴刺激哦! 云棠珺连忙瞪圆了眼睛,顺道捂上了嘴:“哇哦!” 兄弟们,我都有点嗑上你俩这地狱搞笑风的cp了,咋整? 第132章 掩入尘埃的父母 董颂明被宋一凡的酸言酸语倒腾得眉毛眼睛都纷纷扰扰地绞在了一处,一脸“莫挨老子”地哼哼了一声,又颇为嫌弃地推了推他。 “救命啊!你爱睡哪就睡哪,谁管你?” 宋一凡一路上连跑带跳,被推了也紧紧地粘着不放,只怕他手下的这根“人肉拐杖”离得远了,顿时没了倚仗:“喂!你慢点走,等等我啊!” 董颂明嘴上吐槽不断,到底是没有使用大力气把他真的推开,也没加快脚下的步子。 云棠珺:smile~有机会近距离地观赏到你们这对活宝,便是我今生盼也盼不来的福气! 可能是因为云棠珺盯人的目光太过直勾勾了吧? 董颂明率先提出了指控:“云哥,你那是什么吓死个人的眼神!看得我寒毛直竖!” 宋一凡拿出了一副饱读诗书的架势来彰显他鼻梁上两只眼镜片不容小觑的厚度,故意文绉绉地卖弄道。 “此情此景,只让我想吟诗一句,名曰《游子吟》。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云棠珺秒懂,该死的臭小子,竟然还内涵上我了? 他果断拒绝“无痛当妈”:“乖儿子,你若是喜欢玩伦理梗,就喊我一声爸爸……” 不料宋一凡飞快地交叠起双手,往胸前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叉。 “达咩!我爸挂了,不吉利!” 云棠珺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很好说话地表示理解。 对嘛,既然这样,咱们就远离这些无趣的伦理梗好了。 然而事实证明,与癫子共情,就是一件令人恨不得马上反手抽回自己两耳光的事情。 这不,本来因为没得爸爸还显得有那么几分楚楚可怜的宋一凡下一秒就开始犯癫了。 他冲着他的小伙伴们咧开嘴,露出了一口大白牙,以及不怀好意但痴心妄想的笑。 “只是我这个人吧,天性比较仁慈大方,并不介意认下两个傻乎乎的儿子……” “别介,我从来就没有见过我父母,指不定人早没了,更加不吉利!” 这是自觉一片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我给他当人肉拐杖,他竟然想给我当爸爸”的董颂明,他怒目而视,头顶上正在呼啦啦冒青烟呢! 云棠珺对笑容与恶毒反派如出一辙的癫子君退避三舍,附和董颂明说话的时候好像也没有那么经过脑子:“我……好像也是。” 宋一凡立刻装起了老学究,摇头晃脑地念经:“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里来的好像?” 云棠珺眺望黑漆漆的夜幕,见得一轮弯月,星子点点,浅浅地扯出了一丝惨淡的微笑。 但是用陈述性的语气表达了出来。 “在我的概念里,养父母也是爹妈,这并不矛盾吧?” 宋一凡的眼神游动,随即摊了摊手——没有搭上“人肉拐杖”的那只手。 “唉,真可怜!一首‘小白菜,地里黄’送给在座……在站的三位!” 董颂明嫌这个人无比矫情:“就晓得搞一些惑乱人心的东西,边儿去!” 宋一凡却一点儿也不恼,只是窃窃地捂上了半边嘴角,笑得阴风阵阵。 “明明思念父母却非要强装英雄的家伙,可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男子汉大丈夫!” 董颂明听说了这话,立马缩紧了瞳孔,恨恨地瞪了这个分明有着相似遭遇、但喜欢大言不惭揭人痛处的讨厌鬼一眼。 “烦不烦?就你喜欢自说自话,以为自己好到哪里去了?谁要你那没用的可怜?” 宋一凡茶里茶气地摸了摸下巴:“我好不好不紧要,可不像有的人只是面上装得刀枪不入,我这个人,虽然娇弱无力易推倒,但是一直很重视也很诚实地面对着自己情感需求啊!” 二位剑拔弩张,云棠珺就没得啥子说话的机会,但正好可以吭哧吭哧地愉快吃瓜。 天了噜,竟然还有男孩子以自己“娇弱无力易推倒”为荣的吗? 真是……深不可测啊! 董颂明皱起眉,不痛快地抖了抖肩膀,将某只实在令人厌烦的爪子一把甩开:“有毛病!” 宋一凡不甘示弱:“要我说,那喜欢没事逞强的呆子才有毛病!憋坏了,谁赔啊?” 董颂明红着脸,怒吼一声:“管他的,反正不要你赔!” 云棠珺听他二人争辩不休,好似又要吵了起来,却始终低头不语。 若是问他对此事的意见——他没有意见,只是有些饿了,想吃饭了。 路过一处山坡,说是着急下山却走得极慢的三人远远地往山下望去,又是一片路遥遥。 董颂明还耍着性子,干脆对往身边晃来晃去的某人视而不见,深吸一口气,大喊一声。 “go go go!let’s go!” 云棠珺走在他后头,匆匆地抹了一把汗,抬头看了看黑得越发深沉的天色,又低头看了看表盘上显示的时间:“糟糕,等我们下山去,食堂早下班了。” 刚刚还在忙着斗嘴大业的宋一凡听了,好像这才反应过来,立刻变得面如枯槁,心如死灰,忙不迭地发出了一阵咯咯咯的悲鸣,语气却好像是在进行某种声情并茂的诗歌朗诵:“不要啊!此刻,食堂的饭就是支撑我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如果没饭了,可怜的我,即将就这样惨兮兮地饿着肚子一整晚上,还得面对明天早上的魔鬼训练,妈妈呀,该要如何活下去啊?” 魔音入耳,云棠珺很给面子地没有捂上耳朵,还有空神游物外。 心道这位宋小哥真是稀奇,上山要了他半条命,下山却只想着索人命。 如此这般咿咿呀呀地絮叨个不停,就不像是来爬山的,倒像是来唱戏的。 董颂明被吵得心烦意乱,抬手给了他这位忙着鬼哭狼嚎的室友一个超级大爆栗,外加一通无间歇嘴炮输出:“请问你是大公鸡吗?咯咯咯,搁这儿打鸣呢!没饭吃怎么啦?瞅瞅你这没出息的样儿,真给我们512宿舍丢脸!” 宋一凡才不管丢不丢脸。 再说了,他干的丢脸事儿还少吗? 那必然不可能多这一件了! 第133章 食堂,饭饭 “咕咕咕,听到了没有?这是我饿坏了的肚子正在发出痛苦地悲鸣!董颂明,你个杀千刀的坏东西,竟然对此置若罔闻!当真是男人心,海底针,好狠的心肠!呜呜呜,我恨你!” 宋一凡一边嚷嚷,一边嘤嘤,声音悲悲切切,语调凄凄惨惨。 但凡手里有个丝绢帕子,指不定演着演着,还能掩着面,滴答滴答落下泪来,恰好拿捏了“弱柳扶风”的姿态。 宋一凡此刻构建起来的自我形象,真就如他自己所说,的确是“身娇体易推倒”了。 董颂明却十分没好气,只觉得戏精当前,矫揉造作不断,着实令人瞎眼。 牙齿还酸得厉害。 他的眼皮一跳,嘴角一抽,终于看不下去了,决心直接掀桌走人:“云哥,我们赶紧扔下这个聒噪得要死的家伙,不正常的蛇精病,不管他死活就好了……” 宋一凡一听那还得了?赶紧弃了娇弱可怜的身段,一个饿虎扑食,飞身上去,牢牢地揪住了董颂明:“少侠,万万不可!我是田螺姑……王子,会洗衣做饭,留下我,好处大大滴!” 实实在在地感觉自己好像被迫在被重视和被忽视之间来回横跳的云棠珺假笑着清了清嗓子:“咳咳咳,这田螺王子……我觉得留着挺好,一路上跟看大戏似的,好生的热闹啊!” 董颂明皱着眉头,将一双烦人的爪子从自己的身上扯了下去,又拍了衣服两下,盯着那双藏在眼镜片后头布灵布灵的小眼睛,霸气地提出了一个响当当的要求:“留下来也成,但是姓宋的,你得从此永久消音!不然立马给你扔山坳里去!听懂了没有?” 烦死了! 姓宋的先是被唬得打了一个小小的哆嗦,藏在眼镜片后头的两只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而后抬起手,做了个为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最后纵身一跃,将两只白嫩嫩的小爪子死乞白赖地黏在了董颂明的胳膊上,也不管他如何生气,只是自顾自地挤出了一个实打实欢乐的笑脸。 宋一凡这家伙,虽然是名副其实的“绿茶精”,但是人长得还挺高,还瘦,身体轻,凭借如此信仰一跃,整个人就这样毫不费力地晃悠悠地半挂在了董松明的一条手臂上。 他不撒手,董颂明也就掰不开去,僵持不下,便是他赢。 这不,董颂明往那两只万分黏人的小爪子上用力拍了拍,又装腔作势地打了打,最后实在是拗不过这个不肯听劝的烦人精,只好又双叒叕表演一个“视而不见”,随他去了。 宋一凡守着方才的承诺,也不开口说话,只是冲云棠珺鬼鬼祟祟而又明目张胆地露出了一个得意洋洋的笑容。 同行的云棠珺则深感一路上的不容易。 u1s1,这货不是真拿我当强敌了吧? 看着正常下山比上山该轻松许多,可是眼下,一边随行往前还得一边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这件事,却也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够做得好的。 他实在尽力了,但是效果……好像不怎么样。 尤其强行封印了宋一凡那张喋喋不休的乌鸦嘴之后,以为周边世界终于可以变得清静下来,不料董颂明特别喜欢凑上前来找他唠嗑,这才走了几步路,就“云哥云哥”地叫唤个不停。 这家伙依然保留着一副小孩子心性,哪怕只是发现了一朵干瘪枯涩的倒霉小野花,也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非得叫住云棠珺,摸黑往路边去欣赏一眼,以体验四时美景的不同。 云棠珺无可奈何,只好一边随口胡诌几句“何处秋风悲寂寥”这种一听就令董颂明头大如牛的古诗文,一边在心底里为某只俏媚眼统统抛给了瞎子看的树袋熊悄悄默哀。 宋小哥啊,您可真是不容易,请多多保重! 另外就是打心眼儿里戳董颂明这个天纵奇葩的心窝子。 少年,就你这感受花花草草大自然美好无与伦比的感知力,竟然察觉不到来自于你身上这位亲亲室友眼睛里无声无息の死亡视线吗?真有你的!不知该不该说真是绝佳的钝感力呢! 继续毫无心理负担地吊在人家胳膊上的宋一凡扭头闷哼了一声:别同情哥!哥就是个传说!是你高攀不起的存在!不要叫我宋一凡,是钮祜禄·宋一凡! 云棠珺将阴森微笑的从嘴角蔓延至眼角上,是是是,你是一个传说,好惨的传说,传说中的倒吊人都没有你这么惨的说! 董颂明忙着在前方开路,对身边这二位暗戳戳的眼神互动情节整就一个无知无觉。 他专注于眼前,双手叉腰,一只手臂上挂着一个自称是“反正不要脸了”的宋一凡,一手拉着很想连夜跑路但是做兄弟的不让的云棠珺,直往山下赶去,并放出豪言壮志。 “我们的目标是争取吃上食堂里的最后一口饭!”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饭堂还是那个饭堂,但是……显而易见地,所有窗口都已经收摊了。 那些被封闭起来的窗口,比封闭的心还严实百倍千倍! 食堂各种味道残留不息的大厅里,只留下了一个正在勤勤恳恳拖地的保洁阿姨,正挥舞着一只气势恢宏的大拖把,声若洪钟地驱赶三个做梦也想要痛快干饭的可怜人。 “臭小子,别在那站着,影响我干活!” 悲催的少年们遭受不住阿姨舞动得虎虎生威的拖把上散发出来的洪荒之力,急急忙忙地拖家带口,落荒而逃了,直到哗啦啦地跑到外围一处楼梯的拐角处,才堪堪地停了下来。 三个年轻的小伙子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虽然食堂不好吃,但是……真的好饿啊! 因为饿,所以谁也没着急走。 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角落,有一块好大的玻璃窗,玻璃窗的上方还敞开着,简直就是在代表食堂向小馋鬼们热情地招手。 与此同时,透过这块好大的玻璃,正好可以看到保洁阿姨在食堂大厅里忙忙碌碌的身影。 第134章 偷摸滴干活 还有阿姨做好清洁工作之后,收拾收拾便准备离去的身姿。 于是乎,三个饿着肚子也不肯轻易放弃的家伙就这样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更加不愿意走了。 瞧,阿姨关灯了,阿姨锁门了,阿姨走人了,阿姨踏上了食堂外的马路…… 噢耶! 云棠珺望着女人慢慢离去的背影,偷偷摸摸地摸了一把大腿——自己的,心道经过了如此这般的折腾,再等着日后数不尽的磋磨,这腿大概快要离报废不远了。 可悲可叹啊! 宋一凡怼着他的一嘴大白眼晃得人眼晕,还用两个手指扶了扶他的眼镜,原本透明的镜片上立马闪现出了一道不怀好意的精光:“嗨!锁着门做什么?不想让我进去是吧?我就偏要进去!能奈我何?” 董颂明也是不避讳就是要进去偷东西吃的,甚至有用拳头跟那张门来个硬碰硬的想法。 但见他好像抱有同样心思,连忙装模作样地吹捧了两句。 “原来您还是一个说是风偏要雨的叛逆少年啊!失敬失敬!” “该怎么进去!这不全指望您的一句话吗?” 云棠珺看着董颂明疯狂给宋一凡递高帽子的行为,只觉得这小孩不错,越学越精明了。 眼看着保洁阿姨的身影离得越来越远了,宋一凡拦下试图常规跳窗进入的二人,同时咧开了一副摩拳擦掌的邪恶笑脸。 “no no no,跳窗这么低级的方法,不是我的style,不走寻常路,才是我的座右铭!” 霎时间,云棠珺好像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你要干什么?” 宋一凡学电视剧中的霸道总裁那样邪魅一笑,冷不丁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卡来。 那张卡的外表看起来并不怎么高大上,甚至有些老旧和泛黄,边边角角的地方还打着大大小小的褶儿,一点儿也谈不上精致。 但是胜在有用,尤其在此时此刻,在这个可以毫不费力地打开食堂大门的关键时刻。 伴随“滴”的一声,食堂的大门开了,宋一凡也嘚瑟地咧开了嘴。 “有了它,无论我们想要进入哪个窗口,都只是滴一下的事情!怎么样?很方便吧?” 因为宋一凡贡献出的这张老旧的门卡,他们三个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偷渡进了食堂,当起了“偷饭贼”。 云棠珺仅剩的道德感只有在刚刚进门的时候小小地忏悔了几秒钟,而后便将这个念头弃之脑后。 好吧,还是因为孩子太饿了的缘故…… 阿弥陀佛。 进入食堂的大门之后,表现得最为积极的人竟然是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宋一凡。 他一改方才自己设立的“身娇体软易推倒”的人设,自发打起了头阵,猛猛向前冲。 一路上探头探脑,窜上窜下,从一个窗口蹦跶到另一个窗口,时不时这里摸一摸,那里看一看,颇有一股子无论上天入地也要找到心中目标的气势。 乍一瞅,真是像极了一只可怜兮兮的饿死鬼,时时刻刻稽首盼望着什么时候能够天降好运,从哪一家摊位的灶台上摸出点儿吃的,用以填饱他那咕咕直叫的肚子。 然而云棠珺还是心细,发觉宋一凡的这个找法不太对劲。 这样子,与其说是在找食物,更像是…… 在找什么连他自己都不太确定的东西。 不然哪个夯货竟然还往柜子灶台底下,边边缝缝的地方寻吃的么? 也不嫌犄角旮旯里头脏得慌! 董颂明也在到处摸索,眼神乱飘,面上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论起翻人家的锅盖,揭人家的储物柜,动作之快,大概没有人比他更在行。 “阿诺撒,我们就不能找个超市或者小卖部,抢救一下我们艰难困苦的肚子吗?” 这位小朋友貌似有一点儿良心不安,但不多。 不然不可能连罐子里的辣椒油也要拎出来往嘴里倒上几口,还咂咂嘴,看起来颇为享受。 光是看着他生喝辣椒油这套行云流水的操作,就给身处不远处的云棠珺难受得腮帮子和牙花子都在齐刷刷地隐隐作痛,救救!大兄弟,你这么硬核,还是人吗? 宋一凡手上的动作不停,飞快揭开了一处橱柜,可惜里头尽是些调料之类的,无法直接入口还不抵事儿:“不管有没有卖东西的人家,首先问问你自个儿,想买东西,身上有钱吗?” 董颂明四处游走了一圈,火大地发现竟然一块馒头皮也没有找到,只好颇为气馁地冲着某个致力于扎自己心窝子的坏东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可是这食堂里可以吃的玩意儿,好像都已经被收拾干净了,我们要不……”还是速速地开溜吧。 孩子虽然不是个非常听话的孩子,但是孩子为人耿直,从来没有干过什么正儿八经的坏事儿,偶尔来上这么一次,有些心虚也正常。 云棠珺从旁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也来来回回翻找了几个犄角旮旯的柜子。 好可惜,同样是一无所获。 同时由于不具备直接喝调味料这种逆天的本事,只能继续顽强地忍饥挨饿。 孩子好苦啊! 虽然同样还饿着肚子,但是云棠珺的关注点十分清奇,好像已经飘到离题万里的神奇地方去了:“先不论学校里边有没有其他卖食物的地方,学校这儿的钱,跟外边是通用的吗?” 宋一凡寻觅的脚步不停,还在一路搜寻着,藏在眼睛后头的豆大眼睛好似两枚开启的雷达,前前后后地检索个不停。突然听到这样的疑问,却笑嘻嘻地摊摊手,对专业神游的云棠珺同学做起了思想教育工作。 “大哥,你是真的一点儿也不听讲啊!白天的大会上不是说过了吗?学校之内的所有关于账目的交易,都要通过这块手表进行,包括以后我们工作赚到了钱,也会打到手表内置的账号上。至于与外边通用与否……难不成你以为这学校里头用的是天地银行的货币吗?” 云棠珺被这一番抢白噎得吞了吞口水:哈?天地银行?那倒是duck不必了。 第135章 你来干嘛的 云棠珺顺着宋一凡的声音,同时也加快了脚步。 只是眉心却微微地蹙了起来,心中更是疑云层层。 这个叫做宋一凡的少年…… 他之前来过这里吗?感觉,好熟练啊! 然后就是华丽丽地眼前一黑。 有没有搞错啊?这个人竟然在搬梯子,爬梯子,然后揭开了一处天花板的格子…… 刚刚号称饿得快要死掉,带头溜进来的是他,找吃的找到天花板上去了的人也是他。 大兄弟,你这打算找的到底是从哪个年代起偷偷储存起来的珍稀食物? 竟然还走上了上房揭瓦的路子?太过分了吧? 反射神经经常要慢半拍的董颂明终于也发觉了不对劲。 他烦得紧,立刻单手叉腰大声训斥道。 “喂!你干哈呢?往天花板上去摸索什么,抓老鼠吃吗?” 宋一凡斜斜地靠在扶梯上,先是伸手往天花板上探了探,然后飞快缩回手,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还不是因为这些食堂的大叔大妈们太抠门,竟然连根菜叶子也没给我们剩下……”他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脑袋,眼珠子滴溜直转,“我实在是饿糊涂了!光是想着到处找找,不然白来一趟,多不甘心啊!这不,天花板也算是‘到处’的一种,所以就……” 云棠珺和董颂明干脆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用隔岸观火的派头围观宋一凡好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将那只搬出来的梯子讪讪地放回了原处。 也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演技,小白花楚楚可怜的模样可是到位极了。 云董二人对他这种做派无语至极,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讨伐:“你最好是!” 宋一凡蓦地红了脸,用指节蹭了蹭鼻尖,舔了舔嘴唇,尬尬地提出了他的又一个建议。 “忙活了大半天,原来这里根本就没有剩下什么吃的,要不……我们还是走吧?” 董颂明奉送上大白眼一枚。 哎哟喂,进了此间食堂,好像是回到了自己家里的宋少爷,你终于想起来要走啦? 云棠珺见董颂明虽然一脸嫌弃,但是对此答应得干脆爽快,自然也没有非得要留下来“闻味止饿”的道理——这食堂的味儿,闻过的都知道,越待得久了,越是不可言说。 于是乎决定好了,三十六计,走为上。 除了董颂明倾情品尝的辣椒油外一无所获的小家伙们终于空着手,吭哧吭哧地溜了。 由此见得,他们三人属实还是太年轻了。 做贼嘛,哪怕是小小的偷饭贼,还是缺少一点点天赋的说。 不然哪里能像是这般竹篮打水一场空呢? 食堂外,三人结伴,一路狂奔,好不容易逃离了没有成功实现“犯罪目标”的“案发现场”——一个除了锅碗瓢盆外什么都没有只能望洋兴叹的食堂,来到一个四下无人的僻静处。 董颂明实打实地不解,眼前所见一切与他理解的常识明显不符:“锅里碗里没有剩下东西也就罢了,凭什么连一点儿明天的食材也不备下……这也配叫做食堂吗?” 最先撺掇大家狗狗祟祟偷食物的那个宋一凡倒摆出了一副看得很开的样子:“也许里边还存在着另外的空间,藏着所有的吃的喝的,只是我们没经验,太拉跨,找不到罢了。” 呼!终于逃出生天了! 云棠珺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起伏不定的小心脏,捡起了一开始的疑问。 疑问对象:怎么看都不像是没有问题的宋一凡。 “那张通行卡你是从哪里搞来的啊?这么方便……只是看上去,好像有点旧旧的?” 宋一凡挠着头嘿嘿一笑:“你们还不知道吧?先不管卡的样子,食堂大门的系统可是经过了多次升级……但是不要紧,我的能力在这里,他爱怎么升级都无所谓……根本不care!” 云棠珺累觉不爱。 小朋友,咱们说话就好好说话,怎么还自顾自地自吹自擂上了呢? 而且我在意的,就是那张卡的外观……有本事不要避而不答啊喂! “说到底,这位也就是个做假证的骗子而已。”一个冷得好像十二月飞雪的声音突然从半空中响起,伴随着幽幽的徐徐清风,落入了三人的耳朵里。 云棠珺只觉得天灵盖上猛地激灵起一个震荡,止不住地抖了抖身体。 老实说,他对这声音的主人都有点ptsd了。 怎么又双叒叕是你啊!虞大爷! 时刻神出鬼没的,属背后灵的吗你? 宋一凡更像是一只受到了突然惊吓的小兔子,不只毛竖起来了,还连蹦带跳地转了好几个圈。等到好不容易见到了露面的虞翰飞本尊,他先是抬起眼皮费劲巴拉地子瞥了瞥,然后又低下头去,满是不高兴地撇了撇嘴:“你放p,我才不只是会做假证呢!你看不起谁啊!” 云棠珺抠住细节。 不只是会……听起来好像是真的做过呢! 请问我要报警吗? 站在树梢上的虞翰飞并不为所动,黑色的衣裳几乎要与周围的黑夜融为一体:“唔,我知道。你还会在晨跑训练上偷奸耍滑,做个自以为能瞒天过海的假负重器材,结果一下子给人掰断成了两截,华丽丽地扔在了地上,谁也懒得管,以结果论,真是丢脸丢到外婆家了。” 宋一凡听到这个,立刻绷不住了,龇着牙,气哼哼地指着不小心吃瓜吃到了自己身上的董颂明:“那还不是因为他!” 看得出来,小伙子的怨念还不是一般的大。 好吓人哦。 董颂明一头雾水,但是无论如何,首先撇清了干系要紧,再说其他。 “什么因为我?跟我有哪门子的关系?我就是把那玩意儿折了,咱们正常地跑,不也顺顺利利地跑到终点了吗?那个教官阮老师都没有说什么,你们在这儿逼逼叨个什么劲呢?” 小孩儿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一双闪射愤怒的眼睛,只恨不得往宋某人的身上砸了去——看什么看,都是因为你! 宋一凡看起来有些理亏,噌地一下别开脸,不乐意说话了。 第136章 你确实做了一个十分正确的决定 云棠珺从他们对话的字里行间捕捉到了问题所在,歪了歪头,趁机凉凉地补上一刀。 “投机取巧企图逃避训练的方式第一天就被逮了个正着,可能还因此上了老师默不作声的记仇小本本,这么想一想,确实挺难受,以后训练的日子,大概有得被明里暗里地折磨了。” 宋一凡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不要脸惯了,但此刻他最是听不得这个,赶忙跺了跺脚,连连呸了几声。 好像这样就能将自己的黑历史清除出大家的脑海。 “呸呸呸!你在胡说什么呢?才不要被姓阮的折磨!苍天在上,好的灵坏的不灵……” 董颂明作为纯粹的乐子人,自然乐得落井下石。 “哈哈!折磨什么的虽然听起来挺可怕的,但是只要想到有某人的好戏可以看,从今以后,怕是无聊不起来咯!真好啊!” 宋一凡忿忿瞪了他一眼,一脸“毁灭吧,世界”的绝望表情:“哈哈你个大头鬼!最笨蛋的就是你了!没事儿笑个der啊!作为我的室友,与有荣焉的道理难道不懂吗?” 董颂明爽朗的笑容马不停蹄凝固在了脸上,成为了一只看起来僵硬无比的雕塑。 “你是你,我是我,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哈!你的错误,千万不要牵连本大爷!” 宋一凡冷笑一声:“晚了!” 静默间,同他们三个人的整体画风有壁的虞翰飞突然从树枝上悠悠然地落了下来。 落到了离他们三人距离不到一米的地方。 可能是因为这个人的气场太强大了吧,率先反应过来的宋一凡禁不住往后一退,嗓子一哽咽,颤颤巍巍地打了个磕巴,然后……打了个超级响亮乃至震耳欲聋的饿嗝。 董颂明也是一个大跳步迅速迈开,要的就是一个不出意外的远距离拉开效果——这大晚上的,谁还跟冻死人的冰棒站在一起?不是给自己活活找罪受吗? 云棠珺的反应同他们两个截然不同。 不只没退开,反而往前走了一步。 他挺直腰板,站在三个人的最前方。 瞪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直视虞翰飞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你有什么事?直说吧!” 虞翰飞不畏与他对视,并且冷着一张死人脸开口调侃,这情形,比他刻意板着脸训斥他们还要显得恐怖万分:“你说得倒是稀奇,来这里又不需要刷卡,没事儿不能过来吗?” 云棠珺瞥着余光,瞄了瞄此刻只恨不得立马将自己埋进地底下了此残生的宋一凡,心道刚才他们仨偷溜进食堂的事情,也不知被这家伙看去了多少,搁这儿暗戳戳开嘲讽呢! 当然,他不可能主动承认,更不可能主动提及就是了。 所以,云棠珺决心同他讲道理。 没有道理拼凑道理也要上。 “无论在哪里,也得讲个先来后到的道理不是?” 虞翰飞不为所动。 “以你们那连走路都不如的跑步速度,真正先到这块地界那棵树上的人,是我。” 对于这个大言不惭的说法,云棠珺无法核实,也没得实力核实,只好尴尬赔笑:“那……行,既然您喜欢这里,那就慢慢逛吧,我先回去了。” “回去?”不料虞翰飞却咄咄逼人,又往前逼近了一步,“你能回到哪儿去?” 面对如此威势,云棠珺的脚后跟往地面上刺啦一下,向后挪了一步,又堪堪定住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一丝勉为其难的笑:“不劳您费心。” 这个假笑惹来了虞翰飞一个冷酷的勾扬嘴角:“真难看。” 云棠珺皱起眉头,说话就说话,怎么还搞上外貌攻击了呢? 两人对峙着,不远处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刚刚还气势汹汹冲着对方亮嗓子的董颂明和宋一凡竟然不知从何时起又可怜巴巴地抱在一块儿了——准确地说,是宋一凡紧紧抱着董颂明,无论如何挣扎,死活不让他上前去。 这小兄弟还挺直白,即便人怯怯地往后缩着,大声的加油鼓劲倒是一个也不落下:“干巴爹,云哥!不是兄弟们不给力,只是我们相信你,你肯定可以的!” 其实心里根本没有一点儿把握的云棠珺差点被他的这番说辞气笑了。 这种人嫌狗不待见的心里话,你也是真的敢往外说呀! 虞翰飞见缝插针地讥讽道:“这就是你从路上捡来的好兄弟?果然讲义气!” 然而云棠珺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我觉着,还行吧。” 对上虞翰飞,云棠珺也搞不懂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内心深处的执拗不同以往,总是情不自禁地激荡着几分不愿轻易服输的意思,故而不得不在面子上强撑着一副镇定的外壳,已然十分不易,难得脑子里头还保留了几分残存的清醒。 比如对待宋一凡这种“兄弟我不行,你行你上”的行为——你倒是会躲懒,心中的远近亲疏亦是一目了然,挺好。 被背后的一股子洪荒之力拉扯得裹足不前的董颂明更是大声怒斥他的胆小自私:“你个脑髓被吸干的大怂包!自己没用,为什么还要拖累我们……” 看董颂明心急如焚却是无可奈何只能大喊大叫的模样,大家的心中自有计较。 知晓这人虽然力大如蛮牛,但是显然不敢往宋一凡的那几条小胳膊小腿上使劲,只好这般尴尬地僵持着。 越是动弹不得,董颂明越发地疾言厉色:“你是不是有病?快点放开我!” 宋一凡就是吃准了这一点,更加不肯松手了:“你又不是太平洋警察,管那么多干什么?” 董颂明惦念着他印象中手无缚鸡之力的云哥:“为什么不管?我才不像你这个没有良心的家伙!” 虞翰飞看着那边拉拉扯扯的二人,漆黑如夜空的眼底漾起了一汪浅淡的笑意。 转而落在董颂明身上,涓涓的暖流瞬间凝结成了寒冷的冰霜。 “千万不要误会了,他这是为了你好。” 再往宋一凡那儿冷淡地瞥了一眼。 “你确实做了一个十分正确的决定。” 第137章 镯子 语毕,他就出手了。 悄无声息滑落至掌心中的一小片刀刃冷不丁地刺穿了黑沉的夜幕,露出了雪亮的寒光。 而后二话不说,亦不留情面,直往云棠珺脖颈的动脉处挥去。 形如雷霆万钧。 好似一道闪电匆匆地划过了深沉的夜空。 云棠珺看到了。 甚至能感受到刀刃飞速袭来时那种将性命牵绊在危险之上的感觉。 可是他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倒不是由于他心中有丘壑有自信,可以逃过一劫,纯粹是因为……有被吓到。 但还不到被吓傻了的地步,因为,那只好像生锈了的脑子还在嘎吱嘎吱地运转着。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明明从来没有招惹过他,怎么突然动起手来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只是,分给云棠珺思考的时限实在是太短太短了。 还不曾待他想出个所以然来,那尖锐的利刃便如同飞舞的柳叶,裹挟着清风而来,发出了又轻又疾的呼啸声响。 那声响,好似无声无息潜行的影子,快得只能看到隐约的一抹残光,几不可闻;又好像即将刺破耳膜的尖锐摩擦之声,刺得人汗毛倒竖。 云棠珺瞳孔张大,神情有些恍然。 活到了今时今日,这大概是他人生当中第一次实质性地体会到“杀气”这种只会出现在小说里描绘的玩意儿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一阵隐隐绰绰的迷蒙之间,他似是看到了死神高高落下的镰刀,还有旁的什么…… 竟然是……一些白色的花瓣。 一些似曾相识的……莲花的花瓣。 在梦里,在雪山里,杀退“无脸怪”的莲花花瓣。 它们正是来自于左手腕上的那只木镯子。 那些花瓣零零落落,初看柔软可怜,娇嫩欲滴,再看却似刀,锋利现寒芒。 还是一把把有着自我行动轨迹的刀,路线明确,目标固定。 白色的花瓣层层叠叠,而且越来越多,在半空中交织缠绕,形成巨大的网状,迅速而又铺天盖地地绞上了虞翰飞手中那一把寒光闪闪的柳叶刀。 才用了不到一个须臾的瞬间,便越缩越小,将锋利的刀尖密不透风地包裹了起来。 虞翰飞愕然一惊,快速抬起眼帘,审视的目光如同鹰隼一般云棠珺的左手腕上的珠串。 也许是在疑惑,一串一颗一颗粒粒分明的珠子里,怎么还能蹦出这么一朵朵看起来毫不相干的白色莲花来。 当然,于他而言,眼下最重要的,是及时躲避并快速解决这些来路不明的花瓣们。 起初,虞翰飞仗着实战的临场经验丰富,毫不犹豫地调转了刀尖的方向,企图避开数不清的花瓣,直冲站在它们中心位置的云棠珺而去。 却不料还是慢了一步,寒铁而成的柳叶刀的刀尖竟然脆弱如斯,为看似柔弱的花瓣所拦腰切断,哐当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他的刀已经断了,比刀还要锋利的花瓣却并没有打算要停息的意思,又凝结在一起,呼啦啦地往虞翰飞的面门上攻了过去。 黑衣少年心下了然,这是相簇而生,卷起了一股疾风,要命的疾风。 他的反应极快,明白断然不能让其形成对自己的包围之势。 不然方才柳叶刀尖的下场,就是他自己的下场。 故而不必拖泥带水,果断后撤,经历了几个假意左支右绌的闪身之后,拎着断口处整整齐齐的半截断刀,飞身跃在了最开始待着的那一条树枝上。 目测距离云棠珺……大概百米左右。 好在那些娇柔而又凶恶的花瓣们并未穷追不舍,而是追到半途骤然散开,一路铺陈,形成了一个个散漫的白点,而后像是突然隐匿的云雾一般,轰然一下,消失不见了。 或许虞翰飞应该要为此欢欣庆幸,可他的面色却是显而易见的阴晴不定。 “你是不是该对此做出解释?” 云棠珺借着捏手腕的机会捏住了莲花镯子,心里嘭嘭打鼓,面上却不显露分毫。 “你说的,本来该是我的台词才对。” “不管按照哪里的道理,总归得先动手的人理亏才是吧?” “难道你不想对此做出解释吗?” 虞翰飞假惺惺地笑了一下。 “嘛!怎么说呢?” 这个阴险狡诈的家伙竟然放弃了袭击云棠珺,转头向董颂明和宋一凡攻了过去。 “说实话,解释神马的,我还真没有必要告诉你呢!” 理智上,云棠珺知道那两个都是觉醒了异能的能力者,根本不需要自己分心照顾。 但是“理智”这个东西吧,是真的很容易被团吧团吧喂狗去了的呀! 他几乎是没刹住车一般火急火燎地冲出去拦。 但是很丢脸的根本没有跟得上。 人家虞翰飞都已经飞身到那两个人身边了,他还在迈着两条小腿腿(x),大长腿进行吭哧吭哧的跑步运动呢! 宋一凡此刻的反应像极了一只面对大灰狼时的长耳兔子,抬手做了一个看起来毫无卵用的起手式动作,声音的波动却比两条腿肚子还要明显上好几分。 “喂!你想干什么?别过来啊!我可告诉你,我很厉害的!” 董颂明倒是想打的,也使劲打了,可是没用,愣是连人家的一片衣角都没有沾到。 纯粹属于是同空气斗智斗勇了。 搅得风声阵阵的,看着颇有一种与大自然五五开的美。 叫小孩儿恨得牙痒痒。 “姓虞的!你有本事搞偷袭,你有本事别躲啊!” 然而虞翰飞本来的目的就不是他们。 这两个人,不过是钓鱼用的鱼饵罢了。 他伸出手,一把捞住了大鱼,也就是自投罗网的云棠珺,还顺道好心地给鱼饵们送上了他们梦寐以求的食物。 “小笼包,花卷,油条……我想,应该够你们吃的了吧?” 他的声音回荡在郎朗夜空之中。 同样还在饿着肚子,但是因为被掳走而挣扎不开的云棠珺:咕咕咕。 喜上眉梢的宋一凡最记吃不记打,喜滋滋捧住食物,转头就将云棠珺忘得一干二净。 “谢谢老板,老板大气!” 想救人却扑了个空的董颂明气不打一处来。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吃死你算了!” 第138章 谈话 云棠珺被带到了一处四下无人的僻静地方。 他警惕,问虞翰飞到底想要知道什么。 “想确定一件事,”那人言简意赅地回答,“你是不是无法自行控制……”他抬了抬下巴,指着云棠珺手腕上的东西,“事实证明,我是对的。它在凭借自己的意志行事,而不是听从你的命令。按照眼下这个情形,它只愿意管你的死活,其他人……”虞翰飞冷笑一声,“不管你怎么想的,反正跟它没有什么关系,更加不会出来相救。” 被戳穿的云棠珺强行稳了稳心神。 “那又如何?” 虞翰飞笑着耸了耸肩膀。 “这样不稳定的能力,只能说明你是一个被物件操控的傀儡,这种人,你觉得有实战价值吗?” 云棠珺顺杆上爬。 “所以,为了所谓实战的价值,你打算告诉我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 虞翰飞盯紧了他半真半假的脸,笑了笑。 那神情,可以说他真诚,也可以被称为狡黠。 “方法很简单,同你的异能输出途径沟通交流好了就成。” 云棠珺晃了晃手腕。 木镯卡在上头,竟纹丝不动。 他好奇地瞪大了眼睛。 “这个……要怎么交流?” 嘴上接二连三地蹦出了一连串奇怪的“咒语”。 “你好?哈罗?阔你几哇?萨瓦迪卡?” 想也知道,木镯不可能会因为这些片汤话对他做出任何的反应。 虞翰飞略显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 唇边却勾着笑。 “具体该怎么做,老师课上会教。” “我的意见是,你们最好可以单独‘聊聊’。” 云棠珺恍然大悟。 “是因为有你这个外人在,它才不理我的?” 感觉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外人”:…… 可能有这方面的原因在吧? 但是你……大可不必说得这样明白就是了。 见他愣了神,云棠珺当然得要乘胜追击。 “突然特地跑来试探,又告诉我这个,你想要我做什么?” 虞翰飞脸上的笑意变得稍微地冷淡了下来。 他迎着朗朗的清风,低声但是犀利地问。 “你知道暹罗猫吗?” 提到这个,云棠珺不可避免地想到了米志勤。 想到了眼前这个人毫不留情地扎在他身上的条条锁链。 每一条都被染上了鲜血淋漓的艳艳殷红。 云棠珺先低垂眼帘,又抬头直视他。 “我听说过,这种猫……有什么问题吗?” 选择性地回避啊,虞翰飞冷笑,对我可没用。 “难道池文昌那个大嘴巴没有同你讲过吗?” “猫不是猫,是一个庞大的组织。” 云棠珺有些懵懵地“啊”了一声。 这是一种半真半假的情绪。 毕竟,组织什么的,他是真的不太清楚。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所以呢,那个组织有什么问题?” 虞翰飞目光如炬,突然变换了一种腔调。 “你不是他们当中的一员吗?” 云棠珺冲他翻了个大白眼。 “就凭你说的,我这被物件操控的傀儡?” “人家组织招人的条件有这么低吗?” “那不是跟这个学校一样……” 虞翰飞的目光变得柔和松动了些。 当然,这或许只是他的一种伪装。 “以前大概率不会。” “现在……说不太好了。” “你既然跟米志勤打过交道,应该清楚今年的新生当中,有他们的人混了进来。” 云棠珺似乎有些明白了。 “我被怀疑的原因,就是由于同那个人说了几句话,又被胁迫着走过一段路?” 他歪了歪脑袋,看向了这位神秘的室友。 “你是被派来调查我的?” 虞翰飞并未隐瞒。 甚至可以说,实事求是到令人倍感无语。 “有这方面的原因。” “主要是,你太奇怪了。” 并没有觉得自己哪里奇怪的云棠珺惊讶侧目。 虞翰飞想了想,大概是在斟酌措辞。 “普通学校成长的普通人,突然被捕捉到潜力波动的并不少见,只要年龄符合且超过预备录取的标准线,学校是一定会派人跟进的,但这么多年这么多人里,只有你的第一次测试,结果是一片空白。” 云棠珺此刻的表情才叫做是“一片空白”。 “第一次测试,是那只黑色的大猩猩……” 他至今忘不了它竖起的那根黑乎乎的中指。 还有挑衅嘲讽的眼神。 心态更加崩塌了。 “不是吧?那个也叫做测试吗?” 我还以为那货就是纯纯来搞我心态的。 “话说它究竟测试了什么东西啊?” 虞翰飞称他并不了解具体过程。 “如果是那个人的话,画风应该整得跟鬼打墙差不多?毕竟都是以欺骗人的视觉为主的把戏。” 云棠珺先是“啪啪”地鼓掌,又骤然变了脸色。 “您可真了解……不是!那是个人啊!我还以为是动物园里没有被关严实的猩猩蹭蹭跑出来祸害人间了呢!” 虞翰飞幽幽地叹了口气,而后无奈地劝他还是“少点套路,多点真诚”。 “哪家动物园的猩猩还能变成锦鲤的?你是来搞笑的吧?” 云棠珺撇了撇嘴:“好吧,猩猩,不是,人在背后说我什么坏话啦?怎么就一片空白啦?” 虞翰飞蓦地眯紧了眼睛。 “这得问你自己,晕过去之后看到了什么。” 云棠珺皱起眉,下意识地握紧了腕上的木镯。 “这跟‘一片空白’有什么关系?” 这表情变得,虞翰飞心道,你果然有问题! 可面上还是好声好气地答了。 “测试就是通过制造特殊情况来观察你的基本能力,或者叫做潜力吧,正常哪怕是晕了,本能的生理反应也是骗不了人的,一定会出现波动。” “但是你的晕倒特别不一样,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地切断了同外界的联系。” “简单地说,无论是人还是仪器,什么都测不出来,只能得出是个毫无天赋的普通人的结论。” 云棠珺想起了猩猩狂野的手书——太弱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录取我好了嘛!” 云棠珺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终于说出了一点点的心里话。 “莫名被抓到这个鬼地方来,我也很烦躁啊!” 第139章 放弃跟董颂明做朋友 虞翰飞往他的无奈皱眉之后展现了笑意。 只是很轻,宛若一片掠过湖面的羽毛。 只惊起了一圈小小的涟漪。 “那是不可能的,按照你这个年纪,打被检测到波动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跟这个学校有缘分,逃是逃不掉了。” 这是一种好像宿命论的悲哀感慨,说出来平添了怅惘无助的情绪。 云棠珺有些惊叹于它竟会从众所周知的关系户嘴巴里冒出来。 因而故意将这个话题引导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那你呢?你跟这家学校的缘分,是想逃走却逃不掉的关系?” 虞翰飞抬起眼扫视他,不假思索地否认。 “不会,我自小在这种环境下长大,早就习惯了。” 云棠珺心道,习惯了,并不代表不想逃走好吧? 但他没有没事戳人心脏的爱好。 更想了解这块冷冻疙瘩为何要突然同自己说起这些。 虞翰飞仰头枕在交叠的手臂上,面上浮起了好整以暇的戏谑神情。 “简单出于室友的关爱之情罢了。” “不然,也没其他人会系统性地告诉你这些东西吧?” “要不你想想司朝暮。” 这货是拉踩方面的一把好手。 “这个人肚子里的弯弯绕绕最多。若是请他来跟你讲,保证讲上三天三夜,也相当于是白讲。” 云棠珺显然不信这家伙能安了什么好心。 他选择了贴脸开大。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你身上哪处细胞都写着根本就不是这样热心肠的类型。” “结合事出‘反常必有妖’的定律。” “我还以为是葛主任同你嘱咐,要求你这么做的呢!” 虞翰飞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冷漠的警惕。 加上这个人喜欢穿黑色的衣裳。 此刻又是墨色深重的夜里。 更加显得清冷且难以接近了。 “这么说倒是不错。”被拆穿之后,虞翰飞亦未多加掩饰,而是相当坦然地承认了他是领命前来监督云棠珺的人,“一是督促你好好上课,努力学习,争取早日发挥出你的才能,为学校效力,第二点,奉劝你一句,不要同董颂明走得太近了。” 云棠珺的脸色突变。 喷涌而出的暴躁让他看起来像一枚被点燃了的炮仗。 嘚吧嘚地就朝着人开火了。 “什么意思?董颂明有什么问题?葛石梁这个主任未免也管得太宽了吧?他是太平洋的警察吗?管天管地,还管我如何交朋友?” 虞翰飞称他也不清楚其中原委。从他的这张惯常没有表情的脸上,也很难看得出来这人到底是真不清楚还是假不清楚。 “他有没有问题,不是我说了算的。” “我只负责把意思带到,听不听在你。” “相对应的,由此引发的任何后果,也请你自行负责,为自己的行为买单。” 他的眼神毫无波澜。 嘴角却提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不过……现在这样看起来,你倒是比较像是个活人了。” 云棠珺冲他翻了个大白眼。 没好气地吐槽道。 “到底会不会说话?你才是个死人呢!” 虞翰飞的目光望进了他的眼底。 “习惯性将真实的自我掩藏起来,不到必要时候从来不发表意见,这么做会让你获得更多的安全感吗?” 好奇,想一探究竟,或许还夹杂着一丝用刀子狠狠捅破窗户纸时酣畅淋漓的痛快。 云棠珺:…… 他沉默,是因为觉得没有可以同眼前的人交浅言深到这个地步。 沉默也就代表了拒绝。 为表遗憾,虞翰飞用力地耸了耸肩膀。 这动作由他做起来,已经足够夸张了。 “你可真难搞。” 云棠珺的语气也跟着变得冷了。 他往后退了一大步。 “我不知道我有什么好值得关注的。” “不过烦请告诉葛主任,我会好好学习。” “但是……算了,两年之后,桥归桥路归路,也没有什么好但是的。” 虞翰飞没发话,只嗤笑了一声。 那未说出口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竟然妄想在两年之后桥归桥路归路? 你可实在是太天真了! “你说了不算。” 虞翰飞高傲地宣称。 “是不是认真学习了,我自有计较。” 给云棠珺气得狂掐人中。 md,我的室友竟然还是个周扒皮式的监工!行走的监控设备! 加之他行进的速度太快了,简直躲都躲不掉的那种。 见过小时候那种专门挑同学们各种毛病向老师打小报告的叛变分子吧! 人家还知道避着人偷偷摸摸搞小动作呢! 这货倒是好,直接摊牌了,不装了! 就是要时刻盯着你,检举你,没毛病! 云棠珺企图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明知很无谓,可若是不做,总心有不甘。 “虽然但是……我还有机会收买你吗?” 虞翰飞轻快地挑了挑眉毛。 眼睛微微地眯起来。 看起来对这个话题颇有兴致。 “你说。” 云棠珺搓了搓手心。 飞起一脚把踢来的气球重新给踹了回去。 “怎么能是我说呢?” “有要求的话,您尽管提。” “在下一定尽力满足呀。” 虞翰飞往他退却的方向上迈进了一步。 果不其然看到了云棠珺身上那些虽然无形无质,但是在一瞬间便纷纷炸开了的毛。 他觉得自己好像难得有此恶劣的时候。 整个人的行为和逻辑都幼稚了十岁有余。 “真的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吗?” 云棠珺后背一凉,顿时感觉到了不妙。 “当然……前提是我能够做到的事情。” “否则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不是吗?” 虞翰飞又得寸进尺地往前进了一步。 云棠珺的第一反应是咒语开路。 妖魔鬼怪,速速退散! 好歹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忍住了。 只是圆溜溜地瞪圆了眼睛。 并且小幅度地弓起了身子。 形似准备飞扑过去咬人的小猫。 虞翰飞为此露出了狡猾一笑。 “放心,我的要求不高,你肯定做得到。” 这与其说是奉上了定心丸,还不如说是大张旗鼓地宣布了“此处有陷阱”的事实。 “放弃跟董颂明做朋友,以后就,同我交往……交流吧!” 一下子给云棠珺干哑巴了。 心中却是锣鼓声震天响。 拜托,语文学得不好,你可以不用讲话的!谁要同你交往了!交流也费劲好吗? 第140章 不能对普通人使用异能 面色铁青的云棠珺深深吸了一口气。 刚刚预备好火力全开。 却被虞翰飞阻止了。 用一只从神奇布袋里掏出来的烤红薯。 热气腾腾、香味四溢的烤红薯。 问:“你吃吗?” 一时之间,云棠珺真心不知道该要用什么样的词汇来形容此刻纷繁复杂的心情。 他说:“我……” 法克!我好想扁你哦! 可惜实力不允许,根本就打不过。 虞翰飞再接再厉。 大概是想要用最面无表情的脸,平等地创亖每一个遇上他的人。 “你们偷偷进食堂,不是因为饿了吗?那俩可吃得挺开心的,没道理你不想吃的吧?” 那俩指的就是董颂明和宋一凡。 他知道他们去过食堂。 他就一直在盯着……拳头好硬啊! 云棠珺无语。 那两人接了这家伙投喂的食物,还真就不管被掳走的自己了……苍天啊,做个人吧! 结果苍天做不做人他不知道。 自己的肚子是真的不打算做人了。 竟然当着那只香喷喷烤红薯的面儿,咕噜咕噜地叫唤起来了。 十分生动形象地演绎了什么叫做没出息。 云棠珺满脸悲愤:“拿来吧,我吃!” 神情好似即将奔赴刑场,英勇就义。 内心戏还很足。 不就是一只丑不拉几的小地瓜嘛! 还怕他啃不下来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云棠珺左右来回掂着那只烫手的红薯。 嘶!神马破地瓜! 我可怜的手手!呜呜! 虞翰飞借此机会,把他引回了宿舍。 在两张单人床前得意洋洋地重申。 “明天开始正式上课,要好好学习哦!” “还有——”他不怀好意地提醒,“阮教官风雨无阻的晨训,更是每天都不可少的!若是醒不来……我猜你不愿意知道他会如何对付懒人的法子,晚安咯!” 云棠珺抱紧了手里的小红薯。 心里说,才不要跟这个人讲“晚安”。 甚至觉得就是要“不安”才好呢! 省得夜里养足了精神,白天跑来迫害我。 悲剧的是,事与愿违。 这种心肠歹毒的人类,迫害是不可能停止迫害的。 恰如此时此刻。 将一大早上被召唤起来的云棠珺累了个半死不活的晨训结束之后,这批新生终于再次迈进了高大威武的教学楼。 依然保持了面色轻松的虞翰飞装作从某人的全世界优雅地路过。 “阿拉,这就快不行啦?需要我扶你吗?” 云棠珺单手叉腰,另外一只手如同正在驱赶嗡嗡嗡的讨厌苍蝇。 “给爷爬!” 虞翰飞嘚瑟一笑。 可是很快又敛了笑意。 因为董颂明终于又挤到了云棠珺的身边。 “云哥,等会儿我跟你一起坐!” 云棠珺借了他的一个肩膀,好歹撑住了。 “好,多谢啦!” 对面的虞翰飞悄然眯了眯眼睛。 表情转变成些许不爽。 大概是因为,云棠珺根本不拿他的警告当做一回事吧。 云棠珺虽然心知技不如人,但是也确实没有把虞翰飞当一回事。 无论是他的警告,还是他这个人。 只顾着同董颂明勾肩搭背地走了。 害得某个只能原地盯盯愣神的家伙得到了来自于韦俊逸毫不客气地嘲笑。 “傻狍子,你在干什么?cosy望夫石吗?” 司朝暮说话则是比韦某人要客气许多。 表面上。 “也许他cosy的东西叫定海神针?” 一根杵在楼道里的定海神针干嘛的? 当然是用来分流的啦! 毕竟,有谁愿意真正靠近一根频频散发冷气的柱子呢? 虞翰飞实在受不了这两货的脑洞。 他甚至只想给他们俩的脑袋上开个大洞。 实现物理意义上的“脑洞大开”。 “无聊。” “无聊啊,”韦俊逸打了个哈欠。“这种内容,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的课,谁说不是呢!” 司朝暮捡起书本,拍了拍他的头。 “老实点,不许不尊重老师!” 第一位与新生授课的老师是蓝瑞梓。 那个头发比雪还白的老头子。 又是咳嗽又是大喘气的,还动不动手舞足蹈地抽抽几下,就这位这种随时可能拉闸的身体状况,偏偏还要给他们上说话字数最多的理论课。听得台下的学生由开始的不忍卒闻,逐渐转变到满心满眼的不耐烦,好像也没花费多久的时间。 蓝老先生气若游丝地说着话。 布满风霜的脸上,连褶皱都在疯狂打颤。 嘴角更是抽搐个不停。 “最重要的是,不能对普通人使用异能。” “你们千万要记得,这是黄飞职业技术学院的首要规则,其他的,无论什么都比不过它去!咳咳咳!” 虽然老师的境遇看起来很悲惨,但是这种木得天理的规则,仍然遭到了大部分人的不理解,尤其这底下坐的还是一群风华正茂的少年人。 年轻人大多气盛。 拥有特殊能力,正是用来在尔等凡人跟前大肆装x的好机会,也是来此进修学习最大的驱动力。如何料到进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被人为地剥夺掉这种最为纯粹的快乐。 这哪个能忍? 当然,也有早就知道这条的—— 最突出的人是乔千里。 他撇着嘴,发出了不屑的冷哼声。 扭头看了看周围交头接耳的众人。 似乎不屑得更厉害了。 天知道这厮到底在不屑个什么劲儿! 蓝瑞梓用力地拍打着桌面,示意议论声消停一些,然后才将十根手指抠在讲台一侧的边缘上,瓮声瓮气地说:“不喜欢这种规则的,趁现在,赶紧走人!” 云棠珺立刻抬起了眼皮子。 但是没动弹。 根据之前见识过的种种教训,以及身边人有意无意地透露,显然这个地方并不具备什么“好心放你离开”的选项,这种话,就是一个显而易见的大坑。 再看看周围,能混到这个环节的人,至少这点儿智商还是存在的。 他们终于闭上了嘴巴,却也无人动作。 讲台底下难得迎来了一片空荡荡的寂静。 蓝瑞梓哈哈大笑,他虽然咳嗽不止,但是笑若洪钟,完全不见那一不小心就可能噶掉的虚弱感:“小朋友们,还挺老实的哈!” 第141章 他变身了! “今天我要教给你们的第二件事情,”老头突然转换了声调,也不喘不咳了,转瞬间便由苍老得几近油尽灯枯的嗓音,变成了一个年轻而且充满活力的男人的调子,“就是不要随便相信你所看到、所听到的任何东西。” 配合着他的嗓音,手指抚过之处,他的外貌同时也在发生着剧烈改变,成为了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文质彬彬的清俊男子。 再从怀里摸出一副金框眼镜戴上,桃花眼四处扫扫,这气质简直绝了,妥妥就是从电视剧里走出来的斯文败类类型。 云棠珺:哇塞,川剧变脸诶老铁们! 比起风烛残年的老头,几个坐在一处的女孩子显然更加热爱眼前的这副样貌,纷纷提出请蓝老师不要再变换回去的请求。 蓝瑞梓哈哈一笑,表示这副模样只是非常不起眼的小儿科罢了,“嘛,在下还有各种各样的珍藏呢!比如电影明星之类的,”又露出了不怀好意的嘴脸,“另外提一嘴,你们的样子,也可以是十分不错的素材哦~”他目光炯炯地盯着讲台底下发出“咦惹”嫌弃表情的学生们,桀桀地笑了起来,“就是如此,请时刻小心你们的枕边人哦,嘿嘿!” 心直口快的董颂明终于按耐不住,大声喊出了此刻大伙儿的心声:“你好变态啊!” 他的好室友宋一凡阻拦不住,无奈捂脸。 并且心态有点儿爆炸。 真是的!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去招惹变态呢? 我可不想他把我捉去了,然后再变成我的样子,跑去512宿舍迫害你! 尤其重点是,不要牵连我! 与董颂明素来不睦的乔千里则是很难不做到幸灾乐祸,窃窃偷笑得差点由此钻到桌子底下去了。 要不是还有几道令大少爷觉得异常不是滋味的视线正在默默盯着他,以这货惯常睚眦必报的性子,绝对得要开口火上浇油一番。 至于因为坐在他身边因而同时接收到蓝瑞梓目光逼视的云棠珺,则是一脸毫不意外的神情,可能还有点儿麻。 董颂明嘛,不惹事不舒服斯基。 这不是早就已经习惯了吗?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蓝瑞梓不慌不忙地往他们这个方向走近了几步,面上带着好整以暇的微笑,眼里却是冷漠得很,可谓是殊无笑意, 董颂明沉不住气,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 脸涨得红了,头顶悄然冒着“滋啦滋啦”的热气:“你想干什么?” “要教给你们的第三件事,”蓝瑞梓慢条斯理地,“就是请准确评估自己的实力,不要随便暴露出愚蠢的本质和不济的水平,第一条适用于普通人,但并不适用于你们。” 他施施然走到董颂明跟前,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学校可不是你们温暖的小窝,也没人打算惯着你们,”伴随他的声音和动作,董颂明的眼睛突然变成了一种诡异的直勾勾的状态,“不敬师长,罚你去操场跑五十个圈之后,再回来写检讨吧。”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董颂明眼里顿时失去了光泽,好像是着了魔似的,二话不说,直愣愣地起身照做。 云棠珺忧心忡忡地拉住了董颂明的袖子。 试图同他建立对话。 “喂!你醒醒……” 岂料董颂明扯回袖子,一把甩开了他。 其力气之大,直接给云棠珺甩了个趔趄。 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教室。 蓝瑞梓目光如炬地盯着脚下一促,试图跟着站起身来的云棠珺。 他先是往半空中比划了个打响指的手指。 又故作优雅地推了推眼镜脚。 “你这是在干什么?莫非想下去陪他?” 云棠珺迟疑了一瞬,抬首回答说“是”。 果不其然,立刻迎来了司朝暮示意不赞同的目光。 云棠珺很抱歉,但只能是装作没看见了。 此刻的他,需要全神贯注地盯紧了面前这个怎么看怎么变态的男人。 啊哈哈!讨厌的人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正在一个接着一个地送人头,这下可把觉得报仇雪恨了的乔千里高兴坏了,只恨不得立刻“啪啪啪”地鼓起掌来。 被顶撞的蓝瑞梓却意味深长地笑了。 他从鼻腔当中发出了一声冷冷的气音。 “嚯!” 但他并不真的同意云棠珺下去陪董颂明。 而是要求云棠珺往窗户边上去站着。 那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楼底下董颂明跑步的操场。 由于是居高临下的俯视视角。 埋头奔跑的董颂明看起来很像是一个正在围着操场圆心吭哧吭哧挪动的小黑点。 蓝瑞梓的意思很简单,光这么远远地看着就好了。算是他大发慈悲,给了个远距离陪伴的机会吧。 云棠珺垂下眼帘,默不作声地照做了。 可以说,蓝瑞梓目前的反应和决断,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内。 至于之后的…… 他思考的样子有被虞翰飞警觉地注意到。 云棠珺感受到这个人的目光。 立刻抬起眼皮子与之对视。 恍然发觉对方的神情,虽然不缺乏警惕心,但是看起来……好像有更多的无奈。 云棠珺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脸。 “好了,小插曲结束,我们开始正式上课吧!”蓝瑞梓不再理会他,一个转身回到了讲台上,打开了教学用的ppt。 竟然是ppt诶!被罚站的云棠珺背靠窗沿,一边时刻观察董颂明,一边偷偷吐槽。 请问这跟外头的普通学校有何区别? 真是毫无新意…… 蓝瑞梓似有所感,立刻飞了个恶狠狠的眼刀过来,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云棠珺扑了扑睫毛,老实乖巧.jpg 首先,蓝瑞梓开始介绍异能的发展过程。 论起源,无非人类的历史有多久,这玩意儿就相伴而生了多久。 只是因为过去各个地区的历史进程以及经历不同,不止出现了林林总总的记载,也有各种各样的叫法。 至于异能者群体明确意识到与其他人的不同从而出现组织化的时间,那就更加晚了。 “我国最早有文字记载的,是为隋末唐初时期……” 第142章 惑 而本校黄飞职业技术学院,则是正式建立于110年前,一个风雨飘摇的时期。 更加神奇的是,这所异能学校创建人黄飞先生,其实是一个并没有掌握任何异能的普通人。 就这还能出钱出地方,建成了这所学校。 可见其能力的不一般。 不过,关于这个话题,蓝瑞梓并不打算就此深入,而是又将大家的视线转到了现实层面上。 现实得令人抓头。 “我们的学制为两年一届,第一年学习,第二年实习,然后就可以放到不同的工作岗位上去当牛做马……去好好挣钱养家啦!”他如数家珍地说道,“你们是第56届,刚好赶上了这里110周年庆的日子,美滋滋!” 被扔到窗户边上罚站的云棠珺一点儿也不觉得这有哪里值得美滋滋了。 再扭头看看楼下还在拖着疲倦的身子机械跑步的董颂明,相信他那此刻不能被正向反馈出来的内心深处,也是这么认为的。 ——该死的破学校,快点放我们回家啦! 可惜,这种心声并不会得到任何人的采纳。 反而只会招来不讲道理的祸端。 云棠珺不厌其烦却跑不掉,只好木着脸,看蓝瑞梓继续站在讲台上侃侃而谈。 他主要介绍了一下学生们以后可能要面临的工作内容,主要分为三个大的方向。 第一种是打怪。 打怪更为准确的讲法是要去与怪物进行战斗。 难绷的是,那页ppt上的怪物并让云棠珺感到不陌生,因为他之前就梦到过这种奇怪的物种。 就是在所住小区当中那条被大猩猩霍霍得扭曲了的楼道里。 昏迷的梦境里,雪山之中,就有这么一群黑漆漆的,没有脸的怪物,跟得了失心疯一样,一直对他穷追不舍。 若非山巅之上好心的仙女姐姐出手搭救…… 按照蓝瑞梓的说法,这个东西叫做【惑】。 是一种可以蛊惑人心的怪物。 “它们会与人达成交易,并签下契约,说明完成最后的目标之后,就立刻夺取走本来属于人类自己的身体以及精神控制权,与它自身进行强制性融合,一旦成功,之后就可以全然按照它们的想法,在人世间为所欲为。” “与人类成功融合的【惑】,从外形上根本看不出任何异样,因此可以肆无忌惮地在人类社会浑水摸鱼,甚至是为非作歹。” 云棠珺想想梦中那张突然凑到自己面孔附近的无内容无五官的大脸,只觉得又双叒叕受到了一股子从脚指头蹭蹭蹭窜到天灵盖上的恶寒。 yue!糟糕!好像又要开始反胃了! 但是,有个很重要的问题—— “那……这也不是非常厉害的怪物啊!按照老师说法,是一定得与人签下契约才能出来作妖吗?那简单,我们都不搭理它不就好了嘛?” 蹦跶出来问这话的是个年轻的男孩。 此刻神情有种“盲生发现了华点”的理所当然。 人话翻译一下就是,一看就知道,天真得要命,特别想当然,完全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 蓝瑞梓看着那张率真的脸,扯出了一抹假笑。 “嘛,这种事情,都是往私下里交易的,谁又能真正地说得好呢!” 好多人连自己的心意都琢磨不透,遑论别人?谁能保证谁可以百分百不受蛊惑呢? 至于具体要怎么打怪,蓝瑞梓打了个大哈欠。 说不由他负责这个。 他就是个照本宣科教理论的。 也就懒得多管闲事了。 “放心吧,之后会有另外的老师领着你们亲自去体验实战哒!现在眼巴巴地盼望着,有的人还在偷偷地摩拳擦掌呢!真到那时候……希望你们也可以支棱起来,可不要稀里哗啦地哭鼻子哦!” 乔千里忙不迭送上喷香马屁一枚,称老师说得对,只有像他自己这样勤加修炼的,才能够真正做到从容以对。 “不像有的人,啥也不会,事到临头,被唬得哭鼻子还算是小事情,小命没了才是最紧要的!” 面对那个人投射来的挑衅又恶毒的笑容,云棠珺默不作声地捉紧了腕上的木头莲花镯子。 虽然确实很难听,但是……关于这点,谁也没法子不承认,他说得对。 蓝瑞梓耸了耸肩。 忽略掉某些杂音,接着做起了说明书的工作。 第二种类型的工作则是要更加的复杂。 是与同样身为异能者的家伙们的战斗。 “就是那群以自我为中心,认为掌握了异能就可以随便对其他普通人进行生杀予夺的掠夺者。” 这群人原本是自由散漫到了极致,惯常无组织无纪律。只是由于单打独斗太不成气候,被灭得浑浑噩噩了,才想起来还是得要抱团取暖。 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种底色的家伙们,哪怕熙熙攘攘地聚在一起,也很少可以做到真正的齐心协力。 能够在混乱当中站得住脚跟的,也只是很小的一部分组织,大多数都被拍死在了沙滩上。 而现如今这个年代,其中最为典中典的,就是“暹罗猫”。 “暹罗猫”这个组织的图腾,就是一只慵懒舔着爪子的暹罗猫。 它鼓励异能者不顾一切,释放本心。 尽情使用自己的异能,做一切想要做的事情。 对待看不顺眼的人,管他三七二十一,直接提刀宰了便是。 蓝瑞梓对此的评价是:“这群人,简直比【惑】还要可怕。” 还称对付敌对的异能者势力是一件非常之艰苦复杂的事情,能够被派遣出去承担这部分工作的人,都是咱们学校的佼佼者。 云棠珺偷偷地动了动眼珠子。 余光情不自禁地往虞翰飞那边瞟了一眼。 按照这样的说法,这个人,算是么?他拿下的那个米志勤,就是“暹罗猫”的成员啊! “至于第三种方向,咳咳咳,”蓝瑞梓说着说着,竟然又冷不丁折腾回了半死不活老头子的形象,每说一个字,都感觉是在物理层面掏心掏肺,“就是像我一样,在学校里任教当老师了。这也是我最不鼓励你们走上的道路,”老头子用皱巴巴的手捂紧了胸口,“毕竟没有哪个老师会喜欢被自己的学生抢走饭碗呢!” 第143章 惊鸿 喊出“保护饭碗宣言”的老头子望着底下一众目瞪口呆的瓜娃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宣布下课。 赶巧董颂明跑圈回来,浑身汗如雨下,腿肚子打着哆嗦,一路颤颤巍巍地来到教室的门口。 他的脸色涨得通红,却一句囫囵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呼呼呼喘着粗气的同时,咬着牙,对第一天教学就不做人的蓝瑞梓怒目而视。 云棠珺见了,全然不顾自己还在领着罚站的禁令,忙不迭地冲上去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蓝瑞梓高调地从他们二人的跟前缓步路过。 见挨了罚的小家伙们竟还敢个顶个不服气。 便一手一个,齐齐提溜到了一处偏僻走廊上。 他一边气若游丝地频频咳嗽,一边隐约散发出了一种难以掩饰的耀武扬威的味道。 这实在不像是身为教师该做出来的事情。 可这家伙偏偏用最漫不经心的态度做了。 “记住此般滋味了?这才只是小惩大诫哦!” 董颂明气得双目通红。 鼻孔却十分不争气,竟然忙不迭地翻滚出了一个与此时所需气势极度不符的鼻涕泡泡。 董颂明恨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啊。 就连头顶上的毛都轰然炸开了几分。 好像一个个直愣愣矗立起来的感叹号。 若是他的愤怒可以实质化,得意洋洋的蓝瑞梓早就被一通蓄力拉满了的火箭炮给乌拉轰飞了。 云棠珺撇撇嘴,小声谴责无良教师的恃强凌弱:“别看方才台上讲得义愤填膺的,其实您现下的所作所为,跟暹罗猫的那些人本质有何区别?” 蓝瑞梓猛地一个冰冷的凝神,骤然将视线落到了云棠珺的身上。 此刻的他,面容严肃,该是在以最为严苛的目光审视眼前这个外表看起来懒懒散散,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得过且过的敷衍气质、实际上却是反骨拉满的家伙,眼底之下全部是犀利的锐意。 锐意是由由内而外的杀气带出来的。 云棠珺被迫直面它,结果没有什么好例外的。 理所当然地被激得一个差点弹跳而起的机灵。 脸一下子变得绿了。 可尽管紧张,还是赶忙将小身板挺直了不少。 输啥也不能输气势不是? 在如此紧张的对峙氛围下,蓝瑞梓却突然笑了,笑得阴恻恻的。 虽然挤眉弄眼将脸上的皱纹折得皱巴巴的。 但是毫无那种老年人风烛残年的感觉。 反而是一副十分中气十足的模样。 不打磕巴,也不咳嗽了。 “你可能没听得仔细吧?我们的校规是不可以对普通人下手,不然将以结果论,将伤害悉数返回到施术的异能者身上。打个比方说,他缺胳膊你断手臂,他死了你陪葬,这种一报还一报的方式,非常的合理,对不对?” “可你们来到了这间学校,就不能再算是普通人了,关于这一点,我想应该有人告诉过你们了。” “而从古到今,我们异能者之间,只以成败论英雄,至于其他的歪理邪说……都是放屁!” 说话就说话,怎么还突然激动起来了呢? 云棠珺才听不惯他这种思想矛盾的歪理邪说。 也很big胆,直戳作死老登的心门子。 “也就是说,在你的心目当中,与你同类的异能者……反而不配算是人,活该死就死了?” 蓝瑞梓的瞳孔猛烈收缩,嘴唇也开始剧烈地哆嗦起来,仿佛是一块急速运转的马达,竟然发出了不可思议的嗡嗡声响:“当然……” “当然什么?” 突然,一道清亮的女声打断了他。 这声音乍听沉静柔和,细听却有隐隐绰绰的威胁之意。 方才缓过神来的董颂明又兴奋又紧张,但是异常沙哑地喊出声:“谌老师!” 云棠珺定睛一看。 果然是美丽妖娆的谌惊鸿正婀娜多姿地站在他们的不远处。她身着红裙,美目盈盈,正目光不错地注视着他们这边的一举一动。 手里刚好抱着一只体型较大的录音机。 那录音机生得又黑又大,衬得这女子的身段更加的娇小可怜,像极了一朵妩媚的小红花。 “没什么!没什么!” “谌老师你好!谌老师再见!” 然而蓝瑞梓的反应,却像是冷不丁地见到了一只形容可怕的大妖怪,也顾不上他自己此刻仍然还是老态龙钟的外形,连忙挤出一丝谄媚的假笑。然后脚底抹油,一边止不住碎碎念,一边灰溜溜地逃跑了。 哪里还有方才威胁云棠珺和董颂明时耀武扬威的样子。 这令两位不明就里的学生大开眼界。 他们偷偷地交换了一个“真奇葩”的眼神。 谌惊鸿则是翻了一个优雅的白眼,随即不屑地冷哼一声:“呵!尽是些不中用的男人!” 云棠珺摸了摸鼻子,挤出笑,问“谌老师好”。 谌惊鸿抬起形状优美的眸子快速扫视他一眼。 貌似还特别认真地回想了一下。 也不知这位美女大人是想到了哪一茬,竟然毫不客气地将录音机塞到了他的手里:“我说男人不中用,你就真的搁一旁傻傻站着?没点眼力劲!” 突然遭受录音机沉重暴击的云棠珺:…… 好吧,也不是特别重。 只是,有亿点点猝不及防而已。 被嫌弃了,云棠珺发挥出打不死的小强精神。 “您上哪儿去?懂了,我不问,只是在后头跟着就行!这玩意交给我,请您尽管放心!哪怕我丢了,也绝对丢不了它!” 云棠珺的这一套招数可谓是行云流水,给向来喜欢满嘴跑火车的董颂明都给看乐了。 云哥,不愧是我云哥,真·好狗蹄子啊! 小伙子大概率想要哈哈大笑,可惜眼前的红衣美女威慑力太强,他怂人一个,实在没那个狗胆,只能窸窸窣窣缩在一旁,疯狂地抿嘴巴。 云棠珺两只手提溜着又笨又沉的录音机。 悄咪咪地举起来,做势往他那边砸了砸。 没事做的大闲人,给我一边待着去! 董颂明龇牙咧嘴,小人得志的嘴脸显露无疑。 哈哈哈!砸了它?你倒是敢哦? 第144章 音乐 谌惊鸿作为教师,大老远跑到教学楼,自然也是来授课的。 只是她第一回正式面对全体新生,竟领着云棠珺和董颂明两个懵懂小子走进教室,里边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许的微妙。 有面面相觑的,也有窃窃私语的。 也有像是虞翰飞那样,目光审视的。 其中脸色最不好看的当属是一直同云董二人不对付的乔千里。 他的表情在不停地风云变幻着。 有不满,有不屑。 可若是细究,也许是疑惑的成分更多。 两只眼里挂满了大大的问号。 甚至偷偷同司朝暮咬起了耳朵。 “传说中,她不是谁也看不上的高冷女神么?” 他自诩是自小认识的熟人,也不管司朝暮立刻变得无语凝噎的白眼,继续八卦道。 “怎么同走狗屎运的傻小子混到一块儿去了?” 司朝暮秉持修养,朝他挤出了一个虚假的微笑。 呵呵,你看我爱理你么? 乔千里不管。 乔千里还要嘚吧嘚。 “难不成她是……” 司朝暮不想晓得这张狗嘴里还能吐出什么象牙。 神情僵硬得不要不要的,只恨不得立马堵上耳朵。 好在俗话说,有司朝暮的地方必然少不得韦俊逸。 (俗话:我没这么说过!) 只见那同他形影不离的韦俊逸冷不丁地掏出一本又大又厚的书,哐当一下砸在了桌子上。 发出了一阵了不得的响声。 引人侧目的同时,那喋喋不休的乔千里也被吓了一大跳。 扭头见到作妖的人是他,随即哼笑了一声,不耐烦地怒吼道:“你有病吧?” 韦俊逸邪魅一笑。 “我有病,你有药吗?” 乔千里听不得这种古老冷笑话,以一种随处可见的植物(草)问候了他。 宋一凡十分应景地轻哼了一曲。 “雨纷纷,故旧里草木深……” 荣雁翎则觉得特别的好奇。 这种好奇驱使她暂且忘记了她跟他其实不太熟。 直接凑上前去贴脸开大了。 “请问你是怎么做到每一个歌词都有自己的想法而不是按照套路出牌的?” 宋一凡扶了扶眼镜框,也许觉得这样会使得他胡说八道的场景看起来更为正式一点。 “因为,创新是一种态度。” “就像有人为名词赋能,就可以促使它变成动词……嗷!” 众人默默扶额。 有没有搞错,你到底是哪边的? 活该,被恼羞成怒的韦俊逸耍阴招教训了吧! 乔千里更是憋笑得厉害,这位友军,决定厚葬你了啦! 闯完祸才后知后觉的宋一凡眼神死。 我就是随口一说啊喂! 嘴比脑子快,怪我咯! 这几人闹出的动静不算小,可那美丽的红裙女人却是一副全然无知无觉的模样。 她支使云棠珺把录音机搬到讲台上,拍拍手,宣布上课。 身后两位跟随而来的“小保镖”也就各回各位了。 擦肩而过时,董颂明偷摸冲韦俊逸比了个大拇指。 兄弟,干得漂亮! 韦俊逸与他弹冠相庆。 那种小卡拉米,拿捏! 不像有的白给份子…… 宋一凡低下了惭愧的头颅。 挨了嘲笑的愣头青反派乔千里则是怒目而视。 但因为深知寡不敌众,暂且静默了。 司朝暮则是无了大奈。 给了韦俊逸和董颂明一人一个爆栗。 你们两个,多大年纪了,幼稚不幼稚啊? “临时小保镖们”终于回到了座位上。 云棠珺看他们三五成群打闹得厉害。 却并未插话。 因为比起那几个交头接耳的幼稚园小朋友,其实此刻的他更加好奇的是虞翰飞的态度。 那个人显然不爱参加这种没头脑的活动。 照例无语,也面无表情。 连个多余的眼神也欠奉。 但是…… 云棠珺察觉到,他好像有些不自在。 只是具体说不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微妙感觉。 如果非得深究的话…… 云棠珺的直觉,该是与讲台上的谌惊鸿有关。 他不由得暗暗吐槽。 该不会真的被我猜对了吧,禁忌的师生恋神马的! 大哥你可真勇!好刺激! 虞翰飞与他对视了一眼,疑惑。 这货乱七八糟的脑子里头,又在想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云棠珺偷偷咋舌。 阿拉,我肮脏的思想,差点就这么华丽丽地被发现了呢~ 讲台上的谌惊鸿简直受够了这些上课不认真的学生们。 于是祭出了全世界每个老师必备的大招。 “你们呀,真是我带过的最差劲的一届了!” 她伸出一根纤纤玉指,按下了录音机的播放键。 咔嚓,咔嚓。 滋啦,滋啦。 那只笨重的录音机里竟然发出了一阵磁带倒带的声音。 云棠珺瞠目结舌。 他知道那是个十分老派的录音机。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它竟然真的如此……质朴。 在这个互联网与智能电子设备日新月异的自媒体时代,真是……好久好久没有听到过这么年代感十足的动静了! 等待机械轮轴转动时,谌惊鸿命令学生们统统闭上眼睛。 “让你们做个鉴赏而已。” “不要到处看,用心感受就好。” 云棠珺不明就里地眨眨眼。 虽然不是很懂,但是…… 此时,片刻迟疑间,立马招来了谌惊鸿一个凌厉的眼刀。 你闭眼不闭? 云棠珺吐了吐舌头。 不情不愿地乖乖照做了。 但是右手却偷偷摸摸地握在了左手的手腕上。 用力地抓紧了。 那只手腕上,只有他一个人看得到的木镯子安静如斯。 虽然此时的云棠珺仍然不能根据自我意志自由地召唤出这只木镯子里蕴藏的力量,但是人嘛,就是这个样子的。 心中有个倚仗,总是比没有的好。 咔嚓,磁带终于倒带结束了。 录音机里播放出了一阵优美动听的音乐。 听着听着,云棠珺察觉到了不对劲,心中一惊。 这曲调,正是宋一凡刚刚唱起的?烟花易冷?。 这……应该不可能只是个巧合吧?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想要睁开眼睛,去看看其他人尤其是宋一凡本人的反应。 但是没有用。 音乐悠扬,声声入耳。 他却是怎么都睁不开刚刚才闭合上的眼睛了。 第145章 见面 睁不开眼睛。 但是,云棠珺再一次看到了雪山,看到了矗立在雪山之巅的“仙女姐姐”。 与上回不同的是,他与她,面对面了。 女子是玉制的,通体雪白,与周围的雪山相得益彰。她云鬓斜簪,手持一朵莲花,却面容模糊,与白云苍狗的云海融做了一处。只隐约散发出一种悲悯而温柔的气息,双目微张,静静地注视着这个白茫茫一片好干净的雪白世界。 此刻,忧伤的背景音乐已经完全停下来了。 只剩下一整个世界呼呼大作的风。 在耳畔嗡嗡作响。 可是此情此景,分明与现实不符,还可以算是“看见”么? 云棠珺仰望雕像,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几步。 他想了想,说。 “上回,谢谢您救了我。” 却没有一个像是上次那样悠远的女声应答他。 只有沉默半晌。 云棠珺不甘心,锲而不舍发问。 “这只腕上的木镯,是不是由您所赠?” 他点明了这种想法的关键。 “我记得,那些黑色的无脸怪物,最后就是被你的莲花片解决掉的!” 玉像不说话。 笑话!什么时候见过一尊白玉雕像说话了? 云棠珺觉得费力巴拉跟这东西说话的自己像是一个滑稽的小丑。 但是……比起一个身处异能学校却毫无异能傍身的境遇,这一刻的小丑,又算得了什么? 他告诫自己不能破防,而是继续发问。 “是因为你我才被那些人注意到的吗?若是真的毫不在意,又何必费心将它箍在我的手上?” 风雪过处,女子的雕像仍然纹丝不动。 只有那手中莲花似有所感,发出隐隐白光。 宛若流萤点点滴滴的聚集。 形成了一抹比雪白的雪更加明亮的亮色。 看吧,果然有戏! “既然把它给了我,”云棠珺睁大眼,努力挺直了小身板,争取把语气做得强硬些,“能麻烦说明一下,到底要怎么用吗?” “我会尽力护住你。” 女子终于不再沉默了。 只是,那声音不从雕像口中而出。 更像是来自幽深的山谷之中。 伴随着闷闷的回响。 云棠珺皱起眉头。 被人保护? 这种不靠谱的力量,可不是他想要的! “为什么?难道不可以由我来自行操控吗?” “……”不知为何,女子又再次沉默了。 云棠珺不肯认输,拿出了预备掀桌的姿态。 “那你收回去吧,不受控的东西,我才不要!” 女子的声音如同柔和清风,却不容置疑。 “这种事情,我办不到,而且,你也回不去了。” “若想要掌控自己的力量,请加油修行吧!” 云棠珺不敢懈怠,步步紧逼。 “修行是什么?你说清楚,我要怎么做?你们这些人可真奇怪,不做谜语人会死吗?” 看他这般大吼大叫的模样,那清冷的女声似乎是轻轻地笑了一下。 “就是跟着老师的方法,好好训练啊!” “我与你时代不同,没法子用我的办法教你。” “对不起啊。” 她利落地道歉,然后更利落地把他踢出了这个场景。 云棠珺在历经一个像是黑洞一样拉扯不断好像要拖着人深陷其中的地方之后,终于回到了现实世界。 台上的红裙女教师还在。 录音机也在。 只是音乐已经停下来了。 身边的董颂明像是猩猩一样拍了拍胸脯。 发出了笃笃笃的声响。 “我感觉现在的我强到可怕,可以一拳收拾十个小朋友!” 云棠珺的沉默震耳欲聋。 不好意思哈! 他对猩猩这种生物超级过敏! 谌惊鸿抚了抚乌木般的鬓角,说是预热已经结束,接下来该进入正题了。 她讲的主要是这种特殊的能力对人身心灵方面的影响。 观感,很像是学校里的心理健康课。 学生们的状态也差不多。 美女让人翘首以盼。 美女嘴里说的内容却如同过眼云烟。 谌惊鸿大约是习惯了。 也不制止,只是阴森冷笑。 并在最后放话说“我会时刻对你们做出状况评估的。” 她用葱白的手指敲了敲桌面,扣扣作响。 “比如现在。” 谌惊鸿不由分说地将21个学生按照编号分为了三组,然后分批依次领着离开了这间教室。 按照手表上的编号,云棠珺是10号,位列于第二组。 本组的人物和顺序如下。 56-08董颂明 56-09荣雁翎 56-10云棠理 56-11虞翰飞 56-12宋一凡 56-13韦俊逸 56-14司朝暮 1-7号跟着红裙的女人走了。 剩下的人哪里还能老实坐得住? 大家立刻正大光明议论了起来。 董颂明左顾右盼,夸张捂嘴,发出了惊呼。 “哇塞,我们这一组竟然都是熟人,我们可真有缘分啊!” 他的熟人们大多不置可否。 唯一的女生荣雁翎倒是客客气气地跟男生们说了句“确实,相逢即是有缘,请各位多多指教啦!” 董颂明拍着胸口跟女神吹牛皮:“那必须的!有我在,你放心!” 不料他的室友宋一凡却在女孩子面前不遗余力地戳他短。 他捋了捋他的格子衬衫——他还是这么热爱他的格子衬衫,以至于有很多件同款不同色的衬衣。 “我们这一组什么都好。就是因为有你在,才会显得有那么一点儿危机感存在的样子。” 董颂明拍案而起,脸色涨得通红:“你放p!” 因为被分为第三组所以此刻还留在教室里的56-17乔千里当然不可能放过每一个阴阳怪气董颂明的机会,立刻开口帮腔道:“放什么p啊?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啊!” 董颂明白了讨厌的乔大少爷一眼,决心“攘外必先安内”,先把宋一凡这个小叛徒处理明白了:“刚才就想问了,你这个人真的很有问题诶!你到底是哪边的?” 宋一凡不以为耻。 反而故作深沉地抱起了胳膊。 洋洋得意道。 “我从来都只是正义的好伙伴……” 果不其然,正义的小伙伴得到了董颂明正义之拳的制裁。 荣雁翎扑哧一笑。 “他们好热闹啊!” 再看看其他小伙伴无欲无求的眼神。 哦,看来是早就习惯了啊~ 第146章 咖啡男 轮到第二组时,云棠珺是为第三个,被谌惊鸿领入了一个摆放着各种机器的小房间。 房间里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气。 高处台阶上的电脑前,正坐着一个端着白瓷咖啡杯子一通狂炫的男人。 他的电脑桌也很高,不同寻常的高,将他的身体遮挡得严严实实,只堪堪地露出了脖子以上的情形。 此人神情慵懒,慢条斯理地从显示器上挪开了目光,眯着眼,低头吸了口咖啡,然后才往云棠珺的身上快速扫了两眼。 一开口,老正黄旗牙齿了。 每一颗都有咖啡烙印上的光辉痕迹。 “又是一个新来的?” 云棠珺感到奇怪。 我们这一批新生,谁还不是新来的? 现在已经轮到10号了。 这货还在惊讶个神马东西啊? 谌惊鸿冷艳地点点头,惜字如金地回答:“嗯。” 咖啡男戳了戳鼠标,点了点头。 往谌惊鸿那边使了使眼色。 像是一个用力过猛的媚眼。 “行,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谌惊鸿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冷淡。 男人的媚眼这种不入流的东西。 显然不能在美女心中引起一丁点的波澜。 她不再理他,扭头便走了。 红色的裙摆在形形色色的机器之中划出了优美而飘逸的弧线。 走得决绝且无情。 咖啡男以一个纯情少男经典托腮的姿势痴痴地望了许久,直到大门紧闭,才幽叹一声:“可惜。” 云棠珺:…… 槽点太多了,实在是无力开口啊喂! 良久,咖啡男好像终于想起了这屋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 他扬起了下巴,露出了好一圈稀稀疏疏的胡茬,眼光自上而下地俯视,看起来傲慢极了。 “说吧,你现在掌握的异能有什么?” 云棠珺想了想,强调自己并没有“真正掌握到手”的异能,只是有个疑似的,且它还不服管教。 咖啡男垂下眼帘,以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他。 云棠珺仰着头,与其视线接触了。 这才惊觉,这家伙的瞳孔,竟然是异色的! 一只是比较正常的黑色。 另外一只却偏向于红棕色。 云棠珺蓦地瞪大了瞳孔。 与其说有被吓到,不如说是好奇多些。 对面的男人抓起咖啡杯,仰头一饮而尽。 又在一旁的机器中为自己续上了一杯。 汩汩的液体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男人盯着流动的咖啡说。 “锻炼得太少,掌握不了自己的力量,正常。” 叮!续杯时间到。 他将杯子抓回到自己的跟前。 迫不及待地美美品尝了一口。 舒了口气的同时,又被烫得疯狂吐舌头。 过程中,还没忘记指着一台机器,口齿不清地说。 “你上那儿去,坐下吧。” 云棠珺看着眼前的男人这副生活不能自理的窘态,再一次为这破学校的前程感到忧心。 他走到机器附近,站定了。 “能告诉我这是要做什么吗?” 男人将他自己火速发射到一台冰箱前。 从冰箱里取出一杯冰美式,往嘴里狂倒了好几口。 用冰咖啡给热咖啡解烫,这法子也是绝了! 男人的声音终于恢复了镇定。 “摸底检测,看一下你的基本情况,现在的实力和未来的潜力巴拉巴拉的,但说到底只是凭借机器稍微预估一下,不排除出现有误差的情况。” 他指了指机器前摆放着的一张薄薄的纸。 “那个是保密协议,你看一下,没问题就签个字吧。” 云棠珺拿起了纸张,看到上边的意思无非是要求不能向旁人泄露具体情况之类的规定,然后说是关于这一点,学校和个人都必须要遵守。 盲生发现了华点。 “也就是说,我本人也获知得到自己的数据?” 咖啡男的眉宇间聚拢上了不耐烦。 他没好气地吼道。 “是的!快一点,别磨磨蹭蹭,浪费我时间!” 云棠珺知道,这是没得拒绝的意思。 于是他将信将疑地照做了。 使用这台机器的方法无非是往上边一躺,有刺眼的亮光往全身扫描几遍,就完成了。 与此同时,机器里缓缓地吐出了一张扇形图。 咖啡男的电脑上也得到了一张。 他先是兴致缺缺地扫了扫。 然而见到图的一瞬间,异色的瞳孔稍微放大了些许,但还是摆出了一副不屑一顾的姿态。 “这么看来,你的各方面能力比较平均吧。” “好了,出去吧,下一个!” 云棠珺追问:“比较平均是什么意思?是说我各方面都比较厉害?” 这种大言不惭的说法大约很容易激怒他人。 云棠珺在赌,这会不会刺激他说出真话。 至少,说出一点有用的信息。 “哈哈,也可能是各方面比较平庸的意思。” 果然,男人的嘲讽如约而至了。 “按照这个东西看,也许你一辈子也找不到适合自己的战斗方式,形成具备自我风格的异能。” 他将新倒的咖啡吞到了肚子里。 毫不掩饰地向云棠珺散发出自己的恶意。 “而是在不断的探索之中,获得各种马马虎虎的能力,然后浑浑噩噩地度过一生,如果你还可以拥有一生这么漫长的概念的话。” 云棠珺斜睨了他一眼。 “你的统计数据有多少,就我一个人这样?” 咖啡男又双叒叕为自己打上了一杯咖啡。 云棠珺严重怀疑,就这么不停地喝下去,这货会不会因为摄入过多咖啡因而猝死。 那男人却丝毫不以为意。 直接将咖啡当成了他自己的命根子。 “一百多年传承下来的资料显示,倒是不只你一个人出现了这样的情况,但……也极少,让我想想,大概,合计不超过十个吧。” 云棠珺不理会他的言语打击,而是继续深挖。 “然后呢,那些人过得怎么样了,都像是你说的那么惨吗?” “这个嘛!倒是也不一定。”男人疯狂地点了点鼠标,“可我不能明确地告诉你,因为保密协议这个事情,从那时候起就生效了,我说的是,自打黄飞校长建立学校的最开始,我们就被规定了不允许泄露个人信息,不然……会死得很惨的。” 第147章 师兄? 切,又是个疯狂找理由糊弄人的。 对方不耐烦,云棠珺也不想同这人继续周旋下去,于是挤出了一丝敷衍的假笑。 “那我的努力目标,就是尽量走上你刚才所说的悲惨人生的反面咯!” 不料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惹怒了他。 导致咖啡男神情乖戾,拍案而起。 伴随着一声巨大的响声。 引得桌子一颤,杯子一颤。 就连他心爱的咖啡也跟着飞溅了出来。 “不知天高地厚的兔崽子,哪里有你说得那么轻松简单?” 云棠珺被他震得一个激灵。 但是立刻竖起了耳朵。 哦?还有瓜? 可惜,这瓜不保熟。 咖啡男迅速意识到了不对,差点就被他眼里的小兔崽子套到了话,连忙闭紧了嘴巴。 但为时已晚,还是被云棠珺发觉了一点儿了不得的端倪。 听方才的动静,那响声并不只是拍打桌子时的咚咚,还有一阵叮铃哐啷的声音。 一串接着一串,响亮,也沉闷。 如果云棠珺没有猜错的话,是铁链。 那些铁链统统捆绑在这个咖啡男的脚上。 他,是一个被束缚在这个房间里的人。 云棠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愕然地张开了嘴,想问些什么,但又好像并没有找到合适的落脚点。 “你……” 咖啡男却变得恼羞成怒了起来。 他大吼一声:“滚!” 云棠珺快速地眨了眨眼睛。 一边按照吩咐往门边上退过去。 一边不甘心地提出了最后的试探。 “你也是被迫留在这个学校的?” 咖啡男回应了他一声冷笑。 还有一杯迎面而来的滚烫咖啡。 优美的棕色抛物线和他的怒音相得益彰。 “与你无关!” 云棠珺奋起一个闪避,可躲得略显狼狈。 虽然未被大面积烫伤,但前襟上还是十分不幸地落上了几点棕色的咖啡印记。 看起来好像是他也喝了,而且嘴巴下还有洞——这个该死的咖啡男! 云棠珺实在没法子跟不想讲道理的人讲道理,只好灰溜溜地遁了。 外头的走廊上,谌惊鸿还在等着他。 女子秋波一扫,莞尔一笑。 “这破咖啡你也稀罕吗?吃点好的吧!” 云棠珺耸了耸肩膀。 “不好意思哈,我并不稀罕。” 谌惊鸿这才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又指了指另外一扇门。 “结束了上那边等着吧!” “我还得招呼下一个……”她歪着头思考了一下,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脸色突然变得特别难看,思来想去,才抬起一双美丽动人的眸子,期期艾艾地望向了云棠珺,眼里的情绪复杂得貌似接连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明白,“下一个,你帮我去叫他过来吧。” 云棠珺知道,在他后头的11号,就是虞翰飞。他只是不知道谌惊鸿同那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女子如此表现,只会越发勾起他的好奇心:“你不想单独见到她?” 谌惊鸿美目倒竖,竟然朝他立起了老师的威风:“怎么啦?我使唤不动你了是吧?” 云棠珺摊了摊手:“嗨嗨,知道啦!” 虞翰飞见到是他过来领路,也并未感到有任何惊讶的情绪。 反而是刚才还在摆教师威严的谌惊鸿以两只手抓着红裙摆,用蚊虫大小的声音,不情不愿地叫了他一声“师兄”。 云棠珺(吃瓜吃得太饱了):哇塞,瞧瞧我听到了什么!这惊喜,一重赛过一重高啊! 虞翰飞只是简简单单地冲那面色通红的女子点了点头,然后抬起手指了指咖啡男所在的检测室:“是要去那里吗?” 谌惊鸿深吸了一口气:“对。” 虞翰飞径直往那边走了过去。 只是在路过云棠珺时稍微停下了脚步。 目光清幽地盯着他的眼睛问。 “你刚刚听到了什么?” 云棠珺火速地摇了摇头。 堪比一只竭力摆动的拨浪鼓。 吃瓜人,吃瓜魂。 必然不可能被瓜砸坏了脚后跟! 虞翰飞对他的懂事感到十分满意。 抱着胳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非常好!希望你不要忘记这一点。” 云棠珺往嘴巴上做了一个锁拉链的动作。 其狗腿程度,令他自己都感觉到汗颜。 “放心吧,本人的嘴最严实了!绝对保守秘密!不主动向外泄露分毫!” 虞翰飞意满离。 一如既往地用一种非常笔挺的姿态走了。 从后头望过去,好像一根黑色的感叹号。 云棠珺等到他离开了,才心虚地抬起一只手臂,擦了擦额头上好像并不存在的虚汗。 谌惊鸿站在他的不远处,开启了冷嘲热讽模式:“同一届的同学而已,你至于这么表现得这么谄媚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的领导驾到呢!” 云棠珺很躺平地说:“我打不过他!讨好一下厉害的学霸,不过分吧!倒是老师你——又是学生又是师兄的,关系这么复杂的吗?” 谌惊鸿凉嗖嗖地甩来了一个眼刀。 “小时候跟同一个人学过几天艺而已。” “只是因为他入门早,所以才被这个年纪还不如我大的小屁孩占据了师兄的称号。” “切!有什么了不起的啊!” 云棠珺长长地“哦”了一声。 确实没什么了不起的。 没什么了不起的你怎么不自己去喊人啊! 谌惊鸿不服气地挥了挥她粉嫩嫩的拳头。 “不许再拿这个东西说事儿啦!” “还有,胆敢泄露出去,宰了你哦!” 云棠珺送给她一声“呵呵”:“其他本事不知道,一个个的,就知道跑来威胁我咯!” “因为你看起来是会听从威胁的样子。” 这回说话的人又是虞翰飞,他这进去出来的花费时间,只怕连三分钟都不到。 咖啡男这么明显的区别对待,真的没人来管一下子吗? “至少在你没有完全的把握打败我们之前,你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云棠珺特别反感他这副言之凿凿的模样。 你以为你是谁啊? 干什么做出一派特别了解我的样子? “劝你还是不要轻易地对其他人做出这种武断的判断,小心阴沟里翻船哦!” 虞翰飞不以为意。 “你是其他人吗?” 第148章 当人面讲八卦 云棠珺语塞,心道这家伙,总是有办法让我一下子变得哑口无言。 虞翰飞大约是惊异于他突然哑火的态度,神色惊异地偏了偏头。 云棠珺背上了手,这是一个可以将身体拉直的动作,可以让外观看起来更加挺拔一点。 也可以在心理上显得更加理直气壮一些。 “我不是其他人,我是外星人,这总行了吧?” 虞翰飞却由此充分地展示了他那“无与伦比”的情商。 他困惑地皱了皱眉头。 “我又得罪你了?” 云棠珺对这家伙的“直言不讳”感到无语。 他摸了摸自己的小心脏,微笑着纠正了他的说法。 “你没有得罪我,但是……您往哪儿上的小学?对词汇的认知是不是存在什么问题?” 虞翰飞搞不拎清这人的跳跃思路,回应给他了一个真挚的问号。 “我的意思是,你是我的……” 云棠珺这下子的反应非常快,直接开唱。 “小呀小苹果?” 虞翰飞的脸颊难得地皱成了包子褶皱连连的形状。 他明白,这个人在故意打断他。 但是他不太明白这其中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你是我的室友、队友,或者是监视对象…… 这些,难不成是什么不可以言说的禁忌词汇吗? 然而虞翰飞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感觉上吃了瘪,当然要立刻讨要回来。 “呵呵,有你这么摆烂的苹果吗?只怕早就被酿造成苹果醋或者酒了吧?” 于是乎,他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这么气势汹汹地对上了。 还是听了半晌八卦、最后实在不忍卒闻的谌惊鸿出面打断了他们。 “两位,还有其他同学排在后头等着检测呢!” “这么喜欢聊天的话,能不能麻烦你们换个地方?” 虞翰飞沉着眼眸,扫了扫她的红裙。 而后耸耸肩,闭上嘴,转回身,大步流星地往走廊外头离开了。 云棠珺才不爱被他比下去。 连忙跟上去,但是迈开了更加大的步伐。 然后三下两下将某人甩到了身后边。 于是此刻无语的人变成了虞翰飞。 从前怎么没见你有这么强的胜负心呢? 然后,他便听到谌惊鸿幽幽地发出了声音——这个师妹,总是奇奇怪怪的。 “唉!你可真是不会讨人喜欢啊~” 虞翰飞自以为稳得一批,依然维持着一如既往的高冷和不屑。 你在说神马?讨他喜欢?倒是duck不必好吧? 谌惊鸿闻言嗤笑一声,呵,男人~说你不懂,你还真就是不懂啊~ 全部新生检测完毕之后,谌惊鸿便将他们这批人统统交给了白禹安——那个成天手机不离手的游戏少年。 准确来说,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 之前高台露面时还不觉得,待真正面对面了,好几个人都表示承受不住。 董颂明再次嘴比脑子快,充当了大家的嘴替。 “怎么能让一个这么年幼的小屁孩来给我们当老师?” 就这还有人给他接茬,一本正经地彰显起了他的知识丰富。 “学校竟然雇佣这么小的孩子……这么做,违反劳动法了吧?” 谌惊鸿明显不想同这些新兵蛋子讨论这个问题。 忙不迭拎上她的红裙子,流云一般飘走了。 小小个子的白禹安一个人面对二十一个人,绷着小脸蛋站在他们的对面。 两只手依然牢牢地捧着他的宝贝疙瘩,手机。 “还有谁有什么要说的?” 司朝暮本来想打圆场,以“请您按照计划教学就好”浑水摸鱼。 可是不对付的乔千里偏要蹦出来展现他的聪明才智。 还有信息来源之丰富。 “孤陋寡闻,你们从来没听说过死神小学生吗?” 司朝暮一愣,随即将两只脚丫子偷偷摸摸地往后挪了挪。 韦俊逸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朝脑”,立刻有样学样。 顺道伸手扯了扯他身边的宋一凡的衣角。 随后跟上的是云棠珺和荣雁翎。 他们第二组的人按编号站在一处,有人动了,队伍自然不整齐了。 所以…… 虽然不明所以,但是向队友看齐,是一种条件反射似的本能来的。 也就剩下了董颂明和虞翰飞两个虎的还在冒头—— 一个是真的虎,完全没在意;一个是虎不虎斗无所谓,根本不在乎。 云棠珺跟董颂明之间隔着荣雁翎这个女孩子,也不好直接去上手拉他,只好在心里默默扶额,兄弟,你千万保重! 白禹安以一种仰视的角度慢悠悠地打量着乔千里。 虽然人矮,但是气势很足。 “哈!消息挺灵通!你还知道些什么?一次性给大家说明白了吧!” 这种冷嗖嗖的语气,绝对不是什么真正的欣喜。 连一向不爱过脑子的董颂明都觉察到有点儿不对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这一组的队友们——尤其是他的亲亲云哥,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被踢出了队形。 董颂明情不自禁地感觉到后颈一凉,赶忙晕头转向地跟着往后退了几步。 争取与大家踩在同一水平线上,然后才悄悄长舒了一口气。 因此此刻也就剩下了虞翰飞…… 这货自己肯定是根本不care。 但是他旁边的云棠珺强迫症发作了。 心中的小恶魔一边发出桀桀的冷笑声,一边举起了小叉叉。 不肯动弹是吧?那我就直接上手拖了! 被身边之人鬼鬼祟祟提溜住了衣摆的虞翰飞:…… 之所以妥协,他能辩解说纯粹只是因为不想被人糟蹋了自己这么好好的一件衣服吗? 云棠珺假装无辜地松开手。 啊?什么呀?我们这里,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呀! 白禹安不是没有察觉到这几个不安分的家伙。 只是现在完全没得空理会他们这些小偷小摸的动作。 此刻,他的注意力主要放在了乔千里的身上。 对方正在似是而非地阐述他之前的遭遇。 “我可是听说了,白老师是因为在国外受了伤,才变成了这副小孩子的模样!” 云棠珺对这个脑子进水的老六表示心悦诚服。 原来真的会有人当着人家面讲别人的八卦,以前的我,实在是太天真了! 第149章 异空间 白禹安听完了乔千里喋喋不休的道听途说,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笑嘻嘻地往他的方向迫近了几步。 虽然外表是个小孩子的模样,但是气势足得很,比起死神小学生可要死神多了。 这一步一步的,也就逼得某个本来自信侃侃而谈的大少爷情不自禁地想要往后退却了。 但是那孩子模样的小人儿又冷不丁地伸出手,一把扶住了他的肩膀。 “等等,别走开。” 白禹安的声音虽不大,可用的力气不小。 乔千里吃痛得很,龇牙咧嘴的,却是不敢再随便乱动分毫了。 只是,跋扈少爷竟然就这么被一个比自己矮很多的小鬼拿捏住了肩膀的模样,真是了不起的旷世奇观! 白禹安没理会乔千里的惴惴不安,继续平静地说。 “既然你这么表现积极,我也不好辜负,不如就由你来给同学们做个示范吧?” 乔千里心中疑惑但是唯唯诺诺,恨不得将谄媚写到脸上。 “您请说,白老师,我该怎么做?” 白禹安看似漫不经心地随手一指。 “嘛!就……由你们两个先来比划比划好了。” 忘记说了,这货顶着一张小孩的脸,竟然是负责指导众人实战的老师。 但是看情形,这货可没有忘记他跟云棠珺在医院的那场相遇。 且不怀好意。 所以毫无悬念地挑中了原本在一旁津津有味吃瓜看戏的云棠珺。 既然是同过房的情谊,就放你来给没礼貌的大少爷点颜色瞧瞧吧! 云棠珺:……囧。 我要是有那个实力,我早就在他的跟前横着走了! 白禹安煽风点火,眼神往云棠珺的身上不停地飘呀飘。 “怎么啦?你有什么问题吗?” 董颂明刚准备替他辩白几句,被云棠珺摇手示意,拦住了。 董颂明不解。 他见识过乔千里那只凶残得不讲道理的大鸟,至于云哥…… 他总归是不自觉地担心。 其实云棠珺并没有十分的把握。 之前已经见识过了,手腕上的武器并不十分听从他的思想指令。 拿这种不稳定的东西出来跟人打架,实在很是令人糟心。 但是,他想着此前种种经历,以及神秘玉雕女子的话…… 无论如何,他得赌一把! 本来已经噤若寒蝉的乔千里听到这个消息时,差点把嘴都给笑歪了。 不为别的,就是因为他眼中的云棠珺这个纯粹的外来人口不只是平平无奇,那是连一向看不顺眼的董颂明都不如!他又一向是那争强好胜的性子,看到对手是云棠珺时,嘴角理所当然地勾起一抹挑衅的笑。 被挑衅笑容嘲弄的云棠珺不由自主地抠了抠手指。 手串,镯子,仙女姐姐……无论你究竟是什么,可千万要争气啊! 此时场上,云棠珺和乔千里相对而立。 乔千里才没有同他讲武德的心思,立刻毫不客气地率先出手了。 那只神出鬼没地鸟儿突然现身,拍着翅膀往云棠珺的身上俯冲而去。 观摩多次,云棠珺的脑海中已经能够大致描绘出大鸟习惯性的行进路线,堪堪躲过去。 董颂明紧紧地握着拳头,眼睛一刻也不离开战场。 白禹安冷静地观察着战局,同时也在观察四下学生们的反应—— 很明显,云棠珺的人缘至少比乔千里的要好得多。 尤其是第二组的人……你们这才认识多久,看起来处得还挺好的啊! 见云棠珺侥幸躲过去,乔千里冷笑了一声。 忙不迭命令他那只叫做“大风”的鸟儿继续发动进攻。 云棠珺一个九年义务制应试教育培养出来的学生,是真的非常缺乏这方面的锻炼。 很快就变成了身体跟不上脑子的局面,躲得左支右绌了。 董颂明忿忿地看向白禹安,眼里满是焦急。 “够了!你不知道再这么下去,云棠珺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吗?” 白禹安危险地眯了眯眼睛:“你说什么?” 董颂明梗着脖子,十分没好气地打算继续与之争辩,然后……猝不及防,被人从背后一个手刀给敲晕了过去。 是虞翰飞。 宋一凡一手接过董颂明栽倒的身体,一手扶了扶眼镜框。 他这个人鬼精的很,先是往司朝暮所在的方向上躲了躲,然后才开始小声地抱怨。 “这位朋友,你又在动手打人了,请不要老是这么粗暴好不好?真可怕啊!” “可怕”是毫无感情的棒读,听起来比可怕本身还要可怕几分。 司朝暮:……谢谢你在这种时候竟然没有忘记我啊! 韦俊逸倒是十分赞成把他和晕倒的董颂明一起拱出去,熊孩子,就是欠教训! 一想到自己竟然沦落到要跟这些人为伍,虞翰飞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冷眼一扫,有一个算一个,有再敢啰嗦者,杀无赦! 队伍里唯一的女生荣雁翎则是淡定表示。 本姑娘才会不参与这些傻男人的内斗,那不是自行降低档次吗? 白禹安观察着他们的情况,心中自有了计较。 他突然噼里啪啦地按动了几下手机,空气当中立马出现了一阵奇怪的气流波动。 虞翰飞是一个反应过来的。 他连忙纵身一跃,立刻跳开了被迅速展开的异空间囊括其中的境遇。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具备像是他这样的反射神经。 好些人都在不知不觉地中了招,陷入了白禹安的“游戏地图”之中。 这就包括负重的宋一凡和晕倒的董颂明,还有正在对战中、突然眼前一花换了场景的云棠珺和乔千里。 以及一些暂且不知道名字的同学。 白禹安看了看各自凌落站在外头的避难者,又望了望表情各自精彩的“幸运儿们”。 这个班里一共21个人,现在出现的结果是10比11,还算是个马马虎虎的比例吧。 他捧着那只宝贝手机,脸上的笑容十分意味深长。 “看不出来啊!原来咱们班上还是有能人的嘛!” “嘛!我亲爱的能人们,你们可以下课了!快去往自己想去的地方吧!” “至于不是那么能的,那就自己想办法逃出来好了!” 第150章 蜂巢迷宫 眼前的景象出现了如此明显的变化,原本还在交战中的双方立刻停了手。 乔千里的“大风”也即刻收敛了翅膀,在半空中慢悠悠地盘旋了起来。 云棠珺环顾四周,察觉到自己同眼前这个面色不佳的乔千里得到了同样的待遇,一块儿被关在了一个到处都是错综复杂迷宫结构的场景里。 他回想起之前在校医院的境遇,遭遇了像素华琳和一群跟无脑僵尸没啥区别的病人,顿时心下了然,这必定是白禹安那个小屁孩……老师搞的鬼。 “我往前后左右看了,”乔千里脚步不停,皱着眉说道,“这里看起来像个巨大的蜂巢。” 身处在场景之外的白禹安举起手机,摁着屏幕下方的语音键不怀好意地说:“你们以为这么容易就能找到出口?这可是我精心设计的关卡!既然已经领悟到了自己人生的不幸,被关进了这里头,那就快想尽一切办法……争取逃出来吧!” 云棠珺实在受不了他这么小恶魔一般的语气,尤其还是魔音灌耳的天音版,抖了抖脖子。 乔千里则是故作强硬地梗着脖子。 大少爷就是这种人,无论何种境况,必须得要证明他自己就是比其眼中的凡夫俗子厉害。 “哈哈哈!这样就令你感到害怕啦?不是我说,你真是不中用啊!” “大风”追随着主人的冷嘲热讽,嘶鸣不绝。 云棠珺不理会他的挑衅,扭开头,仔细观察起墙壁上的纹路。 突然,他发现一块微微凸起的砖石,轻轻按下去后,一道暗门缓缓打开。 乔千里眼见面前打开了一条通途,大喜过望,立马就要冲出去。 云棠珺心中虽然不喜欢这个人,但还是仁至义尽地一把拉住了他。 “小心有诈。” 一瞬间,被云棠珺拽住了胳膊的乔千里的脸色变化可谓十分之精彩。 大少爷的嘴角不自然地抽了抽,像是一根失去了控制的弹簧。 不止颤抖,甚至还有余震。 一双睁得圆溜溜的眼睛瞪着云棠珺看了好大一会儿,突然怒而蹬出了他自己的袖子。 神情闪烁的同时,发出了不高兴地低吼。 “你算哪根葱?别碰我!” 更加可恶的是,这厮不仅仅是吼人,还妄图伸手打人。 好在云棠珺一个后跃,躲开了。 乔千里的巴掌往空气中拍了个空。 于此同时,“大风”俯冲而下,可并没对云棠珺发出进攻,而是停在了乔千里的肩膀上。 看起来像是一个威风凛凛的……保镖。 靠!惹不起!云棠珺尽量与眼前的这一人一鸟保持了最大限度的距离,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但是这并不代表云棠珺打算无所作为。 “你这个‘大风’,它可以负责探路吗?” 可以乔千里的性格,无论他说什么,必然是要开口反驳的。 “为什么要派它去?你自己去不行吗?” 云棠珺只觉得是鸡同鸭讲。 他抓了抓腕上的镯子——这好像形成一种追求安心的习惯了,好像有点糟糕啊! “或者你喜欢一直待在这个蜂巢里,准备在这里颐养天年了?” 少搁这儿转移话题了!乔千里刚欲争辩上几句,却又听到了一个非常耳熟的声音。 是宋一凡。 乔千里知道,这家伙是董颂明的室友,却帮他开口怼过那个什么也不是的愣头青。 所以,在前一刻他的心里,宋一凡大概是个敌友不明的状态。 但是后一刻,当他看到穿过未知门廊的宋一明不离不弃,依然搀扶着昏倒的董颂明的时刻,他的心态立马变得不好了,言语当中亦充满了敌意。 “这年头,怎么还有背着尸体到处晃悠的?难道这是什么见了鬼的丧尸专场吗?” 宋一凡细长的眸子躲在厚厚的眼镜片底下,不屑地白了他一眼。 然后才悠哉悠哉地阴阳怪气了起来。 “诶?哪里来的什么丧尸?我耳朵不太好,竟然只听到了令人厌烦的狗叫,你们呢?” 这人假装可爱的时候会忍不住夹起嗓子说话。 配上他那一身万年不变的理工男经典格子衫装扮。 不能说是十分惊悚吧,搞笑的效果还是非常不错的。 至少云棠珺觉得还不错,抿嘴的结果不是太好,终是止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可是乔千里明显觉得不好笑——大少爷虽然脑子不好,但是还不至于完全听不懂这种级别的嘲讽。他怒而叉腰,再也顾不上这个眼镜男之前为自己帮过腔的情谊,大吼大叫了起来。 “狗崽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一凡左看看右看看,可就像是眼里瞧不见他似的,故作满脸迷惘地问。 “奇了怪了,听到狗叫却见不到狗影子,我这是幻听了吧?” “可我分明还是这样年轻,怎么就得了这种老人家的病症,呜呜呜!” 他说越说起劲,竟然还假模假样地擦起了那并不存在的眼泪水。 乔千里只觉得是瞎了狗眼。 不!他这是人眼!才不是什么狗眼!草! 乔少爷倒吸了一口凉气,脑子飞速运转,祖安大典预备启动中…… 可惜,被那碍事的云棠珺中从掐断了,害他压着一肚子优美的中国话想飚却没来得及飚出来,只能咬碎牙齿和血吞:“我觉得吧,白老师说得对,我们还是先想办法逃出去吧。” 场景外头的白老师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两只白嫩嫩的小手拍得啪啪作响,看起来很是欢快的亚子……才怪。 实际上背后袅袅升起的黑气都快要实质化了好吗? “原来你们还记得有我这个老师呢!真是太不容易了!我也快要感动哭了呢!” 他又转头看向了因为反应迅速所以有幸留在外头的学生们。 “我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已经下课了吗?干什么还留在这里不动弹?想进去陪他们?” 司朝暮作为留下来的学生代表出来讲话。 “大家也都很好奇这些同学们会怎么出来呢!正好无事,拜托允许我们留下来观摩学习一下嘛!想必白老师也乐于看到我们相互学习的情形吧!” 第151章 他们不愿意 白禹安听司朝暮说得这样好听,骤然发出一声冷笑:“是吗?我很乐意吗?” 韦俊逸连忙送上喷香的马屁:“哪个老师不希望自己的学生热爱学习呢?” 司朝暮拉着荣雁翎一起来打掩护:“就是就是!” 女孩子嫣然一笑。 突然扭了头,同一直沉默上身的虞翰飞聊了起来:“咱们这队的人都好热情哦!” 同“热情”这个属性根本沾不上边的某人纹丝不动:…… 韦俊逸见缝插针地插入了他的阴阳怪气:“这位美女,这……对您不曾领悟到汉语博大精深奥妙这回事,我感到十分遗憾呢!” 荣雁翎则是毫不相让地赠与他优美的中国话。 “哥屋恩。” 虽然是看起来毫无营养的插科打诨,但是已经实现了他们的目的,堂而皇之留下来了。 白禹安哪里不明白这么通俗易懂的套路? 只是见他们这你一言我一语的不停嘴,故作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又往手机屏幕上按了几下:“既然你们愿意围观,那就悉随尊便啦!” 随着他的动作,“场景”内各个小格子里的情况被放映了出来。 那些画面如同电影幕布一样悬浮在半空之中。 播放着迷宫当中的实时发生的情形。 云棠珺目前所在的这个“小格子”里刚好待着四个人,占了4\/11,很难不被注意到。 但很显然,被围困的人对被人围观这件事情一无所知。 他跟宋一凡正在焦头烂额地同各个墙壁上的暗门“作斗争”。 因为四周都是一模一样的六边形通道,稍一分神就会迷失方向。 实际上,每个格子里,六边的墙壁上都有各自的门,至于哪一条是正确的道路。完全得要靠自己摸索。 又由于宋一凡现在处于一种被迫的“拖家带口”的现状,大部分情形下,只能在口头上帮上一点忙。 就这,还一下子给他这个娇柔得弱柳扶风的小身板累得气喘吁吁的。 由于汗水层层渗出的缘故,厚底眼镜架好几次从鼻梁上滑落了下来。 害他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时不时去推它一下。 大多数时候,都是云棠珺在忙着这个门看看,那个门瞧瞧。 他不得不表示各种意义上的人艰不拆。 尤其是还有乔千里这个绣花枕头模样的大少爷…… 活儿没干多少不说,一路上还叽叽歪歪的,全世界就属他意见最多了。 云棠珺被惹得心烦,难得凶恶地叫他闭嘴,然后指挥他的那只只顾着划水摸鱼的鸟儿“大风”干活。 乔千里本来还想发表一些“既然你诚心诚意地请求了……”之类的脑残言论,不料被宋一凡突然从口袋中摸出来的一张胶布牢牢地黏住了嘴。 他呜呜几声,见两人都目光不善地盯着自己,才哼哼唧唧地拍了拍大鸟的背。 鸟儿拍动翅膀,震荡着空气发出呼呼呼的声音。 随即径直挑了一扇门,往前方飞去。 云棠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边跟着鸟儿飞翔前进的方向,一边闭上眼睛,感知周围的气流走向,凭借着细微的差别判断路径。 空气的流动是无声的,也是缓慢的。 但是在这段路程中,还是被云棠珺察觉到了不一样的端倪。 它,不,它们在变! 几乎是每时每刻,这些将他们团团围住的六边形都在悄然移动。 每当他们穿过任意一扇门……不,哪怕是云棠珺拦下他们,站立不动的时候,也在动! 这个空间当中还有其他人,不知其具体位置的其他人! 而所有人都会对彼此的移动造成相互影响! 且以当下的情形,云棠珺摸出手机看了看,意料之中的无信号。 同那时候在校医院的场景中一模一样! 这也就意味着,无论引起了何种改变,被困住在其中的人根本就没有办法相互知会对方! 因此,如果不能将大家全部集中起来的话…… 这就是一个由于不自觉地相互坑害从而变得不可解的死胡同! 云棠珺立即停下脚步,快读地向身边清醒的两人说明了自己此时此刻的想法。 乔千里养尊处优惯了,才不管那么多呢,立刻向他的对战对象云棠珺展开了抱怨。 “都怪你!若不是分心同你打架去了,这种像是鸟笼子一样的东西,凭借我的身手,肯定可以顺利避开的!” 云棠珺不惯着,无情地嘲笑这人好像金鱼一样短暂的记忆力。 “又不是我主动要跟你打的!白老师做出这种安排的时候,你但凡笑得少露出来两颗牙齿呢!现在不觉得胜券在握,不嘚瑟了?” 宋一凡捏着眼镜腿,瘦小的身躯安静地藏在他的格子衬衫下。 他倒是躺得挺平的,比昏迷过去的董颂明还平。 平到有一种盛气凌人的“反正我不动脑筋,你们随意”的理直气壮。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云棠珺垂眸想了想,突然扬起脸,展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的脸上在这种诡异的环境下散发出一种诡异的柔光。 “我猜,外头还有人正在看着吧,找个人来帮我们指挥一下交通,不好吗?” 乔千里听他竟然说出了这种话,脸上顿时写满了不可思议。 他讥讽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哈?你在想桃子呢!这就是白禹……白老师干的,他才不可能出面帮忙呢!” 云棠珺的眼睛又垂下去了,视线好像落在了地面上。 “我猜,现在外边应该不止白老师一个人在看着我们吧。” “外部的视角,应该还挺清晰哦?” 白禹安戏谑的声音从很高很高的天花板上再次传进了大家的耳朵里。 “是的呢!这点倒是说得不错。” “不过……你们有人愿意来帮助他们吗?” 白禹安的那种油腔滑调的调子停顿了几秒钟。 然后才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加之这人目前是个小孩子的特质—— 飘入耳中的结果就是,比恐怖童谣的效果还要令人心头瘆得慌。 “不好意思啊,他们跟我说了,他们不愿意,请你们自行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好吗?” 第152章 我们有不愿意吗? 司朝暮左顾右盼:“诶?我们有不愿意吗?” 正忙着空口说白话的白禹安咧嘴一笑。 我说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你为之奈何? 韦俊逸神烦这小屁孩的眼神。 要不是看他年纪小……假装年纪小,他想,我定要给他揍个鼻青脸肿的! 荣雁翎看他们之间的气氛不大对,赶紧出来打圆场:“哈哈,我们这样看着也挺好的。” 这名飒爽的女生笑起来有甜甜的梨涡,眼眸却好像是深邃的湖水。今日舍了发辫,一头乌发如瀑般垂落至腰间,偶尔几缕发丝调皮地落在脸颊边,更为她增添了几分慵懒的美态。 白禹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撇撇嘴:“这样才对……” 他的话音未落,手中手机骤然一震,随即发出滴滴滴的警报声。细究其原因,趁着几人谈话之时,云棠珺才不同他们讲道理,直接用莲花碎片割开了眼前的空间。 这也是乔千里感到万分震惊的理由。 他以为云棠珺是全班最一无所长的那个,所以才在他的跟前有恃无恐。 能欺负一下就欺负一下,绝不手软。 岂料这小子鬼得很,竟然藏着这样的杀招…… 还故意在他的面前扮猪吃老虎。 乔千里越想越气,越发觉得云棠珺是一个城府深沉的阴险小人,心态也由刚开始的鄙夷转化成了此刻非常不是滋味的后怕。 他恶狠狠地盯着他的手链,只恨不得用灼热的目光将它盯出一个洞来。 只见那莲花碎片自手镯中出,缓缓浮空,散发出柔和而圣洁的光芒。 光芒越来越强,逐渐笼罩整个迷宫。 迷宫中的墙壁在光芒的照耀下开始颤抖,仿佛不堪一击。 莲花碎片猛地射出无数道光线,如利箭般刺向迷宫的各个角落。 这些光线所触之处,迷宫的石块纷纷化为齑粉。一时间,尘烟弥漫,迷宫发出痛苦的嗡鸣声。 但迷宫也不甘示弱,它释放出一道道黑暗力量妄图抵抗。 尤其是地下,那力量如同黑色的触手,向被困囿其中的所有人席卷而来。 “不好,这迷宫还有后手!” 宋一凡大喊一声,随后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了一把激光剑。 还别说,看他瘦小的身体一只执剑,一手拉扯着董颂明的样子。 威武的同时,好像更加娇弱了。 但此刻很明显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 轰轰轰!地下汹涌的“触手”引得众人一通左支右绌。 宋一凡看准时机,挥起激光剑,斩向靠近的黑暗触手。 云棠珺也打起精神,手中莲花碎片再次闪烁光芒。 一时间,光明与黑暗在这片空间内激烈碰撞交织。 黑气不停地涌出。 然而,光芒势不可挡,将黑暗力量尽数驱散。 渐渐地,迷宫的结构开始迅速地崩塌,巨大的石块不断坠落。 引发了不少病急乱投医的人的阵阵尖叫。 然后如同鸟兽一般四散而开。 包括一向喜欢故作矜持的乔千里。 还有战斗时候依然不忘拖家带口的宋一凡。 他收起了激光剑,夸张地吱哇乱叫了一通。 也许是因为他的声音实在是太过嘈杂了吧。 昏迷的董颂明似是悠悠地转醒了。 无法极力撑开的眼皮底下先是渗入一丝微弱的光线。 但见随着一道耀眼的强光闪过,整个迷宫彻底粉碎,化作一片废墟。 沙砾噗嗤噗嗤落到了脸上。 董颂明大吃一惊,速速奋力地瞪开双眼,如同一只受惊蚂蚱一样呲溜地蹦开。 同时口中念念有词:“我的老天爷!这是什么个情况!” 被这厮一把子扒拉到一边,不由得脚下趔趄的宋一凡:……草!看我下次还管不管你! 随着迷宫被粉碎,周围的景象逐渐清晰起来。 原本困住他们的阴森迷宫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在空中。 周遭的动静逐渐停了下来。 云棠珺站在废墟之上,微微喘息着,目光坚定地看向远方。 他知道,这只是战斗路上的一个小小挑战而已。 而眼下,最大的挑战是—— 不远处,白禹安握着手机的手指颤颤发抖。 心也是。 要知道,所有的“场景”都是他亲自挑选的,如今竟然被传闻中啥也不会的云棠珺轻易地破坏了一个,这让他感到无比恼火。 他的脸色阴沉,眼中闪烁着沉甸甸的怒火,嘴唇也紧抿成一条线。 偏偏碍于老师的身份,不好立刻发作出来。 只好咬牙切齿道:“你、很、好!” 云棠珺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 他倒不是想故意挑衅。 就是面对着眼前这张小孩子模样的脸,再多怨念也会深深地感觉到没辙啊口胡! 白禹安有些脸热,但他是坚决不可能承认自己输了的。 所以,他只是随便糊弄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说辞,便开始赶人离开了。 “你们第二组的人可真齐心,竟然一个都没走呢!” 大家环顾一圈,嗨,别说,虽然有些人之间的感情真的不咋地,见面就掐架,但是还真就一个都没有少。 第一组和第二组的情况则是各有不同。 第一组的好几个人被关了,因此此刻并不显得冷清。 真正冷清的是乔千里所在的第三组,场地中竟然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看起来格外孤零零的。 刚刚才苏醒的董颂明才不管落井下石有多么不善良,立刻送出了真心实意的嘲讽。 “那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么?这种人就是活该!” 接收到讽刺的乔千里对其怒目而视。 又因为这会儿自己势单力薄,还觉得对面阴险狡诈,故忍耐了下来,没有做出大动作。 只是例行放下了狠话。 “我不需要!只有无助的蝼蚁才喜欢抱团!” 他说完,现场马上变得无比的安静。 不只是第二组的人正整整齐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本来还围在一起窃窃私语着相互安慰的话的第一组的人也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大家的视线好像刀子一样,狠狠地扎在了这位不知道礼貌为何物的大少爷的身上。 要不咱们来好好讨论一下,你这是在骂谁呢! 第153章 来者 乔千里寡不敌众,落荒而逃。 剩下的人大多相视一笑,有种合力赶走大反派的欢快感。 唯有虞翰飞依旧冷脸以待。 “别理他,这货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面瘫,铁定神经失调的那种。”韦俊逸在事实的基础上添油加醋,“为了庆祝我们第二组的成立,咱们一起去……吃麻辣烫吧!” 荣雁翎撑着半边脸笑了笑:“麻辣烫啊,那我就要一份骨头清汤好了,我减肥!” 司朝暮笑话她,竟然真的愿意跟从他的这种无厘头的建议。 “啊呀!原来大小姐也会吃麻辣烫这种平民食物的吗?” 女孩嫣然一笑。 “啊哟喂,真是一股子好大的酸味!我说有的人,莫不是吃醋了吧?” 司朝暮赧然,颊边微微泛起了柔柔的红晕。 韦俊逸连忙打圆场,向荣雁翎拱了拱手:“谢谢美女愿意给在下这个面子,不甚荣幸!” 荣雁翎抿嘴,眉开眼笑的样子很是可爱。 “我知道,是因为‘有的人’,”她故意在这三个字上加了重音,“喜欢吃嘛!” 司朝暮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俩。 你们在说谁?那个人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云棠珺促狭地与其对视了一眼。 心道瞧瞧你这副魂不守舍到处逃避的样子,好天真好烂漫哦! 董颂明看他们磨磨唧唧地互相打趣,一边捞起刚才的救命恩人宋一凡的肩膀,一边迫不及待地催促道:“各位,就你们这个慢吞吞的速度,别说是麻辣烫了,吃饭都吃不上热乎的!” 于是乎,众人打算出发。 虞翰飞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难得的扭曲。 “……我也要去吗?” 他看起来很像是什么热衷于参加集体活动的人吗? 不会吧。 这么思考着,眼见对面的云棠珺正歪着头,在默默地打量自己。 深棕色的瞳孔中,眼波似是流淌着的云。 他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那我还是去吧。” 韦俊逸的眼珠子在他们之间逡巡了一圈,突然发出了一阵意义不明的爽朗笑声。 “哈哈哈!算你识相!这样子就对了嘛!” 虞翰飞神烦这魔音入耳。 他转过头去,朝天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他就多余跟这种人废话! 众人嘻嘻哈哈地来到食堂中麻辣烫的摊位。 摊位的附近香气四溢,各种食材摆放得满满当当。 韦俊逸像个主人似的招呼大家找位置坐下,然后跑去点餐。 荣雁翎好奇地四处打量着,司朝暮则安静地坐着,眼睛偶尔瞟向她。 女孩没管他,只是以双手杵着下巴,嘴角边还扬着意义不明的微笑。 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麻辣烫就端上桌了。 董颂明率先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还不忘夸一句:“味道真不错!” 宋一凡也吃得津津有味,不到一会儿功夫,干脆将碍事的眼镜扔到了一边。 荣雁翎低下头,用筷子轻轻挑着清汤里的面条,一小口一小口优雅地吃着。 司朝暮看着她的模样,忍不住低声说:“你这样吃东西像是在品尝山珍海味。” 荣雁翎笑得如沐春风:“这就叫做优雅!” 韦俊逸嘴里塞着食物含糊不清地说:“大家多吃点,今天我请客。” 众人欢呼起来。 云棠珺笑着说:“那我们可不客气啦!” 虞翰飞虽然还是一脸冷淡,但吃麻辣烫的速度却不慢。 大家就在这热闹的氛围里享受着美食,笑声不断回荡在小小的麻辣烫店内。 然而开心之时并不太长久。 有几个状况不太好的人从远处走了过来。 他们有的相互搀扶着,有的冷冷地抱着胳膊,但皆是神色警惕地扫视着云棠珺这些人。 感受到如此莫名敌意的云棠珺是真的觉得挺莫名其妙。 他并不认得这些家伙。 难不成是他们之中有谁得罪过这些目光不善的人? 这是上门来找麻烦了? 但是…… 不太像。 云棠珺一边不动声色地瞪回去,一边细细地思忖。 对面那些陌生人,对他们这一桌上的所有人,好像都抱着很平等的敌意。 云棠珺不解。 所以他在等,等着他们给出自己的答案。 这不是,终于有人开口了:“你们……新来的?” 社交的工作很自然地落到了司朝暮的身上。 他爱笑,笑起来还甜甜的,看起来很没有攻击性的样子。 非常适合对外门面的工作。 “敢问几位大哥,这是从哪里回来啊?” “那位……”他指了指被搀扶的那个人,“应该伤得不严重吧?” 问话的人脸色一凛。 目光中的审视意味陡然加重了。 被搀扶的人呼吸加重,往左右两边挣了挣,强行挺直了身板,宣称他自己“不要紧”。 问话的人看起来是这群人之中的带头大哥。 他慢条斯理地往前迈进了一步,眼睛瞪得像铜铃。 身上的肃杀之气像是潮水一般汹涌地淹没了过来。 “小子,你知道我们?” 云棠珺虽然未与之直接接触,但还是感受到了那种不一般的煞气。 他的小伙伴则是各有各的反应,充分说明什么叫做各自精彩。 比如董颂明。 他是最不能往心里藏住事儿的。 有人敢跑自己跟前跟小司撒野,怎么可能会不出来打抱不平呢? 他将桌子一拍,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手板地下的桌身则是无奈地晃了两晃,好不容易才稳住了。 桌子:……我好蓝啊! 董颂明才不理那么多,不耐烦地开口问:“你们打扰我们吃饭了,到底是有何贵干?” 不料那个问话者竟比董颂明还要不客气,直接挥舞起一把双刀往他的面门上怼了过去。 更没料到的是,他未来得及得逞,就被虞翰飞和韦俊逸一左一右地架住了。 虞翰飞手中的小刀更是不留情地抵在了他的咽喉之上。 他身后的小弟们连忙惊呼:“你们干什么?快些放开他!” 然而虞翰飞这种人,最有本事将别人的话置若罔闻了。 他不退反进,又拿着小刀在那人的颈间动脉处比划了两下。 双方的情形顿时变得愈发地剑拔弩张起来。 第154章 要命才是真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沉默的云棠珺开了口:“大家先冷静一下!” 他的声音不大,却有着一种让人心情安定的力量。 司朝暮与荣雁翎不约而同地侧脸望向他,笑得是各有各的狡黠。 云棠珺一怔,诶?怎么啦?这个时候……不能让冷静的吗? 虞翰飞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但手上的刀并未放下。 韦俊逸更是眼神戏谑,看起来对眼下发生这场的冲突满不在乎。 只当做是游戏一般。 顺带还不动声色地拧了拧被他束缚住的那只胳膊。 可把人疼得龇牙咧嘴、面目狰狞的。 那边的人不甘示弱:“冷静?今天你们要是不老老实实地放开我们兄弟,谁也别想好过!” 说着他眼神示意周围的人,纷纷抽出武器,寒光闪烁。 被小刀抵着脖子的带头大哥更加离谱。 他吃痛,呼吸的节奏明明变了,却还是强撑着冷哼了一声。 大约是觉得只有这样做才能表达他威武不能屈的勇气。 唯有麻辣烫摊位的老板是真情实感地出来劝架的,只见他声若洪钟,余音绕梁。 “等一下!你们不要在这个地方动手啊!” 韦俊逸咧开嘴,露出了一个邪恶的笑容。 “可以啊!跟这些人说好了,叫他们速速滚蛋就ok啦!” 司朝暮白了这个喜欢惹是生非的家伙一眼,才拿出了他好好先生劝架的劲头。 “你们的人有受了伤的,还是找个地方好好休息比较重要吧?” 那被搀扶着的人瞬间就不乐意了,挣扎着直立了起来。 “受伤不受伤的,关你什么事儿!” 董颂明表示,他早就忍不了了。 “别影响老板做生意!咱们现在就出去,好好干一架吧!” 云棠珺默默扶额,你倒是说得轻巧!学生在学校打架斗殴神马的,真的没人管吗? 事实上,还真没人管。 至少在这个奇葩学校里,当真是没人管。 云棠珺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并没找到摄像头,但也不排除守望之地里的人能够监控到这个地方。 毕竟异能神马的,是个不能用常理推测的学校呢! 不过跟人约在一块儿打架嘛,好就好在他的这些同组队友是真的十分给力。 云棠珺躲在人群的后头尽情地摸鱼也不影响什么,甚至摸着摸着,就瞧见对面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了。 他发出了真情实感的赞誉。 “你们真厉害啊!” 跟他一起窝在后头摸鱼的宋一凡扶了扶他那一直就戴不端正的眼镜框。 “还是你的那一招厉害!你没有注意到吗?刚刚那个姓白的小屁孩,脸一下子变得雪白雪白的了!” 他又故意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这样看来,你是真的不想出手伤害这些人啊!” 有苦难言的云棠珺:……想不想伤害他们,你以为我说了算吗? 摸鱼者三号司朝暮也跟着凑了个脑袋过来:“打架这种事情,有他们三个就够了嘛!” 三个人指的是最有干劲冲在最前头的董颂明。 在各个角落里给人偷偷使绊子的韦俊逸。 不常出手但经常一击必杀的虞翰飞。 至于本队唯一的女生荣雁翎,她正在笑嘻嘻地给众位男同胞喊加油。 甚至连鱼儿都懒得摸一下。 不到一会儿的工夫,对面站着的就只剩下最后一人了。 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他的眼神中透着相当的不甘。 董颂明他们几个却丝毫没有疲惫之色,反而更加兴奋起来。 那男生怒吼一声朝着董颂明扑了过去,董颂明灵活一闪,伸出双掌一推,韦俊逸顺势伸出脚,那男生经历一推一绊,直接向前摔了个狗吃屎。虞翰飞紧接着一脚踢在他背上,这一脚力量极大,男生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荣雁翎对着地上的男生做了个鬼脸,然后大声蛐蛐:“就这点本事还敢约架呀!” 那男生挣扎着想爬起来再战,可是已经没了力气。 他恶狠狠地瞪着云棠珺这边的人,咬牙切齿道:“今天算你们运气好!” 他的同伴们虽然也往地上东倒西歪地趴着,但是也在齐齐附和。 总而言之,输了,但是并不甘心就这么输了。 必须得在口头上找回一点场子。 众人对他们的精神胜利法表示“你们这么想,简直无敌了”。 司朝暮笑着说:“咱们这组合看起来配合得十分不错啊。” 宋一凡推了推眼镜跟风道:“没错,以后谁要是再找我们麻烦,可得好好掂量掂量!” 云棠珺默不作声地看着大家,心道这群家伙虽性格各异,但却好像意外地……合拍? 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笑声。 正是那个瘫倒在地上的带头大哥。 “天真的新生们,果然还在玩团结友爱的好朋友游戏呢!” 董颂明吐了吐舌头,还故意在他面前蹦蹦跳跳了几下:“你有意见啊?你起来打我们啊!” 那人嗤笑道:“不要着急,等到明年今日,看你们还有没有心思笑得出来!” 董颂明烦躁地摸了一把脸:“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这个学校为什么有两年的学制?既然说好了是两年,平常又可曾见过比你们高一年级的学生?” 董颂明愕然。 他是个新得不能再新的萌新,这些东西,是真的不太明白。 也从来没有深思过。 所以他下意识地望向了他觉得自己这边可能会明白的人。 被小孩儿的纯真大眼睛打败了的司朝暮悄然地叹了口气。 又瞥了瞥地上横七竖八的咸鱼们。 突然背上手,语气深沉地说。 “想必,各位就是我们上一届,第55届的学长吧?” “听说二年级的老生会被派往各个不同的地方去实习……” “看来这实习的工作并不好做,可能还会像那位朋友一样……”他用眼神指了指那个一开始就受了伤的人,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遭遇到身体上的伤害呢!” “受伤算什么?”那个人突然情绪失控,大喊大叫起来,“要命才是真的!” 第155章 后果 他的话音刚落,周围的空气仿佛是凝固了一般。 董颂明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的学长们。 “没错,小子。”那带头大哥凄然惨笑着,神情宛若厉鬼,“我们被派去执行九死一生的任务,曾经的同学……没能活着回来,我的,我们的兄弟,就在我眼前被怪物撕裂……”期间他的语言体系已经颇显混乱,说到此处,更是喉咙哽咽,泪水夺眶而出。 “我们只是棋子,为了所谓的人物拼命,最后得到了什么?不过是死亡罢了!”他边哭边喊,“你们别傻了,不要为这种没人性的学校卖命!” 众人听后,心中多是五味杂陈,也各自露出了不一样的表情。 只有虞翰飞面上的神情最是淡然自若——好像已经听过这种话千遍万遍了。 董颂明握紧了拳头,看起来既愤怒又恐惧。 司朝暮则是一脸凝重,他知道,此事没那么简单。 这些人出现在他们跟前,只怕是…… “那又如何?如果退缩,岂不是任由邪恶肆虐?”没想到此刻开口的竟然是那个一向表现得不正经的宋一凡。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缓缓扫视全场,好像在探究每个人藏在表情背后的真实心理。 情冷冷的眸子里浸润着寒凉的光泽。 司朝暮讶异地打量起了眼前这个格子衫眼镜男好几眼。 他的印象中,这个宋一凡长得瘦瘦弱弱的,看起来是个很经典的理工男形象。 不常出头讲话,冒尖也是用来搞笑,如今突然这般一本正经的讲话,实在是稀奇得很。 “那又如何?”带头大哥面色狰狞起来,声嘶力竭地吼道,“待你自己体验过就知道……” 宋一凡满不在乎地推了推滑落的镜腿。 “放心吧,这种事情,我体会得比你早,很久之前就知道了。” 云棠珺自认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卡拉米,只好缩在最后头,默默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董颂明不愧是性情中人。 看他现在的那个样子就知道。 这小孩儿明显是被对面的眼泪给深深触动了。 加上好奇心,所以萌发出了强烈的想要了解他们故事的心思。 这个故事说简单也简单。 就是在清除【惑】的过程中,他们的同伴牺牲了。 但不是牺牲在怪物的手里,是被同样为人类的家伙杀死的。 原因是,为亲人报仇。 也不只是死掉的那哥们,这个组的人基本上都由此受到了伤害。 可此事最后的结果,却是一了百了。 因为异能人士不可以对普通人出手的死规定。 还有一条没有被写进规定里的隐形条款。 能被普通人伤到的异能者,实在是太菜了,还是别追责了,先责怪自己修行没做好吧! 云棠珺觉得十分离谱,但还是保持了些许的理智。 “你们伤害了他什么亲人?不是去清除……” 不是去清除【惑】的吗? 他的脑子飞速运转。 难道…… 带头大哥声泪俱下。 “哈哈哈!这位小哥!你可真是个纯种的新人!跟你的这些明明什么都知道但是什么都不愿意告诉你的朋友们很不一样呢!” “他们没同你讲过,【惑】与人定下契约,占据人的身体,才能在真正行走于人世间吗?” “被夺走身体的人,哪里还是谁的亲人?只是一具迷失了思想的行尸走肉罢了!” 那个伤得严重的也蚌埠住了,突然大喊大叫了起来。 “他们不是人!不是人!是怪兽!就是应该被杀死的!” “可是,为什么最后死掉的竟然是……” 他泣不成声。 云棠珺听后心中五味杂陈,他看向身旁的伙伴们,眼神中带着疑惑与一丝责备。 其中韦俊逸摊了摊手。 荣雁翎则是抱歉地笑了笑。 至于虞翰飞……这个人大概率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所以只是木头一般地站在一边。 云棠珺的眼神什么的,他没去看他。 既然没看到,自然也就不存在这回事咯。 云棠珺低低垂下眼帘,似是有少许无法说出口的遗憾。 这时,一直沉默的司朝暮负手站了出来。 他走到那群人的面前,声音沉稳而平静:“你们所遭受的痛苦我们都已明白,但仇恨只会滋生更多悲剧。大家都是为了对抗【惑】才来到这里,本应相互扶持。” 韦俊逸也赶忙跟上,补充道:“没错,过去的事情无法改变,但我们可以一起避免类似的悲剧再次发生。” 这也是个惯常嬉皮笑脸的,没想到说起话来竟然是这样一套一套的。 人群中的一些人渐渐停止了哭泣,抬起头望着他们。 带头大哥叹了口气,神情怅惘得吓人:“你们说得轻巧,可死去的兄弟怎么办?” 司朝暮认真地说:“我们共同的敌人是【惑】,不如将这份悲痛化为力量,一起守护更多的生命,不让其他家庭再经历这样的破碎。” 众人听闻,陷入沉思。 最后,那个受伤严重的人缓缓地开口:“好吧……也许你们说得对。”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双方之间的敌意逐渐消散,在他们的调解下达成了和解。 司朝暮转头看向韦俊逸,嘴角微微上扬。 “现在气氛这么好,咱们是不是该重新庆祝一下?” 韦俊逸挑了挑眉,“你想怎么庆祝?” 司朝暮眼睛一亮:“刚才那家麻辣烫特别好吃,我还没吃饱呢,咱们一起回去吧。” 周围的人相视而笑。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朝着那麻辣烫店走去。 老板见了他们,起初是头痛,又见氛围不错,脸色才转阴为晴,露出了欢迎的笑脸。 司朝暮熟练地点菜,还不忘给其他人推荐特色菜品。 不一会儿,一盆盆热气腾腾的麻辣烫就端上桌。 董颂明和宋一凡迫不及待地大快朵颐了起来,辣得直呼气却停不下嘴。 韦俊逸打趣他们像是饿死鬼投胎,大家哄堂大笑。 此时,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这群刚刚和解的人们身上,他们享受着美食带来的快乐,仿佛之前的矛盾与伤痛都随着热辣的食物被咽下肚子去,只留下此刻的温馨与和谐。 第156章 镜 在此之后,据那位对 cosy 情有独钟的老头子——蓝瑞梓透露,这个神秘莫测、诡异万分的存在“惑”,其起源竟是来自于一个不为人知的异世界。 不知何时起,它宛如幽灵一般悄然降临到了人世间,并借助镜子这一极为寻常的物品来展现自身的形态。 传说,每当日落西山,夜幕笼罩大地之时,当那些正身处人生低谷、满心失意的人们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路过一面面镜子前,“惑”就会如同蛰伏已久的猎手嗅到猎物气息般,主动地与他们展开一场别开生面的交流。 最初的时候,“惑”总会以一种无比温柔的语调,仿佛春日里和煦的微风轻轻拂过耳畔;那声音又如潺潺流淌的溪水,清澈悦耳却又带着丝丝难以抗拒的诱惑之意。它似乎能洞悉这些失意者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渴望和恐惧,然后用恰到好处的言辞去抚慰他们受伤的心灵,点燃他们心中几近熄灭的希望之火。 当与目标人物有所接触,并通过一系列巧妙而精心策划的行动和交流后,终于成功地获取了对方的信任。此时,便开始施展那如蜜糖般甜美的话术,向他们许下一个个令人心动不已、充满诱惑的承诺。那些承诺仿佛是开启梦想之门的钥匙,能够引领着这些人们走进一个美好得如同仙境一般的世界,去实现他们深藏于心底已久的、最为渴望达成的愿望。无论是功成名就、财富满盈,还是爱情美满、家庭和睦,甚至是长生不老、超凡脱俗……只要是他们心中所向往的,都会被一一提及,并且被描绘得栩栩如生,让人心驰神往。 然而,这世上从来都不存在不劳而获之事,哪怕是面对如此强大的力量亦是如此。若想获得它的助力,必然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当人的心中充斥着无尽的欲望时,理智便会被蒙蔽,从而轻易地陷入那看似美妙无比的陷阱之中。只要有人胆敢在欲望的驱使下,点头应允与【惑】签署那份表面光鲜亮丽、实则暗藏玄机的协议,那么他便等同于亲手将自身躯体的掌控之权,毫不犹豫地奉送给了这个神秘莫测且危险至极的存在。从此之后,他的一举一动皆不再受自我意志所支配,而是完全沦为了【惑】手中随意摆弄的棋子。或许起初,他还能沉浸于借助外力所带来的短暂欢愉,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终将发现自己已经深陷无法挣脱的泥潭,一步步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更为可怕的是,这份契约一旦正式签订生效,就仿佛被钉入了坚硬无比的铁板之中,再也没有丝毫改变的可能。等到事情成功达成之际,哪怕当事人内心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痛苦,哭得死去活来、呼天抢地,也都已于事无补了。 原因无他,只因此时此刻的“惑”早已牢牢地掌控住了所有局势,彻底成为了那具躯体货真价实的主人。就算是那些拥有通天彻地之能、宛如神仙下凡一般厉害的人物,在遭遇这般棘手的状况时,恐怕也只能望洋兴叹、束手无策,根本找不到有效的方法去施以援手、解救处于水深火热中的人! 董颂明瞪大双眼,目光如炬般紧紧锁定在 ppt 屏幕之上。只见那上面赫然呈现出一只面目狰狞、令人毛骨悚然的无脸怪物!它那扭曲的身形仿佛来自地狱深渊,散发着阵阵寒意与邪恶气息。 董颂明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起来,内心被疑惑和不安所充斥。面对这个恐怖的存在,他没有丝毫退缩之意,而是毫不犹豫地高扬起自己的右手。那只手在空中微微颤抖着,显示出他此刻紧张而又急切的心情。 紧接着,董颂明用略带沙哑却异常坚定的声音喊道:“这东西如此嚣张跋扈,难道我们就真的束手无策,不能想办法提前将它们抓捕吗?” 他的话语如同惊雷一般在会议室里轰然炸响,令所有人都不禁为之侧目。 他的室友宋一凡的表现尤甚。 竟然嗤笑着瞪了他一眼。 好像是在暗暗嘲笑他的不知天高地厚。 董颂明不傻,他当然察觉到了。 他只是不知道这些人这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就凭他们知道得多一点儿? 不就是仗着父辈们入行早吗?可惜我没个当异能者的爹妈是吧? 与他真正同病相怜的好像只有他的云哥。 于是他连忙看向了云棠珺。 却见那人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讲台那边,该是正在等待着蓝瑞梓的继续解说。 咱云哥,该说不说,真是认真的好学生啊! 站在讲台上的蓝瑞梓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他那美丽而清澈的眼眸中透露出一丝忧虑和无助。只见她轻轻地摊开双手,语气平静却又带着些许焦急地解释道:“大家要明白呀,这些可怕的怪物可不是只固定出现在某一个特定的镜子面前哦!它们有可能在世界上任何一处有镜子存在的地方现身呢!如果真要派人去守着全球每一面镜子,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嘛!先不说需要投入多少人力和物力资源,单就实际操作层面而言,根本就是一项无法完成的任务啊!更何况,当下的法律法规对于使用某些高效率的监控手段可是有着极为严格的限制哟!毕竟这样做很容易触及到公民们至关重要的个人隐私权以及其他诸多复杂的社会问题呢。更为麻烦的是,咱们平常所说的‘镜子’这个名称实际上并不那么精准啦。通过一系列深入的实践研究后才惊觉,原来不单单只是常见的那种普通镜子,就算是广袤无垠的江河湖海,乃至那些毫不起眼的小小池塘,或者是路边被人们忽略掉的窄窄小水沟等等,只要是具备反射光源能力的场所,这些神秘莫测的怪物都有可能轻而易举地从其中穿梭而过呢。所以啊,想要完完全全地阻止它们的出现,其困难程度简直是超乎想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