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剑青冥》 第1章 有风起 北极紫微垣六位星神之气大盛,冲进无垠混沌。 三千州升起三万六千朵紫金莲。 天界震惊。 …… …… 大雾弥漫,遮蔽一方世界。 一条浩瀚蜿蜒的长河,流淌过一颗颗生命星辰,最终在此地汇聚沉眠。 源远流长,亘古如此。 忽有一日,宁静打破,异象横生。 一股大风从天外呼啸而来,气势汹汹,向那白茫茫的大雾猛烈撞去。 “嘭!” 二者相触,惊动苍茫。 大风气势惊人至极,难以阻挡,竟一举荡开了这厚重无疆的蔼蔼雾气。 使其隐没于雾下而长久不见天日的世界,第一次展露全貌。 大地广阔难望尽头,苍凉枯寂不见生机。 天穹烈阳照耀下,一条无边无际的河流从天外奔涌,蔓延向整方世界。 “这便是道卷所述的推衍之地?无上源头?” 天地间青雷一现,无垠河面上空有轻微呢喃响起。 一个模糊的身影,轻抬云鞋,由虚凝实。 那身影高高束着道髻,披一袭青兰色道袍,浑身上下弥漫腐朽的灰蒙气。 仿佛跨越无量时空赶至,奔赴了极其遥远的路程,从而有些风尘仆仆。 老道士伫立在河面,神情从最初的迷惘慢慢平静,双眸绽放神光,打量这片陌生的世界。 他一手掐诀,一手朝前伸出,一个暗金色的三元盘自动浮现。 罗盘古旧,带股天物自晦的神秘道韵,始一现身,便自掌心脱离,飞向湛蓝天穹。 爆发出一股滔天吸力,朝那被狂风击散后残存不多的雾气吞去。 随时间推移,整片天地愈加清晰明见,存在亘古久远的大雾一点一滴被蚕食。 望此一幕出奇顺利,老道士也是长出一口气,双足跏趺半空,淡淡开口道:“先天柱道已朽,后世新道如何立不得?尔等不敢沾苍茫因果,老道无忧子担着便是!” 话语平静,却震响乾坤,影响广远! “此道,上九族的同族们说了不算,上京学宫的那些穷酸儒说了也不算,就连这天下芸芸众生说了都不算!老道第一个寻到此界,自当由老道做这开山鼻祖!” …… …… 这是一个宏伟浩大的世界,灵山巍峨,江河连绵。 天穹外有八轮金日高悬,给这片世界孕育出无尽的灵气,使之生机盎然! 天穹深处,一片浩瀚无边的金黄色气运之海缓缓流淌,粲然刺目,给天地间洒下点点金芒。 大夜山脉就坐落于这片气运金海的正下方,连绵蜿蜒数万里。 山脉育有一山,由九条龙脉的龙首在此汇聚而成。高大巍峨,其山头更是穿云而过,欲直达天外。连那片气运金海都只能在其山腰徘徊。 此时山腰的观海碑旁,有一俊逸少年正襟危坐,面向云海。 那少年神色有些紧张,双脚插在云海中,耳朵倾斜,倾向山顶斩道崖的方向,好似在聆听,在等待什么。 在少年心生向往的山顶,聚集着一群气度不凡的白发老者。气息浩瀚,一脸的肃穆凝重,紧盯悬于天穹的一口巨钟。 那钟硕大无比,光滑如镜的白玉广场已堪比小半个气运金海,而此钟则占据有大半个广场之多。 大钟高悬天宇,道韵独特,威严厚重,大道之气四溢而出,如惶惶天日,压制乾坤太虚。 光芒之盛让此界天外的八轮大日都为之黯淡。 “大兄,自九日前老祖带走山海界盘,这镇族的混沌金钟就一直高悬云霄,道韵四散,威压诸天。前来我族问询之人如过江之鲫,时达今日那八方阁还有人未走,依旧还在观望中,也不知如何是好?” 大钟下方,一位身形消瘦的老者率先打破沉默,冲着前方的紫色长者倾诉,满面愁容。 “老八,怕甚?老祖宗欲立之道,将福泽苍生,这天下万族,芸芸众生,都将欠我族一份天大的因果。若他们知晓前因后果,只怕是高兴都来不及!” 不待紫衣老者回应,旁边一红袍老人不乐意道。 老人鹤发童颜,精神健旺,不同于消瘦老者的消极态度,性格一向强势的他,意气扬扬,神色间似乎对立道极为自傲。 “话虽如此,对于老祖开辟新道的大事,天下间还是有寥寥数人知晓的。那书院的三圣人和合虚国的妖祖们都态度未明,就连同为上九族的其他各族也疑似有反对的声音传出!” 又有一老者手持折扇,越众而出,虽已显耄耋之态,却风采高雅。 他望着众人,条分缕析道:“当然,一切最终都由老祖决断,若老祖大道直立,我族则凌霄之上,自当有无上功德。” 紫衣老者收回望向大钟的目光,面对争论的众人,神色从容。 “自九日前老祖动身时,远山就从这斩道崖出关,前往八方阁坐镇。他虽初登至尊,但想必以我族的底蕴,这天界倒也没几人敢来放肆!” 话到最后,他更是眸绽惊人的光彩,修为外放,气息摄人。 “至于老祖,修为更是通天达地,比肩天日。这道若老祖宗立不得,诸天万界还有何人能立?何人敢立?我们等着便是!” 与此同时,大雾世界那端,悬于半空中的山海界盘在将整个世界的雾气一扫而空之后,道韵更加的深远,气息更加神秘,其体形也愈来愈大。 最终覆盖苍穹,缓慢旋转,与地面流动的命河遥遥相对。 “落!” 一声道音轻叱,响彻长空。 自称无忧子的道士盘膝坐于半空,手作莲花印,滔天仙元席卷而出,直奔山海界盘飞去。 罗盘应力分化,一散为六,道韵不减分毫,向着命河四方镇压! 无忧子起身,望着六个稍小罗盘,轻喝一声:“立!” 随即手掌转动,六个罗盘猛然剧烈旋转,一股股惊天吸力爆发而出。 脚下沉稳不动的命河之水,向着空中的六个小山海界盘汹涌而去。 界盘在吸收了命河之水后,缓缓演化为六口晶莹古朴的洞穴,悬于半空,继续吞吸河水。 那洞口深邃莫测,道韵天成,造化之气内敛。每一个洞中都有一团氤氲光芒在无声孕育,隐约可见有文字脉络在渐渐形成。 界盘化洞后,世界的另一端,悬于天穹的混沌金钟,猛然一震,光芒炽盛。 一道雄浑洪亮的钟声响彻云霄,无远弗届,直通天外。 崖下的云海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搅动,剧烈地翻滚,向着天际的尽头奔涌而去,渐渐露出广阔大地。 “哈哈哈!哈哈哈!老祖大道立了!”山顶笑声洪亮,说话之人欣喜若狂。 “这无上功德,将使我族凌霄之上!” “混沌钟声将响彻寰宇,宣告诸天,我族才是当之无愧的天族第一!” 钟下一群白发老头,情不自禁长笑出声。 那笑声经久不息,从山顶飘下,落在观海碑前的少年耳畔,令少年也心生喜意,嘴角微扬。 钟声响起的同时,这方星辰东海之上,亦有笑声响起。 一道无上剑意自海面八方阁升起,向着云层深处扫去。 “诸位远道而来,遇门不入,是怪本尊招待不周吗?” 一位青年相貌的男子,长发披散,从阁顶凌空走出,步步生纹,踏海而立。 远望云端,神情似笑非笑。 “不敢不敢,是尔等唐突仙尊了!” 海上云层深处,几个模糊光影被迫现出,向着八方阁前行礼,看似从容,其实颇有些尴尬。 “那探花郎呢?这可不像你们读书人的作风!” 青年男子扫视四周后,盯向天穹更高远的地方,嘴角上扬,神色玩味。 “拜见远山兄!” 云层深处,一位俊秀书生神情略显尴尬,拱手行礼。 一袭寒梅锦衣,褴褛不堪,看起来颇有些狼狈,似乎那道剑意对其格外照顾一般。 “兄长莫怪,实是你族混沌金钟光芒太盛,威压诸天九日,我书院才前来一窥。事发匆忙,未能拜帖!恰逢盛事,还望兄长允我等观礼!” 那书生立在空中,歉意作揖,话语恳切道。 神色真诚,不见一丝作假。 “闻圣人所言极是,恳请仙尊允我等观礼!”云端几位观望的模糊光影见状,忙低头附和。 “哦,既如此,那诸位道友,请进楼一叙!” 青年男子不再计较,开口笑道,欲转身回阁。 “哦?” 突然,他神色微动,似有所感,抬头向着天外眺望,又转头回望一眼探花郎。 “有趣!”凝视片刻,青年男子莫名一笑,没有理会身后诧异的众人,向着阁内继续行去。 第2章 风动诸天 “嗡!” 一声钟鸣自天外传开,打破了天界的宁静。 太虚外,九轮金色的大日围绕其公转了亿万年,大地之上一条灵气勃勃、深不可测的长河从南至北隔断东西。 这里是诸天万界的中心,一个强大辉煌的宏伟仙域。万族林立,群雄并起,道统多如天上繁星,大州之数应和大道,三千而立! 天界正东方,一片汪洋大海,海中有一仙岛,坐拥数万平方。 时至海风吹拂,仙岛上雾气四溢,朦胧静美。常伴玉竹林的“沙沙”竹响,书院三圣地之一的东海玉京楼坐落此地。 竹林外,上京学宫中书声琅琅,朝气蓬勃,竹林内,圣地玉京楼宁静致远,少有人至。 “这位天族的活祖宗,终于要动手了?该族的混沌金钟,可都威压诸天近十余日了。” 玉京楼前,一位面如冠玉身穿大红袍的青年,坐在竹椅上,冲着一旁学究天人的老先生苦笑道。 “人族上九族,被众生恭称天族,自是底蕴厚重,不可招惹。其一举一动,都关乎天界格局!” 石桌对面,老者一身素净长袍,气质温和,端起茶杯谏言道:“不过依老朽看,这趟浑水,状元公不得不趟!毕竟改天换地,非同小可,是福是祸,我书院不知。” “确实尚不知晓!” 那红袍青年直起身,洒脱一笑道:“轩门已经关了,看来我也只能硬闯了!” 随后抬起头来,一声沉喝:“天赐圣人法相!” 霎时间,玉竹林狂风四起,光芒大放,天道正气席卷海岛十万里。 那状元公神情肃穆,天灵之处有一玉面小书生钻出。 小书生风采绝世,傲然而立,始一出现便将海面上的天道正气一扫而空,化为一比肩山岳的神明,欲向天外的一轮大日而去。 “圣人出游了!” 这惊天动地的大动静,自然引起林外学宫学子们的阵阵惊呼! 一位位身穿白色儒袍的学子,不顾夫子责怪,纷纷从窗户探出头来,向着海上的圣人法相望去。 只见那法相身高千丈,霞光临身,头戴状元帽,脚踏祥云靴,手持玉笏,面容威仪,气象万千,似与日月同辉。 法相四周更是异象纷呈,落英缤纷。上古诸贤手持经典对其弯腰行礼,锦绣山河画作围其环绕,其琅琅书声更是传达海边数十洲。 引发海边城池阵阵哗然,更有仙人对其虔诚行礼! …… …… 天界,南天州一隅,一个很普通的山头。 山不大,不过百丈,较之这南天州香火鼎盛的游云观所处的凤鸣山,不过尔尔,连其山脚都比不上,更遑恐和那道门东西祖庭的衍一圣地和太极湖相比。 山上更没有什么洞天福地,祥禽瑞兽,只有那看起来沧桑久远的破旧道观,和道观门前的两棵歪脖子松树。 相比道门中那些扬名仙域的道观,有苍龙麒麟护道。这处简陋的小道观,只豢养得起低头吃草的青牛,以及牛背上大眼灵动的紫金色松鼠。 “啧啧,犇犇,这书院的小娃娃,才不足万岁吧。你看这圣人出行的气象,那叫一个气派!和他相比,咱们大师兄,确实寒碜了些。”紫金松鼠怀抱一枚松果,口吐人言,啧啧叹道。 语气揶揄,全不像其外表那般呆萌。 “你懂什么?我们道家讲究的是清静无为,复返自然。俺看大师兄这是返璞归真,大道至简!”青牛抬头反驳,嗡嗡而道。 “行了犇犇,别拍马屁了。咱大师兄虽被外界公认为道门有史以来第一天才,年纪轻轻便将咱道家东西祖庭一肩担之,但书院的这个小娃娃可是有圣人道果加持,文脉气运护身,有一身至尊境的实力!” 坐在青牛背上的松鼠,啃着松果又低头开怀道:“犇犇,你说大师兄是不是倒霉催的,年纪轻轻便是一方道主,他日更可媲美上九族的远山仙尊,成为天界最年轻的至尊。就连那禅宗号称上古佛陀涅盘归来的佛子元一,都稍逊大师兄!偏偏书院出了这么个妖孽,稳压大师兄一筹!也不知道一会儿老爷是否会把大师兄一脚踹出来!” “哞,小幺,俺怎么感觉你乐见其成?” 歪脖子松树不过几丈高,树下两个天性顽劣的生灵啃着食物窃窃私语,其间掺杂着些许的幸灾乐祸。 “这两个小犊子,一口一个小娃娃,它们不知道圣人不可说、不可议吗?” 观内的天井处,身着一袭黄袍的灰发老道士气得吹胡子瞪眼。 抬头仰望天上出游的圣人,又低头近观身前烧水的青年道士,怒其不争道:“我道家被外界尊称道门,从一家之力走到一门,是前贤老祖们被这天界所认可的实力,也不知你这木讷性子随了谁?” “可惜了你这身天成的道骨。你要去那长生碑走上一圈,哪有那儒家小娃娃甚事!” 那青年道士,一袭青兰色道袍,头戴南华巾,顶髻用一根木簪别住,腰间挂着一紫金色葫芦,面容普通,望之却极为的出尘。 若那南天州赫赫有名的游云观观主在这,定会瞠目结舌,大惊失色。 这小小破观内的普通青年,竟腰间挂着道门最上乘,唯道天境老祖们才可用的紫金葫芦。 青年道士闻言也不生气,只是一笑置之,从木桌上的陶瓷罐子里,取了少许茶叶出来,准备煮茶。 那茶叶碧中透着金霞,煞是好看! “行了,他而今不过三万岁,有自身破天堑的资格,那菩提道果就留给后辈吧。” 旁边坐着的一位白发老道士开口劝道,“长风啊,你师叔那太极湖的一品气运金莲应该开了吧,过段时日,去向你师叔讨些莲子来。” 那端坐一旁的老道士,身着一袭紫色道袍,鹤发童颜,束发盘髻,极为的仙风道骨。 “你个牛鼻子,倒是会做好人。” 灰发老道士闻言,顿时斜睨,极不乐意,却也不忘向那青年道士嘱咐道,“这老牛鼻子说得不错,去要点莲子来。这东来茶是不错,也架不住月月喝。” 那年轻道士手中动作不停,低头应是。 “好你个老牛,而今都是一方道祖了,还耍这孩子脾性。” 饶是紫袍老道士定力深厚,也不禁心中微怒,没好气地道:“我是牛鼻子你又是甚?” “哈哈,贫道家住紫极,道门清徽真君是也!大天尊,有何指教?”灰发老道哈哈大笑,开口逗贫。 紫袍老道士甚为无奈,索性不再搭理,抬头仰望天外的大日,微微眯眼道:“妖族的万龙湖,不庭山在注视,东边的古天朝,西边的天神教也在蠢蠢欲动,再加上中州方向的白鹿书院,大剑宗,南边的万里风谷等,天界可谓近一半的顶级道统,都在盯着这位天族的老祖宗呢!” “那又有什么可说的?天族的这位老祖宗,又何尝不是我们道家的活祖宗?论辈分,连我们也要尊称其一声太上师叔祖,教内有一半的教众都是其徒子徒孙。这都百万年了,我都以为他老人家作古了。这书院的小娃娃还可以做壁上观,我们可不得不出手啊。” 灰发老道也不再打闹,望着域外大日,神情严肃道:“长风这孩子哪怕身为当今道主,也不敢轻言决断。牛鼻子,你身为道家大天尊,当由你替道家决断!” “好,那老祖这桩因果,我道家接了!”道门大天尊,一音定锤! …… …… 出了北泸州,一路北上三十万里,有一湖泊,湖之大横跨三州之地,称之为海也不为过,这里就是万龙湖。 湖面上万龙盘旋,龙吟声不断。半空中两轮烈阳光芒万丈,威慑诸州,欲和天穹大日争辉。 附近数十州,大小妖族,上千道统,都惶恐不安,朝着万龙湖方向不停俯首。 “这天族的老怪物已经动手,我先去了!” 其中一轮烈阳,突然光芒大盛,而后现出真身来。 一条黄金五爪巨龙,贵不可言,血光冲霄汉,气血压制着数十州亿万生灵。有低弱不堪的小妖更是当场爆开! 横行无忌,昂扬霸道地向着苍穹飞去。 “告知不庭山,我万龙湖备战!” 天空中另一轮烈阳,一条七彩神龙现出身来,化为人形。身披七色祥云,面容俊朗风流,负手而立,仰望天界外。 …… …… “魁首,书院新晋的圣人,已经前往天外了!” 万里风谷的最深处,临天境仙王都不可踏入的生命禁区,却有两名身材高大的男子屹立于山崖之上。 狂风在这里已经急到近乎静止,但连两人的衣角都没有掀起分毫。 为首一青年,剑眉星目,五官俊美,尤其一双肩膀极其厚重,较之旁人更为宽大。 他仰望大日,姿态潇洒,右手负于身后,左手提一酒壶,大饮一口长叹:“孟家倒是生了个好儿郎啊,儒家气运不绝啊!” 随后,信手将酒壶抛向身后的中年武夫,琢磨道:“说不得我也要去找兄长一叙!” …… …… 中州方向剑气长虹,寒光照耀十九州,不庭山上妖气冲天,血光贯霄汉,遥远的天神州,金光璀璨,疑似有十二翼天神临世。 东边棋院所在的纵横州,更是白日之下星光灿烂,黑白二子腾空封锁了整个疆域! 再加之,前有书院圣人出游,行往天外,至此连天界的末流小仙,山野精怪都感受到了暗流涌至,将有大事发生! 第3章 天族敲门人 天界疆域辽阔,浩瀚无垠,无边无际,其高更不可估量,哪怕身为当今天界书院的三位领袖之一,状元公也用了百息才接近天外。 跨过虚空的无量风劫,便是天穹的十方光明领域,九轮大日齐照,封锁天界界外。 再往前便是上九族的疆域,没有拜帖,也没有从天界的轩门叩门而入,哪怕贵为天界圣人,也只能从此横穿硬入。 “好一个上九族,好大的手笔!” 状元公立身光明之外,正气环体,烈阳照耀,宛若神明临世。 他眸中白光绽放,向着无边火域望去。 火域近处有金鲤群在火海中遨游,激起无数岩浆,天空之上一群赤凰浴火翱翔,吞吐精火,一呼一吸间衍生出无数的火之精怪。 再往深处望去,宛若琉璃世界,狏即在橙色火狱林中嘶吼跳跃,有四翼猛虎飞跃于黄色火山群间,首尾不可见的巨龙在蓝色火雾中若隐若现。 领域的最深处有一紫色牌坊屹立大地之上,高不可攀,壮观巍峨。 这便是除上九族留在天界的轩门通道外,天族的另一守护山门--辕门,从此处再往前便是踏入天族领域! 辕门前有十八身影盘膝而坐,亘古久远。 那十八身影,气息恐怖摄人,身形高大,沐浴着一身紫火,一呼一吸间都在和这无边火域互相呼应。 “十八尊临天境大圆满的旱魃守门,真不愧为其天族!” 状元公口中赞美不绝,脚下却毫不畏惧地踏进十方光明。 霎时,白光大放,一条正气大道直入火域深处,横扫琉璃世界,直抵紫色辕门之前! 轰,火域颤动,无边火海沸腾,无数火灵哀嚎,门前十八尊旱魃身形微微抖动,火域喧嚣不断,烈焰漫天腾飞,沉寂了无数岁月的眼眸好似要将睁开! 圣人之威显露无遗,儒家状元公君临天外,九天祥云靴踏步大道之上,正气铺天盖地席卷而出,所过之处,火海尽熄,万灵臣服,与十八尊旱魃遥相而对! “这是拿我书院来当敲门砖吗?” 他已经走向火域最深处,深蓝色的厄劫火龙在其脚下挣扎嘶吼,琉璃世界最后一重的紫色火狱在其身前迈步可至,但他却并未继续前行,而是负手于身后,静待门户前的旱魃们苏醒。 上九族的老祖宗立道一事,顶级道统间都略有耳闻! 月前天族便关闭了通往天外的轩门,召回了上九族在天界所有的子弟。 棋宗的老阁主也自闭关中苏醒,封锁整个纵横州,更何况天神州的十二翼天神临世,气息之盛,哪怕他在东海想不知道都难。 此时,他的圣念更感觉到有一条气血通天的五爪金龙,自无量风域汹涌而来,所过之处,虚空裂开,霸道至极! “连太熬这老妖怪都来了,拿我孟九龄当敲门砖?” 状元公神情玩味,索性一挥衣袖,盘膝坐下:“这得罪上九族的大恶人,做不得!做不得!你们不去,在下自当也不去,一观即可!” 随后食中二指并拢,一手指于天,一手于眉心处下划,口中轻喝:“请文脉正目一用!” 话落,有清风起,三千大州上空书声环绕。 无数股天道正气自各地书院而起,有细如溪流的,有宽若长河的,更有如湖似江的。 一时之间天下沸沸扬扬,无数的书生夫子自屋内探出头来,遥看这儒家万年难得一遇的景观。 其中,尤为南海方向最盛,一股浩瀚如海的天道正气自梅林缓缓升起,和天空中的无数股儒家正气混为一体,欲向天穹飞去。 “除却状元公自东海起行时带走的玉京楼气运,而今梅林的气运也去了,现如今书院三脉只差我们中州白鹿!” 中州,白鹿书院根深叶茂,书声琅琅,气象恢宏,一袭青衣的顾长林神情肃穆,躬身向着前方树下的白衣青年人恭声道。 作为白鹿书院的副院,天界赫赫有名的儒家圣贤,能让顾长林如此毕恭毕敬的,自是白鹿书院院长,位居天界文脉三圣人之一的榜眼卿! 那榜眼卿长身玉立,站于树下,波澜不惊,淡淡地看着白鹿书院上空的气运之海。 那气运之海壮若无边汪洋,笼罩在整个中州的上空,正气之盛较之东海玉京楼和南海梅林更胜一筹! 海中更有七十二大贤之相,宛如灵山巨岛,定鼎乾坤! 海中书声琅琅,诗词歌赋络绎不绝,回荡在书院的每个角落,院内的学子在其之下,读书有如神助,念头通达! 而此时正气汪洋之内,浪涛澎湃,天地正气蠢蠢欲动,欲与天界上空的无数股天地正气合为一体,飞向天外。 但却在榜眼卿目光之下动弹不得! 那圣人眸深似海,目光不明,不知在想着什么。 “院长?”身后顾长林卑躬屈膝,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小师弟啊!” 约莫过去数息,圣人终是开口,声音高远,情绪莫名。 大手一挥,书院上方的正气海洋顿如脱缰之马,欢愉地直奔天穹而去,和无数股天道正气融为一体,带着全天下的书院气运向着十方光明内飞去。 转息即至,十方光明之内,火域紫色门户前,整个天界的儒家正气铺天盖地而来,汹涌地向着状元公眉心涌去。 此时,火域突然恢复寂静,万千火灵噤若寒蝉,沸腾喧嚣戛然而止,宛如汪洋大海深处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征兆,平静但却不安。 随后,不过数息,火域又猛然开始更加猛烈的颤动,紫色门户之前,十八尊旱魃齐睁眼! “轰!” 空气中响起火焰燃起的空爆声,整个琉璃火域,火焰燃烧的更加旺盛,安静了数息的火灵爆发出比以往更加热烈的喧嚣,更加冲动的嘶吼。 整个火域颤动不止,温度不断地攀升,连空间都被不停地撕裂,火域君王苏醒! 宛如三十六烈阳当空齐照,光芒万丈,整个琉璃火域在十八尊旱魃的目光照耀下,温度升腾不止。 紫色辕门之前的圣人法相白雾蒸腾,连其样貌都似有缩小,儒家天道正气被不停地蒸化! 儒家状元公却神色从容,缓缓睁开了眉心纵目,那纵目形似一轮弯月,美轮美奂,神秘莫测,似带着世间一切之美好,似能破除迷障虚妄。 一教气运之眼,道门有天尊称其为法眼,可明辨事物本源,可看清幻象迷障,晓阴阳,知生死。 禅宗曾有佛陀开坛说法,称其为天趣眼,能看尽六道轮回,望穿古今未来。 而儒家则称之为正目,知礼,明理,而立! 一束乳白色的光芒正大光明,浩浩荡荡,堂堂正正,带着状元公的圣念,从眉心处激射而出。 势如破竹,摧枯拉朽,无视其十八尊旱魃联手拦阻,极其霸道地对着紫色辕门横冲而入。 被混沌迷雾包裹的天外,九轮金红大日一字排开,蛮横强烈地吸收着混沌气息,反哺给此方世界,从而形成一片独立疆域。 从左往右,依次望去,九轮太阳大小不一,虽同样威严厚重,但气息迥异! 状元公向着视野左侧的第一轮大日望去。 此方世界中,笼罩有一层淡淡的雾气。一群身穿黑色祭袍的仙人,在一个峡谷的祭坛群中进进出出,中间最大的祭坛已被鲜血所浸透,其上显现出诡异的纹络! 不待他细看,薄雾瞬间浓厚起来,雾气遮掩整个世界,再不见丝毫景象! 不是其想要寻找的地方,状元公便放弃强行驱散迷雾的冲动,向着视线中第二颗太阳望去。 一棵巨大的桃树笼罩着整个山顶,落英缤纷下的广场,有两人围桌对弈,旁边另站有一手提云纹酒壶的小道童。 那小道童唇红齿白,大眼灵动,望之极富有灵气,弯着腰给左侧一中年文士倒酒。 中年文士端坐在石凳上,一袭粉衫透白,丰姿高雅,极为出尘,耐心地等待对面的独臂老人落子。 他似有所察觉,侧身向着天外望来,微笑地举起酒盅。 “奕先生!” 不待状元公开口回礼,只听石桌对面一声冷哼传来,状元公便被强行驱离了此方世界! 吃了个闭门羹,哪怕身处大门之外的状元公法相,也不禁略显尴尬。 他摸了摸鼻梁,随后凝神向着第三个世界望去! 那方世界金光弥漫,略微有些刺眼,哪怕凝聚整个天界文脉气运的正目,都被稍阻! 状元公稳定心神,强行突破进入,视野骤然明朗,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浩瀚无边的气运金海! 那金海宽阔得没有尽头,覆盖着这方世界大半的天空,浩瀚无垠,格外厚重! 金海之中有一个孤岛耸立云端,凝神望去,缘是一山山顶突破云端而成,难以想象此山之巨之高! 山顶之上有一白玉广场,一群修为通天的白发老头,正如一群孩童般忘乎所以地尽情欢呼! 再往上望去,一口金钟!正是威压诸天尽十余日的混沌金钟! 硕大无比,威严厚重,无敲自鸣,钟声席卷云海,掀起阵阵波浪,波及诸天! 心念所至,目光便转向金钟,只是不待其凝神看穿金钟身后所牵连的世界,一道目光自那东海之上遥遥望来! 回首望去,东海上,晴空万里,平静无波,一座古朴大气的三层阁楼安稳地立于海面之上。 一群修为惊天的大能正结伴而行,踏步海面,向着阁楼内走去。 为首一灰袍青年,长发披散,姿态洒脱,双手负于身后,嘴角翘起,正遥遥望向自己。 “确实有趣!” 片刻后,状元公圣念化身离去,离开上九族疆域! 天族之广厚,非他一人所能为。 第4章 三千大道再立新道 琉璃火域,状元公圣念化身沿紫色门户原路返回,回归体内。 无数股天道正气从状元公眉心处纷纷涌出,跨过十方光明火域,四散开去,飞往天界各处。 “今日之事,是在下唐突,他日我书院自当上门赔罪!” 状元公自火域最深处的紫色辕门前起身,然后鞠躬作揖,真诚一礼! 身为一教之圣人,天界万千书院的领袖之一,如此不请自入,看守上九族门户的十八尊旱魃对其自然极为愤懑! 只是不待旱魃们蜂拥而上,一道沧桑的声音自身后门户传出,“状元公请回!对于无忧子所行之事,他日我天族自当会给予各族一个交代!” 火域火海尽数熄灭,数不尽的火灵也纷纷退散开来,露出中间一条通往天界的道路。 十八尊旱魃也至门前盘膝坐下,重新陷入沉睡。 状元公站在辕门前,又是歉意一礼,随后迈步离去! “小娃娃,你用你们文脉的正目看到了什么?” 一头黄金五爪巨龙,飘落云端,化为一粲然人形,双手负于身后,一身气血充盈,金光耀眼,言辞极其无理,拦住了状元公的去路。 “龙王爷,你数息之前都已经跨过了无量风劫,不知为何却又退出了这片虚空?莫非……” 面对一位顶尖妖祖的拦路,状元公淡定从容,不见慌乱,甚至嘴角都噙有莫名笑意,语重心长道:“您老可不能折了妖族的面子!” “小娃娃,本尊劝你说话慎重,现如今你身上可没了儒家气运!” 龙王爷勃然大怒,作为领衔龙族无穷岁月的绝世妖王,哪怕面对一教圣人,也一如往昔的强势霸道,堂而皇之地威慑道! “不过一具身外法相而已,您老想要就拿去!”状元公浑不介意,轻笑道,“只是不知,您老有没有胆量前……” 话音未落,风云突变,太熬突然显化出真身来,一身气血撼动乾坤,直接一掌拍落! “太熬,你敢!”天界各处,有几声怒斥传出,响彻云端! 毕竟只是一尊天地法相,在龙王爷太熬显露真身之后,直接一掌将其击杀! 随后那头黄金五爪巨龙,向天界那几处怒斥传出的地方随意地瞥视,似在对其无声地嗤笑,继续昂扬霸道地向着上九族疆域飞去! …… …… “状元公,您没事吗?” 东海玉京楼前,狂风四起,那位学究天人的老先生,也慌了神,急忙向坐在竹椅上的状元公真身看去。 “我没事!”一袭大红袍的青年揉了揉眉心,睁开了眼,向后躺靠,略显疲惫。 “这头孽畜,这般强横!是要和我书院开战吗?” 饶是天界知名的书院圣贤,上京学宫学子们公认的渊博夫子,老先生也破天荒地动了大怒。 状元公沉默了会儿,道:“自从接任圣人果位,破境入了道天,心境比以往轻浮许多。今日法相出游,闹出这般大的动静,倒让这头老龙钻了空子,落了我书院面子!” 状元公轻叹一口气,望向老先生,歉意道:“即日起,打算进玉京楼闭关修心,上京学宫的事务劳烦申老您主持大局!至于上九族,更要麻烦您一道,他日替我去走上一趟!” “状元公,此话何解?”申老起身沏茶,茶色金黄,香飘久远。 状元公连忙双手伸出谢过,感叹道:“虽是书院守护天地职责所在,但不请自入,岂不是与匪类无异?非吾等书生所为!” “上九族立道之事,莫非我书院要置之不顾?” “天地间多上一条大道,是福是祸,本就不可知。我书院岂能行欲加之罪!况且师兄已经在那!” “闻圣人,已经去了?”申老颇为震惊,接着又好奇地询问道:“不知圣人去上九族看见了什么?” “深不可测,我书院与之相比,宛如萤火对比皓月啊!” 状元公嘴角露出一丝苦笑,道:“我只观三日,均被发现,整个天界的文脉气运可都汇聚在我法相之上。不可知,不可说,不可明!索性,有师兄在那观礼,应可随机应变!” 二人端茶探讨之际,平地起惊雷,天地巨变! 一声震怒自天外传来,响彻三千州! “尔等,当我天族是软柿子可捏不成?” 一只道纹密布的大手,气息森罗恐怖,自天外探来,电光环绕,向着刚刚踏入十方光明火域内,面色剧变的太熬狠狠挥去! 犹如巨石砸入湖面,大地开裂,灰尘四起,附近数十州地震不断,龙王太熬被人自天外一掌拍中,狠狠砸入地面,生死不知! “太恐怖了,这就是上九族的底蕴?” “那可是万龙湖的龙王,妖族的顶尖大能!” “天族,竟恐怖如斯……” 整个天界喧嚣声不断,沸腾不止,爆发十级地震! 万龙湖龙王太熬,妖族的绝世妖祖,道天境的至尊,放眼整个天界,都排上号的通天大人物! 万族心底发毛,深深震撼! ………… 大雾弥漫的未知界,雾气尽数消失,被上九族的山海界盘吸收殆尽,高空最深处,残阳第一次完完整整地光耀大地。 从诸天外汹涌而来的河水,已渐渐停止流淌,河面持续下沉,床底的淤泥和积沙若隐若现,显露踪影! 从天穹俯瞰望下,大地之上沟壑众起,纵横交错,再不见一条河流缠绕一个世界的奇观! 吸收整个世界从亘古流传至今的雾化神秀,半空中六个晶莹剔透的神秘洞口,几近酝酿完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古洞已有千丈之高,洞中纹络也愈发的清晰可见,而且开始演变,大道文字不一,倏忽间便有数千种变化衍生! “一万三千五百六十七,原来我天界共有一万三千五百六十七个大小种族之多!”入定一旁的老道士,手指掐算带出道道残影,低声喃喃道。 话音刚落,第一万三千五百六十八种应声而出! “古天庭一代天界文!”无忧子眸中精光一现,脱口而出道。 缠绕在六个洞口的各色光芒褪去,其中的氤氲灵气也在向文字缓缓演化,看其脉络走势,赫然正是第一代天界通用文字。 天界疆域辽阔,万族林立,光妖族就可划分为数千大小种族,故而妖族一直是天界最耀眼夺目的顶尖大族,其中更有合虚国,万龙湖,不庭山三个顶级道统。 但在当今纪元前,妖族更曾史无前例地辉煌过,那就是妖的起源,古天庭! 埋没于历史洪流中的古纪元,金乌一族曾极度强盛,出现了一位气吞寰宇的绝世妖帝。 始一出世,便横扫诸天,破灭万千道统,收拢当时数千个种族,成立联盟,统称其为妖! 其鼎盛之时,更短暂一统整个天界,于诸天万界上建立古天庭!史称天庭元年! 而今人妖并立的顶级仙朝古天朝,不过是其延续,为避其讳,只敢以天朝自居! 其后,妖帝统一各族文字,发行三千州通用的天界文! 随时间的推移,直至天庭末年,妖帝天人五衰,自此不见踪迹,古天庭也没落起来,最后彻底破灭。 万族重新陷入新一轮的混战,第一代天界文也渐渐湮灭于浩瀚史河之中。 其后虽有天界书院先贤的重新梳理、修缮,发行了第二代,第三代天界通用文,但终究不如上古时期那般传播得众生皆知! 无忧子放眼望去,吸收了近乎一个世界的本源,演化接近尾声。 六个洞口中氤氲灵气消耗殆尽,最终形成了统一的一种文字。 筹划近百万年,成功咫尺之遥,即便修为震古烁今,身份更是尊容至极的天族老怪物,也难掩其心头抑制不住的激动! “贫道无忧子,今日为天地大道新添一道,愿我诸天万界众生,人人如龙,长生不灭!” 一声爽朗大笑震动苍茫,无忧子百万年的磅礴修为通通宣泄而出。 他高坐空中,一时作道经师宝印,一时作混合百神印,一时作道君玉印,伴随一道道道家法印加身,其双手舞动得更加快速,心神格外的空明。 在其心海推演了数十万年之久的莫测灵印,于此刻被成功地打出! 始一出现,便夺了天地间所有的光彩,一切物质在其面前均黯淡无光。 不光天界众生,诸天万界的生灵内心都齐齐一震,一道关乎所有生灵命运的印记,第一次显露在天地之间! 在老道士精准操控下,那道印记一分为六,奔着天空中六个洞口而去,最终和洞内文字,融为一体,向着天界飘去! 自此,天族老祖大道立! 天地间,则多出一条全新的道! 第5章 天界有变 敖乙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万年,没有产生这种情绪了,久远到让他感到有点陌生,甚至有种莫名的可笑。 “不安!多么可笑的情绪!” 他双手负于身后,面色平静地望向天空中突兀出现的六口黑洞。 自从父辈手中,接下这万龙湖,成为妖族屈指可数的几位至尊之一,他就再也没有畏惧过。 而此刻,他背后的双手却控制不住地微微抖动。 是的,他有些恐惧,哪怕夜色中,他一袭七彩祥云衫,犹如万龙湖上空最明亮的皓月,一身修为早已达到天界的顶端,其手下更掌控着附近数十州亿万生灵的生死,他也还是感到恐惧! “这就是绝对的压制吗?”他心想。 即便内心深处一如既往地平静,本能却还是不受控制地颤抖! 同为龙族龙王之一,统治着数千大小妖族的妖族至尊,太熬被上九族一拳轰出十方光明,至今生死未卜! 而他和不庭山,合虚国的几位妖祖,却只能选择沉默! “老不死的,以大欺小!这六口黑洞,本尊管不得,自有人管得着!” 他遥遥地望向古天庭遗址方向,随后不再理睬天空的异变,转身向着万龙湖中退去。 …… …… “这头妖龙,竟然忍住了? 夜已深,陆丘并未休息,依旧手捧书卷,安坐在书案前。 哪怕窗外月光格外的皎洁,哪怕读书已读至天地共鸣的圣人境界,他还是一如儿时微薄般点上一支蜡烛! 烛火在夜风中轻轻地摇晃,一如他此刻明灭不定的心绪! 夜幕中的白鹿书院,上空的气运之海已敛没冲天的光芒,海中一座座的大儒法相也已陷入沉睡。 白天书声琅琅,朝气蓬勃的景象变得安静下来! 只是不同于以往,书院的学子们并没有如往常般上床就寝或者秉烛夜读,而是盯着天穹深处突然出现的六口黑洞,议论纷纷! 对于天界众生的惶恐惊异,陆丘自然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 收回盯向万龙湖的眸光,他突然有些怀念,怀念以前那个一心潜修学问的文远先生,而不是如今书院的三圣人之一榜眼卿! 小师弟被万龙湖落了面子,他还能犹豫。可是,这代天巡守的职责,可不容他推脱。毕竟,他书院,代表的可是公道! 榜眼卿起身,推开房门,向着天上走去! …… …… 临近傍晚,天界上空突然出现六口神秘的黑洞,那黑洞变化莫测,混沌气息浓郁! 始一出现,便引起众生疯狂,只因其遥遥望上一眼,停滞许久的境界竟能蠢蠢欲动。 一时之间,三千州上空血流成河,如雨落下! 一场场血战过后,残存下来的众仙神都冷静不少。因为有临天境的仙王,杀至黑暗洞口旁,却触碰不得,似乎与其不处在一个时空当中! 而那些临天境以下的仙修,更是远远得靠近不得! 更诡异的是,杀至此刻,那些顶级道统的至尊,没有一位参与进来,似乎早有预料! “纵横州的星光璀璨,天神教的十二翼天神临世,最近天界的诸多异常,应该都与此事有关。如果本王所料不差,白日孟圣人前往天外,应该是涉及了上九族!” 一位浑身浴血的仙王,看了看在场众人,冷冷地道:“这些至尊间的博弈,连万龙湖都没有资格参与,我等还是应该好自为之!” 说完,率先离去! 空有至宝在前,却触碰不得,众人心有不甘的同时,却又有种死里逃生的余悸! 一时不知死活地被欲望冲昏头脑,误进了天族的局中! 众人相互间望了望,均如同林鸟各自飞去。却也有一部分胆大妄为的狂徒,反其道行之,急速接近洞口,抓紧时机参悟! 毕竟,大道险且阻,本就是险中求胜,火中取栗的勾当! 天界疆域极为辽阔,一州便相当于一个小千世界之多,故而三千州又有三千大世界之称。 禅宗更曾提出过大千世界的说法,风靡一时! 不同于白天的九轮大日当空齐照,时间极为漫长,天界的夜晚却要短暂许多。 且天幕只有一轮圆月照耀三千州。只是,那轮圆月无比巨大而已!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天界的众生从最初的血腥抢夺到不安猜疑再到如今的见怪不惊,彼此间倒也称得上相安无事! 而当金阳升起的那一刻,黑洞前的众修,却要庆幸许多,不知是庆幸着修为的增长,还是一夜的安然无恙! 整个白昼,天界各处都议论纷纷,人声鼎沸! 转眼一天流逝,黄昏如约而至! 较于昨日,如今的黑洞前修者众多。许是瞅见停留下来的仙神修为都增益不少,且一夜平安无事,整个白天,三千州各地不断有仙修赶往! 而对此现象,那些天界的顶级道统,从始至终保持缄默! 寅时,天空将亮未亮,围绕六口黑洞打坐的仙修,默默地消化着一夜感悟,体会着修为的缓慢增长,内心前所未有的畅快,却不约而同地突然感受到一阵心悸! 最先承受不住的是黑洞最外围的一名妖修,不过是小天道初期的修为,刚刚踏足大妖之列,只敢远远观摩黑洞道纹,参悟吸收! 初始只是感到灵魂被莫名的扯动,内心无端地恐慌,不待撤离,远处的洞口突然爆发出一股强横的吸力,灵魂迅速脱体而出,在一声声惊叫中,被黑洞直接吞噬! 众目睽睽之下,一位大妖的灵魂就这么毫无反抗地被强行拖拽出妖体,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无根之萍的身躯向大地砸下! 众修头皮发麻,远处的黑洞就像是一位蛰伏已久的恶魔,终于张开了血腥大口! “跑啊!” 片刻沉默后,终于有一位仙修率先承受不住这种窒息的压力,恐慌地惊叫起来! 众修顿如当头棒喝,四散逃去,只是为时已晚! 在安静了一天两夜之后,六口黑洞缓缓转动起来,一股股阴气在洞内凭空产生,弥散开来。 一时之间,整个天界上空阴风阵阵! 伴随着风声呼啸,一股滔天吸力也向着大地而来!风云变幻,山河沉浮,三千州各处造化圣地,名胜道场,灵川大岳,一股股阴气突兀出现,和天空中的黑洞遥相呼应。 其间夹杂着数不尽的阴灵尖叫,鬼哭哀嚎! 而黑洞附近的众多仙修,则如深陷泥潭,苦苦挣扎! 很快,就有修为低下的弱小修士,抵抗不得,灵魂脱体而出,被黑洞吞噬! 一具具空洞的尸体不时自半空砸落!对此,就连那些临天境的仙王,也陷入深深的绝望! 眼看残余众修仙气消耗殆尽,生死攸关之际! 突然有一股巨力袭来,强横地突破阴雾,将众修拖拽出去! “陆圣人!”死里逃生后,惊魂未定的一群仙神,均大汗淋漓! 待片刻,静下心来,起身望去,只见身处于一片正气海洋当中,阴气被隔绝在外! 前方书院榜眼卿,大放光明,孤身立于阴雾深处,与其分庭抗礼! 见此情景,不由得都大喊出声,发自肺腑的感激! “各位走吧,此事,少参与为妙!”榜眼卿并未转身,一步步向着洞口走去! “陆圣人,这六口黑洞神鬼莫测,小心为上!”有仙修见状,连忙担心地提醒道! “除你等停留附近,受此危机之外!天界各处并未有丝毫伤亡发生!各州凭空出现的阴气,也多是无主残魂罢了!” 白鹿书院的圣人院长说完,不待众仙脸红回应,一挥衣袖,正气海洋直接将他们向着大地传送去! 而榜眼卿,则孑然一身,镇守天外! 第6章 封山 时光一天天地过去,经历最初的混乱后,各州的无主魂魄,于冥冥之中分成六列,井然有序地向着黑洞飞去。 而镇守在旁的榜眼卿,则对此表示默许! 前有书院圣人坐镇,天界各方都心安不少! 高挂苍穹十多日的混沌金钟投影,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突兀地响了! 一声接一声,不绝于耳! “金钟自鸣,多半是在庆贺老友功德圆满!” 天外的第三颗太阳,充满着祥和喜庆的氛围。与三千州众生的茫然无措不同,对老祖宗立道之事,全族与有荣焉! 作为护卫人族数个纪元的天人一族,他们虽不知具体立的什么道,但是坚信此道只会福泽苍生! “我族的山海界盘也算是彻底摆脱天物桎梏,回归大道本源了!” 斩道崖上,一群族老一改往日刻板严肃的形象,不时有大笑声响起。 白玉广场,一片硕大的画面投影在上空缓慢流动,众仙争夺,圣人坐镇,阴云密布,三千州一幕幕场景跃然其中。 虽高坐九重天,天界大小事件却在天族眼下历历在目!只是,或许因为尊重,或许因为忌讳,儒家圣人面孔如笼烟雾,不可窥探! “说起来,这后生也是我的晚辈,可不比九龄那孩子,那般容易交代!” 那位手握折扇,丰姿高雅的族老又走了出来,对着广场众多老者喟叹道。 一旁鹤发童颜的红袍族老,不知何时握上个酒葫芦,大灌一口,面色红润道:“不交代又如何,楚人王他老人家都出手了!” “是啊,没想到他老人家竟然出手!也多亏他老人家,不然有太熬那孽畜在前,又会横生不少事端!” 之前那位身影消瘦的八族老,也一扫心中阴霾,脸色晴朗许多! “都不重要,已经尘埃落定!” 那位从始至终都泰然自若的紫衣大兄,显然对自家老祖宗有着极其盲目的自信,“终有一日,众生都将知道欠了老祖宗多大的一份因果!” …… …… “好!好!好!” 开怀的大笑,在整个世界响彻开来。 无忧子乐乐陶陶,满心欣然地望向诸天外的天界。虽相隔着无数片时空,黑洞前发生的一幕幕场景却在其目光中一目了然。 三千州阴云密布,累积在天界地下无数年的孤魂野鬼,井然有序地向着洞内飞去,一切进行都有条不紊。 河底的沙砾近乎消耗一空,一个灵气勃勃的世界就这么变得残破。 无忧子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荒废的世界,准备动身前往天界。 一步落下,让他有点茫然,往常能跨越数个大世界的乾坤步法,失去作用,只是在天空中迈步前行一小段距离! 更让他心中一沉的是,在他的感知中,一切仙道法则通通失灵。 体内修为就像无根之萍,断了和天地间的联系,仿佛被整个大道排挤在外。 但这一切却发生在他观望天界的短短几日里,他竟浑然不觉。 “诸天在我眼中已经没有秘密,借着山海界盘融入大道本源,甚至有幸窥得造化一角,应该没有什么存在能蒙蔽我的感知!” 无忧子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只是不待老道士冥思苦想,下一刻,更严重的事情发生,甚至让他有些寒毛卓竖,惊呼出声:“不可能!” 新的大道,与他断开! 大地翻滚不止,干枯的河道下有巨型身影急速游走,烟尘四起,世界一片朦胧。 不待他圣念接近,那身影飞掠而过,转眼间便游历了整个河道。 其体型也越来越大,引起的震动一波比一波强烈,最终一个庞然大物钻出地面,包裹半个世界! “是它,它活过来了!” 一张庞大的面孔占据了视野中的整片天空,无耳无鼻,一双狠戾的眸子直击灵魂,让他感到惊惧! 一阵阵强大的威压不停散出,大地开裂,残阳西坠,所有的一切都被它所吞噬,整个世界不复存在! 那条河,活了! …… …… 天族的第三颗星辰,也就是三千州天外的第三颗太阳! 大海平静无波,一望无际! 坐落在东海之上的八方阁,沐浴在浅淡的阳光下,安谧祥和! 打发了众人的远山仙尊,躺坐在阁楼楼顶,百无聊赖地翻弄着手中的道藏,却无端地感到一阵心悸! “这个节骨眼上,应该没人敢算计我!”他放下典籍,神情严肃认真。闭上眼,一股股圣念自体内铺天盖地涌出,向着无尽虚空飘去! 跨过道天境的天堑,也就是各族眼中的至尊境。仙识会在此时发生巨大的蜕变,升华为圣念! 圣念一转可瞬息百万里,横跨数十州,扫遍万千小世界,万般因果不加身! 念起真名者,可得护佑!算其身也,亦会天人交感!达此境,观因果,溯本源,至尊不可谋! 一炷香燃尽,远山仙尊缓缓睁开双眸,目光深沉,脸色阴暗! “既然我这边无恙,多半是老祖宗那里出了问题!”随后抬头望向天穹中金光绽放的混沌金钟,若有所思道:“八声!” 一甩衣袖,下一刻,便降临斩道崖上! “各位族老!几声了?” 严峻的话语,在广场上空响起,加上来人一身滔天修为不加掩饰的威压,原本嘈杂的广场瞬间安静下来! 因喝酒而面色红通的红袍老者,近望站在云海边缘的年轻人。那个让自己这个老家伙也与有荣焉的子侄,神情竟一反常态地阴沉,不由得倍感诧异! 倒也自觉地收敛了吵嚷嚷的性子,郑重地回复道:“族长,八声!” 知子莫若父,被众多族老所环绕的紫衣老者,内心“咯噔”一声。 身为道天境的存在,哪怕神游百万里,又岂会对近在咫尺的钟声不知所以! 随即忙慌地朝混沌金钟望去,金钟高挂天宇,光芒万丈,安然无恙。 “没有问题啊!”端详良久,甚至圣念都出窍神游接近天物,带着疑问,老者困惑的目光向云海边望去! 站立于云海边缘的青年人,并没有理会其父的目光,在听到确切的答复后,自顾自地转向金钟,如临大敌! 这种莫名其妙的举动,让广场上的众多族老不知所措,面面相觑,一时间气氛变得分外诡异! “不对啊,八声,第九声呢?” 一句突兀的话语响起,打破了此间的寂静,一位族老满怀不解地向着周围询问。 “对啊,这第八声都过几须臾了,第九声呢?” “这第九声为何迟迟不来!” 天道以九制。九者,阳之数,道之纲纪也。乾玄用九,乃见天则。 混沌金钟的恭贺之声,又怎会为八声? 就在广场上众说纷纭,人声嘈杂之际,第九声来了! 一声震破寰宇的巨响,殃及诸天万界!气运金海如受风暴撞击,大浪翻涌! 云海之上的斩道崖,更被狂风左右,肆意摇摆,整座闻道山,都被撼动! 白玉广场上的族老们,等到了第九声的降临!但没有意料中的惊喜,人人面露惊骇,不可思议地望向天空! 混沌金钟,爆了! “果真是老祖宗出事了吗?” 抵抗大半爆炸风暴的仙尊,神色复杂地站在云边,一袭灰袍破败,脸色也惨淡许多! 镇族神器被老祖宗用心头血滋养了百万年,早已成为本命物。而混沌金钟作为天物,万劫不沾,岁月不腐,亘古长存。 如今一朝裂开,多半老祖宗受到重创,甚至陨落! “金钟裂开,那新道岂不是?” 一声惊呼在远山仙尊身后传出。有他抗衡在前,身后族老大多安然! 闻言,仙尊急忙抬头,望向广场上空的流动画面。 画面中,六口黑洞在天界上空摇摇欲坠,即将破裂开来! 无暇他顾,仙尊随手抓起一片金钟残片,冷静地给身后众族老下达了指令,“将那些沉睡闭关的祖辈唤醒,备战!” 下一刻,便降临在东海之上! “恕本尊招待不周,诸位请回!三十息内封山,滞留者,杀无赦!” 伴随其冷厉冰寒的话语,一座森然的剑阵自八方阁迅速升起! 云海,大地,山川,河流,草木,精怪,整个世界一花一木都与其遥相呼应,不过数息,便彻底覆盖在整个星辰表面! 封山剑阵凌厉锋锐,一道道剑气在阳光下实质化,天空中的云彩都被一团团分割开来,只留下阁前一条东去的道路。 “远山兄长?” 八方阁大门大开,众多仙修神色慌乱地仓促走出! 为首着一身寒梅白锦的探花郎闻圣人,担忧地向海面望去! 踏海而立,主持着封山剑阵的远山仙尊,并未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随后,左手朝向大海中央虚握,一把宽达数百丈的黑铁重剑自海底冲天而起,气象万千! 那巨剑通体漆黑,威压深重,道路旁凡携带剑器的仙人无不脸色大变,其腰间佩剑控制不住地哀鸣! 巨剑腾空,剑气如虹,最后自高空缓缓落下,体型愈来愈小,落于仙尊左手掌心。 他望了望手中的铁浮沉,闭上眼,欲向大阵中融去,滋养身躯,修复伤势。 道路上,来自不同势力的众多仙修面面相觑后,皆是对其恭敬一礼,然后大步顺着剑阵留下的通道匆忙离去,欲离开这是非之地! 探花郎见状,也不便打扰,只能低头一礼,随众仙离去! “大哥,小弟携太始前辈前来相助!” 一声嘹亮的喊声自十方光明内遥遥传来,打断了欲沉睡休养的远山仙尊。 辕门大开,两个光芒万丈如烈阳当空的人影,联袂而至! “这,这是……” “道门大天尊!” “武道的新一代魁首!游牧仙尊!” 道路上本欲离去的众多修者,心神震惧,哪怕都出身自天界各顶级道统,一时之间也有些头皮发麻。 光上九族封山不止,这些只闻其名的至尊,竟然联袂而来,多半有惊天动地的大事将要发生,甚至可能一举改变三千州固有格局! “适之!”海面上,远山仙尊略感诧异,从剑阵走出,向着天穹飞去。 “诸位赶紧走吧,三十息快过了!”一声催促将道路上震惊的众仙惊醒,书院探花郎率先向着道路尽头奔去。 有大阵封山,除上九族的本族人,没人敢御空飞行。强行凌空,无异于向上九族开战,自寻死路! 发生这等大事,身为一方圣人,他也只能加快步伐,回天界和师兄弟商量! “适之,你来了!” 天外,站在九个太阳前的远山仙尊,望着眼前卓尔不凡的年轻人,脸色也温和了许多! 随后又侧身向着一旁的紫衣老道士,郑重行礼,道:“见过太始前辈!” 自南天洲紫极山匆忙赶至的道门大天尊,连回礼道:“小友不必客气,而今你已经是上九族中一族之长,贫道担当不起!” 站立在一旁,俊朗不凡的武魁,挑了挑眉,一把揽过远山仙尊的肩膀,洒脱不羁地道:“大哥,这下有太始前辈坐镇,你就放心吧!等你养好伤势,我倒要看看是何人动的手脚!” 远山仙尊苦笑一声,没有回话,反而朝向大天尊,庄重道:“我知道老祖宗和道门的关系!我需要前辈相助!” 虽是抱着前来相助的念头,但站在远山仙尊身旁的武魁,还是有些惊讶。 相识数万年,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自负强硬的兄长,主动恳求别人。作为上九族出身的天之骄子,放眼诸天万界,有何事顺心不得? 没有隐瞒,远山仙尊开门见山,道:“老祖宗确实是自天族疆域,寻到推衍之地的一丝痕迹。但如今我们却丢失了和老祖间的血脉感应,也不知从何处下手!” 闻听此言,一旁的武道魁首,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本以为兄长封山,是天族老祖宗立道出了问题,竟没想直接失去踪迹。 那位老祖宗可是上九族硕果仅存的几位人王之一,该族最强的底蕴! 就算把天界池塘里那些深埋了百万年的活化石老王八拉出来,至多只能暗算一下他老人家,也绝不可能寂灭因果,断了他和血脉亲族间的感应。 修道数十万载,早已心如止水的太始大天尊闻言,一身道德紫气不受控制地溢出,与其起伏不定的心绪相互呼应,不断浸染天外空间。 一时之间,强大的修为,逼得一旁二人连连后退! 道门大天尊,显然知晓事情的严重,破天荒动了真火。 直接开口道:“老祖最后出现在何处?何时动身?” 远山仙尊侧身打开身后剑阵通道,回复道:“三日后出发!” 动了震怒的大天尊,深吸一口气,方圆万里的紫气纷纷向口鼻处涌入。 大天尊甩了甩衣袖,随同身旁的武道新魁,进入上九族第三颗星辰。 …… …… 后史记载,天族历末年,道门大天尊与武道魁首双双重创,退返天界。 上九族正式封山! 第1章 山中有雨,谷中有村 蓝月谷,位于青叶大陆南方的十万大山群中。 四周高山纵壑,庞大巍峨,巨硕古藤若垂天巨蛇,横贯丛岭。高耸入云的老树似远古妖灵,护卫山谷。 谷中有一湖满月,清澈见底,平静无波,如茫茫群山中的一颗明珠,熠熠生辉。 大泽村便依湖而居,从古繁衍,沧桑久远,远世而隔绝。 谷中气候温暖宜人,四周又有高山围护,虽为早春时节,青稻苗却早已插下。 清晨,春雨无声,从天际直下,清洗整个村庄。袅袅的炊烟在雨中微弱飘起,向着一望无际的稻田那头飘去。 古老的村落,一切都那么安谧舒缓。 “有几年没回来了,路倒是比以往好走了些!一夜也没遇到过几个山妖精怪!” 踏着泥泞的道路,一辆马车吱呀吱呀地驶入山谷。 斜靠在车厢前的中年汉子,抖了抖蓑衣上的雨水,向着身后感慨道:“听说是因为大山里那些稍成气候的妖物,都去了更南方的妖兽天国!” “这里只是大山外围,深处还是有好些个厉害的妖主。”车厢内,俊逸儒雅的中年文士并未掀起帷幔,依旧持卷习读。 马车虽摇晃动荡,这文士却稳坐泰山。借着车窗透进的光线,翻阅朗读,时而摇头晃脑。 “想当年,我们三兄弟第一次出这南疆,可谓九死一生,哪像而今这般轻松!”车厢外的中年汉子,遥望视野尽头的大山,感叹道:“三年了,也不知道这孩子怎样了?” 也许是近乡情怯,故土记忆涌上心头,一向沉闷的汉子,话比以往密了许多。 本是二人随口闲谈,车厢内的中年文士闻听,也怔了怔,神思恍惚。 沉默少许,心头杂乱,索性放下圣贤书籍,冲着车厢外问道:“老四,有酒吗?” “三哥,现在就开始头疼了?”坐在前室充当马夫的中年汉子,咧了咧嘴,好笑道。 拿起挂在腰间的酒囊,向着车厢内递去,道:“接着!” 中年文士信手接过,拔开酒塞,大灌一口烈酒,一时间肺腑内火辣辣的温暖,连早春的寒意都被褪去不少。 兴之所至,便掀起车帷,往外望去!只见身后青山黛黛,眼前却是一片绿油油的盎然景象。 一望无际的青蹈田从山谷入口右侧绵延到视线尽头的大山脚下。古老的村落中,清一色的黄泥土坯屋错落有致地散在蓝月湖畔。 …… …… 沿湖畔,行至大山脚下,有数间茅草屋在此坐落。 门口由绿竹编制的篱笆,围成一个小小的庭院。 篱笆上缠绕有牵牛花的藤蔓,只是时节未到,暂未开花。 雨,顺着屋檐缓缓落下,在茅草屋前滴成一个个小水洼。 门,轻轻遮掩着,悠扬的琴鸣顺着门缝间飘出,在山脚下回荡。 一位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着一身麻布长衫,坐在竹桌前,神情专注,拨动琴弦。 那少年衣衫简朴,面容却分外清秀,尤其一双清澈大眼可谓亮若星辰,充满灵气。 只是面前所弹的七弦琴,木质松黄,质地一般,料子并非上等桐木,只是由杉木斩成。唯一可圈可点的倒是,岳山和焦尾处都用了少量极昂贵的紫檀。 通往院子的小径颇为狭窄,身穿一袭白衫的中年文士和手提众多行囊的车夫汉子,早早弃了马车,徒步行驶。 那中年汉子脱去了蓑衣,露出一身紫色的劲装,或许因为其身形异常的魁梧,在这早春时节,竟不见其寒冷迹象。 由身旁高大消瘦的文士打着伞,两人并拢前行。 临近小院,健硕的中年汉子本想高声呼喊,却被中年文士拉扯住肩膀,摇了摇头,示意他在院门处安静等待! 良久,一炷香有余,一曲方罢。 急不可待的汉子,急匆匆朝院内冲去,用肩膀顶开半掩的房门,嚷嚷道:“小叶洛,四叔早就想进来,你三叔非要等你早课做完!” 口中说着,一边将手中的大小行囊,堆积在竹桌上,将琴挤弄在一旁。 “四叔!”犹沉浸在曲谱余味中的少年,看着眼前突兀出现的魁梧汉子,一时惘然。 片刻后,激动地站起身,一把搂住汉子。 “怎么没用我派人给你送来的‘白凤’?那可是上好的梧桐料子,由名家所铸,比你爷爷留给你的‘洛水’,要好得多!” 汉子身后,白衫文士将油纸伞立在房门外侧,也推门走了进来。 正处于惊喜中的少年,闻言忙扭头望去,看着来人,神色复杂,并未搭话,竟径直坐了下去! 这般举动,甚是无礼,带着几许孩子气。 被少年称呼四叔的汉子,不禁愣了愣,回头瞥了眼自家三哥,又低头看了看近前的侄儿。 轻叹一声,走到竹桌畔,揉了揉少年脑袋,道:“你这娃儿!” 推门走入的文士,并未在意自家侄儿的异常举动。将两扇房门往旁使劲推了推,让光线彻底照射进来。 然后,才迈步到竹桌畔,直视着少年,语气平淡道:“叶洛,三叔就是这么教你的?” 被唤作叶洛的少年,低垂脑袋,紧抿嘴唇不语。 或许是多年来所学教养,叶洛哪怕内心依旧挣扎,终究还是站起身,退后一步,面向中年文士弯腰行礼。 又直起身,朝着魁梧汉子也作了一揖,道:“叶洛,见过三叔四叔!” 温文尔雅的文士,背对房门,并未开口应答,依旧紧盯叶洛。 晨光从其身后照射进来,在地面上投射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藏有委屈于心底的少年,站在三叔的阴影里,只感一阵压抑。 可是没有听见回话,自是不敢起身。只能保持弯腰行礼姿势,任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站立在一旁的魁梧汉子,小心翼翼地看了自家三哥一眼,也噤若寒蝉,不敢吱声。 直至,一声声“滴答”打破平静。 终归孩子心性,叶洛一口气堵在胸口三年,最终从眼睛不争气地流出。 “唉!” 文士望了眼脚边被泪水打湿的地面,上前抚摸叶洛头顶,轻叹道:“洛儿,三年来修为不进反退,是在拿道途跟三叔赌气吗?” “哪还有路?” 倔强的叶洛抬起头来,大声地反驳,泪水很快打湿面庞。 一旁的劲装汉子见状,连忙上前将叶洛拽走,拉扯到竹桌旁,讨好道:“来来,看看四叔,都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这是咸阳城今年刚出的新品糕点,叫蜡梅酥,你尝尝。没你小时候吃的桂花糕那么甜,可而今不是桂花时节!” “这个叫荷叶鸡,也唤作花鸡。是东城城墙下那群行乞之人琢磨出来的,现在在咸阳城内风靡一时!把外层泥壳敲开,里面被荷叶包裹的土鸡,那叫一绝,香气四溢,这可是四叔这几年的最爱。” “这个是培元丹,好东西,难得的好东西!千金难买,是从东土仙门里带出来的,有滋润血气,固本培元的大功效。” 叶洛四叔如数家珍般,将锦盒内的东西依次摆放在桌上。本就不大的竹桌,一时间满满当当。 叶洛沉默了会,红着眼睛,突兀地发问道:“为什么?” 中年汉子闻言,手足无措,一时不知如何作答,索性朝着自家兄长望去。 白衣文士没有意外,只是望着少年的目光,有着疼惜与愧疚。 自家这个子侄,六岁修行,九岁习得后天境,十一岁有望后天圆满,达至凡人武林顶峰。 这种天资,比之仙门里那些不世出的天骄妖孽都不遑多让!本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前往东土修道界内拜师学艺,成为修士,却被自己一言禁足在祖村三年。 仙道之路,险且阻,一步先,步步先。三年,也就意味着被那些同龄天骄们远远抛开!一望坦途的仙家大道,又要横生不少崎岖。 以至于这三年来,天资聪颖的少年郎,自暴自弃,修为大跌。 “为什么?”叶洛心有不甘,执着发问。声音透着股委屈,带着股倔强。 白衣文士没有回答,走到土墙边,打开了窗户。 早春的清风顿时吹拂进来,屋内空气瞬间清新不少。 此时杏月,天边刚见草色,空气还透着股湿寒。一只云雀迎着细雨,振翅而飞,翱翔直上,直没入那白云间。 中年文士背负双手,眺望天空,良久才叹出一口气,道:“断山一役后,大溱大败诸国联盟,即将一统北方。我军务缠身,逢清明将至,便让你一人返乡祭祖。 “但我回来后,却被一纸禁令禁足!不准踏出村庄一步!”叶洛愤怒地打断道。 文士没有责怪,依旧遥望着天边。云雀已不见踪迹,逍遥在白云深处。 叶洛见三叔长久不语,便顺其目光望去,只见那天空深处,白云缥缈。 内心顿时一道列缺霹雳闪过,叶洛脱口而出道:“那些修道者?” 话罢,他犹有些难以置信,慌乱地道:“他们不是不管凡尘俗事吗?” 白衣儒雅的中年文士,手扶窗沿背对叶洛,那往日在少年眼中高大巍峨的身影,不过三年,竟显落寞之态。 叶洛内心顿时豁然开朗,作为大溱三王之一的存在,三叔又能有何苦衷? 那群高高在上的修道者们,在他们这些世俗凡人眼中,岂不正是神仙般的存在! 哪怕是这北地最强王朝的君主,在仙人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整个北方自古灵气稀薄,多是我等凡人王朝所居,一直被东土仙门弃如敝屣。长年来,更是王朝混战,动乱不休,从不见仙门止戈。” 文士转过身,看着叶洛,解惑道:“但就在三年前,你走后不久。从东边来了个年轻人,一路北上,直奔咸阳!就盘坐在你大伯处理政务的章台宫殿顶,一坐就是三年。这三年来,整座咸阳城上空剑气纵横,百姓和大臣都危如累卵!” “后来呢?”叶洛听得心神紧张,插话问道。 “后来?” 一直在旁陪听,从未说话的中年汉子愤然道:“后来,我朝典客携王库内所有天财地宝,倾尽一切的珍藏,拜访各大仙宗!同时,各路大军起狼烟,威压边境,剑指诸王朝,欲在整个北土掀起滔天战火。才成功和东土的仙门斡旋,获取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一场武斗!”白衣文士一挥衣袖,神情严肃道。 第2章 少年出大泽 “那个年轻人是谁?” “不知道!” “他无视仙门铁律,剑压我大溱都城,整个东方修道界都应该喧嚣沸腾,怎么会不知道?” “正是因为如此,才不知道!” “三叔的意思是说……” “东土内的修道界宗门繁多,就好似我朝境内的江湖草莽般,山头林立,势力错综复杂。但大小宗门,对其都讳莫如深,那个年轻人的身份只会比我们想象得更加贵不可言!知道太多,并不是好事!” “可是!” “没有可是!” 白衣文士转身,直勾勾盯着叶洛道:“知道又能如何!” 话尽,加重语气,犹自重复一句,“知道又能如何!” 山间的寒风吹拂,吹得散清晨的雾气,却吹不走空气中的怅然。叶洛的心头,不由得蒙上一层阴霾! 无声跟上前方的背影,一路无话,沉默地向山顶进发。 此时,天刚蒙蒙亮。一行三人,撑着油纸伞,已行至山腰。 越往上走,空气愈发的稀薄,山间的雾气混合着早春的寒气,悄无声息地打湿了三人的衣衫。叶洛紧了紧衣领,吐出心中的郁气,加快了步伐。 不同于大泽村祖坟墓葬群所处的后山腰,经常有村民前往祭祀,道路被打理得井然有序,甚至有青石板铺就。 通往山顶的道路就显得分外难走,泥泞不堪,道路崎岖。 所幸还是早春,道旁野草只是杂乱,并不茂盛。 提着香烛纸钱的三人,行至天光大亮,终于接近山顶。 遥遥可见,山顶上有一块空地格外突兀。四周没有杂草环绕,显然时常有人前来打理。 一块墓碑,孤零零地立在这块空地中央。 墓旁没有高大树木遮挡风雨,也没有亲族坟墓相伴。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临近崖边,整个大青山尽收眼底。 想必,墓主人生前应常来此地,居高临下,观望整个山谷。 “爹,我回来了!”儒雅的中年文士,掌心将油纸伞往上一推,率先跪了下去。 “老爹,小四也回来了!”一旁粗犷汉子紧随其后,也将伞抛至半空,跪在墓前。 两柄伞自半空缓缓下落,最终停留在墓碑上方,遮风挡雨,竟悬而不坠! 站立在侧的叶洛,忙慌上前跪下,从竹篮中掏出香烛、纸钱点燃。片刻间,碑前就有烟雾缭起。 墓碑所选石料采自脚下大青山深处的花岗岩,虽不如大理石般质地细腻,色泽华丽,易于刻写字迹。但其质坚硬,耐腐蚀,抗风化效果强,用于在这山顶处倒是极佳。 墓碑上并未记载墓主人生平,强劲有力的大篆体居中印刻---父叶鼎阳之墓。 其下井然有序地排列,长子叶铭,次子叶无涯,三子叶白衣,四子叶勤,下续一行,长孙叶洛。 叶白衣跪在碑前,侧身从叶洛手中接过剩下纸钱,放入火堆中点燃,沉声道:“你们俩先走,不用等我。” 叶洛一头雾水,神情错愕,张口欲言。 壮汉叶勤二话不说,直接朝着墓碑狠狠磕了一个响头,起身拍了叶洛一下,说道:“别说话,磕头!” 叶洛满脸迷茫,不满地翻了翻白眼,但仍对着墓碑俯身叩头。 三记罢,直腰起身,被一旁等候的四叔直接拉起,向山下行去。 稍远离墓碑,叶洛才敢小声嘀咕道:“什么情况,我们刚来!” 话音刚落,头顶就狠狠挨了一个巴掌。 叶勤瞪着眼睛道:“小兔崽子,哪来这么多废话。出远门前,来看看你爷爷!” 叶洛颇为郁闷地揉了揉脑壳,道:“四叔,你昨天可不是这么对我的。” “说起这,老子就来气,你个小兔崽子还记恨起我们来了。” “四叔!” “咋了?” “你伞没拿。” 叶勤回头小心翼翼地扫了眼山顶,然后目光落在了叶洛身上。 叔侄俩簇拥着一把油纸伞,向着山下走去。 一袭白衣俊雅出尘的叶白衣,神情平静地跪在墓碑前,烧着纸钱。 直至身后的嘀咕声越行越远后,他才开口道:“洛儿我接走了!” 顿了顿,沉默不语,不知如何开口。 良久,竟然俯身叩下,不敢抬头望碑。 迟迟才语:“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您。” “父亲!” “既得真我,那旧我呢?” 抬头时,叶白衣不觉已泪流满面。 …… …… “跟随多久了?” 天光大亮,叔侄二人才等到叶白衣身影。 一行三人并未多言,收拾行囊,也没有和村里乡亲打过招呼,便上了马车,出了山谷。 此时日上三竿,太阳从隐藏多日的乌云后露出身影,阳光恣意地照耀着早春的万物,多日来连绵不绝的湿气顿时散去不少。 连大道旁叶子凋敝的老树,都多出一分新意! 背靠车窗,忍着饥肠辘辘的少年,正努力运行经脉,汲取着空气中稀薄的灵气。 突兀听到问话,下意识答道:“出谷三十余里就跟着了,估摸有两个时辰了。” “那就好,这山路崎岖蜿蜒,不是在谷口候着,多半是没找到祖村。” 车厢内,叶白衣头也没抬,借着春光捧卷长读。 “行啊,小叶洛!我还真以为这三年你废了呢?” 车厢外面,叶勤充当马夫,漫不经心地叼着根野草,回头打趣道。 “哪能啊,四叔!”自知理亏,叶洛苦着小脸,赔笑道。 不待叶勤调侃,叶洛连忙朝向叶白衣,诧异问道:“您也能感觉到?” 叶白衣瞥了他一眼,继续翻阅书籍。 坐于前室的叶勤,嗤笑一声,没好气道:“不比你天赋异禀,强忍不破境,等待入仙门学得最佳筑基。我们少时出大山,才接触修道一事,此生多半是与长生无缘。虽打下一番基业,但北地灵气稀薄近无,也不过是凡人堆里称王做祖罢了,所以修行起来自然肆无忌惮。” “三年前您老和我同一境界,现如今是?”叶洛挠了挠头,赧然笑道。 “谁老?”叶勤瞪了侄儿一眼,回复道:“我走的是武夫之路,如今为一阶武夫。至于三哥,如今处于修行五境的第一境归元境,临近洞庭,一身后天真元已返先天灵元。而大哥天赋要好得多,加上我大溱全力供奉,已悟得五大真意,此刻正闭关入惊游。” “惊游?听闻是神仙中的人物!”叶洛惊叹道。 “只要你获得此次武斗的胜利,我们就能借机一统整个北方。想必以大哥惊游境的修为,统率一个无人要的北地,仙门内自无异议!”叶白衣放下手中书卷,正视道。 “三叔,这些年辛苦你们了!”叶洛神情复杂,道歉道。 叶白衣抬手制止,没有说话,摸了摸少年头顶。 “三哥,外面这些人?”叶勤钻入车厢,询问道。 “留些……” 话未落下,车帘已被清风掀起,横卧车厢多时的叶洛,如脱缰之马奔腾而去,只留话音遥遥传来:“三叔,交给我!” “三哥?”马车上,叶勤扬了扬眉。 “给他练练手!”叶白衣摆了摆手,浑不在意道。 潜伏在两畔山林的细作,只有寥寥几人。自天空破晓之时,就在山林中蛰伏,静候有数个时辰,马车才缓缓驶入眼帘。 一行人皆着暗青色劲装,与周围灌木完美融为一体,落地时更似踏雪无痕,只借青草之力,依附于树杈之上,谨小慎微,遥遥挂于马车之后,不敢靠近。 为首细作,佩戴方巾遮挡相貌,深藏于树冠中,通过枝叶缝隙打出手势,遥遥指挥众人。鹰隼般的目光,冷冷地盯着马车的一举一动。 遥望着马车众人有说有笑,跟随了一路的他,虽不至于轻视,但心中难免生出几分自得。 只是下一刻,一道身影自马车飞出,如离弦箭矢直奔他来,速度之快甚至让他有些惊惧! 下意识强提内力的他,脚尖一点树枝,如孤雁退却,向着身后树林飘去。上一息所藏树冠,已在眼前四散爆开! “退!”见来人气势汹汹,一身内力如虎豹加持。所过之处,树叶凋落,枝杈折断,直直地向他冲撞而来。不由得高喊出声,招呼众人四散奔逃。 “你逃得掉吗?” 伴随一声大笑,一棵四五人合抱粗细的古木,应声爆开。叶洛的拳头从中一穿而过,直奔树后的青衣首领而来! 躲避已然不及,青衣首领连忙脚踏前方树身,借力转身。一身真气,迅速向右臂运转,一拳轰出! 虽有预料,但两拳相交一刻,叶洛的实力仍令他大吃一惊。五脏六腑齐齐一震,一口鲜血闷在胸头。 受此重击,青衣首领心中一狠,眼底一丝血光闪过,一身真气如江河湍急流转,准备殊死一搏! 叶洛一击即停,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不错啊,挺强!” 第3章 群山追猎 “这小子是想将这群人一网打尽啊!”山道上,叶勤靠在马背上懒洋洋道。 从车厢内走出的叶白衣,负手站于一旁,略感惊奇地道:“这孩子很自信啊!先挑软柿子捏,也不怕这探子首领跑了?” “境界拉下了,倒也没跌。不过三年过去,怎么着,也该后天圆满了。”叶勤盯着远方山林动静,目不转睛,嘴下接着道:“看来三哥你那道禁令,还是给他带来不小的影响。” 叶白衣扫了他一眼,轻叹一声道:“这点打击都受不了,他日如何求仙问道!” “是啊,也不知道这小子靠不靠谱!”叶勤点点头,意有所指道。 …… …… 少年郎一触即退,没有恋战。脚下有青光闪耀,在丛林间辗转腾挪,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顿! 一身后天真气在经脉内急速运转,数息便完成一个小周天,全身血气蓄而不发,随时有可能发动雷霆一击! 这是大溱王朝最精锐的斥候,游弩手黑龙吟的独家秘法——千里走单骑! 借长途奔袭百里之气,蓄势不出,积一发惊雷之力。哪怕军伍士卒,也可硬抗后天高手全力一击! 后经叶勤破境修道后略作升华,改良军伍杀招为武道秘法,另命名:奔雷! 浑身真气只在双臂双腿间流转,借双腿疾驰之力,凝力于脊椎龙骨,借双拳轰出! 奔驰越久,速度越快,其力自然越强! 只见清秀的少年郎,脚尖轻点树身,身形扶摇直上,如大鹏飞于青天,踩踏树冠连连跃起。 丛林绿叶间逃跑的一众细作,身形一目了然。 叶洛飞踩叶梢前行,其身影犹如烟雾缥缈,直奔视野最前方杀去! 那一簇的灌木丛旁,有一青衣斥候身形极为消瘦,四肢奇长,奔跑格外迅速。当下知晓暴露,一路横行无忌,一身真气护体,横冲直撞! 所过之处,枝叶纷飞,杂草灌木碎裂开来! 体形消瘦的青衣人,本就距离马车甚远,遥遥监视。故而,一收到撤退之令,拔腿就跑! 又见少年单枪匹马先冲首领而去,不由得心生窃喜,自以为能逃出生天! “跑得倒是挺快!留下来坐坐?” 正踩踏草地飞驰的青衣斥候,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声轻笑,令他毛骨悚然! 下一刻,一股巨力正中后背! 毫无察觉的瘦弱青衣,一身强横的护体真气,被摧枯拉朽般肆意击散,喉咙一甜,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瞬间晕厥过去! “好强!” 昏迷前,心生骇意的他最后惊叹! 同为后天境,本就有强弱之分。更何况,少年郎携奔袭数里之气,发动全力一击,威力自不在话下! “第一个!” 叶洛眉飞色舞地自语,上前提起瘫软在地的青衣人,迅猛转身,直奔他人而去! 追击途中,他甚至有闲情逸致拉扯下一根古树藤蔓,编织成一条绳索把手中俘虏牢牢地捆绑,提拉在身后。 接连下了半月春雨,才等来天空放晴。路畔的山野中,尽是挥散不去的雾气。 四散逃亡的一众青衣探子,凭借丛林之便,再加上山林雾气遮挡,都竭尽所能,奋力逃跑,心存逃脱希望。 远方突然传来的一声惨叫,不由得让他们头皮发麻! “李老四这畸形都被抓了!” “他的青翼蝠功已经出神入化!连首领一时三刻都留不下他!” 众青衣人暗忖,不免胆寒!相识多年,对彼此间手段都了如指掌! 山野间雾气四处弥漫,山路蜿蜒起伏,一路逃亡,一众青衣探子彼此间早已断去联系。 此刻,却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开始向着中间聚集去,准备殊死一搏! “倒是让我省了一番功夫!” 叶洛站立在古木树梢,微眯着眼,盯着远处几道扬起的尘土! 脚下古树苍翠欲滴,枝繁叶茂,树身更是高大挺拔,坚若金石。 其手中提拉的斥候,吊在半空,陷入昏迷! “唳!” 一声凶戾的鹰鸣突兀地响彻群山间,惊起飞鸟无数,这场少年稳操胜券的游戏,横生枝节。 一道乌光自山的那端腾飞而起,浑身犹如铁水浇筑形成,双翼一展,在阳光下闪耀金属般的光泽! 不过须臾间,一只庞然大物,便飞至众人头顶! “仙门内的妖兽?” 马背上,本来怡然悠闲的叶勤,一跃而起,神情格外凝重! “还差一丝!”身旁,白衣儒雅的叶白衣摇了摇头,望向树冠上如临大敌的叶洛,嘴角竟微微扬起,颇有兴致。 和山道马车旁二人的复杂反应不同,正返身会合准备殊死一搏的一众青衣探子,遥望天际突兀出现的变故,均欣喜若狂。 “是公子豢养的苍鹰!” 伴随苍鹰来临,又一道尖锐刺耳的口哨声响起。一众青衣探子心领神会,配合首领指挥向树冠上的少年围去。 无暇理会四野动静,十三四岁的少年郎神情严肃地紧盯着展翅的苍鹰,虽不惧怕,但难免忐忑。 那鹰一身气息强盛,让他顿感压抑,最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从那畜生鹰目里感到一丝戏谑。 “妖兽吗?”叶洛皱眉道。 下一刻,风声呼啸,雄鹰动了! 双翼一展,便自高空疾冲直下! “好快!” 叶洛心中一凛,睁大了双眸,那鹰速度之快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千斤坠!”关键时刻,习武多年所铸就的神觉示警,身躯下意识做出回应。 随少年一声暗喝,躯体犹如千斤巨石压身,瞬间从树冠直落而下! 堪堪躲过迅猛一扑! 头顶树冠如纸糊般薄弱不堪一击,爆碎破裂,枝叶纷飞! 未等少年郎心生庆幸,身体就瞬间紧绷,如芒在背,隐隐有虚空刺破声响起。 刚脚踏地面的少年,连忙真气流转,一拳向身后轰出! “噔!噔!噔!” 仓促回击,略微不敌。躯体在湿泞的地面划出一道长长的轨迹,气血也一阵翻涌! 那青衣探子的首领,从树后探出身来! 而高空中,那苍鹰一击不中,竟又重新盘旋在青天。面目狰狞,眼神更加凶狠,欲噬人落下。 权衡利弊中,叶洛心有决断。 天穹中有随时俯冲扑杀的妖兽,地面上有阴险狠辣的青衣首领,远处还有正迅速赶来的一众青衣细作。 叶洛动了撤退之心! 还不待少年动身朝山道退去,耳边却收到一声呵斥,让他十分恼火! “自己上!” …… …… 绿草丛生的山道上,叶白衣拂了拂车轼,坐了上去。轻笑道:“这才有点意思!” …… …… 青衣首领从树后一步步走出,脚掌踩在支离破碎的落叶上面,发出“沙沙”响声。 他忌惮地朝远处马车瞥了一眼,心里暗忖:“有公子的妖兽在,未必没有全胜的把握!” 盘算胜算后,青衣首领抬头凶狠地盯着少年,打算速战速决,一一歼灭! 双手虚抱,有风起,在其周边环绕。 一道青光在龙卷风中旋转,然后,风势愈来愈大! “破风!” 他一声暗喝,青光向其拳头汇集,脚下踏地高高跃起,一拳直奔叶落面部袭去! “奔雷!” 本就无心恋战,叶洛脚尖青光一闪,向身后林中退去。 同时,手中绳索急速旋转,将捆绑束缚的俘虏奔苍鹰砸去! “唳!” 从高空俯身冲下的苍鹰,凶狠地一声鸣叫,竟毫无顾虑,直冲而下! 其锋利的尖爪,在阳光下闪烁瘆人的寒芒! 陷入昏迷的青衣俘虏,对此毫无所觉。全然不知下一秒,就要葬身鹰爪之下! “这头孽畜,对自己人也下此狠手!”终是少年心性,叶洛皱了皱眉,心有不忍。 最后一声暗恨,紧了紧手中的绳索,拉偏了方向。鼓起一身真气,向鹰爪迎去。 “金钟不灭!” 一身雄浑真气汹涌透体而出,凝聚成一个金黄的大钟浮现于体表,从虚影逐渐凝实。 少年鼓荡真气,与半空袭来的苍鹰利爪,正面硬刚! 同时右臂挥动,一拳向着下方狠狠迎去! “轰!” 伴随轰天震响,树林如受狂风席卷而过,落叶纷飞! 受上下夹击的叶洛,惨如断线风筝,向着身后飘零! 巨钟不过坚持数个呼吸,便被破灭。 而青衣首领倾尽全力的一拳,更是使身处半空的他躲避不及,肩膀瞬间脱臼,一口鲜血控制不住地喷洒而出! …… …… 群山间的林道上,叶勤猛地自马背起身,一身慑人气息外放! “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马车上,叶白衣出声制止焦急的四弟,眸光深深,沉声道:“我想看看这三年,他走到了哪一步!” …… …… 苍鹰一击即中,转而又盘旋在青冥之上,一双鹰眼锐利监察地面,打算伺机而动。 而一拳立功的青衣首领,则趁势向前方追击去,不过神情却依旧显得阴沉! “这少年,有些不对劲!” 那一拳轰中,本该摧枯拉朽,一击必杀。却犹如对击钢筋铁骨一般,并未形成碾压优势。 虽然少年身负重创狼狈逃去,但却于绝境中保全了性命。 山野树林中,深受重创的叶洛,在即将摔落地面之际,于半空强扭身躯,脚尖一点地面,化为一道雷光穿行,向着丛林深处,急速逃去。 “这畜生虽在高空死盯着我,但这大山多参天古木,它身形庞大,多少还是受到不小影响。” 逃遁中,少年一摔胳膊,将脱臼的骨骼归位,心底默默盘算。 “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借奔雷之技,甩开身后这一人一畜,避免其他青衣人形成合围之势!” 午后阳光下的群山深处,只见一道道电光不停亮起。 少年挺拔的身影犹如雷霆奔行,在一个个树梢点过,急速遁去。身后一道青光一直遥遥跟随,摆脱不开! 而高悬高空的苍鹰,似更加恼怒,不时发出一声更胜一声的凶唳鹰鸣。 苍鹰一次次扑击落下,将丛林折腾的杂草枝叶乱飞,尘土飞扬。 但待其再次翱翔青天时,爪尖却依旧并无少年身影,显然一次次抓空。 “唳!” 这无疑使得开智后的苍鹰更加恼火,眼神更加狠毒地盯向地面。 而穿林戴叶一路奔袭的少年郎,也并未轻松从容。 苍鹰的每一次扑杀,都需要他竭尽全力地躲避。甚至有时鹰爪距他只有毫厘之差,从其头顶上方擦过,让他心底一阵阵发凉。 更何况躲避的同时,自然使得速度大幅减缓,被身后青光紧紧咬住。 “该死!必须再快一点!” 再一次击退身后大敌,叶洛发狠地加快步伐,盯向了视野中出现的一个青衣探子。 少年郎此时已经身受重伤,一次次击退身后来人,经脉受损,真元淤积不通。 他强忍着身体不适,将积存许久未出的奔雷之力,向前方来人凶狠轰出! “滚!” 一声惊雷在来人耳畔炸响,刚向少年轰出一拳的青衣人,瞬间如同被万斤巨石砸中,瘫软下去。 本该补拳击杀,临了近,少年收了余力,从旁侧身而过,将青衣人打晕。 接下来,大山中又是一场场你追我赶。少年的清澈声音,在大山各处不时响起! “再滚!” “你也滚!” 山野丛林间随着道道电光闪亮,一声声惨叫不时传出,一位位青衣人战败昏迷! 一群身怀绝技青衣细作,被十三四岁的少年郎逐一击败! “来!” 平地起惊雷,一声叱咤,在森林深处炸响,惊起野鸟纷飞! 叶洛衣衫染血,解决一众青衣细作后,不再逃跑,眼中寒芒乍现。 一踏地面,如游龙转身,直撞身后。 一路尾随多时的青衣首领,面目凶狠,自然不避。 用力一踏地面,真气沸腾,青光流转,直挺挺对轰而来。 “嘭!” 两拳相交,狂风四溢。 拳风所过,树木断折,花草凋零,落叶满天飞舞,大山深处掀起一股小型风暴。 双拳交会之处,更隐有风雷之声。显然二人均打算速战速决,一身真元毫无保留地对轰相击! 最终,狂猛一击后,青衣首领败下阵来,一身青光支离破碎,如风暴中的枯蝶,无力地向茂密的树林处倒去。 而险胜一筹的少年,也不好受,一口鲜血从喉咙止不住地喷出。 少年游转身影,借抛飞之力,轻点树身,一掠上了树冠。 持续个把时辰,这场追逐战才终于临近结束。而对战双方,也在不知不觉间挺进大山深处。 少年浑身染血,站在巨木之巅,看似惨烈,眸中却战意盎然,俯瞰整个森林,准备迎接最终之战! 紧接着,树叶“沙沙”作响,青衣首领狼狈不堪地从丛林深处艰难地走了出来。 他鲜血浸染胸膛,阴鸷的目光紧盯着树梢头平复气血的叶洛,深吸一口气,率先开口。 “少年郎,你很强,重伤之下还能败我!但,也该油尽灯枯了吧!” “是又如何?” 阳光洒落,光线柔和地打在少年的侧脸,闪烁着迷人的光彩。 他遥望天边出现的黑点,语带讥讽道:“不过是一头畜生!” 第4章 十万大山 “唳!” 一声鹰鸣,划破长空! 远方的黑点在二人视线中,逐渐变大,向着这方飞速靠近! “我是没多少力气了!可还有苍鹰啊!” 那“啊”尾音很长,青衣首领闭上眼满面陶醉,似即将看见一位天骄在自己面前血花绽放,然后迅速凋零! 叶洛鄙夷嗤笑,如看跳梁小丑! 高昂起头,冲着天空嚷道:“小鸡崽,这么慢?白瞎对那么大的翅膀!” 随同狂风拂面,苍鹰临近,叶洛的长发向后疯狂飘摆。 那苍鹰就停留在他头顶上空,鹰目森然地盯着他! “怎么,听不懂啊?你不是妖兽吗?”树冠风很大,鹰翼一扇,就更大了。叶洛站在树梢上纹丝不动,笑呵呵地打趣道。 少年目中战意汹涌,一身血气澎湃,缠绕在身侧! “我还有一击之力!” 叶洛目光坚定,欲诱苍鹰扑下! 苍鹰深深地看了少年一眼,竟一反常态地没有动怒。它双翼一展,扶摇直上,直入青冥! 青天白日,却有雷光炸响! 苍鹰盘旋在高空,四周风云滚动,无尽的灵气向它蜂拥而去。 “唳!” 一片青雷应声出现,将它层层包裹! 其内电光闪耀,雷声炸响。 它高高竖起双翼,迎接天雷洗礼! …… …… “成了气候的妖,都最忌天雷。这只杂毛畜生距妖兽都差一丝……”叶勤安抚着身侧焦躁不安的骏马,微微蹙眉道。 “倒是小觑它了,这鹰竟有一丝大妖血脉!” 叶白衣神情也认真起来,分析道:“南方的群妖距我们甚远,多半是仙门豢养的凶禽!” “这群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叶勤眼中寒芒一现。 “无妨,这场武试有整个修道界盯着,谅他们也不敢做得太过!”叶白衣并未动怒,淡然道。 “那,小叶洛到底行不行啊?”不同于三哥的从容,叶勤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忧,时刻准备冲天而起。 望着树顶血迹斑斑的少年,叶白衣语气坚定,不容置疑道:“这一关过不了,又如何担得起大溱的重任?” 话语残酷,目露期许! …… …… 三月的阳光,柔弱无力地洒在森林的薄雾上,渲染出道道光彩。被风轻轻一吹,就更显得空气凉薄。 站在树梢的少年,不知不觉间却汗流浃背。 “这小鸟,看起来好厉害的样子!”叶洛的眉头紧紧皱起。 奋斗至此刻,真元已所剩无几,在近乎干涸的经脉里缓缓流淌。 他默默地盘算着胜算,并没有大声呼救。哪怕孱弱的身躯略微有些颤抖,依旧死死盯着苍穹的一举一动。 直至,风云突变,头顶的天空,突然暗淡一片。 洗礼多时的苍鹰,双翼一展,电光闪现。 下一刻,携一片青雷,迅猛扑击而下。 “唳!” 凶残的鸣叫,震动大山,空气中仿佛都带着雷电燃烧的焦痕。 它狠戾的目光直直地盯着树梢的少年,宽大的双翼如两柄清冷的大刀,带着电光四溢的寒芒,将要狠狠劈下。 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树梢摇摆不定。 站立在树顶的少年,显然不打算坐以待毙,精神高度集中,膝盖微微弯曲,腿部肌肉夸张地鼓起,随时欲弹射而起! 远远望去,就像苍茫草原上无路可逃的雄兔。面对俯身扑杀的天敌时,狠狠地蹬起双腿! 雷光在天穹爆出阵阵空鸣,苍鹰的身影愈发的近了,其势越来越强盛。 森林之上,数之不尽的树梢枝丫,如暴风雨中湖面上的水性杨花,层层叠叠,随风向波浪般摆动。 叶洛眯了眯眼,冲天而起! “呱!” 就在一人一鸟,即将相触之际! 一声突兀吼叫,响彻群山! 一望无际的大山深处地震坍塌,一棵棵古木拔地而起,泥土飞溅。 身处半空的少年,眼前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视线中一片漆黑,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不好!” 马车上,一向云淡风轻的叶白衣,也赫然变了脸色。 下一刻,身旁时刻准备救援的叶勤,拔地而起,如长虹贯日,瞬间出现在少年身侧,拉着他急速后退。 “四叔……” 身处半空,被狂风拂面的叶洛,一脸茫然,下意识地挣扎。 叶勤一言不发,削了少年一记,神情紧张,如临大敌! 少年连忙转头,朝向天空望去,瞳孔急剧收缩,内心巨震! “这,这是……” 一条宽约十丈,长度不可计量的红色肉条状绳索,从大山深处而来,横贯整个森林上空。 绳索的尽头,上一秒还强势不可挡的苍鹰,如同鸡仔,毫无还手之力。 在高空疯狂挣扎,羽毛不停洒落。 “唳!唳!唳!” 一连串急促的哀嚎,不再凶狠,尽显凄惨! “四叔,这是?”叶洛的话语,遮掩不住的震惊! “这是舌头!”叶勤眉头一皱,神色凝重道。 不过下一秒,就恢复本性,哈哈嬉笑起来,“该,这只杂毛鸟也太嚣张了,这里可是十万大山!” 话音刚落,群山都震动了一下,仿佛有庞然大物,从天而降! “呱!” 伴随着一声震天响的蛙鸣,一只身高百丈的巨型蟾蜍从大山深处一跃蹦起,所过之处,塌方不断。树木成片倒塌,蛇虫鼠蚁,飞鸟走兽,疯狂逃窜! 紧接着,那肉红色的舌头急速收缩归去,身蕴一片青雷的苍鹰,在不断挣扎中,被它一口活吞了下去。 “这……这……也太凶残了!” 少年咽了口口水,望着熟悉的大山,头一次感到如此的陌生! “快走!” 叶勤抓着叶洛的肩膀,一踏树梢,飞速退去,在空中留下一道道残影,转瞬便来到马车旁。 “三哥!” 刚一落地,叶勤便朝叶白衣看去。 眼见叶白衣点头默许,叶勤深吸一口气,朝后退了一步。 “武体,巨灵之术!” 一声沉喝,叶勤四肢青筋凸起,血气旺盛透体而出,缭绕在身躯四周。 体型瞬间膨胀至数十丈,好似一小山头坐落,其上肌肉暴起,更好似花岗岩般,棱角分明,强硬有型! “走你!” 叶勤随意地拎起叶洛,在少年的大呼小叫中,将其往车厢内一塞,弯腰蹲下,双手举起马车。 在骏马惊恐嘶鸣中,跳跃而起! 身后,叶白衣白衣飘飘,轻点树枝,不紧不慢地跟随! “呱!” 巨型蟾蜍蹲在大山深处,如森林内突兀凸起的一座巨山。黄铜色的皮肤上密布一条条诡异的花纹,一身腥臭更是随风飘扬数十里。 它一口吞下冒着青雷的猎物,舒服得发出一声蛙鸣。两只铜钟般大小的眼睛,开始左右晃动,寻找新的猎物。 “呱!” “呱!” 飞鸟尽数飞散,走兽四散而逃,一身血气不加掩饰,在丛林中不断腾飞跳跃的叶勤一行,自然如黑夜明灯,格外引人关注。 更何况,对这只修行入境的妖兽而言! “呱!” 它开心地发出一声声蛙鸣,后肢蹬地,弹跳而起。 其庞大的身躯,在森林上空遮挡出大片的阴影,一蹦就是数十里,迅猛追击! 所过之处,森林大面积坍塌! “四叔,快点,那只蛤蟆要追过来了!” 车厢内,叶洛掀起车帷,从窗口探出头,望着身后震天撼地的动作,神情紧张。 “什么蛤蟆,那是虎金毒蟾!”车厢下,撑起整辆马车的叶勤,没好气地呵斥道。大步流星,高高跃起,狠狠落下。 地面被践踏出一个个土坑,他一刻也没敢停,飞奔离去。 “呱!” 眼见猎物逃窜,虎金毒蟾叫得更欢了,它铜钟般的眸子戏谑地盯着远处一行人,猛然张开了巨口。 一条粗壮、充满倒刺、流着脓液的巨型舌头,散发着浓重的威压,从大口急速伸出,向着叶洛一行激射而来! “来,来……来了!”时刻关注巨蟾一举一动的少年,激动地拍打着车窗,舌头都打卷了。 身为一阶武夫,灵感早就脱俗,凌驾于常人之上。方圆数里风吹草动,气机波动,都能感知一二。 更何况身后袭来的巨舌,压迫得整个后背神经隐隐生疼,可叶勤依旧不管不顾,埋头苦奔,似有什么依仗! 在少年的紧张中,巨舌迅猛至极,倏忽而至,一股股腥臭扑鼻而来,让少年隐隐作呕。 “三叔!四叔!” 强烈的威压让叶洛寒毛耸立,几乎要跳车逃去。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他毕生难忘。 也是叶洛,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读书人的魅力! 在少年的惊慌尖叫中,叶白衣,动了!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叶白衣飞于树冠之上,潇洒转身,开口吟诵。 右手虚空书写,一个个苍劲有力的文字,在其指尖生成。 有风吹拂,白衣飘飘,道不尽的风流写意,绝代风华! 霎时,有河流咆哮之声在四周渐起,一条九曲黄河,从天上奔涌而至,滔滔不绝,向着巨舌冲刷而去! 与此同时,叶勤用力将马车抛出,迅猛转身,狠狠一拳轰出! 叶洛于车厢内回首望去,只见血气映红半片森林,一个硕大无比的拳罡配合着浩荡黄河,向虎金毒蟾攻去! “呱!” 森林中飞沙走石,泥土飞扬,数百根古木齐腰折断,整座大山一片狼藉,一声痛苦至极的哀鸣响起! 在那头毒蟾的暴怒中,叶勤高高跃起,接住半空坠落的马车,兄弟二人从容离去! …… …… “三叔,你白天施展的是什么?道法吗?” 夜幕下,逃过一劫的三人找了处空阔地带,燃起了篝火! 火焰熊熊,难掩少年瞳孔深处的震惊。犹豫再三,还是起身向着三叔请教道。 叶白衣坐在一棵腐烂倒塌的古木上,手握一根枝杈,借着火光,认认真真地在泥土上一笔一画,没有答话。 直至一幅字帖临摹完毕,才开口解答道:“那不是道法,是儒家的诗魂。” “诗魂?”叶洛上前挪动两步,蹲在三叔身旁,好奇地问道。 叶白衣抬头看了少年一眼,沉吟片刻,解释道:“我辈书生,不修道法,不重兵器,只修意!” “何为意?读书人的意气,可划三类。一为琴棋书画,二为诗词歌赋,三为法规!法规又分天地法规,为万物自然生长之法;万灵法规,为万族请命,为天地正法,为弱小求生存;道理法规,坚守内心道义,只求无愧于己,无愧于人,念头通达!” “故而,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法规便为我辈立身之本!例如书法,毛毫挥之,即书生兵器,上可攻伐迎敌,下可驱邪降秽,兼修道法,亦可画符行阵!而诗词歌赋,就是我所谓的诗魂,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然也有天地大道!至于道理法规,就不是我等书生能知晓的,那是夫子和大先生那种境界的大学问者所涉及的!” 话至此处,饶是一向云淡风轻的叶家白衣,亦心神向往之! 三叔的一席话,仿佛在少年眼中打开了一幅幅神奇的画卷。 画中瑰丽奇秀,有书法大家手持毛毫,一笔一画勾连天地正气,独战群雄。或阵或符,在天地间摹刻,书写心中大道。 有一身正气的教书夫子,满腹经纶,写一篇锦绣诗词,让天地为其喝彩!更一言退妖魔,一法诛邪破秽。 更有那才气冲天,贯穿星河的书院大先生,一念风云动,一言法相随!念头通达,直达天听! “别想了,你不合适!”就在少年满目期许,心怀无限畅想之时。叶白衣将手中树枝往火堆中一抛,无情打击道。 “为什么啊?”少年闻言,激动地站起身,满脸不服气! “因为你小时候说过,长大了要当大将军!”叶白衣大笑两声。 “我……” “哈哈哈!”在少年哑口无言时,叶勤拎着清洗过的猎物,从丛林黑暗处走出,开怀大笑! 路过少年身畔,叶勤单手揉了揉少年乱糟糟的头发,咧嘴笑道:“别急,让你三叔把话说完!” 然后走到火堆旁,捡起几根粗壮的树枝,熟练地支起烤架。 一只野獐子,两只野兔,皮毛被处理干净。叶勤将它们用树枝串透,慢悠悠地翻转烘烤。 “三哥,有口福了,打猎的时候碰巧遇到棵野花椒树,有些年头了,估计都快成精了!” 一边说着,叶勤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把花椒果子。手掌轻轻一震,果子瞬间碎成粉末,麻溜地在野味上涂抹均匀。 “小叶洛,车厢里有些盐巴,还有咸阳城观海楼的秘制五香粉,帮我拿来!” 火光旁,片刻间,便有淡淡香气四溢。叶勤小心翼翼地翻转,控制着火候,开口吩咐道。 话音落后,却久久不见回复。 叶勤诧异地抬起头,却见自家侄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家三哥。 放在平日,对于饕餮四叔的手艺,叶洛可谓垂涎欲滴,但此刻,置若罔闻,整个心神都被儒家大道所吸引! 叶勤不由得好气又好笑,开口问道:“你不想问问四叔的手段吗?” “一点也不风流!”少年兴致索然。 叶勤闻言,眼睛瞪起,没好气道:“你以为修道界就光你三叔这些书生吗?你这个井底蛙知道什么是武夫吗?什么是修道五大体系吗?” 第5章 公子姜苛 “滋啦!滋啦!” 皓月当空下,三只野味经过长达一个时辰的小火慢烤已经金黄流油,散发出令人食欲大增的香气。 油脂缓慢滴落,在篝火上燃起朵朵火花,映照得三人面庞通红。 “你没给它薅秃吧?”轻嗅火堆上芬芳浓烈的香气,叶白衣轻声笑道。 叶勤从怀中摸索出一个布袋,晃了晃袋里的野花椒,嘿嘿笑道:“哪能啊,一丢丢。毕竟它也不易,在这大山苦熬这么多年月,才稍微有点气候!” 叶白衣扫了一眼,估摸着分量,轻声道:“上了年岁的草木精怪,可不多见,拿到仙门里也能换几块灵石!” 叶勤假装慌了神,忙摆摆手,往怀中塞去,道:“我可不卖,这种好东西,回去让观海楼掌勺的大师傅给我炮制一番,可是上等的香料!” 一旁的叶洛,望着闲谈的二人,急得抓耳挠腮。 叶白衣坐在篝火后,好笑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帮腔。 “四叔……”叶洛压制不住内心的渴望,上前开口,一脸谄媚。 叶勤轻轻翻转食物,置若罔闻。 鼻头深吸一口,满鼻喷香,摇头晃脑道:“好东西啊,好东西,等这道友成了精,我可要再来讨点果子。” “四叔!”少年讨好一笑,下一瞬眼珠一转,想到什么,快步向马车走去! 盐巴细腻地撒在食物的表面,本就香气逼人的野味更加令人食欲大动。 叶洛从金黄流油的野獐子上,用力割下一条冒着油脂的后腿,想了想,又切掉半只野兔,用大木签串起,满脸讨好地递向四叔。 在叶白衣的似笑非笑中,又转身继续切割,同样用木签串好,小心翼翼地放在叶白衣手中,笑道:“三叔,这是您的!” 然后,一路小跑到叶勤身旁,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从怀中掏出酒囊,拔开木塞,高高地举起,恭敬地道:“您喝这!” “借庙前花献殿内佛?”叶勤猛翻了翻白眼,道:“不可取!不可取!” 却还是抬手接过。 又用下巴朝火堆方向,指了指,含糊不清地嘟囔道:“吃吧!” 早已饥肠辘辘的少年,自是不再客气,手撕半只野兔,大快朵颐起来。 在叶洛狼吞虎咽中,叶勤大啃一口獐肉,猛灌一口烈酒,娓娓道来。 “我和你三叔方才聊的是妖,你白日所遇的杂毛鸟和我刚才提到的花椒树一样,都为后天境,没有化俗,自然也称不上妖兽。只不过,草木精怪更难!化妖时,常伴雷劫,难以化形。” 话到一半,他顿了顿,看了兄长一眼,接着道:“我和你三叔讨论过,那鹰之所以能引风雷动,发出一丝妖兽之力,多半是仙门里豢养的仙禽,常年服食丹药,同时肉身应含有一丝大妖血脉!” “何谓大妖?无论是这十万大山,还是更南方的妖兽天国,都和东土仙门用的是同一种境界划分,只是体系略有不同。所谓大妖,即五境上境修为的大成者,最少也要跨过长安境门槛!” “修道五大体系,涵盖的是东方修道界内所有的修炼主枝。无论是阵修,丹修,剑修,都必修此五法!” “这五大体系分别为:道法,兵修,书院,禅宗,还有我所习武道!” “其中三种,因我北方灵气短缺,和仙门接触较少,我也只是略知一二。我详细和你介绍我走的武夫之道,让你提前有个准备!” “武道,信奉本体为主,人体七窍,十二经脉,三百六十二穴位,自含洞天,为先天宝藏。吾辈所修,即一一打开这些珍藏,成就大道之身!所谓,大道藏吾身,我自为神明!小成之时,就可破碎虚空,羽化成仙,此方世界留你不得。故而,我辈修士,一直自诩潜质可比肩先天。当然,先天是个啥,我也不清楚!我也不过是个一阶武夫。至于书院,还是让你三叔细说吧!反正你对那个更有兴致!” 叶勤咂摸了口酒,舒服地打出个饱嗝! 不同于二人的狼吞虎咽,叶白衣的吃法就要温和许多,细嚼慢咽,不疾不徐。 他将手中食物放在一旁,思索片刻,沉吟道:“现如今书院,不同于君子六艺时期的周王朝官学,所修只有一学!以旧儒学为主,法学为辅,阴阳五行为框架的新儒学。我辈书生,也称之为儒生。” “新儒学即我书院中心思想,立身之本,一切术法的源头。以?仁、义、礼、智、信、恕、忠、孝、悌?????????????????????????????????????????????????????????????????????????????????????????,为核心思想。至于书院所修三意,我之前和你提过。” “三叔,我想问一下,整片世界东土灵气最盛,仙门内可谓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北地凡尘俗世,灵气短缺,自古被仙家放弃。南岭归属妖兽天国,所修都是血脉妖法。那西域呢?这么大的疆域,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叶洛在脑海中将所闻知识归纳消化,随后提出疑惑。 话落,火堆旁突然寂静下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气氛在无声流淌。 隔着篝火,叶白衣的面孔明灭不清,他深深地看了叶洛一眼,令少年内心不由得忐忑。 叶白衣嗓音低沉,道:“你以后会知道的!” …… …… 马车兜兜转转,晃晃悠悠月余,才缓缓驶出大山群。又经过一夜的坎坷崎岖,才转到新拓的官道上来。 闲来无事,一身伤势早已痊愈的叶洛,索性闭目打坐,聊胜于无地吸收着空气中淡薄的天地灵气。 一阵扑腾的动静突兀传入耳中,睁开眼,叶白衣正掀开车帷,一只额头泛白的青鸟飞入车厢内。 那青鸟灵气十足,盘旋一圈,最终停留在叶白衣肩头。 “好俊的鸟啊!”少年心性,情不自禁地将手伸了过去。 “别动!”叶白衣低声呵斥! 叶洛急忙收手,已然来不及,青鸟迅猛低头,一道残影闪过,一股剧痛从指尖传来! “嘶!”倒吸了口凉气,叶洛惊骇地朝三叔肩膀看去,只见青鸟安安静静地稳立在叶白衣肩头,仿佛一切都是错觉,什么都未发生。 只有指尖的剧痛,提醒着他,眼前的鸟儿有多么恐怖! “这是啥鸟?这么厉害!”叶洛低头细看,指尖犹如被利刃刺中,划拉出一个口子,不停出血,不由得暗暗心惊! “啥都不清楚,就敢乱摸!”叶勤嗤笑的声音从车厢外传来,“小青祖上出过大妖,别看它这么小,已经跨过妖兽门槛!” “这么厉害!”叶洛端详着面前的青鸟,惊呼出声! 小青鸟,显然灵智已开,高高地昂起头颅,眼神里满是嘲弄! 叶白衣动作轻柔地点了点青鸟额头,投喂一颗丹药,然后自青鸟爪尖拆下竹筒。 “三叔在查那群青衣人?”叶洛灵机一动,开口问道。 对于那群将自己险些逼入绝境,训练有素的青衣人,叶洛记忆犹新,现在回想起来,后背都隐隐作痛! 特别是那引动风雷的苍鹰,简直给他打开了修道界的大门! “有些疑惑!”叶白衣阅着手中密信,耐心解释道:“一群后天境的斥候,可没有一个王朝能培养起来!” “东土?这场武斗不是仙门公认的吗?” “凡人不与神仙斗,要未雨绸缪!偌大的仙门世界,总归会有那么几个不择手段的!”叶白衣轻声笑道,扬了扬手,手中密信已碎成粉末,随风飘散。 叶洛抬头望去,三叔虽在笑,但是眼中却有寒芒闪动。被人险些寻至祖村,俨然已经让他动了真怒! …… …… 麦城,原名青山关,旧鲁国边城。溱灭鲁后,因此地毗邻南疆大山,灵气较盛,盛产灵麦,深受咸阳城喜爱,故更名麦城。 与大齐边土接壤,是大溱王朝最重要粮城之一! 明媚四月,杨柳依依,道路旁一片绿油油的盎然景象。 和风吹拂,温暖宜人,空气都透着春日的新意。 叶洛从车窗望去,大道旁一片片麦苗田,生机盎然。宛若广袤田野上,一条条细嫩的绿色丝带,望之心旷神怡,心胸都为之开阔! “无边绿锦织云机,全幅青罗作地衣。个是农家真富贵,雪花销尽麦苗肥。”连叶白衣都心情大好,摇头晃脑,轻声吟诵。 叶勤斜靠着车厢,也心神舒缓,举着酒囊,一口一口灌着,马鞭晃悠悠地挥舞着。 临近关口,除当地贩夫走卒外,商贾车队也渐渐多了起来。 甚至有背负刀剑的武林侠客,也展露踪迹,或骑于高头大马之上,呼朋唤友呼啸而去,或独往独行,斗笠遮面,来去匆匆! 毗邻十万大山外围,灵物众多,草木旺盛,多奇珍异果,稀奇兽种。虽被仙门所轻视,但在世俗王朝,却是难得的珍宝。 故而,多商贾武士,或进山采药,寻购异果,或捕捉奇物,采集兽料。 围此麦城,贸易繁荣,商贾云集,草莽侠士亦络绎不绝! 当然,大山深处亦有仙人所向往的物华天宝,奇石异料,灵药妖兽,但这都不是凡人世俗所能接触的了。 偶有意外,流落到大山外围,都会引起一场场血腥争夺。甚至能改变得宝者一生的命运,被仙人破例收徒! 这些市井间流传的故事,多为杜撰,早已不可考量,但依旧造就了麦城集市火爆的状况。 叶洛听四叔亲口所述这些民间轶事,对眼下车水马龙的景象,自然有了更直观地认识。 “四叔,前面好像有些状况?” 后天境后期,几近凡俗顶峰,再进一步,便可步入修道门槛。眼光已然和凡俗相差甚大。 叶洛眸中氤氲雾气流过,数里之外的场景模糊可见,关口处人声嘈杂,隐隐有两拨人马拔刀对峙,地面似被鲜血浸染,通红一片。 叶勤一拍马背,飞腾而起,不顾四周行人阵阵惊呼,脚下有波纹闪烁,短暂驻足半空。 眼中两道金光直射而出,远处城门口景象历历在目。 细细观望后,叶勤的脸色慢慢变得铁青。衣衫在半空中剧烈抖动,发出阵阵空爆声,显示他内心的愤怒! 他一声不吭,直坠而下! “砰!” 马车承受不住,发出一声巨响,四分五裂,道路旁行人纷纷躲闪。 拉车的马驹也深受大惊,发出一声哀嚎! 叶洛自碎裂的木板间,翻身跃起,抖了抖尘土,暗自咋舌。 神色也开始严肃起来,能让四叔如此动怒,显然城门口有不小的状况发生! 叶白衣站立道路中间,四周有数不尽的黑色小字闪耀,将烟尘隔绝在外。 他转身向着叶勤望去,神色也渐渐凝重,目中有寒光掠过。 显然兄弟二人,对远处情景早有预料,但事情的严重,还是令其内心不可避免地起了怒火! “过线了吧?” 话语低沉,令路上众人内心都掀起一股寒意。叶白衣的身影渐渐模糊,下一刻,便出现在百米之外! “好大的狗胆!” 紧随其后,一声咆哮震撼山野,路畔山林野鸟飞散,官道行人纷纷捂耳,痛苦呕吐,数里外的城门口都清晰可闻! 叶勤怒发冲冠,用力一踏地面,冲天而起,直奔城门而去! 叶洛看了眼四周瘫软的众人,双手抱拳,惭愧一礼。匆忙收拾行李,跃上大马,扬长而去。 …… …… 大地开裂,烟尘四起,一道裂缝从叶勤脚下弥漫至城门处,城墙倒塌大半! 城门口,商贾侠士,贩夫走卒,正在疯狂逃窜,不敢久留。 视野中拔刀相向的两方兵卒,其中一方正大汗淋漓地跪伏在面色铁青的叶勤脚下。 匆匆赶来的叶洛,一跃跳下大马,顺着一旁面色森寒的叶白衣目光看去,脸色也瞬间铁青起来。 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甚至让他忍不住想大吼出声。 城楼外竖着一个旗杆,高高地吊着一个披头散发的汉子,那汉子赤身裸体,模样凄惨,本该健硕有力的肌体上,遍布血淋淋的伤痕。 有的伤口已经凝固,有的却深可见骨,依旧在不停出血,顺着遍体鳞伤的躯体流下,在地面形成一朵朵血花。 那汉子低着头颅,早已昏死过去,身体却疼得依旧在抽搐。 远处,有一群粗布麻衣的农夫,用力转动着一个石磨,石磨上绑着的绳索,赫然连接着汉子的脖颈。 随着他们的用力搅动,脖颈处缠绕的绳索随之收缩,磨出道道血色痕迹。 城楼上,一群青甲军士,笑眯眯地望着这边景象。慢慢折磨,显然打算把一位将军活活吊死。 “王叔!”叶洛握紧拳头,紧咬牙齿,一股悲愤弥漫心头,恨不得立即冲杀过去! 王猛,王叱虎,溱齐边境玄策军重将,率左翼骑军镇守于虎贲平原。 大溱王朝十八位封号将军之一,封号镇野! 这位赤身裸体,大庭广众之下受尽欺辱的军伍汉子,除一身显赫军功,更是溱王最早的追随者之一,叶洛对他自然极为熟稔。 自打记事起,这位寡言少语的将军,也一直将他以子侄相待,常将幼时小叶洛高举在肩头。 “王叔叔……”看着记忆中一贯强势凶猛的长辈,沦落至此,叶洛不由得眼眶通红。 “你是此城守将?可知王猛为何擅离职守,出现在麦城?”叶勤扫视眼前乌泱泱一片的兵卒,眼神冷厉! 披一身沉重黑色铁甲,跪伏在地瑟瑟发抖的裨将,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叶洛一眼,低头应道:“禀勤王君上,将军听闻小殿下回京会路过此地!所以……” 叶洛闻言,心中更是发堵,但仍把握分寸,双拳紧握,将希冀的目光投向一旁叶白衣! “大齐王朝这是准备提前开战吗?”叶白衣脸色铁青上前,目光如炬,冷冷盯向城楼上一群人。 “听闻大溱琴王才华横溢,风华无双,今日一见,果然是不凡!” 城上一群青甲军士齐刷刷退开,一位锦袍华丽的少年公子轻笑走出。 他迈步到城墙边缘,双手撑着垛口,居高临下,笑眯眯地俯视,道:“琴王言重了,本公子不过带了数十扈从,来这南疆边缘游猎罢了。怎料想,王将军也在此城,一见面就要擒杀我等!” 叶白衣冷眼扫去,一身气息绽放,城门处掀起漫天尘土,他于风暴中,一步步向城门大步走去。 那公子身后,一众青甲军士顿时如临大敌,将其牢牢护住。 少年公子嬉笑挥手,斥退左右,毫不畏惧,镇定自若! 身旁一位青甲军士见状上前,鹰视狼步,眼神狠戾,凶恶地与叶白衣对视! “大将黄宏!”叶白衣眉头一皱,倏地止住脚步。 叶洛见状心中一紧,连向城头看去。 午时的阳光下,斑驳的城墙上,满是刀斧洗礼的痕迹。一位中年武夫站立在墙头,没有披甲,一身灰色劲装,眼神孤傲冷漠,透着股凶残! 叶洛心中凛然,暗自思量,一位王朝大将敢千里迢迢潜入敌朝边城,更是擒获边境重将,显然有备而来! 念及此处,叶洛担忧地朝叶白衣看去。 叶白衣心头略微沉重,收敛心神,第一次正视城头上的公子哥。 那少年比他亲侄年长一二,行为轻佻,与他嬉笑对视,竟毫不畏怯! 双方人马对峙,剑拔弩张。 半晌后,叶白衣突然笑道:“齐王三子,公子姜苛?既然是叱虎不懂礼数,冒犯公子,孤愿以这座麦城作为赔偿!” 第6章 城门对峙 嘈乱混杂的城门处,随着琴王话语传出,空气都仿佛静止下来。 公子姜苛站立在城头,神情一怔,随后面色阴晴不定,显然内心极为挣扎! 连护卫在一旁的冷傲大将,都脸色动容,内心颇为心动! “君上!”一直跪伏在地不敢起身的裨将,猛然抬头震惊道。 “有你说话的份吗?”叶勤在一旁震怒,冷视裨将,目光慑人,叱声喝道。 “三叔!” 这座原名青山关的麦城,是前往大泽祖村的必经之路,绝不允许沦落外人之手。当年攻下鲁国这座边城,无数大溱将士在此埋骨。 叶洛上前争辩,叶白衣回首望去,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 叶洛心神一凝,不再言语。 “哦,这位小兄弟是大溱武斗的人选吧?何不让这小兄弟上前一叙!”麦城城头上,公子姜苛微眯着眼,见着叶洛,极为新奇。 叶洛抬首向城头看去,对方饶有兴致地盯着他,那目光让他极不舒服,微笑中藏着狠辣,像是在俯视猎物。 叶洛眸光愤恨地与姜苛对视,毫不掩饰内心的滔天火气。 “这是孤的侄儿,年龄尚小,担不得武斗大任!”叶白衣矢口否认,接着商议道:“姜公子意下如何?” “琴王真是好大的魄力!”公子姜苛颇为唏嘘,一声长叹道:“可惜,王将军与我除私仇外,还有国仇啊!这座麦城本该就属于我大齐王朝的!” 他摩挲冰冷坚硬的城墙石,恨声道:“若我没有记错,是我大齐最先攻克这座青山关,我父王都准备在朝堂上大封诸军。怎料想,两军对垒之际,堂堂的玄策军左翼骑军主将,竟领步卒深入南疆,奇袭这座青山关,真是好大的本事!” 姜苛身旁的大将黄宏也眼神森冷,那场边境之争,倾注王朝心血,敌军的每一个将领,都在军方的算计推测之中。 怎料想,一翼骑军主帅,竟能金蝉脱壳,领一群步卒,深入南疆大山,绕后奇袭了这座青山关。 这在整个大齐王朝境内掀起了轩然大波,是整个边境大军的耻辱! 叶白衣长身玉立,气质一向儒雅温和,此时却脸色冷冽下来! 他收敛起笑容,淡淡道:“一个大将黄宏可不够!公子就不怕走不出这座麦城!” 站立在叶白衣身后的叶洛,眼露精芒,内心跃跃欲试,他看见三叔负于身后的右手在散发着点点光芒。 那光芒闪烁勾勒,在凌空书写! 叶洛连忙收敛心神,保持镇静,谨防城头敌军看出端倪。 “哈!哈!哈哈!你是在威胁我!”阴冷的年轻公子手扶额头狂笑,冲后招了招手。 护卫在旁的军士,从背后取下箭弓,小步上前,弯腰恭敬地递了过去。 公子姜苛微笑接过,运气于臂,军伍制式铁弓瞬间形如满月,看都没看上一眼,一支利箭向着斜前方激射而去! “哥!” 远处城门口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姜苛冷眼望向那群瑟瑟发抖的农夫,冷漠开口道:“一炷香内,王猛要是没死,你们都得死!” 话毕,有军士上前,于城垛口点燃一支长香! 石磨旁,一个粗布麻衣的青壮汉子,抱着尸体嚎啕大哭,兄长被利箭所贯穿,鲜血在顷刻间染红地面。 身旁同村近邻,身躯都在止不住地颤栗,冷汗直流,内心被恐惧填满。 他们朝城头看去,那位少年公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灿烂炫目,却像魔鬼般盘踞在他们心尖。 城垛口,那缓缓升起的袅袅香烟,像是阎罗爷的催命符。 一群农夫用力拉扯起同伴,发狂般地转动那个石磨,背后死亡之鞭在疯狂抽打! 随着石磨的急速转动,被吊于城头的王猛,脖颈间的绳索也在急剧收缩,昏迷中仍在本能挣扎! 公子姜苛冷眼站在城头,犹不满足,放下箭弓,旁边军士迅速递去一根长鞭! 他运气拂过,用力挥舞,长鞭在空气中“啪”的一声,响起爆鸣,然后使劲抽打在大溱重将身躯上! “啊!” 一声痛彻心扉的惨叫响彻城门,将军王猛疼痛得醒来,他全身上下在不停抽搐,鲜血一直在滴落,哪怕是破境的武夫,也濒临死亡边缘! “王叔!” 叶洛怒火冲天,身躯抑制不住地抖动,他拼命压制满腔怒火,感觉胸膛都要炸开! “叱虎!” 大溱君王叶勤双拳紧握,捏得咯吱作响,他望向那具血淋淋的躯体,痛惜夹着难过。 王猛虚弱抬头,远远朝向这边望了一眼,“君上!” 声音低微,头颅一沉,又昏迷过去! “够了!” 叶白衣震怒,大声呵斥,一身气息绽放,天地交感,城门旁温度骤降,起了一层寒霜! “你以为,一个青神山沐家,就能护得住你周全吗?” 叶白衣长发向后疯狂摆动,全身白芒大放,天地正气向他蜂蛹而来,他望向城头,声音冰寒! “哦!你知道我沐家?” 一个留着两撇山羊须的消瘦男子,从一群军士身后走出,中年相貌,俯视场间众人,高高在上! “不过是仙门里一个不入流的世家,真当自己是神仙了,也敢插手我大溱的斗争!” 叶白衣一扫往日儒雅随和形象,回归本质,大溱三王之一,一个铁血君王的气息! 气吞山河,横扫诸国,一个霸气绝伦的王朝主导者! “敢辱我沐家!找死!” 城头上,沐家中年修士,眼冒寒光,冷冷开口! 他没有多言,既然已经暴露,不如大开杀戒,灭掉所有知情者! 山羊须男子双手结印,一道巨大印记打向青天。顿时,狂风拂面,城门处飞沙走石! 一只比叶洛在十万大山中所遇,体型更加庞大的凶禽,出现在青冥! 那凶禽,鸟喙如钩,双爪在阳光下闪着锋利的寒芒,在高空盘旋,准备俯冲直下,迅猛扑杀! “动手!”叶白衣一声大喝! 下一刻,叶勤如离弦之箭,冲天而起,一脚踏向大将黄宏! 早已怒火中烧的叶洛,脚下青光闪过,直奔城门,踩踏城墙,凌空跃起,欲救下悬挂在旗杆上的王猛! “哧!” 长鞭急剧划过空气,公子姜苛挥舞兵器从城墙一跃而下,将他半路拦住! “当!” 叶洛体表暗金色光芒流过,金钟虚影一晃而过,硬扛一记,愤恨望去! “凭你也想救他?”齐王朝的贵公子眉毛一挑,颇为不屑道:“王猛这条命我收定了!” “王叔的仇,我替他报!”叶洛目光仇视,声音低沉,没有废话,双拳发光,流动莫名光泽,欺身上前。 “哐!” 长鞭在真元加持下,威势绝伦,如长枪舞过虚空,刚猛霸烈,对轰拳光,如金石交击,铿锵作响! 叶洛招式大开大合,拳下有雷光闪烁,脚尖亦有电芒闪过,他不躲不避,拳势汹涌,带起道道残影,与长鞭不停对击! “噼!啪!” 空气中不时有爆炸声音响起,他五指猛然张开,变拳为掌,如轻风拂过飘零秋叶,在虚空划出玄妙的痕迹,试图将长鞭握于手中。 落叶掌,凡俗武林一等一的绝学。对于志在仙途的少年来说,这三年来,一身凡人武学,早已烂熟于心,练无可练。 他眉眼发光,神采奕奕,强大而自信, 一直猛烈对击,就是为关键时刻,化腐朽为神奇,一击必中,以柔克刚! “哧!” 少年眉头皱起,关键时刻,长鞭如毒蛇窜动,瞬间软化,缠绕在他手臂之上,直奔脖颈而去。 哪怕他第一时间发觉,手臂真气暴涨,也还是在肩膀处留下一道深深印痕! 叶洛心中警惕,公子姜苛远不像他表现得那般轻狂,一身鞭法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时钢时柔,钢时如长枪棍棒,声势浩大,力大无匹。柔时如腾蛇出击,看似软弱无力,却能在间不容发之际给人致命一击。 叶洛心头沉重,只怕一时三刻,拿不下姜苛,反而误了王猛性命! 他退后两步,暂缓强攻,谨慎戒备,朝四叔望去! 另一边,叶勤和大将黄宏凶猛对击,那片战场通红一片!那是强大的血气映照,气血强盛至极的体验! 叶勤全身青筋暴起,血气缠绕体外,体型亦随之增大,那是武夫秘法,巨灵之术! 他双拳发光,急速挥动,空气中能看见燃烧的焦痕,那是极致的速度,带来的摩擦! 显然叶勤打出了火气,一拳更甚一拳,城墙如纸糊一般,不断崩塌倒下! 而大将黄宏,就在城墙上不停辗转腾挪,双掌如玄铁,坚不可摧,震撼人的心神。 他全身黑光环绕,遥遥牵引着叶勤的巨灵血气。毫不退缩,掌掌到肉,与叶勤的血拳凶猛碰撞。 掌间亦有黑光缠绕,叶勤外溢的气血,没给他带来一丝一毫的影响,均被他如深渊一般吞噬。 两位一阶武夫之间的战斗,声势浩大,暗劲汹涌。所过之处,城墙大面积坍塌,一群青甲军士仓皇后退,怕被席卷进去。 至于那群拉磨农夫,均已趁乱逃离。 遥远处,叶白衣站立城门中心,冷眼旁观。头顶的凶禽,蓄势完毕,他却视若无睹! “唳!” 凶禽扑杀而下,凶唳的鸣叫,响彻整座山城,城外山林,野鸟大面积飞离,纷纷逃窜! 地面上,刮起一层层尘土,霎时间,飞沙走石,灰尘缭绕,天地瞬间暗淡下来! 叶白衣站在风暴中心,右手抬起,缓慢书写,手指尖光芒万丈,酝酿很久的字符,已慢慢趋于完善! 城头上,沐家修士,眼神森冷,没有插手左右战斗。 他双手快速挥动,打出一个个印记,印记悬浮在身前,凝儿不散,彼此间缓慢融合,一个更大的灵印在徐徐生成! 俨然这个灵印极其强大,需要不同印记组合酿成。随着灵元的注入,那灵印爆发出耀眼眩目的青光,一只燃烧熊熊青焰的猛禽在其中游弋,散发着惊人的波动,发出一声声高昂的啼叫! 这神奇的一幕,自然引起身后一众青甲军士的惊呼,看着前方的仙师背影,深深敬畏。 沐家山羊须修士,眼神火热,望着冲天而降的凶禽,将虚空中的印记,运力打了出去! “唳!” 灵印直中凶禽,神妙的一幕发生。 那只本体灰褐色的庞大凶禽,此时脱胎换骨,身形急剧缩小,爆发出震人心魄的青色火焰! 火光冲天,光彩夺目,来势汹汹,撼天动地。 “唳!” 凶禽扑杀凶悍,速度更疾更快,爆发出一声更胜一声的凶唳啼鸣,眼神残暴,务求一击必杀! 离叶白衣头顶愈来愈近! “三叔!” 遥遥关注这边的叶洛,心神揪紧,惊呼出声。双腿间青光急速流转,欲前往支援! “啪!” 长鞭如噬人的毒蛇,带着锋锐的寒芒,直奔他面门抽来! “小子,就凭你们也敢和仙师斗,不知死活!”公子姜苛猛烈攻来,将他拦住! 战场中央,叶白衣全身心神都凝聚在指尖的光符中,手指犹如承受千斤之重,使他精神高度集中,不敢出现一丝一毫的懈怠,缓慢沉重地勾勒! 头顶凶禽携一片青焰,惊天动地,扑杀落下,叶白衣无暇理会。 关键时刻,一只额头泛白的青鸟,从叶白衣袖口飞出。那青鸟虽小,一声嘹亮的啼叫,却传出整座山城! 肉眼可见,空气中荡漾起一层波澜,远处飞散逃离的鸟群,承受不住威压,簌簌坠下! 那凶禽如临大敌,妖躯火焰凌乱,双翼如刀狠狠扇落! 第7章 井字符 “呖!” 声音清脆,嘹亮悠扬,如龙吟虎啸一般,振聋发聩! 早已逃散远方的山林群鸟,均承受不住威压,簌簌如雨落。 那沐家修士呼唤来的凶禽,亦深受压迫,如临大敌! 自叶白衣袖口蹿出的青鸟,眼神清亮,斗志昂扬,面对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青焰,无畏且坚定! 凶禽翅膀扇动间,青焰熊熊燃烧。青鸟竟一往无前,从一片火海中横穿而过,猛烈撞击在凶禽袭来的羽翼之上! “唳!” 哀声痛鸣,响彻云霄。那凶禽翅膀急速扇动,惊惧后退,身体外缭绕的青焰纷飞,羽毛凋零。 它高悬在青冥,眼神震撼,一时半刻竟不敢俯冲而下!人性化地眨动鹰目,心神颤抖。 身为妖兽,通开灵智!两者间,体型相差甚大,凶禽却犹如被巨弩击中,若无御兽印加持,怕是被击穿躯体,血溅长空! 它惊惧地盘旋在苍穹,发出一声声啼鸣。 反观小青鸟,竟未受到丝毫伤害,反而如鱼得水般沐浴着青色光焰,发出一声声畅快的鸣叫。 “小青,这么厉害!” 城门处,叶洛瞠目结舌,有些哑然,本以为四叔夸大其词,结果还是小觑了它。 颇为震惊的少年郎,感觉深受打击,想我七尺男儿,还不如一只鸟? 叶洛真气鼓荡,转而凶狠地向公子姜苛攻去! “青凰种!” 麦城古城头,沐家的修士,眼神火热,贪婪地死盯半空中骄傲啼鸣的青鸟。 他喷出一口精血,双手带出道道残影,掐诀挥印,一枚血红色的灵印加速成型! 然后右手抬起一震,衣袖间隐约有瓶瓶罐罐碎裂声音响起! 沐家修士食中双指并拢,一堆五颜六色的液体,自袖口处飞出,缠绕在指尖之上! 那堆液体,红色的犹如鲜血,血气腥臭,却带着火焰的光彩,炽热夺目。 蓝色的芳香扑鼻,迷惑人的心弦。绿色的,瘆人心魄,令人毛骨悚然! “红腹锦鸡的真血,星芝的些许粉末,加上狂暴妖藤的汁液,拼了!” 修士喃喃自语,心中发狠,虚空书画,印刻诡异的纹络,加持于灵印之上! 他一边动身飞下,赶赴战场。一边将由红转黑的灵印,打向苍穹凶禽! “真舒服啊!” 白云上端,那凶禽竟然口吐人言,一身青焰疯狂抖动,身躯剧烈摇摆,开始激烈蜕变。 体型大幅度缩小,似要化形成人! 青鸟小青警惕地望着云霄,缓缓退至叶白衣肩头! 风暴正中的叶白衣,无暇理会头顶诡异凶险的大动静,依旧死死地盯着手中的字符。 随着最后一笔的勾勒完成,顿时一道炫耀夺目的白光绽放,穿透整片尘雾,大放光明! 叶白衣冷漠地望向横穿整片战场飞跃而来的沐家修士,将手中字符沉稳有力地向地面打去。 “哗!” 大地开裂,水花声四溢,地下水龙脉被震裂,汪洋大水冲破地表,将整片战场冲散,划分开来,形成一堵堵水墙。 叶洛好奇地伸手摸向身后突兀出现的水墙,满是愕然。 水墙柔软而又坚韧,公子姜苛从他耳畔扫过的猛烈一击,竟未对水墙留下丝毫痕迹! 少年抬头望了眼旗杆上被水球包裹护住的王猛,长舒了一口气。 遥远处,已打至城墙边缘的叶勤,也不再投鼠忌器,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大笑着加快攻势! 一时间,拳光无匹,血气充沛,隐有风雷炸响,打得大将黄宏连连退却。 “这么大的手笔!灵元都透支了吧!”沐家的修士站在叶白衣不远处,触摸水墙,啧啧称赞道:“倒是小觑你了,一个凡俗王朝的君主竟有如此能耐!” 话风一转,他又嗤笑道:“你是怕我对他们出手?虽然我看不上这些凡夫俗子,但还是很乐意看着鹰二屠杀他们!” 叶白衣朝城楼上的大水球遥遥看上一眼,不惧威胁,口服一枚丹药,直接闭目打坐,语气淡然道:“这段时间,足够小青击杀你!” 一旁小青鸟站立在叶白衣肩头,叽喳叫唤,骄傲而自得。 若有修士从高空俯瞰望下,会发现大地上呈现出一个巨大的“井”字,城楼上遍体鳞伤的那位王将军,正处在“井”字正中,被一个巨大的水球牢牢包裹。 “井”字的左上角,叶勤和大将黄宏鏖战正酣,双方你来我往,打出了火气。 “井”字的右边,公子姜苛手持长鞭,鞭法诡异莫测,一次次击退叶洛。 而“井”字的下边,则是画符人叶白衣,盘膝坐在地面,与沐家修士对峙。 “其实你我之间,没必要生死大战!”沐家的中年修士,手摸山羊胡须,眼神火热,盯着小青鸟道:“只要你将这只青凰种给我,我保证立马退去!不再插手溱齐间的战争!” 还没待叶白衣开口应答,小青鄙夷地瞥去一眼,径直一爪子蹬去。 那沐家修士竟然闪身躲过,不敢徒手抓捕,显然对小青鸟知之甚深,没有大意。 他忌惮地扫了眼半空飞舞的青鸟,继续问询,道:“琴王君上,意下如何!” 叶白衣睁眸,好笑地看着空中跃跃欲试的小青,张口询问道:“还不知仙师大名!是青神山沐家哪一系?” 沐家山羊须修士,眼中喜色一闪而过,轻笑道:“好说好说!沐家火脉,沐阳子!” “哦!原来是火脉的仙师!”叶白衣作恍然大悟状,蓦地面色一冷,寒声道:“他日我大溱一统北方后,定要血洗你沐家火脉全支!” “放肆!”沐阳子手指叶白衣,胡须上下抖动,气急而笑道:“就凭你?尔等凡人?” “不,凭孤的侄儿!”阳光下白衣猎猎的叶白衣面带骄傲,神采飞扬,发丝都在散发光芒。 “那孩子?”意料之外的结果让沐阳子异常诧异,他开口嘲笑道:“我刚才遥遥望上一眼,后天境的修为,武斗时能不能活下去,都不一定!” “孤相信他!”琴王叶白衣强烈自信,话语坚定道。 “那我现在就去杀了他!”沐阳子哂然一笑,杀气腾腾地对着高空吩咐道:“鹰二,给我杀了那小子!” “你叫唤个啥!” 出乎场间众人的意料,一道残暴凶恶的声音响起,化形成功的凶禽,竟公然违背沐阳子命令! 他从云霄飞下,展开一双宽大的羽翼,带着狂风,呼啸而至! 化形后的身躯修长,肌体健壮有力,沐浴着青色光焰,鹰鼻凸出,眼神锐利,眼角边还生长着紫青色花纹。 他狠狠地瞪向沐阳子,冷声道:“沐阳子,你可是奴役了我整整三十年!我这一群兄弟姐妹,只有我熬炼了下来!” 水墙边缘,青神山火系的御兽师面色难看,眼神阴鸷,冷喝道:“孽畜!你以为化形,我就拿你不得?” 费了他一番大心血,掏空家底,才使这孽畜化形,竟敢噬主! 沐阳子双眸充斥杀意,死死盯着鹰二,斥责道:“不知死活的东西!不过是一道蜕神符,就敢忤逆我!信不信,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伴随沐阳子一声冷哼,凶禽鹰二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它捂着心脏,在半空胡乱扑腾,感觉心脏悸动起伏,要炸开。 沐阳子指尖跳动着一个红色光符,符中一只苍鹰血影在翱翔,那血影身躯上隐隐有一道血气红线连向鹰二的胸膛。 “你以为化形破境就能磨灭我沐家的御兽印?那我沐家,何以坐得青神山第一御兽世家!” 沐阳子眼神冷酷,漠视鹰二仇恨的目光,大手一挥,不容抗拒道:“不想死,就去给我杀了他!” “哼!”凶禽鹰二不甘地冷哼一声,震动双翼,掀起一片火光,冲霄直上,准备赶往另一处战场,击杀叶洛! “呖!” 小青自叶白衣肩头飞起,发出一声嘹亮啼鸣,如离弦之箭,迅猛凌厉,主动朝鹰二攻去,阻拦他动身! “找死!” 鹰二翱翔天穹,凶恶怒斥,转身回击,手中出现一把燃烧熊熊青焰的炎刀,凶狠地挥出! 一时间,城门上空,翎羽纷飞,两只妖禽,激烈对决! 另一边,小叶洛并不知道自己曾在生死边缘徘徊走过,是小青救了他。 他拳印发光,勇往直前。王猛已被护住,让他彻底放开了手脚,没有了后顾之忧。 “长鞭是吧!我打得你寸寸崩裂!”王猛的惨状,令少年火气上头!他心中暗自发狠,誓要出一口恶气。 真元在经脉里汹涌流淌,如江河决堤,奔流直下!他不管不顾,体外金钟光芒大放。 “当!当!当!”长鞭抽打相触声,不绝于耳! 叶洛一拳更胜一拳,拳头处真气闪烁,整个心神都投入到拳势中,真元顺着拳光绵延,恍惚间,似感触到真元间的碰撞。 他猛烈的拳罡,如同抽打在河流之上,只溅起朵朵水花。公子姜苛的真元,就像身后的水墙,柔软却坚韧,将他的刚猛之拳,软化消解。 那条长鞭本身只是凡物,却能犹如长河般绵延。 他轰击在其上的拳力,均被它柔弱细长的身躯,慢慢缓解,长鞭的每一次抖动,就像是进行一次卸力! “这是什么鞭法!”这般精妙绝伦的武学,不像是凡俗间的功法,自然让他心神震动,尤为渴望! “去死!”小叶洛对面,公子姜苛眼神疯狂,手臂急速舞动,整个人犹如一只巨大的蝴蝶在上下飞舞。 一生所学已展现得淋漓尽致,却依旧被压制,只能被动化解攻势,令姜苛恨欲狂! 他难以接受,一个年龄比他小上许多的少年,竟然如此强大!这令他嫉妒得要发狂,眼角都在充血。 姜苛仰天发出一声怒吼,道:“我到底要看看你有多少真元!” 叶洛的内心也不平静,这般强势进攻,竟未能镇压敌人,哪怕这三年来他底子打磨得异常厚重,却也禁不起如此挥霍。 他平心静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放缓攻势,去感受长鞭上的真气脉动。 一时间他连连败退,公子姜苛似感受到拳势的削弱,立马转守为攻,长鞭不再如长河般绵柔,而是在真气加持下,如长枪棍棒,刚猛坚硬。 叶洛拳势减弱,不再凶猛攻伐,身心专注,寻找长鞭的弱点,以至于接下来,险象环生! “青雷落,万物生,润物无形;赤雷落,狂风骤雨,撼天动地;黄雷落,草木凋敝,山川萧瑟;白雷落,万物枯寂,雪满人间!此为下四雷,观四季轮转,主众生杀伐!” 一声声道喝,如同雷霆炸响,打断叶洛的思绪。 城墙的另一边,叶勤以身传法,双拳高握,青天炸雷。他如天授雷神,被五光十色的雷光缠绕,双拳炽热,耀眼夺目! 他从源头演绎,从春雷挥动,一拳落下,青雷一片,遍地开花,大将黄宏全身黑光溃散,心神都为之一颤! 紧随其后,夏雷炸响,一拳落下,火光一片。黄宏胸膛护体黑光炸开,被叶勤狠狠击中,身躯瞬间穿透城墙,撞击在水墙之上! “欺人太甚!” 大将黄宏从废墟中爬起,擦拭掉嘴角溢出的鲜血,眼神冰冷。同为一阶武夫,却被当作武学教材,令他深感受辱。 他踏着城墙坍塌的巨大石块,腾跃而起,双手黑光化作火焰开始熊熊燃烧。 犹如阎罗地府的君主,沐浴不祥之焰,掌势惊世骇俗,朝叶勤攻杀! “看好了!秋雷,无边落木萧萧下!”又一声大喝,穿过水墙,炸响在叶洛耳畔。 公子姜苛也感受到事情的严重性,剩余真元毫无保留地汹涌而出,加快了攻势。 叶洛的心神已被四叔的拳法所牵引,全力防御,回首望去。 面对袭来的铁掌,叶勤勇猛迎击,挥拳砸落!黄雷爆开,大将黄宏身躯的黑色火焰,竟如风中烛火,摇摆不定,看起来颇为萧瑟。 随着另一拳落下,火焰竟直接熄灭大半。拳光破开防御,重重击打在大将黄宏脸庞之上! “啊!” 一声愤怒咆哮响彻山城,受伤的大将如同孤狼,眼神瘆人,凶残暴戾! 他的内心被烈火煎熬,让他痛苦嚎叫,无处发泄,怒不可遏! 叶勤穿过漫天灰尘,平静走来, 望着瘫坐在地的劲敌,高举拳头,淡淡地道:“该结束了!冬雷,万径人踪灭!” 一拳落下,大将黄宏全身黑炎尽熄,整个躯体结成寒冰! 有风吹拂,叶勤衣衫猎猎,举世而强大! 他回望叶洛,诠释道:“这就是奔雷的升华!七雷拳!” 第8章 落定 城门处,叶洛醍醐灌顶,奔雷技法在自主升华!心神中一道光影,高坐九重天,演绎雷法,行云布雨。 春雷落下,万物复苏,草木疯狂生长,大地迅速起了一层新意。 夏雷落下,黑云压顶,天穹为之失色, 如银瓶乍破,水浆迸!狂风暴雨冲刷世间! 秋雷落下,草木枯黄,无边萧瑟,叶片凋零,生机黯然流逝! 冬雷落,山舞银蛇,千鸟飞绝,大地万物枯寂,无边大雪冻煞人间! 叶洛如梦初醒,身心合一,跟随光影挥动。拳光划过,长鞭寸寸崩裂。 公子姜苛,全身真元溃散,瘫软于墙角! “春,青雷起,雷惊天地龙蛇蛰!” 叶洛收拳而立,心神犹自沉浸在拳光余韵中。在他的感知下,青雷拳挥出,如附骨之疽,缠绕在公子姜苛的真气之上,遍地开花! 长鞭上,大大小小的真气节点,同时爆开,一举击溃了绵延不绝的真气长河。 “这就是门后的世界吗!”叶洛喃喃自语,心神震撼,不同于凡俗武学,真正地化腐朽为神奇。 恍惚中,他的拳光受到天地雷霆的加持,与整片天地相合,一拳一势,都引动空气中游离的灵气。 哪怕他并未跨入归元的门槛,真元远未质变成灵元。只是以后天境的修为,强行撬动那片天地,偷渡来一丝灵力,竟引发如此大的威力! “你败了!”叶洛淡淡说道。 公子姜苛面色苍白,神情恍惚,一时难以接受。 叶洛神情复杂,这的确是一个劲敌,一个能让他酣畅淋漓去对战的同龄人! 轻叹一声后,叶洛面无表情地上前,用力撕扯他的外衫。 “你干什么!” 之前还孤傲不可一世的齐朝贵公子,而今疯狂挣扎,内心极度惊悚! “轰!” 叶洛二话不说,直接举拳捶下。 “你让王叔赤身裸体示于广众,今时我当如是对你!” “你!” 公子姜苛胸膛受击,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本就遭受重创的五脏六腑,伤上加伤。 经脉间残留不多的真气,彻彻底底溃散,再也提不起一丝气力! 他无暇顾及,发疯般地趴卧在地面,不愿起身,守护残留不多的衣衫! “和你对王叔造成的伤痕比,算得了什么?” 叶洛眼神逐渐冰冷,凶狠地将姜苛自地面拽起,震碎他一身衣物,恶狠狠地开口,道:“一会将你也高高吊在这城楼上,受尽旁观!” 话音刚落,身后水墙轰然倒塌。 叶洛眼神慌乱,提着手中人质,拔腿就朝另一处战场跑去! “啊!” 一声惨叫撕心裂肺,传播得很远,飘荡在战场上空,让人不寒而栗。 处在水墙当中,无法插手战斗的大溱黑甲军士,终于脱困,也急匆匆地向战场中央赶去! “井”字口,烟雾散去! 来自东方仙门内的青神山沐家修士,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口出现的大洞,眼神惶恐,骇然。 他艰难地扭头,想朝身后看去,可转到一半,就眼神溃散,低下头颅。 凶禽鹰二,自沐阳子胸膛缓缓抽出鹰爪。那只鹰爪锋利尖锐,被鲜血浸透,其上悬挂着的血珠在阳光下晶莹发光。 大仇得报,他如释重负,痛恨地看上一眼身前尸体,解脱般地长舒一口气。 鹰二抖落爪上鲜血,将妖爪化为一只修长惨白的手,深深地看了叶白衣一眼。振翅飞起,直入云霄,片刻不见踪迹! 阳光下,叶白衣白衣猎猎,风采无双,他手指尖的光芒渐渐暗去。 一旁的小青鸟燃烧着熊熊青焰,它所施展出的青凰虚影也慢慢消散。 叶白衣眼神深邃,古井无波。关键时刻,一人二鸟很有默契,突兀袭击沐阳子。使沐阳子来不及施展御兽印,便横死当场! “君上!” 一众黑甲军士距离最近,率先赶至战场,跪伏在叶白衣脚下。 他们眼神火热,崇拜而又敬畏地望向琴王,如看神明!他们的君主,雄姿英发,所向披靡,连仙人都镇杀当场。 这样一位伟大英明的君王,是大溱三位开拓者之一,让他们更加坚定心中信念! “去守着王猛,孤有话要问他!”叶白衣淡淡地扫视眼前军卒,开口吩咐道。 手中一道弧线闪过,城楼旗杆处,王猛脖颈间的绳索豁然断裂。 一旁叶勤高高跃起,将他坠下的身躯接住! “是!” 在为首裨将的带领下,一众军士大声应道,声音浩大,遮盖不住他们激荡的内心。 一众守城将士大步赶至城门口,先是对着叶勤恭敬行礼,然后分出一小队士卒,将王猛牢牢护住。 剩下人马,手持长刀,对着城墙上手足无措的一众青甲军士,大声吼道:“降者不杀!” 叶勤无视身后两拨人马的对峙,大溱将士胜券在握,不会出什么意外。 他大步流星地朝叶白衣处走去! “三叔!” 哪怕刚刚英姿勃发,勇猛战胜强敌。但总归是个少年,心性跳脱。 叶洛将手中俘虏朝地面随意一扔,欢喜地朝叶白衣冲去,狠狠地拥抱住自家三叔。 “三叔,你也太强了!特别是那个水墙,真是神仙手段啊!我决定了,要像你一样,当个书生!”叶洛心情激荡,言语混乱。 “还有你,小青,真是太厉害了!四叔果然没有骗我!” 话锋一转,又盯向叶白衣肩头的青鸟,抱起来狠狠嘬了一口! “啾!啾!啾!” 小青鸟羽翼鲜亮,闪烁着青色光芒,眼睛炯炯有神。它灵智已开,先是神情呆萌,随后羞恼起来,狠狠地朝叶洛手掌啄去。 “嘿嘿嘿!”已有前车之鉴的少年自然早有防备,让鸟喙落空。 叶白衣看着眼前少年,目露欣慰,温和地摸向叶洛头顶,轻声解释道:“那是‘井’字符!强大的不是字,是倾注的心神!每一个字都是独一无二的,但它们的作用却不是唯一的,需要你用心去感悟,用灵元勾连天地精气,平心静气地书写!” 叶洛若有所思,深深铭记。 “三叔,您没事吧?” 叶洛扫了眼横尸此地的沐阳子,回想起那种种诡异神通,不由得心神紧张,担忧地冲叶白衣又问了一句。 “我没事!”叶白衣轻笑一声,指向小青鸟,道:“你可是欠了小青一命,刚才沐阳子指使鹰二杀你,是小青将鹰二拦了下来!” 叶洛心中凛然,鹰二,就是那只化形成功的凶禽?那确实很厉害! 他又低头看了眼沐阳子的尸体,心中愤恨,我又没招你惹你! 退后一步,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给沐阳子尸体来上两脚的冲动,叶洛对着小青鸟诚心一礼,道:“谢谢你啊,小青!” “呖!呖!呖!” 小青鸟抖了抖青翠的羽毛,左右摇晃,头颅高高扬起,神情骄傲,满是自得! “行啊,小叶洛,我都听见了!”叶勤拍打着衣衫上的灰尘走来,没好气道:“不谢谢四叔?白瞎了老子刚传你的七雷拳!” 路过沐阳子尸体旁,他轻踢了一脚,将尸体翻面,令叶洛心头暗爽,开口道:“这就是沐家来人?” “沐家火系一脉,沐阳子,归元境,消息无误!毕竟大兄将黑龙卫全派了出去当斥候!” 叶白衣看向叶勤,兄弟二人都长出了一口气,心头大石落地。 早早有所猜测,咸阳城上空的年轻人,在整个修道界内都声名赫赫,沐家想得那位公子青睐,结个善缘,不惜违背武斗规矩,偷偷遣人赶赴麦城,也在情理之中! 黑龙卫拼死数人,才准确探得这位御兽师的底细,这也是叶白衣底气所在! 阳光下,叶白衣身躯修长,发丝闪光,强大而自信,同为归元境,他不怵任何人! “四叔,你就传了我四雷啊!”提到七雷拳,叶洛就来了精神。 那神乎其神的雷拳,推开了他迷茫的心门,开阔了他的视野,使他真真切切地感悟到修道者的力量。 那是一种凌驾于凡人之上,和天地相契合的力量,以微小的身躯,竟能展露出天地伟力!这已经脱胎凡人的武学,称之为道法了! 作为一名后天境的凡俗高手,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亲手打出了那股力量,令他沉醉着迷,无限向往! 若不是在赶赴咸阳途中,他恨不得现在就开始苦练,将四季雷拳通通掌握,一一演练! “你想当武夫吗?”经历一场血战,除了衣衫被汗水浸湿,叶勤的仪表看不出任何大战痕迹! 他身躯高大,血气充沛,一对健硕有力的臂膀,凸起岩石般坚硬的肌肉。 格外宽大的手掌,狠狠蹂躏着少年的长发,循循善诱道:“选了武夫这条路,我就把上三雷传授给你!” 叶洛听闻,大为心动。同为一阶武夫,四叔只用春夏秋冬下四雷,就将大将黄宏轰杀至死,上三雷的威力可想而知。 他很想立刻应下声来,毕竟青雷拳的威力,他深有体会,可是三叔神乎其技的法帖,亦让他心神向往之! “让他自己选!” 在叶洛迷茫徘徊之际,叶白衣淡淡开口,只是平静地看了叶勤一眼,就让这位血腥杀伐的强大武夫闭口不言! “没有人能替你选自己的路,那是你一生的道途!” 叶白衣挥动衣袖,狂风四起,几处战场打斗扬起的漫天灰尘为之一空,天地间顿时清明下来! 他大步朝城门口走去,沉声道:“把齐王公子带上,王猛应该要找他!” 叶勤闻言走向公子姜苛,他高大的身躯如一堵巨墙将姜苛笼罩在阴影当中,看着地面上瑟瑟发抖的白皙少年,一耳巴拍过去,笑道:“小子,这么狠,就没想过给自己留条路?” 说完,叶勤单手拎起惊恐不安的白皙少年,推向叶洛,嘱托道:“替你王叔报仇,废了他!” 叶洛看着手中哆哆嗦嗦,战栗不止的同龄人,一时间竟有些不忍! 第9章 杀伐果断的叶白衣 城门处,一件巨大的披风盖在王猛血迹斑斑的身体上,掩盖他深可见骨的累累伤痕。 肉眼可见,那件披风也在迅速被鲜血浸染,逐渐开始乌黑。 大溱劳苦功高的封号大将靠在麾下裨将怀里,依旧昏迷未醒! 将军受辱,如此惨状深深地刺痛了一众亲卫。儿郎们眼眶通红,盯着那群跪伏在地的降军,恨不得立刻动手宰了他们! “叱虎!” 两位君主龙行虎步走来,作为三王中主战场杀戮的勤王,叶勤自然和军伍将领间关系甚好。 私下里,毫无君王风范,常和手下将领把酒言欢。战场上,更是御驾亲征,用攻无不克的铁血战绩征服那群王朝悍将! “叱虎!”叶勤沉声呼唤,脸色铁青。 遥想当年三个毛头小子初出南疆深山,不知天高地厚,妄想在各大王朝缝隙中拼搏出一份家业。自然与各王朝结了仇怨,陷入连年混战。 而眼前这位遍体鳞伤的男子,是当之无愧的“老人”,兄弟三人最早的追随者! 跟随叶勤,一路南征北战,吞南鲁,灭北魏,血战近万里,熬过大溱那最危险的时期! “死人堆里都能活过来,怎么就栽在这黄口小儿手中!” 叶勤心痛难言,一举自叶洛手中提拉出姜苛,瞪着虎目,重重一掌拍打在这位齐朝公子脸庞。 打完犹不解气,抬起一脚狠狠踹出! “啊!” 瘫软在地的公子姜苛不复先前轻狂,狼狈不堪,抱着小腿不停干嚎。 他摸着脸庞抬起头,仇视地对望叶勤,怒声道:“我是大齐公子,你敢如此对我!” 远处,一众本已俯首投降的青甲军士,也隐隐开始骚动! “敢乱动,统统坑杀!” 一阶归元境,和世俗王朝间却是仙凡差距。武夫气息外放的叶勤,就如天地雷霆强压众将士心头。 他杀气大盛,一双虎目冷冷震慑,连空气都弥漫有血腥气息! 大齐的一众青甲军士,面对眼前凶神恶煞的杀神,心胆皆寒,颤巍巍地重新跪伏下去,不敢抬首! 叶勤冷瞥一眼,喝声道:“把刀横在他等脖子上!” 一众大溱军卒忙低头应是,长刀抽出,雪亮一片! 叶勤眼神凶恶地逼视公子姜苛,杀气腾腾地冷笑道:“孤当年灭南鲁北魏时,像你这样的王室贵公子不知道杀有多少!还记得魏王的三公子,天纵神资,白马银枪的翩翩少年,真是风采无双啊!宁死不降,守护王城大门一步不退,被孤活生生捶爆!” 公子姜苛偷偷咽了口唾沫,脸色煞白。 叶勤上前一步,接着道:“不知齐王公子,可曾听闻?” 这最后一问,令本就心神失守的少年彻底崩溃,惊骇不已。他忆起朝内那些战败大将的统一愤言,屠夫! “王猛!王猛,不会杀我的!”姜苛彻底慌乱了神,语无伦次,手指颤抖地指向王猛! 叶勤眉头一皱,心中有所疑虑! 无暇理会四周动静,叶白衣从裨将怀中接过王猛,喂服下一颗丹药。 指尖书院特有的天地正气亮起,依次点过王猛膻中、气海两处,调动王猛自身真气运转,加速伤体的修复。 良久, 叶白衣才轻缓一口气,说道:“若不是武夫的底子吊着,你早没命了!” “君上!” 伴随叶白衣话语落下,王猛虚弱地睁开了双眼,有气无力道。 “擅离军营,可是重罪!”叶白衣沉声说道。 国有国法,军有军规,哪怕是王朝重将,赐封的封号将军,也不能违背铁纪! 王猛苦笑一声,似扯动伤口,嘴角抽搐一下,解释道:“禀君上,这座麦城一直是玄策军内部将领轮流值守。我听闻小殿下回都,理当前来相送。就和大将军申请,找同职互调一番!” “王叔!” 听见王猛主动提起,叶洛推搡着公子姜苛上前,心头发堵,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小殿下!好久不见啊!”在后辈面前如此凄惨,这位玄策军骑军主将禁不住脸色一红。 “你这一身伤,是怎么回事!”叶白衣心知肚明,有三百玄策军精锐相护,就算不敌,也不会沦落至此。 王猛闻言,面色猛然一变,盯向公子姜苛,恨声道:“请君上相助,我侄子王郢在他手中!” 说完,重伤的汉子又面带惭愧,“为一己之私,害两位君上身临险境,属下真是该死!” “是上将军王忌的二子?”叶白衣蹙眉道。 “是!”王猛叹气道:“大哥把他从咸阳城赶了出来,来玄策军参军,现为我麾下一名游弩手!” “王郢大哥!” 叶洛心头一愣,少时他无法无天,打遍咸阳城同龄无敌手,什么相门世家,将家子弟,就没有不被他暴揍的。就连大伯父的几位公子,也惨遭毒手。 上将军王忌的二子王郢,是少数几个不惧他威名,敢和他称兄道弟的存在。带着少时的他,斗蛐遛鸟,逛花楼喝花酒! “说,王郢在哪?”竟是儿时玩伴,叶洛动了火气,挥起了拳头。 “哼!” 衣衫褴褛的齐王朝贵公子,躺在泥土里,虽灰头土脸,但仍是傲气地冷哼一声! “说不说!不说我就将你吊在城门上!”叶洛心头火起,凶狠地威胁道。 “你敢动我一下,就不怕我动他十下?”姜苛挣扎着起身,有恃无恐! “三叔……”叶洛心有顾虑,拿不定主意。 叶白衣神色平静,显然带有考察意,没有开口,只是淡淡地扫视他一眼。 叶洛求助地看向叶勤,叶勤也只是摇了摇头! 叶洛心有焦虑,只得恐吓道:“看见没,我的两位叔父漠不关心,只想要你性命!你现在主动坦白,还来得及!” 公子姜苛瞥视一眼,如看痴傻一般,半晌,反而嗤笑一声。 叶洛深受打击,只能举拳动手! “啊!” 作为高高在上的王朝公子何时受过此等屈辱,公子姜苛一边手足无措地上下阻拦,一边开口怒吼道:“你敢动我!就不信我杀了他!” 叶洛沉默不言,只是一拳胜过一拳,凶狠地暴打! 叶白衣长身玉立,眼神明净,他挑了挑眉,打断这场闹剧! 右手挥动,一旁黑甲裨将腰间悬挂的佩刀,主动飞出,落到叶勤手中。 叶勤了然,大步走向公子姜苛,干脆利落地一刀挥下! “啊!啊!” 突如其来的快刀,凌厉迅疾,让姜苛来不及反应。摸着掉落在地的手臂,少顷,才惨叫出声! 他捂着伤口痛苦哀嚎,片刻间,身躯已是一片殷红。 姜苛扭曲着后退,口中疯狂叫道:“叶屠夫!” “下一刀是你脖子!” 叶勤眼神冰冷,拖着长刀寒声道。 鲜血沿着修长的刀身,滴落在叶洛脚畔,让心性纯善的少年郎呆立当场! “说!”叶勤握着刀柄,又是一声暴喝! 公子姜苛战战栗栗,不敢再挣扎,恐惧着开口道:“在去齐朝的路上!” 说完,观望到叶勤依旧紧盯着他,连忙嚷道:“半个时辰前刚走,走的落霞山脉!” 叶白衣举目望去,远处落霞山脉古木参天,草木青翠,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好似一幅金色画卷铺盖在锦绣山河之上。 他望着远处那复杂的地貌,下令道:“传令大将军蒙川,封锁溱齐边境,搜查王郢下落!” “是!” 有斥候上前,领命应道。 王猛在裨将搀扶下,挣扎着起身,恭敬行礼道:“多谢君上!” 叶白衣眼神冷冽,看了看王猛,淡淡道:“他交给你处置!至于你,养好伤后,回军营领五十军棍!” “是!” 王猛苦涩应声,艰难地撑着身躯领命。 叶洛仍旧呆立场中,全身冰冷,久久无言。直到叶白衣从身旁走过,他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开口。 铁血君王的叶勤,杀伐果断,常年领兵出征,背负十几万敌朝亡魂,被世人恨称为屠夫! 唯独对这位父母早逝的子侄最为疼爱。 他走近叶白衣,低声问道:“三哥,会不会太过了!” 叶白衣朝城内走去,淡淡说道:“他对仇人都不忍挥刀,又如何担得起王猛的一声‘殿下’!” 此言一出,叶勤内心也有些沉重。 叶勤回过身去,一把搂过少年肩膀,温声劝解道:“你三叔是为你好!” 叶洛张口难言,地面的残肢,那鲜红的血,像是印荡在他的心头,难以冲刷,令他胸闷欲呕! 叶勤宽大的手掌,格外温暖,轻柔地拍打侄儿肩头,语重心长道:“这不是切磋,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如果今日战败的是我们,公子姜苛会放过你吗?” 叶洛闭目,扪心自问,“会吗?” 远处血迹斑斑的王叔叔,一身大大小小的伤痕深可见骨。或许少年心中早有答案,只是不忍! 第10章 天元皇朝 进城休整,填满五脏庙,泡个热水澡,一身疲态的少年才感觉精气活络起来。 这一路风餐露宿,虽不至于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但生硬的车厢,睡起来终归不太舒服。 两位归元境的高人,闲来无事可以闭目打坐,神游太虚,夜不用寐。可他只是个十三四的少年郎,已经耐着性子苦坐车厢半月有余! 故而,在叶洛的强烈坚持下,叔侄三人整整休息三日,才继续踏上归途。 出城日,满身伤痕的王猛在守城裨将搀扶下,率全城军卒恭送,并修缮好马车,装上大量瓜果点心! “真舒服!” 少年躺在车厢内,啃上一口南疆红枣,心情大好。 进入大溱疆土后,两位君王不再掩盖行踪,故而修缮后的马车极尽奢华! 车厢不再是由桑木打造,而是换成百年花梨木,细腻坚韧手感极佳!且车厢宽广豪奢,座板处也覆上一层厚厚绒毛,再经野兽皮毛缝制,极为舒坦,感受不到道路颠簸! 厢内顶部更是由一整块青石碧玉打磨而成,材质极为纤薄,阳光可以倾洒入内,温暖却不燥热! 时值新春四月,出了南疆十万大山后的官道平坦许多,空气却不再清甜,天地间游离的灵气急剧减少,近乎枯竭。 道旁,不再是古木狼林与一望无际的大山群,而是高低不一的小山头。山上树木稀疏,灵气渐无,草木有形无灵! “再往前,就是平原地带了吧!” 叶洛探出小脑袋,朝外观望,路旁山脉景象依稀熟悉,与三年前返乡途中相差不大。 往前走,应是一片茂密的竹林,连绵不绝,不见尽头,仿佛一片青竹海洋。 横穿青海,需要用上三日光景。再继续前行,便可见乡村人烟,官道也会更加平坦! 顺着大溱王朝的主官道,穿过那些散乱村庄,一路北上,穿青州、临麓、潭州三座大城,就可抵临咸阳,一座坐落在北冥之畔的大城! 一座坐北朝南,气吞整个北地的王朝都城! “不,这次我们绕路前往天元旧地!” 出乎少年的意料,马车外叶勤给出不一样的答案。 归途中,依旧充当马夫的四叔,挥舞着长鞭,指挥大马。听到叶洛问询,回头灿然一笑,告知道。 车厢内,俊逸儒雅的叶白衣也放下手中书卷,轻声解答:“竹海边缘已有三千玄铁骑待命,会护送我们前往天元皇朝都城!” 沿着山中官道继续前行数十里,一片绵延不绝的青竹林,拦住去路! 遥遥望去,山路尽头,一片青色海洋在微风中起伏,“沙沙”作响。 迎面吹拂的风都带有清香气息,竹叶青翠欲滴,躯干挺拔直立。放眼望去,不见尽头! 竹海与大山接壤的平坦地带,清一色的玄甲铁骑,寂静不动,安稳如山,如扎根于大地之上的一条黑色山脉! 整支骑军,沉默肃杀,连战马嘶鸣之声都不可闻! 随着马车出现于视野当中,他们如一线黑潮奔涌向前,整齐划一,动作不见凌乱! 在为首将领带领下,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齐声高呼:“拜见君上!” 声音浩大,震撼天地,青海左右摇摆,掀起层层竹浪。 有身披重甲的青年将军,威风凛凛,越众上前,大声禀道:“末将齐衡阳领三千玄铁骑,拜见两位君上!拜见小殿下!” “齐衡阳!” 车厢内,略有耳闻的叶洛,耐不住好奇,掀开车帘,朝外张望。 那跪地的青年将军,相貌堂堂,高大威猛,一双剑眉尤为突出,眼神异常犀利! 身上披挂的玄铁重甲,印刻有黑龙图案,龙生五爪,狰狞凶恶。 叶勤坐于车厢外,凝视眼前将领,沉声问道:“庞统的大军可有异动?” “禀君上,边军传来消息,燕朝上将军袁崇义陪同燕王次子慕容茯现身边境,庞统作陪,燕军暂无异动!”齐衡阳双手抱拳,恭声禀告! “袁崇义?”马车中,不曾露面的叶白衣,轻轻皱下眉头。 “还有吗?”叶勤接着问道。 “大王已命上将军王戟动身,赶赴溱燕边境!”玄铁骑都尉齐衡阳,将最近所得消息,一一禀告! “传令下去,起军!”叶勤下令! “是!” 齐衡阳领命退下,大军开拔,将马车守卫在中央,沿着青海竹林,一路东去! 青色竹海,广阔没有尽头,其内有古旧驿道,不知是何年代所修,时至今日,仍能通行。 “为什么如此大动干戈?” 马车外,黑压压一片,三千骑卒闷声赶路,诗情画意般的竹海都染上几分肃杀! 竹林寂静,只有马蹄沉闷的震动,听不见飞鸟振翅,野兽嚎叫。 在山道中,叶白衣已告知于叶洛,看着车外乌黑一片的精锐,少年仍是不解,心神难免紧张。 “你听说过天元皇朝吗?”叶白衣开口问道。 “在咸阳的时候,听清姐姐提起过。” 当时年龄尚小,那些记忆有些模糊,叶洛极力想起,不确定道:“听说是上古时期的一个仙朝,曾统一山河,那时候北地灵气还极为旺盛!” “是皇朝!”叶白衣递去一卷道藏,里面记载着关于天元皇朝的极致辉煌! 天元皇朝,距今太过久远,已难以查明真伪! 开国皇主夜敬幽,以棋入道,自封九五至尊,以青叶大陆为棋盘,落神都天岐城于天元位,建国天元! 事实上,修道界内各道统记载都不一,现如今,延续下来的各宗门对其强大持疑。 据叶洛手中道藏记载,天元皇朝极致强盛时,北至冥海畔,南至归元山脉,东至东海岸,西至祁连魔窟,囊括了青叶大陆十之八九的疆土! 所有道统都匍匐在他脚下,仙凡都入朝为官,每个宗门都受郡县管制。所有弟子门徒,都要被官府记录在册,由皇朝赐封官职。各司其职,不允许兴风作浪! 乱杀无辜者,杀! 不遵皇朝调遣者,杀! 称尊作祖者,杀! 杀!杀!杀! 那一条条铁规,就像是扣押在修道者身上的枷锁。这也是目前修道界不愿承认有此皇朝的本质原因。 修习道法,本就是为长生,为逍遥,为成仙!若与世俗接壤入朝当官,受朝廷派遣,岂不与凡人无异! 见识浅薄的少年,内心被深深地震撼! 他迫不及待地翻阅书卷,往下看去。 “将者,长安者也,为柱国,通天为基。然,士卒皆洞庭,凡供予之!” “真的假的!兵卒都有洞庭修为?”叶洛瞠目结舌,不敢置信道。 “道卷上说,上古时期与如今相差甚远!那时遍地灵草,田间麦穗都属灵药一种,哪怕不曾修行,凡人亦可益寿延年!至于在如今修道界内已成传闻的通仙大药,在当时也不是太过珍稀之物!”叶白衣感慨地说道。 闻听此言,叶洛愕然问道:“三叔,为什么古今灵气差别会如此巨大?” 叶白衣长叹口气,显然对这段历史了解颇深,曾深入探寻过这个异常辉煌的仙朝, 他叹息道:“我们是天弃之地!” “天弃?” 叶白衣娓娓道来,“天元皇朝的皇主,统治大陆三千余年,不曾飞升。不仅如此,其手下将领均已通天圆满,依旧滞留世间。” “为什么?修道不就是为长生,羽化登仙吗?” 大道之路,求仙问道,可不像市井茶馆内说书先生所言那般美好,御剑飞行,翱翔于九天云海,路见不平,一怒拔剑斩妖魔。 修道之路,不曾荡气回肠,而是披荆斩棘,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是一条险且阻的羊肠小径。苦坐深山,潜心问道,为有朝一日,破碎虚空,得证长生! 叶洛难以理解,这本是修道人一生所求。一位通天绝巅的缥缈人物,何至于顾此失彼,贪恋于人间权势! “因为他要举朝飞升!”叶白衣神情严肃,一字一句道。 第11章 旧地寻仙物 “因为他要举朝飞升!” 话落,竹海上空惊雷炸响,闪电横空,磅礴大雨倾泻而下。 片刻后,天空黑沉阴暗,笔直挺立的青竹开始恣意摇摆! 前室,叶勤伸手招来齐衡阳驾驭马车,转身进了车厢。 突然间的暴雨倾盆,令少年有些忐忑,他不安地朝车顶看去,雨水击打在青石玉板上,啪啪作响。 “后来呢?”少年极力稳定心神,忐忑问道。 “你看这青色竹海,什么感受?”叶白衣顾而言他。 “很美啊,青海翠绿,竹声涛涛,波澜起伏。”叶洛回道。 叶白衣感慨地说道:“这里是天元皇朝三大圣地之一,竹苑的遗址!上古时期,这片青竹海常年雾气腾腾,灵气氤氲,是块极佳的上清圣地!” 说到此处,叶勤也颇为唏嘘地道:“如今的竹苑,仙灵气尽失,不过是世俗间的一处盛景,万亩竹海罢了!” 叶白衣接着道:“据书院流传的《天元遗史》记载,竹苑极盛时每任圣主皆官拜柱国,是通天境的大人物!但如今,修士全无,青竹化为凡物,你可知为何?” “为何?”叶洛沉浸幻想那段辉煌,迫不及待地发问。 叶白衣脸色微微苍白,开口叹道:“无论是野史记载,还是修道界宗门内的口口相传,都阐述了一件事实!天元皇主举朝飞升失败,被大道真雷轰杀,整座仙朝都被株连,遭受天谴,通天大人物纷纷陨落!神都天岐,被真雷劈成灰烬,直到如今仍旧寸草不生,大地一片赤蒙!这片青竹海受到波及,沦落凡俗。不仅如此,整片大陆灵气锐减,被仙界弃之!” 叶洛心神一动,试问道:“所以天地四方才灵气不稳,畸轻畸重。东土不得已立起遮天大幕,防止灵气外流?” 一旁叶勤插了一句,“听说,竹苑还有片秘境遗留下来,就藏在这片竹海的某处。不过,年年都有修士前来寻宝,也不见有什么发现。” “所以,我们这般兴师动众,是去寻找那片秘境?”叶洛兴奋推测。 “想什么呢?你三叔可没这么大本事!” 叶白衣好气又好笑,敲打少年额头,解释道:“我们去的是,皇都天岐!” 天岐城,大陆四方位交集处,毗邻溱燕疆土。 从青竹海横穿过的一众轻骑,站在竹海边界,望着眼前广阔疆域,才彻底领略何谓赤地千里! 一望无垠的地表上,不见任何植被,荒无人烟!远古时遗留下来的皇城宫殿,早已化作废墟,成为广袤地表上微微凸起的土坡。 没有高山河流,视野可见,一片贫瘠的大平原,显然那些巍峨灵山都在当年被雷霆所击碎。 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踏在微烫的土地上,叶洛总感觉空气中残留有雷电劈过的焦煳。 他回首望去,三千轻骑寂静无言,气氛沉默肃杀!但少年还是从他们微湿润的鬓角,感受到将士们的紧张。 “是啊,怎么能不紧张!”少年喉咙蠕动,吞咽下口水。 当前是四月末期,大陆刚起炎意,但这片焦土却已如炎炎夏日,温度高涨,令人大汗淋漓。 “上古都过去这么久了,这片天地还能如此死寂,甚至连空气都这般炎热!如此浩瀚的天地伟力下,还能有仙物流传下来吗?”叶洛思忖,内心严重存疑。 叶白衣没有隐瞒,在来途中明确告知,此行目的! 钦天监监正有感,近日星海紫薇星光芒大盛。心血来潮之下推演预算一番,得到一则谶语。 “日落天岐,阴阳相宜,死中求活,造化现!” 这片死地疑似曾出现异象,有宝辉之光照向浩瀚星空! 大溱三王听闻,自是大为心动! 因地处溱燕接壤,为防燕人有所异动,故调遣三千玄铁骑赶来护驾。更命上将军王戟动身,亲自坐镇涪璃大军! “老监正虽然修为不佳,但是辈分奇高,是致守观仅剩的几个‘真’字辈老人,一生都扎根在故纸堆里,他的话,还是很可信的!” 夕阳下,叶白衣白衣猎猎,飘浮在半空眺望远方,高声说道。 视野中,远方出现几处不大的山丘,其畔散落一些接近风化的土石。在这平坦无垠的土地上,极为突兀。 他抖动衣袖,脚下云纹内敛,自半空徐徐落下,吩咐道:“传令下去,明日搜索整片赤地!” 齐衡阳领命退下,大军原地休整,安营扎寨!更挑选精骑充当斥候,游离军营外,巡防戒备。 叶白衣转身,又对着叔侄二人沉声道:“东方修道界有大幕相隔,趁他们尚不知晓,我们须抓紧时间,找到仙物踪影!” 一旁心有疑虑的叶洛,嘟哝道:“就算有什么仙物,也早被天元皇主拿去对抗天雷,怎会留存至今?” 叶勤拍打少年肩头,咧嘴笑道:“真鸿那老道士,虽然为人古板了点,但还是有几分真才实学的。用你三叔的话,怎么说来着?” 叶勤揉着眉头苦想,半晌,恍然大悟道:“学究天人!” 劝慰少年后,叶勤又转头冲着叶白衣,嚷道:“三哥,有什么发现?” 叶白衣淡淡回道:“没什么,远方只有几座山丘,算是最大的疑点,今夜我们先去探探!” 夜幕很快降临,明月升上高空。坐在帐篷内,看着眼前军伍伙食,叶洛颇为诧异。 叶勤已真元质变,乃是可辟谷的修道之人,但依旧保持凡尘习俗大口咀嚼着鹿肉,张口笑道:“这些儿郎可都是战场杀敌的好手,当然要吃得好!” 一旁齐衡阳羞赧,这位高大威猛的将军,颇不好意思道:“兄弟们本想为小殿下打点活物,但这赤地当真是一片荒芜,连些飞鸟都见不到。” 十三四岁的少年,接过这份善意,微笑道:“谢过齐大哥,能吃到肉干,已经很满意了。” 叶白衣一直盘膝坐在角落,调动体内灵元,默默运转。调养精神,休整状态,保持心神空明,调动身体机能处于最佳状态! 直至推杯换盏几轮后,才睁开双眸,开口道:“时间差不多了!” 夜凉如水,但赤地的夜晚依旧燥热! 叶洛跟在三叔身后,走出帐篷,惊奇地发现,地面之上腾起淡淡的红雾。 红雾来得分外诡异,弥漫整个营地,那些黑甲骑卒,轮流遵守,满脸戒备。 叶洛用力踏向地面,借力跃起,朝大营外好奇张望。 黑夜下,目光所及处都是淡淡红光,无尽红雾自地面喷涌而出,却不见飞腾,沉寂在地表,约到小腿距离。 “三叔,外面到处都是红雾!”这诡异的一幕,少年并没有害怕,只是内心惊奇,甚至还有一丝兴奋。 叶白衣神色平静,显然早已知晓。他没多言,只是冲齐衡阳叮嘱道:“一会你跟着洛儿!” 一行四人,出了大营,直奔东北方向山丘而去! 依叶白衣推测,老监正谶言的日落天岐,夜晚极可能会有异象发生。毕竟白日太阳光芒四射,一望平坦的赤地如有异常,在两位归元修士眼中,自然清晰可见! 事实也正如是,夜色刚暗淡下来,赤地就起了如此诡异一幕。 叶洛触摸着脚下红光,淡淡的,同雾气一般抓之不住。他冲着前方飞奔中的叶白衣,高声问道:“三叔,你是不是知道会起红雾?” 叶白衣没有隐瞒,直言道:“老监正刚出谶言的时候,大兄就派人前来勘察,不过一无所获!这片赤地,到夜晚会生红雾,这种现象已经持续月余,尚未有什么变故发生。” 都尉齐衡阳,倒提一支银枪,跟随在叶洛身旁。误以为少年害怕,宽慰道:“小殿下无须紧张。” 叶洛倒也没有解释,看着银枪将军脚下和他如出一辙的青光,诧异问道:“齐大哥,你也会奔雷!” 齐衡阳,一位极其年轻的大溱中层将领,黑甲银枪,仪表不凡,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齐衡阳灿然道:“末将前些年在黑龙吟担任过游弩手,修习千里走单骑。后回都城述职时,有幸被勤王君上传授过技法。” 二人谈笑间,白日依稀可见的山丘已出现在眼前。 黑夜中,红雾遮盖了它大部分身躯,并没有什么变化发生,依如白天般,沧桑,古旧,满是岁月侵蚀之感。 位于队列最前方的叶勤,飞跃腾起,重重一脚踏了上去! “轰!” 一声巨响传出,红雾散乱,裸露出的山体,却只溅起一层薄薄的灰尘,山体安然无恙! 第12章 千树万树梨花开 “这里果然有些不一样!”叶勤借着皎洁月光,好奇地打量脚下土丘。 他弯下腰,用双手触摸山丘,淡然道:“上古都过去多少万年了,纵然再宏伟的灵山,也湮灭在历史长河中,怎会留下痕迹!” 手下青光一闪,山丘各处同时有青雷炸响。 尘土扬起,红色雾气缭绕。叶白衣挥动衣袖,夜风拂过,山体沉稳如初,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唯一不同的是,一片暗金色的诡异花纹突然显现,密布整片山丘。 叶勤皱起眉头,仔细端详一番,侧头说道:“三哥,好像是上古的禁制?” 皓月下,暗金色的花纹在夜幕里忽明忽暗,宛如活物在吞吐呼吸,一呼一吸间,四周淡淡红雾被缓缓汲取。 这与众不同的一幕,自然让一旁初出茅庐的叶洛极为新奇,诧异问道:“上古禁制?” 叶白衣讲解道:“当今东土仙门内,阵法当以道家分流的天行宗和书院分支的墨河书斋为主。两流派虽理念迥异,但是根源终归是天物合一,无论是灵石也好,异宝也罢,讲究的是以小带大,与天地亲和,形成闭环。这在修道界内,已成共识。这座山丘上的禁制,却自成一体,不见灵气波动!” “上古的体系吗?”叶白衣见猎心喜,伸手拦下蠢蠢欲动的叶勤,道:“我来!” 轻轻抖动衣袖,一支笔尖闪着淡淡紫芒的细毫滑出,被他伸手接过。 叶白衣又勾了勾手指,叶勤腰间有酒香传出,约莫食指粗细的一股烈酒,划过虚空,悬浮在他身前。 “哥,这酒里加了少量灵果!”叶勤咧嘴苦笑,紧张地握住腰间酒囊,将酒塞又按了回去。 一小股烈酒,在灵气操控下,缓缓润入笔尖的紫云兔毛中。做这一切的叶白衣,神情严肃认真,使山丘之上氛围都有些凝重。 一笔划过,有风起,寒冷,似北风。 再提笔,现青黄,弯折,似百草。 “这好像我朝边塞啊,天地昏沉,北风卷地!”齐衡阳睁大眼睛,看着虚空作画,心神震撼的同时,感觉景象颇为熟悉。 叶白衣抖抖手,最后寥寥几笔,一棵因冰雪覆盖而生机沉寂的粗壮梨树,跃然于画上。 一幅雪夜边塞图就此形成! 叶洛瞪大双眼,不明所以。 随着叶白衣最后一笔赋神,整幅画面突然动了。 北风吹拂,百草折腰。漫天风雪中,那棵粗大的梨树缓缓拔地而起,自虚空画面钻出! 一丈多长的躯干在空中缓缓凝实,散发淡淡白芒,其错乱复杂的庞大根须,像触手般朝山丘探去。 如同鱼入了水,那能硬抗叶勤春雷一击的上古禁制毫无反应,水乳交融一般,二者缓慢结合。 随着时间推移,少顷,山丘上暗金色的花纹竟逐步淡去,消散开来。 而那棵风雪中沉寂的梨树,一瞬间,光芒大放,犹如春天到来般枝桠复苏,一颗颗饱满淡雅的花骨朵落满枝头。 “好一个,千树万树梨花开!” 北风凛冽,白草折腰,雪花肆意洒落,天地一片白茫。一棵粗壮高大的梨树,生机盎然,无视天地自然,独自绽放。 叶洛由衷赞美,突然间灵机一动,脱下外衫,朝空中抛去。 “臭小子!”叶勤慢上一步,笑骂道。 叶白衣面露赞许,摆了摆手。 虚空中,那幅雪夜梨花图,光芒内敛,化为酒墨,印洒在外衫上。 望着从半空中缓缓飘下的外衫,叶洛一跃而起,满心欢喜地朝衣衫背部看去。 一片白茫天地间,一棵高大挺拔的梨树,正在怒放。 “轰!轰!” 一连串巨响,在空阔的赤地传播甚远。 叶勤拳尖青光大盛,附近连绵的几座山丘,同时化为尘埃,掀起漫天尘土,扰乱了脚下淡淡红雾。 待一切尘埃落定,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大地之下只有泥土,没有任何古建筑的痕迹! “不应该啊?” 叶勤狐疑一声,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动手,朝地下挖掘。 “小殿下,我们看看附近这些散落的石块,有没有什么异常!” 齐衡阳热情招呼,提着长枪朝几处巨石走去。 叶洛好奇地扫了眼两位叔父挖掘的土坑,没有头绪,挠了挠头,无奈地走向大石。 “这也没什么啊?” 从上古残留下来的石头,没什么特殊,只有常年受风侵蚀留下的孔洞。 少年撅着腚,顺着孔洞望去,一眼可见远处,孔洞通透,没有异常。 “砸烂试试?” 一个念头突兀跃上心头,让他心思活跃。 叶洛心头思量,上古都过去多少万年了,纵然是三叔曾提及的那些修道界顶级矿料,绝命石、天河精、太阳岩等,在这鸟不拉屎灵气全无的赤地,也早该沦为尘土。更何况,它们还有可能曾受到大道真雷波及。 “试试?”心中所想,拳尖已有青光亮起。 虽内心不以为然,少年手下却使出了十二成功力。在这寂静无声,甚至还有诡异红雾弥漫的死地,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哧!” 随着青雷落下,石块应声化为粉末,被夜风一吹,便散了。 “这么脆?” 拳头犹如挥打在河沙之上,软绵绵,并不着力,巨石没有丝毫抵抗之力。 想来悠久岁月流逝,伴随天地灵气的枯竭,纵然是当年顶级的精矿,或是宏伟宫殿的基石,也承受不住时光侵蚀。 山丘附近散落的巨石,虽不多,但也不少,随着山丘土崩瓦解,都零零散散立在地面上,一眼可见。少年犹不死心,又对着身畔其余几块巨石击去。 无一例外,巨石通通碎成粉末,没有异象发生。 “奇怪,这周围没什么异常!唯一有异常的就是这山丘,有上古禁制守护,但它已经被击碎,地下什么都没有!”叶洛摸着石头碎成的沙砾,内心在思索。 他扬了手中灰尘,向身后走去,嚷道:“三叔四叔,都这么久了,你们挖到什么没有?” “嗯?” 叶洛突然瞪大双眼,情不自禁地嗯出一声,满面迷惑。 他又不确定地揉了揉双眼,甚至挥出掌风,将地面红雾击散,朝土坑中望去。 黑夜明月高悬,将大地照得一片清亮。山丘遗址处,巨大的土坑下,只有赤褐色的泥土,并不见什么人影。 “齐大哥,三叔四叔什么时候走的?” 围绕那些巨石块观察,并没有耗去他太多时间,自然齐衡阳并不会相距他太远。 没有听见回应,叶洛又扯着嗓子高喊几声,诧异地朝几块大石后走去。 “齐大哥?” 绕过巨石,叶洛呆立在原地,心底发毛。 巨石后空落落一片,放眼望去,远处大地在月光下也清亮可见,视野中没有任何人影。 冷汗顺着面庞流下,紧张的少年发了狠,一道道拳光离体而出,向着四周扫去! “轰!轰!轰!” 爆炸声不绝于耳,巨石通通化为齑粉。少年犹不满足,他认为红雾遮盖的地面,可能会有躺着的身影。 “或许是他们累了呢?”叶洛安慰着自己,用一道道疯狂打出的掌印掩盖住内心深处的慌乱。 一身真元急剧运转,如瀑布倾泻而下,全身上下瞬间腾起阵阵白雾,那是汗水被滚烫的身躯所蒸化。 消瘦的躯体通红一片,整个人犹如被煮熟的大虾。 叶洛内心强烈的不安,一道道掌风带着澎湃的真气朝四周空中拍打,直到自己真元枯竭。 他瘫软在地上,扭头朝四周看去,效果极其显着,方圆几里的红雾全部被掌风吹散,视野一片明亮。 他绝望发现,清亮亮的大地上,只有他孤零零的身影。 筋疲力尽的叶洛,挣扎着起身,这诡异的一幕让他头皮发麻。 他疯狂地朝着四周大喊大叫,“三叔!”“四叔你别吓我!”“齐大哥,你们在哪?” 夜风吹拂,叶洛后背却直冒冷汗,内心惶恐不安,四周又渐渐腾起的红雾,像是潜伏着噬人而食的妖魔,睁着血红巨眼狰狞地窥视他。 四周人就这么莫名地消失,没有留下一丝痕迹。这惊悚的一幕,令少年郎毛骨悚然。 叶洛脸色煞白,拔腿就朝军营跑去,他要去军营求证。 第13章 诡异红月夜 “就到了,就到了!” 远处军营灯火通明,在视野中格外醒目,这位惊恐的少年,用尽全身力气奔跑,朝军营拼命赶去。 “他们一定是回来了!一定是!” 叶洛不停地喃喃,给予自己安慰。惊惶失措下的他,没有想过三叔四叔怎么可能会抛下他,独自返回。 “怎么会这么安静?” 临近大营,叶洛内心咯噔一声,莫名的不安,有种不祥的强烈预感。 夜月下,大营火把透亮,驻扎在内错落有致的帐篷,清楚可见。但本该人声鼎沸的军营,却死一般的寂静。 这明晃晃的一片,本身很容易给人带去安全感,但让惊弓之鸟的少年阵阵心悸。 门口没有兵卒站岗,他从远处一路奔跑而来时,也没遇到巡防骑卒,就连从营地吹拂来的夜风,也未带一丝嘈杂声。 整个大营寂静诡异,像是张着的血盆大口,静等人深入。 叶洛头皮发麻,踌躇地蹲在军营门口,冷汗直流,身体无助地战栗。 良久,他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冲了进去。 没有人声,更没有巡逻士卒,只有空地上燃烧的篝火发出的“噼啪”声音。 叶洛一路直奔王帐,他期许着帐内有人,四叔坐在主位上嘲笑他,这一切只是玩世不恭的四叔搞出来的恶作剧。 他失望了,帐内空无一人! 他站在营地中间,望着四周密密麻麻却寂静无声的营帐,感觉极度无助,恐慌,却又有着一丝发泄不得的怒火。 叶洛发狂地冲着所有的营帐摸索去,一个个排查! 许久后,仍是他孤零零一人站在营地中。 此时,月上中天,夜色已深沉。 “出来,不管你是什么鬼东西,都给我滚出来!” 少年郎内心崩溃,他感觉到四周的空气都隐藏着深深的恶意,有未知的存在于暗处窥视着他。这令他只得疯狂咆哮,发泄自己满腔怒火。 “你们到底在哪儿?出来啊?” 直到最后,精疲力竭的他抱头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是要死了吗?” 泪水汹涌而出,他的眼前一片通红,他颤巍巍地伸手朝脸上摸去。 没有黏稠感,不是鲜血,他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来。 不知何时起,营地中刮起更加浓稠的红雾,天上地下,尽是通红。 原本只蛰伏于地面的淡淡红雾,好似在不知不觉间,笼罩了整个军营。 他摸索地朝门口走去,眼前一片朦胧,好在多年强化出的五识还在,一路磕磕碰碰地走出了营地。 军营外,天地也是一片通红,红雾疑似弥漫了整片赤地,随着时间推移更加厚重,伸手已难见五指! 叶洛抬头朝天上看去,夜月已与红雾相融,格外的红。他又不确定地揉了揉双眼,依旧血红通透。 今晚经历的一切都分外诡异,眼前的这一幕,已超出他的认知。少年有些麻木,认命地低下头。 昏昏沉沉间,今夜所发生的事件,在他脑海中快速过滤了一遍! 恍惚间,叶洛感觉似乎遗漏了什么。他抓紧头发,用力思索。 “到底是什么?” 他用力地拍打脑袋,努力回想,用衣袖擦拭去眼泪。 突然间,他愣住了,看着衣袖神情怔怔。 叶洛反应过来,连忙脱下外衫,朝后背看去。 满天红雾中,那棵梨花树在闪烁着浓郁的白光。 心头灵光一闪而过,他用力将手中外衫朝红月抛去! “啪啦!” 好似镜面破碎声音响起,天空中的明月恢复银白,眼前的军营红雾退散,灯火通明。 他看着营门处突兀显现的站岗兵卒,喜极而泣道:“你们都去哪了?” 一边说着,一边右手向前伸去,想搭在兵卒肩膀,缓解自己疲惫的身躯。 没承想,手却落空了,让他险些摔倒在地。 “嗯?” 叶洛不满地开口,手又伸了过去。 下一刻,他毛骨悚然,差点拔腿就跑,他的手掌从兵卒身体径直穿透。 站在军营门口,面对那个对自己视若无睹的兵卒,叶洛脸色阴晴不定,不死心地再次伸出手掌。 没有意外,手掌从兵卒身体轻易穿透,宛若在抚摸空气。 “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叶洛给自己鼓气,心中发了狠,直接朝王账走去。 营地内,他再次确认自己的猜测,来来往往的巡夜兵卒,都对他视而不见,也触碰不到,他从一众兵卒的身躯内直接穿过。 但相比寂静无人的瘆人军营,这无疑好上许多,少年暗暗给自己打气。 路过营地内用来照明的燃烧火盆,叶洛好奇地将手伸了过去。 “嘶!”一阵剧痛自指尖传来,疼得他大呼小叫,定睛看去,食指被烧得通红。 这诡异的现象,让他的心又提了起来。 望着迎面走来的一队夜巡护卫,叶洛遍体生寒。那些略微熟悉的面孔,都显得有些面目可憎,阴气森森。 银月当空,连绵起伏的帐篷群像似一条黑色山脉,落在赤地之上。 叶洛站在月光下,望着这一望无边的黑色营帐,不寒而栗,“这三千将士,都是鬼魂吗?” 他的指尖痛感犹在,提醒着他是血肉之躯。那么和将士们却触摸不得,问题就出在这群诡异的兵卒身上! 就在叶洛胡思乱想之际,眼前的王账从内掀开。 一位面如冠玉的白衣中年男子,和一位体型异常魁梧的高大武夫,并肩走出。 “三叔!四叔!” 年仅十四岁的少年,惊喜交加,不由得泪流满面。 就在他准备大声呼喊时,王帐又被打开,一股凉气从头寒到脚,让少年如坠冰窟。 一位十几岁的少年郎,从营帐内钻出! 那少年郎,眉清目秀,气宇不凡。 从地面一跃而起,观望着营外情况,对着中年文士说道:“三叔,外面到处都是红雾!” 叶洛感觉脑袋都要炸开,他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一切,喃喃自语:“那我是谁?” 他绝望地抬头朝夜空看去,月光清亮,一轮圆月刚刚升起。 叶洛呆住了,整个人陷入迷茫。 然而手指尖的剧痛,却清晰地告知他,他才是真的! “可是这刚刚升起的月亮是怎么回事?这些将士是怎么回事?情景再现吗?” 在他百思不得其解,误以为是旧景重现之际,一道森然目光直勾勾地盯来。 王账旁的少年,发现了他,目光森冷,嘴角扬起阴森笑意。 这恐怖的一幕,令叶洛战栗在原地,全身上下起了一层层密集的疙瘩。 他望着那个和他相貌无二的少年郎,眼瞳收缩,心脏剧烈抖动,“咚咚咚”如同擂鼓,甚是响亮。 叶洛两眼通红,密布血丝,整个人望去格外的憔悴,精神极度萎靡。 他恶狠狠地盯着那个“他”,突然间不再恐惧,感觉到满腔怒火终于有了发泄机会。 怕到极致,恶向胆边生。叶洛大吼一声,冲上前去,准备将那个诡异的自己,揍得满地找牙。 那个唯一能看见他的少年郎,没有逃跑,一脸诡异的表情,直勾勾盯着他,咧起的嘴角笑得格外阴森恐怖! 临了近,叶洛抬起右掌,就朝那个“他”脸庞扇去。 “啪”的一声脆响,格外响亮,对面的“叶洛”,突然间张开血盆大口,然后“嘭”的一声,化作一团红雾! 叶洛捂着瞬间红肿的脸庞呆立在原地,刚刚升起的勇气,荡然无存。 那恶狠狠的一巴掌,竟然回到自己脸上,年仅十四岁的少年郎,一脸委屈。一时间,孤独,恐慌,无助,各种心绪都涌上心头。 他绝望地抬头朝天空看去,果不其然,一轮血月高挂。 两行清泪抑制不住地顺着小叶洛脸庞流下,他哽咽道:“三叔四叔,你们在哪啊?” “嘻嘻!” “哈哈!” 寂静空阔的平原,突然又传来两声诡异的嬉笑。 小叶洛战栗在原地,他已经没有勇气回头了,一身真元也早已挥霍干净。 小叶洛在红雾中,蹲下了身体,双腿并拢,双臂抱膝,将头深深地埋进怀中。犹如待宰的羔羊,静候死亡到来。 面前的营地随着另一个诡异的“他”,一同化作了红雾! “嘻嘻!” “哈哈!” 显然这片诡异的死地,并没有打算放过他。 他战栗得更加厉害了,感觉耳畔有冷气吹过,指尖也有“咯吱咯吱”的啃食声音。 他紧闭双眼,犹如受惊的鸵鸟。但是指尖的剧痛,却让他闷哼出声,十指连心,锥心之痛。 叶洛颤巍巍地抬起头,紧张兮兮地朝右手看去,右手指尖血肉模糊! 一个绿皮小孩,蹲在他脚畔,正张着血腥大口啃食着他的手指,“嗦!嗦!嗦!”仿佛是世间最美味的佳肴。 察觉到叶洛目光偷偷瞟来,那绿皮小孩“哈哈”一笑,向土里没去。 “嘻嘻!” 随着绿皮小孩的消失,耳尖又传来一股剧痛,身后的阴冷气息,也在嬉笑中迅速离去。 小叶洛,伸手向耳后摸去,鲜红一片,好像被什么东西啃食过。 放弃抵抗的他,绝望地朝四周大雾看去,天地间一片寂静,只有他一个孤魂野鬼! 第14章 仙物现 “小殿下!小殿下!” 一声声呼喊,急促而又担忧,在耳畔不断回响。 浑浑噩噩下,叶洛想要开口去回应,却感到头痛欲裂,眼皮极为厚重难以睁开。 “小殿下,你怎么了?” 直至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一双大手放在了肩膀,将他用力晃醒。 叶洛迷茫地睁开眼,银月高悬,月光挥洒大地,一片素白。齐衡阳站在他身侧,满脸焦急。 “齐大哥,怎么了?”叶洛有些心神恍惚,抱着脑袋疲惫地回应道。 齐衡阳扶住他,担忧地道:“你突然呆立着不动,我喊你,你也不应,跟魂丢了一般。” 山丘上,踅摸上古禁制的叶勤也发现这边动静,目露关切地回头问道:“小叶洛,怎么啦?” “四叔,我没事!”叶洛用力晃了晃头,靠着身后巨石喘息,朝山丘望去。 夜色温柔,月华如水,本是祥和安谧的一幕,但地面涌动的诡异红雾,让一切显得颇为可怖。 山丘上,叶勤拳尖的青光渐渐敛去,脚下正浮现出一片暗金色的神奇纹络,如同活物般在蠕动呼吸。 看着这一幕,叶洛顿感新奇,挣扎着起身,打算上前查看。 刚迈动脚步,头颅又是一阵剧痛,一屁股坐了下去,只感觉天旋地转。 “小殿下?”齐衡阳连忙蹲下身。 叶洛急忙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惊扰了山丘上专注勘察的二人。观望那内藏玄机的小山丘,又耐不住好奇地开口问道:“四叔,那是什么?” 叶勤拳尖又有红芒亮起,他用脚尖点了点地面,讲解道:“上古禁制!” 话罢,抬起手腕,就准备一拳砸下! “我来吧!” 银月照耀下,叶白衣白衣猎猎,飘忽若仙。端详着山丘禁制,沉思后说道。 抖动衣袖,一支紫云兔毫划出,被叶白衣轻手接过。他又勾了勾手指,一旁叶勤的腰间顿时有酒香传出,一小股酒水划破虚空。 望着眼前一幕,叶洛总感觉似曾相识,好似曾经经历过一次,而今遗忘了一些。 他抱着头用力回想,脑袋又开始剧烈胀痛,不禁痛呼出声。 犹如千百把利刃在脑海来回搅动,那种神经深处的疼痛,让叶洛疼得满地打滚。 “啊!啊!啊!” 少年发出一声声的凄厉惨叫,身体都在痉挛,面目都变得扭曲。疼到极致,大脑更好似已经炸开! 昏昏沉沉中,叶洛感觉到有一双温暖的大手,轻抚过他的头顶。 一道中正平和的乳白色光芒,从叶白衣手心亮起,探进叶洛的脑海深处,抚平那些错乱的神经。 一股无法压制的困意随即汹涌而来,叶洛脑袋一沉,昏睡过去。 “三哥?” 叶勤担忧地蹲在叶洛身畔,眼神不加以掩饰地心疼。 叶白衣也不明所以,收回手直起身,长叹了口气,道:“先把洛儿送回去吧,这里明日再探!” 叶勤弯下腰,银枪都尉齐衡阳小心翼翼地抱起叶洛,放在君王背后。 三人朝军营疾飞而去,身后山丘上暗金色的上古禁制在黑夜里慢慢黯淡下去。 叶洛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好像飘浮在天上,四周风声呼啸,唯独承载着他的这朵云,温暖且宽厚。 “小殿下你醒了!”待他睁开眼时,齐衡阳惊喜的声音立马响起。 叶洛没有回应,呆呆地看着帐篷顶,流着眼泪。 一夜过去,大脑不再剧痛,那些恐慌的经历,诡异红雾弥漫黑夜,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惊悚记忆,走马观花般在他脑海重新划过。 “小殿下你怎么了?” 齐衡阳手足无措,这位相貌俊朗的青年将领,面对眼前这位地位尊贵的少年郎,尝试安抚道:“小殿下,是不是头还疼?末将去找君上来看看。” 叶洛置若罔闻,脑海中浮过的那一幅幅画面,在提醒他,面前一切可能都是虚幻。 叶洛当然心存期望,这一切都是真的,那只是个梦,一个极为真实的噩梦。三叔和四叔从未消失,那个禁制也没有打开,就像此刻一样,齐大哥一直守护在他身旁。 这复杂的情绪,难以分辨的虚实,令十四岁的少年郎分外痛苦,只能大喊大叫宣泄自己的愤怒。 “啊!啊!啊!啊!” 看着床榻旁张皇失措的齐衡阳,叶洛泪眼婆娑地难过道:“齐大哥,你们到底去哪了?” “小、小殿下,你怎么了?末将在!”齐衡阳吓了一跳,惊慌应道。 “小叶洛!” 帐篷被猛烈掀开,一声浑厚的声音及时响起。 叶勤大步走了进来,将床榻上的叶洛一把搂到怀中,安抚道:“没事,没事,四叔在这!” 瞧见来人,叶洛的满腹委屈再也控制不住,这位少年郎号啕大哭:“四叔!” 泪水很快浸湿叶勤胸口! “四叔在,四叔在这!”叶勤满眼疼惜,轻轻拍打着叶洛后背,担忧的目光朝门口看去。 叶白衣踏着沉重的脚步走近,这位惊才风逸的中年文士,心情也不大好受,温声开口:“洛儿,你怎么了?可以告诉三叔吗?” 在他的眸中有温润的白色光芒亮起,细细查看少年全身。 “三叔!”叶洛双眼朦胧,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诸于口,却不知如何开口。 少年内心极为矛盾,他想要向最亲近的人讲述那个梦境。但又很害怕,怕说出来以后所有人又都不见了,这片诡异赤地只剩他一个,困在黑夜中,走不出去。 一点白芒光起, 叶白衣伸出双指轻触叶洛额头,柔声道:“睡吧!醒来什么都过去了!” 床榻上的少年,顿时感觉眉心暖暖,眼皮愈加沉重。 见到少年昏睡,叶白衣才再次开口叹道:“再留两日吧!” 齐衡阳抱拳领命,又问道:“君上,搜索继续吗?” 叶白衣嘱托道:“白日继续搜索,夜晚安排巡夜军卒,加强戒备,这红雾起得有些离奇!” 叶勤在床榻旁皱着眉头,开口道:“禁制那边?” 凝视熟睡中的叶洛,叶白衣若有所思,揉了揉眉心,道:“先不要动它,洛儿好像知道什么!” 白日,烈阳高照,随着炎炎夏日到来,赤地的燥热更加高涨。 大地上,黑压压一片的大溱骑卒,围绕着山丘四散开去,这几日他们已将附近区域搜索透彻,只剩下山丘这块区域,没敢妄动。 叶洛高坐骏马背上,看着大汗淋漓的将士们,没有阻拦。 他担忧着朝山坡上望去,叶白衣白衣猎猎,身旁缭绕着淡白雾气。叶勤与都尉齐衡阳围绕着他,一起打量脚下地面。 显然两日时间过去,他们还是决定对上古禁制动手。 叶洛心绪难明,看着旷野上有血有肉的将士们,他感觉都是真实的,之前只是一场梦。但他又不敢赌,怕开口说出来,世界破碎,仍是他孤零零一个。 但叶洛今日也不打算出声阻止,他知道这对整个大溱有多么重要。如果真是上古仙物,很可能会改变当今大陆的局面。 “已经过去很多天了,修道界内极可能已经发现这边的异象!”少年叹了口气,怔怔出神。 山丘上,叶白衣和齐衡阳退出,独留神情端重的叶勤一人。 叶勤抬起右拳,拳尖处浓郁的黄雷缠绕,这次他打算用秋雷将这个无根之萍的禁制,一举瓦解! 目睹山丘上与梦境迥然不同的举措,叶洛心情好上许多,他更加确信那只是个梦,多日来内心的阴霾一扫而空。 “轰!” 叶勤一拳轰下,声音不重,没有惊雷炸裂,拳头和山泥相触只有一声闷响。 一道黄色雷光从叶勤拳下打入禁制内,迅速游走。那座上古禁制大阵,突然间暗金色的光芒大盛,好似回光返照一般,朝半空升起变大,将叶勤震出山丘。 大约一炷香工夫后,那片复杂诡异的纹络,从细微末梢处,竟然渐渐黯淡下来。 几个呼吸间,黄雷迅速扩散至整片禁制,最终禁制轰然破裂,消散于无形。 一道耀眼至极的金色光芒从山丘内部迅速亮起,穿透厚厚泥土。 叶勤见状,补上一拳轰塌山丘,朝那金光抓去。 “咻!” 那金光急速飞出,瞬间冲至半空,光芒万丈, 犹如一轮金色太阳照亮整片赤地。 叶洛心神震撼,朝天空看去,一颗金色的珠子,璀璨夺目,欲与太阳争辉。 第15章 镜花水月 大地上,那群战场上杀伐果断的精锐铁骑,望着腾飞天穹的仙物,也都惊愕失色,呆立在原地,迟迟不敢动弹。 叶洛骑坐骏马背上,感觉被光芒照射后,内心空明澄净,全身上下暖洋洋一片,根骨间有热气腾腾,精气神格外充沛。 “嘶!嘶!” 身下骏马受惊,发出阵阵惊鸣,马背剧烈晃动,让心神陶醉的少年郎险些失足坠下。 叶洛低头看去,大吃一惊,脚下寸草不生、死气沉沉的干旱土地,竟然生起一片绿意,并在向四周迅速扩散。 远处,大地犹如脱胎换骨,金色光芒所过之处万物复苏。死寂枯萎的赤地瞬间被绿草茵茵替代,整个天地都好似活了过来! “这,这……” 这神奇的一幕,着实震撼少年心神。 “这到底是什么仙物!” 云霄之上,金色珠子光芒万丈,在苏醒整座天岐城遗址的同时,飘忽不定,一次次躲避开叶勤的巨手。 未至洞庭境,无法御风飞行,只能短暂驻足半空的叶勤,气得直骂娘,无奈落下地面。 “轰!隆!轰!隆!” 让叶洛叹为观止的神迹才刚刚开始,地面不断抖动,三千军卒都站立不稳,少年身下的骏马也在不停悲鸣、惊叫。 一处处地表开裂破碎,伴随尘土飞扬,一座座灵山大岳拔地而起,轰隆隆作响。 赤地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有区域一整块塌陷下落,地底深处水流汹涌喷出,不断上涨。 很快,形成一面缭绕氤氲灵雾的湖泊,犹如赤地上一颗翠绿通透的宝石。 遥远的天际,临近万亩竹海的边缘,有“哗啦”水花溅起,一条宽阔湍急的河流于沉寂中复生,像一条水龙在地表之上肆意游走,迅速再现上古样貌。 “老四,灵气复苏了,快送我上去!” 一片混乱中,一声大叫引起正安抚骏马的叶洛注意。 少年抬头朝山丘望去,本来低矮同山坡的山丘隆隆作响,不断拔高。 一袭白衫出尘的叶白衣,不再从容,目绽精芒,一身天道正气呼之欲出,冲叶勤高喊道:“快,仙门内应该已经有所察觉了!” 叶勤身躯颤栗抖动,那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一身血气溢出体表,开始牵引天地间游离的灵气,迅速壮大。 仰望云端逃离的金珠,叶勤怒吼一声:“巨灵法相!” “吼!” 气血凝结,一具数十丈高大的巨灵法相显现山顶! 法相脱体离身,捶胸顿足发出一声声怒吼,天空中掀起层层水浪般的波纹,天穹有云朵应声炸开,地面之上士卒捂耳纷纷退避。 那法相伸出右掌,一把抓住叶白衣,在山顶重重一踏,奋力朝天穹冲去。 临近云霄力竭,将叶白衣狠狠抛向云海上方。然后,于猎猎罡风中坠落消散! 得叶勤相助,叶白衣飞近天穹,脚下是浩瀚无边的滚滚云海,他已经高出金珠太多。 叶洛神情紧张地自地面抬头翘望,云海深处竟有璀璨青光亮起。 叶白衣手持紫云兔毫,白衣猎猎,飘忽若仙,张口吟道:“禅宗夹山祖师曾言:龙衔海珠,游鱼不顾。” 随着禅语起,笔尖一条气势磅礴、威武霸气的青龙生成,它昂首发出一声龙吟,犹如龙入大海,一头扎进云海,朝金珠逼去。 这一条青龙近乎透支叶白衣全部灵元,已隐隐展现几分洞庭威势,灵元耗尽的他自云海落下,口中淡淡道:“若你全盛时期,通天大人物都拿你不得,现如今,上古都过去这么久,你还能剩几分威力!” 在金珠光芒照射下,整片赤地天翻地覆,那座低矮的小山丘,现已成巍峨灵山。 叶勤站在灵山之巅,牢牢盯着云海,待见有人影从天穹坠落,重重一踏山体,朝那身影扑去! 罡风迎面,这般高度坠落,饶他是金刚体魄的武夫,也不敢丝毫大意。 他一把抱住叶白衣,二人朝远方斜斜坠去! “轰!” 大地破碎,烟尘四起,叶勤躺在巨坑中,龇牙咧嘴,全身上下无一不痛。关键时刻,他充当肉垫,护紧了兄长。 “三哥,咋样啊?”叶勤有气无力道。 山丘所化的灵山下,叶洛一直牢牢盯着天空,瞧见叶勤抓紧叶白衣后,他就开始策马狂奔,朝预估中的地点奔去。 临近巨坑,他刚好看见天空中一道青光含着金光,穿过泥尘灰雾,落向叶白衣手中。 叶白衣扬了扬掌心金珠,长舒口气,轻声道:“不负众望!” 回营途中,叶洛紧抱金珠,爱不释手。那金珠威力已经内敛,不再光芒万丈,不再璀璨到不可直视。 其珠体上,有一个飘逸的篆体文字:封。将它那股澎湃到足以改变自然的天地伟力封印住。 此行,少年收获巨大,他的根骨得到巨大强化,气血更加充盈。 精神也极其充沛,额头中央甚至有淡淡金色光芒呼之欲出,那是精神力量即将实体化的表现。 不仅如此,他的修为也在不知不觉中增长,后天境境界已经圆满。 最重要的是,得此造化他身心格外空明,心灵前所未有的澄净,一扫多日阴霾。 整个人的精气元神得到巨大提升,气质全面升华,十四岁的少年郎颇具有几分仙人风采,缥缈空灵。 赤地全面复苏,马蹄下不再是死气沉沉的坚硬泥土,而是遍布着生机盎然的茵茵绿草。远方灵山高大巍峨,缭绕着浓郁白雾,更可见有灵禽身影徘徊山头,穿云而过。 马背上的少年郎,喜笑颜开,至于那个噩梦,早被他抛之脑后! 叶洛看着丰采高雅的叶白衣,请教道:“三叔,这个仙物是什么啊?这般神奇!” 叶白衣正着手赤地军事部署,这片天岐城遗址已再现几分上古风貌,是块不可多得的风水胜地。他下令齐衡阳着地官司徒绘制天岐城水经图。 闻听叶洛疑惑,叶白衣哑然失笑道:“三叔可没这么大本事,这种仙家神物在修道界内可能都少有流传。况且上古距今都多少万年了,估计有一些传闻也早已消散在岁月中。” 见到少年郎不加掩饰的失落神情,叶白衣又沉吟道:“现今修道界内众多宗门,以道家正一教的致守观和三大书院圣地之一的梦鱼书院藏书最为丰富,他们的藏书楼也会不时为有缘之人开放,他日你踏足东土,可以留意一下。” 话音落下,叶白衣感觉有一道目光投来,侧首望去,叶勤正对着他龇牙咧嘴。 兄弟二人,相视一笑,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对于叶洛近况,这几日,二人没少担心。 经历一番争夺,时光悄然流逝,此时阳光已斜。夕阳西下,微风轻拂,不再燥热,归营途中,将士们的步伐都轻快几分。 到了营地,齐衡阳下令,大军今夜休整一番,明日北上,护送两位君上,赶往都城。 是夜,明月高悬,晚风温柔地拂过心尖。 叶洛坐在营帐内,听着营地内热闹喧嚣的氛围,大为兴奋。 将士们一扫多日沉闷紧张的心情,载歌载舞,围绕着篝火,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吵吵嚷嚷的热闹声盘旋在天岐上空。 这般热闹氛围,对十几岁的少年来说,极具有吸引力。叶洛掀开门帘,准备外出,恰好和齐衡阳撞个满怀。 齐衡阳看着这个只到他胸口的少年,微笑道:“外面都是群俗人,可不要惊扰到小殿下。况且,殿下可没到喝酒的年纪!” 叶洛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我不喝酒,就想着出去看看。” 齐衡阳将手中托着的衣衫递过去,不容分说地道:“先换身干净衣裳,晚间我让军需官把殿下衣物清理一番。” 叶洛谢过善意,脱下外衫递去,然后双手接过新衣,朝床榻走去。 齐衡阳站在帐篷入口处,月光从他身后照射进来,将地面映得一片通亮。 他高举着叶洛外衫,突然惊奇地“咦”了一声! “怎么了,齐大哥?” 叶洛整理新衣束带,没有转身,直接开口问道。 “小殿下,你衣衫后背这棵梨树是琴王君上画的吗?真好看!” 叶洛嚯地转过身来,眼神直勾勾地朝门口望去。 银月照耀下,一棵粗大梨树透过衣衫,闪着月白光华。 少年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呆立在原地,如坠冰窖! 第16章 夜溟生 “小殿下,你怎么了?”齐衡阳发现异常,大步走来扶住叶洛,关心问道。 叶洛强忍着恐惧,勉强一笑道:“齐大哥,你可以帮我找一下三叔吗?我有点事找他。” 这位面容俊逸心思细腻的青年将军,先小心翼翼地扶叶洛到床榻坐下,然后就急匆匆地朝帐外走去。 叶洛坐在床榻上,手心手背都是汗,他异常的心慌,手脚止不住地颤抖。 叶洛内心惊悚地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白日里他亲眼所见,上古禁制是被四叔用秋雷拳轰灭,那他衣衫后背这棵雪夜梨树又是怎么回事? 叶洛望着床榻上,齐衡阳因匆忙而扔下的旧衣衫。离开了月光,梨树也不再散发淡淡光芒,上面怒放的花骨朵全面枯萎,整棵梨树仿佛沉寂般,再次陷入冬眠。 “洛儿,你怎么了?” 就在叶洛沉思中,叶白衣掀开帐帘,急切走来。望着床榻上脸色惨淡的少年郎,他非常担忧。 叶洛惨然一笑,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滑落,哽咽道:“三叔,我做了一个梦。” 梦中,所有人都消失了,叶勤和叶白衣消失在深坑之中,齐衡阳也消失在巨石后,这大营三千将士也在不知不觉间消失在漫天红雾中。 整片赤地,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个。 叶洛举起手中的外衫,哭泣道:“梦中就是你画的这棵梨树啊!三叔,你们到底去哪了!” 叶白衣望着那棵梨树,神色异常平静,温声细语道:“无论何时,无论三叔在不在你身旁,你都要坚强!你是三叔养大的孩子,三叔相信你!” 随着这番话语说出,叶白衣轰然散开,化为一团红雾,迎风散去。 整片天地,从这座帐篷开始,逐渐消散。那些热闹喝酒的将士,连绵起伏的帐篷群,更远处的那些灵山大河,脚下一望无际的绿草地,都一一化为红雾。 整个苍茫天地,顷刻间,只剩下叶洛一人! 叶洛呆呆站在原地,四周雾气弥漫。或许是幻象里叶白衣那些话起到作用,或许是少年不愿意再妥协。 他擦拭掉眼角的泪水,神情变得坚定,闭上眼,朝着记忆中的土坑走去! “三殿下!你醒了?” 一道尖细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他揉着眉心睁眼,神情有些迷茫,感觉脑袋也有些昏沉。 一旁老奴见怪不怪,束手恭立在旁。 那老奴满头银发,一身紫衣蟒袍上缀满了繁琐的金线,腰间还束有一条白玉腰带,望之极为贵气。 银发老奴面容威严,显然常年身居高位,此时神情恭敬地守护着他,好像已经守护很长时间。 刚刚苏醒,他用食指叩着眉心,疑惑地说道:“这次神游,大梦千古,我化为一个名叶洛的少年郎,只是一介凡人,还没有真正踏足修道路,怎么突然间就苏醒了?” “用不用老奴回宫的时候,问问陛下?”一旁紫袍宦官小心翼翼地开口,察看着他的眼色。 “那倒不用,本王夜溟生贵为天元皇子,已享有无尽修行资源,岂可因这点小事叨扰父皇!” 夜溟生神色孤傲,自信和强大,起身朝大殿一角的铜镜看去。 镜中他身姿修长,面容俊美,眉心一道红色印记,疑似纵目,为他增添几分妖邪。 夜溟生冲着守卫在旁的紫袍宦官,感谢道:“这段时日,有劳靳公公了!” “三殿下客气了,分内之事。”靳旻德恭敬一礼,接着又道:“三殿下若无他事,老奴就先回宫了!” 作为天元皇主夜敬幽的近侍太监,朝堂上有名的大红人,靳旻德自是倨傲。但对眼前这位及冠即封王的三殿下,他却是发自骨子里的敬畏。 这位天元皇主最小的子嗣,诞生于皇主三千岁诞辰。出生之日,天降异象,血月当空,红色浓雾淹没整座天岐城。 三殿下的生母,最受宠幸的溟妃娘娘,可是一位长安境的巨头,竟难产而死。宫殿内外,当值的宫女侍卫,一同诡异死去。 一时间朝野上下议论纷纷,朝堂之上更有大臣借题发挥,拿溟妃娘娘之死大做文章,致使流言四起。整座皇朝沸沸扬扬,认为三殿下乃妖孽降世,不祥之人! 不承想,痛失爱妃的皇主,却对自己三千岁才来的这个最小子嗣,最是疼爱!甚至不惜亲自动手,镇杀谣言源头,一位通天境的柱国! 但最让人敬畏的,并不是皇主的疼爱,而是这位三殿下,自身的绝世资质! 十八岁的惊游境,三十七岁的长安巨头,而今四十多岁,已长安圆满,有望通天门槛。百岁之前或可通天圆满,比肩皇主! 夜溟生天资聪慧根骨绝佳,虽自傲但不忘谦逊,他亲自将靳旻德送出殿外,开口道:“靳公公请回,稍后我也会去中央皇庭给父皇请安!” 靳旻德点头,再次施了一礼,化为一道紫虹划破天空。 夜溟生站在大殿门口廊柱之下,微眯着眼,遥望这片多日不见的皇城。 脚下是一座巨大的悬浮岛屿,约有数十平方,岛上宫殿成群,药草遍地。在他面前,就是由一整块巨型上品灵石铺就的广场,灵气逼人,极尽奢华。 广场之上,正有一群修为惊人的亲卫盘膝打坐,旁边另有一众将士轮流巡视,守卫岛屿。 整座天岐城,地域广阔,修士众多,从南到北,由东至西,划为四个内城区。 城内,商铺林立,酒肆云集,一番繁华喧嚣盛景。 城外,灵山巍峨,江河横溢,草木丰盛,祥禽瑞兽不时化形。 城区上空,灵岛悬浮,亭台楼阁比比皆是,神泉瀑布飞流直下,极富仙家气派。 天空之上,更有一片浩瀚无垠的金色气运金海,沉稳厚重,受罡风吹拂,轻轻流淌。 青冥最高处,一座辉煌璀璨的中央皇庭,屹立在天穹深处,俯视着整座天岐城。四周有大大小小的岛屿,如同众星拱月般将它牢牢围护。 夜溟生来到岛屿边缘,俯瞰整座皇城,心情大好。毫无疑问,在这片强者林立,极尽辉煌的都城,他是站在最高处的那群人! 他张开双臂,享受清风拂面,高声喊道:“小阳子,滚出来!” “奴才在!” 很快,一道谄媚声音响起。一个面庞微黑,留着少许胡须的年轻奴仆,急匆匆走开。 来人佝偻着腰,对着夜溟生先是献媚一笑,然后恭敬行礼,大声道:“小的刘阳,恭迎三殿下神游归来!” 夜溟生神情玩味,重重拍打着眼前人肩膀,嬉笑道:“小阳子,怎么没在本王宫殿外候着,是不是又叛变了!” 刘阳感受着肩膀上越来越重的手力,苦笑道:“哪能啊,三殿下,小的上次不是被二殿下给抓去的吗!” 说完,又故作出一副可怜巴巴的姿态! “小阳子,和你说过多少回了,你这表情并不可爱,反而让本王膈应得慌!”夜溟生见状直接一个暴栗,恶狠狠地道:“你刚才喊什么来着,二殿下?” 刘阳闻言,内心苦涩不已,紧捂着嘴,却也不敢直呼二殿下名讳。 整个皇城,王孙贵戚都知道,三殿下与二殿下不合,但这哪是他们这些下人敢掺合的。 望着神情越来越不善的三殿下,刘阳眼珠子一转,讨好道:“奴才刚去打探二殿下那边的消息了,听说二殿下苏醒,就赶紧跑来静候三殿下出关,好第一时间将消息告知于您!” “哦,夜明宣出关了?”夜溟生松开手掌,观望前方不远处的浮岛,眸露寒芒。 第17章 天元二皇子 “刚出关,不知道有没有破境?”刘阳抬头关注主子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小的也是担心您的安全,毕竟您和二殿下还有一场打斗嘛!” “那本王去会会他!”夜溟生冷冷一笑,化为一道血影冲天而起,飞往前方一座浮空岛屿。 二殿下夜明宣所居浮岛,名为丽园。距夜溟生桂苑不远,面积同桂苑相比,更加广阔。 岛上宫殿成群,仙雾缭绕,不时可见清秀宫女,进进出出。亭台楼阁,也多是雕梁画柱,金碧辉煌。 “夜明宣,给本王滚出来!” 一声暴喝响彻天空,夜溟生冷着脸, 一身狂暴气息不加以掩饰地展露,狠狠一脚踏向丽园法阵! 他眼神暴戾,居高临下地俯视富丽堂皇的岛屿,赤裸裸地挑衅,姿态张扬且霸道! “三殿下,您是不是有些过了!” 浮岛上,一群守卫兵卒手持长枪对着天空,神情紧张。 一位鼻梁骨塌陷面容丑陋的中年男子,率领一众客卿自宫殿群走出。 男子身着华丽的灰色长袍,极有贵态,显然在丽园拥有不小的地位。此刻脸色难看,与高空中的夜溟生遥遥对峙。 “杨桂材,你一个管事,敢指责本王?”夜溟生勃然大怒,眸射杀意,一脚接一脚重重踏在法阵之上! 这般行径着实跋扈,自让一众守卫心生怒意,同时望向管事之人,等待下令。 杨管事铁青着脸,不敢应声。内心深感棘手,不提下令还击,甚至不敢抬头对望夜溟生。 这位丽园老人,深知这位极受宠爱的三殿下,就是个疯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三殿下,怎么了这事?有话好好说!” 这般大的动静,自然引起四周毗邻岛屿的注意,有王侯现出身来,充当和事佬。 “滚!” 三皇子夜溟生横眉冷视,毫不客气! 来人是位地位尊崇,修为通天的大人物,面对他这般泼天行径,脸色难堪,却又不敢大声斥责! 只能冷哼一声,挥动自家阵法,隔绝内外。 四周众多浮岛见状,不敢插手。纷纷施法,一时间各方岛屿雾气缭绕,一片白蒙。 长空中只剩下夜溟生脚下一声更胜一声的咚咚声,扩散向远方。 “轰!” 无人阻拦,禁制无奈破裂,一股浩瀚波动,从丽园向四方殃及而去,引动众多浮岛微微摇晃。 皇主家的两位殿下争斗,各方自是不敢冒头表达不满,只能纷纷加固自家法阵。 就在夜溟生讥笑望着一众守卫,踏步迈进丽园的一刻,远处宫殿大门“轰隆”一声打开! “呖!” 一道气势威严的金凰虚影自殿内凶狠冲出,它发出一声更胜一声的清亮鸣叫,直奔夜溟生扑击来! “哼,天凰!” 夜溟生冷哼一声,面对气势汹汹的金凰虚影,神色依旧孤傲。 他左手负后,右手单独出击。手上血色光芒大盛,直视利爪袭来不闪不避,自负至极,直接抓向金凰。 “呖!” 明明为灵气所化,但那虚影却仿佛有凰灵附体,它被眼前之人激怒,一身光芒更加夺目。 金凰探出锋锐无比的利爪,带着浩瀚伟力,凶狠抓向夜溟生脑门。 夜溟生右手一震,血光冲天,凝为一只血红巨手,摧枯拉朽般破灭金凰金光,将凶禽自半空一举擒拿。 “不过如此!” 伴随夜溟生的冷喝,巨手之上血光迅速蔓延,在金凰阵阵悲鸣中,将它牢牢包裹。 “呖!呖!呖!” 金凰剧烈挣扎,在血光中来回翻滚,身上金芒欲冲霄而上,却挣脱不开束缚。 最后它凄厉惨叫一声,竟自爆开来! “轰!” 一股风波席卷殿前广场,血手瞬间爆碎,夜溟生也受牵连,后退一步! “三弟,怎么这么大火气?” 伴随一声平和嗓音响起,二皇子夜明宣终于自宫殿内走出。 他头戴九色冕旒平天冠,身穿四爪金龙袍,面目威仪,五官俊朗,颇具几分帝王气态。 “二殿下!” 见主子出关,总管杨桂材目光火热,连率一众客卿护卫躬身行礼,眸带崇敬,如望神明。 夜明宣龙行虎步踏出殿门,站在白玉台阶上,中正平和的目光投向三弟。 “三弟?”夜溟生嗤笑一声,嘲讽道:“夜明宣,人前你喊我三弟,人后你不都是称呼我妖孽吗?这丽园都是你的人,不用故作姿态。” 二皇子夜明宣好似涵养很好,并不动怒,依旧一副温厚宽和形象,开口说道:“看来三弟对我误会极深!” 夜溟生开门见山道:“不用废话了,前些时日你将小阳子掳来,说想和我切磋?” 二皇子夜明宣,天皇贵胄,神明英武,整个人都散发着淡淡光彩,他面色严肃地纠正道:“是请来做客!” “终归是想和我战上一场!”夜溟生落在地面,一步步朝殿门口走去,气息大放,战意昂扬道:“就今日!” 夜明宣平静应道:“好!” “校武场见!” 一挥衣袖,这位天元三皇子,化为一道血光远去。 “着令阵法司修缮护罩,转述他们,本王不希望丽园护阵再这般孱弱!”夜明宣淡漠开口,扫了一眼战战兢兢的下属,化为一只金凰飞去。 陛下三子武英王请战二皇子宣威王,这一则小道消息,在特定圈子内迅速传播,并引发轩然大波。 一时间天岐城上方浮岛,不时有光芒闪起。就连地面东西南北四内城,也有虹光冲霄,那都是一群上境修为的将相王侯与门阀子弟,前往观战。 天元皇城校武场,距天岐城地面数百丈之高,位于中央皇庭正下方,由一整块天外陨石打磨而成。 整座浮岛面积巨大,约有数千平方,犹如一块悬浮着的小型陆地,能同时检阅王朝内数十万精锐大军。 若不是此块陨石材质特殊,晶莹剔透如同镜面,相信整座天岐城会长年笼罩在阴影之中,不见天日。 整个校武场不仅面积广阔,质地还异常坚硬。建朝至今,历尽三千年风雷雨雪,刀枪洗礼,都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很难想象,如此神物,天元皇主夜敬幽究竟是从何处得来! 今日校武场空歇,不见禁军训练身影,只剩高空的狂风独自呼啸。 夜溟生身穿一袭雍容华贵的金丝黑袍,其上鲜红细丝勾勒出一条狰狞凶恶的四爪赤龙。他神情孤傲地独立战台中央,静待夜明宣到来! 望见边缘旁观席上逐渐多起来的身影,他淡淡开口道:“诸位高坐云台,是要将本王当猴一样观赏吗?” 此话一出,整片浮空校场寂静一片,那些刚刚抵达的虹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甚至有个别王侯子弟,直接化虹而去,显然对夜溟生惧怕已久。 那些滞留场地的王侯也大多惴惴不安,对于这位无法无天却又尊容至极的三殿下,他们也甚是头疼。 夜溟生望着那些离去的同龄世子,哑然失笑道:“本王有这么可怕吗?” 视线一转,他盯上云台上一位颇为熟悉的身影,问询道:“魏国公你说呢?我刚才好像看见了你家公子!” 那云台上无辜挨上一记的中年人坐立不安,脸庞微微僵硬,讪讪道:“当然不是,小殿下英明神武,温良谦逊,当然不可怕!犬子应是前去通知那些禁军统领,今日不要前来操练,以防打扰到殿下!” “哦,原来如此啊!” 那“啊”尾音很长,意味深长,夜溟生望着脸色微红的魏国公,眼珠一转,嬉笑道:“不知道魏叔,能否帮本王一个小忙。” 一身富家翁装束的魏国公,面相敦厚,他望着场中喜怒无常的武英王,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三殿下请讲!” 夜溟生环顾云台上那些坐立不安的朝堂大人物们,突然理直气壮地道:“一人千颗上品灵石,不能再少了!” 话音落下,云台之上气氛一片诡异。那些刚刚踏足云台旁观的王孙贵族差点扭头就走,心中齐齐怒骂一声强徒。 当今天下所有灵矿资源都由皇朝统一调配,每月到手的灵石就那么一点。千颗上品灵石,对他们这些王公贵戚,也相当几年的俸禄了。更何况,事后可以通过留影术法观看,省掉这一笔不小开支。 扫视嘈杂一片的云台,几欲离去的众多身影,夜溟生冷哼一声,冷冷道:“诸位将本王之战当作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夜溟生嚣张跋扈,光明正大地威胁在场众人后,又冲着魏国公睨笑道:“魏叔叔可要帮我把这些灵石收好,少一颗,本王就去你府里讨要。” “是!”魏国公苦笑应是,不敢对视同僚们愤怒的眼神。 “三弟,真是好雅兴!” 第18章 皇子之争 在云台众人愤懑无奈之时,二皇子夜明宣姗姗来迟! 随着温润声音响起,一只贵不可言的金凰徐徐飞进校武场战台。 它抖了抖金灿灿的羽翼,收敛耀眼光芒,化出夜明宣身影。 “天凰神形术!” 云台之上有阵阵惊呼传出,显然这门功法在皇城名气极大,不少王侯将相都有所耳闻。 “二殿下的这门神功,即将大成!” 云台最高处的观众席中,就连一些初踏通天境的大人物,都内心凛然,大受震动,这种术法已经足以威胁他们。 “你可真慢啊!”夜溟生撇了撇嘴,不以为然。 “刚出关,尚未融会贯通,耽误一些时间。”夜明宣对着四周歉意一笑,不好意思地开口道。 言辞诚恳,洒脱自然,加之长久以来的温良形象,当然引起一片称赞。 夜溟生冷冷相望,无动于衷。 在这位桀骜的三皇子眼中,眼前这个名义上的二哥,可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远不像其仪表那般英明伟岸! 道不同不相为谋,夜溟生懒得废话,冷喝一声:“开始吧!” 话音刚落,原地空留一道残影,夜溟生手掌布满红炎,突兀闪至夜明宣身前,抬起一巴掌就向其面庞扇去。 这位跋扈的三皇子嘴角微微上扬,有些放肆。很明显他故意为之,就是想看看道貌岸然的二哥,狼狈不堪会是何等模样! “轰!” 红炎与金凰烈焰剧烈相撞,在虚空震出阵阵爆鸣。 二皇子夜明宣左手抬起,挡住脸庞一击,右手弯曲形如鸟喙,带着锋锐气息,直冲幼弟颈间啄去。 “金凰三低头!” 云台上方有识货的国公,瞬间惊呼出声。 金凰三低头,天凰神形术记载的一种天凰战技,威力绝伦,有神鬼莫测威力。 夜溟生左手食中双指并拢,有剑气激荡,横在脖颈间与夜明宣相互攻伐,隐约间可听金戈碰撞之声。 “叮!叮!叮!” 少顷,金属般的颤音越来越大,响彻校武场。二人间的进攻越来越激烈,夜溟生的双指奔如雷霆带出道道残影。 不承想,金凰猛然一低头,攻势急变。夜明宣手爪倏地张开,犹如凶禽张口,迅猛吞向夜溟生双指。 三皇子迅速后撤已然不及,手指火辣辣地剧痛,疑似有鲜血溢出。 夜溟生化指为拳,强行轰开束缚。脚掌用力一踏地面,身体凌空旋转,一脚朝夜明宣胸口重重踏去,同时右拳红炎飞离,直奔兄长面门! 夜明宣身形高大,英明神武,举手投足间尽显皇者姿态,强大从容。 他左手掐诀,一道金凰印记打出,迅速壮大,硬抗夜溟生腿部一记,同时右手金光大盛,金凰又低头。 金凰三低头,一道天凰虚影生出,带着一声嘹亮啼鸣,刹那急速旋转,以鸟喙为尖芒,如离弦之箭崩弦而去! 如此强盛一击,身处半空的夜溟生竟似不太在意。 他左手血光脱体而出,在身前飞舞转动,引动空中气流化形一口风洞,护在胸膛前,遥遥牵引天凰之箭。 自小在朝堂非议中成长,养成了夜溟生一身阴沉狠辣的心性。和二皇子夜明宣大开大合的王者风范截然不同,他极其疯魔。对别人狠,对自己自然更狠。 面对威胁生命的金箭,他并不尝试极力化解,任其在胸口突围前进,反而将全部心神付诸右手。 右手红炎变异,开始黑化,散发出诡异幽深的光芒。 那光芒轻而易举地融化夜明宣体外层层守护,竟使夜溟生手掌直接落在兄长胸口之上,将其狠狠击退! 第一回合,算是短暂落幕,然而金凰之箭已成危机。 金凰所化箭矢气势汹汹,锋芒毕露,又岂是仓促间所施的风洞能牵制得住。 它势如破竹地冲破束缚,直奔夜溟生心脏而来。 危急关头,胆大心细的三皇子急速后退,间不容息横移身躯,用肩头硬抗金箭一击。 如此狠辣血腥一幕,令云台之上一众观战权贵颇为动容,对于这个性格疯魔的三皇子有了更深的体悟。 “你这伴生红炎,竟然变异了!” 远处坠地的夜明宣站起身,擦拭去嘴角渗出的鲜血,神色凝重道:“或者,是升华了!” 天生异象的夜溟生,与生俱来便有天赋神通红炎,使他可以轻松碾压同境所有敌手,但这从未现世的黑炎却更胜一筹! 注视仍在胸口诡异燃烧的掌印,夜明宣脸色难看,这闻所未闻的黑炎竟能击穿他的防护,甚至附骨之疽一般馋食他体内灵元,导致他伤势不断加重。 他尝试探寻道:“三弟,这种威力,想必消耗很大!” 夜溟生嗤笑一声,并不作答。摸着肩膀孔洞,眉头微蹙。 金凰三低头的最后一记——天凰之箭,远比他想象中更强大。凭他长安境圆满的修为,伤口迟迟无法愈合。 “究竟是谁赢了?” 云台上除坐在最高处的通天境柱国、紫衣公卿和异姓王爷外,与两位殿下同辈的世家子弟也不在少数,他们大多位于惊游和长安两境,境界受限,故而视野一片迷茫。 除这些官宦子弟外,老一辈的一些公侯将领也处在长安境内,望着战台上两位受伤皇子,也拿捏不准。 一时间,云台之上议论纷纷! 有通天境大人物开口:“两位殿下都没使出全力!” 一旁有声附和道:“是啊,听闻两位殿下都不擅武技,不过依目前情形,三殿下稍占上风。” 话到最后,声音逐渐缥缈,捉摸不定方位。 天元皇朝储君未定,战台上的两位皇子都有望继承大统,显然说话之人心存敬畏,有所忌惮! “第一回合,武英王夜溟生胜!”有军方大人物直接断言,言辞无所顾忌,“输了就是输了,有什么好遮挡的!” 场间片刻沉寂后,一片喧嚣! 不同于二皇子夜明宣英明神武,待人一向温良恭俭让。三皇子夜溟生,可谓孤傲至极,对谁都是高高在上肆无忌惮的态度。 唯一可圈可点的,可能就是性格直爽,敢作敢说,故而在皇城天岐一贯声誉极差。 这还是第一次有大人物在公开场合给予肯定! 而且说话之人,赫然分量极重,就连一些对二殿下心存好感的王侯世家,也不敢出声反驳。 战台上两人互换一伤,都神色凝重。无暇聆听云台议论声,只是牢牢盯着对方。 “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少顷,竟然是夜溟生最先开口。 夜明宣也稍感意外,他站在战台一角,全身金光缭绕,神圣尊贵,庄严不容亵渎。 他开口问道:“为何?” 夜溟生脚步缓慢,向前走去,一身红炎顺着身躯滑下,流淌到台面上。 他站在火堆中,神色淡漠地说道:“因为你心思深沉,内心凉薄,就像如今,明明破境通天,却依旧藏着掖着!” 说罢,手中红炎狠狠朝前轰去,大声道:“不够爽利!” 二皇子面无表情地侧身躲过,良久一声轻笑,道:“原来你已知晓!” 红炎扩散,如水流般在地面急速流淌,夜溟生挥动衣袖,火焰猛然高涨,火光冲天,犹如活物般向战台一角的夜明宣逼去。 他站在熊熊燃烧的火海中,嗤笑道:“若不是破境,你敢与我一战吗?” 此话一出,犹如戳中痛处,一向光明示人的天元二皇子,眼神变得有些阴鸷,冷漠开口道:“三弟,这是你逼我的,我本不想以境界强压你!” 对此回应,夜溟生只是一声讥笑。他重重一踏地面,战台轰然作响,红炎迅速铺满整座战台,形成一片红色火域。 夜溟生站在火域里,眼神冷厉,犹如一位火焰诞生的君王,全身沐浴着红炎。 随着他心神微动,火海瞬间冲起数条狰狞炎龙,带着炽热暴戾,向躲避在半空的夜明宣绞杀而去。 已经暴露,这位天元二皇子也不再遮掩。双臂一震,犹如天凰展翅,散发惊人威压,半空中缭绕的火焰瞬间被压制到地面。 夜明宣通体金光环绕,一拳轰出,化为数头娇小金凰,去和炎龙争霸。 他冲霄而上,翱翔于苍穹,散发出万丈光芒,可与太阳争辉! 一股浩瀚无边,镇压天下的恐怖气息笼罩住整片战台! “唳!” 金光化形,一只眼神凶戾、霸气绝伦的天凰虚影,从他后背展露身姿,散发出神圣光明火焰,将他牢牢包裹,不分彼此。 第19章 长安战通天 “二殿下果真通天了!” “长安战通天,精彩,精彩,这门票钱才值!” “三殿下一向骄傲自满,不知道肯不肯低头!” “这可能由不得他了!” 云台之上人声鼎沸,仰望天穹上浩瀚惊人的波动,一些将种子弟、世家公子,难掩兴奋神情。 战台上的火域中,数条狰狞可怖的炎龙,带着炽热高温,凶狠地扑杀金凰。 金凰也不遑多让,一身金光璀璨,翎羽坚如太阳金石,硬扛龙爪,和炎龙凶猛厮杀,隐隐占据上风。 一时间,场中凤吟龙鸣声不断,将火海掀起剧烈波澜。 兄弟二人凶狠对视,都没有收回术法,任其凶猛厮杀,比拼灵元消耗。 “你一个长安境,也敢与我比拼修为!”夜溟生面色深沉,眼神冷厉。 然后,他率先动了! “唳!” 覆盖神圣火焰的天凰,一展双翅,浑身耀眼夺目的翎羽离体而出,在天空中下起了一场金雨。 只不过这场金雨,金戈之气浓重,锋芒之气毕露,犹如一支支金色弩箭,怒射而出,刺破虚空,划出道道气流印痕。 “星火燎原!” 眼见金雨遮空,欲落至整片火海,夜溟生也随之出手。 他默念一声,难以计数的火苗自火海腾空飞起,犹如一只只闪烁荧光的萤火虫,吸收着火海精华,散发出更加炽热的火光,冲天而起,将金雨自半空拦截! “轰!轰!轰!” 一朵朵绚丽烟火燃烧,华丽又危险,双方的灵元在苍穹碰撞,引发出一场巨大的风暴。 一股肉眼可见的气流涟漪从战场中心向四周横扫而去,狂暴至极,残余的星火、金羽,皆被毁灭。 “嘭!” 关键时刻,有通天绝颠的大人物出手,护住整片坐台! “嘶!这两位殿下好生恐怖,这要是战斗于城外,多少江河湖泊,灵山古木,要毁于一旦了!” “三殿下的底子真是深厚,竟能和通天境大人物比拼灵力!”有豪门世子,开始真心称赞起夜溟生。 “不对劲……”也有王侯心中存疑,隐隐预感哪里不对。 “红炎:血影重重!” 红色火域中,夜溟生神情平静,在星火与金羽同归于尽的瞬间,启动道法。 烈焰暗淡,在他心中默念的刹那,无尽火光向他汹涌而来,将他淹没。 同时,战台地面竟亮起淡淡光芒,有一股磅礴灵气朝火海注入,又转移到他身上! “竟然如此!” 云台上,一位将军猛然站起,好像发现了问题所在。 旁边一群紫衣公卿,也有人瞳孔微缩,发现端倪,感叹道:“三殿下的伴生红炎,真是霸道!” “有脚下这件物华天宝加持,何人能与他比拼灵元!”有大人物感慨说道。 “即便红炎可以吞噬校武场这件神物的灵性,但通天就是通天,不通天界,皆为凡流!” 三公之首,青衣丞相上官景德,一音定锤,结束这场争吵。 夜溟生全身红光炽盛,无视旁观者的争议,仰天发出一声长啸,身躯瞬间一化为八。 八尊身影在火域瞬间消失,出现在数头金凰头顶,随着其手掌落下,金凰随之湮灭。 接着他又合而为一,腾空而起,冲天直上,无尽火焰在其身后追逐,向他身躯内源源不断地融入。 他携一片红炎火海飞往苍穹,临近夜明宣后又一分为八,站八个方位,将夜明宣团团围住。 八尊身影,沐浴红炎烈火,随时准备朝中心目标发起进攻。 “本王就不信,八个你都有巅峰实力,就算有,本王也要将你逐一击败!” 面对如此凶险局面,夜明宣不见慌张,他眼神冷酷,心中也发了狠,打出了火气。 夜明宣一掌打向天穹深处,金色气运之海散开一条缝隙,一股中正浩大的白色元气从青冥坠下,融入他的身躯。 夜明宣白色光芒入体,犹如神明临世,面目威严,眼神慑人,冷冷说道:“本王可一直没有吸收破境的通天之力!” 夜溟生神色依旧孤傲,瞥视一眼吸收天界元气的兄长,一言不发,直接进攻! 犹如战仙出击,夜溟生黑袍飘扬,潇洒且凌厉。八个他,手段不一,道法不同,发出不一样的攻势,威力惊人无匹。 夜明宣立于战场中央,天凰虚影加身,化为一件燃烧着神圣金焰的长袍,披挂在他身躯上,万法不得沾身。 他双掌冒着夺目的金光火焰,一掌打出,天空竟留下燃烧的焦痕。 面对幼弟的汹涌进攻,夜明宣自信强大,他手掌一拍,空间挤压,令夜溟生数尊分身一退再退,进攻不得。 他又手掌一落,一只巨大的天凰冒着金焰飞出,直接破灭数重道法。 夜溟生心中暗恼,如此手段,面对通天境却无从下手! “不入通天,皆为蝼蚁!” 夜明宣淡淡开口,举手投足间,轻描淡写地化解一切攻势,他的一开一合,都带着无与伦比的天地伟力。 在神圣火焰加持之下,本就不似凡间之物的天凰圣火,面对威力强大的红炎道法,直接碾压而过。 看着场中立于不败之地的兄长,夜溟生厌恶道:“还让你装起来了!” 随着三皇子心头怒起,竭尽全力的爆发,八尊沐浴红炎的身影,皆开始剧变! 满身红炎迅速退去,好似极尽升华,一股震人心魄的幽冷火焰,开始升腾,遍布身躯表面。 火焰诡异,说不出的森然。始一出现,就令夜溟生攻势大增。 火焰加持下,他勇猛得一塌糊涂,一扫颓势,拳脚道法直接穿过神圣光焰,击打在夜明宣身躯上。 片刻间,打得夜明宣连连败退! 扫视全身上下同时出现的各处伤痕,神明英武的天元二殿下脸色有些铁青,那些伤痕甚至还在燃烧黑炎,在入侵着他体内灵元。 “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灵元够挥霍!”夜明宣冷声喝道,抬起双拳。 天空中砰砰作响,二皇子夜明宣动了真怒,一拳一掌带着神圣光焰,同时对八尊夜溟生发动攻势。 通天境,五境之巅,可触摸天界门槛,甚至破境之时,会得天界馈赠,授予一股天界元气。 得此元气相助的夜明宣,根骨一直在缓慢增长之中,精神也在逐渐饱满,实力不停增强。 面对八尊巅峰实力,甚至有诡异黑炎加持的夜溟生,夜明宣渐渐稳住局面,强势击退一波波黑炎。 “天凰法:凤凰比翼!” 随着通天大人物的心头念起,身躯所披的天凰衣刹那脱离,又转化为天凰虚影,在他一身通天境修为助力下,竟慢慢凝实。 不仅如此,随着天凰真身形成,它发出一声声清呖,一只凝聚万千光芒的彩凤被召唤出现! 两只天鸟脱离灵体束缚,好似生命重铸,再现人间。发出一声声欢畅鸣叫,围着夜明宣翱翔。 白光注体,金焰环绕,身旁两只天鸟围绕啼鸣,消耗巨大而脸色微微惨白的夜明宣,驻足在天穹,如仙君临尘,睥睨人间! “去!” 一声清叱,惊雷落人间,响彻校武场上空! 两只天鸟携带惊天动地的威势,荡起一圈圈神圣火焰涟漪,朝夜溟生八尊分身攻去。 “噗!噗!噗!” 一道道分身如气泡般, 遇火即灭,诡异黑炎毫无招架之力,眨眼湮灭。 夜溟生脸色剧变,震惊出声:“这是什么火焰!” 第20章 似曾相识 “呖!呖!” 两只天鸟啼鸣,翱翔天穹,羽翼挥动间爆发出一股股恢宏涟漪,轻而易举扫灭四方所有分身。 夜溟生脸色铁青,本尊极力抵挡光焰余波,一退再退。 作为火种天选之子,出生自带有天赋神通——伴生红炎,令他一路走来横扫同境,战无不胜! 更何况近期红炎晋阶升华,转化出这种诡异幽冷可腐蚀灵元的黑炎,能破灭一切禁制。 但就这般强大的火焰,在通天级别的凤凰光焰前竟败下阵来! “通天就如此强大吗?”夜溟生沉声自问,心有不甘。 “三弟,认输吧!”二皇子夜明宣嘴角噙笑,站在凤凰二鸟之间,威风凛凛,一身气势浩大磅礴,搅动漫天云彩。 “让我向你这种伪君子低头?”夜溟生眼神冷厉,不肯认输。 “那就别怪二哥心狠!” 面对幼弟倔强,如今实力强盛稳占上风的夜明宣很不舒服,冷喝一声,动起了手! “呖!呖!” 凤凰啼鸣,比翼双飞,扬起光明圣洁的火焰,奔夜溟生而去! “三殿下,要不认输吧!”地面云台上,有王侯心生不忍,叫出声来。 天穹战斗的可是地位尊崇的三皇子,一些王公贵戚都怕出现意外,引起陛下龙颜大怒。 天性孤傲的夜溟生高昂头颅,眼神凶狠,一身滔天黑炎毫无保留地全部爆发。 顷刻间,天空一片黑暗,无边黑炎海如夜幕降临。 “轰!” 火焰相撞惊天动地,可惜不再如星火对金雨般势均力敌,幽冷黑炎败下阵来。 浩瀚无垠的黑炎海,被一层又一层的神圣涟漪生生击溃,两只天鸟横穿海洋而过,重重撞击在夜溟生胸膛。 “砰!” 琉璃地面大规模碎裂,犹如天外陨石砸下,夜溟生浑身血流如注地躺在石坑里,动弹不得。 “三弟,你服不服?” 大局已定,高高在上的夜明宣从苍穹云端俯视,面容威严。 校武场上罡风呼啸,没有嘈杂人声,云台看官都沉默不言,认为胜负已出。 “服!” 直至有大臣准备离去时,一道颤巍巍的声音响起。 高坐云霄的二皇子闻言,再也压抑不住,疯狂大笑。 不承想,那声音又蓦然高昂起来,“服你大爷!” 夜溟生从巨坑中挣扎起身,一身华贵黑袍褴褛不堪,灰尘掺和着鲜血,顺着他鬓角流下。 望见一向孤傲乖戾的三皇子如此凄惨,一群看着他长大的皇朝老人,都有些于心不忍。 一些个同龄世子也面色动容,内心虽因长久观感厌恶居多,但也有上几分敬服。 夜溟生站在战台上,浑身颤抖,抬头仰望天空中不可一世的兄长,惨笑道:“通天就了不起啊!” 随着话语出口,他浑身继续燃烧起伴生红炎,只不过红炎飘忽,颇有些摇摆不定,带着股力不从心的凄凉。 “三殿下不要打了!”有皇朝公卿直接起身,想要下场干预。 那从小在天岐城无法无天惯了的夜溟生怒了,又狂吼一声:“通天了不起啊?” 红炎似感应到主人心意,猛然高涨,起熊熊之势,将他牢牢包围。 夜溟生透支灵元怒声道:“从小到大你一直暗中唤我妖孽,厌恶我眉心印记。好,今天我就告诉你,它到底是什么!” “幽冥法眼,开!” 那一道疑似纵目的印记猛然张开,一股令天地为之失色的粉红光芒亮起,辉煌浩荡,直冲九天云霄! 法眼张开,眉心竟盘坐着一位缩小很多倍的夜溟生,眉眼俊俏,栩栩如生。 伴随粉红光芒席卷天上地下,小夜溟生倏忽睁眼,从眉心中飞出。 一股如山似海的恐怖气息,从他弱小的身躯散发,他骄傲地昂起头颅,神态睥睨,冲着天空鄙夷道:“通天?了不起啊!” 夜溟生的一连三问,令云台上一众同样通天境修为的大人物,都面色抽搐,颇为无言。 一群惊游长安的世家子弟,连忙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保持缄默,强忍笑意。 那缩小版的夜溟生鄙夷一声后,就轰然飞向本尊,两者合二为一。 片刻之后,一股更加强大惊人的震撼气息自他身躯内升起,欲同日月比辉。 夜溟生抬头仰视天穹对手,化为一道长虹冲霄直上! “轰!” 惊天动地的震响炸彻天空,令满天云彩轰然爆碎。 夜明宣体外两只盘旋飞翔的天鸟,连一声哀鸣都来不及发出,就轰然爆散。 那威力无匹的神圣火焰涟漪,被粉色光芒一击即溃,就如同它们碾压黑炎一般无二。 在二皇子夜明宣脸色大变中,一只冒着粉色火焰的拳头狠狠轰击在他面庞上。 形势瞬间逆转,天空中轰轰作响,原本强大不可一世的二皇子夜明宣,转眼间江河日下。 夜溟生攻势快到极致,在虚空残留一尊尊身影,一拳接续一拳,不停穿透再生的神圣火焰,打得夜明宣毫无招架之力! “去!” 伴随最后一声怒喝,所有残影竟瞬间合而为一,一式叠加无尽威力的拳罡重重捶下,将夜明宣自天穹狠狠砸落! 校武场地面又是一声重重的轰鸣,今日战台注定残缺,一口深坑眨眼形成。 云台上观战的一众王侯,都有些麻木,形势转变之快让他们都措手不及。 望着巨坑中遍体鳞伤的二皇子,再联想其刚才光明伟岸的神圣形象,这群天岐城的上位者们面色复杂,导致看台一片安静。 “就这,我还以为这天凰光焰多么厉害呢!”一道不屑的声音响起,夜溟生站立在苍穹上,语气轻慢地开口。 他身躯虽微微颤动,神情却一如既往地高傲。 “夜明宣,你服不服?”风水轮转,胜败双方互换,夜溟生居高临下,神色戏谑地问道。 二皇子夜明宣躺在深坑中,脸色惨白,有气无力。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尘埃落定,到此为止时。 没见兄长低头的夜溟生却不打算就此罢手,他从天穹一跃而下,拳光冒着惊人的威势,向地面轰来! 夜溟生眸光冷漠,口中冷声道:“我知道你不会服,我要打到你服!” 云台上多位王侯齐齐起身,惊呼道:“三殿下不可!” 就连三公之首,真正的巅峰大人物,丞相上官景德都冷哼一声。 所有人都能看出,宣威王夜明宣已无再战之力! 危急时刻,一道白虹闪过,一位白衣飘飘的玉面书生站在巨坑前,一掌封住了从天降落的拳头。 狂风四起,巨大的风暴从二人拳掌之间爆发,向四周疯狂扩散。 “三叔!”夜溟生脸色剧变,脱口而出! “三殿下,你喊我吗?” 来人是位面如冠玉的青年男子,气质缥缈,空灵出尘,仿佛随时能羽化登仙而去。 显然是一位通天绝巅的大人物,一身灵元在向仙元过渡中,有召唤雷劫飞升的资格。 此时他轻笑开口,面藏好奇。 望着眼前似曾相识的男子,夜溟生神游记忆涌上心头,心中惊疑。 “怎么会这么像?明明只是一场幻境!”夜溟生心神不宁,眼前这位白衣男子和神游记忆里的叶白衣近乎一模一样,只是年轻许多! “你是谁?我以前怎么没在天岐城见过你?”夜溟生蹙着眉头问道。 白衣男子作揖一礼,回道:“在下叶无双,是青衣丞相上官景德的同门师弟,见过三殿下!” 第21章 擂鼓动 一片狼藉的琉璃战场上,夜溟生识海掀起惊涛骇浪,心底恼怒道:“不过是个神游化身,阴魂不散吗?” 他的心神一片混乱,大溱琴王叶白衣,字无双,有这么巧合吗? 恍惚中他感觉面前世界都是虚幻,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天元皇朝尊贵至极的三皇子,还是大梦万古中的那个良善少年郎。 失魂落魄下,夜溟生朝云台最上端的青衣丞相望去。此刻他唯一的猜想,就是有人在他神游时动了手脚,而这个人必定实力通天,地位通天。 云台上,叶无双的同门师兄上官景德,感受到皇子目光投来,侧首回望,面无表情。 一贯孤傲自大的夜溟生第一次慌了神,他强压下心田复杂,看向叶无双冷冷道:“你要拦我?” “不敢不敢!只是,三殿下已经胜了!” 整座天元皇朝极致强盛,群英荟萃,连通天境的大人物都数量可观,但真正处于绝巅的却只有那么几位。眼前这位修道界的大人物,性格却温和得有些异常,毫无强者架子! 须知,那些三公九卿可是从来不买他们这些皇子面子。 夜溟生瞥视一眼深坑昏迷的夜明宣,冷哼一声,朝战台下走去。 临下场,他灵机一动,猛然转身问道:“我们以前见过吗?” 白衣猎猎, 空灵若谪仙的叶无双微笑地摇了摇头。 惊魂未定的夜溟生总算是长舒一口气,自我安慰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长得相像不足为奇!” 他晃了晃脑袋,很快恢复冷静,打算将此事揭过,开口说道:“叶先生,和我梦中一位故人,非常相似。” 叶无双面色诧异,却说出一句让夜溟生毛骨悚然的话语,“在下对梦境有过研究,就好比《庄子?齐物论》中庄周梦蝶,又怎知不是蝶梦庄公呢?” 夜溟生神色大变,呆立在场中。 叶无双一脸微笑,从站台一闪而逝。 “长安胜通天!” 云台之上一片寂静后,骤然爆发出一声声山崩海啸般的欢呼,欢声炽烈,徘徊在整座天岐城上空。 “三殿下!三殿下!” 那些世家宦官子弟眼神火热,无视自家长辈劝阻,高声呼喊,如看神明。 “由着他们吧,当初我们跟随陛下时,不也是如此!”有大人物笑呵呵开口,审视从战台走下的三皇子,眸中有所肯定。 “三殿下,这是你的灵石,都在这!”魏国公小跑着从云台赶来,站在夜溟生身旁,恭敬地将一个洞天福袋送上。 “魏叔辛苦了!” 掂量着手中分量,夜溟生咧嘴开怀,环视云台上那群眼神火热的崇拜者,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然后从校武场一跃跳下,朝桂苑飞去。 “三殿下你终于回来了,奴才担心死了!” 刘阳站在悬空岛屿边缘,眼神热切地盯着校武场方向。眼见有一道红光冲来,连忙上前关怀。 夜溟生一把搂过家奴脖子,臂膀狠狠用劲,冷笑道:“小阳子,你可是担心得很啊!本王怎么没有在校武场看见你?” 面庞微黑的年轻男子,面露委屈,右手举起做发誓状,大声道:“小阳子可是一直心系殿下,只不过外面有一群二殿下的走狗。他们认为是我蛊惑殿下前去丽园闹事,准备收拾我!” 说到此处,小阳子更加委屈了,说道:“三殿下的旷世大战,奴才可是向往得很,很想看见三殿下大发神威。” 夜溟生冷冷地扫视一眼四方天空的隐匿身影,倒也没有太过计较。 他轻轻地拍打着刘阳的面庞,嬉笑道:“去找洪管家要兵,出口恶气!” 说完,转身朝大殿内走去,自有宫女上前,奉上整洁衣袍。 夜溟生挥动衣袖,殿门轰然闭合,盘膝坐在大殿中央,开始修补伤势。 这一场战斗远比他想象的要惨烈,本身天潢贵胄的二皇子,破境之后更是恐怖绝伦,一身天凰道法,堪比通天中期的大人物。 特别是最后那一式禁招,凤凰比翼,让他濒临死境。 “那个叶无双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和梦中那么像?” 一切尘埃落定,夜溟生心底的疑惑在这幽闭安静的环境下又蹦生出来,他内心忐忑,总感觉这次神游,起了一些诡异变化,暂时说不出是好是坏。 他皱起眉头,查看这一身伤痕,只能先闭目疗伤。 “哧!” 一身粉色火焰熄灭,体型缩小很多倍的小夜溟生又钻了出来。 他精神萎靡,小脸都皱巴巴的,耷拉着脑袋转了一圈后,又朝夜溟生眉心飞去,重新恢复打坐的姿势,积攒底蕴。 “这次损失大了,溟灵衰颓,估计要很多年修养,才能有望通天!” 夜溟生心头一声长叹,大殿四周一道道法阵依次亮起。 顷刻间,方圆数十里的天地灵气被扫荡一空。 夜溟生的伴生红炎开始缓缓燃烧,红炎所过之处,骨骼自我调整,一些淤积堵塞的筋脉,也被小心翼翼地打通,那些因撞击而受损严重的经脉,也在修复当中。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很快,夜溟生就陷入深度沉眠中。 殿外,夜溟生口中的“小阳子”,得主上君令后,率领王府的直系将士,扫荡起附近的众多岛屿,逼得那群丽园客卿仓皇逃窜。 那些客卿在知晓二殿下战败后,本就无心恋战,一些个实力极其惊人的剑客,也是边战边退。 一直追至丽园浮岛外,趾高气扬的刘阳,才下令收兵,不敢继续放肆。 毕竟,给这奴才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皇子府外撒野。 时光如清澈溪水,几个月匆匆流过,没有一丝波澜,整座天岐城岁月静好。 校武场一战,最终在城内掀起巨大波澜,三皇子夜溟生一时如日中天。 那光辉灿烂的战绩,令许多人对他的感观都有所改变。在这弱肉强食的修道界,实力是亘古不变的至理。 长安战通天,并且堂而皇之强势战胜,在这片天地的修行史上,都极为罕见! 不过随着两位殿下闭关修养,这场风波也逐渐淡去,大多被人们茶余饭后提起几许。 整座天岐城,进入了几个月的平静期。 “咚!咚!咚!” 在皇城风平浪静,恬淡舒适的氛围中,一连九声擂鼓震动,回响在天岐上空。 声音从九天之外的中央皇庭传出,宫城外一架沉寂千年岁月的古老战鼓,突然间爆发出照亮整片天穹的璀璨光辉,响起令人血脉沸腾的鼓鸣! “这,这是……” 一连九声鼓鸣,犹如九道惊雷落在人间,整座天岐城瞬间喧嚣热闹起来,一片嘈杂。 就连那些商贾士子之人,酒楼茶馆之地,都预感到有大事发生。 “陛下出关了!” “几十年都没有朝会了!” “九声鼓响,到底是何等大事?” 青天白日,却有一道道彩虹冲霄,一时间皇城上方五光十色,热闹非凡。 那些通天柱国、紫衣公卿、王侯将相,都自闭关中睁开双眸,面色凝重地朝皇庭飞去。 “三殿下,陛下传召!” 桂苑外,一位魁梧异常的金吾卫,悬停在岛屿前,恭声喊道。 宫殿内,夜溟生在鼓声响起的第一刻就睁开了双眸,他的一身伤势基本痊愈,只有经脉还残余些细微伤势,在被红炎小心滋养。 经此一役,夜溟生的精气神更加饱满,一只脚踏入通天门槛内,修为愈发强大。 夜溟生挥挥手,殿门和桂苑阵法禁制同时打开,他伸了个懒腰,走出殿门,冲着天外嚷道:“有劳了!” 话音落下,他的表情突然凝固,不可思议地朝岛外望去。 大阵打开,遮蔽浮岛的云雾徐徐散去,一个五官刀削硬朗的金甲卫士,出现在视野中。 望着眼前颇为熟悉的面孔,夜溟生震惊的同时气笑了。 “还真是巧了,和叶洛他四叔一模一样,这小子的记忆还真阴魂不散了!”夜溟生直磨牙,琢磨道:“神游都多少回了,这次是什么情况?” 夜溟生百思不得其解,望着眼前因他发笑而一头雾水的金吾卫,开口问道:“父皇的十六位金吾卫,本王都见过,好像没有你!” 那修为气息深厚的金吾卫,双手抱拳,不卑不亢道:“禀殿下,末将叶屠夫数月前刚晋升到皇庭。” 天元皇主夜敬幽,只有十六名亲卫,都是一等一的顶级强者。虽不领兵作仗,但都有上将军军衔挂身。 十六个位置,不多不少,每一位都是踩着上一位金吾卫的尸骸晋升,是以性命拼搏出的地位。 夜溟生意味深长地看了叶屠夫一眼,没有详细询问,淡淡道:“走吧!” 说罢,化为一道血光直冲九重天。 与此同时,远处丽园也有一道金光冲霄,二皇子夜明宣也在一名金吾卫带领下,直奔中央皇庭。 兄弟二人,在宫廷外碰头,没有说话,负手而立,好似在等待着谁。 两名金吾卫,也没有催促,都默默退至一旁。 第22章 天元皇主 “两位皇弟,来得这么快啊!” 一道金光携着一位白衣姗姗来迟,临近皇庭大门,金光收敛气机,一位身披金甲的将军现出身来,赫然又是一名金吾卫。 在金吾卫身旁,一个身形消瘦的俊逸男子,满面通红,晃悠悠地朝夜溟生和夜明宣走去。 “兄长!”二皇子夜明宣神色严肃,恭敬一礼! “老二,你都通天了,让我这个做哥哥的汗颜呐!”那俊逸的青年男子,连忙上前扶起夜明宣,轻声笑道。 一旁退后的两名金吾卫,也大步上前,恭声行礼道:“拜见大殿下!” 来人正是天元皇主夜敬幽的长子,天元皇朝大皇子,夜景天! 夜景天挥了挥手,示意两位将军不必多礼,对谁都是一副笑眯眯的姿态。 “大哥,你这身子也太虚了吧,迟早要被酒色掏空。” 相比于夜明宣的拘谨,三皇子夜溟生肆无忌惮,上前一把搂过夜景天肩头,将这位大皇子拽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夜溟生啧啧打趣道:“听说大哥最近新纳两房,是一对娇小可人的并蒂莲啊!怎么样,你这洞庭境的小身板经受得住?” “呸!呸!呸!” 大皇子夜景天虽修为不高,可皮囊却是极佳,模样风流俊逸,甚至比起孤傲邪魅的夜溟生还要俊美几分。 他伸手狠狠给了幼弟一记爆栗,佯装恼怒道:“老三,记住,男人不能说不行,特别是在美娇娘面前!” 说完,又轻扫一眼二弟,嘴里说道:“你兄弟俩,最近动静闹得有点大啊!” 一旁夜明宣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阴沉。 而夜溟生只是嘿嘿一笑,神色满是自得。 “三位殿下,陛下已在乾清宫等候!” 几人身后,神武门大开,一道尖细嗓音率先传出,紧接着一位满头银发的紫衣蟒袍宦官迈步走出。 兄弟三人对视一眼,都没有感到意外。 皇帝老子特意命金吾卫上府宣召,而且有意避开一众大臣上朝觐见的午门,显然提前有事要交待。 “靳公公,太霄殿那边?”来人正是护卫夜溟生神游的宦官靳旻德,夜溟生与他颇为熟悉,没有拘礼,直接问道。 “禀三殿下,陛下让他们先行候着!”见着眼前在天岐城一时风头无两的年轻人,大宦官甚是恭敬,暗暗庆幸自己的眼光。 “走吧!”大皇子夜景天上前,轻拍幼弟肩头,率先朝皇庭内走去。 二皇子夜明宣有些心不在焉,父皇让满朝文武都候着,显然事情比他想象的要重。 至于三皇子夜溟生,最是无所顾忌,大摇大摆地跟在夜景天身后,去往乾清宫觐见。 “我踏入惊游境那年,就搬离了出去,这么多年,这里依旧如此压抑啊!” 皇庭内,帝威厚重,这片宏伟的宫殿群常年笼罩在皇主阴影中,故而寂静无声。 在这九重天的上空,距离太阳最近的地方,脚下就是浩瀚无边的金色云海。 皇庭内光明通亮,但在金光闪闪的砖瓦下,那些闭合着的宫殿除了森然,就是阴冷。 作为天元皇主的嫡长子,这座皇庭的第一位皇子,夜景天对它自然是极为了解。 望着身旁熟悉的一砖一瓦,他消瘦的身形微微有些佝偻,本身较为洒脱的他竟沉默不言。 做事一贯有板有眼、极重规矩的二皇子夜明宣,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对三弟大不敬的话语充耳不闻。 于是,空荡荡的宫道上,只有夜溟生的抱怨声传开。 紫袍宦官靳旻德苦笑一声,也不敢应答。 “那以后由你坐镇这片中央皇庭,如何?” 突然,一道中正平和的声音远远响起,传到几人耳畔。 “陛下!” 朝堂内外地位尊崇的宦官,神色大变,急忙跪下行礼。 一旁两位皇子,夜景天和夜明宣两兄弟,也紧随其后,连忙跪伏在地。 只不过,二皇子夜明宣的身躯微微有些抖动,他拳尖的指甲狠狠扎进掌心里,竭力保持镇静。 父皇的一句话,令野心勃勃的他心头大乱,甚至有些绝望。 毕竟,君无戏言! 大皇子夜景天,脸色也有些苍白,嘴角还扬起一丝苦笑。 夜明宣偷偷瞥了一眼仍旧站立在原地的夜溟生,内心猛然升起一股愤怒,一股嫉妒火焰在熊熊燃烧。 “不怎么样!” 没承想,夜溟生撇了撇嘴,毫不犹豫地拒绝。 他低头看着神色各异的众人,嘲讽说道:“莫名其妙,父皇不是已经说了在乾清宫等候,去那边再跪!” 说完,快步朝乾清宫走去。 而远处那殿门紧闭的乾清宫,也只传出这一句话语,便再无声音。 天元皇主夜敬幽,一个极度传奇辉煌的人物,其统一整个青叶大陆的壮举,可谓开了历史之先河。 传闻中,夜敬幽是天界来客,不是此界原居之民,故而先天强大。 他崛起速度极快,实力极为强盛,是位一路从血与乱中硬生生杀伐出的绝世人物。不过百年,便得通天境圆满,合纵连横,创立出偌大一个皇朝,一个压盖古今的修士皇朝。 他以此身整整霸居人间三千多年,不曾飞升。 市井巷弄,军伍步卒间,都流传着属于他的传说。 然而,抛去这些耀眼身份,他也是一位父亲,只是这名父亲威严厚重,不容抵抗。 由夜溟生推开殿门走入,身后大皇子二皇子鱼贯而入,紫衣大监靳旻德则是恭立在殿外候着。 殿内光线不甚明亮,万年紫檀木所制的紫盈盈书案后,坐着一位满头银发的老人。 老人虽敛去冲天气势,但长久积攒的帝皇威严,还是令屋内几人心神紧张。 就连无法无天自在惯的三皇子夜溟生,见到父皇本尊后,也收敛许多。 在那些至今仍在流传的传奇故事里,陛下一直是一位光明伟岸,气吞寰宇的绝世强者。 然而,他太老了,他以开国皇主的身份,已经驻足人间整整三千年,追随他打下万里河山的那些将士们,入土的入土,飞升的飞升。 “朕大限将至了!”夜敬幽抬手示意三个皇子起身,神色平静,好似说着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夜敬幽眸光深邃,言语直接地问道:“有谁愿意主动接过这个摊子!” 话语一出,大殿内本就压抑的气氛更深几分。 天元皇主言语平淡,这个辉煌的皇朝在他眼中仿佛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家业。 就像是市井集市上的菜贩,临老了,将自己的摊位留给子女,也算是一份养家糊口的勾当。 “全凭父皇做主!” 即便这位伟大的君主,今日有兴致做一名平凡的父亲,聊着一些家长里短。可是,托付的却是一个皇朝的基业! 几位皇子,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更没有谁敢迫切表态。 帝王心重,更何况这位帝王可能是整片修行史上唯一的一位皇主,唯一一个一统此方世界的君王,他的一言一行,都值得深思。 夜敬幽深沉的目光,投向大皇子,等他表态。 大皇子夜景天汗流浃背,一向潇洒不羁喜爱风花雪月的他,紧张到哈哈大笑,道:“父皇您说笑了,在儿臣眼中,您功盖千古,与日月同辉,自当不朽!” “不成仙,皆为蝼蚁,没有谁能永垂不朽!”夜敬幽淡淡回应,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他又将目光投向一旁神明爽俊的二皇子夜明宣,说道:“老二呢?” 朝野上下名声最佳,最有望继承大统的夜明宣,谨慎回答道:“儿臣自当遵循父皇意愿!” 夜敬幽点了点头,面色平静,令人捉摸不定。 半晌,他称赞一句:“听说你破境了,还是以天凰法破的境,不错!” “多谢父皇赞赏!”夜明宣恭敬行礼,神色不见自满。 “父皇,您什么时候飞升?” 不待夜敬幽主动问询,一旁沉默许久的夜溟生主动开口,他面庞露出少许不舍,问道:“应该没问题吧?毕竟您都无敌这么多年了,如果您飞升不得,还有谁能飞升!” 看着眼前这个年不过百的小儿子,已经苍老的夜敬幽眼眸闪过一丝欣慰,温声道:“一个月后,你可要努力修炼,争取早日飞升天界和朕相聚!” 宽慰三子后,帝王再次开口问道:“朕再问上一遍,你们三人有谁愿意主动接过这片基业!” 九天上的太阳光辉,在这片中央皇庭投下粲然光明,而乾清宫内,光线却有些昏暗。 青叶大陆第一人,极致强大的皇主,他只是静静坐在那里,四周空间却层层叠叠,光线绕了过去,难以靠近。 看着眼前三位神色恭敬的皇子,夜敬幽轻叹一声道:“去太霄殿吧!” 第23章 宣告天下 顺着午门内的御道一直向前,一座恢宏壮观的朱红色宫殿,坐落在由太清祥瑞玉为基石铺就的广场上。 整座太霄殿,如同天地正心,浩瀚威严,散发着光明盛大的气息。 白日里,宫殿顶部的琉璃瓦片,采集九天太阳光芒,夜晚则沐浴诸天星辉。 宫殿正门,高高挂着“太霄殿”三字牌匾,由天元皇主亲笔书写。 毫无疑问,这俨然是一件极其强大的通天灵宝,已近天兵! 宫殿内,文武百官早已到场,分左右两侧站立,文官以三公中的丞相上官景德为首,武将则以太尉尉迟渊为首。 殿内落针可闻,不闻一丝嘈杂,百官皆面色恭谨,静候陛下到来! “陛下到!” 随着三位皇子踏入殿内,站好位置,紫衣公公靳旻德的尖细嗓音适时响起。 金顶洞开,一道耀眼夺目的金光从天而降,落至龙椅旁。 天元皇主夜敬幽现出身来,头顶十二色冕旒平天冠,身披五爪金龙袍,面目威严,一身气息如渊似海,昂扬霸道,仅一人就压制住满朝文武! 夜敬幽摩挲着龙椅两侧的龙头,并未坐下,语气淡漠道:“今日宣诸位爱卿来,不听上奏,只有一事,当宣告天下!” 他目光平和,扫视满朝文武,开口宣布道:“朕定一个月后,飞升天界!皇朝大统,由朕三子武英王夜溟生即位!” 此话一出,满朝震惊,文武百官面面相觑,就连三公,丞相上官景德、太尉尉迟渊、御史大夫李坤蕴都神色大变,措手不及。 他们齐刷刷望向一脸迷茫中的三皇子夜溟生,眸光微凝。 至于殿内站列的三位皇子,大皇子夜景天只是苦笑一声,坦然接受,自幼时经脉受损,一生止步于洞庭修为,他就淡了争抢之心。 这么多年来,他风花雪月,流连人间美色,倒也逍遥快活。 二皇子夜明宣站在文官一列,脸色深沉,一言不发。 “禀陛下……” 相较三皇子夜溟生自幼骄纵蛮横,出生诡异被视之不详,二皇子夜明宣可谓天资英武,在朝野内外素有声名,自有其亲近大臣上前,替他打抱不平。 “朕说了,今日不听上奏!” 然而这位地位不低的宣平侯刚刚开口,就被夜敬幽冷冷打断。 夜敬幽锐利的眸光俯视朝堂,漠然道:“若有大臣不服,可自降长安,与武英王比试!” 此言一出,满朝噤声,再无大臣提出异议。 连修行天凰法的二殿下,都无奈败北,还有何人能与那妖孽媲美。 二殿下麾下阵营的所有王侯,都深感无力,想必三公九卿那些大人物亲自下场,长安境估计也拿他不得! 相比整个朝堂的风波诡谲,人心惶惶,三皇子夜溟生经历最初迷茫后,就坦然自若,神情依旧孤傲。 神武门后的官道上,父皇本就有意如此。 念及此处,夜溟生朝夜明宣瞅去,显然兄弟二人想到一处。 夜明宣脸色平静,古井无波,看不出一丝不甘心绪。 对此,储君已定的夜溟生没有谦让,对他而言,可以不争,但是既然父皇给予,那就是他的! “退朝!” 帝威厚重,不容抗拒,压制满朝文武。 夜敬幽最后扫视一眼那些王公贵戚,化为一道金光淡去。 “恭喜太子殿下!” 皇主身影刚退,紫衣大监靳旻德就拿出早早备好的圣旨,小跑着从御台跑下,他略显苍老的脸庞布满笑意,双手高高奉起,恭声贺道。 说完,瞅见那些准备离去的文武百官,他又加重语气喊道:“太子殿下,陛下在乾清宫等您!” 夜溟生好笑地看了靳旻德一眼,倒也接受了这份好意,轻声应道:“有劳靳公公了!” 靳旻德眉宇满是笑意,作为三皇子多次神游的护道者,他与有荣焉,连声道:“不敢不敢,太子殿下客气!” 夜溟生点了点头,转过身,眼神平静,面向那些文武百官。 头顶日光浓郁,太霄殿内一片金黄。 皇主夜敬幽离去,文武百官相继退朝,紫衣大监靳旻德恭维高呼三声“太子殿下”,令众人僵立当场。 一些个王公大臣面面相觑,多年来的观感让他们一时难以开口。 而二皇子夜明宣手下阵营的一众公侯将领,则最是尴尬,皆望向脸色铁青的二皇子,左右为难。 甚至,还有股憋屈无奈。 一些个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倒是舍得放下脸面身段,上前恭贺道:“恭喜太子殿下!” 至于那些“死忠”,只能硬着头皮表态,站立原地不动,毕竟原主子还在。 只是又不敢锦上添花般展露出些许愤恨神情,表表忠心,毕竟眼前那位已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君主。 “恭喜太子殿下!” 在太霄殿陷入尴尬氛围中,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一位意想不到的大人物,开了金口。 如一粒石子掉进平静无波的湖面,一举打破了僵硬局面。 三公中的武将之首太尉尉迟渊,古板的面庞上破天荒地露出一丝笑容,祝贺道。 如此罕见一幕,自然引起百官注意。 一些个心思活络的王公大臣,不由得联想到校武场之战,正是这位太尉大人公开断言第一回合为三皇子胜。 如此来看,显然太尉大人早已揣摩到圣意! 在大臣们的胡思乱想中,随后而至的一幕,让他们更加肯定了这种的猜测。 丞相上官景德和御史大夫李坤蕴联袂而至,点头致意,恭贺道:“恭喜太子殿下!” 三公已出,满朝文武再无异议,齐声恭祝,“恭喜太子殿下!” 声音震天,传出这太霄殿,回响半个皇庭。 夜溟生凝视眼前一幕,心头无端沉重几分。 他收起倨傲姿态,躬身回礼,沉声回应:“谢诸君!” 礼毕,由紫衣大监靳旻德小心陪同,前往乾清宫觐见皇主。 三公并排站在太霄殿殿门处,一身通天境巅峰修为尽放,震慑文武百官。 太尉尉迟渊上前一步,语重心长道:“诸位同仁可是忘了,这皇朝姓夜!” 人群里,曾提出异议的宣平侯,面如金纸。 …… …… 乾清宫殿内,夜敬幽坐在龙椅上,手中把玩着一颗金珠。 望见走进殿内的三皇子,他特意收敛气息,深吸一口气,直接说道:“朕来自天界!” 闻言,夜溟生呆立当场,神情愕然。 半晌,这位太子殿下才揉了揉眉心那枚红色纵目印记,定了定心神,不确定问道:“那些传闻是真的?” 夜敬幽轻挥手指,那颗金珠瞬间光芒四射,直冲夜溟生怀中。 接着,夜敬幽淡淡道:“朕不是从空间裂缝无意间跌落下界的,而是带着主家任务来的!” “为了这颗珠子?”夜溟生若有所思,试探道。 夜敬幽没有隐瞒,点了点头,只是神色间有点疲惫。 一个血气汪洋似海,镇压一个时代的至强者,竟然显露疲态,俨然这件事至关重要,已积压在他心头很多年。 摸索着怀中金珠,夜溟生敏锐地把握到了异常词汇,抬头问询道:“主家?” 夜敬幽却不愿多说,点了点璀璨金珠,语气沉重道:“这颗金珠比我们这支分脉的性命都重,朕现在把它托付给你,他日主家应会遣人来取。” “您不带走吗?”夜溟生诧异问道。 “来不及了!”一代皇主,此刻竟神色落寞,轻声叹道:“朕不一定能飞升成功!” 第24章 重入神游 “父皇!” 夜溟生心头巨震。 然而,这位日渐迟暮的帝皇却不愿再提,手臂轻抬,一股狂风席卷,将夜溟生赶出中央皇庭。 陛下苏醒,文武大臣纷纷赶至皇庭参加几十年一次的朝会,早已在整座天岐城引发轩然大波。 随着满朝文武退去,一纸诏令也正式宣告天下,陛下三子武英王夜溟生立为储君! 诏令一出,天元哗然,消息迅速从天岐城蔓延至全天下。 普通世家唯命是从,自是没有太多波澜,而那些亲近二皇子的王公大臣,那些在皇朝根深蒂固几千年的豪阀世家,也都在重新洗牌,重新站队。 至于那个在朝堂上勇敢站出,为二皇子鸣不平的宣平侯,也在第一时间被兵部一纸号令,调离皇城,去镇守西漠祁连魔窟。 夜溟生站在中央皇庭外,面部复杂,父皇的一句“不一定能飞升成功”,让他的心头蒙上一层阴霾。 他从九天之上退下,迅速朝桂苑赶去。 “恭喜太子殿下!” 刚入岛内,千声恭贺齐响。 在洪总管和刘阳带领下,数千宫女护卫,黑压压一片跪伏在殿前广场,人人皆面露喜悦,眼神火热。 “都起来吧!” 夜溟生淡淡扫视一眼,直奔正阳宫走去。 临近殿门,他开口吩咐一句,道:“替本宫去丞相府请叶无双先生前来。” 顿了顿,夜溟生又沉吟道:“还有,让靳大监传话给金吾卫叶屠夫,就说本宫有事相邀!” 话毕,他修长的身形迈进殿内,大门轰然闭合。 宫女侍卫起身,面面相觑,四处散开,各司其职。 洪总管与刘阳二人对视一眼,分头行动。 “我们应该见过吧!” 正阳宫内,极为空阔,灵石铺就的地面上只有一个灰扑扑的蒲团和角落里的一面宽镜,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夜溟生坐在蒲团上,手指轻弹,一颗耀眼金珠瞬间从体内飞出,其绚烂夺目的光华顷刻间照亮整个阴暗大殿。 望着眼前这颗来头极大的金珠,夜溟生神色平静,眸光如一潭深水。 大殿内没有任何异样,金珠依旧光芒灿烂悬浮虚空,只有夜溟生的声音传开。 直视金珠,夜溟生面无表情地接着道:“叶洛的记忆停留在踏入竹苑的那一刻,可我还是知道,他来这儿的目的是寻找一样东西!” 话至此处,他眸中猛然精芒绽放,质问道:“寻的是你吧!是你,抹除了我神游的记忆!” 金珠静静凌空,光芒四射,毫无反应。 夜溟生目光死死盯着金珠,脸色冷冽,如临大敌。 少顷,他吐出一口气,自嘲道:“或许,应该说,是他的记忆!” 话音刚落,静室内惊雷震响,烈缺闪过! 夜溟生震惊起身,面色大变。 站在空落落的宫殿中央,望着四周极尽奢侈的雕梁画栋,内心空空荡荡,脚下是一片青白色的灵石地面。 他内心苦楚,一种接近真实的猜测,让他有种无法言说的情绪闷在心头。 夜溟生面色复杂地闭上双眼,灵识于这一刻毫无保留地全部散出,顺着殿门缝隙,穿过桂苑迎宾门,向岛外延伸。 一股强大孤傲的灵识,顷刻间席卷天空。 四周浮岛,有大人物们感受到他的灵识波动,纷纷退避。 夜溟生的灵识一路向下蔓延,直奔天岐四内城。 这座城,占据他百年岁月最多的回忆! 有他儿时,逃出皇庭,流连忘返的茶楼酒肆。有他少时,潇洒风流,一掷千金的朱阁青楼。有他青年时,志得意满,大杀四方的千金赌坊。 这座天岐城,可谓每一处盛景,都留下过他的足迹,每一块青砖,都曾被他用脚掌所丈量。 他留恋眼前一切,灵识随风起,扶摇直上,又飘至皇庭外。 朱墙金瓦,肃穆庄严,他幼时生长的地方,也曾是他最想逃离的地方。从蹒跚学步到及冠之礼,他都居住在这座皇庭中,这里的一砖一瓦他都格外熟悉。 宫殿群深处,一股浩大威严的气息远远出现在他灵识感知中,如同一颗正在熊熊燃烧的太阳,那是天元皇主的闭关地。 夜溟生神情落寞,远远遥望那个方向,没有打扰,这个时刻,他不愿父皇分心。 他的灵识继续蔓延向上,来到青冥最高处,临近气运金海。 背靠金海,他俯视着脚下这一座辉煌壮观、神圣强大的皇城,眼神骄傲,带着不舍。 “太子殿下,叶无双先生和叶大将军到了!” 正阳宫殿外,洪总管小声禀告,声音清晰传至夜溟生肉身耳畔。 他从九天之上,倏忽而至,化为一缕清风,回到殿内。 “太子殿下,您刚才灵识出游了?” 殿门打开,叶无双长身玉立,浅笑着先行开口。 “不知殿下唤末将前来,所为何事?”金吾卫叶屠夫体形高大,性子直爽,开门见山道。 端详眼前似曾相识的两张面孔,夜溟生一时百感交集。 一旁洪总管轻轻退出,小心翼翼地带上殿门。 一道灵光突然闪过脑海,到嘴边的话语又被他咽了回去,夜溟生尝试问道:“二位,你们认识吗?” 气质儒雅温和的叶无双,面有异样,轻笑地摇了摇头。 至于金吾卫叶屠夫,则皱起眉头,说道:“不认识,但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哦,在下对叶将军也是一见如故,总感觉似曾相识。”叶无双神情诧异,目光转向夜溟生,接着道:“不仅如此,在下对太子殿下也是格外亲近。” 夜溟生深深地看了二人一眼,压下心底焦虑,直接道:“今日请二位前来,是希望帮本王护个法。毕竟二位,一位是丞相的同门师弟,一位是父皇的十六位金吾卫之一,都是通天境绝颠的大人物!” 说至此处,夜溟生递出事前备好的两块玉简,接着道:“这是父皇御赐的神游大法,名为梦千古,就作为二位的酬劳!” 叶无双双手接过,灵识一扫,神色动容道:“谢过太子殿下!” 金吾卫大将叶屠夫也是面色严肃,端详过手中玉简,郑重地点了点头。 夜溟生重新盘膝坐下,面色坚毅,内心默念:“本王要再回去,看看叶洛丢失的记忆到底是什么?” 随着他双目闭合,一股清淡云雾从他身躯散出,慢慢弥漫整个宫殿。 夜溟生,陷入深层次入定中。 叶无双与叶屠夫二人对视一眼,盘膝坐在夜溟生身侧,将他牢牢护住。心神也很快投入手中玉简,滞留少许灵识分神护卫警惕。 时间推移,日月交替,数日时光转眼即逝。 一部玄奥深邃的经典,也被两位实力深厚的通天大人物,初步摸索清楚。 他们二人同时睁眼,相视一笑,又陷入潜意识入定。 很快,宫殿内只有淡淡的云雾在缭绕。 随着两位大人物沉定,夜溟生身躯内有青色光芒微不可察地闪烁亮起,一下一下,又一下! 片刻后,两道青色图腾从夜溟生身躯瞬间腾空,直袭身侧叶无双与叶屠夫。 二人躯体内残余灵识立即护体,同时一道光罩火速升起,眼皮也在颤颤,主意识将要苏醒。 关键时刻,二人手中夜溟生赠予的玉简,有两道青光急速蹿出,霎时间游离至全身,将躯体内残留的意识直接击散。 两道图腾印记,也好似虚无缥缈,径直穿透护罩,击中二人眉心,让他们陷入昏迷。 无尽夜幕之中,一位身着华贵黑袍的年轻人,在不见半点光明的道路上,面无表情,静静地等待。 直至,两个浑浑噩噩,失魂落魄的身影踉跄着走来,他才微笑道:“本王已等候多时!” 那两个身影,一位是玉树临风的书生形象,一位则是威风凛凛的金甲将军,只是二人此刻头颅低垂,魂不附体。 那年轻人见状,大步上前,拉过懵懂中的二人,向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幕走去。 “哧!” 待夜溟生再次睁开眼,一道金光从他面前一闪而过。 “金珠!” 他脱口而出,下意识伸手抓去,却扑了空! 第25章 我们会越来越好 处在微微迷茫中,夜溟生灵识散开,扫视四方天地。 一道光芒璀璨的金珠高高悬挂天穹,大地之上万物复苏,一片死地隆隆作响,不时有巍峨灵山拔地而起。 地面上,一群黑甲军士抬头仰望青冥,一位血光缭绕的壮汉驻足天空,正在追击金珠。 “这,这是……叶屠夫?” 渐渐苏醒的夜溟生,初步了解情况,疑似金珠现身,一群凡人在妄想捕捉它。而那群军士的头领,正是叶洛的四叔叶勤。 夜溟生下意识朝两侧看去,身旁空无一人! “所以,你们是这个时代的?” 夜溟生悬浮半空,所有人对他视而不见,两者像是身处不同的纬度。 他的灵识在人群中一扫而过,望着地面上白衣猎猎的叶白衣,微微失神,不禁喃喃自语。 这惊奇的一幕,让修为强大的他,心头也蒙上一层阴影,那个不可思议的猜测渐渐变得真实。 细思极恐,在天岐城生活数十年的他,却从未见过这两个修为通天的绝世强者。他们就好像随着他上次神游结束,从天地间突兀地蹦出来,硬生生挤进属于他的那片历史中。 “所以,我是虚假的?还是已经死去漫长岁月?” 夜溟生怔怔地望着双手,没有太多惊悚,只有一时难以接受的苦涩。 俯瞰四周渐渐复苏的地貌,那疑似天岐城的风采。 “我思故我在,这不是我要看到的真相!” 良久,自信强大的夜溟生重拾道心,感受着灵体内汹涌的力量,他不认可眼前这一切都是虚幻。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但谁是庄周谁是蝶?” 夜溟生神色坚毅,手掌间一道耀眼的青光划破天际,离开了这片时空。 夜晚的竹苑遗址,万亩竹海碧绿不在,反而在月光下蒙上一层皎洁的质感,泛起点点银光。 夏风吹拂,竹海翻涌哗哗作响,悠扬悦耳。 “你听说过天元皇朝吗?” 透过层层竹叶缝隙,在斑斓的竹影中,一直训练有素的大军,沉默肃杀地赶赴在荒废许久的古驿道上。 一辆奢侈豪华的马车,被大军层层护卫,在万亩竹海中穿行。 车厢内,气质儒雅温和的中年文士在与一位清秀俊逸的少年郎,讲述着上古时期,一个名为天元皇朝的辉煌国度。 其皇主夜敬幽,以棋入道,落子都城天岐于大陆中央天元位,手下修士多如天上繁星,统治世间三千年。 夜溟生跨过历史长河而至,就静静漂浮在林海上空,灵识铺散,聆听着后世评价。 对于大陆灵气衰减,修道宗门蜗居于东方大幕,不肯承认皇朝之强大,质疑其存在,夜溟生并未动怒。 “将者,长安者也,为柱国,通天为基。然,士卒皆洞庭,凡供予之!” 对于道藏所记,他也只是哂笑一声,没有反驳。天元皇朝的极致辉煌,世间怎会还有不曾修行的凡俗。皇朝所谓的贩夫走卒,那也是后世修道一境的归元修士。 事实上,对于这是否为后世所记,他仍旧内心存疑。这偌大的一片世界,可能只是他的精神产物,是他神游时所化的少年游历。 而今他不过是旧地重游,找寻丢失的神游记忆。 “因为他要举朝飞升!” 直到叶白衣神情严肃地说出这句话,夜溟生动了雷霆震怒,用力一击打向夜空,发泄怒火。 大道交感,竹海上空,雷霆震鸣,列缺霹雳,天地一片漆黑,大雨滂沱落下! 车厢内的少年郎,抖搂下身子,看起来有些忐忑不安。 突如其来的一幕,也令震怒中的夜溟生愕然,他望着漆黑的天幕,倾盆落下的大雨,内心的怒火瞬间熄灭,甚至有些惊惧。 “这怎么可能?我如今是在神游状态!” 望着这方天地,夜溟生百思不得其解。 哪怕这是后世真实发生的事情,那也是叶洛经历的过去,而今他不过是寻求神游记忆,寻求少年郎叶洛的痕迹,怎会在这片记忆空间引发变动。 夜溟生屏气凝神,收敛杂乱心绪。一时无解的他,不再插手,默默观望。 接下来,无论是叶白衣所述的天元皇主夜敬幽被大道真雷轰杀,还是仙朝受牵连,大人物通通陨落,神都天岐被劈成死地,夜溟生都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他就像是一位过客,游走在这片时空之外。像是一位看官,观摩这历史长河的画卷。 他看见大军踏上赤地,后世的天岐城一片死寂,寸草不生。 他看见叶白衣、叶勤两兄弟,玄铁骑都尉齐衡阳、少年郎叶洛,一行人夜探山丘。 他看见上古禁制现,那位不过归元境的叶白衣,施展出让他这位长安境巨头也要一声称赞的——千树万树梨花开。 他看见红雾四起,叶白衣、叶勤、齐衡阳三人,不知所踪,天地间孤零零叶洛一人! 他看见营地死寂一片,少年郎四处奔走,崩溃大哭,红月当空。 他看见天地转变,军营现,历史重演,一个诡异的“叶洛”,张开血盆大口。 他看见,军营消散,少年郎蹲在红雾中无助抱头,耳尖滴血,手指被啃,却内心恐惧不敢抬头。 他看着他,看着那个弱小无助、崩溃绝望的少年郎,看着那个恐慌认命不敢抬头的少年郎。 恍惚中夜溟生看见了自己,那个呱呱坠地,旁边全是死人的婴儿;那个害死母妃,被江湖庙堂称呼妖孽的婴儿;那个谣言四起,生命危在旦夕的婴儿。 他也曾这般绝望,这般孤独,最后变得麻木。他渴望母爱,却是害死母妃的罪魁祸首。生来背负骂名,兄长唾弃,百官白眼,唯一疼爱他的父亲却长年都在闭关中。 他就像一只失去母亲的幼鸟,嗷嗷泣鸣,独自残喘在冰冷森严的皇宫中。身边不是沉默肃杀的侍卫,就是规矩繁琐的太监,偌大一个皇宫好似都是死人。 夜溟生心生怜悯,看着孤独绝望中的少年,好像看见了那个儿时躲在被窝里偷偷哭泣的自己。他释怀了,眼神柔和,挥手上前赶走那两个红绿小鬼。 夜溟生将手掌抵在少年眉心,温声道:“你比我幸运,即使没了父母,还有对你疼爱有加的叔父。无论是你梦我,还是我梦你,我们都要坚强,希望我们会越来越好!” 他将自己的天赋神通,修为感悟都馈赠给了眼前这个少年,封存在少年精神海最深处。 他不知道这么做有没有用,他不知道这些东西会不会留存下来,哪怕这只是记忆中的世界,他仍旧想做些什么。 接下来,他看见世界再变,他看见金珠冲霄,他看见叶白衣夺宝成功,他看见叶洛大梦醒来,跳进深坑之中。 他闭上眼,好似已有所得! …… …… “太子殿下!你不应该给我们二人一个解释吗?” 睁开眼,叶无双面色冰冷,冷冷地看着他。一旁金吾卫叶屠夫,脸色也不好看。 夜溟生脸色平静,温和一笑,歉意道:“对不起二位了!” 闻言,叶无双神情一愣,他可是知道眼前这位性格乖张暴戾的三皇子,是个嚣张跋扈不讲道义的主,他这一番话也只是发泄内心的不满。 毕竟身为通天境巅峰的人物,随时可羽化成仙,竟然被一位长安境摆了一道,虽然这可能是长安境第一人! 一朝储君,板上钉钉的未来君王亲自道歉,金吾卫叶屠夫的脸色顿时缓和许多。哪怕他修为绝顶,眼前这位也是他未来的皇主。 出乎二人意料,夜溟生的诚意并不止于此。 夜溟生站起身,整理衣襟,竟然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说道:“多谢二位今日护法,他日我自当补偿二位后人!” “后人?”二位通天大人物,对视一眼,心有疑问。 夜溟生说完,微笑着亲自将二位贵客,送至殿外。 望着化虹而去的两道身影,一脸微笑的他,收起笑容,迈步走到浮岛边缘,向外望去。 天岐城东南西北四内城,商铺林立,茶馆酒肆朱阁云集,热闹非凡,一幅繁华盛景。 天岐城上空,浮岛众多,神泉飞瀑灵雾氤氲,灵草药田生机盎然,一幅仙道兴盛状况。 天穹更深处,辉煌皇庭,镇压当世,金光璀璨,帝威浩荡。 这恢弘壮丽的一切,一如他神游醒来所见。 夜溟生眷恋地望着这大好河山,目光不舍,高声喊道:“小阳子!” 第26章 走吧,小阳子 桂苑星辰殿,因殿顶铭刻周天星斗大阵,每逢夜幕降临自会接引满天光辉,显化于殿内,所宴宾客抬头即可见星光灿烂,宛如置身于浩瀚银河中,故而得名。 是三皇子夜溟生所居桂苑,最高规格的宴客大厅。不过因夜溟生生性孤傲,故而有幸见得这星河璀璨的贵客极少。 殿内,夜溟生坐在茶案后,屏退左右婢女,好笑着开口,道:“不是说了让你坐吗?” 茶案对面,刘阳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道:“奴才不敢!” 直到看见夜溟生渐渐威严的目光,才忐忑地坐下。 夜溟生无奈地摇了摇头,亲自递过去一杯茶。茶雾洋溢,光闻之就心神空明。 望着神色紧张的下属,夜溟生轻声道:“桉河郡太守刘得鹿是你叔父吧?” 刘阳内心咯噔一声,不知其意,一头雾水,点头应声道:“是奴才叔父!” 夜溟生轻笑道:“你这位叔父手笔可真大啊,离职前,带走了坤芸灵矿十分之一的灵石,那可相当于我天元整整一年的赋税。” “太子殿下!”本就不敢喝茶的小阳子,面色苍白,连忙起身跪下,不停叩头。 一时间,空阔的宫殿内,咚咚作响。 端着茶杯闻茗不喝的夜溟生,面无表情。直至面前奴仆额头鲜血淋漓,才叹气道:“本宫若是怪罪于他,又怎会任他告老还乡!” 看着神情惘然的刘家子弟,夜溟生又道:“那笔灵石足够你虎阳刘氏,屹立千年不倒了!” 刘阳擦拭着从额头渗到眼角的鲜血,目露感激,哭泣道:“奴才谢过太子殿下!” 然而这场君臣相谈,才刚刚开始,今日注定刘阳心神要跌宕起伏。 在刘阳涕泗横流中,夜溟生又淡淡道:“小阳子,这么多年来,你狐假虎威,背后不知惹出多少祸事,又为你虎阳刘氏开了多少便利,本宫不是不知!” 话语一出,刘阳刚落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他局促不安地立在原地,又想跪下去。 夜溟生瞥视一眼,一股灵气涌动,阻止了他,指了指面前茶案,说道:“坐下说!” “太子殿下!” 内心有些惊惧的刘阳,颤巍巍地服从坐下,揣摩着君意,小心翼翼地开口。 “我没有怪你!”夜溟生亲自端起桌上茶杯,又放到刘阳手中,轻声道:“这是星河藤嫩叶,好茶。” 本就脸庞黝黑,被鲜血浸染后更加显得黑沉的刘阳,神情怔怔地接过,内心惊慌的他,竟一时没有察觉,主子换了自称。 夜溟生目光罕见柔和,竟转移了话题,轻笑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记得,那是奴才第一次进宫,族里安排我给殿下您当伴读书童!” 夜溟生神色缅怀道:“是啊,那也是我第一次有了玩伴。一个从外面世界走来,活生生的玩伴,而不再是那些冰冷的太监和侍卫。所以,这么多年来,你背着我干了再多的事,我都替你拦了下来!” “太子殿下……” 夜溟生置若罔闻,自顾自说道:“我生来不祥,诞生时红月当空,母妃被我当场克死,还连累了那些宫女侍卫。 朝堂内有大臣认为我是天降灾星,妖孽现世,民间也谣言四起,要将我处死。是父皇力排众议,强势镇压,将我保了下来。 可是活着又真的好吗,母妃都不在了,我甚至没有亲眼见过她一面。我是一朝储君啊,可连那些世俗儿童都能拥有的母爱,我怎么就没有呢? 我有两位兄长,一个风流不羁,一个天纵之资英明神武,可我知道他们不喜欢我,甚至是厌恶我,所以这皇庭内一直是我一个。 你知道吗?小的时候,我最讨厌过春节,上至公侯世家下至黎民百姓,他们都能阖家团圆。那些同龄孩子,可以一大家族围坐一起,吃着丰盛年夜饭,可以偎依在父母怀中,看着钦天监释放的法术焰火,可以在吃饱喝足后去找亲近玩伴。我却只有那座威严森冷的宫廷,看着父皇露出几许不多的笑意,看着两位兄长假惺惺地关怀。可是,就连这样的年夜饭也不多见,父皇大多时间处在闭关当中。 我儿时是孤独的,只有皇庭冰冷的高墙,直到小阳子你出现。你从七岁那年入宫,一直到而今八十四岁,整整陪伴了我七十七年。 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我的兄弟,是陪着我长大,陪伴我最久的人,是我心底最重要的人。所以,你做再多的错事,我都能替你担当下来!” 这位一向孤傲的皇子,一口气述尽几十年积郁,此时眸中亦有泪花涌动,望着茶案对面早已哭成泪人的小阳子,笑着说道:“可是如今,我有可能扛不动了,小阳子,你走吧!” 从夜溟生将茶杯再次递给他,刘阳就隐隐预感有些不对,看着眼前直抒胸臆的太子殿下,自己从小服侍到大的主子。 刘阳痛哭流涕,重新跪伏在地上,泪水汹涌流出,悲痛欲绝道:“殿下,是我错了,小阳子知错了,请殿下不要赶走奴才。” 夜溟生强颜欢笑起身,走到刘阳身畔,揉了揉他的头顶,忍着不舍道:“走吧,小阳子!” “殿下,奴才知错了!”刘阳额头重重地撞击在灵石地面上,不停叩头,鲜血流向周围。 夜溟生强行将他自地面拉起,将一个洞天福袋塞入他怀中,恶狠狠地道:“走,永远不要再回天岐城!这是君令!” 说完,大步推开殿门,走了出去。 而殿内满脸鲜血,极为凄惨的刘阳,失魂落魄地瘫软在地面上。 良久,他怔怔地望着怀中福袋,放声大哭。 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那是殿下战夜明宣时收取的门票钱! …… …… “我也不知道这能不能救他一命,毕竟我早就已经死了,是你帮我再现的吧!” 夜溟生站在浮岛边缘,对着悬空的金珠微笑,开口又道:“当然,有可能是后世的你。” 金珠幽幽地散发着光芒,没有异样。 夜溟生伸手握紧它,笑道:“我是没有时间等主家来人了,天岐城即将大乱,我肯定是不会走的,所以我应该是死在这儿的。你自己去寻夜家人吧,有缘自会相见得!” 说完,他将夜敬幽滞留人间三千年,视如珍宝的金珠,用尽全身气力朝天边抛去。 金珠散发着璀璨光芒,如一颗流星,瞬间划破虚空,消失不见。 目睹那一抹金光彻底远去,夜溟生抬起头看着渐渐黑沉下来的天空,战意昂扬。 从正阳宫神游入定,到目送两位叶姓大人物离去,时光已去大半月。距天元皇主飞升,只剩数日。 夜溟生化为一道血光,冲霄而上,他要去中央皇庭早早等候。 …… …… “轰!轰!轰……” 一连串雷鸣,炸响人间。 天元皇主夜敬幽,一身通天气息直冲天界,天地交感,一股煌煌天威,从天穹落下,镇压向人世。 夜敬幽,一生极为辉煌,百岁通天圆满,滞留人世间三千余年,当之无愧的世间第一人! 他的修为早就可以引动羽化雷劫登仙而去,却被他刻意隐藏,躲避天地窥探。 故而,今日一朝释放,天地震怒,大道轰鸣。一片足以覆盖整座天岐城的风暴雷云在危险酝酿,闪着惊心动魄的压抑电芒。 天地间一片昏暗,厚重黑云压城,犹如末世降临,不见一丝光芒。 这压抑窒息的氛围,伴随着狂风席卷在整座城内。 繁华喧闹的茶楼酒肆,人流云集的朱阁青楼,门户紧闭,不敢高声喧哗。 除站岗巡卫的兵卒外,街道上空落无一人,连那些个平常放浪形骸的世家子弟,都躲在庭院深深的豪宅中,不敢露头! “陛下,引发天怒了吗?” 这样一幅天道灭世的景象,让那些躲避起来的皇城修士,暗暗咋舌,内心惊惧。 “陛下的雷劫,怎会如此恐怖?” “如此可怕的雷劫,有哪个通天大人物能渡过成仙?” 那些门窗紧闭的茶馆酒肆内,人们不敢高声喧哗,窃窃私语地议论这反常的一幕。 如此恐怖的雷劫,放眼整个大陆历史都未曾见,整座天岐城就像风暴中的孤岛,随时有可能被海浪淹没! 在这天地昏暗、日月无光的恐怖气氛中,天岐城数万修士瑟瑟发抖,无胆直视天威。却也有一道道虹光逆风直上,冲入青冥。 皇庭深处,紫阳宫内,夜溟生也从闭关中睁开了双眸。 第27章 飞升雷劫 夜溟生踏出殿门,回望一眼这座自从及冠之后再未踏足过的别院,熟悉中有着些许陌生的别院,化为一道血光冲天。 今日,皇主夜敬幽没有坐镇中央皇庭,他凌空盘坐在校武场上空,静静看着九天雷云滚滚下垂! “陛下!” “陛下!” “陛下……” 直到一道道虹光到来,一声声恭敬的声音响起,他才回过神,环顾那些熟悉的面孔,淡淡地点头。 无边无际、浩瀚无垠的厚重黑云,盘旋在天岐城上空,隆隆作响,肃杀地酝酿,等待发动致命一击。 着一袭五爪金龙袍的天元皇主,面色平静地盘坐在风暴中心,略显苍老的面庞,在恐怖的电光闪烁间,映照得有些森严。 他一身惊天动地的修为已经彻底释放开,一股积攒三千年的帝皇威严,浩浩荡荡铺展,与天地雷霆无声对峙! 这就是夜溟生前来所见到的景致,他默默退至人群中,担忧地望着父皇,没有上前打扰。 “三弟,你来了!” 在夜溟生微微失神中,一只手掌熟络地搭在他的肩头,将他唤醒。 放眼整个天岐城,整个青叶大陆,现如今还有何人能无视君臣礼仪地与他嬉笑? “大哥!”夜溟生回首,轻笑开口。 缓缓到来者,正是天元皇主夜敬幽长子,天元皇朝大殿下,楚王夜景天。 夜景天满眼笑容,重重拍打着三弟肩头,玩笑道:“没注意,下不为例,现应该是太子殿下!而且,很快就要恭称陛下了!” 看着眼前这位相差两千多岁的兄长,夜溟生苦笑一声,道:“大哥!” 夜景天哈哈大笑,舒缓场间紧张气氛后,安慰道:“父皇修为盖世,震古烁今,哪怕这雷劫举世罕见,对他老人家也不是问题。” 顿了顿,这位一向风流不羁的大皇子,神色严肃,迟疑道:“老二的事,我听说了!都是兄弟,如果可以,不要太难堪!” 闻言,夜溟生眼神微不可察地闪烁一下,深深地凝视一眼一向洒脱随性的兄长,轻轻点头回应。 二皇子夜明宣带领手下扈从,离开天岐,对于已获得满朝文武认可的他来说,自不是什么秘密。 就在兄弟二人交谈中,一道刺目亮光短暂划破天幕,照亮了整座深处黑暗的天岐城。 雷劫,开始动了! “轰!” 雷声先动,电光后行。 一道百丈高,数十米粗壮的巨大天雷,如倾倒的天庭之柱,从滚滚风暴雷云中砸落。 这煌煌天地之威,不可抗争的威严,令校武场上一众通天境的文臣武将骇然,深感窒息。 毫无疑问,夜敬幽的天雷已经异变,说是天劫,称为天谴也不为过! 在这道可灭任何通天境修为的天雷下,夜敬幽依旧云淡风轻,神色镇定自若。 他不缓不急,直到雷霆即将临头,才探出一指,缓缓按向面前虚空。 “砰!” 一指落,整座校武场齐齐一震,众人脚下的水晶地面,光芒四射。 有纵横十九道光线冲天而起,漂浮在夜敬幽盘坐的身躯下,犹如一幅覆盖整座天岐城的巨大棋盘,横亘在天地间。 在棋盘形成的瞬间,夜敬幽向前点去的那一指,如一颗棋子落下,对应的那个方位迅速有光芒亮起! 与此同时,天岐城外的万亩竹海,天元三圣地之一的竹苑,一道耀眼夺目的光柱冲天而上,直直地向天雷迎击撞去。 “嘭!” 二者相触,天崩地裂,产生的风波极其惊人,一股狂风从天穹横扫而下,校武场上一众王侯都有些站立不稳。 天岐城上空那些悬浮的岛屿,均摇晃不止,护岛大阵随之破碎,一声声带着惊惧的呼声传出。 在场的一些王公大臣,齐齐色变,一道道光柱从天穹洒下,修缮阵法,护卫后人。 而地面之上,也起了不小的风波,护城河汹涌澎湃,掀起大浪,冲上长街。 至于天空中那道镇杀夜敬幽的天雷,在众人围观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消解,最后形成一股热气烟雾,消散开去。 “陛下恐怖如斯!” 一句带着火热情绪的崇拜声响起,引起校武场一众大臣附和。 “陛下,真乃神人也!” 在百官的有目共睹中,仅天雷余波,就在整座天岐城掀起如此大的风暴。 而迎面正对天雷的皇主,则悠闲地盘坐虚空,连眉头都没有皱起一丝,神色平淡地与天地对弈。 “轰!轰!轰……” 天地有感,那一声声的称赞,像是对天道法规的挑衅,那凌坐虚空的老者,则是那个带头反抗天道威严的动乱者。 天地震怒,雷声更大,一连九道天雷,齐齐落下,带着蔑视世间的威势,带着大道的无上威严,镇压而下! 天地色变,人世间一片漆黑,只有天幕中那一道道璀璨的雷霆,宛如开天辟地,演化混沌。 夜敬幽高坐天穹,望着那灭世雷霆,神情终于凝重几分,他郑重地伸出第二指,落在棋盘上。 “轰!轰!轰……” 不止天上落雷,人间亦有雷霆炸响! 天岐城城外,一座座巍峨灵山爆发出耀眼光芒,五颜六色的灵气光柱冲天而起。 同时,城内那些极负盛名的灵刹古寺,庄严道观,亦有一道道绚烂光芒冲天,迎击向雷霆。 夜敬幽犹不满足,在泰山压顶的恐怖气机下,重重地落下第三指。 “呼!” 这一指落下,天空瞬间大亮,九天之上的中央皇庭,绽放出辉煌神圣的绚丽光芒,一扫阴暗的天幕,将雷云边缘的滚滚黑云狠狠击退。 那九道联合,形成一片雷霆电网的天雷,还未迸发最为恐怖的杀伤力,就被强势碾压,烟消云散。 电闪雷鸣,狂风呼啸,夜敬幽金袍飘飘,他神情漠然地盯着滚滚作响的雷暴云,好似在无声宣告。 这是,朕的主场! “通天晋升仙人,乃三九之数,陛下就差最后一道雷霆了!” 校武场,一众修为深厚的王公贵戚情绪高昂,面露兴奋,皇主的极其强大令他们感到与有荣焉。 据古卷记述,大道渡劫雷霆,以九为数。而凡人羽化,以三为最,无论天地雷霆降落下多少道,在大道准则下,只有三波。 三波之后,可登问天境仙人,脱离人世,飞升天界。 而皇主夜敬幽的强大毋庸置疑,直到此刻,他毫发无损,甚至都没有亲自出手。 大臣群中,夜溟生长吐一口气,面色舒缓许多。哪怕后世天岐城已成一片废土,他依旧心存侥幸,父皇或许飞升而去。 造成天元覆灭,天岐毁灭的,可能是自己这个下任君主,天降的灾星! 夜溟生余光瞥过,发现夜景天面色惨白,呆立在一旁。 他收敛杂乱心绪上前,担心问询道:“大哥,可有不适,我先送你下去?” 对于这位岁数相差巨大的至亲,夜溟生虽不是太过亲近,但终究是认可兄长的存在。 相较于一向冷淡的夜明宣,这位风流倜傥的大皇子对夜溟生而言,无疑好上许多。 夜景天闻言,面色僵硬,神情不太自然,苦笑一声道:“当年那场死劫,虽有父皇御赐的仙物保住命,延续了寿元,可终归是跌落到洞庭境,终身止步于此!” 他抬头仰望森然可怖的雷暴云,心有余悸道:“若不是有诸位大臣们护着,第一道天雷碰撞的余波,就能要了我的命!” 自西南方竹苑升起,那道震撼人心的通天光柱与天劫的第一道天雷相撞,那惊天动地、势如破竹的风暴,几乎席卷了整座天岐城,连那些豪阀世家的护岛大阵都受殃及。 夜溟生回首望向城内,风暴过后一片狼藉,他有些担忧,继续问道:“大哥,我先送你回去吧!” 夜景天轻笑着摇摇头,用力地拍打夜溟生肩头,说道:“老三,大哥虽能力低微,可也想亲眼看见父皇飞升。” 眼见夜溟生面色犹豫,夜景天又坚持道:“没事,一会大哥离你近点!” 看着面色坚毅的兄长,夜溟生点点头,一身气息散开,将夜景天牢牢护住,兄弟二人一起望向悬空的夜敬幽,目光火热。 在文武百官希冀的目光中,天空深处轰隆作响,一股浩瀚无垠的威压,镇压苍穹,可最后一道天雷,迟迟不肯落下! 这反常的一幕,加之越来越浩大森严的天地伟力,令处在兴奋中的在座大臣,都心头一沉。 第28章 极致强大的夜敬幽 事出反常,则必有妖! 显然大道有灵,对于这种敢欺瞒天地,不敬鬼神的存在,深深不满,不愿轻易放他离去。 在沉闷中,酝酿着撼天动地的必杀一击! 高空中,夜敬幽神色认真起来,他坐直身躯,眼露精光,正视着那团威压愈发厚重的雷暴云。 “噼啪!噼啪!” 在这满城压抑的氛围中,数十道巨型闪电横空百里登场,撕裂夜幕。 紧随其后,在众人色变中,那厚重宏伟的雷暴云缓缓变化,本是椭圆形的体态猛地向两旁拉伸,变得四四方方,有棱有角。 “这……这是天宫吗?” 有大臣颤巍巍的声音响起,却无人回应。 所有人都注视着黑沉沉的天空深处,头皮发麻,遍体冰凉,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随时有可能死去的危险。 列缺霹雳,天空黑沉,只有偶尔一瞬的电光,带来片刻光明。 在众人头顶,天穹的最高处,金色气运之海已经黯淡无光,在它的上方深处,一座沐浴雷霆的神秘宫殿缓缓形成。 宫殿整体为灰褐色,四周环绕着层层雷云,有种朦胧的不真实感。 不知名的石料所铸就的墙体上,竟然有着一些零碎斑驳的血迹,有的血迹已经干涸,沦为黑褐色。有的依旧鲜亮如初,有的却如同绿宝石般通透,甚至还有一些蓝盈盈的血滴,不知是何年代所留,截至今日竟还弥漫着惊人的煞气。 有通天境大人物壮着胆子,眼中精光绽放,动用秘法窥伺,居然承受不住那种威压,两行血泪控制不住顺着眼角流下。 “不要去窥探那座天宫!” 关键时刻,三公之首的丞相上官景德上前,郑重提醒。 这位皇朝最顶尖的大人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绝世强者,竟然双眼红肿,眼眶一片通红。 “夜敬幽,你可知罪?” 就在校武场众人内心凛然、忐忑不安之际,一道尊贵威严的声音竟然奇异地响在文武百官心底。 天宫中,疑似有神秘不可测的存在,高坐雷霆王座,俯视人间众生,主持大道法则。 “那,那……是仙人吗?” 有大臣胆战心惊地开口,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这句不响人间,显化众生心底的声音,超出此方世界的术法,理所应当为仙人手段。 “装神弄鬼!” 校武场上空,作为当世最强的存在,夜敬幽相当强势,双眸大睁,两道璀璨光束直通天宫! “放肆!” 一声声呵斥如霹雳落人间,天穹深处,雷霆显形,十二位金甲天将,身合大道,眼神犀利,睥睨人间。 “这真的是仙人吗?” “仙人!” “吾等拜见仙人!” 雷霆深处,天宫近前,十二位天将时刻释放的恐怖气息,一言一行引动雷霆相伴的仙人手段,让百官中那些崇信黄老学说的大臣迷了眼,当即跪地高呼。 一些个修为低下,心性不佳的大臣,更是早已吓破了胆,也跟随跪地,祈求宽恕。 “夜敬幽,还不伏法!” 天穹的声音更加威严,天地压迫的气势更加厚重,雷霆不停轰鸣,十二位天将横眉怒目,疾言厉色。 “成何体统!” 虽已显老态但仍帝威十足的夜敬幽,冷冷审视跪伏一地的十余位王公大臣,冷声道:“修行之路,本就是与天斗,与地争,与人拼。尔等见仙人便跪,他日又如何能正视自身的羽化雷劫?” 一言尽,夜敬幽抬头直视天宫,声音冷厉,寒声道:“三九之劫最高不过渡厄天尊的斗战御雷宫,一群失败的雷奴,也敢在朕面前大放厥词!” “大胆!” 一道道惊雷横空,那十二位身披黄金甲胄的天将,怒目而视,动了震怒,恐怖的气息顷刻搅乱雷云。 棋盘上空,举世无匹的夜敬幽冷哼一声,简单直接地落下第四指! “砰!砰!砰!” 封印解开,夜敬幽体内一道道禁制炸裂,他一身惊天动地的修为彻底解封。 在他略显苍老的躯体内,有一股鲜红透亮的至强真血在活跃,犹如一尊沉睡蛰伏的真龙昂起头颅,甚至有一声震撼人心的龙吟传出体外,回荡在半空。 肉眼可见,夜敬幽的血气在复苏,他的脊椎骨在慢慢挺直,黯淡衰老的肌肤重新变得光泽盈润,一颗强有力的心脏隆隆作响,如熊熊燃烧着的烈日。 他仰天发出一声长啸,身体各处衰败的骨骼铿锵作响。 夜敬幽面色红润,精神状态重返至中年岁月,发丝浓密黑亮。 与此同时,身下这座规模广大的校武场,恢复本来面目,四四方方,一个巨大无边的晶莹棋盘现身。 棋盘闪烁着温润光芒,与上空的虚影棋盘遥相呼应。 随着夜敬幽第四指落下,棋盘将方圆万里的灵气一抽而空,一道道威力惊人的光束,以那些跪地的公侯为桥梁,连带着他们自身的灵力,化作一招招凌厉攻伐,冲天而上。 而这张棋盘上最强的存在,夜敬幽的修为光束,超群绝伦,如通天光柱,可直达天界。率先化为一颗磅礴浑厚的棋子,朝天宫砸去。 半空中,原为校武场的晶莹棋盘上,太尉尉迟渊上前一步,一身通天绝巅的修为毫无保留地全部释放,威慑着微微骚乱的文武百官。 看着跪伏在地面,极度恐慌的一众大臣,尉迟渊面色冷漠,道:“不遵皇令乱动者,杀!” 一贯刻板严肃的御史大夫李坤蕴,也随后上前,没有开口,但是森严的目光不加以掩饰地扫过在场文武。 贵为当朝储君的太子殿下夜溟生,没有插手这场动乱,只是专注地盯着雷霆深处的战斗。 那一束束冲天的光辉,在夜敬幽通玄的灵力下,凝结为一颗颗圆润沉重的棋子,分黑白二色,密布天空。 没有势均力敌的惨烈战斗,滞留尘世三千年能躲避天地道则的夜敬幽,已经是真正的一峰独秀,前所未有的强大。 他以凡人之躯碾压神明,在那十二位天将的神色骇然中,一颗颗横空的棋子,携着滔天威力,摧枯拉朽,将他们一举抹杀! “你们认为朕,这三千年是在原地踏步吗?” 罡风吹拂,夜敬幽龙袍猎猎,高大的身形举世无匹! “陛下,真是灿如皓月!”青衣丞相上官景德衷心赞叹道。 三九已过,天宫隐去,覆盖天岐城上空的浓重黑幕,开始逐渐散去。 九天之上的金色气运之海,重新绽放耀眼金芒,天地清明,日光大亮。 “陛下,这是要羽化飞升吗?” 在大臣们艳羡目光中,天穹深处,雷暴云消散的地方,天幕裂开大口,一股不属于尘世的圣洁气息探出。 白光直下,欲接引夜敬幽离去。 凌空站在光柱中,夜敬幽面色罕见地温和,回首望去。 百官当中,热泪盈眶的夜溟生情难自禁,他自然知晓那目光意味着离别和托付。 百官恭祝,天地喝彩,天岐城内祥禽瑞兽齐齐啼鸣,皇朝子民齐声高呼,“恭送陛下!” 驻足尘世三千载,今日得道大罗天! 身披金色衮袍的夜敬幽,深深地回首一望世间,一挥袍袖,就欲羽化飞升。 “夜氏余孽,你好大的胆!” 在这举国欢庆的时刻, 一声冰冷森寒的仙音,突兀炸响青冥! 第29章 仙人临尘 “你这算是自投罗网吗?竟妄想飞升天界!” 天地间,又一声满是嘲弄意味的娇笑声响起。 飞升通道的另一边,疑似是一个山川瑰丽、恢宏壮阔的大世界,有仙人俯瞰人间,准备狩猎。 “跳梁小丑!” 高空中,已有心理准备的夜敬幽眼神凶戾,气息大变,猛然震碎飞升通道,他蕴含无尽杀意的声音回荡云端,“朕在尘世间,等你们前来送死!” 随着这堂皇霸道的话语落下,一股席卷六合八荒的惊天煞气从他高大的身躯散发,上通天界,下震苍生。 夜敬幽右手猛然抬起,文武百官脚下的晶莹棋盘随之一震,将所有大臣抖落,冲天而起,落到他的手中。 摩挲着晶莹棋盘,夜敬幽背对群臣,向那群遍体生寒的将相王侯,沉声道:“都回地面去!” “父皇!” 夜溟生越众走出,面色担忧,眉宇间弥漫一丝杀气。 “朕无事,静候他等下凡!”夜敬幽面色镇定,没有大战将至的慌张,举动间尽显自信风采,“人世间,朕无敌!” 这种举世无匹,天上地下舍我其谁的姿态,让一众大臣汗颜,他们深深敬畏,恭敬行礼,从半空退下。 “陛下……” 三公的丞相上官景德滞留,代替三人表态,还欲说些什么。 “走!” 这场旷世大战,跨界而至的仙人,虽也受人间规则压制,但凭天界的底蕴,自有仙家手段能同他一般突破大道限制。 横压世间三千年,夜敬幽底牌再深厚,但也不见得能护住所有人。 “走吧,大哥!” 虽然担忧,但这场三公都插手不得的战斗,令夜溟生只能无奈退去。 他扶着夜景天,兄弟二人也退回地面。 至于天空灵岛,自是不能再待,护岛的阵法连抵挡天雷余波都够呛,更惶恐不久后将至的那场仙凡战役。 数千的豪门世子、世家千金和管家仆役,在当家做主的公侯命令下,慌忙撤离,退返至城内庄园别院。 在这肃杀压抑的天地气机中,天空中只剩夜敬幽一人。 这位皇主,挥手示意城内驻军巩固护城大阵后,就重新盘坐到棋盘前。 不同的是,这次他的手边多了一盒棋子,棋盘也不再是校武场呈现的虚影,而是缩小后晶莹剔透的本体。 就在地面众人以为皇主要单兵作战之际,这位伟大的君王,在棋盘上顷刻间落下十六黑子。 天地生感,棋盘之况转瞬呈现城池上空,城内众生抬头可见,这是夜敬幽最后的馈赠,他要在这一战倾尽此生所学。 有喜爱手谈的名士清流,目不转睛,等待白子落下。有修为深厚的王公大臣,神情凝重,静候仙人登场! 黑子落,皇庭有金芒冲霄,十六位披甲重将,气冲斗牛,腾空而起,至天穹深处严阵以待。 那是夜敬幽的十六位金吾卫,他们或斧或锏,或刀或枪,以特殊站位凌空,隐隐暗合棋盘上黑子布局。 俨然,那盘覆盖天岐城上空的棋盘盛况,将以天地为盘,仙凡为子。 而那迟迟未落的白子,即那尚未登场的天界仙人。 “陛下,这是要对战仙人吗?” “那可是仙人!” 纵使夜敬幽三千年帝威厚重,可是对比那神圣不可侵犯的天界仙人,众大臣心怀忐忑,若不是有三公震慑在前,此刻的天岐城,估计早就四散奔逃。 “上官大人,陛下对战的可是仙人,我等真要……” 有大臣面色惨白,冷汗直流,支支吾吾地开口。 “要如何?”上官景德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问道:“君王受辱,做臣子的不亲自上场,难道还想趁乱逃去?” “魏大人,慎言啊!” 武将之首的太尉尉迟渊开口,似笑非笑,微微侧头撇向夜溟生方向,接着道:“可要对得起这身天元皇朝的正四品官袍啊!” 天元皇朝这四字咬音极重,自古文臣武将两相轻,显然尉迟渊有意敲打。 姓魏的通议大夫脸色大变,更加惨白,手足冰冷,鞠着腰不敢直起身。 已定为当朝储君,尚未通天的夜溟生冷眼旁观,并未吱声。 在城内风谲云诡、错综复杂的氛围中,有专注棋盘不闻窗外事的清流低呼出声:“白子落了!” 高空中,夜敬幽面前晶莹棋盘,有四颗白子凭空显化。 云端上,天门大开,四股浩瀚缥缈不染尘埃的强绝气机降临,威震人间! 为首的青年男子,脸色冷峻,体形异常高大,披着一副银色轻甲,眉心处有一道浅淡刀疤,笔直竖立,延至鼻梁骨。 在他身畔,相随的是一位巧笑嫣然的艳丽美人,身段妖娆,风姿绰约,一袭火红的长裙,将她白皙傲人的身姿尽显无遗。 那美人,手握一根红橙相间的羽毛,光华艳丽,燃烧着神圣光明的火焰,依稀间和二皇子夜明宣所修行的天凰圣火有些相似,疑似为天凰翎羽。 在二人身后,有一位手握长刀的短发莽夫,眼神狠戾,随时欲拔刀冲杀,一身健壮凸起的肌肉,充满爆炸性气息。 他盯向那十六位金吾卫的目光,充满着戏谑和残忍。 和这莽夫截然相反的是,最后一位老道士,倒显得有些孱弱,身形消瘦,好似风吹即倒。留着两撇山羊须,手持一古铜色罗盘,目露精光。 在城内众生的惶恐目光中,为首的轻甲男子冷漠开口。 他双眸无情,漠视天门外披坚执锐、严阵以待的十六位金甲卫士,藐视道:“群蚁也敢噬龙?” 那嗓音森寒,和飞升通道那段响起的冰冷仙音一致。 一旁的艳丽美人,捂着红唇妩媚娇笑,风情万种,媚声娇嗔:“尔等凡人见仙为何不跪?” 然而他们面对的却是内心坚如磐石的战场杀器,十六位金吾卫皆是尸山血海中杀戮而出的绝世悍将。他们眼神冰冷,一言不发,只遵皇令。 这番无法无天目无仙长的姿态,自然也让修为震天、威压当世的仙人神色冷冽。 为首的轻甲首领,怒哼一声,天穹上云雾翻滚,浩瀚无垠的九天云海也随之黯淡下来。 一时间,天岐城风雨飘摇,仙凡之战将启! “好大的仙威!” 目视这一切,高空中夜敬幽满头黑发飘舞,眼神冷厉,逼视众仙,冷声道:“即便有这狐族妖女的天凰羽顶住大道镇压,尔等还是修为暴跌,竟敢如此大言不惭!” “即使如此,斩你这小小的夜氏余孽,也足够了!”轻甲首领微眯着眼暂未说话,身后的持刀莽汉上前一步,针锋相对,目露凶光。 一股惊人杀气自他强壮的身躯溢出,锁定住十六位金吾卫,随时欲拔刀斩落。 “我夜家纵使没落,也不是尔等可轻辱!” 这位天元皇主眉宇煞气弥漫,眸光冷酷,在晶莹棋盘上落下了第十七颗黑子。 此子落,棋盘星光璀璨,天地变样,青天白日,夜幕凌空。 满天星辉灿烂照耀,迅速覆盖在皇都上空,将白日掩盖。磅礴的浩瀚银河,显化人间天穹。 “好大的手笔!” 如此改天换地的大场面,令仙人也心神震撼,四仙中手握罗盘的老道士倒吸口凉气,喃喃道。 身覆轻甲的仙人,应是四仙之首。他只是微微蹙眉,身后状若莽夫的仙人便会意上前,狞笑一声,一刀挥下。 下一刻,一道长达百丈的弧形刀气,纵横无匹,撕裂天幕,向着一众金吾卫横扫而去。 或持刀或握剑,或拿斧或举锏的十六位金吾卫,神色肃穆,面对如此惊天一击,无动于衷,眼皮都没有眨动一下。 对于君主,他们拥有绝对的忠心和信心。 危急时刻,一片浩瀚星河垂落,庇佑在他们身前,将那汹涌强势的刀光无声吞没,没有溅起一丝涟漪。 天外星空,一颗颗光芒万丈的大星,投射下一道道璀璨夺目的光束,将十六位金吾卫全身包裹。 星光浩荡,蕴含无尽的造化伟力,在地面众生震撼的目光中,金吾卫开始巨幅强化。 本就魁梧雄绝的躯体,更加高大,一道道星光沉浸入他们的血肉间,将经脉扩展,将灵元升华。 最终,随着星辰退却,十六位一丈多高沐浴星光的巨人展现在仙人眼前。 皆凶神恶煞,虎视眈眈。一身强悍恐怖的气息,搅动满天风云! 第30章 群蚁噬龙 “不留活口!” 高空中,夜敬幽紧盯棋盘,没有抬头,一字一字命令道。 “杀!” 随着君令落下,十六位星光巨人凶神恶煞,在四位谪仙人脸色大变中,勇猛冲杀。 包含叶屠夫在内的六位顶尖金吾卫,默契对视一眼,一致杀向身披银色轻甲的仙人首领。 其余十人,四人杀向面目狰狞手持长刀的莽夫,剩下六人分两组,结天地人三才阵法,将狐媚妖仙和老道士牢牢围困。 顷刻后,天地色变,一阵阵超出尘世道则的波动,将漫天云朵冲散。 作为四仙之首,在仙人中都出类拔萃的存在,跨界而来的银甲仙人一身实力依然恐怖绝伦,哪怕天地修正,道则压身。 他双目如电,射出两道骇人光束,一伸手,一柄长达九尺六寸的偃月刀凭空显化。 此刀刀尖冰寒,犹如万年寒冰打造,银甲仙人单手擒握,重重一刀劈下,刀气所过,天穹上的云朵纷纷凝固,向着地面砸落! 这威猛无匹的一击,直接将围攻中的一位金吾卫狠狠砸飞,自云端击落,凌厉锋锐的刀气,更是险些击穿护体星光,将其一举击杀! “一群蝼蚁,就这般,还妄想忤逆仙人!” 一击得逞后,银甲仙人面色更加孤傲,他挥舞着偃月刀,蔑视着群雄。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五道迅猛攻伐,剩余的五位金吾卫神色没有一丝变化,动作没有一丝迟缓。 他们面色冷静,或持灵器,近战相贴,和寒气四溅的偃月刀铿锵对击,轰隆作响。 或以神通扰之,挥出一道道声势浩大的道法,勾连天地灵气,蕴含大道法则,激烈攻伐。 有武夫血气轰鸣,动用体内神藏,整个身躯通透可见,心脏如烈阳照射火红光芒,染红方圆数十里的天空。 这位走武夫之道的金吾卫,一连轰出数千拳,满天都是拳影,打得仙人护体仙光砰砰作响,最后更是满天拳影合为一拳,一举击退仙器偃月刀,一击穿透银色甲胄,令仙人胸口受创,气血翻涌。 这种有来有往的战斗,让一时大意的仙人大为不满,他眸光更加冰冷,手中所握的偃月刀挥舞得密不透风,一道道凌厉刀气,斩破天穹云彩。 “雪吟:霜降!” 随着银甲仙人一声怒喝,名唤雪吟的仙器偃月刀脱手而出,冲霄直上,几近天外,爆发无量光。 森冷冰寒的刀体在仙道法则倾注下,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转瞬间,战场上空尽是寒光。 无尽的刀光,携着锋利寒芒,如大雨倾盆,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力,诛杀一切。 满天刀雨汹汹落下,寒气四溢,又犹如胡地九月冰霜降,冻煞万物。 仙人于满天风雪中,矫若游龙,追逐刀光,握住那柄雪吟偃月刀真身,一往无前。 这种仙人之怒,天地为之倾覆,无可匹敌的刀光令天穹失色,日光黯然。 所剩金吾卫只能被动防护,难以逾越,云端之上铿锵碰撞,火光四溅。 他们面色严峻,双臂猛烈涌动,流动大道光辉,或拳或兵,或术或法,在这无尽刀潮中猛烈搏击。 “杀!” 在金吾卫连连败退中,银甲仙人又是一声冷喝,身随刀走的致命一击,硬生生击穿一位金吾卫的护体星光,长刀贯穿胸部而过。 那位透支潜力,轰出数千拳重击的金吾卫武夫,抵抗不住,被银甲仙人地挑在刀尖,当场格杀! “啊!” 这一幕血腥景象,深深地刺痛四位残存者的内心,有两位修习道法的金吾卫,怒吼出声,恨欲狂! 一人体内红光大盛,道法起手,天将异象,以他自身为界,半边天空,烈阳高照,光芒炽盛。 另一人体内有清冷月光升起,两人修习道法似为同源,一轮明月当空,普照光华,占据另半片天空。 日月交辉,当空齐照,这恢宏奇景,令满天风雪为之肃清。 内心愤怒的二人,神情肃杀地欺身向前,日月合击,不可阻挡的天地异象,如大势倾轧碾下,原本澎湃似浪涛般的偃月刀潮,如冰雪飞快消融。 不仅如此,这浩瀚奇景更是随两位金吾卫意动,自天穹齐齐坠落,在凝缩中神华内敛,化为红蓝两颗宝珠,轻轻砸向舞动长刀的银甲仙人。 这极尽浓缩的天象,看似轻飘无力,在接触长刀的那一瞬,却爆发出石破天惊的无边伟力,令天地都为之震动。 一声震天撼地的巨响堪比不久前的天雷炸落,自交汇处传开,让满天云彩瞬间稀碎,地面城池都清晰可闻。 天门外, 风暴散尽,战场中央,仙器雪吟偃月刀,发出阵阵清鸣,颤动不止。 单手持刀伫立的银甲仙人,护体仙光尽数消散,所披的银色甲胄同样破碎,残缺不全。 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从额头延伸到两侧鬓角,险些贯穿他整个头盖骨,将他当场击杀! 鲜血顺着银甲仙人的额头一直汩汩流下,他面部布满血污,整个人犹如从地狱爬出的厉鬼,阴森可怖,再无仙灵气息可言。 这式惊动天地的日月合击,造成的效果远不止如此,仙人胸部塌陷,骨骼不知碎裂多少根,从被鲜血浸透的内甲处模糊可见,体内仍有红蓝光芒持续作祟。 地面众生齐声欢呼,响彻皇城内外,仙人大败,身负重伤。 然而这般大胜景象却并未让场间几位金吾卫放松心态,一个个心底凛然,如临大敌。 因为仙人沾染血污的长发后,投射出的雪亮眸光,出奇的从容镇定,一如既往的孤傲漠视,不见惊惧恐慌。 更让金吾卫们心中一沉的是,银甲仙人额骨发光,胸腔处轰隆响动,有不朽的造化仙功在运转,蓬勃旺盛的生机在迅速滋养他的身躯。 一股股氤氲盎然的仙气,缭绕在他体外,一身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休整,逐渐好转。 硕果仅存的两位完好战力,叶屠夫与剩余的一位持刀金吾卫。 二人对视一眼,抢先下手,一招招浩大雄浑的拳法与凌厉慑人的刀光,铺天盖地汹涌向前,将银甲仙人淹没。 面对勇猛厮杀而来的攻势,银甲仙人眼神凌厉,暂缓修养,双手握刀,顷刻间,云端之上满是纵横无匹的森然刀芒。 没有其他几位金吾卫的牵扯,仙人一身惊天的修为尽展无遗,他化身为一轮遍布刀气的满月,碾压前行。 威力绝伦的连绵攻势,打得两名金吾卫连连后退,呕血不止。 第31章 恶斗 战场上,一时情况危急,金吾卫口吐鲜血,连连败退。 云海边缘早已筋疲力尽,抓紧时机在修复灵元的两位道法术士,见势不妙,只能硬着头皮重新加入战场,激烈搏杀。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战场中央,银甲仙人面色漠然,仙光璀璨,手中长刀所向无敌,如银河瀑布流落人间,击打出天地颤栗的威势。 他大展神威,偃月刀劈出一刀更胜一刀的光芒,最终杀得四位金吾卫护体星光炸裂,差点身死道消。 “夜敬幽,你就这点手段吗?”仙人从苍穹俯瞰人间,面带讥笑。 高空中,夜敬幽脸色冷峻,一言不发,且没有再下一子。 不知是底牌尽出,还是静待局变。 地面上,文武百官在三公示意下,没有前往各处别院庄园,合聚在城外的一处巨大平原上,仰头望天,也都面色严峻。 与此同时,天穹云端另一处,毗邻银甲仙人的战场,四位金吾卫和持刀莽汉正打得难舍难分,势均力敌。 原本内心冷酷强大的四位金吾卫,此时脸色铁青,君主受辱令他们感同身受。 有两位金吾卫,猛然间爆发,拼死上前,打得莽汉仙人一时踉跄后退。 其余两位金吾卫默契配合,狠挥出一击,抽身后撤,打算驰援另一处战场。 “你们一群蝼蚁,将本仙当什么了?嗯?” 然而他们面对的却是跨界而至的仙人,哪怕有天地道则压身,依旧恐怖绝伦的仙人。 双手持刀的莽汉仙人,狞笑一声,恶狠狠威胁道:“老子要将你们通通宰杀!” 霎时间,磅礴刀气四溢。 莽汉持刀,一刀横向天,一刀劈落地,一座森然锋锐的刀阵突兀形成,弥漫这处战场,截断所有金吾卫的退路。 “嘻嘻!你们不去看看吗?他们都快被打死了呦!” 云海的另一端,两座天地人三才阵,呈现金色光芒,如一座座神圣庄严的宝塔,散发浩荡伟力,将妖媚狐仙和瘦不禁风的老道士镇压于内。 老道士这边,老神在在,双足跏趺,两眼闭合,一只手拄着下巴,打着盹,一点也不着急,没有丝毫开打的迹象。 反观狐仙处,金色光罩零星几处一片乌黑,有天火焚烧的痕迹。 不止如此,在惊艳妩媚的妖仙手中,仍有神圣光焰继续跳动。 顶抗尘世间道则的天凰羽,她自是不敢乱动,但重宝流散于表面的圣焰,却被她小心翼翼地汲取,控制着火候,冲击阵法。 远处传来的惊天动地的大阵仗自是难逃她感应,眼波流转间,她妩媚轻笑,对着阵法外三位金吾卫娇声问道。 自古妖女多妩媚,独属狐仙最风情。她一颦一笑,光彩照人,犹如怒放刺玫,娇艳欲滴。 然则法阵外,冷漠无情的三位金吾卫面色严肃,不为所动。 虽对远处战场极为心焦,但他们深知抽身离去的后果,无异于放虎归山。 眼前这个看似娇嫩无力的美人儿,可不是凡尘柔弱女子,而是极端恐怖的仙狐,举手投足就能撕裂长空的存在。 故此,云海这端,两座肃穆法阵固若金汤,风平浪静。 云海那段,却战况激烈,残存金吾卫生死一线。 天门外,原先围攻仙人首领的六位金吾卫,星光耗尽,伤痕累累,死的死,残的残,伤的伤。 而身披残缺银甲的仙人,虽受重创,但依旧仙气缭绕,肌体发光,举世强大。 他迤迤然走在战场上,睥睨尘世间,手中雪吟举起,欲挥下屠刀。 “什么狗屁仙人,给老子死!” “破界神斧!” 在剩余四位金吾卫相互搀扶,准备殊死一搏之际,远处长空炸响。 早早被打落云端的金吾卫,怒吼着重返现场。 这名金吾卫,血气充盈,直冲霄汉,手中持握的那柄乌黑沉重的巨斧,被他咆哮甩出。 斧头在天穹划出玄妙弧线,裹着他透支潜力的深厚灵元,带着他充沛的精气神,朝银甲仙人打出了宏伟壮阔一击! 这一斧可谓凡俗极至,是他最强后手,本为羽化雷劫所备的最强一击。 “砰!” 刀斧相撞,本就有伤在身又大动干戈镇压群雄的银甲仙人,被迫止住步伐,胸口断骨复裂。 下一刻,名唤雪吟的仙器,刀光凛冽,连连挥洒出千百刀,刀刀如一,重击斧刃,才止戈消散了这惊艳一斧。 “李三魁,老子以前倒是小瞧你了,好样的!” 叶屠夫身旁,持着七尺大刀的高大汉子吐出一口血沫,咧着嘴笑了。 同为皇主护卫,常驻中央皇庭,除叶屠夫新晋登位,其余十五位金吾卫自是相识多年。 作为战场杀伐出的绝世狠人,彼此间向来脾气不投,互不顺眼。故而,酷爱重刀的刘武发自肺腑的言语,极为难得。 这位持刀的顶尖好手,没有错过同伴创造的绝佳时机,神色凝重地上前,双手紧握刀柄,端端正正地扎了个马步,心神专注地斩出一刀。 这一刀,平平无奇,不见风浪,甚至有些弯曲,像稚童首次握刀,双腕间力度不够,难以承受刀体重量。 但就是这歪歪扭扭一刀,却让孤傲不可一世的仙人面露惊慌,仓皇后退。也正是这一刀,甚至险些要了刘武自己的性命。 这一刀挥出,体型高大魁梧的汉子身躯瞬间佝偻,浓密乌黑的发丝开始黯淡无光、苍老斑白,本已筋疲力尽的他,显然赌上了身家性命! 细微平淡的刀光,以一往无前之势划破云海,无视仙人防御,切开银色甲胄,贯穿仙体而过。 “青龙巡天!” 无独有偶,本就不甘示弱的叶屠夫,眼见一刀立功,毫不犹豫地动用同种秘法。 他的发丝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乌黑转变银白,一身旺盛冲霄的血气逐渐枯竭,寿元持续燃烧转换成灵能,拳光化为一头张牙舞爪、面目狰狞的青龙,撕裂长空。 叶屠夫身随拳走,这浩荡青龙彻底清空了这片战场本就残留不多的云彩,以不可阻挡的势头直奔银甲仙人面门。 仙人脚步微动,身法飘渺,如魅影闪退,不欲与青龙硬击。 叶屠夫欺身上前,直入面门的一击顺势下劈,青龙入手,化拳为掌。 掌刀无锋,重若山岳,在与自下而上的偃月刀刀杆铿锵碰击后,又化劈为拍,以毫厘之差,穿过层层束缚,重重击中仙人胸膛。 第32章 仙人再至 叶屠夫力可沉山河的狠狠一掌,在接触胸膛的刹那,又迸发出一股股接连不断的暗劲,如暗河澎湃,浪潮不止。 上一刻还不可一世的银甲仙人,霎时自天穹狠狠坠下,砸落大地。在这可定乾坤的一击下,生死不知。 天空中迅速生起一片浩瀚血海,那些自仙人胸膛喷射而出的仙血,仍旧弥漫淡淡仙威,于空中凝而不散,染红天幕,无声印证他曾经的强大。 “咱们几条命都快交代在这了,再打不过,就只能自刎谢罪陛下了!” 在城内众生目瞪口呆的观望中,天门外形势逆转,风水轮流。 一头银发血气干涸的刘武,面容苍老许多。已经精疲力竭的他,挣扎着用手背狠狠擦去嘴角边的血迹。在两位精神气态稍好几分的术士帮助下,吞咽了颗丹药,率先自嘲地开口。 “那边还有三个呢!” 叶屠夫与其余几位对视一眼后,挑了挑眉,没好气道。 “娘嘞!真强啊!” 云海翻涌向两旁散开,一个丈余身高的壮汉扛着把巨斧,步履蹒跚地走来。 他一身金甲炸碎,胸膛处有一道深深的刀痕,险些贯穿他的躯体,至今仍有鲜血滴落。 他颤巍巍地走到刘武身旁,一屁股坐下,笑呵呵道:“刘大刀,你好像夸我了!” “李三魁,我以为你死了!”吞咽丹药后仍有气无力的刘武,勉强地摇晃下头颅,猛翻白眼。 名唤李三魁,曾挥下惊艳至极一斧的汉子,闻言也未动怒,只是笑了笑,抓紧时间恢复伤势。 这处曾经生死一线的战场,顿时陷入了短暂的宁静。一群修为深厚却倾尽所有的金吾卫,开始争分夺秒修缮伤势,以防有变。 “一群蝼蚁,你们都该死!” 云海另一端,刀阵内虽战况激烈凶险,但主持阵法游刃有余的莽汉,分散几缕心神仙识,遥遥牵系其余几处战场。 亲自感应银甲仙人落败的他,猛然一声怒吼,愤然加大攻势,一时间阵法内刀气凛冽,危险重重。 “一群废物!” 就在城内万民激动兴奋,沉醉于以凡败仙的自豪中,一道森然呵斥又自天门内传出,炸响在皇城上空。 今日天岐城注定风云激荡,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天门内有仙人发怒,引动大道震鸣,风云变色。 四根弥漫无穷仙威的手指自门内探出,巨大无边,压盖满了此方天宇,隆隆落下,宛若一根根擎天之柱倒塌砸下。 一根落向门外正方,在叶屠夫等人面容失色中,无情压落,碾碎他们! 一根落于西南,莽汉仙人所设的凌厉刀阵,顷刻瓦解,四名金吾卫闷哼一声,沦为肉泥。就连莽汉仙人都大口吐血,命若悬丝。 两根落西北,两座天地人三才阵冰消雪融,六位守阵人身死道消。 天地寂静。 格外寂静。 “夜敬幽?你可比夜家的那些少主们,更难杀!” 声音淡漠,高高在上! 天门大开,数百道气冲霄汉的仙光,漠然降临青叶大陆。 为首的金袍仙人双手负后,眸光慑人,自然散发的气息如渊似海,让天穹失色,大道滚动。 城内万民恐慌心悸,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仙人。 从皇城外抬头仰望云端,亦是金光刺目,仙光极尽璀璨。满朝文武除通天境大人物,竟连旁观都不得。 平野上,三皇子夜溟生极力目视,远眺云端,数百股精气狼烟直通天外。 除为首的金袍仙人模糊不清,难以直视外,其后连绵不绝的数百道伟岸身影,皆背负有神圣光翼,金羽展动间,掀起一股股风暴! 数百股风暴,绵延成片,占据此界天穹,呈席卷六合八荒之势,卷碎满天云彩, 向着天岐皇城蜂蛹而去。 途经九天之上的中央皇庭,又分流出数十股,奔往那片金碧辉煌的庄严宫殿群。 “天神教四翼金使!” 原天岐皇城的校武场遗址处,天元皇主夜敬幽独坐虚空,一向胸有成竹稳如泰山的帝皇,第一次轻蹙眉头。 天门外,百股风暴之后,背负双手的金袍仙人,主动神化内敛,两对圣洁的羽翼,显化世间。 羽翼金光神圣,空灵仙气缠绕,望之威严,不可侵犯! 然而就是这两对光明羽翼,却在现世的一瞬,掀起天崩地裂的巨大波澜。 羽翼轻动,一股覆盖天宇的狂风呼啸骤起,迅猛追赶上百股风暴,加持着一同肆虐向下。 还未临近夜敬幽所处的半空,就在地面皇城引发惊天动静,一处处亭台楼阁撕裂飞升,一棵棵古木拔根破土上浮,整条护城河更是腾空而起逆流上天。 那座倾注阵法司无尽心血的皇城大阵,如纸糊一般脆弱,尚未与那毁天灭地的风暴群碰击,便无声湮灭。 “陛下,能行吗?” 天元皇朝万民惶恐,全力以赴,抵御狂风倒卷。天穹之上已是一片昏暗,烈日光芒不显,百道龙卷,席卷天地万物。 “我夜氏,真要亡了吗?” 夜敬幽不舍地摩挲着手边已空无一子的棋盘,内心冰凉一片。天界到底是何等危险局面,能导致他一个分支小辈都被跨界追杀。 这是贯绝天地,追溯诸天万界的斩草除根,不给夜氏一条活路! 这位镇压人间三千载的皇朝之主,似在自语呢喃,又似在向天地喝问! “放心,不会灭族,毕竟,那可是顶级血脉!” 天神教四翼金使,百位仙人之首,一只手灭杀十余位金吾卫的顶尖存在。看似光明伟岸,却言辞残忍,戏谑又道:“除我等收作战奴外,听说夜家还有好些个天女,有幸被几位至尊相中,留作了鼎炉!” 金袍仙人目空一切,不可一世,毫不介意会激怒眼前这个如同困斗之兽的皇主。 “你找死!” 果然,仙人话语落下,皇者震怒,这位皇威浩荡的帝皇,滔天煞气冲破身躯,铺盖天上地下。 皇城中因风暴拔地飞升的建筑、古木、河流,全部被镇压下落,归于原位。 第33章 像烟火那般绽放 夜敬幽眸光坚毅,不再迟疑,手掌坚定不移地朝面前棋盘按去。 “嘭!” 好似银瓶乍破,寒冰炸裂,那件天工神物,由天外陨石打磨铸成的皇朝校武场,夜敬幽的成道之物,应声破碎。 数以千计的晶莹碎片,迎风疯涨,遥相呼应,与道和鸣,组建成一尊顶天立地的帝皇法相。 法相柱天踏地,头顶十二旒冕冠,身披黄金龙衮,脚踏两条贵不可言的五爪金龙,立身于混沌雾霭中,帝威深重。 望着席卷天地的浩瀚风暴,他只是一抖衣袖,便有大风骤起,以一往无前的惊天气势,摧枯拉朽般摧毁漫天风暴。 “人间的皇朝,也是皇朝!今日天界仙人来多少,朕杀多少!” 夜敬幽杀气腾腾,身处天地法相中央,雄姿慑人,言语冷傲无敌。 他望着满天仙人,眸绽冷电,右手举起,朝向九天云霄之上用力握下,霎时云端动荡,天穹深处一股滔天波动猛然爆发,引起百道仙影色变。 那片吸取皇朝三千年气运的金色云海传来反馈,伴随一声震响寰宇的惊世龙吟,一条长达千丈的十二色神龙自气运金海腾空跃起。 巨龙五爪,仙光粲然,由皇朝气运混合着人间香火构成。始一出现,便挥动巨尾,横扫大片仙影,从云海之上强势杀出,奔向那顶天立地的帝皇法相。 其霸道绝伦的威势,就连为首的四翼金使都阻拦不得! “夜敬幽,你可当真是放肆!” 出自天界顶级道统天神教的四翼金使,眸中寒芒四射,冷笑着挥手,发动进攻,身后仙光顿时应令如雨落。 数百位双翼仙人,仙气盛烈,如一柄柄出鞘利剑,瞬间刺破长空,带着不可阻挡的气势,围攻向巨大无边的帝皇法相。 天地颤栗,众生悸动,那每一道仙光都足以镇压当世! 数百道仙光联合,更是犹如开天辟地,划破混沌,声势浩大! “天神言,诸天当有光!” 九霄云端之上,四翼金使俯视人间,一同发起攻势。 一粒璀璨金芒,自他指尖升腾,划破天际。如黎明之际升起得第一道朝阳光辉,势如破竹照亮黑夜万物。 “朕说了,来多少,杀多少!” 高空中,面对这般毁天灭地的大场面,夜敬幽依旧孤傲,气运金龙已入帝皇法相,令他气机更盛。 他一指向前,点向面前虚无,法相如影相随。似棋子落天地棋盘,虚空起波澜,天地生感应。 一指落,满天星河再现,天宇外一颗颗灿烂星辰光辉大盛,投射下一束束夺目星芒,直坠人间。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 地表上,以夜敬幽所立方位向北,直至北冥海畔。一条条锦绣江河,凝聚精气化蛇冲霄,一座座巍峨山岳则化作土龙,咆哮着飞天。 从高空俯瞰而下,其盛大格局,略占了整个青叶大陆四分之一的疆域,这片北方大地灵气升腾,生机透支,其势镇仙。 地发杀机,龙蛇起陆! 不止如此,这位布局天上地下的帝皇,其所在的大本营天岐皇城,一束束光芒如星河倒卷,逆流而上,直冲天际。 整座皇城,所有的修行者,上至豪阀世家,下至商女小贩,全身灵元不受控制的沸腾升天,汇聚成星河。 城外的平原上,那些牵心于云端战场的文武百官们,同样难以抑制,其修道千百载的修为,腾飞远去,连着那些城内星芒,绘制成一幅星河战图,直奔满天仙光伐去。 人发杀机,天地反覆! 天杀!地杀!人杀!在这集聚半个世界的力量下,数百位已化仙剑的仙人一朵朵炸开,如焰火绚烂绽放,顷刻间点亮整片星空。 天地失色,众生皆无言。跨界降临足以屠戮苍生的仙人之流,竟沦落个雷声大雨点小的局面。 平原上,夜溟生抬头仰望这皇朝最后的辉煌,内心不甘,甚至绝望。如此冠绝古今的手笔,为何没有在青史上留下一鳞半爪! “尔等可知,这是朕的疆土!”夜敬幽霸道冷酷的声音在天地间飘荡。 他于漫天烟火中,一步踏出,横渡天宇,出现在惊恐无措的莽夫仙人面前。 在仙人的连声长啸手段尽出中,夜敬幽一指探出,将其形神俱碎! 随后,他冰冷的眸光转向狐女,又一指点落,仙器天凰羽应劫成为齑粉,娇艳妩媚的妖仙染血凋零。 “小道来自南天州凤鸣山!” 在夜敬幽第三指临头之际,四仙中最后的老道士慌慌急急地开了口,毕恭毕敬地打了个稽首,双腿却无力瘫软,跪在了云上。 “游云观?”夜敬幽眉头一皱,沉声喝问道:“手上可曾染有我夜氏一族鲜血?” “不曾不曾!”面容苍老的道士诚惶诚恐,苦着脸,脸上的褶皱更加拥挤,连声解释道:“小道只是下山云游,因观内守规不得展露身份,才被乾元仙朝抓了壮丁!” 夜敬幽面无表情,听后一言不发,并未表态。望着脚边如丧考妣的道士,眸光更加深沉。 云端上,老道士帝威临头,双眼紧盯脚下云朵,不敢抬头,内心忐忑不安,愈发恐慌。 天穹上,风暴依旧未止,一朵朵绽开的仙光,掀起层层涟漪,持续照亮着这片星空。 少顷,夜敬幽挥动手臂,冷冷撂下一句,“你欠我夜家一条命!” 然后转身,直面风暴尽头,神情凝重。 身后,道士起身,仔细整理一番道袍,恭敬地又打了个稽首,道:“他日,贫道自当奉还!” 望着前方不置可否的背影,道士腾云驾雾,向着天门内退去。 至此,第一波下凡的四位仙人,除凤鸣山老道外,皆身死道消。 至于,第二波数百仙光,虽通通绽放为满天焰火,但战事并未结束。 风暴中心,无穷仙光炸裂,难以直视,混乱的波动引发天机动荡。那被天地人三发杀机重点集中的云端处,四翼金使并未炸开。 夜敬幽眸绽闪电,刺亮虚空,两道实质性光束直通风暴尽头,贯穿无穷仙光风暴,探查虚实。 第34章 兄弟阋墙 金光,入目所见皆是神圣庄严的金光,凌驾于仙光之上,接近一道本源的光芒。 夜敬幽凝神望去,那不可一世的四翼金使,模样凄惨,身躯支离破碎,元神灵体裸露于天地间,包裹着一些残碎肉体,在艰难地重组。 在金使身前,还有一道高大伟岸的虚影,散发出圣洁的本源金光。展动着八只光明羽翼,把庞大风波阻挡在外,将他堪堪护住! 在夜敬幽眸光探来之际,虚影已经开始雾化,临近消散。 “夜敬幽?你很好!” 感受窥探,八翼虚影转身,声音冷漠,目光无情! “天神教!”夜敬幽眼中杀机大盛,冷声道:“我夜家记下了!” “记下又如何?你夜氏注定亡!你也要死!”虚影话语冷冽,目光蔑视如看蝼蚁,随风消散。 “不止我天神教一宗,早早得知你在此小千世界,夜敬幽,你认为你有活路吗?” 被虚影守护而逃脱一死的四翼金使,拖着艰难重组的半具残躯,急匆匆向天门遁去,片刻不敢停留。 狼狈逃窜的他,不复先前张狂,只敢狠狠撂下一句狠话,便慌忙离开了尘世间。 夜空中,夜敬幽独立,神色冷淡,没有动身阻拦,趁势追杀。 这位一手缔造天上焰火、凡尘落仙的绝世皇主,眼神无畏,自知无路可退,但没有人之将死的怯懦。 他的眸光从天穹上方的中央皇庭划过,落向地面辉煌壮阔的天岐皇城,最后投向城外的那片平原。 夜风轻拂,星光荡漾,夜敬幽目光平和。一一扫视过那些震惊、惶恐、疑惑的朝堂重臣,在夜溟生的身上停留少许,最后望向他的长子,天元的大皇子夜景天。 良久良久,只出一声轻叹! 天穹风暴慢慢止息,数百仙人一一陨落,夜空很静,暴风来临前兆极致的静。 他的一声叹息,很轻,很轻。随夜风散去,不知能否传开! “啪!” 耳光响亮,清脆有力,在空阔的地带传散很远,料想运臂之人必定心神愤怒,出手毫不含糊。 天岐城外平原上,一身黑龙袍的夜溟生眉头倒竖,气机动荡,粉色火炎遍布身躯,冷声喝问道:“为什么?” 百官后方,大皇子夜景天恼怒地自地面爬起,擦拭去嘴角殷红鲜血,愤然吼道:“什么为什么,老三,你疯了吗?” “太子殿下,您有些过了吧!” 灿烂星光照耀,天地清亮,平原一片光明。在场的庙堂王公,望着事发突然的一幕,面面相觑,一时愕然,不明所以。 有修为高深的武将,皱眉上前,开口劝阻。 “滚!” 然而回应他的,只是一声毫不留情的呵斥。 星光下,夜溟生身披月华,怒化战仙,强势出击。 数百粒炙热火苗自他体内升腾,连接勾勒,演绎斗战圣法。一片浩大宏伟的宫阙群,演化于虚空,依稀间与云端深处的那座中央皇庭有几分相似,带着煌煌大气,镇压而下。 这位皇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长安天骄,单手横推,纵横冲杀,出手毫不留情。 武将凛然,紧握长刀,杀伐气暴涨。刀气森然,连绵成片,一刀更过一刀,朝宫阙群挥洒连击。 但奈何以下犯上的他心有顾虑,先机早失。三皇子出手即全力,狠辣无情,打得他措手不及。 本为沙场征伐的猛将,此刻应接不暇,连连后退。 夜溟生趁势欺身,双手舞动,浩大的宫阙崩塌,化为土河淹没锋锐刀气,又凝为火海,击溃层层刀势,重重击打在武将胸膛。 “为什么?” 火海汹涌,炽热无情,魁梧的汉子深受重创,踉跄退去。 夜溟生从旁侧过,又一掌重重拍打在修为孱弱的大皇子胸膛,将其打得口吐鲜血,胸骨塌陷,接着质问。 “你若是不服我,可以像夜明宣一样离开这皇城,为什么要背叛父皇?” 夜溟生眼神森冷,背月而行,躯体在皎洁的月光下投射出长长黑影。 此言一出,数位本意不忍兄弟阋墙欲出手劝阻的文武大臣,瞳孔收缩,同时后撤一步,保持缄默。 “为什么是我离开,为什么不是你?”这位一向风流俊雅的大皇子,此时披头散发,胸襟染血,风度不再。 他眼神阴狠,不再遮掩,咬着牙道:“我才是这天元皇朝的大殿下,你是什么?一个孽种,天罚罪人,又怎有资格继承大统!” 染血的平原上,夜景天颤巍巍地艰难站立,猛然拉开胸襟,恶狠狠地道:“看清楚这是什么!皇位顺位者,为什么不能是我?” 清冷的月光下,这处荒野明亮皎白。一道狠毒的伤痕,从夜景天的腹部蔓延至咽喉处,贯穿他的元神,持续毁灭着他肉躯的生机。 他抬起双指,一下一下地用力戳在伤口处,嘶吼道:“这是他欠我的!” 夜景天眼眶通红,揭露出那段血淋淋的过去,一度不愿回想的过去。 夜月下,他流着两行泪水,喃喃道:“母后为他护关死了,我也变成这副鬼样子!全靠仙物吊着,才苟住命。谁不是天骄,就你夜溟生惊才绝艳?我也曾是四十年破四境的天之骄子,本该拥有璀璨光辉的一生。” 百官当中,有数位知晓早期谋反事件的开国老臣,不约而同地长叹出气,心生不忍。 话至最后,心有不甘的夜景天又抬头怒吼道:“这是他欠我的!他欠我的!凭什么太子不是我?” 文武百官拱卫的中央,夜溟生眼神怜悯地看着对面状若癫狂的长兄,沉声问道:“你可知父皇为什么不立你为太子?” 不待答话,夜溟生的眸光突然炽盛,他威严地扫视一圈四周大臣,百无禁忌,赤裸裸地揭示道:“你压得住这满朝文武吗?” “那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不是老二?他比你要得人心得多!就是因为父皇对你的偏爱!” 或许是因妒火中烧,导致他从未考虑过这个后患。夜景天愣神片刻后,又犹自不甘心地大声道。 夜溟生深深地看了兄长一眼,问道:“夜明宣即位,你能活下来吗?” 话尽于此,他有些意兴索然,挥手示意一些心生恻隐的老臣带夜景天远离皇城。 第35章 天元覆灭 明月当空,天穹上令乾坤挪移、日月颠倒的夜敬幽,独守天门外。 这位未能青史留美名的伟大皇主,自最后那声轻叹外,再未开口。 对地面的那场骚乱,也置若罔闻。 他依偎着明月,元神灵体出窍,无惧九天上猎猎罡风,踩云朵远去,欲回首一眼十万里山河。 月华轻洒,夜色温柔,他自天岐起程,倏忽便至北冥海畔。 水花暗沉,海浪翻涌,风起波澜渐平息,不复以往浪涛百丈怒击天的盛况。 远处海面,波光粼粼,鲸起豚落万物悲,再不现往日追逐明月吞灵华的场景。 夜敬幽停留海面上空,神色愧疚,低声轻语道:“朕有愧北方山水,今日走前为你等封正。” 言落,海水滚动,灿若星河,一粒粒莹润的神性光芒自海中飘起,散发出激动、期待的情绪波动。 望着脚下灵能衰减的冥海,夜敬幽沉声道:“天地见证,道源垂青,今日朕夜敬幽以皇朝业位之资,封正北冥海洋为神灵!” 大海奔腾,欢呼雀跃,夜空无端炸响一道紫雷!无数粒飘浮在海面的神性光点,开始向一处蜂蛹而去。 皇主所站的东南方数米,一尊一丈高余的水巨人,通体通透,化形成功。 虽面目模糊不清,灵识初开懵懂,但仍弯下躯体,恭恭敬敬作了一揖,道:“多谢陛下!” 夜敬幽踏空上前,一指点落海灵眉心,将刚刚化形的海洋神灵打入大海深处,正色道:“他年灵气复苏,你冥海再现人间日,当册封北方水系!” “嘭!” 海浪卷起百丈,似回应,少顷复平息,冥海沉寂。 “梦里有时身化鹤,人间无数草为萤。”月光如水,空阔无一物的海空上,走投无路的人间帝王,洒脱自吟,自由落体。 临近海面,他脚尖一点,揽月冲霄! 原立地,海水倒灌,化海眼,如深渊。 星月辉映,夜敬幽元神屹立云端,远眺黑夜里影影绰绰的北方山岳,长声道:“朕夜敬幽,今日散天元业位,封正山神!” “以朕皇朝气运为祭,封正北方山岳为神灵!” “嘭!” 天地见证,大道感知,一道道紫雷落满人间。 九天云端深处,浩瀚无垠的金色气运之海一朝崩散,天地间响起一声悲怆至极的龙吟。 无数股气运化作流星,分流散开,奔赴北方,洒落下璀璨神圣的光雨。 “父皇!” 天岐城外,三皇子夜溟生痛苦出声,面色戚然!这是父亲三千年心血! 一旁,那些无力插手的皇朝公臣,也都神色黯然,心头沉重。 圣地竹苑百里外,护送大皇子夜景天离京的两位白发公卿,同时停下步伐,神色大变。 “可笑,可笑啊!”望着划破夜幕的一颗颗流星,心中觊觎储君高位的夜景天,凄然惨笑。 他蓬头垢面地瘫坐在草地上,双拳捶地,痛哭流涕道:“国之不存啊,我都干了些什么!” 三千年鸿业,今朝奉山神。 统御整个青叶大陆的不朽皇朝,一朝覆灭! 天岐城一路向北,一片片雄伟灵山,一座座巍峨大岳,沐浴光雨,神性暴涨,化形成功。 群山峰顶,一尊尊身材矮小的土地公现身站立,面向皇城,弯腰齐拜,恭声敬道:“多谢道友!” 元神离体出窍,奔赴北方封正山水后。夜敬幽一念又至东海岸边,观海中明月;一念又踏南山归元,赏造化神秀;一念又进西漠深渊,镇祁连魔窟。 最后这位山穷水尽的人间皇主,元神回归,平静地站在皇城上空,回望北方点头致意。 月华笼罩,夜敬幽盘坐虚空,凝视身下天岐城的一砖一瓦,喃喃道:“若能给朕数万年,该多好!” 像是在嘲讽他的不甘,风波至,天穹顶端天门爆碎! 诸天外的另一端,无穷无尽的金色血气溢出,淹没浩渺星海。一只长满鳞片的巨爪,直接跨越层层世界,伸向此方天宇。 尚未临近,域外星辰便一同震颤,簌簌坠落,砸向亘古冷寂的宇宙深空。 青叶大陆,整片世界都在微微颤动,所有本土生灵,莫名流泪,心神绝望,感觉大难临头。 天岐上空,穷途末路的夜敬幽,也双眸大睁,霍然变了脸色。 那只压落满天星辉的金色巨爪,在世界的痛苦哀鸣中,强势降临,压盖天穹。 天地顿时一片浑暗,宛如混沌未开,浊气当头。 “这亿万生灵何其无辜,阁下如此行事,就不怕业火缠身,天道降谴吗?” 巨爪遮天,群星陨灭,这般跨越诸天的大手笔,自不再是为一人来,而是要株连一方世界。 天地最高处,夜敬幽双目通红,愤声指责。俯视望下,世界在悲戚,万灵在覆灭。 他使出浑身解数,三千年修为亡命爆发,却连边缘血气都穿透不得,更惶恐去直面巨爪本身。 蝼蚁望苍龙,如此天差地别,让镇压一世的皇主也心生无力,只能试图震慑。 “不过是一小千世界,打杀了又如何?” 冷笑传出,震动宇宙规则汪洋,时光碎片飞舞,将无尽光年之外的一幕,散播向万界,显化众生心底。 恢宏壮阔的浩大仙域,有绝世仙人屹立云端,滔滔血气浸染百万里朝霞,目光无情,俯视此方天宇。 其一念,就跨越无边星海,断一尘俗星辰生灭! “本尊成道数十万载,莫说这一方世界,就是毁灭一域星系,生杀业火又能奈我何?” 那位无上存在,肆无忌惮,其血腥话语不加遮掩,霸道地传遍苍茫! 巨爪持续下压,世界痛苦颤栗,大道摇摇欲坠,天穹最高处欲肩扛天威的夜敬幽,呕血不止,面色惨淡,体内骨骼承受不住威压,不时断裂。 大地之上,亿万生灵哭泣,无数不曾修行的凡人,化作一朵朵血花炸开! 就连一些踏入修行的修道者,都匍匐在地面,心生惊骇绝望,被巨爪自然溢出的血气镇压,难以直立! 世界交感,天地落泪,云降血雨,一方生命古地岌岌可危。 “爹!” 村落中,有八九岁龄稚童大声哭泣,跪地号啕,顷刻后也沦落血泥! “孩儿!” 世家豪门里,也有修行入境的温婉妇人,爬行在地面,眼睁睁看着膝下尚未修行的子女爆碎,哀痛欲绝,流出两行血泪! 第36章 至尊出手 大陆地表一朵朵血花炸开,越来越多的凄厉哭泣声,连绵成片,直达天听。 罡风猎猎,盖不过人间哀嚎! 巨爪下方,奋力于青冥的夜敬幽长叹一口气,面色惨白,青丝褪去,衰弱成气血枯槁的白发老人。 这位曾经无比伟岸光明,举世强大的人间帝王,罕见地沉默,弯下了脊梁,跪伏中天,抬头喊道:“我夜敬幽有罪,请求以死谢罪天界!” “父皇!” 悲愤的怒吼传遍平野,夜溟生长发飞舞,睚眦欲裂。 在他体表,一层粉色的光炎怒怒燃烧,和强盛的覆顶威压剧烈抗击。 皇城上空那位向天界俯首的老人,不只是一个辉煌国度的缔造者,也是一位伟大慈父。 城外平原,这位刚成储君便皇朝覆灭的亡国太子,怒发冲冠,气势汹汹冲霄而上,可不过百米,便寸步不得! 那横盖天宇的巨爪,如同一块无疆大陆镇压众生头顶,压抑厚重,戡乱一切! “陛下啊!” 数十位入朝为官千载,已垂垂老矣的肱骨重臣,泪水满襟,悲伤哽咽。 就连那文武百官之上的三公,心性修为皆举世罕见的通天强者,也黯然伤神,撇过头去,不忍直视。 风雨飘摇中的繁盛皇城,本已心生埋怨的皇朝子民,在目睹君王作为后,悲泣之余多上几丝谅解。 “想死?你有资格吗?” 宏伟仙域中,高卧九重天的无上存在,冷漠开口,一句话便剥夺夜敬幽自裁的权力。 “当有万族共同审判夜氏之罪过,至于你所建立的这个皇朝,更应在太虚中抹去!” 冷酷话语,如乾坤裁定,不容置疑! 碾压寰宇的金色巨爪,分散出一丝精纯血气,将跪伏请罪的没落皇主牢牢禁锢,然后在夜敬幽愤怒绝望的目光中,继续下落。 山岳崩碎,江河塌陷,坤灵大地哀鸿遍野,疮痍满目! “太熬,你太过了!” 时空炸开,道则崩裂,无尽遥远外的仙域动荡,如黑夜篝火,顷刻间吸引万界目光,映照诸天。 有云雾遮面的绝世强者不忍,跨越数州强势出击,冷声斥责! 一术打出,落英缤纷,一棵沐浴恐怖雷霆的茂盛蟠桃树具现化于世间。 其上结满累累硕果,每一个红晕大桃都缭绕十色劫雷,散发圣洁又骇人的浓烈气息,铺天盖地朝云端砸去。 “春桃雷法?”被神秘强者称呼太熬的无上存在,于九霄上眸绽神芒,火眼金睛直探本质,哂笑道:“碧落青雷吧?书院何时也有这般藏头露尾的鼠辈!” 满天云彩破碎,天空动荡起涟漪,葳蕤茁壮的蟠桃古树携混沌天雷横击天穹,雷桃先落,簌簌坠下。 龙王爷太熬一声长啸,震裂长空,迎朝霞展露万里真身。 一条金黄气血压盖苍穹的五爪金龙,挥动金灿灿巨尾撕裂虚空,浩大金光潮起又拍落,数千颗雷桃尚未临近,便粉碎炸开,芬芳汁液四溢,雷电火光四溅。 “动武!尔等书生也配?” 仙域上空,君临天下的龙王爷道压诸世,张狂霸道,冷笑讥讽。 巨爪遮天,它那堪比一仙城之大的龙爪,向着远处凶狠拍落。 本由大道术法构建的真形桃树,顿时爆发出无量光彩。其粗壮苍劲的枝干,挈带森然可怖的真雷和气息慑人的电火,划破层层空间奔赴,与血气冲霄汉的无边金爪激烈对击,在仙域上方掀起惊世风波。 仙气盎然的地表上,数不尽的挺拔葱郁仙木,拔地而起,断裂飞升。 “砰!砰!砰!” 两位无上存在交手之地,烈阳失色,轰鸣碰撞声不停散播,璀璨仙光不断炸开。 最终,风波渐息,金光依然耀眼,龙爪血气依然旺盛如海,遮天蔽日继续朝天际那端抓去。 原地,雷电火花缭绕,蟠桃古树躯干爆碎,枝叶纷飞,木屑满天。 “枯木逢春!” 依旧以云雾遮面的神秘存在,面对龙爪横空,姿态从容,出手强势,道音清叱引风雷动。 一手弯曲对向天外,一手平推送规则于远方。域外星空隐有天雷涌动,虚空之中再现道源纹络。 枝干断折的蟠桃古树下方,一片连接混沌雷渊的雷劫汪洋突兀显形天穹,引起天界各州色变! 两位至尊立身处的附近数州,无数大大小小的道统和族群惶恐不安,上百座堂皇仙城仙光冲霄,护城大阵紧急加固中。 更有一道道虹光划破天幕,一位位名耀天界的仙家大能,驻足仙城上空,面色凝重,严阵以待。 “生死轮转,震厄,现!” 浩瀚无垠的雷劫汪洋,本是灭世雷霆起源地,其蕴含天雷规格比之道门天尊的御雷宫都高出不止一筹! 此刻,极尽毁灭之地却诞生一线生机,物极必反到极致的先天生机。一片乳白淡雅的细小雷霆自海底腾起,本已形体崩溃的蟠桃古木在顷刻间枝干重塑,花朵绽开。 仙域一州,疆域辽阔。面覆云雾,不露真容的神秘至尊,一步便跨越百万里山河,横渡半个大州,来至蟠桃树畔。 蟠桃树轻颤,芳香更甚,粗大旺盛的躯干从云端落下,沉眠入雷霆海洋。 雷海翻涌,大浪滔天,一股股毁灭纹理涟漪般扩散寰宇,仙域苍穹一跃成生命禁区。 地面之上,连绵纵横的宏大山脉无声无息湮灭消散,从天地间抹去,不留一丝痕迹。 遥远的地平线尽头,同处一州却相隔甚远的百座仙城,仙光炽盛,一座座宏大法阵倾力运转,仙石不计代价地燃烧。 城池上空,那一位位法力通玄的仙家大能,皆面目肃然,全力以赴地出手抗衡。 仅起手式便引动一州之乱的隐名至尊,左手负后,右手掌心面下,五指弯曲作握状。 雷海咆哮分裂开来,攫取各形各色劫雷的蟠桃古木一跃而起,形态重塑,转为三尺降龙木。 桃木剑古意盎然,神化内敛,在剑柄处文字天成:震厄。 云雾掩容的至尊,伸手握剑,手臂抡圆,一剑斩向天穹翱翔的万里金龙,杀气激荡澎湃,席卷天上地下。 第37章 天界之战 “昂!” 龙吟声震怒,青冥尽染金黄血气,不可一世的太熬,龙睛含煞,挥动无敌拳印,狠狠迎击。 拳光霸道,无量无匹,像是要击穿古今未来,横扫时光长河。 “砰!砰!砰!” 天穹深处,铿锵作响,拳剑相击响彻云霄。 两位无上存在近身交战,所在战场,剑气如虹,森然凌厉,无比璀璨的剑光充斥乾坤,上击碧落下斩黄泉。 隐名至尊单手持剑,那股锋锐森寒的剑气波动,冲出一州大地,扩散至天界数十州。 数以亿计的仙家剑修,佩剑齐鸣,出鞘半寸,觐见君王。 另一方,气血旺盛同大泽的龙王爷,火红心脏擂鼓震响,神圣金鳞密绽仙光,不惧诛邪劫雷,双拳直面锐利青锋! “本尊倒要看看,你是书院哪尊圣贤?” 太熬冷漠开口,龙源暴涨,血光通天彻地,拳光更加盛烈。 茫茫无尽的拳印铺天盖地,横扫剑气,大有一力破万法之势,如千堆雪压落。 天空抖动,虚空迸裂,猛烈余波殃及山川大地。地表一片混沌,宏伟高大的仙山巨岳,瓦解粉碎,仙气飘飘的江河湖泊,蒸化消失。 隐匿身份的至尊沉默不言,挥散的剑气依旧大气磅礴,剑光依然凌厉璀璨,剑势却慢慢舒缓。先前大开大合、一往无前的猛烈剑招,开始绵延婉转。 云雾后的真容,至尊眉头微皱,自思量。心有顾虑,那些名震诸天的绝学难以堂堂正正施展。 束手束脚,威震八荒的剑气,也只得以羚羊挂角的玄妙,去见招拆招地斡旋。 金龙不依不饶,万里身躯如影随形。龙拳爆发,拳印遮天盖地,其上有赤金纹理游弋,形如条条尺寸小龙昂首怒吟。 一声轻叹,云雾散去。青天白日,域外混沌苍茫,群星乍现。 隐名至尊露出真容,彻底放开手脚,全力以赴。 天外九轮烈日旁,满天星辉璀璨,诸天星斗齐聚,星光投射汇聚于一州之地。 天地黯然,众生失言,星光加身的至尊,挥动青锋,遮天蔽日的天道正气自四面八方涌现,茫茫无际,冲散万里朝霞。 森然凌厉的剑光退去,中正平和的乳白色剑芒浮现,描绘天幕,纵横勾勒出一朵巨大无边的白莲。 剑气白莲吞天噬地,绞杀气机震荡玉宇,飘然旋转吞没万里金龙。 一时间,长空中金鳞纷飞,龙血四溅。 “柳公瑾!” 愤怒龙吟响彻天界数座大州,剑莲中血光冲霄,龙吟阵阵,无可匹敌的拳印像是要击穿天地乾坤,猛烈澎湃。璀璨夺目的金色拳光,压制不住地刺穿莲瓣包裹,席卷六合八荒。 龙王爷太熬沐浴鲜血,破灭剑气白莲,强势杀出。 它眸光冷冽,杀意沸腾,堪比烈阳般耀眼的金瞳,直视远方。 天际那段,缥缈云雾散去,一位身形高大的银发老人,手持桃木剑,屹立青天。 “老龙王,好久不见!” 老人面容和善,竟率先作揖行礼,一副儒雅随和的夫子模样。 此番谦谦举动,很难让人想象,刚才那般光寒数十州的凌厉剑气,是出自他的强势手笔。 “咚咚!咚咚……” 剧烈的心脏跳动如雷鸣震颤虚空,龙王爷气血激荡,万里金躯蒸腾造化仙雾,崩裂破碎的鳞片在迅速复原。 它神色阴沉的翱翔在天穹深处,冷漠的眸光瞥视了一眼诸天外,半晌后哂笑道:“老阁主,原来是为这余孽而来!你棋宗真是好大的胆子,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显露真身后气质温文尔雅,和之前大相径庭的老人,同样扫视了一眼诸天外,望着那个惊才绝艳的后生,轻叹道:“龙王爷何必赶尽杀绝,老朽愿以自身作保,用余生管束于他!” “哦,本尊要是不呢?” 高天之上,太熬龙睛冰寒,行事依旧孤傲,冷冷回绝。万里金躯摆动,搅动满天风云。 老人沉默,不再言语,只是持剑的右手紧握了几分。 此处无声胜有声,威慑之意不言而喻。 这种细微动作,自然难逃至尊法眼。龙王爷太熬瞳孔收缩,勃然大怒,寒声道:“找死的东西!” 龙吟惊怒,古老的龙语响彻天界三千州,并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向诸天扩张。 “本尊以当世龙王之位,号令虚无龙魂,合道!” 龙声落,四极五方,宇宙洪荒均有阴风骤起,数之不尽的幽蓝色龙魂,伴随阵阵阴风呼啸。 太熬所在北兖州上空,黑云压顶,覆没一州,日月星辰黯淡无光,引起众生惶恐。 一条条沧桑强盛的龙魂,从虚无显踪,重游千州旧地,跨越时光长河,遨游而至。 龙形不一,遮蔽苍天,皆为纯血龙种。有冰霜巨龙,五爪金龙,七彩神龙等,甚至就连消失万古岁月的洪荒龙种,都于今日再现。 亿万龙魂汇聚的阴雾中央,一条通天彻地的巨大道柱,尽情绽放。龙王爷太熬,神色肃穆,接引万千龙族合道! 这般惊动诸天的大动静,自然引起天界各州动荡,一道道强盛恐怖的圣念从极尽遥远处探来,一位位修为横压万界的无上存在于未知处睁开双眸。 星芒齐照处,银发老人柳公瑾神色凝重,这位剑气如虹的棋宗老阁主极力接引满天星辉,枕戈待旦。 他所立之方圆,星光如水,天道正气渺渺,一朵朵乳白色剑道莲花于四周怒放。 “非我万龙湖霸道,而是老阁主在逆天行事!” 就在二位存在剑拔弩张之际,一朵七彩祥云飘忽飞入战场,有至尊身披七色云裳,淡然开口。 “没得商量吗?老朽愿承下一份因果,他日奉还!” 老人深吸一口气,沉声商量道。 言辞诚恳,自觉今日难以善了,这位修为惊天动地的文脉至尊,竟又作揖行了书生礼。 阴雾散去,合道功成的太熬,一身恐怖气息呼之欲出,犹如万界黑夜中最明亮的篝火。 其万丈龙躯压塌虚空不断破裂,导致天地不停地自我修复。 它立身于通天光柱中,龙眸森寒,一言不发。 至于藏匿于七彩祥云后的至尊,则是侧身躲过,轻轻摇头回绝。 第38章 蝼蚁,安敢不服 “祖师爷,何至于此!” 诸天外的青叶大陆上,夜敬幽心有所感。龙王爷太熬的有意为之,导致时空碎片崩裂飞舞,传往苍茫万界。 他仰望无尽遥远的仙域处,老泪纵横地在虚空磕起头来,决然道:“这是弟子的命!请祖师爷将弟子流放!” 天界北兖州,柳公瑾紧握三尺降龙木,面皮颤动,体表密集森然凌厉的剑芒。 这位温和的书院圣贤,心底沉重,无名火起,想不管不顾,彻底掀翻这片天穹。 “师兄,罢手吧!” 今日这位于天界一隅的贫瘠大州,注定风云激荡,成为诸天视线中心。 继雷海、剑光、无量拳印与亿万龙魂之后,这片碧落青冥再起波澜,无穷无尽的天道正气铺天盖地,淹没一切。 天际尽头,一轮金灿灿暖阳冉冉升起。有书院圣人出游,大放光明! “圣人,你要拦我?” 柳公瑾倒提剑,面色复至古井无波,平静问道。 “中州当年不曾拦你,我梅林自当如旧!” 天有异景,一条金光大道横跨天界百十州,如神虹凌空,从南海直至北兖。 大道旁落英缤纷,寒梅怒放。有圣人迈步其上,身披白云锦,瓣瓣梅花点缀。 圣人手握书卷,神色平和,劝诫道: “与大道相背而行,终为昙花一现!” 话音高远,缥缈出尘。一步迈出,便是数十州疆土。 天道正气如影相随,茫茫无际,似汪洋恣肆。圣人立身其中,眸光开阖间,隐见星辰生灭。 此处长天风云激荡,数位至尊彰显造化神通,大地破裂满目疮痍,山脉崩塌,江河逆流,恐怖至极! 圣人立于云雾中,却轻飘飘了断此番因果,话语简短,不容置疑。 “两位妖祖,到此为止,如何?” …… …… 宇宙星海如长河画卷,而青叶大陆则如那浪涛崩起的一粒水花,在苍茫之中急速奔流,遁向那因果不可寻的未知之地。 圣人挥袖亲自下场,扰乱天机,这方生命古地于四方天宇中斗转星移,乾坤倒转,消失在诸天视野外。 青叶大陆内,跪伏中天请罪的落寞帝皇抬起头颅,苍老的容颜上眸光依旧冰冷愤恨,神色却带上几许释然。 夜敬幽起身,一指点破禁锢囚笼,天空风雷大作,他落至中央皇庭。 那片曾一度辉煌璀璨的恢宏宫阙群,因殃及已残破不堪。 夜敬幽矗立太霄殿殿口,仙光尽放,璀璨夺目,云端之上顿时如金阳再现。 他冷冷直视天穹覆顶巨爪,开口喝问人间:“诸卿可愿,随朕赴死!” 声音回荡,震响人间! 天岐皇城外,青衣丞相上官景德步步升天,体外青光环绕冲霄汉,语气坚定道:“臣上官景德,愿随陛下,虽死无悔!” 其旁,太尉尉迟渊和御史大夫李坤联袂化虹腾飞,慷慨激昂道:“臣尉迟渊(李坤蕴)愿随陛下,虽死无悔!” 三公之心,矢死不二,日月可鉴! 广阔平原上,文武百官林立,有文臣脸色苍白,有武将神情坚定,面对浩荡天威,不畏生死,不约而同大声应道:“愿随陛下,虽死无悔!” 就连那些修为稍弱而跪伏于地的官员,亦神情肃穆,抬头朗声道:“愿随陛下,虽死无悔!” 众志成城之声连绵,一位位大臣名讳响彻天地,百里之外的天岐皇城,上至世家门阀,下至贩夫走卒,皆热血沸腾。 他们虽匍匐地面,难以直背,但均拼命昂起头颅,面目狰狞,死死盯着穹顶巨爪,口中竭力嘶吼道:“愿随陛下,虽死无悔!” “咚!咚!咚!” 一声声惊雷炸响天地,惊世雷霆将世间映照通亮,无边巨爪也难以阻挡大道震动。 冥冥之中似有无上神灵睁眸,聆听世人愤怒不甘,滂沱大雨瞬间倾泻直下,冲洗人间。 “太熬,今日因,他日果,你如此无视一方世界生灵,他日必遭灭顶之灾!” 云端皇庭外,苍老的皇主怒火冲天道。远望大地,哀鸿遍野,宛若森罗地狱,无数凡俗化为尸骨,沦为血泥。 “尔等蝼蚁,安敢不服?”冷漠威严的质问自九天云霄传出,圣威浩荡席卷天上地下。 在万灵惶恐与愤然中,天穹之上光芒万丈,一道耀眼粲然不可直视的身影缓缓化形。 覆盖一方世界的龙爪,虽因圣人插手而断了与本尊间的联系,但那负手而立的冷傲身影,依旧灿如皓月,镇压众生心头。 就连那复苏崛起的人间大道,也无助悲鸣,被强力弹压! 太熬人间化身矗立云端,一双金色龙眸扫过,万物失色,万灵噤声! “朕,不服!” 在愁云惨淡的氛围中,夜敬幽的平静话语响起。皇主高昂着头颅,苍老的容颜流露出视死如归的决然。 这位不屈的帝皇,没再给尘世留下一言半语,毅然点燃了神火,化为一道神虹,冲撞向云中仙神。 “咚!” 好似彗星撞击大地,一道恐怖的震波涟漪从天宇交际处迅速辐射至整方天穹,整片世界都在微微颤动,天幕不断碎裂,宛若天塌! 九天之上那威严盛烈的气息,也在急剧衰减中,璀璨金光猛烈炽盛后又迅速归于暗淡。 “陛下啊!” 一声声悲呼,山崩海啸般传播,从乡野至皇城,再至天岐城外的那座庙堂。 凡皇朝子民,无论是敬意、恨意,亦或者情绪复杂难言者,此刻皆情不自禁地痛哭出声。 皇主,崩殂了! “陛下,胜了吗?” 悲痛之余,也有生灵心怀期许,抬头痴痴望着碎裂如铜镜的天空,喃喃自语。 人间大道在不断自我修复,破碎堪比深渊的无垠天幕,由深渊复原至碎镜,最后渐渐恢复至蔚蓝。 皇城外,原天元的庙堂公臣们目眦尽裂,死死盯着仍波荡起伏的天空,此间气氛紧张与凝重到极致。 “本尊说过,此界当诛,凡夜氏所属,都应在太虚中抹去!” 然而,一句冷漠的声音响起,令天地刺骨,寒如冰窖。 第39章 何其壮哉 龙王爷太熬面无表情,仍然屹立云端,平淡俯视疮痍大地。 他一身璀璨极盛的金光虽暗淡九层之多,但存活了下来。那残留不多的威严气势,依旧压制得天地要窒息。 “诸君,别过!” 百官群中,上官景德拱手拜别千年同僚,决然登天而去,长声喝道:“天元皇朝,丞相上官景德,不服!” “唳”,一声清呖鹤鸣响彻千里天岐,这位青衣丞相,一生修养与学问凝化为一只白鹤,展翅冲往云霄。 “天界的那头恶龙,老子天元皇朝太尉尉迟渊,不服!” 清亮亮的刀光,从下至上,笔直划破天地。太尉尉迟渊手握长刀狂笑出声,紧随老伙计其后,冲霄而去! “天元皇朝,御史大夫李坤蕴,不服!”话语简洁,一板一眼的自是皇朝有名的古板者、直谏者。 这位三公中的最后一人,无畏且慨然,点亮自身踏空飞去,为万民尽最后一份力! “天元皇朝,上柱国宇文鸿,不服!” 九霄云端上粲然的身影,为至高仙神的一缕人间化身,面对一位皇朝皇主同归于尽的拼法,又加之三位通天圆满大人物的舍命一击,此刻金光虽黯然波动剧烈,但仍顽强保持不灭。 半掩于云雾当中的龙王爷,雷霆震怒,悍然降下天罚,天穹深处一股灭世红云酝酿,于大地投下一片死亡阴影。 三公之后,首当其冲的自为那些踏入通天之境的一朝柱国,一位位大人物舍身赴死,全躯神火爆燃,在天空点亮新的篇章。 “天元皇朝,上柱国陈远卯,不服!”有儒雅文将烈焰缠身,手握大笔书写辉煌战帖,杀向九天。 “天元皇朝,镇西将军程三斧,不服!”有络腮胡满脸的凶悍战将,仰天怒吼,抡打出生命最后的斧光。 “天元皇朝,廷尉百里荒莫,不服!”有面目威仪的重臣,一步一高歌,千步绵绵汇聚成曲,奔往长空。 …… …… “天元皇朝,竹苑,不服!” “天元皇朝,御兽仙宗,不服!” “我等蝼蚁,不服啊!” …… …… 不止城外平原一道道光束通天,大陆四方亦有一声声怒声响起。 天地间光芒四射,毗邻皇城的竹苑圣地,一位位身影化为通天绿竹,直刺云霄。遥远的天地尽头,也有老者踩踏百丈青蟒,杀向九天。 在这危机压顶,灭世红云当头之际,整方世界没有一位通天境大人物畏惧生死,都化作长虹慨然逝去! “噗!噗!噗!” 那一个个响彻天地的名字,犹如被冥王点卯,在与红云相撞的那一刻爆碎成凄艳的血花,惨烈而决然。 或许千万年过后,历史会断层,岁月被倾覆,但后世的那片赤地,依旧会铭记与见证他们曾经的不屈与伟岸。 皇城外,夜溟生目睹一位位大臣远去,热泪盈眶,满朝文武无一人贪生怕死! 整座庙堂,孤零零他一人。 这位亡国太子,嗓音沙哑自言道:“后世的小子,我们应该是胜了吧?” “轰!” 前所未有的火炎将他整个身躯包裹,火炎艳丽,气息诡异,黑红粉三色不停流转。 从皇城抬头望去,正上方的云层最深处,金光黯然如萤火,但仍未熄灭,灭世红云惨淡至极,但依然未散。 夜溟生眼含狠意,踏破长空! “大殿下,就到这吧!” 千里皇城与万亩竹海接壤处,两位白发老臣,停了下来。 一脸疲态的魏国公难掩内心凄楚,看着瘫软在地呆滞无神的夜景天,长叹一声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好自为之吧,殿下!” 一旁,同为开国元老的鹿国公,全程冷脸一言不发。他眯着眼紧盯云端深处已极尽暗淡,近乎于无的金光,直接冲天远去! 整个世界强者凋零,那道金色身影兀自残存,若是让他缓得一息,此处天地还有何未来可言! “若此劫过后,天地无恙,殿下他日有难,可去魏国公府求助!”年迈的魏国公喟叹罢,毅然冲霄,点燃生命最后的光和热。 竹海边缘,大风呼啸,从湛蓝天穹引发的一股股风暴,波及大陆四方,距天岐较近的这处上清圣地,颇为严重。 竹海翻涌动荡,一棵棵碗口粗细的青竹疯狂摆动,“哗哗”声中甚至夹杂着“噼啪”声,那是灵竹脆裂的声音。 大皇子夜景天背靠大青竹,半躺在湿泞的地面上,双目空洞。 “天元皇朝,国公鹿平,不服!”一只巨大的白鹿腾空,渐渐止息的动荡天空再起波澜,雄鹿踩踏白云,向着那已薄如轻纱的红云撞去! “天元皇朝,国公魏太安,不服!”血气冲霄,一个体型高大的巨人拍打着胸脯,在天空中奔跑、嚎叫。 两位年迈老人最后的怒吼,似要给这场灾难画下句号,天空的红色噩云在最后的动荡中溃散。 “赢了?!” 片刻的死寂后,天地间响起山崩海啸的欢呼。残留的生灵,简直难以置信,在一位位大人物的舍生忘死下,最终云层内的金光好似湮灭。 然而,这一切和青竹下的那个年轻人无关,他依旧低垂着头颅,失魂落魄。 “是吗?” 直到世间欢呼声过后,天空中的风暴彻底散去,一道冷冽的声音,再次将众生打落谷底。 青竹下的那个落魄者,猛然抬起头颅。 本已恢复原色的飘渺白云,再染金霞,由浅入深,及至彻底粲然。 云雾深处,一粒微弱如烛火的金光,从虚无空间内一点点显照,最终立足于现世空间。 金光由点及面,勾勒出一个高大的模糊身影,龙王爷太熬的人间化身艰难地挣脱了出来。 空间层层叠叠,从上至下,整片世界顿时笼罩在龙威之下,那道身影虽极致黯淡,但高位者的威严,压制的整片天穹风云波荡,众生难以喘息。 不止于此,人间大道在颤鸣,肉眼可见的浓郁灵气被强行收纳,滔滔不绝地奔向云层深处,那位仙神在掠夺世界本源。 第40章 梦醒时分 粗壮的青竹下,夜景天猛然抬起头,近乎粗鲁地拉扯胸前衣襟,露出那道狰狞恐怖的伤痕。 他发疯地用力击打在胸膛之上,鲜血汩汩涌出,犹不停止,一击比一击厚重,长衫顷刻浸透。 俄顷,在他命悬一线,意识将陷入寂灭的一刻,一道光自他胸膛伤痕内冒出,一瞬照亮百里竹林。 那光圣洁出尘,流动氤氲光华,出现的那一霎,便令这上清圣地极致升华。本就生机盎然的竹海,百里之内更加空灵,甚至有竹笋破泥而出,茁壮成长。 “我父皇曾说过,仙路无望,但你能保我五千年岁月。”夜敬幽赤裸着胸膛,身躯半透明,其内有一棵缭绕仙气的青莲,若隐若现。 他痴痴地望着生命相连的神物,喃喃道:“如今我不要了!” 夜景天陡然从地面一跃而起,本可护住他数千年时光的神物,顷刻爆碎,一股至高无上的毁灭力量,第一时间将他消解。 生命的最后一刻,他面向天岐城,流泪愧怍道:“父皇,三弟,我错了!” “嘭!” 一道占地百里的巨型通天光柱,自地面逆伐上天,其产生的后坐力,令整片陆地板块突然下沉,四周海域海水暴涨,大浪滔天。 光柱四周,万物随之遭殃,万亩竹海灵性全无,就连毗邻此处的皇城领土,千里灵秀之地灵性尽失,大地开裂一片干旱,如同被灭世雷霆不停地轰击。 如此毁天灭地,不论敌我的攻击,造成的景象自是极端可怕。从竹海直至云层深处,所过虚空尽皆焦煳,空间与道则如实物般熊熊燃烧。 光柱的尽头,那道超然的身影被摧枯拉朽般碾压,太熬的人间化身尚未复原便被轰爆。 至于那酝酿无声的红色劫云,通通被蒸发殆尽! 光柱尤未停止,依旧一往无前,直至最终冲破天地,将天幕撕裂出一个大口,冲向无垠深空。 裂口所处方位下方,无数山岭古木拔地而起,一条条江川腾空游弋,该区域道则失效,重力失衡,及至蔚蓝天空自我修复! 众生苍白,惶恐无言! …… …… 朝阳已东升,五月初期,赤地阳光已同六七曙光,炎炎燥热。 天岐城遗址处,千里土地干旱无灵,一望无垠的贫瘠地面,无任何植被与建筑。往日那些辉煌与璀璨,都化作了土,淹没在历史长河里。 是以,东升不高的金日,阳光已恣意洒照,浸染每一寸土地。 唯独,于远处那新现的一口深坑,光线略显不足。 阳光从此处开始折射,然后湮没,只在坑壁照射下三四米的高度。 数十米的深坑底部,光线却并不昏暗,一片蠕动着的金黄雾气,带着神圣气息,洒照着光华。 雾气中央,一颗粲然神秘的金珠缓缓旋转,流动金霞。隐约间可见,其上印刻有花鸟虫鱼,日月与山川。但难以细细端详,集中精力望去,反而是一片混沌。 雾气流转的下方,依稀间似有三道身影陷入昏迷,有跌倒状,跏趺状。 “君上!君上!君……” “小殿下!” “小殿下,你在哪?” 赤地在震动,仿佛有数千人马在同时踩踏,千声长呼在这空旷平野格外响亮。一时间,寂静枯竭很多年的旧地,颇为喧嚣。 “鬼叫什么?不知道派个人下来……”呵斥的浓厚嗓音响起,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叶勤自盘坐中醒来,瞳孔巨睁,盯着眼前奇景,惊愕失声。 残影掠过,他那蒲扇般的大手立马向云雾中的金珠探去。 “住手!” 声音刚落,异变突起,那犹如星辰自转中的金珠,如梦幻泡影,触之即灭,就连那团圣洁雾气也如同流沙消散。 叶勤有些悻悻然,余光瞥到一丝怒意,连忙趁势跃出了深坑,“三哥,我出去看看!” 坑底,白衣出尘的中年文士轻叹一声,自我劝慰道:“罢了!终究不是它要等的人。数万年过去,说不得它已经消散,眼下不过是一缕不灭的执意。” 话虽如此,临最后,他犹自可惜地自言道:“本想让洛儿尝试一下……” 深坑外,常年死寂的赤地,一片混乱。数十支侦察骑卒,扬鞭策马,在八方搜索什么。 坚硬的土地之上,不时传来敲敲打打的碰撞声,约有上千兵士手握长枪,点指着地面。 为首的年轻将领,俊朗的面庞惨白,大汗淋漓。 “臭小子,你在干什么?”叶勤突兀地现身,没好气地骂道,一巴掌冲着年轻将领的后脑勺扇去。 “君……君……君上!?”齐衡阳一惊,舌头都有些打卷。 年轻的将领就像一下有了主心骨,心头大石落地,长出一口气,恭敬道:“君上,您去哪了?” 叶勤皱着眉,又一巴掌抽去,不满道:“还能去哪?不知道进坑里瞅瞅?” “坑?”齐衡阳一头雾水,左右瞟了两眼,不解问询道:“君上,这赤地哪来的坑?” “你不是看见孤与琴王破开禁制吗,不就在这?”叶勤转身,右手点指过去。 “咦?” 夏风吹拂,烈日炎炎,空旷的千里之地,一马平川,不见沟壑。 叶勤怔在原地,围绕记忆中的深坑又转了两圈,弯下腰按了按地面,琢磨道:“看来那玩意,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厉害!” 那俨然是一个未知的空间,神秘金珠竟在这绝法绝灵的旧地,开辟出一个隐匿虚空的临时秘境,接引他们重返天元,手段当真是莫测难言。 金珠力量虽是恐怖绝伦,但叶勤内心还是欣喜大过惊忧,这终究是场不可思议的造化,料想他日修为上去,他也能使出那梦中的青龙拳法。 叶勤直起身,默默思忖,既然他能一跃而出,应是无碍。就是不知,金珠散去,会否对那片深坑秘境有其他影响。 不过半炷香的功夫,在叶勤一行的安静等候中,眼前空间如水纹波动,好似一层帐纱撤去,琴王叶白衣怀抱叶洛现身赤地。 此刻,叶白衣眉头紧蹙,面对如此神奇一幕,都无心深思。 怀中十三四岁的少年郎,面如金纸,命悬一线! 第41章 燕,袁崇义 “三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洛儿他……” 漫漫长夜降临,赤地明月高悬,大军营地的正中,犹如众星拱月般被护卫起来的豪奢帐篷内,叶勤皱着眉头,满面愁容,甚至不敢高声说话。 叶白衣面露疼惜地给少年盖好被子,轻声道:“他满打满算不过十四岁!” “三哥,你明说啊!”叶勤瞥了一眼床榻上的侄儿,内心止不住地揪紧。 “他神游的是天元三皇子夜溟生,一位堪比通天境的大人物,相比他漫长的修道生涯,洛儿不过是咿呀学步……” “三哥,你是说……”叶勤心头一动,若有所觉,顿时深感棘手。 “梦中那三皇子并无恶意,应该不会‘借尸还魂’,只能坚挺洛儿自己扛过来!” 叶白衣一手掐诀,牵引营外淡薄的月光,一手努力向叶洛的眉心送去,希望月华能暂缓少年识海深处的损伤。 一向成竹在胸的凡俗王朝君主,眉间的阴霾自清晨起始就从未散去。 叶白衣凝视眼前清秀的小脸,低语道:“造化也是劫难,修道路本就一体两面,福祸相依。熬过去,海阔天空,鲤鱼化龙!”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化蝶的时间久了,庄周还是庄周吗? 次日清晨,熹微的晨光照亮了古地,大军开拔,在两位君上号令下,三千玄铁骑整装待发,欲穿越赤地,北上咸阳。 三千铁骑中央,那辆奢华的百年花梨木马车,依如来时那般,被层层叠叠守卫。 由大溱三王之一的勤王——叶勤,亲自驭马,车厢内坐着当今世俗王朝最尊贵的两人,琴王叶白衣以及大溱目前唯一的一位小殿下。 这位由南疆大山深处走出的少年,仍然昏迷,只是面色红润,气血好上许多。 自月前出山,一路走来跌跌撞撞,光怪陆离,仍未踏足咸阳王城。 “咚!咚!咚!” 一连串急促的连绵异响,让大地抖动,好似雷暴雨将至,惊雷跃跃。 干旱死寂很多年的赤地,大地早已凝结,堪比石板砖犹有胜之。如今,有颗粒四起,在一声声震动中,扬起淡薄尘土! “全军,戒备!” 三千铁骑前,都尉齐衡阳横臂且横枪,大声吼道。 齐衡阳目光犀利,稳坐高头大马之上,死死盯向远方,严阵以待! “哗!哗!” 风声呼啸,尤为燥热,东南方隐隐传来战旗划破半空的猎猎呼啸。 遥远的天边,视野接近极目处,有一线银潮滚滚奔涌,在赤地之上掀起惊天浪涛。 浪涛沉闷,起伏很小,势大而厚重,比之这三千玄铁精骑,似乎也不相上下。 齐衡阳大手一抬,一群膂力惊人的甲士上前,手挽铁弓做满月状,斜射天穹,蓄势待发。 “噔!噔!噔!” 临近射程范围,数里外,数千银甲铁骑同时勒马停下,由极动转为极静。 令行禁止,展示出强大的军事素养。 在大溱三千玄铁骑的冷冽注视下,有一骑越众而出,独自策马前来。 “来者何人?止步!” 齐衡阳一夹马腹,挥舞着长枪迎去,大声喝问。 “燕,袁崇义!” 来人是位气度非凡的美髯公,不佩兵器,面对大军逼视,迤迤然若闲庭信步,轻笑回应。 连其身下威猛骏马,亦马蹄平稳,不见紊乱之象。 年轻的俊逸将军,瞳孔收缩,凝视眼前早早扬名沙场的名宿前辈,自是打起十二分精神,沉声问道:“上将军这么大的阵仗,是要开战吗?” 齐衡阳遥望袁崇义身后,天下驰名的“梨花落”,铁甲铮铮,气势雄浑壮哉,百战之师的煞气令这炎炎烈土都染上几丝寒意。 袁崇义微笑不答,气沉丹田,张口喊道:“叶屠夫何在,不与老友一会?” 嗓音雄浑,整个大军清晰可闻! “上将军好大的威风,如此大动干戈,只是为了见我家君上?”齐衡阳紧了紧手中长枪,冷笑着上前逼问。 “大胡子,一别多年,你还没死啊!”大军后方,洪亮的嗓音响起,叶勤自马车上一跃腾起,开口揶揄道。 下一刻,列阵前方尘土滚滚,烟尘飞扬。 一境武夫叶勤,从天而降,一脚狠狠踏向高头骏马背上的燕国上将,气势凌人,强势无匹。 “你这匹夫都活得好好的,我怎可能有事!”髯长二尺,面如冠玉的美髯公,笑骂道。拳尖有血气盘绕,狠狠朝上迎去。 “啾啾!”噔噔噔,战马嘶鸣,马蹄惊乱地向后退去。 饶是膘肥体壮,近乎通灵的战马,这一刻也马骨轻颤,四肢颤颤。 “王戟呢?”叶勤一击便收手,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袁崇义下马,回首遥望远方,沉吟道:“没打起来,应该还在和庞统兜圈吧!” 叶勤扬了扬眉,没好气道:“说吧,这么大费周折,何事?难不成真要打上一架?” 袁崇义抬臂向远方打了个手势,“燕”字王旗动身,缓缓朝前奔进。许是怕大溱铁骑猜忌,马步舒徐,只有数十骑脱离大军,快马加鞭疾驰。 袁崇义收敛笑容,直视“老友”双目,神情严肃,道:“我家公子慕容茯想见见大溱的小殿下。” 他加重语气,一字一板道:“想知道,值不值得?” 千里辽阔的赤地一角,大地之上战旗猎猎,黑白双潮隔数里肃杀对峙,此间的风都分外燥热。 “值得?”两军对垒前方,叶勤听闻袁崇义所言,心头一凝,若有所思,认真地凝视着眼前这位敌国上将。 袁崇义抿起嘴唇,轻笑不语。 “咈哧!咈哧!咈哧……” 伴随着战马浓重的喘气声,远处脱离“梨花落”的数十骑奔驰而至。 为首者是位十四五岁的俊美公子哥,锦衣华服不着甲,手握一柄细长折扇,扇骨疑似精铁打铸,望之森然。 他驾驭着一头矫健如飞的精壮战马,战马雪白,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杂色。一身银绸缎般的光滑鬃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人马相映,气质绝佳的风流潇洒。 那年轻的公子哥,轻点马背,兔起鹘落至大溱铁骑前方,面对一双双虎目,仰头长声道:“燕国二公子慕容茯,请战大溱殿下叶洛!” 第42章 公子慕容茯 声音滚滚,数里内竟清晰可闻,这位不过十五六岁的倜傥少年郎,俨然站在了世俗武林之巅,半只脚踏入修道门槛。 严阵以待的数千虎狼兵士,霍然变了脸色,观察场间气息强盛的敌朝贵公子,不由得心忧,心系大军身后的马车。 风声呼啸,尘土飞扬,三千铁骑隐隐躁动,但均不敢越俎代庖。 燕王次子慕容茯言语相邀后,观望千军之中久不见回应,依旧不急不怒,轻轻扇动折扇,安静等候。 大军前方,袁崇义眯缝双眼,道:“屠夫,你这位侄儿脾性倒是很随你!” 接着,又轻拍了拍叶勤雄厚的肩膀,笑呵呵道:“不见也无妨,二公子是我朝武斗人选!” 一旁,叶勤皱着眉头,强忍回望大军身后的冲动,思索着措辞。 日已上三竿,打昨日至今,有十三四个时辰,叶洛面色红润见好转,却迟迟不曾苏醒。 “想见我家殿下,先过我这关!”事关百日后的七朝武斗,齐衡阳心有分寸,自然不会泄露自家殿下贵体抱恙。 齐衡阳摩挲着手中银枪,眼神冷厉,哪怕眼前的贵公子人畜无害,应无恶意,今日也要让他哪来哪回! “齐大哥,我自己来!” 在齐衡阳身下战马,“咴咴咴咴”,跃跃欲试奔驰时,一道清澈的少年声音,从大军身后传出。 下一刻,一道鬼魅身影踩踏着黑甲大浪浪头飘忽而来,路经年轻都尉处,轻飘飘开口:“齐大哥,借枪一用!” 齐衡阳尚未反应,未曾答复,手心已是一凉,长枪脱手而出。 如此诡异一幕,让身手不凡的年轻将领,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铛!” 精铁交击,铿锵作响! 叶洛手握长枪,一踏地面腾起,狠狠一棍子当头砸下,势大力沉的一击令空间都呼啸出声。 这等凌厉威势显然超出慕容茯预料,风流倜傥的贵公子瞳孔微缩,在间不容发的一刻,身形飘转,折扇闭合从侧面相击。 “哧!哧!” 一股不容抗衡的巨力从扇枪交击点扩散,慕容茯连踩地面,朝后退去,坚固难摧的赤地地面竟然留下一条浅浅沟壑。 初次一击后,叶洛单手持枪站立,枪尖锋锐寒芒直直指向近前站定的敌手。 少年一身内力澎湃汹涌,修为已臻至后天顶峰,一身气息凌厉森然,和之前大相径庭。 在灵气枯竭的北方大陆,十五六岁的年龄便半只脚踏入修道门槛,如此天资,慕容茯自不是凡俗。 短暂一击后,探得虚实的慕容茯,神情凝重,经脉内真元飞速运转,不敢大意。 “哧!” 长枪声呼啸,打神游醒来,内心憋屈难明的叶洛,自觉胸膛积有一口阴郁之气,不吐不快。他率先发动攻势,长枪笔直冲刺,在空中一闪而逝,宛若空间穿透。 慕容茯手腕藏有万钧之力,扇面张开,自下撩上,狠狠地把长枪朝天穹撞去。 叶洛手腕轻动,调转枪头,银枪在长空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后,转至少年背后,又从身躯另一侧勇猛刺出。 扇面大开,旋转迎击,慕容茯握紧扇柄欺身上前,试图用扇骨间的缝隙封锁长枪。 长枪不管不顾,枪身猛烈转动,一股绞杀之力顺着枪杆突围前进,直直刺向慕容茯面门。 风流的公子哥,身若游龙,飘忽不定,脚下连踩梅花步,在战场留下一道道残影。 手中折扇死锁长枪,碰撞间冒出激烈的火星,慕容茯紧贴枪身,一往无前,抬起左拳狠狠朝叶洛面门轰去。 拳光火红,燃起熊熊烈焰,空气中弥漫燃烧的焦煳,招式凶恶狂烈,迫使少年弃枪,占据先机。 叶洛一步不退,右手一拍,枪身剧烈震颤落跌至左掌,他右拳高高举起,拳上有赤色雷霆伴生,堂皇强横地对轰迎击。 “嘭!” 双拳碰撞,赤地上空犹如有旱雷炸响,一股强烈的气流从二人拳间,向四方扩散。 地面飞沙走石,一时间扬起漫天尘土! “噔!噔!噔!”灰尘土雾中,体型更加高大些的贵公子,脸色苍白,向后退却。 一旁两位入了门的一境修道者,细细端量,只见慕容茯脚下,细小裂缝丛生。 “好霸道的少年郎!”袁崇义手捋长须,不加掩饰赞扬道。 按照以往脾性,本该顺杆子往上爬的叶屠夫,一反常态的惜字如金,看着场间持枪的孤傲少年,粗犷的汉子眉宇间隐有忧思。 “也不知是好是坏!”一声轻叹在两位修道者耳畔突兀响起,打断二人遐想。 不知何时,琴王叶白衣出了马车,无声无息间来到近前。 “三哥……”叶勤心头沉重,颇感棘手。 “袁崇义见过琴王君上!”虽为敌对关系,洒脱俊逸的美髯公,倒是率先大大方方地抱拳施礼。 这位名扬诸国的名将,神感异常强大,眸光不时投向远处的少年郎,好奇打量,显然对于兄弟二人间的耐人言语来了兴致。 “断山一别,上将军风采依旧啊!”叶白衣轻笑着回礼。 “何来的风采,三年前可是琴王您一枝独秀啊!”听到那个刺耳的地名,昔日六国联盟溃不成军的惨状涌上心头,袁崇义苦笑道。 “再来!” 在三人闲谈时刻,视野中的两位少年郎再起争端。 年长一两岁的慕容茯,满脸的不服气,一身气息火烈,和他那初登场时的潇洒不羁,截然不同。 铁扇大开,呼啸着飞出,由不知名异物编织制成的扇面异常锋利,在夏日下闪烁慑人的寒芒。 叶洛攥紧铁枪,清秀的小脸布满凝重,待半空划响的哧裂声传来,凭借冥冥中的神感向着那重重叠影刺去! 这一击直刺,自是刚猛无匹,犹如猛龙脱困,一往无前之势,凝聚少年后天圆满的巅峰内力。 “锵!” 半空中火星四溅,锋锐尖利的枪头穿破道道残影,径直击打在铁扇之上。 大力撞击下,扇面并未破碎,却如雨中残蝶飘零着先后退去。 叶洛大步流星,趁势追击,踩踏得赤地破裂,腾飞到半空,握紧长枪,抡出一轮半月狠狠砸下。 第43章 一墟之力 铁枪未至,风势先行,这势大力沉的一击,料想砸中必是骨断筋折的下场。 尚未临近,慕容茯额前一绺长发已被吹拂着向后疯狂摇摆,火力全开的贵公子眼神冷静,异于常人的镇定,只是右手指轻轻勾动。 “哧!哧……” 身处半空的少年陡然间寒毛直竖,千钧一发之际,借力于虚空拔然升高,脚下犹如踩踏着云梯,在险之又险中腾挪身影。 “轻功不错啊!” 叶洛皱着眉头坠落到地面,没有理睬对面似真似假的称赞,眼睛牢牢盯着近空,后背肩头处,鲜血溢出,衣衫开裂。 “这毛头小子好厚的内力,破境指日可待啊!”三千铁骑前,一身黑色劲衫的叶勤开口啧啧道。 一旁,袁崇义捋着胡须,神情自得,丝毫没介意身旁“老友”对自家公子的不敬。 两个少年郎交战的平原上,一柄大开的铁折扇,呼呼旋动,好似放飞的风筝在空中划出玄奥的轨迹。 炎炎夏日照射下,一条虚幻无形的真气丝线,渐露踪迹,遥遥操控飞舞的铁扇,扇面边沿处有异常锋利的寒芒熠熠闪光。 “哧!哧!哧……” 地面震动,那是铁枪摩擦坚硬地面的异响,一身青涩气的叶洛,带着少年意气的不服,拖着铁枪开始奔跑。 在他脚下,有青色电光接连闪闪,那是奔雷技法在全面运转。以小窥大,从技法命名二字,可见其速如雷,猛烈堪火。 整片沙场霎时间烟尘滚滚,掀起土雾龙卷,引发巨大动荡。 一些个前列的披甲将士,竭力控制座下战马,慌乱朝后退去。身下大马嘶吼惊鸣,被近前异象震慑不安。 叶洛身影缥缈迅疾,如游龙盘旋奔走,围绕公子慕容茯一层层、一圈圈蓄势,全力以赴。 在这位十三四岁的少年脚下,青色的光芒渐渐明亮起来,穿透层层土雾。哪怕头顶铁扇不停袭扰,长枪不绝挥舞着横击,两种兵器在空中激荡起火星四溅,他的脚步都未曾紊乱。 “夏,赤雷轰,海激天翻电雹真!”叶洛倏地转身,脚下明亮青光急速流转,朝着右臂汇聚去。 下一刻,石破天惊,赤地见旱雷。青光由青转赤红,一道猛烈雷霆从长枪枪尖直直窜出,迅猛击中拦路折扇。 “锵!” 铁折扇悲鸣,其上所附真气,如同被秋风扫去的落叶,全面溃散。 “好小子,我还没教你,就自己融会贯通了?”观战在旁的叶勤,神色动容,惊声感叹。 长枪一往无前,并未停下。 一脸严肃神情的少年,没有理会身旁坠落的折扇,紧攥铁枪,全力以赴刺向眼前大敌。 “先天罡气!” 神情落寞迷惘的贵公子,仅一瞬便摆脱颓然姿态,沉声一喝,双臂向两旁张开。 一股皓白光华自慕容茯体内绽放,向着身前扩张,犹如佛寺晨钟将他当头罩下! “当!” 铁枪受阻,寸步不得,一股微弱风暴从交汇点向四周吹拂,将漫天扬起的尘土吹散开。 战场突然恢复清明,远处助威的三千军伍壮汉,此时屏声敛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紧张关注战况。 “当当当……” 连绵震动,在广袤赤地不绝于耳,长枪或劈或砍,或挑或刺,在铜墙铁壁之上肆意击打。 燕王次子,当之无愧的北地天之骄子。一身雄浑内力已臻至化境,仙凡相隔的修道门槛,举手可破。 故而,此时龟缩不动,皓白色的罡气玉璧在源远流长的内力加持下,硬抗枪芒,纹丝不动,固若金汤。 或许是梦中残蕴遗留,受那三皇子习性影响,也或许是对那高高在上的仙神,漠视人间恣意抹杀行为的愤懑,岁小本为良善的少年,不知不觉间有些偏激,有些执拗。 “幼时跟三叔读书,曾记有一文:渤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有大壑焉,实惟无底之谷,其下无底,名曰归墟。” 枪尖紧贴罡气大钟,少年继而道:“你说,万壑归流,汇于一墟时,该是多么大的绞杀力?此法——一墟之力,三年所悟。” 叶洛没有见好止步,和棋收局! 三年负气出鞘,长枪回旋,枪尖急速震颤,一刹那便旋转千百次,空气中响起异常刺耳的啸鸣声。 犹如银瓶乍破,冰层裂开,荒凉的赤地在这一击后再次寂静,冥冥之中却好似有冰层破裂的异响,持续回荡在失神的众人心田。 清风徐来,带去场间丝丝闷热,拂过那踉跄后退的落寞身影。 “我败了!”贵公子慕容茯抬起头,心悦诚服道。长枪轻颤,距离他眉心仅有一指间隔。 不远处,美髯公袁崇义长出一口气,散去指尖缭绕的血气。 “小殿下,无双!” 不同于远处正缓缓走来的“梨花落”,沉默无声。近前的大溱铁血汉子,在经过最初的宁静后,给予最肯定的认可,欢呼声山呼海啸般传出。 “终究是个孩子,不懂得藏拙!”叶勤拍打身旁老友肩膀,一脸可惜道。 嘴角却止不住上扬,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不愧是这北地诸王朝唯一的一位殿下!”锦衣华服的贵公子,摸了摸面庞,一扫自身颓态,灿然一笑道:“今日一见,值得!” 姿态洒脱随意,像是对这场胜负毫不介意。 不待叶洛细思,慕容茯召回折扇,转身利落上马,扬鞭远去。 “值得?”叶洛伫立原地沉思,凝望那潇洒离去的背影,心中也是有上几许好感。 同在世间争渡,纵为敌对阵营,也有那落落大方、心灵光明之人! “走了!”依如来时般,迤迤然如闲庭散步,一袭云锦长衫的袁崇义,轻拍座下骏马马背,同叶勤告别。 “你们家这位公子好大的气量!”叶勤遥望远处策马奔腾的风流公子哥,赞美之心,溢于言表。 “我送送你!”地位尊崇的大溱勤王,轻轻招手。列阵前方,俊朗的年轻将领会意,连忙小跑着上前。 叶勤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冲着惺惺相惜的敌朝上将军,催促道:“走吧,叙叙旧!” 第44章 他年封都旧地 美髯公一脸惊异,挑了挑眉,笑问道:“你就不怕我让儿郎们绑了你?” 叶勤笑骂道:“你袁崇义敢孤身一人前来见我,老子又怎会怕了?” 袁崇义咧开嘴,笑了笑,道:“走!” 骄阳似火,艳阳下两匹高头大马齐头并进,策马呼啸西风! 大溱三千铁骑自是不敢多言,原地勒马静候,一袭白衣、风度无双的叶白衣,也不言默许,安静等待。 “四叔,和这位将军关系很好啊!”叶洛退到叶白衣身旁,好奇地问询道。 琴王叶白衣眺望远处“梨花落”,铁甲铮铮,一进一退如大山雪崩,气势恢宏,笑而不语。 “当年,燕朝铁骑‘梨花落’满编十万,号称‘北地獠牙’,横行无忌!” 都尉齐衡阳小心翼翼查看琴王眼色后,接话作答,神情骄傲笑道:“而今骑不过万,小殿下可知,是何缘由?” …… …… “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仍心有不甘,一直想和你重新较量一场!” 望着数里外的一线银潮,一向淡然从容示人的美髯公,眼底闪露一线哀思,喟叹道:“为将者不行,是我对不住他们!” “做这小儿女姿态作甚?北地积弱,诸王朝常年征战,民不聊生!”叶勤马鞭扬起,放眼西北方,道:“终要有一座王朝崛起,彻底平灭血与乱,而这一切唯有以战止战!” 这一刻,武夫叶勤,铁血峥嵘尽显,气吞北方山河。 曾为败军之将的袁崇义,远望前方一骑绝尘的年轻身影,长叹道:“我家公子也如是说过,可惜他看不上这红尘俗世,以他的天资,有望成为高高在上的云中人。” “倒是位妙人!”对那位“拿得起放得下”的年轻公子哥,勤王叶勤评价颇高。 两位世俗尊容人物口中的主人公,临近银甲铁骑“梨花落”后,放缓了马步,静待身后二人。 等叶勤策马接近后,慕容茯扭头笑道:“勤王,你说‘梨花落’与‘玄铁黑骑’,以后并称‘黑白无常’如何?” …… …… 大风扬起,衣衫猎猎,叔侄二人负手立于千军阵前,静候“佳音”。 “你后天圆满了?”叶白衣打破平静,突然说道。 “醒来便是了,这天岐旧地灵气贫瘠,我也很是不解。”叶洛如实回答。 “我本想揠苗助长,但事到如今却有些后悔!这本不是你的性子!”叶白衣话锋突转,心有感触道。 聪慧的少年郎,了然于心,主动劝慰道:“三叔,我没事,这样挺好!” 气质一向儒雅温和的叶白衣,长身玉立,面无表情地开口,道:“那是他的人生,不是你的,不过是一场大梦。” “王朝何来的殿下?一个大溱可撑不起!就算加上整个北地,也甚为勉强。” 一向低眉顺眼的少年,眼角眉梢都在发光,语气坚定不移道:“我知道叔父们的野望,既然你们要与那些修道者争,我岂有做逃兵的道理?” 叶洛转身,直视本家三叔,平静道:“从大伯钦定我为大溱殿下,而不是他的那些子嗣时起,一切都已注定。” 少年最后一语,为这场交谈落下帷幕,“武斗非我莫属,即天意,都是一家人,我不怕!” “大溱,风起!”龙吟虎啸般的粗犷嗓音响起,带着丝丝豪情,叶勤扬鞭疾驰奔来。 “哗哗哗……” 铁甲震动整齐如一,三千黑甲骑如这广阔天地上的一幅水墨浪潮,滚滚一线,奔涌向前。 迎着初夏炎炎烈风,大军开拔,寂静肃杀,在这千里赤地闷声赶路。 马蹄声沉重,连绵不绝,扬起漫天灰尘。 三日后,赤地边沿,距大溱都城咸阳八百余里。 披星戴月一路疾行,不见疲态的三千铁骑,齐刷刷勒马停下。在为首武将齐衡阳的带领下,翻身下马,对着身后这片土地行礼。 虽对上头传达的缅怀先贤行为一头雾水,但训练有素、令行禁止的玄铁黑骑,统一保持缄默,抱拳行礼。 “敬天元!”勤王叶勤自马车一跃而起,短暂御空,大声喝道。 “哗啦啦……” 甲胄轻颤,三千魁梧健硕的大溱儿郎,单膝跪下,垂下头颅。 门帘向右侧拉开,叶白衣自车厢内一步跨出,越过车门,来到前室。手握一枝细长紫云兔毫,凭空挥洒起书。 时至有清风拂过,温润出尘的琴王白衣飘飘,宛如谪仙临尘。 车厢内,车帷散开,少年从车窗轻跃跳下,好奇张望。 洋洋洒洒数十字草书,春蚓秋蛇。祭文显化腾空,其中所述大多慷慨激昂,缅怀英灵,祭奠一个辉煌璀璨的国度。 青叶存亡一刻,天岐臣子一一赴死。神虹冲霄,绚烂皇朝一夕间覆灭。有仙神高坐仙域俯瞰诸天,有修道者不屈不挠奋勇抵抗。 一文罢,叶白衣收手停笔,观看空中凝聚不散的草书,沉声应诺道:“这片历史不应湮灭,他年我大溱一统北地,必迁都天岐旧地。” 话音刚落,阴风骤起,似茶馆酒肆里说书人口的阴曹地府,大开鬼门。本是艳阳高照的青天白日,霎时间阴云密集,雷声滚滚。 不足半炷香的时间,便有滂沱大雨倾盆落下。 天地昏暗无光,雨势磅礴,沉重甲胄“嘀嗒”作响,在地面迸溅起无数滴泥水。 藏于冷硬铁甲下的大溱将士,瞠目结舌地观望眼前奇异天象,饶是沙场征战的铁血男儿,一时亦遍体冰凉。 瞩目这诡谲的天象,叶洛站在原地受大雨倾洒,没有翻窗进入身侧的马车躲避,神情肃穆,静待变异发展。 那光怪陆离的上古际遇,让叶洛对那个史无前例的壮烈国度感情颇深。 或许是受神游主角夜溟生的潜意识影响,或许是那一位位人臣惨烈壮哉赴死,那可歌可泣的一幕幕让叶洛深深动容。 少年面对眼前异象,并无紧张与害怕。 “敬英魂!”叶洛弯腰行大礼,在心底喃喃。 “轰!轰!轰……” 雷声震怒,一声更胜一声,仿佛这片旧地铭记的英烈在不屈怒吼,誓要将天穹捅破。 第45章 封王台 伴随雷霆,大雨更加肆意,刺眼激烈的闪电不时在漆黑一片的天幕闪过,令天地间一时黑暗一时光明。 在模糊不可见的黑沉沉环境中,叶白衣偶尔被闪电腾空照亮的侧脸,流露着山岳般坚毅神情。 白手起家,在王朝混战的北地打下一番伟业的英明君王,面对眼前不合乎常理的诡秘景象,不为所动。 叶白衣右臂抬起,向前两步,欲伸手按向空中凝结的草书。 “呼,呼,呼……” 滂沱大雨中,一阵阵阴风从四面八方涌来,似乎是那些被祭奠着的英灵于冥冥中有感,于无穷岁月后显灵,送托着把那片祭文朝赤地深处递去。 四五行草书,在阴风环绕中向后飘去,迎合着雨水,愈涨愈大,最后竟然遮天蔽日! 叶白衣目送祭文远去,两臂抬起,双手合于胸前,左手在外,右手在内,动作严谨地行了书生揖礼。 俄顷风定,暴雨退去,上一刻还阴云密布的漆黑天穹,大放光明。 金灿灿的大日再次君临天下,带着炙热的阳光普照大地。雨后的天空蔚蓝如洗,有淡淡白云浮现。 跪伏在地行礼的数千铁骑,大汗淋漓,恍若隔世。 “三哥,这因果有点大啊!”叶勤一跃上了马车,抖落身上残留雨水,心有余悸道。 黑衫可见有白雾蒸腾。 叶白衣大袖挥甩,灵元流传有藉火烘干之效,重新一尘不染。开口道:“这场际遇给了我们这群世俗蚍蜉,一个撼树的资格。他年,云中人未必能高高在上。” “可是……”外形粗犷却心思缜密的勤王,食指捅了捅天空,言尽旨远。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叶白衣掀开门帘,进入车厢前撂下一句:“天与弗取,反受其咎!” 叶洛乖巧地来到前室旁,手扶骏马上了马车,没敢逾矩。只是咧了咧嘴,笑了。 少年心生豪情,接下因果,若无登顶意,这道还修个甚? 畏首畏尾,不修也罢! “启程,青州云吟山!”一路摸爬滚打泥腿子出身的叶勤,亦豪情万丈,大声吼道。 这万丈红尘都能称尊,虚无缥缈的未来有何惧哉?若无气吞万里的帝王心,不如早早返乡下田! “剑压咸阳三年?总有一天把你打出米来!”临行时,手握缰绳的叶勤,恶狠狠地想到。 …… …… 与大溱铁骑背道而驰的方向,曾横行北地一时的燕王朝铁骑“梨花落”勒马停下,仰望头顶异象,隐隐骚乱。 “多事之秋啊!”袁崇义一夹马腹,疾行上前,紧挨着公子慕容茯。 “不会和大溱有关吧?他们来这片死地,为了什么?”慕容茯驾驭着白龙驹,皱眉思索。 对于这场没有半分征兆的暴雨,燕王朝一行也有些茫然,且这天象愈演愈烈,天地间一片昏暗。 大雨倾盆,来路模糊不可见,大军只得停下! “肃静!”眼见慌乱迹象,美髯公一声大喝,冷冷道。 声音雄浑震耳,回荡千军上方。在雷声滚滚的大环境中,竟清晰可闻! “消息封锁得太严实,斥候也只探得玄铁骑动向。”袁崇义轻捋长须,可惜道。 话锋一转,这位上将军又盯向慕容茯,欲言又止道:“公子……” 潇洒不羁的浪荡公子哥知其意,抬手打断,主动劝诫道:“袁叔,凡人一生蹉跎,不过古稀耄耋之年,纵享王图霸业又如何?哪有求仙问道铸得长生来得自在?你而今已是门内的修道者,这人世间荣华富贵有何放不下?” 袁崇义回首一望身后大军,长叹一声,尽在不言中。 燕王次子接着道:“若无东土插手,三年前,断山一役就已成定局!更何况,你我已见识过大溱那位‘殿下’,对于这场武斗结果,应有预判。” 提起那位“殿下”,本就为自家公子可惜的袁崇义,唏嘘道:“若公子全力以赴,那场切磋还两说。” “我慕容茯岂是以境压人之辈?”慕容茯神情倨傲,斩钉截铁道。 念及那位比自己小上一二的大溱殿下,曾为手下败将的公子哥嘴角上扬,回首远眺北方,斗志昂扬道:“红尘事已断,仙道路上见!” 滂沱大雨中,燕朝上将军袁崇义只见自家公子头顶,一朵道花盛开,一片莫测奇景从中折射出。 一个四四方方,形似王座的土黄色石台,弥漫沧桑古老的道蕴,在这位天纵奇才经脉内沉浮。 “后天境道果,封王台!”美髯公眸绽神芒,神情骄傲。 …… …… 天岐旧地一路奔北,接壤处便是大溱最负盛名的儒林圣地,文官之乡——青州。 不止于大溱朝堂“一青二黄三南蛮”中如日中天的青州青党,现如今各大王朝的座上宾多出于此处。 北地青州更有“东土小姑苏”之称,与那修道界内享誉盛名的江南书乡,渊源颇深。传闻中,那些雅量高远的仙家书院,常有学识渊博的夫子、先生游历至此,在此地与世俗名士交流论典,留下诸多佳话。 青州城外东南数十里,一片绵延起伏的山脉挡住大军去路。或许是经这青州书香常年浸润,远处云雾缭绕的数十座青峰,更显瑰丽秀美。 云吟山下,留梦河谷,数千黑甲骑卒饮马溪畔,在此安营扎寨,燃起篝火。 此时夕阳斜照,溪面如一面明镜,倒映红云残阳,整条蜿蜒溪流都染上一层薄薄的金光,远远望去明亮温暖。 溪水明净,悠然自得,轻轻地拍打着凸起的石头,发出悦耳的潺潺声音,宛如一曲悠扬的自然乐曲。 一身素净白衣的翩翩少年,迎合着溪水潺潺声,坐在溪岸高高的岩石上,沐浴晚霞弹奏琴曲。 黄昏里,金灿灿的夕光照射在他身上,给少年染上一层朦胧的光晕,流露出一股言不尽道不明的名士风采。 “三年里,修为没什么长进,琴曲造诣倒是更见深厚。”虽为外行人,但常年耳濡目染下,叶勤的眼界可是颇高。 第46章 天行见君子 叶勤慵懒地靠着车厢,咂摸了一口烈酒,接着言道:“我曾听闻,东土仙门书院里那些精通音律的儒生们做早课时,能引得百鸟齐鸣,环绕相伴!也不晓得,你小子以后能不能走到那一步?” “四叔,眼看快到青州城了,怎么在这休整了?”叶洛嘿嘿一笑,搂着梧桐名琴,自大石上飘然起身。 溪水畔,一直未开口点评的叶白衣,微不可察地轻瞥了一眼琴尾的“白凤”二字,也是缓出一口气。 看情况,这小子心结已解! 举着酒囊,叶勤下巴微抬,点指了指自家兄长,冲着叶洛打哑谜道:“吃完饭,我们带你去山上转转。” 丈二和尚般摸不着头脑的少年,看了看溪畔沉思不语的三叔,又望了望近前红彤彤一片的秀丽山峰,轻声应道:“哦,好!” 天行峰,在这层峦叠嶂的青州云吟山中,并不多么出奇。远处相隔的数十峰,倒是有几峰更加青翠挺拔。 与彼相比,此处只能说得上有几分“秀气”。 昏暗的暮色里,神明爽俊的叶白衣一马当先,脚下轻点山石,如鸿雁不时起落。 身后跟着的三人,同样没走渐渐荒芜的青石板路,如出一辙的穿林戴叶,如猿猴般腾挪起跳。 一行人走走停停,直至新月初升,方临近山顶。穿过一片茂密的针叶林,一座破败荒废的土地庙映入眼帘。 庙前及四周栽种一排排葱郁槐树,正值时节,槐花盛开,在如水月华下,银白点点,煞是好看! 给这古老庙宇,平添几分静谧与幽美。 “君子庙!”借着明月光亮,叶洛轻声念道。 土地庙大门残破,门顶摇摇欲坠的倾斜匾额上,落满灰尘,三个大气榜书倒是依稀可认。 四人拾阶而上,推开破旧庙门,庙内更是蛛网密布,破烂不堪。 或许是香火没落,这座土地庙年久失修,地面还堆积着砸落的碎瓦,皎洁月光从屋顶破开的大口射入,明亮同时更显几分荒凉。 “这云吟山三十三峰,凡是建有土地庙之所的,应该没有比这更荒芜的了!”叶勤挥舞着蒲扇大手,打量殿内四周。 正堂的老旧香案上污垢脏乱,香灰混合着尘埃,有几指之厚。更别提,座台上受风雨侵蚀的土地神像,华美色泽早已褪去。 本是守护一方水土安宁的土地神仙,而今香火全无,蛛网遍布,面目灰蒙难以辨别。 “三叔、四叔,来这干嘛?这座山峰也没啥好转的!”叶洛纳着闷道,莫不成来这地方上香? 一路上两位叔父卖着关子,嘴巴严丝合缝。 “不为求神拜佛,只为‘访友’!”月华下,一袭白衣的琴王,脸色平静如水,令人难以捉摸。 “在这约了人?这也没个守庙的啊!”叶洛踏进满地灰尘的庙内,一脸匪夷所思。 这破庙一眼可见,哪有藏人的地儿? 平日里持枪披甲的青年将军,今夜一袭青衫登顶,站在小殿下身侧沉默寡言。此时狼口微张,也是颇为无言。 “天行见君子!”叶白衣大袖一挥,阵阵清风从残缺的庙门处涌进。 夜风清凉却不温柔,打着旋儿向庙内四方卷去,本为无形的山风顿时浑浊不堪,带着满庙尘埃奔向殿顶窟窿处,落往后山。 灰尘飞扬的破败神庙,霎时间干净清爽起来,就连那空气中积攒的腐朽气味,都散去不少。 没有给一脸迷茫的少年解惑,叶白衣伸手入怀,自顾自地朝香案旁走去。 齐衡阳见状,连忙小跑着上前,从干净整洁不少的香案上将歪倒多年的黄铜香炉扶正,再退至叶洛身后。 “老四!”在叶洛埋头思索中,叶白衣招呼一声,从手中无火自燃的六炷香中抽出一半,递了过去。 兄弟二人对着神像微微鞠躬,连着三拜,才插香入炉。举止恭谨,神色认真。 叶洛抬头,凭借月光,大胆端详清净许多的土地神像。 近前座台上的福德正神,不是慈眉善目的公公婆婆形象,而是极罕见的儒雅书生,手捧一卷书籍,眼神温和,目视远方。 “青州城里的这群人读书读傻了不成,这不是大不敬吗?”少年咕哝道。 “小叶洛,你忘了天元的皇朝业位何去何从了吗?”面貌粗犷的汉子话藏深意,提醒道。 一旁恭立的年轻将领,一头雾水,感到云里雾里。 而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少年,霍然变了脸色,惊异不定地注视着眼前神像。 少年心头的一片混沌,犹如被万千雷霆狠狠劈开! “三叔,还有香吗?”叶洛吞咽了口唾沫,神情紧张地向叶白衣问询道。 “你前几天那豪气干云的劲呢?”叶勤在旁好笑了一声,打趣道。 “这是对天地有大功绩者!”少年神情肃穆道。 待沉香入手,叶洛毕恭毕敬,对着香案后的“君子”山神诚恳敬香。 “云吟三十三峰的福德正神,除了天行的‘君子’,应该还有‘花姑’、‘老和尚’、‘大善人’、‘云道人’四位神灵吧?”叶白衣走到庙外,远望夜色里的群峰。 “禀君上,您说的这几位土地爷都是从上古延续下来的,如今这青州新添了两位,‘张税官’和’孟夫子’!” 常年领兵坐镇京畿重地,齐衡阳对各方郡志、风土人情都有涉猎,“这两位老人生前德高望重,整个青州郡都扬其善名。” “天下为公者,理当塑身盖庙!”叶白衣点头赞同道。 “传令青州郡守,凡辖境名山大川,皆承续上古福德正神,为其重塑金身,修缮神祠,香火延绵以供之。”勤王叶勤一步跨出荒庙,丢出一块铜鎏金腰牌,冲着齐衡阳嘱托道。 然后,大步来到兄长身畔,语气商量道:“回都后让右相拟文,传达天下?” “先从这青州起手吧,一切静待‘武斗’落幕!”深思熟虑过的叶白衣,摇头拒绝。 后方庙门处大溱的种子选手叶洛,看着叔父们的背影,心头沉重,“天元皇主的这手闲棋,三叔能收官吗?” 第47章 城外青衫 “两位君上,可用末将继续前行,与禁军交接?”咸阳城外二十里路,银枪小将翻身下马,主动请示道。 三千披坚执锐的玄铁黑骑,默默绕至马车身后,重新排列成阵,静候军令。 依大溱律令,护都一万铁骑需驻扎在离城三十里外的龙栖山下,非有召不得入京! 如今显然已经僭越礼制,需两位君上下发圣谕。 “无需大动干戈,我们悄然入城。”叶勤拎着酒囊坐在马车前室,摇头拒绝,示意铁骑回营。 “齐大哥,这一路走来麻烦你了!”叶洛连忙从马车跳下,扶起高大威猛的青年将领,真诚感激道。 对于这位一脸正气,威风凛凛的大溱都尉,一路走来,少年备有好感。 “职责所在,殿下无须客气。”齐衡阳爽朗一笑,冲着马车行礼告别:“末将退下了!” “回营!” 一声虎吼震响千军,伴随大地轰隆震动,数千铁骑一路奔向西方。 “走喽,回京!”叶勤呼喝一声,一抖缰绳,马车晃悠着向北前行。 从三月早春出南疆群山,兜兜转转至今两月有余,远处那个坐北望南的巨城终于渐露轮廓。 赤霞满天中,大地尽头,一座雄伟巨城矗立,沐浴着季夏时节的腥咸海风。 “兄台,赶路劳累,不如坐下痛饮?” 迎着残红,本想借着余晖在天黑前进城,途经城外十余里的路边茶肆,一声招呼远远传来。 “谁啊?” 少年人心性,临近咸阳城更是欢愉放松,好奇地掀开车帘张望。 夕阳橙红,官道旁杨柳树格外粗壮,枝繁叶茂。浓密树荫下,一家洁净简陋的茶肆,摆放有几张陈旧方桌。 茶摊主是位约莫五六旬的老汉,肩上搭着一条粗布湿巾,卖茶的同时,还兼有一些酒水生意。 此时,面有难色,欲言又止。 开口的是位喝酒的青衫剑客,看其相貌颇为年轻,额前却有两绺灰白长发垂下。坐在临近官道旁的一条长凳上,佩剑随意扔放桌上。 叶勤眯着眼,上下打量一番,微笑拒绝道:“不了,天色渐晚,家人还在府中等候开宴!” “好饭不怕晚,好酒当即喝!”青衫剑客提起桌上的暗红陶瓷酒壶,自顾自携上一杯,冲着卖茶老汉嚷道:“愣着做甚?上酒啊!” 叶勤无来由的面色铁青,双拳“咯吱”作响。 “善者不来,来者自然不善!”车厢内,叶白衣放下书卷,轻叹一口气,对着身旁少年,嘱托道:“一会离三叔近点,机灵点。” “是有些舟车劳顿,来上一杯!”叶白衣掀开车帘,主动回应,下了马车朝茶肆走去。 四四方方的老旧茶桌,西边坐着的是那位请吃酒的“东家,”北边则是背靠咸阳城的叶勤,南边没落人,叶洛警惕着心按照吩咐,陪三叔坐在了东边长凳上。 本就是南来北往的流水生意,财源薄利,人自然是越多越好。故而,木桌宽大,四人落座后,并不见拥挤,摆上几盘下酒小菜绰绰有余。 茶摊老汉搓着手,局促不安,抬头望眼天色,拱起手对落座的几人恳求道:“几位客官,非是小老儿不做这笔生意,眼看城门就要关了,小老儿也要赶着天色回去。” “哦?”那青衫剑客似笑非笑地瞥了眼桌上宾客,豪气地掷出一锭金子,大声道:“好酒好菜都拿上来,这摊子我包了!” “好嘞!”茶肆掌柜喜笑颜开,拾起金锭,翻出压箱底的几坛醇香陈酿。切上二斤熟牛肉,二斤猪头肉,又附上一碟鳢鱼干,一碟花生米,一碟蜜饯。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虽是寻常人家,但也是都城里的商贾小贩,相比于忙碌农活的乡野村夫,也勉强称得上是大户。 卖茶老汉忙活完,又道了声谢,扔下摊子回城,只感觉今日脚下虎虎生风。 一锭金子,哪怕这城外官道人来人往,茶肆生意稳当,也抵得上数年苦力。 “仙门里的‘大老爷’也用金银俗物?看阁下的豪爽劲,我还以为要扔块灵石出来。”叶勤捏起粒花生米抛入口中,哂笑道,“本想着仗势欺人一回,和那老汉交换一番。” “卢某出身微末,比不得那些大宗、世家子弟!”青衫剑客浅饮一口,自嘲一笑。 “阁下拦我等一行,有何要事?”临近咸阳城,叶白衣底气十足,开门见山道。 剑客放下酒杯,左右瞅瞅,神色严肃道:“救你们来的!” 他双肘压着桌子,支撑着身子竭力向前靠靠,神秘兮兮道:“两位不想知道剑压咸阳的那位年轻公子,是何来历?” 桌对岸,叶洛内心‘咯噔’一声,悄悄竖起耳朵,准备认真聆听。 “我们也曾向‘仙人’打听过,但他们都讳莫如深。莫非,兄弟你知道?”叶勤来了兴致,甚至主动提起酒壶给眼前剑客添酒。 青衫剑客咧嘴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咂摸咂摸嘴,等待吊足了胃口,才轻轻说道:“那位公子,家世并不显赫,祖上也是北方人。” “哦?”叶勤又主动靠近给续上一杯! “他的祖上曾是这北地齐朝的一位封号将军,受惠于当今齐昭王先祖。”青衫剑客夹起颗蜜饯,送入口中咀嚼,敬佩道:“可是这位贵人却极为的出彩,三千年一遇的仙道奇才,注定会得道飞升的大人物。” 叶白衣不动声色,夹起两片卤黄牛,放入剑客碗里。 叶勤更是端起酒杯,哈哈一笑,敬酒道:“谢兄台指点迷津。” 青衫剑客大饮一口,自得笑道:“故而我才言是来救二位的。二位,可曾听闻东土‘一宗三山五大湖’?” “自是听闻,莫非?”叶白衣心头一动,皱上眉头。 “苍天霸宗,少宗!”青衫剑客一字一板,神情严肃,如晴天霹雳炸响。 “砰!”酒水四溢,叶勤手背青筋暴起,虎口所握酒杯寸寸碎裂。 在旁聆听从未开口的少年,抬头望去,心神一震,两位叔父均面色铁青。 “修道入门有五境,若加之门槛前的凡俗后天境,共六境。六境圆满均有望再现传说中的‘气运道花’,每一境道花各对应一片奇景。凡得道花者,皆为千百年难寻一例的‘妙笔’天资,与道亲和。” 青衫剑客话含憧憬,面露艳羡,敬畏加夹嫉妒道:“那位贵人,当前惊游境,境境生花!” 第48章 图穷匕见 茶肆方桌上,落针可闻,再无人端酒! 心有凌云登天志的少年,面生僵硬,心有凉意。 “可是……”叶勤拿起筷子,试图夹起一块鳢鱼干,尝试说些什么。 非是帝王心灰意冷,只是时不相待,大敌如鲠在喉,前路直行,极可能头破血流,大溱流血漂橹! 叶洛深吸一口气,欲重拾道心,抬头却望见一向性格粗烈的四叔,当前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模样,霎时间一股怒火冲上心头。 少年一把掀翻桌子站了起来,大声质问道:“仙门不是有共识,不插手凡尘俗世?” “说得好!”叶洛的突然爆发,让青衫剑客也愣了一下,回过神赞道:“这位小兄弟,说得好!只是……” “只是规矩是人定的,更何况可能是未来的‘天下第一’!”叶白衣突然插话打断,直接问道:“兄台的用意何在,直说吧!” 青衫剑客握着并未随桌打翻的杯中酒,嘴角噙笑道:“我……” 跌落在地的佩剑,猛然间剧烈颤动。 叶洛顿感眉心处一凉,遍体生寒。 一道冷冽寒光,自地面跳起,划出森冷弧线。 危急存亡一刻,叶白衣脚尖一点地面,提着叶洛飘然退后。 二人所坐长凳,应声碎裂,断口处光滑如镜。 “好胆!”叶勤一声暴喝,拳头处赤雷一闪而过,狠狠一拳打出。 “锵!”剑身清鸣,青衫剑客稳坐长凳,右手持剑轻描淡写挡住叶勤全力一击,他甚至尤有闲情逸致饮完杯中酒,点评道:“拳法不错!” “阁下何意?!”叶白衣推搡叶洛往后,冷声问道。袖中所藏紫云兔毫已滑至手掌。 “那位贵人在咸阳城一坐三年,其心可见!”姓卢的剑客起身,长剑斜指后方退避的少年,道:“这位小兄弟是你二人武斗的依仗吧!我虽对大溱武斗的结局不太看好,但也不想有意外发生!” “连狗腿子都这般霸道!这场‘武斗’,可是整个修道界在见证!”叶勤吐出一口唾沫,狠狠道。 “非是霸道,只求万无一失!”青衫剑客食中二指并拢,轻抹剑身而过,轻叹道:“两位何须顽固不化,蚍蜉撼大树,难有好下场,何不随了贵人心意!” 那一柄如秋水滢滢的清亮长剑,剑气鼓荡,扬起一场绵绵细雨。 叶白衣面色凝重,拉着叶洛一退再退,紫云兔所制的毛毫笔尖,一连挥洒数十蝇头小字。 叶洛眼前流光溢彩,狂劲草书与一滴滴剑雨相触,于“嘭嘭”震动中迅速湮灭。 剑雨继续铺洒向前,叶白衣指骨隐隐发白,竭力再书新字。 “春,青雷起,雷惊天地龙蛇蛰!” 叶勤迎接雨势上前,一拳当空轰落,夕阳余光下的官道旁顿现一片青色雷电。 所幸天色已晚,城门欲关,大道旁无车马行人,也就未曾引起恐慌。 “倒是有些门道!”青衫剑客斜瞥一眼,雷电交加炙热且轰烈,半幕冰寒剑雨顷刻间蒸发消散。 那剑客右手提剑,扬起再挥落,雨势更急,如雨打芭蕉淅淅沥沥,一时间剑气暴涨,大雨磅礴。 叶勤面露骇然,双拳舞动带出残影,拳印一重又一重,层层叠叠以攻代守。 不得不说,危急时刻叶勤俨然超常发挥,血气充盈,躯体滚烫,已隐约触及洞庭境门槛。 然而,一切却呈碾压之局。剑雨密集无孔不入,强势击穿道道拳印,贯穿叶勤胸膛而过。 “四叔!” 已经退到后方树林的叶洛,蓦地挣脱叶白衣的手腕,满脸泪水,不要命地前冲。 在桌椅爆碎一地的茶肆中,武夫叶勤胸膛炸起浓浓血雾,一个个细小空洞杂乱密布其上。 “老四!” 一向清雅出尘的叶白衣,霍然双眉倒竖,动了杀意! 叶白衣轻吸一口气,面色冷峻,寒声道:“阁下也是明事理之人,何苦赶尽杀绝?我大溱自开疆立业以来,止战乱,平民愤,善百姓,不曾逾矩!” “不入境皆为刍狗!门外刍狗,与我何焉?”图穷匕见的青衫剑客,轻笑一声,冷酷道:“不曾逾矩?扰了贵人清静,即是乱了天理。今日为贵人杀鸡屠狗,顺手为之!” “去你娘的狗腿子!你这般卖力讨好的贱样,也配求仙问道?”叶勤全身血流如注,挣扎着站起身,狠吐一口鲜血,冷笑嘲讽道。 万幸有武夫体格吊着半条命,这位大溱君王才没有被格杀当场! “四叔,你没事吧?”叶洛揉了揉通红的眼角,声音哽咽地道。 满膛鲜血的叶勤艰难地摇了摇头,踉跄后退两步,从怀中摸索出一颗赤红丹药吞下。 那持剑的青衫剑客,笑望这一切,不屑再扬剑雨趁胜追杀,那番目空一切的模样当真轻狂至极。 “朝咸阳逃!”叶白衣挡住怒不可遏的少年,开口嘱托一句,便手持萦绕白芒的紫云兔毫,龙行虎步上前。 白衣飘然的琴王身后,叶洛双拳紧握,死死地盯着卢姓剑客一记,将其面貌牢牢记于心底,扭头就逃。 少年十三年生涯,从未如此痛恨一人!只为讨贵人欢喜,便堵在咸阳门口,将他追杀得仓皇逃窜。 也于这一刻,他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三位叔父的憋屈无奈。剑压咸阳三年,百姓大臣都危如累卵。 做君主的,又是如何窝火义愤! “逃得掉吗?又算逃至咸阳城内又如何,何人能拦我?”青衫剑客眸光冷漠,讥笑出声。 手中剑扬起,细雨连绵凌厉无声,这片战场自成天地。 茶肆外,夕阳晚照,红霞漫天。茶肆内,细雨蒙蒙,杀机四伏。 叶白衣直面森寒雨幕,右手高高扬起,臂力极稳于虚空笔走龙蛇,挥洒酣畅有力,一个大大的“封”字一气呵成。 急速逃窜中的少年,回首望去,那座简陋茶肆内白光大作,风雨凌乱,一个巨大的“封”字当空,顶着锋锐剑雨镇压往前。 在其一旁,另有血光滔滔,疑似有武夫怒吼声传出。一个身高数丈的巨灵神,赤目癫狂,一连轰出数十拳。 拳尖流光溢彩,“青、赤、黄、白”四色不绝轮转,一道道夺目闪耀的雷霆闪烁虚空。 已然,奄奄一息的大溱勤王,为了子侄,进行殊死一搏。 第49章 放肆 “三叔!四叔!” 叶洛一抹眼角泪水,咬牙切齿地冲着视野中的宏伟巨城奔逃去。 天光黯淡,官道上杳无人迹,只有一个发狂愤怒的少年郎,扬起滚滚尘烟。 “哼哧!哼哧!” 鼻音渐重,汗水模糊眼眶,口干舌燥的叶洛身躯上下通红,只差没有燃烧起火焰。 往日只一箭之地的十余里路程,今时却感到千里迢迢。心急如焚之下,气机极尽运转如江河日下,近乎走火入魔,双腿已有血管暴起,渗透出细密血丝。 危在旦夕的少年,惶惶如丧家之犬,一跃便是数十步,乃至无暇理会身后大动静,一门心思逃往咸阳,请军救人! “就算让你进了咸阳,又有谁能救你?” 城门在即,放眼已可见城头有数尊恪尽职守的士卒,影影绰绰还似有身形魁梧的黑龙卫手持火把巡逻! 叶洛倏地停下轻功,眼光憎恶转身,哪怕明知不敌,也要将来敌撕咬下一块血肉。 对于凶多吉少的两位长辈,他甚至不敢去猜测。 “今日我若不死,他日定要你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少年双目赤红的愤怒道,双拳紧握,手背青筋凸起。 胸膛愤懑之火,熊熊待烧。少年脚下奔雷亮起,拳上赤红拳罡蓄势待发。 “无知小儿,好大的口气!” 官道上,青衫剑客双眸森寒,右手提剑追杀至,剑气激荡声势浩大。毫不在意是否会引起半里外的守城士卒注意。 此刻玉兔东升,洒落清辉,那目中无人的“狗腿子”,高高举起手中长剑,剑气盈满欲挥斩而下! “唳!” 银月下的浅浅薄云间,突兀地响起一声怒鸣,一只牵引月华的青鸟自云端收翼俯冲。 “小青!”叶洛一怔,下一刻惊呼出声。 那只自南疆麦城后便展翅远方的灵鸟,此刻蓦然现身,目含怒意,鸟爪弯曲作钩状闪烁锋利寒芒,直奔青衫剑客头颅抓去。 “哪来的孽畜,滚!” 一道杀意刺骨的剑轮亮起,青衫剑客面露凶光,那柄清亮长剑转向,笔直刺向天空。 “锵!” 咸阳城外的平坦官道上,一道火花在黑夜中一闪而逝。 那只灵秀聪慧的青鸟“呖”的一声悲鸣,无力地向远处抛飞去。 “小青!”少年郎悲怒交加,皎洁月光下,双目清楚可见那只青鸟腹部血淋,情况惨然。 “可敢报上姓名?”大难临头的一刻,叶洛已做战死准备。 少年郎内心无畏,既然难逃末路,又何必进城给咸阳招来劫祸。 “东土云霞城,卢泊风!”额前续有两绺灰白长发的年轻剑客面无表情地回应,手中长剑竖起,剑气凛然。 “放肆!” 一声冷喝猛然震醒都城,九天之上云朵散开,月华倾洒而下。 一柄铁剑横空,煌煌大气,凌于咸阳上空。倏忽穿行数里,向着那欲挥剑斩杀的青衫剑客,一剑怒劈而去。 “锵!” 金铁交击,城外这条宽敞平坦的官道,顿现一条延伸数十米的长长沟壑,沟壑尽头青衫剑客踉踉跄跄,面部一阵潮红! “是哪位道友?还请现出身来!”泸泊风拎剑四顾,灵识向着四野疯狂扩散,满眼惊疑。 “哧!”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一剑破风的清吟,那柄自咸阳驾驭而至的铁剑,堂皇且霸道,再次斩落而下。 “好大的胆!卢某是为丁公子做事!”来自东土云霞城的剑客,勃然大怒。手指叩敲长剑,剑身形如弯月,一条长河剑罡朝天空冲刷而去。 趁机朝咸阳城逃跑的少年,蓦然握紧了双拳,牢牢记下那个姓氏。 夜空里剑气如虹,遥遥御剑数里的幕后人当真强横。铁剑划水而过,横扫剑气长河。 横剑于胸格挡的卢泊风口吐鲜血,转身就走。手中长剑轻颤,响起阵阵悲鸣。 “寡人的大溱,是你想来就来想走便走的地吗?” 夜色昏暗的官道上,金光乍现,一条威严凶猛的剑气金龙自铁剑内一冲而出,直奔远处御风而逃的卢泊风撕咬扑去。 先前张狂不可一世的青衫剑客兔起鹘落已至百米外,回首一眼,咬着牙提剑迎击。 “铮!” 剑灵的悲鸣在夜风中传播很远,那一柄如秋水滢滢的清亮宝剑,从中断折。 由煌煌剑气化作的金龙咆哮着继续向前,从那青衫剑客胸口一穿而过,才随风消散。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命如一线悬丝的东土剑客,没敢再撂下一句狠话,甚至没敢拾起溱王的战利品,那柄相伴他数十载修剑生涯的本命兵器。 世俗凡人眼中的神仙大老爷,在这北地王朝都城外,捂着伤口落荒而逃! 鲜血顺着官道旁的灌木丛一路往前,犹如夏夜里的点点萤火。 “大伯破关,入惊游了!” 临近宏伟城楼的叶洛,悲喜交加。直至听到那声“寡人的大溱”,心弦才彻底放松下来。 还没待他轻点城墙跃上城头,近前的城门“轰隆隆”震动,犹如千军万马同时踏响。 城门大开,数千披坚执锐的铁骑汹涌而出,那清一色的墨黑铁甲,在清冷月光下折射瘆人的寒芒。 为首的伟岸将领,手持一柄青铜大戈,鹰视狼顾,高大威猛。在他甲胄前胸处,赫然印刻着一幅金龙图腾。 龙生五爪,狰狞凶恶! “王叔!” 叶洛认出来人,那位不怒自威的中年将领,正是镇野将军王猛的兄长,大溱上将军王忌! 高头大马之上的上将军冷酷无言,哪怕是面对眼前地位尊容至极的少年,也只是点头应下。 他抬起左臂挥下,身后禁军自动出列一小队精骑,绕至叶洛身畔,将少年护住。 之后,头也不回地率领千军直奔十数里外的茶肆而去。 城门口,叶洛犹豫地望了一眼远去的禁军,没有跟上,朝着远处小青鸟坠落的方向驰去。 如今,禁军近乎全部出动,更有上将军亲自开道,少年哪怕跟随而去,也是于事无补。 少年骑在马背上眼中泪花涌动,心生愧疚。那只灵性十足的青鸟,与他不过相识几面,却能以性命相报。 第50章 观海楼夜话 入了夜的咸阳王城,万籁俱寂,倒仍有一处违禁建筑无视那宵禁规矩,在这漫漫长夜里歌舞升平,灯火辉煌。 为何违禁?太过逾矩。朱雀街的这处观海楼,层高三十二,只比那王宫大内的摘星楼低矮一层! 往日这高朋满座的观海顶楼,自打黄昏起便再无人登顶,甚至入了夜,整栋楼虽依旧通明璀璨,但所有厢房以及厅堂均无一位客人。 只因那登顶入口处,自阳光微斜时,便站了位面白无须的花甲老人。 叶洛深夜登楼,从神色恭谨的老人身旁走过,朝阁顶望去。 一位身高九尺的霸气男子背负双手,遥望远处波光粼粼的北冥海。 八珍玉食的盛宴上,端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丹凤眼美妇人,正含笑望他。 “侄儿叶洛,见过伯父伯母!”没有王室子弟用语的恭称,而是如寻常百姓间亲切问候。 见着两位亲近之人,大难不死的叶洛也是心有暖意。 那位坐镇六宫的溱王后,而今在家宴上如同婉约柔美的一家主母。她闻言,眉眼更弯了。 叶洛低眉走到阑干畔,一同望去,海面平息如镜,一轮明月倒悬。 溱王淡淡道: “屠夫重伤之下强行运气,经脉寸断,虽不死已成废人。寡人已遣人去白落山求换武帝真血,不惜一切代价替他留得一线生机。至于无双,受剑十二,幸窥得洞庭先机,吊住一条命,估计要修养几个月。” 顿了顿,这个北地最有权势的男子,面色冷峻道:“非是寡人不愿赶尽杀绝,只是还没到正面交锋的一刻!那个姓卢的剑客,留给你!” 少年蓦然握紧双拳,眸中寒芒点点,沉声应道:“叶洛记下了!” 夜风拂过,溱王黑发飘扬,他点指城外一望无垠的海洋,道:“你见着了什么?” 叶洛心头一动,试着道:“三叔传过信?” “小青比你早到咸阳!”溱王点点头,接着道:“我闭关冲击惊游,信笺到了王后那。” 这位大溱开国君王转过身,眼神坚毅,野心勃勃。直接道:“可为吗?” 叶洛心领神会,坦然相告道:“北地灵气没有复苏,北冥海不会觉醒。” 叶洛皱着眉头,道:“这应该是天地间最大的一位神灵,由上古的那个皇主亲自封正。苏醒之日,估计要羽化飞升,大伯要做什么?” 溱王顾而言他,问道:“我大溱北地城池三百二十七座,辖内州郡一十六,可知为何朝堂只有‘青、黄、南蛮’三党?” “三叔从未与我说过这些。”叶洛摸了摸脑袋,实诚相告! 溱王轻叹一声,遥望东方,说道:“无双希望你心无旁骛,在那大幕能扶摇直上,羽化飞升,得证真正逍遥。可是,这北地万年格局,由谁来打破?” 溱王直视少年双瞳,赤裸裸地道:“大溱尚有门户之见,结党营私。那修道之人所居的东土对于整方世界而言,又何尝不是高高在上的门阀世家,垄断天地灵气,俯瞰我北地百姓如泥土。” 溱王言语不敬,冷冷说道:“一群窃取道源灵华的小贼而已,就敢以云中仙人自居!” 少年低下头,心头沉重,他自然知晓前因后果。北方山河灵气枯竭,为天地苍生耗尽一切,挽大厦之将倾。 而那东土修道界,在天元一役后,却设起遮天大阵,幕高千百丈阻止灵气流通。 长久以往,那东土内遍地修士,年岁几百,而这贫瘠北地却只能花甲古稀。就算偶有修士,也是以东方灵石修行。 妇人起身打断,舒缓气氛,轻拉过少年衣袖,上下打量道:“三年不见,我们家洛儿长成玉树临风的小郎君了!” 清秀修长的少年有些羞赧,陪同王后入座。 观海楼顶一览无余,不设门窗。正值凉风习习,阁内烛火微微晃动,溱王回到由金丝楠木雕琢的主位坐下,开口道:“菜凉了!” 本应欢声笑语阖家欢乐的接风宴,如今在席的只有三人,气氛颇为冷清,只有王后李凤凰的熨帖细语时而响起。 “本宫早早吩咐孙安候着,这一桌珍肴多是入夜后才备的。” “洛儿清瘦了,都不像小时候那般白胖!” “可怜山中日子清苦,你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如何吃食……” 三十二层阶梯入口处,一袭朱袍的王大宦官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对外充耳不闻。 鱼是深海鱼种,鸡是山野灵禽,就连那清炒适宜的莲花白与落苏,也是盛产的州郡千里迢迢搬运到此的。 大山里的日子太过清淡,心头沉重本无食欲的少年,做样拿起碗筷,夹起少许。只感到珍食鲜美无比,唇齿留香。 溱王端起玉杯饮酒不语,心有七窍玲珑的王后李凤凰不时举起青铜酒樽给续上。 直到月落乌啼,溱王放下那只云纹高足玉杯,招了招手。 静候多时的王大宦官,小步上前,从袖中取出一叠奏折,双手呈上,恭敬地递到叶洛身前。 “大伯?”叶洛眉头轻皱,不明所以。 “青神山沐家又来人了!”溱王面无表情地开口。 叶洛心神一震,拿起那叠来自不同郡县 上书的奏章,从上往下翻阅。 一本不过两三页,寥寥数十小篆,字里行间满是血泪,少年看得分外认真,甚至途中还深吸一口气,压抑自身膨胀的火气。 闭上眼,叶洛将那本《潭州郡守上书》搁置在木桌上,手背青筋根根暴起,狰狞可怖! 眸含关切的王后,在瞥视夫君一眼后,在这等国家大事面前只得闭口不言。 “你九岁入黑龙吟参加边境历练,见着敌军斥候后,只抓不杀。寡人以为你性子太过软弱,难成大事。屠夫与无双却认为你是赤子心性,天真良善。可是,今夜寡人要让你杀人!这一行六人,寡人不想看到他们走出咸阳!” 溱王走到雕栏旁,那柄咸阳城外令东土剑客仓皇而逃的宽大铁剑,已停至阁外夜空中。 没有携手那位凤压后宫的王后,溱王踏剑披月,独自乘风远去。 “修道之人都是这般寡情吗?真怕有一天大王将我抛在这俗世里,得道飞升离去!”娴静端庄的溱王后浅笑一声,自嘲了句颇为“幽怨”的话。 然后轻抬莲足,移凤步至叶洛身侧,轻声道:“洛儿,今夜还回宫吗?” 叶洛暂时合上奏折,强颜欢笑回了一句:“不了,清姐姐在麒麟小院候着了!” 这位母仪天下的妇人点了点头,摸了摸少年脑袋,眼眸更加温柔了,柔声道:“伯母回宫了,小心些!” 叶洛点头嗯了一声,没有起身相送。 夜静更深,满桌佳肴再无一人作陪。少年放下最后一本奏折,脸庞从白皙迅速赤红,一腔杀意再也抑制不住! 他重重一掌拍在酒桌之上,从三十二层阁楼一跃跳下。 桌上,那一叠血与泪的控诉,纷纷化为齑粉! 恰巧东方夜空见银白,一条霹雳横空,犹如天怒! 第51章 拂晓雨,杀人夜 朱雀街上的这座金碧辉煌的观海楼,除一层翘角飞檐外,只有九层、十九层、二十九层以及第三十二层的顶楼有翼角凌空,飞檐展翅。 无心欣赏那檐下精美风铃,叶洛从顶楼直挺挺坠落,如鹰鸟倒垂,临近翘角脚尖轻点卸力,再次俯冲而落。 如此反复,两三回合起落,便飘然落至长街之上,没扬起一丝灰尘。 “见过殿下!” 观海楼对门的铺子,有一鬼魅身影在檐下等候多时,脚不沾地,轻飘飘而来。 嗓音沙哑浑浊,难辨男女老少! 叶洛眯缝眼,细细打量这藏身于巨大黑袍内的神秘人,负手不语。 “小殿下,这是令主给你准备的灵物!” 一双枯瘦如柴的手从袍内伸出,高高贡起。 “黄粱梦断始归来,依旧琴书当左右!”叶洛瞥了一眼,并未接过黑袍人手心的两件器物,反而吟起两句诗词。 黑袍人低眉不语,冷寂无言。 叶洛挑了挑眉,厌恶道:“黄粱人?你们可真是心铁如石啊!” “轰隆隆!!!” 话音刚落,狂风大作,本就月落星沉后漆黑如墨的深夜,于寅时起惊雷,夜空划过一条条银色闪电。 叶洛昂起头,眸中亮起两道清光,仰视夜幕风云突变。 一盏茶的工夫,黄豆大小的雨点骤急而落! 胸有重重杀意的少年郎,只感到天地气机交感,心头杀机已沸腾,如炉火滚水热烫胸膛! 叶洛闭上眼,神情平静地双手伸开,似乎要包容那满天阴云。 以他为圆心,观海楼外雨水层层向外炸起。 一直惜字如金的黑袍人更加沉默,弯下的身躯更佝偻了。 他站在滂沱大雨中,纹丝不动! 叶洛低头看去,那两件闪着莹润宝光并未被雨水打湿的器物,冷冷地道:“回去告诉你家令主,既入我大溱为官,就不该对那五十六口性命袖手旁观。” 黄粱人低头应是,身段更加谦卑。 叶洛伸手拿过,轻声喃喃:“拂晓行雨,好一个杀人夜!” 那位从始至终不敢抬头观望的黄粱人,自是不曾发现,睁开眼后的少年,双眸猩红! 少年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夜溟生,或许你是对的!” 叶洛转身,走进雨夜! …… …… 偌大的咸阳城,除这条横贯东西两市的朱雀大街外,还有一条商铺繁华的青龙大道,与王宫内的通天御道遥遥相连。 和那巍峨参天的观海酒楼相仿,这座地处青龙中段的蓬莱客栈,也是极为的不凡。 从其仙气飘飘的招牌名就可见一二,这座疑似仙人经营的场所,极尽奢华。 在这灵气贫瘠的北地,这座蓬莱客栈竟以灵石铺地。其内不仅设有几间铭刻聚灵法阵的甲等房,还有几处雾气氤氲的清静小院。 叶洛顺着雨夜疾行,那两件器物之一的令主手信已被他震成齑粉,另一张散发宝光的符纸被他捏在手心。 他悄无声息地来到眼前这紫竹茂密的幽静庭院,身子软弱无骨地滑了进去,落地轻盈,轻微的异响也恰好被大雨掩盖。 叶洛站在墙角,任暴雨淋身,眯着眼细细打量那些客房,黄粱人令主的描述又在脑海一一划过。 手掌轻抬,那枚灵华内蕴的道门符箓破空而去,叶洛一点青石地面,如影随形冲至左间厢房檐下。 猛然推门,闯了进去! 房外,符文夜悬,一座天地法阵倒扣而下,隔绝内外。 “好俊俏的小哥儿!” 伴随一声少女娇笑,一道青光浮影迎面扑来,满腔杀意即将出鞘的少年郎,一拳暴戾狠狠砸出。 “咝咝!” 青光一闪即去,口中阵阵急促嘶鸣,依附梁柱迅速蹿至屋梁上方。 叶洛定睛看去,一条青眼白貂儿龇牙咧嘴,米粒大小的青瞳凶狠地盯视着他。 “小哥儿干嘛这么凶!奴家好怕啊!” 素雅的厢房内,红唇鲜艳的妙龄女子慵懒地躺在衾被上,貌似不经意地轻瞥过房门,娇滴滴地道:“公子深夜私会,让奴家如何是好?” “门外的是道门太清虚若符箓,不用妄想拖延时间!”叶洛脸色冷冽,淡淡开口。 室内风雷大作,一道赤红拳罡离体,直击梁上妖奴。叶洛足下青光一显,在女子花容失色中,一记夏赤雷捶下。 “砰!” 那张精美雕琢的黄花梨罗汉床,轰然倒塌,女子口吐鲜血重重撞向身后墙壁。 双臂垂落,血流如注! “同为沐家人,你比沐阳子差得太远!” 叶洛面无表情地穿过满地狼藉,看着近前骇然的娇小女子,摸着她唇上的一抹鲜红,低声道:“见你喜欢胭脂,那穆家娘子把最好的都给你!你为什么还杀了她!” 颈后寒风袭来,双眸猩红的少年郎头也不回,又是一道不计消耗的赤雷拳罡轰出。 “吱!吱!吱!” 那只忠心护主的白貂儿妖奴腹部塌陷,砸在角落里,青眼恐惧,再不敢乱动! 窗外,电闪雷鸣,暴雨更急。 伸手不见五指的厢房内,叶洛狠狠掐住女子脖颈,怒声道:“那一家三口有何过错?那咿呀学步的孩童,对你有什么威胁?” 手下猛然攥紧,那穆家娘子眼中的东土仙子,瞪圆了双眸,两腿胡乱蹬起。 最后,眼神溃散如同死鱼。 “诸位,安息!” 血淋淋的墙壁旁,叶洛松开手,双手合十,学那禅宗苦修者手势,面向南方潭州方向,神情肃穆地行了一礼。 不知为何,少年并无首次杀人后的惊慌与不适,反而通体舒泰,心神通明。 他长出一口气,自问道:“这莫非便是三叔所提的书院法规?无愧于人,念头通达?” 推开房门,屋顶悬空的道门符箓应念而落,叶洛放于手心打量,那张杏黄纸张已有一丝裂痕。 “真想早日踏足那东土,见识玄之又玄的仙家手段。”叶洛心想,怀有无限憧憬。 修身养性的儒家书院,立地成佛的心静禅宗,剑气如虹的兵修大教,一拳动风云的白落山武夫,还有手中符箓的画符人,那道法玄妙的道门。 料想那仙灵气旺盛的东土大幕内,必定是百花齐放,大道兴隆的盎然景象。 “沐云涛!沐云广!” 望向前方漆黑寂静的厢房,叶洛眸中寒芒闪烁。 他穿过磅礴雨幕,一跃上了屋顶,手中符箓如法炮制的再次挥出。 在天地形成闭环隔绝内外的一瞬,脚下青瓦层层炸裂。 气机运转如大江潮起的叶洛,浑身渗透潮热白雾,头上脚下,从天而降。 双拳猛起硬落,劲如满弓,气如炸雷,向床榻二人凶狠砸下。 “找死!” 一声暴喝,两只拳头。 第52章 蓬莱恶战 如瀑雷声消失的一瞬,黑沉室内四道精光蓦然开阖。 神觉甚是强大的两位沐家后天境小辈,从盘坐当中苏醒,以下逆上,两只势大力沉的拳头朝上挥出,与头顶袭杀当空相撞。 “嘭!” 数丈平方的厢房内,顿时狂风大作。散乱的修士元气掀起一股小型风波,数步外的精致牖窗哐哐向外打开。 叶洛身处半空,脚下连踩墙顶借力转身,避过一只白毛猿的利爪,又吐气机,轰轰两拳砸下。 拳头落下,一片赤色雷霆密集,那床榻上体型雄壮的男子用力一推同伴,和肩头处的雪白猿猴同时挥拳迎击,一大一小,一黄一红,两只拳头散发着鲜红血气。 叶洛沉喝一声,一气百里之下又十里,硬开魁梧男子中门,拳罡连连迸发,强势逼退身前阻挡的一人一猿。 身影接着激射,向那墙角踉跄后退的沐家少年胸膛,连连捶去。 这位青神山沐家云字辈的御兽师,背靠裂纹四起的墙壁,大口吐血,体内周天路线被生生打散,溃不成军。 “若我那只鹰儿还在……” 沐家少年郎临死前眼神狠毒,紧紧盯着叶洛。 胸膛塌陷,死不瞑目! 叶洛冷冷望去,心知肚明眼前的沐云涛和那破碎床榻旁面色潮红的兄长不同,是最为纯粹的御兽师。 若不是那只精心饲养的凶鹰,借于族中长老沐阳子,在十万大山中被虎金毒蟾吞食,如今陷于险境的就是自己。 大道万千,御兽之道自然当属道法一门。可怜身前惨死的少年郎,吃了修为低弱的亏,性命交修的凶禽默默死去,尚未归元的他还不够资格更换妖兽。仓促迎击之下,没了性命。 “云涛!” 身后暴喝凶戾响起,拳风凛冽。 叶洛背着身,脚下轻点墙壁,沿着天顶大梁行走,飘然闪去,躲过凌厉拳罡。 定睛看去,那位和麾下妖兽同走半条武夫之路的沐云广,眼眶通红,血气浓郁化雾,形似走火入魔。 沐云广瞪着猩红血眸,虎视眈眈着近前同样双眸猩红的少年郎,恨声道:“你是何人?为何要害我兄弟二人性命!” “性命?”叶洛勃然大怒,怒斥道:“我大溱那五十六人就不是性命?死于你兄弟二人手中的一家十七口就不是性命?” 叶洛眸光森冷地望着墙角的尸体,寒声道:“你也不过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郎,好狠的心肠!” “原来你是大溱的人,如此行事,就不怕为大溱招来祸端!还是说,大溱要与我沐家开战?”死不瞑目的沐云涛自是再也无法开口,怒火中烧的沐云广恶狠狠地威胁道。 沐云广放下怀中小弟尸身,身侧那只同二三岁稚童身高的白毛猿,一蹦上了他的肩头,冲着叶洛龇牙咧嘴。 沐云广嗓音沙哑,四周血气缭绕如同幽冥地狱,张口说道:“一群凡人而已,死了便死了。不过,你要给云涛陪葬!” 从沐云广到叶洛所在的这条笔直道路上,一切物品顷刻爆碎开来。 室内白光乍现,那只面目狰狞的白毛猿瞬闪数米,一拳袭出。 这妖猿右臂青筋暴起,妖族血脉共鸣,所过之处,风声呼啸,虚空起鸣。 叶洛面色凝重,右腿向后重重一踏,身体微不可见地一瞬摆动,左拳骤然张开,沿着擦胸而过的猿臂前行,一把抓向妖猿臂膀。 那心智已开如同七八岁孩童的猿猴,嘴角勾起,似在无声嗤笑。身体一坠数尺,双爪一拉叶洛衣衫,快如闪电地翻山越岭来到叶洛背后,一脚重重踏出。 急忙侧身欲避的叶洛,只感到背后火辣辣的疼痛,身躯受创向前险些摔个踉跄。 还不待叶洛稳住身影,气血外溢的沐云广如影随形,左臂伸出,绕至叶洛耳畔,手掌贴住太阳穴,狠狠用劲拍下。 犹如洪钟大吕突然炸响,耳畔嗡嗡轰鸣,头昏脑胀的叶洛尚未反应,便双脚离地横移半空,沐云广右拳炸雷一般砸在他的腹部。 “噗!” 血花在夜幕腾空,继而滴落地板。 视野尽头,一整面南墙轰然倒塌。 叶洛阴沉着脸坐在废墟里,狠吐一口胸腔淤血,下一刻,猛然动了。 数丈见方的暗室里,密密麻麻满是青光,青光风驰电掣追逐得白光上下逃窜,吱吱叫唤。 身后,一道血色身影遥遥追逐,不时与青光相触,两者间嘭嘭作响,其间掺和有白光回旋。 “嘭!” 犹如天塌。 自成一方的小世界,莹光晃荡。 屋外,风雨飘摇,那座道门太清虚若大阵晃动不止。 叶洛倏地变了脸色,从大开的窗口向外瞥视一眼,雨夜中一道金光屏障渐生裂纹。 “春,青雷起,雷惊天地龙蛇蛰!” 一拳行空,满室生雷,雷电顺着空气中弥留的潮湿水汽游走,在虚空勾勒出青色电网。 那急速蹿行的白毛猿,顿如网中白鲢,妖躯一颤,生起焦煳。 叶洛倏忽便至,手下赤红拳罡乍泄,那白毛妖猿如被天雷正法,撞破房门飞出。 没有搭理那生死不知的孽畜,大阵外一声更比一声沉闷的震响,揪紧叶洛的心神。 叶洛一踏腾空,足下酝酿多时的奔雷,沿着脊背大龙游离至右臂,一道磅礴至极,可与夜空雷霆媲美的炽热赤雷,疯狂流泻。 赤雷拳罡离体,一路前行,如洪水决堤,如一条大江东奔西走。 沐云广一声大喝,双拳齐齐轰击,身侧缭绕血雾凝化两条蛟龙,协同迎拳而去。 赤雷拳罡一冲而过,沐云广两只手臂齐肩爆碎,身体无力抛飞向后,肉泥混合鲜血扬起腥臭血雾。 叶洛大袖一挥,血水向角落身影埋葬铺去。 “轰!轰!轰!” 接连三响,震醒雷动长夜。 第一声,太清虚若屏障破碎,嘈乱纷杂传来。 “轰!” 第二声,雨夜悬空符箓灿灿,如阳光消融。 “轰!” 第三声,一只无形大手从天拍落,屋顶砰然崩塌。 叶洛放弃追杀双臂尽碎的沐云广,气沉丹田,马步深扎。 深吸一口气,双臂向前平伸,以下至上,狠狠抡起。 四周雨水猛然倒流,复归向天,有悖天道。 与那当空拍下的残存余力,轰然相撞。 本就残破的四方墙壁,一触即塌。 叶洛站在废墟里,胸怀滚烫,凭借一杀再杀的气势,炉养一股沸腾煞意。 他一踏地面,身弓如离弦之箭激射而出,一拳对来人当头砸下。 第53章 天狼妖躯 雨水渐歇,雷声远去。 本在拂晓过去,破晓将至的天地至昏时,这座地处青龙的仙家客栈,灯烛闪耀,亮如白昼。 远处客栈二楼雕窗大开,人影幢幢。 这座命名紫云的高雅小院,高墙之上、屋顶上方,陆陆续续到了一些旁观者。 站在小院中心鹤发鸡皮的沐家老妪,阴沉着面容杀机四放,周围雨水向外炸开,接近不得。 夜幕里一只银白熠熠的天狼爪忽现上空,朝着袭来的少年郎凶恶拍去。 叶洛身处半空,只觉得狂风拂面,胸腹如同被千斤巨石砸中,飞速撞过房屋废墟,砸断院角的一棵参天古木。 刚倒地,腹中鲜血就喷涌而出。 沐家老妪右手放下,术法消失,嘶哑着嗓子寒声道:“大溱真是狼子野心,竟暗杀我等修道之人!” 叶洛挣扎着起身,不断呕血,身形摇摇欲坠,惨笑道:“王叔斩了你那天狼的同时,真该撕烂你这张臭嘴!” 黄粱人信笺所述浮现心底,这位沐家领头的老妪,纵容妖宠在城门口胡乱伤人,被闻讯赶至的上将军王忌,一戈斩杀了那噬人的天狼,击伤了这位归元境御兽师。 “不过是个重伤的一境修士,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额前长发垂下,遮挡住叶洛野心勃勃的眸光。 瞪着场间面目可憎的老妪,叶洛声音激昂,传遍四野围观众人。恨声道:“沐家六人入境以来,喜怒无常草菅人命,杀我大溱子民五十六口,上有卧床老者下有咿呀孩子!” 叶洛双眸更加猩红,抬手捡起几块脚下碎砾,朝着院中发力甩去,强提一口气,笔直前冲,口中愤然怒吼道:“今日,我前来讨个说法!” “不过是一群凡夫俗子,杀了又如何!” 夜空银光乍现,那只天狼巨爪又当空拍落。 叶洛后发先至,踩借半空激射的瓦砾,在险之又险中横移身躯。 头顶银爪扑空,在青石地表留下巨型抓痕。 叶洛体内周天湍急,如江河开道水势凶猛,脚下奔雷青光再现,一点湿泞路面,直刺沐家老妪。 “那头恶狼都不在了,你这半妖之躯能剩几成?” 叶洛眸中寒芒慑人,拳尖当真是半点都不含糊,七雷拳中主杀伐的下四雷早在心田演绎个月有余,特别是那轰裂炽热的夏季赤雷,已开了荤大杀四方。 少年拳罡赤红,就如那岩浆火海,灼热烈毒。 虚空之中,一道无形屏障挡住去路,流火四溢。 沐家老妪眼神冷漠,嘴角讥讽,推持着护罩向前,右手食指光芒大亮,一瞬直奔叶洛眉心点去。 危急存亡的一刻,叶洛右脚猛踏青石,身形倒转,一记旋身鞭腿就砸出,呼啸成劲风。 足尖刚起蓄势的奔雷,就一涌而出。 “嘭!” 那入境门内的老妪,哪怕身负重伤,也只是面色潮红,踉跄退去两步。 叶洛的身形在空中晃动摇摆,连连吐血,如大风左右的风筝,最终的结局难逃坠落大地。 “沐家的老夫人,此子交由我们吧!”紫云小院院门处,观望了一炷香有余的一群客栈护卫,迈动步子上前。 为首一个管家装束的中年武夫,低声致歉道:“是我蓬莱护卫不周,除此子性命外,可再赔偿五十块上品灵石。” 叶洛蓦然攥紧了双拳,双眸猩红地眈视近前十数人。 “好大的口气,是谁要我家殿下的性命?” 一杆青铜大戈刺破长空,直插众人脚下的青石地面。 地面青石块块炸裂,向着四周迅速蔓延,形如蛛网。 大溱上将军王忌的沉声,从暗处远远传来,“大王有令,这一行六人走不出咸阳!” 院落当中那神情阴冷的沐家老妪,瞳孔一缩,赫然变了脸色。 她扬起老茧纵横的双臂,两抹灿灿银光 流窜,天狼妖躯蓄势待发,冷声质问:“王忌,你欺人太甚!大溱是要与我青神山沐家,不死不休吗?” 暗处死寂,没有回应,来人似乎远去。 “砰!砰!” 两声重物坠地的声音响起,又起变故。 院内众人定睛看去,两位年轻的公子哥躺在雨水浑浊的地面,睁大了眸子,面色恐慌,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雨势停歇的高墙之上,不知何时站了位身形佝偻的神秘人。 神秘人黑袍遮身,声音苍老,慢慢道:“这是宿醉萧吟坊的那两个沐家人,小殿下,权当我黄粱人的见礼。” 蓬莱客栈的护卫领头,那位管家装束的中年武夫,瞧了瞧墙头的黑袍人,又小心窥了眼远方阴暗处。喉结滚动,悄悄咽了口唾沫。 拱着手上前,面带微笑,张口道:“殿下……” “滚!”叶洛冷视一眼,冷冷地道。 护院的中年教头,面庞抽抽,低下头来领着身后护卫赶紧跑路。 叶洛脚下动作不减,两粒石子破空,直取酥软地面的二人性命。 “小畜生!” 茂密紫竹旁,沐家老妪眸光森寒,脚下两道清光击出,直撞冲击的石子。 同时,一闪穿行数米,凶残一爪抓来。 没有了后顾之忧,叶洛一吐心口积血,估量着体内连番大战后残存不多的真元,轻功一展,避了开来。 身形展动,如夜莺低翔,飘然落至院墙旁,轻踩砖石,连连逃窜。 叶洛身后,杀意十足的沐家老妪形影不离,双臂妖化布满银毛,奇常无比,不时破风抓下。 叶洛一刻没敢停下,脚下奔雷重新游走,他忍着胸膛剧痛,一跃上了屋顶,在青碧瓦片上,一落即是数米。 不承想,身后寸步不离的老妪,远离紫云小院后,权衡利弊下竟舍了院内两位晚辈性命。 迎着破晓的第一缕曙光,朝咸阳外逃窜。 “这就是沐家风骨!一位归元境的修道者,怕了我这门外人不成?” 叶洛扭头追赶,却和那位老妪愈来愈远。 少年气得破口大骂! 沐家老妪鹤发飘摇,妖化之后的身躯如天狼矫健,一步落下便如同腾云驾雾,在这咸阳上方的碧绿瓦海中挥洒玄妙弧线。 “这老妖婆,重伤下还有如此浑厚灵元!” 击毙两人,重伤一人,还有二人引颈受戮,少年的猩红双眸慢慢清明,从夜溟生那延续而来的一腔暴戾杀气,也淡去不少。 “天水城十五名不愿叛溱投齐的主官,皆死于她手,这笔血仇不得不报!” 那上书奏折的血泪,数十字泣血哀鸣,铭记于心底。 叶洛眼神冰冷,发起狂,踩踏得脚下瓦片大范围飞溅,死死吊在那沐家刽子手身后。 第54章 生死一线 曦光熹微,天地间仍是一片暗淡。 咸阳城上方,两道大起大落的身影,沿着青龙大街一侧的瓦海上空,生死搏杀! “找死的东西!” 沐家老妪面色一冷,猛然转身回击,右臂高抬又劈落,银色天狼爪离体,于虚空疯涨,遮蔽数丈方圆。 瓦片微颤,以点及面,无序炸裂。 避无可避,自当正面相迎。 叶洛高高跃起,脚下蓄势已久的奔雷,沿着脊椎龙骨,游离至右臂手腕。 “夏,赤雷轰,海激天翻电雹真!” 昏暗的青龙街道上空,一轮金灿烈阳横空出世。 赤红色的雷霆拳罡,以一往无前姿态,灼烧长空砸下! “嘭!嘭!嘭!” 一连串的急促碰撞振聋发聩,如此气机充沛的一击却如同捶在铜墙铁壁之上,寸步不得! 沐家老妪一声嗤笑,银白的发丝间一根褐色木钗,莹莹发光。 那道雨幕里无形的屏障再现。 老妪顶着灵兵护罩,硬扛拳罡近身,体内穴窍嘭嘭震动。 屋顶刮起大风,一股厚重磅礴的气息渐渐苏醒。 伤势不管不顾之下,这个年过花甲的老妪修为全面放开,再现了几分门内风采。 一只凶恶霸气的天狼神形从她头顶百汇飞出,迎着黎明晨光愈涨愈大,仰天状似啸月。 长啸出口,空间如湖,空气如水,青龙大街层层叠叠荡起涟漪。 方圆数丈内,尽是密集森寒的爪痕,远远望去,青碧瓦海之上腾空一个银色圆球,自成领域。 无处可逃的叶氏少年,身体紧绷,硬着头皮,轰出一道青雷。 春雷一出,青光一片,那道拳罡在虚空中迅速生根发芽,密密麻麻形似枝繁叶茂的杨柳。 青龙长街上空,银色领域内葱茏绿意,可叹昙花一现,只坚持一息,眨眼即灭。 叶洛彻底慌张了心神,胸腔气机百里之下又百里,拳生春意,雷霆滚滚。 少年一连轰洒三道春雷,脚下踩踏青瓦粉碎,欲向远方激射。 银狼狂啸,震醒沉睡的巨城,踏空腾转跳跃,带出道道银光残虹。 远远可见,接二连三幻化的葱郁古木,一次一次又一次被扑灭。 银爪横空,遮天蔽日,凶煞之气溢漫很远。 战场脚下,朱门紧闭,雕窗合缝,万籁俱寂。 因狼吼而夜醒的商贾与大臣,或从朱阁或从庭院探出头来好奇张望,只此一眼,便缩了回去,捂嘴屏息。 叶洛辗转挪移,气机愈发沉重,运转难以畅通,原如江河的宽敞经络,而今只有溪水潺潺。 天狼一声怒吼,双爪强推层层防护,右爪高落从上至下,由肩到腿,划破叶洛胸膛。 “砰!” 暗空滞留气浪长痕,远处一座酒楼从天顶洞开。 一楼厅堂内,叶洛横躺在破碎的桌椅上,抬头仰天,口溢鲜血。 身躯三道爪痕,险些将他一分为二! 长街一侧的青瓦顶上,沐家银发老妪遭受反噬,五脏六腑齐齐一震,伤势崩裂。 老妪面若金纸,连连服下几颗丹药,朝着远处酒楼瞥上一眼,直奔东方飞去。 一步飘然数十丈,迎着北冥畔潮热海风,远处坚固城石很快映入沐家老妪眼帘。 没有走距离偏远的城门,一条直线逃窜的归元修士,何惧那世俗凡人眼中的高耸城墙。大袖飘摇,便欲迎风而上。 “留下吧!” 一声当头暴喝骤然炸响,城墙上,披甲持戈的上将军王忌,静待多时。 一朝之重将岂会儿戏,虽因王令束手旁观,但决不会将希望寄托于一位少年身上。 王忌背对初阳,手中大戈破空砸落。 “我沐家,必报此仇!” 天狼妖躯维系不住,已然褪去,沐家老妪面容凄苦,闭着眼恨声道。 俨然,放弃抵抗。 “锵!” 青铜长戈猛然一颤,嗡嗡震鸣,上将军王忌身影抛飞,狠狠撞在城墙之上! 沐家老妪震惊地睁开了双眼,前有溱王铁剑横空咸阳,城内修士噤若寒蝉,而今有何人敢救她? “阁下是要救她?” 王忌身躯一震,从城墙凹处跳下,双臂一展,龙精虎猛。他挥了挥长戈,瞪着虎目,冷声道:“是要与我大溱为敌?” 说罢,一蹦数十丈之高,手中大戈一记砸下! 沐家老妪身前突然站了个灰袍年轻人,下巴尖锐,颧骨突出,一副刻薄面相。 眼高于顶的年轻人,一手负后,笑容讥讽道:“姓卢的不过是我宗养得一位客卿,叶铭就拿他不得,更何况我这内门子弟。一个惊游而已,我霸宗何曾少了!” 年轻人食中双指并拢,朝天指去。 口中一声轻叱,四面清风化屏,一重重一层层,轻而易举挡下头顶大戈! …… …… 青龙大街一侧小巷内的临海酒楼,掌柜的和跑堂的伙计被天上打斗所惊醒,小心翼翼地紧闭门窗,缩在柜台后。 没承想,头上屋顶猛然炸裂,一道身影从天而降,重重地砸在大堂内的酒桌板凳上。 掌柜的和小二探头窥视一眼,只见那年轻人胸膛血流如注,好不凄惨。 两位本分老实的生意人,一时间心怯胆寒,手脚冰凉地蹲在原地。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酒楼外铁甲铮铮,正堂大门被只高头大马迎面撞开。 “殿下!小殿下……” “小洛!” 为首的金甲将军身后,一道倩影一点马背急不可耐地飞来,姿态优美空灵,轻飘飘落地。 那二八年华的妙龄女子,一见堂内惨状,便扑通一声跪倒叶洛身旁,泫然欲泣。 “小洛!小洛!” 轻唤两声,就泪如雨下。 迷迷糊糊中,叶洛感到身体凌空,好似被人轻轻抬起。 竭力睁开一丝缝隙,映入眼中的是一位明媚可人的娇小女子。 叶洛嘴唇嗡动,那一声“清姐姐”尚未出口,就继续昏迷过去。 “你甘心吗?” 待叶洛再次睁眼,发现自己站在空无一人的海面上,脚下是在黑夜里莹光闪闪的无垠海洋。 “是谁?” 他好奇地观察周围,尝试着向四方大喊。 前方数十米,海水分开,之前问询的那道声音再次响起,“你甘心吗?” 一道身影,从海底深处向上升起。 第55章 溟生妙笔,后天生花 海水向两侧分离,一道孤傲的身影从静谧深邃的海底走来。 那是一个长发披肩,眉心印有红色印记的年轻人。 年轻人静静看着近前的少年,无悲无喜,伸手指向海洋深处,问道:“你看见了什么?” 叶洛压下心头欣喜,向着远处观望,大海深处雾气弥漫,没有一点星光,也没有脚下这无数粒萤光。 “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雾!”叶洛开口回应,又禁不住心底激荡,问道:“哥,你还活着吗?” 那位面无表情的年轻人,听见这声亲切,面庞线条柔和一些,但没有回答。 只是接着那句话,“你甘心吗?” “甘心什么?哥!”叶洛蹙着眉毛,不解道。 夜溟生指着脚下灿如星河的海洋,道:“这是你的灵识海,发光的是你的神性。” 夜溟生又遥望大海深处的雾气,继续道:“那里的黑暗,就是你泯灭的灵魂。” 夜溟生转身看着叶洛,冷漠道:“你快要死了!” 叶洛内心咯噔一声,低头看去,才发现这具灵魂身躯,一半光明,一半灰暗。 “还没有踏上修道路,就要死了,死在一个归元蝼蚁手中。”夜溟生上前走近,直视少年双瞳,淡淡道:“你还没有进那东土大幕内,还没有给大溱获得武斗胜利!” 叶洛如遭雷击,闭上双眼,消化这难以置信的事实。 “人为刀俎,你为鱼肉。所以,你甘心吗?”夜溟生第三次回道。 “不甘心!” 叶洛蓦地攥紧双拳,大声吼道。 “我没有给你留下任何术法,就是不希望你走我的路,这片红炎火海送给你!” 夜溟生蹲下身,手掌贴近海面,一抹流光向海水融去。 这片浩瀚无垠的神性海,蓦然燃起熊熊烈火,生机勃勃。 最后消失的一刻,夜溟生走近摸了摸少年头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接下来的路,你自己走!” 叶洛站在火海里,只感到无穷火光冲他迎来,将他牢牢包裹,灼烧他的灵魂。 “啊!啊!啊……!” 那灵魂深处的烫伤,疼得叶洛怒吼出声,弯下腰杆,浑身颤栗。 他一拳落下,击退火光,一猛子向脚下大海游去。 然而原为波光粼粼的神性海,如今火域万千里,火苗从上往下,燃烧整片识海。 海中所有的神性萤火,都被烈火点燃,化为灰烬。 叶洛游至海洋底层,痛彻心扉,四方海水翻滚如岩浆涌来。 这具一半生气一半死灰的灵魂之躯,上下通明,琉璃赤红。 远处深海雾气尽数褪去。 时间缓缓流逝,这片沉寂无声的灵魂识海,起了天翻地覆的大变化。一望无际的星辰大海,演变为了无穷无尽的红炎火域。 安谧不在,只有那噼啪蹦响的火焰轰鸣。 叶洛困在火域中央,心生绝望,疼到极致的痛楚,让他一次次昏厥,一次次醒来,而今独剩麻木。 他抬起手臂观看,熬炼出的琉璃之躯也开始崩溃,从脚趾到膝盖,从手指到臂肘,一寸一寸化作灰烬。 很快,火焰燃至胸膛,一点一点向上蔓延,经脖颈,过鼻梁。 生命的最后一刻,少年喃喃自语,“我真的要死了吗?” 眼瞳消失,红炎大火,将他覆灭。 至此,火域再无人影,火焰熊熊欲到天荒地老。 “呼!呼!呼呼……” 许是烈焰燃烧已到极致,或是温度升华已过极限,这片焚天煮海的火域,起了先天卦象。 下离上巽,风自火出。 一股风起于虚无,吹动火焰,沿着热气流一路壮大。 激荡火域,拂过长空,卷起那些燃烧殆尽的灰烬。 那堆红炎再也焚灭不了的灰烬,白光莹莹,如同沙粒。 它们可能是灵识海的神性莹光,可能是叶洛的琉璃之躯,陪同大风壮起,铺天盖地,无远弗届。 就如同晚夏时节的蒲公英,被风一吹,漫山遍野皆是飞絮。 那些“飞絮”撒遍火域,竟与红炎起了不可思议的变化,停于虚空,静止不动,落空生根! “哗!哗!哗!” 大风吹拂,花开遍地。 那一粒粒白沙忽然扎根发芽,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变幻为一颗颗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迎着风吟,花瓣轻颤,朵朵白莲绽放火域。 万朵白莲,遥遥呼应,引发异变。一朵硕大无比的白莲,从红彤彤的天穹深处落下。 莲上,叶洛复生,拈花一笑。 …… …… 与此同时,外界,一团烈火猛然从俯卧马背上的叶洛身躯散发。 街道上,牵马急行的绿衣女子,衣袖瞬间便被点燃。 她轻点地面向后一飘,紧张看去,那匹威武雄壮的骏马发出惊恐嘶鸣,燃起熊熊红炎。 红炎霸道,靠近不得,不过盏茶功夫,那只甲等战马就化为骷髅。 这一突然变故,引起护送禁军的阵阵哗然,一群魁梧高大的披甲骑士心神惊惧,谨慎地向队伍中央靠近。 骷髅马匹背上,一动不动被火焰包围的少年,重伤昏睡的身躯突兀地自行腾空。 “殿下?” 为首的金甲首领皱着眉头上前,尝试着问询。 叶洛身躯凌空,低垂着头颅昏睡,胸膛仍是一片血红。 “小洛!” 绿衣明媚的娇小女子轻声呼唤,眉眼皆是担忧。 “嘶!嘶!嘶……” 近侧战马受惊,齐齐向后退去,险些人仰马翻。 众目睽睽之下,那少年头生红霞,一朵无瑕淡雅的雪白莲苞轻轻摇晃。 晨风掠过,莲花盛开,一个四四方方,形似王座的赤色琉璃台,在莲座上方沉浮,散发亘古久远的道蕴。 叶洛闭合许久的眸子猛然睁开,一声长啸震醒朝阳。 他双拳紧握,感受体内澎湃汹涌的强大力量,一踏青石路面,破空远去。 余音尚在回荡,“清姐姐,我去去就来。” 少年迎着一线曙光,在空寂无人的街道之上,飘然乘风,一步落下即十来丈之远。 没有门后的归元心法,反倒因祸得福,生了朵得天独厚的后天境道花。 叶洛眸中生寒,也在这一刻,他真真切切领会了“丁公子”的强大。 第56章 拳起朝阳 “嘭!嘭!嘭……” 城墙在即,一连串的激烈碰撞,远远散至耳畔。 叶洛足下起雷,扶摇直上百米,远处城楼历历在目。 上将军王忌手持一柄青铜大戈与一位神秘灰袍人,激战正酣。 不远处,城墙下方的青砖碧瓦上,沐家老妪手握灵石闭目打坐,竭力修复元气。 脚下青石碎裂,叶洛如一道激雷凶狠撞向战场,口中高呼,“王叔,这沐家贼人交给我!” 扬起一拳,就向面色大变的沐家老妪砸去。 “殿下!” 城楼上,王忌大吃一惊,随即就是一声长笑,豪气干云道:“不愧是我大溱的儿郎!” 手臂气血充盈,一连砍下七十二记大戈,冲那脸色阴沉的年轻人逼去。 “小畜生,你还没死!” 沐家的老妪眼神冰寒,右臂抬起,天狼附身,鹤发间灵兵发光,就欲故技重施。 “不取你命,我如何能死!” 叶洛冷冷回应,身形激射间,赤色拳罡炸起,一片密集雷霆于那灵兵护罩之上轰轰作响。 叶洛黑发飘摇,眸光冷厉,踏着长空接连捶下,拳势连绵,刚猛无畏。 一拳接续一拳,在充沛气机之下,形如东海潮起,卷起千重浪,倾轧砸下。 那道灵兵携带的无形屏障,在接二连三的重复重击下,再也经受不住,砰然破裂。 “今日,我就为我大溱那一十五名官员报仇!” 七雷拳的夏雷赤光之后,城墙旁的房屋上空,一片密密匝匝的青色春雷,当空扎根。 春雷向着四方虚空蔓延,二人所在的方圆一丈统统炸开,沐家老妪身处半空骤然一麻,所有后手皆被打乱。 一记猛烈强悍的赤色拳罡紧随其后,迎头捶下! “上宗道兄,救我!” 拳罡临头的那一刻,沐家老妪终于挣脱束缚。 这位年过花甲的老妇人,竟然不耻开口,冲着不远处相貌年轻的男子求救。 “轰!” 附近数间房屋轰隆倒塌,一条笔直的废墟道路,延至东门城墙根下。 这位不久前置叶洛于死地的老妪,深深凹进墙石里,眼神涣散,动弹不得。 叶洛眼神坚毅,不见一丝动摇,手下赤光又现,踏着瓦砾残骸,向沐家老妪走去。 “找死!” 一道冰冷眸光从上望下,一股杀气也在向此方逼近。城楼上的灰袍男子也是大为震动,毫不犹豫地冲叶洛杀来。 “好可怕的少年郎,跨门杀人!” 苍天霸宗的年轻弟子,起了杀心,双指捏印,欲施展道法。 “你的对手是我!” 城墙上一声怒吼响起,伴随大戈震空,上将军王忌如闪电激射追来,一招便将那面相刻薄的灰袍男子打向远方。 叶洛从始至终都没有动摇,脚下的步伐一直坚定有力,来到老妪身畔,低头俯视她,冷漠道:“原来你和北地黎民并无不同,也会怕死啊!” 话落,在沐家老妪的极度恐慌中,一掌拍下! 心头大石落地的少年,向着溱齐交界天水城的方向,郑重鞠了三躬。 然后迎着朝阳光辉,在这断壁残垣打起了拳法。待气血平复后,一点地面向蓬莱客栈行去。 那座紫云小院,尚有两位沐家人引颈就戮。 至于身后那场争斗,他也无心靠拢,两个气贯长虹的归元修士,哪是他一个后天境少年插手得了! 沿着朱雀大街一路西行,尽头处是个占地数亩的清静小院,院名:麒麟。 因常年云雾缭绕,除极少数王朝重臣外,鲜有人知晓其来历底细及主人名讳。 院内青竹翠绿,小径幽深。杨柳依依旁的一亩方塘内更是荷叶繁盛,红鲤成群。 此刻院门微微敞开,一袭绿裙的妙龄少女站在那一簇簇兰草旁,目露担忧,翘首以盼。 直到街道拐角处的消瘦人影走入视野,少女心弦才彻底着落,连忙莲步轻抬,惊喜地迎了上去,“小洛!” 来人一把将她抱起,在院门口转了一圈才将她放下,口中喜悦道:“三年没见了,清姐姐我想死你了!” 少女不觉间,羞红了脸蛋。 名唤秦清清的娇小女子,与叶洛年岁相差无几,是琴王叶白衣的义女。 她围着叶洛转了一圈,摸着他胸口血淋淋的爪痕,疼惜道:“小洛,还疼吗?” 叶洛轻笑着摇摇头,见着与他肩膀齐平的绿衣少女,满眼都是欣喜。 之前火辣辣疼痛的内腑,都奇迹般地好上许多。 秦清清拉扯叶洛衣袖向院内走去,柔声说道:“热水、衣服和丹药都备好了,东厨那边也在忙碌。我早早打开了聚灵法阵,你先好好休息休息,晚点再去宫里拜会各宫娘娘。” “几位娘娘那边就不去了!” 叶洛的心情无端沉重几分,站在原地没有动,开口问道:“三叔、四叔,在哪?” “在琴王府。” 秦清清的眉眼闪过忧愁,轻叹道:“大哥和三哥,在那边守着。小青也送过去了。” 叶洛拳头握紧,咯吱作响,冷声道:“云霞城卢泊风,我不会放过他!” 秦清清踮着脚,像小时候那般摸了摸叶洛的后脑勺,没有说话。 隔着衣袖握着少年的手腕,向院落内继续行去。 沿着大理石梁桥,穿过荷花艳艳的一亩方塘,正房前的一棵枝繁叶茂的桑树映入眼帘。 树干苍劲挺拔,青翠如翡翠般的绿叶间,竟然没有一颗紫黑色桑葚。在这风水宝地,又恰值六月盛夏,极其罕见。 “夜桑树,我回来了!” 叶洛抬头观看树叶纹路上的点点银白,眼神满是怀念,轻声道:“三年没见,你这般高大了!” 这是畅游北冥海时寻到的异种,被三叔亲自命名:夜桑。 只因明月高悬时,叶片上的银白点点会牵引来月华,灿若繁星。 时至塘畔夏风拂过,夜桑树枝叶摇晃,轻轻颤响,似在对少年轻语,似在表述欢喜。 叶洛脚下运气,轻功一展飘到树下,手掌间元气大放,向粗糙树干上落去。 口中喊道:“清姐姐,我先闭关!” 迎和少年话语落下,这棵浓荫蔽日的茁壮桑树霎时间光芒大放。以它为中心,一座数丈方圆的中型聚灵法阵轰然运行。 叶洛脚下的青石地板间一簇簇青白光芒渗出,以此向前,一亩方塘的花叶之下,池底的淤泥下方,同样有氤氲光芒冲天。 光芒清澈出尘,映照得这满塘荷花,宛如仙物。 第57章 水满则溢 池塘畔,以那棵郁郁葱葱的夜桑树为阵眼,方圆几十丈内所有深埋于地下的灵石,统统被大阵激活。 夜桑树枝叶晃荡,似乎更加欢快,一股如云似烟的缥缈雾气散出,在这阵法天地内充斥,遮蔽一切。 “这么急吗?” 荷叶簇拥的石桥上,秦清清双眸含忧,料想到少年胸膛血淋淋的三条爪痕,眉头蹙得更紧了。 一番思量下,这位温婉少女直接盘膝坐下,在聚灵法阵外护起关来。 “这是要破关了吗?可是我并没有门内心法!” 夜桑树下,叶洛瞳孔大睁,胸膛处一下又一下对外鼓胀。本因得后天道花而早已愈合的伤口,又有细密血丝向外渗出。 经脉内,一股旺盛的气机在四处游走,所过之处气血紊乱,打断了周天路线的稳定运行。 “气运道花,道花结道果,道果蕴奇景?”叶洛盘膝打坐,喃喃自问。 他的内心略有忐忑,竭力回想咸阳城外那茶摊酒肆时,青衫剑客卢泊风所言的话语。 他蹙起眉头,心生不解。踏过那一亩方塘,见到这自幼相伴的葱茏桑树,心生欣喜。 恰至凉风习习,那一片片青碧带白的桑树叶微微晃动,似在与他对话,不由得心底更添暖意。 胸腔内这一股突兀的充沛气机,好像就在他心神极为安宁之时出现! 叶洛闭上眼,心神沉浸体内,牵引在那河道中奔腾肆意的元气流水,跟随它一起汹涌向前,在经脉窍穴内游走出一圈圈周天。 恍恍惚惚中,不知现实真假,他似乎与那气机合二为一。看着那股气机犹如开了灵性,似同山野访客,一次次去叩响那窍穴禁闭的洞府大门。 看着它郁郁不得,从气府门口无奈退去,转瞬又化作东逝长江,一次次冲击那淤塞闭合的分支经脉,探索捷径,东流归海。 “这是要错过了!”叶洛心神空落落,感觉好似丢失天大的机缘,唾手可得的门内世界因心法桎梏,气机无序难以突破。 他微小孱弱的意识,浅浅依附在气机河流表面,看着它一下下用力撞击淤泥河道,看着它无功而返,最终沿着旧时路线再走周天。 叶洛心底一狠,咬了咬牙,分散一缕意识向着身下气机混乱动荡的河水潜去。 “轰!” 耳畔似有晨钟大吕在炸响,九天之上天雷滚滚落向心田。只一刹那,意识分身便彻彻底底炸碎。 聚灵法阵内,叶洛猛然睁开了眸子,心底胆寒。 他右拳握拳,轻轻敲了敲眉心,感觉精神萎靡,头脑昏沉又疼痛。 叶洛闭上双眼,体内一个个窍穴如星辰亮起,那是他后天境界已经打破的先天宝藏。四周灵气向他蜂拥而来,流向经络,顺着周天运行一次次洗刷过印堂。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待他再次睁眼,眉心已恢复清明。 叶洛站起身,沿着夜桑树迈步转起圈,刻意不去修行,试图让真元自我平复。 然而一切却是徒劳,体内陡然升起的那股气机依旧沿着周天路线不停运转,一圈一圈又一圈,让他浑身滚烫,甚至有白雾蒸腾。 到最后,气机愈发壮大,经脉窍穴都隐隐作痛。 “你到底是什么?” 经脉间流转的气机长河,一次次撞门却不得入,一次次开道却不得畅通。气机逐渐暴躁猛烈起来,即将如同脱缰野马,酝酿出大祸。 再次入定,叶洛心识凝化一缕清风,沿着那条条经脉河道,与气机长河背道而驰,尝试追本溯源。 人体七窍、十二主经、三百六十二穴位,一一被他所光顾,就连那些尚未通透的经络及窍穴,他都站在迷雾外向内张望。 一番周折下来,仅仅后天境可怜微弱的心识几近消耗殆尽。待再次睁开眼时,眼皮颤颤,困意强烈袭来。 叶洛摸索颗养神的丹药,吞服下去抬头仰望,日当正午。 强忍着胸腹气机乱转,竭力汲取灵气向印堂而去,眉心顿感丝丝清凉。 他盘坐在树下,任时间飞逝,直至夕阳晚照时,才再次集中心神,凝聚出心识沿着气机长河奔流,试图探索它的源头。 经历上轮的逆行之旅,这次顺流而下果真让他发现了一丝不一样的地方。 气机长河每结束一个周天,颜色便深上一分。与清晨时的澈如湖水不同,如今气机艳若晚霞。 本不以为然的他,此刻却找到了契机,四侧经脉一直有细密红雾在微微渗透。 脑海灵光一现而过,叶洛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缕意识,尝试着慢慢靠近那股气机。 果不其然,气机滚荡,沸如岩浆。 叶洛心识遁走,舍弃身下汹汹气机,沿着红雾蔓延的方向,摸索而去。 红雾弥漫,十二主经脉,三百六十二穴位不知起于何时,早有薄薄红雾笼罩,细如血气,难以察觉。 清风扬起,在体内天地间吹拂,最终停留在一颗咚咚跳动的大日旁。 叶洛迷茫地看着那个不经意间便会忽略的小光点,光点微乎其微,如莹莹火种,与其旁那颗有力轰隆的心脏对比,就更显得微小。 他小心地靠拢过去,心识却畅通无阻地直穿而入,光点内自成洞天的福地,更是让他瞠目结舌。 “水满则溢吗?” 叶洛低声自问,眼前景象与其估量相差无几,那突然出现的强盛气机,确实和这天公作笔的道花息息相关。 这片空阔且灰蒙的世界间,一朵巨大白莲光芒普照,犹如天地正心。 莲台座上,一个四四方方的赤色琉璃台,熠熠生辉。 “道花与道果只是一种禁忌领域,那溢出的水又来自何方?” 少年来到莲下抬头望天,他心知肚明,道花只是境界圆满后的一种天赐,开花结果只属先天馈赠,何来的后天破境之力? 若如此,那霸宗丁公子早就成为左右风云的长安境巨头,大溱又有何机会来一次武斗之争! 在叶洛头顶虚无的最深处,少年不知道的地方,那片火域之海仍旧热烈燃烧,一股股火红气息持续向那赤色封王台传送而去。 第58章 气机长河暴如龙 “嘭!嘭!嘭!” 夜桑树下,叶洛浑身上下数十处气窍相继炸响。 那片汹涌肆意的气机长河,在四处碰壁后,终成了脱缰野马,无头乱窜。 被沐家老妪天狼爪狠狠撕裂的胸膛再次崩开,血水汩汩流出。 一口鲜血入喉,喷涌而出,身处道花空间的叶洛,灵魂犹如被重击打散,一瞬便退回尘世。 “超纲了吗?” 叶洛心生惊慌,低头看去,整个胸口经脉暴起,在那血淋淋的伤口下的经络里,似乎有一头暴龙在四处游弋。 他指尖牵引来四周灵气,往眉心一点,再次凝聚出心识。 “是莲座上的石台吗?” 这股气机出现的如此突兀,全身上下通透可见,唯一的变化就是心脏旁那朵浓缩成光点的莲花。 心念一动,心识顺着天顶一路直下,停至火红的心脏旁。 四处观望后,叶洛心识是一脸懵懵,附近一览无余,只有赤红的血管在微微抖动。 围绕此处,倏忽间游转了几个圈,最后停留下来,依旧一无所获。 虽是心身意念,仿佛间他却感应到有汗水顺着鬓角滴落。那朵道花蕴藏的空间,就在他身躯内,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奇迹般的消失。 少年郎不免内心绝望,他无措地看了四方一眼,再次游历一圈,灰心退走。 经络内,那股如长河奔流的气机,不再沿着固定的周天路线运转。开始强硬地冲撞那些闭合的穴位,凶猛地疏通去尚未开发的细枝经脉。 已经愈发强盛的气机,再不像其之前那般徐缓,每一次碰击都在叶洛经络里掀起惊天波涛。 他站在河流上空,焦头烂额。眼见气机如同赤龙发狂持续地翻江倒海,那些血红的河道已经更加艳红。 艳红到分不清是道果散出的红雾,还是经络受损的细密血丝。 时间迫切,已无暇去继续追溯那朵道花奇景,深藏于体内何处。 万般无奈下,叶洛硬着头皮,分散一缕心识,继续尝试向气机中融入,试图控制住这条恶龙。 “啵!” 如冰雪入湖面,难起波澜,赤红色的气机长河依旧如暴龙肆虐。 叶洛心神一颤,这具由精神凝聚的心识之躯,疼得死去活来,感觉灵魂都被撕裂。 他下意识地往上飞行,直至贴近经络表面才停下。 遥遥地望上一眼,心有余悸。 “嘭!嘭!嘭!” 气机长河并未受损,接续破坏。龙尾扫过,便是惊天动地,整个河面上空红云密布,河床底部亦是血腥扑鼻。 叶洛心有悲哀,心如死灰之下更是燃起熊熊怒火。 他愤怒地望着它,扬起手掌,一巴掌扇了过去。 “这一生,也太短暂了!” 生命无多的时刻,叶洛想到很多。首当其冲的自当是父母去世后,对他疼爱有加的大伯、三叔、四叔。 幼时的记忆太过遥远,和爷爷在南疆大山里相依为命的日子也记不得多少,父母的影子就更少了。 “可能这就是夜大哥选择我的原因吧!无父无母!”叶洛自嘲地笑了笑。 联想到父母,三叔面貌不可抑制地浮现他的脑海。 某种程度来说,那个教他读书习字,接他来咸阳居住的三叔,在他的生活中一直扮演着一个父亲的角色。 “对不起三叔,没法帮你报仇了!没法替大溱获得武斗的胜利了!” 望着狰狞扑来的气机恶龙,叶洛转身散去,他要和清姐姐告个别。 身后恶龙还击无果,咆哮地撞在了经络壁上。 睁开眼,月上柳梢,头顶夜桑树繁星点点。 少年经脉受创,一口血又是喷涌而出。他站起身,稍稍擦拭下嘴唇,整理了衣襟。 面色平静地向阵外走去。 “似乎遗漏了什么?” 一亩荷塘近在咫尺,淡淡的花香若有若无地传来,叶洛摸着气机混乱的胸膛,突然呆立在原地。 脑海里闪过一丝异常的思绪,千思万绪中似乎有一条思绪触发了神觉,生命不甘消亡,顽强地挣扎。 “四叔所言武夫之道,七窍、十二经、三百六十二穴位自含洞天,为先天秘藏。人体暗合大道真身,潜质比肩先天。莫非,是那些‘’在示警。” 从房前见夜桑气机突现,到心识化风观察经络河道,再到入道花福地见赤色琉璃台。 从清晨朝阳东升,到睁眼时日当正午,再到如今明月初升,一幅幅场景在心田倏忽流过。 他脑海灵光乍现,直接原地盘膝入定,心神集中,再次化为心识,向那暴乱的气机一冲而去。 “你还击了!” 气机长河上空,叶洛居高临下,心识化身眸中精光闪过。 抬起手臂,又是一巴掌挑衅扇去。 “昂!” 恍惚中,在这体内天地似乎真有惊世龙吟响起。 气机暴怒,连绵不绝的长河之躯调转流向,一头撞来。 叶洛侧身躲过,又是一巴掌拍下,在气机狂怒中化为清风一瞬远去。 “听宫、风池、日月、血海……” 三百六十二穴位经络图在心田滑滑流过,从上至下,叶洛谨慎地思忖,手下却是一刻不曾停留,接二连三地对着长河叫阵。 身后,气机狂怒,穷追不舍。 “自习七雷拳以来,双臂窍穴气府五十五个相继洞开,余下的当首选八邪、十王、中泉三窍,配之春雷、夏雷最为恰当。” 心念转动间,叶洛直奔手臂而去,身后气机在其特意激怒下,向着选定的窍穴一次次撞去。 “咚!咚!咚!” 经络长河上空,犹如一声声春雷炸响。 与惊蛰雷霆万物复苏同工之妙的是,三处窍穴气府打开,一股股先天力量于神秘中复苏。 立竿见影,那条长河撞入气府的气机,不再归返,宛如被深渊吞噬。 整条气机长河,自此不再汹涌,原本如洪水决堤的大河渐渐缓如镜湖。 顷刻后,造化物质从府内喷射,一股股生机蓬勃得太青雾气飘散向长河上空。 雾气过处,经络稳固,河床底部持续渗出血丝的细密裂纹开始愈合。 第59章 先天领域,归元灵识 “古卷记有:神处其中则灵,灵则应,应则保身。” 叶洛抬头仰望神庭,口中喃喃道:“那片灵魂海,无穷红炎应该还在燃烧吧?” 他毅然动身,一道道拳罡离体向气机长河炸去,击起数十道冲天水柱。 “昂!” 身下如镜湖安宁的长河蓦然翻江倒海,掀起层层怒浪,犹如绝世妖魔在河底兴风作浪。 伴随龙吟咆哮,长河逆流上天,直奔叶洛追杀而来。 《续博物志》云:“面者,神之庭也。”《淮南子》亦云:“神者,智之渊也”。 督脉、足太阳、阳明三经交汇点,有一穴名神庭。位于头部正中,发际直上零点五寸左右。书卷所述,神乃天部之气;庭乃聚散之所,神庭穴意指督脉的上行之气在此聚集。 点滴记忆于脑海划过,叶洛气贯长虹,一马当先。手上亦是不曾停歇,一道道拳罡轰出,不断激怒后方气机。 待神庭将至时,一路怒气飙升的气机长河已势同钱塘江大潮,水花击天,浪涛拍长空。 游刃生死一线的少年,直视眼前巍峨如南天门的绛紫门户,心神震颤。在气机临身的最后一刻,还是毅然决然地冲了进去。 痛,心识彻底碎裂成千百份,在神庭大门前分崩离析。形同拍岸后四溅的惊涛,分裂成无数粒水滴。 这一瞬间的粉身碎骨,险些令叶洛直接昏厥过去。 更令人绝望的是,高耸巨门岿然不动,那别名天庭的神庭穴高不可攀,坚不可摧。 门前千百灵魂碎片,弥漫一股死灰气,并随着时间流逝开始点点消散。 在这自成天地的躯内世界,时间模糊不可定,或许过去一瞬,观感却可以驻足千年。 这经络天地所发生的一幕,不为外人所知。或许大阵散去,闻风而来的众人只会对那树下突然痴傻的呆人,黯然神伤。 千钧一发之际,在尚未入道的少年郎神死魂灭的一刻,那股气机充沛的长河终于如愿来至,与神庭门户产生石破天惊的大动静。 这方体内天地震动不止,千里经络河道簌簌抖动。叶洛的千百股灵魂碎片,被身后风暴挤压着前行,顺着门户碰撞后产生的一丝缝隙挤了进去。 红炎燃烧,铺天盖地,本应深蓝沉静的灵魂海烈焰熊熊,成了一片无边火域。 海面上空,万朵白莲跟随热风摇曳,蔚为壮观。 世界的正心,火域的中央,万朵白莲层层朝拜的中心,一朵硕大无比的白莲光芒万丈,其煌煌大气镇压神庭。 莲上,叶洛的灵魂之躯,如同西方诸佛,宝相庄严。 在神庭气府敞开的那一刻,这片本已和平共处许久的灵魂识海,再生波澜。 千百股灵魂碎片,散发莹润光泽,穿过无垠火域,向着那莲座上的宝相涌入。 那座拈花一笑的宝相,突然间多上几缕人间香火气,平如秋水的双眸多上了几分色彩。 叶洛重新睁眼,低头看着这具元神之躯,灵犀明悟自现心头。 “原来,我早已归元!” 他一步自莲座跨下,飘然到暴躁旺盛的气机前方,伸手按下。 气机长河砰然炸裂,无边无际的白茫雾气,向着四野火域飘荡。 叶洛站在红炎火域中央,右手手心朝天轻抬,托起泱泱火域。无尽火苗从海底腾起,漂浮向空中。 左手手心向下,虚空按压,那片由气机长河化作的茫茫大雾,顺势融入广阔海洋。 神庭气府内,再次开天辟地,形若神话中混沌分离,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降为地。 叶洛站在四极正心,脚下海水齐齐一震,一粒粒清亮的光芒再次亮起,神性海恢复如初。 “你馈赠予我的,是你的天赋红炎!”叶洛抬头仰望,喃喃自语。 满天炎火遮蔽天穹,灿如万里晚霞。 他元神大手一挥,万朵白莲扎根向火域,火域轰然震动,一粒粒火苗顺着莲花根茎向上灼去。 由浅入深,那朵朵白莲,一片片花瓣,先为粉红,粉嫩可人。 后转艳红,娇艳欲滴。 直至最终赤红,化作火莲,烈焰腾腾。 叶洛跃至莲座,结跏趺坐,遥望四周红莲当空,两臂伸直向怀虚抱。 由近到远,一重重一圈圈的火莲,向他纷至沓来。 他面色平静地被无边火焰包裹,身下莲座愈发灿烂,元神之躯受红炎煅烧,明如琉璃。 神庭洞开,灵魂归位,这片夜溟生馈赠的识海自此改造完成。 地表,波光粼粼的神性海一望无际! 天穹,一尊大佛当空,佛光千万丈! 少年如愿以偿精神先一步入归元,元神之躯如臂驱使。 “今日方知我是我!” 叶洛心有明悟,后天圆满进无可进的情况下得上古福源造化,自是不止道花一朵,这座元神宝相早就虚位以待。 倒是自己入了歧途,过早苏醒,没有入主这片灵魂识海,导致神庭气府异常坚固难摧。 心念微动间,身侧空间轻轻一颤,归元灵识已一瞬离体而出,向着那突兀到来的道花探索去。 那粒灿亮如红日的光点,围绕元神宝相上下悬浮,形似一星拱月。 其内,叶洛灵识再次踏来,不同于后天心识,只是一缕微弱意识。而今粲然同烈日的灵识,在这一方洞天福地内,可谓是无远弗届。 上至灰蒙天空,甚至天空最深处,隐隐与此方世界相连的神庭气府,都难逃其法眼。 下至悬空的那朵洁白道花,以及莲座上方悬浮的那座赤色琉璃台,都再无秘密可言。 灵识微动,如清风扬起,悠然落至莲座之上,向着那四四方方的王座接触而去。 王座光芒大放,赤红光芒如朝阳东升,以莲花宝座为起始,不可阻挡地照亮漆黑洞天。 “原来你叫封王台!” 叶洛眸中亮光闪过,情不自禁放声长笑。头顶赤色封王台,赤霞万道,垂下百尺光幕,明亮辉煌。 如银河瀑布倒泻人间,将他与尘世隔开。 这一缕元神灵识,受其光芒庇护,竟徐徐凝实,宛如人间真身。 叶洛自莲座一跃而下,尝试着那灰沉土地一拳砸落,竟然升起一片细密春雷,青光漫天遍地,击打出数十个深坑。 看其威力,堪比真身,后天圆满。 叶洛暗暗咋舌,若是元神出动,是否隐隐归元? 第60章 萧吟坊 银月当空,清冷的光辉照亮整个麒麟小院。 院内,灵气氤氲浓浓化雾,雾中夜桑树星星点缀,美轮美奂。 叶洛依然闭目打坐,没有醒来,四周灵气在其强盛灵识的操控下,精准地向身躯大大小小的伤口处涌入。 不仅如此,封王台第一次显化世间,牵引来九天之上的明月灵华,悬停叶洛上空,垂落下百尺光幕。 “欠缺部元神法门,可惜夜大哥没留下一鳞半爪。” 躯体疗伤之余,叶洛心分两用,灵魂先一步归元令他兴奋激动,已经动手琢磨以后的道路。 “七雷拳通了春、夏二拳,武斗后选择武夫之道,倒是最佳选择,事半功倍。元神先行入境,且隐隐宝相庄严,与那禅宗也是颇为契合。余下的当属道宗、书院、兵修大教。书生一道接触最多,三叔当属其中翘楚,无论是那一手惊风雨的落笔,还是泣鬼神的请诗魂,都是儒家绝唱。更何况,那位冠盖古今的天元皇主也疑似书生起家,以天地为棋盘,日月山川为棋子,当真是改天换地的大手笔。” 气血冲霄的白落山武夫,一言法随的梦鱼书生,立地成佛的禅宗高僧,一幅幅恢宏壮阔的仙家盛景,让他心驰神往。 “禅宗虽主倡降妖除魔,但过于悲天悯人,与大溱日后发展并无益处。道法宗门太过玄奥,知之甚少。至于兵修,大伯的剑意御剑,咸阳城外卢泊风的一手剑术剑气,剑法两门端的是大气凌然!修道五法,目前来看,最契合的还是武夫一道,首选白落山武帝城。次选当为兵宗剑修,主杀伐气,养王者之兵。” 灵气勃勃环绕于四周,无休止地向伤口扑去。期间心神入体的叶洛醒来,吞服下一颗养骨丹药后,又接着休养。 直至月落星沉,第二日的朝阳光辉照进法阵内,驱散头顶夜桑树的漫天繁星,一身伤势才修补地七七八八。 一袭青衫沐浴骄阳的少年郎,神庭饱满,涓涓灵识化作清风,向着四野吹拂去。 天地顿时清明,头上绿叶青碧如玉,其上纹理星点一目了然。 数步外的一亩方塘内,荷叶露珠粒粒分明,荷花娇蕊,清晰明见。就连那碧波中成群嬉戏的红鲤,数量都一眼可观。 与后天心识难以离体不同,先天灵识自成领域,域内万事万物一览无余。揭开了天地那层神秘的面纱。 “清姐姐你还没走吗?” 灵识冲出法阵向外扩散,荷塘梁桥上的一幕让叶洛心暖又疼惜。 他不禁挥手打开阵法,对着那一袭绿裙的娇小女子,轻声开口。 秦清清自盘膝中起身,眨动下秋水盈眸,柔声道:“小洛你没事了?” “一天一夜了,姐姐你一直没走吗?”叶洛看着少女肩头被露水打湿的薄衫,心底有股异样情绪难以言喻,话语尽可能地更加轻柔。 “你闭关得太突然,若是再晚上一些时辰,我都准备去宫内请大王了!” 秦清清走近,踮起脚尖揉了揉少年的头,娇笑道:“饿了没?我让东厨那边上膳。” “请你出去吃,这个点,萧吟坊的早茶该开始了!”叶洛转身走进室内。 一炷香后,在少女的一声惊呼中,洗漱干净的少年直接拉起她的手,风一般地向院落外跑去。 朱雀街观海楼向东一里,耸立着一座二十四层朱阁花楼,层层飞檐,琉璃铺就。 檐下八角挂有美玉青鸾,惟妙惟肖。从上到下,极尽的豪奢。 听说挂匾那日,咸阳城三千禁军出动,浩浩荡荡的人马挤满了半条朱雀大街。 这座注定名扬北地的百花勾栏不得已换下那块《凤吟苑》的牌匾,更名为萧吟坊。避了王后李凤凰的名讳。 就连那檐下一百九十二凤凰美玉,也重新换了祥瑞,选了青鸾替代。 “小洛,我来这里不太好吧!” 萧吟坊第十七层,面色微红的秦清清拽着叶洛衣袖小声问道。一双水灵灵的眸子,羞中带怯,偷偷地打量四周。 “整个咸阳可没有比这更好的早茶!”心思细腻的少年郎忍着笑意,指着大堂悬空的歌台,解释道:“这儿一会有花魁和清倌儿登场,操弄丝竹,翩翩起舞。临近午时,或许还会有妙趣横生的说书先生登台。” 少时便和上将军王忌次子王郢厮混花楼喝酒的少年郎,熟络地唤过青楼小厮,开口吩咐道:“顶尖的毛尖来上一壶,早食先上一笼蟹黄汤包,一盘枣泥麻球,一份维扬烫干丝,两碗推纱望月。” 一旁秦清清浅笑盈盈,美眸里含着好奇。 小厮躬腰退下时,大堂内猛然响起一声声惊呼。 “清姐姐快看!”叶洛按着秦清清脑袋,将女子精致的面孔扭向歌台方向。 台上,落英缤纷,五颜六色的花瓣纷纷扬扬,从空中洒落。 一位身段妖娆的女子,戴着薄薄面纱,穿着一袭烟云蝴蝶裙,在一朵莹莹发光的悬空白莲上翩然弄舞。 在她身侧,四位怀抱琴、筝、箫、笛的粉黛清倌儿衣袂飘飘,伴随花瓣一同飘落。 这般如同仙子凌空起舞的开场,自然赢得一片叫好。 叶洛身旁,从未入过花楼之地的明媚女子,眨巴眨巴水汪汪的明目,欣喜带着惊奇。 四位清倌儿落地,台下早已备着的小厮连忙搬上竹椅,站在四角护卫,防着一些破格的看官上前。 很快,这座萧吟坊十七层的高空,便有丝竹悠扬的声音飘荡。管弦声空灵动听,加上歌台上突然扬起一层薄雾,一时间宛如人间仙境。 “如此美人,奈何以薄纱遮面,岂不败哉!” 余音袅袅,令吃茶的各位看官如痴如醉之际,一道放浪的调笑声响起。 西南角一指罡风破空,直向那莲上花魁袭去。 “这位客官,请守礼!” 楼上阑干畔,护院的教头一声暴喝及时响起,一抹刀光从上方劈落,向那罡风当头迎去。 “砰!” 下一瞬,歌台旁木屑纷飞,方桌上的茶客纷纷躲避。那持刀的教头一触即溃,从半空狠狠砸下。 悬空起舞的花魁大吃一惊,脚步凌乱,险些跌落莲花。 歌台旁的护卫小厮面面相觑,不敢动弹,对这般仙家手段敬畏天人。 “哼!” 不待那教头拄刀挣扎着起身,一道凌厉指罡破空又至! 第61章 朱阁风波恶 “这是哪家子弟,好生无礼!”秦清清皱起琼鼻,广袖一拂,就欲起身。 “姐姐,你可不是他的对手!” 叶洛好气又好笑,按住少女手腕,道:“这家萧吟坊当年既然敢隐讳伯母,多半是东土宗门、世家产业,静观其变便是。” 叶洛侧身望去,生死临头的一刻,那护院教头竭力地扭转头颅,使那道正对眉心的指罡横擦鬓角而过,直入身下地板。 “守礼?守什么礼?孔孟之礼吗?” 一声嗤笑响起,一位紫衣华美的公子哥一跃上了白莲。 举止轻狂地勾起那惊慌的花魁下颌,大笑道:“这花楼勾栏场所,也学那书院儒生说教吗?有意思!” 气机受创难以站起的护院,再次挣扎一下,仍是徒劳,只能无力地躺在破碎桌椅上。忌惮说道:“这位公子,楼上有当红的头牌,您身前的芸姑娘,只是坊内艺伎!” “好!好!好!还是个雏儿!” 莲花座上,那放浪形骸的年轻公子哥听闻后更是兴奋,哈哈大笑道。猛然撕下那层白纱。 “住手!” “登徒子啊……” “忒不知怜香惜玉了!” 这二十四层销金窟,往来的自不是凡俗,多的是家财万贯、身居高位的主儿。望着那莲上佳人花容失色的模样,不由得痛心疾首。 “好多犬吠啊!”紫衣公子哥讥笑扫视四周,右手作扇状在耳畔轻轻扇动,狂妄至极地开口。 下一刻,数十股指罡刺破虚空,人群中响起一片惨叫,鲜血浸染地面。 那“仗义执言”的十余位花楼贵客,眼睛圆睁,难以置信地倒在血泊中。 不止于此,与他们同桌共饮的友人也难逃一死,纷纷被指罡所洞穿。 这雕梁画柱的萧吟坊,顿如人间炼狱,血腥扑鼻。 “嘭!” 瓷杯爆裂,茶水四起,临窗的花梨木方桌上,叶洛面色铁青地握紧右拳,站起身来。 “他是疯了吗?”叶洛身畔,一贯温婉示人的秦清清也怒声开口,面容布满寒霜。 在堂内众人战战兢兢中,一言不合便动手杀人的紫衣公子哥,一把将那颤抖的花魁搂入怀中。 抚摸其姣好面容上的红艳香唇,嬉笑道:“这诱人的唇儿,要会吹箫多好。” “噔!噔!噔!噔!” 叶洛双眸冰冷,准备出手之时,四位手持兵刃的坊内护院,从歌台上空的楼层跃下。 望见大堂客官仓皇逃窜的状况,皆满面杀气地向莲台逼去。 那位手持刀器重伤倒地的护院教头,许是见到同仁到来,底气足上几分,试图挽回脸面道:“我萧吟坊自成立以来,还从未有人敢如此闹事!就连当年三千禁军临门,也没敢动手!小子,这里可是欢意楼的生意!” 声音无力,语气却是冷冽,震慑之意不言而喻。 一旁叶洛冷眼观望后,又坐回原位,一言不发。 只是握紧的右拳,并未松开。 “一宗三山五大湖的绯欲湖——欢意楼?既来这北地赚取世俗金银,多半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白莲台上,紫衣公子哥视若无人地蹂躏怀中女子娇躯,不屑一顾道:“就算是欢意楼的承道弟子又如何,我宋金业何曾怕过?” 此言一出,打算合围齐上的一众护院面面相觑,看了眼那泫然欲泣又不敢挣扎的卖艺花魁,竟然直接放弃,同时向后退去。 “放开那姑娘!” 雕花窗户旁,秦清清目睹这一地尸体,又望了眼那同为女性的可怜人,一腔怒意再也忍耐不住。 猛然一声娇叱,一脚将身前茶桌踢飞,朝那白莲砸去。 同时,绿衣飘摇,连点地板飞身而起。 “清姐姐!” 叶洛面色一变,急忙伸手去抓,已然不及。 “嘭!” 木桌尚在半空便被暴力击中,瞬间四分五裂。 那被偷袭的紫衣公子哥勃然大怒,本欲数十指凌空,却在看清桌后花容后,眼前一亮,喜悦道:“哪家的小娘子,这般可人!” 左手搂着花魁娇躯,右手向前探出,顷刻间莲花前方气流紊乱,遍布抓痕。 “找死的东西!” 一声暴喝在空中响起,后发先至的叶洛携带夏雷一拳砸下后,左手拉扯着秦清清急速退后。 歌台上方的悬空白莲砰然四分五裂,一身紫衣华服的公子哥,身形微微摇晃着坠地。 这位疑似东土内身份尊崇的公子哥,随手将怀中女子抛开,冷冷地威胁了一句:“不准跑,去一旁等我!” 然后转过身,饶有兴致地看着叶洛道:“哪家的小鬼,实力不错嘛!这小娘子是你什么人?将她献于我,我还可以饶你一命。” 那萧吟坊卖艺不卖身的花魁,胆战心惊地从死人群中走过,站在墙角满面泪水,竟真的没敢趁机逃跑。 “清姐姐,交给我!” 叶洛眼神坚毅地与秦清清对视后,将少女牢牢护在身后。 没有搭理那个东土来的宋金业,扫视眼四周进退不得的一众护院教头,叶洛冷声道:“你萧吟坊既然无法替死去的大溱子民讨个公道,也就没有必要再开下去了!” 无视他们惊疑不定地神色,叶洛直视对面神情玩味的公子哥,开口问道:“清姐姐,依我大溱律,无故杀人者当如何?” “缉拿下狱,秋后问斩!” “若是罪大恶极者呢?” “当场击杀!”秦清清寒着面庞,一字一句回答道。 “严实,是这样吗?”宋金业没有直接开打,反而勾起嘴角津津有味地听完,扭头冲着远处一角问道。 “回禀主人,是这样的!” 西南角梁柱遮挡的后方,走出一位身穿白衫的年轻人,双手布满老茧,挥舞着折扇倒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那名唤严实的年轻人,一步跳至歌台上,双手抱拳跪下,恭声道:“烦请主人替我大溱击杀此獠,还这萧吟坊数十位冤魂的性命!” 这番颠倒黑白无耻之尤的话语,让那绿衣温婉的秦清清,气急之下红了眼眶。 “美人儿别哭,跟我回东土,我会好好疼惜你的。”宋金业望着那张我见犹怜的俏脸,捂着心口故作疼惜地说道。 叶洛蓦然眯起了双眼,杀气激荡。 第62章 当依溱律 “主人,那些目睹者交给我!” 大堂中间的歌台上,手握折扇的严实起身,冲着那些萧吟坊护院,淡淡道:“是生是死,你们自己选!” 说完,身形一闪,当先对着楼下逃难的茶客追杀去。 兵器震动声哗哗作响,那些本职护卫的教头对视一眼,竟然齐齐向着宋金业抱拳一拜,也持刃向下杀去。 “小洛!” 秦清清莲足一跺,变了脸色。 “都该死!” 叶洛声音凛冽如雪,脚下青光一闪,倏忽动了。 歌台上空,一道惊世雷霆如同从九天之上撕扯拽下,带着赤红炽热,一拳将那轻狂狠毒的公子哥击退。 下一刻,叶洛身影从那四位护院教头身侧一一闪过,在其灵识精准的感应下,每一拳都避过锋刃,重重捶在他们胸膛。 “轰!轰!轰!轰!” 待他落在惊疑不定地严实身前,四声房屋破碎的异响才依次响起。 那四位反戈一击的萧吟坊护院,口吐鲜血,飞出楼外檐顶。 自几十丈高空坠落,必死无疑! 叶洛双眸猩红,脚下奔腾辗转的奔雷,沿着脊椎大龙游离至右臂,一拳近身,狠狠捶去。 “嘶!” 衣衫碎裂的声音暴起,二人身前布屑纷飞。 那手握折扇故作风雅的白衫男子,衣袖粉碎,两只手臂之上经络冒起,形似有细蛇在皮下游走。 那双布满老茧的大手,竟然不闪不退,拉开拳架,直接递拳。 “嘭!嘭!嘭……” 数尺内的狭小空间,竟然如同雷声大作,一股股对撞气机将四方桌椅冲散。 叶洛双拳滚动,内心凝重,这还是第一次相遇拳势同样霸道的年轻人。 叶洛深吸一口气,一气百里之下又上数十里,拳势一涨再涨,硬开严实中门。 “春,青雷起,雷惊天地龙蛇蛰!” 叶洛心底暗喝,一道青色拳罡从拳尖迸发,一棵枝繁叶茂的杨柳再现虚空。 方圆半丈内,青光浮现,遍地开花。一举将严实气机击散,周天路线打断。 “小洛,小心!” 在叶洛右拳即将落在严实胸膛一刻,一声惊呼传来。 在他的灵识感应中,东南角一道身影如紫雷激射而来,气势汹涌。 叶洛左腿后撤一步,一声沉喝,右拳一望无前落在那强提气机举双拳格挡得严实胸口。 同时左拳似得惊龙环臂,迅速有赤红拳罡亮起,正刚那刺破虚空的双指。 “嘭!嘭!” 四方桌椅全部爆碎,以叶洛方位一路向北,尽是血雾飘荡。 严实双臂垂下,整个身躯镶进墙里。 叶洛一拳得势,空出的右拳向后回缩,再势同凶龙脱困而出。 “该死的东西!” 数十道指罡再次亮起,双方一触即退。 宋金业阴沉着脸开口,十指萦绕浓重紫雾。 “你家长辈没告诉你,出门要低调吗?”叶洛面无表情,冷淡说道。 “低调?”宋金业挑了挑眉,咧开嘴笑了,伸出手指划过一圈,说道:“在东土天骄辈出,我宋金业哪怕是世家子弟也不得不低调,但是在这……” 他一一点过那些尸体,冷笑道:“一群不过几十年岁月的凡夫俗子,也敢指责本公子!” 话到最后,声音尤为残酷,数十道指罡在其手心沉浮。 叶洛没有再说话,只是浑身腾起一层赤光。 识海内,神性海上空的道花福地,一座赤色琉璃台飞出,向着经络河道冲去。 “公子让我来!” 一声有气无力的嗓音响起,极为突兀。 叶洛轻皱眉头瞥过去,已经嵌入墙壁中的严实,挣扎欲起身。 期间似乎扯动了伤口,一声强制压抑的低呼传出。 一连三次,均是无力,最后面如金纸的他,直接放弃。 “你确定?” 对于这位拳法比其为人更加刚直的奴仆,叶洛直接问道。 “我父乃禁军统领严明狼,小子你现在束手就擒,我可以留你一命!”严实冷冷一笑,一支穿云箭向楼外白云冲去,轰然爆响。 宋金业拍着手掌,眼睛戏谑如毒蛇阴冷。靠在临界的雕窗上,直接将那娇躯颤颤的花魁抱入怀中。 “那你可知他是谁?” 一道倩影飘然落地,秦清清紧紧握着叶洛的手,声音清冷喝问。 “严明狼,禁军统领?” 叶洛淡淡道:“亲子既然认了东土世家为主人,就没有必要再在我大溱受职!” 数里外,隐传铁甲铮铮,骏马呼啸。 叶洛神色自若,无动于衷。 “你是谁?”严实神色惊疑,冷冷问道。 萧吟坊这十七层大堂,扬起猎风,忽然间便多出数道叶洛身影。 琉璃台加身之下,虚空竟起清鸣,重重叠叠尽为残影。 叶洛倏地来到严实身前,左拳一片春雷青光呼啸成风,与那急速奔来的宋金业狠狠对碰。 武夫之路,当真是波澜壮阔,与那世俗武林绝学,犹如云泥之别。 宋金业一指点来,紫雾蒸腾,数十道指罡列队虚空,锋芒毕露。 叶洛一步未退,青雷一落,再起青红。 经络内沉浮的封王台,垂下万千赤虹,沿着周天气流蹿至左臂,一棵郁郁葱葱的绿树当空显照。 绿树之上,花苞绽放,落满枝头。 那凌厉刺骨的数十道指罡,被尽数拦截,原形毕露,化作紫雾。 轻狂倨傲的宋金业,骤然变了脸色。 “封王台对真元竟也有这般加持!” 春雷突然间的异变,也是让叶洛始料未及。心念一闪即过,右手没有保留,赤色光芒大放。 拳落,严实双眸大睁,胸骨塌陷。 经络内强提的一丝气机,一刹瓦解! 那只修长有力的手掌并未停留,沿着胸膛笔直向上,五指弯曲攥在脖颈喉咙处。 叶洛手下用力,将那比他高出半个身躯的垂死者,一把薅出墙壁。 口中冷漠回道:“大溱殿下,叶洛!” 严实眼神涣散,喉咙拼命滚动,却只能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呻吟。 “放下他!” 萧吟坊外,长街咚咚震动,数百铁甲铮铮颤鸣。 一道身影当先飞出,踩踏着飞檐翼角扶摇直上。 望见楼内场景睚眦欲裂,猛地一声怒喝,一拳轰来! 第63章 白落山世家 八角楼内正北角,叶洛转身直视迎面列风,淡然道:“造反吗?” 那道身披重甲的黑影猛然停下一指之遥的拳头,对视身前不闪不避的少年郎,神情大变,抱拳下跪道:“禁军统领严明狼,拜见殿下!” 余光轻瞥到那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严实,头颅垂得更低了,恳请道:“不知犬子如何惹怒殿下,还请殿下高抬贵手!” “我问你,造反吗?”叶洛眯起眼,依旧淡淡问道。 下一刻,楼内一道赤弧划过。 在赤色封王台的辅助下,叶洛一脚狠狠踹在严明狼胸膛,击穿其层层防御。 在绿衣少女秦清清的小嘴惊张中,那位披甲的禁军统领,砸穿墙体,重重抛飞到楼外的琉璃瓦顶上。 叶洛身形跟近,俯瞰楼下隐隐骚动的黑点,一声沉喝再次道:“造反吗?” 长天翻起气浪,惊动鸟雀纷飞。 萧吟坊外,稳坐高头大马之上的两位副统领,抬头仰望那半空迎风而立的身影,顷刻间面目惊恐。 忙慌下马参拜,齐声喊道:“拜见殿下!” “拜见殿下!” 声音震耳,扩散半座朝都,掀起动静无数。 繁华大街上,乌泱泱一片的黑甲禁军,统统低下头颅,恭声行礼。 叶洛居高临下地俯视脚边气喘吁吁的严明狼,冷幽幽道:“育子无德,你当真该死啊!” “我劝你最好放了他们!” 怀抱娇恐花魁的宋金业出面,隔着那扇精美雕窗,张狂大笑:“否则,你定要跪下求我!” 叶洛冷眼相看,空气中杀意四起。 “我来自白落山宋家!” 这位紫衣华贵的公子哥,双眸阴冷针锋相对,冷哼一声道:“是溱王请来的!” 叶洛蓦然停下脚步,檐上片片琉璃破碎。 “小子,是你大溱有求于我。” 宋金业闪身靠近,扬起一巴掌扇来。 “嘭!” 雕窗碎烂,木块横飞。 叶洛面色铁青地格挡,却没有动手还击。 “这就是你大溱所谓的以命相报?” 宋金业嗤笑一声,接着道:“如此待客,还妄想我族的武帝真血。可笑!可笑!” “啪!” 耳光响亮,清脆有力! 叶洛面无表情地放下手,面庞通红,掌印入木三分。 “不够不够!” 紫衣华服的宋家公子哥眼睛一亮,猖狂大笑。 探入女子衣内的大手更加用力,引起那面容悲愤的花魁一声闷哼。 “小洛,不要!” 一道绿影一跃上了檐顶。 秦清清美如秋水的眸子,水汽汪汪,拽紧叶洛衣袖,疯狂地摇头恳求。 叶洛再次逾矩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面色平静地摇了摇头,一记耳光又甩在脸上。 咸阳城外四叔以命相搏,为了他经脉寸断,武道止途。与此相比,这点侮辱算得了什么! 四叔不仅恩情大过天,更是他最为亲近之人。 “啪!啪!啪……” 空阔花楼内,耳光不绝于耳。 “小洛!” 绿衣明媚的少女,捧着心口,泪如雨下。 双眸渐生红肿。 楼下有见局势好转,大着胆子上楼旁观的逃客,见先前威风凛凛的殿下自呼其脸,双庞高肿,不觉有些凄凄然。 “真是我见犹怜啊!入宫后我定向溱王开口,将你纳入房中!” 宋金业志得意满,一边蹂躏怀中娇躯,一边冲着梨花带雨的绿衣少女色眯眯地开口。 话音刚落,一道森寒目光从披散的长发下投来,如孤狼凶戾嗜血。 “清姐姐是我的底线!”叶洛咬着牙道。 手下并未停止。 “小洛!” 秦清清心中一暖,更加心疼。 许是陡然被那眸光震慑住,宋金业不由得愈加羞恼。 猛然一扒怀中花魁蝶裙,贪婪地舔舐那裸露的香肩与后背。同时右手扬起,数十道指罡再次腾空。 那楼层木梯处,数声惊呼一起即灭。 叶洛面色蓦地一变,抬头望去。 数具尸体坠地,鲜血淋漓,染红地板。 宋金业一边上下其手、低头舔吻,一边观察叶洛神情。 见着这比自己小上许多却格外强大的少年郎失魂落魄,嫉妒火苗燃烧的内心格外舒畅。 “一群凡人而已,早早超生也好!” 语气不屑一顾,手心却有紫雾漫出,一股脑地向怀中美人涌入。 “啊!” 可怜这萧吟坊卖艺不卖身的芸姑娘,一生所求,无非是赚够金银替自己赎身,过着普通百姓的生活。 到头来,受尽欺辱后仍落了个如此下场。 “你这疯子!” 秦清清怔怔地看着那被紫雾焚烧,形容枯槁不复花容的可怜女子,泪流满面。 少女双拳紧握,娇躯颤抖,动了不死不休的念头。 秦清清一踏琉璃瓦,鸾形飘摇升空,衣袖一挥,一片锋芒细雨倾洒。 碎瓦上紫雾弥散,十余根秀气花针无声无息消失。四道指罡快如闪电,向秦清清四肢钉去。 叶洛拔地而起,把秦清清拉至身后,右手拂动道道残影,将指罡一一击散。 “清姐姐!” 二人飘然落地,叶洛制止了她。 “小洛!”秦清清神情悲哀地喊道。 “继续扇啊!” 宋金业随手丢开那枯瘦的干躯,冷喝道:“还想不想救你四叔了!” 叶洛沉默了会,对着花魁尸身弯腰行礼,愧怍道:“对不起,芸姑娘!” “小洛!” 秦清清嗓音加大,隐隐愤怒。 叶洛弯着腰久久不起身。 若不是自己心血来潮,来这萧吟坊吃早茶。这身世可怜的艺伎,顶多被东土“仙人”玩腻后抛弃,也不至于落到如今屈辱而死的地步。 再次抬头时,少年郎双眸猩红如血,冷冷地说出一句让秦清清喜出望外的话语。 “清姐姐,这畜生交给我!” 檐顶罡风凛冽,叶洛郑重起誓。话语穿云,如九霄雷声滚滚,飘荡整座咸阳城上空。 “我叶洛今日对大道起誓,此生若未寻得医治四叔叶勤的神物,愿受大道真雷临身,魂飞魄散,归于天地!” 萧吟坊,十七层外琉璃瓦上,上一刻欣喜激动的秦清清,霍然变了脸色。 …… …… 背靠北冥海的那座宏伟王宫内,溱王叶铭一步跨出章台宫,舍弃殿内早朝的一众文武,面色凝重地聆听青冥浩大雷霆! 第64章 誓斩大幕 “砰!” 杉木地板塌陷,一道深深凹痕留下,一道紫雷向着远方激射。 “你走不掉!” 叶洛面无表情地开口,一声轻喝:“封王台!” 坊内顿升赤阳,霞光万缕。 赤红色琉璃台从神庭飞出,悬于头顶上方。 楼外风声猎猎,少年金霞临身,宛若神人降世! “封王台!!!” 紫衣华服仓皇奔逃的宋金业,衣袂飘摆,扭头惊疑望来。 天公妙笔,大道生花。 传说中的气运之花,不是靠日夜勤恳、修道不息的后天努力所能渴求的。 天赋、根骨、心性缺一不可,这一线道源垂青的天机,本就是福缘深厚之人的独享。 这种造化神秀的瑰宝,在那修士多如天上繁星的东土,也是千百年难遇的顶尖仙物! 宋金业心脏咚咚跳动,恐慌却又激动,眸光深处贪婪潜伏,一跃便要下了高楼,向东土逃去。 这小小的世俗王朝,也配与武夫辈出的白落山为敌。 想到那则血腥秘闻,他的足下风势更盛,野望渐大。 叶洛合上双目,琉璃台当空照耀,投下百尺光幕,煌煌大气灿如朝霞。 神庭气府内,盘坐莲花宝座上的元神睁眼,凝练精纯的灵识如清流冲洗空间,隐有几分归元风采。 远处三步两步已掠至东方窗栏旁的白落山世家子弟,身影陡然一滞,如坠泥潭。 堂内风雷大作,青衫猎猎,叶洛一步数丈,气机充沛一拳落下。 “砰!” 数尺深厚的花楼木墙,砰然爆碎。 宋金业身躬如虾,砸向长空。 叶洛紧随其后,横穿木墙,拳下赤罡再起,一拳接续一拳。 遥想那夏季雨夜,惊世雷霆于漆黑夜幕中,威震世间。一雷怒劈,参天古木枝断叶落,熊熊燃烧。 取意如此的七雷拳之夏雷,自是刚猛霸道。一拳拳连绵不绝,硬开宋金业胸膛紫雾,不停捶下。 二人身下,琉璃瓦片通通爆碎,檐顶轰然坍塌。 漫天尘雾中,叶洛头上脚下如影随形,赤罡不曾停歇,双拳粘紧宋金业胸膛。 面庞高肿的少年郎,起拳行势满弓,落拳如箭离弦。 在封王台加持下,气机滚荡如长河奔流,势不可挡。 垂死挣扎的宋金业,面如死灰,再不复先前轻狂。 叶洛神情冷酷,最后一拳高高举起,底下人群隐隐惊呼。咸阳上空,一条张牙舞爪的赤螭一现而过。 萧吟坊外的这条朱雀长街,数丈范围的头顶长空忽然下起一场血雨。 一道紫色的身影如被陨石砸中,撞穿一层层琉璃屋檐,模样凄惨。 落地时四分五裂,难以辨认。 叶洛顺着一路洞开的窟窿坠下,掀起一地微澜。 “都起来吧!”似一日长大的少年,沉声道。 夏日毒烈,萧吟坊前静寂无声。 偶有一些探头张望的行人,也躲在远远的街角巷弄。 数百持枪驭马赶来的禁军,大气都不敢喘出一丝,跪着不动,任血雨淋头。 再不复先前杀气腾腾的气势! 直到那道年轻的尊贵声音响起,铁甲才轻颤起伏。 “见过殿下!” 禁军前方,领头的两位副统领双手抱拳,神色恭敬。 叶洛面无表情地上前,对着其中一人肩头拍下。 “砰!” 青石地板一瞬破裂,双膝剧痛的武将面色骇然,不敢吱声。 “将严明狼父子押入天牢,交由廷尉问责!”叶洛声音冷峻,第一次行使殿下之权。 “是!” 两位统领更加谦卑,恭声领命。 萧吟坊房门哐当大开,直到血杀落寞才姗姗来迟的半老徐娘,轻轻摇动折扇,满面笑意,娇滴滴的开口道:“殿下啊!” 身后莺莺燕燕轻扭柳腰,浅笑颜兮地鱼贯而出。 叶洛冷冷望去,言辞不讲情面,“既然萧吟坊无力守护客人安全,无胆护卫坊内歌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手握灵石调养生息,脚下不曾停止,叶洛扶摇直上,奔向高楼。 长街上,铁甲铮铮,萧吟坊大门四分五裂。 这座朱阁花楼,风雨飘摇。 …… …… 咸阳城外数十里,山清水秀,风光明媚。 叶洛站在青山半腰,怔怔望向前方。 视野里一片开阔,那座背靠冥海、气吞万里山河的大城,如巨兽匍匐在广阔大地上。 “芸姑娘,我们为你赎身了!” 青松下,秦清清泪眼蒙眬,将那于事无补的一纸契约,扔进火盆里。 透过那燃起的火苗望去,一座新坟孤立在两棵常青松树下。 叶洛说道:“清姐姐,你可知这北地为何如此贫瘠!” 山风轻拂,少年背负双手,双眼放空。 秦清清起身,一向明媚阳光的少女,今日有些憔悴。 双眸犹有秋水浮动,柔声道:“小洛!” 叶洛仰望万里无云的天穹,淡淡道:“上古时期数百仙人降世,追杀天元皇主夜敬幽,殃及此方天地。皇主以这青叶为棋盘,逆天征战。在这一役中,我北方山川大岳灵性耗尽,归于平凡。后东土竖起千丈大幕,隔断灵气流通,将大道困在了一隅之地。” 叶洛转过身,问道:“这片北地已经倾尽了所有,生活在这片北地的人,就该在泥土里蹉跎一辈子吗?” 叶洛伸手指向东方,问道:“那些云中人,得长生,修道法,得到一切!为何还要来这贫瘠之地作威作福?凡人已经将他们当作神仙大老爷高高贡起,为何还要滥杀无辜。” “小洛……” 这则秘闻让少女心头大震,听见少年不敬的言语,更加忧思了。 “我没事,我很好,前所未有的好!” 叶洛遥望东方,似乎看到那座顶天立地的绝灵大幕,眸中野望绽放。 “终有一日,我会斩破你!” 世间既无公道,那便由我来定规矩! …… …… 王宫脚下,有一条华丽巷弄。 从巷子口向内张望,入眼雄狮惟妙,朱漆鲜亮。 若是再大着胆子,在这条市井百姓口中的“紫衣巷”蹦上一蹦,就可有幸见识到那庭院深深内的琼楼玉宇。 巷子尽头,叶洛跨过那匾额“琴王府”的大门,一路穿廊过院,跪在那“浩然斋”前,砰砰磕起头来。 第65章 叔侄 “小洛,义父和四叔不会怪你的!” 秦清清站在院落中攥着衣角,柔声劝慰。 眼见少年执拗,眉头一皱,索性也跟着跪下。 “殿下!小殿下!” 王府的管家,两鬓微白的宋余福,躬着身子,一脸苦笑地劝解。 “哐当!” 花纹精美的紫檀木门大开,一位模样俊俏的白衣少年郎走出,挑了挑眉望着院内景象,连忙闪身向旁躲过。 在他身后,劲装利落的高大男子,沉着脸开口:“义父很失望。” 这位肌体匀称的男子,说完便闭口不言。似乎信奉拳头比说话好使,更有教育意义。 直接一拳轰来。 “砰!” 赤色拳罡捶落,青玉石地面支离破碎。 叶洛轻掠而过,看着男子拳下如出一辙的雷光,并不想动手还击,张口问道:“大哥,三叔、四叔怎么样?” 这位琴王十二义子排名首位的年轻人,晃了晃手腕,直接欺身向前。 “大哥,义父怎么样?” 绿衣一闪,秦清清双臂大开,拦在二人中间,担忧地问道。 “七姐,你过来,我和你说!” 廊檐下,眉清目秀的少年,本着看戏的心思,连哄带骗地将少女拽走。 “小洛,大哥还没破境,揍他。” 临走前,秦清清愠怒,扬起秀拳挥了挥。 院落内,白日见雷,雷声滚滚。 炽热的电弧,从庭院北头横穿院墙来至南方。 身随拳走的年轻男子,一瞬到了叶洛身前,赤罡如阳,灼烧虚空。 避无可避的叶洛,脚踏湖畔白玉栏杆。止住身形。身前一尺,隐现龙吟。 叶洛拳落,那道于萧吟坊上空杀气滚烫的赤螭,呼啸而出。 赤螭昂首,惊雷所化,鳞片层层密布雷霆,头颅处一轮金阳内敛,在男子神情凝重中猛然爆开。 雷火四溅,湖畔杨柳自燃,地面青玉熏黑。 高大男子连退数丈,一如来时猛烈,去时更加急速。光滑如镜,美如天空湛湛的地面,留下一道浅浅沟壑。 夏雷对夏雷,俨然叶洛更胜一筹。 赤光虽快如闪电,赤螭却勇猛狂烈。 “埌天,收手!” 一道气力不足,却威严十足的声音响起。 名为林埌天的琴王“长子”,平复激荡气机,冷着脸返回院内。 叶洛顺着院墙上的人影洞口望去,白衣明亮的叶白衣,在秦清清搀扶下站在了门前。 “三叔!” 仅是两夜一天未见,面庞仍旧红肿的少年郎,蓦然红了眼眶。 “我是很失望,宁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 叶白衣脸色苍白,脊骨却挺得笔直,轻轻说道:“你应该早点取舍!” “三叔!” 叶洛来到阶前跪下,泪流满面。 这段时日连杀数人的强势少年,自是知晓,那身世可怜的艺伎,只差一丝希望就可重见天日。 是自己这个大溱殿下,对她的无动于衷,间接促成了她的死亡。 叶白衣弯腰摸了摸少年的头,感慨道:“委屈你了!” 看着叶洛通红的面庞,艰难地伸出一指,乳白色的光华缓缓拂过。 这个本微不足道的灵元流转,却好似要尽他全身气力,胸膛衣衫渐红。 “义父!” “三叔!” 一声声惊呼响起,在旁搀扶的绿衣少女,抿着嘴,泪珠在眼眶打转。 叶白衣摆摆手,坚持继续,直到少年面庞重现白皙,才缓出一口气。 “卢泊风!” 那道印刻脑海的名字再次浮现,叶洛杀意滚滚,暂埋心底。 院内起波澜,如水如风。 叶白衣骤然身躯一震。 叶洛探出手,体内后天真元,顺着灵识指引,欲向叶白衣体内涌入。 在他的灵识感知中,叶白衣体内经络河河道堵塞,那本该周天循环的灵元,被十二座巨峰截断。 不止于此,十二道凌厉气机从巨峰处扩散,隐隐落向叶白衣丹田气府内的小湖。 “洛儿,你……” 叶洛对望叶白衣深深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浩然斋房门吱呀闭合。 光线明亮的书房内,叶白衣重新躺回巨大雕窗旁的轮椅上。 他透着大开的窗户,观望王府后方的宁静小湖,享受屋外湖风拂面。 宽慰道:“不用担心,那十二道剑气是我有意保留,是跨入洞庭的一缕契机。待丹田湖泊浩渺,便会自然破境。” 叶白衣扭过头,看着近前烧茶的叶洛,轻笑道:“倒是你,该说说是怎么回事。竟然真的杀了那沐家老夫人,让你大伯都吃了一惊。” 叶洛讶异道:“不是大伯交代的吗?” 叶白衣哑然失笑,“大兄也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去挑战归元境的修士。事后听说你差点出事,在朝会大发雷霆,一脚将王忌踹出宫去。” 炉中茶水沸腾,叶洛眼角满是笑意。 一贯儒雅风度的三叔,如今竟微微失态。 叶洛没有隐瞒,直接说道:“我开了一朵后天道花,侥幸精神破境,得了归元灵识。” 饶是叶白衣一向平和,在那咸阳城外的茶肆,生死危机都平淡视之。 而今也是微微失神。 回过神来,眸光紧盯叶洛。 少年微微一笑,神庭霞光万道,赤红色琉璃台飞出,悬浮头顶。 “后天境道果,封王台!” …… 宽敞明亮的书房内,有一面巨大雕窗,临近后湖。 也有一面圆形景窗,正对湖堤。 湖堤上花团锦簇,群芳斗艳,倒是让这没有夏季碧荷的后湖,多上几分色彩。 叶洛走进内室,看着景窗下奄奄一息的魁梧男子,本已舒缓的心神,再次提了起来。 靠近床榻,不觉红了眼眶。 “四叔,对不起!” “我不会怪你,你四叔自然也不会怪你,你大伯更不会怪你!” 叶白衣推着轮椅进来,恼怒道:“倒是你,因为一滴武帝真血,差点断了脊梁。” 想到晴空上方突然炸响的雷霆,叶白衣更是面色寒冷,斥责道:“你对着大道起誓,是要让你四叔悔恨终身吗?” “拳可练,圣贤书不可白读!” 叶白衣声音冰冷,“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知道你很委屈,但东土修士视我北地子民为牲畜,你应该知道如何做!而不是白白搭上一条无辜性命。” 旧事再提,显然动了真怒。 第66章 王室子弟 太阳走下云端,天边尽是温暖橘红。 叶洛推开房门走出,倾斜的日光照在身上,让他一时恍然如梦。 三年大山生活,简朴但宁静。 出南疆短短三月,却与东土有了诸多因果。 雨夜连诛青神山沐家六条人命! 那武夫圣地的白落山,也有出身武帝城的世家公子,死在自己手中。 年过十四岁的少年郎,并不后悔,只是心头有些发堵。 “不如大醉一场?”叶洛心想。 学那幼时偷禁贪杯,醉生梦死间,又哪来的白落山,哪来的丁公子! “三叔,白落山会报复吗?” “报复又如何?难不成让大溱跪着生,对所有大宗子弟俯首称臣,看其乱杀无辜?何不挥剑站着死,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对。岂不快哉!” 浩然斋内一幕,回想而起。 问话的是叶洛,回答的却是一个艰难睁眼的废人,一个筋脉寸断却仍然无惧的废人。 “你拳下怎会生龙?”残破院墙边,林埌天背着手开口问道。 似乎等候多时。 叶洛有些意外,微微一笑,喊了声:“大哥!” 没有正面回答,自是故意隐瞒。 涉世未深的小子偶然得朵道花,即使聪慧,难免会喜形于色。 若无叶白衣的严厉呵斥,早晚会横生事端。 最起码主持七国武斗的云中人,不会乐见一头猛虎扎进羊群。 林埌天挑了挑眉,倒没追问,淡淡道:“你和五公子关系最好。” “守约?” 一道身影浮现心头。 “回来后确实没时间见他!”叶洛如实相告。 那位身形高大修长的年轻人,撂下一句,转身走了。 “淑妃娘娘,被打入冷宫了。” …… …… 沿着琴王府湖堤,穿过后湖,尽头处是一面高大的宫门。 大溱王朝三王并列,除溱王叶铭常居王宫外,琴王叶白衣与勤王叶勤在宫内只有两座宫殿,更多的日子则是居住紫衣巷内庭院深深、湖光明媚的琴王府。 在守卫宫门的十余位禁军低头行礼下,叶洛走过那条森严的长长宫道,推开了琴王正阳宫的院门,入了后宫。 按着记忆内的旧时路线走去,一路上除了偷偷观望的新面孔,于阴暗处默默守护的大内高手无一人现身。 “趴下,我要骑大马!” “小公子,让奴才来吧!” 离承德殿尚远,一道孩童声音便远远传来,语气傲慢,一副盛气凌人之象。 与此对比,后面响起的绵柔嗓音,倒是足够卑微了,满是奉承讨好的腔调。 “宋尽忠?” 听见那明显出自宦官的老态声音,叶洛眸中寒光一现。 脚下生风,一跃上了高墙。 数丈方圆的富贵院内,战战兢兢跪着一地婢女。 假山前的白玉地面上,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孩童,握着根马鞭,趾高气扬。 在马鞭横指的方向,站着个脸色乌青的少年。 少年约莫十来岁,身形消瘦,一身华服颇为脏乱,在他胸膛处,更是隐隐留有几条长长的抽痕。 此时握着双拳,不开口,也不动手。 “小公子,奴才就是大马。” 在那少年身前,卑躬屈膝的灰袍宦官再次开口。 宦官觍着脸,身段要低微有多低微。小心翼翼地凑近靠前,却牢牢地将消瘦少年护在身后。 不知何时摸到承德殿殿顶的叶洛,居高临下观望,看着那一身胡人装束,与溱王面容极其神似的孩子,若有所思。 “我家公子说一不二!” 孩子身后,一群眼高于顶的胡人护卫神情戏谑。 一位持刀的大汉当先走出,未出鞘的长刀往灰袍宦官胸口一横,讥笑道:“你算什么东西!” “够了!” 宦官身后,衣衫凌乱的少年咬着牙走出,眸光愤怒,恨恨盯着那咄咄逼人的孩童。 孩童哈哈嬉笑,毫不畏惧,奚弄道:“你不想救你娘了?” 少年蓦地红了眼,深吸了两口气,好似认命一般,弯下了身子。 “砰!砰!砰!” 白玉石板上,血迹斑斑。 那一袭灰袍的白发宦官,突然跪在地上,用力地叩起头来。 声音沉闷,一下比一下重。 老宦官抬起头,额头鲜血淋漓,仍然保持着微笑,乞求道:“小公子,让老奴来吧,老奴背宽,坐起来舒服!” “宋尽忠,起来!” 重新回到院门口的叶洛,走了进来。 没有理会少年惊喜的目光,老宦官愕然的神情,直接冲着那群胡人护卫,冷声道:“除禁军外,后宫不得佩兵入内,尔等不知吗?” “你是何人?” 兵刃出鞘,寒光闪烁。 鹰视狼顾的高大胡人,动作利落地将那身份尊贵的小公子护在中央。 手持长刀的那位胡人,虎视眈眈上前,长刀直指。 “嘭!” 赤罡闪过,院内下起一场寒雨。 长刀碎碎崩裂,数以千计的细小刀片,向着四面八方飞去。 临近诚惶诚恐的那些婢女时,叶洛大袖飘摇,将一些碎片统统砸向假山。 “整个大溱还没有人敢拿兵器指着我!即便是那些上将军!” 在胡人们的脸色剧变中,地面青光一闪,叶洛倏忽来到持刀护卫身前。 一拳上起,将其击向百米高空。 脚下一点,扶摇直上,越过飞起的身影,一拳砸下! “砰!” 白玉地面轰然炸裂,密如蛛网的裂纹四处游走。 凹坑之中,那位持刀的胡人血流如注,四肢俱断。 “阁下,太过了吧!” 剩余的数个胡人大汉,手握兵器,色厉内荏地指责道。 叶洛无视向院外跑去求援的胡人,扭头对着呆若木鸡的少年道:“拳头是拿来打人的,不是用来忍气的!” 富丽堂皇的院落内,生起一片青光。 叶洛当空捶下,虚空之中绿意盎然,密密匝匝的青雷,形似古木,向着方圆数丈天地一展身躯。 枝丫扫过,青雷更生,残存的胡人全部倒地,气息紊乱,真元断流。 “宋公公,本殿下说话不管用吗?” 叶洛低头,冲着目瞪口呆的年老宦官问道。 “老奴不敢!” 面目污秽、鲜血遮面的宋尽忠连忙起身,恭敬见礼道:“奴才宋尽忠,拜见殿下!” 第67章 公子守约 “大哥!” 承德殿院内,上一刻还冷漠强势的叶洛,险些摔个趔趄。 五公子守约一蹦而起,整个人都撞在他身上。 “站那!” 叶洛冷着脸,大声呵斥! “哦!” 公子守约小声应道,规规矩矩站回假山畔。 同为少年,此刻面色严肃的叶洛,极具兄长风范。 叶氏兄弟四人,除溱王四子三女外,仅有早早离世的叶无涯育有一子叶洛。叶白衣与叶勤,并未婚娶。 去掉琴王府那些外姓义子义女外,四位公子、三位王姬,当以叶洛为长兄。 可是让咸阳城百思不得其解,甚至让后宫王妃们郁郁不乐的是,整个王室除三位君王外,独有小殿下一人姓叶! “怎么回事?”叶洛问道。 公子守约知其意,牙关紧咬,闭口不言。 “宋尽忠!” 年老的宦官顾不得擦去额头血渍,闻言苦笑回道:“淑妃娘娘言语不敬,惹大王龙颜震怒,被打入冷宫。” “为何不敬?”叶洛又问。 宋尽忠轻瞥一眼脸色煞白的小公子,跪了下去,竟然也闭口不言。 叶洛端详近前从未见过,却与大伯相似更神似的孩童,没有继续追问。 一声沉喝:“过来!” 孩童小脸更加惨白。 不见叶洛如何动手,那根马鞭就易了主,向公子守约身上落去。 心情低落的少年下意识接住,一脸茫然。 “打!” 公子守约捧着鞭,手足无措。 孩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白玉石板铺就的清凉地面上,那些桀骜的胡人在听见宋尽忠的一声殿下后,便放弃挣扎,不敢再开口怒喝。 甚至此时心疼自家害怕的小主,也是敢怒不敢言。 叶洛指着守约锦服上的抽痕,对着溱王最小的子嗣说道:“你这般年纪,应该有先生教导吧?” 叶洛冷漠发问:“目无兄长,当如何?” “打!” 小孩眼神凶狠不语,叶洛的第二声怒喝再次响起。 五公子守约高高扬起手中马鞭,原先的一腔怒意突然泄了气,迟迟没有挥下。 “啪!” 马鞭突然回到叶洛手中,在风中扬起啸鸣,那件胡人袖衣刺啦一声裂开个口子。 “小公子!” 一声声惊呼响起,倒地的胡人疯狂挣扎。 小公子捂着胸膛惨叫,看其方位与五公子华服鞭痕,一般无二。 “同室操戈,又当如何?” 马鞭再次高扬。 “殿下,不要!” 隔壁院落,一道身影急跃而起。 “啪!” 马鞭在长空转折,开了灵性,如灵蛇向来人撕咬去。 那一道绛紫身影,十指当空点拨,不见如何吃力,便轻描淡写地化解一连串的攻势。 叶洛一声冷哼,封王台从神庭气府内的神性海飞出,赤色霞光经过经络河,流淌向手中马鞭。 院落之内赤弧一闪,马鞭再次激射,朝飘然落地的身影击去。 一袭绛紫蟒袍的年轻宦官,十指下落如弹琵琶,残影之快乱花人眼。 封王台发威,马鞭如铁枪铿锵,摧枯拉朽震退重重指罡,刺穿虚空,蜇破宦官面庞。 “看了这么久,知道现身了?” 叶洛声音淡漠,马鞭再次抽出。 年轻的绛紫宦官,一声苦笑,规规矩矩地行礼,不敢再出手阻拦。 只是投向小公子的目光,多少有些以下犯上,那是下位人的同情和怜悯。 在宦官白皙的面庞上,血痕鲜红。 叶洛从始至终没有看那年轻宦官一眼,哪怕他是大内绛紫蟒袍的大监。 叶洛随手一扔,马鞭回到那又挨了一记的小公子面前。 小公子瑟瑟发抖,圆领窄袖衣上又多上一条深深印痕,隐隐出血。 叶洛平淡道:“若再犯,严惩不贷!” “小厉,我的儿啊!” 一道哭喊声,远远从高墙外传来。 正低头认错的小公子,似一下有了主心骨,嘴巴一撇,就要号啕起来。 “闭嘴!”叶洛面色一冷。 皱起眉头,灵识向院门外的宫道涌去。 一个妆容华美的胡人妇女,正泪眼汪汪地朝承德殿走来。 身后跟着一群高鼻深目的胡人武士,气势汹汹,杀气腾腾。 叶洛大手一挥,院门轰然闭合。 他背着手,眼神冷漠,话语冷淡。 “回去告诉那位西北来的贵人,整个后宫王妃虽不少,但只有一位坐镇东宫的王后。以前如此,以后也是如此!” 那位绛紫蟒袍的大监,闻言诧异,眼光瞥往空出许久的西宫方向,不知觉地敬畏更深了。 “奴才领命!” 年轻宦官恭敬行礼,低着头从叶洛身旁走过,抱起那位心胆皆惧的孩童,一跃飞出院落。 至于,那躺倒一地的胡人护卫,地位崇高的大监,一句都没敢提。 “你是大溱的公子,莫说这西北胡人,就是那六国上将,也不该让你如此怯懦!” 叶洛大手一挥,后方鼻青脸肿的承德殿护卫,手中长刀自动出鞘。 叶洛唤来那名护卫,将长刀递到他的手中,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是谁伤得你?去,杀了他!” 护卫愣在原地,下意识回头看了自家主子一眼。 五公子面有不忍,张口欲言。 “当主子的难怪软弱,手下这帮护卫都是软蛋。”叶洛一声嗤笑。 那护卫深吸一口气,猛然大步向前,男儿血性被激起。 躺在沁凉白玉石板上的一众胡人,霍然变了脸色。与之前盛气凌人、狐假虎威的模样大相径庭。 承德殿的护卫,心中隐隐生起快意,长刀不再迟疑,笔直刺向那位曾经重伤他的胡人。 “大哥!” 五公子守约看着与记忆里截然不同的兄长,一个如此陌生的兄长,终是皱着眉头,指着前方血泊,说道:“何必如此决绝,我们只是个少年。少年的心头应是清风明月,圣贤道德!” 叶洛勃然大怒,狠狠拉过华服脏乱的五弟,指着宋尽忠额头淋漓的鲜血,又指着后方一群头破血流的承德殿护卫,怒声道:“敌人的血是血,那他们的是什么?” 叶洛指着诚惶诚恐的一院婢女护卫,嗓音冰寒道:“你是高高在上的溱王公子,可以善良,可以软弱,因为你有路可退。可是他们,他们只想活着!” 第68章 公子百里 从南疆一路走来,本性良善的少年郎,心性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麦城上阴狠毒辣的公子姜苛,天元古史中屠戮苍生的天界至尊,咸阳城外守株待兔的剑客卢泊风,这一连串经历,令他心中郁火难平。 这股火直到观海楼月夜,熊熊爆发。 东土的沐家仙人,一路走来虐杀大溱百姓五十六人。萧吟坊内,武夫圣地白落山的宋家金业,一言不合大开杀戒。 这些自诩仙人的窃灵小贼,真真切切视北地万民如草芥。 萧吟坊内,艺妓芸姑娘受其牵连,紫火焚身而亡。让十三、四岁的少年郎彻彻底底从圣贤书卷走了出来。 这就是个乱世,乱世当用重典! 以杀止杀! 叶洛面无表情,问道:“如果今日我不来,你会如何?” 五公子守约低着头,诚实道:“母妃还在冷宫受苦,我会给小弟跪下!” 叶洛冷笑一声,说道:“今日你若跪,这满院护卫不忍主上受辱,蜂拥而上,必死!若你严令他们退,坐看主上受辱,仍是死!” 叶洛毫不留情,指责道:“淑妃娘娘只是入了冷宫,衣食受损。而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 五公子守约冷汗涔涔。 “淑妃娘娘的事,我会和王后说的!”叶洛心情索然,走出了院落。 承德殿外的宫道上,冷冷清清,那位哭哭啼啼的西北美妇人已经离去。 也不知那绛紫蟒袍的大宦官如何传达,又做了些什么。 叶洛环视一眼规格森严的王宫,轻叹一声,没有去自己那搁置许久的正德殿,沿着原路回返,打算离去。 “洛哥儿!” 高墙之上清风斜,一道粉色身影上下翻飞,形似蝶儿,煞是好看。 叶洛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看着那一袭广袖流云裙,飘然落地的娇俏小女孩。 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 小女孩噘起嘴,不满道:“洛哥儿!” “百里让你来的?他怎么不来?”叶洛说道。 一句两问,不是急促,自是不满。 “姑奶奶啊,您慢点啊!” 墙角拐弯处,有气喘吁吁的声音响起。 一位胖乎乎的中年宦官,擦着额头汗珠急匆匆走出。 面白无须,汗流浃背,身上一袭灰袍与承德殿内的宋宦官一般无二。 见着站在宫道上的叶洛,神情一肃,毕恭毕敬地行礼,道:“老奴见过殿下!” 叶洛看了眼玄德殿内熟悉的杨宦官,淡淡地点了点头。 “是我,是我想你了!”粉裙娇嫩的小女孩眨巴眨巴大眼睛,拉着叶洛就走。 “洛哥儿,你太不够义气了,回来后都不找我玩。我正午偷跑着去麒麟小院,管事的说你和清姐姐出去了。” 声音娇憨,让人备受暖意。 叶洛举起手敲下,清风中隐传女孩痛呼。 …… …… 月光如水,玄德殿殿顶,叶洛拿着酒壶,冲与他对饮的俊逸少年,说道:“不给我一个满意的说法?信不信,我踹你下去!” 少年不以为意,又灌了一口,道:“有什么好说的,洛哥儿和我想的不是一样吗?” 叶洛挑了挑眉,说道:“小百里!” 大溱三公子百里,躺在殿顶碧绿琉璃瓦上,口中感慨着说道:“洛哥儿应该也知晓父王和叔父们的野望。身在这个漩涡里,有谁能躲过去?” 他转头远望东方月色,接着道:“我知父王的脾性,大溱迟早会与那东土云中人战上一场。与此动则灭国的危机相比,守约的这点磨难算什么!” 叶洛面无表情地道:“所以你就看着!倘若今日我不来,你依旧看着?” “看着!”三公子百里毫不畏惧,毫不迟疑地回答。 他站起身,直视叶洛的眼睛,说道:“洛哥儿,我们不姓叶,不代表父王不对我们存在期许。” 夜月下,三公子闪闪发光,语气冷漠道:“守约他,迟早要站出来!因为,他是大溱的五公子!” 叶洛不再说话,抿抿酒,仰望咸阳上空的月。 浅浅白云遮掩,月华都很朦胧。 远不及南疆大山上空,繁星满天,明月清亮世间。 “大哥,很累吧!”三公子百里突然道。 叶洛昂起头,微微意外,这个称呼他很多年都没有听到了。 确切地说,是从他被敕封为殿下的那一年起。 “大溱现在是众矢之的,你是殿下,又是武斗的人选,东土内应该有很多目光在关注你!”三公子百里坐到叶洛身旁,举起酒壶。 “何止是关注!”叶洛拿着酒壶轻碰了一下,自嘲地想到。 “很怀念小时候,每次在国子监被老祭酒训斥,你和守约就会偷偷去宫外给我带三脆羹。嫩笋、小簟、枸杞头,是这三样吧?至今想起仍然回味。” 三公子百里说完再不言语,烈酒吨吨吨入喉,顺着脖颈渗湿衣襟。 “你长大了!” 两位少年相差无几,这话多少有些啼笑皆非。 却是叶洛的心声。 他左肘拄着屋脊,仰起头来畅饮。 凉风吹拂,空荡的酒壶划过夜幕,叶洛一跃出了大内。 …… …… 一亩方塘的荷花开了又败,夜桑树的碧绿不在,树叶变黄最后渐渐成橙。 叶洛看着窗外满塘残荷,神情怔怔,不知不觉咸阳入了秋,三月时间已过。 自那日承德殿大发雷霆后,他再未回过宫,就连替淑妃娘娘的求情,也交由秦清清代笔。 至于书信,自然是由那位一袭粉裙,常来小院玩闹的罗素素带回。 想起那位罗国公家的小女孩,叶洛的眉宇皆是笑意。 “我们的小殿下是要横刀夺爱吗?” 秦清清笑颜如花,打趣道:“那您要问问百里公子答不答应了。他们表兄妹二人可是青梅竹马,形影不离!” “素素太小了,不像清姐姐明如秋水。”情窦初开的少年,大着胆子,转头调笑。 少女面色一红,万种风情。 “三叔捎来口信,东土已经敲定武斗地点,不日就会有龙舟前来!” 叶洛收起笑意,轻叹一声道:“我快要走了,守约那边如何?” 秦清清难掩失落,口中仍是答道:“淑妃娘娘回宫后,五公子去钦天监,拜了监正真鸿老道长为师,终日扎在厚纸堆里。” 犹豫一下,秦清清又说出了那则秘闻,“大王当年在西北狩猎,遇到一群苦修士,落了难。幸被梦依娘娘所救,结过一段姻缘。” 想起宫中秘闻,秦清清苦笑一声道:“大王这些年一直在寻娘娘,颇为不易。入宫后,许是小公子太过顽劣,淑妃娘娘曾背后骂过一句。” “是过于顽劣!”想起那个盛气凌人的孩童,叶洛轻皱眉毛赞同。 秦清清嘟起小嘴,像是有些难以启齿。 她拿起书桌上的笔墨,写下三个秀气小字。 叶洛低头看去。 笔迹秀气,字却极其粗鄙。 小杂种! 第69章 大溱九人 “翁!嗡!嗡!” 连续三响钟鸣,震碎咸阳上空。 长天中,迅速生起水纹涟漪,淡淡云层向四角散开。 一条明黄色的巨龙,横在天穹。 有云中人缥缈声音传出,清洌出尘,似仙人。 “大溱武斗者,一日后启程!” 白云又拢。 龙船消失。 无声无息。 次日清晨,王城东南角校场! 琴王叶白衣龙行虎步在前,走在校场将台上,指着场间九位气息迥异的年轻人,对着叶洛正色道:“这些都将是你的袍泽。” 叶洛点了点头。 几大宗联手立下的规矩,每朝十人,只少不多,参斗者须为本土人。 年龄不可及冠,修为不能入境。 违禁者将不受仙门庇护,依三年前断山一役战果,被大溱王朝吞灭。 叶洛一一打量去,三位后天圆满,六位后天后期,大多眼神桀骜,意气风发。 北地山河灵气贫瘠,如此年龄,哪怕只是后天境修为,也多是资质不薄之人。 “国公府子弟挺多啊,那些老将军舍得吗?”叶洛瞅见几位面熟的锦衣华服公子哥,不由得笑道。 “不可怠慢!”叶白衣瞥视他一眼,说道:“此次凶险,这些世子都做了必死的打算!” “三叔放心,我必将他们完好无损地带回来!”叶洛扬起拳头,风采自信夺目。 叶白衣轻笑着点下头,向将台后方走去。 同行的林埌天上前一步,沉声道:“柴国公府,柴鸣出列!” 一杆铁枪横空,身随枪走的少年手腕一转,一点寒芒刺穿秋风,激射而出。 远处花岗岩地表,一大块塌陷。 深坑之中,那杆一丈二寸寒铁枪,仅余三寸枪尾在外,微微颤颤。 柴国公家的小世子,飞掠而起抽出长枪,抖落出几朵漂亮的枪花。 低头行礼道:“柴国公府柴鸣,拜见殿下。” 说完,抬起头冲叶洛眨眨眼。 不待叶洛好笑着开口,林埌天冷淡的声音先响起,“校场的修缮金银由柴国公府出。” 性格活泼的少年郎,苦着脸“哦”了一声。 “黄粱人江梦可,出列!” 此言一出,校场瞬间寂静。 将台上,叶洛也眯起眼,眼神微变。 在身旁八人紧张地注视下,身材矮小的黑纱女子,一霎消失。 原地空留一片黄雾。 下一刻,在柴鸣破开的大坑处,泥土向上翻涌。 一道鬼魅身影飞出,手持两把锋锐匕首,向将台上的叶洛袭去。 “道法?” 后方,并列的八人目瞪口呆,吓傻了待在原地。 既是为其身手,也是为这突然发生的变故。 “放肆!” 林埌天冷喝一声,上前一步。 叶洛摇了摇头,“大哥,我自己来!” 一棵枝繁叶茂的古木当空具现,形似杨柳,绿意葱葱。 枝叶扫过,青色雷电密集,自成领域。 身影飘忽不定的女子,霍然变了脸色,左右前后不得,被困于数尺天地。 最终,被春雷触及,匕首脱手而出。 黑纱女子低下了头,跪下行礼道:“黄粱人江梦可,拜见殿下!” 叶洛端详眼前极有意思的女子,笑着道:“为你家令主鸣不平?” 一旁,琴王十二义子之首,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不过没有张口询问。 江梦可低着头,难见其白皙面庞的神情,只听清脆嗓音开口,“属下不敢,只是我一行九人皆系命于殿下,故而想确认殿下身手。” 叶洛没有追究她言辞不敬,笑着道:“起来吧!” 林埌天俯视台下,再次开口:“罗国公府罗索索,出列!” 一袭大红牡丹裙艳盖全场,如一朵红云飘过半空。 叶洛神情愕然,见着与三年前截然不同的女子,率先开口道:“索姐姐,真的是你啊!你怎么也来了?” 当年亭亭玉立,而今身段丰腴的红裙女子,捂嘴笑道:“如今打不过殿下,殿下就不信我了?” 最近在咸阳折腾出不少风波,一路强势到底的少年,破天荒地挠了挠头,有些尴尬。 罗索索娇笑着施了个万福,飘然退了回去。 一直冷着脸的林埌天,突然开口说了一句:“索索姑娘的长青自在功,有极佳的疗伤功效。她是义父指名的人选。” “索索姑娘?”叶洛好笑地看着兄长,“为何不是罗姑娘?” 面冷心善的林埌天,难得面红,嚅喏道:“你务必要保她平安!” 叶洛神情一肃,认真应下。 “娜古丽多部落,扎德勒见过殿下!” 校武场中,地面震动,花岗岩石板生出裂纹。 似有千斤之重的西北胡人汉子,主动出列。将肩头巨斧向地面一扔,口中嚷道:“即便殿下身份尊贵,但让我等将性命托付于你,我扎德勒不服!” 叶洛伸手拦下面色铁青的林埌天,大声回应道:“来!” 那胡人壮汉拔起巨斧,撒腿狂奔,蓄足气力后,用力一踏地面,腾飞到百米高空。 狠狠甩下巨斧! 巨斧呼啸,割裂长空,其速如惊雷,势不可挡。 天空中斧声咆哮,叶洛闭上眼,身躯弯弓,左掌对天,右拳拖在身后。 体内气机奔腾,赤色封王台又在经络河道沉浮,灵识从神庭气府涌出,朝斧迹捕捉去。 拳起,秋风灼热。 一头雷霆炸裂的赤螭,自将台上腾空飞起,凶猛霸道,与斧刃正面相撞。 所过之处,尽为雷鸣。 将台后方,躺坐竹椅的琴王,仰望天穹,面带笑意。 “锵!” 半空响起重音,赤螭寸寸炸裂,化为雷电消失。 巨斧旋转着飞出,砸往远方。 叶洛睁开眼,封王台加持,如归元境界临身。 脚下一踏,如潜龙出渊,冲天而起。 “夏,赤雷轰,海激天翻电雹真!” 赤螭虽不在,拳下却有赤色光芒亮起。 赤罡不再离体,弥漫于拳头表面,与那自上而下的西北胡人,嘭嘭交击,拳拳到肉。 叶洛面色冷峻,夏雷破防后,肺腑残存一气,一连捶出十二拳。 那体型雄壮,异常魁梧的胡人猛士,双臂连及胸膛,通红一片。 自半空狠狠栽下! 叶洛青衫飘摆,如黄鹤低飞,徐徐落地。 校场中,寂静无声。 再桀骜不驯的天骄,都低下了头颅。 第70章 目标东星 “这便是大幕吗?” 高天之上,流云漂浮。 叶洛站在龙船船尾,远望后方与山水一色不可见的大幕,怔怔失神。 “幕高千百丈,与外隔绝!” 叶白衣扶着船身阑干,轻声开口。 袖内紫云兔毫莹莹发光,将二人与外隔开。 那片大幕无声无息,就像湖面,只是一层水纹。 龙船穿过那层水纹,“水下的世界”当真是空气清甜,天地清明。 只是坐于这船尾之上,没有刻意引导,体内气机就在沸腾。 若有修行秘典在身,叶洛随时可以破境。 “再忍忍,武斗前二十名就可以被仙宗挑选,前五名更有可能接触到那些顶尖大宗。”叶白衣温声劝慰道。 “比如苍天霸宗?”叶洛问道。 “对!”叶白衣眼底闪过寒意。 叶洛又回望一眼远方大幕,内心喃喃,“如今,我更喜欢这大幕!” …… …… 晨时从咸阳出发,在这艘只接送大溱的龙船渡过整整三日,才在星月登天时来到目的地。 东土的仙师一直居住在飞阁中,从未露面。此时,传出清冷的声音,“东星城到了!” 四方风声渐小,龙船减速,缓缓下落。 叶洛从甲板向下张望,黑夜中的东星城,灯火通明。 或许那不是灯,而是宝光莹莹的仙家之物。 一座大阵牵引九天月华,城内亮如白昼。偶尔有些许个不喜吵闹的清修之所,也是繁星淡淡,星光熠熠。 叶洛向下望去,神色复杂,他虽不熟悉这座承袭上古的城池,但是却知晓它的来历。 天元皇主以青叶大陆为棋盘,征伐天界仙人。而此城,就是棋盘上东方星位。 “砰!” 龙船轻轻落在高山,仙师从飞阁御空走出,居高临下看着大溱众人道:“尔等休整一日,后日辰时会有人前来接引。” 说完大袖一挥,向山庄中飞去。 院门大开,一些个仆役早已恭候多时。 为首一位中年管事招呼着上前,问道:“诸位可是大溱来的贵客?里面请!” “东土内的人,都这般客气吗?”柴鸣提着枪,左右观望。 走到叶洛身旁,肩膀一蹭,眉飞色舞道:“殿下,我从小到大还没坐过飞船呢!” 余下众人也是第一次踏足东土,望着远处飞岛神瀑,面色惊疑。 叶白衣熟门熟路掏出一袋灵石,微笑道:“有劳了。” 中年管事眼前一亮,双手接过,主动透露道:“这位应该是大溱的琴王君上吧?除了几位,只有燕王朝的客人还没到。” 嘴上说着,脚下步伐不停,将一众人领到一个僻静小院,热情道:“这里是各位贵客的住所,院内已经备上酒席。” …… …… “你们都不怕回去后,被三叔责罚吗?” 热闹长街上,三人并拢前行。 看着左右东张西望的身影,叶洛苦笑道。 白日的东星城,喧嚣非凡,与北地世俗城池相差无几。 道旁也有一些商贩摊子,茶馆酒肆。 只不过这里的商铺,售卖的多是灵宝兵器,道法符箓。远远望去,五颜六色的仙家法器,宝光冲天。 “所以把你拉着了啊!”一袭大红裙的罗索索莲步款款,吐气如兰。 柴国公家的小公子吐出一粒山楂籽,含糊不清地说道:“天塌自有高个子顶着,殿下,你就是那个高个子!” 叶洛眼神不善,食指弯钩作敲状,跃跃欲试。 “欢意楼顾大家新品,凤羽赤金钗、流云涟漪裙、蓝河珠串,各位贵客莫要错过啊!” 道路旁,有伙计笑脸迎人,热情招呼。 罗索索双眸一亮,拽起叶洛衣袖,就朝店铺内跑去。 柴鸣将手中仅剩一颗的糖葫芦一扔,也上前凑起热闹。 “你们女人是不是就喜欢这种亮晶晶的东西?” 被拉着踉跄前行,叶洛无奈叹道。 进入那间匾额鸳鸯轩的铺子,迎面是一件赤光万缕的宝钗型灵宝。 罗索索脚步一顿,如痴如醉。 强大禁制内,一只赤凤围绕一根悬空羽毛上下翱翔,美轮美奂。 “索姐,五千上品灵石啊!” 柴鸣伸长脖子看上一眼,吐了吐舌头,震惊道:“好贵啊!” 身姿摇曳的红裙大美人横了他一眼,瘪瘪嘴,没说话。 “这位仙子,这是出自一流大宗欢意楼的精品。同先天五境一般,灵宝、灵兵也分五品。您眼前这支钗子,当属次三品。” 鸳鸯轩的伙计心思剔透,察看叶洛一行装束后,倒没有流露出小觑的神态。 指着后方,善意提醒道:“我看各位贵客年纪不大,却都是后天境的天骄。后方雅间倒是有一些适合的精品,贵客可有兴致去看看?” 叶洛点点头,笑道:“有劳了!” 伙计弯腰带路,随着四人临近,禁制自动触发,那间珍宝室有光芒升起。 头顶绚丽的星云中,漂浮着十余件形式迥异的物件,一柄三尺长剑,一把阔刀,一枚方印。 还有几个零零散散的小物件,有簪,有玉镯,多是女子佩戴之物。 伙计伸手打出一道印诀,一支宝钗光华大盛,飞了出来。 赤红琉璃,红宝石点缀。虽没器灵环飞,钗身却雕刻有精美的凤凰图案。 “此钗名凤凰齐飞,是那支凤羽赤金钗的仿品,由一整块岩湖石雕琢。属于防御型后天灵宝,钗内铭刻的法阵,可挡后天圆满高手十次全力之击。” 鸳鸯轩的伙计高举宝钗,指着钗身内那条若有若无的丝线,说道:“仙子请看,这道细如血丝的红线,便是一座防御阵法。若不计代价直接摧毁此钗,可抗归元修士一击。” 叶洛看出罗索索眉宇间的心动,轻笑道:“这位小哥,法阵不法阵的倒无妨。我家姐姐就喜欢这钗子的款式,可否给个合适价。” “这位公子,这支凤凰齐飞,五块上品灵石!”店铺伙计竖起右掌。 “据我所知,后天境的防御灵宝多售价三四块上品灵石。你这五块上品灵石,也太多了吧!”叶洛眉头轻皱说道。 罗索索站在身后浅笑盈盈,并不说话,看着小殿下讨价还价。 伙计耐心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我鸳鸯轩是欢意楼的产业,出售的都是精品,在这东土任何一座城池……” “这钗子我家王姬要了!” 第71章 公子姜鸿 “王姬!” 听见这声北地王朝的称呼,叶洛三人都眉头蹙起,回望身后。 鸳鸯轩内,不知何时进了一群与他们年龄相仿的少年、少女。 说话的是一个扎着长辫的侍女,脸上雀斑点点,神情满是傲慢。 望着叶洛三人,开口讥讽道:“大溱的人,连五块灵石都出不起吗?” 在侍女身后,站着位华丽百花裙的高挑女子,眸光淡淡,一言不发。 “这位姑娘,您相中的这件灵宝,有人在谈价了!”被卷入风波中的伙计,硬着头皮小声道。 侍女后方,一位九尺高大的公子哥站了出来。 眼神冷冽地扫过叶洛一眼后,说道:“开门做生意的,难道还要拒客?这件钗子不是还没成交吗?” 伙计扭头看向叶洛三人,一脸为难。 “十块上品灵石!”叶洛面色平静,重新报价。 “十五!”对面高大的公子哥,冷笑一声,继续加价。 “二十!”叶洛面无表情地喊道。 “小洛!” 一直以殿下相称的罗索索,在后方轻拉叶洛的衣袖。 “索姐姐,无妨!” 叶洛转身,微笑着轻轻摇头。 罗索索深吸一口气,大红长裙衣袖一甩,大声喊道:“三十!” 一旁的柴鸣小世子,看着身姿婀娜的世交姐姐,暗暗咋舌。 偷偷竖起拇指。 鸳鸯轩伙计一愣,偷偷后退几步,似乎生怕两拨人打起来。 “三十上品灵石,买支后天境的灵宝钗子,大溱还真是财大气粗啊!” 高大公子哥讥笑一声,说道:“三位莫要食言啊,切不可在外坏了大溱的名声!” 叶洛眯起了眼,面色渐冷。 柴鸣小世子蓦地上前一步,憋了很久的他,恶狠狠地道:“老子长枪不在这,胯下的这杆也不能对你用,不然非好好戳烂你这张臭嘴。” 大气慧中的罗美人面色一红,轻轻啐了一口。 叶洛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感到心中火气稍消。 “找死的东西!” 高大公子哥眼神一冷,怒喝道。后方又站出来数人。 “武斗上见!” 为首一直没开口的王姬,轻飘飘放下一句,转身离去。 身高九尺的公子哥,冷哼一声,只得离开。 “这位仙子,您刚才的价还算吗?” 鸳鸯轩年轻的伙计,腆着脸上前一笑,冲着罗索索开口。 “五十上品灵石!” 一道爽朗的声音猛然响起。 不止店铺伙计呆立原地,这一楼大堂也有众多修士好奇的目光投来。 这么高的价钱买个不入品的后天灵宝,这是哪个世家的公子哥,如此豪横? 或者说是,沙缺! 店铺门口走进一众气度不凡的年轻子弟,个个衣冠楚楚,穿金戴玉。 与那正准备离开的一群少男少女正面相遇。 被众星捧月的年轻公子走了出来,头戴束发银冠,身着银白色长衫,眉眼深远,五官极为硬朗。 他看着那身材高挑的百花裙女子,轻笑道:“大齐王朝姜鸿,见过韩国大王姬。” 女子轻轻点头,算是见过! 姜鸿冲着愣愣懵懵的伙计,招呼道:“小兄弟,愣着干啥,钗子拿过来啊!” 瞥了眼伙计旁面沉如水的叶洛,姜鸿故意道:“原来小殿下也在啊!为兄心底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但说无妨!”叶洛脸色冷漠,冷淡回道。 “‘殿下’这个称谓,还是不用为好,大溱担不起!”姜鸿笑了笑,指责道。 “殿下!” “小洛!” 柴鸣与罗索索握紧拳头,心生怒意。 叶洛面色冷峻,双眸慢慢猩红。 “何人敢在轩内造次!” 一股浩大灵识从二楼落下,威压叶洛三人。 一袭红裙惊艳的罗索索,闷哼一声,差点当场跪下! 至于修为略低一筹的柴鸣,更是肺腑受创,嘴角溢血,直接跪在地面。 叶洛强忍着封王台临身的冲动,十指发颤,凭一身后天境真元硬抗。 他铁青着脸向对面望去,大齐的一众世子公子谈笑风生,毫无压力。 不仅如此,那股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小林子,将那支赤钗送与公子姜鸿,助公子旗开得胜。” “这东土各宗当真与我八字不合啊!” 叶洛知晓其中缘由,没有开口。 这场武斗本就是大溱付出无数努力,所恳求到的一线机会。 北地王朝混乱,而大溱无疑是最不被东土接受的那一个。 叶洛将一腔杀意深埋心底,眸中猩红敛去。 毕竟,一个后天境的小辈,再如何愤怒终是无力。 他转身扶起罗索索,歉意说道:“索姐姐,对不起。” 罗索索脸色微微苍白,却仍是粲然一笑,宽慰道:“小洛也是为我出头。” 一行三人出了这售卖灵宝的鸳鸯轩,只是腹中都积攒下一丝怒气,静待明日武斗开始。 三人身后,大齐的公子姜鸿风度翩翩,从伙计手中接过那支罗索索念念不忘的赤钗。 对着韩国大王姬,张口笑道:“宝钗自然是赠予佳人!而今在这东星城,我与妹妹也暂时算是一家人!” 轩外街道上,热闹依旧,行人络绎不绝。 天空之中,不时有道法修士御风赶路,拨动白云。 或是兵宗剑修,御剑而行,穿梭飞岛云海间。 甚至偶现书院书生,踏天长歌,逍遥乘风去。 与叶洛同龄的小世子柴鸣,一扫心中苦楚,连连欢喜惊呼。 “我何时能有这般神通?”心性简单的少年郎,满怀憧憬,直接说道。 “小鸣,想好路了吗?若此行顺利,我们都有希望拜入仙宗,修道问长生!”叶洛望着天空修士,心底也颇为艳羡,开口问道。 那天穹凌空的道道身影,何尝不是他儿时的梦。 兜兜转转,三年过去,那个梦还是临近了。 “自然是兵修,最好是枪道大宗!待我学成归来,也能反过来教教我家老头子。”柴鸣哈哈大笑道。 “有此孝心,可嘉!我会转述柴叔叔的!”罗索索莞尔一笑,横生艳意。 “索姐姐,你真好看!都怪我家老头子,让我早生几年就好了!”柴国公的小公子,迷了眼喃喃道。 “别贫了!”罗索索翻起好看的白眼。 “快走快走,南明御兽阁到了一批灵宠!“ 街道风声传过,一群修士朝往一个地方奔去。 第72章 针锋相对 “是妖兽吗?咱们也去看看?”柴鸣耳朵微动,来了兴致。 大红牡丹裙艳盖长街的罗美人,眸波流转,俨然动了心。 “灵宠,应该是妖兽一种吧?三叔的小青就是。”叶洛也心动地点点头。 三人并肩,向着街头一处宾客盈门的高阁,好奇行去。 那高阁四四方方叠加,占地极广,门楼精雕着一颗威猛的狮子头。 形象逼真,大张的血口便是南明御兽阁入口。 进了阁内,有小厮上前问询,“三位贵客,是哪种牌子?” “牌子?” 柴鸣上前笑笑,直言道:“店家小哥,我们第一次来,听说你们这到了一批灵宠,想来开开眼界!” 南明御兽阁的小厮打量三人一眼,懒洋洋地丢出三块赤铜牌子,道:“三颗中品灵石,二楼归元洞天。” 接过叶洛递出的灵石,又嗤笑一声道:“奉劝各位一会离远点,这阁内最低等的洞天,最次的也是后天圆满,小心妖兽暴怒。” 柴鸣挽起袖子就要争论,叶洛勒住他的脖子就朝楼上走。 “东土果然恐怖,看门的小厮竟然都是入境的修士。”叶洛自嘲一笑,松开同龄玩伴。 “那,那又咋了!我们还小,入境有什么了不起的!”柴鸣喉咙蠕动,不服气地道。 嘴上争论着,脚下步伐却是快上许多,直奔二楼跑去。 三人站在匾额“归元”的洞天前,对视一眼。身上赤铜色的牌子自动亮起,与禁制呼应。 “果真是别有洞天啊!” 入了门,竟然到了一方空间。 这方世界不大,数十里平方。但却有蓝天白云,与一座苍翠青山。 山上灵气成雾,绿意盎然,更隐有鸟兽吼叫,气息强大。 “殿下,这儿都是妖啊,都入境了。”小世子柴鸣仰望山顶,有些惊惧说道。 一只红雀盘旋,双翼一展,宽达数十丈,宛若垂天云霞。 “看来那迎门的小厮没提醒错!”叶洛盯着那只朝天啸鸣的妖禽,也打起了精神。 “走吧,涨涨见识!” 一袭红裙当前,三人跟随人流,拾阶而上。 “砰!” 一棵参天古木突然断折,压倒林中树木一片。 一只巨虎从树后探出身形,青面獠牙,凶狠地对视山道众人一眼,跃进青山深处。 “好可怕的老虎!”离禁制较近的柴鸣,小脸微微煞白。 “风虎,归元境妖兽,血脉神通:狂风化刃。售价:五百上品灵石。” 山林旁立有一块青石碑,罗索索走近,朱唇轻吐。 叶洛感慨道:“这东土修道界当真恐怖,不说修士遍地,也相差无几了。仅这东星城的一间铺子,竟有如此大的底蕴。刚入青山,便有虎族妖兽现身。” 叶洛内心凛然,还有一句话深埋心底,没有出口。 这般强盛的修道世界,他日登临通天后,真能如愿破那大幕吗? 可是不破幕,北地山神又如何复苏? 沿着绿意深深的山林,继续前行半个时辰,入目处是一面巨大的山崖。 崖下桃花烂漫,连绵成林。其畔云雾缭绕,美如仙境。 柴鸣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挤了回来,兴高采烈地说道:“殿下、索姐姐,御兽阁正在半山腰处举办拍卖会。拍卖一批近期从南岭捕猎的异兽,当真稀罕。” 叶洛与罗索索相视一眼,这对北地见识浅薄的少男少女,跟随小世子柴鸣一起,朝桃林走去,凑起了热闹。 “诸位同道皆知,最近妖兽天国妖气太盛,多次犯我修道界,欲对大幕图谋不轨。此次,我们总阁主邀请了几位志同道合的好友,前往南岭斩妖除魔,狠狠打击了它们的嚣张气焰。捕获到一批罕见的兽种。” 桃林前架起高台,一位仙风道骨的高大老者站在台上,双手抱拳向众人见礼。 眼见台下情绪高涨,老者微微一笑,接着道:“这次我东星城有幸分得一批归元境的妖兽,虽然修为低弱,但都是好苗子,可塑性极大。” 老者拍拍手,桃林前一群御兽阁的仆役,抬起数个巨大的兽笼,登台而起。 兽笼黑布遮掩,禁制封困,难见妖兽嘶吼。 “嘭!嘭!嘭!” 青山之顶,震动不绝。 南明御兽阁的禁制法阵,向着四方天空拉伸,似要破开! 那只盘旋天穹的妖禽,双翼展动,生起一片火烧云朵。 山崖桃林,修士云集,却多是归元境之修,此刻面色皆变,隐隐生畏。 叶洛一把拉过身段丰腴的罗索索,提拉起柴鸣小世子,两步一踏,来至山道旁。 “小殿下,真巧啊!” 一群十余人,多是少男少女。正从山林拐角处走来,登阶而上。 为首的男子双目深邃,失笑出声。 叶洛神色冷淡,并未回应,只是平静地望去。 公子姜鸿身侧,一袭百花裙的高挑韩王姬,轻轻点头,算是见礼。 和二人并肩同行的,是一位他没见过的粗犷少年。 明明年纪不大,却特立独行的蓄起一圈络腮胡子。 此时双目炯炯有神,上下打量着他。 “殿下作甚?这般姿势,多少有些狼狈啊!”公子姜鸿一声轻笑,再次开口。 身后十来人大声附和,不怀好意地笑出声。 明日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年华不大的一众王朝世子,没有惺惺作态的客气。 叶洛冷冷瞥视姜鸿一眼,目光投向韩王姬发饰。 树荫缝隙射下的阳光,照在清冷美人如瀑青丝上,光彩照人。 那支名为凤凰齐飞的宝钗,熠熠生辉。 “白瞎了你这副好皮囊,说话怎么这么臭!” 小世子柴鸣“呸”了一声,大声道:“臭不可闻!” 罗索索美眸眨了眨,娇滴滴地道:“小鸣啊,你这话可不对啊!” “索姐姐,哪里不对?”柴鸣摸了摸脑袋,纳闷道。 罗索索捂嘴娇笑道:“在我们殿下面前,哪有好皮囊啊!” 因为钗子心情不佳的少年,生冷的神情蓦地有些尴尬,轻轻“咳”了一声! “大溱是以嘴打天下吗?”姜鸿笑容一敛,冷漠开口。 眼底闪过一丝杀气。 “若不是怕坏了武斗规矩,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叶洛针锋相对,强忍一腔杀意。 第73章 南明之变 南明御兽阁,归元洞天内,山顶红雀怒鸣,双翼卷起片片红云,一次次撞击向无形法阵。 青山,绿叶遮蔽的山道上,同样生起重重怒意,一股股杀气在山野间流转。 叶洛蓦然轻笑,说道:“出去来上一场?” “好啊!” 出乎叶洛意料,姜鸿同样面带微笑,直接点头应下。 罗索索与柴鸣站在崖坪,这一对姐弟也是杀意激荡,看着殿下出面,自是毫无意义。 柴鸣甚至大喊出声,“殿下威武,打死这瘪犊子!” 比起寥寥三人的队伍,山道对面泱泱一片的各王朝世子们,人数众多,也是不甘示弱。 有数位白衣飘飘的少年郎,直接开口叫阵,“后面那小矮子,你过来,咱们来上一场!” 柴鸣怒气上脸,怒喝道:“老子明天干死你!” 大溱出征的九人,只有三位后天圆满,其余六人都是后天后期的境界,柴府的小世子当属六人之列。 虽然嘴上不饶人,却把握好分寸,没有昏着脑袋向前冲。 罗索索瞥了韩王姬头上赤钗一眼,问道:“这位妹妹,你我也交流下?” 韩国的大王姬冰肌玉骨,身段极为出众。望了眼对面同样眉目如画的女子,淡淡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罗索索眉眼一横,娇艳面庞写满了不服。那一袭大红牡丹裙,衣摆轻扬,真元鼓荡。 “没意思,真没劲!” 双方剑拔弩张之际,那位一直不曾开口的络腮胡少年,扯着嗓子道:“打什么打,明天有得打!大溱以一敌六,必死之局废这功夫干甚?” 脚下一踩,从叶洛三人身旁飞过。 落地一声嗤笑,异常的刺耳。 柴鸣双眸巨睁,心神震颤。 就连年长一些,心性较之沉稳的罗大美人,也蹙起蛾眉。 这位外艳内刚的女子,满面愁容,唯独没有意外。聪慧明艳的她,早早预测过这种结果,此次东土之行自然抱有必死之心。 她侧身观察叶洛,发现这位变化很大的小殿下,神色镇定,甚至有些从容得过头。 叶洛内心平静,坐北望南,气吞万里如虎。大溱之心,路人皆知。 那些高坐云端的修道之人,大多道心通明。不问世事,可不是不闻世事。 那位从东土而去的年轻人,在咸阳上空磨剑三年,可是不曾见有人阻止。 铁桶一块的王朝,又怎会比一盘散沙的北地,更便于打理。 大道无情,通天之人,最是无情。 叶洛睫毛低垂,任公子姜鸿从身旁侧过,不再相激。 “唳!” 崖畔云海震散,向四野流动,渐渐露出山下茵茵绿草。 山顶红云缭绕,遮天蔽日。 那只红雀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抖动妖躯,垂天之翼收缩,生出五指。 崖坪隐隐风乱,桃林前的一众修士,渐渐惊慌。 “果然啊!” 叶洛仰望云端,再次见到那番脱胎换骨的景象! “小洛,你知道?” 罗索索手捧心口,美眸惊异。 叶洛点点头,神情凝重地吐出二字:“化形!” 在红雀搅动天穹,撕扯大阵之时,他便隐隐惊惶。现在情况如他所料,与南疆麦城外的情景如出一辙。 那鹰二挣脱了沐阳子的束缚,为兄弟姊妹报了仇,不知你是否有如此好运。 叶洛心生怜悯,如此想到。 在大溱少年心中,这被奴役的妖禽与北地民众何其相似。修士高坐云端,自诩仙人,那些大宗子弟横行无忌,动则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如今这只红雀侥幸入了洞庭,有希望挣脱这只是归元的洞天。就是不知道大溱是否有幸乘上神灵那条大船,一举打破北地万年格局。 若想如此,大幕必须破! “你这孽畜,以为破境,就能逃脱我御兽阁地控制了?”桃林上方,道骨仙风的老者冷声呵斥。 一道印诀自高台飞起,划破长空而去。 峰顶隐隐支离破碎的禁制阵法,在融合银光闪闪的印诀后,一瞬得到加固。 重新隐没于山巅风云间。 “尔等道貌岸然之辈,犯我南岭,将我妖族扒皮炼宝,奴役我等子嗣。我妖族奋力反击,竟成了你等口中的入侵者,可笑啊!可笑!” 红云向中心聚拢,红雀声声泣鸣,一道修长的身影化形成功,发出句句控诉。 叶洛抬头望去,天穹妖火尽散,独立一位面色冷厉的青年。 青年双眼间密集火红妖纹,望之森然可怖,杀气腾腾。 青冥风云又乱,满天皆是虚影,它身形一动,便捶出上百拳光。 崖坪上修士纷纷逃窜,一时间颇为拥挤。 这座归元洞天,青山间皆是妖兽与禁制,只有那条狭窄山道,可供人通行。 所幸入内的皆为归元,再不济的也是后天境的世俗高手,身手矫健,逃跑自然也颇为麻溜。 叶洛三人一直立于山道旁,几个兔起鹘落,早早飘到洞天入口处,气定神闲地旁观妖修之争! 柴鸣神色低落,显然仍未从武斗规矩中摆脱出来。 大溱以一敌六,便意味着大溱十人,要征战诸王朝六十人。哪怕他长枪自信,也知道近乎必死无疑。 二人年龄相仿,甚至柴府的小世子还要大上十余个月份。这一刻的叶洛,却如同回到王宫大内,拿出了那份叶氏长兄的气态。 叶洛摸了摸柴鸣小世子的头顶,语气故作豪爽道:“怕啥?有你哥我!不是你说的吗,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哥就是那个高个子!” 柴鸣心有暖意,勉强一笑。 “嘭!” 宛若天崩,这方世界的天穹塌陷! 那座围困整个山头的御兽法阵,砰然碎裂。 青山群峰起了一场大风,大风从上至下,拂过云海,拂过山崖,拂过山间深林…… 云海再次散开,难以成团,散若丝絮。 山崖桃花纷飞,扬起一场花雨,飘落整个洞天。 山野林间,禁制嘭嘭震响,所有被囚困的妖兽,通通暴走,向法阵狠狠撞去。 “真是大场面啊!”柴鸣目瞪口呆。 “好美啊!”罗索索双眸迷离。 “干他娘的,闯出来!”这是叶洛的心声。 “孩儿们,我们走!” 那只化形成功的红雀,刺破碧落,向高台上的妖兽笼俯冲而去。 第74章 青丘妖狐 “孽畜,自寻死路!” 半山腰的崖坪高台,仙风道骨的高大老者,冷笑一声,不见慌乱。 直面狂风袭来,老者手中不知何时多上一枚黄澄澄的道门符箓。 掌心运气,符箓爆碎,一瞬即从高台消失。 原立地,一股袅袅黄烟突然升起,无视红雀妖法阻击,向天穹深处飘去。 那片已经洞开,不见蔚蓝的天幕,生起淡淡波纹。 “区区洞庭,如何翻天?” 声音高远,缥缈无情。 在归元洞天的战栗中,朝霞万顷,一只大手从天穹拍下,如拂蝼蚁。 那只艰险脱困的红雀,寸寸爆碎,沦为血泥。 洞天寂静。 漫山遍野禁制亮起,再不闻妖兽嘶吼。 叶洛遍体冰凉,心生悲恸。 “那,那是什么……”柴鸣舌头打卷,身躯颤抖。 “朝霞满天,天象相随,是通天境大人物!”叶洛一字一字道。 钦天监真鸿监正口述,忆上心头。通天境大人物,心念一动,人间大道交感,有独属的天象相伴,象征道源垂青。 “小洛,那只红雀说的是真的吗?” 少女心生恻隐,关注的不是那遮天大手,而是化作一摊血泥的妖禽。 “真的又如何?” 叶洛远望山腰,那边尚有一群黑布遮面的妖兽,口中问道:“我们为何来这东星城?” 叶洛沿着山道,重走旧路,说道:“不过是绳上的另一只蚂蚱。” 柴鸣一头雾水,似懂非懂。 罗索索若有所思,跟紧步伐,拾阶而上。 云海重新聚拢,崖坪桃花依旧。 “让各位贵客受惊了!” 南明御兽阁的拍卖老者,重新站在高台上,冲着四方修士赔礼致歉,一把掀起笼上黑布。 “嘶!嘶……” 许是多日不见阳光,数个铁笼共计十二只小兽,都张牙舞爪,惊怒嘶吼,退缩到角落里。 拍卖老者一记印诀打出,铁笼打开。三只骨骼精壮的小黑虎,被禁制包裹着飞上半空。 他微笑望着台下一众修士,指着三只花猫大小,虚空上下扑腾的虎族小兽,讲解道:“南岭深处的玄翅黑虎,成年即有洞庭境修为,潜力极高。除一身钢筋铁骨外,自带两种血脉神通,黑虎掏心,玄火幻形。” 山间大风拂过,崖前一片喧嚣。有知之较多的修士,交头接耳,望向半空的眼神满是火热。 御兽阁的老者没有卖关子,直接大声道:“起拍,百块上品灵石一只。” “一百五十块!” “一百五十块就想买个妖兽?哼,三百块上品灵石!” “四百块!” “五百……” 被禁制囚困的黑虎,看其体型,顶多一两岁。在妖族千百年的漫长寿命中,只属于吃乳阶段。 望着一双双贪婪的目光,三只幼虎畏惧地抱在一起。 肉爪拍起,奶牙突出,竭力想维持出百兽之王的气势,却尽显呆萌。 圆溜溜的小虎目噙满泪水。 “有点可怜!”少女心肠软弱,有些不忍道。 “这小东西值五百上品灵石?那片山林的归元境妖兽风虎,也才这个价!”听着不断抬高的价格,柴鸣有些傻眼,愣愣地说道。 “哪来的土鳖子,没见过世面。成年就是洞庭境妖兽,意味着惊游境也有那么一丝可能。若是走了天运,成为长安境的大妖,那半个东土都能横着走。”有修士语气不屑,传音讥讽道。 不入归元境,神庭气府闭合,灵识不出,难以传音。 一行三人,只有精神先一步入境的叶洛,可以短暂做到。 柴鸣大呼小叫,引起附近修士的不满。 叶洛歉意地点点头,拉着二人向后方退去。 “恭喜道友!” 御兽阁老者面带春风,将一块令牌递出。 桃林附近,有白衣公子哥飘然上台,以每只六百上品灵石的价格,与南明御兽阁达成协议,将三只幼虎全部买走。 台下一片惋惜声,眼巴巴地看着南岭深处的玄翅黑虎失之交臂。 “各位贵客,接下来拍卖的是青丘妖狐!” 见众人不舍,御兽阁老者趁机再次放出一批妖狐。 印诀一挥,一个铁笼随之打开。六只皮毛光艳的白毛狐狸,悬浮在半空。 小眼金灿灵动,尾巴蓬松如云,极富灵性。 一众修士却兴致缺缺。 眼见台下情绪不高,老者连忙讲解道:“诸位皆知,妖兽天国有八大王族,而这青丘一族便属其中之一。” “六尾的妖狐才是王族,你这一尾两尾的野狐也算?”高台下一片嘘声叫骂。 老者倒不脸红,接着道:“我们这分阁最高的不过四尾,可惜是洞庭圆满的妖兽,在洞庭洞天中。这几只小兽尾巴虽少,却也是青丘血脉,值得栽培。” “千年狐狸,千年狐狸,等这群妖狐千年成年,老子早入土了!” 人群中一个满脸横肉的武夫,不耐烦道:“后面那三只妖兽,赶紧抬上来。” 御兽阁仙风道骨的老者,大手一挥,五只二尾妖狐上前,一只一尾妖狐靠后。 老者指着悬空的狐狸,开口道:“诸位同道,这几只二尾的妖狐,都已经后天圆满。稍稍打磨一下,随时可破境,归元有望。起拍五十块上品灵石而已!” “六十!” “七十……” 和那双重血脉神通,且成长迅速的黑虎比起来,眼前这几只白狐算得上是娇小可爱,绝谈不上威猛。 台下冷冷清清,多是女子开口。 叶洛突然问道:“你们带了多少灵石!” “额!”柴鸣一愣,老老实实道:“殿下,我就十块,还是临走时我娘塞给我的!我们北地灵气太贫瘠了,哪有什么灵石!” “我这还有三十块!” 罗索索红唇一张,接着问道:“小洛,你要拍那小狐狸吗?” 叶洛摇摇头,说道:“三叔给我留了三十块,加起来也就七十块上品灵石,哪有资格参加拍卖!” 叶洛蹙起眉头,远远望向高台上空。 那只一尾小狐狸,孤零零飘在后方。 不知是不是错觉,偶然对视一眼后,他总感觉那双金珠子般的小眼睛里,藏满人的情感。 那是恐惧、害怕、好奇,总而言之,那只小狐狸有些灵性过头,近乎邪乎。 千年狐狸,万年王八,这只小东西尚不算妖兽,连后天境都没有进入。 狐眼,却极其出彩。 第75章 武斗开始 崖畔和风吹拂,清爽宜人。 在叶洛一行耐心等候中,五只皮毛光亮的二尾白狐,逐一售出。 价格很差,略微尴尬,这些南岭深处的狐狸,没有一只售出百块灵石。 这让赢得开门红的老者,闷闷无言。 “哪怕这是最低级的归元洞天,但你南明御兽阁也不能如此生意,连不是妖兽的玩意也上场拍卖!” 高台底下,那位满脸横肉的武夫再次开口。 许是想到不久前通天大人物一手遮天的场景,虽然挖苦,倒是有所收敛。 主持拍卖的老者面色一青,大手一挥,就欲撤下最后那只一尾狐狸。 “这位仙长,我们姐弟三人来自北地,还没见过南岭的妖兽。可否低价出售这只一尾的!”叶洛高声喊道。 高台上,仙风道骨的老者有些意外,一捋雪白长须,笑道:“这位小公子,打算给出什么价格?” “仙长的二尾妖狐多是以八十块上品灵石的价格,拍卖给几位仙子姐姐。折中一下,再为表诚意,您看五十可以吗?”叶洛神色真诚地说道。 崖坪上,几位拍得两只妖狐的女修士,面如桃花。望着眉清目秀的少年郎,轻笑着点点头。 老者右手一拂,天空中那只孤零零的一尾妖狐,便向山道旁的三人飘去。 “这位仙师,且慢!” 一声洪亮嗓门,突然响起。 半空中,小狐狸一停,停在了山林上空。 大齐公子姜鸿、韩国大王姬,还有那位一脸络腮胡的少年,一起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络腮胡少年大声笑道:“仙师,我等也想拍卖!” “哦?” 老者左右看看,来了兴致,似笑非笑道:“几位公子还真是慧眼如炬,如此,你们竞拍吧!” “好啊!我出五十五块上品灵石!”络腮胡少年说道。 叶洛眯着眼睛看去,那中途插手的络腮胡少年,嬉笑着对望他。 “这好像是魏国的公子,魏无疆!还真是冤家路窄啊!”罗索索蹙起修蛾,思索道。 “不是冤家路窄,是有意为之!”叶洛面色平静,淡淡道。 “小洛是说?”罗索索心中一动。 “仙长,我愿出七十!”叶洛报出底价。 公子魏无疆紧随其后,“仙师,我出一百块上品灵石!” 叶洛抬头看了眼天空。 那只小狐狸瞪着那双金眸,好奇地看着他。 叶洛轻叹一声,转身走入山道。 …… …… “殿下,我们在阁外守着,一会弄死他们!”柴鸣愤愤道。 罗索索翻了个好看的白眼,没好气道:“人家一行十几人,你弄死谁啊?” “那,那我回山上喊人!”柴鸣挠挠头道。 “这座城,对我们恶意可真大啊!”叶洛看着繁华热闹的长街,内心凛然。 罗索索点了点头,忧愁道:“再三针对,背后多半有仙门撑腰。” “以六打一,还不够?” 话锋一转,叶洛恶狠狠地道:“通通打死!” “殿下是要打死谁啊?这么大的火气!” 公子魏无疆提着那只一尾狐狸,从御兽阁走了出来。 公子姜鸿在旁,笑着问道:“殿下怎么不看后面几场拍卖了?涨涨见识也好。” 韩国的大王姬从始至终寡言少语,眉眼淡淡。 “有狗追我!”叶洛神情认真,一脸严肃地说道。 罗索索“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叶洛偷瞥一眼,微微苦笑。身段婀娜的女子,当真是人比花娇。 公子魏无疆收起笑意,面色阴冷。当着叶洛的面,手掌沿着狐狸尾巴,一路狠狠地向上撸,停留在脖颈处,五指一掐。 “嗷!嗷!嗷……” 声音凄惨,整个长街尽是哀嚎。 叶洛强忍着怒意看去,那只极有灵性的小狐狸疯狂蹬腿,摆脱不得。 魏无疆就这么提着它的脖子,虎口一直收缩,隐隐似有兽骨轻响。 就在狐狸不再惨嚎,四肢软绵绵耷拉下去时,韩国大王姬冷喝一声:“够了!” 一把将狐狸抢了过去。 “嘶!嘶!嘶……” 受无妄之灾的小狐狸,可怜地叫了几声,伸长脖子,大口地喘息。 “你这个疯子!” 罗索索美眸通红,娇躯颤抖,差点不顾大局的愤怒出手。 “走!”叶洛冷喝一声,向着山上回返。 …… …… “咚!” 高山之中,落下秋雷。 山庄内人影纷飞,朝气蓬勃的少年人苏醒,提着兵器上了龙船。 叶洛站在甲板上,望着云海间的其他大船,心情有些沉重。 “怕了?” 叶白衣站在他身侧,白衣猎猎。陪同他一起观云,轻声问道。 “他们可不是白落山的世家子!” 叶洛转身背靠阑干,扫视一眼九位或坐或战的袍泽,担忧道:“三叔,即使我拔得头筹,他们怎么办?” “那些云中人不会太过偏袒,书院里的师兄知会过我,地点应该是东星城的一处秘境。” 说到这里,叶白衣停下看着他。 叶洛心头一动,脱口道:“天元的秘境?” 叶白衣点点头,说道:“上古过去,里面估计早被这东土各宗掘地三尺。但只要是皇朝的秘境,多半是福地级别,疆域辽阔,是你们唯一的机会。” 二人谈话间,龙船减速。 山脉中,一颗明珠熠熠生辉。 七条明黄巨龙,掠过群峰,落在那大湖之畔。 七位入住飞阁的仙家船夫,率先飞了出来,对着那湖面上空的云层,恭敬行礼。 “今日七国武斗,定北土格局。” 白云散开一角,一道剑光照亮长空。 有一冷傲年轻人御剑飞出,背负双手站在湖面上。 声音清冷地说道:“诸位师长商议,七十人混战,生死不限。前二十人可入东篱福地内的观星殿,等候宗门选拔。” 叶白衣上前一步,双手作揖。 御剑的年轻人淡淡看上一眼,说道:“大溱若想胜,观星殿需有六人是大溱之人。” 说完,年轻人退到白云一角,静默不言。 大湖畔绿茵茵的草地上,七十位少男少女神色剧变。那句生死不限,隐隐血流成河。 叶洛向着四方扫视,形形色色的少年中并无相识之人,燕国带队的竟然不是公子慕容茯。 那个在天岐旧地,让他心生好感的同辈人。 叶洛没敢好奇仰望云霄的通天境大人物,头颅低垂,神庭气府内道花静如死水,不敢生出一丝波澜。 第76章 东篱福地 “诸位道兄,我先来!” 白云间有沧桑笑声响起。 云海翻涌,动荡不安。 一柄碧绿长剑破云而出,大风天象相伴同行。 长剑遇风飘摇而长,化为百丈巨峰,压塌此间山河。 湖中心大浪潮起,湖水被动分离,向两侧散开。 一片金黄色的上古禁制,于湖底显露踪迹。 高空中,好似一方穹盖的巨剑,笔直刺下。 “砰!” 湖水激荡,炸起千层雾,湖畔下起滂沱大雨。 叶洛倒吸一口凉气,站立不稳,脚下泥土簌簌震动。 凝神看去,更加睁大双眼。 那片上古禁制猛然一暗,其上密布的纹络仅仅暗淡两层。 “上古过去多少万年了,怎会有如此威力?” 叶洛暗暗心惊,遥望一眼八面群峰,若有所思,这座大阵与一方山水应该紧密相连。 天地灵气不断,阵法不止。 “轰隆!轰落!轰落……” 四方群峰抖动,震落山石无数。 长剑消失,白云外多上一片陨石。 陨石在火烧云的天象里上下沉浮,宛如一片岩浆湖倒悬。 陨石群铺天盖地,声势浩大,湖畔修为孱弱的少年们齐齐色变,向后方山野退去。 “好可怕的大宗师!” 叶白衣破境入洞庭,寿元增多,而今黑发披肩,丰神如玉,近似青年。 他护在叶洛身畔,仰望云霄,敬畏道。 天穹轰鸣震耳欲聋,陨石群砸下,如天外流星,势不可挡,火光四溅。 尚未临近,湖水便大面积蒸发。滂沱大雨刚刚结束,湖畔又升起浓浓大雾。 “砰!” 地面再次震动,群山簌簌坠石。 大雾刚刚升起,碰撞的风暴便席卷而过,将山间轻扫一空。 叶洛看着那再次暗淡两层的上古禁制,暗暗咋舌。 那一个个大如石盘的陨石,竟然是气血四溢的拳罡。 通天境武夫——大宗师,果然可怕! 白云渲染,绚丽多彩。 天穹上日月齐照,两种天象再出。 不同于长剑与拳罡的是,这日月天象包裹的白云中,又升起两轮较小的日月。 疑似有通天境的道门上人,联手合击。 日月相伴,阴阳二气相随。大湖一分为二的湖面,一半金光闪闪,一半月光粼粼。 待日月落下,一湖绿水顷刻化作水汽,飘向远山群峰。 湖底禁制挣扎两下,回光返照的一瞬灿若骄阳,然后彻底碎裂。 “十日后法阵复苏前,必须赶赴观星殿所在的谟云区域,否则只能待百年后再次开启!”那云边御剑临空的青年,面无表情地提点一句。 四面山峰动荡,鸟雀向远方纷逃。 已成深坑的大湖,隆隆震响,一扇巨大的门户从湖底缓缓升起。 叶洛身畔,小世子柴鸣张大了嘴,喃喃道:“太牛了吧!” 门高百丈,几近云边。 在门户中央,虚空漂浮着四字上古篆文:“东篱福地!” 大风呼啸,云层间有人大手一拂。湖畔的几十位少男少女,不由自主地腾空到半空。 巨风化手,将他们拍飞向门内。 群山上空,白云流散,一道道长虹向远方飞去。 通天境的大人物通通离场,从四野群峰又落下十几道流光。气息深厚,神化内敛。 陪同北地七国的王侯,以及那位御剑横空的年轻人,一起等候。 看其衣束装扮,都是大宗子弟,应该是年轻人口中的宗门选拔人。 “琴王君上,好久不见!” 琴王叶白衣瞥了一眼聚拢在一起,自以为胜券在握的六国王侯,淡淡一笑。 掠上了一棵参天古木,闭目盘膝。 …… …… “这是什么鬼地方?” 叶洛一踏树身,向远方丛林钻去,顺手拽下一根长藤,朝后方抽去。 “啪!” 长藤拂过,后面的青色云朵竟坠落下几只虫尸。 那朵青云似被激怒,嗡嗡鸣叫,一瞬间天空又多上一片乌云。 乌云密密麻麻,全是乌黑细针,铺天盖地地落下。 叶洛刚刚踏过的大树,顷刻间便被刺透,刺啦一声倒下。 一片密集的青雷,在丛林稍微宽阔的缝隙中爆发,叶洛当空一拳砸落,气机滚荡,直面那片云朵。 “嗡……” 让他脸色铁青的是,那片以无数微小飞虫构建的青云,好似能感知危险到来。 竟然四散躲开,依附在绿叶、枝丫、青草后面,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春雷一落,难以收回,青色拳罡扫过,一棵棵古木接连倒下,在丛林内掀起巨大动静。 叶洛借着漫天尘土扬起,脚下青光连连乍现,这片葱茏的山岭不时可见有青雷闪过。 “翁!嗡!嗡……” 半炷香的工夫不到,虫云死而复生,甚至青色还有所加重,队伍似乎壮大起来。 叶洛心头沉重,刚进入这方福地,便被一朵青云给包裹。没有反应过来,险些被无数尾针刺穿。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这里的危险,让他难免心忧。 这种不知名字的飞虫,极为诡异。孤零零一个并不强大,伸手就可捏死。 偏偏修为低弱的它们,聚拢在一起时,竟然能发挥出妖兽的神通。 青云一亮,又是一朵黑沉的乌云升起,乌云快而迅捷,一路所过,山林中枝叶纷飞,大树倒塌。 “修为低弱,多半是近古的妖虫。这方福地世界开启多次,应该是安全的。既然如此,这极有可能是各宗门的外门弟子试炼地。” 叶洛拳罡连连轰起,击断一棵棵大树殿后,借着泥土灰尘,试图隐匿影踪,向着山岭深处遁逃。 联想到白云畔御剑飞行的剑客所言,他认可了这种猜测。各宗会在观星殿选拔弟子,极有可能不是第一次如此。 “嘶!” 存在久远的山林,多的是参天古木。在那青黑色粗壮枝丫上,竟然有数条青蛇匍匐。 青蛇碧绿,与绿叶混成一色,在叶洛擦肩而过的瞬间,扑击而下。 “若是外门弟子选拔,有何担忧?” 封王台从神庭气府内飞出,灵识在其加持下,近乎凝形化实。 近乎归元的力量一出,数只后天境的青蛇,齐齐一顿,从里到外, 气血沸腾。 爆炸开来。 叶洛避开扬洒的蛇血,在丛林中站定,看着那死追不放的青色虫云,和那一直未散的黑云神通,灵识倾巢而出。 “嗯?” 上一刻还气定神闲的他,面色剧变。 虫云一冲而过,片刻都没有停顿! 第77章 首战 “哗!哗!哗……” 远处溪水潺潺,清扬悦耳。 身前黑云拂面,近在咫尺。 叶洛远望一眼半里外的幽静山涧,脚下一踏身侧古木,向山涧激射而去。 手下轻轻运气,途中的一棵红枫轰然倒塌。 脚下奔雷半点都没敢停留,叶洛或踩树身,或手拉长藤借力,与那尾针黑云一直保持数尺距离。 黑云嗡嗡,刺穿红枫的一刹那,叶洛眸中狠光一闪,体内气机化壁,全部挡在身前。 灵识离体,红枫内的一道拳罡被迅速激活。一片青雷以枫树为根,郁郁葱葱的枝叶在虚空化形,自成一方领域,与黑云直面相撞。 “哧!哧!哧!……” 重重绿荫下的山野林间,亮起一道道青光和一缕缕黑烟。 最终,一记春雷和那穷追不舍的黑云同归于尽。 那不知名的飞虫,所使出的妖兽神通,均是以自身尾针所化,此刻黑云摧毁,青云肉眼可见地黯淡一片。 罡壁破碎,叶洛也是气机一乱,面色潮红。 冷冷地扫视一眼虫云,叶洛犹豫了一下,没有趁势追杀。 青衫飘逸,借力巍峨古木,继续向山涧逃去。 “咚!” 块块鹅卵石崩起,落入溪水之中。 叶洛倏地转身,一拳当空捶落。 身后青云再次追杀而来,气势汹汹,不死不休! 拳落,春雷化形,枝繁叶茂的大柳树再次现踪,万条柳枝垂落下绿色丝绦。 嫩柳叶随风摇摆,溪涧周围密密匝匝满是青雷。 同这青雷密集相似,那片虫云也是复眼密布。无数只小飞虫在第一时间四散而逃,故技重施准备躲避起来。 叶洛脸色一冷,身影蓦然从南边飘落至东方,拳下又是一记春雷。 一雷续出,犹不停止,脚下微动又至北面。 截断妖虫去路,又是一记春雷挥拳捶下。 三拳落,这溪涧上空已是绿意盎然,无穷青雷向四方延绵,一重重春雷领域叠加而上。 雷声滚滚。 此方山涧,地势开阔。不似那山林树间,地方狭窄。春雷大开大合,威力彻底爆发。 叶洛身影一动,急掠至最后的西面,欲补上最后缺口。 拳下,光芒又起。 “嘭!” 溪水炸开,掀起层层水花,触及那空中春雷,又是衍生无数闪电。 叶洛最后一拳竟是夏雷,一道赤螭在空中掉头,一猛子扎进溪水中。 赤雷拳罡热烈刚猛,溪底渗透鲜血,一道身影向远方急速逃去。 那位在溪底沙泥潜伏许久的刺客,尚未等到叶洛一气枯竭,便被夏雷狠狠击中。 “看了这么久的戏,累了吧?不如留下歇歇脚!” 叶洛嘴上说道,脚下却是一点溪水,过了对岸。 奔雷一展,如黄鹤亮翅,后发先至,与那逃跑中的少年并肩齐行。 少年嘴角滴血,血花混合着水花,打湿了衣衫。 看着身旁如鬼魅的身影,大吃一惊,双掌开合,虎虎生风。 而今不是在高手如云的东土,叶洛的归元灵识虽稍稍收敛,但不再是沉眠不动。 否则,一个后天境的少年,神庭神性海先诞生出灵识,必定会引来众多的关注。 在灵识辅助下,叶洛击散重重掌影,一拳大开少年中门。临了近,注意到少年胸膛塌陷,腿骨断裂。 心中生起恻隐,轻叹一声,手上收了力,重重一拳化掌,拍落在胸口。 “噗!” 即使如此,血花也在空中喷洒,少年重重抛飞,砸在大树上。 刚落地,灰袍染血的少年便背靠大树迅速爬起,满脸戒备。 “你是哪国子弟?”叶洛问道。 相比其余六国的精打细算,大溱的十人对诸国少年不甚了解。满天下都是敌人,何须费那工夫,进去只管埋头苦杀。 “楚国,张筱鹏!” 面容粗糙、短小精悍的少年郎,眉宇狠厉,右脚一踹身后大树,继续冲杀起来。 “你不是我的对手!”叶洛面无表情说道。 气机鼓起,两拳后发先落。 半空中只见拳影一闪,楚国少年身影又起,再次砸向身后大树。 叶洛飘忽上前,冷着脸再次补上两拳。 “啊!啊……” 几声惨叫,惊扰寂静的山林,一群野鸟扑棱着翅膀,向远方山野飞去。 山林动乱,枝叶断折,一连串的打斗异响,终是惊起野兽注意。地面嘭嘭震动,似有一个庞然大物向此处奔来。 叶洛提拉起双臂断折的张筱鹏,环顾一眼,又向山涧行去。准备顺着溪流而上,找一方开阔山顶,观望福地面貌。 来到溪畔,一地虫尸格外醒目。 叶洛张望一眼前方山林,碧海树冠下,一片灰褐色的树身中,隐隐约约有着些许青色薄云。 青云浅薄,远不复之前汹汹气态。 “可惜了,差一拳,没有一网打尽!” 叶洛蹲在地上,随手将俘虏扔到溪石旁,捏起几只虫尸好奇打量,自言道:“这小虫子还真是诡异,灵识都不起作用!” 本想着以归元境灵识镇杀一片,那朵飞虫化作的青云竟然毫无反应。 仔细观察手中尸体,虫子极小,体型似蚂蚁。形态却像马蜂,花斑点点,螫针极长。 “嗷!” 山野震动不止,一棵棵巍然巨树轰隆倒下。山岭森林之中,有巨兽咆哮,横冲直撞。 “你走吧!” 叶洛站起身,望向南方,杀意高涨。 “嗯?” 自以为必死的楚国少年张筱鹏,一跳而起,难以置信地嗯了一声。 “废你双臂,是为我大溱。留你双腿,是保你一命。若再见你伏击大溱之人,必杀!” 叶洛回望过去,双眸已经猩红,望之狰狞可怖。 张筱鹏身躯颤抖,隐隐生寒。一句狠话没敢撂下,双臂下垂,一瘸一拐地向着北方山林逃窜。 叶洛站北望南,隔着溪水扫视,南面山岭上下游皆有树枝颤动,绿叶哗哗擦过的声音。 “心软一回,可不能软第二回!是你们自己送上的门!” 正南方凶兽咆哮,一路笔直向他冲来,有人在暗中窥视,准备引虎拒狼。 溪畔间话语还在飘荡,叶洛一跃蹦上树冠,踩踏着碧绿林海,向远方杀去。 “看看是你们先死,还是我先死!” 第78章 战正酣 山岭之上,树冠青翠,无数古木连绵成片,汇聚成一片青海。 叶洛踏着青海一路急行,满腔杀意,染红双眸。 头顶一朵红莲当空绽放,莲上赤色封王台垂落霞光,将叶洛全身包裹。 霞光万缕,身下层林尽染。 远方东南处,有野兽嘶吼疾驰而来,呼哧喘息声震天响。 嘶吼声巨大,可穿金裂石。一路横行无忌,撞断大量参天古木,扬起漫天泥土。 山岭森林顿时一片混乱,大大小小的野兽四处疯狂逃窜,一时间乱象生起。 “竟然有妖兽!” 叶洛神情凝重,妖兽速度极快,两者之间的距离一直在被拉近。 来袭的这伙少年人,实力远超他的想象。以凡人之躯,怎可能操控归元妖兽? 脚下踩踏得树梢微弯,身形借力飘扬飞起,像一缕青烟一般在这林海上空急掠,一刻都不敢停缓。 封王台垂下万缕霞光,灵识增强,从方圆数丈扩展到十几丈。溪涧上游,有数位白衣少年出现在他的感知中。 叶洛眸中冷电一闪,封王台入体蛰伏,脚下粗壮枝梢弯曲如弓,将他弹射而出。 身处半空再连点几棵大树枝梢,如青鸟一般灵动,顺着绿叶间的缝隙同阳光一起穿过,没有带出过大动静。 “公子传的御兽诀当真有用,就是太过狠毒,这一路牵引已经要了我几年的寿命。” 一棵高大的柏木下,响起一声少年的抱怨。 叶洛身形一顿,收起欲雷霆直下的心思。蜷缩在葱郁树梢上,极力收敛气息。 灵识靠拢过去。 “少说点,切不可传入公子耳中。” “这可是归元境的妖兽,一巴掌能拍死我们几个,能牵引动,代价怎么可能会低!” 大柏树下,几个少年神情萎靡,仔细观察去,竟有华发渐生。 “大溱的那个殿下好像发觉了?” 最先埋怨的是个圆脸白嫩的小胖子。伸着大脑袋向后方张望一眼,又开口说道。 “一路都没敢接近,还好有朵青云一直在追杀他!” 在圆脸少年身旁,站着个与他对比极其鲜明的少年。 长马脸,瘦瘦高高,形似竹竿。背靠大柏树,满脸紧张。说话的同时,黑眸还在不停四瞄,盯着附近的丛林。 茁壮柏树下,两柄飞刀上下抛飞,玩刀的少年懒洋洋道:“发现又如何?没打过怎么知道打不过!” 叶洛从枝叶缝隙窥视一眼,隐约判断出两位后天后期,两位后天圆满。使双刀的这个寸发少年,太阳穴高鼓,气血旺盛。 “赶紧走,不要横生事端。仙师说过三神獒出动,方圆十里不会有活物。” 四人中的最后一人,是位面色冷厉的黑衣少年。 手握长刀,血腥气重,方圆数尺不见蚊虫靠近。 “小将军怕甚?留下来躲远点,看出好戏!”寸发少年挑挑眉,说道。 “戏,你应该是看不成了!” 古木树梢,枝叶爆碎。 一声感慨尚在绿叶间回荡,叶洛飘忽到了寸发少年身前。 从天而降的一击膝撞,猛烈凶狠,难以抵挡。 寸发少年匆忙提起的双臂,触之即断。身躯向后一路砸飞,撞断数棵粗壮大树。 待止住身形时,胸膛塌陷,脊骨断折,瘫软在泥地上。 叶洛身形旋转,右腿横踢,那两把即将坠落的飞刀,被其气机牵引,急速飞出。 “嗡!嗡……” 飞刀刺穿身躯扎进树桩,嗡嗡颤动。 寸发少年,横死当场。 山岭间大风拂过,一袭青衫的少年人,站立在树下。 黑发飘舞,眼神冷漠。 孤身一人,包围四人,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绝伦风采。 “哧!” 落叶笔直破开,切口光滑没有一丝钝感。 寸头少年口中的小将军,那位一身黑衣的冷厉少年。双手握刀,似要划破秋风,冲着叶洛当头劈下。 “夏,赤雷轰,海激天翻电雹真!” 在这方与世隔绝的福地世界,叶洛不再束缚,体内霞光万缕,封王台彻底爆发。 咸阳城东门,几拳捶死沐家归元境老妪的禁忌力量,再次展露。 山岭绿林中,只见赤光冲天,一条赤螭吼出惊世龙吟,不在形似,而是神似。 封王台加持下,七雷拳注入灵魂,拳法有了核心骨,夏雷一出,拳灵化形。 只此一拳,长刀寸寸崩裂。 赤螭凶猛着继续前行,一闪没入黑衣少年胸膛。 黑衣少年惊恐色变,体内雷霆猛烈,猛然炸开。 一瞬间,林中扬起腥臭血雨,四方古木尽皆鲜红。 数息解决掉两名后天圆满的高手,叶洛回过身,向柏树下走去。 那位瘦若竹竿直立的少年,“啊”的一声惊叫,撒腿便往远方逃去。 俨然,被身前的血雨腥风吓破了胆。 叶洛淡淡瞥视一眼,没有追击,冲着柏树下的圆脸少年问道:“你不逃?” 圆脸少年站在原地,一脸无畏地说道:“不逃,不怕!” 叶洛有些意外,问道:“为何不怕?” “必死无疑,怕什么怕!” 圆脸少年神情木然,继续说道:“我虽埋怨公子,但来之前已经做死亡的准备。反抗暴溱,我大赵人人有责!” 叶洛收起拳罡,蹙起眉头,问道:“暴溱?我大溱何错之有?” “大溱自建立以来,连吞数个小国,导致尸横遍野,户户缟素,如何不暴?”赵国的圆脸少年据理力争,脸庞涨红。 “你只见到大溱掀起战火,可曾见到火后官员勤政廉明,百姓安居乐业?你可曾想过为何边境子民都纷纷往我大溱境内而逃,而不是守着居住千百年的根?” 叶洛心中也升起了怒火,接着道:“偌大北地,诸国混乱,连连战火。我大溱只想一统北地,建立起一个和平安稳的国度,何错之有?” “这只是你们侵略的借口!”圆脸少年怒气冲冲上前一步,大声指责。 竟然毫不畏惧。 “北地万年积弱,云中人高高在上,一言不合便是大开杀戒、血流成河。你大赵当如何做?”叶洛反问道。 “这……”圆脸少年一愣,心有顾虑,迟迟不语。 “自当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双杀一双!破开大幕,还我北地子民春秋。”叶洛自问自答,眼神中似有火苗熊熊燃烧。 此番言语极其不敬,圆脸少年如遭雷击,一屁股坐到地上。 喃喃道:“这不可能,不可能做到!东土仙师众多,灭我北地翻手即可。” “今日我做不到,他日我子我孙不一定做不到。子子孙孙无穷尽,我北地山川只求一个公道!” 叶洛循循善诱道:“脊梁一旦断了,一辈子也爬不起来。世人不能一直卑微到泥土里,那些百姓,他们也是血肉,和修道者一般无二。事在人为,他日我等北地少年,若能东土宗门称尊,必能一改北地万年格局。” 第79章 元神出世 “公道!东土欠北地一个公道!” 叶洛长舒一口气,说道:“凡人的命也是命,同为人族不该这样!” 叶洛冲瘫坐地上的赵国少年,粲然一笑,说道:“禅宗有佛经《妙法莲华经文句》,认为众生平等。我们要不起平等,要命就好。总要有人站出来,替那些无辜的人发声,让那些云中人忌惮。” “嗷!” “啊!” 山林动荡,有惨叫声一响即逝,树木倒塌的轰隆声不绝于耳。 那只三神獒,一路横冲直撞,愈发得近了。 叶洛视若无睹,继续吐露心声道:“我第一次杀人,杀的是青神山沐家的一位少女。” 圆脸少年心神一震,抬起头。 双眸大睁,似在质问:“你如何敢动手?” 叶洛淡淡道:“那少女路经潭州时,遇到了一户姓穆的人家。见那穆家娘子红唇鲜艳便动了心,上前讨要。穆家娘子见到传说中的仙子,大是激动,将最好的胭脂全部给了她。可是等她入了潭州城却发现,农户家的胭脂是何等低劣。于是起了杀心,将那一家三口绝了户,连那咿呀学步的稚童都没有放过!” 叶洛接着道:“三百文一盒的酿桃花,可能是那穆家娘子,这辈子最好的胭脂了。” “孟仙师!”圆脸少年沉默了会,突然道。 “什么?”叶洛一时惘然,问道。 “教我家公子对付你的,是欢意楼的孟仙师!”赵国的圆脸少年,详细解释道。 “阴魂不散啊!我还没去找你们麻烦!”叶洛冷哼一声,心中恼火。 东星城那座欢意楼的产业——鸳鸯轩,鸳鸯轩楼上强势落下的灵识,那股憋屈感在叶洛心头又起。 “殿下小心,东土几个大宗在这片福地都留有后手。这里本来就是他们百年一开的试炼地。”圆脸少年提醒道。 “小兄弟,怎么称呼?” “柏木!” 叶洛仰头看了看头顶鳞叶翠绿的青柏,怔了怔,问道:“为什么告诉我?” 和身后大树同名的少年,站起身抱拳一礼,道:“殿下之宏愿,福及一方水土,我远不能及!” 柏木抬起头,神色真诚道:“我北地人人若如殿下一般,何愁摆脱不了故土泥泞。殿下日后有何差遣,尽管吩咐!” 叶洛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说道:“观星殿内,我会给你留位!” “谢殿下!”圆脸白胖的少年,再次一礼。 “轰!轰!轰……” 连续三颗火球着陆,森林里升起滔天大火。古木遇火即着,顷刻间烟雾缭绕,弥漫山岭上空。 “殿下,快走!” 柏木面色惊惧,指着后方疾驰而来的巨大妖兽。 “你走吧!”叶洛淡淡道。 转过身,那只让森林动荡不安的凶兽,已经到了近前。 叶洛细细打量,是一只高达数十丈的巨狼,身与参天古木齐平,瞳孔猩红地盯着他,面目狰狞可怖。 巨狼生有三头,血盆大口齐张,恶臭味扑鼻。在中间的巨口中,还有半截人腿没咀嚼掉,塞在牙缝中。 叶洛看上一眼,人腿纤细,估摸着可能是刚才逃跑的那个竹竿少年。 果然,柏木的一声悲吼验证了他的猜测。 “陈义!” 赵国的少年世子眼眶通红,瞪着妖兽又恨又怕。 气机鼓荡,大袖衫猎猎作响,迟迟不肯逃走。 “打得过你就上,打不过就跑。以卵击石,可不是什么聪明事!” 叶洛语气平淡,摇摇头道:“就这么死了,可惜!” “殿下小心,那孟仙师应该在你身上留有印记。我们只负责御兽牵引,妖兽只要感应到你的气息,就会不死不休。” 柏木抱拳行礼,咬牙切齿地仇视一眼三神獒,向山岭外逃去。 “我也想知道,我走到了哪一步!” 丽日当空,时至萧瑟深秋,这福地山岭依然绿意如新。 阳光从枝梢叶缝洒落,山野间一片金黄。 可惜这片安谧,被一颗颗腾空的火球破坏。 三神獒口吐烈焰,森林燃起熊熊大火,黑烟滚滚。很快,叶洛四周已成一片火域,那棵高大茂密的青柏,遇火噼啪作响,剧烈燃烧。 叶洛闭上眼,气息外放,盘坐在火域中。 很快,漫天烟雾中,升起赤霞万道。 神庭气府内,宝相庄严的元神从红莲上走下,坐上封王台,第一次来到世间。 元神挥动夏拳,四方灵气聚拢而来。一片火域中,一条数丈赤螭横空现行。 张牙舞爪,归元境修为尽显无遗。 赤螭神龙摆尾,携夏季激烈雷霆,与当空落下的数十颗火球砰然相撞。 洒落一片金红火雨。 “嗷!” 三头神獒仰天长啸,眼神凶唳,虚空再现数十颗巨大火球,宛如陨石砸下,惊动山林。 并且它抖了抖皮毛,后腿一蹬,直接弹射近身。林中只见虚影一闪,一只利爪便到了叶洛元神上方。 爪尖锋利,闪射瘆人的寒芒。仅仅是扑击的气势,便刮起一场大风,吹拂得烈火更加炽热。 与叶洛面貌一般无二的元神,宝相庄严,站于赤色封王台之上,一记夏雷自下而上迎去。 灵气波动,蜂蛹而至。 一条惊雷环绕的十丈赤螭现身,仰天咆哮震动山林。 四野燃烧的枯木,顷刻间尽数爆碎,化作干柴助燃大火。 “嘭!” 夏拳化形的赤螭与三神獒正面交锋,仅一瞬,赤螭便化作暴雷整个炸开。雷霆刚猛狂烈,赤光顺着灰褐色狼毛向躯体内钻入。 “嗷!” 三神獒一声惨叫响彻山林。 堪比小半个山头的庞然妖兽,向后方砸落。 溪流下游,卷起层层泥土,砸断古木无数。 叶洛自地面起身追去,头顶元神暂时入体,封王台依旧高悬,在绿林间洒落点点赤霞。 “归元初期的妖兽,除了血脉神通,也太不经打!” 临近三神獒,元神再次出击。手起拳落,四方风云再动,滚滚灵气簇拥而来,凝聚化形。 两条赤螭,一左一右,如洪水决堤,化作大江倾泻而下。 三神獒刚刚起身,面对左右夹击,这只妖兽竟然面露惊惧神态。 四肢踏地一扎,三头齐齐大张,血脉神通再次启动。 一时间,下游溪畔火球封天。 第80章 捶狼 溪流下游,被秋日照射波光粼粼的水面,在此刻,尽皆通红沸腾。 数十颗火球,封挡方圆数里,铺天盖地,似天外陨石砸落。 “春,青雷起,雷惊天地龙蛇蛰!” 元神一记春雷落下,虚空中青光乍现。 青光由点及面,最后彻底扩散开,在空中勾勒游走,描绘出一幅绿意盎然的生机之景。 这片东篱福地的山岭,面积广阔不知纵横多少里。山岭峰峦叠嶂,青绿连绵,多的是参天古木,琼林玉树。 自然也不缺那依依杨柳。 此刻,春雷笔走龙蛇下的翠柳,与这山岭年岁久远而茁壮茂密的柳树,一般无二。 春雷当空落下,眨眼间一棵数丈高大的柳树,便郁郁葱葱显化而出。 柳树随风摇摆,垂落下的万条绿丝绦向四方天空伸展,在溪涧上空遮天蔽日。 不仅如此,在封王台赤色霞光加持下,一朵朵淡黄色的穗状花朵,绽放于柳枝之上。 柳条飘扬,花朵飞舞,自成一方领域。 所过之处,遮蔽天空的火球噗噗噗炸开。 火苗四溅,洒落在清澈溪水中,生起浓浓大雾。 “嗷!” 凶唳凄惨的兽吼,打破溪畔白雾缥缈的仙家之景。 三头神獒六眸猩红,全身鲜血淋漓,肋骨外翻。血脉神通被青雷所阻,两条赤螭横冲而过,直直撞在它身躯之上。 这般惨烈的伤势,反而激起它的野性。 它跳跃到半空,自上扑击而下,三只血盆大口怒张,獠牙峥嵘,相当瘆人。 “让我看看,和你差多少!” 叶洛一声冷喝,元神归位,赤红琉璃的封王台霞光万缕,悬浮在他头顶。 体内真元得霞光滋润,气机暴涨。脚下重重一踏鹅卵石地面,冲天而起。 远远望去,林海上空一只三头恶狼像小山一般向地面砸落。 一个少年郎跳跃腾飞,在阴影里渺小轻微。 半空中拳爪相触,战况激烈。叶洛一口气在怀,杀性大起。迎着扑面的巨爪,双拳一连攻击十二拳,拳拳到肉,酣畅淋漓。 元神之躯归元,汲取四方灵气化龙时,轻而易举破碎妖狼防御,将雷霆送入体内。 而今以后天境肉身出击,却感觉那宽厚的狼爪如同铜墙铁壁,坚不可摧。 肉下的那根根指骨,更是硬如金刚岩石一般,震碎点点赤芒。 巨爪碾压叶洛双拳前行,将少年狠狠扫飞,撞断溪涧数棵大树。 叶洛脚下一点,稳住身形,向远方激射而出,堪堪躲过再次拂面的巨爪。 “后天和归元境相差这么多!真元在灵元前真是不值得一提!” 叶洛吐出胸腹一口闷血,抛开了世俗拳脚。叶勤的七雷拳,如今成了他唯一的功法。 下游枝叶茂密的林间,一道赤色雷霆再起,雷霆在封王台辅助下异变,再次化成一条威风凛凛的赤螭。 叶洛脚下一踏,身形同步而行,临近妖狼后,气机猛提一口,左拳再出夏雷。 一龙先行,与三神獒皮开肉绽的巨爪碰撞后,第二条螭龙紧随其后爆发,与撕咬来的巨口轰然相触。 同时身形千斤急坠,躲避开另两张大嘴的撕咬。沿着妖狼腰部,转身上了后背。 三神獒连吃两记刚猛的夏雷,身躯踉跄,强势加重。 叶洛趁机在妖狼宽敞的后背疾行,向中间那只狼头奔去。 同时三神獒感应到异常,强忍巨爪断骨的伤痛,朝后背一通抓挠。 灵识出窍,方圆数丈清晰感知。身若轻鸿上下翻飞,叶洛闪躲开一次次攻击,一跃来到三神獒脖颈间。 在左右巨口的獠牙触及前,站定身躯强换半口气。 体内气机顿时滚滚如雷鸣,下一刻,一条赤雷环身的赤螭再次出击。 或许是仓促之间气机不足,这条赤螭只有一丈多长。与以往夏雷化形的数丈身躯对比,相差甚远。 “锵!” 一拳落下,骨裂声清脆可闻。 凶狠暴戾的妖狼,中间的那颗头颅,整个断裂。 狼头向前倒去,垂落在胸口,仅剩一层皮毛紧密相连。 “嗷!嗷!嗷……” 疯狂的惨叫声在林间掀起大风,吹落无数树叶。 一颗颗火球不计代价地从剩余的狼口喷出,三神獒陷入疯狂暴怒中。溪流上空,再次陨石遮天,烈火熊熊。 “你确定要继续?不死不休?” 一击即瞬的叶洛,站在一棵槐树树梢,声音冷冽地问道。 那只灵智初开的妖狼,果然听得懂人话。骤然停下身形,眼神微眯成缝,冷冷阴森。 “我能留你一命,也能打死你!” 漫天流火在顶,叶洛毫不畏惧,反而冷冷威胁道。 手臂上赤色光芒逐渐亮起,甚至有电弧一扫而过。他举起右臂,拳头对着三神獒,威慑之意毋庸置疑。 “嗷!” 三神獒浑身血肉模糊,瞪着四只巨大的狼目,獠牙向外凸起,面目极为可怖。 叶洛不再开口,眼神冷漠,与其对视,毫不退缩。 “轰隆!轰隆!轰隆隆……” 山岭上空蓦然电闪雷鸣,上一刻还晴空万里的天穹黑暗下来,一条条横亘万里的闪电照亮天地。 “哗!哗!哗……” 一人一兽对峙的短暂时间,滂沱大雨倾泻落下,雨点密集。 溪涧上游的南岸,被妖火肆虐的山林,渐渐平息,那片火域被暴雨掩埋。 许是雨势太大,本应飘起的浓浓黑烟,都被按了下去。 “嗷!” 妖兽再次怒吼出声,狼眸仇恨地盯视叶洛一眼,竟然转身离去。 满天的流火被大雨浇灭,到最后也没敢砸落大地。 叶洛轻吐一口气,面色渐渐舒缓。 这福地危机四伏,大溱以一敌六,当先最重要的是找到那些袍泽。 没有必要,在这里无意义的战斗下去。 检测完自身战力后,叶洛心有底气,沿着山涧一路疾行。体内真元外溢,在四周形成一层护罩,将雨水隔离。 沿着溪畔奔行了数十里,远远看见高崖上有一洞口。足下点着溪水扶摇而起,再连点几处凸起的山石,如飞燕灵活,入了洞内。 洞内宽敞明亮,只有一个荒废很久的鸟巢,再无他物。 第81章 星斗齐聚观星殿 高崖下,溪水潺潺,雨水嘀嗒落入其中,叮咚悦耳。 天穹上,雷声滚滚,闪电横空,暴雨磅礴猛烈。 崖洞内,干燥安谧,自成一方天地,让人心神宁静。 叶洛盘膝打坐,灵识从神庭飞出,向身躯扫描去。 那位赵国世子柏木的一番言语,他没有忘记。 对于欢意楼下的黑手,叶洛自然不敢掉以轻心。甚至封王台也垂下缕缕霞光,向血肉中沉入。 灵识如水流浸透,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并没有任何发现。 叶洛睁开眼,蹙起了眉头。心中思索一番,自认为那圆脸小胖子没有欺骗他的必要,闭上眼,继续扫视。 一寸一寸,一处一处,灵识消耗之巨,让他心头疲惫,眉心隐隐作痛。 再睁开眼时,玉兔东升,暴雨已经停歇,清冷的月华照耀得大山朦胧静美。 “怎么没有星星?” 叶洛站起身,向着远方遥望。夜幕银盘当空,不见一颗星斗。 “观星殿!观星殿!没有星星,何来的观星?” 高坐云中主持武斗的大人物,可没有给他们留下一星半点的信息。这偌大的世界,没有星辰引路,十天时间怎能摸索到那观星殿。 “也没个地图!” 叶洛翻了翻白眼,转身出了洞口。打算去山顶观望地貌,不然光是这处山岭,都不知要走上多久。 脚下一踏洞口地面,向斜前方的崖柏飞去。临了近,手中一拽枝梢,跃上树身。 凭借崖柏借力,身影继续扶摇,点着崖上凸石连连借力,一口气连绵不绝,跃上了山顶。 “好像飞得太高了!”叶洛一声苦笑。 山顶大风呼啸,青衫猎猎的少年居高临下观望,前方一片茫茫云海,在皎洁月光照耀下,云雾翻涌如大海起潮,银白点点,形似波光粼粼。 叶洛扫视一眼前方群峰,打算找个地势较低的山头,明日去那山顶重新观望世界。 可惜,天地虽清亮,群峰却被云海遮蔽,难观全貌。 “东方月,西方星!原来你在这!” 叶洛转身换个方位,准备继续踅摸。刚抬头,眼睛都直了,震惊地自言一句。 身后明月当空,孤悬漆黑夜幕。眼前竟然星斗满天,光辉灿烂。 这片东篱福地,似乎以他脚下这座高峰为线,夜幕一分为二。 前方这南面夜空,一颗颗星辰光芒大放,璀璨而明亮的星光向着一处平原蜂蛹去。 那片平原上,一座堂皇华丽的宫殿自地面飞升,在叶洛的目瞪口呆中,宫殿上升到中天后才停下。 观星殿殿门大开,像巨兽张口吞噬亿万星辰光芒,那片区域明亮如昼,四方河山却黑暗如渊。 “难怪没有地图和提示!”叶洛心想道。 这般大的手笔着实震撼人心,他盯着看了很久很久,心生无限向往。 待罡风拂过,身体起了丝丝凉意,他才回过神。转过身,重新面朝皓月盘膝坐下,体内赤光一现,封王台出窍悬于头顶上空,牵引来银白月辉。 月辉化雾,灵气盎然,弥补少年白日间的亏损。 神庭内,元神也从红莲上睁眼,再一次来到世间,坐于封王台上,对着明月吞吐吸纳。 时间缓缓流逝,山顶古木稀疏,更无鸟兽嘶鸣,寂静无声中只有少年一呼一吸的声响。 云海起了金黄,次日清晨到来。 一轮朝阳从海的东方冒出轮廓,洒下万道金辉,唤醒沉睡的山岭。 青峰之巅,叶洛与元神同时睁眼,眸中银白一闪而逝,宛如神仙中人。 封王台洁白月华散去,再次垂下万缕赤霞,与这云海阳光极其应景。元神在霞光洗礼下,更加精纯凝练,散出灵识在身躯内扫视。 昨日灵识无功,今日元神出世,终是发现端倪。 少年头顶的发梢间,附上了一缕很淡很淡符文印记。 “好一个欢意楼!好一个鸳鸯轩!”叶洛心底愤怒憋屈,眼底寒芒渗人。 东星城内,被欢意楼的修士灵识压迫,逼着下跪。他已经忍气吞声,一言不发。 即使如此,暗中仍被下了黑手。 若没有柏木的提醒,怕是最后会如黑夜火把,被其他的世子牵引来更多的妖兽,筋疲力尽而死。 叶洛捏紧拳头,深吸几口气,将杀意深埋心底。暗中,已经给鸳鸯轩以大欺小的那位修士,打上了死亡印记。 他拔下那根黑发,深思一番后,放入了怀内。 站起身,向着南方天空望去,空荡荡一片,不见观星殿踪迹。 朝下望去,视线尽头的平原,只能观摩出一个大概的轮廓。 “几百里路程,倒是有点远。昨夜观星殿横空的盛景,估计他们九人应当能看见,还是早日会合。” 叶洛心底升起紧迫感,敢来东土参与武斗的,都是大溱当之无愧的勇士,多数都抱有必死之心。 他不能看着那些勇士,被围殴至死。 对于自身安危,叶洛自信不疑。昨日战果显着,封王台加持下,归元初期可战! 迎着朝阳光辉,叶洛沿着山间小道,向昨日战场偷偷摸索去,准备狩猎。 “大溱的这位殿下,这么恐怖吗!”被飞刀刺穿的寸发少年,后遇三神獒的烈火,成了一具焦尸。 焦尸前,站着一位愁眉苦脸的灰袍少年。 不出叶洛所料,赵国的那位公子杀他之心不死,又派出四人前来查看。 他躲在半丈树径的高大榕树上,用密集的树叶将自己整个包裹住。 屏住气息,只探出灵识向外感知。 视野中,那位灰袍少年一边忍着恐惧将同伴的尸体放下,一边哆哆嗦嗦地打量四周血泥,疑问道:“加上地上这摊熟肉,这里只有两具尸体,应该有两人跑掉了啊,为何不见有人回去禀告公子?” “地上是姜云的尸体!”焦黑一片的土地上,站着个同样持刀的黑衣少年,面色铁青,杀意澎湃。 “小将军?” “小将军?” “小将军?” 三声惊呼,几乎是同时响起。 除那个愁眉苦脸的灰袍少年,后方焦煳柏树下的一对兄妹也齐齐开了口。 身躯高大的兄长,皱起眉头道:“小将军是我们当中的第三高手,和将军你一样后天大圆满,即使不敌,逃走应该不难!” “这是阿弟的佩刀。”赵王朝的少年将军,面无表情地从灰烬中扒出一柄长刀,用衣袖擦拭干净,抱在怀中。 “打斗痕迹朝下游去了,说不得那位殿下的尸首就在那边!将军,我们去看看?”二人中的兄长,再次说道。 第82章 赵国公子 “妖兽出动,即使不死也残了!” 那对兄妹中的妹妹开了口,拎着两把锋锐弯刀,横眉怒目道:“若如此,我们就手刃了他,替小将军报仇!” 黑衣抱刀的少年将军,一句话没说,右手握着的刀也放到怀中。 大袖一挥,将地面碎肉归拢到一起。 独自走向一旁,抽出刀,对着大树劈下。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高大的兄长脱掉长衫,扔给了妹妹。 默默走向一旁,观望四方风水相位后,挖起了坑。 那位拎刀的少女,望着肩头披挂的衣服,沉默了会,把刀扔了。 抱着衣服,向碎肉走去。 没有女子不爱美,特别是她这种黄花妙龄,可想而知,她内心的抵触挣扎。 榕树上,叶洛有些戚戚然,眉头一皱,内心左右不定。 没承想,少年将军抱着木板墓碑,回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等我将大溱一行杀光后,再回来接你!” 叶洛面色蓦然一冷,最终还是动起了手。 秋风起,榕树的黄叶尚在半空飘荡,叶洛瞬息到了少年将军身前。 和之前那位持刀的黑衣少年不同,眼前这位同样黑衣握刀的少年,明显强大凌厉得多。 风声刚起,长刀便出了鞘,一抹寒光照亮森林。 灭山岭虫云,败楚国张筱鹏,杀柏木一行二人,昨夜又战退妖狼三神獒。一路走来,叶洛的气势一涨再涨,而今已如炉水沸腾。 再经九天月华滋润,朝阳光辉洗礼,精气神饱满,隐有几分大道真韵。 叶洛自认为这一拳,雷霆万钧。 就同幼时习读的《孙子?军争》中记述一样,“故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 一条赤螭携惊天雷霆自拳下挥出,摧枯拉朽撞断森寒长刀。 赤螭一力不殆,继续一往无前。赵国的少年将军胸膛炸裂,一路飞出这片赤黑焦土,又撞断数棵大树,才止住身影。 落地时连连倒气,显然进气多出气少。 四周的三位少年,下意识避开乱舞的刀片,身躯落地时,遍体冰凉。 灰袍少年望着远处半死不活的将军,瞪大了双眼,似乎难以置信。 而那位体型高大的少年,已经两步逼近叶洛,双拳高举,连连捶下! 叶洛身影飘忽,如秋风落叶摇摆,双腿扎根大地,稳定不动。 七雷拳不用,仅凭后天圆满的深厚修为欺压。三拳破开高大少年拳势,右拳当胸捶落,捶得其吐血离场。 同时左拳一瞬连起两拳,强势轰退迎头双刀。 叶洛脚下一点,身形激射而出,大袖上下飘摇,极为的飘逸。转眼之间,便来到灰袍少年头顶,一拳砸下。 惊惶失措的少年,双手叠加试图抱拳后撤,却被那股强势的气机顶着双掌继续前行,狠狠撞中额头。 叶洛借力再起,一记仙人抚大顶,直接将少年轰得跪下,七窍流血。 数息间,赵国四人一死两重伤,独剩下那握紧双刀的娇小少女,面色骇然。 “再不出来,你的同伴都死完了!” 叶洛冷喝一声,如闪电横击攻去。 数丈外的一棵杨树,顿时枝叶横飞,一道身影被迫还击,从树冠一冲而出,挥剑斩下! 身处半空,叶洛右臂回缩,再出拳时,已是一条半丈赤螭横空。 “嘭!” 山林中赤光乍现,一道身影看似从容,其实颇为狼狈地退去。手中长剑握力不足掉在地面。 叶洛借力后退,右足一点草地,身形如离弦之箭,再次冲了出去。 远处柏树树冠,同样躲着个心惊胆战观战的少年。尚在犹豫是否暴露,便被叶洛一招擒拿。 掐住脖子,砸向大地。 随手抛开离死不远的白皙少年,叶洛扭过头冲拾剑的白衣公子哥,问道:“赵国的公子?”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派出四只“螳螂”的公子,犹自谨慎地在暗中跟随,试图做那最后的黄雀,不承想被轻松拿捏。 “公子,你一直在?”持刀的娇小少女,扶着气若游丝的兄长,不敢相信。 继而,愤怒地吼道:“你为何不早点出手?” 身侧,那位高大的少年靠在她的肩膀上,眼神已经开始涣散。 赵国的公子充耳不闻,只是对着叶洛笑道:“本想等你一气耗尽,没想到这几个废物如此无用!” 他从怀中掏出一粒血红的丹药,一口吞咽下去。 “李卓柘,你个畜生!”持刀少女面容悲恸,放下兄长。 “啊!” 悲吼一声,她挥舞着长刀就朝自家公子杀去。 “锵!” 剑光一闪,双刀脱手而出,一柄长剑刺穿了她的胸膛。 她呆呆地看着抵在心口的剑柄,凄苦一笑,手掌向身前人脸庞扇去。 李卓柘面无表情地轻轻一推,她的手掌也落了空,身躯无力地摔倒在地。 “小妹!” 那位被叶洛一拳重伤垂死,又被妹妹轻轻放躺在地的高大少年,涣散的眼神突然有了那么一丝色彩,满面泪水地挣扎着向前爬。 甚至无暇去痛恨一眼王朝公子,眸光痴痴地望着自家妹妹。 可惜回光返照只有一瞬,最终不甘地死在半途。 “愚蠢,只要能拼掉大溱的这个殿下,就算你们都死完又如何?本公子自会嘉奖尔等家族!”李卓柘眼神冷漠,不屑地说道。 叶洛面色冷冽,道:“他们可都是赵国的勇士!” “不重要了!” 李卓柘张开双臂,如痴如醉,一股强大的归元气息蓦然从他体内散发出。 叶洛眯起眼打量,只见他全身气血暴涨,身躯一片通红。 “仙师的丹药,真舒服啊!” 话语落下, 四方山林突然刮起狂风,狂风龙卷,一片猩红,将他们牢牢包裹。 风暴当中,赵国的公子身形一闪,一瞬即到了叶洛头顶上空,手中长剑挥下,一道锋锐剑气生出。 “夏,赤雷轰,海激天翻电雹真!” 封王台沉寂不出,叶洛本着试探的心思,赤螭不现,赤红拳罡对上迎去。 “嘭!” 四面狂风动荡,叶洛跌跌撞撞地退了出来! 第83章 好久不见 四方山林动荡,无数绿叶抛飞。 叶洛甩了甩微微酸麻的胳膊,眼神冰冷,那不要脸的欢意楼修士,连这种丹药都能送出手! 联想到每一位王朝公子,都有可能丹药压身,让他心头愈发沉重。 尤其是如今他与众人失散,局势对大溱极其不利。 一想到罗索索与柴鸣有可能遇到这种局面,叶洛心底隐隐惊慌。 “哧!” 剑气划破风幕,一剑直逼他面庞。 叶洛右腿后移一步,深呼吸一口气,经络河内封王台霞光万道,一条赤螭再现山岭。 赤螭昂首,片片红鳞密布赤色雷霆,龙躯长达三丈,隐隐达到叶洛修为极致。 雷霆万钧,正面剑气。 四方飘零的落叶触及,猛然间燃起熊熊大火,顺着风势远行,带着其他落叶一起燃烧,在空中连绵不绝。 远远望去,这片战场一条赤螭与一条火龙相伴而行! “砰!” 一声清脆颤音回荡山林间,长剑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曲成弓,在无数细密雷霆覆盖下,爆炸开来。 一气耗尽,叶洛倏地双腿盘坐,神庭气府内,神性海上空的元神,一步即来到现世。 元神睁眼,四方风暴顷刻停止。 在李卓柘的惊恐万状当中,又一条赤螭腾空。 这条赤螭龙身十丈,张牙舞爪,凶相毕露,怒睁的龙眸森冷冰寒,俨然有了神。 赤螭一闪即没,虚空尽显气浪划痕。 吞药后实力入境的李卓柘,顷刻尸骨无存。 这位赵国的公子,到死都难以理解,一位北地的后天境少年,如何能诞生出元神! 风波平息,阳光倾洒的碧海中,独留青衫一人。 叶洛站在满地鲜血中,低头看着双手,怅然若失。 赵国十人除柏木外,九人全灭,有七人尽皆死于他之手。 他眺望眼南方,沉默了会,还是蹲下了身。 一片狼藉的焦黑土地上,多了七座新坟。 除那位心狠手辣又恰巧尸骨无存的李卓柘外,就连持刀的一对黑衣兄弟,都被他归拢血泥,连同长刀一起埋葬。 他站在秋光中,歉意地弯下身。 一炷香后,山间清风又扬起,他转身离开了这处山林。 叶洛在广阔山岭中一路疾行,期间遇山翻山,逢河过河。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不知不觉间,两日时光过去,那片谟云平原渐露踪迹。 不过可惜的是,如此广袤的崇山峻岭,居然没有遇到一位大溱之人。 不知是那清风化手的大人物有意为之,还是天公不作美。 “嘭!” “嘭!” “嘭!” 连续三声巨大异响,响起的是如此突兀。 丛林边缘,叶洛倏地停下脚步。 蹙起眉头,灵识随清风向着四方天地扫去。 “嘭!” 又是一声异响,在他感知中传来! 叶洛一跃上了大树,灵识数丈方圆内不见异常,只得肉眼查看。 视野所及,一切寂静,午后的阳光下,只有风拂树叶的哗哗,没有一丝动静。 “嘭!” 异响并未停止,再一次响起,甚至动响还在变大。 叶洛身形一起,踩踏树身蹿上了树冠,站在林海上空。 眼前绿意如旧,秋日照耀下,这片灵气勃勃的东篱福地,山木依旧青翠。 放眼望去,微风拂过,林海层层叠叠如波浪起伏,令人心旷神怡。 但是,没有任何异常显现! 声音突兀,声响巨大,不见风吹草动,不见野兽震怒。 山岭,安静得如同熟睡的孩子。 朗朗乾坤下,叶洛倒是没出冷汗,只是格外的好奇。身前的林海平缓没有意外,身后一览无余的平原更没有稀奇。 “好久不见,你不来找我玩吗?” 叶洛陡然寒毛倒竖,一道声音响在他的心里。 连忙扫视一圈,山岭万籁俱寂。 冷汗,最终还是顺着鬓角流下了。 “谁,谁在说话!”叶洛屏住呼吸,灵识四处扫落,口中冷冷说道。 “小叶洛,你不认识我了吗?” 声音娇嫩,像二三岁稚童般奶里奶气。却令叶洛全身起了鸡皮疙瘩,毛骨悚然。 “我们认识吗?”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尝试去沟通,竭力想找寻点线索。 话语出口,却久久没有回应,甚至那些嘭嘭的异响,也无影无踪。 叶洛左右看看,拔腿就往身后谟云平原跑去。修士作怪也好,鬼神嬉戏也罢,声音响在心底,就这般神通可不是他一个归元境的少年,所能招惹得起的。 “我不想和他们走,我想和你走!” 叶洛足下生风,轻功全力施展,数息时间,已远离那片诡异的区域十余里。 奶里奶气的娃娃音却再次响起,甚至隐隐带上了哭腔。只是声音微弱很多,像是隔了太过遥远的路程。 声音入心,一幅画面也突然闯进脑海,让他面色大变! “金珠!”叶洛脱口而出。 叶洛立即停下身法,面色阴晴不定地站在道路上。 脑海中,一幅画面打开。 冰天雪地里,一座黑色的庙宇孤零零地立在雪山之巅,四周一片空阔,没有任何建筑的轮廓。 庙宇殿门大开,五个全身笼罩在黑袍内的神秘人,正对着庙宇中心的祭台,低头念诵古老的咒语。 那座圆形的石头祭坛上,一个金珠光华内敛,安静无息。 伴随咒语声出口,祭台慢慢亮了起来,一道蓝莹莹的禁制法阵,现出踪迹。 法阵波纹荡漾,微生涟漪,渐渐有些不稳。 随着时间推移,庙宇内的咒语愈发繁冗,法阵的波动愈来愈快。 似乎,下一刻就会被破开。 “我撑不住了,你快来!” 金珠的奶音再次响起,明显虚弱许多。 “我该怎么做?” 叶洛一改方向,脚下生起尘烟,再次扎进广袤山岭。 “我会…自己…飞出来,东…篱…东方……雪山!” 叶洛蓦地脚步一顿,驻足林海上空眺望东方,距离他两三天路程的雪山。 他面色阴晴不定,回首一望身后谟云平原,似乎看见那平原深处的观星殿。 “已经过去三天,再走上两三天的路程,一来一回,还来得及吗?” 叶洛心头沉重。 第84章 奔向金珠 叶洛站在林海上空,从未如此纠结过。 就连那日萧吟坊内,面对能救叶勤的白落山世家子,他也没此刻这般左右为难。 从理性讲,他自是知晓金珠的珍贵。 天元皇朝最珍贵的仙物,让皇主夜敬幽驻足人间三千年。 可是从感性上讲,那边是九死一生的九位大溱勇士,其中还有他儿时的玩伴,红裙惊艳的罗索索,傲娇的小世子柴鸣。 “见过殿下!” 叶洛精神恍惚,连近前有人到来都不知。 望着树下一瘸一拐的大楚少年,他冷汗淋漓,这要是被突然袭击,生死难料。 “殿下!” 大楚少年张筱鹏,看着心不在焉的叶洛,再次喊道。 “何事?”看着这本想埋伏于他,却被他放过一马的少年。叶洛并无愧疚,打量一眼张筱鹏的四肢后,淡淡问道。 “谢过殿下不杀之恩!” 矮小精悍的楚国少年,向禅宗僧人那般,双手合十,低头感激一礼。 “没遇到同伴吗?”叶洛疑惑问道。 张筱鹏回答道:“遇到过。” “那为何就你一人?”叶洛诧异道。 “公子和我不睦,我是杀手出身!”张筱鹏如实相告道。 “可否帮我一个忙?”叶洛心头一动,一个念想闪过,口中说道:“我会在观星殿内给你留位。” 这番话语颇为自负,叶洛说得却特别随意。 而那楚国的少年,也极其上心,一脸严肃,显然当真。 “殿下请说,我一定办到。”张筱鹏沉声说道。 叶洛从树顶跳下,正色道:“找到大溱的那些人,告诉他们不要去观星殿,在一处安全的地方等我!” 张筱鹏点点头,没问缘由,转身向谟云平原行去。 叶洛再次深望一眼南方,脚尖一点上了林海上空,踩踏绿叶一路向东方疾行。 心急火燎之下,自是气机急转,急切速度堪比咸阳城外的那场逃杀。 途中,只有一气枯竭时,才会在枝梢稍稍停留,换上一口新气后,又是马不停蹄。 转眼几个时辰过去,夕阳沉下,新月东升。 他站在山顶,一袭青衫湿透,浑身上下缭绕着汗水混合的白雾。 抬头观望一眼月色,元神从神庭气府出窍,坐于封王台之上,陪同他一起吞吐月华,弥补白日所需。 自打元神诞生后,叶洛就很少休息。特别是来到这福地后,灵气旺盛天地清明,元神捕捉大量灵气,反哺得他一直神采奕奕。 两个时辰后,他一跃而起,从山顶跳下,脚点峭壁山石,大袖飘摇犹如黄鹤展翅,一路笔直地行向雪山。 大夜弥天,星月点缀。 山岭林海,树叶银白点点,不见青翠。 叶洛披星戴月,于深夜继续前行。 如此这般,第五日当午时,他再次停下休整时,远处白茫茫一片的冰雪世界,已映入眼帘。 他站在林海边缘放眼望去,数十里的霜白草地外,一座巍峨大山坐落在冰天雪地的世界中。 正午的阳光在山顶洒落,万年寒冰之上,蒙上一层金黄,镀上一层圣洁,内心自然而然地升起敬畏。 他望着那片金山顶,眯了眯眼,似乎看到大雪纷飞,不见草色。 “这座东篱福地,当真广阔!” 叶洛喃喃一声,坐在霜地上养气。修为攀至后天顶峰,经络河道宽阔如溪,但依然难扛灵气入体。 今日见这雪山高大神圣,磅礴的天地伟力深深震撼内心,心神激荡下,心中酝酿许久的一个念头,突然间蹦跶出来。 索性闭上眼,元神再次出窍,捕捉四野灵气后过滤,尝试向本体传输。 “呼!” 叶洛激灵地打了个寒颤,躯体覆上一层白霜。经络河道上空飘起薄薄飞雪,万幸的是,如水的真元并未结冰,只是蒙上一层寒意。 体内洞天非但无损,反而在雪花入河后,真元壮大。本已干涸如水注,而今蓦然间潺潺如小溪。 “可行!” 叶洛睁开眼,双眸明亮,难掩喜意。 他抬头看向半空与本体一般无二的元神,元神一呼一吸,寒地四野灵气纷至沓来。 不过半个时辰,体内洞天大雪纷飞,与远方雪山大同小异。 鹅毛大雪飘落,经络河道水涨船高。 叶洛强忍浑身寒意,四肢伸展活络经血,却忽然注意到元神座下的封王台。 与此同时,一个大胆的想法,像野草在心底疯狂生长。 元神挥手,一缕缕灵气向封王台内一拥而入。 在叶洛内心忐忑中,封王台渐渐明艳,赤红的琉璃变得鲜红如血。 最终,寒地半空骄阳膨胀,仿佛要炸开。 叶洛的元神倏忽到了近前,小脸满是凝重,一掌把封王台打向远方。 “嘭!” 寒地刮起炎炎大风,长达数里的焦黑道路,在白霜浸染的地面格外显眼。 道路泥土沉降,形似沟壑。 沟壑尽头,数丈直径的深坑犹有热气残留。 叶洛动容,这一击俨然超出归元初期。 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这颗封王台道果,竟是件价值难以估量的灵兵。 “小叶洛,我坚持不住了!” 金珠沉寂许久的声音再次响起,奶音依旧,语气极为的疲惫。 叶洛面色一变,重重一踏地面,向雪山飞掠而去。 寒地半空,只见少年身若惊鸿,迎着刺骨寒风,一步即十丈。 “嘭!” 叶洛身形抛飞。 冰天雪地间,一道无形的屏障,金光闪亮。 从天到地,把雪山孤立于内。 叶洛翻身一起,拳下赤光顿生,一条三丈赤螭携带万钧雷霆,凶恶地撞向万丈金幕。 飞雪漫天,寒风打卷,一丝涟漪再次向前扩散,将叶洛再次抛飞。 从雪堆里爬起来的少年,揉了揉生疼的胸口,心头顿生无力。 眼前金光依旧,屏障坚不可摧。 幕前数尺大雪翻涌飞起,露出白茫茫地面。幕后的银装世界,不见波澜,没有一丝动荡。 叶洛来到金光闪闪的禁制屏障前,不甘心地捶下两拳,大声吼道:“我该怎么救你!” 风雪交加,冻煞少年体魄,冰山孤立没有一丝异动。 寒风凛冽,呼啸不绝,叶洛心底寂静无声。 第85章 从雪山来的妖 白雪皑皑落满肩头,金幕结界收敛,金光不显,再次隐没风雪间。 叶洛远望一眼山顶,山石嶙峋。 那座记忆碎片中的庙宇,不见其貌。 “还是没来得及吗?”叶洛心往下沉,遗憾地呢喃一声。 “嘭!” 大雪山动荡不安,金光亿万缕从冰封雪盖的山顶冲霄飞起。 瑰丽绝伦的冰雪大世界,蓦然升起第二轮金日。 定睛望去,缘是一颗金珠横空,照射下无尽光芒。 “小叶洛,我来了,快走!” 金珠的娃娃音再次传来,可能是二人距离极近,声音微弱但很清晰。 一抹流光飞过灰褐峭壁,掠过白茫山腰,搅乱一山风雪。 在其后,五朵黑云妖气滚滚,声势浩大,所过之处暴雪肃清,尚未铺地即散落成雨,继而成冰。 “大妖!”叶洛惊呼出声。 心胆俱裂的少年,二话不说,扭头就跑。 “咚!” 先是一声撞击,轻微若雨入湖面,仅起涟漪。声音叮咚,还有些悦耳。 “咚!咚!咚……” 紧随其后响起的五声异响,可谓是陨石砸进大地,猛烈程度堪比天雷滚滚,震耳欲聋。 被夜溟生抛向天际的那颗金珠,不知是何缘由来到这座雪山,入了山顶庙宇内。 但它应是自由的,过那横亘天地间的万丈金幕时,一冲而过,波澜微乎其微。 五位紧追不舍的大妖,却引起惊天动地的大风暴。 山脚下万丈金幕再现,猛然一震,五股震波叠加而起,一道浩瀚的金色涟漪向雪山席卷而去。 大山轰隆,天崩地裂,飘洒无尽岁月之久的鹅毛,顷刻间一扫而空。 雪山,难得的天空清明。 下一刻,涟漪扩散,万年积雪一瞬崩塌,铺天盖地的雪崩,如同千层大浪拍下。 首当其冲,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五位大妖,被陡然出现的禁制,反震得妖骨飞离,血溅八方。 “唳!” 轰隆声不绝,伴随妖魔怒鸣,一幅末世的恐怖景象。 叶洛回头看了一眼,瞠目结舌地停下了脚步。山不成型,无边的积雪淹没了一切,那座巍峨雪山而今像一个大大的雪球。 半空中漂浮的五朵黑云倒是依然存在,只不过黑云浅薄,满满血迹。 “嗖!” 一道金光划破长空,直没入他眉心深处。 “我不行了,要沉睡了!” 金珠的小奶音响起,似乎虚弱到了极致。 “你睡了?什么意思?”叶洛元神看着神性海上空,黯淡无光的邻居,恼怒无言。 与此同时,本尊面色剧变,撒腿狂奔。 大雪山处,“嘭嘭嘭”的撞击不绝于耳,那座万丈金幕的禁制,被妖力轰出一道道涟漪。 涟漪所过,地动山摇,雪崩更加猛烈。 五位大妖现出原形,黑云澎湃遮天蔽日,一道道神通从天穹砸落,击打得金幕金光荡漾。 叶洛眼见身后的疯狂,瞅了眼固若金汤的结界,没敢大意,身形一刻不敢停。 很快,便越过寒地,飞上了林海上空。 “怎么办?” 动荡不安的天穹渐渐止息,黑云垂天,难见红日。 一朵乌云微微散开,有九只巨大的鸟首现出踪迹,十八只眸子猩红,口吐人言接着道:“这座禁制法阵,非通天境的妖主不可破!” 不远处,一根数丈长的银白獠牙在黑云滚动间一闪而过,有大妖寒声道:“这座上古福地已被东土几大宗掌控,若是妖主出面,天象一出,必会被那几位感知到。” “这件天元至宝,陛下整整筹划千年,怎可功亏一篑!” 一朵黑云再次临近金幕,云中妖眸精光四放,照亮雪山。 有大妖语气坚定道:“二层世界的那件次一品灵宝不要了,俺带上破界符箓走上一遭。” “搬山,你的伤势?”又一朵黑云开了口,似是女子娇声,清脆空灵带着关怀。 透过妖气望去,可见一片赤红,红色翎羽浮动如火。 “无妨,第一层世界上限不过归元。即使重伤,俺也能发挥出此等水准。”那名叫搬山的大妖,毫不介意地说道。 “速去速回!将金珠选定的那位少年带回来,陛下应该很感兴趣。”声音冷冽,如这山间凛冽寒风。 最后那朵黑云,漆黑如墨,深沉如渊。 …… …… 无边金幕轻晃,一道身影头顶符箓,一步出了雪山。 名叫搬山的大妖,站在山脚,以一种睥睨天下的姿态俯视这座东篱福地。 远望一眼北方山岭,双脚一踏,冲天而起。 瞬间横跨数十里寒地,站在了古木树梢。 “砰!” 在碧绿林海中如青烟缥缈急行的少年,自是听见了后方轰然地陷的声音。 回过头来,肝胆欲裂。 一个双臂过膝、黄脸普通的男子,现身在林海边缘。 山间偶有树梢高挑出头,在这林海间如同绿色的潮头。 而那负手急行的男子,每一步落下正中潮头,就像踏着浪花前行。 二人间的距离,以不容乐观的形式渐渐拉近。 “呼!” 劲风呼啸,一根树枝如离弦之箭凶猛刺来。 枝叶散开,叶洛千斤一坠掉落山林,仿佛背后生眼。 脚下一点,身形再次激射,借着茁壮古木隐蔽身影。 “呼!呼!呼……” 数十根树枝当空悬浮,个头矮小的男子双手齐挥,林间顿时如被大溱劲弩一阵攒射。 叶洛脚尖青光连闪,奔雷技巧再次施出。在古木间凌波微步,浮现道道残影,串联成形好似青龙出海,一一躲过。 “砰!砰!” 两棵苍劲大树齐腰断折,大妖搬山幻化成形的男子大手一拍,树木冲刺飞出,宛如攻城巨弩,眨眼到了叶洛前方,击断大片古木。 轻功飘忽不定的少年,蓦然脚步微乱,身形一滞。 大妖搬山如法炮制,双手连挥,森林中顿时一片狼藉。 一棵棵大树拔地而起,射向前路,阻挡叶洛前行。 叶洛冷汗淋漓,一跃再上林海,疯狂逃跑。 “醒醒,你醒醒,这是大妖,我怎么打!” 神庭气府内,元神站在昏睡的金珠前,气急败坏。 第86章 山魈 金珠光华内敛,暗淡成石,毫无一丝回应。 大妖搬山双臂齐震,山林顿生大风,刮落树叶无数。 他脚下一踏,身形盘旋升空,气机牵引之下,四方绿叶成龙卷环绕。 搬山大手一挥,树叶铺天盖地,向林海上空蹦跶的叶洛激射去。 “春,青雷起,雷惊天地龙蛇蛰!” 树叶覆盖数丈方圆,避无可避之下,叶洛眸中冷光一闪。 一拳,朝后轰出! 虚空之中,青雷扎根,郁郁葱葱的大柳树垂下万千丝绦。 秋风吹拂,青柳开花,万千柳枝扬起,青雷密密匝匝。 青雷与迎面逼近的树叶相互湮灭,掀起风暴,林海低头,古木成片折腰。 叶洛借力御风,脚下再点,就欲弹射而去。 头顶青天,却蓦然暗了下来。 丛林间黑光一闪,大妖搬山一跃来到林海上空,双手交叉握成拳,狠狠夯下。 在其背后,妖灵神形显现,一只面目狰狞的独脚山魈,姿势无二一同捶落。 叶洛一气刚出,周天尚不连贯,只得硬着头皮举拳迎去,将酝酿许久的奔雷直接运到右臂。 “轰!” 山林一声巨响,无数枝丫疯狂摇摆,绿叶到处飞舞,树梢顶部的少年重重抛飞向远方。 临落地,叶洛一口鲜血出喉,肺腑火辣辣地疼痛。头也没敢回,脚下一点,向深山中逃去。 “砰!” 一道身影从天空砸下,砸得山岭动荡不止。大地塌陷,无数鸟兽四散逃去。 大妖搬山从深坑飞出,身处半空倒吸一口气,四方灵气滚滚涌来。 只见它腹部收缩,双胸却朝外夸张隆起。再开口时,森林掀起一道笔直的气浪。 气浪一往无前,直奔叶洛身影而去。 所过之处,古木尽皆折断,高天之上的野鸟噗噗坠落,摔成肉泥。 叶洛心胆皆寒,右手“啪啪”连拍,自封双耳听觉。同时灵识护体,一层一层又一层,将肉身死死包裹住。 对付这种类似禅宗狮子吼的音波,修为低弱的他,并无太好的手段应对。 下一刻,伴随古木倒塌,叶洛身躯不受控制地抛飞而起。 那道气贯长虹的声浪,狠狠击中他的后背。 “这大妖实力不对!” 脸部擦过密集的枝叶,撞中一棵榕树躯干,才止住身形。 叶洛口中连连呕血,却本能地感应到大妖气息不对。 以他们之间的距离,长安境的大妖,怕是一个眼神,他就要跪立当场,动弹不得。 “莫非?” 他一按树干弹跳起身,拔腿就跑,一刻都没敢停留。伸手入怀捏出粒丹药,直接扔入口中。 东方雪山那万丈金幕上发生的一幕幕,转眼间在他脑海中浏览而过。 他当时虽然疲于奔命,但金珠出山后,紧随其后的五朵黑云引发的大动静,他还是有所耳闻。 大着胆子回望一眼,身后雪山天崩地裂的大场面,至今想起,仍然胆寒。 “八九不离十,这山魈大妖被禁制反噬了!” 像是为了印证内心的猜测,本来穿林戴叶的少年,蓦然转身。拳下惊雷乍泄,如九天赤雷流过人间,化为头角峥嵘的赤螭,厮杀迎去。 横穿森林,正一拳袭来的大妖搬山 ,神情一愣,嘴角扬起讥讽道:“有意思!” “嘭!” 如同天雷勾动地火,声势极其浩大。 在这秋日中顽强不落的绿叶,此刻似乎是知道时节到了,一瞬间哗哗如雨落。 大妖神情一变,倏地连退百步,在泥土地里划出一道浅浅长沟。 叶洛同样不好受,身形再次抛飞,再次撞击在古木躯干上。 本已是一片血糊的后背,而今更是如同眼前山林,一片泥泞。 一股股剧痛持续不断地压迫袭来,压制得神经暴起,面色微微惨白。 许是刚才被追杀得太惨,如今稍处下风,就让叶洛欣喜若狂。 他哈哈地大笑几声,有些癫狂,面色蓦地冷厉起来。 脚下一踏,双拳开合,朝大妖逼近而去。 林间再起杀意,大妖一声冷哼,背后妖灵山魈再现。 山魈一声暴吼,整座山岭大面积地逃亡,四面八方都有野兽低鸣响起。 《山海经·海内经卷》所记,南方有赣巨人,人面长臂,黑身有毛,反踵,见人笑亦笑,唇蔽其面,因即逃也。 叶洛忆起幼时习读,微微眯眼,对于南岭传说中的鬼兽,并无畏惧。 经络河道内封王台沉浮,双拳以下至上,以快打慢,与妖兽双掌连连碰触。 妖族妖灵与人族元神一般无二,本就是体魄的衍生,神魄的强化。是以,妖灵附身,大妖搬山修为暴涨。 虽然在那雪山万丈金幕下没讨得好,身魂都被禁制重创,但此刻妖灵出动的搬山,再现了几分大妖的风采。 本体为山魈的大妖,双拳连捶,气血猛涨,强势暂退叶洛。 深吸一口气,拉开架势,肺腑如雷霆轰鸣,气机猛然炸响。 双臂一展,看似缓慢在回缩,却是快到极致的残影。 数十拳叠加而落,合为一拳,正中叶洛拳尖,导致少年另一拳尚未来得及递出,身形就再次起飞。 叶洛身处半空,气机一片凌乱,强忍着元神暴露的冲动,任后背重重撞在树干之上。 一股剧痛再次直击天灵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的少年,不用去看,就知道后背惨不忍睹。 脊椎大龙虽无恙,与其紧密相连的十二根肋骨,怕是大半都横生裂纹。 叶洛脚下一踏树身,身躯腾飞而起,右拳高举,大有惊涛骇浪的前奏。 经络河道,封王台霞光如血倾力倾注,真元顿如百丈大蟒在河道汹涌肆虐,掀起滔天浪花。 叶洛气机大涨,一声暴喝,“夏,赤雷轰,海激天翻电雹真!” 前有暴雨天出窍元神,怒战三神獒,挥手十丈雷龙,照亮山野。 当前生死压迫之下,仅是后天圆满境的叶洛,在封王台辅助下,再现了那条十丈赤螭。 赤螭昂首,仰天一声龙吟,冰冷的龙眸含煞盯视山魈,似乎真的活了过来。 下一刻,山野闪起熊熊大火,火光滔天,点燃无数古木。 赤龙出击,雷霆相伴,宛如九霄雷海落入人间! 第87章 屈辱的活着 “好小子,难怪天元的金珠选择了你,果然问题很大!” 大妖搬山冷视眼前后天境的少年,眸中杀意毕露。 怒笑一声,衣衫爆碎,纷纷扬扬洒落一地。 与那妖灵模样一般无二的山魈,现出原形。 鬼脸骇人的山魈,双拳连捶胸膛,笑声可怕。 在十丈赤螭临身的最后一刻,口吐人言,“搬山填海!” 天地蓦然黑沉,二人所处的林海上空,一座十余丈的小山头,轰然砸下。 雷霆密集的赤螭,“昂”的一声悲吟,被山头镇压,动弹不得。 数息而已,竟然砰然炸开,散成了一片赤色的电光。 在虚空游走一瞬,化为虚无。 叶洛脸色一变,神庭高鼓,犹豫了片刻,元神依旧忍而不发。 古木狼藉,枝叶乱飞,助燃了赤雷洒落的雷火,形成了一片火域。 现出山魈原形的大妖,片刻没有停留,径直穿过火域,一拳重若千钧,直挺挺捶下。 叶洛强提一口气机在怀,逃脱不得,索性勇往直前。 脚下一踏,身形横空,双拳舞如龙卷吸水,扬起漫天拳影。 “嘭!” 山魈面无表情,身后妖灵瞬间入体,气机再涨三分。 拳势厚重,如大山轰隆前行,一路撞散重重拳影,正中叶洛叠加胸口的双臂。 山魈狞笑一声,脚步上前一踏,气机一涨再涨,后浪推挤着前浪,最终决堤。 叶洛双臂一痛,似被金石撞裂,再难护住心口。 山魈一掌拍下,咔嚓几声脆响,胸部肋骨隐隐断去数根。 被大力撞击起飞的青衫少年,身处半空便已昏昏沉沉,坠落在地时近乎意识涣散。 山魈瞥了眼身处火域中的叶洛,皱了皱眉,大手一拍,气机流转蹿向四方。 大火顷刻熄灭,只有袅袅黑烟飘上天空。 “小子,你可不要死了!” 山魈接着走近,居高临下俯视瘫软如泥的少年,冷笑一声道。 不见如何动作,这次凶恶大妖的独脚便踏在了叶洛胸口。 它眯着眼,独脚狠狠拧了一圈。 “啊!” 剧烈的疼痛使意识恍惚的叶洛,惨叫出声,猛然间疼醒。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像刚刚脱离池塘的草鱼,生死不由自己做主。 这一刻的叶洛,有些脆弱,多日来的强横冷傲一扫而空。 十四岁的少年自从南疆走出来开始,还是第一次离死亡如此之近,没有叶白衣和叶勤相护左右,直面一个修为跌落的长安境大妖。 叶洛恐惧了,手脚冰冷,躯体虚弱无力。胸膛快干涸的暗红血渍,背后刺骨的痛意,提醒着他生命将尽。 “你还真是见死不救啊!”神庭气府内,元神看着神性海上空沉眠的金珠,恼恨无言。 很显然,他赌错了! “真是个讨厌的小子!” 大妖搬山松开了脚,再次幻化为双臂过膝的黄脸青年。 它眼神并无怜悯,反而冷漠地抓起叶洛的头发。 拖拉着少年在山林间行走,如提死狗。 鲜血染红泥土地。 叶洛抬头痴痴地望着天,像是认命了一般,没有大喊大叫,只是沉默。 任由伤痕崩开,任由鲜血汩汩流出,任由自己被妖拽着头发拖地行走。 山路崎岖,多是凹凸不平,多是山石突起。伤口从上划过,一丝丝火辣的痛意直冲脑海深处。 但他,依旧沉默。 “小子,当俺的战宠如何,俺救你一命!” 大妖搬山狞笑着低头,接着讥讽道:“你们人族不就是喜欢豢养妖宠吗?越强大的妖越是欢喜,俺们妖也是一样。” 叶洛抬头看着天,双眼空洞,沉默不语。 大妖搬山蓦然怒了,扬起大手一巴掌甩在叶洛脸上,冷冷道:“俺幼年流落过你们东土的斗兽阁,一群道貌岸然的修士坐在高台上,看俺等妖兽厮杀。撕咬得越是血腥,越是挣扎,他们就越是兴奋。” 搬山蹲下身,捏起叶洛的下巴,冷笑道:“给爷挣扎,兴许爷一高兴,就放了你!” “爷!”叶洛喊道,可能是鲜血几近流干,声音极为虚弱。 “大声点,爷听不到!”大妖搬山眼中一亮,蹲下身说道。 叶洛无力地招招手,示意它再近点。 大妖搬山讥讽着靠近。 “我说,你娘!”叶洛看着近在咫尺的山魈畜生,眸光恨悷,杀机大起。 神庭气府内,忍气吞声许久的元神,抱起封王台一冲而出。 举起手中的道果灵兵,对着搬山大妖的脑门,狠狠砸去。 “哐当!” 一声沉重撞击响起,大妖横飞而起,撞断一棵千年之龄的参天巨树。 筋疲力尽的叶洛,强忍着眼皮不闭合,心神大幅度转移进元神中,杀气腾腾地拎着封王台就上前。 “哐当!哐当!哐当……” 猝不及防之下,大妖仍旧一脸懵懵,刚刚起身,就被封王台再次狂砸脑门。 忍辱含垢很久的少年,憋着气,手下一刻不停。 对着再次躺倒的大妖,动作狂躁地连连砸下数十次。 “啊!” 一声似兽似鬼的怒号,响彻整个山岭。 搬山大妖闭着眼,山魈妖灵再次出现,仰天一声鬼嚎,对着头顶上方的封王台捶去。 倾注大妖全部灵识的妖灵,自然和附体状态下的不可同日而语。 妖灵一拳捶去,拳影重重,嘭嘭嘭撞击在封王台之上,将其远远砸飞。 不止如此,暴怒中的山魈,不管不顾体内伤势,顶着一层世界的法阵压制,血脉神通接连轰出。 林海上空,只见六座数十丈的山头横空,对着山林轰炸而来。 叶洛元神凝重,双手牵引,四面八方的灵气听候调遣,向封王台中蜂蛹而去。 山头砸下,声势浩大惊人,方圆数里古木尽皆树冠断折,失去了“头颅”。 封王台也愈发的鲜艳,最终鲜红如血,化为一道璀璨赤霞冲天而起。 “嘭!” 惊天动地的大场面,在森林掀起史无前例的风暴。 那些失去树冠的古木,全部拔地而起,飞往远方,撞向一棵棵参天大树。 然后,轰然倒地。 广袤山岭,好似山崩地裂,旱雷咚咚。 第88章 野狗 或躺或倒的一人一妖,身躯像断了线的风筝,无力抛飞,砸向后方。 本就生死一线的少年,在这一刻差不多是板上钉钉的死去。 叶洛的元神倏忽变了脸色,想守护肉身,却自身难保。风暴席卷而过,元神蓦然黯淡,灿灿的光芒淡去九成多。 也是在这一刻,叶洛知晓了为何从不见有修士元神出战。脱离肉躯的元神,当真是离开江河的鱼,裸露在天地间,没有一点安全感。 任何风吹草动,都是直击灵魂深处,轻则元神散乱,成为白痴。重则横死当场,身死道消。 “你一个后天境小辈,哪来惊游境的元神?” 风暴过去,一声凶厉的质问响起。 已成废墟的山林上空,鬼脸可怖的山魈,现出身形。 山魈狠厉,可是看其妖灵竟然凝实稳固,难见伤痕。 叶洛心底一沉,对于元神是惊游境才有的专属,都无暇理会。 叶洛元神小手伸出,四方灵气扑来,手下磅礴至极的赤色雷霆疯狂流泻。 毕竟是长安境的大妖,虽被东篱法阵压制,但凝炼悠久岁月的妖灵,依然可怕。 同为灵魂之躯,山魈的妖灵之躯在这摧毁山林的暴风中,受损微乎其微。 山魈妖灵一拳挥出,半空之中拳罡密密麻麻,好似排兵布阵般井然有序,一同捶下。 叶洛元神骇然,全然不敢让拳罡近身。 双拳齐出,两条雷霆密布的赤螭,一左一右,东奔西走迎去。 与此同时,受过一次风波侵蚀后,灵魂剧痛的元神,再不敢距离过近。 元神抱着飞回的封王台疯狂后退,无力顾及道果封王台,黯淡无光的凄惨模样,操控四股灵气一股脑地灌入。 “轰!” 盛大风波扩散,赤螭与满天拳罡一一消散。 废墟上空,山魈双臂开合,直接横冲风波而过,黑拳扬起,再次一拳捶来。 元神小脸一冷,拎着封王台再次杀去,试图对着山魈脑门继续砸下。 “咚!” 大妖妖灵猖狂,不可一世,手起拳落,打得封王台四处横飞。 叶洛紧抱封王台,一刻都不敢松手,随着封王台上下抛飞。 妖灵山魈继续欺身上前,左掌大力拍击,势如惊涛拍岸,连绵悠长。 一掌拍下,封王台颤颤,震动不止,直接脱离叶洛元神掌心,被它揽在怀中。 接着右手抱拳,一记直拳势大力沉捶出。拳罡所过,虚空凭生气浪,骇人至极。 元神慌乱,只得一退再退,手下连连出拳,夏雷化形再出,两条赤螭再次东奔西走。 一路边战边退,小心翼翼地退到肉身旁,灵识散出仔细查看一番,不由得遍体生凉。 肉身气若游丝,命悬一线。 山魈的妖灵桀桀鬼笑两声,搂着封王台再次逼来。 妖爪握拳,高高举起,光起手之势就搅乱长空。 空气如水,涟漪顿生。 叶洛看了看半死的肉身,望了望近前逼来的大妖,心中一狠,下了决定。 “轰!” 一朵蘑菇云在山林爆开,元神拖着肉身之躯一刹远离,亡命般奔逃。 风暴中心,那不可一世的桀骜大妖,半点防御都来不及,妖灵顷刻粉碎,魂归天地。 本已经光秃秃一片的山岭,再次遭遇风暴席卷。 那片战场下沉三尺,泥土翻涌随风波飘往远方,刮起滚滚尘雾。 四方山林一片狼藉,一棵棵高耸巨木轰隆倒下,殃及的范围再次扩大。 山风轻动,元神倏忽一闪再次回来,哪怕距离甚远,此刻金光也极其黯淡。 相比之前凝练如实,而今当真是形同鬼物,薄薄之躯,一眼可望穿。 元神惆怅地长叹一口气,“不知是赚了,还是赔了?” 说完又自嘲一笑,道:“若书上所言虚假,说不得今日就要死了,何来的赔赚?何来的未来?” 灵识四散开,向大妖的肉身摸索去。 生死存亡的关头,十四岁的少年心底发狠,将那最厚的底蕴果断爆炸开。 可叹天公作笔,千百年才可一见的道花,而今成了孤花一枝。花蕾中诞生的后天道果,真成了灵兵一般,自爆开来。 那座陪伴他许久,让他越境挥出赤螭的赤色封王台,陪着山魈妖灵同归于尽。 元神小手连挥,倒塌一地的碎木“砰砰砰”,四处砸飞。 不远处四五棵叠落在一起的榕树下,绿意葱葱的树叶间,隐约有五颜六色的彩虹露出。 元神小手再挥,古木腾飞,皮毛灰褐的独脚怪物,屁股朝天趴在血泥地上。 气息全无。 “还真是彩虹屁股!” 叶洛元神之躯,小心翼翼挪动面如金纸的肉身,放在搬山大妖的原形旁。 咬着牙道:“你好歹是长安境的大妖,如果内丹无效,小爷我在黄泉路上也要再弄死你一遍!” 元神小手凝聚灵气上前,对准山魈的丹田处,径直掏去。 “嘭!” 树旁再起异响,叶洛倏地变了脸色。 大妖死而不腐,妖躯仍然坚硬如铁,如今肉身濒死,封王台消散,一拳落下竟毫不见效。 “幸好果断自爆封王台,再晚上数息工夫,让这鬼怪得了空,还不一拳夯死我!” 元神皱起眉头,双拳开合,空气中布满赤色拳罡,冲着大妖的腹部一冲而去。 同时,瞬间元神回体,遁入了神庭气府内。 “嘭!嘭!嘭!” 伴随一阵密集如雨落的声响,山魈妖体裂开,妖血大量喷射而出。 叶洛虚弱地睁开眼,四肢软绵无力,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 就连伸手去抓那随着妖血流出的内丹,都没有一丝气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滴溜溜地滚动,停在泥土地里。 神庭气府内,已经透支的元神光辉黯淡,瘫软在莲花台上。 良久,许是很久前吞服的丹药发挥了作用,也可能是即将死去的回光返照,他有些微弱力气。 只是四肢酸痛,多处骨折,难以抬起一寸。 他眼眉低垂,靠在身后树桩上,呆呆地望向地面血淋淋的山魈内丹。 一路生死斗法,而今已到了黄昏时刻。 夕阳西下,山岭一片橘红。这片狼藉的战场,或许因为之前惊天动地的动静,没有妖兽敢来靠近。 远远望去,夕阳刚好在他背后,像是天边的一颗大橘子。 而他,在橘光中苟延残喘,好像一只快死的野狗。 第89章 波澜再起 残叶飘落一地,叶洛背靠仅剩树桩的古木,面色惨然。 躯体仅存的这最后一丝气力,难以做到弯腰的大动作,只能看着山魈的内丹躺在血腥的泥土里。 自知死亡降临,不愿坐以待毙的他,再次尝试起来。舌头前伸,牙齿狠狠咬下。 那深入骨髓的痛楚,让灵台刹那清明,身体内凭空多出一股劲。 那是,一股子狠劲。 叶洛屏住一口气,后背猛然运力,“嘭”的一声重重撞在树桩上。 借着这微弱的反弹之力,腰部拧动,上半身成功地向地面倒去。 在额头触碰泥土的一瞬间,嘴巴张大,把妖丹含进了嘴里。 入口满是腥臭,山魈的妖血与山地泥巴混合在一起,当真一言难明。 此时叶洛筋疲力尽,生死都在一线,已经耗尽全身的气力。对生命的渴望,促使他在最后的关头,成功地把妖丹吞咽了下去。 夕阳再斜,带着对人世间的不舍,没入世界的另一头。 寂静的山林慢慢昏暗下来,四野朦胧,难以望远。 躺在血地上的少年,阖上了双眸,没能再次动弹。 秋风萧瑟,晚风凉薄,很快山林间的余光也开始散去,漆黑的夜幕遮蔽了一切。 直至皓月当空,这片古木狼藉、泥土飞溅的战场,才开始渐渐起了生气。 一只后天境修为的野猪,大着胆子回到栖息许久的旧地,对着夜空吞吐月华光辉。 在其后方,大大小小近百只的精怪,谨小慎微地一步步返回。 清亮月光下,这一小处山野渐渐嘈杂。 “咚!” 大地猛然抖动,一声巨响,传开得太过突兀。 本来就极其胆小的山野精怪,“轰”的一声再次四散而逃。 “嗷!” 林海上空,一只巨大的双首神獒,披着月光从天而降。 本就狼藉混乱的战场,又掀起滚滚尘雾。 尘雾当中,那只被叶洛击断一头的三神獒,对着明月仰天一声长啸。 从大坑一跳而出,迈着谨慎的步伐,双鼻嗡动,龇牙咧嘴地朝一角的叶洛尸身逼去。 月光照耀下,这只孽畜一身皮毛银光鲜亮, 獠牙突出,狼眸猩红满是恨意。 显然是嗅到随夜风飘散开的血腥气,以及混合在血腥气中,让它恨之入骨的少年气息。 在远方虎视眈眈地窥视许久,直到看见山林野兽回归,躺在血地的少年仍然无动于衷。才贼心不死地再次扑杀过来,试图报仇雪恨。 “我是不是说过,能留你一命,也能打死你!” 冷清的山岭中,突然响起冷厉威慑的话语。 三神獒倏地止住妖爪,一脸戒备地朝前方的“尸体”看去。 在它四只巨目的惊惧下,叶洛的尸身缓缓上升到半空,释放出浓浓的黑雾。 站在滚滚妖云中,“死去”很久的叶洛猛然睁开眼睛,双眸猩红,与三神獒一般无二。 不止如此,更让三神獒感到不可思议的是,眼前这个人类少年,面部竟然生出一层层的妖纹。 妖纹遮面下,这个让它深恶痛绝的少年,散发出比它更为妖邪的气息。 叶洛声音寒冷,如从九幽之地传来,“想死吗?” “嗷!” 愤怒的狼吼传遍山岭,打破夜晚的寂静,远处山林“轰隆”声不绝,大大小小的野兽,四散逃亡。 “嗷!” 三神獒双口大张,狼涎及于地,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眸光死死盯着叶洛,尽显残忍之意。 “三!” 叶洛面无表情,淡淡地望着它。 “嗷!” 狼吼震天响,狂躁暴怒。 “二!” 叶洛眯了眯眼。 “嗷!” 尚未等到“一”喊出,三神獒不甘地怒吼一声,再次跳跃飞起,逃往远方深山。 叶洛背着手,站在滚滚黑云中,依然面色冷冽。 目光冷厉地扫视四方,睥睨跋扈之态高涨。 耳朵微动,直到远方枝叶晃动的摩擦声,再也不可闻时,才徐徐下降。 刚落到地面,就急不可待地大喷一口鲜血,面色铁青地盘膝坐下。 头部神庭气府内,元神紧张地从红莲上站起,如临大敌地望着近前。 “桀桀,胆子不小啊!大妖的内丹都敢吞,也不怕撑死!” 神性海上空,面容丑陋的山魈独脚凌空,摇头晃脑地打量着四周,面带讥笑地开口。 “你没死?”叶洛冷冷问道。 “死了,魂飞魄散!”大妖搬山灵躯透明,仿佛风吹即倒。 眸光火热地盯着叶洛,贪婪道:“吞了你,俺还能活!” “一缕残存的意念,还能翻天不成?”叶洛一边谨慎观察,一边语带不屑地开口说道。 “一缕意念,那也是大妖的意念!”大妖搬山讥讽道:“若不是被雪山结界反噬,身灵都受到重创,一只手就能捏死你!” “魂飞魄散的,是你!”叶洛怜悯道。 大妖并不动怒,笑问道:“当前的你,还有几分元神之力可用?能否抵得住俺的夺舍?” 话锋一转,它又接着笑眯眯道:“莫说这元神,就你那肉身还有几分人的模样?” 神庭外,叶洛全身黑雾滚滚,四肢疯狂生长,鬓角有绒毛生出。 盘坐明月下的他,面目狰狞,兽化相当严重。 肺腑内,浓郁生机四处游走,所过之处筋脉愈合,骨骼修复。就连枯竭一空的经络河,都有溪流顿生。 一切似都在向好的情况发展,叶洛大胆搏命,赌对了,在生机彻底殒灭前活了过来! 然而,伴随生机注入的还有妖兽内丹中,那山魈的精元气血。 大妖的妖兽之血,极其霸道,驱赶人族血脉,顺着筋脉疯狂蔓延,一路扩张。 “可惜!自爆的应该是传说中的气运道果吧?当真可惜!” 大妖搬山观摩红莲旁的气运道花,啧啧道:“天公作笔,道源垂青啊!” “不过,这一切都是俺搬山的了!”山魈贪婪一笑,身形一闪,飞至红莲上空。 “你再不醒,咱俩都要玩玩!”叶洛元神站在莲花座上,冲着沉眠的金珠,气急败坏地大喊大叫。 头顶狂风拂面,诡异气息四起,疑似夺舍的神通,让他心头惊惧。 脚下神性海波光莹莹,夜空金珠黯淡无光,不见动静。 第90章 红炎江山 大妖搬山忌惮地扫视金珠两眼,眼见那珠子黯然不动,猖狂大笑两声,俯冲直下。 青光缭绕,诡秘复杂的纹络,覆盖他的意念残躯。 “拼了!” 叶洛有所决断,拳下赤罡闪过,神性海上空,一道赤虹腾空。 叶洛凝聚仅剩元神之力,轰出了一记雷霆环绕的赤螭。 赤螭昂首,一往无前,直奔大妖搬山扑去。 搬山一声冷笑,毫无反应,微弱的意念之躯居然一冲而过。 “什么!” 叶洛惊惧,心神不安。 “妖灵夺舍!” 搬山大妖一声暴喝,体外纹络伸展拉长,像两条锁链当空。 风声呼啸,锁链似有了灵性,自主飞舞着前行。径直穿透红莲,向莲座上脸色剧变的叶洛捆绑去。 叶洛手脚并起,身形在红莲间凌波微步行走,试图避开束缚。 锁链不依不饶,在叶洛上空旋转得密不透风,直接落下。 叶洛避无可避,在锁链内横冲直撞,形似一个粽子。 锁链猛然间光芒大放,然后散成一团团的青色纹络。纹络游走,向小青蛇般激射而出,没入叶洛元神中。 在叶洛元神体表,留下一道道诡异的痕迹。 与此同时,莲花上空,搬山大妖的山魈意念,也是青光大亮。 青光忽闪忽闪,似与叶洛体表纹络呼应。 闪烁片刻,大妖瞬间化为一抹流光,欲要没入莲内。 “这是什么火焰?” 叶洛束手就擒的一刻,大妖搬山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惨叫夹杂着惊恐,响起得极为突兀。 叶洛眯着眼睛看去,只见身前莲瓣蓦然燃起红炎。 红炎炽热,灼烧一切,由莲瓣流转到整个莲座。 片刻间,红莲再次化为烈焰腾腾的火莲。 “怎么把夜大哥的天赋红炎给忘了!”叶洛一愣,眨眼醒悟过来。 当日经络河道内气机长河暴动,意识撞入神庭气府时,眼前天地尚是无边火域。是那万千白莲齐绽,将红炎吸收,让神性海再次复原。 叶洛心神明悟,体表青色纹络焚烧殆尽。元神小手一挥,莲上火炎听候其差遣,向四面八方散开。 把那远远躲避开的大妖意念,困于三寸之地。 “说吧,你是谁?是如何得知金珠的下落?又是用何种方法避开几位大人物,进入东篱福地的?” 叶洛逼近,站在红炎构成的囚笼外,居高临下地向内俯视,面无表情地问道。 “一个后天的蝼蚁,也有资格审问俺搬山!”原形山魈的大妖,蓦然一怒,面容狰狞,冲外龇牙咧嘴。 叶洛神色平静,心神一动间,一缕红炎火苗落在了大妖脖颈。 “哧!” 青烟袅起,那道本就极其薄弱的意念,再次消减两分。 “说吧!”叶洛再次问道。 “小子,陛下会为我报仇的!”大妖搬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狞笑出声。 “轰!” 红炎囚笼轰然炸开。 出乎叶洛意料,这位以大欺小的大妖,直接刚烈地自爆开。 “陛下?”叶洛低声自言一句,心头蒙上一层阴霾。 修道界内有一些各方共知的常识,哪怕是世俗之间也会有所耳闻。就像那遮天大幕,像那南岭妖兽天国…… 据他所知,南岭八大王族并列,妖主称雄,可不曾听闻有什么陛下之说。 叶洛观望一眼神庭识海,拖着疲惫的意识回归肉身。情况紧急,可没有时间让他去深思。 明月当头,山野清亮安谧。 月下的少年情况不容乐观,一身黑气半人半兽不说,四肢及胸膛又再起异端。 已成青黑的皮肤下,青筋暴起,血丝密布,如一条条大龙东奔西走。 筋脉内妖气汹涌,到处肆虐。 痛,深入灵魂的痛。 这是意识回归后的第一感觉,叶洛躺在泥土里,身体左右翻滚,疼得死去活来。 体内如同沸腾的江湖,一股股狂暴的气机,在肺腑内翻江倒海,撑得那些筋脉鼓胀破损,整个人都要炸开。 “大妖的内丹,如此恐怖吗?” 叶洛一下下用力锤击身下地面,打得泥土砰砰下沉,试图转移气机。 以一个后天境的修为,妄图去吞噬一个长安境大妖的内丹,何止是胆大妄为。 此刻叶洛双腿剧痛,不受控制地开始靠拢,似乎要合二为一,成为独脚。四肢拉长形如猿臂,不仅鬓角,整个面部都布满暗青色绒毛。 生死存亡时,他虽吞服山魈妖丹,让体内生机再现,起死回生。然而如今,过盛的妖力远远超出他的负担,导致他随时可能爆开。 “啊!啊……” 一声声狂吼惊醒黑夜。 叶洛双腿并拢冲天而起,落地时在山林砸出一口一口巨坑。双拳无意识地挥出,赤光一片一片,照亮山林。 所过之处,狼藉扩大,古木成片成片轰隆倒塌。 刚刚安息几个时辰的山岭,再次动乱。 “没有功法,不能尝试破境!” 叶洛死守灵台最后的清明,拳罡火红,夏雷一次次在山野炸响。 没有封王台加持,没有归元的修为,虽听雷声滚滚,却毫无赤螭现形。 一通胡乱发泄后,站在废墟中青面獠牙的叶洛,体内澎湃的妖元终是安顿片刻,得到一丝喘息时间。 意识再次沉入神庭,元神携带大片的红炎出现,准备救场。 在金珠安排的上古神游时,他清楚记得夜溟生的伴生红炎,有吸食灵元功效,曾汲取过夜敬幽的校武场棋盘。 当前危急存亡的关头,叶洛百无禁忌,再次与天赌命! “轰!” 内视体内经络河,当真是蔚为壮观。那些黑气滚荡的妖元长河,轰然开始燃烧。 从脚底涌泉穴一路奔向头顶百汇,其间又转向双臂的八邪、十王、中泉等穴位。红炎所过,尽成岩浆。岩浆滚烫,代替后天境的真元缓缓流淌。 虽未质变,依旧后天圆满,但那由流水转换为岩浆的真元,隐隐威力恐怖太多。 叶洛闭上眼,元神站在心脏旁,听着咚咚如雷鸣的心跳,小手一挥。 人体七窍、十二经脉、三百六十二穴位,组建而成的体内江山,顿时狼烟滚滚。 他看着四处着火的自家江山,满意地点点头,笑了。 第91章 风驰电掣 天地至昏,四野入目皆是黑暗。 明月落幕,黎阳未起,世俗凡人依天象命名为拂晓,当属寅时。 漆黑一片如鬼影重重的林海上,叶洛面目恢复如初,青面獠牙不见,只有十四岁少年郎白皙的面庞。 只是摸着侧面脸颊上,毛茸茸一对的耳朵,叶洛心底还是郁闷居多。 跨入雪山时,是进福地的第五日当午,一番打斗经历了夕阳西下、日落月起,再到如今的月落乌啼,时间已经推移到第六日拂晓。 远望一眼漆黑不见尽头的山岭,叶洛的心头颇为沉重,怕是跨入谟云区域,会是第八日辰时。 十日时光流逝大半,不知大溱的一行是否听令躲了起来。 “一定要无事,一定要!” 叶洛心底默念,迎着秋夜的凉风,在树梢上空一路疾驰,轻功一跃即数十丈,半点光阴都不敢耽搁。 一直到第六日夕阳横空,橘红渐染时分,才停下休养。盘坐在一棵高耸榕树的树冠,对着林海吞吐吸纳。 半空金光一现,元神从神庭气府飞出,沐浴夕阳,汲取四野灵气,反哺给肉身。 没有封王台加持,当前恢复大半的元神,再次凝缩成三寸小人,再也无法像对战山魈时那般,与肉身一般无二。 体内经络河道改天换地,已成岩浆湖泊。气机流动间,隐隐比之前强势几分。虽比不得封王台的辅助,倒也相差不大。 自天元三皇子夜敬幽处承袭的红炎,威力巨大,消耗自然也高。即便经元神过滤灵气,依旧消耗两个时辰真元才补充圆满。 叶洛起身眺望一眼面积广阔的山岭,脚下一点,再次如孤鸿上下飘飞。 如此这般往复,于林海孤行的他,在第八日辰时,才再次看到谟云平原。 平原辽阔,树木稀疏,只有视野极目处,才隐见建筑轮廓。 下一刻,大地之上尘烟四起。 一袭青衫猎猎作响,叶洛脚下起风,向记忆中的观星殿掠去。 “快走,快走,公子召集我们前去围猎。大溱一行,已经被引到前方山谷。” 沿着青山小道,叶洛刚登上最后一层石阶,灵识便扫到山顶有人。 听见那传入耳中的一则消息,他眸光如刀倏地望去。 清晨山林,薄雾缭绕。三位提着兵刃的同龄少年,大袖飘摇,在狭窄的山道间穿行,掠往后山的山谷。 为首握刀的蓝袍少年,满面焦急说道:“陈三、徐士,你们知道公子的脾性。去晚了,我等可没有好果子吃!” “孟二哥,大溱的几人不是躲藏很久了吗?如何找到的?”一位持剑的少年,好奇地开口问道。 或许是想到公子的威严,说话的同时,脚下一刻都没敢减缓,跟随晨风同行。 “陈三,我知道一些情况。听说是楚国公子项云峰设的圈套!”最后一人解惑道,是个赤手空拳的黝黑少年。 应该就是三人中的徐士。 山林劲风呼啸,叶洛后发先至,从树顶扑下,一记春雷当空捶落。 心急如焚下的他,没有偷听的兴致。 青色雷电四处游走,威力浩大。三位面色大变的少年,尚未动手,身躯便瞬间一麻,周天停滞。 叶洛横冲直闯,右手一把掐住孟二哥的脖颈。身形跟进,将其狠狠撞向后方大树。 伴随树木“嘭嘭”断折声,少年也口吐白沫,难以动弹。 背后寒风凛凛,叶洛头也不回,左手起拳罡。拳罡赤红流动红炎,与头顶斩下的长剑直面相撞。 “锵!” 秋风响起悲吟,精铁所铸的长剑一触即断。 持剑的少年陈三,身影抛飞,砸向远方山脚。 叶洛面无表情,手下用力一握,捏断了孟二哥的脖子。 转过身,面对吞咽口唾沫的徐士,淡淡道:“两个问题,不回答死!” 心胆俱裂的少年,忙慌地点了点头。 “第一个问题,你们是哪国的人?” “第二个问题,前方山谷有多少人围猎?” 叶洛问道。 徐士忙不迭回道:“我们是魏国的人,公子是魏无疆。前方山谷,围攻大溱的应该有二十多人。” 叶洛面色冷冽,听见那个耳熟的名字,想到那个络腮胡少年,继而又联想到下场凄惨的一尾狐狸,叶洛杀心四起。 吓破胆的少年,瞅见叶洛脸色,又接着补充道:“还有十余人应该和我三人一样,正在赶来的途中。” “观星殿不留人吗?”叶洛问道。 “公子说过,只要大溱的人死绝,观星殿内的名额都可以商量。”徐士小心翼翼道。 “两个选择,继续前行,死!远远躲开,活!” 叶洛冷冷看了他一眼,又耐人寻味地说了一句:“二十个名额,说不定人死光了,你也有机会。” 徐士面露骇然,知晓其意,恍惚间似乎已经看见观星殿前血流成河。 “谢殿下不杀之恩!” 徐士不敢多说,作揖行礼,转身下山。 与叶洛背道而驰。 叶洛一踏山林,冲天而起。 少年在山林树梢飞掠,眸中杀意骇人。 “轰!轰……” “嘭!嘭!嘭……” 踩踏树叶,从山顶一路俯冲直下,距离还有数里,密集打斗的声响就远远传开。 “罗姐姐,你快走!去等殿下!” 一声怒吼先传出,在山谷内如惊雷炸响。 “啊!” 不过一息,说话之人,又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小鸣!” 叶洛倏地变了脸色,听出声音的主人,内心极其惶恐。 肺腑气机瞬间炸裂,在绿林上空留下一条白浪,身形蹿射而出。 “小鸣!” 山谷口,红枫成林。一袭大红牡丹裙的少女,梨花带雨,悲痛万分。 手握三丈红绫在人群中左右突围,尝试向山谷内杀去。 “罗姑娘,殿后的三人都做了必死准备!莫要让他们枉死!”黄粱人江梦可握紧两把匕首,守护在罗索索身旁,开口劝诫道。 这位一袭黑衫的少女,戒备地扫视四方。在她清秀的小脸上,血花朵朵绽开。 在二人身旁,还有四位大溱的王侯世子,面带悲切和愤慨。 六人背靠背围成一圈,与四方围攻而来的敌人,生死搏杀! 第92章 殿下,我想我娘了 “小鸣!” 罗索索低声悲呼,观望一眼身侧渐渐吃力的同伴们,左右为难。 “杀!” 一声声暴喝接连响起,四面围攻而来的诸国子弟,愈来愈多。从后方山谷内,再次冲出五六名手持凶器的少年。 本来与大溱六人旗鼓相当的一波进攻者,猛然声势大涨,呈碾压之局。 六国一共十二名少男少女,修为爆发一拥而上,长刀凌厉,宝剑森然,杀得大溱六人险象迭生。 “走!” 罗索索流出两行清泪,悲喊出声。手中红绫含怒挥出,像两条巨蟒在枫林中长驱直入。 “我来!” 六国联盟中,响起一声娇叱。 一位身材娇小的黄衣女子,从围攻人群中主动杀去。 一条长鞭如毒蛇刁钻抽出,划破秋风中纷纷扬扬的落叶,真元鼓荡下,满天皆是鞭影。 抽打得两条红色巨蟒连连后退。 “嘭!” 一旁打斗同样激烈,江梦可嘴角渗血,一退再退,撞到罗索索肩头。 一身长青自在功运转剧烈的红衣美人,身形一个趔趄,顿时险象环生。连忙提起身旁女伴,向后方飘去,避开袭面的长鞭。 同时,左袖飘摆,红绫一头再次蹿出,试图掩护。 “哧!” 双刀清吟,刀气凛冽,鲜亮布条破裂飞舞。 两丈红绫仿佛缩水,瞬间断去一截。 刚刚击退江梦可两把匕首的,是一位手握双刀、面容阴鸷的修长少年。少年双臂齐动,与抽鞭的黄衣女子对视一眼后,再次追逐红绫逼近。 一时间,鞭影重重,刀气森然,杀得红绫一短再短。 至于将真元覆于红绫之上的罗索索,也是气机动荡,肺腑沉闷出血。 祸不单行,两位少女身后,大溱弧圈的另一端,一把方天画戟开路的少年将军蒙贲,被两位赤手空拳的少年郎联手击败。 作为大溱大将军蒙川之子,三军称雄的少年猛将,是大溱一行十人中,四位后天圆满人物之一。 此刻,习惯带头冲锋的他,面色苍白,双臂骨折。那一柄斩首无数的方天画戟,也是戟杆弯曲,留有一道深深拳印。 在他身前,身着一黑一白长衫,相貌极像的双胞胎兄弟。脸色冷厉,四拳再次捶来。 “噗!” 关键时刻,两丈红绫另一头席卷而出,缠住蒙贲虎腰,将他抛出战场。 接着,罗索索小手一挥,落在江梦可细腰间,用力一拍,将黑衫少女也送离了战场。 “快逃!”她又冲着另外三位大溱少年喊道。 红绫鼓鼓,风声呼呼。 罗索索一跃跳到众人身前,三千青丝褪色,渐渐雪白。红绫之上,青光耀眼。 “长青自在功,长青不在!你不要命了!” 手持长鞭的黄衣少女,讥笑一声,空气“啪”的一声暴鸣,长鞭横空抽去。 “呼!呼!呼……” 满林枫叶唰唰如雨落,气机滚烫,剩余的十一位六国少男少女,齐齐逼近。 “好胆!” 一声暴喝从林梢之上传来,如九霄雷霆炸响山谷,回荡葱茏青山。 最后关头,睚眦欲裂的叶洛终于来到,“砰”的一声砸落谷口。 一袭青衫的少年神情暴怒,黑发飘舞。 “轰!轰!轰……” 叶洛当空连捶三拳,三记春雷不管不顾,气机汹涌,让他筋脉都隐隐作痛。 虚空之中,铺天盖地的青光向四野流窜。春雷扎根,蔓延八方。 六国子弟,联袂出手的攻击,被叠加而起的青雷,硬生生捶散。 直面神情骇然的十二人,叶洛硬扛碰撞反噬,横穿风暴而过。肺腑强提一口新气,又是一记春雷轰出。 春雷流转,青光当空蔓延,十二位少男少女身躯一麻,体内周天蓦然一滞。 叶洛借机吐出一口旧气,体内经络河岩浆澎湃,火焰滔天。 他身形一闪,掠至六国联盟面前,手下青光一起再起,又是三记春雷不要命地捶出。 青光夺目,刚刚恢复的一众少年,真元再次凝固,周天一再停滞。 叶洛双眸猩红,杀意激荡。人随拳走,拳罡雄浑厚重,接二连三打出,每一拳都落在左胸心口。 “嘭!嘭!嘭!嘭!” 霜叶飞舞的山林间,人影抛飞。黄衣少女、双刀少年、赤手空拳的一对兄弟,四位后天圆满的高手,重重飞向远方。 落地时,心脏碎裂,睁眼而死。 “逃啊!” 片刻寂静后,一声尖叫响起,八位活着的少年惊慌失色。向着山林,向着谷内,落荒而逃。 “我让你们逃了吗?” 叶洛的声音幽深冷厉,似从幽冥地府传来。 枫林叶落,地面掀起狂风,只见一道青影如游龙穿梭,带出道道残影。 四散逃难的少年依次飞起,发出阵阵惨叫,向着谷口砸去。 叶洛脚下生风,拳尖起火,大杀一方后,片刻没敢停留,心急火燎地从谷口一冲而入。 “不要!” 入眼一幕,就让他双眸通红,大喊出声。 山谷内劲风呼啸,战况激烈。那位面容粗犷,状似青年汉子的西北胡人少年扎德勒,浑身浴血,手握开山斧,与四位少年厮杀激烈。 在其脚下躺有五六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在其后方,一位大溱的少年背靠杨树,瞳孔涣散,已经死去。 然而,叶洛的目光只注意到溪畔惨烈的一幕,一幕让他痛哭流涕的场景。 独臂少年提着那柄弯折的铁枪,似乎竭力地想刺穿身前敌人,可是胸口渗出的殷红,却让他失去了所有的气力。 公子姜鸿瞥了眼泪流满面的叶洛,狞笑一声,从柴鸣左胸缓缓抽出长剑。 小世子柴鸣血流如注,身躯疼得一颤一颤。 在一旁压阵的魏国公子魏无疆,嗤笑一声,当空一脚,将柴鸣踹得飞过溪流,摔倒在叶洛面前。 叶洛心痛万分,无颜面对的愧疚填满他的内心。他从鹅卵石地面一路匍匐着爬行过去,将柴鸣紧紧抱在怀中,哭泣道:“小鸣!” 小世子伸出那只血淋淋的独臂,放在叶洛肩头,惨笑道:“殿下,我想我娘了!你可以带我回家吗?” 第93章 一个都不能活 “三叔放心,我必将他们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 …… “天塌自有高个子顶着,殿下,你就是那个高个子!” …… …… “自然是兵修,最好是枪道大宗!待我学成归来,也能反过来教教我家老头子。” …… …… “怕啥?有你哥我!不是你说的吗,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哥就是那个高个子!” …… …… 一句句话填满叶洛的脑海,他愧疚地疯狂点头,泪水四溢,哽咽道:“我们回家!小鸣,我们回家!” “回家!”柴鸣痴痴道。伸出去试图拭去叶洛泪水的独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小鸣!” 叶洛愣住了,双手不停摇晃柴鸣尸体,“小鸣!小鸣……” 十四岁的少年,一时间似乎无法接受,整个人都有些惘然,有些痴傻! “魏公子,我们北地的这位殿下是不是吓傻了?” 谷内溪流对岸,齐国公子姜鸿嘴角上扬,笑呵呵道。 一脸络腮胡的魏国公子魏无疆,灿烂一笑,大笑道:“有可能!” 脚下一点,一粒溪石横空,直击叶洛头部。 “你们都该死!” 叶洛双眸猩红,流出两行血泪,手背青筋根根暴起,仰天恨欲狂道。 他随手击碎石子,全身爆出炽热狂暴的红炎,猛然冲天而起。 “轰!” 火焰灼热空气,燃起爆鸣声。 齐公子姜鸿双眼一眯,手中宝剑便划起凌厉剑光。 叶洛一闪来到他面前,状若疯魔竟然不闪不避,任长剑沾身。 双手死死掐着他的双肩,带着他飞身而起。 魏无疆面色一冷,双拳高高举起,本欲捶下。眼前红光一闪再闪,叶洛和姜鸿瞬间消失在他眼前。 他脸色一变,连忙飞身急掠,追逐而去。 二人之间空隙太窄,姜鸿果断舍弃剑刃,双拳如雨落,密集捶往叶洛胸膛。 “死!” 叶洛愤怒暴喝,猛提气机于胸口硬抗,掌间红炎熊熊燃烧,一股脑儿地向姜鸿体内注入。 “啊!” 姜鸿双拳刚起,便惨叫出声,双肩如被岩浆浇灌,肩胛骨在一点一滴地熔化。 他痛彻心扉,体内真元向肩头疯狂涌去,试图拦截驱逐。 不承想,真元一触红炎即着,五脏六腑间顷刻被火燎。 “啊!啊……” 他再次痛叫出声,双肩如被铁钳固定,动弹不得。心生绝望之下,双臂挥舞得更密集,一拳一拳密不透风。 叶洛死死地盯着姜鸿,任一拳一拳“砰砰”砸在胸口。内心麻木下的他,似乎感受不到痛楚,一门心思只想让眼前之人受尽痛苦,烈火焚烧而亡。 姜鸿真元着火,肺腑焚烧,拳罡渐渐减弱,依然绝望地一下一下捶出。 二人后方,魏无疆铁青着脸,一路紧紧追赶。只可惜难以近身,只得发出一道道拳罡,向前方砸去。 叶洛背后受击,仍然无动于衷,死死掐着姜鸿在谷内横冲直撞,撞断一棵棵古木,撞塌一处处山崖。 …… …… “小鸣!” 罗索索、江梦可、蒙贲三人进了谷,赶来支援,其余三人在谷外看押八名俘虏。 罗索索一眼就看见溪畔独臂少年的尸身,明媚的双眸一红,再次落下泪珠,痛哭出声。 她轻轻地抬起柴鸣的尸身,将他揽在肩头,任鲜血染红牡丹裙。 哭泣道:“姐姐带你回家!我们回家!” 蒙贲与江梦可不忍地撇过头,双拳紧握。 远处与扎德勒对战的四位少年,眼瞅着即将拿下这个胡人,余光却瞥到谷外进来三位大溱的人,不由得惊骇无言。 四人对视一眼,突然一阵猛攻上前,然后不约而同地跑路远去。 江梦可眸中寒芒一闪,瞬间从原地消失,再次出现已在一位少年脚下。 从泥土中一飞冲起的她,手持两把短刃,径直杀了过去。 大溱的少年将军蒙贲,挥舞着方天画戟退返至谷口处,戟柄朝地面重重一插,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死!”扎德勒大喝一声,开山斧一挥,将一位少年一劈为二。 这位在咸阳校场桀骜不驯的西北少年,扫视一眼四方后,轻叹一声,向身后并肩作战而死去的袍泽走去。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整个山谷,齐王朝公子姜鸿,红炎焚身,化作焦炭而死。 大仇得报,叶洛双眸依然猩红,不再躲避,直视后方。 魏无疆遍体生凉,望了眼死状凄惨的姜鸿,犹豫了一下,转身就走。 “你们都得死,一个都不能活!”叶洛冷幽幽地道。 身形再次冲天而起,一瞬落至魏无疆身旁,双手如法炮制,再次强势落在满脸络腮胡的少年肩头。 魏无疆心胆俱裂,牙龈一咬,口中所藏丹药刹那破碎,落入腹中。 得鸳鸯轩孟仙师资助,他体内真元蓦然澎湃,气机一涨再涨。 双拳真元磅礴,就欲直捶而出。 叶洛突然闭上了双眼,在魏无疆不明就里之时,体内旺盛的灵识倾巢而出,向魏无疆脑海中侵入。 一个是惊游境才能修出的元神,元神酝酿提纯的灵识。一个是得丹药之力,堪堪临近归元的伪境。 灵识之力一窝蜂侵蚀去,魏无疆头疼欲裂,整个大脑似乎要炸开。 心急火燎之下,这位性格乖戾的魏国公子,双拳开合,冲叶洛太阳穴砸去。 叶洛死死掐着他,依然一动不动,在拳罡即将下的一刻,狞笑一声,“爆!” 肉身入境,灵魂依旧脆弱的魏无疆,脑海轰隆一声,意念散乱,杂乱无章,成为傻子。 叶洛杀意汹汹,毫不迟疑地一掌拍下。 “砰!” 头颅炸裂,脑浆溅起,无头尸身砸入溪流。 溪水潺潺,清澈见底,不知通往青山何处。 脑花落入其中,刚见浓白,眨眼便无影无踪。 叶洛握紧拳,再次怒吼出声,“啊!” 心头悲痛的他,身形一闪即逝。 与黄粱人江梦可捉对厮杀的少年,边战边退,与其余二人再次靠拢。试图杀向蒙贲,尝试脱困。 身影刚动,腹部顿时一阵绞痛,一只修长白皙的右手,刺穿而过。 叶洛面无表情地抽回手,红炎闪过,少年熊熊燃烧。 第94章 杀意如火难熄 “殿、殿……下!” 江梦可瞥见叶洛猩红的双眸,连忙低下头,结结巴巴地行礼。 叶洛面色阴沉,不言不语,转身即逝。 幽静山谷,轰隆震动,蓦然响起两声惊雷。 惊雷过后,少年将军蒙贲身前的两位少年,砰然炸开,尸骨无存,血流遍地。 “殿下!”蒙贲抱拳行礼。 清风扬起,叶洛一闪再逝。 高大山崖下,叶洛抱起那位面熟的大溱少年尸身,郑重地放到扎德勒怀中,沉声道:“带杨天福回家,有劳了!” 性格直爽率真的胡人少年,皱起眉头。 眼神冷冽,欲言又止,终究还是一言不发,没有抱怨。 转身抱起袍泽尸身,向谷外行去。 “索姐姐,对不起!” “小鸣,对不起!” 再次站到溪畔,叶洛猩红散去,双眸通红。 他从罗索索肩头抱起柴鸣,沉重道:“小鸣,我们回家!” “小洛!” 罗索索站起身,这位爱美的女子没有在意一身血渍,只是有千言万语想要诉出口。 那是难过、愤怒、担忧。 到最后,这位红裙娇艳的女子,继续落下泪来。 叶洛用衣袖给她擦拭眼泪,轻声道:“他们几人都受了重伤,还要劳烦姐姐的长青自在功。” 叶洛单手抱紧柴鸣尸身,向谷外走去,口中道:“血债必须血偿!一个都不能活!” “见过殿下!” 谷外看守俘虏的三位少年,伤势不一,同时上前行礼。 见着叶洛怀中的柴鸣尸身,也是一脸悲切。 三位少年,一位姓黄,一位姓李,一位姓杨,木易杨。 叶洛看着那位也姓杨的少年,一脸的愧疚神色,欠身道:“对不起!” 不时偷瞄山谷方向的杨姓少年,霎时间脸色煞白,撒腿向谷内跑去。 与从内走出的扎德勒迎面相遇。 杨姓少年嘴唇上下抖动,颤巍巍地接过兄长尸身,还是没有忍住,号啕大哭起来。 叶洛不忍地闭上眼,眉头紧锁。 “殿下,这几人?”蒙贲大步走来,方天画戟一横,杀气腾腾。 “杀了吧!”手持两把匕首的少女寒声道,黑衫摆动,逼上前去。 “殿下!” 一众少男少女霍然变了脸色,有不堪者当即跪下。 “立场不同,他们也是奉命行事。” 一席话刚让八人悬心落地,叶洛又低眉说了一句,“可是,小鸣死了!” 火红火红的山林,蓦然亮起青光。 青光过后,与枫叶一色的火炎落下,燃起熊熊大火。 六国剩余的八位围攻少年,同一时间心脉俱断,被春雷扫中,被红炎倾入。 远方山林枝叶晃动,几道人影一闪而过,风声更急。 叶洛眯了眯眼,刚刚落下的衣摆又飘扬起。将柴鸣的尸身小心托付给将军蒙贲,身形一闪,再次消失众人身前。 自观星殿方向悄然而来的一批驰援者,见山谷形势不对,远远望上一眼,转身就遁往山林。 不承想,仍被心头杀意炽盛的叶洛,阻挡了退路。 “嗖!嗖!嗖……” 经络河道岩浆真元激烈迸发,叶洛胸腹一口气机,一涨再涨。大袖摇摆,一根粗壮枝梢断开,化为数十支长短不一的利箭,激射而出。 脚下连踏树冠,杀意沉重,体态轻盈,一掠数十丈,逼上前去。 “殿下,你也太猖狂了!” 一棵葱茏的杨树旁停下一位九尺高大的少年,眸绽冷电,气息慑人。 少年双掌连拍,一道道强硬掌罡腾空,与覆盖山林上空的数十根枝杈,正面相碰, 掩护后方众人撤退。 “韩国的人!” 叶洛见着鸳鸯轩内有一面之缘的高大少年,口中冷冷问道:“你家王姬也参与了?” 身形没停,直接横空撞了过去。 被数十根枝杈冲撞气闷的少年,脚步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尚未开口回应,叶洛一瞬到了身前,一记赤罡朝他迎头砸下。 韩国的少年双臂气机环绕,交叉格挡头顶,却被夏雷捶退百步。 面色骇然的他,连忙掌下虎虎生风,主动上前进攻,试图以攻代守。 叶洛黑发飘舞,瞬间再次临近,一拳势大力沉砸出。 山林夏雷再起,拳罡红炎弥漫,灼热空气。 韩国少年双手拂过,带出重重叠影。左手叠右手,由上而下猛拍,试图带偏叶洛拳头。 却在拳掌相交的刹那,被拳上汹涌气机冲撞,一股大力将他再次击飞百步。 高大的少年,一个鲤鱼打挺自地面快速站起,双臂嘭嘭作响,本欲继续厮杀。双袖却不约而同地燃起烈火。 烈火猛烈,他两袖疯狂摆动仍然熄灭不得。 非但如此,火苗急速乱窜,沿着衣袖蔓延整条臂膀,甚至向筋脉内窜去。 万般无奈之下,高大少年顾不得厮杀,真元爆发,尝试镇压阻挡。 叶洛从旁欺身贴近,本欲举拳轰杀,内心陡然灵机一动。右手从胸前一拂而过,拍打在少年肩头,好心地帮他熄灭火焰。 口中冷淡说了一句:“滚吧!” 本身孤傲自负的后天境圆满高手,落荒而逃,不敢放出一句狠话。 叶洛眼神凶戾,继续前行向他人追去。对于这些前来围猎的六国少年,他没有一丝好感。若是晚上一分半刻,大溱即便不会全军覆没,也会平添上数具尸骨。 很快,青山中响起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除侥幸逃脱的韩国高大少年,其余十人无一逃生,均被红炎焚身,尸骨无存。 晨阳高照,谷口红枫如火似血。 一炷香后归来的叶洛,站在众人身前再次弯腰赔罪,愧疚道:“对不起!” 启程前校场信誓旦旦的承诺,还清晰可记,而今却让众人沦落如此险境。就连从小玩到大的世子柴鸣,都消亡于此。 当前十人去二,再晚一刻,大溱就凑不齐六人之数。大伯、三叔、四叔几十年的心血都会付诸东流。大溱只能偏安一隅,不敢寸进。 若如此,谈何气吞北方,谈何破灭大幕?那还北地众生一个公道,让大溱百姓与东土修士平起平坐,更像是一个笑话! 叶洛内心伤感,难以抑制的自责填充他的内心。 第95章 杀向观星殿 “殿下,你到底去哪了?” 人群沉默无声,就连那位性格火爆的西北少年,也是眉头紧锁,没有指责,但也没有安慰。 几人面面相觑,显然内心极其复杂。 故而这道突兀的怒喝响起,就显得相当“大逆不道”! 罗索索看着虎贲怀中独臂的少年尸身,眼中又是雾气氤氲。突然听见质问,连忙去扶叶洛,向声音来源横眉瞪了过去。 放在以往,胆子较小的杨姓少年早就低下头,不敢吱声。 此刻抱着怀中兄长尸身,却是一口怒气硬挺着,迟迟不退,大声发问道:“殿下,你到底去哪里了?” 两声怒问发出,少年再次泪如雨下。 扎德勒轻叹一声,看了眼并肩作战的袍泽尸体,拍了拍杨姓少年肩头,站在了他的身后。 这位西北胡人少年,虽然一直没有开口指责,但用行动给予肯定。 在大溱一行深陷死地时,是他与柴鸣、杨天福二人主动垫后,才给众人争取来一线生机。 他在山谷内以一打四,这里的尸体差点就要多上他这一具。 大溱大将军蒙川之一,少年将军虎贲,向来执奉军律严明的他,冷哼一声,站在叶洛身侧。 冷眼扫视对面一眼,左臂依然抱着柴鸣尸身,右手却握紧方天画戟往地面重重一拄。 一袭黑衫神秘的黄粱人江梦可,打量一眼隐隐对立的双方,闭上眼睛,向后退去。 看其姿态,似乎抱有“眼不见为净”的意思。 至于剩下的黄李二人,胆战心惊,左右看看,不敢吭声。 “是我对不起大家!” 金珠事关重大,那是有可能将东土“拉下马”来的神物,叶洛三缄其口。再次起身对着六人两尸体赔礼,“我被东土的仙师布局,刚进来就遇见一只三首妖狼。” 罗索索心神一紧,围绕叶洛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一番,担忧道:“小洛,你没事吧?” 叶洛摇了摇头,说道:“那只三神獒被我击断一颗脑袋,逃走了!” 以后天境横击妖兽,战而胜之,哪怕在这天骄辈出的东土,也如同天方夜谭。 场间瞬间一静,连心有埋怨的杨姓少年,也张着嘴,愣愣无言。 叶洛接着道:“牵引妖兽的赵国十人也于次日相继现身,被我一一斩杀,所以耽搁了工夫!” 枫叶林间再次安静。 黄李少年对视一眼,偷偷挪步到叶洛身旁。胡人少年扎德勒虽没动,手中开天斧却也震惊地掉在了地上。 七人没有经历,但从只言片语间,便能感觉到其中的凶险。 叶洛对着怀抱兄长的少年,再次赔礼,解释道:“途中遇到大楚的少年张筱鹏,我手下留了情,让他带话给你们,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等我!” “就是这个狗娘养的畜生,出卖了我们!”蒙贲双眸一冷,嘴唇刚刚嗡动,对面的杨姓少年就迫不及待地骂出口。 少年抱着兄长尸身,脸上犹有泪痕。 “怎么回事?”叶洛隐生不安,蓦然攥紧双拳。 罗索索咬着牙,怒斥道:“这个小人一开始确实把话传到了,告诉我们找地方先躲起来,等你!故而,取得了我们的信任。” 江梦可冷幽幽接着道:“后来,他又去山崖找我们,说殿下被人四处追捕,无暇前来,约我们来这山谷相聚。刚进谷,便被魏国和齐国的公子带人围了起来。” 罗索索看了眼柴鸣,再次哽咽道:“幸好有个圆脸少年帮了我们一把,偷袭了谷口的守卫。柴鸣便主动提出,留下断后,让我们先行逃去。” 说完,红裙娇艳的美人,再次流出泪珠。 “嘭!” 红炎突然爆发,将众人惊得后退一步。 叶洛一腔杀意高涨,双眸再次猩红如血。他望着再也无法开口说话的小世子,心痛自责。 心疼这个怕死的少年郎,最后竟然很有担当地站了出来,也不知道这个胆小鬼,当时如何的不舍和害怕。 自责自己所托非人,间接造成柴鸣深陷重围,凄惨落幕。 “我叶洛在此立誓,不杀张筱鹏,誓不为人!” 叶洛声音寒冷,冷得让人害怕,如一潭冰水死寂,如无底深渊一般深邃。 他转过头向罗索索,问道:“小鸣的左臂是怎么回事?” 江梦可蓦然双眸一红,一向清冷孤独的少女,难过道:“我和柴鸣小世子刚进福地时,恰巧在一块。后来遇到了楚国的公子项云峰,他为了救我,主动替我挡下一剑。” 叶洛双拳捏得“咯吱”作响,深吸几口气,默念一声:“项云峰!” 内心牢牢铭记。 “索姐姐,劳烦你用长青自在功,帮他们几个疗下伤。”叶洛从怀中摸索出几粒道门养气丹,一一送入各人口中,又对罗索索吩咐道。 “小洛,你……”娇颜悲切的美少女,看着神情异常平静的他,担忧地再次开口。 “我没事,去打点野味!” 正往山林走去的叶洛,回头勉强一笑,开口说道:“这几日在那千里连绵的山岭,吃了太多野果,口中太过清淡。” 脱离众人视线后,叶洛一腔杀意再次汹涌而出,远望一眼观星殿的方向,总算是没凭一腔热血,直接冲杀过去。 眸光冷厉的他,跃上一棵粗壮梧桐,盘坐在青黄树顶,元神出窍,吸收起山间灵气。 直至晚霞满天,叶洛元神饱满,体内岩浆真元澎湃浩荡,猛提一口气,气机更是充沛绵长。 精气神巅峰之势的他,如猛虎下山,虎目蓦然睁开,两道赤光在其双眸一闪而过。 他一踏树梢,身形腾空,飞掠向观星殿。 后方山谷处,七人面部潮红,闭目盘膝,竭力地休养。 …… …… “大王姬,为何不一同前去?” 明黄弥天,夕阳中一座破败荒废的古老城池,安静地矗立在广阔大地上。 看其四方倒塌的古城墙遗址,可以小窥大,这座轮廓浩大的城池,当年应该极其辉煌宏伟。 城中瓦砾遍地,崩塌的宫阙比比皆是,遗留的基石仍旧巨大。料想当年阵法尚在时,必定是珠光宝气冲霄。 古城中心,一座庄严肃穆的古殿宇依然光辉璀璨,饱经岁月沧桑。在这夕阳之中,金光神圣,似乎随时飞天离去。 此刻,殿前的广场上,一男一女并肩而立,风华正茂。几处觊觎观星殿的寥寥人影,都远远地躲避开。 少年怀抱一只一尾狐狸,玉树临风,剑眉星目,皮囊极其出彩。 正浅笑着开口。 在其身侧,一袭华丽百花裙的少女,身段高挑,姿色动人。 三千如瀑的青丝间,一根火红的钗子,迎合夕阳,莹莹发光。 第96章 滞留者杀无赦 “项公子,又为何不去呢?”明艳动人的少女,神情淡淡,语气淡淡。 项云峰微微一笑,一副理所应当的语气,言辞相当骄傲自负。 “若那位殿下走不到这里,又何来的资格值得我出手!” 韩国大王姬抿嘴轻笑,不再言语。 “三十息内出城,滞留者杀无赦!” 一句以雄浑内力激荡出声的冷喝,响彻半座城池。 这一日,余光笼罩的上古城池废墟内,所有暗处觊觎观星殿者与韩楚双方人马,都见到毕生难忘的一幕。 一位俊逸的少年郎,面色冷厉,单枪匹马走进城内主道上。 在其身后霞光满天,在其身上红炎烛天,晚霞与红炎辉映,像是一抹血色从天边杀来。 “好大的口气!” 观星殿前,怀抱狐狸的少年笑容不减,笑声更大,更深。 一挥长袖,浑厚气息爆发,俨然枕戈待旦。 “见过殿下!”街旁废墟内,陆陆续续走出十位手握玄铁折扇的白衣少年。 为首之人,浓眉大眼,面容憨厚,抱拳行礼道:“燕朝公孙蒙,见过大溱殿下!” 叶洛淡淡瞥视过那白衣与折扇,口中点评道:“画虎不成反类犬!” “你!”燕国一众少年郎,闻言勃然大怒,手握折扇青筋渐起。 为首的公孙蒙也皱起眉头,道:“殿下何至于此?我们依慕容茯公子的命令,不曾为难大溱一行!” “山谷之战,无论你等站哪方,多少都算有些骨气,而今嘛……” 叶洛嗤笑一声,毫不客气道:“滚出城,否则死!” 公孙蒙眯起眼,拦住后方暴怒的下属,深深打量叶洛一眼后,吩咐道:“我们走!” 叶洛负手站于古城长街上,面无表情地望着愤愤不平的一行人离去,口中再次道:“十息内出城,滞留者杀无赦!” 四方风声渐乱,数道身影横穿废墟,向城外逃去。 但更多之人,或是坚定不移地站在广场石阶前守卫,或是主动向前杀来,或是躲往更隐蔽处冷眼旁观。 叶洛闭上双眸,灵识同夕阳铺设,肺腑杀意盈满外溢。 道旁巨石轰隆动响,猛然冲撞飞来。 叶洛不闪不避,右手轻飘飘拍去。红炎一亮,大石“哧哧”成青烟袅起。 双眸闭合的青衫少年,脚下一跺,如惊龙游空追击。 废墟之上,赤色拳罡横空,覆盖红炎的夏雷凭空炸响。远处一击遁走的少年,回望一眼心胆皆寒,咬着牙奋力迎击。 两者一触,后天圆满的偷袭少年瞬间抛飞,浑身燃起熊熊大火。 火焰赤红诡异,真元一碰即着,难以磨灭。 叶洛踩踏倒地的虬柱,再次急掠而出,飞往一处宫殿屋顶,居高临下拍出一记仙人抚顶。 屋顶躲避许久的少年,全然不知何时暴露,被一掌拍得头骨碎裂,砸入身下殿中。 叶洛身形再起,顺风弹出三粒火苗,远处仓皇逃向城外的一位少年,躲避不及,被激射的火苗点燃身躯。 少年双口大张,发出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身死当场。 叶洛脸色冷漠,内心无动于衷,依然御风而行。既然警告无用,自当雷霆出击。 “我等无心为敌,殿下何必赶尽杀绝!” 一处处宫阙残骸,飞起一道道愤怒指责的身影。躲藏在暗处的少年们,闻风丧胆,眼见去路已无,不约而同地向观星殿跑去。 “坐山观虎斗?”观星殿前,楚国公子项云峰摇头一笑,一脚朝前踏下。 “轰!” 殿前青玉地面虽坚硬不破,但仍响起一声沉闷惊雷。 气息全面释放的俊朗公子,不再遮掩一身归元境的修为,冲着四处投奔而来的诸国少年,冷冷道:“给我杀!不然死!” 匆忙逃来的诸国少年齐齐色变,站在殿前石阶下,进退不得。 后有孤狼,前有猛虎。 项云峰眯了眯眼,一指伸出,一道指罡横空,向人群中点去。 逃来的五位少年当中,一位鹰鼻高耸的黑衣少年,眉心一凉,毫无抵抗的即刻死去。 “杀!” 剩下四人头皮发麻,最终还是选择依附归元境的修士,身影起落向长街那头杀去。 “都给小鸣赔偿吧!” 声音冷漠,杀意森森,令人不寒而栗。 叶洛倏地睁开眼,头顶金光璀璨,一个三寸小人从神庭气府飞出,当空悬浮。 叶洛直接掀开底牌,不能暴露的秘密暴露,自然意味着除他以外,这座城池不会有其余活人。 “元神!怎么可能!” 从观星殿前袭杀而来的四人,寒毛卓竖,一招没出,直接冲着路旁废墟疯狂逃难。 叶洛冷着脸,大手一拍,头顶元神如出一辙。 浩瀚掌罡当空拍下,数丈方圆自成领域。四人身影齐齐一顿,膝盖下沉,猛然跪在地上。 地面顿生浅坑,坑侧裂纹密布。 叶洛并无恻隐之心,那楚国少年张筱鹏的背叛,让此刻自责后悔的他,内心多少有些扭曲。 元神再次一掌利落拍下,身侧四人轰然炸开,鲜血洒落一地。 叶洛脚下一点,身随风走,化为一道长虹直冲观星殿。 上古神城之中,只见一条赤龙游走,叶洛三步来到长街尽头。 “锵!锵……” 暮色中,一片寒光亮起,数柄出鞘长剑同时斩下。 护卫在石阶下的韩楚少年们,出手毫不含糊,强忍惊慌对大敌迎头痛击。 “滚!” 一声冷喝含着暴戾,一腔杀意沸腾的叶洛,大手左右开合,元神再动。 四面清风化手,啪啪向两侧十余人扇去。 清风拂过,长剑一瞬断折,一股巨力沿着手臂冲撞去,将他们通通拍飞。 双眸猩红的叶洛,突然盘膝坐下,闭上双眸,意识毫无保留地全部向元神倾注。 与肉身一般无二的三寸小人,霎时间精光四射。 “夏,赤雷轰,海激天翻电雹真!” 叶洛当空捶拳,消失许久的赤螭再次出现,十丈龙身携密集雷霆,将汹涌袭来的项云峰狠狠炸飞。 四方虚空再乱,清风再次化手,覆盖方圆数丈,向那些倒地的韩楚少男少女拍去。 “王姬,救我!” 人群当中,一位雀斑点点的少女,看着覆顶巨手,面色恐慌地尖叫。 叶洛瞥去一道灵识注视,赫然正是鸳鸯轩内,替韩王姬抢钗的傲慢侍女。 第97章 武夫之争 “殿下,手下留情!” 青玉广场上倩影一闪,一位身着华丽百花裙的高挑女子,横插而来。 韩国大王姬玉手叠加,以下逆上,青光一层又一层,试图挡下元神一击。 当前仅有三寸身躯的叶洛,凭借元神归元境界,小手再次一挥,一股大风从侧面吹拂,轻而易举碾压层层青光。 韩国大王姬娇躯腾飞,重重撞在了后方观星殿上。 “砰!” 大地砰然震响。 没有青光守护,巨手直接落下,鲜血溅起,十余位少男少女含恨而死。 “你好狠的心啊!” 大王姬转瞬飞来,扫过一眼石阶下,心神一颤,控制不住地呕吐起来。 古旧的青石板上,白骨森森,血流成河,十余位青春昭华的少男少女,化作了一摊肉泥。 “嘭!” 远处废墟中响起巨大动静,数块宫阙基石腾空,楚国公子项云峰脸色阴沉地从地面爬起。 双掌向前连挥,一块块巨大的基石,呼啸着冲叶洛直奔而来。 “春,青雷起,雷惊天地龙蛇蛰!” 叶洛面色平静,一拳落虚空,惊雷顿生。 青光游弋,春雷扎根,枝繁叶茂的大柳树迎风摇摆。那一根根纤细柔韧的柳条拂过,却将那沉重坚硬的宫殿基石扫得粉碎。 巨石炸开,散乱成灰,三人所在战场顿时尘烟弥漫。 “后天境生元神,小殿下秘密不少啊!” 滚滚烟尘中,项云峰一冲而过,手掌平出,五指笔直向叶洛盘膝的肉身刺去。 “不知是哪位仙师允诺,竟然让你提前破境入了归元?” 一道火热的弧光穿过尘雾,叶洛随手招呼红炎接下招式,接着道:“以你的天资,就算入不得九大一流大宗,二流的上等宗门也是不成问题。提前入境,不等武斗结果,不知习得是哪家心法?” 项云峰手下数十道指罡刺破秋风,身影斗转,再次向叶洛肉身天灵盖插去。 口中讥讽道:“诸位大人物定下的规矩是参选之人不得破入五境,可没说进入这福地后,依然如此。我无意东土修道,只想北地称尊,随意选了心法破境,有何不可?” 叶洛眼神冷厉,心中杀意再起。 北地七国七十位少年,后天境圆满者仅有寥寥十几人。尚未及冠的年龄修成如此成就,哪一位不是心高气傲的主,怎会轻易放弃如今这天赐良机! 须知那福地外大湖畔,有几个上等宗门前来选拔弟子。就连那一宗三山五大湖的九个一流大宗,都有可能前来。 若是随意挑选心法破境,可是没有改换门庭的可能。相比自身以后的道途,北地王朝的争斗有何放不下。故而,当前这福地除眼前项云峰外,无一位后天圆满少年选择破境入归元。 而眼前这个归元初期的楚国公子,敢于放手一搏,怕是板上钉钉的已被暗中选定,门外有宗门给予了入境心法。 赤红火炎流转,叶洛双拳砸下,两条赤螭当空游弋。 一条赤螭拦下数十道凌厉指罡,一条赤螭带着雷霆与赤炎,向项云峰胸膛落去。 “武体:巨灵之术!” 项云峰忽然一声大喝,四肢青筋暴起,肌肉高高隆起,血气旺盛缭绕于体外,转身之间化为身高数丈的巨灵神。 远远望去,半空中飞舞的三寸元神,好像一粒香烛火苗,微不足道。 随同血气高涨,体形魁梧的公子哥,再不复先前玉树临风的飘逸模样。项云峰双腿下压,瞬间弹射冲天,远远退往后方观星殿。 归元境的武夫,面色凝重,双腿分开稳稳当当扎起马步。猛吸一口气,四周气流倒卷,空气形似两条白练进入他鼻腔深处。 面对张牙舞爪追来的赤螭,他右拳向后收缩,再出拳时,拳上已有黄色蟠龙生成。 蟠龙迎风一声咆哮,从项云峰右臂激射而出。龙眸含煞,气势逼人,与叶洛的夏雷赤螭正面相撞。 “嘭!” 殿前掀起风暴,吹拂的观战少女身形后退,再次撞在观星殿上。 蛾眉紧蹙的大王姬,观望二人势均力敌的战斗后,捡起地上囚困一尾狐狸的笼子,犹豫了一下,转身退入殿中。 “死!” 叶洛元神一瞬到了项云峰心脏处,面对体型高大的巨灵神,三寸元神之躯可谓得天独厚。 一拳捶出,四方灵气滚滚涌来,眨眼形成一条十丈赤螭。 “积土成山!” 项云峰胸前灰雾缭绕,体内灵元疯狂倾泄而出,在胸膛处凝聚成土山。不仅如此,四方灵气同样滚滚涌来,气血旺盛的魁梧身躯好似埋入高墙石壁之后,多上几许安全感。 “砰!” 青玉铺就的殿前广场,瞬间光滑如镜。沉淀万古岁月的灰尘,在此刻一扫而空。 至于那座从上古延续至今的古老殿宇,也是蓦然星芒大放。暗沉色的墙壁,亮起一颗颗耀眼的星点,星点遥相呼应,一闪一闪,好似满天星河。 风暴疯狂冲击之下,这座堂皇的殿宇竟然自主开启阵法。 “轰隆!轰隆!” 不知何时,夕阳已经落幕,余光也已经消散。这座仅剩三人的城池,进入了繁星满天的夜幕。 黑夜到来,观星殿光辉灿烂,轰隆作响。在青玉广场上一点一滴地拔高,欲向九天而去,吞噬满天星辉。 激战之中的二人,对此视若无睹,对殿内那一狐一人也是无暇理会。 叶洛望着踉跄后退几步的项云峰,心头一沉,无往不利的夏雷还是首次见效不大。 “来而不往非礼也,殿下也接我一招!” 项云峰一声狞笑,双掌一同扬起,空无一殿的青玉广场上,刹那间尘土飞扬。 滚滚尘雾当中,一道道势大力沉的掌罡不时显踪,对着叶洛的三寸之躯铺天盖地砸落。 好似一粒火苗的元神,不时丢出炽热的红炎,试图摆脱困境,走出这重重掌间领域。 不承想,传承自夜溟生手中的天赋红炎,在这厚重如坤灵大地的掌罡下,竟燃烧不得。 好似灶台旺盛大火,被人掀起一抔黄土硬生生盖灭。 叶洛在这尘土领域当中,只得再起夏雷。 一条赤螭刚刚勾勒出龙头,却在一瞬间熄灭,四周尽是浑浊泥土,雷光穿透不得。 不知何时,掌罡不再拍下,而是向着叶洛四周揉、搓、拉、拽,好似孩童玩泥巴一般,将飞扬的尘土揉成了一个泥球。 自以为被尘雾遮蔽视野的叶洛,在不知不觉间身陷险境。 第98章 生死激斗 “武夫之拳:厚德载物,殿下,以为如何?” 眼见胜券在握,一阶武夫项云峰,狂笑出声。身躯缭绕的浓厚血气开始散去,巨灵之术不再施展,玉树临风的公子哥再次现出身来。 “要是封王台在,就好了!” 泥球当中,叶洛一声惋惜。封王台霞光加持下,元神犹如肉身凝练,何至于像目前这三寸之躯,束手束脚,不敢大开大合的搏杀。 七雷拳本就是武夫之道,刚猛霸道,以元神琉璃之躯施展,难以近身厮杀,威力十之七八。 “亏大了!” 神庭气府内金珠光华内敛,沉眠不动。以自爆道果得来的神物,在他数次生死危急的关头,视若无睹。 “殿下,胜负已分!” 项云峰浅笑出声,那颗将叶洛困于方寸之地的弹丸泥球,在他五指间流转,好似佛陀手心一方世界。 他左手托球,右手继续掌影重重,每一掌拍下,泥球便厚实一分。初时尘雾缭绕的泥球,渐渐如同铜球般外壳坚固,浑圆一体。 “胜者为王败者寇,我认!” 泥球之中,叶洛安静不动,任四方天地加固,似乎放弃挣扎,口中遗憾道:“我死前仍有疑问,可否解惑?” “殿下这般姿态,可不像先前那般张狂啊!”项云峰嘴角勾起,双腿抬动,向石阶下走去。 沉稳的脚步声,在这空寂的黑夜古城格外响亮。 “有何问题尽管说,不过殿下可以放心,我不会杀你,就算肉身死去,你这元神之躯仍可存留。”项云峰又道。 叶洛双眸精光一闪,沉声道:“我想知道是哪座宗门内定了你?” 项云峰嗤笑一声,不客气道:“奉劝一句,殿下不要痴心妄想,有些人不是我们能招惹得起!” 叶洛不动怒,不气馁,反而轻笑一声道:“那换个问题!你楚国有一位名叫张筱鹏的少年,不知身在何处?” 项云峰已经走到石阶下,居高临下俯视盘膝闭目的少年,并没有一掌直接拍落。 神情玩笑,像是听到了太大的笑话,哈哈大笑几声:“殿下性情,还真是纯良啊!” 元神处于项云峰掌心泥球当中,自是看不见他脸上精彩的神情,但也能听出话语中的嘲讽意思,叶洛淡淡问道:“何意?” “我家幼弟说他叫张筱鹏,殿下便信吗?” 项云峰哂笑一声,嘲讽道:“听好了,他叫项云泽!” “好!好!好!好一个杀手出身!好一个和公子不睦!”叶洛冷笑三声,冷冷道:“不知小公子,如今在何处?” 项云峰扫视一眼四方,大袖飘摇,伸手向叶洛肉身天灵盖摸去,口中笑道:“该见时自会见到!” “嘭!” 泥球四分五裂,一条赤螭得见星天,头颅探出,从米粒火苗蓦然璀璨。 漆黑古城,一刹明亮。 龙头顶着项云峰一线前行,撞断一处处断壁残垣,延伸至三十丈之长的雷火龙躯。 “这不可能!” 废墟尽头,白衣公子哥胸襟鲜红,血肉模糊,面容扭曲地愤吼出声。 “没什么不可能!” 元神当空悬浮,金光大放,小手一挥,冷喝道:“一墟之力!” 与夏雷一起打破囚笼的绞杀之力再现。 长街尽头,观星殿广场上方,天空出现三尺海眼。黑暗似深渊,深邃吞噬一切。 古城内从上古遗留至今的残砖碎瓦,大大小小,沉重不一,都被海眼所吸引,逆转上天。 却又在入内的一刹那,被绞杀之力磨灭为虚无。 海眼一路吞噬前行,从三尺尺寸逐渐壮大,临近项云峰时,已有一丈规模。 衣襟染血的楚国公子,没有束手待毙,身躯骤然艳亮,血气滔滔一度高涨。 随同骨骼铿锵响动,心脏剧烈轰鸣,身高数丈的魁梧巨灵神,再次亮相古城。 “砰!” 地面青石块块炸裂,项云峰双足一踏,扎根大地。 手臂高扬,拉开架势,四方土元之力滚滚涌来,形似一条条泥石流,在巨灵神体外环绕。 “哼!” 项云峰一声沉喝,双拳顿时狂出,沉重如山的厚重拳法,竟在一息之间,连捶七十二拳。 拳影弥空,虚而不散,形成一股不绝拳势,霎时间合而为一。 “拳镇天下!” 一只硕大的土黄色拳头,蕴含无穷血气之力,浑似大山压顶,向归墟镇压而去。 “夏,赤雷轰,海激天翻电雹真!” 元神小手连挥,又对着夜空再捶双拳,两条赤螭横空游走,携带雷霆,携带赤炎,横渡虚空跟去。 “轰!” 风暴扬起,吹起虬柱,吹起朱墙,砸向四面八方。 古城之中轰隆震动,废墟更加破败,碰撞声纷至沓来,极为刺耳。 两道冷电划亮黑夜,项云峰眼神冷厉,巨灵神躯瞬间移动,双拳气血充盈,从上往下,狠狠砸向两条赤螭。 两条仓促之间尚有十五丈龙躯的赤螭,震怒龙吟,雷霆混合烈火猛然炸开。 无可阻挡的亮光,势如破竹照亮古城一瞬。好似九天之上煌煌天雷,划过夜幕。 数丈高大的巨灵神,身形抛飞,晃荡着上了高空。 红炎开路,元神如同化形火神,三寸金躯岩浆包裹。硬闯碰撞余波,御风飞上高空,袖珍的火手轻飘飘拍在巨灵神胸膛。 “砰!” 大地蓦然开裂,一道仍在燃烧的流星,急速掠过古城夜空,砸在青玉广场上。 叶洛元神再闪,四方灵气纷至沓来,两记夏雷再次捶出,两条体形稍小的赤螭,从半空一冲而过,再次冲向项云峰胸膛。 “你真该死!” 低沉的怒吼响起,数以千计的青玉石板冲天而起,迎向赤螭。 项云峰双臂一展,滚滚尘雾包裹上巨灵神的赤红双臂,形成两条石臂。 已经深受重创的他,深吸一口气,脚下一踏,激射而出,双拳舞动如风,“轰轰轰”捶出。 元神之躯自是不敢硬撼,叶洛凭借三寸大小,以毫厘之差躲过拳罡,一跃上了巨灵神的石臂。 脚下轻点,左右飘忽,避开右拳一次次袭来,在左臂一路狂飙,再次盯向项云峰胸膛。 第99章 项云泽 叶洛元神缥缈难寻,在石臂之上犹如踏着天梯而行,稳稳当当。 避过一次次拂面的拳罡,三寸小人站到了血肉模糊的胸膛处。 瞥一眼裸露于外血淋淋的胸骨,叶洛面无表情,一记夏雷就要砸下。 在三寸元神面前,如同一面城墙高大的数十丈身躯,蓦然消失。项云峰散去巨灵之术,陡然间缩小,左右拳开合,一副玉石俱焚的刚猛姿态。 叶洛眉头一皱,只好就此收手,丢出两粒红炎,灼烧向袭面的拳头。 同时身形一坠,跌至项云峰腹部,本该一记必杀的一拳,改变了方位。 修行土行拳法的一阶武夫项云峰,灵元厚重,一层层叠加而上,强行覆灭火焰。 双拳一转,就欲再次轰下,身躯突然弯曲如虾,被叶洛一拳砸中腹部,身形再次拔高。 叶洛元神一闪,红炎高涨,双臂之处赤光涌现,磅礴至极。夜空灵气化形,再化两条赤螭。 夏雷脱手,赤螭冲天而起的一刻,元神眉心忽然传来一股剧烈疼痛。 由灵魂与意识构建成的元神之躯,体表红炎依旧旺盛,内里的金光莫名的黯淡下来。 夜空当中,本就渺小如烛火的元神,当真成了烛火,随同夜风忽明忽暗。 叶洛神色大变,无暇一鼓作气趁势追杀,只得眼睁睁看着项云峰被赤螭顶上高空,被人所救。 观星殿殿门大开,吞吐满天星光。 韩国大王姬避入殿内观战,恰巧同观星殿一起飞向古城上空。一直探出小脑袋观望局势的她,自然关注到被赤螭重伤飞起的楚国公子。 “项公子,接住!” 一条白色丝绫披着星光从高空丢下,项云峰强忍晕厥的本能,咬着牙猛提一口气,拽住白绫飞上了观星殿。 而元神明灭不定的叶洛,遵循冥冥之中的神感,急速飞向地面。 “嘭!” 主街道旁,一块巨大的基石,猛然四分五裂。一道鬼魅的身影从内激射出,一掌刚猛拍向叶洛肉身额头。 “好胆!” 随风急下的叶洛睚眦欲裂,一股死亡阴影笼罩全身。 仓皇之间,叶洛一指点去,只得调动蓄力不足的灵气,死守额头。 不承想,那位躲避许久的少年,异常强大。右掌继续一往无前,左掌再起,落向叶洛胸膛。 “噗!” 元神与肉身同时口吐鲜血,面色土黄。 不同的是,肉身鲜血红艳,而元神吐出的则是淡薄的金色雾气。 盘膝坐在长街尽头的肉身,身躯横飞,飘出十丈,重重砸向远处宫殿。 偷袭的少年贼心不死,誓要置叶洛于死地。 脚下连点,急掠而上,如影随形跟去。 “张筱鹏,你真该死啊!” 叶洛杀气滔天,元神转眼到了近前,强忍着灵魂剧痛,没有遁入肉身。直接抬起小手,大力挥去。 “殿下,我叫项云泽!” 四肢短小、动作精悍的少年一路连退,双拳齐出,砸出漫天拳影,竟然硬挡住了叶洛元神一击。 “殿下似乎受创颇深啊,在溪畔可是一拳就重伤了我,而今元神出击,竟然……” 少年啧啧两声,站在长街上竟不逃跑,反而眼神火热地看着叶洛道:“正式介绍一下,楚国项云泽!谢过殿下不杀之恩!” 叶洛护在肉身前,眼神冷厉,打量着恩将仇报的少年,内心隐隐不安。几日不见,这灰袍少年似乎实力大涨。即使元神受创,也比封王台加持下的后天境强上一筹。 当日山岭一拳近乎轰杀他,而今竟被正面挡下。 叶洛突然问道:“你如何避开我灵识扫视的?” 项云泽灿然一笑,身躯一震,地上波纹四起,一股归元境的修为霍然从他体内爆发出。 只是相比兄长项云峰的不动如山,这后起的归元气息颇杂,隐隐不纯。 “好大的手笔,这一路走来是第几枚浑元丹了?又是鸳鸯轩的孟仙师所为是吧?欢意楼当真财大气粗啊!” 叶洛冷冷笑道,内心杀意更加汹涌,嘲讽又道:“即使如此,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项云泽摇头一声轻笑,说道:“殿下现在说这话,是否过满了!还是谨慎些好,莫要重蹈大溱一行的下场!” 叶洛双眸猩红,握紧双拳。 项云泽无所畏惧,双手掐诀,两颊鬓角渐白,一枚灵印打向夜空。 五颜六色,突然炸开,形似烟火。 “轰隆!轰隆!轰隆……” 古城猛然震动,城外平原咚咚震响,地面石子到处蹦跶。 项云泽抹去嘴角因反噬渗出的鲜血,阴恻恻道:“我早已将四方妖兽牵引到此,只等殿下到来!可惜殿下如此没用,竟没能杀掉我那皮囊俊俏的兄长!” 叶洛冷着脸一言不发,三寸元神一闪到了项云泽近前,右拳调遣天地灵气化龙。 一记夏雷,猛烈轰出。 项云泽不闪不避,似要一雪前耻。左腿上前,右拳风雷大作,一拳堂皇霸道痛击赤螭。 夜空掀起微澜,叶洛元神伤势加重,向后退去。 吞服丹药后破境的项云泽,硬抗赤螭一记,也只是踉跄几步。 不待叶洛主动攻来,项云泽哈哈大笑两声,心有分寸,脚下一踏,双拳挥舞而来,笼罩三寸元神。 叶洛冷着脸,左手向前,灵气化壁守护。右拳猛捶,虚空迎合,一道道灵气化作拳罡,厮杀而去。 “小殿下,看我这一式平地风雷如何!” 项云泽长笑一声,左拳化掌连拂一十六下,身前风波动乱,虚空迥异。 右拳生起蓝色雷电,慢上半步,雷电从身前混乱领域穿过时,蓦然雷电大涨,拳势更快。 倏忽之间,横穿重重拳罡,到了元神面前。 叶洛微微动容,元神强提精神,连连挥出一朵朵红炎火苗。 项云泽藏身石腹,偷偷观战甚久,多少了解红炎威力,见状不再强求,右拳下移数寸,避过火苗,向叶洛肉身杀去。 “你都不好奇,我为什么任你拖延时间吗?” 元神入体,叶洛倏地睁开眼,红炎一瞬覆盖全身。 他讥笑出声,拳下赤罡亮起,红炎加持下,虽无赤螭横空,依然威力巨大。 第100章 你该死 肉身盘坐长街,被偷袭后砸入破败宫殿。 此刻元神归位的叶洛,身形再次砸飞,镶进朱红墙壁中。 “殿下既然知道我拖延时间,还敢以后天境肉身相战!” 项云泽平静地走进殿内,琢磨了一下,竖起大拇指,给出个评价,“当真大气!” “你不怕?”叶洛双臂一震,人字形凹槽粉碎,开口反问一声。 “虚张声势罢了!”项云泽怜悯地看了叶洛一眼,说道:“妖兽即将入城,我想不到你有什么底牌。” 灰袍飘摆,他身形再起,向叶洛杀来。 叶洛面色金黄,元神重创不宜再战,毕竟一举一动牵扯得都是三魂七魄,反而不如肉身来得爽利。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底牌可出。 叶洛身形切近,一拳当空,霸道刚猛,与归元境硬碰硬。 与项云泽的平地惊雷正面对击后,他内心了然。眼前这个归元境,可不像其兄长那般无视红炎,而是凭借浑厚内力强压。 不同于叶洛的七雷拳立意高远,上三雷主神攻:天地人,下四雷主杀伐:春夏秋冬。每一雷拳意都不同,七雷七道。 项云泽的风雷拳法,就是快,就是猛。 “风驰电掣!” 一声怒喝响起,昏暗殿内,蓝光一闪,风声大作。身随拳走的少年,瞬间到了叶洛胸膛。一拳先出,直捶眉心,一拳稍后,落往脖颈。 “春,青雷起,雷惊天地龙蛇蛰!”来拳之快之刚猛是叶洛生平仅见,权衡利弊之下,手下青光生,一记春雷在二人之间炸开。 无数细密青雷四处游走,在暗室编织成一张青色电网,将那威力刚猛的双拳缠绕住。 借助这一息间的停顿,叶洛抽身后退半步,拉开距离,内心一狠,拳下赤罡再起。 “嘭!” “嘭!嘭!” 项云泽衣衫着火,划破夜空,抛向远方。 在其后响起的两声闷响,是那风雷拳击中的声音。 残破不堪的宫殿再次倒塌,琉璃瓦片、雕花虬柱和三面残墙,一同拍向地面。 碎石迸溅,烟尘四起,一片狼藉却空无半点身影。 被两记风雷拳捶身,叶洛一路抛飞,撞倒一面面石墙,砸往远方,口吐鲜血。 “殿下,还真是让我意外啊!” 远方夜空巨石腾空,项云峰从深坑一跃而起,冷笑着开口。右腿抡圆,一脚踢在那巨石之上。 “嗖!” 巨石呼啸,刺破夜空。 叶洛头颅低垂,靠着一堵土墙,没有一丝反应,似乎无力反抗。 在他胸膛处,鲜血淋漓,肋骨不知断去多少根。 直到劲风呼啸而至,才勉强伸出一根红炎弥漫的手指。 “哧!” 一指点去,比少年身高还要高上几寸的大石,顿时冒起滚滚黑烟,体积大幅度缩水。 “噗!” 四肢百骸剧烈作痛,叶洛体力不济,抵抗一半的手指无力垂下,被残存的大石狠狠砸中。 再次喷出一口鲜血。 “嗯?” 远方一处屋顶上的项云泽惊疑出声,本来准备一击以后,就谨慎离去。看到此番情景,内心挣扎起来。 他眺望一眼城外轰隆震动的平原,犹豫数息,眼神冷厉起来。 “殿下,你这颗大好头颅我就收下了!” 项云泽狞笑出声,踩踏琉璃瓦前行,在夜空之中轻点,向叶洛再次杀来。 那片巨石扎堆的废墟当中,叶洛半躺在大石后方,双腿承受百斤重量,气若游丝。 得丹药资助,破境入归元的项云泽,转眼即到。双臂肌肉高高隆起,两道风雷拳再次捶下。 “嘭!” 巨石猛然腾飞,半死不活的叶洛倏地睁开眼,身形一闪,与项云泽贴脸而站。 灵识全力爆发,竭力阻止风雷拳一顿,双手稳稳地落在了项云泽双肩。 “你要干什么?” 项云泽神情一懵,两拳还是毫不迟疑地继续捶下。 “噗!” 一口鲜血喷洒项云泽满脸,雪上加霜的叶洛眼神冷厉,狠狠盯着面前相貌普通的少年郎,一身火炎倾巢而出,顺着双臂流转,注入项云泽体内。 东篱南方星斗璀璨,不见皓月,故而观星殿吸收满天星辉后,显得这座上古城池更加黑暗。 夜晚的城池中,两道赤红的流光,顺着叶洛双臂向对面之人涌去。 远远看去,项云泽身躯琉璃赤红,内里有火炎燃起。 “啊!” 凄厉的惨叫,在这只剩下二人的古城内,传播很远。 “殿下,是准备和我同归于尽吗?”四肢短小的少年愤怒出声,被死死掐住肩头,摆脱不得。 远望一眼动荡不安的城外,项云泽体内灵元沸腾奋力镇压红炎,口中再次讨好 道:“殿下,妖兽就要来了!我们休战如何?” 叶洛嗤笑一声,红炎毫无保留。 “啊!” 肺腑灼烧的感觉,让项云泽再次痛呼出声。惊慌恐惧下,双臂再动,两道拳罡再出,试图自救。 “噗!” 面对面的近距离,鲜血第二次喷洒项云泽满脸。 叶洛嘴角鲜红,眼神狠厉,不管不顾,强提气机护于胸口,红炎接着灌输。 “妖兽就要来了,现在走还来得及!”肩胛骨好似已经融化,肺腑灵元竭力阻止红炎入侵。项云泽一边求饶,一边双拳如雨落。 “我好心好意留你一命,可你竟然恩将仇报!” 叶洛双眸猩红,狠狠怒骂。 任凭肋骨断裂的胸膛再受重击,一门心思地只想火烧眼前之人。 “杀了我又如何!你也要给我赔偿!” 许是知晓今日在劫难逃,项云泽蓦然散去体内防护,怒笑出声。 双臂之上,电光流转,归元境修士的强大灵气汹涌而出。 “死!” 项云泽一声暴喝,风雷炸响,直奔叶洛心口。 “是你先死!” 叶洛冷冷开口,蓦地松开手,闭上双眼。 二人之间金光乍现,严阵以待许久的三寸元神再现,调集四方灵气涌动,护于胸前。 风雷拳落,肉身再次抛飞,撞进废墟之中。 元气大伤的元神回归体内,叶洛睁开眼,已经无力动弹,只能躺在凹凸不平的碎石上,默默喘息。 “殿下,何苦呢?” 项云泽从地面爬起,大口呕血。 “因为你该死!” 声音虚弱,有气无力。 第101章 溱燕相争 “殿下,妖兽进城了!” 漆黑的上古神城,似乎点起一根人形火把。 沐浴红炎的项云泽,看开了生死,大笑出声道:“我去下面,等着殿下!” 叶洛竭力转动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不是见过我的元神了吗?” 项云泽已化身火人,灰袍成灰,强撑一口气支撑不倒,皱眉道:“殿下何意?” 叶洛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嘴角扬起,轻笑道:“走好!” “故作玄虚!”项云泽冷哼一声。 不过数息,他脸色忽然大变,似乎想通了一些事情。 可惜,红炎高涨,将他吞没。 一炷香后,这片废墟只留下一个烧焦的残骸。 上古神城外,大地依然震动不止,妖兽凶唳咆哮,渐行渐远。 一道身影隐没在星光黯淡的大地上,疯狂逃窜,面色骇然。 九尺身躯的高大男儿,泪水混合汗水一同流下。内心恐慌的他,抽泣骂道:“我又没招惹你们!” 远在神城中心的叶洛,与他相隔了数十里,却似听到了那句愤骂,哈哈大笑两声。 鲜血一瞬上涌,呛进鼻孔中。 叶洛难以动弹,只得大力呼气,试图将鲜血喷出。 清晨山谷旁,他在那山林间放过韩国少年一马,自然不是大发善心。而是在右手拂过胸膛时,将那缕留有孟仙师灵识的头发,放在了高大少年身上。 也不知如今这番出气多进气少的凄惨模样,是不是报应! “就剩你没死呢!” 叶洛转正头,不再去看那一具黑炭。躺在废墟中,直勾勾地盯着已入高天的宫殿。 那座观星殿吞吸满天星辉,光芒万丈,形似另一轮明月。 “砰!” 墙柱倒塌,在寂静无声的黑夜异常响亮。 坍塌的废墟中,有数道身影轻掠而来。沐浴夜风,姿态洒脱。 “殿下,好雅兴啊!赏星呢,这是?”所来的一群人毫不遮掩动静,正大光明走出。或是站于大石之上,或是站于虬柱顶端。居高临下,眸光怜悯。 说话之人,手握一柄玄铁折扇,风度翩翩地扇出几缕夜风,故作潇洒之势,嘲讽道。 叶洛缓和许多,打量一眼颇为面熟的少年,淡淡道:“公孙蒙呢?” 少年挥舞着折扇,轻笑道:“公孙大哥还是遵循着公子的命令,不愿与大溱刀剑相见!” “慕容茯的命令,你们为何不听?”叶洛冷笑两声,道:“不知道是为你们好吗!” “哈哈!哈哈!哈哈!” 除叶洛身前的白衣少年,四周也有猖狂大笑响起。那些站在高处的少年,也是同样的白衣铁扇,闻言都落到地面,向前逼近! “殿下如今都这般模样了,还是不要说笑了!” 最先开口的少年讥笑出声,蹲下身子,直视叶洛眼睛,接着说道:“公子一门心思地修道,缥缈出尘,誓要羽化成仙,看不上这红尘俗世。我等北地少年,却还是要为家国多做准备!我晋阳张氏为燕国呕心沥血,立下过汗马功劳,世代皆为忠良。岂可因公子一言之令,就将我大燕拱手相让!” 叶洛微微意外,诧异道:“你们公子这么想的?” “啪!” 一声清脆响起,玄铁折扇闭合。张氏少年握着扇,指着叶洛的鼻梁骨,道:“公子如何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如今就要死了!只要你死了,大溱就赢不得这武斗,只能固守一地,收起野心。” “你错了!” 叶洛蓦然笑出声,看着不解挑眉的少年,笑道:“即使我死了,我大溱也不会停下平定北地的脚步!” 张氏少年面色一冷,冷笑道:“那你就先死好了!” “再不出来,我可真死了!”叶洛轻笑道。 “嘭!” 张氏少年郎脚下青石板炸开,一道娇小身影从泥土中一冲而出。一把匕首与铁扇磨出火花,一把匕首干脆利落地抹了少年的脖子! “是谁敢要我家殿下的性命?” 一柄一丈尺寸的方天画戟刺破夜空,与破土女子同时而至,洪亮的嗓音尚在后方飘荡。 距离张氏少年较近的一位马脸少年,身影瞬间横飞,被方天画戟刺中胸腹,带着前行。 “小洛!” 黄粱人江梦可土遁道法先至,少年将军虎贲踏动长街奔来。在二人之后,最先赶赴的便是,那一袭大红牡丹裙娇艳欲滴的罗府小姐。 罗索索蛾眉带蹙,手下红绫分两头齐出,像两条大蟒蛇划过废墟上空,撞退两名欺身上前的燕国少年。 大溱十人,去掉叶洛,共三位后天圆满。入福地后,剩余六人中仅有修习玄功的罗索索,水到渠成后天圆满。 此刻,从山谷匆匆赶来的一行人中,最后一位后天圆满也出了手! “殿下,你可不厚道,自己前来复仇!” 粗犷的嗓音在半空响起,扎德勒抡动巨斧,向地面甩出! 黑夜前来袭击的燕国少年共五人,刚好是队伍一半之数。不知是否起了分歧,燕国分成了两队。 两伤两死后,这一队最后的一位少年拔腿就跑,借助废墟中高大的宫墙与精美的虬柱遮蔽身形。 “呼!呼!呼!” 劲风怒号刺耳,巨大的开山斧一路撞塌数座残破的宫殿,余势不绝地继续飞向逃跑的白衣少年。 “锵!” 少年挥动折扇迎了一击,借力身形飘飞,继续向远方逃去。 扎德勒狞笑一声,如一道流星坠落,一把拔起开山斧,两步追上,唰唰就是一片斧光劈下。 “铿锵!” 从一旁石柱后,猛然蹿出一位面容憨厚的少年。挥动着一把闭合的玄铁折扇,与开山斧激烈对战。 开山斧势大力沉,握斧的胡人少年体形更是异常魁梧。每一斧落下,青石地面就会应声裂开一片。 “铿锵!” 半空中火花四射,不承想这突然冒出的少年,竟当真依 靠一柄铁扇,挡住了一连串的刚猛斧光。 “扎德勒,退开!” 躺在冰冷废墟地面的叶洛,缓和了一丝气。右掌一拍地面,猛然跃起,脚下一点地面,如一道激雷凶狠撞向那强出头的少年。 浓眉大眼的燕国少年脸色突变,双臂交错护在胸前,仍是被叶洛一拳捶得倒滑出去,微微颤抖的双手以手肘抵住一面朱红石墙。 结果整面石墙爆裂倒下,尘土飞溅泼洒燕国少年满身,一身洁净的白衫,遭了殃。 第102章 大地回春 “殿下恕罪!” 公孙蒙两臂微颤,双拳尽力抱在一起,低头赔罪。 “你确定要保他?” 叶洛站在原地,没有乘胜追击,指向远方惊疑不定的少年,淡淡问道。 “那是臣幼弟!” 与燕公子慕容茯关系密切的少年人,大逆不道地对敌国殿下俯首称臣,半跪了下去,恳求道。 “哥,你干什么?你让我们公孙世家蒙羞!”生死边缘走过一遭的少年,愤然折返回来,去拉扯兄长起身。 “啪!” 半跪在地的少年人,没有起身,直接一耳光扇去,再次低声道:“请殿下恕罪!” 叶洛嘴唇上扬,点指后方落入罗索索手中的两个俘虏,笑道:“我不信你不知道他们五个前来杀我!我可以看在慕容茯的面子上,放过你弟弟,包括后面那两位。甚至,可以容许你们进入观星殿。” “殿下请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公孙蒙非常上道,全不似其面容那般憨厚,主动承诺道。 叶洛眯着眼睛笑了,伸手指了指天上。 笑意更浓,杀意更重,说道:“明日观星殿归位,我要项云峰死!” “殿下……”公孙蒙内心咯噔一声,抬起头试图说道。 “那是归元境的修士!”公孙府的小世子,愤怒打断道。 叶洛冷冷撂下一句,转身离去。 “一个重伤垂死的归元境都杀不得,留你们何用?” “大哥!”袭杀叶洛的那位少年郎,攥紧公孙蒙衣袖,眉宇起了凶意。 公孙蒙面无表情地再次给了他一巴掌,吩咐道:“召集人!” 公孙家的小世子捂着脸庞,终是不敢吱出半声,低着头跟随兄长离去。 “坐下!” 观星殿前青玉广场上,红衣惊艳的美人儿,俏脸凝霜,一声冷斥,玉手拍在叶洛肩头。 强提一口气后再度虚弱的少年,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倒在地,许是扯动伤口,一顿龇牙咧嘴。 “顶着个兔耳朵,跑什么跑?逞能是吧?”罗索索没好气地道。 纤纤玉手却是亮起浓郁的青色光芒,从叶洛两肩拂过,游走到脊椎大龙,最后停在后背。 一股盎然的生机,顿时顺着罗索索双臂,注入到叶洛体内。那些破碎的筋脉,断裂的肋骨,犹如枯木逢春生机勃勃起来。 在青色光芒的引导下,开始自我修复,接续断骨。 “索姐姐,这是猴耳朵!”叶洛心虚道。 扫视一眼四方,只见几人面色古怪,盯着他的耳尖,似乎想笑又不敢笑。 叶洛连忙抬起手,拨乱长发,再次遮挡住那露出的毛茸茸耳朵。 罗索索嗔怒一声,道:“现在知道躲了?” “知道了,知道了!”叶洛讪笑道。 “你这一身伤势,换作他人可就死了!”罗索索仍是恼火道。 “这不没死吗?”叶洛讨好一笑道:“索姐姐放心,死不掉的!” 叶洛心知肚明,吞服大妖山魈的内丹后,四肢百骸、五脏六腑都异于常人,怕是与一阶武夫相比,也不会逊色。 不然何以敢与项云泽,捉对厮杀! 少女微恼,抬起手掌,再次对叶洛后背拍下。 “嘶!”前胸与后背肋骨本就断裂数根,受此一掌伤口再次崩裂,疼得叶洛倒吸一口凉气。 “出去后,我一定要和君上参你一本!”罗索索愤愤不平道,手中青光蓦然璀璨至极。 昏暗的上古神城内,少女浑身沐浴青芒,三千青丝开始褪色,渐渐雪白。 “索姐姐!”叶洛大惊,肩头一震,就要起身。 “不准乱动!”罗索索蹙起蛾眉,呵斥道。 “可是……”叶洛皱起眉头,左右为难。 长青自在功,立意东方青木,属滋源功法,修行之人真元温润平和,有回春之效。虽可延年益寿,但威力不大,再加之修行速度极慢,非根底深厚之人不可习之,是门水磨成玉的功夫。 故而,名气虽大,传播甚广,在这东土修道界也属于一流心法,但修行之人太少。 眼下罗索索不管不顾,消耗自身寿元破格使出这招大地回春,使叶洛新陈代谢急剧加快。 叶洛内视体内经络河,那些形似河道的经脉,飘荡起蓬勃青雾。雾气拂过,一丝丝裂纹顷刻愈合,光滑无痕。 不仅如此,那一根根坚硬如峻岭的肋骨,断裂的骨头连接加快。不过数息工夫,重新愈合,浑圆一体。 “索姐姐!”叶洛焦急喊道,又不敢大力挣扎,怕引发二人反噬。 冲霄青光内,少女发丝雪白,娇艳容颜上,媚眼横生波纹。 青玉广场上,大溱八人在此齐聚。除最先赶赴的四位后天圆满外,其余几人抱着两具尸体,也陆陆续续地从山谷前来。 护卫在叶洛与罗索索身旁的六人,望着少女如瀑青丝雪白枯槁,都面色动容,不忍地撇过头。 “君上钦定我前来,自是考虑过此番情景。姐姐无碍,早就思量过,左右不过三年光阴的事!” 白发如雪的红衣少女,嫣然一笑,安慰道:“这福地危机四伏,不知道还会横生出什么枝节!大战在即,稳妥点好!” “索姐姐!”内心一股暖流涌过,叶洛抬起头,入目青光温润,一袭红裙的雪白少女,笑颜如花。 眼生皱纹,但依旧娇艳动人。 恩情太重,少年懵懂,只得铭记于心。 …… …… 破晓来至,黑暗许久的古城迎来一线曙光。 远处的地平线那端,一道光芒渐渐亮起,由点成线,最终夺目。 半轮红日,从东方升起,徐徐上升至星光黯淡不见的夜幕。 叶洛从闭目休养中睁开眼,体内气机澎湃,生机蓬勃。眸中寒光闪过,盯向缓缓下落的观星殿。 “嘭!嘭!嘭……” 废墟之间,大石震动,一道道身影从四面八方飞掠,向此处靠拢。叶洛如约松开两位燕国俘虏后,共计八位燕国少年如约而至。 长街脚步同时响起,躲藏在城外一夜的其余诸国少年郎,面色凝重,光明正大地现出身来。 自七十位少年少女入东篱后,时间已经来到第九日! 第103章 六国围猎 东篱福地外,那片生于群峰间一碧万顷的大湖,湖水浅薄,仍似深渊。 湖畔,一位身高八尺缥缈出尘的青年男子,上前一步,仰望云畔那道剑光,抱拳行礼道:“剑主,可否依旧例?” 白云间,那些大人物通通离去多日,独留那位御剑的年轻人。年轻人眉眼淡淡,不见张口,却有清冷声音响在青山间,“允!” 青年男子恭谨告退,冲着四方朗笑道:“诸位同道,诸位北地客人,依旧例,我等可去观星殿旁观!” 说罢,大袖一挥,数朵宽大白云生出,飘至北地七国之人脚下。 “敢问仙师,我等只是旁观吗?”楚国有司马上前,向着那黄衫上印有红云的青年男子,恭敬行礼请问道。 “只是旁观!”出自落霞山焚香门的青年男子淡淡回应,笑容敛没。 “当我东土修道者与你等世俗凡人一般,言而无信?”有修行大教百川教的武夫,嗤笑出声。 轻轻瞥去一眼,楚国的司马即气机动荡,惊骇地退下。 “不敢不敢!” 在一声声赔罪中,那位武夫脚下一踏,冲天而起,跃进了那百丈门户内。 参天大树上,叶白衣轻轻一笑,无视诸国公侯玩味的眼神,衣袖飘摇,跳上了湖畔一朵白云。 他自是知晓,六国此番大胆问话,是说与他听的! 湖畔林间,一道道身形闪过,纷纷掠上白云,陪同白云一起向东篱福地内飞去。 至于那些不上白云的修道者,或是踏空行走,或是坐剑而行,或是御风飘然,极为的逍遥自在。 …… …… “殿下,让我来!” 一柄开山斧呼啸着砸进青石地板,胡人少年扎德勒从广场一跃而下,重重踏在长街上。 一脸的凶神恶煞,与眼神仇恨的诸国子弟直面相对。 “这些土鸡瓦狗,就不劳烦殿下出手了!” 少年将军蒙贲大笑出声,挥舞着一丈长的方天画戟,气势汹汹坠落,与扎德勒并肩作战! “江姐姐,你……”修为稍弱的黄、李、杨三位少年,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黑衫少女。 江梦可不满地翻了翻秀气白眼,握着两把匕首,也向前行去。 “殿下!” 燕国八位少年走近,公孙蒙越众走出,不顾周围异样的眼神,与扎德勒、蒙贲站在一起,转身对着叶洛行礼,示好道。 护在罗索索身前一袭青衫的少年,看着朝阳下神情复杂的诸国子弟,骤然长笑出声,朗声道:“我大溱八人入殿,燕国可五人入殿,其余七个名额都留给诸位!” 叶洛手指上方即将着地的观星殿,面色一冷,冷声道:“只要你等杀了楚国公子项云峰,都有资格被仙门选拔!” 人群中,寥寥七八人,蓦地猩红眼眶。 至于广场近前的燕国一行,那三位袭杀叶洛侥幸存活的少年,面色阵青阵白,内心充满悔恨。 “殿下,殿下,还有我!”一位圆脸白胖的少年,气喘吁吁地从东面长道跑来。 口中高呼道:“殿下,你可是允诺过我的!” 蒙贲见着这位在山谷口搭救他们的壮士,眼睛一亮,上前抱拳见礼。 “好!好!好!还有你柏木一个!”叶洛大笑回应。 看着附近遗址中脸色阴晴不定的少年,叶洛大声道:“诸位,名额只有六个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声大呼响起,“殿下,殿下,加我一个!” 南面狼藉一片的废墟上,飞掠来一位灰头土脸、衣衫褴褛的高大少年。 九尺身高的少年,扑腾一声四肢跪在地上,连连喘气道:“殿下,算我一个!” “你没死?”叶洛见到这位韩国少年,也是极为惊异。 在鸳鸯轩内与叶洛针锋相对的高大少年,眼神一变,瞬间知晓被妖兽追杀的因果。 少年环顾一眼兵强马壮的大溱一众,干笑道:“就当我给殿下赔罪了,算我一个如何?” 叶洛玩味一笑,道:“你家王姬也在里面!” 韩国少年眼神又变,硬着头皮说道:“我家王姬应该没对殿下出手吧?我去劝她弃暗投明!” “希望殿下,一言为定!” 青玉广场四周,一道道声音响起,那几个存活的少年郎,下定了决心。 “砰!” 在吵吵嚷嚷中,朝阳渐高,星光灿烂的观星殿再次敛没冲天光华,回到原地。 “嘭!” 观星殿殿门打开,殿内二人一狐仓皇逃了出来。 “杀!” 在叶洛招手示意下,大溱八人加赵国少年柏木不动,其余十几人一同杀出。 叶洛在悄然间,拉着发丝雪白的罗索索,堵在观星殿殿门口,静待武斗结束。 “小鸣,你在天有灵睁开眼睛看看,殿下替你报仇了!”罗索索一声轻叹,眼角鱼纹更深了。 叶洛望眼躺在黄、李、杨三位少年身旁的尸体,心中默念道:“小鸣,殿下带你回家!” “嘭!” 一块块碎石炸碎,项云峰铁青着脸大手再挥,数位袭近的少年身形抛飞,砸向残垣断壁。 口中恼怒道:“你们都疯了不成?” “项公子,是你自己看不清大势!”公孙蒙竟然吞服下一枚浑元丹,一身气势一涨再涨,很快突破临界点,暂时踏入归元境界。 手中铁扇一挥,一道凌厉锋芒闪下,划开项云峰交叉护胸的双臂。 昨夜还不可一世的楚国少年,而今蓬头垢面,再不复先前玉树临风的潇洒。隐见白骨的双臂,咬着牙捶出“厚德载物”拳法,砸飞一片握扇少年,向城外退去。 “杀!” 数声暴喝响起,四五名少年联手将重伤未愈的他,再次击回,逃脱不开。 “拳镇天下!” 一道道拳罡横空,废墟霎时间尘烟滚滚。项云峰红着双眼,与众人厮杀在一起。 “王姬,别掺和了!认输吧!” 人影翻飞中,有一道身影格外忙碌,不时与自家王姬见招拆招,还要偷空去袭击项云峰两拳。 为了自身道途与王姬的身家性命,他可是使出了十二分功力。 “好一个六国打一,殿下好手段啊!”罗索索娇颜开怀,明媚一笑道:“我的大地回春,倒用得武断了!” 第104章 无人可救 叶洛侧首,强忍着抚平红裙少女眼角鱼纹的冲动,轻声道:“对不起!” 罗索索媚眼一翻,毫不客气地食指弯勾捶在叶洛头顶,红唇轻吐道:“你再说!” 叶洛话锋一转,嬉笑道:“大哥让我务必保你平安,你和他什么关系啊?” 罗索索神情似笑非笑,直勾勾盯着叶洛的双眸,看得杀伐果断的少年内心一阵心慌。 面容惊艳妩媚的少女,蓦然贴近叶洛面庞,面对面地笑问道:“殿下,希望我与林将军是什么关系啊?” 心慌的少年更加惊慌,面色一红,向后退开,讪笑道:“问问,问问而已!” 罗索索娇笑地转过头,远望北边山峰。 新阳初升,那座山谷应该染上金黄。 笑靥如花的少女脑海拂过一幕,是在枫叶林使出“长青不在”,准备同归于尽时,从林梢跃下,一袭青衫的暴怒身影。 叶洛望着罗索索的侧脸,林埌天的嘱托再次响起。不知为何,少年的脑海满是一幅画面。 黑暗的上古神城中,一袭红裙绽放青光的女子,一笑嫣然,发丝如雪。 “蒙大哥,扎德勒!守护好索姐姐!” 殿前声音尚在飘荡,火力全开的叶洛一瞬到了韩国大王姬身前,一拳出雷,将面色大变的女子狠狠砸飞。 “殿下!” 身影闪过,韩国九尺高大的少年站在华丽百花裙的少女身前,面色涨红地怒吼道。 “你放心,我不会杀她!带她走吧!” 叶洛径直走过去,冲眉眼冷艳的少女张口道:“拿来!” 韩国大王姬神情一愣,留意到叶洛眸光后,眼神复杂地望了一眼殿门前的红裙少女,拔下了那根正准备激活的“凤凰齐飞”。 叶洛面无表情地接过赤红宝钗,转身向观星殿走去! “叶洛,你还想不想要它了?” 一团土黄色的雾气拂过,一拥而上的身影统统砸飞,鲜血淋漓的少年从腰间的笼内,提出那只嘶嘶叫唤的一尾白狐,冷冷喝问道。 叶洛脚下微动,与项云峰正面相对。 瞥视一眼那只灵性十足,狐眼水灵的小狐狸。手指一点,一道指罡直接刺出,口中淡漠说道:“不过是一只畜生,我更想要你的命!” “混账东西!” 项云峰随手丢开那只半死不活,再无力动弹的小狐狸,撒腿向后方逃去。 叶洛站在原地没有出手,只是寒声道:“给我杀!” 附近十几道人影再次跃起,一窝蜂地朝项云峰杀去。 叶洛提起倒在血泊内的小白狐,看着水灵灵金眸中满是恐惧绝望的意味,道:“不这样,怎么救你?不要怕!” 青衫猎猎,他急掠而起,飞往观星殿。 元气大伤的罗索索坐在殿门槛上,亲眼目睹少年取钗,杀狐的动作,见那怀抱白狐的少年来临,娇嗔一句:“下手真狠!” 一边从衣襟内取出一粒清丹塞入狐嘴中,一边手下再起青光,蹙眉道:“我没有把握,只能看这小东西自己的造化!” 说完,长青自在功急速运转,向白狐体内注入。 在叶洛大气都不敢喘的紧张等待中,那只奄奄一息的小狐狸,黯淡下去的狐眼金灿上一分,微微动弹一下。 叶洛长出一口气,伸出手想去摸摸它。 不承想,小狐狸微弱地低叫一声,把小脑袋埋进了罗索索怀中。 少女娇嗔地拍落少年的大手,没好气道:“你吓到它了!” 叶洛尴尬地摸了摸脑袋,低声劝慰道:“小狐狸,对不起,事态紧急。” “这么小,还没开灵智呢,听不懂!”罗索索揉了揉小狐狸的脑袋,说道。 “吱!吱!”在二人惊奇的目光中,小狐狸抬头,怯生生地看了叶洛一眼。 不待叶洛伸手来摸,小狐狸又再次将脑袋埋进了少女怀中。 罗索索扑哧一声轻笑,然后伸出白嫩玉手,手心向上,娇笑道:“拿来!” 叶洛拿起那只赤红钗子,用衣袖包裹擦了擦,轻轻地放到眉开眼笑的少女手心。 少女,眉眼更弯了。 “殿下快看!” 一直将脑袋瞥向侧方的蒙贲,突然惊呼出声。 叶洛眯起眼望去,只见天边多上几朵白云,云上似乎有人盘坐。 与白云同时出现的,还有几道御风的身影,逍遥自在,在阳光普照的云海上,熠熠生辉,如同仙神。 叶洛皱起眉头,内心隐隐不安,掠视一眼前方废墟内激烈打斗的一众身影,夜溟生的天赋红炎刹那间点满全身。 如同火神降世的少年,脚下一蹬青玉地面,如一道赤虹划过神城,穿插进战场,瞬间到了项云峰身前。 看着因围殴而狼狈不堪的身影,叶洛眼神冷漠,没有一丝怜悯。红炎加身,双拳环绕赤光,硬生生突破层层土雾,捶在项云峰胸膛。 继而,夏雷猛烈炸开。 叶洛脚下一踏,如影随形跟紧抛飞的身影,手下不停,连连迸发。 尘土飞扬,晨光照耀之中,叶洛出拳之快,快到让人只见一片残影,深受重创的一阶武夫一退再退。 “住手!” 两道金虹从天边望来,竟是一位武夫的眸光。 叶洛冷着脸望去,天边有气血冲霄的武夫冷喝出声,身形似流星划破云海,向此城赶来。 果真不出他所料,这场武斗横生事端。 “哈哈!哈哈!仙师的话你们没听到吗?” 胸膛塌陷血流如注的楚国公子,张着鲜血不止的大嘴癫狂笑道,四肢百骸不知断裂多少根的他,靠着一根虬柱支撑着身体。 四周围殴的十几位少年,面面相觑,眼见项云峰将死,紧握着拳头不舍得分开。 “今天,无人可以救你!” 冷厉果断的话语打破战场沉默,叶洛没有一丝犹豫地再次杀出,一拳将面色剧变的项云峰轰向半空。 “我的话,你没有听到吗?” 天穹上雷声滚滚,那位疾驰赶来的武夫,似乎没有想到地面这群蝼蚁竟然敢忤逆他,不禁愤然怒吼,一身气息搅动风云色变。 身处半空的叶洛顿时喷出一口鲜血,那道声音如雷霆炸响在他耳畔。 第105章 白落山来人 “夏,赤雷轰,海激天翻电雹真!” 残破的神城上空,叶洛冷漠的大喝飘荡四方,一身坚定无畏的杀意惊得一众少年郎齐齐退步。 眸绽冷电的少年,无视威慑,一记夏雷依旧一往无前地捶在项云峰胸膛。 红光闪过,拳罡炸开。 濒临身死的楚国公子,眼神绝望,整个身躯蓦然四分五裂。 “好大的胆子!” 森寒的声音如同极地冰雪在天穹响起,那位武夫来到神城上空,一只土黄色的巨大拳罡向地面砸落。 “这便是东土修道者的风范?所谓的旁观?” 愠怒的声音响起,一支紫光莹莹的毛豪,在险之又险之际停在叶洛头顶,挡住了那只覆顶一方的拳罡。 后方一朵白云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到。 云上,大溱琴王叶白衣硬抗惊游一击,反噬受创,白衣染血。 “三叔!” 叶洛遥望一眼嘴角还在滴血的长辈,一腔火意抑制不住,冲着神城上空睥睨神态的武夫,怒声呵斥:“阁下竟敢藐视武斗规矩,视东土各宗为何物?” “好大一顶帽子,我可担当不起!”一袭灰袍猎猎的阴冷中年人,打量叶洛两眼。嘴上如是说道,手下却是一记拳罡再次捶下。 “阁下,未免太跋扈了吧!”叶白双手迅速拂过,一把凤梧七弦琴漂浮于半空。 他面色一冷,十指齐拉琴弦,一道道凌厉的金色涟漪,层层叠叠,形如浪潮叠起一次次冲击,最终湮灭那道拳罡。 “有点本事啊,再接我一拳!” 灰袍中年武夫面带轻笑,眸光冰寒。一拳缓缓打出,这座上古神城忽然间扬起遮天尘雾。 地面青石板开裂,泥土翻涌向天空凝去,化为一只土黄色的巨大拳罡。 叶洛看着身前地面白骨森森的残骸,再望向天空与残骸一般无二的拳法,体内经络河道红炎更加狂暴,内心燃起冲天怒火。 “宋土狗,你如此行事,将我等各宗置于何地?” 一道冰蓝色的拳罡从云海砸落,所过之处,空气中游离的水汽通通化冰,坠向地面。 那位在大湖畔教训楚国司马的百川教武夫,从云端走下,毫不客气地斥责。 “嘭!” 神城上空响起巨大轰鸣,冰蓝拳罡撞碎土黄色巨拳后,仍有余力直直向前,捶往面色铁青的宋氏武夫。 “蒋罡,你确定要管我宋家私事?” 原名宋土苟的灰袍武夫,踉跄后退几步,冷着脸问道。 “白落山可不止你宋氏一门,别人惧你宋家,我百川教可不怕!” 百川教的武夫背着手,嗤笑一声,继而威胁道:“无缘无故破坏武斗规矩,不给出个合理解释,休怪我让你在同道们面前下不来台。” “白落山宋家!”叶洛冷冷地仰望云端争锋,竭力保持面色平静,将一腔杀意深埋心底。 同时,对于项云峰身后的宗门有所了然。 “此子杀我宋氏后辈宋金业,我来问责,有何不可?”宋土苟大袖一摆,手指下方叶洛,一步不退道。 天穹清风动,白云上的叶白衣转眼来到叶洛身前,将少年护在身后。 口中义正词严道:“宋家子嗣宋金业,在咸阳城萧吟坊内大开杀戒,屠我大溱子民如牲畜,还望各位仙师明鉴!” “尔等北地之人,不就是牲畜吗?” 宋家宋土苟一席话,让满城北地少年,骤然变了脸色。 观星殿前的人群中,赵国仅存的少年郎柏木,看着风口浪尖上的青衫少年,眸光更加坚定。 叶洛站在叶白衣身后,眼神冷静,没有开口怒骂,只是握紧住拳头。 幼时在钦天监听真鸿老道士念那佶屈聱牙的道门经典《道德经》,八十一章,五千一百六十二字,迷迷糊糊听了个不知所云,就记住那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内心自然而然的记下,也没有虚心向道门辈分奇高的老道长请教经义,理所当然地认为天道无情,万物皆为畜生。 眼前来看,那经句自是极佳的。这修行天道的东土宗门,不正是无情寡义之辈! “宋道兄,这场武斗是几位大人物开的金口,还望不要自误!有什么恩怨,他日再提!” 云海有人再次开口,以那位落霞山焚香门的黄衫青年为首,几位宗门仙师以及几朵白云上的诸国公侯,纷纷现出身来。 向神城中心的观星殿飘去。 “哼!”叶洛头顶上空,出自白落山的宋氏武夫,冷哼一声,没有反驳。 瞥了眼地面血肉模糊的残骸,脸色更冷,冷冷盯了叶洛一记。大袖一摆,也向观星殿落去。 “洛儿,你没事吧!”琴王叶白衣顾不得嘴角鲜红,拉起叶洛打量一番,目光停在了少年发尖的猴耳朵上。 叶洛拢起黑发遮掩,内心一动,面色凝重道:“出福地后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我有事和三叔说。” 叶白衣看着叶洛严肃的神情,点了点头。 “君上!” 刚踏上殿前青玉广场,那位修为稍弱的杨姓少年便红着眼眶走出,似乎有一肚子委屈憋了很久。 叶白衣扫过少年怀中杨天福的尸体,轻叹一声,再看见蒙贲怀中的柴鸣,与那一头青丝已成雪白的罗索索,神色更加沉重。 沉默了会,竟然后退半步,以君王之身作揖行礼道:“诸位少年郎,都是大溱之栋梁!” “你怎么在这?公子呢?” 大溱几人匆匆避开君王行礼时,旁边勃然大怒的声音突然响起。 大楚的那位司马,一把拽过自家子嗣,铁青着脸问道:“躲我干什么?两位公子呢?” 叶洛饶有兴致地看去,那位围杀自家公子的消瘦少年郎,连连躲避父亲的大手,一个劲地向后退去。 脚下步伐不停,眸光不时偷偷地瞥向叶洛。 在注意到叶洛的眸光后,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小脸煞白,闭口不言。 “我问你话呢!”那位楚国的司马,观察大楚十人只剩自家小子独苗一个时,顿时急了,惊慌地问道。 “嘭!” 不承想,消瘦的少年大逆不道地拂了父亲的手,躲在叶洛身后。 第106章 观星殿前点将 “爹!” “大将军!” “昌平侯大人!” “小兔崽子,还好你活了下来!” …… …… 不止这一小处,广场四方都有少年惊呼与公侯问话声音响起。 “怎么就剩你一个?其他人呢?”叶洛身旁,楚国的司马不依不饶,仍然对着儿子追问道。 “你们不是六十人打十人吗?怎么大溱还有这么多人活着?” 楚国司马这句话一出,喧嚣吵闹的广场瞬间死寂下来,六国共计二十余位大臣公侯,盯着大溱八人,霍然变了脸色。 “诸位肃静,邀请你等只是观战,武斗尚未结束!”落霞山焚香门的青年男子皱起眉头,沉声说道。 脚下重重一踏,一道光圈从点到圆向四方冲击,辐射整个青玉广场。 那些个北地公侯、少年世子,统统身子一震,被脚下涟漪绊倒在地。 “武斗继续,请诸位少年郎进殿!”黄衫青年大手一拂,广场顿时肃清。二十多位公侯大臣不由自主地腾飞到半空,只剩下那些武斗的少年郎。 “什么情况,你们杀啊!”有一位魏国的大将军嗓音粗犷,纳闷喊道。 青玉广场上,气氛极为诡异,观战者统统离开后,六国所有的少年郎不约而同地将眸光投向大溱一行,脚下却不迈出一步。 准确地说,是投给那位身着青衫的清秀少年。 “方祯,你给我上!我大楚只有战死的男儿,没有苟且的叛徒!”半空中,那位楚国的司马怒其不争地大吼道。 离叶洛只有一步之遥的消瘦少年,看着一脸微笑的同龄人,迟迟不敢挪动一步。 “肃静!”焚香门的青年仙师,再次一声沉喝。 尽管他们这些御空的修道者也颇为好奇,但依然公平地维持着武斗秩序。 “你过了,进去吧!”在众人古怪的目光中,那位叫方祯的楚国少年,竟然点点头听从叶洛的命令,欣喜若狂地向观星殿内走去。 在其头顶,其父忠诚楚国的司马,面皮抽动,满脸羞愧。 叶洛面色一肃,扫视广场后,开口大声道:“扎德勒、蒙贲、罗索索……七人进殿!” 自此,武斗结果已出,大溱完胜。 加上叶洛自身,距离大溱六名观星殿名额,还要多上两名。 六国公侯面色铁青,眸光杀意充盈,死死盯着殿前“点将”的少年。这里,俨然成了叶洛一人的舞台。 御空悬浮的东土仙师,除地位尊崇的白落山外,其余几个二流的顶尖宗门,都面带笑意地端详着叶洛。那位出自百川教的武夫蒋罡,更是频频点头。 叶洛接着道:“赵国,柏木,进去!” 在当代赵国国君幼弟平安君阴森的眸光中,叶洛点指那位圆脸白胖的少年,笑着点点头。 柏木一脸欣喜,在见着几位赵国大人眸光后,脸色一垮,硬着头皮朝殿内走去。 “殿下,我错了!” 一声“扑通”的跪地声忽然响起,让神城众人愕然,循声望去,不禁将玩味的目光投向了燕朝的几位公侯。 “起来!成何体统!”燕国平元侯一声怒斥,恨不得亲自下场,击毙这个丢人现眼的后辈。 叶洛神情冷淡地望去,公孙家的小世子哭泣道:“殿下,杀项云峰的时候我也很卖力啊!” 一旁兄长公孙蒙,面无表情地伸手去拉扯他,开口道:“起来!” 公孙小世子将兄长手臂一甩,瞥见叶洛眼神后,指着殿内的楚国少年方祯,结结巴巴道:“至少……至少,至少比他……杀他们家公子时……卖力得多!” 刚刚将杀气腾腾的目光投往燕朝一行的楚国公侯,赫然变了脸色,目光一致地转向司马。 可怜忠心耿耿追着自家儿子不放的中年武官,猛然间呆立当场,冷汗直流。 叶洛眼神冷漠地望向公孙蒙,浓眉大眼的少年会意,舍弃胞弟,领着身后四人准备进殿。 公孙小世子绝望地往后一躺,仰望头顶上方的仙师们后,眼中蓦然闪过一丝恨意。 他一跃而起,指着叶洛大声道:“我举报,大溱殿下有……” “啪!” 一耳光清脆响亮,将他打得牙齿横飞。 公孙蒙转过身来,双眸慑人,狠狠地盯着他。 少年陡然心生一丝凉意,捂着脸庞,再不敢开口。 “有什么?”天空中,宋土苟嘴角上扬,意味深长地笑问道:“莫非用了什么不合规制的手段?” 不待叶洛回怼,叶白衣针锋相对地质问道:“这七十位少年郎是云中的几位大人物送进福地的,莫非宋道兄是在质疑通天境?” “哼!”饶是地位崇高的白落山武帝城的武夫,宋土苟也只能眸光阴冷,不再多言。 大溱八人,燕国五人,楚国方祯一人,赵国柏木一人,尚有五个名额。 叶洛环顾四方后,指着那山顶有过一面之缘的徐士,招呼道:“你也挺卖力的,进去吧!” 说完,又从人群中挑选出三位厮杀努力的少年,一同入殿。 天空中的东土仙师和北地的大人们,隐隐踅摸出了具体情况,看向青衫少年的目光更加复杂。 魏国有大将再次出声,指着正向殿内行去的四人,怒骂道:“尔等如此做,对得起家,对得起国吗?” 抱刀前行的徐士,愤然转过身,愤怒道:“为了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们的地位,六国六十位少年,浴血搏杀,就剩这么丁点人了!” 魏国的大将声音一噎,片刻后勃然大怒道:“我等将士在边疆保家卫国,又何尝不是浴血搏杀!” 徐士眉眼一横,据理论争道:“政之所兴,在顺民心;政之所废,在逆民心。六国联盟惨败,尔等掌权者可曾思索过民心所向?” 徐士昂着头,继续畅谈道:“我曾听闻溱政春风化雨,百姓安居乐业。若能一平乱世,我等愿大溱一统北地!” 慷慨激昂一番言语后,徐士径直走入殿内。 至于另外三位少年,脚步平稳,从始至终毫无反应,熬过一劫即将鱼跃龙门,成为东土云中人,怎会理睬那凡尘俗世! 叶洛平复同样激荡的心绪后,走到殿门口,最后冲着韩国九尺少年,喊道:“大个子,最后一位就是你了!” 高大少年欣喜上前,走了两步,却突然抱拳跪在地上,恳求道:“殿下,可否让我家王姬入殿。” 少年后方,一直沉默不言的冷艳少女,霎时脸色微变。 第107章 蜀山剑宗李当秋 “够了够了,小子,让他们二人都进去吧!” 一袭黄衫缥缈出尘的青年男子,看不下去了,没好气地开口道:“好好的以武入殿,让你搅和得乌烟瘴气的!” 高大少年高兴地站起身,下意识地又请示叶洛一眼。 焚香门的黄衫仙师,心念一转知晓其意,蓦地气笑了,道:“怎么,我说话还不管用?武斗提前结束,不用问他了!” “谢过仙师!” 韩国大王姬上前,施了个万福感谢。犹豫了一下,又侧向叶洛,再行上一遍。 “你小子算是杀出了赫赫威名!”缥缈出尘的修道者也忍不住翻起白眼,然后大袖一挥,六国诸公侯全部坠落在地。 黄衫仙师招呼一声,几大宗门联袂走入观星殿内。 在其后,包含叶白衣在内的二十余位北地公侯,鱼贯而入。 观星殿内,二十一位北地少男少女,先是一脸的不可思议,仰望头顶星空后更是目露痴迷。 “周天星斗大阵!”同样一脸震撼的叶洛,内心喃喃。 眼前所见星空璀璨,观星殿长年累月积聚的星光在殿顶绘制成一片浩瀚星河,与夜溟生桂苑星辰殿布局,一般无二。 晨风拂过,黄衫飘摇的焚香门仙师走了进来,望着满脸震惊的二十一位少男少女,长叹一口气,与身旁并肩的六人商议道:“提前结束吧,没战可观了!” 征得众人同意后,刚入福地便要出福地的黄衫仙师,双手舞动之快,让人眼花缭乱。 一道复杂深奥的灵印,打向那满天星空,激活了观星殿法阵。 在北地少年们惊奇的目光中,观星殿“砰”的一声震动,一颗颗星辰从殿顶脱离,以众人脚下这座神城为中心,向整个谟云平原普及去。 远远望去,金阳退去,繁星登场。璀璨绚烂的夜空中,一道巨大的通天光柱冲天而起。 殿内的二十一位少男少女,殿外失败的诸国子弟,以及那些东土仙师和七国公侯统统化作一粒粒星点,向天空飞去。 临走前的最后一刻,叶洛惊呼一声“三叔”。叶白衣会意,大手招摇将战死的两名大溱少年的尸身,也带了出去。 群峰间的大湖上,一股狂风突然吹拂,将茫然立于半空的少年们送回湖畔。 “轰隆!轰隆!轰隆……” 震天动地的大动静,惊起山野林鸟纷飞。那座几乎与云并肩的百丈门户,缓缓沉入湖中。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大湖恢复平静,独留一口深深巨坑,再不见东篱福地一丝踪迹。 山间风云乱,引起阵阵惊呼。 一声清冽的剑鸣响彻群山中。 云下那位御剑的年轻人,右手一抹,一道凛冽的剑光向天边挥去。 水面浅薄的大湖正上空,一朵颜色较深的云朵蓦然粉碎。 在湖畔少年们瞠目结舌中,滂沱大雨倾泻而下,近乎干涸见底的大湖,顿时水位上抬,再现绿波悠悠的景象。 焚香门的黄衫仙师扫视一眼少年们吃惊的神情,微微一笑。在暴雨停歇后,飘然来到湖面上空,与六位仙师一字排开。 黄衫仙师深吸一口气,面色一肃,转身对着天穹的年轻人躬身一礼,禀告道:“回禀李剑主,武斗结果已出,入殿二十一人,大溱八人,大溱胜出。” 说完,手指一点眉心,抽出一段灵识碎片,将所见所闻向云边送去。 “竟然真的是他,如此年轻的长安境啊!”叶白衣站在叶洛身畔,发出一声敬畏的感叹。 “三叔,你知道?”叶洛好奇地问道。对于年轻剑主神乎其神的手笔,少年内心满是艳羡。 叶白衣一脸严肃,恭恭敬敬地说道:“‘一宗三山五大湖’的兵修圣地,蜀山剑宗,当代剑主李当秋!” “当代剑主?”叶洛压抑不住心奇,又问。 “那可不是一柄普通的灵兵!”一向云淡风轻的琴王,一脸的神往面色,感慨道。 话音刚落,一抹清亮的目光,从天穹落在叔侄二人身上。 更准确地说,是落在叶洛身上。 少年内心凛然,小心翼翼地抬头翘望。 那位一念即知晓前因后果的年轻剑主,正饶有兴致地关注着他。 “依照约定,大溱将依三年前断山一役战果,收取‘齐、楚、燕、赵、韩、魏’六国战败城池,六国不得阻拦。”主持事宜的焚香门仙师,上前一步,冲着湖畔众人宣布道。 六国二十余位公侯,齐齐看向脸色平静的琴王叶白衣,牙关紧咬,铁青着脸,却不敢大声喧哗抵触。 但也有部分公侯,虽然面色愤恨憎恶,眸光却在闪烁,显然内心若有所思,另有打算。 焚香门的黄衫仙师,环顾四方后,再次强调道:“必须依照三年前一役结果,战败的城池悉数奉还!” 此言一句,那些掌权多年喜爱文字谜的王公大臣们,瞬间回过味来。 以赵国平安君为首的一群公侯,向湖畔走近一步,躬身行礼道:“多谢仙师!” 湖畔八位大溱少年郎,刚刚上脸的喜色,立刻荡然无存。 “君上!殿下!”少年将军蒙贲脸色涨红,开口就要破口大骂。 叶洛死死攥紧他的衣袖,提醒道:“慎言!” 再看叶白衣,琴王君上真是相当的风平浪静。 破境入洞庭恢复青春年华的青年书生,白衣飘飘意气风发,轻声笑道:“没想到缥缈出尘的‘云中人’,也会玩文字游戏。无妨,我大溱铁骑甲天下,无非再战上一场!” 叶洛侧望长辈,心中亦生起万丈豪情。蓦然上前一步,朗声笑道:“多谢仙师,我大溱定当一统北地山河,他日请各位仙师前来观礼!” 碧波荡漾的湖面上空,七位替宗门来此选拔弟子的仙师,面色迥异。为首的焚香门黄衫仙师,似笑非笑,倒也没有动怒。 那位一拳败退白落山宋家宋土苟的百川教武夫,则是大笑出声,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态度,笑呵呵道:“小子,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世俗之势,与我等何焉?” 一直安静许久的宋土苟,突然冷笑出声,一指叶洛鬓角,冷声道:“但是,你这妖人妖气冲天,竟然混入武斗队伍,我就不得不管了!” 一道指罡擦过,叶洛遮耳长发掉落一截。 第108章 宗门选拔 “宋土狗,你这鸟人,这小子来历跟脚清楚可查,没有一丝作假,就算有些妖气也不足为奇!” 百川教的武夫嗤笑一声,选定叶洛之心已决,当仁不让地站出身来,嚷嚷道:“我看这小子打拳极具天赋,与我百川教颇为投缘。你们不抢,我就直接收了!” 焚香门的黄衫仙师也开了口,道:“即使这小子身份有待考察,妖气有些问题,但也不是板上钉钉的问题。蒋道友,我们还是按照规矩排一排吧,我焚香门可是比你百川教靠前一点。”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武夫蒋罡,咧嘴一笑,道:“陆长青,你焚香门阴盛阳衰,这孩子火气太盛,是个武夫苗子,与你们八字不合!” “要不,咱俩比画比画!”黄衫仙师陆长青面色不善,恼怒道。 大湖畔的梧桐下,叶洛心底流过一丝暖意,对那位拳法惊人的武夫心生好感,甚至有些意动。修行五道中的武道,本就是与他极为契合的道途。 当然,对那位仗义执言的焚香门仙师,他也是有上亲近之感,刚才的那丝不满,此刻烟消云散。 “愚蠢!” 宋土苟冷着脸开口,见着二人一唱一和后更是恼火,愤怒道:“这小子出自南疆十万大山,那里是什么地,你们会不清楚?南岭如今的八大王族,有不少就出自那里!” 说完,他转过身冲着一位头有戒疤、神色恬淡的僧人说道:“慧元高僧,你慧眼如炬,禅宗更是主昌降妖除魔,你来看看!” “阿弥陀佛!” 僧人上前,眉眼顿如金刚怒目,两道金光从双眸射出,落在叶洛身上。 僧人一番打量,再次口诵佛号,说道:“我见这位小施主双眸清澈,血肉间虽有妖气残留,但无根无源,应是无碍!” 叶洛缜密地整理一番措辞,本想以吞服归元妖兽内丹为幌子,尝试辩解。不承想,一道剑目将他看了个里外透彻,有人再次开口,一锤定音! 白云边,蜀山剑主淡淡道:“此子之事稍后再提,先行选拔。” 见着修道界内如日中天的年轻领袖开了金口,宋土苟悻悻然退下。 临走前,仍是恶狠狠地望了叶洛一眼,阴森道:“我好意奉劝各位道友一句,此子可是与神子结过仇怨!” “道生一,苍天霸宗丁一?”剑主李当秋清冷的低声响起。 “正是,丁公子的两名道童——大齐的两位公子,都是死于他之手!”宋土苟手指叶洛,嘲笑地看着他。 此话一出,七位仙师齐齐色变,望向叶洛的眼神极为复杂。就连势在必得的蒋罡与陆长青,也皱起眉头。 内心自我思量一番,七人一同叹气,望向叶洛的目光十分怜悯。 得罪那位势不可当的霸宗神子,不值! 碧湖畔,叶洛紧盯那位一心阻他道途的宋家武夫,内心燃起滔天怒火。 …… …… 与此同时,空无一人的东篱福地第二层,地下一望无际的残破宫殿群内。 当日在雪山神庙窃取天元金珠的四位大妖在此齐聚,为首的大妖黑云深沉如渊,捧着手心金霞,眸光火热。 金霞当中,两把雕纹精美的匕首,当空漂浮,气息内敛。 “齐羽,观星殿星辉冲天,那些东土来的宗门子弟应该试炼结束,通通走了!”一朵妖云,隐见赤红翎羽浮动如火,传出女子空灵的声音。 在其东侧,一朵有森寒獠牙闪过的妖云间,有大妖怒声道:“鲲鹏仙匕到手,我妖族有了开国的镇运天兵。陛下的千年谋划,还有搬山的仇,不得不报!杀出去,给他们一个教训!” “谁能想到搬山会死在一个人族少年手中!”九个巨大的鸟首伸出妖云,有大妖讥笑出声,十八只猩红眸子满是嘲讽意味。 “度厄,现在是说风凉话的时候吗?”獠牙银亮的大妖,怒斥道。 “够了!”声音冷冽,名唤齐羽的大妖开了口,黑云漆黑如墨,只是一言,三位大妖便胆寒地不敢多言。 大妖齐羽淡漠道:“福地外是东土腹地东星城,不宜节外生枝。当务之急,是带仙匕回去,交由陛下建国。” 齐羽取出破界符箓,带众妖离去。 唯有激荡的话语,飘荡在这残破的宫阙群内。 “真正的妖兽天国!” …… …… “道法宗门,落霞山焚香门,第三十七代弟子陆长青,当前惊游境。你等北地少年若有幸成为承道弟子,便可称呼我一声‘师兄’!” 黄衫飘飘的焚香门仙师,笑着自我介绍一番后,接着道:“等其余几位仙师一一讲解后,我们会各自挑选二到三人,成为宗门的外门弟子。你等可以拒绝,拒绝即放弃仙缘。” 陆长青说完后退一步,冲面色阴冷的宋土苟道:“白落山的道兄,请!” 宋土苟上前,傲然开口道:“尔等可曾听闻‘一宗三山五大湖’,本人宋家宋土苟,出自九大宗门之一的白落山武帝城。” 瞥视下方一道道火热的目光后,宋土苟骄傲一笑,神气道:“武帝城乃武道圣地,城内武道秘典多如天上繁星,博大精深!” “哼!”百川教武夫蒋罡冷笑出声。瞧见宋土狗不善的眼神后,更是歪嘴一笑。 出身显贵的宋氏武夫,阴沉着剑回正头,望向下方一众少年后,竟然狞笑着对大溱一行开了口。 “你!你!还有你!入我武帝城!”宋土苟伸出指,点向蒙贲、江梦可、杨姓少年。 叶洛蓦然变了脸,那一腔杀意憋得他面目通红,心头灼烧。 本来让其他诸国子弟艳羡红眼的机缘,却是大溱一行的催命符。 就连在旁一贯波澜不惊的叶白衣,也面色冷峻,眸中有寒意掠过。 “我拒绝!”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黄粱人江梦可干脆利落地一口回绝。 少年将军蒙贲眸光一亮,同样做出一番轻描淡写的姿态,淡淡道:“我也拒绝!” “好!好!好!我白落山的仙缘都敢弃如敝屣!”武帝城的宋土苟,连道三声“好”,气急而笑。 “我加入!” 第109章 无人问津 一道弱弱的声音响起,再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就连湖面上空的其余仙师,也投来关注的目光,好奇地观望。 在身旁黄、李两位伙伴不可思议的眼神当中,“三小只”中的杨姓少年,怯生生地举起手。 扫视到同伴们或鄙夷或憎恶或平静或迷惘的眼神后,他声音骤然高昂起来,“宋仙师,我同意!” 一边说着,一边向外走去。 与叶洛擦肩而过时,叶洛落寞地叹了一句,“你兄长不会希望你这么做!” “你没有资格提他!”杨姓少年蓦然红了眼眶,恶狠狠地道。 “好!很好!我亲自收你!”眼见大溱少年们反目成仇,白落山的武夫毫无高人风范。欣喜至极地招呼道:“乖徒儿,到为师身边来!” 五指张开,湖畔的杨姓少年身形不受控制地飞起,被吸到他的身畔。 志得意满的宋土苟,挑衅望去大溱众人一眼,招呼身后同道一声,说道:“诸位道友请,我白落山挑选过了。” 脚下一踏,带着徒弟落往临湖的一面山崖,坐下旁观。 焚香门陆长青上前,右手拂动,与叶洛紧密相挨的罗索索,脚下生起一朵白云,将不由自主的她托至半空。 陆长青仙师微微一笑,道:“小姑娘,我看你修习的是长青自在功对吧?与我名字颇为投缘!不如……” “这算哪门子投缘?你叫陆长青,你怎么不修炼长青自在功?多好,与你多配啊!”半空中,忽然传出一声娇叱。 一位褒衣博带,却因身材娇小而显得不伦不类的女子。从几位仙师当中走出,骄横地瞪了陆长青一眼。 在几位同道古怪的眼神中,出身焚香门大宗的出尘男子,摸了摸鼻梁,苦笑着退后。 女子看着白云上无所适从的红裙少女,灿烂一笑道:“不要怕,我是出自墨河书斋的洛婉儿。可愿入我宗门,修习书生一道。” 罗索索一时举棋不定,下意识地望向下方叶洛。 “索姐姐,这是好事啊!不要怕!”一袭青衫的俊俏少年,露齿一笑,大声喊道。 “这些臭男人有什么好的?”洛婉儿一边嘀咕一句,一边又狠狠地瞪了陆长青一眼。 黄衫飘摇的俊朗青年,讪然一笑,又向后退了退。 洛婉儿莲步一挪,即到了罗索索身旁。 拉起面容同样娇艳的少女,柔声道:“走吧妹妹,和我一起!” “见过仙女姐姐!”罗索索嫣然一笑,施了个万福。 两个千娇百媚的女子,一同回到仙师们当中。 “笑什么笑!不准笑!”陆长青面色一冷,指着人群中笑得最欢的三个少年,冷声道:“就你们仨,跟我去修行道法。” 大溱一行中的黄、李少年,与捂嘴偷笑的赵国少年柏木,面色一僵,同时一愣。 “傻站着干吗?” 叶洛恨铁不成钢的开口,踢了两位少年两脚,又一瞬到了白胖少年身后,抬起腿,将他狠狠踹入湖中。 “谢过仙师!”反应过来后,黄、李两位少年欣喜若狂。 “谢过仙师!” 从湖中扑腾起身的圆脸少年,顾不得擦去满脸水花,痴笑着开口。 “看你们三个这傻样!”陆长青拍了拍额头,没好气道:“我有些后悔了!” 叶洛看着被三朵白云接走的三位好友,对东土的恶感突然下降一大截。不是每一位修道者,都是那无情之人。 “武道,百川教,蒋罡!”百川教仗义出手又仗义执言的青年武夫,遗憾地看了叶洛一眼,点指向燕国公孙蒙、赵国九尺少年,与齐国幸存的一位少年。 叶洛内心一沉,心底也是颇为遗憾,这是让他心生好感之人,是最契合他的宗门。 “禅宗,大昭寺,法号慧元!”那位用禅宗神通金刚目查探叶洛的灰袍僧人,走出挑人,双手合十说道。 僧人再次伸出手,先是念了一声佛号,然后点指出了三位与佛有缘的少年人。 三位辛苦厮杀才获取进殿名额的少年,脸色急剧变化,内心苦涩绝望。 最终只有燕国的那位少年,不忍凡尘落幕,只得忍着不近女色、不得杀生等一系列禅宗清规戒律,低下了头,皈依我佛! “兵修,风刀门,冷无劫!”一位面色冷峻的中年男子走出,点指了三位叶洛颇为熟悉之人。 西北胡人少年扎德勒,魏国刀客徐士,韩国大王姬。 叶洛拍打扎德勒肩头,笑道:“以后再见时,该用阔刀了!” 胡人少年咧嘴一笑,右手握拳用力地拍打两下胸膛。 身段高挑面容冷艳的韩国少女,遗憾地望了眼焚香门的方向。转头对叶洛莫名其妙地说出一句话,“记住我的名字,柳若曦!” 叶洛不明就里,挑了挑眉,笑了。 “多谢殿下!”三人中最兴奋的莫过于本就使刀的徐士,少年冲着叶洛躬身一礼。 风刀门的仙师冷无劫见此一幕,皱起眉头,冷喝一声道:“习刀之人当一往无前,遇山劈山,涉水断江。怎可对战胜自己的敌人,俯首称臣?” 大手一挥,一股狂风将三人卷了过去。 叶洛听出其言语间的厌恶,低着头想了想,没吭声。 墨河书斋的洛婉儿再次走出,指着楚国少年方祯道:“看你柔柔弱弱的,就你了!” 身形消瘦的少年苦着脸,恳求道:“仙子姐姐,我那一手字不堪入眼,可否入门后不练字啊!” “知道字丑,还不练字?” 洛婉儿娇叱一声,道:“入门后,给我日日夜夜勤练擘窠大字!” 在湖畔的少年身后,楚国的那位司马,面色复杂。 猛然一推自家儿子,教训道:“废什么话!听仙师的便是!” “道法,道门山羊观,文虚子!”一袭青兰色道袍,头戴月冠的中年道士走出。 没有将剩余的三个燕国少年全部包揽,只取了其中根骨稍佳的两位。 “仙师我呢?”那位无人问津的少年,颤着声音问道。 “居士修为如空中楼阁,根基不稳,丹药服食过多!”文虚子回应一声,不再理会,拂尘一甩卷起两位少年。 万念俱灰的少年跪倒在湖畔,双手抱头,只感觉整方天地都充斥着恶意,四方众人都在对其指指点点,不由得痛哭出声。 “你才后天境,还有重来的可能!”叶洛在旁,好心说了一句。 披头散发的少年红着眼抬头,看了叶洛一眼,忽然疯笑出声,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殿下,你也无人问津啊!” 第110章 见过师兄 秋日点亮群山,照在波光粼粼的碧湖上,折射在湖畔风尘仆仆的少年身上。 被数十道目光注视的少年,就如同这秋风山林,明明意气风发的年龄,却带上一缕老态龙钟的萧瑟。 叶洛背着手,沉默不言,仰望大湖上空的仙师身影与那一位位相熟的少年面孔。 百川教武夫蒋罡不忍地撇过头,轻叹一口气。对叶洛欣赏有加的焚香门陆长青,也是脸色复杂,歉意地看了他一眼。 至于那些刚刚与他同在湖畔的少年们,或是幸灾乐祸,或是面无表情,或是一脸担忧。 唯独那位一袭大红牡丹裙的惊艳女子,眸波氤氲,满是心疼。 罗索索蓦然开了口,冲身旁墨河书斋洛婉儿歉意道:“姐姐,我不入仙门了,我去陪他!” “索姐姐,无须如此!” 叶洛走向湖面,望着四方爽朗大笑,道:“莫非不入仙门便修不得道?无路可走吗?可我脚下便是大道!” 叶洛眉眼温柔,冲着那一脸忧愁的少年,轻笑道:“等你修炼有成,我去接你!” “好大的口气!” 临湖的山崖上,白落山武夫宋土苟,再次讥笑出声,“你脚下是湖,湖下是深渊!” 叶洛眯起眼睛深深望着他,双眸渐红。 “原来殿下,你也无人问津啊!”燕国少年郎疯狂大笑道,好似得了失心疯,一头撞进身后密林。 燕国平元侯眉头一皱,侧头示意一下,有失败落选的燕国少年,一同向山林间跑去。 “李剑主,不知我大溱送给贵宗的天外陨玉,蜀山是否还满意?” 一直沉默的叶白衣,衣摆飘摇,向湖面走去,眸光明亮看向天穹云边,平静问道。 “琴王君上,确定要使用这份情义吗?”云边御剑的年轻人淡淡开口,内心了然,直接提了出来。 “这是孤的侄儿,是孤愧对他!” 叶白衣转过身,面向叶洛,神情遮掩不住的自豪,道:“孤侄儿叶洛,六岁习武,九岁破入后天境,十一岁后天境圆满。是因孤一纸召令,禁足祖地三年,修为不进反退。而今十四岁,才重返后天圆满。” 叶白衣再次转身,望向天空东土仙师们,语气坚定道:“若当年孤不管不顾送他入东土,当前他应该是十四岁的洞庭修士,甚至是洞庭圆满的少年。他的天资,不比各宗掌座大弟子差!” 湖面上空的六位宗师,面色严峻,头一次有了认真姿态。打量落选的大溱少年,微微动容。 “修道之路,艰难险阻,一步退,步步退!我白落山当前的掌座大弟子,十四岁时已入惊游境!区区一个后天境的北地少年,也有资格与我东土大宗相提并论?” 宋土苟再次语带不屑,讥讽着开口。只是望向叶洛的眼神,再加深一层杀意。 叶白衣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向着云边作揖行礼道:“李剑主,孤非常确定,他就是大溱的未来!” 剑主李当秋轻叹一口气,清冷声音传开,“本座还是很欣赏你的,这份情义本想留作他日救你一命!” “三叔!”叶洛蓦然变了脸色。 叶白衣神色古井无波,平静道:“愿剑主成全!” “准!”声音从云畔落下。 一锤定音! “恭喜小友,成为九大宗蜀山弟子!” 凌空的仙师与少年们,皆面色复杂,哑口无言。一波三折,这位卓尔不凡的少年郎,最终竟然顶住神子的压力,进入九大宗唯一一个可与苍天霸宗分庭抗礼的剑宗。 焚香门的仙师陆长青,率先反应过来,面带微笑,抱拳恭喜道。 至于山崖上旁观看好戏的宋土苟,脸色霎时铁青。 “三叔!” 叶洛回礼后,皱着眉头望向叶白衣,眼神忧愁,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诉出口。 “见礼!”叶白衣面色平静,淡淡道。 “师弟叶洛,见过师兄!”叶洛深吸一口气,压下纷乱情绪,仰天沉声开口道。 “有意思,即使是那些承剑的内门弟子,也不敢唤我一声师兄!” 李当秋声音缥缈,听不出情绪,“况且,即便你入我蜀山,也未必能成为承剑弟子!” 叶洛没有回应,沉默了会,望向四方迥异的眼神,突然间展露锋芒。 只见他盘膝坐在湖面上,竟然悬空不溺。在仙师们好奇的目光中,闭上双眼。 波光潋滟的湖面上,顿时金光乍现。 一个与他面貌一般无二的三寸小人儿,从他眉心钻出。负手背后,姿态睥睨,右拳一挥,一条三十丈赤螭仰天咆哮,绽放万钧雷霆,冲入湖底猛烈炸开。 微波荡漾的绿湖,瞬间扬起数十丈大浪,湖水向四方冲起,溅落山林。 后天境修为,归元境实力,惊游境独有的元神! “怎么可能?”有仙师瞪圆双眸,惊呼出声。 “惊游境才会诞生元神,而且此子灵识精纯,俨然不是刚入归元。”道门山羊观的道士,捋着长须惊疑出声,一脸的匪夷所思。 “精神可比肉体凡胎难修炼得多……” 湖面上空顿时嘈杂惊乱,饶是见多识广的宗门子弟,也不禁瞠目结舌。一位位仙师望向少年的眼神,都极为认真,甚至同等相待。 后天境诞生元神,意味着此子破归元、破洞庭、破惊游将无关卡,修为足够,自会水到渠成! “好,你这位师弟,我认下了!” 云边剑光也安静了片刻,剑主李当秋的清冷嗓音,才再次传出。 此言一出,群山寂静无声,就连那位一直喧嚣吵闹的宋土苟,也噤若寒蝉。 更别提那些个北地少年,眼神忽变,从怜悯到炽热。 至于湖畔的二十余位北地公侯,则是内心沉重,担忧又增上几分。 “师兄,我有一事相求!”叶洛抱拳行礼后,望向崖上的眼神冰寒冷厉。 “哦?” 李当秋心有所感,关注少年目光去向后,更是来了兴致。 “我曾听闻东土有阵法,可使境界不同的二人公平一战!” 叶洛一指宋家武夫,冷冷道:“老匹夫,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辱我,可敢同境界一战?” “臭小子,你不要得寸进尺!”崖上风波乱,宋土苟站起身,长发飘扬。 第111章 暴打土狗 叶洛讥笑一声,许是有人撑腰,腰杆子硬上几分,嘲笑道:“放心,我元神不出,我们后天境同境界一战!” “找死的小子!” 出自武夫圣地武帝城的惊游境武夫,双眸杀意激荡。脚下重重一踏,山崖崩塌,崖头砸入湖面,卷起千层浪。 湖上仙师们眉头轻皱,纷纷挥袖,使湖水绕过,不得沾身。 不承想,宋土苟带着新收的徒弟,直接冲天而起,欲向远山飞去。 “准!”清冷出尘的声音响起。 在宋土苟面色剧变中,一枚剑形灵印从白云边掠下,一瞬没入惊游境武夫额头。 将他打入凡尘,修为暴跌,退返至山崖上。 “李当秋,我武帝城同属九大一流宗门,你没资格命令我!”宋土苟咬着牙,色厉内荏道。 “宋土狗,受死!”湖面上,憋了一肚子火气的叶洛哈哈大笑出声,喊出了百川教武夫蒋罡对宋土苟的“爱称”! 浩渺湖面上一道道水柱冲天炸起,如同青龙吸水。 一袭青衫心神激荡的叶洛,脚下连踩,转眼来到山崖下,踩踏峭壁,向崖上攻去! “这小子,我是越看越喜欢!”武夫蒋罡嘬着牙花,一脸的可惜神态。 “刚才不选!”焚香门陆长青笑眯眯道。 蒋罡瘪瘪嘴,拳意惊人性格直爽的武夫,忌惮道:“能被整个修道界公认为神子的人物,我怕百川教招惹不起。再说,这小子也是个刺头,注定惹是生非的主,我怕有一日护不住他!” “是啊!”陆长青偷偷仰视天空一眼,感慨道:“除了头上这位,和这位的宗门,整个修道界还有谁,能和霸宗那庞然大物平分秋色!” 说完,一直对叶洛欣赏有加的陆长青,再次说道:“这小子也算是运道好,希望晚点再和神子遇上!” 临湖失去一截山头的山崖上,宋土苟气急败坏。马步一扎,双拳齐出,一连捶出三十二拳。 三十二股土色龙卷风,从崖上呼啸飞出,向叶洛全方位招呼去。 半空中青衫猎猎,少年轻轻挥动两拳,借力退下。长靴在湖面蜻蜓点水,最后又划出一条长长的水浪,退到湖畔。 避开了三十二股土龙卷的合围。 叶洛脚下连踢,湖畔一棵棵参天大树齐腰折断,树梢一端如利箭向山崖上刺去。 不仅如此,叶洛更是纵身飞掠,脚点“利箭”组成的天梯,一同向前杀去。 “嘭!” 沉浸“厚德载物”拳法很多年的白落山武夫,双拳挥动极快,带出一道道残影。四方山石滚动,统统粉碎,凝聚为一道道土色拳罡,向迎来的古木群挥去。 身处拳罡正中的武夫,更是一踏飞起,两只铁锤般的拳头,大而有力,发出雷鸣呼啸,弹指到了叶洛身前。 “这土狗多少占了习武多年的便宜!” 已升到高空观战的武夫蒋罡,鄙夷道:“就这样,刚才还想避战离去。” 陆长青神情专注地观战,一针见血地点评道:“打得过,理所当然,打不过,名声扫地。” 高崖上空,踩踏古木而来的叶洛,蓦然眸光一亮,大笑道:“来得好!” 神采奕奕的少年全身骤然燃起浓浓红炎,四周被拳罡轰中轰然爆碎的古木,顷刻间助燃炎火。 携无穷火光而来的少年,一声沉喝:“夏,赤雷轰,海激天翻电雹真!” 双拳下密集雷霆噼啪爆出,得红炎相助,这两拳夏雷当真如夏夜九霄雷霆,刚猛霸道到了极致。 发丝疯狂飘摆的少年,眸绽冷芒,两拳笔直对撞两拳。 修行武道多年的宋土苟,一退再退,后背狠狠撞在崖间巨石上。 才止住身影! “当真是武道的好苗子,练什么剑啊!”蒋罡右拳捶在左掌,扼腕叹息道。 “放屁!” 陆长青瞪眼道:“这一身红炎,与我焚香门道法多契合!” 在二人争论中,在北地少年们敬若神明的崇拜目光中。叶洛与宋土苟肩头互撞,同时收拳后退,拉开架势。 “土狗,再来!”叶洛大喝。 两人再次贴近,双拳碰双拳,嘭嘭作响。拳影一重一重又一重,以快打快,让人眼花缭乱。 “土狗,再接小爷一拳!”叶洛畅快至极。 想到余生极可能与剑相伴,心有不舍的少年,打出自我的巅峰水准。 大袖之间,赤光流泻磅礴至极,雷光之上红炎缭绕,火炎之外又有密密麻麻的细小黑洞旋转。 少年此拳,凝合一生所学,注定要打出惊天一击。 “小兔崽子,找死!拳镇天下!”宋土苟阴恻恻开口。 双臂外张,形同内抱,崖上山石混合泥土,滚滚而来。 出自武帝城顶级大宗的武夫,双拳左右开弓,拳势迸发,瞬间捶出七十二拳。 七十二道拳罡滞而不发,与泥石相融,化为一厚重山头碾压前行。 “一墟之力!” 叶洛一声冷喝,身随拳走,拳尖急速转动,少年身影也当空急转。 大山轰隆砸来,叶洛一拳横穿山腹而过,拳下夏雷爆发,直落宋土苟胸膛。 面色大变的武夫,于千钧一发之际,凝聚四方土气化为甲胄,护在心口。脚下急踩,一退再退。 下一刻,雷霆万钧的夏雷炸开,甲胄四分五裂。与雷霆相融的红色炎火,继续冲击向前,点燃宋土苟一身灰袍。 山崖上,如老牛犁地,出现深深沟壑。 后方远远躲避开的杨姓少年,面露骇然,向青山内继续遁去。 叶洛如影随形,一瞬闪至败退的宋土苟身前,左臂伸出贴在其太阳穴。将这位大宗武夫拍得双脚离地,身形横空而起。 左手握其肩膀,右拳炸雷一般连连捶在后者腹部,捶得其口吐鲜血,脸色惨白。 宋土苟极力挣扎,但又摆脱不得。 “够了!” 在叶洛杀心大起的一刻,云边观战的蜀山剑主平淡开口。 陪同其话语落下,宋土苟眉心剑印破灭,一股惊游境强大的修为开始复苏。 叶洛面色阴晴不定,自知一拳已无法击杀,右手抬起,一巴掌重重扇在宋土苟脸上。 同时,脚下一点如惊鸿退走,向崖下碧湖飘去。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白云边清冷的声音,一言止伐。 “小兔崽子,给我死!” 第112章 回家 半面山崖轰然崩溃,滚滚泥石在叶洛头顶遮天蔽日,化为一道巨大的土黄色拳罡,向他碾压落下。 一身修为解封的惊游境武夫,杀意冲天,含怒出手。 “小洛!” 墨河书斋一行中,罗索索一声惊呼,艳红牡丹裙便要划破长空。 “玩不起的败家玩意儿!” 武夫蒋罡与焚香门陆长青,眸光同时一冷,就要雷霆出击。 然而,一股浩荡天威从天穹压下,将此方天地笼罩。 令所有人都身心一沉,难以动弹。 波光粼粼,随秋风波动的湖面,瞬间停止流动,成为一面真正的明镜。 那道覆顶的拳罡,也在叶洛惊骇的目光当中,寸寸湮灭,连灰尘都没有留下。 仿佛,秋风拂过的长空,从未有任何事情发生。 “这便是,长安境的灵识!”叶洛震憾喃喃,二者间的灵识差距,当真是如同溪流对江河。 “我的话,你没有听到吗?” 云边的声音冷漠,斩来的剑光更加冷漠。 同样出身九大宗的惊游境武夫,毫无抵抗之力,被弧形剑光扫飞,吐血不止,倒地时竟半天无法起身。 宋土苟摸着脸庞通红的少年掌印,仰起头怒喝道:“蜀山剑宗,你们欺人太甚!” “你以大欺小,罪当如此!”白云边从未离开的年轻剑主,淡淡道。 宋土苟咬牙切齿,一指叶洛道:“不是停手了吗?那他呢?” 飘然落在湖面的少年,摸了摸鼻子,尴尬一笑道:“没注意!” 感受到投在身上清凉的剑识后,叶洛双手举起,连声道:“真没注意!” “既然如此,师弟你给武帝城的宋仙长,赔个不是!”李当秋的声音,再次从云边响起。 “宋土苟,宋仙长,晚辈失礼了,还望仙长海涵。”叶洛粲然一笑,“苟”字咬音极重。 “噗!” 望着一唱一和的师兄弟二人,宋土苟又是一口怒血冲出喉咙。 “武斗结束,北地格局我东土自此不再插手!” 一道明亮的目光落在俊雅出尘的叶白衣身上,李当秋再次强调一声,“无论何人!” 叶白衣作揖行礼,说道:“谢过剑主!” “走吧!” 云边剑光拔高,叶洛的身形也随之腾空,向白云飞去。 “等一等,师兄!” 望着那好奇询问的剑目,叶洛低头看着湖畔的两具尸体,抬头恳求道:“我答应过小鸣,要带他回家!” 修道界内地位崇高的年轻剑主,沉默了会,说道:“七艘龙舟只会留下一舟,送北地公侯返回。我会让蜀山的那艘留下,到时你与孟柯一同往返。” “多谢师兄!”叶洛抱拳感激道。 一抹清亮的剑光,划破阳光普照的云海,留下一条经久不散的气浪。 蜀山剑宗当代剑主李当秋,御剑离去。 “小洛,我走了!” 在少年一脸愕然中,罗索索红着眼睛,红着脸庞,大胆地抱紧他。 然后,和楚国少年方祯,一起上了洛婉儿挥出的一支三十丈大笔,刺破秋风离去。 叶洛摸了摸滚荡的面庞,内心有些萧索与不舍。 “小友,有缘再见!”陆长青笑着招呼一声,带着三位恋恋不舍的少年,腾云驾雾离去。 “小子,你很对我的脾性!希望下次见面,你还活着!”直到亲眼目睹宋土苟面色阴沉地消失在群山尽头,百川教武夫蒋罡才挥手离去。 叶洛心有暖意,接下这份善意。 “殿下,再见!” “殿下,再见……” 一位位少年挥手告别,也陪同师长化为流光远去。 很快,大湖畔只剩下叶洛、叶白衣,落选失败存活的诸国子弟以及诸国二十余位情绪复杂的公侯。 还有,刚烈拒绝白落山武帝城招揽的蒙贲和江梦可。 “对不起!” 叶洛歉身一礼。 “殿下,不可!” 二人齐齐色变,一同退开。 怀抱一尾小白狐的江梦可,娇笑一声,说道:“殿下勿用自责,我一直随同令主修行。他老人家的身份,你多少了解一点,去不去东土无关紧要。” 少年将军蒙贲爽朗一笑,挥舞手中大戟一指附近战败的六国公侯,大笑道:“我志在沙场,期许为大溱开疆扩土!” “小心,夭折战场!”赵国平安君,眸光阴冷,阴森森道。 “孤很期待,你六国的表现!”叶白衣白衣飘飘,微笑说道。 “诸位请!” 远方青山顶,一只明黄色巨龙腾空,转眼来到大湖上空。 蜀山弟子孟柯的声音,从龙舟上传来。 …… …… 紫衣巷琴王府,明黄色龙舟停在绿水清澈的抒意湖。 那位一去时避入飞阁修炼的仙师,今次主动现出身来,冲着叶洛张口道:“师弟,龙舟会滞留咸阳城三日,供你处理俗事!” “孟师兄,有劳了!”已入得仙门今非昔比的少年,双手抱拳,感激说道。 受剑主之令重走一次北地的蜀山剑宗弟子,不敢托大,轻笑着回应,“都是一家人!” 脚下一点跃入半空,背后飞剑自动出鞘,大袖飘扬的青年剑客,御剑离开。 “需要三叔陪你去吗?” 叶白衣看着侄儿一脸伤感地抱起柴府小世子的遗体,轻叹一声道。 叶洛摇了摇头,说道:“不合适,您是君,当不偏不倚。” “都是我大溱的好儿郎!” 叶白衣感慨一声,冲着身后闻风而来的林埌天,开口道:“交由右相拟定,嘉奖此次参与武斗的少年们,追赏其所在家族!” 叶白衣又一指怀抱杨天福遗体的蒙贲,冲义子继续道:“你陪蒙贲去杨府走一遭!” “是!”林埌天领命退下。 “回家!”叶洛低喃一声,抱紧柴鸣尸身,向琴王府走去。 紫衣巷内,高门紧闭,巷中无世家子弟、勋贵公侯身影。 一袭青衫的少年怀抱同龄人的遗体,孤零零地走在巷中青石板上,就更显得凄苦。 路旁偶有在府外值守的管家与仆役,大着胆子张望一眼,也都噤若寒蝉。 他们虽对在咸阳连连闹出风波的殿下,知之甚少,素未谋面。但瞥见少年是从最深处的巷中走出,都识趣地退避,不敢喧哗,不敢上前询问。 第113章 了却红尘事 “自打小世子十几日前离去,国公大人就每日吩咐府上张灯结彩。如此热闹,给谁看!说不得,小世子如今正在与东土仙子们风花雪月。” “也不知仙子们是不是像书中那么美!可惜小世子修仙去了,以后我们去画舫长长见识的机会也没了。” “是啊,我都好久没见到我的小红了……” 相隔还远,两位下人低声细语的闲话,便传到叶洛的猴耳中。 望着远处红灯笼高挂的柴国公府,本就心情沉重的少年蓦地湿润眼眶,站在青石巷内,一时间手足无措。 人生最痛莫过于此,他又怎忍心那位一心社稷的柴国公白发人送黑发人,犹如被刀斧割心。 “大溱殿下叶洛,送柴鸣世子回家!” 静默很久,叶洛终是深吸一口气,大声喊了出来。 他大踏步向柴国公府走去,站在那朱漆鲜亮的大门外,在守门仆役惊愕的眼神中,违反君臣礼仪地跪了下去。 “老……老爷!”上一刻还在悄悄话语的两个下人,瞧见叶洛怀中的独臂少年后,惊惶失措起来。 红着眼眶,连滚带爬地向府内跑去。 “成何体统!” 在叶洛一声大喊后,就见嘈乱的国公府,响起一连串的急促脚步。 两鬓见霜的中年男子怒斥下人一声后,就从深深庭院内哆哆嗦嗦地急速跑出。 或许是因为太过着急,这位大溱朝堂最重礼仪风范的儒将,长靴都跑掉一只。 “小鸣!你……” 柴国公身后,一位雍容的贵妇人,在一个与柴鸣面貌颇为相似的年轻男子搀扶下,攥紧手绢慌慌张张地跑出。 在三人身后,还有一道道慌乱的身形,脚步不停。 “殿下,你……” 从大门飞跃而出的柴国公,望见跪在门口的少年后,顾不得痛哭失声,连忙左右观望两眼,上前去搀扶叶洛臂膀。 瞥见叶洛怀中断臂凄惨的少年后,嘴唇抖动,一瞬间面无血色。 缓出一口气后,才哆嗦着道:“殿下起身吧,莫要折煞老臣了!” 听见“莫要”二字,叶洛头垂得更低了。 “小鸣!” 珠围翠绕的妇人,见到血淋淋的少年尸身后,再也抑制不住,哭喊道:“我的儿呀!” 妇人泪如雨下,半倒在地,哭天喊地一番后双腿一蹬,竟然伤心过度昏厥过去。 “殿下,还是起身吧!” 年纪轻轻便在羽林军担任要职的年轻人,将怀中瘫软晕厥的娘亲,交由后方匆匆赶来的夫人,上前伸出双臂,道:“殿下,我来吧!” “柴大哥,对不起!” 叶洛最后看了一眼柴鸣面目,似要将玩伴的音容牢记心底,才流着泪将遗体放到年轻人怀中。 “小鸣,回家了!”与柴鸣面貌颇为相似的年轻人,眉眼一红,轻轻接过幼弟遗体,哽咽道。 “柴鸣是为大溱战死,我有愧于他!” 叶洛沉默了会,向后退出三步,站在巷道正中间。 先是冷眼瞥了四方敞开一缝的各府大门,然后毫不犹豫地对着柴国公府,重重叩了三个响头。 于暗处旁观的各公侯府邸,大门紧紧关闭,再不敢窥探一眼。身前,国公府所有人纷纷躲避,不敢与少年站于一条直线。 重情重义的少年站起身,对着伤心欲绝又强作镇定的柴国公,道:“杀小鸣之人为楚国公子魏无疆,已被我付之一炬。小鸣走前遗言是:‘我想娘亲了’!” 刚刚睁开蒙眬泪眼的国公夫人,听见这句遗言,又望见长子怀中的幼子遗体,号啕一声,再次晕厥昏迷。 叶洛转过身,向琴王府走去,口中说道:“柴伯父若想领兵讨伐大魏,只需与我三叔说上一声!” 代替大溱入福地生死局,本就是听天由命九死一生的勾当,叶洛不知晓小世子的心路历程,只感觉自己有愧,无言面对身后一府人。 是以,才在这紫衣巷各公卿眼皮下,违反王朝礼制,破天荒地叩响三头。 “如果不是你,小鸣也不会死。虽不至于迁怒你,但多少也该知晓你的作用!” 叶洛眸中寒芒闪过,神庭内金珠仍然黯然无光泽。 叶洛脚下一动,身形瞬间消失。 琴王府浩然斋内,那面正对湖堤的圆形景窗旁,叶洛看着湖畔五颜六色的秋菊,说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以至于,那在床榻上躺了三个月有余的魁梧武夫,差点复原跳起来。 就连一向处之泰然的叶白衣,也衣摆猎猎。 室内门窗紧闭,白衣无风自动。 “那颗让天元皇主夜敬幽滞留人间三千年的金珠,在我这!” …… …… “观海楼可观海,层高三十二!” 这是在咸阳城内家喻户晓的俗语,无他,煌煌壮观,抬头可见。 在这世俗王城内,就像是一座可以通天的宝塔。 莫说咸阳,便是整个浩大北地,也只有一座建筑物高它一头。 是那凝聚无数建筑大师心血,集合数百风水大师毕生所学,甚至需要道门高人指点,才得以建成的摘星楼。 叶洛入夜登顶,闻着迎面腥腥海风,眺望无垠浩瀚的北冥海洋,心旷神怡。 “再加上我大溱立国以来,所有能收集到的上品灵石,应该足够吧!”叶白衣背负双手,白衣猎猎,感慨而道。 在他身侧,叶勤躺坐在轮椅上,说道:“若无真鸿老道相助,地下深埋的几十万颗上品灵石,怕是早让这摘星楼光辉冲天了!” 顶楼阑干畔,俯瞰整个北方的霸气男子,开口解惑道:“地下,是你伯母的嫁妆!” “嗯?” 头一次知晓如此秘密,叶洛吃惊道:“那左相李伯钧?” 溱王点点头,淡淡道:“他是东土的书生!” 筋脉寸断如今形同废人的叶勤,咧嘴一笑,道:“当年左相带着女儿李凤凰,来这北地游历,恰巧遇到我们三个刚从南疆出来的毛头小子。见面就要把女儿嫁给大哥,还要辅佐我们三人建国,现在想起来,仍旧感觉和做梦一样。” 他绞着脑筋,竭力思索出一个词语,“天方夜谭!” 溱王不想多说,直接道:“开始吧!” 第114章 激活金珠 “我不知道会引发何种动静!” 叶洛神情严肃道:“但必定石破天惊!” 顿了顿,他小心翼翼地指了指星空,接着道:“依梦中经历,很有可能引起那边惊动。” “无妨,皇主都陨落多少万年,天元都亡国了!” 溱王叶铭转过身看着叶洛,继续道:“既然那颗金珠选择了你,就代表这方世界已经没有夜氏血脉残存。” 叶白衣将大手放在叶洛肩膀,轻轻捏了捏,温和一笑道:“我和真鸿老道长交代过,老道长毕竟还挂了监正的闲职,会破例帮我们一次。” 叶勤也点点头,安慰道:“真鸿这次云游,在我大溱一待即十年,多少还是有些情义的。” 叶洛“嗯”了一声,闭上眼,神庭气府内,元神从莲花座上起身,向那外来客探索去。 “醒醒,该交房租了!” 神性海上空,元神小手放在嘴巴两侧,外张,形似大喇叭,高声喊道:“金珠,你醒醒!” 声音巨大,脚下波光粼粼的海面都掀起浪潮。 在东篱福地勾引叶洛,从雪山成功逃跑,进入神庭后,那颗传承上古天元的金珠,便再无一丝动静。 “拿我挡箭的?”元神眼神不善,想到那一位位妖气冲天的大妖,眼神更愤怒了。 再联想到被大妖山魈一路追杀,连先天至宝封王台都爆了,怒火再添几层。 又想到以后可能被几位大妖复仇,最后忍无可忍的他,直接小手一挥,一道涟漪重重打上前去。 “啵!” 雷声大雨点小,精神力量刚接触,便如水泡般破散,流落向四方,最终又被元神吞吸回去。 “轰!” 红炎火躯再现,元神沐浴大火,两拳轰出,便是两条携带雷霆与红炎的三十丈赤螭。 元神奋力出手,实力攀至顶峰,赤螭之后,又是两道青光闪过。 神性海上空,两棵葱茏茁壮的柳树扎根虚空,拂动万千丝绦,与夏雷赤螭一前一后冲去。 不仅如此,元神也冷脸上前,双拳连连迸发,如惊涛拍岸砸下。 可是,这在福地武斗中无往不利的手段,仍未掀起风浪。 金珠黯然无光,坚硬非常,一连串的攻击落上去,连一丝痕迹都没有。 更别提,金光万道,器灵苏醒。 叶洛咬牙切齿,直接横冲而过,一把抱起金珠,不管不顾将它带出神庭。 夜空当中,金光一现,三寸小金人抱着几乎与他齐大的珠子,现身! 远远看去,好似一个小人推着轮太阳。 “这便是元神啊?真可爱,难怪大哥不给我看。”叶勤努力伸长脖子,好奇地打量。 溱王背负双手面无表情,只是淡淡喊声:“小四!” 一向勇猛粗犷的汉子,竟然瘪瘪嘴,只敢小声嘟囔一句,“说说也不行啊!” 仔细端详金珠后,叶勤又道:“这珠子怎么死气沉沉的?和我当初见到的可不一样!” “当时在天岐旧地,这金珠金雾笼罩,其上还浮现花、鸟、虫、鱼等纹路,颇为神秘。”叶白衣皱起眉头,说道。 话音刚落,便听到“啵”的一声。 这座层高三十三的摘星楼,禁制碎裂,蓦然间光芒万丈。 有浓郁光辉,从泥土里的地基开始,一路冲霄,直冲星空。 使这座摘星楼,在咸阳深夜,格外耀眼夺目。 “这大溱,当真不一般啊!” 王宫东南角,有一片形似道观的宏伟宫阙群,四四方方,占地极广,与大内隔绝,单开一道宫门通向都城。 有白发苍苍的老道长,坐镇在这钦天监内,双足跏趺,闭目养神。 察觉窗外异象后,远望一眼浩瀚星河后,再次自语道:“紫微星如此明亮,吉兆得有些过头。莫非,三王并坐,三王皆有皇主之资?” 老道长左手掐诀盘算,右手拂尘随便甩过。远方夜空中引发惊天动荡的摘星楼,顿时光华黯淡几分,那座遮天禁制大阵再次启动。 王宫外,与叶洛麒麟小院截然相反的方向,朱雀大街的最东头,坐落一座占地十余亩的方宅。 宅院布局自然清幽,草屋八九间,后檐榆柳荫蔽,堂前桃李果香。 有一位双鬓见白的青衫儒士,站在庭院中,手握一支粗大熊毫,以水润笔,在青石地板笔走龙蛇。 儒士神情专注,对于远方惊乱咸阳的异象无动于衷,似乎手下字迹便是治国、理政、安民的良药。 直到远方摘星楼光华暗沉,两鬓汗水滴落地面之际,才轻吐一口气。 浊气出体,悬于宅院夜空,竟如白雾持久不散。 青衫儒士一笔勾勒收尾,才空出得闲用宽大衣袖擦拭去额头汗珠。 他直起腰来,满意地端详一遍自我笔迹后,才眯起眼睛注目高耸入云的摘星楼,口中轻笑道:“真鸿那老道士,给那些晦涩玄奥的道家经典注疏释义倒是有些本事,至于这瞒天过海的大手笔嘛,稀松平常。最后一笔,就由我这左相补上吧!” 手中熊毫一挥,那篇耗尽他心血与精元的“瞒天帖”,冲霄而起,四散乱开。 洋洋洒洒六十多个大字,遥相呼应,组合成一顶儒家进贤冠,遮蔽住整座咸阳城。 筋疲力尽的青衫儒士,背靠石桌坐在石凳上,朗声笑道:“女婿啊,女婿!即便你不想认我,我也是你丈人。你这条重生新夜的大船,我坐定了!” 摘星楼三十三层顶楼,叶洛见着眼前异景瞠目结舌。先是摘星楼光辉灿烂,地底深埋的几十万颗灵石,通通被激活。后是大阵轰然重启,一道无形屏障将他们与天地隔绝。 再然后,五六十个巨大字符从城内飞起,遮天蔽月,构建成一顶巨大的官帽,将咸阳城都整个包裹。 “大哥,你这丈人手笔够大啊!”叶勤啧啧称赞道。 “他是大溱左相,理当如此!”溱王叶铭冷淡道。 叶白衣一声轻笑,仰慕道:“李先生这一手风雨落笔,真是吾等书生楷模啊!” “动了,动了,它终于动了!” 叶洛本想一同称赞,直抒内心震撼,眼角余光却瞥到,那暗淡许久的金珠,再现出一道鸟纹。 第115章 归墟 “四叔说的花、鸟、虫、鱼,都出来了!” 叶白衣三人急忙转头凝视,叶洛急促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颗暗淡如石的金珠,在出现第一道鸟纹后,以极短的速度再现出花鸟鱼虫。光泽也从破晓晨光一般变至日上中天,光华夺目。 不仅如此,在叶家四人专注的目光中,花鸟虫鱼后日月星辰登场,同时一片薄如轻纱的黄金雾气,在四方生成。 远远望去,仿佛九天云海,与云海尽头光芒万丈的金阳。 “竟然还有?”叶勤与叶白衣诧异地对视一眼,兄弟二人一同惊奇道。 日月星辰登场后,山川大地一同浮现,在四人更加惘然的目光中,已经灿如骄阳的珠子,竟然又生成一个又一个的象形文字。 文字活灵活现,形似一个又一个小人在跳跃。 “包罗万象啊,五行因素俱全!”寡言少语的溱王,也不禁感慨出声。 黑夜中,高耸入云的摘星楼当真成了玉宇琼楼,深埋地下多年的王后嫁妆,爆发出冲天光辉。 那颗沉寂许久如金石的珠子,而今彻底璀璨,四方滚滚灵气稠如浓雾,被它鲸吞蚕食。 “是我们草率了,若没左相填补,这动静东土的大人物应该能感应到。”叶白衣面色凝重地提了一句。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顶楼的夜风更加冰凉,夜空的明月也渐渐西沉,相伴明月的满天繁星,愈来愈远,最后稀疏。 这座灵光耀眼的高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基层开始,一路向上,依次暗淡,直至最终一如初始,沉浸黑夜中。 “几十万颗上品灵石,相当于一整条灵矿了,还没吃饱?”叶勤睁大眼睛,骇然道。 叶白衣眉头轻皱,瞥了叶洛一眼。 少年知晓其意,整理一番措辞,尝试问询道:“金珠,怎么称呼?” 月落星沉,凉风习习,顶楼寂静无声。 四人翘首以盼,耐心等待。 “你确定,它有意识?”良久,叶勤大着胆子伸出手指,向金珠戳去。 “别闹!”叶白衣呵斥一声,大袖扬起,将他手臂挡了回去。 叶洛纳闷地挠挠头,说道:“有啊,娃娃音,奶里奶气的,还挺可爱……” “啪嗒!” 话尚未说完,这顶楼唯一的光亮熄灭,那颗金珠再次内敛,成为一粒普普通通的石头,掉落在地。 “若不是这玩意刚才动静颇大,鲸吞灵石,我都以为是个假货……” 叶勤不满道:“吃了我大溱全部底蕴,连句话都不愿多说!” 叶白衣与叶铭对视一眼,齐齐看向叶洛。 下一刻,漆黑无光的楼顶,闪过一道清亮剑芒。 “大伯,你干吗?”叶洛手指一凉,一股刺痛传来,不禁大呼小叫道。 溱王叶铭一声不吭,只是将铁剑剑尖上的几滴鲜血,滴到死寂不动的金珠上。 这在东土修道界内玄乎其玄的滴血认主之法,却对眼前来历非常的金珠毫无用处。 四人灵识捕捉下,只见叶洛的精血从金珠光滑的表面,滑落在地。 “是你自己死皮赖脸跟着我的!”叶洛的脸色并不好看,甚至愤怒居多,一脚踢了过去,“你还吞食我大溱几十万灵石!” 溱王大手一拂,那颗正向高楼外飞去的金珠,不知如何就到了铁剑宽大的剑身上。 他淡然地拿起金珠,送入眉心,淡淡道:“灵气不足,不足以让它苏醒。” 这位气吞北方的霸道帝王,嘴上如是说着,目光投向远方波澜壮阔的北冥海。 与兄长并肩的琴王叶白衣,心神一动,也向更北方张望去。 “如果北冥海有灵气,这尊神灵早就苏醒了!”叶洛蹙起眉头,直白道。 溱王没有说话,心中默默思量。叶白衣却轻吐二字,给出解答,“归墟!” 这位博学多才的帝王书生,条分缕析道:“归虚下有通灵地,广利中含济物功。这方青叶世界可不曾与诸天隔绝,北地无灵气流通,北地之外可不一定!” 默默筹备许多年的儒雅君王,接着道:“大溱水师已经出发很多年了……” …… …… “师弟,再飞上百里路,便到宗门了!” 龙舟上,孟柯没有进入飞阁修炼,反而站在甲板上,对着少年一脸热情道:“我先带你去洗剑溪畔的南松剑庐登记,成为我宗外门弟子。” 在青山顶亲眼目睹湖畔少年大发神威后,这位洞庭后期的承剑弟子,内心也有自我的一番思量。若是这位由他一手带入门的师弟,他日能在宗门青云直上,说不得宗门也会嘉奖于他,再也不用干这驱使龙舟的杂活,可以尝试丹药破关入惊游,成为蜀山中坚力量。 念及此处,孟柯双手抱拳,笑眯眯道:“以师弟天资毋庸置疑,进入内门不过是早晚的事。师兄在此,预祝你早日踏足归元后期,成为承剑弟子。” “多谢师兄!”怀抱小白狐的叶洛,弯腰回礼,感谢道。 往返匆忙的他,摸着怀中狐眼灵动的小家伙,多少还是有些惆怅。本想将这机灵可爱的小白狐,送于清姐姐,可却得知绿衣少女闭死关破归元。修道无岁月,也不知道等他从蜀山剑宗回去时,该是何年何月。 “对了师兄,何为承剑弟子,与各宗的承道弟子一个意思吗?”回过神来,叶洛好奇地问道。 孟柯微微一笑,自豪道:“那可不一样,只有我们九大宗以归元后期、三十岁龄为门槛,分为内外门。其余的一些次等宗门,只要是归元境,习得宗门心法,便算是内门承道弟子。” 说及此处,孟柯更是自得,笑呵呵道:“在我蜀山,即便是入了洞庭境,也不一定有资格承剑。” “为何?”来自贫瘠北地的少年,好奇道。 孟柯双指绕动,一柄三尺青兰色的细剑,突然出现在舟外的白云间。 “看好了!” 细剑穿梭入云,一瞬间连斩三道剑光。剑光离刃,兀自演化,凝聚成三朵寒意森然的雪梅。 “去!” 随着洞天修士的一声清叱,三朵雪梅蓦然涨至十丈之巨,将龙舟下方的一座青峰山头,切割得块块碎裂。 第116章 蜀山剑宗 “师兄,这是……”叶洛睁大眸子,内心震撼。眼前这个洞庭师兄,不见大开大合的大动静,只是轻描淡写地挥动几下手指,飞剑自行向前冲杀。 孟柯双指一招,飞剑再次入体,无影无踪。 他灿然一笑道:“蜀山剑宗九峰四象,除所有弟子必习的四象剑阵外,每一峰都有独属的镇山剑与镇山剑诀。我刚才施展的是我云丛峰的梅花三朵,归属清流剑诀。” 瞥见叶洛新奇的眼神后,他又笑着解释道:“何为承剑?即承一峰之剑。外门南松剑庐每三年举行一次承剑大会,届时所有修为合适的弟子,都会在洗剑溪上游参与比斗。有九峰师长相中,便可直接承剑。若无师长接纳,只能等上三年,参加下次的承剑大会。或者弃了成为内门弟子的心,选择在外门当个执事!” “没法自己选吗?”叶洛问道。 孟柯笑道:“当然可以,只要几峰同时相中即可!” 叶洛再问:“若是对剑诀不满意呢?” 孟柯摇头失笑道:“须知选定即恩惠!” 叶洛蹙起眉头,又道:“不能再等三年,等下一次承剑大会?” “师弟啊,师弟!”这位洞庭境的剑修,双手探出舟外,看着白云从指尖流逝,萧索道:“不入惊游只有百年春秋,百年春秋只有前四十载可得通明剑心,四十而不惑,四十仍惑大多蹉跎余生。修道修道,道就在那儿,你看得到却又摸不到。前路已定,少有大器晚成者。” 孟柯转过身,直视叶洛双眸,说道:“学得越多,懂得越多,桎梏也就越多。大道浩如烟海,赤子之心不再,剑心蒙尘,又如何披荆斩棘?须知,我们修的是剑,注定一路高歌,乘风扶摇,不是那道门枯坐一甲子,清静无为的出家人。” 孟柯语重心长道:“修道讲究一往无前,尤其是我们蜀山的剑道。如果三十岁之前入不了洞庭境,修道就没有太多的意义。硬靠岁月去磨,又能磨几境?早日攀登,才能看见世间最美的风景。” “多谢师兄,受教了!”叶洛沉默了会儿,感激道。 想起南疆大山虚度的三年,他内心有说不尽的苦楚。 云海之上,罡风猎猎,二人不再对话。叶洛盘膝坐下,闭目调息,后天境磨合得足够完善,连那传说中的气运道花也修炼出来。当前首要的是,保持巅峰气态,进蜀山破归元。 “师弟,快到了!”龙舟逐渐减速,从云海中下坠,剑修孟柯的声音适当响起。 叶洛睁开眼,趴在栏杆旁,向远处张望,不禁瞪大了眼。 “这……这是……”叶洛结结巴巴地问道。 孟柯一步走到他的身旁,指着远方悬空的青松,自豪笑道:“我蜀山剑松,又名迎客松。” 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岭上空,一棵挺拔直立的百丈青松扎根虚空,沐浴金色阳光,生机勃勃。 其叶似剑,粗壮的枝丫肆意地向四方伸展,葱茏的树冠更是穿入云海,使百里白云散乱成絮。 “剑松?” 蜀山弟子孟柯微微一笑,敬仰道:“剑松老祖已经一万三千多岁了,是我蜀山三代祖师纯阳子深入南岭最南方的归元山脉,移植来的神物。” 他指着剑松树后一览无余的虚空,说道:“我蜀山就在那儿!” 说完,在少年大呼小叫之中,孟柯猛地一提速,明黄色的巨龙船身直直地向剑松撞去。 “师兄!”叶洛惊呼道。 孟柯哈哈大笑:“师弟莫怕,看好了!” 眼见龙舟与青松相撞,即将粉身碎骨,一道与他同高的青光剑印,从甲板上一飞冲天。 “啵!” 龙舟有惊无险,在护山剑阵开合的一瞬间,冲进蜀山群峰间。 好似鱼入了水,穿过一片大雾,眼前的天地顿时明朗起来。 无数座青峰映入眼帘,有的秀气,有的险峻。有的高耸入云,山顶隐见人烟升起。有的埋入云雾,难望全貌。 一条金黄色的小溪,就从这片绵延不绝的青山间汩汩流出,向身后的百里松林蔓延去。 在那松林间隐隐人声嘈杂,石屋林立。有一道道朝气蓬勃的身影,挥洒着歪歪扭扭的剑光,在溪畔山崖留下一道道或浅或深的剑洞。 “那些都是准备一年后参加承剑大会的外门弟子,大多归元后期,极少都归元境圆满了。” 孟柯将龙舟停在半空,御剑带叶洛飞下,继续说道:“我先带你去南松剑庐登记,你今后将在此修行。” 第一次踏剑翱翔的少年,心情格外激荡,问题自然也多,“师兄,那些外门师兄手中的长剑,是宗门统一派发的吗?” “想什么呢?” 剑光一瞬划过天空,二人轻飘飘落到地面。孟柯大袖飘摇,当先向那黄檐土墙的楼宇内走去,口中没好气道:“等你入门就知道了,都是拿命换的。” 叶洛转身望着溪涧上游的清亮剑光,心中振奋与艳羡。 宽敞明亮的剑庐内,摆放着三四十个草垫与一张古旧的长木桌。桌上摆着笔墨纸砚与几本剑典,一个身穿灰色长袍的青年男子正趴在桌上睡觉。 孟柯大步走上前去,敲了敲桌子,不悦道:“如此惫懒,就不怕被井德峰的那些剑律弟子,记上一笔?” 那位灰袍男子迷迷糊糊地睁眼,打了个哈欠,撑了个懒腰,见着身前站着的是孟柯,高兴地道:“师兄,你回来了?” 孟柯皱起眉头说道:“明兴,师叔让你来南松剑庐教课,是为你好!若是手下有幸出几个好苗子,也是一点香火情。” 灰袍男子明兴,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嘟囔道:“知道了,知道了,师兄!那些小家伙们都在上游练剑呢,新到的一批弟子,还没资格去葬剑峰,都在洞府内埋头修炼。我坐了一上午,也没一个弟子前来找我求经解义。” 孟柯看着这位同出云丛峰的师弟,耐着性子道:“不要端起前辈高人的架子,这三日一课的规矩,切记不能断!” “知道了,师兄!” 南松剑庐的授课仙师,硬着头皮记下,作揖行礼道:“谢师兄指点。” 孟柯面色缓和,指着身后聆听的少年说道:“这是新进门的弟子,你登记入册。” 闻言,明兴惊奇地道:“我以为是你新收的道童,就没多问。当前都过了招收弟子的时间,如此做,井德峰那边怕是?” 第117章 归元剑诀,精细入微 山风入殿,清爽宜人,肩站一只一尾白狐的少年,细心想了想,没有搬出那位便宜师兄。 主动从孟柯身后站出来,抱拳见礼道:“大溱王朝叶洛,见过明师。” 他看了孟柯一眼,接着道:“我大溱获得此次武斗胜利,孟师兄见我有缘,便将我带了回来。” 虽不知晓其中缘由,孟柯倒也知趣地没有提那位高高在上的剑主,沉声道:“你只管登记,稍后我会去井德峰那边解释。” 明兴点点头,拿起毛笔在砚里蘸了蘸墨,摊开书页,打量少年一眼,写下“叶洛”二字。 孟柯轻吐一口气,心头大石落地,这一路走来心惊胆战。这小子,在东星城可是把武帝城的武夫往死里得罪! “我先去荥云峰,将龙舟送回去。” 剑光照亮剑庐,天丛峰的承剑弟子一瞬消失,只有话语留下,“这位新师弟,就拜托给你了!” “师弟?” 明兴挑了挑眉,从木桌后走出,站在庐内围着叶洛转了两圈,说道:“师兄很看好你啊!” 叶洛恭恭敬敬地作揖行礼,说道:“北地少年,侥幸入了仙师法眼。敢问明师,您刚才提到的葬剑峰,是和取剑有关吗?” “小子,志气不小,看见溪畔的飞剑了?”明兴古怪地看了他两眼。 叶洛大大方方道:“我蜀山是剑道大宗,作为宗门一员,自然想早日获取一柄利剑。” 作为这剑庐的授课仙师,自是不好打击弟子的积极性。明兴翻了翻白眼,走到长桌后再次坐下,随手拿起两本经卷扔了过来,说道:“乙字二十七号院,去吧!” 叶洛双手接住,低头看了两眼,一本《蜀山剑规》,一本《归元一剑行》。 他再次施礼道:“谢过明师!” 明兴摆摆手示意他离去,嘴上说道:“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每三日剑庐授一次课,你后天记得过来!” 叶洛点点头,走入松林中。 山道深处,远离洗剑溪的密林内,有一片清净的院落群。 叶洛看着院门外的木牌,一间间摸索过去,途中遇到一脸好奇的少男少女,都会微笑见礼,“师兄好,师姐好!” 沿着山道,行至半片山崖上,有四五个小院紧密相邻。 阳光被松叶一道道分离,小院里看着却很是清楚。 院门轻轻推开,叶洛看了看周遭环境,把左右转头满是好奇的小狐狸放下,轻笑道:“知道你听得懂,别乱跑啊!” 小狐狸“啾啾”两声,抱着小爪子点点头,用毛茸茸的狐脸一直蹭叶洛的小腿。 “知道了,知道了!”少年无奈地嚷了两声,手指轻轻弹了弹它的小脑瓜,从怀中掏出一粒上品灵石。 小狐狸金灿灿的大眼更加明亮,开心地“嘤嘤嘤”叫唤,抱起亮晶晶的灵石,三下两下蹿上门外的松树。 “别走远!” 叶洛叮嘱一句,便迫不及待地坐在院落中的石凳上,拿起那本《归元一剑行》,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至于那本《蜀山剑规》,被他随意扔在一旁。 小院里很安静,也很干净,甚至可以说是纤尘不染。秋日融融下,他简单地啃食了仆役送来的两颗青果,双眸一直未曾离开经卷。 蜀山的入门归元口诀,很简单,又很完善。简单是只有寥寥几页,没有一式剑诀。完善是经文旁画有气血游行图,包括奇经八脉、四肢百骸。 书中甚至还附有两式拳谱,辅助经脉气血流通,以及控气于心,收发适度。 “天地人为三才,三才皆有三宝。天有三宝:日、月、星,地有三宝:水、火、风,人有三宝:神、气、精,先天三宝为元神、元气、元精。后天三宝为识神、呼吸气、交感精。太乙含真气,以先天清净之气,换后天尘世浊气,返归紫府胎儿状,于丹田养剑道之丹,是为归元。” 叶洛细细研读,再翻阅一旁气血游行图后,不由得眉头紧锁。 “不愧是剑修大宗!”他长叹一口气,本想入门后习得归元心法,一鼓作气直接破境,不承想进无可进的后天境,仍有瑕疵。 “发乎一心,气出意停,劲落无声。剑胆藏灵识,一线入千里。千锤百炼蕴一气,水落石出青冥行!” 按经卷所述,蜀山飞剑讲究极致的令行禁止。一剑出,指哪到哪,一剑斩,花落无声。这需要极限压榨灵识与灵气,方可完全称心如意。 养气需归元修为,一身先天清气调换后天浊气。控劲却以后天修习最佳,要求内里如一,精细入微。 叶洛站起身,一拳笔直捶向石桌。 桌面安静不动,桌下石柱猛然四分五裂。 他闭上眼,按着经卷内的气血图再次运转,一掌向石凳落去。 石凳无声无息,湮灭成灰。 眼见第二拳成功,他眸中精光一闪,再次尝试把控真元运行尺度,一指向那跌落在地的石桌面按去。 不承想,犹如手戳豆腐,径直按了进去。石面顿现深深孔洞,四周并无裂痕。 “习惯大开大合,拳落惊风雨。如此细小入微控劲得当,当真不易。”叶洛叹息一声,暂时放下破境的心思。 真元太过刚烈,难以绵绵冗长,即使破境,操控飞剑也难如登天,怎会像孟柯师兄一般如臂驱使。 “呜!呜!呜!” 院外松叶晃荡,一道雪白的身影仓皇上了院墙,四肢在地面连点,一头扎进叶洛怀中。 “小狐狸,咋了?”叶洛好奇地问询道。 “哐当!” 小院院门被狠狠推开,一群鲜衣华服的少年闯入进来。 叶洛眉头一挑,将小狐狸往怀内按了按。 “这院落不是空着吗?” 为首的公子哥,白衣如雪,面孔俊秀,挥动着手中折扇,嚷嚷道:“小子,你哪来的?” “呜!呜!呜!”小狐狸一个劲往叶洛怀里拱,好似受到惊吓。 叶洛眉头一皱,没有说话,灵识涌出扫描小狐狸全身。 “阁下,下手太狠了吧!”小狐狸皮毛依旧光鲜亮丽,内里却多了一团凌乱的气,在侵蚀它的血肉精华。 叶洛冷着脸大手一拍,将那股劲气逼了出去,地面顿现一个深深的孔洞。 “我家公子,问你话呢!” 地面泥土砰然炸开,一个少年转眼到了近前,一耳光对叶洛脸上抽来。 第118章 外门弟子卧虎藏龙 “砰!” 余波在院内散开,掀起地面一层泥土。 叶洛甩了甩发麻的手,一触即退,站在石屋前冷冷道:“阁下如此霸道,将我蜀山门规置于何地?” 他拍了拍受惊的小狐狸,示意它躲进屋内,内心隐隐震撼。眼前这六个人,三人与他同一个境界,三人让他感觉不到深浅。 就连向他袭来的后天境少年,修为也相当不俗,比起东篱福地武斗的那些北地少年,俨然强上许多。 院门口,握扇的白衣公子哥,瞥了一眼掉落在地面的《蜀山剑规》,内心了然,微笑着开了口,“原来是师弟啊,只是师弟难道不知,我剑宗不禁止弟子比斗吗?” “怎么可能?”叶洛捏紧拳头,犹豫不决。 “陈文,上!把那只咬我一口的畜生,抓回来!”白衣公子哥依然面带微笑,只是眸光阴森许多,口中的话语更是阴冷。 “臭小子,找死!” 那位与叶洛对轰一拳的少年,狞笑一声,双腿一蹬土地激射而出,迎面双拳砸下。 “找死的东西!”叶洛深吸一口气,怒喝道。 本来不愿把事情闹大,选择一退再退。不承想眼前这群人似乎吃定了他,相当的跋扈。 “夏,赤雷轰,海激天翻电雹真!” 叶洛毫无保留,出手即全力。庭院内只见两道赤红拳罡闪过,两声清脆的“咔嚓”声同时响起。 那位叫陈文的少年郎,惨叫出声,双臂扭曲抛飞向半空。 叶洛身影一闪,腾飞至半空,一剑踹出十分气力,直中陈文腹部。 将身躬如虾的少年,重重砸向院门外。 “好强的兔崽子!” 叶洛瞳孔收缩,如临大敌。 那位持扇的少年面无表情地开口,只是从容地伸出一只手臂,便轻描淡写地接住急速砸去的陈文。 他随意地将其往地面一扔,自有下属善后,蹲下给呕血不止的同伴喂服丹药。 “师弟,是头一天来吧?”白衣公子哥,笑呵呵地走到院落中央。 找到一个完好的石凳坐下,毫无给手下报仇的模样。 “你什么意思?”叶洛皱眉问道,隐隐不安。 “两个选择,要不将那畜生交给我,要不去井德峰受罚!”白衣公子哥淡淡笑道。 院门口,同行的四人站着不动,嘴角讥笑,一同望向叶洛。那位半躺在地重伤的少年陈文,也是吐着血,满脸狞笑。 “这本书都没翻开,师弟知晓在宗内伤害同门师兄弟,是何等罪罚吗?” 白衣公子哥五指张开,那本《蜀山剑规》眨眼到了他的手中。他捻起纸页翻阅,指着那行小字道:“出手伤害同门者,轻则入井德峰受三年牢狱:重则废其修为,驱逐出山!” 他手指地面模样凄惨的同门下属,笑着问道:“陈文虽是我家族扈从,但也是蜀山剑宗的外门弟子。依他这般伤势,你认为该是何等处罚?” “我与师兄无冤无仇,师兄为何如此害我?”事到临头,叶洛反而镇定下来,大不了搬出那尊“大佛”,继续欠下人情。 只是,扫视院落中站着的五人后,他内心多少有些忐忑。这是场硬仗,三位让他捉摸不定的人物,应该都是归元境。 “初见那小畜生,只是想逗弄逗弄,没想到被它咬了一口。” 白衣公子哥竖起食指,亮出那仍有血迹残留的咬痕,冷笑道:“而今嘛,只想向师弟讨些肉吃。这山中伙食清苦,许久都没吃到野味了!” “嗷!嗷……” 叶洛向屋内看去,小狐狸龇牙咧嘴,蓬松的狐尾高高炸起。一双金灿灿的眸子,染上几分愤怒的赤红。 “结局都被安排好了?要不,你陪我一起?” 院落内火光冲霄,一身红炎流转的少年冷冷开口,身影一闪,转眼工夫已至石凳旁,双拳挥动当空砸下。 “嘭!嘭!嘭……” 一阵阵密集的撞击声响起,那位心思深沉的公子哥眼神讥笑,身形不动,手中折扇上下摆动,挥洒道道残影,举止从容地化解一道道攻势。 “爆!” 叶洛一声冷喝,满天拳罡一瞬爆碎,蓦然间燃起熊熊大火。 自作高人风范的白衣公子哥,面色一变,一踏地面身影横空,两脚踢向叶洛胸膛,与拳头相撞后借力飘往院门。 “该死的东西!” 他猛地连甩几下衣袖,熄灭火焰,望着双臂灼热的焦痕,面色铁青,不复先前笑眯眯的自负心态。 叶洛掸去衣袖上的灰尘,说道:“归元境就是不一样,不然同为后天境,我两拳夯死你!” “小子,挺自大啊!” 白衣少年冷着脸不说话,侧头示意一下,自有扈从上前针锋相对。 体型高大的扈从,捏着拳头,冷笑两声道:“凭你,还不够我家公子全力以赴!” 叶洛讥笑一声,说道:“都入了蜀山剑宗,还一口一个公子,奴性太重,如何练剑?又如何能承剑?” “你懂什么!只要我家公子能承剑,我等心甘情愿。以公子的天资,只要进了内门,必定飞黄腾达!” 高大的扈从小小恭维一句,右手一拍,院落内狂风四起,一只巨大的掌罡从天空拍下。 叶洛双拳一握,经络内形如岩浆的真元,顿时热烈滚烫。 他深吸一口气,双腿稳稳当当向地面一扎,双拳火炎高涨,打算直面相对。 “好大的口气,剑都没有,如何飞黄腾达?” 石墙突然炸裂,灰尘滚滚,一柄乌黑大剑从隔壁院落笔直刺出。 来势刚猛,没有多余的花哨,简简单单一往直前。 院落上空刚刚落下的巨大拳罡,一触即溃,毫无半点作用。 铁剑一冲而过,在院门几人面色惊变中,正中那位高大魁梧的扈从。 半空血花四溅,坚固的松木木门顷刻四分五裂,高大的身影狠狠砸飞,叶洛这座清净的小院顿时一片狼藉。 一个五官硬朗肤色微黑的少年,从坍塌的院墙边走进叶洛院内,打量一下对面脸色铁青的几人,嘿嘿笑道:“你们的对话我都听见了,颠倒黑白,欺辱同门又是何下场?” 第119章 外门弟子李大剑 “敢问这位师兄是?” 叶洛双手抱拳,对于这位突然出手相助的少年,做足了礼数,自我介绍道:“在下叶洛,今日刚刚入门,感谢师兄仗义出手!” 肤色微黑的少年,招了招手,门外一道黑影破空,那柄乌黑大剑再次回到他的身旁。 他挥动两下大剑,笑着道:“好说好说,无锋剑,李大剑!” “李大贱,你管得太宽了吧!”白衣公子哥冷着脸上前,站在几人身前,手中折扇剑气激荡。 “你确定用那玩意和我打?” 比叶洛稍长几岁的微黑少年,肩扛大剑也上前几步,面带不屑道:“赵得道,你也就这点本事,欺负新来的师弟,对得起你济州赵家的名声吗?” 白衣公子哥赵得道,一指最先倒地的少年陈文,说道:“我的人现在还在躺着,是这小子出手在前。” 他拍了拍手,身后有扈从上前,递过去一颗晶莹剔透的玉珠。 他五指捏着玉珠,看着叶洛冷声道:“这颗留画珠,保留了你对同门恶意出手的一幕幕,有什么话对剑律弟子说去吧!” “掐头去尾的,有什么意思!” 李大剑哂笑一声,手中无鞘的重剑,瞬间腾空而起,由上至下,以宽厚的剑身为面,向白衣公子哥赵得道肩头拍去。 “你闲事管定了是吧?当我怕你啊!” 赵得道冷喝一声,挥手收起玉珠,右手中折扇剑气鼓荡,向左肩迎去。 重剑无锋,势大力沉,李大剑沉喝一声,欺身向前逼去,双手紧握加重力道。 折扇剑气出体,露出一尺青锋剑头,白衣飘飘的公子哥右手连拂三下,本应被重剑压趴下的折扇,蓦然剑气跌宕起伏,一连起潮三次。 每一潮看似无力,却都恰当好处地落于重剑一处,使本来浑圆一体的剑气,骤然出现断崖式分离,剑身气机凌乱,散不成形。 在李大剑眼神凝重中,折扇擦着重剑一滑而过,扇面猛然张开,锋利剑气直击微黑少年脖颈。 在后方观战的叶洛,双眸一凝,死死盯向折扇上弥漫的气机,把握内里精细入微的控劲。 世俗草莽手中的剑,大多三尺,两侧剑身凌厉,正面剑头锋锐,就连仙门剑修的飞剑也大抵如此。然而喜爱重剑的少年,异于常人,不追其快,不追其利,反而反其道而行之,追求大巧不工重剑无锋。 李大剑一拍剑柄,宽大的重剑顿时调转方位,剑刃朝天,剑柄朝地。形如一面可抵铁骑奔袭的盾牌,稳稳当当悬于身前,轻轻松松抵挡住剑气抹喉。 “去!” 他一声轻叱,重剑再次前行,其速如风,其重如山,向着白衣公子哥全身笼罩。 赵得道眼神阴鸷,一言不发,只是扇面张开,一拂再拂,层层叠叠累积而上,竟在身前形成一堵厚厚的风墙。 叶洛目光如炬,神庭内元神睁眼,灵识一涌而出,捕捉两位归元境修士的每一个动作。 这些蜀山剑宗的外门弟子,其战斗意识竟不比那白落山的武夫宋土苟,弱去多少。 院内四方天地在他眼中似乎透明,他透过那些血肉仿佛间看到灵气运行。这些早早为承剑做准备的弟子,俨然对《归元一剑行》研究透彻,其外表内里都灵气如一,发生本质的变化,气机韧如滕丝,绵柔细长。 叶洛眸中精光一闪,绕过激斗正酣的二人,如猛虎下山来袭,拳下青光夺目,一记春雷离拳轰出,在虚空扎根游走,向院门三人一同落去。 “好胆!” 除重伤倒地的少年陈文,被李大剑轰出院落生死不知的高大青年,此时没有院门的入口,仅有三位完好无损的战力。 那位剑眉入鬓的归元境扈从,呵斥一声,一记浩大掌罡打出,如一面铜墙自身前朝外推进。 至于其旁两位后天圆满的少年,看着铺天盖地的青光,也是左右开合,双拳真气鼓荡与青雷正面相迎。 “爆!” 叶洛嘴角含笑,一声轻喝。 形同蛛网密布的青色雷电,蓦然璀璨至极,然后如灵蛇迅速游离,一瞬炸开。 “嘭!” 院落响起巨大轰鸣,传至远方青山。 碰撞的余波席卷而过,使院内完好的另一面石墙也随之炸开。石墙后方的山野,松树不停摇摆,掉落一地松针。 剑眉入鬓的俊朗扈从,连退三步,浩大掌罡如镜面砰然碎裂。 气血一阵上涌的他,看着叶洛的眼神,犹如白日见鬼。 至于另外两位后天境的少年郎,可没有如此好的运气,实力不济的二人,浑身上下同时亮起七八处电光,将二人肺腑气机狠狠搅乱,炸出数道细小的伤口。 “臭小子!” 仪容不凡的归元境扈从,冷喝一声,直接挥掌拍出。四方灵气蜂蛹,再次化为一道与他齐高的巨大掌罡,向叶洛拍去。 “来得好!” 叶洛爽朗大笑,对于控劲刚刚登堂入室的他,脑海中有许多念想需要一一尝试,正缺少对练之人。 他大步流星迎去,拳下赤罡再起,红炎再次燃烧,一记夏雷堂皇霸道直面归元修士。 “夏,赤雷轰,海激天翻电雹真!” 不同于以往的是,这次轰出的夏雷,离拳后不再耀眼夺目,反而有些暗淡,似乎全部的力量集中向一处。 一拳轰出,依旧刚猛强势,却如同少年自悟的“一墟之力”,多上一股绞杀之力。 “夏,赤雷轰,海激天翻电雹真!” 身随拳走的少年,猛提一口气机,四方灵气化雾滚滚涌来。他脚尖一点,原地转圈,再次一记夏雷捶出。 济州赵家的归元境扈从,身前巨大拳罡刚被第一道夏雷穿透,叶洛强提气机的第二拳便再次捶来。 剑眉入鬓的扈从冷笑一声,双拳拂如山间秋风,无处不在,从四面八方拍击而去,一点一滴地消磨赤色雷霆。 “不入归元,这般累吗?” 叶洛心头一叹,一股强盛的气息,蓦然从他身上爆发。 控劲得以入门,苦熬许久的他,竟打算直接在厮杀中破境。 “住手,小兄弟快住手!” 另一处战场,剑气激荡,李大剑一剑拍退赵得道,脸色大变得冲叶洛喊道。 第120章 重剑无锋 小院内秋风乱,升起大气机。 眉头皱出几道横纹的少年,陡然散出磅礴气势,临门一脚收了回来。 叶洛虽不知其意,但对这位仗剑相助的微黑少年,还是很有好感。闻言拳下燃烧熊熊火炎,在虚空挥出几道拳罡,点燃随风而来的松针, 与足可穿云裂石的掌罡碰触几下,飘然后撤。 “师兄,何意?”叶洛耐着性子道。 “何人在此厮杀,统统给我住手!” 一声响亮的怒喝飘荡外门群山,说话之人气势十足,似乎用出禅宗狮子吼一般的神通,剑光尚在天边,声音却清晰传来。 “哈哈哈!李大剑,井德峰的剑律弟子来了!” 白衣公子哥赵得道长笑出声,手握折扇,却如同提着三尺青锋,连连挥洒锋锐剑气。 “真当我拿你不得了!” 李大剑冷笑一声,剑诀一出,飞剑得令飞上百丈高空,再如流星一般飞速惊人,汹汹坠下。 御剑离身的少年,脚下一踏,扶摇直上,轻轻握住那柄无锋重剑,大袖飘摇身形一转,改为头下脚上,陪同重剑一同落下。 叶洛抬头观望,只见这个师兄剑势如火,灼烧青冥,留下一道深深白浪。 “住手!” 青峰顶,那位御剑飞来的剑律弟子其速更急,从茂密松林划过,掀起漫天松针。 “砰!” 重剑如流星砸落,小院掀起惊天波澜,本就残破不堪的院墙,全部倒塌。 不仅如此,在小狐狸“啾啾啾”尖叫声中,那座之前唯一幸免的石屋,终究是难逃厄运。 化为一堆散乱的石块,轰隆倒下。 “一天没住呢!”叶洛抱着小狐狸瘪瘪嘴,满脸苦笑。踢开散乱一地的石块,向着那处深坑走去。 小院本就建在山崖之上,地基稳固,不承想平坦的地面也蛛网密布,被剑气割裂,留下一道道长痕。 叶洛大袖一拂,拨开烟尘,与赵得道的几位扈从一起跃入深坑。 与此同时,狂风拂顶,四方弥漫的漫天尘雾顷刻退散。面色铁青的剑律弟子,终于赶到。 “你几人好大的胆子!” 伴随冰冷声音响起,一道道清冷的剑光在深坑上方亮过,转眼间井德峰的囚龙剑诀,便勾勒出一座剑气森然的剑狱。 从井德峰而来的年轻剑律弟子,居高临下俯视坑中的几人,再次说道:“不敬师长,不尊剑律,私自厮杀,可知依宗门剑规是何处罚?” 叶洛将小白狐放到肩头,搀扶起用力过猛反而黑脸泛白的师兄,低着头尴尬一笑,实在不知如何作答。 李大剑左手重剑拄地,右手耷拉在叶洛肩头,喘出一口气后,灿烂一笑,大声道:“剑律师兄,我们在切磋!” 说完,他抬腿踢了踢白衣满是灰尘的赵得道,说道:“得道,给剑律师兄解释解释。” 赵得道攥紧裂纹丛生的留画珠,沉默了会,勉强一笑道:“师兄,我二人刚才在切磋,只是动静大了点,没把握好力度!” 自家公子开了口,后方的几位扈从尽管内心恼火,但都配合着解释道:“剑律师兄,我们几人确实在切磋。” 井德峰的剑律弟子眯着眼睛打量一圈,指着抛飞在院外的陈文,以及摔晕在松树下的高大少年,面无表情地问道:“那他们二人是怎么回事?” “师兄,我也是切磋。”重伤并未昏迷的陈文,举起手说道。 瞥见剑律师兄威严的目光后,声音愈来愈低,最后微不可闻。 “那他呢?” 剑律弟子冷笑几声,一副并不相信的姿态。深坑上方的剑气更加凌厉,让人望而生畏。 李大剑呵呵笑了两声,说道:“剑律师兄,这几位是我同乡。听闻我月前去葬剑峰取到剑,便协商好一同找我切磋。” 他费劲地提起那柄重剑,继续说道:“您也知道,刚刚到手的飞剑需要夜夜同眠,日日擦拭,方能人剑相鸣。几位师弟一起围攻我,一时把握不住力度,便造成这般模样。” 剑律弟子站在院落中,背对阳光,面色依旧冰冷,只是双眸紧盯那柄无锋的重剑,似乎若有所思。 李大剑右手离开叶洛肩膀,双手吃力地把重剑高高举起,说道:“师兄,请看。” 一道精粹的剑识穿透森寒的剑狱,落在无锋剑上,里外通透扫视一遍,引起剑鸣铮铮。 无锋剑自动凌空,剑气向外激荡,与坑顶剑气碰撞,似乎不满。 叶洛顿时瞪大双眸,出身贫瘠之地,何曾见过如此稀奇事件,大多道听途说有所了解而已。 剑律弟子收回剑识,面色缓和,竟没深究,主动撤去囚龙剑诀勾勒的剑狱,一反常态地勉励道:“承剑大会在一年后,争取早日踏入归元后期。” 李大剑顺着杆子往上爬,厚着脸皮道:“我曾在葬剑峰的剑阁见过这柄无锋,是井德峰的一位长老遗剑。还望师兄回去后替我多多美言几句,他日承剑后也能让这柄重剑重返旧地。” 在几人吃惊的目光中,一贯刻板无情的井德峰剑律弟子,竟然淡淡地点点头。 叶洛转过头,好奇地再次打量那柄宽大的乌黑铁剑,内心有所了然,眼前这飞剑似乎来头极大。 心思活络下,他突然想到一个了不得的法子,不由得让他内心激荡。 若是承剑大会没法抉择剑诀的话,是否可以通过飞剑,博取眼缘。 “不准再犯,否则,定不轻饶!”冷淡的话语留下,一缕剑光穿过松林,再次向远山飞去。 “赵得道,这小兄弟,我罩了!”躲过一劫后,李大剑长出一口气,一把搂住叶洛肩头,冲着恍惚的几人道。 “哼!” 白衣染血的公子哥冷哼一声,一跃出了深坑,似乎再与他多待一息,便是晦气。 趾高气扬而来,失魂落魄而走的几位扈从,一句话也没撂下,只是冷冷地望了叶洛几眼,似乎牢记于心。 遭受无妄之灾的少年,同样冷眼相望,眸光冰寒。 在其肩头,灵性十足的小白狐,同样愤怒十足,龇牙咧嘴。 第121章 外门执事 从深坑出来后,叶洛望着满院狼藉,一脸苦笑。 三面石墙全倒,大门四分五裂,依山建的石屋,塌成一堆石头。 “师弟,我这边还好,就倒了一面石墙,咱俩一起住?”肤色微黑的少年,挠挠头一笑,露出一嘴明亮大白牙。 叶洛摇摇头,退后三步致谢行礼,然后提出自己的疑问,“师兄,你方才阻拦我破境,有何深意?还望指教!” “我观你后天境进无可进,与归元修士都能互换一二,除了传说中的气运道花,可谓一览众山小。” 李大剑背起那把名为无锋的重剑,一脸严肃说道:“如果你破境入归元,可不一定能拔得头筹,会错过近日的一场机缘。” “机缘?”叶洛讶然道。 心头一动,再次行礼,请教道:“请师兄指点!” 李大剑清咳两声,正色道:“赶得早不如来得巧!师弟来得晚,不知晓这大宗之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 他拉起叶洛的衣袖,向同墙的小院行去,继续道:“除不喜热闹的金莲湖归真寺,其余八宗私底下会进行两场内外门比斗,俗称拜山。算算日子,这次轮到我们蜀山做东!” “师兄的意思是说,七大宗门联合拜会蜀山?”思索了一下,叶洛问道。 李大剑点点头,说道:“如此盛会,就连那些酸气极重的‘书呆子’,也会一同前来做客!” 叶洛自嘲一笑,道:“我这修为还是不添乱为好!” “不要妄自菲薄!” 宽大的无锋重剑随意地插在石桌旁的泥土里,李大剑进屋提出一壶凉茶,倒上两杯,接着道:“那些承剑弟子的比斗,我们旁观的资格都不够!但是这外门弟子间嘛,还是能出手战上两场。你若不破境,即可在后天境弟子中横冲直撞,众目睽睽之下没人敢欺压你!” 瞅见叶洛若有所思的神情,李大剑嘿嘿又笑道:“你不想知道,替宗门征战会得到哪些好处吗?” 叶洛端起茶杯,不接话,慢悠悠地抿了两口,才慢吞吞道:“师兄与我有恩,有话不妨直说!” “这是哪里的话!” 李大剑眉头一皱,茶杯重重一放,直接下起逐客令,“我岂是挟恩图报之人!” “师兄,那我走了!”叶洛站起身说道。 “走吧!”李大剑脸色冷淡,挥了挥手。 瞅见少年真的向小院走去,李大剑依旧冷着脸,只是忍不住提点一句道:“那本《归元一剑行》分为上下两部分,上卷控劲,下卷养气。估计明师看你修为还低,养气的那部分没给你。” 叶洛停下脚步,站在破败的石墙边,沉默了会,回头苦涩一笑道:“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师兄,直说吧!” 入宗第一日,便遇到无妄之灾,大难临头时恰逢有人出手相助。这不得不让心思缜密的少年,多多思量。 石桌旁端茶自饮的黝黑少年,面色稍缓,坦诚道:“连胜七宗,可入剑经楼翻阅归元与洞庭境界的剑典,天、地、玄、黄等级不限!连胜五宗,可得五行依托之物或次三品灵宝。连胜三宗,奖乙木青丹与气冲丹。” 说到这里,入门已久的李大剑讲解两句,“我蜀山是剑修大宗,虽不禁用,但是不提倡以灵丹和灵石破境。所以奖励弟子门徒,多是疗伤丹药与补气丹药。” “师兄,需要我如何做?”叶洛问道。 李大剑拿过二人茶杯,蓄上。然后食中二指并拢从无锋剑抹过,采集一缕剑火给两杯茶水温热,才继续道:“都是大宗子弟,哪怕是不入流的外门,资质心性都属中上。一穿五,何其难!一穿七,难上加难!即便一穿三,也颇为不易。所以,我想与师弟做个交易!” “公平交易!”李大剑强调道。 许是怕这位新入门的师弟误解,李大剑的语速快上许多,“这种胜场名额是可以转移的……” “叶洛!” 一声冷喝声,在隔壁破败的院落响起。 饮茶商谈的两位少年皱眉看去,一位脸色漠然的青年在两位仆役的带领下,正站在那处深坑旁,眼蕴寒霜。 “见过师长!”叶洛上前见礼,心念一转,即知晓其来意,不由得极为心虚。 “师长可不够格!你还是唤他一声师兄吧!” 李大剑坐在石凳上并未起身,淡淡道:“井德峰的剑律师兄已经来过,这事应该与你无关吧!” 青年执事扭过头,毫不遮掩其一脸的厌恶神情,口中冷冷道:“一切外门弟子起居都与我等执事有关,尔等擅自毁坏宗门洞府,还不认罪?” “这位师兄……”叶洛内心整理一番措辞,准备解释道。 “闭嘴,还敢狡辩!” 青年执事怒叱一声,一道浑厚的灵识蓦然离体,压在叶洛肩头,欲逼他跪下。 “锵!” 重剑轻吟,后方插于泥土间的无锋剑转眼破空,居高临下,杀气激溅。 “师兄,不用!” 叶洛脸色冷冽地摆摆手,止住替他出头的少年剑修。转而抬头质问道:“你不问问,为什么吗?” 青年执事眯起眼,右手划过,一柄三尺三寸青钢长剑腾空,与无锋剑牢牢对峙。 他轻蔑地睨视叶洛一眼,说道:“需要吗?刚刚给你的洞府,就如此破败不堪!” “那为何刚刚打斗时,不见你人影?” 冷冷的质问响起,崖坪狼藉的小院内,金灿灿的光芒突然亮起,与天穹那轮秋日一般金黄,却远远比它盎然许多。 叶洛不再多言,这修道生涯果真如他想象中一般,不太友好。他懒得再去刨根究底,无心后方牵扯的因果线,事到临头退缩不得。 在院落四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仅仅后天修为的少年,再现出三寸元神。 三寸元神金光澎湃,骤然覆上一层熊熊红炎,一记夏雷如九霄雷霆劈落,猛烈霸道,煌煌正气! “元神!” 青年执事惊骇出声,手指下意识一动,那柄与无锋剑对峙的三尺三寸青钢剑,瞬间来到身前,硬扛叶洛一拳夏雷。 第122章 崖上剑光乱 “好小子!” 李大剑稳坐石凳上,眼冒精光,神情动容地说道。 伸手一招,那柄宽大的无锋剑,再次划破秋风,插入脚边的泥土里。 叶洛双眸紧闭,盘膝坐在倒塌的院墙处,头顶元神火光冲天。 “嘭!” 青钢长剑弯折,剑身抵着青年执事一路后退,在坑坑洼洼的土地留下深深沟壑。 拳剑相撞,携带雷霆的赤螭轰然炸碎,震波向四方扫射,掀起滚滚泥土。 那两位陪同执事到来的仆役,连连后退,躲在院外青松后。探着脑袋向里张望,一脸的不可思议。 望向叶洛的眼神,深深忌惮。 “去!” 青年执事冷斥一声,长剑由弧回正,一道笔直清冽的剑气,从上直下划开浓浓尘雾。 “夏,赤雷轰,海激天翻电雹真!” 元神清脆声音响起,左右拳罡炽热,两条三十丈赤螭红炎缠绕,在院落上空一往无前,凶狠地迎击剑气而去。 “归元一剑行,控劲!” 入门典籍上一个个蝇头小字忆上心田,叶洛心头念起,那两条赤螭从尾部开始,一点一滴暗淡。 所有的光和热,都集中向那龙嘴大张的头颅,在赤螭眉心点燃起一个璀璨的赤红烈阳。 烈阳鼓胀,如心脏咚咚,一涨一缩,最后猛然炸开。 半空中尽是金芒,铺天盖地,金灿灿直欲刺瞎人眼。 大马金刀坐姿的黝黑剑修李大剑,双眼一闭,暂时以剑识出体观战。 至于那两位肝胆俱裂的仆役,屁滚尿流地向山下跑去,不等结果,不敢掺和。 那柄细长的青钢剑,在剑气消散的一瞬,被烈阳炸开的火苗包裹住,灼烧掉其上附着的剑识与灵元,无力地摔在地面。 本以教训为主的归元境执事,没想到眼前的青衫少年如此刚烈,被另一记炽热夺目的升华夏雷,打得个措手不及,轰得个里焦外嫩。 堪堪护于身前的一丈屏障,只坚持一息便瓦解碎裂,被余雷炸中胸膛,点燃前襟,抛飞向崖畔松林。 “师弟,小心!” 李大剑急呼出声。 叶洛肉身前方那柄坠地的青钢剑,嗡嗡地剧烈颤动,化为一缕青光直逼叶洛咽喉。 生死攸关的一刻,元神只来得及轰出一片青雷,组成一张电网撒出,试图捕捉那气势如虹的飞剑。 “铿锵!” 电网一穿即透,只得一寸缓息之机。关键时刻,再次离地的无锋剑,以毫厘之差击飞那柄青钢剑。 “知法犯法,该当何罪!” 李大剑冷声质问,掠至半空,手掌向一侧伸出。 无锋剑划出一道黑色弧线,破空而至,悬停在他右掌下。 这位号称大巧不工的剑修,五指握紧剑柄,左手亦覆盖其上。 最终双手紧握重剑的他,双臂高高举起,一道倾斜的剑气割裂长空。 崖畔茂密的青松林,一棵棵粗壮大树轰隆轰隆倒下,无数扬洒的松针一分为二,切口处光滑如一。 那道摇晃起身的身影,面色一变,竭力扭转身躯,仍是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惨叫。 蜀山外门执事血流不止,手肘以下,脱离左臂。 “李大剑!” 杀意激荡山林,愤怒的咆哮响彻青山。崖下那连绵一片的石屋小院,从死寂瞬间活络起来,一道道身影向山上掠来。 青年执事双眸猩红,伸手握紧破空再至的青钢剑。不管不顾,右臂拂出道道残影,一道道猛烈的剑气,斩裂松林,割破长空。 “傅蹈海,你以执事身份欺辱入门新人,还要不要脸!” 山下百里松林混乱,一道道身影像飞鸟急掠而起。远方群峰间亦有数道明亮剑光穿梭蓝天,俨然井德峰震动,数位剑律弟子联袂将至。 李大剑眼见于此,连忙高喝出声,扰乱视听。手中重剑也不再沉如山石,而是像一面宽厚的盾牌,将他魁梧之躯半掩其中。 甚至,为了扮作凄惨,他故意将胳膊与腿谨慎地伸出,灵元包裹其上,与袭来的剑气亲密相触。 “这也行?” 元神归位的叶洛瞠目结舌,对这位邻居师兄的脸皮厚度大为佩服,就如同其手中长剑一般,宽、厚! 犹豫一下,叶洛挥舞两片青雷削弱剑气后,咬着牙也将身躯凑上去! “胡闹!” 最先赶至的剑光,是离此处最近的南松剑庐。急匆匆御剑飞行的授课仙师明兴,剑识一扫山崖,当场气笑了。 手中那柄同洗剑溪一般颜色的明黄长剑一挥,天空中便纷纷扬扬飘满花瓣。 花瓣这头,叶洛身前削弱的剑气顷刻瓦解,让少年存心挂彩的念头落了空。 花瓣那头,故意示弱的李大剑身形砸飞,一头撞进身旁松林,撞断松树数棵。 明兴仙师好笑地看了他两眼,强忍着再给他一剑的冲动,用剑气花瓣将那断臂的青年执事包围住。 “都给我住手!” 明兴一声沉喝,一身精纯的洞庭后期修为爆发,震慑当场。 “见过明师!”叶洛神情严肃,上前行礼道。 “小子,你还真不是省油的灯啊!”明兴笑眯眯地开口,道:“说吧,怎么回事?” “这一届的外门弟子,当真桀骜不驯!” 数股大风吹至,压迫林间青松尽低头。 除上次前来处理事端的剑律弟子外,又多上四位身形。 为首一弟子身穿月白长袍淡淡开口,面色漠然。 手指轻动,便有一道清亮剑光划过山崖。 “嘭!” 鲜血淋漓的执事傅蹈海,体外花瓣,轰然炸开,一道剑气化索,将他绑至半空。 “取到我峰长老的遗剑,就只会惹是生非!” 男子再次冷喝,一道剑光再次亮起,与松树一起倒地、装作昏迷的李大剑,身躯不由自主地腾空,被剑索绑起。 “这位师长!”眼见师兄被抓,叶洛只好硬着头皮上前。 “问你了吗?” 月白长袍的剑律弟子,面无表情地说道,淡淡看上叶洛一眼。 “师……” 叶洛刚吐出一个字,便神色骇然地连连退却。在他视野中,四方天地突变,他站在空寂无人的牢狱内,被一双居高临下的冰冷眸子死死盯着。 第123章 当仁不让的明师 “廖师兄,过了吧!他只是个后天境的新人!” 南松剑庐的授课仙师,皱起眉头开口,大袖一挥打破幻境,把叶洛放了出来。 井德峰的廖姓弟子,冷笑一声,说道:“明兴,你还真是如同清流剑诀一般,清静无为啊!连这帮外门弟子都震慑不住!” 承剑云丛峰的年轻弟子,脸色难看,沉默了会,才说道:“廖帆,我是打不过你!但如今我是这南松剑庐主师,没有我的首肯,你们无权带走他们!除非你井德峰长老亲临!” 四野秋风忽然凛冽,距离入冬还有一月有余,崖坪上竟覆上一层淡淡薄霜。 廖帆剑指微动,寒声说道:“你找死吗?” “收起你的囚龙剑诀,你不敢动我!” 明兴主动上前,将叶洛修长的身形完全遮挡住,口中又道:“你井德峰的寒意,莫非是屈打成招的怨念不成?” “放肆!” 数声怒喝响起,五道森寒剑光照亮松林,崖坪上的霜意急速蔓延,愈来愈厚,最后成冰。 为首的剑律弟子廖帆,眯起眼,眸中绽着疯狂的杀意。井德峰作为九峰唯一一个,可与掌门所在的天都峰相媲美的一脉,有哪位承剑弟子敢主动去招惹!井德峰主元刑天,更是蜀山剑宗明面三位通天大人物之一。 叶洛站在明师身后,望着四方越来越诡异的天象,脸色凝重。五位剑律弟子杀气激荡,竟使萧瑟秋日刮起淡淡飞雪。 明兴任飞雪落肩,被五道剑识牢牢锁定,无动于衷。 他甚至没有亮出那柄明黄长剑,只是伸指点向李大剑与傅蹈海,说道:“他们二人可以带走,但须给我完好无损地带回来,稍稍体罚便是,毕竟七宗拜山将至,你们耽搁不起!” 明兴又望了眼身后,继续说道:“这小子刚进门半天,还是个后天境。这两位归元弟子的私下比斗,他也掺和不了,没有必要跟着去。” 青年执事傅蹈海,被剑索捆缚,左臂鲜血依然滴落不止,眸光愤怒,张口就要指控。 不承想,一粒丹药突然飞入他喉咙,将他一肚怨气,堵了回去。 明兴收起手,说道:“我会通知荥云峰那边给你医治,照顾好你的断臂!” 丹药下腹,左臂伤口倏忽止住,傅蹈海抬头瞅见明师淡淡的眸光后,内心一紧,不再言语。 至于那位一剑削残同门的李大剑,一直低眉顺眼,一声不吭。 廖帆狞笑一声,说道:“我为何要听你的?” 剑指一动,一柄冰蓝色的三尺长剑,迎风雪飞至,瞬间到了明兴眉心处。 这位在天丛峰备懒,被师父罚至外门授课的承剑弟子,难得硬气一回,竟然顶着长剑向前,同样狞笑一声,大声道:“你敢吗?” 廖帆眸中有火焰燃起,厉声道:“你确定与我井德峰对着干?” 明兴脸色淡漠,一言不发,脚下再次前行一步。 “嗤!” 剑拔弩张的氛围中,这一声破进皮肉的声音,异常刺耳! 廖帆冷着脸,同样一言不发,任飞剑继续前行。 “师兄,七宗拜山是大事,这位弟子取得是我井德峰的故剑,应是中坚力量!” 那位先前来过一遭的剑律弟子,轻叹一声,抱拳行礼劝诫道。 “我们走!” 一剑引动风雪的廖帆,死死盯着天丛峰的明兴。终是冷哼一声,收起那把染血的冰蓝长剑,带着两位归元境的外门弟子,冲霄而起。 大风起伏,青松低腰,三道清亮剑光依次离场,独留下那位开口劝诫的剑律弟子善后。 这位有意帮衬的井德峰弟子,瞥见明兴眉心的鲜红后,皱起眉头问道:“这可不像你啊!明师弟,值得吗?” “孟师兄,多谢!” 明兴抱拳行礼,继而回答道:“既为人师,理当如此!无论是谁的过错,若因此被驱逐出山,总归不好。” “偏袒,从来就不是好事,都如此,将剑规置于何地?”井德峰的孟师兄用剑识扫视叶洛一眼后,走到明兴身前,拍了拍其肩头,叹息说道。 下一刻,便御剑飞行,化为一道流光消失在远方青峰间。 临行前,倒是留下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能不能出来,看他俩的造化!” “明师,李师兄他?”叶洛上前行礼,面有担忧。 “那小子出手那么狠,上来就断人臂膀,如此能折腾,多半有恃无恐!”明兴没好气道。 接着转过身,看着身后后天境的少年郎,饶有兴致道:“倒是你小子,一刻都不得闲啊!怎么,七国武斗没打够?” 叶洛挠挠头,不知如何作答,神情略微尴尬。 明兴抬起双指,抹过额头伤痕止血,嘴上说道:“来龙去脉,一五一十说清楚。” 叶洛神情一肃,将入门后的一幕幕交代清楚。 明兴轻叹一声,同情地看着麻烦不断的少年,说道:“麻烦多,是应当的!你不用想那么多,一路勇往直前即是!至于那些找你麻烦的人,切记不可过多追溯跟脚!你是大溱殿下,这座山看你不爽的真不少!” 叶洛握紧拳头,不甘心地道:“请明师指点!” 明兴仰起头,手指远方群峰,那些隐没在云雾内的青山,说道:“知道那里是哪吗?后山,不在九峰之列的后山。那些闭关老祖虽说看淡风尘,潜心剑道一心飞升。但一觉醒来,发现故土家国没了,总归不是一件令人欢喜的事情!” 叶洛沉默了会,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很多吗?” 明兴知晓其意,感慨道:“当前东土人族比北地、南岭、西域加起来都要多,其中又有多少是北地迁移而来的?再者,北地只是灵气稀缺,根骨上佳的弟子可不在少数。要不然,道门的那些老道士与书院的先生们,为何都喜欢云游北地?” 叶洛面无表情,内心藏有一句,“如今念及故土,之前可曾回望身后,乡邻仍在贫瘠之地挣扎?” “小子,我最后警告你一句!” 明兴话锋一转,脸色冷峻道:“我对北地无恶感,同属人族,可这不代表其他修士也这般想!不想死的话,就收起你那莫名的敌意!” 叶洛深吸一口气,将满腹不甘深埋,抬头正色道:“叶洛受教了!” 第124章 岁月静好,寒冬至 “啾!啾!啾……” 劲风扑面,一道雪白的身影,一头扎进叶洛怀中。 眼见一道道剑光离去,胆小害怕的小狐狸也从藏匿之所跑去,再次窝在叶洛怀里,探着小脑袋好奇地四处张望。 “好有灵性的小家伙!” 不顾小白狐张牙舞爪的凶恶表情,明兴右手自然地落到它的身上,开始从头向后抚摸,最后又提起它毛茸茸的小耳朵,说道:“是比你小子的猴耳朵好看!” 叶洛脸色一僵,忙慌拢起长发遮住耳梢。 明兴背过身,慢悠悠地向山下走去,话语清晰地传到叶洛耳畔,“我蜀山乃剑道正宗,九峰上的师叔个个刚正不阿。你顶着一对妖兽耳朵,承剑大会怕是要吃尽苦头,早早炼化去。须知,我蜀山弟子不依灵药,不靠灵石,对这不入流的妖兽内丹更是嗤之以鼻。” 叶洛内心触动,对着那山道上的灰袍身影,毕恭毕敬一礼。 今日琐事繁多,不知不觉秋日迟暮,橘黄的夕阳照在山崖的松林间,带给人一丝温暖又凄凉的荒诞感觉。 叶洛站在孤零零一人的两座院内,摸了摸怀内的小白狐,脚下一点,进入松林。 手下一道道掌罡破空,一棵棵粗壮青松应声倒下。他脚下连踢带踹,将那些木材全部送往院内。 站在破败狼藉的院内,叶洛沉默了会,将石屋坍塌的山石,挪用一些去填院中的深坑。 再其后,将青松一分为二、一分为三,准备搭起简易的木墙,再建成一栋木质小屋。 直到夕阳沉山,天光暗淡,他才进入不伦不类的木楼内,盘膝修养。 那只从东星城解救来的一尾小白狐,抬起肉乎乎的狐脸,亲昵地蹭了蹭他,又趴在一旁熟睡。 “三日内熟练控劲,找明师要养气的心法了” 他借着刚刚升起的微弱月光,翻阅手中那本《归元一剑行》,给自己定下目标。 …… …… 秋风一场比一场萧瑟,远方山野的树林,落下一片又一片的枯叶。然后,树木光秃,枯草起霜,寒风更加凛冽,这一年的冬季来临。 不知不觉在蜀山度过一月时光的少年,从简易小楼内睁眼,吐出一口热气,换上蜀山外门弟子的剑袍。 早在月前,他便控劲有成,入剑庐在明兴诧异的目光中,拿到了那本《归元一剑行》的下册。 当前,只待拜山过后,破境入归元,尝试向那剑意森然的葬剑峰探索去。 “咚!咚!咚!” 南松剑庐前沉寂许久的铜钟,毫无征兆地敲响。 与此同时,洗剑溪上游,数百丈的石壁上空,一块块巨大平整的石头横空,从荥云峰走出的仙师们用神通将巨石整合,组成一座巨大的石台。 石台宽阔,可以同时容纳数千人,更有白云与崖间溪水相伴,平添几分仙境之感。 叶洛在钟声响起的一刹,便自楼内走出,迎着熹微晨光,走到崖畔,观望远处剑庐与洗剑溪。 “说好了啊!只与我组队!” 在井德峰剑狱关押二十多日的李大剑,也提着无锋重剑,来到崖畔。他伸手遮挡晃眼的阳光,笑着说道。 “那是自然!走吧,师兄!”叶洛将怀中慵懒的小白狐放到肩头,笑着回应。 师兄弟二人对视一眼,迎着山间晨起的白雾,踏着微微湿泞的山地,一溜烟地向山崖下跑去。 “规矩我在剑庐授课时提过,如今再重申一遍。连胜七宗可入剑经楼;连胜五宗,可得五行灵根或者一件次三品灵宝;连胜三宗,奖乙木青丹与气冲丹一枚。” 南松剑庐外,明兴今日换上一袭光亮的明黄长袍,面色严肃,站在一众外门弟子前,再次说道:“宗门恩典,二人一组,战胜名额可以互换。” 他望着隐隐骚乱的局面,微微皱眉,手指轻弹。 “铮!” 一道清冷至极的剑鸣蓦然响起。 一众弟子内心轻颤,连忙闭口不言。 “成何体统!所来的都是大宗弟子,即便是外门,也有不少罕见的妖孽。” 明兴冷冷扫视过安静的人群,提醒道:“诸位未来的师弟,今日九峰师长都会到来不少,若是表现不佳,可没有他日内门再会的一刻。” 一众朝气蓬勃的外门弟子,如泼冷水,瞬间清醒过来,再不见喜气洋洋的姿态,人人面色凝重。 明兴仰望洗剑溪上游,提醒道:“你等将那些大宗弟子当作机缘,他们又何尝不是!” 叶洛内心凛然,收起放松的心态,身旁这位取到剑的李师兄,也才十六七岁。料想那底蕴深厚的七宗弟子,应当同样如此。 “走吧!” 明兴口中吐道,一马当先沿着洗剑溪向上游掠去,没有动用那柄如长袍一般明黄的飞剑。 “小软,给!” 芳香拂动,一道娇小的倩影飘到叶洛身旁,跟随他一同前行。 少女长裙飘摇,莲步不停,手中拿出一颗亮晶晶的上品灵石,递给叶洛肩头双眼同样亮晶晶的小白狐。 小白狐肉乎乎的双爪连忙抱紧,嘴角咧起,给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不停地点头感谢。 “师姐,你都给它喂胖了!它这圆溜溜的小身体,吸食不了多少!”叶洛看着并肩的黄裙少女,无奈苦笑道。 “要你管!我们小软可聪明了,又不会多吃!”与叶洛相识一个月的少女,白眼一翻,撅起了嘴。 小白狐在少年肩头蹦蹦跳跳,也不怕摔落出去,有学有样地嘟起尖尖的狐嘴。 “黄梨儿,你咋又来了?莫非看上我这师弟不成!” 李大剑一脸暧昧的笑容靠近,用肩头蹭了一下叶洛肩头,坏笑道:“师弟,可行,女大三抱金砖!” “呸!呸!呸!” 长裙鹅黄的少女,轻吐樱唇,又翻了个白眼,说道:“大贱,我想找小叶洛组队!” “那可不行!” 李大剑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自个儿,自得道:“我慧眼识英雄,一个月前就与师弟说好了!” 叶洛转头,歉意道:“对不起,师姐!” 黄梨儿娇哼一声,嘟起小嘴,也不勉强。 一把抱起小白狐,向前方跑去。 第125章 七宗拜山 沿着洗剑溪一路向上游而去,水面渐宽,一排排圆形石头露出水面,光滑湿漉难以立脚。 那是取过剑的外门弟子,练剑的地方。 圆石数十丈外,一面高约百丈的光滑石壁拦住去路。 石壁之上有一个个深浅不一的小孔,看其形状,应是外门弟子的飞剑所刺。清水从石壁上方流淌,经过那一个个剑洞时,顿生涟漪,在晨光下美轮美奂。 明兴脚踩一块圆石,停下脚步。仰起头,冲着上方遮挡天空的石台喊道:“南松剑庐授课仙师明兴,携外门弟子前来!” 话音刚落,台上有荥云峰的长老出手,大袖一拂,水面数十名外门弟子不由自主地腾空飞起。 沐浴那飞溅的清凉水花,越过百丈石壁,落在广阔至极的巨大石台上。 一道剑光照亮石台,凛冽的寒风似乎愈加寒冷。 明兴脚踏一柄明黄长剑,御剑飞了上来,冲着石台上空的几座稍小石台见礼,“天丛峰明兴见过诸峰师长!” 在外门弟子们见不到的小石台之上,有洪亮声音响起,“在一旁候着!” “是!” 明兴领命退下,将一众弟子带到一旁。 “嘭!”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天穹蓦然清明,白云纷纷退散。 一棵遮天蔽日的青松,舒展如剑锋锐的枝叶,现身蜀山剑阵之外。 那棵一万三千余岁的迎客松,将覆盖连绵青山的大阵打开一角,迎来一艘龙舟入内。 叶洛眯眼仰望,那艘龙舟长达百丈,宛如一条真正的五爪金龙。 “苍天霸宗,问道蜀山!” 翱翔蔚蓝天空的巨龙,悬浮群峰上空,传出一道浑厚的声音,响彻青山九峰。 “白落山武帝城,前来拜山!” 一股冲天血气直通九霄云海,大阵再次开合一缝,有绝顶宗师坐镇的恢宏城池,破空而来,霸气喊话,悬停在金黄巨龙一侧。 “正一山致守观,见过蜀山道友!” 剑阵打开一角,一面青铜八卦镜悠悠而至,散发出一股玄之又玄的道蕴。有道门真人苍老声音响起,同样停留群峰上方。 “阿弥陀佛,金刚湖达摩寺!” 金黄气血冲霄,与白落山武夫不遑多让。禅宗武僧一脉,坐于一座佛光澎湃的灵山之上,腾云驾雾赶赴。 “绯欲湖欢意楼,这厢有礼!” 吴侬软语的女子声音响起,天穹骤然起上一层粉色雾气,薄薄似轻纱。 石台之上,尚未见到欢意楼身影的一众外门弟子,同时面红耳赤,气血翻涌。 叶洛站在人群中,只见四方突然粉雾弥漫,体内火焰熊熊,一股莫名的冲动在发酵。 “铮!” 一道清洌剑鸣,响彻天地间。 众弟子心头惊颤,顿时清醒,面露骇然神色。 蜀山深处,有剑宗长老清冷的声音远远传来,“欢意楼的道友,还请守礼!” “道兄,切勿动怒!” 另一道千娇百媚的女子声音响起,粉色云雾收缩,一条百丈帔帛现出原形。与四位大宗一线并齐,随风飘扬。 “如此诡异!” 叶洛站在石台上,内心惊疑,摸不清思绪。清醒时,四方粉雾消失不见。 “师弟,莫怕!” 李大剑瞥过叶洛眉头皱纹,嘿嘿笑道:“你可知我蜀山是最克欢意楼的宗门!” “啊?” 回想方才,情欲不受控制,自我高涨,叶洛仍然心有余悸。 李大剑轻弹手中无锋剑,顿时一道低沉的剑鸣在小范围传开,他咧嘴一笑道:“我蜀山剑心通明,剑鸣澄澈,专克此等靡靡之音!” “鸳鸯湖梦鱼书院,前来做客!” “万荷湖万里书院,前来做客!” 两位少年谈话间,两道不分先后的清朗嗓音响起。 一张仙光粲然的七弦古琴划破云海,一幅锦绣山河画卷与之齐头并进。两湖书院的一品灵宝,携一众儒袍书生而至。 自此,七大宗一字排开,面向蜀山九峰。 “当真是大气!”叶洛感慨道,第一次知晓九大宗门真名。 “乖乖,这要是对我蜀山一拥而上……”李大剑啧啧两声,肆无忌惮地说道。 “胆子不小啊,这种场合都敢乱说,看来是没关够!” 人群中剑光一闪,那柄明黄长剑已经来到李大剑头顶,随同其主人声音响起,剑柄摇晃狠狠敲下。 “明师,你轻点!” 上一刻还胆大发言的少年,捂着头顶肿包,欲哭无泪。 “各位道友,请!” 洗剑溪上空的石台寂静无声,似乎那些坐在小石台上监督的各峰长老,资历都不甚够。后方荥云峰峰主石林海,亲自现身荥云峰迎客台,开口邀请道。 荥云峰号称杂事峰,打理蜀山剑宗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务,包含衣食住行、宗门产业以及会客迎人。 这位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杂事峰峰主,只是剑指微动,一抹明亮的剑光划过,缭绕山峰永久的云雾,便像大门一般,向两侧退开。 天空风云变幻,七大宗门齐头并进,一道道珠光宝气渲染苍穹。 那些大宗的承道弟子,坐在灵器上一同进入蜀山群峰,自有九峰长老相迎,带领峰内承剑弟子在迎客台等候。 至于那些锦上添花的外门之战,也有一道道流光从天穹落下,飘然到洗剑溪上空的广阔石台上。 那些七宗的长老,纷纷掠上小石台,被他们带领来的几百外门弟子,却不分先后地现出身影。 聚拢在一起,与蜀山外门弟子遥遥相对,虎视眈眈。 “这便是拜山吗?”叶洛看着对面龙精虎猛的数百年轻修士,感慨万千。 “当前这一轮,轮到我们蜀山!一对一打过去,也会被七宗车轮战,受伤在所难免。不然,宗门也不会给予如此丰厚的奖励!” 李大剑握着手中重剑,跃跃欲试,战意高昂。 “诸位道友,依旧例,四处战场同时进行?”小石台上,有蜀山长老起身,冲着四方朗声道。 “自当如此!” “依道兄!” …… 一声声应和响起,那些长老均不露面,战场却已商定下来。 后天境、归元初期、归元中期、归元后期,分东南西北四角站立。 一时间石台上人流涌动,各行其位。 第126章 打出赫赫威名 “师弟,我先去了!” 李大剑肩扛无锋,扫视一眼归元中期所在的石台南角,嘴上笑道:“给你个建议!” “师兄请说!”叶洛说道。 李大剑咧嘴开怀,拍打清秀少年的肩头,说道:“最后一次后天境之战,不如疯狂点。蜀山不缺强者,但是惊艳的苗子不多!” 他直视叶洛双眸,说道:“你越强,那些麻烦就越少,宗门对你就越是看重!” 叶洛笑着点点头。 李大剑伸出大拇指,微笑道:“期待你杀穿全场!” 说完,扛着重剑随十余位同门一起,向石台一角走去。 清风拂过高台,芳香更浓,一袭鹅黄长裙的娇俏少女贴近,面色古怪道:“大贱,很看好你啊!” 叶洛伸出双手,微笑不语。 “你干吗?占师姐便宜啊!”黄梨儿白眼一翻,向后退去两步。 叶洛指了指少女怀中的小白狐,无奈道:“小软给我!师姐,你不去比斗吗?” 黄梨儿脸色一红,一把搂紧欲跳回主人怀中的小狐狸,皱起琼鼻道:“要你管!小软先放我这,你去吧!” “啾!啾!啾!”小狐狸两只肉乎乎的前爪按在少女粉臂上,昂起头,金灿灿的狐眼紧盯叶洛,焦急地叫唤。 叶洛摸了摸它的小脑瓜,柔声道:“你陪师姐玩,我等会来接你!” “啾!啾!” 小狐狸低沉叫了两声,小脑袋丧气地低下。 “没良心的小东西!白吃了我那么多灵石!”黄梨儿柳眉一竖,揪起它毛茸茸的小耳朵,佯装恼怒道。 叶洛笑看着一人一狐,脚下一点,向石台东角的几座战台掠去。 “咚!” 宽阔的战台猛然一震,一身肥膘的黑衣少年从天而降。 少年揉着自己堪比女子大腿粗细的手腕,狞笑一声,喊道:“武帝城外门弟子石烺,何人敢来一战!” 正四处寻找对手的叶洛,扫视一眼陆陆续续有人登台的战台,选择就近停下。 “我来!蜀山外门弟子,明长春!” 人群中响起一片叫好声,一位面色冷峻的修长少年,一跃飞上战台。 叶洛打量一眼有些面熟的同窗,皱起眉毛,摇了摇头。 石烺咧嘴一笑,露出一嘴的尖锐牙齿,说道:“蜀山的道友,请!” 战台后方,与石烺一同守擂的六宗弟子,双臂交叉抱胸,眼神玩味。 明长春观望一眼后,没有矫情,眼前即便获胜,还有六场要打,二话不说,直接发出攻势。 战台电光一闪,双臂缭绕蓝色雷电的少年,转眼到了石烺身前,拳势迸发,连连捶下。 来自武道圣地武帝城的弟子,嗤笑一声,身躯一抖,竟然不闪不避。 胸前一堆肥膘蓦然坚硬,如同铜墙铁壁一般,硬抗两道电弧。 寸步未动的石烺,大手抓出,在明长春面色大变中,牢牢擒住其手腕,让他撤退不得。 石烺眼神讥讽,不屑道:“没有剑的剑宗弟子,算个屁!” 观战者的蜀山弟子人人面有冷色,隐见怒骂。在台下静观的叶洛,剑眉一挑,选定对手。 石烺右拳高举,与明长春左拳硬碰十三下,最后落在其胸口,一拳捶得后者衣衫破碎,口吐鲜血。 石烺左臂伸直,一把拉回痛苦哀嚎的少年,右拳开合,又是接连两拳捶下。 这位首次登场的蜀山外门弟子,不过数息便被捶得形如死狗,无力地瘫软在地,鲜血不止。 “石烺,够了!” 战台后方,梦鱼书院的一名高大书生心生不忍,上前两步,大声劝阻。 “真弱!” 石烺讥讽一声,如同老鹰捉小鸡一般,随意抓起明长春,将他扔出战台。 有与明长春交好的剑庐同窗,一跃而起,接过模样凄惨的少年,轻轻放在地上,喂服丹药,披上衣衫。 一位蜀山外门弟子站在人群前方,双眸怒瞪,斥责道:“比斗而已,点到为止,阁下太过了吧!” 石烺一脸微笑,只是冲着一群后天境的蜀山弟子,勾了勾手指。 叶洛挑了挑眉,收起继续观摩的心思,跃上战台,说道:“你还真是欠揍!” “叶师弟,揍他!” 台下义愤填膺,蜀山弟子同仇敌忾,一位位剑庐同窗大声支援。 石烺眼神渐冷,捏了捏拳头,说道:“就你?中看不中用的玩意!” “小叶洛,给我揍他!” 黄梨儿不知何时从归元初期的战场跑了出来,站在人群中俏脸通红,挥舞着娇小拳头,大声喊道。 叶洛认真点头,身形一动,拳下赤罡明亮,猛然攻了过去。 石烺双眼微眯,没有故技重施,双臂真元澎湃,裹挟劲风呼啸,两拳势大力沉毫不犹豫地迎上前去。 “夏,赤雷轰,海激天翻电雹真!” 叶洛口中轻吐,明亮的赤罡瞬间璀璨夺目,如夏夜雷霆刚猛的拳罡,猛烈炸开。 二人一触即分。 不同的是,叶洛只是轻飘飘借力后退,剑袍猎猎,不见破损。脚下一点,两拳再次攻出。 数拳重伤明长春的武帝城黑衣少年,可是实打实的双臂剧痛,身形一退再退,将战台踩踏出一个又一个脚印。 眼见罡风再次袭面,只得硬起头皮,胸前厚厚的肥膘再次坚硬,如同盾牌般迎去,打算硬抗。 “破!” 叶洛一声沉喝,双拳没有转换方位,似乎对石烺坚硬的防护无动于衷。 双拳起势凶猛,打出寒风呼啸。落拳却轻如鸿毛,犹如春风拂过,不起波澜。 然而,就是这轻飘飘的两拳,却在落于胸膛的一刻,内劲爆发,让凶悍的肥胖少年连连吐血。 《归元一剑行》的上册,那些控劲描述如涓涓流水,流淌过叶洛心头。眼神淡漠的少年,拳罡再起,左拳依旧贴合石烺胸膛,推着后者连连后退。 右拳却急速收缩,然后如一道炸雷轰然捶出。 上一刻还不可一世的武帝城弟子,同蜀山弟子明长春一般,身影起飞。 “嘭!” 地面掀起涟漪,脚下生纹的叶洛,身形拔高而起,绕至石烺身后。拳势连连迸发,畅快淋漓的十二拳,一鼓作气地捶出。 第127章 星火燎原 武帝城,武夫之道独占鳌头,号称天下拳法半出白落。 其下弟子门徒,以血气贯霄汉见长,又以拳罡镇山河为傲。 而今,在这蜀山剑宗比斗中,出自武帝城的外门弟子石烺,被人以拳头强势击退,轰出战台。 “叶师弟,无双!” 台下安静片刻,猛然间响起雷鸣般的欢呼。 “师弟!” 毗邻此处的战台,有白落山弟子面色大变,一拳轰退进攻的对手,身影腾空接住抛飞的石烺。 洗剑溪上空寒风吹拂,叶洛站在战台中央剑袍飘摇,静静看着,气定神闲。 “小子,你很狂啊!” 中途插手的武帝城弟子,是一位体形魁梧的少年。他将石烺放躺在地面,检查一番凄惨的伤势后,不由得面色难堪,抬起头冷冷地说道。 叶洛瞥视一眼吐血不止、说不出话的黑衣少年,面无表情说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魁梧少年长衫一闪,竟然与叶洛贴脸相站,冷笑一声,问道:“要不咱俩试试?” 叶洛眼神淡淡,看着他说道:“没必要!” “有必要!” 武帝城的外门弟子嘴角上扬,眼神愈加冰冷,一指来时方向,挑衅道:“信不信,我一拳打死他!” 叶洛眯起眼,杀气高涨。 “叶师弟,我自己来!”旁边战台上,被一拳轰退的蜀山弟子,面色铁青,气得嘴唇都在哆嗦。 “你下去,不合规矩!” 梦鱼书院的高大书生再次站出来,一板一眼道:“接下来,出场的是我!” 书生对着叶洛,径直见礼,自报家门,“梦鱼书院,方向宛!” 武帝城的弟子,冷哼一声,仰视一眼头顶上空的小石台,背过身。 只是双拳紧握,火气难消。 “蜀山剑宗外门弟子,叶洛!” 叶洛回礼后,歉然一笑道:“谢过师兄好意,可否让我处理一点私事。” 书生明亮的眸光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默默后退几步。 “来吧!” 叶洛主动相邀,深吸一口气,经络河内岩浆真元滚烫,浑身蓦然燃起熊熊红炎。 “白落山武帝城,南宫守常!” 寒风的呼啸声,被长衫的猎猎劲风压下。正向台下走去的武帝城弟子,自报家门后,瞬间折返,一双铁掌卷起暴怒狂风,层层叠叠重影拍下,笼罩四面八方。 “跟了我这么久,一直都是越境挑战,还从未让你平等一战!” 叶洛眼神清亮,喃喃自语。 望着形成一方领域的道道掌风,从容地伸出一根食指。 食指之上,微弱同烛火的火苗骤然升起,然后刹那光亮,仿佛一轮烈阳。 “道法:星火燎原!” 那一直被他刻意忽略的红炎,不再覆盖拳上,形成辅助之力。而是,真真切切再现上古时期,那位天元三皇子的风采。 叶洛食指轻弹,指尖同烈阳夺目的火苗,洞穿层层空间,轻描淡写地瓦解四方领域。 四面掌罡竟如实物一般,与红炎一触,即刻剧烈燃烧。 自东篱福地内,体内经络河道燃烧,升起滚滚红炎后,叶洛一直都在越境战斗。而今这一刻,夜溟生的天赋红炎,展现出碾压同辈的绝顶力量。 叶洛拳上红炎缭绕,身形一闪,贴近惊骇退后的南宫守常。双拳一起,划出漫天火光,点亮整片战台。 南宫守常见势不妙,脚下生风,在宽阔战台上辗转腾挪,一退再退,最终仍被叶洛逼至一角。 退无可退之际,只得咬着牙奋力还击,却在与红炎一触后,发出惊怒至极的尖叫。 红炎沿着他双臂真气,一路前行,蓦然汹涌燃起,点燃他的全身。 四周遥遥观望的各处战台,同时寂静无声。望着痛苦翻滚的武帝城弟子,愣愣无言。 那些前来拜山的各宗后天境弟子,都脸色沉重,眉头紧锁。 “这小子,后天境无敌了!” “这是强压着不破镜啊……” 就连那小石台上的各宗长老,也都眼中异彩连连,惊叹出声。 至于那些陪客的九峰长老,个个满面春风,望着叶洛的眼神极为柔和。 这些实力惊人的剑宗剑修,如何都没能想到,刚刚开始,后天境这片战场便呈一面倒之势。 “这还打什么打?” 一处小石台上,响起茶杯重重落桌的声音。有武帝城的长老面色难看,大声吼道:“蠢货,还不认输,不想活了!” 在烈火中挣扎嘶吼的南宫守常,顿时惊醒,沙哑喊道:“我认输!” 眼见引起上方师长们的注意,叶洛也是见好就收,手指轻轻勾动,红炎主动脱离,划破半空,再次回归体内。 “得罪了!” 叶洛像模像样地致了个歉,就转身对着等候多时的梦鱼书院书生,说道:“方师兄,久等了!” 方向宛沉默了会,默默收起手中琴弦锋利的瑶琴,说道:“不必再比了,我认输!” 叶洛眼神诧异,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一位头有戒疤、面容坚毅的灰袍武僧,从战台后方走来,右掌竖起施了一礼,说道:“金刚湖达摩寺,明元,认输!” 懒洋洋的声音响起,一位道袍洁净的清秀道士,慢悠悠地走来,“正一山致守观,彭霄,认输!” “绯欲湖欢意楼,外门弟子凌菲儿,认输!” 芳香浮动,帔帛飘飘,有娇小的粉裙少女靠近,施了个万福。 “万荷湖万里书院,肖文峰,认输!”战台后方清朗嗓音传出,有书生作揖行礼。 叶洛面色平静,一一回礼,坦然接受。 “叶师弟,也太……” 战台下方,围观的一众剑庐弟子,看着不战而胜的同窗,与有荣焉的同时,满眼艳羡。 石台东角五处战台,一时间颇为冷清,那些拜山而来的各宗弟子,汹汹气势大减,深受打击。 “好啊!李大贱,李大贱!”黄梨儿抱着小白狐站在人群当中,小虎牙摩挲,暗暗恼怒。 “苍天霸宗,不服!” 声音响起,瞬间平息台下鼎沸喧嚣的吵闹声。 众人很吃惊,一同抬头望去,似乎在想是哪宗少年弟子,如此硬气? 第128章 后天之争 万众瞩目之下,苍天霸宗的少年,一步步稳定前行,与叶洛面对面相视。 这位少年神色冷峻,气质更加冰冷,就连说出口的话语,也是极其简短,“陆战!” 叶洛内心古井无波,回道:“叶洛!” 陆战淡漠地点点头,后退几步,拉开距离。 战台上其余五宗子弟,对视一眼,飘然离场。 台下喧哗的声音,不再响起,南松剑庐的这群后天境弟子,默然无声,似乎知晓将见证一场龙争虎斗般的比拼。 “哧!” 仿佛利刃划开寒风,与风中的霜意相触。 陆战移步到了叶洛身前,这位同叶洛一般,没有破境无法承道的弟子,自然也使不出霸宗玄奥的道法。 他只是简简单单一掌劈下,却令叶洛心有凉意,感觉天地在其面前一分为二。 这位心思简单的少年,不以真元浑厚见长。自修行以来,目标明确,一心拜入苍天霸宗,修习上乘道法。 是以,十年以来,只练一式武技。 一式掌刀,日日勤练不息,可护身,可杀敌。入山劈巨木,遇水断江河,十年如一日,也许早就出掌破百万。 叶洛内心凛然,不敢直面掌风,身躯后仰,贴近地面。 脚下一点,身形如惊鸿退去,双指连连弹出,一粒粒火苗悬浮空中,彼此串联,形成一片红炎火域。 不承想,陆战一往直前,掌刀一落,火域竟然分离隔开,难以相融。 他从火域一穿而过,右臂如刀,又是一掌勇猛劈下。 “夏,赤雷轰,海激天翻电雹真!” 叶洛面色一冷,身形瞬间挺直,拳下赤罡生起,红炎缭绕其上,不管不顾正面硬刚。 “嘭!” 二人面色潮红,齐齐后退几步。 “这……” 台下剑庐弟子瞠目结舌,就连战胜几场的几位弟子也都神情凝重,目不转睛。 这十余位剑庐修为垫底的少年,骇然发现,同为后天境,怕是一招都承受不住。 “这两个小子,邪门过头了!” 黄梨儿搓着牙花,手下紧张地一用力,引起小狐狸一声愤怒的反抗,“嗷!” 黄梨儿随手掏出一粒灵石,塞入眉开眼笑的小狐狸怀中,再次聚精会神地旁观。 眼前这两位后天境的少年,竟然让她这归元境的少女,隐隐生寒。 “道兄,恭喜啊!” 小石台上方,一声声恭贺响起。那些修为广博的各宗长老,也都生起兴致,灵识纷纷从其余三处战场离开,落往后天境这片战场。 “真没想到,我霸宗也有如此人物!” 苍天霸宗的长老不禁长笑出声,颇为自得。感慨道:“可惜年纪大了,不然真有神子的几分风范。”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作为此次被七宗针对的东道主,荥云峰的墨翰长老可没有那么好的脾性,他手捋长须,没好气道:“还没分出胜负呢!说不得我宗弟子,就能一穿七!” 战台上,叶洛大袖飘摇,双拳摆开架势,一道道拳罡捶满虚空。在后天境浸润许久的他,自是不相信还有人能胜他一筹! 就算是面对那位气运之子,修道界传说的神子丁一,他也自信能平分秋色。 叶洛灵识汹涌而出,落向四方,仔细察看。 苍天霸宗的外门少年,再次直冲逼来,右手高扬,掌锋向下,又是一记掌刀笔直劈下。 看其行为风范,大有一术破万法之势! “可惜了,你这般资质,习武、练剑都比修道更有仙途,不如弃暗投明吧!” 叶洛灵识一点一滴地铺盖掌刀劈过的虚空,口中随意说道。他自然不信当真有人能硬抗夜溟生的天赋红炎,其中必有蹊跷。 陆战面无表情,目光轻轻瞥过叶洛双拳一眼,其意不言而喻。 叶洛拳下蓦然生起赤罡,一记夏雷霸道捶出,嘴上说道:“我倒是想修武道,可惜机缘不够!” 夏雷猛烈,红炎灼热,所过之处,虚空飘出焦煳。似乎是这冬季寒风,被那夏日雷霆所点燃。 简简单单的一式掌刀再次劈下,毫无新意,就像劈掌的那位霸宗少年一般,冷漠,无情! 陆战硬刚一记夏雷,再次脸色潮红,踉跄退去几步。 深吸一口气后,这位战台仅剩的独苗再次进攻,似乎刀不见血必不回鞘。 叶洛脚下重重踏着地面,止住退势,眼神却更加清亮,神庭气府内双眼睁开的元神,也是嘴角扬起。 “找到原因了!” 叶洛内心自语,只感觉通体舒坦,心神通明再无困惑。 在灵识捕捉下,那些劈开火炎的地方,残存一些淡淡的掌势,掌势极为锋利,无物不破,竟与陆战一身浑厚真元隔断开。 是以,红炎难以缠覆,只得溃散。 武夫起掌,讲究一掌接续一掌,掌势连绵,叠加而上,可摧山断海。眼见这位一心修道的半个武夫,不在乎收发自如,一掌就是一掌,干脆利落没有回头路。 如此这般,自然有利有弊。掌刀一落,虽锋锐无匹,却难成大势。遇到修为实力强劲的对手,后续乏力真元对接不上,便会自我崩溃。 须知,弓过盈则弯,刀过刚则断! 叶洛换上一口新气,架势拉开,拳下赤罡耀眼,身影一闪,不再退避,直接冲着迎面掌刀迎了上去。 夏雷湮灭,掀起波澜,离战台较近的几位弟子,踉跄退去。 硬抗夏雷一击的陆战,也脚步凌乱,甩着发麻的右手,退去几步。 叶洛脚下一点,激射到半空,旧气不换,两拳重若万钧,凶猛捶下。 许是没见到红炎弥漫,陆战眉头一挑,右腿后移抵住地面,双掌真元鼓足,当空迎去。 “嘭!” 战台岩石地面碎裂,尝试真元对撞的霸宗少年,脸色苍白,右膝狠狠跪地,隐见鲜血。 “再来!” 叶洛高喝一声,不给敌人换气的时机,放弃武技,拳拳到肉,像个莽夫只管埋头厮杀。 他双腿弯曲,落地瞬间弹射而出,浑身真元澎湃,一记铁山靠直直撞去。 正竭力起身的陆战,刚刚挪动半边身子,便如同被蛮牛冲撞,身形抛飞。 第129章 一穿七 自打出南疆以来,一路所见多是道法神通,叶洛很久没有像世俗草莽般,酣畅淋漓,拳拳到肉的硬碰硬。 他身形跟随抛飞的陆战前行,不换一口新气,也不给对方一丝机会。两臂并齐,两记臂肘势大力沉砸去。 陆战身形踉跄,将倒未倒,索性一屁股坐在地面,宽厚双掌鼓足力气,向袭来的肘击连连拍去。 “嘭!” 两位后天圆满的少年间,气机动荡,空气爆鸣。 最终实力稍逊的陆战,一路摩擦地面滑去,衣衫后摆破烂肮脏。 叶洛身体前倾,右腿弯曲如兔子蹬腿蹬射起飞,一记膝撞足可穿金碎石,直中陆战胸膛。 伴随胸骨“咔嚓”碎裂,这位硬气的守擂最后一人,也离开战台,抛向远方。 叶洛手按地面,腾空而起,调转身躯潇洒落地。 剑袍在寒风中猎猎作响,颇有仙气。 “叶师弟,威武!” “蜀山壮哉,一穿七……” 人群安静片刻,响起剧烈欢呼。 每一个剑庐弟子都喜气洋洋,眼角眉梢均在发光。同为大宗弟子,谁又比谁差。而今七宗拜山,蜀山已经完胜一轮,自然鼓舞一众弟子。 “好小子,不简单!” 石台中央,观望四方的授课仙师明兴,满眼笑意,轻轻点头称赞。 “臭小子,好厉害!” 黄梨儿轻抚小白狐,眸中也异彩连连。 “铮!” 清洌剑鸣响起,压下一角喧哗。 小石台上,有荥云峰的承剑弟子监察四方,此刻上前一步站在石台边沿,现出身影,朗声宣布道:“后天境乙字战台,蜀山外门弟子叶洛连胜七场,蜀山胜!” 虽有剑鸣静场在前,话音落下,四处战场仍旧哗然渐生,一道道目光从四角探来,凝视战台上面色平静的少年。 那些同属一宗的归元境弟子,诧异居多,凝重居少。望向这位不太面熟的师弟,内心加深几分印象。 至于那些前来拜山的大宗弟子,除却两湖书院的儒生依旧脸色如常,剩余的五大宗都是皱上眉头,切磋对战时不再留手,打得蜀山弟子叫苦不迭。 叶洛从战台掠下,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黄梨儿身旁,一脸微笑,说道:“师姐,小软给我,你也去切磋几场。” 黄梨儿小脑袋一扭,抱紧蹦跶的小狐狸,娇哼一声,“看你师姐笑话?” “哪能啊!” 叶洛笑脸盈盈,一脸的神清气爽,解释道:“这可是难得的机遇,能与各宗弟子交流,还有宗门奖赏可得!” 黄梨儿向着石台北角呶呶嘴,没好气道:“打赢几场就飘了!去归元后期战场看看,那边的师兄大多飞剑入境,承剑的概率极高。” 叶洛踮起脚跟,眺望一眼只有一处战台的北角,那边剑气纵横,道法光芒冲天,不禁大是心动。 他本想接过一脸渴望的小狐狸,目光无意瞥见少女胸怀两座秀峰,不由得脸色一红,不敢伸手去抱,只得作罢。 在少女莫名其妙的眼神当中,叶洛轻咳一声,赞同道:“师姐所言极是!” 溪外清风吹拂,拂动二人身上的剑袍,飘飘欲仙。 黄梨儿莲步在前,叶洛跟随在后,避开激烈酣战的战台,向石台一角行去。 “师姐,我怎么没有见到几位剑客?” 行走的途中,叶洛观望南面的战场,寻觅李大剑的身影,却见归元中期的几处战台剑光唏嘘,于是好奇地问道。 这一个月以来,除了明师三日一开的授课,大多时间,他都在简易木楼内争分夺秒提纯灵识,为葬剑峰取剑做准备。 冷清的山崖上,除了黄梨儿隔几日来逗弄小白狐,便只有仆役前来送灵果。是以,他对剑宗的一些常识并不了解。 大多数,都是只限于剑规当中的一鳞半爪。 黄梨儿挠着小狐狸毛茸茸的小脑瓜,下意识翻了个白眼,说道:“入这剑宗,你还好意思用世俗之剑吗?这蜀山只有剑修,哪来的剑客!剑,在南松剑庐是有望承剑的弟子象征,只能去葬剑峰取。” 叶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本想再多问一些,却忽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女子惨叫响起。 在他身侧,黄裙飘飘的少女蓦然脸色大变,将小狐狸直接扔到他怀中,莲足一点,飞掠而去。 叶洛双臂一环抱紧小狐狸小软,脚尖一点,如同蜻蜓点水,划过十丈天空。 石台正西面,距他们最远的距离,竟有女子痛呼清晰传至耳畔,所受伤势可见一斑。 “姐姐!” 黄梨儿全力爆发,翩然如一只黄莺低飞,转眼来到西面战场的一座战台前,悲哭出声。 她伸手拒绝几位好心靠近的同门,小心翼翼地抱起地面昏厥的紫衣女子,泪眼蒙眬地摸索出一枚丹药,给姐姐服下。 “容师姐!” 叶洛如影而至,惊呼一声,连忙护在长裙浸血的紫衣女子身前,怒气渐生。 战台上粉裙女子趾高气扬,帔帛飘飘。 叶洛眸光冰寒,向一旁同门打听道:“几位师兄,怎么回事?” “这位小弟弟,你家容师姐技不如人而已!”战台上的欢意楼女子,冲着模样清秀的少年抛了个媚眼,娇笑一声,抢先回答道。 笑容美艳,言辞冷漠。 围观的剑庐弟子中,走出一位瘦高男子,男子面色愤然地跃上战台,愤愤不平道:“妖女,这只是切磋,至于下这么重的手吗?” “这位师兄,奴家有名有姓的,欢意楼卢玲儿!” 卢玲儿捧着心口,故作胆怯模样,说道:“奴家可没有破坏这拜山的规矩,还是收了力的!” “你!” 瘦高男子怒喝一声,冲刺近身,五指笔挺,五道指罡刺破寒风。 叶洛扭头粗略扫视一眼,脸色铁青,黄容儿脸色惨白,亮丽的紫衣下竟有二十多处伤口齐齐渗血。 最严重的当数胸口一掌,温婉的女子前襟湿透,傲然的一对酥胸,竟然鲜血淋漓。 “卢玲儿,我姐姐和你金兰之交,你如何下得去手?”黄梨儿抬起头梨花带雨,面容悲恸道。 欢意楼的妖女,臂缠一条粉红帔帛,上下纷飞恰似蝶儿飞舞,游刃有余地抵挡拂面指罡,口中冷喝道:“多好的金兰啊!来我卢府告密之时,怎么没想到我俩情同姐妹?” 第130章 我来 “姐姐是看你当局者迷,怕你深陷泥泽!”黄梨儿用手背抹去模糊双眸的泪水,杏眼圆睁,怒斥道。 卢玲儿冷哼一声,不再理会,手中帔帛漫天飞舞,迷晃人眼。 她娇小身躯凌波微步,藏身于纷飞的帔帛舞中,不时素手横空,拍向瘦高男子身躯。 “哥哥,你看我美吗?” 清脆的铃铛声忽然响起,卢玲儿媚笑嫣嫣,樱唇轻吐。 不知何时,那条轻若烟云的粉色帔帛,多上两串铃铛。 随着身轻如燕的卢玲儿翩然弄舞,那铃铛之声飘荡战台,唤醒心底深处的欲望,令人血脉偾张。 战台后方,一直沉默不言的六宗弟子,眉头微皱,居然一同跃下战台。 台下哗然声起,叶洛心底一沉,顿感不妙。 只见那使出一手凌厉指罡的师兄,竟然面如桃花,手臂渐渐沉重,步伐开始摇晃起来。 “哥哥,我美吗?” 欢意楼的妩媚女子吐气如兰,将玉手搭在瘦高男子肩头,再次娇声问道。 替同门师妹出头的瘦高男子,似乎沉迷幻想,盯着卢玲儿嘴巴大张,说出心底欲望,痴痴道:“容儿妹妹,你好美啊!” 风过无声,台下众人面色一僵,哑口无言。 叶洛站在黄容儿与黄梨儿姐妹身前,面皮颤动,双臂环紧听得津津有味的小白狐。 “呸!” 黄梨儿看着怀中伤痕累累的姐姐,盯着台上脚步踉跄的同门师兄,本想骂出一句“登徒子”,可想到男子毫不犹豫地站出来替姐姐报仇,只能冷哼一声,没有恶语相加。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叶洛应景地念上一句,瞥见黄梨儿冰冷的眸光后,立马闭口不言。 一袭黄裙气质娇俏的少女,望见姐姐胸口鲜红,又是眼眶一红,泪水嘀嗒满脸。捏碎一颗青草丹,小心翼翼地撒在姐姐胸前。 “贱男人!” 与黄容儿情同姐妹不知如何翻脸的卢玲儿,凤眼含煞,一掌重重拍在瘦高男子下巴,将其拍向高空。 莲足一点,翩然而起,粉裙飘摇当空旋转一圈,如牡丹花开。出手却是毫不留情,秀腿伸直,一记鞭腿狠狠踢在男子腹部。 竟将人高马大的蜀山弟子,踢出战台,踢出石台。 眼瞅着双眸失神的男子,即将跌落洗剑溪,摔得个骨肉分离,一道剑光从小石台上亮起,将他拖了回来。 有荥云峰承剑弟子,警告出声,“不得伤及性命!” 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瘦高男子,大梦初醒,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羞愧地蹿向远处,挤在其他战场的人流里。 “此时此刻,你不应该来守着容师姐吗?”叶洛内心轻叹一声。 黄梨儿俏脸凝煞地起身,托付了一句,直接跃上战台。 “小叶洛,麻烦你照看一下我姐姐!” 叶洛拍了拍小白狐,小软聪慧地跳到地上,蹲在黄容儿身旁。 叶洛脱下剑袍外衣,搭在师姐身上,脸色凝重地向台上看去。 卢玲儿轻笑道:“梨儿妹妹,你可不是我的对手!” 黄梨儿握紧秀拳,柳眉倒竖,怒斥道:“我们三个自幼一起长大,你为何下手如此狠毒?” 少女黄衫飘摇,满是怒意的出手,秀拳一闪到了近前,落往卢玲儿脸庞。 “说了,你不是我的对手!” 卢玲儿收敛笑意,冷漠开口,藕臂一动,那条粉红帔帛神出鬼没出现,从她腰间飞出,撞向黄梨儿心口。 含怒出手的黄裙少女,左拳下捶,右拳依旧一往无前,执着地向卢玲儿脸庞捶去。 “嘭!” 黄裙飘飞,像一朵大菊花随秋风起伏。 两者实力相差过大,灵元鼓荡的女子帔帛,轻飘飘荡开少女秀拳,落在少女胸口。 被帔帛一路顶着后退,黄梨儿势在必得的一拳自是落了空。 战台之上,黄花再次闪过,心中怒意难消的娇俏少女,双拳挥动,再次进攻去。 “梨儿妹妹,入得这蜀山剑宗,本事毫不见涨啊!你的飞剑呢?” 卢玲儿调笑出声,一条粉红帔帛上下翻飞,如流云般柔弱,却又像长鞭一样无情且坚韧。 卢玲儿双腕抖动,帔帛翻滚,哗哗作响,一次次击退黄梨儿进攻。 两位女子之间,像是多上一条粉色溪流,近身挥拳的少女面对溪流束手无策,难以跨越对岸。 自然,双拳难以见功。 “我和你拼了!” 黄梨儿面色通红,娇叱一声,像是一头愤怒的小老虎,气机高涨,一跃跳上帔帛,脚下蜻蜓点水,向对面杀去。 叶洛站在台下,看着少女无力地被戏耍,与腿边张牙舞爪的小白狐一样,怒气横生,眼底寒光一闪而逝。 “呜!呜……” 被少女起名小软的小白狐,愤怒地叫唤。锋利的小白牙露出上嘴唇,小爪在地面硬刨,似乎随时弹射冲起。 帔帛起伏如浪潮,或许是卢玲儿心生腻味,被她缠于藕臂的帔帛这一头,猛然抖动,如潮头剧烈扬起。 正踩踏粉色帔帛前行的黄梨儿,忽然感觉脚下气机猛烈,就如同汹涌的河水,湍急得可怕。 “梨儿妹妹,后会有期!” 卢玲儿嘲笑一声,手腕再次发力,一股暗劲把黄梨儿抛向半空。玉手再次一拉一挥,帔帛瞬间收回,再如同蛟龙脱困而去。 黄梨儿身处半空,被磅礴的灵力击中胸口,鲜血喷洒,掉向台外。 叶洛牢牢关注战场,见状重重一踏地面,拔高而起,抱住黄梨儿向后方落去。 脚尖触地,在岩石地面拖出数丈白痕,才完美卸去冲劲,止住退势。 “小叶洛!”黄梨儿虚弱地喊道。 叶洛用洁白里衣的衣袖,擦去黄梨儿嘴角血迹,安慰道:“我来!” 黄梨儿眸光一暗,歉然道:“小叶洛……” 叶洛一指黄容儿身旁龇牙咧嘴的小白狐,粲然笑道:“小家伙都生气了,不能白吃你这么多灵石!” 少女勉强转头,嘴角扬起,轻轻笑了一下。 “蜀山外门弟子叶洛,见过卢师姐!” 叶洛将黄梨儿放在昏迷的姐姐身旁,扶摇而起,一拳向卢玲儿捶去。 第131章 你们一起上吧 “小弟弟,姐姐告诉你,后天境就不要故作男子气概,强出头!” 卢玲儿蛾眉一挑,浑不当回事,手中帔帛猎猎,破空而去。 叶洛一拳从天而降,面无表情地欺身前压,心念一动,拳上火炎弥漫。 那阻挡黄梨儿近身的粉色帔帛,瞬间燃起烈焰。 他迎着烈焰一冲而过,一记夏雷贴身捶下。 卢玲儿俏脸一变,莲足一点如惊鸿退却,玉手亮起清辉,以归元境修为强行震散火炎,那条焦黑一半的帔帛倒转回头,向叶洛后背击去。 赤光猛然炸开,叶洛脚尖一点,倏忽调转身形,夏雷落在帔帛之上,震碎其上浑厚灵元。 双拳再起,红炎熊熊,顷刻间再次点燃那条粉色帔帛。 风骤急,壮烈火势,燃烧的帔帛就像战台上一条横空的火龙。 叶洛与火炎并肩前行,双双来到卢玲儿身前,一拳高举,青光密密麻麻绽放。 欢意楼的美人儿俏脸含霜,与冲天火光相映,更显冰冷。 她玉手连拍,左手震散如附骨之疽灼烧而来的火苗,右手当空连拂八下,空气中顿如水面生起涟漪。 涟漪扩散,与落往身前的春雷迎合,绽开一朵朵青色电花,然后双双湮灭。 叶洛双臂一震,红炎再次附身,两条手臂当空划出条条火虹,凭借红炎蚕食灵元的特性,拉近修为间的差距。 双拳如雨落,密集二人之间,捶出一道道强劲拳罡。 远远望去,战台之上,拳罡密如夏季暴雨,雨势磅礴,骤而急。 纤纤玉手上不时清辉明亮的少女,就如同被暴雨摧残的杨柳,腰肢纤细左右摇摆,与雨点噼啪作响。 卢玲儿俏脸凝重,五指倏忽窜出,化掌为爪,抓向少年清秀的面庞。 晶莹的指甲在凌厉气机下,就好像猛虎藏于肉掌下锋利的尖爪,轻而易举刺破重重拳影。 叶洛脖颈后仰,径直躺倒,使爪尖贴脸擦过。后背临挨地,一手撑出,双腿如猛龙出海,蹬向女子胸腹。 同时手臂运劲,身躯横贴地表,飘向战台一角。 “嘭!” 卢玲儿左手点指,指尖灵元蜂蛹而出,在身前凝为一道数丈罡壁,将她柔软娇躯包裹,轻描淡写地化解胸腹两脚。 “小弟弟,好厉害啊!” 卢玲儿眸中异彩连连,娇嗔一声。莲足一点,飞上半空,纤纤玉手划出道道残影,战台上空便骤然多上一朵青云。 青云由一道道掌罡凝聚,带着归元修士强劲气机,从天空坠下,在战台四处炸开,密密匝匝。 “不入境,皆为门外刍狗!” 掌罡临身一刻,不知为何,咸阳城外那青衫剑客不屑一顾的讥讽,在叶洛脑海响起。 苦熬许久的少年,诸窍齐震,浑身蓦然升起磅礴气机。 体内经络河道,火光滔天,湍急的岩浆真元像一头巨龙暴动,脱离周天路线,向丹田之处气势汹汹逼近。 卢玲儿那些袭来的罡风,离少年仅仅数尺距离,便再寸步不得。 一时间战台上砰砰炸响,掌风冲撞少年,就像大江水患时惊涛拍击两岸,岸边山崖却是岿然不动。 “这种时候,破境入归元!” 寒风吹拂,使台下哗然扩散向远方。 蜀山的外门弟子们眼神惊疑,不知是该称赞一声,还是该评上一句“找死”。 修行之事岂是儿戏,哪一位弟子入境时,不是谨慎再谨慎,不求有师长监护,那也是要寻得一清净之所,使外物杂事不入六耳。 稍微惊扰,灵气万一暴动,轻则走火入魔,重则身死当场。 与姐姐并肩躺着的黄梨儿,竭力坐起,望着气息高涨的少年,娥眉紧蹙,一脸的担忧。 至于同处一处战台,后方压阵的六宗弟子,更是齐齐色变。 “找死!” 一直浅笑盈盈的卢玲儿,不禁勃然大怒,玉足点地急掠而出,双掌间气机澎湃,光视之便令人生畏。 四方雷鸣炸响,极为突兀。 仿佛一道坚固难摧的屏障,被雷霆轰碎。 那是归元桎梏,破碎的声音。 战台蓦然升起一股清风。 清风愈涨愈烈,渐渐盖过石台上猎猎寒风。 台下众人眼前一花,只听“砰”的一声震响,这场武斗便落下帷幕。 上一刻还在拍掌横空的欢意楼女子,而今倒飞而回,失魂落魄的后背着地。 在她身下,坚硬的岩石凹陷下去,碎石并未溅起,而是碾压成粉。 一拳重伤卢玲儿的叶洛,没有再看一眼气机混乱的手下败将,站在战台中央,神态平静。 伸出手指一一点指六人,说道:“你们一起上吧!” “欺人太甚!”战台后方,白落山的武夫面色难看,道出所有人的心声。 同门的剑庐弟子,望着突然间锋芒毕露的师弟,怔怔无言。 小石台上,各宗师长谈笑风生,却对四处战场了如指掌。这些惊游境的修士,发现又是那个少年引起的波澜后,内心新奇,纷纷散出灵识查看而来。 “蜀山出了个好苗子,就是太狂了!”有拜山的大宗长老,放下茶杯,淡淡说道。 与其对饮的白胡长老,则是抿嘴一笑,自顾自地续上一杯。灵识关注战台上的外门弟子,内心却是在思索。对于这些九峰长老而言,南松剑庐的好弟子,也是需要抢得。 “这位师弟,这不合规矩!”有巡查的荥云峰弟子开口,内心虽然振奋,仍然维持规制。 “让他打!” 主持外门争斗的荥云峰白镜长老,亲自站在小石台边缘,冲着四周说道:“各位道友,意下如何?” 白落山武帝城的中年武夫,面貌粗犷,说话也不客气。冷笑着起身,道:“白老儿,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白镜并不动怒,抚须一笑,说道:“那小子如此自负,给个教训也好!” 荥云峰的墨翰长老,也开了口,和一向圆滑的师兄不同,他说话毫无顾虑,径直道:“拜山本就是七打一,一打七又有何不妥?” 墨翰走到石台边,冲着下方直接喊话,“小子,好好打,打出我蜀山的风采!” 叶洛微微一笑,心中豪情万丈,刚刚破境入归元,只想检测自我一身战力。 他冲着后方六宗弟子,再次挑衅道:“一起上!” 第132章 横扫当场 石台西角,归元初期战场的乙、丙、丁三处战台,同时止戈。 远方南角与北角,一道道凌冽的剑光斩退敌人后,收敛剑势,也在向此处观望。 台下剑庐弟子们一片哗然,望着这位深居简出的小师弟,满是震惊。那几位陪同公子赵得道上门挑衅的扈从,躲在同门身后,眸光隐有悔意。 至于数百位前来拜山的七宗弟子,有的神情凝重,有的则是面部冰寒,感觉受到轻视。 数十滴墨水忽然划破虚空,以天空为宣纸,提笔勾勒,书写了一个大大的“囚”字。 万荷湖万里书院的书生,二话不说,直接起草。 叶洛站在原地,抬头看去,头顶波动横生,四方天地凝缩,化为一座囚笼,向他镇压而下。 此情此景,叶洛颇为熟悉,以至于呆立不动,被囚笼所困。 眼前这书生手笔,与麦城外叶白衣的“井”字符,有异曲同工之妙。 “礼乐囚姬旦,诗书缚孔丘!” 鸳鸯湖梦鱼书院的清秀书生,开口朗诵,提笔上前,眨眼之间便围绕囚笼,书写出数十个蝇头小楷。 传闻这座以水墨丹青扬名东土的书院,其院长云虎大先生,提笔之时,千里晚霞润笔,能以一方天地为白纸,把对敌之人囚困于画中,与尘世隔离。 这位清秀的书生,自是没有夫子与大先生的手笔,能剥离空间落画。但此刻以毛毫奋笔,赋予儒家诗魂,也是不容小觑的手段。 “修道界内一直有传闻,梦鱼书院与万里书院同归一源,疑似是上古时期天元的国子监分裂,如今来看不无道理。” 剑庐的弟子来历复杂,多的是修道界的豪门世家子弟。有家学渊源的贵公子,轻摇折扇开口。 “叶师弟轻敌了,这一手相辅相成,怕是归元中期的师兄们来了,也破不开。” 人群议论纷纷,掀起哗然。 “道法,星火燎原!” 一点火苗亮起,当真如同灯笼内的红烛。 台下忽然寂静无声。 叶洛伸指按去,面前的囚笼升起一圈涟漪。 涟漪如同水纹般扩散,看似微微荡漾,却迅速点燃整座囚笼。 他一步脱困,站在那仍奋笔疾书的清秀书生身前。 以诗词歌赋为意,琴棋书画为法的书生,被一名血气滔滔的武夫近身,结局可想而知。 一点赤光在书生腹部炸开。 莹莹毛毫光泽黯然,脱离主人手心。 书生清瘦身躯起飞,破空而去,砸往台下人群。 “春,青雷起,雷惊天地龙蛇蛰!” 虬枝如龙爪,枝叶葳蕤绿如丝绦,一棵茁壮青柳扎根战台上空,遮天蔽日。 叶洛拳下青光再起,青柳拂起,无数片欣长柳叶随风飘扬,向四方扩散。 柳叶飘过,青雷蔓延,那些席卷而来的神通道法,被春雷瞬间一扫而空,落了个雷声大雨点小的声势。 “夏,赤雷轰,海激天翻电雹真!” 一条三十丈赤螭在青柳消散后登场,叶洛右臂环绕雷霆,一步横穿当场,与血气金黄的达摩寺外院武僧,硬碰一击。 达摩寺的佛陀金身,又称丈六金身,与白落山的武帝真身,并称当世炼体之最。金身大成之日,气血可染千里金霞,如同天界佛陀临世。双拳一展,能横击域外星辰,气血外溢,可蒸江河湖泊。 而战台上这位武僧,金光仅流转于躯体表面,远未至四肢百骸间,更别提五脏六腑坚如磐石。 叶洛一拳夏雷,打得武僧面色骇然。 只听“咔嚓”一声断折音,武僧右臂垂下,双脚沉重后退,在岩石地面踩踏出深深脚印。 寒风凛冽,拳风更急,叶洛如影跟至,出拳之快,快到让人只见一片残影。 金光弥漫的达摩寺武僧,强行一臂护于胸前,左右格挡,一退再退。 四面围攻的大宗弟子,看着近身相贴的二人,投鼠忌器。最终只见得雷霆再响,一道赤色雷霆硬开武僧中门。 一拳如同撞碎大钟,轰然震响。 夏雷猛烈无匹,金黄鲜血喷洒半空。 七宗弟子再去其一,继欢意楼卢玲儿、梦鱼书院书生之后,达摩寺的武夫也吐血离场,坠下战台。 七人去三,仅剩致守观、白落山、万里书院与苍天霸宗的外门弟子。 “啊!” 白落山一阶武夫怒吼出声,慢上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武僧骨断筋折。 五指紧握,一拳土雾滚滚,如同山石相裹,向身前之人后背捶下。 叶洛右臂前伸,再迅猛缩回,一记肘击呼啸出音,似有万钧之力,正中袭来的拳头。 同时脚下一点倒飞而回,与武夫抛飞的身影比翼齐飞,身形倏忽转正,双拳猛起硬落,劲如满弓,捶如炸雷。 出自武夫圣地白落山的弟子,自然不是武斗之时那些北地世家子可比,比起楚国公子项云峰,同样的拳法在他手中可谓云泥之别。 武夫以快对快,以拳对拳,虽躯体颤抖一路后退,防御的却是滴水不漏。 那一道道猛烈强硬的拳罡,被他一一化解。就像长江怒潮高涨,却难以对那中流砥柱之石造成压倒性损伤。 叶洛右拳赤光倾泻,宛如手握一轮烈阳。 烈阳猛然绽开,一条雷霆密布的赤螭脱困而出。 眼前这武帝城的武夫,功底扎实很是出乎叶洛的意料。他一记夏雷刚猛捶下,脚下一点,如同大鹏展翅短暂翱翔半空,由上至下,一道道拳罡紧追赤螭攻去。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九曲黄河咆哮,于青冥显露真迹,奔流不息,滔滔不绝,向腾越半空的少年杀去。 战台后方,有书生意气风发,迎风朗诵奋笔直书,洁白儒袍扬起,道不尽的风流写意。 叶洛回望一眼如此熟悉的情景,眉头一皱,厮杀之际顾不得多想,拳下再捶一记,借力飘摇后撤。 “无量遁法!” 那位束手已久的致守观道士,忽然一声清叱,身形一转,竟横穿空间,来到叶洛落脚之地。 右手高扬,一记大碑手足可碎石裂金,向着叶洛脖颈斜斜斩落。 时机地点把握得极好,恰是叶洛旧气耗尽新气未生之时。 第133章 雾气四溢 “清风化刃!” 一声冷喝突兀响起。 四面寒风愈发凛冽,一柄柄无形刀刃由风中而来。 从八方落向战台一角。 苍天霸宗的外门弟子,手掐灵印,大步上前。 “叶师弟,疯了不成!” 台下一片哗然声。 蜀山弟子揪心,难以置信。 先有大碑手迎面,后有清风刀刃与九曲黄河来袭,再其后,白落山的武夫平复气血,再次举拳轰来。 在这千钧一发之刻,叶洛竟然没有强换新气,也没有抽身后离,反而额头高挺,一头冲着道士右手撞去。 看其行为,大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凄凉。 观战的南松剑庐弟子,直接惊呼出声。 “哧!” 空气灼烧,贴面的风刃寸功不得。 少年额头明亮,眉心处好似一轮金阳潜伏。 致守观的道士面色一凝,云鞋一跺,身形骤然拔高,在险之又险一刻,安然无恙的后撤而回。 神庭气府内元神睁眼,一片花瓣从身下莲花座分离,化为一粒炽热的火苗,从眉心处飞出。 “去!” 叶洛一声轻喝,捏起那粒火苗。 火苗飞出,洞穿层层叠叠的风刃,飘向袭来的九曲黄河。 如同太阳沉江河,战台瞬间扬起大雾弥漫,犹如仙境。 湍急而来的河水,掩盖不了光和热,大面积地蒸发,遮蔽一切。 雾气中人影窜动,叶洛径直躺下,临倒地双手一按,贴着地面激射而出。 避开了白落山武夫,气势磅礴的连串拳罡。 “容师妹,没事吧?” 四面战场风波渐息,双方人马默契收手。 石台上剑袍猎猎,人影攒动,数以百计的外门弟子踏风而至,前来观战。 声势愈发的浩大。 独留那处道光冲天、剑气凛然的归元后期战场,那些只差一步即可承道的弟子们,激战正酣。 人流中乌光一现,李大剑灰头土脸地来到黄梨儿身旁,一屁股坐下,皱起眉头问道。 少女倒是不见外地用后背抵着师兄肩头,撑住身子,虚弱地回上一句,“吞服丹药后姐姐一直没有醒,伤势不见恶化,明师前来看过一眼,去请荥云峰的仙长了!” 李大剑右手握剑拄地,眉宇皱纹舒缓。 “大贱,赢上几场?”黄梨儿秋水双眸眨动,调笑问道。 李大剑抬起衣袖,擦拭一把黑脸灰尘,没好气道:“五场,可惜了!那个道门小子,小手忒黑!” 他抬头观望一眼台上,更加遗憾了,喃喃道:“剑经楼的那些剑典,和俺老李无缘喽。” 黄梨儿皱起琼鼻,不满道:“你不看好师弟?” 上一刻还以世俗草莽语气自称的少年,忽然间文绉绉起来,摇头晃脑道:“非也,非也,就是太看好了!连穿十四场啊!” 黄梨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连胜十四,可入剑经楼两次,自是不好夺人机缘。 “嘭!” 白雾掀开一角,一道人影抛飞。 白落山武帝城的武夫,双臂无力下垂,鲜血淋漓。 紧接着,地面砰然震响,一条三十丈赤螭昂首怒吟。 叶洛冲天而起,右臂惊雷环绕,一拳捶出,赤螭横空而过,撞击在武夫胸膛。 满天皆是赤光乍泄,一阶武夫被雷霆环绕,再无抵抗之力。 本就抛飞的魁梧巨汉,再受大力撞击,去势更急,转眼横穿石台。 “嘭!” 台下一道身影拔地而起,左手背后,右手如拂流云,青光弥漫。 有武帝城弟子出手,轻轻松松接下庞然大物一坨。 五官硬朗的年轻男子双眸深邃,面无表情,带着师弟落于人群中。 七宗弟子去其四,仅余苍天霸宗、万里书院、致守观。 “风水涣卦,狂风恶浪!” 明明是天气干燥的初冬时分,战台四周竟然水汽盈润,空气中游离的水分,逐渐增多,渐成雨滴形态。 先是一股狂风大作,蔼蔼厚重的雾气顷刻一扫而空。 然后是四方雨水汇聚,形成一片大浪。 大浪从致守观道士头顶俯冲,冲刷一切。 道士双手结法印,宛如上古神灵号令大海,冲洗世间。 “铮!” 不见剑光,却有琅琅剑鸣盖过呼啸山风。 苍天霸宗弟子脚法轻快,如同游龙踏风,飘忽上前。右手抹过腰间,一柄清亮亮的软剑抽出,划过水汽,陪同大浪一起落下。 “两位道兄,好雅兴!” 如此威力绝伦的合击,在万里书院的儒生眼中,却似风花雪月,令他诗兴大发。 书生回顾经典,奋笔疾书,朗声吟道:“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大浪上空,蓦然升起一朵灰云。 灰云下垂,滚滚寒气刮起,那片浪头瞬间凝固,如万年寒冰压下。 “春,青雷起,雷惊天地龙蛇蛰!” 炎浪滔天,在经络河道肆虐奔流,叶洛身周火气横生。 他以岩浆灵元游走,不再调动天地灵气,以春雷拳法行武夫之道。 在虚空,起笔火树银花。 可惜传授七雷拳的叶勤不在此,不然看着大杀四方的侄儿,必定满怀欣慰。或许不再固守成规,将上三雷也一并传授。 叶洛一拳当空,青光扎根。 春雷由点扩散,迅速游走。 一棵枝繁叶茂的大青柳再现半空,柳条扬起鞭打寒风,似乎抽速过急,骤然燃起熊熊烈火。 叶洛借青雷拳意,将红炎扩散,密布身前数丈空间。 然后,他转身后撤,避开一剑封喉后,换上一气。 寒冰融化,半空大雨哗啦,再次化作浪花,融入大浪。 可惜,滔滔不绝的连绵水势一如过往,难以形成决堤之力。 石台雾气再生,浪涛蒸发,宛如仙境。 四人隐没雾中,再次难见身影。 “夏,赤雷轰,海激天翻电雹真!” 不过数息,石台一角响起少年清朗声音。那片白雾,浸染赤光,如同夕阳晚照下火烧云一朵。 一条环绕夏季雷霆的赤螭,从云中探出头来,龙须飘飘。 在龙头前方,清亮长剑碎裂,无数凌厉寒光破入白雾,那苍天霸宗弟子七窍流血,飞出战台。 致守观的小道士面色凝重,遁入雾中深处,与万里书院的儒生靠拢在一起。 第134章 一穿十四,九峰关注 “这位师兄,来自万荷湖?” 白雾向两侧退开,露出一片清净之所。 叶洛走到如临大敌的二人身前,冲着书生笑道:“师兄的水行文道,用得极佳!” “师弟的拳头极端威猛,不入白落山,有些可惜了!”万里书院的儒生笑着开口,手中毛毫清辉明亮。 致守观的小道士打了个稽首,手掌拂过头顶,手上便多了件外衫。 叶洛打量一眼道士发髻间的木簪,面有异样,十足的好奇。 “凡俗之物,道友不要嫌弃!”小道士双手捧起走上前,毫无开打之意。 叶洛扫视一眼那件并非道袍的青衫,神情似笑非笑,没有双手接过,问道:“道兄,名讳?” 小道士并不动怒,笑呵呵地仍然双手高捧,说道:“路无涯!” “好名字!” 叶洛笑眯眯地点头赞叹一句。 转而,又摇着头道:“七宗拜山本就占据人数上的优势,如今让我放弃唾手可得的机缘,不太可能!” 道士主动摊开衣服,文士青衫素洁,却有灵华流转。 他将青衫披在只穿里衣的少年肩头,笑道:“师长们都在外看着,不想太难堪!” 叶洛恍然地点点头,又望向一侧的书生。 书生懂事地举起双手,嚷道:“别打脸!” “其实,我家长辈也擅长水行文道。” 话音一落,头顶雾气洞开,出自万荷湖的儒家书生,凿穿白雾,一跃上了青天。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书生迎风长吟,手中毛毫临空疾书,天空之中顿如海水倒悬,一股骇浪再次冲刷而下。 叶洛收敛红炎,仅以拳罡相对,做势后退。 白雾再次掀开一角,一记大碑手呈排山倒海之势。 使出无量遁法的道士,一瞬间到了叶洛身前,右手一扬,如一块石碑轰然压下。 拳罡叠起,砰然炸响。 叶洛双拳相迎,脚下一滑,遁入大雾深处。 三人有来有往,打得难舍难分,场面恢宏,比六人围攻时还要激烈。 白雾动荡不安,散乱成絮,最终轰然散开,消散得无影无踪。 致守观的小道士,双掌开合,一连击空七十二掌。 铺天盖地的掌罡,横扫整座战台,很有武夫自成一方领域的气象。 另一边,万里书院的书生,笔尖红光夺目。手腕运劲,凌空书写。 三十六“杀”字,数息间显化,一字排开,杀伐气惊人,居高临下镇压下。 “不会真趁机,把我败了吧?” 叶洛心底腹诽一句,深吸一口气。双腿稳稳当当扎起马步,拉开拳架,与天递拳。 拳势样子做得十足! 拳势连绵,掀起四面狂风。一拳接续一拳,滔滔不绝,渐成怒浪击天之象。 劲风怒号,小道士道袍飘扬,眸光清亮。 云鞋轻踩战台,头顶掌罡满天。随其身形前行,掌罡与拳罡一一碰触,最后湮灭。 小道士嘴角滴血,被一拳正中心口,倒退而回,落下战台。 “小道,我败了!” 小道士打个稽首,不见惊怒,坦然说道。 “夏,赤雷轰,海激天翻电雹真!” 与大碑手激烈对轰后,拳光渐渐黯然,勉强破除七八个“杀”字,颓然散去。 雷霆密集响起,电光四射,三十丈赤螭张牙舞爪腾空而起,其庞大的身躯仅一个甩尾,就破灭十余个“杀”字。 书生在天空面色惊变,提笔忘字,被赤螭无视距离一冲而过,顶出战台。 许是万里书院的书生,水行文道太盛,与雷电产生反应。落地时,头顶儒巾掉落,发丝根根竖起,犹有雷电残留。 “多谢师弟手下留情!” 灰头土脸的书生苦笑一声,双手作揖感谢。 “归元初期甲字战台,蜀山剑宗外门弟子叶洛连胜七场,蜀山胜!” 监察四方的荥云峰承剑弟子,第一时间宣告全场,打破宁静! “我剑庐竟出现如此一位人物,连胜十四场。” 有弟子感慨唏嘘,同时备受鼓舞,战意高昂。 “刚刚破境,修为尚未巩固,岂不是说明这位叶师弟,可与归元中期一战!” 人群一片哗然,须知,与他们正面交锋的是同属九大宗的弟子,代表着东土朝气蓬勃的新一代。 自然不缺,少年英才。 如此情况下,连胜十四场,含金量可想而知。 小石台上,与外宗好友同桌共饮的九峰长老,眼含精光,连连点头。 甚至有长老在思量,是否提前布局,伸出橄榄枝。 当前七宗拜山,虽有磨砺弟子之意,但九峰的师长们也在暗自考核,筛选明年承剑弟子。 那些表现极佳的弟子,自不用说,想来承剑大会时,多的是抉择机会,被众多剑峰相中与接纳。 高冠博带的梦鱼书院文士身旁,出自天都峰的谭宗霖长老,眸中也是异彩连连。 只是扫过少年的根骨,窥探年龄与修为后,还是内心叹息一声,“可惜了,一年后的承剑大会修为不足,难以承剑。不然,说不得掌门都会心动,再添上一名弟子。” 蜀山九峰,天都峰最为特殊,乃掌门所居。故而,他们挑中的弟子一般都不会拒绝。 在谭宗霖眼中,眼前这少年虽是良材美玉,但再等上三年,年龄稍大,反而不如那些早早承剑的寻常子弟。 “天都峰自视甚高,估计掌门大人不会亲自收徒。我井德峰倒是可以争上一争,峰主应该会对那少年有些兴趣。” 今日盛事,自然有井德峰剑律长老坐镇。 一身黑衣气息深沉的任垣,面无表情观望四方,内心却是连连叹气。 这些年井德峰看似风光,掌握剑宗生杀予夺大权,门下弟子却是愈发的良莠不齐。 承剑大会时,也是愈发的尴尬,越来越少有弟子愿意主动选择。 毕竟那座山峰太冷,峰顶常年冰雪皑皑。比山风更冷的,是那森然严明的峰规,与剑狱里常年不散的哀号。 任垣端起茶杯,神情淡淡,剑识落往叶洛身上,强势震退天都峰长老的关注。 对于这位弟子,他井德峰势在必行。 谭宗霖眉头倒竖,冷视一眼,最后没有计较。 毕竟有外人在此,难不成为了一个归元境的弟子,大打出手。 第135章 长安之战 “且慢!此战我霸宗不认!” 一声沉喝打断长老们的遐想,盖过石台人声鼎沸。 说话之人中气十足,如洪钟大吕敲响,震耳欲聋。 苍天霸宗的惊游境长老,从茶桌旁起身,来到小石台边沿。 眸绽冷电,冷冷望着战台上意气风发的少年,开口说道:“剑宗的剑律们,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堂堂正道大宗,竟让妖人混入进来。” 叶洛拢起长发遮住耳梢,面无表情。内心却是微微苦涩,这是旧事重提了? “霸宗的弟子,也确实是一代不如一代!打不过,还有长老相助,出面诋毁。” 天空大雪纷飞,与雪花一色的剑光,自主人剑胆飞出。 被人指名道姓,井德峰的任垣长老可不是什么好脾气。剑指微动,长剑随之颤鸣,似乎随时会破空杀去。 他走到小石台边沿,同样朝下俯视,声音冷淡,却有维护之意。 “北地贫瘠,道法落后,这位大溱的小殿下吞食妖丹修炼,不足为奇。我见他心神澄澈,只要入我井德峰后遵从剑规,摒弃旧习,无关大体。” “师兄此言有失规矩,还是谨言慎行为好!” 主持外门拜山大典的荥云峰白镜长老,笑呵呵起身,冲着任垣说道:“小叶洛承剑哪座剑峰,自当由他自己挑选。” 白镜接着转身,神情一变,严肃道:“霸宗的道兄,我蜀山弟子如何,那也是我自家的事!” 或许是常年习剑,被这九峰剑意浸染,蜀山的长老们都如剑道一般刚正不阿,自然不是什么好脾气。 白镜嘴唇翕动两下,终是没忍住,怼道:“关你霸宗甚事?” 有风从那边的崖间吹来,拂过少年青衫,更生寒冷。 叶洛一言不发,心底却有暖流汩汩流过。 “想不到堂堂剑宗,竟然自甘堕落,与妖邪为伍!” 苍天霸宗的长老,脚下生出鎏金云纹,一步步登上青冥,与小石台正面而对。 他怒声斥责道:“我霸宗与你蜀山并列九大宗,当真是耻辱!” “是吗?” 有清冷声音响彻群峰间。 “嗡!” 九天之上一声巨响,无垠云海滚滚下垂,气势磅礴。 有绝世剑修在云中激战,使白云如沧海般四处横流。 蜀山当代剑主李当秋,心有不满,一剑扫之。 剑光从洞开的云海陪同阳光一起下落,璀璨夺目,迷晃人眼。 霸宗长老面露骇然,浑身动弹不得。竟被那股杀意定于虚空,只能眼睁睁看着剑气临身。 “道兄,何来如此大的杀意!我替卓长老,赔个不是!” 天地间有男子轻笑声响起。 “神子!神子救我!” 苍天霸宗的卓长老高声呼救,一下有了主心骨,惊游气息高涨,竭力冲击身周禁锢。 与此同时,云海再次分离,一柄道剑横穿湛湛青天。 道剑剑光极细,极淡,缥缈如青烟。 眼瞅着李当秋一剑钉死卓长老,那柄道剑瞬间横移百丈空间,后发先至赶至卓长老头顶三尺处。 与天穹落下的一剑正面相迎。 “轰!” 浩大风暴扩散,虚空荡起涟漪,寒风尽皆退去。 风暴下方,禁锢破开,所困之人口吐鲜血,跌落高空。 “巽卦,风起!” 致守观的中年道长上前,清叱一声,清风从下方山崖升起,将霸宗卓长老托住。 这位道门资深的黄袍道士,忌惮地窥视云霄一眼,随手把卓长老放在一处小石台上,便再次回到方凳旁。 “丁一,你刚入长安,不是我的对手!” 话语冷漠,如剑锋清冷。 一线天光划开云海,九霄云外持剑之人背对金阳,剑气森然,不可直视。 石台上,被指责为妖人的少年,一直神情平静。 直到这熟悉姓名响起,蓦然抬头直视云霄,双眸寒意深藏。 “加上三朵道花,可够与道兄一战?” 神子丁一被一剑斩落云海,反而大笑出声,上方白云浸染三色霞光。 一座土黄色石台沉浮,悬于他脚下。 在其身前,金光万道,一副金甲浮现,将他包裹。 丁一头顶绿意万顷,一棵盎然苍翠的大树,伸展枝丫,凝为一顶青绿王冠,轻飘飘落下。 这位被公认有望扛鼎天下第一宝座的年轻人,战意昂扬,一声沉喝,“百里风,回!” 悬挂小石台上方,剑身灰蒙的纤细道剑,再次刺破湛湛青天,飞向云海。 与丁一身前那八柄颜色不一、形态不一的道剑,汇合。 九天云霄如同有恶龙翻江倒海,时卷时舒,波涛汹涌。 丁一挥动剑阵,激战而上。 “竟然有幸见到神子大人!” 眼见剑光远去,台下哗然渐生。 对于这些尚未承道的各宗弟子而言,今日的大场面,可能余生难见。那云海激战的身影可是修道界如日中天的两位天骄,他日注定飞升天界的大人物。 对比自身,那是真正的天外骄阳。二者间,天壤之别。 有弟子目露崇拜,开口惊叹,“三朵道花,开古今未有之先河。” 也有弟子情绪低沉,失魂落魄地喃喃:“寻仙问道,也难逃黄土一抔。千万修士过天门,大多止境洞庭,幸运儿能有几个?” “他们的道途明了,我们的路就在脚下。未至顶峰,怎知前途无路!”无锋剑清吟,小脸黝黑的少年抱着剑,眼神坚定。 “封王台,千军甲,拜相冠!青叶有史以来,独一例的三花聚顶!” 小石台上,八大宗修行入境的长老,惊叹不绝,面露艳羡。 叶洛独自站在战台上,看着台下面色兴奋的人群,一直神色平静。 大道无高低之分,修行无强弱之分,唯人而矣! 路在脚下,光脚上路,走便是了! 熬得云开见月明! “七宗拜山是传统,诸位莫非要屈居蜀山之下?” 面色仍然潮红的卓长老,站起身,不敢再大放厥词。 环顾一眼四方后,不甘地冷笑道:“庚金古矿的份额不要了?脸面也不要了?拜山规矩以来,还从未有弟子横扫十四场。” 卓长老居高临下俯视战台,声音压盖全场,“小子,敢不敢再来上一场?” 第136章 小罗汉 “这不合规制,不战也罢!” 荥云峰墨翰长老开口,板着脸,冲四方道友一言否决。 欢意楼此次前来拜山的来使,不是往日言笑晏晏的美妇人,反而是一位模样俊俏的青年文士。 文士第一次参加拜山盛会,两边都不得罪,中肯点评一句,“这位小友归元境初期,有无敌之势!” “卓长老,若你肯屈尊降境与晚辈一战,再来一场也无妨!” 少年郎清朗的笑声突兀响起,压下石台数百声嘈杂。 崖上天地间,一时间只有寒风嘶吼。 “当真是年少轻狂!” 剑律长老任垣淡淡说上一句,一向冷若冰霜的脸庞,难得勾起一丝笑意。 霸宗卓长老面沉似水,双眼眯缝盯上叶洛一眼,转身说道:“明德高僧,贵寺的小罗汉来了吧?” 达摩寺所在的坐席,有红衣老和尚结跏趺坐,没有金阳沐浴却有宝相庄严佛态。 僧人右掌竖于胸前,单掌行礼,说道:“悟净年龄尚小,此次拜山,只作壁上观!” 卓长老轻轻冷笑,似乎胸有成竹,语速缓慢说道:“小罗汉炼体走得是水深火热法门吧?火,禅宗自是不缺,常年收集红莲业火。水呢?” 他扭头面对荥云峰白镜,又道:“我手中有水行之物玄冥水气,添作彩头,如何?” “这……” 明德高僧犹豫了。 白镜面色动容,剑识离体传话到战台,“答应他。” 今日苍天霸宗挑衅在前,荥云峰的两位长老维护之意明显。叶洛心有暖意,对宗门归属感增多。此刻闻言,虽不知道高台上具体状况如何,但没有一丝质疑。 毫不犹豫应承下来,“蜀山外门弟子叶洛,应战。” 人群中明兴摇头一笑,感慨道:“这小子……” 这个不省油的灯,不论成败,今日过后当是九峰师长眼中的香饽饽了。 承剑自是不成问题,恐怕天都峰与井德峰都会属意。 若是剩余七峰加入进来,说不得会有一丝概率成为峰主亲传。 要传信回云丛峰了,明兴心想,毕竟当前占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 “达摩寺小僧悟净,见过师兄!” 一道白虹从石台一角掠上战台。 有孩童稚嫩的嗓音传来。 …… …… 白镜长老赞道:“心如菩提,琉璃无垢,达摩寺又捡到宝了!” 白色袈裟代表禅宗中的菩萨阶段,菩萨阶段又是禅宗修行比较高的境界,需有普度众生之心与发誓成佛之意。 战台上八九岁的小和尚穿白衣,俨然已经具备一定的佛性与智慧。 不提修为,佛学功底只怕可与高僧辩经。 各宗长老端详着那个白衣小和尚,也是连连惊叹。 任垣双眸如剑,与明德高僧对话,“明德,这是你达摩寺对弈佛子之人?” 明德左手捻佛珠,右手单掌行礼,说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动争念!” 任垣说道:“出家人说话,不够爽利。” …… …… “这小孩什么来头,竟然是白衣和尚!” “慎言!今日你唤上一句小和尚,他日可能要尊称一声大师……” 叶洛见着身前这位引动哗然的小和尚,微微惊疑。 如此年龄,便是归元境?岂不是说,这白衣小和尚有掌座资质! 小和尚年龄尚小,眉清目秀的小脸上红扑扑的,显得有些腼腆。 他双手合十行礼,嚅喏道:“见过师兄!” 叶洛笑着还礼,称呼一声,“小大师!” 小和尚面色更红,说道:“师兄,我会收着力的。” 台下人群怔怔无言,然后哄然大笑。 叶洛看着更加紧张的小和尚,气笑了,说道:“小大师,请!” 一道金光突然炸开,似乎九天金阳来到人世。 小和尚瞬间来到叶洛身前,浑身金光闪闪,如同金身罗汉下凡。 小拳头有金黄血气缭绕,势大力沉,重重捶向叶洛胸口。 漫天流火四溅。 危急关头,叶洛只能提起红炎,一掌迎去。对于同境相战无往不利的红炎,却在拳掌相触的刹那,散成一粒粒火花。 岩石地面“嗤啦”碎响,一条浅浅沟壑出现,如同青牛犁田而过。 沟壑尽头,叶洛摸着肋骨断裂的胸膛,面色凝重。 “嘶……” 一片片倒吸凉气的声音响起。 八宗数百弟子动作不一,心绪却是一致的震惊。 那些去葬剑峰取到剑的外门弟子,大多已经归元中后期,站在台下也是同样的面色凝重。 …… …… 黄梨儿气血好上许多,不再背靠师兄肩头支撑娇躯,观望台上一幕,抬起粉臂用胳膊肘捅了捅师兄。 李大剑苦笑一声,直言道:“打不过!” 黄梨儿与怀中小白狐一同翻了个白眼,一人一狐一同望向那柄乌黑重剑。 “剑庐只传授一些简单的御剑术,没有诸峰的剑术剑意支撑,就是个花架子。只有飞剑一式可以用!”李大剑拍了拍怀内无锋剑,拍出几声颤鸣,无奈道。 …… …… “夏,赤雷轰,海激天翻电雹真!” 破境以后,功法威力跟着水涨船高,叶洛全力之下,龙吟声阵阵,一条四十丈赤螭昂首,其庞大的身躯盘踞整座战台上空。 龙躯密布耀眼夺目的赤雷,一朵朵炽热的电花鳞次栉比,散发着危险慑人的气息。两颗冰冷龙眸内,有微渺的火焰在灼烧,艳红无比,幽异非常。 崖上寒意尽褪,冰冷的空气与灼热雷霆相触,在空中升起一股股白雾。 白雾似烟气,随着山间大风飘散。 众目睽睽之下,红光一现,那道刚猛霸道的夏雷怒吟劈下。 小和尚白衣猎猎,瘦小的身躯直面庞大的赤螭,显得愈发渺小,有些弱不禁风。 “降龙罗汉拳!” 小和尚纯净无邪的声音响起,身后忽然间金光万道。 随着小和尚双拳开弓,身后金刚怒目的罗汉金身,一同挥拳捶下。 雷霆在四方游走,噼啪作响,洒落一朵朵火花。 战台上龙吟震震,压下石台喧哗,盖过从九峰吹拂来的呼啸山风。 达摩寺的小和尚,面容可爱,却展现一手威猛无匹的罗汉降龙。 第137章 巅峰对决 叶洛脚踏虚空,凭空飞起。 浑身红炎弥漫,如同火神降世,化为一道赤虹横穿战场。 “嘭!” 狂风大作,掀起一地碎石,四面旁观者纷纷出手格挡。 那条惊世骇俗的赤螭炸开,霸道绝伦的夏雷被小和尚双拳硬生生轰溃。 很难想象,如此瘦小的身躯,怎会有如此强大的气机。当真如同罗汉临尘,金刚琉璃之躯无坚不摧。 比武夫,还要武夫! 岩石地面坑坑洼洼,残存的电光像一条条小蛇乱窜,最终无力消失。 小和尚身后,金光灿然的金身罗汉也随风散去。 浓厚的白雾生起,甚至带着滚荡的水汽。 那是双拳太快,火势太急,带出的异象。 叶洛转眼逼近,强忍肺腑剧痛,不再大意轻敌,一拳轰向小和尚面门。 小和尚抬袖,竟有金石交击的颤音。他一身无垢金躯,早已被红莲业火锻炼得如金刚矿石一般,琉璃通透。 幼小的拳头当真无畏,与迎面一拳砰然撞击。右臂一震,六尺身躯蓦然红焰漫溢。 红莲业火加身的小和尚,不惧红炎灼烧,左手抱拳,划出一道残影,倏忽到了叶洛胸口。 炽热的赤光在拳缝露出,叶洛一记夏雷,猛然炸开。 两位火光冲天的火人,短暂分离,齐齐后退。 两道赤虹再次划破战台,地面岩石融化,化为滚烫岩浆。 双方以拳对拳,没有花里胡哨的把式,每一拳都是倾力而为。以至于满天皆是拳罡,将二人身影遮掩。 “嘭!嘭!嘭……” 激烈地对撞声连响长空。 半空中只见火光乍泄,不见人影。 纠缠的难舍难分的两人,远远望去,如同一轮光芒四射的烈阳。 只是这烈阳没有高挂青冥,也不太安分,在空中左右横飞。 红艳鲜血与金黄血气喷涌,尚未飞溅,便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轰然一声巨响后,两团火光再次分开。 道门小道士赠送的那件青衫,破烂不堪,碎成一块块布条挂在身上。 白衣无瑕的小和尚,也不再一尘不染。那件材质非同凡响的僧袍,虽没裂开,也留下了一道道拳印。 赤虹再次明亮石台,两团火光再次相遇。 然后便是,无数次的重逢。 拳罡与拳罡对碰,震响连绵不绝,就像一道道雷鸣在地底炸开。沉闷,但却有力。 数息之间,两人便在天空里交击无数次。 初冬时节,却有红枫盛开在高崖上空。火光四处飞溅,勾勒出枫树,映得石台无比的明亮。 “师兄,我要出全力了!” 二人以拳换拳,再次分开。 小和尚双手合十,小脸严肃,沉声道:“有请降龙罗汉,附身!” 小和尚身后再次金光万道,那尊金刚怒目的罗汉金身再现,映衬的小和尚面容金黄,隐约有几分宝相庄严的高僧之象。 …… …… 蜀山的剑很利,九峰的长老脾气很大,多的是一言不合便杀人的剑修。 作为执掌宗规戒律的井德峰,那些剑律长老自然是其中翘楚。 任垣便是其中一名。 年轻时御剑远游,遇不平事,连屠南林郡大小宗门一十二,掀起南林郡血色三月。 后被苍天霸宗火脉问责,三十六代弟子出动十二人,被从南林郡一路追杀至蜀山外山。 险些剑元干涸,流血至死。 但也拼掉了霸宗弟子五人。 后有苍天霸宗长老登门追究,被护犊子的井德峰主元刑天,一剑断臂,扔出了蜀山。 这些年一直在冰雪环绕的井德峰顶,修身养性。杀意是止住了,只是性情却像那峰顶万年积雪,愈发的冷漠。 一向沉默寡言的他,今日却在这外门监战时,难得的神色动容。 任垣再次开口道:“明德,你这弟子非外门之人。” “阿弥陀佛!” 明德高僧如实相告,坦诚道:“方丈亲传,关门弟子!” “你禅宗,好大的运道啊!” 白镜感慨出声,说道:“先有佛子与禅子,而今要加上一个再世罗汉吗?” 欢意楼的来使,那位青年文士感叹道:“达摩寺降龙为禅已是大手笔,如今又有后起之秀,对标归真寺佛子。晚辈佩服!” 风雪再现,寒意凌人。 一柄与寒冰一色的透明飞剑破空。 任垣观望战台上隐有归元中后期威能的小和尚,剑指达摩寺高僧,冷冷道:“明德,你们犯规了!” 高僧慈眉善目,双手合十,除一声“阿弥陀佛”外,无动于衷。 清风拂乱风雪,如无形壁垒一层层叠落在老和尚身前。 苍天霸宗卓长老伤势见好,手掌清辉流转,冷笑道:“莫非悟净小和尚不是后天境?我只说公平一战,可没说内外门!” 任垣双眼一眯,眉毛自然翘起,便如两柄飞剑出鞘。 崖上风雪更大。 “师叔,莫急,胜负未分!” 监察四方的剑律弟子,开口劝阻。同时飞出一道剑识,传话在任垣耳畔。 任垣眸中浮过一丝异样,望向同门不同峰的师兄弟,宣告道:“不论胜负如何,叶洛,我井德峰要了!” 荥云峰白镜与墨翰两位长老,脸色一沉,欲言又止。 天都峰的谭宗霖却是眉头一皱,直接站出。 任垣话语冷漠,让人难以抗拒,“我会让师兄亲自收徒!” …… …… 小石台风波尚未止息,石台上哗然再生。 一声声惊呼接连响起,连绵不止。 就连那些自视甚高、即将承剑的归元后期弟子,也都脸色赫变。 战台上金光灿然,让九峰争抢的氛围再度高涨。 一点金光从叶洛额头绽放,神庭气府内神性海大浪滔天,元神睁眼。 万众瞩目之下,叶洛盘膝而坐,三寸小金人再次现世。 肉身破境入归元后,早已千锤百炼的元神之力顺风顺水进入归元中期。与面前小和尚的禅宗秘法不同,这是自我的力量,使用起来也更加称心如意。 肉身闭眼,元神步步登天而起。三寸之躯,眼神睥睨,吸引万千目光。 金光粲然,不可直视,天空里的那轮太阳都变得黯淡了几分。 “小和尚,再来!” 元神不开口,灵识之音却随寒风扩散整个石台。 第138章 莲花落 “这小子,刚刚破境吧?”谭宗霖突然问道。 白镜知晓其意,惊叹道:“刚刚破境,后天境修出的元神。” 任垣恍然大悟,心想,原来如此! 那道混合寒风传来的剑识,原音是:叶师弟是剑主领进门的! 云丛峰的孟柯遵令单独往返一次北地,回来后又去井德峰解释一番。毕竟招收弟子时间已过,没有经过宗门测试,违反剑规之事还需井德峰首肯。 当日轮值的剑律弟子,正是如今监战一方的师从云。 涉及那位高高在上的剑主,师从云自是缄口不言,但却对这位新入门的师弟,印象深刻。 “后天境,怎么会生出元神?” “会不会是老怪物夺舍重生?” 前来拜山的七大宗长老,神色都不淡定,一同向战台上望去。 有天骄后天境诞生出灵识的,还从未见过后天境诞生元神的! 此子如果不夭折,他日最低也是惊游境修为。 念及此处,这些惊游境的长老,眉宇皱纹更深了。 剑律长老任垣神情淡淡,说道:“老怪物夺舍还敢入我蜀山学艺,找死吗?” 崖上风雪更寒,蜀山剑宗维护之意明显。 苍天霸宗卓长老,脸色铁青,冷哼一声愤而坐下。 …… …… 战台上起了一层金云,金云紧贴岩石地面流动,如同阳光普照的一片云海。 那是金黄血气外溢的景象。 那座数十丈高大的罗汉金身,渐渐凝缩到六尺之小,与小和尚身高一般无二。 小和尚双手合十,轻念一声佛号。 只见罗汉蓦然光明大放,与小和尚融为一体。 四方金云之上,绽放出一朵朵乳白纯净的莲花。飘扬在凛冽山风中的白莲,不断升起于血气金海之上。 整座战台,不知升起几百几千朵佛莲。 双手合十的小和尚,低头轻声道:“我心身处,即佛国。” 白衣小和尚缓缓抬头,朗声道:“莲花落佛国!” 一朵朵白莲佛光大放,遮天蔽日,笼罩住整个战台。 叶洛三寸元神被困佛国中,平静望向天空。小手一招,神庭气府内那座莲花座,便从肉身处自主飞来。 元神站在赤红莲座上,一拳砸向身前。 青光乍现,青柳依依。 天空响起一阵如新芽破土的细微动静,那是春雷惊蛰万物的声音。 一道道青色流光向四野蹿去,那棵形似青柳葳蕤的春雷,落地生根。 满天白莲飘至,苍翠青柳拂枝。一条条柳枝划过青天,便有一朵朵佛家白莲砰然炸开。 小和尚苦心营造的佛国领土,被撕裂开一个口子。 满台金云向两侧分离,只见一双巨手好似硬生生掰开了云海。 元神双手背后,那双裂云巨手消散,身下莲座却是蓦然分散碎开。 一片片莲瓣飞舞,化为朵朵火焰灼烧长空,相互勾勒组合成一副红炎盔甲,披挂元神三寸金躯。 通亮的火光映衬小和尚面容金黄,使这再世罗汉染上琉璃色彩。 一道赤虹再次照亮山崖,披甲上阵的元神瞬间到了小和尚面前。 “轰!” 一拳如同撞碎大钟,轰然巨响。 白衣小和尚后背如弓,抛飞而起,那尊融为一体的金身罗汉竟被砸得出窍数息。 身形摇摇欲坠的小和尚双脚红光亦起,一脚深踏地面,埋腿至膝盖处,才止住退势。 清净无垢的琉璃之躯,金光黯淡,竟被炸雷般的一拳轰开金刚体魄。 “阿弥陀佛!” 孩童清脆声音响起,金虹划破长空。 金虹与赤虹半空相遇,接着便是一连串密如骤雨的拳响。 台下众人观望这场势均力敌之战,只感觉颇为的滑稽。三寸小金人对比六尺身高、佛光澎湃的小和尚,当真如同鸡蛋硬碰石头。 “砰!” 金光急速倒退,地面激起块块碎石。 战台中央裂纹丛生,出现一个深深的人形凹槽。 “夏,赤雷轰,海激天翻电雹真!” 天地间红光耀眼,雷霆轰鸣声连绵不断。 元神小手间,磅礴至极的赤红罡气疯狂流泻。 两条五十丈赤螭,一左一右,洞穿层层空间。 雷霆带着炽热的光和热,在天空一晃即过,向深坑怒劈而下。 “降龙罗汉拳!” 满台金黄血气退散,不见白衣,却有小和尚清脆声音响起。 人形凹槽扩散,险些洞穿石台掉入下方山涧的小和尚,化作一道金虹再次破空。 天穹罗汉怒目,两只足以摧山坼地的巨手,直接向两条赤螭抓去。 当真是罗汉降龙的无敌风采。 …… …… “降龙罗汉拳!原来这八九稚童掣肘的是禅子!达摩寺如此行事,不怕禅子心寒吗?”任垣冷笑道。 明德双手合十,轻念一声佛号,宝相庄严,沉声道:“时也,命也!天降罗汉于本寺,非人力有意为之。” 想到那位修道界颇为妖邪的年轻和尚,任垣说道:“他,本来就该翱翔于九天之上,是尔等束缚了他!” 一向古井无波的老和尚,破天荒地皱上眉头,动了瞋念,说道:“任长老,慎言!” 任垣冷笑一声,背过身去。 …… …… 台上无龙吟嘶吼,观战的数百弟子却感到龙吟悲鸣不断。 那两条威武霸气的赤螭,并没有像雷霆一触炸开。被降龙罗汉金身擒拿,雷电疯狂倾泻,不时照亮崖上石台,但脱困不得。 “爆!” 元神轻吐,漫天流火四溢,得赤红莲座相助,红炎威力再上一层楼。 两条赤螭内蕴的红炎始一炸开,半空中即飘起金色雨滴,罗汉金身的纯阳之躯像黄金一般熔化。 白衣小和尚,不得不再次将罗汉金身纳入体内。 “师兄,当真厉害!” 白衣小和尚凌空漂浮,与三寸元神遥遥对峙,真心开口道。 小和尚挥一挥衣袖,站在数十丈的高空,脚下一步一莲花,向天空继续步步走去。 小和尚望着脚下众生,再次低头合十,轻念一声佛号。 四方天地沉重,呼啸山风顿止,一股大气机骤然弥散。 “莲花落地狱!” 一朵朵红莲尽情绽放,起伏于青冥,遮蔽了天穹烈阳。 蔚为壮观! 第139章 秋起 禅宗有八大业火,虚无业火、九味真火、太阳真火、涅盘之火、混沌真火、南明离火、幽冥鬼火和红莲业火。 乃采集世人恶业而成。 此刻铺天盖地的红莲业火,将此方山崖拉至红莲地狱。 小和尚慈悲肃穆,明净琉璃的纯阳金刚体魄不受一丝业火侵扰。结跏趺坐于莲海上空,被大日照耀从而金光璀璨,如同一尊佛陀坐镇地狱。 小和尚伸手按下,五指晶莹为佛骨。 空气荡起一层层涟漪,盛大气机由天落下,千百莲花随之摇晃,簌簌落下。 笼罩叶洛方圆十丈空间,自成一方红莲地狱。 …… …… “这小和尚,佛骨天成啊!”有蜀山弟子惊呼出声。 “八九岁龄,如此人物,他日得见,必定高高在上了吧!”有弟子意兴阑珊,叹气道。 在这道法繁盛的东土,能成为九大宗弟子,本就是世人难得一见的天骄,多是一郡俊彦。 而他们这些天骄尚在山脚下徘徊,却见身侧同境之人光明大放,仙道坦途。 修仙问道,竟如凡尘俗世一般无二,也讲究出身。 如此根骨,天生不俗! …… …… 元神抬手,青柳再现,不同的是,那轻轻扬起的柳枝盛满花朵。 封王台尚在时,春雷化形的柳树也曾开过花,淡淡的,青黄色,像一串串的葇荑花序。 又像一根根狗尾巴草。 而今道果崩碎后的青柳开花,是叶洛的有意为之,那是一朵朵黑沉深邃的花朵。 仔细去看,花朵兀自旋转,像是一口口能吞噬灵魂的黑洞。 元神小手拂过,万千柳枝一同随风摇曳。 风势渐大,柳枝便愈加弯折,抽过天空时,那些黑色小花便乘风上了青天。 一墟之力再展神威。 那是他三年来破境不得,只能苦思冥想而自创的绝技。随着修为加深,所习法门更加的深厚,这一项凭空臆造的绝技,开始显化世间,截长补短,渐渐得到完善。 春雷首次与一墟之力完美合一,顿现惊世威能。 天空中流出一道道火练,千百朵红莲一同褪色。似乎地狱得到救赎,满天业火猛然黯然几分。 红莲业火流逝,渐渐纯洁,形成朵朵禅宗白莲。 与白莲一同出现的是,那一口口横亘在天地间的深邃海眼。 那一朵朵乘风而去的柳树黑花,鲸吞牛饮一般,疯狂吞噬业火后,壮大成海眼。 最后,轰然炸开。 有归元后期的各宗弟子,齐齐上前,联手在围观的众人身前竖起十丈屏障。 风暴从青冥席卷而下,横扫尽山间寒意,崖畔巨木尽皆折腰。本就残留不多的枝叶,纷纷飘零。 残叶尚未落地,便与余波里的火意相融,在石台下方的洗剑溪下起了一场火雨。 空气灼热,洗剑溪尽头的这方山崖,宛如重迎酷暑七月。 “莲花落地狱!” 小和尚面色平静,当真有几分庄严肃穆的罗汉形象。 他白嫩的小手再次下压,红莲业火似乎没完没了,又是千百朵红莲再次绽放。 随同风波摇曳,当空红莲密密麻麻,远远望去,好似民间百姓于上月节时在河面点亮的一盏盏莲灯。 …… …… 荥云峰墨翰长老,伸手抹平从青冥压下的风暴,脸色难看,冲着闭目打坐的老和尚喊话,“莫非这八九岁的孩子,还真练成了达摩寺水深火热的法门?” 明德高僧充耳不闻,对台下激烈对决的战况也是不看上一眼。 “你看这老和尚气定神闲,估计这白衣小和尚早已登堂入室!” 任垣脸色冷淡,说道:“只需玄冥水气淬体,中和火意了!” 致守观的黄袍道士,双眸清辉明亮,打量白衣猎猎的小和尚,称赞道:“小小年纪,便有望修成阴阳相济的法门,达摩寺果然佛气长存。” “阿弥陀佛!” 明德老和尚终于开了口,轻声道:“正一山巅的三十六朵紫金莲,北极紫微垣六位星神之气冲天啊!” 道士微微一笑。 苍天霸宗的卓长老满脸开怀,跟着赞道:“小罗汉,明性如菩提啊!” 白镜看着卓长老手中玄之又玄的湿润水气,则是一声轻叹。 小石台上闲言碎语随风飘散,话中弦外音皆是不看好。 …… …… 莲花瓣一片片飞舞,两寸小甲胄从三寸金躯飞离,再次聚合成一座赤色莲座。 叶洛元神手托赤莲,一双粹然的金色眸子,仰头见天。 与摇曳生姿的业火红莲,直面相对。 元神清秀的面庞被火光笼罩,面色犹豫,嘴唇翕动发出一声叹息。 良久,直到红莲下坠,地狱迎面,才挥动莲座。 只是,方向却是反的。 莲花座没有凌空飞向更为高远的天空,反而禅息飘飘坠落地面。 划出优美的弧线,没入肉身额头。 他自然感应到莲座对红莲业火的渴望,万年前天元校武场一战时,夜溟生催动天赋红炎,连皇主手中的那件天工神物的棋盘,都能汲取出神力。 更何况如今这区区凡人的业障之火。 莲座一出,怕是这千百红莲都要为之肃清。 只是……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叶师弟,认输吧!”战台下,有七宗弟子大笑喊道。 黄梨儿樱唇抿起,秋水眸子蒙上一层阴霾。 李大剑则是面色凝重,握紧无锋剑站起身。 数百目光,数道剑识,无一人看好。 再尝试一下。 叶洛心想。 那一拳雷光,早已演练无数次。 “秋,黄雷落,无边落木萧萧下!” 天空中蓦然扬起一股狂风。 风本无形,这股风却是有形的黄色。 大风从拳下生成,向着青冥刮去。打着卷儿,化为一只头角峥嵘的黄色蟠龙。 天空湛湛如河,业火红莲如水面人间许愿灯,而那条黄蟠就是在河底兴风作浪的恶龙。 恶龙昂首一声咆哮,虚空便生起一层层的波纹,当真如同水面涟漪荡漾。 涟漪向天穹深处扩散,一路所过,业火红莲尽数熄灭,消散于风中。 仔细看去,那一声咆哮荡起的风波,是无数细密的黄色雷电。而那头龙眸含煞的黄蟠,则是那一记秋雷本身。 黄风浑浊如滚滚沙尘,一道响彻山崖的雷霆在黄风中炸响。 那条蟠龙光芒一现,横穿百丈高空到了小和尚身前。 天空中千百朵红莲一同凋落,就如同那秋风中萧瑟的枯叶。 第140章 围炉煮酒 小和尚纯阳金刚之躯,光芒大放,一时间天空好似多上一轮金阳。 放在小石台上诸位长老眼中,他们却感觉那团佛光,更像是禅宗大师圆寂后的舍利子。 小和尚稚嫩的面孔,无畏且坚毅,站直了身躯。 面对蟠龙狰狞模样,拳势一开,降龙罗汉金身再次显神。 不同于以往的金刚怒目,当前的罗汉佛眼冷漠,开了佛性。望着那头恶龙的眸光,并未憎恶,反而有些太上无情的漠然。 白衣小和尚拳光烁亮,罗汉金身如影随形,同样探出一拳,捶向黄蟠七寸。 那番从容模样,似乎面前腾云驾雾的并非一条蟠龙,只是一条头上无角的大蟒。 “你虽占据先天压胜之意,可则不是龙,是雷!” 随同元神开口,天穹起了意想不到的一幕。 以至于,小石台上坐着的各方宾客,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 黄蟠化作一道雷霆与罗汉金拳相遇,那秋风凋敝山川的萧瑟之意,顺着罗汉右臂急剧蔓延。 粲然佛光一路退缩,罗汉金身佛性尽皆散去。 本来高坐殿宇享人间烟火的金身,如同金箔不再,沦为了山野荒庙内的石像。 再被高空猎猎罡风一吹,便烟消云散了。 失去降龙罗汉金身庇佑,小和尚琉璃无垢的纯阳金刚体魄,自然而然破了功。 一道气势汹汹的赤虹划破长空,火光冲天的元神与小和尚对面而战,双拳如激雷捶出。 “砰!砰!砰!” 一道道拳罡,砰然炸响。 湛湛的青天,便绽放出一朵朵蘑菇云。 两位归元中期的修士,以拳对拳,以伤换伤。 最后青天洞开,抛下一道白色气浪,小和尚头上脚下,战败跌落。 “我达摩寺,认输!” 白衣被罡风吹拂,鼓荡不安,临近崖上石台时,有老僧浑厚苍劲的声音响起。 铿锵有力,当真如晨钟暮鼓一般洪亮。 一朵禅息悠悠的莲花凭空绽放,明德老和尚伸手一指,花瓣盛开,巨大的莲花座将昏迷的小和尚承托住。 明德高僧单手合十,轻念一声佛号,面色古井无波。 莲花起伏轻柔,飘向小石台畔。 落往明德身后。 “拿来!” 风雪再至,笼罩一处小石台。 任垣神情冷淡,一手伸出。 一团幽冷的水气划过空中,四方风雪竟瞬间凝固,化为寒冰簌簌坠下。 苍天霸宗卓长老猛甩衣袖,怒吼一声,收起了手。 任垣淡淡一笑,一指点出,用剑元包裹住幽冥水气。 心念一动,一缕剑识带音破空离去。 刚刚元神归位的叶洛,耳畔有清冽嗓音响起,“小子,卓岩拿出了幽冥水气当作彩头,我先替你保管!” “水行之物?” 叶洛心头一动,抬起头来,恰巧与剑律长老目光对视。 然而,他回以任垣一个大大的笑脸。 “蜀山外门弟子,叶洛胜!” 剑律弟子师从云面色古怪,及时公布出声。 “竟然赢了?” 人群瞬间寂静无声。 数息之后,响起蜀山弟子山崩海啸般的欢呼。 “叶师弟!” “叶师弟……” 仙家大宗也是如此,人们总是崇拜强者。叶洛心想。 笑着往人群中望去,正巧与脸色苍白向后退去的赵得道对视一眼。 那位打上门挑衅的贵公子,双眸躲闪,仓皇地低下了头。 叶洛眼底有寒意掠过。 “多谢师兄们抬爱!” 没有搭理那些眼神挑衅的七宗弟子,他笑着对剑庐熟悉的师兄师姐们抱拳,一跃跳下战台。 一团蓬松的白雪飘荡过半空,小白狐一下蹦到了他的怀中。 …… …… 山风更见寒冷,卷起零零散散的雪花,从九峰之间一一穿过。 明月倾洒银辉,经过那些银装素裹的山峰折射,让蜀山愈发的清冷。 天地间,有剑光同样清冷四溢。 今日蜀山剑阵应井德峰所求打开一角,那些剑律弟子御剑横空,穿梭于冰凉夜空中体会深冬寒意。 洞庭境就需要参悟剑道真意了,悟得真意越多,破境入惊游后,剑意便越强。 而对于那些剑律弟子而言,没有什么比这寒冬飞雪更契合囚笼剑诀的! “师弟,小软呢?” 寒冬腊月,李大剑不知从哪里淘来两坛“见风倒”!拉着叶洛在风雪中围炉温黄酒。 七宗拜山持续了七日,二人便在崖上观望那些剑气凛然的剑庐同门七日,对于蜀山各式各样的飞剑一一有所了解。 回来时,这破败不堪的小院早已被仆役修缮,就连那做工粗糙的小木楼,也被改成精致的双层结构。 叶洛看着碗中琥珀色的浑浊酒浆,轻轻吹上一口白气,抿抿酒味,说道:“又跑溪边去了,许是和我待腻歪了,结交了新朋友。” “这小东西天天在溪边对着鱼叫唤,神神叨叨的。” 女子娇憨声音响起,一只毛茸茸的小白狐窜进叶洛怀中。 黄梨儿推开院门,双眸亮晶晶地走进来,琼鼻翕动,嗅着空气中微甜的醇香,不满道:“也不喊我!” “小姑娘家家,喝什么酒?”李大剑咧咧嘴。 黄梨儿白眼一翻,径直坐下,玉手一挑,便有一缕酒浆从壶中飞起,划过风雪,落入她嘴中。 李大剑无奈一笑,起身回自家院落,又拿来一只云纹玉碗。 “有酒无食,如何尽兴?” 一柄飞剑迎明月而来,破开飞雪而至。 纵横于群峰上空的剑光,便少了一道。 师从云从剑上飘下,手中提着两只野兔,冲着李大剑笑道:“师弟,一只酒碗如何够?” “见过师兄!” 三人面色一肃,站起身来。 师从云笑了笑,晃了晃手中野味,那柄雪白长剑一瞬没入崖上,闪过几道清亮剑光,便托着一口石锅再次飞来。 李大剑嘿嘿一笑,上前道:“师兄,这些交给我,小时候我的梦想是个厨子。” “那倒是个了不起的梦想。”师从云竖起大拇指,赞叹一句。 隔着数丈距离,剑指一勾,炉上泥壶又飞起一缕酒浆。 酒浆横穿飞雪,依旧热气腾腾,被他吸入口中,点滴不剩。 叶洛盯着如此一幕,眸中惊异闪过。 与黄梨儿不同,这位已经承剑的剑律弟子,剑元精细入微,将酒浆牢牢包裹,与天地间的寒意隔离。 第141章 风雪夜话 “叶师弟,给!” 珠子在风雪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向叶洛怀中,被肉嘟嘟的小白狐一把抓住。 叶洛打量一眼那颗圆珠,只见冰蓝气璧内有一股幽冷水气,左右横突。 在小小的剑气天地中,就像一汪深邃死寂的海洋。 黄梨儿抱过小白狐,看着粉嫩肉爪中的圆珠,也满是惊奇。 “任长老用剑狱将这幽冥水气困住,所以耽搁上一些时日。” 师从云眼底闪过一丝艳羡,接着说道:“等你取到剑后,只需要将剑尖插入进去,这剑狱便会自然破开。” “多谢任长老,多谢师师兄!”叶洛作揖行礼,真诚道。 “师弟,你应该感觉到我井德峰对你的善意。” 师从云瞥上怀抱小白狐的娇俏少女一眼,黄梨儿便心领神会向木楼内走去。 院内四下无人,师从云直接坦言道:“任长老传话,若四年后承剑大会你选择井德峰,从你取到剑的那一刻,便可提前修习囚龙剑诀。” 叶洛瞳孔巨睁,深深动容。 执掌一宗剑规的剑峰,愿意为他破例,他清楚知晓这意味着什么。 师从云继续说道:“以师弟之资,提前习剑囚龙,道途必定无量。” “多谢师兄好意,师弟争取早日取剑。”叶洛回道。 话语模棱两可,并未直接应承下。 师从云笑了笑,也不勉强。 山崖上小雪纷飞,炉畔温暖宜人。 雪花尚未落到石桌,便被壶中酒气蒸发,再经由寒风一吹,飘向一方。 二人任风雪拂肩,酒碗叮咚碰响。 直到隔壁院落葱姜香味暴起,黄梨儿才莲步款款地从木楼内走出。 师从云歉意一笑,关怀道:“容儿师妹,还好吧?” 黄梨儿说道:“谢师兄关心,姐姐经荥云峰长老救治后,又休养一个多月,如今痊愈无恙了!” “锅来了!” 黝黑少年响亮的声音响起,随即便有热气腾腾的香味传来,一柄宽厚的重剑托着硕大的石锅飞来! “换个剑律弟子,非骂死你!” 看着那柄井德峰长老遗剑,师从云笑骂一句,手指微动,剑元牵起石锅放到石桌上。 “嘿嘿!” 李大剑抱着碗筷跑来,讪笑道:“人生何时不修行!” 石锅呼呼冒着热气,锅内兔肉炖煮的软烂,在这冰天雪地中更让人食指大动。 竹筷在浓稠的汤汁中夹起那些香喷喷的兔肉,挑动那些清脆的野菜。 空荡荡的酒壶丢到院墙外,李大剑从石桌下又抱起一壶,拍掉泥封,再次架到炉子上。 四人面庞被火光映得通红,不约而同地高举手中酒碗,大声道:“敬蜀山!” 雪势更大,鹅毛从漆黑夜空落往群山间。 那一道道游走群峰之巅的剑光,也消失于风雪中。 不知不觉间,山崖积雪渐深,那些青翠顽强的松树被白雪覆盖。 小白狐从二楼床榻向外观望,看着那白茫茫院落中的一团火光,与火光旁欢声笑语、推杯换盏的一群年轻人,熠熠生辉的金黄眸子蒙上一层橘黄色的暖意。 “真好啊!和鱼伯伯说一声,等春暖花开的时候再离开。” 小白狐眨眨眼,四下无人时,竟然口吐人言。 声音娇憨,如同二八少女。 …… …… 冰雪般的剑光,破开风雪离去。 李大剑右手抹过无锋剑身,温暖的剑火即刻亮起。 他将这柄烈焰熊熊的火剑,插在鼾睡的少女身旁,四周寒意顿消。 “谢谢啊!” 他晃了晃酒壶,倒出最后几滴酒,双手端起,神情认真说道。 叶洛一愣,笑着碰了一下,将最后半杯酒一饮而尽,道:“我胜场多,无碍的!” “不一样的!”烈酒在喉咙划过,辣得肤色黝黑的少年面庞通红,李大剑说道:“你将胜场转赠两场给我,便少了一次进剑经楼的机会。更何况,对于我等剑庐外门弟子而言,如果承剑不如意,剑经楼的那些剑经,不会让我们碌碌无为三年。” 叶洛皱起眉头,说道:“师兄如此强大,对承剑没有把握?” 李大剑一指那柄燃烧着的无锋剑,说道:“我的路太窄了!” 叶洛看着大巧不工的重剑,若有所思。 斟酌一番措辞,转而又道:“我观井德峰的囚龙剑诀,与师兄的无锋也不是极为契合!” 李大剑没有隐瞒,说道:“明湖峰的万钧剑与我剑意相通。但最适合教我的那个人,却在井德峰。” 他远望风雪中那座寒冰不化的山峰,说道:“三十年前,那位前辈从明湖峰转投井德峰,将万钧剑诀与囚龙剑诀完美合一,开创了蜀山未有之先河!” 叶洛惊愕道:“承剑后还能换剑?” 李大剑说道:“万年以来,仅此一例!他独创一门剑诀,赠予明湖峰。” 叶洛内心震撼。 李大剑仰慕道:“他所创的墨攻剑诀,隐有蜀山第十剑之称,有开辟新脉剑峰的潜质。与我两门剑意,最是契合。” “承剑大会,一位长老只允许招收一名弟子。如果此次不顺,我愿再等上三年。” 李大剑眼神诚挚,感谢道:“有师弟赠予的机会,万一一年后失利,我也不至于往后几年无剑可练。” 叶洛沉默了会,由衷道:“师兄,你一定会承剑成功的!” “谢师弟吉言!” 壶中再无酒,两位少年相视一笑,陪风雪睡下。 …… …… “明师提点过,剑经楼最好承剑以后再去,挑选与一峰剑诀相辅相成的法门。至于选中的五行之物,荥云峰执事早早就将这太白金光送来。” 叶洛摸索着手中金光闪闪的石头,将好奇探头的小狐狸拨弄到一旁,仔细地思量。 经络河道灵元澎湃,归元初期已经到了顶峰,即将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或许,葬剑峰一行,要提上日程了。 好让这太白金光,有所用途。 “叶师弟!叶师弟在吗?”崖畔积雪被踩压,响起“沙沙”异响,有弟子冒风雪登门拜访。 院门被轻轻推开,五人鱼贯而入,衣衫洁净得体,面带善意笑容。 只是…… 未敲门! 第142章 羽化峰 叶洛看着院内白雪凌乱的脚印,微微皱眉,问道:“几位师兄何事?” 白日登门拜访的五人,年龄不一。有两名青年男子大袖飘飘,抿嘴淡笑,站在最边缘,自恃之意明显。 有两名背剑的年轻男子,带些笑意,默不作声。 被四人推出交流的是一个与叶洛年龄相仿的少年,脸色蜡黄,笑容灿烂,眉宇间满是讨好之意。 少年咧着嘴,露出一嘴参差不齐的大黄牙,笑道:“想来师弟还未曾去剑经楼,今日前来,是羽化峰的一位师兄想和你做个交易。” 叶洛面无表情,说道:“边刀师兄,有话不妨直说!” 名字带刀却习剑的剑庐少年,讪然一笑道:“那位师兄想让你去剑经楼,帮他取一部剑典。” 瞥见叶洛微眯的双眼,边刀语速加快,连忙道:“交换,是交换,不会凭白浪费师弟的机遇。” “哪位师兄如此大的架子啊?求人办事也不知道亲自出面。” 许是知晓两位近邻关系,外门的仆役修缮院落时,对那坍塌的石墙做了处理,留出一扇小门。 李大剑慵懒的声音响起,无锋剑从小门一飞而过,插进雪地里。 “李大剑,说话客气点!” “那可是羽化峰的内门师兄!” 站在后方的两位青年面色一冷,宽大衣袖内有蓝光亮起。 那两位背剑的剑庐弟子,则是第一时间站了出来,大声地斥责。 叶洛神情淡淡,说道:“据我所知,入剑经楼只得翻阅归元与洞庭的典籍,这些应该对羽化峰的师兄意义不大吧?更何况,你们能给我什么?” 话至最后,他双眸如电望向那两位年长的内门师兄。 边刀隐见慌乱,下意识扭头向后望去,不知如何作答。 “羽化峰,第十七,上官旌阳!” 二人中那位眉毛浅淡的青年,走到四人前方,自我介绍道。 双手抱拳,飞剑静悬于身前,与臂平齐,施了个蜀山独有的平剑礼。 “莫非是上官师兄所求?”叶洛明知故问道。 “师弟看这本剑谱可够诚意!”上官旌阳从怀中拿出一物,直接递了过来。 “晚点看,先吃!” 忽然间有香味传来,光闻之就令人身体暖烘。 李大剑端着一锅鸡汤走来,将剑谱接过,随意扔到一旁,嚷嚷道:“先吃再说,炖了一夜呢!小软呢,快把它喊起来。” “啾啾!啾啾……” 楼梯拐角处有白影闪过,一只毛茸茸的小胖狐狸扑了过来。 上官旌阳眯上双眼,右手一挥,四方风雪猛然炸开。 院落上空,骤然清朗。 一道剑光一闪而逝。 “师弟,好好思量才是!”另一位青年面色阴冷,迈步上前。 站在木楼外,劝阻道。 两柄飞剑,接连横空。 另外两名取到剑的剑庐弟子,没敢自作主张对话叶洛。只是双眸喷火,愤然地剑指李大剑。 “几位师兄,是打算强人所难?”叶洛兀自盛上一碗鸡汤,轻轻吹了吹热气,抿上一大口,平静说道。 “公平交易,师弟要不要先看看剑谱?”上官旌阳淡淡道。 无锋剑颤鸣,似乎是感受到主人的满腹怒意,剑气自主激荡,搅乱满院风云。 李大剑走到廊檐下,与两柄飞剑贴脸而站,冷笑道:“彭序、赵武,老子就站在这,有种继续向前!” 两声剑鸣高昂,飞剑急速旋转,空中燃起两缕白烟,随风飘扬的飞雪刚刚临近便融化为雨。 那两位剑庐弟子柳眉倒竖,脸色铁青。 李大剑抬起手制止破空来援的无锋,面带讥笑,任雨水洗面。 “平乱六式!” 叶洛拿起那本剑谱翻阅两眼,放到一旁,说道:“师弟修为低,暂时还不想修习剑诀。更何况,我连如今承剑哪座剑峰都不确定,如何抉择剑意。” “这不是问题!”那位面色阴冷的青年,开了口,漠然道:“戚师兄可以让长老们收你入羽化峰!” “好大的威风!拜山盛会,我师弟连败七宗弟子十五人,早已被九峰长老所关注,需要尔等施舍?” 李大剑嘲笑出声,说道:“倒是你等口中的戚师兄,不知道击败几人?为何没有资格入剑经楼?” “嘭!” 无锋剑自动护主,一道雷霆猛烈劈在重剑剑身上。 小楼雕琢精致的窗户破烂,李大剑身形抛飞,一连撞断四根梁柱,贯穿小木楼砸入后崖山石中。 “明兴就是这么教导你们和内门师兄说话的吗?” 阴冷青年收回手,一道剑光敛入他体内。 “师兄!” 叶洛脸色一变,黑白分明的眸子蓦然猩红一片。 砂砾飞溅,李大剑擦着嘴角鲜血走了回来,拍打去剑袍灰尘,冷声道:“无视剑规剑律,随意对外门弟子出手,可敢报上名来?” 阴冷青年不屑一笑,道:“羽化峰,第三十二,杨傲!” 李大剑召回无锋剑,眼神如孤狼一般狠厉,冷冷道:“我记下了!” 在羽化峰数百弟子中排名第三十二的青年,嘴角勾起,嗤笑一声。 叶洛拿起那本剑谱,扔了回去,脸色冷漠道:“请回吧,我对这剑谱不感兴趣!” 上官旌阳伸出手臂,拦住神情暴怒的师弟,再次道:“听闻叶师弟一手雷拳使得出神入化,硬破达摩寺小罗汉的金刚体魄。不知可否……” “上官师兄,请回!”叶洛一挥衣袖,毫不客气地打断道。 背过身,直接向木楼内走去。 边刀感受院落内愈发沉重的气氛,开口小声劝诫道,“叶师弟,戚师兄可是羽化峰的三师兄!” 叶洛倏地转身直勾勾地望着他。 瞥见师弟猩红的眸子,边刀下意识有些胆寒,双腿微软退后几步。 李大剑呸了一声,在雪地上印下一口血痰。 “走吧!” 上官旌阳深深地看了屋檐下的少年一眼,踩踏积雪,率先离去。 …… …… “师兄,你没事吧?”叶洛担忧道。 李大剑平复一腹凌乱的气机,坐倒在檐下躺椅上,说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师弟的雷拳立意高远,与羽化峰的天雷剑诀极配,如此浓烈的雷意,羽化峰不会善罢甘休的!” 第143章 葬剑峰 山崖寒风凛冽,一望无际的青松林早已不见踪迹,漫山遍野都是玉树冰雕。 偶尔些许露在积雪外的松针,也凝结上一层厚厚的雾凇。 剑庐的三名弟子,低着头沉默赶路,一言都不敢发。 风雷在崖畔炸响,惊扰到林间松树,抖落雪花无数。 杨傲踏上长剑凌空,说道:“三师兄交代的事,一件也没完成。” 上官旌阳将手中剑谱往身后随便一扔,双手缩入袖中,御剑飞起,说道:“现在关注他的师长比较多,不宜动手!” 边刀捧着那卷砸在怀中的《平乱六式》,愣了愣,旋即欣喜若狂,一个劲地抱拳道谢,感激道:“谢谢师兄,谢谢师兄!” “好好修炼,承剑大会时指名比剑!” 上官旌阳淡淡话语留下,两柄飞剑刺穿风雪,飞向群峰间。 …… …… 连绵半月的大雪,渐渐停下。 除少数几座剑峰不喜风雪侵扰,开启剑阵保留青色外,蜀山群峰尽皆白茫茫一片。 叶洛放下碗筷,打了个饱嗝,吐出一根鸡骨头。 呼出几口白气后,又忍不住馋意,再次端起汤碗,小喝了两口鸡汤。 也不知这大雪纷飞万物肃杀的时刻,李大剑从何处觅来的食材,隔三岔五便炖上一锅鸡。 偏偏李大剑手艺还极佳,小火慢炖,炖得鸡汤鲜味十足,色泽金黄。 小半个月下来,两位归元修士依旧肌体匀称,贪吃的小白狐却是更见圆润。 三口两口,一碗鸡汤下肚,顿时褪尽深冬寒意。 叶洛望着远方依旧青翠的那座山峰,说道:“师兄,我想去看看!” 李大剑并不意外,抓起一把白雪擦拭嘴角油渍,说道:“走吧。” “嘤嘤!嘤嘤……” 小白狐连忙吞咽一口鸡肉,窜上叶洛肩头,拿小脑瓜亲昵地蹭了蹭少年的脸颊。 “在家睡觉,那个地方你真去不得!” 叶洛中指弯勾,对小狐狸轻轻弹了个脑瓜嘣,就提拉起它后颈绒毛,上了二楼卧房,塞进被窝中。 山崖寒风怒号,卷起松枝上的积雪,扬起一场浅浅飞雪。 二人在冰雪天地中,化作两缕青烟向葬剑峰行去。 沿着洗剑溪一路向上游而去,掠过那百丈高的光滑石壁,向深处前行,略微半个时辰,便来到一座古木稀疏的青山脚下。 山顶云雾缭绕,难见真迹。那些隐约可见的山崖,大多是嶙峋怪石耸立,并没有飞剑盘空的景象。 再往下方望去,视野清晰的崖壁间,倒是可以看见一个又一个的圆形孔洞。 分布散乱,边缘处极为光滑,像是被什么利器所刺穿。 叶洛静静望着这座山峰,面露向往。 只不过数息之后,他也不得不低下头,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这座青山剑意太盛…… 李大剑看见他的动作,笑了笑,道:“你观这山间植被便可窥一二,非是大雪不愿降落,实在是无法接近。” 李大剑一马当先,径直向山脚下的一间两层阁楼走去。 取过剑的他,对这座葬剑峰熟门熟路,早已来过不知多少次。 他边走边讲解道:“山脚这座剑阁,共计大小密室二十七。二层供剑意炼体的弟子休憩,一层的大堂则是放剑符的地方。” “剑符?”叶洛问道。 李大剑说道:“蜀山弟子数千,外门剑庐的弟子需要到此取剑,内门九峰弟子需要来此禅悟剑意。故而葬剑峰上,人数是固定的。” 李大剑伸手指了指远方山道上的一行人,接着道:“像我们剑庐弟子,每十日方可前来一次。剑符即限制,也是救命符纸。你可知,前方这些师兄,为何都徒步登山?” 叶洛一点即透,说道:“师兄是说这山间的剑意?” 李大剑点点头,感慨道:“我们蜀山已经一万多年历史了,每年都有长者还剑青山,谁也不清楚这座山峰到底有多少柄剑!如此多的飞剑葬在一起,剑意自然冲霄。所以,握紧救命的剑符!” “外门弟子络绎不绝,剑应该愈来愈少才对!”叶洛好奇道。 李大剑嘿嘿一笑,有点贱兮兮的模样,说道:“所以我们蜀山才会如此招人恨!以后出门在外,记得那些战败者的剑通通不要放过,都是剑点。” 叶洛目瞪口呆。 二人不再说话,加快步伐。 进入剑阁一层,十五枚剑符一字排开,散发清光悬浮在幽静的大堂内。 李大剑伸手捏过一枚,示意叶洛同样如此做,嘀咕了一句,道:“这见鬼的天气,果然还是抱着神秀峰的仙女们睡觉最为舒坦。来这葬剑峰的人,都少了这么多。” 蜀山九峰,唯独神秀峰一脉上下皆女子。 是以,蜀山道侣,半出神秀。 李大剑的声音已经极其轻微,话语落下,仍旧有一丝愤恨的杀气从大门口传来。 二人回头望去,只见一位花容清秀的妙龄少女,俏脸含霜,嗔怒地瞪着他们。 “雪菲师姐,真巧啊!你也在啊!” 在叶洛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李大剑屁颠屁颠地凑上前去,笑嘻嘻地打招呼。 黝黑的小脸蛋,笑得跟花骨朵一样灿烂。 少女羞恼地瞪了他一眼,小手一招,大堂一枚剑符破空飞来。 少女恼火地又踹上一脚,一句话不说,转过身向山道上行去。 “师弟,快!” 李大剑招呼一声,也不拍去剑袍上的脚印,连忙大步跟紧。生怕一不留神,少女就在他眼皮底下消失了。 叶洛愣愣地观望片刻,苦笑一声,跟上师兄脚步。 “你就是叶洛?” 青石板锃亮,隐见金石质感,似乎是这最普通的石料长年累月与剑意相伴,发生了质的改变。 山道两旁并无出奇,一面是高大的岩壁,留有岁月的沧桑痕迹;一面是青意稀松的松林,略显荒凉。 叶洛正踅摸着岩壁上方稀少的剑洞,突然间听到问话,黑眸一眨,诧异地看了过去。 联想到李大剑的殷勤之意,他点点头轻笑回应。 “是像师姐们说得那么好看!”清秀少女瘪瘪嘴,嘟囔了一句:“不像这黑蛋!” 少女口中的黝黑少年也不恼,笑着道:“雪菲师姐今日打算走到哪?我陪你!” 少女翻了翻白眼,向崖上走去。 第144章 剑意如水 “师弟,你便在这停下吧!” 崖上又有一座二层阁楼,李大剑指着阁楼道:“这就是我时常提及的那座剑阁!里面记录了一些蜀山出名的剑器,与九峰曾极其出彩的前辈们。” 叶洛看着身畔关系奇怪的二人,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你不陪你师弟了?” 出自神秀峰的雪菲师姐,揪起李大剑的耳朵,冷笑道:“我师姐在上面,你确定跟着去?” 李大剑看着耳畔那只白皙的小手,先是傻呵呵一笑,听清少女的话语后,却是急速变了脸色。 本来黝黑的面庞,竟同峰外山石一般,黑上加白。 少女又是呵呵冷笑两声,自顾自地向上走去。 “雪菲,你等等我!”迟疑片刻,李大剑咬着牙,跟了上去。 瞥见背负重剑的少年当真与肩同行,少女清亮眸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她板起脸,教训道:“别自找麻烦,我怕师姐一剑劈了你!” 她见着少年犹豫不决的神情后,一指后方看好戏的叶洛,说道:“师弟第一次上葬剑峰,你当真放心?” “我这师弟很厉害的!” 李大剑一脸的骄傲。 看着少女再次迈动莲步,这次他没有犹豫,做出视死如归的气态,大步前行。 看着少年昂首挺胸故作大无畏的模样,少女终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雪菲,你真好看!”李大剑眼神异样,大胆地夸出口。 少女小脸一红,带着羞意愠怒道:“叫师姐!还有,我命令你,不准跟着我!” 少女秀足一点,身形似蝶儿,翩然飞至十丈外。 回头望见少年失落地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传话道:“羽化峰的杨傲,我让师姐教训过了!” 李大剑心中一暖,张口欲说些什么。少女已经面色微红地窜进山腰云雾中。 “师兄艳福不浅,眼光也顶天得好!” 叶洛灵识强大,无意间捕捉到只言片语,对雪菲师姐观感极佳,笑着祝福道。 四下无人,李大剑也恢复了本性,嘚瑟一笑,道:“听到没,师弟!雪菲帮我出过头了!” “要不师兄,偷偷跟去?”叶洛笑着打趣道。 李大剑挠挠头,尴尬道:“最多跟百丈,再向前寸步难行了!” 二人相识已久,叶洛见过无锋剑的种种神异。闻言,瞳孔微张,扫视师兄身后。 李大剑拍了拍身后重剑,说道:“人挑剑,剑也选人!这柄剑,是从山顶自主飞下的!” “师兄,好强的运道!”叶洛赞叹道。 入门已久,明兴剑庐授课也去过多次,对于一些内门的学问,叶洛也了解一二。 无锋剑如此强的灵性,想来当年主人必定极为辉煌,还剑青山时自然飞得极高。不是他们这些外门弟子,所能到达的地方。 李大剑牵引四方剑意入体,说道:“今日就在这剑阁休整,熟悉熟悉剑意的锐气。明日再尝试向上登攀。” 见着叶洛不置可否的神情,李大剑提点道:“你一路走来,是否感到肌肤隐隐作痛,像是被一柄柄飞剑抵着。越往上走,这种感觉就越清晰。那是五识在示警,硬着头皮与剑意硬抗,最终只会筋脉寸断,流血至死。” 叶洛皱起眉头,暗自思忖一番,没有说出来。这些常识,他都知晓。 只是,在山脚望山时,双眸尚隐隐作痛。当真正踏入这座剑峰后,那些剑意感触到他的气息后,出乎地异常温柔。 就像,如水流一般,温润舒适。 他站在这山崖上,并未觉得剑意生寒,只感到清风拂面。 “师兄,有没有弟子天生与这一峰剑意相合的!”叶洛问道。 李大剑神秘一笑,嘿嘿道:“有啊,你还曾远远见过。” “剑主!”不等师兄卖上关子,叶洛肯定地揭晓谜底。 一个个身影在脑海掠过,便自然而然有了答案。 蜀山历史上最年轻的一代剑主,没有一人能比他更加出彩。不惑的年纪,长安境的修为。 李大剑抬头仰望山顶,仰慕道:“剑主是先天剑种,听闻当年在天都峰诞生时,葬剑峰有无数飞剑长吟。” “剑主是天都峰人?”叶洛好奇地打断道。 李大剑笑了笑,并不接茬,继续道:“剑主九岁那年踏入葬剑峰时,剑意化春风一路送他入顶。踏上山巅的那一刻,数万柄飞剑从山峰各处争先恐后地腾空,遮天蔽日。” “最后他选择了哪一柄?”叶洛抬头望向云雾深处,似乎见到那幅万剑横空的景象,迫不及待地问道。 “剑主!剑主!你说是哪一柄剑?” 李大剑好笑道:“当然是头上那一把!” 眺望远方九峰,他似乎心有忌惮,本来张口就出的剑名再次咽了回去。 想了想,他解释道:“师弟勿怪,那柄剑太神异,不能多提。入内门后,自然会知晓。” “镇宗的?”叶洛旁敲侧击道。 李大剑点点头,没有说话,不愿多提。 叶洛若有所思,没有追问。 顿了顿,接着问道:“师兄说剑主是先天剑种!那这剑种,有何说法?” “天生的!” 李大剑挠挠头,似乎所知不多,竭力回想一番,说道:“除这些传闻外,听说自幼便与剑亲和,无须修习即可御剑远行。修习剑诀后,更是一日千里,远超同龄之人。” 叶洛心底有些失望,除这剑意如水外,没有一项符合。 他佯装不经意地右手负后,偷偷对准远处岩壁上的一处孔洞,张开手心,默念一声,“出!” 风过无声,就连脚下野草弯折的声音,也被满山剑意压制。 更别提,有嘹亮剑鸣响起。 叶洛眉眼低垂,轻轻叹了一口气。 见着师弟叹气,又联想到师弟是第一次登山,李大剑不由得有些担心,走近问道:“剑意太冲了?” “师兄啊!” 剑袍飘摇的少年,冲着远处那个剑洞,正大光明地探出手,轻叱一声,“出!” 然后,再次叹气道:“你说我们怎么就不是先天剑种啊?” 第145章 飞剑齐出 叶洛装作有些意兴阑珊,摆摆手,说道:“师兄,我先独自去山上探探,看看能走多远。” “尽力而为,实在不行时,记得捏碎剑符!”李大剑关怀道。 叶洛感激地点点头,接下善意。 临走时,问了一句,“师兄,这葬剑峰允许过夜吗?” 李大剑哑然失笑,道:“小子,志向不小啊!当然可以,那些淬剑意炼体的内门师兄,常年在此。剑阁的规矩,只针对上山,不管下山。能待多久,全看个人本事。” 气机外泄,经《归元一剑行》提纯后的灵元,凝为浑厚的罡壁。 叶洛双腿沉重,似乎顶着满峰剑意,艰难前行。 膝盖都微微弯曲。 李大剑望着叶洛一步步挪到云雾中,身形渐渐消失,震惊地微张嘴。 又观望了片刻,才去崖上剑阁内,寻一安静密室,借剑意淬体。 穿过山腰云雾,山上更见荒凉。 那些与蜀山剑阵外迎客松同源的青松,也忍耐不住四野森森剑意,无奈退场。 山上唯一的绿意,便只剩下那些零星的野草,与陡峭山崖作伴。 叶洛扫视四方,不见人影后,又思索到白云遮腰,山脚下即便有人仰望,也难见他踪迹后,便不再压制。 选择一个方向,脚下一蹬,跋涉起步,如猿猴一般在山峰间如履平地,行走极快。 遇到那些极为陡峭的崖壁,也是脚尖轻点,如黄鹤亮翅,直接扶摇而上。 那般潇洒轻松的姿态,似乎浑然感受不得森寒剑意。若有弟子远远望来,必定会惊为天人,在九峰宣扬一波,引起蜀山哗然。 清风拂动,剑袍猎猎,叶洛身形再次加快,到最后竟然如一缕轻烟般飘起,倏忽一跃,即是数丈。 临峰顶尚有数百丈时,才停下步伐。 此时,夕阳晚照,身下的云海一片橘红。 他站在高峰观云霞,四周寂静无人。就连那些剑意炼体的弟子,也早早失去踪迹。 叶洛选择了一处地势开阔的崖坪,心情激荡,凝练精纯的剑识再也克制不住,向四方喷涌而出。 “嗖!嗖!嗖……” 崖石震动,被寒风吹拂,抖落石砾无数。 叶洛方圆百丈内,甚至更远处的山崖间,响起一声声破空的声音。 远方残阳明亮,比残阳更亮的是这凌空的一道道剑光。 深藏山峰许多年的一柄柄飞剑,争先恐后而来,放眼望去,如同蓝海中游弋的鱼群。 “莫非我当真是先天剑种?” 叶洛心神恍惚,难以自制,站在崖坪上,向着天空双臂大开。 满天剑光感受其心意,飞行而下,围绕少年身侧穿梭,像一条飘飘的剑带。 …… …… 山顶积雪常年不化,经由半月大雪后,愈加深厚。 井德峰上寒风怒号,卷起那些今年新雪,扬起一朵朵雪花,导致山间风雪不断。 “沙沙!沙沙……” 剑律长老任垣今日没有御剑,沿着两侧雾凇,踏着可埋膝盖的积雪,向山顶的那座宫殿走去。 在其身后,一个个深坑现于白茫茫的雪地上,极为明显。 似乎他是一步步从山脚下走来的! “见过任师伯!” 殿门外轮值的剑律弟子,打了个激灵,神色一肃,恭声行礼道。 任垣脸色淡漠,淡淡地点点头,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你来了!” 雄浑的声音从大殿深处传出,不怒自威,就如同这座山峰在九峰中的地位一般。 “师兄!” 任垣恭敬行礼,嗓音清冽道:“那个孩子,我还是很看好他!” 井德峰主元刑天坐在一口深井旁,双眸紧闭,气息如渊似海,淡淡道:“你当前首要的是破入长安境。” 任垣沉默了会儿,继续道:“我想替他求一枚破海丹!” 昏暗的大殿中,两道眸光亮起,如剑光一般寒冷。 元刑天睁开眼,说道:“即便一年后他能承剑,那也不是正道。你是剑律长老,应当知晓我蜀山对灵石与丹药,一直弃如敝屣。” “世间大道三千,谁能判断哪条道是对的呢?” 任垣竟然出声反驳了元刑天。 此间无外人,不然此番话传播出去,料想九峰必然掀起轩然大波。 任垣看着剑威深重的师兄,说道:“以他的天资,不该耽搁在无意义的等待上。再等上三年承剑,于他不公。” “剑规如此,万年皆如此!”元刑天冷漠道。 “吼!” 空阔殿内突然响起妖兽嘶吼。 井德峰主身旁,那口深井蓦然妖气冲天,一股妖艳的红云弥漫出来。 “孽障!” 声音冷酷,如煌煌天威。 明明门窗紧闭,殿内却有大雪飘下。 元刑天剑指微动,那柄井德峰主剑奉天,瞬间剑气纵横,携满殿风雪碾压,没入剑狱之中。 数息之后,地动山摇,整座剑峰都被晃动。 峰顶积雪颤抖,那些鬼斧神工的雾凇簌簌落下。 剑光再次照亮大殿,深井寂静无声,殿外的山顶恢复安稳。 风雪之中不见哗然,似乎那些剑律弟子早已习以为常。 任垣看着面有潮红一现的峰主,说道:“师兄,为何不彻底斩杀他们?” 元刑天轻抹去奉天剑身的血迹,说道:“剑道是需要砥砺的。” 一枚丹药破空,尚未落地,便有芳香扑鼻。 元刑天低头审视剑狱,声音淡漠响起,“这是剑狱内那黄老儿所炼的丹药,应是上品。” 任垣轻轻接过,说道:“谢过师兄!” 风雪再次入殿,殿门轰然打开。 面容威仪的老人再次闭上双眸,送客道:“早日破境,光柳原一个守不住这井德峰。你说的那位少年,只要取剑上品,我会收他的!” 修道界灵器公认一到五品,分别对应五境。正三品及其上,皆为上品。 在蜀山通天大人物的眼中,上品却只能是那一二品。 而那葬剑峰上,一二品飞剑屈指可数,均是当年长安境的长老还剑。 那等修为,还剑只可能在临近山顶的崖壁间。 对于归元境的外门弟子而言,难如登天。 任垣心头沉重,弯腰一拜,再次走入风雪中。 第146章 满山剑意无一对我 “秋儿出生已是意外,当年那柄镇运天兵爆碎,所蕴天运只有三份。一道落蜀山天都,一道飞往南阳丁氏,一道出了大幕。崖上这少年,莫非是那最后一人?” 山脉延绵的九峰尽头,另有一群隐峰。 山势秀美,云蒸霞蔚,与蜀山隔绝,无路可通。 青竹如海浪拂动的一座山峰上,有老者站在温煦山风中,青白长衫飘扬,提壶畅饮。 双眸如电,越过那白雪皑皑的九峰,落在草木稀疏的剑峰上。 峰顶下方的那处山崖,千剑盘旋,无声无息,只有剑光不时亮起。 …… …… 葬剑峰上,叶洛如七八岁稚童,玩得忘乎所以。 剑识散出,千剑成阵,如臂驱使。 “你们愿意跟我走吗?”叶洛兴奋道。 鲜血向天空溅去,像一朵朵红云从剑峰飘起。 叶洛毫不犹豫地割破手指,发动了蜀山血炼之术。 “铮!” 山下云海骤然散乱,割裂成一团团、一块块。 葬剑峰上千剑长吟,滔天音浪从山上一路俯冲,惊扰无数沉眠古剑。 一柄柄飞剑乘风而起,散发出喜悦、欢愉的气息,搅乱了整座剑峰。 山脚山腰两座剑阁,一道道身形拔地而起,看着云间飞剑密集如雨,满脸骇然。 就连那在高崖上,闭目苦修剑意的内门弟子也被剑音所扰,感受身侧猛然汹涌的剑意,脸色骤变,不得不从峰里退下。 “快去请长老们!” 葬剑峰地动山摇,一片片哗然渐生。内外门弟子纷纷退至山脚,不明所以。 只是尚未等到惊天动静传至九峰,满山剑光忽然间暗淡下去。崖下那后起的成群飞剑,仓皇退下,再次隐匿在崖壁石缝间。 “为什么?” 叶洛怔怔看着崖坪千柄飞剑,那几朵红云无剑意接收,随山风溅落在地。 眼看千剑竞逐,飞在最前方的几柄却在接触叶洛血花后,止不住地颤鸣。 似乎,极为的恐慌。 恐慌扩散,无数轻吟响起,这一山飞剑窃窃私语,最后剑光再次照亮山崖。 青天在上,云海在下,四面只余高山罡风,不见一道寒光。 “为什么?” 叶洛怒吼出声。 这一来二去的落差,让他禁不住失态。 …… …… “有意思,我蜀山的剑竟然会怕!” 蜀山隐峰,老者一步上了青天,面色惊疑。 剑指向下拂过,一山青意陡然失色。 茂密连绵的青竹林间,有青光极尽璀璨。 老者对身前突然出现的碧玉长剑,说道:“替我去看看他!如果可以,留在那!” 竹叶尽皆飘零,似大风拂过。 碧玉一剑洞开青天。 …… …… “这一山剑意,待我温润如水。可是,剑呢?” 剑袍再次猎猎,灰蒙的崖石间一缕青烟飘起。 叶洛多少有些失魂落魄,内心还有一丝压制的惊慌。这蜀山习的是剑,无剑择主,如何修炼。 他能感受到那些飞剑的欢愉,自然也能感受到那些飞剑的害怕。 问题是,为什么要怕? 他愤然地选择登顶,要去寻那最好的飞剑问问。 “出来!” 半个时辰后,他坐在峰顶,筋疲力尽,嗓音沙哑。 灵识再次不甘地向四方探去,昏暗的天色中他就像一位维系生计的捕蛇郎。 疲惫且狼狈。 山顶罡风更大,宽大的剑袍紧贴身子,猎猎作响。 许是几十年来无弟子登顶,崖畔的那棵红杏树,结满了一颗颗红橙橙的果子。 只是果子模样奇特,细长笔直,像一柄柄血红飞剑。 他颓然地走到树下,拽下几颗果子,背靠遒劲的树身坐下。 一口咬下,汁液溅起,五脏六腑火辣辣的刺痛,干涸的经络河道却是有溪流潺潺流动。 剑杏果,葬剑峰最出名的天材地宝,汲取一峰剑意结果,与蜀山弟子最为契合。 本就是,宗门对登顶弟子的奖励。 休养片刻,叶洛瞪着通红的眸子,又拽下几颗塞入怀中,便向一旁巨石走去。 偌大的峰顶,没有一道剑光冲霄,上九天吞吐月华。 只有四五个孔洞,出现在崖畔巨大的山石上,深不见底。 “出来!” 他再次重复一遍,剑识凝结,向洞内探去。 “铮!” 终于有剑鸣声响起,却是在石腹中。 洞内那柄极可能是一二品等级的剑器,竟然非常无奈,向深处躲去。 “出来!” 叶洛面无表情,剑识凝为小爪,继续尝试抓捕。 飞剑无动于衷,再不露点滴动静。 山顶一片银白,清冷的明月升起,亲眼见证少年的倔强,剑识的衰弱。 眉心隐隐作痛,叶洛一言不发,手下雷光蓦然乍泄。 “砰!” 山石沉稳不动,没有石屑溅起,只有一道鲜红的血印留下。 叶洛不为所动,眉宇间颓气尽散,只有漠然。 唯有罡风呼啸的山顶,寂寞冷清,一声声砰然撞响,便异常响亮。 山脚剑阁有弟子抬头仰望,听见一声声雷动,自以为白云上方天气异变,便不以为意。 山顶上,少年手掌血肉模糊,一拳更甚一拳,似乎想要把那飞剑硬生生捶出。 “铮!” 浅浅白云间有清亮剑音响起,一柄碧玉无瑕的三尺长剑,与月光一同而至。 从蜀山隐峰而来的玉剑,不再躲于暗处观望,落到叶洛身前。 浑元的剑意如流水拂过夜幕,主动向叶洛靠拢去。 “你选择了我?” 拳头停下,叶洛不确定道。 玉剑剑尖上下晃动,像是在点头承认。 叶洛忽然间有些心酸,伸出鲜血淋漓的手掌,向玉剑摸去。 这一刻,看似坚强其实有些憋屈的少年,放下了沉重的心思。 他不愿去思考这剑为何从云中而来! 他只知晓,它选择了他! 血珠在空中飘散,滴到玉剑剑身上,两者之间似乎要建立血契。一股白烟却突兀飘起,极为的诡异。 玉剑剑体上,那几滴血珠无火自燃,冒出缕缕青烟。 玉剑弯曲,碧玉光泽暗淡,径直掉到地上。 “铮!” 下一刻,剑鸣激昂,青光大亮。 玉剑自崖畔一冲而起,剑意激荡,似乎动了真怒。一道道剑气刺破夜空,将白云斩乱成絮。 第147章 无剑的少年 “铮!” 玉剑怒吟,再次落下。 不待叶洛主动伸出手,便直接刺向那掌间鲜血。 “嗤!” 如同滚烫的岩浆滴到晶莹玉璧上,浓烈的青雾再次升起,那片粲然的青光再次暗淡几分。 峰顶山风愈见寒冽,崖畔那块巨大的山石传出“嗤嗤”异响。 那几柄等级极高的古剑,感受到同类愤怒的剑意后,向山石腹部使劲钻了钻。 青光再次炽盛,剑格要强的玉剑,转眼又到叶洛掌间。 “你走吧!” 鲜血抹在剑袍上,剑袍便与手掌一般黏稠。 叶洛用完好无损的左手挡在玉剑前方,后退一步,作揖行了个大礼,“谢谢师长,谢谢剑兄。” 玉剑颤鸣,似乎不满。 叶洛抬起头,眸光清亮,说道:“承剑大会还有四年,我不会放弃的!” 明亮的峰顶,一道青虹一闪而过,然后青烟第三次升起。 叶洛指尖,被剑刃刺破。 罡风呼啸声猛然被压下,急促的剑鸣含着骂骂咧咧的情绪。 银亮的夜幕空留一条青浪,玉剑消失在漆黑的群山尽头。 “嘭!” 树身剧烈震动,红杏枝叶随之摇晃。 叶洛收回手,脱下剑袍,兜起掉落一地的剑杏果,恢复了平静,转身向山下走去。 峰顶月光皎洁,空无一人,日日夜夜皆如此。 唯有山风,与红杏,与巨石相伴。 约莫过去半炷香的工夫,崖畔响起几声磨剑般的霍霍声音。 数柄剑光照亮红杏树。 树畔,四五柄气息迥异的飞剑,环绕成圈。 圈内,剑吟声不断,寥寥遗憾之意随山风飘散。 …… …… “师弟,你去哪了?担心死……” 李大剑站在山腰云雾上,踮着脚往山上张望。许是这里剑意太深,他只能止步于此。 瞥见一身白色里衣的少年,他急忙高呼出声,无意间又瞥见剑袍内红彤彤的剑形果子,顿时目瞪口呆。 嘴巴大张,还没出口的话语消失得无影无踪。 “师弟,这……这是……”李大剑瞪着黑亮亮的眸子,一时间语噎,有些结巴。 可想而知,他心底是多么震撼。 叶洛吐出一粒杏核,拿起一颗剑杏果,也不擦拭,直接塞入师兄惊呆的口中。 灿烂一笑,道:“师兄吃!这里多的是,回头给嫂子也送一点。” 李大剑下意识咬上一口,顿时感觉肺腑内气机滚荡,不由得更加震惊了。 他拿出剑杏果,三下两下啃了个精光,然后毫不客气地从叶洛怀中捏起几颗,塞入自己衣襟内。 “师弟,怎么回事?刚才那地动山摇的动静,你弄得?”李大剑眉飞色舞道。 联想到那千剑横空,又联想到自己那诡异的鲜血,叶洛心底叹了口气。 人生十四载,从未见过血脉有何奇异之处,怎么偏偏就与这飞剑八字不合? 叶洛无奈笑道:“师兄,你也太高看我了!” 李大剑挑了挑眉,说道:“山顶的剑杏果,怎么回事?还这么多!” “和师兄你一样啊!飞剑自主从峰顶落下,顺便带来这些果子!”叶洛笑着说道。 “你取剑了?” 李大剑大吃一惊,围绕叶洛转上两圈,还轻轻扯了扯衣服,嚷道:“剑呢?” 叶洛瘪瘪嘴,说道:“可能是嫌我修为太低,又跑了!” “有了这些剑杏果,明年秋日的承剑大会,你也有资格参加。怎么会跑了?”李大剑一脸的不相信。 他倒也没有深究,又从剑袍捏出几颗,嘀咕了一句,“差点忘了,雪菲那恶婆娘师姐也在!” 说完,一溜烟地向山下剑阁跑去。 …… …… 风雪一场比一场骤疾,崖畔山林积雪渐渐变少,最后露出青翠松针。 叶洛看着窗外绿意盎然的景象,挠了挠懒洋洋的小白狐,调笑道:“吃得太胖了?开春了都不动弹一下。” 小白狐闭着眸子,叶洛自然也就看不见它眼底的留恋不舍。 当前,已经春暖花开了。 它用毛茸茸的小脑袋亲昵地蹭了蹭叶洛的手心,轻微地“嘤嘤”一声。 “看家,我去剑庐请教点事!”叶洛摸了摸小白狐眉心的绒毛,出了木楼,向山下松林行去。 “公主,妖主已经震怒了!” 木楼一角,立着一口大缸,缸内游着一尾红鲤。 红鲤是小白狐从洗剑溪抓来的。 有少女娇憨声音响起,带着一丝犹豫,“鲤伯伯,你说我要不要告诉他呢?” 红鲤吐了个泡泡,声音苍老道:“您那几位姐姐,可不是好脾气!” 小狐狸睁开金灿灿的眸子,扭头望向大缸,问道:“我还可以待多久?” 红鲤说道:“天国的齐大人已经到了东土,回去前会来接您,应该还有一旬时间。” “这么短啊!”小狐狸有些怅然道。 旋即小眼珠一转,又问道:“齐大人如何进蜀山?” 红鲤苦笑道:“没有妖能破开蜀山剑阵,除非妖皇陛下亲临。只能想办法接您出去。” …… …… 今日剑庐不授课,木门紧紧闭着,料想明兴应该在偷懒睡觉。 叶洛站在庐外,轻轻敲了敲门。 直到一声慵懒的声音响起,才推门走了进去,行礼道:“见过明师!” 明兴摸了摸留下毛笔杆印的脸颊,又揉了揉惺忪睡眼,说道:“是师弟啊!师弟对我们云丛峰的提议,考虑如何?” “明师,如果承剑云丛峰,我希望是一年后堂堂正正修习清流剑诀,而不是提前偷练。” 叶洛心念一动,剑袍鼓荡飘起,宽敞的剑庐中掀起一股大风。 “你小子,没有修行瓶颈吗?” 明兴蓦然双眼大睁,剑识离体,确认是归元中期境界后,没好气道。 叶洛嘿嘿一笑。 葬剑峰山顶那数十颗剑杏果,当前可是不剩几个了! “说吧,找我什么事?”明兴问道。 叶洛说道:“我想了解一下,如何取剑?” 明兴诧异道:“李大剑没和你说吗?你应该去过葬剑峰了吧?” 叶洛点点头,脸色忽然间灰暗,说道:“明师,有人天生与剑不和吗?” “那还修个甚的剑?” 明兴好笑道:“修行五法,换条路不就是了。” “我们蜀山没有这样的弟子吗?”叶洛问道。 “我们是剑道正宗,怎么可能收这样的弟子?”明兴笑着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