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了个仙人渡天劫》 第1章 下山渡劫 春离酒正喝到上头,两个声音乱入。 “阿离,梨树尖尖上已经打花苞了 。” “对呀对呀,空气这么湿润很快就会下雨。” “下雨就会打雷,打雷……打雷,你会被劈成一只外焦里嫩的烧鸟。” 两只黄鹂从远处飞来,落在一张古朴的石桌上。 你一言我一语,专挑些戳人心窝子的话说。 春离躺在摇椅上,脑瓜子嗡嗡响,没好气地说:“知道啦,知道啦……我明天就下山,你们俩滚远点!” 旁边的珍珠和淡水对视一眼。 珍珠:“……你昨天就说明天下山。” 跟屁虫淡水:“对呀对呀,你已经连续说了十天,再不下山……” “停——我马上,滚!” 这俩倒霉玩意,刚学会说话没多久。 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说话难听也就罢了,最主要是还灵验。 这多吓人啊! 春离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自己被天雷劈中的画面。 也不知是命途多舛、还是运气太差。 整个梨花山上的妖,都只渡了一次天劫就成功等着飞升。 只有她渡劫失败,需要再次下山渡劫! 想到这里,她感觉自己的魂儿都颤了颤。 冲进屋子,手忙脚乱地收拾起几件有用的细软。 就在她踏出房门的瞬间,不料一脚踩空。身体失去平衡,直直地向下跌去。 “山中无甲子,如今世道早已桑海巨变,难道你这只小妖打算独自下山?” 春离摔得七荤八素,喝多的双眸聚焦聚了好一会,才看清楚眼前的人。 “狐狸……是你啊,好久不见。” 狐狸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每天都喝得晕乎乎的,你还分得清楚久不久?” 他弯下腰,从地上拾起碍事的包袱,飘身进屋,又慢吞吞倒回来,“你把地上当床?” 刚想回话,霍然间,一股熟悉且诱人的酒香弥漫在空气中! “你怎么把桂花酒开坛了呀!” “送行酒。”狐狸屈尊降贵伸手出,在她红艳艳的双眸停留半秒,“啧啧啧……喝到哪,睡到哪,你好日子……到头了。” “本妖过不了苦日子,你别想转移话题!” 春离搭住他的手摇摇晃晃站起来,气到语无伦次,“你开哪坛不好,你…你开桂花酒……信不信,我下次拿你泡酒!” 要知道,梨花山上没有桂花树! 这些桂花都是她从山下一朵一朵捡回来的,拢共也没酿出几坛。 狐狸眼尾凉凉的扫过去,“贪喝又贪吃,凡人有的贪嗔痴欲,你是一样没少学……” “我灵根低劣,和你比不了!只要喝不死,就往死里喝。” 她一把夺过酒坛子,管他的刀光还是剑影统统看不见! 还是嘴里的酒味儿够香。 最终,她还是被长老拎住后脖领,拽出的门。 下山的路上,长老唠唠叨叨,千叮咛万嘱咐:“记得下山后,绝对不能使用法术!” 一边走一边喋喋不休,从钱币讲到王朝更迭,再到如今人世间的衣食住行…… 春离心中暗自嘀咕,这老家伙真够啰嗦的! 这么多废话,谁能记得住! 她漫不经心的哈着气,闻到残留的桂花酒香气,不禁舔了舔嘴角。 长老被她身上厚重的酒气,熏得连退几步,不放心地问:“我说的话,你都记住没有?” 春离不耐烦地回答道:“我那点法力,想用也用不了啊!你是不是得老年痴呆,记性不好了?” 她打着酒嗝,和路边的花花草草挥手告别,又看了眼身边的人,“你怎么还不走?你像个乌龟一样,窝在山上上千年,这回开窍了,打算和我去见见花花世界,回个春?” 长老被呛了一嘴,转身抓起身边的两只跟屁虫,往山上飞去。 珍珠和淡水:“……” 我们自己会飞! …… 梨花山脚下,出租车司机嘴里快活的吐着烟圈,歪歪斜斜靠在驾驶位上。 前面突然出现两个大活人! 他急忙把嘴里的烟头扔出车外,探出头喊道:“两位要去哪里啊?” “苍陵市。”狐狸操着一清脆的嗓声说。 “苍……苍陵市!”司机语调拔高,大脑飞速盘算,这可是个大单,单程就有三百多公里。 这块肥肉都到了嘴边,再吐回去? 可不是他的风格。 老婆在医院生孩子,也抵挡不住他赚钱的心。 司机牙口一咬,道:“上车!” 今天临回家时,接了送去郊外单子。 这是一座很大的山脉,听说很邪乎,平时没什么人愿意往那边跑。 那几个背着登山包的驴友,给了司机回程的钱,他才接下那单。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开着窗户风太大的原因?司机总感觉脖子后面冷气嗖嗖的。 也怪不得他多想,这两个人好像是突然冒出来的。 还是从这座有诸多传言的山头冒出来的! 他们常年在路上跑车的人,最忌讳这些! 想到这,司机微微偏头看了眼后视镜两人,不看还好,一看不禁打了个冷颤! 这两人穿着冲锋衣,都把帽子戴在头上,人遮得还算严实。 刚才他只想着挣钱,没仔细人。 这会儿看清楚了,才发现男人长了张雍容贵气的脸,侧脸的线条像雕刻出来一般,全身都散发出一种高贵的仙气儿。 女人嘛,更不用说! 眸子清澈,唇红齿白明明是素颜,比美颜相机拍出来的还好看。 这俩人不真实得,像是从书里走出来似的! “这就是车?” “您!您在…跟我说话?” 司机正在打量两人,突然听到这么吓人的话,不自觉用上了敬词! “不是。” 狐狸闻言,把拿在手上把玩的手机揣进口袋,答得从善如流,“她是在问我。” 这是什么问题! 他开的不是车,难道是坦克? 看男人轻松的表情,司机又觉得自己的耳朵,指不定出了什么毛病。 把话给听岔了! 一路上,司机又偷偷瞟了他们几眼。 那妹子一双大眼睛透亮到近乎单纯,和她身旁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感,形成强烈的对比。 他总感觉心里毛毛的。 车里的气氛实在太古怪,司机没话找话,“你们也是驴友?我好像看到你们从‘那座山’下来的。” “不是,我们住在里面,请问阁下是冷还是热?” 春离几百年没看到人了。 前面的男人,手放在圆形的东西上不断发颤,侧脸上淌的汗水都可以洗脸了。 人间桑海巨变!已经变成这副怪模样了吗? 春离想再说什么时,狐狸及时捂住了她的嘴巴,“我妹妹精神不正常,师傅你安心开车。” 春离一句阁下,司机的手脚不自觉发软,小腹有股憋不住的感觉就要破门而出。 听到这声‘师傅’算是救他一命!已经在打漂的车,回归了正常行驶! 原来是个神经病!一切不合理的现象,都变得合理了。 第2章 强得可怕 这么好看的女人居然是个疯子,真是可惜。 往后视镜看的时候,司机的眼睛不时会瞟向那妹子的脸。 那张脸实在太漂亮,瓜子脸大眼睛皮肤吹弹可破,如同山崖上的一朵小白花,既娇美又脆弱。 不说话的时候,有一种由内散发出来的古典气质。 嗯?这个男人也是这种感觉,没有半点年轻人的时髦气息。 一双狭长的眼睛微微上扬着,透露出贵气典雅,不小心对上,好像有种摄人心智的魔力。 像——像只狐狸精。 他想到这里,身体里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又出现了! 司机在高度警惕的状态下,终于把车开进了苍陵市。 “师傅,您的手怎么了?”安静了几个小时的车内,突然被那疯女人打破。 司机的右眼皮连着突突突跳了几下,这是要倒大霉? “和你说话呢,师傅。”春离为了看上去和蔼可亲,硬生生挤出一个笑脸。 不挤还好,挤出来的假笑过于夸张,司机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丧着脸向狐狸求助,“帅…帅哥,她在…在问什么,我该怎么回她的话?” “她问你手上红色的斑块,是怎么回事。” “害,这个呀!是牛皮癣,去医院看过很多回了,隔段时间就复发,治不好喽。” 司机想了想,补充道:“请两位放心啊,不传染的。” 春离也不计较司机不搭理她。 在包袱里好一顿翻找,掏出一捆巴掌大的干草,“这个给你,分成七份煮水连喝七天。你手上那牛……牛什么就好了。” 司机见她一直举着草药,不太敢伸手接 ,“……谢谢啊。我现在不方便拿,您放到后座就好。” 春离:要不是为了那点功德,早日渡过该死的天劫,草药我呼你脸上! 把人送到目的地,司机拿过钱数都没数,一脚油门踩到底,在黑夜中化成一道幻影逃命似的跑了。 跟着狐狸下了车,站在小区门口足足愣了30秒,她才感叹道:“好高的房子。” 狐狸摸摸下巴,“不错。” “什么不错?” 狐狸嘴里的薄荷糖“咯噔”一声咬碎,唇缝挤出一个“你”字。 领着人走进小区,春离刚动了个唇。 狐狸眼捷手快抢在她开口前,掐了个指诀,施了禁言术。 然后对她挑挑眉,让她少说话,是一个字也没记住! 领着人进了屋子,狐狸按下门口的电灯开关,一脚把门踢关,解开了禁言术。 “山下不许用法术,你忘记了?” 狐狸盯着她一言不发,仿佛在说“你还有脸问?” 两人沉默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凉薄的唇中传出悠悠的嘲弄,“不能用法术的是你!我又不会被天雷劈,怎么着?你的难,也想让我扛?” 春离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如果可以,我挺想的。如果你不幸那啥了,我给你盖庙竖牌。” “小没良心的。”狐狸指了指沙发,“这一个月,你不许出门,专心在家里看电视!学习一下如何做个正常人再出门。” “我又不是人…… “好……我看,天天看。” 迫于某人的淫威,春离龇着不服气的眼神,可耻的屈服了。 电视是个什么东西,她不知道。 眼前花花绿绿的玩意,她也没见过。 这些姹紫嫣红的颜色,好看极了! 春离带着好奇心,伸手捏住一包薯片,‘砰’——胀气的薯片包装袋,被她一手给捏爆了。 薯片落了一地。 “这这这、暗器呀!” 她惊呼一声,双手挂在狐狸脖子上。 狐狸扶额直叹,族群不幸! …… 两室两厅的房子一眼望得到头,狐狸赶在她天劫来之前就布置好了。 他这几日进进出出补足了生活用品,交待了日常器具的使用方法,准备离开。 春离哪里肯,这么便宜放他走。 她指着电视剧女主角身上的衣服,像个女王指使奴才,“这件…这件……这些我都要,要一模一样的,退下吧。” 都是些让人看了血脉喷张的包臀裙、晚礼服。 为了逃脱魔爪,狐狸硬着头皮给她全买了回来。 漫长且无聊的一个月,结界无声散去。 春离猴急猴急换了身包臀连衣裙,抓起抽屉里的钱急匆匆出了门。 看了一个月电视,从电视剧看到新闻频道,外加各类综艺考古节目…… 她觉得自己现在强得可怕! 那只丧良心的臭狐狸,敢设结界关她! 下次敢再出现在她面前,非撸掉他一条尾巴不可! 外面是浓厚的夜色。 老小区入住率挺高的,回头望去,星星点点的灯火,埋在茂盛的植被里呈现出温馨安宁。 小区外面是条喧闹的老街,各色看不到尽头的霓虹灯闪得耀眼。 路边烧烤小吃的香味飘浮在空气中,春离这会儿顾不上食物的诱惑。 她足足喝了几百年酒,这一个月酒气都闻不到。 可把她憋坏了。 扫视了一下整条街,眼珠子咕噜咕噜转。 最终目光扫向一家霓虹闪烁,名叫迷域的店。 那里面酒香味很浓……门口站男人也很正点。 反正都很馋人。 …… 走进酒吧,劲爆的音浪,几乎要把人的耳膜贯穿。 身着笔挺的燕尾服的服务员热情地迎上来,引领着春离来到靠近舞池的一张卡座旁,礼貌地请她入座,递上了酒水单。 春离打开酒水单一看,笑容已经扭曲,心里直呼:活不起,活不起啊。 上面全是上万块钱的酒! 她从头翻到尾,指着最后一页说:“就这个吧,给我来一瓶。” 服务员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合上酒单问:“您还需要一些小吃或点心吗?” “不需要,我没钱了。”春离肉疼似地对他笑了笑。 服务员:“……您稍等。” 他在这里工作这么久,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 不施粉黛的皮肤,白里透着粉嫩,五官明艳张扬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清纯。 把她带到酒吧最好的位置之一,是因为她绝对能成为酒吧的一个卖点。 可以促进旁边几桌的消费。 没过多久,服务员将春离点的酒送到了桌上,并熟练地打开瓶盖,“请慢慢享用。” 接着,他又将一小碟切好的西瓜放在桌面上,笑着说:“这是我特别赠送的,请品尝。” 春离连忙道谢,迫不及待地拿起酒瓶对着嘴,咕噜噜一口气怼下去半瓶。 服务员:“……” “女士,您可以慢点喝,我们十一点的时候舞台上会有精彩的表演,您也可以欣赏一下。” “谢谢,你真是一个好人呐。” 服务员觉得她说话很奇怪,但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旁边的客人叫走了。 不一会儿,两位服务员手上托着几样精致的小吃、果盘和两瓶洋酒来到春离桌前。 其中一位服务员指着舞池前正中间的一个卡座说道:“这位女士,那边的客人请您喝酒。” 春离盯着那两瓶酒看了几秒钟,这不是酒单首页上那瓶酒吗? 漆黑漂亮的眸子瞬间变得雪亮,这酒得好几万一瓶! 如今世界上的人,都变得这么好了? 和几百年前,天差地别啊……不要太合胃口。 “不要我付钱吧,我已经没钱了。”村里假把意思地问了一句。 “当然不需要,那位先生已经付过钱了,希望您能赏脸跟他喝一杯一杯。” 春离顺着服务员的指引看去。 只见那个男人身穿一套剪裁得体的西装,风度翩翩斜倚在软座上,朝她举起酒杯打了个招呼。 长得还不赖,别说一杯! 要喝,就喝到底! 很快,那个男人端着酒杯走了过来,“我叫薛诚,非常荣幸能和小姐喝一杯。” 春离学着电视里风情万种的女人,优雅地笑了笑:“是我的荣幸……” …… 深夜整个城市沉浸在寂静之中,只有寥寥无几的灯光还亮着。 一家门牌写着‘旧物回收’的店铺,在这时熄灭了灯光。 萧然从柜台上拿过钥匙出了门,按下电动卷闸门的开关,门缓缓下落。 等待的空档,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燃…… “老板,还收东西不。” 萧然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了一下,手上的烟抖落在了地上。 回头看到一个中年男人。 这人身材干瘦,差不多到他肩膀高。 可能是笑着的原因,黑瘦皮肤下面的颧骨清晰可见。 两人挨得近,男人乱蓬蓬的头顶上散出的味儿,他瞬间就闻了出来。 “地底下的?” “萧老板,好眼力。” 男人咧嘴露出一嘴,黑呼呼的老烟牙和发黄的舌苔。 第3章 喝了假酒 萧然感觉口气都具象化了,直朝他面中扑。 他皱着眉头,小退了一步。 “哪个朝代的?” “还不知道嘞,昨天晚下大雨把坟包冲开了,刚捡的。这不,家都没回,先拿来给您过过眼。” 男人说着从口袋里掏出烟,给萧然点上。 倒斗人嘴里的话,萧然是一个字也不信。 他吐了口烟圈,顺着烟雾的方向,越过男人鸟窝一样的头顶,看到一个女人走在马路中间。 女人穿着一身雪白的包臀裙,衬托出圆润的屁股和恰到好处的腰身比,长度到小腿的位置,露在外面的腿又直又匀称。 吸引萧然的不是女人的身姿 ,而是她东倒西歪踢着正步。 不是新兵蛋子,谁大半夜会在马路上踢正步! “老板?” 萧然无声无息收回目光,“东西在哪?” 男人很快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塑料袋打开,里三层外三层足足包了七层! 萧然接过那东西,借着路灯看看了几眼。 是个镂空莲花首饰盒,上面泛着淡黄色的光,保存得很完好。 贴近鼻子闻了闻,的确是刚从土里刨出来的。 “老板,要不咱们进屋去吧。” 男人探头探脑观望着四周。 他这东西必竟是土里出的,这么当街验货,可能是做贼心虚的原因,总感觉不太见得了光。 萧然瞥了他一眼没作声。 男人悻悻地闭了嘴。 谁都知道,苍陵市萧老板最为公道,眼光也毒辣。 自从干这行起,没听说过他看走眼的,就是脾气古怪了些。 “唐朝的。” 萧然把首饰盒还给男人,男人接过东西快速揣进了口袋。 “唐朝的,那就是古董对吧,我看它还是金子的嘞,应该值不少钱吧?” “从做工上来看,应该是个大户人家找金匠打的,含金量不足,有价值,不算很高。” 萧然不冷不热说完,抬脚便想走。 男人急忙拽住他的胳膊,“萧老板,您给出个价,我等着钱用。” “六万。”萧然回头,拽了拽自己的衣袖。 男人连忙收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萧老板,别人都说您为人大方,您再给加点吧。” “您再寻有缘人吧。” “等等,萧老板东西放您这。” 他也不再等萧然同意,掏出盒子直接塞进他手里。 “您看我什么时候过来拿钱合适。” “明天中午十二点。” 小区离店里只有两条街,这个时间点,满地的都夜生活过后残留的垃圾。 油腻腻的污垢,年复一年把水泥路侵染成黑褐色。 萧然踩在上面,穿过夜风,很快进了小区。 又看到那个女人。 离得近,女人走路姿势看得更清楚。 她正扭着饱满的屁股,像个刚学走路的孩子。 高一脚,低一脚,落下的每一脚仿佛都飘在空中,却愣是没摔倒。 他看得挺有意思的,下意识放慢了脚步,一直和女人保持着二十步的距离。 直到看见她东倒西歪,歪进自己住的那幢楼房,才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 这是幢六层楼的老房子,上下楼的邻居彼此都认识! 以前怎么没见过这个女人? 走到单元楼门口,萧然没听到脚步声,纳闷地顿了下脚步。 “帅哥,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听到声音的第一反应是:现在生意已经难做到这个程度了吗!? 寻声望去,单元楼道里昏暗的灯光下,一个女人靠在脱皮的墙面上。 漆黑如瀑的长发垂在细腰间,大半张脸埋在秀发里,露出一双酒染红的双眸…… 目光相触的一刹那,春离敏锐的感知力跳动了一下。 眼前这个男人,眼神中透出几分复杂和颤意。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白色紧身连衣裙,也没露出原型啊? 不至于把人吓着吧? 趁萧然失神的瞬间,春离如长了翅膀的软蛇,哧溜一下扑到他身上。 “帅哥,我头晕,爬不动楼了。” 火热的酥胸紧贴在萧然身上,触感过于真实。 他沉默了足足有十几秒。 “好不好嘛!”春离半歪着头,说话语气格外软绵。 一张一合的嘴散出浓重的酒气,被萧然悉数吸进了鼻洞。 他用手背轻轻蹭了下鼻头,挡不了一点酒味,半晌才道:“你先松开行吗?” “不松,松开你就走了,我头好晕啊,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哪里是请求或商量的语气,很明显是赖上他了! 萧然眼神变了变,“你喝了假酒,头晕很正常,你先放手行吗?” 他用神眼暗示两人紧贴在一起的身体。 春离哪里看得懂暗示,不仅没放手,反而贴得更紧,“你逃不掉的。” 萧然喉咙滑动了几下,“你抱得这么紧,我怎么送你上楼?” 春离不情愿的放松了些力道。 没走两步,不听使唤的小手,又摸向对方的大腿。 “这是什么?” “你再不老实,我把你扔这不管了!” 突来的变故猝不及防,萧然一时来不及挡,紧紧抓住她的手指。 “你捏痛人家了……” 萧然:…… 春离对着被抓过的手呼了几口气,不痛不痒的说:“你看都红了,还有啊,也不知道是谁不老实。大半夜鬼鬼祟祟跟在我身后,身上还揣着个死人的东西,啊!不会去掘人坟墓了吧?那东西快硌死人了。” 萧然:…… 浮夸而拙劣的演技! 他也没解释,一手薅住人,另一只手掏出莲花首饰盒,换到了左边口袋。 让她挨得舒坦些。 春离半闭着眼睛,体力像真的散尽了般,双手紧紧攥着对方的衣料。 萧然黑色衬衫扣子,都快被这力道给崩坏了。 “唉……”在一声叹息中,很快到了三楼。 春离晕了好一会才站稳,小手一挥,“帅哥,我到了,今天谢谢你啊,下回我请你喝酒。” 萧然听到酒字,不自觉皱了下眉头。 同时更深的疑惑在心中响起。 两双眼睛都沉沉地望着对方。 空气停滞好一会,萧然不得已开口,“你开门啊。” “我……好像忘记带钥匙了。” “……你最好换个密码锁!” 春离自知理亏,连说了好几个是,跟着萧然进了屋。 两室两厅的房子,和自己住的屋子格局一样。 屋子里收拾得干净整洁,客厅里有几样老式的家具和常用的电器,只是没有电视机也不见零食。 第4章 变成一个黄毛 “生活是有多无趣,才会半夜去挖坟。” 春离收回目光喃喃道,也只道出前半句。 她还没傻到刚进屋,再把人给惹毛被扔出去。 萧然进屋后,没再理她。 从神龛下面拿出三支香点燃。 几缕似有似无的清烟,在火星子上升起。 很快,背后传来晕乎乎的声音,“我口渴,有水喝吗?” “在冰箱里,你自己拿。” 萧然站了半天,没见香有什么变化,手指在神龛上轻轻点着,似乎在斟酌什么。 等他转过身,饭桌上放着喝过的半瓶水,卫生间里已经响起哗哗流着水声。 他猛的想到什么,快步走向卫生间。 转身的瞬间,神龛前的香以极快的速度燃尽。 空气中,有个近乎透明的人影站在那里。 萧然敲响洗手间的门,“这里是我家,你在做什么!” “洗澡,你听不到啊,我不是回不去吗?要不我让你睡回来?” 萧然愣了一下。 “啊呸…”春离意思到,自己说了半截话,“我的意思是,你抽个空,去我家洗个澡,住一回……扯平?” “你没力气上楼,有力气洗澡?” “喝进去的假酒我已经吐了,现在精神头特别足,可以跟你去掘人坟墓。” 萧然停顿了几秒,有种鸡同鸭讲的无力感,“那个盒子……是我花钱买的。” “盗墓贼都这么说,放心姑……姑娘我见多识广,你这事儿不大,只是缺德。世界上缺德的人多了去啦!多你一个不多。” 萧然放弃争辩,看着磨砂玻璃门。 眼底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微妙,“你洗完澡,穿什么?” 里面安静片刻,传来了吐水的声音,“对啊…你帮我找件衣服,凑合一下行吗?” 没听到回音。 春离瞅了眼门,看到人影还站在那里,咬咬牙,“我给钱,算我买的行了吧?” 说完后,又嘀嘀咕咕补充了几句,“现在干点什么都要花钱,真的活不起,活不起啊……发了那么大个财,还死抠呢。” 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吵不过的……门外的人麻溜走了。 没过一会,衣服放在了门把手上。 “衣服和拖鞋我放在这里,你洗好澡,直接去睡觉,别乱动屋子里的东西,知道吗?” 春离嘴里含着水,含糊不清的应了声。 等她洗好澡,打开门,屋子冷冷清清。 她抓着衣物进了卫生间,放在鼻子上闻了一下,上面有洗衣粉的清香。 萧然刚进小区的时候,春离就发现他了。 不知道怎么的,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把上次下山,见过的每个人都回忆个遍,也对不上号。 春离边穿着衣服,边在心里嘀咕:难道是他身上的死人东西,让自己产生了错觉? 管他的,反正自己有地方睡觉就行。 听到隔壁关房门的声音,萧然立刻从房间里走出门,再次来到神龛前。 目光停留在,先前点的三根香上面,只有早已燃尽的冷灰。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任何动静,萧然眯了眯眼睛继续问道:“她什么时间下的山?” 神龛前,依旧空空荡荡,看上就像和空气对话。 这三柱香没遇到特殊情况,不会燃烧得那么快,萧然肯定自己不会看走眼,于是又躬身拿出三根点燃。 朱红色的香刚插进香炉,周遭瞬间像换了一个空间。 空气静如虚空,气温急剧下降,香炉里的三根香以飞快的速度燃烧。 香炉前一个依稀的残影,正在贪婪的吸食着香火。 吃饱喝足后,那残影现了实体。 紫色暗纹长袍,衬得皮肤煞白煞白的,一双凤眼尽显王者之相。 他走到萧然身边并肩站着。 那鬼气质不凡,萧然五官优越一身清冷之气,两人站在一起也不输半分。 “就为了问一件事,你舍得拿出这么好的东西,来犒劳我了。” 萧然淡声道:“这东西的材料寻起来麻烦,我只制这一回。” 这话昌阳都听了五回了,缠了他五世,他每一世都只制一回。 “她下山刚好一个月。” 昌阳难得露出意犹未尽的模样,舔着嘴唇上残留的香火气,目光紧盯着神龛下那一盒子香。 这么好的东西,就这么随意摆放,真是暴殄天物。 萧然了然,撸起袖子弯下腰,把香捆好,盖上了盖子。 “她这次适应的倒是很快,比上回强多了。” “嗯哼?” 昌阳心思全在那盒香上,眼睁睁看着它消失在眼前,馋坏了…… 极黑的双眼冒出星光,“哎——材料我可以去寻啊,再来几支。” “不可贪食。” 萧然低垂眼梢,琢磨了下问:“为何,我今日才见着了她。” “那只狐狸给屋子设了结界,你若是硬闯,他肯定知道。” “你不问我,我今天也打算告诉你,对于你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吧?” 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昌阳又把目光转向那盒香上。 太幽香,大补的太幽香。 太幽香一炷便能积攒百年阴德,世间除了萧然无一人会制。 萧然拿着个小毛刷,清理撒出来的香灰,沉默半晌问:“文北泽啊?” “除了他还有谁。” 昌阳做了个翻眼皮的动作,可惜黑漆漆的眼睛里面没有眼白,对方看不见。 他好久没有活动了,身形逐渐淡化,飘在空中引诱萧然。 “你啊,趁早把那仙骨拿回来。往后你和那只小妖再无瓜葛,千年万年有我做伴,也算逍遥,是不是?” 萧然没回话。 眼神悲怆在神龛前站了许久。 昌阳无意识打了个颤,对方身上的冷气儿比自己还像个鬼。 拜拜了您…… 虚影穿门而过…… 楼上下来的外卖小哥,好像看到一个古装男子从门上穿出来。 眨了眨眼,又一切正常。 走下几阶楼梯,他猎豹上身,嗖的一下,没命似的冲下楼。 妈呀,这楼有鬼! …… 梅雨季节,天空总是落着雨。 梨花山上很少下雨,对于妖物来说,那里是个灵修的好地方。 可是春离是渡劫失败的小妖。 梨花山下雨就会打雷,那些雷就像魔怔了似的火花带闪电,追着她去…… 不知哪一次,会被劈得魂飞魄散。 每次下雨,她都要躲进坤仪洞才能安全。 天劫到来,坤仪洞能精准识别历劫的小妖,在洞口支起一堵无形的气墙,她根本无法进去。 春离睁开眼睛适应了一会,才反应刚刚只是做了个梦。 妈蛋,梦里都那么吓人! 她伸了个懒腰,才发现身上盖的被面应该是蓝色,应该是太久没洗的原因,被面都盖得反光了。 她有些嫌弃的把被子划拉得远些,跳下了床。 “美女,你醒了啊。” 这时,一个黄毛手上端着盘冒着热气的红烧肉,正从厨房走出来。 “你?昨晚那人是你!” 春离推开房门,就见到一个黄毛。 明黄黄的金色顶在脑门上,和顶着一个太阳没什么区别。 她下巴都快惊掉了,假酒的威力如此之大? 昨晚那一身好皮相的人,一睡觉醒,变成一个黄毛? 玩我呢? 第5章 瞎叫什么 “不不,不是我……我昨天去网吧打游戏,很晚才回来,你是我老板带回来的。” 黄毛眼梢瞟了她一眼,看到她穿着老板的衣服,似乎明白了什么。 连忙指着沙发上被子解释:“你睡了我的床,我在那里睡了一晚。” 原来如此! 春离长吁一口气,“你头发捯饬得五颜六色的,那床被子怎么不拿去洗洗,气味都齁死人了。” “今天就洗……” 她也不管人尴不尴尬,拖着一双又直又白的大长腿,在屋子里到处乱晃。 突然,看到桌上子放着那个死人东西。 黄毛放下手里的菜,瞳孔下意识缩瑟了一下,他谨记老板的吩咐。 不能让她乱动屋里的东西。 “美女,我哥……我老板让我想办法把你家门打开。我看,我们两家阳台很近,翻过去帮你拿的钥匙,你不会介意吧?” “不介意。” 春离坐在椅子上支着下巴,白花花的腿随意搭拉着,手里头摆弄着那个莲花首饰盒。 人类含蓄的羞怯感,在她身上好像压根儿就不存在。 黄毛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你家里的钥匙我帮你拿了出来,放在门口的高柜上,你不方便的话,可以回去换衣服。” “方便。” 黄毛:“……” 怎么这么不按套路说话的,他再杵在这里是不是有些碍事? “你家老板是做什么的。” “开旧物回收店的。” 黄毛突然想起什么,小声道:“咱们动静轻点,老板睡眠不好,好不容易才睡着。” 春离自动忽略,他后半句话。 旧物回收?应该是过去的当铺。 那地方吃人不吐骨头,是个伤天害理的行当。 春离思想还在飘在天上。 突然一件薄薄的毛毯飞了过来,非常精准落在她的膝盖上。 紧接着一片钥匙掉在毛毯上。 “你怎么还不回去?” 萧然应该是被说话声吵醒的。 两只眼睛含着刚睡醒的红痕,整个人冒着一股不近人情的冰气儿。 “哥,你醒了,我继续去炒菜了啊。” 黄毛看到萧然出来,缩了下脖子。 也不管他同不同意,直接朝厨房走去。 他哥睡觉最烦听到响动,睡下去了若被吵醒,气性可大了。 一不做二不休,跑为上策。 两人对视几秒,春离见萧然脸色沉静。 除去一双眼睛黑得深沉,露在外面的皮肤像初雪一般冷白。 白成这样,身上却没有一点病气,整个人清冷逼人。 比昨晚还帅,真会长啊…… 看在他这么好看的份上,春离挤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你看这菜都熟了,我吃完饭再走,好不好嘛,帅哥——” “你回去换好衣服,再过来吃。”萧然说:“我的名字叫萧然。”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适可而止的尴尬气息。 萧然清清朗朗的站在她面前,示意她动作快点。 春离觑了他一眼,感觉对方有把自己扔出去的冲动,冲他眨眨眼睛。 “马上走,你别生气,那个……容易长皱纹。” 走到门口,她又回过头扒住门框,笑眯眯提醒,“萧然哥哥,你别关门奥,等着我奥……” 那声音要有多妩媚,听入耳朵里就有多难受。 看到萧然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不知所措。 春离心里甭提有多得意。 小样儿,还治不了你。 我可是看了几十部青春偶像剧,不管多妖娆的词都记得很清楚。 现在是一个真正的好时代啊! 电视剧里手把手教人,怎么说出好听的话,让对方无法拒绝。 好用!真是好用极了! 春离换好衣服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坐在饭桌前吃饭了。 萧然往她身上看了一眼,中领黑色连衣裙,把她玲珑的身材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 又是包臀裙,她这奇葩的夜店风,到底是从哪里抄来的。 她这一个月都学些什么,怎么看、怎么不正经。 萧然正惦量着如何开口。 黄毛兴冲冲地扬起筷子,“嫂子,我们都等着你呢。” 萧然:…… “你瞎叫什么。” 春离大跨步上前,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对他进行教育。 “你睁着活蹦乱跳的眼珠子,说什么瞎话呢?你们明明都吃上了,哪里有要等我的意思!” “还有,我叫春离。” 她复述着萧然报名字的语气,一语双关,把某人整沉默了…… 黄毛满嘴是是是,觉得嫂子说什么都对。 他哥果然是闷声干大事的人,约会看电影,吃饭全省了,直接带回家,“阿离姐,其实你不用租房子,我搬出去就行……” 萧然:“你吃饱了是吗?” “没……” 你们俩明明在欲盖弥彰,当谁看不出来似的。 黄毛低下头,扒拉着碗里的饭,只敢在心里回话。 春离大剌剌把爱吃的菜都夹进碗里,还反客为主招呼,叫他们也多吃点,别客气。 黄毛见他哥一脸吃过屎的怄气样儿。 一边察言观色,一边打破冷场。 “阿离姐,你是做什么的啊?比电影明星还漂亮,打扮得也很……时尚 。” 春离以为他在赞赏自己挑衣服的品味,心里得意极了,“我衣柜里全是这样的,好看吧?我看电视剧里女主角都这么穿,照着买的。” 萧然心梗似地接过话,“好看,只是不太适合你。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带你去女装店,重新挑些合适的。” 黄毛闻言,嘴里的菜都掉了出来,肚子里的腹稿越打越多。 平时不近女色,不仅把人带回家,还要带她去买衣服,能怪他多想吗! “谢谢,萧然哥——” “后面的话免了,以后直接叫我名字,少看些电视剧,那都是骗小孩的。” 萧然也不好跟她多说什么。 从她有限的话语里,听出那些肉麻的调调和照猫画虎的词语,是从电视剧里学来的。 春离夹起一块炒鸡蛋送入嘴里,敷衍的嗯了声。 还真别说,萧然说话一板一眼的,像个老气横秋的小老头,声音却不凶,还很好听。 人也长得帅,有这么个赏心悦目的邻居,是她的福气。 没想到这次下山运气这么好。 早知道就不拖拖拉拉,白白在山上浪费那么久的时间。 只是萧然说话的方式,她怎么那么熟悉呢? 好像在哪里见过? 脑袋里依稀有这样一抹影子,那人衣袂飘飘,负手而立,站在桂花树下,眸光特别温柔…… 难道是活得太久? 把有些事情给忘记了?又或者最近看电视太多,把哪片段给记混了? 饭吃到一半,萧然突然问:“那个盒子呢?” “哪个?”春离含着笑,明知故问。 “莲花盒子,里面有东西,你镇不住。” 他转头又对黄毛说:“小茅,你把东西收好,不要再被别人接触到。” 小毛,黄毛? 春离忽略了问话,盯着黄毛看了好几秒,发出了刺耳的笑声。 “哈哈哈……小毛,你不会姓黄吧,顶着一头黄色头发,人如其名啊,妙啊!哈哈。” 黄茅早习惯别人听到他名字的反应,再说他出生的时候还没有谐音梗。 他耸着鼻子愤愤不平说道:“是茅房的茅,也不知道我那短命爹娘是怎么想的,名字取得贱,我倒是活了,他们一个也没活成。” 第6章 真正的高人 萧然头也不抬说道:“别怨他们,你命格如此。” 唉,这人怎么神神叨叨的。 一会命格,一会镇不住的。 其实她也看出来一些。 那个盒子上镂空的孔洞里有股若有若无的黑气,里面肯定有东西。 但她是活了一千年的妖。 那鬼要是敢出来,大不了打一架,指不定谁赢呢。 打赢了盒子归她,打输了销赃,再卖一回就行。 想到这儿,春离突然回过味来。 萧然明明知道盒子里有东西,还买它? 总不会嫌命长吧? “你买它拿来做什么。” 萧然:“已经到我手里,总不能让它出去害人。” “哦?” 春离若有所思地点着头,看不出来心肠还怪热的,既然这么好说话,就别怪她求知欲强。 “你是道士吗?” “不是。” 春离稍稍放心那么点,瓮声瓮气地又问:“你会捉妖吗?” 萧然:“……” “会不会。”春离看他模棱两可的表情,一脸认真,“你快点,给句痛快话。” “会。” 春离舌头上滚着香喷喷的饭,吞也不是,吐也不是,竟想撒丫子跑路。 会捉妖,那必定是认得出妖! 所以昨天晚上,他那莫名其妙的眼神,原来是把她给识破了啊! 上一次下山渡劫失败,她差点灰飞烟灭,在石板上足足躺了一百年,才活过来。 那段记忆太憋屈。 现在又遇到一个能人,这个世界太危险。 她要回山里。 春离嘴皮子都不利索了,“我我我,我不是……” “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我不会捉你,你少搞些事情,安稳度过这几年。” 黄茅:“……” 他哥喜欢挑战这种级别的! 春离瞬间蔫了,连她是来渡劫的都知道。 这是高人,真正的高人! 这般有能耐的高人小命堪忧,不得巴结着点。 春离一脸谗媚,改口改得极快,“大师,如有冒犯……” 可惜萧然好像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打断了她的话,“我不是大师,只是眼睛天生不同寻常,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萧然说话的语气,像在谈论桌上饭菜的咸淡,面上看不出真假。 这类人应该是俗称的阴阳眼,总会看到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他们常年被阴气侵扰,体质大多都不好,胆子并没有因见到脏东西的次多大起来。 反且从小吓到大,更容易一惊一乍,萧然怎能这般淡定? 而且一般捉妖人身上的气息,他身上一点儿也没有。 …… …… 吃过饭,那两人出了门,春离自然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房子里的结界不在了,她也不觉得有多自由。 整个人也蔫蔫的,拿着电视遥控器一直乱按着,却没心思看进去。 脑袋里一直在想着那个盒子。 她镇不住的鬼东西,小茅又能镇住? 鬼才信咧。 这段时间习惯在阳台上看日出日落,春离再次无聊的坐在窗台上打发时间,直到看到天边的火烧云,她才后知后觉习惯的可怕性。 她在窗边蹲了一个月,傍晚又习惯地走了过来。 正如喝了几百年的酒,并不是酒好喝,而是一种不喝,就好像缺了点什么的习惯使然。 不能再这样下去! 必须要做出改变! 她托腮想了一下,首先应该先换个住处。 哪怕同上一世一样住在山林里,也比旁边住个了随时会收拾她的人来得安全。 她是来渡劫的,又不是来送死的。 不跑,等着被人捏住小命吗? 说走就走,春离从茶几下面翻出个小袋子,装了几包打牙祭的零食便出了门。 沿街已经稀稀拉拉的亮出了灯光,走到郊外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远处的高山和天成融成一色,显出几分巍峨。 小路两旁边都长着杉树,树杆上枝条很少,只有顶部被阳光照射的地方树叶才长得浓密些。 这些树看上去病怏怏的,像被鬼吸去了精元。 她本想找个壮实些的大树,先落个脚。 眼前这些树木长得都一个样,跟从小没得吃一般发育不良,根本没有让人想睡觉的欲望。 春离萌生了退意。 萧然好像也没那么坏? 她是聪明的小妖,早就把审时度势这一招练得炉火纯青。 日子才过得这般美妙。 往回走了半个小时,春离觉得哪里不对,这条路她都熟冒烟了! 再看看旁边的树,不就是先前那些要死不活的树吗。 她堂堂一个妖,竟然遇上了鬼打墙! 春离登时脸上就挂不住了,大喝一声。 “我不管你是哪家的鬼,是今天埋的,还是死了几百年,速速给我让条路出来。不然等明儿天一亮,我挨个把你们坟头刨了,心肝脾脏掏出来去喂鸡,骨头丢去喂狗!” 等了一会儿,路还是那条路,没有任何变化。 春离心里那个气,都快冲破天灵盖了。 张口又要骂时,不远处出现了一条甩着尾巴的流浪狗。 那狗仿若生了灵性似的,拖着几条焉不拉几的小细腿,走两步停一会儿,亦步亦趋好像在等她一起走。 春离歪了歪头,跟上去。 直到看到城市的灯火在远处依稀亮起时,她才满意的笑了笑。 回头对着后面自己走不出来的路,大骂一声:“算你们识相。” 春离对着小狗招了招手,从包里翻出一根火腿肠剥开,“小东西,想吃吗?” 黑狗很瘦,一层皮毛清晰见骨,可能是常年抢不到食的原因,纤细的四肢不停地在打颤。 看到火腿肠,短嘴吐着舌头不停流出口水,显然是饿极了。 春离慢慢蹲到小狗面前,把火腿肠剥开,利落地送入自己嘴里,“鸡肉味的,还怪好吃的。” 黑狗垂涎三尺,正等着投喂…… 眼睁睁看着到嘴的肉进入他人腹中,怯生生的眼神耸巴出了凶相。 对着春离“汪汪汪”叫了几声。 脆生生的叫声,回荡在黑灯瞎火的野地里,有种被人当面骂街的感觉。 春离被它叫的不是那么直理气壮,从包里又掏出两根火腿肠,“只有你饿啊,只有你想吃啊?” “你没吃的能怪谁,还不是自己长得不够壮,抢不过别的狗吗?” 说完,扔下两根火腿肠,黑狗也不计较她先前的逗弄和碎嘴的唠叨,转瞬间小尾巴摇得特别欢。 春离摸了摸它的小脑袋,继续絮叨着,“其实做动物挺好的,像我们做妖的,向来都是以灵力修为论等级,唉,说了你也听不懂。” 她灵力低下,她认了。 在梨花山上,老老实实在住了上千年。 第7章 幻象 一人一狗,吃过火腿肠,披着星月快活地朝城市走去。 快走到城边时,他们路过一个破败的平房。 春离隐约中,感受到莲花盒子里的气息。 她朝那房子望了一眼,在夜色下也看不真实。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缓缓走向平房。 眼前出现一扇被风雨腐蚀得破破烂烂的门。 梁宇和窗台上结满蛛网,这里应该很久没有人住了。 她轻轻推了一下门,嘎吱——门很容易打开了。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 春离一条腿刚踏进去,那条黑狗翘着屁股在远处狂吠。 好像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 春离被狗声吵得心里毛毛躁躁的,回头说道:“小东西,你别叫,要怕也是别人怕我。” 房间里有股腐烂陈旧的霉味,几件家具东倒西歪随意散落着,上面落着一层很厚的灰。 屋里气味实在太难闻,春离想走到窗户边,推开窗户透些新鲜空气进来。 结果——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那东西软乎乎的,春离用脚背在那东西上面碰了几下。 有温度,应该是个人? 推开窗户就着月色,春离一眼就看到那头扎眼的黄色。 哈!这就叫打了一辈子鹰,反被鹰啄了眼。 萧然不是说自己镇得住吗? 结果他家的小伙计,被那鬼东西给缠上了。 春离乐了几秒钟,伸手掐着黄茅的人中喊了几声。 没有一点效果。 那就别怪她方法直接。 她手指改成巴掌,在对方脸上‘啪啪’扇了几下。 别说,还蛮管用的,眼看黄茅眼皮子动了动,手也有了知觉。 他指尖随意的抓了抓,触感像是——水泥地。 不知是中了邪,还是太害怕,小茅面对春离的问候置若罔闻。 抻着两条腿在地上乱踢,“啊——鬼——啊——” 鬼哭狼嚎的破音,传进春离耳朵像天上劈下来的雷声,聒噪又心烦。 她又朝黄茅脸上重重拍了几巴掌,“你看清楚,我是谁。” 她们能成为妖,不是天生灵体,便是得了天大的机缘巧合。 要么也是血脉关系,换句话血统纯正衣钵相传。 拿她们和鬼那种见不得光的虚物做比较,简直是奇耻大辱。 跌份儿跌到泥地里去了。 春离有点不痛快,当场就招呼了回去。 “春春春春离姐……是你啊。” 几巴掌劈下来,黄茅眼冒金花冷静了一点,颤颤巍巍地说:“有有有鬼,真的有鬼。” “有没有鬼你心里有数的吧,你老板是干什么的你不知道?怕成这样,趁早别干了。” “老板是回收二手物品的,我不干,能干啥,别人又不要我。” 黄茅只是个十八岁的半大孩子,应该是真的被吓狠了,脑子直接变成省电模式。 春离问什么,他答什么。 “你能走吗?能走就麻溜的起来。” 春离看着他瘦小的身体,只打颤,生出一丝怜悯之心。 搀扶了一把,凑近他耳朵问:“你给我说说,你真的看到鬼啦?” 黄茅牙齿嗑太厉害,说话像小鸡啄米,“没没没看到……只能感觉到,她她她,控制了我的身体,让我自己走到这里来的。” 春离若有所思,“来这里做什么,这屋子破破烂烂的,没什么特别的。” “我也不知道。” 走出屋外,闻到清新空气,黄茅才缓过神来,“这里太黑,实在太可怕,我吓晕过去了。” 春离:“……” 那鬼东西应该也没想到,勾了个胆子这么小的人吧! 又或许是关在盒子里太久,力量不足以一直操控他。 她古怪的看了黄茅一眼。 按照那些东西的行事习惯,让他来这里肯是有原因的。 “你来这里,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其实看到了一点东西……”黄茅吞吞吐吐,放慢了语速,“可是被……被刚刚那么一吓,我全都忘记了。” 春离半信半疑,领着一人一狗继续往回走。 不多时,路边看到了户亮灯的人家。 越是走近,黄茅的眼神越是惊恐,“春离姐,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 这情景和他来时一样,每一座房子都在上演同一个故事。 “不急不急……” 春离感觉到他的不自在,掀了掀眼皮,“我走累了,去讨杯水喝。” 黄茅急得大喊,“春离姐,不要去!” 春离一个眼神刀过来。 他只敢在心里默默怒了一下,又一下。 从他遮遮掩掩的表情上来看,肯定隐瞒着什么事情。 大概和这里的房子脱不了关系。 春离敲了下门,能开门就奇怪了,她早就看出这房子不同寻常。 屋子里传出来的灯光,是油灯才能出发的光。 房子也是瓦房木质结构,少说也建成了上百年。 在黑夜里显得十分突兀,和这个城市的建筑风格完全不一样。 低矮的窗户前,站着一人一妖。 还有一只看不到里面的狗,正急得叼着黄茅的裤管子嗷嗷乱飙。 屋子里有个老婆子和一个青年,他们都穿着旧式服装,房间摆放的家具,也都是老样式。 那鬼真是大手笔,竟然使出了幻想! 屋子里的油灯小小的,不足以照亮整个房间。 那青年瘦骨嶙峋躺在床上,眼睛应该是生了病灶,用发黄的纱布缠着。 老人对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黄汤,默念几句话,又拿出针扎破了指尖,滴进去三滴血。 “小宝喝药了。”老人把碗端到青年嘴边。 青年一口气喝完药,勉强挤出笑脸,“奶奶,我的眼睛还能好吗?” “能好能好,奶奶还等着小宝眼睛好了,带我去看大戏呢。” “奶奶,都怪我没用,拖累你了。” 老人叹了口气,缓声说:“去年奶奶扭了腿,还是小宝背着奶奶去郎中家里看好的哩。人啊,总会有意外,也会生病,小宝不要往心里头去。” 青年用力的点点头,表面上认可奶奶的话。 他的两颗眼球都被土匪打烂了,眼睛治不治得好,小宝心里有数。 春离觉得那青年的声音很耳熟? 幻象里时空流转得很快,不断重复着喂药喝药,和一些简单又平常的家常画面。 估摸着重复了三十来次。 这时候的老人,视力似乎差了许多,手上照旧端着药,摸索着来到了床边。 只是这回手里还多了针线。 “小宝啊,奶奶年纪大了,连针线都穿不过去了,你能帮帮奶奶吗?” 老人期待又紧张地揭开青年人眼睛上的纱布,出现了一张和黄茅一模一样的脸。 春离诧异地看了黄茅一眼。 第8章 斗转星移 他的脸上早已没有先前的惶恐,显得格外平静。 因为这个画面,他慌不择路时看过好几次。 “奶奶,我真的能看到东西了。” 青年脸上露出单纯的笑容。 老人长吁一口气,那个道人没骗她。 尽管眼睛看东西还是很模糊,小宝却十分开心的摸着奶奶的手,拿过针线帮发她穿了起来。 只是针眼太小,眼疾也没完全好透,他怎么穿不过去。 奶奶盯着小宝看了一会,笑眯眯的上手指点,“这呢,往这里穿。” 小宝嗯了一声,更加努力的对准针眼,只是他的眼眶里没有眼珠子,视力还是差了不少。 在指点的过程中,那根针一个不小心扎中老人手指。 小宝感觉到自己扎在了肉上,惊慌地喊了声,“奶奶,让我看看扎得深不深。” “不深……只戳破了皮,不信,你看嘛。”老人手指在小宝面前闪现一下后,快速挤出几滴鲜血进药碗里。 “小宝喝完这碗药,眼睛就治好了。” 青年一点也没怀疑,双手捧着药碗一饮而尽,“奶奶,等我眼睛好了,再帮您穿线行吗? 老人空洞的眼睛里,流出了两行浑浊的泪水,“行,当然行。” 最后一碗药,由小宝亲手扎出的血,换眼术正式完成。 “春离姐,我们走吧。” 黄茅不忍心再看下去,硬拉着春离离开了窗户前,和她说出了后面的故事。 “第二天小宝的眼睛就好了,可是奶奶却不见了。他喊着奶奶的名字,找遍了屋前院后,最后在门前的水塘里找到奶奶的尸体。 奶奶大概还是不放心小宝往后要独自生活,死去后眼睛还是睁着的。 那双眼睛只剩下眼白,里面的眼珠子不见了……奶奶的眼睛又没受伤,眼球怎么会凭空消失?” 黄茅边哭边说:“都怪我,是我拿走了奶奶的眼睛,我怎么那么笨,我的眼球都烂了,怎么可能再好起来。” “奶奶连村子都没出过,不知吃了多少苦,费了多少功夫,才学来的术法,我却没有发觉是要用奶奶的眼睛来换。” 春离捏了捏他的手臂,却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心口好像突然裂开一条口子。 有什么东西在往里面钻,非常难受。 春离按压一下胸口,啧…… 这种感觉太难以形容,扑通跳动的心脏好像新长出什么东西? “所以……你刚才因为看到这些事,才怕成这样?” 黄茅摇了摇头,还陷在那段痛苦的记忆中。 “不是的……我看到奶奶的尸体,我想冲进去抱她,想让她合上眼睛安生的走。 推开门就是刚才那栋房子,屋子里黑漆漆的,里面……里面还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叫我还她的眼睛。” 春离问:“是奶奶的声音?” “奶奶的声音,我才不怕呢!那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声音很阴森。” 黄茅突然睁大眼睛说:“我记得小宝奶奶有一个莲花首饰盒,只是奶奶走后,再也没见到过。” “想起来了?”一个阴冷的声音出现在空气中。 小黑狗在声音出现的那一刻,嗷呜一声前爪抱着头,翘着屁股趴在地面上。 那模样,像极了等着挨揍的孩子。 春离又啧一声,提溜起小狗脖子,抱在胸前。 早就料到似的,“你装神弄鬼这么久,舍得出现啦?” “这叫做因果终有报。” 一个红衣女子慢慢现出真身。 她的身体离地三尺,飘浮在半空中,如果不是姿势怪异,长得还怪好看的。 小狗气也不敢喘,心脏在春离手掌中跳动得像烧开的水。 “你这人…鬼。” 春离不愿与这种虚物计较,同她讲起道理。 “小宝奶奶是自愿把眼睛给他的,你来掺和个什么劲!奶奶要是知道你追到这一世,来找人要眼睛,当初准把你扔粪坑里……” 拿去换钱也行,人间的东西越来越贵。 喝了一次酒就花了她千八百。 镶金的饰品盒子,应该能换好几顿酒钱。 可惜,鬼这种东西向来执拗,红衣女鬼也不例外。 她长袖轻拂,语气带怒,“他真当无辜么?” 黄茅低下头,闭口不言。 他猜到过奶奶应该是学了某种法术,只是没想到奶奶学的是斗转星移,这般惨烈的术法。 春离连忙把小茅护在身后,“既然因果终有报,上一世的事,已经过去。你再来纠缠有何意义?” “不能现世报,这一世还回去也不迟!” 春离急道:“我们都应该遵循世间万物法则,你看清楚,他已经不是小宝了!” 女鬼哼了一声,“自欺欺人。” “……”春离怎能不理解她的话,人类的死亡是另一种生命的开始。 不管小宝转世轮回多少次。 他都是他。 她眨了一下眼睛,瞬间话风一转,问:“小茅说奶奶走后,盒子就不见了,你去了哪里,怎么又出现在坟包里?” 红衣女鬼脑子似乎也不太灵光,偏了偏头,真回忆起当初—— 那夜,小宝喝下最后一碗药。 隔天早晨天还没亮,奶奶怀里揣着十岁生辰收到的莲花盒子,模模糊糊中摸到了当铺。 进门前奶奶把盒子摸了又摸,“你跟着我五十多年了,希望后来人好好爱护你。” 在当铺里,奶奶把盒子换成银子。 换来的银子还没捂热,便在街角转交给一个人。 奶奶又虔诚地跪下,对着那个青袍男人磕头道谢。 人都走了,她还在不停的磕头,因为她看不见了。 太阳一出来,她就失去了眼球,彻底瞎了。 回去的路上,奶奶还没适应摸黑,满身摔得是都是泥,手脚也磕破了。 她凭着记忆,一路打听。 不知问过多少人,摔了多少跤,才找对了路,摸进村子。 她颤颤巍巍走到院门边时,一个没注意掉进水塘里,再也没能起来。 红衣女鬼在盒子里寄生太久,并不能离莲花盒太远,跟着奶奶回来已是极限。 她还来不及找小宝算账,身体又飘回去莲花盒…… 突然,天地之间阴风四起,红衣女鬼身上戾气暴涨,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盘丝一般飘了起来,看上去十分瘆人。 “你自己把眼睛抠出来,还是要我动手?”她似乎等不及了,声音更加冰冷。 黄茅显然是怕极了,边哆嗦边后退,“你你你别过来……” 春离看他又乖又怂的样子 ,忍不住咳了一声。 第9章 都是窝囊废 “莲花,我们有话好好说,用不着你动手,他都快吓死了,应该…应该也活不了多久,让…让他自生自灭,好吗?” “你乱叫什么?” 女鬼似乎极讨厌她嘴里喷出的某个词,很不自然扭动了一下脖子。 这一扭,不得了啦! 两只眼睛睁得极大,整个脸板板正正转到右边,头像是被人生生放在肩膀上。 小茅看到这种非人类的诡异动作,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脸色发白像坨泡软的面条,直直跪倒在地上。 春离眯了眯眼睛,猜测她应该是不喜欢莲花这名字。 她短促的笑了声,机灵的送上一顶高帽子。 “女,女大王?你看…我们都活了我千百年,你给我个面子,今天你放过他,以后我给你供香火。” 女鬼冷气森森地说道,“你再不让开,休怪我不客气!” 春离又急又恼,小茅这孩子多有礼貌啊。 张口闭口叫她姐,把他摞在这里不管,又于心不忍。 如果用法术对付这鬼,肯定会引来天雷。 若是不用法术,小茅今晚非死即残。 “你真是油盐不进呀!” 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春离准备先唬一唬她,非常强势地说道。 “小宝是他上一世,这一世他能记得些什么?今天这个人我护定了!你能拿他怎么着!” 话音刚落,红衣女鬼速度极快地闪现在他们面前,“你自找的!” 漫天飞舞的长发,如长着眼睛一般变得又长又利,分毫不差地直朝黄茅面中扎去。 “你真是冥顽不灵!以后、以后别被我逮到!” 春离嘴里骂骂咧咧放着狠话。 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信手一挥,黄茅周身形成了一道无形的气墙。 一瞬间黄茅感觉自己进入到一个谧静的空间。 什么也听不到,看不到,手脚更是软得厉害。 说时迟那时快,天空一个炸雷响起。 雷声带着闪电撕破夜色,朝她们袭来。 女鬼看到这诡异的一幕,露出疑惑,迅速闪身躲避。 “妈呀!” 春离知道这天雷是冲自己来的,瞬移数十米。 谁知,那雷好像在她身上安装了一个定位追踪器,也跟着拐了弯,追着她不放。 无论她如何变换位置,那道天雷都阴魂不散,穷追不舍。 天雷近在咫尺,眼看就要劈到自己身上,春离绝望的放弃了抵抗。 万雷齐发的场面,她都经历过,这道雷如果不能把她劈死,迟早有一天,她会状告到天界。 把遭受的磨难和不公平,连本带利拿回来?。 “嗖——” 在天雷距春离不足一米时,一道黄符随着一声‘破’飞来,截断追逐。 两种强大而恐怖的力道相撞,须臾间变成一个巨大的火球。 火球持续燃烧,发出耀眼而灼的光芒,火光亮了一分钟才慢慢变小消失…… 世间陷入黑暗。 “你不要命了!” 春离:“……” 女鬼:“……” 狗:“……” 萧然顺手又朝黄茅那边扔出一道符。 他还在那个死气沉沉的虚渺空间中挣扎。 突然,耳朵边传来夜晚中大自然的声音。 视力倏地回归,是老板来了! “哥。” 黄茅心态早就崩了,惊恐地从地上爬起身来,声音带着哭腔,“哥,你总算来了。” 萧然没功夫搭理他,看了女鬼一眼,说:“进来。” 他摊开瘦长的手指,掌心中是小小的莲花首饰盒。 女鬼感受到他身上强大的压迫感,什么话也不敢说,非常识时务钻进盒子。 这一幕,直接把春离给看傻眼了…… 这也行? 心口又在作怪,痛!非常的痛! 胸口好像正在被一锅翻滚的岩浆蒸煮,又如狂风大作十分有力量,像是要把心脏撑破。 春离安慰着自己:不至于,不至于气成这样。 可是那种痛并没减轻…… 反而越来越灼热,撕心裂肺的疼痛很快侵蚀了心尖蔓延至全身。 春离直挺挺站着,痛到灵魂都要离体了。 萧然看出她的不对劲,快步走到她身边。 两根手指覆着在手腕上,脉搏处钻入了一股冰冰凉凉的气流。 那股气流顺着筋脉往上爬,沁润着身体里每一处脉络,最终归拢去至心口,无声无息化去。 舒服多了……春离抽开手。 萧然一直低着头,眸子牢牢把她锁住。 不知怎么的,这个眼神,春离居然看得很难过。 她歪了歪头,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谢…谢谢你。” “你没事吧?”萧然问。 “哎,我真是倒霉到家,出来透个气,居然被鬼欺负,哈、哈哈……” 被他看得无措,春离干笑声戛然而止,愣了愣道:“梨花山上的妖,都只渡一次天劫就成功。 “我不仅没成功,连本体都受损,这么多年灵力再也不见涨,算是最倒霉的妖吧。” 萧然无声地注视着她,表情有一丝空白。 春离被天雷追得这么狼狈,崩着脸为自己找补。 “我们妖总归是怕雷,别的妖除去渡劫的那几道天雷,会伤到灵体,其它的雷哪怕劈到身上,大多只会伤皮肉。而我只要被雷劈中,轻则灵体受损,重则……” 她没有再说下去,她还想活。 想活千年万年。 妖和人不一样,死了就是死了,永远消失于世间。 短短几句话,却是她五百年来无数次的死里逃生。 萧然静静听完,长而好看的眼睛动了动,“还痛吗?” 春离总觉得他有种地动山摇,也岿然不动的镇定,逆反心冒出来,“你问的是哪一次!?” “心…心还痛吗?” 萧然指指自己胸口,又问:“还怕吗?” 怎么回事,他说话……自己堂堂一个妖,被他哄小孩一样问话? 要是让他知道自己活了上千年,羡慕死他! 春离刚冒出来的难过,消失得无影无踪,瘫着脸说:“不痛了,这鬼地方,我真是一分钟也不想待了!” 萧然点点头,“我们走吧。” 突然莲花盒子里,传出一声空寂地笑,“迷路还赖死人,你这么多年算是白活了。” 听到这话,春离立马不乐意了,皱着眉头就想干架。 “你!你有本事出来说!” 萧然:“……” “我想在哪里说,就在哪里说!那群没用的东西,还给你找只狗带路,他们怕你,我可不怕你!” 小黑狗似乎听见有人在说它。 嗷呜一声,窜到春离脚边趴着直发抖。 春离有种被打脸的感觉。 自己遇上的怎么都是窝囊废,就没一个胆子大、能扛事的? 第10章 小茅的因果 她抬头看向对面的人。 萧然正抿着嘴,一副前辈看后辈的温和样儿。 他明明也不过二十六七的样子,却总是摆出一副气定神闲的上位者姿态。 这算哪门子事? 春离立马转换了瞄头,“你这是什么表情?” 装什么逼! 萧然:“我?” “不是你,还能有谁?” 春离翻了翻眼皮,“我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呢!不是也没能把那鬼镇住?” “一时大意。”萧然语气平淡如水。 “大意,大意个毛线。” 自己命都快没了。 不过她也不好意思说出来,小声嘀咕,“她都出来害你家小伙计的命了,算我多管闲事,惹了一肚子气。” 萧然也不再解释,指了指春离的肚子,“你应该不是气的……是饿了?我听见你肚子在叫。” “你……” 她真是服了。 真看不出来,萧然是转移话题的一把好手。 不过听他这么一说,肚子好像真有点饿了。 消耗了这么多体力是该进食了。 她捋了下裙子说:“我走了好久才到这里的,怎么回去?” 萧然淡淡道:“我开车来的。” 春离“哦”了一声,灰溜溜地跟在萧然身边,生怕再迷了路。 月亮挂在天边,大地无限广阔,路边木质结构的房子不见了,两旁开满了油菜花,空气中能闻到淡淡的花香味。 走了没一会,萧然顿住了脚步,这里正是春离遇到黄茅的那间废弃平房。 “你是不是看出点什么了?”春离凑近萧然问。 “嗯,是小茅的因果。” 萧然沉默片刻说:“就在这里小茅救过那老人的命,一双眼睛算不得什么,再说那老人时辰也到了,无亏无欠走了,往后都不用再受因果之苦。” 春离听得出来,萧然这话是说给那女鬼听的。 不管是真是假,也附和着点了点头。 其实打心眼里,觉得他在胡诌,不然,也厉害得过分了吧…… 能文能武、能掐会算,比她看的偶像剧男主角还完美。 事出反常必有诈! 她转头看了眼小茅,只见他双眼微张,直勾勾盯着那处房子,好像听不到两人的对话。 春离又看向萧然。 发现他嘴唇轻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手指也凭空画着什么,像是在作法。 可是这里,一没法器,二没道场能做什么呢? 春离明显感觉到前方有所变化。 那处平房地上的树叶和石土好像被风吹起,空间变得非常混沌。 只是没有听到风声,也感觉不到有风吹过。 两人的表情也都像看到了什么,合着就她一个人什么也看不到。 春离走了几步来到小茅身边。 这才看清楚那张脸怒目圆睁,好像看到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很明显他身子动不了。 要不然,从他全身上下释放出的怒气值判断,前面就算是十大阎王,他也要拼上一拼。 大约一刻钟后,小茅的头稍微动了一下。 感觉到身体能动了,他本能的下一秒就要冲向前去。 萧然眼疾手快,一根手指压在他的肩膀上。 小茅整个人清醒过来,“哥…我……” “没事了,回去吧。” 萧然收回手,可能是星光太暗原因,远远看去侧脸的轮廓看上去很清冷。 风掀起白色麻布衬衫一角,显得他整个人更加的清冷疏离。 这一幕,春离竟然有些眼熟。 她看到萧然伸手接起一片掉下的树叶,拢在手心里。 像在想什么事? 恍惚间有那么一个人,身着长袍,长身玉立,摊开薄而直的手掌,接起一朵黄色小花,站在一棵大树下跟她说着什么。 春离揉着额角,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怎么会忘了呢? 她收回视线,小步跑到萧然身边,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表情问,“我们是不是见过?” 萧然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淡淡道:“也许吧。” 切!那就是没见过。 五百年前她下山渡劫,过得狼狈且丢脸。 若是被他见过,尾巴不得翘到天上去? 几人沉默的走着,旷野寂静得呼吸声清晰可闻,包括春离饿肚子的咕咕声,想忽略都忽略不掉。 萧然笑了笑,“你想吃什么?” 春离舔了舔嘴角说:“酒。” “换……”萧然轻轻叹了一口气,“我问的是,吃什么?” 春离:“……” 她的心莫名慌了。 因为,她发现了一件从来没注意过的事! 她不是天生爱喝酒,那是上次下山渡劫时染上的习气。 至于怎么沾上的,她竟然记不起来了?! 她只是活得久,又不是老了! 所有的记忆都是连贯的,怎么爱上喝酒的却没有一个明显的记忆点。 这很不合乎常理啊。 “随便吧。”春离情绪不好的低声应付了一句。 看到萧然投来诧异的目光,她又心烦地凶道:“你看我干什么!” 萧然薄薄的目光散去,带了点笑意,仿佛在问,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春离都要疯了。 灵力低下也就罢了,怎么脑子还出了问题? 还被…… 还被一个凡人看笑话,真是倒反天罡。 萧然似乎看出她的烦躁,指着前方说,“我们到了。” 果然,不远处停了一辆车。 春离这一个月电视不是白看的,一眼就认出,这是辆很贵的越野车,酸酸地问:“你开当铺很挣钱嘛?” “是旧物回收店。”萧然耐心解释。 春离撅着嘴反驳,“还不都一样,趁火打劫!” “不一样,我收的大多都是老物件。” 萧然斟酌了一下又道:“你有时间,去我店里有转转就知道了。” 今晚发生了这么多事,小茅整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机械地拉开后座的门,也没上车。 春离以为是给她开的门,大长腿不带一点犹豫往上踩。 一只脚还抬在半空,突然被人拉住,“你坐前面去。” 行吧…… 春离收回脚,拍了拍黄茅的肩膀,“快上车吧,你老板要带我们去吃好吃的了。” 小茅麻木地应了声,委委屈屈地钻进车里。 刚才和老板走到那个平房前,他看到了另一世的奶奶和自己。 那一世自己是个修道的小术士,妹妹被有权有势的门派,抓去活人配冥婚。 他单枪匹马闯入冥婚现场,打斗了一夜。 敌方人数众多,他被打得浑身是血、筋骨尽断,神识耗尽。 破晓前眼看妹妹被钉入棺木,他以术起誓:愿生生世世孤苦无依,换取力量救回妹妹。 妹妹正是后世的奶奶…… 他从小失去双亲,吃百家饭艰难活着,上一世被奶奶收留,这一世被萧然捡了回去。 誓言至少在这两世都灵验了。 第11章 半灵半鬼 黄茅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微微侧过头去,目光投向车窗之外。 几人上车后,小黑狗生怕被丢下,急切地发出一串嗷呜嗷呜的叫声,直往上跳。 何奈怎么也跳不上来,露出个光秃秃的狗脑袋。 显得既滑稽又可怜。 春离连忙伸出手,再次抓住它脖子上的毛,抱在胸前,用手轻轻的抚摸着它的毛发。 “以后你就跟着我,我天天给你吃好东西。保准给你养得白白胖胖,对了……从现在开始你就肥仔好不好?” “你还真爱取名字,你看它瘦不拉叽,还是只黑狗,和你说的哪一点沾边。” “闭嘴!” 这盒子,总是冷不丁给人找不痛快。 春离真想把它扔在地上踩上几脚,让她知道鬼和妖的鸿沟。 萧然听得脸都憋青了,急忙掏出一张黄纸盖在莲花盒上。 世界安静下来…… 春离顿觉神清气爽、通体舒畅,“谢谢,萧然哥——” “好好说话。” 萧然漫不经心露了点笑。 只是那笑容太浅未达眼底,转瞬消失。 这个老…小古板还会有这种表情! 真是活得久,什么稀罕事都见得到。 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醒来发现已经到了小区里。 说好的吃东西呢? “你停在这?”春语气里透出满满的不可置信,和“别想就这么把我给糊弄了”的意思。 “我点了外卖。”萧然把手机界面递给春离看。 她哪看得懂? 知道是有外卖这么个东西,但是她没点过啊! 不过屏幕上显示的烧鸡和可乐,确实是她想吃的,特别是桂花糕好像长着双手在勾引她。 不自觉吞下口口水。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春离看了萧然一眼。 他指着屏幕,“你接吧,应该是外卖。” “接?怎么接?”春离能熟练使用的高科技,仅限于电饭煲和电视。 “右划。” 挂完电话,春离觉得电视上学的知识,还是不太够用,“我看每个人都有手机,我是不是应该也买一个?” 萧然愣了一下,很快问道:“你喜欢什么样的?” “黄色。” “明天我带你去店里,你自己挑吧。” 萧然有点憋不住笑,他还没见过黄色手机。 春离不知道他又在笑个什么劲,努了努嘴说:“再加上买衣服,你自己说过的,可别忘记了?” “没忘呢。” 萧然解开安全带,回头朝后座说:“小茅,你去楼梯口拿外卖。” 小茅头顶着车窗,还保持着上车的那个姿势。 听到老板在叫他,吸了吸鼻子,又委委屈屈下车。 小茅走进楼道后,春离斜了萧然一眼,“你这是在欺负小孩啊?” “给他找点事做,免得他一直乱想。” “小茅是个很听话的孩子。” 总结后,春离又问:“盒子里的东西是什么来路,怎么那般顽固不化。” 那女鬼和其它的鬼有些地方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一时半会说不出来。 “她…半灵半鬼。”萧然帮她拉开副驾门。 嚯——罕见东西! 灵一般都是死物演化而来。 一种东西若要生灵,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绝对不是机缘那么简单。 半灵半鬼就更难得。 “难道?” 两人并排走着,春离递出个救证的眼神。 萧然不置可否,“这盒子成灵时,她们融成了一体。盒子必竟是个死物,不管到谁手里,都为主人所用,她附身在这盒子里,魂体受到盒子影响,自然就轴了些。” 春离眼珠子转了转,忙不迭挽住萧然的胳膊。 “你把她给我,我好好教导她,保证把她教得人见人爱,可好?” 萧然:“六万。” “……” 奸商!明明就是趁火打劫! 还死不承认。 狐狸留给她那三瓜两枣,仅够解馋用,就没冲着挥霍去。 “她身上有因果,等消除后再看吧。” 萧然说话一是一,二是二,这么模棱两可八成是答应了。 春离高兴地抱住他手臂。 臂弯处的小黑狗被挤压成小小一团,感觉快要透不过气,支着脑袋直乱晃。 仿佛在说:救命! 毛茸茸的狗头蹭得萧然手臂发痒,他摸了摸小狗的脑袋。 这一摸,才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这是只阴狗。” 春离啊了声,感应一下。 这只狗的灵魂的确不全。 民间有传说土狗死在泥地里,如果没伤及内脏,有极小的概率能活过来。 这个传言其实不假,土狗顾名思义,遇土则生。 生命力太顽强的土狗,会用一半灵魂换取再活一回的机会。 春离古怪地看了萧然一眼,他区区一介凡人,怎么知道这么多? 到底什么来路? … … 春离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回到家。 漫不经心打开灯,晃眼间看到沙发上白白一团,吓得退后一步。 “你吓死人了。” 白狐摇着三条尾巴,颇有些傲气地道:“才数天不见,你就把自己当人了?” 春离一想到钱不够用,冤大头就来了,马上换了一副谄媚的笑脸,“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少跟我来这套,没我看着,更自在吧。” 狐狸突然想到什么,又说:“留给你的钱,少了那么多,是不是去买酒渴了?” “酒……就喝了一次,但是今天我没喝啊。” 狐狸静静地看着她狡辩。 春离波澜无惊的骗人,“我戒了,从今往后再也不喝酒。”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狐狸得到满意的答案,瞬间幻化成人形。 冲着春离笑了笑。 春离觉得他那一脸假笑……很慎人。 不知道是吃得太饱,还是别的原因,居然看得想吐。 她快速走到狐狸身边,半瘫在沙发上,唉声叹气,“今天真是累死我了。” 春离一靠近,狐狸闻到很重的阴气,疑惑地看着她,“你去哪里了?怎么身上都是乱七八糟的气味?” 狗鼻子吧你! 春离心虚得厉害,小声嘀咕,“闲得无聊随便到郊外…转了转。” 狐狸盯着她看了几秒,重重地叹了口气,起身进了卧室。 “狐狸,我认识了新朋友……还有钱……钱不太够用。” 春离从他的叹气中,知道谎言已经被识破,不如干脆坦白。 反正狐狸不会真拿她怎么样,骗到钱才是关键! 狐狸顿住脚步,沉默地站了一会,“阿离长大了,交到的新朋友,应该是极好的人,你自己看着办吧。” 春离听到他这么说,微微红了眼眶。 第12章 隔壁也不要你 那会自己才刚幻成人形,还是五六岁孩童模样。 狐狸已经长成孤傲而冷静的青年。 他长了一张魅惑众生的脸,一双细长的眼睛下面,生着好看的薄唇。 小春离痴迷的盯着他看。 狐狸早就习惯别人这样看他。 他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晶莹剔透看起来好吃极了。 小春离就一直跟着狐狸走啊走,走了很远。 “跟着我干什么?” 小春离馋得口水流出来,“我没有跟着你,我是跟着红果子。” 狐狸吃了一颗糖葫芦后,咂巴着嘴说:“真好吃。” 结果小春离看得的口水连成线,直接流在衣襟上。 她这模样,把狐狸直接逗笑,把那串糖葫芦递给她。 小春离大言不惭地对他说:“以后我当王,还你一百串。” 狐狸猝不及防被呛一嘴。 这晚春离做了个梦。 她带着一个人来到狐狸面前,特别开心的跟他介绍,“狐狸,这是我新交的朋友。” 狐狸盯贼一样盯着她身边的人,很久后说:“阿离认识的人,应该是极好的。” 极好的…… 在梦中,春离默念着这句话,猛的醒过来—— 窗外阳光刺眼,天已经大亮。 她身上盖着毯子,目之所及,茶几上放着两坛梨花山上带来的酒,还有几张皱巴巴的零钞。 不肖说,狐狸又走了…… 这些年,狐狸连梨花山都很少回,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春离指腹搓着酒坛上粗糙的纹路,想起昨晚那个梦,竟如此真实。 只是在她身边的人是谁? 梦大多都是这样,醒来总会忘记大半,只是昨晚那个梦像真实发生过一样。 怎么会完全记不起来? 突然,门口发出‘咯吱咯吱’,像是指甲挠门的声音。 大白天的,不会吧? 鬼已经嚣张到,白天也能出来的程度吗? 春离倒是不怕那种东西,只是听得心里烦躁。 她气冲冲打开门—— 小黑狗显然没料到,春离开门的动作这么生猛。 那副弱不禁风的小身板一个没撑住,直接栽在地上。 片刻后,春离被一双幽怨的狗眼睛,盯得有些不自在,磕巴地问:“隔,隔壁也不要你啊?” ……哪里是隔壁不要它! 它昨晚跟着春离从隔壁出来,还没等它跟进门,就被无情的关在门外。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不靠谱的主人! 简直是缺了大德,自己要是会说话,高低得和她吵一架。 “你想和我吵架?”不知怎么的,春离好像能听到它的心声。 小狗:“?” 春离:“?” 难怪自己会错意? 两种复杂的眼神,好像两只菜鸡互啄过后,别扭地对峙着。 小狗看了眼门缝,小得可怜。 它进是能进去。 只是头一次进门,怎么的也得主人光明正大迎进门吧。 “你以为你是新媳妇进门,得八抬大轿抬进门啊。” 春离也不管直觉对不对,反正全算在肥仔头上。 这回轮到小狗犯忤:难道她听得到我在说什么? 两双眼睛再次对上。 惊讶…… 惊喜…… 惊恐。 “我真的听得到,你在说什么?” “你真的听得到,我在说什么!” …… …… 把它忘在门外一整晚,春离带着愧疚之心,煮了一顿丰盛的午餐——鸡肉味的方便面。 她把热腾腾的面放在桌面上,想了想又把肥仔抱上桌面,眼巴巴看着它。 “你…你举一下右边的爪……不对右手,让我看看。” 小黑狗因为饿死的原因,食物对它有极大的诱惑力。 它随意敷衍动了一下前边的右腿。 狼吞虎咽把方便面吃个底朝天,连汤汁都没放过。 吃完还不忘把大瓷碗扒远些,它心想:虽然味道难吃,但比起屎强了那么一点。 春离这会后悔能听到它的心声,一脸尴尬道。 “那个,我不是很会做吃的。不过肥仔你放心,跟着我,我肯定不会饿着你,以后带着你去隔壁蹭饭。” 小黑狗头一回吃这么饱,两只前爪狗模人样地放在胸前。 “这个名字难听死了,你看我这样子养得肥吗?换个名字!” “你想叫什么?” “战神。” 春离:“……” 就它那风一吹就倒的四条腿,打得过谁? 还战神,战损肯定很高。 “我可是黑狗,能驱邪避祟。” 这个法说春离认可。 全身乌黑的狗,通常有驱邪避祟的能力。 可是她是妖,根本不怕邪祟。 小黑狗似乎也反应过来,眼前这妖的确不需要它这种能力 。 又故作深沉说:“隔壁那人,咳……我是说萧然,他不简单。” 春离翻了个白眼。 傻子都能看出他很有能力。 想到昨夜它怂出天际的表现,和今天大言不惭的狗东西截然相反? 春离零乱了…… 她清清嗓子,用一种听上去不是那么讽刺的声调问,“你是被吓死的?” “呸,我是饿死的。” 它堂堂黑狗,若是被传出吓死,名声还要不要! “知道了,小黑。” 狗:“……” 好吧,总比肥仔好听。 …… …… 傍晚,春离带着小黑雄纠纠气昂昂出门。 这小区养狗的人也多,不过这个点遛狗的都是些退了休的老人。 老人聚在一起,无非是东家长西家短,春离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 正听到老婆带着五个哥哥破门而入,把奸夫和淫妇堵在床上的关键时刻。 脚下突然有东西在扒拉。 春离的八卦之心被高高吊起,根本不在意无关紧要的小插曲,不断催促:“然后呢……快说嘛!” 那个身材瘦小满脸表演欲的老婆子,看了春离一眼,“你是哪家的姑娘。” “我是新搬来的。” 老婆子哦了声,突然神经质的拍着大腿,“哎呀,看我这记性,忘记给乖孙做饭,想听后事如何,明天再来!” 众人:…… 春离:…… 不带这么坑人的! 老婆子像怕被人打似的,扒开人群,飞一样跑掉。 春离听得不上不下正难受。 低头一看,是自己捡回来小狗,耷拉着耳朵,像是被谁欺负过。 春离连忙离开八卦现场,带着它来到一处花坛前问:“怎么了,你被别的狗打了?” 小黑怎么好意思说,是别的狗嫌它丑,都不跟它玩,不满地‘汪汪汪’叫出几声。 春离觉得它骂得可真脏,一本正经地出声安慰。 “别气,咱们不和它们斗。等过几年我带你回梨花山,我去长老那里拿些宝贝给你吃,多活个百八十年不是问题,不比它们这些凡物强?” 小黑眼前一亮:“真的?” “如假包换。”春离拍着胸脯保证,“有一回,长老路过一处养淡水珍珠的地方,看到堤坝草丛里,有两只刚出生的黄鹂饿得叽叽叫,给他们喂了点梨花山上的露水,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那两只黄鹂生出灵性,成了妖。” 小黑:“……” 这也太玄了吧?听着怎么那么不靠谱呢? 就在这时,春离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看到萧然,她就觉得肚子饿。 刚想叫住对方,一辆飞奔而来的汽车开过,挡住萧然的身影。 紧接着,从那辆车上,下来两个中年男人。 一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人,和旁边的人说:“老爷,店里那小孩说少爷应该回家了。” 旁边那人额宽面英,一脸威严正气,听完点点头,像在思考着什么? “要不您在车上等,我先上去看看少爷在不在家里。” 春离看到西装男人,指的正是萧然家的窗户口。 第13章 叫声姑奶奶 她三步并作两步,一口气跑上楼,敲响了萧然家的门。 门一打开,小黑狗以防再被关在外面,敏捷地先冲进屋里。 萧然看这一人一狗,像被什么东西撵进来的一样,微微一怔。 没来得及说话,春离抓着他的衣袖来到窗口。 八卦中带着点好奇,指着楼下问:“那两个人,你认识吗?” 萧然脸色变了变,“等下你不管听到什么,都别说话。” “你欠人钱啦?” “没有,是我爸来了。” “哪个是你爸?” 她上下打量萧然几眼,想从楼下人的身上,找出相似之处。 萧然说:“个子高的那个。” “好像……好像是有点那么像。” 其实只有身高像,都是大长腿。 春离感觉才短短三天,自己已经完全适应现在的社会,话说得那叫一个漂亮。 真后悔,昨天晚上没能和狐狸炫耀炫耀,自己如鱼得水的人间生活。 门外的人敲了五分钟的门,萧然就着敲门声,泡好了一壶茶。 春离也啃完一根鸭脖,嘴里有些干巴。 看到茶杯慢慢变满,她迫不及待把茶水送入嘴中,“烫…烫死我了。” 入嘴的茶,又吐回到杯子里。 她抬起屁股不动声色的挪个位置,坐到萧然身边,小声问:“外边是你爸呢。” “知道。” 听他回得那么坦然,春离被噎了一下,“他们怎么不给你打电话?” “我拉黑了。” 春离弄不懂拉黑是个什么玩意,继续问:“门外的人叫你少爷,你爹是财主?” 她一时找不到财主的替换词,听得萧然差点被茶水呛到,“不是 。” “这年头不是没有君主、老爷了吗?” “藏得够深的呀——” 在春离自顾自的问题中,门外的人好像离开了。 萧然叹了口气,“我带你去买手机吧。” …… …… 两人一狗又风风火火地下了楼。 “萧老板。” 刚走到车位边,车尾处钻出一个老太太。 她嘴里叼着烟,怀里抱着一只卷毛泰迪,看样子早在这候着。 老太太吐出一口烟圈,怀里那双小豆眼被烟熏进毛里面,打眼一看像抱着一团脏兮兮的摇粒绒在手上。 “萧老板,我给你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老太太掏出一根烟递给萧然,再上下打量春离几眼,眼神里有几分鄙薄。 萧然没接烟,表情有一丝淡淡地不耐烦,“没空。” 这老太太挠了一下泡面头,直接忽略萧然的回答,“你们这是去哪里。” 气氛瞬间凝住,萧然极不自然地抽搐一下嘴角。 看得出来,他不想再说话,且想逃跑。 春离:“去买手机啊。” “……我们有事先走。”萧然说。 老太太烟头往地上一扔,大喜道:“买手机啊,小如就是卖手机的,你们都是大忙人,一直没空见面,这不赶巧!” 说完,也不等萧然同意,拉开车门,一屁股坐上副驾,旁若无人的打起电话。 春离:“?” 这是把她当空气么? “你朋友?” 萧然:“你朋友!” 春离说:“不是你朋友,你把她叫下来!” “我没那能耐,你去叫吧。” 春离眼皮一抬,“叫声姑奶奶,我就去。” 萧然不再理她,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笑,走到驾驶位的门外,低低地说了句:“没大没小。” 汽车开得并不顺畅,在老太太的指挥下穿过狭窄的小巷,和人员密集的市场。 老太太说话总是慢一拍,萧然好几次不得已踩刹车:“王阿姨,你下次提前一点说。” “人老了,眼神不太好,不像你们年轻人,行动和脑子都转得快……” 萧然恨不得倒回三分钟前,捂住自己的嘴巴。 两只小狗在车里躁动不已,小黑和前排的摇粒绒对视一眼,它又看到满满的嫌弃。 这回他已经自提身价了,在心里暗讽:邪恶摇粒绒跟着一个超雄老奶,有什么前途,我们家春离好看又有本事。 虽然别人听不到,春离却听得心里喜滋滋。 到底是自家的狗,向着自己呢。 在超雄老奶的指挥下,七拐八拐终于拐到目的地。 萧然脸都绿了,这是市里最大的手机店,非得穿巷子走小路吗? 碍于居委会的热心老太太,只听得进想听的话,他也只敢皱了个不明显的眉头。 车刚停稳,超雄老奶也不雄了,用询问的语气,“萧老板,我们要不再等等,小如回家吃晚饭,这会儿还没到呢。” 春离不轻不重地笑了声,“要等你等,我可等不了。” 老太太凶巴巴瞪了春离一眼,被她无视。 她解开安全带下车,摸了摸小黑的圆脑袋,“你乖乖在车上待着,我等下给你买好吃的回来,记住!不要跟丑八怪玩哦。” 小黑总感觉萧然身上有一种令人恐惧的煞气。 它有些惧怕对方,缩成一小团,趴在座位上假寐。 这车上一共就两只狗,老太太虎惯了,址着铜锣般的嗓子问:“你说说清楚!谁是丑八怪?” “谁丑,谁知道。” “你……” “不可能是我,”春离面部扭曲的冷笑一下,“不信?你随便拉个人来问问。” 老太太吃了好大一口黄连…… 销售看到几个人从大g上下来,热情的迎上去。 手机店里面白烛光亮得晃眼睛,春离适应好几秒钟,才奔向柜台。 销售小妹跟了几步,感觉她不太喜欢被人亲近,只能慢慢的等机会。 只是转了好几圈,也没见春离有看中哪款手机的意思,便出声询问,“美女,您有喜欢的手机牌子吗?” “没有。”春离回答得相当干脆。 销售马上从柜台里拿出一款手机,介绍道:“这是最新款的手机,像素很高,还自带美颜功能,拍照特别好看。” 春离点点头,“这个手机,有黄色的吗?” “这款手机暂时没有黄色,您的预算大概多少?我可以按照您的预算,推荐几款符合您心意的手机。” 春离对她的话术完全不感兴趣,依然问:“有黄色的吗?” 没等销售回话,春离瞄到角落的一抹黄,扔下销售走过去,“就这个吧。” 销售瞬间石化。 那是一款老年机,只有固定的人群会买。 她看了看旁边抱狗的老太太,一脸不好惹的相,悄把问:“美女,你看到的这款手机,一般是给年纪很大的老人买的,您是要给旁边……” “谁年纪大了?小姑娘,你会不会说话。” 超雄老奶耳朵生得尖,心里窝的火总算逮到一个出气筒,“我可是你们店长的大姨,你怎么这么不尊重人呢!” 销售:“姐,对不起……” “你别理她,她半路跟着我们来的。”春离白了老太太一眼。 “唉,小姑娘,我们是一起的,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 春离非常不尊重的笑一声,“谁跟你一起的,我可不叫小姑娘。” 老太太见自己不是她的对手,哼哼唧唧走向服务台,“倒杯水给我。” 销售松出一口气。 春离手指点着玻璃说:“我自己用,我就要这款。” 长得这么惊艳的美女,穿得也很时尚,销售实在不理解她怎么会选这款手机。 只能悻悻地看了萧然一眼。 第14章 世事无常 萧然没想到巧舌如簧的销售,也没能撼动她对黄色的执着,直愣愣的眼神终于出现一点变化。 他走到春离身边,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调说:“这款手机不能点外卖,也不能看电视剧,你确定要买吗?” 萧然明明想说老年机没有网络,相当于一个座机,没什么大用处。 带她来买手机,就是希望她能手机上学些常识,说话稍微‘正常’一些,免得日后他圆不回来。 不知怎么的,想到一些事,他突然说不出口,觉得按照她的心意也挺好的。 春离拿着手机翻来覆去的看,“确定啊,我就喜欢这个颜色,好看吧?” 萧然定住,没再说什么。 销售不死心的试图说服对方,“美女,你还是考虑考虑其他手机吧,这款手机用处不大。” “能打电话接电话就行。”春离语气明显有了波动,为什么都在劝她,她偏不。 现在的小朋友都不会要这手机,她是怎么相中这块板砖的? 销售不再对她抱有幻想,带着一肚子疑问,无奈开好单子。 “一共198元,请问是支付宝还是微信。” 春离高兴地从侧面口袋,掏出两张百元现金,递给了销售。 趁她结账的空档,萧然已经办好手机卡,让销售装进去。 他拿过手机输入自己的电话和名字,递给春离,“手机里的电话是我的。” …… …… 从手机店出来,老太太总算逮着了机会,阴阳怪气地说。 “没钱早说嘛,我家里有五年前用剩的手机,给你用都比这个好。” “我买好手机,才说给我,付钱的时候怎么不说,你这不是妥妥的马后炮吗?” 春离早就看出来萧然也不想理这老太太,又不好出言赶人,只好自己出马。 “我手机也买了,你还跟着我们干什么。” 老太太说:“做媒啊,萧老板知道的。” 听到这话,萧然无语至极,直接愣在当场。 春离忍住跳到嗓子的八卦之心,盯着老太太看了几秒钟,眼睛眨也不眨一下,一本正经地说。 “我看你印堂发黑,最近啊,恐怕有霉运,你最好少出门。” 萧然:“……” “你…你说的是真的?” 老太太深知萧然的厉害之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五官几乎都要皱到一块儿去了。 再瞧瞧站在边上的这位小姑娘,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超凡脱俗的气息,竟然连个手机都没有。 细细端详,感觉她的气质与当下那些年轻人大相径庭…… 这位小姑娘既然能跟萧老板一同出现,越发让人觉得她必定是某位德高望重的大师,所收的关门弟子无疑! 春离一脸无所谓,淡淡地丢下一句:“信或不信,全凭您自己决定咯。” “大吉大利,厄运消散;大吉大利,厄运消散……” 老太太赶忙反复默念几遍吉祥话。 然后迅速抬起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头也不回地冲着萧然喊道:“萧老板啊,实在不好意思,我家里突然有点急事需要处理,得先走一步啦!我已经给小如发过信息,等改日有空的时候,再让她去你店里找你。” 说完,便匆匆忙忙地上车离开了。 看到老太太消失在视线之中。 春离这才转头看向萧然,好奇地问:“原来你找媳妇儿呀?” “我拒绝了不下十次,她能转头就忘。” 萧然解释完,恍然了一秒,和她说这个做什么。 …… 华灯初上,街道两旁各式各样的广告牌纷纷亮起,街道上各色广告牌的灯都亮了。 丁字路口的车流开得不太顺畅,交通堵塞严重,到处都是喇叭的滴滴声。 萧然下意识摸下口袋的车钥匙,随即又改变了主意:堵车严重,走路过去也不远。 看到萧然站那不动,春离抬起下巴,顺着萧然看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座很大的商场,不时有人进进出出, 商场门口是一家中式婚纱店,店内灯火通明,透过明亮的橱窗,可以清晰地看到一件件精美的红色喜服。 好漂亮。 春离被那个红红的盖头牢牢吸引住了目光,不知不觉跟着萧然的脚步往前走去。 她难得这么安静。 萧然想到初次遇到春离,她也是这样安静。 那是一个漫天飞雪的寒冬之日,偶然路过一片山林,他发现春离被挂在一张道网里面扑腾着翅膀。 小小一只,是刚出生凤凰的模样。 凤凰这种神鸟,大多得道飞升,她是怎么被遗忘在这里的? 而且,这只小凤凰在杖魂网内,元魂还不受损,修为少说也有几百年。 只是本体为何还是幼崽形态? 他缓缓地弯下身去,从地面上捡起一根干枯的树枝,随着树枝的轻点,原本平静的雪地逐渐浮现出一幅生动的画面。 透过这幅画卷,他看到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已然接近尾声。 只见一只浑身浴火的凤凰,身上插满无数支箭矢。 在高远的天空中艰难地盘旋一周后,最终无力地坠落到地面之上。 刹那间,凤凰化作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华丽的长袍,早已被淋漓鲜血染得猩红刺眼。 她高昂着头颅,目光坚定而决绝,凝视着满山遍野堆积如山的尸体。 右手紧紧捂着腹部,似乎正在忍受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剧痛。 不一会儿功夫,腹中便传来一阵异样的动静,于是她当机立断地躺倒在地。 额头前的几缕发丝,因汗水的浸润变得湿漉漉的,粘连在一起。 紧接着,一声清脆悦耳的啼叫声响起,一只小凤凰出生了。 女子深知自己大限已至,她毫不犹豫地取出几滴心头血,施展法术,将刚刚降生的女儿牢牢封印起来。 又用那件沾满血迹的衣裳小心翼翼地包裹住小生命,将其托付给身旁一位中年男子。 “让她跟你回梨花山吧,做个自在的小妖。” 老部下早已泣不成声。 他颤抖着伸出双手,郑重地接过孩子,并立下誓言:“从今往后,这世上再也不会有凤凰的存在!” 那场妖界之战,萧然知道一些。 那百年他不问人间,在枞云谷清修,等他出来时,听说妖界已经大变天。 世界无常—— 他收回镜像,望向道网,看到一双怯生生的眼睛。 第15章 真是神了 …… 两人在雪地里行了很久,他问:“你没去处吗?” 春离冷得哆哆嗦嗦,低着头不吭声。 “你是怎么跑到山里去的?” 不知是害怕还是太冷的原因,不管他怎么问,春离嘴巴都闭得紧紧的,一直不紧不慢地离着他十几步的距离。 “桂花糕,吃吧。”他摊开手,薄而干净的掌心里冒着热气,是一块黄灿灿的糕点。 “难道我捡到的是一个哑巴不成?”他一边低语,一边轻轻把那块糕点放入春离手中。 一直低垂着头的春离,终于抬起头,“它,它怎么是热的?” “我捂着呢。”紧接着,他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春离若有所思,却依旧不回答。 “你来山上做什么?” 看春离还是不想说话的样子,他笑了笑,“我不是坏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四周一片静谧,只有微风轻拂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良久之后,春离才打破沉默,“我是妖怪,你不怕我吗?” 他假装吃惊,随后又问:“你是什么怪妖?” “鸟,黄鹂鸟,你刚才不都看到了吗?” 他挑眉,“有吗?我没看到啊。” “……” ‘砰’—— 萧然走进商场大门,听到身后发出一声闷响。 回头一看,春离面色痛苦的用正手捂着额头,眼睛里还带着些迷茫,看着一尘不染的玻璃门。 萧然:“……” 周围有几个人,捂着嘴在笑了。 春离意识到自己丢人眼现了,低下头,快速进入商场。 两人逃也似的上了电梯。 从电梯出来后,春离腮帮子气鼓鼓的,“你等会。” 萧然顿住脚步,“?” “刚才你也在笑我?” “我没有。” “明明有,我都看到了!你现在还在笑我!” 萧然连忙收住笑意,眼角生出几分柔和,“我保证,刚才我没笑。” “就当你没笑吧!” 春离忍不住发牢骚,“你进门也不提醒我一下。” 萧然看她红红的额角鼓起一个大包,伸出手。 在要碰到皮肤的那一刻又停住。 他问:“还痛吗?” “有点。” 萧然停顿了好一会,才收回手指,“你可以自愈,对吧。” “我不敢,天雷……”春离想都没想,几乎是本能的反对,“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面前的人总给她一种很安全,很让人信服的感觉。 可是再怎么说,他也是个凡人…… “你试试。” “?”春离扫视一眼商场,里面来来往往全是人。 想到凭空出现一道天雷,朝她一个人身上劈,明天不得上头条新闻啊? 萧然觉察到她的顾虑,再次说道:“没事的,你试试看。” 他怎么这么确定? 春离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但内心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她想着商场里面有这么多人,极容易误伤。 天雷总不会乱伤无辜,应该有机率不会劈下来。 很快,额头的大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消,恢复到光洁平整。 春离沉浸在欣喜和忐忑中…… 旁边的人轻飘飘来了句:“你看,不是没事吗?” 她难掩内心的激动,抬头望向那人,眼睛弯弯地夸道:“你真是神了!你是会起卦,还是学过观天象?” “都不会。”萧然言简意赅地答道。 “……”春离目光穿过萧然身侧,定格在一张大大的海报上。 心中的有一个念头闪过——他就像玻璃框里面的海报,坚硬、冷静得不像是一个人。 像是生长在悬崖千年万年的枯石,对任何事情处之泰然。 …… 逛完两家女装店,春离没什么心情再逛下去。 萧然看着她从开心到失去兴趣,没弄明白出现什么状况,“你真的不想买了?” “不买了。” 春离只带着五百块钱出门,这里的衣服贵得吓人。 现在口袋里还剩302块,连一件衣服的零头都不够。 她大概是对电视剧的新鲜劲过去了,也没有看到特别喜欢的衣服。 反正狐狸给她留下一柜子衣服。 够她穿的。 春离本以为萧然会说些什么,却看到他低着头发愣,眉宇间好像有股忧愁。 这就……离奇了。 她叫了萧然一声。 “嗯?”萧然朝她望过来,目光瞬间变得很淡。 春离若不是盯着他看了很久,绝对会以为自己眼睛花掉了,他还真是一个变脸大师。 “商场…商场是你家开的啊?” “不是。” “我不想买衣服,你怎么还发愁?” 萧然摇了摇头,脱口而出,“是你看错了。” “你是不是烦我了?” 萧然突然失笑,“怎么会呢?” 春离眯了眯眼睛,这个人句句话都有回应。 回应得看似真诚,还无法让人看出哪句是假话。 …… 两人沉默地向商场门口走去。 一路上再多好玩好看好吃的东西,春离也提不起兴趣。 她不想买衣服,萧然如果马上说一个好字,她都不会生闷气! 他整张脸都写着不理解和为什么! 却硬是半个屁也没憋出来,还暗讽自己眼神不好,当她瞎吗? 他才瞎!又瞎又假! 直到快走到车子边,春离才想起,车子里面还有个活祖宗。 如果不买吃的回去,她都不敢想象,会被那只狗埋汰成什么样。 “那个…” 春离眼珠子转了转,停下脚步,问:“这边有没有卖肉包子的地方?” 萧然只当她是饿了,指着不远处说:“那边有家菌汤火锅很好吃……要不要…” “去吃”还没说出口,侧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少爷”,打断他们的对话。 萧然转过头,和不远处的人对视一眼。 脸上的笑意以光速消失。 “你跟踪我?”萧然的声音里充满不悦。 袁特助脑门上写满了歉意和焦急,“少爷我也是没办法,今天来找您,您不愿见我们。我不得已留下人跟着你,才找到单独见您的机会。”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袁特助叹了口气说:“家里最近不太平,老爷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好不容易说服老爷来找你,结果……” 袁特助性格沉稳内敛,跟在父亲身边二十多年,见过无数次商场沉浮。 说起家萧家最近发生的事情,脸上一片煞白,显然是被吓惨了。 “医院检查了很多次,都没查出原因……少爷,我听说了一些,您好像懂这方面的事,您能回去看看吗?” 她不是吃斋念佛吗? 第16章 歪路子 照常理说常年供奉香火的人,很难被邪祟缠上。 萧然听到其中的细节,又觉得事情不简单。 每天午夜走出门外,跪在外面磕头,正常人谁干得出这种事? 春离也听了个大概,萧家养的动物最近陆续死去,萧夫人也每天半夜梦游,听起来好像在闹鬼…… 只是萧然父亲出身部队,根本不信这些,袁特助才不得已背着老板,过来请萧然。 她扯了扯萧然的衣角,“你还是回去看看吧。” …… …… 跟着袁特助,汽车一路驶向萧家,很快进入一片别墅区。 这里非常安静,除了明亮的路灯,只能见到一些零星的灯光像繁星一样,散落在一片绿意盎然的树林中。 和不远处高楼林立的繁华,仿若两个世界。 路两旁边种着高大的法国梧桐,每户都是独门独院,前院和院后也很大,非常高端大气上档次。 大约又行驶七八分钟,到达萧家。 萧家是一处中式建筑庭院,袁特助已经等候在门口,旁边还站着一位老妇人。 老妇人看到汽车停稳,小跑上前。 萧然停好车,语气柔和地叫了一声“陈阿姨。” 妇人激动的应声,目光落在春离身上,嘴里念叨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先进屋……” 她在萧然没出生前就来到萧家,一手把萧然带大。 直到他大学毕业,老爷安排他和丁家联姻,萧然反抗不成,一气之下离家出走,这么多年都没回来过。 春离歪了歪脑袋,正好对上女人的目光,只是短暂接触一下,妇人又慌张避开。 萧父看到几人进来,先是对萧然点点头,眼神落在春离身上。 春离感觉萧父看她的眼神,和那个妇人如出一辙,反正不是那么坦荡和接纳。 这一家都有股子阴阳怪气,准确来说下人也是不太好相处的样子。 也包括萧然—— 不好相处的那人,正在一本正经的萧老爷子介绍着她。 听到萧然说是他的朋友,春离心情莫名其妙的变好。 在商场受的气,烟消云散。 她露出一个纯良的笑脸,叫了声“萧伯伯。” 萧父点了点头。 转脸又对萧然说:“回来了就住下吧,你也不小了,公司那边总是要接手的。” “爸……” 萧然没听他继续说下去,委婉打断,“我听说阿姨最近身体不好,回来看看的。” 萧父面色黯然了一下,“邹阿姨身体不好,我打算带她去国外看看,可可还小,又是个女孩子,你在外面胡搞了几年也该回来了。” 春离终于看到萧然吃瘪的样子,悄悄退到了一边。 顺手抓了个绿豆饼握在手里,一小块一小块塞进嘴里看戏。 她环顾一眼屋子,墙上挂着一些书画,整个装修风格比较古朴低调,和中式建筑很相衬。 只有二楼右边的房间,有股若有若无的阴气。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萧夫人住的房间。 这幢房子不管是格局上还是位置方面,都是极好的,很利于人住,怎么会招惹上脏东西呢? 听着听着…… 春离听到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萧夫人居然不是萧然的亲妈。 难怪他一口一个阿姨。 亲临八卦现场……春离两眼放光,吃得欢,听得更欢。 “爸,我不是回来接手公司的,我是来看看阿姨现在的情况!” “我们萧家向来都是做正经生意的,你呢!道上都叫你萧老板了,丢人不自知啊!” “我不偷不抢,哪里丢人了?” 春离在心里默默点评:萧然终于不像画报,像个人了。 萧敬才气得不轻,把桌子拍得叭叭响,“你、你你……谁说你偷,我们萧家有那么多产业,你做点什么不好?” 这个儿子从小体弱,性格也算平稳,只是一旦下决定做什么事,都是一锤定音。 这种魄力要是放在经营公司上,那也算后继有人。 可是他偏偏——偏偏做了偏门。 “人各有志,我志不在此。” 萧敬才:“那你还回来做什么!” 萧然靠在酒柜边,一点也没受对方的情绪影响,淡淡道:“回来看邹阿姨。” “你……!” “这屋子里有脏东西。”春离真怕萧敬才被气死,把最后一点绿豆饼塞进嘴巴解了围。 萧然:“……” “萧伯伯…是真的……我没骗你。” 春离话说得太快,嘴里的东西混着空气顺进了胃腔,不小心蹦出一长串饱嗝。 萧敬才一脸黑线,“春小姐,你年纪轻轻懂得还挺多的。” 春离听这话像是好话,语气却算不上太好。 既然是萧然的父亲,怎么着也得卖个人情,帮个忙也是应该的。 “那可不。” 春离非常骄傲,“听带我们来的那位叔叔说,萧伯伯不信这些,可是那间屋子阴气都快跑出门了,那里应该是邹阿姨住的房间吧?” 萧然有种想掐指诀,封住她嘴的冲动。 春离指着二楼,又道:“只是萧伯伯,你身上怎么没有阴气呢?” 春离一口一个萧伯伯,叫得那叫一个亲热。 萧父觉得她和萧然都是干歪路子的同路货色,心里哪怕膈应,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 她说着说着走到萧父面前仔细端详几眼,嘴里嘀嘀咕咕念道。 “面色红润阳气十足,就连刚才见面的陈姨身上都沾染了一些阴气。你怎么一点都不受侵扰?” 萧父:“春……” “萧伯伯,别这么见外,你叫我阿离就行,听着亲切。” 春离嘿嘿一笑,“我不是骗子,我不收钱的,如果我没说错的话,您管我顿饭就行。” 刚才从他们父子短短的几句话听下来,春离感觉到萧父,很反感萧然现在所做的行当。 如果让他知道萧然懂这方面,不得更生气。 不如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自己把这事给揽下来。 萧父算是看出来,眼前这个女孩子,虽然长得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但是一开口就暴露了性格很耿直,而且根本看不懂脸色。 “那就麻烦阿离了。” 萧然恍惚了一下,一生要强、说一不二的老父亲,居然被春离三言两语给整得没脾气了? “不麻烦。”春离又指指楼上问,“我可以上去看看吗?” 第17章 有损福报 “可以。” 萧敬才觉得人年纪大了有些毛病,就算检查不出来也很正常。 打心里根本不信有什么脏东西,任由他们去吧。 反正自己的儿子,他完全没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和儿子说话,看似他在主导,实则都能被萧然二两拨千斤,无声无息的化解。 “站住,谁允许你们上来的。” 两人走到楼梯的一半,抬头看到扎着高马尾,腮帮子鼓的圆圆的女生站在二楼,女孩个子虽然有一米七几,但是脸蛋却很稚嫩,一看就知道年纪不大。 “我去看看阿姨。”萧然说。 “你装什么大尾巴狼。” 萧可可和萧然向来不对付。 更准确地说,是她单方面和萧然不对付。 见萧然又不想不搭理她,萧可可更来劲,趾高气扬地说:“那是我妈,用不着你管,你想看妈,去北荡坡看。” 萧然被她的反应逗笑了,“可可,对死者不敬,有损福报。” “你装什么神弄什么鬼,要损也先损你的,我妈掏心掏肺对你的时候,你怎么对她的?我们萧家叔伯婶子,谁不知道你是个异类。” 萧然心想,他也没干过什么出格的事,怎么就成了异类。 楼上上大学的妹妹,才是真正的叛逆。 萧然弯弯嘴角,“先让我去看你妈,我去北荡坡看我妈的时候,带你去。” “啊——” 萧可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尖叫道:“谁要去那个都是死人的地方。” 料到会是这种状况, 萧然索性停下脚步 在她还在啊——的时候,春离已经走到她面前。 好心地把着萧可可肩膀转了个面,指着她妈的房间说:“都是死人地方的阴气,还没这间屋子里的多。” 萧可可头皮发麻,小声问:“你怎么知道的。” ……春离不想说话了,指了指身后,“你要么下去,要么跟好。” 萧可可是个外强中干的怂包,见这女孩很凶,马上换了个位置跟着。 她妈这段时间行为举止,荒诞且离谱,老爸又不信这些,她也只能强装镇定。 萧然上来的时候,他妹气焰全无。 头埋在春离后背瑟瑟发抖。 春离身材比萧可可小了一圈,气势却高出不少。 她走一步,萧可可如一只被打瘸的长颈鹿跟着挪一步。 她们在二楼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样。 有问题的,只有那间屋子。 走到门口,看到门框上挂了一块镜子,春离伸手拿下,“你放的?” 萧可可半闭着眼睛,点头如捣蒜。 萧然想了想问:“你是不是也遇到什么事了?” “别问了!”萧可可习惯性出言回怼。 自己的妈,亲亲的妈,从小对萧然比对自己还好。 可是他呢,不但不领情,还把她妈的关心当成唠叨。上高一的时候,居然把老妈电话都拉黑了。 她妈在家里哭了两天,又屁颠屁颠做了他喜欢吃的饭菜,送去了学校。 好当心成驴肝肺,从此她们就这么结下了梁子。 春离实在看不过眼,转头教训:“你怎么说话呢?问你什么,你就老老实实回答什么!” “前几天朋友们去玩密室逃脱,是个坟地,很邪门。” 那是个恐怖密室,老板也是个鬼才,场地布置得跟真的一样。 纸钱,墓碑一样没少,配合恐怖阴森的音乐,把她们一帮子人吓得不轻。 越是恐怖,名声越大,去的人越多。 那地方居然还要预约,他们排了小半个月才排到。 “前台小姐姐和我说,挂块镜子可以辟邪。” 萧可可好像又回到那天恐怖的感觉里,“回来后,听说有两个人发了几天烧……打针都不见好。” 春离无语地翻翻眼皮,“现代——现在的人都吃饱了没事干,不就是个游戏?假的,懂吗?你们自己吓自己。” “这里面才是真的。” 说着,春离拧了一下门把手,门没锁。 房间没开灯,黑乎乎的,温度明显比外面低去不少。 西边位置有个光源,看起来像蜡烛燃着发出的光,射出的光影照在一个反光的镜面上,朦朦胧胧的看不太清楚。 萧可可听到“真的”,腿不自觉的更软了,咕哝道:“镜、镜子没用?” “这破玩意有用,要捉鬼师做什么。”春离扫了里面一眼,没什么特殊的东西存在。 “那,你……你是捉鬼师,对吧?” 萧可可感觉她身上,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儿,和书上写大师的很像。 只是过于漂亮,又穿着艳俗的包臀裙……大师一般不会这么穿吧。 她也没那么确定。 “我不是,有人是。” 这里一共就三个人,不是她,更不是自己,“你是说萧然?” “不然呢,难道是你这块破镜子?” 萧可可放心了一些。 萧然的事家里讳莫如深,从不谈论。但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她多多少少听过一些,他现在在倒卖古玩之类的东西。 这种行当,在萧家上不得台面。 嗖——这时小黑总算从车窗跳出来,一路夹着尾巴进了大门,再冲进了二楼卧室。 萧可可看到一团黑气,如幻影从她脚边闪没了影。 过于刺激的画面,她全身的血液像被凝固住,喉咙也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不听使唤歪倒下去。 幸好萧然反应得快。 他一边把墙壁上的电灯开关按开,一边伸出长臂薅住萧可可后背,扶到了旁边的休闲沙发上。 房间的吊灯一亮,西边的光源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春离这才看清楚房间里的格局,方方正正的还是东边户。 这个方位太阳也晒得勤快,照理说是最不容易招阴的。 刚才有光源的地方,靠近卫生间,旁边有个梳妆台,前面坐着个女人,正对着镜子在梳头。 镜子里白生生脸上的青筋,像画上去的那般显眼,眼睛向上在笑着,有股子说不清的诡异感。 太黑的原因。 刚才没注意到那里坐了个人,还好她们早有心理准备。 要不然,真能把人吓尿。 从背影上看去,这女人腰肢柔软,臀部圆润,最多三十出头,一看平时就没少保养。 乌黑的头发顺滑得没有一丝毛躁,虱子走在上面都会劈叉。 要梳个什么鬼头,春离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 第18章 她不是你妈 再说,他们乌泱乌泱进来这么多人,女人一点反应也没有,这不摆明有事。 事儿还不小,这人已经完全没有自己的思想。 “看镜子……” 春离:“?” “你愣在那里做什么,快过来!” 小黑狗抬起两只前爪,像个人一样立起来,一副随时准备干仗的气焰,生怕别人抢去它的功劳。 春离嘴角微抽,真想一巴掌把它呼扁再搓圆。 来到镜子面前,她从唇缝里挤出气音,“你真不嫌事大,旁边有人呢。” “你想和我交流,不说话,我能听得到。” 有这种好事? “镜子里面怎么了?”春离粗略地扫了一眼,没发现有什么异常,试着用意念问道。 小黑:“看这女人的眼睛,是双瞳。” 春离往镜子里面看了一会,隐约中,好像真的看到两个瞳孔。 这是被附身了呀! 不过那东西应该也不算厉害,这事出现都小半个月了,双瞳也没那明显,表示道行也就那样。 只是也不能再拖下去,萧夫人的三魂七魄至少被身上那东西挤出去一半。 再不解决,要想招魂就难了。 意识到对方是萧家女主人,也不能掉以轻心,春离往萧然那边看了一眼。 发现他正远远地看着自己,视线很深,像一条幽黑的路看不到尽头。 萧可可紧紧攥住他的衬衫下摆处。 他半倚在沙发椅边,因为抬头看着她的缘故,下额角特别好看。 春离短暂地失神后,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又仔仔细细把房间翻了遍。 卧室里温馨淡雅,摆放着一些艺术品和书籍,一尘不染非常整洁,连床单都没有一丝皱折。 拉开柜子和抽屉一一查看,所有东西都像陈列在展示柜里一目了然、一望便知。 屋子一切正常,连招阴的东西都没有,更别说邪祟。 “问题不是出现在这间房子里?”春离自言自语道。 萧然接过话,“这里没问题。” “你阿姨都这样了,这叫没问题?” 萧然说:“阴气是阿姨身上带的。” “要你说,我当然知道。” 春离想到袁特助的话,阿姨半夜都会出门朝着什么东西跪拜,身体里的阴东西,应该是从外面带回来的。 她直起腰走过去,拍拍萧可可的手,“别犯病了,想不想救你妈?” 萧可可立马睁开眼,虚弱地说:“想。” …… 半夜,月色透过宽大的落地窗洒进来,照到萧夫人身上。 她就像一个被按了机关的人,忽地一下从镜子前面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咚咚咚的鞋跟声回荡在空旷安静的楼梯间里,听得人头皮发麻,就如踩在结了冰的湖面上,剥夺了对可预见的踏实感。 高跟鞋的声音已经到了楼下,几人连忙从隔壁房间出了门,跟着萧夫人,从后门出了宅子,一路跟到后院的水池边。 夜风有些大,吹得树叶子沙沙作响。 因为太安静的原因,萧夫人踩在地上的脚步声听得格外清楚。 萧可可胆子本来就小,被吓的时间又够长,脸色煞白煞白的,有些站不住脚。 这也不能怪她。 老妈行为怪异,她又被恐怖密室吓到,都不敢想像一个小女孩,这几天是怎么过的。 更诡异的事发生了。 萧可可她妈本来走得好好的,走到一棵老树下突然停住脚步,扭过头,对他们笑了一下。 这一笑,萧可可感觉被什么东西朝心尖上敲了一下,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看得到我们。” 春离:“只兴你看她,不兴她看你啊。” 萧可可心态崩不住了,带着哭腔问:“怎、怎么办。” 春离:“凉拌。” 除了在她妈房间,萧可可短暂地和萧然接触了一下,之后她一直都挨着春离。 听说是听说。 可是萧然怎么长大的,她清清楚楚,再变能变得有多厉害。 总觉得这个神仙姐姐更有安全感。 这会儿她完全不在乎春离的挤兑,有个人说话,比自个儿处在一惊一吓的状态里强。 “我妈。” “她不是你妈,不对……最多算你半个妈。” 春离臭脸着解释,“身体是她的,魂不是。” “春离姐,你怎么这么凶。” “因为你没礼貌。” 萧然摸了下鼻头,挡去笑意,“凶点好,鬼都怕。” 春离:“……你知道不说话,也是一种礼貌吗?” “现在知道了。” “乖”字音发出去,春离打了一个激灵。 这么烫嘴的词,怎么能轻易脱口而出呢…… 模模糊糊中,好像有一个人对她这么说过。 那人的样子她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那张嘴嘴唇很薄,唇型很好看。 和眼前这人的很像。 “我妈,我妈……” “你妈”春离抽离出某种情绪,回过头,把‘怎么了?’咽回了肚子里面。 因为她妈,正在对着那棵老树磕头。 磕头的事他们先前知道,心里早有准备,根本不可怕! 可怕的是老树周围围了一圈灰扑扑的残影,密密麻麻的,那数量少说也有二十几只。 这地方不说是风水宝地,从布局和位置上来看,也绝对不至于这么招阴。 除非有更厉害的家伙在。 鬼魂这种东西,比人更喜欢聚集。 春离看着那些残影,有些明白了过来。 为什么萧夫人双瞳不那么明显,合着这么多鬼都在争她这具身体。 谁抢到算谁的。 争来争去,身体里每天住的都是不一样的魂魄,遭罪的可是萧夫人。 严重点,哪怕魂招回来了,人也得傻。 春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看向萧然。 发现他表情自然极了,看着那些东西的目光平淡随意,好像早就预料到了。 春离还在思想跑毛……下一秒,小黑四只短腿如上了发条一般冲向那处。 呼呼几下,一口一个吞掉三只灰影! 速度快到,春离感到一丝绝望,她到底捡了个什么玩意回来! “小黑,吐吐吐……你快吐出来。” “好饱。”小黑满足的抖抖身上稀疏的毛。 春离更绝望了,完全不懂这是什么迷之操作。 结果旁边的人,淡淡地来了句:“没事,残魂而已,过些日子自己也会散。黑色的东西,才是阿姨招的。” 黑……黑色? 春离难以置信,有些怀疑耳朵。 第19章 惨不忍睹 也不管小黑那狗玩意了。 她顺着萧然手指的方向,望向池子中间,这才发现水面上飘着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个鬼魂。 鬼魂只有一米左右,应该是个孩子。 是团特别浓,特别重的黑气,刚才因为一直盯着邹阿姨,她没注意到那边。 难道这就是那个厉害的家伙? “小鬼?”春离有些诧异地问。 萧然:“是。” 春离:“谁养的?” 萧然没有回答,双臂自然下垂,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团黑影。 其实,他也有些不确定。 养小鬼,要么帮主人做事,要么反噬主人。 谁要害邹阿姨,还是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现在遭到反噬。 春离想着自己的狗都被影响到了,有些着急地问:“那现在,该怎么办啊?” “问问才知道。” 萧然迟疑片刻,终于出手了。 这次回家,他是被半路截回来的,没有做任何准备。 刚才在旁边房间休息的时候,找到一团毛线,便顺手揣进了口袋。 这会从萧然手上扔出的毛线不偏不倚,直挺挺飞过去,缠在小鬼的脖子上。 那小鬼挣扎几下,露出诡异的凶相。 接着,萧然轻轻一拉毛钱,能看到那团人形的黑影,面部狰狞、扭曲成一团,像个有鼻子有眼的小煤球。 那小鬼挣脱不掉,感觉到害怕,张着黑洞洞的嘴,呜哇呜哇乱叫。 毛线将小鬼缓缓牵出水面。 路过萧夫人身边,它嘴里发出类似“妈妈妈妈”的音节。 不仔细听,不太能听清楚。 春离和萧然自然听得到,对视一眼,有些明白过来。 鬼言鬼语本来就能扰人心智,萧可可被那小鬼叫得难受,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烦躁地在跳动。 这些天她被吓过很多回。 已经到了要命一条,不服就干的崩溃边缘。 哪怕这会儿看到一个活生生的鬼,正向自己靠近,身体里那股怒气也在逐渐升高。 反正,那东西被毛线捆住,应该没什么太大的危险。 她在心里默默谋划,等一下是先踹头还是先踹脚。 只是当那具黑糊糊的东西拉到她面前时,她五感瞬间失觉,忍不住“呕呕呕”的吐了出来。 真是惨不忍睹啊。 是个小孩子的形状,全身皮肤皱巴巴的,密密麻麻裂开无数条口子,裂口处像风干的枯叶子微微朝外翻卷着,露出了里面的肉。 那些肉不是白色,也不是红色。像是被烟熏过的黑灰色,看得人触目惊心。 甚至能闻到一股烤肉味,从破损的皮肤处飘散出来。 萧可可在一边吐得惊天动地。 旁边两人倒是习以为常,一脸平静。 “烧死的?”春离问。 萧然皱了下眉,“应该是死后被烧的。” 换句话来说,养他的主人把他烧了,不知什么原因没死透。 春离:“难怪怨气这么大。” 萧然掐了个指气,一道无形的气流飞过去,打在那团黑影上。 小鬼头凄厉地鬼叫一声,双手抱头在地上打起了滚。 几缕虚虚的魂魄,就在此刻飞出了他的身体。 春离看得得清楚,那是萧夫人的魂魄。 她快步走到萧可可身边,扶起她催促,“别吐了,去你妈身边,叫……” “叫、叫什么……呕……” “叫你妈。” 萧可可:“……呕……” 她脸上刚恢复点血色,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又被春离硬拽到邹梅身边。 对方狼狈的跪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两人,眼神特别怨毒。 萧可可看到自己妈冲她咯咯磨牙,吓疯了。 一口气没喘过来,腿又不听使唤了,直接滑坐在地上。 “快叫!!” 春离恨铁不成钢。 这么不禁吓,干脆把你吓死算了。 萧可可被吼了一嗓子,回了点魂。 总算明白过来要叫什么,她赶紧把视线从她妈身上挪开。 她嘴皮子哆哆嗦嗦,完全不听使唤…… 嗓子眼里的‘妈’,像太监感冒在说话,夹着公鸭嗓,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别说那几缕魂魄根本听不清楚,正常人不仔细听,还以为她在学羊叫。 这样下来,自然一点效果也没有。 魂魄照样麻麻木木站在原地,甚至颜色都淡去了些。 “你嗓子不用就捐了,还没那个小鬼叫得像!”春离狠狠威胁,“你再不好好叫,你妈就没了。” 听到妈要没了,萧可可一边魂飞魄散,一边哇哇大哭,伤心到深处,“妈妈妈妈妈妈”很自然的叫出了口。 一长串连哭带喊的“妈”感情充沛,闻者落泪。 别说邹梅了,春离都听得动容。 魂魄归位! 春离长长吐出一口气。 陈姨带着另一个女人,从黑暗处跑出来,“夫…夫人怎么了。” 萧夫人的事,闹得府里上下人人皆知。 袁特助得到萧然的指示,早就让下人一边候着了。 没想到看到这么恐怖的场景。 春离看了一眼披头散发、眼神呆滞的邹梅,气呼呼骂道。 “你把这孩子利用完,又用这么残忍的方法,想让他魂飞魄散,心肠真是太坏了。” “我也是没办法,我怀孕了,听人说……不把他处理掉……他会投胎成我的孩子,我,我不想……” 邹梅这段时间被小鬼折腾得够呛,说起话来气若游丝。 春离才不信她的屁话,又气又恨,讥讽道。 “你有办法养他,自然知道怎么送走,你却用了最恶毒的方式,心里憋的什么坏水,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落得这个下场,也算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邹梅见真相被拆穿,转头又向萧然哭诉,“然然,阿姨知道错了,求求你帮帮阿姨。” “帮个屁,你应该也尝一下被锁在铁箱里的感觉,早知道你是这种人,今天我们就不该来。” 春离一口怒气堵得慌,只能说些难听的话,让自己不至于气死。 萧然并不想理会邹梅。 对身旁候着的陈姨挥挥手,“你先带她回房休息吧。” 说完,他卷起衣袖从袁特助手里接过铲子,对着邹梅刚才磕头的地方一铲下去。 铁铲碰到泥土的时候特别硬,像被人夯实了。 他捻了些土,用指腹搓开,发现土里面渗了防水的材料被,难怪挖起来这么费力。 挖了大约十几分钟,哐的一声,铲子应该碰到一个硬东西。 把硬物上面的泥土扒开,坑里面呈现出一个九十公分左右的铁皮箱子,上面锈迹斑斑驳驳,看上去已经埋了很多年。 萧然蹲下,仔细看了一会。 铁箱上面原本是有镇压小鬼的符纸,大概是被某个生活在土里的小动物阴差阳错咬烂了。 如果符纸没被破坏,就算年岁再长,符纸完整的化成灰烬,制横小鬼的的效果也不会消失。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符纸失去原有的作用,小鬼才得以重见天日,缠上邹梅。 萧然站起身拍拍手上的泥土,转头对地上打着滚的小鬼说:“我送你走吧。” 小鬼还在哇啦啦喊着鬼语。 旁边的人虽然听不懂,也能感觉出他的愤怒和不服气。 萧然又是一铲下去,撬开铁皮盖子,里面是一团黑焦黑焦的物体,只有头部能勉强看出是个人。 第20章 闭上眼睛 “你自己进来,还是打散?” 他垂眸淡淡地看着小鬼,语气并不重,甚至可以说很轻,却给人一种无法反抗的压迫感。 小鬼剧烈挣扎几下,嘴里的鬼语,从恶声恶气的哇啦啦,变成伤心的呜呜声。 随后刺耳的呜呜声像密集的鼓点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凄厉…… 像是在诉说各种委屈。 萧然手上毛线的力道,逐渐放松了许多。 小鬼突然感觉到脖子上的力道消失,他傻不愣登地摸了摸脖子,好像明白了什么。 又缓缓仰起头,看了萧然一眼。 空洞洞的眼眶,透露出一股听天由命的死气。 就在这时…… 铁皮箱子里波涛汹涌的黑雾,一浪一浪滚滚往外冲,冲出盒子后却并没有散开,全部丝丝绕绕徘徊在箱子周围。 不一会儿,一缕黑气像一只吐着腥子的蛇冒了个头,在箱子上方盘旋了十几秒后冲向了空中。 紧接着,滔天巨浪般的黑气,如一群无头蛇一条一条飞向天空,肆虐着这片广阔的黑夜。 这么重的怨气,把春离惊到了。 她朝萧然望去。 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嘴里念着安魂咒,这样能使小鬼平静地把怨气散出去,不会殃及周遭的一切。 “他几岁了。”春离问。 “四岁。” “怎么死的?” “火灾中,被烟呛死的。” 春离心里突然难过了。 萧夫人真的好狠心,明明知道那孩子死于火灾,最怕火。 居然用这么阴毒的方法,让他再死一次,她感觉自己刚才骂轻了。 铁皮箱子那边黑气散了大约一刻钟,渐渐没有了动静。 小鬼头抬起面目全非的脑袋,浑浑噩噩看了眼周围,下意识流露出对这个世界的怀念。 “走吧。” 萧然指着盒子,像是在给他引路。 小鬼滚了半圈四肢着地,像只硕大的老鼠一步一步往土坑处爬去。 快到土坑边,又停住不动了。 人都怕见到自己死后的样子。 春离知道小鬼也害怕,走到他身边轻声安慰:“别怕,闭上眼睛,安心上路。”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春离感觉心脏处被一根粗长的钢针直插进去,疼得差点原地升天。 这种疼痛难以形容,五脏六腑像被什么东西搅得稀碎。 除了前天在野外被气得这般疼,她记忆里从来没出现过这么诡异的痛感。 疼痛随着心脏的跳动,像有一只手在体内用力拉扯,要把心脏从胸口位置搬个家。 现在是小鬼往生的关键时刻,再疼春离也不敢出声,一张脸憋成了土色。 小鬼听到春离说别怕,怔怔地望了她一眼,果断的又在地上滚了半圈。 他肚皮朝上,没闭眼睛,也没看自己烧焦的尸体,以后退的方式向铁皮盒滑行而去。 因为只是形态不是实体的原因,看上去像是一团黑色浓烟在地上漂移。 小鬼像被丢弃在污秽里的小丑,嘴角以诡异的幅度往上拉扯着。 明明在笑,却对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充满了不舍。 他死的时候才四岁。 哪懂什么人心,哪见过什么险恶。 北方的冬天很冷,妈妈总是早起摆摊卖早餐,和无数个冬天的早晨一样,妈妈把炉子生了火,就推着板车出门了。 他是被冷醒的。 爬下床捡起被踢到床上的被子,走到炉子边烤火。 他最喜欢坐在这里听妈妈和他讲故事了,炉子边好暖和,小孩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四周都一片浓烟,什么也看不到。 他害怕得哭了起来。 女人冲进房间那一刻,眼睛就失去了方向,听到儿子的哭声,连滚带爬摸到了孩子,紧紧搂在怀里。 是妈妈的怀抱,好温暖,小孩甜甜的笑了。 就在这时候,浓烟和皮肤烧焦的气味同时呛进鼻孔里,他眼皮好重,好困。 后来,太阳出来了,照在身上很痛。 他一害怕,身体就飘向了屋顶。 站在高处,房间里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有很多人在门口进进出出,平时对他爱搭不理的邻居也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惋惜。 “孤儿寡母太难了,能烧个炕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太穷了,炕也烧不起。” 他太小了,还听不懂周围人说话的意思。 看到几个人抬着一堆黑乎乎的东西出门,他知道那是妈妈。 他一点也不敢停留,跟着那堆东西坐上了小汽车,这是他头一次坐小汽车呢。 他看看外面,又看看妈妈,想叫妈妈一起看坐在车上看看外面的风光。 可是叫了好几声妈妈,她也没应答。 不知不觉,汽车来到郊外一处很偏僻的地方。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把烧焦的尸体和小孩子的尸体分开,看到小孩被保护得很好,一点都没烧到,就像睡着一样安稳地闭着眼睛。 妈妈被推进焚烧炉,他想都没想直往炉子里钻,刚碰到炉门,又被烫得龇牙咧嘴。 炉子里的火太大,好热好痛,他不得已又退回到身体里。 那天,他被一个男人带回家。 给他找了一个新妈妈,邹梅好漂亮好温柔,给他买了很多玩具和零食。 他又有妈妈了。 他好喜欢新妈妈,她身上总是香香的。 他一点也不贪心,很乖,也很听话。 总是尽心尽力帮助妈妈完成她的心愿,还帮助她嫁进了萧家呢。 哪怕这个妈妈让他钻进冷冰冰的铁皮箱子里,他也听话地照做。 他最怕火了,新妈妈好好狠心。 好坏! 他要走了。 要去找自己的妈妈了…… 滚落到铁皮盒子里的那一刻,他看见了天空中的毛月亮。 死的那一天,他蹲在火炉边透过窗户也看到这样一轮月亮。 那天的月光好温馨,好暖和,他抱着被子,等着妈妈回来,就那样睡着了。 铁皮盒子被关上,春离再也撑不住。 胸口仿佛被人徒手撕开,接着被一张巨大的网盖住,拉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 她半躺在一块石头的背面,微风轻拂着面庞,远远望去,狭长的山壁开满了颜色鲜艳的野花。 置身于野外的花海中,本应该嗅到花儿的清香,鼻腔里却塞满了怎么也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她抬头看了周身一眼,满地疮痍。 到处都是尸体、断肢和血肉,还散落着一些有着奇怪图案的法器…… 那些法器是修道人专门用来对付妖物的,可见……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惨烈的打斗。 一种莫名的恐惧感涌上心头。 春离的身子不自觉的发颤,这才感觉到身体很痛。 身上的每一处骨头筋脉好像都断了,内丹也四分五裂,处在一个极不稳定状态。 只是被某种力量暂时强行包裹在一起,一时半会散不了。 第21章 一切都过去了 这是妖死前的状态。 她要死了么。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当她在惊愕、怀疑的时候,不远处一个人缓缓向她走来。 那人个子很高,如松柏般挺直,身着飘逸的白色长袍,袍子下摆处沾染了大片大片红褐色的印记。 春离一眼认出,那是被鲜血染上去的。 那人走到她面前,轻声说:“把眼睛闭上,不要怕。” 她怕呀! 她灵力不高,只敢在窝里横,出门都机灵得很。 遇到困难就退缩,打不过就跑,绝对不硬拼。 她这么小心,怎么要死了呢? “你是谁?” 从这人说话的方式来推断,她应该认识。 她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楚对方是谁,眼睛却在这时候不灵光了,模模糊糊的看不清那张脸。 只能感觉到他站得很直,说话的声音也很轻很淡。 淡到不得不怀疑? 难道这一切都不存在,还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手,虚虚地挡在前面,甚至距离撑握得刚刚好。 没有碰到她,能看到他手掌被什么东西划破了,渗着一丝干涸的血迹。 她却没有闻到腥味,反而手指散发出淡淡的檀香味。 她不反感,轻轻的嗅了嗅。 很好闻,如春天软绵绵的白云,如高山流下的水温暖而舒服。 春离感到了心安,身体也渐渐?和放松下来。 “好些了么。”温温润润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春离面色茫然,缓了好几秒钟,才回过神来。 眼眸恰好落在萧然的手上,他的手指很长很直,轻轻地搭在她的脉搏上。 这只手……好熟悉啊。 “好了。” “……我刚才问了什么吗?” “没有。”萧然说:“我看你在发呆。” 春离望向萧然,和他的目光不期而遇地相撞。 萧然笑笑,不经意收回手,好像她真的什么也没问过。 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自己无缘无故的幻觉。 萧然转身走到土坑边,嘴里念叨着什么。 春离一个字也听不清楚,看着他的背影,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好像无数次,站在这个位置,看着一个人,在做同样的事,黄纸,残魂,咒语…… 往生咒,送怨魂。 她是妖,没接触过这些东西。 记忆却像生来就拥有一样,从脑海里一点一点浮现。 那些灰色的残魂,本就是留在人间的一丝执念,听了往生咒也都消散了。 一切归于平静,萧然走到袁特助身边说:“找个墓地,埋了吧。” 袁特助连忙应承,带着几个人忙活去了。 星光很淡,几乎看不清。路灯很亮,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萧然没打算回屋,直接走向汽车。 春离安静地跟在他身后,总觉得有什么经历被自己遗忘了。 走到侧边花园,一个声音叫住萧然。 他应了一声。 回过头,看到父亲从拐弯处的玫瑰花墙后面走了出来。才短短几个小时不见,感觉他苍老不少。 “你阿姨……你早就知道了? 萧敬才问得吞吞吐吐,有种根深蒂固的认知打破后的无奈。 他在暗中目睹了一切,自己儿子的所有行为,都让他深感震惊和恐惧。 萧然沉默片刻,摇摇头说:“我也是今晚才知道。” “然然,除了这件事……阿姨对这个家,也算尽心尽力。” 萧然轻点着头,一如既往的冷静,“爸,您说得对,一切都过去了。” 萧敬才错愕了许久。 萧然并不是一个软柿子,当年把大着肚子的邹梅娶进门,他从未叫过一声阿姨,直到上大学懂事后才和邹梅的关系缓和一些。 明知道邹梅做了这么伤天害理的事,却用一句“一切都过去了”轻描淡写。 到底是他觉得自己和萧家已经没关系了,还是在他这几年接触的事情里,这只是小事一桩? 不值一提? 不管出于哪方面,萧敬才心里都很不是滋味,“我找个时间去你丁叔叔家,把婚退了……过去了的事不提了,你还是回家吧。” “再说吧。” 婚退不退没有太多意义。 关于回家,萧然本想一口回绝。 看着老父亲殷切的双眼,他还是没忍心说出口。 丁义是父亲的战友,在一场反恐行动中救过他的命。他们这种革命友谊,把约定看得比命还重要。 名门世家也最重承诺,萧然很清楚父亲能说出这番话,是做出多大的让步,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忤逆。 可他。 不止是萧敬才的儿子。 “萧然,你真的打算永远都不回家了吗?”萧敬才说话语速有些快,身子都跟着在微微颤动。 在此之前,萧敬才都像天下所有父亲对待叛逆的孩子一样,以为放他们出去吃几年苦头,就会想到还是家里好。 自然会回来。 直到这一刻,他才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可能要失去儿子了。 连怎么失去的,他都不知道。 “不会。”萧然说:“我先送春离回家。” 春离:“?” 旁边这位大爷一句话,把她从神游中拉回来。 她干笑两声,硬着头皮回话:“对对对,萧伯伯,我家狗,住不惯别人家。” 小黑:“……” 你们俩是真的狗。 萧敬才听明白他们是铁了心要走,苦笑道:“我还欠春小姐一顿饭呢。” 对哦! 春离馋虫上头,马上反水,“对的,对的……最好能备些好酒,小酌一杯。” 呃!就这么水灵灵的把他给卖了? “今天太晚,不用麻烦了,阿离,你先去车上等我。” 春离一副敞开肚子大吃的模样,转眼就要被赶走? 这怎么行。 “我不急的。” “……听话。”萧然脸色低沉,“我和我爸有话要谈。” “小黑,我们走!” 春离仰起脸,用力的跺了下脚,声音听上去委屈坏了。 她又不是什么没脸没皮的人,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撵走,她还能死皮赖脸站那不动不成! 父子俩无声地注视着对方。 过了一会,萧父问:“你这几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还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让你受气了?” 萧然沉思片刻,“爸,你记得我小时候总是做梦吗……” …… …… 春离领着小黑走出浩浩荡荡的气势,拉开副驾车门一屁股坐在车位上。 开门关门一气呵成,小黑因为跟得太急,差点给反弹出去夹在车门中间,变成一只干煸狗。 第22章 你真的能说话了 它可不想再死一次。 安全起见,立马跳到春离腿上,目瞪口呆地控诉,“大姐,看在我忠心耿耿的份上,饶我一命行吗?” 春离呆若木鸡。 这狗刚才说话了? 是说话了? 说了人话! 小黑也意识到什么,张嘴叫了一声春离。 春离身上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你真的能说话了!!” 小黑不好意思的用前爪,抓了抓脑袋上的毛,明羞暗爽,“可能是吃了鬼魂的原因,我觉得我现在力气大得能跟……能跟藏獒干架。” 春离:“……” 不管怎么说,能说话挺好的。 方便沟通。 “你给我分析分析,萧然是怎么回事,他连我是妖都知道,还有什么事情需要背着我?” “你们是朋友都不知道,我哪里能知道。” 小黑人模人样的按下车窗,看着空中的毛月亮漫不经心答道。 “我认识他,只比你早了一天,算什么狗屁朋友!” 小黑:“……你能不能换个不带狗的词。” 认识萧然……只比认识它早了一天……这个信息实在太炸裂了!! 小黑反射幅度有点长,不可置信转过身,直愣愣盯着春离,“你没开玩笑吧。” “你们相处得那么自然,别说朋友了,就是发小也不过如此。” “有,有那么熟吗?” 春离后知后觉,小黑说得没毛病,她和萧然好像过于自然了。 “说你们不熟,都没有人信的程度!” 春离抿了抿嘴唇,思想打结地问:“你觉得他会不会是用了什么法术,让我、让我……” “让你什么呀……”看她让了半天也没让出个结果,小黑搜肠刮肚半天,也词穷了。 因为萧然总给它一种深不可测的神秘感。 这种神秘感在心中生出了畏惧。 萧然明明长得也不凶,五官立体俊得很,自己还是不怎么敢正眼看他。 好像他能轻易掌控自己的命运和生死。 这霉头谁爱触,谁去触。 反正它不去。 “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春离本来想说,萧然让她不由自主想亲近,这话说出去,连她自己都不信。 因为他们妖和人类,本来就不应该有过多的羁绊,更别提亲近了。 小黑应声拍马屁,“我也觉得。” 春离:“我们来捋一捋。” “同意。” “首先萧然是人没错吧。” 小黑:“没错。” “然后……” 春离想到那晚见到萧然,觉得他身上有种莫名的熟悉,身为一个妖,直觉肯定错不了。 只是和萧然接触后,她把这种感觉忽略掉了。 春离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和一只狗没必要聊这么深吧? 小黑看到她脑子又不够用了,接着用自己的狗脑袋捋了起来。 “你一个妖,不去灵力充沛的地方修炼,跑到人来人往的城市里做什么?” “渡天劫啊。” 小黑突感不妙——渡渡渡劫呢! 我滴个神啊,天劫最后一关是雷劫。那雷他可是听说过,根本不长眼睛。 方圆三里寸草不生,劈到谁,算谁倒霉! 自己到底跟了个什么样主人! “你放心,雷劫来前我有感应,到时候我自己会躲起来。” 春离听到小黑的心声有些感动,哪怕知道她要渡劫,也没想着跑路。 小黑尴尬了。 关于控制心声这事,还得多练练。 “那个……渡天劫一定要到人多的地方吗?” 春离想了想说:“也不一定,渡天劫是一场历练,用四个字总结就是行善、积德。” “我上一回躲在山里面,足足历练了七年!” 小黑问:“很久吗?” “梨花山上的其它妖,最多只用了三年,你说久不久。” 春离没好意思和它说,自己不但是最久的,还是梨花山上唯一一个渡劫失败的妖。 “确实有点久……” 突然,车门被拉开,萧然躬身上了车。 春离和小黑对视一眼,也不知道他们的对话,有没有被听去。 萧然不着痕迹收回微怔的表情,轻咳一声,“现在回去,你把安全带系好。” 刚才和小黑分析到一半,春离觉有些事情慢慢浮出了水面。 她准备诈一下对方,“你把我支开,没和你爸上演一出父慈子孝?捞点好处?” 萧然沉默了好一阵,“别闹,我送你回家。” 看吧,这个人说话总是很温柔,又觉得她在无理取闹。 她在书上看过这种形容,叫什么温柔刀。 杀人不见血。 理智瞬间无了,积压在内心的情绪在这一刻全部爆发。 “萧然你在遮遮掩掩什么事情?为什么我觉得你给我的感觉很熟悉,我们、我们以前认识吗?” 萧然顿了顿,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你……先把安全带系上。” 这人是聋了吗? 他怎么能堂而皇之无视自己的问题,却又总是在关键时刻出手帮助她。 莫……莫不是精神分裂吧? “你有听到我说话!能不能给句实话?”春离有些底气不足地问。 萧然:“……听得到。” “那就回答我。” “回答什么?”萧然表情依然没什么波动,只有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比平常更白了些。 春离有一种天塌下来,砸在身上又不痛的无力感,低声说:“不用了……不系安全带,也不会死吧。” “会。” 萧然问一句答一句,不冷不热答得特别顺溜。 春离本来都不打算计较了。 萧然这个态度和若无其事的语气,无形中产生了一种微妙的火焰。 就像往一桶汽油里投下了一朵火花,把两人不算深厚的交情烧得干干净净。 她决定从今天、现在、这一刻开始,和萧然分道扬镳,“你自己走吧!自大又居心叵测的家伙!” 萧然哭笑不得。 她在车上胡思乱想了些什么,居……居心叵测都出来了。 他连忙拽住对方细长的胳膊,“这么晚了,你怎么回去?” “走回去! 萧然说:“很远。” “飞回去!我飞,总行了吧!难道像你一样,只会用两条腿走?” 说话间,春离拽了几下手臂没拽动。 一回头,对上一双半笑不笑的眼睛,“别生气了,好不好。” 第23章 骗子 春离愣了一下。 对着一个人类,说出这种降维打击的话,好像有那么一点残酷。 这人再怎么含糊其词,也在最危险的时候帮助过自己。在没抓到他把柄之前,自己不能自乱阵脚,要比他更大气。 “那个……有雷呢,我随便说说的。” 春离不愧活了千年,能屈能伸很快把自己哄好了,“其实做人也很好,不用被雷劈。” 萧然不置可否,帮她系好安全带,“你不要总是胡乱猜测。” 春离眸光闪了闪,没再说什么。 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萧然按下车窗,风缓缓吹动了长风,有种飘在天上的惬意。 春离记得上一次下山渡劫,也常常光着脚无拘无束在山中飞来飞去。 她总感觉身边应该有一个人,和她一起经历了那些美好的时光。 从琨仪洞的石板上醒来,她已经沉睡了一百年。 推开石门,梨花山结了满山的梨子,金灿灿的果实压弯了树枝,看到漫山遍野的黄色,她的第一反应是桂花开了…… 梨花山上没有桂花树。 她兴冲冲跑中山脉中的森林里,找到了一片桂花林。 想都没想就便催动法力,收集起桂花。 霎时,风起云涌天色巨变,一道磅礴的雷电直劈而下,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劈得鬼哭狼嚎。 这才发现自己睡了百年后,身体不一样了。 从此,她再也不敢在山下使用法术。 后面的几百年,都每年她会酿桂花酒,那些桂花都是自己一朵一朵捡回梨花山的。 至于为什么要酿桂花酒,她也不知道原因,只知道这是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 每次喝醉,她都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冥冥之中把什么重要的东西给弄丢了…… 想到这里,春离喝了几百年酒的味蕾开始复苏。 嘴巴里的口水越积越多,又想到萧家那一面墙的酒,脱口而出。 “我帮了大忙,就算不……吃饭,也应该收钱。” 春离只心虚了一秒,继续说:“你爸住着那么大的宅子,应该蛮有钱的吧?” 萧然:“有钱。” “你真是榆木脑袋!你不好张嘴要,我可以要啊,他应该不小气吧。” “还蛮大方的。” 萧然手指点着方向盘,沉默了好一会问:“你是不是缺钱了?” 春离意识到暴露了什么。 她也想不到才下山了几天,就花了一千块钱。 按照狐狸那无欲无求的尿性,平时最多买个肉包子,小零食什么的,根本不了解当今社会的物价。 不用扳手指头算,都知道留给她的钱,很快会消耗完。 更别提买酒喝了。 “谁会嫌少。” 春离眨巴了一下眼睛,生怕他再问下去,反问:“你难道不饿吗?” “还好。我让小茅去买吃的,回家就可以吃。” 萧然照就给了个笼统的回答。 人少吃一顿就会没力气,萧然从傍晚到现在连一口水都没喝,送走小鬼也耗费了不少心神。 从表面上来看,他依然精气神十足。 春离怀疑的小眼神,在对方身上来回扫荡,仿佛在确认他到底是不是个人。 不吃不喝不睡,怎么会对他半点影响都没有。 这已经超出她对人类的认知范围了。 在梨花山上几百年时间,虽然醉得多醒得少,可是她也算勤奋好学,长老山洞里的古籍都被她看完了。 要不是怎么努力都没用,她肯定是最勤快的小妖,飞升指日可待。 …… …… 车子一路疾驰,很快停在单元楼的门口。 春离拍了一下装睡的小黑,抱着它一同下了车。 萧然锁好车门,抬眼间看到自己家的窗户,没有亮灯。 小茅这孩子虽说有些中二,但是交待的事情从来不会出错。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打开家门,屋子里面空荡荡的果然没人。 春离马上意识到被诓了,投去一个冷眼,“骗子!” “……”萧然摸出口袋里的电话拔了出去,电话那头显示关机状态。 他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几百块钱,“我去网吧找找小茅,这些钱你拿去外面的夜宵店自己买吃的。” 春离刚想拒绝,就听到小黑叫她,“阿离阿离,拿钱,快拿。” “……行吧,那我先回家?” 她心领神会,接过钱带着小黑回了自己家。 听到隔壁关门的声音,她和小黑躲在猫眼后面对视了一眼。 “你暗中观察出什么没有?” 小黑哪里敢说,自己都没敢看萧然,“暂时还没有。” 春离浑然不觉它在胡说八道,握着手里的钱问:“收了这钱,做什么用。” “笨啊,去吃东西啊,我知道有一家小龙虾特别好吃。” …… …… 春离从来没想过,大半夜的,会有一条街灯火通明,热闹极了。 每个招牌都以食物命名,虽然都是临时搭出来的棚子,看上去看简陋,但是勾人啊。 真是来对地方了。 小黑领着春离直奔目的地——王麻子龙虾店。 春离准备大吃特吃,把几百年没吃到的人间美味全都一次补齐。 “老板来三斤龙虾,一……” 小黑补充得极快,“一件啤酒,再加一根肉骨头。” “一件啤酒,再加一根肉骨头。” 春离对这种无碍的沟通甚是满意。 老板是个心宽体胖的中年男人,手拿锅铲在一口巨大的铁锅里抡得飞快。 听到一个女声要了一件啤酒,下意识抬了下头。 那女人长发飘飘,一双美目潋滟波光,如同天上的星星圣洁又夺目。 他皱了皱眉头,想到周围鱼龙混杂的环境,“大妹子,你一个人?” 春离看了眼小黑。 不算人。 “对。” “这么着吧,你先拿三瓶喝着,不够喝再拿,行吗?” 出去扔垃圾的老板娘回来,听到老公对一个漂亮妹子说这话,也意识到什么。 从蒸锅里挑根肉多的骨头,又从冰柜里拿了三瓶啤酒放在桌上。 “大妹子,你一个人晚上喝多了不安全。” 春离:“……” 行吧,有酒喝总比没有好。 对这种没喝过的液体,春离充满了极大的期待感,慢条斯理倒了满满一杯,一口闷了进去。 啊——什么味儿。 像东西放了很久,一股子馊气。 正当想怪罪于小黑时,舌头上传来一丝酣甜的回味。 真的是酒? 怎么这么奇怪? 上次自己点的便宜货,就喝到了假酒。 如果再是假的……再是假的她要自己酿了! 第24章 给姑奶奶磕头认错 几百年不醉不归的习惯,延续到了这一顿。 一杯接一杯,一瓶接着一瓶,桌子底下酒瓶子越摆越多。 夜宵店只剩一桌了,老板娘看着二十多个空瓶子心惊胆战。 她已经拐弯抹角问过好几回了,都被春离一口一句喝得下……再来一瓶给打发了。 老板娘朝老公投去了一个求助的眼神。 王麻子嘬了口烟屁股扔掉,走到春离桌子边,“妹子,今天店里没酒了,你下次再来?” 春离也喝爽了,点点头,“行,花了多少钱。” “一共326,您给320就行。” 送走春离,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老板娘收瓶子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爸,你见过这妹子上厕所吗?” 王麻子涮锅的手突然停住,“没有!” 他急忙把口袋里的钱拿出来看了一眼。 还好。 是真钱。 …… …… 月光如水铺满大地,万物仿佛沉沉睡去,周围十分安静。 春离和小黑一长一短,如时钟在走破黎明,“人间好吃的东西,真是越来越丰富了。” 小黑精神头十足,“这才哪到哪啊……你活了千年,应该什么都吃过吧?” 春离想到自己曾经吃过御菜,简单的食材配合繁缛的工序,总会碰撞出意想不到的风味,和现代食物浓郁的口感大相径庭。 算是各有千秋吧。 她刚要回话,隐约中听到一声救命。 春离警觉地朝左边茂密的树林看了一眼,“那边,好像有人在求救?” 小黑也听见了,两只耳朵竖得直直的,“是公园的小河边,我在那里撒过尿。” “走。” “走。” 那声救命听起来近,一人一狗,走了十来分钟才到小河边。 越是靠近,污言秽语越是听得清楚,两位同时加快了脚步。 小河边巨大的石堤处站了几个高马大的男人。 他们松松垮垮随意的围成一个半圈,嘴里的怒骂和羞辱一句接着一句。 跪在地上那女人头发凌乱,不断地朝几个人磕头求放过。 小黑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阿离,干他们。” “干他们!”春离脑袋里立即浮现出一脚一个,踢飞这帮歹徒的场面。 夜,太过沉静。 那几个人显然也听到了声音,抬头朝离春这里看了过来。 路灯有点儿远,看不太真切来人的样子。 只是模模糊糊感觉走过来的人身材弱小,也就不当回事了。 朝春离恶狠狠骂了一句滚开! 跪在地上的女人看到终于有人出现,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不顾一切的冲出包围圈。 当她踉踉跄跄跑到春离身边,才发现是个女人。 还是个美若天仙的女人。 她脸色一下变成死灰。 “快抓住她……” “还敢跑!臭娘们,不要命了……” “劝你不要多管闲事,给老子滚开……” 几个男人呼哧呼哧冲了过来,看清春离的那一刻,都呆住了。 这么漂亮。 哥几个。 好大的艳福。 春离看到几个人恶心的眼神,气不打一处来,“小黑你对付左边两个,我对付右边三个,这几个人太讨厌了,记住一定要咬断他们的脖子!!” 小黑:“……祖宗!” “咬断他们的脖子,我会被无公害处理的……” 小黑话还没说完。 春离已经出手了。 她脚尖贴着地面扫过,脚下仿佛有长风吹过,唰唰几下卷起了河滩上大大小小的石头。 那几个壮汉看着她有模有样的花架式,根本不屑一顾。 还是那副下流龌龊的嘴脸。 转瞬之间,密密麻麻的石头犹如被一只大手操控,全部朝右边三个男人身上砸去。 最大的石头有拳头那么大,砸在身上能听到和骨头相撞的声音。 几个人被突如其来的石头砸得抱头鼠窜,又相撞在一起,滚倒在地上哭喊声和哀嚎不断。 霎那间,河滩边回荡起杀猪般的哀嚎。 “我我我错了……” “放过我们,我们马上滚。” “女女女侠,女菩萨,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 小黑见自己的目标被这一幕吓坏了,拔腿想跑。 它一个腾空扑上去,抱着个子矮那人的头,对准鼻子狠狠咬了一口。 又敏捷地飙到另一人后背,两只爪子按住他的眼睛,狠狠咬住他的耳朵,撕扯下一块肉。 那两人脸上顿时鲜血淋漓。 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痛的,竟像个木头桩子一样站在那里,连还击都忘记了。 胜负已分。 春离双手环在胸前,用下巴指着几个人说:“都过来跪下,给……给姑奶奶磕头认错。” 这几个壮汉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连怎么被打成这么狼狈都不知道,直接吓到绝望。 他们连滚带爬到春离面前,疯狂磕起了头,“对不起,我们错了,请、请您放过我们吧。” “我们喝多了酒,一时糊涂。” “嘘……” 春离手里掂着一个小圆石,狠狠的装了一把,“我在山中住久了,听不得吵闹。” 山、山中…… 她到底是人是鬼。 这些人大气也不敢喘。 “继续磕!” 春离轻轻拉起女人,走到一边,悄悄问:“他们抢了你什么东西?我叫他们还给你。” “不不、不是抢东西。” 春离看着女人肿得老高的脸颊,思索了一下问:“打你……欺负你是吧?你现在打回去,我给你撑腰!” 女人唯唯诺诺哭泣,“也不完全是这样……他们、他们是想侵犯我。” “非礼!他们这么多人,好大的狗……” 春离想到小黑比较在意用狗字形容,把狗胆憋了回去,“真是丧尽天良。” 太可恶了。 春离想了想,怎么样做才最解气。 发现无论如何,这口恶气根本消不出去,“那我弄死他们?” 女人听得瞠目结舌,连忙止住哭声,“这是犯法的事,不……不能干。” 对哦,这是现代社会。 要文明。 春离揉了揉脑袋,灵光乍现,“好办,送去牢房,让官老爷惩治他们!” 女人脸上浮出一丝迟疑,“报报……报警啊,可以,可以的。” 说完眼眶又红了,抽抽搭搭流出了眼泪,“谢谢你救了我……要不然…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春离得意的笑了笑,“小事一桩。” 第25章 行善积德 看到女人越哭越厉害,春离转过头,双手叉腰,走到还在磕头的几人面前。 “停——把手机拿出来。” “报警。” 掏出手机那人,愣神了一秒。 没听错吧? 春离嘿嘿笑了几声,“你信不信,过几天会从河底浮出几具尸体。” 信! 他们绝对信! 这娘们虽然软若无骨,但是出手却狠决毒辣,神龙见首不见尾。 别说要他们的小命,就算说扒他们皮吃肉他们肉,也信。 男人不再停顿,一秒都没再犹豫,拔出了报警电话。 接线员接到自己捶自己的出警电话,再三确认,并科普了一下报假警的后果。 电话这头的人要哭了,“快来,快来救救我们吧。” 接线员这才明白,他应该受到比进局子更可怕的某种威胁。 …… …… 警笛声很快由远到近响起。 听到脚步声穿进树林,春离对女人说:“我先走一步,剩下的事你们自己处理。” 她转头又对地上的几个人呵斥道:“我会在远处看着你们,你们如果敢跑,别怪我痛下杀手。” 撂下狠话,春离带着小黑走上了穿河而过的小桥。 “阿离,你这算行善积德了吧。”小黑问。 春离透过波光粼粼的河水,看着河对面那几人被戴着手铐带走,笑了笑,“应该算吧。” “你是妖,怎么会用物理攻击呢?” 春离听着远去的警笛声,简单地解释,“上次来山下渡劫时,学过几招功夫,没想到真的能用上。” 她也想用法术。 可是不敢…… 糟糕,可怕又熟悉的疼痛再次出现。 明明没有用法术,为什么心口还会痛…… 这一次的痛感犹如汹涌的巨浪,铺天盖地地袭来,强烈程度超乎想象。 以至于整个世界似乎都在眼前颠倒旋转起来! 河流仿佛失去了重力一般,倒挂在天际之上,与天空融为一体,在天线之处汇成一片广袤无垠的碧海蓝天。 飞虫在水幕下如影如光翩翩起舞,它们的身影如同幻影和光芒交织在一起。 她无法深思更多,脑海中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难以忍受的剧痛。 这种痛苦异常凶猛,以至于她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 隐约之间,有一种直觉。 这种莫名其妙的痛楚,都是因为改变了某种因果之后才而引发的。 她能够清楚地察觉到,自己体内的内丹,像是被一把锐利的剑尖硬生生地划出了一道裂痕。 那种身体被撕裂成无数碎片的感觉,简直让人无法承受。 春离拼命地挣扎想要摆脱这种折磨,但却始终无济于事。 依旧被痛苦淹没。 终于,一切归于平静。 一层浓重的黑暗将她紧紧包裹。 四周异常安静,甚至透着一丝诡异的气息。 透过内丹的那条细微裂缝,她竟然看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尽管那个世界中的景象十分模糊,但仍然可以分辨出那是两个人的日常生活场景。 在一片洁白无垠的雪景之中,她赤着双足,欢快地踏在松软的雪地上,留下一串串浅浅的脚印。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 她兴奋地朝着那个人大声呼喊:“哇!这雪下得可真大啊,我们梨花山从来没下过这么大的雪呢!” 声音清脆悦耳,回荡在寒冷的空气中。 接着,她又指着淹没到膝盖处的积雪说道:“你看看,这雪都快到我的膝盖啦,池轻行,你以前有见过这么大的雪吗?” 池轻行嘴角微扬,温柔地回答道:“当然见过。” 时光流转,新年已过去许久。 街道上散落着一地小巧玲珑的灯笼,她满心欢喜地拉起自己的裙摆,小心翼翼地将那些灯笼一一拾起装进兜里。 然后,飞奔到池轻行面前,期待的问:“我想把这些灯笼收藏起来,等到来年新年的时候再拿出来挂在屋子前面,可好。” 池轻行微笑着回应:“好。” 这些看似平凡无奇的日常生活场景,却如同珍藏多年的陈酿美酒一般,散发着醇厚浓郁的香气。每一幅画面都充满了温暖与宁静,不知不觉间,泪水悄然顺着脸颊滑落。 走下小桥,她终于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 小黑跑在前头,正在草丛里咬了满嘴的嫩草。 听到不寻常的响声,它探出头一看,好家伙,春离的脸色白得像唱大戏似的。 “阿离,阿离……” 小黑急忙吐掉嘴里的青草,跳到春离身上,用爪子拍了拍她的脸。 “阿离,你是不是不舒服?” 小黑看见她瞳孔涣散,眼黑也越来越小,心里急得不行。 这是要死了? 春离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却感觉喉咙里好像有一股浓烈的腥味…… 正在奋力冲出喉咙。 她再也无法抑制住这股力量,“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血水喷涌而出,沿着她的嘴角流淌而下。 最终浸湿了她脖颈处,用红绳所穿过的三角形符纸。 意想不到的是,当热血与符纸接触的瞬间,符纸竟然像是被点燃了一般燃烧起来。 并迅速化为一团白色烟雾。 小黑瞪大了双眼,嘴巴微张,满脸惊愕。 完全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紧接着,更为惊人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那团白烟之中,凭空出一个身着青色长衫、面容绝美的男子。 小黑像人一样,不可置信的眨巴了一下眼睛。 那个男人身姿挺拔如松,背对月光而立。 从侧面望去,能看挺拔精到的鼻梁和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让人感觉只可远观不可近渎。 如果我能幻化成人,就长这样吧! 小黑贪婪的想道。 狐狸静静地看了春离一眼,眼底翻涌着数不清的情绪,复杂得让人难以捉摸。 很快,他弯下腰把春离揽入怀中,伸出右手灵巧地翻转了几下,掌心竟然凭空出现一团闪着微光的白色气体。 狐狸小心翼翼地将手掌贴近春离的胸口,那团气体如同有生命一般,缓缓渗入她的身躯之中。 连……连手指都这么完美。 小黑直接看呆了,没出息地流出一长串口水。 第26章 内丹被封印 狐狸轻轻地合拢手指,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春离苍白如纸的脸上。 这才注意到她唇角边有一抹触目惊心的鲜红,心间像被一道闪电击中,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他缓缓抬起衣袖的一角,擦拭掉那丝血迹,将春离抱入怀中。 做完这一切后,狐狸稍稍侧过头,冷冷地瞥了一眼小黑。 眼神冰冷至极。 小黑不禁浑身一颤,皮毛也因为恐惧而竖起。 感觉到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越来越重。 小黑为了保命直接开口说话,“不不,不是我干的!我们我们可是朋……是主奴关系。” “不信,你等阿离醒过来问她。” 这人一身古时候的装扮,不知是何方神圣。 莫不是春离命中的天乙贵人? 不然,怎会来得这般及时。 “大……大人?” 小黑的声音略微颤抖,显得有些底气不足,但还是鼓起勇气再次开口问道:“您打算将阿离带去哪里?” 那人面无表情地回答道:“回家。”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让小黑心中一紧。 “那…那我来给您带路吧,我们一直都住在一块儿呢。” 话音未落,小黑飞地迈开自己那双短小的腿儿,以惊人的速度冲到了前方。 这一路之上,小黑始终紧紧相随,寸步不离,生怕眼前的人会趁机将阿离拐走似的。 就连狐狸好几次险些踩到它,它也不肯挪动半步。 终于回到家中。 狐狸小心翼翼地将春离轻轻地放在床上,让她平躺下来。 小黑虎视眈眈地蹲守在床脚处,时刻保持警惕。 狐狸有种被人监视的感觉,晃了下眼,才记起床尾处缩成一团的狗,“你出去。” 这里没别人,应该是我说吧……吧! 这么绝美的一张脸,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小黑极不情愿地站了起来,“有需要记得叫我。” 狐狸眉头微皱:“……” 这狗真把自己当人了? 小黑磨磨蹭蹭走到门口,又停住下脚步回头问:“阿离不会死吧?” “死不了。”狐狸冷冰冰的回。 “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狐狸沉默了几秒,“内丹的封印破了。” 什么!内丹被封印! 这对一个妖来说太残忍了吧,内丹一旦被封印再怎么修炼,修为都无法长进。 小黑回想起野外看到他弄了团白气,送进了春离的身体,抬着一只狗腿比划着问:“你……你封印阿离干什么?” “不是我封印的。”狐狸说:“我只是修复。” “……!” “……这、这不一样吗!!” 小黑一时气愤,语气提高了不少,“阿离如果知道了,该多伤心。” 既然破了就解开啊,修复个锤子! “你不说,她就不会知道。” 哎哟,这眼神要杀人。 小黑真想扑上去,把他那张孤傲高冷的面皮揭下来按自己脸上,“没、没准她自己知道!” “滚。”狐狸凝声道。 凶什么凶,小黑不敢再做无谓的挣扎,掉头就出了门。 它趴在沙发上越想越气。 这事……这事最好问问萧然,他应该有办法解决。 何奈自己是一只狗,不太好去问啊…… 萧然是现代人和这个人不同,这人穿着气质都是老式的模样。 还出现得那么荒诞,自己才敢说话。 想着想着……小黑感觉身上暖呼呼的,睁开眼,太阳已经晒屁股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 完了完了。 小黑感觉自己做为一只狗,失了大职,连个人都没看守好。 它一秒都没犹豫冲向了房间。 还好。 人在。 咚——小黑因为冲得太快,被一堵无形的气墙弹得人仰马翻、肚皮朝上。 他怔怔的看着门口,明明大开,自己却进不去。 难怪什么也听不到,房间被做了手脚,像是一个独立的空间,和外面无法产生任何连接。 屋内的氛围静谧而神秘,仿佛时间凝固了一般。 两个身影静静地坐在床边。 确切地说,那位俊美的男人将春离搀扶起来,让她端坐在前方,而他双手轻轻地搭在春离的双肩上。 这个姿势看似如同打坐冥想。 但里面的情形显然不是。 他们两人的发丝如瀑布般自然垂下,轻轻拂过腰际。 男子周身弥漫着一层淡淡的白色雾气,仙雾缭绕,使得他整个人更显超凡脱俗,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他白皙的肌肤上竟然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春离紧闭双唇,双腿盘起坐在前方。 她的眼眶周围泛着一圈浓重的乌青,面容扭曲,透露出极度的痛苦之色,仿佛正与某种恐惧至极的存在苦苦抗争。 小黑再笨。 此时此刻,也能清晰地意识到,他正在竭尽全力拯救阿离。 更何况自己还挺聪明的。 这些日子,小黑每天都会衔着钥匙,独自外出觅食。 凭借着顽强的生命力,四处寻找食物——悄悄溜进夜宵店的桌底,捡食一些剩余的饭菜残渣来填饱肚子。 然后,再沿着来时的路悄然折返。 这间屋子的门,不知从何时开始被狐狸关了。 屋内异常安静,甚至已经有十来天都未曾传出任何声响了。 小黑很多次鬼鬼祟祟地扭开房门把手,往里面窥探。 它都能看到屋中的人依旧保持着最初的姿态,没有丝毫变化。 奇怪的是,自从那天晚上萧然出去后,隔壁也没听到过动静。 …… …… 午后,门突然打开。 狐狸从房间走了出来。 为了方便他换成了个清爽利落的短发,高大完美的身材,套了一件冲锋衣外加一条简单的卡其色直筒裤工装裤,好像从杂志上走出来的美人模特。 那张脸冷厉而秀丽,有一种特别矛盾的美,小黑又犯起了花痴,口水不自觉流了一滩。 狐狸指了指那滩口水说:“管好你的嘴巴。” 小黑连忙从沙发上跳下地,跑到他面前期待地问:“阿离醒了吗?” “快了。”狐狸看了眼茶几,再走到厨房拉开冰箱门,家里已经没有食物了。 他关上冰箱门,“我出趟门。” “您…您还回来吗?” 砰——回应它的只有无情的关门声。 大概是不回来了。 从中午等到天都快黑了,小黑肚子早就饿瘪了。 跑到房间看了阿离几次,依然不见醒。 家里总要有个人看着,它也不好外出觅食。 小黑百无聊赖的在房间踱着步子,突然看到床头柜上的手机,主意这不就来了。 第27章 又见故人 按亮手机屏幕,在里面翻了翻,只有一个电话是萧然的名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饿了,能买些吃的回来吗?” 狗爪子不太方便,信息好半天才发出去。 那头很快回了消息:你没钱了。 狗:对。 萧然:我很快回来。 又是好一会:放门口就行。 萧然握着手机,无奈了笑了笑:你生气了?我这些天有事去了。 春离哪有空生气。 她悠悠睁开眼,周围黑乎乎的,不知从哪里发出一点微弱的亮光。 她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伸出手指在眼前晃了晃,确定自己没再做梦。 又活动了一下脖子后往床边滚了半圈,眼睛刚好瞄到地上趴着一坨。 房间里仅有的光亮,正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小黑正在聚精会神的按着手机键盘,完全没发现被人注视,打了好半天才打出‘没有’两个字。 春离看着他按按停停半天打不出一个字,才看清楚对话。 感觉自己又要晕过去了。 这么丢脸的事,怎么能让别人知道。 她很要面子的好不好! 春离伸手一把抓住小黑的耳朵问:“谁没钱了,我问你谁没钱了!” 小黑被吓了一大跳,手机落在了地上,“阿离……你终于醒了。” 它又惊又喜,捡起手机乖乖挨骂。 春离按亮床头开关,跳下床拉开抽屉,指着里面十几张红票子问:“这是什么!” “问你话呢。” 这么多天没说话,中气怎么这般足,小黑心想,他们在房间莫不是采阳补阴了吧。 “你狗脑袋在想什么!” “我错了,阿离。” 小黑尴尬得无地自容,“抽屉里面是钱,可是家里没吃的了,我总不能拿着钱去买东西吧。” “怎么不行。” 春离突然反应过来,小黑是只狗。 一只狗去买东西确实有些惊悚,她也就不计较了,“我…我睡几天了。” “十天来了。”小黑委委屈屈地说。 春离想到那天在公园的小河边,自己心口无缘无故开始痛,下山没多久,心口都痛了好几次了。 到底是什么原因。 她拍了拍脑袋,好像里面空了不少。 感觉被人挖去了脑干,自己做了一个那么长梦,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萧然等了好半天,手机再也没收到回信,又发了句:你是不是不太会打字。 春离和小黑凑在手机面前,看着这条像是嘲笑她们的短信,大眼瞪小眼。 她指挥小黑,“你回他,谁不会打字了……再问他这些天去哪里了。” 小黑听到要回这么长一个句子,感觉天都塌了。 “我只会笔划,手机按键太小又光滑,我按不住,要不,你自己回。” 春离:“我也不会。” “……” “……” 萧然心里估摸着,恐怕是等不来春离的信息了。 他按了几下手机,发出“等着”这两个字后,按熄了屏幕。 随后,转头看向端坐在自己对面的玄一大师,“家里有事,我先行一步。” 玄一大师见状,也赶忙跟着站了起来,“如果之后有什么新的消息,我会立刻让久元下山去找你。” 这是位于苍陵市大山深处的一座古老道观——飞龙观。 这座道观历经岁月沧桑,见证了无数风风雨雨。 曾经,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有人留意到了这座神秘而陈旧的道观,召集了附近好几个村庄的村民们,打算将这个所谓的“封建迷信场所”彻底拆除。 就在他们即将踏上通往道观的山路时,一场罕见的六月暴雪骤然降临,封住了上山的道路。 面对如此诡异的天气状况,众人惊恐万分,自此以后,便再无人胆敢动这座道观的念头。 近些年来,随着国家经济形势的逐步好转,飞龙观再次引起了人们的关注。 社会各界纷纷慷慨解囊,共同出资修建了一条蜿蜒曲折的水泥公路。 这条公路犹如一条巨龙般一直延伸至市中心。 萧然走出道观大门,放眼望去,连绵起伏的群山尽收眼底,仿佛都被自己踩在了脚下。 远方的城市若隐若现,宛如被一层轻薄的雾气笼罩,零零散散的灯光,恰似繁星般点缀在遥远的天际边,美不胜收。 近些年苍陵市的变化,比过去千年还大。 拉开车门,他转身对身后跟着的两个人说:“青礼,就到这里吧,别送了。” 玄一大师弯腰,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您慢走。” 一旁的徒弟久元盯着远去的汽车,吃惊又不解地问:“师父,您已经有很多年没见客人了,他是哪位?” 这人居然直呼师父名讳! 师父早已不问世事,除了关系到百姓和国家的大灾大难,常人很难见到他。 这位萧姓客人看上去比自己还小几岁。 师父这几天不仅亲自接待,还行了这么大的礼节相送? “是故人。” 师父来到飞龙观已经八十年了,是玄学大道中的泰山北斗,哪来的故人? 久元顿觉毛骨悚然,细思极恐。 老人眼神深邃而悠远,始终凝视着汽车消失的方向。 八十多年前,正值战乱频繁、灾荒不断的动荡年代。 正是这个男人,牵着年幼无知的自己的那双小手,一步一步将自己送入了飞龙观之中。 岁月如梭,光阴似箭。 如今恍如隔世,亦是隔世,又见故人。 萧然一路狂飙,原本需要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他只用了五十分钟就开到了小区门口。 将车辆稳稳地停在超市门前一处空地上后,他便急匆匆地下了车,低着头径直走进了超市内部。 进入超市,萧然推着购物车,闷头朝着熟食区飞奔而去。 不一会儿功夫,购物车里就堆满了各种美味的食物:猪耳朵、熟牛肉等占据了小半个推车。 接着,他又推着购物车来到了零食区域。 货架上琳琅满目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小零嘴儿,顺手挑选了一些春离喜欢吃的干果。 当他走到前方横着排列的货架时,看到那里摆放着薯片,推着像小山一样高耸的购物车继续前进。 就在他伸手准备拿起一包薯片的时候,眼前的薯片却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给抢先拿走了。 萧然抬起头来,目光正好与对方交汇。 第28章 玉麒骨 是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狐狸一双淡漠的眼眸,直直地盯着自己。 “这也能遇到?”萧然心里嘀咕了一句。 又想到他能来这里,只能是因为春离,心中顿时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对面的人率先打破了沉默,冷冷地问候:“好久不见了,池轻行。” 萧然微微一怔,很快做出了回应,“确实好久不见。”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对话也像凝固住了一样到此终结。 萧然心里有一些疑惑,既然遇见了,索性一次问清楚。 见对方已经推着购物车走向了结账通道,萧然也推着购物车来到狐狸后面排队。 狐狸嫌弃的歪了下嘴角,“你想干什么!” “想和你谈谈。” 萧然把两人买的东西一块结了账,走出超市,指了指停在不远处的车,“去那里说吧。” 他们的东西都是给春离买的,全都放进了车里的后排。 狐狸一只手推着一辆清空的购物车,把两辆购物车,停放在不远处的专门停放处。 待他转过身来,萧然刚好把东西整理好,关上车门。 他靠着车身,很自然问:“阿离是你送来到我身边来的?” 狐狸也没打算遮掩,冷哼一声:“你那身骨头在她身上,不管你在哪里,都会把她吸引到你身边,我直接送到你面前,岂不是更方便?” “再给我些时间。” “多久?” “应该快了。”萧然说:“我最近听到了玉麒骨要拍卖的消息,等我……” “等等等,等了五百年,够久了。” 狐狸被气得不轻,带着一股子怨气,“如果拿不到玉麒骨,你准备永远不拿回你那身仙骨吗?” 萧然淡淡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希望她少些痛苦。” 狐狸剑眉竖起,“池轻行,你总是这么自以为是,当初如果你不一意孤行把骨头给她。她也不会把自己一直困在那段阴暗的回忆里,睡了一百年也不愿意醒过来。” “一百年……是什么意思?” “你想的那个意思!” 狐狸看他一副吃惊的模样,继续说:“梨花山上那个没用的老东西,用半生修为封住了她的内丹,她忘记了你,才醒过来。” 萧然恍然大悟。 原来、原来是这样才不记得他的。 也好。 这样也好。 良久,萧然漆黑的瞳孔闪了闪,从口袋摸出一根烟点燃,“玉麒骨在无极空间拍卖,日期暂时还没确定,我拿到东西,就会取回骨头。” 狐狸听到无极空间,失语了几秒,“那个地方,你有把握吗?” “不就是钱吗?” 狐狸塌着肩膀冷笑,“好大的口气,你们萧家在苍陵风头无两,可是知道无极空间的人,也不是什么鼠辈。” 萧然自然知道能在无极空间拍卖的宝物,天下人趋之若鹜,能进去的人,更不是仅仅拥有财富那么简单。 他吐出一口烟圈道:“不光萧家的财富,还有我这几世的积累,应该够了。” 够牛逼的。 “……玉麒骨一千年问世,算算时间也对得上,但是这消息准确吗?” 既然萧然都这么坦诚了,狐狸也不好再揪着不放。 这些年他也一直在打听玉麒骨的消息,一点线索也没有。 萧然说:“应该错不了,到时候去无极空间一探便知。” 狐狸不置可否,“消息是真的,再好不过,她自从见到你,内丹快封锁不住了。” “她出了什么……” 萧然瞬间明白,春离突如其来的疼痛是因为什么了,原本想问她出了什么事,要不要紧。 结果,背后传来了本尊的声音。 “原来你们认识啊?” 春离扎了一个高马尾,穿了一身清纯的白色连衣裙,在迷离的光线下一蹦一跳跑到两人中间,看上去青春又可爱。 萧然:“认识。” 狐狸:“不认识。” 春离的目光在萧然和狐狸身上来回穿梭,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两人隔空对视一眼,各怀心思又同时给出了相反的回答。 狐狸:“……” 萧然:“……” 气氛极其尴尬,空气凝结成冰,又像一股热浪袭来令人脸颊发烫。 两个大帅哥站在一起实在太养眼了,小黑原本正在犯花痴,听到这里感觉不劲了。 糊弄傻子是吧。 春离本来快被饿昏头了,带着小黑出门寻口吃的。 看到他们在这里想都没想跑了过来,现在听到颠三倒四的胡说,更昏了。 不过,这两人是怎么凑到一块的? 想了想,她很快说服了自己。 慢吞吞扫了萧然一眼,又偏头对狐狸说:“萧然是你朋友吧,难怪让我住在这里,他人还怪好的,挺照顾我的,谢谢啦。” 狐狸感觉自己吃了一嘴苍蝇,喉咙堵得慌,甩了个臭脸就想走。 春离连忙拉住他,踮起脚凑到耳边问:“他知道你是妖吗?他知道我是诶。” 狐狸:“……” 天下的妖魔鬼怪,没有一个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他可是比真正的上仙,还厉害的半仙。 听说最初它们只是团无形无实的气,天生地养,吸收六界内最极致的欲念和魂气所化。 大多数魂体在这个阶段,会被三界中修为极高的妖、魔或者仙感应到后收服,再给个外形为自己所用。 池轻行是个例外,没人知道他怎么化成人形,自成一道,无主无门,超脱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内,天地之间,无人能将他降服。 正因为太过强大,仙界给了他一个仙人的封号,而他却没去受封。 仙界颜面受损,命圣罗大将领数万天兵天,将他捉拿回去,顺便探一下他的底。 结果武力值最高的圣罗大将,在他手底下撑不过三招便败下阵来。 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从此三界都称他作半仙或者鬼仙。 “知道是吧?知道就好!”春离见狐狸在思索什么,笑了笑替他回答了。 她走到萧然身边,大摇大摆地把他拔拉开,然后打开后座车门,拿出一袋薯片立马开吃。 小黑:…… 不知她是睡傻了还是饿傻了,总之脑袋更笨了。 这两人明明有事。 它一只狗都看出来了,阿离怎么能视面不见? 春离往嘴巴里塞了满满一嘴薯片,不施粉黛的两颊被撑得鼓鼓囊囊透出一丝薄红,清淡如雪的眸子无辜地看着两人。 狐狸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没憋什么好屁。 果然,一通吞咽后,春离把头一歪,露出漂亮的牙齿问。 “你们刚才好像在说玉麒骨,我听说过那东西,是上古神兽火麒麟头上的一只角对吧?” 萧然心里不由得沉了一下,“对。” “我从古籍见过玉麒骨,好像……好像能安魂定灵,用在凡人身上也是圣品,不仅可以驱除疾病,就连先天残缺也能长出新的肢体,最不济也能滋养血肉,有返老还童的功效。” 第29章 资本很丰满 春离转身又在袋子里一通翻找,漫不经心地问:“你找那东西做什么?” 高马尾发稍扫过萧然的胸前,他身形僵硬,静了好一久才回,“有客户需要,我帮着打听打听。” 找到一瓶牛奶,春离打开喝了一口。 回过头笑意绵绵地夸道:“你生意这么广泛啊,连上古神兽也倒卖?” 萧然闪躲的眼神和狐狸蓦地相撞。 狐狸若有若无的凝视着他,冷淡的眸子里有一种平静的硝烟。 萧然扯了扯嘴角,“我对这方面……有些兴趣。” “爱好也广泛。” 春离猛地一口喝完牛奶,把纸壳捏成一团,贴身塞进萧然的裤子口袋,“对我,你有没有兴趣?” “阿离,不该问的事,别问。” 狐狸神情冷峻地出言制止。 “对哦,人妖殊途,不可……不可盘根问底,否则会酿成灾祸,对吧。” 路灯光影交错,春离慢慢沉下头,生硬的语气中带着几分阴阳怪气。 狐狸皱起眉。 走到春离身边把两人隔开,眼神从萧然脸上划过,满满的讽刺意味,“注意自己的身份!” 气氛又变得沉静。 过了好一会,春离无声消融了情绪,声音极淡,“好啊,反正遇到他后,我也挺倒霉的。” 狐狸扭头盯了春离几秒。 不知道这小妮子是脑袋不开窍,还是故意接话气他的。 他默默地吐了一口气,“阿离,你先回家去。” 春离抿紧唇,转身,哒哒哒地跑走了。 没跑几步,她又哒哒哒跑回来,从购物袋里抓了两包熟食,“这些是买给我的吧?我可以吃吧?” 两人缄默。 又同时点头。 “小黑,我们走。” 狐假虎威! 治不了萧然,还治不了狐狸! 不过是看在有外人在的份上,给狐狸个面子罢了。 这回她走得云淡风轻,独留两个男人在风中凌乱。 …… …… 街道两旁的灯火闪烁着,她们沿着万家灯火,走了很久。 身影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很孤独,她们俩一路上光吃东西,一句话也没说。 小黑感觉到她好像有心事,“那个…阿离,天都这么黑了,咱们回家吧。” 春离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明明是要回家的,怎么脚步不听使唤,走了相反的方向。 她抬头望向天空,看到一片黑暗,“小黑,天上怎么一颗星星都没有啊。” “城市里灯光太亮,看不到星星很正常。” 小黑感觉到她情绪太低落了,这不像她的风格啊? “你怎么了?病还没好?” 春离:“我根本没病好不好!晕倒是上次渡劫失败的后遗症。” “妖也会有后遗症?”离谱,离了个大谱,“你们长得好看的人,是不是都习惯胡说八道。” 萧然和那个美男也一样。 它是只狗,靠直觉生存与判断危险。 直觉告诉它刚才那两个人,掩饰着什么不可靠人的秘密。 “你也看出来了啊。萧然和狐狸肯定有事瞒着我。” 春离想了想,又有些惋惜的感叹,“刚才我准备勾引一下萧然……狐狸…狐狸他坏我好事。” 小黑翻了个天大的白眼,“祖宗,你能不能别乱用词。” “萧然不简单!我从来没嗅到过他的情绪,你还勾引他?不被他还玩弄于股掌之中都算好的,还有那个狐狸……狐狸长得挺好看的。” 春离啧了一声,“你什么审美,明明萧然更帅。” 小黑都无语成斗鸡眼了。 前半句才是事情的关键,后半句只是它的感叹。 连重点都抓不住,“算了,回去吧。” 两人又掉头朝家走去,路过迷域,里面照样散发出诱人的……假酒味儿。 春离吞了?口水。 想到狐狸肯定在家里,自己和他保证过戒酒,心里刚冒出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 “阿离,快看,那人……” 春离顺着小黑的指示看过去,看到一个女人匆匆从一辆汽车里走下来。 女人穿着一套灰色的西装套装,配着红色的衬衫,看起来既知性又性感,蓬松的大波浪撩在一边,露出白皙的脖颈,非常迷人。 下了车,她走进一家店名为“旧物回收”的店铺。 旧物回收几个字,用手写体写成,透露出一种复古洒脱的气息。 那个女人春离认识。 正是那晚在小河边救下的人。可是这身打扮与气质,和那天的人差别也太大了。 大到她不敢置信。 “跟上,跟上。”春离说。 推开玻璃门,进到店内,发现这家店充满了复古的氛围。 暖黄色的灯光下,各种旧家具、老照片和各种稀奇古怪的物品,摆放得井井有条。 店铺进深很长。 最外面做了一个及腰的柜台,中间大约两米的空间是梯字型的展示台,后半部分有几排放满物品到顶的玻璃阵列柜。 “你怎么来了?”萧然低沉的声音从高柜后边响起。 接着,他从后面走了出来。 春离愣了一下,没有想到萧然竟然是这家店的店主。 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在心底发酸,春离咬了下唇说:“我看到一个很性感的女人走了进来,她是你什么人?” 小黑当即在心里开骂:“你脑子是被驴踢了吗?我们进来的目的是什么!” 春离识别了小黑的心声,马上改口,“刚才进来的那人,在哪里?” 看到她一副来捉奸的气势,萧然不明所以,指了指后边的高柜。 就在这时那里传出洗手间,放水的声音。 紧接着是开门的声,大波浪女人风姿摇曳地走了出来。 “萧老板,有些日子没见了,你最近过得可好。你要不要先把门关了,我们详谈。” 娇滴滴的嗓音,听得春离直犯恶心。 女人朝柜台走来,视线一直在萧然背后上,越是走近,视线逐渐偏移。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柜台前面站了个人,她一下子想了起来。 她们见过。 白淑晚应该在里面补个妆,红唇欲滴,手腕上搭拿着西装外套,红色衬衫上面的两颗扣子没扣好,里面的风光若隐若现。 资本很丰满。 不要脸!下车时,扣子明明扣得好好的。 春离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第30章 无极空间 白淑晚无视了对方吃惊的表情,反而有意识的贴近萧然,媚眼如丝,语气亲昵地问:“她是谁啊?” 萧然看了春离一眼,平静地回答道:“邻居。” 好一个邻居,上次在萧家还说是朋友来的。 有性感女人送上门,就成邻居了? 春离当场理解并深刻体会到了,玩弄于股掌之中。 她回视着两人,语气清晰的说:“我打扰你们的好事了?” “大晚上的,你说呢。” 白淑晚声音含着戏谑与挑衅,全然没有那天晚上的惊慌和娇弱。 这语气,这姿态! 如果自己不是妖,小黑不是狗,有着动物天生的敏锐,双重验证根本不会认错人。 春离绝对不敢相信,她们会是同一个人。 心中燃起一股怒火,她堂堂一个妖被一个小小凡人鄙视,实在欺人太甚。 不过,她也没忘记自己来的目的,讥笑道:“那天晚上,我在河边救的人是你吧?” “是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 春离嘴角以一种较为含蓄,却又透着讽刺的弧度,说:“大晚上的?一个男人和几个男人没什么区别,看来是你本性如此,那次帮你,算我眼神不好。” 小黑:干得漂亮! “遇到爱管闲事的人,我也没办法。” 白淑晚一点也没受她影响,撩了下长发,浓郁的香气散发开来,透露出十足的女人味。 萧然微微皱眉,“你们见过?” “要你管啊!我们不是邻居吗?”春离气得朝他吼了一嗓子。 “你别生气。”萧然解释,“白小姐是千门中人,擅长做局,我不介绍你们认识,是因为没必要。” 白淑晚站在原地,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她的身份没几个人知道 ,萧然就这么开门见山把她老底揭光。 他什么时候这么不知分寸了,还是对方在他心中的分量很重? 据她所知,萧然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从来都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小道消息,商界和道中都在暗地里流传,他那方面有问题。 不过,不管怎么说,谁对萧家都是服气的。 苍陵城那帮二代们出去创业投资,又有谁能闯出一片天地?最后,不都灰溜溜回家继承家业了。 只有萧然轻资产投入,在另一片蓝海里闯出了名堂。 玄道中萧家是一点都帮不上忙,全凭硬本事闯出来。 白淑晚也不例外,大学学医,按部就班上了一个月班,实习期都没过又跑回家继承祖业。 她在看人方面,从来没出过错。 萧然哪方面都没问题,只是很难有人入他的法眼。 眼前这个女人漂亮是漂亮,两次接触下来神经大条,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女人该具备的品质,除了漂亮一无是处。 萧老板口味如此特殊? “什么是做局,我看你想让我出局,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你们想…想……” 双修那词用什么替换来着。 春离感觉自己脑袋真被驴踢了,直接哑火。 小黑无语:想支走你。 “想支走我。” ……也许是心理作用,这一句话,春离说得格外小声。 还是白淑晚首先反应过来,笑盈盈看着春离,声音里早没了之前的娇媚,“你误会了,我和萧老板有笔生意有谈,我们谈生意,外人不方便听。” 说着,她又望向萧然,“方便吗?” “方便。” 白淑晚虽然有些吃惊,但是萧然对生意方面的把握,她还是十分放心。 “那我们进入主题?” “可以。” 萧然淡淡应声,一边示意春离进来坐下。 春离带着气,屁股往沙发重重落下。 没想到沙发这么软,直接塌陷进去,若不是萧然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又得出洋相。 “你身上什么味儿,这么难闻?” “在飞龙观住了几天,沾染了香火味。” 先前在车子那边就闻到了一股纸钱的气味。 那时候也想问来着,只是当时好奇他和狐狸的关系,把这事给忘记了。 萧然弹了下衣服和裤腿,又掉头在柜台下面翻出一包牛肉粒,撕开放在小黑面前。 小黑受宠若惊。 感觉狗生就像坐过车山,起起伏伏。 要么三天饿九顿,要么美味佳肴像涨潮时的水,挡都挡不住把它幸福地包围。 萧然也在靠近单人沙发一头坐下。 春离身为一只不入流的妖,对拜鬼神的东西天然有些排斥。 只是,这里只有一张双人沙发和一张单人沙发,她更不想和白淑晚坐在一起。 将就,处吧。 白淑晚对这里熟门熟路。 从旁边的饮水机里接了一壶水,再倒了些咖啡豆进机子里,没几分钟一壶飘香四溢的咖啡出炉。 她又从咖啡机下面的酒水柜里夹了一碟方糖,倒了三杯咖啡放在各自面前,问:“要加糖吗?” 萧然摆摆手。 白淑晚看出他有些疲惫,声音软绵又关切,“你最近没休息好啊?” 她做这一切都在显示自己和萧然关系匪浅,而春离根本看不懂。 萧然嗯了声,没再搭腔。 白淑晚抿了口咖啡,“我听说你在打听无极空间拍卖会的时间,是不是?” 萧然有些意外的看向她。 这事他只和青礼说过,以青礼的做事方式,不可能和别人透露他的信息。 千门中人,果然名不虚传。 思维、逻辑和消息都是常人不可以比拟的。 “看来,是真的?” 萧然点点头。 “我也不绕弯子了,十天后,无极空间会在江州出现。” 白淑晚唇角慢慢收拢,眼神变得变得黏人,“这次只邀请百人参加拍卖会,最好早点动身。” 萧然无视她的献媚,“时间这么紧?” “十天够飞机在地球上绕几圈了,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别说十天,就算三天该来的人都会来。” 春离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的事,不可置信地发问:“无极空间,是我想的那个无极空间吗?” 这回轮到白淑晚吃惊了。 这女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怎么连无极空间都知道? 若是萧然和她说的,以他的个性,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 由此推断萧然早就知道自己能进去。 还好,自己第一时间来找他,不然,接下来真不好开口。 第31章 天生没良心 萧然摸了摸口袋的烟,想到坐在身边的人,只能作罢。 猛地一口喝掉杯子里的咖啡,来压抑身上几百年都没异动的气息。 “正如你所想。”他头偏向春离认真地回,又指了指咖啡,“这个你喝得习惯吗?” 春离摇头,“杯里子闻起来是苦的,我不想喝。” 她把咖啡很自然往萧然手中一放,又做了起某人的思想工作,“无极空间……还是别去了吧,没准,有命挣钱没命花。” 萧然顿了顿,“我打算带你一起去,有我在,别怕。” 仙女垂泪。 谁想去了? 那地方她听说过。 是东华大帝消殒时,仙魂化在人间的一个异空间。 这个空间一共有三层,进到了第一层,好吃好喝的招待,若想回头随时都可以走出去。 再往里走下去便是第二层。 其实到这里只是魂体进去了,肉体留在第一层,如果居心叵测或者想在无极空间使用法术,任何魂体都会马上消散,算是给无极空间添砖加瓦。 只有第三层才是真正的拍卖会,拍卖会上所有物品价只有一条规矩:高者得,只收黄金,而且不收金饰,只收金块。 这条规矩千万年未曾变过。 成功拍得物品也要抱着一颗虔诚感恩的心,不然无极空间自会感应得到,最终也会落得个人财两空,永远留在无极空间,成为构筑那里的养分。 萧然目光黑黑沉沉的。 千门中人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这个消息也不会是免费的午餐。 他平铺直叙地问:“什么条件。” “萧老板果然爽快,我要进入无极空间的入场券。” 白淑晚收回打量他们的目光,声音轻快,好似料到他不会拒绝。 “我得问问。” “不用问了,玄一大师在受邀名单之中。” “我刚从山上下来,怎么不知道?” 白淑调整了个坐姿,身子往萧然身边靠近了一些,“名单一个小时前才确定,也许飞龙观在大山里,信号不好。” “你…动作够快。” 萧然站起身目光沉沉地垂着,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春离感觉他好像生气了? 白淑晚知道自己打了个时间差,做事不算地道,也不敢再造次,跟着起身。 她靠近萧然耳边轻吐香气,“玄一大师有三张入场券,既然她不想去,不如你带我去,我们珠联璧合想要什么拿不到?你说是不是?” 萧然气极,“慢走,不送。” “就这么说定了。” 白淑晚置若罔闻,朝萧然飞出一吻,转身的一瞬间看了眼春离,眸光中闪过一丝阴冷。 萧然望着她袅袅背影,脸色冰冷,煞气不受控制地喷薄而发,寒意瞬间笼罩店铺。 “白小姐,入场券,我给你。” 言下之意,别动春离。 从无极空间出来后,他不知道还会不会和阿离再有交集。 她还要在人间过几年,没了他的保护,至少也不能给她树敌。 白淑晚回头,意味深长地勾勾嘴角,“你不该暴露弱点,别人可没有我这么好心,会提醒你。” 这两人…… 怎么很熟,又不熟的样子? 春离完全听不懂他们两人在说什么。 只是没想到萧然生气,会这么吓人。 周身弥漫着一种摧枯拉朽,佛挡杀佛,遇神杀神的毁灭气息。 她被震慑住了。 那只没用的狗,比她更怕! 半个脑袋,正钻在柜子里面瑟瑟发抖。 萧然收拢身上的煞气。 浩荡、稠叠的压迫感和恐怖气息瞬间消失。 “我……狐狸喊我回家吃饭。” 春离被店铺里凌厉的气息吓到腿软。 撸起小黑的尾巴,摸着柜台边缘,根本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 像只被追杀的野鸡,玩命似地逃跑了。 …… …… 自从昨晚遛狗回来,春离一直闷闷不乐。 狐狸问过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也不回答。 那只狗,似乎也怕他问问题,回到家就装睡,到现在也没敢醒。 够能憋的! “别老丧着个脸,福气都你丧跑了。” 狐狸又问:“你昨天是不是去萧然店里了?见到他应该很开心啊?” “开心个屁。” 春离一觉睡醒,满脑子都是萧然和那个女人的亲密暧昧的画面。 带着酸涩的语气,把昨天萧然店里的发生的事情,说了一半,唯独没说那个女人。 忍了半晌后,差点把舌头咬断了,还是忍不住又和狐狸事无巨细说了一遍。 “我五行缺的应该是运,倒了大霉,才认识他。” 越说越气,她胸腔好像被什么东西烧着了,“你觉得,那个女人和萧然是什么关系?” “关你什么事。” 听完事情原委,狐狸被她悲悲凄凄的语气,弄得心里五味杂陈。 事情的走向,怎么这么奇怪? 不过不管怎么说,结果是好的。 玉麒骨有着落了。 “我觉得我这次肯定能渡劫成功,到时候找他做道侣怎么样?” “……” 狐狸总算明白奇怪在哪了,怪异地看了她一眼,“你看上他了?” 春离抓了把瓜子嗑得不亦乐乎。 心里那点事儿,根本藏不住。 “总要找的嘛,有了道侣修炼起来,灵力提升得更快,不找不是浪费吗?你看啊,长老有五个老婆,我只找一个,还亏了呢?” 这只傻鸟,把找道侣当修炼灵力来用了,真是够没出息的。 梨花山上那只没用的老鸟,也没起个好的带头作用。 找了五个老婆灵力也就那样,离修炼成仙差了十万八千里。 反而把小辈们带坏了,有样学样。 整天想着那档子事儿。 “我看行。”狐狸不慌不忙地说:“萧然也可以找五个老婆。” “不行!” 春离从沙发上跳起来,双手叉腰气势凌人,“他要敢找别人,我我……我哭给他看。” 靠,那身该死的仙骨。 赶紧拿走。 原本以为那身骨头,只会吸引春离想靠近他,没想到脑子都被蒙蔽、带偏,向着他了。 当年。 当年若不是自己被困在百鬼之地。 根本用不着他那身骨头。 他可是九命狐狸。 给她一条,又何妨。 春离没有眼力劲,还添了一把火,“你觉得萧然怎么样?” “不怎么样。” 关于萧然,狐狸一句话也不想多说,只不过看在她一脸懵逼的份上,只好昧着良心点拨一下。 “趁早死了那条心,你眼神不好,脑子也被酒泡坏了?” 春离:“你怎么突然骂人?” 狐狸:“你也知道他是个人,死得快,说不定你灵力没提升,他就死了。” “也对。” 春离直接被带偏,不过,她也不执着于这事,“算了,等我渡过天劫再说吧。” 狐狸狡猾,天生没良心。 胡说八道,乃是天性。 第32章 你们犯了什么事? 一包瓜子嗑完,厨房里飘出丝丝缕缕的饭菜香气儿。 那叫一个香啊。 把小黑都香醒了。 它跳上凳子,像个大爷一样,端端正正坐好,等着开饭。 最后一道烧好,狐狸在厨房里喊了一嗓子,春离屁颠屁颠跑进厨房端菜。 出来看到小黑望眼欲穿的模样,又气不打一处来。 该死,做狗真好。 只用等着吃现成的。 好久没和狐狸一起吃饭了,春离问他这几百年都去了做什么了。 狐狸回她,游山玩水,无聊的时候去做保家仙,享受香火。 春离羡慕得眼睛都冒出了火星子。 狐族是有灵性的妖,可以享受香火的供奉,积攒功德。 不像她们黄鹂,只能慢慢修炼。 哪怕修炼再久,也很少有人能功德圆满,修炼升仙。 最快的办法是被哪个仙人看上,直接带飞。 因为有狐狸坐镇,小黑特别安静,一心埋头干饭,半点想法也不敢有。 饭吃到尾声,狐狸问:“江州,你去吗?” 春离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大口咽下,“去啊,去看看吧,无极空间呢,我以前想都不敢想。” “去了还回来吗?” “当然啦,好不容易适应了这里,周围的人都蛮好的。” 狐狸苦笑。 希望萧然说到做到,拿回那身仙骨后,不再沾染凡尘俗事。 犯过一次错,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应该不会再来一次。 狐狸把碗洗好,厨房整理干净后,走到沙发边站了一会。 春离感觉到他有话说,拍了拍旁边的沙发 “过来一起看电视,这是个讲段子的节目,真的好笑,哈哈……” 他说:“我要走了。” 春离嘴里吸着棒棒冰,没看他,“你去哪里啊。” 狐狸没有直接回答,只说:“也许很快又能见面。” 春离眼眶突然有些热。 送狐狸出门,她站在楼道望着狐狸远行的背影,眼神恹恹的。 客厅里的脱口秀的段子正讲到精彩部分,尖叫、掌声此起彼伏,她也笑不出来。 她想留下狐狸,或者和他一起走。 又明白命运不同。 不可奢求。 他可是九命狐狸,狐族中灵性和天赋最高的存在。只要他愿意一心修行,功德圆满指日可待。 狐狸每隔几十年回一次梨花山住上几年,都是因为放心不下她。 不然早成仙了吧。 所以每次狐狸说要走,她从不过问,也不挽留。总是一副快去吧,别耽误事的口气。 只希望,他早点成仙。 把自己带飞。 隔壁家的门突然开了,春离回头。 萧然上身穿一件简单棉麻质地衬衫,下面是一条深色系的直筒裤,手上拿着一瓶矿泉水,目光浅淡地扫来。 他眉弓深邃,眼含桃花,五官像是女娲精雕细琢出来的,骨架也大,长手长脚,只用站在那里就能给人满满的安全感。 符合她的审美,春离心动了一下,以后找道侣,就按照这样的标准找。 “文北泽,走了?” 文……北泽?哦,是狐狸的名字。 春离都快忘了。 梨花山上有一个强大而神秘的存在,是只狐狸,遗世孤立独来独往,众小妖背地里讨论他的时候都用本体称呼。 久而久之,本名也便被众妖遗忘。 好在狐狸不计较,或者从未在乎过。 春离想起对面还站了个人,又想到今天和狐狸讨论他的内容,耳朵微红,及时回话。 “他刚走……你现在是去开店?” “今天不开,去接小茅。” “哦。”春离好久没看到小茅了,随意问:“那天,他去哪里玩了。” “拘留所。” “他去玩了很久吧,店里的灰尘蛮厚的,身为伙计,失职了啊。” 萧然:“……他犯了点事,关进了拘留所。” “衙…官……”春离放弃了远古词语,嘴抿成了一条直线,干脆不说话了。 对方脸上神形千变万化,萧然全看在眼里,眸底深处挑起些许笑意,“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去。” 春离啊了一声。 抬起头,咧嘴露出灿烂明媚的笑,“好啊,我也想看看现代衙门长什么样。” …… …… 路上有些堵车,开子开到拘留所外面时,小茅正蹲在派出所门口抽烟。 地上的烟头少说也有十来个,看样子等了好一会了。 “哥,” 看到萧然来了,小茅扔掉手里的烟,用脚踩灭,冲着路边矮树前面一个人招呼,“快过来,我哥来接我们了。” 那人连忙把裤子拉链拉好,小跑过来,伸出手,“您好,我叫宋江,小茅在里面天天念叨您,说您又帅又有本事。” 萧然盯着那只刚刚浇过树的手,沉默地站着,没给任何回应。 小茅骂了句粗话,一巴掌打掉那只手,“这局子,你是蹲得真不冤。” “我又哪里做错了,不是你说见到你哥,要尊重、尊敬,热情的吗!” 小茅又操了一句,“你真该再进去蹲十几天。” 宋江长得白白净净,看上去挺老实一孩子,都要被说哭了,瘪着嘴唇来来回回也只吐出几个我字。 看样子,嘴挺笨的。 春离这会儿也听不明白,好好的,怎么就吵起来了。 很明显小茅那个怂包,还吵赢了。 看到宋江这孩子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好像委屈坏了。 不由得感叹,这个世界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她指着不远处的大门,“要不,你们进去吵?” 拘留所三个字,她还是认识的,并且深刻理解到这里和古时候的牢房无异。 因为透过大门,能看到一些穿着宽大蓝色衣服的人,在铁门里面正往这边看。 那些人身上的衣服,和古时候囚服差不多,有一股失去自由的颓感。 “不了,不了。”两人同时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几人上车后,车子开了二十多分钟,里面安静如鸡。 春离对他们怎么被抓的非常好奇,抓心挠肝等了好半天,那两人也不说话。 自己再不开口问,这辈子都甭想得到答案了。 她调整了下座椅,像只女美鹅,伸着脖子往后靠,“你们犯了什么事,被抓的。” 说起这个宋江就来气,“他们骂我是野种,但是我打不过。” 黄茅接过话,“听着就不能忍,还好他们被我打得满地找牙。” 第33章 你就是他身边的大太监 说到这里,他似乎很有经验,滔滔不绝地说起心得。 “人多的时候,咱别主动上手,遇到上次那种挑事的混蛋,逮着一个就往死里打,只要够狠,其它人就会犯杵。打架的时候不要被人激怒就犯傻,东一拳,西一脚,谁都打不过。” 宋江连忙点头,“我记住了,以后跟你好好学。” 得了,从他们的语气中,听不出半点反思。 反而有种派出所抓错良民的感觉。 三个人的头凑在驾驶位中间,眉飞色舞唾沫横飞,越聊越起劲。 春离说:“你们两个最好多锻炼,把身体练强壮了,以后一招致命,打完人直接跑,就不会被抓进去。” 宋江认可,“对的,如果不是打架用光了力气,我们肯定跑得掉。” “叫你用椅子,用椅子……” 萧然:“出息了。” 他哥一出声,犹如一道圣旨从天而降,黄茅条件反射般,马上低头认错,“哥,我以后不敢了。” 他哥一向不喜欢暴力。 可他哥是谁啊! 多少能人异士,达官贵人见到他哥,都是毕恭毕敬的,绝对不会说一句不好听的话。 人比人,能气死人。 见两个小的被他一句话,吓得大气不敢出,春离朝萧然腰上掐了一把,“人家都到你头上撒尿了,难道还要张嘴接着?” 萧然:“……” 她听着都替他们生气,觉得这俩孩子没做错什么,没爹没娘就该被人欺负,被人骂野种吗? 她也是只没爹没娘的妖,若是谁敢在她面前骂这种话,也一样会出手教训。 不打回去,留着憋屈上坟时跟祖宗哭啊。 车开进市里,路上明显拥堵了许多。 特别是驶入城东区,苍陵市的旅游景点都在这边,私家车、旅游大巴、网约车到处都是,每个红绿灯路口,都能看到一个交警在维持秩序。 春游的中小学也特别多,车子一直都是走走停停。 前面一队举着小红旗,唱着歌的孩子正在排队过马路。 等了两分钟也没走完,趁着这个空档萧然问:“小江,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宋江想了想,“还是去网吧吧。” 春离问:“网吧好玩吗?” 记得小茅说过在网吧打游戏,她猜想应该是个很不错的地方。 “不好玩,主要就是玩游戏,打妖怪。”萧然面无波澜地抢答完,问:“你想去吗?” 什么! 打妖怪! 她难道长了副想去送死的样子吗? 黄茅听到他哥一本正经地乱说八道,把未来嫂子脸都吓变了色,连忙解释,“不是真的妖怪,是假的,相当于……相当于画出来的。” “不要去!天下的网吧都应该消失。” 宋江听到这里,有些坐不住了,他十岁就在网吧混,居然有人连网吧和游戏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也太抽象了吧! 对于网吧深度中毒者,他觉得世界上没有比网吧更好玩的地方了,不假思索地小声反驳,“我觉得挺好玩的,你去玩玩就知道了。” 啪,腿上挨了重重的一巴掌,宋江脸又红了,要哭不哭的带着鼻腔问:“我又说错话了吗?” 黄茅义正言辞地说:“我哥说不好玩,就不好玩,你插什么嘴!” 这下好了,又被凶了一句。宋江连眼眶都红了,小声嘟嚷,“知道了,知道了。” 他心说:你哥是皇帝,你就是他身边的大太监。太监权利再大,也没有统治天下,你这辈子都翻不出你哥的五指山。 不像他,天天跟他妈吵架。 春离对网吧彻底没了兴趣。 管他是真妖怪,还是假妖怪,只要是打妖怪的地方,都不好玩。 开出城东区,车子总算能正常平稳行驶。 萧然从后视镜里看了宋江好几次,在离家十几分钟车程的时候,他开口说道。 “小江,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顿了顿后,他又补充道:“你最近不要出门,让你家人去看看祖坟,应该是出问题了。” 平地起惊雷,宋江在里面,天天听小茅一口一个我哥,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他自然懂这句话的含金量。 不过,他不信。 如果对方一身道袍,胡子头发花白,以国人宁可信其有的做事方式,他还会听一下劝。 眼前这哥们,如果打开视频,就没有泡不到的妞。 帅成这样,让他心里仅存的一点信奉,消失得一丁点儿也不剩。 做为重度网瘾者,没了电脑他该怎么活。 在里面,每天做梦都是在打游戏,眼看就要到网吧了,他才不要回去。 一旁边的小茅沉默了几秒后,大声呼道:“我说呢,我就是去买个夜宵,怎么就打上架了,原来是你这个倒霉鬼连累的。” “我又没要你帮忙,是你自己冲上来的,那时候我都不认识你,当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宋江眼看就要到网吧了,又出了这出这档子幺蛾子,也选择了口不择言回怼。 “我要是有爸妈……又看你像个傻逼一样,被人骂得像个孙子,还打不过,我能来帮你?” “你没爸妈,不是你自己克的吗?我出生就没见过爸爸那种生物,我可没克他,他就是一个强/奸犯,我巴不得把他克死!” 春离:…… 萧然:…… 年轻人的友谊都这么草率吗? 不认识,也能帮对方打架,一起进局子,出来还好得像穿同一条裤子的兄弟!!! 转眼又翻脸! 本来对他仗义出手相助,宋江还心存感激,就因为他哥一句话,把所有的错误算全在他头上,他自然不服气。 不过刚才自己说得也好像太过份了。 小茅是他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他觉得自己真该死啊! 怎么能和他吵架呢。 他饶了饶头,用胳膊碰了碰旁边的人,“你别生气了,我有娘生没娘管,没家教,你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一般见识。” 他没朋友。 长到十八岁一个朋友也没有。 自己从小孬话、烂话,听惯了,怎么能因为淋过雨,把别人的伞也撕了。 “去去去,我心烦。”黄茅正在气头上,不想搭理他。 从他们的对话中,春离理顺了这十几天发生的。 从萧家回来那天晚上,萧然让小茅去买夜宵,结果在买夜宵的时候看到宋江被欺负,路见不平拳头相助,然后两人都被抓进了拘留所。 一起蹲了十几天号子。 听起来很合理。 但是真正的原因又是出在宋江身上,因为他家祖坟出现了问题。 萧然真的什么都懂?! 而且他的用词是‘不要出门’,而不是少出门,表示接下来会更加凶险。 第34章 挡劫 春离想了想,手按着座位靠垫转了大半个身子,向宋江询问:“你最近是不是挺倒霉的?” 宋江不明所以。 想到进局子前,他手机丢了,小女朋友和自己分手了,还被邻居家那条平时很温顺的狗咬了一口。 打架那天对方骂他的话,他听了十几年早就免疫了。 那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越听越气,有种想把他们杀了的冲动。 “好像是挺倒霉的。”他越想越怕,好像想通了什么,眼泪又要掉出来了,“我、我该怎么办。” “知道怕了?”黄茅顿了一下,说:“我哥不是叫你别出门吗?” “然后呢?” “然后找个懂看事的人,去你家祖坟看一下出了什么问题。” 黄茅在店里五年,对这方面的流程非常熟悉,不想放过任何能显摆的机会。 “祖坟是我爸那边的,还是我妈那边的。”宋江觉得自己像个傻帽,又脱口问道:“找你哥行不行。” “当然是……”宋江跟他妈姓,又不知道他爸是谁,这个问题把黄茅难倒了。 “你爸那边的祖坟。”萧然接过话说:“你先找人看,我这段时间要去外地一趟。” “所以……如果我爸那边的祖坟一直没音信,我都不能出门吗?” 宋江的声音都要碎了。 他妈每次提他爸,都是一口一个强/奸犯,要想从她妈嘴里问出他爸是谁,比不让她妈去打麻将还难。 在宋江的指挥下,东拐西拐到了一处陈旧嘈杂的老破街区。 这地方靠近菜市场,很吵,很脏,也很破烂。 宋江指着一个六层楼的门市说,“我家到了,在那里。” 他老远就看到自己妈,穿着拖鞋和大花睡裙坐在麻将馆门,头发杂乱眼睛无神,好像几天没洗脸的样子。 宋江心想,打麻将输钱了?不应该啊,她早就输习惯了。 他按下车窗,朝他妈挥手,“宋秋华,里面没你的位子,你就回家睡大觉,在那里装门神,麻将馆老板给开工资啊!” 他一边朝麻将馆门口那女人喊,一边准备开车门。 他看到宋秋花好像诈尸一样,死气沉沉的眼睛放出精光,好像活了过来,四处张望着呢! 萧然叫住宋江,从前面的收纳箱里面拿出一张折叠好的黄纸,“这个你拿着,能帮你挡一劫。” 宋江半信半疑,接过这个小小的正方形,“挡劫啊,谢谢哥,哥,你们去外地早去早回,我在家等着你们……” 叫他别出门,他撑不了几天的,只盼着他能快点回来。 不过也要看看接下来,会不会倒霉再说。 车门刚打开,宋秋华跌跌撞撞冲了过来,揪住宋江的耳朵,“你个兔崽子,这几天跑哪里去了,我到处找都找不到,打你电话也关机,我还以为你死了。” “我都消失十二天了,你是不是打麻将输钱了,身边没个人骂,才想起我不见了。” “当然不是……什么味儿” 宋秋华在他身上拔来拔去,“你身上都辣眼睛,几天没洗澡了?” “十二天。” “十……你进局子啦?”宋秋华把声音拔得老高,来掩饰自己的懊恼和悔恨。 都急出心火了,自己怎么就没想着报警呢! 她匆匆和车里面的几个人道过谢,抓着儿子的手,舍不得放开,“你怎么进去的。” “被人骂野种,打了一架。” “……” 宋江比他妈高一个头,把她乱糟糟的头发顺了顺,“我早就习惯了,你别往心里去,不过,那啥……我不是野种吧?” “当然是。” 宋秋华看他手里一直握着个黄色的小纸片,“这是什么东西,派出所还管售后,发‘不惹事’符啦。” “没有的事,车上那个大哥给的。” 宋江边走,边把萧然在车上和他说的话,全部说了一遍。 宋秋华听完,脸上的颜色精彩极了,“我不记得你爸是谁了。” 她打心眼里不信这些,更不想提起关于那个狗东西的一切事情 “是人太多,还是找不到?” “你想死是吧。”宋秋华朝儿子腰上狠狠打了一拳。 宋江涨着脸叫唤起来,“哎哟哎哟……上回打架的伤还没好,这下指定更严重了。” “哪呢,哪呢……” 宋秋华马上掀起他的衣服,后背白白嫩嫩连块淤青都没有,哪有什么伤,“臭小子,你想死……” “你一拳可以打死老虎,力气真的很……” 大字还没说出口,只听一声巨响,紧接着尘土四起,两人都被巨大的冲击波震倒在地上。 离他们两米处,一块水泥混合着红砖的一整面墙从天而降,砸在了他们面前。 宋江和宋秋花在震惊中还没反应过来,手里那张符,就这么在光天化日下燃烧掉了。 这比恐怖片还恐怖。 宋江喃喃说道:“下回再有事,是要命了吧?” 宋秋华咬牙切齿,“吕校新害了我还不够,还敢来害我儿子!从祖上到孙辈都他妈的是畜生!” 宋江:“……” 人不逼一把,都不知道自己记忆力有多好。 就是感觉自己也被骂进去了。 春离目睹了六楼露台整扇墙,体脱落的全过程。 车子开了十来分钟,她还心有余悸,“你好像……太准了些。” “还行。”萧然淡淡地回道。 她知道萧然有本事,只是没想到这么有本事。 这个大腿堪比参天大树。 只要抓牢了。 小小天劫,轻松拿下。 黄茅看着车子驶去的方向,越来越……像他被抓进号子里那天的闹事现场。 “哥,我们去哪里……” “赔钱。” 两个字,黄茅听懂了他哥的意思,“哥,夜宵店这么早还不开门吧?” 萧然问:“你算下大概多少钱。” 黄茅闷头回忆起来,“也就三四张塑料凳子,和一张桌子……就这些,没别的了,最多三百块。” 夜宵店果然还没开门。 萧然下了车,径直走过去。 看到玻璃门上贴着个二维码,拿出手机对准扫了一下,输入金额,留下了一句付款来源的备注,转身回到了车里。 “哥,我错了。” “年轻人,易冲动,能理解。” 黄茅心里憋着情绪,难受得不行。 他哥明明也没比他大多少,却总是用行动来教导他怎么做事,怎么承担责任和后果。 这样还不如打他一顿,来得痛快。 第35章 遇见真大师了 他十来岁就跟着混子在街上瞎晃荡。 那时候他出口成脏,整天跟着几个未成年的孩子,耀武扬威的在郊外拦车要钱。 好不风光。 这么潇潇洒洒要了几年钱,没有一辆车能从他们手下逃脱,多则三五百,最少也得五十块,不给就躺在车轮前面不让走。 都是一群无法无天的孩子,谁都拿他们没办法。 直到遇到了萧然。 前辈们早就吩咐过,遇到百万以上的车,只能象征性的要钱。 如果对方不肯给可以随便骂,但是别犯浑往车轮子前面躺。 因为这种级别的豪车,真敢压过去。 萧然很好说话,问他要多少。 他伸出了五个手指头。 对方说:“五百?” 见他那么好说话,黄茅心一狠,打算干票大的。 对方见他摇头,问:“五千?” …… “五万?” “你跟我去取吧。” 那天,黄茅第一次坐上这辆车。 萧然没带他去银行,直接开进了山里,不停的往山上开。 越往深处开,他面色越青,以要被灭口了,开到最后,他直接哭了,“哥,我不要钱了,你放我走吧。” 萧然笑了笑说:“你叫我一声哥,我给你两个选择,以后跟着我;或者马上下车,等到十八岁直接去蹲大牢。” 那两年黄茅听说过不少跟他一起要钱的孩子,成年后干不来别的,很快都进了监狱。 见他不回答,萧然一路带他上了飞龙观,要了间香房,一住就是半个月。 他们每天也不干别的,就在解签台的旁边支了个小板凳,一坐就是一天。 那半个月他见过很多人。 男女老少,贫富饥穷,每个人拿了签都坐到了解签台前面,在那里他听到了很多故事,从忏悔、苦闷到烦恼和欲望。 无一例外,都是自己种下什么因,结出什么果。 那一刻,他突然明白,再这么下去,吃牢饭是他最好的归宿。 挨枪子儿,也在一念之间。 下山时,初秋的阳光照在脸上,暖洋洋的,他第一次感觉到未来是个带着色彩的词儿。 金光闪闪,牛逼轰轰。 快到革命根据地时,老远就能看到几张稚嫩的脸沆瀣一气,黄茅对他哥说:“开点快,直接走。” 萧然笑了笑,一脚油门,碾碎了他的过去。 那年他哥二十二,他十三。 路过店外的时候,萧然突然开口让黄茅下车,叫他进店拿一些艾草回去。 回家用艾草和药材泡个热水澡,去除身上的晦气。 听到这话,黄茅原本黯淡的眼神微微一动,有些疑惑地问:“哥,真的有那么严重吗?” 萧然点了点头,“他家祖坟被人动了手脚,不过好在他被关进了拘留所里。那个地方正气十足,帮他挡住了一部分煞气,否则情况会更加糟糕。你也算是间接地破了这个局的一部分,身上自然沾染了些污秽之气。” 黄茅听后明白了其中的严重性,赶紧应下,“行,我知道了。” 萧然接着说道:“等你洗完澡,就收拾收拾一下行李,我们要去江州。” 黄茅用眼角瞟着他哥,“去江州做什么啊?” 萧然说:“参加拍卖会。” “好的。”黄茅满口答应下来。 一直以来,他哥只买卖东西,从来不替人看事。所以对于他的真实本事,他其实并没有一个确切的概念。 而且平时买卖东西都是在店里进行,他哥也从来没有主动上门收购的先例。 能让他哥出马参加的拍卖会,那得是多稀罕的东西啊。 这次可以大饱眼福了。 车里只剩春离和萧然,她在心里打起了鼓。 无极空间的门票一共就三张,萧然还答应给白小姐一张,飞龙观里的玄一大师是受邀人肯定得去。 所以她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听长老说过,无极空间里奇珍异宝数不胜数,就连吃的食物都能增长灵力。 她灵力五百年没有长进,如果有机会能去无极空间,吃到那些能增长灵力的食物,是多么大的诱惑啊! 她真的很想去看看。 春离生怕被扔下,强行挽住某人的胳膊,“萧然,我能和你一起去江州吗?” 萧然喉结轻轻滑了一下,“当然可以啊,你必须去。” 听到‘必须’,春离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啊。 萧然知道她是妖,去无极空间好处多多。 去之前,她准备先饿自己三天,在里面能吃多少就吃多少,等她渡过天劫恢复正常,灵力不得呼呼涨。 想到这,她意识到有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那……那入场券不给白小姐了?” “给。” “可是一共就三张票,这样不够分啊。” 萧然解释道:“怎么会不够呢?我们加上白小姐,正好三个人。” 春离心里暗自嘀咕,萧然这一招可真是够狠的,竟然直接把受邀者排除在外了。 她表面上却装作关心的样子,虚伪地问道:“玄一大师会同意吗?” “玄一大师就是特意给我拿的入场券。” 这话把春离绕晕了。 无极空间可是玄门中人趋之若鹜的神境之地,听萧然的语气,如果他们不去,玄一大师根本不会应邀。 这么超凡脱俗,他们是遇见真大师了。 …… …… 两人刚走进楼道,看到一只全身炸毛的狗,正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们。 “哟哟哟,是谁昨天被吓得六神无主,双腿乱颤的,怎么?睡了一晚上全忘记了?又好上了?” 春离心想:小黑的嘴怎么这么损呢? 因为小黑站在楼梯拐弯处的平台,从低处望上去,它那四条弱不禁风的腿好像粗壮了不少,身上也圆润了很多,都看不见骨头了。 阴狗还能发育,简直闻所未闻,“小黑,你好像结实了。” “终于发现了?” 小黑昨天就想和她说来着,结果一路上全是状况。 今天还没找着机会说,发现自己又被扔家里了。 心里的气,一点没比人少。 春离没理会小黑的阴阳怪气,跑上去高兴的抱住它,有种自己家病秧子,能下地耕田的欣慰感。 “小黑,你真是只实诚的狗,喂多少长多少啊,以后天天带你吃好吃的,看看能不能长到二百斤。” “你当我是猪呢,你见过那么大的狗吗?” “没亲眼见过,但是啊,我前些天在电视里看动物世界看到过。” “真的。” 小黑还真幻想起来,自己一只土狗,能长到二百斤得多威风。 不得占个山头,当个王。 因为两人用意识交流的原因,萧然完全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到一人一狗,像久别重逢的亲人紧紧抱在一起,舍不得分开。 “你们打算就这样抱下去?” 春离尴尬极了。 太高兴,竟把旁边的人给忘记了。 第36章 无法拒绝的理由 回到家,她打开衣柜,大多都是露胳膊露腿的紧身裙。 无极空间什么妖魔鬼怪都有,说不准还有认识长老的人。 必须穿得得体一些,给梨花山撑撑场子。 挑挑捡捡半天,想到狐狸在她下山前给他置办的衣服被她打包放进了床下,那些衣服应该派得上用场。 从床下拖出那一大包衣物,翻出来看了看,都是一些很淑女的长裙和一些轻便适合运动的套装。 很适合这次出行。 傍晚,春离和小黑坐在电视机前学着拼音,嗑着瓜子,突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她指挥小黑去开门。 外卖员看到是一只狗给开的门,嘴角抽搐了几下。 “外卖我放这了,祝你用餐愉快!”说完后,他觉得自己挺憨的,跟一个狗还对上话了。 小黑见对方这么礼貌,抬了抬前爪对他做了个再见的动作。 动物成精了? 不仅听得懂人话,还有了人样? 有一天晚上他从楼下送好外卖下来,路过隔壁,看到一个穿古装的男人从门上穿了出来,实在太吓人了。 邪乎事一件接一件。 外卖员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里已经产生了阴影,连忙把门关上,健步如飞地冲下楼去。 他一边跑一边心想,以后这栋楼的单子尽量不要接。 春离看到小黑嘴里叼着几盒食物过来,好奇地问:“我还以为是萧然叫我们去吃饭呢。” “他知道你嘴馋,给你点了不少吃的。” 说着,小黑把饭菜放在茶几上,“我们俩吃更好,看到他我头疼。” “他又没招惹你。” 小黑回忆道:“不是招不招惹的问题,昨天在他店里,那娘们走的时候,店里的气氛太恐怖了。” “也许只是巧合而已,他不是经常回收老物件吗?说不定刚好有东西出来了。” “你就装瞎吧,还护上了,迟早有一天完犊子!” 春离没有理会小黑的话,迫不及待地打开快餐盒,发现里面都是自己爱吃的大鱼大肉。 她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开始大口地享受美食。 …… 一人一鬼,把隔壁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昌阳问:“那只狗怎么回事?” “也许成精了吧。” “倒是有趣。”昌阳把茶子里的茶饮尽,“这茶古法制作的,味道还不错。” 萧然看着变成一杯清水的茶杯,想了一阵,“你要不要跟我去江州?” “不去。”昌阳沉思许久说。 那时江州的还不叫江州,只是一个没有地名,靠狩猎为生,衣不蔽体的原始部落。 他的国家靠着黄河流域,已经学会了耕种捕捞,子民们安居乐业。 他耐不住寂寞,带着奴隶和人马经常四处周游,长的时候走个两三年很正常,不料到了江州生了一场恶疾。 那里的人只会求神拜天,相当于直接等死。 他也不例外,一命呜呼在那。 带去的人马相继感染了那病,最后二百多人,只有三个人活着回去通风报信。 不孝子孙,只想着继承王位,把他直接给忘记了,尸骨永远留在了那里。 “你的执念放不下,永远都不能轮回。”萧然说。 “轮回?” 昌阳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我活了千万年,见过无数人生生死死,反复轮回。 他们是没得选,如果有得选,会有多少人选择轮回?又有多少帝王都在追寻在长生不老,我们见到的还少吗?” 萧然没有回话。 人间有太多的疾苦和悲欢。 多少人宁愿去死,在十八层地狱受油煎火燎的苦,也撑不过人间短短几十年载。 而他们没有人类那么强烈的七情六欲,只追求极致的大道,千年万年好像也是弹指一挥间。 他做了五回人,才知道人类的任何感觉,比大道里的任何一种生灵都强烈千倍万倍。 这种感觉美妙又残忍。 “怎么,你一个从万苦地狱爬出来的东西,怀念起做人的滋味了?” 萧然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我现在还是个人。” “哈哈哈哈……” 昌阳大声笑道:“池轻行,真有你的,老天对你真是不薄啊,阴差阳错反倒让你拥有了人类的一切体会。” 不管昌阳做鬼多少年,也忘不了做人的那几十年。 萧然轻轻地看了一眼,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还行,我很满意。” 昌阳看着他的表情,心中有些疑惑,“说吧,让我去江州,有什么事需要帮忙?” “你也知道无极空间变数很大,目前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情况。所以这次邀请你来,就当是一次故地重游吧。” 昌阳皱起眉头,怀疑地说道:“只是这样吗?” 萧然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当然,还有一件小事需要你帮忙。” “什么忙?” “我可能要提前离开几天,你随后跟着押运黄金的车队一起前往江州。” 昌阳明白了萧然的意图,无极空间只收黄金,他又必须拿到里面的东西,这好像是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其实他更想看看无极空间能把萧然怎么样。 真急眼了,说不定他能把那空间给拆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次江州之行,应该比我死的那次精彩。” 两人说到这里,听到隔壁因为什么事吵了起来。 他们的听觉本来就比常人敏捷,墙背面的争吵声越来越大,仿佛在耳边说话一般。 “你n和l不分啊,看电视里小朋友的嘴型。”小黑读了好几遍,阿离硬是念不准,把它急得直跳脚。 “我能拼就行了,况且我还认识字儿,学拼音只是为了发短信方便。” “那你打笔画就行了,学什么拼音!我都不想说你,什么年代了,买个老人机回来。你知道不知道智能机可以发语音啊?” 春离呛了一口,嘴里的汤喷了出去。 “发语音?你怎么不早说。” “你不是也没问吗?谁能想到你这么远古,这么多年,你一次山都没下过吗?” 好在小黑躲得快,不然那口汤全喷在它脸上。 他抖了抖身上的毛,时刻注意对方的动作。 春离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梨花山上要什么有什么,我下山找不痛快吗!哪里知道这个世界变化这么大。” “现在纠正也来得急,首先换个手机,有了智能机,整个世界都被你握在手上。” 春离心动了,满脑袋都是怎么搞钱。 有了钱,就可以换手机,换最智能最新潮的那种。 想了好一会,她突然说:“其实我有一件事没和你说。” 第37章 万苦地狱 小黑抬眼看着她,“说说看。” “我第一天出门,去酒吧喝酒,一个男人说请我喝酒,还可以给我钱,当时我觉得钱不就是纸嘛,谁要那玩意……” …… 听到这里,萧然有些坐不住了。 昌阳目光很自然从白墙上偏移,看向他,“你的小…小徒弟,变化好大。” 谁说不是呢。 以前的她,非常勤奋,每天都想着怎么涨灵力,怎么积攒功德,整天撺掇他去灵气充沛的地方,吸收修炼灵力,期待着早日飞升。 嘴里每日念叨,我要当妖界最厉害的王,最好能去天界混个一官半职。 她也不是他的小徒弟,她一次师父都没叫过他,都是直呼其名。 萧然无视对方的意味深长。 掏出手机,按了号码拨出去,“帮我买个平板回来,再买个手机。” “……” “最新款的。” 昌阳望着萧然有些出神,直到对方静静地看着他,又自言自语。 “无情道,修的就是无牵无挂,可有的人偏偏走歪了……” 萧然倒掉昌阳杯里的茶水,重新满上,并没有接对方的话,“怪我,低估了人性。” “当年天下术士放出消息要布万雷阵,你本可以阻止的。”昌阳说:“可是你什么都没做,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萧然,对方闷闷地低着头颅,像在回忆什么。 这么多年,他们从来没谈论过这个问题,因为他一直想不通,是萧然太自负还是另有隐情。 “我能做什么?”萧然解释,“都是大道中人,若是有人心术不正,永远也别想功成得道。” “仅仅是这样?” “只是这样。” 昌阳哈哈大笑,“我该说你太单纯,还是死脑筋,人类最重利欲,你是万千恶魂养出来的,难道不懂得这个道理?不应该啊?” 那是一个比十八层地狱还要深沉、黑暗的地方——万苦地狱。 那些被抛到这里的鬼魂,无一不是双手沾染无数鲜血的凶恶至极之魄。 万苦地狱还有另一个名字叫万苦死地,与十八层地狱不同的是,这里没有种种酷刑折磨,只有一片死寂。 没有声音,没有光明,甚至连色彩和气息都不存在。 这里静谧得仿佛脱离了世间,时间在这里停止流动,一个又一个邪恶的灵魂被抛入其中,却没有任何事物能够察觉到他们的到来。 即使是同时进入这片死地,每个恶魂似乎都置身于各自独立的世界之中。 最终,它们逐渐消逝,未留下一丝痕迹。 他并不清楚自己是如何生成的,只记得最初仅是一缕比尘埃还小的气息,经过漫长岁月的积累,这缕气息渐渐壮大,成为一团拳头大小,无色无形的气体,无边界地漂浮在鬼界被遗忘的角落。 在那片未知的空间里,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在这里度过了多少岁月。 这段时间足够漫长,长到让他以为这里就是世界的一切。 这里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寂静,没有任何声音或光线能够穿透这片虚空。 然而,就在某一天。 他突然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气息——那是一股风涡,轻柔得几乎难以察觉。 这股风涡仿佛带着一种神秘的力量,他整目徘徊在周围感受着轻风的拂动。 终于,有一天他察觉到风涡似乎被某种力量,不轻不重的拉拽了一下。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顺着那个方向漂浮过去,穿越了层层虚空,最终来到了一片陌生的领域。 这里是十八层地狱,一个充满痛苦和绝望的地方。 在地狱里,他目睹了无数灵魂的挣扎与哭泣,却始终无法理解他们的痛苦。 他看着那些人因恐惧、悲伤和悔恨而嚎啕大哭,心中却毫无波澜。 因为此时的他没有拥有真正的思想,更没有实体,仅仅是一团无形无色的气体。 大概看了几百年,他游遍了地府,对每一个鬼差鬼王了如指掌,甚至能够预测到他们下一步会做什么。 又在某一天,他生出了一丝意识:应该出去看看。 想到这里,萧然朝对面看了一眼,眸子里是模糊的悔意,“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没有收她为徒,我只是打算……护她渡过天劫。” 昌阳:…… 你连自己都骗。 屋内漆黑一片,两个人相对而坐,对方的表情却看得很清楚。 他心里都快呕出血来了,“你还是不明白,他们怕你,如果你承认她是你的徒弟,他们反而什么也不敢做。” 他的声音充满了嘲讽,又带着一丝无奈。 萧然脸上变了几变,愣住了好一会。 “啧啧啧……恶鬼的恶,你没有丝毫吸收,倒是将林平寺那老头子的善与空,学得淋漓尽致。” 一看他的表情,昌阳知道他在琢磨什么,给了个面子似地说。 “不过最后,你总算舍得大开杀界,那场面……相当宏伟,万苦地狱算你没白待。” “……” 萧然想了想说:“也算因祸得福,我终于体会到了何为贪嗔痴欲,只是……只是苦了阿离。” 昌阳:“……” 这回轮到他无语了。 哪怕他曾经是国家的王,在他看来,做人实在太过痛苦,而做鬼要逍遥自在得多。 他池轻行是什么脑回路? 超脱三界的半仙不做,做了凡人,反倒让他体验感绝佳? 还有那只鸟,到现在都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努力都找不到方向,他看着都想笑! 摆在桌上的手机亮了一下,萧然点开一看,是春离发过来的短信。 “萧然我门什么时候粗发。” 十个字,错了俩。 现学现用,战果显着。 他回:过几天走,你早点休息。 春离看着手机上回过来的几个字,脑门长满了问号。 几个意思啊?不知道她是妖睡眠少啊?天才刚黑,哪个正常人会睡觉! 他以为搁古代呢,天黑请上床。 啊呸,她看电视起码要看到十二点! …… 次日,春离还在睡梦中,梆梆梆的敲门声震天响,都快把门敲烂了。 她迷迷糊糊中喊了一句:小黑去开门。 又睡了过去,眯不过一分钟,敲门声更急促了。 因为昨晚看电视,看到鸡叫才上床,她的起床气比鬼都大。 噌地一下跳下床,带着毁天灭地怒气把门打开…… 第38章 飞龙观 小茅一只手还扬在空中,另一只手拿着两个精美的盒子。 看到对方脸黑成锅底,他抿了下嘴角,好声好声地说:“阿离姐,我哥让我送手机和平板过来,他特意交待我买最新款的呢!” 春离没听出小茅语气里的刻意。 只看到财神爷来敲门……漆黑漂亮的眼珠转了转。 “哎呀,是小茅啊,你看,这……这我怎么好意思…我早就想请你来做客了,快进来,快进来……” 黄茅:“……” 太假了吧。 妖也这么贪财? “过来,过来,别站着。” 春离偏了下身,不着痕迹地接过他手中的平板和手机,招呼他在沙发上坐下。 又从冰箱里拿出几种不同的饮料,一摇一摆像条娇艳的女美蛇扭了过来,“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喝哪口味,你随便挑,不对,全都喝完最好,千万别客气。” 对方热情得像想吸他精气的女鬼,小茅不自觉地捏了下t恤的领口,吞吞吐吐说。 “姐,你不用这么热情,弄得我都不习惯了。” “这不是看在…你第一次登门,我怕怠慢了你,以后你不来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她两只眼睛光着精光,全在平板和手机上。 这理由也太蹩脚了。 不过他也没拆穿,一连喝下两罐汽水说:“我哥说让你收拾好后,去找他。” “找萧然?他不是说过几天走吗?” “我哥说,今天带你去山上。” “山上?你去吗?” “我不去,我看店。” 萧然要带她去哪座山玩? 最近本地电视,一直在播放郊外山上的桃花开得正旺,游客纷至沓去,好不热闹。 这个季节出门赏风光,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去处。 萧然真是她肚子里的小可爱,想什么来什么。 自己以前是一只多么上进的妖,因这一次失败的天劫,毁了她整个妖生。 现在也只能贪图点享乐。 收拾好后,萧然掐着点似的,给她打了个电话,让她直接去车上找他。 萧然看到她手握两个手机和一个平板,让她把手机给他。 春离一脸懵逼。 不会吧,她还没捂热呢! 踏上车的一只脚,悄摸摸往回收了些,到她嘴里的东西,不可能再吐出去! 绝对不可能! “你在想些什么?”萧然叹了口气,“我只是想给你换电话卡,你不想用新手机?” “你早说啊。” 她脸变得比七月份的天还快,热情的把两只手机递过去。 萧然三五下换好了电话卡。 旧手机顺手揣进自己兜里。 有了更好的手机,那个没用的砖板,谁爱要谁拿去。 春离根本不介意! 一路上,她和小黑用意识交流,一口气下了十几个app。 学习用的,购物用的,看视频用的,直到她用语音说出“momo”,萧然终于打断了她。 “这个不用下。” 明明是个交友软件,怎么就不能下? 她虽然是妖,也需要交朋友的好不啦! 萧然:“里面全是道士。” 啊——春离转过身,凶了眼独自坐在后排的小黑。 萧然也微微侧了下目。 小黑刚想解释,看到一道冷得吓人的目光,瞬息间如鲠在喉,如芒刺背,不敢动弹。 只能闭上了眼睛。 装死。 春离用意识喊了几声小黑,没有得到回应。 她在心里暗骂,这狗又抽风了。 关键时刻,完全靠不住! 想了一下,她还是退出了下载页面。 万一里面真的全是道士那不正好踢在铁板上,自投罗网她才不干! 反正下了这么多软件,先慢慢熟悉。 盘腿坐在副驾上,她先把所有软件浏览个遍,有些点进去就看明白,有一些还需要时间慢慢摸索。 最终,停留在一个视频界面上,里面有许多好看的电视剧。 她随手点开一部剧,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但仅仅过了五分钟,屏幕就卡住了。 她捣鼓了好一会儿,才弄明白原来是需要充值才能继续观看。 唉,这个世界真是除了呼吸不要钱,其他什么都要钱啊! 这钱有什么用! 不过就是一张废纸,放个一百年都会变得稀烂。 没办法,春离只好切换到咸鱼模式,半瘫在座椅上刷起短视频来打发时间。 车子一路向前行驶,春离渐渐觉得无聊,便关掉平板,望向车窗外。 桃花没见到,映入眼帘的只有连绵不绝的山峦。 说起来,这次下山这么久,连一丝灵气的影子都没瞧见。 没想到这些山谷中竟然存在微弱的灵气。 蚊子再小也是肉。 于是,春离将车窗开到最大,掐起指法,试图将这些灵气吸入体内。 尽管成功吸收了一些灵气,但它们一进入她的身体,就悄无声息地消失无踪。 春离不禁感到有些泄气。 如果去无极空间后,里面的东西也不能增加灵力,她就彻底摆烂。 萧然看她脸上一会一个色,指着前方一处大转弯处说:“过了那里,我们就到了。” 春离抬起头,望向远处的山尖烟雾缭绕,若隐若现中好像有许多木质结构的建筑屋顶。 她心中充满疑惑,“我们这是到哪里来了?” 直到这时候,她才想起,明明……明明是去赏桃花的,怎么就被骗进了深山老林。 “飞龙观。”萧然的声音平静地传来。 “飞龙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春离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 “观。”萧然转过头,对她笑了一下。 春离尖叫着问:“我们要去那里做什么!我可不想去!” 如果是条飞龙,或许还能接受,毕竟他们同属一类。 尽管飞龙作为神兽,地位比她这只鸟略高一些,但总归都是妖类,可以互相交流,甚至向其请教如何早日飞升成仙。 然而,偏偏多了一个“观”字,让她感到无比晦气。 她总是觉得那些道士、法师、术士等人,心思阴暗,手段狠辣。 要么一心想要将她们打死,要么就是想尽办法教训和度化她们,即便她们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谁说她们黄鹂的天敌是猫啊,蛇之类的动物,她们的天敌分明就是玄道中人! 想到这些,春离心生恐惧,对飞龙观充满了抵触情绪。 身上每个细胞都在叫嚣:掉头,回去! 第39章 黄金 萧然看到她不耐烦的表情,并不意外,无声地呼了口气,“我们是去搬黄金。” 春离脑袋迟钝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搬……” 搬黄金好啊,黄金的颜色多好看啊,她喜欢! 说话间,眼眸都亮了许多,“搬黄金啊,那没事了。” 萧然低着头闷笑。 车子很快开进飞龙观,停在主殿台阶下面的停车场里。 这里一共只停了四辆车,奇怪的是这四辆车长得一模一样。 车身是银灰色的,车顶也是不寻常的平顶,和房车比较像,但一看就知道不是房车,轮胎也比一般的车轮高大了许多。 停在这里有一丝诡异的违和。 春离露出一个迷茫的表情,“这种车子,很少见呢,用来做什么的?” 萧然:“这些车都是经过改装的,专门用于押送货物。” 改装,专门听起来好像很神秘,“押什么东西,是黄金吗?”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黄金。 同时又在心里嘀咕,黄金不可能用得着四辆车。 四辆车的黄金,那得是什么概念! 萧然点点头说:“是的。” 春离本来随口胡诌,准备奚落来着,没想到猜得正着。 从对方的语气判断,不像说了假话。 到底有多少黄金,值得用四辆车押运! 两人一同下了车。 只见一个身穿对襟长衫,头发花白的老头站在台阶上,似乎正在等待着他们。 春离狐疑地问道:“那人,为什么一直盯着我们看?” “他是玄一大师。” “……” 他就是传说中的真大师! 两人跟着玄一大师来到了主殿。 飞龙观应该是关门谢客了,没有香客,只有几个穿着素衣的道士在诵经。 穿过主殿后门,几人在长廊的中间位置停下。 玄一大师,轻轻推了一下墙壁,严丝合缝的墙居然缓缓开了,里面是个暗间。 不是出家人吗?不是无欲无求吗? 干这档子暗藏玄机的事,太掉价了吧! 玄一大师摸出一个火种,佝偻着腰,轻车熟路把门口的煤油灯点燃。 一路点过去,点了十几盏,昏暗的房间瞬间亮堂了许多。 这间屋子里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桌面上放着一些杂物。 萧然好像对这里非常熟悉,直接走到桌子前面,从上面拿了一把小巧精致的铲子。 他手握小铲子,走到东边墙角,贴着栩栩如生的壁画边缘,轻轻地划过一道痕迹。 “你破坏文物啊!”春离急呼。 飞龙关一看就有几百年的历史了,理所当然这些壁画应该也有些年头。 她看考古节目,了解到几百年的老东西都属于文物。 犯法的! 这种事应该她来干,反正她可以拍拍屁股走人! 萧然:“我画的。” 春离:“……!” 你到底还有多少手艺,是我不知道的! 随着萧然的动作,壁画的边缝被划开了一条细小的口子。 他又小心翼翼地将那把薄如蝉翼的铲子插入边缝之中,慢慢地壁画竟然与墙面逐渐分离开来。 春离瞪大了眼睛,惊呼:“这竟然是一块布!” 凝神摸了摸,看似与墙面融为一体的布料,手感和在墙面作画无异。 堪称鬼斧神工! 由于靠近墙壁,主殿中的诵经声低沉而悠扬地从正殿,传入了这间暗室。 那些听不懂的音符仿佛敲打着心尖,让她感到一丝沉闷和悲怆。 萧然双手紧紧握住油布,缓缓揭开,春离的妖眼几乎被耀眼的光芒闪瞎。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春离这辈子都想不到道观能和黄金联系上。 今天她就见到了! 谁能想到人来人往的飞龙观主殿后面,居然存放了一整墙熠熠生辉,金光夺目的黄金。 而且是层层叠叠,目测不出到底堆放了几层。 “每块黄金都是一公斤重。”萧然说。 她拿起一块手里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刚好能握在手掌里,比想象中小了许多。 玄一那老道士,居然笑眯眯地收拾着萧然揭下来的油布,一点也不觉得不妥。 好像道观天生就是放黄金用的。 春离大为震撼! 这个世界疯了! 玄一大师也是疯的! 没过一会,她在那一面墙前面来回徘徊,左摸右摸,怎么摸也摸不够。 “这么多黄金你哪里弄来的。” 萧然拍了拍身上沾到的灰尘说:“信徒捐赠的香火钱。” 春离:“……” 糊弄鬼吧! 拥有这么多黄金,天底下横着走,谁还会信一个道观! 春离一边摸着金子,一边数着,数到两百块的时候已经开始混乱了,完全不记得自己数到哪里去了,干脆直接放弃计数。 她惊叹,“这么多黄金,怕是可以把整个无极空间都买下来了吧!” 萧然:“……应该不行。” “这么多金子,还这么重,门口那几辆车能装得下吗?” “那些车都是经过改装的,每辆车可以运输二十吨。” “这么说,这些黄金有八十吨?” 在她的印象里,八十吨可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数字。 本以为至少也得几间房子那么大,但这些黄金堆起来,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巨大。 不过经过刚才她那么一掂量,从重量上来看,也大差不差。 萧然回答:“具体多少,我也没数过。” 好家伙,春离掰了半天手指头也没数明白这些金子,以当今的物价到底值多少钱。 看着这一面墙的金子,她犯愁了,“这么多,要搬很久吧,我们现在开始搬吧。” 萧然突然定定地看着她,不动了。 春离见他拧着眉心,以为他也在犯难,便蹭了蹭他的掌心。 “早点干完活,才能去江州,不过…外面有道士,我们总不能在白天搬吧,被这人发现的话,也太不安全了。” 她搁在这出谋划策,对方只是低垂着眸子,仿佛在出神。 她抬起一张美艳的小脸,凑到萧然面前,火光照映的原因,他喉结突出得很明显,非常好看。 “萧,萧然…你不会让我一个人搬吧,这我可不干…” 春离脸颊泛红,居然有一丝丝羞涩…… 她赶紧把目光挪开,突然想到萧然好像有办法对付天雷。 “我搬也不是不行,我用法术,一个晚上就能干完,不过,你得给我看着天上那雷。” 萧然有真本事,还是瞎猫遇到死耗子,刚好撞上? 今晚便能验证。 如果在道观这种天生犯冲的地方使用法术,萧然还能帮助她安然渡过,那这个大腿她就抱死了! 踢都踢不走的那种! 萧然的眉心拧得更深了。 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曾经的她最擅长会装柔弱,扮猪吃老虎,每次做一点小事都要赏赐。 最喜欢的奖励便是灵力,即使只是增加一天的灵力,她都会很开心,从不白白为人做事。 萧然无言许久问:“难道你不想要点什么奖励吗?” 第40章 发财了 春离有些呆萌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嗯……那要不,你给我一块金子吧?” “你只要金子?”他差点脱口而出,为何不要灵力了。 若是换作从前,她肯定会毫不客气地索要百年灵力。 这才符合她贪婪的个性。 正是因为他对她太过纵容,给予的太多,导致她只需渡过天劫便可飞升成仙。 这引起了天下玄道众人的嫉妒和愤恨。 他们最终布下万雷阵,让她遭受最猛烈、最恐怖的雷电追杀和摧毁。 几乎让她灰飞烟灭。 “不然还能要什么?你到底怎么回事,你就说,想给还是不想给吧!” 萧然回过神,脑海里回忆起无数个瞬间。 他说:“给。” 他每次都说给。 从来没有拒绝过她的任何要求。 只有那一次。 他带着她在枞云谷清修整整一年。 那个地方是一片不毛之地,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坚硬的岩石。 因为不让她离开山谷到外面去,她感到非常无聊和烦闷,提出就算只出去玩半天也好。 他却拒绝了她的请求。 后来,她偷偷地跑了出去。 当他再次见到她时,她身上血肉模糊,瞳孔涣散,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灵力,内丹更是布满了无数条裂痕,仿佛一碰就会碎成粉末。 在过去的千万年里,他一直在模仿人类的情绪、动作、性格和说话方式。 但他从未真正感受到任何情感。 直到那一刻,他终于有了一种强烈的感觉,心口和脑袋仿佛被重物压住一样,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一瞬间,他体内的煞气源源不断地涌现出来,将他整个人完全吞噬。 当他冷静过来的时候,方圆百里内除了阿离已无任何活物。 他带着一身杀戮,缓缓走向对方…… …… “那我拿了奥。”春离被财迷了眼,拿了一块放在手中,心里不要太满足。 萧然回过神,看着她痴迷的表情,嗓音低缓地说:“你可以多拿几块。” “这、这不太合适吧……” 春离嘴上那么说,手头上却一点也不客气,又拿了一块揣进衣服口袋里。 还好昨天把床下那堆衣服拿出来,今天换了件薄款的冲锋衣,不然手上拿着两块黄金也太显眼了。 “两块就够了。”春离拍了拍两侧地口袋。 早知道背个包过来,还可以多装几块。 黄金这种东西因为体积小份量足,所以两个口袋,很显明能看出装了很重的东西。 萧然看得头大,压了压嘴角说:“不用这么急的,走的时候再拿也可以。” “不碍事,不碍事,”春离连忙摆手,“黄金功效这么多,放在身上益处多多,我还是背着吧。” 萧然:“……” 他轻轻朝玄一大师看了一眼。 玄一了然,走出了门。 没一会,他回来了,手里拿了个道士常背的那种麻布软包,递给春离, “施主,这个包你拿去用。” “谢谢玄一大师,你真是好人。” 要不说,人和妖真是不一样呢,他们心眼子多。 “施主不必客气,若是嫌闷,可以在道观四处走走。”说完,玄一大师退出了这间暗房。 她生平最不喜欢的地方就是道观了,一个个穿着灰色的道袍,死气沉沉规矩还很多,她宁愿待在这间暗室里也不愿出去。 她把两块沉甸甸的黄金放进布兜里,心里美滋滋的。 这可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啊!她又在黄金墙前面转了一会儿,还顺手塞了一块进去。 发财了,发财了。 有了这些金子,她这几年可以尽情地挥霍了,剩余的金子给梨花山每只妖都打一件金饰回去。 她都能想象百妖迎接她盛况。 等她畅享完未来的美好生活,回过神来,发现萧然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把剪刀,专注地修剪着手中的硬纸。 他的动作流畅而熟练,每一次剪下都精准地去除了纸张的边缘部分,迅速地勾勒出一个清晰的轮廓。 “你在剪什么?” 春离好奇地问道。 “剪小人。” 春离伸手触摸了一下,惊讶地发现他所剪的竟然真的是皮革,“这些是牛皮吗?” “是的。” “难道你要给这些道士表演皮影戏吗?” 春离看着萧然剪出的第一个小人,上半部分已经剪出了形状,尖锐的牙齿和竖起的眉毛让她立刻明白了过来。 “难道是小鬼运财术?可这里可是道观啊!这种法术不会受到压制吗?” “不会。”萧然答得天经地义,“刚好用得上,小鬼搬运不会发出声音。” 说是这么说,想想一群小鬼在道观里运金子,这画面也太荒谬了些。 但是看到萧然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她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反正捅出再大的篓子,有萧然和玄一大师兜着。 屋里的光线不算明亮,再加上从主殿传来有节奏的木鱼声和诵经声,春离竟然感到有些困意,甚至开始打瞌睡。 她努了努眼,但还是忍不住犯困。 此时,桌子上已经剪出了四个难看凶恶的小人。 萧然的动作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 “还要剪多少啊?”春离看着桌上那厚厚的一叠牛皮纸,无奈地打了个哈欠。 “尽量多剪一些,争取一个时辰内把所有东西都搬走。”萧然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得嘞,看来一时半会儿还结束不了。 春离用手托住下巴,无聊地看着萧然不断重复着同样的动作,渐渐地眼皮越来越沉重,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萧然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春离。 接着垂下眼眸,把手里的剪刀放在桌子上,把那叠厚厚的牛皮纸一分为三,再拿起分出来的一叠纸对齐,一剪刀下去,飞速地修出了头部形状。 很快,二十几个一模一样的小人剪出了来。 这么重复了三次,桌上的牛皮纸全变成了小人。 萧然默念咒语,手指朝桌上一指,所有的小人全都像活过来一般,直立在桌子上。 做完这一切,他又把目光看向了春离,眼神中含着温温的笑。 春离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睁开眼刚好对上一束微微颤抖的目光。 第41章 挑战不了 那目光像是被抓包后,突然产生的不知所措。 她又缓缓合上眼睛,给人一种,只是睡到一半,无意识的一次睁眼。 这会儿她可睡不着了。 把从见到萧然的第一面,再到飞龙观发生的所有事情回想一遍。 觉得他整个人透露出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玄道中大大小小的门派数不胜数。 细分就更没有人能说清楚,每个门派大多精通两到三种道法,而且相互之间不会流传。 以萧然的年纪,天赋在高,也不可能学不会这么多种法术。 更何况,他还样样精通! “醒了吗?醒了我们出去走走吧。” 春离假装动了动趴在桌子上的脑袋,慢悠悠撑起来,半闭着眼睛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下午了吧。”萧然说:“观道里的斋饭,你应该吃不习惯,我在车子里放了些小蛋糕。” 两句话把春离的脑子说宕机,怀疑的种子瞬间倾塌。 春离眼尾挑着笑,“怎么,这么关心我?” “……”萧然说:“文北泽让我好好照顾你。” “我就知道。” 春离从椅子上起身,朝门口走去,“走吧,我在这里,都快被闷坏了。” 萧然望着她的背影,目光有一丝颓然。 “你怎么还不走?” 春离回过头,看到他还坐在椅子上,以为他不想去,便问:“车门锁没锁,如果没锁,我可以自己去吃,你在这里吃斋饭也没事。” 萧然心情更差了,“锁了。” 人的情绪真的很难把控,总会被一些毫不相干的话影响到。 萧然默默跟在春离身后。 两人来到车前,他拿出钥匙打开车门。 “小蛋糕在后座,你自己拿。” 萧然说完便靠在车旁,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点燃了一支香烟。 春离拿了一块蛋糕,回头看了看萧然,“你不吃吗?” 萧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吸着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有些迷离。 春离撇撇嘴,心里想着萧然这人真是奇怪,大佬的性格还真难摸透! 她转身上了车,关上车门,享受起美味的蛋糕,顺便打开平板,点开小视频,看得津津有味。 春离一边吃着蛋糕,一边刷着视频,笑声不时地从车里传出。 萧然听着车内的笑声,盯着她看了很久,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 小黑目睹了萧然由阴转晴的脸色,划拉了一下春离的裤腿,“你们刚才吵架了?” “没有,我们好得很。”春离拍了拍身边的布兜,“他还送了我几块金子呢!” 小黑扑在那袋黄金上,不可置信地问:“这么多都是金子?道观里拿的!” “不信,你自己打开看啊,叫你一起去,你又不去。不然闪瞎你的狗眼!里面有好几十万块一样大小的黄金,大半间屋子里面全都是呢!” 小黑听到这些话,感到无比震惊和恐惧。 有些国家的储备量都没有这么多,萧然到底是从哪里搞到这么多黄金的? 他又怎么敢私藏这么多黄金的! 小黑觉得萧然简直就是个疯子,胆子大得惊人! “你最好离萧然远一点,他那个人很危险!” 萧然看到春离脸上一会兴奋一会惊讶,猜到车子里面那俩,又对上话了。 他敲了敲车窗,“要出去走走吗?” 春离看了小黑一眼,只要有萧然在它都浑身不自在,点了点头说:“去啊。” 萧然领着春离走了半小时,一路上双方都没有说话。 因为吃饱喝足还得了三块大黄金,春离心情很好,不计较对方有意不搭理她。 反正自己绝对没得罪他。 曾经听长老讲过,说是如果能得到高人的帮助,天劫就能轻而易举地度过。 长老当年渡天劫时,傍上了当时的皇帝。 时不时帮皇帝解决一些小问题,施展些法术,硬是在皇宫里苟了好几年没有出去。 天雷降临时,也只是象征性地随便劈了几下就结束。 长老一看自己安全度过天劫,半刻也不在皇宫里多待,呼哧一下变回了真身。 皇帝老儿都看傻了眼,眼睁睁地看着他飞走。 最后还给长老建了座庙,塑了尊像。 这可是世界上唯一一座供奉黄鹂鸟的庙。 供奉一只鸟太离谱,不到一百年,这座庙宇就被后人拆掉了。 所以长老所说的这些事情是否真实,根本无法考证。 不过,傍个有本事的能人这条传说,在梨花山上却一直流传着,经久不衰,成了梨花山上心照不宣的优良传统。 它们下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去找个厉害的人傍一傍。 所以,她绝对不能跟萧然闹僵。 “萧然。”春离甜甜地对他笑了笑,声音带着一丝娇嗔,“我腿酸了。” 萧然:…… 你一只妖说腿酸?这就好比一头猪吃了一口猪食就饱了。 绝无可能!! 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啊? 到底是她笑得不够明显,还是语气不够温柔? 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好不好! 对方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哎呀,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啊,我一个女孩子走不了太远的山路。” 春离嘟起嘴唇抱怨,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萧然总算反应过来,她又搁这演上了! 在他没做人之前,她随便一撒娇,他都信,亲手奉上享用不尽的灵力。 萧然指着不远的山顶说:“快到了,那后面是一块灵气之地。” 春离刚想道谢,又听到一句:“不过……你要再这么说话,你就自己去吧。” “好吧,你们男人不都喜欢这样的吗?” 春离回归正常的说话方式,“我是看你不开心,想说点好听的。” 萧然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我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的……女人?” 萧然:…… 做了五世人,都在十六岁那年恢复记忆。 有一世快到大婚的日子了,他连对方的面也没见过,恢复记忆后直接退了婚。 “白小姐那样的?” “不是。”萧然想都没想便否决。 “算了,我看你适合继承玄一大师的衣钵。” 这人不好骗,难度太大,她挑战不了。 第42章 我要做妖王 快走到山顶,隐约中听到淅淅沥沥的水流声,声音非常空灵,像是从一处幽邃的山洞口流出,落在山谷之中,拍打在山石之上。 这声音很熟悉,好像曾经听过。 春离加快脚步,循声望去,对面云烟笼罩的山崖上,果真有那么一眼山泉,安静自然地流淌。 往下看被浓稠的瘴气和黑雾包裹着,像一片浩瀚的大海,看不到边的荒漠。 瘴气之上飘荡着蓬勃的灵气,填满了整个山谷。 可不得熟悉吗! 这么多灵气就是她的精神粮食,全部吸进体内,至少得长一百年灵力。 这是野生灵力的极限。 不是她的极限。 春离马上盘腿坐下,饿鬼吞食般吞食山谷中的灵气。 结果灵气到她体内后,照样无声无息没了踪影。 山谷里空荡荡的,她的体内也一样,就像一片沙漠不管放多少水进去,终是干涸无比。 白白浪费了这么多灵气。 气死她了! 萧然也看出了异常,皱着眉问:“没转化吗?” “转化个屁,五百年了……除去我睡觉的那一百年,也有四百年了,灵力一丝也没长!传出去不得被其它妖笑话死!” 萧然:“……” 她居然是害怕被别的妖笑话! 灵力不长,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他突然想到文北泽说长老把她的内丹封印了。 封印内丹应该也只是不长修为,灵力不受其影响。 这就好比一个小孩在七八岁时生了一场病,智力永远停留在当时,身体还是会随着年龄长大。 “你别急,再想想别的办法。” “怎么能不急,我幻化成人型,参加界妖成人礼时,在百妖面前夸下海口要做妖王的。” 春离都急红眼了,“我前几百年都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做一只最勤奋的妖。只希望早日达成愿望,结果几百年的努力全白费了。” 萧然:…… 他突然明白五百年遇到她,她为何整日都想着提升灵力和修为了。 “也许我们去无极空间,会有转机。” 春离连忙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听说无极空间里面的食物都能转化成灵力,而且不受任何外因干扰对吧?” “是这样的,没错。”萧然若有所思地道。 这是个传闻,不知真假。 无极空间他没去过,华东大帝也只是听说过。 那人心性高傲,却极度恪守大道中的条条框框。 既然是他的仙魂所化,传言真实性应该也很高。 “你知不知道,我上回下山有多勤奋。” 萧然阖了一眼,“你说来听听。” “那是我第一回下山,我想着快速提升修为……” 春离停顿了好一会,摇了摇头,“算了,我也没做过什么很厉害的事。” 当时狐狸把她送到山下,她非常自信的把人给撵走了。 以为凭自己的本事,塑个金身什么的不成问题。 她像个初入江湖的侠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什么寻小孩吓丢的魂魄,痛打负心汉,帮助思念去世亲人的人和鬼魂沟通,劫富济贫……力所能及的事,干得不亦乐乎。 照这样下去,修建天下第二座供奉黄鹂的庙指日可待。 可是不出两个月,突然谣言四起,说她是只妖。 走到哪里,哪里就关门闭户,胆子大点的百姓,从窗户里扔各种烂菜叶子石头砸她。 她不知道人们竟然会如此惧怕妖邪,哪怕她一直在积德行善。 她直接撂挑子不干了,干脆躲进山里,过了好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再后来,后来…… 想到这里,剧烈的疼痛有四肢百骸穿透出来,像有无数利刃在她身上剐。 “萧然,我好痛……” 萧然第一时间发现了她在经受折磨,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她还是很难过。 觉得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被她给忘记了。 哪怕这一次,比任何一次疼痛时间都短。 她还是说出“萧然,我好痛”这句话。 萧然静静地看着她脸色红润起来,却再也无法问出:还痛吗? 这种奇怪的痛,来的快去的也快,一旦散去就好像未曾发生过。 她缓了一口气,发现对方的手还搭在她手上。 想去触碰的时候,萧然缩了回去。 春离抬头,撞进了他的眼眶里,发现他满眼通红。 “不要再去想。”萧然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忘了……就忘了吧。” 春离低下头,轻声说:“我丢了东西。” 她心里很清楚,她一直都知道。 万雷击杀的画面,她从未忘记,她不可能活。 不可能活的。 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不要总是想起让自己难过的事。” 那人说完这句话叹息了一声,像不知何处来的风又轻又淡,悄然拂过。 “可是……可是我的心情好奇怪啊……” 萧然露出惊愕的表情,但很快又恢复了淡然温和的神态。 眼底满是温情,“既然已经忘记了,那就不重要了。” “你要做妖王啊。” 春离好像从一场无法挣脱的梦里醒来,红着眼尾说:“是啊,我要做妖王的,我曾在百妖百前夸下海口——我要做妖王。” 做妖王,最不能有的就是一方羁绊,只要把灵力提升到最高就行了。 这个过程要抛弃所有阻碍,忘记了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春离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枯草,任凭春风吹干了眼角的湿润。 萧然目光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晦暗,始终落在她身上。 春离朝烟气袅袅的谷中看了好一会。 灵气被她吸光,里面只剩下浮浮沉沉的黑雾,如墨般浓郁又沉重。 看着这诡异的景象,她不禁问:“下面似乎死过很多人?” 萧然嗯了一声,表示认同,但并没有多言。 那几十年,大半个苍陵城都被这股煞气极重的黑雾笼罩,令人毛骨悚然,恐惧万分。 后来,他将苍陵城中的黑气全部引入谷中,并将冤魂和怨气一并镇压于此。 为了防止这些怨煞再次溢出,他修建了一座庙宇。 世代送人上山看守。 夕阳西沉,大地吞噬了最后一丝余晖,夜幕笼罩着整个世界。 他们沿着山路折返,一路上沉默不语,仿佛被夜晚的静谧所吞噬。 第43章 犯冲 走到车边,萧然默默地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放倒座椅,转头看向春离。 “你先睡一会吧,我有些事情需要和玄一大师商议一下。” 春离上了车,身体缓缓朝后躺去,目光始终停留在萧然的身上。 直到萧然关上了车门,又透过车窗,目送他高大的背影一步步登上台阶。 消失在黑暗之中。 飞龙观内的路灯稀少且间隔较远,只能勉强照亮路面,使得周围的环境显得异常清冷寂静。 萧然的背影也同样显得孤寂。 他好像无数次,独自一人踏上这些台阶…… 小黑静静地趴在车窗上,看着萧然远去的方向,“他看起来很孤独。” 它转过头来,对上春离的一双大眼睛,“怎么?你睡不着吗?” 春离嗯了一声,按起坐椅,看着小黑有些愚笨的嘴脸,强行按下某种莫名的情绪说道。 “说萧然不简单的是你,说他危险孤独的都是你!怎么?你怕他怕出感情了?” “什么感情!是直觉你懂吗?你幻化成人的时间久了,大概早就没了动物天生的敏锐力了。” “你胡说,我的直觉一直都在……只不过,还没得到证实罢了。” 一人一狗吵了几句,便无聊的点开一个不要钱的电视剧。 春离吃着薯片,指着屏幕里的上演的画面说:“广告词我都会背了,有没有办法把这些去掉。” 小黑看得聚精会神,头也不抬地说:“充钱。” 春离:“……等我从江州回来,卖一块黄金我就有钱了。” 她要把所有软件的会员都充个遍,充最高级的那种。 “你有身份证吗?” “没有。” “你这种人在今天叫做黑户,什么都干不了。” 春离:“能不能弄个假的?” “不能。”小黑说:“你做梦呢。” 又看了两集电视剧,后座上的零食被她们吃得精光。 春离喝了口牛奶,看着满座位的空包装袋,指挥小黑把去扔垃圾。 “我们俩吃的,为何我一只狗去扔。” “因为你没花钱,白吃白喝。” 小黑不服气地回嘴,“你花了吗?” 春离挑着笑,似真非真的地说:“信不信,我把你送给萧然给他当宠物。” 小黑一听身体都冷了半截,连忙认错。 叼了几个空袋子匆忙跳下车。 没过五秒钟,它像遇着阎王似的后腿一蹬,跟个弹簧似地跳回了车里。 趴在春离腿上,瑟瑟发抖。 这熟悉的画面,她真是没眼看,“你被鬼追杀吗?跑这么快?” 本来是一句无心之话,春离想着观道这种地方,鬼是万万不敢来的。 没想到,小黑惊恐地说:“遇着了,遇着了,好多好多……有好多鬼,太吓人了,呜……” 春离看了眼时间,再看了一眼车窗外,风平浪静。 她有些生气地合上平板,“你能不能别开玩笑。” “姐!祖宗!我没开玩笑,这地方邪门得很!” 小黑黑一口气哭完 ,怕得要命地说:“你不是会法术吗?带着我跑吧!求你了。” 跑,跑个屁啊!她的法术不是个名词吗! 萧然在身边还可以试一下,现在天雷劈下来都没个撑腰的。 她看起来像白痴吗! “我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你要是敢骗我,我就把你扔恶鬼堆里去。” 她半信半疑地下了车,周遭的环境像冬天的寒夜一般冷。 玩笑开大了吧,眼前的场景令她叹为观止,春离惊愕得合不拢嘴。 “这……离谱到家了!” 只见数十只身着奇装异服的鬼魂,正井然有序地将一摞摞黄金搬到车上。 它们动作僵硬机械,面无表情,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操控着。 她心生疑惑,转身回到车内,外面的环境又恢复到了萧然走时的样子—— 月亮清冷,萧萧瑟瑟,一片寂静。 好个萧然,骗她是吧! 反了天了,区区凡人竟敢在祖师爷面前搬门弄斧! “看到了吧。”小黑怂得一逼,缩在皮质很好的车座上畏畏缩缩地问。 “看到了。” 春离半个身子在车外,转头又看到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很壮观。”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小鬼运财术,密密麻麻的鬼群看得她头皮发麻。 她下了车,试图靠近一些观察。 就在迈出脚步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仿佛要将她冻结成冰。 春离抬起头,目光和不远处黑暗里那双眼睛相撞,温柔如影相随。 他身边站了两个鬼,一个剑眉星目风度翩翩的古装男人,另一个是莲花盒子的那个美艳女人。 调动这么多小鬼,必须有鬼王相助,看来那个男人便是鬼王。 那鬼王与生俱来的压迫感,逼得春离后退了两步,刚才释放出来的那股阴气,应该是对她的一个警告。 春离的倔强劲儿一下上来了,迎着那股阴风朝台阶走去。 昌阳摇了摇头,对旁边的人说:“小阿离被你惯坏了,脾气挺大。” 萧然说:“她脾气大不大,你不是很清楚?” 昌阳一副牙疼的模样,好像记起了什么不太美妙的往事,“你帮我挡着点,我跟她犯冲。” “你自求多福。” 春离很快走到他们面前,挥了挥手,“嗨……你们好啊!” 昌阳:“……” 他朝萧然投去一个近乎惊恐的眼神。 萧然从牙缝里给出几个字:“演的,电视剧看多了。” 昌阳闷笑一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话,指着忙碌的鬼群问:“小阿离,这场景好看吗?” “好看!特别是他们手上一摞一摞的黄金,比纸做出来的钱,强上不止千倍万倍。” “哎,我就说呀,你肯定喜欢,可惜啊,萧然拦着不让。” 萧然:“……” 鬼信鬼语,净说些蛊惑少女的话。 不知怎么的,春离觉得这个鬼王说话看似很真诚,但是反着听就对了。 “才不是呢!”她眨巴了一下眼睛,似乎带着一丝狡猾,“他是怕我被鬼骗。” “我看你可爱,逗你的。”昌阳似乎有些意外,咳了一声。 就算什么都忘了,顶撞他却刻在了骨子里。 他就说犯冲吧。 “你还是逗你身边的小红吧,她每次都板着脸,好像天生不会笑,你把她逗笑了才算你的本事。” 春离呲着白牙,给了他一个很明显的假笑。 “小红?这名字倒是不错!”昌阳哈哈笑了几声,问:“你觉得这名字怎么样?” 红衣女鬼轻拂一礼说:“奴家,谢王赐名。” 春离:“……” 什么封建糟粕,她一个妖都与时俱进了,死都死了,还搁这受压迫呢! 第44章 睡了两天 她不好意思地对红衣女鬼笑了笑,又得到一抹轻视。 真是人说话不听,鬼哄着直打转。 她也不自讨没趣,欣赏起眼前这场小鬼运财的“盛宴”。 只是越看,感觉身上越来越冷,她一个妖都有这种体会,怎么萧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搓了搓手臂,往萧然身边靠了靠,“有点冷,你感觉不到吗?” “阴气越来越重,气温也会降低。” 萧然看了一眼春离被冻得发白的小脸蛋,收回视线说:“快搬完了,要不你先到车上去。” 昌阳啧啧两声,“这么快就撑不住了?身体可真弱。” 说罢,他一挥袖子,寒意瞬间驱散,温暖了许多。 “谢谢。”春离真诚地道了声谢,硬是把一只鬼给看顺眼了。 “我是怕……某人看得心疼。” 这鬼说话怎么这么欠打呢? 在这里,只有萧然是个真正的人! 他简直就是一块毫无情感的木头疙瘩。 如果不是狐狸要求他照顾自己,恐怕他早就连夜搬走,远离自己这个麻烦了。 这么多黄金和鬼在一起,场景实在太过震撼。 脑海中的妄念如潮水般汹涌澎湃,一浪高过一浪。 就在这时,一只强有力的手突然从背后紧紧抓住了她,低沉的声音传来,“别过去。” 春离低下头,惊讶地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走下了两级台阶。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唇微微颤抖着问道:“我……我的修为不够,是吗?” 萧然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修为越低,对于欲望的抵抗力也就越低,这一点她一直心知肚明。 要提升修为并非易事,相比之下,增加灵力相对容易,而且要突破修为瓶颈困难重重。 换句话说,成为妖王或许并不难,想要升仙则是极为艰难的挑战。 “走吧,我们回家。” 春离看着忙碌的鬼群说:“还没搬完呢?” 昌阳接过话,“有我看着,放心!” …… …… 春离醒过来,发现躺在自己的床上。 她以为在做梦,继续闭上眼睛睡觉,可是一点困意也没有。 她把手伸进枕头下面,摸了好一会,把自己给摸清醒了。 这不是梦啊! 她不是和萧然坐在车上回家的吗? 怎么到床上来了? 手机!最新款的手机去哪了! 啪的一下,她按亮了房间里的灯。 看到床头柜上整整齐齐摆放着手机、平板和那一袋金子。 都在呢,吓死她了! 还好,没丢! 按亮手机,看了眼时间,晚上十点多。 春离打了个吹欠后,觉得哪里不对劲? 怎么会十点多呢,和萧然回家都已经过了十二点。 她飞快的爬下床,来到客厅。 发现小黑怀里,抱着个和它一样大的面包正在看电视。 “阿,阿离,你醒了。”小黑连忙把狗嘴啃得参差不齐的面包,藏在身后。 春离揉着额角,感觉哪哪都奇怪,“我是不是睡很久了?” “也不算久,两天而已。” 什么!两天! 她睡了两天! 她连忙拿了手机看了一眼日历,的确睡了那么久。 “萧然说,你受到阴气侵扰,让你好好休息,叫我别打扰你。” 春离一看它那副怂样,就知道它肯定收了对方好的好处,一脸不可思议地问:“你是我的狗,还是他的狗。” “你的。” 这次,小黑回答得理直气壮。 “姑奶奶我根本不可能睡两天。” 春离咬着下嘴唇思索,“他本事大,跟我玩阴的是吧……” 这些天,她真的受够萧然了,连酒都不去喝……喝酒,对啊!好久没喝酒了。 “你告诉他,我不需要听他安排,我现在就要去喝酒!从江州回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从此别过。” 说完,她回到房间换了条长长的黑色晚礼服,大摇大摆地出了门。 在她转身的瞬间,小黑看到她整个背的皮肤都裸露在外面,感觉自己的狗头快要保不住了。 春离脚上踩着一双裸色的高跟鞋,由于穿不习惯,走起路来同手同脚。 在路上,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注目。 一进酒吧门,众人的目光就像被磁铁吸引,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 短短十几米的路程,她的身姿和美貌仿佛走在了红毯上,每一步都自带光芒,周围的人全都黯然失色。 让她成为了整个酒吧的中心。 春离看到那些表情耐人寻味的目光,心里有些琢磨不透,想回头了。 这场小小的骚动,引起了服务员的注意。 那个送过她西瓜的服务员,远远地看见她后,立刻拨开人群,以最快的速度向她跑来。 “春小姐,好久不见!”他气喘吁吁地说着,同时还不忘按下手机,给薛少发送消息。 “您没有订位子吧?” 服务员领着她,一路来到酒吧最中间的卡座,说道:“这个位置是薛少特意给您留的。” 这句话刚刚说完,他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我马上过来。 服务员终于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上回因为春离,他从薛少那里拿到了一笔非常可观的小费。 这次的盯梢任务,也算是圆满完成了。 “薛少是谁啊?” 春离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么个人。 不过这位置是真好啊,皮质沙发又软又宽敞。正对舞台,可以将表演节目尽收眼底。 “上次请你喝酒的那位先生啊。” “哦,是他啊?”春离一下子想起来了。 虽然她对那个人的具体长相已经模糊不清,但他似乎长得还不错,至少不会让人讨厌。 “薛少马上就过来。” 服务员递上酒单,“您可以先看看喜欢喝什么酒。” 酒水是在服务员的推荐下点的,反正不用自己掏钱,春离并不在意。 她像往常一样,先猛灌了几大杯,尽情享受着酒精带来的快感。 昂贵的酒果然名不虚传,口感醇厚,没有一丝杂质。 当薛诚到达时,那瓶已经被打开的酒只剩下三分之一了。 他远远地站着,从上到下地扫视了一圈。 最后,目光落在春离光洁的后背上。 她消失了这么久,今天却以这样的装扮再次出现在这里,真是耐人寻味? 第45章 勾人的小妖精 酒吧里的音乐声一浪高过一浪,舞池中的人们如痴如醉,随着音乐的节奏扭动着身体,享受着酒精与音乐带来的极致快感。 春离也跟着音乐的节拍,大口地炫着鱿鱼丝,葡萄,鸡瓜子,嘴巴一刻也不停歇。 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春小姐久等了。” 春离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帅气逼人的脸。 黑色的短发下藏着一双深邃而神秘眼睛,锋利而流畅的下颌线,线条分明,充满男性魅力。 尽管穿着一身简单的休闲装,但依然掩盖不了他久居上位的矜贵气质。 真好看啊,人类真是越来越进化得完美了。 上回都怪自己先喝了一瓶假酒,错过了这种美色。 薛诚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浅淡的笑意问道:“我脸上有东西吗?” 春离回过神来,连忙摇头说道:“没有,来坐吧!” 随后,两人开始碰杯畅饮。 春离一个劲地让薛诚多吃些东西,还贴心地点评了每一种小食的特点和口感,好让他挑选出适合自己口味的下酒菜。 她一边说着,一边添油加醋地讲述,自己上次点了最便宜的酒之后所遭遇的事情。 这是什么新型话术?还是持靓行凶? 薛诚的脸色变得难以言喻相当精彩,靠近她后背上的手,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搭上去。 他瞄了一眼台面上的手机,欲言又止,饶有兴趣的看着闪烁的手机亮了灭,灭了又亮。 “我每天晚上都会过来,希望能够再次遇到春小姐,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春离嘴里嚼着开心果,满嘴都是香味,“这样啊……那一定花了不少钱吧。” 薛诚:…… 漫长的沉默过后,放在台面上的手机一直在响个不停。 由于音乐声音太大,而且被果盘挡住了视线,春离根本没有察觉到。 这台手机到她手上还没响过,她隐约中听到了一种较为悦耳的声音,还以为是低音炮里发出的某种音乐。 薛诚挑了挑眉:“能否留个电话号码给我。” 春离非常大方地,指了指台面,“我不记得号码,你自己输入吧。” 说完,她又顺便解释,上次自己还没买手机,不是故意不给他,包括发现手机可以用来看电视,以及对电视剧广告和付费的不满…… 她的话语如同连珠炮一般滔滔不绝,薛诚拿起手机挂断了电话,那个电话便再也没响过。 他快速浏览了一下手机上孤零零的十几个软件,心中暗自猜想。 一个爱玩爱喝酒,还没钱的女人,居然没有任何社交软件。 他眯了眯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 长得漂亮,还这么天真、安全? 他只想到一个理由:嘴太碎!要么是被人保护得太好? 临近十二点,酒吧的氛围到达高\/潮,红男绿女觥筹交错,手抛纸从半空中洋洋洒洒落下,巨大的屏幕上显于着倒计时。 “10、9、8、7……” 春离高举着双手,激动地跟着众人呼喊。 砰!砰!砰! 漫天飞舞的红白纸和直击心灵的音乐声,将整个酒吧的氛围推向高潮。 人们血液中的肾上腺素,飙升至最高点。 春离依偎在薛诚高大的身旁欢呼雀跃。 全然不觉一只宽厚的大手,已经悄悄地放在了她纤细的腰肢上。 那只手轻柔抚摸着细腻柔软的皮肤,上面似乎有一股淡淡的梨花香,和香水味不同,更像是从她身体内部散发出来的自然体香,纯净而微弱。 薛诚低下头暧昧地说道:“我在郊外有个别墅,顶层有露天泳池,可以看到漫天星星,不知道春小姐有没有兴趣。” 哎,妈呀!这不是说到她心坎上了吗? 她好久没看到星星,仰起微红的脸,调笑似地说:“非常期待,现在走?” 薛诚:…… 怎么比自己还急? 三瓶洋酒,她喝了两瓶半,眼神变得愈发妩媚缠绵,脸颊微微泛红,犹如一朵盛开的花朵,迷人至极。 他有些招架不住了,在她耳边轻声说:“你真是个勾人的小妖精。” 空气静了一霎。 春离感觉脑袋里的某根神经,在一突一突地跳动,“……你看出来啦,不怕吗?” “特别喜欢,怎么会怕呢!” 薛诚嘴角微微上扬,透露出一种不羁与洒脱。 他作为一名成功的商人,敏锐的嗅觉让他察觉到事情似乎并不简单。 难道有人特意将她送到自己面前? 他首先想到的是背后隐藏的代价、筹码以及可能带来的后果。 棕色偏冷的瞳孔紧盯着身旁的服务员,他以一种果断的姿态做出了买单的手势。 将这样一个性格女孩送到自己面前,对方实在太过冒险。但面对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庞,他又实在难以抗拒。 他轻轻弯了下眼梢,用一种能让人融化的温柔语气说道:“走吧,宝贝。” 酒吧的隔音效果非常出色,一旦走出大门,分贝降低到一种很舒缓的调子上。 一些客人开始陆续离开,停车场的出口变得有些拥挤。 泊车小弟摩挲着,这辆即将交付给薛少的限量版跑车爱不释手。 这辆车可是整个苍陵市独一无二的存在,他不介意多等一会。 薛诚和春离并肩而立,站在酒吧门口,宛如一对璧人,十分登对。 从酒吧出来一个打扮可爱的女孩,本来已经走了几步,又退回拍照打卡,把他们拍入了镜头。 若换作以前,薛诚肯定会在这些人按下快门之前及时制止。 今天他却表现得若无其事,手轻轻搭在春离的腰上,装作什么也没看到。 萧然来到酒吧时,刚好看到这一幕。 一束利锐的,难以形容的目光扫了过去。 从萧然一步步朝他们走过来的时候,薛诚早就注意到他了。 他个子很高,穿着面料质感极好的灰色衬衫,手上搭着一件同色系的外套,眼眸深邃五官非常完美,在人群中不自觉吸引众人的目光。 两双眼睛冷静、强势地注视着对方,仿佛在互相试探和评估,充满了火药味。 成熟男人之间的较量毫不掩饰,无声无息。 第46章 现场吃瓜 周围热闹嘈杂的环境被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隔绝形成一个独立的世界。 泊车小弟终于突出重围,一个漂亮的弧度,把车稳稳当当停在酒吧门口。 “薛少,这会车儿有些多,让你久等了。” 薛成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百元大钞,向小弟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小弟见状,赶忙点头哈腰,殷勤地跑到副驾驶座旁,熟练地拉开车门。 春离打量着这辆没有车顶的车,想到手机上看到过,车子长得越是奇怪越贵,这车都快趴到地上了,肯定价值不菲。 可惜自己不会开车,不然真想试试开车是什么感觉。 难不成,比飞还惬意? 她心想:还好没下雨,不然车没办法坐,星星也看不到。 一只手突然从侧面伸过来,按在了车门上,“你要坐四处漏风的车?” 春离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正好与萧然难以言喻的眼神相遇。 她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带着些许挑衅说道:“你也看到了,车上只有两个座位,没你的位置了。” 萧然的瞳孔微微收缩,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危险:“你要去哪里?” 春离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笑道:“去看星星啊,或许还能顺便游个泳呢,祝我能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吧!” 萧然皱起眉头,语气变得严肃起来:“阿离,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多谢关心。” 春离掂了下脚靠近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他知道我是妖哎,还说很喜欢,这样…不算有违天道吧。” 萧然:…… 不用过脑子,都能想到,男人调情时说过什么不堪入耳的话。 春离从来没用过如此妩媚性感的声调和萧然说过话。 他觉得心尖被小猫的肉踮轻轻触碰了一下,酥酥痒痒的,有种说不出的烦闷。 薛诚粗略地观察了两人几眼,示意在一旁边看热闹的泊车小弟退下。 泊车小弟,快速闪到了一个非藏隐蔽的位置。 现场吃瓜。 顺便掏出手机在群里面发出一条消息:两男子在酒吧门口争风吃醋,貌似薛少插足,正主捉奸! 小群里面瞬间沸腾了,某人:拍视频。 猴子头像:等我,稳住现场。 泊车小弟:想看自己来,我小命重要,不敢拍,根本不敢拍。 薛诚漫不经心走到春离身边,把人护在自己身旁,打破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 他平静而克制地问:“阿离,你认识他?” 春离点点头,“认识啊,我邻居。” 萧然:“……” 薛诚看向萧然,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就恢复了冷静。 “……这样啊,”他微笑着对春离说:“那你们是继续聊,还是跟我走?” 春离小嘴一撅,“我和他,没什么好聊的。” “等等…”眼看她要上车,萧然直接挡在副驾门前,“阿离,不能跟你走。” 或许是刚才春离无意中释放出的某种妖性,萧然直到现在脑子还处在比较混沌的状态,脱口而出的话,急切中带着严厉。 没等薛诚说什么,春离先发制人,“你凭什么啊,萧然你对我做了什么,你不清楚吗?” 萧然:…… “你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是吧!萧然我真是看错你了!” “为什么我一睡就睡了两天?我为什么会在床上醒来?” “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仿佛蒙受了天大的委屈,一句句控诉,说得跟真的似的。 萧然:…… 百口莫辩。 薛诚:…… 信息量很大,体力也很强悍。 春离越说越心酸,抬起泪眼朦胧地眼睛望向薛诚,“他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是……欺负得太狠了。” 薛诚摸了摸春离的脑袋,语调从容地安慰她。 转头又瞥了萧然一眼,语调略为尖锐地问:“萧先生是吗?给我一个不带她走的理由?” 萧然一晒,扔掉手上的西装,迅速拉下领带,解开衬衫上方的两颗纽扣,特别混蛋的笑了声。 “有我在,你带不走她。” 泊车小弟身边已经站了三个人。 他们凝视闭气,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精彩的镜头。 薛诚垂目看向他,声音不急不徐地哦了一声,“是吗?在苍陵城内还没有我带不走的人,你这个笑话挺别致的?” “你只需要转身上车……” 萧然向前跨出一大步,直接逼近了两个人,黑沉沉看脸起来极为凶狠。 如果仔细观察,能看到那双眼睛里面,无一丝波澜,“这样一来,就不再是个笑话或笑料了。你是否考虑清楚了?” 同时一个冰冷的目光扫过躲在暗处的那几个人。 原本只是看热闹的人们立刻纷纷拿起扫把、拖把等工具,做出一副忙得很的样子。 春离神情一震,毫不犹豫地站到两人中间,试图挡住他们。 “你们……你们先别冲动,有什么事情可以好好商量嘛。” “大家都是文明人,不要动手动脚的呀!” 眼前的情况急转直下,实在是太荒谬了。 春离从来没遇到过这么棘手的情况。 薛诚似乎完全没有被萧然的气势所影响。 他用一种奇异而沉静的目光注视着萧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 “你还真是好大的口气啊?” 春离见气氛越发紧张,连忙打圆场道:“既然这里没有多余的座位了,萧然……要不你去车头上坐吧?里还有空间。” 她本意是想解围,看到两人的表情都很诧异,小声询问:“难道这样坐不行吗?只要抓紧一些,应该还是安全的吧……” 薛诚:…… 萧然:…… 春离见这两人都不肯让步,也不会吃亏的样子,急得团团转。 她实在没辙了,只好后退一步,做了个开始的手势,“你们打啊,使劲打!谁打赢了我就跟谁走。” 薛诚沉默不语。 萧然则一脸无语。 气氛变得异常紧张,这时,薛诚突然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率先笑了一声,“她……就是你和丁家退婚的理由?” 萧然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这个人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他说话的语气却如此沉稳,好像还认识自己。 “你是?” “薛诚。”薛诚简短地回答道。 第47章 修为散尽 听到这个名字,萧然的心情无法简直无法描述,他收回放浪的表情和动作,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声“小薛叔。” “哈哈……” 薛诚爽朗地笑了起来,“我总算明白了春小姐怎么如此特别了,夜晚留给你们吧。” 说完,他潇洒地上了车,扬长而去。 “薛诚,喂……喂……” 怎么可以当场反水,明明说好的!一起走! 春离气得捡起萧然的衣服,用力地扔了过去,结果连人家汽车尾气都没碰着。 看着掉落在地的衣服,她回头瞅了萧然一眼。 想起什么似的,又可怜巴巴地跑去把衣服捡了回来,拿在手里和萧然身上的衬衫比对了一下。 “你穿得好……穿得这么正式,去哪里了。” 她硬生生把帅字憋了回去,这个节骨眼,绝对不能被美色诱惑! 萧然扯掉领带,整理上面几颗纽扣回话,“薛老爷子过生日,去吃了顿晚饭。” 他这才想起,他应该是和薛诚从同一个晚宴上离开的。 以薛诚诡谲莫测的行事风格,没有遇到他并不奇怪,没想到在这里却意外地遇见了。 薛诚的大哥与他父亲有着多年的合作关系。 两家人渊源颇深,祖上更是来自同一个地方,一同来到苍陵市打拼生根。 薛诚是薛家老爷子五十岁时所生的幼子,自幼备受宠爱,骄横妄为。 表面上看,他和大多数纨绔子弟一样,过着夜夜笙歌、纸醉金迷的生活。 但实际上,他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商业奇才。眼光独到,出手快准狠,无论是时尚快销行业,还是大宗商品贸易市场,都有他的一席之地。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他掌控着苍陵市时尚和贸易的生死。 春离见对方突然卡壳了,问道:“吃晚饭!怎么不带我去!那里肯定有很多美食吧,” “嗯?其实我并没有怎么吃东西。” “你还穿成这样,不是去招蜂引蝶?” 萧然愣了一下,他的确收到几张名片,不过都留在了酒店宴会厅门口的垃圾桶里。 春离把萧然的外套扔回给他,皱起眉头抱怨道:“你自己不吃就算了,居然也不带我去。而且……而且还让我睡了整整两天,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你是不是冷了?”萧然注意到春离整个背部都露在了外面,把外套披回在了她身上。 并耐心解释道:“你受到了阴气的侵扰,神识变得不稳定。如果不及时采取措施,需要休养一些时间才能恢复。我们马上要去江州,所以我使用了安神符,帮助你尽快恢复到最佳状态。” “会画符了不起啊!” 春离非常不满意他的回答,“你怎么能这样擅自做主对我随意使用符纸!” “我不知道你会睡两天……” 欲盖弥彰! 偷换概念! “我现在尸体特别不舒服,你就说什么赔吧!” 春离遗憾地说,“原本还期待着去看星星,或许享受那个露天的泳池……结果这一切都被你搞砸了!” 萧然再次心梗! 现在他听不得星星,游泳这种令人浮想联翩的词组。 他也不打算难为自己,识相的闭上了嘴,带着不明所以的目光,在她脸上和若隐若现的腰侧来回移动,示意她继续。 “你这是什么表情,虽然薛诚被你气走了,但是人家给我留了电话号码。” 春离晃了晃手机,“以后…我们有的是机会!” 深夜的路灯照在两人身上十分清冷,萧然上下打量着她。 “阿离,不要放弃自己好吗?” 春离如遭雷击,心情复杂地沉默着。 周围人流不息,两人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 “哪怕修为散尽,也不要放弃自己好吗?” 春离:“你什么意思?” 对视了一眼,萧然继续说:“没了修为,欲念和贪享很难控制,但是……一定会好起来的。” 春离有那么几秒钟以为听错了,知道他说‘会好起来’,才大梦初醒。 她抬起头,以一个鱼死网破的眼神,冷冷地注视着萧然,“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在在飞龙观被鬼群影响的时候。” “关你什么事!!” “请收起你的好奇心和偷窥欲,我的一切与你无关。” 春离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朝他吼去。 深夜的气温好凉,把她的心凉透了。 她堂堂一个妖,修为莫名其妙没了,还被一个活百十年就会嗝屁的凡人,以一种心疼且怜悯的语气问候。 这比问她祖宗十八代还难受! 奥,对了,长老说她是石头里崩出来的,她没有祖宗,更甭提什么十八代。 知道是假话,但是她愿意信! “我没有偷窥你的任何事情。”萧然温柔而平静地俯视着她,“我只是好奇,修为除非自己散尽……所以你发生过什么事?” “我哪里知道,渡劫失败就这样了,发生在我身上的奇怪事情还少吗!” 身为一只黄鹂鸟,别的鸟儿唱歌悦耳动听,她唱歌像鬼哭狼嚎,声音又粗又空鸣! 别的鸟儿小巧玲珑,羽毛颜色层次分明,她好大一坨,尾部羽毛比身子都长。 她都不好意思变身! “算了,我没有心情跟你说话了。”春离扯扯嘴角,转身走了。 被一个普通人类知道自己身上的秘密,春离一时半会有些接受不了。 也深知这一切不是萧然的错,更不想听他任何解释。 本来就是带着借酒消愁的心思,来酒吧一醉解千愁。 睡醒后又是一只好妖。 上天垂怜,酒吧遇到了薛诚。 对方体贴温柔,说话也很中听,几瓶酒下肚,坏心情几乎散没了。 谁知,转角遇到萧然。 他的每一次出现都那么的意外,也那么的不合理! 可偏偏摆脱不了他! 黑色晚礼服很长,快拖地了,她才配了一双高跟鞋,走了一段路,美丽的后果全都被双脚承受。 脚上的痛感越来越重,应该是磨破皮了。 刚把鞋子脱下,脚边递来了一双拖鞋。 萧然腰下弯,蹲在地上,轻轻抬起一只脚,把拖鞋套了进去。 春离有些吃惊地看着他,刚想开口拒绝。 萧然却先一步说道:“穿着吧,地上凉。” 第48章 好新的知识领域 “你属猫的吧?我怎么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自己只是修为散尽,灵力还在的好不好,最多成不了仙! 啊呸,是暂时成不了仙! 再怎么说,感官和视觉比起普通人强上不少。 这人神出鬼没,身份成谜!十分可疑! 萧然站起身,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不管怎样,我希望你能好好的,相信我,我没有任何恶意。” “信信信。” 春离掖掖身上宽大的西装外套,凉凉地认命,“真是欠了你的。” 萧然闷笑。 是我欠了你的。 从飞龙观回去的那个晚上,她虽然睡着了,嘴却没闲着,一直在喃喃,“池轻行,池轻行……” 冥界形成之初他就存在了,万万年以来,他从来没被吓得那么狠过。 手一抖,劲儿使大了。 …… …… 出发去江州的日子定下。 小茅立刻开始着手准备行李,大包小包收拾了整整一后备箱的东西,食物、衣服以及其他生活用品等等。 如果不是车子能放下更多的东西,家里的沙发他都恨不得搬上车带走。 这几天,他逢人便说:“我哥要带我去外地旅游啦!” 只差敲锣打鼓,拉个横幅在小区门口昭告众人,他小茅熬出头了! 十八年,他从未踏出过苍陵城以外的地界。 对外地的向往,无异于外太空对他的诱惑力。 车子还没驶出苍陵市,小茅全身的细胞都变得异常兴奋。 跟个导游似的,一路上眉飞色舞地和春离介绍每个区的旅游景点。 甚至连小学、医院和公共厕所都没有错过。 春离听着他滔滔不绝的介绍,忍不住调侃,“要不你干脆改行,做导游算了。” 小茅连连摆手,”我哥离不开我。”说完之后,又开始对下一个地段,有的没有说个不停。 “世界上少了谁地球都会转,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 春离见还是堵不住他的嘴,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没必要说这么详细。” “多了解一些总是好的,免得你以后迷路。” “服了你了,你真有做导游的潜质,听说很赚钱。”春离想了想说:“你是考不到导游证吧。” 萧然意外的看了她一眼。 学习得挺快,对当今社会的了解已经深到这个层次了,不错不错。 小茅嚅嗫着嘴唇想说什么,一想到对方的身份,夹着尾巴放弃了。 对方是妖,还是他哥心尖尖上的人,说自己几句怎么啦! 长嫂如母。 应该的,应该的。 长时间的赶路和那张管不住的嘴,使得小茅的精力消耗过度。 还没有走出市区,他就在汽车的后排座位上打起了震天响的呼噜。 萧然打了个灯,通过后视镜向后排看去。 “你看他两眼,他就能不打呼噜了吗?” 春离斜了他一眼,按下窗户,让外面的声音进入车内,中和刺耳而单调的呼噜声。 “你用张符让他闭上嘴巴,这样我们的耳朵就能清净一些。” 萧然:“他并没有用嘴巴打呼噜,而且他是一个人。” “……” 合着就她们妖啊鬼啊,好欺负呗! 车内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春离转头看向车窗外,看到大片的稻田中,秧苗已经长出了嫩绿的新芽,一群小鸭子在水渠里欢快地嬉戏。 草地里,鸭子相互啄着身上的羽毛,春离好奇地欣赏了一会儿,指着成对的鸭子说。 “现在的食物真丰富啊,鸳鸯都吃这么胖了。” 萧然:“……那是鸭。” 春离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被野草挡住,我才看错的嘛,现在的鸭子都能长这么大个了?” “你看到的鸭子都是人工培育出的新品种,以前的鸭子很少见到了。” 春离问:“人工怎么培育?” “杂交。” “…………” 好新的知识领域! 科技这么发达,不知道物种和物种之间能否突破,比如人和妖…… 萧然看后视镜的时候,目光刚好扫到春离光洁的脖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红到了耳根。 “你小脑袋瓜子里面在想什么?” “没…没想什么!” 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斗兽场,强中自有强中手。 她能听见小黑的心声。 而萧然就更厉害了,能猜着! 车子开到中午,车内一片安静。 一共四个能喘气的,睡了三个。 听着春离的呼吸变得规律且平稳起来,知道她已经熟睡了,萧然悄悄地将车窗关上,避免冷风灌入车内。 他打开转向灯,慢慢地将车子停靠在路边。 从裤兜里掏出一支香烟,点燃后吸几口后,夹在手上,烟雾弥漫在空中,他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在出发之前,他算过一卦,结果走空了。 这意味着这趟出行的凶吉未知,一切都没有定数。 这种卦象很少出现。 一旦出现,就表示这次行动会牵动全局,每一步都需要谨慎行事,稍有不慎可能会引发意想不到的后果。 春离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视线穿过车窗。 落在窗外那个眉头紧蹙、身体微微倾斜靠着车身的人身上。 他像是在想事情,手中夹着一支早已熄灭的香烟,。 认识他这么久,几乎没出现过这种神情。 “你为什么不继续走了?”春离揉了揉眼睛,抬腿挪到驾驶座,摇下车窗问道。 “有些疲惫,休息一下。” “哪有人像你这样休息的?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啊?” 萧然垂下眼眸,定定地她几秒钟,说:“没有。” “过来,坐这。” 春离趴在车窗上和他对视,用手指指向地面,“我来给你揉揉肩膀,我在电视里看到过,人累的时候都喜欢去按摩呢。” “不用了,再往前开十几公里,前面有个镇子,我们去那里吃个午饭吧。” 萧然将手中的烟蒂丢到地上,拉开车门,春离也乖巧地回到了副驾驶座上。 重新发动汽车,继续上路,十几公里的路程并不远,很快便抵达了镇上。 他们找了家干净简单的餐馆坐下。 这家餐馆没有菜单,顾客可以直接看厨房里的食材点菜,萧然点完菜后,春离坐在一旁看着他,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第49章 起雾 她发现萧然一路上都显得心神不宁,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到底怎么了?从路上开始就奇奇怪怪的。” 萧然笑了笑,“真的只是有点累。” “累和分神我还是看得出来,你不想说就算了。” 饭菜陆续端上来,摆满了整张桌子,萧然几乎没动筷子,总是时不时地望向门口。 坐在旁边埋头猛吃的黄茅已经吃饱喝足,满足地打了个嗝儿。 他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又咕噜咕噜地连灌了几大口茶水,“哎呀,这一顿真是吃撑了!哥,这家菜蛮好吃的,你怎么不吃啊?” “没什么味口。” “如果你太累了,接下来,我开车吧。” “不行,你没驾照,太危险了。” 黄茅小声嘀咕,“我开车技术不比你差,不就是理论考不过吗?又不走高速,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几人走到车边,萧然顿了顿,把车钥匙放到了小茅手中,“注意安全。” “哥,你真的是我亲哥。” 黄茅高兴得差点当场给他哥磕几个头。 他特别有眼力见的拉开后座的门,“阿离姐,你坐后面陪我哥聊聊天。” 小黑看到萧然进来,猛的一惊,像只耗子一样飞速蹦到了前排。 春离若有所思,“你是不是趁我不注意,虐待它了?” 萧然眼皮一抬,看了前排秒睡的小黑一眼,“它那么乖,我下不去手。” 小黑什么想法也不敢有。 它怕被春离识破,后果不堪设想。 从飞龙观回来那天晚上,阿离不过说了两句梦话被它听到,差点被萧然的眼神灭口。 太吓人了。 萧然居然知道他能和阿离交流,警告它别乱说话,才能保命。 这个魔鬼一样的男人! 有两副面孔呢! 它感觉自己脏了,不再是一只忠诚的狗啦! 春离打开平板,点开一个青春偶像剧,很快被吸引进去。脸上的表情跟着剧情一会高兴一会酸涩。 萧然看得直皱眉。 进入江州地界已是傍晚,春离微张着嘴,头靠在萧然身上早睡着了。 国道两边全是巍峨的高山,萧然正襟危坐,连着几个又长又急的拐弯后,他睁开眼说:“这地方不对劲!” “哥,你没睡呢?”黄茅问:“我觉得风景蛮好的,你看出什么问题了吗?” “暂时还没有。” 黄茅像个老司机一样,指着路边的标识说:“这处路况复杂,应该经常发生事故,有事故就有伤亡。你说的是不是这个意思。” “可能吧。”萧然回。 车子往前大约开了四五分钟,突然前方设置了路碍。 两辆闪着灯的施工车停在不远处。 小茅心里一紧,连忙打了灯,靠边停下车,“哥,前面走不了了。” 萧然看了眼靠在自己身上的春离,“你去问问出什么事了?” “哥,我……我没驾照。” 萧然秒懂。 小茅这孩子心思还是挺细的。 他轻轻扶了下春离的头,对方一下就醒了,茫然地睁开眼,“我们到了吗?” “还没有,路好像出了状况,我下去问问怎么回事。” 很快,情况问清楚了,山体岩石脱落,挡在了路中间。 萧然看到路中间,散落着几块巨大的石头。 抬头看看路边的山体有新鲜脱落的痕迹,应该是一个巨大的石头摔下来四分五裂。 哪怕摔成这样,大块的石头都有上千斤重。 施工队的工作人员看他们是外地牌照,如实和他们说,今晚这条路都无法通行。 他们可以往回开三十公里,那里有个高速路口,可以直接进入江州市区。 萧然回到驾驶位,小黑时刻注意着他的动向,趁他开门之际,逃命似的又跳回了后座。 春离被这情形弄得更疑惑了,“你怎么回事?” “怕他怕成这样?你跟我说句实话,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不管春离在心里怎么问,小黑都像被毒哑了一样,没给任何回应。 她都在心里怀疑,这倒霉狗是不是变回普通的小狗了? “哥,我们真的要走高速吗?”小茅系上安全带,紧张地问道。 他记得他哥出门前说过,这一趟不走高速公路。 今天高速上会出事故。 他连忙点开手机想查看一下新闻,结果一点信号也没有。 “哥,手……手机没信号。” 萧然无声地看了眼时间,显示五点十五分。 “在山里信号时断时续正常,回程开快点,六点刚好能下高速。” “今天的落日是六点十五分,在天黑前一定要到达市区。” 萧然一脚油门踩到底。 在经过那几个急弯时,心里熟悉的感觉越来越重。 还好这段路程,什么也没发生,有惊无险平安度过。 前方是一片开阔平坦地段,右侧是高山,左侧流淌着一条不大不小的河流,河岸不远处坐落着几户人家。 看着眼前普通又熟悉的环境,萧然逐渐放松了心情,给油也没那么猛了。 突然,他发现前方似乎有些异样,几百米远的前方,好像出现了团雾。 萧然下意识地往后视镜看了一眼。 只见后方也是白茫茫的一片,浓密的白雾让能见度骤降到不足一米! 这是什么情况? 小茅看到他哥靠边停车,已经结巴了,因为他也发现了前后都起了雾。 这些浓雾好像在眨眼间突然出现一样,连个过渡都时间没有,这实在太诡异了! “哥……在山里突然起雾也正常吗?” “应该是有什么东西,不想让我们走了。下车去看看吧。” “你早就看出来了?” “猜的。” 几人一同下了车,春离把小黑抱在怀里,发现它重了不少。 她盯着小黑根根竖起的毛觉得有些奇怪。 今天小黑它一直没说话,而且显得狂躁不安。 这会儿,正紧紧盯着河对岸的那个小村子,嘴里发出“呼呼呼”的喘息声,呼吸沉重而急促。 在她的印象里,这是狗面对敌人,准备进攻时才会有的状态。 萧然和小茅也神色凝重的望着河对面的村子。 春离问:“你们发现什么了吗?” “你看那边。”萧然指着河边说道。 春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直到这时她才注意到河边竟然建有一座土庙。 第50章 村子 这座土庙实在简陋得令人难以称之为庙宇。 仅仅是一个一米左右高,青石堆砌而成的石头房子。 它有屋顶、有梁宇,还有三面墙壁,但与一般的庙宇不同,这里面供奉的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土地公公。 摆放的竟然是一尊关公像。 一般来说,大多数关公像都是面向着大门或开阔的方向摆放,以阻挡邪祟入侵。 但这尊关公却正面朝向村子内部,这意味着需要镇压的东西就在村子里面。 想到这里,春离不禁朝村子多看了几眼。 按照常理,此时应该是准备晚餐的时候。 村庄只有寥寥几户人家,竟然没有一家烟囱冒出烟雾。 萧然提议,“我们过去看看吧?” 小茅犹豫地摸了摸头,“如果进村,天黑之前就到不了江州了。” 萧然抬头望着越来越浓厚的雾气,“反正走不了了。” 一行人缓缓走向村子,越靠近村子,逐渐感受到一股阴冷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将他们紧紧包围。 明明已是初夏,今儿太阳也大,气温不应该这么低。 “呜——呜”小黑突然发出低沉的叫声,声音中充满了警觉与不安。 就在这时,一阵凉风掠过,村子里的第一户人家,一个身影从堂屋里走了出来。 是个年轻的女人,扎着一个常见的低马尾,刘海用粉色的毛绒发夹另在一边。 身上穿着市场上最普通那种花衬衫,下在配着一条紧身牛仔裤,皮肤也是农村女人经常晒太阳的那种肤色。 小茅看清楚她的穿着长相后,长舒一口气。 这时候但凡走出来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头老太,都能把他吓尿。 “天要黑了,起大雾了,你们走不了了。” “……”小茅,“小姐姐,你……你说话别这么吓人。” “不是他说的吗?”女人指着萧然说。 小茅往自己嘴上拍了一巴掌,这张嘴真贱啊! 自己吓自己。 春离默默地注视着发生的一切,问:“这里经常起雾吗?” 女人有些出神,想了想,“起过几回吧,不算多。” “哦?这么小概率的事都被我们遇到了?”春离点点头,“我们运气算好还算坏呢?” “谁知道呢。” 女人皱眉回答,好像是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哎呀……你们要进来,还是问路的?我还要回去看电视呢。” 说完,她还真有点着急的朝着房子里看,像是怕错过什么精彩片段。 小茅刚想拒绝,却惊恐地发现,那些浓雾像把他们赶进村一样。 已经近到贴着他们后背不足一米。 刚才走过来的小路消失了! 他们的车也不见了! 这下真的走不了了! 完了! 完了…… 萧然低着头,像在想什么事,思来想去,对那女人笑了下。 “现在有大雾,我们暂时走不了,麻烦你带我们进去歇歇脚。” “这不就对了嘛,”女人撅撅嘴,“每回都这样,啰嗦半天,还不是要进来。” 春离:…… 萧然:…… “小姐姐,你这有卫手间吗?我尿急。”小茅夹着双腿,一副便秘的表情。 “随便撒呗,乡下人家,不讲究这个。” 小茅猴急地解开皮带,看了眼旁边的人,“你们先进去,我马上就来。” 女人领着他们来到家里,指着放在堂屋侧面的一条长凳,“你们随便坐吧。” 说完,直接一屁股坐在堂屋中的凳子上。 堂屋里一共三男三女,正目不转睛盯着电视机看。 电视机是上个世纪90年代那种大屁\/股的黑白电视机,里面播放着很老的片子。 萧然和春离两人没进门,站在堂屋门口,看了几眼电视,里面的演员他一个也不认识。 内容演的应该是,过去抗日游击队时期的故事,演员表情夸张,说话字正腔圆。 “很奇怪。”春离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我感觉到这里有妖气。” “这几个都不是活人。”萧然补充道。 几个正看着电视的男人争吵了起来,“这里拍得不对,炮弹的声音那么响,哪里还能辨别方向。” “那是你没见过厉害的人。” “你见过啊!枪子儿来了,你腿都软了!” “哼,我杀过人!你杀过吗!” 小茅跑来的时候,刚好听到这一句,险些哭了出来。 杀人!难道他们进了食人村? 难怪这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会有这样一个奇怪的村子,出行都不方便。 但是杀人很方便啊! “你们小声点,有生人在。” 其中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对最开始说话的那个彪形大汉说。 彪形大汉回过头,对着几人歉意地说道:“你们别怕啊,我们说的是打仗那会,杀的是小鬼子。” 妈呀!更怕了!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 堂屋里一共六个人,看上去没有一个超过三十岁,怎么可能去杀小鬼子! “我们不怕。”小茅哆哆嗦嗦地说:“解\/放军同志都是好人。” 小眼睛男人说:“我们参加的是国军,都死了在上高会战那场战役。” 小茅:“…………” 另一个,一直没说话的胖子,感叹了一句:“那一战,我们打真tm的带劲,主阵地三次被打下,又全都拿了回来。可惜啊……可惜,我们都死在那里。” 小茅两眼一翻,非常不争气地往后倒在了萧然身上。 “屋子里有张床,你把他扶进去休息一下。” “对对对……不过,我们看起来有这么吓人吗?” “我们看起来不吓人,但是你说的话吓人啊!” “怪我,我下回注意……” 在几‘人’七嘴八舌的妙语连珠下,小茅残存的意志彻底崩塌。 吐着白沫子晕了过去。 萧然扶着小茅进了房间,看到一张过去那种老式的木床。 三面有雕花,床前摆着一个和床一样长的地榻,褥洗得很干净,整齐地叠放在床上。 只是红艳艳的喜字,看上去十分瘆人。 最开始带他们进村的女人,一个劲和他们道歉,“对不起啊,我男人性子直,藏不住话。” 春离唇角一勾,眼神有些耐人寻味的问道:“你们是新婚小夫妻啊?” 第51章 你媳妇嘴皮子好利索 女人非常直爽地说:“我们三对都是新婚不到一个月,丈夫就去了战场。” “你们丈夫死在战场上,那你们是怎么死的?” “……”女人面部极不自然地扭曲了一下,“你看出来啦。” 春离点点头,“看出来了。” “也对,起雾了,来的就是能人,看出来正常,看出来正常……” 春离听到起雾两个字,想起女人最开始说起过几回雾,眼底闪过一丝怜悯。 “之前来的道士,怎么没把你们送走?” “男人的尸骨找不到,送走了也没办法投胎。” “所以,干脆把你们镇压在这里?” 女人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那也不对啊?”春离说:“你们的尸骨应该在这里吧!入土为安,下去不是正常流程吗?” 女人被噎了一下,低着头一言不发。 春离知道她在说谎。 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在说谎。 世界上无数个谎言,最先骗的都是自己。 到头来,谁也不信。 信的只是自己。 一个瘦小女人,从门口地声无息探出头,“我们生是他们的人,死是他们的鬼。我们下去了,他们不成了孤魂野鬼了。” 春离:“……好清新脱俗的说法?你们现在难道不是孤魂野鬼?难不成,还有人给你们上坟上香?” 瘦小女人,妥协了半秒,冲萧然眨了眨眼睛,“小伙子,你媳妇嘴皮子好利索,你宠的吧?” 春离愣了一下,“我们只是邻居。” 萧然好像看到一只缓缓飞来的回旋镖,正中心口。 最近被回族镖扎麻了。 他快疯了。扔小茅的力道没控制住,床被砸得吱吱响。 “……”春离转头瞥了眼,“他迟早死在你手上。” 瘦小女人倚着门框连忙说,“不碍事,床上垫了稻草。”接着又有些唏嘘地说:“你这么般配,怎么没在一起呢。” 萧然真怕春离说出什么一语成谶的丧气话,做了个深呼吸,“我正在追。” 啊? 春离满脸写着不可置信的“你耍猴呢”? 不带这么戏弄鬼的! “那得赶紧了,去提亲啊?” 女人极热情的给他提意见,“你们都过二十几了吧,我十八岁就嫁给我家胖子了,应该早点结婚的,说不定能抱上大胖小子,这样也有个人给我们上柱香,我们才敢下……” 女人说到这里及时装傻充愣,改了口,“你们长得这么好,生出来的孩子一定很好看。” “借您吉言。” 萧然仿佛听不到她的失言,低下身体,帮小茅掖好被子,“现在时代变了,女孩喜欢慢慢被追的过程。” “也好,现在太平盛世,你们赶上好时代了。” 萧然说:“你们早点去投胎,能赶上更好的时代。” 两个女‘人’默契地对视一眼,没再搭腔。 要是有人供香火,她们当然可以下去,看看‘那地方’长什么样儿。 在人间总这么待着,也不是那么回事。 又不能出村,挺闷的。 他他他,他和一个鬼唠嗑唠得挺像那么一回事! 谁要跟他生孩子啊,八字还没一撇呢。 春离感觉天塌下来,落在了她一个人头上! 萧然眼下不想着追究她们,对候在床边那女人说,“麻烦你帮我看着点,他醒了就让他和你们看会电视,我们出去转转。” 门外的女人,听傻眼了。 几十年来有玄道中人,她们也见过几位,也没哪位真正把她们当人来看待。 这几位,好像一点也不在意他们的身份。 好稀奇的活人啊! 还是床边的女人反应快,“好嘞,好嘞,天快黑了,你们早去早回啊。” 她想了想又说:“我看这位小兄弟太不禁吓,我怕他找不到你们哭鼻子,我们都没生养过,没有哄孩子的经验。” 萧然语气平平地应了声“行。” 这个村子不大,逛了十几分钟,村子就走完了。 一共四栋土房,从建筑结构来看,应该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修建的。 他们来到四栋房子中间的晒谷场,边沿的岩石上有几个竹篾编成的筛子,上面晒着一些豆腐和萝卜干。 萧然捻了块半干半显的萝卜闻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说:“如果这群‘人’所言非虚,他们死了七十年了,不可能会有人来给他们修房子。” 春离一言点中了要害,“他们的穿着,根本不是旧社会的衣服,表示有人会偶尔出村。不过…一个活人和一群死人同住,时间长了,肯定会出现问题。” 这个村子里面气息混杂,一共四户人家,人、妖和鬼共住,还这么和谐。 确实有些令人摸不着头脑。 “挺荒唐的。”萧然说:“这几人身上都有妖气,应该是‘妖’所为,不然那些‘人’,不会长相行为都和活人一样。” “犯得着嘛!”春离听得直皱眉,“这得付出多大的代价啊!” 这也是萧然想不明白的地方,千年万年,他见过许多许多妖。 妖的种类繁多,除了几大仙家和一些神兽,其它妖修炼起来极为困难。 修为是它们通往成仙路上,必不可缺的条件。 世间法则正是这般残酷,若不成仙,等待它们的是大大小小非死即伤的劫数。 不到万不得已,没有哪只妖会用自己的修为,建造这样一个桃花源一样的地方。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小妖,从眉眼、嘴唇到脖子,看了不知多久,轻声说:“如果不是妖王,它的气数将尽。” 春离突然有些难过,“如果是妖王还好些,做这一切肯定经过深思熟虑,最怕的是刚成形小妖,没人教……” 她闻到了,很弱的妖气。 与珍珠和淡水一样,才初具成形。 “那里有活人。”春离指着最东边的房子说。 “去看看。” 萧然推开门,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 厅子里的摆设很简单一张桌子,还有几个破旧的椅子。 桌子上有一碗吃剩的粥和一碟咸菜,墙上贴着几张90年代港星的海报。 虽然物件看起来很老了,但是屋子收拾得很干净,像是有人经常打扫样子。 春离一直皱着眉头,喃喃低语,“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傻不傻啊……” 萧然视线落过去,落在她眉眼之间,红红润润的很好看。 只是太惆怅了,在他的记忆里,阿离鲜少出现这样的表情。 第52章 灵珠 他环视了一下堂屋,眼底却变幻莫测。 目光停留在上锁的房门上,像在是在再三斟酌什么事情? …… 有一回在安远县,他们遇到过一只蛤蟆精…… “别走那条路,听说很多人往那边走都无缘无故失踪了。” 城门外,一个背着竹篓的中年女人,拉住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说。 少女束着腰身,长得清清冷冷,鼻子特别高挺。 中年女人的某句话一下戳在了她心头,鼻头一下红了,显得愈加娇媚。 中年女人从她的表情,似乎看出些什么,“我不管你在想什么,那地方不干净,你换个地方走。” “我姐姐就是在那里失踪三个月。”少女突然变得悲伤,“回到家里又突然疯了,没过几天就悬梁自尽了。” “你既然知道,还去?”中年女人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小声念叨,“妖怪害人,都是祸害年纪轻轻的女孩,越漂亮越危险,不能去,不能去……” 少女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陷入了沉思。 整个安远县都在流传,城门东边,有一个长相绝美的男人是妖怪所化,专门勾搭年轻漂亮的女孩。 骗了她们的感情后又弃之,女孩承受不住压力和闲言碎语,纷纷自杀。 有些女孩回家后,疯疯癫癫几日,无法摈弃相思之苦,也活不下去。 她是清风派的弟子,上山学艺才一年多。 现在还是初级阶段,只会画一些安神助眠的简单符纸。 婶子托人送去书信,她才知道姐姐死了。 根据亲人描述,和城里的传言,她已经猜出是精怪所为。 背篓女人又好言相劝,“你记住了,只要不往那个池塘边走,他也不会主动招惹你们。” “可是……可是我是姐姐一手带大的。”女孩说:“这么不明不白死了,我一定要为她报仇。” 那天他带着春离回南歌,刚好路过此地。 听到两人的对话。 “哎……姑娘、姑娘……别去啊,危险啊!” 中年女人见女孩头也不回,往东边那处池塘走去,想把她追回来,连忙跟了上去。 何奈她背了一竹篓刚挖出来的生姜,追得不快。 走出几步,背后突然有一只手按在了她肩上。 她回过头,“哎哟,这荒郊野外的,姑娘,你要吓死人啊。” “得罪了……你不方便,我去追吧!”阿离眼里带着笑,一脸侠气。 “天啦,一个个水灵灵的姑娘赶着去送命。” 中年女人望着春离和池轻行的背影,“长得这么美,还带男人去,这是要害你男人命啊……” 没一会,他们追到了少女。 少女知道了他们的来意,怎么劝都劝不住,执意要过去。 她紧紧捏住袖口,“我肯定不会被迷惑,我一定要为姐姐报仇。” 可能是没有经验的原因,袖口里的刀贴在衣物上看得特别清楚。 脑子这么轴,本事也不强,有个真妖在她眼前都认不出! 春离想了想,总不能光天化日下,坦白自己的身份吧。 两人陪着她一起来到了池塘边。 正值秋季,池塘里的水绿油油的,柳枝垂在水塘边,风光无限好。 那只蛤蟆精,道行应该不低,似乎看出了来的几位都是有?身本事的人。 等到傍晚也没现身。 某人骂骂咧咧半天,各种法子用完了,也没能逼蛤蟆精现身,气得直跺脚。 他本来不想管这事,便不算沾上因果,一旦管了,就要管到底。 阿离一口一句“池轻行,你不想管,你别跟着。” …… 被某人轻视,确实令他有些难堪。 尽管那时的他,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看到那张小脸全都皱在一起。 还是觉得不太可爱。 他出手了。 蛤蟆精突然现身,那前来报仇的小丫头不禁愣神许久。 她藏在袖中的刀,不知不觉往里推进了许多。 男人头发高高束起,一身素衣,静静地踩在一处水榭之上,风光霁月,一尘不染,宛如天外来客。 可以看出,他并未施展任何妖术,纯粹依靠自己的美貌迷惑他人。 怪不得安远县无人敢来招惹…… “哇哦,恐怕连仙人也不过如此吧!”阿离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惊叹。 “小生名叫谢润,在此向各位行礼了。” 他非常有礼貌地邀请众人,与他一同前往凉亭中做客。 不得不说,这个地方无论是建筑还是摆设,都散发着一种精致典雅的韵味。 几名身姿曼妙的婢女轻盈地走来,手中捧着美酒和佳肴,恭敬地侍奉着他们。 随后,这些婢女又如轻烟般悄然退至一旁,静静地等待着。 小阿离一见到桌上的美食,眼中立刻闪烁起光芒。 这一路上匆匆赶路,已经两日没有品尝过食物了。 虽然身为妖类,可以长时间不进食而毫无不适,但她实在无法抵挡美食的诱惑,对各种美味都想尝一口。 尤其是面对如此丰盛的美酒佳肴,更是让她垂涎欲滴。 酒足饭饱之后,谢润开始讲述事情的原委。 他本是这水池中的一只蛤蟆,常常遭到世人的嘲笑和驱赶。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得到了一颗水灵珠,凭借灵珠神奇的力量,修为大增,并成功幻化为人形。 他接着说道:“诸位想必也看得出来,我身边的这些女子都是平凡的人类。她们皆是心甘情愿留在此处,与我共享这片小小的天地。” “明白了,明白了。”阿离连忙回应道,嘴里还塞满了食物,“你这里的肉做得真是太棒了,口感细腻,入口即化。我下次还能再来品尝吗?” 谢润巧笑,“姑娘一个人来?还是……” 小阿离眨了眨眼,“我一个人留下都行,不过……你得遣散你身边这些人。” 几位凡间女子听到此话,纷纷跪下哭诉,表示愿意留在谢润身边做牛做马。 她们一个个泪流满面,眼中满是祈求之色。 阿离坚定地摇了摇头,“那可不行。人妖有别,你们速速回去,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家里爹娘想一想。” 听到这话,其中一位女子忍不住反驳道:“那你为何要在这里独享谢公子……” 阿离微微一笑,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神色,“因为我是妖啊。” 随后,她又大言不惭地补充道,“找他做道侣,也不是不行。” 第53章 青儿 此言一出,同他们一起过来准备报仇的少女顿时面露惊愕。 面色变得极为难堪。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阿离,颤声问道:“你……你们是一伙的?” 阿离连忙摆手,解释道:“非也非也……我和他都是妖,但并不是一伙的。” 萧然想了想,当初听到小阿离这番话时的情景,其实并没有太多特别的感受。 只是不喜欢。 当时他不明白,现在知道了。 他不想听到小阿离亲口说出“道侣”这两个字。 如果那时有情绪,应该叫做嫉妒。 如果有一个人能做她的道侣。 他希望,那个人…… …… “萧然,你站在那里做什么?”春离跟着他走上锁的房门前问。 这时天完全黑下来了,看不清对方的脸色。 萧然自我调侃地笑了一下,没回她。 只是朝门锁轻轻一拉,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门没锁啊?” “嗯。”萧然冷静地推开门,“钥匙插在上面,没扣死。” 进入房间,亮着一盏油灯在西边 ,他径直走向了床的位置。 春离扫视了一眼,这间屋子比小茅躺的那间‘人味’重了许多。 房间里有很重的生活痕迹,一个木头做的鞋架上放着几双老布鞋,后跟应该是经历有人穿的原因磨损非常严重。 “是青儿回来了吗?” 萧然撩开蚊帐,听到一个很苍老的男人声音。 男人露出一个毛发稀疏的头,两颊凹陷非常严重,身子盖在被子里面几乎不显型,他实在是太瘦了。 能张嘴说话,好像用了极大的力气,胸口上面的被面被震得一鼓一鼓的。 “有人在床上啊?” 也许是床方比较高的原因,又可能是房间不太亮,春离完全没注意到床上睡了个人。 走近看清楚他的样子后,她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她见过最瘦最苍老的人了。 整张脸皱得不成样子,黑黄黑黄的,像饿了几年没有吃过东西。 真怕他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去了。 罪过罪过! “不是青儿吗?” 老人幽幽睁开眼睛,见到两张生面孔一愣,“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老人家,我们是从外地人,路过这里,走不出不去了。” 老人指了指自己,示意萧然把他扶起来。 萧然扶着他的后背,能清楚的感受到到老人的每一根骨头形状和位置。 他瘦得好像没有任何重量。 “哎,吓着你们了吧。” 老人吐出来的话又急又短,好像不太能控制语速。 春离皱了皱眉。 这人一脸死相,还能喘气,是因为他身体里有一颗妖的内丹。 而且在他体内,已经有不少年头了。 “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萧然单刀直入地问。 老人瞳孔微动,好像明白这次来的是什么人。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命运啊,我十八岁那年就该死了啊……” “我叫何家全,那时候正是战火纷飞的年代,到处都在抓壮丁,最开始会给每家每户,会都留下一个男丁。” “慢慢的只要是有了后代的男人,都要上战场,再到后来只要长成了男人样,也得去……” …… 梆梆梆…… 夜晚的木门被敲响,声音在寂静的黑夜中显得格外响亮。 老宅的大门紧紧关闭着,没有一丝生机。 门外的人已经敲了很久,但始终得不到回应。 他们只能带着匆忙的脚步声离开。 屋内,何母紧张地将儿子按进米缸里,并在上面盖上了一个簸箕。 不管儿子如何苦苦哀求,她却不为所动。 “阿妈,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你就让我走吧……” “现在外面到处都是关卡,我们根本无法逃脱。而且听说部队会发放军饷,等我拿到钱就全部寄回家给您,可以吗?阿妈?” “哪怕是死,我也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我的儿子去送死!” 何母亲发黄的眼睛里,是一片无可奈何的死气,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希望。 她紧紧地盯着米缸,反复念叨着,“谁也不能把我儿子抢走。” 何家全闷在大肚缸里,浑身不自在,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知道这样躲下去并不是长久之计。 以后的搜查只会越来越严格,一旦被抓到,不仅自己难逃一死,还可能连累老母亲进大牢。 他心里矛盾重重,忍不住劝他妈,“阿妈,当兵也许并不一定会死,说不定还能立下战功,衣锦还乡、光宗耀祖呢!” “我不要什么光宗耀祖,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地活着。” 说着说着,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将簸箕拿开,眼神中闪过一丝欣喜:“儿子,快出来吧,有地方可去了!” 何家全疑惑地问:“阿妈,我们要去哪里啊?” 何母摸了摸何家全的头,眼中满是慈爱和心疼,“你先好好睡一觉,明天再说。” 何家全虽然心中仍有疑虑,但还是乖乖地点点头,从大肚缸里爬了出来。 他疲惫不堪地爬上床,很快便沉沉睡去。 翌日,天蒙蒙亮。 何母轻轻地将何家劲唤醒,“儿子,我们该出发了。” 何家全睡眼惺忪地坐起身来,茫然不知所措。 他摸黑穿好衣服和裤子后走出房间,发现母亲已经站在门口等待多时了。 她身旁摆放着用麻线捆绑好的两床旧棉絮,还有一个装得鼓鼓囊囊物品的布袋子。 “阿妈,我们要去哪里?” “我们要去山上躲藏几年。山洞里面很冷,所以我特意为你带来了两床厚厚的棉絮。另外,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些干粮,但你必须节省着吃……” 何母一边说着,一边温柔地抚摸着何家全的脸庞。 母子俩借着微弱的光线,摸索着向深山前行。 何母的小脚艰难地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上,终于走到了半山腰。 她停下脚步,喘着粗气对儿子说:“阿妈实在走不动了。翻过这座山之后,你会看到三棵环抱在一起的巨大松树,再向右一直走二里地,那里有一个隐蔽的山洞。” 何家全紧紧握着母亲的手,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何母继续嘱咐道:“阿妈每个月都会给你送来食物。我会在这里等你,直到你平安归来。” 何家全点点头,然后转身向着山顶攀爬而去。 第54章 你早就死了 当他终于找到那个山洞时,夜幕已经降临,他也早已饿得饥肠辘辘。 山洞并不深,门口长满了茂密的杂草,岩壁上布满了蜘蛛网。 他走进山洞,感受到一股寒意袭来。 打算四处寻找可以点燃的干柴,希望能生起一堆火做点东西吃。 但是走了一天的路,实在太累了,于是他找了一块干爽的大石头,铺上棉絮直接睡了过去。 “山上只有我一个人,我一直没适应下来,住了十几天就生病了,身上时冷时热,迷迷糊糊中闻到了阿妈做的野菜粥。” 何家全叹了口气继续说:“我醒过来的时候,山洞里的一切都是我生病前的样子。” 他望着岩壁上用石头画出的十二根条线,急忙跑出了山洞……发现外面的树叶都黄了。 春离摸了摸桌上一点灰也没有,眼前这个上气不接下气的老头,应该没气力收拾家里。 她回过头问:“听你的语气,你睡了很久?” 何家全沉默了很多久,“我上山的时候是春天。” “睡了那么久,肯定得有人照顾吧?是谁照顾了你?” 何家全说:“是青儿……” 何家全病才刚好,身体也没完全恢复。 整个人虚虚的,走不了多远的路,只能在山洞周围转悠。 当他感到饥饿并返回山洞时,惊讶地发现他带的干粮竟然全部都发霉了。 那么,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他究竟吃了什么呢? 如果是阿妈在照顾他,肯定不会舍得让干粮发霉! 想到这里,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阿妈若没有等到他,必定会到山上寻找他。 而一直未能上山的唯一原因,就是她一定遇到了意外。 心急如焚的他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转身离开山洞,但没走几步便摔倒在地。 他无暇顾及身上的疼痛,一心只想尽快飞到山下见到自己的母亲。 尽管身体刚刚痊愈,但他还是竭尽全力、跌跌撞撞地向山下跑去。 没过多久,他的体力逐渐耗尽,最终晕倒在地上。 当他再次醒来时,发现山洞内点燃了一盏微弱的油灯,身旁坐着一名身着粉色水衫的女子,蛋脸圆圆,一双杏眼正盯着自己看。 何家全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女人,心中充满了疑惑和警惕。 他在农村长大,从小就听老人讲一些山怪成精的故事。 他意识到,这个女人绝非普通人。 因为女人的肌肤光滑细腻,身上的衣物干净整洁,与正常人在山林中奔波后的狼狈模样截然不同。 何家全紧张地问:“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女子俏皮地回道,“我叫青儿,就是你之前救过的那只小兔子啊!” 听到这句话,何家全脑海中的记忆瞬间被唤醒。 在上山的第二天,他曾遇到一只受伤的野兔,它的后腿被野狗咬破,鲜血淋漓。 何家全心生怜悯,将它带回洞穴悉心照料了几天,直到伤口愈合才放走了它。 何家全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女子,难以置信地问:“真的是你吗?”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曾经救助过的小兔子竟然变成了一个女人。 青儿笑着点了点头,“是啊,谢谢你救了我的命。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早就死在那只野狗的口中了。所以,我发现你昏迷不醒时,决定留下来照顾你,报答你的恩情。” “原来是这样,真是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我恐怕已经不在人世了。不过,你怎么会变成人的样子呢?” 青儿解释道:“因为我是兔子精啊。” 何家全:“……” 他感到既惊讶又好奇。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和青儿之间发展出超出正常人的情谊。 他们一起在山洞中中生活,过了一段非常快乐的日子…… …… …… 按照何家全的说法,他们在两年后下了山。 回到村子,这里到处都是炮弹轰炸的痕迹。 屋子全都倒塌,在废墟里有很多尸骨已经白化了,其中包括自己的母亲。 “应该是我上山没久,我们村就被炸平了。” 说到这里,老人呜呜呜地哭了出来。 声音很小,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两人掩埋了全部尸体,平平淡淡地在这里生活了大半年。 直到有一天,三个女人的到来打破了他们的安宁。 准确来说是何家全早起去河里捕鱼,发现了她们三人的尸体。 “青儿让我把她们的尸体埋葬在后面的山上,她们的鬼魂一直不愿意下去,并且请求青儿去通知一下他们的的丈夫,她们已经离去的消息。” “青儿去了十天,带回了她们丈夫的魂魄和一些零散的骨头,我们就这样在这里生活了七十年。” 老人叹了口气,“那个年代的寡妇,太难了,根本活不下去……” 关于重新修建房子,也从他口中得知了原委。 一切也是迫不得已。 总有一些点子背的人,会误入这块地方,那些人每次都会吓去半条命都。 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 到了九十年代,何家全卖了些‘老物件’,换得了一些钱,火急火燎全请了几个泥瓦匠,把村子重建一翻。 村子总算有个样子了。 他再去镇子上,买了一些当下时兴的衣服和画报回来,把家里装置得像模像样。 这样就算有路人不小心路过此地,也只会以为去到的是寻常人家。 尽管这样,那些人回去后越想越不对劲,但是再回来时什么也看不到了。 因为那只兔子精,把这个小村子设下碍眼法。 如果不是太背时,很难误入这里。 春离问:“村口的关公像是怎么回事?” “哎,这个我也不清楚,这几十年一共起过三回雾,只要是起了大雾,来的都是有本事的人,第二回那个老道士走后,没过几天就把关公像竖在那里了。” “你们没害人,人家也不愿意多管闲事。” 春离总结后,仔细着墙壁上贴着卷发红唇的女人。 还别说,那个年代的美女明艳大气,真好看,什么时候自己也去弄这个样的发型。 天已经完全黑了,不知从哪处传来一缕风,吹在身上凉凉的。 萧然静默良久,眸光晦涩,“你早就死了,你知道吧?” 老人表情不妙地低哝了一句,“什么。” 第55章 五百年 “你应该清楚,她把你强行留在人间数十载,代价太大了?” 老人倚着床头,不知在想什么。 春离回过头,见两人的表情都不愿有话直说的样子,开口道。 “你能活到今天,是因为那只兔子精把自己的内丹放到了你体内。这相当于你们签了同生状,你死的那一天,她也会活不了,懂了吗?” “你的意思是……”老人仿佛受了到极大的刺激,颤巍巍地说:“青儿不是这样说的。” “她怎么说的?”萧然问。 “她说,我们前世有缘分,月老让她来找我的。” “哈哈哈……”春离忍不住腰都笑弯了,“这么低级的笑话,你也信?” “青儿…骗了我,她骗了我……” 突然,老人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抓住萧然的手臂可怜地乞求。 “求你想想办法,救救青儿,你能听我说么多,一定是有本事的,救救青儿。” 萧然摇了摇头,“我只能把你送走,她会少受点惩罚。” “什么!还有惩罚?” “你们有违天道,人间管不了的事,其它地方自然会管。” 萧然没把话说透,老人却听懂了。 他激动地咳了几下,感觉要把肺都咳出来了,“能不能……能不能,让我替她受罚。” “不行,自己的因果自己受。” 萧然继续说道:“她刚幻化成人型就遇到了你,所以她的内丹,最多能让你在人间活一百年 。但是你多活一天,她要承受的业碍,却是成倍的。” “青儿跟着我这几十年没享过什么福,不能再让她受苦了,你帮帮我,好不好。” 老人这属于病急乱投医了,本事再大的人,又怎能违背天命呢。 可是他还是抱着一丝丝希望,可怜又卑微的不断祈求。 萧然坐在床边,皮肤在暖色的灯光下也泛着冷清的白,有一种凌厉而强韧的气势。 “我能做的不多,帮你,要先送走你。你想好了?” 老人坚定地点点头,“我想好了。” 萧然平放在裤兜边的手指,没有丝毫犹豫,从口袋中拿出一道黄符。 口中念念有词…… 片刻后,黄符自燃,化为灰烬,老人的胸口逐渐有一处若隐若现的微光闪现。 “萧然,你真的要这样做吗?” 春离怔怔地望着他,眼底有一些难以捉摸的情绪。 总感觉他做这种事情,仿佛天经地义一般,绝不会心慈手软! 可是,可是……还有很多事情,没搞清楚。 比如那几个女人明明有事瞒着,还有那只兔子精,怎么愿意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他阳寿已尽,任何人都不能有违天道。”萧然说。 “可是,可是……” 下一秒,一个粉色人影飞了进来,以极快的速度扑向床的方向。 萧然似乎等的就是这一刻,大手一挥,空间巨变,四面八方有种无形无状的气势向他靠拢。 紧接着,从他手掌心源源不断飞出金光闪闪的梵文。 文字越来越多,幻化成一只扇着神彩熠熠双翅的蝴蝶,宛如游龙腾飞,涟漪般荡漾出一股巧妙而强大的力量。 把那人影拍打在地。 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这样! 春离感觉脑袋里仿佛有根弦突然断掉,脑海中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出来。 她依稀记得这只蝴蝶似乎有一个名字——白雪。 是的,她叫白雪! 是池轻行为她变的戏法。 那时候她话还不多,一般都是池轻行,问什么,她想回答就随便说两句,不想回,常常是闭口不言。 “小阿离,你是不是没学会说话,不会没关系,我教你啊。” 她觉得这人脑子有病,自己只是觉得人心叵测,在慢慢观察他呢。 别人都想抓她,唯独他把自己给救了,还喋喋不休,总是说些有的没的。 谁知道是好人,还是坏人? “你看,这是什么?” “喜欢吗?”池轻行掌心像变戏法一样,出现了一只发钗。 好漂亮的一只蝴蝶发钗! “你哪里来的。”春离问。 “你每天跟我说十句话,我就告诉你。” 春离:…… 你做梦! 后来,她才知道白雪只是花海中一抹残缺不全的灵体,被池轻行捕捉到后,养在这根蝴蝶花钗上。 又是很久以后,池轻行巧妙地为它剪出一个漂亮的蝴蝶身体。 她给白雪起的名字。 她全都想起来了,一切的过往都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池轻行! 他就是池轻行! 他是一个没有情绪的……人。 他不明白什么是爱,什么是痛,什么是喜,什么又是悲! 心口处传来的剧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身体的每一处都像重新经历了次万雷击杀! 哪怕已经过去了五百年。 哪怕她已经废掉一身的修为。 池轻行依然保持着原来的样子,丝毫未变! 所以面对人和妖这种天理不伦的事,他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我们的因果,由我们自己来承担,还请二位高抬贵手。”青儿倒在地上,艰难地说。 对啊!因果她们自己愿意承担…… 但他是池轻行,他不懂! 他永远都不会懂! …… 五百年前的万雷阵。 她知道。 池轻行一年总有两天会雾化,玄道中不知从哪里得知了这个秘密,布下天罗地网,准备对他进行一次绝杀。 原来她也牺牲过自己。 她也愿意承受一切后果。 她入了地狱,也见过了地狱。 人间地狱。 天雷击杀过后,整个山谷成为了一片废墟,各个门派似乎也想不到,她一个五百年的小妖,能顶住天雷这么久。 躲在山顶的道士啊,玄师啊,术士啊,统统现了身。 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欣赏着他们的杰作。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高兴的。 她在心里想,你们最终不是也没能把池轻行怎么样吗? 这么多玄道中人,费这么大的功夫,对付一个小妖,也不怕丢了份儿。 两天时间,她撑过来了。 天底下,比她更强大的妖很少了吧。 她真的好出色啊,如果不是遇到这帮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小小天雷,她肯定轻松拿下。 梨花山傍个有本事的人的规矩,都会因为她而改写! 她不做妖王!谁做妖王! 可惜啊,可惜…… 第56章 什么是道,什么是规矩 她只是一只灵性不高的鸟,为何要历练这么多年。 天界不会搞错了吧! 迟早有一天,她会上去敲鼓鸣冤,让所有天界的仙,都来看看,他们做事有多粗心! 自己不明不白,承受了多少委屈和非凡的磨难。 可是她没机会了…… 她要死了。 就在这时候,众人身后远远走来一个人。 他像座沉闷的大山,带着一身凌厉,踏在风间,所到之处哀鸿遍野。 池轻行走到她身边,用术法暂时稳住了她的身体。 同时磅礴浩瀚的煞气,从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滚滚而来,源源不断进入他的体内。 万鬼哭泣,生灵俱变,天地之间瞬间成了一片混沌的灰黑色。 他们彼此对视,一言不发。 池轻行身上黑黑沉沉的业力,好像比整个世间都多。 世间传言他是无数恶灵所化,在这一刻好像得到了证实。 无辜的,不无辜的人类,妖魔,生灵都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到此处。 他几乎什么都不用做,只用站在那里,身上如闪雷般激荡的煞气,像无数最凶恶的恶灵,张牙舞爪终结了所有的生命。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向自己走来,“别怕,我会救你。” 白色长袍上的鲜血特别刺眼。 她不喜欢他穿白袍,见过三回,白袍上都染了大块大块的血,又腥又臭,沾在衣服上很难洗的好不好。 那是一个秋天,南歌的桂花开了,他们一路赶着回家,准备收集桂花酿酒。 路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插曲,听说有一只蛤蟆精,害死了不少人性命。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如花般的少女去送命吧! 至少得弄清原由。 如果传言所言非虚,该清理门户就清理户口,该给人昭雪平反,就给人洗雪冤屈。 她是未来的准妖王,绝对不能冤枉一个好妖,也不能放过一个坏妖。 谁能想到一只蛤蟆精,那种丑陋的东西,长得那般惊为天人。 谢润人如其名,温润风雅,简直能成为妖界,不对……至少能成为两栖界的楷模。 毕竟他的美貌,比狐狸还是差那么一点点。 同样漂亮精致,少了那么点气质而已。 他还是一个顶好顶好的妖。 请她们吃了饭,听了曲儿,还喝了百年老酒。 酒是真好喝啊! 爽口又有种特别的果香味,回味无穷呢! 谢润怕浪费姑娘大好年华,事先说好,只结三个月的露水情缘,人家有理有据,连前来报仇的少女都无话可说。 她就更没话说了。 在未来准妖王的劝说下,谢润遣散了身边的凡间女子,并再三保证,不管以后谁来投怀送抱,都会拒之门外。 还答应照顾去世姑娘的家人,不会让他们孤苦无依。 毕竟是人姑娘家上杆上贴上去的,妖向来讲个你情我愿,她完全能理解的好嘛。 本来是皆大欢喜的好事,来到这里吃个饭,歇个脚,大家开开心心道别。 谢润拱手相送,“阿离,如果有一天,没有找到合适的道侣,你考虑考虑我……啊…………” 那一声凄惨的啊……出现的猝不及防! 惊天动地! 惨绝人寰! 池轻行静静地站在那里,好像什么都没做。 可是他的手,像利剑一样穿过了谢润的胸口。 修长的手指在体内探寻了几秒,捏到一个核桃大小的东西,一刻都没有迟疑,干脆利落地捏爆了谢润的内丹。 她连阻止都来不及。 只看到无数一闪闪黑褐色的小星星,在她眼前一点点漂落在水池之中。 池轻行白色的袖口处,开出大片大片的牡丹花,红艳艳的。 真难看。 他扯掉一只袖子,淡淡地道:“借用灵珠,强行修炼,祸害少女,有违天道。” 谁来告诉她。 天道。 是个什么道。 在一个如神一般的人面前,什么道!什么规矩! 如同放屁! …… …… “你在想什么?”池轻行看着阿离笑意不达眼底,奇怪的问。 春离回过神,看着遍地残肢碎片,轻轻应了一声,问:“你想怎么救我?” “怎么救……”那人双手轻垂在身边,好像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没有感情,只会模仿人类的动作和语气,根本不会有任何感同身受。 正如刚刚千万生灵死在他面前,也不会在心里生出一丝起伏。 看对方好像被这个问题难住了,春离难过的提醒道:“我听说你的仙骨,能让天下任何生灵永生,你愿意给我吗?” 池轻行想了想,给了她一个主意不错的表情,“好,我给你。你先闭上眼睛,乖啊,别怕。” 春离没有闭眼睛,她不喜欢看见他穿白色。 每一次,每一次……都会沾满鲜血。 反正要死了,不必再装了。 以前她怕,是怕自己会落得同样的下场。 如今,她只是不想池轻行背负太多的罪孽。 他这样一个不懂人心,甚至太过单纯的人,因为太强大,便被天下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身上如果背负罪孽,又该如何行走于天下啊! 池轻行等了一会,没见她闭眼,索性不等了,抬起一只手,虚虚地挡在她眼前。 有些怀疑地问:“我的骨头真的有用吗?” “有用啊,不过,给了我,你会死,你难道不遗憾?” “不会。”池轻行摇了摇头,“我不懂,遗憾是什么?” “遗憾是七情六欲中的一种感觉。” 他遗憾似地轻叹了口气,“可惜了,活了这么久,还是不明白。” “我拿出来了,现在放进去。”池轻行缓缓拿掉左手,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问。 他身上几乎全被血染红,胸口上有一处特别显眼的红色,看不出哪些血是别人的,哪些是自己的。 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对方在一边取骨头,一边和她聊天。 她的眼泪,一下就掉了出来。 望着瘦而薄的手掌之中红白交错,握着一根小小的,鲜血淋漓的肋骨。 那双白净细长的手,随意地弯曲着,好像拿的不是自己的骨头。 心仿佛被世界上最尖利的刀尖,清晰的刻着什么字,心痛得无法呼吸。 这个人。 不懂情感,却怕她害怕。 明明没有心,偏偏如此细致的遮住了她的眼睛。 她怎么能不心动呢。 第57章 别了红尘 “阿离……阿离,你别哭。” 池轻行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似乎有些急了。 想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可是手上全是恶臭的鲜血。 阿离不喜欢。 每次见到他身上沾上这些东西,都不愿和他说话。 他太脏了。 世人都这么说他。 说他污秽、肮脏和邪恶,好像天底下,所有罪恶都与他有关。 他苦笑一下,在身上拨拨弄弄半天,也没能找到一块干净的地方。 慌忙中撕掉半边长袍,伸到里衣里,一下一下,用了极重的力道,才把手擦净。 黑雾弥漫,湮灭了天光,她已经看不清了。 只能闻到池轻行手指上淡淡的檀香味。 这个高度,应该是蹲在她面前。 “我骗你的,你的骨头根本没用,你拿回去吧。” 春离让自己看起来尽量轻松,说得格外平淡。 这人不懂感情,却因为活得太久,学会从她的表情中来判断真伪。 绝对不能让他看出来。 可是没用…… 池轻行想了想,好像明白了什么,徐徐笑道:“其实我也听说过,如果是假的就假的吧,你死了,我活着,好像更无趣。” 停顿了一下,他又想到阿离最怕痛,轻声提醒,“可能会有点痛,你忍一忍。” “你知道痛……是什么感觉吗?” 池轻行带着一脸不知所措,摇了摇头。 “你凑近一点,我告诉你。”春离就算看不见,也能想象得到,他肯定在摇头。 他跪在她身前,看着满脸泪水的人。 慌了。 她抬起头,吻住了红唇。 那人嘴唇凉凉的。 她什么都看不见了,感官反而更加的敏锐。 那人愣了一下。 她加重力道,咬上去。 紧接着胸口那处,有什么东西一寸一寸推了进去,那种感觉像流风,一点点在身体里蔓延席卷。 你看。 他还是这么冷静。 如果一身修为,能换得他的七情六欲。 她愿意。 两人长跪于尸山血海之间,别了红尘。 …… …… “救命啊,哥,阿离姐……你们去哪里了。”小茅边跑边哭,“太太太特么吓人了。” “小兄弟,你别跑啊,我们不是坏人。” “你…你们当然不是坏人!你们……你们都不是人!” 经过红衣女鬼和奶奶事件,小茅的心理承受能力强了不少。 可是也禁不住这么吓啊! 一睁眼就看到六只鬼围着他,把他当宝贝似的追着他问,要不要看电视,还说要给他放个喜欢的动画片。 鬼说话都这么前言不搭后语的吗! 特么的一群鬼,叫活人看电视又有什么意义! 他想破脑袋,也没办法想明白! 去特么动画片,他只看日本动作片! 他像条刚放进油锅里的鱼,几乎是弹跳似地落下床,冲开鬼群没命似的跑出了屋子。 外面静得连只能喘气的都没有,只有伸手不见五指黑漆漆一片。 阴森至极。 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会寻找有光的地方。 还好,他看到有个屋子里发着光亮。 他也搞不清楚是一个鬼变出来这么多只手,还是那些鬼全扒在他身上。 反正冰冰凉凉的,全是鬼爪子。 这会他李逵上身,含胸躬成死虾状,抽羊癫疯似的拼命摇摆,身上的八爪鱼被他硬生生甩掉了。 身上的不适感一消失,他火力全开,一气呵成跳进何家的堂屋。 跨门槛的时候狠狠地夸了自己一句! 我草,牛逼!鬼都追不上! 几只鬼站在晒谷场面面相觑:难道把他吓疯了? 明明已经和蔼可亲了啊? 毛毛躁躁跑进房间,小茅总算看到救世祖——他哥。 见到他哥,一下就冷静下来,觉得这事太邪门。 他叫那么大声,难道没有人听到吗? 谁能来告诉他! 这,这是什么情况! 他哥双手垂在身侧,脸上阴睛不定,身边还站着个满脸皱巴巴的老人。 这会儿,他觉得满脸皱纹的老人,看上去都眉清目秀。 比外面那一群像活人的‘东西’,强上百倍千倍。 春离姐靠着西边的墙壁,怔怔地望着那两人的方向。 “不…不是,你们怎么了?” 黄茅感觉这屋子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不是指脏东西,而是他们每一个人都很奇怪。 情绪上不对劲! 小茅别的本事没有,捕捉他人微妙的表情,还是很在行的。 要不然,那么大个店,他怎么能看得住! “我们跟何老先生聊了几句,你在外面乱叫什么?” “不是,哥,哥……你没看出来吗?这地方,这地方……不对啊。” 小茅八百个心眼子使用了八百零一个,也想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难不成,他哥被什么脏东西附了身? 他哥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啊! “不是叫你看会电视吗,你一惊一乍表演小品呢。”他哥满脸不耐烦。 我草,小茅总算明白怎么回事了! 可是谁家好人,不对,哪个人会让鬼传话的! “哥,我不太想看电视。” “叫你去,你就去!” 小茅碰了一鼻子灰,也一秒都没挣扎。 条件反射般说了句“哥,走的时候叫我,”掉头又出了门。 屋外六个‘人’看到孩子出来了,还一脸不开心,又围了上去。 “小兄弟,被骂了啊。” “没事,我给你放喜洋洋和灰太狼。” “你耳朵聋了吗?没听见他说不太想看电视啊?” 在众鬼七嘴八舌下,小茅烦躁的吼了一句:“我现在想看了,不行吗!” “行行行……” 小茅坐在电视机前,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以前不管他犯下多大的错,他哥从来没用这么重的语气和他说过话。 也怪他自己,跟在他哥身边这么久,胆子还是这么小。 活该被骂! 电视机里演什么,他一帧画面也看不进去。 屋子里的几人,彼此望了一眼。 全村唯一亮灯的屋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几人各怀心思,谁都没先开口说话。 萧然望向春离,有些拿不定现在的情况。 不知道白雪的出现,会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从她表情上又看不出什么。 他指了指床上的兔子,对何家全说:“这只兔子什么都不记得了,你放回山里吧,你……你还有三天时间。” 第58章 他哥谈恋爱了 老人好像全然不在意自己能不能活,能活几天。 一个劲地说着感谢的话,还旁敲侧击地问,青儿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从只言片语中,大概是想知道青儿还会不会变成人。 怎么可能呢? 内丹直接化成粉末,她已经变成了一只普通的兔子。 萧然没回何家全任何一句话。 只是低着头,一动不动看向春离,想从她的表情看出一丝端倪。 只发现她整个人恹恹的,情绪不高。 “你怎么了?” 怎么了?春离还真没想好怎么回他。 告诉他,她记得了? 还是表扬,他这次做得不错。 以他的研究自己的程度,那不等于不打自招吗? “我饿了。”春离随便应付了一句。 萧然默默松了口气,“很快就能出去了。” 确实够快的。 两人走出这家门,径直走向了另一家。 萧然毫不拖泥带水地关掉了电视,指挥着最右边那胖子去点盏灯。 那胖子突然被点名,禁不住抖了下身子,差点魂肉分离。 灯点好后,他看了几‘人’一眼,单刀直入地问:“你们是想走,还是想留。” 众人愣了愣,又不敢不回话,接着打开了话匣子,不断诉苦。 “听说,我们是自杀的,下去会下油锅,抽筋剥皮,受大罪。” “我们的尸骨也没找回来,听说去到阴间也不能投胎。” “没人给我们烧纸,我们连打点阴差的钱都没有……” “……” 萧然也没插嘴,反正鬼说话,真真假假可听不听,他又不用揣摩其中的意思。 等他们叨叨完后,他严肃地说道:“如果你们想走,我送你们一程,可以直接去投胎。若是想留,我把这地方封印,从此往后千年万年,再也无人来打扰。” “……” 众人皆是沉默。 萧然不耐烦了,冷冷地扫视了众人一眼,“我没功夫,等你们慢慢想!” 戴发夹那女人怯生生问了句:“真的可以直接去投胎吗?” “你可以不信,只要我走出这个村子,你们将永远留在这里。”萧然说:“你们看看自己身上,是不是变得透明了。” “青儿她……她死了?”某只鬼看了看手腕上白骨清晰可见,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变回原型了。”春离帮某人回答了。 那人自从变成人之后,见到好几次,话说多少有些拧巴。 像在顾及什么? 早知道他变成人,这么不好玩,还不如…… 算了,这样挺好的。 “走,我想走。” “我也走。” 几个鬼很快统一了口径。 池轻行学的东西很古老,很深奥,没有太多的花架式。 和小茅见到他奶奶那次一样,萧然没有用什么道具,只是让几个人背对着村口,站成一个半圆,嘴里念着含含糊糊的音节。 这次送走的人,身上都有很重的业力在,萧然嘴里吐出来的音节也不一样。 音节变成月牙白颜色的字符,从他嘴中一串串,进到了那群人的身体。 这是在为他们消除业碍,非常耗费人的心神,只有道家宗师才有这种水平。 哪怕是大宗师,面对业力这么重的人,一次也只能送走一个。 可他是池轻行。 不一样。 往生咒,她听过很多回。 她问过池轻行,他一个地狱里走出来的人,是怎么学会道家的往生咒的。 不难受吗? 池轻行摇了摇头说:“没什么感觉。” 道家的东西其实他没学过,从阴界来到人间后,他在三界中流浪了很长一段时间。 某一天来到山上的一个寺庙,在那里落了脚。 池轻行说起自己的过去,总是模棱两可,时断时续,常常跟她说着说着,就问她想吃什么,或者去哪里玩。 她那时心里一直防着他,对他说的话也没那么相信。 所以他具体说什么,春离一个字也记不得了。 大概就是,他在一个得道成仙的老道士身边待了两三百年,见得多,自然什么都会了。 送走几人,天空好像没那么黑了,透着一种通透的灰。 各种夜鸣声音,清清悠悠从远处传来,身上冷森森的感觉也消失了。 深夜微凉湿润的空气,贴在皮肤上很舒服。 大雾散去,天上的月亮露出来。 何家全目送他们出了村,抬头望着空中的月亮,有种久违的激动和感慨。 七十年了,又见了一回。 知足了。 小茅看到那辆威风凛凛的汽车,就像看见到死了十几年的亲妈一样,恨不得扑上去亲上几口。 上车的时候,春离往村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微弱的灯光下,好像站了个老人。 回过头,对上一双清清淡淡的眼睛,“你看我做什么?” 萧然:“你好看。” 小茅:“……” 上一秒,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下一秒,他哥谈恋爱了? 是谈恋爱吧! 啊啊啊——铁树终于开花了! 一路上小茅嘴角都没下来过,看到他哥谈恋爱,比他自己谈都高兴。 他哥面对女人永远冷淡得像个功能障碍者,真怕他一直这样下去,会孤独终老。 所以他哥身边能出现一个女人,管他是妖是人。 是只猪都行,不对,除了猪都行! 小茅车开到酒店外面,萧然要他先把他们放下来,带未来嫂子去吃东西。 这美妙的独处时刻,小茅自然不会当电灯泡,殷勤地做着后勤工作。 甚至怕那只狗要跟着下去,他不动声色地把它死死按在了座位上。 小黑今晚在那村子里吃太得饱,现在全身懒洋洋的,也不想动弹。 随他怎么按。 没感觉出什么力道。 小茅径直去了酒店前台,开好两间房。 拿到房卡后,他眼睛无神,情绪特别低落的望着前台小哥。 “黄先生,请问还有什么可以帮到您吗?” “我……我有幽闭恐惧症,不敢一个人去房间。” 前台小哥愣了一下,“没事,行礼生会送您上去。” “不用了。”小茅低着头,叹出口气,“我到房间,也不敢一个人睡。” “您放心,我们酒店是江州最好的酒店之一,不管是环境还是设施都能给您家的感觉,基本不会产生幽闭的困扰。” 小茅点点头,自言自语道:“酒店的窗户应该打不开吧,长这么大了,应该试着一个人睡,不能每次一个人睡觉都要跳楼。” 第59章 我一张,你们一张 前台小哥停住手里的活儿,惊恐地望向他,“黄…黄先生,你一个人来的吗?” “不是,我和我哥还有一个朋友,一共三个人一起来的。” 黄茅叹了口气,继续说:“我哥对环境特别挑剔,我怕他不满意要换房间,万一把我一个人留在房间内……” 黄茅越说情绪越低落,看上去像马上要跳的样子。 “黄先生,我们酒店房间已经满了,没有多余的房间了!!”前台小哥一本正经地撒谎。 “这样啊……这样我就放心了。” 黄茅连忙把他哥的电话留在便签纸上,顺便放了几张红钞票在上面,“这是我哥的电话,和我对你服务的肯定。” 用了毕生的演技! 终于搞定! 他等了好一会,也不见两人回来。 大堂有个便利店,走进去转悠了一下。 便利店收银台摆放着常见的药物,比如创可贴感冒灵之类的急用药品,几排货架上最显眼处,放着能快速填饱肚子的食物。 总之大多都是急需用品,种类不算多。 走到东边横排的角落,这里东西有意思多了,一排架子上挂着各种琳琅满目的丝袜、内裤,挨在一起的是几排方型小盒子。 他灵机一动。 扫完码,回到大厅沙发上坐着,视线一直瞟着酒店入口处。 看到两个熟悉的人影进来,小茅连忙把手里的东西揣进了裤兜。 电梯按了23楼,大半夜的电梯里面没人,小茅辞别行李生,主动充当起他的角色。 把行李和人领到了房间门口,往萧然手塞了张房卡。 “哥,我回去睡觉了,你们……你们玩得开心。” 随后,一个飞快的动作,又往他哥口袋里投入一个小盒子。 萧然几乎是瞬间猜出他的用意,带着几分克制问道:“怎么只有一张房卡?” “两张啊,我一张,你们一张。” 小茅说得斩钉截铁,把春离都说怔住了。 不就是睡过一回,你那脏兮兮的床吗? 这么搞我! 难道要我临时到屋檐上搭个窝住? 萧然指腹在房卡上点了几下,抬起眼角,“你的房卡给我,你自己下去,重开一间。” “不行啊,酒店住满了,没房间了。” 小茅本能地后退两步,委屈地说:“我们今天到那么个鬼地方,累得不行了,哥,你不会让我在车里和狗睡一晚上吧?” 萧然确实有这个想法。 看到小茅一副别赶他走的表情,他终究没能狠下心。 掏出手机,按着房卡上的电话拨了出去,很快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房间已满。 前台小哥挂完电话,按住心口,好像落下了一块大石头。 就算没有那八百块小费,如果没有人陪黄先生,他也恨不得自己去陪睡。 毕竟,人命关天啊! “哥。”小茅脸不红,心不跳地问:“我没骗你吧?” “行吧……你早点休息。” 小茅夹着尾巴跑得极快,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他哥宁可不睡,也不会和他住一个房间,所以才会被这么轻松搞定。 打开房门,插入房卡,房间的灯亮起。 只有一张床! 春离神色复杂地看了旁边人一眼。 萧然面上没什么表情,内心已经波涛汹涌。 他安静的把行李放好,眼神明明不敢看春离,余光却不自觉瞟向那处。 结果发现她正在脱衣服。 “你在做什么!” 春离皱了皱眉,“你看不见啊?你那么大声吼我干什么!” 萧然有苦难言。 他哪里是吼她。 他是急的。或者说是紧张的,声音稍微提高了一些。 “你…你去洗手间脱。” “我脱个外套而已。” 春离不知道他哪根筋不对,对准某人把外套一扔,精准砸中,“什么时候养出了这么多臭……” 意识到自己失言,她连忙冷着脸把水搅浑。 “带我来江州的是你,怎么到了就开始找我麻烦?这么为难早说啊!不来这里,我刚好可以天天约阿诚喝酒……” “对不起。” 薛诚在她嘴里变成了阿诚,萧然心脏被一只大手捏住,憋得喘不过气。 关上洗手间的门,春离心口处砰砰狂跳。 差一点,只差一点点就暴露,以后得小心了。 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现在两人的处境。 萧然手里拿着她的衣服,情绪紊乱,他们怎么处成这样? 今晚又该怎么过。 一边打开衣柜用木质衣架帮她挂好衣服,一边想着接下来该怎么面对她。 走到窗户边推开窗户,点燃一支烟,浓烈的烟草味呛进肺里,烟雾消散在黑夜之中。 大脑如重鼓锤击,天旋地转根本没办法思考。 这么多天,他都在尽量避开她。 很怕,很怕…… 自己藏不住。 洗完澡,春离发现一件非常棘手的事,她忘记带衣服进来! 换作以前,她一定扯着嗓子喊对方帮她找衣服。 现在一想到行李箱里面最上层放着几件火辣的内衣,她真张不开这张嘴。 更糟糕的是手机在外套里,没带进来,她在洗手间里急得团团转。 大脑飞快运转,都快要冒烟了,也没生出什么妙计。 门外又响起敲门声,“你……还没洗好吗?” “我还要一会,要不你先睡吧!” 萧然:“……你慢慢洗。” 洗手间里,已经很久没发出声响。 萧然在门外思索很久,想到遇到她的那天晚上…… “你是不是没拿衣服……我帮你拿。” “不行!”她几乎是立刻反对,“你别动我的东西,你别站门口,走开些,面对窗户,我马上出来。” 很快听到开门的声音,接着发出拖拽,拉拉链打开行李箱的动静,然后是悉悉索索翻找的声音,应该是在拿衣服。 动静很轻,不管怎么克制,脑海中还是出现穿衣服的画面。 萧然口干舌燥,水就在离手五公分的茶几上,还是硬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背后,没动静了。 穿好了? 这个过程太煎熬,没听到整理行李箱的声音,也不说话,也不走动,她到底在做什么? “你…好了吗?” 等了几秒钟,没有听到回话,未知的压力迫使他转过身。 脸陡然僵住。 她身上穿了件粉色真丝睡裙,发丝半干半湿垂在胸前,视线上移,纯净的鹅蛋脸两颊微红,如烟雨中亭亭玉立的佳人。 倚在柜门边正看向自己,有种清透的缱绻。 空气中没有任何声音,仿佛能看到一个个小气焰爆裂,烧得他粉身碎骨。 第60章 乱梦 “和你说话,你怎么不回我。” 他眼里的炙热呼之欲出,从容平淡的语气,压着排山倒海的燥乱。 春离长睫动了动,将长发撩至耳后,“你怎么抽了这么多烟?” 目光随之落在烟灰缸里的六个烟头上。 他心如死灰。 此刻无论说什么,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春离默默地迈着步伐,一步一步向萧然靠近。 萧然的脖颈逐渐变得僵硬,垂着眼帘,塌着肩膀,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个子太高的好处,没看出囧迫,更像是懒懒散散随意站着。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梨花清香,视线不自觉落在软红的唇上。 记忆中最深刻的一幕,突如其来撞进脑海。 很软,很热烈。 某一刻的感觉和难以启齿的乱梦,穿越五百年时光来到此时。 朦胧的、酥软的挑弄着他敏感的神经,舌尖轻轻抵着内唇,喉结不受控制颤动着。 好多年了,他都很难入睡。 一旦睡下总会梦到很多人的一生,他们作恶多端、杀人如麻坠入地狱与他融为一体。 却又总想。 想去到那场杂乱、荒唐的梦里。 梦里阿离半躺在南歌桂花树下的长榻之中。 红黑两色衣裙零乱地散在腰下,喝过酒的双眸染得极红,嗓音含糊地在他耳边发出旖旎、缠绵的娇哼。 他将她揉进怀里,感受她的温度和柔软。 在那场杂乱无序的梦里,情感如同燃烧的火焰,无法熄灭。 深处的欲望和冲动,年复一年堆积如山。 “你怎么不关窗户啊。” 春离把窗户关好后,仰头看向他,手指在他左边耳轮上碰了碰,“这里好红。” 萧然:“……” “你皮肤太白了,什么印记都很明显。” 春离把他推开了些,“别挡着,我收拾一下就睡觉,你去洗澡吧。” 他闷闷地应声,找出衣服,行尸走肉般走进洗手间。 冰冷的水从头顶直冲而下,带来一丝凉意,整个人清醒不少,有种重获新生的自由。 洗完澡后,萧然在洗手间里磨蹭了很久,出来看着那张熟睡的小脸,表情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自嘲。 自己算个什么东西。 他默默地将所有灯光熄灭,眼神幽冷而深邃地凝视着她。 耳朵被触碰过的地方,在黑暗中烈烈地燃烧。 …… …… 春离打开灯时,房间里空无一人。 只有放在枕边的手机屏幕上,闪烁着一条信息。 她点进去查看,是萧然发来的消息:“醒了,来车里找我。” 发送时间是早上八点半。 走出大厅,来到停车场,远远地就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 车窗敞开着,一只指节分明的手夹着香烟,随意地伸出窗外。 另一只手则轻轻地放在方向盘上,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就在春离准备打招呼的时候,一个硕壮的黑影从车窗跃出,迅速跑到她跟前,“跟我走!” 春离瞳孔震惊。 这狗怎么一夜之间,长这么大个? 一人一狗来到酒店前面喷泉池前,小黑率先发难,语气里全是惊恐和愤怒。 “你连个人都看不好吗!你知不知道!我这几个小时是怎么过来的!” “他……他也没那么可怕吧?” “什么叫没那么可怕!”小黑心声都吓出破音,“你试着和他独处几个小时,就知道有多压抑!” 春离:…… 我和他处了十几年。 只要不发疯,还是很舒服的。 “他一直都在车里啊?” “那我还不如去死!他早上六点二十三分上的车,我和他同处三个半小时,命……命都没了半条!” 这话还好是一只狗说的,如果是个女人说的,萧然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那……”春离顿了顿,“我叫他来给你道个歉?” “免了!” 春离有些难为情地想安慰一下他,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突然想到什么,又问:“你怎么那么怕他?是他私下对你做过什么事吗?” 小黑狗眼一眯,想到那天萧然对他的警告,晦气地说了句:“没有。感觉他不像个好人。” 她还想问什么,听到小黑急吼吼地说:“闭嘴闭嘴闭嘴!” 回头看到萧然正朝这边走来。 黑色衬衫扣到顶,下面配了一条同色系直筒西装裤,少见地把衬衫扎在皮带里,可能是骨架大的原因,并没有商务气息,照样是那种懒懒散散清疏感。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看喷……等喷泉。” 春离给了对方一个标准假笑,又假把式地摸摸小黑的头,“你先去车上。” 两人对视一眼。 萧然温柔地笑笑,“睡得好吗?” “很好啊,你没睡啊?”春离装模作样地回了一句。 “嗯。不太能睡着,习惯了。” 春离记得池轻行以前也很少睡觉 ,睡下去听到任何动静也能第一时间醒来。 他投胎成人,怎么还保留了这个习惯? “你在想什么?” “你要不要补个觉?” 十点,悠扬的音乐声准时响起。 这是一首非常轻快的英文歌曲,伴随着节奏明快的旋律,喷泉开始有规律地起起落落,喷出的水雾渐渐弥漫开来,将他们两人庞笼罩其中。 也许是因为音乐声太过响亮,春离无法听清他刚刚说了什么,一脸茫然地望着他。 萧然走过来,微微俯身靠近她,“我带你去一个很不错的地方。” 同行时,春离下意识地想要挽住他的手臂,但瞬间又停住动作。 她知道,池轻行不喜欢被人触碰。 这种不喜欢,绝对不是因为无情无爱,不知悲喜产生的。 而是与生俱来的疏离感。 看他要领着自己去停车场,春离顿住脚步问:“去哪?” “去了就知道了。” 车没开多久,天空开始下雨。 淅淅沥沥的水珠顺着车窗往下滑,春离按下车窗,把手伸出车外,感受着久违的雨水。 五百年,算久吧。 她眼眶润润的,把头别向窗外。 “你怎么了?” “太高兴了。”她哑着嗓音回。 萧然听出声音不对劲,“你把脸转过来。”紧接着就是一个靠边急停,“阿离,你回头看着我。” “我说了是高兴嘛!” 春离一开嗓,发现鼻音特别浓,调整了一下呼吸,“五百年没见,能不高兴吗?” “……你记得了?” 第61章 我记起来了 白雪修的是最古老的治愈术,除了至亲之人下的咒术和禁锢,普通法术对她没有丝毫难度。 萧然一直担心昨晚治疗青儿的时候,把春离身上的禁锢一同清除掉。 没想到,最害怕的事,发生了…… “我一直被雷劈,下雨都躲起来,今天见到,高兴也不行吗!” 听他的语气,不希望自己记起以前的事情,春离生气的转过头,凶巴巴地看着他。 湿漉漉的眼睛,看得萧然心里直抽抽。 连忙扯了几张纸巾,无措地递给她,“阿离,你别哭,怪我……说错话了。” …… …… 这会儿雨小了一些,萧然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两人无言地走在青石路上。 从他的角度,刚好能看到阿离鼻尖红通通的。 哪怕做了五回人,还是没能妥善地处理两人之间关系。 总是惹她生气。 萧然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小调和各种音乐,从街边小店传出。 这条街招牌很有意思,手写的、木质的、粗布做的充满了文艺或流浪气息,看上去乱七八糟又很和谐。 民谣和重金属击打的节奏,和环境融合得刚刚好,很符合这条街的调性。 店主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红唇大波浪,穿着米色棉质长裙,看上去特别明媚张扬。 看到萧然进来,有些意外和惊讶。 远远地和他打个招呼后,又继续忙自己的事。 没一会,服务员送上来一瓶酒和几碟小菜。 粗泥烧制的酒瓶,瓶口处用麻绳手工缠了很多几圈。 “这酒是自己酿的?”春离收回出神的目光问。 服务员没意识春离问的是萧然,接过话回答。 “桂花酒我们店里的招牌,祖传手艺自家酿制。”接着又恭敬地说:“芸姐说这顿她请。” 座位靠近溪边,微风轻起穿堂而过,配上桂花酒的清香,不失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春离眼睛盯着杯子里的酒,看了很久。 他们好多好多年……没有共饮一杯酒了。 千丝万缕的情绪和画面来回交替,满怀思念和委屈的话,无人可诉。 手从桌下抬起,握着酒杯,大拇指在杯口轻轻的摩挲着,她给他酿了十几年桂花酒,他怀念过吗? 若是怀念,又怎会喝其他人酿的? 浅尝了一口杯中的酒,春离瞬间愣住。 记忆中的味道,排山倒海般把她溺在其中。 眼泪毫无防备,如山洪爆发夺眶而出。 萧然看着春离的反应,脸色变得煞白。 他什么都明白了…… 试图解释,却发现无法找到合适的语言,能为自己的行为开脱。 春离几乎是瞬间读懂他的用意,太疼了…… 过去一起经历的点点滴滴,如今却成为最锋利的刀刃,深深地刺痛着她的心。 对方出手永远那么狠辣果决! 如果、如果…… 没有这一次,也还会有下一次。 她知道自己注定会失败,不如干脆认输。 春离擦干眼泪,露出还算娇俏的笑容,“我记起来了。” 那笑容太过烫人,险些把萧然烫伤。 用这种卑劣的手段试出真相,看到她崩溃的样子,萧然无地自容。 他们彼此太了解,她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妖。 而他做了五回人,拥有了人类全部的劣根性。 十小时,比五百年难熬太多。 他熬不下去! 几杯酒下肚后,春离淡淡地问道:“去无极空间,拿麒麟骨是不是跟我有关系?” 萧然沉默片刻,缓缓点头,“是的。” “是要换回你的骨头吧?” 萧然的眼神闪过一丝愧疚,再次点头。 春离自嘲道:“原来如此,我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原来是因为拿了不该拿的东西。” “阿离,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想听!”春离声色俱厉的打断,“如果你不想要,那我就拿去喂狗好了!” 萧然:…… 陈芸一直在远处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她意识到那边情况急转直下,两人之间仿佛有一种微妙的火焰即将爆发。 “萧老板,好久不见。” 陈芸走到桌两边,挑了挑眉,“这次是带女朋友一起来的?” “不是!” “嗯……” 陈芸见他吃了个闭门羹,爽声笑道:“没想到萧老板也有这一天,哈哈……以后我给你邮寄过去的桂花酒,全部免费。” 春离像是听到什么不可饶恕的秘密,眼睛瞪得大大的,“你……你竟然背着我自己喝!” “萧老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每个月都给你寄两瓶桂花酒,算起来五年时间一百多瓶呢。你居然没有和女朋友分享过,换做是谁都会生气啊。” 陈芸看似在火上浇油,实际上却巧妙地将气氛撕开一个口子,把话题引向另一个方向。 “可不是嘛!他还不让我喝酒,平日里总是装作滴酒不沾,只喜欢泡茶和喝咖啡,真是太会骗人了!” “我也有同感。”陈芸狡黠地对萧然眨了眨眼,示意他配合。 萧然心领神会,瞬间将桌上的主导权交给了陈芸。 陈芸非常擅长聊天,尤其是对于江州的历史文化更是了如指掌。 她从风景名胜开始介绍,一直讲到人文风俗。 中间加了两道江洲的地方菜,老厨子做的,味道十分地道。 春离心情渐渐好转,不知不觉中,一瓶酒已经喝完了。 她舔了舔嘴角,好奇地问道:“这酒真的很好喝,你是怎么酿造出来的?” 这酒和他们在南歌酿出来的味道分毫不差,比自己在梨花山上酿的味道还正。 因为没有那段记忆,她忘记桂花酒要在腊八节那天下米发酵。 这道程序是错的,味道始终差那么一点。 没想到江州能喝到原汁原味。 “酿酒技术是老一辈传下来的,到我这一代,我花了大价钱烧制很好的瓶子来包装。” 陈芸顿了一下,继续说:“当时遇到一些个人问题,经人介绍认识萧老板,在他那里买了点东西,很快把问题解决了,我送了他几瓶酒作为感谢。” “后来萧老板亲自来了一趟,说我的瓶子用得不对,又改回老瓶子,果然能保留刚烧出来的精华,越放还越醇厚。” 这顿饭的后半程,在还算愉快的气氛下结束。 萧然从洗手间出来,经过吧台时,陈芸等在那里。 “有事?” 陈芸表情略为紧张地说道:“有个事,想请您帮忙看一下。” “你知道的,我不给人看事。” “萧老板,我请很多人看过,都没有办法。” 陈芸有些急切地恳求,“您可以不处理,只要看出问题在哪里就行。” 萧然把擦手的纸巾扔进吧台旁边的垃圾桶,“有区别吗?算一下,这顿饭多少钱,结账。” 第62章 绝望 “不用,不用……说了我请的。刚才是我唐突了,希望萧老板别往心里去。” 春离手上拿着张宣传单,看得乐不思蜀,见某人走来,脸迅速垮下来。 “你在看什么。”萧然问。 “什么时候去无极空间?” 萧然:“……就这两天。” “行,去的时候叫我一声。”春离手上拿着宣传单,微笑示意他别挡道。 萧然站在她座位出口的位置置若罔闻,眼睛微眯俯视着她。 “你要去哪里?” “你管不着,让开!” “宣传单,给我。”萧然伸出手的同时,一道冷冷的目光朝陈芸看去。 四目交错,陈芸苦笑了一下。 美甲师手上拿着工作箱早就等候在一旁边,得到指令。 快步来到春离面前,展示各式各样的款式。 任卿挑选。 春离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决定先捞好处。 她选了款淡雅的蝴蝶图案,和今天穿的白裙很搭。 陈芸哄女孩子很有一套,笑眯眯地对春离说:“女孩子要打扮得美美的,玩起来才更开心。今天游乐园我们包场,什么时候去都可以。” 两人换了张不远不近的桌子坐着等候。 萧然坐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春离,看到她眼睛笑得弯弯的,脸色也没刚才那么紧绷。 陈芸找准时机,手指轻轻撩了撩长发,散发出清新的冷调香水味。 “萧老板,我实在是迫不得已,请您见谅。” “你做事还是这么极端。”萧然冷冷回道。 “我请过您很多回,您都不愿意来,天赐良机,我总要抓住最后的希望。” 气氛僵了一霎那。 美甲那桌,传来开心的笑声。 陈芸微微侧目,真诚道歉,“最近打扰到您,我实在不知道你有女朋友。” 最近两个月,她什么方法都试过。 钱、车、房子、古董字画,全被一口回绝。 直到送上三个顶级美女,电话直接被拉黑,她几乎已经绝望。 比七年前更绝望。 刚才在饭桌上当着他女朋友的面,说出的话半真半假。 当年,她也同样被萧然拒之门外,只能在他店外苦苦蹲守。 整整半个月过去,对方却连正眼都不曾瞧过她一下。 那个夜晚,她抱着死在他店外的决心,喝下了许多酒,吐得满地都是鲜血。 萧然如往常一样关门打烊,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比脚下的垃圾还不如。 走出两步,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问道:“你手中的酒,是从哪里弄来的?” 这是他在这半个月里,与她说的第二句话。 第一句是冷冰冰的三个字——“办不了”。 得知她喝的是自家祖传酿造的酒时,萧然沉默许久,说:“带我去看看。” 当时,邱家已经陷入绝望,四处求医问药,散尽半数家财,寻找无数能人异士,所有人都让他们做好后事的准备。 萧然仅仅只是看了一眼,稍微动一下手,邱知景身上的蛊毒就被解除了。 从此她山鸡变凤凰,命运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过上优渥的富太太生活。 萧然将视线收回来,墨黑色的瞳孔瞬间变得冷淡,“你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是我儿子的问题,他睡着后每晚都会梦游。” “你应该去找医生。” “什么检查都做过,医院解决不了。”陈芸强迫自己镇定,仔仔细细他说了儿子种种怪异行为。 他从六岁生日那晚开始梦游,这三个多月以来从不间断,晚上身边根本不能离人。 几个月折磨下来,孩子已经瘦成皮包骨站不稳了,哪怕这样他爬也要爬着出门。 萧然点点头,“知道了,在你家里安排晚饭,吃过饭,我看看。” 说完,他正要起身,陈芸叫住他,“五年前那天上午,我在远处看了你很久。” 萧然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颔首不语。 “那天你眼睛里全是血丝,我猜你整晚没睡。进店后你喝了很多酒,说瓶子不对,我至今都没想明白,那句话的意思?” “我不记得了。” 萧然利落的起身,直接走到了春离身边,还剩最后两个指甲没做。 “好看吗?”春离坏心情被指尖上的美丽一扫而光,炫耀般伸出做好的那只手,让他评价。 “很好看。” “等下要去游乐场玩,特意做的短款,我聪明吧。” “很聪明。” 他静静地站在她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脸上是一种平淡满足的笑。 陈芸坐在萧然坐过的位置,看到萧然那双狭长冷利的眼睛,居然能笑得那么温和,觉得很不可思议。 他的家世在苍陵城数一数二,定下的规矩极难打破,没有任何短板和软肋。 萧然给她的印象,一直都是冷静得没有情绪,人和狗在他眼里没有区别,死在脚下都不会看一眼。 当年她一路吐了三个小时血,直接晕死在车上,他也没送她去医院。 他人的生或死,好像与他无关。 今天她想再赌一把。 她自认为是一个非常有韧性的人,当年能用半条命换到荣华富贵,今天她也能朝对方的软肋下手。 更何况,她看到过他非常狼狈的一面。 那天他坐在店门口的水泥地上,手双插在发间,像在忍耐什么令他极其崩溃的事情。 进店后,要了桂花酒,一杯接着一杯,五瓶酒,一个多小时全部喝完。 全程一句话没说。 直到走的时候,才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酒还是她酿的味道,瓶子不对。” 那年他才二十二,眼里的颓丧和说话方式,跟一个耄耋老人没什么区别。 萧然带着春离来到了游乐园时,游客在半小时前疏散完毕。 陈芸留下最出色,最信任的工作人员,以最高规格接待他们。 看到两人从车上下来,穿着统一制服的员工站成两排,90度弯腰行礼,“欢迎光临,爱乐游戏园。” 全程由工作人员贴心陪同,两人完全不用看攻略,最先坐了旋转木马。 下来后,春离非常兴奋,脸红扑扑的像个洋娃娃,“现在的人真会享福啊。” 萧然把瓶盖拧开,温柔地递水给她,“你喜欢啊?” “喜欢,很好玩,我们全都玩一遍好不好。” “好。” 第63章 不谈钱,只谈元 爱乐游乐园是省内最大、最豪华,项目最新颖最齐全的主题乐园。 各种耳熟能详的卡通形象,坐落在游乐场的每一个角落。 彩色的房子,独特的建筑,任何一块区域都能给人耳目一新的回味。 他们玩到下午四点多,所有项目全部体验完了。 微风吹拂着他们的脸庞,下过雨的空气带来丝丝凉意。 从摩天轮下来,萧然问:“想再逛逛,还是回去?” 春离眺目望去,仿佛置身于一个童话世界。 她指着一个个色彩缤纷的巨大卡通人物说道:“这里很漂亮,像个城堡,只是没有人陪它们,应该很孤独。” 萧然说:“人也是孤独的,总是来来走走。” 脑海里突然闪出一段画面,那天池轻行为她弄来一颗灵果。 她吃下后,对某人说:等我渡过天劫,成了妖王,记得去梨花山做客啊,我定会准备好酒好菜报答你。 她总给他画饼,也从没想过永远陪在他身边。 这人活了那么久,记性也太好了吧,隔了几辈子还点她呢! 春离拉回思绪,讪讪地扮了个鬼脸,“做人对你影响真大啊,都不像你了,回去吧,大佬。” 同时在心里暗暗佩服自己,见风使舵的本事更上一层楼了。 傍大佬,两回都傍到同一个。 她能怎么办? 哄着呗! 五分钟后,一辆黑色轿车驶过来,停在了他们面前。 车门打开,陈芸换了一身温婉合适的连衣裙走下车来,“晚饭准备好了,走吧。” 萧然绅士地拉开车门,护着春离的头免得撞到,一同坐了上去。 陈芸为他们关上车门,坐在副驾位,时不时往后视镜看去。 女孩坐没坐相,半靠在萧然身上,拿出手机开始刷短视频。 一边看还一边开大,胡乱点评。 “这个小哥哥跳得真不错,你也去学好不好。” 萧然目光望着手机屏幕里的清纯小哥哥,扭得那叫一个花枝乱颤…… 恨得把他喊出屏幕撕了。 “好不好嘛?” “好……”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 陈芸完全无法想象,不管她如何闹,话说得如何离谱,萧然每一句都温柔的给予回应。 一个闹一个笑的面画,居然会出现在这个男人身上。 邱家祖上是书香门第,从父辈开始经商,目前转型成功,主营游乐场。 这些年不断开发各种联名款手办,生意日渐红火,赚得盆满钵满。 一直稳稳守在财富榜上的前十名。 春离透过车窗向外望去,看到了一座宏伟的庄园。 这座庄园宛如一座真实的城堡,占地面积广阔,建筑风格奢华又独特。 车辆驶入庄园后,沿着一条宽阔的大道前行,最终停在了一栋巨大的别墅前。 别墅门口站着两排身着制服的仆人,春离下了车,仿佛置身于童话世界之中。 她不禁感叹,“这是童话照进现实了啊!” 好奇心被勾起,她一路四处张望。 抬头间发现萧然的目光始终在自己身上。 春离不断地朝对方挤眉弄眼,心里直呼:“开眼了,开眼了。” 土豪和土豪之间有壁啊! 走进别墅大厅,春离再次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大厅宽敞明亮,装饰精美华丽,地面铺着昂贵的地毯,墙壁上挂着精美的画作和艺术品。 她忍不住低声对萧然说:“这里太奢华了,如果在人间一直过着这种生活,谁还想升仙啊!” 萧然忍不住笑了,手指碰了碰鼻头,“你的理想被现实奴役了?” “什么奴隶?都什么时代了,你一点做人的觉悟都没有啊……封建腐朽!” 萧然眼底蕴藏深厚的笑意,“姑娘,请问需要奴隶吗?考虑考虑在下?” “你蹬鼻子上脸是吧,等我做了妖王,带领一众小弟,攻打南歌,收你为奴。” 半晌,萧然挑声轻喃,“来啊,本仙,恭候大驾。” 春离快笑晕了。 这人难得承认自己是仙啊! 又走了几步,某人突然改口,“我束手就擒,甘愿为奴,怎么样?” 两人并肩而行,一高一低,说话挨得很近,彼此鼻息相互纠缠萦绕,春离有些不自然的别开头说。 “小小计谋,安能诓汝,我才不要羊入虎口呢!” 两人的说话的声音很小,旁人只看到一对颜值超高的小情侣,脸上洋溢着各种形态的笑。 陈芸心里最为欣慰,至少开端很愉快。 到达宴会厅,邱家人应该到齐了,三女一男,邱家人丁稀少,好几代男人,都早逝。 邱知景是邱家唯一的成年男人。 他个子不高,梳头着老式的背头,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和七年前病容枯槁的模样相去甚远。 远远看到萧然,快步迎上去,“萧老板,总算等到你了。” 接着跟他一一介绍,奶奶母亲和妹妹的身份。 邱母见过萧然,热情地握住他的手,“萧老板一路辛苦了,快入座吧。” 陈芸微笑着招呼大家落座,晚饭正式开始。 菜品陆续上桌,精致的摆盘让人赏心悦目。 春离吃货本性暴露,一入座就埋头大快朵颐,一边吃,一边点评! 还好,全是好话。 不然听着真叫人尴尬。 邱知意从入座开始一直没说话,漫不经心的审视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听到春离在众目睽睽下,仿入无人之境滔滔不绝。 越看他们越像骗子,脸上的表情逐渐戏谑。 饭过半程,她放下筷子,双手环在胸前,用一种审问地语气问:“春小姐和萧老板应该去过不少府上,不知我家在你眼中如何。” 春离嘴里含着食物,吾声回,“很有钱。” “哦?所以这次你们打算要多少?” 萧母及时制止,“小意,不可无礼,萧老板,不谈钱……” “不谈钱,只谈元,对不对?” 邱知意打断母亲话,险些笑出声,“听说上次要了十块金砖,谈生意,谈生意,首先不应该是先谈谈吗?” 春离吞下一口鲜虾,总算反应过来。 这小妞长得一副清纯小白花的模样,说起话来,怎么这么刺耳呢? 原来在嘲讽他们啊! 她抓起毛巾架的白色毛巾,擦了擦嘴,笑吟吟地回道:“谁会嫌多,当然是越多越好啊,十块金砖很多吗?我见过更多的,有半个屋子呢!” 此话一出,在场一半的人,脸变了色。 第64章 冲撞真神 “萧老板是我们考虑不周到。”邱知景忙说:“金块现货货源并不充足,您看……我这次应该准备多少,我现在安排人去调货。” 萧然后腰靠着椅子,眼底映射出玻璃杯的反光,出乎意料的说:“这次可以用现金。” “那就好……那就好。” 邱知景脸色缓和了一些,诚恳地说,“小乐身体实在拖不起了,您看……今晚能安排小乐来见您吗?” 萧然眼神淡漠,端起桌上的半杯茶水饮了一口,并不搭腔。 “哥,你用得着这么低三下气吗?这两人年纪轻轻干点什么不好,出来行骗,你是遇到杀猪盘了,你懂不懂?” “小意,你年纪轻,不懂事,别乱说话。” “哥,我27岁了,这些年在国外,什么人没见过,我看,这两个人是吃定你们了!才这么嚣张!” 邱知景侧目,对着隔着几张座位的妹妹,严肃警告,“小意,你再乱说话,就去东郊住一阵子,等家里的事处理好了,再回来。” 邱知意那颗熊熊的愤怒之心,如流沙般迎面而至。 扭头对着萧然和春离破口大骂。 “你们两个不知脸耻的骗子,请马上离开我家,不然我报警抓你们。” 邱知景脸色骤变,朝门口喊了一嗓子,“老李,小东。马上带小姐走。” 两个穿着黑西装的彪形大汉,迅速从厅外冲进来。 邱知意看到大哥动真格的,连忙从椅子上蹦起来,往洗手间的位置跑。 “哥,我说不动你,我让警察来和你们说,让你们看看到底谁是对的!” 说着解开密码,快速按出110。 “小意,放下手机!” 按在拔出键的手倏地停住。 说话的是邱母。 她从座位上缓缓站起来,扫视了众人一眼,“我们邱家六代单传,小乐不能出事,不管多少钱,我们付得起!” 这个女人站在那里,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和刚才那个满脸慈祥又热情的老太太,仿佛是两个人。 邱知意十六岁去英国读书,一直到去年才回国,对家里这几年发生的事,多少有些耳闻。 她小受无神论的影响,又被西方文化熏陶这么多年,压根不信什么神啊鬼的。 这个骗子,已经骗过他们家一次了! 听保姆说,这骗子开始不说价格,处理好事情后,狮子大张口要十块金砖。 母亲当时就掏出手机打电话,调动黄金,一刻也没耽搁,带着大哥连夜驱车四百公里,亲自送上门道谢。 这两人比邪教还会蛊惑人心! 她满脸不可置信,“你们都疯了吗!” “啪——” 陈芸朝邱知意脸上狠狠地甩出一巴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马上从这里滚出去。” 邱知意被扇得连退两步,看清楚是陈芸这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女人,对她动的手。 顿时火冒三丈,抓起一个茶杯狠狠地砸过去。 “你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敢在我们家打人,反了天了,你!” 邱知意对面弱者,气焰直线上升,“我算是看明白了,听说人是你找来的?你这盘棋你下得好大啊!” “哥,你应该带你儿子,去做个亲子鉴定,说不定是这个贱女人和他的野种!” 邱知意手指直接萧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今天在场服务的人,都是跟了邱家很多年的老人,全部都经历过邱知景的事。 亲眼看着萧老板,怎么把事情处理好的。 对他非常尊重。 小姐这是冲撞真神了! 宴会厅里静成寒夜,连掉一根针在地上都听得到。 陈芸头上和身上挂满茶叶和褐色的茶渍,无暇清理。 气得全身直发抖。 “男人短命,女人操劳,祖上亏德,家宅不宁。”萧然说:“阿离,我们走。” 春离囫囵咽下嘴里的食物,顺便把杯里的橙汁一饮而尽,匆匆忙忙跟着起身,走出座位。 走到邱知意身边时,趁其不备‘啪啪’又朝她脸上,呼了两巴掌。 “一巴掌是为陈姐姐出气,一巴掌是为小乐被亲姑姑诋毁!抽你丫的!” 邱知意感觉头部,好像被突然被沙袋击中,一个没站稳摔出老远。 她嘴角渗出血丝,撑在地上疯颠地叫嚣着,“你们……你们别想这么走了!” 萧然皱眉,顿了顿脚步。 正当众人以为他要说什么的时候。 只见他低下头,抬起春离的手看了看,问:“手痛不痛?” 春离:“……还好。” “只是对方脸皮太厚,硌得慌。” “委屈你了。” 众人:……………… “砰——” 有人挡住去路。 陈芸顾不得形象,当众跪在两人面前。 “萧老板,求你去看一眼,只看一眼就行,小乐……小乐真的撑不下去了,求你看在一个母亲的份上,可怜可怜我。” 她所有的伪装和盔甲,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她知道如果留不住萧然,儿子就真的没救了。 这时邱家老奶奶也颤颤巍巍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萧然面前。 跟着跪了下去。 “妈——” “奶奶——” 宴会厅乱做一团。 所有人都离开了座位。 两个保镖,第一时间冲到邱老太太面前欲搀扶。 被老太太一个眼神,给制止住了。 “萧老板说得没错,我们邱家的男人,已经有六代人没过活五十岁了。怪病一代比一代发生得早,恳请您出手相助,钱财乃身外之物,不管多少,我们定如数奉上。” “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哪怕要我的老命,我也绝无怨言。孙女不懂事,我一定会让她给你敬茶认错,如果您还不满意,只要你开口,我们一定照做。” 老太太的话一出,厅内鸦雀无声。 连呼吸声都息至最低。 春离啧啧两声,“说事,就好好说嘛!吵吵闹闹,哭哭啼啼,传出去我们还要不要做生意了。” “今晚也没喝酒啊,一个个往地上扑做什么,难不成你们杯子里的是酒,都醉了,唯独不给我喝。” 厅里气氛分外紧张。 这话简直是火在火上浇油。 邱知景深吸一口气,回道:“萧老板吩咐,今晚不用准备酒,春小姐如果想喝酒,我马上给您准备。” 春离故作惊讶,“她俩跪着,我喝酒,真的好么?” 邱知景:…… 这人真的很难沟通。 萧然强忍住笑,贴近她耳边问:“这些词,你从哪里学来的。” “最近很火的短剧,不要钱,可以看的那种。” “回去后,我给你开会员。” “真哒,哥哥太好了,爱死你了。” 萧然:“……你好好说话。” 第65章 盛露盘 “凶我?哥哥既然不喜欢听,那我只能对别人说了?” 春离说着,环视了一下四周,装作寻找目标的样子。 “我……喜欢听,回去再说。” 萧然cpu都被撩冒烟了。 他们声音虽小,但是厅里太安静,两人的对话,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谁也不敢有进一步动作。 春离在心里哼一句:叫你白天拿刀子戳我心窝子。既然马甲掉了,还怕对付不了你么。 池轻行! 她指了指前面的人,“有人挡道,走不了,怎么办。” “我听你的。” “你赶紧去处理,我要回去看电视。” 春离清了清喉咙,换回正常声量,“陈姐姐,哎呀,你们也太见外了,快把把奶奶扶起来吧,地上凉,对老人家膝盖多不好啊。” 众人:…… 高人性格和说话方式,都这么别具一格吗? 就在这时,一个四十岁左右穿着保姆服的女人,急冲冲跑了进来。 “不……不好了,小少爷,又晕倒了。” “莽撞!”邱母沉声呵斥,“快叫医生啊。” 保姆这才发现宴会厅里每个人的表情都非常凝重,躺的躺,站的站,老祖宗还跪在地上,就是没有个坐着的。 她哆哆嗦嗦回,“王……王医生已经在处理了。” 邱知景强装镇定,走到萧然身边。 “萧老板,麻烦您了。” …… …… 小乐的房间更像是一间抢救室,各种医疗设备连接在电脑上,发出幽幽的冷光。 两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围在床前。 一名紧盯仪器,一名手上拿着针管,正准备往静脉里推东西。 “住手。” 萧然跨步上前,一手握住那人要扎针的手,“把针放下。” 另一个家庭医站出来,“我们这也是为了小少爷的病情,请你不要妨碍我们治疗。” “病情?什么病?”萧然问。 王医生守在小乐身边有段时间了。 不但没有查出病因,眼看他越来越虚弱,有些心虚地说。 “这……这是营养液,小少爷身体虚弱,需要补充营养。” “补得越多,身体亏得越厉害,你们都出去吧。” 说完,萧然不再管其它人,直接走到小乐身边,手指在他眉心点了一下。 “这……” 邱知景也琢磨不定,看了陈芸一眼,得到肯定的眼神。 众人在他的示意下通通退去。 这孩子的情况,比陈芸说得严重得多。 三魂七魄,只剩一魂一魄在身上。 等人都走光之后,春离关上门,然后转身面向门口的小男孩子,问道:“小弟弟,你怎么一个人蹲在这里呀?” 那小孩子长得虎头虎脑的,模样甚是可爱。 当他听到春离跟自己说话时,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兴奋地说道。 “姐姐,原来你能看到我啊!” “是啊,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小男孩挠了挠脑袋,“我……我想要出去。” “哦?那你出去是想干什么呢?” 小男孩认真地回答说:“我要去把一样东西还回去。” 春离笑着问他:“是嘛!还什么东西呀?” 小男孩歪着头思考一会儿,才说道:“是一个盘子,好像叫做盛露盘吧。太高祖说,如果不尽快还给人家,我们家就要大祸临头啦……” “那太高祖有没有告诉过你,到底会发生什么样的大祸呢?” 春离看这孩子伶牙俐齿,说起话来有条不紊,存心想逗逗他。 这个屋子里摆满各种镇魂的物品,连门口都贴上着符纸,显然之前有请人看过。 这小孩的魂魄虽然离开身体,可是出不去。 其它魂魄在屋子里四处游荡,只有这缕主魂还没放弃。 一直蹲守在门口。 小乐像个小大人一样,叹出口气,“这个太高祖没说,我也只见过他一次。他说‘别人’在下面当官了,他以后上不来了。要我一定记好,去还人家东西……还骂爷爷爸爸是不孝子孙,说我最乖。” 春离噗呲笑出声,“小乐当然最乖,你先回床上睡一会。我会告诉你爸爸妈妈,赶紧把人家的东西还回去,好不好。” “好吧……我之前也和叔叔说过,好像没有人和爸爸妈妈说。”小乐慢慢走向床边,不放心的提醒,“姐姐,你一定不要忘记啦。” “放心,放心……” 魂魄归位,萧然念几句安慰咒,让他睡得安稳些。 春离帮小乐盖上被子,有些疑惑地问:“之前来的臭道士,不会是对家派来的吧?” “应该不至于。他们一来不想得罪阴司的人,二来又担心事情难以处理好,败坏自己的名声,所以干脆不办。” 春离不屑地哼一声,逮着机会就想骂两句,“这些臭道士,规矩还真是多。” 接着她又说道,“不过那阴司的人脾气还真好,这样都没有对邱家下死手。” 萧然点点头表示赞同,“此人在世时应该是个大善之人,不愿意随意造孽,所以才会选择这种方式,逼迫邱家自行承诺。” “过了这么多代,谁都没把这事当回事,这些小辈也不一定知道放在哪里。”春离说:“要不,你把邱家高祖叫上来问一下?。” 萧然嘴角忍不住抽搐一下。 他已经很久没和下面的人打过交道,不太想和他们见面。 “怎么啦?又不是要你把阎王叫上来,只是叫一个死了百来年的人而已,有什么为难的吗?” 萧然:“……我应该知道在哪。” “哪?” “盛露盘属阴,邱家家业越来越大,一代比一代强,说明它的作用已经发挥到了极致。要想达到这种效果,只能将其放在地下。” 春离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那盘子,随邱家太高祖一起下葬了。万一挖错了坟怎么办?” “不会有错,邱家太高祖这么多年都没有投胎转世,很可能就是因为被那盘子牵制住了,所以才会着急上来,寻找后人处理问题。” “你之前不是见过邱知景吗?难道你没看出些什么?” 萧然解释道:“他身上的鬼蛊,在出生前就已经带上了,当时我并没有往这方面去想。” “行吧……”春离打开门,发现饭桌上的所有人都在。 站在最后面的邱知意脸色最为难看。 “……你们偷听?” 邱知景表情略微尴尬,亮了一下手机,如实相告。 “房间里面装了监控。” 第66章 东华大帝 他们一出门就打开手机监控系统,不仅听到,还看到了。 最开始看到春离和空气对话,觉得既莫名其妙又诡异。 越听后背越凉。 直到听到盛露盘,邱知景死去的记忆突然出现。 他发病时,梦到过一个自称是他高祖的老人,叫他去把盛露盘还给别人。 那老头来得急,走得也急。 鬼鬼祟祟的,只在梦里出现了一瞬间。 盛露盘是什么?‘别人’又是谁? 他一概不知。 只觉得是个恐怖阴森的怪梦。 病好后那段时间,公司准备上市,婚礼也提上日程。 一大堆事情忙得他脚不沾地。 这个短暂又毫无头绪的梦,被他完全遗忘。 春离翻了个白眼,“既然你们都知道了,该怎么做,应该很清楚吧。” “清楚,清楚……”邱知景问:“我们要怎么还,还给谁?” 萧然从房间走出来,“坟头方向,方圆五公里之内,放到最低处,自然有人会来拿。” 邱知景又问:“什么时候去放比较合适。” “清晨五点到六点之间。” 邱知景还想再说什么。 萧然带着春离已经走远…… …… 把两人送到车边,陈芸难为情地说:“萧老板……谢谢你,今天弄成这样,我实在想不到,非常抱歉。” “又不是你的错,你道什么歉?” 春离对她的印象很好,说话直接,“你们快去处理事情吧,不用管我们,接下来是我们的独处时间奥。” “等等,萧老板,我还有一件事情不明白。” 眼看萧然车子已经发动,陈芸忍不住问出心里的疑问 。 “萧老板,你明明不想帮忙,为什么……今天还会来我店里?” “你虽然做事极端,但是不达目的罢休的手段,让我——刮目相看。” 让他想到某只小妖。 为了灵力,无所不用其极的狼狈模样…… 萧然扭头看着她,又说:“你命格大富大贵,无需……酒不用寄了。” 车身擦着她呼啸而过,消失在苍茫的夜色里。 陈芸感觉眼睛被风吹进沙子,有点难受。 时光倒流,如车影后的黑幕,徐徐交错。 仙界百花大会,众仙皆受到邀约,前去天界,观赏三千年才开一次开花的琉璃紫冰花。 春离满脸艳羡池轻行能受此邀请,点头哈腰将仙子送出门外。 南歌经过一个冬季的沉淀,百木复苏,空气里都是清舒的气息。 院里的水塘积满了枯叶和杂草,池轻行挽起裤腿正在里面清理腐物。 “我听说灵草全都被天界收走了呢!” “还听说洛纯仙子把灵草做成了灵丹,那可是充满仙气的宝物啊!只要吃上一颗,不仅能够让灵力呼呼增长,就连修为都可以得到很大的提升!” “池轻行,你能不能带我去天界看看呀?只要让我尝一口就行啦,好不好嘛——” 池轻行:“不去,无趣。” 春离一听自己浪费这么多口舌,只得到铿锵有力的四个字,气不打一处来! 她双手叉腰,站在池边,低头放狠话。 “你清高,你了不起!没成仙之前,你敢这副态度,十万年也成不了仙!能过上现在这般逍遥快活的生活吗!” 池轻行愣了愣,他一直这个态度。 该怎么和她说,其实天界并非……并非她想的那样,是块无忧之地呢。 天界等级分明,也有争斗和勾心斗角,甚至比凡间更加残酷。 春离见连哄带骗都没起效果,往水塘里砸下一颗石子,“池轻行!你成了仙!不需要灵力了,我想要啊!无情无义,没有心,哼!不跟你玩了!” …… 连着和小妖饮了几日酒,池轻行醉得厉害,从宿醉中悠悠转醒,不知已是何时。 走出屋外死一般寂静。 他瞬间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阿离不在南歌! …… 风尘仆仆踏入天界。 眼前的一幕,让他非常不舒服。 只见阿狸被那捆仙绳,紧紧束缚在地上动弹不得。 几位天兵天将正手持利刃,准备剔除阿狸的灵骨。 “住手!你们若想动她,先问问我同不同意!” 为首的天将看到是他,半讥半讽道:“鬼仙?什么风把您老人家给吹来了,天界也算是蓬荜生辉了?” 池轻行人狠话不多,抬手一挥之间,捆仙绳断成八节,人已经在他手上。 小妖望着他,瞳孔无措地缩紧,“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有贪念,也比……也是好的。” 也比他这个不知何为贪恋的怪物,要强上不少。 “鬼仙,这是东华大帝的旨意,这只小妖假冒仙人,触犯天条,罪不可赦!” 池轻行抬眸,冷声道:“天条?关她一只小妖什么事,又关我什么事!” “你……你请速速让开,否则连你一并惩处!”天将怒喝道。 “看你们本事!” 池轻行将阿离护在身后,眼神寒冷如冰。 天将们见状,知道遇上了硬茬,纷纷围了上来。 他们知道鬼仙实力深不可测,切不可掉以轻心。 刹那间,风云变色,电闪雷鸣,天将们感受到池轻行散发着强大的气息。 他身形飘忽不定,出手如鬼魅,几招下来,将众多天将打得节节败退。 “一群废物!”池轻行片衣都没被沾到,轻然落地。 “鬼仙,东华大帝的旨意,也敢违抗,你真要和整个仙界为敌吗?” “为敌?东华大帝?” 池轻行轻描淡写道:“据我所知东华大帝死了不到一年,空缺便被填上。看看你们贪婪的嘴脸,前仆后继都想坐上那个位置,太无趣!” 就在这时,一道威严的声音如洪钟般响彻云霄:“池轻行,你越来越没规矩了!” 听到这声呵斥,池轻行抬头望去。 只见一个身着黑色长袍、戴着冰冷坚硬面具的身影缓缓走来。 面具后面,是一束略为熟悉的目光。 “她本是妖界之物,竟敢私自潜入天庭,偷吃灵丹,此乃大罪,当罚!” 春离听到这句话,面色死白,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 “你身为仙人,却目无尊卑,不懂礼数,该罚!” 东华大帝的话再次响起,春离顿时感到一股强大的威压袭来。 她不管如何用力,双膝还是不受控制跪倒在地,双手紧紧捂在胸口上,仿佛被万箭穿心一般痛苦。 “念在你并未犯下太大过错,本帝可从轻发落,你是否甘愿受罚?” 地上的小妖浑身颤抖,灵力散了一半,化成一只刚出生的小凤凰模样。 “我……我知道错了,甘愿受罚。” 池轻行说着,便欲下跪谢罪。 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稳住,“罢了,跪天跪地,无需跪我。” 是啊。 老头子生前,他都没跪过他。 第67章 荒郊野殿 他们在林平寺共处三百来年。 老头子讲经授道他在其中,吃饭睡觉他在旁边,好几次明明对视上,老头子却悠悠收回目光。 仿佛只是一次无意识的愣神。 这人即将羽化升仙那天,在经房静坐很久后,朝他望去。 “你本是池中物,往后忘却一身罪孽,轻行于世间可好。”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老头和他说话了? 平时他总和老头较劲,幻化出各种恐怖的样子,吓过老头很多回。 老头都像块又臭又硬的石头,没有半点反应。 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还是团无形无实的气体的他,竟如被蛊惑般点点头:“好。” 池轻行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仅仅因为这一个简单的好字,他拥有了名字和身体。 …… 春离从一场杂乱纷绪的梦中,猛地坐起身来。 额头上满是冷汗,环顾四周,发现床前无人。 屋里也空无一人,甚至连南歌也无人。 她心中涌起一股不安,池轻行去哪里了? 天界! 她们最后是在天界见面的! 东华大帝到来,自己就失去意识。 后面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池轻行又在哪里? 春离感到一阵头痛欲裂,她闭上眼睛,集中精神,试图调动体内的灵力来恢复体力。 无论她如何努力,灵力都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一样,无法自由流动。 春离心急如焚,不断地想突破身上的束缚,重复了千百次,也只是枉然。 “怎么回事……”春离喃喃自语道,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天渐渐暮下,春离已经筋疲力尽。 坐在床上,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腿,把头埋在膝间啜泣,“池轻行,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贪心了,你究竟去了哪里……” 池轻行默默地站在她的面前,无法回应她的话。 他深知自己的身体是那个人给的,而每年虚化两天,是那个人给他的惩罚。 他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未曾料到…… 惩罚如此之重。 …… 江州国道,汽车正在飞速行驶着。 春离无声无息地熄灭手机屏幕,托着下巴,静静地看了萧然很久。 上车后,他一直没有说话,仿佛被人敲了一闷棍似的,痴痴淡淡地望着前方。 “哎。”春离小手在他眼前晃荡几下,“急急如律令,归魂啦——” 萧然乌漆漆的眼神一松,“回来了。” “你怎么回事,心不在焉的。” 萧然回眸对她笑笑,“想到一些……一个朋友。” 目光转回时,他神情俱变,语气凝重地说道:“阿离,我们到了。” “啊?你没事吧?什么到了,这荒郊野……” 荒郊野殿……宫殿的殿。 春离顺着他的目光,发现远处山林后面大山腹地处,不知何时出现一座灯火辉煌的巨大宫殿。 远远望去,如同镶嵌在山体中的一颗明珠,华灯璀璨,美不胜收。 “这是怎么回事,我来江州才一天,遇到的邪乎事,也太多了吧。” 萧然把车速降低,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猜得没错的话,那个地方应该是无极空间。” 春离惊讶得合不拢嘴,“啊!啊!!你要给我说说清楚!!!” 这一次,轮到她好像被人狠狠地敲了一记闷棍。 事情的发展太过突然,她的脑海里涌现出无数的疑问! 小小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如此多的困惑! 难道不需要门票吗?没有人来接他们吗…… 一连串的问题,一个比一个急切,都想抢先从喉咙里冒出来。 “就是无极空间。”萧然眯起眼睛,声音平淡地说道。 “萧然,你在耍我吧!那门票到底是怎么回事?” “门票是留给黄金进去的。”萧然解释道:“我原本以为昨天处理完青儿的事情后,就能够进入无极空间,没想到在这里着。” “等等。”春离连忙打断他的话,“让我捋一捋,你的意思是想要进入无极空间,必须先帮助他们解决一些事情,以此作为进入的资格?所以昨天你才处理青儿的事。” “是这样,没错。” 不知怎么的,春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如果不是为了进无极空间,他会怎么做? 当务之急,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 她语气不闻悲喜地问:“那岂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来到这里?只要有足够的实力和能力,就能获得进入的机会?” 萧然点点头,“理论上是这么说,但实际上,要进入无极空间并非易事。只有本事够硬或者极强机缘的人,才能看到无极空间,无极空间自然也乐于接纳。” “好吧,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萧然指了指前方的宫殿,“既然已经来到这里,先进去看看吧。” 车缓缓驶向宫殿门口,停在门前。 当他们走到大门时,一声空旷沉闷的声音突然响起,“鬼仙萧然……神女春离。” 那声音似乎极短的停顿了一下,像是诧异,又有些意外。 接着大门缓缓打开。 一道强烈的白光直射出来,他们站在黑暗里一下没适应过来,眼睛花了几秒钟。 当他们重新睁开双眼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之中。 这里是一片无尽的纯白色,几十张金光闪闪的桌子上摆着鲜花美食,上面散发出淡淡的灵气。 比他们早进来的人大约有三十来人,正三五成群望着他们。 萧然和春离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疑惑。 一个打扮娇艳的女子主动走过来,“连消失于世间五百年的鬼仙都来了,看来这次的东西绝非凡物啊。” 春离一眼就看出她们同属一类。 这人全身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黄皮子?” 苏叶噎了一下,“人人都叫我黄大仙,凭本事吃饭!不像某座山上的妖,只会依附于他人生存。” 苏叶话音刚落,周围传来一阵窃笑声。 春离脸色微变,刚想开口,却被萧然拉到身后。 萧然冷笑一声说道:“本事不大,嘴巴不小。有这时间,不如多提升提升自己的修为。” 苏叶顿时气得满脸通红,“你……” “你什么你!”春离撇了撇嘴,毫不客气地对苏叶说:“你这身味道难闻死了,也只能在凡人面前耀武扬威了。” 就在此时,那声沉闷的声音再次响起:“坞垣九尾灵狐文北泽,湘西赶尸世家罗川广。” 第68章 九尾灵狐 春离眼睛瞬间亮起来,兴奋地飞奔到狐狸身边,挽住他的胳膊,“狐狸,你怎么来了呀!” 狐狸宠溺地看着她,笑了笑,“我怕你被人欺负。” 苏叶闻言,扭着身子,翻了个直冲头顶的大白眼。 “有……有谁会欺负我啊。”春离本来想说有萧然在,谁能欺负她? 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狐狸和池轻行不知发生过什么事情,他们每次见面,火药味都很浓。 “早知道你会来,我就和你一起来。”春离故作不满地说道。 她那点心眼子,还没狐狸身上一根毛多。 文北泽感觉哪里不对劲,手指轻轻在春离掌心探了一下,禁锢已经被解除! 一道冷冷的目光朝萧然飞去。 萧然摸了摸鼻头,全当看不见,灰溜溜转去了别处。 狐狸转头对春离说:“接下来,你都跟在我身边,知道吗?” “好啊,好啊。”春离低眉顺眼,连忙附和。 干干瘦瘦的罗川广从他们身走过,一股不太好闻的尸臭味道直冲鼻腔,春离低声问:“你认识罗家人啊?” “门口遇到的。” 春离点点头说:“他还蛮厉害的,好像是第一个进来的凡人。” “是有两把刷子。” 那个低沉的声音时不时响起:龙虎山,茅山派,黔林子书家…… 接下来,进来的大多都是各大门派和世家。 春离一想到五百年前发生的事,并不想和这些人有任何触。 她不断地往嘴里塞东西,还一边在心里大骂萧然:也不提前通通气,嘴长来是装饰那张脸的吗? 晚上在邱家吃那么好,现在胃都快胀炸了!根本吃不下多少灵力! 有种白来的感觉! 萧然正在观察这座比十几个足球场还大的房子,眼皮一跳,感觉有人在背后骂他。 房子里人越来越多,有个天资颇高的小妖,头上的鹿角还没完全进化好,也进来了。 妖魔鬼怪进来得比较早,这会玄道中人到得差不多了,人鬼共处了这么处,大家心知肚明没谁去点破。 长着鹿角的孩子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妖,玄道中人目光纷纷朝她投去。 这孩子大约一米四左右,裤腿被什么东西划破,腿上的皮肤都露了出来,还是鹿的原生皮毛。 她一进来就直扑桌面,对着身前的灵力,一顿风卷云残,完全无视旁人的目光。 吃到兴奋时,鹿嘴偶尔会不受控制地显现出来。 春离满脸艳羡,走到她身边问:“你饿了几天。” 小鹿嘴里塞得太满,伸出五个手指头。 “五天啊,我就惨了,晚上刚吃饱。” 小鹿忙摇头,把嘴里的花瓣咽进去,“我饿了两个五天,每天只喝水,刚才对付那只黑熊,我差点打不过呢。” “你才一百多岁吧?那么多天没吃东西,毅力可真强啊!”春离好像想到了什么,“你是说你刚才和一头熊打架?” 小鹿见状低声问:“难道考验,不是打败自己害怕的东西?” 呃……这该怎么说呢? 处理的两件事,没一件是她害怕的,萧然……就更不可能。 那家伙恐怕连怕字都不认识。 “对,对,都一样。”春离笑着夸奖她,“你很厉害!” 小鹿不好意思地笑笑,“还行,我以后要做妖王。” 春离:…… 竞争对手啊? 小鹿稍作停顿,又开始科普,“你没做攻略吧?这些食物素菜能增加灵力,荤肉是增加修为,越稀有的食物转化率越高。” “最好先确定是想提升灵力还是修为,只提升一种,转化后效果最佳。” 春离两眼一黑。 她光照着好吃的吃,完全没听说过,这里的食物还有这层意思。 看看别人,成人礼没到,就已经这么努力,自己还不如一个一百多岁的小孩。 春离沉默许久说,“谢谢你啊,你多吃点,我已经吃不下了。” 她无颜面对自己的竞争对手。 都怪梨花山上那群妖太懒散,根本不知道外面的妖有多卷。 别人不但有天赋,还这么努力。 想想自己,真是差得太远。 “嗯嗯,我要吃到关门,反正我也进不去第二层。” 第二层难道还有什么说法? 春离刚想问小鹿,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千门白家白蓉,白淑晚。 春离朝门口望去。 只见白淑晚一件利落干练的短款夹克,搀扶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缓步走了进来。 “她怎么进得来的?”春离歪着嘴角嘀咕,满脸不屑。 狐狸问:“这就是和你抢男人的那女人?” “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赶紧闭嘴!”春离想了想,又傲娇的说道:“她只是萧然的客户,两人根本没什么?要不然萧然怎么不带她来,带我来?” “也是,”狐狸点点头说:“万一你带着他的骨头跑了,他又得再活一世。” “……”春离意识到他什么都知道了,大脑转得像电动马达。 “狐狸,我不是没想和您说,你看,我们这不刚见面,没找到机会吗?” 狐狸抬起手拉开长袖,亮出一块手表,“你看这是什么?” 表,婊? “你怎么又骂人!” 狐狸朝她脑门弹了个崩子,“我进来三个小时零八分钟,你管这叫没时间,你能抽空和那头鹿聊上天,也不和我说?我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生分了?” “我不是怕你们吵架嘛。” 狐狸皮笑肉不笑,轻蔑地说:“我和他有什么好吵的?他骨头在你身上,你向着他,我自然能理解?” “什么意思。”春离感觉他话里有话,思索了一会问:“你是说我用了他的骨头,会不自觉的保护他。” “差不多是这个道理。” 春离很难描述现在的心里。 原来自己对他所有的依赖,都来自于那根沾染着鲜血的肋骨。 那他呢? 她抬头看向狐狸,涩声问道:“那我该怎么办?” “这还不简单吗?”狐狸看起来并不在意,“尽快把骨头还给他就行,你这是什么表情,不想还吗?” “我……”春离咬了咬嘴唇,“我恨不得现在就还给他,一根仙骨在我身上,天理难容,我才会这么倒霉的吧。” 狐狸笑道:“也许吧,谁知道呢。” 第69章 遗失空间 这时,一阵悠扬的钟声响起,熟悉的声音接着说道:“请各位进入遗失空间,祝大家好运!” “祝我们好运是什么意思?”春离有些疑惑地问:“这时候说这种话,总感觉怪怪的。” 狐狸非常别扭地看了她一眼,“池轻行什么都没和你说?” “他……他应该也不知道吧?” 春离默默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口。 自从了解到骨头对她的影响,不管说什么话,都分不清是不是真实的想法。 她非常讨厌,现在不能掌控自己心态的局面。 大厅中央缓缓升起一个石台,台石上面是一道没有门的拱形门。 已经有一些人陆陆续续往里走,那只小鹿手上拿着块像海草一样的东西,目不转睛地望着里面,好像也想进去的样子。 春离飞快地跑到她面前,“既然有那么多人都进去了,你是不是也可以去试试呢?” “不行。”小鹿摆摆手说:“我的修行尚浅,如果贸然进入那个地方,恐怕会瞬间灰飞烟灭。” 春离不可置信,“竟然这么恐怖!那里面究竟是什么样的世界,为什么被称为遗失空间?” “据说是汇聚了千年以来无法解决的奇异事件和难以消除的冤魂怨灵。”小鹿补充道:“当然,里面还蕴含着大量力,能否吸收这些灵力,就要看个人的能力……和运气了。” 春离转头看向大厅,发现萧然已经不在那里。 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十几只妖和鬼,人类一个都没有留下。 “你看,连人类都能进去,你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小鹿无奈地摇摇头,“人类不会受到影响。” “这……”如果有可能,她还真想会会无极空间的主人,“做事怎么能这么损呢?” 她最反感这种不公平的规矩。 狐狸已经在旁边催促,春离摸了摸小鹿头上的鹿角,“我要进去了,以后有机会再见。” “去吧,去吧。”小鹿低声说:“下次再来,我应该也进得去。” 春离和狐狸毅然走向石台,踏入那道拱形门。 门内是一片混沌的黑暗,一出一进,两处环境反差太大,春离再一次失明,脖子不自觉地想往后看去。 “别回头。”狐狸的手揽住她的腰,“闭上眼睛,先静下心,把这里当成一个普通的地方。” 春离照着他的话,凝神闭上了眼睛,心里那种强烈的不适感消退许多。 再次睁开的时候,天空好像有一层极致的灰光透下来,脚下的路也看得清楚了。 这里好像是一处被迷雾笼罩的森林,只是静得可怕,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春离缓了缓神问:“回头会出现什么情况。” “回头表示你道心不稳,会被直接传送出去。”狐狸温声答道。 “这么神奇的吗?”春离好奇的问。 狐狸说:“有足够的意志力,才能解决,千百年来遗留下来的问题。” 两人置身于一处未和的地方,只能不断向前走去。 春离边走边问:“每个人遇到的事情都不一样吧?” “那是自然,根据身份来匹配任务。” “既然这样,问题的契合度很高,应该很容易完成吧?” 狐狸笑了笑说:“每次都有死亡,还有人永远的留在这里,成为新的事件。” “太离谱,也太危险了。” 春离有点想打退堂鼓,却没有回头路。 走到第一棵小树前,才发现这里根本没有雾,只是因为天色太过阴暗,周围看起来才灰蒙蒙的。 “这里应该不是现实世界吧。”春离低声咕哝了一句。 狐狸应道:“存在过,是以前、现在还是未来就不清楚了。” “连个人影都没有。”春离说:“难道要我们让这些树开出花,结出果吗?” 春离遥遥看了一眼远处的野林,没有色彩,没有声音,连树叶在这片天空底下也呈灰色。 整个人都跟着压抑起来,还不如来一头熊让她一掌拍死来得痛快。 春离拧着眉,正在想,要不要继续往前走,感觉自己的后背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她偏头发现是狐狸,指着东面的某处地方说:“去那边看看吧,那边有个湖,还有一个茅草屋,像是有人住。”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春离定了定神。 密林中隐约中好像看到一片水气,应该是个湖,至于茅草屋,因为天色太暗沉,她完全看不出来。 春离和狐狸朝着湖边的茅屋走去,越靠近,她心中的不安越是强烈。 终于站在茅屋前时,发现居然还有门,是竹子做的。 这得什么年代的建筑,感觉比她年纪还大。 狐狸推开门,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内简陋至极,只有一张木床和一张破旧的桌子。 春离四处打量着,突然,她在墙上看到了一幅画。 画上是一个英姿飒爽的美丽女人,春离总觉得这幅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可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自从经历过萧然的事,她对熟悉的感觉,恐慌又期待。 就在这时,屋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上面压下来。 狐狸脸色一变,拉着春离飞速往外跑。 他们刚跑出屋子,身后的茅屋轰然倒塌。 春离回头望去,只见一只巨大的火凤凰腾空飞起…… 天空巨变,周围的环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有了色彩。 湖里的鱼似乎受到倒塌声音的惊吓,有几条鱼弹出水面,又嗖地一下钻进水里。 周围的环境以光速变化,灰扑扑的树林好像有了生机,变成葱密的墨绿色。 微风吹拂着湖面,水波微微荡漾,湖边各种颜色的鲜花的花开得灿烂。 甚至能闻到风里花的香气。 “这是什么情况?感觉比死气沉沉的环境还吓人!”春离说:“凤凰这种上古神鸟,不是早就不存在于世间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狐狸?”春离心有余悸,回头看到狐狸望着凤凰飞走的地方愣神。 他朝狐狸手臂上拍了一下,对方回过神来,眉头紧皱嘴唇动了动,却什么话也没说出口。 “你看到没有,好像有一只火凤凰飞出去,身上的颜色像着火一样非常耀眼,尾巴上的羽毛有这么长。”春离两只手摊开,非常夸张地比划了一下。 “看到了。”狐狸低声答。 春离一脸疑惑看着他,“你被吓傻了?情绪怎么这么低落?” 狐狸把头略微低下几分,调整好心情说:“我们去找找吧。” 第70章 我有事先行一步 春离问:“找火凤凰吗?我看它往那边飞走的,我们去那边找吧?” 狐狸轻轻地应了声,没再有什么表示,整个人有一种轻微的颓废。 总之,不像他。 一路上都是些崎岖难走的山路,她走在后面,时不时看到狐狸往远处瞻望,好像对这地方很熟悉,心中疑惑越来越重。 “狐狸?”春离停住脚步,“你见过这地方?” 狐狸狭长的眼睛睨过来,“为什么这么问?” “你只要回答是还是不是?” 狐狸沉默片刻,点点头。 他开始进来也没发现什么不一样,直到看到那只火凤凰,知道该去哪里找。 “你不想说,我不逼你。” 春离眨眼间已经脑补了一出大戏,“小鹿说进来的考验,会遇到自己害怕的事。我可能是个意外,什么也没遇到。但是你放心,我会帮助你的。” 顺便想看看狐狸的心魔是什么,如果能抓住他的小辫子,以后讹他,不是顺手拈来吗? 听她说得那么真诚,狐狸有些想笑。 傻姑娘,这次不是我的问题,是你的。 心里的阴霾扫去了不少,他笑笑道:“我们不是向来有福同享,有难……我自己扛吗?” 春离:…… 他说得好像没毛病。 每次遇到困难都是:你上,我有事先行一步。 “那是以前,现在我灵力恢复,在邱家抽人家……抽人家纸巾,手速都比以前快许多。” 他怎么那么不信呢,答案不言而喻,池轻行还是一如既往的纵容她! “打人打得爽吗?” 狐狸突然的发问,把春离整得来不及反应,爽字说出口后,勉强圆回来,“爽不爽,等下就能见真章。” 狐狸纠正她,“等一下,见到人要礼貌。” “人?你是说那只火凤凰是画上的女子?”春离微笑着说:“你眼光真好,她好漂亮,好威风的样子。” “阿离,不得无礼。”狐狸表情突然变得严肃,“火凤凰是上古神鸟,不能没大没小。” 春离被他突如其来的正经弄懵了,撇撇嘴,“知道啦!” 两人继续向前走去,没多久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呜呜咽咽的声音,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在整个林子里回荡着。 环顾四周,却连一个鬼影都看不到。 说实在的,春离心里有点发毛,紧紧抱住狐狸的一条胳膊,那力气大得恨不得将他胳膊生卸下来。 “我……我觉得我们可能找错地方了,还是回……回去吧!” 狐狸低头看一眼脚下,轻声说道:“回不去了。” 春离这才发现,自己脚下的路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白烟,已经没过了膝盖。 这种情景让她想起偷跑去天界偷吃灵丹时的情形,但这次似乎又有所不同。 天界是一种纯洁干净的仙气,这些白烟弥漫着一种神秘悲伤的冤气。 随着烟雾越来越浓,他们的身影渐渐被白雾笼罩。 这时一道威严的女声传来,“来者何人!” 狐狸连忙跪下,“九尾狐文北泽。” 死一般的沉默后,那女人轻轻叹了一口气说:“你走吧。” 狐狸拉了一下春离的裙摆,示意她跪下。 春离:…… 她不情不愿地跟着跪下来,自报家门:“梨花山人见人爱,妖见朝拜的未来妖王,黄鹂春离。” 一道耀眼的光芒闪过,烟雾瞬间消散。 春离心里震惊了一瞬,还是吹牛管用啊! 待光芒散去,眼前站着一个美艳而威严的女人,她身着一袭华丽的长袍,眼神冷漠而锐利。 女人打量了狐狸一眼,最终将目光落在春离身上。 春离对上女人的目光一愣,有种想哭的冲动。 女人注视着春离,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感,缓缓开口道:“你长这么大了?” 春离瞪大了眼睛,难道她见过小时候的自己? 傍上某人后,她借坡下驴的本事,相当过硬,情绪转换丝滑流畅。 “对对对,我一千岁了,今天误入此地,不麻烦您招待,我们有点事,先……先走一步行吗?” “你们起来吧。”女人微微一笑,语气柔了些。 春离连忙起身,着急地朝狐狸使了个快跑的眼色。 这才发现狐狸跪在地上,眼眶红得很,视线一直定在眼前女人身上。 “狐狸,狐狸,这女人起码有一万岁,我们惹不起,快跑。”春离用两人独有的传音方式,把话递给对方。 狐狸依旧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听到春离的话,他苦笑了一声,说:“主人,你看,她长得很好,和您一样……聪慧大方。” “主主……主人。”春离惊讶。 这信息幅度跨越太大!她脑容量不够用啊! “何必呢,我已经放你自由,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女人说着,长袖一挥,狐狸被迫站起身来。 文北泽出生的时候,整个狐族王室都陷入了恐慌之中。 世间已有万年,没有九尾灵狐降生。 灵狐一旦降生,必定成王。 狐王从迟明镜中看到了这个情景后,立刻下令封锁消息,将刚刚出生的九尾灵狐接入宫中亲自养育。 此后的数百年间,狐王不断征战四方,似乎拥有不死之身。 无论面对多么强大的敌人,即使身负重伤,他也总能死而复生,安然无恙。 这一消息在整个妖界,引起了巨大的恐慌。 宴请结束后,芜音无意间走进了山澜,发现一只瘦弱的小狐狸被关在由阴铁制成的笼子里。 它的三条尾巴紧紧地盘在身上,尾脊处有一道新鲜的断口,鲜血不停地流淌出来,将雪白的皮毛染成了鲜红色。 看到这一幕,芜音瞬间明白了一切。 原来,狐王之所以能够死而复生,是因为这只可怜的小狐狸,成了牺牲品。 芜音这次是来坞垣讲和的,看到狐族如此残忍手段,她改变主意,决定与坞垣血战到底。 她打伤守卫抢走钥匙,抱起小狐狸连夜逃离了坞垣。 凤凰一族的实力实在太过强大,狐族一直不敢轻易采取行动。 自此之后,妖界被一分为二。 那只胆小脆弱的九尾灵狐,第一次看到了外面的世界,感受到了它的美好。 可是,快乐的时光仅仅持续了数百年…… 第71章 慧眼 “主人,我欠你一条命,我本可以救你的……”狐狸的眼眶通红,强忍着泪水,一字一顿地说道。 “孩子,你的生命同样珍贵。”芜音微笑着说道:“归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从山澜逃出来前,他没闻过花香没见太阳,他生来就是为主人而活,割去尾巴也觉得理所当然。 他从来没有想做的事。 芜音花了很长时间,纠正了他的认知,并且勒令他,不许叫她主人。 告诉他,永远只能做自己的主人。 他已经很久没叫她这个称呼了,“您放心,千年万年我都会守护好阿离,不会让她受一点苦。” 芜音温柔地笑了笑,“你们都有各自的道路需要走,让一切顺其自然吧。看到你们如今长得这么好,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说完执念退去,天空中的乌云渐渐散开,花草树木也开始缓缓消失。 春离这时才如梦初醒,意识到了什么,“等等,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认识我吗?” 芜音微笑着回答道:“自然是认识的,今日一见,你已经长大成人,千柏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承诺,世间再无凤凰,甚好,甚好……” “你等等,不要走!”春离心急如焚地喊道:“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你别走啊,求你了……” 无论她如何呼喊,都无法阻止芜音离去。 随着一阵剧烈的摇晃,春离和狐狸仿佛坠入了无尽的深渊,她根本无法站稳,摇摇欲坠地跪倒在地。 春离早已泪流满面,狐狸静静地蹲在她面前,轻轻地擦拭她的泪水,但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她……她是我的母亲,对不对,对不对!”春离扑在他身上,用力的拍打着,“你们骗我,你们都骗我。” “告诉我,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对方只有无尽的沉默。 春离有种被全世界放弃的感觉,茫然地向周围望过去,看到了萧然。 他两条长腿交叠靠在墙上,目光含义不明的正看着她。 春离擦干眼泪,用尽全身力气站起来,退后两步,“你们所有人都在骗我,对不对?” 一种迟来的钝痛从心口蔓延,撕开血肉模糊的伤口,让她看清楚一切事情。 太难看了。 这个目光,在那个雪里的道网中望出去的时候,她见过。 他似乎,早就知道。 “阿离。”狐狸轻声说:“出去后,我都告诉你。” 春离:“现在就出去。” 狐狸顿了顿,“拍卖会没结束出不去,而且……事情还没处理好。” 春离一下清醒过来,他们这次来的目的是拍得玉麒骨,换回池轻行的骨头。 经过几百年时间,她的全肉之躯早已长好,他想拿回去随时都可以。 是怕自己难以承受取骨头的痛苦,才想着用玉麒骨安魂定灵无痛取骨。 毕竟有过十几年交情,这么做理由充分。 难怪,萧然说什么都要带上自己。 他们真是用心良苦。 什么都不和她说,是怕她不还给他吗? 好荒谬啊! 突然有人撞了一下她,春离看了下身边的环境。 他们几人站在一堵黄色的墙前,前面有一个宽而长的走道,应该是直通无极空间的唯一道路。 难怪有人陆陆续续从这里走出去,却没有人回来。 这里所见之处,全是黄金打造,应该是第三层的入口没错了。 尽头处有浑厚的声音传来,拍卖会开始了。 春离看了两人一眼,“走吧,拿到想要的东西,如你们所愿。” 春离跟随着狐狸和萧然,进入了拍卖会现场。 会场内人头攒动,无极空间发出一百张入场券,进来的人,大约有一百五十多人。 “哟,我当是谁呢?这么快又换男人了?” 苏叶从春离身边走过,阴阳怪气地说:“你们梨花山这群妖还蛮搞笑的,占尽天时地利,却窝窝囊囊总要依附于他人生存,啧啧啧……” “站住。”春离叫住了她。 春离上前一步,啪——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落在她脸上。 苏叶没想到有人敢在无极空间动手,捂着脸尖叫一声。 会场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这边投来。 狐狸紧紧抓住苏叶扬在半空中的手,气势逼人的说:“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今天的事就这么了了。” 无极空间不成文的规定,发生过结,只要无人追究,也没用法术,不会有人出来干涉。 苏叶扭头一看,“文北泽。” 狐狸一副莫和老子攀关系的松弛感,“请叫我九尾灵狐。” 手呼的一下松开,苏叶差点没站稳,不过她也不恼,反问,“什么样的人情?” “别蹬鼻子上脸。”文北泽威胁加利诱,“我和鬼仙都在这里,你讨不到什么好处,人情要不要你自己决定。” 苏叶愣了一下,眼神突然变得十分露骨,“当然要,从这里出去,马上来找我。” 拍卖会正式开始,一件件稀世珍宝被展示出来。 台下的人们纷纷出价,竞争异常激烈。 萧然坐在前排席位上。 他的身边原本应该坐着春离,此刻那个位置却是空荡荡的。 春离和狐狸在后排随意找了个座位坐着。 经过十几件拍品的拍卖之后,春离大概弄清楚了这里面的规矩。 每按一次桌面上的铃,就表示加价一千斤,而举牌则代表加价一万斤。 怪不得萧然会准备那么多黄金。 台上正在拍卖的是一块长着人眼一样的石头,名为“慧眼”。 据说,这块石头能够洞察人心,引起了众人的极大兴趣。 竞争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阶段,价格一路飙升到了十万斤。 春离一直注视着萧然的背影,他一次都没有回头。 这么着急摆脱她? 但很快,又释然了。 那时的萧然不懂得七情六欲,更不明白失去生命意味着什么。 如今他已经体验过做人的滋味,没有怪罪她当年骗了他的骨头。 这已经算是非常大气。 不过自己也赔出去一个吻,他们之间扯平了。 “狐狸,你有金子吗?”春离明艳的眉眼挑了挑。 狐狸往嘴里扔了颗口香糖,“有,要多少。” “你有多少。” 台上竟拍牌落下,“二十一万成交。” “14.7万。”狐狸吊儿郎当的,扣着桌面上的边缘说 。 “这么多!”春离不明所以地问:“怎么还有零有整的?” “喏,台上那颗石头,除掉抽去的三成,刚好剩下14.7万。” 春离惊呼,“那石头是你的!这么好的东西,你卖掉做什么。” 狐狸眯眯眼睛,“能看到别人内心的东西,是什么好东西吗?破石头而已,也不知道哪个倒霉鬼接的手。” 第72章 点天灯 “……”春离问:“你有没有用它看过别人的内心。” “你以为那么简单啊……”在对方热烈的眼神攻势下,狐狸放弃抵抗。 “好吧,有。”他慢悠悠嚼着口香糖,昏黄色的光线照在他身上,像在沙滩上晒太阳放松自在。 “谁…谁的?”春离对他这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实在看不下去,扳了下他的脸。 结果,起猛了。 两人的眼间距很短,能闻到彼此之间的鼻息,春离刚想躲,半张脸被大手拢住,“别动,头上有东西。” 接着凉凉的声线传出了“你猜”两个字。 薄荷的清香,贴着唇传入口中,春离慌忙挪开视线,“我猜不着。” 也不太想猜,猜你个大头鬼,爱说不说! 她下意识朝前排看去。 那人正远远地看着自己这边,目光轻倦得倒像是一次无意识的回头。 下一件拍卖品亮相,那颗头又转了回去。 “你想拍什么啊。”狐狸看着萧然的背影,揉着太阳穴,有种说不出的痛快。 “黄皮子拍什么,我拍什么。” 狐狸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傻瓜,她没有入场券,什么也拍不了,我自己的事,自己处理。” “呵,挖苦我呢。”春离总感觉鼻子里还堵着薄荷的气味,手伸进他口袋,也扔了颗口香糖进嘴。 “有福同享,有难还真让你自己扛,你看不起谁呢。” 狐狸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我养出来的,能不知道德性。都怪梨花山的结界太难攻破,里面的妖别的本事没有,全部功夫都用来加固那层结界了,足足费了我一百年功夫。” 春离:“你还有脸说这个?” “结果你本性还是被千柏那老头子养歪了。”狐狸瞅了她一眼,“想到这个就来气,我还是来晚一步……” 从万千尸骨中找到她,看到她和那人吻在一起。 他也是晚到一步。 春离都气笑了,“谁养得更歪!是谁叫我打不过就跑,谁叫我以自己的利益为重?要我牢牢记住,别人都是个屁……” 狐狸边听边点头,完全没毛病,“你就说实用不实用,开心不开心吧!” “还好,还好。”春离略微认可。 “说真的,你是不是因为答应我…答应火凤凰要照顾我,所以才……对我这么好?” 狐狸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 “她是个很善良的人,不会提这种要求。”狐狸停顿一下又说:“她任何要求也不会提。” “她…她叫……叫什么名字。” “她叫芜音。”狐狸说:“小结巴。” 你才结巴。 你们都一样会骗 长老也是不干正事的坏蛋,有事是真藏着啊。 难怪任何古籍都没有芜音的名字存在,她看的书都是被精心挑选过的。 梨花山那群最爱八卦的妖,也从未提及这个名字,到底得到多少好处啊! 台上再次传出敲钟声:“下面的拍卖品为上古神兽头上的一只角,名为玉麒骨,起拍价五万。” 春离和狐狸同时把目光投向台上。 是根手比手掌稍微长些的奶白色骨头,没什么特别的。 春离说:“起拍价和你的慧眼差不多,这骨头用处不大,应该没什么人想要吧。” “我心脏不好,你别老说话气我。”狐狸捂着胸口,一副下一秒就要吐血的样子,“这种时候还想着给他省钱呢?” 春离把他的手拿下来,对准台上那根骨头,做了个击毙的手势,“他准备了八十万,小小骨头还不能轻松拿下么。” “半场开香槟的人,往往会错失所得。” 狐狸懒洋洋地往靠垫上一靠,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 拍到十五万的时候,白淑晚举牌了。 “千门白家十六万,还有没有要加价的。” 春离脸色不太好的嘟哝道:“她怎么也想要玉麒骨啊?” 狐狸表情逐渐玩味,不管谁出价,白淑晚下一秒就举牌,一副势在必得在的样子。 千门实在太过神秘,从来不走到台前,在暗处延续几千年。 引起不少人关注。 萧然还没开始拍,已经到三十万的价格。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四十万第一次,谁问还有人要加价吗?” “四十万第二次……” 就在这时,萧然头上的灯突然熄灭,他整个人黑沉沉地隐在暗色中。 “怎么回事?”春离问。 狐狸说:“他点了天灯。” 灯灭的一瞬间,全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安静下来,整个场面变得压抑。 春离的心情也被突如其来的紧张气氛,弄得怪怪的。 “点天灯是什么意思?” “就是无论别人叫价多少,他都比对方高。” 嘴里泡泡破掉,春离从桌面上抽了张纸巾把口香糖包好,揣进口袋。 听着台上不断加价,她思索了,一会儿问:“这样下去,倾家荡产也要跟到底?” “对,这是拍卖场的规矩,如果有人点了天灯,就代表着他志在必得。接下来,不管谁出价,出多高的价,他都要跟到底。” “这下好玩了。”狐狸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 春离凑到他面前天真无邪地问:“这能有什么好玩的啊?” “无极空间里第一次有人点天灯,点天灯之后,这件事情就归天界管。” “怎么还和天界扯上关系。”想到那个地方,春离就头疼,“那,如果黄金不够怎么办?” “就用命来抵偿,也只是落个魂飞魄散,小意思小意思。” 春离听到这里,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如果有人故意捣乱,一直加价该怎么办?” 狐狸冷哼,“进入这里黄金是有数的,有人想要一直跟价,又没有足够的黄金,他们可以给十五分钟的时间去筹集黄金。无论在哪个地方,都会有人上门取货,只是需要额外加收百分之三十的手续费。” “至于点天灯的那个人,他没有资格向场外筹集黄金。” 春离咬咬牙说:“这不是耍赖吗?太不公平了吧!” 狐狸耸着肩,满不在乎地说:“谁让他要点天灯呢?还真把这里当成自己家的后花园啊?” 跟到七十万的时候,只有白淑晚一个人还在举牌。 她时不时和身边的白蓉交流,从表情上看不出是否要放弃。 春离终于坐不住,问狐狸,“你那十四万,能不能先借给萧然?” “让他自己来跟我说。” “您看,北泽哥哥,场上那么多人都看着他呢?”春离嘟嘟嘴说:“咱不能露怯啊!” “……”狐狸笑笑说:“你这一声哥,真值钱。” 第73章 竞拍 春离娇娇媚媚地笑笑,“我是你养出来的,你的钱不就是给我花的吗?再说,咱不是为了和他划清界线。骨头一还他,以后大路朝天两边走,井水不犯河水。” “你最好说话算话!” “算算算。”春离说完,飞快地离开了座位,朝前跑去。 “养出个小白眼狼……”狐狸望着着那抹雪白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 现场已经宛如一个被点燃的火药桶,气氛紧张到极点。 众人鸦雀无声,屏息凝神地望着正在竞拍的两人。 展台上的物品,反而成了背景板。 春离硬着头皮在众人目光注视下,一步步走到萧然身边坐下。 萧然转头看了她一眼,“你怎么来了?” 她小声问:“现在拍到多少了?” “76。” 春离皱起眉头,又靠近了些,压低声音说:“你不是一共八十万吗?很可能会超过这个数字对不对?” 说话间,浓郁的薄荷味从她嘴里蔓延开来,直直钻进萧然的心口。 萧然脸色突然冷了很多,“你不用管。” “怎么能不管呢?”春离有些着急地抓住了他的胳膊,“你骨头是在我身上,可倒霉的是我啊!” “放心,我会换回来。”萧然避开她的目光,眉头能夹死苍蝇。 怎么好端端的又变脸,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 她好声好气地和他说:“狐狸那里有14.7万,你有多少?我们算一下,实在不行不要了,硬取也是可以的。” 萧然捏住她的手,俯视着这双每看一次,都会动心的眼睛,问:“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老天爷,哪句话又惹到他了? 软硬兼施都没有,他做人之后,越来越看不透他。 “也…也不是那么急。”某人被逼到墙角,只好呲着大牙哄人。 就在这时,白淑晚缓步走过来。 在他们的桌面上敲了敲,“萧老板,我们谈谈?” 萧然现在的心情坏至极点,眼神冷冷地扫过去,“滚。” 白淑晚从来没见过他脸上出现第二种表情。 今天她见到了,是内心破碎的声音。 不过,她也能理解。 “现在场上的价码,你们萧家早就没有了。”白淑晚好心地往他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过了十几秒,萧然才慢悠悠开口道:“忘了告诉你,萧家的财富还没用到,千门,自不量力。” 白淑晚愣了一瞬间,很快又恢复如常。 现在,正是心理博弈战最激烈的时刻。 对方说的任何一句话,都不可信。 “既然萧老板不愿意谈,我们来好好演完这场戏。”白淑晚眼神充满挑衅,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大可不必,不妨和你直说,现在90万的价格刚好是我的个人资产。接下来才是萧家的,再接下来,你猜我还有没有?” 萧然嗓音照样松散,“你们大可以在外面筹集,百分之三十的抽成和我跟下去,到最后谁的损失大,你掂量掂量。” 白淑晚心中一沉,“你撒谎,就没意思了。” 她们准备了100万斤,先前拍了个十七万的药材,还剩下八十多万,本以为十拿九稳。 没想到遇到无极空间首次点天灯。 场面僵持不下,气氛分外紧张。 “信不信由你,我奉陪到底。”萧然抬眉,平静地看向她。 白淑晚内心已在摇摆,无极空间如果要的是钱,多少他们千门都能出得起。 但是黄金,还是金块,筹集起来非常吃力。 一动不动盯着他半分钟后,白淑晚伸出手说:“这次我们认输,你赢了。” 萧然没有理会她,将目光看向自己的手掌说:“抱歉,我没空。” 他再次加大了手中的力度,紧紧握住那只想逃跑的小手,问:“怎么黏黏糊糊的,出这么多汗,你是不是很紧张啊?” 废话!春离心中腹诽,谁像你一样啊,心硬得跟块石头似的。 现在全场目光都瞅着这处,她不想太让萧然下不来台,才什么动作也没有。 拍卖物已成定局,她试图挣扎,大手纹丝不动,“萧然,你别过份,起开。” 得到自由后,春离几乎是弹跳似地离开了座位,跑到狐狸身边去了。 这时,台上响起咚……咚……咚…… 随着三声落锤声响起,倒数结束。 最终,玉麒骨以九十一万斤黄金价格被拍下。 “恭喜你,萧老板。”白淑晚说完,关掉耳机,转身走向白蓉。 …… 拍卖会结束,一瞬间整个会场陷入黑暗。 等春离适应过来,发现身边站的是萧然,还在从邱家出来的那条国道上。 萧然手上拿着一个透明盒子,里面装着那根花大价钱拍来的骨头。 春离再次看到他,心情很复杂。 她撩了下被夜风吹乱的长发问:“这是怎么回事?” “无极空间,不受时间影响。”萧然指着停在不远处的车说:“我们回去吧。” 短短十几步路,萧然手机震麻了。 系好安全带,他打开手机看了一下,全是小茅发来的,一共十几条信息。 很快电话又响起来,萧然按下接听。 “哥,你去哪里了,我打给你好多电话都打不通。” “我半个小时到酒店,你多开一间房。” “没……没房间了。” “你信不信,今天晚上我真让你和狗住。” 说完,萧然挂断电话。 在村子处理清儿的事,萧然准备带小茅一起进无极空间,只是机缘没到。 车内安静十几分钟,过往和如今不断拉扯,春离一转头,对上邻座低垂的眉眼。 她朝他眨了眨眼睛,“这些年,谢谢你。” 萧然心尖酸涩不已,“阿离,我没有理由和你说。” “嗯?你指哪件事?” “你母亲……当时我在幻想中看到过。” “是吗?”春离突然笑起来,笑得整个身子都跟着在发抖。 这时候还不愿意和她说实话,有意思吗? 春离按下车窗,冷风吹进来,小脸趴在车窗上放空。 开到市区,来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她一句句拆穿了他。 “你活了很久,久到世间没有任何事情,能再引起你的兴趣。你养过几个人间的小孩,跟鬼、仙甚至魔都有过很深的交往。” “可是唯独没有和妖长时间生活过,所以我成了你的目标。你确实没有理由和我说,我们都是你学习喜怒哀乐的道具。” “到房间,拿走你的骨头吧。” 车子开到停车场,春离一眼也没再看他,直接上了楼,走到门口穿门而入。 第74章 还东西 下一秒,萧然也跟着穿进来。 黑暗中一强而有力的大手,突然伸过来钳住她的腰,力气大到似乎要将她揉碎。 炽热的温度透过衣物传递到肌肤之上,滚烫得令人心悸。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萧然胸口剧烈的心跳声和愈发急促的呼吸。 他的头低垂着,抵在柜门上,下巴轻轻地靠在她的头顶,口中不断重复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春离强装镇定,伸出一手指顶住他的喉结,强迫他抬起头来,直视着自己的眼睛。 带着明显的调侃和挑衅,“你摸错地方了,我记得应该再往上一点,在胸口下方一点的位置。要我帮你吗?” 萧然目光有点深,嗓音哑哑的,“跟我回南歌,好吗?” …… “文北泽,你跑什么!姐姐我现在就要你还人情。” “你他\/妈再跟着,耽误劳资的大事,你倒欠一百个人情,劳资也不放会过你。” “来来来,现在就别放过。” 两个如鬼魅一般的人影,时隐时现,在夜色下“嗖嗖嗖”朝着一个某个方向飞速前行。 终于在酒店门口刹住脚步。 狐狸直接走到酒店前台,问前台服务员,“萧然住哪间房。” 服务员目光瞬息间变得呆滞,低下头在电脑上啪啪敲了几下,“抱歉,没有查到这位客人的信息。” “查黄茅,茅房的茅。” “黄先生一共开了三间房,一间是二十分钟前开的,在2303,有两间是昨天开的是2308和2302……” “好了,做你自己的事吧。” 电梯里,苏叶捂着胸口喘气,“你怎么不跑啦?你光天白日下,用法术,真怕别人看不出来啊。” “闭上你的臭嘴,现在是晚上!” 叮——电梯到了23楼。 文北泽直接走到2308的门口,一秒都没带犹豫,穿门进去,啪地一下把灯打开。 眼前高大的身形迅速退几步,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春离清楚来人,捂住脸恨不得原地隐身。 萧然定了定神问:“你们怎么进来的。” 文北泽嘴角微抽,冷冷道:“你们怎么进来的,小爷我就怎么进来的。” 他转头问春离:“阿离,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要跟他走。” “当然不是啊。”春离秒变脸的。 用一种你脑子坏掉的眼神看着他,“我们不是说好了,还完…还完东西,一起走的吗?” “行,现在、马上、立刻开始。”狐狸闲闲地往沙发上一坐,“我看着。” 警惕心刚放松三秒,看到茶几上摆着一盒能让他血管爆炸的东西。 狐狸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房间,发现两人的行李都在这里。 也就是说,他们昨天晚上住在一起? 不知什么原因。 没用上。 他拿着盒子,轻轻地敲着茶几桌面。 萧然目光扫过去,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两人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全是火药味。 春离朝狐狸使了几个眼色。 谁知,他像看上萧然似的,眸子黏在他身上撕不下来。 “你先把那只黄皮子弄出去。”春离放弃无效交流,指着门外说。 “妹妹你能怎么赶人呢?他现在是我的人,他不走,我也不走。” 苏叶干脆一屁股,霸占了房间内仅剩的一张沙发。 狐狸用力地敲了下桌面,“她不走,那我也不走。” 春离:“……” 两个祖宗。 苏叶被响声吓了一跳,转眼发现他手中拿着个用得着的东西,伸手抢过来,“哟……咱们怎么能这么不懂事,走走走,出去。” “你他……”一只纤纤玉手,捂住正要爆粗口的嘴。 狐狸屏了口呼吸,回过神,他们俩人已经在门外。 “你能不能收收你身上的味!” “我觉得好闻,谁不嫌弃,我跟谁!”苏叶说:“长成你这样的,条件作废。” …… “难道要我自己动手?”春离靠着电视柜提醒,“别耽误时间好吗?麻烦搞快点。” 萧然神情一滞,目光落在那根奶白色的玉麒骨上 ,片刻之后又抬起头,落在春离脸上。 “好。” 骨头在他掌心里一点点变得透明。 他又松倦地看了眼面前的人,手掌贴着胸口,缓缓推了进去。 春离感觉不到痛。 一股奇异温和的暖流在心脏处停下,接着有什么东西在那处异动,像条小鱼一样从里面钻出皮肤…… 整个过程清醒,还没有任何痛感。 本来还怪紧张的,这样一来简直可以称为舒适。 春离嘴角淡淡一弯,“骨头还你了,我们两清了。” 萧然掀眸扫过来,目光意义不明,强压住的嗓音,听上去有几分嘶哑,“我,也有东西要还你。” “算了,我比较大方,送你了。”春离说完,转身朝门口走去。 就在她刚迈出一步的时候,一双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春离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 那双手把她拉入怀中越圈越紧,几乎无法动弹。 “你不要我,我做人还有什么意思?以后我都不骗你好不好?别丢下我。” 萧然加重音量,又刻意压着调子,好像在把所有狂风和暴雨都强压了下去。 听到他胡言乱语,春离猜对方应该不会轻易放自己走了。 她搜肠刮肚半晌,尽量用和平委婉地语气说:“我,有事。先走一步可以吗?以后有时间,我再回来看你?” 说话间,身前的人被无形的力量捆住。 春离轻轻拿开他的手,哪怕这时候了,还是用哄人的语气说,“你现在脑子不清楚,我又真的有事,你、你先好好休息吧!” 萧然眸子里透出绝望。 下一秒,法术瞬间被破。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一卷,扔到了床上。 “你…你想做什么!”春离欲哭无泪,手指紧紧捏住被面。 她本以为,最快也要几十秒才能冲破她的术法。 这样可以和狐狸把屋子设下结界,只要拖一会儿,就能逃出江州。 还是……太低估对方。 两人近在咫尺,萧然表情变得模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面肆意冲撞。 看了她一会,嘴唇轻启,“我说了,还东西啊?为什么…这么急,这么急……” “不…不用……” 吻猝不及防落在她唇上,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如海啸袭来,坚硬的膛压得春离透不过气。 她急得胡乱咬下一口。 萧然松开嘴唇,用拇指擦掉血迹,眼眶里是越来越重的黑气。 “爱和痛我都有了,你却不要我了,为什么?” 第75章 赠送炸弹 两人身体挨得很近,能听到彼此心跳声。 感觉到他身子在微微颤抖,春离心中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希望缓兵之计能够起到作用。 “萧然,你听我说——唔——” 手中法术拍出的瞬间,却被萧然轻易识破。 他几乎不用做任何动作,术法就偏离了原本目标,弹到了床对面的电视机上。 随着一声巨响,电视机当场爆炸开来。 门外的人听到这惊天动地的响声,立刻冲了进来。 还没来得及站稳,一股汹涌澎湃、黑沉沉的煞气如狂风袭去,将他们狠狠地甩向门上。 那股力量太过恐怖强大,门被这股气浪撞得稀烂。 紧接着,苏叶和狐狸同倒撞在走廊的墙上,整层楼都颤动了一下。 “池轻行,你这个鬼东西……” 狐狸话还没说完,又是一股黑压压的煞气直击心口,热热的鲜血喷洒出来。 “池轻行,你就不该……还活着……” 苏叶见他满嘴鲜血,还不要命的把全部法力推进房间,急得大声斥责。 “你想死啊,十个你也打不过他,别废那力气。” 两股力量不断僵持。 墙面上的墙皮、壁画、灯具纷纷落下,整个房间被震得面目全非。 春离看到属于狐狸的白色灵力,被浮浮沉沉地黑煞之气,压制得没有喘息之地。 她不再挣扎。 他向来少言寡语,今天说了这么多话,已经疯了。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无法阻止他了。 春离渐渐放松身体,静静地躺在他身下,任由密密的吻落在唇上。 眼角的一滴泪水,不自觉地滑落下来。 萧然看到,停下动作。 手撑在被子上,一张失望的脸倒映在瞳孔里。 以为会看到愤怒亦或是害怕,都没有。 偏偏是失望。 …… 腊月二十八,再有两日便是新岁。 从别处拾来的小灯笼,放置一整年,颜色已然褪去大半,挂在房檐前,被寒风吹得四处乱晃。 灶屋内热气腾腾,饭桌上摆满了鱼肉佳肴,足有十几碗之多。 阿离不停地往灶膛里添加柴火,干得热火朝天。 见到池轻行走进来,阿离赶忙从灶台上的竹筒里接下一杯桂花酒,笑靥如花递到他嘴边。 “快尝尝看,这可是我去集市上最有名的那家酒馆,讨来的方子。” 他微微抿了一小口,一股辛辣之气直冲脑门,实在算不上什么美妙的滋味。 阿离见状,拿起他搁下的竹杯,仰头一饮而尽,还自我夸赞:“第一杯酒真是太美味了,以后我每年都要酿造。” 说罢,她又忙碌起来,只是那双原本灵动的眼眸,却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 做人之后,每一次回忆起她露出那种眼神的时刻,心都疼得厉害。 为什么,那时候自己不懂。 一点也不懂呢? 他想碰一下潮湿的眼角,却被躲开了。 “乖,别怕,还清了。”萧然温声道:“你走吧,走吧……永远,永远别再出现。” 楼层陷入了混乱之中,人们惊恐万分,以为遭遇了恐怖袭击。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充斥着每个角落,陆陆续续有人从房间里惊慌失措地逃出来。 电梯口聚集了一群浑身颤抖的人,疯狂地拍打电梯下行键。 小茅领着小黑冲出房门,连鞋子都来不及穿上,光着脚丫子拼命跑。 他往声音的方向看了一眼,声音的源头是他哥的房间! 他飞奔过去,眼前的景象让他瞠目结舌—— 房间弥漫着滚滚浓烟,木屑和破碎的玻璃散落一地,惨不忍睹。 实在难以置信,“难道,有人在房间里安装了炸弹?” 房门口还倒了两个人,小茅又连忙解释,“我们也是受害者,咱们一起去找酒店赔偿损失!什么破酒店,还带赠送炸弹的!” 话音刚落,春离面色不虞的从里面走出来。 小茅心头一紧,焦急喊住她,“阿离姐!你们在房间啊!那我哥……我哥呢!我哥……” 问罢,他边哭边冲进房间,“哥,哥你伤哪里了,还……还能不能说话。” 房间里的黑烟云绕,冻得身上非常难受。 为什么和电视剧里演得不一样,炸弹余威怎么是冷的。 没时间做过多的思考,小茅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低着头在地上搜寻。 不停哭哭啼啼,“哥,你千万别有事,一定要撑住。” 脚底板扎满了各种坚硬物体,他完全没感觉到痛,嘴里不断的喊着哥。 突然电筒的光,在残破的电视柜前照到一双脚,是站着的。 他哥还活着,他哥没事? 黄茅手电筒上移,高兴得语无伦次,“哥,我喊了你那么多声……” “哥,你怎么哭了。” …… “吓死姐姐了。”苏叶冷汗浸了一身。 她脱掉外套,把靠在肩膀上的人,轻轻放在外套上面,又输了些灵力进去。 春离没打扰他们,看了眼四周环境。 她们现在一处大山深处,连绵不断的山峦如一条巨龙盘踞在大地之上。 天边月如弯钩,清清冷冷照着大地,树木也看得很清楚,这地方是大山里的一块深凹地。 苍陵在南边,他们一路往北跑的,半秒也不敢停歇。 一路跑到这里,才看见些灵气,对狐狸身上的伤,有保护作用才停下。 春离看着月亮将落的方向,想了想说:“我们应该跑出江州了吧?” “谁知道。”苏叶手背擦了擦额头的香汗,用一种被牵连的语气,对失去意识的某人说。 “你欠我的人情,这辈子都还不完啦!只能用人抵债!” 春离不忍直视,她们现在是逃命。 苏叶还有心思去管那些有的没的,非要用法力护住狐狸不让他变回原型。 “你扶着这么大个人跑,不嫌累啊?” “你逃命能带只狗,我还不能带个人?”苏叶说:“这张脸,我看着高兴。” 这……话说得好像没毛病。 小黑趴在地上,突然被点名,索性闭上了眼。 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它说过那人很危险,阿离都是一副被迷得神魂颠倒的样子,这下尝到苦果了吧。 房间里面的煞气,能把附近的鬼全部消融。 还好它早有先见之明,在那人面前,做小伏低,只字不言。 才保住了狗命。 第76章 搞定 两人稍微聊了几句。 她感觉到苏叶说话裹着刀,含沙射影好像是在报耳光之仇。 狐狸身受重伤,这样聊下去,很快得崩。 春离笑笑,“苏姐姐,要不你打回来吧,不然没法好好聊天。” 苏叶用力搓了下脸,两手一摊,“打了你,这只狐狸还不得跟我拼命,不值当。” 呃……这么直接,她能说什么。 低下头,查看了一下狐狸伤势,“他灵脉受损,需要静养,我把他送回梨花山吧?” “不行。”苏叶强势反对,“我好不容易逮到他,他必须跟我走。” 天渐渐亮起来,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清晰可见。 两人对望一眼,春离一个没憋住,笑出了声。 “好笑吗?”苏叶问。 春离:“不好笑,不好笑。” 鬼仙对她和狐狸是真下狠手。 第一波攻击如果不是狐狸挡了,两人都得伤。 苏叶头发散了,小皮筋搭在发尾处要掉不掉,浅色裤子上沾着喷状血渍。 她模样还真没得说,只穿了只简单的无袖白恤。 丰肌腻体,皮肤雪白,配上圆溜溜的大眼睛,看上去十分可爱动人。 如果不说话,单从外表来看,苏叶真是一副天真烂漫的长相。 可是,人不可貌相。 苏叶看了狐狸一会,眼神开始不对劲了,直接上手往他脸上摸去。 “把你的爪子放下。”春离出言制止。 苏叶爱搭不理地哼了声,“就许你亲得惊天动地,我摸一下都不行吗?” “你别当着我的面摸啊!我和他千年交情,总不有看着你占人便宜,还没所表示吧!” 狐狸醒了,还不得埋汰死她。 “谁叫你光明正大看的!”苏叶说:“要不,你把眼睛闭上,当无事发生。” 对方说话振振有词,自成逻辑。 春离实在没辙,只好眼不见为净。 安静几秒,苏叶想到什么又问:“五百年前,你是怎么干掉鬼仙的 。” 春离一怔,“你从哪里听说的?” “你别管。”苏叶笑道:“说来听听。” 那次万雷阵,除了他们两个经历者,也只有狐狸知道,其中发生过什么事。 五百年来,世间连个传闻都没有,春离慢慢低下了头。 那次事件,早就湮没在岁月的长河中。 说出来,没有任何意义。 她闭上眼,沉了口气,“他…是自杀的。” “自杀!”苏叶用一种你尽管放屁的眼神,扫视了她十几遍。 发现这小妞,好像陷入了一种自责的旋涡中。 这可不行!她还是嚣张跋扈,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比较好搞定。 苏叶起身,手指捏着下巴点了几下,灵光穿越脑海,“鬼仙虽说喜怒无常,架不住人长得帅啊……你大可以再从了他?风险越大,收益越大,你又不吃亏。” “我没从……”春离慢慢睁开眼,抬头望向她,“这种‘好事’,你去好啦。” 她本想说,自己跟他从没有过什么。 可是刚才发生了那么突然的事,现在再怎么解释都没用。 还,不如不说。 再就是,池轻行哪里是喜怒无常,他是不知悲喜! 而且她认识那人的时候,已经很像个人了。 要不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她到死都不知道他的情绪、表情和动作都是伪装出来的。 “他看不上我啊。”苏叶望了望远处,拍拍她的肩,“走吧?” “去哪。”春离问。 “回我老窝,我带你见见我的徒子徒孙,看上哪个,随便挑,千万别跟我客气。” 春离:“……” 你自己怎么不挑,偏偏挑上狐狸。 “等等。”她想到家里那几块金子就肉疼,“你能不能去趟苍陵,帮我……帮我把三块黄金拿回来。” 接着春离仔细说了家的地址和放黄金的位置,并许诺拿回来,她们对半分。 萧然一般下午不在家,那时候去最安全保险。 无极空间都只抽三成,她给五成,诚意十足。 “鬼仙给你的聘礼啊,要命的事我可不干!”苏叶冷嗤一声,“除非……你加钱。” “啊。”春离攥着拳头估算了一下,“不划算,我还不如叫个跑腿加开锁师傅,花不了几个钱。” “嗯哼,你叫吧。谁见那么多黄金不迷糊眼啊,黄金都给你跑没了。” 苏叶像是捏住了她的七寸。 一点也不担心,这笔买卖谈不成。 “你两块,我一块行吧。” 这是她最大的让步了。 “我全要。” 春离懒得再和她争辩,“不劳烦你了,等狐狸病好了,让他抽个空去拿。” “你看啊,你们俩去我那里吃喝要钱吧?也不能空手去,徒子徒孙眼巴巴看着呢?咱们岁数最小的你也一千岁了,这点礼数都不懂吗?” “我拿回来还不是一起花,放那里被贼偷了,便宜我们谁也没落着。” 苏叶圆眼一转,就是一个主意,洗脑的话张口就来。 让文北泽去拿,不得被鬼仙给撕啦! 自己的人,自己疼。人要疼,钱也要落她口袋,横竖这笔买卖都是她做主。 眼前这只小凤凰,根本没胆子进苍陵。 这就好比,她存了几块黄金在苍陵的某个地方。 苏叶朝那张美得心里乱颤的脸,又摸了一把,把人扶起,“走吧,太阳出来了,照在人身上不舒服。” “怎么你见不太光?还是雪人做的。” “你爱走不走,反正他我得带走。” 苏叶话说得很死,却也真想带春离一起走。 不然那狐狸一睁开眼睛,不得光速跑路。 “行吧,狐狸这样,我也放心不下。”春离叫了声小黑,发现这倒霉玩意,又长大了些。 “你早不长,晚不长,逃命的时候长这么大个。” 小黑:逃命的是你们,我是被牵连的,不行你骑着我跑吧? 你当你是牛!还可以骑啊? 苏叶等了半天,也没见两人动身,“你们在嘀嘀咕咕什么,谁家好狗,长这么大,让它缩回去,赶紧的。” “……你说什么?”春离惊讶地问。 “我说你们别背地里逼逼,人眼对狗眼半天不动,不是在打商量吗?总不会看上彼此了吧!放着池轻行那么个大帅哥不要,跟狗好,他知道不得气死?” “虽说阴狗精,世间少有,但是也真没用啊!除了力气大点,长得壮点,就只剩下特能吃了!麻利点,快缩。说你呢,黑狗!别看姐姐好看犯迷糊啊。” 在苏叶的一顿炮火连击下,谁都没敢触霉头说话。 第77章 神女山 再这么僵持下去,也解决不了问题,春离想了一下问:“缩?怎么缩?” “我怎么知道,它又不是我生的!”苏叶皱着眉头说道:“这事也要别人教就别活了,找块豆腐撞死算啦!黑子,别发愣,速度速度。” 小黑在苏叶的语言攻击下,五脏六腑全在翻腾,差点气爆炸。 越生气,身上的毛全都炸了起来,看着更大只。 春离已经放弃幻想了,拍了拍它,“不知,不行,才是常态。” 人人都笑它,它偏偏最争气,心一横一静,真缩成小小一只。 苏叶一个没忍住,发出一长串笑声,“难变不愿变回原身,长这么丑,确实污眼睛。不像那只……走喽。” 春离:…… 她长这么大,怎么没被人打死的? 像哪只,狐狸吗? 她见过? …… 狐狸是半个月后醒来的,看到围着满床的黄皮子,咿咿呀呀说着鸟语。 心想:做梦还带味儿,真他\/妈的晦气。 又睡了过去。 神女山很深很大,村民都在外围活动。 再往里面走都是浓郁得望不到头的障气,进不去几步,吸了满嘴障气便会晕过去。 不过也死不了。神女总会把他们送出障气之外。 苏叶在山中布了阵法,遇到无意中闯进来的人,山边边的徒孙自然会把人扔出来。 神女山山脚下是村子,几百上千人的大村。 每个村隔些年,会出几位各行各业混得风声水起的大人物。 大家都说这里风水好,紧挨神女山,里面真住着神仙,保佑一方平安,不能去冒犯。 中午,正吃着饭。 小毛孩跑了进来,竖起腿禀报:“床上那位美男睁过眼睛,又晕睡过去了。” “睁开眼睛惊为天人,比死的,美上百倍,老祖有福。” 苏叶筷子一扔,“你说谁死的呢,啊!去站桩。用后腿站。” 毛孩子被训得一愣一愣的。 嘴不把门的人,带出来的小辈,同样说不出什么细致话。 这时候春离总想到一个人,从来不训她。 最恼的时候,顶多说一句无趣。 跟着池轻行回到南歌住下,她常常望着山道上、山岚间厚厚的雪层,整个世间白得没有一点想象力。 时常,一看便是一天。 池轻行倚在门框上,问:“小半个月,看出什么名堂么。” 春离照就低着头不说话,拔弄着石缝里的草。 “这几根草,你都认熟了……别用力,它们快死……了。” 春离手一松。 野草能在大冬天活下来,难得。 这草一共五根,二根长,三根粗,生命力极其顽强。 “哎……”池轻行抖抖长袍上的雪说:“南歌的雪有什么好看?回屋泡茶。” 春离抬头,最先看到他一身黑袍下摆被风吹得鼓起来,有点像夏天大雨将落时天边的滚滚云层。 深厚,神秘。 池轻行个子太高,总要把脖子仰成一个奇怪角度,才能看到顺着领口,看清那张风光霁月的脸。 他眉眼其实有几分凌厉,眸光却很温沉,不让人害怕。 “茶有什么好泡的!” 那个冬天,他们都是以这两句话对话,开头和结束。 池轻行独爱秋朝茶,那茶味道偏苦,冬天他成日坐在榻上,从早泡到晚。 秋朝茶也稀奇,泡一天味也没淡去多少。 她不喜欢苦味,尝过一回,再也不喝。 却喜欢看池轻行泡茶。 滚开的水一淋,墨枯的小干叶像落针一样散开,仿佛听看到南歌西山松针落下的声音。 回屋睡觉前,池轻行提起茶壶,把温温的水,倒在门口那堆草旁边。 那几根草,活到了来年春天。往后十几载,它们成了南歌冬季里唯一的绿。 “老祖,我腿麻。” 苏叶手上拿着一根拇指粗的棒子,谁站不直,一棒子敲上去。 “不好好学,讨封讨一百次都讨不到!” 叫老祖那毛孩,挨了三棒子,腿抖得是更厉害。 春离是在娇生惯养、无拘无束中长大,没受过严厉的教育和批评,见不得打骂。 “别太为难,小心打瘸了。” 苏叶哼了一声,“打瘸了也比讨不到封强,一次不成功,几十上百年修为没了。不为难他们,能成事吗?” 春离愣了愣,那人也养过的几个小孩。 他性子这般沉闷,养出来的孩子,应该不及这群毛孩子无拘散漫。 狐狸出门的时候,看到春离拿着根棒子,前面站着几个东倒西歪的黄皮子,没个正形。 “你不是当老师的料。”棒子去到狐狸手中。 狐狸那张脸再精致,眼神也是凉的,任谁都不敢多对视。 那群毛孩子,腿抖得再厉害,大气也不敢出,身子也跟着站得笔直。 “她抓长工呢,你什么时候这么窝囊了?” “她管这么多孩子,也不容易。”春离笑笑,“你只养了一个,也闹得你不得安宁。” “挺好。” “嗯?” “我说一个挺好。” “哪里——疼啊!” 话还没问完,脑门挨了一记。 狐狸的体罚,只会这一招,对着脑门来一下。 不疼。 在警告她闭嘴。 哪里好啦,把她养得无法无天,从没受过挫折,倔脾气一上来,能和天劫扛上六七年。 说来也怪,那几年,在山林里她过得其实蛮好的。 她这个大馋丫头,总能在一座孤坟前捡到新鲜的,爱吃的祭拜品。 只是,没见过上坟的人。 对峙一眼,狐狸手里棒子一扔,轻松插入泥地,“那只大的去哪里了?” 春离有些莫名,“她不是去看你了吗?你不会……?你不会!你灵脉还伤着!不能把她怎么着!” 狐狸的伤没个几年好不全,除非萧然亲自出手,驱走他体内的阴煞之气。 不然,只有用世间最阴之物将体内的阴煞逼出。 这两者,都难。 前者谁都不敢上门去请,后者只有千百年的坟群里头,才有可能长出来。 棺材板还要上好的那种,春天水浸湿过,冬季又干。 反复几百年不烂不腐,才有可能长出一朵噬阴花。 噬阴花花瓣极厚,全身通黑,能在棺材里长到人头那么大,成熟时花瓣上的纹路,有些像人的五官。 “她……去哪里了?”春离望着远处,皱着眉头问。 “谁知道呢,不在正好,我们走?”狐狸观察了她几秒,不解地问:“你还有事?” 第78章 群墓 “应该有。”春离小声说。 狐狸:“应该,有?” “这两字,也只有你能拼凑到一起,你给解释解释。” 他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 解散了面前的黄孩儿,春领着狐狸走上曲曲折折的山道,来到山顶处。 日头当空照,群山环绕,也许是树叶太过茂密,山顶并不热,反而光线很好,视野无限开阔。 山脚下大大小小的村子看得清楚。 家家都盖上了二三层楼的小洋楼,五颜六色如色彩斑斓的龟壳趴在深处。 可见这些村子富裕程度不一般。 “生活蒸蒸日上,现在真是个好时代。”狐狸活动了一下脖子,爽快地说:“你看上这地方了?说吧,想在哪处安个家……” “不对,阿离,你在想什么?” 狐狸望到北边的那座大山,表情瞬间变得凝重。 从地形走势力来看,那里不是有龙就是有蛟,道行比他们两加起来还高。 这点春离应该也很清楚。 春离如实回答:“这附近的山太多,我转了十几天,应该猜到这些人埋在哪里。” 这句话的意思不言而喻,周围有六七个,几百上千人的村子。 这些人宗族观念很强,不太容易把人送去火化。 那,必定有群墓。 狐狸所有的话,都噎在嗓子里。 他亲手养大的人,什么时候学会了扛事? “你想好了?”狐狸神色有些黯然。 春离说:“我想好了,你开心点嘛,我总要自己解决一些问题。” 初次送她下山,那时的她脸上还带着些许婴儿肥,一派天真浪漫的模样。 想到她把自己赶走,嘟着小嘴大放厥词的傲气样子,他就觉得好玩。 当时狐狸猜测以阿离的性格,在人间肯定撑不过半年。 果然不出所料,三个月不到,她便灰溜溜地去到了山林。 但没想到,这一住就是六年。 他也在暗处默默陪着她,整整六年。 他也曾想过要不要推她一把,让她去凡间历练历练。 但每每看到她无拘无束在山中玩得很开心,又实在舍不得。 时间久了,他渐渐发现,两人无论在这片小天地里生活多少年,他都愿意。 若不是后来,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想到这里,狐狸痛心疾首。 狐狸哦了一声,点点头说:“我和你一起去。” “你现在的身体状态,去不了极阴之地。到时候我还要照顾你,不方便。”春离轻声安慰,“放心,我最会保命啦。” “可是那里……有蛟或者龙。” 春离翻了个白眼,“怕什么,我连……我什么没见过,我会小心的。你还信不过我?” 她总是一副贪生怕死,能捞则捞,打不过立刻投降的做事方式。 只有他知道,阿离骨子里倔得很。 一旦要做什么事,下定决心,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行吧。”狐狸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今天晚上吧,夜里阴气重,更好找准地方。”春离考虑了一下说。 这时,苏叶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妖声妖气地说:“两位都在呢,我这地方风影如画,鸟语花香,佳人常在,住起来舒服吧。” 狐狸斜着眼瞥了她一下,嘴里吐出一句:“你是不是只会这几个词,你从哪堆草里面钻出来的?” 苏叶回:“我回家路过。” “撒谎都不过脑子?你家住天上?” 春离注意到,苏叶一脸风尘仆仆的疲惫相,牛奶色的肌肤渗着细小的汗珠,问:“你去哪里了。” “你们问题真多,都这么关心我啊?我到底是要先回答谁呢?” 苏叶在他们之间来回扫视一眼,“还是先回答北泽吧,我从你们说要去对面蛇山的时候来的。” “我没问你……” 苏叶抢答,“你面皮薄不好意思问,但是我多懂你啊,放心,我知道了没坏处。” 说完,苏叶把手从身后抽到两人眼前,晃了晃,一脸压制不住的骄傲,“看看,这是什么?” 春离一看——玄一老道士给的麻布袋子! “你居然去苍陵了!” 苏叶连忙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嘴前,“嘘,小声点,以后我们天天都能吃大鸡腿啦!” 狐狸哼冷,“只有你们黄皮子,才爱吃鸡!” 苏叶立马仰起头来,一脸天真地问:“那好啊,你喜欢吃什么,我以后就只吃什么,好不好嘛?” 狐狸顿时无语,脸上的表情相当精彩。 过了一会儿,春离才开口问道:“那你有没有……” “没遇到,真的没遇到。” 苏叶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她想要问什么,“他那店里这两天门一直关着,屋里一个人都没有,我又不傻,怎么可能自投罗网去送死呀?” “我可是派了我最得意的徒儿,蹲守了半个月呢!” 春离闷闷地哦了声。 萧然拿回骨头实力回归到顶盛时期,不可能没发现被一只黄皮子盯梢。 至于为什么置之不理,她想不清楚。 不过,以他那般淡然的性子,也不奇怪。 吃过晚饭,春离早早地熄灭了灯火,躺在床上,目光透过窗户望向高悬于天际的明月,久久无法入眠。 蛇山上住着一条化龙失败的蛟龙,这条蛟龙通常不会轻易现身,躲藏在山中潜心修炼,已有数千年之久。 只要不去招惹它,它便不会轻易出山。 蛇山内遍布着大量的蛇类,极阴之地的蛇有些邪门,蛇毒非常邪性。 苏叶没说是什么毒。 只告诉她,万一被咬伤,第一时间割破五个手指头,把毒血逼出来就能解毒。 除此之外,没有太多的交待,只有这一句话,反反复复强调了七八遍。 直到狐狸往她嘴里,塞了个大鸡腿才让她闭嘴。 苏叶给她置办了几身衣服,都是便于山里行动的冲锋衣和运动装。 裤子就惨啦,全是紧身牛仔裤。 春离穿在身上有些不习惯,觉得紧绷绷的。 让她想起,过去裹小脚的女人,同样对肉体是一种束缚。唯一不同的是,那时的人无法反抗,现在却是自主选择。 她刚推开门,就看到门口站着两个人。 “妹妹,你这腿真是太漂亮了,又直又匀称,以后一定要多穿这种裤子。”苏叶啧啧称赞道。 春离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笑,“这样穿起来有点紧。” “不紧啊,很漂亮呢!配上这双马丁靴,简直完美!” 这时,狐狸冷冰冰地插了一句:“你再这么夸下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去相亲呢。” 第79章 见鬼了 苏叶立刻闭上了嘴,识趣地转身离开。 春离觉得有些尴尬,抬头望了望天边的月亮,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出发了。” 狐狸自知无力阻止,点点头嘱咐,“她说的话,都记住了吧,万一……” “记住了,全记住了。”春离打断他,说道:“万一被蛇咬了,割破手指…割破五个手指头,打不过就跑,遇到危险就求饶,总之小命最要紧。” 除了被蛇咬这句,后面的话,她从小倒背如流,就差一日三省了。 “阿离,几年时间对于我们来说很短很短……别强求。” 春离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你再说下去,就和梨花山的长老一样……” “快走快走,耽误我静养。” 狐狸听到拿他和千柏那老头子做比较,转身回了屋。 春离望着他的背影笑了笑。 转瞬之间到了蛇山。 月光下大大小小数十座坟散发着诡异的光芒,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春离不禁打了个寒颤,这里仿佛是一个被遗忘的世界。 今天既然是存心来捅坟地老巢。 就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春离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四周。 突然发现自己的脚底下踩着一块两米长的墓碑。 低头一看,竟与墓碑上刻着的老头的脸对视在一起! 春离吓得脸色苍白,险些失声尖叫。 虽然她并不害怕鬼魂,但这个老头的模样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他双眼空洞无神,却瞪得浑圆,仿佛要将人吞没;眼袋也是肿胀不堪,几乎与鼻孔平行,使得整个面容显得异常扭曲。 真不知道这家人究竟是出于什么心理,选择这样一张恐怖的照片来吓唬人。 那老头上来看到,都会被自己吓一跳吧! 她忙向后退去,却不料一个踉跄,撞到了身后的另一座墓碑。 身体失去平衡后,她一屁股坐在了别人家的坟头上。 这下可好了,附近的坟墓都被她得罪了个遍。 事已到此,心中的不适反而消失殆尽,毕竟死人又怎能奈何得了活人? 而且,她的灵力也已经恢复。 面对几个恶鬼,也有足够的信心应对。 其实这处阴气并不大,连个鬼魂都没有,春离眺目看了看,东边阴气比较足。 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朝着东方走去。 越往东走,阴气越重,春离定了定神,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突然,一阵寒风吹过,吹得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抬头看去,只见前方不远处的一棵树上,挂着一个白色的身影……正随风飘荡,看上去很是诡异。 选这地方自杀,是给家人省丧葬费吗? 没入土,再怎么也算是暴尸荒野吧。 看人可怜,总不能死了还挂树上受罪,春离一步步朝那棵树走近,准备把他放下来。 走到树下,才发现根本不是人!只是一个巨大的白色蛇皮袋被吹风到树上! 正当她准备离开时,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在某个方向传来。 对方,好像也发现了她。 两边同时停住了动静。 春离凝神,探了探。 正前方一共四个人,都是活人。 难道是盗墓贼吗? 正当她想该报官,还是视而不见时,对面的人突然开口问道:“是谁?大半夜鬼鬼祟祟来我们吕家坟山,想做什么!” 这,是人家的地盘啊! 这要是把人打晕,有损功德,天劫还要不要渡啦! 春离动了动脑筋,嗓子一夹,嘤嘤嘤……开始啜泣。 “大哥,我迷路了……你能不能给我指条下山的路。” 那男人四十多岁的样子,戴着金边眼镜,大半夜听到祖坟有个女人哭,显然也吓得不轻。 不过身边有能人在,他还是壮着胆子问:“你……你是怎么走到这里的?” “我…我是驴友,和朋友走散了,也不知道怎么走到这里,出不去了。” 幸好第一天下山遇到那司机提了一嘴,才让她想到这个比较新潮的词汇,不然真编不下去。 春离暗松一口气。 高兴不过三秒,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划破了平静,“这声音,怎么……怎么越听越像阿离姐的?” “我也觉得熟悉,是接我们出拘留所那个姐姐的声音吧?” 春离好像见了鬼! 不!是比见鬼还可怕! 她连忙捂住脸,往相反的方向跑,“不…不是我,我不是她,总之,打……打扰啦。” 正当她想瞬移的时候,面前出现了一个身影,堵住去路。 那双大长腿,她过于熟悉。 冤家路窄,她又调整了一下角度。 那堵墙也不避人了,跟着又堵在她面前。 这么转了几圈,就像遇到了鬼打墙,始终逃不开。 对方是祖师爷,鬼打墙在他面前是小孩玩的。 他没事,自己反倒晕头转向。 春离放弃了抵抗低着头。 看着对方的脚尖自我欺骗:不抬头,不算出现在他面前吧? “你来这里做什么?”萧然问。 “我……我只是路过。”春离声音带着一丝心虚,依旧低着头,不敢看他。 “路过?”萧然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你觉得我会信?” 春离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跟我走。”萧然将手中的登山棍递给她。 春离犹豫了一下,横竖都是死,说不定船到桥头直然直。 一咬牙跟了上去。 她来到一座坟包前时,发现小茅、宋江和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正站在那里。 坟包上方覆盖着新鲜的泥土和很重的纸钱味,显然这坟近两天才被整理过。 小茅见到春离,立刻兴奋地冲上前去,“阿离姐,这些日子你去哪了?我们大家都很担心你!” 这家伙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春离想了想,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编下去,“有人受伤,我……送他去医院了。” 小茅咧嘴一笑,“哦,我明白了,是不是门口那两个人?我看他们伤得可不轻,其中一个人还吐血了,他现在怎么样了?医生有没有说什么?” 春离被问得有些不知所措,支吾着回答:“医…医生……” “不该问的,别乱问。”萧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他转头看向中年男人,说:“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还有一些收尾的事需要处理,你们不方便在场,可以先回去了。” 中年男人满脸感激,“辛苦萧老板,这附近农家乐比较有特色,您有没有兴趣,我明天安排。” “不用。”萧然淡淡地回了一句,又对小茅说:“你下山后,直接回苍陵。” 春离满脑门都写着你们别走啊! 留下我一个人,该怎么办啊! 第80章 你就是我的事 小茅这人平时话很多。 只要萧然一说话,就像被控制心智似的,从来不多说一句,也不多问一句。 不得不让人怀疑,萧然让他拿把刀子抹脖子,他也只会嫌自己手速不够快。 不知从哪吹来了一缕山风,脸上凉了许多。 春离疯狂运转的脑袋,被风吹清醒了那么一点儿,“您忙您的,我还有点事,能不能……” “不能。”萧然双臂自然的垂在两侧,神色索然地问:“说吧,你来这里干什么?” 春离:“我…我真是迷路了。” “说实话。” “我……” 春离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了这一个字。 萧然上前一步,唇间气息落在她耳畔,“看着我。” 春离浑身一热,想到那天在酒店,这张嘴有多凶狠,更不敢抬头。 两人静默了一会。 “你在想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萧然笑声含在嗓子里,调子又轻又快。 春离原本只是耳根红,这下,整张脸红得像个关公。 真的能驱邪除魔了。 她真有那么一瞬间想变身,哪怕原身再奇怪,也没现在难堪。 “抬头!” “你不是还有事吗?”春离正了正脖子,依旧不敢看他,“我就…我就不耽误你了。” 萧然:“你,就是我的事。” 春离:“?” 画风转变太快,她想静静,“你不气我?” “气?”萧然低沉地叹息一声,“我只会气我自己,你躲我,是怕我生气?” 什么叫我躲你!是你叫我别出现在你面前的,你难道失忆了吗? 算了,算了,别往枪口上撞。 春离小声嘟囔,“你下那么重的手,打伤狐狸,这还不叫气啊?” 萧然轻轻拔过她被吹风乱的刘海,“我没下重手。他伤了,是他……本事不济,怪我,我下次会注意。” 看到她脸色渐变,他连忙改变口风。 还是,晚了。 “你还敢有下次。” 春离气呼呼地蹬着他,“你知道不知道他灵脉受损,我才大晚上来这鬼地方寻噬阴花。” “噬阴花?你为什么不找我?”萧然往四周看了一眼,眼睛很轻地眯了一下,“去那边看看吧。” 春离默默跟在他身后,咽下一口气。 找你?狐狸宁愿在床上躺几年,也不会想看到你。 越往北走,山坡上的坟墓越多,靠近山脚的路,可能是常有人来祭拜,杂草被人清理掉了,并不算太难走。 到了上半坡,草木逐渐变高,春离完全看不到萧然的身影,便只能听声辨位。 “跟得上吗?” “嗯。”春离小声应了一声,提醒,“这里有蛇,我们要注意点。” “什么蛇?” “花影蛇,听说毒性很邪性。” 萧然沉默了一下,世上根本没有花影蛇,只有一种叫花淫的蛇。 这种蛇最常出没于坟区,这小丫头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春离见气氛又僵住,决定拿出看家本领,先把他哄高兴了。 登山棍挑开面前的草,没看到萧然的身影,她声量提高了些,“不过,有萧老板在,什么蛇啊,蛟龙啊,哪怕是一条真龙,也只能卷起尾巴冬眠。” 萧然嘴角带笑,“现在是夏天。” “你来了,包变天的。” “龙不冬眠。” “必要时,也冬眠。” “嗯,小嘴真甜。” “你偿……” 他真偿过!他说得算!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春离遇到萧然时,脑子已经扔掉,也不知道现在走到了哪处。 不知不觉周围的气温,低去好几个度。 她心中铃铛响了响,看来他们走对了方向,附近应该有阴墓存在。 穿过一片深草地,萧然的身影出现,站在那里不动了。 “怎么、”春离顺着萧然的目光看去,跟着噤了声。 那是一个坟包,坟包周围用岩石围了一圈,从材质上看,像是山石,布满了过去老石匠手工开凿的纹路。 从年头上来看,这座坟存在最少有几百年,没有一点塌陷的迹象,顶部反而鼓得很高,超出了正常坟包尺寸。 更诡异的是坟包四周,连一根草也没长。 这很不符合常理,坟包越长越大只有一种可能,里面的东西在生长。 周围所有活物都成了他的养分,才会连根草都没有。 春离问:“是不是这里?” “不是。”萧然解释,“噬阴花吸收死人身上的养份和阴气,这东西相反,吸收活物壮大自己。” “那我们管不管?” “先不管。”萧然说:“它暂时成不了气候,管了,反正容易惊动别的东西。” 两人继续往前走,萧然发现人没跟上,转身问:“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 “怕你犯病。”春离也跟着停下脚步,紧盯着他,“无极空间,对你,有影响吧?” 萧然没太听懂,“你指哪方面。” “明知故问!” 萧然看到她的表情,终于反应过来,目光从她头顶扫下去,一直等到人走到面前才说:“无极空间对我没影响,你口中的薄荷味,让我犯了病。” 春离一愣,抬头刚好对上神色极淡的眸子,“什……什么意思。”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某只小妖嘴刁得很,不吃辣,不吃辛,也吃不了苦,你说什么意思?” 这话越听越不对劲,像风里带了刃,抽得脸是真痛啊。 春离鼻腔里哼了一声,并不打算解释。 这么小心眼,你自个儿悟吧。 山上有很多松树,让她想到南歌西山的松林,一到秋季她就喜欢往林子里跑,拾些松脂放到下雪天。 池轻行整天煮着茶,满屋都是秋朝茶的苦味,感觉整个人都是苦的。 她总会在第一道茶泡完,把松脂扔进小火炉里,那火冷不防窜得老高,池轻行常常夸张地往后避让,“眉毛都烧没了。” “那你就变成真正的雪人啦。” 池轻行皮肤白,发丝也是纯白色,住在南歌不用避人。 从来不刻意改变头发的颜色,如果不是一身黑袍,站在雪地里,像个真正的雪人。 屋子里全是松山林的香味,掩盖了苦茶味,春离化身成煮茶小妹,听着松落的声音。 “小心。”萧然一个闪身,把她搂进怀里。 春离回过神,看到他手上别着一条弯弯曲曲的蛇。 她最怕滑溜溜的东西,特别是蛇,这种条形冷物,离着一丈远,全身鸡皮疙瘩都会冒出来。 第81章 你就是解药 倒三角的蛇头中间,有三个红色尖眼形状,花字由来于此。 在她看来蛇头那三个红点根本不像花,更像阴气森森的眼睛。 春离不敢看,又怕它咬到萧然,逼着自己和那条蛇对视。 冷生生的目光接触的一瞬间,她手脚都在无意识发抖。 萧然显然比那蛇更冷血,手指动了动,那条蛇颈部瞬间瘪了下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断了气。 “好了。” 萧然一把将蛇扔出了好几米远,低下头又问:“你刚才在想什么?那条蛇跟着你走了十几米,你都没有发现?” 春离心有余悸,“我光顾着看脚下的路了,没有留意头顶上方的情况。” 说完这话,她才发现,自己的双手正紧紧地环绕在萧然的腰间。 身上的温热透过衣服传出来,春离眨了眨眼睛,“你这体魄练得不错。” “手感太好,舍不得放手?”萧然淡淡地说:“伸进去摸摸,不收费。” “下作!” 正当她准备松开手的时候,周围草地里,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萧然抬起头,环顾了一圈四周,“我们这是捅了蛇窝了。” 春离倒抽一口凉气,脑海里几乎立即形成非常不适的画面,腿都快站不住了。 “我…我想干掉它们了。” “你天劫未过,尽量别乱杀生,跑!抱紧我!”萧然当机立断道,大手搂住她的腰。 春离连忙用手环住他的脖子,瞬移出了此地。 刹那间,她看到成百上千条蛇从草丛中、大树上,向他们站的位置扑去。 那密密麻麻的场面,实在太恶心。 春离惊魂未定,“还好我们跑得快。” 萧然把人放下,退开几步,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 从中选出一把指甲刀,对着手指头剪了上去。 “你被咬了?” 萧然边放血,边说:“我刚才只注意你那边,没发现我身边也有一条,来不及了。” 以他的能耐,怎么会没发现,这太说不过去了? 春离虽然心有疑惑,却还是满脸关心,伸手过去,“我来帮你吧。” “你走开!” “怎、怎么了?”春离问。 萧然目光停留在春离脸上,看了好一会才说:“他们怎么敢的,怎么敢让你一个人来这里!” “萧然,你什么意思啊?”在她的记忆里,他几乎从来没动过怒。 一个独自生活了无数年的人,冷淡到万物都入不了他眼的人,到底会因为什么事,语气这么冲? “你知道这是什么毒吗?如果我没在,你刚才准备怎么办?” 春离想了想,“除了第一条蛇我没准备,后面的杀光就行了,我一个妖还怕这种心智未开的凡物吗?” “萧然你到底怎么回事,这蛇有什么特别的吗?” 萧然意识到自己过于着急,才会乱了方寸。 缓了几秒钟,冷戾的眸光淡了下去,“这蛇不叫花影蛇,叫花淫蛇,此毒属淫,神女山上那两人没告诉你?” 春离恍然大悟。 难怪苏叶支支吾吾强调那么多遍。 在饭桌上,当着狐狸的面面,确实不太好说出口。 “他们当然说过解毒的方法,蛇的名字可能是我听错了吧?”春离想为他们挽回点形象,挑了重点说。 发现萧然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盯着她,她心里有些犯嘀咕,“毒,解掉了吗?” 萧然笑出了声,“如果没解掉,你就是解药!” 说什么不要脸的荤话呢?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萧然又看了她片刻,开口道:“你定定神,满山乱窜,风险太大,我问问。” 祖师爷终于愿意出手相助,春离急忙按照他的要求去做,闭上眼睛,将身心放松到一种无我的状态之中。 顷刻间,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到冰点。 萧然身上的登山服缓缓变成了黑色长袍,宽大的连帽遮盖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张轮廓分明、唇线清晰的嘴唇。 接着,一群身着各个朝代服饰的鬼魂,向此处聚集。 口里七嘴八舌地说着鬼语,还不停地跟萧然比划着方位。 山里的几处大墓的具体位置都问清楚了,鬼魂渐渐散去,周围的气温也恢复正常。 萧然推算了一下,方向没走错,最多还有两里地。 “我们走吧。”萧然拍了拍春离的肩。 春离抬头,看着眼前熟悉的装扮,愣住了。 她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池轻行……我好想你啊。”。 下一秒,猛地扑进了萧然的怀中,紧紧抱住他。 萧然心软得一塌糊涂,摸着她的头发,“阿离,我们一起回南歌……再也不分开。” “南歌没有了。我去找过,怎么也找不到。”她像小猫一样在怀里拱了拱,贪婪地闻着衣服上淡淡的檀香味。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打湿了衣襟,“你不见了,南歌也没了,只有我还在,为什么只有我还在?” 萧然的心中一阵刺痛,慢慢低头,把鼻尖埋在她的秀发之中。 在这身装扮面前,她如雪崩一般溃败不堪,亲手撕开外壳,捧起滚烫的内心递到他面前。 如此赤裸、不留余地,虔诚得像一个朝圣的信徒。 他,何得何能。 “你什么时候去找过南歌。”萧然柔声问道。 春离愣愣,眼神迷离,“我找了一百年,一百年都没找到回家的路,我好害怕。” 萧然的心像是被世界上最锋利的锯子来回锯着,痛得无法呼吸。 原来,这就是她沉睡一百年的原因。 他已经消失在世间五百年,不想和过去有什么牵扯,才对这群鬼使用了迷失术。 没想到,阿离把他埋得这么深,伪装得那么好。 萧然悄悄把她眼泪抹去,无声无息收回术法。 春离睁开眼后,猛地发现自己正抱着萧然,吓了一跳,连忙向后退了好几步. “我又被鬼群影响了吗?” 明明自己已经关闭了五感,再说这几百年虽然天天喝酒,但也没做坏事。 修为比不上以前,也不至于发生这种事! 刚才的一切,如果都是真的,脸都要丢光了。 萧然点点头,从嗓音里闷出一声嗯。 这声“嗯”,情况似乎非常不妙…… “我刚才有没有说过什么离谱的话?” 萧然又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嗯”。 春离心惊肉跳,度秒如年,“你别老是‘嗯’来‘嗯’去的,速速从实招来,真是急死个人啦!” 真恨不能,钻到他脑海里亲自去看一看。 第82章 蛟龙 萧然沉默几秒,从嗓音里悠悠传出一句,“你对着我叫池轻行。” “还有呢?” “没了。” 春离听他这么说,舒坦不少,笑笑道:“你穿回这身老祖宗的衣服,难免混淆,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我和自己介意什么?” 他介意,非常介意,介意得快呕血了! 这种感觉太奇怪! 天上的月亮躲进了云层,周围一切陷入黑暗。 好在两人在夜间行走,照样不受影响。 “你刚才,问到地方了吗?” 萧然:“问到了,就在前面不远。” “谢谢啊,如果找不到,我打算把那条蛟龙叫出来问问的。”春离吐了吐舌头说:“你给我省钱了。” 萧然看着她,“你从哪里看的野史?蛟龙喜淫爱财,只爱世间独一无二之物,你以为几块黄金就能贿赂它?你倒是羊入虎口。” “什、什么黄金?” “……”萧然真希望能把她拴在身边,这时候想的居然还是黄金。 他叹了口气说:“你们那点小技俩,也好意思出来丢人现眼。” 春离不服气,“你就说黄金我们拿回来没有吧?小技俩有没有用吧?” 萧然:“……有用,太有用了。” 位置都暴露了。 这么贪财的性格,以后得努力存老婆本。 “你嘴角勾什么勾,藏着什么……”坏心思几个字,还没有说出口。 春离突然一脚踏空,身体不断住下坠,接着一只大手揽住了腰。 两人稳稳落在一个山洞里。 春离刚要说话,洞内传来一股强大的气息。 她心中一惊,转头看向萧然。只见他一动不动地盯着洞口深处。 黑暗中,渐渐浮现出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一条巨大的蛟龙缓缓爬出,身上鳞片青中带红,就像披着一身铠甲在身上。 它尾巴一甩,墙壁上的石头被拍得粉碎,尘土如狂风般扫来。 萧然长袖一甩,一切归于平静。 “二位误入此地,扰我清静,只要你们离开,我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那蛟龙一动不动地盯着两人,嗓子里发出浑厚低沉的声音。 连打带劝的见面方式,真够独特、唬人的。 萧然冷哼,“我们只要这里面那朵噬阴花,拿到它我就走。你修行不易,别逼我动手!” 蛟龙血红的眼珠转了一下,上下打量着萧然。 从他的灵相上看,似仙非仙,似鬼非鬼,修行一点都探不出。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其实力太过强大,超出了自己的感知范围;要么就是本事低微,不值得一提。 外面那群废物花蛇,到现在都摸不清,这个男人的来路。 谨慎是他无数次训教中总结的经验。 “蛟龙,我们无意打扰。”春离连忙开口说道,试图缓解紧张的气氛,“你想要什么,我会想办法帮你弄来,和你作交换。” 蛟龙目光一转,落在春离身上,露出贪婪的神色,“我要你,或者你身边人的身份。” 春离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这条老淫蛇,不过是想知道,萧然会不会对他造成威胁。 她冷冰冰地说:“鬼仙都认不出,你脸上长那么大两个洞,是双袜子用来闻酸味的么!” 蛟龙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嘿嘿一笑,“原来是大人您啊!” 眨眼间,便幻化成一个中年男子的模样,态度恭敬地双手作揖,“鬼仙大驾,我这小小地方,真是蓬荜生辉啊。” “滚。” 蛟龙自知刚才对他身旁女子产生异心,惹得鬼仙不痛快。 忙巴结似地说:“这地方是一座古墓,机关重重,路比较难走,我给两位带路怎么样?” 萧然瞥了他一眼,“你觉得我会需要吗?” “那倒也是。” 万鬼之躯,什么样的墓穴没见过!什么死法也都懂。 蛟龙眼珠子疯狂转动,陪着两人走向墓门,“我藏了不少宝物,您有没有兴趣……” “没兴趣。” 蛟龙把目光再次投向春离,这妞娇俏美艳,好看极了,皱眉都那么、那么…… 勾的心魂。 难怪连天下最无情之人也会动心。 两人落下来,鬼仙的大手放在柔软风情的腰上,手上隐忍的青筋,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那双长腿若是盘在腰上,该有多销魂…… 老淫蛇的目光实在太下流、太露骨,春离一分钟也不想看到他。 她凶巴巴威胁,“看什么看,你再不走,我们毁了你这老窝。” “马上走,马上走……”男人瞬间又化成一条蛟龙,朝洞口飞去。 到了上面,张开血盆大嘴,转头对着洞里吐了一大口白烟。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鬼仙慢慢享用。” 春离有些气恼地跺了下脚,“这个老怪物,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真是恶心死我了。” 萧然皱了皱眉,也觉得有些奇怪。 两人一起穿过墓门,里面很宽很大,墙壁上镶嵌了七颗品相极好的夜明珠,陪葬品也非常丰富,整齐地排列在石龛上面。 这老怪物倒挺爱干净的,墓室被他收拾得整洁清爽。 大大小小长相凶恶的镇魂兽,守卫在主墓入口处。 狰狞的模样让春离看一眼,就有种呼吸不过来的感觉。甚至能感觉到身上好像有小虫子在爬,难受极了。 她定定神问萧然,“你有没有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萧然正走到一扇石门面前,听到这话回头说:“没有,你跟着我走,不要乱动东西,噬阴花应该就在里面的主墓里。” 春离应了一声,可没走几步,她还是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旁边的一个玉如意。 这玉如意雕刻得极为精致,摸在手上凉凉的,她喊了声萧然:“我拿这个没事吧?” 萧然闻声转头,看见她手中拿着的东西,脸色顿时一变,“不好,快放下!”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把人往怀里一卷,飘进主墓。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们身后墓室中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仿佛是什么利物在空气中来回穿砸的声音。 见她手中还紧紧握着那个玉如意,萧然笑了起来,“那么多东西,你怎么挑了个最不值钱的?” “我就是觉得它握在手上凉凉的,挺舒服。” 她像一只慵懒的小猫儿,轻声呢喃着,“我怎么越来越热啊?你身上好舒服。” 春离抱着萧然,头埋在他坚硬宽阔的胸膛里面,不断蹭来蹭去。 却发现根本无法缓解那种燥热感,额头和脸颊都泛起了红晕,眼神也变得迷失起来。 这种感觉真的很难形容,就好像是从身体内散发出热气,浑身都很奇怪。 夜明珠清亮的光线,映照在她红扑扑的脸上,如同熟透的苹果般诱人。 萧然靠在厚重的墓门上,只觉得脑袋正在被一团火焰轰炸。 这个小丫头,居然还把自己当成五百年前的他。 以为自己一点反应,也不会有吗? “你、你别抱我这么紧,皮带、皮带硌人。”春离先开了口,嘴里呼出的香气十分炙热。 萧然又气又想笑,“我这身衣服,哪来的皮带?” 春离思想早已不控制,手朝下摸去,摸到一个条硬梆梆的东西,“这是什么?” 萧然这会儿总算明白那条老淫虫,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恨不得立刻把那条老淫虫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他眼神暗下来,“你很快会知道,这是什么!” 第83章 这叫示爱 难以言喻的冲动和渴望,如海啸般席卷了理智,直而长的手指,轻轻捏住眼前小人儿的下巴,俯身吻了上去。 春离微眯着眼睛,感觉整个人泡在一片海里,沉醉得无法自拔。 酥麻感如一股热流,从鼻尖缓缓滑落,轻拂过耳廓和颈侧,最终停留在锁骨之上。 尖牙在锁骨尾部留下深深的印记,春离眉尾扬起,哼唧一声。 萧然眸光半垂,喉结剧烈跳动,捏着小脸,呼吸极重地说:“张嘴。” 这个吻太过缠绵凶狠,春离双眸蒙着水雾,看着那张最克制、最奢欲的脸,给的回应生涩又不得章法。 越是这种青涩,他煎熬了几百年的心,越是激荡,越是汹涌,声音带着一丝命令和难以抑制的欲望,“叫出声来。” 春离哑着声音喊道:“池轻行。” “错了。” 衣袍无声落地。 春离羞得用力去抱,摸到的是光洁的皮肤,整个人为之颤抖了一下。 下意识咬住下唇,听到萧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嘶”声。 他看着眼前红得滴血的人,亲了一下、一下又一下,接着凶横地撬开唇齿,用力吸吮,好像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里。 周围空气都被掠夺走了,一切变得模糊不清…… 春离眸光渐渐散成一片,手指在他背上留下一路红痕。 明珠逆光处,两具暧昧的身体纠缠在一起,南歌最娇艳的小花,这晚开得特别艳。 她叫了很多声‘池轻行’,还是被翻来复去折腾得很惨,脑子清醒了一点改叫‘萧然’,也没被好好对待。 她也干脆不叫了,心里使着坏,朝着肩膀咬出一排牙印。 再后来,失去意识,完全浑了、乱了。 春离清醒过来的时候,大脑一片混沌,各种姿式的片段,不断在脑海重复上演。 她赶紧闭上了眼,无意识地动了下头,发现枕在某人的腿上。 是自己先动的手吧?! 天啦,等会是该道歉,还是该算账?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尴尬的时候! 失忆早了五百年,如果这会再来一次,她和天界的恩恩怨怨,保证可以一笔勾销,绝不反悔。 “清醒了吗?”低沉沙哑的声音,贴着耳畔传来。 春离憋住呼吸,根本不敢回应。 空气如冻住一般安静,可是头枕的地方,情况好像有些不妙。 这太可怕了。 她赶紧坐起来,一副刚醒的样子,“我们这是在哪儿。” 一开嗓,发现喉咙痛死了,还哑得不成样子,连忙运转灵力去修复。 萧然摸了摸她的头,一本正经地说:“你永远忘不掉的地方、和人。” 春离:…… 谁叫你超纲的! 怎么能用世界上最平淡的语气,说出世界上最浑!最不要脸的话呢! 活了太久的人,脸皮和心里素质是用时间乘以倍数来衡量的吗! “走吧,那朵花就在那棺木里,再过小半个月就成熟了,现在也能用。”慵懒散漫的声音,贴着颈侧再次传来。 某一刻的画面,在脑海里闪了一下,她不得不面对。 “嗯,那个我不是故意的。” 萧然低下头,笑着对她说:“我是。” “嗯?……” “嗯。” 这时候不是应该说两句客气话,礼貌结束吗? 你还嗯上瘾了,嗯得那么不知羞耻。死了算了,一点活路都不给她留! 走下石台第一步,春离腿一下软了,差点摔倒,萧然连忙搀扶住她,“能修嗓子,腿也修一修?” “你以为灵力白捡的啊!” 春离真是气得很,完全豁出去了, “还不是你弄的,要不然我需要浪费这力气吗?” 遭罪的都是自己,他倒好,像个没事人一样。 “嗯?也不是不能捡,我们双修应该……” 春离一巴掌捂住他的嘴,“我求你,你别说话了!行吗!”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说话怎么这么不中听呢! 手很痛,全身都痛…… 春离走了几步,腿实在抖得厉害,立马变脸,笑得那叫一个虚伪,“你去摘吧,我不想闻尸骨味儿。” “尸骨被花吸收了,只剩下几根头发,你真的不想去看看,棺材里好几颗宝石。”萧然调侃道。 “不想不想不想。” 春离连连摇头,腿软得不行,哪怕棺材里有月亮,有星星也不想看! 再喜欢钱,也不及灵力重要!能省着点用就省着点用。 萧然嘴角弯了弯,朝棺木走去,推开棺盖,一朵黑得耀眼的花,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 他脱掉外套,摘下噬阴花放在衣服上,接着用两个衣袖打了个结包好。 做完这些,快步走到春离面前,“给,我带你出去。” 两人一秒没停,瞬间来到了神女山脚。 天已经大亮,两人的表情和状态看得非常清楚。 看到萧然破损的嘴唇,无不在提醒两人发生的一切,春离连忙别过头。 萧然问:“需要我送你上去吗?” “不用了,我害怕你一去,这整座山都得崩。”说完,她抬起脚准备离开。 萧然却迅速伸出手,抓住她的胳膊,低下头,在唇上落下一个温柔的吻,“给你十天的时间,来找我。否则,我会来接你。如果你胆敢逃跑,那么、这山恐怕真的会崩。” 春离磨了磨牙,“你这算威胁吗?” “不算。”萧然挑挑眉,“这叫示爱。” 春离脸一下红了,用力推了他一下,“带着你别出心裁的…那啥,滚吧你!” 说完,看了看自己手上捧着一个炸弹,又没出息地喊了句:“等一下,把你的破衣服一起带走。” 下一秒,春离逃跑似的,直接闪进自己房间。 脱掉外套和长裤,来到铜镜前仔细检查了一遍。 该死,脖子以下,没一块能看的地方,特别是膝盖又红又肿。 她穿不习惯裤子,苏叶给她买的还都是非常贴身的裤子,更不想穿! 春离欲哭无泪。 该用的灵力,还真是一点都省不了。 把身上的外伤全部修复后,她换上了唯一的一条白裙子,出了门。 第84章 吃亏都没地方说 来到狐狸房间,春离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床边看着他,就这样静静地看了很久。 他眉间微皱,人瘦了好多,原本精致的面容显得很苍白,长睫下面泛着一圈乌青,嘴唇也白得发青。 整个人看起来非常憔悴,快被阴煞气,折磨得没有人样了。 狐狸对于她来说,就像是父亲兄长一样重要。 在他的羽翼呵护下,自己才能无忧无虑地长大。 可终究还是长大了。 “你在哭什么?我还没死呢。”狐狸睁开眼睛,伸手在她脸擦了擦。 泪水却像决堤的洪水越擦越多。 “别发大水了,再哭下去这房子都要被水淹了。”狐狸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不是说过嘛,拿不回来也没关系。” 听到这句话,春离心尖猛地一酸,扑到他被面上,放声大哭起来。 “我是不是很不听话?” “是。” “是不是很难带啊?” 狐狸摸了摸她的头,“我也没带过别的小妖,没有参照物。” “狐狸,我错了……呜…我错了。” “你啊,不让你去,你肯定得偷偷去。拿不到,不碍事啊。”狐狸推了她一把,“听话,别哭,我快要被你压断气了,你什么时候吃得这么重!” 春离连忙起身,眼泪止不住往外流,又被他这这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气得笑出了声。 一个没忍住,鼻孔里呼出一个大大的鼻涕泡泡,“我形象都丢没了。” 狐狸无奈地笑笑,“你在我面前,什么时候有过形象这玩意。” 春离看到他想咳,又咳不出把脸都憋紫了,连忙把人扶起来。 “难受你说啊,忍着做什么,你是不没让苏叶姐给你疗伤啊?” “我看着她烦。”狐狸说:“你也别浪费那力气,这点痛……算不得什么。” 狐狸昏迷那十几天,都是苏叶照顾的,根本不让自己靠近。 她本来想为苏叶说几句好话,想想暂时先放弃,“如果我这点灵力都舍不得的话,那你养我,算白养啦。” 狐狸点点头,“嗯,我早就料到,注定给别人家养的。” 春离不再争执,把床脚的袋子缓缓拿起来,递到狐狸手上,“噬阴花我拿回来了,快夸我吧。” 狐狸愣了一瞬,“丫头,长大了,不错。” 看到她眼睛又要红,狐狸不悦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我…快被鬼吓死了。”春离顿了一下,继续瞎编,“几百年没用法术,最开始没反应过来,还落了下风呢。” “这话、最好别让第二个人听到,我丢不起这个人。” 她给狐狸披了件外衣,笑中带泪地主催促,“我们不要浪费时间,快点解煞吧。” 狐狸哼了一声,“这么着急,忙着跑路啊?” “看你受伤,比伤在我身上还难过。”春离调整好心态,小嘴叭叭的说:“你整个人病气森森的,我还没见过你这么狼狈的样子,心疼死啦。” “这张嘴是越来越会说。” 吸收完噬阴花,狐狸精气神好了许多。 只有眼眶里的红,一直没消退。 春离以为他没睡好,关心地问:“昨晚是不是痛得睡不着啊?” 狐狸没回她。 下了床,径直推开了屋门。 最努力的黄皮子,已经站在桩上练功,看到两人从屋里出来,连忙作揖。 狐狸:“挺像黄皮子的。” 那毛孩有一种努力付之东流的挫败感,登时从桩上栽倒到地上。 “更像了。”狐狸补刀。 春离连忙拉走狐狸。 回头对坐在地上,一脸懊恼的孩儿说:“已经有五分像人了,再努力努力。” 春离和狐狸来到一处平坦的草地,五颜六色的野花开了一地,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扑在人面上很舒服。 春离手一挥,往草地上铺了块千紫万红的床单。 有那么一瞬间,狐狸感觉这块地方,集齐了天底下全部颜色,眼睛都看花了,“为什么我觉得你审美降级严重?” “你趴下,晒晒背,暖和暖和。”春离扯了扯四个角,指了指床单中间。 狐狸极力反对,“你当我是人呢,这点太阳能起到什么作用?这床单太丑,我趴不下去。” 春离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伸手便朝他身上扒拉衣服,“不管有没有管用,都是肉体凡胎,脱掉衣服晒效果更好,哪怕没用,至少能减轻疼痛。” “你住手,住手!”狐狸甩开她,跑到床单另一边,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你别太没规矩!” 春离从小被他训到大,早就免疫,跟着跑了过来。 狐狸又逃去另外一边。 这么他逃她追,转了几圈,眼看阿离倔脾气上来。 狐狸实在拗不过,直接往大花床单上一扑,整个世界瞬间清静。 “你分不分得清楚,男女有别啊。” “你当我是智障吗!我当然分得清。” 春离在他身边坐下,一脸认真,“但是你不一样啊,你的裸\/体我看过无数次。右边肩胛骨下面有颗红色的痣,半个指甲盖那么大,还有那腰比女孩子……” “你闭嘴!” 这小丫头片子,进他屋里从来不敲门,不管他在干什么,从来不在意,也不把他当个人。 或者说,异性。 遇到他沐浴,还总自以为是,做些啼笑皆非的事。 比如搓背和加热水什么的,拦都拦不住,非被骂几句才舒坦。 游个野泳,能坐在岸边和他唠到天黑,口也不闲干,他皮都被水泡肿了。 “你还有脸说,性子养得这么野,吃亏都没地方说去。” 狐狸训完她,闭上眼睛,舒服地享受起了阳光。 春离笑了笑,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哎呀,我说我这地儿好吧,鸟语花香,风景如画。难得大家都在,野餐正好。”苏叶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她身着一袭鹅黄色的仙女裙,裙子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制一般,完美勾勒而出纤细的柳腰和丰满圆润的臀部曲线,韵味十足。 手中提着个印花篮子,随着一摇一摆的步伐,花篮也跟着轻轻摇晃着,让人不禁想起古代仕女图中的美人,袅袅娜娜款款而来。 “你们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带狐狸来晒背,阴在屋子里,身上更疼。他啊,习惯万事隐忍,牙撬光了都不会说。” 春离接过篮子,从里面拿出零食、汽水和纸巾等物品,随手扔了一罐可乐给狐狸。 “晒热了再喝。”接着,又递给苏叶一个鸡腿,“这些天,给你添了大麻烦。” 苏叶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眼睛似乎没有聚焦在任何地方。 “苏姐姐,你怎么了?大鸡腿都不要啦?” 春离极少看到苏叶会冷场,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 第85章 我们会再见的 “应该是被你的腿给刺激的。” 狐狸翻了个身,双手垫在头下,不冷不热地说:“黄儿,你再饿也长不出阿离那样的腿,告诉你一个方法——重新投胎比较快,多投几次总会成功。” “你想死是吧!”苏叶白皙的巴掌快要落下的时候,改用食指指着狐狸。 “我长不成她那样,她也长不成我这样!我肉多会长啊,都长在该长的地方,只有你这种稚儿才不懂货!” 春离因为昨晚太累,脑子空白了几秒,听明白过来后,笑着帮腔。 “对,苏姐姐五官精致巴掌脸,丰乳肥臀是女人中的极品,咱不跟他那不识货的人一般见识。” 说着,她悄然把苏叶的手捞回来,把鸡腿放在手中,“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骂。” …… 快到中午,春离连着打了几个哈欠,实在撑不下去了,找了个借口,先回的屋。 小黑看到她像丢了魂一样进了门,噌地从角落里跳起来,悄悄跟着进去。 狗鼻子在屋子嗅了嗅。 春离捡起昨天的衣服,回过头看到小黑两只小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你无声无息地像个鬼一样!吓我一跳!” “你见到萧然啦?” 这不温不火的一声问话,直接把春离的瞌睡问没了。 “你怎么知道的?” “闻出来的,我别的本事没有,鼻子特灵。”小黑说:“你衣服上有他的味儿。” 春离连忙找了个密封袋子把衣服和被子包好,捆得严严实实藏在枕头下。 转头,笑眯眯的摸着狗脑袋威胁,“你闻错了,这事要被别人知道,我保证吃的第一顿狗肉,是你。” “哦,这算不打自招吧?” 小黑在床脚找了个地方,蜷缩成一大坨,“你眼皮都快睁不开了,先睡会吧,我帮你看着。” 这一觉,春离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 做了一晚上梦,醒来什么都记不得了,只记得那种感觉很恐慌,很难受。 不算是个好的梦。 她支起身,靠在床头,脑袋放空了很久。 小黑已经换地方睡了,睡在门边,看到春离醒了,直起四条腿,慢慢走到床边望着她。 春离皱了皱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说?” 小黑伸出舌头舔了舔春离的手,默默站了一会,接着一点点缩成小小一只。 一步一步往后退去,“阿离,认识你很高兴,我想去外面看看了。” 春离看着它四条弱不禁风的腿,心里很难受,“是不是我最近冷落你,你不开心啦!你想去哪里,我陪你一起去,我也很心烦,一起去散散心吧。” 小黑退到门外,一句一顿地说:“我应该独立了,本来打算从江州直接离开的,还是放心不下你。 “看到你们都没事了,我也能放心的走了。” 春离这才意识到什么,连忙从床上爬起来,追出了门外。 小黑落在一根石榴枝条上,最后看了她一眼,“阿离我们会再见的。” 转身,飞跃一抹耀眼的黑,落入茫茫群山里,消失不见…… 春离愣了几秒,接着迟来的纯痛蔓延全身,蹲在地上崩溃大哭起来,“你这个没良心的狗东西,谁要再见你。” “它非凡物,自需历练,应该放它走。” 狐狸倚在她对面的门框上,目光浅浅扫过来,“你最近变成水做的了?动不动就哭?” 春离抬起头,看着他说:“狐狸,我心里好难受,我以前是不是也这么伤你的心。” …… 山上的小院被苏叶打理得特别好,屋前种着石榴、葡萄之类的果树,屋后是一片茂盛的竹林和两棵百年榆树。 夏日非常遮阴避阳。 青瓦白墙的安徽派建筑,被一片灿烂的花海包围在里面,有一种内秀美。 比梨花山单调冷瑟的居住环境,要上好太多。 想到这里,春离问:“苏姐姐,我记得你说过,我们梨花山占尽天时和地利,改天我带你去看看。” “其实梨花山上全是野花和杂草,只有满山梨树能看。那些梨树也是天生地养从来不打理,和那里的小妖一样散漫无序。” 苏叶瞟了一眼狐狸,看到他神色依旧,停下筷子回话:“你真是生在福中不知道福,梨花山灵力足,修炼起来事半功倍,你不会连这点都不知道吧!” “除了这点,其它都比不上你这山头多姿多彩。”春离闷闷地回道。 苏叶往狐狸碗里扔了块红烧肉,眉头一扬,“我们做妖最重要的,不就是找块天然灵气之地静修,我这里的东西,哪个地方不能复制。” 春离点点头,算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前五百年,她非常喜欢梨花山,曾以为一辈子也不会离开那里,后来…… 后来她看过世界,那里成了她的故乡,思念却不能长住。 苏叶叹了口气,“章千柏如果不是……” “够了。”狐狸说:“在背后嚼舌头,也不怕把舌头咬断。” 气氛一时陷入了沉默。 春离看看狐狸,又看看苏叶,有些怀疑,又有些不解地问:“我们长老怎么了,你们有什么内部八卦,透露透露。” 狐狸说:“他娶了五个老婆,除了风流韵事,还能有什么八卦。” “他那点事,整个梨花山都知道。”春离顿觉和碗里的饭菜一样,索然无味。 苏叶荒唐地笑出了声。 一只黄鹂能做到凤凰族最悍勇的大将,只剩桃色新闻啦?!! 这只小凤凰被圈养得太好,以至于完全不了解世间的险恶,连这种鬼话也能轻易糊弄过去。 也难怪她会如此心安理得的傍人。 看来问题还是出在了根上。 苏叶看着她那一脸天真无邪的模样,有些羡慕地说:“阿离如果涅盘……” 话音未落,听到“啪”的一声脆响。 狐狸将手中的筷子猛地扔在了桌上,脸色变得阴沉冰冷。 “如果你还想看到明天早上的太阳,从现在开始,你可以聊星星、聊月亮、聊一切话题!甚至从你祖上十八代开始聊起都没有问题,但请千万别再提及梨花山上的任何一个妖。” 春离被吓得愣住,过了一会儿,呼吸才顺畅。 她用筷子戳了戳狐狸,小声道:“你吃饭吃得好好的,干嘛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呀。苏叶姐姐把我们当作朋友才跟我们拉家常呢。” 苏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冷声道:“文北泽!你吃好了就麻利的给我滚!你要是早点说,这也不能听,那也不能说,我不就知道了吗?你这么难伺候,我是请了尊菩萨回家吗!” 第86章 你也配 春离连忙打圆场,“苏姐姐,你别生他的气,也不知道他到底经历过什么,一般人和他处不来……不过他心眼也没多坏。” 苏叶望着狐狸远去的背影,忍红了眼眶。 春离看出来狐狸真伤着她的心了,轻声安慰,“不气不气,我告诉你哦,他这样的脾气根本交不到朋友,都是他自找的!咱们先不理他,过几天他肯定会主动来找你的。” “他不会,不过……我习惯了。”苏叶默默地摇了摇头,也走出了门外。 春离看着一桌子饭菜,更加吃不下去。 她本来就没胃口,逼着自己装成没事的样子,和大家嬉笑玩闹,是怕自己在意的人担心。 最近突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 换成以前,她一定第一时间找狐狸商量。 可是、可是…… 她开不了口,很多事都没办法说出口了。 很想问清楚狐狸,火凤凰是怎么死的,自己是怎么去的梨花山。 又看得出来狐狸对火凤凰的感情很深厚,想知道真相,怕他承受不住,更怕自己承受不住。 太煎熬了。 长老肯定知道所有的事情,章千柏,好陌生的名字,原来他有姓啊…… …… 苍陵城华为初上,这个时间点,路上除了晚归的学生,每个人都迈着快步往家赶去。 小茅挂掉电话后把店里的灯打开,又给他哥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自己已经点好外卖,等着他一起吃饭。 发完短信之后,他继续低下头打游戏。 这款游戏是小茅几年前玩的过端游,最近又出了手游,他想混到第一梯队网吧也不去。 找了个新开的服,整天抱着个手机窝在店里,升级打装备。 萧然洗完澡出来,身上穿了件运动长裤,手里拿着条毛巾擦着头。 抬头间,看到沙发上坐了个显眼包,正在自个儿泡茶。 昌阳看到他,先是招呼过来一起泡茶,转眼一愣,接着脸上浮出明显的笑意。 “你跟小阿离,好过啦?” 萧然嗯了声,抓起压在手机下面的t恤,快速套在身上。 “小阿离呢?” “她有点事,过几天回来。”萧然回完话,手上的信息也发了出去,他让小茅先吃着,他还有些事要处理。 小茅看到他哥的信息,连忙切换出去回信息:“我在打游戏,也不太饿,我等你。” 再回到游戏,发现全队人都死了。 队伍信息里面,一溜烟的三字、五字星号和一些文字杂着星号的亲切问候。 昌阳看着萧然问:“你是喜欢,想尝尝味?还是已经爱上了?” 萧然说:“爱上了。” “哦。”昌阳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应该知道自己修的是无情道吧。” “知道。” “为什么要选择修行无情道,也记得吧?” “记得很清楚!我能控制!”萧然看了一眼刚满上的茶,直接站起身说:“我不想喝茶,我去吃饭了。” 昌阳也跟着站了起来,望着萧然的背影,大声喊道:“池轻行。” 萧然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你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爱情,你控制不了。” 萧然的身体微微一震,刚要拉开门把手,背后再次传来冷冰冰的声音:“你会万劫不复!” “万劫不复也好,控制不了也罢,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爱上她了,我准备和她在一起!不管什么后果,我都要和她在一起!” 萧然说完,砰——地一声,把门摔得极重。 昌阳:…… 谁不让们在一起了!只要没爱上,生八个都行! 从萧然进店门,小茅发现他整个人显得心不在焉。 自己一盒米饭吃完了,他哥手里的饭一口没动。 “哥,你是不是和阿离姐吵架了?” 萧然:“吃你的饭。” “哥,我正在长身体,你还吃不吃?”小茅盯着他哥手里的饭,笑嘻嘻问。 “你还饿?” “饿。” “拿去。” 小茅吃好饭,把快餐盒收进外卖袋子里,用擦过嘴巴的纸巾把桌子快速收拾干净,提着垃圾匆匆扔到了外面的垃圾箱里。 又回到柜台,打起了游戏。 自从饭前死过一把后,手气一直不好,打五把只有一把能通关。 有个戴着墨镜的人女人,鬼鬼祟祟推门走了进来,“请…请问,这里回收二手物品吗?” 小茅边打游戏边问:“卖什么 。” 女人说:“一个包,才用过几次,保养得挺好的。” 小茅看了眼墙上的时间指着八点半,“你明天再来。” “为什么啊,是不是你家大人不在……” “操、”又团灭。 “不是。”小茅收起手机,从板凳上站起来,微笑着说:“晚上八点以后,我们只收老物件。” “要多老的?我这包是我前男友送的,七八年了,可以吗?” “不可以,晚上,我们只收年头足够久,或者死人的东西。”小茅悠悠回道。 女人愣了一秒,连忙后退几步,吓得花容失色,“我…我可能找错地方了。” 黄茅无辜地耸了下肩,是你自己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我没存心想吓你。 店里晚上没有客户很正常,名声在外,从来不愁客源。 小茅今天晚上游戏打得特别臭,心情烦得很,面前的烟灰缸堆成了小山。 墙上十点的钟响过后,萧然放下书,走到柜台边,看了眼聚精会神的人说:“怎么抽这么多,要不,你先回去。” “等会啊,我这把还有十几分钟打完。” 萧然笑笑,没再说什么,继续窝在沙发里看书。 一把游戏结束,小茅伸了个懒腰,把烟灰缸里的烟头倒进垃圾桶,收拾得差不多了,看了眼他哥。 他哥手上的书,好像一直翻在那一页没动。 他面前的烟灰缸只有一个烟头,但是屋子全是烟味,他一个人根本抽不出这种效果。 刚想说话,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这男人太他妈漂亮了,五官身材和气质就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小茅呆住几秒,连忙问:“您是来买东西,还是卖东西。” 男人说:“给你一分钟时间,从这里滚出去。” “不,不是…哥们,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40秒。” “你有什么事吗?还是要找人。” “25秒。” “小茅,你先出去。”萧然从里面走了出来,“把门带上。” 黄茅急急忙忙跑了出去,刚走出门外,听到砰的一声,转过身,发现他哥被打了。 卷闸门在他眼皮子底下自动落下,速度快到他想再钻进去都来不及。 小茅在门上拼命敲,里面一点声音都没传出。 他趴在门上听一会,还是没有任何动静,靠!这门什么时候变成隔音门啦! 狐狸一拳打在了萧然脸上,萧然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接着,拳头又如同雨点一般落在萧然头上和身上,“畜生,趁人之危!” 萧然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冷冷地看着他,“我爱她。” 狐狸心中的怒火更盛,一脚踹在萧然胸口,将他踹到沙发前,“如果阿离是自愿的,我绝无二话。你明明知道是那只老淫虫搞的鬼,你怎么、怎么可以这般无耻!” 萧然说:“我爱她,我会娶她。” “娶她?你也配!你自己不知道你是个什么鬼东西吗!啊!” 第87章 拱了人家的白菜 狐狸嘴角紧抿,对着他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萧然不禁失声笑起来 ,“我知道我不配,但是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她。绝对…绝对不会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你最好说到做到……否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狐狸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语气冰冷地说道:“东西拿来。” 萧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三角形的符纸,仔细看去,能够发现上面隐约有着一只狐狸的形状。 他把东西往狐狸面前一扔,平静地说:“你生剥魂体,太疯了。” 当他听阿离说狐狸受伤如此严重时,起初也是一头雾水。 直到看到阿离挂在脖子上的生魂后,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真相,这只狐狸竟将自己的一魂,硬生生地剥离下来,放在阿离身上。 这样一来,只要他愿意,可以随时出现在阿离身边。 生剥魂体是一种极为古老且残酷的手段,痛苦程度难以想象。 就如同一个人在最为清醒的状态下,亲手将自己全身的骨头一根根取出,将血肉一刀刀割下。 这个过程,比千刀万剐更痛苦。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还没疯掉的。 “我早就疯了,我把那么一个天真单纯的人交到你手上。你呢,你干了什么,你让她承受万雷之苦。” “你以为你杀光天下人,能挽回什么啊!她受过的苦能转移吗,别人能替她受苦吗!” 狐狸捡起魂体,声音冷厌居高临下,“最后一次,如果她再受到一点点伤害……我会和她表白,我会和她求婚,我会要求她嫁给我!你猜,她会不会选我。” 萧然露出了一丝苦笑,在地上坐了很久。 他心里很清楚,阿离会选谁。 小茅跑挨个店面问过去,总算借到一把铁撬,他用尽力气把卷闸门撬开,一秒都没耽搁,冲了进去。 明亮的灯光下,他哥背靠沙发坐在地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看上去被打得特别严重。 小茅把手上的铁撬重重扔在地上,气急败坏地问:“那个王八蛋呢?” 萧然看到他进来,撑起身体坐到沙发上,说:“走了。” 小茅一脸疑惑,忙追问:“哥,门都没开呢,怎么走的?” “从后门吧。” “我们店里,哪来的后门。” “可能是房顶。” 小茅:…… 难道我哥被打傻了? “哥,哥你别吓我,哥是我不好,我本来想报警的,又怕你生气所以……” 小茅一脸焦急,不断地道着歉。 萧然缓了缓,看起来非常疲劳,“我开门,放他走的。” 小茅觉得他哥今天的行为和状态都十分怪异,小心翼翼地询问:“他、他为什么打你啊?” “我拱了他家的白菜,人家找上门来理论不是很正常吗?” 萧然面无表情地说完,走到饮水机旁前,接了杯水,漱掉嘴里的血腥味。 “啊。”小茅的脑海顿时一片混乱,原来他哥一直都是低调做大事的人。 随后,他试探性地问道:“那,阿离姐,你不要啦…不要也行,她和我们……也不是同类。” 萧然靠着柜台,把空杯随手扔了出去,“拱的是你阿离姐,我先走,你关店门吧。” “门还坏着呢…” “你弄坏的,你修。” 小茅在店里足足站了十几分钟,才让自己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哥那天晚上让他先走,是要睡人家阿离姐。 今天人家的亲哥找上门,把他打了一顿。 一切都说得过去。 两人都长得那么好看,一看就是一个妈生的,准没错。 …… 春离一起床就钻进了厨房忙活,煮了一锅清爽的绿豆粥,再凉拌了几样小菜,拿着瓷勺在粥里不断翻挖。 尝了下味道和温度,入口刚刚好。 她轻快走到狐狸房间门口,推门进去,发现屋子里没人,比她还起得早呢。 狐狸大病初愈,本来还想在他面前表现一下的,这下人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春离眨眼间把整个山头转完了,得出一个事实。 狐狸走了! 回头,看到苏叶站在对门,有气无力地说:“他昨天晚上走的。” “为、为什么不告诉我。”春离心慌得厉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狐狸从来不和她告别了。 以前、以前明明做什么事都会和她说的。 为什么一个个…… “哎哎哎…你别哭啊!”苏叶压抑住失落,“人家就是看不得你哭,才偷偷摸摸走掉,你真的是一点心也不长啊!” 听完,春离哭得更伤心。 苏叶走过来拍拍她的手臂,“我都没哭,你哭个什么劲啊?他原本答应陪我两天的,结果你猜怎么着,他说他陪了我快一个月,我赚大了!” “我赚个什么啦!他这二十多天和死的没区别,病一好就跑路了。还丢了个哭包在我这,我这叫做赔了相公又当老妈子。” 春离被她弄得一时语塞,也哭不下去了。 愣愣地看着苏叶,觉得她好像更委屈,自己只是最近情绪不好,无端发泄。 人家有理有据。 “答应你的事,怎么能反悔呢。”春离语气逐渐平缓下来,“你应该和我说,我帮你看着他,保准跑不掉。” 苏叶生气地说:“他开始没答应,在我这躺了二十多天才说抵消,有这么个抵法吗!” “那确实不能。”春离一脸认真的说。 “哼,下次抓到他,直接绑起来。”苏叶抓起她的手说:“走吧,你忙了一早上,不要浪费,我们俩一起吃。” 两人直接来到厨房,三碗粥只有两个人吃,春离没什么没胃口。 苏叶倒是不受影响,边吃边夸,“看不出来,你手艺还不错。” 春离笑笑,“只会做这几样,狐狸爱吃。” 苏叶点点头,“我记住了,以后他来了,就给他吃这个。” 交流了一下做菜方式,和苏叶相处这么久,春离越来越发现,她这个人非常讲义气,不管哪方面都没得说。 狐狸为什么会这么讨厌她呢,仅仅是因为她说话太直接? 春离回想起苏叶和狐狸的一些片段 ,觉得苏叶以前跟狐狸认识。 片刻之后,她开口问:“苏姐姐,你是什么时候认识狐狸的。” 苏叶说:“很久了,但是他说不记得,后来再遇到他,他都烦我。” 第88章 礼尚往来 春离揉了揉眉心不知该怎么和她说,狐狸记忆力比谁都好。 不记得,只有一个原因。 他不愿意承认。 苏叶好像想起来什么,又问:“近些年,狐狸发生过什么事吗?” “你为什么这么说?” 苏叶想了想说:“我感觉他实力大减,也许……是我看错了吧。” 春离从来没注意过这个问题。 直到听到苏叶的话,才想到那天在酒店,狐狸受那么重的伤,的确很诡异。 以他的实力,受那么重的伤,那栋楼至少得塌一半。 可是现在狐狸都走了,她没有机会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吃完饭,她把厨房收拾好后,苏叶走进来,睨了她一眼,“文北泽说要你……要你回苍陵。” 春离脑袋好像被一辆重型卡车碾过,手上的袋子掉在了地上,“真…真的吗?” “我骗你干嘛!”苏没好气的想,好事没捞着,坏人自己做完了。 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看上那只狐狸。 “我话已经带到,去不去,你自己决定。反正在我山上住着,我包吃包住。” “那他……他还说了别的吗?” 不知道为什么,春离心里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 狐狸要么受某种威胁,要么知道了些什么。 “他那种人,能留句话,就知道他有多不放心你。”苏叶叹了口气,“你还真是没心没肺。” …… 告别了苏叶,春离在神女山的山顶站了很久。 只有回苍陵,才有可能等到狐狸。 回到家,一切都是她离开的样子,小黑常睡的那个抱枕掉在沙发下面,她走过去捡起来,抱在怀里,心里空落落的。 走了。 都走了,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家里已经落了一层灰,春离没心情收拾,连电视也不想打开。 打开手机,发现没电了,顺手拿起充电器,放在茶几上充电,平板就在眼前,她也不想玩。 一个月不到,好像对全世界都失去了兴趣,歪歪斜斜窝在沙发里发愣。 这时手机突然响起,看着萧然两个字,她愣了几秒,还是按了接听键。 萧然:“你回来了?” 春离:“嗯。” “等我,我过来找你。” 萧然已经很久没睡觉了,这是他做人后失眠最久的一次。 以前就算睡不着也会把窗帘关好,最近他从来没关过窗帘。每天看着天空一点点泛白亮起,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照在身上感觉没那么孤独。 一支烟灭掉,另一支刚续上时,他听到墙后面有了动静。 心静止跳动,呼吸也停滞在这一刻。 那个房子已经很久没发出过笑声,之前失眠的时候,他经常听着隔壁吵吵闹闹的声音,进入睡眠。 萧然拿着手机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他快速跑到洗手间刷牙洗脸换好衣服,拉开门来到隔壁门口,按响门铃。 小茅站在厨房里,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哥这么淡定稳重的一个人,今天是被什么东西上身上吗? 动作速度全是三倍速,洗手台的水都忘关了。 春离打开门。 一双大长腿站得很直。 视线上移,那张脸庞透露着憔悴的感觉,眼神更为沉静锐利。 她问:“你怎么不直接进来,多此一举。” 萧然黑眸淡淡地看着她,“怕惹你生气。” 你会怕?怎么那么不可信! 春离不假思索地说:“下次找个好点的理由,进来吧。” 萧然看了眼家里,灰扑扑的。 垃圾桶里面的垃圾,在高温天气烂掉,水份蒸发后,已经结成几坨黑色的多边形块块状物体。 他先把床单被套先扔进洗衣机,开始收拾家里,整理干净后,感觉自己鼻孔里都是细小的灰尘。 看了眼沙发上的人,已经拿着一袋鸡米花在吃,萧然笑了笑,钻进洗手间。 春离听到流水的声音,转头朝着卫生间看去,但也只是看了一眼,又转回来继续吃鸡米花。 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吃过零食了,现在嘴巴馋得厉害. 茶几上已经摆放着四个被吃光的空袋子,她嘴里的苹果片还没来得及咽下肚去,面前站了个人。腰部以上光秃秃的,手里拿着一条粉色毛巾,看起来像是刚刚把头擦干。 春离皱眉,“你怎么用我的毛巾啊?” “跟你学的。” 春离一下子就想起,第一天见到他的时候,自己在他的卫生间里刚吐完,然后随手抓了条毛巾擦嘴。 这就是所谓的礼尚往来? 心眼真小! 春离有些无语,“你先把衣服穿上啊。” 对方却一脸无辜,“湿了。” “你家……不是就在隔壁吗?” “我忘了带钥匙。” ……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个话题没有再聊下去的必要了。 春离突然很好奇,他做人之后,撒谎有没有什么负罪感。 换成以前,他肯定没有。 萧然已经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嘴角微扬,“你是不是在想我啊?” “你在我旁边…”春离点点头,“嗯,可以这么说。” 以他对人类心理的研究程度,放在现代社会,拿下一个心理学博士简直易如反掌。 无论是微表情还是小动作,他都能够准确地判断和推演出来。 她确实在想他,想他脸皮越来越厚,说谎越来越自然,自己不得被欺负死! 突然萧然伸出大手,一把搂住她的纤纤细腰,另一只手将她的小脸蛋轻轻拢住,缓缓抬起。 声音低沉地问:“你在想我什么呢?” 春离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看着眼前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不禁有些恍惚。 半湿的发丝随意地垂落下来,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深邃的眉骨和优越的五官,近距离的冲击力实在太大,她大脑一片空白。 “你退步了。”春离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轻声说道。 萧然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哦?怎么说?要不要试试看。” “试什么…等等…” 这人。 现在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肮脏龌龊的东西。 更可怕的是自己悟性还这么好,全都听得懂。 麻了、麻了……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萧然已经迫不及待地俯身向前,想要亲吻她的嘴唇。 春离吓得连忙用小手捂住将要落下的唇,“等一下!我的意思是,你不是很擅长观察别人的内心吗?我说的是这个方面,你稍微……退步了那么一点。” 洗衣机发出完成工作,滴滴滴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 萧然站起来,一把将春离抱到了身上,快步走向房间。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春离生怕自己掉下去,双手紧紧勾住他的脖子。 唇被咬住,一个激烈的、火热的吻延续到了床上。 她一口气还没换完,萧然的身子压了上来…… 第89章 疯狂欺骗 春离感觉像是被猎人盯上的猎物一样,浑身不自在。 眼神里带着一丝求饶和无奈,声音也不自觉地放低,“现在是白天。” 萧然露出一抹坏笑,“可是我们在床上。” 春离心里慌得厉害,伸手抓住一个枕头,直接抵在了两人中间,“我还想出去逛逛,要不,等回来再……” 萧然并没有理会她的请求,一把将中间碍事的枕头扔到了床尾。 动作迅速而果断,春离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说:“那,只做一次好么。” 明明是询问句,却没用询问的语气,春离嘴上根本不敢再说强硬的话,“我能说不好么……” “不能……包你满意。”萧然抓住又长又白的腿,往自己面前一拉。 下一秒,自己的裙摆被掀开,盖住了萧然的头。 大腿内侧像被电流击中,春离说话的声音抖得句不成句,“别…磨磨……叽……” “我绝对让你终身难忘。” “不,不……”这人完全理解错意思了,春离欲哭无泪。 身上被亲得燥热难耐,她不自觉的哼出声,“我是说…时间短些。” 萧然一把扯掉碍事的遮挡物,亲了亲她的脖子,呼吸又急又短。 “这么多要求,我哪里记得住……这时候还能思考、还能说话,看来还是我不够努力。” …… 午后,房间里充斥着糜烂、腥甜的气味。 春离可怜弱小无助地裹在被子里,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连发根都是湿的。 无论身后的人怎么哄都哄不好。 “乖,别生气了,我以后一定会控制自己,全按照你的要求来。” “你滚滚滚。” 她一个字也不信。 这人在古墓里还有所顾忌,在床上像聋了一样霸道得很,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短短的几分钟,萧然至少听到了一百个滚字。 他叹了口气,“你喜欢什么姿式……” 的滚。 “疯子、混蛋。”后面两个字被春离硬生生吼了回去。 萧然:…… 只要不滚,随便骂。 眼前的人像一只准备战斗的小凤凰,贴在额头、脖子和前胸湿哒哒的发丝,全在蠢蠢欲动,恨不得缠到他脖子上。 把他即刻绞杀。 两人对视几秒。 春离越想越委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太坏了,我感觉自己都不是自己了,碎了好多遍,太奇怪了。” 萧然强忍住笑意,把人搂在怀里,疯狂欺骗,“你看,不是没事吗?双修应该就是这样,会…会脱胎换骨吧,你还不适应,属于正常。” 春离半信半疑,“真的。” 没有任何人和她说过双修到底有什么好处,但是她从各种故事和传说悟出来,双修绝对没坏处。 就是很废腿。 “绝对错不了。”萧然坚定地点点头,语气十分肯定。 听到他如此斩钉截铁的保证,春离放下疑虑,暂且信他。 她对着萧然说道:“那好,你先出去一下,我要换衣服。” 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冲洗着自己的身体,洗完澡后,她用毛巾擦干身子,走到衣柜前,开始挑选今天要穿的衣服。 随手拿出一件碎花裙,把裙子套在身上的时候,才发现这件裙子是一件低胸装。 春离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突然意识到好像少了些什么东西! 完蛋啦! 狐狸送给她的护身符不见了! 狐狸曾经警告过她,如果敢把这个护身符弄丢。 他会打断她的腿,拔光她身上所有的毛,还要在她胸前挂上一个“没良心”的牌子,然后带着她去妖界游街示众。 这岂不是等同于公开处刑吗?她以后还怎么有脸做妖王! 想到这里,春离不禁感到一阵恐慌。 “萧然!你给我进来!”春离大声喊道。 萧然听到声音,推门而入,“怎么了?” 春离指着胸口,“我的护身符不见了,你有没有看到。” “我没看到啊。”萧然眼神在深沟处,来回扫视。 这件衣服的设计师,不知死没死。 “完啦,完啦。”春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这会她哪也不疼了,身轻如燕把床翻了一遍后,正跪在地上往床下看。 “有那么重要吗?”萧然靠在窗边问。 春离一把他推开,凶道,“狐狸给的,你说重不重要!” 窗台上、梳妆台上,只要是两人,两人那啥的地方,她全都找过根本没有。 “我要再去一次蛇山。”春离眼睛都急红了,解释道:“把它丢了,狐狸肯定不会理我了。我平时很宝贝的,只有那天和今天我才没注意,没在家里,肯定落在古墓里了。” 说完,春离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 只见她的身影一闪,‘嗖’地一下就想闪走。 萧然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人拽了回来。 他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轻声问道:“是不是一个三角形的符纸?” 春离惊讶地问:“你见过?” 萧然点了点头,“嗯,那天在古墓里捡到的,我不知道是你的。” 春离一听,立刻激动起来,“快点还给我!” “我放在家里,你跟我去拿吧。” 春离根本等不及,拉住萧然的手,‘嗖’的一下,他们瞬间穿越到了萧然的家中。 春离急切地伸出手,催促道:“现在给我!” 萧然来到房间,打开抽屉,拿出一个淡黄色的三角型符纸。 春离看也没看,一把抢了回来,问:“有没有红绳,你帮我戴上。” 萧然马上找来一根红绳,将护身符系在了春离的脖子上。 春离顿时松了口气,在镜子前左看右看,不仅毛和腿保住了,脸面也不会丢。 如果能把护身符焊死在脖子上,就更好。 萧然十指松散交叉,眯了眯眼睛,看着镜子里的人说:“这么明目张胆,戴着别人送给你的东西,我心里很不舒服。” 春离愣了愣,“你抽什么风,狐狸他是别人吗!他是我亲哥!” 萧然被猛的呛了一嘴。 小嘴可忒甜了。 句句能说到他心坎上。 临出门前,萧然看了看她这身打扮,在心里深深吸了口气,强忍住把她锁在家里的冲动。 第90章 谁是你未婚妻? 把车开到商场地下停车场。 萧然直接按了女装楼层,中间有两个楼层的人想进来。 他视若无睹、略施小法,电梯根本不带停,直通五楼。 观光电梯外等候的人,国骂张嘴就来,“****,两个人就满员,这商场要是不倒闭,简直天理难容!” 带着人,去到电梯口最近的女装店,萧大爷往沙发上一坐,“你挑衣服,挑到满意为止。” “这么好。”春离漂亮到惊人的脸绽开了花。 萧然补充,“嗯,越多越好。” 最好能一次性把衣柜填满,之前那些丑衣服,应该去它们合适的垃圾桶待着。 身上这条破裙子,要么被撕烂。 要么直接扔到这家店的垃圾篓里,才最合适。 跟单销售听到他们的对话,看到这女人红唇微肿,满身不明显的痕迹,瞬间明白这是事后补偿。 连忙展开极限推销。 萧然在这边头脑风暴。 不长眼的销售,根据春离的喜好,推荐的全是店里最大尺度的服装。 看到金主往她们这边看,销售更卖力的说得天花乱坠,把春离都说迷糊了。 她乐不思蜀的嘴脸,藏都不藏,满口好好好。 销售都快忍不住想提醒她了:长这么美,最好拿点腔调,你这种给点好处就想往怀里搂的样子,男人很快会腻。 长得这么帅又大方的金主,可遇不可求。 萧然远远看着春离这副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 一双修长笔直的腿微微一曲,优雅地站直身体,一步步走近两人。 他嘴角轻扬,眼神带着几分戏谑对着销售说道:“你应该只能拿底薪吧?” 销售:…… 姐姐我是销冠。 能让这么一个大帅哥魔法攻击,不满的含义不言而喻。 她脸上维持住职业微笑,“请您指教。” “把你手上的丑衣服放下。”萧然一边说着,一边随手从橱柜里拿了件中袖长款连衣裙。 将它递到春离面前,“这件好看,去试试。” 接着,他又转头看向销售,“按照这个标准帮她挑,越多越好。” 销售秒懂萧然的意思,立刻明白自己刚刚挑选的衣服并不符合这位金主的审美。 只要能赚钱,她才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再次听到越多越好这句话,心里瞬间阴转晴……睛空万里、十万里。 就算不把你的钱包榨干,也得让你银行卡小数点往前移位。 她们店随便一件普通衣服五位数打底,更别提新款和秀款。 如果是刚才选的那种布料少的衣服,还真没那么多款式可供挑选。 他们店都是为富人服务,中规中矩的衣服,可太多了。 不一会儿,春离换好衣服出来,萧然眼前一亮。 淡蓝色的裙子很衬春离的肤色,腰间的系带恰到好处地凸显出她的腰身,最主要是不露胳膊不露腿。 以后里面的风光,只给他一个人看。 “很好看。”萧然满意地点点头,“就照这个风格选吧。” 最后,萧然刷卡付账。 柜台前整齐的摆放着几十个袋子,萧然留下一个地址,让商场送到家里去。 销售看到这个地址愣了愣,“请问这是萧先生您家的住址,还是这位女士的。” “重要吗?送到就行。” 他这次消费的钱,可以买下这个小区两套房,如果不是这位女士家的住址,为了泡妞,也太舍得了。 难道是富二代隐藏身份搞浪漫? 销售殷勤地躬身送两人出了门。 春离穿着那条浅蓝色的裙子,开心的挽着萧然的胳膊,“你买单的姿势好帅。” “人呢?” “也帅也帅。” “床上呢。” “也帅……”个屁。 春离身形一顿,松开了手,笑得有些难以启齿,“哥哥,我会害羞,能不能…回家里再聊。” “好。”萧然看着她,满口答应。 回家,还需要用聊的么。 春离:我要把家里设下结界,这人敢进她家门,就对着窗户外面,大喊非礼! 法治社会,治不了他,也得让他落个社死。 反正自己,可以随时拍拍屁股挪个窝。 两人各怀鬼胎,相视一笑。 三十七层的顶楼,苍陵市最低调的法式餐厅。 鲜花、烛光和听不懂的法文歌,配上昏暗的灯光把餐厅的格调拉满。 会员制餐厅,来来回回总有些熟面孔,萧然没和家埋在闹掰之前是这里的常客。 领班看到萧然带着一个漂亮到耀眼的女人走了进来。 快步上前去迎,“萧先生,七八年没见到您了,您这几年是不是出国啦。” 小胡那会还是这里的服务员,对象都没处过,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 萧然在苍陵城那帮二世祖中间,留给她的印象非常深刻,话少礼貌两个词,再加上一条,对任何人都不冷不热可以总结。 果然不出她所料,萧然只是轻轻嗯了声。 对于烛光晚餐这种法式浪漫,春离显然是一窍不通。 这种一道道上菜、每道菜只有一小口的用餐方式让她非常不满,“味道再好又能怎样,根本就吃不饱嘛!连塞牙缝都嫌少呢。下次绝对不能再来这家餐厅了,就算装修得再精美也没用!这餐厅也太抠门了,厨师都舍不得多请几个。” 一连串的妙语连珠,小胡站在不远处全部听入耳朵。 心里暗自嘀咕:萧先生自从出国以后,口味怎么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她还记得很多年前,萧先生身边陪伴着的是一个叫做丁小曼的女孩子。 那女孩是丁家的独生女,不仅知书达理、温柔婉约,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优雅大方的气质,十足的大家闺秀风范。 前段时间,隐约听到一些富二代们在谈论萧家与丁家退婚的事情,说的应该就是萧先生和丁小曼吧。 就在这时,萧然转过头来,淡淡地瞥了小胡一眼。 小胡见状,连忙快步走到他身边,微微弯腰,低声询问道:“萧先生,请问有什么吩咐吗?” 萧然目光扫过桌上的菜品,说:“我未婚妻不够吃,前面上的这些菜品再各来三份,用最快的速度,一起上菜。” 小胡愣了一下,马上回道:“好的,我这就去给您安排。” 春离在桌子下面狠狠地踩了萧然一脚,压低声音说:“你放什么屁!谁是你未婚妻!” 萧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问:“你害羞了?” 小胡转身的瞬间,听得心惊肉跳。 第91章 求婚 她边走边感叹:真看不出来萧先生这么高大英俊、气质冷峻的男人,竟然会喜欢这种调调。 是个抖m啊。 服务员陆续将后加的菜端了上来,看着摆满一桌的食物,春离这才觉得像个样子。 吃饭,不就是图个开心满足嘛! 一道一道上菜,桌子上冷冷清清,食欲都大打折扣。 开饭店,连生意都不会做,迟早倒闭。 萧然绅士地为春离切好牛排,推到她面前,轻声说道:“你先吃,我去上个洗手间。” “需要给你留吗?” “不用。” 回来时,桌子上的食物,已经被春离一扫而光。 她总算吃满足,半歪在椅子上,主动夸道:“味道挺好吃的,不知道能不能送外卖。” 小胡已经在心里为萧然打抱不平了。 这位姑娘除了模样,无论是谈吐还是见识,没一样拿得出手。 她能遇上萧先生,肯定是祖上冒了青烟,才会这么好命! 萧然笑笑道:“我问问。” 小胡与萧然对视一眼,她立刻回归到职业属性,礼貌地低声解释道。 “非常抱歉,我们餐厅目前暂时还没有提供外卖服务。不过,如果萧然先生和您未婚妻喜欢我们的菜品,欢迎随时光临。” 随后,微微鞠躬,表示歉意。 看着春离略微失望的表情,萧然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询问完后,对她说:“可以送。” 小胡脸上和心里大写了一个服! 就宠吧你!豪门出现种媳妇,带出去得被人笑死! 最后一道甜点上来,春离有些吃不下了,推到萧然面前说:“你吃,我饱了。” “乖,就尝一口。”萧然温柔宠溺地看着她说。 小胡看到甜品上来,稍微正作了一些,紧记接下来的正经事。 她走开几步,对着耳机轻声交待几句话,服务员手捧香槟鲜花,逐渐往这桌靠拢。 春离勉为其难的用勺子挑起一块小蛋糕,眼尖地发现里面有个闪光的东西,用手拔了拔竟然是个戒指。 她用勺子指着盘子,大声询问:“谁的戒指掉我蛋糕里啦?” 小胡:…… 服务员:…… 顾客:…… 正常人都知道,男士带女士来这种餐厅,在饭后甜点里,吃到戒指意味着什么。 这一声问句,把接下来的流程卡死在这个环节上。 服务员们准备好的掌声欢呼,全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萧然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 他拉起春离的手,单膝跪地,深情地看着她,“嫁给我好吗?我会永远对你好。” 春离思考了几秒,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她把戒指扔进盘子里,“你有没有搞错,拿个戒指就想诓骗我跟你结婚,门都没有!” “我很想你做我的妻子。” “萧然你的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这么无法理解!” 服务人员刚要鼓起的手掌,倏然停住。 准备这场仪式前,大家都知道了萧然的身份,这一波三折的闹剧没完没了。 这场求婚若是不成功,能想象得出,明天苍陵城富豪圈里的八卦得有多热闹、多劲爆。 萧然想到过春离会是这个反应,周围人的目光他完全不介意,他只是很怕很怕…… 她身边的人不是自己。 昌阳说得没错,他控制不了。 他很怕局面会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那种鬼东西,已经太久太久没出现,久到他以为可以永远压制…… 在江州酒店里,有那么一瞬间,他能感觉到冰封万年之久的心魔,似乎有所异动。 “你可以不同意,但是请别拒绝我,可以吗?”萧然看着春离,眼中满是真诚。 周围的服务员们在小胡的示意下,纷纷开始起哄,他们笑着喊道:“答应他!答应他!” 春离深知萧然还有家人在这里生活。 如果拒绝得太过决绝,会令他们很难堪。 “给我一些时间。”说完,她转身离开座位,快步走出了餐厅。 萧然连忙追了出去。 两人站在电梯里的两端,无言对望。 观光电梯高速下降,高楼外墙led灯光,一会一个色,照得人脸上变幻莫测。 春离看着破璃外墙上闪烁着看不懂的字符,低声说:“对不起,让你难堪了。” 萧然靠在冷硬的电梯墙上,眼睛里全是温情,“不要道歉,是我太冲动,吓到你了。” “今天其实很开心……谢谢你,我…我还有事…不能和你结婚。” 春离别开头,不再看他。 老天知道。 她肯定不会跟萧然绑在一起,长老讨了五个老婆,个个服服贴贴。 如果嫁给他,以后对他不满意了,自己打又打不过,跑也跑不掉。 妖生直接完蛋。 萧然叹了口气,继续蛊惑,“你想有没有想过……你想要的,我全都能给你。” 咦!这句话,倒是说得悦耳动听,深得吾心。 跟着他至少能搂些灵力吧,以前他还带她长过不少灵力呢。 高贵漫长的妖生,被当今社会这个大染缸,渗透成了筛子。 怎么能把自己当个人一样思考呢,太太太掉价了! 春离重振旗鼓,一秒都没带犹豫,死不要脸挽住萧然的手。 笑得嗲嗲的,“你变成了人,我时常恍惚,都怪你,把我思维都给带歪了。” “嗯,怪我。”萧然捏捏她的软腰,眼神里带着些意味深长,“你想要什么?” “先渡天劫,再当妖王,最后升仙。”春离眨了眨眼睛,“大人,有难度吗?” “应该、没有。” 购物吃饭的愉悦逐渐消退,被折腾大半个白天的疲惫填满了身上每一个细胞。 春离身体紧贴车门,头靠在车窗上,离那人远远的。 她脑子还没坏掉。 只要两个人独处,都相当的危险,能不说话尽量闭嘴。 能不独处,坚决不独处。 本来想直接飞回去,萧然一把把她薅上车。 郑重其事地告诉她,在都市里神出鬼没容易吓死人。 身上背下罪孽,雷劫来的时候会比较猛。 再猛能猛得过你!春离在心里直犯嘀咕。 萧然眼神扫过来,从黑如海藻的头发落在被舐吮得翘起的唇珠上。 春离被视\/奸,浑身不自在。 凝眉凶恶地瞪过去,“你什么癖好!衣服上的布料越多,你幻想越广阔?” 第92章 八卦 萧然揉了揉太阳穴,有点头疼。 是不是做得太狠,把这小妖吓得精神失常了。 车子缓缓开到楼下,春离如同一只警觉的猫咪,悄悄地朝四周打量了一眼。 确定附近没有人之后,才微微松了口气。 车还未完全停稳,一刹那她犹如一道幻影,瞬间从座位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手轻轻一挥,在屋子里布下了结界。 扑到床上的那一刻,身上的疲惫仿佛如潮水般将她席卷,几乎瞬间就进入了梦乡。 萧然回到家,随手将钥匙扔在了门口的鞋柜上。 接着,他走到神龛边,伸出手,从香坛里抓起一把香灰,往身后一扬。 昌阳隐藏的身影,立刻现出了原型。 萧然冷哼,“跟了我一天,你累不累?活春宫好看吗!” 这人看起来动了杀心,昌阳连忙退后几步。 “我退出去了,只听…如果真被我看了,你能忍我到现在?” 他观察着萧然的脸色,撇撇嘴继续说,“我这不是关心嘛,你怎么就这么不领情呢。” “还敢有下次,别怪我跟你翻脸。” 萧然眸光冷下来。 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说完他单手解着领口的扣子,走进房间。 昌阳也紧紧跟在其后,一同进去。 他往墙壁上扫了一眼,发现隔壁设下了结界。 被拒之门外。 难怪,脸那么臭。 萧然径直走到衣柜前,将身上较为正式的衣服一件一件脱下来,随手放在一旁。 再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深咖色的棉麻衬衫穿上。 穿好衣服后,他拿起换下的衣服,转身走向阳台。 昌阳像条尾巴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忙活手上的事情。 没过一会,他忍不住开口问:“你真不打算,让小阿离先把天劫过啦?” 萧然按下洗衣机启动键,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没打算,她这样很好。” “真的好么,小阿离还是一朵含苞待放的小花,能受得了你刚开荤的味口?你靠哄能哄多久,她过了天劫自然会懂其中的……” “你今天话太多了。” 萧然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昌阳:…… 你这叫做贼心虚! 凤凰本是神鸟,渡天劫易如反掌。 一个狐狸一个池轻行,硬是没让那只小凤凰独自面对过任何困难。 天劫拖到现在也没能渡过。 你们良心不会痛吗? 那小妖天劫没过,换成人,在某些方面的理解就像个豆蔻年华的少女。 不太开窍。 萧然……不会是个变态,就好这一口吧? …… 睡到日晒到了三杆,春离才悠悠转醒,伸了个懒腰,感觉自己又满血复活啦。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侧耳倾听片刻,发现隔壁没人。 真是甚合心意。 翻了个身,闻到床单上残留着萧然身上独有的气息,她一个弹跳下了床。 这味,让她昨天做梦都提心吊胆,不得安稳。 换好床单被套,拿到阳台,发现昨天洗的床单被套还在里面。 拿出来晾晒好后,又把今天换下来的扔进了洗衣机。 春离有些慵懒地趴在窗台上,目光漫无目的地望向楼下。 不经意间,视线落在聚集在凉亭里的老太太们身上。 她们一个个手摇着扇子,全然不惧夏天的高热气温,兴致勃勃地聚在一起,唾沫横飞。 春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趴在茶几下面,翻出一把妇科传宣扇子,加入了八卦队伍。 梨花山上,老长从来不刻意教导,八卦闲聊成了打发时间最好的方式。 没事聊八卦,成为了梨花山上众多优良传统之中,仅次于傍大佬这条铁律。 这次是攀比大会。 从女儿、儿子,到孙辈亲戚,每个老太太轮流炫耀孩子们有多孝顺,哪个亲戚官当得大、钱挣得多。 春离心里那个着急呀! 不停地朝着瘦脸老太询问道:“奶奶,你上回说的那对奸夫淫妇,后面怎么样啦?” 瘦脸老太太仿佛像个聋子似的,压根儿听不见她的问话。 还乐呵呵地让她别打岔,别捣乱。 她为了能听到八卦后续,硬生生忍受着蚊子叮咬呢! 那些不开窍的飞行物,根本就瞧不上老皱的皮肤,全都围在了她的身边叮咬。 她摇扇子,都快把手给摇酸了。 主要是她没亲戚。 要不然,高低得来两句。 “奶奶,你就跟我说说吧,他那五个哥哥究竟是怎么修理那对狗男女的就行啦。”春离见缝插针地问。 此话一出。 原本闹哄哄的凉亭声音戛然而止,目光全都齐刷刷地看向了春离。 春离感觉不太妙—— 忐忑地问:“怎么回事,难道出人命啦?” 紧接着,那七个脑袋,如同那被操控的提线木偶一般,同时点了一下。 “那…死了几个?” 瘦脸老太太欲言又止,脸上露出一副纠结的神情。 长得最高最壮的黄冬梅,忍不住开口问:“闹这么大呢,你没听到?警车来了七八辆,那天晚上,整个小区比过年还热闹呢,隔着几条街的人都来啦!” 黄冬梅说完,像看一条漏网之鱼。 斜了眼春离。 春离一把,把黄冬梅身边的瘦脸老太扒拉开,凑到她跟前,“我出去旅游了一个月,刚回来,你给我说说,人怎么死的?” “好像是那男的想把小三杀了,没杀成,被反杀了。小三也自杀了。听说现场可惨了,满地都是血。” 黄冬梅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 春离无语,“不至于吧,两个不要脸的人……把男的杀了有可能,自杀也太说不过去了。” “谁知道呢?可能觉得自己杀了人活不成了吧。那女的死的时候穿了一身红衣,拉下楼的时候有人看到她眼睛都没闭上,睁得大大的,太吓人了。”另一个老太婆插嘴道。 “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太冲动了。”瘦脸老太叹了口气。 她说八卦那天,还没发生这事呢,心里总感觉有些发毛。 才十几天,那栋楼能搬的基本都搬走了。 每次回家看到那栋楼,都感觉阴气森森,好像被一双眼睛盯死死盯着。 瘦脸老太太不自然地笑了声,“哎,我最近晚上都睡不好,总感觉,那女人没走。” 春离问:“是哪栋楼啊。” “就是边上那栋。”瘦脸老太指着小区最边上的一栋说。 春离抬头望去,那栋楼看上去确实有些阴森,可能是因为住户都搬走了,显得更加冷清。 和这个小区格格不入。 第93章 狗男女 “你们说,会不会是那男人的冤魂不散,找小三报仇呢?” 那个胖乎乎的老太婆继续插嘴。 黄冬梅瞪了她一眼,“别胡说八道了,这世上哪有什么鬼魂,小三不是死了吗?有矛盾去下面申冤啊,上面有什么好闹的。” 这时,一阵风吹过,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众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不说了不说了,赶紧回家吧。”瘦脸老太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瘦脸老太太叫马大红,是死的那男人原配的姑姑。 那天两个狗男女的事被发现,挨了一顿打。 五个哥哥逼着男人签了婚内财产协议,相当于净身出户。 并警告他如果敢再犯,单位也不用干了,直接卷铺盖滚蛋。 事情没传出去,只在家庭内部流通,她自然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提前开溜。 春离看着瘦脸老太离去的背影。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她今天的话特别少,身上还缠着一圈若有若无的阴气。 今天难道和那对男女有关? 春离悄悄跟在马大红后面,看到马大红进了那栋发生过凶案的楼。 心中更为疑惑。 马大红进了顶楼的房子,虔诚地跪在客厅中间,边烧纸边念,“你们死都死了,别再出来害人!早点下去投胎,再敢出来作怪,我找人来收拾你们!” 春离心里一惊,从马大红嘴里,听得出来她对这对男女十分不满。 客厅中间的火盆,有一层厚厚的灰烬,看来,她已经来过这里几次了。 就在这时,马大红突然转过头来,看到了春离。 她的眼神充满了敌意,质问春离为什么跟踪她。 春离连忙解释说是路过,顺便进来看看。 马大红耷拉的眼皮突然冒出一丝阴狠,“你觉得我会信吗?这对狗男女不该死吗?死了为什么还阴魂不散!” “该,该死。”春离说:“但是他们不是已经死了吗,你给他们烧纸是为了庆祝?” 马大红站了起来,逼近春离,“你知道什么?他们死了我才安心!他们这对狗男女,根本不会断,不会断!” 春离向后退了几步,“管他们断不断,关你什么事!” 马大红却阴恻恻地笑起来,“你以为我只是在烧纸吗?我是在驱邪!这房子里有鬼!” 她说完,眼睛里又闪过一丝恐惧。 春离觉得她说得没错。 这屋子里两个鬼魂都没走,都是又凶又厉的那种。 不过眼前的人,应该是被吓得有些神经质了。 她皱皱眉安慰,“不管有没有,你先别自己吓自己啊。” “你不信?”马大红指着房间的角落,“那里……那里就有一双、不,有两双眼睛在看着我们!” 春离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至少他们现在还成不了气候,白天出不来。 马大红应该知道些什么,才会白天来这里。 看她的样子,最近受到的刺激应该不小,才产生了幻觉。 有一件事,令她非常疑惑。 春离询问,“你给我说说,你明知道这里有鬼,还来这里是为什么!” “我……我恨这对狗男女,如果把我害死,就算变成鬼,我也不想放过他们!” 马大红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明明警告过他们,他们还是死不悔改!” 春离心里一惊,八卦这不就来了嘛! 只是老太太一会凶,一会哭,听感不算太佳。 不过,总比没得听好。 她连忙搬来个小板凳,把马大红扶好坐下,“您别急,慢慢跟我说,这心里憋着事儿,该有多难受哇。您放心,有我在呢,我一定给您好好开解开解。” 马大红脸上瞬间布满悲愤之色,声音颤抖着吼道:“那刘春生这个丧尽天良的王八蛋,他简直害了我女儿的一生啊!” 马大红年轻不懂事的时候,稀里糊涂就怀上了孩子。 要知道,在那个封建保守的时代,没出嫁的姑娘要是生孩子,那消息可是能迅速传遍十里八乡,让所有人都知晓。 眼看着肚子一天天变大,又不能冒冒失失地去打胎,万一出现个什么意外状况,那可就得毁了她一辈子。 后来,孩子终于顺利出生,是个粉雕玉琢的女孩儿。 她家大哥已经生出五个儿子,始终没能盼到一个闺女。这下可好啦,见到这刚出生的小家伙,那喜欢得简直都快找不着北了。 直接对外宣称,总算是生到了心心念念的女儿。 从那以后,这小丫头就家里的掌上明珠,被全家人当成一个金疙瘩般宠爱着。 什么事情都依着她、顺着她,久而久之,便养成了骄纵任性的性子。 马婷婷大学毕业了,家里费了好大的劲儿,通过各种关系给她安排了个非常不错的单位,没想到她一进单位,就被那刘春生给盯上了。 刘春生就像牛皮糖一样穷追不舍,最终竟然还真让他得逞,追到了手。 马大红一说到刘春生,眼中全是愤怒,“这刘春生,可真是从那深山老林里考出来的穷书生!那地方偏僻得很,听说离他家最近的小卖部都得走上十几里地呢! 家里穷得叮当响,兄弟几个合穿一条裤子的破地方呀!这样的条件,谁能轻易答应把女儿嫁给他!” 她又重重地啐了口,接着又道:“我那可怜的女儿哟,也不知怎的就被他给哄骗了,偷偷摸摸地领了结婚证。这事儿做得可真不地道啊!” 春离听到这里,已经没什么兴趣,老太太说自己夹带私货,掺杂太多感情。 没有她说八卦的时候,表情生动吸引人。 想走,却被马大红紧紧拽住了手。 她没忍心掰开。 “说重点,重点!人是怎么死的,死的难道是你女儿,你哭什么啊?” 春离打了个哈欠,观望了这房子一眼。 全是粉色系,家里原本应该布置得很温馨,门口还有两双拖鞋。 一大一小,从颜色上看,此前这里应该住着一男一女。 马婷婷先斩后奏,硬生生地把生米煮成了熟饭。家里人就算再不情愿,也不愿意看着女儿受委屈。 没办法,只好给他们出了首付买了房子,还大张旗鼓地举办了一场隆重的婚礼。 “唉,我们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啦,只盼着他们能安安分分、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没想到刘春生竟然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抛弃了在电子厂辛苦打工供他上大学的未婚妻。” 第94章 干这行的 刘春生,这位名义上外甥女婿,实则却是亲女婿的人,已经结婚一年有余。 他那个在电子厂打工的倒霉蛋前未婚妻,才收到消息。 女人意识到自己不仅被无情的抛弃,还被欺骗得彻彻底底。 她带着满腔怒火,一心只想上门去大闹一场,既然她不好过,大家都不要过了。 就在这关键时刻,马大红却恰好遇见了她。 她听清楚原委后,主动为她租了一套合适的房子,还为女人找了一份还算不错的工作。 一心想着让她能够重新开始生活,找到好人家嫁出去远离他们家。 她当初之所以,会如此对待那个女人。 主要原因是出于对女儿的疼爱,不想看到女儿因为这件事过度伤心难过。 想尽办法要帮女儿摆脱这个麻烦。 说到这里,马大红又拍胸口边拍大腿,“她呢,知三当三,背地里跟刘春生纠缠在一起七八年,她可真会骗啊!死了活该!” 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马婷婷带着五个哥哥气势汹汹去捉奸。 那件事,闹得整个家庭陷血雨腥风。 马大红仿佛有一块大石头一直压在心里头,自己内心憋得太难受。 她本以为将这件事当作一个故事讲出来,就能让自己的心情稍微平复一些。 万万没有想到——两人竟然全都死了。 春离算是全听明白了,这倒也不全是那小三的错,那男人也不是个好东西。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辜负了前任,现任妻子也没被全心对待。 所以啊,混蛋就算结婚了依然是混蛋。 “你这倒是有失偏颇,他们搞在一起都有错。你光骂小三有用吗!那个男人不脱裤子,小三有劲都没地方使。” 马大红目光空洞地说:“男人不都是这样,送上门的,屎都想尝两口。” 春离嘶了一嘴。 马老太太思想这么封建,生在这个时代,真是难为了她。 放在古代,肯定是那种为相公娶小妾的那种女人。 春离懒得得她掰扯这个道理。 只有一件事情她还没弄没明白,这两人个和马大红没有血缘关系,又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不应该放鞭炮庆祝两人不得好死吗? 她耐着性子问:“你来这里烧纸是为什么啊?便宜女婿,死了不更好吗?财产全是你女儿的,你再给她相一个,大家都看得上的不就好了吗?” 偶像剧里面能学到真东西。 比如快餐式的爱情和随时散伙的婚姻,这些在过去极为罕见。 春离能把吸收到的知识,转化成语言灵活运用,心里有点小自豪。 马大红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希望他们早登极乐不行吗!” 行,当然行。 还怪好心的。 “可是你身上的阴气是怎么回事?”春离问。 “什么阴气。”马大红脸色不自觉的闪躲了一下,“你一个小姑娘懂什么。” 春离想了想,指着自己说:“你真看不出来,我是干这行的。不然,你以为我来这死了人的屋子听故事,是为了寻找刺激吗?” 马大红看了她几秒,对方神色过于自然。 一般人确实没这个胆量。 她转过头,透过窗户看着远处的树梢,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们这种有本事的人,多少能看出点儿啥。但这事儿,唉……” 她欲言又止。 “哎,你再这样,我真不管啦,反正被吓、被缠的又不是我。” “其实,自从他俩死后,我就总觉得家里阴森森的,晚上还老做噩梦。连我的乖孙晚上都哭过好几次,他以前晚上都是一觉睡到大天亮,我觉得他们缠上我啦。” 春离听到她说话的声音都在微微颤抖,应该被吓得不轻。 老人和小孩子,可禁不住这么个吓法。 那俩鬼,也太不厚道了。 “行吧,晚上我来看看,帮你问问到底是个什么事。” 她决定看看到底是‘它们’干的?还是老人自己吓自己。 马大红脸上露出惊恐和迷惘,“你还能和鬼说上话呢?大师一般不都是……” 老太太用手比划了一下。 大概意思是装备齐全,派头比较足。她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有些太不知天高地厚。 马大红快速的撇清和自己的关系,“你自己要来的,出了什么事,我可不负责。” 春离甜甜地对她笑了一下,“都是邻里邻居,真有脏东西,住起来也不舒服嘛。” 理是这么个理。 可谁又不是各扫门前雪呢,马大红遇到这么个愣头青,也不想劝。 她能解决更好。 不能解决,大不了去飞龙观,请师傅来看看。 夜里,春离先是去萧然的店外看了一眼,他没在店里。 家里也没人,真是天赐良机。 自己,终于可以大展身手了。 来到楼下,这栋楼连一户亮灯的都没有,比白天看上去萧瑟得多。 整栋楼弥漫着一股阴森诡异的氛围。 推开门,屋子里的灯泡瞬间亮了起来。 到处贴着红色喜字,餐厅里坐着一男一女,和白天狼藉的环境天差地别。 男人身材非常高大,穿着件不太合身的灰色西装。女人胸前别着个结婚时才戴的小红花,衣服也是红色的中式新娘装。 她最喜欢的中式喜服。 穿在这女人身上,怎么这么别扭呢! 男人神色木然,一个劲的往空杯里做出倒酒的动作,再送入嘴中。女人温温柔柔地看着他,眼睛里全是爱意。 这是什么情景演绎? 秀恩爱呢。 看到春离进来,女人连忙招呼她过来,“你运气真好,赶上了我们的婚礼,快过来,喝杯喜酒。” 女人连忙从桌面拿了个杯子把酒倒满,看着春离说:“在这城市中,我们始终是个外地人,连个证婚人也没有,你能帮我们当个证婚人就最好啦。” 看着女人期待又卑微的眼神,春离嘴里的狠话,想放都放不出去。 她看了眼干瘦干瘦的女人,皱着眉走过去。 朝男人额头上,轻轻画了条竖线,解除了女鬼对男人的操控。 刘春生瞬间清醒过来,看了眼自己,再看看周围环境,眼睛里恨意藏都藏不住,死死的盯在女人身上。 刹那间,屋子也变成了白天那种款式,到处落满了灰尘和警察搜索证据时,弄得一片凌乱的环境。 两人虽然照样坐在椅子上,但是已经大变样了。 他们浑身鲜血,像刚从屠宰场里杀了一百头猪回来。 男人胸前有个窟窿,很清楚地看得出被挖去了心肝,肋骨一根根的横在胸前。 女人手腕上有一条能见到骨头的口子,正往地上滴着血。 这副鬼样子,实在太恶心、太血腥。 第95章 生生世世 春离忍住不适,往桌上重重一拍,“说吧,你们死了,还在这里,到底是想干什么?” 女鬼低着头悠悠问道:“你是谁。” “活了一千年,能一巴掌拍得你们魂飞魄散的妖。” 春离非常高调地宣布了自己的身份,顺便使出怀柔计策,“遇到我,算你们运气好,如果那老太太找来道士,你们死定了!” 刘春生愤怒地指着女鬼说:“她杀了我她杀了我……我对她那么好,随叫随到,每个月还给她二千块钱,该还的我早就还清了,她却不肯放过我。” 春离扬起手掌,差点落在男人脸上。 只是被他一脸血,给恶心了回去了。 “你闭嘴吧,你死得真是一点也不冤。” 一句话,就能听出刘春生是个极度自私的男人。 她一个字也不想和刘春生浪费口水,转头看向女鬼。 “你为什么杀他?” 春离的语气很冷。 鬼这种东西怕恶人。 刚好自己练过几百年演技,各种情绪和表演都能切换自如、拿捏到位。 女鬼显然被唬住了。 抬起头,眼里有血泪滑落,“我也不想,可是我怀孕了。他不仅要我打掉我们的孩子,还想杀死我,既然这样,大家都别活!” “你放屁,我只是要你打胎,杀人是犯法的,我一个大学生会不知道这个!你一个初中没毕业的人,别在这里血口喷人。” 春离提醒道:“刘春生,你们已经死了,大学生和文盲没区别,都剩下一把灰。” “下辈子投个好胎,如果运气好,周围的人最低学历是大学生,你都不好意思张嘴说出‘大学生’,这几个字来。” 刘春生起初还强撑着用手指着春离,试图反驳或者表达些什么。 随着春离话语的深入,他的手指剧烈地颤抖起来。 渐渐地,他的手无力地垂下,双目空洞无神,如同失去了灵魂瘫坐在那把破旧的椅子上。 喃喃自语道:“这个世界实在是太不公平了!我一直那么努力,付出了那么多的汗水,承受了那么多的磨难。为何却比不上那些毫无学识、一无是处之人的出身呢?” 没错,他引以为傲的信仰崩塌了。 或许说早就崩塌了,直到这一刻,才不得不面对现实。 出生在穷乡僻壤,十几年吃过的苦比别人三辈子都多。 没日没夜复习背书考试,考上的单位,别人不费吹灰之力,随便就能把人塞进来。 干的活,还是最轻松的那种。 自己再怎么努力,也不及别人会投胎。 从他们两人的对话中,春离隐约感觉到他们的信息有偏差。 一个说对方要杀自己,一个说自己没这种想法。 那,到底是哪个环节出现问题? 让他们产生了这种错误认识? 春离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扫视了几遍,若有所思地问:“你们认识马大红吗?” 两只鬼同时点头,并且一致认为她是个好人。 刘春生对马大红没话说。 虽然只是姑姑,能帮忙绝对不含糊,平时有什么好处也总想着他们家,对他算是照顾有加。 春离转头看向女鬼,“她既然对你这么好,你晚上为什么还要去吓她?” 女鬼先是一愣。 接着呜呜呜的哭起来,“我后悔了,我后悔听她的话。如果不是她说春生想害我的命,我也不会……我不想春生死,可是晚了,肚子都划开了,没救了。” 女鬼面目突然变得十分扭曲,用一种又尖又利地声音说:“不过,我吃了春生的心肝,以后……以后,我们生生世世都会捆在一起,永远分不开啦,嘿嘿嘿……” 刘春生已经完全被击垮,只是淡淡地看了女鬼一眼,“你这又是何必呢。” 一个疯批,一个傻逼。 凑一窝了。 马大红有句话没说错,刘春生确实害了马婷婷一辈子。 也害了眼前这女鬼一辈子。 他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敢和一个全盘皆输,自己还是始作俑者的人搅和在一起,能活到现在真是奇迹。 这女人早就在走钢丝了,掉下去,一定会抓住刘春生。 无解。 怪就怪刘春生什么都想要。 上岸先斩意中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属于投资失败,怨不得谁。 当初他如果能和这人断干净,女人痛过一些岁月,以她的韧性,总有一天会破茧成蝶。 他。 偏偏什么都想要。 让一个正牌女友,沦落为人人唾弃的小三。 一方面想从家庭中获得令人艳羡的富贵,以及身份地位;又想在初恋这里寻找如同梦幻般,早消失不见的天之骄子的独特感觉。 那种高高在上的荣耀感,是他早年贫苦和中年平庸生活里唯一的光。 岁月像一把锋利的刀向来无情,人心比岁月还要冷漠几分。 最后,满目苍夷。 春离感觉命运似乎像一个调皮的小孩,从来不考虑公平和规则。 它随心所欲地摆弄着人们的命运,让人无可奈何。 或许在这种混乱与无常之中,也能算是另一种别样的公平吧。 看到两人有了分歧,或者说看到他们把最丑陋的内心撕开后,春离准备来个一击击破。 此时她嘴角微微上扬,没有作过多的解释,“你们二选一,要么自己下去,要么魂飞魄散,永远消失在这世间。” 正如她所预料,刘春生听到这句话后,没有丝毫的犹豫,甚至连思考都没有,毫不犹豫地说:“我走。” 女鬼见状,眼中顿时闪过一抹不甘与绝望。 双手如同藤蔓一般紧紧地扯住他的衣袖,带着哭腔说道:“不行,我们才刚成婚呀!那些本该光明正大一起度过的日子,我们才仅仅过了十几日……你怎么能就这样离开?你不能走,绝对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刘春生缓缓抬起头,眼神中似乎有无奈与不舍。 他抚摸着她那张原本娇美的面容,如今却因怨气而变得面目狰狞的脸,带着一丝歉意说道:“欠你的,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加倍偿还。” 说完,他身上那股阴冷的气息开始散去,就像是被一阵无形的风吹散了一样。 女人手还在空中,仿佛手里还抓着那条衣袖,愣了几秒后,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声音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在整个空间回荡着。 女鬼脸庞此刻变得更加扭曲恐怖,血红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地上,瞬间化作一滩黑色的液体。 她死死地盯着刘春生离去的座位,眼中满是绝望和痛苦。 春离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 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女鬼一直蹲在那里,慢慢地、慢慢地也变得透明,最后化作一缕轻烟,渐渐消失在空气。 做完这一切,春离并没有大快人心的满足感,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身上的灵力也在此时翻云覆雨地异动,这是天劫来临时才会有的感觉! 天啦。 天劫来得这么猝不及防吗! 第96章 雷劫 春离看了眼窗外,钩子形状的月亮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握住。 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被黑暗吞没。 月亮被吞没的瞬间,一股沉重而壮阔磅礴的气息铺满了整个天空。 万雷击杀的画面,如鱼跃跳进入脑海中,春离感觉身上的每个毛孔都在颤动。 她在心里默念:不一样,不一样,和上次不一样。 紧接着一道耀眼的闪电划破天际。 她深吸一口气。 闭上眼睛,集中精力调动体内的灵力。 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突然天空降下一道巨大雷电,径直劈向春离。 还好是白色,如果这道水雷都扛不住,天劫也别想渡过。 春离举起双手,灵力随着意念召唤,缓缓结成光。 她用尽全力将灵力汇聚成一团光球,朝着天空反扑回去。 光球与白高的雷电碰撞,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把大地照得如同白昼。 天像捅出一个窟窿,瓢泼般的雨水像海水倒流,突破云层,急速落了下来。 小区外面摆摊卖绝味鸭脖的老陈,从来没见过这么诡异的天气。 平地一声雷,没有任何缓冲直接下起了大雨。 他一口烟吸进去还没吐出来,被淋了个透心凉。 老陈和隔壁卖酸辣粉的冯妈,面面相觑。 “你看到雷是怎么劈下来的吗?”冯妈抹了把脸上的水问。 老陈吐出烟圈,“没看到,我只看到路边又多了一个酸辣粉的碗,是你客人扔的吧。” 冯妈调转背,开始收桌椅,“管他谁扔的,反正不是我扔的。” 老陈摇摇头,把卖鸭脖的移动车推下马路牙子。 街上摆夜宵摊的摊主,摆的都是露天摊。 这会儿一个个被淋成了落汤鸡,摊位全都泡在水里,大家纷纷佝偻着腰,处理着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 老阵就一个非常简单的手推车,一推一拉,去哪里都方便。 别人还在收桌椅板凳,他已经把雨棚撑开,又点起了一支烟。 路过冯妈摊位前,他喊了句:“冯妹子,要帮忙不。” “别在那猫哭耗子,假慈悲!走你的。”冯妈正在抢救一次性用品,没空搭理他。 老陈一脚踩进个灌满雨水的汤碗,低头一看,整个鞋面沾满葱花、辣椒皮。 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那雷应该往这里劈,理管费拖着不交,垃圾又制造得多。不是被城管撵,就是看环卫工的白眼,也不知道图个啥。” “关你屁事。” 冯妈没看老陈,把手上抹布,往移动灶台上一扔,又被溅了一脸水。 看着被雨水泡坏的小菜,她皱起眉,低声念叨,“天气预报说有半个月的晴天,才过了两天就下这么大雨,还让不让人做生意啦。” “天气预报也越来越不准,这年头什么都不可信,只有口袋里的钱最实在……管理费谁爱交,谁交去,反正我不交。” 抵挡住了第一雷,春离收回法力。 看了眼房子,接下来情况并不容乐观。 还有两道雷,万一没顶住,这楼可能要变危房。 如果躲在屋子里,天雷为了避免伤及无辜,有可能不会过于猛烈。 但是自己在这栋楼的顶层顶,基本可以排除天雷攻击力变弱的问题。 楼顶万一被天雷击塌,掉落的建筑物,反而会给自己造成二次伤害。 她眼神渐渐落寂下来,当下做出了决定 身影一闪,随机落在一块水田之中。 妈蛋,慌不择路和时运不济撞一块了。 就算不被劈死,这时候来道闪电,能直接被电死。 这若是传出去,不得妖界青史留名—— 第一倒霉蛋。 身上的衣衫早已被雨水浸湿,紧紧地贴在皮肤上,顺着脖子往下滑。 天空愈发阴沉,乌云密布狂风呼啸像是野兽在怒吼,云层里一道金光破空而来。 春离咬紧牙关,孤独地站在水田中,一动不动地盯着这道光芒。 金雷力量强悍,带着无尽雄浑之势的能量。 法术对上‘它’,几乎难以打出任何实质性的效果。 唯有等待。 等待一个能改变局势的合适时机。 当金雷带着那仿佛坚不可摧的力量,出现在空中时,春离的心里默默捏了把汗。 她迅速在手中结起法印,口中轻声念道:“三、二、一……” 每一个数字都像敲在心间的战鼓。 就在金雷离自己还有一丈远的距离之时,她毫不迟疑连忙撑开了一个保护罩。 保护罩是一层透明的屏障,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春离真希望能多抵挡一会接下来的冲击。 但是仅仅两秒,保护罩便被轻易击穿。 雷电和保护罩摩擦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 罩子瞬间碎成飘渺。 勉强够了,当雷离头顶还有十厘米左右,春离瞬移了数米。 雷电的余威如同一头被装上了定位装置的猛兽,追了过来。最后的力量落在春离手肘上,完成了这场战斗的绝唱。 她抬手查看了眼伤势,一块拳头大小的皮肤已然被烧焦。 虽然看起来伤得不重,但由雷电所造成的伤痛,却是实实在在的。 即便是法力也难以快速修复。 春离又抬头看了眼天空,准备迎接最后一道雷电。 天劫即将渡过,她心里忐忑又激动。 黑沉沉的云区像是一片墨汁,将整个天际都渲染得黯淡无光。 云区后面如一个无形的拳头,一点点将一个塑料袋撑开,颜色质地在逐渐变化。 从原本的浑浊越来越清晰。 春离心中暗暗祈祷,千万不要是紫雷。 千万,千万…… 紫雷是专门负责斩妖除魔的利器,它的威力极其强大。极少有妖怪在渡劫的时候,遭遇紫雷却还能安然无恙地度过。 一旦被紫雷击中,直接打回原形都算是比较好的结局。 看到耀眼的青色出现时,春离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 至少死不了啦! 青雷又叫社雷,因小妖渡劫而存在,被她击中最多躺个十几二十年就能恢复。 只要没做太多伤天害理的事,最后一道雷劫大多都是青雷。 春离默默为自己这只大善妖,比了个赞。 第97章 你又不听话 青雷的架势颇为宏大,宛如一条蜿蜒青色巨龙,浑身闪耀着璀璨的青色光芒。 它张牙舞爪地从高空迅猛扑下,庞大的身躯带着滚滚雷霆之势,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吞噬其中。当层层叠叠的力量急速逼近身旁之时。 压迫感。 过于强烈。 心中还是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恐惧,即便已经筋疲力尽,依然不能掉以轻心。 那道雷虽然不会直接杀死她,她也不想受太重的伤,希望能为这次天劫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随着两股强大的力量猛烈相撞。 青雷像是被激怒的巨龙一般,瞬间爆发出刺眼的光芒。 道道火花如流星般四溅开来,短暂的交锋之后,迅速结束了这场激烈的碰撞。 春离松了口气,身体缓缓向后倾倒。 浑身湿透地躺在水田之中,疲惫和各种难以言说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做到了。 迟来的五百年,她终于独自渡过了天劫。 回到家里,被子紧紧把身体包裹住,还是止不住的发抖。 眼泪和汗水咬得皮肤很痛,但是她太累了,连手指头的力气都像被抽走了一般,浑身软绵绵的一点都不想动。 缓了好一会,她看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拿过来打开看了一眼,萧然发了两条信息,问她有没有好好吃饭。 还有一条:有没有想他。 很奇怪,她今天晚上一次都没有想到过他。 这么多年,遇到的所有困难,不是他在身边,就是狐狸在身边。除了万雷阵那一次自己事先知道,好像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强大的危险。 还让她非常成功的渡过了天劫,真是有点运气在身上。 春离违心地回了个“有”字过去。 下一秒,电话响起。 春离几乎是瞬间接起,接起后,握着电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这么晚还没睡。”萧然温温柔柔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 听到他的声音,春离感觉到了心安。 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我刚睡醒。” 电话那沉默了几秒,问:“你做什么去了?” “我…我做梦了。” “不对,你的声音不对,你在害怕。” 春离眼泪一下就流出来了,用力咬了咬下唇,“我…你听错了,你去哪里了?怎么没在家啊?” “回答我!” “我在和你打电话啊。” 嘟嘟嘟…… 电话被萧然挂断,听筒里传来了忙音。 春离呆呆地看着被挂断屏幕,感觉整个人空荡荡的,无力地靠在床头,将头深深地埋进了被子里默默哭泣。 萧然那个大坏蛋。 凶她! 早知道,不接他电话。 缓了好一会儿,春离才逐渐平复心情。 黑暗中,突然一只凶狠捏住了她的脸。 她猝不及防,一下子蹲坐在了床上。 那只手的力气大得惊人,感觉整张脸都要被捏变形了。 她用力仰起头,眼中充满惊恐,好半天才终于看清楚站在高处那张脸。 是萧然。 “你,捏疼我了。” 萧然静静地看着这张湿漉漉的脸,原本美艳的双眸子,红肿得几乎失去了本来的模样。 他的目光缓缓下移,身上竟没有一处是干的,裙子和皮肤全都是烧焦的痕迹。 身体好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剖成了两瓣,每一片血肉都在翻滚着疼。 “你又不听话了。”萧然低着嗓音说。 春离觉得自己简直委屈死了。 她成功地渡过了天劫,做了一件如此了不起的事情。没一句奖励,一句问候,反正用这种质问和冷漠的语气和她说话。 “萧然,你放开我,我痛……真的很痛。” 心最痛。 萧然整个人此刻看上去格外阴冷,和平日里判若两人,让她感到无比陌生。 他就那样定定地看着她,持续了一分多钟,沉默的眼神,差点把春离看得精神分裂。 就在春离怀疑他是不是灵魂出窍的时候,萧然突然俯下了身。 春离最近有点害怕他这个动作。 身体大幅度往后退去,头在撞到床板的瞬间,被一只手宽大的垫住。 “我……腿麻。” 萧然鼻腔哼了一声,“就当是吧。” 脸上那只手,由捏改为轻轻拔开贴在脸上的湿发。 春离看不到萧然脸上的表情,只是感觉他好像在生气。 “你不高兴?” “嗯。” “呃…那我说点让你高兴的,我渡过天劫啦。” “我看得到,也感觉得出来。” 怎么还是这个语气,春离被他敷衍的态度弄到词穷。 萧然一边和她聊天,一边查看她的伤势,从头顶到脖子,一点点往下看,抬起手的时候,春离感觉他的手好像抖了一下。 想缩回去,却挣脱不开。 “我是不是太脏了,我有点累,想先休息一下再洗,我现在去……” 萧然轻轻按住她,“别动。” “大大小小十几处伤,腿上让我看看。” 春离连忙压住被子,“不用了,腿没伤着。” “听话,把手拿开。” “真的没有。”春离有些着急地说:“大腿是被田里的石头划出条口子,不碍事,雷又不傻,腿不好劈,肯定不会挑难劈的地方啊。” 萧然问:“手不是更细吗?” “我用手挡的啊,不然腰就伤了。” 萧然被她气笑了。 伸出手,打开了床头灯,一个蜷缩在床上,狼狈又可怜的人更加清晰地出现在他眼前。 萧然的心猛地一揪,赶紧将灯再次关灭。 她这副模样,只要看一眼,就像被一把烧红的刀,捅不停的在身体里面搅拌。 他受不了。 萧然深吸一口气,缓缓站直身子,抬起手掌,摊开掌心,一只闪着光的蝴蝶从他手中飞出来。 春离看到白雪出现,激动又开心,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它说话。 可是,白雪却像是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一样,只是轻轻地落在伤口处,给她疗伤。 “白雪怎么了?” 萧然说:“她魂魄本就不全,上次…全散了。” “万雷阵那一次,是么?” “嗯”萧然说:“它想救我们,最后也没能成功,魂魄全散了,碎掉的回不来了,最多也只能恢复成这样。” 白雪本就不会说话,却能听得懂别人说话。 在南歌的时候,春离总喜欢逗它。 第98章 不干人事 它是一只好骗,又有点害羞的蝴蝶。 无论春离说出多荒诞不经的话,白雪都会无条件相信。 南歌的秋天,美得像一幅画,树叶一天天变成金黄的色彩,桂花树的芬芳萦绕小院。 春离常常半躺在长榻上,喝着小酒,半张着微醺的眼对白雪说:“大好的时光和美酒是绝配,桂花落地又不能食,你说,世上怎么有这么两难的事呢……” 白雪用那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她,听她说完话后,转身扇动着翅膀,去收集起了桂花。 这样的事经常上演。 白雪虽然是只治疗系的精灵,却从未将自己局限于这个身份中。 相反,它更像是一个乖巧懂事的朋友,默默地陪在春离身边解闷。 身上的伤口渐渐不再疼痛,原本红褐的破口结出了痂。 春离用手想去触碰白雪,它仿佛受到了惊吓,快速飞到了萧然的掌心,躲进去休息了。 萧然看了一眼春离。 将被子掀开,手掌贴到她大腿上,一股温暖的力量传递进去,原本受伤的地方恢复出光滑的皮肤。 “天雷造成的伤,恢复没那么快,你…以后不管做什么事,都先和我说好吗?” 春离撅撅嘴,“你不是也不和我说。” “飞龙观那边有点情况,我去处理了。” “去…”春离想到黑沉沉的山谷,明白了什么,“他们一直都在啊?” “有些成了煞,有些极凶,他们从来没安分过。” 春离低下头问:“能送走吗?” 萧然没回她。 把她扶起来,“你先去洗个澡,我把床单被套换掉。” 春离站起身的那一刻,抓住了萧然的手,“够了,已经够了,现在我们俩不是好好的吗?把他们送走吧!” 萧然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要我帮你洗吗?” 春离:…… 狗东西。 她用力把人撞开,错开身时,狠狠往萧然脚背上踩了一脚。 叫你不分场合语出惊人。 这辈子变成了人,也不做个人,说出的话真能轻易把人堵死! 而且她还发现,萧然是一个极其记仇的人。 五百年过去,也没放过那些人,不能投胎,不能解脱,被压制在山谷下面,能不成煞成凶吗? 哎——春离脱着衣服长叹了口气。 看到镜子里自己倒霉模样,心里又来了气,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居然被萧然吃得死死的。 春离对着镜子用夸张的表情,无声地学着萧然:在城市里神出鬼没,容易把人吓死。 怎么,你就不怕!挂完电话,就穿了回来,也不怕把玄一那老道士吓死。 合着这条规矩,为我量身定制的呗。 骗术这么厉害,跟千门白家那个小妖精学的吧。 洗好澡,关掉花洒,春离正在擦干净身体,萧然在门外敲了敲,“衣服放在门口的椅子上。” 春离:…… 混蛋,怎么还不走! 睡衣穿上身,她才发现是一条藕粉色深v真丝睡衣,胸部仅遮住了三分之一。 这衣服她什么时候买的? 哪怕她再大胆,也不会选这种露\/奶装啊! 突然记起前天在店里选衣服时,萧然去外面转了转,回来后手中提了两个纸袋子。 这人表面正经古板,背地里,真是一件人事也不干! 春离捶胸顿足,非常不情愿穿上,哪都遮不住的睡衣。 走出浴室,萧然已经换好了床单被套,靠在床头,目光轻轻扫来。 看到某人脚想往后退,他发出不容拒绝的声音,“过来,跑了后果自负。” 那张脸太会骗人,眼神清淡得好像没有任何欲望,嘴里说出的话却截然相反。 春离心里万马奔腾,紧紧捏着领口,“你…你先把灯关了。” 可惜这件睡衣的领口,是两块v得不能再v的布料组成,胸口勉强捂住,两边全露出来了。 两人对峙几秒,萧然半笑不笑地把灯按熄。 春离慢吞吞地走到床边,萧然伸手一拉,她跌入了床铺中。 肤相亲的瞬间,她浑身僵硬,萧然若无其事地侧过身,打开了台灯。 暖黄色的灯光洒下,将他的五官衬得更加立体深邃,春离吞了口口水,“今天真的不行,我太累了……身上也痛,很痛。” 萧然的下一个动作,让她的更加局促,脑袋里像一朵炸开的烟花,五彩斑斓全糊了。 他的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慢慢下滑,停在她的领口,“别紧张,我又不是禽兽。” “禽兽还没这么,这么……如果遇上了,大不了打一架,我又不怕。” 春离没敢把禽兽还没你可怕说出嘴。 试图反抗,手脚被萧然轻而易举握住,“我有这么可怕吗?” 春离睁着红通通的大眼睛,疯狂暗示:有有有,太有了。 你自从做了人,每一步、每一个动作,都让人始料未及。才短短几天,感觉自己已经生活在水深火热、尔虞我诈之中。 这日子没法过了。 萧然的手伸了进去,眼睛里全是暧昧。 她连忙抓住萧然的手,却被他轻车熟路躲开。 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春离声音带着一丝央求,“萧然,你不能……” 话还没说完,就萧然被打断,“我忍得很辛苦,你别乱动,我抱着你睡。” 他的语气很温柔,眼中的欲望却丝毫未减。 春离赶紧转了身,用背对着他。 早知今天,在南歌的时候,装成一朵一碰就碎的娇弱小白花,这人也不会这么无赖了。 悔不当初啊! 那时候,自己的心眼子,有一半用在他身上,他不仅全学去了,还青初于蓝,胜于蓝。 出来混的,迟早要还! 醒过来的时候,脸贴在一个热热的地方,春离几乎是瞬间睁开了眼睛。 他什么时候把衣服脱掉的,自己怎么还抱的这么紧。 不过,这倒三角的身材手感是真好啊,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春离小手在他腹肌上摸了摸,不算很硬,薄薄一层。 但是真的有八块。 “醒了啊。”萧然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我能说没有吗? 春离的脸唰一下红了,想偷偷把脸挪开,却被对方捏住,落下一个很深的吻。 “早安,宝贝。” 春离感觉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她无法想象从这张嘴说出这么肉麻的词。 却亲耳听到,自己的整个世界观都被他重新塑造了一遍。 第99章 做饭 这时,春离的肚子发出一阵咕咕叫的声音。 她尴尬地抬起头,正好对上萧然似笑非笑的眼神。 “饿了?”萧然轻声问道,一边掀开被子起床。 没一会,他又从客厅走了进来,递给春离一瓶牛奶,“先垫垫肚子,我去做饭。” “等等。”春离喊住他,不好意思地说:“我家冰箱是空的,什么东西也没有。” 萧然指了指门外,“我在网上下了单,已经让人送菜过来了,你慢慢起床,饭做好了叫你。” 春离狐疑地皱起眉。 你做饭是什么水平,自己不知道吗?难道几百年过去,会有质的飞跃? 喝着牛奶,听到萧然开门拿东西的声音,拿了两趟还没拿完,似乎买的不少东西。 正想着要不要去帮忙的时候,听到惊讶的一声:“哥,你怎么在阿离姐家。” 萧然:“我昨晚住这。” 春离:…… 谁叫你这时候说实话,你高超的骗人技术,该用的时候不用! “这样啊,我说阿离姐门口,怎么放了这么多东西。我看了好几回,也没见人拿东西,还以为谁送错了。” 小茅自从知道春离是他哥的人,真想把她当个救世祖供着。 他哥能谈个恋爱,可太不容易,他赶紧帮忙把将门口堆积如山的东西,全都提进屋里。 “哥,你买了不少东西啊。” 萧然说:“没怎么在网上买过东西,看上什么就点什么。” “这样很容易冲动下单。”小茅看了眼屋子,小声在萧然耳边问:“阿离姐还没起床吗?” “已经醒了,我们忙自己的。” “好嘞。”小茅把零食饮料各自归位后,来到厨房。 看到盆里游着三条桂鱼,还有一大袋活蹦乱跳的鲜虾,和各种肉类、时蔬,菌菇类。 他眼前黑了又黑。 厨房里面每一份菜的数量,都够为四世同堂的大家庭吃一天的。 他略带担忧地问萧然:“哥,你确定,你真的会做这些吗?” 萧然自信地点了点头,“我早上在网上看了一下做菜视频,菜是照着买的,应该没问题。” “你太久没下厨,我怕你手生,帮你打个下手吧。” 小茅真不忍心的打击萧然的自信心。 如果网上做菜视频有用,米其林餐厅的主厨出个教程,人人都能当主厨吗! 有些人,天生不是做饭那块料。 当初跟着萧然回家,他大概是为了让自己感受到家的温馨,亲自下厨做了一顿饭—— 那场面不堪回首。 厨房像灾难现场,端上的桌的菜,不是忘记放盐就是放的油太多,根本没法吃。 最后两人,还是点了外卖填饱的肚子。 小茅快速回到家里,拿来了几瓶调料过来,萧然已经系好了围裙把鱼杀好了。 刀功不错,切口整齐流畅,内脏也被清理得很干净。 小茅娴熟地整理起台面上的厨余垃圾,转头对萧然说:“剩下的就交给我,你先去把米淘干净。” 萧然想了想,“我好像忘记买米了。” 关于做饭方面,萧然整出再离谱的事,小茅也不会惊讶。 从善如流地吩咐,“你去我们家拿米,只用三杯米就够了,米用水冲到水清澈就可以下锅了。” “等等,哥,把米拿到这边来淘,我看着你煮。” 他实在不放心萧然。 还好自己遇到对方的时候,已经能自力更生。 如果是个奶娃娃,多半会被养死,就算不死,肯定也是吊着一口气成长。 长大成人后,一份西红柿炒蛋都能被骗走。 接下来,小茅一边切菜,锅里还煮着菜,他能精准地预估出菜什么该翻面,什么时候能出锅。 厨房简直就是他的主宰场。 两个大男人站在厨房,几乎占据了厨房一半的位置,萧然没有事可以做,靠在橱柜上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燃。 手指轻轻夹着烟,看着小茅干得游刃有余,不自觉地笑了笑。 这孩子在很久以前,也总是在灶房里忙活,两个师弟一个师妹,全是他扒拉长大的。 从死人堆里把他捡回去,还剩下最后一口气。 他身体一养好,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生火烧水,早早地等在床头伺候,眼中满是对死亡和被抛弃的恐惧。 师弟师妹,早早在玄道中大放异彩,只有他一直安安分分陪在身前伺候了很多年。 孩童时的遭遇太凄惨,灵智很晚才开,算是大器晚成之人。 “哥,要不你煎块牛排吧。”小茅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萧然闻言,点点头,“行。” 小茅看得出来,这顿饭是他哥想在阿离姐面前表现。 只有煎牛排最简单,还是主菜,也拿得出手。他盯着,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 饭桌上,小茅一个劲地夸他哥,“哥,你的厨艺越来越进步,牛排煎得又嫩,又入味。” 春离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萧然会不会做菜她会不知道吗?不把厨房点着了,便该谢天谢地。 在南歌那会,他下过两次厨,一次把厨房淹了,一次把她做的小菜随手当垃圾扔掉。 后来他再进厨房,春离威胁他,敢动里面的一碗一筷,她就把这厨房直接炸掉。 南歌有灶房存在,听上去就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 他只会在小炉子上生火煮茶,那火炉他运用得倒是有模有样,炉火纯青。 春离对南歌一草一木都很喜欢,唯独看不惯那方他当成宝贝一样的小炉子。 萧然问:“味道怎么样?” 春离慢条斯理把各种菜都点评一遍,独唯漏掉他的牛排。 小茅单眼皮跳了两下,连忙说:“哥,你做的牛排最合阿离姐的心意,你看她都吃完了。” 萧然有自知之明,笑着对春离说:“你肯赏脸吃,我就很开心。” 狼奔,狼楼,蛮内涛涛,钢水白游……小茅的手机,在这时候响起了铃声。 曲风很壮阔很奔放,春离一个字都听不懂,用眼神向萧然询问。 “是粤语,上海滩的主题曲,南部地区的一种语言。”萧然解释。 春离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知道有方言,没想到还有方言歌曲,听上去别有一番风味。 小茅接过电话嗯了几句,把手机递给萧然,“哥,电话是找你的。” 萧然接过电话后,小茅问:“你手机是不是没电话了,拿给我,我去帮你充电。” 萧然指了指房间,拿起电话去了阳台。 第100章 十指不沾阳春水 萧然听着电话,整个过程,只是发出两个低沉简短的“嗯”字。 春离站在一旁,静静看着他的表情,无法看出任何端倪。 他这人,天生有一种,人界炸了也跟他没关系的无情。 这种看似平常的对话,一旁的小茅心中却格外清楚。 能够拨打到他手机上找萧然的人,若非有至关重要之事,便是身份极为特殊之人。 尽管他哥平日里,尽量避免卷入麻烦,但奈何前来寻求他帮助的人,有些时候经过数层复杂的关系,也能够辗转找到他。 有一次,小茅跟随萧然一同参与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行动。 那是一次与一只旱魃的交锋。 他们坐着直升机,来到一处盆地。 那地方以山石为主,岩缝中的树木长得都不算大。 才初秋的季节,目之所及,树上的叶子全部干枯,周围连草都没有一根,看上去十分荒凉。 听说这里,已经十个月没下过雨了,在西南山区,这种诡异的天气,简直匪夷所思。 很快,引起上面的注意。 他们通过层层持枪包围圈,到达了一处峭壁之下。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但是没有看到人,也没有看到任何动物的尸体,应该经过了一场恶战。 战场已经被收拾干净,满地的子弹壳是刚打出来的。 从不规则碎石和新鲜的土堆能看得出来,这些都是炸弹炸过之后才产生的痕迹。 那只旱魃的模样十分诡异,虽然长得与人相似,但身高却将近三米,仿佛是从远古时代穿越而来的巨兽。 子弹射向它的身躯时,只听见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声响,同时还伴随着火星的迸溅, 三面整装以待的人,各种重型武器全部瞄准它,也拿它束手无策。 只能把人当肉盾,把它堵死在块山石前面。 枪林弹雨之中,萧然仿入无人之境,手中掂着一把铜板,去到旱魃周围的四个角落,分别投掷出一枚铜钱。 铜钱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在预定位置。 随着铜钱的落地,那只原本嚣张跋扈的老怪物顿时陷入了困境,仿佛被一个无形的空间紧紧束缚在里面,再也难以逃脱。 随着手中的铜钱不断掷出,包围圈越缩越小,最后一把铜钱贴着旱魃的身体落下。 不偏不倚,不多不少,铜钱落在旱魃脚下正好成围成一个圈。 那只巨大的家伙,像被按了暂停键的玩具,连挣扎的力量都没有了,像被一个透明玻璃罩,死死固定住。 紧接着,旱魃身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出股像雾一样的黑烟,皮肤如同老房子上的墙皮,大片大片掉落。 这番骇人的景象,震慑住了周围所有的人。 众人眼睁睁看着那只无坚不摧的巨型怪物,化成一团腥臭的水。 小茅正在想着这些事,萧然已经把手机递到他面前。 他回过神问:“哥,是谁找你啊?” “我爸。”萧然琢磨几秒,开口说道:“你买两个果篮送去仁静医院。” 小茅接过手机,愣了一下问:“萧伯伯生病了啊?” 萧然有些纳闷地说:“我爸没事,丁小曼住院了,你现在去办吧。” 小茅内心吃了一惊,脸上还是不动声色,“好的,我马上走,桌上的碗筷放在那里,等我回来再收拾。” 其实小茅对丁小曼的印象非常好,他刚跟着萧然生活的时候,见过她很多回。 丁小曼每次过来,吃的用的,大包小包地买来放在店门口。 他哥对女孩子,和所有他不想见的人一样,没有半点区别。 门都不让进。 丁小曼也听话,不让进就只站在门口往里看。柜台后面那个高柜,就是那时候买来放在那里的。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摆了个货架,其实就是为了挡住,从外面往里面看的目光。 丁小曼最后一次来,是个下雪天,在门外站了两个多小时吧,直接晕在了雪地里。 后来小茅才知道那天是丁小曼的生日,发着高烧过来,只为了听到他哥一句‘生日快乐。’ 救护车还是他叫的,他哥只当是个陌生人晕倒在店门口,也没去医院看她。 从此,丁小曼再也没来过店里。 那么温柔听话,长得又好看的女孩子,也没让他哥生出半分怜惜之心。 小茅觉得他哥,会孤独终老一辈子。 所以,能有个女的,管她是妖还是鬼,只要他哥喜欢,他真想找月老谈谈心。 晓之以理也好,动之以情也罢,不管文的武的,必须得把他们给锁死! 反正他哥不是一般人,比门口的石狮子还能镇得住各种妖魔鬼怪。 绝对不会吃亏。 春离送小茅出门,回头来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可乐。 萧然已经收好桌子,抱着一叠碗筷进来。 她把可乐打开,递到萧然嘴边,“丁小曼是谁啊,人家生病特意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去看看?” “你跟我一起去,我就去。”萧然勾下头,喝了口可乐,把碗放进洗碗池,打开了水龙头,又说,“真去了,说不定病得更严重,还是不去的好。” “为什么啊?”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求婚失败,传到她耳朵里,又作妖了。 春离目光被白花花的自来水吸引,看到碗里的残羹剩菜被冲得七零八落,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里。 她大步走过去,把水关掉,“你不知道碗里的残渣要先清理吗!不然会堵下水道。你在当今社会生活二十多年,还没我几个月的人懂的多啊?” 萧然看着飘着一层蝗虫一样的水池,直接放弃,“我有空,买个洗碗机回来。” 没等春离再说什么,他推着对方走出厨房,“我活了五辈子,只有这辈子进过厨房。” “你命还挺好。”春离眯起眼,抬头看着他。 萧然轻嗯了声,路过桌子抽出几张纸巾把手擦干净,说:“去地府就像回家,怎么着,也得给我安排一个像样的家庭。” 春离听到五辈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原来他活了这么多世啊! 自己生活在妖界,不太能理解一个凡人生了死,死了生的意义。 更何况,他还带着过去的记忆生活、去死,那该是一种怎么的心情? 她轻描淡写地问:“所以你这几辈子都生活在大富大贵的家庭,十指不沾阳春水?” “不是大富大贵,也是位高权重。” 春离:…… 显摆什么,美死你了! 这种后门,过于另辟蹊径,不是一般人,真没法复制。 刚生出的一点愧疚之心,被他一句话抹杀在摇篮里。 第101章 下面有人 刚在沙发坐下,对方的魔爪便伸过来,春离翘起脚,想把人踹开。 两人坐的是布艺沙发,萧然纹丝不动,脚踝反正被他握在了手里。 纯用力量对决,春离根本不是对手。 用法术,死得更惨,对方连招都不用出。 “放开。”春离气急败坏。 挣扎无果后,她讽刺道:“那你这几辈子肯定很爽,骄奢淫逸一样没少沾吧!不像我,惨得不得了,只能可怜地躲在梨花山上!法术也不能用,跟只废妖没什么区别。” 萧然悻悻收回手,认真地说道:“骄奢淫逸一样没有,我没成过婚,打了四辈子光棍,每一世都是孤独终老。” “没有就没有……打光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吗!说出来也不怕丢人。” 春离很不自然地笑了一声。 萧然顿了一下,“怪我记性太好,某只小妖,一直在我脑子里乱晃。” 春离往沙发上一靠,抬起眼凶,“你少往我身上泼脏水。” “这辈子,你不会再让我打光棍吧?”某人充耳不闻,补充问。 “你不带这么耍无赖,又不是我不让你成婚,我还没怪你,害我一直被雷追!” “谁叫你把我忘了?”萧然对着她微微一笑。 这句话,像一道从头顶炸开的雷,迫使春离醍醐灌顶。 很多想不明白的事,像开了灵窍,瞬间通畅。 就算自己把他忘记,但是对方一记得啊! 他一回也没去找过她。 只有一个理由。 他不想。 两束炙热的眼神无声交流,像激光一样穿透进对方心里。 萧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春离蓦地凑到他面前,扬起下巴,双眸紧紧锁住他。清晰有力地问道:“你为何不来找我,胆—小—鬼!” 萧然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波澜,整个人一怔。 就在这时,熟悉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春离像只被逼到绝境的小鹿,匆忙逃离了这里,钻进厨房。 她熟练地将洗碗盆里那些油腻腻、脏兮兮的杂物一一捞出,打开水龙头。 刹那间,泪水与清水交织在一起,纷纷落入水池之中。 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喜欢她,却把她扔在山上五百年。 如果不是自己先勾搭他,他应该,应该…… 不会被迫选择自己。 萧然挂完电话后,走到厨房门边,轻轻地靠在那门框上。 眼神紧锁着眼前微微颤抖、一抽一抽的背影,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 两百年前,某个深夜。 从杂乱纷扰的梦中醒来,实在太想她。 他去到过梨花山。 仅仅只看了那么一眼,看到了让他非常揪心一幕。 阿离脸蛋红扑扑的,应该是喝醉了,躺在文北泽的怀中撒着娇。 他默默地转身,离开了梨花山。 从此,便断了再找她的念头。 …… 前往飞龙观的道路两旁,树木茂密成荫。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形成一片片光斑,照在春离清透的皮肤上,萧然看入了迷。 伸手擦掉她嘴角的碎末,“你一路上,吃了七包,不嫌口干?” 春离撅撅嘴说:“又不是同一种口味,以后回妖界,吃不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一个吃空的包装从手中滑落,顺着车窗被疾风吹得无影无踪。 她缓缓朝车身后,投去一眼,轻声说道:“你觉得,我是不是可以把人间食物拿去妖界卖呢?说不定能赚到灵力呢。” “换成你,需要用灵力换,你愿意吗?” 春离连忙摇头,把目光再次投向车窗外面。 树木和连绵的山林如同一幅快速倒退的画卷,在他们眼前一闪而过。 她轻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萧然,我可能要离开这里了。” 萧然的手剧烈地抖了一下,疾驰的车子险些失控,朝着深不见底的悬崖冲去。 他连忙稳住了方向盘,过了许久许久…… 萧然凝重地问道:“你,想去哪里?” 春离抬起头,一动也不动地盯着他,“关于我…关于芜音,你知道多少?” “她是凤凰族族长,英勇善战,那百年妖界战火四起,非常混乱,她死在狐族的冷火箭下。”萧然说:“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能说的我一定会告诉你。” 对方的语气如常,却生硬到让她感到陌生。 “有什么事,不能说也不能问?如果问了,我会得到一个谎言吗?” 少顷,萧然再次开口,声音和平时一样温和,“你想问就问,我不会再骗你。” “需要付出什么条件或者代价?” “永远陪在我身边。” 春离思考了一下,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脸。 往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我赚到啦。” “还有一条:不管做什么都要先和我说。我开车的时候,不要刺激我,我不想被别人拍到超自然视频。” 交易达成,春离疯狂点头,“这虽然是两个条件,但是我都答应。多出的一条算我赠送你的,你也赚到啦,开心吧。” 萧然:…… 真是个会勾魂的小妖精,从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想对她好。 自己从来没对什么人,什么事上过心,现在想想…… 自己的报应来了。 把人哄好后,春离轻抬眉眼,“我父亲是谁……你知道吗?” 萧然抿了抿唇,““凤凰族族长,终身未嫁,我从没听说过她有过夫君,或者爱慕之人。” 过了许久,春离自言自语,“应该是一只黄鹂,不然我怎么来的。” 萧然水沉般的眸子,淡淡地落在她脸上:她不问,不算撒谎。 让她知道自己是一只凤凰,以她宏大的理想和抱负,人间很难再留下她。 自己还想和她过一段神仙生活。 这事。 往后再议。 飞龙观—— 门口的停车场,各种汽车停得满满当当的,喇叭按得比菜市场还嘈杂。 不断有各色人物进进出出,欢声笑语此起彼伏,传出了几里地。 春离看着这热闹的场景,疑惑地问道:“深山老林之中,怎么会突然来了这么多人?” 萧然望了一眼说:“今日是飞龙观落成的日子。” 春离哦了一声,随即又问道:“真的是落成之日吗?” 五百年前,这里可没有这么一座观,这道观是谁建成的,用脚指头都能猜得到。 萧然:“不是。” 春离撇了撇嘴,“从哪里传出来的野消息。” 萧然无奈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当我听说的时候,已经流传了二十年,成了苍陵比较热闹的习俗。” “那二十年,你去哪里了?” “死亡和忙着长大。” 春离:…… 谁都不服,只服你!生死看淡,活不好,可以再来一遍。 你下面是真有人,别人学不来,一点也不来…… 第102章 柳门 飞龙观西边的偏殿,是道观内部人员饮食起居的舍房。 道观里,平时只有两个晚年无依无靠的老婆子,为大家做一日三餐。 今天来了太多香客忙不过来,请了山脚下的农妇妇上来帮忙。 她们一大早上挑着自家菜地里的新鲜蔬果来到山上,这会儿,正围在一起挑菜、摘菜、闲聊。 有些香客走到这里也和她们闲聊起来,说的都是些平日里难得听到的笑话。 时不时引得几个农妇,发出粗犷直白的大笑。 偏殿后门有条直直的水泥路,连接着一座小平房。 小平房很宽很大,姜薇正三米长的红木桌上画符,听到东边传来的笑声。 她瞟了眼玄一。 “你这道观什么阿猫阿狗都要,趁早关门算了。” 玄一解释:“今天观道人手不够,平时她们只送菜上山,不帮忙,一年就热闹这一回。” “行吧,忙完今天,明天你必须得跟我走……不对,今晚就走,我答应了别人。” 姜薇顿了顿,说:“那是个风水局和子母局,相互制衡影响,形成了几千年,里面东西太多太杂,我搞不定。” “那两座墓太凶,去了也得死人。”玄一说。 “我只要带龙三上来,其它的人我不管。” 下墓死人太平常,死了,只能算自己倒霉。 龙三肯得看得出那两座墓,谁下去都是九死一生。 他是龙家三当家,一般是支锅组局,很多年没下过墓。如果换成别人姜薇都怀疑,他被什么东西上了身,才会做这么昏头的事。 他身边的腿子也是个完蛋玩意,打洞的时候窜出一条蛇,腿子直接把蛇杀掉煮来吃了。 那蛇还是条怀孕的蛇,吃完蛇肉回头一看,盗洞塌窑了。 他们三当家,被关死在里边。 那条蛇是只有修为的柳仙,这一关虽然是命中注定,谁又能做到不报复。 这帮后生仔,工具越来越先进,敬畏之心越来越少。迟早有一天,这个世界会被他们玩坏。 玄一对坐在左边,一直没说话那男人说:“你先去观道转转,上柱香问问凶吉。” 男人长得像个猴一样,精瘦精瘦的。 三角眼毫无眼力劲地说:“老大那边等得急,我还是在姜大师身边,听候指示吧。” 姜薇哪里能不懂他的小心思,“我要想跑,谁都拦不住!叫你出去,你就出去!玄一是想支开你,和我有话说,你听不懂啊!” 猴精男是那行的掌眼,一双眼睛毒得很,能听不懂吗? 老大给他下过死命令,如果这个女人跑了。 他就得自己找根绳子,再找棵歪脖子树,把自己吊死。 “算了,在这就在这吧。”玄一看这男人不愿走,也不强求,问:“人还活着吗?” 周虎知无不言,“姜大师说还活着,土散了三天也没散完,换了几个地方打洞,也没看到原来的盗洞。” “他们是遇到了柳门的结界,打哪塌哪。”姜薇冷笑,“结界我可以破,但是这是几千年前的大墓,邪祟太多,你必须去坐镇。” 姜薇说着,突然目光朝门外看去,“你这山上有妖啊?” 玄一:…… 他本来想支走周虎,就是怕小薇大嘴巴,把人吓到。 看到周虎脸色没什么变化,也懂了。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依旧风平浪静。 “你这是什么表情?你认识啊?”姜薇感觉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玄一怎么会和妖打交道,这是自己才干的事。 “认识。” 姜微:“…………玄一,你什么时候修得这么杂?” 那妖好像是冲他们这处来的,姜薇扔下手中的笔,朝窗户看去。 前面是个弯道,刚好挡住了,没看到身影。 这妖道行还不错,差不多有一千年,还是只过了天劫的妖,这种妖只要潜心修炼便可成仙。 来人间做什么? 能在人间看到活着的千年小妖,姜薇也来了兴趣,走到门口打开门,往东边望去。 隐约中看到一位穿着白裙的女人正往这边走,她身后还跟着一位个子很高的男人。 姜薇回头问:“那妖身后还跟着个小白脸,这事有违天道,你也不管管?” 玄一:………… 管不了。管不了一点。 几百年来,眼看观道的黄金越来越多,他始终不知道这些金子的用途。 直到那天师父带她来飞龙观,心里所有的疑问,都得到了解答。 “你不管,我管!”姜薇用胳膊肘,撞了一下身后的玄一,“你这性子太淡薄,才一直没能参悟天道,活该生了死,死了生。” 小老头,咂摸了一下嘴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我不急。” “不急不急,你八十几岁了,再不参悟,又得死。” 玄一:…… 周虎:…… 龙爷有救了。 远处那两人脚步渐渐靠近,姜薇原本两颗眼珠子冷漠得要命。 当她看到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时,目光变得惊颤不已。 怎么会…… 他,还活着。 除了那一头乌黑的头发,以及身上的衣服,他依然带着那一身与生俱来的冷淡和距离感,仿佛岁月从未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太久太久了……久到她几乎快要忘记他的模样。 久到那份思念在心底生根发芽,却从不敢触碰。 姜薇双眼瞬间红了起来,声音也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带着哽咽喊道:“师父。” 萧然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随后做了个示意她先进屋的手势。 几人依次在那长达三米多的长桌两边坐下,玄一熟练地拿起茶具,先给几人沏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才缓缓坐了下来。 姜薇则是肃然危坐在离萧然最远的一张椅子上。 两人之间好像隔着一道山峡大坝。 回忆如潮水般把人淹没。 以前每次站在蜿蜒的山道上,远远地看到师父身着一袭黑色长袍,悠然穿过竹林,一步步朝着山上走来时,她的手脚便会开始不自觉地紧张。 哪怕师父从没骂过他们,那种天生的威严和压迫感,让她几乎从未敢,直视过那双眼睛。 师父并不经常回到南歌,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外云游。 她是由几个师兄抚养长大的。 在南歌的那二十几年里,她仅仅与师父见过寥寥数次。 萧然每次见到姜薇都会感到头疼,她那双眼睛总是含着惧怕。 他掂量了一下后,问道:“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姜薇低着头,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回师父,我过得挺好的。” “那你这次出来,是要干什么?” “有……有人找到了我,让我去帮个忙。” 萧然的目光低垂下来,凝视着她,说道:“那个墓非常凶险,你应该知道吧?” 姜薇轻声应了一声,表示知晓。 她动了动嘴唇,没有再敢多说一句话。 第103章 子母局 萧然接着说:“你没冒然下去很正确。那是一座将近万年的古墓,里面存在着一些超乎你们想象的东西。” 姜薇听到这话,忍不住偷偷瞄了青礼一眼,用嘴型无声地质问:“你叫师父来压我,是吧!” 玄一眼眸微微一动,索性将视线彻底移向一旁。 就这么干脆利落,不再看她。 跟她说这些又有何用呢,简直是白费口舌,以她那执拗的性子,根本说不动分毫。 整个屋子弥漫着一种异样氛围,冰冷安静的气息,将每一寸空间都凝固一般。 “你们在说盗墓吗?”春离往几人身上扫了一遍,神色各异,总之身上都有一种无形的紧张感。 她再次把目光投到姜薇身上,她长得很清冷,眼睛属于长条型形,鼻子很高,看人的时候目光向下,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你应该是个拥有半仙之体的人,也干盗墓这行当啊。”春离盯着她问。 姜薇她这突如其来的一问,眼中闪过一抹愠色。 从来没见过,这么二的妖。 如果不是师父在,我毁了你的道行。 春离舔舔嘴角继续问:“你是池轻行的徒弟,还是萧然的徒弟?” 等等—— 这二货小妖说的话里面,信息量很大! 师父现在的名字叫萧然?难道师父也重新投胎了?不对啊,二师兄去问过,师父的魂魄没在下面,人间也没有。 他仙骨都抽了,本以为…… 姜薇惊讶到五雷轰顶,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萧然从桌上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递到春离手中,抬了下眼皮说:“一听到这种事,你就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春离零食吃多了,车上的两瓶水都被她喝光,和萧然到山谷处看了一眼,下面的邪秽已经被压制住,回来找水喝。 听到八卦,忘记了口渴,她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下半瓶水,缓了缓说:“有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都盯着人家祖坟不放。” 萧然说:“我没盗过墓。” 春离:“哦?” 萧然手放在桌面曲着拇指,目光沉沉地问:“不信?” “信你行吧。你们下墓去做什么?” “救人。”萧然静了一会,转头又看向她,“你想不想去?” 姜薇紧张麻木的神筋跳动了几下。 自己眼睛没花吧,师父刚才给一只小妖拧瓶盖!!? 语气……还那么的、那么的暧昧。 这个世界疯了,还把师父也弄疯了。 她要跟这个世界拼命! 姜薇再次朝玄一投去一个惊恐加迫不及待的眼神。 玄一默默在心口叹了口气。 还好有师父坐镇,不然,这只小妖已经被抽筋剥皮了。 他照样没理姜薇。 师娘都认不出来,如果你敢捅篓子,你就自己扛。 香客陆续散去,观道里几个小道士,手中拿着各种工具,在清理停车场的垃圾。 抬头间,他们看到玄一换了出行的衣服,带着几个人走了出来。 一个小道士,快步上前,恭敬地问:“师父,您这是要外出吗?” 玄一点了点头,“我有事要出去几天,你们做好份内的事便好。” 说罢,一行人上了车。 留下那几个小道士面面相觑。 师父已经有八年没下山。 他下山,表示有非常重要,且棘手的事情出现了。 太阳渐渐西斜,周虎稳稳地坐在驾驶座上,发动了汽车。 途中,周虎将事情的大致情况挑重点、简单地向大家介绍了一遍。 “三爷已经下去了整整七天,我们之前也请人去看过,看事那位道士直接疯掉,打伤了好几个人后,七窍流血死了。后来又请了两位去看过,都说自己道行不够,压不住,时间紧迫,只能麻烦各位连夜走。” 在飞龙观,周虎已经摸清楚了情况,四个人,有两个人没有身份证,他直接把车开到了指定的地点。 一架直升机,早就等在了那里。 春离对飞机这种交通工具感到十分新奇,一直往窗外看,时不时问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并且感叹,现在的科技与几百年前真是天差地别。 周虎干盗墓多年,对任何事都见怪不怪,心中震撼还是不小。 两位女人没有身份证,猜到她们应该都是过去的人。 这两位男人低调得看不出任何能力。 这次事情闹得太大,不管三爷能不能出来,事情结束,都得进去几个。 老大那边已经安排好顶包的人。 姜薇听这小妖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嚅动着嘴想说点什么,又怕被师父骂。 哪怕师父从来不骂人,与生俱来的恐惧,根本无法克服,索性闭上眼睛装睡。 飞机降落时刚好过十点,六七辆越野车看到飞机停稳,同时发动了发动机。 几人上车后,犹如一道黑色的闪电消失在夜色中。 这是西部的一处大山,地广人稀,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山底,二十几辆同款无牌的越野停在山脚。 萧然下车,往山上观察了一眼说:“这么大两座墓,葬的不是一般人。” 周虎瞳孔震惊,“您的意思是这两座山是两座墓?” “关在地底下那个,清楚得很,怎么你们家老大没跟你说?”姜薇冷冷地问。 他们老大没说,只说三爷如果救不回来,下去的人一个不留。 周虎照着灯在前面开路,领着几个人一起往山上走去。 玄一边走边说:“南边那个座墓是风水局,和北边那座墓形成子母局,北边的墓应该是后来才修建成,想借风水局的势。” 姜薇歪歪嘴角,“能不能,说点我不知道的?” “南边那座近万年的古墓,能掏空整个山整,埋的不是一般人。那个时期能弄出这么大阵仗,陪葬的方式极其残忍,有很多机关和手段,能形成不同的势。一不小心地壳就会发生变化,势便形成,不管谁下去,基本上是十死无生。” 玄一继续说:“北边那座墓,在修建前看懂对面是一个风水局,不敢动那座墓,只敢借势。而且已经被借到,在不破坏南边风水局的情况下,又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形成了子母局。南边那座墓一点都动不得,破了会对这一方造成极大的灾难。” 半山腰探照灯发出的光,依希能见到点影子。 山风吹在人身上有些冷,几人谁都没再说话。 山路不好走,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地方。 周围不少地方有土被翻过,应该是这几天,守在这里的人,在不断地往地下打洞造成的。 看到有人来,守夜的人把睡在帐篷里的人全都喊醒,浩浩荡荡差不多有六七十人。 其中有一半的人应该是保镖,穿着统一的服装,都是行动非常方便的作战服,胸前别着微型对讲机。 其中一个差不多一米五的黑皮男人,上前和他们说明了情况后,看了周虎一眼。 周虎置若罔闻,朝着站在靠右边一位穿着中山服的男人叫了声,“二爷,您也来了。” 第104章 消失的洞口 二爷带着一个黑框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朝几位看了一眼说:“你们要的人,我找来了,现在开始吧。” 姜薇朝四周看了一眼,“吃蛇那操蛋玩意,在哪里?” “晕过去了,在帐篷里面休息。”黑皮接下话说。 “把他扶出来,他和我说的三个人都要下去。” 二爷指了指黑皮,黑皮带着两个小弟,转身往后面的帐篷走去。 这位叫二爷的人,操着一口东南亚味的普通话,是龙家放在海外赚钱保存实力的一脉。 地下的东西有很高的收藏价值,在国外非常受欢迎。 这两座古墓里的东西年代太过久远,很可能在历史中没有记载,价值更是不可估量。 过去他们一般是做为中间商找买家,如今文物越来越保值,里面的利益实在太大,很多买家直接出钱,让他们支锅组局去盗墓。 近些年,这种无本万利的事,他们没少干。 周围的人在二爷的示意下,散开几米远,只留下周虎这一行人。 二爷问:“下面是什么情况?” 姜薇:“邪祟很多,具体情况要下去看才知道,整座山都是风水局,外面看不清楚。” 二爷:“麻烦您了,希望您能尽量把三带出来。” 姜薇扣着手背没回他。忽地转头,看到师父带着……小妖,正在用野草编蚂蚱。 那只蚂蚱的头和身子乍见雏形,手里翻弄着两条有韧性的树根,貌似在编腿…… 师父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接地气啦? 萧然意识到被人盯着,目光不经意地扫来,对她点点头。 “师父”姜薇只在敢心里委屈地喊。 师兄捡到她的时候,她正在乱葬岗里抱着一根手骨啃……后来,她便不喜欢墓地,想想就恶心。 下面的墓地应该更像宫殿,人大概率也只剩下一堆白骨。 可也是坟啊! 那地方,她住得够够的,从此落下了阴影。 本来把青礼喊来,就是叫他下去,师父在这里,她根本不敢多说一个字。 很快一个男人被两个人架着胳膊,从帐篷里拖出来了。 他头上包着渗血的纱布,整张脸鼻青眼肿,五官已经看不出形状,能看得出被修理得很惨。 另一个方向,一队保镖,带着三个男人,也从某个方向走了过来,停在不远等候他们的指示。 姜薇看到人都到齐了,用愁眉苦脸的眼神,瞟着那个猪头说:“他肯定要死在下面,其它三个人的八字旺,找到龙三后寸步不离守在他身边。其中一个人要给龙三抵命,死谁,你自己安排。” “知道了。”二爷说。 白薇说完,嘴里默念几句,周围刮起了一阵阴风。 离他们三米的东南角,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了一个一米多宽的方口型盗洞。 盗口用几块木板支撑着,人能轻易钻进去。 黑皮就在那旁边,看到到盗洞出现,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消失洞口出现了,正是三爷打的那个洞。” 黑皮在这打了七天洞,越打希望越渺茫。 道上找来了三拨高人都没办法,高人把情况说清楚了,只是束手无策、无能为力。 姜薇走到腿子面前看了一眼,手停在了他的后脑勺处,轻轻摸了一把。 就在这一瞬间,他如同被施了魔法般,缓缓睁开了眼睛。 还未等腿子来得及开口说话,一旁的黑皮动作极为敏捷,迅速拖着他朝着盗洞口快步走去。 下地的人,个子高不占优势,腿子虽然也不高,但是比黑皮还是高一个头。 一个高个子被比自己矮一截的人拖着走,样子有些滑稽。 其他几个人,也都陆陆续续地跟在后面,开始顺着盗洞的通道,慢慢往下攀爬。 一直处于沉寂状态的春离和萧然,终于有了一丝反应,两人慢悠悠地从远处走了过来。 萧然手中随意把玩着那只活灵活现的蚂蚱,对着白薇说道:“你和青礼在上面守着吧,我下去看看情况。” 白薇脱口而出,“啊? 萧然看着她那副懵懵的模样,调侃道:“那要不你下去吧。” 什么?! 此话一出,犹如晴天霹雳。 让白薇那张原本清冷的脸蛋,皱得如同吃进去一口芥末,声音也变得极小,“师父…我怕黑。” 两人之间,相隔大约一米多远的距离。 萧然似乎并没有完全听清她的话,疑惑地问道:“你说什么?怕黑吗?别担心,有灯呢。” 就在这时,玄一那小老头,鬼鬼祟祟地从萧然的身后探出一个脑袋。 冷不丁地来了一句:“师父,她是不敢。” 白薇重重地瞥了玄一一眼。 玄一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默默地将脑袋缩了回去。 二爷听到几人的对话,深邃的眼眸紧紧地盯着萧然,仿佛要透过他的外表看穿内心。 片刻之后,才缓缓说道:“没想到,这次有幸请到萧老板,幸会 。” 萧然没吭声。 只听姜薇清亮的嗓音,把他师父卖了,“他肯下去救人,龙三活定了。” 二爷微微点了点头,心中暗自思忖着。 姜薇和玄一能够称他为师父,在某些方面肯定是有着过人之处的。来之前他听周虎说过此人后,立刻让人去调查了萧然的过往。 是近几年凭空在道上冒出了出来的人,就像天外来客,没有任何先兆。 而且他基本不看事,在此之前,过于低调,没太注意到他。 他从小到大的档案都十分齐全,看起来也很正常,如果这其中有什么问题的话,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被人暗中换了壳。 这种怀疑,即便到了现在。 二爷依然保留。 萧然看着该下去的人,下得差不多了,把手中的蚂蚱递给春离,“小礼物。” 转头又对玄一和白薇说:“你们两个,好好照顾……她。” 春离悄眯眯掐了萧然手背一下,用眼神传达了几个字:你敢扔下我,试试看。 萧然缩回手,掐着喉结,当作没看到,走向了盗洞口。 春离手中结法,指了出去。 萧然感觉到后轻轻化解,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说:“别闹,你身体好没好,下去危险。” “谁身体不好啦?”春离问。 “你身上不是还痛吗?” 春离:“……我现在不痛了,不行吗?” 萧然半笑不笑道:“行。” 第105章 下墓 姜薇被师父嘴角细小的动静,震惊到无以复加。 这一幕,如果不是眼花产生了错觉,她真想自戳双目!来证明刚才所见是中了邪! 居然、居然从师父眼睛里看到了……欲望! 那双眼睛看山、看水和看人,都是毫无差别的状态,也没有过任何波动。 在此以前,池轻行把世界上所有的东西,只分成死的和活的两种。 其实这死的活的,在他眼睛里,也没有任何实质性区别。 姜薇感觉脑袋都快炸了,拧起眉问:“那只小妖是…师娘?!” 玄一:“你才看出来?” “对…不对。” 姜薇推翻了自己的理论后,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补充道:“我完全没想到啊!如果是你这个老人参,现在说要娶个媳妇,我都觉不会觉得惊讶。可是他是师父…是师父唉!!想想他以前是什么样子,你还应该还记得吧。” 玄他微微仰头,回忆片刻后说道:“我可不是什么脑子糊涂到不行的人,自然还是记得。” 姜薇沉浸在自己的纷乱的思绪中,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从前的画面。 他们师兄妹四人是被赶出南歌的。 这里说的‘赶’其实也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驱赶。 只是师父看到他们各自学有所成,便不再愿意留他们在身边,依次将他们送下了山。 二师兄的天赋最为出众,也是最先被师父送出南歌的人。 师父只是把她送到了半山,然后停下脚步,背对着她,留下了一句极为决绝的话:“永远别再回来。”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转身朝着山上走去,那一身黑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没有丝毫留恋。 后来,他们陆续又接到了青礼,在漫长的百年之后,终于等到了大师兄下山。 每一段记忆,都在白薇的心湖泛起层层涟漪,让她无法释怀…… 想到这里,姜薇觉得过去完全可以颠覆了。 她招呼青礼到帐篷里坐下,悄悄问:“你后来,到底有没有回过南歌?” 玄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毕竟年纪大了,又只是普通的肉体凡胎,不能与身为半仙之体的师姐相媲美。 “没有。”他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满不在乎地说道:“难道你回去过?” 这事藏在姜薇心里几百年了,反正师父看起来比以前好说话。 便向老头子透露,“我回去过一次,五百年前把他的遗体带回去,葬在北坡的山岗上。” 说到这个,青礼露出一个老顽童的笑,“师父设下的结界,你怎么破的?” “不是我破的。”姜薇从随身携带的小包,掏出一根拇指粗、熏蚊子的草药点燃,说:“二师兄费了好大功夫,也只撕开了一个裂口。” 玄一目送两人消失在盗洞口,又伸了个懒腰,“我困了,得先睡上一觉,你先看着点。” 下墓的几人,顺着绳子很快到了墓顶,这盗洞打得非常标准,直通墓顶,没有一点偏差。 一米多的正方形,十一二米的长度,因为足够宽敞,人下去没有一点不适感。 春离和萧然到了墓里面时,其它五人已经在等了。 “什么味,很难闻。”春离捂着鼻子问。 “是动物的尿骚味。”萧然一下墓,就闻到腐味里面,掺杂着很重的腥燥味和酸臭味。 说明有活物,在这里长期生活。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黑皮把测氧工具收好说:“墓室里面有氧气,应该是有通风口。” “大家尽量小心。”黑皮提醒道,然后从包里拿出一支荧光棒,折断后往前扔了出去。 绿色的荧光迅速照亮了周围。 众人借着荧光看清了四周,墓室实在太大,能见度就五六米的样子,看不到墓室的边际。 这个墓是南北走向,横向很长,比上次去摘噬阴花的那座墓要大上太多。 两边摆放着很多形状大小不一,模样也很恐怖的镇墓兽。 每个座镇墓兽都有五种以上凶猛野兽的影子,看上去有种天然的邪恶和阴森感。 除了黑皮,其它人都是第一次下墓,都显得既紧张,又兴奋。 能下这么大的墓,以后出去吹牛都有资本。 黑皮一直都非常谨慎,他们这次主要是来找人的。 看到下地上有几排人脚印,便跟着这些脚印,朝着墓室里边走去。 路过镇墓兽时,几人稍微停顿,能看到上面的灰,有很清晰的人手印。 “这手印看起来很新,应该是被三爷或者后来下来救他们的人摸过。”黑皮说:“我们尽量不要碰。” 众人沿着脚印一路向前,越往里走,空气中的味道越发难闻。 春离心中隐隐不安,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中注视着他们。 走在最前面的黑皮,在一处l型拐角停下脚步。 他举起手示意大家安静,侧耳倾听着什么。 片刻后,他脸色凝重地转过头,压低声音说道:“前面有动静。” 几紧张地盯着前方的墓室门口,迈着小步前进。 走近了才看清楚,门口摆放的是几口青铜鼎,上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和图案,图案里的人,看起来像在庆祝什么。 春离向萧然投去一询问的眼神。 萧然:“过去祭祀用的,是用来煮祭祀的品的。” 春离:“一般煮什么?” 萧然:“人。” 春离感觉胸口升起了一股恶心感,轻声干呕了一下。 萧然:“你有了?” “有什么…”春离话说到一半,就明白过来,咕哝一句,“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想当爹。” 春离:“……滚。” 黑皮往青铜鼎里面看了一眼,里面躺着一个前几天下来救人的小弟。 整个面部乌黑,身体像被什么东西吸干了,只剩下一层皮包着一副骨架。 查看后,四口甗里面有两口里面躺着尸体。 每一口甗后面都有一口黑色的棺材,上面的盖子已经被人推开过。 死的那两人应该是触碰到了里面的机关,吸食了毒气所致。 好在几天过去了,这墓里面又有通风口,几人都没感觉到不适,毒气应该散干净了。 黑皮再次提醒,“这墓见过血了,是凶墓,里面的东西一律不要拿。” 这种诱惑实在没有几个人能顶得住,怕还没找到三爷,这几个就嘎在半路了。 几人靠近棺材看了一下,里面有很多白化的人骨,横七竖八地堆叠在里面。 里面的陪葬品也很多,被翻得乱七八糟。 第106章 墓室 黑皮看了眼干尸身上服装,应该是百八十年前的人。 从他们倒在棺材里的姿势来判断,很有可能是被后来盗墓的人,扔进去的。 不知道,是不是三爷他们干的。 棺材后边有个房间,面积不大,不够一间后室,像是一间墓耳。 通向墓耳几米的通道上,全是奇形怪状的石像,雕工非常精湛,表情、动作、神态和细节都很到位,感觉下一秒,要活过来一般。 黑皮绕开棺材,走到墓耳处一看,里面斜放着三尊石像,上面的灰垢有几个杂乱的手印,应该是三爷他们弄出来的。 石像从雕刻手法上能看得出,是按照‘神’的轮廓塑造。 长袍加身,衣带飘逸,面部也是正常的三庭五眼,五官却是穷凶极恶、竖眉怒目的表情。 而且斜放在这里,和邪字同义。 墓室里放些镇墓兽、设下机关无外乎,是想吓跑或者杀死盗墓贼,放邪神像简直匪夷所思。 就在这时,听到后面有人发出一声闷叫。 回头一看,敦子正在被细沙吞没,黑皮连忙拉紧身上的绳子,把人拖了上来。 “怎么回事?”黑皮问。 敦子吐掉嘴里咸得要命的细沙,指着一口棺材前面说:“在那里踩到一块青砖,不知道怎么的青砖一下翻了面。这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沙子,还又腥又苦,像吃了口磨成粉的屎。” “哼,吃到屎,是你的福气。”黑皮说:“这些是海沙,被火炒过,非常细,能最快速度把人吞了。” 敦子听说过这玩意,显然被吓得不轻,摸了把额头问:“这里面机关怎么这么多。” 腿子往下爬的时候,早就清醒了过来。 只是被那疯了的老道士,打得说话不利索,才一直没吭声。 看到这情景,他哼了声。 说话时,嘴巴里像含了一颗蛋黄,“这才哪到哪,这层只是虚冢,下面的东西保准让你们大开眼界。” “开你妈的眼,我们是来救人的。”黑皮回怼道。 这时,萧然走到了墓耳边,伸出手往墙上摸了几下。 找到机关按下,墓耳下方的石板缓缓打开。 是一个正正方方的洞。 黑皮快步走过去,低下头用头灯往下面照。 深洞下面全是锋利的尖刀,上面插着几具面目痛苦而狰狞的尸体。 这些人,是前几天下来找三爷的马仔。 腿子目光如炬,一下子看出这里是入口所在。 他开口问道:“谁先来打头阵?” “我开路,腿子你断后。”黑皮转头看向萧然和春离二人,询问道:“二位打算第几个下去?” 萧然不紧不慢地说:“我们最后下。” 黑皮与腿子检查了一下,绑在身上的绳子。 一人身上连接着一位生手,还好刚才敦子的绳子绑在黑皮身上,不然很难救起来。 几人依次抓牢绳索,顺着绳子小心翼翼地向下攀爬。 当他们行到半途时,看到了石壁之上显现出一个入口,大家纷纷猫着腰,鱼贯而入。 穿过那个入口之后,没过多久,一行人便顺利抵达了第二层墓室。 春离拍了拍身上的灰,压低声音对萧然说:“我总感觉,这里面有种很压抑的不舒服感。” 萧然微微颔首,解释道:“这座墓里面到处都是鲁班术、墨家机关以及早已失传于世的风水布局,你被这里的风水局影响了。” 春离点点头,又自语,“我们刚刚下来的时候,分明嗅到了一股难闻尿骚味儿,到第二层了,怎么感受不到有活物存在?” “那是因为对方道行比你高。” “……”春离长睫闪了一下,“这墓里真有东西啊。” “有,还不少。” 黑皮见人都进来后,又折返回入口处。 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防风打火机,“咔哒”一声,微弱的火苗跳跃起来。 黑皮将一支香烟凑近火焰,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雾瞬间弥漫开来。 紧接着,他又连续点燃了几支香烟,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放置在地上。 袅袅上升的青烟,算是祭拜死去的兄弟。 他在烟雾中,望着几千年前的石壁,眼神有些空。 突然,一句不合时宜的话语,打破了宁静。 “陈义,你刚才往下爬的时候,是不是踩到我的手了……” 黑皮闻声,猛地转过身来,眼中闪烁着阴狠。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石头面前,狠狠地挥出一拳,打在他脸上。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石头被打得踉跄后退几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你妈怎么没把你生成哑巴!谁叫你在这种地方,喊别人名字的!” 黑皮怒不可遏的声音,在空旷的地道内回荡。 下地不叫人名。 只叫绰号,这是行内的规矩。 石头一脸惊慌失措,结结巴巴地解释道:“黑哥…我…我第一次下来,真的忘了……” “忘你妈嘞个逼!想死自己往那洞里跳,别在这里连累大家!” 黑皮越说越气,一把将嘴里叼着的香烟吐出来,用力扔在地上,抬起脚狠狠地踩上去。 站在一旁的陈义被吓得脸色煞白。 完全没有了刚下墓的兴奋,身体不由自主有些发抖。 他们刚刚才下到第一层,就已经目睹如此多的尸体。 自己竟然还被人叫出名字,这是犯了这行的大忌。 陈义哆嗦地问道:“我…我会怎么样啊?” 腿子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二五仔,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如果你够活着出去,最好把自家的祖坟好好修修,天天磕头,以谢祖宗保佑。” 黑皮不屑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冷笑道:“修好了,等着你去光顾。” “老子不掏屁都没有的堂子。”腿子揉着越来越肿的右边脸,朝墓室里面走去。 这座墓,不管是上下,还是左右都是l型结构,属于一种对冲的方向。 这一层比较像一个正常的墓室,陪葬品非常丰富。 墓室的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壁画,应该是描绘着一些生活场景和无法理解的神话。 地面上到处都竹简、腐烂的丝绸、类似牛羊皮质的画卷和无数的金银器皿。 前方是一个棺床,棺床后面有一个巨大的石头制成的棺椁,那棺椁四面雕刻着类似象形文字的字符。 关于下墓,春离毫无经验。 只好亦步亦趋地跟随在萧然身旁,不敢有丝毫懈怠。 亲眼目睹,这些历经数千年岁月洗礼,却依然精美的物品时,内心受到极大的震撼。 “这究竟是哪个时期的古墓?”春离问道。 第107章 中邪 “别过去。”萧然见她想往棺椁走去,把人拉了回来,护在身边,“这座墓应该建于商朝之前,距今起码已有五千多年的历史。” “哇哦。”春离想到在电视上看到过,现在古董非常值钱,压低声音说:“我们随便拿两件,到外面去卖就发大财啦!” “小财迷。” 萧然看了她一眼,又无奈地说道:“你别想了,这里面布置的风水局是一个死局,任何东西都休想从这里面带出去。” “真有这么厉害吗?” 春离在心里默默呕了一口血。 萧然解释道:“虽然那个时代的物质、科技远远比不上如今,但他们所掌握的风水术,和机关术却是远超现代人的想象。” “不然,为什么有那么多古墓,知道位置也没有人敢去打开?” “行吧行吧。”春离把目光投向面前的棺椁。 这口巨型棺椁,至少有几吨重。 周围却异常干净,没有任何人动过的痕迹。 很显然,这里是个机关。 黑皮和腿子都是有着丰富下地经验的老手。 面对这种情况,两人谁也不敢贸然靠近那口棺椁。 退回到棺床附近,试图寻找到开启机关的方法。 不一会,黑皮在棺床尾部摸到了机关。 只听‘咔咔’两声,那口巨大棺椁周围的石板一瞬间全部竖了起来。 下面传出冷气‘嗖嗖’、利器穿透空间地风声,这种声音持续了大约两分钟才停下。 大家都走到了棺椁旁边,探着头往下面看。 是一间暗室。 里面躺着两具像刺猬一样的尸体,头灯照在身上,能看到尸体上的血迹已经变成黑色,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也全都是紫黑色。 每具尸体上,都插着十几支又短又粗的箭。 这种箭近距离杀力极大,还是是带倒钩的,中上两支,基本上就无生还的可能。 更何况箭上还淬了毒。 黑皮扔下绳子,通过暗室,大家来到第三层。 第三层墓室依旧很大,挨着墓室边缘位置,密密麻麻摆放着上百个,一米左右高的土瓮。 腿子走到坛子边,揭开盖子往里看了一眼,马上操了一声。 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我勒个去!从来没见过这么恶心的东西,用血泡小孩,当他妈腌红汤酸萝卜呢?” 他把木盖往地下重重一扔,又伸出手,接二连三地,将旁边几个坛子的盖子给揭开了。 坛子里竟然全都是,一个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 模样也就三四岁大小。 既有男娃也有女娃,身上皆穿着绫罗绸缎做成的小褂子。 两条胳膊都露在外面,娃娃们微闭着双眼,好似熟睡过去了一般。 腿子被恶心得不行,“他娘的!究竟是从哪儿,搞来这么多死孩子来吓人!” “哼!”黑皮站在远处,接过话茬,“管他呢,反正肯定不会是你生出来的。” 腿子一听这话,跳脚叨逼,“老子是个男的,还是断子绝孙的命,就算想生,也生不出这些死孩子!” 就在这时,一阵阴风吹过。 三个生手吓得哇哇叫了两声,同时喊道:“是谁!” 腿子用手堵住自己的耳朵,由于耳朵上面本就有伤,一触碰疼得他龇牙咧嘴,连忙把手又缩了回来。 嘴里嘟囔道:“哼!还能是谁?不是鬼就是妖,反正不会你们家太奶奶,来救你们。” 众人:…… 如果不是你个愣货,我们也不用下到这鬼地方来救人。 萧然和春离因为没有携带头灯,只能依靠萧然的手机灯光照亮。 他手机灯光朝着远处照了一下,皱起了眉头。 春离双手紧紧地拽住萧然的手臂,“我心里,感觉特别的不舒服。” “怕了?”萧然靠在她耳畔,又小声安慰,“没事没事,我在呢,这里有只妖。” “……”春离,“我就是妖。” 萧然解释,“我说的是动物经过长年累月,修炼化成的妖。” “什么妖。” “蛇妖。”萧然目光瞟向腿子,冷冷地说:“他吃的那条蛇的祖宗。” “它是来寻仇的吧……”春离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声突如其来的咒骂声打断了。 “妈的,什么鬼东西!” 腿子突然发出一声吼叫,原本叼在嘴里的香烟,也因为疼痛而掉落在地上。 他抬起手,发现自己的手背上,竟然多出了一个三角形的伤口,“老子身上没一块好肉了,他娘的!雪上又加霜!” 这一幕发生得太过突然,以至于众人一时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愣了几秒后,众人同时把目光投向了腿子。 萧然始终静静地看着他,目光逐渐回归平淡。 他看着那只蛇妖,在腿子手上咬了一口。 那条蛇妖除了头,还依稀有蛇的形状,脖子以下,已经修炼出人类的身体和四肢。 这是姜薇和蛇妖沟通后的结果。 人送下来,任它处理。 他们一行人,救人的过程不能捣乱。 毕竟这古墓里到处都是风水局和机关,一但蛇妖使坏,风水局起势,人想走出去就很难了。 眨眼之间,腿子眼神变成青光眼,只能看得到眼白。 他像条蛇一样摆来摆去,把几个生手追得四处逃窜。 陈义连忙解开和腿子绑在一起的绳子,飞快地躲到一口坛子旁边。 腿子张牙舞爪地向敦子扑了过去,他连忙从腰间掏出铲子挡,“我草!腿子是不是中邪了!” 黑皮不慌不忙,把和敦子绑在一起的绳子解开。 活动了一下筋骨后,双手交叉抱于胸前,悠然自得地站到一旁,摆出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腿子整个头面部是肿的,失去心智后,那煞笔模样滑稽得很,像只被人追的大鹅。 结果他还是追人的那个。 只见他腿部肌肉紧绷,力气极大的把敦子踢翻在地。 敦子显然对此毫无防备,手忙脚乱地应对着,却发现自己完全不是对手。 腿子的拳脚犹如雨点般落下,敦子只能左支右绌,疲于躲避。 无论他如何挣扎反抗,始终无法摆脱腿子的进攻。 一直在旁冷眼旁观的黑皮,终于忍不住嘲讽地喊道。 “敦子啊,你手中拿着的那把铲子难道是什么稀世珍宝?你给说来听听?你是准备传宗接代,还是想上交国家,拿面锦旗回家,裱起来流芳百世?” 听到黑皮这番话,敦子如梦初醒,他傻乎乎地只知道用拳头去抵挡。 怎么可能打得过一个疯子。 敦子不再犹豫,猛地抬起手臂,挥起铲子猛地朝腿子头部拍了下去…… 第108章 历史 铲子如疾风骤雨般,“砰砰砰”的撞击声不绝于耳。 全都落在腿子头上。 每一下重击,都让人觉得腿子的头盖骨,随时都会像瓷器一样碎裂开来。 刹那间,鲜血如泉涌一般四处飞溅。 喷涌而出的血柱,顺着腿子的额头流淌而下,染红了他的半边脸。 令人敦子火冒三丈的是,腿子被打成这个熊样,那双手还想来抓自己! 他身形敏捷地一个翻滚,迅速从地上一跃而起。 就在起身的瞬间,他的脑袋恰好与腿子那张惨不忍睹的面容相对。 这特么已经不能称之为一张脸了,整个头血肉模糊、肿胀不堪,简直比最恐怖的噩梦还要可怕。 看到这一幕,敦子心中的怒火,顿时燃烧到了极点,“别特么盯着老子看啊!!人吓人,真能吓死人的好不好!” 怒不可遏的敦子伸出双手,死死地抵住腿子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使出全身力气猛地往后一扳。 终于。 眼前不再出现,那张恐怖至极的面容。 但他手中的动作并没有停下,再次抄起铲子,发疯似的朝着腿子的身体,一通狂拍乱打。 每一铲子落下,都伴随着沉闷的声响,及飞溅而出的鲜血。 一旁的石头和陈义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 连呼吸都停滞了。 他们眼睁睁着腿子的脸,被敦子硬生生地扳到了背后…… 毫无疑问。 人肯定死了。 匪夷所思的是,即便如此,腿子的双手,竟然还在不知疲倦,继续发动攻击。 腿子已经变成了一具毫无意识,却仍能行动的行尸走肉! 这究竟是怎样一种诡异、癫狂的现象? 腿子从头到脚,被鲜血浸染成一片猩红之色。 整个人看上去,像从血海地狱中爬出一般恐怖骇人。 敦子像陷入疯狂的一头野兽,双眼通红、布满血丝,手中紧握着那把铲子。 恨不得把眼前的人,彻底拍成肉酱。 他一边拍嘴里还一边发“啊啊啊”的惨叫声,仿佛此刻正在遭受毒打的不是腿子。 而是他自己。 黑皮从其他地方兜了一圈,折返回来,看到敦子还在和腿子搏斗。 腿子面目全非,头朝后,双手又在前面挥舞。 这怪模样,真的有点好笑。 看了一会,他出声制止道:“哎哎、敦子,你这家伙真是有一身蛮牛力气,但也该适可而止了。这人早就断气儿啦,你赶紧给老子,把嘴巴闭上消停会儿!” 听到黑皮的声音,敦子像突然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瞬间清醒过来。 他急忙停止拍打动作,并迅速合上嘴巴。 有些惊恐地向后倒退了一步。 目光重新落回到腿子时,他惊愕地发现,腿子竟正对着虚空胡乱挥舞着双手,又是掐又是打。 直到此时,敦子才真正看清楚。 腿子在自己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下,变成了一滩不成人形的肉泥……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涌上心头。 敦子只觉得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他脸色煞白,以一种近乎踉跄的步伐飞奔到黑皮身旁,声音发颤地道:“黑…黑哥,这到底是咋回事呀?我…我是不是杀人了?” 敦子不由自主,将手中那染满鲜血的铲子,高高举起望向黑皮。 黑皮只是一脸冷漠,将敦子伸到自己面前的铲子,轻轻推开回应道。 “你杀谁了?老子可啥都没瞅见。再说了,老子又不是警察,你就算来自首,也找错了对象!” “走吧,你们还在还看什么?想再打一架?”黑皮说完,领着几人朝古墓右边走去。 他们下地是来救人。 不动里面的东西。 只用跟着灰垢上面的脚印,找到三爷就行。 一路上都是各种棺材和陪葬品。 如果这是个公主墓,这层陪葬的应该都是公主身边的亲信和常用的东西。 黑皮没再管这些。 三个生手紧紧跟在他身后,来到了右墓室。 萧然和春离已经等在这里了。 “其它地方没有脚印,应该是从这间墓室下去的。”黑皮问萧然:“你找到机关了吗?” 萧然嗯了声,拿着从石台上面找到的星型铜器。 走到东侧的一个方型青铜鼎前,往同样形状的凹口处一按,巨大的青铜鼎缓缓升起。 黑皮低头往下去,头灯所及,深不见底。 下面仿佛是一个无底深渊,张开大口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黑皮收回身体,从背包里取出绳索,用力地朝下方投掷出去。 绳索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直直地坠入黑暗之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黑皮转头对萧然说:“这洞深得超乎想象,我先下探路,麻烦你断后!” 萧然点了点头。 说完,黑皮抓住绳索,开始缓缓向下攀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洞内只传出衣料和绳索轻微的摩擦声。 就在大家都觉得这个洞过于深时,从下方深处传来黑皮的喊声:“可以下来了!” 声音在洞穴中回荡开来,清脆的回声,一次又一次,撞击在坚硬的石板洞壁上。 如同穿越了千年时光,带着古老的韵味。 其它几人下去后,春离深吸一口气,也握住绳索,慢慢爬了下去。 借着其它人的头灯光亮,周围的景象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洞壁上一幅幅色彩斑斓的壁画和精美的浮雕。 栩栩如生的图案中,既有传说中的神兽如龙、麒麟和凤凰,也有许多从未见过的奇异动物或是凶猛的猛兽形象。 它们或昂首咆哮,或展翅欲飞,每一幅都充满了无尽的生命力与张力。 继续往下爬去,春离发现壁画的主题发生了变化。 不再是那些神话生物,而是变成了一幕幕生动的人类生活场景。 有教书先生手持竹简,认真教导学生的画面;还有一群天真无邪的孩童,正在欢快地嬉戏玩耍;更有勤劳的妇女们辛勤劳作的情景。 这些场景,宛如一部部活灵活现的历史长卷,展现出古代人民,平凡而又充实的日常生活。 来到了洞穴的底层,她看到了一些惊心动魄的战争场面。 士兵们奋勇厮杀,金戈铁马,气势恢宏;同时,还有一些规模宏大、庄严肃穆的祭祀活动场景,巨大的神像矗立其间,令人心生敬畏。 这些壁画和浮雕,不仅展现了古人高超绝伦的技艺水平,更是承载了一段段被岁月尘封的历史记忆。 是现代程序化的机器,完全无法比拟的。 春离忍不住发出感叹,“实在是太壮观,太漂亮了。” 第109章 挑个顺眼的 萧然低哑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这个石洞包罗了万年左右的历史,我们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就在这时,下方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表示其他人已然安全着地。 春离原本以为,那些精美的壁画应当也就到此为止了。 万万没有料到,这些竟然只是极小的一部分而已。 待她双脚落在地面,萧然也动作敏捷,从绳索上纵身一跃而下。 从这里看向墓室,仅有一双脚印。换句话说,只有龙三一个人,到达了这一层。 春离心中满是疑惑,和龙三下墓的人,全死在半路上。 按理说,正常情况下,他肯定会选择沿原路返回才对呀! 怎会继续往深处走去呢? 思及此处,她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去,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毫无征兆地发生了。 春离觉得这地方太不对劲了,轻轻抓了下萧然的胳膊,抬起手指向来时的方向,“洞口怎么不见了?” 萧然点点头,应道:“这正是风水局当中,极为凶险的死局。” 其余几人听闻此言,除了黑皮之外,纷纷惊慌失措地转过头。 望向那个本该存在洞口的位置。 敦子满脸惊恐,嘴唇哆哆嗦嗦地问道:“这这、这可怎么办?待会儿咱们又该怎么出去呢?” 黑皮脸上挂着一抹冷笑。 他用充满嘲讽和不屑的语气说道:“三爷都还没有找到呢,你还妄想着能回去?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石头顿感不妙,“不…不会吧,如果真的找不到三爷,难道我们就永远也无法回去了吗?” 黑皮瞪了石头一眼,“只要你有本事能够回得去,那你现在立马就可以给我滚蛋!” 感受到黑皮那股怒气,石头不由得浑身一颤,悻悻地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春离不想听他们吵架,踮起脚想靠近萧然的耳边说句话,却够不着! 掐他腰,也不理自己! 快把她气死了! 春离看出来,他是故意的。一把揪住萧然的耳朵,把人拉弯了腰。 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问:“这风水局,对我们有没有用。” 萧然:“有用。” 春离:“……你没骗我?” 萧然:“不信,你试试看?” 姑奶奶我遇到危险,肯定会试! “那我们怎么出去?” “出不去,就在这里面做一对神仙眷侣。”萧然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可好。” 一旁的其他人,将萧然和春离之间的互动尽收眼底。 他们从两人的表情和动作之中,似乎看出了一些端倪,也不好再继续杵在这里,偷听人家的私房话。 于是转身,开始查看起这座墓室的情况。 春离不满地嘟囔道:“这鬼地方连口吃的都没有,我可待不住!” “谁说没有吃的?这墓室里说不定有蛇啊、老鼠啊之类的小动物,总会有些不长眼的家伙钻进这里来。逮到什么吃什么,我不吃,全都留给你享用。” 春离:…… 他是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要脸的? 这个过度丝滑自然,自己都没注意到。 春离瞥见萧然越来越红的耳朵时,心不由得软了下来。 安抚性地摸了一把,小声嘀咕,“谁叫你不理我的。” 萧然目光浅浅地朝她扫去,嘴唇微微动了动,最终还是选择沉默。 只是脸上的笑意多了起来。 从下墓开始,他们俩很少交流。春离一直不知道萧然在想些什么。 遇到困难和想不通的事情,直接放弃,是她的优秀品质之一。 黑皮顺着脚印,在一处墙壁边,总算找到了三爷。 三爷脸上腿上被抓得到处都是血迹,他叹了下鼻息,人还活着,只是昏迷过去很久了。 黑皮连忙从包里掏出口袋里,掏出一颗安宫牛黄丸,往三爷嘴里面塞了进去。 这种药有老犀牛角的成份,市面上从来不流通。 人只要不死,至少可以活几天。 黑皮直到现在,才算真正的放心。 其它几个人也围过来,连忙问:“三爷找到了,我们怎么回去?” 黑皮给三爷喂了口水,“等着。” “等什么?” 几人一脸懵逼。 “你们老祖宗,从地下出来救你们。” “黑…黑哥,不不,不会真的出不去了吧?” 黑皮一脸无所谓,“迟早的事。” 众人:…… 我们第一次下地,牛皮都还没吹出去。 这 、这有点冤吧! “从现在开始,三爷交给你们,他有半点闪失,你们都别想出去。”黑皮说。 听到这话,表示有机会出去,几人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说实话,他们刚进来时挺兴奋的。 能下这么大的墓,只要活着回去,以后道上就算有名字了。 只是一路下来,他们没乱翻乱找,每一层墓室,连十分之一可能都没去过。 找只跟着脚印走,就出现了这么多危险又离奇的事。 要说心里不慌,肯定是假的。 黑皮趁等三爷醒过来的时间,观察起这层的墓室。 这层墓室比一层要慎人得多。 这是一个坐北朝向,中间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棺椁。 棺椁两侧是向南延伸出去的,阳卦八局和阴八卦局。 每一局卦象的石台上面,都站着一个盖着鲜红色盖头的新娘。 一共有八位新娘,身上穿着的衣服也是大红喜服,几千年过去颜色还跟新的一样。 她们身上的面料应该都是被药水泡过,才能保持几千年不腐不烂。 这时陈义走到黑皮身边问:“这些人,是真的还是假的。” “关你什么事,难不成你想把她们娶回家?管他真的假的,这里面一样东西也带不出去,就当他妈没有。” 陈义顿了一下,问:“为、为什么带不出去?” “因为会死!” 听到这话,陈义被惊得外焦里嫩,颤颤巍巍地从衣服里面,往外掏东西。 黑皮看到他这副样子,笑出了声,“别掏了,你出不去了。石头叫了你的名字,你还敢在这里面拿东西,死定了。” “黑…黑哥,我拿的都是小东西……” 黑皮打断了他的话,“你现在叫祖宗也没用,说话你不听,怨不得谁。” “我,我还没结婚呢。”陈义都要哭了。 “这不巧了吗?”黑皮说:“这里八位新娘,至少得死八个,刚好差一个,要不你把盖头揭来看看,挑个顺眼的,日子也过得舒服些。” “那那那…那腿子…腿子不算人吗?”陈义上下牙齿嗑太厉害,听上去舌头都短了一截。 第110章 摄魂镜 “他早就不算个活人了。” 黑没好气的说完,语气中带着疑惑再次问道。 “一般人面临死亡的时候,首先想到的都会是自己的家人。可你怎么…怎么会在这时候,想的是结婚呢?” 陈义望着黑皮,只见他徘徊的目光,先是在毫无生气的新娘身上游移片刻,然后又转回到自己身上。 他瞬间明白了过来。 原来黑皮误解了他的想法。 谁会在古墓里面,对一群不知来历的新娘,起这种心思。 他口味,没那么变态…… 猜到自己很难走出这座古墓,他内心深处的恐惧,反而没那么强烈了。 陈义走到一个石台旁,身体有些沉重地靠坐下来,从口袋里摸索出一支皱巴巴的香烟点燃。 “我妈啊…她是被拐卖来的。生下我之后,就遭到我奶奶惨无人道的毒打,最后被逼得发疯了。我奶奶,她是我们村里出了名的泼妇…… 年轻的时候,因为泼辣蛮横,硬是将我爷爷给逼死了。等到我五岁那年,她那张嘴更是厉害,成天对着我爸破口大骂,活生生把我爸也给骂走了性命。 至于我那个疯癫的妈妈,连家务活都干不利索,这样的人,在当时那种艰难环境下,哪里还能活得下去?不到一年时间,也死了。” 陈义的声音很平淡,出生在这样的生活和环境中,这些回忆,其实并没有太大感受。 “我一天学都没有上过。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得天天往山上跑,拼命干活挣口饭吃。由于长期营养不良,我长得又瘦又小,跟同龄人相比简直弱不禁风。 隔壁邻居家的小燕,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她家还有个弟弟,所以小燕在家里也是不受待见,经常挨打受骂。或许是同病相怜吧,她每天都会跟着我一起上山劳作。我帮她干活,她哪怕只有一口吃的,她也分给我一半。 就这样,我们这两条苦命相互帮助,慢慢长大了。后来……后来…我们俩情投意合…在一起了。 一直长到了十七岁,小燕的父母打算将她许配给别人家,换取一笔彩礼。 这让我怎么能够接受?我一怒之下,撂下一句:‘等我几年,赚到钱回来娶小燕。’就跑出了村子。” “来到城里,没学历没样貌,长得又瘦小,找了很久的工作也没找到。 最后只能在一家饭店后厨做起了帮工。每个月工资不多,我留一百块钱在身上,其它的全部寄了小燕家里。 哪怕这样,也比在山上刨地赚得多,没有风吹没有热晒,厨房里这点油烟味,对于常年在山上干活的,我什么都不算。 我做梦都想把小燕接到城里来,可是他父母不让,把她看得很紧。 几年过去,他家弟弟也长大了,需要钱买房子娶媳妇。开始嫌弃我赚钱太慢,又打起了小燕的主意,想拿她去换钱。” 陈义从皱巴巴的软白沙烟盒里,又掏出一支续上,眼神暗淡地说:“现在赚钱不容易,物价也涨了,就像这烟从5块钱涨到了8块。彩礼也跟着涨……不说这个了,后来经人介绍,我认识了龙爷。 他答应我,这次下墓,如果不幸丢了命,给我二十万,活着也有三万块钱。 怪不得别人,怪我自己贪心吧……可是…我不贪心……我不赌一把,小燕就是别人的啦…” 陈义狠狠地吸了口烟,被呛得直咳嗽。 他接着说道:“我本来想着,拿了钱就回去娶小燕,再也不离开村子。谁知道,这墓里面这么邪门!” 说罢,他看向黑皮,苦笑了下。 “不过也好,我死在这里,小燕也不用再受苦了。黑哥…麻烦你,那笔钱…一定、一定要帮我拿到……交给小燕。” 黑皮听完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拍了拍陈义的肩膀,“放心…这笔钱,我会亲自交到她手上。” 另一边的春离和萧然,走到了一处 l 型的转角处。 刹那间,原本漆黑一片的墙壁上,所有的灯同时亮了起来。 由于已经在地底下待了好几个小时,一直依靠头灯和手机照明。 突然见到除了电灯之外的灯光,春离一时间竟觉得有些刺眼。 她眼睛微眯,努力适应突如其来的光明。 借着灯光,他们发现身处一间宽敞的墓室之中。 墓室里摆放着二十多口,大小不一的棺材,这些棺材错落有致,排列成一个巨大的三角形。 在这个三角形的尖端位置,摆放着一口庞大的黑色棺椁,给人一种庄严又肃穆的感觉。 墙上的灯筒,并不算太大,材质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奶黄色。 春离凝视着昏黄光线的灯筒,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轻声问萧然,“这些灯,应该不是用竹筒做的吧?” 萧然沉默片刻,回答道:“不是竹筒,是用小孩的大腿骨制成的。” 听到这个答案,春离脸色变很难看。 一脸鄙夷的说:“这仅仅才第四层,居然就用了这么多人来殉葬,那时候的人怎么那么残忍啊!” 萧然看了一眼春离,轻轻叹了口气,“过去有很多种祭祀和殉葬的方式,都是难以理解的。毕竟时代不同,人们的观念和行为,也会有着天壤之别。” “那我们怎么回去?” 春离已经不想在这墓室里转了,所见所闻,都有一种深深地无力感压在心口。 “要等。”萧然抬手,看了一眼时间,“等青礼破了北山的子棺,这里面的结界才能散。” “要不,我先出去等你们?” 萧然似乎猜到她想做什么,出声阻止,“别乱穿,你穿不出去的,只会…在这座墓里打转。” 春离:…… 整座山体都是古墓,不知道有多少层,万一穿到下面,找的人就是自己。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眼神瞟向墓室的中间,好像看到两个人影。 定睛一看,是自己和萧然。 萧然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别盯着铜镜看,这些是摄魂镜,看久了,魂魄就留在里面了。” 春离一下想了什么,全身的皮肤泛起了鸡皮,“那…那些棺材里面,难道…?” 萧然点点头,“人和魂全都困在这,墓主人用铜镜封棺,把人的魂魄永远留在这里。死了也能享受高高在上、尊贵的地位,还能把他们当成守卫用。” 春离听后只觉得毛骨悚然,赶紧收回目光,不敢再看铜镜。 这时,她听到墓室的角落,有种金属和石板摩擦的声音。 “萧然,”春离问:“你有没有听到…听到,这里好像有东西在动?” 萧然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目光紧盯着那口巨型棺椁。 第111章 将军 很快,两人看到那口巨型棺椁的棺材盖,被什么东西一点点顶了起来。 接着一个二米多高的男人,从棺椁里缓缓站了身来。 这人长着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单眼皮向上扬着,头戴着一顶崭新的战盔。 全身上下都被厚重坚实的铠甲包裹,宛如一座移动的钢铁堡垒。 只见他单手稳稳扶住,足有七八百斤重的巨大石头棺盖,轻松自如地将棺盖缓缓放下。 紧接着,如同闪电一般,朝着前方的两个人疾驰而去。 春离见状,连忙本能地向后倒退了一步。 并迅速挥动双手,在空中结出法印,向对方推去。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法术击打在那个男子身上,竟然犹如石沉大海。 丝毫没能影响,他前进的步伐。 眨眼间,对方已如猛虎下山,直直地朝春离猛扑过来。 眼看那双如同铁锤般粗壮手臂,就要砸在自己的头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萧然毫不犹豫地挥起拳头迎击而上。 双拳相交之时,发出了一声地动山摇地闷响,整个墓室好像都为之颤抖了一下。 “怎么办?怎么办……”春离的声音因极度紧张,而变得异常紧绷,“我的法术,竟然一点儿作用都没有。” 她这才深深意识到,自己对于这个的世界了解实在太少。 回想起往过去那些无忧无虑、肆意洒脱的日子,那是一种怎样的幸运。 萧然和那男人,展开了一场近身肉搏。 他们完全凭借着自身强悍的肉体力量,进行最原始粗暴的对抗。 萧然每一次出拳,都带着雷霆之势、拳拳到肉,狠狠砸在对方身上。 由于两人出手的速度实在太快,以至于春离只能看到,无数模糊不清的幻影在眼前,不断闪烁交错。 短短几分钟,上百招激烈交锋完毕,男人被打得倒在地上起不来。 黑皮听到打斗的声音,也跑了过来。 他个子矮小,可在下地干活儿的时候,无论是力量还是体力,亦或是经验,在行内都是首屈一指的存在。 当他看到眼前的场景,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一个身材高挑且消瘦的男子,正在和一身穿着厚重铠甲像座山一样的人,正在展开殊死搏斗。 开始下地的时候,黑皮只以为他是专门对付邪祟的玄道中人。 毕竟他个子太高,完全不适合下地。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只听得萧然高喊一声:“匕首给我!” 话还没说完。 黑皮反应迅速,将别在腰间的匕首解下,朝萧然掷去。 萧然一把稳稳地接住飞来的匕首,紧接着手腕一转。 锋利的匕首,直直地对准了铠甲的连接处,猛地用力一挥。 只听“嗤啦”一声脆响,坚固无比的铁衣,就这样被硬生生破开一道大口子。 身穿铠甲的男人被萧然用双膝,死死地顶在了胸口处。 尽管他拼命挣扎,在萧然强大的力量压制下,却显得那般无力。 随着他身体的扭动,身上的骨骼,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咔”声。 萧然丝毫没有手软之意,双手紧紧抓住那男人的胳膊,猛一发力。 伴随着清脆的响声,直接将其中一只胳膊,生生从肩膀处卸了下来。 紧接着如法炮制,又卸下了另一条胳膊。 随后便是腿骨、肋骨……萧然动作干脆利落,毫不犹豫。仿佛拆卸机器一般,一根接一根地卸掉了那男人全身的骨头。 那男子被打的魂飞魄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腐朽化作了一堆白骨。 黑皮走过来问:“这…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萧然面无表情,将手中的匕首抛到黑皮面前。 在那堆凌乱的面料中,找到了一块相对干净些的地方,擦净双手,“应该是个将军,陪葬在这里面是保护墓主人的。” 春离呆呆站立在原地,一时之间难以回过神。 她原本以为,自己对这个世界,有了够多的了解和认识。 遇到这种事情,连求饶都没机会啊! 那些所谓的认知和世界观,在这一刻仿佛正被无情地打破。 过去一千年积累的一切经验和常识,也变得不再可靠。 “在想什么呢?”萧然俯下身,对上春离的眼睛问。 春离勉强挤出一丝笑脸,“没…什么都没想。” “过去和别人,都和你无关。”萧然说:“你就是你,别被影响、好么?” 春离点点头,却没有说话。 有种全身精气神,都被抽走的感觉。 三爷醒过来的时候,石头正在给他清理身上的伤口,他吐出一口气,缓缓问道:“是谁带你们下来的?” 敦子站在他左边,听到三爷醒了,连忙蹲下身说:“是黑哥带我们下来的,我…我现在去叫他。” 三爷回头看了他一眼,“啊”地怒吼一声,一脚把他踹得老远。 敦子没有任何准备,被这一脚直接撞到了一口棺材上面,又弹出了很远。 他爬起来,揉着腹部,略带委屈地说:“三爷,我…我是个人啊!” 这货长得实在太丑,太恐怖了,真不怪龙三。 龙家老大收下他,就是因为他长得惨绝人寰。 白天吓人,带到底地下干活的时候,可以把鬼吓一跳。 他晚上出去必定戴口罩。 因为长相,在路上被人莫名其妙打过好几次。还被报警抓过,说他长得丑还画死人妆,大晚上出来想把人吓死。 三爷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又被吓晕过去。 黑皮老远听到三爷的声音,连忙跑进了墓室,发出几声尴尬的笑声。 只见三爷正扭着头,指挥着敦子离他远点。 敦子唯唯诺诺的样子,更难看了,“三、三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吓你的。” “你先让我缓缓!”三爷挥手说。 黑皮走到三爷身边,一边查看他的伤势,一边询问是怎么被伤成这样的。 从他的伤口上来看,这些都是抓痕。 三爷皱了皱眉说:“不知道,我连对方是个什么东西都没看到,不过,这里面肯定是有活物在。” 黑皮把水递给三爷说:“三爷,你先好好休息,这么大的墓,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不算白来。” 三爷笑骂,“你小子、真是……这墓太凶,不休息了,直接回去。” 黑皮顿了顿说:“暂时还走不了,要等北山的子棺破掉,才出得去。万一…万一不行,我们再杀出去。” 三爷知道有黑皮在,出去应该没什么问题,忽然想起了什么,“我在这里困了几天。” “八天了,二爷跪在别人面前,求来的人。” 第112章 破局 春离和萧然也从那间墓室走了出来,看到龙三已经苏醒。 彼此对视一眼,微微点了个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三爷问黑皮,“二哥,请的是他们?” 黑皮蹲到三爷面前,压低声音说道:“二爷请的是姜大师……但,这人来头不小……” 龙家人都知道姜薇是个半仙。 她长年隐居在长白山,太爷爷那一辈和她有过交情。 听到黑皮说眼前这个年轻人,是姜大师和玄一道长的师父,龙三露出了一种震惊又迟疑的神色。 和他在长白山跪了三天的二哥,听到这件事的表情一模一样。 他首先想到的,也是这人被换壳。 可是玄道中人,干这种事是要遭天谴的,又不大可能。 这间墓室非常大,宽最少有五十米,长度要更长一些。 除了有八卦阵和新娘阵,还有很多坛坛罐罐。 黑皮打开看过,里面有一些是动物的尸骸,还有一些不腐不化的人。 这些坛子里面的人和那几位新娘,都是机关术里面最毒的一种——人命咒。 下葬前把活人灌入毒药,堵住肛门、耳朵和嘴,头顶钉入铜钉,下咒封印他们的灵魂。 让他们的灵魂和肉身永不脱离,用他们冲天怨气守护这一层墓。 人命咒比右边那座墓室里的摄魂咒,更加的恶毒阴险。 一旦启动,有多少人都会死在这里面! 这时,突然传来石头的喊叫,“我擦…谁抓我啊!” 大家循声望去,只见石头惊恐地捂着自己的脸,丝丝鲜血从他手指缝间流出。 他脸上不知被什么东西抓出了血痕。 这伤与三爷身上、脸上,那些诡异的爪印如出一辙! 就在此时,墓室毫无征兆地升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尽管视线受阻,大家还是努力地观察四周,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黑皮最怕什么都看不到的情况。 不管是鬼,还是妖。 在明处都好搞定,躲在暗处偷袭,就很难活着出去了。 他别无选择,只能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萧然身上。 萧然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凭空画符,接着,他速度对着空中气拍了一掌。 那符文瞬间化作一道流光,直直冲向雾气之中。 隐约中看到一个身穿道袍,鼠脸人身的身影站在灰雾中。 正当萧然想和他交流时,那道身影又如鬼魅,消失得无影无踪。 众人都朝萧然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萧然说:“此‘灰仙’据我推测,应该是在封墓之前,被放置在此处的动物之一。当时,为了某些特殊目的,在封墓前放入了许多活着的动物。但能够这种恶劣环境下,存活下来的只是极少数。这些幸存的动物,借助这座古墓得天独厚的风水,潜心修炼,最终能够得道成仙。同时,又守护着这座古墓。” …… 北山上,东北方向三十几里的地方,找到了母棺材的位置。 盗洞已经打出了来,是一处七米深的古墓。 这个盗洞打得很大,也打得刚刚好,直通这口棺材的正上方。 姜薇扶了把鼻梁上的太阳镜,往下一看,是一口黑漆漆的铜棺。 玄一被太阳晒得脸色通红,催促了几声,“快点…快点,你看了十几分钟啦,师父他们那边还等着出来呢。” 姜薇:“你下去不行吗?我在上面给你望风。” 玄一摸了把胡子,不要脸地说:“我老了,骨头脆,怕打不过,折了腿脚。” “你扯什么犊子,又不要你肉搏!”姜薇看了眼天上的太阳,马上要到正午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抬脚把玄一踹进了洞口,“要下去,一起下!” 玄一一个灵机死死抓住绳索,边往下爬,边唠唠,“师姐这一脚,好生厉害,差点让我们下辈子再见。” “你的下辈子,我没空出来。”姜薇露出一脸没兴趣的表情。 两人很快跳下绳索。 同时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 走近那口黑色铜棺,一种令人不适的腐尸气味更加浓郁。 很明显,气味是从这口棺材上散出来的。 铜棺上面结着一层厚厚的黑色,像烧了很多年的锅底,不同的是,这些黑色粘粘糊糊的。 依稀能从这口棺材上看出,雕刻着暗八仙、二十八星宿之类的图案。 棺材头部,雕刻着一把巨大的扇子。 “轻摇小扇乐陶然。”玄一念了句后,又说:“铜棺养魂,三魂七魄全在里面,这人不想死啊。” 姜薇清冷的眉目变得凌厉,“妖人,借南坡的龙凤双虎阵的势吸精气,想起死回生!你还磨磨唧唧做什么,破了他的棺!” 玄一从袖口里掏出一个七星铜盒,往铜棺顶部按下。 很快,棺材盖缓缓升起的同时,有一缕黑色烟雾,也跟着从棺材里升了起来。 同时还听到一声人类的轻微叹息。 旁边的马仔颤声问:“这…这人,还…还活着啊。” 姜薇伸着脑袋往里面看了一眼,“死的时候,把最后一口气封进去了。理论上来讲,的确还活着。” 毕竟,最后一口气,没咽下去呢! 铜棺里面躺了一个身形清瘦妖道,浑身覆盖着一层黑色长毛,指甲长得惊人,锋利的獠牙暴露在外面。 从他模样来看,这妖道这几天就会起尸。 这就叫做天要亡你,你不得不死! 利用道法、违背道法,必被道法反噬。 同时,姜薇陷入了虚幻之境。 她反应极快,抬脚猛地一踹,直接将那妖道踢飞出去,重重地撞击在墓室的石壁之上。 妖道一个空中腾挪,挥舞着拳头朝着姜薇攻来。 姜薇侧身一闪,轻松避开了这一击,紧接着,她顺势飞起一脚,直取妖道的腹部。 妖道受此一击,倒退了好几步。 再度发起反扑。 姜薇根本不给妖道喘息的机会,出手如电,拳掌交错、招招到位,很快把那妖道打得毫无无还手之力。 姜薇看准时机,朝着妖道身上,几处重要穴位狠狠击去。 从姜薇的招式上来看,和萧然打散古墓里面那位将军非常相似。 那妖道瞬间被打得七零八落。 周围的人,根本看不到这一幕。 只看到妖道躺在棺材里动了一下,接着就发出一声惨叫。 “动作快点!点火!”姜薇睁开眼睛说。 听到指令,两名马仔急忙拎起几桶汽油,一股脑儿地倒进了棺材当中。 又手持铜镜,把正午的太阳引入棺材之中。 刹那间,熊熊大火燃烧起来,火光冲天。 与此同时,棺材之内不断传出凄惨的叫声,和滚滚浓烟。 做完这一切,对讲机那边传出,找到了子棺的位置。 子棺要比这个妖道容易处理多了,破了那边的势便可。 姜薇赶到那边一看,惨不忍睹。 这个天杀的妖人,拉着全家陪葬,还全部都是活埋。 只是为了一己私欲,吸这边的人气,重新活过来。 第113章 出墓 大大小小五十几口棺材,从老人到婴儿,全被困在这边这座墓里。 姜薇气愤地说:“魂飞魄散,真是便宜他了!真该…真该……” “真该什么?”玄一打断她的话,“全是毛,你吃得下吗?” “你想死是吧!啊!” 玄一连忙闪开,走到几十口棺材中间,马上开始作法。 他要把困了千年的人……全部一一送走。 妖道被烧死的时候,三爷这边的墓室在那一刻起了雾。 萧然知道死局已经破掉。 只要搞定那只灰仙,他们就可以全身而退。 可是那只灰仙,并不想轻易放过他们。跑了之后,不知从哪处吹起一股阴风。 新娘头上的盖头,全部一飘一飘的荡了起来,好像那些人都活了过来,在里面吹气。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新娘阵之中。 石头视线还在那些红盖头上面,突然胸口有种湿漉漉感觉,低头一看衣服已经破了,鲜血正往外面冒。 他吓得“啊——哎”地叫出了声。 三爷一巴掌,呼在他脸上,“你吵死了。” 左边的敦子感觉耳朵边凉凉地,用手摸了一把,摸到一只冰冷的手。 他腿瞬间吓软,跪在了地上,也不受控制地‘啊啊啊’叫了起来。 陈义和黑皮是站着的。 黑皮头灯照在陈义身上的时候,眼睁睁看着他的肩膀塌了下去,应该是手臂脱臼或者断了。 偌大的墓室里,全都在此起彼伏的在喊着“妈妈妈妈。” 春离皱了皱眉。 关键时候,还是妈比较靠得住! 这时候,龙三也明显害怕起来。 围在他身边的三个人全都中了招,很明显那东西是冲他来的。 黑皮知道肯定有什么东西,在他们身边,只是看不到。 正当他掏出打火机,想把口袋里的犀牛角点燃,看看是个什么东西的时候,感觉后脖颈上一凉。 接着,有个人影,被弹飞出去十几米远。 黑皮脖子上带着一个大五帝钱。 这是个大五帝钱,金土水火土占齐了,陪他下过无数次墓,也帮他挡过无数次灾。 黑皮一边观察,一边点燃了犀牛角。 看到弹出去的地方,站着一个灰仙。 黑皮连忙跪下,对着那只灰仙磕了一个头,“我们无意打扰,这次下来是救人的,顺便破了北山那边的子母局,不会带走墓里的任何东西。还请仙家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们走后,绝对不会再有人,能进来打扰仙家的修炼。” 这个位置已经很不安全了,众人一起逃到了墓室的另一侧。 现在所在的这个位置,其实离新娘阵更近。 但是人的心理就是这样,第一时间想逃离危险现场。 几人这才看清楚,打伤他们的是一只长得像人的老鼠。 他穿着明黄色的道袍,只有眼睛和嘴还是老鼠的模样,其它部位已经长得和人一模一样了。 春离在刚起雾的时候,就看到了这只灰仙。 这种动物修炼成精的妖,和她这种天生的妖有所不同。 他们需要数千甚至上万年时间,才能长成人形,修炼成人后,法力不容小觑。 黑皮在和灰仙沟通的时候,墓室里的雾气越来越浓。 陈义直接滚进了新娘阵。 他好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直在绕着新娘阵在跑,一边跑一边乱喊乱叫。 瘫坐在地上的几人,看到站在卦盘上面的新娘,慢慢地在转头身子,很快全部面对着墙壁。 石头看到这一幕,当即尿了裤子,指着新娘妈呀妈呀地喊,“动…动了啊!全都动了。” 春离对机关术完全不懂,只能看得出新娘阵下面的卦盘,往外扩了一圈。 她问萧然:“是卦盘动了,还是新娘阵动了?” “卦盘。”萧然看着黑皮说:“看上去,沟通的结果并不好。” 春离被陈义的喊叫声,吵得有些心烦意乱,看得出他是中了迷阵,想走过去把他拉出来。 萧然按住她的手,“别浪费力气,他出不去了。” 春离抬头,“为什么?” “魂魄已经被吓散了,人已经死了。” 春离看了一眼其它人,“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中了迷障。” “那只老鼠本来想等全部聚齐,再一网打尽,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发现,随便迷一个人。” 春离听到这句话,很认真的说:“不能放任他一直这样害人吧?” 萧然动了动唇,“龙脉附近的仙家能沟通最好,总之尽量不要消灭。不然会破坏这条龙脉上的风水,对这一方百姓造成极大的灾难。” 这只死老鼠,是捏住了他们的七寸! 黑皮和老鼠谈崩后,立马站起来,“干!给你脸不要脸是不是!老子就不信杀不出去!只要老子不死,我他妈带几吨炸药进来,炸了你这老窝!” 话还没说完,黑皮手上的匕首,已经朝那灰仙飞了出去。 身后的卦盘瞬间飞快的转动,新娘的盖头像被大风吹起,也全都飘了起来。 眼看红盖头就要掉下来了,萧然大手一挥,稳住了上面的盖头。 他走到黑皮身边说,“我去稳住那只老鼠,你进去找机关。” 黑皮点点头,手握犀牛角,走进了新娘阵。 萧然直接走到一口棺材侧边,把灰仙堵在那里,眼神一冷,“人,我们是一定要带走的。念在你修行不易,最好别逼我动手。” 灰仙眼珠子咕噜噜转了几圈,“我这墓室也是好起来了,连鬼仙都来啦。我记得我进来的时候,天地之间谈您变色,才短短八千多年,您怎么越来越像个人啦。” 萧然仿佛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不再说话。 只是把他堵在这里,让他没办法出去使坏。 “哎哟,还有了情绪。”灰仙说:“这三界,何时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没一会,黑皮在卦盘下面找了机关,按下机关后,雾气逐渐散去,洞口显现了出来。 黑皮捂灭手上的老犀牛角,飞快走到三爷身边把他扶起,领着一行人来到了入口处。 “大家原路返回,敦子开路,动作快点。” 逃命的时候,每个人的动作那是相当的快。 每一层的绳子都在,都是身手不错的人,爬上去并不费力气。 龙三刚爬出洞口,看到一个血模模糊的东西,正朝他扑过来。 他吓得用力踢了一脚 ,把腿子踢出了老远,“这是什么东西!” 黑皮连忙把三爷拉开几米远,“三爷,他是腿子,您小声点,这玩意听到声音,会追人。” 三爷一听是腿子,气不打一处来,走到他身边又是一脚,把他踹飞,“害人的玩意。” 第114章 尊重他人命运 萧然看到春离还站在入口没上去,转过头对她说:“阿离你先上去,我很快就来。” “我等你。”春离说话的时候,狠狠瞪着那只老鼠。 灰鼠嘿嘿笑了一声,“是只小妖啊,鬼仙已经沦落……” “你真当我不敢杀你吗?”萧然打断了他的话,眼神更冷了些,“你再多说一个字,旁边墓室里的将军是怎么死的,你只会死得更惨!” “我忍你至此,你再敢动手脚,我掀翻这墓!” 萧然说完,头也不回地朝洞口走去。 灰仙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小声嘟囔了句:“你,没变啊……” 两人很快爬到了第三层墓室。 春离路过腿子身边时,不忍地问道:“他要在这墓室里面,跳到什么时候啊?” 萧然回道:“白骨跳成粉,灵魂也会继续跳下去……跳到天荒地老。” “能不能……” “不能,尊重他人命运。” 他们俩在一层的入口,跟上了几人。 三爷在地下已经八天了,见不得强光。 黑皮往他眼睛上蒙了块黑布,“三爷,你放心上去,我跟在你下面,不会有事。” 上面的人听到动静,都非常高兴。 这个墓室离墓顶有六七米,黑皮知道三爷体力已经消耗到了极致,现在全靠毅力撑着。 黑皮一路当成人形垫背,把三爷送到了地面上。 二爷站在入口看到龙三上来的那一刻,眼睛微红,把头调转去了别处。 一个身强体壮的保镖,马上背起三爷,带着春离几人,从后山马不停蹄地往下走去。 周虎跟在二爷身边说:“人已经安排好了,下面的部\/队,已经在往山上走了。” “这次事情闹得太大。”二爷转头和白薇说:“只能辛苦几位,坐一辆车走。” 白薇戴着遮住半张脸的太阳镜,望向萧然,“师父没意见,我就没意见。” 萧然:“我随意。” 这条路应该是临时开出来的,倒在路两边的树枝都还很新鲜。 走到山脚的时候,已是下午。 三辆越野车停在一处斜坡上等着,看得出来,是这几辆车硬开出来的一条路。 看到一行人往山下走,几辆车同时点着了火。 车上冲下来几个人,把龙三率先接进了车子里。 “你安排好几位。”二爷对周虎说完,转头对几位鞠了个躬,“实在太感谢各位,我先送三去医院,下次我登门道谢。” “别了,别了。”姜薇说:“你登门没好事,最好永不相见,各自平安。” “借您吉言。” 龙三下地太久,被各种腐气、尸气侵扰,只剩下半条命。 再不处理,确实容易挂。 载着龙三的车离去后,玄一抢占了第二辆车的副驾的位置。 姜薇一把,把他拽了下来,“你坐后面去!” “不是。”玄一老脸涨得通红,“从飞龙观下来的时候,你不是也坐在后面吗?” “我打架了,你没打架!前排比较舒服,谁出力多,谁坐!” 玄一再想说什么。 姜薇把眼镜按严实了些,表明自己现在关闭了与外界的沟通。 车到了地方,已是傍晚。 周虎在别墅门口等着。 二爷交待过周虎,姜大师住不习惯酒店。 这栋别墅是把他们送上山后,后半夜临时打电话找出来的。 早上请了一队保洁,把别墅内外打扫干净,必备品也全部换成了新的。 周虎把几人请进屋说:“几位辛苦了,先洗去身上的疲惫,您看……我什么时候来接几位去用餐比较方便。” 他问的是姜薇。 姜薇戴着个大墨镜看不清表情,也没有任何表示。 这里,她说话不算。 “不用了。”萧然说:“我们自己休息,你们的人可以撤了。” 言下之意,不要再来打拢他们。 他们会自己走。 周虎犹豫了一下后,指着客厅桌子上几个奢侈品的袋子说:“几位的衣服放在那里,里面放着一部手机,有任何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 从地下上来,每个人身上都是一身土味或者腐尸味。 身上的衣服是最想扔掉的东西。 周虎退出去后,姜薇很快把眼镜摘掉,在袋子里面翻找出一条黑色的长裙。 她突然想到什么,回头看看春离,说:“师,师娘…要不,你先挑吧。” 春离兴致不高,“就你手上那条吧。” 她从姜薇手中接过裙子,转身上了楼。 萧然随便拎起一个袋子,追了上去。 “她怎么回事?”姜薇不解地问:“一路上垮着个脸,一句话也没说,和来的时候大不一样呢?” “这种事我怎么知道。”玄一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可能是闹矛盾啦,或者觉得不适合了?” 姜薇:“那…她还是不是我们的师娘。” 青礼:“应该马上…就不是了吧。” “我亏死了!叫了师娘,好处都还没拿到手呢!” 两个没有任何情感经历的人。 一致认为,他们的师父可能要失恋了。 二楼东边那间屋子前,萧然一只脚顶住即将关上的门,“你让我进去,好不好?” “这么多房间,你随便挑一间不行吗?” “我不放心你。”萧然死皮赖脸地说。 春离沉默片刻,把人放进来。 萧然连忙闪身进了屋,并顺手轻轻把门给带上了。 “你先洗吧,我还能撑一会儿。”春离说。 萧然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推到了洗手间门口,“你洗好了,我再洗。” 听到洗手间里,传来哗哗哗的流水声。 萧然在门口站了一会,踱步来到窗户旁边。 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熟练地点燃,望着窗外的景色发起呆来。 这支烟还没来得及抽完,洗手间里面传出春离地喊声:“萧然。” 萧然略带几分疑惑,掐灭了手中的烟头。 走到洗手间门口,迟疑了一下,还是轻轻推开了门。 打开门,春离像清晨挂着珠露的花,坦坦荡荡地站在他面前,散发着迷人又危险的气息。 萧然的目光在触及到她的瞬间,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 但很快又重新回视了过去。 他第一次。 看不懂她的眼神。 没等他反应过来,春离踮起脚,吻住了他的唇。 这个突如其来的吻,里面全是欲望和渴求。 萧然回应了一会,抓住她湿哒哒的头发,想要稍稍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我…身上很脏。” 春离置若罔闻。 她感觉自己只剩下了一个躯壳,需要很多很多东西。 来填满。 依旧紧紧贴着他,将头靠在胸前。 并开始动手解开他衬衫的扣子。 萧然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腕,“你的身体,还没好。” “你不想吗?”她边说边把手伸进萧然的裤子口袋,往那处移去。 萧然全身像触了电,防线瞬间崩坏。 一手解开身上的衣服,一手捞起人抱到了淋浴下面。 有些失智的把人按到了墙上,“受不了了…和我说。” “你…会放过…我吗?” “不会……”萧然知道她在问什么,咬着她的耳垂说:“你只能是我的。” 春离的脸贴在冰冷的浴室墙壁上,视线望着玻璃上交叠的身影,一点点变得模糊。 要困多久呢。 天荒地老吗…… 第115章 娱乐活动 天已经黑了很久。 一楼客厅里的两人大眼望小眼,沉默地对望了无数次。 姜薇:“你去看看?” 玄一:“你去。” 姜薇:“我不敢!” 玄一:“我也不敢!” “又是师娘了吧?” “稳稳的。” 两人继续沉默,难熬死了。 想走又怕被骂,只能可怜又无助,干杵在客厅最西边的角落里。 整栋别墅,只有这处地方,离那间房最远。 不一会,听到有人在推外面的大门。 姜薇感觉希望之光从天而降,一个健步冲过去,打开了一楼的客厅的门。 周虎领着三个人,每个人手里都端着一个超大保温盒走了进来。 “姜大师,你们忙了这么久,不能饿肚子。这地方点外卖不是很方便,我给各位带了些吃的过来了,行吗?” “行行行。”可太行了。 姜薇从来没笑得这么如释重负过,“进来,大家都进来。” 在外面放风的马仔和周虎报告,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人,出入过这栋别墅的大门。 周虎猜到她们还没吃饭,临时叫市里最好的饭店,做了几样招牌菜送了过来。 来之前,他也有点拿不定主意。 从姜薇的表情上来看,他应该是来对了。 眼看他们放下东西就要走,姜薇连忙把人拦住,“留下来一起吃吧?” 周虎:…… 情况好像有变?傍晚把他们撵走,这会儿又把它们留下,是什么意思? 姜薇眨了下眼睛,“我们吃饭,喜欢人多热闹。” “对对,我在观道里习惯吃大锅饭,人少吃不下去。”玄一补充道。 周虎心想,他们是不是被饿晕了。 姜大师这么清冷的一个人,好像变得活泼了许多? 坐下后,周虎试探着问:“两位喜欢喝哪种酒,我现在叫人送过来。” 姜薇喝下一口椰汁说:“我们不喝酒,我喝的这东西,多来几瓶就行。” 一桌子人默不作声、和和美美吃起了晚餐。 和周虎一起共进来四个人,他们都吃过了晚餐,不到一个半小时,又被迫往嘴巴塞东西吃。 不吃还不行,两双眼睛老瞟他们。 主要是吃了快一个小时了,也没有停下的迹象。 又不喝酒,光这么干饭。 这,谁遭得住啊,他们更想睡觉。 周虎突然问:“萧老板和春小姐喜欢吃什么,我再叫人送些过来?” 姜薇:…… 玄一:…… 在师姐的眼神胁迫下,青礼抓了抓头说:“他们不饿。” 什么烂理由,还不如我自己说呢! 姜薇摸着已经撑不下去的胃,“他们下地很累,已经睡下了,醒了再给他们送吃的也一样。” 周虎看出来她已经吃不下任何东西,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下桌,便问:“两位吃饱了吗?” 玄一和姜薇同时说:“没饱。” 周虎:…… 没饱你们倒是吃啊!一直在用筷子在戳碗是什么意思! 姜薇想了想,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她抬头问:“有什么可以消遣时间的活动吗?” 周虎掌眼不是白当的,脑子灵活得很,“您是问去外面玩,还是在家里可以娱乐的活动?” “就在这里,今天晚上大家可以一起玩的活动。” 周虎算是看出来了,姜大师今天晚上不打算放他们走。 “麻将、扑克,其实在家里玩的娱乐活动有很多,玩牌比较常见。” 姜薇:“那就玩牌!” …… 萧然感觉趴在自己胸口上的人儿,轻轻动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摸索着床头灯的开关。 在他即将触碰到开关时。 一只小手过来,紧紧地按住了他的手。 下一刻熟悉的唇瓣带着渴望,再次凑到了他的唇边。 “阿离…阿离,不要这样……你,你已经不行了。” 萧然的声音带着一丝担忧。 人最后晕在他身下。 她今晚格外地配合,一次痛没都叫。 热情的、放纵的、将自己所有情感和感受毫无保留全都交给了他。 萧然沉浸在其中,心底却始终有种难以言喻的不安。 他总觉得今天的春离,有些不对劲。 具体是哪里不对,一时之间又实在说不上来。 第116章 舍命陪君子 长发遮住了他的感官,春离又凶又急的吻从胸前到了眉眼。 缓缓直起了腰身…… ……萧然闷哼一声。 自下而上,对上她破碎的目光。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会坏掉……” “你,喜欢吗?” 喜欢,太喜欢了。 这种冲击犹如惊涛骇浪,让他毫无招架之力。 萧然理智很快被碾成片,把人掀翻下去,沉浸其中…… 酣畅淋漓的最后一刻。 好像听到身下的人在呢喃了什么。 “你…爱过我吗?” 她为何会这么问,不是问他爱不爱,而是爱过,这句话过于沉重,也过于尖锐…… 他把人搂进怀里,低沉的嗓音贴着发丝传出,“你刚刚问了什么吗?” 爱她,毫无疑问。 只怕……怕自己听错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那一天,我没主动亲你…你还会记得我吗?” 他的心尖颤动了一下……完全乱了。 他很清楚,那个吻是这五百年,乱梦的由来。 可是爱她,应该从很早很早就开始了。 她是他的报应,是他的劫数,也是他甘之如饴的快乐。 长时间的沉默,春离似乎明白了什么,整个人彻底晕睡了过去。 萧然缓了很久后,亲着她的额头说:“我会记得……我对你的好,没有给过任何人。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 这场牌打到凌晨五点,周虎一行人早就哈吹连天。 他们几个人,这九天睡眠时间加起来,也没超过五天,早就熬不住了。 周虎更是三天没合眼了,脑袋上贴着几十条纸条,也挡不住那双越来越红的眼睛。 小弟口袋带的那瓶眼药水,被几个人轮番滴完了。 每个人头上贴的纸条越多,眼皮越重。 姜薇和玄一每个人脸上只贴着三条纸条,还是最开始,完全不懂规则的时候被贴上去的。 外面的天已经麻麻亮了。 玄一和姜薇对视一眼:“几位陪我这老头子坐了一夜,辛苦啦!你们要不要回去休息?” 听到这句话,几个像得了红眼病的人,同时点了点头。 周虎强撑着问:“两位玩尽兴了吗?” “如果没有呢?”姜薇问。 “我一定舍命陪君子。” 周虎已经胡言乱语了,打个牌,钱都没输一毛,哪里会要他的命。 要死,也是困死的。 “那就继续吧。”姜薇笑着说道。 周虎等人听后,差点直接晕倒在地。 他们可是陪了一晚上啊,他们竟然还想继续! “不用了,不用了,你们回去休息吧.....”玄一知道大家都累坏了,收起了桌上的扑克。 周虎几人出了门,直接在车上睡起了觉。 …… 萧然走下楼,看到客厅沙发上一头躺了一个五官乱飞的人,皱了皱眉问:“你们怎么不去床上睡。” 姜薇揉着脸,睁开眼睛看到了落地窗刺眼的阳光,从光线上判断,现在的时间是中午。 等等…… 她好像是被师父的声音叫醒的!! 师父问她什么来着——为什么睡在这里? 还能为什么,楼下没有房间啊!楼上他们不敢啊! 本来是敢的,洗完澡就不敢了,早知道还不如住酒店! 姜薇不住酒店的习惯,这次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从沙发上坐起身,坐得像个一年级的小学生一样端正,“回师父,我和青礼彻夜长谈,见沙发实在很软,想尝试一回。” 装睡的玄一被她的小动作——七孔尽堵。 也被迫醒了过来。 “师父早…午安。” 萧然看到两人都醒了,倚在楼梯扶手上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 “我今天走。”姜薇拘谨的问:“师父您呢?” “我也今天走。”萧然说完,想到什么问:“青礼,你怎么走?” 玄一老老实实回答:“我还是坐火车吧。毕竟年纪大了些,飞机票能不能卖给我都不好说呢。” 听到这话,萧然略作思考,“算了,你们弄一辆车过来,我开车送青礼回去。” 姜薇听闻此言,心头猛地一紧,暗叫不妙! 急忙开口劝阻,“师父,您看这样多麻烦呀,我陪着青礼一起坐火车回去就好啦。” “你也要去飞龙观吗?”萧然对他们的事,兴趣不大。没等她回答,接着又说道:“两个人,更好。省事了。” 玄一道谢:“多谢师父!” 若是此刻身在南歌,凭青礼这般见风使舵的嘴脸,恐怕早就被姜薇一脚,给踹进桂花树旁的那口池塘里去了。 玄一察觉到师姐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杀气,不敢有丝毫耽搁,匆匆忙忙跑上楼,去取自己的身份证。 师父上楼之后,楼上出奇的安静,一点儿声响都听不到。 楼下的两人,再度陷入大眼瞪小眼的尴尬局面。 不过,这回是焦急。 怎么就舍不得喊一声,把人叫醒呢! 不到一个小时,周虎把一辆豪车送了过来。 姜薇看到他神采奕奕的模样,“不错,不错,这么快就精神啦。” “我只要睡三个小时就够了。”周虎笑着回答。 “也算天赋异禀了。”姜薇眼珠子一转,来了主意,“麻烦你上楼去叫一下萧老板下来。他们…他住最东边那间房。” 周虎虽然不理解,还是上了楼。 敲了敲门,没人应。 他贴着门说道:“萧老板,车送到了,可以出发了。”想了想又说:“我送几位回去行吗?” “不用,你先走。” 周虎心中暗想,这人沉默寡言,脸上仿佛戴着一层厚厚的面具,让人难以窥视,内心真实所想。 他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奔下楼梯,“萧老板让我先走,您看……” 姜薇:“你走吧,我们自己会走。” 几人一起走到车边,估摸着师父应该快下来了,姜薇和玄一在车边等着。 车子停靠在大门外面,离房子有点远,两人小声地吐槽师父,为师不尊的各种行为。 看到萧然怀里横抱着人,从大门走出来的时候,姜薇和玄一两人瞬间面色大变。 师父浑身散发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冰冷气息。 姜薇瞪大眼睛,看着萧然高大身躯里面抱着的人,满脸惊愕与担忧。 师娘……那只小妖,一双手被黑色煞气捆绑在身上,看上去非常狼狈。 他们在车边,不过等待了一会儿,短短时间内发生了什么事? 有关师父的那些传闻,姜薇和玄一也是在离开南歌之后才听闻些许。 回想在南歌居住的日子里,师父虽然对他们不理不睬,但从未真正动怒过。 “师父!” “师父……” “你们自己走,我现在有事要去处理。” 萧然说完,宽大的帽子遮住了他整张脸。身上的装扮变成黑色长袍,消失在他们眼前。 师父这是带着小妖回南歌了? 第117章 南歌 姜薇问道:“青礼,你看到没有?” “看到啦……”青礼懒洋洋地应道。 他的目光还停留在远处,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姜薇眼神充满了期待,“师父回南歌了吧?” 青礼点了点头,回应道:“应该是。” “那我们要不要去看看?说不定师父会让我们回去呢!”姜薇立刻提议道。 青礼却毫不犹豫地拒绝,“我不去。” 他的语气有些坚决,让姜薇不禁一愣。 只见青礼皱起眉头,“传言中师父的鬼煞模样都出来了。万一师父舍不得杀那些小妖,反倒把我给杀了怎么办!我可不想冒这个险。” 听到这话,姜薇气得直跺脚,指着青礼骂道:“你这死出……就算死一百次,也参不透道!真没出息!你自己坐火车回去吧!” 说完,她留下青礼一个人站在原地。 目送着师姐身影消失在了视线之中,青礼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该死啊!哪怕死上个一百次,也远远不够……” 与师兄师姐不同的是,他们皆是无父无母的可怜孤儿。 每一个人都是从堆积如山的死人堆里,被捡回南歌的。 他,可是有家的人。 而且他家世还算得上不错,乃是南平城中,吴家那位出名的温润如玉的小公子。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打从娘胎出来起,他便一直体弱多病。 听闻在南平城北面那绵延不绝、一望无垠的万里大山深处,居住着一位能起死回生的仙人。 在四处求医问药皆无果之后,他的双亲满含热泪,将当时已然气若游丝的他,送到了南平北山的山脚下。 当他在南歌悠悠转醒时,第一眼所见到的便是师姐。 师姐告诉他说,“师父只是捡回来了大师兄,至于你,是由本女菩萨亲手捡回来的。所以呀…从今往后,无论让你去做什么事情,都必须要听我的。” 岁月如梭,眨眼之间八百年的光阴,如白驹过隙匆匆逝去。 他,早已成为了这世间,为数不多的几大宗师之一。 若是单论对于道法的领悟和参透能力,这世上能够与之相媲美的人屈指可数。 那些年,他独自一人,隐居于幽静的青城山上。 平日里除了潜心修炼之外,偶尔每隔个几十载光阴,能与相交多年的老友们相聚一堂。 共同畅饮上那么一杯美酒,成为了他此生最大的乐趣所在。 那一天,他再一次被酒精淹没,沉醉在迷蒙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等到第二日清晨醒来。 宿醉后的他,对昨晚酒醉中的所言所行毫无印象。 就在他还沉浸在酒后的混沌状态之时,一个惊人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玄道界! 几位宗师联手发起了一场惊天动地的行动——引天雷除邪魔! 不知是闲得无事,还是盛情难却? 不管怎样,万雷阵最终还是成功布下。 当阵法启动的那一刻,雷电交织,轰鸣声震耳欲聋,他对此突然失去了兴致,转身朝着枞云谷的方向而去。 大约是在三年前的某个日子。 他偶然间邂逅了师父,并受托帮忙照顾一只单纯、天真的小妖。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才知晓,原来师父每年,都会经历两天时间虚化。 算算日子刚刚好! 等待了两日,终于看到师父身体,逐渐恢复如初。 他满心欢喜地走上前去,正准备向师父行礼时,突然一股强大的掌力袭来。 毫无防备之下,他只觉得眼前一黑,便直接昏厥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他醒过来时,竟发现整个天下都沉浸在一片欢乐的氛围之中。 原来是传闻中的几大宗门老祖,不惜牺牲掉自身千百年的修为,与拥有恶鬼之躯的鬼主展开了一场生死较量。 最终,双方同归于尽。 这场惊世之战,不仅拯救了苍生,更为天下人谋得了福祉。 就在这普天同庆的日子里,他独自一人默默地登上了青城山。 望着远处热闹非凡的景象,内心却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痛苦。 回想起过往种种,他深知自己所犯下的过错无法弥补。 于是,他缓缓抬起手掌,用尽全身力气,向着自己头顶狠狠地拍下。 刹那间,一道耀眼的光芒闪过,伴随着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 八百岁月积累而成的道行,瞬间化为乌有。 他同师父一起去了。 天下人也真是可笑。 一只小妖抵了命,黑的也能说成白的。 从此,他不再参悟天道。 甘愿一次又一次地陷入轮回之中,来赎清自己曾经犯下的罪孽。 …… 长榻边安静地躺着两个酒坛,它们就像沉睡中的卫士,连一丝灰尘都未曾沾染。 其中一个尚未饮尽的酒坛里,还残留着半坛金黄色的桂花酒,馥郁醇厚的香气,令人心醉神迷。 将目光投向屋内,可以看到长廊前几棵小草顽强地生长着。它们已经长到了将近半人高,翠绿的叶片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山顶的竹林沐浴在阳光下,每一片竹叶都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微风吹过,竹林沙沙作响,大自然正在演奏的一曲美妙乐章。 南歌依然保持着离开时的模样,没有丝毫变化。 不知从哪处吹来一缕山风。 肆意地拨弄着萧然垂落的白色长发,发丝随风飞舞,高高扬起,竟一时模糊了她的眼眸。 春离默默闭上眼睛,不愿再去看眼前的这一幕。 只听萧然轻声说道:“你找不到的路,我带你回来了。” 这句话犹如一把利剑,直刺春离心房。 接着,他又缓缓说道:“我记得你所有的模样,和任何事无关。”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是她在南歌生活的十几年。 “你不喜欢萧然,世上便再无萧然。” 四周陷入了一片沉寂,唯有山风仍在轻轻地吹拂着…… “你先休息。” 萧然伸出手,温柔地拨开遮挡在她脸庞上几缕青丝。 指尖触碰到她肌肤的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她的身体微微一颤。 他缓缓站起身来,目光静静地凝视着蜷缩成小小一团的人儿。 只见她那长长的睫毛正轻轻地颤抖,好像一碰就会碎掉。 他的心也像是被千万根细针同时刺入,剧烈地疼痛起来。 萧然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翻涌的情绪。 他慢慢地抬起手掌,掌心向上。 随着一股无形的力量从他手中散发出来,原本施加在她身上的束缚,渐渐地消散开来。 第118章 鸠占鹊巢 待人走后,春离想翻个身,全身上下的骨头仿佛都已断裂开来,散成了一地残渣。 被天雷造成的伤势,也愈发疼痛。 她试图动弹一下身体,四肢就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无比,就连抬手、蹬腿这样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完成。 此时,阳光正透过桂花树茂密的枝叶,斑驳地洒落在她的脸上和眼睛里。 原本温暖和舒适的光线,却刺痛得犹如淬着辣椒水泼入眼球。 她不得不紧闭双眼。 当她再次睁开双眼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榻之上。 房间的门并未关闭,卧房之外却是一片死寂,听不到半点声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秋朝茶的苦涩味道,顺着呼吸钻入了她的鼻孔。 春离一时间有些恍惚。 眼前的场景,似乎将她带回了,很久之前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可如今。 心境却早已判若两人,恍若隔世。 白雪应该是给她治疗过,全身上的痛减轻了不少,她撑着身子慢慢坐起。 冷静地思考着目前所处的困境。 在萧然眼皮子底下,想要逃脱,简直比登天还难。 只能从长计议,绝不可鲁莽。 想到这里,春离轻轻地勾了勾自己的拇指,用心声说道:“狐狸……我现在在南歌,两天之后你来这里接我,偷偷来,不要被发现啦。” 这是她小时候,经常使用的一个小法术。 每当找不到狐狸的时候,她总会按照这个方法呼叫他。 无论狐狸身在何处,都听到她所说的每一句话。 那时候,她喋喋不休,一天能说上八百句。大多数时候,狐狸并不会给予任何回应。 等了一会,没有任何回应。 也许对方睡觉了,明天应该能听到她的呼唤…… 春离叹了口气,爬下床。 看到地上摆放着一双,鞋面上镶着珠珠的虎皮鞋。 突然,眼眶有点湿润。 这双鞋是池轻行给她做的,她一直没舍得穿,最后一次离开南歌的时候,竟然忘记带走。 可是……一切都变了。 变成了她不喜欢的样子。 光着脚来到前厅,萧然背对着她。 目光在黑色长袍上停留了几秒,看向对面的人——昌阳。 昌阳从来没见过阿离这么难堪的一面。 那个意气风发,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眼神黯淡无光。 池轻行也太不是东西了,把人折腾得也太惨烈了些。 昌阳未语先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小阿离,睡醒啦……快过来,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萧然偏过头,目光从春离脸上,缓缓落在黑色长裙下那双裸脚上,“先过来,吃东西。” 装什么呀! 昌阳听到从他用五百年前的语气说话,怎么那么别扭呢! 还感觉到两人之间气氛,好像有些不对劲。 昌阳摸着下巴,扫视了几眼。 春离缓步走了过来,拘谨地坐上了榻,扯下一个鸡腿,一小口一小口往嘴里送入。 “怎么,鸡腿不合你口味?”萧然看她吃了一会,也没吃下半个鸡腿,轻声询问。 春离愣了一下,“合…很好吃。” 萧然问:“明天想吃什么,我帮你弄来。” “都…都可以。” 这两人……都怪怪的,小阿离怎么会变得这么文静? 昌阳往春离杯子前倒了杯酒,热情地说道:“庆祝我们重新回来。” 春离抿了一口酒,“谢谢昌叔叔。” 昌阳笑得非常开心,“小阿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礼貌啦!我还真有点不习惯呢……” 他死的时候三十二岁,又是一方君主,锦衣玉食贯穿了一生并不显老。 不过从年岁上来说,和芜音出生的时间应该相差无几。 叫他一声叔叔,并不为过。 想当年,无论怎么哄骗,春离就是不愿意开口叫他一声叔。 谁能料到,当天劫过后,曾经倔强任性的小阿离一夜之间突然长大,变得如此乖巧懂事。 春离轻轻撕下一只鸡腿,递到昌阳面前说道:“你也别光顾着喝酒呀,也尝尝鸡腿。” 昌阳接过鸡腿,咬了一口,满嘴流油,不禁赞道:“嗯,好吃!不过还是不如小阿离酿的酒,让人一尝便欲罢不能。” 春离闻言微微一笑,轻声回应道:“那以后只要你想喝,我每年都会为你酿制美酒。” 昌阳转头看向一旁的萧然。 脸上露出一丝略显尴尬的笑容,调侃道:“哈哈,我能有此等口福,全都是托了他的福呢。只是不知何时,能有幸品尝到你们二人的喜酒呀?” 萧然一听这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这张嘴,就算给你个鸡腿也堵不住!” 昌阳反驳,“你嫉妒心未免也太强了些吧!不就是小阿离给了我一只鸡腿么,居然就能惹得你这般不高兴!别忘了,这鸡可是我辛苦带上山来的!你还……你还鸠占鹊巢!” 每每想起此事,昌阳就气得不行! 当年,他不幸离世之后,惨遭暴尸荒野之苦。 待到他尸体逐渐腐烂之时,更是惨不忍睹—— 一只该死的老鹰突然从天而降,硬生生将他已经开始腐败的心脏给叼走了。 那老鹰不知是发了疯还是中了邪,飞到了南歌的半山腰,也不吃它,爪子一松,随意从半空扔下。 不过,也算因祸得福。 他终于觅得一处风水宝地,在此落地生根、画地为王。 数百年光阴转瞬即逝,某一日,此地突然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池轻行。 这位不请自来的访客,同样看上这个山头。 二话不说,便布下一道结界,硬生生将属于他的地盘生生夺去了一半。 面对如此蛮横无理的行为,他又怎能甘心示弱? 怒发冲冠,毫不犹豫地向对方发起攻击。 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激烈大战,就此拉开帷幕。双方你来我往、各展所能,一时间风云变色、日月无光。 这场鏖战整整持续半个白天和半个黑夜。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竟逐渐落于下风。 自那日起,在接下来长达千百年的漫长岁月里,他俩之间的争斗可谓是家常便饭。 时不时就会爆发一场,惊心动魄的激战。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两人在一次又一次的交锋之中逐渐了解彼此,竟在不知不觉间化干戈为玉帛,成为了莫逆之交。 夜色愈发深沉,昌阳在一番畅饮之后先行离去。 第119章 脸都不要了 厅内,二人相对而坐。 阿离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紧接着又迅速倒满。 如此反复,不多时,酒精开始发挥作用,她白皙的脸庞变得如同熟透的苹果娇艳欲滴。 萧然心疼不已,轻轻地将阿离抱入怀中,朝着卧房走去。 进入卧房后,萧然轻柔地将阿离放在床榻之上,静静看着她的面容。 他看得出来,她很苦闷,还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该放她走吗? 正当萧然在思考的时候,听到阿离吐出几个毫无意识的字音,“狐狸…救我…狐狸……” 刹那间,一股强大到令人心悸的黑煞之气,瞬间便笼罩了萧然的整个身躯。 右手如闪电般伸出,准确无误地掐住阿离纤细的脖颈。 感受到手中传来的温热触感,以及阿离微弱的呼吸,他心中大惊。 几乎是颤抖着缩回了自己的手……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了房间里,春离缓缓睁开眼睛,从睡梦中醒过来。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了眼窗外已经高升的太阳,心中不禁涌起一丝疑惑:为何狐狸还没有任何回音呢? 按照以往的情况,他应该早就有所回应才对呀。 就这样一直等到太阳都晒到了榻前,整个房间都被照得亮堂堂的,狐狸依旧毫无动静。 春离心头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这太不正常了!” 自己向它求救时,即便他因为某些原因无法立刻赶来,也定会想办法告知缘由,并给出解决方法。 从来不会丢下她不闻不问。 春离下意识伸手,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 脑海中浮现出狐狸对她说过的话:“若是遇到最为危急的时刻,就将鲜血涂抹在这枚护身符上,只要我未死,必定会现身。” 她陷入了沉思:眼下真的算是最危难的关头吗?就算狐狸赶来了,也不是萧然的对手。 但究竟是什么事情,让狐狸迟迟没有回应呢? 自己已经呼唤了他无数次,为何连一句回话都没有? 就在这时,敲门声突然响起,仿佛直接敲在春离忐忑不安的心上。 她深吸一口气,走向门口,轻轻拉开了房门…… “昨晚睡得好吗?” “好。” “饿了吗?” “不饿。” 两人干巴巴的一问一答,没有任何眼神和语气的交流。 春离现在管不了萧然在想什么,她只想知道狐狸到底怎么了? 萧然察觉到春离的心不在焉,但也没说什么,跟着她走了屋外。 两人走到松林的山顶处,春离看着连绵不断的群山,想了想问:“我们什么时候下山?” 萧然顿了顿问:“你想下山做什么?” “当妖王然后再成仙,你说过没问题的,对吧?” 面对春离的质问,萧然一时语塞。 春离见状,气愤地哼了一声,“骗子!世上最歹毒的骗术也莫过于此,亏我如此信任你,你果真如传闻所言,身为恶鬼之躯,心思早已坏透了!” 萧然:…… “你的母语是无语吗!!”春离骂道:“哑了才更好呢!” 在狐狸孜孜不倦的教诲下,春离早就学会了各种保命的招数。 尽管有时候一招不灵,但总有另一招能够派上用场。 无论遇到多大的挫折,只要给她一点时间,便能迅速恢复过来。 骂人也不在话下! 萧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并非有意欺骗于你,最初只觉你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担心你会因涉世未深身陷险境……可是后来,随着我们相处时日渐长,我便渐渐舍不得让你离开我的视线了……” 春离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狡猾,“即便我再无知无畏,最终还是凭借自己的本事成功渡过了天劫……而你,你居然是生气,如果你有一丝为我高兴,我也不会怀疑你!” 萧然解释道:“不,我从未有过不高兴……我只是……只是心疼。” “老天虽然大多数时候是瞎的,也总有睁眼的时刻!你把我圈在身边有什么好处!是想把我变成废物还是你养的宠物!” 春离踩死了脚下开得最灿烂的那朵花,发泄了一通憋屈,“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会再相信!” 萧然无奈地苦笑,“阿离,不管你信不信,这都是我的真心话,我没有想把你变成任何东西,你就是你。” 春离双手抱胸,一脸鄙夷,“真看出来,原来你是一片‘好心’呢。这用现在的话来说,叫什么来着u…cp……” “pua。”萧然帮她补上。 “你要点脸吧!”春离讥讽后还不解气,接着说道:“你干买卖太屈才,你应该干诈骗!” 萧然并未感觉到受辱,反而慢慢露出一抹微笑,“我心比较黑,要价高。干买卖,比干诈骗赚得还多。” 春离愣了一下,“你到底还要不要脸啊!!” 光天白日,朗朗乾坤,他藏都不藏了。 下了山,她马上打电话报警,端了他那黑店。 大千世界,不信没有治不了他的人! 萧然顿了一下,“你不要我,脸拿来有何用?” 春离脸脑门写着“你离我远点”,留下一脸平淡的人,自个儿在风中零乱。 他已经不要脸了,事情好像更加棘手。 自己不过哄骗他要回梨花山一趟,一眼就被他看穿了意图。 白费了自己那么卖力地讨好他…… 她从来都是无拘无束,哪里受得了这种如监视一般的管控,便细数了对方的种种欺骗和永不相见的狠话。 谁知,对方连吵都不和她吵,把她像个只鸡仔一样捆上了南歌。 吃一堑长一智,以后面对比自己强大的人,除了狐狸谁都不可掉以轻心! 可是狐狸到底去哪儿了…… 直到傍晚,狐狸还是音讯全无,春离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吃完饭,萧然照样坐在厅里的榻上泡茶。 春离忧心忡忡地回到了屋里。 她坐在床上,一遍遍回忆最近见到狐狸的每个片段,没发现有什么破绽。 他是一只狡猾的狐狸,又怎么会让自己看出来点什么呢? 直到她想到苏叶和他说狐狸实力大减,还让她传话,让自己回苍陵。 她才想明白了什么! 狐狸很清楚,让她回到苍陵意味着会遇到萧然。 他如果不是遇到了事,怎么会让自己回萧然身边呢! 推断到这里,很多事情豁然开朗,他肯定是有什么很重危险的事情要去做,不然凭他那么讨厌池轻行,又怎会把自己交给他! 春离一刻都等不住,咬破手指,把血滴了上去…… 一秒、二秒、一分钟……一刻钟的时间过去…… 幸运符没有任何变化! 狐狸不会骗她,小黑也不会骗她! 骗人的只会是萧然! 是他——是他动了手脚! 还是狐狸已经不在了…… 第120章 我有自己的路要走 春离一言不发地快步走出房间。 面若寒霜出现在萧然面前。 她狠狠地将三角形的符纸摔到地上,一动不动地盯着他问道。 “到底是你偷偷换掉了这张符,还是狐狸已经遭遇不测了?又或者是你杀了他!” 萧然缓缓抬起头来,与春离对视着。 她的眼神空洞无神,一瞬间,仿佛失去了对整个世界的希望。 萧然苦笑了一下,“是我……是我换掉了。” 她猛地向前一步,伸出右手,直直地指着萧然,声音颤抖地说道:“你快还给我!把属于我的东西,还给我……” 话音未落,两行晶莹剔透的泪水,不受控制地顺着春离白皙的脸颊滑落。 萧然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东西不在我这里,他之前来找过我,从我这儿取走了。” 春离抿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他…他去了哪里……” 她实在难以分辨萧然所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可是她宁愿相信萧然说的是真话,那样狐狸才能有活着的希望…… 萧然目光盯了她几秒,没有移开,“我不知道。” “我要去找他”知道问不出答案了,春离张了张口,重复说道:“我一定要去找他……他不会有事的……” 她对萧然不再抱以任何期望和留恋,一眼都不想再看到他。 就在转身的刹那间,一只大手突然从背后伸了过来,抓住了她的胳膊。 春离对此早有预料,毫不犹豫地将早已集结于掌心的法力,狠狠地拍了出去。 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萧然的身体如炮弹一般飞射而出,直直地撞上了前方的案台。 案台上的茶具和火炉,在这股巨大冲击力之下,瞬间摔得七零八落、一片狼藉。 这次,他没有做出丝毫抵抗。 任由自己的身躯像断了线的风筝,重重地撞击在墙壁上,又狼狈地跌落在地面上。 “阿离!”萧然坐在地上,抬起头望着春离背影喊道:“你…你还会回来吗?” 春离停下脚步,缓缓侧过头来,“不会,我有我自己的路要走,你不要忘记我已经成功渡过了天劫。不再是那个无知的小妖,而是真正的长大了。很多事情,只需要我静下心来想一想就能想明白。你构建出来的那个城堡虚幻又美丽,徒有其表,对我没有任何帮助。” 她低下了头,几缕发丝顺着天鹅般优美的脖颈滑落在胸前。 眼神也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坚定。 萧然竟看得有些恍惚。 “在此与你彻底讲个明白吧!”春离惨淡地笑了笑,“既然天劫需要我独自去面对,那么想要成为妖王,也自然也少不了磨砺与考验;更何况成仙之路更是重重险阻,要想突破,你即便有心相助,也无能为力,不是吗?” 萧然失声笑了起来,“外面的世界很危险,你不了解世间有多险恶……你会被骗,被欺负,可是我绝对不会伤害你半分。只有待在属于我的世界里,你才能够真正安全。你想要什么,我会竭尽全力给你最好的一切。” 春离有种鸡同鸭讲的感觉。 因为自己的无知和怯弱,她已经浪费了五百年。 眼前这人,未曾有半点反省。 春离的脸色变得越加的冰冷,“哪怕我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有限,但…那又如何呢?我目睹过世间的黑暗,遭遇过挫折......所有的这些过往经历,都将成为我不断成长的经验,最终铸就成坚不可摧的铠甲。” 她眼神越说越冷,看萧然就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分明是你自己将这个世界想象得太过糟糕。而且,我绝不会像你这般冷漠。对周围发生的一切事物都漠不关心、麻木不仁。” “这个世间的本质便是如此,无论生在哪里都是互相利用、以及弱肉强食的关系。” 萧然从地上缓缓站起来,一句一句地说道:“你一直以来都被保护得太好,以至于还保留着那份天真无邪。我之所以没和你说过这些真相,只是担心你承受不了这样的现实。” 春离只觉得他说的话太过好笑。 不管人鬼妖魔,都有认识这个世界和选择的权利。 而他却只想把她圈养起来,这已经不是好笑,而是恐怖了。 “你真是太可怕了,你做了五回人,都没感受到亲人对你的无私关爱和包容吗?世间…难道世间的真善美,你一丁点也没感觉到吗?” 面对春离的质问,萧然脸上没丝毫动容之色。 反而冷冷一笑,回应道:“我早就跟你说过,我这几世都出生于富贵显赫的世家。在那些大家族里,每天上演的都是勾心斗角、明争暗斗的戏码;对外,更是冷酷无情的铁血手段,对敌人斩草除根,绝不留一丝后患。那所谓的、微不足道的亲情,又怎能与我所背负的万万恶魂相提并论呢?其实每个人都有着几幅截然不同的面孔,关键在于你愿意将哪一面展示给世人罢了。”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春离从来没听到他说过这么多话。 她无法想象一个人的内心要有多扭曲,才能装得下这些阴暗的思想。 哪怕他是恶鬼转世,哪怕依然保留记忆,可是那些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为什么要作茧自缚呢? 春离看到他这副模样,有些悲伤的说道:“你为什么不肯放过自己?也不肯放过我?我不是你养的宠物,我知道行走于世间,要面对什么,你为什么一点也不相信我……” “你和我下了一次墓,整个人像掉入了人性的深渊,在痛苦的漩涡里无法自拔,更残酷的世界,我又怎敢让你独行。” 看到萧然向自己靠近,春离迅速向后退去,退到了厅子里的一处屏风前。 她知道,如果选择与萧然正面硬拼,那么自己一点胜算也没有。 “你站在那里别动,不要靠近我!” 春离强装镇定,使劲掐着掌心,手心几乎都快掐出血来。 “萧然你听我说,你把以前忘了,把这一世当成自己的起点。你有父亲,有妹妹……还有……还有小茅……他们每一个人都很爱你。” 萧然仿佛听不进去她在说什么。 身形一闪,如鬼魅般瞬间出现在春离的眼前。 他微微俯身,宽大的手掌,轻轻包住春离那张脸庞,目光灼灼地看向她。 “那你爱我吗……我所感受到的一切美好,皆源自于你这唯一之人。如果你不要我……那么,你希望我用哪一副面孔来对待你呢?” 第121章 心魔 春离惊恐地望着眼前的萧然。 他周身散发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黑气。 而且那黑气还愈发浓重起来,仿佛要将整个空间都吞噬掉一般。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萧然脸部的肌肤之下,似乎有某种不知名的物体,正在不停地翻滚涌动。 就像是一条条狰狞扭曲的小蛇,随时都有可能破皮而出。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春离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得颤抖不已。 想要挣脱开萧然的束缚,却根本无法动弹分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把她压制住了。 萧然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冷笑。 “这副面容,你觉得如何呢?说实话,就连我自己看到都会感到恶心,想必你也不会喜欢吧?”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丝戏谑和自嘲。 春离难以置信,“你为…为什么会……会变成这个样子?萧然…你快松手,你捏得我好痛啊!” 萧然脸上的笑容愈发诡异。 他缓缓说道:“我没有变,这就是我呀。只不过,我拥有成千上万种不同的面孔。可没有哪一张能比得上我面对着你的时候,那般美好和令我满意。” 萧然不再抑制内心的心魔,任由它从那冰封已久的内心深处,缓缓爬了出来。 …… 昌阳独自待在自己的老窝里,一直心神不宁。 他总觉得山上那两个人,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他先到南平城中,买了只烧鹅又买了盒能下酒的花生米后,便施展身形,如鬼魅般迅速闪回到了山顶。 当他刚刚踏上山顶的时候,眼前所见的景象,令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整座山峰被一股浓重的煞气笼罩。 那股煞气犹如汹涌澎湃的波涛,上下翻腾着。 散发出来的寒意,几乎快要将山上所有的活物都冻僵。 昌阳走到舍房前,猛地拍出一掌,一道阴冷的劲风呼啸而出,把紧闭的房门给推开了。 正如他之前所预料的那样,池轻行已经失去了对自己掌控! 他双眼漆黑如墨,浑身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仿佛一头陷入疯狂状态的野兽。 “本王早就提醒过你,可你一个字听不进去!如今弄成这般田地,你到底想要怎样?就算无法完全控制住,也得给本王强行收回去!” 昌阳人还没踏入屋子,愤怒的咆哮声,先行传了进来。 屋内与萧然对峙的春离,听到昌阳的声音之后,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之色。 如来佛显灵了…… 趁着萧然短暂失神的刹那间,她拼尽全力挥出一掌,将萧然击退了几步。 接着,如同受惊的兔子,不要命地朝着昌阳飞奔而去,紧紧地躲藏在昌阳的身后。 “昌…昌叔叔,萧然……萧然他好像发疯了。” 昌阳冷哼一声,一脸不屑地说道:“疯个船船!本王当年见到他这副模样的时候,你娘那会儿,还是只知道玩泥巴的小丫头片子呢!” 话音未落,他双掌齐出,凌厉的掌风如排山倒海之势,抵挡住了萧然的袭击。 接着,轰然一声巨响,几人所处的这座房屋,在强大的掌力冲击之下,瞬间化作了一片废墟。 烟尘弥漫,遮天蔽日。 昌阳朝着仍处于惊恐状态中的春离大声呼道:“小阿离,你发什么呆呢!还不快跑,难道真想留下来给他当压寨夫人不成?” 听到这话,阿离如梦初醒一般,飞身跃上了桂花树。 站在枝头急切地问道:“昌叔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万鬼之躯,字面意思。” 昌阳呸了一嘴,脸上露出极度不满的神情说道:“冥界造的孽,冥界形成之初没有魂飞魄散一说。于是乎,他们搞出了一个容器来,把那些罪大恶极、理应千刀万剐的家伙,全都一股脑儿扔进去。还不让这些恶鬼有投胎转世的机会。久而久之,就变成了你现在所看到的这个人啦!” “那……” 昌阳粗暴地打断道:“那什么那!哪来那么多问题……赶紧给我跑远点儿,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要是下次运气不好,又撞见这家伙,二话不说先给自己来一刀,把自己捅死得了。” 说话间,昌阳手中的花生米,突然被一道劲风击飞,散落得满地都是。 他心疼不已,嘴里嘟囔着抱怨道:“真是暴殄天物啊,白白浪费了本王的一番好意。” 春离站在桂花树上,最后一次回过头去。 望着正在激烈缠斗、难解难分的两个人,充满了担忧和不安。 她怯生生地喊道:“昌叔叔,您会不会有事啊?” 帮了她这么大忙,昌阳的形象在她心目中的形象,高大了许多。 能与开天辟地的盘古媲美。 昌阳一边抵挡着对方凌厉的攻势,一边抽空回应道:“放心吧丫头,本王死不了,顶多也就是打不过他罢了……快跑,别磨叽!” 春离咬了咬牙,知道自己留下也只是累赘,转身向远处飞去。 她一路狂奔,一直飞到南平城里。 太惊险,太可怕了。 她一直以为池轻行是无数恶鬼转世,保留着以前做坏人时候的记忆,天下人才那么惧怕他。 没想到,他是一个真正的恶鬼! 这些恶魔要纠缠他多久呢,为何转世了五回,还一直如影随形? “姐姐……给你……” 春离低头一看,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举着一张干净的纸巾在自己面前。 “姐姐…不要哭,妈妈说长大了,还哭会很丢人。”小女孩天真的指着不远处一个温婉的女人说:“我上中班后,就很少哭了,等我上一年级肯定不会再哭鼻子。” 春离接过纸巾,快速擦干眼泪说:“谢谢……小妹妹,姐姐以后也不哭了……向你学习。” “那,姐姐…再见啦。”小发孩一蹦一跳回到女人身边,牵着妈妈的手,开心地说:“我也是别人的榜样哦。” 走在灯火辉煌的街道上,春离哭得泣不成声。 我没有妈妈,我能炫耀和撒娇的人只有狐狸。 可是,他不见了。 春离拼命地勾着大拇指,“狐狸……你在哪里,我好想你。” “狐狸你再不出现,我永远都不理你了……” …… “?狐狸……我一个人走在街上,好孤独……” “文北泽我被人欺负了……你听得到吗?” 第122章 隔空取物 春离和狐狸说了很多很多话,说得口干舌燥。可是兜里一毛钱都有没,想买瓶喝的都没有钱。 沿街走到一个自动贩卖机面前,看到里面各种口味的饮料、果汁。 春离馋得直流口水。 想了想,反正天劫过了,犯点小错应该不会遭报应。 她伸出手,对准里面的一瓶苹果汁,转眼间饮料到了自己手上。 春离迫不及待地打开瓶盖,仰起头咕嘟咕嘟地倒进了口里。 “隔空取物啊……给我也来一瓶呗。” 一个浑身脏兮兮的老头,张着只有两颗牙的嘴,站在春离身旁说道。 突然出现的声音,把春离吓得差点被呛死…… 怎么会有人,神出鬼没的。 看清楚对方是个流浪汉,春离小下巴一抬,“谁……谁隔空取物啦,我付了钱的,你…你老了神眼不好。” “不不不……”老头抓了抓自己潦草的头发,“我只是牙口不好,眼神好得很,你就这么把手一伸,这瓶饮料就到你手里面了。” 老头学的春离比划了一下,指着她手中苹果汁,非常肯定的地说道。 “你想喝自己买,反正我付过钱。”春离哼笑一声,比他说得更加肯定。 老头把手里拖着那个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蛇皮袋子,往地上一扔,“我绝对没看错,这条街上谁手里的瓶子是空的,我老远就能看到,从来没失手过,我这双眼睛比显微镜还厉害呢!” 遇到硬茬啦。 这年头做坏事,不仅有电子监控,还有流动鹰眼啊! “你爱信不信,我就是掏钱了,我没有多余的钱。”春离把喝完的瓶子递给他,“这个给你行吧,反正你也要拿去卖钱。” 老头接过瓶子,迅速放进了蛇皮袋里,“这瓶子迟早是我的……我口渴了,你给我来一瓶满的。” 春离翻了个白眼:“不给。” “不给我喊啦。”老头说道。 春离:“你喊啊。” “大家都过……”老头后面的话,被春离气急败坏地捂了回去…… 南平城东步行街,一个妙龄女子和一个干巴巴的瘦老头,坐在绿化区的石凳上,对着石桌上面的食物狼吞虎咽。 老头五口把一个汉堡塞进肚子里,期待地问:“你有这本事,还收不收徒?” 春离盯着他没牙的嘴,吃东西能这么快,也是觉得有点子天赋在身上。 对方一直瞅着自己想要答复,春离没好气地说:“不收,吃完这顿,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行吧。”老头干笑一声,“你再给我拿几个汉堡,我明天吃。” 春离恨不得,三倍速离开这位老狗皮膏药。 “你别太贪心!我们现在是要被饿死了,拿几个吃的,算是救人命。多拿叫做偷窃,有损功德。” 老头小声嘀咕,“换一百个说法,都一样……” 春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刚才那么一捂,差点把这个老头给捂死。 他瘫在地上直呼又饿又渴,不给他弄吃的,就得送他去医院做检查。 春离哪里有钱送他去医院啊,不过从老头嘴里,也学到了点新的知识。 这种连锁店丢点东西,没什么人会在意,不怕被查到。 以后嘴巴馋的时候,“取”食物算是有地方了。 春离用汉堡包装纸,把手擦干净说:“我吃饱了,得走了,再……再也不见!” “你别把话,说得那么死嘛……”老头抬起头,非常惋惜地目送走她远。 哎,本来看她长得单纯,本事又高,想哄骗她去蹲运钞车的。 真是可惜了。 不太好骗。 夜渐渐深了,夏季黑得晚,人们比较喜欢在外面逛,十点多了,街上的人也不少。 春离走在大街上,想寻个睡觉的地方,一直找不到合适的草坪。 早知道和那老头去住桥洞,也好过漫无目地的在街上走。 突然百货大楼前面看到了一排椅子,那里人少,头顶又有遮挡物,睡觉算是个不错的地方。 春离刚走到椅子旁准备躺下,就听到旁边传来一阵轻微的啜泣声。 她四处张望,发现角落里蜷缩着一个小女孩。 天啦,这不管不行吧? 希望有是家的孩子,自己捡过一只狗都能抛弃她,小孩她是真的不想养。 再说了,明天早上自己就要去观佛寺,问那里的和尚狐狸现在在哪里。 带个小孩子在身边,多不方便啊。 两双眼睛对视了一会,小女孩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姐姐,我跟妈妈走散了,我找不到家了。” “小妹妹,你别怕啊,我帮你报警,让警察叔叔带你回家。” 一听到是有家的孩子,春离顿感轻松。 牵着她的小手,来到马路边等到一个人,借了个电话报警。 路人是个四十来岁的大哥,打完电话就想走。 春离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他。 “你走了,警察同志找不到我们怎么办?哥…小哥哥,你多等一会吧?” 春离说话的语气又娇又弱,和电视剧里心机女二一模一样。 几十部电视剧不是白看的,后续麻烦着呢,她可不能被带进局子里耽误大事。 那男人张了张嘴,本来想说什么的。 听到一声小哥哥,直接被钓了翘嘴,“那我陪你们等等?” “小哥哥,您多见外啊,是我陪你们等。像您这种又帅又见义勇为的人,能站在您身边,感觉自己都被社会主义的光芒照耀了呢!” “还好还好……其实我当年上学的时候,追我的人也不少。” 男人挠了挠稀疏的头顶,觉得自己长得确实不错。 虽然个头矮了点,身高只有169,体重也一样。但是小时候邻居就夸自己眉毛长得好,又浓又密。 一看就是个帅哥胚子。 小学和初中都有女同学对他说过,“等我长大后,绝对不会放过你。” 这不就是想等长大,来追他吗? 后来虽然没有一个女同学来找过自己,但是女人一般都比较矜持和害羞。 他能理解。 “小哥哥一看就很有安全感,肯定是那种顾家又疼媳妇的男人,简直就是人间理想型呢……” 自己像个小迷妹,对着一个中年男人说些违心的话,春离在心里默默地啐了自己一口。 不过电视上学来的东西,除了对萧……对某人没用,用在其他人身上,一用一个准! 男人有些可惜地说:“我们早几年认识就好了,哎……我都结婚了。” 第123章 小甜甜 “啊!嫂子能遇到您,上辈子一定是拯救过苍生……好男人都被抢光了呢。” 两人闲聊了十来分钟,一辆闪着警灯的警车呼啸而来。 从上面走下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问:“你们谁报的警。” 春离用高兴又崇拜的语气,指着男人说:“是他报的警,这位大哥真是热心肠、大好人啊……应该好好表扬表扬。” 警察例行公事地对着无关群众——春离应付了几句。 转头又对男人说:“辛苦你跟我们到警局做个笔录。” 男人指着自己,刚说出一个“我”字。 春离又拍出一通彩虹屁,“像大哥这种天生有正义感的人,肯定义不容辞……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让小妹妹的家属,送面锦旗给大哥才好呢。” “行了,行了。”警察说道:“这么晚了,你也早点回家去。” 男人被夸得晕头转向,觉得她说得对极了。 自己不仅正义十足,还是非常有责任感的男人。 他毫不迟疑地坐上了警车,临走时还和春离挥了挥手。 春离揉着话说多了的腮帮子,有气无力的回到了警察同志口中的家—— 百货大楼前面的长椅上。 早上,在迷糊的睡梦中。 耳朵中传来‘沙沙’地扫地声,扫把扫动几下,时不时夹杂着非常针对性的话语。 “喝到哪睡到哪,也不怕遇到坏人。现在的女孩子不检点的越来越多,出了事又在网上曝光。” “苍蝇不盯无缝的蛋,自己是坨屎,还能怪别人头上吗……” 春离开始还闭着眼睛装睡。 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忍忍算了。 可是对方越说越难听,没有必要再忍,必须和她掰扯掰扯。 “哎,你说谁呢?”春离对着她喊了一句。 环卫工看了她一眼,看到春离起已经爬起身,坐没坐相地靠在椅子上,还像个小太妹一样翻着白眼。 她没敢多说什么话。 春离说道:“什么叫做苍蝇不盯无缝的蛋,苍蝇哪里都落,你长这么大应该被苍蝇落过吧……这说明你是坨屎吗?” 环卫工微微一顿,“我也是……为你好,只是不会说话……” “不会说话就闭嘴,你如果忍不住呢,就把自己毒哑,减少噪音污染。” 春离接着说道:“你有女儿吗?哪怕没有,你自己也是个女人吧,不检点和出事有什么必然联系吗?多少规规矩矩的女孩被坏人欺负,走头无路的时候,还不能曝光吗?” “算我多管闲事。”环卫工拿起扫把,速度很快地扔进流动垃圾车,用力地蹬着三轮跑了。 春离:…… 自己明明是流落街头,一口酒都没喝,被这么赤裸裸地冤枉,还无法证明! 真是,烦死了! 这股散不掉的怨气,一直在体内横冲直撞。 到了观佛寺外面也没能消去。 观佛寺是南方地区声名远扬、赫赫有名的一座寺院。 据传闻,这里面住着的一位了缘和尚,拥有通天彻地的本领。能知晓任何人,在任何地点所发生的事情。 春离慕名而来,算是死马当成活马医。 她抬起脚准备跨过寺院的门槛,只觉得一股强大无比的力道狠狠地扑过来。 这股力道瞬间把她弹飞,撞在寺院外的石墩子上。 巨大的冲击力把她撞得眼冒金光,骨头都快要散架了。 春离心中骂道:“搞什么嘛!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这样不公平的待遇!” 也不看看这个人间被破坏成什么样子了,到处乌烟瘴气,灵气稀少得要命! 妖又不是傻子,谁没事儿愿意跑到人世间来找苦头吃呀! 能够在这里碰到一只妖,都算是让你们这些家伙大开眼界了好不好! “竟然还设置什么道法防护,真是多此一举!”春离揉着腰侧抱怨道。 这一没钱,二没人脉,到底怎么能见到了缘和尚呢? 她围着院墙转了一圈,到处都是专门镇妖魔鬼怪的阵法。 不做亏心事,你们设什么道法,怕什么呀,真是的! 再次转到寺院门口,在入门处的一面墙上,看到了一些和尚的法号和照片。 了缘年纪看上去不算大,照片的位置却排在最上面一排。 长得清清明明的一个人,大约四十多岁,从面相上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春离在寺院远处最高处一棵树上蹲守了一整天,寺院里面看很清楚,大大小小的和尚也看到不少。 只是没看到了缘。 第二日太阳刚升起,她便听到寺院后门,那边的小林树里有两个人在说话。 “施主请自重。” “什么重不重,我多重,你抱抱我不就知道了吗?” “施主,请不要如此冒昧。” “你别老是施主施主的,多见外啊,我叫小甜甜,甜甜圈的那个甜甜,如果你不喜欢甜甜,叫我娘子也行。” 哎哟喂,从天而降的大八卦啊,抓住这和尚的小辫子,还怕见不到了缘吗? 还俗都能见到吧! 哈哈哈……春离乐极生悲,差点从树稍掉下来。 稳住身形后,她不动声色地来到了两人附近,想观察得更清楚。 结果看到了老熟人——无极空间遇到过的那只小鹿。 还真有她的,调戏起小和尚手到擒来啊,难怪一口一个娘子。 春离差点以为自己穿越了呢。 离得近,看得就更清楚了,小鹿一步步走近小和尚,两人差不多要挨上了,“官人,过来靠近一点嘛,你身上很舒服,暖洋洋的,我很喜欢。” 小和尚闭着眼睛,快速低声念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哇哦,大师的声音好有磁性,念得好棒哦,还缺小徒弟嘛。”小鹿凑到小和尚鼻尖前,“我也想学,教教我嘛!” 甜甜的只两鹿耳朵不由自主的显了出来,在小和尚鼻尖处轻柔地蹭了蹭。 “妖孽,不得无理。” “哇哦,大师好厉害,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人家本来是你的小——妖——精。” “你…你两只耳朵都出来了,我…我当然能看到,看…看我怎么收…镇压你。” “啊,我好怕怕……来嘛,来嘛,用你高大的身躯来镇压我……” 春离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两人同时朝春离看过去。 她靠在一棵半人高的小树边,笑得直不起腰,“你们……继续,哈哈……当我不存在…哈哈哈。” 小和尚脸蓦地一下红了。 第124章 修禅悟道 甜甜听到有人笑他们,本来挺不高兴。 当她转过头去看时,却惊喜地发现原来是春离站在那里。 甜甜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姐姐,竟然是你呀!真是太巧啦,没想到咱们会在这里相遇呢!” 春离微微一笑,指着刚刚迈出一步、脚还未落地的小和尚说道:“不巧不巧……这位小和尚可是要跑掉咯。” 甜甜连忙伸出小手一勾,将小和尚稳稳地勾回了身边。 她娇嗔地看着小和尚,笑嘻嘻地说:“哎呀,你跑什么嘛,人家又不会吃你。咱俩之间可是有着一段天赐良缘呢,我不会害你的啦。要不,咱们先双修怎么样呀?” 甜甜抬起秀丽的脸,就像在结婚仪式上念誓一样,爱意满满地望着小和尚。 小和尚始终低垂着头,嗫嚅着嘴唇,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甜甜见人已经乖得耳根子都红了,又操起了老妈子心,转头看着春离问道:“姐姐,你来这儿是有何事呀?” 春离一说到这事,语气顿时变得有些无可奈何,“我来是有事想要找了缘和尚,可谁曾想,就连这寺院的大门都进不去。真不知道这寺院究竟是怎么回事,设置如此之多的阵法做什么呀?” 甜甜像个温柔的小娇妻,先是对小和尚甜甜的笑了一下,然后紧紧挽住小和尚的手臂,身子也朝他靠得比较近。 “听说这寺院以前,有像他这么俊俏的小和尚被小妖精勾走了啦,住持担心出现类似情况怕名声败坏,才设下了阵法。” 甜甜又抬起头,调皮地冲小和尚眨了眨眼,“我说得对吗?” 小和微微垂首,看上去貌似很平静,只是整个脖子都红得像淬了血,“小僧一心修佛问道,不曾听过所言之事。” “我说呢,这寺门连条缝隙都不留。”春离遗憾地接过话,“想要见了缘和尚一面,可真是比登天还难啊!我都守候一整天了,愣是没瞧见他人影。” 甜甜眼睛忽地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绝妙主意一般,“小事情嘛,让小和尚帮忙不就行了嘛。佛门向来讲究慈悲为怀,你不会拒绝吧?” “这…这…”小和尚双手合十,缓缓对春离说道:“阿弥陀佛,佛门之中,众生平等。倘若施主与了缘大师真有缘分,那么自然能够相见。” “哎呀呀,什么湿煮干晒的,我们是妖,小妖精的妖。”急性子的甜甜插嘴说道:“哼,你明明已经看出我们是妖了,却还这里‘施主施主’的佯装不知,你们师父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 面对甜甜的指责,小和尚结结巴巴地回应道:“呃…小僧参禅悟道尚未成功,还有许多不足之处,需不断努力学习才行。” 甜甜不依不饶转脸问道,“不成功就想镇压我,那我开了灵智岂不是可以划山为王?那我收你做相公,你为何不同意?。” “这、施主请不要无理取闹。” 小和尚面露疑色,心中暗自叫苦:“师傅从来没有教过我遇到这种情况该如何应对,这下可怎么办才好呢?” 正当他急得说不出话,甜甜又再次开口说道:“别再这啊那的了,你们佛门不是一向讲究普度众生嘛?既然如此,那我们想进去听讲座,做一只被道法洗礼的好妖,你总不拒绝吧?” “施主……” “别叫我湿主,我哪里湿啦,你叫我甜甜、小妖精或者娘子都行,你挑一个嘛。” “小僧…小僧从小遁入空门、看破红尘,寺院就是我的家,在我眼里天下人都是施主。” “哈哈哈哈。”甜甜没好气地嘲讽了一句,“真搞不懂你们这群和尚,除六根、灭人道,红尘都没看过,破的哪门子红尘。” 太阳渐渐跳出了山巅,陆续有人开着小汽车上山来上香。 一同出来打扫的小和尚,看到丢在一旁边的扫把,默默念道:“尘明又跑哪里去玩啦。” 见有人在找小和尚,甜甜不再做过多纠缠,“我给你一天时间去把阵法破坏掉,我们要进去听讲座,今天我有事,你先走吧。” “施……”在甜甜的眼神逼迫下,小和尚收回了话语。 双手合十,轻轻行了个礼匆匆离去。 甜甜伸长着脖子,目送小和尚挠着光溜溜的脑袋,小声骂道:“恩公也真是的,投胎转世也不挑个好地方,头上点着戒疤难看死了,想想都气人。” 春离从甜甜的话中,也听明白了缘由。 走到她身旁问:“你的恩公会听你的话吗?” “应该不会,不过 ,他每天早上要出门打扫,我堵他就行了。”甜甜满不在乎地说道。 自从成功化身为人之后,她一刻也没有耽误,来山上找他。 至今已经过去大半个月,起初的时候,她在恩公面前频繁出现、来回晃动。 晃悠了几天,她察觉到光是这样晃来晃去,很难晃进他心里。 她索性采取最直接有效的方法。 “换成别的地方,我早就跟他双修成功,成为一对恩爱的小夫妻了。用得着每天只能见一面吗,比牛郎和织女还苦呢。” “都怪里面的臭和尚!只会当搅屎棍专坏别人好事儿。” 甜甜不停的咒骂这该死的寺院,和墙上有法号的和尚。 走下寺院的台阶,她想到什么又问,“姐姐,你找了缘大师做什么,他一直在参禅悟道,很少见人呢。” 春离轻轻地叹了口气,把狐狸消失的事,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这样啊……不过也没事,了缘和尚每月讲三回经,我们一定能见到他。” 甜甜咬着下嘴唇,有些疑惑地又问:“难道九尾灵狐不会骗你吗?见血就能出现,这…很不可思议啊。” 她本想说,妖界有关于这方面的传说。 可,那也只是一个传说啊。 世界上最毒的酷刑,也不过如此。 哪个妖会生剥魂体,春离肯定也听过,她没往这方面想,那应该就不是了。 “他不会骗我。”春离静了片刻说道,“小黑也见过狐狸突然出现啊,他们俩都是这么说的,应该不会出错。” “哦……”甜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还真要找到了缘大师才行呢。” 两人一同叹了口气,各有各的不顺心。 第125章 斩断仙缘 观佛寺所在的山头并不算太高,一路上风景也很不错,两人不多时走到山底。 山底靠近城市的边缘,甜甜住着一栋农家小院。 老远就能看到,五颜六色的牵牛花像一道彩虹墙,布满了竹篱笆。 院子里靠近竹篱笆的位置,也种了很多花,都是颜色特别鲜艳的大朵花儿。 春离看到院子里各种布置很齐全,像是要长住的样子,有些吃惊的地问,“甜甜你打算在这里安家啊?” “那必须的呀,等小和尚还俗了,我和他就住在这里,气死那些老秃驴。” 春离:…… 现在的小妖,个顶个的有主意。 “走吧,先进屋休息吧。” 甜甜早就看出了她的疲惫,进屋后,指着东边的房间说:“你睡这间屋子,明天早上我们一起上山去堵小和尚。” “甜甜……谢谢你。”春离确实乏得厉害,这几天不仅没休息好,还跑了上千公里,感觉头都有点微微发烫。 “害,跟我客气什么呀,我正好缺个伴儿。” 甜甜转身出了屋子,把晾在院子的被子走了回来,伸头朝房间看了一眼,春离已经睡着了。 她身上穿的衣服灰扑扑的,一看就是经历了什么事儿。 既然她不想说,甜甜也没有问到底的意思,出门开始翻靠近屋子旁边的地。 她要把整个院子都种满花,让小和尚下山还俗后哪都不想去。 天天跟她恩恩爱爱。 第二天清晨,甜甜和春离早早地就在寺院门口等着小和尚。 小和尚还没走出寺院门就看到甜甜,他脚步一顿,脸上露出无奈之色。 “小和尚,考虑得怎么样了?”甜甜双手叉腰,向自己走过来的人问道。 小和尚叹了口气,“施主,我问过师傅了,贫僧实在难以办到。” 甜甜眼珠一转,“哼!把你师傅叫出来,我要亲自亲问问。我就不信一心向佛的小妖进寺接受佛法熏陶,这等丰功伟绩他会不要。” 小和尚一听,顿时慌了神,纯属不打自招了,“小…小僧……小僧没跟师傅说施…说你要去听讲座。” 甜甜娇嗔地问道:“哦,那你一个字都没提呀?官人……” “也不是,”小和尚嗓音比平时更低了些,“小僧、小僧只是询问师傅,这世间是否存在善良的妖怪。” “你师傅怎么说的?” 小和尚被她这么一问,双手不停地搓着衣角,“师傅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妖…妖怪没有一个好东西。” “这死秃驴。”话刚出口,她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赶忙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啦,除了你之外。” 这时,一位老和尚从寺院缓缓走了出来。 他身穿一袭朴素的袈裟,手持一串佛珠,目光平静如水地看了看甜甜和小和尚。 “阿弥陀佛,小徒见识尚浅,女施主莫要为难于他。女施主若真心向佛,世间皆是圣地,何必执着于本寺小小的一方天地呢?” 甜甜刚想说话,春离对她使了个眼色,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行为。 春离上前对住持行了一礼,“大师我有要事相求,希望能见了缘大师一面。” 老和尚一眼就看出这两人是妖,没想到她们在佛门之地还是如此执着。 他脸色变了变,终于还是淡淡的说道:“佛门乃清静之地,相不同不相为谋,请二位施主速速离开。” “等等。”春离看到住持不愿与她沟通,挡住了他回去的路。 “你们佛门若真是讲清净,还开讲座干嘛?你们标榜四大皆空,为何又求那香火;你们明知世人来到贵寺皆有所求,为何开门引他们进来;你们明明知道钱是俗物,为何还竖功德箱?” “你们天天满口仁义道德,普度众生,连问都不问我来此有何事,以一句道不相同不相为谋打发掉我们。我们妖物不算生灵吗?众生这两个字,是看你的喜好而定的吗?” 春离一口气把心中所想发泄完毕,不管成不成,她尽力了。 她就不信了,天下通天知地的人,除了他了缘和尚,就没别人了。 人界不帮她。只要用心找,三界中总有圣贤者。 住持沉思了良久后,缓缓开口道:“请施主随我来。” 春离和甜甜对视一眼,本来都不抱希望了,这算是一个意外之喜。 住持领着她进了后内殿,看到一位中年和尚正在蒲团上打坐,和照片上了缘和尚长得差不多。 住持轻声说了几句,便退了出去。 了缘睁开眼,看向春离,“施主前来所为何事?” 春离缓缓走到和尚面前,将狐狸消失于世间的事情娓娓道来,“大师扰您清净,属在情非得已。” 了缘大师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半晌后才道:“溺水之城。” “溺水之城不是……”春离止住了声音,又看了了缘大师一眼,从他眼神中看到了担忧和一些不明原因的东西。 “我知道了,谢谢大师指点。” 说完,春离魂不守舍地起身告辞。 她早该想到的,只是从来没往这方面想。 世间哪有那么多高深的法子,不过是有人为她默默付出了一切。 狐狸不是口口声声说性命最重要,丢什么也不能丢性命。 魂都不全了,和丢了性命又有什么区别。 生魂都被剥离了,还修什么道? 成什么仙。 甜甜看到春离茫然又绝望地走出来,哎了两声。 她想的应该没错,那只疯狂的狐狸,应该是把自己的魂体剥了。 小和尚听到甜甜唉声叹气,屏了几秒呼吸,结结巴巴地说:“今天师傅见过你了,要不……我再帮你问问师傅,看看…能不能让你进去听讲座?” “你真是榆木脑袋。”甜甜无声地看了他几眼,抿着唇直呼气,真怕把自己气死。 小和尚下了很大决心才说出的话,被甜甜一棍子把头打得缩了回去。 局促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施……施主,小僧…小僧无意冒犯。” “你别光口嗨,你倒是冒犯啊,我等着呢!”甜甜现在没功夫理小和尚,横眼训了几句“谁想去听讲座”之类的话后,追着春离去了。 “姐姐,问到九尾灵狐在何处了么” 春离讪讪地转过头,露出一个有气无力地笑,“问到了,在溺水之城。” “妖界啊,听说那地方流放了很多遭过天谴的妖呢。” 流放进溺水之城的妖,基本上与修仙无缘了。 九尾灵狐虽然是自己进去的,但是他必须去溺水之城西边的无垠之海,求得无垠之水,才能把生魂重新合上。 哪怕这样,也斩断了仙缘。 第126章 我也要去 甜甜跟上春离的脚步,依在她身边。 把自己听说过关于溺水之城的传言,在脑子里面都过了一遍。 “那地方听说终年雾蒙蒙的,太阳都像被蒙上了尘,整个天空都是土黄色。” 甜甜想到那种环境,觉得点可怕,啧啧两声后。 又煞风景地继续说:“夜里还时常有凄凄厉的哭喊声传出,还听说里面全是迷魂阵,很少有妖进去了,还能全身而退。哎……也不知道九尾灵狐能不能平安走出来。” 春离默默听完,揉了揉太阳穴。 迷魂阵她也听说过,其他的耳闻和甜甜说的大相径庭。 她听说的是,溺水之城是妖界最寒苦的地方,终年被白雪覆盖。 把那些遭受天谴的妖,流放在里面。受够了惩罚后,有机会重见天日。 只是目前没未能有一只妖,从里面走出来。 “去看看就知道了。”不管是刀山还是火海,她都会去。 传言在这时显得无关紧要。 甜甜目不斜视看向春离,“姐姐,你的意思是……” “对,我要去。”春离笑道。 “啊!”甜甜懵了一秒。 突然间,她脑海中浮现出之前在无极空间里,看到春离与九尾灵狐狸相处时那充满暧昧氛围的场景,心中顿时明白了些什么。 “姐姐,真心希望您能够早日将那九尾灵狐安全带出来呀,祝愿您们俩……嗯……好事连连哟!” 春离微笑着回应道:“谢谢你啦,小甜甜,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哦。” 春离与甜甜告别后,来到了神女山。 今天是个大晴天,山峰笼罩在一层清透的雾里,晨光透过云层照出来有些刺眼。 春离整理好表情,来到苏叶的房间外,看到门开着走了进去。 苏叶正在化妆,从镜子里看到某人正朝里走,开口道:“稀客啊。” 春离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先和她打了个招呼,然后两人闲聊了几句。 基本上都是苏叶问,春离答。 属于知无不言了,凭春离对她的了解,若想要打消她的疑虑,最好先不要说假话。 “哈哈哈哈,你说啥?就凭你,居然想要跑去溺水之城?”苏叶好像听到什么天方夜谭的笑话,手一用力口红涂歪了。 “难不成你被鬼仙玩腻了、惨遭抛弃,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打算把自己流放进去?”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呀……能不能不要再提那个人了……我和他又不是道侣,只过是露水情缘而已,我们黄鹂可没有忠贞一说。” 苏叶:“……”黄……黄什么来的,黄鹂? 这只小凤凰,连自己是个什么玩意都不知道。 她是生活在一个多么虚假的世界啊,“哈哈哈……” 苏叶的笑声,快把屋顶都笑翻了。 春离不知道她在笑什么,有些头大。 随手扯过一张纸巾递到苏叶面前,“我怎么说也是一只成功渡过天劫的妖好吧,这次只不过是去一趟妖界而已,又不是要去闯天庭。溺水之城,说到底它不还是属于咱们妖界管嘛,有什么可怕的?” 苏叶觉得她不是脑袋出毛病,就是离疯不远了。 失恋的破坏力,真有这么大? “那个地方毛都没有,又不适合修炼,你去做什么?里面的妖不是身体不全,就是魂魄不全。你是去猎奇?还是有恋残癖啊……,” 苏叶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妆容,十分满意。 转身靠在梳妆柜上,看着眼前的女人。 像个逃难来的。 更恶毒的话,有些说不出口了。 春离把准备好的一封信递给苏叶,“如果我一年后还没来找你……里面有事情,拜托你去做。” 苏叶接过信封,看了几眼,当着她的面撕开了…… “苏叶姐!你怎么这么不讲规矩……”春离想抢回来,已经来不及了。 “老娘的规矩就是规矩,你又没说……” 苏叶三下五除二把信的内容扫视一遍,看到后面,眼皮子底下好像有一股翻滚的岩浆,即将爆发。 “那家伙是不是疯了!啊!你…你这个害人精……谁养你,你坑谁啊……你说你是不是灾星转世……” 春离被骂得脑瓜子嗡嗡响,摸了摸耳朵,并不打算解释什么。 在某些方面,苏叶说得很正确。 她都快怀疑自己是个灾星了。 “我也要去。” 苏叶气得把信纸撕得粉碎。 两人风风火火火地下了山。 现在是夏天并没有卖冬季衣服的地方。她们要去的溺水之城,防寒是最基本的需要。 苏叶找了个咖啡厅,点了两杯咖啡,掏出手机拨了出去。 “我需要两件狐皮大衣……” 春离一口咖啡喷了出去。 苏叶嫌弃地甩了甩手,继续对着电话那头说:“现在、马上要……准备好了,我过来拿。” “防寒的装备从头到脚都需要……当然要最好看的,皮只要活剥的连帽款式。” 苏叶挂完电话,扫了对面人一眼,“你什么意思,这点苦都吃不了!去什么溺水之城,回你的梨花山,当乖宝宝吧!” 春离:“……”你能听听你在说什么吗? 狐皮……狐狸皮唉! 现在妖界是狐族统领,苏叶还作死的给两人买的都是狐皮大衣。 春离本想拒绝,苏叶说她爱要不要,自己有钱就去买。 没钱,她可以告诉春离仓库位置,去偷也不会笑话她。 只是会报警,顺便领个好人好事奖。 春离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和苏叶一起进入了妖界。 春离只希望去了溺水之城用不到大衣。 不然万一哪只小妖逃出来了,跟狐族去说,以后别想在妖界混了。 一路上,越靠近目的地,天气越发寒冷,四周雾气弥漫,能见度极低,苏叶早早地把狐皮大衣穿在身上招摇过市。 春离满脑袋全是“完了完了”。 苏叶看到春离手上起了一层鸡皮,照样穿着夏装,讽刺道:“你要风度不要温度啊,再不济,你变个身,有身羽毛也能暖和些。” “我…我进去了再穿。” “切……!”苏叶白眼直接翻到了头顶。 第127章 溺水城 春离搞不懂苏叶,她明明很喜欢狐狸,怎么还敢穿狐皮大衣。 不怕被他记恨上么? 路上遇到几个妖,看她们的眼神都像看傻逼一样。 天劫刚过,就成了妖界中的显眼包,自己怎么就这么窝囊呢! 再冷也得进了城再穿,至少比在外面被发现的机率要低得多。 终于,二人踏入了溺水之城。 晚风一卷,不过三五下就把天光吞没。 黑暗笼罩着整座城市,仿佛将其与外界彻底隔绝开来。 死一般的寂静充斥着每一个角落。冰冷刺骨的寒风呼啸而过,带起一片片雪花在空中飞舞盘旋。 积雪深厚得几乎没过膝盖,每迈出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两人索性发动法力在雪面上前行。 一路上寒风吹个不停,低沉的呜咽声像是无数冤屈的灵魂在哭诉。 在茫茫雪地之上前行了小半个时辰,才看到了城中的边际。 她们浑身上下,早已积满厚厚一层白雪。 不仔细看和雪地融成一片,根本看不出是两个人。 “没想到溺水之城这么大。”苏叶抖了抖狐皮大衣上的雪,指着亮起灯光的城中说:“我们进去落个脚,先熬过这一夜再说。” “嗯,也好。顺便问问他们有没有见狐狸。” 这一路走来,竟然连一只妖都没看到,春离心头涌起一丝异样。 她暗自猜测:按常理说,进入此地的妖怪数量应当不在少数,不会全都聚集于城中吧? 一路上也没遇到迷魂阵,除了天气比较像,其它的传言一个也没遇到。 春离转头看向身旁的苏叶,轻声说道:“我总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你说这些妖怪会不会都藏起来了?” 苏叶思索片刻,“先别胡乱猜测,我们还是先进城吧。” 两人边走边说,看起来不快,转眼已经到了城门口。 城池是由巨大石块堆砌而成的高耸城墙。 尽管此刻城墙已被厚厚的积雪覆盖,依旧能够看到城墙上凹凸不平的缺口。 这些石头块皆有半丈厚,那些缺口不像小打小闹会弄出来的,更像是经历过一场场激烈的大战,才导致城墙变得如此残破不堪。 都是一群同病相怜的妖,怎么会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呢? 春离突感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实在少得可怜。 两人快速在城中过了一遍,房屋大大小小七十二座,房间少说也有上千间。 这么多屋子要一间一间搜,并不容易。 北边的石棚里住着一堆老弱病残的妖,身上穿得非常单薄拥挤在一起相互取暖。 有人经过,也不愿意浪费力气睁开眼睛看一眼。 那些妖瘦的皮包骨头、气息也很微弱,应该是活不了多久了。 灯火最亮的那家酒楼,一楼的厅子里不少缺胳膊断腿的妖,正三三两两坐在桌前饮酒。 说话的声音都不大,又被风雪淹没了大半,更像是无人说话。 两人走到门口,头顶上的花灯传来一阵脆响。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们扫来。 包括柜台处一立一坐的人,整个店都被清脆的铃声响得沉默了下去。 立在柜台外面的人,跟坐在柜台里面的女人说:“掌柜,步行野死了。” “你说什么?”女人声音有些激动,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连问了两遍。 步行野身上的天谴快被洗净,是最有机会从溺水城出去的妖。 如果他死了。 这城,恐怕会大乱。 “步行野死了,死在无垠海边。”男人一路从无垠海赶回来,连口热的都没喝到,心里也是急。 女人再想问什么的时候,店梁上的花灯突然响了。 门口站了两个妖,小脸儿白净,条靓盘顺,一看就是没沾上因果的妖。 “好,好啊,死得好,凭什么他能独占无垠海,洗去天谴。要出去一起出去,要不谁都别出去。”一独眼虎妖说道。 花媪瞪了虎妖一眼,缓缓站起身来迎客,开口问道:“不知二位是想要在此处用饭,还是打算住店歇息?” 春离上前一步,开门见山地回答道:“我们不是来吃饭住宿的,只是想跟您打听一个人。” 春离和苏叶都听到了虎妖和那个男人说的话。 拐弯抹角应该问不到有用的信息,索性把问题摊开来讲。 她转头和苏叶对视了一眼,得到肯定后,接着补充道:“这个人叫做文北泽,是一只狐狸,未曾遭受过天谴。据我所知,他进入此地大约已有十日之久。” 花媪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沉思片刻,“嗯……此人嘛,我倒是见过一面。” “那请问您知道他人现在何处吗?” 花媪却摇了摇头,答道:“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他曾经前往过无垠海,但却被阻挡而回。叫他三个月后再去,他表示同意了。” 阻挡,是谁阻挡,“那么,他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呢?” 花媪略微思索一番,“大概是七八天之前吧。” 不对。 早上了缘和尚还说狐狸在溺水城。 是她在说谎么?但某些方面又说对了。 沉默不语的苏叶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从怀中掏出一袋灵石,往桌上一扔,“既然如此,那我们先在这里住下好了。” 花媪看到久违的灵石,声音有些颤抖起来,“请随我来。” 春离和苏叶在客房住下。 她把门关好后,小声对苏叶说:“这里面肯定有古怪,狐狸就算答应三个月后再来,他为何一直在溺水城不出去呢?” 苏叶揉了揉眼睛,“先住下再说,我们应该能住很久,不急这一天两天的。你没看到那掌柜看到灵石眼冒星光。” “这地方一点灵气都没有,他们又不能修炼,灵石对他们来说似若珍宝。” 春离解开大敞挂好,觉得也只能先休息,今天在天寒地冻中赶路,已经筋疲力尽了。 “那些妖不对劲,特别是掌柜的。”苏叶突然想到什么,把大衣扔过去,春离接住。 她继续说:“灵石对她们来说杯水车薪,相当于无用之物。” “这里里的妖,衣服都没几件好的,灵石可能稍微有点用吧。” “不说了,先歇下吧。”苏叶吹灯的瞬间对春离使了个眼神。 叫她先别睡,两人轮流守夜。 春离秒懂。 第128章 讨伐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洒入屋内,苏叶敏锐地察觉到光线的异常。 光芒似乎蕴含着一种超乎寻常的亮度。 她快步走到窗前推开窗户。 当她看清眼前的景象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天空中悬挂着一轮巨大无比的火球,宛如燃烧的烈焰,散发着炽热的光芒。 这太阳并非东升西落,而是赫然出现在正空中。 这等奇景,简直比电视剧中的科幻场景,还要荒诞离奇! 昨晚堆积至膝盖的厚厚积雪,此刻并未融化消失。 而是在太阳光的猛烈照射下,以惊人的速度迅速干涸、蒸发。 大地被抽走了水分,原本洁白的雪地转眼间,变成了一片焦黄的沙土。 毫无生机可言。 在这样如同炼狱般的恶劣气候中,即便是妖要想存活下来也是极为困难的事。 回想起昨夜,在石棚处见到的那些妖,一个个无精打采、有气无力的模样,也就不难理解了。 在如此酷热难耐的白昼,它们已经饱受折磨,到了夜晚自然得抓紧时间休息调养。 睡在床上的春离,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高温热醒了过来。 她猛地坐起身来,大口喘着粗气,“怎么回事?房子烧着了么?” 苏叶早已开始运功施法,调动体内的法力,来抵御这股炙热的侵袭。 她瞥了一眼床上还有些迷糊的春离,又将目光投向窗外自语道:“这可比失火可怕多了……” 春离终于清醒过来,揉着眼问:“苏叶姐,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这么热?” 苏叶眉头紧皱,说道:“我也不清楚,这里的天气突变太过诡异。”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嚣声。 两人对视一眼,几乎是同一时间快速移步到窗前,朝着楼下望去。 她们住的是二楼,临近街道的一间客户,能够非常清晰的看到街道上发生的一切。 一群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妖,正跪在酒楼前,“花掌柜啊,求求您行行好吧!就让我们进去吧……” 花媪手持着一柄正红色油纸伞,微眯着眼睛。 不紧不慢,用目光左右扫视了一圈,眼前跪着的众妖。 “花间楼的规矩一向都公平!只要你们能拿出一方冰砖来,便可以进入这楼里舒舒服服地过上一天一夜。” 众妖面露难色,其中一只女妖哭喊道:“花掌柜,如今这天气哪还有冰砖啊,您就可怜可怜我们……我可以不进去,你让我的孩子进去行吗?我今天晚上就去凿冰。” 那孩子看上去约莫七八岁的模样,头部是人形,身体是猫的形状。 他面色通红,双眼紧闭,应该没有任何修为,因为酷热难耐晕厥了过去。 春离实在看不下去,下意识地抬起手。 一股清凉的气息从掌心涌出,将那孩子笼罩其中。 女人注意到春离的举动,向她投来了一个充满谢意的眼神。 花媪见惯了这种场面,冷冷地说道:“本店可不兴赊账!” 突然人群中一个面容丑陋的老妖,站了起来。 他的脸上布满了如老树皮般粗糙的皱纹,伸出干枯如树枝的手指,直直地指向楼上的春离和苏叶。 阴阳怪气地说道:“听说那两人你们也没收冰块……花掌柜口中所谓的公平,难道就只是自说自话吗?” “哟,有这闲心打听,不如晚上去凿冰块,也不会落到流入街头的下场。”花媪说道:“你们最开始进来,我不也收过灵石么,你们进来久了,把这事给忘啦?” “哼!什么都是你说得算”老树精讽刺道:“百年前也没有一妖独占无垠海的情况,我们大家卖你个面子,你却从来不管我们死活啊……” “对啊,以前我们还能去无垠海里面泡个澡,这百年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 “我听说步行野死了,背负天谴的妖,根本不可能出去……” 听到步行野死了,一石激起千层浪。 有些左右摇摆的妖,加入了讨伐花媪的队伍。 “花掌柜,我说这么好的事,你怎么不去!让步行野去!” “你的骗局该到此结束了吧?弱肉强食才是这里生存的本质……” 花媪漫不经心地笑道:“你们打了那么多年,伤的伤,残的残,才过了百年好日子,就忘记当初请我出来的狼狈模样了。” 众妖听了花媪的话,一时语塞。 但很快,那老树精又喊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大家都过不下去了,你必须重新分配资源。” 听到此话,左右摇摆的妖怪,又纷纷加入附和讨伐的队伍。 听到这里春离差不多听明白了。 无垠海能洗去妖身上背负的天谴! 只不过,一次只能一只妖进去。 那么花媪让狐狸三个月后再去,表示三个月之内有人能洗去天谴。 那人正是死去的步行野。 花媪挑眉斜了老树精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哦?我倒是很想听一听,究竟要如何重新分配呢?” 老树精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开口说道:“这花间楼规模宏大……”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动着那双浑浊的眼睛,似乎在思考该如何措辞才更为妥当。 “您看,能不能拿出其中一半的房屋,供我们这些无家可归的小妖们,遮风挡雨啊?” “哼,难道我还得给你们这群整日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家伙,提供食物和日常用品不成?” 她的声音清脆而又冰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癫狂。 说话间,原本插在她发髻上的一支发钗,不紧不慢地落入掌心。 在众妖尚未回过神来之际,花媪手腕一抖。 那支发钗朝着老树精的眉心飞去。 老树精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听得“噗嗤”一声轻响,发钗直直地穿过了他的额头。 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洞。 花媪,伸出玉手轻轻一接。 那支染满鲜血的发钗,又稳稳地回到了她的手中。 她缓缓将嘴唇凑近发钗,伸出舌头舔干净上面的血,将发钗重新插入发中。 “你们这些妖,该怎么打闹就怎么打闹。不过,如果有谁敢打我花间楼的主意……那就好好想想,自己会落个什么下场吧!” 第129章 花间楼 花媪说这番话的时候,表情极为优雅。 眼神却透着一股比溺水城外,雪地里更冷的寒意。 外面的温度越来越高。 众妖见花媪已经回花间楼,再也扛不住高温,又回到石棚里避暑。 春离关上窗户对苏叶说道:“这女人心挺狠的。不过,这老树精也可怜,只是提个请求就丢了性命。” “关我屁事。”苏叶坐到铜镜前化起了妆,“在这弱肉强食的妖界,哪有什么真正的同情可言。我们现在在别人的地盘,能做的只是不惹事,也不怕事。” 正说着,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春离打开门一看,是昨天晚上和花掌柜说话的那男子。 男子长得非常壮实,应该是猛兽类的妖物。 “花掌柜,请二位下去用餐。” “这里面都是黄沙,哪来的食物?”春离疑惑地问道。 “这就不归小的管了。” 男人一板一眼说完,头也不回,往楼下的方向走去。 春离垂眸望着男子的背影,打量了一会,直到消失不见,才关上房门。 转身来到苏叶身边,背靠在色泽温润的檀木梳妆台问,“花掌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刚刚还杀了老树精威慑大家,现在却邀请我们用餐?” “既然她邀请了,不吃白不吃,我们也好去探个底。” 苏叶把头发扎出一个丸子头,露出修长的脖颈,对着春离会心一笑,“好奇宝宝,走吧。” 春离:…… 我看起来有那么……那么无知吗? 过去,也许有。 夏,正烈。 一楼宽敞的大厅内,妖气弥漫,粗略一数,有四、五十只妖聚集于此! 这些妖个个身强体壮、显然正值壮年。 它们昨夜一定是费了一番功夫,凿得了大量的冰砖,今日才能在此避暑。 步入厅内,每隔十步便能瞧见一个巨大的盘子,盘中盛放着巨大的冰砖。 这些冰砖散发着丝丝寒气,相互交织融合,将整个大厅的温度,调节到舒适宜人的程度。 众妖围坐在一起,看似正在享用美食美酒。 仔细一瞧,桌上所摆放的食物却仅有小鱼干而已。 不过,对于荒芜的溺水城来说,也算得上是不错的下酒菜。 春离数了数厅子里一共摆了八块冰砖,哪怕一天轮换三次,从里面的人数算算,每天送来的冰块也有剩余的。 朝院内望去,偌大的泥地里竟有一点绿色,是能在极温环境下生长的苔藓类植物。 她看到院里的土地没有沙化,估摸着下面应该有个储存冰砖的地窖。 地窖冒出来的水气,使这里的土地常年保持了湿度,这块土地才没有变成沙子。 两人的酒杯刚满上,花媪摇着步子走了过来。 春离现在看到花掌柜的烈焰红唇,总觉得涂的是妖血。 但是不得不承认,花掌柜是她迄今为止见过最为妖媚的女子。这种妖媚不是行为举止。 仅指那张脸。 对上她无尽风情的眼睛,仿佛看到了天下最深邃的星湖,无论男女感觉骨头都变得酥软。 “二位喝了这一顿,也该出城去了。”花媪红唇上扬,潋滟间散出妩媚。 春离收回意识中出海的帆船,“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叶:“你口红色号挺好看的,能不能推荐一下。” 花媪望着她们低低地笑了一声,像是打量,更像在思考,“再不走,你们的新手保护期就过了?会发生什么事情,我可不保证……奥。” “你别想了,我们是来找人的。”苏叶不屑一顾地说道:“不见兔子不撒鹰,懂?” 花媪饶有兴趣地打量了苏叶一会,“你挺有意思的,祝二位用餐愉快。” 花间楼处处透露着诡异。 酒是喝不下去了。 “老妖婆。”春离出门的时候暗骂一句。 “我劝两位在城内转转就好。”花媪目光浅浅望着两人的背影说:“白天出了城,就回不来了。” 春离转身问:“又吓唬人?” 花媪正拿着一支极细的毛笔,把指甲涂得跟她嘴一样红,“迷魂阵……听过吧。” 春离和苏叶相互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微微一笑。 走出了大门。 由于昨夜的雪下得极大,房屋都被雪层掩盖,难以看清楚真实的结构。 这些房屋看上去十分陈旧,建造这些房屋的材料竟然与城墙如出一辙,用的都是那种巨大而坚硬的石块。 真不知道当初是哪位鬼斧神工般的大师,设计的这座城池。 这种石块能够挡住更多的温度流失或者侵袭,在屋子里只需要耗费微薄的灵力,刚好能维持生命的存续。 长年累月下来 ,灵力只减不增,即便是强大的妖,也禁不住这般消耗。 走在城中的街道上,两人明显感觉到,这里的白天比夜晚更为安静。 城中只有两条主干道,刚好能延伸到东南西北四个城门。 整个城市建筑上面的石块,都布满了打斗过的痕迹。 可以想象溺水城里以前居住的妖,到底是在一种怎样恶劣的条件下求生。 不得不承认,从某种方面来说,花掌柜确实改变了他们的生存环境。 惋惜的是,步行野却死去了。 似乎冥冥之中,有谁正在蓄意地打破,这种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微妙平衡。 “有什么新的发现么?”苏叶问道。 春离摇了摇头,回答道:“目前为止还没有呢,我完全感受不到狐狸的气息,他可能不在城中。” “不太对劲。”苏叶微皱眉头,紧接着开口说道:“如果花掌柜所言非虚,以狐狸的心性,白天不会出城。” 春离面露疑色,“你信花掌柜?” 苏叶点了点头,“至少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看不出她在哪些地方欺骗了我们。” “也看不出哪些地方没有欺骗我们……” 两人再次来到石棚外面,此处聚集着大量的妖。 温度相对也更为炽热难耐。 可能因为,他们体内的灵气消耗殆尽,众多妖怪们皆一脸麻木,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这些妖怪中有将近一半,早上都去过花间楼。 当时的它们大抵还心怀一丝希望,妄图做出最后一搏。 怎奈花掌柜手段狠辣,以雷霆之势杀鸡儆猴,让这群妖怪瞬间丧失了斗志。 它们别无选择,只得悻悻然返回此地,继续苟延残喘、得过且过。 春离轻抬手掌,将灵力推送而出。 刹那间,一股清凉之意如涟漪般迅速扩散开来,覆盖了整个石棚内部。 原本酷热的气温骤然下降,那些原本毫无生气的妖感受到变化后,纷纷睁开了眼眸,慢坐直了身体。 第130章 救你出去 “各位,我们来此地是找一个朋友,请问大家有没有见过他。” 春离问完,把狐狸的外貌描述了一遍。 凭他出众的外表,只要见过他的妖,很难不记得他。 她深知在这里的妖已如惊弓之鸟,问得越多,他们顾虑越大。 单刀直入的问话方式,最能起到敲山震虎的效果。 谁也不敢保证,若是乱说,下一秒,会不会像老树精一样死去。 众妖都低着头,尽管心里害怕,也无人敢应答。 春离冷笑一声,目光缓缓扫过在场每一只妖,“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但隐瞒不报的后果,可比现在说出来严重得多。” 没过几秒钟,角落里一只小妖瑟瑟发抖地举起手来,声音带着恐惧,“我……我好像见过。” 春离一眼就认出,是她救过的那只小妖。 “别…别胡说。”女妖用光秃秃地手掌捂住了小妖的嘴。 春离盯着她五指尽断的手掌,低低道:“你真是……敬酒不吃,想吃罚酒。” 女妖刚想下跪,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甩到了一边。 “跪跪跪,腿这么软,这双腿留着做什么!” 小妖一把抱住了春离的腿,惊慌地说:“别杀我娘,我……我见过你说的那位叔叔,他长得可好看了,前几天还在花间楼饮酒。” “我肯定不会记错,你们也见过对不对……” 小妖回过头,想得到同伴的认可,可是大家把头压得更低了。 这时,苏叶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花生糖,把糖纸剥开,慢慢蹲在小妖面前说“张嘴”,便把糖投了小妖嘴里。 她问:“好吃吗?” “好吃。”小妖用干净清澈地声音问道:“姐姐,我从来没有尝到过这么美味的食物,这是什么味道呀?” “甜味。”苏叶有种掉进深渊的感觉。 世界竟有妖,不知酸甜苦辣为何味。 和某人,何其相像。 她又温柔的问小妖,“你是什么时候见过那位叔叔的?” 小妖怯弱地回道:“我…我三天前还见过呢。” “谢谢小弟弟,下次我再给你带糖来吃。” “糖又是什么啊?” 苏叶没再回答,拉着春离走出了石棚。 春离一路跟在她身边,炎炎烈日下,也能看得出苏叶脸色冻得吓人。 “苏叶姐,你……怎么了?” “想到一个人?” “谁……谁啊……?” “文北泽。”苏叶落寂地叹了口气后,冷声道:“谁若敢再伤他,我要把这里搅到天翻地覆。” 苏叶刚满月时,还是一只毛茸茸的小黄皮子。 那时候的她,天性顽皮,对这世间万物都充满了好奇和探索欲望。 也正是因为这份贪玩之心,她在某一天,不小心就跑进了坞垣。 初入坞垣的苏叶,一下子就被眼前的美景象给吸引住,抱着爪子在青草地里不停的打滚。 当她看到小狐狸时,更是挪不开眼睛。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狐狸! 一身洁白如雪的毛皮,仿佛像天上的云一般柔滑细腻;九条暖呼呼的小尾巴,像是精心编织的花环一样盘绕在身上闪闪发光。 他正被人提在一个一尺多长的笼子里,睁着那双天真的眼睛,懵懂地望着周围的一切。 苏叶看着如此可爱的小狐狸,想要和他一起玩耍,又怕自己也会落得个跟小狐狸一样,被关在笼子里的下场。 只能远远地跟着小狐狸。 小狐狸也发现了苏叶,把她当成路上的一个玩伴,一直竖着耳朵对她笑。 一路跟到了山澜。 苏叶再也不敢往前迈一步。 因为这里是狐族的禁地,擅入者死…… 一晃便是数百年过去,苏叶终于修炼成功,拥有了漂亮的身体和脸蛋。 深埋在心底对小狐狸的思念,也愈发浓烈起来。 凭借着当年的记忆,她再一次踏上了前往坞垣山澜的路。 功夫不负有心人,路上没遇到任何困难就找到山澜。 到达目的地后,苏叶并没有急着进去。 她耐心地等待着,一等就是好几天。 某个夜晚,负责看守山澜的守卫,因长时间的站岗而逐渐放松了警惕。 瞅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她迅速地溜进了山澜之中。 很快就找到了小狐狸。 只是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小狐狸已经住进了一个比之前那个大得多的笼子里。 他无精打采地头枕在前爪上,原本九条漂亮的尾巴变得黯淡无光,竟然只剩下了六条。 更让人心疼的是,小狐狸那双清澈的眼睛也变得怏怏无神,看到苏叶也毫无波动。 “小狐狸,你还……还好吗?”苏叶轻声呼唤着。 小狐狸对苏叶的问候置若罔闻,只是默默地闭上了双眼,像睡着了一样。 苏叶站在原地,眼眶微微泛红。 她开始絮絮叨叨地跟小狐狸说起,自己这些年见过的风景、看过的人、做过的事。 可是无论她说什么,小狐狸始终紧闭双眸,不再看她一眼。 临行前,她轻轻抚摸着狐狸的脑袋,“放心吧,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修炼很苦很累……再见到他时,又是很多年后…… 苏叶漫步在山间小路上。 走得有些累了,来到小溪边,想要喝点水缓解一下疲劳。 突然看到远处静静地站着一个身影,那张脸超越了性别,美得有些诡异。 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正是那只小狐狸。 难怪后来再去山澜……小狐狸已经不见了。 苏叶激动又复杂的心情交织在一起,一时间,竟忘记该如何开口说话。 更令她猝不及防的是,狐狸身形一闪,化作一道凌厉的掌风,眼中全是冷意,“真是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儿,竟敢私自闯入凤凰药山偷东西!” 苏叶没有丝毫准备,被一掌拍下溪水之中。 她惊慌的从水里扑腾出来,眼睛里全是委屈,一边用手抹去脸上的水珠,一边颤抖着解释。 “我、我没有偷草药……我只是路过、口渴……” 狐狸冷冷地打断她,“滚!立刻离开这里,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我们见过的,你忘记了吗……在坞垣……”苏叶急切地问道。 “你思春,思错了对象……” 苏叶那时还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哪里禁得住狐狸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折辱。 气呼呼撂下狠话,“你,最好别落我手上!” 第131章 挖出来鞭尸啊 这会已经到了正午。 太阳照射下来的温度,比火焰山还让人难受。 脚下的石板感觉有一种隐隐上升的热量,像要把人烤成干尸。 春离觉得闷得窒息。 追上朝花间楼走去的苏叶问:“我们还回去啊?”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苏叶回过神说道:“文北泽应该还在花间楼,我们晚上把那里摸个底朝天。” “行……吧,我也是这么想的。”春离虽然这么想,却觉得花间楼太过危险。 可是,溺水城哪处不是危险重重。 两人踏进花间楼的大门,没看到柜台里的花掌柜。 只有那个强壮的男人立在柜台边,他和花掌柜是这里面少有的、身体比较健全的妖。 苏叶一步步走近男人,依在他身边娇声道:“小哥哥,站得怪累的吧,来找我玩啊……” 春离:“……” 收敛两个字,真的和你无关。 男人闪了下眼眸,淡淡地道:“我习惯了。” 苏叶:“那来找我玩吗?” 春离:…… 男人:“……不找。” “为什么?” “不想。” “你真没情趣。”苏叶在男人硬梆梆的手臂上摸了一把。 负气地上了楼。 春离对男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战战兢兢地跟了上去。 “还是楼里面凉快。”苏叶往床上一躺,摆得像个大字。 看到春离关了门,又用手支起半边脸,盯着她看了小半天。 “你这是什么眼神啊……”春离被苏叶看得有些发毛,“你在楼下搞那一出是什么意思?” 苏叶坐起来,双腿盘着,一本正经地说:“在他身上放了个东西。” 春离眼睛一亮,“放了什么?” “蛊。” “你还会这个……啊。” 苏叶有些拿不定,不知道有没有效果,“我也才学没多久。” 春离:“你和谁学的啊?” “黔林子书家,在无极空间认识的。” 苏叶抬头,略有遗憾地继续说:“从那里出来,浪费了不少时间。我在徒孙身上试过两回,效果……有是有,只是不太明显……” 牛逼啊……指定是亲徒孙…… “不太明显是什么意思?” “你去无极空间……是当交际花的啊?” “那,会不会被发现?” 面对春离的三连问,苏叶无语地白了她一眼,把被子扯过头顶蒙住,直接不理人了。 自己才学了几天,两回的效果都不一样。 要她怎么说。 花间楼的确要比外面舒服多了,虽然比不上一楼凉爽,却也达到了安稳入睡的条件。 在高温下转了半天,两个人很累,春离撑强着身体轮守。 夜也是一瞬间挤走了日头,不过一刻钟,溺水城又变成了白茫茫一片。 苏叶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从被子里探出头来,“你先睡吧,到时候我叫你。” 春离还没适应这里的天气,身体早就软得不成样子。 听到苏叶的声音,她不到十秒就睡了过去。 …… 地下昏暗的密室里。 一盏油灯照在狐狸苍白的脸上。 通体漆黑的鞭柄,宛如一条蛰伏在暗夜中的毒蛇,悄无声息地抵住了他的下巴。 并以一种极其缓慢、却不容抗拒的速度,将其缓缓抬起,“你醒了?” 伴随着这个声音一同降临的,还有一道劲风鞭子…… 狐狸闷哼一声,轻轻笑出了声来。 笑声中充满屑与傲慢,仿佛一切折磨都与他无关。 他身上的白色里衣,被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迹,浸染得斑驳不堪。 双手双脚都被玄铁锁链绑在脚手架上,丝毫无法动弹,只能任人宰割。 隐藏在黑暗之中的人影,始终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唯有手中的鞭子不断挥舞,一次又一次地狠狠抽打在狐狸的身上。 终于,在挨过数不清的鞭子之后,狐狸艰难地从喉咙深处挤出了一句:“你……是在泄愤?” 花媪没有回答他,只是一鞭又一鞭的抽过去。 每一鞭都带着凌厉的风声和狠辣的劲道,应该是经过无数次锤炼而成。 这股力量足以穿透肌肤、深入骨髓,却又巧妙地控制在不至于使人昏厥的程度。 狐狸也沉默不语,偶尔会从喉咙深处挤出几声低沉的闷哼。 任由对方癫狂的发泄…… 突然,那道声音再次响起,“有两个女人来找你,你觉得她们的骨头有你硬吗?” 狐狸猛地睁开双眼,目光凶狠地直直盯着对方,吼道:“有种就冲着我来!别牵连无辜!” 花媪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你的骨头倒是挺硬啊,打了你整整三天,才肯开口说话,可是……我觉得不好玩了。” 狐狸眼中闪过一抹不屑,“不知道你为什么打我,我有什么好说的?” “现在你知道了?” “知道了……你恨狐族。” 空气瞬间凝固。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有紧绷的气氛在无声蔓延。 花媪一步步走近他,鞭柄重重地抵住他的喉结,眉眼如丝地问:“所以,你该不该打?” 狐狸沉吟片刻,缓缓道:“该不该打,你不都打了吗?” “我要你成为我的狗。”花媪咬了咬牙关,“这是狐族欠我们花家的。” “冤有头债有主,你找错了对象。” “你怎么知道我没报复回去……不够,根本不够!” 花媪痛快地笑了起来,“我平等的对待每一只狐狸……” “你自己也是只狐狸,照你的话,你家人都死光了吗?” 在一阵疾风暴雨的鞭声中,烛火跳动了几下。 花媪伸出指尖,从他肩上沾了一点血,含进了嘴里,“你说对了,都死光了。” “呵呵……你过来。”狐狸用上位者姿态对她说话。 花媪下意识想后退。 长久以来,面对上位者的服从,她的身后好像有一张无形的墙,退不了半分。 反而向前走了几步。 狐狸低下头,贴着她的耳边,轻声说道:“你可以挖出来鞭尸啊。” 花媪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里满是痛苦与愤怒交织的神色。 手中的鞭子再次高高扬起,却在空中停顿了许久后无力地垂下。 “一把火烧光了,尸骨无存。” 狐狸微微一怔,没想到她和自己这个倒霉蛋一样,都和狐族有血海深仇。 “你折磨我也无济于事,我和它们又不熟。” 狐狸轻轻挣了一下身上的锁链,“你把我放了,也许我能帮到你?” 花媪一下笑开了,“这个笑话,并不好笑。” 第132章 让你少受点罪 地下室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黑暗气息。 只有几盏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淡色油灯,摇曳不定地照亮着周围的景象。 昏黄的光线投射在眼前这个人出色的容貌上。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道狰狞的鞭痕沿着他的伤口蔓延而下,从颈侧一直延伸至小腹下方。无情地抵在敏感之处,如同恶魔的利爪,随时准备给予致命一击。 “长得可真是不错啊……只可惜……” 阴森而甜脆的声音,和说出的话截然相反。 没有丝毫惋惜,只有折磨对方的快感。 狐狸微微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只是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 “我倒要看看,你哪里最硬……” 他的眼底蒙上了一层微不可见的厌弃,“住手!” 回应他的是黑色木质的圆头再次轻轻地按压下去,一下重、一下轻,犹如一只骨瘦如柴的手,冰冷且毫无感情地紧紧缠绕在那个地方。 这种折磨让狐狸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花媪饶有兴致地盯着狐狸的脸部,不像活人一般僵硬,琥珀色的瞳孔逐渐扩散开来。 看到这一幕,花媪的嘴角扬起一抹快意的笑容。 “求我。” 她冷冷地说道。 “唔……” 狐狸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喉咙随之上下滚动,“求你,你会放过我吗?” 花媪脸上的笑意愈发肆意,甚至有些张狂。 “不会......但至少能让你少受点罪。” 狐狸闻言,先是一愣,随后放声大笑起来,“请便吧!” 接下来,无论她如何放肆折磨对方,狐狸始终紧咬牙关,除了眼底不断涌现且愈发深沉的欲望,愣是没有再吐露半个字。 只有牙缝之中那些破碎而又零散的闷哼声,仿佛是深湖平静无风的水面,偶尔才会稍稍露出一丝涟漪。 原本寂静无声的油灯处,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 眨眼间,一道身影如鬼魅般迅速闪进到刑室。 来人正是步行川。 这座地下室共有三层之深,而专门用于行刑逼供的刑室则位于最底层。 这些年来,但凡进入此地的妖,只要它们老老实实不主动寻衅滋事,花媪都会网开一面,放其一条生路。 这只狐狸。 算他倒霉。 步行川一进门,便将目光径直投向了正遭受酷刑折磨的文北泽身上,并从头到脚仔细地打量了一番。 文北泽的上半身被鲜血浸染得通红一片,步行川的视线缓缓下移,最终停留在了他下身那条湿漉漉的亵裤之上。 经过长时间的折磨,他早已不堪忍受。 步行川快步走到花媪身后,伸出双臂紧紧地环抱住她纤细腰身。 那修长粗粝的手指轻轻擦拭过花媪唇边沾染的血迹,而后,顺势捏住那张尖尖的下巴,微微低下头,深情地吻了上去。 花媪欲言又止、欲拒还迎。 步行川看了一眼她动情地模样,胆子更大了些。 手伸进了里衣内揉捏着,头也从颈部滑落下去…… “够、够了。” “掌柜……”男人目光看着她,不闪不避,语气中听起来有一丝情绪。 花媪直视着他的目光,合拢衣服。 像摸狗一样,摸了摸他的头,“你听话吗?” 步行川享受着她的抚摸,悻悻地又望了一眼男人的下体,“你想做,可以对我做,我一定做得比他好。” “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还不知道吗?你们不一样。”花媪把手上的东西递给他,“他不配。” 步行川顺手放回刑架上,回过头问:“那两个女人,掌柜打算怎么处理?” “盯着。”花媪看在她们穿了一身狐皮大衣的份上,“只要不闹事,暂时放过她们。” 狐狸默默地松了口气。 花间楼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迷阵,到处是陷阱和幻象,一旦掉以轻心就很难走出去。 院内,两道身影弯着腰,和夜色融为一体,仔细地在一块块石板间寻觅着。 春离在一处相对比较干净、没有多少灰尘覆盖的石板边缘处发现了一丝异样。 她轻轻用手触摸着那个微小的凸起,应该就是这了。 那块石板发出轻微的摩擦声,缓缓地下沉…… 站在一旁的苏叶眼中闪过一抹赞赏之色,夸奖道:“不错啊,这么快就找到了。” 春离扬起头说道:“没吃过猪肉,但是我见过猪跑啊。毕竟之前也下过一次墓嘛,对于这种机关的设置位置,多多少少还是能够猜到一些的。” “妖又不像人类那样阴险狡诈,这些机关设计通常都会比较简单直接啦。” 苏叶不禁笑出声来,打趣道:“行,那遇到迷阵可就全靠你啦。” 春离自信满满地拍着胸脯回答道:“小意思!包在本姑娘身上。” 两人纵身一跃跳进地下室。 苏叶突然脸色一变,轻声道:“遭了,那男人回来了。” 春离急忙转头看向四周。 ——整个地下室里全都铺满了厚厚的冰砖,一眼望去晶莹剔透一片,根本无处藏身。 春离瞬间睛转多云,“那怎么办?你能不能想办法把他给弄晕过去?” 苏叶无奈地说:“我才学了几天功夫而已啊,哪有那种本事。” “躲吧躲吧……” 步行川应下,后退了出去…… 刚走几步,通道内的铃铛全都响了起来,他连忙退了回来,“掌柜!” 花媪眉头一蹙,“去办事。” 咐完后,她再次看向文北泽,眼里闪过狠辣,“你说我该怎么惩罚她们?” 文北泽虚弱地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并未答话。 花媪伸手抚上文北泽的脸,指尖划过他脸上的血迹,“给你个机会,她们两人,你选一个?” 狐狸牙关咬得咯吱响,“你什么意思!” “你选的人,我送到你身边来,另一个我自有打算……”花媪指着步行川方向说道。 “我选胸小的。”狐狸一脸冷漠地说道。 花媪一愣,瞬间明白了些什么。 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神秘的笑,随后玉手轻抬,一颗红艳艳的药丸迅速塞入了狐狸的口中。 花媪的动作一气呵成,手掌猛地朝着狐狸的胸前一拍。 伴随着一股浓郁的香味弥漫开来,那颗药丸便顺着喉咙滑入了狐狸的胃里。 “什……什么东……西!” “春花散。” 狐狸拼命挣扎起来,锁链被拉扯得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咔嚓咔嚓”声。 不绝于耳。 第133章 断尾求生 他试着运转起全身的法力,将刚刚吞入腹中的药力给强行逼出体外。 可是无论如何努力,那股药力就如同扎根在了他体内一般,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别白费力气了。这药我改良过,无人能把它逼出来。” 花媪眯了眯眼睛,忍不住轻笑出声,“虽然你口味独特,但是我改变主意了,我会送另一个送来。” “你敢……!” 狐狸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脸色变得愈发难看,眼中的猩红也越发浓重。 他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句充满愤怒与威胁的话。 “花媪……如果她少一根头发,我定会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花媪非但没有丝毫畏惧,反而笑得更加花枝招展。 她轻轻地弯了弯眉眼,慢条斯理地鼓起掌来,“看看你现在这副暴怒的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狐狸咬牙切齿地瞪着她。 不一会,通道内传来苏叶骂骂咧咧地声音,“你们玩阴的是吧!学这种妖界禁止的邪术,不怕魂飞魄散吗!”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 一记响亮的巴掌,抽在了苏叶那白净的脸颊上。 “混蛋,你真是活该遭天谴啊!”春离愤怒地咒骂着。 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步行川快步走进了房间。 他微微躬身向花媪禀报,“掌柜的,她们已经给您带来了。” 春离顺着方向看去,看到捆绑在手脚架上的狐狸,浑身上下几乎找不出一块完好无损的皮肉。 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怒意。 春离怒吼道:“你这个心如蛇蝎的恶毒老妖婆!实在是太过分了!” 花媪却对春离的怒斥充耳不闻。 她慢悠悠地转过身,一步一步朝着春离走去。 待走近之后,伸出一只手,毫不留情地捏住春离那张动人的小脸。 “啧啧啧……这小脸蛋儿生得多俊俏啊。” 花媪一边阴阳怪气地说着,一边用充满恶意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春离,“把她给我带下去。既然送上门来了,那就赏给你们两个享用。给我好好管教管教,这张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嘴,” 步行川还想再说什么,被花媪用眼神遏制住。 就在此时,苏叶敏锐感觉到养在男人身上的蛊虫突然产生了反应。 她急忙集中精神,运用意念去操纵潜伏在步行川体内的蛊毒。 步行川的身躯猛地一颤。 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像块腐朽的木板直直地向后倒去,摔在了地上。 花媪发出一声冰冷而轻蔑的笑声。 她身形一闪,眨眼之间瞬移到了狐狸身旁,出手如电,死死地掐住了狐狸的咽喉。 恶狠狠地威胁道:“你们谁要是胆敢轻举妄动,我立刻就拧断他的脖子!” 苏叶心中怒火中烧,气得连连跺脚。 却不敢贸然上前营救。 正在这僵持之际,原本被花媪挟持着的狐狸竟缓缓地抬起了头来。 他冷漠的看着花媪。 身体开始逐渐缩小,化作了一只小小的狐狸。 捆绑在他身上的手脚链,无声脱落。 紧接着,狐狸的躯体以惊人的速度不断膨胀、变大,最终化为了一只体型超过两米的巨大白色狐狸。 一股无形的威压,从他庞大的身躯中散发出来。 压迫感如山而至。 花媪赫然发现狐尾脊上新鲜的断口处,有一些陈旧的疤痕,居然还有着两条尾巴。 在地上也落了一条,刚刚断尾求生的狐尾。 她眼神变得无比震惊,“你是谁?” 面对花媪的质问,狐狸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口中冷冷吐出几个字:“放了她们。” 声音虽然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坚决。 花媪充耳不闻,依旧颤抖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位置已经调换,文北泽狠狠掐住花媪的脖子冰冷地命令,“我数到三,她们身的束缚还在,便是你的死期!” “你究竟是谁……”一种痛苦到极致的声音从花媪嘴里吐出。 狐狸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他只想她——死! 看到花掌柜受了威胁,事情好像不受他们控制。 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两人身上的玄铁链解开。 苏叶一个健步拿到鞭子,往花媪身上狠狠抽去,“他是九尾灵狐,你个见识短、心肠毒的死女人!” “不……不可能……” 几鞭子落在身上,花媪完全感觉不到疼。 她伸出手温柔又心疼地摸了摸狐狸的脸,“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是你……我以为,以为你早就死了……” 春离在旁边,把不省人事的步行川和另一只妖一起捆了,扔在地上。 回头,发现情况好像有些不对劲。 这死女人,用的是三十六计的哪一计啊? 狐狸眼中全是杀气,手上青筋暴起,没有丝毫的松懈。 手中的力道越来越重…… 花媪完全放弃了抵抗,“你活着就好……你记…住…你是花家……的” 最后一个字被压迫到无法发出声音,但是旁人都听懂了。 苏叶心中警铃大振,在狐狸准备拧断她脖子的那一刻—— 一道掌风拍了过去,“文北泽,别冲动!” 苏叶躬着腰,屏住呼吸,如鬼魅一般闪到两人身边。 趁狐狸再次想捏住花媪脖子的瞬间,把人抢到了自己手中,“这事,我们慢慢弄清楚……你不要、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狐狸意志力已经崩到了极限,化作了人形。依靠在手脚架前,大口的喘着粗气。 豆大的汗的汗顺着额角落至胸前,浸湿了带血的衣裳。 他双眼猩红无比,仿佛能滴出血来。那张脸更像是煮熟了般红得妖艳。 “滚出去!你们统统给我滚出去!”狐狸声嘶力竭地怒吼道。 花媪一下反应过来,他身上的毒已经发作了。 没有丝毫犹豫,她抬手便是一掌拍出,把躺在地上的两人送了出去。 紧接着,又俯身捡起地上的玄铁链,动作娴熟地将自己捆绑起来。 不断催促着几人赶紧先出去。 春离站在原地,一脸茫然地看着花媪,完全摸不清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从狐狸决绝的态度,又能看出他不想她们待在这里面。 难道这间刑室内,隐藏着某种可怕的东西。 也只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毕竟,花媪如今已落入她们手中,谅她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就在几人刚刚踏出刑室的一刹那,花媪突然出手,猛地一掌推向春离。 猝不及防之下,春离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直直地冲进了刑室内部。 与此同时,花媪迅速按下了暗藏于墙壁之上的机关按钮。 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沉重的铁门应声而落。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春离吓得不轻。 她接连后退数步,冷不丁撞上了一个炽热如火的身体。 第134章 放她出去 春离气得指着铁门怒骂道:“喂,老妖婆,你耍什么花招呢!” 花媪嘴唇微张似乎想要解释些什么。 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不语,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狐狸突然跪在地上,发出一阵凄厉的嚎叫声,“不要……求你,求求你,放她出去。” 原本优雅的姿态荡然无存。 他此刻如一只凶猛的野兽一般,布满血丝的双眼,透露出无尽的绝望与欲望。 花媪静静地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听着里面传来嘶吼的声音,心如刀割。 不管怎么折磨、羞辱他。 自始至终,他连一句求饶的话都没说过。 可现在,因为这个女人,他连尊严和生命都能够舍弃。 一直在旁冷眼旁观的苏叶,察觉到什么异常。 她扬起手掌,猛地甩在花媪脸上,“你对他做了什么!” 花媪被打得一个踉跄,抬起头,冷嗤一声,“春花散,可惜他没选你。” 苏叶先是一愣,随即同样冷笑一声回应道:“你少在这里偷换概念!你要他在选我们俩之间谁活下去,他肯定选里面那个。” “但是你让他选和谁上床……只要里面的人不同意,他哪怕是死,也不会做。” 花媪对上她的眼睛,反问道:“那,她会同意吗?” “你……”苏叶暴怒,又朝花媪脸上扇去几巴掌,“你放我进去,他现在只要一个泄/欲的对象,我比里面那人更适合。” 见女媪表情有所松动,苏叶趁热打铁,“你有没有想过,他失去理智,动了阿离。有肯定会后悔、会恨自己?” 花媪半躬着身子,慢条斯理地哦了一声,“你当我瞎呢,难道看不出他喜欢她吗?” “阿离是他养大的,文北泽对她的感情很复杂,期待、喜欢、怜惜、爱、都有……” 刑室内。 春离骂完老妖婆,心中的怒火还未平息,伸手想把狐狸从地上扶起。 就在手触碰到狐狸手臂的那一刹那,她感觉到一股炙热的温度。 狐狸整个人都像被火烧着了。 “你是不是生病了?怎么会这么烫!” 狐狸猩红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眼中似乎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但又在极力克制着强烈的欲望。 他没有回答春离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站起身来,脚步有些踉跄地走向一旁的手脚架。 一边用玄铁链捆绑住自己的双脚,一边又像在自语,“阿离,过来……帮把我手绑好。” 春离觉得他整个状态都不对劲,凭着对狐狸无条件的信任。 不管心里有再多疑问,还是走了过去。 狐狸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出现了重叠的影子。 他好像能看到阿离迈着婀娜多姿的步子,一步一步地向着自己靠近。 身姿轻盈、若隐若现的曼妙曲线,无一不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力。 春离走到他面前,嘴里想要询问的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被一只烙铁一样热的大手,拉到了怀里。 春离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懵了。 就在双唇相触的一刹那,出于本能反应,她下意识地咬了下去。 “你、你怎……” 看着狐狸妖治的眼神和从来没出现过的状态,春离瞬间猜到,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后面的话,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地堵在喉咙里。 难受极了。 一丝轻微的疼痛,唤醒了狐狸仅存的一丝理智。 他眼神一收,声音带着几近绝望的颤栗,“快…快把我绑起来!” 春离的心——陷入极度纠结与挣扎之中。 眼神中充满犹豫和不安,喃喃道:“可可可是,我…我不能不管你啊……” 看到她这副样子,狐狸猜到她应该是不会动手了。 顿了顿,无奈轻笑,“你有想过嫁给我吗,哪怕只有一瞬间?” 面对春离的沉默不语。 狐狸什么都明白。 再次用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一阵钻心的剧痛使他清醒不少。 他把春离从自己的身上,轻轻地推了出去,安慰道:“我没事,你听话…听话……听话……走开……” 话音未落,一抹鲜红的血顺着他的嘴角流淌而下,滴落在地上…… 狐狸每一个毛孔都在冒着热气,一种绮丽的红蔓延至全身,模样实在太过煎熬。 春离在离着三米远的位置,都能感觉到他承受着什么样的痛苦。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把她击溃,春离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又狼狈往他身边爬去。 “狐狸…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能接受。” 狐狸瞳孔时竖时聚,靠在架子上,心灰意冷地把她往后推去,“你爱我吗?” “我会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说……你爱我。” “我求你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愿意和你一起面对……好吗……”春离痛苦的低下头上头,“我爱……我爱……” 这种逼迫太过残忍,狐狸终归是不忍心。又是一道掌力,把人推去了更远的角落。 看着春离无声地啜泣。 狐狸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颤抖着将自己的另一只手也绑住,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你转过身去,不要看、不要听。” “我……不!” “听话。别任性,别让……别让我后悔。” 两人对峙一眼,狐狸眼里最后的温柔散尽。 靠着消失前的一丝意志力,粗暴地把人拍到门上。 他多希望…… 这一下能把门撞开。 眼睛里浅色地瞳光散去,换成黑沉沉的欲火……手脚上的玄铁链被拉得哗哗响。 春离稳住身体后,恨自己恨得要命。 既不敢私自做出任何决定,也不敢走开,随着身后铁链的响声越来越急。 她知道时间不多了。 全身的愤怒化为法力,集结在掌心,用力地朝着厚重的铁门猛推过去。 令人失望的是,法力撞击到玄铁门上,仿佛是打在棉花上没有一丝反应。 一下。 二下。 三下。 短短十几秒钟,她拍出了上百掌。过于消耗法力,春离一口血从嘴里喷洒出来。 回头望了一眼狐狸,整个人像被海浪拍打在沙滩上。 浑身湿透了。 这时,铁门缓慢升起。 苏叶走了进来。 一眼便看到了被捆绑得不成样子、长长的睫毛尖滴着血水的狐狸。 她狠狠的瞪了某人一眼。 第135章 天谴 春离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些什么,刚吐出一个“我”字…… 苏叶匆匆走到她面前,扬起手掌,最终还是强忍住没落下。 她知道。 文北泽会心疼。 “你是真做得出来啊!他为了你剥了魂,断了尾,你在这装什么清白呢!跟一个不人不鬼的东西睡得起劲,对他却这么狠啊!” 更难听的话,苏叶有一箩筐,却不想浪费这力气。 她的力气,有大用处。 春离没挨到想象中的手掌。 只看到苏叶一脸冷漠,张了张嘴又说道:“老娘求之不得的人,不是让你们这么糟蹋的!” “滚——” 对于狐狸,她永远没有苏叶豁得出去、做得好。 春离没有理由再留下,魂不守舍地走出门外。 花媪还站在门口,手上的铁链捆得很结实。 春离心情极差地问:“你满意了吗?” 花媪看着长长的通道尽头,没有应答。 春离知道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她粗略地看了这层地下室,应该有七八间房子。 只是里面没有亮灯,不知道每一间的作用是什么。 她走到三层入口处,随手一摸找到机关,打开一间房子,墙壁上的灯亮起来。 这间房子没有刑器,更像是一间休息室,放着几张石头制成的凳子和一张四方桌。 只有墙上干涸的血迹,彰显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故事。 春离把步行川扔和另一个男人都扔了进去,转头看向花媪。 “进去!你不会认为,我会放了你吧?” 她又朝花媪腿上踢了一脚,“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关进这牢房中。” 花媪抬头,对着她笑了笑,“这对我来说是奖赏。” 这个疯女人。 在她快被狐狸扭断脖子的那一刻,她说狐狸是花家的妖。用屁股想都知道,肯定是看到了狐狸的真身才知道的。 看过那么多古籍,关于狐族花家,知之甚至少。 又或许是不值一提,没有记载。 花掌柜嘴里话,很难判断真伪,只能等狐狸清醒后,自行定夺。 花媪进房间后,春离再次按下机关。 这扇门是铁栏栅,这样更好,便于观察里面的情况。 她靠着外面的墙壁,深深吸了口气。 花媪慢悠悠地往门边靠近,眼睛一直朝看不到的那间刑室望去。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站在门里门外。 不知道多久后,花媪蹲了下来,“你能跟我说说他……我是说文北泽,他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吗?” 春离心想:你搞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现在是阶下囚!一点觉悟都没有,我没问你,你哪来的胆子问我! 虽然自己是只爱八卦的妖,但……但其实,她真的很想知道花媪和狐狸的关系啊。 要不是怕中她的圈套,拔了她满口牙,也得把秘密撬出来。 “我们只是闲话。”花媪说道:“你有什么想问的,也可以问我。” “我没有。”春离强装冷淡。 “我会知无不言,你真的没兴趣吗?” 这、这诱惑谁能顶得住啊。 这就好比和人类聊天,直接把银行卡密码告诉你,仙人把他的成仙之道传授给你。 春离被她三言两语攻破了嘴巴,“你先说说,这里面真的有迷阵吗?” “有,如果我没猜错,是狐族暗中设下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进来一千九百年,在我进来之前这里应该没有迷魂阵。”花媪沉默了一会,继续说:“我进来时,能看得出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大战,更像是单方面的屠杀,所有活下来的妖嘴巴都被堵住了。” “也就是说,这些都是你的猜测对吧……”春离总感哪里怪怪的,可又说不出哪里怪,“不对,总有死去的妖吧,有谁能堵住将死之妖的嘴巴?” 她对自己时灵时不灵的脑子,有时候还挺欣赏的。 “你说得没错。”花媪回答道:“我猜他们某部分记忆被封住了。” 春离想到自己也曾经丢失……丢失过十几年,现在回忆起来,狗屁都不是的记忆…… 她突然豁然开朗,“你的意思是……有人封印了这里所有妖的内丹?” “你挺聪明的。”花媪对她眨了眨眼睛,“据我所知狐族有这方面的法器,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春离通过这件事,想到了自己的内丹也被封印过,心情瞬间变得不好了。 梨花山上能干这件事的妖,除了长老就是狐狸。 狐狸法力没减,只能是长老那个试不出深浅、不干正事的老头子。 他吃饱了没事就去修炼啊!浪费那么多法力封印她的内丹,还不是被白雪扑腾几下翅膀就解开了。 花媪看她表情好像在回忆什么事,还挺生气的,“你……也被封印过?” “是又怎么啊!”春离扭头瞪了她一眼,“我已经被解除掉了……说好了是我问你的,你不许打听我的事,我问满意了,自然会回答你的问题。” “好好好……”花媪抬眼看了这只小妖一眼,不得不说,她心理恢复能力和适应能力真的很强,“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有啊,可多了,你先说说你是怎么遭天谴的吧。”春离存心想气她,表情有些难看,“不过,像你心肠这么坏,要想不遭天谴都难吧?” 花媪的脸色明显沉了下来。 春离冷哼一声,“你不想说,不要勉强,我嘴巴也挺干的,没那么多话说。” “我杀了自己的孩子,是一只九尾狐。在它还有十天就要出生的时候,我把它杀死在了肚子里。”花媪凉凉地道:“狐王等了一万年的希望,被我灭了。” 狐族王室每隔一到两万年左右,会降生一只九尾灵狐用以继续称王。 花家当年率先出生一只九尾灵狐,使狐王惶恐不安。 他怕等不到自己皇室内的九尾狐降生,先出生的灵狐便已称王。 他一边派手下把九尾灵狐带进山澜,又带去狐狸最爱喝的焦脂酒,连夜宴请花家全族。 趁大家酒喝上头时,杀了花家全族。 花媪赶回来的时候,看到一地如炭的狐狸焦尸。 她发誓要把狐族皇室搅得分崩离析。 差一点就成功了。 只可惜,肚子里怀了二王的孩子。 她怎么能允许和自己有血海深仇的孩子出生。 在婚礼上,她当着所有人的面揭开红布,下面赫然摆放着九尾狐未出生的尸体。 狐王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当场毙命。 第136章 没有自己人 春离听得很气愤,她和狐族也有一笔账未清。 由于自己目前实力不佳,这笔账被她悄悄的埋在了心底。 “所以,你原本有机会成为狐族二王妃?”春离低声问道。 “当然不是,仅是这样又怎能让狐族王室颜面尽失……”花媪缓了缓,冷道:“我要嫁的是狐王最宠爱的小儿子。” “那……怎、怎么……说怀的是二王的孩子呢?” 春离越问声音越小,大脑感觉不够用,小脑也萎缩了。 需要马上吃两个猪脑花,补补脑子才行。 花媪反问:“不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姐姐牛逼! 从花媪各种变态的行为,她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都不算奇怪。 何况她长得这么妖美,又有脑子。 妖活得足够久,真要策划一场报复,很难有谁能从她手里逃脱啊。 在婚礼上,当众宣布怀了新郎他哥的孩子,还贴心的取出死胎给他看。 那画面想想都够刺激,也够惊悚的。 狐族王室大婚,一定去了不少妖。这事如果在妖界传开来,一万年也抬不起头来。 只恨自己晚生了一千多年。 错过了这么精彩的八卦现场! 春离吞了吞口水,把最后一个问题抛了出来,“你和狐狸、我是说文北泽是什么关系?” 花媪一双恨得通红的眼睛,听到文北泽的名字慢慢柔和了下来。 “他是我小弟,爹娘一共生了四个孩子。上面有个哥哥,下面还有个妹妹,我排第二,两儿两女原本是最幸福的家庭。 当时爹娘好像也预感到会有事情会发生,派我去找凤凰族妖王芜音来主持大局,只要芜音答应,哪怕把小弟带走都行。 我见到芜音后,她告诉我,我是爹娘为花家留下的最后一丝希望。 当时我还不信,求着她跟我来到花家。才发现,真的一个活口都没有了。” 听到娘亲的名字,春离心里一种说不出的亲切和心酸。 她一直都不敢多打听芜音的一切,只是痛恨自己的无能。 可是每次从别人嘴里听到的芜音,都是那么勇敢、聪慧、坚韧。为何自己没遗传到她一点高尚的品格。 难道,娘亲找了个无能的爹。 自己倒霉的遗传了亲爹身上,全部的劣质基因。 除了长得不错,自己真没有一点拿得出手的东西。 娘亲肯定是个色胚子,看中了亲爹的美貌。 春离在心里默默的想,这点自己倒和娘亲很像,都爱看帅哥。 不过,这也算不上什么好的遗传吧? 春离甩了甩头,把杂念屏弃,“所以,你也是今天才知道狐……文北泽是被狐王带走的?” 狐族九尾灵狐,万年一遇。 除了花家的那只狐狸,只有皇室才会生出九尾。 皇室的那只还被花媪弄死在娘胎里,这身份想赖都赖不掉。 “这种事情,反推一下就能想明白。”花媪一想到狐王的所作所为,眼神又变得冰冷。 “当时的妖王是凤凰族的芜音,凤凰是上古神鸟,最易成仙,又很难诞下后代,族群一直不旺。狐王实力并非最强,那几百年却战无不胜,带领部队打下几个族群后,直接逼妖王芜音退位。” 芜音为了族群保存实力,在和平中让下了妖王的位置。 如果不是狐王做事引起众怒,她去到坞垣讲和,永远也不会知道狐王的秘密。 说到这里,两人都明白了。 那几百年,狐王是靠着九尾狐继命,才完成了自己的野心。 难怪她从认识狐狸的时候,就只剩下三条尾巴。难怪他一直教导自己,什么都不重要性命最重要。 原来他在最弱小无助的时候,被别人一次又一次夺走了性命。 那是一种怎样痛苦、绝望的生活!狐狸一次也没和她说过! 狐王才是最该遭天谴的那只妖! 花媪见她沉默不语,抬眉问:“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他……他过得很好。” 关于狐狸的过去,狐狸没说,春离更加没理由替他说,“至少,我认识他这一千年,都算过得不错。” 花媪点点头,“他喜欢吃什么?” 春离:“清粥。” 花媪:“他最喜欢什么季节。” 春离:“每一天。” 花媪:“……” 春离轻轻地咬了下自己的舌头,听听自己说的是什么话。 可说的又是事实! 自己编故事的能力不错,遇上这种小事,一时忘记发挥这个功能,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这时,步行川手上的铁链响了一下,他强壮的身体噌地一下跳了起来。 把地板都震动了几下。 不过一秒,花媪果断出手。一记掌风,又把他给拍晕过去。 春离:“……你自己人也打啊?” 她往室内看了一眼,这才注意到,另一只妖也是昏睡的。 这双手可真黑! 花媪淡淡地笑道:“这个世界……没有自己人。” 春离一愣,翘着屁股,挪了个离她远些的位置,“所以……所以,你刚才说的话,都是骗人的?” “我说过,知无不言……现在我有亲人了。”花媪眯了眯眼睛,话锋一转问:“文北泽为什么要来溺水城?” 春离:…… 我才不会再上你的当! 花媪诱惑似地笑了笑,“我对溺水城很熟悉,能帮到你们规避一切麻烦。而且我被关在玄铁牢房里,也走不出去。你觉得以他……文北泽的性格会向我求助吗?” 春离搓了下头发,试图抵挡她的诱惑。 这时候萧然在就好了,两个骗子的对决,看看谁更胜一筹。 “你怎样才能信我?” 春离一脚把萧然踢出脑海。眼下花媪是被关的那个,姑且信她一回! “他、他剥去了生魂,需要、需要……需要……” 春离的声音越说越小,嚅嗫了半天,也没能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需要无垠海里的无垠水,对么?”花媪脸上带着笑,眼底埋藏着一层很深的怒火,“为了你剥的?” “我……我……”春离觉得任何的解释都那么苍白,头渐渐埋得很低,“对……我对、对不起他。” “你何止是对不起他,你是断了……” 就在这时,从刑室方向突然沉闷的推门声。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犹如一道惊雷,瞬间击中了两人的心脏。 她们的身体不由自主一颤,刹那间甚至忘却了呼吸。 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如同丧钟般,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地面,朝着她们所在的位置步步逼近。 春离把头低到快贴近地板了,真希望现在能打个洞钻进去。 脚步最终还是停在了她的身旁。 狐狸微微低头,用一种轻柔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阿离,我们走。” 第137章 守得云开见明月 春离如蒙大赦紧贴着墙壁,缓缓站起身来。 她目光定格在狐狸怀中昏迷不醒的苏叶身上,根本不敢抬起头与狐狸对视一眼。 通往出口的路对春离来说简直比登天还难。 短短三层地下室距离,她感觉走了一千年。 一路上,春离的视线始终锁定在狐狸的脚后跟上,不敢有丝毫偏移。 不敢抬头,不敢呼吸,更不敢开口说话。 眼看着狐狸抱着苏叶就要走向大门,春离想到外面极寒天气,终于忍不住喊住他。 她鼓起勇气,说道:“先不要出去吧……能不能把苏叶姐送到楼上去休息?” 狐狸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身。 深邃而锐利的目光轻轻地扫视过来。 春离太过紧张,始终低垂着头颅。 那颗原本麻木的心,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苦涩。 看着眼前这个让人无可奈何,又不忍心责备半句的小妖,狐狸嘴角微扬,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轻声调侃道:“我与她可是情投意合,怎么反倒害羞成这样的人是你呀?” 春离先是一愣,随即结结巴巴地回应道:“啊?哦……!!!” 她有种被赦免死罪的欣喜,灰败的眼睛一下变得亮晶晶。 稍稍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之后,一口气把心里的话,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现在外…外面很冷,我们下去找你太匆忙,没穿大衣。我怕苏姐姐身体会承受不住,不如先到楼上休息一下。你下去审一审花掌柜,不要让她趁机跑了。” “小脑袋,挺好用。”狐狸挑了挑眉。 把苏叶送到床上后,他一刻也没停留,转身去了地下室。 他们之间具体说了什么。 春离不知道。 天快亮了的时候狐狸回来了一趟,说先去无垠海,晚些回来找她们。看到他又要走,春离焦急地提醒,从花媪那里打听到迷魂阵的事。 狐狸转头,淡淡地说道:“你以为,我这些天闲着吗?” “行吧,你早去早回。”春离听得头皮直跳,傻逼只有自己! 他自己能解决危险就行。 “无垠海半个时辰会干涸,我最多一个时辰就会回来,你安心休息。” 最后一句话,表明她们住在花间楼没有危险。妖和血亲之间,交换一下神识就能确认。 从狐狸的语气中,应该已经确认过了。 目送走狐狸,她一直守在床边。 等苏叶醒来时,外面的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苏叶睁开眼,看到春离守在床边,有些失望笑了笑,“辛苦你了。” 春离连忙摇头,“苏姐姐,你感觉……怎么样?” 苏叶坐起身子,斜了她一眼,“这种事你也打听?” “他,很棒!好奇宝宝。” 春离:“????” 谁问你这个啦,“我是问你睡得可安好。” “挺舒服的。”苏叶感受着这满屋子的凉气,不轻不重地说:“你把法力收回去吧,我自己可以。” 两人沉默了一会,还是春离先开口说的话,“狐狸说,最多一个时辰会回来。” 苏叶嗯了声,突然想到什么,匆匆跑下了楼。 没过一会,洗了个干干净净地脸回来,又坐在梳妆台前开始化妆。 春离坐在床上看她描眉毛,打心眼里为他们俩高兴。有种自家找不到媳妇的老光棍,终于被瞎眼美女看中的喜悦。 狐狸那么一根木头,确实需要一把助力。 两情相悦,歪打正着了。 这不得大办一场啊,从这里出去,马上让他们回梨花山把婚礼给办了。 锁得死死的。 苏叶从镜子里看到某人一直咧着嘴在傻乐呵,不客气地问:“你是不是嘴馋,满地啃垃圾,啃到一口狗屎,以为自己吃到的是蛋糕?美的你!” 春离目瞪口呆。 这嘴、这嘴有当家主母的风范! 已经是自家人了,说什么都尽量往好处想,春离很快说服了自己。 “你想知道狐狸抱着你出来的时候,说了什么吗?”春离拉了张椅子坐到,坐到苏叶旁边开心地问。 “不想。”苏叶看了她一眼,咸咸地回道。 “……”怎么能不想呢,春离话都到嗓子眼了,不说出来不痛快,笑眯眯地恭喜她,“你怎么能这么淡定呢!他说和你情投意合呢!” 苏叶哼笑,“算他有良心。” 春离点头认同,这就叫做守得云开见明月。 苏叶妆还没画好,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狐狸推门走了进来。 春离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冲了过去。 眼看距离狐狸近在咫尺,春离突然停下脚步。 她嘴唇微微颤抖,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魂……魂体都已经合好了吧?” 狐狸只是云淡风轻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若是换作从前,按照阿离一贯的性子,早就直接飞扑过来,对着自己又是哭闹又是怒骂了。 可是这一次,春离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看到狐狸点了点头,春离原本紧绷的小脸慢慢地松弛开来。 她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以后、以后你不能再去做这样危险的事情了!听到没有?” 狐狸依旧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接着,轻声说道:“你先出去一下,我有些话想要单独跟苏叶说。” 春离顺从地点了点头,转身默默地离开了房间。 待房门关闭之后,一直背对着狐狸的苏叶,这才缓缓地转过身子。 可能是胭脂用得太多,只见她双颊绯红,一双美眸含羞带怯地凝视着狐狸,“哎呀,大白天的,人家会很不好意思啦!” 狐狸一听这话,差点儿把舌头给咬掉。 愣在了当场。 过了好几秒钟之后,他才回过神来,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个……出去之后,我们俩成亲吧?” “哪有人像你这样子求婚的呀?真是一点儿诚意都没有!”苏叶便低下头去,假装生气不再理会狐狸。 可是她不说话,狐狸也不说话。 苏叶突然意识到什么,神情淡下来问:“你爱我吗?” 狐狸只是望着她……沉默。 “喜欢呢?”苏叶等了好几秒没得到回答,失落地问:“一点也没有啊?” 又过了许久,就在苏叶几乎快要绝望的时候,狐狸终于打破了沉默。 他先是轻轻地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有、有的。” 苏叶保持着半低头的姿势,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问题。 一片令人窒息的沉寂之中,苏叶站了起来,走到某人身前,面不改色地说。 “我只是单纯馋你的身子,对你也很满意。我们可以做个不错的……炮/友!” 狐狸显然没料到,苏叶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不由得愣僵了身体。 第138章 监狱 春离趴在房门上,急得直跳脚。 这只腹黑的狐狸居然设下结界,她一字都没听到。 苏叶打开门。 春离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连忙巴在门框上,讨好地问道:“苏、苏姐姐,你们聊好了?” “再没聊好,你的头都要破门而入了。”苏叶面无表情地说:“我们关系已经确定。” “那我可以喝喜酒啦!”春离尴尬地从苏叶脚下,扯回自己的裙摆。 “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是……” 苏叶话还没说完,狐狸如一阵风一样,出现在她身旁。 捂住了她的嘴,把人拉开几步。 苏叶会心一笑。 朝某人的掌心轻缓地吹着气,靠在他身上,暧昧地说:“记住了,在溺水城的花间楼里,阳光正好,你第一次主动摸我。” 苏叶心想,老娘胜利的旗帜,总有一天会插到你的心坎上! 狐狸:…… 他耳朵微微抖动,转身欲走。 苏叶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吃干抹净,想逃?可没那么容易。” 春离在一旁,偷偷对苏叶竖了个大拇指。 经过数天的休整后,几人的身体状况已经恢复如初。 在这些日子里,他们每天都能品尝到新鲜的水果。 这对于身处溺水城这样一个荒凉之地来说,简直是种破天荒的事情。 在这片土地上,想要种出水果几乎是一种奢望。 首先,耗费大量的法力去种植水果,不是妖一贯的行事风格。 毕竟,没有哪个妖怪愿意仅仅为了满足口腹之欲,会损耗自己宝贵的生命力。 其次,即便是真的下定决心去尝试种植水果,从播种到果实成熟至少也需要好几个月的漫长时光。 而且还必须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输出法力维持生长所需的环境、条件。 除非采取轮班制,否则根本无法实现这个目标。 在溺水城这样一个资源匮乏、生存艰难的地方,组织起有效的轮班制度是一件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别说是普通的水果了,就算是珍贵的仙草,恐怕也不会有哪只妖,愿意花费如此巨大的精力去培育。 长风一过,夜瞬间落了满城。 花媪手上端着盘切好的西瓜敲了敲房门,“新鲜的西瓜来啦。” 苏叶捻了一块送入春离嘴里,对花媪说:“我对溺水城越来越好奇了。” “太阳底下并无新鲜事,哪怕像溺水城这么烈的太阳下面也一样。” 花媪对沉默不语的狐狸笑了笑,继续说:“你们身体都恢复得不错,今天晚上我会把我在溺水城一千九百年中,收集到的各种信息悉数告诉各位。” 几人又来到了地下室,这回来的是第二层,应该是花媪的常住的地方,家居摆设应有尽有。 在地下修建住所,不仅能隔热还能保温,真她娘的是个天才。 步入一个像前厅一样的宽敞大厅,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巨大石桌,上面铺着两张用牛皮纸绘制成的地图。 “你们先熟悉这里的地形,一张是花间楼的地形,一张是溺水城的地形。” 花媪指着溺水城那张牛皮纸说道:“用星星标注的地方,会出现迷阵位置,你们出去的时候尽量避开。” 花间楼每一层地下室,都有一个洞口直通溺水城外。 一路上陷阱也不少,设计得非常精密。 春离摸了摸溺水城那张地图上褐红的星星像是血迹,抬眼望向花媪,“这些是牛血?” “皮和血都出自同一只妖。”花媪把知无不言贯彻到底,转头轻声问狐狸,“你们都记住了吗?” 狐狸静静地点点头。 花媪拿起油灯,往地图上倒了些油,再扔下一颗火种,在燃烧的火光中,继续开口说道。 “这里面每隔一百年,白天温度会上升,晚上会下降,我刚进来时还没这么热,晚上也没那么冷,无垠海更不会枯涸。” 这个消息把几人都惊住了。 春离指着一堆灰烬问道:“你刚进来的时候,这里是什么样儿的?” 花媪说道:“满天黄沙挡住了太阳,满地流沙会吞噬生命,晚上会下雪,但很少结冰,这种情况在近一千年越变越糟糕。” “听起来也并不比现在好多少。”春离皱了皱眉说:“现在最棘手的问题是无垠海枯涸,这里面的妖永远也出不去了。” “步行野马上就能出去,却死在了无垠海,应该是有一种势力不想让我们出去。” 花媪无所谓的笑了笑,又说道:“或者溺水之城利用了妖根不可能团结的弱点,猜到不会有妖能走出去。没想到这个弱点被我调和了,监控这里的势力在他即将洗去天遣前把他杀了。” 此话一出,几人都有些云里雾里。 春离凭借和花媪的多次相处,好像能理解她疯狂的想法。 “也就是说,溺水之城出现在万年前,相当于妖界的监狱。你的意思是这里的一切,都是被妖界在操控对吧?” 狐狸顺着春离的话打开了思路,“火指的是火凤凰,冰指的是雪狐,万年前两个最强大的族群,一起打造了这座监狱?凤凰族消失,如今只有狐族知道这个秘密。是他们一直主宰着这里,绝对不允许有妖从这里出去?” “我猜的没错的话,应该是两只最强大的妖,一起封印了这里。”花媪点点头,补充道:“大家应该都听说过,万年前狐王和凤王是一对相常好的朋友,又在同一天损命。” “他们大限将至,用全部的法力一起封印、打造了这座监狱?”苏叶觉得这个想法超乎了想象。 几人面面相觑,有一种听到惊天秘密,冷到骨头里的惊悚。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春离有些疑惑地问道。 花媪微笑道:“这很简单,一群妖灵力不涨,修仙无望,又长期无拘无束的活着。你猜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 无敌—— 花媪一句话,令大家茅塞顿、心惊肉跳。 一旦没有禁锢,在妖界纯属于无敌,什么丧尽天良的事都可以往死里干,反正也不会更差。 两位妖王应该是遇想在死前做一番事情,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这也只是我们的猜测罢了。”狐狸突然说道。 “的确,目前还没有确凿的证据。”春离附和道。 “那我们怎么才能找到证据呢?”苏叶问。 花媪轻飘飘地看着他们,并未作答。 其实几人心里跟明镜似的。 只是谁也不知道破了溺水城的结界,会对妖界造成什么的后果。 才会说些顾左右而言他的话,来搪塞自己。 可是被关进来的妖,真的都该死吗? 毕竟无垠海即将干涸,进来的妖永无出头之日,只有死路一条。 两位老祖最开始的设想应该是好的,谁都不知道事情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春离低头想了想。 看向狐狸和苏叶说:“此一时彼一时,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我们试一试吧?” 苏叶偏头看向狐狸,“我听你的。” 狐狸点点头,默认了春离的决定。 第139章 千山,花家 花媪看到几位的表态,眼眸动了动,刚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候,整个地下室壁灯上的铃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响得比任何时候都要久和急。 “你们马上下到第三层,从密道离开。”花媪鲜衣一甩,石桌上的灰烬全落到了一口雾白的瓷杯里。 狐狸偏头看了花媪一眼,“谁来了。” 花媪目光奕奕地看着他,没有回话。 “说。”狐狸目光冷了下去,“你想做什么?” 或许是姐弟连心的原因,狐狸觉得她今天这一番话,像是在交待……后事。 “你以为狐族能放任我掌控溺水城?”花媪冷笑,“他敢杀了步行野,坏了我的大事,我该和他摊牌了。” “你背后是狐族的人!”狐狸吃惊地问。 “你们再不走……会很麻烦。”花媪身形一转,从春离身上取下白色狐皮大衣,穿在自己身上,“抱歉,那人不好骗,借衣一用。” 几人从密道出来,城外是一片冰天雪地。 寒风吹在身上,比巴掌扇在身上还疼。 春离调动法力,才没让自己变成死相难看的一只冻鸟。 狐狸浅浅地看了她一眼,刚要解开身上的大敞,苏叶已经把自己的披在了春离身上。 抬着眸子楚楚冻人的看着狐狸。 不得已,狐狸解开飘带,苏叶迅速地钻了进去。 “你身上很热,比那天晚上还热……” 苏叶环抱着他结实地腰,脸贴着他的下巴,娇媚地问:“你这些天为何总避开我?这样哪有像想娶人家的样子?” 狐狸:“你不是说……” “说啊,怎么不说下去了?”苏叶像个深闺怨妇一样哼了声,“你还记得啊?既然认可……需要我和你解释解释,炮\/友是什么意思吗?” “不需要。”狐狸牙都快咬碎了。 …… 容尘踏进来时,闻到一股浓郁的酒气扑鼻而来。 一身鲜艳红衣的花媪,那张小脸因饮酒泛出迷人的红晕。 她轻轻仰头将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美酒顺着她纤细的脖颈,消失在领口深处。 魅惑无比。 ”你怎么提前来了?”花媪微眯双眸,玉指轻轻捻着酒杯边缘,似笑非笑地望 着容尘,“陪我喝一杯?” 容尘面无表情走到椅子边,顺手拿起放在上面的狐皮大衣看了一眼。 片刻之后,又将它轻轻放下,目光冷冽地看向花媪,“你把他剥皮了?” 花媪不以为然地撇撇嘴,“真没劲!那家伙骨头也没多硬嘛,我正好缺件大衣,好看吗?” “好看,不穿更好看。”容尘走到她面前,手穿过长腿把人抱入怀里,往里间走去。 一起进来的两个手下,连忙把手中提着的各种灵石和鲜果放在石桌上,轻轻退出了大厅。 兵分两路,把三层地下室查了个底朝天,再次退回到二层大厅的门口。 和步行川站在一起,守住了入口。 房间中。 眼看容尘身躯就要紧贴过来,花媪身形一闪,像只蝴蝶一样退到了床角。 她轻启朱唇,悠悠问道:“步行野可是你杀的?” 容尘微微眯起双眸,目如深潭,反问道:“你会在乎?你连自己腹中的亲骨肉都能杀,怎会在意一个什么也不是的东西?” “我总不能眼睁眼看着你养别人的孩子吧。”花媪眨了眨眼,有些不高兴地说:“总之步行野死了,那些妖已经来闹过一次事,我这掌柜眼看就要干不下去了。” 容尘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如此荒诞,却又说得那般自然。 仿佛生来便是这般无情无心。 只为自己而活。 “你不是处理得很好?” “哼,你分明就是故意想搅乱我的生活,让我不得安宁!” 容尘满脸不屑地冷哼一声,说道:“不过是蝼蚁罢了,谅他们也不敢翻出什么事情来!” 花媪脸上露出一抹天真的笑,“你会帮我吧?打算怎么帮?” 容尘并未回应她。 突然伸出手,捏住那张粉嫩的小脸,毫不留情狠狠咬了上去…… 花媪吃痛地叫出了声,伸手就想去推开容尘,可对方力气太大,她根本挣脱不开。 片刻后,容尘松口。 舌尖舔过嘴角残留的血迹,眼神中透着一丝玩味,“这就算是给你的一点教训。至于那些小妖,若敢再闹事,你随便出手。” 花媪捂着被咬的地方,眼中带着恼意,“真没意思……” 容尘挑了挑眉,“你别想逃脱我的手掌心,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你最好乖乖听话,别再做出让我看不懂的事。” 说完,他不容置疑的一把拉过花媪,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花媪笑眯眯望着他,眼底浮出一种看不懂的神色,凶狠地咬了上去。 床榻中,抵死交缠的两人,同时听到门外的动静。 还没等容尘反应过来,一把玄铁磨成的尖器朝他胸口直插而去。 容尘偏过身子,肩胛骨已经被贯穿。 “步行川!”容尘喊了一声。 眼中情欲和狠劲都翻滚得厉害。 受伤的那只手紧紧地掐住花媪纤细的脖颈,将她狠狠按压在身下。 鲜血顺着他受伤的手臂汩汩落下,很快染红了身下之人。 没看到人进来,容尘知道外面已经没有自己人了。 他一句句问道:“花媪,为何?为何要如此待我?大婚当日,你让我成为众妖耻笑的对象。溺水城中,我为你扫除一切障碍,捧你当上这里的王,我对你不好吗?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花媪面无表情地从喉咙里,艰难吐出几个字,“我叫……花无忧。” “千山,花家?”容尘愣了愣。 他很快回过神来,再次看向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可是……我对你的好,是真心实意的。” “那就一起死吧。”花媪咬牙道。 “一定要死吗?”容尘低头愤愤地堵上那张嘴,手上的力道也丝毫未减。 几个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显然是有人正朝这边冲过来。 他终究还是没能下得去手。 刹那间,容尘身形一晃,化作一只体型巨大、毛色火红的狐狸。 它冷冷地瞥了一眼床上的花媪,快如闪电转身朝着门口疾驰而去。 苏叶几人迎面看到这么大一只火狐狸,瞬间也变了身。 春离看到三只动物打得不可开交。 心一狠,也化作了一只丑得丢人的小鸟。 化成真身,法力可以最大化,只是自己太小只,还没有他们一只耳朵大,真怕被他们一脚踩死。 还好扑腾着翅膀,打出去的效果还不错。 火狐狸的确很强大,身上受了伤也能接下他们的招。 “阿离,进去看花媪。”狐狸冲她喊道。 春离快速飞进屋内。 容尘眸光极冷地看着狐狸,“九尾灵狐,原来她是为了你!” 房间内花媪面色惨白地躺在床上,不能动弹。 屋外的战斗非常激烈,容尘以一敌二打成平手。 春离集中精神,不断结出各种法印。 随着法力的全力催动,终于冲破了花媪身上的束缚。 花媪一秒都没停留。 手一挥把衣服穿好,化作一只漂亮的白狐冲了出去。 第140章 破法 她动作迅猛,出手狠辣,加入战局后,局势发生了变化,很快就占了上风。 容尘渐渐不敌,眼中并没有丝毫退意,反而露出决然。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调动起全身所有的灵力。 周身泛起耀眼的一片火光,仿佛被熊熊烈焰包裹 花媪深知容尘这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之力,以换取短时间内灵力的成倍增长。 那么自己这边,便会陷入极度危险的境地! 花媪果断出手闭上双眼,将自己多年修炼的内丹调动起来,一道气流点在狐狸的额头上。 法力如同暖洋,不断地流入到狐狸的身体。 他剧烈地挣扎、颤抖着,却完全不能动弹。 只能默默地忍受着这一切,被动地接纳着内丹源源不断传来的法力。 他眼中全是哀求,拼命地对着花媪摇头。 花媪完全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对着他笑。 在这个过程中,难以言喻的痛苦几乎要将他的灵魂都撕裂成碎片。 狐狸几近崩溃。 两只狐狸,同时再度完成了变身! 刹那间,整个大厅中弥漫起两股截然不同、相互排斥的强大气息。 形成了一种诡异而紧张的氛围。 狐狸发了狂似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容尘猛扑过去。 容尘静静地看着躺在地上的花媪,脸上露出一抹决绝之色。 彻底放弃任何反抗。 一口鲜血吐,容尘身子摇晃几下后,便直直地跪倒在了花媪身旁。 他颤抖着伸出双手,轻轻抱起那只白色的小狐狸,轻声道:“无忧,我们一起死。” 说完,他吐出了自己的内丹,用力捏爆。 “我爱你,你可有,哪怕一丝一毫爱过我?” 容尘满看着怀中的小狐狸,眼神中充满了哀伤与眷恋。 小狐狸伸了伸瓜子,却够不着他的脸,只能轻轻地点了点头,永远地合上了眼睛。 几人把两只狐狸,一起封存在一层的冰层之中。 太阳升起的瞬间,三人一起在溺水城的入口处,对视一眼。 这所监狱,太过残忍。 没有存在的必要。 春离、苏叶和狐狸几乎在同一瞬间施展出各自的法力。 三道耀眼的光芒,从他们手中喷涌而出,如同闪电一般朝着出口处的空中怒放而去。 刹那间,空中传来一阵沉闷的巨响,整个空间都被这股巨大的力量所震撼。 紧接着,一股沉重无比的回弹之力,如泰山压卵般沉沉地反扑下来。 这股力量之强,竟让地面都微微颤抖,周围的空气也像是被挤压得凝固住。 几人汗水如雨般滑落,法力如潮水般汹涌而出。 结界的力量,始终如铜墙铁壁。 坚不可摧。 他们的法力渐渐消耗。 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在他们感到有不从心的时候,步行川带着溺水城的妖,全都聚集到了此处。 他率先使出法力,加入了对抗。 陆陆续续,一些妖也纷纷把法力汇聚在一起,共同攻破这股困住他们千百年的结界。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这一丝希望,让众妖更加坚定了信念,不断地加大法力输出。 终于,结界在一声巨响中彻底破碎。 破碎的结界在一瞬间炸裂开来,化作不计其数的碎片。 这些碎片宛如流星,带着凌厉之势,尽数朝着春离和狐狸的身体内钻去。 春离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意识在刹那间变得模糊。 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拉扯进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当她再次睁开双眼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处虚无缥缈之地。 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头发蓬乱得如同鸟窝一般的老头。 他身着一袭灰色长袍,满脸皱纹,眼神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思。 “你……你是谁?”春离惊愕地看着老头。 老头微微皱起眉头,朝着春离走了过来,边走边说道:“你娘竟然把你本体禁锢住了?真是狠心呐。” “你在胡说些什么!”春离被这莫名其妙的话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了好几步。 她紧张地环顾四周,尽是白茫茫的一片,无边无际。 让人感到莫名的心慌。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你别管这里是哪儿,溺水城的结界是不是你想要破开的?” 老头并没有回答春离的问题,而是继续追问。 春离心虚地说道:“关你什么事!” 老头点了点头,自言自语般说道:“不错不错,倒是个能干大事的人。当年,我和老容也未曾料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春离总算想明白了什么,疑惑地问道:“你难道是……传说中的火凤凰?” 老头脸上露出慈祥,回答道:“正是你外公。” “你居然没有死?” “哈哈,傻孩子,死去一万年啦。留在这儿的,不过只是最后的一点点神识而已。”老头笑着解释道。 “你找我有事吗?”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问呢,我白疼你了。” 老头继续说道:“封印这里的法力,我可给全给你啦,你不乖我就……就都收回去。” 春离听到法力,心里的喜悦都快喷涌而出了。 眼珠子一转,甜甜地叫了一声,“外公。” 接着又特别自豪地说道:“你们也不是多厉害嘛,结界还不是被我们破掉了。” 老头嘿嘿笑道:“只要他们同心协力,很容易破掉。可惜呀,这些妖从来都学不会,凝聚成一股力量互帮互助。” “原来是这样啊……” 春离有些失落的撅了撅嘴。 “过来,我帮你把身上的封印解了。”老头心急地说。 春离觉得莫名其妙,“什么封印啊?” 老头疑惑地问:“你本体没长大,你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什么本体没长大,我们黄鹂只能长这么大好不好?” 老头被呛了一嘴,心想芜音难道生了个傻孩子? 不管三七二十几,老头手指朝春离心口指去,一道妖异的红色从她身体里面飞了出来。 他说:“你变身看一下。” “不要!”春离干脆地拒绝。 本体那么难看,一定会被外公笑话。 不到万不得已,她才不要变身。 可是……又怕法力被收回去。 春离变脸变得极快,讨好地说:“我娘没找个好相公,把我本体生得不太好看。你看我这张脸就行了,人形长得不错吧!” 老头想了想,这孩子有点傻,用骗的可能比较有用。 他露出一副伤心的模样,“唉我马上就要离开了,好不容易见到外孙女一面,连本体都不肯给我看,我应该是世上最可怜的外公了吧。” 春离咬了咬下唇,“好啦好啦,三秒奥……只给你看三秒。” 说完,她变身向空中飞去。 啊,这身上……羽毛怎么这么漂亮,会闪闪发光耶! 还……还这么大只! 天啦,天啦,自己原来是只凤凰啊! 春离高兴坏了,正想和外公炫耀,发现周围一切都变了。 目之所及,蓝天白云和黄沙中不断从溺水城走出的妖…… 第141章 取你狗命 春离猜到外公已经离开。 俯身飞了下去,落在狐狸和苏叶身边,小心翼翼地问:“你们看到我的真身了吗?” 苏叶和狐狸同时点点头。 从两人的表情上来看,他们是知道的啊。 真是有点小小的失落,合着蒙鼓人,只有自己啊。 狐狸转身看了眼步行川,“走吧,你们都自由了。请记住我说过的话,你们敢在外面为非作歹,杀无赦!” 步行川垂下头,“我……想送花掌柜最后一程。” 几人回到花间楼。 把花无忧和容尘的尸体找了两个木匣子装好,一起带出了溺水城。 刚走出城门。 狐狸的大拇指不断的抖动起来。 阿离的每一句呼喊,全都敲击在他的心尖上。 听完后,他动了动拇指,用心声说:“我在,我一直在。” 春离茫然地望了狐狸一眼。 反应过来后,真希望自己是个哑巴! 怎么,那么能说废话呢! “你们发生什么事了?”狐狸走到她身边问。 “没、没发生什么事啊?” 狐狸在她眼前晃了晃大拇指。 春离脑仁疯狂跳跃,“可能是我喝多了,胡说八道吧。” 这几个月,就没能好好喝几顿酒。 还全让酒背了锅,春离只能在心里表示歉意。 “你们去过南歌?” “谁欺负你了?池轻行?”狐狸接着问。 “就去看了一眼。” 春离心虚地回道:“他也算不上欺负,只……只是拌了几句嘴。” “所以你哭成那样?” 苏叶走了过来,把狐狸拉开,“人家小两口的事,你追根问底是想做什么!” 狐狸:…… 现在,的确不是追究的好时机。 千山是一片树木茂盛的森林,狐狸对这里没有任何记忆。 他把花无忧和容尘的尸体,合葬开满鲜花的小溪边。 步行川跪在小坟包前嗑了三个头后,化成一只敏捷的猎豹消失在森林中。 年复一年,守护在片深山里面。 几人走遍千山的每一寸土地,也没能找到花家的一丝痕迹。 过去了二千多年,实在太久了。 大自然吞噬了一切曾经的存在。 苏叶问:“你们去哪,回梨花山吗?” “不,去坞垣。”春离和狐狸同时回道。 千山属于坞垣的管辖之地,两地交界处有狐族布下的传信石。 为了不引起狐王的注意,他们只能绕路走。 整个妖界都沉浸在一种紧张严肃的氛围中。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妖们个个闭门不出,生怕触了狐族的霉头。 他们一路上避开所有的妖,来到坞垣时,已是日落时分。 坞垣的守卫和巡查比妖界加更森严。 容尘的祈福玉,昨夜毫无征兆的碎掉。 那面有留有容尘的一丝灵气,那丝灵气在玉碎的同时,瞬间变成了死气。 容放知道容尘已经溘然长逝。 他有种预感,这次是冲自己来的。 容放一脸悲愤又伤心地坐在容尘的房间。 周围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 几人在夜色中穿梭,巧妙地避开了守卫的视线,悄然靠近了容尘的房间。 “你对付左边,我对付右边。”狐狸用心声对春离说道。 “好。”春离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他们凭借着出色的身手,在悄无声息中解决了近卫,闪进房间,来到容放的面前。 “容放,你的末日到了。”春离冷冷地说道。 容放抬起头,看着春离和狐狸,怒吼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犯上作乱,来人!” 狐狸冷笑,“你周围,已经没有帮手了。” “是你们杀了尘儿,对不对?” “这个不重要,我们的目标是你!” “哼,你们这些妖界叛徒,本王不会让你们得逞!” “你德不配位!马上不再是妖王了!” 春离和狐狸对视一眼,同时发动了攻击。 容放虽然悲伤,但他毕竟是狐王,实力还不错。 也迅速反应过来,与两人展开了周旋。 春离每一个动作又快又狠,狐狸则灵活地穿梭在容放的攻击之间,寻找着机会给予他致命一击。 容放也不断地施展出各种法术,试图阻止春离和狐狸的进攻。 容放很快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你们的实力,怎么会……如此强悍!” “因为要取你狗命!” 春离并不打算告诉他,事情的来龙去脉。 在和狐狸的配合默契,容放渐渐陷入了被动。 数十招过后,春离找到了他的破绽,从背后一剑刺穿了他的心脏。 “啊!”随着一声惨叫,容放倒在了地上。 狐狸迅速上前,补上了最后一击,结束了容放的生命。 打斗声传到外围时,一群守卫急匆匆地冲进了房间。 当他们赶到房间,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容放已经倒在了血泊中没了气息! 本站在一旁的狐狸瞬间化作真身,同时释放出了自己的原神。 一只高傲的白色狐狸出现在众妖眼前。 七条虚幻不实的尾巴和两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柔顺地散落在它的身后,有种与生俱来的威严。 按照狐族自古以来的规矩,一旦旧王逝去,那么只要是九尾灵狐,便有资格继承王位。 这些守卫心中再无半点疑虑。 他们纷纷双膝跪地,齐声高呼:“恭迎新王!” 文北泽对王位毫无兴致,但狐族的规矩摆在那里—— 九尾狐一旦登上王座,就只有战死沙场这一条路可走,绝无退位可说。 他忙得不可开交,全身心投入到处理容家事务之中。 在溺水城,他曾向容家老祖承诺过,绝不会牵连无辜,与他结仇的只是容放。 所以,面对容家众多狐狸,文北泽并没有加以罪责追究。 反而将管理狐族之事,继续交由他们操持。 也让容家继续留在了坞垣。 坞垣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地方。 这里给他的回忆,全是惶恐与悲伤。 文北泽下令给手下,在千山开辟出一片崭新的居所。 这些天春离和苏叶始终陪在文北泽身边,只是他太忙没能见上几面。 苏叶牵着春离的手,走过自己遇到过文北泽的每一个角落。 每走到一处,苏叶都会停下脚步,和春离说起当时发生的点点滴滴。 她的眼神很温柔,有时又闪过一丝忧伤。 第142章 疯子的游戏 二千多年过去,一切仿如昨日,春离静静地听完,才知道苏叶爱得有多深。 如愿以偿地在千山定居下来,已是一个月以后。 酒肉香气四溢地摆放在桌上,散发着诱人的味道。 春离偷偷的先饮了一杯,刚好被文北泽抓了个现行。 “继续喝啊,藏什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拘谨了?” “你现在是妖王哎,我这样会不会不礼貌。” 文北泽凑近她,轻声说:“我刚宣布,妖界以后族群各自为王。我现在只是狐王,你呢……天下只剩下你一只小凤凰,所以……你当之无愧。” 春离:…… 我就这么水灵灵地当王了? 臣民是我,王也是我。 这莫不是世间最凄凉的妖王的吧! 呜——哭死。 文北泽向来独来独往惯了,不喜欢有人伺候左右,挥挥手将一众下人都遣退下去。 厅子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气氛显得有些静谧而又微妙。 好在,他们也好久,没能享受这种难得的闲暇时光。 很快开始适应,大口饮酒,在欢声笑语中说些过往的趣事。 酒过中旬时,文北泽放下手中的酒杯,目光直直地看向春离,开口问道:“你和池轻行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春离听到这个问题,心中一阵酸涩。 一口酒卡在喉咙里,咽下后,淡淡地说:“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觉得彼此不太合适罢了。” 狐狸眼神犀利地盯着她,“如果你不肯跟我说实话,我会亲自去找他。” “不要!”春离急忙摇了摇头,“这件事情真的与他无关,是我不要他的。” “给我一个理由。” “他……太疯了,让我感到窒息。” 春离说完,捏着酒杯,无力地靠在了椅背上。 苏叶视线穿过暖色的灯光,停留在文北泽好看的眉峰上。 微微仰起头,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爱本来就是疯子的游戏,最疯的在我身边坐着呢?” 文北泽眼眸一变,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拿走苏叶面前快要见底的酒杯。 苏叶像是早有预料,迅速将酒杯端起,一饮而尽。 “你喝多了!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苏叶根本没把文北泽的话听进去,再次将目光转向他,“你到底在害怕些什么?这么多年来,你为了她付出了这么多,难道就一丁点都不打算让阿离知道吗?” 春离突然浑身一抖,有些迷离的双眼,瞬间清醒了大半。 她惊恐地看向苏叶,“苏叶姐……你、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呀?我和狐狸之间……我们就像是亲兄妹。” 苏叶却是冷笑,“亲兄妹?你究竟是真傻还是故意装作不懂啊?他守护了你一千年!若不是因为他喜欢着你,又怎么可能做得到?” 文北泽怒斥,“你给我住口!别说了!” 苏叶这番惊涛骇浪的话,春离久久没能缓过来。 她转过头去,目光恰好落在狐狸的身上。 文北泽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她喝多了胡言乱语,你别往心里去。” 春离感觉气氛压抑得无法呼吸,“我……我已经喝好了,你们慢慢喝,我先回房……休息。” 她几乎是以一种落荒而逃的姿态,飞奔回了房间。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就在快要追上她的时候,又突然顿住了脚步。 文北泽默默地转身走回桌前,一屁股坐了下。 拿起一壶酒,仰头猛灌,不停地喝着、喝着……好像只有这样才能麻痹自己。 苏叶抢过他手中的酒壶,“我有没有胡言乱语,你很清楚,你到底是为什么啊?” “我和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 文北泽苦笑,“你何必呢,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但是,你别逼我好吗?” 苏叶长袖一挽,看起来有想打架的意思,“我要你幸福,如果她可以给你,我拱手相让。” “让?她连来都没来过,何谈让。” “那你让我进去,哪怕只有一丝缝隙。” 文北泽用拳头,重重地敲打在心口处,“我自己更想让它空出来,可是…我做不到……你给我点时间行吗?” 阳光透过窗户,洒入房间。 文北泽睁开双眼,目光落在了身旁苏叶的睡颜上。 他揉着额角,随意披上一件外衣,走出门外。 门口的守卫立刻,告知他一个消息:春离天刚亮就已经离开了。 文北泽来不及多想,转身朝着春离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苏叶默默地看着文北泽急匆匆追出去的背影,眼神中流露出难过和不舍。 她深知有些事情,只能顺其自然。 自己酒品真是差得不行! 把一切都搞砸了。 年复一年,梨树上金烂烂的果实压弯树枝。 珍珠:“阿离阿离,你再讲讲嘛!” 跟屁虫淡水:“对呀对呀,那古墓里面,有没有电视上的那种美女姐姐?” 春离躺在摇椅上,瞥了他们一眼,“美女我没看到,只看到红衣新娘,长得……其实我也没看到脸,因为她们盖着红盖头。” “我猜……全都长着青面獠牙!” 春离突然跳起来。 翻着眼皮,做着鬼脸,吓唬他们。 珍珠和淡水吓到,啊——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滚成一团。 “哼!瞧你们这点胆子,问个什么劲啊!” “换,换个话题,你说说霸道总……总…统,最后有没有追回老婆。” “追回了,每一部都追回了,电视剧里面都这么演的。”春离无聊地说。 “可是人关在小盒子里,有床睡,也有饭吃吗?”珍珠又问。 “我说了过,那是电视,拍好了,再放出来给人类看的娱乐节目!” 同样的问题,隔三差五就要问一遍。 春离语气已经很不耐烦了, 这一年多,珍珠和淡水的话越来越多。 特别是听了春离说起山下各种好吃的。 还有看不完的电视剧……飞机、汽车等,一些无法在大脑里面想象出来的东西。 对外面的世界无限向往。 缠她也缠得十分厉害。 春离烦他们烦得要命,经常施法,让他们大半天开不了口。 第143章 侄子变侄女 不过这两个小家伙,记吃不记打,转眼就能忘记。 经常把春离气得七窍生烟。 “你应该带个电视机回来的。”珍珠像个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 “那要不要再开辆车回来?”春离问。 淡水:“也行。” 春离眼刀飞了过去。 两个孩子又在地上抱成一团,眼睛中既充满了羡慕。 又有些害怕她。 阿离这次下山实力暴涨,一举成为梨花山上最强大的妖。 连长老都不是她的对手,训他们两个训的得心应手。 这种奇遇,让他们越来越觉得人间堪比天堂。 比这无聊的梨花山,要好一万倍。 “车子只能在路上行驶。”春离指着不远通往山洞的一条小路,“比那条宽,也比那条直,平坦得就像湖面,没有尽头,你们懂吗?” 两个小家伙摇摇头,又点点头。 他们都没见过从哪里去懂,想象也要有参照物。 完全无法想象像湖面一样的路,是个什么东西! 淡水小心翼翼地问:“要不,你带我们去人间玩几天?让我们也长长见识?” “要不你们先扎几天马步,我再考虑带你们人间看看?” 春离压低声音问。 一听要扎马步,他们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发酸。 “我们,我们要去帮长老摘梨子,下次再说……阿离,明天、明天我们再来找你玩。” 他们被阿离罚过好几次。 手轻轻往身上那么一指,腿扎着马步,几个时辰了动不了。 等法力解开后,腿都酸得不是自己的。 这事。 他们可不干。 傍晚,隔着老远就能闻到长老的住所,飘出美食的香味。 春离跳下梨树。 提着裙摆,轻轻一跃,落在长老山洞前。 文北泽笑眯眯地望着她,指着一旁的食盒,“都是给你带的,过来尝尝。” 春离走过去坐下,打开食盒,香气扑鼻而来。 顺手抓起一个鸡腿塞入了嘴,“狐狸最好啦!” 老头轻咳两声,“不能总是这么没规矩,北泽现在已是狐王,要有点礼貌,至少要先打个招呼吧!” “那我还是凤王呢!你也是鹂王,大家都是王,平起平坐,客套就免了吧。” “王,也分大王和小王。” 春离都快无语死了,妖界没了妖王。 她努力都找不到方向。 只能回到梨花山再次摆烂,都拜臭狐狸所赐! 长老身边那个软软糯糯猫妖,捂嘴轻笑了一声,“相公,狐王宠阿离,由她去吧。” 猫妖是长老最小的老婆,春离很喜欢听她说话。 轻声细语的,不管说什么都像在撒娇。 长老也很受用,“你让我请北泽过来,有什么事,可以说了吧?” 猫妖看了看春离,又看向文北泽,娇声说道:“北泽呀,我那侄子也到了成婚的年纪,你见识广,你说给他找个什么样的姑娘好呢?” 文北泽愣了一下,笑答:“这得看您侄子喜好什么类型的。” 猫妖眼珠一转,瞥向春离,“我侄子去年上山来摘梨子,见过阿离一眼恋恋不忘,托我问问。” “阿离不是跟着你长大的吗?这事千柏也做不了主,你觉得如何?” 长老:“……” 你有跟我说过吗? 春离刚吃进嘴的食物差点喷出,“你那侄子比你长得还软,适合嫁出去。” 猫妖轻咬粉唇,“嫁过来也行……” 春离:“……我的意思是,他适合找个老公!” 文北泽憋笑憋得满面微红。 猫妖被怼了也不生气。 转头关心起春离,小声说道:“阿离啊,我五百岁就嫁给了千柏,你天劫也过了,找个道侣,不是更能安心修炼吗?” 春离翻了个白眼,“您还是操心你侄子去吧,听说大狼狗最喜欢长成他那样的……没准会被哪只大狼狗叼走,不看紧点,小心侄子变侄女。” “不……不会吧?” 听猫妖的语气,明显有些慌乱。 “不会不会。”长老出声安慰,往她碗里夹了块小鱼干,“桂鱼,你最爱吃的。” 两人光天化日下秀恩爱,看得春离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太阳刚落到山头,长老把嘴擦净,叫猫妖陪她去休息。 猫妖嘟了嘟嘴,“天还没黑呢……” “我老了,瞌睡重。” 猫妖刚想再说什么,长老体贴地说道:“乖乖,你慢慢吃,我去找花花了。” “不要……!我比她乖多了。” 小猫妖迅速站起身,挽住长老的手,生怕他跑了。 他们走后,春离小声和狐狸说:“这只小花猫当初是怎么被长老追到手的。” “你们长老,当年在妖界,可是出了名的战神。” “真看不出来,他除了好色还有这本事呢。” 文北泽笑了笑。 跟春离说了很多,章千柏在妖界,最混乱那一千多年的赫赫战功。 春离越听到后面,对他越是尊敬。 四个孩子都战死,也没有半点退缩和逃避。 长老的骨子里,应该没有恐惧二字。 难怪他的老婆有花花那么勇猛的老虎,还有小花猫这种天敌。 春离唏嘘道:“真想不到啊,妖界和人类一样,都进入了相对和平的年代呢。” “打来打去,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 两人缓步从长老山洞前,踱步而回。 春离的住所清幽宁静。 去年回来后,她把埋在地下的桂花酒全搬了出来。 喝得差不多了,桂花快要落完了,她也没打算再酿。 两人在屋前的石桌前,相对而坐,继续畅饮。 春离喝得有点微醺,“我前段时间和苏姐叶见过一回,你……何迟一直不去找她?” 文北泽紧闭着嘴巴,一动不动看着她。 不知该如何回答。 去年从千山把阿离送回梨花山,回去后苏叶已经走了。 他内心陷入了纠结中。 不知该不该去找她。 “是因为不放心我吗?”春离说到这里,语气有些不悦起来,“如果是这样,我……干脆答应猫妖好了。” 这一年多,千山那一场酒后的话,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她的心头。 有些事情好像越来越清晰,她一直不敢去触碰。 可是,如若不逼出真相。 对他们每一个人来说,都无异于日复一日的苦熬。 文北泽眼神突然发生了变化,“我希望你幸福,如果你不能嫁给喜欢的人,倒不如……考虑一下,嫁给我吧。” 第144章 世间怎会有亏欠 听到最后几个字,春离眼泪险些掉了出来。 他为她做这么多。 如果是以爱之名,她如何还得清。 “我不能断了你的仙缘,又搅和你的姻缘吧,我祸害谁,也不会祸害你。” “既然如此,以后就不要再这般胡言乱语了,懂吗?” “知道啦。”春离稳定了一下情绪,帮他把酒杯倒满,“你还是去见一下苏叶姐吧。” 文北泽平静地回应了个好字。 深秋的月光,比其它季节更白更亮。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深夜。 透过树叶酒在春离脸上,像一朵红艳艳的小花,她手中的酒杯已经端不稳了。 文北泽唤了她几声。 春离迷迷糊糊、带着浓浓醉意的一声“嗯”。 又半眯着眼睛,带着自嘲和苦涩的笑容对他说,“狐狸啊,世间怎会有亏……欠…” “嗯?” “命运…好会捉弄,你不幸福,我又怎么配幸福。” “阿离……”狐狸稍抬眼睑,刚想说话,又被打断…… “狐狸啊,你的梦想还存在吗?” 狐狸抬眼看着她,平静得过分,“我把梦想换成了你平安快乐。” “我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笨……爱过别人,你却还想着我,我的心怎么能不痛……” 文北泽心抖了一下。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没等他缓过神来,春离身子再也支撑不住,软绵绵地躺倒在石椅上。 文北泽无奈地轻叹一口气。 走到她身边,准备把人送回房间。 春离突然感觉喉咙里有种怪异生物,争先恐后想往外钻。 “呕”的一声,胃里的酒一股脑全喷了出来。 文北泽毫无防备,被吐了一身。 他转身去到房间,迅速拿了一条浸湿的毛巾出来。 再次回到庭院时,意外地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微微低着头,将阿离温柔地抱入怀中。 “池轻行!”文北泽怒不可遏地吼出了这个名字。 萧然愣了一下,下意识抬头看去。 他显然没有料到自己会被当场撞破。 真是冤家路窄! 过去大半年,每晚深夜,萧然都会悄悄来到梨花山。 只为了远远的、偷偷地看阿离一眼。 每次春离喝得不省人事,都是他默默地把人抱回房间照顾。 今天看到地上一片狼藉,才会乱了方寸、疏忽大意。 他有些懊恼地瞥了对方一眼,“我等下跟你解释。” 文北泽气得握紧拳头,“你当初是怎么保证的,你的话,还真是一个字也不可信!” 面对文北泽的质问,萧然缓缓垂下眼眸。 沉默片刻后,他抬起头来,一步一步朝对方走去。 两人近在咫尺时,萧然才停下脚步。 压低声音轻声说道:“我会重新追回她,如果把她吵醒,我现在就把她带走。” “你试试看!” “我不想和你吵,也不想和你打,但是也请你,别逼我!” 文北泽双眼冒火,恨不得立刻冲上去给他一拳。 就在气氛紧张得结成冰的时候,春离嘤咛了一声,身体动了一下。 细微的声响打破了紧绷的沉寂,萧然和文北泽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了她。 春离并没有醒过来。 像只软呼呼的小猫,无意识朝着萧然怀中蹭了蹭,又继续安静地睡了过去。 萧然想要把人放到床上时,却发现她的小手紧紧地攥住了自己胸口处的衬衫,死活不肯松开。 他所有的心疼,都不敢在文北泽面前表露出来。 眼睛被一层薄薄地水气氤氲。 这时,春离轻声呢喃,“你被我抓到啦。” 萧然:“……” 春离梦魇般伸出手,在他的脸颊上摸索着,“梦怎么越来越真实,真没劲。” 萧然:“……” “我好恨你……恨你、恨你……” 每一个恨字,都是春离内心无处宣泄的痛苦。 哪怕在不清醒的状态,也能感觉出她的绝望。 顿了两个呼吸后,春离又气呼呼说,“你一直在骗我……我们、我打不过你,我们一起去死好不好。” 萧然听到她在梦中,还能这么生气,一时也不知该拿她怎么办。 他轻轻地扳开,春离紧握着衬衫的手指,回应道:“好。” 春离却想到什么似地,摇着头说道:“不,我不能死,我要等狐狸死了,再……再拉着你一起死……” 狐狸:“……” 这都是什么事儿,我招谁惹谁了? 萧然摸了摸鼻头,轻笑,“好。” 把春离哄睡,两人轻手轻脚地一同走出了屋子。 庭院中。 月光如水洒落在地上,映照出两个身影长长的影子。 文北泽紧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强忍着想要将眼前的人撕成碎片的冲动。 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说!” 萧然略微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但面对文北泽几乎要杀人的目光,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逃避的余地。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从来没想过伤害阿离,可是……自从那次从蛇山回来后,我的道身毁了。 心魔趁虚而入,一开始我并没有察觉到它的存在,等我发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五百年前,面对文北泽的质问,他把过去全盘托出过。 从蛇山回来,心魔如附骨之疽,一点一点地侵蚀着他的意志。 直到在南歌的那天夜里,鬼使神差地把手伸向了阿离的脖子…… 在那一刻。 他才如梦初醒自己的行为,已经被心魔影响到如此深的程度! “阿离为你流的每一滴眼泪,都被我清楚地记在这里。”文北泽指着自己的心口说道:“你到底对她做过什么?她从南歌一路哭下了山。” 萧然声音略微颤抖地说出实情,“我……没经过她同意,擅自把她带回了南歌。” “带?亏你说得这般冠冕堂皇,这分明是囚禁,你简直是丧心病狂。” “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我已经能控制住心魔了。” 他经过炼狱一般的半年。 证明没有道,一样能把那些邪恶、肮脏、残暴的东西压制住。 走出南歌的当晚,他来到了梨花山。 却不敢走到她面前,只能像一团见不得光的影子一样躲在暗处。 这种感觉就像在万苦地狱的日子,不知来路,没有归途。 心境却又和那时,大不一样。 第145章 你算哪根葱 “那里面有多危险,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她差点……差点……” 萧然眼底溢出寒意,“差点、怎么了!” “差点就是我的了。”文北泽厌恶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幸亏,我没你那么无耻!” 毫无防备下,文北泽下颚处,重重地挨了一拳。 萧然抓住他胸口的有衣服,说话的语气冷嗖嗖的,“你若是敢利用她对你的歉疚和恩情,我会让你以最残酷、最痛苦的方式死去!” 遭了打不说,居然敢恐吓威胁他。 这对于文北泽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愤怒至极,文北泽攀住了萧然的手腕,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拽。 直接将对方给按倒在了地上。 “你算哪根葱!给过你机会,你不珍惜!” 瞬间,两人的身体如麻花一般翻滚在地上。 他们挥舞着四肢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打得难解难分。 担心使用法力会惊动春离,两人打得再激烈,都默契的不敢使出半点法力。 完全凭借自身肉体的力量相互厮打。 文北泽疯狂地挥动着拳头,嘴里还不停地咒骂道:“池轻行,你这个混蛋!当初我真不应该鬼迷心窍,把阿离交到你的手上!” 萧然回击着落下的拳头,一边冷笑着嘲讽道:“哼!这世界上可没有后悔药!怪只怪你,当时像个懦夫一样,眼巴巴地看着她被我带走!” “我是让她成长,而你呢!你只想把她困在你身边,你把她当成了什么!” 两人越打越是凶狠,桌石上酒瓶突然被撞了下来,眼看着就砸到地面上。 文北泽急忙伸出手,接住那只酒瓶。 萧然瞅准机会,飞起一脚,踹在了文北泽的肚子上,直接将他踢得向后倒飞出去。 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萧然纵身一跃扑了上去,举起拳头朝着文北泽的太阳穴狠狠砸去。 “住手——” 一声沙哑的娇喝传来。 春离醉眼惺忪地出现在了房间门口。 看到春离出现,萧然的拳头停在了半空中。 文北泽趁机一把推开萧然,狼狈地站起身来。 春离脚步踉跄,摇摇晃晃走到文北泽跟前,气道,“这下你舒服了吧?伤到哪儿了?快给我看看!” 话音未落,她伸出双手想要掀开文北泽的衣服查看伤势。 “你怎么、还这么不懂事!”文北泽赶忙握住春离的手腕,“我真没事儿,倒是你,怎么突然就醒过来啦?” “要是我再晚点醒来,你都要被人打死了!” 春离看着他嘴角的淤青,眼泪不自觉的掉了出来。 “谁死还不一定呢!” 狐狸吐出一口血沫子又说,“哎,别哭别哭!你这一哭对我是通魔法攻击,我可承受不住!” 春离强行收住泪水,抿着嘴唇道歉,“对…对不起,走,我带你去疗伤。” “阿离。” 自始至终春离没看萧然一眼,仿佛当他没存在。 他站在原地,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手足无措地喊了一声。 春离转头过看向萧然,淡然回应道:“他不是懦夫,他陪着我无拘无束地长大,他让我自由选择喜欢的生活方式,他对我的爱护是无条件的,和你……和你不一样。” “他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无条件站在他这一边。” 萧然望着她酒后的鹅蛋透着一层薄薄的红晕,含着水的眸光略显萎靡,知道她这些日子过得并不开心。 愧疚地低下了头。 春离不再理会萧然,拉着文北泽转身要走。 萧然低着嗓音喊住她,“阿离,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知道以前我错了……我真的真的,知道错了。” “以后……我以后,不会再骗你,也不瞒你任何事,更不会、不会不尊重你的意愿,上次是意外……真的是一场意外,你再信我一次好不好。” 春离唇角弯起笑意,“萧然,你本来有很多机会,有些事情……错了就是错了过。” 萧然在她面前向来风光霁月、淡然如水,春离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慌张、无措的样子。 她心僵了一下,避开他如散墨一样深的视线,“请离开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阿离……” 回应萧然的是两人进屋的背影。 从遇到她的那一刻开始,他的灵魂、属于他自己独有的灵魂开始长出。 同时也被深深的禁锢在她身上。 他走不开,也无法走开。 他不想。 再像以前那般如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 春离房间里的夜明珠,是整个梨花山最亮的那颗。 文北泽身上的伤,看得清清楚楚。 春离把人按在床上,左看右看,心疼得直掉眼泪,“你和他打什么呀,以后就把当路边的狗,他叫,你就跑,躲远点就行了。” 文北泽:“……” 算起来,是自己先叫的。 池轻行那张脸不管什么表情,看起来就欠揍得很。 真的很难忍住,不给他来几下。 春离趴上床,巴在他后背,“你让我看看,打成什么样了。” 文北泽无奈地说:“皮外伤,我已经修复好了。” “明知道打不过还打,教我倒是头头是道,自己脾气一点都不知道收敛!” 春离卷起他后背的t恤看了看。 伤已经恢复,放下后,微微张嘴道:“以后,我们避着点他。” 文北泽眼底的无奈化成一股怨气。 “这话怎么越听越不对,你心疼他啊?” “谁心疼他了,他那叫活该。”春离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文北泽侧身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阿离,哪怕我再烦他,也不希望因为我,影响你的任何决定。” “我…没……” “嘘!别急着回答我……仓促给下的答案并不真实。” 这一年多,春离一句萧然也没提过。 如果真放下了,不会这么避之不及。 当初知道池轻行修的是无情道,才放心把阿离交给他。 谁知道,阿离一头陷进去了,沉睡的那一百年,他和章千柏什么方法都试过。 小丫头,什么都不要想,一直沉沦在和池轻中的回忆中。 他们没办法,才封印了她那段记忆。 爱过的人,再遇到一次,依然会爱上。 他早就认输了。 第146章 你过来 文北泽摸了摸她的头,“你是不是还喜欢他?” “我……”春离咬了咬唇,“我喜欢过他,可是他明明知道你要去溺水城也不告诉我,我无法原谅他!更没办法和他相处下去。” “爱本来就是最自私的占有,豁达、放手,这些都很……痛苦,非常痛苦,他还没学会,你……” 看到春离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茫然。 这是还醉着? 文北泽没有心情,再继续这个话题,“你先休息,我天亮再走。” 春离挽住他的手,小脑袋在他怀里拱了拱,“我以前总让你操心,现在我长大了。生也好,死也好,都是我的命,你别管我了。” 文北泽磨了磨牙,问道:“你什么意思?” “你老光棍一个,该为自己的终身大事考虑了。不然我有样学样,嫁不出去……坏的可是你的名声。” 文北泽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 吐又吐不出,咽又咽不下,心塞到了极点! “赶紧给我睡觉!” 春离眼见形势不妙,生怕会挨上崩子儿,迅速地往后边一闪。 萧然在心里告诫了自己千万遍,要冷静、不能冲动。 当他不经意间瞥见窗户上,暖光折射出来暧昧的身影时,所有的理智一瞬间被嫉妒吞噬殆尽。 他飞起一脚,猛地踹开了房门。 那双幽潭般的眸子,微微眯起,透出的光却如鹰眼一般锐利,死死地盯住床上的两个人。 文北泽安安稳稳地坐在床边,一脸闲适。 春离正在躲避某人的崩子,身体正在往后仰去。 一只准备随时还击的脚,这会儿还高高翘起,悬在了半空中。 春离脸上的笑意光速消失,“你给我出去!” “你们在做什么?!!”萧然沉声问道,轮廓分明的脸,冷得太硬。 “萧然,你管得也太宽了吧。”文北泽冷笑,“你以什么立场,什么身份,竟对我们提出这种问题来?” 萧然被噎了一下,随意地瞥了两人几眼,“反正你不走,那我今晚也就赖在这儿不走了!” 文北泽:…… 春离:…… 能从他嘴里,听到这种不讲道理且任性的话。 两人同时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 “萧然你吃错药了是不是?”春离面色沉了下去,“你在我这里撒什么野。” 萧然像没听见似的,大踏步走到房间里唯一的一张椅子前,一屁股坐下。 双臂交叉抱于胸前,大有一副持久战的架势。 文北泽挑起修长而英挺的眉毛,似笑非笑地将目光投向萧然。 仿佛在等待一出好戏开场。 萧然今晚竟罕见地流露出正常人的情绪。 与平日里冷漠疏离、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大相径庭。 对这人来说,无疑算得上巨大的突破。 想当初,他最为厌烦的便是萧然,成天摆着一副万事看淡的模样。 萧然浓密且长而翘的睫毛向下垂着,厚着脸皮说道:“他不走,我就不走。” 这打也打不过,讲道理油盐不进。 他耍起无赖来,两人还真拿他没办法。 “随便你。”春离咬了咬牙,往床里面滚进去半圈,“狐狸,我们睡!” 文北泽:“……” 这戏怎么窜到自己身上了!!? 自从春离参加妖界成人礼后,他便再未与她有过同榻共眠之举。 小春离那时没少跟他闹腾呢。 “我还……不困。” 萧然闻言,稍抬了下眼,嘴角微微上扬,“你不困,我倒是困了。” 紧接着,他像是生怕对方听不懂,又连忙补充道:“难道我们就这样一直干坐着?只要你肯离开,我保证立马走人。” 文北泽在春离面前不经意流露出的一个神态,一句话。 萧然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他做他的君子。 自己只要美人。 “你还真是越来越无耻。”文北泽揉了揉手臂,漫不经心地说道。 “过奖。”萧然一步步走到文北泽面前,双手插在裤兜里,一动不动。 大有催促之意。 春离被两人莫名其妙的举动弄得心烦,抓起一个枕头砸了过去,“走走走,你们都走。” 萧然弯腰捡起,轻放在枕边,“我明天再来看你。” “你敢。” 萧然浅笑,“以后你说你敢,我就当你在说……你过来。” “滚——” “翻译过来,是叫我别走。” 文北泽实在听不下去了。 一个腿风,把人扫了出去。 分别前,萧然叫住文北泽,“最后信我一次,如果、我再让阿离伤心,悉听尊便。” 春离的酒意,早被那两人给打散得无影无踪了。 她抱着被子,心中憋着一股闷气,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觉。 就这样一直折腾到东方泛起鱼肚白,才终于终于有了困意。 外面早已日上三竿,时间来到了中午。 梨花山上传来了阵阵喧闹声,打破了往日的宁静。 梨花山绝大多数的妖,纷纷聚集到了山顶之上。 平日里那些普通的妖大多居住在南山一带,山顶住着由长老带回来的几个孩子。 春离、珍珠以及淡水。 当年,春离刚刚被抱回到梨花山时,大家曾经商量好,由五个大人轮流抚养她长大。 可是谁能想,长老的大老婆一接手便对春离心爱不已,养育了二十年之后,说什么也不愿意将其交给他人了。 结果,这宝贝疙瘩最后被花花那只凶悍的母老虎给强行抢走。 并精心呵护了长达八十年,再往后,春离最终落入了狐狸的手中。 这下可惹恼了花花,她不甘心这样失去自己辛苦养大的孩子。 于是,一场激烈的争斗在所难免。 花花尽管凶猛异常,但终究不是狡猾多端的狐狸的对手。 无奈之下,她只得气冲冲地跑去找长老评理,希望能够讨回一个公道。 长老居然像个缩头乌龟似的,一头扎进小花猫的屋子里。 任凭花花在外如何呼喊吵闹,就是死活不肯露面。 因为这件事情,花花足足有大几十年都没有搭理过长老。 好在大约两百多年前,当长老再度带回珍珠和淡水两个孩子时。 他倒是学聪明了,二话不说直接就让花花负责抚养她们二人。 如此一来,花花那颗受伤的心总算是得到了些许慰藉,与长老之间的关系这才得以和好如初。 第147章 等我弄到钱 春离听着外边的动静不小,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推开房门,想要一探究竟。 一道明晃晃的金黄色阳光直刺眼球,让她感到一阵眩晕和晃眼,不由得眯起双眼。 春离一边用手揉搓着眼睛,一边努力适应这强烈的光线。 待视线逐渐清晰后,她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花花正弯着腰,认真地收拾着地上散落一地的酒瓶。 “花花,山上今天怎么如此热闹?” 花花听到声音直起身来,掸去袖口沾染的灰尘,面露担忧之色,“珍珠和淡水不见了。” “什么?他们怎么会突然不见呢?” 花花转过头来,摇了摇头,“早上起来我没看到他们。千柏已经传音询问过山中的其他妖,但他们都说没有见到过珍珠和淡水的身影。” “大家担心他俩出事,便自发组织起来帮忙寻找,可是把整个梨花山都翻遍了,还是没能找到他们俩。 这两个孩子……最近跟你倒是走得挺近的,他们是什么时候到你这里来的呀?” 尽管此刻内心焦急,花花说话的语气依旧慢条斯理,从容不迫。 “他们昨天来过。” 春离下意识地瞄了一眼周围的院落,发现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整洁的环境并没有给她带来丝毫喜悦之感,反而令她心中越发难受起来。 花花曾经也有过两个孩子,可惜他们刚刚成年便战死在了沙场上。 或许正是由于对那段痛苦往事的悔恨,使得花花在养育自己和珍珠淡水时,总是竭尽全力地宠爱他们,生怕再重蹈覆辙。 无论是什么事情,都不让他们插手,完全任由他们凭着自己的性子成长起来。 一想到珍珠和淡水,最近一直嚷嚷着要下山呢,春离心里面其实已经估摸得差不多了。 她缓缓迈步走向花花,张开双臂轻轻地抱住了她,“我觉得啊,他们八成是已经下山去啦。” 闻言,花花猛地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哎呀!这俩孩子呀,最近老是念叨着人间如何如何,我压根儿就没朝那个方向去想过。没想到他们的胆子竟然这么大……这可怎么得了哟,如果他们不小心碰上捉妖师,那就糟啦!” “先别慌,先别慌嘛。”春离连忙出言安抚道,“你别太担心,我这就动身去找他们,一定把他俩给平安地带回来。” 春离转身欲走,被花花一把拉住。 “阿离啊,你一人去太过危险,这世间险恶,人心复杂,还有那些捉妖师手段多样。我同你一起去吧。” 春离对她眨了眨眼,“现在的人间我比你熟悉,我才去过,心里有数,你就在山上等我的好消息吧。” “这个给你。”花花从袖口里掏出两根镶在木筏子的羽毛。 有这东西,找到他们要容易多了。 …… 跟着羽木灵一路向东,追踪七百多公里,才确定的珍珠和淡水停留的城市。 这个城市比春离去过的几个城市更繁华,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高耸入云,望不到顶。 街道上车水马龙,两旁商店灯光交错,把夜晚照得如同白昼。 大致的位置好找,若想在人头攒动的人群中,找出两个孩子真没么容易。 春离盯着七八岁的孩子看多了,感觉看谁都像他们俩,认错过好几回。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两个小家伙像发了颠似的,在城市中乱窜。 几人就像猫捉老鼠似的转了一个多少小时,春离有些气恼:逮到他们,一定要打烂他们的屁\/股。 忙了一天,城市里美食诱惑太多,春离嘴巴里的馋虫全都起死回生,闹腾得汹涌。 她准备重操旧业——隔空取物。 这回春离学乖了。 走到一条较为偏僻的马路,左等右等,没有人路过,快速从自动饮料机时,拿了瓶可乐。 正想打开喝时,羽木灵颜色鲜活起来,表示珍珠和淡水就在附近。 她不动声色,朝着羽木灵指示的方向悄然靠近。 终于,在一个小巷子里堵住了坐在墙根处的珍珠和淡水。 “你们两个小鬼,跑什么?知不知道大家有多担心你们!” 春离双手叉腰,气呼呼地吼道。 珍珠对上春离很不友善的脸色,吐了吐舌头,“阿离姐,我们就是想玩玩嘛,这里可比山上有趣多了。” 淡水也跟着点头,“是啊,好多新奇的东西。” “你们两个倒是真会找地方,这么大的城市,快把我累死了。” 春离说完,把手中的可乐扳口,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阿离姐,我们也想喝。” 两声吞咽喉咙的声音,清晰可闻。 春离看了看空瓶子,无奈地摊开手,“没了,等我弄到钱,给你们买。” 珍珠和淡水听不懂钱是什么,脸色顿时就垮了下来。 狐疑地质问道:“你手上拿着的这玩意儿,是从哪儿得来的啊?” 春离一时语塞。 “算了,我平日里积攒起来的那么一丁点儿功德……不提也罢!走,姐姐带你们去吃更美味的食物。” 春离早已心灰意冷,狐狸都无法成仙,自己又怎敢对成仙还有妄念! 积累功德之类的事情,似乎已经变得不再重要了。 就在这一瞬间,她对那些遭受天谴的妖怪多了几分理解。 想要坚守正道不去作恶,确实需要超乎想象的自制力才行啊! 春离领着珍珠和淡水,不多时,来到了一家冰淇淋店门外。 透过明亮的玻璃橱窗,可以看到店内陈列着各式各样、色彩斑斓的冰淇淋,看上去诱人至极。 珍珠和淡水,兴奋得两眼放光,迫不及待地就要往店里冲。 刚跑到门口,就被一名店员给拦了下来,“不好意思,我们这里乞丐不能进。” 一听这话,春离心里的火噌蹭往嘴皮子上窜,“你这是什么态度!他们才不是乞丐呢!” 店员将眼睛翻在天上,守在门口。 一脸傲慢的说道:“我们这最便宜的一个冰淇淋球都要108块钱,都是大人带小孩子来吃,他们很注重环境和卫生,如果放这两个脏小孩进来,我们还怎么做生意?” “你!他们哪里脏了!” “这位女土,你要不配副眼镜再看看?” 第148章 cost play 两个小家伙,穿着旧式的长袍,不知在什么地方滚过。 浑身上下不仅脏兮兮的,而且还弄破了几处。 春离不想承认也没办法,将二人拉到一旁,有些无语地问:“你们是跟野狗打过架吗?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我们打赢了。” “三条狗,都不是我们的对手。” 春离:“……” 承认得倒是挺爽快。 这话若是让别人听去,不但怀疑他们是乞丐,更会防患是不是精神有问题的小孩子。 可见,当初狐狸把自己关在家里看一个月电视,是多么英明神武的决定! 如果自己口袋里有钱,她此时此刻想把他们关在房间里的心,到达了顶峰! 这两泼猴,至少得关三个月! “春小姐。” 春离听到这个称呼反应了好几秒,才把目光投向一辆黑色的汽车上,“薛诚?” 这里离苍陵有几百公里,也能遇到? 一双修长笔直的腿从车上跨下来,浅色瞳孔里的笑眼不达眼底,“你怎么在这里?陪萧然来的?” 没头没脑的问话,春离都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想到他好像挺有钱、还挺大方的——! 春离眼珠子一转,夹着嗓音说:“你能帮我进去买几个冰淇淋吗?” 薛诚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向春离,“春小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娇弱了,我记得你喝酒,都是对瓶吹的啊?” 春离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硬着头皮说道:“我弟弟妹妹想吃冰淇淋,里面的店员不让他俩进去。” 薛诚顺着春离的视线看向那两个孩子,眼神里满是探究。 随后他转身走向店里。 那店员看到薛诚浑身透着一副贵公子气息,后立马换了一副嘴脸,恭敬地弯腰迎接。 薛诚淡淡开口道:“给我打包六个冰淇淋球。” 店员忙不迭地去准备。 不一会儿,拿着精致包装的冰淇淋出来递给薛诚。 薛诚接过,却并没有离开,而是对着店员冷冷地说:“打开门做生意,别狗眼看人低。” 说完便走到春离身边,把冰淇淋递给她。 春离一边道谢,一边把冰淇淋分给珍珠和淡水。 薛诚双手插兜看着春离,轻声说:“春小姐,你总是这么特别。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到?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分?” 春离发出两声干笑,“是啊,还真是够巧的呢!” 对方好奇地打量着他们,目光最终落在春离那身直至脚面的百花蝶裙上,开口问道:“你们这一身打扮,是刚刚拍完戏啊,还是在玩 cosy 呀?” 听到这话,春离低下头去,看了看自己的打扮。 百花蝶裙和百层布鞋,还好早上起床是没梳头,披着一头乌黑的头发,看起来才没那么像古装。 和现在大街上穿汉服的小姐姐差不多。 据她观察,大街上的人基本上分不清各朝代的服装。 最多分类成古装和现代装。 对于“cosy”这个词,她根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她们又不是在拍戏。 春离抬起头眨了眨眼,反问道:“好看吗?” 薛诚觉得她没喝酒,脸上透着一股天真无邪的可爱劲儿,不过也有些奇怪。 无论他问什么问题,春离都在答非所问。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很好看。” 珍珠和淡水风卷残云般地将手中的冰淇淋迅速消灭干净。 淡水意犹未尽地舔着手指头,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哇,这可真是太美味啦!我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香甜可口的冰呢!” 相比之下,珍珠倒是有眼力见儿一些,甜甜地朝着薛诚喊道:“哥哥,能不能再让我们吃几个啊?” 听了珍珠的称呼,薛诚忍不住笑了起来,“小丫头嘴真甜,冰淇淋虽然好吃,但是吃多了对身体可不好啊。” 他目光若有若无地瞟向春离,征求她的意见。 春离自然明白薛诚的意思,她不想欠对方太多的人情,开口婉拒道:“薛先生,您能帮我们到这里就已经非常感激了,我们也该回家了。” 珍珠和淡水齐声喊道:“我们不回去!” 声音清脆响亮,带着倔强与不情愿。 薛诚见状,思索了一下,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这样吧,春小姐,春小姐,要不我送你们一程。” 珍珠却抢先说道:“好呀好呀,大哥哥的车看起来好舒服。” 他们来城市整整一天,光追着车跑,跑得灰头土脸也没能坐上一辆车。 在梨花山上只有羡慕的份,此刻算是幻想照进现实。 两个小家伙,哪里肯放过这种机会。 冰淇淋也不想吃了,一人一边拉着薛诚的手,往他那辆劳斯莱斯走去。 车内弥漫着一种淡淡的香水味,司机专注地开着车,薛诚时不时透过后视镜看春离一眼。 “春小姐,你住在哪里?” “我们刚到这个城市,暂时还没找到地方住。” “那……我先安排一个住处给你们?” 春离刚要拒绝,珍珠又高兴地开口道:“好啊,好啊,谢谢大哥哥。” 这两小家伙,一时半会肯定不会跟她回梨花山了。 有个地方能住下,其它的事情要好办多了。 “谢谢你啊,薛先生。” “不客气,还是叫我阿诚吧。” 司机把车开到地下车库。 电梯上行,薛诚微微侧头,视线投向春离,眼中有太多的好奇和外意。 “到了。” 一位穿着黑色西装的助理,见几人从电梯里出来,把房门打开。 再把手上提了一个袋子和几个盒子交到薛诚手上,“薛总,东西都准备好,我先过去?” “行。” 这是一套近三百平的大平层,里面装修豪华精致,各种设施一应俱全。 珍珠和淡水像两只欢快的小鸟飞了进去。 春离有些拘谨地站在门口,轻声道:“太感谢你了。” “没关系,这套房子长期空在这里,我也难得过来住一下。” 薛诚笑了笑,把人请进去,“等会有个拍卖会,你……陪我去,这些是给你准备的衣服和鞋子。 不过……春小姐身上的服装面料和刺绣工艺,我没猜错的话……已经属于非物质文化遗产了?” 春离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浅笑道:“薛先生真是好眼力,这套裙子是祖传下来的。” 第149章 过去式 春离回房换好一衣服出来,薛诚眼睛一亮。 晚礼服的领口设计,露出她锁骨和如同天鹅般的脖颈,头发轻轻挽起,几缕发丝垂落在白皙的肌肤上,增添了一丝妩媚。 薛诚活动了下手腕,“盒子里的珍珠项链,怎么不戴?” “我忘记了。”春离偏了下目光,发现珍珠和淡淡已经在看电视了。 转身回房,把珍珠项链戴好。 脖子上的雅白配上浅黄色的晚礼服,宛如春日里盛开的花朵。 薛诚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把你上那两块别出心裁的羽毛,放进包里吧。” 春离从他手上接过一个比巴掌大不多少的珍珠包。 “我觉得这两块羽毛非常漂亮,做成耳饰和你今天的装扮会很相像,不知你意向如何?”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春离愣了一下。 看了眼刚放进包里的羽木灵,暖白色的橡木和黄色的羽毛一根手指长,三厘米宽。 和今天的衣服颜色比较接近。 她微笑着回道:“你还会做耳饰啊?能不能不要破坏。” “这么独特,当然不会破坏。” 薛诚从她手接过羽木灵看了一眼,马上从桌上工具箱里翻出胶水和一些小配件。 “我大学在国外念的,是学艺术的,经常会做一些手工艺术品。相信我,很快做好,保证完璧归赵。” 春离被他逗笑了,“我没上过大学,更不懂艺术,但是我相信你。” 薛诚点点头,没吭声。手上专注的忙活着。 五分钟左右,一对漂亮独特的耳饰就制作好了。 薛诚将耳饰递给春离,“戴上试试,看合不合适。” 春离微微颔首,接过来,对着镜子小心地戴上。 耳饰与耳部完美贴合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制一般。 使她的面部轮廓增添了几分妩媚与妖娆,像黑夜里的——妖精。 薛诚斜倚在身后的柜门之上,目光始终停留在春离身上,“果真很漂亮,只可惜家中并未备有口红” 春离却不以为意,浅浅一笑,“这样已然很好,你的手很巧。” 一切准备就绪,两人一同向门口走去。 踏出房门之际,春离不经意间瞥了一眼。 发现珍珠和淡水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 她悄悄把屋子里面,设下了结界。 当初痛骂狐狸的话,历历在目。 自己竟也做出了如出一辙的举动。 早知道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当初在山上的时候,就应该和他们讲清楚。 现今的孩子们整日被学业所累,不是忙着上学就是埋头写作业,几乎连玩耍嬉戏的时间都难以挤出来。 春离不禁暗暗叫苦不迭,肠子都悔青了。 挽着薛诚的手,走进会场,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了春离身上。 这是一个慈善晚宴,已经举行过一小半。 台上正在拍卖一幅字画,拍卖的钱将全部用于救助残疾人。 是省内大佬组织的一场活动,有头有脸的企业家几乎都在场。 春离扫视了一下会场,目光猛地和萧然相撞。 滑落的手臂被薛诚牵住,他垂下眼睫,“你和萧然……” 春离呼吸沉了一下,打断了他的话,“做过一段时间的邻居……他怎么也在这里?” “萧大哥身体不好,他代为出席。” 薛诚收回落在远处的余光,战术性的帮她拿过包,“所以……见到你的第一眼,我才会问你是不是和他一起来的?” “我和他很久没见过了?” “从他失败的求婚后?” 薛诚带着笑意的嗓音,贴着春离耳畔传入。 春离偏头,嘴唇差点碰到他的颈侧,“那是一场误会,你消息很灵通嘛?” “都是一个圈子的,消息一个晚上就传遍了苍陵。” 春离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拉开一点距离,“不管怎样,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这时,台上的字画拍出了高价,主持人兴奋的声音传来。 薛诚却仿佛不在意这场拍卖会,只是紧紧盯着春离,带着入了座位,“希望真的是过去式。” 春离正欲说话,突然感觉周围的空气有些异样。 她抬头一看,发现会场的灯光闪烁起来。 现场引起一阵轻微的骚动,主持人握着没电的话筒,说出的话没人能听清。 春离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把视线投向萧然那边。 萧然不知何时站起了身,眼神复杂地看向春离这边。 他身边隐隐泛起一股奇怪的力量波动,春离瞬间明白过来。 正考虑怎么办时。 薛诚察觉到春离的紧张,轻声问道:“怎么了?” 春离咬咬牙,“有点麻烦事。” 她不知道萧然要干什么,但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他昨晚的举动,表示他不会善罢甘休。 灯再次亮起的时候,萧然已经坐在春离身边了。 萧然转过头去,目光轻飘飘地落在薛诚身上,“小薛叔,我这边有点事情,想跟阿离单独谈一谈。” 薛诚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不紧不慢地回应道:“这可得先问问春小姐本人的意愿才行。” “我不想……” 春离话才到嘴边,还未完全吐出,被硬生生打断。 萧然动作迅速且果断,一只手拉住春离,另一只手顺势将其轻轻揽入怀中。 半拉半抱着,强行带着春离离开了晚宴会场。 主持人拿着话筒正在台上慷慨激昂地发言,清晰的声音透过门缝飘散而出。 走廊显得格外安静,与热闹的晚宴现场隔绝开来。 萧然紧紧地抓着春离,眼神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炽热。 直直地凝视着眼前的人。 “你们……还有联系?” 萧然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其中夹杂着难以掩饰的紧张与不安。 面对萧然如此直白的质问,春离别过头去。 试图挣脱萧然的束缚,但奈何力量悬殊太大。 她冷冷地说道:“关你什么……事……” 最后的那个字,被萧然突如其来的举动吞入腹中。 他俯下身来,狠狠地吻住了春离的双唇。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 萧然的唇霸道而炽热,几乎是用撕咬的方式,将自己内心深处压抑的情感,全部倾注其中。 用力垂打的手掌被萧然轻而易举抓住,死死按在头顶的墙面上。 他像一个失去理智的征服者,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感里。 “我,太想你了……”低沉沙哑的嗓音,从萧然喉咙深处发出。 第150章 欢迎回家 激烈的碰撞和交融带着强烈的情感,似乎要穿透她的灵魂,让她无处遁形。 趁喘息的瞬间,春离挤出几个破碎不堪的字音,“萧…萧然……别冲动……” 在漫长后,萧然缓缓放开她,抬起头来,深邃的眼眸布满了痛苦和锋利。 他微微颤抖的嘴唇,“我该拿你怎么办?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寂静。 只能听到,两人紊乱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 萧然像被抽走灵魂的木偶,全身的力气仿佛都随着这句问话。 消散殆尽。 他缓缓地、无力地将头靠在春离颈窝处,口中喃喃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快要被嫉妒折磨疯了!” 柔软的发丝,拂过春离的肌肤,带来一丝微小的触感。 春离原本有些迷失的神智,在轻微的触碰下逐渐回拢过来。 她定了定神,开口问道:“宴会上的那些灯,是你弄的?” 听到这个问题,萧然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嗫嚅着说道:“别生气,我……我不是故意的。只是看到你和别人在一起,我一时没控制好。” 春离的眉头微微皱起,“那么,那是……从你身体里东西弄的?” 萧然抬起头,沉吟少许,“我现在已经能够控制它们了,阿离相信我好吗?” “……”春离感觉他现在思维很乱,无能为力的叹了口气,“你先放开我,行吗” 见识过萧然被心魔吞噬的后果。 万一他发起疯来,这里的人一个也跑不掉。 春离不敢激怒他,也不敢相信他。 生生世世都跟随在身上的东西,真那么容易控制吗? 两人地声地对视。 几声促狭的笑声突兀地传了过来。 薛诚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倚在门框上。 两根手指捏着下巴,玩味地笑道:“我有个疑问,我是不是你们……y的一环?” 萧然把人往怀里一搂,瞬间恢复了清明。 鼻腔里发出轻笑,“小薛叔,你这么做,是不是很不厚道?” “哦,是吗?”薛诚顿了顿,“每次都是你打扰我的好事,总不能仗着自己辈份小,这么不讲道理吧?” “小薛叔换女人的速度,比换车子还勤。我只有阿离一个…… 如果以后她跟我闹情绪,小薛叔再遇到她,麻烦你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 而不是产生不该有的想法!” “然后呢?” 萧然淡淡道:“这样才像个做长辈的样子。” 薛诚哈哈笑出了声,“这么宝贝,就不该让她流落街头。” 萧然盯着春离耳垂上的羽木灵,似乎明白了什么。 鲜明地笑了一声,“我以后会注意,不会让任何人有可乘之机。” ‘任何人’几个字,语气格外的重。 听得出来他很生气,又像对着某人发泄。 “这么大一个美女,走到哪里都会被人盯上。还好是被我遇到了。” 最后一句话,算是自己给自己下了个台阶。 薛诚又无语地低声说了一句,“苍陵第一深情……也会求婚,失败呀,啧啧啧……” 自己已经没戏,他一刻也没停留,转身入了会场。 “跟我走!”萧然不由分抓住春离的手,大步流星地朝着电梯口走去。 “等等!珍珠和淡水还在薛诚家里呢,要不要……” “不用。” 春离被拽得有些踉跄,她本来是想说要不要先去和薛诚打个招呼再走。 但话还没说完,就被萧然打断了。 萧然面无表情从耳朵上摘下一只耳环,利落地将上面那些无用的小零件逐一拆除下来,随手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短暂的接触,知道了他们的位置。 一瞬间——两人的身影凭空消失在了原地,来到了薛诚的公寓。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电视机还在不知疲倦地播放着节目。 微弱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客厅。 珍珠和淡水小家伙,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胖乎乎的小手里还紧紧握着没有吃完的零食。 嘴角挂着一长串口水印儿,萧然无声的笑了。 两个小东西,把阿离带到他身边,算是他的福星了。 怎么能轻易放他们走? 萧然走到沙发边,一手抱住一个。 眨眼间,又回到了晚宴会场的停车场里。 “我们现在回苍陵。” 春离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萧然瞳孔里清清楚楚的倒映着她的难以置信的表情,“你自己还像个孩子,确定能管得住他们?” 春离:“……我可以设结界!” “听起来像坐牢。” “……?!” 等春离反应过来,已经在车上了。 一路上,萧然驱着车,向春离讲述起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 他在南歌生活了半年,才控制住心魔。 由于他突然离奇失踪,父亲心急如焚,花费大量的金钱和精力,四处寻找他的下落,最后把自己的身体都给累垮了。 萧然归来,开始着手帮忙打理家族生意。 只等着萧可可毕业之后,把这份重任放心地交托给她。 春离低声问:“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我说过,不会再瞒你、更不会欺骗你半分。”萧然嗓音有些干涩地继续说道:“谎言就像安慰剂,暂时的安宁后面,是深不见底且无边无际的深渊。” “你开窍了?”春离扯了下嘴角,他说的每一个字,都那么不可信! “是害怕……害怕失去。” 千丝万缕的过去,快速在脑海中闪过。 萧然缓缓偏头,看着她说:“以前我从来不知道害怕滋生的恐惧会这般恐怖,它会毁灭世间的一切。” 后排的人翻了个身,萧然稍微抬手,两个小可怜再次睡了过去。 春离一脸面无表情地别过头,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黑夜。 快烦死了! “他们很可爱。” “可爱你还出手,弄晕?” “没有你可爱。” 春离:…… 以前被撩拨几句,都想捂她嘴的人,现在嘴巴像个机关枪,精准扫射啊! 就这样,春离一路沉默不语。 大约过了三个小时左右,车子停在了一栋豪华的别墅前。 这座别墅隐藏在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之中,周围环境清幽宁静。 只是整栋房子没有亮灯,看起像没人住一样。 “你不要告诉我,你住在这里。” “不可以吗?”萧然在手机上操作了一下灯光系统,房里和花园的的灯光,全都亮了起来。 他把两个小家伙抱起,侧身说道:“欢迎回家。” 第151章 角色互换 “……” 回什么家! 人口拐卖都没你这么狠! 一拐、拐一窝! 由于贴得太近,春离回过神来,猝然退一步,没话找话问:“这些灯……灯怎么突然灯了,家里有人吗?” 看到她回避自己的视线,萧然摊开手掌,手机界面上显示着智能家居系统。 “这个界面,可以控制家里的全部电器。” 看到他抱着人,手机不太好拿,春离顺手接了过来,触摸了一下屏幕上的操作系统。 右侧廊灯突然熄灭。 “好神奇啊!” “嗯……我以后慢慢教你。” 萧然按了密码进了屋,直接抱着两个小家伙往楼上走去。 家里的装修风格,偏田园风。 奶油色调,灯光也都是暖色调,和他小区里住的那套房子完全不一样。 那边的陈设才符合萧然淡薄冷硬的性格。 春离在小小的惊讶了一下,萧然是不是受到什么刺激,连性情和喜好都变啦。 回想起,最近两次遇到他,他变化确实很大,大到……不正常。 说出的话,很像偶像剧里的台词。换作以前,她想都不敢想这些话会从萧然嘴里说出来。 难道他也看电视剧了? 沙发很软,墙上挂的画框里面都是较淡雅的手工绘画,春离左看右看对这房子特别喜欢。 不管是色彩还是修饰,都是她的梦中情房。 萧然悄无声息地走下几步楼梯,看到春离欢喜放松的表情,不自觉的露出了微笑。 在江州邱家,春离说了一句:能在现在这种社会过上奢华的生活,谁还想升仙。 他记在了心里。 哪怕阿春半路扔下他跑了,他回到苍陵一个月之内买下了房子。 按照她的喜好确定了装修风格。 那时候,他在想:万一呢? 万一再遇到阿离,如果能用她喜欢和向往的生活方式把人留住。 那该多好啊! “想喝啊?”萧然看到春离走在酒柜前挪不动脚了,走下楼说,“你看上哪瓶,拿出来,我陪你一起喝。” 春离遗憾似说道:“谁想喝啦,又没有下酒菜。” 其实她心里想喝得不得了。 重回梨花山,她试着戒过酒。 夜深人静时,内心空虚得不得了,成夜成夜睡不着,常常睁着眼睛到天亮。 没办法,才把地窑里的酒全搬了出来。 这一喝,又喝上了瘾。 “我叫外卖。” 听到她口是心非的答复,萧然不由得失笑起来。 走到到桌子边拿起手机,拨打了出去。 挂完电话,萧然打开酒柜拿出一个青花瓶,“这瓶是一个长辈送的,要不要试试?” 没等她回答,萧然拿了三瓶高度酒,把柜门关好。 低头看着春离,眼底难得带了些狡黠,“我们去外面喝吧,吹吹夜风,还能……看到星星。” 后院花园里,外围种了一排造型迎客松,西边有两棵很大的丝金楠木,组成了天然的屏障。 就算没有围墙,也被绿荫挡住线视,从外面根本看不到花园内部。 夜晚的风轻轻拂过,带来一丝晚意,后半夜的深秋有点凉。 从哪里吹来的暖气? 视线看过去,不远处竟有一个泳池!! 后院有七八百平米,有泳池不奇怪,“里面的水,竟然是热的?!” “物业引进来的温泉水。” 萧然把酒倒入精致的酒杯,酒香瞬间弥漫开来,“温泉水是这片别墅的一大卖点。” 一共也就十来栋别墅,占地面积却大得惊人,做到了一墅一景各不打扰。 不多时,外卖送到,春离已经喝了几杯,脸有些微微发烫,萧然夹起一个春卷,“张嘴。” 两人相对而坐,气氛有些微妙,“我自己来吧。” 萧然顿了一下,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深邃的目光锁住对面的人。 “阿离,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不想让你离开我的身边。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对萧然说的这番话,春离自然是信的。 不管是五百年前,还是现在。 只是不知道,他不想让她离开的目的。 春离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你看偶像剧了?” “……”萧然,“我刷的短视频。” “都是骗小孩子的,对我没用。” 如此熟悉的句子,只不过说话和接收方,角色互换。 运的齿轮似乎总是以这种奇妙的方式运转。 萧然点点头,尾音沙哑,“我总要试试,万一行呢……” 不管多强大的人,在面对失去最珍视的人时,什么荒谬的法子,都想试一试。 春离回望着他,长睫下面的微光一闪而过,“喝酒吧,味道挺醇的,是瓶好酒。” 对于这种好酒,春离的酒量起码有两瓶。 两个空瓶子她最多只喝了一瓶半,脑袋已经不受控制的天旋地转。 看什么都变得轻飘飘,“能不能把那温泉水关掉,好热。” 萧然沉默不语,缓缓站起身走向她。 轻轻地将春离揽入怀中,“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想要和其他人一同去享受露天泳池吧?” 萧然低沉的嗓音,在春离耳畔回响。 她沉醉得厉害,意识模糊不清,只是下意识地轻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我会陪着你,将所有你感兴趣的事情统统体验个遍。” “从今往后,无论你心中萌生出何种想法,想要去尝试何事。 脑海中第一个浮现出的身影,是和我共同经历的画面。 永远、永远都无法忘记我的存在。” 萧然闲聊般轻松地说着,就这样,抱着她,一步一步朝着泳池走去。 温暖的包裹着两人的身躯,昏暗的灯光折射着水中相依相偎的身影。 春离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舒服得眯起了双眼。 她微微张开双唇,聚焦的双目恰好对上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 她的手指轻轻抚摸上萧然的眉骨,喃喃低语道:“这里真好看,我好喜欢……还有这里,也好漂亮,我同样很喜欢……但是这里……” 她的指尖顺着萧然的五官一路下滑。 最终停留在他那颗怦怦跳动的心口处,“感觉不真诚,让我感到害怕。” 一股磅礴而巨大的冲击力,如洪流一般,冲入了体内! 第152章 讲道理 整个世界天旋地转,春离被水压和躯体逼迫得无处可逃。 一只手紧紧地攀附在他宽阔坚实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慌乱地在水中,试图抓住滑溜溜的池壁。 无论怎样努力、怎么挣扎都都徒劳无功。 终于,萧然松开了紧咬着她嘴唇的嘴。 他因激情而变得有些朦胧的嗓音,此刻更是带着一丝沙哑和低沉。 “别怕,把你自己放心地交给我……” 萧然低下头用阴郁的眉眼,蹭了蹭她挺翘的鼻梁,“你这么喜欢我啊……” 五指像钢铁一样掐在腰上,春离没来得及适应,身体如雷击中,迅速地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不……不行……你力气太大了。” 春离感官都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被拽入深海的沉溺感,“你轻点……萧然!” 萧然感受到她的变化,轻拨开她脸上的湿发,几乎是贪婪的吸吮着她散发出的每一寸气息。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无法用言语来描绘的奇妙感受。 皎洁的月光如水般洒落在泳池之上,池水荡漾起层层波浪,一浪接着一浪地漫过池边…… 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屋子内一片漆黑。 春离动了动手指,脑袋里不闪现的画面,像是一道惊雷轰然炸响。 缓了十几秒才清醒过来。 怎么就这么轻易,上了萧然的当呢? 他就像一只到处乱钻的泥鳅,简直无孔不入啊! 哪怕没有机会,也总能想方设法创造出机会。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已经换上了一套干净整洁的睡衣,显然这也是萧然的“杰作”。 气不打一处来,春离一脚踢开被子,想去找萧然算账。 使用过度的腿像扎了三天三夜马步,酸胀得直发抖。 她火气一直窜到头顶,抓起身边的一个枕头扔子出去。 萧然手上拿着一杯奶牛,正推门进来,精准地接住枕头,“醒了?喝点东西吧。” 这人一脸坦然,仿佛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 “萧然,你……!” 嗓子太干涩,春离一下噎住,无法发泄邪火,在身里乱窜。 萧然放下牛奶,轻轻把她扶起,亲了亲她的额头,把牛奶杯子递到唇边,“先润润喉咙。” 春离愣了一下,拍开他的手,咕嘟咕嘟,一口气把牛奶喝完。 喝光牛奶后,她眼里满是愤怒,“萧然,你不能总是这样肆意妄为、趁、趁人之危!” 萧然却只是笑了笑,半抱着她,由于骨架太大,阿离在他怀里也变得小小一只。 “我太喜欢你,没能忍住。” 春离用手肘顶住他的腹肌推了几下,纹丝不动,“你这种喜欢,我承受不起!” 萧然大手抱住她的脸,低着头认真的问:“你真的忘记了?昨晚是你先勾引我的?” 春离:…… 碎片化的记忆,好死不死,这时候像海啸一样强力冲进脑中。 自己好像捧着他的脸,说了些…… 不太能拿得上台面的话。 两人的长睫几乎要交错在一起,避开他的视线,春离咬了咬唇,“我没忘记,那些怎么能叫……” 后面的话被迫吞了回去,萧然的指尖按住她的唇。 从唇角轻轻地划到唇珠,“我觉得是,就是……!” “你别这么霸道!不讲……道理!” 萧然清隽的面容,带着委屈,“讲道理,讲道理,主要不是那个讲字,而是有没有人愿意听。” 春离被他这副模样弄得心烦意乱,用眼神警告他闭嘴。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春离像是看到救星一般,连忙喊道:“谁啊?快进来!” “请问萧先生在这里吗?”是一个温柔的女声,“我打他电话,发现他电话放在楼下。” “怎么回事?”春离眼皮微跳地问:“你家有女人?” “有啊,正在我怀里。” 萧然的呼吸重了起来,说话的声音却听不出任何异样。 “……”春离,“我是问门外那个!” 萧然微凉的指腹,在她耳后的青痕上游走。 春离的皮肤是粉白皮,比一般皮肤更加娇嫩,稍微用力吸吮,都会留下比较明显的印子。 昨晚最亢奋的时候,咬得用力了些。 造成了微小痕迹,已经变成了青色。 门又被敲响了一次。 穿着裁剪得体的女老师站在门外,表情有些疑惑。 明明有人回答,怎么又不说话了。 刚要开口,里面传来了声音,“你先走吧,下午有其它老师过来。” 谢老师本来想和萧然确定一下,两个孩子的性格和培养方向,看起来他好像不是很方便。 于是试探性地问道:“那我明天再过来可以吗?” 萧然回应道:“好啊,就定在同样的时间。” 春离满脑袋疑问,“老师来做什么……” 话刚出口,春离小嘴一闭。 哎呀!自己被气得晕头转向,把淡水和珍珠这俩小家伙给忘得死死的。 这两个小鬼,鬼点子多着呢! 不愿意回到梨花山,若是强行将他俩回去,指不定又会跑。 如果在人间多住些时日,非常有必要学习当下的系统知识。若能请来专业的老师传授学问,自己也能稍微轻松一些。 “珍珠和淡水不太适合送到学校去念书,我请家教回来教,你觉得如何?” “这个主意,挺不错的。” “上午安排一位老师授课,下午换另一位老师。” 春离静静地听着萧然的安排,总感觉其中存在某些不对劲的地方。 突然间,她恍然大悟,“等等!你该不会是想借此机会,把我们长久在这里吧?” 萧然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淡淡地回答道。 “我已经询问过两个小朋友的想法了,他们明确表示并不愿意回去。” 萧然走到梳妆台前,从柜台上的袋子里拿出一件裙子,“这是我叫人送来的,不知合不合你的心意,晚点我带你去买。” 春离静静地坐在床边,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有些呆滞地望着前方。 没有动作和表情,就像一尊雕塑。 只有双眼微微泛红,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波动。 萧然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饭应该已经做好了,不如一起去陪陪那两个小家伙吃饭吧?” 第153章 我们也生一个 他的语气轻松自然,但眼神却始终落在春离身上。 听到萧然的话。 春离缓缓转过头来,用那双微红的眼睛,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默默地站起身来。 换好衣服后,跟着萧然走向餐厅。 一路上,春离都在想,只要和萧然在一起,生活中的一切似乎都被对方安排得井井有条。 失去了自由和独立思考的能力。 那种被圈养的感觉又出现了。 这样的生活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毫无疑问——不是! 看到陈姨的时候,春离有些诧异。 记得,她是萧父身边的人啊。 那次和萧然,去萧家处理邹阿姨的事。 陈姨对自己的眼神,可称不上友善。 “陈姨一起吃吧。”萧然转头向春离解释,“临时找不到合适的做饭阿姨,陈姨做饭特别好吃,我先让她过来帮忙,你觉得怎么样?” 春离扒拉着碗里的饭,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回话。 “好耶好耶。” 淡水兴奋地拍起手来,“刚才陈阿姨给我们做的芒果奶昔,特别好吃呢!” 珍珠也点头附和。 春离一个头,两个大。 嘴里的饭菜,也变得没滋没味。 陈姨感觉出来春离好像不是很愿意,讪笑道:“我回去打听听,看看有手脚麻利,做饭好吃的人,介绍过来行吗?” “陈姨,还是你来吧,中午来做一顿就行。”春离说。 淡水珍珠都不是普通的小孩。 假使出了什么状况,陈姨跟了萧家这么多年,比别人还是靠得住些。 “好嘞好嘞,我再给你盛碗汤。” 陈姨说:“我煲了三个小时的老火汤,然然很喜欢喝,你尝一尝味道怎么样?” 陈姨把汤递到春离面前。 她用勺子舀了一勺入嘴,“好鲜,好入味,这汤做得真不错啊!” “只放了药材和盐,你太瘦了,多喝点补补身子。” 难道自己误会她了吗? 望着陈姨那张和蔼可亲的温暖笑脸,一种强烈的负罪感涌上了春离的心头。 她感到有些羞愧,“麻烦您了,陈姨。” 陈姨连忙摆手,微笑着回答道:“哎呀,不麻烦不麻烦!然然啊,我可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呢。 如今他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能有自己喜欢的人,我这个做长辈的呀,真是打心眼里为他感到高兴呢!” “上一次见到你,还是一年多以前,那次招待不周,你别往心里去。” 陈姨的目光,温柔地落在了春离身上。 那时的萧然还与丁小曼有着婚约在身。 陈姨一方面担心,会有一些不好的流言蜚语传出去,影响到萧然的声誉。 另一方面,她始终认为自家少爷将来所娶之人,必定是那种无论学识还是家世,各个方面都堪称顶级的名门闺秀。 眼前的这位姑娘,虽然长得十分漂亮。 但从她的言行举止来看,显然家世背景与之相差甚远。 去年,萧然却突然间毫无征兆消失了半年。 自那以后,所有人对于萧然唯一的期望,便是他能够平平安安地活着就好。 吃完饭没多久,门铃响了起来。 打开门一看,原来是家教老师到了。 他是一个阳光帅气的大男孩,看起来充满活力和朝气。 经过一番简单而友好的寒暄之后,家教老师轻轻地弯下腰来,亲切地对两个小朋友说道。 “小朋友,一起去后院踢会儿球怎么样?” 两个小家伙一听,顿时兴奋得手舞足蹈,跟随着家教老师一同朝着后院跑去。 家教老师从背包里取出一只崭新的足球,放在地上用脚轻轻一勾,熟练地将其控制在了自己脚下。 他娴熟的动作引得两个小朋友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羡慕和钦佩之情。 草地上洒满了金色的阳光,微风轻轻拂过,带来一丝丝清新宜人的气息。 春离看着他们欢快奔跑的背影,心里也跟着开心了起来。 这时,萧然无声无息站到她身,“我们也生一个,好不好?” “……”春离,“这是哪门子问题,我娘快一万岁才生的我,你想都别想。” 一高一低的两人对视几秒,暧昧的气息萦绕在彼此之间。 萧然淡淡地道:“她没找到爱侣,你比他幸运,我随时准备着。” “你说话,别没个正经好不好?”春离笑了起来,“你电话响了,怎么不接?” 萧然按下挂断键,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物,一边对她说。 “下午还有个重要的会议等着我去主持,时间紧迫,我得马上出发了。” “行啦,赶紧去吧,工作要紧。” “真舍不得离开你啊。” “我又不会跑,你放心好了。” 萧然闻言,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轻轻地将一台手机,放在她的手心里。 “你说的,不许跑……这是你用过的那台手机,想我了,记得给我打电话。” 春离接过手机一看,这不是她留遗落在某个地方—— 确切地说,应该是从那座古墓里面出来后住的屋子里。 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萧然一直保存着它! “南歌的屋子都已经被毁掉了,可这手机的质量也太好了些吧?简直就是坚不可摧嘛!” 萧然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因为这是属于你的东西,所以我一直都妥善保存着。” 春离无奈一笑,“好啦好啦,你还是快点走吧,电话一个接着一个响个不停……别色令智昏,耽误了大事。” 萧然过身子的一瞬间,却又忽然停住脚步。 俯下身来,凑近她的耳畔,用低沉暧昧的声音说道。 “其实,自从遇见了你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真正清醒过。对于我来说,所谓的大事,自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人!” 话音未落,他在春离眼皮上轻轻落下一吻,随后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房间。 只留下春离独自一人站在原地,从牙缝里轻轻地说:“……算你跑得快……” 偌大的会议室里,屏幕上的app在展示什么,萧然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助理在旁边小声提醒会议进程。 萧然抬头发现所有人都望着他,“继续。” 他满脑子都是昨晚的画面。 凤凰很难受孕,一个晚上能怀上吗? 如果被阿离发现了,跟自己闹,该怎么哄。 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以前的君子作风,一次都没弄在里面。 不然,说不定自己早就当爹了。 反正不管怎么着,得先把生米煮成熟饭! 不要他,还能不要孩子他爹吗! 第154章 照片 另一边,春离看他们踢了一会球,每个人都满头大汗,还玩得不亦乐乎。 她拿了几瓶矿泉水,放在昨晚喝酒的桌子上,叫他们渴了,自己拿水喝。 许老师狭长的眼尾含着笑,大声说了句:“谢谢。” 回到一楼客厅,陈姨刚好把厨房整理完毕。 手上拿着抹布在擦桌子,看到春离进来连忙招呼她过来。 “然然说你喜欢吃甜,我炖了碗燕窝,放了上好的冰糖,听说常吃燕窝对皮肤好。春小姐长得这么漂亮,一定要好好保养。” 自己皮肤已经够好了,虽然没有萧然那么白,但是水灵啊。 看到陈姨盯着自己的右边的脖子看,春离突然想到什么! 装作不意经地撩了下头发,放在耳侧,“谢谢陈姨,家里有没有杀虫剂……蚊子一咬,我就容易留印儿,昨晚回来被咬了好几口。” “郊区蚊子多,秋蚊子更是毒得很……我记下,等会儿,出去买东西的时候,带一瓶回来。” 陈姨把抹布洗好,从厨房走出来说:“然然今天一大早打电话让我过来,才发现这里就像个样板房,家里吃的用的都没有。当初我不放心他,想跟过来,他死活不同意。还好春小姐来了……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好的。” 陈姨走后,春离拉开冰箱一看,里面空空如也,连瓶水都没有。 视线落在满满一墙壁排列整齐、各式各样的酒瓶上—— 除了这些酒,这个家中,似乎再也找不出任何生活的痕迹。 春离默默地关上冰箱门,端起刚刚喝完的燕窝碗,转身进了厨房放下。 走到院子外面透透气,喧闹而充满活力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中。 几人呼喊着彼此的名字,奔跑、追逐,脸上洋溢着兴奋与激扬的神情。 看着这一幕,春离心想:相比之下,淡水和珍珠倒是比自己,更好的适应了人间的生活。 即使一直在输,依然乐此不疲。 丝毫没有想要借助法术,来扭转局面的念头。 许老师看到春离,问她要不要一起玩。 她连忙摇头,白天晚上都运动,他可吃不消! 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他们踢球,春离掏出手机随意摆弄起来。 不知怎的,手指无意间碰触到了手机上的某个界面,竟意外地打开了一个隐藏相册。 怀着一丝好奇,春离点开了这个相册。 这些照片中的主角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所有的照片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在梨花山上拍摄的。 原来他早就去过梨花山了! 想到这里,春离喉咙发干,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 她一张张翻看这些照片,有些是喝醉酒时迷迷糊糊的样子,还有安静躺在床铺上熟睡的模样…… 她曾一度怀疑自己经常喝断片,出现了梦游症状! 相册里的照片数量多达上千张之多,从拍摄时间来看,差不多持续了整整大半年。 有些照片的拍摄时间,已经接近黎明时分。 他真是下足了功夫啊,要是等不到自己喝醉,就干脆等到自己睡着为止! 各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心跳也渐渐加快了节奏。 整个会议,因为萧然的心不在焉,高层们心知肚明,报告时间比平时缩短了一半时间。 这次是上半年公司总结会议,来的都是公司的高层,他们深耕公司多年,工作总结做得比广告还漂亮。 下季度的目标和任务,都非常清晰明确。 会议一结束,萧然便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 椅子腿摩擦地面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会议室所有人把目光投向萧然。 他全然不在意,对旁边的袁特助说:“今天的会议内容,你整理好给我,我让你准备的文件放在哪里。” “在你的办公桌上。”袁特助回。 “行,最近我私事比较多,除了重要文件,其它的事情,你看着处理。”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出了会议室。 袁特助是萧敬才的心腹,跟了他二十多年。 办事向来老练周到,这点萧然非常放心他,父亲虽然在修养身体,留下的人却是最有用的。 来到办公室,萧然拿出手机,按下拨打键。 春离看到来电显示,正在看照片的手抖了一下。 接起电话,还没等开口,就听到萧然腻歪的声音:“我很想见你,现在就想见。” “这么急,地球要爆炸了吗?” 听到对方比较松弛的嗓音,萧然不动声色地缓了口气,“你看科幻片了。” “科幻片没看,看了恐怖片。”春离补充,“照片的片。” “……” “萧然,你可真行!偷窥狂吧,你!” “那,我让你拍回来?” “你说的哦。”春离恨恨道:“我拍了,发到网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轻描淡写回应,“……只要你高兴,我脱光了给你拍。” “……不要脸!” “我身材很好,拿得出手吧?” 嘟嘟嘟…… 萧然心情特好,把手机扔在一边,翻看起桌上的文件,看到一半,突然想到什么,又拨了个电话出去…… 送走许老师,门铃响了。 春离打开门一看是穿着制服的物业,身边站着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男子。 他手上拿着一个很大的纸箱,“你好,萧总派我过来给您送礼物。” 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套摄影设备。 里面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给你用来复仇拍照的工具。” 春离:“……” 这人花样还真多啊! 淡水和珍珠文化、体育、艺术课上了一天,早就累得动不了了。 懒洋洋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很久都没发出声音。 看到春离把摄影器材打开,浑身又来了劲,马上研究起使用功能来。 拿着相机,楼上楼下疯跑着到处乱拍。 春离两眼一黑,想直接晕倒。 这么折腾他们,精力还是如此旺盛,看来必须得做作业,才能让他们体会到现在小学生的‘乐趣’。 第155章 幼稚 两个小家伙在室外疯狂按着相机快门的时候,远远看到一辆车开来。 萧然坐在后排,穿着板正的西装,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个小家伙。 珍珠和淡水对上他的视线,像被施了定身术,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等着人下车后。 规规矩矩地叫了一声“哥哥。” 萧然扯下领带和西装外套一起抓在手上,淡声问道:“你们今天学习怎么样。” 珍珠:“我们学很认真。” 淡水:“一点也没烦阿离……姐。” 今天一大早,两人被立下了规矩。 叫人要加上称呼,不听话会被罚。 如果惹到屋里那位姐生气,他们后果自负。 两个小家伙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浓烈的煞气,接收信息的同时,差点直接被冻成冰渣子。 缓了好一会,身体才有了知觉。 嘴里想反驳的话,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哪怕身体有了知觉,魂体也在动荡不安。动物最原始的直觉,这个人很危险,能耐也很强大! 绝对不是他们能挑战的级别。 最好乖乖就范! 兴许是怕他们逃跑,萧然提前打了预防针:“没我的允许,你们哪也不许去!” 虽然不知道,跑出去会发什么事。 两人都默认——后果会很严重。 这人眼神利锐,压迫感极重,看起来就不像阿离姐那种好说话的人。 “做得好!进屋去吧。” 萧然懒懒地收回目光,从淡水手里的相机,粗略了查看了一下,“你们可以拍些阿离姐的照片。” 两人:“……” 萧然:“一张照片可以在我这里换一个积分,积满一百个积分,我会满足你们一个要求。” 两人:“成交。” 珍珠眨巴着灵动的大眼睛,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哥哥,要不你也给我们买个手机吧! 这样我们就可以拍了照片直接发给你啦,阿离姐也不会知道呢,这不是很棒吗?” “主意不错。” 许老师教他们常识时,说过,想要快速了解这个现代社会,最好的方法就是通过互联网。 可是要上网,就得先拥有一部属于自己的手机才行呀! 两人的问题太多。 许老师向他们投去无数怜悯的目光。 真不知道梨花山,到底藏在哪个偏僻的山咔咔里面。 俩个小孩子,居然连网络是什么都没听说过! 实在太可怜了。 这位充满正义感的热血青年,明里暗里问了他们很多关于梨花山的情况。 其实就是在旁敲侧击,有没有可能是被拐卖去山里的。 毕竟哪有正常人家的小孩,不去学校接受正规教育,而是请老师到家里教学的呢? 好在,经过一番接触观察后发现。 这两个小家伙不仅性格天真烂漫、活泼可爱,而且完全看不出有任何遭受过虐待的痕迹。 不然他早就报警了。 再加上对方是赫赫有名的企业家。 应该不至于,干出拐卖儿童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外面没了动静,春离心一沉,按灭手机,拉开门一看,三人站在门口。 某人修长的手指抬在空气中,应该是打算按密码。 黄色的余晖落在萧然的侧脸上,下颚线搜的很紧阴影中的五官像雕刻出来一样俊美,简直绚丽得犯规。 安静中,萧然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这么喜欢我啊?” 春离一滞,“你当着孩子的面,说话也不注意分寸。” 顶着一张禁欲系的脸,说出这么违和的话,每次听到都有种精神分裂的感觉。 “嗯……二百多岁的孩子……有什么是不能听的?” “……”春离:“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一同走进屋,萧然随手把相机放下,又贴心地问:“他们今天乖吗?” “乖…乖得都有些不正常……萧然,你没对他们动用私刑吧?”春离回味过来问。 珍珠抢先回答,“当然没有,哥哥这么好。” 萧然揉了揉珍珠的脑袋,“珍珠真懂事。” 然后看向春离,露出一个揶揄地笑容,“放心,我怎么会对他们用私刑。他们可是我的……福星。” 什么乱七八糟的! 两只没遭受过物竞天择的二货,真要闯起祸来,只怕捅的是天大的篓子。 手机铃声适时的响起来。 没几分钟,两位戴着白手套的服务生,推着一辆餐车到了门外。 萧然示意服务生将餐车推进屋。 饭桌上充满了温馨和谐的氛围,萧然说:“以后我每天陪你吃晚饭。” “短视视刷到的台词?” 萧然:“在酒局上别人说过……” 当时那位女士感动得热泪盈眶,萧然虽然不理解,也想试试看。 “你还挺诚实的。” “我说过不会再骗你。” “幼稚。” 好新鲜的词,从来没想过这两个字会用在自己身上。 听起来……好像还不错。 一家四口整整齐齐地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珍珠和淡水时不时发出悦耳的笑声。 春离觉得动画片也不错,里面的面画和色彩很漂亮。 用简单的语言讲出深刻的故事或者道理,比偶像剧的水准高多了。 萧然抱着笔记本,一直在处理文件,完成工作后,看了眼时间十点。 两个小家伙被撵回房间。 精致的酒杯里装着清澈诱人威士忌,萧然递了一杯到春离面前,“睡前小酌一杯?” 春离乌黑的眼神挣扎了一下,“我打算戒酒。” “嗯……”萧然点头道:“喝了这杯,再戒?” 对于一个沉溺于酒精无法自拔的人来说。 只要喝下第一杯酒,如同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再也没有停下的可能。 次日清晨,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脸上时,春离睁开双眼。 发现自己躺在萧然怀抱中。 她抬起头,看着萧然那张俊朗清爽的脸,对自己非常无语和懊恼。 感受到怀里的轻微动作,萧然也醒过来。 深邃如潭水眼眸,含着一丝清舒,动几下后,哑着嗓音问:“你醒了?” 这不是废话嘛! 不过嘴上还是应了一声:“嗯。” 房间里弥漫着一种暧昧而微妙的气氛。 空气氤氲又气息交错,空气中仿佛都充满了甜蜜与羞涩的味道。 第156章 可趁之机 春离有些不自在,扭动了一下身子。 随即伸手拿起床头柜的手机看了眼,五点半。 “我感觉已经睡够啦,你呢?休息得怎么样?” 萧然走马观花了回味了几秒,才回答道:“这是我这一年多以来,睡得最为安稳、舒适的一个夜晚。” 春离的思绪,突然飘到了手机中的照片上。 他这大半年,应该没睡过一个好觉。 那他到底有没有趁自己睡觉,行过不苟之事? 以他的水平,想抹去痕迹也不是什么难事? 想到这里,春离心里咯噔响了一下。 不管有没有,都想扑上去把这张特能装、也很会骗人的脸抓成一个大脸猫。 萧然看她注意力没集中,小声问:“你是在……想我么?” 没有证据,仅凭猜测,青口白牙问的他,还真无法张嘴! 虽然不算什么光明、正面的想他,也算他牛逼! 这也能猜到! 春离点点头,又摇了下头,倏然想到什么,“那个、你在南歌……我的意思是,你身体里的那些鬼煞到底是怎样掌控的呀?” “还有,花了多长时间?” 春离紧盯着他。 萧然调整了一个舒适的侧躺姿式,笑道:“差不,多半年左右吧。” 他说话的语气轻描淡写、漫不经心。 春离曾经目睹过那些阴气鬼煞,毛骨悚然的恐怖模样。 清楚战胜这样强大而邪恶的力量,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和精力才能将它们控制住。 本来是随问一问,想到自己的处境,最好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春离转动了下脑袋。 两人脸对着脸,她紧盯着萧然晦暗不明的瞳孔,“你知道我在问什么,对吧?” 目光交错,萧然眼神渐渐变得有些意外的踌躇和不妙。 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春离算是把他摸得八九不离十了。 这,大概率是打算撒谎的前兆。 她坐起身,靠在床头,“你若是不想说,就不必勉强自己了。” 萧然眼尾含着笑,突然伸出双手,捧起她的脸,郑重其事地说:“其实,我真的很不想提及那段过往,但既然你想知道,我告诉你吧。” 春离根本不知道,他哪句话是糊弄人的。 一坐一躺的动作,春离居高临下。 看着萧然这张挑不出毛病的脸,还真是360度无死角! 对望着她迷迷愣愣的眼神,萧然看似无害的表情,充满了委屈和凝固。 搁这演苦情戏呢,春离根本不吃他那套。再被他蒙混过关,干脆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用且听听看的语气,示意他有屁快放。 “给你三秒时间,一、二……” 挣扎徒劳,某人把早就想好,还能摘干净自己的说辞,行如流水地念了出来。 “那时的我,患得患失被它们……我是说心魔有了可乘之机,带你回南歌并不是我的本意。” “背多久了,这句不重要。” 萧然:“……” 春离不着痕迹地避开他往腰部移来的手,捡起床缝中皱成一团的裙子往身上套。 “爱说不说,再磨磨蹭蹭下去,我没有兴趣再听下去了。” “我真的没骗你,昌阳来了,我放出了体内恶魂与邪灵,就是打算跟他们决一死战。” 萧然的表情认真且信誓旦旦,“这句绝对是真的。” “知道自己的信用值很低是吧?你别管我信不信,一会恶魂,一会心魔的,我无法理解。” 春离哼了一句后跳下床。 穿衣镜里面照映出,锁骨、脖子清晰的印记。 这人平时一副淡然、冷静的嘴脸,到了床上直接变身成霸王龙,真是气死她了。 反正也不打算升仙,灵力她是一点不想省,手碰了碰皮肤恢复了原生状态。 萧然也跟着下了床。 春离余光看到,连忙拉过一张椅子抵在两人中间。 “继续说,越详细越好,说到我听懂为止。” “我一直知道它们的存在,只是没想到数量之多简直超乎想象……这些灵魂在我的体内展开了大战,彼此争夺思想的主导权。我保持清醒的时间,少之又少。数次险些与它们一同毁灭。” 萧然手虚虚地搭在椅背上,越说到后面声音越是平淡、缓和,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这种平静后面,恰恰说明他过于痛苦和克制。 春离知道入魔和封神,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萧然能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应该是经历过非人的折磨。 “你、是怎么解决的。” 春离拉开窗帘,发现外面在落雨,天气也变得有些凉。 一场秋雨,一场寒。 视线看出去,地上铺了层黄褐不一的落叶,和身后那人一样苍凉。 萧然沉默许久,用一种玩笑似的语气说:“比起堕入魔道,从此与你再无可能,我宁可死。” “死?怎么说?其它我有一点一直不明白,心魔和恶灵是一种东西吗?” 春离转过身,靠在窗户边,露出不解的神情。 “我能控制时候是心魔,这么和你说吧,它们被我控制的时候就好比是一个人。会经常会冒出各种想法。我只要不搭理它们,心魔就像心底最阴暗的思想,存在却没有什么分量。” 萧然弯腰在地上的裤子口袋里摸了一下,掏出一支烟,走到窗户边点燃。 “不能控制的时候,他们会觉醒分化出自主意识。每一个恶魂都是一个独立的意识,有时候一秒时间会有无数暴戾、阴森、暗黑的思想同时在脑子中打架。对精神是一种很难……很难承受的摧毁……” 春离侧脸看了他一眼,和他一同面对窗外。 雨越下越大,他的声音越来越平…… 逼着他回忆那段日子,好像有些残忍,却不得不问清楚。 她必须知道,萧然到底还是不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 她对自己这条小命还是很珍惜的,更何况,现在一拖二。 万一淡水和珍珠那两个不谙世事的小白痴,惹怒了对方。 他发起疯来,一瞬间能要了他们的命。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想和他们同归于尽,它们不想死,投降了。” 萧然颔首间,笑得有些悲怆,吐出的烟雾,萦绕着面部,有些模糊不清。 和他的眼神一样。 第157章 人类圣体 她—— 越来越看不懂。 春离无语凝噎,无数个念头从脑海中滑过,“……这么离谱的吗?” “嗯。不信?”萧然笑笑说,“它们现在乖得很,已经是忠诚的奴隶了。要不要我放出来给你看看?” “不要!” 一想到,在南歌看过他那张狰狞暴戾的脸,差点被吓死,就觉得后怕。 眼神恐怖、里里外外散发出来的气息像是一种古老的,尘封在世上最深最阴冷的冰山下,被释放出来的恶灵。 想报复和破坏世间一切存在。 “公司最近几天都要开会,会议结束后有个酒会,你能陪我一起去吗?”萧然顿了一下,“别人都带家属,你不去,我怕那些不长眼的小姑娘,往我身上扑。” “扑就扑吧,只要你不愿意,谁能扑倒你啊!” 明明是自己心思花哨,还赖人家小姑娘! 小姑娘招谁惹谁啦! 春离径直走进卫生间,把门重重地摔了一下。 萧然摸了下鼻头,在心里想:这招一点用都没有啊? 谈恋爱太难了,如果可以跳过恋爱这个阶段,直接步入婚姻殿堂,然后生儿育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那该有多美好啊!” 春离洗漱完毕,从洗手间走了出来。 见萧然依旧伫立在窗边,眉间一挑,开口问道:“你怎么还站在这里啊?” 萧然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耸了耸肩说道:“我等着你一起去吃早餐呢。” 春离淡淡地应了一声。 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住在哪一间房间呀?” 萧然先是稍稍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回答说:“呃……其实你想住哪间都行,这里所有的房间都是属于你的,包括……” 他最后的那个“我”字还未说完,就被春离急忙出声打断了,“行了行了,知道啦!我就选这间吧,记住,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可以进来。” 萧然点了点头。 内心极度不认可。 接着提议,“我们先出去吃顿早餐,顺便去逛逛街,给你添置一些新衣服怎样?” 春离思索片刻,“我以前的那些衣服应该还在吧?我连一次都还没穿过呢。” 萧然一五一十地回答:“还在,那套房子,文北泽租了三年。房东没有乱动里面的东西。” 听到狐狸的名字,春离眼神瞬间变得呆滞。 心想,到底该不该和他说一下,自己现在的处境…… 一想到他俩只要一碰面,水火不容相互看不上眼,不是吵架就是干架模式,真是头疼得很! 早餐是广式早茶。 餐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点心小吃,种类繁多得让人眼花缭乱。 这些食物不仅鲜香俱全,入口之后更是回味无穷,每一口都是绝佳的口感。 负责上菜服务的工作人员,口音带着浓重的粤语,软糯婉转的语调自成一格,蛮好听的。 春离对这顿早餐,给了最高评价。 吃完早餐后,他们一起去以前住的房子取衣服,雨刚好停了,气温低了不少。 萧然开着车放着舒缓的音乐,半响后说:“那里的衣服都是夏装,秋冬的衣服还是要买的。” “再看吧。” 春离头贴着车窗,没看他。 萧然明白她没做好和自己长期生活的打算,“你手机上的购物软件,有看中的直接付款,绑定了我的卡。” “谢啦。” 打开房门。 一段被时光封存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春离找了个大袋子,径直走向衣柜,挑了一部分用得着的衣服。 那件什么也遮不住的睡衣,被她当着萧然的面,扔进了垃圾桶。 萧然倚靠在门边,眼神闪过一丝心碎。 “住在这里的时候,真的是我人生中最开心的日子。” 春离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头,看向萧然,“是啊,那时候的确简单又快乐。” 这句话背后,隐藏着一句未曾说出口的话——那时候的自己简直就是个傻逼! 她永远都无法忘记,萧然竟然能若无其事地从抽屉里拿出那个冒牌的幸运符。 那时的自己,居然如此深信不疑! 春离一边整理着有些凌乱的头发,一边随口问道:“你现在回到你爸爸的公司工作了,你那家黑店怎么办呢?” 萧然:“……我把它交给小茅打理了。” “小茅在店里工作这么多年了,对于各种物品业务都非常熟悉。让他自己全权做主,成长速度可能会更快些。如果他遇到拿不定主意的事情,只要跟我说一声,我也帮助他的。” 出门时,春离本来想和小茅打个招呼,一看时间才八点。 他一个天亮才睡的夜猫子,现在肯定还没起床。 只能放弃这个念头。 …… 这几天淡水和珍珠,展现出了令人咋舌的勤奋与刻苦精神。 和老师相处得非常融洽,不作不闹,对待作业没有丝毫的懈怠和马虎。 得到了两位老师的高度认可。 春离都有些纳闷了。 他俩难道是受虐体质,过不了无拘无束的生活。 还是天生人类圣体? 本以为不出三天,就会闹着回山上。 现在七八天了,在手机上学了大量的知识和常识。嘴里的网络热梗一句接一句。 进步到这种程度,带他们出去,完全不用担心会闯祸。 “把手机放下,对着我拍了这么久还没腻啊!” 吃过午饭,短暂的休息时间,两个小家伙上蹿下跳,拉着春离在别墅的各个角落疯狂拍摄。 珍珠充耳不闻,拉着春离到迎客松树下,“笑一个,两张最后两张。” 一百个积分真难挣! 萧魔头的要求,不是一般的高! 必须是笑着的、多角度的,不同时间段的照片。 现在已经凑到98个积分了,两个小家伙已经在网上,看好了想去玩的地方。 春离已经被拍到失去灵魂了,“你们是不是拿我照片去换钱啦。” “我们对钱不感兴趣,我们换的是积分……” 淡水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是积分,我们对积分也不感兴趣!” 不说还好,一说就被春离听出其中的猫腻。 “他是不是威胁你们了?” 第158章 喝花酒 手上的屏幕亮了:恭喜集齐100个积分,请继续努力。 识时务者为俊杰,在交易达成的节骨眼上,拿把刀抵在他们脖子上,也不敢说半句萧魔头不好的话。 “怎么会呢,哥哥对我们很好的。” “对呀对呀,还要带我们出去玩呢!” “长得帅。” “还大方!” 两人你一唱一和,跟说相声似的,听得春离直皱眉,最后直接翻了个白眼! 若不是他俩魂体看不出什么异样,很难不让人怀疑,萧然在他们身上使了什么失去心神的法子! 她不耐烦地挥手,“行吧,他今天有事不回来吃晚饭,你们自己点外卖。” 前两天萧家旗下一家子公司,举办酒会。 下午,知名设计师送来了两身精心设计的礼服以及纯手工制作而成的配饰。 萧然拆开礼盒,取出里面的珠宝首饰,开心地将耳环和项链帮她戴上。 换好衣服,春离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穿着的这条暗紫色晚礼服。 再看看萧然身上的领带颜色如出一辙,就知道是特意搭配出来的。 她再次审视起两人之间,这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刹那间这场酒会失去了兴致。 摘下细颈上价值连城的翡翠项链,“你自己一个人去吧,说实话,对于像这样无聊的人类社交活动,我实在提不起半点兴趣。” “可是,我和他们说了今天会带女朋友一起去……去年我求婚失败,成为大家口中的笑柄,被嘲笑了很长一段时间,你帮帮我好吗?” 萧然抿着唇角,沉静硬朗的脸透露出一股坚硬的冷利感,清清淡淡地看着她。 萧家名下的产业众多,这次举行酒会的这家子公司,正是由萧家与丁家共同持有股份的。 丁小曼也会去。 他只想快刀斩乱麻,把人大大方方的带过去,昭告天下,名花有主闲人勿扰。 去年求婚没成功,两家的面子都挂不住。 他又失踪半年,苍陵城在背后关于他的传闻,传得风风雨雨,说什么的都有。 最逼真的说法是受了情伤,受不住打击,遁去某座山上出家当了和尚。 这种说法,连萧敬才都信了。 寻人都不敢大张旗鼓,把全国能说得上名字的寺院道观全跑了一遍。 好在,飞龙观的玄一道长好好开解了萧敬才一番,内心才得到了些许安宁。 老道长用性命担保自己儿子还活着。 听得萧敬才老泪纵横,捐钱捐物。 玄一受宠若惊。 “你不是最会撒谎吗?你肯定有办法解决,自己看着办吧!”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暗了下去,“好吧。” 临出门前,又冲她说道:“你改变主意了,随时都可以过来。” 今天,不知是报备还是对自己不抱希望。 萧然只发了个地址和一个期待的表情。 夜渐渐深了下来。 春离在家里百无聊赖,却发现什么节目都看不进去。 她心里乱糟糟的,在手机上搜索了一下那个地址。 结果,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ktv名为喝酒,实为作乐的地方,这不是过去的妓院吗? 恶补了一下关于ktv的知识,越发发现和妓院是同一性质。 都是寻花问柳的地方,都标榜卖艺不卖身!不过是待价而沽…… 下一个图文视频跳了出来,穿着清凉的美女,披头散发低着头正在被押上警车。 看完评论才明白,原来她们不是待价而沽! 而是不合法,上不了台面,转为地下交易。 文字游戏被现代社会玩得炉火纯青,包装得比贞洁牌坊还能糊弄普罗大众! 以前自己扮成男子去喝花酒,被某人抓了个正着。 义正言辞的批评教育。 他倒是好,光明正大的喝花酒,还和厚颜无耻的和自己炫耀! 抓到他的小辫子,可真是不容易啊! 春离从柜子里挑了件薄款驼色风衣,穿在身上出了门。 深秋夜晚的灯光都变得暗沉。 还好自己能来无影去无踪,若是普通人,不会开车,看到了地址也能干瞪眼。 她先是穿去了繁华闹市,把肚子填饱。 刷手机买东西也太方便了,春离从街头吃到街尾,本来还想多逛会,看看时间不早了,直接来到了ktv。 走廊上走着一排排穿着布料极少的妙曼女子。 春离作为一个女人,都不知道该把眼睛往哪里放。 春离硬着头皮往里走,静心聆听,确定了萧然的位置。 她推开门,桌上摆满了酒瓶,一个黑长直女孩身体紧挨着萧然,正往他嘴里投喂葡萄。 萧然用手一挡。 正想说什么的时候,余光看到门口站着的人。 春离的脸色非常难看。 “阿离,你、你来啦。” 萧然蹭的一下站起来,离身边的女人老远。 春离哼了一声,气道:“我走错地方了。” 由于萧然坐得比较远,说话的声音又不算大,别人根本听不清楚。 一个喝醉的男人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朝着春离伸手,“这位美女是谁啊,这么漂亮,没走错,没走错,进来喝一杯呗。” 萧然立刻瞥了他一眼,眼神冰冷地警告。 那男人见状缩了回去,“这位是……” “我女朋友。” 此话一出,整个包厢的男人都噤了声。 萧然是今天的主客,费了很大功夫才牵上线,谁知道女朋友找上门了。 “是弟妹啊,我、我有眼无珠,自罚三杯。” 男人拿起一杯洋酒,倒了满满三杯,一口气喝光。 春离看了那男人一眼,并没有理会。 只是对萧然冷冷地说:“你所谓的事,就是在这里喝酒玩乐?” 萧然解释道:“阿离,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是商业应酬,刚刚那位女生也是合作伙伴带来的,我一直都在拒绝她。” 女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连忙道歉,“对不起,是我一时没注意分寸。” “弟妹,你别生气,我会回后会好好管教手下的员工。” 男人看出来了,萧然对这女士很紧张。 他私下打听过,萧然没有任何兴趣爱好。 只要产品质量过关,合作很容易达成。 第159章 小倌 这顿酒,也只是一个普通的酒局,因为摸不准萧然的性格。 他们连小妹都没有叫,一起陪同的都是公司内部的人员。 没想到,这样也能误会。 同时也在心里庆幸,还好没叫小妹,要不然,还不知道会演变发展出什么状况。 “那你继续应酬吧!” 春离阴阳怪气说完,转身想离开了包厢。 “阿离、弟妹……给哥一个面子。” 王小军连忙走到春离身边,一脸伏小做低样儿。 “我们真的是纯绿色娱乐,我唱歌很好听,你想听什么歌,我给你唱一个听听,不好听,我倒找钱。” 王小军年轻的时候,模样和歌喉都是一等一的好。 曾经在青歌大赛上拿到过青年歌唱组的亚军,当时被人议论的最多的是他俊俏的容貌。 后来,还出过两张唱片。 转战生意场,声色犬马多年,身体发福了,可是歌喉依然还在。 春离从他的话里,听出这人想唱歌给她听,这不是过去‘小倌’,专门表演才艺,供人取乐。 “行吧,你坐到我身边唱。”春离点了点头,淡淡说道。 王小军应声附和,别说坐到她身边唱,跪在她面前唱都行…… 只要这单合同签约成功,他们公司的利润可以直接翻三倍。 公司的发展也会进入一个新的高度。 钱难挣,屎难吃,只是唱歌而已,他能唱到嗓子报废! 只要能把她哄开心了。 萧然看到王小军坐在她身边脸都黑了,被春离瞥了一眼,又自个儿悄咪咪把气咽了下去。 “你生气啦?”萧然问。 “没有!” “那是吃醋啦?” “你想得美!别打扰我听歌行不行?” “……”萧然撩了一下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可是我要吃醋了。” 春离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就像看一个智障。 “你喝花酒取乐,我找小倌助兴,我们各有各的乐趣,你别扫兴好不好?” 萧然:“……” “呵——你这是什么表情?” 春离转头盯着大屏幕,腔调婉转的靡靡之音,从金色的音响扩散出来,真心点评,“他唱得还真好听。” 王小军连唱三首,又倒了满满一杯酒,端起酒杯走到两人跟前,满脸讨好,“弟妹,这杯酒敬你,希望你消消气。” 春离接过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嗯,这酒不错,你接着唱吧,最好能跳个舞助助兴。” 这话、怎么有些奇怪? 王小军愣了一下,倒也没深想,“我给你跳个交谊舞吧。” “都可以。”春离说:“把你的拿手绝活统统使出来。” 萧然抿着酒杯,笑容逐渐多了起来,只是笑容里意味诸多。 王小军虽身材发福,但舞步轻盈,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在他身上。 春离饶有兴致地看着,时不时鼓掌叫好。 萧然悄悄凑到春离耳边说:“阿离,看够了,我们就回去吧。” 春离白了他一眼,“这才哪到哪。” 酒毕,才十点多,王小军从来没喝过这么累的酒。 他酒量大,为人义气,一般都晕乎乎走出酒局,今天是气喘吁吁送客。 不仅保住了胃,还锻炼了身体。 从萧先生的态度来看,合同算是达成了,这么健康的酒局他也没遇到过。 到了外面,春离双手抱胸,“以后喝花酒,记得带我。” 萧然憋着笑点头,“一定一定。其实今天我一直在想你会不会来,还盼着你来呢。” 春离撇嘴,“少贫嘴了。” 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沉默地走在深秋的落叶上,这时,路边窜出一只小猫,喵喵叫着朝春离脚边蹭过来。 春离蹲下身子,轻轻抚摸小猫的脑袋,小猫舒服地眯着眼。 萧然笑着说:“这小猫跟你一样可爱。” 春离哼哼唧唧两声,没好气地说:“以前我在潜意识里告诉自己猫是天敌,看到就躲得远远的。我这受骗的一千年,少不了你的添砖加瓦。” “……我第一次见你,就说过没看到黄鹂。” 萧然强行狡辩,声音明显底气不足。 “你不提这个还好,你一提我就来气,你说句凤凰嘴巴会烂,喉咙会哑吗!”春离低低地多骂了句,“骗子!” 萧然假装没听到,“走吧,有点冷了。” 接着,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春离肩上,顺势搂住她。 “身上的酒气怎么这么重,离我远点儿……” 远不了一点儿。 刚一踏进房间,某人带着耍无赖的气势直接扑了上来。 “你出去……” 说出口的话,如同石沉大海,瞬间淹没在那凶狠而又激烈的攻击之中。 没有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 萧然半睁开眼眸,视线逐渐聚焦,与一双通红得如同兔子的眼睛对视在一起。 一滴带温热的水珠不偏不倚,滴落在他的眼角处。 清清凉凉的触感传遍全身,让他原本还有些混沌的意识,稍稍清醒了一些。 下意识地抬起手,抚摸着春离的小脸蛋。 手指所及之处,无论发丝,还是肌肤,皆是一片湿漉漉的感觉,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激情留下的汗珠。 “对……对不起,我……我喝醉了。” 萧然的嗓音听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低沉和慌乱不堪。 春离心中怒火如火山喷发瞬间喷涌而出。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怒骂道:“王八蛋!你这个混蛋!脱衣服的时候知道用法术,怎么喝进肚子里的酒精,就不知道用同样的方法给逼出来啊!” 萧然视线下移,不敢正视对方的目光。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声说道:“下次,我一定会注意的。” 然后又连忙补充道,“应该、也没那么容易就会怀孕,你放心好了。” 春离根本不吃他这套。 她依旧怒气冲冲地吼道:“这种事情哪有什么中间概率可言?要么就是零,要么就是百分之百!叫我怎么可能放心!赶紧给我滚回你自己的房间去!” 萧然静了片刻,没有离开的意思。 春离气得胸脯上下起伏不定,小脸涨得更红了,“你要是还不走,那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