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流放后，我在边关卖火锅》 第1章 流放 “阿姐，你吃。”林墨从兜里掏出仅剩的一颗窝窝头，枯黄的小脸扯出笑容，声音却在颤抖，“娘亲会找到好吃的，阿姐不要睡觉，我害怕……” 周围的人默默看着这一切，坐在对面的大娘子卢氏以及她的女儿林琅，眼神更是冷漠。 林昭昭睁开双眼，就看见一个营养不良的小男孩将一团黑漆麻乌的东西往她的嘴里送。 她确实饿了，可这玩意儿又馊又硬，能吃吗？ “阿姐，你没死，太好了！”小男孩抹着鼻涕和眼泪，抱住了她。 林昭昭没说话，艰难地坐起来。 也不知道这副身子饿了多久，简单的两个动作，她已经头晕脑胀，只能靠在石头上喘气。 她梳理了一下脑中的记忆，装作淡定地看了眼手中的窝窝头，差点儿泪崩。 她穿越了，从现代社会来到了史书上不曾记载过的大夏国，穿到了与她同名同姓的十四岁小姑娘身上，小姑娘的爹是户部尚书，娘是府里的三姨娘。 旁边一脸担忧地望向她的小男孩，正是她的弟弟。 她爹卷进贪污案被砍头了，如今她们一家正在流放的路上！ “昭昭，墨儿！” 林昭昭机械似地转过头，就看见姨娘郭氏戴着手铐从林子里走了过来。 郭氏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完全是皮包骨头，但她依旧面带笑容，坐在了林昭昭的旁边。 趁着没人注意，郭氏摊开手，掌心上有颗野鸡蛋。 “哇！”林墨惊喜万分。 是蛋！ 他还想说话，已经被林昭昭捂住了嘴。 周围的囚犯看了过来，林昭昭用袖子挡住了郭氏的手，撑着一口气，拽着郭氏和林墨绕到了后面的小树林，只留给众人一个背影。 天寒料峭的，附近又没水源，许多出去找吃食的囚犯都空手而归，所以大家不觉得郭氏会有什么收获，很快便收回视线，看向别处了。 除了林琅，她刚才分明看见蛋了！ 她果断起身，朝那边走了过去。 林昭昭压低声音，小声询问：“娘，你从哪儿捡的？” 她真没想到，姨娘还能摸到野鸡蛋！ 难道传说中的锦鲤福运女竟是他姨娘？ “就在林子里。”郭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昭昭，你吃。” 她又伸手摸摸林墨的脑袋，柔声说道：“墨儿乖，回头娘亲再给你找。” “我不饿！”林墨倔强地抬起头，眼睛却忍不住看向蛋。 “我们一起吃！”林昭昭可不是吃独食的人，生蛋不好分，煮熟就方便多了，“烤鸡蛋，煮鸡蛋，盐焗鸡蛋！” 她念念有词，林墨只觉得眼前飘了一圈的蛋，不争气地流下了口水。 “什么蛋？” 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林昭昭抬头，就看见林琅叉着腰，盛气凌人地站在面前。 “交出来！”林琅命令道，“要不然我叫差爷抽你们！” 她压根不把这三个人放在眼里，郭姨娘就是阿猫阿狗，生下来的孩子也是她的玩物。 现在流放了，这三个人不巴巴地伺候她，还敢背着她偷吃！ 都怪外祖，没本事将她和娘捞出去！ 说好的打点了衙役，可她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 第2章 死丫头 “大小姐不要！” 郭姨娘惊恐万分，颤抖着奉上野鸡蛋。 “哼！”林琅勾起唇畔，伸手去拿的时候，脸上是藏不住的嫌恶。 只是，她的手停在了空中。 林昭昭抢先一步，从姨娘手中拿走了野鸡蛋。 对于这位嫡姐，她可是一点儿好印象都没有。当初在林府的时候，林琅就喜欢捉弄她和小弟，抄家那天更是闹着要自杀，买来的毒药自己没吃，府里却死了一位姨娘。 她严重怀疑，牢里死掉的二姨娘，也跟林琅有关。 “拿来！”林琅怒火中烧，瞪向林昭昭。 “凭什么？”林昭昭挑眉，直接翻了个白眼。 这人脸真大，都流放了，还当自个儿是林家大小姐呢！ “你！找！死！”林琅咬牙切齿，直接往前跨了一步，伸手推了林昭昭一把。 不讲武德！ 林昭昭气愤地想着，反应及时地往旁边一闪，但是上半身比脚快了一步。 “哎哟……我去！” 她还没来得及展示自己灵活的身手，脚就扭着了，身子控制不住地往后倒。 万幸的是，她没松手，依旧举着手里的蛋。 蛋没碎，她的身子快裂开了。 “阿姐！”林墨顾不上害怕，捡起地上的石子，砸向了林琅。 可惜，他的攻击力太弱。 林琅被惹毛了，抬脚就踹。 幸亏郭氏反应及时，抱住了林墨，生生挨了这一脚，差点儿厥过去。 她不敢想象，这一脚若是落在林墨身上，会是怎样的结果。 “大小姐，求求你，放过我们吧！”郭氏跪了下来，心疼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女儿。 林琅压根不理他们，自顾自地蹲在地上，挑了根长树枝。 她站起身，划拉了一下，满意极了。 “让你们不听话，我要抽死你们！” 什么东西？也敢爬到她的头上？ 这帮贱奴，就是欠揍！ 林昭昭看了眼疯狂的林琅，想要爬起来，努力到最后，只能四肢趴在地上。 这副身体饿了太久，根本没力气反抗！ 她绷着一张脸，深吸口气。 在林琅挥起枝条走过来的时候，她猛然抬头，大声呵道：“你要是闹事，官差肯定不会放过你！” “救……” 她装模作样地叫了一声，就看见林琅黑着一张脸，手也僵在了空中。 她猜对了！ 这一路上，卢氏和林琅不缺干粮，衙役也颇为照顾她们，但是卢家真那么厉害的话，她俩就不会被流放。如今看来，卢家就是塞了银两打点。林琅真惹事的话，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还是得挨上差爷的一鞭子。 这时，林子里响起了脚步声。 林琅迟疑了，担心真的引来了官差。 “算你们走运。”她扔掉了枝条。急匆匆跑了。 林昭昭彻底放松下来，趴在地上。 忽然，地面又开始震动，她不解地抬头，却发现林琅又跑了回来。 什么情况？ 这次，林琅没有废话，踹了林昭昭一脚就跑了。 林昭昭蜷缩着身子。 疼…… 五脏六腑都在疼…… 这个死丫头，竟然下黑脚！ 要是她的火锅店还在，她至于抢这么一个蛋？ 她一定拿刀和这个死丫头拼命！ 林昭昭越想越气，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3章 回到火锅店 这是哪儿？ 地府吗？ 四周黑漆漆的，林昭昭却一点儿都不怕，因为她闻到了熟悉的味道，那股火锅味！ 她摸着墙壁，找到了开关。 啪嗒~ 屋子里瞬间就亮了，红色的线条灯从门口的桌子一直延续到墙壁。 射灯映下月亮的图案，正好投在墙壁上的画上。 画上没别的，只有闪闪发光的两个大字： “雄起！” 这不就是她的火锅店嘛！ 火锅店还是开业时候的样子，除了一张张桌子外，还有两张小料台，里面有各种调料和水果。 为了顾客吃着舒服，小料台上还准备了香喷喷的蛋炒饭、小米粥和银耳汤。 在这里，时间仿佛凝固了，食材都很新鲜。 她忍不住往后厨走去，每天她都会采购大量的食材，就摆放在后厨，她现在就要涮个火锅吃吃！ 咦？ 后厨的门竟然推不动！ 林昭昭一时搞不明白，她重新回到小料区，直接干了两碗蛋炒蛋，又喝一碗银耳汤。 最神奇的一幕出现了，无论她吃了多少，蛋炒饭和银耳汤的桶会自动蓄满。 她呆愣了两秒，又吃了一小把圣女果。 在她的注视下，果盘也自动满上了。 这……不是赚大发了嘛！ 她满意地揉揉肚子，要是能把东西带出去就好了！ 只是，她要怎么离开呢？ “昭昭，昭昭！” 是谁在喊她？ 林昭昭警惕地看向四周，店里依旧空荡荡的。 她一下子急了，再次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全身又冷又疼。 只见林墨趴在她的胸口，小声地哭泣。 姨娘也红着一双眼，表情木然。 “别哭。”林昭昭伸手摸了摸林墨的脸。 “阿姐，你醒啦？”林墨感觉到动静，高兴地去拉姨娘的手，“姨娘，阿姐醒了！” 郭氏回过神，看见睁开了眼的昭昭，她登时松了口气，人也有了生气。 “昭昭！” 她还以为昭昭醒不来了！ 她差一点儿就后悔自己的决定，如果昭昭死在流放的路上，她不如当初就带着一双儿女去死。 至少，不用受这些罪！ “娘，小弟。”林昭昭有些迷糊。 她本来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梦见了自己的火锅店，但她现在确认了，这不是梦！ 她干的饭，扎实地填满了肚子！ 她不饿，且饱！ 而且，她成功地带了调料出来，就在口袋里，用纸包着！ 林昭昭慢慢坐起身，摊开手掌心，露出完好无损的野鸡蛋。 “我不吃了！” 林墨摇头。 都怪这颗蛋，害阿姐被坏人欺负了。 郭氏同意地点头，她本想给昭昭补补身子，却没想到惹来了灾祸。 “我不是没事了嘛？”林昭昭转了一圈。 林墨一头雾水。 郭氏也很疑惑。 怎么有人被揍了，反而气色变好了？ “好啦，我真的没事。”她冲着两人眨眨眼。 小弟和姨娘饿了很久，还愿意将蛋让给她，她肯定不能让这两人饿着肚子。 只是，怎样将吃食带出来呢？ 这个时代普通百姓用的都是木碗、陶罐之类，火锅店的碗和碟子太显眼，暂时不能拿出来。 一定要找个囚犯可以携带又不显眼的容器！ 第4章 美味野鸡蛋 三人从林子走出去的时候，附近的草丛传来动静。 林昭昭扭头看了看，发现一位大婶提着腰带站了起来。 对上大婶的眼神，两人都有些尴尬。 不管怎样，林昭昭还是感谢这位大婶的到来，至少吓跑了林琅。这样下去不行，她一定要尽快带着姨娘和小弟养好身子。 凭借她的身手，下次林琅再闹事，肯定可以压着对方打！ 她看了眼不远处的亭子。 “差爷，劳烦借个火。” 在一众囚犯震惊的目光下，林昭昭走进了亭子，挤着一张笑脸，冲着衙役们客气地说道。 刘解差是这群人的头儿，他一贯的好脾气，从不为难囚犯，还特批午膳的时候，囚犯可以小范围地活动，就地取材找点吃的。 即使如此，囚犯还是天然地害怕官差，不敢主动靠近。 铁锅里的野鸡汤咕噜咕噜地冒着泡儿，刘解差吃得正热乎，顺手就抽了根正在燃烧的木头条子，直接递了过去。 林昭昭暗暗松了口气，立马接过：“谢谢差爷。” 临走前，她又看了眼这锅汤。 野鸡肉硬，味道腥臊，汤里只放了姜和盐巴，味道恐怕不太美妙。 如果能够配上她的秘制调味料，那才叫一个好吃！ 她护着火苗走出了亭子，干脆招呼姨娘和林墨过来，在距离亭子的不远处，架起了火堆。 附近的囚犯，很多都靠了过来。 在这样冷的天气里，没有东西吃，烤烤火也是不错的。 有勤快的也学着林昭昭的样子，跟她借火，她都爽快同意了。 她又拿出在亭子下面捡到的瓦片，用水冲洗了一下，便将它架在了火上。 “娘。”她伸出手。 郭氏立马递上野鸡蛋。 林昭昭动作利落地在瓦片边缘磕了下鸡蛋，蛋壳分成两半。 “刺啦~” 蛋液落在瓦片上，发出声响。 边缘慢慢地凝固，直到整颗蛋都变成了金黄色。 林昭昭从口袋里捏了一点调料，将调料撒了上去，又迅速倒了点水，调料瞬间化开了。 这个调料粉是她做的，独此一家！ “姐，闻着好香啊！”林墨猛吸了一口，不争气地流下口水。 林昭昭的脸上扬起笑容，偷偷往亭子里看。 她在上风口，鸡蛋的香味应该飘过去了。 果不其然，刘解差拿着鸡腿的手顿住了，闻着香气，朝她这里看过来。 眼瞅着周围的囚犯也被吸引了，林昭昭见好就收，立即用树枝将瓦片架到了地上。 三人围着，阻挡窥探的视线，也阻拦了香味继续扩散。 “你们先吃。” 在林昭昭的坚持下，郭氏才从小包袱里掏出了仅有的一双筷子，第一口，她夹给了林墨。 “阿姐，好好吃啊！”林墨惊叹，恨不得将筷子都舔一圈。 囚犯们不以为意，只当是小孩子饿狠了。 不过，这野鸡蛋是真香啊！ 要是他们也能捡到一颗，吃点儿荤腥就好了！ 郭氏又夹了一块，让林昭昭吃。 林昭昭拒绝了，郭氏这才吃了一口。 瞬间，她睁大了眼睛。 美味！ 她当上姨娘，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只是，昭昭什么时候有了这一手厨艺？ 第5章 驿站 “阿姐，你什么时候学的做饭啊？”林墨又吃了一口，忍不住问道。 郭氏状若无意地放下筷子，竖起了耳朵。 “我……”林昭昭早就料到有人会问，原主过得不像个小姐，倒也没惨到去厨房做工。 “娘，以前在府里的时候，有段时间咱们的饭食太差了。小弟刚出生，我不想娘亲亏了身子，就跑到厨房盯着妈妈们做饭，看的多了，也就会了。” 她没有说谎，原主真的这么做了。 只不过，后厨的妈妈没把原主放在眼里，还责骂了一番。 原主哭着跑回小院的时候，在路上遇见了她的老爹，老爹感情虽然渣，但挺重视儿子的。 所以，她们小院后来的伙食就没差过。 “昭昭，苦了你了！”郭氏感动不已，将人抱在了怀里。 至于调料哪儿来的问题，她直接就抛到了脑后。 林墨没想到姐姐为了一家的吃食这么辛苦，瞬间不嘴馋了，小手抱了上去，哽咽着说：“阿姐，以后墨儿护着你。” 不知怎的，林昭昭的眼睛也有点热了。 她在现代是个孤儿，靠自己的打拼，才攒下钱创业，她喜欢吃火锅，因为火锅让她暖暖的。 有时候，看着客人团坐在一起吃火锅，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她也会羡慕。 如今，她也有了家人，真是好啊！ 现在火锅店跟着她一起穿过来了，她不用担心食物的问题。至于流放，只能到了目的地再说。 最终，在郭氏和林墨的强烈要求下，林昭昭将剩下的蛋吃了，汤也喝了个干净。 如此，她的身体彻底热乎了！ 感受到熟悉的恶意，她扭过头，双目交汇，林琅迅速挪开了视线，恶狠狠地咬着手中的饼。 林昭昭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她。 “快走！” 衙役们休整好了，便催着大家上路。 流人们赶忙起身，跟上大部队。 冷风再次吹来，空气中夹杂着一丝雪花。 刘解差仰头看向天空，忍不住叹道：“今年的雪下地也太早了！” 越往北边就越寒冷，往常这个时节，都是半个月后才下雪。 这批流人也太不幸了，希望能少冻死几个，否则打点的银两还得退还一部分。 雪愈下愈大，路上湿滑。 衙役不敢松懈，终于在天黑前走出了这片山谷。 赶到驿站的时候，雪刚好停了。 驿站比较简陋，刘解差领着兄弟们去房间休息，烧上热水，又让留守在驿站的老兵们帮忙喂马。 而流人们大部分都挤在马棚里，少部分打点到位的才能住进柴房，林琅和卢氏就在其中。 林昭昭则带着郭氏和小弟率先抢了个马棚角落的位置，一边靠墙，另一边靠着门板。 三人身形娇小，缩在那里，风暂时吹不着。 晚上的时候，驿站里送了点粥。 分到每个流人手上，就剩下一点米汤了。 “娘，我出去看看。” 郭氏想要阻止，林昭昭已经猫着身子钻了出去，沿着墙根往里走了。 有官差走过来，郭氏只能搂着林墨，不敢追出去了。 林昭昭在院子里看见了水缸，趁着没人注意，她洗了把脸，把自个儿的鸡窝头整理了一下，用木钗盘了个丸子头，这才溜进了刘解差的屋子。 门“嘎吱”一声响，床上的人立即坐了起来，手里还抱着剑！ 第6章 饿成了傻子 蜡烛没灭！ 摇曳的烛火下，刘解差的脸忽明忽暗，凶狠地仿佛一个杀神。 林昭昭顶着巨大的压力，将房门关上了。 茅厕门口，解决完的林琅目睹了这一切。 她不会看错，那个鬼鬼祟祟的人一定是林昭昭！ 难怪白天敢跟她叫板，原来是和刘解差有一腿！ “听雨，你去帮我办件事。” 她勾起唇畔，看向了身旁的丫鬟。 此时，刘解差凝视着突然闯进屋里的小姑娘，判定她没有杀害官差的能力，脸上的神情也松了下来。 “找我什么事？” 林昭昭吓了一跳，立即堆起笑容。 “刘爷，这么晚了您还在尽忠职守，深怕夜里遇见敌人来袭，伤了我们这些人的性命！有您这样为囚犯着想的官爷，真是陛下的福气！”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刘解差嘴角抽了抽，有些不耐烦。 “是这样的，小的想跟刘解差换样东西。”林昭昭扫了一眼屋子，除了一张床，就剩下一个竹凳子，地上摆放着大大小小的陶罐。 床铺上倒是有床褥子，但刘解差和衣而眠，没有用。 如果有了褥子，晚上睡在马棚里，姨娘和小弟就不用受冻了。 但她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 褥子太显眼，难保别的流人不会争抢。 而陶罐就是她一直想找的，既不显眼又可以从火锅店带出吃食的完美容器！ 想到这里，她急忙掏出剩余的秘制调料，大着胆子凑近了些。 习武之人，五感本就比普通人灵敏。 林昭昭拿出调料的时候，刘解差就闻到味儿了。 他确定白天闻到的就是这味儿，够鲜！ “这是小人祖上传下来的秘制调料，我想换这个小陶罐。”林昭昭指了指地上的东西。 刘解差深深看了眼这个小姑娘，倒是个聪明的。 要是换别的，他不会同意。 一个破陶罐，倒是无所谓。 只是，这小姑娘嘴里没一句实话。 林家三代为官，当的是文官，可不是御膳房的烧火官！ “行。”刘解差点了点头。 交易完成，林昭昭呼了口气，抱着陶罐默默退出房间。 她躲在一处矮墙下，去火锅店里装了满满一罐子的小米粥。 蛋炒饭太干了，银耳汤又太稀，大晚上还是喝点粥比较好。 她想象着外面有人在喊她，集中精力，就从火锅店里出来了。 照着这样的练习方式，她反复进出了几次，自如后，手上直接就能抓取出东西了。 只是，后厨的门还是没能打开。 她决定以后再好好研究，赶忙溜回了马棚。 开门的时候，带起了一阵寒风，不过大部分人都休息了，马棚本来就漏风，所以没人注意到这边。 “我在外面找了点雪水。”林昭昭将小陶罐递给了林墨，特意说道，“你尝尝这雪水好喝不？” 其他没睡着的，听了这话只觉得好笑，林家这小娘子怕不是饿疯了，雪水有什么好喝的，这么冷的天喝一口下去，身上的血都凉了。 林墨睡得迷迷糊糊，被林昭昭叫醒，他一点儿都不生气，听话地接过罐子，就往嘴里倒。 刚吞了一口，小家伙就精神了，半睁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 这不是雪水，这是小米粥，热乎乎又香浓的小米粥！ “姐？”林墨小声喊了一下。 林昭昭神秘兮兮地竖起手指，放在嘴边。 林墨了然，乖乖擦完嘴，递给了郭氏。 郭氏不知道两个孩子在搞什么鬼，但她知道昭昭不会无缘无故地叫人喝雪水。 而且，这个小陶罐是哪里来的？ 一口小米粥下肚，郭氏也惊了。 她装作不知道，夸赞道：“昭昭接的雪水就是好喝。” 周围的人翻了个身，想着这家人果然饿成了傻子！ 第7章 滚 “昭昭、墨儿，你们睡，我来守夜。” 抄家的时候，郭氏仅仅带出了一条薄毯，就连喝水的竹筒都是衙役发下来的。此刻她将薄毯盖在了林昭昭和林墨的身上，便身子朝外坐着，挡在两人前面。 “那我下半夜换娘。”林昭昭确实困了，抱着林墨，两人挨着取暖，很快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林昭昭听见有人在小声说话。 大半夜的，万一有人起了坏心…… 想到这里，林昭昭整个人都清醒了，竖起了耳朵。 “娘亲，阿姐是不是出去偷的罐子和粥啊？” “你要相信昭昭，她肯定是捡的！” “对，罐子是捡的，雪水是天上掉的。”林墨狡黠一笑，冲着娘亲吐了吐舌头。 郭氏刮了下林墨的鼻子，低低笑了起来。 听见这些，林昭昭的嘴角偷偷往上弯起。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用力翻了个身。 林墨麻溜地躺下，钻进毯子里。 小孩子醒得快，睡着也快。 等林墨呼吸平稳了，林昭昭才起来，轻轻拍了拍郭氏的后背。 “有事就喊娘。”郭氏不再推辞，就去就睡了。 林昭昭从火锅店拿了个暖宝宝，麻溜地贴在麻衣里面，很快冰冷的身体就热乎起来。 她睁着一双眼睛，不光是马棚里的人，就连马棚外面，她也一直看着。 外面黑漆漆的，驿站门口把守的官差都在打着瞌睡。 夜里总是能滋生出人心的野兽，除了呼噜声，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也开始冒尖了。 月光下，有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马棚外面，他昂着头，居高临下的模样仿佛在挑选一匹合适的马。 他环顾一圈，最终视线向林昭昭所在的角落看过来。 看不清楚脸，那人发现林昭昭还没睡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 “滚！” 林昭昭靠门最近，直接站了起来。 一高一矮，一壮一弱，形成了鲜明对比。 但是，林昭昭的脸上没有丝毫退却的神情。 她看清楚了，这人身上穿的是衙役的服装！ 不是驿站的官差，而是押送她们的衙役！ 林昭昭板着一张脸，那人却于无动于衷，反而低声笑了起来。 黑暗里，男人往前一步，隔着矮小的门，伸手就要来扯林昭昭。 “滚！” 林昭昭直接从火锅店拿出了水果刀，抵在胸前。 这次，她的音量大了起来。 马棚里，不知道多少人醒了过来。 他们本想看热闹，却发现身边多出来一只手。 “你干什么？” “我包袱怎么开了？” “张三，我把你当兄弟，你……” 黑夜里，这些压低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那人用力吸了口气，慢慢收回了手。 林昭昭依旧保持姿势，手里握着那把水果刀。 她已经想好了，实在不行，她就砸开后厨的门，拿把切羊肉片的大砍刀出来！ 明月从乌云里跃出，驱散了黑暗。 刀光在男人的脸上闪了一下，男人身子一顿，转身就跑了，可能是气息乱了，两只脚一深一浅，看上去有些瘸。 瘸子？ 林昭昭眯起了眼睛，仔细回想。 负责押送的衙役里面有这样的人吗？ 人影彻底消失，林昭昭不再去看。 下半夜，她始终握着这把水果刀，冷冷看着那些“鬼”再次行动起来。 第8章 可真够贼的 第二天，不少人在哀嚎。 “天杀的，我就剩下这点干粮！” “我的药呢？我的药怎么没了？” “哪个不要脸的？出来，老子打死你！” 流人们骂骂喋喋，发泄心中的不满，他们都知道，没人会站出来，东西没了就没了，再也找不回。 “姐，我们有东西被偷吗？”林墨揉着惺忪的睡眼。 周围人没什么反应，但林昭昭知道，大家都竖着耳朵听呢！ 她笑了笑，拎起小陶罐：“我们就一条薄毯子，除此之外，有啥好偷的？噢，还有一个在驿站捡来的小陶罐，只能装点水，这可比竹筒重多了。” 如此，倒是没人关注她们一家了。 早饭是驿站提供的米粥，衙役提来了两桶，搁在马棚外，林昭昭本就坐在马棚口，第一时间抢过了勺子。 米粥上面一层都是水，她捞起勺子，在底下搂了搂，最后贴着木桶边，捞出了一大勺粥，倒在罐子里。 “你这小姑娘，可真够贼的！”跟在后头的大婶黑着一张脸，急切地抢过勺子，又拿了衙役放在地上的碗。 这些碗黑漆漆的，没人清洗。 大婶学着林昭昭的样子，也舀上来一勺。 只是这一勺，无论如何都没有林昭昭那一勺的米粒多！ 她还想再来一勺，手就挨了一鞭子，裂开一条口子，肉往外翻，血都滴到了粥里。 “每人一勺！”衙役又往地上挥了一鞭子，高声喊道。 无人在意桶里的血迹，争着抢勺子。 林昭昭退到了后面，一家三口轮流抱着陶罐，你一口我一口，就这么吃完了早饭。 一场雪，外面的泥土地都冻住了，屋檐下也凝出了冰柱。 很多人排到后面，盛出来的已经是冷米汤了，一边喝，一边打着寒颤。 林昭昭走到马棚外面，用雪擦拭了一下脸和手，又在罐子里装了些带回马棚。 “用这些洗洗，手会暖和。” 郭氏和小弟点头，学着林昭昭的样子，卷起袖子擦拭。 这时，旁边传来了一声冷笑。 林昭昭扭头，发现是早上那位抢勺子的大婶。 大婶手上的伤口已经凝固了，这会儿恨恨地瞪着林昭昭，吐了口唾沫：“蠢货！” 这么冷的天用雪洗手，肯定要长冻疮！ “你嘴巴那么臭，早上吃屎了吗？”林昭昭不想惯着她，直勾勾盯着这位大婶，瞅得对方心里发虚。 马棚里，有人笑出了声。 “你……”大婶刚张嘴，又捂住了。 她确实好久没刷牙了！ 她红着一张脸，气得往后挪，离林昭昭远远的。 林昭昭直接无语。 这些人都流放了，全身脏乱臭的，还顾着所谓的脸面…… 这时，柴房的门打开了。 马棚里的人好奇地望过去，只见林琅率先走了出来。 她红光满面，站在雪地里伸了个懒腰，一想到林昭昭被黄大破了身子，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天空又飘起了雪，萦绕在她的周围。 林琅颇有雅兴地赏起了雪。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生。” 要是在京都，她的身边肯定有郎君在喝彩，现在…… 她叹了口气，弯弯的眉眼下，是如泣如诉的哀怨美眸，直叫衙役看得心颤。 尤其是黄大，直接看呆了，他昨晚没得手，这会儿心里痒死了，直接走过去，将手里的饼送给林琅。 林琅没要，眼里闪过一丝嫌弃，绕开黄大，朝着马棚走来。 她要看看，林昭昭那个贱人的惨样！ 第9章 痴人说梦 “不要脸的腌臜货，林家的脸面都让你丢光了！”大婶本就火大，这会儿看见林琅，直接开喷。 “你……骂谁呢？”林琅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是应该骂林昭昭的吗？ 马棚里这么多人，昨晚应该看见啊！ “你不犯贱，差爷会给你送饼吃？他怎么不送给我啊！” “你！”林琅打量着大婶，仔细想了想，这位应该是林家姑奶奶那边的亲戚，八竿子打不着的旁支罢了。 她瞬间有了底气，抬起了头：“我可是林家嫡女，你算个什么东西？ “林家嫡女。”大婶咬牙切齿，双眼赤红，“要不是林家，我会在这里？林淮死了，你怎么不跟着一起去死！” 瞬间，马棚里的流人全部站了起来，一个个的眼里都盛满了怒火，全部瞪着林琅。 凭什么？ 他们这些被牵连的住在棚里，忍受风吹雨打，而罪魁祸首却住在柴房，还有心情吟诗作对。 瞧瞧人家，最多是清瘦了点，而他们已经不人不鬼！ “疯子!”林琅小声嘀咕了一句，转身就跑回了柴房。 这次，她真的害怕了。 一定是林昭昭在挑唆！ 很快，柴房的门再次开启。 马棚里的人齐刷刷地瞪过去。 只不过，这次出来的不是林琅，而是她的丫鬟。 一想到同样是流放的，别人还有丫鬟，他们就更气了。 听雨也很害怕，走路都低着头，差点儿撞上黄大。 衙役们哄堂大笑，一个个开着黄大的玩笑。 听雨耳朵根都红了，硬着头皮将黄大叫到了僻静的茅厕附近。 林昭昭仔细观察黄大的走路姿势，偷偷跟了上去。 “昨晚事成了吗？” 黄大嬉笑着摸了听雨一把，张口就露出一嘴的黄牙：“你说呢？质疑你黄爷爷的实力？” 听雨皱眉，一时无法判断。 倒是黄大凑了过来，认真问道：“你们真看见小贱人爬床了？” “自然不会有假。”听雨斩钉截铁。 她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小角金子，递给了黄大：“别忘记名册的事。” 黄大接了金子，又用牙咬了咬。 是真金！ 他笑得合不拢嘴，非常自信地说：“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听雨礼貌笑笑，扭头就走。 一靠近黄大，她浑身都不舒服。 看着听雨的背影，黄大放肆地打量，脑子里全是林琅的样子。 听雨转身，绕到墙砖后面，嫌弃地拍打身上的衣裳，尤其是刚才被黄大碰过的地方。 “听雨！” 林昭昭忽然出现，吓了听雨一跳。 “你跟黄大爷说什么呢？林昭昭明知故问。 “没……没什么。”听雨脸都白了。 她急着要走，却被林昭昭拽住了胳膊。 “人不是生下来就要做牛马的，别人看不起我们，我们要看得起自个儿。什么都会变，达官贵人会成为阶下囚，奴婢也能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 “凤凰？”听雨嗤笑一声，眼底是深不见底的恨意，“痴人说梦罢了。” 她用力甩开林昭昭的手，很快就跑远了。 林昭昭无奈叹气。 她尊重每个人的命运，但也不会放过任何想要害她的人。 第10章 快跑 衙役们用完早膳，便领着流人继续上路。 林墨和郭氏因为听了林昭昭的话，用雪擦拭了手脚，身上热乎多了，脸色也比其他人红润了。 瞧见他们的样子，那些手脚都快冻僵的流人，也学着她们的法子拿雪擦拭，手脚确实没那么冷了。 那位斗嘴大婶实在迈不动腿了，最后也学了这法子，腿才有了知觉，逃了衙役的一鞭子。 只是林琅和卢氏的日子却没那么好了，原本围绕在她们身边的亲戚都散开了。 “蠢货！”想到女儿在马棚前的那番话，卢氏直接甩了林琅一巴掌。 “娘！”林琅不解。 “闭嘴。” 卢氏不给她继续开口的机会。 “过了凄惶岭，咱们就到青州了。”刘解差走在前头，声音轻快了许多。 对于衙役而言，他们快交差了。 可对于流人来说，真正的苦日子才刚刚到来。 凄惶岭其实就是一个小山坡，他们走的是近道，下了山坡，就会到大路上。 踏上大路，就会正式到达青州地界。 整个青州只有三处地方，专门收容流人。 最好是留在渔阳县，那里物产丰富，气候也好，再不济就是去代县，那里也还行，最差的就是去上谷县了，青州大营所在地。 别的地方顶多干活辛苦，但到了上谷县，就是不折不扣的披甲奴，供人玩乐，丧失所有尊严。 林昭昭已经打听清楚了，具体分配的名册就在黄大手里。 所以林琅是想在名册上动手脚，让她到上谷县！ 但是，朝廷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默认官家子女不必为披甲奴。 下凄惶岭的时候，整个队伍的氛围压抑到了极点。 林昭昭却不动声色地靠近黄大，装作不小心，撞了黄大一下，手却伸进了黄大背着的包裹里。 只一下，包裹里的东西就进了火锅店。 黄大正欲发火，扭头发现是林昭昭，眼里的怒意忽然变成了得意。 小丫头是勾引完刘大哥，又来撩拨他了？ “啊！” 一声尖叫分散了黄大的注意力。 林昭昭回头，只见山坡上滚下来一团不明物体，她迅速撤退，拽着姨娘和林墨靠边站。 这时，她才发现，那团不明物体是个人。 那人从坡上滚下来，脸上全是血，根本看不清楚长相。前面的队伍一下子就乱了，有人躲闪不及，差点被带着滚下去。 林琅原本走在前面，听见后面乱糟糟的，这才回头，结果就看见一团东西要撞过来。 刹那间，她的脚定在原地。 “林琅，快跑！”卢氏被人撞开了，她急切地看向女儿，不顾形象地吼道。 林琅迷茫地看向母亲，根本听不见母亲在说什么。 但是，她不能死在这！ 她扭过头，看向听雨，一把将听雨拽到了自己的跟前。 听雨想跑，却晚了一步。 “小姐~”听雨瑟瑟发抖。 林琅没说话，脸上尽是阴狠。 最终，听雨绝望地闭上眼。 “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黄大跑了过去，一脚将人踹下了山坡。 最终那人滚到了大路上，撞死在了刻有“青州”二字的大石碑下。 大家纷纷往下面看。 听雨慢慢睁开眼，看着那具尸体，整个人都在发抖。 而林昭昭却看着黄大的脚印，确认了一件事。 昨晚的黑影，就是黄大！ 第11章 家当真不少 “死了好，落了个干净。” 大家都不在意，甚至有人夸赞起姑娘的气节。 只有那姑娘的家人在哭嚎。 “该死的林家人，害死了我女儿！” “女儿啊，你死的好惨！” “凭什么？凭什么林淮造的孽，要我们来承担！” 林氏族人齐刷刷地看向林琅，眼里全是埋怨。林琅不悦，本来被流放就很倒霉了，现在还要被族人嫌弃，被旁支憎恨。 她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卢氏却一个眼刀甩过来，她只能继续隐忍。 这一幕，都落在了林昭昭的眼里。 她非常肯定，马棚的那场口角，已经在大家的心里扎上了一根刺。就算林琅留在最好的渔阳县，也落不了好。 这些被牵连的人，不会放过林琅，如果林琅还是那副大小姐做派，就连卢氏，都会成为活靶子。 最终，队伍停了下来。 这种死人的事情，刘解差见的多了。 他同意了死者家人的请求，等这家人挖好坑，将人埋好，再继续赶路。 挖坑的时候，林昭昭躲到一旁，进入火锅店，查看黄大的东西。 郭氏以为林昭昭累了，便和林墨一起守着她。 另一边，黄大开始骂人。 “哪个不长眼的小偷，敢偷黄爷爷的东西！要是让我抓住了，我非弄死你不可！” 黄大越骂越脏，逮着人就开始查看包裹。 “行了！”刘解差不悦，瞥了眼黄大，神情肃穆，“名册没丢吧？” 黄大眼珠子转了转，将干瘪的包裹藏到身后，笑着保证：“哪儿能啊？我的命都丢了，名册都不会丢，那可是朝廷发下来的。” 具体分配的名单，朝廷早就拟好了，黄大只是暂时保管。 但，名册上的人为改动也是常有的事情。 毕竟整个家族流放，已经没有能人有权追查名册上的具体去向。 衙役收点银钱，一处两处的改动基本无人追究，只要大体相差不大就行。 此刻，黄大冷汗直流，内心焦急。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人。 火锅店里，林昭昭坐在椅子上，喝了一碗银耳粥，又将陶罐给倒满了，这才不慌不忙地看向桌上的一堆东西。 不得不说，黄大的家当真不少。 臭衣烂袜，她没得兴趣。 令她惊讶的是，除了名册，黄大竟然还捞了不少钱。 一锭银子，一小角黄金，另有铜钱若干。 啧啧啧，她算是开眼了，什么叫做小官巨贪。 论流放，还是她姨娘最老实，真就什么钱也没有，更别说打点官差了！ 她翻开名册，仔细查看，在上谷县的名单上发现了她们一家三口的姓名。 果然如此！ 她又翻到渔阳县，林琅和卢氏的名字赫赫在列。 没有丝毫的犹豫，她直接撕下了这页纸，用胶水粘到了上谷县的后面。她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改动的痕迹，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不是想让她们一家去上谷县吗？那就一起吧！ 一家人就是要齐齐整整。 这时，黄大过来了。 “交出来！” 黄大黑着脸，他已经认定是林昭昭在捣鬼！ 看见林昭昭还闭着一双眼睛，他火冒三丈，直接抽刀，架在了林昭昭的脖子上。 第12章 妒妇 “差爷，你这是做什么？”郭氏一下子慌了。 林墨好似惊惶的小兽，抱住林昭昭，瞪着黄大。 “你干什么？”刘解差有些生气，迅速走了过来。 此时，林昭昭从火锅店出来，睁开眼，就看见架在脖子上的刀。 她丝毫不慌，安抚了一下小弟。 “黄大爷，小的犯什么罪了？需要你来动手？” 客气的语气，可听在耳里，却多了警告的意味。 衙役只负责押送，没有擅自处死囚犯的权利，黄大越界了。 “还不放下！”刘解差怒喝。 黄大不觉得自己有错，流放路上死一两个犯人，又不是打紧的事情，天知道是犯人熬不住，还是衙役弄死的？ 看见刘解差这么护着林昭昭，黄大更加相信林琅的话，林昭昭果然和刘大哥有一腿！ 黄大不情愿地放下刀：“大哥，她偷了我的东西。咱们兄弟这么多年，当初为了救你，我可是牺牲了一条腿！” 他又看了眼林昭昭的脸，黑漆漆的，瘦得跟骷髅似的，和林琅差远了，大哥的品味真够奇葩！ 刘解差看了眼黄大的瘸腿，心中有些动摇。如果不是丢了重要的东西，黄大不会这样暴躁。 他看向林昭昭，只好说道：“你把包裹给他检查一下。” “没问题。”林昭昭爽快答应。 下一秒，她语气一转，又大声说：“如果没有呢？以后是不是有人东西掉了，都要来踩我一脚？我不能凭白遭受污蔑，如果东西不在我这里，他得向我道歉！” 黄大的火气蹭蹭往上冒。 “好。”刘解差应允了。 “娘亲。” 林昭昭喊了一声，郭氏立即打开了唯一的包裹。 包裹里除了薄棉毯，还有一双筷子，其余什么都没有。 众人唏嘘，知道她们家底薄，但没想到这么薄。 刘解差摆摆手，又看向黄大：“这回可以了吧？” 黄大傻眼，左右翻翻，又抖了抖毯子，确实什么都没有。 他瞪着林昭昭，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搜身。 林昭昭往后退，警惕地瞪着他。 “你干什么？”她大声喊道，“道歉！” 黄大红了脸，心虚地收回手。囚犯的衣服只是单薄的麻衣，藏不了什么东西。 真是见鬼了！ 到底是谁摸了他的包裹？ 刘解差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对……对不起。”黄大吸了一口凉气，说完就气愤地走了。 周围人看向林昭昭，眼底不禁带了几分钦佩。 他们这些犯人天天挨官差的鞭子，没想到有一天差爷也会向犯人道歉！ 不过，林府可真够狠的，郭氏好歹是个姨娘，竟然什么家当都没有。他们忍不住想起林府莫名死掉的两位姨娘，心想卢氏果真是个妒妇！ 路边鼓起了小土包，那户人家埋葬好了女儿，最后拿了块石头封顶，期盼以后能来拜祭。 但大部分人都知道，这是第一次拜祭，也是最后一次了。 看着小土包，林昭昭暗暗发誓，她一定会带着姨娘和小弟走回去。 那时便不再是“凄惶岭”，而是“欢喜岭”！ 大部队再次出发，趁着衙役催促上路的空隙，林昭昭偷偷从火锅店拿出了名册，丢在了前面的草地里。 第13章 求你有用吗 黄大本身就在找东西，路过草地的时候，一下子看见了名册。趁着没人注意，他偷偷捡起名册，赶忙塞进了怀里。 谢天谢地，脑袋总算保住了。 他松了口气，陆续又找到了自己的衣袜，可银钱就是没捡到。 因为刚才那一出，他不敢再去找流人的麻烦，只能将这股气憋在心里。 大部队正式踏上了青州的地界，将大石碑甩在身后。 冷风吹散了路边覆盖的白雪，露出一个又一个的小土包。 天黑前，他们到达了渔阳县。 流人们站在府衙里的空地上，府衙小吏清点完人数，冲着刘解差点了点头，将人请进屋。 听完小吏的汇报，县丞忍不住夸道：“刘解差，这次的活儿干得不错啊！每回就属你，手底下死的犯人最少了！” “都是托县老爷的洪福，他们知道县老爷仁善，都想留在这里呢！” “那可不成。”县丞笑着摆摆手，又问道，“单子呢？” “黄大！” 刘解差招呼了一声，黄大得令，从怀里掏出名册，恭敬地走进屋去。 这时，林琅抬起脖子，看好戏一般，望向了林昭昭。 “就要安排去处了。林昭昭，你不好奇吗？” “我可太好奇了。”林昭昭冷笑。 只不过，她好奇的是林琅接下来的反应。 看着林昭昭阴阳怪气的样子，林琅非常不舒坦。 她忍不住走到了林昭昭的面前，昂着头，得意地说：“你要是现在求我，我心情好了，说不定就让你们一家留在这里伺候我。再不济，送你们去代县也行。” “哦，对了！”林琅忽然掩唇笑了起来，“你这样的人，应该不知道上谷县吧？去那里的人可惨了……” “求你有用吗？你会那么好心？”林昭昭无语。 “说不定会呢？” “你是个什么东西，还能左右名册？我们一家听朝廷的安排，朝廷让我们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林昭昭看见远处走过来的人，一下子提高了嗓门，“我相信，朝廷和知县大人不会故意折辱我们。” 知县刚刚处理完堂上的案子，急忙往这里赶。他娘身边缺个伶俐的丫鬟，听说这批流人有不少官家子女，他正好挑个识文解字的，送到娘亲身边解解闷。 远远地，他就看见一个小姑娘站在人群里，不卑不亢地讲话。 不错，是个懂事的。 他又看了眼林昭昭，记住小姑娘的模样，这才走进了屋。 “大人，这批名单只有三个人留在渔阳县。”县丞仔细翻阅了两遍，这才汇报上去。 虽说渔阳县名额有限，但往日也没这么少过。 “三个？”知县皱眉，他看了看那三人的名字，又指向外头，“那个扎丸子头的小丫头在里面吗？” 刘解差瞄了眼，立即回道：“大人，她叫林昭昭。” 此刻，林琅刚巧转身。 发现知县指自己了，她一脸的兴奋：“瞧见没？县老爷定是看中我了，我很快就有好差事了。” 对于流人而言，在县老家干活，那是再好不过的差事了。 就连卢氏此刻也是骄傲的，只要林琅被看中了，她也可以顺理成章地留在知县府上。 第14章 欺君之罪 “林昭昭……”知县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县丞察言观色，知晓自家大人的意思。 名册上没有林昭昭的名字，但是大人看中这个小丫头了！ 虽然不知是为什么，但这不是什么难事。 “大人，这名单有问题。”县丞站在知县旁边，怒视着黄大，“咱们渔阳县历年的名单，从未低于过十人，这次只有三人，为何？” 黄大冷汗直流。 他看了眼知县，发现知县还板着张脸，心里更慌了。 名单他事先看过，也改动了。 留在渔阳县的本应有十三人，也不知怎的，带着林琅名字的那页纸怎就没了？ 擅自改动名单，那可是欺君之罪！ “我……我不知道。”黄大硬着头皮回话。 刘解差心里恨死了！ 跟黄大共事多年，他一眼就能瞧出黄大的不对劲。 从前改动一两个人也就罢了，这次黄大竟然改动了十个人！出现这么大的纰漏，保不齐他也跟着遭殃…… “雪天行路，许是名册被雪水所污，字迹不显，这才导致人员减少。还请县老爷开恩，饶过黄大。”刘解差只得跪下，帮黄大开脱，“我们不如按照往常的惯例，用抽签的方式，再抽取十人留在渔阳县，可好？” 他趴在地上，抬起头，仔细打量知县的表情。 而黄大早就跟着一起跪在地上，身子发抖，压根不敢动弹。 “嗯。”知县终于松了口气，带着县丞离开了这间屋子。 剩下的小吏只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扶着刘解差站了起来。 而黄大索性翻了个身，躺在地上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 “刘解差，下次要注意了。”小吏提醒道。 “是是是。”刘解差赔着笑脸，对着地上的人就是一脚，“还不起来干活！” 黄大这才起身，跟着刘解差走出去的时候，又是一副大爷的模样了。 他扫了一眼场上的流人，看见伸长脖子的林琅，心里一阵恼火。 “规矩点，都跟我走。”他大声喊了一句，就开始带路。 县衙的后院有些空房，原本是给当差的小吏使用，但小吏不爱住在衙门，便空了下来，干脆让流人住一晚。 “黄大爷，刚刚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报名单？”听雨被林琅赶过来，硬着头皮问。 她瞧出黄大心情不好，说话的语气都柔和了许多。 黄大冷哼，瞪了听雨一眼：“报什么报，明天抽签。” “抽签？” 林琅听到这个回复，直接气炸了！ 她转身，不满地看向卢氏：“母亲，外祖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官差没打点到位，如今连落户渔阳县都做不到！ 不对啊，她问过黄大，明明她和母亲都在渔阳县的，这到底怎么回事？ “那你呢？你还说知县大人看中你了！”卢氏也在气头上。 “母亲！” 隔壁，林昭昭听见林琅歇斯底地的叫声，只觉非常悦耳。 “阿姐，你说我们一家能抽中渔阳县吗？”林墨低头扣着手，忍不住担忧起来。 他不想和娘亲和姐姐分开！ 可是，三人一起抽中的概率实在太小了。 郭氏也同样担心，但她依旧面带微笑，柔声说道：“娘亲永远不会抛下你和昭昭的。” “放心，谁都不能分开我们。”林昭昭伸开双臂，抱住了两人。 抽签嘛，操作空间很大的！ 第15章 炸茅厕 屋子里是大通铺，住的不止他们一家三口。 多余的话，林昭昭不再讲。 至于舍友们，一个个都抱着那点家当，深怕被林昭昭盯上。 晚上的时候，衙役送来了一箩筐的饼，还配了点咸菜。 跟之前的伙食相比，这顿简直太好了，也让人相信落户在渔阳县是最好的选择！ 林昭昭领了饼，又夹了点咸菜，带着一家三口坐在角落里，离着衙役远远的。 “喝水。”她看着林墨噎住了，将陶罐递了出去，里面是白天撕名册的时候在火锅店里倒的银耳汤。 林墨喝了一口，发现不是水。 软软滑滑的，还带着一丝甜味。 这是银耳汤！ 他冲着阿姐咧出大大的微笑，又递给了姨娘。 郭氏瞅见姐弟俩的样子，便知道陶罐里不是普通的水了。 这三人甜甜蜜蜜地喝汤，吃着饼，其余的舍友们却如坐针毡，最终在衙役过来收箩筐的时候，有人按捺不住，冲了上去。 “大人，关于抽签的事，能借一步说话吗？” 那人伸出手，略微露出了袖子里的一角银子。 衙役眼神闪了闪，领着人走到了门口。 漆黑的夜里，四下无人，两人嘀嘀咕咕。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人含着笑进了屋。 这下，剩下的人都炸了，争着冲了出去。 衙役也不拒绝，照单全收。 “你给了多少？” “那你给了多少？” 有人互相问，最后差点儿打起来。 林昭昭从火锅店找到了自己常用的耳塞，和姨娘、小弟挤在一处，早早就睡下了。 那些人瞅见林昭昭一家三口的样子，心里又有了底气。 至少他们还有钱财，能够打点一二，不像某些穷光蛋，连最后折腾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夜，流人们闹得很难看。 衙役们收了钱，便懒得去管，跑到前院喝酒赌牌去了。 等到所有人都睡着，林昭昭睁开眼睛，摘下了耳塞。她轻手轻脚地下床，没有惊动任何人。 可能衙役没想到会有流人逃跑，所以门没上锁。 毕竟前院有守卫，而后院的墙壁又高，还养了条狗，没人能逃跑。 大黄狗趴在地上，听见动静，刚站起来，眼前就出现了一碗香喷喷的蛋炒饭。 蛋炒饭里还拌上了牛肉酱，大黄狗哼哧哼哧地呼着热气。 它抬头看了眼林昭昭，围着她热情地摇了摇尾巴。 “乖狗狗，你先吃，一会儿再叫噢！” 林昭昭摸了下狗头，便往前院走去。 天快要亮了，前院充斥着酒味儿，到处都是静悄悄的。 林昭昭想到某种可能性，往大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大门是上了锁的，门口站着两个守卫，一个打着哈欠，一个靠在柱子上打瞌睡。 她深吸口气，慢慢后退，往衙役住的方向摸索。 “妈的，老子昨晚输掉了一两银子。” 是黄大的声音！ 林昭昭心中一喜，就看见黄大进了茅厕。 黄大的旁边还跟着一人。 “你昨晚吃啥了？这么臭！”那人很快提着裤子出来了。 黄大则闷声骂道：“滚滚滚！” 他抬起头，准备欣赏一下日出。 只见天上掉下来一块石头，冲着他的脑袋飞过来！ “来人啊！陨石炸茅厕啦！” 下一秒，他“嗷”地一声，倒在了坑位上。 第16章 求求你放过我吧 林昭昭趴在墙上，听见里面的动静，捂嘴偷笑。 “汪汪汪！” 大黄狗吃完蛋炒饭，听见动静，迅速跑了过来。 林昭昭伸手一指，狗子摇着尾巴，非常上道地钻进了茅厕。 黄大晕乎乎的，只觉得脸上有股湿润的气息，心里痒痒的，一睁开眼，对上的却是黑乎乎的狗鼻子。 “啊！” 他吓得叫了一声，连忙爬了起来，裤子都没顾得上提，就往外跑。 “汪汪汪~” 又是几声狗叫。 狗子闻着味儿，兴奋地追在他的屁股后面。 天渐渐亮了，已经有人听见了动静，正往这里赶来。 林昭昭默默伸出一只脚，拔下了头上的木钗，随手揉了两下头发，又解开了衣裳的两颗扣子。 “走开，走开！”黄大回头看了看狗，刚跑出茅厕，没看前面的路。 果不其然，他一下子就被绊倒在地。 “林昭昭！”看清楚眼前的人，黄大咬牙切齿。 上次在凄惶岭没从林昭昭的身上搜出东西，后来莫名捡到了名册，结果名册被改动了！ 他思来想去，唯一碰到过包裹，又有胆子改动林琅那一页的人，可不就是林昭昭。 他的钱，肯定也是林昭昭拿的。 狗子又扑上来，黄大立马站起来，无奈地提上裤子，驱赶狗子。 等他赶走这条碍事的狗，一定要好好教训林昭昭。 之前在马棚没有得手，现在她自己撞上来，可怨不得他了！ 黄大狠狠踹了一脚狗子，眼神阴狠，朝着林昭昭走过来。 “虐待小动物，你不得好死。”林昭昭骂了他一句，朝着他勾勾手指头。 “贱人，我让你知道大爷的厉害！”黄大吐了一口唾沫。 他的手快要碰到林昭昭的时候，林昭昭往地上一坐，成功避开。 上一秒，这个女人还对着她挑衅地笑，下一秒竟然嚎啕大哭。 “黄大爷，求求你放过我吧！” “现在知道害怕了？刚才不是挺能的？”黄大冷笑，就要去摸她的脸。 瘦是瘦了点，好歹是个官家小姐。要是没犯事，他这辈子都碰不到。 “你在做什么？” 一道阴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糟糕！ 刚才他只顾着一人一狗，完全没注意后面的动静。 “嘿嘿！”黄大瞬间变了脸，堆起笑，缓慢转身，看见是刘解差，立即松了口气，“哥，我闹着玩呢，解解闷。” 刘解差黑着脸，看着林昭昭衣裳凌乱的模样。 这能是解闷？ 啪！ 他直接一巴掌甩过去。 黄大不敢置信地捂着脸。 看着黄大顽固不化的模样，刘解差叹口气，脱下自己的衣裳披在林昭昭的身上，将人扶起来。 林昭昭藏在袖子里的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又挤出一些眼泪，可怜兮兮地盯着刘解差，软软地说：“刘大人，我不是故意惹黄大爷生气的，我真的什么都没有看见。” “你胡说什么呢？”黄大只觉得莫名其妙。 林昭昭装作被吓到了，抖了抖，躲到刘解差的身后，冲黄大做了个鬼脸。 黄大简直气炸了！ 小妖精，果然会勾引男人！ “哥，你要是还当我是兄弟，就把她交给我。” 他绝对不会让一个女人破坏他们的兄弟情！ 第17章 人赃并获 “我就是太把你当兄弟了，才纵得你无法无天！” 刘解差坚决站在林昭昭的前面，他看了眼缩在角落嗷呜的大黄狗，表情更加严肃了。 这狗从小养在衙门里，早就是正式工了。 而他和黄大是外来办差事的，黄大捅了个大篓子，他好不容易想到办法糊弄过去，现在黄大还敢殴打县老爷的心头犬，简直不知死活！ “丫头，你看见什么，就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事到如今，刘解差觉得自己不能由着黄大胡作非为了。 林昭昭低下头，使劲揉了揉眼睛。 最后，她眨巴着通红的眼睛，低声说道：“我出来找茅厕，看见有人和黄大爷讲话，说什么名册的事情办的很好，又说了什么抽签，我听得不是很清楚。那人给了钱就走了，我有些害怕，就想走。” 她抬头看了一眼黄大，装作很惊恐的模样，不停地摇头：“我真的不是故意看见的，你放过我吧！上次在驿站的时候，我知道那个人是你。我……我不想活了！” “驿站？”刘解差瞪向黄大，暴怒道，“你在驿站的时候就对囚犯下手了？” “我……我什么都没做啊！”黄大是真的无辜，他是真的没得手，“跟她快活的，不是你吗？” “蠢货，闭上你的狗嘴！”刘解差暴怒。 此刻，他杀了黄大的心都有了！ 上头明文禁止，不允许衙役侮辱流放的犯人，尤其是官家子弟。 黄大顶风作案一次，这次还想来第二次！ 最重要的是，黄大改动名册的事情已经惹怒了知县大人，现在还想在抽签上做手脚，真是不知所谓！ 他严重怀疑，自己这么多年没升职，都是被黄大给害得！ “哎哟~”林昭昭假装没站稳，摔倒在地。 躲在角落的大黄狗走了过来，围着她着急地转圈。 林昭昭顺势将火锅店里的一小角黄金放在地上，大黄狗闻了闻，咬住了金子，扬起狗头，骄傲地嗷了两声。 “啊？这是？”林昭昭抬头看了看刘解差，欲言又止。 刘解差狐疑地瞥了眼狗子，一下子就发现了狗嘴里的黄金。 他冷笑了两声，心里头对黄大的那点兄弟情，彻底消散了。 “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黄大也很困惑，他搞不明白自己丢的金子怎么会在狗嘴里？ “我真的什么都没做！”看见林昭昭嘴角的笑，黄大瞬间明白了一切，“是你，一切都是你在捣鬼。” 说着，他抬起脚就踹了上去。 刘解差挡下了，伸手拎住黄大的衣领：“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远处，县衙的人赶了过来。 刘解差往后看了一眼，直接将坐在地上的林昭昭捞了起来。 下一秒，林昭昭的双脚就离开了地面。 刘解差一手拎着她，一手拎着黄大，竟然飞过了围墙，落在了另一处过道。 “咦？刚才还听见有人讲话。” “真是见鬼了。” “大黄，怎么就你在这儿？说了多少次了，不能吃屎。” 大黄狗欢快地摇着尾巴，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 “汪汪汪~” 第18章 对不起 无人的杂物房，刘解差踹开门，将手上的两个人推了进去。 “哥，你听我说，我真的……” 黄大还没说上几句话，就被揍了一拳，直接晕倒在地。刘解差人狠话不多，找来麻绳，将黄大的双手反绑在身后。 “刘大爷，我……” 刘解差抽空看了眼躲在墙角的林昭昭，弱小可怜又无助。 “你不用害怕。”他果断脱下黄大的鞋。 瞬间，房里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 刘解差屏住呼吸，扯下黄大的足袜，塞进了黄大的嘴里。 做完这一切，他又站起身，嫌弃地闻了闻自己的手指，露出难以言喻的微妙表情。 考虑到还有林昭昭在场，他将手背在身后。 “刘大爷，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林昭昭低着头。 刘解差想起之前小丫头还很神气地钻进他的房间，要跟他作笔交易。那时候的她，即使前途未卜，眼里也就是有光的。 哪里像现在？ 早知道那天黄大会对她下手，他就应该护着她回到马棚的！ 看着林昭昭，他不禁想起了自家小妹妹，都是花一样的少女，黄大怎么下得去手？ “你把今天的事情都忘记。”刘解差的语气缓了下来，捡起林昭昭掉在地上的木钗。 他看着林昭昭，视线一路下移，从凌乱的头发到解开的扣子。 仿佛被刺痛一般，他递出木钗，移开了目光。 “这个给你。你放心，我会把黄大送的远远的，没有人会知道你的事情。你……你以后也不要说，虽说现在流放了，但名节对女孩子而言，还是很重要的。我看出来了，县太爷有意留你，没了黄大，不会有人破坏抽签了。” 若是他的妹妹被人玷污了，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偏偏，他不能杀了黄大。 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谢谢。”林昭昭小心翼翼地接过木钗，一副不敢触碰男人的模样。 她低垂着脑袋，露出长长的脖颈，梳理着头发。 看着她这副乖巧的模样，刘解差更加过意不去了。 “对不起。” 林昭昭垂下的睫毛闪了闪，其实她一直都盯着刘解差的脚。 只要刘解差有进一步的行动，她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就会准确无误地插入刘解差的心脏。 事实证明，她赌对了。 跟黄大相比，刘解差的本性是良善的。 “这个给你，快回去吧。”刘解差想了想，又将手里的那一小块金子塞到了林昭昭的手里。 似乎是怕小丫头不敢接受，他没给林昭昭归还的机会，直接扛着死猪一样的黄大，走了出去。 林昭昭追到门口，左右看看，已经没有人影了。 她又抬起头，只见到刘解差的衣角闪了一下，就隐入到另一面墙里了。 功夫这么好，怎么混得这般差？ 她摊开手掌，掂量了下金子，满意地放进了火锅店。 一大早，饭还没发放，衙役就催着流放的囚犯去院子里。 县老爷不在，主持抽签的是县丞。 郭氏牵着林墨走在队伍的末端，其余人都在担心今日的抽签，倒是没人关注她们。 怎么还没回来？ 郭氏紧张地看向四周，腿都在发颤。 第19章 有猫腻 衙役拿着名册，开始对人数。 刘解差站在县丞的身边说着话，时不时地看向院里的人。 “干嘛的？”衙役叫住了跑过来的林昭昭。 “去茅厕了。” 林昭昭红着一张脸，气喘吁吁。 “去去去，懒驴上磨屎尿多。”衙役啐了一口，倒也没有放在心里。 林琅站在队伍的最前面，不用回头，她便知道这个出洋相的人是林昭昭。 一想到林昭昭害怕得快要尿裤子，她莫名觉得很爽。 她找了一圈，都没有见到黄大。 没用的东西！ “一个个上来。”衙役点了站在第一排的人。 县丞的面前摆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有个竹筒，里面摆满了签子。 外观上，这些签子没有任何区别。 “抽到长签的人离开，短签的人留下。” 大家心中了然，都盼着能中短签。 排在第一的男人上前，手都在颤抖，迟迟不敢去选。 他求救地看向场上的一位衙役，昨晚他将仅剩的财物都交给了这位衙役。可是，衙役竟然看也不看他，似乎根本不记得答应了什么。 “快点！”有人催促。 他只能闭上眼，求了一遍佛祖，这才抽了自己的签子。 刘解差看了一眼，淡淡地说道：“长签。” 男人的肩膀一下子垂了下去，嘴里喃喃地说道：“不可能啊，不可能啊……” 接着，又有人上去。 毫不例外，都抽中了长签。 有人没走两步，直接晕倒在地了。 林琅原本就在前面，很快就轮到了她。 她冲着县丞妩媚一笑，手指在签上来回移动。 发现县丞微微点头，她这才取出了签子。 “短签。” 听到刘解差的话，林琅长呼了一口气。 果然她昨晚那一步走对了！ 傻子才去贿赂普通的衙役，要找就该找县衙里说得上话的人！ 她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拿着签，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唯独那双眼，瞪得大大的，作出一副非常惊讶的模样。 “做作！” 人群里，有人低声咒骂。 接着又是卢氏，毫无疑问，卢氏抽中的也是短签。 看着林琅和卢氏单独站了一队，和大家区分开来，人群里出现了不一样的声音。 “凭什么贱人母女可以留下来？” “肯定塞钱了。” “根本不公平。” 一个还能说得过去，母子俩一起留下，确实容易引起怀疑。 接下来，又有人陆续抽中。 “谢谢老天爷！” “啊，我可以留下了！” 不过，也有人在哭泣。 因为她抽中了，但她的孩子和相公却没有。 此时，林琅和卢氏的身边，又站了四个人。 也就是说，名额只剩下四个人了。 轮到最后一排的时候，刘解差伸出手，指向了林昭昭。 “这边先来。” 按照原来的顺序，林昭昭她们应该排在最后。 这会儿从她们这边起头，后面的人难免有意见。 不过，县丞没发话，他们这些囚犯也不敢吱声，他们只能默默祈祷，前面的人把长签都抽了，这样他们甚至不用去抽，就能自动留下了。 林昭昭上去的时候，刘解差冲她打了个眼色。 不光是刘解差，就连刚才晃悠的县丞也走了过来，就站在林昭昭的旁边。 后头的囚犯想看，只能看见县丞的背影。 林昭昭刚伸手，县丞已经抽出了一根短签，塞进了她的手里。 这些签，果然都做了手脚！ 第20章 太幸运了 “短签！” 听到这声通报，林琅几乎咬碎后槽牙。 她发誓，一定会让林昭昭后悔抽中这根签！ “昭昭？”郭氏心里着急，想要领着林墨上前，却被刘解差请到了队伍的最末端。 其他人只当林昭昭得罪了差爷，差爷便为难郭氏和林墨。 他们一点儿都不在意，赶忙去抽自己那根签。 现在，他们终于明白了，求爷爷告奶奶根本没有用，这帮衙役只负责押送犯人，在渔阳县压根说不上话。 “长签！” “长签！” 一连好几个长签，囚犯们心灰意冷。 抽不中短签，就不能留在渔阳县。更难过的是，他们手中的钱财已经全部打点完了，再去到别处，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 到了最后几个人，有的承受不住压力，抽签的时候，手不停在抖，都是靠刘解差扶着拿签的。 林昭昭始终注视着郭氏和林墨，一旁的琳琅看见林昭昭的样子，只当林昭昭在紧张。 “放弃吧，她们不可能抽中的。”她不屑地说道，“你要是舍不得，不如把短签让给别人。” 一听这话，其余落选的人齐刷刷地盯着林昭昭。 有人跟着附和。 “昭昭，你娘和你弟不能没人护着！” “对啊，不管去哪儿，一家子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妹子，你把短签让给我，我好陪我婆娘，夫妻不能分离的。” 林琅掩唇轻笑：“听见没？这里不适合你。” 除非林昭昭跟她一样，有大把的银子贿赂差爷，郭氏和林墨才能留下。 一家人都抽中短签，完全不可能！ “留不留，不是你说了算。”林昭昭淡淡开口，眼神扫过众人，大声说道，“就算要让，我也只会选择姨娘或者小弟。” 大家的希望落空，深深叹了口气。 是啊，换作他们，也会跟林昭昭一样，让给至亲，怎么可能便宜外人呢？ 就快到郭氏了，她六神无主地看向林昭昭，手心里全是汗。 林昭昭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她瞬间没那么紧张了。 她要相信昭昭！ 昭昭说了没事，那就一定没事。 “娘亲！”林墨晃了晃姨娘的手，满脸的兴奋，“我们不用抽了！” “啊？”郭氏低下头。 林墨指指前面：“加上我们，就剩4个人了，前面的人抽中的都是长签！” 这时，刘解差将竹筒剩下的四根签子倒了出来。 无一例外，都是短签。 前面排着的两个人是一对姑嫂，她俩抱在一起欢呼，看见郭氏呆愣的样子，忍不住说道：“大妹子，我们不用走了，我们留下了！” 郭氏终于反应过来，可不就剩下四个短签了嘛！ 这也太幸运了！ 昭昭是怎么办到的？ 她一下子抱住了林墨，喜极而泣。 “不可能！”林琅看着这一幕，皱起眉头。 就连卢氏都觉得不可思议，深深地看了眼林昭昭。 这个庶女，有点儿不一样了。 “为什么不可能？”林昭昭脸上洋溢着笑容，迎上林琅的目光，“你们母女可以一起留下，我和姨娘就不行吗？运气嘛，又不是按照嫡庶划分的。” 第21章 另外的价钱 “你！”林琅语塞。 这话她没法辩驳，总不能说自己是塞了钱吧！ 只是，她还是不相信天底下会有这样巧的事情。 她的视线定格在刘解差的身上，刚才林昭昭抽签的时候，刘解差肯定帮忙了，就连林昭昭的姨娘和小弟，也是刘解差请到后面的。 姨娘生的贱人，就是会勾引男人！ 哼！ 被黄大睡过的破烂货，她倒是要看看刘解差能疼爱到几时？ “昭昭！” “阿姐！” 郭氏和林墨急急走过来，一家三口抱在了一块。 那些没被选上的人，多少有些不甘心。 林淮贪污，害得他们这些亲戚旁支跟着被流放！老天爷不可怜他们这些无辜的人，却把福气给了林淮的妻儿。 凭什么她们能够留在渔阳县！ 感受到周围的恶意，林昭昭收敛了神情，拽着姨娘和林墨站在人群后面，尽量降低存在感。 “剩下的人，收拾一下，用完早饭就出发。”刘解差说完，就领着没选上的流人走了。 本来这趟结束，他准备留在渔阳县，剩下的路程就让黄大走完，最后再汇合，一起回京复命。眼下，黄大是靠不上了，只能他带着手底下的兄弟去往代县。 院子里，只剩下选中的十人。 林琅一直在给县丞使眼色，县丞心里门清，但知县夫人是个醋坛子，他可不敢往知县家胡乱塞人。 留下来是留下来的价钱，想要分配到县太爷的府上做事，那是另外的价钱了。 还是知县大人慧眼识人，这十个人里，唯独林昭昭这一家人老实本分，眼神平静无波，没有那种急切想要被选上的欲望。 “你，去县老爷府上做事。”县丞停在了林昭昭的面前。 其余人震惊地看向林昭昭，感叹她的好运气。 家人跟着一起被选中就算了，如今还能分到知县大人的府上！ 虽说是当奴婢，但比下地干活强啊！ “我……”林昭昭却没那么高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难过地看向姨娘，又看了看弟弟，最终低下了头。 林墨几乎秒懂，小手抱着林昭昭的大腿，说哭就哭。 “墨儿，快放手！别哭了，你阿姐有了好去处，我们应该高兴的。”郭氏擦着眼泪，去扯林墨。 县丞有些不落忍。 “行了，你俩跟着一块去。”他摆摆手。 闻言，林昭昭立即抬头：“谢谢大人，谢谢知县老爷，我会日日为你们祈福的。” 对上林昭昭扑闪的大眼睛，县丞不禁感叹，小丫头真是一点心机都没有。 幸亏刘解差提醒，他才知道林昭昭还有姨娘和小弟。 反正要留十个人，索性就让林昭昭一家团圆。 否则，林昭昭就算留下来，做事也不会开心。 现在看到林昭昭的样子，他想着自己果然做对了！ 县丞只是点了下头，不再讲话。 “大人，还有我？”看见县丞如此好说话，林琅忍不住，出声提醒。 连没用的郭氏和林墨都能留下来，那她一定也可以！ 她可是将全部的身家都给了出去，不至于这么一点小忙都不帮的！ 第22章 气疯了 “我！” “大人看看我！” “还有我！” 有了林琅带头，其他人也纷纷举起手，争着想留在知县府上。 县丞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知县又不是富商，哪里养得起这么多的人？ 罪奴不需要给月例银子，给个饭吃就行，知县才想着挑一两个机灵的伺候老夫人，要是每次来了流放的囚犯，都送进府里，怕是房子都住不开了！ “再吵，把你们都送去开荒！”县丞一发怒，大家只能闭嘴。 心思再活络，也只能藏起来。 唯独林琅不依不饶，还在看着县丞。 县丞冷哼，走着走着就停在了林琅的跟前。 “大人？”林琅双眼发光，喜不自胜。 她面容白净，比林昭昭好看多了！ 一定是大人看中了她，要把林昭昭给换了！ 此时，隔壁传来大黄狗的叫声。 县丞直接骂道：“叫什么叫，一天天就知道乱吠，你就是一条狗，给我安静点！” 瞬间，林琅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其他人自然听懂了，知道县丞是指桑骂槐。 卢氏的脸色极为难看，只觉得此生从未如此窝囊过。 偏偏，她不能发火。 若是从前，别说县丞了，就是知县大人，见到她这样的朝廷命妇，那都是要下跪的！ 现在她的女儿求着这样的微末小官，竟然还被羞辱，真是够了！ 卢氏伸出手，狠狠掐了林琅一把，既是劝阻林琅，也是告诫自己。 要忍！ 留下了知县需要的人，县丞哼了一声，直接就走了。 剩下的事情，自然有人按照章程去办。 就说他自个儿，也是不愿和罪奴多待的。 “你们跟我来。”有衙役上前，领着林昭昭他们离开。 众人羡慕之余，又有衙役过来了。 “你们，跟我走！” 这位的态度就不怎样，语气也很凶。 但是，寄人篱下，他们没有办法。 能够留在渔阳县，已经是再好不过的结局了。 这次，林琅走在了最后。 她瞪着一双眼，已经快气疯了。 “娘亲，外祖什么时候能捞我们出去？” 卢氏拽着林琅，手上加大了力气，低声说道：“快了，待个两三年，我们就能回京。” “两三年？”林琅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她忍不住怒火，又问：“之前说好一年的呢？到底是两年，还是三年？” 在这里磋磨上三年，容貌肯定受损。到时候回京都，年岁又大，人又老了，还有什么用？ 卢氏知道女儿在担心什么，对于女人而言，年轻就是资本。 “你放心，雷炎那小子会等你的。”卢氏松了手，拍拍女儿的肩膀。 这一点，她完全相信女儿的魅力。 提到雷炎，林琅的脸上难得出现一抹小女儿的温情。 都怪死鬼老爹，竟然让林昭昭和雷炎定亲，明明雷炎喜欢的是她！ 现在林昭昭回不去了，而雷炎答应她，会等她回去的。 林琅深吸口气，重新有了斗志。 不就是两三年，她熬得过去。 他们被带到隔壁吃早饭，之前那批流人已经收拾完毕，准备出发了。 忽然，有个衙役拿着封信，急匆匆跑进来。 “县老爷呢？刘将军有急报！” 第23章 去而又返 刘解差走在前头，猛然停下了脚步。 只是一晃神的功夫，他就回了神，又带着流人继续往前走。 一只脚刚迈出县衙，后面就有人追了上来。 “刘解差，先别走！” 刘解差回首，就看见县丞跑得气喘吁吁。 好不容易来到门口，县丞靠在柱子上，挥了挥手：“代县你不用去了。” “这些人都留下？”刘解差不明白县丞的意思。 “哪能够啊？”县丞深吸口气，这才将话说全，“是上谷县的刘将军，他差人送了信，说是军营那边缺人，想要一批披甲奴，让咱们把这批流人都送过去。” “全部吗？” “全部。”县丞点头。 将军有令，就算县老爷想要留下一两个人，都是不敢的。 刘解差只好带着流人重新回到县衙，接收刚刚被挑走的十个人。 因着知县大人有一丝丝的愧疚，所以多赏了些饼子，特意让这些流人带上。 林昭昭一眼就看见了刘解差，冲着对方点了点头，就算打过招呼了。 刘解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免有些同情。 都快出泥潭了，结果又进去了…… “我不要！”林琅发作了。 她抬手将衙役递上来的饼子打落在地，扫视了一圈，最后看向了县丞。 “大人，我要见知县大人！” 她刚才快要出府了，县老爷却派人叫住了带领他们的衙役，说是要将他们这批人都送到上谷县。 不能留在知县府上做事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连渔阳县都留不得？ 林昭昭那样的贱人才需要去上谷县，她和娘亲怎么可以？ 这一回，卢氏终于站了出来。 纵使粗布麻衣，也不能遮盖她身上当家主母的气势。 她看了看林氏族人，大声说道：“你们不想知道，为什么去而又返吗？” “那是因为……” “住口。”县丞好不容易呼吸平稳了，听见有人要见知县，只觉得心塞。 找知县有什么用？ 那可是刘将军！ 在青州，刘将军都算半个皇帝了。 当然，这话他不能说。 县丞走到闹事的母女俩面前，开始后悔收了林琅的好处。 “你们的去留，不是本县可以决定的。刘将军镇守边关有功，你们本就是罪奴，现在有机会帮助刘将军，为朝廷出一份力，是你们的荣幸。”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 谁都知道去上谷县意味着什么！ 他们原本想着渔阳县留不下来，去到代县也行。 结果，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 “话可不能这样讲。”林琅昂起头，掷地有声地说道，“朝廷有规定，官家子女不必为披甲奴。现在是做什么？刘将军的话比圣上的话还管用吗？” 她本就看不起县丞。 不过趋炎附势的小人，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规矩都不懂吗？ 林昭昭冷眼看着这一切。 之前林琅买通黄大，想让他们一家三口去上谷县，现在轮到林琅去了，怎么就崩溃了？ 刀割不到自己身上，就永远感觉不到疼痛！ 县丞就是知县大人的喉舌，知县不出面，就表明态度了。 去上谷县，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第24章 吵得脑壳疼 “我爹是工部侍郎!” “我爹……我爹不行，但我祖父是探花！” “我舅舅也是官！” 一个个抢着报自家的家门，证明身份。 林琅感觉自己的腰杆更硬了，其他人的爹再厉害，都比不上她的爹爹。 “我爹是户部尚书，我娘是卢氏女。”林琅淡淡地瞥了眼县丞，又说道，“大人若是不懂其中的含义，我可以好好讲讲。” 看着县丞一脸不爽，卢氏褪去了手镯。 这是她身上最后一件拿得出手的物件了。 即便如此，她也相信自己的镯子在这边关小城是数一数二的精品。 “大人，你再好好想想，上谷县用不了这么多人的。” 卢氏的语气软了下来，将手镯往县丞怀里塞。 好家伙，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 林昭昭用胳膊肘碰了碰姨娘，又拍了拍林墨的肩膀。 “瞧见没，不唱戏可惜了。” 这演技，她自愧不如。 “干什么！”县丞怒喝一声，往后退了一步。 他嫌弃地瞪了眼卢氏，很快扭过头，不愿搭理这两人了。 亏他还以为卢氏是大家族出来的，基本的规矩应该懂的。 现在看来，他真是高看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怎么可能收了这镯子？ 再说了，这两人还拿身份压他。 什么身份？ 都流放了，还觉得高人一等？ “你们说的规矩，朝廷没有明文规定。刘将军要人，你们就得去。” 他一把年纪了，早就不想着升官了。天高黄帝远的，他只想安稳活着，可不想得罪刘将军。 语毕，县丞看向刘解差，摆了摆手：“赶紧把他们带走，吵得我脑壳疼。” “得令。”刘解差抱拳。 他催促流人快走，奈何有些人死死盯着林琅和卢氏。 林琅和卢氏不抬脚，这些人就不走。 “大人，名册上写得清清楚楚，我和娘亲是留在上谷县的。”眼瞅着衙役抽鞭子了，林琅急了，只能将名册的事情说了出来。 黄大说过，留在上谷县的确实有十个人，而且轮不上姨娘生的阿猫阿狗。 不过，阿猫阿狗本来要去代县的，她只是做了一点手脚。 “你怎么知道名单？你看过？” 有人开始追问。 “上面有没有我？” “后来怎么又抽签呢？” 场面有些失控。 县丞已经跑了，将烂摊子全丢给了刘解差。 “安静！”刘解差挥了下鞭子，院里尘土飞扬。 他看向林琅，质问道：“是你偷拿了黄大的名册，还做了手脚？” “我没有。”林琅立马否认。 “那你又如何知晓名单的事情？” “我……我……”林琅一下子回答不出来。 卢氏也跟着着急。 买通衙役是很常见的事情，但不能放到明面上来说。 “那就是你了！”为了快速解决纠纷，刘解差斩钉截铁地说，“本来是有十个名额，但被人动了手脚，所以县老爷为了公平，让大家抽签。现在查出来，有人在签上动了手脚，县老爷大怒，不要你们这批人了。” 他又提高了音量，全然不顾林琅煞白的小脸。 “眼下，要么去上谷县，要么死！” 第25章 离她们远远的 流人们再次看向林琅，毫不掩藏眼中的杀意。 怪不得林琅一直趾高气昂！ 怪不得她和卢氏同时抽中了短签！ 怪不得忽然要去上谷县！ 这一切都是林琅在捣鬼！ 他们被林淮牵连来流放，现在又被林琅牵连去上谷县做披甲奴！ 该死的林家人！ “快走！” 鞭子抽在人的身上，血肉绽开的声音中断了大家的怨恨。 在衙役的催促下，大家只能再次上路。 林琅身形晃了晃，脚步虚浮，她用力掐住听雨的手臂，使劲儿扭了一下。 “小姐！”听雨痛呼一声，偷偷看了眼林琅的脸色。 顿时，她感觉身上也没那么痛了，反而有种快意。 身份还重要吗？ 到了上古县，林家嫡女又怎样，还不是要为奴为婢？ “林琅，林琅！”眼见着衙役朝着这边走过来，卢氏推开了听雨，拽着林琅赶忙往前走。 “娘亲！”听见卢氏的声音，林琅的双眼终于聚焦了。 对啊，她还有娘亲！ 娘亲可是出自卢氏，卢家的女儿怎么可能会做奴？ 等消息传到京都去，外祖一定会想办法！ “娘亲，这肯定是林昭昭在捣鬼，她跟刘解差关系匪浅。”林琅回过神，一边走，一边说。 等她看清楚卢氏的表情，再次慌了神。 卢氏脸色惨白，全然没了方才盛气凌人的模样，就连肩膀都颓然地蜷缩着。也就一瞬间的事，卢氏就老了。 “别说了。”卢氏松开了林琅的手，眼神复杂地看着女儿。 大家族出身，她不能接受自己为奴。 但她清楚女儿的脾性，为了生存，女儿或许会…… 不行！ 如果林琅丢了清白，她会亲自动手，绝不辱没士大夫的门楣！ 林琅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她没有看错吧？ 娘亲竟然对她起了杀心。 全身仿佛堕入了冰冷的地狱，林琅噙着泪，甩开卢氏，独自往前走。 这次，林氏族人如同躲避瘟疫一般，离她们母女远远的。 无人帮扶，而那些旁支还虎视眈眈。 这一切都落在了林昭昭的眼里。 她带着小弟和姨娘走在队伍的后面，倒也不是为了躲懒，更多的是避开人群。 现在林琅成了众矢之的，她们不愿牵扯其中。 “大小姐怎么就……”郭氏叹了口气。 她始终记得林琅小时候的模样，当时的可爱胖娃娃怎么就成了如今的模样？ “娘亲，以后我们必须离她们远远的。”林昭昭告诫道。 她不怕别的，就怕姨娘心软。 “我都明白的。”郭氏点点头。 她不是傻子，更加没有忘记卢氏和林琅先前是怎么对待她们一家的。 林墨不知道阿姐和娘亲在嘀咕什么，他一手抓着阿姐的衣角，一手又拽着娘亲的麻衣，好奇地看向两旁。 此时，他们正穿过渔阳县，往城外走。 虽说是边关，但渔阳县的街道一点儿都不冷清，叫卖声此起彼伏。 如果不是身旁有衙役，林昭昭真想买点棉服和鞋。 越往北越冷，身上的麻衣根本挡不住寒风。 路上的雪刚刚融化，他们脚上的草鞋已经湿了。 再继续下去，肯定会长疮！ 第26章 都是贵人 “想买东西？” 刘解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林昭昭吓得立马回头。 她记得刘解差带着流人出了县衙大门，中途又折返了。 没成想，刘解差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此时，刘解差牵着马，马背上挂了个大麻布袋子。 “自然。”林昭昭点头，她手上的那一角金子还是刘解差硬要塞过来的。 “这里还不行。”刘解差脸上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牵着马往前走。 “我知道。” 林昭昭叹了口气。 就凭她这身乞丐打扮，街道两旁的商户压根不会搭理她。 而且，她还在流放的队伍里头，去买东西也太显眼了。 “这个你拿着。”擦肩而过的时候，刘解差递来了一个包裹。 林昭昭本能地接住，包裹软绵绵的，她掀开一角，发现包裹里是灰色的棉服马甲，马甲里面还放了三双草鞋。 她伸手摸了摸，草鞋里面塞了棉花，非常暖和，还是她们一家三口的尺码！ “谢……” “不用谢！”刘解差摆摆手，往队伍前面走去了。 林昭昭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非常感激。 “昭昭？你和刘大爷怎么回事？”郭氏全程看在眼里，非常担心。 她不想疼爱的女儿为了一家人的冷暖，去讨好官差。 真到了那个地步，也应该她去，而不是让女儿承担一切。 林昭昭将包裹放好，朝着姨娘笑了笑：“我帮了他一个小忙，这是他的谢礼。”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刘解差放在马背上的麻袋，里面装的应该是黄大。 她帮刘解差找出拖后腿的下属，顺便保守秘密，应该算是功劳一件。 只是她没料到刘解差如此仗义，会给她准备御寒的衣鞋。 “小忙？”郭氏皱眉，理解不了。 罪奴能帮什么忙？ “说来话长。”显然，林昭昭不想在人多的地方将这些事。 郭氏也懂，便没有追问。 从渔阳县到上谷县，约莫十日的脚程。 这次没人抱怨，所有人的脸上只有死一样的平静。 风停了，又下起了雪。 在驿站休息的时候，大家脱下草鞋，看着流脓的双脚，一个个龇牙咧嘴。 有的脚上的肉都跟草鞋长在一块了，脱下来的时候连皮带肉，痛苦不堪。 都是贵人来的，没有一个会编草鞋。 草鞋烂了也就烂了，只能硬着头皮穿。 林昭昭依旧缩在马棚的角落里，她找来一把干草，装模作样地编起草鞋。 “我来。”郭氏看她笨拙的样子，笑着接过了稻草。 她先是搓成草绳，再开始编织。 “娘亲，你好厉害！”林墨眼睛都亮了起来。 “小时候编过，后来家乡闹了灾，才被卖进了林府。”郭氏一边说，一边忙个不停。 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苦，因为她有了可爱的儿女。 周围知道林家后宅情况的人，同情地看向郭氏。 更多的人偷偷捡起稻草，时不时地看过去，学着郭氏的样子编制起来。 郭氏也放慢了速度。 “她婶子，我手笨，实在编不起来，我家孙子的草鞋散了，再走下去，脚快废了。你……能不能把林墨那双旧草鞋给我？” 第27章 我真羡慕你 讲话的是林家的旁支，逢年过节见了，林昭昭要喊一声三奶奶的。 马棚里就那么一点干草，就算全部编成草鞋，也不够每个人换一双的。 每个人只分到一双草鞋，这样的要求，换做谁，都很难答应。 郭氏愣住了，下意识地看向林昭昭。 “她婶子，孩子真不行了！”三奶奶直接将人往前一推。 一个小男孩被推了过来。 要不是林昭昭伸手扶了一把，小男孩的脑袋都要磕到地上。 忽然离开了奶奶，小男孩“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鼻涕泡泡都出来了。 “宝哥儿？”林墨认出了眼前的小孩，情不自禁地看向他的脚。 宝哥儿的草鞋已经破了，露出长满脓疮的大脚趾。 林昭昭想着包裹里有刘解差送的三双鞋，现在姨娘还能编一双草鞋出来，将林墨脚上的那双旧草鞋给出去，也没什么。 不过，这得征求林墨自己的意愿。 “小弟，三奶奶跟你借鞋，你想要给她吗？”林昭昭问道。 郭氏也看向林墨，说道：“不管你怎么做，娘亲都支持你。” 在这种环境下，墨儿如果把鞋给出去，那就说明墨儿有颗金子般的善心；如果墨儿不想给，那就说明墨儿为人谨慎，生存能力足够强。 她手上忙个不停，已经改了尺寸，准备给林墨先做一双。 林墨看看姨娘和阿姐，乖巧地点了点头。 “宝哥儿。”他起身，握住了宝哥儿的手，又低下头，细心地擦掉宝哥儿脸上的泪水，“我脚上这双鞋给你，你不要哭了。” 郭氏露出了然的笑容。 在林府的时候，过节过年各家都会聚在一起，宝哥儿和墨儿同岁，两个孩子便会一块玩。既然是朋友，墨儿自然会相帮。 “真的？”宝哥儿一下子停了哭泣。 他自己也没料到林墨会同意，惊得打了个嗝儿。 “你现在个头都比我高了，之前咱俩明明一样高的。”宝哥儿比划了一下。 林墨不好意思地笑笑。 这一路上，有阿姐的投喂，他基本没饿着。 但是，他不能告诉宝哥儿。 否则凶叔叔凶婶婶会欺负阿姐和姨娘的！ “给。”林墨又坐下来，脱掉了草鞋。 因为草鞋太过粗糙，每日又要走上四十公里，他的足袜已经破洞了，刚好露出长满茧子的脚板底。 看到这里，宝哥儿叹了口气。 果然大家都不好过！ 这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我真羡慕你，还有姨娘和阿姐。”宝哥儿没有立马换鞋，他紧挨着林墨坐下，将林墨给的草鞋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三奶奶对你不好吗？”林墨不太理解小伙伴的惆怅。 宝哥儿低下头，闷声说道：“没有。” “墨儿。”林昭昭看出了宝哥儿的为难，挥手叫林墨过来。 林墨朝着林昭昭的方向挪了下屁股。 两姐弟咬着耳朵说话，旁人根本听不见。 没一会儿，林墨又挪回去了，神神秘秘地递给宝哥儿一张叠好的黄纸。 “这张符送给你。阿姐说了，这张符还能连通阴阳。你若是过得好，死去的亲人就能看见，他们会高兴的。你若是过得不好，他们也会难过的。” “真的？” “我要是撒谎，我睡觉就尿裤子！” 第28章 是不是惹祸了 “兄弟，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宝哥儿郑重地接过黄纸，放进了衣裳里，紧贴着胸口。 他的眼中重新焕发出光彩，不再是小哭包了。 三奶奶又过来了，看见孙子抱住的草鞋，又看了看林墨破洞的足袜。 “宝哥儿，走了。”她一把将宝哥儿拽了起来。 只是道了声谢谢，便走了。 她是旁支，可不敢离这家人太近。 万一其他人将怒火发泄到这家人身上，她要是在旁边，就要跟着遭殃！ 周围人再次看过来，只觉得林昭昭一家都是傻子。 有的也学着三奶奶的样子，哭喊着要东西。 林昭昭全部不予理会。 若有再闹的，她直接大声叫喊，将官差引过来。 两鞭子抽下去，有坏心思的也只能作罢。 “阿姐，我是不是惹祸了？”林墨穿上娘亲编好的草鞋，想到刚才的事情，只感觉一阵后怕。 他将旧草鞋送给需要的朋友，为什么这些叔叔婶子就跟闻见血腥味的狼一样，全部涌上来了？ 有的人还是爹爹的亲朋好友，平日里时常走动的，怎么也成了坏人？ 林昭昭摇摇头，将林墨抱进怀里。 “你没错，错的是这个世道。” 这句话，她几乎是贴着林墨的耳朵说的。 音量很小，就连郭氏都没听见。 “谁犯错就该惩治谁，不应该牵连家人，甚至是九族，我们都是无辜的。” 她只能偷偷讲，和林墨讲。 这是在古代，在大夏国。 质疑律法，便是质疑皇权。 她撼动不了，谁都撼动不了！ 林墨不是很明白，但是有一点他听懂了。 他是无辜的，大家都没罪！ 这下，他的心情好了许多。 夜里不是很太平。 林昭昭一直坐着，睁着一双眼睛，紧紧抱住包裹。 在渔阳县的时候，这些人的钱差不多花光了。 如今天寒地冻的，又要去上谷县，一个个都是寝食难安。 有人盯着别人的包裹，有人想要发泄坏情绪，有人想寻死…… 到了后半夜，周遭的动静小了许多。 林昭昭叫醒了姨娘和小弟，三人躲在角落，将包裹里的草鞋全部换上，顺便将棉马甲套在了麻衣里面。 发下来的麻衣本来就很宽松，早就穿得发黑了，处处漏风，一点儿都不保暖。如今有了贴身的棉马甲，身体一下子暖和起来。 草鞋里也有棉花垫着，不再磨着脚上的冻疮，既舒服又保暖。 更重要的是，这两样东西从外面还看不出来。 林昭昭和林墨躺下的时候，再次盖上薄毯，只觉得暖洋洋的。 郭氏打起精神，开始守下半夜。 有了马甲和加了棉花的草鞋，她觉得夜里没有那么难熬了。 清晨，林昭昭领着姨娘和小弟到前面领粥的功夫，她们的包裹就被打开了。 万幸的是，她们夜里就换上了，旧的草鞋也被林昭昭放进了火锅店，以备不时之需。 包裹里空空如也，只一条睡得发黑的薄毯。 来人懒得偷，包裹散在那里，薄毯扔在了旁边。 “哪个黑心烂肺的杂种，偷我们孤儿寡母的东西！”林昭昭一个健步走过去，气愤地看向四周。 虽说没被偷，但是该做的戏还是得有！ 第29章 小叔叔 “阿姐，我怕~”林墨跟了过去，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他紧紧抱住林昭昭的大腿，宛如受惊的小兽，惊恐地看向四周的人群。 这时，郭氏上场了。 一向文弱的她，“噗咚”一声跪在地上，直接嚎啕大哭起来。 “我苦命的孩子啊！娘护不住你们，挡不住那些恶人啊！” 说着，她便朝着人群磕了个头。 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是涕泪横流。 “我求求你们，放过我和孩子吧！你们到底想要什么，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如果想要我这条命，尽管拿去吧，只求放过我的孩子！” 族里的男人看不下去了。 平时他们不敢和林昭昭一家来往，一来是怕惹祸上身，二来也是为了躲避闲言碎语。 毕竟都是女眷！ 可现在，她们一家被人欺负成这样！ 实在过分！ 当他们这些叔伯子侄都是死的吗？ 这时，长武走了过来，他是林淮的堂弟，刚满十八，也就比林昭昭大了四岁。 流放的路上，他的个子又往上抽了，衣袖和裤腿看上去都短了一截。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一脸恭敬地将郭氏扶起来。 “嫂子，你不必跪下。” 郭氏起来了，却是擦擦眼泪，低垂着头，不愿讲话。 长武更加愧疚了，后悔没有早点站出来。 反正他尚未婚配，以后也娶不到娘子了，还怕什么？ 在他的印象里，这位小嫂子一直深居简出，既没有卢氏那样嚣张跋扈，也没有其他两位姨娘的拜高踩低，终日住在小院里，专心照顾两个孩子。 据他所知，林淮堂哥对郭氏实在算不上多宠爱。 否则郭氏全部的家当，也不会就一条薄毯了。 如今林淮堂哥没了，大娘子卢氏终日带着嫡女和官差打交道，其他两位受宠的姨娘早就带着孩子上了西天。唯独郭氏坚强勇敢，守着堂哥的儿女过日子，并且在流放的路上，将堂哥仅剩的儿子照顾得妥妥帖帖。 这才是一个女人该有的品德！ 娶妻当如此！ “嫂子，以后遇见什么困难，尽管同我讲。”长武挺直了腰背，冲着其他人说道，“谁再找嫂子的麻烦，就是跟我长武过不去。我长武孤身一人，没什么好怕的！” 周围人都噤声了。 有几个面露古怪的人，躲开了长武的视线。 长武冷哼一声，将这些人的样貌记在心底。 戏做完了，效果也达到了，林昭昭见好就收。 眼瞅着官差往这里走过来，林昭昭拉着长武坐了下来。 “小叔叔，你真厉害。”林昭昭塞给他一块饼子。 这是渔阳县令给的，她们一家还没吃。 跟火锅店里的小米粥和点心相比，这大饼着实没有什么竞争力。 倒是长武很不好意思，一个劲儿地推辞。 咕噜咕噜…… 肚子发出的响声，暴露了他的饥饿。 “谢谢。”他有些窘迫，便不再推辞，一口咬下去，拽了块下来，用力嚼起来。 看着长武鼓起来的腮帮子，林昭昭又好心地递上陶罐，里面装的是热水。 对于这位小叔叔，她印象极好。 长得高高壮壮的，却有书生的气质。 去到上谷县还有段距离，有个小叔叔在旁边保护，好像也不赖！ 第30章 都是有福气的 “都老实点！” 官差巡视了一圈，没发现异常，便离开了马棚。 林墨双手托着脸，好奇地看着长武。 “小叔叔，你吃饱了吗？” 长武将最后一块饼吞入腹中，艰难地咽下去。 听见林墨的问题，他尴尬地喝了口水。 “饱了！” 他的食量本来就大，早上分的那口粥根本吃不饱。 这块饼子也就垫下肚子，一会儿又该饿了。 好在，他习惯挨饿了。 林昭昭含笑看着长武，又塞了块饼子过去。 这回，长武说什么都没要。 “本应我照顾你们，哪有你们照顾我的道理？”长武起身，抱拳行礼，“嫂嫂，我去那边了，有事尽管知会。” “谢谢了。”郭氏连忙起身，也行了个礼。 两人客套规矩的模样，看得林昭昭和林墨忍俊不禁。 这个小叔叔，当真是个呆子！ 都住马棚了，还讲究这些虚礼！ 长武重新回到了男人堆，林姓的男人大多抱团，靠在马棚另一边，和女眷拉开了一段距离。 只有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们才会回到家人身边，防止女眷受到骚扰。 “娘亲，小叔叔没有亲人了吗？”林昭昭有些好奇。 郭氏从前和长武没什么交集，但也听说了一些。 “他是四爷爷家的，你四爷爷是姨娘生的，不过也靠着自己的本事成了富商。四爷爷只娶了一位妻子，听说还是个江湖儿女。两个人老来得子，到了五十岁才生了这么一个儿子。她娘想让他学武，将来当个武状元，所以取名长武。说来也怪，家里没一个喜欢读书的，长武生下来不爱经商，也不喜武艺，偏偏就爱读书！” “啊？”林昭昭最佩服的就是喜欢读书的人了。 上学的时候，她是硬着头皮学到吐，最后才考上了大学。 她是没想到有人天生就爱读书。 “那他考取功名了吗？”她忍不住追问。 郭氏摇摇头：“那倒没有听说。不过，四爷爷每回提到长武，都说长武不争气，总要溜去私塾听先生讲课。好像四爷爷最后不许他出门，押在家里练习武艺。四爷爷和四奶奶恩爱了一辈子，抄家前一年双双去世了。这两人是有福气的，不用跟着我们受苦。” 提到四奶奶，郭氏是打心眼里羡慕的。 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嫁给穷人，至少穷人不会娶小妾。 姨娘终究是姨娘，不是正头夫人，无法和丈夫一生一世一双人。 林昭昭注意到姨娘的表情，赶忙握紧了姨娘的手，说道：“娘亲，我们也是有福气的。” “对，我们都是有福气的。”郭氏双眼亮晶晶的，将林昭昭和林墨揽在怀里。 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日子总是会好起来的。 林墨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他还在思考下次送什么给小叔叔吃。 他觉得小叔叔是好人，会保护他们，要是小叔叔吃不饱，就没有力气打跑坏人了。 嗯，他也要多吃点，这样才能快快长大，到时候跟小叔叔一样强壮，就能打跑坏人，保护阿姐和娘亲了！ 第31章 小心一点 雪下了一夜，结成了冰，白日里阳光正好，冰化了，夜里又冻上了。 反复几日，土里沁满了冰碴子，路就更难走了。 稍微不注意，人就会滑倒。 衙役们穿着防滑的靴子，倒是不碍事。可流人们踩的还是草鞋，一点都不防滑。 更别说草鞋染上化的雪水，流脓的脚穿上去，干草梗戳着伤口，简直比刀割还难受。 “精神点！” 衙役大声吼道。 路上，又有人滑倒，连带着身旁的人也不能幸免，跟着栽倒在地。 刘解差走过去，一手一个，拽了起来。 他的马走在身边，麻布袋子剧烈地摇摆起来，发出呜呜的声音。 刘解差毫不客气，一掌拍在麻布袋上，袋子很快就不动了。 “再有两天，我们就能到上谷县了！”刘解差喊道。 他本意是想让大家再忍一忍，再坚持两天。 结果流人们听见这话，冻得发青的脸变得更加衰败了，肉眼可见，一个个都没了生气。 越靠近上谷县，天气愈加恶劣。 到了军营里做牛做马，还能有活路？ 本来，他们有希望留在渔阳和代县的！ 都怪林琅。 林琅走在队伍前头，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她莫名感觉背后传来阵阵凉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小心点。”卢氏抓着林琅的手，低声嘱咐。 她们都有御寒的披风，而听雨伺候在两人身边，穿得依旧是单薄的麻衣。 就在她冻得发抖的时候，还要被林琅推到前面，为这对母女挡风。 她恨！ 林昭昭领着姨娘和小弟走在队伍后面，不紧不慢地走着，躲避时不时摔倒的人群。 在驿站的时候，她偷偷割下了马儿身上的缰绳，又按照鞋底的宽度，割成一段一段的。 她让姨娘将一段段的绳子和干草一起，编在鞋底，制造出现代鞋底的样式。 凹凸有致，才能增加摩擦力。 因此，他们三人走在湿滑的道路上，反而稳稳当当的。 得益于常年被老娘逼着习武的原因，长武的下盘比一般人稳，纵使穿着草鞋，也未摔倒。 他时不时回头看，关心小嫂嫂一家，他挺想过去的，但是族中的老弱叔伯总是叫他搀扶，俨然把他当成移动拐杖了，他根本脱不开身。 万幸的是，小嫂嫂一家没什么事。 “喝点暖暖身子。”林昭昭从火锅店装了银耳汤，递给了林墨。 林墨笑嘻嘻地接过，吹裂的嘴唇顿时得到了滋润。 三奶奶就是这时过来的。 林墨害怕被发现，赶忙将陶罐递给了姨娘。 郭氏镇定自若，喝了一口就盖上了。 三奶奶并未注意到陶罐，只是神色紧张地往队伍前面看了一眼。 她的孙子暂时交给族里的叔伯照顾，确认没人往队伍后面瞧，这才低声说道：“前面要过河了，你们小心点。” “这是怎么了？”郭氏不解。 林昭昭朝前面望过去，发现有几个婆姨聚在一块，鬼鬼祟祟的。 “这天要将人逼疯了，想死的人就想拉一两个垫背的。具体的你就别问了，总之别往人多的地方去，就走在后面罢！”三奶奶扔下这句话，便急匆匆走了。 第32章 原来如此 好几次三奶奶都要摔倒，郭氏看得是心惊肉跳，手都虚扶了几次。 好在三奶奶安全到达队伍中间，和她的孙子走在一起了。 “昭昭，三奶奶不会无缘无故提醒我们，我们一定要小心。”郭氏不知道过河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但小心谨慎总不会错。 林昭昭点头，她赞同姨娘的想法。 她们在队伍末尾，看不见前面的情形，等终于看见三奶奶说的那条河后，前头已经有人在河面上走了。 这是一条大河，非常宽阔。 河面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衙役使劲踩着冰面，确认没有问题。 但他们还是没有先走，而是让流人先过去。 林琅走得颤颤巍巍，她和卢氏牵着手，慢慢踏上了河面。 她俩穿的是布鞋，但寒冷还是透过鞋子，钻进了脚底，又钻进了骨头里。 “哎哟！”前面有人摔了个屁股墩，最糟糕的是，他还在往旁边滑行。 一下子滑出去不少，他只能继续走回来，可刚站起来，又要摔倒，拼命迈开腿跑，却发现自己还在原地。 陆续又有人摔倒，各有各的滑稽。 看到这些人的样子，林琅蹙眉，走得更加小心。 要是让她这样出丑，她宁愿去死。 林昭昭一直默默观察，她发现那几个鬼鬼祟祟的婆姨看见林琅和卢氏下了河，便加快速度，也踩到了河面上。 纵使摔倒，这几人也依旧走得飞快，朝着林琅和卢氏靠近。 原来如此！ 林昭昭瞬间明白，这批人是冲着林琅和卢氏去的！ 而三奶奶是怕她们一家跟过去，那帮人将就放到上谷县的仇怨撒到她们一家的身上！ “娘亲，你看！”林昭昭指向那几个人。 其中一位的脸，她好像见过。 郭氏想了起来，疑惑地说道：“那不是死了女儿的远房大姑嘛！就是埋在凄惶岭的那个！” 她和大姑没什么交情，而且大姑一直嫌弃她是妾室，从不拿正眼瞧她。 但是大姑女儿惨死那一幕，是刻在她脑海里的。 同样是母亲，同样生养了女儿，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大姑的意图。 郭氏全身发抖，整个人如同堕入了千年寒潭。 她僵在原地，紧紧拉着林昭昭和林墨的手，不肯再往前去了。 “乖，我们听三奶奶的话，等会过去。”她扯出一抹笑容，只是这抹笑容实在不算好看。 同样是林淮的女人和孩子，她真的很害怕！ 此时，远房大姑已经滑倒了，她趴在冰面上，艰难地起身，结果还是摔了。 她索性不起来了，用手滑着冰面，朝着林琅撞过去。 其他几个女人也是如此，大家目标一致，全部朝着林琅和卢氏去了。 听雨是最先发现的，但是大娘子和大小姐压根不把她当人看，她早就摔倒在地了，这两人非但不帮她，还踩在她的身体上，继续往前走。 她看见这些人撞过来，只是默默退到旁边，没有去声张。 “啊！”卢氏的惨叫响彻天空。 她率先发现有人过来，但速度太快，又在冰面。 她往旁边躲，另一边还是有人撞过来！ 第33章 难舍难分 卢氏不可避免地栽在冰面上，她下意识地抓紧琳琅的手。 林琅回头，想要拉母亲起来，却发现她们被包围了。 那些人就跟移动的冰块似的，全部朝着她们来了！ 林琅大惊失色，这时候想要甩开卢氏的手，却来不及了，只能被带着倒在冰面上。 最先遭殃的是卢氏，她的身子没有全部落地的时候，屁股先挨了一记踹，等全部身子紧贴着冰面的时候，脸也挨了一记踹。 曾经的高门贵妇，如今却蓬头垢面，脸上都有了鞋印子。 林琅也好不到哪儿去，先是惊呼一声，跟着摔在冰面上，接着好不容易甩开卢氏的手，避免被拖拽。 结果一连被三个人撞击，一脚踹在了脖子，一脚踹在了后背，最狠的一脚踹在了她的心窝。 “啊～”她情不自禁地叫了起来，只感觉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又冷又疼，她的眼睛只睁开了一条缝，感受了一下阳光，直接晕了过去。 林昭昭伸长脖子，瞧见林琅和卢氏的惨状，只觉得这两人真是自作自受。 落难了也不收敛点，本身就是罪臣家属，别人不找她们麻烦才怪。 不过，这几脚也太狠了。 远房大姑显然不想轻易放过林琅，她手撑在地上，直接爬到了林琅的身旁。 “我女儿死了，你凭什么活着，你要下去陪她！” 她一边念叨着，一边不顾林琅的死活，抓起林琅的头发，提起林琅的脑袋，就往冰面上砸。 砸死一了百了，若是冰面碎了，那正好，她带着林琅一起下去找女儿。 要不是林淮贪污，她们一家活得好好的，女儿也不会想不开，在流放的路上寻死！ 都怪林淮，林淮的女儿不能活！ “去死，去死。”她一遍遍地说着，砸个不停。 剧烈的疼痛使得林琅一下子醒来，又一下子被砸晕。 林昭昭看见，林琅的脑袋下面流出了一滩血。 而卢氏见到女儿的惨状，尖叫着爬过去，和远房大姑扭打在一起。 这一刻，哪里还有什么贵妇人？ 有的只是爱女心切的母亲。 “天哪！”郭氏也瞧见了，震惊不已。 本身被流放就很惨了。 现在还要内斗！ “干什么呢？”衙役察觉到前面的不寻常，终于赶了过去。 两个女人谁也不肯松手，互相掐着脖子。 衙役也不管，一鞭子抽过去。 哎？ 竟然还难舍难分？ 衙役有些恼了，连续抽了好几鞭，卢氏和远房表姑这才疼得缩了手。 “小姐？”听雨爬到林琅的旁边，看着林琅满脸血污的模样，她眼底全是兴奋，就连伸出的手指都激动地颤抖起来。 她探了探林琅的鼻息，顿时有些生气。 这样都没死？ 衙役也瞧了过来，毫不在意地问道：“死了没？” 听雨只好摇头。 卢氏顾不得身上的鞭伤，巴巴地看过去。 知道女儿没死，她松了口气。 远房大姑如遭雷击，呆愣在原地，眼里全是怨恨和不解。 “没死就快走！”衙役扔下这一句，便去别处了。 卢氏挣扎着起身，看见昏迷的女儿，却犯了难。 第34章 上不了台面 真难杀啊！ 林昭昭忍不住感叹。 这要是在小说里，绝对属于女主的待遇了。 “好可怕。”冷不丁的，林墨冒出这一句。 林昭昭赶忙挡在小弟的前面，率先走到了冰面上。 刚才远房大姑抓着林琅的脑袋，那么用力地砸冰面，冰面丝毫没有任何破裂。 她就知道了，这冰面非常结实，根本不用担心掉到水里去。 郭氏见状，牵着林墨的手，走在后面。 一开始，她们一家还走得小心翼翼，后来发现加了麻绳做底的草鞋非常防滑，便大步走了起来。 “阿姐，你看我！”林墨松开郭氏的手，快步往前走了两步，整个身子便向前滑了起来。 作为京都长大的小孩，林墨还是流放以后才见着雪。 先前他冷，现在身上有棉马甲，鞋里也有棉花，小孩心性起来，竟然玩起了冰。 郭氏急得跳脚，生怕林墨给摔了。 “你这孩子，站住！”她忍不住追了上去，一不留神，自个儿也滑了起来，慌张地伸开胳膊，保持身体的平衡。 林昭昭站在前头，扶住了刚刚停下的姨娘。 “娘亲，这叫冰嬉。”林昭昭琢磨了一下用词。 搁在现代，应该叫做滑冰。 可惜没有溜冰鞋，要不然一会儿的功夫，就该到河对岸了。 “娘亲，阿姐，快来追我啊！”林墨滑得飞快，甚至还蹲了下来，转了个弯。 林昭昭不得不感叹小孩的滑冰天赋，个子矮再加上重心低，很容易就上手了。 幸亏她从前学过，要不然根本追不上。 “昭昭，你慢点。”郭氏紧紧抓住林昭昭的手，被林昭昭带着往前滑动，根本不敢乱动。 原本她们一家走在末尾，一眨眼的功夫就窜到了队伍中央。 埋头苦走的流人只感觉身侧刮起了一阵阴风，扭头去看，却连个人影都见不着。等他们听见林昭昭一家人的笑声，只觉得又有人疯掉了。 这么冷的天，咋能笑得出来？ 他们好奇地往前看过去，一下子惊住了。 这家人竟然在冰上快速的移动！ 多么天才的想法！ 他们怎么没有想到呢？ 一时间，大家不再害怕滑倒，学着林昭昭一家的样子，整个放松下来，先是往前呲溜了一点，接着慢慢加大距离。 单薄的草鞋早就湿了，如今滑起来，倒是比走更快捷。 要不然一步一个跟头，谁都吃不消。 家里有老人的，便抓住老人的手，学着林昭昭的样子，带着老人往前移动。 卢氏也瞧见了，只觉得林昭昭脸上的笑容非常刺眼。 “奇淫巧技，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她暗自啐了一口，心疼地抚摸琳琅脑袋上的伤。 伤口已经冻住了，不会再流血了。 她脱下自己的披风，盖在琳琅的身上，又解开琳琅的披风带子，和听雨一起，拖拽着披风前行。 林琅就这样躺在披风上，慢慢地往前挪动。 当然，出大力的还是听雨。 这么冷的天，听雨却出了汗。 有一瞬间，林琅醒了，她的眼睛只是睁开一条缝，却看见有人从旁边飞走了。 她是死了吗？ 到天宫了？ 第35章 继续使劲 林墨是第一个超过卢氏的人，他没有任何的停留，反而冲着卢氏做了个鬼脸。 这一瞬间，他觉得流放也没什么。 总比从前在后宅，日日受大娘子的气，被嫡姐戏弄欺压，骂他和姐姐是猪狗不如的东西好！ 林昭昭带着郭氏追在林墨后头，经过卢氏的时候，林昭昭忍不住看了眼林琅。 蓬头垢面，脸上都是血污，简直是从贵族小姐变成了街边的乞丐婆子！ 美丽，真是一种易碎的东西。 她叹了口气，一闪而过的时候，余光看见林琅的眼皮眨了眨。 这么快就醒了？ 这体质绝对强，估计从前补品吃多了。 郭氏被带着离开，她没敢看林琅，只是本能地冲着卢氏微微颔首。 “大娘子。” 她低低叫了一声。 卢氏抬起头，看着郭氏一动不动，却被带着在冰上移动。 大娘子？ 这是跟她炫耀吗？ 她越想越恨，最后松开了手。 “等着瞧吧！”她已经托人，给京都的卢家送信了。 她就不信，到了军营，林昭昭还能笑得出来！ 卢氏大步往前走，不甘心落在最后。 她扭头瞪了眼听雨，气势汹汹地说道：“还不快点！” 听雨简直气炸了！ 她穿得又少，平时又吃不饱。夫人和小姐实在不愿意吃的东西，才会扔给她！ 现在竟然要她一个人去拉小姐，也不看看她饿得多瘦，小姐的身子比她壮实多了！ “夫人，我……”听雨咬牙，手上的疮都被披风的绳子磨得更烂了。 饶是如此，她的速度还是提升不了。 卢氏忽然笑了起来，数九寒冬的，这笑容实在阴森。 “听雨，你是卢府出来的家生子，想想你的家人，他们可都在卢府。你知道吗？你大嫂生了，是个男孩，你就要做姑姑了。” “哥哥……”想到家人，听雨噙满了泪水。 她咬紧牙关，只能继续使劲。 林昭昭说的容易，流放了就没有尊卑了吗？像她这样的人，生来就是蝼蚁，性命永远掌握在主人的手上。 甚至，都不能轻易去死。 不知不觉，林昭昭一家三口已经来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小侄女！”长武已经来到了岸边。 看着林昭昭和林墨满头大汗的样子，他的心情也没那么阴郁了。 他伸手扶住了刚刚停下来的林墨，用衣袖擦了擦小家伙通红的脸。 “可真有你们的，这会儿还能冰嬉！”他又看向郭氏，提醒道，“出了汗不能吹风，当心着凉，都擦擦吧！” “嗯。”郭氏行了个礼，不好意思地背过身，擦拭脸上的汗。 林昭昭在脸上随手一抹，等待大部队都上岸的同时，她的目光被不远处的芦花吸引了。 没想到这么冷的天，河边竟然还有这么多芦花。 想必是上谷县的人也不愿意走到这边来采摘。 芦花可是个好东西，古代没有鹅绒和鸭绒，百姓舍不得棉花的时候，就会用芦花塞在衣服和被子里保暖。 要是用干草和芦花一起编织草鞋，那会更加柔软，也不用害怕干草梗会戳破脚上的冻疮了。 只是这芦花怎么在晃动？ 有人？ 第36章 黑风寨 “小叔叔。”林昭昭伸手搭在长武的肩膀上，指向远处的芦苇荡，不确定地问道，“我没看错吧？那是一匹马？” 长武揉揉眼睛，不禁怀疑自己也跟着眼花了。 “好像是吧……” “马背上还躺着一人？” “嗯……” 两人正在钻研，而此时的马儿正摇晃着尾巴，有些不耐烦。 马背上的男人翘着二郎腿，手里抓着刚刚拽下来的芦花，他吹了吹，芦花便飞散了。 感受到远处的视线，他一下子跳了起来，几乎腾空而起，翻身坐在了马上。剑眉星目，长发高高束起，他勒着缰绳，脸上是桀骜的笑容。 “有意思。” 这批的流人很有活力啊！ 他只是出来透个风，没想到能见到如此精彩的场面。 有斗殴的，有冰嬉的，还有邯郸学步乱摔的…… 他注视着林昭昭，脑海中闪过她在冰面上畅快滑行的模样，宛如雪地里的貂，灵动狡诈，直觉告诉他，这才是那位姑娘真正的样子。 而不是现在这个缩在人群里谨小慎微的小罪奴。 “闪电，走了！”他冲着远处的姑娘吹了声口哨，抬腿踢了下马肚子。 瞬间，马儿仿佛利箭一般，直直地往前冲。 很快一人一马就和白茫茫的积雪融为一体，再也看不见了。 这下，林昭昭和长武终于确认他们没有眼花，的确是个人，而且还是长谷县的郎君。 因为那人就是朝着长谷县的方向去的。 还有口哨！ “孟浪！”长武骂了一句。 林昭昭却觉得不打紧，兴许这声口哨是对马儿吹的。 “小心一点。”刘解差走了过来，朝着那人消失的方向说道，“青州大营纪律严明，除了斥候，不会有人擅自离开大营。眼下并无军情，那人估计是黑风寨的土匪。” “土匪？”林昭昭万分惊讶。 她扭头看向刘解差，对方一脸严肃，仿佛遇见了劲敌。 “不是有军营吗？”长武不理解。 区区土匪，刘将军为什么不直接带兵灭了？ 刘解差叹了口气：“寒冬腊月的，土匪都在山寨喝酒吃肉呢！应该就这一个偷偷跑出来玩的，他要是不长眼，我也不会客气的。” 显然，军营和黑风寨的事情，刘解差不愿意多讲。 小小插曲，林昭昭倒是没有放在心里。 她只是记住了这片拥有芦花的地方。 “快点！”衙役有些不耐烦了。 寒风吹得人没有了耐心。 不知不觉，听雨拖着琳琅成了最后一个。 衙役挥了挥鞭子，终究没忍心抽在这个瘦瘦小小的女人身上。 “一边去。”刘解差走了过来。 他冷冷扫了眼躺在地上的林琅，心里没有半点同情。 “差爷……”听雨不敢离开，忐忑地站在原地。 刘解差直接扛起了林琅，扔在了马背上，紧挨着黄大所在的大麻布袋子。 忽然多了个人，马儿有些不乐意，马蹄子蹬地飞快。 马背上的俩人一下子被抛到空中，一下子又坠下来。 偏偏就是没掉到地上。 卢氏看得心惊，却也没法子，只能追着马屁股跑！ 忍，她一定要忍！ 第37章 澡堂得来的经验 到达青州大营的那一天，雪刚好停了。 看着大营门口站着的士兵，流人们面露土灰，规矩地排好队。 刘解差带着男人离开了，剩下的女眷跟着老妈子来到了浴房。 一进去，热乎的水蒸气便扑面而来。 “是热水！” “好暖和啊！” “我好久没有洗漱了，身上都馊了。” 听着女眷们的话，老妈子脸上闪过一丝不可查觉的厌恶。 她抿紧单薄的双唇，不屑地扫视这些人。 一个个的跟逃荒的一样，瘦得不成样子。 什么京都贵人，都是狗屁！ “都把自个儿洗干净了，就你们这副尊容，都比不上草场上的母羊，怎么伺候军队里的老爷们？”老妈子厉声说道。 看着女眷扭扭捏捏，不肯脱衣服的样子，她走到前排，伸手就扯下一位妇人的衣裳。 老妈子的手劲儿很大，麻料的衣服直接裂开了，露出白花花的皮肤来。 她上手用力掐了一把，听见一声惨叫，才满意地松开手。 “麻溜点！洗干净跟我出去！” 这下，大家顾不上害羞，只得脱下衣裳。 虽说都是亲戚，但脱掉衣裳，坦诚相待这件事，还是挺让人难以接受的。 尤其是浴房地方不大，热水桶就那么几个。 外面又冷，大家几乎是一不小心，就会碰上另一个人的身子。 林昭昭和郭氏在人群中间，两人早早就脱了衣服，将棉马甲藏在衣服里头，放在了角落里，免得被人发现。 屁股挨着屁股的，郭氏很不习惯。 倒是林昭昭相当坦荡，抢先站到水桶前，拿起水瓢就往自己和郭氏的身上泼。 “让我先洗个头呗，我头上都有跳蚤了。”有人将鸟窝头伸过来，就想占据水桶。 林昭昭完全不理会，很快拔下头上的木钗，毫不客气地说道：“不好意思，我也要洗头。等我洗完，我阿娘也要洗，你先等等吧。” 这都是小时候去澡堂得来的经验！ 不要轻易地让出水龙头，否则这些说是洗个头的婶子就会霸占你的地盘，等你冻得发抖，想要进去洗一洗的时候，等待的只有婶子们无情的后背，或者一屁股拱你走。 “你这小姑娘不讲道理！”那人不服气，直接抬脚，就想坐进桶里。 一直巡视的老妈子直接穿过氤氲的水蒸气，精准无误地送给那人一巴掌。 “排队！”她瞪了一眼。 那人只得缩到后面去。 老妈子又瞪了一眼林昭昭，却什么都没做，又往后面走了。 此时，卢氏脱了衣裳，依旧放不下面子。 她站在最后，压根不想去前面争水。 优哉游哉的模样，看得老妈子一肚子火。 而听雨浑身发抖，害怕地陪在一旁。 看见那位凶恶的管事妈妈过来，听雨着急地抓住卢氏的胳膊，小声说道：“夫人，我们还是到前面去吧。” 这里可是军营，外面都是血气方刚的男人，她不想这么被扔出去！ 她怕！ 卢氏嫌弃地拍掉听雨的手，依旧高昂着头。 她深吸口气，挤出一丝笑容：“这位妈妈……” 啪！ 她话没讲完，对面就甩来了一个巴掌。 第38章 把她洗干净 卢氏愣住了。 脸上火辣辣的，她迟疑地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脸颊。 她，林家的大娘子，卢家的嫡女，竟然被一个老妈子给打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她的脸往哪里搁？ “放肆！”滔天的怒火袭来，卢氏抬起手，就要打回去。 隔着氤氲的雾气，林昭昭往后看了一眼。 只是一个模糊的身影，她便判定卢氏从未认命。 可惜，大娘子的气派拿出来又如何？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时机未到，只能先苟着。 卢氏的手没挥上去，人却被推倒在地。 管事妈妈看着趴在地上的女人，抬脚踩了上去，不屑地说道：“什么东西，也不打听打听我花三娘在军营靠的是什么？细胳膊细腿的，还想打老娘？” “呸！” 她啐了一口，顾不上卢氏的哀嚎，直接拽住了卢氏的长发。 卢氏蜷缩在地上，脸都因为尖叫而变形了。 “你放开我，放开我！” 管事妈妈可不管卢氏，直接拖着她往浴房外面走。 只要掀开浴房的后帘子，外面操练的士兵就会看见卢氏光溜溜的身子。 对于世家大族而言，贞洁远比命更加重要。 卢氏急得挥手，面对光滑的地砖，卢氏拼尽全力，都阻止不了管事妈妈。 她已经顾不上头皮了，绝望地闭上眼睛，决定咬舌自尽。 浴房所有的人都看见了这一幕。 曾经卢氏是身份最高的，如今却成了这副模样。 她们终于清楚的认识到，过去只是过去，她们回不去了。 如果不老实点，卢氏就是她们的下场。 “昭昭~”郭氏抓紧了林昭昭的胳膊，忍不住战栗。 她太害怕了！ 虽然大娘子从前对她不好，至少留下了她们一家三口的性命！ 如今大娘子被人当做猪狗一般，是不是以后她和昭昭也会被人这般欺凌？ 这就是青州大营吗？ 难怪没人愿意流放到上谷县！ 林昭昭看着卢氏的嘴角溢出鲜血，眸色愈加深沉。 她必须想办法护住自己和家人！ “娘亲，你还有我。”她抱住了郭氏，开始担忧起小弟。 女眷这边惨成这样，男人那边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幸亏还有长武在，可以照看一二。 “晦气的东西，怎么都喜欢这套！”管事妈妈发现了卢氏的意图，终于在门帘前面停了下来。 已经有风吹进来，卢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半跪在地上，嘴角全是血。 刚要用尽全力的时候，下颚被管事妈妈捏住了。 只听得“咔嚓”一声，剧烈的疼痛袭来，她无助地张着嘴巴，无法继续咬舌了。 她的下颚脱臼了！ 管事妈妈松开手，卢氏跟块破布似的，直接倒在了地上。 “来个人，把她洗干净。” 闹归闹，卢氏可不能死。 年纪是大了点，但这种贵妇通常保养不错，算是风韵犹存的美妇了，军营里的好些老汉就好这一口。 闻言，没人敢过去。 都靠近门帘了，万一风把帘子吹开，暴露了身子，她们的清白就毁了。 “嗯？” 眼瞅着管事妈妈又要发火，刚才忙着洗澡的林昭昭已经穿上了衣服，盘着湿发走了过去。 第39章 你是一个好人 “你不去吗？”和听雨擦肩而过的时候，林昭昭停了下来。 听雨本来就跟卢氏站在最后面，是距离门口最近的人。 “我害怕。”听雨低下头。 尽管如此，林昭昭还是捕捉到了听雨眼中一闪而过的癫狂。 她看了眼听雨的身体，没了衣裳的遮挡，听雨的身上有不少青紫色的淤痕，尤其是胳膊那里，一看就是被人掐的。 原先在林府的时候，听雨也是个俊俏的小丫鬟，现在却瘦脱了相。 卢氏也是自作自受，没有放了听雨，非要拉着丫鬟一起流放，还让人家吃不饱饭，难怪听雨这时候不愿相帮。 林昭昭表示理解，没有继续为难听雨，自己走到前面。 “我给她洗。”她冲着管事大妈点了下头，不客气地拽着卢氏的胳膊，硬是将人拖到了浴桶前面。 花三娘仔细打量着林昭昭，不禁觉得这个小女娃挺有几分胆色。 可惜是个罪奴，否则跟在她后头做事也不错。 林昭昭一点都不心疼卢氏，其他人都像逃荒的，唯有卢氏还是一副好颜色。 流放的后半段路上，她和姨娘、小弟一直偷偷吃着火锅店的补给，到现在都没养回来，最多不像其他人那么瘦。 她拿起水瓢，舀了热水，就往卢氏的身上泼。 “我来吧！”郭氏穿戴好衣服，帮忙搓洗卢氏的身子。 这种时候，大家都一样，身上搓下来不少的灰。 林昭昭继续泼水，将灰冲掉。 “还不快洗！”花三娘冲着其他人吼道。 这些罪奴简直是她带过最差的一届了！ 别人都洗好穿上衣服了，这帮人还在那儿傻看着。 咋滴？ 没见过别人洗澡啊！ 其他人被吓到了，她们这才从震惊中醒过来，慌忙搓洗身子，生怕自己成为第二个卢氏。 “能给我洗洗吗？”没了卢氏的阻拦，听雨急切地往前挤。 可惜的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和她分享浴桶。 这些人都知道听雨是丫鬟，还是一个不忠诚的丫鬟，身份有别，都不想跟她有接触。 花三娘的眼神扫过来，听雨直接腿软，觉得自己被盯上了。 没办法，她硬着头皮走到林昭昭的旁边，只有这里，没有人围着。 此时，林昭昭一瓢水直接泼到了卢氏的脸上。 多余的水溅到了听雨的身上，听雨抱着自己冷得发抖。 她跪了下来，恳求道：“二小姐，请你给我一点水吧，我求求你了！” 郭氏还在擦着卢氏的脸，尤其是嘴角的血。 “你这孩子快起来，怪可怜的。”她看了眼听雨，伸手就要将人拽起来。 林昭昭拦住了姨娘。 她先前已经劝过了听雨，但听雨非要留在卢氏和林琅的身边。 也许是有苦衷，但跟她没关系。 这帮人，她不想去沾边。 林昭昭又泼了一瓢水，冲干净卢氏的脸。 咣当一声，她将水瓢扔到了木桶里。 “你要洗就洗，不用求人。”她又指指卢氏，“你的主子我帮你洗干净了，记得给她穿上衣服。” “谢谢二小姐，你是一个好人。”听雨只是抿紧了双唇，没有拒绝。 她拿到水瓢，疯狂地搓洗，生怕是最后一个洗完的。 第40章 设宴 林昭昭拽着姨娘站到了墙边，和这些人划清楚界限。 浴房里的人都忙着洗澡，倒是没人注意到她们。 冷风忽然灌了进来，外面传来士兵的口哨声。 原来是花三娘不顾大家的死活，直接掀开门帘出去了。 浴房里白花花一片，就这样入了士兵的眼里，引起了一阵骚动。 “三娘，今晚后营开门吗？” “三娘，这批有好看的吗？” “我要雏儿，给我找个雏儿！” 花三娘推开门口的士兵，没好气地说道：“急什么？刚来的不得养三天，一个个瘦得跟猴似的，你们也吃得下去？” 说罢，她调整了一下门帘的位置，确保盖得严严实实，这才走了。 浴房里面，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来。 听着外面的口哨和浪语，她们清楚地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娘，我不要……”有人哭了出来。 接着，又是一道哭声。 听雨默默擦拭身子，她已经麻木了。 不过，一想到这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会变成万人骑千人睡的玩意儿，她隐隐觉得很痛快。 至于她自己，真的无所谓了。 反正也没有更好的出路。 “昭昭。”郭氏沉着一张脸。 她看着女儿，简直痛得无法呼吸。 尤其是昭昭还在强装镇定，她就更加难受了。 “你别怕，娘亲会保护你的。” 大不了她挡在前面！ 只要女儿没事，她怎样都可以！ 林昭昭躲进了郭氏的怀里，她尽量抑制住自己的恐惧，可手还是忍不住发抖。 好冷，真的好冷…… 这里是青州大营，她没有任何筹码。 万幸的是，今晚她们不会有事。花三娘刚才说了，会养三天…… 她唯一认识的人，就是刘解差。 过了今晚，刘解差也要带着兄弟们离开这里了。 “哭什么哭，你们给谁奔丧呢？” 又是一阵冷风灌下来。 众人吓得抱紧，护住紧要部位，转过头，就看见花三娘又踏着风雪进来了。 “这个破天，又下雪了。”花三娘拍掉身上的雪花。 她扫了眼浴房，看见大部分都洗好了，感到十分满意。 “洗完就跟我出去。”显然，花三娘的心情不错。 她面带笑容，好心地过去拽起了卢氏。 听雨原本在帮卢氏穿衣裳，见了花三娘，又吓得不敢动了。 花三娘也不生气，只是瞪了眼听雨，不耐烦地催促：“还不快点！” “是。”听雨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穿。 只是手抖的厉害，外袍怎么穿都不太板正，带子也系地松垮。 稍不留神，就会露出里面的赤色鸳鸯兜。 花三娘也不管这些细节，环视着每个人，高兴地说道：“你们有口福了，刘将军要设宴款待押送你们的官差，你们也能跟着吃点好的。伙房人手不够，你们谁会做饭？” 四下无人回应。 花三娘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她早该料到的，这些官家子女只会搜刮民脂民膏去享受，哪里会做饭？ 一帮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废物，活该被人睡！ 给机会都不中用！ “我，我去！”林昭昭举起手，顺便也抬起了郭氏的手。 第41章 狗屁男人 “你？”花三娘松开卢氏，走了过来。 她打量着林昭昭，很快便点了点头。 这丫头是个爽利的！ “行，这位是……你娘？”花三娘又看向卢氏。 卢氏和林昭昭的五官相似，但是气质却大相径庭。 一个机敏聪慧，一个温柔婉约，唯一相同的是，两人身上都没有官家子女的那股傲气。 “对，我娘从前就是丫鬟，很会干活，后来才被我爹看上娶做姨娘的。”林昭昭赶忙介绍，又冲郭氏使眼色。 这相当于面试了，还是临时面试。 不管面试官的要求是什么，一定要使劲展示自身的优点！ “对，我最开始就在厨房做工，后来才被调到了主君跟前伺候，我……还会针线活。”郭氏深吸口气，顺着林昭昭的话就往下讲。 其实，针线活对于贵妇而言，那是手到擒来的。 毕竟大户人家娶媳妇，除了门当户对外，最看重的就是妇容妇功，其中妇功就是女红。 “丫鬟好，勤劳肯干。”花三娘听了非常满意，挥手就往前走，“你们俩跟我来。” 郭氏喜出外望，和林昭昭对视一眼，互相搀扶着出了浴房。 剩下的人非常凌乱。 林昭昭和郭氏跑出去了，那她们怎么办？ 什么时候当过丫鬟也是一种优势了？ 她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另一位丫鬟。 花三娘松开卢氏的时候，听雨想接，却没接住。 卢氏结结实实摔在了地砖上，如今听雨正抱着卢氏的脑袋，小声哭泣。 “夫人，你快醒醒！” “你要是不醒，我该怎么办，小姐又该怎么办？” 其他人听着不免悲伤。 只是，她们可不敢再小瞧丫鬟了。 或许是想到了林琅，卢氏终于醒了。 她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还在浴房，映入眼帘的都是女人，她松了口气。 “我没事吧？” 她一张嘴，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粗哑难听。 舌头坏了，真的好疼…… “没事了。”听雨乖巧地扶着人起来。 卢氏紧张得摸了摸自己的衣裳，松松垮垮的。 她内心忐忑，又不敢问。 万幸的是，她没有那种黏腻的感觉。 “你给我洗澡了？”又是一声破锣嗓音。 听雨摇头，老实回答：“是二小姐和郭姨娘，花妈妈叫她们给你搓洗的。” “二小姐？”卢氏复杂地看了看听雨，只觉得这丫鬟的心已经偏向别人了。 等她以后回了京都，一定弄死这个该死的老妈子！ “她们能有那么好心？”卢氏冷哼，便不再讲话了。 她的舌头实在难受得很。 其他人听见卢氏的话，只觉得这人活该。 平时苛待姨娘和庶出子女也就罢了，都这种时候了，还不团结起来？ 要是她们有这么能干的庶出子女，肯定上赶着巴结。 去伙房，总比伺候大头兵好！ 外头很冷，可以看见许许多多的营帐，不少士兵在巡逻。 林昭昭和郭氏刚出来，周围就投来了许多不善的目光，就像看着待宰的猎物一样。 口哨声此起彼伏。 林昭昭安抚着颤抖的姨娘，不屑地抬起头，直接瞪了回去。 去他妈的狗屁男人，看什么看，笑什么笑！ 第42章 祖传的 “去去去，一个个王八退房呢，大白天就憋不住了？”花三娘赶走起哄的大头兵，斜眼看了眼后头跟着的两个人。 这一眼，令她刮目相看。 小姑娘果真有胆色，很少有罪奴来到青州大营还能跟个野猫似的，对着士兵亮出尖锐的爪子，丝毫不畏惧的。 她心里暗暗记住了林昭昭，面上却不显，还凶了一句：“看什么，快点跟上！” 经过一个很大的营帐，有女人刚巧掀开门帘，那人看见花三娘，吓得又缩了回去。 林昭昭往那里瞄了一眼，看见了那个女人。 女人手里端着木盆，里面堆满了衣裳，从颜色和款式上来看，应该是军营里的男人的。 花三娘随口介绍道：“不用看了，那是后营，你们晚上就睡在那儿。白天呢，为士兵浆洗和缝补衣裳。晚上呢，为士兵提供慰藉。” 好家伙！ 机器还要休息呢，这是拿女人当畜生使呢！ 晚上睡不好，白天还要干活，最重要的是，罪奴没有工钱！ 林昭昭咬紧后槽牙，没敢去看姨娘。 她只是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拉着郭氏走得更快。 好不容易越过后营，她暗自松了口气。 不管怎样，她都不能和姨娘去到那里！ 又走过两个大营帐，花三娘终于在一处偏小的营帐前停下了。 营帐的门帘被卷了上去，门也打开了。 里面热火朝天的，不少人在走来走去，忙个不停。 伙头兵将油倒进大铁锅里，等油冒烟了，便下了葱姜蒜，抄起大铁锹，便挥舞了起来。 “下肉！”他吼了一声。 很快，旁边站着的两人合力抬起木盆里洗好的红烧肉，全部倒进了大铁锅里。 伙头兵再次翻炒起来，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汗如雨下了。 “大壮！”花三娘进去了，走到伙头兵的身边，笑着说道，“我给你带帮手来了！大户人家做过的丫鬟！” 这位叫大壮的伙头兵连个眼神都懒得给花三娘，只是专注手头的活计。 他不停地翻炒，铁锹和锅碰撞出声音，肉很快变了颜色。 “酱油！”他把握住时机，立马说道。 旁边的人端着坛子，把握不住量，只能倒得很慢，听着大壮的指令。 “好了。” “停！” 大壮刚吐出一个字，却发现有人比他更早出声。 他这才看向花三娘的身后，打量着林昭昭。 “会做菜？” “会一些。” 林昭昭谦虚地回答。 刚才她走了一步险棋，成功引起伙头兵的关注。她谨记自己的目标，是过来帮忙的，可不是超越领导的。 “她可不止会一些。” 雄浑有力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林昭昭一下子就听出了是谁！ ”刘大哥！”她惊喜地转过身，几乎脱口而出。 “刘大人。”花三娘行了个礼。 刘解差也不管花三娘，只是径直走到了林昭昭的跟前。 他冲林昭昭笑笑，递给对方一个安心的眼神，这才看向旁边的伙头兵：“大壮师傅，她们是我押送来的，这位可不简单，有祖传三代的秘制调料！” “是吗？”大壮不相信。 郭氏瞪大了眼睛。 秘制调料？ 祖传三代？ 她怎么不知道！ 第43章 最适合吃火锅 “真的不能再真了。”林昭昭挺直腰背，脸上几乎笑成了一朵花。 领导问你行不行的时候，那必须行啊！ 简历不吹，哪里来的工作机会！ 她又冲郭氏眨眨眼，郭氏是心惊肉跳。 “是的，我们祖上就是做厨子的。”郭氏也跟着吹，心虚地低下头。 祖上自己在家里做饭吃，也算是厨子吧？ 再说了，她相信昭昭。 昭昭先前用瓦片做的野鸡蛋，就很好吃。 大壮深深看了两人一眼，将手上的铁锹扔给了旁边打下手的徒弟。 “来。”刘解差揽着大壮，走到一旁。 林昭昭伸长脖子看，听不清他们在嘀咕什么。 眼瞅着锅里的红烧肉要加水，这位小徒弟还在跟手上的铁锹较劲，一个劲儿地在大锅里搅拌，林昭昭弯下腰，当机立断地捧起地上的水盆，往锅里倒去。 “大胆罪奴，你干什么？”小徒弟没拦住。 拿铁锹的那位更是横眉怒目，恨不得当场了断了林昭昭。 “毁了将军的肉，你就等着千刀万剐吧！”小徒弟冷哼一声。 铁锅里全是水，他顿时没了炒制的心情。 “啊！”后脑勺忽然被拍了一下。 他回头就踹，发现来人是自个儿的师父，气焰一下子就没了。 “亏你跟我后面这么久，什么时候加水不知道吗？”大壮又弹了下徒弟的大脑门，语气非常失望。 他又看向林昭昭，问道：“你的拿手菜是什么？” 比起刚才见面，他现在的语气称的上相当好了。 “他看人从来不问身份，只问能力。”刘解差又回来了，拱拱林昭昭的胳膊。 林昭昭给的调料，他都是细细用的，深怕用完就没了。 方才给大壮闻了闻，这个老登张嘴就要，看在多年相识的情分上，他硬是没给。 其实，他也很好奇林昭昭还有什么拿手菜，今晚他正好尝尝！ “我会火锅！”林昭昭激动地说道。 看着众人不理解的模样，她又解释道：“就是一种锅子，里面倒满香浓的高汤，锅子下面一直用小火煮着，再配上想吃的食材，比如叶菜，肉片，想吃什么，就丢到锅里，很快就能熟，趁热捞上来，蘸上喜欢的酱料，直接吃。” “这样冷的天气，最适合吃火锅呢！大家团坐在一起，热乎乎的，喜欢吃什么就烫什么，要的就是那一口新鲜！” 伙房一下子安静了。 这样稀奇的吃法，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 更神奇的是，顺着林昭昭的描述，他们忍不住想象那样的场景，感觉都能闻到香味了。 嗯？ 原来是大锅里的红烧肉沸腾了！ “小火熬煮！小火！”大壮率先反应过来，踹了下负责烧火的士兵。 “那个……你做一个锅子试试。”大壮砸吧嘴，有些馋了。 虽然林昭昭描述地很诱人，但具体做出来如何，还得再看。 他觉得最重要的就是底汤和蘸酱了，底汤若是淡了，那不就是清水煮肉嘛！底汤若是咸了，跟一锅咸菜又有什么区别？ 蘸料入口，那又是另一番讲究了！ 第44章 晦气的玩意儿 “没问题。”林昭昭拍着胸脯，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她是谁？ 火锅店老板啊！ 普通火锅，邪门火锅，非遗火锅，那是信手拈来。 她就不信了，打出火锅这张王炸，她还会睡到后营那种地方去！ “好好干！”刘解差拍了拍林昭昭的肩膀，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林昭昭知道刘解差这是在提点她，她很感激。 伙房里的人各忙各的，林昭昭便拉着郭氏找了块人少的角落开始忙活。 刘解差跟大壮寒暄了几句，便带着花三娘走了。 “昭昭，这个锅行不行？”郭氏找来了一口不大不小的铁锅。 最关键的是，这口铁锅上头有把手，正好可以吊起来，放在炉子上烧。 “非常可以！”林昭昭看过去，立马给予了肯定。 她切着手上的配菜，让姨娘先把锅吊起来，顺便将炉子起个火，把锅子热一热。 “哼？班门弄斧！”有人看不惯林昭昭母女俩，经过的时候故意说的很大声。 这里除了伙头兵，还有一个老婆子专门负责洗碗的。 老婆子刚洗的陶盘，就被林昭昭拿走了，心里很不服气。 两个罪奴，凭什么在伙房忙活？ 她们就该去后营，成为千人骑万人睡的贱货！ 林昭昭不准备重新熬牛油，虽然火锅店的后厨门暂时打不开，拿不到她亲手熬煮的汤底，但她当时为了研究出最好的汤底，几乎将市场上的成品底料都买了个遍，就放在大堂的柜子里。 她相信，市面上的底料足够应付了。 至于调料，她直接去小料台拿就行。 只是为了不让大家看出端倪，她还是另起一个大锅灶，放了牛骨和猪骨熬制汤底。 “怎么又拿盘子？”老婆子不乐意了。 看着郭氏又伸手来拿，她气的将抹布扔进了木桶里。 她朝林昭昭那里看了一眼，说道：“我洗不动了！” 白菜叶子还要掰开来，单独放一盘。 牛肉切的那样薄，还分部位去切，这就耗费了十个陶盘。 最过分的是，鸡肉和鱼肉也要那样搞！ 就连萝卜、菠菜这种不值钱的小菜也要单独放一个陶盘。 搞得伙房里其他人都催着她要碗，她洗得都眼冒星星了，还是赶不上林昭昭拿的速度。 真是有多少都禁不住贱人造的！ “那我帮你洗。”郭氏呆愣了一秒，很快反应过来，笑嘻嘻地蹲在老婆子的面前。 只是她刚伸出手去拿抹布，手就被拍下去了。 老婆子站了起来，一脸的不爽：“放下！” 伙房的人都看了过来。 郭氏瞬间红了脸。 “你要是碰了这些，让将领们怎么吃？晦气的玩意儿！” 此时，林昭昭趁着没人注意，从火锅店拿来了底料，丢进了小锅里。 炉火已经被姨娘点燃，小锅现在正热着。 底料一进去，便开始融化。 林昭昭赶忙将底汤倒进去，搅拌了一下。 她的速度很快，做完这一切，连忙朝着老婆子那里走过去。 “娘亲，你去看着小锅。”仿佛什么都没发生，林昭昭将郭氏拽了起来。 至于伙房里的男人，他们纷纷转过头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女人之间的争吵，有热闹的话，他们就看，没有就不看呗！ 别指望他们会出手！ 第45章 羊癫疯 “昭昭……”郭氏不太想离开。 老婆子骂的太脏，她不想让昭昭听见。 “娘亲，我们是来做饭的。”林昭昭递给郭氏一个安心的眼神。 火候重要，锅子里的汤底更重要。 郭氏明白昭昭的意思。 眼下能不能搏一搏，全看这火锅了。 她只得走开。 没了姨娘，林昭昭看向老婆子。 她脸上挂着笑，眼神却很冷，仿佛不是看一个活物。 “婆婆，我还差四个小碗。”她蹲下身，直接就搓洗起来。 大冷天的，水是冰的。 她用的碗又比较多，难怪老婆子会暴躁！ 但是，这不代表老婆子可以随便侮辱人！ “你给我起来！”老婆子反应过来，直接拽住林昭昭的衣领，将人拎了起来。 她有的是一把力气，否则也端不了这么一大盆的碗筷。 看着林昭昭跟个小鸡仔似的，她忽然就笑了。 再凶又如何？ 还不是一个黄毛丫头！ “小贱人，谁允许你碰了？” 老婆子的一根手指几乎戳到了林昭昭的脸上。 可恨的是，这个小贱人还在笑。 “是吗？”林昭昭举起手中的陶碗。 在婆子震惊的目光下，林昭昭松开了手。 陶碗在地上四分五裂，发出清脆的响声。 而林昭昭跟泥鳅似的，一下子甩开了老婆子，倒在了地上。 落地前，她去火锅店拿了番茄酱，在脸上和手上都抹了抹。 众人的目光再次被吸引，就看见老婆子将人丢在满是碎片的地上，而那可怜的小罪奴受伤了，脸上和手上全是血。 不让人家用碗，还摔碗打人。 “冯婆子，你羊癫疯发作啦！”大壮看不下去，将铁锹再次扔给了徒弟。 他本身就长得五大三粗，又是伙头兵的首领，撸起袖子走过去的时候，冯婆子没了先前的嚣张，声音都在发抖。 “不是我……” 死嘴，怎么就说不出来话了…… 林昭昭迅速将脸埋在袖子里，趴在地上一抽一抽的。 “婆婆，我锅子已经做好了，就差两个小碗放酱料了。你不想洗碗没关系，可你也不该砸了……” 这时，郭氏从人群里探出了头，看见女儿手上有血，便顾不上那么多了，直接冲了过来。 “昭昭，快让娘亲看看！”她快急死了。 偏偏昭昭就是不肯将脸露出来。 对女孩子而言，容貌是最重要的。 要是破相了，以后可怎么办？ 郭氏心疼地捧起林昭昭的手，眼睛都红了。 等等，这味道不对。 怎么发酸？ 郭氏偷偷用小拇指刮了一下，黏糊糊的。 这不是血！ 昭昭没有受伤！ “你个贱人，想害我！”冯婆子听见林昭昭的话，气就不打一处来。 尤其是两母女抱在一起，非要装出可怜兮兮的模样。 “你闹够了没？”大壮怒吼。 同时，冯婆子的身子颤抖了一下。 她环顾着伙房里的每一张脸，这些人都不相信她！ “好啊，我羊癫疯发作，我全家都羊癫疯，这下你们满意了吧！”冯婆子猛地推开大壮，跑了出去。 大壮这才察觉自己说错话了。 冯婆子也是个苦命人！ 他转过身，冲着冯婆子的背影，无奈地伸出手：“我真不是那个意思！” 第46章 她们成功了 “好香啊！” “什么味儿？” “到底是什么？” 小锅里的汤咕噜咕噜冒着泡，放进去的火锅底料已经融化了，将整锅汤都染成了热烈的红色。 冯婆子一走，闹剧就谢幕了。 不少人闻着味儿，自发地走到小锅前，一个个猛吸着，仿佛吃到了一般，表情非常陶醉。 大壮也闻到了。 这下，他真的相信林昭昭有祖传的秘制调料了。 “起来吧。” 男女授受不亲，他并不打算将地上的俩人捞起来。 点到即止，林昭昭也不想继续演。 她扯扯郭氏的袖子，慢悠悠地抬起头，惨白的小脸上，却有一抹红。 郭氏反应过来，这才起身，又拉着昭昭站起来。 母女俩都是一副委屈隐忍的模样，大壮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碗碎了就碎了。”大壮立马挪开视线，朝着小锅走过去，“你过来跟我讲讲这个火锅怎么吃。” 他不擅长处理女人之间的事儿，而且他也处置不了冯婆子。 说破天去，冯婆子也只是打了个罪奴，不小心碎了个碗。 眼下，他更感兴趣的是火锅。 大壮一来，围着的伙头兵就散开了。 外头冰天雪地的，小锅却热乎乎的，翻滚的红油带着霸道的香气，勾得人口舌生津。 还没到饭点，人就饿了。 “大爷稍等，我调制一下酱料。”林昭昭拿了两只小碗过来。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不好用火锅店的调料，所以只能用伙房里的干辣椒。 先用钵子研磨成粉，再放入碗里，碗里舀上一点红油汤底。 另一只碗里则放入了蒜末、醋、白糖和小葱，专门提供给不太能吃辣的。 “像这样放进去。”林昭昭用筷子夹了牛肉片，一直放进锅里，又说道，“这是雪花肉，是牛脖颈处活动最多的一小块肉，幸运的话，一头牛可以切出来两斤。” “一、二、、三……” 大家不知道林昭昭在数什么，只是不由自主地盯着那块肉慢慢地变色。 “十！”林昭昭迅速抬起筷子，将肉放进了辣酱里，递给了大壮。 大壮也不客气，直接吃了起来。 看着他满嘴红油，其他人忍不住吸了下口水。 “师父，啥味儿啊？” “老大，好吃不？” “这么快就熟了？” 林昭昭如法炮制，又烫了一片，放进了不辣的酱料里，再次递给了大壮。 大壮原本就觉得不过瘾，接过再次吃了起来。 “肥嫩还有嚼头，好吃！好吃啊！”大壮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他一高兴，便招呼兄弟们一起吃。 林昭昭和郭氏对视一眼，两人的眼中都透着笑意。 她们成功了！ “这个十秒，这个要十五秒，这种时间久，可以提前放进去煮。”林昭昭一边招呼士兵们吃，一边做着酱料递过去。 其他人按照林昭昭的指示去涮肉，捞起就丢进了嘴里，一个个烫的热火朝天，却一口接一口，根本停不下来。 差点儿就忘了他们还要继续备菜。 “咳咳。”大壮揉揉肚子，冲着林昭昭说道，“你再做一个大锅子，晚上呈给将军！” 他也想让军中将领都吃上，可惜没那么多小锅，只能暂时让将军和小将领们先尝尝。 第47章 陪哥喝点 晚上，席面开始了。 林昭昭和郭氏一直忙到现在，终于有空歇下了。 为了保证将军和手下的小头目们能够吃得尽情，林昭昭准备了非常多的菜品。 冯婆子一直没回来，郭氏就临时接替了冯婆子的工作，勤勤恳恳地洗着碗筷。 “你能送过去吗？”大壮掀开门帘，掸掉身上的雪花，看向了林昭昭。 此时，伙房里的人还在热着下午做的菜，端给将士们。 今天人多，晚宴就在空地上办的，虽说飘起了雪花，但士兵们不在乎，只是多燃了几个篝火。 唯独刘将军所在的地方，搭了简易的帐篷，他的身边围着一帮亲信。 刘解差夹在其中，特别显眼。 “我的弟兄还在下面等我，我就不在这里占位了。”刘解差说着就要起来。 可是，他的肩膀却被按住了。 刘将军笑着看向他，两人的五官有些相似。 “阿寿，陪哥喝点。” 刘解差扭过头，不愿言语。 旁边的两位将领一下子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笑着说道：“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要不就别走了！” “那不行！”刘解差仿佛听见了噩耗，一下子就变了脸色。 同时，刘将军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了。 “那就陪我们好好喝一杯。”那两位将领赶忙笑着给刘解差递酒。 刘解差被缠得没办法，只能在这里老实坐下了。 左右不过一个晚上的事情，他明天就可以离开了！ 篝火摇曳，下面的士兵忽然就闹了起来。 口哨声此起彼伏。 在一阵难以言喻的笑声中，林昭昭和大壮一同抬着一口大铁锅，摇摇晃晃地朝帐篷这里走过来。 大壮抬锅，压根不费力气。 但林昭昭就不一样了，她本来就是流放的犯人，能活着走到青州大营已经是奇迹了，怎么抬得动这么重的锅呢？ 更何况，为了不让铁锅里的汤汁溢出来，相比于个高的大壮，林昭昭需要抬高胳膊。 毫无疑问，这需要更大的力气。 昏黄的火光映照着林昭昭倔强的脸庞，刘解差几乎一眼就看到了她，瞬间捏紧了手里的酒杯。 大壮怎么回事？ 直接将人留在伙房做事就行，怎么还把人带到这里？ “阿寿，这是你带来的罪奴吧？”刘将军捕捉到刘解差眼中一闪而过的怜惜，忍不住问道。 “是。”刘解差仰头喝下了一杯酒，辣得嗓子疼。 他笑着挥挥手，装作不在意地说道：“这大营里忽然出现的生面孔，可不就是我带来的嘛！嗐，我平时都懒得搭理他们，也就是快到上谷县的时候，好些罪奴闹着寻死，这才同他们说了些话。” 听到这些，周围的小将领不高兴了。 “咋到了我们这儿就要寻死？” “什么意思？瞧不起我们？” “哪儿能够啊！咱们大营可是每天都有肉吃的！” 听着他们的话，刘解差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 他摇了摇头，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个个的，什么原因心里不清楚吗？ 见了女人，跟饿了一冬天的狼似的，可着好姑娘糟蹋，没人性的东西！ 第48章 开席 哐！ 炉子先被丢到了刘将军的面前。 大壮体贴小姑娘力气小，特意等林昭昭缓了口气，才合力将大铁锅架在了炉子上。 举起铁锅的时候，林昭昭的胳膊抖得厉害。 她咬紧牙关，额头都沁出了汗。 想当初，她在店里，什么活儿没干过！端个汤底，简直不要太容易。 这具身体亏损太大了，她得好好补回来，还要加强体育锻炼！ “这是什么呀？”刘将军觉得有点新奇。 炉子起了火，锅子热了起来，香味一下子就散开了。 许多坐在下面的将士闻着味道，一下子就觉得嘴里啃着的把子肉不香了。 “火锅。”大壮行了个礼，又详细说明了火锅的吃法。 林昭昭也学着大壮的样子行了个礼，便退到了一旁。 她看了看席面上坐着的刘解差，视线忍不住往旁边挪，一下子和刘将军的目光撞在一起，她连忙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的慌乱。 这就是上位者的眼神吗？充斥着见血的杀意，平等地看不起每一个人。 只是……刘解差怎么坐到这儿来了？ 好奇怪，刘解差竟然和刘将军长得有几分相似！ “不错。”对于火锅，刘将军给予了肯定。 大壮松了口气，将林昭昭拽了过来，介绍道：“将军，火锅可不是我能想出来的点子，是刘解差带来的林小娘子，这火锅是她做的，用的是她家祖传的秘制调料。” “抬起头来。”低沉的男音在上方响起。 林昭昭深吸口气，酝酿好笑容，在心里默念：“顾客，这就是一位牛逼的顾客！” 她抬起头，表情不卑不亢。 短短几秒，刘将军笑了起来。 这个小娘子倒是有意思！ 往常那些罪奴根本不敢直视他，这个小娘子还能镇定自若的微笑。 他又朝着刘解差的方向看去，刘解差发现刘将军的眼神，赶忙扭头，不再关注林昭昭。 刘将军更加乐了。 难不成阿寿喜欢林小娘子？ 他又打量起林昭昭，撇了撇嘴。 五官还行，可惜晒得黝黑，头发跟枯草似的，身材嘛，太瘦太干瘪，还没屁股！ 阿寿的眼光是越来越差了！ “还行。” 最终，他给予了一个中肯的回答。 总之不能落了阿寿的面子。 林昭昭被盯得发麻，听见这话才松了口气，连忙行了个礼：“谢谢将军夸赞。” “是个机灵的。” 有意思，他夸了吗？ 刘将军的嘴角向上勾了勾。 大壮不管这些，眼里只看见将军的笑容。 趁着将军高兴，大壮这才说出了自己的请求：“将军，我想留林小娘子在伙房做事。” 只是要一个罪奴，他相信将军不会拒绝。 可是，将军迟迟没有点头。 他有些慌了。 难道将军换了口味，看上林昭昭了？ 林昭昭强装镇定，心里却慌得一批。 不，她要淡定。 一顿火锅解决不了，那就两顿！ 迟早刘将军会爱上火锅，到时候她就能去伙房做事了！ “这件事，一会儿再说。”刘将军显然不打算答应。 他站起身，招呼手底下的将领，大声说道：“兄弟们，开席！大家吃好喝好！” 大壮没有办法，只能领着林昭昭回去。 在路上，他叹了口气。 林昭昭听得心惊，忍不住问道：“晚上我和娘亲能睡在伙房吗？” 第49章 各凭本事 “恐怕不行。” 大壮停了下来，抱歉地看向林昭昭。 军令如山，军营有军营的规矩。 他也不忍心一个清清白白的烧饭好苗子去到后营那种地方，而且刘解差也特别交代了，要他照顾一下这对母女。 “这样吧，你先和你娘去后营对付一晚。一般新来的，花三娘都要养个三天才让你们开张的。我明天一早就去找刘解差，趁他没走前，跟他一块去找将军说说情，这事肯定就成了。” “刘解差？他跟将军关系很好吗？” “这个你就别问了。”大壮想了想，又说道，“以后要是真来了伙房，不要再跟冯婆子起冲突。她要是闹到将军面前去，你也落不了好。” “冯婆婆是将军亲戚？” “倒也不是，他儿子原本也是军营里的一员猛将，打完仗回来，不知怎么回事就疯了，记不得自己是谁。有次匈奴打过来，冯婆子没看住，这小子跟着开拔的队伍跑了，死在了战场上。尸体送回来的时候，这小子的媳妇直接就疯了，出殡那天摔下坡死了。他们家啊，就剩下了冯婆子。” 讲到这里，大壮的声音有些哽咽。 “将军心善，知道这件事后，就让冯婆子来军营做事，军队给她养老送终。我白天，真不该那样骂她。” “那花三娘也是这样进来的？” 林昭昭开始怀疑自己看人的眼光了，难道刘将军只是表面看上去冷酷，背地里是个大好人？ 那他今晚为什么不同意自己留在伙房呢？ “哈哈，没有。”大壮被林昭昭的话逗乐了。 他摆摆手，没了悲伤的情绪。 “这里是青州大营，又不是收容所！冯婆子这样的情况，也就一两个，其他人都是各凭本事。” “明白了。”林昭昭点点头。 到达伙房的时候，其他人还在忙碌。 有端着碗碟回来的，讲了席面上发生的事情。 不少人同情地看向林昭昭这对母女，目送她们走出了伙房。 站在门口，风灌进单薄的衣裳里，看着这片陌生又寒冷的地方，林昭昭第一次产生了茫然的情绪。 各个营帐像一座座坟墓，前头挂着的灯，就像鬼火一般。 忽然，一个男人从远处走来。 那人也没想到这个点还有人在外面走动，身形一闪，迅速躲到旁边去了。 林昭昭停下了脚步，迟疑地看向男人消失的方向。 不知为何？ 她总觉得这个男人的背影非常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 是芦花丛里的土匪！ 不对，土匪怎么敢来军营？ “昭昭，你怎么了？”郭氏也停了下来，关切地问道。 她握住了林昭昭的手，心疼女儿冻得冰凉，一边给女儿搓手，一边吹着热气。 “再忍一忍，总会有办法的。” 一天没能见到林墨，现在还要回到后营，郭氏心里也不好受。 手上有了温度，林昭昭反应过来，便给郭氏搓起了手。 “娘亲，不管你信不信，我一定会带着你和小弟离开这里的，一定！” 风又变大了。 两人回忆着白天的路线，一路摸索，终于来到了所谓的后营。 里面乱哄哄的。 有人吵了起来！ 第50章 旧人见到新人 “你们主仆都是破烂货，就该睡在门口！” “她大姑，你先前害了琅儿，现在又想做什么？” “别吵了，叫人看笑话。” 最后一句，是三奶奶的声音。 林昭昭和郭氏掀开门帘进去的时候，卢氏正瞪着三奶奶。 “少说风凉话，你以为年纪大了，就没事了吗？” 这时，外面的风窜进来。 卢氏背对着，不晓得来人是谁。 肉眼可见的，她的后背僵硬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林昭昭扫了眼营帐，见到了不少新面孔。 她打量这些人的同时，这些人也在看她。 可怕的是，这些人的眼神没有一丝温度。 在烛火的照耀下，她们苍白的仿佛披着人皮的妖物，只露出两只眼睛。 她们统一挪到了营帐的后面，而靠近门口的大通铺空空如也。 跟林昭昭一起流放来的罪奴，显然也不想睡在最前面，一个个都站着，还在为位置困扰。 三奶奶年岁大了，无所谓地找了个地方，直接坐了下来。 而远房大姑没能杀死林琅，现在直接将矛头对准了卢氏和听雨，非要这两人睡在门口。 谁不知道门口最危险？ 晚上要是士兵闯进来，门口的女人是最先遭殃的。 所以，后营的旧人见到新人来，全部挪到了后面。 她们真的经受不住太多的摧残了。 “呵，又一个贱人回来了。”远房大姑看见林昭昭，不屑地说道，“不是跑去伙房献殷勤？怎么又回来了？正好，你跟你的嫡母一起睡这儿吧。” 她的女儿死了，就算是林淮的庶女，也不该活着！ 卢氏这才松了口气，转过身，打量着林昭昭，眼神古怪。 竟然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那帮当兵的怎么没弄她？ “大姑，我可没招你惹你。”林昭昭没好气地说道。 她也不挑，自己抱了床被子，拉着娘亲睡在了门口。 “花三娘说了，要让我们养三天。与其在这里争吵，还不如先休息。” 睡饱了，才能想想办法。 郭氏紧挨着林昭昭，非要睡在林昭昭的前面，将她护在里面。 林昭昭明白娘亲的苦心，便同意了。 其实，都睡在门口了，这第一第二也没啥好抢的。 其他人听了林昭昭的话，也觉得继续纠结没什么意思，随便找个位置就躺下了。 唯独远房大姑和卢氏还在大眼瞪小眼。 最后，这俩人累了，也歇下了。 先前都是睡在牛棚马棚里，忽然有了床，还有被子，大家一下子就睡过去了，直接就忘记了以前的高床软枕。 要是搁在从前，她们哪里会看上大通铺？ 卢氏没睡着，只是闭着眼睛，一会儿在想家里收到信了没，一会儿又在想林琅在哪里。 更讨厌的是，她跟郭氏中间只隔了一个听雨。 丫鬟、姨娘、庶女，如今这些人都跟她同吃同睡了，简直奇耻大辱。 林昭昭和郭氏抱着取暖，听着姨娘平稳的呼吸，林昭昭心事重重。 明天，刘将军会答应大壮和刘解差的请求吗？ 夜深了，帐篷外有人在靠近。 接着，一管迷烟探了进来。 第51章 该有个女人了 怎么回事？ 林昭昭眼皮一沉，直接晕睡过去。 “琅儿……”卢氏沉吟一句，也闭上了眼睛。 这下，睡着的和没睡着的，全去找周公了。 有人穿着便服走了进来，他点燃了蜡烛，仔细对照这批新人的脸，找了一圈，又退回到了门口。 怎么没有呢？ 他的视线忽然看向旁边，他将抱着的两个女人翻开，一下子就看见了林昭昭。 二话不说，他将人扛在了肩膀上，直冲某个营帐去了。 席面吃的差不多了。 这顿火锅，可是让刘解差见识到了林昭昭的实力。 原本他抠抠搜搜舍不得吃的秘制调料，同火锅相比，实在逊色。 看着锅里剩下的汤汁，他恨不得打包带走。 底下的士兵陆续散场了。 只有一位匆匆赶来，冲着刘将军点了下头，便帮着伙房的人一起收拾碗筷。 如此，刘将军脸上的笑容更甚了。 “阿寿，去我的营帐，咱俩手谈一局。”他向刘解差发出了邀请。 “不了，我今天喝了太多酒，得早点睡，明天还要赶路。”刘解差冲刘将军抱拳，直接转身离开，根本不给刘将军继续说话的机会。 其他的小将领见他这样，一个个义愤填膺。 “将军，瞧你把他惯得！” “老大不小了，好好的青州军不当，非要跑去当朝廷的小卒子，一天天的跟罪奴打交道！” “真是越来越不像话，简直不把将军放在眼里！” “对啊，能和将军手谈一局，多少人还求之不得呢！” 刘将军沉着一张脸，将酒杯砸在了地上。 “够了！” 没了刘解差，他一改方才的温和模样，半眯着一双眼，转动手上的扳指，看向最近的一员小将。 “小世子呢？怎么不请他来吃席？” “他？又跑到城里玩去了吧？”那位小将原本还有点害怕，提到小世子，满脸的不屑。 “人家是京都来的，看不起后营的婆娘！” “你们说世子喜欢城里哪家青楼的姑娘，说不定我们和世子还有同靴之谊呢！” “哈哈哈哈！” 其他人也跟着搭腔，纷纷笑出了声。 刘将军的嘴角扯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压低了声音：“闭嘴，小世子也是你们能够编排的？” 大家伙耸耸肩。 毕竟，将军可不是真生气。 人都散去了，刘将军回到了营帐，叫来了席面上的那位小兵。 “事情都办妥了？” 小兵连连点头：“不会有错的。” “嗯，黄大这人虽然不靠谱，但跟在阿寿身边多年，是了解阿寿喜好的。” 刘将军这才准备歇下。 阿寿在外面多年，该有个女人了。 要是有了后代，他也可以向刘家的列祖列宗交代了。 刘解差今日喝得有点多，迷迷糊糊地就跟着小兵去了营帐。 这个营帐很小，不是他和兄弟们的大营帐。 “哎？这不是我的……”刘解差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推了进去。 帐子里烧了火龙，热得厉害，还有一股奇怪的香味。 小兵就在外头，恭敬地说道：“这是将军的意思，里面有将军要给你的东西。” 啥玩意？ 刘解差下意识地拒绝。 转身往里走的时候，赫然看见床上躺着一个女人！ 第52章 赤色鸳鸯兜 “好热……” 床上的女人低声呢喃，难耐地摩擦双腿。 刘解差的眸色暗了暗，克制住燥热的冲动，转身就踹开了刚刚被锁上的营帐门。 冷风灌了进来，带走温度的同时，那股恼人的香气也冲散了不少。 床上的女人依旧迷迷糊糊的。 刘解差慢慢走过去，女人刚巧转过身来。 “卢大娘子？”刘解差震惊不已。 为什么卢大娘子会在这里？ “嗯……”卢氏翻了个身，烛光衬得她圆润的脸庞更加红艳艳了。 由于动作太大，她的衣裳已经松开了，露出了一抹红色。 赤色鸳鸯兜？ 刘解差的脸更黑了。 此刻，除了放哨的，大营的士兵都入睡了。 雪寂静地下着，覆盖住所有的脚印。 “土匪来啦，有人偷马啦！”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又是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 瞬间，各个营帐都亮起了灯，有人衣裳都没穿好，就急急跑了出来。 眼见床上的女人快要醒过来，刘解差直接抄起被子，将人裹了起来。 虽然他这辈子不打算成家，但也不想自己的清誉就这么毁了。 “刘解差，你拿的什么东西？” “你看见土匪了吗？” “奇了怪了，也没听见马蹄声啊？” 这个小营帐距离马棚最近，所以大家都跑了过来。 刘解差一出去，就面对了无数的火把。 亮光中，他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即使那人披着斗篷，隐匿在人群后面，他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 该死的黄大！ 一定又是他在捣鬼！ 刘解差暴怒，直接连人带被扔到了地上。 被子在地上滚了一圈，露出风韵犹存的妇人。 疼痛和寒冷使得卢氏瞬间清醒，她迷茫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片火光，视线逐渐清晰，她也看清楚了眼前是什么。 全是男人！ 全是大头兵！ “啊！”她爆发出一声尖叫，没了大家世族的体统，连忙爬着去拿被子，挡在自己的面前。 裹好被子的同时，她看见了刘解差。 这里，她只认识他。 卢氏慌张地跪爬过去，紧紧抱住刘解差的大腿。 在她的印象里，刘解差人品还不错。 她不能在这里失掉名节，她还要回京都，还要做她的贵夫人！ “求你……” 话还没说完，她的心窝就遭遇了一记飞踹。 刘解差嫌恶地往后退了好几步，被摸过的这条裤子都不想要了。 士兵们哄堂大笑。 刘解差又羞又怒，指着卢氏骂道：“谁把这个脏东西扔到我房里的？哪儿来的扔哪儿去！” 他直接瞪着黄大所在的方向，黄大低下头，根本不敢同他对视。 黄大心里也在犯着嘀咕。 怎么回事？ 他明明跟将军说的是林昭昭，是林昭昭和刘解差有一腿，怎么出现在这里的人是卢大娘子？ 将军的人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刘解差也不在这里继续睡了，抬腿就去原本的营帐，找手底下的兄弟去了。 “哎哟，哎哟~”卢氏捂住胸口，一阵阵的叫唤。 有人去看了马棚，结果什么也没找到。 哪里有土匪的影子？ 这下，被扰了觉的士兵们齐刷刷地盯着卢氏。 特别是她的赤色鸳鸯兜。 老虽老，但人家挺懂情调啊~ 第53章 防狼术的绝杀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黄大急急地冲过去。 在别人靠近前，他率先将卢氏拽了起来，并且用被子将卢氏裹好。 他掀开斗篷的帽子，露出自己的大脸。 “各位哥哥，不好意思啊！”他舔着一张笑脸，客气地抱拳，“闹了点误会，这是我家大姑，脑子有点问题，对不住了，改天一定请哥哥们喝酒。” 士兵们笑而不语。 什么时候青州大营里还能住上家里的三姑六婆了？ 分明就是新来的披甲奴！ 这里的人都认识刘解差，也知道黄大一直跟在刘解差的屁股后面混，看在刘解差的面子上，他们没有强行上前抓人。 实在有熬不住的，相伴去后营了。 黄大松了口气，皱眉看了卢氏一眼。 “你怎么在这儿？” 卢氏惊魂未定，只是裹紧被子：“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带我去见琅儿，我要见琅儿。” 黄大无奈地叹口气，吩咐卢氏跟紧了，便在前面带路。 看着他们离开，林昭昭从营帐后面走了出来。 她想要继续跟上去，却被人捂住了嘴巴。 “？” 她抬眸去看，借着火光，只看见了一双玩世不恭的眉眼。 “嘘。”男人低下头。 耳朵热热的，男人的手掌贴着她的唇，她瞬间红了脸。 她说不了话，不代表不能动弹。 开火锅店的时候，她什么人没遇见过？为了对付酒闷子，也为了保护店里的女顾客，她特意学了一套防狼术。 她猛然抬起头，用后脑勺撞向男人的鼻子。 男人显然没有想到她会武功！ 偏偏他还低着头，鼻子剧痛无比的时候，脚又疼了起来。 林昭昭正使劲儿踩着男人的脚，可惜她穿的是草鞋，如果是高跟鞋，她能保证，男人的脚立马穿孔。 可惜，蒙在她脸上的手还没松开。 那就不能怪她了！ 林昭昭心里忍不住雀跃起来，她终于可以试试防狼术的绝杀！ 她握紧拳头，猛地往男人的裤裆砸去。 一声闷哼~ 男人再不情愿，还是松开了手。 天黑，看不见他涨红的脸，也看不见他痛苦的神色。 刚才还威风凛凛，现在的他跟个纸糊的老虎似的，往后退了好几步，弓着腰，双手捂住裆部，就差摔在地上了。 “臭丫头，我记住你了！” 男人的眼睛简直能喷出火来。 林昭昭不以为意，冲着他竖起了中指。 很快，她就跑到了营帐的另一边。 男人以为她溜了，这才松了口气，靠在军营的矮墙上，小声地叫唤着疼。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胆大的丫头？ 一点礼义廉耻都不讲！ 过分！ 忽然，那道消失的人影重新跑到了他的面前。 他皱起眉头，便看见臭丫头笑嘻嘻地从背后拿出两个大铁盆子。 糟了！ 刚才在马棚的时候，他就是看见臭丫头叫了一嗓子，然后敲起了大铁盆，将全军营的人都叫醒了。 “不要……” 他的话被“哐哐哐”的声响盖住了。 “土匪在这儿，快来人啊！” 林昭昭一边撞击着大铁盆，一边叫喊。 等远处的营帐重新亮起灯，她才满意地跑走了，顺便将大铁盆重新放进了火锅店里。 第54章 不能再来了 “靠，到底是谁？” “谁又在吵老子睡觉！” “土匪，又是土匪，哪个土匪瞎了眼睛来军营偷东西！” 士兵们怒火滔天，一致认为有人故意在捣乱！ 兴许就是后营那帮疯女人干的！ 看来平时还是打轻了！ 离小营帐最近的士兵，衣裳都没穿齐整，就跑了出来。 结果真在矮墙那儿看见了一个蒙面神秘人，那人双手捂裆，以一种非常奇怪的姿势腾空而起，越过矮墙，向黑暗中跑去。 草，真有土匪！ “在这里！”士兵叫了一声，跟着追了过去。 远处响起了马蹄声，军营里也是一阵嘈杂。 一小队士兵骂骂喋喋地骑着马，驶出了军营。 林昭昭躲在马棚的草丛里，见没人了，才走了出来。 她拍掉身上的稻草，凝视着黑暗深处。 之前流放来的犯人都被安置在各个府衙的马棚，她以为青州大营也会如此。 先前她来马棚粗略看了一眼，发现有人过来，这才离开，去小营帐那里看看，今晚是谁想害她。结果却看见了黄大，这事肯定跟林琅脱不了关系！ 今晚是她第二次来到这里，她可以确定，这里并没有关押过任何犯人，一点儿痕迹都没有。 小弟，你到底在哪里？ 找不到人，她只能先撤回到后营。 还未靠近，便发现后营的空地上站着许多人。 而营帐里面却亮着灯，在灯光的照射下，映出无数个黑影，这些影子起起伏伏，而身下的影子却像一滩烂泥。 “不要，求求你了，不要啊！” “长官我今天身子不舒服，不能再来了。” “禽兽，都是禽兽，啊！” 伴随着女人凄厉的惨叫，空地上的人面如死灰，抖得如同筛糠。 她们忽然庆幸一路上没吃饱，这才没让这些豺狼虎豹给看上！ 趁着没人注意，林昭昭从营帐后面绕了过去，在大家捂住耳朵的时候，她来到了郭氏身边。 “昭昭，你去哪儿了？”郭氏是被花三娘喊醒的，刚睁开眼睛，就发现怀里的人不见了，她是又惊又怕。 当时后营的门帘掀开了，大家只感觉寒冷。 后来就看见一帮士兵冲进来，她们直接吓傻了。 还是花三娘吆喝，让她们滚出去，她们才如梦初醒般，争着跑了出来。 里面的惨叫刺激着在场每个人的神经，因此没人注意到林昭昭不在，也没人发现林昭昭又回来了。 倒是守在门口的花三娘注意到了她。 花三娘知道席面上发生的事情，小姑娘献上了美食，却没能留在伙房，确实可惜。 估摸是不甘心回来，在外头磨蹭了很久。 “干嘛去了？”花三娘随口问道。 “茅房。”林昭昭也是随便回答。 花三娘冷笑，后营的茅房可不在后头。 不过，她不打算深究。 今晚发生太多事情了，先是新来的罪奴从后营爬上了刘解差的床，还是个老货，爬也就罢了，竟被人全须全尾地丢了出来，接着这帮士兵就跑来后营闹，她又得赶紧起来，把新来的喊出去，最后就是真的闹了土匪。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土匪，当真是疯了不成！ 第55章 太危险了 走了一批，又来了一批士兵。 高矮胖瘦，老的小的都有。 里面一开始还有人尖叫辱骂，后来声音都沙哑了，只剩下撞击声。 闹腾到后半夜，才安静下来。 林昭昭握紧拳头，恨恨地盯着士兵们离开的背影。 太糟践人了！ “行了，都睡去吧。”花三娘打了个哈欠，转身就走了。 这批流人哪里见识过这样的场面？一个个没了睡意，脚都冻成紫色了，也没有感觉，因为她们的心更冷。 郭氏紧紧抓住林昭昭的手，两人跟在后头，重新回到了营帐里。 空气里的那股味道还没散去。 原本睡在里面的罪奴横七竖八地躺着，就算光着身子，也毫不在意。即使是烛光，也能清楚地看见她们身上的伤痕。 有人无声地落泪，有人在笑，更多的是麻木地躺在那里，眼睛如同死人一般黯淡无光。 新来的不敢去看她们，也不敢讲话，哆哆嗦嗦地爬上了大通铺，一头钻进了被子里。 听雨的旁边空了下来，她没有挨着林昭昭，而是将卢氏的被子垫在身下，才钻进了自己的被子里。她不管卢氏去了哪儿，刚才二小姐又去了哪儿。 她只希望，卢氏和大小姐永远不要回来了。 “昭昭，到底怎么了？”郭氏小声地问道。 刚才在外面不方便，林昭昭没有讲，这会儿她才将发生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原来她闻到迷香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憋气躲进了火锅店，在店里用冷水洗了把脸，又拿了一颗薄荷糖出来。 一睁开眼，她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床上，屋子里一股塌房沐浴露的味道！ 那款沐浴露可是因为有春药成分才塌房的！ 林昭昭赶忙跳起来，朝嘴里扔了一颗薄荷糖，就急急跑出了帐篷，结果就看见一个大头兵正跟一个戴着斗篷的男人讲话。 她赶忙退回去，捂住鼻子，等这两人走了，她才出来。 最关键的是，那两人的脚印有问题。 有一双是一深一浅！ 除了黄大，青州大营也有跛子？ 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原则，她顺着脚印，成功回到了后营，偷摸着将卢氏背了出来，扔进了陌生的营帐里。 做完这一切，她便去马棚找人了。 结果却看见了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一看就不是军营里的人，她当场就敲盆子，喊了一嗓子就赶紧离开了。 谁成想，这男人竟然尾随她去了小营帐。 哼，下次再遇见，她一定让他断子绝孙！ 当然，空间和鬼祟男人那一段，她没跟郭氏讲。 “太危险了！”郭氏听得心惊。 同时，忍不住担心起林墨。 她将林昭昭抱在了怀里，嘱咐道：“以后不能冲动行事，万一被人抓到怎么办？墨儿虽然小，但他是男子，处境总归比我们好。” “娘亲，你说卢氏去哪儿了？”林昭昭问。 她自然知道黄大带走了卢氏，可黄大不应该把卢氏送回后营吗？ 还有，自从来到青州大营，林琅一直没有露面。 如今卢氏和林琅母子俩都被黄大藏了起来，没人去管吗？ 第56章 这是我们的 “不知道。”郭氏实在想不出来。 她现在最担心的还是自己和昭昭的处境，没有精力关心旁的。 刚才的一幕已经映入了她的脑海，她现在一闭上眼睛，就是那些纠缠的人影和惨叫。 一天过去了，再有两天，她和昭昭也要那般吗？ 不，她宁愿去死！ 林昭昭也不说话了，闹腾了一夜，她又冷又困。 第二天一早，花三娘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看着后营里的女人还在呼呼大睡，她用力拍了拍手，大声喊道：“都起来了，吃饭了！” 林昭昭被吵醒了，一睁开眼就一个咸鱼打挺，警惕地坐在床上。 她看向花三娘，花三娘的身后跟着三个力气大的婆子。 一个婆子抱着一铁盆的饼子，一个婆子拎着一桶粥，最后一个婆子则拎着一桶的碗筷。 三人齐刷刷将东西放在了地上。 而花三娘则一路往里走，看见睡得跟猪一样的，直接掀开了被子。 “行了，快醒醒！” 很快，大家都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起床了。 新来的这一批流人在路上就没吃饱过，如今见到热粥和饼，眼睛都快看直了。 花三娘刚带人退出去，她们这些新来的流人就冲了上去。 本来她们就睡在门口，早饭又是放在前面的，自然也是她们率先拿到早饭。 “你让开，这是我的！” “你怎么拿两张饼？不行，我也要拿两个！” “哎？这是我盛好的粥！” 没了衙役的看管，这些人仿佛逃难的灾民，哄抢一团，完全看不出曾经的身份地位了…… 眼见着食物快分没了，郭氏急了。 刚想下床去抢，却被林昭昭按住了肩膀。 林昭昭冲郭氏摇了摇头。 眼下，不是吃饭的好时机。 再说了，她也不差军营这顿饭。 这时，郭氏才发现后面睡的那批旧人穿好了衣裳，正往这里走过来。 她昨晚见着那批旧人，还心生怜悯，如今再见这批旧人，心里只剩下害怕。 而她们这些新人，除了她和林昭昭，还有旁边的听雨，其余都在围着早饭转。 听雨一直盯着林昭昭，林昭昭没有第一个去抢饭，她便也不去。 她知道自己脑子不好使，但她可以学着脑子好使的人去做事。 三奶奶老了，不是年轻人的对手，好不容易捞到了半拉饼，就退出了人群。 刚转身，她这张老脸就被人啐了一口。 她没反应过来，手里的半拉饼就被人抢走了。 一个白胖的女人站在她的面前，直接咬着半拉饼，挑衅地盯着她。 三奶奶摸了一把脸，瞬间被黏腻的触感给恶心到了。 她面露难色，刚想开口，白胖女人就往前走，直接撞上来。 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三奶奶赶紧让开，后怕地坐到了林昭昭这边。 “姐妹们，上！”白胖女人一挥手，后面跟着的人全部冲了上来。 她们昨儿遭了一晚上的罪，如今正愁火气没地方发！ 很快，求饶声此起彼伏。 之前还凶悍的远方大姑如今被人骑在地上打，头发都快被人薅秃了。 林昭昭瞅着，不禁觉得自己的头皮也有点幻疼了。 第57章 都给老娘闭嘴 “一个个反了天了！” 花三娘听见动静，赶了进来，就看见了一屋子东倒西歪的罪奴。 新来的一批被揍得鼻青脸肿，都趴在地上叫唤。而那批旧人就坐在床边，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吃着早饭。 花三娘瞪过去，旧人齐刷刷地低下头，没有一个人敢跟她对视。 她调转视线，最后看向林昭昭。 没办法，这坐在床边的四个人太显眼了，既没吃东西，脸上也没挂彩。 尤其是林昭昭，眼神坦荡，还敢跟她直视。 要是林昭昭知道花三娘的想法，一定会大喊冤枉。 她刚才只是在想昨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刘解差今天会不会晚点走！ 要是可以的话，她想跟刘解差打听一下林墨的下落。 等她反应过来，想要避开花三娘的眼神时，已经来不及了。 “你！”花三娘伸手指向林昭昭，厉声问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有人在闹事？” 旧人们一下子停止了吃饭，全部看向林昭昭，眼中的威胁不言而喻。 “回花管事，我们挺好的。”林昭昭起身，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讲话也是软软糯糯的，让人发不起火来。 “但愿如此！”花三娘便不再追问。 既然新来的不需要她帮忙，那她便不再停留，很快就就去了。 “林昭昭，你撒谎！”远房大姑拨弄着仅剩的头发，一脸怨恨地看向林昭昭。 “对啊，明明我们就被打了！” “太过分了！” 新人骂了起来。 “你们不可以这样说昭昭。”郭氏急了，挡在林昭昭的面前。 这帮人没本事欺负回来，就把火气撒到昭昭的身上，只有弱者才会向更弱者挥刀！ “都给老娘闭嘴！”旧人里，带头的白壮女人吼了一声。 远房大姑吓得头皮一紧，闭上嘴不敢讲话了。 营帐重新安静下来。 那个女人朝着林昭昭的方向走了过来，她看了看林昭昭，又看了眼郭氏。 “我叫季敏，粥没了，这张饼给你们。” 说着，她从胸前的衣裳里掏出了一张饼，递给了林昭昭。 “谢谢季大娘子。” 猛然听见这声称呼，季敏愣了一下，身上的戾气都少了很多。 林昭昭乖巧地接过饼子，撕了一半递给了郭氏，又将剩下的撕成两半，一半给了听雨，一半给了三奶奶。 “在这里首先要顾好自己。”季敏深深地看了眼林昭昭，转身就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昭昭似乎看见了季敏眼中有泪光在闪烁。 她猜的应该没错。 这里的女人都是朝廷罪臣的家眷，并不是普通的罪犯。 青州大营根本不管所谓的规矩，就将人要了过来。 女人们困在后宅，不能干预男人做事，可男人犯错，却要女人跟着一起下地狱！ 她们又是谁的妻子，谁的女儿？ 这一刻，林昭昭已经下定决心，以后有机会出去的话，她绝不成婚。 如此便不会为人所累，落个凄惨下场！ “谢谢二小姐，你是个好人。”听雨吃着饼，眼泪却往下流。 三奶奶也是道了声谢，便坐到对面去了。 唯独郭氏心疼女儿，又分了一半的饼给林昭昭。 这时，外面传来士兵的声音。 郭氏吓得立马将林昭昭护在怀里！ 大白天的，又来？ 第58章 给我搜 士兵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原本还趴在地上揉胳膊揉腿的新人吓得全部站了起来，退到大通铺的床边。 为首的小将冷着一张脸，将人推到旁边，拽起大通铺上的被子就往地上扔。 “给我搜，仔仔细细地搜，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后营乱作一团。 有的士兵不光搜，还趁机揩油。 新来的流人早就被昨晚那一幕吓破了胆子，这会儿高度紧张，看见男人的手伸过来，压根控制不住，吓得大声尖叫，都破音了。 “闭嘴！”士兵不耐烦，直接甩了一个巴掌。 男人的力气本身就大，更别说这些当兵的，一巴掌下去，女人的嘴角直接就流出了血。 “还愣着干嘛，都出来呀！”花三娘及时赶了过来。 季敏冷着一张脸，率先带着旧人出去了。经过门口的时候，她看了林昭昭一眼。 林昭昭心领神会，拽着郭氏赶紧跟了出去。 反应过来的新人争先恐后地往外跑，深怕晚了一步，大白天就会被这些士兵给糟践了。 白日里阳光没那么耀眼，可这些流人还是睁不开眼。 尤其是旧人，她们互相挤在一起，似乎很不适应站在太阳下。 新人则分散站成一团，和旧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林昭昭扭过头，看向前方，仔细听着动静。 也不知道刘解差走了没？ 应该没那么快吧？ 营帐里被士兵翻了个底朝天，罪奴本身就过得很惨，没什么家私，除了破烂衣裳、水壶、用碎布偷偷拼着做出来的月事带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小将皱眉。 昨晚的声音分明来源于年轻女人，除了后营，大营里哪里还有女人？ 将军下令搜营，一定要找到这个奸细。 现在一点儿线索都没有，可怎么办？ “你们昨晚谁出去过？”小将带着手底下的兵走了出来，冷峻的目光跟刀子一样，射向空地上的罪奴。 不过是一帮玩意儿，想来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林昭昭跟着大家低下头，尽量隐在人群里， “没有，我的人，我还不清楚嘛！”花三娘笑着说道。 昨晚营帐闹了匪，她不觉得这事能跟罪奴扯上关系。 有花三娘出面作保，小将只能作罢。 土匪狡诈，兴许是男人故意捏着嗓子讲话，装作女人接应同伙！ 一想到大营里可能还藏着一个土匪，事情一下子就变得严重了，小将立即带着手底下的人去别处搜寻了。 男人一走，大家都松了口气。 花三娘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转身看向林昭昭，黑漆漆的眼眸仿佛一口古井，能看透人心。 “林昭昭，你跟我来。” 她的语气非常冷漠。 郭氏面上慌张，紧紧拉着林昭昭的手，不愿意松开。 “花管事，昭昭是犯了事吗？“ “没什么要紧的。”花三娘摆手，语气稍微软了下来，“跟我来，就知道了。”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花三娘，林昭昭有些信任。 她安抚了一下紧张的郭氏，冲着花三娘一点头，便跟上了，两人往前面的营帐走去。 那里，已经有士兵出来操练了。 第59章 抬起头来 “哟！花三娘！” “后营现在还上门服务呢！” “哈哈哈，小姑娘，哥哥疼你……” 士兵们调笑出声。 花三娘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一个个的，都是这死出！ 她有心照顾林昭昭，往后瞄了一眼。 好家伙，小姑娘比她还淡定！ 当初她初来军营，虽说年纪大了，第一次听见这些话的时候，还很不好意思呢！ 这小姑娘究竟是不懂？ 还是单纯的脸皮厚？ 林昭昭忙得很，哪有功夫管这些黄渣滓？ 这要是在她的店里，有人开这些玩笑，她直接捏一个“超短”的手势，开口怼回去，能把这帮男人全骂哭。 不过，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一是观察青州大营的布局，二是看看能不能遇见熟人。 差不多走到整个营地的正中央，花三娘终于停了下来。 林昭昭深吸口气，抬头往上看。 面前的营帐足足有三层楼高，占地面积都有体育馆那么大了。 这哪里是营帐，这分明是豪华大别墅！ 门口站着两排的守卫，手上拿着长枪。 “劳烦通报一下，花三娘带人来了。” 守卫还没进去，里面就传来了男人低沉的嗓音。 “让她们进来。” 话音刚落，门口的守卫才让出了一条道。 林昭昭深吸口气，跟着花三娘进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被人拦了下来。 守卫板着一张脸，两只手摸上了她的腰。 她有些惊讶。 进个营帐还要安检？ 这应该就是将军的营帐了。 那么，刚才讲话的人就是刘将军了。 看不出来，刘将军的听力这么好。 “行了。”花三娘拍掉了守卫的手，催了催，“想要摸女人，晚上去后营快活！这个就算了，别让将军等着急了。” 守卫有些脸红，只得作罢。 林昭昭如临大赦。 虽然她不排斥安检，但她是真怕守卫趁机揩油。 还好，没有什么逾矩的行为发生。 本来她还在思考，好端端的刘将军召见她做什么？ 一进营帐，看见刘解差和大壮都在这里，她当场就明白了。 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大壮说到做到，带着刘解差帮她求情了！ “将军！”花三娘行了个礼，便退出去了。 林昭昭识相地跪在地上，老老实实磕了个头，这才高声喊道：“罪奴见过将军。” “嗯……”刘将军没让她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林昭昭才等来了下一句。 “抬起头来。” 闻言，她立即竖起了上半身。 她早饭就吃了一点，再继续趴着，都该低血糖了。 营帐空间很大，刘将军坐得高高的，讲话都带着回音。 “阿寿希望我放你出去，你怎么想？”刘将军冷冷地开口。 他打量着面前的丫头，还是看不出哪里好。 黑黑瘦瘦的，浑身没有二两肉，也就五官好看点，一双眼睛倒是挺清澈。 就是胆子忒大，竟敢直视他！ 一想到阿寿主动来求他，刘将军的心情又好了许多，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笑容。 “当然想了！”林昭昭毫不犹豫地回答。 能够直接离开青州大营，这是再好不过的结果了。 只是阿寿是谁？ 刘解差吗？ “呵呵，倒是直接。阿寿，你今天就别走了，本将军马上给你们操办婚宴。” 第60章 求将军怜悯 她和刘解差？ 不不不！ 林昭昭双眼瞬间放大了，刘解差同样如此。 两人异口同声地喊道：“不可！” 嗯？ 这下，轮到刘将军懵圈了。 昨晚他看见阿寿很在意这个小女奴，特意派人去跟黄大打听了，知道阿寿和小女奴确实有一腿，他当时还挺高兴。 他料定阿寿不好意思跟他要人，这才命人将小女奴送到阿寿的床上。 这样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将人送给阿寿。 谁料，昨晚出了差错，送过去的竟然是个老女奴！ 如今阿寿主动为了小女奴来找他，嘴上推荐小女奴去伙房做事，心里不就是害怕其他人会沾手小女奴？ 他索性让这两人成亲好了！ 现在，阿寿竟然拒绝了！ 小女奴也不愿意！ 什么情况？ “你不嫁给阿寿，是想回后营？”刘将军感觉面子上过不去，瞬间黑了脸。 一直跪在冰冷的地砖上，林昭昭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这下，她是真的怕了。 她一个无权无势的罪奴，想要在军营里活下去，难道只能依附于男人吗？ “不想。”林昭昭低下了头。 看着小女奴变得恭顺，刘将军的怒气稍微减少了点。 “将军。”刘解差看不下去了，抱拳说道，“将军不愿意就算了，我这就回京都。” 他只是可怜小姑娘的遭遇，想要帮一把。 要是真娶了人，刘将军一定会捏着林昭昭，不许他离开这里。 更何况，他也不可能娶！ “阿寿！”这下，刘将军更加生气了。 良久，他叹了口气，声音也苍老了许多：“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究竟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 刘解差的脸色变了变。 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 门口的守卫想拦，又不敢拦。 大壮觉得留在这里很尴尬，直接追了上去。 “你这是做什么？至少跟将军一起用完早膳再走啊！” “你瞧瞧他提的什么要求，他明明知道我心里……” “我知道……” “你……” 两人越走越远，声音也逐渐模糊了。 营帐里，只剩下刘将军和跪着的林昭昭。 “你还在这儿做什么？”刘将军扶额，揉着紧皱的眉头。 林昭昭也想站起来，但她的腿麻了。 “求将军怜悯，放罪奴去伙房做工。”她不再直视高高在上的男人，反而俯下身，将头埋得很低，“在流放的路上，刘解差非常照顾罪奴，但他只是把罪奴当成妹妹。罪奴自知身份低微，实在不敢对刘大哥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刘解差走了，大壮不会为了她开罪刘将军。 但她看得出来，刘将军和刘解差关系不一般。 她唯一能够抓住的，就是刘将军对刘解差的那份愧疚之情。如果刘将军真的想跟刘解差重归于好，势必不会让刘解差看作妹妹的人终日待在后营，被男人糟践。 “还有呢？”刘将军冷冷注视着下方。 小姑娘几乎贴在地上，小小一团。 阿寿就是太心软，总是喜欢照顾没什么用的弱者！ 第61章 赔爷 领导应不应允是一回事，诉求必须表达清楚。 横竖，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林昭昭把心一横，索性全部讲了出来：“罪奴想要带着娘亲一起，我娘亲也很会做饭。另外，罪奴想见一见弟弟。” “大胆！”刘将军怒斥一声。 林昭昭只能将头埋得更低。 “将军。”有人走了进来。 刘将军收回停留在林昭昭身上的视线，冲来人点点头。 林昭昭偷偷抬起头，往前瞄了一眼。 进来的守卫走到了刘将军的身边，俯身在他耳边小声说话。 也不知道讲的什么，刘将军霜雪一般的脸色瞬间融化了。 “呵呵，京都来的纨绔罢了，本将军去给他醒醒酒。”刘将军心情大好，站了起来。 林昭昭赶忙低下头，装作瑟瑟发抖的样子。 果不其然，刘将军走来的时候，被她的动静吸引了。 看着小姑娘吓成这样，刘将军冷哼一声。 还以为是个胆大的！ 也不过如此。 “你的事情，自会有人处理。”他扔下这句话，便出了营帐。 这是同意，还是没同意？ 林昭昭一头雾水。 她在地砖上瘫了一会儿，等腿脚不麻了，才退了出去。 营帐外的守卫显然把她给忘记了，见她出来，一个个都古怪地盯着她。 “还不快走！” 一声怒喝。 眼见着长枪刺过来，林昭昭几乎小跑着离开。 刘解差走了，她没办法，只能回后营。 远处，一个男人趴在马背上，瀑布般的长发倾泻下来。 他一身的锦绣华服，与穿着军装的士兵截然不同。 有人牵着马，带着他往前走。 “喝呀！我还要喝！” “小辣椒，爷的命根子都要被玩坏了！” “你不许走，赔爷～” 男人醉呼呼的说着，“哇”地一声，竟然吐了出来。 黄汤馊饭淋了马儿一身。 马儿顿时不乐意了，抬脚叫唤了起来。 林昭昭听着这人胡言乱语，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来路。 她正想着，就看见了刘将军。 她吓得停下了脚步，慌忙躲到一旁。 牵着马儿的士兵正在拽着马绳，想要让马儿平静下来。 “我来。”刘将军出声制止。 士兵只好退到一旁，刚松手，马就跳了起来，直接将背上的人甩在了地上。 那人一下子醒了，哎哟喂地叫唤。 “我说世子啊，青天白日，你怎么就睡在地上了？”刘将军乐了。 “刘将军？”一张俊美的脸展露在人前，双颊的红晕还未散去。 他将长发撩到两旁，伸出了手：“快扶本世子起来。” 看见这张脸，刘将军就想翻白眼。 也不知道老侯爷和陛下是怎么想的，竟然把这么一个浪荡子送过来，还让他好好管教！ 除了长了一副好相貌，内里就是草包一个。 偏偏青楼里的女人见了世子就围上去，看见他就躲地老远。 都是一帮只看脸的肤浅女人！ “来人，还不带世子好好醒酒！”刘将军没有伸手去扶，直接就走了。 与其看一个酒鬼，还不如好好练兵去！ 刘将军一走，林昭昭才出来，结果就撞上了一双勾人的桃花眼。 那双眼，清醒无比！ 第62章 还不快干活 糟了！ 她好像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林昭昭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跑路。 男人的下半张脸被吹起来的长发遮挡了，但那双猩红的桃花眼里却是明晃晃的杀意！ 恐怕刘将军是被迷惑了，这位世子可不是什么纨绔！ 林昭昭转过身，直接避开前方的营帐，选择绕个大圈子回后营。 她一路小跑，不管路过的士兵在说什么做什么，她都没有停留。 实际上，她也听不到旁人的话。 除了前方的路，就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郭氏远远就看见昭昭惨白着一张脸，仿佛丢了魂似的。 她赶忙迎过去，可昭昭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昭昭，昭昭！” 郭氏急急呼唤了两声，这才将人拦停了。 “娘亲？”林昭昭忽然清醒，发现自己已经回来了。 郭氏面色一沉，心里仿佛被人撕开了一道口子。 “花三娘把你带去哪儿了？是不是欺负你了？” 林昭昭看着姨娘一副要去拼命的模样，她摇了摇头，挤出一丝笑容：“没事，就是见到刘将军了，有点害怕。” “娘亲。”她看了看郭氏，抱歉地说道，“我还没有打听到弟弟的下落。” 更惨的是，她摸不准刘将军的意思。 她们，还能出后营吗？ 郭氏深吸口气，更加心疼了。 昭昭实在太懂事了！ “我相信墨儿会好好的，要是墨儿知道你因为他伤心，他肯定也会难过的。”郭氏将林昭昭抱在怀里，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你们都是我的孩子，保护你们是我的责任，不是你的责任。” 如果是她一人沦落至此，她大不了一死。 但她还有一双儿女，她必须撑下去！ 林昭昭眼眶一热，视线模糊了。 她趴在郭氏的怀里，都不觉得冷了。 风又刮了起来。 三奶奶佝偻着背，提着一筐的脏衣服，艰难地走了过来。 “她婶子。”三奶奶叫了一声，眼睛往前方斜了斜，张嘴无声的说道，“小心，花三娘。” 前排的空地上，放着两个大水缸。 新来的流人蹲在那里，手拿木槌，一下又一下地洗着衣裳。 花三娘就站在那儿，眼神凌厉。 她一会儿指挥流人去挑水，一会儿又蹲下身，检查洗出来的衣裳。 这时，她的眼神扫了过来。 “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干活！” 听见这话，郭氏立即拉着林昭昭进了后营。 三奶奶只得咬紧牙关，继续抱着大筐子，摇摇晃晃地往前走。 营帐里比外面暖和点。 旧人老老实实地坐着，缝补手里的脏衣服。 这些都是士兵的。 由于每日训练的缘故，他们的衣裳经常坏，虽然军营里每个季度都会发放新衣裳，但还是不够穿。 所以，坏掉的衣裳都会让后营的女人缝补，缝补好了再拿到外面洗干净。 以前这些都是旧人的活儿，如今来了新人，她们免去了洗衣服的痛苦。 比起出去，她们宁愿缩在营帐里，至少不用看见那些禽兽。 “那个给你。”季敏看见林昭昭回来，眼里泛着柔光，指了指已经处理好的一小筐脏衣服。 这个筐子小点，没那么重。 第63章 野花香 “谢谢季大娘子。” 面对季敏的善意，林昭昭无所适从，只是道了一声谢。 外面那些族人以及远房亲戚，她可以毫不留情地抛下，因为在流放的路上，这些人也是如此对待她们一家的。 但季敏不一样，这些旧人不一样。 这些人过得如此惨，却还在对她释放善意。 到了晚上，她又要眼睁睁看着这些人受辱，叫她如何不痛苦？ 她真的不敢和季敏她们靠得太近，因为她负担不起！ 她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她最多能带走姨娘，她连小弟都找不到…… 林昭昭捧起小筐子，逃也似的出去了。 “这孩子就是风风火火的！”郭氏看着林昭昭的背影，轻笑一声，便捧着另外一个大筐子出去了。 如果她知道林昭昭心里藏着这么大的包袱，她一定会心疼地骂一句小傻子。 各人有各人的命运，哪里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能够背负的？ 远房大姑的手已经泡烂了，看着林昭昭才来，拿的还是小筐子，顿时心里就不平衡了。 “花管事，她们怎么不用洗衣服？” 花三娘鄙夷地看了眼这个老货，没好气地骂道：“什么东西，要你教我做事？” 她刚蹲下身，远房大姑就低下了头。 看着木盆里的衣物，花三娘冷哼一声：“搓干净点！洗不干净，我就把你扔进水缸里！” 闻言，远方大姑只得奋力搓洗。 数九寒冬，木盆里的水都结上了一层冰，手早就没了知觉，用冰水浆洗衣裳，长疮的手全部破开了，往外流着脓。 还好受着冻，手便不痒了。 花三娘站起身，看向林昭昭。 她原本以为有刘解差护着，林昭昭能够离开后营。没想到绕了一圈，小丫头又自己回来了。 既然命该如此，她便不再偏袒。 “你，过来洗衣裳。”她指向林昭昭，踢了一下旁边的木盆。 原本她打算让年纪小的、年纪大的以及身体弱的，干些轻省的活儿，可旁人看不惯，那就没办法了…… 林昭昭点头，捧着小筐子走了过去，将筐子里的衣裳倒进木盆里，便蹲在那里洗衣裳。 没过一会儿，郭氏也被指派到了她的旁边。 “昭昭，你再拿两件给娘亲。”郭氏见不得孩子受苦，想要多分担一点。 林昭昭摇头。 她看了眼郭氏的手，揪心地疼。 娘亲原本修长的手指现在变得又粗又肿，跟冻萝卜似的，还在流着脓水。 洗衣裳用的是皂角，林昭昭假装放了点，实际上从火锅店倒了无色的洗衣液。她往郭氏的盆里也放了皂角，如法炮制，放了不少的洗衣液。 “娘亲，我们先捶，等衣裳泡一泡。”她冲着郭氏提醒道。 这款酵素洗衣液去污能力强，基本泡一泡，衣裳就能干净了。 洗衣液是带着香味的，不浓。 但，还是有人闻到了。 “好香啊？” “像是花香。” “军营里哪儿来的花？” 听着大家小声的议论，林昭昭只是板起一张脸，木然地捶打盆里的衣裳。 因为她年纪小，盆里衣裳少点，花三娘也没说什么。 忽然，有人咦了一声。 “你们看，那不是林琅和卢氏吗？” “哟，原来是野花香。” 第64章 大小姐又要去勾搭男人了 林昭昭抬眸，果不其然看见了那两道熟悉的身影。 是早上来后营搜查的小将，他带着手底下的人，将林琅和卢氏押送到前面大营，正好经过这里。 黄大呢？ 林昭昭没找到黄大的身影，冷笑了两声。 她还以为黄大有多厉害！ 搞半天也只是贪图美色，护了两天便不护了。 刘解差一走，黄大也跑路了。 不过，林琅的身体素质也太好了，涂了啥特级金疮药呀？ 先前脸上还肿得跟猪头似的，如今却好了大半。美貌非但没减少半分，反倒更加楚楚可怜了。 “看什么看，还不快干活！”花三娘一声吼，林昭昭赶忙跟着大家一起低下头。 林琅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几乎靠在卢氏的身上走路。 押送的士兵都有些不忍心，甘愿为她放慢脚步。 林琅听见花三娘的声音，好奇地看过去，一眼就发现了林昭昭。 看着林昭昭和姨娘穿着粗糙的衣裳，蹲在那里洗衣裳，她的心情瞬间就大好了。 她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这才是姨娘和庶女该干的活儿！ 她用手拱了拱卢氏，提醒娘亲也去看。 卢氏板着张脸，没有转动脖子。 她去过后营，知道那是什么鬼地方。 多看一眼，她都觉得渗得慌。 “琅儿，一会儿见到将军，你知道该怎么做吧？”卢氏压低了声音。 闻言，林琅的身子不可抑制地抖了抖。 她抓紧卢氏的胳膊，脚步更加虚浮了。 “真的要如此吗？”林琅是一万个不情愿，她忍不住说道，“雷公子还等着我呢！” 呵呵！ 卢氏冷笑。 按理说，卢家早该收到她送的信件了，却迟迟没有安排人来营救她们母女。 究竟是畏惧刘将军的权势，还是根本就不打算过来呢？ 进了后营的女人，怕是卢家嫌脏吧？ 还有那个雷炎，先是勾搭林昭昭，后来又跟琅儿眉来眼去。 嘴巴上讲着钟情琅儿，等琅儿回去便聘为正妻，若是真那么爱，怎么不一路追过来？ “忘了吧。”卢氏没忍心戳破女儿的幻想，开始分析利弊，“我们在这里，必须找一个靠山。眼下黄大跑了，难道你想跟林昭昭一样，住进后营去？” “不，我不要。”林琅慌了。 娘亲同她描述过后营的事儿，要她进去，简直比要了她的命还难受。 后营，只是说的好听，其实不就是妓营！ 她可是林家嫡女，怎能为妓？ “娘亲，听雨呢？”林琅深吸口气，收回了视线。 她看了一圈，都没找到自己的婢女。 这两天都是黄大照顾她，可把她恶心坏了。 幸好她受伤了，黄大才没有真刀实枪的欺负她，最多是动手动脚，占点便宜。 “别提那个贱丫头，一点儿用都没有。”卢氏压根不想提，否则她就会想起在澡堂里发生的事儿。 对她而言，那是奇耻大辱。 等琅儿赢得将军的宠爱，她一定要让花三娘跪下来给她磕头！ 作为真正的丫鬟出身的罪奴，听雨被花三娘指派着去挑水了。 她艰难地挑着两桶水，碰巧看见林琅和卢氏进了一处气派的大营。 进门前，林琅理了理头发，脸上尽是媚态。 伺候琳琅多年，她一眼便知道，大小姐又要去勾搭男人了！ 第65章 美人呐 呸！ 下贱！ 想到林琅总是高高在上，一副贵女的模样，听雨就觉得十分讽刺。 透过营帐的窗户，她匆匆往里看了一眼，便挑着扁担继续往前。 哗啦！ 听雨抬起水，全部倒入了缸里。 “行了，去边上歇会儿。”花三娘开口说道，她又看向其他人，“你们不要总想着偷懒，早点干完，早点休息。” 她是真的心累。 这批流人太难带了，真不如丫鬟。 听雨蹲在了林昭昭的旁边，将刚才所见全部说了出去。 她太想找个人吐槽那对母女了，二小姐绝对是最适合的人选。 林昭昭只是眸色暗了暗，没有给出任何评价。 看着林昭昭沉默的样子，听雨叹了口气，便撑着下巴看林昭昭洗衣裳。 别说，二小姐洗的衣裳就是干净。 至于其他人，洗的是真费劲。 让这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人干活，也是难为花管事了。 忽然，她觉得从前听命于林琅，不得不欺负二小姐，何尝不是一种天意呢？ 如果不是曾经的苦难，二小姐也不会适应得这般快。 瞬间，听雨就和曾经的自己和解了，没了愧疚感。 大营里，卢氏拽着林琅跪在了地上。 “刘将军饶命，我们真不是土匪！” “是黄大，是他垂涎我的女儿，这才将我二人藏了去！” 卢氏直接将脏水泼在了黄大的身上。 反正黄大已经跑了，刘将军也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去追黄大。 她们孤儿寡母的，一点儿威胁力都没有。 “抬起头来。”听到卢氏的话，刘将军来了兴趣。 林琅原本跪在地上，尽量让头贴着地，露出纤长白嫩的脖颈。 她调整好表情，这才抬起头，一双楚楚动人的大眼睛往上看，眼眶里盛满泪水，就是不肯让它滴落。 刘将军一下子看呆了！ 他最先看见的就是那双勾人的眼睛，随着林琅抬头的幅度，他又看见了挺翘的鼻子，以及那双红润的嘴唇。 美人呐！ 这批罪奴里面竟然还有这样的美人！ 阿寿真是糊涂，放着这样的美人不去呵护，跑去照顾黑黑瘦瘦的林昭昭！ 林琅假装羞涩，和刘将军对视了一眼，就匆匆低下头。 她知道，又一条鱼上钩了！ 但她心里是不情愿的。 京都那么多的公子哥围着她，她都不愿意，独独喜欢雷炎。 雷炎，你为什么还不来找我！ 小将凑到刘将军的耳边，将卢氏和林琅的情况说了一遍。 确认二人的确是罪奴，黄大昨晚也出手帮过卢氏。 只是…… 刘将军心里稍微有点不舒服。 黄大这人，他是清楚的，好色鬼一个。 面对这样一个小美人，真能忍住不下手？ 黄大那种人碰过的东西，他可不要！ 只不过，他没想到林琅和林昭昭二人竟然是姐妹，二人不光样貌相差挺大，性格也是截然相反啊！ “将军！”卢氏见男人迟迟没有表态，硬着头皮开口，“昨晚，黄大那个贼人想要欺负琅儿，要不是我拼命阻拦，恐怕我琅儿清清白白的身子就要被玷污了！我一个人无所谓，只是可怜我琅儿生得貌美，又落得如今地步，只求将军垂怜，别让琅儿去后营！罪奴愿意终身为将军祈福！” 第66章 我还不饿 “黄大那个混账！传令下去，捉拿黄大，就地伏法。”刘将军冲着小将使了个眼色，小将点头，出去的时候走到卢氏的身边，拍了拍卢氏的肩膀，将人领走了。 林琅跪在那里，转头看向母亲的背影。 门帘开了，又关上。 光也消失了，仿佛她一个人坠入到了黑暗。 “美人~”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林琅再次回首，刘将军已经朝她走了过来。 每走一步，她的心便会害怕一分。 这位刘将军圆脸大耳，满脸的络腮胡，壮实得像一堵墙！ 若是从前，她看都不会看一眼！ 同这样的男人讲上一句话，她都觉得恶心。 她喜欢的是清俊才子，她喜欢的是雷炎雷大公子！ “起来吧！”刘将军冲她伸出手。 这一刻，林琅迟疑了。 瞬间，男人的脸垮了下去，面色变得不善。 林琅深吸口气，压住心底的害怕，挤出了一丝笑容，怯怯地喊了一声：“将军。” 她的声音甜腻又带着少女的娇羞，仿佛掉入陷阱的白色小羊羔，正眨着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哀求猎人的怜悯。 刘将军全身都激动地发颤。 他是猎人，却不是好心的猎人。 此刻，他只想将眼前的猎物拆骨入腹！ “哎，我的小心肝，将军疼你！”他一把将人拽了过来，打横抱起，走向里面的床榻。 林琅将脸埋在他的胸口，掩饰噙满泪水的眸子。 早上很快就过去了。 晌午时分，后营的罪奴将衣裳全部晾晒完毕，便坐在营帐里取暖。 花三娘送来了一桶米饭，还有一盆咸菜，这便是中午的饭食了。 有了白天的经验，新人都老实坐着，等旧人带头先吃完，才上去领饭。 眼瞅着旧人全部捧着饭碗离开，新人迫不及待地围了上去。 “等等！”季敏开口。 她坐在榻上，捧着碗，用筷子指了下林昭昭，吩咐道：“让她先吃。” 第一个冲过去的大婶非常不服气，她的手已经抓住饭勺了。 “凭什么？”有人喊道。 她们这批新人挨了一早上的饿，还得蹲在外面用冰水洗衣裳，早就快疯了！ 林昭昭跟她们不一样，林昭昭是吃了半拉饼的！ “让不让？”季敏拉着一张脸。 气氛一下子焦灼起来。 林昭昭呼出了一口气，不顾姨娘的阻拦，站了出来，笑着说道：“季大娘子，我还不饿。” 她又走到饭桶前，想要拿过饭勺。 但大婶死死抓住，她试了两回，还是没办法，最后只得抓着大婶的胳膊，让大婶盛了一碗饭。 “你先吃。” 她又客气地夹上咸菜，递给了大婶。 其实，看见饭桶里还留了一半的米饭，她便知道季敏是个公道人了。 大婶没好气地白了林昭昭一眼，便端着饭去吃了。 林昭昭又冲后面的人挥挥手，大家见季敏没有继续说话，便上前抢饭了。 “哎！”见林昭昭这般，季敏只能叹了口气。 等人都散去了，饭桶底部已经没米了，只剩下桶壁还挂着一些米粒，咸菜也无了。 林昭昭看了一眼，便拉着郭氏退到了一旁。 听雨舔着干裂的嘴唇，忐忑地看向林昭昭：“二小姐，你不吃吗？” 第67章 一起吃瓜 “你吃，我和娘亲减肥。”林昭昭摆摆手。 周围人听见她说的话，低声笑了起来。 减肥？ 减成骷髅渣子？ 林昭昭不予理会，只是靠在郭氏的肩膀上，闭目养神。 实际上，她去了火锅店。 看着丰富的小料台，她毫不犹豫地吃了一盘蛋炒饭，配着凉拌的冷菜，又喝了一杯香浓润滑的银耳汤，最后她拿出陶罐，装满了热乎乎的小米粥。 可惜，不能带娘亲进来饱餐一顿。 做完这一切，她才从火锅店出来。 睁开双眼，她就看见听雨认真刮着桶壁上的米粒，竟然也凑出了小半碗。 听雨小口地品尝，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流放以来，这还是听雨第一次吃上白米饭。 听雨忍不住祈祷：卢氏和林琅最好永远不要回来找她！ “娘亲，喝点水，顶饱。”林昭昭拿起身后的陶罐，递给了郭氏。 郭氏听到昭昭的话，立即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这一路上，她和墨儿就靠着这“水”的滋养，才不至于挨饿。 “呵呵！” “傻子！” “是啊，多喝一点，减肥呢！” 有人出声嘲讽。 林昭昭瞪了一眼带头的远房大姑，懒得辩解。 娘亲可以喝上浓稠的小米粥，等没人了，她还能给娘亲吃香喷喷的蛋炒饭！ 这些人再笑，那也吃不上！ “昭昭，你也喝。”郭氏喝了一半，递给了林昭昭。 有了厚实的粥垫肚子，她的身体都热乎了起来。 为了不让姨娘担心，林昭昭又喝了几口，这才假装喝不完，硬是塞给了郭氏。 郭氏害怕别人发现陶罐的端倪，喝完以后，又跑出去将罐子洗干净了。 不巧，她看见了最不想遇到的人——大娘子卢氏。 卢氏被士兵押着，不情不愿地走过来。 看见郭氏，卢氏不屑地哼了一声。 结果下一秒，就被士兵推进了后营里。 卢氏踉跄了两步，才堪堪站稳。 “夫人！”听雨惊呼一声，立马低下头，将碗里的米饭全部吃完。 卢氏理了一下衣裳，高高地昂着脖子。 啪！ 她走过去，一巴掌甩在了听雨的脸上。 “贱丫头！” 她低头看了眼空空的饭桶，心里的火气蹭蹭往上冒。 一点儿饭都不给她留！ 简直没把她放在眼里！ 还有刘将军，她都把宝贝女儿送上去了，结果还让她来到这个破地方！ 哐当~ 听雨手里的碗掉在地上，碎成了两半。 她急得拿手去捡。 这时，花三娘进来了。 “好你个罪奴，还敢砸碗！” 花三娘的声音很响，卢氏肉眼可见地慌乱了。 “是你？”经过卢氏的时候，花三娘看了她一眼，嗤笑了一声，“哟，我当是谁，原来是将军的小丈母娘啊！” 嗯？ 卢氏眼睛亮了。 这事儿传的这么快？ 她瞬间有了底气，平视着花三娘，冷冷地说道：“知道就行。” 营帐里，火药味四溅。 林昭昭挑眉，看来听雨说的没错，这母女俩真跑去献身了！ 只是丈母娘的前面加了个小，怎么听都不太正经啊！ 这时，郭氏拎着洗干净的陶罐进来。 林昭昭连忙招手，让姨娘过来一起吃瓜。 第68章 随军夫人 啪！ 啪！ 啪！ 连续三下脆生生的巴掌，卢氏的脸高高肿起，完全没法看了。 “你！”卢氏伸手指着花三娘，却不敢上前反击。 她只觉得自己的整张面皮都被花三娘踩在脚底，狠狠碾压了一遍。 为什么？ 她的女儿现在可是刘将军的枕边人了！ 花三娘最看不惯卢氏这种人，上前就啐了一口：“不要脸的老虔婆！老鸨子都不会卖自己的亲生女儿！死一边去！” 她不再理会卢氏，拍了拍手，召集所有人看过来：“晚上将军要宴请全军将士，恭贺他新得了个随军夫人。你们谁愿意去伙房帮忙？” “没有人吗？”花三娘也不废话，直接指了指林昭昭和郭氏，“还是你俩，跟我去伙房吧！” 去伙房帮忙，并没有额外的好处，还有可能遭遇士兵的调戏。 况且大家已经忙碌了一个早上，眼下更愿意钻进被窝里休息。 因为晚上，才是她们噩梦的开始。 花三娘带着林昭昭和郭氏出去了，并没有找其他人的麻烦。 听雨松了口气，将碎碗捡起，放进了盆里。 出乎意料的是，卢氏没有继续发癫，只是安静地坐在角落里。 旁人的闲言碎语落入她的耳里，她觉得非常刺耳。 “什么随军夫人，其实连小妾都不如，将军可是有夫人的，在京都的将军府里！” “我听说，将军都娶过四个随军夫人了。” “这么多，前四个呢？” “死了，怎么死的没人知道！” 卢氏听的心惊。 难道她错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 与其让琅儿跟着她一起受罪，还不如主动去陪将军！ 陪一人，总比陪千军万马好！ 伙房里忙得热火朝天。 大壮看见林昭昭和卢氏，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早知道拦不住刘解差，他就应该留下来，还能帮着林昭昭在将军面前多说几句好话。 “林姑娘，将军夸你做的火锅好吃，你就继续做个锅子吧！”大壮说。 林昭昭却摇头。 她第一眼就看见了冯婆子，如今也不知道能不能留在伙房，她还是少得罪人比较好。 “不了，总吃锅子容易上火，我们可以干点别的。” 大壮顺着林昭昭的眼神望过去，当即就明白了。 一听见要做锅子，冯婆子立即就甩脸子了，没有继续洗碗。 被大壮一盯，冯婆子假装刚刚是活动手腕，才拿起抹布继续清洗。 得，又是一个得罪不起的主！ 大壮点头，将手里的面团往桌上用力一摔，重新揉了起来。 “也行，会包饺子吗？”大壮问。 反正将军也没有点名要吃火锅，不做没关系。 “会。”林昭昭和郭氏齐齐点头。 两人洗干净手，便坐到了旁边，按照大壮的指示，包起了饺子。 馅料和面皮都是伙房的人做的，她俩只是打下手。 “将军头一回娶随军夫人，我记得可是宰了两头牛和两头猪的！第二回就变成了一头牛和一头猪，第三回是什么来着？” “是一头牛！” “对对对，第四回就变成了一头猪！现在可好，只剩下半拉猪肉，还得拌上野菜，请全军吃顿饺子宴！” “你们说，这次的能活多久啊？” 第69章 山猪吃不来细糠 听着伙房的八卦，郭氏一阵害怕。 “他们的意思是，大小姐活不成了？” “娘亲，先不管这些，你手上的饺子皮要散了。”林昭昭提醒道。 她一直专注着手上的活儿，那些话都当成了耳旁风。 她没有那么伟大，有空去关注别人的生死。 包好了一屉的饺子，大壮就拿去大锅蒸了。 很快伙房里都是白腾腾的热气，跟仙境似的。 趁着没人注意，林昭昭回火锅店拿了一整瓶的褪黑色素，碾成粉末，放入了饺子的馅料里，用筷子搅拌了一下。 当初开火锅店的时候，她天天操心营业额，晚上急得睡不着觉，全靠吃褪黑色素，晚上才能安然入睡。 唯一的不好就是，睡得太死，第二天一早容易醒不来。 伙房人来人往，林昭昭面不改色，用馅料继续包着饺子。 馅料包完了，大壮重新端来一盆，她又如法炮制，加入了褪黑色素的粉末。 郭氏看着女儿认真搅拌馅料的模样，不禁自责起来。 想那么多干嘛？ 她就应该跟昭昭一样，先顾好眼前，顾好家人，旁人自有旁人的命运！ “昭昭，再分点皮给我。”郭氏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好！”林昭昭抬起头，冲郭氏笑了笑。 第一锅蒸好了，大壮调好了酱汁，招呼伙房的人先尝尝。 大家都聚在了一起，就连冯婆子也停下了手里的活儿。 大壮呼哧呼哧地吃了一碗，抬头瞥见角落里的母女俩还在忙活，便盛了一碗，给她们送去了。 “歇会儿，垫巴一下。”多余的话，大壮也不会说，放下碗，就走了。 后营的伙食也是伙房做的，都是些没有油水的米饭和咸菜，单纯是为了填饱肚子。想要营养，想要吃肉，根本不可能。 其他的事情他帮不了，但让母女俩吃点好的，身为伙房的管事，他还是有这个权限的。 “谢谢，谢谢！”郭氏连连道谢，感动极了。 这可是黑猪肉野菜馅的！ “昭昭，你快吃。”郭氏拉着林昭昭的手，两只眼睛亮晶晶的。 女儿已经十四岁了，却因为营养不良，个子不高，还像个小姑娘，初潮都没来。 虽说在军营，初潮没来，或许是件好事。但身为母亲，她还是希望女儿可以健康长大。 “唔，好吃！”林昭昭吃了一个，又夹了一个给郭氏。 郭氏不愿意，林昭昭便撒娇：“娘亲，你不吃，昭昭也不吃了……” 没办法，郭氏只能吃下。 这一盘没有下药，林昭昭吃得很开心。 在她的劝诫下，郭氏也吃了半盘子。 林昭昭偶尔还能去火锅店吃吃蛋炒饭，但郭氏不一样。 郭氏太久没有沾油水，一下子吃了这么多肉，肚子很快不争气地疼了起来。 “昭昭，我得去趟茅厕！”郭氏实在忍不了，急忙跑出去了。 林昭昭害怕姨娘一个人在军营里如厕会出事，也跟着跑了出去。 伙房里的人见了这一幕，都笑了起来。 冯婆子笑的最大声，忍不住说道：“山猪吃不来细糠，你们说，那位随军夫人今晚会不会也窜稀啊？” 将军的洞房夜要是被茅厕给抢了，想想就好笑！ 第70章 肉香味 “昭昭，外面冷，你去伙房等我。”进茅房前，郭氏冲着林昭昭挥手。 腹中绞痛，她直接进去了。 林昭昭守在外头，好一会儿，看见郭氏惨白着一张脸出来，她赶忙上前扶住。 “昭昭，你怎么没走……”郭氏皱眉。 俩人刚到伙房门口，郭氏再次叫唤了一声：“哎哟，不行了。” 紧接着，郭氏停下了脚步。 林昭昭心疼不已，只能扶着姨娘回头。 转身的时候，她们都听见了伙房里的笑声。 冯婆子的声音显得最为刺耳。 林昭昭看了眼姨娘，姨娘的脸红得能滴血。 熬过流放，一直走到这里，姨娘始终谨小慎微，知礼守礼，从未红过脸。 林昭昭握紧拳头，她绝不能容忍别人这般嘲笑姨娘！ 笑吧，一会儿看他们还能不能笑出来！ “昭昭，你回去吧。”郭氏脚步虚浮，还是坚持一个人进了茅房。 林昭昭依旧没有离开。 凛冽的风吹过她的脸颊，她裹紧了单薄的衣裳，暗自发誓：以后一定要带着姨娘和小弟过上好日子，顿顿都能吃上肉！ 郭氏出来后，又跑了几趟茅厕。 到了最后，只能靠林昭昭扶着。 伙房的人看着母女俩进进出出，都成了习惯。 饺子都包好了，最后也没人在意母女俩的动向。 傍晚时分，伙房正式蒸上饺子。 大壮忙活着炒菜，给诸位将士添几道下酒菜。 “行了，你俩回去歇着吧。”大壮看见再次出现的母女俩，直接放人离开。 “谢谢！”林昭昭赶忙道谢。 看见郭氏的脸白的跟纸一样，大壮心里不落忍，丢下铁铲，干脆又拿了一盘蒸饺倒进油纸里，随手一叠，便朝着林昭昭走了过去。 “这个点回去应该没晚饭了，你娘吃不了，你留着吃。”他将油纸塞进了林昭昭的怀里，认真说道，“以后伙房有活，我直接叫花三娘带你俩过来，保证饿不着你俩。” 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林昭昭愣住了，她没想到大壮这么好。 “你这孩子，傻站着干嘛？”郭氏深吸口气，笑意盈盈地看向大壮，“军爷，真的谢谢你了。” “没事，快走吧。”大壮有些不好意思，转身就回去忙活了。 一直到了后营，林昭昭仿佛还在梦里。 怀中滚烫的油纸在煎熬着她的心。 今晚，将士们吃了饺子晕晕欲睡，明早很晚醒来的时候，会不会怪罪伙房，怪罪大壮？ 自打林昭昭一进来，挨着门口坐下的卢氏就看见了林昭昭怀里的东西。 她闻见了肉香味，绝对不会有错！ “这是什么？” 卢氏走了过去，一把将油纸包抢了回来。 三人堵在门口，坐得远的压根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林昭昭这才回过神，嘴角挂着一抹讥讽的笑容。 她同情地看向卢氏，昔日的大娘子早就没了往日的尊荣，竟然扒开油纸，用手抓着饺子，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 蓬头垢面、满脸油污，比她和娘亲还不如！ “大娘子，这是伙房赏给昭昭的！”郭氏没了力气，只能出声制止。 但她的声音太虚弱，卢氏只当蚊子在叫，继续埋头苦吃。 很快，卢氏的动静惊动了后营的人。 “卢氏，你在吃什么！” 远房大姑第一个冲了上来。 第71章 自己踏出一条路来 “贱人，给我！” 很快，远房大姑和卢氏撕扯起来。 卢氏还想用身份压人，可如今的大家都明白，身份这种东西，早就没用了。 饺子散落在了地上。 附近的人争先恐后地捡起地上的饺子，就往嘴里塞。 前面的营房锣鼓喧天，到处都是士兵们说笑的声音，有人还唱起了歌。 后营里，却乱成了一片。 地上的饺子已经分食干净，远房大姑没讨得到好处，只抢到了三只。 肉的香味在嘴里蔓延，她回味的同时，肚子却“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凡是吃到饺子的，都感觉不太舒服。 她们面色各异，想出去，又不敢。 谁知道去外头会不会遇见禽兽士兵呢？ 有人想要去拿角落里的马桶。 季敏拦住了，她怒声说道：“这是给军爷们准备的，你们要拉，就滚出去拉！实在找不到茅坑，就地挖个洞，反正别臭到里面来！” 她带领的旧人，就没有一个跑出来抢饺子的。 将军头一回娶随军夫人的时候，酒肉都吃不完，剩下的饭菜第二天都送来了后营。 起初，她们很开心，终于尝到油水了。 后来发生的事情，叫她们清楚的知道，她们已经不配吃荤腥了。 有了季敏的阻拦，一众新人只能冲到后营外面。 来得及的，蹲上了茅房。 来不及的和抢不上坑位的，只能就地挖个雪坑，在寒冷的夜里解决。 这一晚，她们进进出出，多少有些害怕。 幸运的是，士兵们都忙着为将军庆祝，似乎忘记来后营快活了。 到了半夜，前面的营帐消停了。 后营里也安静下来，先前闹肚子的，都呼呼大睡了。 林昭昭拍了拍床板，发现睡在附近的新人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她松了口气，蹑手蹑脚地起身，慢慢朝营帐里面走去。 “谁？” 感觉到床头站了个人，季敏瞬间睁开了双眼。 果然，这帮禽兽还是来了！ 她就知道，将军有了新女人，这帮禽兽绝对耐不住寂寞！ 季敏没再动弹，绝望地躺在床上，等着被人揪出去。 “季大娘子。” 一道软糯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季敏惊讶地起身，看见了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在夜里闪闪发光。 “你怎么来了？” 林昭昭赶忙捂住了季敏的嘴。 “嘘~” 季敏安静下来，林昭昭才松开了手，小声说道：“季大娘子，今夜前营的士兵不会来了。你要是相信我，就跟我一起逃！” “什么？”季敏有些慌张。 她一下子抓住了林昭昭的手，认真地说道：“你快回去睡觉，今晚我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能让林昭昭如此笃定，一定是对方在伙房帮忙的时候，在饭菜里动了手脚。 就算能够躲过军营的守卫，她们势单力薄，还没走出上谷县，就会被抓住，到时候等到她们的，就是死路一条。 “为什么？”林昭昭不解。 机会都在眼前，难道要一辈子待在这里受尽凌辱吗？ 刘解差帮不了她，大壮也帮不了，刘将军更是没有答应放人！ 那么，她就自己踏出一条路来！ 第72章 土匪来劫营了 身为过来人，季敏知道自己的三言两句，是劝不住的。 她直接拍醒了身旁的两位姐妹。 两人刚刚被叫醒的时候，几乎下意识地颤抖着身子，想往被窝里缩。 等她俩发现压根没有男人来的时候，这才反应过来，齐刷刷地看向季敏，同时也注意到了床边站着的人。 “大姐，这是？” 季敏指向林昭昭，小声说道：“前营的士兵都喝醉了，今晚怕是醒不过来，林姑娘想带着姐妹们一起逃出去。” 她没说出林昭昭在饭菜里动了手脚，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安全。 俩姐妹嗤笑一声，冲林昭昭摆了摆手：“此事还是算了，难得今晚清闲，我们要睡个好觉。” 说完，俩人就钻进了被窝。 看着林昭昭还不想放弃，季敏告诫道：“你可以先出去看看，如果行的通，再回来带你阿娘走。在此期间，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看顾好你的阿娘。” 这正是林昭昭所想！ 逃走之前，她想找到林墨的下落。 和小弟关押在一起的，都是男人，其中不乏像长武那样身强力壮的，要是能带着这帮男人一起逃出去，胜算便加大了。 到时候，季大娘子兴许就敢搏一搏了。 “好！”多余的话，林昭昭不再讲。 她二话不说，就出了后营，钻入到了黑暗里。 门帘合上的一刹那，季敏叹了口气。 年轻人就是有冲劲。 她以前也是这般，可后来呢？ 形势催人老！ 外头静悄悄的。 一切如林昭昭所料，士兵们都去睡觉了。 她蹑手蹑脚地在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营帐间穿梭，慢慢往更偏的地方探索。 矮墙外，有火把在移动。 那是值班的守卫在巡逻，他们并没有参加宴席。 但是，他们吃了掺了料的饺子，这会儿都没什么精神，一个个打着哈欠。 林昭昭蹲下身子，等这帮人走过，才站了起来。 忽然，有一支箭射了过来。 就停在她的前面。 是谁？ 她被发现了吗？ 愣神的功夫，更多的箭射了过来。 守卫慌了，匆忙往营帐里跑：“来人，快来人啊！” 林昭昭吓地蹲下，发现没人靠近，她缓缓贴着矮墙，慢慢起身，探出脑袋，往远处看了一眼。 一连串的火把，全部都在晃动。 马蹄声轰隆隆的。 是土匪！ 一大帮土匪来劫营了！ 敢动青州大营的土匪，只会比这帮将士更加凶残！ 落入土匪的手中，日子怕是更不好过！ 林昭昭咬牙，一跺脚，就往前营跑。 她从火锅店掏出大铁盆，用力敲打起来。 砰砰砰！ 远处的土匪群里，男人蒙着脸，骑在马背上，总觉得这声音特别熟悉。 又来？ “你打探清楚了吗？确定他们都睡着了？” “我看没睡着，还在敲锣唱戏呢！” “走走走，要不今天就算了？” 身旁的人骑着马，纷纷放缓了前进的速度。 男人却踹了一下马肚子，直接冲出了队伍。 他扬起鞭子，回首说道：“错不了！” 将军的豪华营帐里，林琅瘫软在床上，脸上的妆容都哭花了。 看着身强力壮的男人又走过来，她的两条腿情不自禁地在发抖，用力往里爬。 第73章 打起来了 男人强行翻过林琅的身子，抓住两条玉腿，硬是将女人拽到了床边。 “不要了，真的不要了！”林琅噙着泪，摇着凌乱的发鬓，钗环落了满地。 殊不知，她这副模样，只会勾起男人更大的欲望。 砰砰砰！ “土匪来啦！” 锣鼓的声音越来越近，刺耳的叫声钻入耳中，男人终于停止了动作。 他穿上外袍，取下挂在墙上的剑，直接走了出去。 “刘将军！” 刚打开门，一张面熟的脸便映入眼帘。 “是你？”刘将军蹙眉。 他本想当场了结林昭昭，谁叫她打断了自己的兴致。 结果下一秒，又有箭矢飞过来。 “滚开！”他走到前面，用剑打掉飞箭。 马蹄阵阵，远处的火光越来越近。 刘将军想不明白，自己的兵怎么还没有出来迎敌。 “还愣着干嘛？”他回过头，瞪着林昭昭，几乎是吼出声，“继续喊呀！” “噢！”林昭昭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直接原地叫唤了起来。 “来人啊！来人啊！” 至于铁锅，她早就收起来了。 那可不能被人看见！ 私藏铁器，在大夏国是重罪！ 耳膜都快穿孔了，刘将军实在受不了林昭昭尖锐的嗓音。 在他快要发火的时候，林昭昭立即跑远了，去到别的营帐叫唤了。 很快，刘将军重新回营，穿上了整套的甲胄，直接敲响了战鼓。 陆续有人醒过来，又去叫醒身旁的同伴。 战鼓响，必须出营对战！ 巨大的动静惊扰了后营，睡着的人都醒了过来。 郭氏一睁开眼，发现昭昭不见了。 外面又那么乱，她下意识就想喊。 “别叫。”季敏走了过来，按住了她的肩膀。 看着惊慌的郭氏，季敏小声警告：“不想林姑娘出事的话，你就别张嘴。” 郭氏点头，吓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刀剑声响起，季敏靠近门口，偷偷掀开门帘，往外看了一眼。 打起来了！ 心跳地极快，她颤抖着拉紧门帘，最后看向后营里的所有人。 “不想死的话，都别出去！” 她吼了一声，快速走到中间，将刚刚燃起来的蜡烛全部掐灭。 落在土匪手里，她们这批人怕是活不成。 此刻，她竟然希望这些欺负她的士兵们可以获得胜利！ 她也默默许愿，林昭昭可以活下来！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缩成一团。 唯有郭氏担心不已，恨不得冲出去。 昭昭，你到底去哪儿了？ 军营的东南角，林昭昭不再呼喊，反而屏住了呼吸。 她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刚往前迈出一步，就有东西抵住了她的后腰。 很尖锐，应该是匕首。 “不许动！” 男人低声说道。 这声音太熟悉了。 是上次那个土匪！ 林昭昭仰头就撞，男人灵巧躲开。 腰间的东西往前进了些，林昭昭感到一阵刺痛。 耳边，传来男人的嗤笑声。 “还想偷袭？” 这次，他有所准备了！ “是吗？”林昭昭飞速转身，从火锅店抓了一大把辣椒面，冲着男人的面门撒过去。 撒完，她就跑了。 可惜这次依旧没能看清楚土匪的脸，这家伙戴了面罩。 不过，他都跑去当土匪了，肯定长得丑！ 第74章 小辣椒，这次是我救了你 “阿姐，阿姐！” 没跑多远，林昭昭便听见了林墨的声音。 她激动不已，停下了脚步。 营帐外面，刘将军带领着醒来的士兵冲出去作战了。 滔天的火光下，林昭昭看见长武抱着林墨从草堆里走了出来。 “墨儿！”林昭昭赶忙跑过去。 掰掰手指头，已经分别了三天两晚，她觉得小弟不但瘦了，还黑了。 浑身都是稻草，看上去格外的可怜。 “阿姐，我没事。”林墨嘿嘿一笑，从长武的怀里跳了下来。 林昭昭跟着蹲下，掸掉他身上的稻草。 “其他人呢？” 长武看向远处，心情沉重。 “我们被关在了牛羊圈里，白天有人带着我们去外头的荒地放牧，开垦农田。其他人还在牛羊圈里，这会儿看守的士兵走了，只有我溜出来查看情况。”长武又向林昭昭指了一下方向。 原来圈养牛羊的地方就在东南角，就算长武没带着林墨出来，只要林昭昭继续往前走，也能找到他们。 林昭昭也说了一下女眷的情况。 长武一下子沉默了。 “你们……”他叹了口气。 他只有一个人，就算拼死，也护不住所有的女眷。 都是同宗和亲戚，看着女眷落得这样的下场，他的胸口跟堵了块石头似的。 最糟糕的是，他什么都做不了。 “小侄女，你快回去吧。今晚，怕是出不去了。” 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小。 不用想都知道，一群土匪怎么会是青州大营的对手？ 这里的兵，可是常年镇守边关，打败过匈奴大军的！ “嗯。”林昭昭想了想，又从火锅店抓了一把水果，塞进了林墨的兜里，“你乖乖跟着小叔叔，阿姐会想办法救你出去。” 长武只当林昭昭是在哄小孩。 都自身难保了，还怎么救人？ 男人，总是比女人的处境要好一点的。 “小叔叔，一切就拜托你了。”林昭昭起身，冲着长武鞠了一躬。 长武点头，抱起林墨就走。 “你也快回去，别被发现了。”他冲着林昭昭喊道。 林昭昭也不做停留，迅速往后营跑。 她倒是不怕遇见刘将军，因为是刘将军让她喊人的，她就怕遇见不知情的小兵，最后把她当成土匪奸细给杀了。 回去的时候，她恰巧路过马棚。 有黑影一闪而过，下一秒，马棚里的马儿都骚动起来。 哨声响起，所有的马跳出了护栏，全都往外跑去。 林昭昭回首，便是无数匹马。 大地在颤动，耳旁全是轰隆的马蹄声！ 完了…… 她下意识就要跑，腰间却一紧，有人抱住了她。 接着，她整个人腾空而起。 下面是万马在奔腾。 “是你做的！”林昭昭气愤地看向旁边的男人，手脚却不争气地缠在了男人的身上。 男人低头看了眼林昭昭的姿势，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 “小辣椒，这次是我救了你。”他的声音很好听，一点儿都不凶，反倒带着满满的少年气。 林昭昭稳住心神，松开一只手，就想拉下他的面罩。 如果能够看见土匪的样貌，那肯定是大功一件！ 第75章 上面有人 “看了我的脸，就得做我的压寨夫人。” 男人低声说道，笑着捉住了那只调皮的小手。 出人意料的是，这只手不像寻常姑娘家那样柔软，粗糙的皮肤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脓包，应该是冻出来的。 他有些惊讶，下意识地放开了。 林昭昭冷笑，抓住时机，手迅速抓到了面罩。 可是下一秒，她就被人推下去了。 “啊！” 好你个土匪！ 王八蛋！ 她尖叫出声，再也无法冷静。 手本能地想要抓住什么，可握住的只有一块轻飘飘的黑色面罩。 可恶，她都没有看清楚他的模样。 等她变成鬼，都不知道要找谁算账！ 树叶哗啦啦作响。 军营里为数不多的一棵大树承接住了崩溃的林昭昭，她稍微动了一下，失重的感觉再次袭来，树枝剐蹭着她的脸。 她使尽全力，最终抓住了最近的树枝。 那道熟悉的黑影又飞了过来，脚尖轻点，便站在了对面的树枝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龇牙咧嘴的林昭昭。 “帅哥，拉我一把。”好汉不吃眼前亏，林昭昭厚脸皮地说道。 双手已经支撑不住了，脚下就是空地！ 她努力抬眸，发现男人重新戴上了面罩。 而她，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弄丢了手里的面罩！ 忽然，男人轻点脚尖，落在了更高的枝头上。 林昭昭只能看见他的那双脚。 那双脚换了个方向，男人往后仰去，旋转了一百八十度，就这样倒挂在枝头。 脑门袭来一阵风，林昭昭瞳孔微缩，便看见男人的脸凑了过来。 隔着面罩，她甚至能够感受到对方炙热的呼吸。 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倒映出她的狼狈。 男人抱着胳膊，眼里是一派轻松。 “不救就算了。”林昭昭哼了一声，忍住恐惧，往下看了一眼。 军营里乱糟糟的。 土匪已经跑了，刘将军只派了一小部分人去追，大部分人回到营地，遇见了正在营地里乱撞的马匹。 这些都是训练有素的战马，如今却发了狂似的，很难停下来。 “来人啊！土匪在这里！”林昭昭深吸口气，扯开嗓子就叫。 尖锐的声音刺破耳膜。 男人的眉头皱了皱，他伸手掐住了林昭昭的脖子，靠了过去。 “小辣椒，嗓子不错嘛！下次给爷唱小曲儿！” 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了一块。 “上面有人！” 士兵跑了过来。 听见动静，男人这才走了。 林昭昭跟着松了口气，手却没力气了，一下子滑了下去，摔在地上。 屁股疼得要命！ “刚刚是你在喊？”士兵走了过来。 两把剑一下子架在了林昭昭的脖子上。 林昭昭无语至极，却不得不扬起笑容。 “是的，我看见了土匪，土匪想杀我，没成想遇见二位兵爷，把土匪吓跑了！” “跑哪儿去了？”士兵一见林昭昭穿的破旧不堪，便知道她是后营的女人。 林昭昭连忙指了指：“往那儿飞走了。” “走，快追！”士兵招呼一声，便走了。 林昭昭松了口气，艰难地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往后营走去。 走到半路，却发现卢氏鬼鬼祟祟地出来了。 第76章 她只有自己了 “琅儿，琅儿！” 此时，林琅躺在榻上，两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听见这声呼唤，她瞬间有了主心骨。 “母亲！”林琅连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系好衣裳的带子。 快到门口的时候，她匆忙抹干净脸上的泪水，这才笑着走出去。 “母亲！”她激动地喊道。 一抬头，对上的却是卢氏充满怨念的一张脸。 大营前的守卫都去追马匹了，卢氏一把拽住林琅的手，将人拉到角落里。 “你怎么回事？是不是怨恨母亲了？”她凝视着林琅，眼中全是不满，“我把你送到将军手上，是为了给你谋一条生路。” 如今林琅全身绸缎，一副刚刚欢好过的模样。 趁着男人在兴头上，正是提出要求的好时机！ 这都不会吗？ 林琅深吸口气，心里是一片凄凉。 她粲然一笑，咬了咬殷红的下唇：“母亲，等将军回来，我会求将军的，一定把你从后营救出来。” 听见这话，卢氏的气稍微顺了点。 她这才握着林琅的手，关切地说道：“当下你才是最重要的，一定要好好把握住将军的心。母亲以前是怎么教你的，还记得吧？男人这种东西，一定要让他求不得。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明白。”林琅脸上的笑容褪去了，取代而来的，是一片茫然。 她原本可以成为雷炎的正头娘子，如今不清不楚地跟了个糙汉，还要耍些不入流的手段去勾引。 当真是可笑至极。 为什么？ 她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林琅不动声色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她忽然觉得，自己已经无人可以依靠。 每个人，都应当为自己谋算！ “对了，我帮你打探到了，这个老匹夫先前竟然娶过四房随军夫人。也不怎的，前四个都没了。琅儿，如今娘亲就指望你了，你万事都要小心。”卢氏的语气重了几分。 看着母亲眼里的担忧，林琅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 前四个怎么死的，她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将军在床上就跟猛兽一般，玩得又花，对待女人没有半点怜惜之情，若是日日那般，有几个好女子能够熬得住？ 当然，这种事情她不好同母亲细说。 “我知道，谢谢母亲提醒。” “那母亲先走了。” 卢氏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看着林琅。 林琅挥挥手，毫不犹豫地转身。 她冷着一张脸，重新走入了营帐。 从今往后，她只有自己了！ 卢氏看不见人，便也不装了，一路躲着士兵，加快脚步往后营赶。 自从那晚差点儿被人看光，她是真的怕了这帮兵！ “大娘子！”林昭昭挡在了后营门口，抱着胳膊，看向了来人。 回来的时候，她看见卢氏去了将军的营帐，便知道了卢氏的目的。 她没有跟过去，而是直接回来了。 “小贱人，给我让开！”卢氏还以为是谁。 发现是林昭昭，一下子有了气势。 林昭昭不惯着她，直接伸手按住了帘子。 “大娘子，我知道你想离开这里。巧了，我也想离开这里。咱们做个约定吧！” 第77章 再也不乱跑了 “是吗？”卢氏挑眉。 她丝毫不觉得林昭昭能够离开后营，甚至觉得这里才是林昭昭和郭氏应该待的地方。 “说吧，什么约定？”卢氏轻飘飘地问道。 看着卢氏仿佛逗小孩一般的态度，林昭昭丝毫不生气。 “很简单，人有人道，猫有猫道，我们各凭本事，谁也别妨碍谁。” 至于谁是人，谁是猫，林昭昭自然不会挑明。 本来她不想搭理卢氏的，但是林琅成了将军的枕边人，她必须有所防备。 万一林琅胡言乱语，害得她和姨娘走不成，那她也不会轻易放过林琅和卢氏！ “可以。”卢氏带着上位者的语气，看向眼前拦道的“小猫咪”，伸手将人推开，径直走进了后营。 有时候，她真的很佩服林昭昭，饭都吃不饱，还那么有自信！ 她一进去，就被季敏拎住了脖子。 “我说过了，不要乱跑。”季敏恶狠狠地瞪着卢氏。 卢氏冲她翻了个白眼。 花三娘欺负她也就算了，季敏又算什么东西？ 她直接呸了一声，嘲讽着说道：“关你屁事！拿开你的脏手，别碰我！” 季敏没发话。 倒是身后的旧人一个个站了起来，眼神似乎要将卢氏给活吞了。 “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 有人直接就冲了过来。 要不是季敏拦着，卢氏又要被揍了。 这时，林昭昭走了进来。 她淡淡地看了眼嘴贱的卢氏，上前解释道：“各位不好意思啊，可能我嫡姐不清不楚地跟了将军，嫡母觉得脏，一下子接受不了，脑子坏掉了。” “林昭昭！”卢氏气得直咬牙。 其实，季敏根本没把卢氏的话放在心里。 她要是在乎这点名声，早就去死了。 倒是看见林昭昭全须全尾地回来，她松了口气，心情颇好地放开了卢氏。 “管好自己的嘴。”她抚平了卢氏的衣领，嘱咐道。 卢氏哪里还敢讲话，那些人可还盯着她呢！ 她只能点点头，心里却想着，等她出去了，一定要这些女人好看！ 听雨坐在床边，看着卢氏和林昭昭一同回来，便知道这俩人肯定有秘密。 但她没资格问，只是给卢氏让开了位置。 季敏拉着林昭昭坐在了郭氏的旁边，郭氏板着一张脸，还在生气。 “娘亲。”林昭昭甜甜地喊了一声。 郭氏叹口气，终究是转过头，心疼地看向女儿。 也是怪她没能力保护女儿，所以女儿做什么，都没有同她讲。 “娘亲，以后我再也不乱跑了，我发誓！”林昭昭举起两根手指，趴在了郭氏的怀里。 郭氏赶忙抱住，心里的气一下子全散了。 罢了，昭昭已经知错了！ 林昭昭又同季敏讲了外面的情况，得知土匪被打跑了，季敏心里头空落落的，有些怅然。 等身旁没人了，林昭昭才小声跟郭氏说：“娘亲，我看见小弟了！” “真的？”郭氏一下子抓紧了林昭昭的手。 她努力平复心情，装作平常的模样，问道：“墨儿还好吗？” “一切都好，小叔叔很照顾他。” 郭氏终于露出了笑容，又怜惜地捧起林昭昭的脸：“墨儿没事就好，娘亲现在最担心的是你！过了明天，该怎么办呢？” 新人养三天。 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 第78章 可爱至极 闹腾到后半夜，军营才恢复了安静。 “损失如何？”刘将军披着外套，黑着一张脸。 小将擦了擦额头的汗，低下了头：“走丢十余匹，其余都追回了。” “土匪呢？” “没……没抓到。”另一名将领低下了头。 气氛压抑得可怕。 烛光晃动了一下，刘将军立即扭头瞪过去。 林琅努力维持脸上的微笑，端着茶，走了过来。 她拿出名门闺秀那一套，步态婀娜，大大方方地给诸位将士倒茶。 整个过程中，她都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生怕坐在首位的男人会突然发怒。 出人意料的是，刘将军全程没有讲话，反而直勾勾地盯着林琅看。 他忍不住回味。 世家贵女确实和普通的美人不一样…… “将军，我先退下了。”做完这一切，林琅才乖巧的行了个礼。 “嗯。” 依旧是平淡无波的回答。 林琅转身就走，如果她回眸的话，就能看见刘将军一直在看着她，眼神谈不上含情脉脉，却也没有一开始那样冰冷了。 “看什么看！”林琅一走，刘将军便发火了。 这些兔崽子竟然盯着他的女人看！ 他完全忘记了，从前那四个随军夫人玩腻了，都是直接赏给下属一起玩了。 “土匪没抓到，那身份呢？现场没有线索吗？” 面对将军一连串的追问，将士们终于收起了绮丽的心思，专心回答起来。 鸡都打鸣了，会议才结束。 刘将军回去的时候，发现林琅还没睡。 女人裹着被子，露出清丽的面庞。她闭着眼睛，睫毛一颤一颤的，仿佛随时会惊醒。 外面的纷扰都与她无关，她只是坐在那里，就显得安静而美好。 刘将军情不自禁地放缓了步伐，轻轻脱下身上的甲胄，挂了起来。 “将军！” 一声欢喜的呼唤。 刘将军的手一顿，暗自懊恼。 还是吵醒了呢！ 他继续板着张脸，转过身的时候，床上的小女人却放下了被子，只是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便赤着脚朝他飞奔而来，宛如一只翩翩起舞的蝶，一下子落在了他的怀里。 “将军，我终于等到你了。”女人小声地呢喃。 刘将军深吸口气，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伸出手，环抱住怀里的小女人，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行了，睡觉吧。” 累了一夜，此刻的他也放下了心防。 长袍太透明了，足以窥见里面的风景。昨夜狠狠爱过的痕迹，布满女人的身体。 他低头一看，情不自禁地吞了下口水。 喉结滚动之际，林琅踮起脚，吻了上去。 “将军~”林琅睁着一双媚眼，声音柔到了骨头里。 刘将军只觉得自己全身都要酥软了，他直接将怀里的女人打横抱起。 “呜呜~将军你好坏，人家还有正事要讲。”林琅勾住男人的脖子，晃动着精致的玉足。 “你说。”男人只觉得可爱至极，一把将人按在床上。 “我想求将军答应我一件事，能不能……” 林琅的话还没有讲全，便被封住了嘴，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叫声了。 她想起了母亲曾经让她学过的秘法，硬着头皮，翻身在了上面！ 那位教导过她的老师说过，男人征服天下，而女人征服男人，便能得到天下。 第79章 这个锅不背 第二日一早，后营的女人们就被赶出去清扫马棚了。 下了一场雪，路上都结冰了。 女人们早饭没吃，一个个冻得发抖。 士兵们打着哈欠，一个个懒洋洋的，很没精神。 “我平常一有动静就醒了，昨晚竟然睡得跟猪一样，真是奇怪！” “许是你喝太多酒了。” “真的？不用找军医把把脉？” “没必要，我不也跟你一样嘛！” 听见士兵的交谈，林昭昭松了口气。 看来没人怀疑是昨天的饺子有问题，这就说明刘将军不会迁怒伙房了。 就算怀疑了，她也不怕，因为她用的是西药，提取的褪黑色素是人体本身就能生成的，古代医疗水平差，根本查不出来什么。 此时，军医将银针插进了饺子里，停顿了几秒这才拔出来。 银针没有变色。 “将军，饺子没问题。”军医说完，又一一排查其他的菜肴。 大壮暗暗擦汗，幸亏昨天做的菜多，还剩了一点存档查验。 要不然，伙房肯定要背锅。 这帮人也真是的，自己贪杯误事，却想把锅甩到伙房头上。 他可不背！ “都没问题。”军医收了家伙什，就出去了。 大壮委屈巴巴，将怀疑伙房的小将喷了一顿。 “好了。”刘将军制止了这一场闹剧。 他再次痛批了手底下的将领，宣布禁酒一个月。 “将军，我听说昨晚是林姑娘率先发现了土匪，还不顾安危地提醒大家。”其他人都走了，大壮留了下来，小声地说道。 他想探探将军的态度，最后试一次，能不能帮助林昭昭脱离火坑。 “对！”刘将军忽然一拍手，想起了娇滴滴的林琅以及她清晨的嘱托，迅速走到了营帐门口，对着守卫说道：“去，把卢氏请过来。” “卢氏？” “就是我新夫人的母亲。”刘将军有些不耐烦，他看见跟出来的大壮，赶紧又加了一句，“把那个林昭昭也带过来。” 毕竟是阿寿看中的人，昨天晚上也多亏了林昭昭，如今大壮也在为林昭昭讲话，索性就一并解决了。 花三娘带人来找的时候，林昭昭正在铲马屎。 “你，跟我来。”她叫住了林昭昭。 大家都习以为常，以为又是喊林昭昭去伙房做事。 只是，这边刚碰完屎就去做饭，也太不讲究了。 “卢氏，你也过来一趟。”花三娘很是瞧不起卢氏，语气立马冷了几分。 卢氏怕冷，正蹲在那里，假装收拾马棚里的稻草。 而马屎，都是听雨在铲。 “我？”卢氏不解回头。 她打量了一下花三娘的表情，心头一喜，立马掸掸手，就跟过去了。 一定是琅儿捞她出去了！ 只是…… 怎么还有林昭昭？ 卢氏非常不解，又想起昨晚林昭昭同她做的约定。 难道这个死丫头真有本事离开后营？ 看着二人跟在花三娘的后面，离开了马棚，众人议论纷纷。 “怎么卢氏也去了？” “估计不是去伙房。” “那是去做什么？” 有人时不时地看向郭氏，想要探探郭氏的口风。 第80章 一片心意 “我不知道。” 郭氏低头铲着马粪，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讲。 有人问了几遍，都没得到答案，便就不再问了。 其实，郭氏是真的不清楚。 要是昭昭单独被领走，她反而不怕，旁边多了个大娘子，她便开始担心了。 万一大娘子想要害昭昭，那可怎么办呢？ 重新来到将军的大营帐，卢氏信心满满。 她扭头看了眼林昭昭，好心地介绍：“昭昭，我好歹也是你的主母，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可是将军的营帐，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你得守规矩。” 一个小罪奴，怎么可能见过将军，来过将军的营帐呢？ 她差点儿就被林昭昭给唬住了！ 定然是琅儿要把她从后院里捞出去，顺便再踩林昭昭一脚！ “还愣着干嘛？进去吧。”花三娘看破不说破，冲着卢氏翻了个白眼。 卢氏深吸口气，赶忙走了进去。 为首的是刘将军，他高高坐着。 但是，在他的旁边，还有两位年纪大了的老兵。 “罪奴见过将军。” 卢氏和林昭昭一起跪了下来。 “行了，都起来吧。”刘将军的声音听起来心情不错。 他看向身旁的两位老兵，态度恭顺：“豹叔，桑叔，就是她们。” 于豹和孔桑都是退下去的老兵了，如今生活在军屯。 两人的媳妇去世多年，一直都是单身。 于豹一听将军喊他过来，说要给他找个媳妇，一路上都喜滋滋的。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还能遇见孔桑。 孔桑这人说话阴阳怪气的，同样是军营里退下去的，他好歹还是个百夫长，而孔桑只是个十夫长，却仗着读过书，总是拿鼻孔看人。 “喜欢吗？”刘将军问道。 于豹眼睛都亮了，直直走过去。 他喜欢年纪小的，可这年纪小的太瘦太黑，不符合他的审美。 旁边这位看起来有三十多岁了，虽说年纪大了点，但丰腴有韵味，一看就生养过。 长得也不赖，说不定还能给他生个胖娃娃。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都五十多岁的人了，还能有这样的艳福。 “就她了，我要她！”于豹立即指向卢氏，深怕孔桑这个老匹夫会跟自己抢。 卢氏脸色都白了。 不是捞她出后营吗？ 怎么还把她塞给一个老头儿了！ “将军，琅儿呢？我想见见她。”卢氏试探着开口。 果不其然，提到琅儿的时候，刘将军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 “夫人正在休息，等岳母大人的婚事成了，本将自然会带着夫人前去祝贺。”刘将军压根不给卢氏求救的机会，“这也是小婿的一片心意，长夜漫漫，岳母还年轻！” 于豹这才理清了卢氏和刘将军的关系，原来将军前两日娶的随军夫人，正是卢氏的女儿。 “哟，倒是我老豹占便宜了，和将军做了亲家。”于豹眉毛一挑，连忙抱拳。 “哈哈哈，旁人我是不愿意的，叫豹叔一声岳丈，又有何不可？” 两人一说一和，已然将卢氏的婚事给定下了。 林昭昭冷着一张脸，她算是明白了。 想要出后营，必须找个男人！ 第81章 我都养得起 “桑叔，你呢？” 被点名的孔桑一直背着手，看都不看林昭昭。 “将军，我半截身子都要入黄土的人了，哪里还敢招惹小姑娘？”他笑着摆摆手。 “那就是不喜欢了。”刘将军也不生气，只是看向林昭昭，语气冷了下去，“你昨晚有功，但军营有军营的规矩，既然桑叔不要你，那你还是回后营吧！改日，我再为你寻一寻，看看有没有人愿意娶你。” 又要回去？ 林昭昭脸色惨白，终于明白了所谓的军营规矩。 这个地方就是个狼窝！ 僧多肉少，就算是刘将军本人，也不能无缘无故放走女人。 唯独将女人许配给德高望重的老兵，其他人才不会有意见！ “求你！”为了姨娘和小弟，林昭昭重重磕了个头。 这是她第一次开口求人。 她仰起头，掐着自己大腿上的肉，强迫自己微笑：“桑伯伯，我可以为您做饭，我娘可以为您洗衣，我还有个弟弟，他喜欢读书写字，可以给您讲故事逗闷。求您收下我，收下我一家！” 语毕，她根本不敢看孔桑的脸，又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她知道她在赌，赌一个陌生人的善意。 孔桑的身上有股读书人的气质，她觉得跟这样的人回家，兴许不是什么坏事情。 “哟，这是买一赠二啊！”于豹笑出了声。 他看向黑着一张脸的孔桑，又居高临下地看了看趴在地上的小姑娘，故作同情地说道：“小姑娘，你快起来吧！这个老古板养不起你们一家三口的。” “桑叔？你真的不要吗？”刘将军又问了一遍。 他知道林昭昭的心思，却没有戳穿。 这个小丫头还真是会钻空子，自己走就算了，还想带走姨娘和小弟！ 不过，桑叔膝下无子，如果林昭昭的小弟带过去，能让桑叔后继有人，死了有人摔盆子，那也挺不错的。 要是换个人，他是不愿意一下子放三个人的。 “谁说我不要！”孔桑的牛脾气上来了。 他不服气地瞪了眼于豹，没好气地说道：“今年我种的地，出的粮食肯定比你多。别说多三张嘴了，就算再来十个，我都养得起！” “切！”于豹也来劲儿了，恨不得当场和孔桑扳手腕，“就你那种地水平，还养活十张嘴！还是读书人厉害，吹牛不打草稿。” “老豹子！” “小桑叶！” 两人之间火药味十足。 刘将军嘴角微微上扬，眼中尽是笑意。 要是每位将领都跟这二位一样，老了还这么有上进心，他的青州大营必定成为大夏国最令人忌惮的军队！ “好了好了，二位领人回去吧，改天我去吃你们的喜酒。”他起身走到了两人的中间，拍了拍双方的肩膀。 于豹和孔桑这才哼了一声，不再看向彼此。 二人道了声谢，便出了营帐。 不同的是，于豹是拽着卢氏走的。 卢氏早就脸色惨白，出去的时候，双腿软成了面条，一直打着摆子。 而孔桑只是瞥了林昭昭一眼，便背着手走了。 林昭昭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她还要带着姨娘和小弟呢！ 第82章 入火坑 “你先安心回后营，和你娘亲说一声，明天桑叔会过来领人的。”花三娘看见了站在营帐外面茫然四顾的林昭昭，好心地说道。 既然嫁进了军屯，那便是自己人了。 花三娘本就喜欢这个爽利的丫头，说话的态度更是好了许多。 “谢谢花管事了。”林昭昭道声谢，便继续往前走。 但她的心情始终轻松不起来。 刚才孔桑之所以愿意收留她们一家三口，完全是被于豹激怒的。 万一过了今天，孔桑后悔了，那该怎么办？ 明晚，新人可要接客了呀！ “我不去，你放开我！”反应过来的卢氏疯狂地叫着，可她不管怎么努力，都甩不掉男人的手。 于豹看着这虎娘们，心里头更想征服了。 有力气好呀！床上能干活，下地了也能好好干活！ “你已经是我的婆娘了，哈哈哈！”于豹直接弯下腰，将卢氏扛在了肩膀上。 对付不听话的婆娘，他上去就是两掌，拍在了她的屁股上。 卢氏的脸涨得通红！ 她实在想不明白，这个五十多岁的粗人，怎么还这么健壮有力！ 不行！她不能做一个乡下妇人，她还要回京都，继续做她的贵妇！ 爹爹答应过她，会捞她回去的！ “琅儿，琅儿！”看见熟悉的身影，卢氏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疯狂地叫着。 林琅得了将军的允许，去挑选一匹合适的小马。 这会儿她刚刚挑选完毕，身后还跟着两位陪同的守卫。 她循着声音望过去，一下子就看见了被人扛在肩膀上的母亲。 她感觉不到任何伤心，甚至连同情都没有。 “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她朝着卢氏走过去，嘴角还挂着笑容。 于豹同样看见了林琅，一下子意识到什么，连忙将卢氏放了下来。 这两母女长得很相似，他想的没错，能让将军惦记的随军夫人定是非常貌美的。 “琅儿！”卢氏一下地，就朝着林琅飞奔而去，仿佛后面有恶狗在追。 “母亲。”林琅不急不慢地停下脚步。 “你都知道？”看见女儿嘴角的笑容，卢氏的心凉了大半，“琅儿，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和母亲才是亲人，才是一体的啊！” 她不懂，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儿为什么要推她入火坑？ “母亲！”林琅怒气汹涌，重重说道，“我这么做是为了你好！母亲不是说过吗？与其跟很多人睡觉，不如跟一个人睡觉。母亲，我这是为了你好！” 她的眼中有泪，却始终不肯落下来。 周围有人看过来，她压根不在意！ 这会儿，她只管自己痛快！ “你……你太过分了！”卢氏抬手，一巴掌挥过去。 林琅冷笑，伸手拦下了。 她用力捏着卢氏的手腕，吸了下鼻子，她的眼泪已经被风吹干了。 “母亲，刀割到自己身上，终于知道痛了？”她推开了卢氏的手，再次笑了起来，朝着于豹所在的方向努努嘴，“母亲，这可是将军特别为你挑选的男人，怎么样？孔武有力吧？” “林琅，你会后悔的！”卢氏无比痛心。 第83章 有事情瞒着她 后悔？ 林琅冷笑，径直回去了。 她现在非常清醒，既然没办法回京都，那她就得把日子好好过下去，抓住自己能够抓住的。 身后，卢氏又喊了起来：“琅儿，你怕是不知道吧？你的好将军把林昭昭也捞出来了！” 林琅脚步一顿，又转过身，冲着卢氏莞尔一笑。 一个罪奴而已！ 她现在捏死林昭昭，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后营里，女人们正在吃饭。 林昭昭回来的时候，大家都放下了碗筷，好奇地打量着她。 “卢氏呢？”有人问。 林昭昭没说话，倒是跟过来的花三娘开口解惑了。 “她出去了，以后你们都见不到她了。” 此话一出，营里直接炸开了。 “凭什么她能出去？” “我们也要出去！” “我全家被流放，就是因为她们家，现在她女儿出去了，她也出去了，我们却要留在这里！” 远房大姑声泪俱下，又开始哭起了死去的女儿。 “一个个的闹什么闹，有本事你们也让将军瞧上。”花三娘揉揉了耳朵，觉得这里聒噪无比，直接就出去了。 林昭昭倒吸一口凉气，赶紧拉着郭氏退到一旁去。 她无比庆幸，花三娘没来得及说出她也要出去的事儿。 否则，这帮人绝对会生吞了她和姨娘。 双拳难敌四手，她可打不过这么多人！ 听雨原本就在角落，看着躲过来的林昭昭和郭氏，阴恻恻地问道：“二小姐，你是不是也能出去？咱们林家在这儿是有什么旧相识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钻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新人们逐渐冷静下来，有意无意地看向林昭昭。 “嗐，你以前是做奴婢的，哪里知道林家的人脉。”三奶奶站了出来，看着不安的母女俩，开口道，“我可是林家的老人了！林家的关系都在京都，如今倒台了，那些关系早就不好使了。要是林家在青州大营都有人脉，林淮也不至于砍头了！” 是啊！要是在军队有人，圣上肯定会顾忌一二的。 林淮死的时候，他们这些人都被关在大牢里，关系好的那几家，连口饭都没来送过，更别提在圣上面前帮忙说话了，想都不用想。 那么，卢氏就是靠着卖女儿出去的！ 大家这样想着，直接骂上了卢氏和林琅的祖宗！ 可惜的是，林琅和大家都是一个祖宗。 所以，他们喷的最多的，还是卢家！ 林昭昭感激地看向三奶奶，三奶奶只是冲她摆摆手，让她不要说话。 “娘亲，你吃饭吗？”林昭昭这才稳下心神，看向郭氏。 花三娘送过来的午膳，已经空了。 郭氏摇摇头，她铲了一早上的马粪，回来的时候先去外面洗了手和脸，再进来的时候已经没饭了。 那时，有人笑她穷讲究，她没吱声。 比起饥饿，她更加忧心的是昭昭。 知女莫若母，她能够感觉得到，昭昭有事情瞒着她。 “昭昭，是不是大娘子和林琅欺负你了？”郭氏紧紧抓住了林昭昭的手。 “没事。”林昭昭决定先不讲。 因为听雨一直在盯着她。 第84章 局势控制不住了 卢氏走了，不少人都动起了心思。 下午没有分派新的活计，大家便休息了。 林昭昭特意看了眼睡在旁边的听雨，轻轻拍了拍郭氏的肩膀，示意一起出去。 “昭昭，我肚子疼，陪我出去一趟。”郭氏率先起来，揉着肚子。 “娘亲，你慢点。”林昭昭赶忙扶住。 听雨抬头看了一眼，便继续睡觉了。 两人走到外面，找了个无人的角落说话。 “昭昭，你跟娘说实话，花三娘早上领着你去干嘛了？” 这时，林昭昭才将早上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郭氏，包括卢氏被许配给了于豹。 郭氏震惊不已。 第一反应就是昭昭不能嫁！ 但是，这的的确确是一条路子！ “明天他要是真的来接人，娘嫁给他，你和墨儿是我带过去的继子继女。”郭氏下定了决心，如果真的要用身体换自由，那不如由她来。 只要昭昭和墨儿好好的，她怎样都愿意。 “娘亲，今日是我求桑伯伯娶我的。”林昭昭的声音越来越小。 毕竟是她求的人，结果自己又不愿意嫁了…… 郭氏知道女儿的顾虑，一下子抓住了昭昭的手，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娘听你讲的时候，便知道这个孔桑不是个好色的人。这件事包在娘亲的身上，娘会同他讲清楚。“ “好了，回去吧，外面怪冷的。”一想到明天能够见到林墨，郭氏心情就好了许多。 “娘亲……”林昭昭哽咽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从前娘亲被逼着做了通房丫鬟，现在又为了她和弟弟嫁给五十多的老汉，好像娘亲永远都没有选择的权利。 郭氏笑了笑，擦了擦女儿的眼睛：“好啦，没事。” 两人这才回去了。 太阳一落山，陆续有人来了后营。 新人照旧站在外面。 “你们听说了吗？将军给军屯的两个鳏夫找了媳妇。” “知道，将军对咱们那是没话说，就是不知道将军啥时候也给我送个媳妇，哈哈哈！” “后营里出去的，你要吗？” “要啊，干嘛不要，这里不是有干净的嫩笋子吗？” 过来的士兵们开着玩笑，结果视线就落在了林昭昭的身上。 有个人直接就走过来，伸手就要将人拎出来。 郭氏拦在前面，林昭昭往里躲。 “这是干什么呢？”花三娘走了过来，两眼一瞪，“杵在外面干嘛，进去啊！” 说着，她就把闹事的小兵往里推。 可这小兵不乐意，就是站在那儿。 “爷爷我今天就看上她了！我还没试过处子呢！” 听见这话，后面跟过来的士兵也开始起哄。 “处子，处子，处子！” 士兵的叫声越来越响，几乎将新人围成了一团。 不光是林昭昭，所有新人，尤其是年轻的姑娘，全都白着一张脸，瑟瑟发抖。 远处，林琅看着这一切，满意地走了。 花三娘见局势控制不住了，连忙从包围圈里退了出去。 她一咬牙，飞奔去找人了。 “二小姐，夫人是嫁给鳏夫了，对吗？”听雨跟个幽灵似的，在林昭昭的耳边说道，“他们说的另一个鳏夫，要娶的人是你，对吗？” 第85章 哥哥们，一起来吧 林昭昭错愕地看向听雨。 她没想到听雨会想到这些！ 在她震惊的注视下，听雨忽然伸出手，将她推了出去。 要不是她反应快，反手抓住了听雨，现在摔在地上的人，就不止她一个了！ 听雨红着一双眼，仰头看着吵闹的士兵，大声叫道：“你们要是想跟她好，那可得快一些。过了今晚，她就要跟那个鳏夫走了！她可是林府二小姐，金尊玉贵的身子！” 这下，士兵们一下子就沸腾了。 无数双手朝着林昭昭伸了过来，郭氏在外面急的团团转。 最后，她看见了帐篷外燃烧的火堆，冲过去，抽出了一根烧得正旺的木柴。 林昭昭躺在地上，紧紧扯着听雨，不肯撒手。 “你放开我！”听雨怒吼，她实在受不了那些男人的手在自己的后背摸来摸去。 就在听雨终于要甩开林昭昭，率先爬起来的时候，林昭昭迅速去火锅店拿了一包花生酱，往嘴里炫了一口。 死就死了！ 肉眼可见的，她的脸很快红了起来，脖子和手上都起了红疹子。 郭氏正巧冲了过来，火光照亮了林昭昭肿成猪头的红脸。 男人们吓得往后退。 “昭昭，你！”郭氏心疼不已，赶忙走上前，蹲下身子抱住了女儿。 她挡在林昭昭的面前，双手握着火把，不断挥舞，驱赶面前的士兵。 “娘亲，我没事。”林昭昭轻轻拍了拍郭氏的肩膀。 不过是花生过敏罢了！ 火锅店里的花生酱是农家自制的，真的有花生！ 林昭昭忍着不适，拉着郭氏，一起站了起来。 她伸手指着听雨，努力笑了笑，只是这笑显得她这张脸更丑了：“诸位将士，我这副尊荣怎么可能是林府的二小姐呢？大家若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伺候大家！” 说着，她拿过郭氏手上的火把，朝着士兵走了过去。 “哥哥？来呀！”她嘟起嘴唇。 先前叫嚣着要第一个睡林昭昭的小兵看着她这副尊荣，吓得直往后退，惊恐地问道：“你……你该不会有什么脏病吧？” “这位哥哥，你要吗？”林昭昭又冲最近的一位士兵眨眨眼。 “不了，谢谢。”士兵差点儿没呕吐出来，连连摆手。 最后，林昭昭干脆伸开双手，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哥哥们，一起来吧！” 火把将她的脸照得亮亮的，没有一个男人敢上前。 他们什么兴致都没了，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扭头就走，甚至连后营都不想进去了。 “哈哈哈！”林昭昭笑弯了腰，忍不住冲着他们的背影喊道，“哥哥们别走啊，来快活呀！” 士兵们听见这句，走得更快了。 等看不见人影了，林昭昭才转过身，朝着听雨走过去。 听雨站在原地，身子忍不住发抖。 看着林昭昭恐怖的脸庞，听雨笑的比哭还难看：“二小姐，我……我也是害怕。” 啪！ 林昭昭没有废话，直接一巴掌甩在了听雨的脸上：“原先是我看错了人。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先前两晚都没事，今晚怎么就有人直接冲着她过来了！ 这绝对不是偶然！ 第86章 治不好 “那帮兔崽子呢？吃大壮爷爷一铁锹！” 大壮提着炒菜的铁锹，急匆匆跑了过来。 他第一眼没看见林昭昭，直接掀开帘子，急急往营帐里走。 瞅见里面白花花的一幕，他又红着脸，连忙退了出来。 伙房里的男人都跟了过来，有人拿着铁勺，有人提着菜刀。 最后面跟着的，是气喘吁吁的花三娘。 “咦，人呢？”花三娘惊讶地喊道。 最诡异的是，她没看见林昭昭，却看见了一个丑得很别致的小姑娘。 这个小姑娘亲亲热热地跟郭氏站在一块，花三娘走了过去，左看右看，很不自信地问道：“林昭昭？” “嗯。”林昭昭这才尴尬地点点头。 大壮往后退了几步，好奇地看过来，满脸地不可置信：“你咋变成这样呢？那帮兔崽子打你了？” 平时他管不着这帮兔崽子来后营找女人，可林昭昭明天都要嫁出去了，这帮兔崽子还来毁人清白！ 得不到手，竟然还把人揍成这样！ “一帮渣滓，你告诉我长相，我去帮你出气！”大壮怒了。 打女人，那就是男人中的败类。 “对，我们一起去！”伙房的人拿着烧饭的家伙什，振臂高呼。 林昭昭眼眶一热，非常感动。 平时她去伙房帮忙干活，从来没和伙房里的人有过多的接触，甚至因为各自身份的不同，她多少都带着一份警惕。 本以为伙房的男人都不喜欢她和姨娘，没想到她出事，伙房的人却是最先赶来的。 相比之下，她身后的这帮宗亲全都冷眼看着，巴不得把她推出去，好免去灾祸。 “你怎么成这副模样了？真被打了？”花三娘深吸口气，稳住了心神。 林昭昭摇摇头：“没有，我从小就这样，一害怕就容易犯病，就会变成这副模样。看过大夫了，大夫只说这病古怪，治不好。我真的没事，那些人见我长得丑，便走了。” “确实挺古怪。”花三娘想到什么，直接将林昭昭拽到了一旁，小声问道，“你这病什么时候能好？明天老桑可过来领人了，要是叫他看见你这个样子，人家当场退货怎么办？” 能有姑娘离开这里，花三娘还是挺高兴的，她真心不希望有意外会发生。 林昭昭语气轻快，一点都不担心：“还要过个两三天呢！没关系，我可以把脸遮住。” 如果对方真是个好色的，当时就去抢风韵犹存的卢氏了，而不是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她相信孔桑没有那么肤浅！ “也行吧，只能如此了，你可得遮严实了。”花三娘叹了口气。 她重新走到大壮面前，抱歉地说道：“既然没动手，那就算了，今日真是麻烦诸位了。” 大壮还不依不饶，花三娘好说歹说，才哄着人走了。 倒是原本在后营快活的士兵失去了兴致，外面发生的事情一直在干扰他们，最后他们只能快进快出，一个个丧气的很。 掀开门帘出去的时候，他们瞪了眼寒风中站着的新人，阴狠的眼神仿佛在说：明日定不会放过她们！ 第87章 不值得同情 “怎么都走了？”季敏套上了衣裳，冲着门帘大喊，“继续啊，来啊！” 她的脸上升起一丝快意！ 至于外面发生了什么，她全都听到了。 士兵一走，冻得僵硬的新人们赶忙进来，直接跳到床上，钻进被窝里取暖。 “你起开！”郭氏看着睡在自己身旁的听雨，第一次有了脾气。 听雨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看了一圈，发现没人站在她这边。 是啊，她刚才差点害了其他的千金小姐呢！ “林姑娘，你的脸？”季敏走了过来，不确定地看向林昭昭。 林昭昭摸了一下，笑着说道：“不碍事的，过几天就好了。” “今天真是多谢你了。”季敏松了口气。 也就是这时，她的脑中灵光一现。 原来结束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除了死，还有另一种法子。 季敏看了眼正在和郭氏僵持的听雨，伸手就将听雨拖下了床。 “你干什么？”听雨崩溃地吼道。 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她，目光无比冰冷。 “林姑娘，你可以去我那边睡。”季敏发出了邀请，鄙夷地看了眼地上的女人，“这个地方脏了，不适合你们。” 一个出卖同伴的人，不值得同情！ “谢谢季大娘子了。”林昭昭看了郭氏一眼，两人齐齐抱着被子，跟在了季敏的身后。 原本睡在季敏身边的姐妹都自觉地挪开了位置。 旧人都没意见，倒是新人看不过眼。 远方大姑瞥了眼坐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听雨，这个丫鬟的死活，她一点儿都不在意，她在意的是林昭昭竟然又躲了过去，甚至明天还有可能和卢氏一样，也出了后营。 凭什么林淮做的孽，害得她的女儿死了，而林淮的两个女儿却能好好的！ 先前她总盯着林琅，倒是把林昭昭这个小贱人给忘记了！ “季娘子，你倒是好心！你可别被她骗了，她贼着呢，一声不响就要出去了。你怎么不问问她，为什么不带着你一起出去呢？”远房大姑忍不住吐槽。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不少人都看向林昭昭，仿佛她们出不去，都是林昭昭害的。 季敏淡淡一笑，压根不在意。 她挑起眉，直接呛声：“我没你好心，总喜欢提点别人。你那么厉害，怎么不把大家都救出去啊？你该不会以为你年纪大了，明天那些人就会放过你了？作为这里的老人，我也好心提点你一句，他们可不管你多大，黑灯瞎火的，大家都一样！说不定啊，有人还专门好你这一口呢！” 被戳穿心事的远房大姑自觉没脸，嘀咕了两句，赶紧钻了被窝。 这会儿她没精神研究林昭昭的事情了，满脑子全是季敏的话。 该不会她也难逃毒手吧？ 真的有人喜欢年纪大的？ 远房大姑一闭嘴，其余人被挑起的怒火，很快就熄灭了。 她们忍不住担心起明天…… 林昭昭和郭氏睡在了季敏的旁边。 “季大娘子，对不起啊。”林昭昭小声地说道。 看着对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季敏心下柔软：“没事，你能出去，那是你的本事，我为你高兴。” 她也知道林昭昭的好意。 上次，这个小丫头就想让大家逃跑的！ 第88章 老桑来接你了 有了季敏的照拂，这一夜，林昭昭睡得很香。 第二天一早，她特意去火锅店吃了个早餐，顺便吃了一颗过敏药。 “昭昭，你的脸？”郭氏盯着林昭昭的脸，仔细查看，“好像没有那么肿了。” 身为林昭昭的生母，她自然知道林昭昭在说谎。 她的昭昭从小就身体康健，哪里会有什么怪病？ “是吗？那我就是没事了。”林昭昭冲着郭氏笑了笑。 她看出了郭氏眼中的疑惑，这才凑到郭氏的耳边，小声说道：“娘亲，我偷偷吃了一种药，是桑伯伯给我防身用的。这种药能让女子面容受损，长出红疹，但其实没事，两三天之后就会消失。” “啊？”郭氏一下子对这个孔桑产生了好奇，“看不出来，他这人还挺细心。” 她还以为孔桑是不喜欢昭昭，才选择第二日来接人。 如此看来，孔桑怕是回家收拾去了。 “嗯嗯。”林昭昭呼出了一口气。 “这药还有吗？我们要走了，不如给出去，好让大家少受点罪。”郭氏又问道。 林昭昭摇摇头：“没了，这药怕是不好买的，估计桑伯伯也就得了一颗。” “好吧。”郭氏有些遗憾。 既然要离开后营了，她是真的希望能够多帮大家一些的。 花三娘照例送来了早饭，只是这一次，她的手上还牵着一个小男孩。 “墨儿！” “小弟！” 林昭昭和郭氏全都迎了上去。 花三娘一松手，林墨也跑上前。 三人抱成一团。 听雨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像是条毒蛇。 远房大姑也看得眼热。 “一边去！”季敏上前，将两人赶走，带着旧人优先打饭。 林墨用袖口擦了擦湿润的眼睛，他没想到自己真的能够再次见到阿姐和娘亲。 “阿姐，你真的来接我了吗？” “真的！”林昭昭用力点头。 小弟变黑了，下巴也尖了。 以后，她一定要把小弟重新养回来，养得白白胖胖的。 “娘亲，我们真的可以在一起吗？”林墨又哽咽着看向郭氏。 “可以，一定可以。”郭氏将人搂紧，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孔桑怎样打骂她，她都要紧紧贴过去。 从前是她不想争宠，现在为了昭昭和墨儿，她必须拿下孔桑！ 三人又说了会儿子话，季敏带着人领完饭，便招呼林昭昭去吃。 这次，林昭昭没有拒绝，率先去打了三碗粥，又拿了三块饼子。 宗亲们气得直咬牙，但没有办法，谁叫季敏这个大姐头护着林昭昭一家呢？ “她婶子。”三奶奶不好意思地走过来，一脸怜爱地看向林墨，关切地问道，“墨儿，你看见我家宝哥儿了吗？” 她年纪大了，之所以还强撑着身子，就是为了见到宝哥儿。 就剩这么一个独苗苗了，宝哥儿要是没了，她们这门血脉也就断了。 “嗯！”林墨点点头，吞下嘴里的饼，这才说道，“我出来的时候，把宝哥儿托给长武小叔照顾了。三奶奶放心，宝哥儿一切都好。” 三奶奶长吁了口气，喃喃地说道：“活着就好，活着就有希望啊！” 这时，外头忽然热闹起来。 刚刚出去的花三娘，掀开门帘进来了。 她的脸上扬着喜气，冲着林昭昭招手：“丫头快来，老桑来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