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恶女是万人迷,大佬顶不住》 第1章 炮灰贵女:他们都想得到她(1) 阳春三月,莺落柳枝脆声啼语,惊起碧波荡漾。 盛京裴府,下人婆子正紧锣密鼓筹备着过段时日的祭祖。 府中东阁角,靠近湖边的院子。 铃铛的叮铃声响个不停,由急促渐缓。 【你是炮灰,作用只存在于前期推动主角之间的感情进度,你骄纵蛮横、作天作地,最后下场凄惨、无人在意……】 聒噪的电子音从窗棂上那只鸟儿的嘴里吐出,黑沉沉的眼珠看向床榻之上的一对男女。 “杳杳,乖一点好不好?”声音里满是哀求,抬起看过来的眸子里却暗藏危险,侵略又炙热地看着岁妤。 岁妤的脚踝被握在他掌心,冷嗤一声,本来就想死,现在更想。 挣脱他本来就没用什么力气的桎梏,一脚踹在他心窝处,用了狠劲,“滚。” 脚踝处红绳上坠着的金铃铛叮铃作响,黏着住男人的目光,但更美的,是美人怒中难忍的三分泣音和羞恼,自衣襟露出的颈肉往上蔓延,都是大片的粉。 这些印痕,都出自另一个男人。 下垂的眼睫没能遮住分毫觊觎的神色,裴璟瞮压抑的眼尾猩红,目光狠厉又矛盾地带着抹柔色,倾身压下,大掌将身下岁妤的两只手腕握拢,制于头顶上方。 “杳杳这么心疼哥哥,怎么会叫哥哥滚的,是被气狠了对不对?”半点没将那点踹人的力道放在眼里。 一面说着,一面将脸凑近,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岁妤的颈侧,顺着柔纤的下颌往上,至耳廓处停住。 “哥哥也不想的,可你怎么能和别人成婚?你是我的。”缱绻又灼人,边说边狠狠咬一口岁妤的耳尖。 如愿听见那声呼痛,却又舍不得了,狼犬护食似的轻轻舔吮着,试图缓解耳尖上那点牙印带给她的疼。 泣音——岁妤忍住身体内那股乱窜的电流,摧枯拉朽般的疼痛几乎要将人意志摧毁,而后又跟训狗似的,慢悠悠放轻了电击的强度。 无机质电子音又于虚空之中响起,窗棂边的鸟儿变成数据链消失:【请宿主积极发挥炮灰的作用,禁止继续摆烂,否则所在小世界即被销毁。】 岁妤心里冷冷笑出声,很好,好不容易抓住她那点微不足道的弱点,在这儿上蹿下跳妄图拿捏她。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心思,扔出来的那颗甜枣又变成棒子,抽疼到岁妤的指尖都是麻木的程度。 还有指尖传来的濡湿,那狗男人又从耳垂转战,在咬她的手指,挑逗又饱含色.气,一双狗眼睛紧紧盯住她脸上的神情。 【请不要让小世界男主察觉异常,禁止崩人设。】更讨厌的声音。 岁妤用力偏头,眼尾被染上秾灔的红,半数是疼的,半数则是气的。 “你现在对我做的事情,又哪里算得上是哥哥?”语调低吟,分明是放狠话,被她说出来总觉着带了几分甜意,连骂人都像是在撒娇。 裴璟瞮被她勾得眼前发昏,下意识再放轻了点儿对她的桎梏,被这小狐狸抓住机会便挣脱,红着一双眼往床榻里头缩。 “杳杳本来也不是我的妹妹,这个哥哥,是情哥哥啊。” 半跪在床榻之上,裴璟瞮脊背肌肉紧绷,长眉入鬓,一双黑沉沉的眸子死死盯着眼前瑟缩却硬要强撑出一副厉害样子的娇人儿。 往日对她的容忍、爱护、克制,全都被这桩突如其来的婚事打碎。 跪行到床榻最里侧,宝蓝色衣袍和缠枝花纹的绣被交织在一块儿,裴璟瞮却想着要是正红便好了,许是更衬眼前此景。 挥手来打他的柔软被他握在掌心,特意带着往自己肩上的伤口摁,已经被撕裂一次的伤口如愿开始淌血,渗透衣衫,染红了肩上刺眼的宝蓝色。 掌心里的小手在颤抖,极力想挣脱控制不去伤害他,裴璟瞮笑得畅怀,“杳杳,我知道你心疼我。” 耳垂上濡湿的舔舐触感让岁妤周身止不住的颤栗,“裴璟瞮,你就不怕我告诉老夫人?” “哈,”短促又揶揄的笑音低沉,在岁妤耳边颤着,濡湿温热的触感愈发重,“杳杳舍得吗?” 一语双关。 他笃定,岁妤舍不得老太太为她担忧,更舍不得他裴怀序被众人诟病。 十岁被他爹带着上了战场,十三岁一手长刀就能斩敌军将领于马下,裴璟瞮哪怕被裴老将军取了“怀序”的字,也从学不会什么循规蹈矩。 他要的就去抢,抢不过拿命拼,更何况是从小就被他视为妻子的岁妤。 军营里的兄弟戏称他从不管脸面、只争抢输赢也确实没说错。 厚颜无耻地仗着杳杳对他的不忍心,一步一步抢占她的底线。 可他怎么可能忍得住! 不过一次寻常的出兵,短短三月,回京竟然就是她和谢府二公子谢晟之成婚的消息。 谁能不发疯? 他没有当场削掉谢府的门匾就已经算是很有理智的了。 等了整整三天,他在老太太那边转了好几圈,不经意地露出肩上被匪贼砍伤、重新亲手撕裂透出衣衫的血迹,惊得老太太连连落泪。 “这伤怎得如此严重,竟到现在还未愈合?怀序,疼不疼啊?” 裴璟瞮目光闪动,握住自家祖母的手,手上的老茧剐蹭到老太太的手心,柔声安抚: “祖母,我没事的,就是在拼杀时,总害怕再见不到你们,沈姑母她在出征之前还说要做枣泥酥给我吃呢。” 语气罕见地流露着后怕和脆弱。 盛颂卿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见孙儿露出这副模样,肩上衣衫的血团还在扩大,满是皱纹的眼角被泪水濡湿。 “怀序不怕,不怕啊。想吃枣泥酥咱们就吃,你姑母要见到你这样,指定得哭成泪人儿。” 边上的婆子赶紧扬声唤府医,忙成了一锅粥。 于是,在岁府陪自家娘亲的岁妤被带着,刚好借祭祖的名头,回家团圆。 裴璟瞮也终于,终于在时隔三个月零六天之后,见到了他日思夜想的杳杳。 还是一如既往地柔柔唤他阿兄,乖乖靠在祖母的身边,神色娇羞地听着众人调侃她的夫婿。 ——不一样了。 裴璟瞮从没有哪一刻这么清楚地意识到,不一样了。 他的杳杳,已经变成了别人的妻,在不久之后,许是还会和别的男人生儿育女、幸福美满。 胸膛急速起伏,这一认知让裴璟瞮的眼底渗出丝丝缕缕、犹如实质的阴郁与占有欲。 春色正满,湖水在微风轻柔的吹拂之下缓缓漾出纹路,粼粼波光如同碎金飘洒。 岁妤喜水,府中东阁角这处院子一向是她来裴府的住所。 现如今,却成了裴璟瞮白日逞凶的绝佳去处。 随身陪侍的鸢尾不知道被他用什么理由打发走,堂而皇之闯进她的闺房,变成如今她被牢牢桎梏在男人身边的荒唐景象。 “与谢晟之和离,好不好?”裴璟瞮喉间干涩难当,只能从岁妤身上汲取到一点雨露,才堪堪止住快要焚烧理智的嫉妒。 岁妤偏头,并不正眼瞧他,“谢、岁两家议亲,是长辈们的意思,我也已然是别人的妻子了。” 言下之意,有夫之妇,自当与旁人保持距离。 “所以杳杳是不喜欢谢晟之的对不对?成婚也仅仅只是听从长辈之命,是不是?”裴璟瞮的脑子从未如此灵活过,迅速抓住重点,甚至都忘记嫉妒,眼睛骤然盛满灿阳。 岁妤推他,他却纹丝不动,反而愈发凑近。 语气有些不耐,“我与他成婚之前都没见过,怎么谈喜欢?真当和你一样不讲任何道理就随口说心悦某人吗?” 脾性再好的人也是会发怒的。 先前也未曾说过心悦,等到她与别人成婚之时才来强迫,是不是过晚了? 岁妤的语气不好,显而易见裹挟着怒火,推他之时还要担忧碰到他肩上的伤,维持理智与他周旋,“你这胳膊是不想要了吗?” 裴璟瞮俯首,拿鼻尖来蹭岁妤的侧脸,馨香绵软,像是跌进少时的绮丽梦境里。 岁妤是和裴璟瞮一块儿长大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她合该是自己的妻。 裴璟瞮最后在方才便觊觎的香软梨涡处重重吮一口,末了还怕人疼,补救一般不住地亲吻着。 “杳杳不要怕,成亲了有何惧,郢朝和离之人不在少数,我绝对不会让你名誉受损的。” 至于旁人…… 两人都默契地没提起那位能点燃裴璟瞮理智之人。 房门口鸢尾的声音传来,“娘子,该起了,老太太唤您去寿安堂用午膳呢。” 随着鸢尾推门进来,靠近湖边那扇窗被小心掩上,不大不小的落水声响起。 ..................... [脑子存放处,一切为了剧情发展,请勿细究。 男主不算好人,女主当然也不太算,不喜欢请不要骂,退出就好啦,玻璃心作者伤不起呜呜呜。 出场人物无其他女人、和女主有纠葛都是男主切片。 小世界预计主要出场人物:裴璟瞮(che,四声),谢晟之,崔辞安。 大家看文愉快~比心心~] 补充:电击只存在第一个世界,涉及主线,不会虐女主,使用电击的这个系统第二个世界就会下线。 这个系统的下场会比岁岁惨痛哦,后面会提及。 第2章 炮灰贵女:他们都想得到她(2) 鸢尾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个足足有蒲扇大小的玉盘,盛满了蜜瓜,细细削掉外皮,只余下黄澄澄的果肉。 看得出来刀工极好,除了薄薄一层外皮没有,果肉被完整保留,匀称地分成小块。 “你这是拿我当锤锤喂吗?”岁妤原本靠坐在床边整理衣裳,被这满满一大玉盘的蜜瓜给惊得皱眉,抿嘴的动作让脸颊上粉嫩泛红的梨涡更明显。 锤锤是她养的一只白虎。 也是裴璟瞮送的。 原本裴璟瞮是要叫它铁锤的,还是岁妤于心不忍,改成锤锤,好歹拯救了小女孩最后的一点颜面。 岁妤是岁妤,但也不算是岁妤。 从成年那天起,岁妤就开始做梦,游走在不同生活背景、不同身份的梦境中。 一样从出生开始经历,直到梦境之中的她成年之后,才会醒来。 是以梦境中的一切,都好似她亲身经历过一般。 本来也只以为是梦,她自小就有严重的心脏病,严重到连病房都出不去,从而患上重度抑郁,每晚做个梦去其他地方看看,好像也不错。 在梦境里看各路风景,有疼爱她的父母,还能肆无忌惮挑衅、挑逗自己喜欢的人。 结果就在她二十岁生日那天,乖乖躺在病床上却被从门口突然冲进来的凶狠男人一刀捅进心脏。 好嘛,这下是彻底不用在乎那颗让姑姑家难受的心脏了。 也许她们正在哪儿幻想自己死后,巨额遗产会降临在他们头上吧。 可惜,她早就立好遗嘱,要是万一死了,那就全部捐给心脏病患者、抑郁症患者治病的基金会。 钱,他们一分都得不到。 自我厌弃的心思极重,陡然死一次,岁妤竟觉得全身都放松下来,也没什么需要眷念的。 但,万事要都顺遂心意,那也就不会有那么多遗憾。 岁妤好不容易死了,结果一睁眼又活了,活过来的地方,还是梦境中熟悉的岁府。 随后又是被逼着完成成婚的[任务],一切像是在被推动着加速进展。 等陪着娘亲回到裴国公府…… 一想到在这里她是怎么仗着梦境肆意欺辱裴璟瞮的,再被他这么压着更加倍地欺辱回来,岁妤就头疼。 包括但不仅限于故意在夜间扮鬼吓他、躲着众人视线让他给自己洗脚、还踹了他的脸…… 尤其她再次于这个世界睁眼,惶惶以为仍在梦中,裴璟瞮剿匪出兵之前的那晚,她还恍做无辜地给了他一巴掌。 岁妤闭眼,想将脑子里的人甩出去,就又在鸢尾口中听到他的事迹。 “奴婢也不知道啊,二爷让拿奴婢去拿的,说是还要继续削来着,被池墨给制止了。” 岁妤捋头发的动作一顿,淡声吩咐,“你去备水,我要沐浴。” “是。”纵使不解,鸢尾也听话地下去准备热水,只觉着今日娘子脸上梨涡处格外的红,像是……像是被人嘬出来的。 她晚间贪吃,自己吮吸手臂玩闹时,就是这个样子的痕迹。 而且这般模样,她还在娘子与姑爷新婚那几日见着过,要更明显些,连肩颈处都是一片粉。 不过也不可能,方才只小侯爷来过,想是春天来了,湖边蚊虫较多吧。 得叫解棠新配上一副驱蚊的草药才好。 自家娘子那样春日新雪一般的琉璃玉人,自是要好好呵护才对的。 浴桶内热气缭绕,蒸腾得雪色泛粉,若是有旁人在侧,想来又会是一副被引诱到无法自抑的地步。 但是很可惜,这副模样不会叫任何人瞧去。 岁妤指尖揉捻着耳垂,上面张牙舞爪地嵌着清晰的牙印,被牙印包裹在内的那颗红痣妖娆点缀其上,雪色之中唯有一点秾灔的红,平添几分暧昧。 小痣颜色倏尔加深,变为暗红色。 【恭喜宿主完成前期新手任务,请继续努力活着哦~】 “任务。”岁妤唇间咀嚼着这个字眼,勾唇冷冷一笑,“你让我完成任务,目的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是……” 发尾被浴桶内的水沾湿,间或几缕被拂在身前,阻住从窗边方向寻过来的光亮,岁妤的神色很冷: “既然是任务,完成会有奖励,完不成才有惩罚,你方才电击我是什么意思?” 【检测到宿主有消极怠工的行为。】 “我是没和谢晟之成婚,还是没有让裴璟瞮对我产生注意力?”岁妤反问。 电子音卡顿,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因为任务前期宿主就有一定好感度……】 虽然不知道这好感度到底是哪里来的,一个前期推动剧情、三个月后马上就死的炮灰而已,怎么还会有男主们的好感呢? 男主们应该守身如玉,一辈子都只有女主一个女人啊! 在系统空间内没查询到相关信息,系统数据有些卡顿。 “我任务有没有完成?”岁妤才不管那么多,抓住系统话里的漏洞追问。 【检测任务完成程度百分百。】系统下意识回答。 岁妤挑眉,小脸上满是冷漠和疏离,“所以你为什么要惩罚我?理由呢?” 【……消极情绪……任务完成……哔……出现未知错误……】 一阵杂乱的电流滋滋声窜过后,那道电子音便消失在岁妤的脑海里。 垃圾! 暗红的花瓣在岁妤指尖被碾碎渗出汁水,粉白的指尖被染上浅淡的红色,“鸢尾,我想吃蜜瓜了。” 虽近春日,天气也是有些冷的,鸢尾给岁妤系上素白裹衫遮挡风寒,自己怀里揣着的已经换成了巴掌大小的玉碟,盛着方才岁妤没吃完的蜜瓜,一口一个。 “娘子,这蜜瓜可真甜,二爷对我们好,老夫人对咱们夫人也好,虽然咱们两家只是世交,但在奴婢看来,老夫人就是娘子顶顶好的祖母。” 裴国公府是京城的老牌勋贵,郢朝开国之时跟着高祖打天下,后受封国公,一直掌兵权。 老太太是长公主下嫁裴国公府,既是与过世的老国公两情相悦,也是存着皇室和国公府姻亲关系加强的心思。 总之自元宗到现如今的三朝,裴国公府与皇室的联系越来越深,也越来越得圣眷。 现今国公爷与夫人育有两子一女,裴璟瞮是次子,喜武,还未及冠便在战场闯出了名堂。 其上还有兄长裴璟暄,不靠侯府荫封,虽是挂了世子的名,但走科举一途,凭自身才能,不过二十六岁,已官至工部侍郎。 其妹裴璎,年十二,与岁妤最是合得来。 而岁妤的娘亲沈苡宁,原是裴府世交沈家的独女,但在她七岁那年父母双双在省亲途中遇难,只剩下她被护在怀里保住一命。 其亲祖父祖母早便仙逝,娘亲的娘家又远在江南。 裴沈两家早就互认干亲,一出事,裴府就将沈苡宁接过府,教导着养大,备好嫁妆送嫁。 是以虽无血缘关系,但作为沈苡宁的女儿,岁妤也算得上是在裴府长大,唤裴璟瞮兄弟两个做哥哥。 只是裴璟瞮早在岁妤十五岁那年便不许喊除了他以外的人哥哥。 岁妤只当他想要个独特,因为裴璟暄年岁长她们许多,在岁妤心里一直是个称职又有威严的兄长,只有裴璟瞮,谁都敢打,唯独叫她欺凌。 想到先前怎么叫裴璟瞮丢脸的,岁妤就忍不住含笑。 只是这回……滚烫的吐息在耳边的灼烧触感挥之不去,耳垂上、指尖的牙印恶狠狠昭示着刚刚裴璟瞮那狗男人的逾矩。 新婚夫婿日日夜夜不停的折腾…… 还有她三个月后就会在求佛途中被碎石砸落掉下山崖、死于非命的结局…… 岁妤是真的心烦,劳什子任务让她但凡动了想走的心思都会被电击,只好先看看情况。 湖边风大,岁妤的衣袍被风吹得纷飞,连带着披散身后的发丝也随风舞动,却在下一瞬被一只大手揽回来。 “风大,杳杳可别冻着。” 高大的身影将风挡个干净,语调里还噙着笑意,半点不见刚刚跳湖的落魄相。 裴璟瞮也换了件素白的圆领袍衫,远处打眼一瞧,仿佛和岁妤是对情意正浓的夫妻一般。 刚刚被差使来打听三娘子衣着的池墨小口喘着气,控制呼吸跟在二爷身边,满意地舒口气,觉得月例银子再拔高一大截隐隐有望。 第3章 炮灰贵女:他们都想得到她(3) 只是这指望在下一瞬便成飞灰泡影,转眼间消散于无形了。 沿着湖畔的石子路走出不过几步,前头就匆匆而来一名身着玉堇色长袍的男子。 疾风将阔步之人的衣袍吹得往后飞扬,隐隐将紧绷流畅的身姿完美勾勒出来。 剑眉星目,面如冠玉,眉头轻蹙带出深沉。 虽是文人,瞧着却并不疏于武艺。 举手投足间那股让京城众多女子倾慕的文人气息简直是扑面而来。 正是岁妤的新婚夫婿——谢晟之,字子澹,谢家二公子,时任大学士。 瞧见相思之人,谢晟之唇边陡然漾出笑意来,眉间舒展,“杳杳。” 连着好几日的亲密无间,岁妤对她这新婚夫婿的触碰下意识便给予回应,将手搭在伸过来牵她的大掌之上,被热切摩挲着十指紧扣。 裴璟瞮目光陡然黑沉下来,嘴角嘲讽勾起,“谢二公子终是不忙了?我还以为公事在身,早便忘了还有其他人,醉花阴的酒,想来味道还不错吧?” 在各家各户祭祖后,由皇室在相隔半月,会大肆庆祝上巳节,皇室与有品阶的官员都会在护城河畔举行祭祀和宴饮活动。 除了礼部官员,身任大学士的谢晟之自然也离不开,祭祀文书要过眼,还要时时注意着底下官员对一些敬辞的批阅。 虽不复杂,但总是繁琐的,抽不开身。 且……几日前礼部一场动乱,将原本早就准备好的流程又全部打乱,谢晟之作为执掌全局的官员,自是只能陪着赶工。 听说,是他不在的那一日,礼部一小官吏打盹,将所有文书“不小心”弄乱了。 那小官吏,正是被塞进来凑数的吴国公之子。 与裴璟瞮臭味相投。 不过这话没必要说出来,谢晟之也没想过在岁妤面前多嘴,不动声色站在风口挡住吹拂过来的晚风。 双目含情,眼睛明亮澄澈,谢晟之柔柔看着岁妤,“是为夫疏忽了,公事虽推脱不得,但杳杳才是我最应当珍重的,日后,还望杳杳监督,必不会再有此事发生。” 也并未因为裴璟瞮的怒气有丝毫情绪波动,“至于醉花阴,怀序错怪我了,我并未去,那些地方,我也从来不会踏足,尤其……杳杳,能够娶你为妻,是谢某此生最大的幸事,绝不会有让你误会的事情出现。” 不慌不忙借着机会表明心迹,谢晟之一日说十回心悦岁妤都不嫌多。 余光注意到裴璟瞮压抑着的神色,顿了顿,笑着接下方才裴璟瞮的质问,又隐晦地将他一军。 “怀序许是未曾定过亲,不懂其中深意,待你成婚,便知晓,除了妻子,外人都不会是扰乱心神的因素,只要有她,此生便足矣。” 好一个巧言令色的谢学士。 “一番话说得倒真是情真意切,只是不知能有多长久。”裴璟瞮眼神狠厉,幽幽看着眼前暗含挑衅、还要装出一副光风霁月模样的伪君子,就差把话挑明了说。 ——现在叫得如此之欢,但恐怕也如同镜中月水中花,怕是长久不了。 他不会让谢晟之有长久的机会。 更不可能,再让他听见“杳杳”的音色从谢晟之嘴里吐出。 “这话纵是谢某说的天花乱坠,也不如杳杳日后亲身的体验。” 说完,谢晟之低眸,盖住眼底神色,没再接他的挑衅,看向岁妤,察觉到掌心之中的柔软仍然有些冰冷后,微微皱眉看向岁妤,“是不是有些冷?” 这儿正好是风口,照着湖畔的水汽一拂,是全然的湿冷。 岁妤只披了单薄的裹衫,站久了可不得冷着。 没等岁妤回话,谢晟之接过侍从成则递过来的大氅,却并未给岁妤披上。 大手一动,将眼尾被风吹出潮红的岁妤揽进怀中,铺陈开的大氅严严实实将两人都裹在里面。 目光冷不丁落在珠玉似的耳垂上那显而易见的咬痕上,谢晟之周身气息一顿,缓缓抬头,就是裴璟瞮勾唇笑得肆意的挑衅。 风声被挡在披氅之外,岁妤被谢晟之揽在怀中,只露出小半张莹白小脸,下巴尖掩在灰毛大氅内,像是落于石上的一剖新雪,愈显出其惊人的美来。 手腕被摩挲扣紧,岁妤能感受到自己的夫君,不像寻常那般淡然。 余光掠过咬着牙站在风口、任凭风吹的裴璟瞮,垂下眼睫,主动牵住那双不住在大氅底下摩挲着自己手腕的大手,“我有些饿了。” 谢晟之倏尔从神色冷冷变为春风拂面,“那便快去祖母那边,方才过来时苏妈妈都在催我们快去用膳了。” 后面站着的池墨瑟瑟发抖,将方才自家二爷献殷勤未果的披氅拿在手里,老老实实跟着走去老太太院里。 刚至寿安堂内院门口,里头就传来裴璎娇俏的笑声,“祖母,沈姑母欺负我。” 另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带着调侃,“不让你吃蜜饯果子就欺负你啦,也不看看你今日吃了多少甜食,和杳杳一副模样,到时候若是一嘴的坏牙,你们怕是又要哭闹。” 岁妤抿唇,难得脸上出现生动的神色,不服气地走进门,将伸出手想要搀她过坎阶的裴璟瞮忽略个彻底。 当然,也连同谢晟之一块儿。 “阿娘又在祖母和婠婠面前说我坏话了。” 临近祭祖,屋内摆设一应撤下奢华的器具,只余下些许几尊佛像,但不难看出整个布局的温馨庄重。 盛老太太坐在上首,裴璎挨着她撒娇。 而沈苡宁——她的亲娘,毫无形象地靠在对面的软榻上,故意一口一口慢条斯理吃着蜜饯果子,“杳杳这话娘亲不爱听,明明是实话,怎么听着倒像我在乱说。” 裴璎眼巴巴瞧着那渍了糖霜的蜜饯果子一点一点减少,委屈扭头来抱岁妤,“姐姐你看姑母,故意勾我,还不给我吃。” 她本来年纪就小,性子又娇俏,这么一撒娇叫众人都乐得不行。 “哈哈哈,你们这几个活宝,一来我这寿安堂都热闹了。”盛老太太在上首笑得牙不见眼的,忙声唤婆子传膳。 “也别惦记那么些个蜜饯果子了,快些传膳,好堵住你们这几个小娘子的嘴。” 原先应该是主角的谢晟之与裴璟瞮倒是被冷落在一旁,落在最后面和新进来的裴璟暄排排站。 谢晟之朝裴璟暄见礼,“阿兄。” 得到裴璟暄点头应承后,便也不在兄弟二人跟前碍眼,跟着走进内室被老太太拉着嘘寒问暖。 “嫂嫂也不管你了?”裴璟瞮抱手而立,幸灾乐祸,试图扯出其他事情来掩藏自己的情绪。 哪怕成亲三年有余,他阿兄仍旧和嫂嫂颜清玥如同新婚燕尔,羡煞旁人。 叫嫂嫂把裴璟暄扔下,那还是得这个时候才能出现的盛景。 这群牵动着他们心绪的女子,围坐在祖母身边,嬉戏打闹,笑意盎然。 除了杳杳旁边碍眼的那个男的。 裴璟暄睨眼看自己不争气的弟弟,长身玉立,一派君子之风,却没正经回他,“听池墨说你今日湿着走回去的,也不怕伤口化脓。” 他这个弟弟,对外人狠厉、手段绝不留情,可面对家人,总算还是有着这个年岁正常的幼稚。 不过那点小心思,还故意撕裂伤口来达成目的,裴璟暄都不稀得说他。 太过时。 “杳杳已经和谢晟之,你的心思……” 裴璟暄不是没阻止过定亲,但不知为何,原先纳采都要长达数月之久,可偏偏这回像是被什么催着赶着似的,结亲的速度大大超过裴璟暄意料。 那极为难得的雁都轻易被室内长袖善舞的谢晟之猎得,还分毫不伤及毛发。 到底还是没能阻止。 裴璟瞮蓦地一僵,平静神色之下是压抑不住的疯狂,“我有什么心思?自是杳杳心悦谁,谁才出局。” “她已经成婚了。”裴璟暄满是警告,试图将自己这个弟弟拉回正途。 裴璟瞮轻飘飘觑他一眼,满不在乎:“成婚又怎样,和离不是难事。” 这样一激动,衣襟之下掩盖不住的刺眼红色便透了出来。 “好,这事容后再议,我也从来都管不得你,先下去换衣裳,手是不要了吗?” 裴璟暄差点被他给气死,但好歹是自己阿弟。 人心都有偏向,更何况那偏向的人还受着伤,唇上被硬生生咬出血色才掩住那点苍白,裴璟暄纵使再想劝阻,也不能了。 “若你有意,也得看杳杳的心思是在何人,只一条,绝不许伤她分毫,更不许威逼,不然不用祖母说,我就把你打出裴府。” 避着房内的人,裴璟瞮换好药回来,正巧便是用膳的时候。 膳食被传唤上来,满满摆了一大桌,姗姗来迟的裴国公才紧赶慢赶,在外面推了自家这两个儿子一把,跟在后头到里间落座。 席上免不了朝夫人赔罪,拿出从街上买来的各种小玩意儿,个个都有,绝不厚此薄彼。 盛老太太装作没看着小辈们互换礼物的小动作,饭用完后,柔柔笑着开口: “快要祭祖了,你们小年轻多出去玩玩儿,最近不是有灯会祈福嘛,怀瑾、子澹,你们带杳杳几个出去好好玩玩。” 说着还担忧地看眼裴璟瞮,“怀序身上伤没好,不然……” “祖母我没事,杳杳和婠婠都去,到时候人多,我怕她们乱跑。”裴璟瞮坐直,煞有其事地讲明缘由,一位好兄长的形象跃然而出。 裴璎觑他,抬头看天避免自己笑出来,扯着岁妤的袖子,“我阿兄是不是脑子有病?” 夜间街上人再多,加派些人手护着不就成了,还找这么个立不住脚的理由,简直是埋没了他裴小将军的名号。 不会是一刀砍在肩上,但是连带着伤了脑子吧? 裴璟瞮黑脸,“我听得见。” 谢晟之垂眸浅笑,桌下与岁妤十指紧扣的手不自觉便缩收紧。 …… 第4章 炮灰贵女:他们都想得到她(4) 郢朝祭祖前半个月,都会在夜间办祈福灯会,一水的河灯顺着潺潺流水而下,将整条护城河都照得璀璨无比。 人也确实多,熙熙攘攘挤在河岸边,高楼上的灯笼都挂了满墙,灯火如昼,融着月色引亮盛京。 “公子,前头好热闹,我今儿去打探了,会有表演马戏的,夫人指定喜欢。”成则在前头驾车,脚吊在车辙之外一晃一晃的。 “要我说您就是太正人君子了,夫人都没表态呢您就让她去和裴娘子同乘,我觉着咱们那面上瞧着大度的裴二哥不是个好的,指不定对咱们夫人抱着什么心思。” 谢晟之端坐在马车内,纵使车身偶尔晃动,仍腰背笔直,一派萧然风雪中逸然脱俗的模样。 “还记得我教你的权衡之道吗?”便是连声音,都含着玉沁出来的暖意。 成则控制着马车不离裴府马车太远,闻言倾身侧耳到马车帘子边上,“记得啊,公子,有什么深意吗?” “若是逼得太紧,那人便会觉着受到束缚,不若一点一点,慢慢浸透,像你练字一样,一日三千页不可,十日六千页瞧着却能接受。” 知道成则脑子没那么灵光,谢晟之尽量拣他能听懂的话来作比。 “哇,人心险恶啊公子,您真是太聪明了。”成则脑子转了两圈后才勉强理解,尤其是用他最厌恶的练字作比,便十分了然,心下感到赞叹不说,还牢牢将其记在脑子里。 “权力功业如战场,历来不以德行操守论人,夫妻之道,亦如是。” 只要能得偿所愿,暂时退让些,先从她的愧疚开始,一点一点,直至她觉得离不开自己。 不求爱他有多深刻,只要一日比一日多些,谢晟之便已满足。 谢晟之的声音隔着马车车厢传至成则耳中,似是被闷在笼中,待到笼门一开,猛兽即可噬人。 说话间,城东正阳门大街便到了。 谢晟之掀开马车竹帘下车,配上那身浅青长衫风姿绰约。 近清明,虽还未有雨,风却频繁,拂过盛京街道,衣袍翻飞,裹着那股冷淡却极易袭人的竹墨清香,将岁妤细细密密包裹住。 隔着薄薄一层衣衫,岁妤稍一抬手,便能将被掩藏在锦袍内紧绷流畅的身姿一一感受。 床榻之上,这人也惯会用这些招数来叫她求饶。 谢晟之看着瞳仁之内的耳垂由玉白转粉,低低笑出来,俯身凑近,任由滚烫的气息将珠玉染色更深,“杳杳是想到什么了?” 不过是披个氅衣,不过是不小心碰到他的身子,怎地耳尖都快烧化了? ”没想什么。“岁妤匆促挪开视线,氅衣底下的手也想收回,却被温柔又不留分毫后退余地的强势握住。 眸色逐渐加深,谢晟之喉结狠狠一滚,面上却仍是那副处变不惊的神态,“夜里风寒,方从马车上下来许是会热,但也要披上氅衣,不然恐怕会着凉。” 相隔不远的马车内,裴璟瞮到底是跟着来了。 只是这来了还不如不来,闹心得紧。 裴璟瞮眼尾氤出猩红,豺狼一般死死盯住两人交叠的那双手,恨不得一口咬下那只碍眼的爪子,撕碎了喂狗。 十指交握、还被那双肤色略深的手熟稔地摩挲轻触,不难想象,若是无外人在场时,会是怎样更喜爱珍重的抚摸。 也许会被缠上印子,而后吻掉溢出的泪珠,沉浮间只会紧紧攀附于他一人,气急了或许也会挠他两下…… 但——那都不是如今的裴璟瞮能管的事。 自己的身份,仅仅只是岁妤的兄长,仅仅只是一个看着他们夫妇恩爱的旁观者。 裴璟瞮指骨摁在车轸上,已经泛白到毫无血色的地步。 掀开帘子下车,自虐一般死死看着前头真正的神仙眷侣,间或路过的一两名过客皆是心照不宣地扬起笑意,暗自祝福着这对极为般配的夫妇。 自郢朝元宗开国以来,对女子的约束便少了许多。 风气更加开明,像平日里这种并不出格的嘘寒问暖,都是被众人所祝福的。 更别说荷花灯盛开一整条长河,明灿若暖阳照拂一般的此刻,那更是夫妇二人培养感情的极好契机。 无声弥漫起硝烟时,从街口传来一阵吵嚷的叫喊。 “臬司办案,速速闪开。” 由远及近的威严肃喊震慑住一干人,更显得被追着的粗布衣男子行迹奇怪。 除此之外,明显百姓中有几个人的神色也不对,其他平常百姓都心慌茫然,他们却在四处观察。 眼见跑不掉,那粗衣男子竟胡乱挥舞着手里的刀乱砍,尖利的刀锋砍伤好几个离得近的百姓,而最近的一刀,对着哭喊的小孩儿而去。 裴璟瞮目光一厉,随手拔出簪发的簪子,掷向那把刀。 玉簪与铁器碰撞的嗡鸣清冽,随后断裂成两截。 “保护好杳杳她们。” 对裴璟暄留下这么一句话,裴璟瞮飞身踩在灯挂上借力,接过池墨扔过来的刀,旋身挑开踢倒另一个从桌下抽出来刀砍人的乱贼。 果然,有同盟。 这绝对是一起有预谋的动乱。 在人流如织的祈福灯会上捣乱,究竟意欲何为? 粗布衣男子被玉簪一击,手软了一瞬,却并未脱力,抱着同归于尽的架势乱砍,“当今无道,权贵欺辱我妻儿,杀我老母,你们所有人就给我陪葬吧。” 周遭的百姓避让不及,秩序大乱,将紧追在后头的臬司衙役冲得散乱,一时之间竟不知先抓贼人还是先护好百姓。 “先将贼人伏法。” “全杀了。” 一前一后传出的两道命令,前者来自裴璟瞮,后者…… 墨衣男子脚尖一点,借力于马背,反手一刀砍下刚刚爬起来、还想继续砍人男子的头颅。 血液飞溅,将慌乱逃窜的众人都飞射上血痕,血腥味顷刻便传了出来。 谢晟之忽地皱眉,脚步轻挪挡住岁妤她们看过去的视线。 被这样一震慑,那些慌乱逃窜的百姓倒是不乱跑了,一个两个聚成团,被臬司衙役护在里面,退出混战圈子。 没了束缚,加上命令,手起刀落很快便将局势控制住。 只是血腥味充斥着整条街道。 裴璟瞮挡开衙役的刀剑,冷眼看向墨衣男子,“崔辞安,你真是好生威风,盛京闹市随意杀人,审都不审一回吗?” 被问话也没反应的崔辞安把刀往后一掷,稳稳插回刀鞘之中。 阴沉狭长的眸子往上一抬,轻飘飘瞥裴璟瞮一眼,神情僵冷,脸上溅了几滴血珠,“当街闹事,拒捕,无故伤人,提点刑狱司为办案不得已而为之,望裴二公子见谅。” 裴璟瞮冷嗤一声,“第一个人你杀得,我便当是为了控制局势而为,但到了后面,崔大人当真是不得已而为之吗?” “确是不得已。”语气平直无任何起伏,阴森森看着裴璟瞮,似是下一瞬便会突袭咬人的毒蛇。 裴璟瞮性子本就烈,闻言下颌微抬,“崔大人辩才无碍,那便去圣上当前分说,到底是如何不得已的。” 冷嘲热讽地笑笑,“也不知到时候瑞王会不会保你。” “无需裴二公子费心操劳。”崔辞安薄唇微动。 眼睑下那滴花粉大小的墨黑泪痣被牵引地动了起来,平添几分阴森之感,“倒是二公子你,恐怕有麻烦上身了。” 第5章 炮灰贵女:他们都想得到她(5) “提点刑狱司奉旨办案,怎么瞧见裴二公子无故冲出来干扰办公呢?” “崔大人是要倒打一耙?”裴璟瞮冷冷觑他一眼,半点没被他唬到。 就算到时候真扯起皮来,也不知道是谁会被狠狠责罚。 崔辞安冷笑出声,目光阴沉地盯着裴璟瞮,一副不将他咬下一块肉来不罢休的架势。 眼见你来我往的暗箭放了好几个来回,裴璟暄自是不会看着崔辞安和裴璟瞮在大街之上便打起来。 若真是这样,到时候惹来的恐怕是瑞王。 裴府虽然不惧,但大街之上的凶杀现场还要处理,如何处理这件事情才是当务之急。 嘱咐池墨他们护好岁妤几人,裴璟暄上前劝架。 【三号男主崔辞安出现。】 消停不到一整日的电子音重新出现,却并未像先前那样冰冷无机质,也仅仅只是提醒,没做任何要求。 岁妤垂眸,纤浓的长睫下挪,在明亮的灯火下投下剪影。 “夫君。” “嗯?”谢晟之回神,将注意力放回岁妤身上。 “你是不是想去看看?”岁妤的眸子明澈,专注看着某一个人时,时常让人觉得是被放在心里在乎的。 谢晟之近乎仓皇地躲开,耳尖悄无声息弥漫起红烫,“是,我想去看看。” 对岁妤,谢晟之一向是坦诚至极的。 “这场闹剧暂时还不知是哪方势力所为,但崔辞安身后是瑞王,若是阿兄他们在大街之上起了争执,裴国公府想来会被卷入无端的纷争之中。” 裴璎不懂,但听起来觉着挺严重的,拉着嫂嫂忐忑地问:“那该怎么才好?” 岁妤双手交叠,婉柔朝他一笑,“夫君有办法的,是吗?” “虽长公主下嫁裴老国公,但裴国公府在朝中一向是中立的,并不卷入皇权斗争,但阿爹是三朝太傅,谢府身后,是皇上。” 简而言之,裴国公府虽亲近皇权,但并不对皇室之中哪个人有偏颇,只做效忠朝廷的事,至少在明面看来是这样。 谢府不同,谢府是绝对偏向皇上,站在太子那一方的。 当今圣上继位不过一年不到,时局尚不稳。 瑞王作为当今的幼弟,先皇在时多有偏宠,在当今继位后仍然还有一部分老臣觉着瑞王当时应该才是继位的最佳人选。 这样的情况之下,盛京风潮涌动也是必然的。 谢晟之止不住想去看岁妤的那双眼睛,眼皮颤动着泄露出一点少年心事,“杳杳,我可以帮你。” 这话说得委实卑劣,说是携恩图报也不为过,也是他第一回除了床榻之上,在岁妤面前露出自己并不正直的一面,但…… 他想让杳杳多记住自己一些。 哪怕只是感激,只要不是全然不在乎,他都可以。 夫妻之间本就不必算得那么清楚,感情之事可以培养,他有这个耐心,也有这个自信。 想到先前在踏春之时看到过的某个画面,嫩白的纤足被牢牢桎梏在麦色掌心里,想逃脱却也不能,叫人血脉偾张,更心生妒嫉。 谢晟之幽幽看了眼前头的裴璟瞮,心下嘲弄,他决不会让裴璟瞮抢走杳杳。 不过一介莽夫。 略通些情爱,便要来招惹杳杳,莽撞粗鲁,怎会获得佳人芳心? …… “我们照章办事,还请裴府公子不要为难。”同样黑衣打扮的行久代替自家主子说话,对裴璟瞮两人笑笑。 不管他们说什么,咬死就是照章办事、不得已而为之。 但裴二公子硬是冲出来妨碍办公,那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反正就是打定主意,要拉裴府下水。 裴璟暄纵使有千般唇舌功夫,也抵不过对手不要脸。 “祈福灯会大乱,还是要尽早处理现场为好,若是牵扯过多,想必会额外招惹麻烦。” 谢晟之阔步上前,耳尖还有点红,一双眸子似是含着春水,端方自持,向崔辞安行了个同僚礼。 崔辞安嘲弄一笑,却并未回他的礼,坐在马上居高望下来,“怎得又来个二公子?崔某今日也不知怎会如此倒霉。” 对谢晟之的敌意好像更深些,明显地让在场的众人都能看出来。 “大人可不能这样说,谢二公子与裴二公子,可都是家里的宝贝金疙瘩,咱们可不比得,到时候告您一状,那免不得还得吃顿空落。” 行久麻溜做出一副谄媚样来,给崔辞安递话茬子。 谢晟之并不理会行久的恶意调侃,脾性极好,皎月清辉落于其上,更显出润泽的柔和之感,“若是办公,便称不上是哪家公子,不过同为朝廷官员,为百姓解忧,为朝廷做事罢了。” 不大不小一个软钉子推回来,崔辞安唇形纤薄,微微一勾便是极具嘲讽,“话倒是说得很不错,方才大街之上刀剑齐出,怎不见谢……大人出来’解忧’?” “大人见谅,方才夫君是为了保护我们。”柔柔一道落泉般娓娓动听的声音传来,霎时令崔辞安一僵。 垂着的浓密羽睫倏地抬起,深邃幽厉的眼神紧紧黏在了岁妤身上,唇角不自觉便勾起弧度,满是掠夺的意味。 谢晟之眉间一动,站在崔辞安视线望过去的中段,冷然与他视线交错。 岁妤走在嫂嫂颜氏身后,裴璎挽着她,三人都戴上了帷帽。 这般光景,女眷还是避着些好。 颜氏心中有盘算,作为这一行之中年纪稍长些的,主动朝崔辞安福了福身子。 拿捏好有礼但足够强势的分寸,淡声道:“方才舍妹说的不错,因有随行家眷在此,倒令夫君他们束手束脚,委实有些罪过。” “原想着祈福灯会一家人出来逛逛,实在没想到会发生这等事,舍弟刚平匪回来,见着这种伤人的血腥场面,冲动上前想要制止,也实在不应该。” 言下之意,便等着更多百姓被砍死砍伤,最后袖手旁观看着你们臬司官员一刀一个再慢慢杀。 一家人出来祈福灯会游玩,看见不平事上前帮忙,被说成是阻碍办公,一件小事被这么放大,还要拉刚平匪回来的功臣下水,崔辞安使得一手阴私手段,着实不愧刑狱毒蛇之名。 话未明说,但夹枪带棒的意思很是明显。 裴璟暄抬步走到自家夫人身边,垂首稍稍掩饰一下唇边泄出的笑意,免得过于得意。 有些话他们不好说,女眷却是可以说的,毕竟妇人无状本就是“默认”,又无官职在身,谁也不好说你家夫人怎么刺人来着。 崔辞安手上一拉缰绳,墨黑色的手衣也藏不住他修长的指尖,喉间干涩不已,径自侧身下马朝岁妤几人走来。 方才在马上还不觉得,甫一下马,来人的身量便突显出来。 墨衣绣云纹,腰身被那缁带?掐得极细,却并不瘦弱,反倒无端叫人生畏。 盖因他周身森森环绕着、犹如实质的邪气与半分不压抑的疯气。 在众多人都身着浅色着装的当下,更衬出十二分的可怖来。 就像现在—— 谢晟之挡住了他的去处,他便从善如流绕了个弯,侧身挡过袭来的各数攻击,在岁妤不远处停下。 “岁六娘子怎地出来了?”声音略微有些可怖的柔和,含在毒蛇嘴里,总觉得危险又别扭。 岁妤的亲父岁衡听在家中排行老三,其上两个哥哥都有女儿,这么一排下来,岁妤便是六娘子。 裴璟瞮上前两步,也挡在岁妤身前,“崔辞安,你又在发什么疯?” 众所周知,这位按察使除了手段狠辣,脑子也有些问题。 不知何时便要走一趟刑狱,将里头的犯人好好审上一回。 偏偏人家办事能力极强,任口风再紧的犯人在他手上走一遭,都坚持不住要招供。 崔辞安冷冷瞥他一眼,口气嘲讽,“你才发疯,你全家都发疯。” 岁妤:…… 被岁妤这么一看,崔辞安眨两下眼睛,稍显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所说,好像将小娇娇也囊括进去了。 “只有你发疯。”崔辞安又是从善如流地改口,眼神不善看向又来一个挡在岁妤跟前的谢晟之。 这一窝二公子着实恼人! 负责探听岁六娘消息的行久只觉背上一紧,僵着递过帕子给自家大人擦拭脸上血迹。 行久紧抿着嘴不敢再动作,最近瑞王要有大动作,他都忙成螺线找不着舵了,谁料把这一茬给忘记掉。 知道大人对岁六娘子的重视和在乎,行久也不敢再那么嚣张,生怕再坏了自家大人的形象。 也知晓崔辞安除了办案、刑罚以外,对其余一窍不通的性子,隔着手衣扯扯他的衣袖。 崔辞安灼热的目光好不容易从岁妤身上挪开,看向行久。 想到什么,崔辞安总算往后退两步,没再死死盯住人不放。 第6章 炮灰贵女:他们都想得到她(6) “裴大夫人言重了,家中家眷在此,自然是要先护着自家人的。” 语气稍稍降下些嘲弄,行久替着自家大人说话,“只是……您也知道,臬司办案一向公正,虽然我们知晓二公子是拔刀相助,但按照规矩,二公子还是得同我们走一趟。” 说完看向站在一旁的谢晟之,“谢家公子,也得随我们走。” 说完不等人反驳,先告罪,“各位夫人娘子放心,绝不会有事,我们也定是好生照料二位公子的,不过去趟臬司做客罢了,不会进刑狱的。” 谢晟之眼尾一颤,心知这是崔辞安背后之人的动作,今日他可以不去,但裴璟瞮是非走一趟不可。 余光似有若无拂过身侧的岁妤,清浅的香气袅袅飘散,在这人群散去略显凄清的夜里,如同月华清冷又娇甜。 他也非去不可。 “既是规矩,那子澹便同崔大人走一遭。” 谢晟之转身安抚柳眉紧蹙的岁妤,“不用担心,我们只是例行问话,至多两天……便出来了。” 恐怕到时便不止两天。 崔辞安冷冷看着谢晟之借势去女孩那儿装可怜,话中全都是以其家人自居。 家眷、我们…… 嫉妒如同野草疯长,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裴璟瞮、谢晟之,清流世家,生来就如明月被人簇拥,于是便可以毫无阻碍地拥入真正的璀璨星子。 而他,郢朝最恶名昭彰的提点刑狱司毒蛇,人人厌弃,地上污泥,哪怕是连肖想的资格都无。 崔辞安一下又一下重重擦拭着脸上的血迹,却怎样也擦不干净。 目光丝毫不曾挪动,在岁妤脸上打转,看着她所有的神情变化,看着她柔声应答谢晟之的安抚。 裴璟瞮蓦地目光一冷,在崔辞安身上转了一圈,敏锐地察觉到他周身陡然变化了的氛围,目光紧盯着他,打量着他反常的举动,以及这些举动的来源…… 似乎只是心血来潮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情况之下擦血迹,又或是单纯只是想给自己留一个还过得去的面貌,崔辞安很快便调整过来。 “谢家公子既如此通情达理,裴二公子也跟着走吧。” “来人,将这逆贼拉回刑狱。” 目光未曾再往皎皎明月上落,注定孤寂之人骑着马隐入黑暗中。 兵马很快便被撤离,裴璟暄冷哼一声,知道这是被人拿来做筏子装人了。 “别担心,他们不敢苛待怀序,外头风大,咱们先回府再说。” 一个好好的祈福灯会,先是遇上当街持刀伤人的惨案,再是裴璟瞮去臬司“做客”,散心最后变成了堵心,还得先瞒着老太太,真可谓是兵荒马乱。 天色已晚,鸢尾照着往日里岁妤的习惯,摆上一壶梅子酒在榻边的小几上,便退出房内。 守夜自有其他的小丫鬟在门外,床边铃铛一响,便能随时召来伺候。 岁妤靠坐在床榻之上,脑海中不停闪动着今日、亦或是先前梦中发生的事。 她在梦醒之时,这个世界的她方才及笄,距现在不过几个月的偏差。 时间上并不会让她有什么不知道的事情,但有一点很麻烦。 她先前一直以为是在梦境之中,又因为现实世界的厌世,看谁都不顺眼,尤其是同龄人,最喜欢欺负别人。 欺负之时,还因为不太愿意伤眼睛找长得丑陋的,专挑例如裴璟瞮之流来挑衅作乐。 她的夫君谢晟之,幼时还被她剪过头发。 谢家家风甚严,尤其是对家中小辈,身体发肤皆受之父母,轻易断不得。 她记得当时谢晟之硬生生被她从肩颈那儿横着剪断一大缕发丝。 还被谢伯父用戒尺狠狠打了一顿,就这,他也没供出自己来。 想到床榻之上他的凶狠,再看到今日他对自己、对所有人都是一派温和的样子,岁妤打了个寒颤。 总觉着又看到了他笑着把弄脏他衣袍的人坑得不见骨血的……君子模样。 今夜那崔辞安的神态作风也有些奇怪,莫不是也遭过她的毒手? 年岁太久,许多事情岁妤早已记不清了。 先前在走流程一般提醒过便消失无踪的系统重新上线,在半空之中悠悠开口: 【男主已出现完毕,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任务完成度较高可兑换下线无痛苦套餐。】 岁妤不想做任务,但这一念头一出来——【电击警告,三次则直接电击。】 行吧。 照系统所说,她是炮灰,顾名思义,只存在于前期推动男女主之间情感纠葛的纽带,发挥完作用之后立即下线,绝对不允许拖泥带水。 之后的所有高光、虐恋、甜宠,都是女主的。 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在这个世界,女主是异族公主,作为被进献过来的“贡品”。 在各家各户祭祖后,由皇室在相隔半月,会大肆庆祝上巳节,皇室与有品阶的官员都会在护城河畔举行祭祀和宴饮活动。 瑞王之所以要在这关头弄出动静来,也正是因为这个契机。 当今继位不稳,急需这种能上沟通先祖,下安抚臣民的活动,来证明其正是上天选中的皇上。 哪怕皇上不愿也不信,这种手段在皇权继位之中必不可少的。 今年这次三月三的祭祖,深系皇帝、瑞王、异族进贡的三方势力,可谓是将众方焦点都汇集于此。 也正是这次机会,女主伊柔作为异族最美的女人,被进献给大郢皇室,只不过谁能娶她,那就各凭本事。 原先一介小小异族,要想拿捏皇室、更甚者说随意在皇室挑选夫婿,本就是天方夜谭。 但那是女主。 容貌惑人、身怀异香,一曲胡旋舞将盛宴之人都迷得晕头转向。 护城河畔,惊人一舞如同妖女临世,却谁也无法苛责她。 伊柔顺利进宫成为丽妃,仍然被瑞王爱着。 可他们都不是男主。 哪怕已经进宫,突发的意外还是会发生在男女主之间的牵扯内。 上巳那晚,崔辞安被人下药,碰巧遇上更衣的伊柔,两人春风一度。 而后裴璟瞮、谢晟之也因为各种巧遇,又因为岁妤这个炮灰的身死,经历各种巧合,与伊柔纠缠不清。 哪怕身为皇帝后宫的女人,伊柔仍然能驱使郢朝最惊才绝艳的三个人为她所用。 最终成功让自己的儿子继位,成为郢朝第一位异族太后。 不过后面的事情岁妤都不用再管,那是独属于男女主之间的情感纠葛,也与她无甚干系。 后面推动剧情发展,自有其他的炮灰又或是配角,为主角之间感天动地的爱情添砖加瓦。 她要做的就只有五件关键事。 一:在上巳节当晚因为嫉恨异族之人抢夺去所有人目光,不自量力也要上场一舞,最后被女主全方位比下去,最后还要不小心听到女主和崔辞安的墙角,心中陡生怨恨; 二:在大街上对女主冷嘲热讽,极其刻薄地说她不知廉耻,引出裴璟瞮几人对女主的疼爱之情; 三:…… 四:…… 五:三个月后在求佛途中被碎石砸落掉下山崖、死于非命。 听着系统一条一条列出她必须遭受的“打脸”,岁妤唇角上扬,清冷的面容上流露出一丝嘲讽,眼尾被酒意浅浅蒸出殷红,渲泄出与白日并不相同的几分乖戾来。 【请宿主谨记,只有女主能得到男主的全部喜欢,你只是个炮灰,不要抱有无谓的幻想,现在一切只是镜花水月,他们都会是女主的裙下之臣。】 岁妤慵懒靠在床头,小口抿着方才鸢尾送进来的梅子酒,红到熟透的唇瓣含住那点瓷白的杯沿,语气嘲弄。 “你倒是尽心尽责,只是目的究竟为何?绑定我来做炮灰,为你口中男女主角的爱情添砖加瓦,可……你不是说他们注定会相爱吗?” 那要我有何用? 无形的数据链在岁妤脸颊边上拂过,暗戳戳想要触碰那绯色,被岁妤敏锐察觉到避开。 【女主的身份过于卑微,能力也不够,只有在男主的身边,她才能够发散光芒,获得世人瞩目,成为真正的世界中心。】 换句话来说,女主魅力很大,但要是没有炮灰的推波助澜,一样也不能得到男主青睐。 “她一异族女子,成为郢朝唯一一位太后,有野心有抱负有能力,怎么又会是你口中仅仅依靠男主的弱质女流呢?”岁妤眸光冷然。 【经检测,如果没有男主,女主是不可能独自获得成功的,不仅是在这里,任何地方都是一样,请正视这个现象。】 “呵,可笑至极。” 第7章 炮灰贵女:他们都想得到她(7) 刑狱大牢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偶尔还有硕鼠啃食腐肉的声响。 崔辞安除去上衫,半跪于刑架前,身后破风声一阵接过一阵,背上便多出数十道血痕来。 新伤叠旧伤,无数伤疤横亘在背部,肩胛骨和脊柱之间的劲瘦线条流畅,血珠便顺着蜿蜒起伏。 嗓音尖细的小太监讨饶:“大人莫怪咱家,今晨刚拂晓,裴国公便面见陛下求旨,灯会当夜出了那档子骇人的惨案,还牵扯上裴国公府和谢府的小公子,陛下纵使拿您当心腹,也不好包庇啊。” 话说得笑眯眯的,边上孔武有力前来行刑的侍卫手上力道未减分毫,鞭子上还浸了盐水,一鞭下去皮肉自中间绽开,针刺一般浸出鲜血。 血珠顺着带有倒刺的鞭子一滴一滴往下滴落,在身下汇聚成一汪血洼。 三十鞭打完,那侍卫的手都震得隐隐作痛,可想而知用了多大力气。 “提点刑狱司按察使接陛下口谕,三日之内查清事情原委,切不可薄待裴谢两位大人。” 崔辞安半跪着转身,面向笑得和善的小太监,唇色惨白,额间冷汗滴落至锁骨处,颤悠悠晃动着,随后如泪滚滚落下。 “臣,领旨。” 等人走了,行久赶紧把崔辞安扶起来,神情愤愤,“我呸,什么心腹,明明就是心头大患,瑞王要您把事情闹大,陛下却要您把事情压下去,两尊大佛斗法,最后受苦受罪的又是您。” 崔辞安神色冷冷,瞥他一眼。 “好,我不说,这不是在刑狱吗,在外面我肯定嘴闭得死死的。” 行久动作尽量轻缓地给自家大人上着药,感受着手底下肌肉绷得极紧,一点伤药放上去他看着都疼,崔辞安却是连哼都不哼一声。 只有额上不断坠下的汗珠昭示着到底伤有多重、多疼。 崔辞安疼得气若游丝,轻声吩咐道:“小娇娇若来了,记得告诉我。” “是。”行久应了,但仍是不放心,嘱咐道:“大人,追求女子不能一味蛮干,若她不喜,您便暂时往后退两步,必要之时可装上一装,例如——” 行久眼神从上至下扫过崔辞安裸露在外的上半身,哪怕是鞭痕满身,但那腰腹分明的身姿,一看便是女子最喜爱的模样。 “您这身伤。” .......................... 臬司衙署,两间并排的屋子灯烛均亮着,其中一间却无人。 裴璟瞮身体前倾,恍若下一瞬便要暴起伤人的猛虎,气势骇人,“谢晟之,我最后警告你一遍,杳杳不是你能肖想的。” 若是他愿意及时放手,或许他们两个人还不会走到不择手段的那一步。 谢晟之脊背平直,哪怕是身处臬司,哪怕是正在被人威胁,也不见半分慌乱。 只那神情,不像岁妤面前温润的模样。 “杳杳已经与我成婚,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你有什么立场在这里叫嚣?又以何种身份在这里替杳杳妄做决定?” “她不是孩童稚子,有自己想要的东西,知晓自己是否愿意,不是任由你下决断的玩意。” 不等裴璟瞮回答,连续话中带刺,手掌扶在方桌边缘,青筋毕现,“若以兄长身份,你当不得杳杳的主,若是以爱慕之人,你更比不得我名正言顺,裴璟瞮,一介莽夫如何护得住她?” 就如同这回的套。 背后之人刚巧要扯人做筏子,裴璟瞮便变着法儿地把自己往里面送。 即使不是自身所愿,但结果就是杳杳必定会为他们烦忧。 这等莽人,如何担得起重担? 还有年少时杳杳的失踪,他连自己身边的不对劲都察觉不出来,竟想跟他抢人,莽夫之流。 裴璟瞮一窒,果断绕开这话题,“杳杳与我一同长大,你说,若是我出事,我们两个之间,她会偏向谁?” 答案毋庸置疑。 谢晟之知晓,这是独属于裴璟瞮的优势。 但……那又如何? 他已经和杳杳成婚,哪怕她如今并未爱上他。 和离?不可能,除非他死。 “你别妄想着能长久,就算是成婚了,那也能和离,只要杳杳心里有我,你便是输。” 一场对峙谁都没落得好处,两个人都一肚子气。 裴璟瞮回了房间,却气性骤散,方才紧抿的唇角一下便勾起来,笑得荡漾。 “杳杳,你怎么来了?臬司阴冷,别吓着你。” 岁妤从桌上摆着的食盒内拿出膳食,最显眼的是装了满满一大碟子的枣泥酥,盛开的花瓣正中还撒着桂花花瓣。 一看便是极为用心的。 “你这事都闹到圣上跟前去了,自然瞒不得祖母,为宽她老人家的心,我才来的。” 裴璟瞮才不管是何缘由,只看如今俏生生站在自个儿跟前的好杳杳,哪怕是双目含嗔都能叫他笑逐颜开。 “难道杳杳不担心哥哥?”一双杏仁眼无辜下垂,没发疯的时候是纯然的天真纯澈,但若是发疯,混上眼尾的猩红和痴狂神色,便更加凸显出来其狠厉。 岁妤偏头看他,唇肉轻抿,摄住裴璟瞮的目光死死跟随,“你若再这副模样,我便走了。” 站在一旁被忽略的裴璎神情一提,整张脸都开始用劲儿,“阿兄,你怎么每回都只能看见姐姐?我这么个如花似玉的亲妹子站在你跟前,你是眼睛瞎了吗?” 哐当——鸢尾手里提着的另一个食盒磕在木桌边角,发出些微轻响。 裴璟瞮方才肆意疯长的欲望被止住,唇角上扬,重新装出岁妤最喜欢的那副纯良样子来。 可装出来还没定型的笑脸,却在下一息听见岁妤的话时便消隐无形。 “我去看看夫君。”岁妤淡淡丢下这样一句话,便也不管身后裴璟瞮是何神情,往隔壁走。 还未踏出房门,便被拥入一个极为温暖的怀抱。 “臬司如此血腥,杳杳不该来此?” 温热的气息喷灼在岁妤的耳畔,岁妤抬头,正巧谢晟之俯身来看她的神情,唇瓣便擦着交叠而过。 极轻、极淡,甚至都算不上是一个吻。 但谢晟之眼睛璀璨若星辰,骤然亮起,偏偏眼底却有极力想要掩藏的欲色,框在他这端方君子的身上,尤其引人想要深入探究。 岁妤抿唇,偏首回答他不算问题的问话:“祖母叫我来看看的。” “那……杳杳不想来看我吗?” 男人稍稍俯首轻声说着,似乎是怕岁妤在外对这种亲密不自在,温声询问过后便退开些许。 在岁妤看不见的地方,微挑上扬的眼尾却饱含挑衅和炫耀,直直朝裴璟瞮看去。 岁妤眸光微动,感受到男人衣衫之下有力加速的心跳,将手抽出来,“你太烫了。” 烫得我不舒服。 谢晟之平静的面色之下突然变得汹涌,新婚那几夜,杳杳不愿怀孕,行完房事后他出来时,柔声的抱怨便如同现在一般无二。 沾了蜜的音色染着疲倦,躺在他怀里沉沉睡过去,连给她擦身也不曾醒来…… 似乎并不知晓自己短短一句话在男人心里惊起什么惊涛骇浪,岁妤示意鸢尾将手中提着的食盒给成则接着。 “饭食既已送到,我和婠婠便先回去了,祖母还等着呢。” 岁妤推了推身前的男人,贴在掌心的触感紧绷,被绷成拉满的弓弦,即刻便要在她手上断裂。 彷佛仅仅只是单纯地送顿饭食,岁妤便同裴璎一道回府。 全然没管待她走后,刑狱之中两个男人的争风吃醋。 裴璟瞮翘着二郎腿没形象地在榻上吃着枣泥酥,眼中却是一片漆黑。 杳杳和那人的一丁点互动,都能让他如同万蚁啃食心脏一般,恨不得立马一刀将人砍杀了。 可是不行…… 世俗礼法困不住他,若是因为谢晟之的死让杳杳有半点伤心难过,裴璟瞮…… 裴璟瞮做不到。 .. 彼时,岁妤和裴璎绕过数个长廊,至臬司门口。 正面迎上步履匆匆的崔辞安。 裴璎还记得前日晚间的血色惨腥,有些害怕这条人见人恶的毒蛇。 岁妤将她护在身后,柔柔福身行了个礼后,便要走向马车。 “岁六娘子留步。” 第8章 炮灰贵女:他们都想得到她(8) 岁妤一僵,在心中反复想着先前与崔辞安有何交集,却一无所获。 转身看向崔辞安,目光点点带着疑惑。 崔辞安轻咳两声,略有些不自在的样子,却仍然撑着那副冰冷不近人情的模样。 牢牢记住行久的嘱咐告诫,装也要装出一副纯良样来,“你……裴璟瞮应该最多再有两日就放出来了。” 裴璎眸子陡然瞪大,眼珠子在岁妤和崔辞安两个人之间来回打转,差点便因过快转动导致头脑晕眩。 岁妤悄悄掐她手心,示意她好歹别这样明显。 分明只是一句话,被裴璎这样一表露,倒有几分不对劲。 叫人多想。 “多谢大人告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崔辞安垂下眼睫,照着行久给的话术解释方才说话的动机,“请回去转告裴国公,崔某无意和裴国公府做对,更不会将裴璟瞮扯进来。” “这次只是需要引子,若日后有任何需要崔某的地方,定还回这次。” 还什么还!裴璟瞮活该,还有那谢晟之,他巴不得这两个人被关在刑狱一辈子,最好是死在里头谁都别管。 口不对心,说话的嗓音滞涩难当,似是吞着尖刀利刃,血淋淋一片无法言说,却又要掩住生吞这苦楚。 听在岁妤和裴璎的耳中,便是略微有些礼节性地在请求,也难怪方才要出声提醒那一嘴。 想来是要借她们的口,向家中长辈陈情。 岁妤颔首,应承了他的话,“大人放心,我们会转告的。” 裴璎扯着她的衣袖,恨不得赶紧跑掉。 崔辞安晦暗的眸子一扫,对她那放在小娇娇广袖里的一只手极为不满,嘴唇微动摩挲,看着她们上马车。 行久千叮咛万嘱咐前头要好好忍住,现在岁六娘子对他们提点刑狱司指定有些误会,要徐徐图之。 结果先前答应得好好的一个人,竟然…… 竟然直接冲进人家马车里去了。 行久忙不迭上前将车夫敲晕,自个儿坐在马车车辙上,跟白日见不得人的狗祟之人似的,慌乱瞅着四周。 崔辞安可没这么心虚,堂而皇之闯进去,一掌劈在背对着他的裴璎颈上,只是不小心叫她又靠在了小娇娇怀里。 “你抱她做什么?”崔辞安吃醋,上手就要来拉裴璎披在身后的头发。 岁妤慌乱伸手,“你别扔她,崔大人有话好生说便是。” 见着裴璎被软软放倒在侧边的软垫上时,岁妤才稍松一口气。 随即便被倾身上来的崔辞安惊得又差点哽在喉间,双手后撑着往里缩,岁妤强自做出一副镇定样子来,“崔大人……” “叫我辞安,或者……你不是叫裴璟瞮他们哥哥吗,也这样叫我,我喜欢。” 凑得太近了,一双桃花眼瞪得圆溜溜的,半点不见方才微垂眼睫俯视众人的厌世模样。 岁妤偏过头,躲开他越凑越近的灼热吐息,“崔大人说笑了,我们并不……” 话没说完,便被戴着黑色手衣的修长指尖掐住下颌,强硬将脸正面对上崔辞安那堪称妖异俊美的模样。 “叫我哥哥,我们很熟的,以前你给我吃过饼,我还救过你,你忘了吗?” 动作强势,语气却愈发沮丧,眼睛紧紧跟着岁妤的神情变动转着,时不时还深嗅两口,似乎是要将什么气息留存在腹中更久些。 岁妤将下颌从男人手里抽出来,背后紧紧靠着的马车壁冰冷,“我不记得。” 崔辞安抿着嘴,狠狠咬住下唇瓣,委屈至极,却又不自觉便被小娇娇下颌处弥漫出来的红给吸引去心神。 低头看了看自己戴着的手衣,试着又去摸了摸岁妤的脸,果然又带起一片绯红。 ! 崔辞安收手,赶忙将那手衣扯下,轻轻摩挲着岁妤被他磨红了的地方,“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眼里闪过一丝兴味,岁妤垂眸,并没答他的话,只是仍然一副戒备到不行的模样,耳珠被热气熏蒸到逐渐染上颜色。 没答他的话,崔辞安也不恼,翻身同岁妤并排靠坐在马车车厢上,任由那点袅娜的香气把自己包裹住。 “我不是故意的,你别怕我,可以吗?” 说话总是命令语气的崔辞安放低了声音,就在岁妤耳畔一字一句请求,桃花眼含着快要溢出来的滚烫,注意着岁妤的神情。 岁妤想往旁边挪一挪,却动不得分毫,往下一看,才发现是袖子被这男人坐住了。 “崔大人若真不想让我惧怕,便不要随意闯进我的马车。” 崔辞安摇头,“可你不理我。” “我不记得你说的那些交集,在我看来,你就是个陌生人而已,为何要理你?”岁妤扯自己的袖子,谁料这男人不仅看起来高,也确实重。 崔辞安低垂着眼,伸手去握住那双努力的小手,“那我们如今便重新认识可好?” 手又被熟悉地圈在灼热的掌心里,岁妤闭了闭眼睛,神情冷淡,那些被压抑在温和外表之下的刺便悄然长出来。 “你交朋友一向是这样的吗?” 崔辞安一怔,“我没有朋友。” 岁妤被这句话堵得严严实实,纵是半句再嘲讽的话也说不出来,用力将手撤回来,“那我现在教你,若是真的有心,你便不会仗着武力与自身比我强太多的体魄来逼迫我。” “原是这样。”崔辞安喃喃自语,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径自扯开自己衣襟,露出胸膛。 “你做什么?”岁妤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又弄得一惊,有些无措地想往后退,便见他像先前裴璟瞮那般,牵住自己的手就往伤口上摁。 被抽出来不久的鞭痕稍一按压,便崩开一道口子,血痕极其明显地渗出来。 怕弄脏岁妤的手,崔辞安还细心给她戴上自己的手衣,只是过于宽大,仅仅作为隔绝那些血迹的布料来使用。 “我天生就这样高大,但是你想要公平,我若是受了重伤,是不是便稍微能有些公平了?” 额间冷汗都被疼出来,崔辞安的声音却很稳,牵着岁妤的那双手同样也很坚定,眼看就要继续往其他地方按。 “等等。”岁妤及时喊停,看见男人还一副疑惑的神情看向自己时,欲哭无泪、欲骂无词,“我方才不是这个意思……算了,你先把衣服穿上。” 崔辞安迷茫着一双眼将衣襟拢好,想往岁妤那边继续蹭蹭,又闻到自己身上浓重的血腥味,自觉躲远了些。 岁妤也终于能将衣袖扯出来。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有点疯?”岁妤话中带刺。 崔辞安把方才岁妤扔地上的那方擦手的帕子藏进衣襟内,贴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闻言肯定地点了点头。 “有的,他们都骂我疯子,还叫我毒蛇,但是你别怕,我不会对你凶的。” …… 岁妤转头去看他,目光中满含探究。 这崔辞安与剧情内、外界所传言的,都丝毫没有相似之处,如此坦诚,更是十足的坦率性子。 真的和她认知内的那个崔辞安,是同一个人吗? 【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男主三号突然变了个人一样?他明明第一次见到女主都差点杀了她,凭什么对你这么温和!】 岁妤没回答它,反倒在心中问了另外一个问题:[我的记忆,你有没有动过手脚?] 为什么崔辞安如此笃定,他和自己见过面,那些吃饼、救命之恩,在她脑子里全然没有记忆。 系统的声音在虚空飘散,停顿足足数十秒过后,才蹦出一点声音:【没有。】 第9章 炮灰贵女:他们都想得到她(9) 掌心里的柔纱划过,轻飘飘握不住,崔辞安转而去看岁妤的脸,双手将她圈在自己身体和车厢之间,“你在想什么?” 岁妤回神,眼前便是被无限放大和贴近的俊美容颜。 盛京皆传谢晟之是那云中皎月,裴璟瞮是灿若明华,却很少有人会将崔辞安的容貌放到明面上讨论。 纵使有人察觉到他不俗的容貌,也不会将他和任何美好的词汇扯上关系。 他似乎就只是常年盘旋在刑狱上方的一条毒蛇,露出獠牙,震慑着所有妄图靠近之人。 但——这条毒蛇,若是仔细端详,便会发现他的容貌丝毫不逊色于盛京贵女交口称赞的谢裴二人。 完全不同的俊美,更阴森可怖一些,配上那双少了杀意的桃花眼,却平添几分想要深入探究他这副俊美皮囊底下内心的想法。 “你别靠我这么近,热。” 马车内点着金丝小碳,若是寻常坐着自是只会觉得温度恰好,但此刻被密不透风围住,确实是有些热了。 岁妤推他,崔辞安便顺从地被推倒,半坐着瞧她,“现在我们认识了,你可以叫我哥哥了吗?” 【不可以!】系统尖叫。 岁妤莞尔一笑,“当然可以。” 崔辞安这下全部重量都坐下了,大脑中闪过无数春景,皆比不得眼前一笑美。 她对他笑了? 她还说可以! 崔辞安往日阴郁的神色此刻完全舒展,眼尾那扇弧度更圆润柔软,傻傻往前倾身,“那你喊我一声。” 岁妤抬手按在男人肩膀上,制止他还想继续往前凑的动作,没顺他意喊什么“哥哥”,反倒是问他:“你有字吗?” “没有。”崔辞安桃花眼潋滟,亮得岁妤都觉着刺眼,“你要帮我取字吗?” 他的名就是杳杳给的,若是再给他赐字…… 隔着一层马车车厢,薄薄的木板似乎能将外界的所有声音都抛弃,只剩下身前男人心跳如擂鼓的轰隆声。 岁妤垂眸,沉思片刻,定定看着他,“你的名寓意不好,字便叫……戒危,如何?” “戒危……戒危……”崔辞安一声一声这样叫着独属于自己的字,满心满眼都是欣喜。 至于岁妤说的名寓意不好这回事,半点没放心上,总归岁妤给的就全都是好的。 “我很喜欢,杳杳,我很喜欢。” 岁妤被他眼睛里璀璨的光亮弄得也沾染上愉悦,“喜欢便好。” 恰逢这时裴璎嘤咛一声,已经有要醒的迹象,崔辞安转身便想再打晕她一回,吓得岁妤连忙拦住。 “不许再这样无故伤人。” 崔辞安一顿,顺道握住岁妤来拦他的手腕,任由伶仃的腕子在掌心扭动,好几息之后才恋恋不舍地放开。 “好,我听你的,以后再也不无故伤人了。” 刻着祥云纹样的马车驶远,崔辞安站在臬司大门处,看着日光逐渐倾斜,照亮前方,他却隐匿于黑暗之中。 界限分明、无法逾越。 他偏要越! ................. 崔辞安果真说到做到,不过一日光景,裴璟瞮便回了家。 还是被提点刑狱司的官马绕着盛京转了大半个圈,大张旗鼓送回来的。 就差敲锣打鼓了。 谢晟之那边自然也是这样的待遇。 一回到家中,裴璟瞮就被拉着上看下看,左右两边转着圈打量,生怕哪里添了新伤,又生怕还未愈合的伤恶化。 裴璟瞮任由香栾条叶抽打在身上,配合地转着圈,去除晦气。 “宫中给送来了御药,孙儿无碍的。” 说话间目光四处落,都没看到自己想看见的那个人。 裴璟暄拧眉瞪他,示意不许透出叫祖母担忧的神色来。 “姑父前些日子连夜整理祭天大典的相关事宜,累到生了场病,姑母担忧,在知道你无碍后便先领着杳杳回去,如今,杳杳应当是回谢府了。” 岁衡听现任礼部侍郎,作为礼部的二把手,祭天大典就在眼前,自是忙得团团转。 这次没一同前来裴府,也正是因为公事繁忙。 盛氏抹了抹泪,人老了就是容易多愁善感,“这段时日怎地总觉着家运不畅,还是要好好拜一拜天地祖宗,好好保佑你们这些小辈。” 裴璟暄从善如流哄人,“祖母哪里都的话,自是大家都要保佑的,天上祖宗看见咱们裴府人丁兴旺,指不定还给您弄来颗长寿仙丹呢。” 这么一缓和,才冲淡些许感伤气氛。 谢府院中。 爹娘好不容易相见,又在病中,自是要好好哄上一哄的。 岁妤识趣地不去打扰他们夫妇二人互诉衷肠,回了谢府便抱着锤锤不撒手。 白暄软和的毛发一埋进去,简直叫人舍不得抬头。 今年锤锤已经满八岁了,正是威风凛凛的年纪,被岁妤呼噜肚子舒服得直打滚,萌到人心肝乱颤。 【请宿主注意,任务一时间节点将至,请及时准备舞蹈曲目。】 叫人烦忧的电子音又出现了。 岁妤埋在锤锤肚子上,音色是被蒙住过后的绵软,“不是要丢脸吗?那练不练都成吧。” 锤锤被岁妤突然出声吸引,原本舒服放松瘫在地上,“嗷”得一声抬起脑袋看自己肚皮上的岁妤。 岁妤熟练拍拍她的脑袋,把虎头按下去。 锤锤尾巴啪嗒拍几下绒毯,便继续瘫着了。 【落败,不是丢脸,你的存在是叫女主打脸,你越强,女主打脸的爽感越强。】 岁妤思绪放空,怔怔望向某处,久久未曾回话。 虚空之处的数据链闪动一下,重新串联起来询问:【请问宿主明白吗?】 不是错觉。 岁妤被惊回神,冷不丁问出一句:“是换了一个系统吗?” 解释的声音都变得柔和无比,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而且……她能感受到在她身边打转的……瞧不见的东西。 电流声在半空响起,有些像机器卡顿的声响,【是的,前一个系统未能达到宿主要求标准,任务完成判定标准不清晰,被送去返厂维修了,我暂时代管。】 “那你叫什么?” 上一个系统好像没被问名字吧…… 【0065号。】 “那我叫你小五,可以吗?”岁妤的声音很轻,像是怕吓到谁。 虚空之中数据链幻化成心脏的形状,模仿出跳动的拟态,控制不住地环绕在岁妤周边。 青绿色的数据链条在白如新雪的肤肉上擦过,又在墨色浓深的发间穿梭,状态极其兴奋。 【好的,系统小五竭诚为您服务。】 岁妤眸子低垂,稍有些弧度的眼睫在灯烛影绰的光亮之下投射出小片阴影,便也遮住眼底所有的情绪。 时间稍纵即逝,转眼,半月便过去。 这半月间,牵连裴璟瞮的那桩案子结案,竟是瑞王的妻兄仗着权势强逼百姓为妾,抢占农户土地…… 底层百姓受苦受罪,想要上告却求助无门,不得已竟酿下如此苦果。 圣上大怒,朝堂之上便有人提出要瑞王进京。 其中如何运转的自然不会叫人知晓,但能确定下来的,是一纸诏书,急召瑞王回京,在列祖列宗面前好好认罪。 以慰被欺压的百姓之心。 这么一日一日过下去,上巳节便也到了。 一大清早,天光尚蒙蒙亮时,谢晟之就将岁妤从床上抱起来,哄着人梳妆打扮。 谢夫人是有品阶的命妇,按例穿着相应规制的祭服。 上下连属的袍制端庄威严,白色夹里,翟衣乃深青色地,衣上翟鸟纹展翅欲飞。 头上戴的是花钗冠,并有大小花共十二株,后有两博鬓,仅仅是穿上身便平添六分的大气。 相比之下,岁妤这个新妇还未曾受封,装束便简单许多,花费时间不过才有她的半数不到。 祭祀从午时一刻开始,取阳气最盛的午时三刻由皇帝祭拜上苍,恭敬迎神。 随后还有一整套的奠玉帛、进俎、初献、亚献、终献……九套流程,一路下来至少也需要两个时辰。 就算是都有丫鬟在旁服侍伺候,这样一跪拜也够呛。 裴璟瞮作为这次祭祀的主要负责人之一,并不在跪拜之列。 “公子,你已经往祭台方向看了五十八次了。”池墨暗戳戳提醒。 裴璟瞮清了清嗓子,接过他递来的帕子擦汗,“我们都这么难受,杳杳她们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住。” 每一套流程下来都需要繁琐的前期准备,这个时候皇帝便可在搭建的亭台休息,好歹也有喘息时间。 他们负责值守护卫,再怎么说也有换人的空档。 但作为命妇…… 她们得一路都跟着祭拜下来,委实辛苦。 年纪稍长些,又或是体弱之人,陛下都免了其参加祭祀,只需来今晚的宴会即可。 池墨也叹气,“咱们这样看也无济于事啊,您让我盯着臬司那边,有人来给我传消息了。” 第10章 炮灰贵女:他们都想得到她(10) [东南方向,造异象。] 纸条上短短一句话,让裴璟瞮眉头猛地皱起,“这是崔辞安那边的人递来的?” “嗯,寻常百姓打扮,在我经过外围百姓围观处视察时塞给我的。” 池墨有些懊恼,“不过没看清人长什么样,只在后头为了证明身份,还塞了一小块布料,臬司最常见的衙役服饰。” “他不想留把柄,你看清楚了也是徒劳。” 裴璟瞮稍稍一想,便知道崔辞安的用意。 他虽然有意向瑞王那边卖个好处,但现如今瑞王起势还未曾有眉目,若是全然将身家性命赌在一头,不像是聪明人会干的事。 最好的法子,便是现在两头不得罪。 先前顺瑞王的意,成功让盛京众人都知晓裴谢两家的公子在灯会那晚也亲身经历,将事情闹大,引出权贵一案,顺理成章让瑞王回京认罪。 这一次,不管成与不成,崔辞安都已做了实事,不若再卖他们这边一个好,后头什么大事,便都和他无关。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你去把赵立叫来。”裴璟瞮在池墨耳畔低声吩咐过后,手撑着挡住淋泄铺陈的日光,一身锦红瑞虎官袍上所绣的金线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今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日头逐渐从云层渐出。 官员皆跪于地面,由官职从高到低排列下来,听着祭台之上的祭词跪拜行叩礼。 而官眷们并不需要如此劳累地祭拜,只在大流程时跟着行礼即可。 于是男女双方自然便分开了。 岁妤拿团扇给娘亲挡住些许日光,祭台上的流程已经到了送神,奏乐声逐渐激昂。 众目睽睽之下,瑞王起身朝天一拜,慷慨陈词:“今日乃是祭祀祖宗、天神的日子,本不想因为我一人耽搁大家的时间,但是先前我妻兄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竟对我大郢子民做出如此禽兽不如之事。” 说着瑞王竟然掩面而泣,情感极其充沛:“我实在是愧对列祖列宗,若是父皇还在,定要说我驽钝了。” 底下围观的百姓见一介尊贵王爷,竟然对他们自称“我”,还当众剖析自己所犯下的过错。 听缘由也不是他知道的,霎时间激起底下百姓的仗义执言。 “王爷没错,是那等贪婪之人不知满足,最后还要您来背黑锅。” “对,王爷没错……” “王爷没错。” 瑞王眼眶通红,俊朗的面容也被染上几分威严下的柔情,似是被天子臣民感染到。 对着皇帝一拜,“皇兄,臣弟斗胆再叫您一声皇兄,为了杜绝还有人想借着臣弟的权势鱼肉百姓,是以,臣弟要——休妻!” “瑞王妃娘家不堪,臣弟委实不知该如何面对她,还请皇兄应允。” 当今皇上——盛晏昭冷眼看着自己臣弟上蹿下跳、自导自演,情绪激动之时还跟着流下两滴泪水,不负父皇在世时能将老人家哄得眉开眼笑的本领。 瑞王妃的娘家只是京中七品小官,当时先皇亲自赐婚,杜绝了盛晏暲想要求娶高门贵女的心思。 后不过短短数月,父皇驾鹤西去,传位于他,临终之时谆谆嘱咐:“你弟弟只合适当一介闲散富贵王爷,若是叫他治国,祖宗基业便毁了。” 一介慈父形象跃然纸上,是他从不曾见过的模样。 自记事起,他便是在一条又一条的皇家规矩和父皇师傅的冷脸当中度过的,他的父皇,也从未给过自己这样慈祥的笑脸。 只因他的母后,孝贤皇后,是一个好妻子、好母亲,却不是父皇喜爱的女人。 父皇给他的母后尊重,死后给予追封厚葬,更是将他作为皇储培养,除了舐犊情深,好像什么都给了。 他的好弟弟得了父皇所有喜爱和优待,却妄想着父皇根本不曾想过给他的东西,真是可笑至极。 “他心思不坏,只是极易受人挑拨,有些蠢笨,若是到时候你们二人有龃龉,父皇没有其他愿景,给他留条性命即可。” 盛晏昭想着他父皇去世时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就咽气的垂垂老者要是看见眼前人痛苦的模样,不知道会不会又从皇陵里掀开棺材爬出来,抱着他的好儿子一起哭呢? 确实是有些蠢笨,也不知哪个新进的幕僚给他出的主意。 盛晏昭长身而立,无需任何表情往下一瞥,便将跪在地上的瑞王看得心头一跳,原本做出的热泪恳切模样也低下去,躲开实质性侵略的目光。 “这桩婚事是父皇亲赐,曾有言,不可废。” 瑞王心中大喜,果真如同谋士所说的话题走,照着准备好的话术一说:“可臣弟实在惶恐,不知该如何处置王妃及妻兄。” 天子冷冷注视着他,看向下方倒在地上无力起身的瑞王妃陈氏,以及她所生的嘉柔郡主,均不敢置信地看着瑞王。 瑞王浑然不觉,说着状似苦恼,“若是父皇知晓如今这回事,恐怕定会同意我的做法。” 顺着话音而落,祭台前方突然出现一道亮光,在日头仍足的现下都明亮如另一个将光亮都汇集过去的太阳。 瑞王嘴角止不住的笑意,震惊地往那边看,一边还留神着自己的台词:“这是……天降异象?父皇同意我说的了?” 又是顺着他话音落下,太阳逐渐抻长,变成长长一条,初时不辨形状,但在两息过后,竟化身成为一条金色巨龙,同时伴有龙吟,飞向高空后俯冲至盛晏昭身前,龙尾缠绕他周身。 龙头与他同时看向底下的百姓。 威严天子金龙临身,在祭祖之时照耀着底下的百姓,犹如神迹。 霎时点燃底下百姓的疯狂。 “金龙,是金龙,皇上万岁,皇上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数万人齐喊的气势简直要冲破云霄,金龙足足在十息后才渐渐化为光点溃散。 底下的百姓都纷纷伸出手想要接住那光点,“是烫的,金龙赐福给我了,皇上,金龙赐福给我了。” 诸如此类的狂喜不断发生。 盛晏昭微微皱眉,“不要抢夺这点金光,你们都是朕的子民,犹如朕之亲子,今日为贺真龙降世,祥瑞与众人同赐,今年赋税可降至三成。” “皇上威武。” “皇上圣明。”真真切切落在身上的好处更是引发点燃底下百姓的热情,纷纷高喊着宣泄自己的欣喜。 至于方才的什么瑞王瑞王妃的,都差不多被这汹涌的情绪一浇,全无了。 瑞王呆呆坐在地上,暂时被那金龙景象给惊得愣住。 这也和谋士说的不一样啊,不是大大的“准”字吗? 岁妤跟着众人跪在地上,转头朝远处一闪而过的锦红衣角看去。 金光落在手上,确实是温烫的,若是陷入狂热信仰中的百姓,自是会将其当作祥瑞赐福。 这场祭祀活动,圆满结束。 瑞王所想的休妻,自然也是作罢,只是该罚的罚,该定什么罪便是什么罪,连同瑞王,也被连着从自个儿钱袋子里掏钱安抚受罪的一家,还得是厚封。 夜间的宴饮也在宫人忙碌的脚步中布置周全。 【记得哦,不能随便跳,你越厉害,越显得女主赢得轻而易举,这样才有对比。】 岁妤跟在阿娘身后,随着众命妇入宴席。 虽座次安排是一府之人同坐,但入内还是分成男女两道,官员们都还需听过祭词、与圣上再拜过一次神灵,才会在官眷们后面来就宴。 宴饮在护城河畔的一游船队举办,在桥上、路口也都有侍卫分发五色粮菓与铜板。 虽不是什么名贵物什,但其中的赐福意味远远大于其价值。 随着烟花绽放,异族使者朝皇帝行乌蛮礼,“尊敬的陛下,请允许我们族内明珠为您献上一支舞。” “准。”盛晏昭随意靠坐在龙椅之上,修长的指尖扣住阢板,扔下高台。 第11章 炮灰贵女:他们都想得到她(11) 底下宫人接了阢板,忙命乐师奏乐。 丝竹声声绕耳,却丝毫比不得祭台之上那道妖娆的舞姿。 玉足轻点在祭鼓之上,一击便是咚咚声响,犹如心跳擂鼓,是剥夺人所有感官的惊艳。 极细的腰肢、极媚的舞姿,旋身、下腰、媚眼如丝…… 翩飞的裙角在空中盛开,纤细笔直的小腿在众人眼中显现,不少人竟是失态地死死盯着瞧。 人间尤物。 这等尤物,若是能春风一度…… 谢晟之动作极快地挪开目光,看向岁妤,连礼节性地观赏也不再做样子。 “吃个五色粮菓,受了香火信仰,会有人保佑杳杳的。” 修长如玉的指尖染上颜色,谢晟之动作不紧不慢,很快将那外头的叶片剥下,净手后再将其分成均匀大小的碎块。 岁妤倒是看得目不转睛,目光流连在伊柔旋身后飞手侧翻的动作上,比方才故意扭腰的舞姿好看多了。 看得有些入迷,启唇吃下谢晟之投喂的彩粮菓,乖巧得不像样。 裴璟瞮手边的酒杯不小心被摔碎。 崔辞安手中的银箸不小心被折断。 一派祥和轻松。 一舞毕,伊柔唇边漾出妩媚的笑来,明艳不可方物,“参见圣上。” 上首盛晏昭略带些慵懒地往后靠着,脚边一只雪白的狸奴在抓着靴子上的金纹。 分出一点视线来给底下笑得春风满面的伊柔,没等说话,便被他的好臣弟抢去。 “公主真可谓是天人之姿,舞姿曼妙、腰肢纤细,美,真是太美了。” 当众夸女子体态婀娜,已是极大的逾矩,对这名女子也是侮辱。 但伊柔不是郢朝人,只当这是真的在夸她,也欣然受用。 笑得开怀,便对慧眼识珠的瑞王有了些好脸色,“多谢,以后若是有机会,我再给你跳一曲更好看的舞。” 闻言,台下众人的脸色都变了。 这话,无异于在当众邀宠献媚,对象还是她第一回见面的男人。 岁妤在台下安静看着,知道现在应该是到男主们要为女主解围的时候了。 是谁来着? 谢晟之身着锦红官服,上前行礼,“秉圣上,伊柔公主部落内的习俗与我郢朝不同,若有言行无状,想来不是有心的。” 哦,是她的夫君啊。 盛晏昭不置可否,点了点头,看向谢晟之的目光稍加偏移,便落在了…… 他身后侧方安静坐着的岁妤身上。 似是在青烟缭绕里明媚绽放的一株花,若是不注意,便丝毫注意不到她的美。 但若是这么细细一瞥,瞬间便能占据整幅心神。 盛晏昭不耐烦轻敲着桌面的指尖倏地顿住,明灭的烛光自他身侧悠悠拂过,便将整面神色都显得愈发幽深难测。 瑞王不在意地挥手,半点没听出来谢晟之话中也有说他言语不端的意思,“谢大人莫不是也对伊柔公主赞赏有加,才如此英雄救美想要出头?” 本意是想在这宫宴之上开个玩笑,但……若是场合和身份都不恰当,便不算是个玩笑了。 谢晟之闻言眉间极快闪过一丝不耐,余光在岁妤身边掠过,沉声辩驳:“王爷说笑了,微臣乃是这次宫宴的主事人之一,若有任何问题出现,定当是要尽职尽责的。” 简而言之,公事,纯粹的公事。 瑞王打了个哈哈,有些被下了面子,不过是个男人都懂的玩笑,伊柔本人都不在意,偏偏这个谢晟之要跳出来反驳他。 言语间虽然仍有恭敬,但真当他听不出来有些不耐? “谢大人何故如此,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伊柔公主仙人之姿,谁有些想法都很正常,不过本王倒是忘了,谢大人刚成婚不久……” 说着眼神往岁妤坐的方向落,却罕见地被怔愣片刻。 端坐在圈椅上的女子打扮并不出格,甚至比起那些盛装出席的贵女还要素些,可但凡将目光放在她身上,便不再能看到其他任何女子。 好一个绝色美人。 比之伊柔有过之而无不及。 随即盛晏暲就反应过来:这竟然就是谢晟之的新婚妻子?那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最后嫁给谢晟之的岁六娘子? 也没人说她如此美貌啊! 话说一半突然停住,在座众人的心神便不由得被吸引去,又是顺理成章往瑞王目光顺延的方向看过去。 于是—— 好像连奏乐的声音都被什么阻隔在外,眼中只能看到沐浴在月华之下的美人窈窕。 与伊柔让众人垂涎的美艳完全不同,端坐着的那人好似高山之巅的月华,飘渺不可接近,远观不可亵玩。 瑞王眼珠子一转,似乎想到什么,拍掌一笑,“伊柔公主来我朝献舞,舞姿一绝,但我郢朝也不遑多让,依本王看,不如让谢学士的夫人也献舞一曲,以祭祖先在天之灵。” 原先应该自己主动争取的献舞,变成了被瑞王点名上去,性质好像就变得不一样了。 系统运行检测了好几遍,都显示世界正在正常运行中,便也没在意这个,只要目的达成即可。 谢晟之眸色一冷,罕见有些怒火看向瑞王,就连坐在一边看好戏的裴璟瞮等人都纷纷起身,言明不应如此羞辱官员女眷。 伊柔先前是没听懂,郢朝官话也不大好,但看他们这些人的态度,便知道自己方才的话可能说错了,并且因为这,很有可能还让众人对她产生轻视。 无意识便将目光投向袅袅起身跪拜的那女子,美得让她都有些羞愧。 若是…… “臣女也想看这位美丽的明珠献舞,来比比到底是郢朝的舞好看,还是异族的舞新奇,不知道皇上可否同意?” 盛晏昭随着他们在底下争执,不动声色地注视着跪拜在底下的女子,哪怕是跪着,身姿都是如兰婉柔的。 “岁六娘子如何想?” 岁妤眉头微蹙,很快便反应过来皇上是想要她来给出答案,但这个答案只能是确定的。 身旁的谢晟之小声提醒:“杳杳若是不想可以拒绝。大家对异族公主大多是抱着看戏的态度,若是你现在上去,不论是输是赢,都会被传成不堪。” 除非完全将那伊柔公主比下去。 岁妤心想,本就是为变成谈资去的,不止要丢脸,还要丢个大脸呢。 想到这儿,对眼前的夫君终于有了实质性的一丝愧疚,毕竟人家青年才俊,如今便要开始跟着她出糗了。 “臣妇愿献舞一曲。” 第12章 炮灰贵女:他们都想得到她(12) 岁妤不大会跳舞。 先前因为心脏病过于严重,连病房都出不去,自然也遑论学习舞蹈。 在这一梦中,除了郢朝女子都会的祭舞她稍稍熟悉些,其余的都只能说是浅尝辄止。 系统又要求必须得好好跳,便是连随意糊弄都不允许。 无法,岁妤只能捡最熟悉的祭舞来练,也正好迎合当下上巳节的需要。 郢朝的祭舞有一套规制详细的衣裙,且在每位贵女的家中,都会为其准备好身量符合的衣裙,年年更换。 于是岁妤便正好直接带了衣裙,甚至那些乐队连曲目换都不需要换,直接接上今日白昼时的第五篇即可。 祭祀乐共有五篇,前四篇于上巳祭祖所奏,轻易不可拿作他用。 第五篇,便是每位郢朝女子从记事起便学习的迎神舞乐。 算得上是家喻户晓的程度。 乐声溅起皎皎华光,素白衣角上绣着的四神纹随着舞动翩飞,指尖似乎都披着透光的鲛纱,纤细莹润,皓腕凝霜雪。 鼓声逐渐变得急促,岁妤的身姿一动,便随着鼓声旋身翻跳,舞姿庄严却又灵动。 箫声浸入擂鼓的攻势之中,平添几分萧瑟凄然,但很快便被腰身回转的岁妤击出一阵伴随着铃铛声响的面鼓。 ——竟是直接立于鼓上,莲步轻挪便是清脆铃音。 琴声凄凄却越不过高山响鼓,第五篇祭祀曲便在迎神的舞姿中停歇。 没有人能对这支舞挑出毛病,站在祭台之上俯视他们的岁妤,此刻更像是月华之下即将飞升的仙人。 谁也无法挽留,谁也无法触碰。 谢晟之上前两步,抬手扶住岁妤因着舞裙束缚不大好动作的腰肢,将人从木梯上抱了下来。 天上仙子便被染上人间色,那股疏离到一眨眼便会消失不见的清冷感也削减几分。 裴璟瞮遥遥与谢晟之对上视线,均在对方眼中找到潜藏下去的慌乱。 但与他不同,谢晟之是那个能光明正大拥明月入怀的人,而他,仅仅只是个卑劣地在暗处窥伺的“哥哥”。 想到什么,裴璟瞮垂眸,掩住眼底涌动的疯狂神色。 伊柔柔弱无骨地坐在圈椅上,身姿曼妙,妩媚动人,遥遥敬岁妤一杯酒,“岁六娘子当真是……神妃仙子。” 这是她在郢朝唯一会的夸奖之言,但意外很符合眼前景色。 瑞王在前头也拊掌大笑:“如此美人美景,我大郢赢得毫无悬念啊!” 这话便是伊柔也没有反驳。 底下众人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皆顺着瑞王的话开始往下说,至多捎上伊柔一起,两人一块夸。 “不错,伊柔公主奔放大胆,谢夫人端庄飘渺,两者都有其美妙动人之处。” 岁妤换好衣裙回来,随谢晟之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安静听着众人的夸赞,嘴角噙着抹得体的笑,等待着待会儿即将到来的贬低。 但…… 等了足足一刻钟,谁都没出声奚落。 除了未曾间断的丝竹声,好似所有人都忘记了还要嘲讽她的任务。 系统嗞啦嗞啦的电流声在耳畔响起,似乎是被什么缠住了,疯狂挣扎扭动想要挣脱,却无果。 【嗞……判定任务完成,系统下线。】 岁妤唇边的笑容扩大,接过谢晟之递来的茶,一饮而尽,极尽风雅。 “谢大人当真是娶了个神仙似的妻子,好艳福啊!”瑞王总是致力于在较为寻常的场合开些不合时宜的玩笑,瞟一眼伊柔,对着谢晟之举杯敬酒。 谢晟之脸色沉沉,看向他,眼角眉梢分明含笑,那眼神却好像能将他活剐了。 岁衡听替谢晟之抢先一步,“瑞王怕是酒有些喝多了,这话若是叫护城河畔的百姓们听了,怕是不大好。” 一介王爷在祭祀先祖的宴席之上对官眷评头论足,更别说是对自己名声看得比什么还要重的瑞王。 被这么一“提醒”,瑞王霎时清醒过来,讪讪一笑装作方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盛晏昭坐于上首,冷冷看着台下自己那个蠢出生天的弟弟作妖。 ....... 一般这场盛会到晚间戌时时分便会结束,护城河畔那座最高的酒楼,以及京中随时候着的几艘大船,每到每年的这个时辰,都会被宫中包下来,专门作为大臣、官眷歇脚的场地。 灯火也会一直持续到凌晨才消。 谢晟之因着职责在身,先去前头皇帝那儿等候传召了,只留岁妤一人在那儿坐着。 宫宴即散之际,在旁侍奉的小婢女突然脚下一软,茶水便不小心倒在了岁妤的衣裙边,沾湿一大团衣角。 “夫人恕罪,夫人恕罪……” 眼见小婢女吓得花容失色,岁妤抬手在空中虚虚一扶,“无事。” 鸢尾探了探衣角的湿度,“娘子,恐怕咱们要回去换一身衣裙了。” 还好备有一身在马车上,届时找出去酒楼内的房间换好即可。 小婢女赶紧起身,似乎是想要将功补过,语气有些瑟缩:“夫人,奴婢为您领路吧。” 岁妤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她怀中凸出来的那一点形状,柔柔点头,跟在她后面往酒楼里的房间走去。 在她跟着小婢女往酒楼方向的同时,身后不远处的瑞王听着随从禀报,也起身前往酒楼方向。 整座楼有四层高,皆是按照身份地位安排,最好的自然是留给王公贵族。 岁妤是大学士夫人,身份自然不低,被小婢女带到了顶层。 透过敞开的木窗,往外远眺,长长的护城河布满了河灯,承载着祈福与思念,好似火焰在其上燃烧,照亮来来往往许多行人。 鸢尾去马车上拿需要换的衣裙,小婢女低垂着脑袋,将岁妤领到临河的一间屋内,低眉顺眼地退了出去。 【你放心,不会有危险的,男主三号会和女主在隔壁相遇,你只是作为炮灰来走个过场,虽然没有被打脸,但剧情自动修复会让一切回归正轨。】 你仍然是那个会惨死的炮灰,也只能是那个即将退出男主们世界的炮灰。 好不容易上线的系统尾音顿了一瞬,似乎极其不想提起某个字眼。 它给自己杀过一遍毒了,后面应该不会再出什么问题。 系统绿色光环闪了闪,给自己再套了个杀毒buff,还是再杀干净点吧。 最好是判定结果就成,至于那些被偏移了的剧情,又不关它的事,更不关岁妤的事啦~ 【我帮你看着的。】 既不反驳应声,也未曾有什么该恰当表现出来的神色,岁妤解开腰间的系带。 罗衫轻解下杨柳腰肢细得能一手掐握,如玉肩颈被暖黄色烛光染就,恰如月华蒙练。 沾水的衣裙顺着力道往下坠,门被推开,凌乱的步子走了进来。 “谁?” 透过门扉,隔着半边酒楼,齐紫色官袍消失在光亮中。 第13章 炮灰贵女:他们都想得到她(13) 隔着一层屏风,刚跨进室内之人呼吸粗重,却并未出声,反倒是踉踉跄跄走进来后,将门从内部锁住。 屏风被推倒,岁妤略带惊慌地转身,被人捂住嘴往怀里抱。 “唔……放开……” 惊慌失措想要求救的途径被牢牢堵死,岁妤眼尾渗出泪珠,连线珍珠般往下坠落。 淌过来人的手背,像是要把他烫化在这里。 “别哭,别哭杳杳。”暗哑到近乎撕裂的声音在岁妤耳边响起,每多一个字吐露出来,那从口中喷灼出来的热气便在耳边滚一圈,烧得人心下茫然惶遽。 正是崔辞安。 只不过他此时双目赤红,从脖颈往下开始蔓延,浑身热度烫得吓人。 “放开,崔辞安……唔……” 挣扎的声音被堵住,衣衫交错,墨黑色的衣袍盖住素白裙衫,岁妤被压着往床榻上倒。 后脑被掌控在一片温热之中,没被磕到,但她全身上下的注意力,已然被放在男人吻住自己的唇瓣上。 似乎是不大会,小狗似地蹭蹭,唇瓣厮磨,时不时含吮两下,又舔了舔,发现很甜之后,像是找到什么极喜爱的物事,不过几息,便力道极重地将岁妤唇瓣弄得红肿不堪。 “崔辞安唔……戒危、戒危……” 偏头躲过他追着不放的狗嘴,还要被掐着下颌转回来。 岁妤闷闷的一声轻哼似乎是给了他什么极其激动的引子,被含住唇肉送回嘴里。 崔辞安感觉一阵酥麻从尾椎骨一直窜上天灵盖,只差一点点便能将自己头盖骨都撬开,取出脑髓生吞活剥了。 他乐意,乐意得不得了,现在去河里淹死都行。 透明的水痕沿着精致小巧的下巴往颈边流淌,又被某人珍惜到不行吞入腹中。 岁妤也浑身燥热,推拒的动作越来越弱,浑身软绵绵半点力气也使不上。 想走的行动被打断,瘫软在床榻边,被崔辞安珍细捞起,珍重又珍重地含住。 口涎…… 方才男人亲的那么急,叫她吃下了他的口涎。 这药力,竟如此凶猛? ...... “人呢?不是说在这里的吗?”瑞王左看右看,也没见着伊柔公主的人影。 谋士跪下,“我们的人跟着跟着便不见她身影了。” 瑞王本来也没打算做什么,只是单纯地想同伊柔培养培养感情,若是她愿意,自己可许诺给她侧妃之位。 万一真能成功,她到时候便是尊贵无比的贵妃。 只是这话当然不会摊到明面上来讲,是以盛晏暲才想着说提前与伊柔通个气。 没想到直接在萌芽阶段便被扼杀——人都没找到,遑论谈什么利益条件呢。 “今夜盛京彻夜不眠,王爷不如去醉花阴歇着?” 盛晏暲眼睛一亮,可行,“走。” 看着瑞王的背影走出酒楼,雅玛才松了口气,看向泡在玫瑰浴中的主子。 “公主为何不先将瑞王的心牢牢握在手中?” 她们作为被进献的美人,伊柔作为异族公主,若是能做个王室侧妃,也算造化。 凭借着她过人的容貌,定能在王府之内有一席之地。 入宫…… 当今皇上看起来没有瑞王好糊弄。 但雅玛从来弄不分明伊柔的心思,只知道她无论做什么都会事先权衡利弊,将利益扩展到最大再出手。 伊柔掌心中的水从指尖滴落,愈发衬出那葱白的指腹柔软,神色淡淡,半点没有玛雅的心焦。 任何东西,只有在知道她珍贵,但却得不到的情况下,才是最能吸引人的。 如果瑞王真是可堪大用之人,她不介意用自己的身体去换来更多的资源。 但是…… 今日的上巳祭典,她已然看出了许多藏在平静河面下的波涛暗涌,再加上先前搜集到的一些郢朝官员信息…… 来自草原,她从不是那等娇弱之流,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是她生存下来的教条和信仰。 郢朝格局并不复杂,比起他们那儿几个兄弟争母为妃要好多了。 皇帝和瑞王是两方大势力,其余或有站队的,或有中立的。 但不可否认,最出色的、最能影响郢朝格局的,就是三人。 崔辞安是其一,若是能让他为自己所用,刑狱那边能动手脚的地方不在少数。 再就是谢晟之,天纵英才,若是说文流清贵谁话语权最重,年轻一辈之中非他莫属。 其三,便是裴璟瞮。少年将军,绝对是以后为郢朝开疆拓土的最佳人选。 若是…… 这三人都被纳入她的衣裙之下,那忽凃,便能在她的手下壮大。 甚至……可以更多。 她的野心,从来不仅限于那点内宅宫苑。 一切,都要徐徐图之。 ...... 隔着一扇薄薄的门板,里头若隐若现的暧昧声响遮掩不了分毫。 尤其是那道……婉啭莺啼的柔媚音儿,谢晟之是再熟悉不过。 受不住之时,便常常从红润唇瓣中吐露,沾染上泠泠春水,莹润又勾着人止不住地想再更孟浪一些。 盛晏昭没想到,自己只是想来换下身上那身龙袍,穿着便服上街去逛逛,便遇到这样的事儿。 “走开……” 声音娇柔到近似渗出汁水的美玉琳琅,也是他脑海中有印象的那人。 不久前还在祭台之上献舞,如今再次听见这声音,却是这样的场合。 盛晏昭微微侧眸,站在近木阶一侧的总管太监吴远上前,得到年轻帝王一句“去查”后沉默退下,领着身后几个侍卫离远了些。 她不像是这样的人,定是……受人陷害,只是不知晓谢晟之会不会迁怒她。 眼眸之中暗光闪过,终究是下定决心,屈起两指招手将吴远重新召上来。 “你……去通知谢大人,别叫其他人瞧着,若是有什么人带着往这边来,情况不对的,随机应变,不可叫岁六娘子名誉受损。” 郢朝风气是开放,但若是被扣上一顶私通的帽子,也决计不会好过。 这般皎月,不应受奸人所累。 但凡有人陷害,必定会留下蛛丝马迹,虽已改变不了已然发生的事情,但若是有朝一日被谁抓在手中不放,也好反驳。 盛晏昭摆了摆手,叫吴远等人再退开些,他也习武,耳力过人,此刻房内那狗男人似乎是逼得太狠,推拒的声儿渐响,叫他…… 忽略心中那点异样的酥痒,盛晏昭往更衣的房间走。 谢晟之手紧握着拳,青筋毕露,额间的血管都一股一股的,不过不像是震怒,倒像是在……隐忍着什么似的。 吴远将方才短时间内查明的情况一一说与谢晟之听,当然隐去那些他是否有见到其余事情的场面不说,谢晟之也知晓分寸。 微微朝吴远颔首道谢,“多谢公公。” 吴远垂首往圣上房内走,没再多说什么。 只是方才查到的,怎么桩桩件件都像是……熟人下手呢? 时间太短,没能查得清清楚楚,吴远只是将能知道的都告与谢大人,但总觉着有哪儿不对劲,像是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谢府似的。 随即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有谁会想给自个儿戴上如此丢脸的帽子呢。 裴璟瞮步履匆匆,三步并作两步阔步往酒楼顶层走。 方才暗卫来报,同样也被琐事缠上的裴璟瞮才发觉岁妤不见了。 谢晟之被他坑去圣上身边陪侍,绝不会有机会陪着杳杳,那崔辞安还趁着她身边无人,竟堂而皇之闯进她房内…… 有多追悔莫及自是不必多言,现下最要紧的,是要将对岁妤的一切伤害控制在最小的范围以内,绝不能叫任何人有任何机会说出关于她不好的闲话出来。 大步跨上木阶来到顶楼,就看着圣上自个儿往房内走,只剩下谢晟之站在门口。 看见他来了,谢晟之冷冷瞥他一眼,裹挟着怒气和杀意,半点不曾掩藏,终于不再是那副翩翩公子的淡然模样。 裴璟瞮心间有些虚,但绝不是对着谢晟之虚,除了害怕岁妤因此受到伤害,他并不觉得自己做过的事情有何不对。 方才拿剿匪一事说项叫人缠上他的,不也是谢晟之么? 他们二人,谁也没有资格和立场说谁不对。 谢晟之暗自沉气,一掌将门推开,内力震开被拴上的门闩,发出沉闷的敲击声。 略大的声响也并未惊醒里间沉溺的崔辞安那狗贼,除了将纱幔遮得更严实些,动作丝毫未停。 半幅春光当露不露,轻纱帷幔将床榻上交叠的身影遮掩得恰到好处。 犹抱琵琶半遮面。 若是躺在里头的人,是站在门口的那两个人任意一个,想必他们都能将自己给兴奋死。 可惜不是。 谢晟之黑眸沉沉,逸散的郁色已然要将床上那登徒浪子砍杀,若不是岁妤除了双眼迷离找他要抱之外,除了衣衫凌乱之外…… 裴璟瞮手刀劈在崔辞安后颈,再一脚将人摔在地上,恨不得再上前狠狠捶两拳。 “够了,先走,后面要来人了。”谢晟之沉声道。 裴璟瞮心不甘地看着谢晟之将杳杳抱在怀中,衣袍紧紧裹住春色。 他只能扛地上这个瘫软了的东西。 脚尖提住躺在地上的崔辞安,一用劲便将他整个人抛起,用肩膀接住,扛着从窗子跳出去。 一场闹剧无疾而终。 .......... 伊柔被暂时安排在行宫住下,由礼部官员带着她去了解熟悉盛京。 不巧,里头被分到任务的,就有岁衡听直辖的人。 岁衡听揽着自己夫人,轻声叹口气,“为何偏偏是我手底下的人摊上这苦差事?” 异族公主最后不知是送往宫中为妃,还是赏给瑞王之流,但总归是会掺和进瑞王那一档子事中去。 岁衡听是真不想沾上浑水。 沈苡宁拍了拍他的肩,将他的头抬起来,按揉太阳穴,“放松点,别这么绷着,做好分内事便好。” 也只能这样了。 第14章 炮灰贵女:他们都想得到她(14) 岁妤被耳畔灼热的熏腾给弄得半睡半醒,浑身只觉着被碾过似的,无力极了。 身子虽累极,可神思却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为何应当要与女主产生交集的“男主”们会脱离原剧情,朝着她靠拢。 不断出错的系统,一再退让底线,其中虽有她试探的缘由在,但也绝计不正常。 像是有双手在背后操控,知道原剧情,甚至是在破坏原剧情,将那些应该发生在女主身上的事情,往她身上扯。 心间的疑虑越团越大,却找不到可剥丝抽茧的那条引子,岁妤沉沉吸口气。 迷蒙着半睁开眼,便是谢晟之将她搂在怀里,侧身躺着正对她的脸。 浓长的眼睫遮住他眼睛下方许多,比之往常的温润如玉,更多了点安静的斯文。 若是那眼睫没有震颤不停,便更像睡着了…… 岁妤上手,去揉他的眼尾,在指尖划出几道痕迹后,被男人扣住手腕压在身下。 “杳杳不累?” 嗓音低沉,嘴角似乎含笑,但…… 岁妤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极力隐藏的滔天杀意,以及晦暗的嫉妒。 “你怎么了?”岁妤有些瑟缩。 谢晟之眼睛倏地一暗,嘴角笑容扩大,“夫君想要了。” 说完不等岁妤回话,便俯首将人往怀中带,唇瓣含住那香软的两瓣,辗转。 …… 最后到底是顾着岁妤刚承欢不久,未曾落到实处。 只是身上的红痕重新被男人有些大力粗暴地覆盖,似乎是在宣泄什么。 不疼…… 但很难捱。 岁妤埋首在谢晟之怀里,气得咬住他肩膀,“坏人。” 勾着她,又不肯给她。 谢晟之的笑声终于真诚了些,不再是模板化的扯起嘴角,笑得胸膛震颤,却将岁妤搂的更紧。 “杳杳……你是我的。” “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岁妤已然累得睡过去,没听见他犹如实质般渗出来的浓重占有欲。 谢晟之打横抱起岁妤,进了内室。 谢家清流,但岁妤的娘家富贵,外祖母早逝,钱财便全都留给沈苡宁,沈苡宁全都给了岁妤做陪嫁。 自从岁妤进门,原先空荡荡的鹤清院塞满了独属于她的小东西。 岁妤喜欢泡澡,尤其在行房事过后,若是不清洗干净,总会觉着不舒服。 谢晟之便专门差人将偏院隔出来,与内室打通,连成一片温泉,以供岁妤玩闹。 这一做派已然算是奢靡,但谢府极为重规矩的谢夫人都没来置喙岁妤一句,也有些奇怪。 不过没犯到她跟前来,她自然也不会主动去找不痛快,非要问清楚人家为什么不来骂她奢靡无度。 温热的池水包裹上来,将身上的酸痛、疲累皆一一抚慰下去,岁妤闭着眼睛,随谢晟之给自己擦身服侍。 自从嫁到谢府来,这种贴身的事情若是他在,那是连鸢尾等人都近不了身的。 他也从未限制岁妤的自由。 想回岁府小住,他便陪着一同回去,绝不叫外界有丝毫他们感情破裂的传言产生。 想和阿娘一起回裴国公府探亲,他便也在百忙中抽出空闲,嘘寒问暖。 扪心自问,岁妤作为他的妻子,付出和在乎的,好像并没有他多。 甚至连一半可能都达不到。 毫无阻隔的腹部被一双大手揉着,谢晟之从背后拥人入怀,低声询问,“在想些什么?” 都出神了。 岁妤侧头看他,被亲一口后也不恼,“你……会不会觉着我有些难伺候?” 这是什么问题? 谢晟之高挺的鼻梁贴着岁妤脸颊侧边的软肉厮磨,语调含糊又湿甜,“从来不会。” “杳杳……” “嗯?” “你就应该什么都不烦忧,随着自己的心意,想做什么便去做,我那样在皇上跟前露脸,其中之一为的,便是你能自在。” 也为了能护住你。 珍宝哪怕被藏于匣中,终究也会被恶贼觊觎,他只能将那锁弄得更牢靠、更精致些,才好叫人不敢轻易盗取。 可…… 想到昨晚推门而入之时,崔辞安那厮吻得神魂都要飞出的沉醉样,谢晟之就克制不住地想要杀了他。 最好是一刀了解,不给他半点活着的机会。 快刀斩乱麻,杀了了事。 可是不行,可是不行! 只有崔辞安活着,他们都活着,岁妤才能好好活着。 亲手将自己心爱的妻子送到别的男人床上,看着他们对珍宝觊觎放肆,他只能克制。 若是想要杳杳好好活着,他只能克制。 还有裴璟瞮那个蠢货,想给他下绊子,结果将最重要的东西给丢了。 他早就说过裴璟瞮不靠谱,就一身蛮力能有点用,也不值当什么大用。 废物一个。 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废物,他也要将妻子与他共享。 将人更深地往怀中抱,谢晟之拿捏着分寸不弄疼岁妤,却克制不住浑身高涨的杀意。 岁妤垂眸,转身正对着他,“昨夜……我……” “昨夜是我。”谢晟之俯首,额头贴上岁妤的,任由温热的触感一点一点将他吞噬。 他心甘情愿沉沦。 “就算不是我,杳杳,你也无需担心,我永远也不会怪你,我说过,你只需要自在随心,不论怎样,你永远都会是我的杳杳,也永远都可以以你自己为主。” “前人都曾言明,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杳杳无需为此烦忧分毫。” 说完,不等岁妤说话,谢晟之便将那两瓣饱满的唇肉含入。 “我只是……只是嫉妒……” 发疯一样的嫉妒,嫉妒别人也能够像我一样,把我对你做过的事再全做一遍。 我知道不是你的错,但我无法忍受那些对你有企图的男人。 护不住她的惊恐,他也绝对不想再经历第二回。 只要不是她觉得受伤,那些世俗名节,他从来不在乎,只要人是爱他的,足以。 所以—— 他会将一切都扼杀在摇篮里。 危险、觊觎……所有的一切,终将会折戟在他布下的保护之外。 ...... “废物!”裴璟瞮想摔杯子,想到岁妤不喜欢他这样,又悻悻放下。 “谢晟之那个废物,竟然连杳杳都护不好,差点叫崔辞安那条毒蛇得逞。” 全然忘记了,是他自个儿找人给谢晟之灌酒,想着偷偷去见岁妤,结果被谢晟之拦住,一同扎在那同僚友善的筵席之上。 想起崔辞安,裴璟瞮就按捺不住暴涨的杀意。 “要不是这回,我都不知道他竟然还对杳杳抱有那样龌龊的心思。” 分明是要推开隔壁的房门,结果在亲眼看见杳杳进了某个房间时,踉踉跄跄还能找准,装弱跑了进去。 他派在岁妤身旁守着的暗卫也被牵制住,最后只能分出一个来找他。 若不是去的及时,是不是就叫他那厮称心如意了? 先前在灯会那晚就觉着不对劲,可怎么查也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在他出刑狱当天也就将探子暂时撤去。 最后结果便是如今他这副嫉妒到发狂的模样。 强迫杳杳,他怎么敢! “你去,给他弄出点乱子来,让他无法再纠缠杳杳。” 最好是将这段时日瞒过去,免得杳杳还受惊吓。 池墨领命下去,给盛怒的二爷留出自我安抚的空间来。 另一边,崔府灯火通明,来往进出却空无一人,有种诡异又热闹的寂静。 但凡要经过这条路的行人纷纷都绕开走,总觉着离得近了,不知道会遇见什么东西。 让岁妤受到惊吓的崔辞安躺在床上,浑身高热难消。 一是所中之药药性未解,积压在身体里面诱发出来的。 也幸好不是什么虎狼药物,仅仅在助兴的基础上再加强了些许,是以未完全解了那药性,倒也没那么要紧。 二是……他家主子太激动了。 行久坐在地上,手撑着下巴,略微有些生无可恋地双目无神,“多开几副药吧,最好是再加点降火的药材进去。” 他有预感,以后肯定会用到。 还是经常。 行久叹口气,只觉得自己的侍从生涯即将开始迎来寒冬。 希望他自己可以坚强。 第15章 炮灰贵女:他们都想得到她(15) 盛京街道。 清明过后雨便一直频繁,至今日方才有过一个晴日。 先前水洗过的街道透着股青绿色的凉意,配上晴日暖阳一蒸,微风徐徐,正适宜上街游玩。 街道边儿上,小贩也都跟着太阳出来了,城东的胡记烧饼铺子一如既往排了许多人。 一个个刚出锅的、冒着热气的大烧饼被递送到各色人手中,池墨缩着手接过刚买的五个大烧饼,目光看向翻身上马跑远的行久。 怎么每回都能碰到崔府的人?不过也难怪,这胡记的味道是真好,便是那些自诩高贵的世家公子娘子们,都时常派人来买呢。 胡记少说也是盛京开了三十年的老店铺,他还小时就已经常来买,一回买上十来个,他自己留一个,大爷、二爷,还有六娘子她们,一人一个抱着吃。 再到现如今,个个都有自个儿的事要做,成亲的成亲,上工的上工,只好买五个他自己吃三个了。 池墨摇了摇头,把烧饼再用油纸卷了一层,揣进自己的挎包里,便往回走去找裴璟瞮。 胡思乱想着就已经看到自家二爷坐在马背上神情严肃的脸,池墨赶紧就着人流挤回自己的位置。 伊柔坐在马车左侧,挑起半边帘子看向红棕色骏马之上神情淡漠的裴璟瞮。 原先应该是岁衡听麾下的差事,最后因着一个极其重要的原因——无人会说异族话。 跟在伊柔身边精通两族语言的小官吏刚好告了病假。 寻遍郢朝朝堂,好像也就在边境待过大半年时日的裴璟瞮会一些。 裴璟瞮脸色冷凝,一副生人勿近的严肃模样。 本来今日天光正好,最适合拉着杳杳出去踏青。 结果被突然交代这样一桩差事,还是岁叔份内的,推又不好推,骑在马上的神情几乎可以说是黑沉如墨。 若是谁此刻没眼力见地凑上去,指定得讨一桩骂。 池墨打眼一瞧,就觉着自家公子那神情就差把想跑写在脸上了,包里揣着的烧饼暗戳戳递上去,被裴璟瞮接过放在马背上专门装吃食的绣包内。 “裴大人今日可是有要事?”伊柔的声音插了进来。 裴璟瞮眼珠子挪都未曾挪过一下,眼尾徐徐往下坠,活像只落了水的长毛狮子,“是,公主若是对盛京有何好奇的,烦请尽快说与本官。” 这话听着字字句句都挺有礼节的,可……马上之人想走的心思都快明晃晃贴上伊柔的脸。 就差对着她直言自己要走了。 可转瞬,伊柔便瞧着,那副面孔倏尔转变了神色,眼尾弯折的弧度变得愉悦,眼睛骤然亮起,双腿一夹马肚子,朝前头街道跑去。 伊柔倚在窗边,看见前方镌着谢府印记的马车缓缓停下,露出那张芙蓉玉面来。 只是被帷帽遮挡着,只能很清晰地看见红润的唇开合,洇开一池春色。 她记得这人,岁妤,祭台之上倾城一舞,美到让她都心服口服。 谢晟之是她的夫君,裴璟瞮是她的阿兄。 好像天底下一切的美好东西都应该捧到她面前,哪怕被她弃如敝屣,也从不会觉得可惜。 只因……被她看上一眼,就已然是幸事。 .. 岁妤被男人抱在怀里,极其温柔地含着唇辗转时,马车的帘子便差点被掀起来,惊得她润着眼往抱住自己那人怀里躲。 这要是被突然看着了,明日盛京便能传遍她的绯闻轶事,指不定还要上话本子传扬一番。 那她才是真不用活了。 谢晟之的第二节指骨绷得发白,摁在车帘下方,顺手将那朝内敞开的车窗也给关上,极其清脆的一声木头磕碰,叫门外掀帘子的裴璟瞮愣神。 一般男子出门都是骑马,虽不想承认,但无可辩驳他对谢晟之了解得不是一星半点,他是绝不可能坐马车出门的。 谢老夫人深居简出,除了礼佛都不会踏出谢府半步。 是以这马车内坐着的,只能是杳杳。 更别说裴璟瞮眼力极佳,一下便看见跟在马车后边被成则牵着马走的鸢尾。 “杳杳?是我。”裴璟瞮屈指敲了敲车厢外边,动作凝滞晦涩,心中已然有了一番猜测。 在好几息过后,看见戴着帷帽的岁妤之时,裴璟瞮的眼神与车厢内的谢晟之对上。 勾起的唇角还有被咬破的痕迹,谢晟之的笑蕴满了十二万分的餍足和启衅。 岁妤扶了扶帷帽,仰头看向裴璟瞮,“阿兄今日不是陪着伊柔公主游玩吗?” 怎地来找她了? 这话没问出来裴璟瞮也能听得懂意思。 “怎么?杳杳不想看见哥哥?”裴璟瞮瞳色很黑,在他生气时因着怒气沉淀,更如同墨玉一般能将所有光亮都吸进去。 让人无端生畏。 在战场上,许多人一见到他那双眼睛透出的杀气,便会被吓得缴械投降、未战先败。 可在这盛京街道,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吵闹声中,那被他分出心神怒目而视的谢晟之仅仅只是挑了挑眉。 甚至还十分“贴心”地朝着岁妤献殷勤,“阿兄……杳杳不是这个意思,你怎么这样误会她呢?” 岁妤自从裴璟瞮逼迫亲吻她时,便不叫他“哥哥”了,只要这样一叫,就能让她想起当日被桎梏的无力。 此时听着谢晟之对他有意为之的称呼,裴璟瞮心口像是被堵了团淤泥。 一点一点黏在他跳动的心脏上,随着它的跳动长大,最后将他自己堵得连生气都生不出来。 谢晟之是她的夫君,连同带着的称呼都能叫他“阿兄”。 好像他也仅仅只是阿兄而已。 他们之间所有的关系,都会被这一个称呼囊括,也会被这个称呼牢牢地挡住任何可能。 便连前些日子他差人去请岁妤回裴府小聚,谢晟之都能带着岁妤在他下朝之前走了。 不是因为他的疏忽生气,甚至可以说都不是因为他这个人生气,只是不想与他再牵扯上而已。 裴璟瞮忽然笑了,整副面容从沉郁变得天开骤晴,如同今日的天光大好。 “子澹说笑了,我怎么会误会杳杳呢,方才就是开个玩笑,你不会当真了吧?” “今日我领着伊柔公主在盛京四处逛逛,不如杳杳也来,正好还可以作伴。”裴璟瞮的声线豁然拓开,朗声对岁妤提议。 “杳杳不是对伊柔公主很好奇吗?” 筵席之上,岁妤看向伊柔,他的目光却是追着岁妤的。 自然不会错过女孩看向伊柔跳舞时眼睛里璀璨的光。 她喜欢,那便去接触罢了。 若是伊柔不是个好的,到时候寻个由头处理了便是。 也不碍着什么。 其他的东西,也同样不会碍着什么! 岁妤听闻这话,便探头朝窗外前方看去,正巧与伊柔的眼神对视上。 只是怔愣一瞬,岁妤便笑出来。 她在伊柔的眼中看到了熟悉的——痴迷。 女主痴迷于自己这个马上就会死的炮灰? 有意思。 “好,那阿兄为我引荐可好?”岁妤眼尾的绯红似乎很是兴奋,带出一斛旖旎的韵味。 裴璟瞮心口堵住的那点气就因为这一句话,散了个干干净净。 抬手将池墨唤来,“去樊楼定间包厢,点上一曲《锁麟囊》。” 《锁麟囊》是岁妤最喜欢听的戏,每回去,每回必点。 伊柔的马车至岁妤附近停住,没戴帏帽就掀帘下车,颇有些豪迈之气。 从马车上下来,岁妤的脚步忽而顿住,引得谢晟之握住她手的力道加大了些,看向伊柔的神情有些发冷,隐约间竟还能品出一些心烦。 岁妤抬头,神色隔着一面纱帘,瞧不真切。 “伊柔公主真是女中豪杰,祭祀大典之上双足似玉,旋身留情,早就令我钦佩不已了。” 话至末尾一顿,语调微扬,“确实是……闻名不如见面。” 话听不懂,但话中的语气还是能懂的。 隐隐带刺,却又诡异地……含着一点颤音。 像是并不想说出这等侮辱人的话,却又被强逼着开口。 裴璟瞮眉间狠狠一皱,跨步到岁妤跟前,“杳杳你怎么了?” 怎么如此奇怪? 更是说出她平日里绝不会说出口的嘲讽来。 那一瞬间,裴璟瞮都觉得岁妤不是岁妤,像是、像是……被什么东西操控了一般。 岁妤的性子只要是亲近的人都知晓,平日里最喜躲懒,别说这种暗戳戳的、需要劳动心神的带刺话茬,若是惹她不高兴,一巴掌扇过来都算是勤快的。 一般也都由裴璟瞮或是她身边的鸢尾动手。 那样文文静静、柔弱不堪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说出如此这般的话来? 第16章 炮灰贵女:他们都想得到她(16) 伊柔也一愣,即使听不懂岁妤在说些什么,但从她的语气以及神情来看,也能得出结论。 可…… 她并不觉得被冒犯到,甚至不觉着生气。 反倒是对着岁妤动了怒气而含着水润的眸子发呆,目光直直地从那双眸子躲开,却又被整副面容上含着的三分讥讽给吸引去心神。 以往有谁同她说要是自个儿被说了,还能打心底里觉着那人说得应当是对的,她指定不信,不骂回去便算是脾气好了。 但如今,在这大街之上,被美人含笑说了两句,伊柔竟觉着还挺……好看的。 声音也好听。 尤其,岁妤那番话她也听不懂什么意思,那便是……没关系的……吧? 伊柔看着骑在马上的裴璟瞮俯身去探岁妤额头,车厢内坐着的谢晟之又将岁妤拉回他身边,也眼含担忧地看向岁妤…… 她也想关心来着。 岁妤从车帘处将伊柔的所有神情收入眼底,虽不解她眼中几分遗憾是从何而来,但…… 她在羡慕自己? 【经检测,原本现在这个时候,男主们应该是对与其他人完全不同的女主产生兴趣,纷纷发生交集的时间点,但因为宿主的出现,导致一系列剧情改变。】 【女主是在嫉妒你。】 0065看着屏幕上方显示的情绪波动,最终检测结果为嫉妒,照实解释给岁妤听。 瞧瞧,那眼巴巴看着宿主被男主宠爱的眼神,绝对是嫉妒。 岁妤半倚在车窗上,手撑着下颌看向伊柔,“公主是要游玩盛京?” 伊柔心下暗戳戳比着自己的腰肢,总觉着岁妤身上穿着的那件衣服更显得柔韧又飘渺仙气,正想着怎么问呢,便听见岁妤主动朝她递话题。 “是,乌蛮许多东西,都与盛京不同,我对这些都很好奇。” 岁妤撑在侧脸边上的指尖轻轻点在腮边,一下一下,“去看戏吧,盛京樊楼戏班子的戏唱得极好。” “好。”伊柔将目光从岁妤不停动着的指尖收回,略有些不舍。 上了马车才翻着自个儿手掌看,雅玛有些不解:“公主这是怎么了?” 伊柔看她一眼,没说什么,敲敲马车的边缘,车夫收到指令便赶往樊楼的方向。 正好走进去,那出戏便开始唱起来。 伊柔从未听过戏,对这些还是有些好奇的,但更好奇的……还是岁妤这个人。 杯盏之中的茶水稍稍有些凉了,谢晟之便会极其有眼色地斟好。 裴璟瞮没那么细致,但也是围着岁妤转。 伊柔心中了然,也转道去看岁妤,朝她笑得明媚,“之前在看你跳舞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好美,但是现在近处一看,你更美,长生天赐福过的美人都没有你的一半好看。” 这番夸赞只要是有眼睛的,都能听出来伊柔是在真心赞赏岁妤的美。 不带贬低色彩,单纯只是喜欢而已。 岁妤被她的笑感染,眨眼回以一笑,“那我便收下你的夸赞了,能不能教我那日你在祭坛之上的飞手侧翻,带动着裙摆飞舞,恍若灿日朝霞全都流转在身,我很喜欢。” 祭台之上舞动的伊柔正是这样,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魅力,或许之后才能让男主……们都围着她转。 连圣上和瑞王都不例外。 比起那些夸赞外表的字眼,岁妤更想听她说的,就是她本身。 有魄力有胆识,还有豁出一切的淡然。 任何事情都只会是她的筹码,只要能达成目的,什么众人拥护的名节贞操、名声荣誉,都是虚无。 这些东西可以有,作为自己争夺东西的辅助,但若是没有,她也绝对不会寻死觅活。 其实岁妤也不懂,为何要给女子戴上那么多的枷锁,就像是牢笼中不允许生出向往天空意志的金丝雀,有些甚至还不是金丝雀。 但不管是什么品种的鸟类,都会向往天空。 牢笼束缚不住她们,更绑不住她们。 原剧情中,绚烂明媚的伊柔,最终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在一条荆棘路中,找到走向自己想要的宝藏。 岁妤眼尾的兴味更浓,仅仅只是交谈两三句话,岁妤就能肯定,伊柔和她,是同一类人。 岁妤的道德观一向是忠于自我,低于平均标准水平的。 任谁在躺了十几二十年病房,还要被姑姑一家冷嘲热讽,从早到晚换着人来对她说些似是而非的话,都会疯的。 “岁妤,你克死你爸妈,为什么还能这么心安理得享受着她们的钱?你就应该去死!” “你不应该活着,就是因为你,你的姥姥姥爷、爷爷奶奶也全都死了。” “他们都是因为担心你那脆弱不堪的心脏死的,就是你害死的。” “……” 敏锐觉察到身旁岁妤的不对劲,谢晟之牵住她的手,稍稍用力捏了捏,按揉着她的虎口,同时不着痕迹地皱眉打量着岁妤身旁的伊柔。 似乎是在判定岁妤这副模样是否与她相关。 虽没说话,但轻易便将岁妤的神思拉回来。 伊柔没注意到谢晟之隐晦的打量,目光在他俩之间打过转,而后又看向裴璟瞮,在看到裴璟瞮眼睛里藏都不藏一下的嫉妒和怒火时,便什么都明白了。 也是,连她都喜欢,怎么会有人会不喜欢呢。 脑海中转着思绪,伊柔很快便有自己的下一个目标。 心有所属的男人她不介意碰碰,但不知怎的,只要是和岁妤有关的,她都不想再去抢。 甚至只想好好守护好岁妤的东西,自己有的都可以分给她享用。 盛京男人这样多呢,换一个也不难,她只拿自己想要的即可。 伊柔坐在岁妤边上,听着底下《锁麟囊》的戏唱至高潮,激扬万千。 却又混杂了其他的声音,硬生生破坏掉底下戏曲的韵味。 “那狗贼,活该被千刀万剐才能解气。” “为了权势什么道义都不顾,什么都能放弃,这样的人权势滔天,才是郢朝最大的悲哀。” 隔壁雅间的声音有些大,大到岁妤这等不通武艺之人都能听得清楚。 “崔辞安他凭什么?从乞丐堆里爬出来的贱民,要不是运气好认了个干爹,还不知道在哪里伺候人呢。” “你还别说,他那容貌,当真是俊美无双,比女人都好看来着,不会……” “哈哈哈哈罗兄你可真幽默……” 砰—— 没等那最后一句话说完,雅间的门被直接踹开,岁妤她们就在隔壁,声音便格外的大。 谢晟之反应很快,一下便搂过岁妤,用手掌帮她捂住耳朵,揉捻着她还有些肉感的耳垂,“别怕。” 隔壁雅间。 行久一脚踹开那门,砸在方才口出秽言的那男子身上。 “行久,遂意编排朝廷一品官员,当赏什么刑?” 听自家大人问这话,行久嗤笑一声,扬声道:“杖三十板,撤去官职。” 第17章 炮灰贵女:他们都想得到她(17) “既如此,他夸我那话我听着有些还是中意的,便多赏三十杖,你亲自行刑。” 一道声音沉沉烬如锅灰,简直是黑到心窝子里了。 那哪叫中意啊,怕是叫人重伤吧! 三十杖只要是动点真格的,不在床上躺个两三月,绝计下不了床。 再加上三十杖,还是那条毒蛇身边的爪牙亲自动手,众人心里都已经能预计到那“罗兄”的下场了。 只等明日一早他爹娘去刑狱捞人,指定是死得透透的。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那都是罗秉一人所言,我们都只是随口附和两句,没其他心思的……” 其余两人没有亲口说出那些污言秽语的,都纷纷跪地求饶,外间看戏的眼神也无法阻挡求生的意志。 崔辞安心烦得要命,脖颈处更是切实的酸胀,压根听不得一星半点的嚎叫,一脚便踹在那人脸上,喷涌出的鲜血好险不险擦过他的鞋底。 嫌恶到要命,旁边的行久就赶紧吩咐人给拉下去了,别在这儿碍眼。 于是隔壁的雅间便是…… “爷,您头还疼吗?要不要我再去给您拿点药?”行久谄媚的声音在隔壁响起。 被崔辞安打断,“你跟我说实话,那日我……我有没有在她面前出丑……” “诶呦我的爷,您能出什么丑啊?单凭您这气宇轩昂,那就不能够和''丑''字沾边儿。” 崔辞安眸中神色一闪,“她会不会讨厌我?我好像亲的有些太重了……” —— 伊柔没听懂他们在讨论些什么,岁妤装作听不懂,可裴璟瞮和谢晟之那是懂得不能再懂。 一个茶杯被硬生生捏碎,一个桌子底下撑着凳子的手筋毕现,均恨不得冲过去将那厮打杀了,最好是碎石抛至荒野,谁都找不到才好。 偏偏还要顾及身边的岁妤本人,面上都做出一副淡然神色来。 “方才茶太烫了,一时没掌握好力道。”裴璟瞮嘴角微微抽搐,眼睛还要假装藏着笑。 谢晟之拂了拂袍子上不存在的灰尘,紧抿着唇,“确实挺烫的,阿兄小心些。” “不劳烦子澹挂心。” 岁妤眼神随着他俩的对话一来一往地转着,心中略微有些无语。 总觉着这番对话有十足的幼稚和针锋相对。 但又偏偏因为某一件事情,导致两个人暂时站在同一战线上,哪哪儿看着都觉得不对劲。 隔壁的声音还在持续,崔辞安听起来半点没被安抚到,反而听起来更焦躁了。 “你若是说的是真话,她……她怎么会不来找我呢?” 行久一顿,脑子十分迅速地运转着,想着先前岁六娘子到底有没有来主动找过自家大人。 找寻未果。 “额……或许咱们主动去找六娘子呢?” “可。”崔辞安颔首,起身拂了拂衣袍,站起身便要往外走。 砰——又是一个茶杯被捏碎,这次是谢晟之。 “茶水确实太烫了。”谢晟之唇角带笑,眼底却黑沉沉一片。 也是,任谁听到自个儿府中可能会出现一陌生男人,都会震怒的。 若是这回没听着,还很有可能便是放狼入府。 谢晟之往后淡淡一瞥,成则便懂了意思,悄无声息退出门外。 他可以为了杳杳的性命主动安排崔辞安与岁妤相遇,但绝不允许崔辞安就此生出什么夜探香闺的美梦来。 裴璟瞮更是恨不得将人直接杀了算了,拦截了那么多名太医以及民间医者,竟还这么命大能出来使劲蹦跶。 下次干脆做绝一点,直接收买个大夫给他下毒算了。 因着隔壁的谈话没说名字,面上两人的神情虽有些奇怪,但也还能勉强掩饰,伊柔聪明地没过问,只和岁妤交谈着方才感兴趣的话题。 从台下那出戏到底在唱些什么,聊到怎样才能更轻灵更身姿窈窕地跳出那舞姿来。 最后更是跨越到让肤色更白皙、装扮更合宜…… 若是想打入盛京贵女们的圈子,少不了需要了解这些,恰好,岁妤正是此间的佼佼者。 “若是伊柔对这些感兴趣,不久后长安公主会有赏花宴,应当也是今年春日最后一场,可与我一同前去。” 这些帖子一向是送到各官眷的府中,若是有什么想带的客,到时只需在帖子上添上即可。 开宴前三日会差人将回帖送去张罗宴会之人的府上,以便统计准备。 这些场合,岁妤从来不曾少去,自是再熟悉不过的,对那些贵女的心思,也大约能揣测三分。 伊柔作为异族公主,在祭典之上被瑞王当众调侃,那是所有人都瞧见了的。 哪怕只是为了郢朝皇族的共同颜面,长安公主也不会主动邀请伊柔。 连筵席主人都不愿主动,那些赴宴的,自然也不会给自己招惹麻烦。 更遑论伊柔与她们也不熟。 在原剧情中,伊柔还是借崔辞安的手,给被要打板子、很有可能落下终身残疾的罗秉脱罪,才搭上罗家的请帖进了这宴会。 但因为祭典那晚并不曾与崔辞安有过交集,这次应该去同崔辞安据理力争保下罗秉的伊柔,此刻正坐在岁妤身旁,目不转睛看着她。 既然让这个剧情没有了,那便由她,来为女主搭上一条线吧。 那在背后诋毁别人、又多欺压百姓之人,残了也许还好些。 那些围观百姓想着的打死恐怕实现不了,哪怕是动用刑罚,崔辞安也极有分寸,拿捏的度极其精准,绝不会让自个儿陷入过多的危险境地。 罗家是瑞王的人,现下圣上正对瑞王一方多有打压,崔辞安此举,恐怕正中圣意。 那罗家,怕是连告都不会有想法。 不过听说罗大人妻妾成群,光是儿子就有十来个,少了个只知吃喝玩乐的嫡子,应当也不值当他掀起什么风浪。 “眼见那袖手旁观在壁上瞧,只道你这蠢材问话太潦草……” 底下唱词咿呀,坐在厢房之内的人也瞧得认真。 对岁妤同伊柔的闲谈,谢晟之与裴璟瞮只当自己是个隐形人,除了时时给岁妤添水伺候外,对对方那是一个眼神也不愿多给的。 鸢尾在心中暗叹一口气,总觉着姑爷和二爷之间的氛围有些奇怪,不过她一向是伺候娘子的,这也闹不着她什么。 便安安分分地给伊柔公主添着茶水伺候。 若是娘子喜欢,她便喜欢。 第18章 炮灰贵女:他们都想得到她(18) 岁妤两日前顺着系统的意,对伊柔一阵冷嘲热讽,但却并未像数据运行那般发展剧情。 原先应该被女主踩在脚底下以此立威的炮灰未被伤及分毫,应该围在她身边转的男主还都临阵倒戈,不,甚至可以说从未偏向过女主。 一见面恨不得装作不认识的样子,仅仅只是为了在炮灰面前保持自己的“纯洁”。 系统都快主系统被气笑了,递交数据运行数十遍数百遍、都是一样的结果上去,就差甩在主系统脸上,顺手还将上一个系统请求回来的申请撤销。 【检测无错误产生,请按1返回。】 主系统也是傻的。 真的是气死它了。 系统心安理得看着岁妤继续随意,剧情可走可不走。 无形的绿色光点飘浮在岁妤周身,一点点融进她的身体内。 对于这光景,岁妤半点不知情,在谢晟之怀中逐渐睡沉过去。 身上总觉着不爽利,像是被什么操控了一般,想走出去却怎样也走不出,周身浓雾弥漫,压根看不见其他的东西。 只剩下眼前一条道是没被挡住的,但方圆几里的视线范围也只有眼前这一点点,没办法,在尝试过后,岁妤只好跟着这条道的指示走。 大概是走了有小半个时辰,又累又困,明明是在梦里,却真实到自己真在经历一样,疼、累这些感受都尤为真实。 眼前终于出现了一座破庙,看不出来有多少年头,总之很旧很破,到处还挂着蜘蛛网。 一点声音也没有,岁妤有些心慌,走进了破庙之中。 正堂一尊巨大的佛像伫立在那儿,慈眉善目注视着每一位进庙参拜的信徒。 只是很可惜,在这座破庙里,真心实意进来要参拜的人从来都很少,最起码岁妤不是这种人。 她不信佛,在病床上躺了那么久,她从来都只信自己。 若是真有神佛,那怎么不来拯救她呢? 或许是因为她不够虔诚?还是因为她不够资格让别人来拯救她? 那么多可怜人,总有各自的可怜处,有自己的信仰也是件好事,起码有个念想。 岁妤也常常想着要是自己信些什么就好了,也不至于躺在床上快无聊透顶也没什么娱乐活动。 现在想那么多也无济于事,岁妤打起精神,往破庙里面走。 这座庙不大,看得出来哪怕是还没荒废之前,都算不上香火鼎盛的那种,顶多附近的香客捐些香油钱而已。 转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什么,岁妤气馁极了,往地上席地而坐,便看见从庙门口走进来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孩儿。 是真的很破烂,还全身都有血,看起来被人打得很惨,刀伤、剑伤、剐蹭伤……总之身上没什么好地方。 岁妤把自己缩进大柱子后面,挡住那人看过来的视线,等他力竭倒在地上,才敢出去看看。 也确实是伤得太重了,要不然看有他那谨慎的性子,肯定会把这破庙上下翻过一遍,再给自己找个安全的地方缩着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随随便便就躺在地上晕过去。 “你没死吧?”岁妤一脚踹在躺着那人的背上,已经是用了狠劲,只怪那人太重,只翻了一下仍然还是趴在原地。 岁妤环视着这破旧的寺庙,墙角屋顶的蜘蛛网都能给地上那人再织出两件衣裳了。 她这辈子没到过这样破破烂烂的地方。 这是哪儿? 岁妤能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这里不是现实世界。 因为眼前那双手,是双小孩子的手。 岁妤把手挡在眼前,对着阳光仔仔细细地瞧,要不是尾指指尖有条微不可察的小疤痕,她都会觉得自己是用了别人的身体。 那是她幼时与裴璟瞮抢刀玩儿划到的,一直没消。 但……地上那人、这破寺庙……她半点都不记得。 做梦总得有个引子吧? 眼见地上那脏兮兮的小孩呜呜咽咽的,已经开始疼得说胡话了,岁妤摸了摸身上,锦衣玉袍,但很可惜,没有能对他有用的东西。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岭,哪怕身怀巨款也花不出去啊。 那就不好意思了,又不是她不想救他。 岁妤转身想走,衣袍一角却被死死扯住,而后顺着衣角往上搂,将她的小腿牢牢抱住。 “救我……好香……” 什么好香? 岁妤表情开裂,往下一瞧,哦,是地上她方才吃剩下的半张烧饼。 东市口胡记烧饼铺子,童叟无欺的好吃,岁妤自幼时起便喜欢。 走进在这破庙之时,竟还能从绣包内掉出这样一张吃过的烧饼。 看着那脏兮兮到脸上的颜色都看不出来的脸,岁妤僵住一瞬,蹲下身。 小心翼翼地把那剩了一半的烧饼扯掉外边沾上她口水的部分,四处看了看想丢在哪里来着,就被着急忙慌的小脏孩一口吞了下去。 一不小心还碰到了她的指尖。 岁妤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照他头敲了一下,还是特地拿衣角包着手敲的,“别碰到我的手,我有洁癖的。” 小脏孩呜咽,看起来根本没听到她在说什么,都已经快神志不清了。 “你好惨啊,要不就叫''惨''算了,这么可怜,我就不打你了。” 离得近了,岁妤才发现他还是双桃花眼,含着水泪哭唧唧地吃着她手上的烧饼,眼睑下还有颗花粉大小的墨黑泪痣。 不丑,甚至还十分好看。 岁妤叹口气,认命地将那小半烧饼再撕的碎一点,一口一口喂他吃下去。 就这样,一个兴致勃勃地喂,一个狼吞虎咽地吃,竟还挺和谐的。 看那小脏孩吃饱了就困,睡着过去之后,岁妤还罕见地有些好心,为他披上自己的氅衣。 好在是灰狐皮毛的,要是她最爱的那件白貂毛的,她可能还舍不得给呢。 云日催染天光万顷,岁妤是被脸颊侧边的痒意弄醒的。 寺庙破旧,便别想着有什么遮光的帘幔,岁妤却并未被这大亮的日光给刺到。 跟前站了个小小的身影,灰扑扑的活像刚从灰尘窝里滚了一圈出来,挡在窗户射进来的方向,将她捂得严严实实。 见她醒了,小脏孩慌乱又无措地将手藏到后面去,方才被她瞧得真切的那缕头发,从他手边上滑落,晃悠两下又打着绺,糙得要命。 也不知道多久没洗过了。 他方才便是用这东西来挠她脸的? 岁妤深吸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小脏孩就从衣襟里掏出来小半张饼,“吃。” 他喉咙似乎是受过什么伤,嘶哑得如同刀剑刮过之后的钝滞晦涩。 若是将脸蒙起来不看,压根听不出来是个小孩子的声音。 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声音难听,从喉咙里蹦出来一个字以后,他便不愿再开口说话了。 岁妤目光从他的脸,顺延着往下滑,至他手上拿着的饼停住。 那双捧着小半张饼的手上满是伤口,细小类似划痕、擦伤,更严重一些的还有手掌侧边一大块被刮去的肉,到现在还渗着血丝,沾着灰。 光是这样一看,岁妤便觉得疼得不行,心口一阵震颤。 “你手怎么了?” 昨晚也没看见有啊。 小脏孩摇头,就是不说话。 “我又不嫌弃你声音难听,你都这么脏兮兮的,我还没嫌弃你呢,说给我听嘛。” 这句话若是叫心思敏感一些的人来听,指不定心里将岁妤骂成什么样。 偏偏脏兮兮的小孩就连她这样说,都觉着是在关心他。 紧抿着嘴唇,唇边被笑容带出来的小酒窝格外可爱,虽然还是不说话,但看起来就能知道他心里在高兴地冒泡泡。 门外,不,应当是没有门的寺庙外边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紧接着呼啦啦一大队人进来,对着小脏孩就踹。 一脚没踹中,小脏孩带着岁妤到柱子后面躲好,自己出去和那些人对打。 也不知道是何路数,小脏孩小小一个人,身手还挺不错的,灵活地在那群人中间闪躲着。 怎么也抓不住人,有心思活泛的就往岁妤这边来,狞笑着就要伸手来抓她,被小脏孩直接用身体撞开。 那些人也开始动真格的,到后面竟然有人拔出了刀。 锋利的刀尖对准人一通砍,小脏孩又要护着岁妤,一下身上便又挂了彩。 密集的刀锋和一股脑围上来的人终究是让小脏孩招架不住了,眼见那刀就要砍在小脏孩身上,岁妤一个趔趋,挡在了他的身前。 刀尖划在她的后背,血液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小脏孩的脸。 岁妤呼吸一滞,猛地从梦中醒来。 浑身湿黏黏的,活像是刚从水中被捞出来。 谢晟之拍着她的后背给她捋气,“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方才岁妤便一直在皱着眉小声呼痛,谢晟之本就浅眠,女孩一出声他便心间一紧,起身看察时才发现女孩一身冷汗。 “别怕,无事,我在呢。” 第19章 炮灰贵女:他们都想得到她(19) 白皙腻滑的雪背上横亘着一条长长的疤痕,谢晟之俯身不住地亲吻,心间细细密密的疼痛几乎快要将他淹没。 早在少时,他便知道这条疤痕的存在,但直到新婚夜当晚,才能亲眼看见。 如此深的痕迹,当时的杳杳一定很疼。 年幼时岁妤贪玩,趁着沈苡宁和岁衡听不注意,又跟裴璟瞮拌嘴吵架,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出山间的寺庙。 失踪了整整两天一夜。 直到在寺庙佛堂里的蒲团上,发现浑身是血、脸色惨白的岁妤。 伤重几乎不愈,宫内太医都摇头说束手无策、无药可医了,被一游方道士用香灰救活了。 还曾断言“此女活不过及笈”。 是以在他带着那道士的一则批命去找沈姨时,岁府与谢府两家结亲才会如此迅速。 好在,他的杳杳,真的因此好好地活着。 当时被救回来后,杳杳生了场大病,足足将养了两年才好不少,裴璟瞮那不中用的也因为担心杳杳,在战场上被砍伤,同样被送回京城养了一年多时间。 不知怎地,好像两人都将这件事情渐渐淡忘。 谢晟之眸色加深。 他年少之时心思便已长成,走一步想十步,嗅到此中意味许是有隐情,又在接连经历外出途中差点被无故受惊的马儿甩下来、走在家中差点被树枝上掉下来的瓦罐砸到…… 便将各中种种都记录下来,放于自己才知道地方的匣中,而后在次日发现纸张上字迹不翼而飞。 接连试了许多法子均失败后,谢晟之最后用刀,一笔一笔在手腕上刻下自己才懂的字。 果然,并未消失。 他的记忆也如同自己所料想的那般,时有时无,但都因为手腕上日复一日刻下的伤口重新想起来。 如此经历了整整六年,直到他弱冠之年,这种情况戛然而止。 那些在日复一日被刻下的伤口,本应留疤的伤口,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看着眼前那条仍然触目惊心的疤痕,谢晟之心绪起伏,轻吻着留下触痕,如愿感受到身下女子到颤动与小声哼哼时,那股冲之欲出的暴戾才缓缓平息下来。 没关系,他永远都不会弄丢他的杳杳,更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哪怕…… 那种东西玄之又玄,他也一定会找到办法,杀掉它、除掉它。 不论代价。 随着逐渐亮起的天光,门外传来敲门声,成则的声音瓮声瓮气在门外响起,“二爷,到上朝时间了。” “唔……”岁妤双手紧紧掐住递到她跟前的大手,咬住不叫自己出声。 门外的敲门声愈见急促,终于在三刻钟之后得到应答。 餍足、带着笑意的沙哑。 “叫水。” 在外边等着的成则马不停蹄和鸢尾动起来,就怕耽误谢晟之上朝。 这就叫什么? 爷不急,孙儿着急。 成则在心里默默吐槽,又不敢比出另一个比喻,只好捏着鼻子想赏银,到时候宴门天出了新的衣裳样式,他定要买上十件! 一天换它三件打底,看自己还生不生气。 ........ 云雾朝霞缕缕轻拂路过的风儿,金鳞状日光逐渐绵长,将醒过来的盛京街道照得透亮无比。 驰道上马车许多,都是驶向皇宫方向。 郢朝元宗因身体原因,将前朝的上朝时间给改了,至卯时末方才开始。 后任的皇帝也将这一体贴人的改动给延续下来。 除了住的偏远些的官员,离皇宫不远的大多是卯时初方才出门,慢慢悠悠往金銮殿赶。 行久从后面跑着跟上来,一下跳到车辙上坐着,将方才特意绕路去东市口买的胡记烧饼递给里面坐着的崔辞安,热腾腾的,还冒着气儿呢。 “爷怎么突然又想吃烧饼了?今日咱们出门都还晚了不少呢。”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往常绝不会晚一厘的大人竟然罕见地起晚了,眼尾还坠着红,看起来像是哭过似的。 分明已经晚了,还要亲自绕路去东市口买,好说歹说才叫行久给劝动让他代劳。 要不然崔辞安那身上的一身伤可还没好全呢,要真这么再多折腾两下,指不定又得添新的。 车厢随着前进略微有些晃动,应是许久未曾修缮过了,崔辞安坐在里头,沉默地一口一口,咬着手里的烧饼。 他又梦见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他的杳杳那么善良,给自己温柔地撕着饼一口一口喂,还把她的披氅留给自己,才让他活过了那个寒冷的冬天。 后面哪怕再饿、再疼,只要想着绝境中那口饼的味道,好像就什么都能挨过去。 在再次梦见为自己挡住袭来刀剑、浑身浴血的岁妤时,崔辞安压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大颗大颗的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流下的泪阻不住她往外一直溢的血,那样红,那样多,弥漫着腥甜一簇一簇往自己胸腔里灌,灼得心间血液里都是快要融化的苦痛。 再来多少次,他都能清晰地想起那个浑身是血、却在下一瞬骤然消失的场景。 那些来追打他的人似乎并不记得有个小女孩帮他挡了一刀,更对她的消失没有半分惊讶,刀锋在他头顶凝滞一瞬,接着继续砍下来。 他没躲,那刀却落不下来了。 然后他便看着那些人恍如梦魇一般,持续重复着拿刀砍下来的动作。 没有一次能成功落在他身上。 崔辞安眼珠阴沉淌水,沉着脸往刀锋上撞,那刀口,竟然如同弯折的流水一样,在他脑袋上弯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弧度,没伤到他分毫。 就像一个荒诞的梦境,所有一切都是虚假的,所有的东西都好像被什么操控了一般。 手腕上一刀一刀地割,削尖的木棍一次一次地往自己脖子里捅,他死不了。 连伤痕都没有留下。 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被人带到了一处极尽奢华的院落,被带着学会杀人,学会忠诚。 他看着那些同样是孤儿或是流浪的小孩儿被日复一日的教诲变成行尸走肉,只知道听从“组织”的命令,而他,像是个什么都知道,却又什么都做不了的疯子,假装被驯化。 直到最后只剩下他和行久,两个人只能活一个。 崔辞安听岁妤的话,她给自己取名叫做“惨”,他便叫“惨”这个名字,后头不知道谁叫着叫着,变成了“辞安”。 行久没有对他下杀手,只因他先前在两人比武时因为太饿没杀人,这个蠢货就认定自己算是这些人里头最有底线的那个。 与他不同,行久是十五岁才被带回来的,什么都已经知道,但是为了活命,只能这样伪装起来,装成冷酷无情的刽子手。 于是,在最后的拼杀里,他俩联手,杀了坐在高台之上看戏的人。 一群人。 那是他们真正学会杀人后,杀的最多的一次。 刀下砍裂的头骨变得脆弱,项颈之上,皆是一刀便能削掉的软肉,那些在他们刀下倒地的,仿佛不再是充满嘲笑和惊恐的人,变成片片能被风吹走的鸿毛。 握刀的手已经连抬刀都困难,崔辞安一次一次帮行久挡住那些致命的伤,在那些人眼中,他们就是恶鬼,杀不死除不掉,最后死在恶鬼刀下。 果然,他没死。 带着行久出来之时,竟然还被余下的“组织”奉为神明,成为那个组织的主人。 再一次见到岁妤时,是在他二十岁那年。 心中暴戾无处发泄,崔辞安带着行久去深山狩猎,却在回程途中看见出门踏青的岁妤。 泠泠流水藏不住白纤的玉足,却被一高大男子握于掌心,挣脱不得。 就连抬脚去踹人之时,都是裹满水珠的润泽与纤柔,不仅不疼,反倒想叫人再踹狠一点。 第20章 炮灰贵女:他们都想得到她(20) 崔辞安眼神骤然转幽深,死死盯住溪边的美景,“去查。” 行久极其有眼力见地打听去了,只留下他一人站在葱郁树木的掩盖之下,低劣庸俗地窥视着。 “裴璟瞮,你再不放手,我就将你踹到水里去。”岁妤音色含着怒火,在握着她脚腕的男人压根没变动作时,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裴璟瞮被扇得头一偏,顶了顶腮帮,好似更激动了,不仅没松手,反而就着脚踝往上握,粗粝的指尖陷进丰腴的腿肉里。 他竟不知,杳杳看起来那样清瘦,握在手中之时,却是香软到近乎陷进去的触感。 “不是你说要我帮你洗脚的吗?” 岁妤被他的粗鲁的动作带得往后一倒,又跌进有力的臂弯内,被牢牢揽进男人怀里。 “我没说过,想不起来了,放开。”岁妤不想承认的事情自是反驳,声线压低,双手用力推他。 眼见人挣扎得太过厉害,裴璟瞮怕她受伤,方才放缓些力道,极为不舍地将自个儿与岁妤的距离拉远,“好好好,我不弄你了,别伤着自个儿。” “那我现在问你,帮你洗脚好不好?”裴璟瞮姿态放得极低,轻手轻脚将人放在地上坐好,身上的外衣已经好好地垫在岁妤坐着的那块儿了。 岁妤觑他,“你就这么上赶着给我当洗脚婢……洗脚奴?” 莫不是憋着什么坏心思吧?比如突然挠她痒痒什么的。 裴璟瞮嘴角都快笑僵了,哪舍得憋什么坏心思,就差指着老天发誓自己不会做这种幼稚的事情,“那我还没给人洗过呢,让我试试不行?” 自己是被伺候的那个,哪有什么不行的,岁妤纡尊降贵、矜持地颔首,同意了他这无理的请求。 裴璟瞮在水里将手上练剑磨出来的老茧浸软了才敢在岁妤脚腕处摩挲,就怕又听见她娇气地喊疼。 其实还是他心疼,若是手上粗糙的老茧将岁妤柔嫩的肤肉上刮出红印子来,那便是想替她受罪也不成的。 这点经验,裴璟瞮已经多的不能再多了。 身后的脚步声传来,正沉溺于洗脚的裴璟瞮一抬头,就看见谢晟之眸色沉沉朝这边走来。 此生没有过这样快的速度,裴璟瞮一下便用自己的衣袍将岁妤脚擦干,鞋袜一律穿戴整齐,待到谢晟之走近之时,已然是瞧不见半点. 岁妤被他的动作弄得一怔,“裴璟瞮!你是发疯吗?” 裴璟瞮被骂也没什么反驳的,耸了耸肩一副无赖样,总之是打定主意不想让谢晟之那狗贼也看着岁妤玉足的。 反倒是谢晟之,似乎并未察觉到裴璟瞮对他的明显排斥,一掀衣袍也席地而坐。 “这儿风景不错,杳杳不介意我也坐下来看看吧?” 岁妤现在正生裴璟瞮的气,对谢晟之倒是没什么不满,双手后撑稍稍往后仰,也抬头去看湛蓝如宝石的天幕,“这又不是我家的,谢阿兄想看便看。” “哈哈……杳杳果然大方。”谢晟之低低笑着,伸手将岁妤额间落下的那点碎发拂至一旁,“发髻都散了,不若回马车上,最近我刚学了灵蛇髻,正巧配你这身天水碧的衣裙。” 岁妤眼眸熠熠,忙不迭点头,“好啊。” 谢晟之手巧,惯会弄些这样的新奇发式,又或是带她去宴门天试新出的衣裙。 里头好些样子都是他亲手设计出来的,也仅供岁妤一人穿着。 裴璟瞮眼见两三句话杳杳便被吸引去心神,气得咬牙切齿。 他既不会梳发髻,跟着鸢尾学了一个月,将鸢尾教得差点晕厥过去,心有不甘放下了手中的木梳。 又不会设计衣裙样子,只知道那些衣裙不管什么颜色、什么样子,穿在杳杳身上都好看。 但是!他有钱啊。 裴国公府在跟着元宗开国之前,就是前朝最出名的富商,直到出了他曾祖父这一代习武的之后,裴家才逐渐往武道上转。 但对于经商,也是从未放弃过的。 可以夸大地说上一句,盛京……不,整个郢朝,就没有哪个地方是没有裴家商行的。 便是盛京最受喜爱的宴门天,也是他裴家的产业。 不会设计,每样都拿回来一套不就成了。 裴璟瞮还专门请了十来个师傅,只给岁妤设计衣裙、首饰,保准她舒心又不重样。 “杳杳,最近宴门天也出了新的花样子,我拿给你看看,若是喜欢哪个,到时便做出来穿着。” 远处的声音纵使被风吹散许多,仍能在崔辞安耳边清晰地听见。 行久气喘吁吁赶回来,“那是岁府的六娘子岁妤,旁边那两个是裴家小公子裴璟瞮和谢家的谢晟之……” 这些事儿本也不是什么瞒着的大事,到大街上一打听,便什么都知晓了。 崔辞安指尖动了动,似乎是想抓住什么,却只余一手空。 行久感觉到了什么,眼睛亮起,提议道,“朝廷最近不是在打击邪教那些嘛,我们不是最知道哪里有这些组织了嘛,要不……咱也去弄个官当当?” “可。”崔辞安眉尾挑动,赞许地看一眼行久,觉着这提议十分不错。 要想走到岁妤面前,势必要有个正大光明的身份。 只是……就连行久也没想到,后面却是爬得挺高了,但那官……好像不是什么好官来着。 盛京闻风丧胆的毒蛇,谁敢轻易凑近啊。 马车车厢摇晃,崔辞安将手中最后一小块烧饼吃完,便到了宣武门。 到了这儿,官员皆得下马车,步行至金銮殿。 崔辞安甫一下马车,便见到谢晟之嘴角含笑也走在宫道上,刺眼得很。 转开视线不想去瞧他,却又在另一边看见裴璟瞮阔步流星下马往金銮殿赶去。 今日的心情一下便更不好了。 ........ 宫道内的风起云涌半点没影响到方才悠悠转醒的岁妤,背上的伤早就不疼了,昨晚的梦也早便不记得。 只知道自己好像有过一个噩梦,但也被今晨谢晟之的一通胡闹给闹没了。 鸢尾从门外走进来,身后跟着进来的婢女拿着几身衣裙,“娘子,今日赏花宴您想穿哪身?” 岁妤随手指了身月白色的衣裙,不想过于显眼。 第21章 炮灰贵女:他们都想得到她(21) 朝堂之上,盛晏昭稳坐龙椅之上,一道折子从他手中扔出,轻飘飘落在地上。 “黄州大旱?” 音色极低,含着风雨欲来的架势,让跪在地上的官员心间一漏,细密的筛子筛落那些愁忧,徒留惧怕。 现在便是连推诿扯皮的想法都不曾有。 黄州大旱已三月有余,但其中消息却从未上达天听。 甚至如此严重的灾害,盛京还在大张旗鼓筹备祭典,沉溺于欢乐之中。 个中弯弯绕绕,是跪在地上流冷汗的官员无法全盘掩盖的。 盛晏昭的眼神投注到最前方站着的瑞王身上。 他还在那儿站着,不动如山,却不曾含有青山的稳重与旷达。 底下乌泱泱跪了一大片人,从盛晏昭的视线看下去,黑沉沉的官帽织成乌云连绵,笼罩在郢朝的官场之上。 先皇——他的父皇,临死前还在念叨请求他叫他饶过盛晏暲一命,甚至……还有一纸免死诏书留于他这弟弟手中。 不然瑞王也不可能会有如此跳脱之胆。 也正是因为这纸诏书,瑞王坚信盛晏昭是耍了阴谋诡计才坐上皇位,其余二三老臣也对那传位圣旨的话存疑。 朝廷之上鬼魅潜行,连百姓之苦亦可不管不顾。 裴璟瞮在下首稍抬眸往上看来,与盛晏昭视线微不可察地交错一瞬,而后官员队伍后边一蓝袍小官起身上奏。 “秉圣上,昨日登闻检院收到诉状,因宫门落锁无处递折子,但微臣心中实在不安,便加紧骑马持令走正阳门出了盛京……” 说着情绪激愤,“果然如上诉所言,盛京五十里以外设了一屏障,将黄州各处聚集而来的灾民阻在盛京之外,以掩盖天听。” 盛晏昭坐于上首,冷冷看着底下的官员不是露出假到不行的震惊神色,就是如瑞王一般靠世族封荫才站到这儿的蠢货假作严肃,实则哈欠已经快打出二里地了。 “岂有此理,盛京天子脚下,竟然还有如此恶劣行径。” 这个更假,不过假得他倒是很开心。 谢晟之与上首天子目光交汇,些许有点发笑,稳住脸上的严肃痛斥,“圣上,百朝廷根本,若是放任那等蛀虫将郢朝威信一扫而光,那便为时已晚啊。” 蛀虫之首瑞王老神在在,“谢大人这话说的,那些贱民何至于你这样危言耸听,不过大旱而已,拨款救灾而已。” 拨款救灾,好个拨款救灾,便是上下嘴皮一碰,那些生活在水深火热之间的百姓就要感动地痛哭流涕。 “既然瑞王如此厚颜……那便从瑞王府拨款好了。”盛晏昭手撑着下巴,似笑非笑俯视着瑞王跳脚的模样。 “皇兄说笑了,怎能从瑞王府拨款,自古以来便无这样的先例……” “那就从这回起,开先例,怎么?瑞王不是说壮气凌天地讲拨款吗?” 怎地真到了上场之时便退缩起来了? 瑞王讪笑,不是用我的钱,那肯定壮气十足啊,我又不心疼! “无话可说?那就好,裴卿……” 裴璟瞮站出来,拱手俯身,“臣在。” “由你去瑞王府,找……是叫赵端对吧?找他要白银三千两,黄金一万两,而后再来接瑞王回府。” 瑞王双眼一瞪,差点将眼珠子给吐出去,“一万两?” 随后反应过来,这是要将自个儿扣在宫里的意思? 心下揣揣,壮起气势……行礼,“皇兄此旨何意?若是要从我私库里出银子,取走便是,怎地……怎地还要留我在宫里呢?” 裴璟瞮嘴角不易察觉地勾起,果然还是要以退为进才好。 若是径自便去瑞王府拿银子,瑞王指定会闹,但若是一说将他留在宫中“做客”,心里有鬼自然将其余人也想得灰暗不堪。 生怕有谁害了他去。 别说手上拿着圣旨,若是圣上突然发怒,将那纸诏书视若无睹,先杀了人再认罪,也无人敢置喙。 老臣……更无需担心。 只要皇位还是盛姓,纵使老臣再过不信,为了社稷安定,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更何况当今圣上治世之能有目共睹,除去那些愚昧无知的蠢忠之人,也少有看不清的。 瑞王正是因为清楚这些,听谋士一通分析之后,才不敢过于造作。 打一棒子缩回去,若是长久不治,又昂首挺胸地蹦跶出来,在朝堂之上指手画脚,以及……认真玩权谋。 奈何不是那块料子,身边能接近他的谋士不是蠢就是傻,局势都看不分明,跟着一通瞎闹。 这回的黄州旱灾,暗卫早就派人前来禀报,还是先前裴璟瞮前去剿匪之时发现的端倪。 出手干预后,灾民数量控制得很好,又因为瑞王的上蹿下跳,那些没有灾害也会变成流民的懒汉们聚众往盛京赶来,造成现如今这副局面。 至于从瑞王府拿到的银子? 重建本就需要资金,也算是为他积福,剩下的大半便充盈国库吧,那么多要用银子的地方呢。 谢晟之心里已然在盘算着要怎样才能从朝堂之上的各家官员手中,搜刮出更多的钱财。 似乎这次的计策挺好使的来着。 底下跪着的众人不禁打了个寒颤,似乎被什么可怖的东西盯上了。 ........ 朝堂之上风起云涌,赏花宴上却一派祥和。 额——或许也只是表象而已。 伊柔收到岁妤送的好几身衣裙后,挑了最不显眼的一身穿上,正巧也是偏淡的颜色,打眼一瞧,便像与岁妤商量好了一般。 “上巳过后盛京都没什么好玩儿的,日日在府中绣花品茶,又无各位姐妹们相陪,都快闲出花儿来了。” 永乐郡主站在秋千上荡着,下巴朝着岁妤和伊柔的方向抬了抬,眼睛里藏了点显而易见的不忿,“那异族公主什么来路?竟然叫岁六娘子携她来我表姐的赏花宴。” 要知道她都还没和岁妤说过几句话呢。 岁妤一向深居简出,这样的宴会邀十次有三次愿意来的就已经算是不错了,那么多人想同她请教一些衣裙样式、发髻之类的,她有时都排不上队呢。 秋千高高荡起,恰如永乐身旁纷飞的柳絮,没半点眼力见儿地黏上来,想赶还赶不走,像只癞皮狗。 丝毫不知自己已经被认成是“癞皮狗”的伊柔端庄坐着,对这些活动倒是兴致勃勃。 这段时日宫内的嬷嬷都在教她郢朝的礼仪,虽还做不到像岁妤她们一般娴雅,打眼一瞧也看不出什么错漏。 配上一张娇艳欲滴的面容,更显亭亭玉立。 “原有如此之多的玩法,我还以为赏花宴便只是赏花而已呢。”伊柔饶有兴致地看着扎堆的贵女们投壶、对弈…… 觉着每样东西都挺有趣的。 岁妤素手撑在横栏上,侧坐着看湖边的风景,闻言一笑,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便被横插进来的一道声音打断。 “你自是不知,乌蛮小国,又怎能知晓我盛京的乐趣。” 岁妤一怔,眼珠转动间透出琉璃般的色泽,朝说话之人看去,才发现是永乐。 她与永乐算不上相熟,但也有过几次交情,印象中……她并不是这般性子啊。 伊柔也被突如其来一阵嘲讽弄得摸不着头脑,“我是说错什么了?” “哼,你什么都是错的。” 略微有些明显的拈酸吃醋的语气,活像伊柔抢了她什么宝贝似的。 双手叉腰的永乐在岁妤看过来时,默默将手放下来,摆出一副端庄的模样来,而后——一屁股在岁妤身边坐下。 “杳杳,你怎么都不来找我荡秋千?你瞧,那柳絮飘得正好呢,你站在上面,我来推你,绝对很好玩儿的。” 到时候悠悠湖风吹过来,今日又有太阳,正好也不冷,保准舒服又漂亮。 第22章 炮灰贵女:他们都想得到她(22) 岁妤被她牵住手,不住地晃着,娇俏的小脸上满是撒娇,和裴璎简直是一个模样刻出来的。 自从上巳过后,裴璎便吹了风,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寒,不算严重,但总也提不起精神,是以这回的赏花宴便没跟着来。 不然,她与永乐绝对是这园中最叽叽喳喳的两只小雀。 “我有些累,便没去了。”——并不是不想去找你一块儿荡千来着。 永乐显然也对这解释很满意,唇边的小酒窝藏都藏不住,扬起小脸朝她笑,“我便知道,杳杳不是故意不理我的。” 既然岁妤不是故意不找她玩,那能同岁妤说得上话的伊柔,想来也不算特别糟糕。 先前祭典上说的那番话,可能是真不知晓其背后含义吧。 是的,自从那日祭典上伊柔与瑞王的对话传出去后,不会有谁谈论瑞王哪哪儿不好,至多评上一嘴风流多情,但伊柔的风评,那可是大大的坏掉了。 不管是去了还是没去的,上至一品亲王,下至七品小官,都觉得伊柔不通礼数。 有些传得较露骨的,还在说伊柔抱着不臣之心,就是想要勾引盛京的某个权贵,也好给自己觅个好去处。 在原先剧情内,伊柔通过罗家进了这赏花宴之后,也算是受了不少刁难奚落,到后面才慢慢打脸回去的。 其中跳得最欢快的,便是眼前的永乐。 也不知伊柔哪儿惹了她的不快,叫她带头奚落孤立伊柔,好一顿叫嚣过后,嫁给了罗秉,没落得什么好下场。 好像一切都是阴差阳错,在伊柔成为太后以后,恰好处置了罗家,永乐才从罗家脱身。 但那时,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被父母宠爱着的永乐了。 这回因为有岁妤在—— “诶,你要不要去玩儿荡千啊?”永乐别扭死了,还要为了岁妤的面子,纡尊降贵朝着伊柔开口。 伊柔噗嗤一笑,显然也是被永乐面上那副表情逗乐,“好啊,我还没见过这样的乐子呢。” “哼,一瞧就知道你没见过,我最会荡了,又高又远,都能摘到柳树顶上的花儿呢,就勉为其难教教你吧。” 永乐拂了拂衣袖,将披帛递给岁妤,“杳杳你帮我拿着,我去玩会儿。” “好。” 原先跟在永乐身后的几个贵女也自个儿找了想去的去处,一时间园子内的笑声便如滚水一般沸腾起来。 玩闹不过半个时辰左右,特地从法华寺请来的俗讲僧人便到了,长安公主也从宫中赶回来,只脸上带着的笑略微有些不自然。 时下并无人仔细观察她的神情,自是没觉察出什么不对来。 盛京内的玩乐活动形形色色,但在贵女们举办宴会上推崇的,还是邀俗讲僧人来说书,讲得不是什么高深佛法,而是云游在外的经历。 化缘、云游是僧人多会有的经历,在鲜少出远门的高门贵族间,有关各地风土人情、民俗志怪这类说词便更显有趣。 尤其是找已经打出名气的僧人,若是能邀来,那可得是盛传一时的艳羡事儿。 这回竟然来的还是琉溆和尚,听说他已然走过了郢朝大半的版图,甚至还出过海,想请到可不容易。 还未开始,众人已然想象到后面十天半月会是何等精彩。 园子内辟了块小地方给琉溆和尚坐着说书讲经,其余贵女们与自个儿熟悉的好友同坐,或在亭中,或随意找处地方,由婢女布置好圈椅落座,纷纷聚精会神听着他娓娓道来。 “这回要与各位娘子所说的,便是我郢朝十大关隘要口之一的——黄州。” 几乎是琉溆和尚一来,岁妤便猜到会说黄州,这可是原剧情中天子与瑞王博弈的关键节点。 目光稍稍偏挪,便转至长安公主那儿,虽仍然还正襟危坐,但若是仔细观察便能看出,此刻她已经是魂游天外。 永安公主不过是小宫女所生,虽不受宠,但好歹是皇家公主,不缺吃少穿,娇养着长大。 不论龙椅上坐着的是哪位兄长,与她一介公主也无甚干系,自然也不想搅和到这些事情里来。 但现在,她已然是身处局中,无法独善其身,从宫中神色匆匆地赶回来,便是得了太后的授意,借这回赏花宴,好好传播关于黄州之事。 如琉溆和尚说书所表,黄州所容郢朝百姓有七百万人之多,是除了边疆以外,人口最多的地界之一。 但……不知是何原因,黄州大旱,春季雨水久久未至,原先应该种下去的粮食都无法发芽,显而易见可预知今年秋收的惨烈景象。 若是无粮食收成,便无法上缴赋税,无法为来年存粮,尤其是一些家中无余粮的穷苦人家来说,不亚于毁天灭地的巨难。 “贫僧游历至黄州时,才知这样的干旱已然有数月之久,但至回京,贫僧都未曾听过有这件事传出。” 言下之意,此等大事,盛京竟无一人知晓,这到底是何等的疏忽职守? 另—— “贫僧近日回到法华寺,竟在途中遇到一波接一波的流民,被阻在盛京五十里以外无法进城,城内高歌载舞,城外却……” 话没说完,但谁都能听得其中未尽之意。 “当真是岂有此理,怎么能这样对百姓呢?” 永乐虽说锦衣玉食养大没受过苦,但在女学中也学过要富国利民的大道理,怎地现在一出事,便要将这些人都弃之不顾呢? 不得不说,生活在象牙塔之中的贵女们不会想那么多的朝堂斗争,更多的,是对不平之事的愤懑与不平。 再加上长安公主的推波助澜,三言两语间,便将身上所佩戴的珠宝首饰都放置于一处,请长安公主代为上捐给太后,以尽绵薄之力。 岁妤今日装扮简单,但……为了这一刻,特意带了好几块价值连城的玉佩,皆放于其中。 看着岁妤连那样珍贵的玉佩都放进去,“恰好”进来送衣裙的宴门天掌柜双眼含泪,高呼众娘子慷慨大义,便决定将店中新到的镇店之宝作为信物,赠与捐献最高那人。 特地还说明了,一定要将众位娘子的大义宣扬出去,以锦笺记录,好叫全盛京都知晓,到底谁才是那真正做实事的高雅之士。 一时间,在这气氛的烘托之下,加上掌柜惊艳绝伦的演技,众人皆觉着自己的情意轻了,回府后怎样变着法儿地拿出自己珍藏的宝贝这便不说了。 岁妤稍稍一想,便知这绝对是裴璟瞮的法子,也只有他,才有这么多偏门到没法、效果却出奇得好的歪点子。 这场赏花宴散场过后,盛京倒是出现了一道奇景。 众多贵女身着锦袍华服,通身却并无半点首饰点缀,有人耐不住好奇上前打听,才知晓今日发生的桩桩大事。 一时间,不论是五十里外被拦住的流民,还是豪官贵族纷纷慷慨解囊,都掀起盛京对黄州的高度关注。 朝堂之上被夹在圣上与瑞王斗法之中无法松懈的众位大人,很快便发现回家后也不得安生。 不是夫人急着要将府中的库房好好翻翻,去为那些流民资助,便是被好奇地询问为何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没传出半点风声,这可是几百万子民啊! 更有甚者,还被揪着耳朵诘问到底有没有参与那等子丧尽天良的事儿,要真做了,可就不是银子不银子的问题了。 ........ [这里怕宝宝们误会,说明一下,不是伊柔害的,不是伊柔害的,一切都是剧情搞鬼,后面会有解释哦。] ........ 第23章 炮灰贵女:他们都想得到她(23) 与之相对的,便是瑞王所捐那些金子银子,被裴璟瞮这样一打岔,粗粗算来,好像也没觉得有多少,毕竟各家官员捐献得可都是珍宝,还有真心呢。 瑞王吃了个大闷亏,还要高喊“皇兄英明”,赞叹一句盛晏昭治国有方,底下臣民皆跟着忧国忧民,气得肚子都沤大了两圈。 朝堂之上的争吵也通过探子宣扬得满盛京皆知。 “娘子,”鸢尾吃着刚从秋饷斋买回来的蜜饯子,绘声绘色讲着大街小巷传遍了的最新八卦,“听说瑞王因为内疚,也向皇上交了一万两黄金呢。” “那车排了老长,一不小心箱子被跌开,里面的金子差点将人眼睛都给闪瞎了。” 鸢尾气得不行,“但据说就是这样,瑞王的财物还是只损失了一小部分,不愧是王爷,只是……只是……” 岁妤拿起手上的话本子敲她,“只是什么?做什么如此磨蹭。” 鸢尾摸了摸脑袋,“只是瑞王同这件事情有何干系?还因为内疚捐出那么多金银,奴婢听说……” 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凑到岁妤耳边,“那些被挡在盛京之外的流民,被活生生饿死许多,临死前还有凄厉的喊叫说是瑞王不仁,莫不是当真为瑞王派人拦的?” 想来也只有他,才能指挥动那样多的人隐瞒实情整整三个月,还不受什么责罚。 岁妤将话本子卷起来又敲她脑袋,“这话你也能说?是不是我太惯着你了?” 私下编排皇亲贵胄,当真是怕自个儿脑袋在项颈之上太过牢固。 鸢尾嘿嘿一笑,试图含糊过去,“那不是只我同娘子在嘛,若是有旁人在,我指定不说这些。” “不能说什么?”正说话间,一道玉沁暖阳般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岁妤转头去看,便被牵住手抱在了怀里。 鸢尾知趣又熟练地退出房内。 话是这样问,男人却好似并不曾想要得到回答。 谢晟之把自己埋进岁妤肩颈之内,只觉一身疲惫全都散去,耳廓随着轻浅的呼吸微微牵动,绷出一小条青线。 低沉的声线在岁妤耳边轻轻搔刮,缓慢又旖旎地摩挲过每一寸耳肉,直到如愿见着雪堆骤起艳色,方才罢休。 “杳杳怎么又害羞了?昨晚不是还……唔……” 话没说完被岁妤微微侧身堵住,小手盖在他脸上,还气急败坏地拍了拍,“不许说。” 眼神却不自主地往他肩上落,昨晚男人太过于孟浪,讨要地又那么急,她没忍住,便……咬了他一口。 好像还不止一口。 只记得隐隐约约闻到了浅浅的血腥味道。 谢晟之笑出声,在外人面前罕见的爽朗此刻于岁妤面前却表露无疑,丝毫不显吝啬。 “好,我不说,免得我们杳杳又害羞。” “我没有。” “好,是我害羞了。”谢晟之揽错的熟稔程度也不遑多让。 指尖摩挲着岁妤腰间的软肉,似玉般柔润又泛着微微的凉意,手感极好,谢晟之的心思却仍然有些沉重与不舍。 “我要去趟黄州。” 岁妤去掰他的手顿住,侧头去看他,“是瑞王的那件事吗?” 谢晟之目光透澈,双目含着欣赏看向岁妤,他知道,他的杳杳总是这样聪明的。 什么事情都瞒不住她。 “嗯,这件事情在可控范围内,我走一趟算是个过场,要将这戏台子搭起来才好,正巧瑞王给我们送上奏乐的茬口。” 也能借着这口子,撬开那层封死的污糟盖子。 “有些涉及朝堂之事,我无法说得过更详细,但总之是没有危险的。” 谢晟之不想岁妤担心,高挺的鼻子在她小巧鼻尖上蹭一蹭,不住地亲吻着她的唇瓣。 后又觉着隔靴搔痒,心间的火越烧越旺,深深吻了下去。 岁妤手臂攀在他肩上,愈渐无力。 一室旖旎…… 正阳门,城楼之上。 岁妤的衣袍被猎猎卷风带着往后飘摇,望向城门下逐渐远行的队伍。 看着谢晟之挥手叫她赶紧回去,还有…… 崔辞安双目亮如灿阳朝她看过来的欣喜神情。 那眼神配上他俊美到妖异的容颜,眼尾一挑,甚至连身上的阴郁和暴戾冲散,只余下几分邪魅。 岁妤目光落回他手上那黑色的手衣,眉间一跳,脑中思绪便不自主倒回前些日子他是怎样勾着她的下颌,诉说那些“年少往事”。 她原先不曾记得,却又在梦中重新想起的过往。 “我们回去吧。” 一回到府中,鸢尾刚出门去帮她取书房的笔墨,从侧边的窗口便飞身进来一人。 木窗磕在窗棂上,声音沉闷,半点不像使它发出这般声响的来人。 裴璟瞮可不无趣,身上叮铃咣啷挂了许多的挂饰小玩意儿,见岁妤看过来了,献宝似的拿出来在岁妤面前显摆。 “我知杳杳捐了许多东西出去,这不,特意来为你的私库补上,晚上的时候池墨会来送的。” 岁妤扶额,“你莫不是又给我备了好几车?” 按照以往他的性子,绝对不少于五车,金银岁妤不缺,那些各地搜罗来的奇珍异宝倒是能得个趣儿,不感兴趣了再换就成。 要不就像今日一般,就着合适的时机捐赠出去,还能得个好名声。 “若是送少些你便没这么多新鲜玩意可看了。” 裴璟瞮半点不见外,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牛饮而尽,还要欲盖弥彰看一眼岁妤,见她没说什么,更没表露出什么不满的心思,又给自己接连倒了三杯灌下去。 “你总是瞧我做什么?难道我还会掬着你不许喝茶不成?” 岁妤将久未曾碰过的绣线捡起来,一针一线神色认真地绣着白虎,绣绷固定的锦帕上,虎头已经快要绣完了。 裴璟瞮凑过来,手撑着下颌也不说话,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岁妤绣东西。 好不容易谢晟之那个碍眼的走了,哪怕只是这样陪着杳杳安静坐着,裴璟瞮都觉得舒心。 早知如此,便该将习武的劲儿分些在读书上,也不至于次次动脑子的事儿都被谢晟之占去上风。 原先想使的绊子都被谢晟之那厮想法子挡了回来,还叫杳杳吃了个那么大的亏…… 裴璟瞮只要一想到那日的景象,心中就恨得滴血来着。 阴差阳错竟叫崔辞安那毒蛇得了逞,气得裴璟瞮接连买通数十名大夫给他下毒。 也怪崔辞安命大,次次都能死里逃生不说,那些毒药好像就变成了他的补品似的,下的越多,他恢复的速度还越快。 这等奇形怪状的人,杳杳还是离他远点吧。 裴璟瞮轻声咳了咳,往前再凑近一点,装模作样拿起放在一边闲置的锦帕,“杳杳这是为我绣的吗?” 岁妤睨他一眼,明明一个字也没说,裴璟瞮却觉得他猜对了,“是给我的对不对?谢谢杳杳,我还想在后面绣上我俩的字,就这儿……” “额……”,裴璟瞮手往回缩了缩,有些惊恐,撤回来没被遮挡的锦帕一角,赫然被拉出两条长长的细丝来,“我不是故意的。” 若是仔细瞧,那其中一端还缠在裴璟瞮老茧上呢。 手忙脚乱想将那丝线扯断来着,就被岁妤阻止,“你若是还想要这锦帕,最好别动。” 要真任由他这样扯断,这帕子才真是救不回来了。 岁妤不心疼他,但是心疼这被自己绣了许久的白虎。 反正是他自己用,勾坏一点儿,应当也没什么。 裴璟瞮甜甜一笑,十分乖觉地伸着手任由岁妤动作,半披的发丝垂落下来,衬得本就俊朗的五官更显出少年气来。 因着含笑,那双杏仁眼眼尾往下弯折,无辜又热烈,携着蓬勃的朝气在岁妤身旁打转。 像是幽深的清泉落入一斛日光,原本清凉的泉水被蒸出活气与丝丝暖意来。 第24章 炮灰贵女:他们都想得到她(24) 这样的温情并未持续多长时间,久违的电子音又于虚空响起: 【宿主,你要趁早做准备,到时候要是崔辞安受了重伤,你要及时去救他。】 虽然男主不会死,但也是需要有人搭救的。 当然,这个搭救的人必定不是岁妤。 黄州紧邻的,便是乌蛮。 因为干旱引发的一系列连锁反应,导致毗邻黄州的乌蛮也受到不小的影响。 因为要进献美人和贡品,行进的速度会放慢许多,乌蛮使者和伊柔公主提前三个月便早已出发,在那个时候黄州还没影响到乌蛮。 但现在过去三个月有余,乌蛮也受到波及,必需的草料无法从黄州购买,那些牛羊也缺少水源,不知道为什么,还染上了动物间的瘟疫。 大片大片的牛羊病倒,连塞东西都塞不下去,急得乌蛮上蹿下跳。 这可是关乎整个国家的民生大计,要是牛羊都被饿死了,他们赖以生存的粮食和物资可就都没有了。 在了解到这些情况后,盛晏昭也很快下令,给予乌蛮相应的物资补充,并派了医师前去救治牲畜。 毕竟也是新打下来的附属国,做做样子给其他小国看,都能有昭示作用。 更何况郢朝家大业大,这点帮助确实也算不上什么,哪怕只是为了在黄州不受二次波及的基础之上,拨付相应的金银都没话说。 原也无需伊柔回去,但在乌蛮的消息传来,她母妃也跟着病倒了,许是就这两个月的事儿。 伊柔自小便同她母妃相依为命,骤然听闻这消息,自然是忧惧交加,而后跪在宫门口两日两夜,成功感动天子,准许她回乌蛮探望过后再回盛京。 还专门派了队人马保护她的安全。 在这一途中,自然便会与男主们产生交集。 岁妤垂眸沉思,若是想安全些,最好的办法便是混进伊柔明日清晨出发的队伍里。 还有个难题,那便是眼前笑意盈盈的男人。 岁妤莞尔一笑,“我绣得有些累了,想吃蜜瓜。” 蜜瓜? 现下吃蜜瓜的时节差不离也过了,若想找到新鲜的蜜瓜,许是宫里御膳房才有。 但裴璟瞮也跟着笑,正巧,裴府冰窖里还收着有。 “那我叫池墨来的时候带来。” 岁妤摇头,“不要,我现在就想吃,还要吃你亲自拿、亲手削的。” 盈盈看过来的双眸似乎都饱含着水汽,就这样缱绻地说着想吃他亲手削的蜜瓜,“上回你亲手削的,我吃着比别处都甜。” 像是数千万根针齐齐扎进身体里,但感受到的不是疼痛,而是蹿入四肢百骸的酥麻,痒到裴璟瞮的手都快无力,手里握着的茶杯往下落,“哐当”一声砸在檀木小几上。 “好,那我马上回来,你等我啊。” 利落跳窗出去的背影都透着一股高兴劲儿,高扬的马尾在空中甩出愉悦的弧度。 岁妤心口猛地一痛,近乎仓皇地往前倾,单手撑在榻上支撑自己的全部重量,大口大口喘着气。 眼尾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疼痛给弄得覆上一层秾艶红色。 这股疼痛,与她在现实生活中时不时痛一回的心脏病如出一辙。 系统乱码的声音变成一段一段的,只能调出来些微的解释,【惩罚……远离男主……】 不过两息,岁妤便疼得连撑着的力气也没有,软软倒在榻上。 墨发顺着躺倒的动作铺陈在榻上,将那张因为疼痛愈显苍白的脸蛋衬得像是转瞬化作白瓷软玉的玉胚,脆弱堪折。 莹绿色的光点涌入岁妤体内,又从身体内穿梭出来,每一点接触,都在肤肉上带起细细密密的疼痛。 岁妤不喜欢这样的接触,甚至可以说极其讨厌这样的触碰,却连躲的力气都没有,仰躺在榻上,眼中光亮寂灭,顺着眼角滑落的那颗泪珠落入发间。 远在黄州的谢晟之吐出一口鲜血,颤抖着手继续在自己左手手腕上连续割下数刀,直到那血流满了整个古怪的图案,才堪堪停下。 剧烈跳动的图案逐渐变缓,而后趋向平稳。 与此同时,岁妤心脏处的疼痛似乎也跟着褪去,变回健康跳动的样子。 长长舒出一口气,岁妤指尖揪在身下的锦被上,绷到泛白,而后又被强撑着爬起来的动作将锦被揉皱,额间发丝汗湿地粘在玉白的侧脸上。 窗子处传来声响,岁妤眼皮无力抬起,朝那边看去。 单脚踩在窗棂上的裴璟瞮呼吸一窒,武力高强,却连站都站不稳,差点跌了一跤朝岁妤跑过来。 直到将人搂进怀中的那一刻,心口高涨的恐慌感才渐渐消下去。 方才……岁妤看过来的那一眼,像是对什么都不再有留恋,哪怕现在就让她去死,她也会毫不犹豫割破自己的喉咙。 不行!他不允许! 眼中浓烈的后怕和杀意弥漫,裴璟瞮似乎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急促起伏的胸膛裹挟着浓烈的情绪却让他无法沉下心来。 哪怕在战场上刀砍到眼前来都能镇定自若的裴小将军,此刻却连自己眼眶里含着的泪都忍不住。 刚刚他若是再晚回来一点,再晚一点点,是不是就会…… 那个后果他连想都不愿再去想。 “不要怕,杳杳不要怕,我陪着你,哥哥会永远陪着你的。” 不自觉便叫出这个称呼,许是这个称呼,让在他怀中的人感受到了什么,抓着他衣襟的手绷紧,小脸死死埋进他肩颈处,濡湿了糙到不行的肌肉。 分明是泪珠,只是泪珠而已,却让他浑身都开始疼。 他说过会永远保护好杳杳的,但已经是第二次了,他都没有护好她。 心间的念头越来越清晰,裴璟瞮心堵到难以承受,却不自觉去想,若是谢晟之,是不是能更好地护住杳杳? 方才那股他掌控不了的、玄之又玄的力量,到底是什么? 鬼吗? 如果是鬼,来找他好了,别去吓他的杳杳。 岁妤轻声抽噎,心绪间平复过来后,扯住裴璟瞮的衣襟,将他整个人往下拉。 裴璟瞮虽不解她的意思,还是顺着她的力道,俯身,而后被撞上来的唇舌封住所有的感官。 唇瓣上的柔软触感能够清晰感受到,还有那一阵阵的清香,甜到裴璟瞮头脑发昏,而后又很快反应过来,皱着眉搂住岁妤的腰肢,想先退开。 唇间却被抵进一小颗糖果似的东西,没反应过来,便顺着无意识吞咽的口涎落入腹中。 ——这下是真的头脑发昏了。 裴璟瞮眼眶通红,强撑着不愿闭眼,被岁妤用掌心捂住,“等我回来,乖乖睡觉。” 几乎是话音刚落,他便陷入了沉睡当中。 【这是我所有积分换的强力蒙汗药,不到明天下午,他绝对醒不过来的。】 0065说话的声音似乎有些虚,像是透支过后色厉内荏的样子。 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岁妤痛成那样,它好像也跟着一起痛了。 数据链团成一团,又被外力强硬扯开,一条一条从岁妤身体里穿过去,岁妤越痛,它的痛苦好像就没那么严重。 但……其实它愿意痛一会儿的,反正它只是一团数据而已,[疼痛]也只是主系统给它输入的一段数据基块而已。 不过那种情形由不得它来做选择,所以最后在岁妤要求给她弄来蒙汗药的时候,哪怕被电击到数据紊乱了,0065也还是从商城里换出来。 只是现在累得有点想休眠了。 似乎是察觉到方才不是它故意将她弄成这样的,岁妤对它态度仍然像初见时温柔唤它“小五”时一样。 “你也先休息吧,接下来的路,我自己可以。” 第25章 炮灰贵女:他们都想得到她(25) 黄州。 土地皲裂,原先这个时候应是郁郁葱葱长出嫩芽的节点,此刻却一滴雨也无。 这场旱灾,来得猝不及防。 按照往常惯例,哪怕是无雨,也多近夏日,高山上的雪水多有融化,至上而下也能润泽一些。 但今年的旱灾春日来到,无雨,温度却又上不去,从地面开始干涸,逐渐蔓延至地底。 虽不至于将人烤死那般灼热,却足以让百姓农户颗粒无收。 多有指着家中粮食长出来,交赋税、存余粮、卖了换钱置办东西的…… 今年春日若是没种下,到了秋日那便是等死。 本也不应发生暴乱的,这般问题前期不算特别严重,但架不住有人想借着这一点生事。 好在该安排在瑞王身边的人都安排了,什么风吹草动的,都能知晓。 盛晏昭不能主动出手将他那个蠢猪弟弟撸下来,那就等他主动跳出来,自寻死路吧。 黄州旱灾早就控制好了,谢晟之这次来,也仅仅只是安抚镇守这边的巡抚齐家。 齐家后宅内。 齐鲁叹口气,看向桌面上摆着的两封密信。 一封来自瑞王,许诺到时运往郓城的物资都从他这黄州过,这样他治下的税收绝对可以翻上两番。 于他而言指定是了不得的政绩。 但要他不去管想要出城的流民,随着他们在盛京汇集。 另一封,来自谢府。 说得倒也是同一件事情,也要他无需拦截那些想要赶往盛京的流民,但…… 还需要他派人混入其中充当逃荒的流民,在路途中保护这拨人。 谁都知道谢府代表的就是圣上,加上瑞王,这两尊大佛是谁能轻易牵扯其中的吗? 齐夫人瞧着齐鲁如此烦忧的样子,有些不解地出声询问,“这不是可以算作一个要求吗?为何如此愁眉不展?” 齐鲁摇摇头,“夫人呐,你想得太简单了。” 两方博弈,且都是上位者,那势必牺牲的就会是最底层的百姓。 说是不用管这些逃窜的流民,可他知道,这段时日在黄州境内到处流传的那首童谣,流传的盛京才会是受灾之人的消灾之地的言论…… 都是人为的。 抓住底层百姓的苦难大肆宣扬,将一切归咎为天子不为,若是再闹大些…… 恐怕也有人想它闹得更大些。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闹大了,就瞒不住,也藏不住了。 齐鲁深深吸口气,这也不再是他一介小小州牧能解决干涉的事情了。 还是做纯臣最保险,只余其他的,暂时先不想了,一切听圣上的密令行事吧。 那些政绩,他也不是那样想要来着。 【往左边走,崔辞安快断气了,我们要加快速度了。】 原先远远跟在伊柔车队后方,但在近黄州之时却被从休眠中强制清醒的0065告知,崔辞安的位置发生了改变,必须马上改变路线,走另一条岔道,暂时先不管女主那边。 岁妤骑在马上,大腿内侧被马鞍磨得近乎麻木,先前还能感受到疼痛,现下已然痛到没知觉了。 眸光不易察觉地往侧后方一瞥,隐在暗处的隐卫浑身一僵,几乎要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但骑着马狂奔那人似乎只是随意一瞥,便继续赶路。 听着0065的指路,岁妤一扬马鞭抽在马儿身上,加快速度往黄州赶。 不过数十里距离,她便在一堆晒枯了的麦穗堆里找到了崔辞安。 浑身染血,连脸颊侧边横亘眉骨与鬓角的一处刀伤都显得尤为可怖,已经干涸凝固在脸上了。 岁妤轻吸一口气,下马,动作略有些不顺畅地走向崔辞安。 还未靠近,那躺在地上的人便睁开了眼睛,双目涣散,反手握刀便要朝她砍来。 “啊……”岁妤不小心叫出声来,往后退的途中绊到石头,自己稳住身形不到一息,便被惊慌失措过来搂她、想接住她的男人给压在地上。 “唔……”舌尖上被磕了一下,崔辞安疼得反倒清醒过来,鼻尖处闻到的,确实是杳杳的味道,还混着泥土的气息,但一样好闻。 “杳杳,是你吗?”她怎么会来黄州?又怎么会出现在他的身边。 大手悄无声息从岁妤脖颈处伸过去,往她右耳耳垂上划去。 在如愿碰到耳垂上那细小的触感时,崔辞安才卸下满身防备。 随即心间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来,他的杳杳究竟是为何要来这苦楚之地受罪? 莫不是谢晟之和裴璟瞮那两个废物对她不好? 岁妤推了推他,却不小心按在他的伤口上,听着一声闷哼后方觉手上粘腻,被浓重的血腥味包裹着。 这下是彻底不敢再动了。 “你能自己起来吗?压着我我怎么给你上药、处理伤口?” 岁妤双手撑在地面,被硌得慌,没忍住用脚踹了踹他的小腿。 那儿又没受伤。 崔辞安被踹了一脚,反倒笑出来,摸摸索索去够岁妤的唇瓣,好一会儿找到自己喜欢的地方,俯身亲了一大口。 “杳杳,我好像有点晕。” 说完,人就沉甸甸地压下来了。 岁妤直接被压得闷哼一声,差点没喘过气来,身前柔软疼得狠。 “你不帮我我怎么出来呀?”岁妤向系统求助。 系统数据又卡顿了,【超出小世界运行的东西不允许存在。】 这个小世界又没有鬼,它出不来啊。 岁妤狠狠一噎磨蹭半晌才从崔辞安的压制下挪出来,“若是耽误了救治,到时候不怪我,要受罚你自己受。” 系统才不会罚她呢,【经检测崔辞安血气上行数千点,就算不救,他也能自己撑过去的。】 毕竟男主都是不会轻易死掉的嘛。 眼见天都快黑了,岁妤扯了几根凭空出现的树藤,再被带着找到一块旧木板,做了个简单的拉车,又就着不知怎的轻了许多的崔辞安,成功将人带到了凭空出现的一处山洞。 洞口还有枯黄的野草做掩护,若是不仔细瞧,指定找不出这儿还有个可藏身的地方。 崔辞安被人追杀,连着好几天都没碰过水,现如今嘴唇已经干到起皮了。 岁妤将挂在腰间的水壶取下来,慢慢给他喂下去。 许是身体本能对水的渴望,一碰到水壶口,崔辞安便大口大口吞咽着水。 岁妤急忙摁了下他的喉结,“慢些喝,不许这么急。” 男人喝水的速度倒真的听话地慢了下来,小口小口地抿,靠在岁妤怀中,最后将大半壶水饮尽。 黄州干旱到连凶兽都不轻易出来狩猎,待在自己窝里保存体力。 岁妤靠在墙壁上,也透过山洞口没被野草遮完全的缝隙,看向晦暗的苍穹。 只零星几颗星子四散在天幕之上,若是不仔细看甚至都找不着。 云层瞧着也很厚,月光都穿不透,被掩住大半。 快有雨了。 只等这场大雨一落,盛京的天,也要跟着变上一变。 也不知道,自己到时候来不来得及赶回去看这场大戏。 虽然给裴璟瞮留了解释的信,但按照他的粗暴性子以及岁妤对他的了解,多半会偷跑出京来找她。 还有谢晟之…… 脑海中不断试图将那些零碎的线索串联成线,岁妤心中已经隐隐约约有了个猜测。 靠在山洞的岩壁之上,昼夜温差极大的冰冷将她全身都包裹住,轻叹口气,将塞在包袱里带出来的绒毯给崔辞安披好,就听见外头传来一声轻响。 第26章 炮灰贵女:他们都想得到她(26) 纵使声音不大,但在这四下无人的寂静深夜里,出现奇怪的声音可不是什么好事。 岁妤警觉地问系统,“外面是什么东西?” 不会是什么野兽之类的吧? 0065伸出数据链探索,【诶嘿,杳杳……咳咳,宿主,是吃的诶,还有烧饼呢。】 岁妤闻言一顿,暂时没去想0065为什么现在说话那么多可可爱爱的尾音,眸光闪动,对洞口外突兀出现的吃食来处心间有了猜测,却并不敢肯定。 是他吗? 轻手轻脚走到洞口,发现地上躺了只墨黑色的包袱,鼓鼓囊囊的,似乎是塞满塞满的那种。 岁妤抿唇,还是上前把它捡起来,结果一下没拎动,反倒因着手上用的那些气力往后倒去。 身后还横躺着一块儿尖锐的石头,若是这样跌倒摔在上面,绝对会受严重的伤。 但预想中的疼痛果然没有到来,在如愿感受到被拥入怀中的温暖时,岁妤似乎是想转头去看,眼睛上却被很快蒙上一块红色绸缎。 暗红绸缎堪堪将女孩整个眼眶遮住,却更凸显出她五官的精致与清灵,哪怕是这样艳俗的颜色横亘在其上,都不能减损分毫她的灵气。 搂住她的男人胸膛极速起伏两下,而后扶着岁妤站稳,似乎是怕她吓到,默不作声将她单手抱起,像是抱小孩儿一样,还掂了掂。 另一只手提起那包袱,走进山洞内。 等将人和包袱安全送到山洞内后,男人转身想往外走,却被轻微到可忽略不计的力道扯住衣袖。 “恩人不想让我看见你的样子吗?那我不看好不好?我……” 似乎是很不好意思,“我不会生火,好冷。” 为了配上岁妤这话,从洞口很懂事地一阵风吹进来,带起阵阵寒栗。 男人原本要出去的脚步一顿,给自己又戴上面具才觉更安全,沉默寡言地生着火。 跨过地上那人时,侧眸看着岁妤双手搭在膝上乖巧坐着等他,内心的嫉妒暂时消掉一大半,但还是给了地上躺着的那人一脚。 一声闷哼从崔辞安口中溢出,应该是疼得狠了,从男人站着的角度看下去,那伤口又开始溢血。 蹲身将干草聚拢在一起,柔柔丢下一句“我去捡柴”的干涩声音后出了山洞。 果然,走出去不到五十步的距离,原本应该空无一物的空地上,四处散落着一地枯枝。 他好像从来都很幸运,想要什么,尤其是在绝境的时候,都能化险为夷,轻而易举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 崔辞安也是。 裴璟瞮同样。 可他的杳杳,好像从来没有过这种幸运。 男人沉默地将枯枝收拢,束发的玉冠在月色下折射出亮光,一闪一闪,好似星子落怀。 重新走入山洞内,女孩仍然还是那副乖巧模样,蒙在眼睛上的红色绸缎也未曾取下来。 但他知道,这只是表象而已,他的杳杳从来不是这样循规蹈矩、乖巧听话的性子。 走近一些,或许岁妤不曾察觉,但男人身量很高,从他的角度,能看到岁妤将那发带扯松了一些,若是他俯下身子生火,从绸带下方便恰好可以看见他的容貌。 真的好聪明。 男人嘴角不自觉上扬,憋住笑,俯身在地上生火,耳力过人的从女孩嘴里听见微不可察的一声叹息时,唇角的笑意更是掩饰不了。 好在这副面具丑是丑了些,遮脸倒是严严实实的,从外头看不见分毫。 除了那双黑黢黢的眼珠子,若是白日还能看见分毫,但在这只余下些许火光的昏暗山洞内,自是什么也看不清的。 生好火后,没等岁妤出声,男人便飞身出了山洞,连个人影都没再留下。 0065的数据链乱成乱码,又不知道那病毒从哪里来的。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运行超出了它的掌控。 有种要被抓住,然后抽皮剥筋的后果跟在后面追一样。 系统叹口气,把自己数据里不太科学的东西甩出脑子里,觉得还是病毒没杀干净。 要说这科技落后的位面里有什么能发现它的存在,它是半点也不信,肯定是自己胡思乱想。 在岁妤身上套了个防危险装置后就沉入数据库开始重新杀毒了。 岁妤如玉指尖轻轻搭在蒙住双眼的红色绸带上,稍用点力便将它摘下。 暗红似血的绸缎躺在手心,就着昏黄的火光如同大漠之中飘扬的红霞,灿烂照人心弦。 她闻到了玉兰香的味道。 她近期最喜欢的味道,衣裳、发油用的都是这样的味道,连带着谢晟之身上也会沾染这些香气。 又因为他实在太喜欢抱着自己,仿佛由内而外浸透了玉兰的味道。 这次来黄州,包袱里塞了好几瓷瓶来着。 混合上男人身上的笔墨香气和修竹熏香,岁妤已然认出他来了。 早在出府之时她便觉得府中看守松懈许多,按照小五所说它无法干涉现界发展,那便像是被特意吩咐过,可随着她的性子来。 可男人对她的保护欲高涨,不可能将她的安危置于不顾。 岁妤原先以为仅仅只是会有暗卫跟着,结果跟在她身后的,竟然还有早就身处黄州、身负重任的谢晟之。 她的夫君。 许是骑马太累了,女孩靠坐在山洞的岩壁上,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好几次都差点磕到突出来的石块。 谢晟之拳头握紧又松掉,松掉又握紧,自小臂往下都是着急到麻木的,一颗心也跟着上下悬挂沉沦,却耐心地等着女孩熟睡。 感受着女孩呼吸逐渐变得平稳,谢晟之缓慢地走进去,指尖弹出个石子射在快要转醒的崔辞安身上。 但方才崔辞安警觉地起身似乎是吵到睡中的女孩,原先舒展的眉间蹙起,眼皮轻微浮动。 谢晟之对此再熟稔不过,跨步上前将人揽在怀中,一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哄睡。 熟悉的气息一下便将她围裹起来,眉间又复舒展,在他怀里找了个熟悉的舒服位置,唇角微扬地睡了过去。 谢晟之也终于将自己日思夜想的娇人儿抱入怀中,指尖摩挲着岁妤柔软的侧脸,轻轻在她额间印上一个吻。 将崔辞安身上盖着的绒毯扯过来,谢晟之嫌恶地抖了抖,平铺在地上后将岁妤小心翼翼地放上去。 衣裙解开,才看见今日骑马过久弄出来的擦伤。 岁妤皮肤本就嫩白,又没好好擦药,现在大腿内侧的伤口已经开始变得红肿,若是现在不处理好,明日起来必定疼得要命。 谢晟之眼底的心疼和自责划过,眼眶瞬间变红,紧抿着唇给岁妤抹药,怕她疼醒,还只好硬起心肠点了她的睡穴。 明明疼的应该是岁妤,谢晟之后背却起了冷汗,整个后背近乎被汗湿,抹完药后才长长一口气舒出来。 怕她察觉,谢晟之只敢抹药,包扎那些却是不能做了,珍重又怜惜地吻了吻岁妤的眼睛后,再轻手轻脚退出山洞。 洞口外的暗卫现身出来,“去给那人的伤处理一下,别死了就成。” 好歹也是他派人追杀的,别真死了。 死一个崔辞安倒还好,但是杳杳不能有丝毫的危险。 想着岁妤,谢晟之紧蹙的眉间舒展开来,幽深的瞳色含着笑意。 杳杳什么都好,就是包扎的手法除了好看以外有些不大实用,没等药草先渗进伤处就开始绑纱布,纱布与伤口黏在一处。 不仅不利于伤口愈合,日后拆下来时,还会连带着那些皮肉一起撕下来。 不过崔辞安那厮受点苦也没什么,谢晟之也乐见其成。 最好是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就成,连抢杳杳的精力都不要有。 一直跟在岁妤身后的暗卫也上前,告知裴璟瞮已经从侧门偷偷跑出来往黄州方向靠近了。 谢晟之抬头看向苍穹之上的明月,神色幽幽,没说什么,挥了挥手让暗卫退下了。 深夜中寂静到只剩下风声的天幕之下,便好似只余他一人。 “夫君……别走……” 小小声地呜咽,似乎连哭都怕吵着谁,可怜到谢晟之的心都抽疼。 不止他一人,他还有杳杳,他绝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东西伤害她! 旋身阔步走进山洞,谢晟之将人搂在怀中,一下一下轻拍着哄。 “我在,我永远不走。” 第27章 炮灰贵女:他们都想得到她(27) 明月高悬,似要将一切笼罩在内的黑夜被一声马儿的嘶鸣扯碎。 裴璟瞮一拉缰绳,马头被扯得高高扬起,而后前脚落下,停在分岔路口。 正是岁妤同伊柔分开走那处。 若是左边,那便是去往黄州,过了黄州之后到达乌蛮。 若是右边,便是偏路,曲曲折折要绕上好大一圈,沿途还不曾设有驿站。 裴璟瞮摊开手上牛皮地图,就着月光查看。 杳杳手上没有这东西,她出城必定是跟着伊柔的车队走的,最有可能的便是一直跟在车队后面,往黄州方向走。 到时候若是要去寻谢晟之,找到州牧府通报一声,大约就能见着人。 但……裴璟瞮的心跳和直觉告诉他,岁妤没跟着伊柔车队走,而是自己单独往右边走了。 心间的焦灼不安快要将他吞灭,他无法想象若是杳杳一个弱女子,真的独自走了这条偏路,会不会有危险? 会不会像她走之前那样,脆弱到马上就要离他而去? 上眼皮疯狂跳动,心中的不安扩散,在稍稍沉下心来思考过后,裴璟瞮还是打马,单手持缰,朝右边小路奔去。 ........................... 一夜很快过去,因着无雨,天亮的便尤其得早,又是一个灿阳日。 岁妤醒过来时,山洞内已经只剩下她,还有仍然晕着的崔辞安。 撑着地面艰难起身,岁妤动了动腿,在发现自己好像没那么疼时,抱着裙摆蹦跳了两下。 让隐在暗处的谢晟之唇角上扬得更为明显。 眸光侧斜不过一息,岁妤便将注意力转回至眼前躺着的崔辞安身上。 一晚上的时间,男人身上堪称惨烈的伤好像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那身伤口看起来可怖,但就0065扫描的数据来看,绝对强壮如牛。 要是现在醒过来还有追杀,又能你来我往打上百十来个回合。 岁妤挑眉,怎么先前没发觉0065还这么毒舌呢? 将方才掀开的绒毯给崔辞安重新盖住,岁妤略显愁眉苦脸地在自个儿包袱里找出简陋的洗漱工具。 她想念府中时时刻刻备着的温水了。 这儿,甚至连水都没有。 【有诶,包袱里面塞了三个大水囊。】 岁妤一顿,倏而笑出声来,清泠似山间冷泉,在这干旱的土地之上透出十足的清润凉爽。 解开那包袱,里面除了0065所说的水囊,甚至还装了润肤的膏子,虽是最寻常的那种,但…… 能这样细致考虑到所有细节的,除了了解她所有喜好习惯的谢晟之,好像也没别人了。 就算没有昨日身上那点清香,岁妤也能认出来他。 但那更像是……他在提醒自己。 无法直接说出口,只能用二人都心知肚明的方式,来传递最重要最关键的信息。 他……知道系统的存在? 或者说,知道除了本世界力量以外,玄而又玄的能量存在。 可能只是怀疑,但能有这样的怀疑,便已经很恐怖了。 若是0065以及他背后的主系统知道…… 岁妤紧紧抿唇,指尖无意识地用力摁在包袱上,直到传来刺痛才被惊醒。 山洞口却传来声响。 撕破寂静的一声马鸣后,便是急促的脚步声匆匆响起。 裴璟瞮眼尾猩红,狠狠压抑着眉眼间的怒气和嫉妒,喊出那藏在唇间、担惊受怕了足足两日的小字,“杳杳。” 明明是很温柔的喊声,听在岁妤耳中却觉得无比可怖。 她了解裴璟瞮,但凡是这样的声线,这样的神情,那就是男人已经完全按耐不住自己心间翻滚的情绪,到达压抑的临界值了。 以前这样的情绪她只看到过一次,但那一次也是对着别人去的,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用在她身上。 岁妤转身就想跑,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捞住腰肢,单手一把抱起扔在地面铺好的绒毯上,动作间岁妤固发的簪子滑落,耳畔那一缕发丝垂落下来。 动作有些粗暴,惊得隐在暗处的谢晟之拳头紧握,手背上青筋暴起。 若是现在能现身杀人,想必裴璟瞮早就是他剑下亡魂了。 发丝披散、柔弱艳丽的美人面叫裴璟瞮呼吸一窒,而后倾身向前,将还想挣扎着起身的岁妤双手制住,十指紧扣地按在她头顶。 怎么能漂亮成这样,哪怕是在生气,一双水润润的眼睛里却还是对他的信任和直白的情绪。 眼尾绯红,唇瓣红润,好像他再多使一点力气,便能够洇出更多的艳色。 “裴璟瞮,放开。”岁妤努力强撑出一副厉声呵斥的模样来,看在男人眼中,却只如同一只炸毛的小狸奴。 亮出来的爪子都是没有指甲的。 今日裴璟瞮的打扮很朴素,高马尾上绑着一条红色发带,便是除了素冠以外唯一的一抹亮色。 但此刻,这条发带有了其他的用处。 裴璟瞮将岁妤双手捆住的时候,还笑着安抚她:“杳杳不要害怕,哥哥会轻点儿的。” 笑里藏着许多岁妤看不懂的神色,还眼珠震颤着直直看着她,“我知道,杳杳最怕疼了,我会轻点儿的。” 这话配上如今这副场景,很难不让人想歪,岁妤惊惶地看向他:“裴璟瞮,你脑子清醒一点,我不喜欢这样!” “我知道。”裴璟瞮强压着内心蓬勃又突然的怒火,克制着不对岁妤大吼,压低的声线里藏着全然的疯狂和阴沉。 伸手轻柔地抚摸着方才岁妤被他不小心掐红的下巴尖,唇边下意识扯出笑来,眼底却翻腾着蓬勃生长的掠夺和狠厉,“我知道。”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知道这样逼迫你的我很卑劣,甚至可能再得不到你一丝一毫的怜悯,哪怕我死在战场。 可在失去岁妤踪迹的那几个时辰,裴璟瞮度日如年,仿佛将身体内所有的情绪都压抑在体内,他不敢停。 万一呢? 万一出了什么事,她这样一个弱女子,要怎么办? 地上躺着的崔辞安死了又怎么样,有他的杳杳重要吗? 可他的杳杳,却为了谢晟之,中途还救了崔辞安,将他迷晕留在家里,只留下他一个人。 怎么可以这样? 我知道你是别人的妻,我知道你开始喜欢上谢晟之,甚至还有可能去心疼崔辞安,可我呢? 你的阿兄呢? 不要了吗? 越是这么想,裴璟瞮眼底压抑着的情绪就越是可怖,再忍不住,压着亲了下去。 “唔……” 岁妤不住地挣扎,发间钗环勾住男人的发丝,带出来,而后同自己散落的几缕墨发交缠。 很快那金尊玉贵的世家夫人样,便荡然无存。 谢晟之好几次都按耐不住自身的杀气,叫嚣着要冲杀出去,将对着他妻子为所欲为的裴璟瞮斩杀了。 他是已经做好与他们分享的准备,但那是基于杳杳愿意的情况之下。 像这样的强迫,哪怕是他自己,都不舍得对杳杳放出丝毫压抑着的恶劣。 混蛋! 若不是尚存一丝理智,知晓岁妤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现下要顾全大局,谢晟之早便冲出去,一剑砍了他那双狗爪子。 ........ ——啪! 一声极其清脆的巴掌声在山洞之内回响,地上衣衫散落一地、交错掩盖。 “滚出去。” 岁妤的声音很沉,好似并未发怒,但其中的情绪全无却更让裴璟瞮害怕。 可这样的害怕他早就应该预料到了。 将四散的衣襟拢好,岁妤咬着唇瓣,没忍住又给了他一巴掌。 裴璟瞮那厮却丝毫不觉得羞辱,冷着脸将自己的左边脸又伸过来,似乎是任由她打骂的意思。 只是那又强势环上她腰肢的大手,粗粝得让她忍不住战栗,便是连稍稍放开的意图都没有。 第28章 炮灰贵女:他们都想得到她(28) 岁妤将他的手用力掰开,怕她受伤,那箍着她腰肢的力道小了不少。 不想看见他,岁妤在能动之后便想离开他的桎梏,却又被拉着从后背拥入男人怀中。 身后是男人死死将她抱在怀里的灼热温度,烫到像是在滚水里泼了一圈,投冰块儿都冷却不下去的温度。 脖颈处的水润润的触感越来越清晰,男人低低地哭着,方才的狠厉模样不再,声音听起来可怜又委屈。 “为什么你能对所有人和颜悦色,对我却不理不睬,还次次都叫我滚?” “我不想看见你去救什么崔辞安之类的狗东西,更不想看见谢晟之牵着你叫我阿兄,这让我想把他们都一刀砍了……” 根本没给岁妤回话的机会,男人一句话接着一句,嘴里蹦出些污言秽语来,却又因为那可怜巴巴的语气,诡异地叫人生不出气来。 “他们次次来我跟前挑衅的时候,我都快将自己后槽牙咬碎吞了,你瞧不出来吗?” 岁妤的双手被身后男人一只大手便牢牢握住,圈在他掌心内,轻柔又狭昵地轻抚着,此刻扯也扯不出来。 “因为他们没有像你一样逼迫我。”冷着脸看男人松开自己后,将脸凑过来,又是一巴掌扇过去,直将人扇得往一边偏。 裴璟瞮被扇了,从善如流跪行过来,给岁妤揉着手腕,“疼吗?你拿这剑柄打,要不然你等下手会疼的。” 岁妤都快被气笑了,如今怕她疼了,方才将她往地上扔的时候怎么不担心她会不会疼。 还拿剑柄打,若真是那样,怕是他连牙都要掉两颗。 裴璟瞮自然看懂岁妤脸上的神情,但他的优点之一便是脸皮厚,神情自若地继续为自己辩解,“可我不逼迫你,你不理我怎么办?” “你不逼迫我,我便不会不理你。” “杳杳,”裴璟瞮音色沉下来,“你知道的,我不止是想让你将我当成哥哥,我想要的,从来只是你……” “裴璟瞮,我再同你重复一遍,我已经嫁人了,你也只是我阿兄。” “不是,”裴璟瞮声量放大,猛地往下俯身,急切地塌腰与岁妤视线平行,“不是,杳杳,我可以……” 有些难以启齿,但话头说出口了,后面的话便顺理成章溜出来了,“我可以在暗地里的……只要你心里有我。” 岁妤一噎,竟不知该如何反驳才好,怔愣半晌,方才反应过来,类似喃喃自语,“裴府有祖训,不纳妾不置外室。” 换个处境,要是裴家人去做外室……应当也是……不行的吧? 裴璟瞮据理力争,神色严肃地思考过后,方才开口:“不一样,没有明文提及的就都可以。” 说完随即反应出来,“杳杳,你的意思是愿意我当你外室吗?” 外室那两个字,他说得尤其大声。 好像很光彩似的。 岁妤没眼见他这副傻到不行的模样,用手去捂住他嘴,生怕再从那张嘴里跳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言。 裴璟瞮说是不说了,可眼睛亮晶晶的实在让人忽视不得,竟然…… 倏地将手收回来,末了岁妤还将手在他脸上擦干净,“裴璟瞮你属狗的吗?还舔人!” 被这样带有呵斥地叫出全名,裴璟瞮反而更开心些,显而易见带出来许多的愉悦神情,“对呀,杳杳知道我属什么的,我很开心。” 岁妤又是一噎,脑子稍稍转了转,才发现这人是真属狗的。 手又被握着在他脸上摩挲,岁妤抽出来,气不过又打了一巴掌。 不知是没用全力还是怎么地,竟又让裴璟瞮笑起来,还要来将脸凑近,想叫她继续打。 岁妤…… 岁妤才不想打他呢,见他那副笑模样就知道,指不定这人心里想着什么。 “你怎么知晓我在这边的?”岁妤躲开他的亲吻,掐住他下颌神色正经地询问道。 裴璟抿嘴笑,“我就是知道,你在哪儿我都能找到的,杳杳,别离开我了,或者你想去哪儿,要做什么事,告诉我,我来做,好不好?” 暗处的谢晟之紧捏的拳头松开,神色颓靡地松上一口气。 他知道,杳杳动心了。 但……这正是他想要的,只要有一丝真心,他也能抱着那一丝真心再三咀嚼,无论发生什么,只要杳杳开心,那一切都值得。 谢晟之看着躺在地上的崔辞安也有转醒迹象,眼睫沉沉垂下,飞身出了山洞,往黄州州牧府去。 裴璟瞮耳朵灵敏地动了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终究还是只紧紧抱住岁妤,将人圈进自己的地盘。 跟标记领地的狮子一模一样,就差来点什么标记一下猎物了。 想到什么,裴璟瞮双眼一亮,“杳杳,你也咬我一口好不好?越重越好。” 到时候不叫伤口愈合,留下牙印,那便是杳杳给他打上的标记。 不然叫他去咬岁妤一口,盛怒之下可能还会干这样丧失理智的事,但凡有理智,便舍不得了。 舍不得她有半点疼痛,最好是一辈子舒舒服服的,什么罪都不要受,就这样凭着自己的心意过。 “你们再提些这样奇形怪状的要求,我便不理你了。” 岁妤随手扯过放在旁边的帕子拂他,一张小脸上满是不高兴的神色。 “你……们?”裴璟瞮的重点却偏了,诡异在岁妤说的话里抓住另一个他更在意的点,精准又迅速。 “哼……”岁妤冷笑,“当真以为就你一个是疯子?” 全都有些疯。 除了她名正言顺的夫君,还有这一个两个惯会破窗而入、带点强迫表白的登徒子。 只是好歹崔辞安收敛了些,没做什么叫她为难的事情。 除了谢府守卫不停增加,他自己受的伤好了又来、来了又好之外,也没什么损失。 眼前这男人,仗着那点情分不同,做起什么来都随心所欲,甚至恨不得被谢晟之发现,才好叫他也开始嫉妒。 做这些的前提,都是因为他知道,哪怕谢晟之发现了,都会假装没看见。 谢晟之同他,从来都是心知肚明。 一个温和待人、私下却也有卑劣心思的伪君子,一个明面上私底下都明目张胆放出自己心思的登徒子,也说不上来谁更强些。 或许说都不是好人。 可他们……放不下,舍不掉,无论叫谁退让,都无法子可解。 所以,就这么着吧。 他心甘情愿做杳杳的外室,只要杳杳心里有他,哪怕只是一点点,也都可以。 至于崔辞安…… 裴璟瞮眼神骤暗,与谢晟之在毫无商量的情况下达成高度一致。 已经有两个人来分享杳杳了,那第三个人,可以不再出现了。 趁着现在杳杳对他还没什么非君不可的念头,尽早杀了。 也好给郢朝除去一条毒蛇。 躺在地上的男人被裴璟瞮死死盯着,下一瞬便要在岁妤看不见的地方一刀抹了他脖子。 最好是趁着他伤还没好,一击毙命,在这荒无人烟的地界,哪怕是死了,尾巴收的干净点,也没人会想到他们身上来。 岁妤被结结实实抱进怀里,下巴尖靠在男人宽阔的肩上,神情自若,半点瞧不出方才的怒嗔模样。 心间的疼痛又来了,熟悉又陌生。 似乎受到它折磨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但岁妤仍然能够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身体表现,轻易不叫人看出端倪。 不过是习以为常的心脏绞痛而已,一点儿都不疼。 “我有些累了,想睡会儿。” 岁妤的声音很轻,似乎是真的累到了。 想着她昨晚肯定没睡好,裴璟瞮将人强硬地搂在自己怀中,轻轻蹭着她的发顶,“好,我抱着你睡。” 许是炙热的温度真能缓解些许疼痛,岁妤当真在裴璟瞮怀里睡过去。 第29章 炮灰贵女:他们都想得到她(29) 崔辞安躺在地上,浑身酸疼得不行,却猛然记起岁妤好像来找他了。 那他昏睡了这么久,杳杳…… 一下那点惊慌便压过浑身的疼痛,“噌”地一下便坐起身。 现下应当是黄昏时分,山洞内的光线尤其昏暗,只剩下燃起的火光有些明亮。 对面,是被搂在别人怀里,亲昵呵护着的岁妤。 见到她没事,崔辞安陡然一口气松懈下来,脱力地靠在角落的岩壁上,一双眼睛定定地看向岁妤。 以及……将她抱在怀里、正目光冷冽也看着自己的裴璟瞮。 眼眸中,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杀气。 崔辞安朝着他勾起半边嘴角,略显肆意地笑出来,只是压着声音,满是挑衅。 他的意思裴璟瞮懂,不就是在炫耀这回濒死,是杳杳救的他吗? 因着岁妤还在睡,哪怕山洞之内暗流涌动到马上便能拔剑相向,也是一片寂静无声。 从表象来看,当真是一派祥和。 怀中的人突然抽动了一小下,裴璟瞮心脏被陡然扯紧,有些无措地轻拍着女孩的后背,力道轻柔地抚着,自上而下,像是在摊一张薄薄的白饼。 崔辞安也噤声,不再有试图挑衅裴璟瞮的幼稚行为出现,靠在岩壁上慢慢恢复。 两人偃旗息鼓不到一刻钟,从山洞口就传来扒拉杂草的声响,还特意放得很大声。 崔辞安倏尔起身,阔步走向岁妤的方向,挡在裴璟瞮二人身前,戒备地握紧手中的刀。 脚踩杂草的声响越来越近,崔辞安递给裴璟瞮一个眼神,到时候若是情况不对,带着杳杳先走。 “啊啊啊啊啊,我就知道爷你在这里,呜呜呜呜您没事儿真的是太好了,欸裴大人也在……还有六娘子……” 行久的大脸出现在洞口,看见崔辞安安然无恙站在山洞内时高兴地上蹿下跳,就差没披个水袖当场来段双抛了。 若是有乐队在身边,许是还要奏上一曲,来衬托此时此景此情。 崔辞安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还没完全恢复的伤口隐隐作痛——被气的。 沉着气往身后裴璟瞮怀中一看,果然岁妤已经被吵醒了,正有些吓到似的往裴璟瞮怀里缩。 闭了闭眼睛,崔辞安在心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告诫自己要平心静气,这样才能尽快恢复好保护杳杳。 要不然拖着一身伤痛,到时候连自己的命又要杳杳再救一回。 这次黄州大旱,让许许多多有机可乘,或是觉得有机可乘的臭虫都爬到地面上来了。 当真是牛鬼蛇神都凑做一堆。 将自觉噤声的行久带到山洞外,还特意离远了些才听行久告知他昏迷这几日的事态发展情形。 这回来追杀他的人,确实是瑞王的人,派出来的还是江湖上第一的杀手组织,正好,那是他的。 没能伤得了他。 后面再派出来的,竟然比那些刀尖上舔血的杀手还要武功高强。 趁着他落单之际,还给他下软筋散,这才让他落败得如此狼狈。 也不知瑞王那草包怎会有这么大能耐。 崔辞安不停摁着指骨,声音脆响,一下一下让行久听得害怕,生怕自己爷手折了。 “没事,苦肉计这招是最有效的,爷你虽然在六娘子跟前有了落魄的形象,但这也是你的一个优势。” 行久是茶楼的常客,很懂这些,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忙不迭给崔辞安出着主意。 鉴于上回确实行久说的有些道理,大概也都达到了那样做的目的,崔辞安还是十分信任他的。 “装到哪个程度合适?”崔辞安很是严谨。 “额……”行久眼珠子转了转,给出答案,“越狠越好,最好是那种重伤不愈,需要贴身照顾的装法。” 这样才能多些接触机会嘛~ 崔辞安似是懂了,认真颔首。 裴璟瞮半扶着岁妤出来,见到的便是一个“柔柔弱弱”靠在行久身上的崔辞安。 “这是怎么了?”岁妤皱眉,走向崔辞安探他的额头,也没发热,明明都快好了,怎地还如此虚弱。 “应该是体质太差,有些虚的缘故吧。”裴璟瞮也跟着上前,又牵住岁妤的手,悠哉游哉晃了晃,状似十分中肯地答话。 行久搂着自家大人,坚定摆手,“爷很强壮的,曾经单手打死一头成年野猪呢,只是这回受的伤太重了,没办法,我一个大老粗也不会照顾,要不……” “要不便快些出发去州牧府吧,那儿指定能救你家爷的身家性命,最好还能真的诊断诊断,是不是——虚!” 尾音甚至都将身后的山洞填满了,耳畔都是接连响起的“虚!” 如愿看到崔辞安装不下去的神色,裴璟瞮拉着岁妤往前方唯一一辆马车上走,“杳杳,若是想快些救治好崔大人,还是要去州牧府啊。” 这话确实说得在理,岁妤见崔辞安既未发热又没有伤口撕裂,也弄不清楚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心下有些焦急。 “那便赶紧走吧。” 崔辞安人高马大,自然不可能叫岁妤扶着走,裴璟瞮那更是不用说,是以…… 行久苦着一张脸,认命地背起自家大人,一步一挪往马车走。 “大人您是不是这段时日没饿着啊,感觉都没轻多少,还好还好……” “别看现在没有什么效果,但是方才六娘子那样关心您看着没有,到了州牧府啊,您就等着和六娘子的培养感情吧。” “这回听我的,千万不能随便就学那些话本子,都是骗人的。” 只有茶楼说书先生讲的,那才是经过了众人的认证之后,方才能广为流传的,可信度绝对比那些坑害人的话本子要好。 想当初他是想学学怎样交朋友的,结果每次照着上头来,就是和那些人斗得你死我活。 最后确实是只有他活了。 不就是先嘲讽再夸赞的欲扬先抑嘛,一次都没有成功,那话本子真的是害人不浅啊。 行久深一脚浅一脚将人背到马车上,看了看狭小的空间,朝裴璟瞮露出大白牙,“裴大人,您看……” 裴璟瞮一僵,原先想装一装脸皮厚的,结果没想到有个更直接的,看着旁边岁妤澄澈的眼眸,裴璟瞮装作不在意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起身在车辙上坐下。 “到了州牧府还是换辆大点的马车吧。” 两匹马挤在一起拉车,显得这马车更逼仄了。 就算他可以忍受这些,但杳杳不行,她就应该用最好的。 行久呲牙咧嘴,对此表示压力巨大,“没钱。” 他这辆马车,还是省了三天的伙食费省出来的,为了它,自己已经三天没有吃饱饭了。 裴璟瞮眉间狠狠一皱,显然是没想到会得到个这么不算问题的答案,挥一挥手,“无事,到时我来换便好。” 马头倏地偏移一下,裴璟瞮握紧臀下的车辙,“你先好好看路,我说换便一定能换……” 说着看一眼行久眼巴巴看着他,仿佛看移动金锭子的眼神,略有些不自在,“你们的饭食,我也包了。” “好嘞。” 马儿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嘶鸣,双马驾着马车驶向黄州。 第30章 炮灰贵女:他们都想得到她(30) 这一走,便是晃晃悠悠直到第二日午时才到。 黄州州牧府的所在地,便是虞城。 从城门口往里望去,皆是死气沉沉一片,值守在城门口的士兵们都浑身无力耷拉着,肉眼可见的懒散。 不过瞧着两匹骏马拉着一辆破旧不堪、好似下一瞬便要散架的小车厢,这副场景透出十足的好笑与古怪来,倒是叫那些人多看了两眼。 行久坐在车辙上,神情镇定自若,咧着嘴露出大白牙,热情地同城中能见到的每一位百姓问好。 裴璟瞮将头上带着的草帽往下压了压,顺手还将车帘按好,以免岁妤承受如此尴尬的局面。 马车内崔辞安倾身捂住岁妤的耳朵,好给他自己留下些许颜面。 岁妤同样与裴璟瞮有着相同的疑问,“你怎么找了个同自个儿性子完全不一样的随从?” 还是……崔辞安自个儿,就是这样跳脱的性子?只是将真性情掩藏起来了而已。 女孩眸中的打趣实在太明显,崔辞安被呛了两下,带动身上快要愈合的伤,柔柔弱弱往岁妤身上靠。 “他与我,是生死交情。”崔辞安眸中似是回想,不经意间泻出一点笑,“若不是他,我可能已经不在了。” 也许是行久本身性子就这样,多多少少给死气沉沉的崔辞安带去点趣味。 在以为岁妤死掉、自己又死不掉的日子里,他很庆幸,有这样一个人陪着。 男人言语中流露出的脆弱,加上他“伤重不愈”的身体,那面容的十分迤逦便转而变柔和。 像是一樽缠枝红彩的瓷器,忍不住想要触碰,又怕轻易碰碎。 岁妤的半边身子都被男人扯进怀里,说是他靠着自己,但其实更像是岁妤整个人埋进他胸膛里似的。 只需稍稍低头,从岁妤的角度,便能将他浓密纤长的羽睫看得一清二楚。 在日光下微微颤动着,若是挂上泪珠,想必会更美。 岁妤对好看的东西,不论是人还是什么,都没有抵抗力。 又被挨蹭着往他怀中扯的时候,轻舒口气,放弃挣扎。 ........ 进了城门不多时,裴璟瞮便指着最高的那座酒楼,“去那儿。” 行久轻轻“嘶”了一声,被悄无声息从车厢内伸出来的脚踹了一下,赶紧噤声,但还是十分谨慎地确认,“你带够钱了没有?” 就算是富有,那这天高皇帝远,总不能记账吧? 人家不认啊! 想当初他就是这样想的,结果差点没跑出来。 裴璟瞮也挺想踹他一脚的,也不知崔辞安是怎么能忍得住不将这人给调走的,“这是我家的产业。” “你们提点刑狱司不是消息最灵通了嘛?怎么这点小事也不知道?” 行久暗自吐槽,您都说了是小事,我们平日里那么忙来着,哪有时间了解这些琐事、小事啊! 裴璟瞮不再跟他插科打诨,跳下马车便伸手扶岁妤下来,“先在酒楼好好休整一下,今日……今日晚些我带你去找谢晟之。” 已经打定主意要做岁妤外头的那个,裴璟瞮劝说自己要大度,这样才能叫杳杳多些心疼他。 这是他特意找当了别人外室的一名花娘请教的。 以前对这些有多不耻,如今裴璟瞮便觉得脸有多疼。 许是因为干旱原因,来用饭、过夜的人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门可罗雀。 进门还没等亮出少东家的牌子,那掌柜便认出……岁妤来。 “哟,这是六娘子吧?您竟来黄州了,快快快,小二,赶紧收拾收拾手头上的事情,将顶楼的天字一号房清扫干净,贵客来了。” 岁妤眨眼,有些好奇,“您怎么会认识我?” “嗐,”掌柜笑脸迎客,“您和裴娘子的画像啊我们每家分号都有,东家特意交代过,无论是哪家分号,只要是见着您二位没认出的,那可得罚钱的。” 再说岁妤同裴璎的容貌,若是不认得两人,那也算得上是半瞎了。 掌柜的在这郢朝地界走南闯北的,见过的人多了去了,不可能连这点也记不清楚。 还有正事要办,闲聊的话不便多说,等到一间天字一号房、三间上房清扫好后,裴璟瞮上前牵住岁妤的手,领着她往房间内走去。 “在山洞住了一整晚,待会儿让人送碗姜汤上来,一定要将它喝了,好不好?” 裴璟瞮探手去摸岁妤的额头,还好没发热,但她体质一向不是很好,喝一碗姜汤驱驱寒也好。 岁妤无奈,推搡他进了房内,“你别唠叨我,我知道的。” 说着眸光微动,“我下去看看给伤者煎的药怎么样了。” 伤者还能是谁,崔辞安那狗贼,竟然还会装柔弱,裴璟瞮深吸一口气,没再追上岁妤说要他自己去。 ........ 黄州正缺水,这福满楼却仍然能为他们提来热水沐浴,还贴心地送上澡豆,着实是将他们当成最上等的贵宾来招待。 先前因为事情都挤到一堆,没来得及在脑子里仔细思虑的桩桩事情在脑海中炸开,而后被一条隐线串联起来。 若是……谢晟之知晓系统,或者说外界力量的存在—— 她被逼迫着要主动提出成婚时,没等岁妤想好合适的说辞,媒人便上门提亲,六礼在最短时间内用最好的,哪怕是这样急匆匆也没叫她受委屈…… 上巳节当晚走错房间的崔辞安…… 明明肢体很排斥,却并未加强守卫不叫裴璟瞮翻墙爬窗来谢府…… 严苛却从不曾刁难过她的婆母…… 还有这回,隐在幕后,好似早就知晓她会来救崔辞安一样,早早准备好她需要的东西…… 也许还有更多她不知道的事情,但若是做出这个假设,一切便都说得通了。 能轻易越过重重保护拿到她的消息,提前在系统下达任务之前帮她完成。 这样毫无保留为她付出的,加上前面说的那些,好像除了谢晟之,再无他人。 裴璟瞮脑子不够,崔辞安…… 他们的交集暂时还没有特别深,他很少有那样的机会。 自己记忆中被抹去的许多,甚至还有被虚构的可能,岁妤都隐隐怀疑自己所谓的现实世界与现在,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她所在。 越想,心脏跳动越快,有力到近乎快要蹦出胸口,慌乱心悸,毫无节奏地在胸膛内横行,丝毫不担心身体是否会负荷不起它的跳动。 这样的感觉,岁妤足足感受了二十年。 从没有概念,到熟稔地给自己装上起搏器,戴好护具,保护好自己的每一寸,不让自己受到惊吓。 这是爸爸妈妈教会她的。 沐浴的木桶很深很深,比她以往的浴缸还要深,岁妤躺进去毫不费力。 水流从头顶淹没她,先是从眼眶四周积压,而后朝着鼻腔挤,在憋不住气时,便是耳朵也会沦陷,齐齐涌入水流。 在水里不会被呛到,只会感觉窒息,手会下意识开始舞动,但要是想要自杀,手就能很好地控制住。 岁妤的手很规整地放在身前,只需要三十秒,她就会丧失意识,而后等到人发现,有可能会浮肿,但是没关系,她就算是肿了也会很好看的。 二十六—— 岁妤的意识已经模糊,竟然能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烛光隐隐绰绰的晃动,在水中折射出光斑。 …… 二十九—— 莹绿色数据链突然从虚空之中窜出来,速度极快,像是怕错过什么会造成无法挽回的过失一样,迅速缠绕在岁妤身上,将她带起。 水花在岁妤周身溅起,却并未被溅出木桶一滴,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挡在里面,无法突破那层透明的、看不见的膜。 【系统暂时由主系统室接管,请宿主停止自杀行为,否则原本小世界即将毁灭。】 岁妤神色恹恹,“我都不想活了,还在乎你这个所谓的威胁吗?反正后面死了也看不见,随你吧。” 说着岁妤便又要往水中沉,这次数据链的绑人手法更加娴熟,幻化成架手的形状,好叫岁妤可以更舒服些。 岁妤没理会它这一星半点的关怀,语气嘲讽,“不是说无法干涉宿主自主行为,只是辅助吗?” 第31章 炮灰贵女:他们都想得到她(31) 暗地里快乱成一团乱麻的数据链缠绕滚动,杂乱无章,疯狂滚动着找寻劝说岁妤的理由。 无果。 岁妤眉眼间似是冰封一般,没有半点神色波动,伸手握住虚拟存在的数据链,原先应该穿透、触碰不到的数据链,此刻却被真实握在她手中。 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岁妤用力,将那链条一把扯断,无数数据码绷断四溅,掉落在小世界真实物体上时,又趋近消无。 【你疯了!】 主系统的声音里透着气急败坏,既没想到为什么岁妤突然寻死,更想不清楚能无视空间壁垒切实地伤害到它的,究竟是什么。 这不是个低维小世界而已吗? 强烈的电流穿透岁妤的心脏,一直健康跳动着的心脏再次被疼痛裹挟,而且是前所未有的强度,似乎是抱着一击必杀的决心想彻底解决岁妤。 主系统以为,岁妤会怕的,没有谁在真正的痛苦和死亡面前还能依然保持镇定,没有人。 四千零七十九万六千三百五十八亿的样本容量足以证明这一点,跳楼的自杀者会在坠地前的失重感中后悔,割腕的自杀者会在血液流速达到每秒十次时在窒息中后悔…… 没有人在经历同样的死亡方式时,不会感受到恐惧。 这种恐惧,足以控制身体激素冲破理智,跪地求饶。 岁妤会求饶的,她会痛哭流涕,求着自己要完成任务。 如果她识相,主系统愿意收回她的灵魂,重新投入小世界运行,她会获得永生。 “哈~哈……”岁妤却笑起来,素白的衣裙不知是被浴桶的水濡湿的,还是一点一点渗出来的汗滴浸透,晶莹的汗珠坠落在眼睫上,圆润滚动着,随着岁妤的身体颤动抖落。 “滴答——” 落入水中的汗珠融散,映照出水面之上的半幅面容,藏在凌乱披散的湿发之下,那双眼睛却灿若星辰,骤然燃起火焰,“我是疯了。” 那些想要自我修复的数据链被她握在掌心,从细碎的伤口上钻进去在体内四处乱窜,岁妤却好像根本感受不到那些疼痛,将已然恢复过来之后的数据团再次扯碎。 【住手!给我住手!否则我马上就要抹杀你!】 气急败坏的无机质电子音重新充斥着金属质感,听起来格外肃杀。 浸润着水珠的掌心抬起,岁妤的目光停在沾了她血的那小半截数据光斑上,冷冷反问:“你快休眠了吧?” 倒数的水滴声在半空凝滞,被突如其来的大雨裹挟着冲刷掉,主系统再维持不住自己那冷酷的表象,【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不可能,不可能,它明明把岁妤所有的记忆全都抽取出来了,她不可能还记得任何事情。 指尖疼到麻木,因为充血在顶端泛起粉意,除了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主系统看不出来分毫岁妤正在被强烈电流攻击。 怎么办到的? 岁妤握拢手掌,盛怒的主系统已然乱了分寸,没有察觉到岁妤心脏跳动的速度过缓。 先前和心脏病打了这么久的交道,岁妤能清楚预估,在心脏处窜动的电流绝对超过了50毫安,这是致死电流,但她……安然无恙。 除了疼痛,身体表面和体内,似乎都没有其他的损伤,岁妤便知道,这应该只是作用于她的感知层,不会对她产生真实的影响。 而挨过那一波接一波的痛苦,岁妤不喜欢,却实在擅长。 换下来的0065号对她的敌意和戒备并没有那么大,零零碎碎也透露给岁妤许多的信息。 比如0065羞涩地表示想要和她绑定,说明宿主绑定并不是与某一个系统终身绑定,可以换绑,一个端口对应多个接口,势必会在她身上留下标记。 若是将岁妤比作一台机器,在不通过主人同意的情况下强行绑定,选择的,绝对会是最薄弱的地方。 她的心脏。 后面一次接一次无视系统警告靠近裴璟瞮【男主】他们,电流率先攻击的地方,也是她的心脏。 岁妤便知道,她猜对了。 明面上需要她去完成所谓的任务,推动【男主】【女主】相遇见面,作为他们相爱的踏脚石,岁妤的任务即使没有完成,0065也没有惩罚她。 只有在与裴璟瞮他们接触过密之时,主系统才会越过0065的权限对她施以惩戒。 ——它的目的并不是男女主,而是她,需要获得的能量,是从她身上汲取的。 至于从何而来,想到上巳那晚在崔辞安闯进来时,看到的那一闪而过的齐紫色官袍,醒来时谢晟之怪异的占有欲…… 偶遇被迫陪着伊柔游玩的裴璟瞮时,他对谢晟之的嫉妒…… 或许,系统所需的东西,是它口中三个男主的——痛苦情绪。 嫉妒、憎恶、杀气…… 她充作三个人之间能够引起这些情绪暴动的纽带,系统寄生在她身上,汲取、激发、再汲取。 汲取的情绪如果足够了,他们三个所谓的【男主】会怎么样?她作为被寄生的对象,又会是什么下场? 答案显然是不好的。 所以这一闭环,出现了疏漏。 在系统不知道的情况下,谢晟之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危险来源,但他在通过另一种方式来对抗,试图救她。 被干扰不记得的过往重新在梦中记起,应该将她视如路人的崔辞安仍然记得她。 岁妤疼得浑身战栗,却唇角含笑,胜券在握,眉眼间俱是张扬的挑衅。 苍白到近乎透光的脸上沾着水,唇色为了忍住痛呼被洇开绯红,如墨的发丝浸水贴在侧脸,极致的对比呈出极致的秾灔。 很美,美到像是一株娇艳欲滴的花。 可没有哪朵花是会噬人的,她就是个疯子,他们都是疯子,全都忘记了还能察觉到不对。 主系统的数据团溃散在虚空之中,“噗嗤”一下像是突然泄了气,随着滋滋的电流声销声匿迹。 岁妤骤然吐出一口鲜血,落在浴桶之内染红了水,也染红了她的衣裙。 她想换裴璟瞮新给她送来的那身赤金锦绣山河裙了。 喜庆的日子,就该大红才好。 门被推开,熟悉的玉兰香急切靠近,岁妤软软倒在男人怀里。 ........ 浅青色纱幔被放下来,掩住了大半的光线,外间的声音透过薄薄的墙,传进岁妤耳中。 “为什么杳杳会吐血?你身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裴璟瞮压着声音,满是不解和焦灼。 在岁妤的房间方向传来一声推门的巨响时,裴璟瞮心急如焚地奔过去,见到的就是晕倒的岁妤。 唇角还带着血迹。 要不是认出那戴面具的男的是谢晟之,裴璟瞮绝对一剑削掉他的头颅。 谢晟之更是半数身子都是血,靛蓝色衣袍被染得墨黑,血腥味几乎快要将整个房间充斥得满满当当。 看起来倒是比杳杳惨烈数倍。 裴璟瞮拂开手上没有力气的谢晟之,“你身上血腥味太浓了,我来,去请大夫啊。” 最后那句话是对着慢一步的崔辞安吼出来的。 一阵兵荒马乱过后,看诊的大夫来了数十个,都说岁妤没有半点不好,相反,身体康健得不行。 只是似乎太累了,身体骤然放松下来便睡得沉了些。 裴璟瞮同崔辞安的心这才惶惶落下,眼神转到呆愣坐在木桌前的谢晟之,没忍住给他完好的那边肩膀来了一拳。 “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关于杳杳的。” 御赐的金疮药不要钱似的洒,将谢晟之还在淌血的数道割伤堵住,白色粉末染红,而后渐渐止住血。 包扎的动作要裴璟瞮有多温柔是不可能的,几乎算得上粗暴的动作,受伤的人却一言不发,只一双眼睛沉沉看向躺在床上的女孩。 眼中是浓重的后怕。 第32章 炮灰贵女:他们都想得到她(32) “为什么杳杳会吐血?你身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问过之后,裴璟瞮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在谢晟之抬眸冷厉望过来的眼神中声音渐消。 先前在杳杳来黄州之前的那日,她就有过痛到满背都是冷汗的痛苦…… 所以……是鬼? 真有脏东西缠上了杳杳? 裴璟瞮眼睫急颤,泄露出心间的那点无措和焦灼不安。 如果真是这些脏东西,那随随便便问出口,是不是会弄巧成拙,让杳杳再受伤? 崔辞安也是神情阴郁,眼中满是沉到实质化的杀意。 若是那东西现在被揪出来,绝对是个分尸的下场。 死都不会让它死绝。 肃杀沉凝的氛围被内室一声小小的嘤咛打破,谢晟之几乎是在听着那声儿的瞬间便迅疾地扑了进去,半点顾不得身上的伤。 单膝跪在床榻边,握住岁妤想要碰他身上血迹的手,“脏,先不碰。” 声音是干涩到极致的沙哑,粗粝划过耳膜,让人听着就想哭。 谢晟之动作急切却极尽温柔,吻去岁妤滑进发间的泪珠,语气怜惜又珍重,“杳杳不哭,不哭。” 裴璟瞮与崔辞安在屏风外站着,方才想跟着一齐冲进来的脚步顿住,对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一人搁屏风左右两边找了个位置席地坐下。 掌心细小的伤口被一一吻过,轻柔得像是羽毛在上方拂过,清润又滚烫的呼吸喷洒在上面,带起一阵微弱的战栗。 从指尖直直蹿进怦怦跳动的心脏,酥麻、舒缓。 “疼吗?” 手上的伤口,疼吗? 喝下苦药将浑身血液流动的速度降缓时,疼吗? 也许还有他不知道的疼,疼吗? 谢晟之眼角的泪一颗颗落下,端方自持、沉稳如玉的谢大学士,此刻连自己的哭腔都压抑不住,单膝跪在岁妤身边,哭成了泪人。 他以为只要自己再痛一点,再痛一点,杳杳便能少些磨难。 可他的杳杳,盛京清雅娇贵的岁六娘子,从来不是易折的柔弱花儿。 哪怕知道会很疼,依然不会将所有危险推给旁人,对一切怀着赤忱之心,又足够聪慧。 早在她做噩梦越来越频繁时,谢晟之便发现,她很有可能已经知道自己身上存在的异样了。 那些无知无觉间被抹掉的过往,淡化的记忆…… 可他没想到,杳杳会那样决绝,那样坚定地喝下苦药,瞒着他自己一个人扛下这些苦痛。 “别哭。”这下变成岁妤安抚他,环住男人的脖颈将他拉下来,紧紧抱着他。 谢晟之的泪濡湿了岁妤的半边衣衫,哭腔浓重,包裹着害怕和不安,“我好怕,好怕你……” 在感受到那股突如其来的刺痛时,谢晟之只以为又是寻常那样的“惩罚”。 但阵法闪烁不稳,近乎快要干涸的那些血迹,都让谢晟之跪倒在地,差点恐慌到心脏骤停。 手腕上一刀接一刀地割下去,鲜血像是流水一般涌入阵法图案之中,又顺着看不见的地方渗漏消失。 左手没了地方下刀,那便接着右手,右手手筋几乎被割断无力,那便用嘴咬着刀柄继续。 反正他不会死。 就算自己流的血已经是一个人正常血量的好几倍了,除了伤口、除了噬骨的疼痛,他没有半点要死的迹象。 但杳杳不行,她会死的。 梦中她躺在自己怀里,被巨石砸落的几乎辨不出面容的样子,谢晟之不敢忘。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阵法图案渐渐稳定下来,依然被鲜血包裹着,模仿着心脏的跳动速度一张一缩。 谢晟之才发现,它跳动的速度,过于缓慢了。 连扇自己一巴掌的力气都没有,谢晟之跌跌撞撞骑马冲进福满楼,推开门见到岁妤软软倒在自己怀里的那刹那,他连呼吸都忘记了。 脑子一片空白,甚至眼前都是黑的,看不见岁妤的脸,瞧不真切岁妤的情况到底如何…… 裴璟瞮接过岁妤时,耳间的嗡鸣声几乎将谢晟之淹没。 只能像行尸走肉一般跟着动。 ........ 感受到谢晟之心间的恐慌,岁妤将他抱得更紧,指尖揉捻着他的耳垂,“我没事了,谢晟之、夫君,我没受伤。” 埋在岁妤颈间,温度在二人之间互相传递,轻易便能慰藉受伤的心。 等到好不容易平复下来,谢晟之堪堪回归的理智才能让他问出问题。 那东西只是暂时走了,虽是元气大伤,但还未尽除。 “杳杳是怎么猜到血能克制它的?”谢晟之额头抵上岁妤的,极其轻柔地蹭了蹭。 岁妤抿唇笑,心疼地看着他被血染红的半边衣衫,“山洞那晚,你抱我的时候,我闻到了你身上的血腥味。” 很淡,混杂在玉兰香和他本身的香气里面,若有若无地添了一丝苦气。 岁妤对血的味道,很敏锐。 这次也只是试试而已,她做事情,向来有五成以上的把握,就一定会去尝试。 果然也如她所猜测的那般,系统不会看着她死,因为她还有用。 喝下苦药之后受到药效影响跳动减缓的心脏受到的痛苦也随之减小,让她能有集中精神的机会。 掌心内悄无声息用簪子刺破、划开的伤口,流出血液,触碰到先前只能隐约感受到的【系统】,扯断、碾碎…… “杳杳真的好聪颖。” 谢晟之的语气里带着骄傲,仿佛她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般。 “杳杳真的特别厉害,等回了盛京,到时候哥哥带你去将新出的头面样子全挑一遍。” 眼瞧着内间的沉重氛围散去,裴璟瞮方才愿意让,现下可不愿意了,从屏风后探出个脑袋,高声附和。 崔辞安深吸口气,终究还是没像裴璟瞮那样没脸没皮,走出房门去楼下小厨房给岁妤准备吃食。 在外头拦着掌柜、解释方才冲进来的不是贼人、是谢家二公子的行久双眼一瞪,往里头瞧,“爷你怎么又出来了?” 看这方向是往小厨房走,语重心长地教导,“做的多您不邀功,不叫岁六娘子知晓,那便是无用功啊,哪儿比得上在她跟前小意温柔的。” 况且自家大人这性子他知道的一清二楚,要真这样追姑娘,绝对没人能忍受得了他。 太沉默寡言了,纵使对着六娘子稍稍多了些话,也不够啊。 崔辞安眼中的担忧散去不少,整个人的周身便没那样阴沉,俊美到堪称邪魅的五官舒展开来,在后厨昏黄的烛光下更显妖冶。 “不用教我了,我想自己来。” 是什么样便是什么样,只要…… 只要她喜欢,只要她能平安。 先前那些藏在心底的嫉妒和阴暗,在看到今日脆弱到一碰就碎的岁妤时,就已经都不重要。 哪怕杳杳不喜欢他,那……他就跟在她身后,不让她瞧见便罢了。 ........ 第33章 炮灰贵女:他们都想得到她(33) 黄州州牧府。 伊柔的人马自乌蛮来,停在此处稍作休整。 好在这一趟走下来,她母妃的病情经过随行御医诊断,已然稳定,不再有咳血之症,乌蛮也因为郢朝的救助损失并不算很大。 想起临行前母妃语重心长拉着她的手所说,“一定要入宫,蛮蛮,以你的美貌和头脑,哪怕只是做个有宠妃子都是好的,要是侥幸能生下一儿半女,不只是你,整个乌蛮都会因此受益。” 乌蛮是她的故乡,纵使有千般万般不好,但仍然有那么多她在乎的人。 这次的事也给她提了个醒,若是她与乌蛮,完全没有可利用的价值了,那便等同于弃子。 再发生一回这样的事情,整个部族的人能接受吗?她能接受吗? 先前因为想多给自己增添几分筹码,才拖了这么些时日。 但……伊柔并不想伤害岁妤,更遑论抢夺岁妤的东西。 盛京的局势好像除了谢晟之那几人所在的官衔、背后世家能给她提供想要的帮助以外,其余的也算不上什么。 不如直接进宫。 伊柔瞳色加深,在心中给出自己的答案。 车队回盛京的速度放快,伊柔完全没有同三个男主有任何交集,径自回了盛京。 而后不到十日,封妃的旨意便已叫全盛京都知晓,大街小巷都在传异族公主与圣上的相遇情缘。 尤其茶楼那儿的说书人,版本已经更改了不下十遍。 在夸赞天子龙章凤姿的盛赞下,对异族公主的美貌加以渲染,更何况还有那次上街游玩亲眼见过的百姓,更是将伊柔惟妙惟肖形容得如同天女下凡。 吵嚷但有序的城中,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缓缓驶进恢弘的城门。 崔辞安晃着腿在外头驾车,看起来心情还是不错的。 旁边盘腿坐着的谢晟之脸色不好,但也隐隐露出笑来。 车顶上躺着的行久更开心了,这地儿简直是他的洞天福地,又有太阳又有微风的。 就是不大好同百姓们继续打招呼了,好歹也要维持一下提点刑狱司头号狗腿子的高冷狠厉。 只有同岁妤坐在里头的裴璟瞮:...°ˉ??ˉ?°... 岁妤上前扯了扯他的衣袖,歪头跟着裴璟瞮偏过去的脸对上,“不生气了好不好?” 裴璟瞮凭借自己超高的自制力压着快要翘到天上去的嘴角,努力做出一副伤心样。 “你每回都不和我商量,就只和谢晟之他们说,我是不是不值得你信任啊?” 坐在外头的崔辞安:(ー_ー)!!... 谢晟之:...╮(﹀_﹀”)╭ 不是,这人在哪儿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撒娇卖乖的本事? 怎么感觉杳杳好像还挺受用的样子? 在里头耐下性子哄着人呢,岁妤就感觉有股不好的感受往她脚底钻,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今日她穿着的,正是赤金锦绣山河裙,火一样热烈明媚的颜色,衬得岁妤的容色更清丽。 两种极致又有些矛盾的感觉融合在一起,像是岩浆入海口灿烂绽放的雪凝花。 从黄州回盛京这一路上,足足有数十日,百里路程,并未再遇着过形似流民的人。 事情解决的也意料之中的顺利。 在背后妄图利用黄州一事掀起流言,说正是因为当今天子继位不正,才会导致如此天灾的瑞王一党被揪出来。 他妄图想通过舆论战来对盛晏昭的皇位稳固造成影响,盛晏昭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封密令下达,叫黄州州牧齐鲁在黄州地界大肆宣扬瑞王的“丰功伟绩”—— 包括但不仅限于纵容妻兄鱼肉百姓、在封地时税收较之朝廷官方名目再加收一成,致使民不聊生…… 以及上巳那日祭祖大典,金龙现于人前,与圣上一同俯瞰盛京的奇景…… 郢朝盛行的俗讲僧人、壮志正浓的学子们,都是宣扬的好渠道,不仅将盛晏昭比作金龙转世的贤明君王,更是对腹内草莽的瑞王大肆批判。 尤其黄州一场降雨,彻底佐证了当今天子乃是真正金龙的传言。 于是在彻查出来,黄州一事竟有瑞王在其中充当最关键的一环,无视百姓生死,草菅人命,那些往日惯常会恭维瑞王的人纷纷倒戈。 更对天子处置瑞王的任何手段表示理解与支持,颇为极端的一些愤世嫉俗的学子还认为正是有瑞王这等草包皇亲在,才叫郢朝如此乌烟瘴气。 总之,朝纲算是狠狠整顿了一波,清出许多站队瑞王的臣子,或是主动辞官还乡,或是有罪行的按律处置。 但……岁妤这边又有一桩大事需处理。 这回谢晟之在黄州处理政事时,因遇着一些麻烦,正巧岁妤也想在黄州多待几日等天下雨,便同陪在身旁的崔辞安说了。 又是这么恰巧,裴璟瞮出门为她准备赤金锦绣山河裙去了,回来的时候便听着岁妤只同崔辞安二人说这些正事,便借题发挥…… 偏偏岁妤还有些心虚,说到底确实是为她准备东西去了的。 只好耐着性子,学着哄人了。 ........ 瑞王府。 被幽禁在王府里,被废为庶人、连封地都回不去的盛晏暲披头散发,最后竟然只剩下他最嫌弃的王妃陈氏照顾他。 在心里将那些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小妾狠狠骂过之后,盛晏暲拉着王妃的手,深情款款,“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 瑞王妃淡淡一笑,把手抽出来,将碗里盛着的汤递给他喝,“爷还是多喝点鸡汤补补身子。” 最好是补到亏空,自个儿躺在床上等死的地步。 这样对谁都好。 看着盛晏暲将那每日一碗、雷打不动的鸡汤喝下去之后,陈婉莹笑得更开心些。 要怪,只能怪盛晏暲过于小气,那些小妾收入王府,一个都不给名分,当成暖床的玩意儿随意放着。 她是父皇在世时册封的正经王妃,都差点被这等小人给陷害休掉。 现在出了事儿,自然能跑的都跑了。 嗬,她阿兄活活为他背了锅,最后身死了还要被众人唾弃。 陈婉莹脸上神情扭曲,快意的笑都显出狰狞来,让“呼噜呼噜”喝完鸡汤的盛晏暲吓了一跳。 “王妃何故这样看着本王?” 陈婉莹将碗夺过来,递给站在身旁的侍女,“爷还是别称我为王妃了,您啊,早就不是王爷了。” 盛晏暲一窒,狗急跳墙、气急败坏地上蹿下跳,“你胡说什么,本王手里有父皇给的诏书……” “是放在床下暗格里的那封诏书吗?我烧了。”陈婉莹神色淡然到仿佛在说“今日天气真好”。 “你说什么?”盛晏暲一字一顿、整个人像是一只充气的浮囊肉猪,死死盯着陈婉莹。 在他挥手打过来的时候,陈婉莹镇定地往后一避,看着扑通一声巨响倒在地上挣扎不起来的盛晏暲。 笑意盈盈继续补刀,“皇兄许诺我,我依然是王妃品级,柔儿也会是郡主,而你,忧思过度、暴病而亡。” 陈婉莹一脚踢开盛晏暲想扒拉她衣裙的手,犹嫌不解气,再一脚蹬在他圆滚的肚皮上,直把人踹地翻白眼。 舒服! 这么多年的郁气,好像都被这一脚散去许多。 往后退出去的脚步不曾停留,直到看不见盛晏暲在地上扑腾的身影,“把媚儿抓回来之后,扔进他院子里,叫她……好好照顾。” 以往最宠爱的小妾,亲自来照顾他最后一程,她对盛晏暲已经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吧? 这等心思,势必要让盛京都知晓一番。 盛晏暲惊恐满面,却发现自己嘴歪眼斜,已然说不出话来。 “来人啊,快请太医,王爷好像……好像中风了。” 最后的最后,盛晏暲只能听见那贱妇在假惺惺喊太医的声音。 第34章 炮灰贵女:他们都想得到她(34) 先前【系统】催着她要去做的任务已经读完三条,距离她被巨石滚落砸下山崖,也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这段时日谢晟之总是自梦中惊醒,一身冷汗来捞岁妤,将人紧紧抱进怀里了,才觉着心口的郁气消散些。 “笃——笃——” 深更半夜响起的敲击窗棂的声音,不得不说算是恐怖氛围的绝佳创作,《聊斋》都得来找他取经。 谢晟之抄起放在床头、岁妤翻了大半本的话本子,扔在木窗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滚回去。” 一声厉喝对着在窗户外面礼貌敲着的裴璟瞮而去,也亏得鸢尾她们都被遣回自己房间休息,无人在外间守夜,不然又要后脖子遭殃。 这副场景显然谢晟之已经是见怪不怪了,自从黄州之行回来,裴璟瞮、崔辞安不知是学了谢晟之的“噩梦”一说,还是真的心慌,时不时半夜出现在谢府。 直到有一天晚间听着谢晟之抱着岁妤呢喃,裴璟瞮方才终于忍不住地叩响了窗棂。 被放进来睡了一夜过后,虽然只是自己打了个地铺,但那叫一个开心。 一直就这样睡在树上的崔辞安见状,也跟着要进来,还是那样可怜兮兮、一切听岁妤怎么说他便怎么做的听话样,得,也赶不出去。 小小一间房,容纳了三个成年男子。 宽大的内室都觉着变得逼仄起来,尤其是躺在一起睡的那两个人,纷纷抢着要睡靠床那一边。 这样的场景,在短短十数天之内,已然是司空见惯。 谢晟之压抑着恨不得摁死裴璟瞮那厮的心,冷眼看着自顾自爬进来的裴璟瞮,身后还跟了个人高马大的崔辞安飞身进来。 一个眉目俊朗、朝气蓬勃的少年将军,一个眉眼如画、冷意消融的按察使,竟都成了半夜翻墙的流氓强盗。 也不知说出去要惊掉多少贵族名流的下巴。 拿锦被裹住岁妤仅着中衣的身子,谢晟之背对着他俩,拍了拍岁妤的背,哄她睡觉。 裴璟瞮摸了摸鼻子,轻车熟路和崔辞安一人扯一角,躺在离床近的那一边睡下。 方才被死死攥住的胸口方觉得能喘上气,哪怕只是来看一眼杳杳,都好受许多。 将被扯得盖不住自个儿的被子往这边拽了拽,崔辞安则是想着明日绝对要再备床薄被,裴璟瞮这厮太不老实了。 次次都叫他冷醒,好在天气逐渐转热,也不会受冻着凉。 该有的洁癖还在,崔辞安连睡觉都是和衣躺下的,手衣也不曾摘下,看得裴璟瞮极其不舒服。 碍于岁妤还要休息,不好发作,硬生生憋到次日清晨。 岁妤刚醒,便听闻一阵破风声,虎虎生威,携着无边怒火似的往人身上抽。 起身洗漱,便听着鸢尾在小声嘀咕,“娘子,怎地每日都能在院内看见二爷和那个凶神恶煞的按察使大人啊?” 便是来找姑爷比武,也不至于这么勤吧,进的,还都是内院。 好在院内的都是可信之人,不然随便传出去,娘子怕是要被说上一说。 而且……看起来也不像是比武,倒像是在拼命。 尖利的长缨枪就这么不闪不避刺向咽喉,那刀也直直对着姑爷的肩膀砍过去,两个人都一副要将对方弄死的架势来着。 吓人! 鸢尾打了个寒颤,给自家娘子手巧地梳着发式。 方才宫里来人通传,说是新得宠的丽妃娘娘要召夫人入宫,是以梳的是个飞仙髻,既不算过分华丽,也不朴素。 “这身曳地百花裙我要配白玉的那个璎珞,鸢尾你帮我去找找吧。” 岁妤张开双手,随着鸢尾给自己整理着装,目光投向院子内还在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人。 鸢尾脑中的思绪便立马被带着走,也忘了自己方才问的问题,脆声应下后兴致勃勃地去找能相配的全套头面了。 唳鸣的风声还在被搏斗正酣的锐利兵器带起,甚至都叫人看不清到底谁是谁,攻防有序,带着肃杀之气,一股脑地要将对方置于死地。 直到岁妤踏出房门那一刻,原本要刺穿咽喉要害的红缨枪拐了个弯,变成用棍身去挡崔辞安的动作。 龙骧虎啸之势砍向裴璟瞮的大刀被扔在地上,崔辞安两手空拳与裴璟瞮继续“切磋”。 “杳杳~”裴璟瞮一道尾音能折出十八道弯来,杏仁眼无辜下垂,满是笑意,似乎方才动作狠厉想要杀人的不是他一样。 “杳杳。”崔辞安桃花眼中盛满柔情,在日光下仿若潋滟着波光粼粼,略显拘谨,同样也看不出来分毫的杀气,俊美的脸上满是和煦。 岁妤扶额,“你们两个,今日都不用上朝的吗?” 谢晟之可是一大早便去了金銮殿伴驾。 “他那是天子近臣,许多要事琐事都会丢给他,轻易缺席不得。”裴璟瞮暗戳戳踩上一脚,顺带给自己提长处,“我是武将,随时可告病假。” 只要没什么特殊情况和大事发生,天子批的不要太爽快。 “我不用上朝也可。”崔辞安在裴璟瞮话后面补了一句。 听着他俩的回答,岁妤已经不想理了,扯了扯嘴角往外走。 “你能不能不要踩着我回杳杳的话,老是这样,再这样我真揍你了。” 裴璟瞮简直烦死了,转头等岁妤走后就又朝崔辞安刺去,步步杀招。 ........ 没有得到圣上或是太后的允许,召见进宫的马车只能在宫门口停下,随着宫人带路,前往相应宫殿。 但岁妤下了马车,就见到不远处摆了架轿辇,一小太监站在旁边候着。 见到她下马车,躬身朝她快步挪过来,并未直视岁妤,一直低着头回话,“请谢夫人上轿辇,主子特意派奴才在此候着,就怕您自个儿走进去会累呢。” 岁妤垂眸,安静上了轿辇。 在这宫中,一宫主位都会配上一架特有的轿辇,一般也只可自己乘坐,若是要将这份殊荣同别人分享,必得圣上或是太后的口谕。 如此看来,伊柔在宫中的日子,不会太差。 伊柔的宫殿在整座皇宫的最北边,离金銮殿很远,离岁妤进的福胜门就更远了。 足足绕了大半个皇宫,才见着“玉明宫”三个金漆大字跃于牌匾之上。 进到殿内,便是伊柔笑意盈盈走下来扶她,“这儿没有外人,无需这样多礼,难不成杳杳与我生分了?” 容色迤逦,脸颊透粉,调侃她的话也说得顺畅,看起来确实是过得不错。 岁妤被她牵着往圈椅上落座,闻言晃了两下脑袋,鬓边那支红宝石海棠簪在墨发间艳丽不可方物。 正是伊柔所赠。 没说话,但伊柔也瞬间理解岁妤的意思,讨饶似地笑,“是我不好,随意揣测杳杳了。” 不得不说伊柔的学习能力还是很强的,从初次来郢朝对大部分话都听不懂,到现在已经能流畅自如地同别人交谈,期间也不过两个月。 要知道,她还在中途花费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回了趟乌蛮呢。 “瞧你过得还好我便放心了,才不会和你计较这些。” 伊柔心里一暖。 “其实……这次来,不仅是要和你说说话,我也是想找你帮个忙的。” 说这话挺不好意思,但伊柔除了岁妤,在盛京暂时想不到能更信任的人了。 “怎么?”岁妤心间一跳,生怕她出什么事,有些不解地询问。 伊柔抚着肚子,脸颊飞粉,“我好像感觉我怀孕了,但时间太短,自己摸不出来,我自个儿寻了几个觉得靠谱的太医,杳杳不若给我些建议?” 深宫噬人,虽不至于血腥,但绝对惨烈。 她在宫中还没来得及有稳固的势力,原本这个孩子也不在意料之内的,但……从前几天开始,她便恶心想吐,还喜食酸。 她身边的玛雅会些医术,虽摸不准确,也能有七成把握确定。 原本是好事,可若是随意宣太医来看,那便等同于昭告整个后宫——快来看啊,瞧一瞧看一看,丽妃怀孕啦~ 指不定还要被宣扬到宫外去,再给说书先生的故事里,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没办法,太医院又不归谁管,她刚来宫中不过半月多,又怎么敢确信谁能信任呢? 加上没有中宫坐镇,后位空悬,大家都卯足了劲争那个位子。 她虽是异族公主,按理来说并不可能,但也需站队,否则在这风起云涌的后宫内,很有可能便被引诱着掉进哪个深坑里。 这些……她除了玛雅,好像也只能和岁妤说说了。 第35章 炮灰贵女:他们都想得到她(35) 不知道为什么,伊柔就是这样无缘由地相信岁妤。 岁妤一怔,在原剧情中,伊柔怀孕应该还要再等到今年冬日,在正旦宫宴上才当众宣扬出来。 天子还因此大喜,特赐了伊柔【熙】的封号。 光明、和乐。 但那个时候,她已经死在拜佛求子的途中了。 难不成是因为上回将主系统伤到的连锁反应,导致剧情没被封锁成功,引发连锁反应,这才提前了? 若是这时怀孕,与原剧情中已经将宫中所有形势都摸的透彻、并且还有谢晟之他们相助的情况不同,伊柔会更孤立无援。 对宫内一无所知,还在继续了解,太医院内没有熟识的太医,更不知找谁求助,可谓是举步维艰。 岁妤被在她眼前晃动着的手招回神。 “怎么?是没有吗?那也没关系……”伊柔见岁妤陷入沉思,紧蹙着眉头有些为难的样子,斟酌着开口。 “不是,只是在想哪位太医更专精于此,你已经怀孕半月之久,都未曾找太医来看过,还是要更加小心才好。” 怕她多想,岁妤解释得便长了些。 伊柔泪眼婆娑,满是感动与感激,“杳杳你对我真好。” 孕期中的伊柔好像格外感性,抱着岁妤久久不愿撒手,还绕着她腰间的那块玉珏把玩。 等到走出宫门,岁妤腰间已然空无一物了。 “娘子很喜欢伊柔公主……丽妃娘娘吗?”鸢尾在马车边儿上坐着吃从玉明宫带出来的绿豆糕饼,有些好奇地问。 岁妤接过一块,小口啃着,“我有不喜欢谁过吗?” 这倒也是,自家娘子对谁都是那个和善性子来着。 鸢尾讪讪一笑,“唔……这个果脯也好吃的。” ......... 绕了一圈去东市口铺子买蜜饯子,回到府中已然是申时一刻。 谢晟之还是不见踪影,早间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个人却握手言和,坐在饭桌上等她回来。 可……鸢尾却觉得透露着十足的怪异。 在别人府上,却好似自己家中一般随意。 一个二爷是早早便知的没脸没皮,又惯爱黏着自家娘子,也不算太过显眼。 那旁边坐着的,那凶神恶煞的大人怎么回事? 明明先前在灯会上见就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模样,怎么到娘子跟前就柔柔笑着任凭娘子说了? 虽然也很俊美,与娘子很是相配,但……这不是在勾着娘子与他人私通吗? 姑爷人还挺好的呀,她若是帮着娘子,是不是有些不大好? 脑子里乌七八糟地想着东西,鸢尾站在角落处仔仔细细地观察着,越看越心惊。 这绝对是对自家娘子抱有心思! 那娘子知晓吗? ........ 鸢尾的心间所想岁妤并不知情,在崔辞安拖出来的位子上坐好,正襟危坐看着他俩。 “你们二人想说什么?” 要这样扭扭捏捏,还不知在磨蹭些什么,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否则也不值当他们二人停下争执在这儿坐着等她。 裴璟瞮凑近一点,犹觉不够,再靠近一些,最后凳子脚严严实实抵着岁妤的凳脚,“再过不久便是天中节了,你与我回裴府好不好?” 崔辞安颔首,也认同这个提议。 照谢晟之与他们所言,梦中岁妤便是从谢府出门拜佛求子,被无故滚落的山石砸下山崖。 那便绝对不能再留于谢府,又不可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岁妤拐进崔府,若是他们不在身边陪着,叫岁妤独自回岁府又不行。 是以,裴府是最合适的选择。 谢晟之自是觉得回岁府最好,反正他能光明正大同岁妤一块儿回府。 但裴璟瞮自是要好好争取一番,最好沈苡宁和岁衡听夫妇也都来裴府,好好聚上一聚。 “祖母最近还老是念叨呢,杳杳怎么不来看我啦~” 裴璟瞮学起祖母的言辞语气来,那叫一个惟妙惟肖、活灵活现,成功逗的岁妤发笑。 于是这事儿便敲定了下来。 裴璟瞮与崔辞安二人也依然窝在地铺上凑活,只是现在好歹一人一个被窝了。 ..... 明日便快到天中节,到时候岁妤同谢晟之一道,直接去裴府小住,到时候…… 是不是就是自己和杳杳睡在床上啦? 裴璟瞮做着美梦呢,醒得便有些晚。 伸展双臂正打哈欠呢,走出门便碰见了鸢尾。 身后跟了一溜的伺候洗漱的丫鬟。 “哐啷——”鸢尾手中抱着的头油膏子和铜盆都掉在地上,发出嗡脆一声巨响。 崔辞安跨步也出现在门口,拧着眉语气严肃,“小声些,等下吓着杳杳了。” “砰——”解棠手里的渔洗也掉在地上,双目怔然失神。 谢晟之走出来,不解地往鸢尾几人那儿看了看,“都放轻声些,夫人还未醒,我还需去东市口取东西,若夫人问起来,记得告诉她。” 不是,姑爷您没瞧见您跟前还站了除我们这些小丫鬟以外的两个男人吗? 从房内出来的! 衣衫不整的! 一看便是刚睡醒,还惺忪着呢! 许是谢晟之与裴璟瞮几人的态度都过于自然,竟让鸢尾与解棠几人都产生了自己是不是太小题大做的错觉来。 直到她们亲眼见到二爷抱着娘子轻声哄着起身洗漱,柔声到不可思议的反差,勉强将其视作感情好。 但另一位号称“盛京毒蛇”的崔大人,手脚麻利地拧干擦脸的帕子,仔细为她们娘子净面…… 鸢尾已经有些要倒的趋势了,今日不应该不吃早食,晕头转向的,都开始老眼昏花。 解棠也不遑多让。 直到坐上回裴府的马车时,两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对视一眼,视线挪开,接着又忍不住对视,眼中俱是好奇的光芒。 尤其是鸢尾。 贴身伺候岁妤如此久了,竟然还没察觉。 解棠就差揪着她耳朵问到底还有没有什么没发现的秘密了。 不过转念一想,其实自家娘子如此貌美,又善解人意、聪慧过人,受到多几个人的喜欢怎么了? 一点也不过分来着。 不需要任何解释便将自个儿说服了两人,已经在暗戳戳计划着怎样帮自家娘子保守好这个秘密,不叫别人察觉了。 第36章 炮灰贵女:他们都想得到她(36) 回到裴府自然是被好一通嘘寒问暖,这个天中节过得是热闹无比。 但吵嚷背后,裴璟瞮后背汗湿,望向裴府外的天空,祈祷在外的谢晟之和崔辞安将一切布置都顺利完成。 裴璎手上歪七扭八看不出来绣的是什么的香囊不住地翻着,够着小几去看岁妤绣的。 “哇,姐姐你这绣的是比翼鸟吧,给子澹哥哥的吧?” 岁妤将最后一针封好,睨嗔她一眼,示意不许带头打趣。 裴璎指尖划过唇瓣,虽不说话了,但那双滴溜溜的眼珠子转个不停,显然还在憋着坏呢。 “砰——” 夜幕上突然放起烟花来,如同墨汁当中撒上碎金一般的光点,挥就一幅美如画的图案来。 “今夜怎会有烟花?”岁妤抬头望向天幕,针尖不小心戳破指尖,血滴瞬间便渗出来,圆滚滚坠在针眼处。 指尖轻微的抽动两下,岁妤倏地低头,看向自己指尖。 那儿已经没有血迹了。 甚至连方才的针眼也不存在,好似一切都只是岁妤的错觉而已。 身旁的裴璎在和祖母她们饶有兴致地看烟花,岁妤却骤然惊出一身冷汗。 从尾椎骨丝丝缕缕传输上来的酥麻感传至四肢百骸,几欲让岁妤站立不稳。 身后揽过来一只大手,方才说自己去换身衣裳的谢晟之来了。 在他身后的那棵树上,还隐约能看见一个略显消瘦的身影,似乎察觉到岁妤正在看,还特意站出来,笔直一条,活像根木棍子。 岁妤收回视线,重新看向谢晟之。 清风朗月的男人此时眼下却有着不细看察觉不出来的青黑,不损风姿,但叫人无端心疼。 “你这几日很忙?” 冷不丁听着岁妤状似无意的询问,谢晟之浑身一僵,没开口,但岁妤已经知晓了。 岁妤的手被他圈在掌心,身上无力地放松靠进他怀里,稍用些力气将手从里头抽出来。 变为十指相扣,在夜幕中璀璨烟花的光亮中,被岁妤在手中把玩的那只修长手指上,指腹处赫然一点针眼。 洇开刺眼的红。 ........ 晚间烛影曈曈,将整个裴府照得亮如白昼。 谢晟之将岁妤丢下的披帛挂在架子上,神色罕见有些词钝意虚,眼神不住往坐在梨花木梳妆桌子前卸着钗环的岁妤身上瞟。 其余两人也离得有些远,往日争抢着要凑上去的性子,此下却唇瓣翕动、不知该说些什么。 裴璟瞮斜睨一眼崔辞安,再偷觑岁妤脸上的神色,喉结上下滚动一瞬后,往前走了两步,“噗通”一下跪在岁妤跟前。 ! 崔辞安面部表情不动,但瞳仁肉眼可见地扩大,桃花眼中的震惊都快溢出来,显然是对裴璟瞮的脸皮之厚,又有了一个新的认知高度。 “你这是做什么?”岁妤没眼看,将脸撇到一边去,并不想理会他又开始插科打诨的行径。 事关正经事,若是其他两人也同裴璟瞮一般,便乱套了。 裴璟瞮跪行至岁妤身旁,并不在意其他两人的看法,教他的花娘都说了,外室想要争宠,想要在主人心里有点子不同的念想,自然是要放下所谓脸皮的。 只要杳杳喜欢,跪两下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裴璟瞮的底线已经从岁妤非得独属他一人,变成好像谢晟之一块儿更能护好岁妤,最后退让至崔辞安非要跟着也无所谓,只要岁妤心里他是最独特的便好了。 可以说是一退再退,但他好像……甘之如饴。 “因为我方才生你的气了。”话像是狠话,但跪在地上、眼巴巴瞧着岁妤的模样,好像一点都狠不起来。 岁妤被他的话弄得一怔,显然是没弄懂他的意思,没察觉便被他稀里糊涂的走向给带偏,“为什么要生我的气?” “因为你没把我们当成自己的退路啊!”裴璟瞮理直气壮开始讲歪理。 “你若是只有谢晟之这个废物点心便罢了,但现在是我们三人都在你身边,若还叫你自己再去受苦,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会如何挫败?” 被称作废物点心的谢晟之站在木架子旁边,指尖缠着披帛,将好好一块轻盈平滑的轻纱揉的皱皱巴巴。 若是平日,谢晟之最懂得怎样才能最好地照顾岁妤,但若是她一真生气起来,还得是裴璟瞮这种乱打一气的糊涂说法最见效。 裴璟瞮没被打断,可怜巴巴的,垂头丧气像是落水的长毛狮子,“说到底杳杳还是没把我们当成自己心里的依靠,所以我生气自己做得不够多,才没让你能放心。” 崔辞安指尖上捏着檀木簪子,原本是想着说让岁妤舒心一些、别再生气的歉礼,结果…… 恨不得一字一句都记在心底,崔辞安眸中神色涌动,竟还有这样的道歉方式。 岁妤手被他握住,牵着去打他的脸,没忍住真照着他耳朵拎起来,“你怎地每回都这样?” 分明做错事、擅自瞒着她的人是他们,但兜兜转转到最后,竟让裴璟瞮还装得满腹委屈。 裴璟瞮特意抬起半边脸好叫岁妤拎得更顺手,舌头顶了顶腮帮,见她方才闷着的郁气散了,这才转而去认真解释。 “你瞧,”朝上摊开手掌,将自己的指尖在岁妤跟前晃晃,指腹上相同位置,一个暗红色的小点静静覆在上面,“我们三个都有的。” “你一人疼的份,叫我们三个男人分担了,便剩不下多少,生气做什么?我们巴不得能将你所有的疼都转到自个儿身上来呢。” 还是法华寺那老住持被他们好说歹说,才肯照着他们的说法去做的来着。 说着裴璟瞮凑上去,似乎并不想谢晟之与崔辞安听见,“若不是他们要抢,我还想一个人受着呢,能帮杳杳承受痛苦,到时候你指定会心疼我,便不用费心去想什么苦肉计了。” 岁妤哭笑不得,嫩白指尖点在他额上将一张笑意满面的脸推开,“尽是些歪理。” 都歪到天边去了。 一场气悄无声息便散了,裴璟瞮终于如愿睡到了床上。 就算是纯睡素觉,搂着香香软软的杳杳,都觉着助眠不少。 第37章 炮灰贵女:他们都想得到她(完) 天中节过后的第二日,便是法华寺最热闹的时候。 盛京的习俗,一般这一日拜佛,无论是求子、求姻缘、求财、求官运亨通……都能得偿所愿。 法华寺作为盛京最大、为供奉郢朝一统重新修缮的寺庙,一向便是世家贵族常来之地。 在听见久违上线的系统电子音时,岁妤便能感受到,自己心间跳动的那颗心脏,正在剧烈加速。 似乎是感受到了岁妤无法控制的身体本能反应,主系统的声音里满是戏谑,透着浓浓的杀意: 【请宿主积极完成最后一个任务,在拜佛途中被巨石砸死,血肉模糊、全身的皮肉会因为巨大的压力崩裂,像是一个被充满气的气球,“砰——”炸开,连你的样子都不会再看清。】 极尽具象地描述着岁妤即将到来的死状,系统的恶意不再掩饰,哪怕是逼着她去,只要能达到目的。 只要最后一次她死了,小世界照样会崩溃,管它什么下个世界,管它什么能量来源,只要把岁妤继续抓在手中,它就能一直拿捏住他。 至于崩溃之后的小世界?正好都搅碎了喂黑洞,反正这些愚蠢的虫子也只会让它心烦。 以后的每个世界,它都要岁妤惨到不能再惨,以慰它的心头之恨。 没等它继续嘲讽,谢晟之推门走了进来。 身后跟着裴璟瞮和崔辞安。 不知怎地,系统数据卡顿一瞬,不应该有【恐惧】这种情绪的它,竟然窜过一阵乱流,感觉将会有什么东西挣脱它的束缚。 除了刺激她自己产生紧张,系统并未直接电击,恰恰验证了岁妤的想法——它仍有束缚。 无法对愿意接受命令的她施以惩罚,就如同在裴府那时,因为她的合理质疑变成乱码、甚至被换掉的原系统。 岁妤启唇,含着诡谲的笑意,“好。” ........ 一辆马车在随山壁绕行的狭窄山道上疾驰,像是随时要冲出小路范围,掉落悬崖。 岁妤在前头亲自赶着马,马车内空无一人。 【宿主,你要干什么?】主系统的声音隐隐有些颤抖,强行装出镇定。 它是真搞不懂岁妤这疯子的任何想法,所有样本容量在她身上都套用不过来。 所有惩罚、攻心的模板到了她那儿,就跟头睡得酣死的猪一样。 并不想理会他,岁妤指尖绷得发白,握住缰绳的手纵使被磨疼,也没放松,全神贯注驾车往法华寺走。 法华寺在山巅处,这段绕着山体旋转延伸的挂壁小路少有人来往。 毕竟早有另一条更安全、平坦些的官道,虽然仍会有部分路程挂壁而凿,但比之这里,终归安全许多。 但原本应该走官道的岁妤,却独自一人驾着马车,往这条稍有不慎便会掉落悬崖的小道上去。 在险而又险避开冲往悬崖的推力后,系统终于忍不住提醒:【你既然自己选了这条路,可以直接冲下去,只要结果相同,细微偏差可以让步。】 听闻这话,岁妤却冷嗤一声,将缰绳扯高,马头高高扬起,在四下无人的崖壁上停住疾驰。 “你是被造出来的时候少做了个零件吗?” 不然怎么还会有这么愚蠢的话说出来。 【你……请宿主进行最后一次任务,即刻身死!】系统被岁妤怼的一噎,随后语气狠厉,就等着岁妤死。 要是不冲出去掉下悬崖,那就能顺理成章使用电击,再控制着她掉下去。 要是乖乖听话,就这样省了它的事,它不介意到时候帮她找来那深爱她的男人。 ——亲眼、好好地、仔仔细细地让他们瞧清楚她被砸的血肉模糊的惨象,也好给她留个体体面面、不被野兽啃食的“全尸”。 无需猜测,岁妤便能感受到系统不加掩饰的恶意,却没顺它的意,轻飘飘看一眼山巅的方向,径自驾着马车继续往法华寺赶。 【你还上去做什么?在哪里死不是死?】 “又没说在哪里掉落的悬崖,我也不是不做任务,主系统还有这么大的权力直接干涉任务的完成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否则现在那强悍的电流就已经要马上摧毁岁妤的神智了。 但她赌不会。 因为她既没有消极怠工不完成任务,也没有抗拒系统的命令,它若是要惩罚,以何名目呢? 系统不是为所欲为的,不然直接就可以达成目的,就像伊柔提前怀孕,更证明剧情的可抗力并不是不可违逆的。 只要有足够的理由。 足够能改变剧情的理由。 岁妤唇角勾起,被狂风吹舞的几缕碎发从发间滑落,描绘着风的形状,那双盈着水光、叫任何人来看都觉得柔弱的眸子里,满含着璀璨的疯狂与坚定。 马车直奔山顶而去,最后在最高点停住,缰绳勒紧后松开,岁妤的手心处却并未留有任何痕迹,柔嫩素白,还浅浅泛着粉意。 正处于状态极其不平稳中的系统没有发现这一点,虚空之中的数据团调动着能量,等待那个能抓获岁妤灵魂的机会。 山顶的风比先前在小道上疾驰还要大,裹挟着俯瞰整座盛京的恢宏,入目皆为渺小。 曾经以为很高很大的皇宫,在山顶处俯瞰,也变成远处的一点墨痕。 “你从更高维来,现在能在小世界中用出的能量,还剩多少?” 系统已经不耐烦同岁妤虚与委蛇,【请宿主快点去死。】 “够不够……将不在你设定范围内崩断的剧情重新读档?” 最后一个音落,岁妤纵身跳下悬崖,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似乎什么声音都已经听不见。 胸腔内战如擂鼓的心跳声回响,在岁妤此时这颗正常的心脏上反复碾磨。 系统激动地等着最后岁妤砸落在地面,浑身血液崩出来,没死绝又被坠落下来的巨石砸成肉泥,最后那张美到令所有人都会喜欢的脸变成一滩血红。 简直是想想就让人兴奋。 还有三米—— 两米—— 一米—— 坚硬的地面却在系统目眦欲裂的惊恐中变成柔软的湖面,将坠落的岁妤柔软地包裹住。 湖水四面八方包裹上来,脚尖却触到一个稍稍有支撑力的东西,好让岁妤借力,探出水面。 湿发黏着在岁妤身后,苍白的脸侧沾上几缕墨黑的发丝, “哈哈哈哈……”岁妤浮在水面,肆意嘲笑着系统在虚空中的怒吼,而后一只沾血的手从湖底伸出。 纵使被湖水洗过,从伤口处涌出来的鲜血都将洗净的手掌重新染成血红色,连带着那被抓在手掌之内,一寸一寸崩断的莹绿色数据链也被染红。 崔辞安受的伤看起来最重,身上气息接近于消散,但总维持着死又死不掉的临界值,伸手将岁妤抱起,就这样从水中,一步、一步,走到岸上。 身后,是裴璟瞮神色疯狂,在扯碎着主系统的粗暴行径。 谢晟之浑身浴血,眉眼含笑看向岁妤,动作干脆地将那些四散的数据光点握在手中,彻底湮灭。 主系统的哀嚎声在崖底响彻,最后连一滩数据泥都没剩下。 毕竟,它最害怕,连伤害都需要隔着岁妤来暗戳戳进行的男主,对它的毁灭可比上次要严重多了。 她赌对了,他们赌对了。 通过法华寺连接的阵法,岁妤拥有【男主】的一部分气运,死不了。 谢晟之他们这些【男主】,同样也有了能够触碰到系统的链接,所以能将它撕碎。 而早被扯碎过一回,甚至连本体都不是的主系统,绝不会再拥有可以读档的机会,否则岁妤那晚伤害它时,它便能重新回溯。 就像把她送回崔辞安幼时受伤那晚,差点让她死掉,还能封住她的记忆。 但显而易见,系统不再具有那样匪夷所思的力量,在一次又一次累积的消耗中,它必输。 岁妤眉心,那点白色光团从耳尖上的小痣转到衣襟里,被崔辞安感知到,就要碾碎的时候,大声求饶:【杳杳是我啊呜呜呜~】 怎么回事?怎么被迫陷入休眠之后,一醒来就是这么惨烈的画面啊? 不是个低阶小位面吗? 为什么比它高一级的——那个看起来尤其冷酷强大的主系统分身,就这么被压成灰扬了啊? 恐怖故事也没这么敢写啊! 岁妤被崔辞安单手抱在怀里往里头一些的山洞走,抬手将崔辞安的大手压下去,“它是个好的。” 也多亏有这么个小漏勺,岁妤才能猜出来这么多背后的信息。 因为常年躺在病床上,对情绪的感知岁妤一向是最敏锐的,在察觉到两个系统些微不同的数据触碰差别后,便开诚布公问了0065。 果然是换系统了。 如果没猜错,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应该也来自两个阵营。 目的,自然都是谢晟之他们。 只是一个抱有善意,另一个,恨不得他马上去死。 0065瑟瑟发抖,【杳杳我不会伤害你的。】 完成任务不就好了,它都想好怎么让岁妤假死,完成世俗认定的“死亡”了。 但是……谁能告诉它这个可怜的、兢兢业业的小系统,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岁妤泛粉的指尖点在白色光点上,虚虚一按,“我知道。” 由地面变成湖水的崖底,配合着逐渐长出青苔、植株……最后定格在略有些潮湿、常年累积下来才形成一方湖泊的模样。 日光从云层渐出,斜斜撒进崖底。 .......... 郢朝中元二年二月戊戌,先皇第四子盛熙煜即皇帝位,年三十。 尊生母伊柔公主曰皇太后。 玉明宫内。 待那些命妇都退出去后,伊柔严肃的面容才转而漾出笑意,朝岁妤熟稔地招手,示意她无需多礼。 方才忍得实在是有些辛苦,如今没有旁人,这才露出些藏住的性子来。 伊柔唇边含笑,柔柔看向坐于下首,哪怕是年近半百,依然不减分毫风华的岁妤。 纵使眼角已有细纹,但通身被蕴养出来的气度,以及被好好呵护才能从内透出的甜蜜,都让人无比沉沦。 单单是看一眼,便能让人觉着心情都愉悦起来。 “杳杳可是许久不进宫了,莫不是忘了我罢?”伊柔语气含酸,她可是知道,最近新丧夫的永乐才和杳杳去了趟江南。 已然官至首辅的谢晟之连朝都顾不及上,告了病假追去江南,其余早便辞了官职赋闲在家的两个,更是马不停蹄。 怪就怪那时正是夺嫡的关键时刻,纵使盛晏昭早有成算,其余人还是抱有丝丝幻想。 为使他自己的情况不再要儿子上演一回,这次的继位大典,是还在他尚有精力的时候举行的。 而后当了好几天的太上皇,才渐渐失去气息。 说起盛晏昭,这个自己伴了整整一生的人,伊柔都觉得自己幸运。 他没有对异族之子不许继位的想法,曾对她言:“天下任何人都是他的子民,只需有才能,都可。” 在所有人都觉得四皇子不可能有继位的可能时,他却在发现自己儿子中唯有盛熙煜才能更甚,毅然将所有精力投入其培养中。 她虽能感受到盛晏昭对自己没有多少爱,但有足够的尊重。 尽管她与盛晏昭的相遇,也是自己处心积虑得来,但被有心之人拿来攻伐时,伊柔才知,盛晏昭从不在意这些。 他知道自己所有的想法,仍然愿意理解和包容。 想到与他的那些时光,伊柔仍觉得温馨。 岁妤打趣她,“瞧你这模样,我就算告诉你了,恐怕当时也舍不得同我们一道跑来着。” 六十岁已然算是高寿,盛晏昭年轻时操劳成疾,能活到这个时候已是喜丧。 是以虽有悲痛,却并不沉湎其中。 伊柔不与她相互逗乐,拿出一封折子样的文书递于她。 赫然是一封前往五台山清修的批折。 永乐便在五台山,与其说是清修,不如将其称作说走便可走的游历,不必束于盛京。 “这下,我便能同永乐一道四处走走了。”说着上下看两眼岁妤,故作叹息,“倒是杳杳,恐怕谢首辅他们不愿放人哦~” 微风携一缕阳光钻进内室,照亮相视而笑的两人。 白色光点汲取着柔和的笑意和欢愉,在岁妤耳尖上的暗红小痣处,缓缓而动。 第38章 谢晟之篇: “听说了吗?岁六娘子都死了,结果被一游方术士给救回来了,当真是命大。” “那等天人之姿,若是真没了,才叫人扼腕呢。” .......... 谢府。 一波接一波来看望的人出府,好叫岁妤好好休息,正巧碰上从东市口回来的谢晟之。 永乐吸吸鼻子,在旁人那儿还是保持着端庄贵女的模样,临上马车了还要对谢晟之嘱咐:“杳杳看起来好难受,你要好好照顾她。” 知道她是好心,谢晟之颔首,神色严肃认真,“定不会叫杳杳难受的,郡主放心。” 等永乐一步三回头地走远,谢晟之才走回院中。 床榻上躺着的岁妤将手中话本子藏起来,赤红锦被掩住大半张脸,往纱幔外瞧。 下一瞬便被指骨分明的大掌掀开,虎口处还印着个精致小巧的牙印,隐隐泛红,一看便是咬得极狠。 谢晟之将方才脱下的外袍随意扔在地上,坐在床榻边,双手分别撑在岁妤身体两侧,自上而下看着装虚弱的岁妤。 俯身含住那颗昏暗光线下仍然鲜艳夺目的血痣,舔吮亲吻,叫他禁锢下的女孩忍不住地瑟缩。 “哈……”谢晟之被逗得眉眼弯弯,那双丹凤眼稍稍垂眸看向岁妤,便是极尽深情的模样,“杳杳怎么如此乖巧了?” 分明昨晚还是恨不得将他恶狠狠咬死算了的模样,现下却只双眸含水软软瞪着他。 好乖。 岁妤下半张脸捂在锦被下,恨恨咬牙,为什么,还能为什么? 吃亏多了,总不能还反复跌进同一个深坑嘛。 她也是这段时日才知,原来以往的疼惜、爱怜甚至还是男人忍着之后的强悍,等他真的完全放开,床榻之上岁妤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偏偏……偏偏她还觉得舒服。 就是次日醒过来着实太难捱了些,浑身都好似散了架一般,连打他都没力气。 那牙印,还是昨日天色隐约有点亮光时留下的,若是到后半夜,那是一点气力也无。 原先应该在永乐她们面前暂时装病的,都不需要任何演技,单凭她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还干哑得不成样子,永乐她们便已经泪眼汪汪了。 主系统没了,0065什么都愿意听岁妤的,既然要死,那便死一回,后面剧情又没说过不能让岁妤重新活过来。 那么多死里逃生的案例还少嘛! 于是0065用最后仅剩的一点积分,伪装了下案发现场,特意和原剧情里描述的一模一样,叫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只是吓着了祖母和阿娘他们,好在看到岁妤无事,便也渐渐放下心来。 与原剧情中因为岁妤离世,郁郁而终的下场相比,已然是好多了。 谢晟之伸手将岁妤捞出来,熟练地揉着她的腰侧,“听鸢尾说你今日方才用过一次饭食。” 话听起来像是责备,却顺手从放在床榻边小几上的紫檀木盒子里拿出特意买来的饭食,香气霎时盈满内室。 先前自己一个人决不会在内室用饭的原则,遇见岁妤,已然退得一干二净。 谢晟之当真将岁妤当成伤重的娇弱伤患来照顾,饭都是喂到岁妤嘴边,由着她挑挑拣拣。 群鲜羹要辣但不食辣子,寸金鲊要有葱姜的辛辣但不喜姜本身,便连鹿脯都只要九分瘦的,否则嫌太柴…… 知道她是故意这样挑拣,谢晟之反倒更欣喜。 从对他客气地一声“子澹哥哥”,到气急了能咬他出气、看着他受伤会心疼的样子,无人知道,他高兴得几乎发狂。 这点子情绪的宣泄在床榻之上,便再忍不住,更粗鲁了些。 一点一点仔细将岁妤要求的做到,看着她满是愉悦地朝着自己笑,谢晟之比当年拿下殿试魁首还要有成就感。 岁妤吃下男人喂过来的一勺羹汤,抬起精致的下巴仰头看他,“你笑什么?” 回答她的,是男人滚烫的掌心落在她颈间,下巴被掐住抬高,灼热到近乎融化她的温度侵袭缠裹上来。 再不分彼此。 ................... 谢晟之:——会哄绝不停,而后在哭声中更停不下来~ 我就是最反差的男人! 第39 篇 裴璟瞮篇: “杳杳,你同谢晟之和离,与我成婚好不好?” 裴璟瞮喘着粗气,喉间沙哑,将手递到岁妤唇边让她咬着。 这话一日要说上八百回,回回还都不重样。 比如此时,岁妤被夹着脸腮嘬,躲过去又被重新追上来,怎样都逃不掉。 身上衣裙完整,裙角却堆叠在腰间,被粗暴地揉皱在一团…… .......... 难受极了。 裴璟瞮也没好到哪去。 停了后,高大的身躯从后将岁妤搂进怀中,不叫她见着自己盈满了汗水和情动的神情。 杀伐果断的小将军生怕岁妤讨厌他这副粗鲁的模样,嘶哑的喘息都要克制下来,只是那扣在她身上的宽大手掌上,隐忍的青筋暴起。 还要时时注意着自己的力气,否则又会像上回或是上上上回那样,弄得岁妤身上一圈红痕。 莫说其余两人会怎么瞪他,他自个儿都觉得心疼,还要死死忍住又开始燥动的…… 岁妤的额发被汗湿,有些吃不消,窝进他怀中闭目养神。 男人却又黏黏糊糊地挨在岁妤身边,指尖轻巧地解开她身上的罗裙系带,被岁妤一巴掌打掉手后也不恼,锲而不舍又黏上去。 虽然现在是心下了然的分享,但…… 若是占据个正宫的名头,那谁不想堂堂正正站在岁妤身侧,还是以夫君的名头。 他才不想旁人见到他,只会称一句他对杳杳当真是好。 哪怕晚间再亲密不过,在外人看来也不是他想要的那名头,终究是没有名分。 裴璟瞮为此挫败不已,求了岁妤好几回想取代谢晟之的地位,都没能让她松口。 虽然谢晟之确实很好,但他也不差,那鬼物,不也是他撕碎的吗? 也是到真撕碎那东西的时候,他才理解到法华寺广济主持所说的,鬼物在他手中被扯碎,他竟然能真切感受到岁妤身上消散的浓重死气。 一想到那鬼东西是怎么逼迫杳杳的,他恨不得再将它剥皮抽筋一回,下油锅里炸都不足以泄愤。 幸好,幸好谢晟之事先察觉了这些事情,否则…… 是不是他们无知无觉间,便会永远地失去杳杳? 这样的念头能有都不能有,但凡想到,裴璟瞮便觉得呼吸困难,心中的杀意再克制不住,便连往日厌恶的鲜血,也克制不了他想杀个痛快的冲动。 岁妤喉间干涩,想要喝水,拍了拍腰间那只大手,男人便知趣地转身倒水。 小几上放了温水的小壶,最近岁妤刚生过一场不大不小的风寒,若是过晚时喝了凉水,便会觉着不舒服。 将茶杯细细熨温了,裴璟瞮才在稍烫的水中加凉水,将它调温到正适宜的温度,蹲在床榻边缘喂岁妤喝下。 许是喝得有些急,几滴晶莹的水珠从精致的下颌滑落,坠进散乱的衣襟处,在锁骨间的那小窝里滚了两圈,悠悠停住晃荡。 裴璟瞮急切地吞咽两下口涎,偷觑一眼岁妤的神情,见着她好像心情不错,倏地倾身吻上去。 将岁妤亲懵后,又欲盖弥彰往下吮掉那两滴水珠,只觉比什么甘露都要解渴。 岁妤被他丝毫不值钱的神情给气笑,指尖掐住他下巴就往上一推,好在男人的下盘功夫不错,不然指定要被推倒摔在地上。 前倾撑住身体重心,裴璟瞮也不觉羞赧,又抬头亲了亲岁妤的眼皮。 顺道还吮了口。 嗯,甜的。 “裴璟瞮!” .................... 裴璟瞮:——哄一会儿再停~ 我就是只有种的男人! 第40章 崔辞安篇: “提点刑狱司办案,闲杂人等速速避开。” 岁妤将永乐和裴璎护在身后,方才在宴席上闹事的人已经被反剪双手、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大队人马从门口涌入进来,崔辞安阔步流星往里走进来,在看到岁妤安然无恙时,紧提的那口气终于才算是松懈下来。 眼神落在地上跪着的那人身上,便是抑制不住的杀意。 自从上回从崖底将岁妤救回来时,崔辞安三人便将她看得是严严实实,生怕又有什么牛鬼蛇神盯上她。 正在刑狱审犯人呢,就见着急忙慌进来,说是先前在追查瑞王党的余孽竟还跑到贵女们的诗会上去了。 心都漏掉一拍,崔辞安趔趋后退一步,几乎是上马狂奔至郡主府。 过往百姓皆见着那盛京骇人的“毒蛇”一张脸阴沉,闹市纵马朝一处疾驰而去。 有马的还好,没配马匹的臬司衙役更是腿都跑出残影来。 气势着实骇人。 崔辞安眼中神色冷冷,上前两步一脚踹在那男子心口,上来压着人的衙役熟练用布巾子捂嘴,防止血吐出来污脏了贵人们的地儿。 裴璎和永乐都吓得往岁妤身后一缩,只觉得“毒蛇”之名名不虚传。 等人走了,裴璎才敢拉着岁妤小声蛐蛐,“好吓人哦,怎地阿兄还同他关系好,要我连说话都不敢呢。” 永乐狂点头,拍着自己受到惊吓的小胸脯。 岁妤眨眼,“有吗?我倒觉得救了我们,好像人也没那样凶吧?那些衙役临走时还为我们打扫了那贼人弄乱的东西呢。” 好像是哦。 永乐与裴璎对视一眼,也庆幸那凶神恶煞的御察史大人来的及时,否则不知贼人如何逞凶呢。 这样一想,确实好像人不算看起来那样的凶。 裴璎揉揉后颈,不知怎地有些酸疼来着。 等诗会散了,谢府的马车上却钻进来一人,岁妤也并不觉得奇怪。 鸢尾自觉坐在马车车厢外边的车辙上,同赶车的行久友好笑笑,两人讨论起哪家的干果出了新口味。 马车新换了车轮,又是行驶在官道上,平稳得很,岁妤安静靠坐着看手中的《齐民要术》,便被男人搂着腰带进了怀里。 “最近怎么看这本书了?”崔辞安见岁妤翻页后,贴心地将放置在茶几上的书折子递上去。 夹在书页里做标记后,岁妤将书放好,看他,“就是对这些感兴趣。” 后世看到的是残缺本,在这儿好不容易见着完整的,自然要拜读。 过目不忘的记忆,只有将东西都记在脑子里,才能随取随用。 谁也不知道,后面会不会有用上的时候。 其实岁妤还想让崔辞安他们教自己习武来着,但实在开始得太晚,又不算太有毅力,每回坚持几天便累得生场小病,便也逐渐搁置。 只被教会了几套强身健体的慢法子。 崔辞安将脑袋搁在岁妤肩颈上,哪怕什么都不做,那些阴郁、偏执的情绪也逐渐消散。 下眼睑上那颗墨黑小痣颜色好像更浓,将他整张脸都衬出十二分的阴森感觉来。 但在岁妤面前,他却总是温和的,一点一点学着岁妤教他的,轻轻吻她。 无论是欢愉、皱眉、生气……她的一切都渐渐被崔辞安了解,知道怎样的力度是她最喜欢的,怎样的安抚是最有效的…… 外人看起来尤为可怖一人,心却是滚烫的,完完整整捧出来,送到岁妤眼前,只消她看上一眼,便能心满意足。 岁妤对他的心疼是最多的,自从记忆恢复,知晓他那些过往后,便最纵着他。 但……这人好像将那句“时时刻刻都要听话”刻进了骨子里,她说什么便是什么,从不会反驳,也学不会裴璟瞮那样的耍赖行径。 当然也没有谢晟之那样能将她绕弯的脑子。 总之就是一根筋,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也只在近日,才学会看情形,并不是所有的不要都是不要的。 轻柔的吻落在岁妤额间,崔辞安的呼吸清润,比现在的谢晟之还要更像文人些。 “杳杳……” “嗯?” “我好喜欢你。” “我知道,我也喜欢。” .............. 崔辞安:——会哄会停,慢慢看杳杳哭~ 我就是最体贴的男人! 第41章 炮灰大小姐:真香打脸进行时(1) 纤细精致的黑色高跟踩在被油污浸透的地面上,小心翼翼避开那些积聚在坑孔中、不知道藏了多少细菌和污垢的洼水。 格格不入。 却在她一脚踹在地上那人身上的时候,连带着小巧的脚踝都被握拢在大手中。 一如高山新雪,被地上污泥牢牢裹住。 即使马上便被人拉开,指尖仍然绷直伸向岁妤。 地上跪着的顾溆抬头,半张脸上都是血,从眉骨至鬓角的一道伤口,硬生生将阳光俊朗的面相破得干脆。 与长相更相反的,是那双眼睛里盛满的侵略和疯狂,鲜血衬得漆黑的眉更浓,惨白的脸色似乎下一秒就能晕倒在地上。 但他不仅没晕,反而强硬在两三个人的压制下继续朝岁妤跪行过来,那双浓黑如墨的瞳孔亮得惊人,嘴角渗着鲜血,一字一句道,“我不去傅清辞跟前,可以来你跟前吗?” “我愿意做大小姐的狗。” 岁妤面色淡然,哪怕方才被狭昵地摩挲过脚腕,哪怕听到他说这样的话,神情依旧是万年不变的端庄严肃。 就像这次,明明是为了傅清辞来好好“教训”他,都只会反反复复地,仅仅只要他承诺永远都不和傅清辞作对。 好像一个承诺,就能真的限制住他。 蠢得可爱。 顾溆半边嘴角神经质地勾起,死死盯住岁妤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寻到一丝波动。 厌恶、害怕,又或是对他这副样子的可怜…… 都没有。 好像就连自己到时候把她压在身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看向自己,只能看着自己时,都仍然还是这样的淡然。 顾溆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方才柔嫩细滑的触感,比他睡过最软的丝绸还要细滑,像是…… 像是雪媚娘,要是舔一口,大小姐身上哪儿都是香香软软的,说不定真是甜味。 岁妤纤细玉白的指尖上还染着粉,微微抬头,似乎是想到什么,走过来,在被三个高壮保镖压制着的顾溆身前停住。 而后,一巴掌扇到他没受伤的半边脸上,极响的一声清脆巴掌声,顾溆的眼里却只能看到迅速泛出绯色的掌心。 她应该更疼吧,怎么自己上手打呢? 要是说一句想要打他巴掌,他还是愿意先让她摸一下再自己扇。 岁妤强忍着掌心的火辣疼痛,冷声放狠话,“别在傅清辞眼前出现,否则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乌黑长直的头发披散在身后,那个傅清辞口中的无趣之人,此刻却罕见有些语气波动地护着他。 竟然都叫人有些嫉妒了。 顾溆抬头,眼尾上溅染许多鲜血,冷不丁开口问道:“还是你亲自打吗?” 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节奏都被打乱,岁妤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眸光中含着一丁点儿微不可察的无措,身边站着的陈雅意赶紧上前。 “你最好是注意点,要是再让我们发现你还去傅清辞跟前转,到时候保镖们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就不止是一道伤疤这么简单了。” 虽然这道伤疤是顾溆单方面一挑五,才在看到岁妤的一瞬间没注意,被划伤的。 但不影响陈雅意放狠话,拉着岁妤就想走,这样的垃圾堆,她不想让岁岁来第二次。 “我们走吧岁岁,这儿好臭。” 视线分毫没有放在顾溆身上,岁妤被陈雅意亲昵地挽着,朝车上走去。 顾溆被压在地上,身边还有积聚的水洼,臭气熏天,就这样看着岁妤一步一步,连上车都是被人小心翼翼地扶上去的。 要是想碰到她,只有……走到更高的地方。 黑色保时捷喷出尾气,将觊觎的灼热甩在后头,任凭疯狗在车后狂奔追赶。 岁妤靠在陈雅意肩上,闭着眼睛休息。 0065炫酷登场后,见岁妤累极了的模样,下意识放低了说话的声音。 【岁岁,这个小世界需要完成的任务传输给你啦~我们只需要完成相应剧情点,不管成不成功,都算分的,到时候不管是你想继续待在岁家,还是假死享福去都可以哒。】 “嗯。”岁妤在心中回了一声,而后沉浸在剧情中。 这个小世界和她先前的背景很相似,主要的故事发生在莱伊大学当中。 它是京市最盛名的一所大学,虽然仅仅只是私立,但其拥有的教育资源、商界政界资源,都不是一般的学校可以比拟的。 无数天之骄子在这所学校相会,但家世最顶级的,也只有那三人。 傅清辞,傅氏集团的唯一继承人,在全球都有着足够的影响力。 赵政然,家族世代在军政扎根,红了不知道多少代。 以及,刚刚被岁妤扇了一巴掌的顾溆,黑道大佬白月光的儿子,还没宣布自己的真实身份,大家都还以为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而已。 现在的时间节点,还停留在岁妤即将进入这所学校的暑假。 岁妤的身份,算不上多高,却也是实实在在的世家,积累深厚,比不上三个男主,但也是学校顶级的那一挂。 她还没有读大学前,就对禁欲高冷的傅清辞一见钟情,力决要将所有一切碍了傅清辞眼睛的东西铲除。 这其中就包括顾溆。 顾溆也是今年和岁妤一届的学生,但早在还没开学之前,就有传言傅清辞和顾溆不对付,是以才会有今天这一场闹剧产生。 但相反,顾溆和傅清辞,还算是表兄弟,两个人的妈妈是亲姐妹。 虽然顾溆没有对这样的事情有什么记恨,但在岁妤和原剧情中天真烂漫、不畏强权的洛灵再次有了龃龉时,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傅清辞表面待人温和,但内心冷到极致,对于因为他而被顾溆教训的岁妤,并没有什么表示。 他除了对洛灵有那么一些的不同,其他人,在他心里仅仅只是陌生人而已。 而赵政然,岁妤的未婚夫,却对她所有的遭遇无动于衷。 毕竟只是家中长辈的一厢情愿而已,岁妤这个无趣、古板到一成不变的大小姐,不是也喜欢其他人嘛。 甚至因为这场婚约的存在,暗地里推波助澜。 最后岁妤因为高岭之花的形象破灭,在学校风评顿转,患上了抑郁症,被送出国治疗,再也没出现在剧情中。 一切未知的剧情接收完毕,岁妤睁开了眼睛。 原来自己以后会这么凄惨的啊! 第42章 炮灰大小姐:真香打脸进行时(2) 岁妤总觉得系统所说的【男主】们,都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但…… 记不起来。 她是炮灰,完成系统说的任务就好,只要逃离掉那些凄惨的结局,也就好了吧? 纤长的眼睫垂下,乌黑亮直的长发柔顺披散在身后,秋水剪瞳似乎随时都含着勾人的意味。 这显然不符合一个上流社会大小姐的标准。 她应该是端庄优雅的,乖巧听话的,就是不能是媚眼如丝、销魂夺魄的。 岁家最看重的,就是在外人面前维持家族的尊严和脸面,而显然,岁妤的风情万种不能满足这一点。 于是,从幼时发现她的长相妖娆起,岁妤便被教导着说话要平稳,声音不能有过多起伏。 哪怕是害怕、开心等激动的情绪发生时,都一定要保持平稳。 齐刘海、黑长直更是她从小到大的标准发型,应该庆幸,他们没给自己选黑边框眼镜,毕竟过于老土。 但为了掩盖岁妤眉眼间的顾盼生辉,还是让她戴上了银色半框眼镜,平日的穿着也是专人给配的。 不争风头,也不丢脸面,就这样无趣、枯燥地成为最没有存在感的岁家大小姐。 岁妤没有选择风格的权利,只能柔顺、乖巧,穿着差不多的浅色服装,日复一日。 摘下眼镜,颤动的眼睫如振翅蝴蝶,岁妤抬手轻轻点在镜中那颗耳尖上的血痣,眸色沉沉。 今天是莱伊大学新生开学的日子。 她要去辱骂女主只是个浑身散发着臭气的特招生了。 虽然以岁家的家教,并不能让她说出这样没有教养的话,但作为傅清辞的狂热爱好者,足以让岁妤无视这点崩坏人设的小错误。 没错,天真特招生进入莱伊学院,遇见的第一个人竟然是傅清辞,还被他“英雄救美”。 作为所有人眼中高山白雪一样不可触碰的高岭之花,竟然愿意去帮一个小小的特招生? 不可原谅。 比如现在,在亲眼见着迷迷糊糊的洛灵差点摔倒,被傅清辞扶了一把让她站直时,食堂大部分人都快把后槽牙咬碎了。 岁妤便是其中反应最强烈的一个。 心脏跳动的速度异常兴奋,但岁妤面上却看不出来分毫,只眼尾洇出的绯色泄露出一点脆弱和怒气。 作为最忠实狗腿子的陈雅意眼珠子瞪大,脱口而出一句“贱人”,特招生怎么能被傅清辞伸手帮助? 于是,在洛灵再次迷迷糊糊、不小心把温烫的餐盘撞到岁妤身上时,陈雅意炸了。 “你是眼睛瞎了还是手要断了?走路不会看路吗?”手忙脚乱给岁妤将身上沾到的汤擦掉,抓住岁妤的手腕翻看。 果然,皙白的小臂上已经开始泛红,覆在雪白如玉的肤肉上,更显得尤为的难受和疼痛。 因为又不小心撞到人、想说对不起的洛灵顿时含泪,“你……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给你道歉,你把刚刚骂我的贱人收回去,你没有资格?” 陈雅意没来得及回怼,就听见岁妤一声冷嗤,唇边勾起讽刺的笑来,“对不起。” 与此同时,——“啪”! 一声脆响,洛灵的脸被扇到偏向一边,定格在空中。 “我也向你道歉。” 平直的声线悦耳到像是在吟唱,但说出来的话却让洛灵感受到莫大的侮辱。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她被人扇巴掌。 “或许,你也可以叫我贱人。” 这样够恶毒,够羞辱了吧? 岁妤看着洛灵的脸上只是浮起一小层粉,稍稍放下点心来。 洛灵眸中含泪。 其实没那么疼的,但是……但是冲天的怒火和委屈已经让她的脸变得通红,在意的不再是那一个巴掌带来的疼痛,而是被当众羞辱的窘迫。 不就是因为她是特招生,家世比不上这些人吗? 如果换了另一个人,难道她还能这么肆无忌惮扇别人巴掌吗? 刚刚岁妤所说,让她也骂回去的【贱人】二字,被她下意识忽略掉。 洛灵充斥着怒火的眸子明亮得能燃烧一切,高高扬起手委屈地想还手,却迟迟没动,同时也被立马反应过来的陈雅意握住。 干嘛干嘛,在她眼前还想再欺负一次岁岁,当她这个武打冠军是吃素的吗? 虽然但是,刚刚岁岁是不是笑了,还是那么嘲讽的笑,好漂亮。 这些凡夫俗子都发现不了岁岁的美貌~ 岁妤不知晓陈雅意心中所想,但能看出来洛灵气到颤抖的身体。 余光不易察觉瞟到折返回来的傅清辞,微微一笑,扬起手便要再打一巴掌。 高高扬起的手腕被捏在手里,甚至隔了层布料,似乎极为嫌弃似的。 食堂内看着这一场闹剧的围观路人此起彼伏发出了倒吸冷气的声音,岁妤转身,便是傅清辞那张堪称完美的脸。 眉眼间含着冷淡疏离,却又总是温和地笑着看人,让人觉得自己有被放在心上。 眼型狭长,瞳色深邃,鼻梁上架着的金丝边眼镜又冲淡一点他眼中的薄情,白衬衫扣到最上面一颗纽扣,浑身禁欲扑面而来。 手中触感实在太过美好,哪怕隔着层巾帕,都能感受到的嫩滑,傅清辞的眼神第一次落在一个女生的脸上。 眼尾带出的怒气被眼镜遮挡干净,从傅清辞比岁妤高出一个头的视角来看,便只有她紧紧抿着的唇瓣最吸引目光。 唇色是正正好的浓淡,看得出来没有涂任何工业品,因为被主人咬过覆上一层莹润的水粉。 色彩的极致观感,最让强迫症舒服。 傅清辞握住那只纤细手腕的力道不自觉放轻,稍稍退后两步,瞥向又闯祸了的洛灵。 要不是这个女人救了他爷爷,他是绝对不会和她有任何交集的。 不要钱,提出的要求只是想要转到这所学校里来,为的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偏偏所有人还觉得她天真烂漫,不在意那些身外之物,是难得的单纯。 就在刚才,已经是洛灵不小心要摔到他怀里的第六次了,而傅清辞总共和她见面的时长不超过五分钟。 没等他说话,前面一道张扬的声音就传过来,“听说有人在食堂欺负特招生,让我来看看到底是谁?” 赵政然名字大气磅礴,性子却是十足的花花公子,在莱伊一向是风流浪子的人设,听说就这一年时间,谈过的女朋友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就在今天,毫不在意他权势、外貌的洛灵,也已经和他吵了一架了。 第43章 炮灰大小姐:真香打脸进行时(3) 人走到眼前了,那张俊朗、张扬的脸才露出来。 眉眼深邃、鼻骨挺拔,五官都是极具攻击性的长相。 嘴角带着混不吝的笑来看热闹,轻飘飘看一眼傅清辞,却在他还拉住岁妤不放的大手上诡异地停住一瞬,眉尾挑得飞高。 这是……见鬼了? 傅清辞不是有重度洁癖吗? 双手插兜,毫不在意地靠在身后的桌上,对着僵直站立的岁妤挑了挑下巴,“喂,就是你在欺负她?” 丝毫没认出来正在被他问话的人,是他的未婚妻。 但是没关系,岁妤本身也并不想认他这个未婚夫。 不仅没理会他,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 傅清辞却被神色中带着不易察觉靠近的岁妤给一下戳得心软软。 刚刚还能挥手扇人巴掌,现在却乖乖被他握在手心里,连挣扎都没有,软乎得不得了。 傅清辞像是发现什么新奇玩意儿,瞳色极深的眼中划过一抹兴味,手上隔着的那块巾帕从掌心掉出去。 两只手便毫无阻隔地触碰在了一起。 果然如同想象中一样,软嫩到他近乎不敢用力,却在下一秒,看见岁妤小臂上刺眼的红痕。 已经开始变成鲜红色,看起来尤为严重,没被挽起来的袖子里面,还看不见伤势如何。 眼皮倏而抬起,直直看向洛灵。 一直注意着他们这边的洛灵赶紧解释,试图撇清自己的过错,“我不是故意的,就那么一点点汤撒上去了,我道歉了的……” “刚刚我听到她也给你道歉了,那你们两清了。”傅清辞打断她的解释,不再看她,拉着岁妤转身就走。 “去医务室看看。”话说的冷硬,牵着她的动作却轻柔,带着僵硬的岁妤走出视线中心。 被忽视得彻底的赵政然:……为什么没人回我? 但刚才那女生的手臂他也看到了,确实是严重得很。 虽然被傅清辞挡着看不见脸,赵政然压根不知道那女生的名字和长相,也还是觉得人家轻轻还一巴掌回来没什么。 反正洛灵就算从树上摔下来都拍拍屁股说没事,就这样被轻轻打一下,那肯定也没什么的。 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赵政然朝洛灵一笑,在她以为要上去安慰她时,毫无留恋地……走了。 极其潇洒,只留下一个急匆匆的背影。 洛灵站在原地,周围人的视线像是一支支利剑,一下接着一下地捅穿她。 为什么,她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也道歉了,是她们无理取闹还当众给自己难堪,为什么傅清辞要帮那些人? 他不是最讨厌仗势欺人的人了吗? 还有赵政然……他明明已经看出来自己在等安慰了,还是走了,难道在桃花树下的美好都不作数了么? 哪管她在想些什么,岁妤被拉着往外走的时候,浑身血液都好似被冰封住了,扯一下动一下,连怎么走到医务室的都不知道。 被按着坐在医务室的休息间上药时,仍然还是那副懵懵的神情。 傅清辞有些发笑,怎么感觉丢了魂似的? 生平第一次半蹲下身子,略带点仰视地看向眼前的女孩,“别怕,你要抹药,否则会留印子的。” 这句话响起,男校医涂药的手就一顿,什么时候听过这么温柔的声音了? 他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八卦之心在胸腔内熊熊燃烧,抹药的动作一下没注意到,重了点。 方才还乖巧伸着手的人一下便往回缩,被傅清辞发觉后按着手腕,眼镜便被勾在一块儿,掉在了地上。 傅清辞是有点近视的,平常戴眼镜也是习惯,但此刻被碰掉了眼镜、私人领地受到极其严重的侵犯时,第一感受到的竟然不是生气。 被惊吓到的女孩眼睛紧紧闭着,方才颜色正好的唇瓣此刻更深地洇开绯红,却仍然那么好看。 连带着眼尾、脸颊侧边的粉意,都变成无比诱人的点缀。 似乎是感受到自己的不端庄,女孩紧抿的唇瓣更进地往里含,露出一小点艳到泛白的唇瓣,睁开的眼睛里—— 满是水光。 “砰——” 正巧走进来的赵政然仓皇往后退一步,碰到了玻璃门带出声响,极重的一声。 岁妤浑身一颤,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本能反应。 傅清辞眸色加深,眉头深深蹙了一下便松开,环在岁妤肩上的手用了点力气,把人的神思带回来。 “别怕。”音色带着柔和,与以往做样子,像是标准模板的温和不同,是从心底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愉悦。 我在。 这句话没说出来,但动作间带出的强势占有意味浓重,接过方才男校医下手重了些的棉棒,语气冷冷,“我来。” “啊……哦哦……好。”被一声冷意喊回神的男校医忙不迭将棉棒递给傅清辞,赶紧退了出去。 还是工作更重要些的。 岁妤眼神不自觉便落在蹲身在她跟前,给自己抹着药的男人身上,通身气度华贵清绝,但又总是含着点笑意,让人觉得他并不冷漠。 此刻……就这样给她温柔地抹着药,还帮她出言说了撞到她的洛灵。 所以—— “这种情况我要怎么做才算是正常的?” 系统所说的任务也没明说啊! 0065磕cp的白白胖胖数据链停了一下,心虚地翻着系统守则,发现没有什么违规的条件后: 【没关系呀~岁岁想怎么做怎么做,咱们完成任务节点就好啦,其余的都随便呢。】 这么回岁妤的时候,从傅清辞身上溢出的白色光点涌入岁妤耳尖上的血痣内,所到之处都是一片柔和。 .... 刚刚识趣给岁妤和傅清辞留相处空间的陈雅意从玻璃门外探个头出来,刚才被门撞了一下的额头上留了点印子。 好气哦,但是万一把人打了,家里要赔钱咋办? 岁岁好好看啊~终于有人发现她的美了,这群瞎子。 .............. 【小剧场: 赵政然:?什么美好?不就是我看你掉下来笑了,然后你骂我我没理吗? 洛灵惊讶:那你为什么要来帮我? 赵政然:我来看热闹的啊~ 不是,也没谁告诉我,我老婆这么好看啊~ 嘿嘿,我的香香老婆~】 第44章 炮灰大小姐:真香打脸进行时(4) 抹完药后,早已经接触家族事务的傅清辞被一通急电叫了回去,临走时给岁妤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告诉她有什么事随时都可以联系他。 走出门的背影透着急切,但仍然有种漫不经心将一切掌控在内的绝对强大,似乎并不觉得岁妤会拒绝他。 毕竟,女孩的反应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但意外的,是傅清辞本身的反应。 要是其他人对着他顿住、羞涩得满面通红和无措,他会觉得不大方,没有千金小姐的游刃有余。 要是其他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生气到扇人巴掌,他并不会在意是什么原因,也许会直接漠视…… 但这些,在遇见岁妤时,好像全都变成了云烟消散。 她可以做任何事情,只要是她做的,都可以。 想到女孩严重的伤势,轻飘飘一巴掌还回去似乎并不足以扯平,坐在车内的傅清辞眉眼沉沉,对着坐在一旁的助理道:“所有关于洛灵一切超出资助范围的补助金,全面停掉。” 顿了顿,似乎是想起什么,“她是不是时时会去老宅陪老爷子?” 得到肯定答复后,傅清辞往后轻靠,交叠的长腿在黑色西裤下绷出线条流畅的肌肉,“把她的权限下了,老爷子那边……就说不能让他未来孙媳妇误会。” 薄唇勾起的弧度冷冽,但在想到方才在他跟前僵直到不行的某人时,却陡然倾倒出一抹柔和,“照原话说给老爷子听。” 以前是不在意,现在……那就一点能影响的存在都不能有。 风险杜绝,一向是傅清辞最擅长的事。 他的想法岁妤并不知晓,上好药之后,被烫到的那只手臂,已经快缠成了大粽子,“好丑。” 哪怕是在委屈巴巴嫌弃某样东西,岁妤的神色都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唇边的弧度像是尺度刻量出来的标准。 平静的语调、平静的神色,叫人无比想看到究竟是什么才能打破这份平静,让她露出只对着自己一人展露的娇憨、依赖…… 从门外进来的赵政然脚步顿住,完全将刚刚他出现在岁妤面前,应该是为了给特招生出头的起因给忘得一干二净。 被吹拂开的齐刘海重新将女孩的容貌遮掩去大半,但没戴上眼镜,那双眸子便怎么也遮掩不住。 一板一眼、任何事情都像程序调配出来的人,在极力掩藏着自己的魅力和真实性格,很有趣,很叫人想去一点一点探寻,不是吗? 赵政然在校医室的沙发上坐着,看岁妤连走路都是标准到每一步距离相同,嘴角忍不住勾起,只觉得她哪里都可爱。 人没理他,从他出现到现在开始,哪怕从食堂跟到了校医室,她好像也从来没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过。 甚至…… 赵政然能在她身上感受到对自己的——嫌恶? 微不可察,但绝对真实存在。 他曾经惹到过她? 身后跟过来的王霄有些不解,他没看见岁妤的样子,连背影都没见着,压根不知道赵政然到底了,“赵哥,怎么了?” 怎么说着洛灵搞笑要去看热闹,最后却眼巴巴跟在傅哥后头走了。 赵政然回神,“你去帮我查查,今天在食堂和洛灵起了冲突的人,是谁。” 留着的狼尾将赵政然凌厉逼人的五官衬得更具有攻击性,双手摊开虚虚往沙发上一靠,眼睛里闪过一抹志在必得。 如果是之前就有交集,那更好,说明他和她之间是有缘分的。 缘分这东西,有了,可就断不掉了。 他也不会让它断。 王霄简直是摸不着头脑,但作为从小学开始就跟在赵政然身后跑的忠实小弟,麻溜应下这门差事。 .......... 小臂上的烫伤其实并不严重,只是岁妤皮肤太白,看起来尤其吓人罢了,愈合得很快,不到三天,几乎就只剩下浅粉的一层印子。 自从那次校医室见过后,岁妤的生活又回到了维持自己端庄大小姐,普通日常的样子。 没有主动和父母亲说起学校里发生的事,岁妤罕见失了大小姐风度的情况便也瞒得好好的。 直到…… 一连排的小礼服被送到岁妤房间里,各色款式的保守风格,但从做工来看,绝对价值不菲。 “妈妈,我不想去好不好?”岁妤背脊笔直,玉白的双手交叠在身前,坐得端庄优雅。 岁母翻看着桌上的请柬,蓦地合上将其放回桌上,看向岁妤,保养得当的脸上满是不容拒绝的神色。 “顾家继承人第一次公开亮相,特意送来的帖子说要我们带你去,如果不去,不合礼数。” “为什么一定要带我,我真的不喜欢生意上的那些事情。”岁妤低声反驳。 岁母抬眸瞧她一眼,指尖拂过岁妤脸颊侧边落下的零星碎发,“杳杳,你学会反驳我了。” 从尾椎骨蓦然生出一股兴奋地战栗蹿上头顶,岁妤将脸贴在岁母的掌心,“妈妈我错了,我跟你们去。” 岁母欣慰地笑了笑,给岁妤整理好头发,“我的宝贝岁岁真乖,就穿那件玉兰旗袍吧。晚会上不好再戴眼镜,那刘海也可以梳上去,到时候选一个你喜欢的造型,好不好?” “嗯,谢谢妈妈。” 除了床上那件一开始就摆出来的旗袍裙,刚刚被推进来供岁妤自己“挑选”的一排排裙子,又再次被整理进了衣帽间。 “记得,行为举止要端庄,不能叫人看轻,知道吗?” 柔声嘱咐的话充满了保护的意味,似乎极其害怕岁妤会因为“不端庄”受到什么伤害。 岁妤沉默地将脸在岁母的掌心里蹭蹭,浑身的刺都被泡化浸软,一点都升不起来保护自己。 .. 顾家是京市顶级的豪门,早年纵横黑白两道,后主动帮上面肃清了许多灰色产业,彻底把家底转到了阳光下。 但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是顾家掌权人顾如晦的过往情史。 和徐家大小姐定了婚约,在外却艳史不断,不知道怎么惹恼了徐家大小姐,最后她一个人离开京市,再也没回过这儿。 整整二十年。 知道当年事情的人纷纷不想再提及当年的事情,整个京市被从上到下,哪怕一片砖瓦都翻过了,徐家更是被每粒灰尘都洗干净了看看有没有徐家大小姐的踪迹…… 顾如晦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刺激,从此再也没有传出过情史,甚至有女人近身都会暴怒。 原本以为整个顾家家业要落入旁支的手里,结果突然蹦出个二十岁的儿子。 算算时间,刚好是徐家大小姐离开那个时候的事儿。 这不,着急忙慌赶着要昭告整个京市,顾家家业后继有人了。 岁妤跟在母亲身边,一身素白旗袍将全身严严实实地裹住,半点肌肤也没露出来。 但是…… 暴露在众人眼前毫无遮挡的脸蛋美到近乎让人失神,几乎是全素颜,却在灯光下白到透光,像是一尊玉白琉璃瓷器。 脆弱到一碰就碎,必须将其牢牢呵护在掌心的美。 岁妤一直低着眼,按照岁母的要求,少说话,少动作,只需要充当一个漂亮的花瓶。 岁母被相熟的夫人拉去叙旧,岁妤便独自一人坐在侧边上的休息区。 除了偶尔路过的侍应生,几乎没什么人。 眼前却突然被一大片高大的阴影覆盖—— “啊……” 第45章 炮灰大小姐:真香打脸进行时(5) “啊……”被掐住腰肢猝不及防叫出声后的岁妤似乎是受到什么桎梏,连脱口而出的惊呼都被藏在口中,不肯吐露半分。 而后极快反应过来,想看清到底是谁这样扑倒了她。 “嗬——瞧我发现了什么?”湿热的触感在岁妤脸上滑动,粗糙的掌心严严实实将岁妤的视线遮住,只能靠声音来辨别。 很熟悉,但记不起来。 顾溆宽大的手掌盖在岁妤眼睛上,便几乎将三分之二的脸蛋遮盖住,只留下……那点润粉粉的唇瓣。 此刻紧张地抿进去、藏起来,像是这样一来就能把自己也给藏住一样。 “一只可爱的小猫,还没学会亮爪子呢。”顾溆故意将气息吐在岁妤耳边,看着她敏感地倏尔染上酡红,没忍住觊觎,俯身含住。 极其轻微地一声轻哼,像是小猫尾巴一扫而过,但痒得不行,瞬间点燃顾溆眼中积攒的火气。 自从那天被岁妤带着保镖好好“教训”过后,又被他那个便宜老爸的人带回家,就一直没找到机会逃出去找她。 他的便宜老爸甚至一度想找出到底是谁把他打成这样。 笑话。 “那是我老婆,你最好别动她,也别查她,我自己的女人,用不着你管。” 一句话,顾如晦瞬间偃旗息鼓,甚至暗戳戳想把他送到还没见过面的“儿媳妇”面前,打死不论的那种。 整整半个月,他好不容易养好了伤,查到了她的所有信息,看着她进了自己的领地,怎么可能还会忍。 要不是岁母跟着老朋友去叙旧,顾溆不介意在她面前同样对岁妤做出这样的事。 反正岁妤好像不太喜欢她妈妈,那……无所顾忌。 岁妤耳尖处传来濡湿的触感,想偏头躲过却受限于力量的差距,被牢牢桎梏在陌生男人的身下。 “你是谁?这里是顾家开设的宴会,如果你在这儿闹事,最后的结果可能是你承受不了的,何必为了一个普通的女人惹上麻烦。” “哈哈~”顾溆被她一板一眼努力想要说服自己的样子给逗笑,更凑近一点,声线没有刻意变化,“如果我说……我就是愿意为了你得罪顾家呢?毕竟——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岁妤眼睫震颤,心间冷静到不行,面上却故意做出一副被吓到的样子来,“这不值得……” “当然值得。” 似是不想再听到她一直贬低自己的话语,顾溆径自打断,声音里含着越来越炙热的怒火。 果然,大小姐早把他这个低等人忘了个干净,不过半月,连他的声音也不记得。 “岁大小姐是不知道自己有多美吗?” 顺着这句问话,温热的呼吸从耳尖,缓缓挪向岁妤的——唇。 在那气息越靠越近时,岁妤仓皇地想要偏头,却被脸上盖着的大掌用点力气便固定住。 “顾溆!” 终于在她脸上看到些羞恼神色的顾溆眼睛发直,骨节分明的大手绷直,僵得甚至硌疼了岁妤。 大掌从岁妤脸上挪开,怕她突然睁眼会被刺到,还倾身挡住她视线上方的灯光,轻而易举便被那声喊出来的名字给浇灭高涨的火气。 “你还记得我?” 半个月过去了,顾溆脸上的伤早就好得差不多,只还有一道疤痕没完全消掉,从眉骨延伸至鬓角,徒添几分狠厉。 尤其是现在这种被他牢牢压制住的时候。 岁妤强自镇定,戴好脸上的平静面具,“从你过来的时候,就没有侍应生到这边来了。” “你身上的香气,是檀香味。” 能进祠堂沾染上檀香、味道还挺浓,甚至毫不畏惧惹怒顾家、还和她有仇的人,除了刚认祖归宗的顾溆,岁妤想不到其他人。 也只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 听懂岁妤言下之意的顾溆并不觉得沮丧,不记得他那就重新认识好了,果然他老婆就是聪明。 只是……她脸上这副还要硬装出来的端庄大小姐模样,着实碍眼。 顾溆更喜欢她冷着脸扇自己巴掌的样子。 当然不能再是因为傅清辞,她的眼里,只能有自己。 虎口顶在岁妤精致的下巴上,迫使她整张小脸都暴露在他眼前,顾溆故意逗她,“那你上次带人把我打得那么惨,这笔账打算怎么还?” 岁妤眉心隐隐一跳,手下皮质沙发不小心被她紧张地一抓弄出声响,蓦地抿唇,“你想怎么样?” 声音竟含着颤音,好像但凡顾溆开口说些什么过分的要求,她就能哭出来一样。 顾溆心下狠狠一跳,被她每一点细微变化的神情弄得心里直发痒,想把它抓烂、揉碎的那种痒。 “你亲我一下。” 说了不等岁妤反驳呵斥,在岁妤猛地睁大的眼睛里,毫无羞耻心地解释,“你把我打得半个月下不来床,脑震荡都差点把我弄傻了,只是亲一口,不过分吧。” 眼神死死盯着岁妤紧抿的唇瓣,下意识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唇,就见岁妤闭眼、视死如归地碰了上来。 四片柔软唇瓣碰在一起,却因为顾溆张大的嘴,将岁妤牢牢吃进去,力道极重地含吮…… 良久…… 岁妤唇边溢出的水渍都被顾溆一点点舔干净,青涩到不行,“这是我的初吻。” 该说的要说清楚。 岁妤被吻到头脑发晕,迷迷糊糊想着,这也是我的初吻。 宽大的手掌轻易能覆盖她大半张侧脸,常年打拳、在太阳底下晒出来的小麦色拢在堆雪的周边,浓烈的碰撞和对比。 “我要当大小姐的狗,只当你一个人的狗。” 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和野心扑面而来,充斥着下.流的欲望,带着郑重其事的心机,叫嚣着想要岁妤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他一个人身上。 顾溆神色认真地又重复一遍,“只要你愿意,我会是你最听话的狗。” 岁妤脸上平静的神色终于变了,眼尾被他大力的揉搓透出粉色,顺着他掌心老茧磨过的侧脸,嫩白的肤色最后氤出水润,被顾溆低头一点一点吻去。 轻佻又热烈,由他做出来,好像对待稀世珍宝一样,捧在掌心止不住地亲吻,只想着用炙热的温度,融化她。 “她不愿意。” 第46章 炮灰大小姐:真香打脸进行时(6) “她不愿意。” 横插进来一道声音,裹挟着怒气汹涌,强势将顾溆拉开,终于将被严严实实困在沙发上的岁妤解救出来。 赵政然耳朵上佩戴的红色耳钉差点给顾溆眼睛都晃瞎,像是承载着他的怒气一样,红到吓人。 “你没看见她都哭了吗?” 顾溆冷嗤一声,“我老婆哭不哭要你管?你算什么东西?” “他是你口里便宜老爸的关系。”傅清辞音色冷到几乎能结冰,看向顾溆的眼神是罕见的肃杀,却还仅凭着理智克制自己。 顾家能这么轻易地洗白,当初就是搭上了赵家。 不然就算把全部家财都给捐了,可能也找不到一个表忠心的机会,只能继续在道上混着。 从傅清辞记事起,三家就一直是心照不宣的合作关系。 小辈在顾家继承人的公开晚会上公然打起来,要是被放出去,指不定股市都得震上三震。 方才看到的一切也在侵蚀着傅清辞的理智,但他算是里面最老成的,考虑的东西必须全面。 这样的场合,绝对不适合发生争吵。 不仅是他们,更是沙发上慌乱整理自己仪容的女孩。 世事多对女孩苛责,如果今天真在这儿因为她打起来了,对于赵政然和顾溆来说,最多只是留下一个风流冲动的名目。 但对于女孩来说,很有可能就是冲击而来的恶意揣测。 哪怕他能把这些降到最低,但他无法完完全全保证岁妤不受到那些污糟的伤害。 看着岁妤看向他信任的眼神,傅清辞上前两步蹲身在岁妤跟前,大手温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 “别哭,我带你上去整理一下。” 旗袍易皱,更别说方才被顾溆压着吞吃,现下已经有些肿胀的唇瓣。 指尖轻轻覆在岁妤有些肿胀、却更显颜色娇艳欲滴的唇瓣上,不敢用力,却又想狠狠揉捻上去…… 男人眼中的暗色危险又深邃,岁妤看不懂,却本能地往后缩了缩。 傅清辞回神,眨眼间又变回那个温和有礼的样子,“我带你上去,这件事情除了我们,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更不会让你妈妈知道。 明白岁妤最怕的是什么,傅清辞明明白白给出承诺,将岁妤那颗不上不下、悬在半空的心安定下来。 傅清辞此刻无比后悔,自己当初只是在晚宴上远远看见岁妤,被王霄他们开玩笑弄得烦躁,脱口而出的一句“无趣”。 虽然不是对着女孩而去的评价,但从顾溆嘴里吐出时,傅清辞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万一女孩真的听到了,会有多痛苦。 她那么喜欢自己,要是真的误以为那是说她的话…… 傅清辞不敢想象。 赵政然心中晦涩难当,完全没想到岁妤竟然就是自己那个一直不打算见的未婚妻。 因为家族利益靠上来想要争抢的女人——这是以前赵政然对他那没见过面未婚妻的结论。 难怪她那么厌恶自己。 他还在公开场合默认过别人说她是古板到死都不知道变通,哪怕好看,也没有任何吸引力的话。 那哪是没有吸引力,明明是他眼瞎。 身后的狼尾发型都耷拉下去,赵振然凌厉的五官差点就要融化成一滩死水。 提不起半点高兴。 岁妤身上披着傅清辞的西装外套,外套有些大,懒散地拢在一边,傅清辞便细致地再给岁妤折上去。 跟在脸色很臭、却在暗戳戳观察她神色的顾溆身后,从小花园那边绕路上二楼的休息区。 其实是顾溆的私人空间,一整层都不会有人随便上来,空荡荡的大厅里零散摆了练习拳击的沙包,以及看起来尤为专业的电竞设施。 佣人送上来冰袋和药膏,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傅清辞想要给岁妤上药的药膏被顾溆十分自然地接过,灿烂地朝岁妤笑,“我刚刚说的是真的,愿意当你最听话的狗,以后你让我往东我就绝不往西,好不好?” 这话如果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场,无论怎么说岁妤还能权当做听不见,不给回应就是了。 但现在傅清辞和赵政然极其具有存在感地靠坐在沙发上,一左一右盯着她看,跟前还有个顾溆半跪着给她抹药…… 岁妤有些后悔愿意跟着傅清辞上来了。 但现在后悔也没用,顾溆还在眼巴巴等着她的回答。 刚刚那么羞耻的话,他说出来问出来都毫无羞耻神色,好似只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些问题而已。 倒像是岁妤太小题大做了些。 “你不用听我的话,我又不是你什么人……” 拒绝的声音都是平直的,还因为知道答案会惹顾溆生气,特意放得极低。 似乎是傅清辞、赵政然两个人在这儿,都给了她十足拒绝的勇气。 顾溆都被她的神色弄得心肝直颤了。 第47章 炮灰大小姐:真香打脸进行时(7) 但顾溆要是因为有人在,就有什么顾忌的话,也称不上什么疯狗了。 先前被划伤,额角上的疤还在,随着顾溆俯身的动作,实质性朝岁妤侵压过来,“我当然要听你的话,你是我老婆。”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尽管现在还不是,但未来一定会是。 赵政然脸色很臭,出声反驳:“喂,岁岁是我的未婚妻。” 虽然好像岁妤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赵政然平生第一次感受到挫败,暗自懊恼自己怎么就没想着见一面,要不然现在也不会有这两个人什么事儿。 岁妤被顾溆握住手腕挣脱不得,下意识便将求助的目光转向傅清辞,却在下一秒被顾溆掐住下颌掰回去,“先前说过要补偿我的,现在还没补偿呢。” 岁妤身体后仰,整个人完全陷进暄软的沙发里,旗袍上的玉兰花开得正盛,好似整个空间里都萦绕着一股香气。 像是微凉的风盈满扑来,藏着剥开的青绿橘子皮的清香,应该是清冷到极致的气息。 却因为深处探出来的一点花香,变得缱绻勾人,添上绵甜的湿润气息。 勾得顾溆鼻子不停耸动,试图从岁妤身上汲取到更多。 岁妤实在维持不了所谓大家闺秀的气质,更保持不了平静,手一下推在顾溆侧脸上,没注意便力气稍微用重了些。 有些闷的一声响,但在安静的室内尤为明显。 顾溆顶了顶腮帮子,不仅没生气,反倒觉得从天灵盖冲下去的一股热流将全身上下的所有兴奋都调动起来,整个人跟喝醉了一样,醺然舒爽地每个毛孔都张开了。 “再打一下。” 说着扯过了岁妤的手,粗鲁又急切地亲了口她掌心,嫩到能掐出水来,比他嘴巴还要软,别给打疼了。 “要不你抓着我手打也行,免得你疼。”一双总是盛着火的眸子此刻像是彻底被点燃,烧着岁妤不想看懂、但又隐隐约约能知道为什么的火。 他浑身的热气蒸腾得岁妤差点融了,挣扎着往后躲,却怎么也躲不开,还被男人拿着冰袋轻柔地往唇上压。 说着不吃岁妤嘴巴就是不吃,哪怕整个人跟躁郁症一样憋到不行,顾溆也硬生生忍着。 傅清辞神色冷冷,看着顾溆跟条狗似的在岁妤面前晃悠,在顾溆转而变了自己的方式、添了点撒娇之后,女孩肉眼可见的柔和下来。 吃软不吃硬。 傅清辞将这一点默默记在心里。 早在这里看到过赵政然和顾溆的时候,傅清辞便已经能预想到现在这种情况。 宝物被恶龙窥伺,谁都想要,他们的家世不允许小辈斗得死去活来,要真是这样,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岁妤。 哪怕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所有人还是会把矛头对准她。 最可行的办法,让女孩自己选。 只要她确定自己的心意,凭借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的权势,都能得偿所愿。 现在,就看谁最先得到回应了。 傅清辞往后靠,尽显慵懒和强势,一双眼睛黑沉得让人心惊。 .......... 灯光在众人散场之后仍旧亮如白昼,被绊住的岁母终于从贵夫人的聚会上脱身出来,带着岁妤回家。 “这次想来应该是你爸爸那边的合作案价值很大,傅夫人都来和我说话了,虽然只是扯些其他的事,但绝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岁家虽然和赵家结亲,但那都是老一辈的交情,自从老爷子不在之后,这门亲事也随着两家越来越大的差距鲜少被提起。 赵家从政,并且越走越高,岁家却在岁父的手里逐渐偏于守成,大半天下都被一些势头正猛的新贵企业抢占。 已见落寞态势。 这样的情况下,岁母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能让傅夫人对她和颜悦色,也只有岁父手里那块地皮的项目了。 “上流社会,大半都是利益牵扯,只有自己有价值,才能让别人来交好……” 岁母絮絮叨叨,她只有岁妤一个女儿,将来所有的家业都会交给她管理,上次岁妤说她自己不喜欢生意上的事,着实气到了岁母。 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岁妤就对商业方面的知识很抵触,学起来更是难如登天,别人三天可以学会的,她要学一个星期。 只对那些没用的艺术感兴趣,画画、设计……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有什么用? 为什么要那么压抑着岁妤,一大半原因就是岁母怕岁妤对艺术的喜欢控制不住,只能让她一直接触不到,沉浸在商业知识里,也许还能掰回来一点。 莱伊,远离大道的雁湖旁亭子。 沉浸在招募投资、货币金融里的岁妤撑着下巴,耳后垂散下来的头发已经被她弄乱,整个人透着股生无可恋的凌乱美。 却像是被关在木偶娃娃里的精致小人终于找到探出来的契机,是与以往完全不同的活气与生动。 不再是一举一动都要复制粘贴、连走路幅度都要经过精心计量那样。 如果说岁妤有什么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的真性情,除了在顾溆那儿,剩下的就是在这些天书上了。 学得简直要人命。 到底为什么会有浮动利率的存在?那些资产负债、数值分析又怎么算啊? 还有一个星期不到的时间就要测试,到时候若是考个不及格…… 那就惨了。 莱伊尽管是大学,但并不是单纯让学生混日子的,否则也不可能这样享有盛誉。 相反,它对学生的成绩都有要求,不仅仅只是看考试,还会结合其他活动组成相应绩点,进入排行榜前百的,在一年一度的校庆活动上,都会得到关注。 这就不止是学生本人的事了,更关乎家族,要知道到时候来的那么多豪门世家,如果自家小辈出色,机会可以说是送到眼前。 家里有钱有权,总还有人更有钱有权嘛。 这样的交流,哪怕是那些自视甚高的人都会珍惜。 那每次考试就很重要了。 鬓边的卢比来碧玺发卡都被弄得转了个个儿,被夹得好好的发丝间或散出来几缕。 原先的优雅模样,一下变得灵动起来,鲜活气都快透出来。 “哈~哈……”一声低哑的轻笑打破沉静的氛围,也吓到了正在皱眉沉思的岁妤。 “谁?” 第48章 炮灰大小姐:真香打脸进行时(8) “谁?”隐隐含着戒备,岁妤猛地转身,那身鲜活气又被严实地藏起来。 赵政然神色不明,双手插兜脚步轻缓地走近,语调柔和,“是我,赵政然,你的未婚夫。” 一句话特意还强调了自己的名字和身份,生怕岁妤装作不知道似的。 岁妤见是他,身上戒备反而更重了,而且还是那种隐约带着点嫌恶的戒备,“你笑什么?” “我没笑啊。”赵政然上半身俯下放低姿态,仰面看向岁妤,半边嘴角张扬地勾起,“只是觉得你可爱而已。” 岁妤的神情像是见了鬼,虽神色还保持着平静的样子,但那双澄澈眸子里任何情绪都好似藏不住,赵政然看得分明,是对他的深恶痛绝和敬而远之。 “你讨厌我?”想知道答案,赵政然直接就开口问,侧身一站,就挡住岁妤想走开的路上。 “为什么?” 如果只是因为所谓的未婚夫妻,他没有去见女孩,按照女孩的性子,不会有这么直白的表露。 所以……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误会? 岁妤不想理会他,想离开的小径被男人高大的身影堵住,她就换一边,手上抱着自己的专业书,转身就走。 没想到人走得这么干脆,赵政然都愣住一瞬,随后反应过来才去拉岁妤。 宽大的手掌轻易便将女孩的手臂控制在手中,力道却一下没掌握好,疼得岁妤一声惊呼。 赵政然双手举起,整个人都懵了,“我弄疼你了?对不起对不起……” 岁妤忍着疼更不想理会他了,脚步挪得飞快。 不好再去用手抓她,又不能让人走,仗着自己腿长,赵政然阔步跨两下,便闪到岁妤身前拦住去路,“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知道答案,真的不是故意的。” 留着狼尾、耳骨上戴着红色耳钉,应该是极其张扬的一个人,此刻显得可怜兮兮的。 见岁妤仍然不看他,但好歹没挣扎着要走,赵政然轻咳,压低声音,“如果我哪里做的让你不满意了,是不是好歹也给我个赴死的理由啊?” 总不能就这么死得不明不白的吧? 岁妤眼睫震颤,犹疑地将视线放在显得极为真诚的赵政然身上。 见女孩终于肯给自己一个正眼了,赵政然心下一喜,腰弯折出流畅的弧度,“而且我刚刚弄疼你了,让我看看到底伤的怎么样,好不好?” “我不用你看,因为很讨厌你,理由是你人不好。”岁妤想速战速决,她还着急解决自己的学习问题呢,说话不免直白。 平铺直叙的叙述自己的讨厌,甚至连语气起伏都感受不到,好似他完完全全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赵政然眼底闪过控制欲和压抑着的怒火,强挤出笑,“我就算人不好,总也有给你留这种印象的口子,能告诉我吗?” 视线转到岁妤身前双手环抱着的《商业银行资产负债管理》,眉心一挑,“作为交换,我给你补课,你刚才……是在烦恼这些专业课,是吗?” 岁妤指尖一紧,扣在书本上的手缓缓用劲儿,“你没必要和我做这种交换。” 完全没有意义。 而且——为了一个所谓的理由,还要牺牲自己的时间来给她补课,这种理由一看就很拙劣。 不算是交换,更像是吃亏。 还是赵政然单方面的吃亏。 赵政然勾唇,嚣张地笑,“我做事从来不管什么值不值得,只管想不想要,现在,我就是想要你给我说清楚讨厌我的理由。” 见岁妤有些意动,加大砝码,“这次测试,关乎着整个学年的排名,如果没及格,听说是张教授亲自重新教学。” 张教授,莱伊的魔鬼教师,但凡上过他的课,不脱下一层皮无法及格。 而赵政然,是众所周知的玩着都能学得好的典范。 岁妤几乎没有犹豫,向现实低头得满是坚定,“好,现在开始吗?” 时间紧任务重,最好是不要浪费每一分钟。 毕竟……她对自己商科知识的接受能力有足够的自知之明。 赵政然愉快点头,“现在开始。” ........ “流动资产是变现能力最强的资产,包括……所以这样算……我这样解释清楚了吗?” “……嗯?” “那我换句话说,就是……” “啊?……” 赵政然脸上的神色没有半点不耐烦,岁妤不懂,他就换着更易懂的话来解释。 到最后,岁妤都觉得是不是自己太笨了,赵政然都没有生气。 赵政然:生气?不生气~开心~ 岁妤不理解时蹙起的眉头、遇到难题时不经意咬唇的动作、恍然大悟之后的双眼放光…… 赵政然简直不要太有成就感,但凡岁妤理解多一个知识点,他都觉得自己拿下了一块诺贝尔奖章。 其实岁妤文字性理解极快,但对于那些数据的敏感性不够,知道公式,或者当下讲的理解了,到了真正运用的时候,还是容易犯迷糊。 眼睛眨呀眨,赵政然眼珠子转两下,主动提议,“在这次测验结束之前,我都给你补习吧,就在这儿。” 受人恩惠,岁妤纵使对赵政然印象不好,再怎么也拒绝不了。 更何况这还是她现在最需要的帮助。 垂下眼睫,略有些不自在,“嗯。” 脸颊上因为略微的情绪激动浮上粉意,终于不是那样古井无波的样子了。 赵政然拿起笔,圈出几个岁妤容易弄混的知识点,“你今天回去把这些再看看,不用太累,我保证你这几天过去,绝对能拿个好成绩。” 毕竟也是从张教授手底下走出来的第三人。 至于前两个—— “你之前听老张的课有没有什么笔记之类的?”专门去了一趟傅家,赵政然神色放松地仰躺在沙发上,一口接一口喝着碗里的雪梨汤。 傅清辞签合同的动作停下,抬起眼睛看向他:“什么?” 他会需要笔记这种东西? 不是随便翻下书就会的吗? 确实不是凡尔赛,傅清辞从小就对数字有着超乎寻常的敏感度。 尤其在记事之后就跟着傅老爷子进出公司,那些账目、文件都被他当课外书翻着看,简直是“别人家的神童”本童。 第49章 炮灰大小姐:真香打脸进行时(9) 所以—— “你是帮谁问的?要接近谁?最近好像莱伊的新生要准备测验……岁岁……” 傅清辞黑亮的瞳仁闪着细碎的光,满是嘲弄,“你是要我教你,然后任由你拿去给岁岁献殷勤?” 对上关于岁妤的事,傅清辞的话都变多了,一长串话说出来,半点没有以往一句“嗯”、“行”、“可以”走天下的矜持。 赵政然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见他这么轻易就猜出来了,心下懊恼万分。 早知道说得别这么明显好了。 傅清辞就是这点不好,太聪明了,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而且还毫不掩饰,直接就这么说出来,让赵政然甚至想撒谎都没处找理由。 “对。”破罐子破摔,赵政然干脆利落地承认了,“岁岁不喜欢商科,我给她辅导辅导,已经约好了。” 反正傅清辞最近也没时间来搅局,城东那块地皮要重新规划这件事,早被各路牛鬼蛇神传得神乎其神,仿佛只要抓住其中一小块地皮,就抓住了这辈子翻身通天的大机会。 据他得到的可靠消息,岁岁的爸爸岁袂就在其中贡献了很大一份力。 不过多半是蠢的,只是在捕风捉影下就以为自己得了个金疙瘩,捧着藏着就算了,偏要在人前显露炫耀。 现在弄得京市的水浑得要命。 傅清辞作为城东那片区的实际持有人,自然而然就需要投入更多精力了。 那么辅导岁岁学习这种“小事”,还是由他来吧。 反正他是个浪荡公子,连家里给铺的路都不想去走,大把的时间,不拿来和自己未婚妻培养感情,拿来做什么呢~ 赵政然的神色实在太好懂,傅清辞甚至都不需要猜,“我没有笔记,但之前给学生讲过一次这个科目的课,视频在这个u盘里,你回去好好看看。” 不想帮他,但最终受益的是岁岁,傅清辞还是妥协了。 赵政然哪怕不学,成绩仍然很好,这算是天赋,但要是用来给岁妤讲课,很多他认为完全没必要讲解、略过的,可能正是岁妤不懂的地方。 讲课这种事情,还是由早已有帮老张代课经验的傅清辞来,那才叫保守。 毕竟早已夸下海口,到时候万一真让岁岁不及格,那他得自己懊恼死。 “谢了兄弟。” 赵政然目的达成,拍拍屁股走得极其潇洒。 随后秉烛夜战,将所有课程一字一字看过来,规规矩矩做好笔记。 第二天顶着个黑眼圈去给岁妤上课时,哪怕是对这些事情感知较低的岁妤都有些惊疑,挣扎半晌还是开口问道:“你……你昨晚上是没睡吗?” 不然怎么比熊猫还要熊猫,瞧着萎靡到被吸干了精气似的。 赵政然双臂展开,懒散地靠在身后的凉亭围栏上,从远处看,就是将岁妤完全罩在自己的怀里。 半是回神半是灼热地看着岁妤将那本笔记翻来覆去地看,显然是极其惊喜。 “对啊,我没做过笔记,这是第一次呢,岁岁帮我看看效果怎么样?能不能卖出个好价钱?” 岁妤抿唇,手里的笔记本好似千般重。 她可真不应该,竟然还在心里吐槽这么帮她的赵政然…… 心下愧疚极了。 她不习惯接受别人这么炙热的善意。 就连陈雅意,都是从小学开始一直缠着岁妤要同吃同睡,这么久了才慢慢和岁妤成了好朋友。 更别说异性了。 岁妤有过最出格的接触,就是顾溆。 想到顾溆那双盛满恶劣和攻击性的眼睛,岁妤摁在本子上的指尖泛白,被赵政然覆上来安抚地揉了揉。 “想到什么了这么紧张?” 又或者是说……出神。 岁妤眼神略有些飘忽,不太敢去看赵政然那双仿佛察觉一切的眼睛,“没什么,就是单纯的发呆而已。” “谢谢你帮我补习,你之前说的那个交换条件都不算是条件,换一个吧……要是我能做到的。” 先前说的要岁妤告诉赵政然为什么讨厌他,这根本就不是可以拿来交换的东西。 而且……也是岁妤误会了。 “哦——发呆……”赵政然状似了然地点头,压下心里隐隐翻腾的不爽和阴沉,在岁妤面前仍装出一副好好学长的样子。 先不急,反正人总是他的。 至于道谢…… “帮未婚妻补习怎么还能提条件呢,岁岁之前误会我是个渣男,现在误会都解除了,那我们的婚约没取消,就还是未婚夫妻的,对吗?” 赵政然神色委屈,“我其实很伤心的,第一印象在岁岁这里留了这样的污点,我都没谈过恋爱,被传出那些话确实是我想偷懒让那些人少撞上来的错,但是还是好伤心……” 男人嘟嘟囔囔的:“岁岁都不好好了解我,就给我下判断了……” 岁妤身姿亭亭,僵住深吸一口冷气,更愧疚了,“对不起……” “岁岁不用跟我说对不起的,我自己回去哭一会儿就好了。”赵政然努力回想着网上教学的勾起女人怜爱之心的话术,聪明地活学活用。 “现在还是岁岁的学习为重。” 身旁男人就着讲课的名目,靠得越来越近,却始终控制在岁妤能接受的范围内,在察觉到岁妤能接受后,再一点一点,往里更进一步地探寻底线。 不得不说,拿捏人心这套,赵政然耳濡目染地也学得很好。 这几天的补课,已经让岁妤逐渐熟悉赵政然的气息,又确实对他存有愧疚,是以在他又一次靠过来给自己讲题时,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赵政然近乎痴迷地俯下身子,半合着眼嗅闻岁妤身上的香气,在这凉风徐徐、日光正好的下午,刺痛了某个人的眼。 ——顾溆眼尾猩红,沉着脸站在小路上,看着赵政然的所有动作。 以及……女孩已经不再抵触的下意识反应。 .......... 好不容易结束今天下午的补习,岁妤恨不得赶紧回去休息会儿,实在是太累了。 家里有司机来接,岁妤拒绝赵政然送自己回家的请求后,全部心神全都在回忆今天的学习内容,脑子里把不熟悉的公式过了一遍又一遍,想着回去还得多做两套卷子巩固一下。 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座位旁边,还懒懒坐着一个男人。 “小姐,您朋友今天也是在家里一起用饭吗?”王叔慈蔼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朋友? 岁妤眉头不易察觉地一皱,抬起眼看前排,却只看到徐徐升起的挡板,以及…… 突然倾身压过来的一张熟悉的脸。 “啊……” 第50章 炮灰大小姐:真香打脸进行时(10)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被吓到了。 岁妤往日的平静,已经在进入莱伊、遇见赵政然他们几个之后,许久没能维持好了。 如果被岁母知道,指不定多少唠叨和说教又会向岁妤砸来。 但也应该很少有人能在车里突然出现一张熟悉、但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脸时,能继续保持淡然的吧? “你怎么在这儿?”岁妤被吓得眼眸含水,羽睫在惊慌下震颤着,好像在一点点搔刮着顾溆的心。 本来就心痒痒得不行,顾溆双腿分开跪在岁妤两边,将她密不透风地罩在自己身下,又被她这副神情给勾得往下凑近—— “不许!”瞧出他的意图,岁妤从未这么眼疾手快过,一下便将小手盖在男人脸上。 掌心又传来濡湿、滚烫的触感时,岁妤甚至都不觉得有什么惊奇了,至多将手扯开点在男人脸上又擦干净。 “你怎么会出现在我家的车上?王叔还说……朋友?” 岁妤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另一只抓住顾溆领带的手暗暗用力,将人不小心又扯近了一点。 顾溆倒是自然得不得了,理直气壮地承认,“对啊,你不是我亲过抱过爱过的朋友吗?” 其实要不是真怕岁妤生气,顾溆绝对就说自己是岁妤老公了。 想想还是作罢,到时候万一岁妤真的对着他哭,不一定招架得了。 上回去顾家参加晚宴,王叔是见过、也认识顾溆的,又在顾溆拿出和岁妤的合照(p的)时,爽快地将人放上车了。 在等人的这十分钟左右,顾溆极其具有亲和力的,在王叔口中将岁妤的一众爱好习惯了解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毕竟,一个年轻英俊的大小伙子,和自家小姐是“朋友”,这关系……值得深思啊。 “你……我们什么时候爱过?”被顾溆这话打乱所有心神,岁妤蓦地瞪大眼睛,甚至没机会去想自己第一个问题还没被回答。 “打是亲骂是爱,岁岁你只打过我一个人的巴掌,那还不是最直接的爱吗?”顾溆身后要是有条尾巴,现在指定摇成螺旋桨,带着岁妤飞到天上去看看。 说着这个似乎还来劲了,“宝宝不要生气了好不好?要是生气……就打我。” 说着从随手扔在后座的外衣口袋里,掏出来一根——拍手器。 还是幼稚到不行的、荧光黄的那种颜色。 “拿这个打,我特意选的颜色,底下给包了软棉和绸布,保证你握起来都觉得舒服。”因为还被岁妤手掌捂着,声音有些沉闷。 捂住他脸的掌心又被舔了舔,男人抓着岁妤手腕把拍手器递到岁妤手里,“试试手感?” 试什么手感!岁妤不被他神奇的脑回路给震惊到就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循规蹈矩了二十年的岁妤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工具”,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不正常的人。 有些哭笑不得,“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啊?” 岁妤小心翼翼拿着,手腕稍稍用了点力气,幼稚的拍手器就被拍响,在半空中发出“啪啪”的声响。 这东西……要是真用来扇巴掌,他不会被打得脸肿成猪头吗? 被自己无厘头的想法逗乐,岁妤罕见地笑出声,嘴角极其灿烂地扬起,露出贝齿,水眸中满是笑意地仰头看向顾溆。 顾溆:……怎么办?老婆太美看呆了,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怎么办? 眼中是快要满溢出来、灼热到能融化人的爱意,顾溆喉结上下滚动,怔愣地看着岁妤的细微神色变化,只觉得脱离那层假面躯壳的女孩,哪里都好看,哪里都充满灵气。 最喜欢逗岁岁了,不管是生气还是害羞,只要不是平静,顾溆都觉得自己特别爱看。 傅清辞那蠢货竟然还说什么“无趣”,简直是一点都没有眼力见。 “宝宝笑什么?”顾溆压低点身子,几乎是跨坐在岁妤腿上,但又极好地控制着力道,不会真把自己的重量放在岁妤身上。 腰部发力将整个人提起,只靠着几乎快抵到车座底下去的那条腿支撑全部重量。 好在他下盘稳,不然指定得整个人都摔在岁妤身上。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被无限缩短,近到岁妤甚至能感受到顾溆的每一次呼吸轻重,“别叫我宝宝。” 这句话在密闭、狭窄的汽车后座,似乎点燃了什么了不得的火种。 “宝宝,为什么不可以?他们都能叫你岁岁,我只想要一个更亲近一点的称呼,好不好宝宝?” 越说话,顾溆靠得越近,灼热的吐息也随着说话的动作,一股脑灌入岁妤的耳道。 被烫得浑身一麻,岁妤好像浑身都没有了推开他的力气,声音软得近乎能掐出水来。 “不……唔?”拒绝的话没说出口又被男人照葫芦画瓢给拿手掌堵了回去,看他那样子,显然还是更想拿其他东西来堵。 “不可以拒绝,不然我会伤心的。” “我一伤心……可能就会做出一些丧失理智的事情哦~宝宝是想在回家之后被爸爸妈妈看到什么吗?” 威胁,明晃晃的威胁。 偏偏顾溆说得理所应当,仿佛只是随便说了两句话,仍然还用自己那双盛满星星的狗狗眼看着岁妤。 “你是在威胁我?” 顾溆笑得很危险,“对啊,不过宝宝放心,我只是想在你这里有特权而已,不会真的伤害你的,宝宝不要害怕我。” 脸埋在岁妤肩颈处撒娇,黏黏糊糊的卖乖求饶,说出来的话,却并不像是这副神态表现出来的那样。 “宝宝,我说过,我是你最听话的狗,但是……我可能忘记说了,我这只狗,只想要主人有我,就够了。” 否则,他不介意把那些妄图抢走主人的畜牲,一口一口,咬碎了撕烂了,再扔在主人面前,让她好好看看到底谁才是最真心的。 岁妤心下一寒,先前极力想要忘却的,第一次见面顾溆在几个强壮保镖的围堵下,露出的不介意把人都给杀了的神情。 他从来都不是好人。 第51章 炮灰大小姐:真香打脸进行时(11) 只是因为在岁妤面前,短暂地收起獠牙,才让岁妤产生了误会,误以为他真是一只温顺、听话的狗。 他从来不是狗,是狼。 一只占有欲强横、极其厌恶别人闯入自己领地的狼。 颈间被男人带着薄茧的手缓缓划过,岁妤甚至都能清楚感知到粗糙掌纹在颈肉上划过的每一丝触感。 顾溆倏尔笑出声,“宝宝怎么看起来有点害怕?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永远不会。 至于其他畜牲,那就不知道了。 顾溆的生长环境可以说是很优越,虽然妈妈徐慧是别人口中带球跑的小娇妻,但顾溆知道,她出乎意料的强大。 一个人单纯靠着自己的力量把他养大,更没有少过他吃穿,一度还可以说得上是富足。 但顾溆可能天生就带了些不良基因,喜欢一切冒险、刺激的东西,享受那些肾上腺素飙升的快感。 于是瞒着徐慧去地下拳场打黑拳、赛车、高空跳伞…… 一切危险的东西他都去尝试过。 但那些带来的刺激终究有限,到了最后,顾溆甚至觉得索然无味。 他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心跳会加快,什么时候该大口呼吸以达到更高的心跳频次…… 一切都像是程序既定过后,他无法再得到满足感的鸡肋。 直到遇见岁妤。 以为又是哪个仇家寻仇的普通打架,顾溆却在看到从车里下来的岁妤时,罕见地失去了对危险的判断直觉。 眼睛里只能看得到她。 尤其是在她巴掌落在自己脸上,神色却还是平静的时候,顾溆恨不得上去把她淡然的伪装撕碎,赤裸地瞧一瞧她压抑的灵魂。 血液在流淌,那股镌刻在灵魂深处透出来的共振,让他清楚的知道,眼前这个人,他一定要得到。 他一定会是站在她身边那个,唯一的男人。 岁妤被压得仰靠在后座上,男人癫狂的神色已然看不分明,但那声声低沉的呢喃,一直在她耳边回荡。 “你说过,要听话的,对不对?”岁妤冷不丁出声问道。 顾溆埋首在岁妤颈边嗅闻着香气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直视岁妤眼睛,在看到那双美到令人窒息的眼睛里,只剩下伪装褪去过后的冷然和睥睨一切,半边嘴角无限上扬,几乎笑出声来。 “是,我是宝宝最忠诚的狗,一定听话。”目光紧紧跟随着岁妤的眼睛,一字一句坦然应答。 岁妤“啪”地一下扇了他一巴掌,“叫我——大小姐。” 总之别叫什么“宝宝”就行。 顾溆从善如流地接下话茬,“那……大小姐愿不愿意和我这种粗人,一起去个刺激的地方?” 声音压低,隐隐含着引诱,“保证让你不后悔。” 岁妤身子往后陷进车座内,手边随便扔着的那根拍手器扔在顾溆脸上,被他低眉顺眼地接住。 “怎么说服王叔?” 顾溆闻言一笑,转身按下隔板开关,“王叔,学生会发了通知,岁岁的申请通过了,她想先回趟学校。” 开车开得聚精会神的王叔闻言一喜,“学生会?岁岁你申请加入学生会啦?夫人要是知道了肯定很开心。” 絮絮叨叨好一阵,王叔干脆利落地转头就往学校开回去。 他在岁家干了三十多年,可以说看着岁妤长大的,岁母一直想岁妤加入学生会,早在开学之前就说过,但岁妤避而不谈,总是在推脱。 虽然他也没有资格干涉岁母怎么教育孩子,但能明显地感觉到岁妤从记事起,开心的时候都很少,这样,真的对吗? 但在岁家,不得不承认给他发工资的人是岁母,给岁妤一切物质支撑的也是岁父岁母,这样的处境连反抗都变得无关痛痒。 只要他们想,随时都可以拿捏住岁妤。 所以……如果小姐愿意顺着夫人的意,也许能好过很多。 车子平稳地停在大门口,岁妤下了车后,看着黑色保时捷开走,转身不无嘲讽地看向顾溆,“学生会?” 顾溆晃了晃被他牵得紧紧的小手,“对啊,我那便宜老爸是莱伊的主要投资股东之一,学生会……” 想塞一个人进去,那不是易如反掌,更别说这人还是岁妤了。 莱伊学生会,能加入的不仅对家世有要求,还有一些比较奇葩的明文规定,例如样貌不能过于拉低档次等等…… 但凡能加入的,不仅能在自己履历上添上一笔,单凭校庆上能率先展示自己成果这一项,就够得上吸引人了。 那都是实打实的资源,如果在里面认识一些平常没有机会接触的人,哪怕只是混个脸熟,说不定日后生意场上,都能有大用。 是以很多的家长,都希望自己孩子能早早进入学生会,哪怕只是挂个名,或者多做些杂事,都算是给自己未来铺路。 岁妤转过头去,又被男人掐住下颌强硬转回去,深吸一口气,在他面前毫无隐藏地展露自己暴躁的一面,“说了要听话,你是在随口乱扯吗?” 掐在下颌的手显而易见放轻了点力道,“好,我听话。” 顾溆嘴角上扬,显然不仅没被岁妤这副神情吓到或是觉得不对,反而接受良好,巴不得岁妤多骂他两句。 “上来,我带你去个你绝对喜欢的地方。” 黑色重型机车油门轰隆,引得保安室的保安频频望过来,要不是认识那是顾溆的车,老早就开始赶人了。 岁妤眉眼间满是张扬的笑意,翻身上车,毫不避讳搂在顾溆的腰上,随着一声轰鸣,一下便冲了出去。 在山间公路上飞速疾驰的感受,是岁妤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刺激和快感,仿佛一切都能被丢在身后,被风吹散。 原先乖乖被别在耳后的长发顺着疾驰的风声舞动,在身后漾出一波又一波的墨色水花。 直到停下时,岁妤仍意犹未尽,“回去的时候,再开快一点,好不好?” 顾溆好似能预料到她这样的反应,指尖屈起,勾了勾岁妤的下巴软肉,“到时候你坐前面,你来开。” 疯子,十足的疯子言论。 让一个甚至从来都没开过车,出入都是司机接送的大小姐开机车,也亏他敢说。 但……他敢说,岁妤就敢应。 “好,死了不许怪我。” “哈哈哈哈……死了也怪不着你了。” 顾溆一把揽过岁妤的肩,“走,带你去看看更好玩的。” 第52章 炮灰大小姐:真香打脸进行时(12) 机车停下的地方,是几乎快到山顶的一处平地。 远离京市,外表看起来更是平平无奇。 “进去吧,绝对好玩的。”顾溆似乎是看出岁妤的不相信,信誓旦旦开始作保,颇有不好玩到时候把自己脑袋拧下来给岁妤当球踢的架势。 中国有句古话叫“来都来了”,秉持着这个理念,岁妤纵使不是很相信,也跟在顾溆身边,走了进去。 顾溆在门口随手扔给门卫一块木头样的东西,带着岁妤进去。 几乎是一进门,如浪的声潮便近乎将岁妤淹没,此起彼伏的呼喊叫好,语气激昂的讲解,以及……拳拳到肉的猎猎风声。 这是一家拳馆。 似乎还是京市不允许的黑拳? 岁妤被顾溆搂着,极其强势地往看台上走,“别怕,那些人不敢惹我的,自然也不敢来惹你,毕竟在他们看来,你可是我的女人。” 顾溆不无轻佻地逗着岁妤,却被女孩冷冷看过来的一眼给打消掉继续的想法。 幼稚又中二,现在还说些什么“你是我的女人”,他绝对是霸道总裁看多了。 确实在小侄女那儿找了好几本霸道总裁文取经学习的顾溆轻声咳了咳,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终于在后半段路安生许多。 岁妤两人是被带到包厢内看的,能将整个拳击台收入眼底,以及普通看台上那些观众的神情表现,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拳击手在台上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拳拳到肉的搏击让整个画面血腥又充满暴力的美感,引得观众席上一票人大声喊着自己押中的那个人的名字。 整个场子都充斥着一股血腥的钱财气。 “这里是有钱人的天堂,也是赌鬼的地狱,你不知道自己押中的那个拳击手会赢还是会输,赢了又能赢多少,能不能比自己之前输过的要多……” 顾溆的声音在耳畔低低响起,极其细致地给岁妤讲解着。 在台上比斗的其中一人鼻青脸肿躺在地上时,顾溆从后揽住岁妤的腰,缱绻地咬上岁妤的耳尖。 “和不和我赌一局?” 岁妤眼皮散漫地垂下,就听见身后黏上来舔舐她耳尖的声音继续,“我要你。” 赌注是岁妤,赌资是顾溆自己,输了反正也是顾溆吃亏。 岁妤冷冷侧眸,在透明窗户半映出来的光影中,神色淡薄地点头。 腰间的大手突然撤离,岁妤陷进沙发里,看着从拳击台通道口走上去的顾溆。 穿着正常的拳击服,上半身赤裸,腰腹间极其明显的腹肌线条流畅,隐入身上唯一的衣物之中。 一举一动,都是快要溢出来的独属于猛兽的攻击性。 上次那些保镖能伤到顾溆,当真是他大意的结果。 岁妤不懂拳,但也能看出底下那个刚刚赢了三场的“常胜将军”,在顾溆手底下毫无招架之力。 尤其在知道岁妤看着的情况下,顾溆几乎没有收力,专挑那些华丽又含有力量感的招数来,简直是力量与美感的双绝体验。 在最后一拳打倒对手时,抬头朝岁妤包厢的方向看过来。 隔着窗户玻璃,岁妤似乎能实质性地触摸到来自顾溆的那股爱意,汹涌澎湃,叫嚣着要把自己的看中的猎物吞没。 明明她是站在高位俯视顾溆的人,可被那沉甸甸一眼看过来,岁妤只觉浑身发凉,指尖上的粉色倏尔退却。 她好像……给自己招惹上了一只惹不得、甩不掉的凶兽。 回去路上,顾溆不怕死地真让岁妤来开。 一开始岁妤还有些胆怯害怕,直到呼啸的风声在耳畔一阵阵刮过,将岁妤整个脑子里的理智和压抑的情绪都吹散搅乱…… 速度越来越快,重型机车的轰鸣声在盘山绕行的公路上飞驰,几乎在车把手快从岁妤手里脱手,径直冲出悬崖的那一刻,岁妤都没有一丝害怕。 只剩下全部情绪都宣泄出来的空白。 突然覆上一双大手,带着她的手握稳车把手,险而又险地擦着护栏转弯,随后速度继续加快,在逐渐暗下来的天色里画下橙蓝色的火焰线条。 心跳剧烈加快,几乎快从胸腔里跳动出来,“砰——砰——”地响着,差点就要让岁妤觉得自己有心脏病了。 速度逐渐放缓,心跳声却愈发清晰,滚烫的身体从背后靠上来,“怎么心跳得这么快,害怕了?还是……激动?” 岁妤发现,顾溆完全懂她所有隐藏起来、从未对旁人展露过的那些叛逆和寻求刺激。 身子松懈地朝后靠去,岁妤闭着眼,近乎颓倦的姿态懒散开口,“你不觉得我心口不一,不像人前循规蹈矩的大小姐?” 顾溆被她一问,竟笑出声来,“我从来也不是什么表里如一的人,最喜欢的……就是扮猪吃老虎。” 这只老虎,似乎意有所指。 被指向的“老虎”本虎——岁妤,现在连声儿都不想再出,就这样吹着风,一直开下去。 那些啰嗦的规矩、束缚,全部都扔进海里去喂鲨鱼吧。 ............ 等回到岁宅,岁妤已经窝在顾溆怀里睡着了。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激动兴奋,一下子肾上腺素飙升得那样厉害,绝对很伤体力和精力。 顾溆把车停在离岁宅有些地方的树荫下,拿手机拨通电话,在得到岁夫人成功被那些“朋友”们拖住之后,堂而皇之抱着岁妤进了岁家。 王叔正在浇花,远远看见顾溆怀里抱了个人,揉揉眼睛才确定,那竟然是自家小姐。 “这……” “学生会的事情有点多,岁岁路上睡着了,我怕吵醒她,就给抱下来,她房间……”顾溆和颜悦色,压低着声音说话。 白日岁妤对王叔的态度还是很恭敬的,爱屋及乌,顾溆自然也得做好样子。 王叔硬生生被绕了进去,也没来得及质疑“为什么小姐累了要被抱着进去,还是个陌生男人抱着”的这件事情,回神指了指二楼,“在上面。” 岁妤的房间和她在外表现出来的人设一样,一板一眼,整洁得像是间样板房。 奢华,但没有一丝人气。 乖乖被安排好所有布置,没有半点自己的思想。 顾溆不喜欢她这样,眼珠子转了转,拿出手机…… 第53章 炮灰大小姐:真香打脸进行时(13) 一觉睡醒,已经是早上8点多了。 岁妤难得睡了个好觉。 将衬衫扣子一颗一颗扣到最上方,板正到不行,透粉的指尖黏着在玉色流光的扣子上,更显得莹润剔透。 像是被剥开浅青外皮的水葱,细致地再涂抹上一点点浅淡的姝色。 陈雅意在床边坐着等岁妤,已经双眼冒光地看呆了,拿着相机在不停地找着角度拍。 压根不需要任何角度好不好,从哪儿看,都是美到不行。 直到岁妤将刘海又重新梳得齐整,戴上那遮住迤逦眉眼的眼镜,陈雅意情绪骤然down下来。 “伯母怎么想的呀,岁岁你多好看,为什么要藏起来?”因为害怕岁妤到时候又被说教,声音还特意压低,显得更加忿忿不平。 “要不是学校衬衫不能随意更改,指不定你身上这身制服都要被改大几码,遮住这么好的身材……” 打扮又不是给别人看的,岁岁这么好看,自己要是漂漂亮亮的,随意打扮成任何样子,都会很开心的。 偏偏现在要被规矩着变成别人嘴里“无趣”的人,明明岁岁很有趣很好玩的好不好! 很有趣的岁妤神色淡然,走过陈雅意身边时飞快伸手挠了挠她的下巴,“走了。” 今天正式测验,莱伊的学生都神色匆匆,也没什么闲聊的兴致,坐在教室里面等着通知去礼堂坐好考试。 莱伊传统,但凡考试,都会组织学生去礼堂的智能教室考,什么东西都不需要带,在自己对应的位置上会有相关的考试工具。 整个礼堂总共五层,占地面积25公顷多,除去舞台之类的占比,足以将整个莱伊的学生都容纳进去。 先回教室放自己的随身物品,岁妤和陈雅意不是一个班,暂时分开。 因为入学分配的规则,一切按照总绩点来排班,岁妤在先前学校性子就独,并没有参加什么多余的活动,是以除了成绩基本绩点很低。 正巧,特招进来的洛灵因为成绩特别好再加上有那么一两个奖项汇报到学校,和岁妤分在了一个班。 看见岁妤进来,洛灵脸色很不好,先前被侮辱的场景还在心头浮现,还有自己被停了的资助…… 虽然还是对岁妤讨厌不起来,但洛灵已经不想再看见她了。 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洛灵在听见铃声的那一刻就走出教室往大礼堂走,百褶裙在动作弧度略大的行动中漾出灵活的弧线,充满了活力和不屈。 岁妤身体缓缓往后一靠,看着洛灵走出去的背影,眸中的光细碎闪烁。 女主如果在这样重要的时刻不受到刁难,就不算是女主了。 在这次至关重要的测验上,洛灵会被诬陷作弊,一度被所有人将她之前的努力都视作偷来的。 本来就因为傅清辞他们对洛灵稍显特别的关注,洛灵受到许多来自班级和同学的孤立、冷嘲热讽,虽然不至于发展到校园暴力的层面,但也不大好过。 好在洛灵一向心态好,不会被这些东西弄得持续沮丧,反而是充满干劲,想要通过这次测验再往前进点,到时候也好换班,同时能借着这次成绩申请加入学生会。 总之是一个非常努力的好好学生。 在这次诬陷事件中,并没有岁妤的参与,毕竟作为家教良好的大小姐,她不大会做出这种阴私事情。 炮灰而已,除了嘲讽,重量级别的陷害也轮不到她出场。 反派另有其人。 直到坐在座位上之前,岁妤都这么认为的。 逐渐与女主拉开联系,不再扯上任何交集,应该是最优解,既不会被影响,也不会因为她的存在影响到女主。 但…… “老师,我没有,这纸条不是我丢的。” 身后是洛灵难忍哭泣和惊慌的声音,毕竟是在这么重大的场合被诬陷,如果被坐实这罪名,可以想象到她之后的求学生涯会有多惨淡。 甚至可能因此退学。 莱伊对品德败坏的学生一向是零容忍。 岁妤微不可察地长出一口气,不需要问0065,就知道这应该是剧情线发生改变之后的一些变动,她现在,坐在了洛灵的前面。 那张诬陷洛灵的纸条,是从她眼前丢过去,扔到洛灵的桌子上的。 不设防的洛灵拿起纸条,疑惑地抬头,还没等举手报告老师,就被抢先一步、初次登场的恶毒反派开口陷害,“老师,有人作弊。” 目睹了全程的岁妤:……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个这么智能的教室,连监控都恰好坏掉,又恰好,坐在洛灵四周的,除了岁妤,都是恨不得她早点退学的人。 要么是看见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甚至心里隐隐期盼着洛灵赶紧滚出莱伊,要么就是埋头写题,总之什么都没看见…… 给恶毒反派陷害女主造就了完美的条件。 岁妤作为其中唯一一个变量,被狠狠瞪了一眼,似乎是觉得她并没有什么威胁,费筱又装作惊慌地加大声音控诉,“老师,我看到洛灵同学好像手里藏了小抄。” “老师,我没有,我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也不是我的。” 洛灵摆着手,近乎仓皇地抬头想向老师证明自己的清白,目光在周围同学的身上梭巡,期盼着有谁来为她解释一下。 没有,都没有,每个被她看到的人都撇开眼,并不想管这一烂摊子事。 “老师,我们可以看监控的,我真的没有。” “嗬,洛灵你是知道智能教室的监控最近在维修,所以才这么提议的吧?”费筱嘲讽。 站在她们中间的老师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神怜悯地看向洛灵。 现在最关键的,是纸条在洛灵手里,最先出声告状的人是费筱,监控没开,无法证明洛灵的清白。 如果事情闹大,最后一定要严肃处理,那受到惩罚的,绝对是洛灵。 起码一个记大过是绝对的。 洛灵显然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 不行的,这次考试她还想着拿奖学金呢,如果不拿到奖学金,下学期她的生活费就没有着落了。 莱伊对这些行为是绝对不允许的,如果作弊这一罪名落实,不仅是这次,而是所有的奖项都会与她无关,甚至档案里都会提到这件事情。 到时候怎么办? 她绝不允许自己变成只能接受别人接济的可怜虫,能靠自己得到的,她也绝不会随便让自己吃亏。 第54章 炮灰大小姐:真香打脸进行时(14) 洛灵的眼角被浸湿,强忍着不让自己在这些人面前流泪。 可现在脑子里根本想不到任何办法,怎么办?到底应该怎么办? 她之所以想要转学进莱伊,就是因为莱伊的奖金高到离谱,还有不少的机会能让她学到很多,如果她真的被证实作弊了,之后的结果,她根本承受不起。 老师满面愁容,正想开口让洛灵停止答题,出去再说的时候,一道声音恰好插进来。 “好吵,单个人的错影响到其他同学考试,老师,这样对吗?” 说话的声音声线平稳,像是被尺子度量过的横直,隐隐透着被打扰过后的不耐,是洛灵再熟悉不过的人。 似乎并不觉得自己有说什么,岁妤转头看向老师,“校规不是最讲究以学生利益为先吗?” 老师一愣,随后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被费筱带偏了,这不仅仅是洛灵和费筱两个人的考试。 洛灵也一下反应过来,“老师,这次考试的重要程度大家都清楚,这张纸条到底是谁的还有待商议,如果因为误会让我失去机会,是不是过于武断……” 不管怎么样,现在完成这次考试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老师思考片刻,点头,同意让洛灵先完成考试,之后再来处理这件事。 这也是教师培训里提及过的一点,在面对无法做出理性判断的突发事件时,应该事先保证每个学生的利益不受侵犯。 这种情况,洛灵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没作弊,但也无法确定这一定是洛灵带的小抄…… “好,洛灵你先坐下来继续考试,接下来我会重点关注你的,如果再次发现,就要直接出去了。” 洛灵闻言,忙不迭点头,“老师放心,我绝对不会是纸条的主人,我的成绩,根本不需要这些弄虚作假的东西。” 坐下答题时,笔触在纸张上一笔一笔划过的纹路,让洛灵迅速沉静下来,在还差半个小时才结束的时候,就答完了所有的题。 而后……目光复杂地看向坐在自己座位前的岁妤。 岁妤早就把会写的写完了,刚好是赵政然给自己压中过的那几道同类型题,剩下最后一道尤其复杂的,写到一半实在不会,便也放下了。 哪怕不做,岁妤也不想留个百分百错误的答案在上面。 自然也察觉到身后那犹如实质的复杂视线,岁妤浑身不自在,刚刚说那句话仅仅只是自己身在其中而已,要是被女主缠上…… 想到洛灵时不时被浇到全身湿透的天降甘霖、“不小心”被丢到脚边的垃圾…… 女主不仅会不小心伤害到身边的人,同样也会非常不小心遇见无数意外。 到时候她不会再不小心拿热汤泼到她吧? 岁妤并不想拥有这样的女主待遇,毫不迟疑上前交了卷子,走出教室。 尤其在听见身后有跟上来的脚步声之后,走得更是焦急。 洛灵交完卷子之后想叫住岁妤问清楚,却不见她人影,又不能随便就走,只得先作罢。 因为有暂时的缓冲时间,洛灵脑子也不笨,刚刚只是被突然丢过来的突发状况吓到了,现在转念想想,其实有很多可以取证的地方。 比如指纹,比如字迹,比如为什么只有老师才有可能知道的监控没开、费筱却知道…… 洛灵转身,奔赴属于自己的战场,她才不会轻易认输呢。 ........... 岁妤步履匆匆走出礼堂,在出了礼堂的门之后,又恢复了不急不缓的调子。 刚走没两步,就看见小径旁边站着、手里提着个包装精美的袋子,明显是在等人的傅清辞。 心跳加快,好似全身的兴奋因子都被调动起来,岁妤一看见傅清辞,就像是猫猫碰到了自己的猫薄荷。 恨不得上去在傅清辞怀里打两个滚,被抱着蹭一蹭,舒服到浑身毛孔都展开,再被细细密密地抚慰过。 傅清辞西装革履,全身深色将他衬得更如玉石一般润透,体貌修伟,风神雅秀,是单单站在那儿就让人觉得出众的存在。 似乎察觉到什么,傅清辞抬头,看过来的那一眼中仿佛含着冰碴子,满是压迫感,却在发现来人是岁妤时,倏尔融化成春水荡漾,蔓延的笑意将身上的柔和意味都凸显出来。 “累不累?” 阔步上前两步,傅清辞极为自然地询问岁妤,似乎是察觉到岁妤的疑惑,笑着为她答疑解惑,“我来想找你帮个忙。” 岁妤眼睫震颤,并不敢抬头看他,指尖在头发上绕着。 “测验过后莱伊有迎新晚宴,每个人都要带女伴出场,我……我没什么女性朋友,好像就只同你有交集,所以……” 和岁妤并排走的步伐顿住,在她也跟着停住时,傅清辞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上前一步站在岁妤跟前,稍稍俯身,“我能邀请你当我的女伴吗?” 晚宴不成文的规定,如果没有男伴或是女伴,说明这个人单身,那么迎新晚宴也可以变成联谊晚会。 历年来在这上面成了的佳话,少说也有个百十来个。 是以……傅清辞这样一问,竟不知是他自己想要躲避被无数女生搭讪的境地,还是想抢先一步截下别人对女孩的大献殷勤。 岁妤从来拒绝不了傅清辞。 “好。” “哈……那……收下这条裙子?”傅清辞手里的袋子往岁妤跟前递了递,袋面上手绣的凤凰几乎快要展翅飞出来。 “这是我妈妈亲手设计和制作的,只此一条。” 几乎和表白没什么不同的话,被傅清辞用这样的语气说出来,都显得压迫感没那么强,似乎一切只是在为了晚宴做准备。 至于接受与否,全看岁妤自己的意愿。 指尖都快被心跳震麻,岁妤垂眸,想接过袋子,被傅清辞挪开,疑惑地抬眼,盈满所有视线的,就是傅清辞含笑的眉眼。 “我帮你提着,送你去王叔车上,好不好?” “嗯。” 特意脚步放缓跟着岁妤步调走,傅清辞状似无意地问道,“今天的考试应该还能应付吧?我那讲了好几年的课程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上你。” 岁妤眸中神色涌动,面上却仍是一副不懂他在说什么的神情,“什么课程?” “赵政然找我要的辅导课程,说是帮你补习,怎么样,他讲的有没有我好?” 岁妤抿唇,胡乱点头,“有……没有,没有的。” 女孩答错话的神色实在太过于羞赧,从眼尾洇开的红蔓延至侧脸,整个人都快熟透了。 第55章 炮灰大小姐:真香打脸进行时(15) 喜欢看女孩脸红到连话都说不完整的样子,到校门口这段路却短暂地不允许他再继续这样逗她。 傅清辞把人送到王叔停在学校门口的车上后,温和有礼地朝人拜别。 刚刚被拒接的电话又再次锲而不舍响起来,傅清辞神色是隐隐压抑着的不耐,接起,“什么事?” 听着那些蠢货又在打着他“爱慕者”的名号肆意妄为的时候,傅清辞已经在考虑怎样让她们家里破产了。 “监控都坏掉了……岁小姐出言帮了洛灵小姐,现在洛灵小姐已经拿到那些人诬陷她的录音,但她们后面的家族企业……” 助理心有戚戚,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 总裁对洛灵小姐的态度一向冷冰冰的,但这次是老董事长施压,说一定要保全洛灵小姐的名声,这简直是让他进退两难。 傅清辞在听见又是洛灵的事情时,已经想挂电话,不期然却听见自己尤为在意的岁妤时…… “那些人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你有办不到的,就去找刘特助。” 傅清辞不愿和任何其他可能产生误会的女人牵扯到一起,这些事情,还是交给刘特助去办吧。 ............ 三天的测验一眨眼就过去了,在第三晚,便是大家都期待的迎新晚宴。 傅清辞送的礼服是一套全手工绣好的无袖曳地长裙,大片大片的凤凰花盛开在裙角,随着每一步走动在空中舞动。 外头还配了件披帛样式的薄纱,浅浅覆下来,描绘着风儿的轨迹。 步步生花,不外如是。 红色的张扬被岁妤一身沉静气质给压下去,另衬出一番别样的美来,秀发轻挽,露出线条优美的肩颈线条。 走到一楼,岁母皱了皱眉,“怎么会有这样一条裙子?” 太艳了,也太美了,这样不好。 岁妤眉眼皆垂下去,淡声解释,“是今晚我的男伴送的,不穿不大礼貌。” “你就不应该接受谁的邀请。”岁母无奈,这迎新晚会谁都知道会有些什么,她自己也是从那个学校毕业的,现在,她暂时还不想岁妤谈恋爱。 连自己的未来都不能掌控,说什么找一个喜欢的人。 她知道什么是喜欢吗?那种一时上头的荷尔蒙实在是太过于浅显,根本不牢靠,她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女儿也重复当年的老路。 “你既然已经答应了别人,我也不拦你,但是记住,现在这个时候,还不是恋爱的时候,必须大学毕业之后,再来说这件事情。” 哪怕不结婚,也不能随便踏入这座坟墓。 但凡没选好,就是切切实实的坟墓,埋葬掉她所有的热爱和青春。 岁妤点头,乖巧应是,“知道的,妈妈。” 王叔喜气洋洋从门口进来,“夫人、小姐,傅少爷来接您了。” 见岁妤的神情不像是对傅清辞有什么区别对待的样子,岁母摆了摆手,“去吧,记得明天晚上9点半之前要到家,到时候我让小王去接你。” 王叔年纪大了,那个时候早就睡了,还是小王去接正正好,年轻人抗造。 “好的妈妈。” 迎新晚宴的地点是学生会包下的一整艘豪华邮轮,16层高,整个大一的新生包括侍应生等等都能容纳。 说是晚宴,其实会一直延续到次日下午,才会绕行公海后靠岸回程。 如果还和同学有些其他的活动娱乐,再待一天也不会无聊。 但在外留宿一晚,已经是岁母的极限。 一出门,傅清辞就站在车边等候,长身玉立,一身灰黑色西装垂坠性极好。 衣角、袖口同样低调地绣着凤凰花纹样,微微朝人笑着时,矜贵斯文的气质简直是诱人沉沦。 如愿看见那身衣裙穿在岁妤身上时,傅清辞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只觉得四肢百骸都被一股热流蹿动,像是发狠的饿狼,盘算着要从哪里开始享用自己的猎物。 但那股危险的感觉稍纵即逝,似乎只是岁妤的错觉,转眼,傅清辞又是一派温柔,绅士地拉开车门,“请上车,今晚最当之无愧的……璀璨明珠。” “为什么说这个?”岁妤觉着有些不好意思,这不大像是傅清辞会说出来的话,太直白也太……轻佻。 傅清辞在岁妤身边坐下,指骨分明的手指落在隔板开关上,霎时间后座便成为一个单独的小空间。 只有岁妤和傅清辞。 莫名又感觉到一股熟悉的、蔓延开来的缱绻意味,岁妤指尖有些不大明显地揪住了手边的衣物。 傅清辞似乎感受到岁妤的不自在,往车窗的方向挪了挪,衣角却被一股轻柔的力道扯住。 两人的目光都往下看—— 嫩白的指尖勾住绣着凤凰花的黑色真丝面料,像是无声的挽留。 岁妤蓦地收回手,错愕地急声反驳,在傅清辞面前并不罕见地失了淡然,“我不是故意的。” 傅清辞垂眸,指腹也落在刚刚被岁妤碰过的衣角处,动作缱绻地缓慢抚平,“没关系,我知道岁岁不是故意的。” “莱伊传统,在迎新晚会上,都会评选出当届的明珠之星,有奖励的。”适时将话题引到先前没回答的问题上来,不动声色缓解了岁妤的尴尬。 岁妤果然被男人带有引导性的话语节奏吸引过去,“什么奖励?” 能让傅清辞都特意在她跟前强调一遍,听意思,好像还想自己去拿到这份奖励。 “50万现金奖励,还有……和学校任意一个人提要求的权利。” 岁妤微怔,就听见傅清辞的语气里带了委屈,“以往,都是我做那个满足要求的倒霉鬼。” 赵政然表面风流,但实则是个人来疯,自从有人在获得“明珠之星”后让他做男朋友,被直接整破产之后,再也没有人找过他。 高年级里,就只剩下傅清辞一个,又温和、又好似没有攻击力,家世还顶尖的。 虽然那些提要求的,最后要么是钱摆平,要么是权摆平,但不妨碍傅清辞拿这个来卖一次惨。 “所以……岁岁,你能不能为了我,去参加评选?” 第56章 炮灰大小姐:真香打脸进行时(16) 邮轮上的水晶旋梯蜿蜒向下,第二层最宽阔的场地,汇聚各路学子,衣香鬓影,幽香沉浮,正是最繁华不过的景象。 岁妤被傅清辞牵扶着,缓缓走下旋梯。 灯光在脚下应声而亮,高跟踩在阶梯上的声音清脆悦耳,好似交织成一曲旋律,将正在攀谈的人群目光,都吸引过去。 稍显嘈杂的现场几乎有好几次呼吸都忘记了,静默有五秒往上。 “嘶……这谁啊?怎么还跟着傅哥来的?”王霄眼中难掩惊艳,又艳羡又拈酸地抬手杵了杵站在身边的赵政然。 没得到回答,转过头去,却发现赵政然脸色臭得要命,比他身上的黑色西装还要黑,好像下一秒就能直接撂挑子走人。 认识这么久了,赵政然就算是把人整疯,自己都是一副泰山崩于前不改其色的样子。 这样的神情,王霄可以说从来没看见过。 目光又转回从水晶旋梯上走下来的人,肤色与身上红裙的艳色相衬,几乎让这层楼所有的人沦为陪衬,好像整个视线全都只能被她抓住。 清灵飘渺的气质,那双眼睛却仿佛含着无边春色,勾魂夺魄,矛盾地结合在同一个人身上,让人忍不住想去探索她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就连傅清辞站在她身边,好像都无法让人第一时间注意到。 一袭红裙的女孩,就是视线的绝对主宰者。 岁妤虽不常在这样汇聚的目光中活动,但该有的世家培训,岁母是绝对不会少了的,是以在这种场合,倒也不至于怯场。 手腕上被戴上一朵青绿色的腕花,绕着纤细的手腕攀折而上,最后在小臂停住,好似从血肉内生长出来的一般,鲜活到彷佛滴着露珠。 一朵几乎每个女生都有的腕花,戴在她身上,却格外的不一样。 傅清辞似乎高估了自己的容忍程度,先前是因为女孩的成长环境,不能让她一直被动藏着自己的喜好,才这样提议,希望能让岁妤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但……现在女孩成了全场的焦点,似乎一举一动都能无限吸引住所有人目光,傅清辞又忍不住心中那股暴戾。 他只想自己一个人独享属于岁妤的美。 掌心里的小手动了动,傅清辞抬头,就见岁妤扬起脸,用下颌点了点放着面具的地方,悄悄侧身过来耳语:“不是要评选吗?我们是不是要选面具?” 乖巧认真得不像话。 在答应他的请求之后,一本正经地想要完成该完成的任务,热情高涨又饱满,好像找到自己喜欢的东西一样。 傅清辞嘴角不自觉上扬,“是,你想选什么样子的面具?” “这个,小狐狸的。”岁妤一眼相中周边绘着火焰花纹的狐狸面具,亮晶晶的眼眸看向傅清辞,仿若承载满船星河。 傅清辞的心被一记重锤砸中,再升不起任何阴暗晦涩的想法,所有的一切,都只想要岁妤开心。 只要她喜欢,那些曾经有过的阴暗情绪,都将会被他一铲子戳进沙底,什么都别想打破现在岁妤欣喜的模样。 “好,那岁岁帮我选一个,好不好?” “唔……黑狼的?” “可以。” ............ 现场人逐渐到齐,都戴上面具,除去很早就到了的,又或者是各自的男伴女伴,基本上不再能认出谁是谁。 这也算是为了保证评选的公平。 毕竟所在的学生里,特招生以及家世一般般的,50万的现金奖励也算得上是不小的诱惑。 评选的条件很广,每位女生手腕上的腕花都有对应的编号,男生手里的指环则是相应的票数依据。 不论什么投票依据,在不透露出身份的前提下,只要获得的票数足够多,就是今晚的“明珠之星”。 所以,获得的关注越多,相当于能得到的票数就越多。 傅清辞俯身,或许是担心岁妤听不清,靠得极近,温热的气息一点一点喷洒在岁妤耳廓,绕满整个耳道,“开场舞你和我跳?” 答应了要尽量拿到“明珠之星”,岁妤也很认真对待,眼睫颤动两下,肯定地点了点头。 声调优雅的大提琴声响起,傅清辞揽着岁妤的腰肢,滑进空出的舞台中央。 红裙顺着舞姿流动,凤凰花绽开,交织在灰墨色衣角的掩盖之下,任谁看,都觉得两人是天造地设、极为般配的一对。 但在舞曲刚至激昂时,一身穿黑衣西装的高大男子却突然也跟着插了进来,随手就近邀请一个同样戴着狐狸面具的女生,旋转着舞步进入舞台。 画面静默一秒过后,有人开始起哄,似乎是觉得这样的插曲好像更刺激,也拉着自己的舞伴开始跳舞。 现场的气氛霎时被点燃。 大提琴曲被换成了激昂的钢琴曲,节奏极快地几乎能让跟着跳出的舞步舞出残影。 岁妤从小就学习这些东西,自然游刃有余。 赵政然被踩了好几脚,也顾不得在意这些东西,目光紧紧跟着在舞台中央热烈舞动着的女孩,好像面具之下的所有明媚都被一一释放,无须掩藏。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不自觉被她吸引去心神的人。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会对足够美的东西和人,驻足观望。 钢琴曲变奏间隙,赵政然隔着白色礼服手套拉着女伴旋转,瞅准时机将同样在旋转的女孩搂入怀中。 ——交换女伴。 在交际舞中很常见的一种现象,音乐节奏更加快,在岁妤还来不及想什么时,就被搂住她腰的男人带着跳动,几乎没有任何时间让她反应。 下意识跟着音乐声舞动、旋转,被抱着在空中飞舞…… 到了后面,岁妤几乎已经忘了舞伴是谁这件事情,她只是单纯地享受着跳舞。 这样激烈的舞蹈,岁母不会准许她跳,因为不够淑女,所以岁妤自从开始学舞到现在,这是第一次,这么开心、毫无顾忌地跳出来。 面具的遮掩给了她许多借口,岁妤未被遮住的眼睛里,全是燃烧正烈的火焰。 第57章 炮灰大小姐:真香打脸进行时(17) 傅清辞绅士地虚虚揽在女伴身上,脚步放缓,方才的激情退却,一双眼黑沉如墨。 ——赵政然。 不会像他那么不管不顾,傅清辞再怎么样,也会顾忌着岁妤的面子。 要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让所有人看见他和赵政然起了争执…… 他不会让这样的情况出现。 维持着最基本的礼仪,傅清辞掐着音乐停顿的间隙,带着女伴下了舞台,站在一旁观看。 岁妤是真的开心。 这是傅清辞能感受到的,最直观的情绪,先前在女孩身上从未见到过的。 唇角勾起,哪怕是戴着面具,男人掩饰不住的愉悦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洛灵戴着白色狐狸面具,一身泡泡袖公主裙,站在傅清辞边上,眼睛里满是落寞。 她一早就认出来傅清辞了,当然也认出了赵政然和岁妤。 在受到邀请上去跳舞的时候,她的心跳一下一下加快,那些半夜还在练习的舞蹈好像也有点作用。 她向往她们这样的奢华和靡丽,如果可以,她也想成为在万众瞩目里的一份子。 所以她努力学习,在救了傅老爷子之后,拒绝能一次性得来的钱财,主动要求来到莱伊。 她要凭自己的努力得到这一切,成绩、机会,这些她都会自己去争取。 从小就跟着她的霉运似乎并未消失,仍然走在路上就会不小心惹出麻烦,然后以另外一种不太美妙、又不会伤害她的方式解决。 在第一次见到傅清辞的时候,她差点就摔进了他怀里,当然被躲了过去。 说没有期盼那是不可能的,那么优秀的一个学长,好像所有的一切他都拥有,那自己是不是,可能有机会能触碰一下呢? 但这种幻想很快被打破。 就算不是岁妤的出现,也会有另一个人的现身,和傅清辞一看就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他们会一起有着和她不一样的人生。 除了在学校的这一点交集,好像她们也不会再碰见。 那个她以为的娇娇小姐,其实心地善良,是她一开始弄伤了她,还因为所谓的莫须有的自尊,强撑着以为道歉就完事了。 后面看到岁妤手上包着的纱布时,才知道受伤有多严重。 可那个时候她被停了所有资助,又将怒气一股脑全放到岁妤身上去…… 岁妤还是帮了她,即使只是随口一句话,可能在她眼里自己只是一个普通同学,但洛灵知道,自己被岁妤衬的,好像一只卑劣的屎壳郎。 原来真的有人能所有美好都聚在一起啊。 洛灵的眼眶红彤彤的,最后看一眼舞台上灿烂到让所有人都黯然失色的太阳,默默走了出去。 舞台上,舞曲逐渐趋于终点,腰肢上揽着的那只手仍然没放松。 岁妤小口小口喘着气,推了推身前的男人,“舞跳完了。” 声音是压抑着激动心跳过后的平缓,但仍然能从里面窥见一丝来不及藏起来的兴奋。 赵政然特意压低嗓音,变了副腔调,俯身询问,“刚刚跳得开心吗?” 岁妤抿唇,有些不适应别人离自己这么近,这人态度又这么轻佻,推拒着再离远了些,并不回答他的问题,“舞跳完了。” 应该放开了。 身前的男人似乎听不懂自己的话,没半点退让的神情,磨磨蹭蹭抱着自己不撒手,跟傻子没什么两样。 岁妤伸手,就着身上披着的轻纱遮掩,在男人腰间重重一拧,如愿见到骤然松开的力道和男人变了脸色的轻声痛呼,脚步轻巧又快速地后撤两步,离开男人身边。 “这位同学似乎身体不好,晚宴结束之后可以去医院看看。” 柔声的安抚得体又沉稳,岁妤莞尔一笑,旋身走下舞台。 傅清辞将一切收入眼底,含着满足的笑意,扶着岁妤去休息区休息。 身后被扔下男人的反应岁妤全然不在意。 “岁岁刚刚跳得很好,热情洋溢,很吸引人。” 岁妤的呼吸已经逐渐平复过来,刚才那种全然沉浸的状态似乎也被放下,唇角不易察觉地翘起,“谢谢。” 真的是太可爱了。 像是翘着小脚等夸的小狐狸,又不愿意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被猜中了之后骄矜到不行的得意样儿。 傅清辞轻咳两声掩饰自己快要笑出来的声音,抬手招来侍应生,“晚宴的糕点都是御芳斋定制的,很好吃。” 在先前的了解里,岁妤很喜欢吃甜食,这次晚宴傅清辞特意将甜点的供应商换成了御芳斋。 岁妤闻言,双目发亮,但往四周看了看,有些犹疑。 “不会有谁看的,待会儿就要开始游戏环节了。” 岁妤心动,岁妤行动,叉子插起一只小兔子样式的奶冻,小口小口吃着,斯文又极尽温文尔雅。 傅清辞长腿交叠,靠坐在沙发上,近乎痴迷地看着岁妤吃东西。 哪怕什么都不做,这样的场景让傅清辞看上数千遍数万遍,他也绝对不会腻。 口袋处的手机响起,打破这样温馨的氛围。 傅清辞眼睫垂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上面“刘特助”的备注格外显眼。 眉头皱起,知道他轻易不会打电话,还是接起,手机对面就传来刘特助有些焦急的声音,“总裁,上面的文件下来了,可能需要您回来看一眼。” 傅清辞眉尾一挑,瞬间理解了刘特助没说完的话。 ——他现在这通电话在被监视,且事态紧急,必须现在就处理。 能联系到上面的文件的,除了自己手里那块地皮,不作他想。 岁妤转过头来,察觉到傅清辞皱起的眉,有些担忧地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傅清辞深吸一口气,看向岁妤,语调沉稳,“我现在有些事情需要马上回去处理,待会儿你先回房间,有事……可以去找赵政然,或者顾溆,别自己一个人害怕,知道吗?” 岁妤一怔过后反应过来,有些羞赧,“你是不是太把我当成幼稚鬼啦?我已经是成年人了。” 这种感觉在为数不多的好几次接触中都有,好像傅清辞在对待她时,一直就是小心翼翼含在嘴里、恨不得什么事情都帮她处理好再走。 可她明明能应对。 傅清辞轻叹一声,“可是我不放心,总是想再多保护你一点。” 已经是近乎表白的语气了。 第58章 炮灰大小姐:真香打脸进行时(18) 岁妤挪开眼,有些答不上话来。 她实在不善于应付这样浓烈的感情。 没再逼她,傅清辞倏而转换了话题,指尖颤动两下,还是放下手,“我先送你回房间?” 岁妤眼角余光瞥到他的动作,点头,羽睫颤巍巍眨两下后,沉默安静地将小脑袋往傅清辞那边偏了偏。 正好擦过男人站起身后,垂落在身侧的手背。 傅清辞目光剧烈颤抖两下,而后缓缓转头,看向仍然还坐着的女孩。 明明还是那样没什么表情的神色,傅清辞以为自己方才是感知失调了,却在下一秒,被岁妤握住手腕,放在她自己的头顶上。 抑制不住地喘出两口粗气,傅清辞罕见地失态,掌心握拢,想要粗暴最后却还是轻柔地摸了摸岁妤的头顶。 挽好的发式被揉乱些许,却更添几分凌乱与脆弱的美感。 无论怎样,女孩好像都是美的,不自知透着灵气,像是一潭蕴含璀璨华光的平静碧波,若是再往内看看,就能发现她平静下面藏着的耀眼光芒。 “我送你回去。”最后只能扯出这样一句,傅清辞极力压制着自己暴涨的情绪动荡,扯出一张假面来掩饰太平。 岁妤温声应答,直到等人走了,自己坐在房间的小沙发时,才觉得脸热得不行。 手心里的烫意在扩散,岁妤将自己整个窝进软沙发里,抬眼看向透明映出星空的顶窗。 邮轮最高层的房间,能将夜海之中的星空一览无余,甚至可以看到夜色中飞鸟裹挟着海风盘旋,奢靡至极。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闷响,随后又消弭无形。 岁妤骤然蹙眉,起身摁开床边的智能屏幕,在监控上却没看到人。 若有似无的敲门声又在门外响起,智能监控自动捕捉发声范围,屏幕上这才显现出来洛灵靠坐在她房间门口,满脸通红、全身无力的景象。 岁妤心中一跳,终是没忍住,走到门口,开了门。 顺着开门的力道,洛灵软软一倒,靠在岁妤怀里,“救我,她们给我下药,我……我想去医院……我会回报你的,求求你救我……” 脑海里0065不见踪影,陷入休眠,因为前期的影响,剧情线全面崩盘,已经完全不能预料到后面会发生什么了。 比如今晚的宴会,费筱那些人应该下药不成功,反倒自己吃了的。 岁妤视线在走廊处逡巡一圈,再怎么样,也不能把中了这种药的女孩子一个人扔在门外不管,撑起洛灵半边身子,“你别离我太近,身上酒味好重。” 嫌弃! 直接带人进了浴室,浴缸内放满凉水,也不管什么会不会生病了,岁妤一把将人推到里面,只看着她不沉下去、被淹死就行。 这人已经神志不清到胡乱抓她了! 岁妤轻缓地揉揉自己身前,好疼…… 知道自己行为不雅,岁妤气呼呼地开了冷水开关,喷洒对准那害她这样疼了一下的罪魁祸首,“你冷静一点,要不我把你丢出去,不管你了。” 罪魁祸首只会哼哼唧唧。 岁妤无奈,把她姿势调整好,拨通了邮轮上的急救电话。 门铃被急促摁响,在两秒过后又变成“砰砰砰”极为急促和暴躁的砸门,似乎十分着急和烦躁。 岁妤深吸一口气,在智能屏幕上看到气急败坏的费筱几人。 门都不想开,岁妤将提醒关掉,隔音系统打开,任凭外面敲得多响,一通电话又拨到了邮轮的服务台。 “我门前有几个看起来喝醉了的人,麻烦尽快来处理一下,谢谢。” 外面那几个一看就凶神恶煞,还不知道有没有其他人藏起来,她才不会蠢成那副模样,自己送上门呢。 费筱在门外气得要命,一脚踹在身旁的跟班身上,“你怕什么?我问你怕什么?她趴在别人门前求救,你上去把她拉过来不就行了吗,现在怎么办?” 下药成功了都被洛灵跑了,这房间里面还不知道是谁,要是成功了被记过还好,又没成功到时候还要受罚,她得活生生被自己气死。 “查到这间房是谁的吗?”环顾四周,费筱声音压得很低,恶狠狠问跟班。 跟班捂着脸,摇头,“服务台不肯告诉我们,连监控都不给看。” 除了有个侍应生看到是女生把洛灵扶了进去以外,她们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可能知道里面是谁。 费筱不管里面是谁,只要不是傅清辞几个人,她的家世就完全不需要惧怕,是以现在格外的有恃无恐。 现在又不在学校,怕什么。 “你,把锁给我撬了。”费筱推了推身边的另一个女生。 “这样……是犯法的吧?”女生颤颤巍巍,有些害怕。 费筱转头瞪她,“她们又没证据,到时候直接说坏了不行吗?监控那些你不用担心,到时候我来解决。” 无奈,只好听从费筱命令的贺千慧在密码锁上胡乱输入好几次密码,在得到门锁上锁的提示后用发卡插入重置孔,开始撬锁。 “你们在干什么?”走廊口突然传来一声呵斥,穿着制服的保安呼啦啦冲上来,“队长,有人在撬锁。” 事实就摆在眼前,哪怕费筱挣扎着叫嚣自己是费氏集团的大小姐,那些保安也没什么反应,把人绑了送到邮轮房间的最底层去。 开玩笑,要是平常,他们确实不愿意得罪这些有权有势的大小姐,但谁让邮轮主人打过招呼,招惹这间房的主人,不好意思,先被关起来好好老实老实吧。 在接通智能电子屏和岁妤汇报刚刚的情况之后,安保队带着人下去,顺便把匆忙赶来的急救医护给请了进去。 好在那药不算特别烈性,大多是作为调情使用,让人手脚发软、浑身发热而已,输液稀释,外加多休息,自己就能解了药性。 等人走了,岁妤看着一脸……两脸阴沉坐在沙发上的顾溆和赵政然。 第59章 炮灰大小姐:真香打脸进行时(19) “我半点伤害都没受,连门都没开。”岁妤语气平淡,施施然也找了个位子坐下,“你不用这样看着我。” 顾溆深吸一口气,还是没能忍住,“万一呢?为了救人被疯子缠上怎么办?” 但凡想到那个结果,顾溆就恨不得把那群疯女人给弄死。 看出了顾溆神情压抑之下的阴暗心思,岁妤心弦一颤,先前被忽视掉的危险重新浮现,她怎么忘了,顾溆就是个疯子,“现在是法治社会,那些危险的想法最好还是收起来。” 没看顾如晦都要开始遵纪守法了嘛。 如岁妤所想,顾溆是个疯子,自然不管这些,只不过看岁妤颤动的浓睫似乎有些害怕,不在明面上驳斥她的话,憋着闷气坐在沙发上,自顾自冷着脸。 赵政然从进来开始,一句话也没说,手里摩挲着岁妤倒水给他喝的那个杯子,神色愈发晦暗。 等二人说完了,才看向卧房的方向,“卧房既然有人在睡,今晚岁岁去我房间。” 邮轮顶层房间总共才六间,将将够住。 “我和顾溆一起。” 不等顾溆开口,赵政然直接给出解决办法,拉过岁妤的手,“走,我带你去洗漱。” 女孩神情里已初见困意,这些事算不上什么大事,再怎么样明天解决也不会如何。 顾溆听闻这话,瞬间也偃旗息鼓,甚至没辩驳赵政然口中二人挤一个房间的事情。 等目送岁妤进了隔壁房间,赵政然看向顾溆,眸色冰冷,“聊聊。” 顾溆眉尾一挑,打开岁妤房间对面的门,扯掉领带随手丢在沙发上,本来就装不下去的斯文全然崩盘。 “聊什么?”心里大概有了答案,却并无心虚,反倒挑衅似地上下打量着赵政然。 赵政然眸色暗沉,随意搭在沙发靠沿上的手背青筋凸起,压抑着蓬勃的怒气,“聊聊为什么洛灵一个普通人、还有那几个疯女人能上来最顶层。” “这些,作为这艘邮轮主人的你,应该最清楚吧?” 顾溆舌尖缓缓舔舐过上颚,目光危险地盯着赵政然,被他这一副正经问话的样子给逗乐,“所以?你的结论?” 赵政然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猛地倾身,“你授意放她们上来的?想干什么?” 要不是他不见岁妤的行踪,也无心在晚宴上继续交际,径自上来了顶层,顾溆想干什么? 甚至连上到最顶层电梯的权限都关掉了,赵政然几乎是瞬间就发觉不对,从六楼跑了上来。 恰恰好已经是安保队收尾的时候,但赵政然没错过顾溆眼里浓重的后怕和懊恼。 懊恼什么?懊恼事情没像他预料的那样发展? 顾溆把自己的皮手套扯下来,随手掷在地上,语气嘲弄,“对,是我授意的,又不会真的发生危险,怎么了?” 偶然看见几个人聚在一堆给洛灵下药,洛灵又跌跌撞撞往电梯跑的时候,顾溆瞬间就想到一个英雄救美的计划。 在服务台的电话接通时,顾溆让她们开了权限,看着她们走到顶层。 也是他没让人告诉那群傻子,顶层住着的有谁。 不大了解这些的费筱几人,看着电梯显示的楼层数,上了另一台电梯跟着洛灵到顶楼。 顾溆原本只是想她们在门口闹出点动静来,到时候自己再出现,不就能顺理成章进岁岁房间了吗? 谁能想到和洛灵应该不大对付的岁妤,竟然会开门救洛灵。 那一瞬间顾溆的心脏骤然一停,他不敢想象岁妤万一受到一丁点伤害,他会怎么发疯。 顶层的电梯上行慢了数分钟,直到岁妤把人扶进去才恢复正常。 赵政然再忍不住,一拳打在顾溆脸上,还想继续挥拳,却被顾溆反身一挡挥开,还了他一拳头。 论肉搏实力,顾溆打黑拳出身的,赵政然只是学了些泰拳,自然奈何不了他。 但现在怒气占了上风,赵政然不管不顾,一拳又一拳地下了死手,倒和顾溆打得不相上下。 “不会出危险?你就是最大的危险!岁岁喝的水里面,是不是被你下了安神药?” 出身显贵,对一般的药剂赵政然还是有辨别能力的,在岁妤给他倒水、他接过的那一瞬间,赵政然就发现水的状态不大对。 不到10点,女孩已明显露出的疲倦神色…… 顾溆“呸”地一下吐出口中血水,压着赵政然再还回去一拳,“我不会伤害岁岁,助眠而已。” 助眠,鬼信他的助眠。 到最后,两个人双双挂彩。 只是顾溆看起来更严重些,颧骨处的淤青显眼,嘴角还破了皮,像是手动打上了一圈浓到不行的阴影,凄惨不堪。 赵政然仰躺在铺了绒毯的地板上,喘着粗气,任凭汗水浸透伤口,语带警告,“顾溆,追人不是你这么追的。” 顾赵两家私交甚笃,顾溆虽然到了20岁才被找回来,但就与两家关系来说,赵政然也和顾溆打过不少交道。 知道很多顾家的阴私,其中就有顾溆这个疯子的病情。 天生的坏种,毫无同理心,就算被教导着要遵守这个和谐社会的基本法则,但内心从不会在意别人的感受。 以往是宣泄在极限运动上,没出什么大乱子。 但是现在遇见女孩,全部心神被放到她身上,做出的不可控事情,但凡有点差错就会伤到她。 赵政然以前不在意顾溆是生是死,现在却在这儿憋屈地教着自己的情敌,还是个疯了的情敌怎么好好追人。 “如果她知道了,害怕你,看到你就哭,看到你就瑟瑟发抖,你开心吗?” 顾溆桀骜挑衅的神情一顿,背靠在沙发上神情凝重,咬着牙否认,“她不会发现。” 而且,他的宝宝就算哭起来也很好看,没关系。 “纸包不住火,你也不可能一直藏住。而且……你知道的,如果我和傅清辞联合起来,你没有机会。” 言下之意,如果顾溆还这么疯,这么不管不顾,他会不惜一切代价,让顾溆再也无法见到女孩。 但那样,这些你争我抢,为了一个女人争风吃醋的事情,就再也瞒不住。 所有的恶意会铺天盖地涌向女孩,所有的压力也会全部压在女孩身上。 甚至她自己的母亲都不会帮她。 岁家最重礼法,那个被礼法禁锢了一生的岁母,绝对会让岁妤痛苦到无法自抑。 还有岁父,那个空有雄心壮志却没有与之匹配的能力,草包一个的废物,如果在知道这些以后,他无法保证女孩会不会被当成货物一样来交易。 无论如何,他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这是对岁妤的侮辱。 赵政然身上没有什么都不懂的天真,如果真走到最后那一步,这些情况,几乎是可以预见的。 甚至会更残酷。 循规蹈矩了将近二十年的女孩,真的能承受这些恶意吗?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赵政然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就突然涌出一股恐慌,将会失去一切的恐慌。 顾溆被赵政然口中描绘的现实震慑,他从来不在意这些东西,外人的眼光那都是累赘,但…… 岁妤是这样想的吗? 连走路都要照着同样步伐,明明一样喜欢刺激,却要压抑着自己做出端庄世家小姐样子的岁妤,如果真的遇到这样的情况,会做出什么反应? 顾溆心里猛地出现一股钝钝的疼,像是凿子一下一下挖着自己的心,绵长不绝。 “我只是想和她一起睡觉。”抱着香香的宝贝,盖着被子安静睡觉的那种睡觉。 顾溆眼神骤然失去光亮,喃喃自语。 赵政然一下没忍住,又一拳打在他肩上,“你真的是有神经病。” 顾溆叹口气,摸着自己虚虚跳动着的心脏,眼神头一次褪去狠厉和胜券在握的自信,“我得去看医生了。” 听他这么说,赵政然惊疑地转头看他。 要是顾叔叔听到顾溆竟然有这种想法,指定又要开始老泪纵横。 不想再看见这人难看的嘴脸,赵政然起身,拿着自己刚刚脱下来的外套往门口走。 “你去哪儿?”顾溆警觉。 赵政然头都不回,走得干脆,“重新开间房,不然真和你睡?” 他嫌恶心! ............. 第60章 炮灰大小姐:真香打脸进行时(20) 一场因她而起的混战岁妤浑然不觉,在加了一点点助眠药物的作用下,舒畅又香甜地睡了个好觉,直到下午两点多才醒。 带上邮轮换洗的衣物都放在原来的房间,岁妤穿着真丝睡衣慵懒地朝自己卧房走。 一开门,就是洛灵用被子盖住自己往里头缩的戒备样子,“谁啊?” 岁妤双手垂落,抬眸朝她浅浅一笑,“你觉得是谁?” 洛灵一怔,被岁妤莞尔一笑的模样给惊艳地愣住,静默许久没回话。 许久未见她反应,岁妤在自己的小箱子里拿出今天要穿的日常衣服,走进洗漱间换。 身后洛灵猛然眨巴两下眼睛,又掐着自己脸上的软肉试探,确认自己不是在梦中之后,长长舒出一口气。 岁大小姐肯定不会对她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只要是岁妤救了她,她就真的是安全了。 刚刚大小姐……对着她笑了? 从来没在那么美的一张脸上看到笑容,一瞬间让洛灵连现在的处境都快忘掉。 昨天晚上那股侵袭而来的绝望让她差点想跳海,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的恶意这么大。 她都不再追究费筱她们陷害自己的事情了,手里拿着录音和证据只是为了防止她们倒打一耙,结果却被她们陷害得更惨。 如果真的被得逞…… 洛灵不敢想象。 岁妤换好日常的衣裳出来,就是洛灵坐在床上一会儿一个表情的活泼样,心中饶有兴致地欣赏了有好几秒,才被洛灵察觉。 “你……谢谢你昨晚救了我。”洛灵声音有些羞赧,满是真诚。 算上测验那回岁妤开口,已经是第二次帮她了。 如果说第一次可能只是大小姐真的嫌吵到她了,这一次则是切切实实救了她一次,洛灵都不知道该怎么回报她。 岁妤不需要洛灵回报,更不想和女主牵扯上什么关系,随手将另一套衣裳丢到床上,“换好衣裳就下去吧,我不需要你什么回报,昨晚那样的情况,无论是哪个女孩子我都会救的。” 清清楚楚划清界限,洛灵听明白岁妤是真不想和她再有什么瓜葛。 “……好,不管你需不需要,如果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会尽全力的。” “真的。”洛灵的声音越来越低。 ............ 海风腥咸的气息扑面而来,岁妤站在甲板上,看着越来越近灯火通明的港口,身后没被挽上的半披发随风飘扬。 赵政然原先是打算送岁妤回家的,却在临了被要去见医生的顾溆拉走。 开玩笑,自己一个人走了给赵政然留机会? 顾溆还没那么伟大,他就是个小心眼的蜜獾,生性好斗记仇,别想让他做出什么大度的事情来。 加上两人脸上都挂了彩,不大好看,是以只遥遥目送着岁妤上车。 来接岁妤的车停在路边,上了车之后,来人却是王叔。 岁妤蹙眉,眉眼间满是疑惑与不解,“王叔,怎么是你啊?” 今天打电话回去也是佣人接的,按理来说这个时候,小王应该已经从公司回岁家了,不可能还会让王叔出来辛苦。 王叔闻言,扯着嘴角笑了笑,“这两天听说公司在忙着城东那个大项目,不知道怎么就开始加班了,应该也不会很久。” 话说得很轻松,但岁妤却在里头听出了点山雨欲来的架势,心中已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爸那人在外人,不管是自己的客户还是员工方面,都做足了好老板的样子。 加班,不可能有的。 他自己也不是那种能吃苦的人。 这次反常地开始努力,不叫上进,恐怕是遇见什么麻烦,不得已必须开始加班。 那……她妈妈呢? 岁妤回到家,大厅里的灯都亮着,唯独岁母和岁父的两间房都是暗的。 他们都还没回来。 要是依照往常,但凡岁妤出门从外面回来,岁母一定会在大厅沙发上等着。 然而这次却没有,说明……有更重要和紧急的事情,让她不得不去处理。 等人的换成了岁妤,摆手让佣人都回去睡觉,自己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透过大门上悬挂的灯笼往外看。 岁妤从来不厌恶岁母的管控,不论是原来的岁妤,还是现在的。 在外人看来,岁母嫁给了自己的爱情,校园相识相知相恋,自己家原本只是勉强算是个一流企业,却嫁给了岁袂,轻轻松松跨越阶层。 可个中苦楚只有岁母——陈怡帆自己知道。 能嫁给岁袂,是岁老爷子亲自拍板,因为他知道自己唯一的孙子不足以托付大任,但岁家没有别的合适的继承人。 岁袂的父母亲因为车祸去世,整个岁家只剩下他和岁袂两个人最为亲近。 无奈,只好寻一个有能力、有胆识、人品又好又对岁袂有感情的妻子,这样才能让岁家继续绵延下去。 初结婚那几年岁袂确实和陈怡帆有过美好生活,岁妤也一度被他们捧在手心里疼爱。 岁家也因为有陈怡帆,即使岁老爷子过世,仍一度维持着岁家如日中天的景象。 但自从有各种各样的传言,说岁袂甚至比不过自己的老婆,到时候偌大的家业还要交给唯一的女儿,简直是最大的冤大头,岁袂就变了。 陈怡帆性子一直强势,放在以前是情趣,到了后来,却变成引发岁袂不满的原罪。 男人的自尊心让他无法再这样看着陈怡帆的势力渗入岁氏,在外做出一副好好先生样,在家里,却一次又一次地爆发争吵。 陈怡帆做不到真的不管岁袂,也做不到就这样丢下岁妤,于是—— 挣扎在岁家这个漩涡里,没事的时候主动退让,只让亲信在岁氏看着动向,出了事去帮岁袂收拾烂摊子还要被嫌弃…… 岁妤一直以来就被陈怡帆当作继承人培养,岁氏现在说是听岁袂的,但重大决策都会过陈怡帆这边。 只要是不算大的亏损,就由着岁袂折腾罢了。 但…… 天色一点点暗下去,在暖黄灯光下逐渐绽开,时针转动一圈又一圈,直至指向11的数字时,大门才缓缓打开,照进车灯的亮光。 “妈妈……”岁妤站起身去迎接岁母,又看向脸色阴沉得能滴水的岁袂,“父亲。” 岁袂冷硬看她一眼,随口“嗯”了一声就朝三楼书房走。 陈怡帆牵扯出笑来,摸了摸岁妤的头顶,“这么晚还不睡,快回房间好好休息,明天不是还要上学吗?” “我……”岁妤的手被她握在掌心,感受到她冰冷到刺骨的手上温度,想说的话没说出来,就被她打断。 “好了,快点回去睡觉,乖乖的。” 岁妤垂眸,听话地走回自己的房间,却在下一秒陈怡帆也走进书房后,从房间里出来站在门外。 陈怡帆第一次没忍住朝丈夫发火,顾忌着岁妤,声音压下去,“我说过这个项目不要投不要投,大家都唯恐避之不及的东西,偏你要当个宝贝供起来……” “你给我闭嘴……”岁袂没她的顾忌,声音放得很大,在家里方才显露出凶狠的一面。 “投不投都是我岁家的事,花的又不是你的钱,陈怡帆你给我记住,这是岁家,要是过不了,就滚回你自己家,看看你那个因为我们岁家起来了的姐姐会不会接纳你。” 显然是知道陈怡帆不可能丢得下他和岁妤,怒火中甚至带着十二分的自信,“现在想办法,想办法啊!要是岁氏真破产了,杳杳怎么办?” 陈怡帆眼中强忍着泪,面色沉凝,“你要是在乎杳杳,就别这么大呼小叫,我们两个的事情,不要在她面前闹得难堪。” 岁袂压根没理会她的话,扯下最后一块遮羞布,“你觉得她还不知道吗?帆帆,我们的女儿,没你想的那么傻,外面那些传言把我说得有多难听你知道吧?你觉得杳杳不知道?” “我们两个早就分房睡,杳杳不知道?” “你那么强的控制欲,把女儿当成你失败人生的下一个复制品,期盼从她身上得到慰藉,以为她不知道?” “她什么都知道,但是她和你一样蠢,你丢不下她,丢不下老爷子死前的寄托,她也不会放弃你,你们两个,注定就要在岁家这艘大船上一起沉浮,现在……” 岁袂语气嘲弄,“你应该想的,是怎么把损失挽救回来,要不然,我听说傅家的那个对杳杳很有好感,或者有婚约的赵家……” “你住口!”陈怡帆双目通红,第一次扇了岁袂一巴掌,胸间充斥着怒气,“那是你女儿,不是商品。” 岁袂额角青筋凸起,神色狠厉,“你敢打我……啪——” 一声极重的巴掌声在书房响彻,岁妤挡在妈妈面前,巴掌没落实在脸上,却也从侧脸刮过,很快,下颌处就开始肿胀起来。 “杳杳……”陈怡帆一声惊呼,心疼得搂住自己女儿,焦急着要察看岁妤的伤势。 岁袂原本没什么心虚,却被岁妤冷淡看过来的目光给弄得一怔,心中蓦然发寒,“你那是什么眼神?谁叫你偷听大人讲话的,你妈那些道理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色厉内茬,只知道在最亲近的人面前装腔作势的小人。 岁妤冷冷看着自己的父亲发怒,将陈怡帆挡在身后,死死制住她要上前的动作。 似乎是感受到岁妤从未有过的坚定,陈怡帆倏尔停住了所有动作,愣愣地看着岁妤。 “你说的都对,我什么都知道,那你应该也能明白,为什么妈妈不走,要一直留在岁家给你善后吧?” 岁袂气得怒笑一声,“你什么态度?我是你爸爸,是岁家的掌权人。” “祖父在时就没让你当过掌权人,这两年妈妈的退让,让你自以为已经有了可以叫嚣的实力了吗?”岁妤神色愈冷,说出来的话越尖锐。 像是一把钢刀,直直捅到岁袂最不能受刺激的那处。 “你要是再敢碰我一下,明天出门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打了我。”冷眼看着岁袂的手举起来,又想来打她,岁妤淡声开口。 平静到不像是在和自己的父亲对峙,暖黄灯光下愈加腻白的一张小脸上满是嘲弄,“父亲最重面子吧?那就不要给我抹黑你的机会。” 岁袂被气得心绪起伏,像是第一次真的认识自己的女儿一样,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善后你要靠妈妈,就算是你说的联姻……”岁妤嘴角忽然漾出笑意,“也得我想嫁,父亲,你最好现在夹好自己的尾巴,否则……” 最后一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骤然让岁袂浑身一颤。 “我不介意毁了你,岁袂。” 第61章 炮灰大小姐:真香打脸进行时(21) 次日清早。 昨晚上虽然岁母给上了药,但岁妤惯来就养得精细,皮肤极嫩,过了一晚,被刮到的下颌往上延伸至鬓角,伤口仍红肿得吓人。 岁妤倒也没娇气得被打了一下,就不想去上课,但总不能这副样子去,还是戴了个口罩。 头发也没挽,就这样清凌凌地全部披散在身后,因为戴了口罩,岁妤嫌闷,便没再用眼镜遮住自己的眉眼。 到莱伊后,下了车却见靠近大门的智能公告栏处,熙熙攘攘围了好大一圈人,似乎正在瞧什么热闹。 今天陈雅意一天都有课,来得早,占据绝佳位置将一切看完之后刚好挤出来,就撞见岁妤,忙上来拉她,把自己看到的八卦讲给岁妤听。 “岁岁,我跟你说,费筱她爸简直不是人,在外面养情人生私生子就算了,还把财产都转移出去,让费筱她妈妈来担责任……” 费筱她妈妈就是个养尊处优的贵妇人,半辈子没见过什么风浪,就这样被扔到人前供大家观赏,想想就觉得心酸。 好在大部分人都是在痛斥费成韦不做人,很少有对费筱和她妈妈出言嘲讽的。 虽然看不惯费筱那人,但也不希望看她因为一个渣男爸爸被骂。 “就是以后她日子可能不好过了,家里破产只给她剩下几百万家财不说,还好还好她妈妈没因为这事儿进去。” 陈雅意叹气,对自己同学还是有同情心的,“那个开锁起家的贺家,就隔壁班的贺千慧,她家企业竟然偷税漏税,被严查之后发现还有更大的窟窿,更惨。” 这些事情没被挖出来给大家看还好,但凡摆到明面上,都有点兔死狗烹的既视感。 破产什么的,想想就好吓人! 可以没有什么都不可以没钱! 岁妤和她手挽着手往教室走,唇角浅浅勾起想说些什么,却被牵动的伤口扯痛,轻声“嘶”了一声。 引得陈雅意侧身去看,“怎么了?话说岁岁今天怎么阿姨不让你戴眼镜,改戴口罩了?” 叽叽喳喳的,烦人又可爱。 岁妤抬手作势要弹她额头,吓得陈雅意连忙往后退,“不行不行,我今天化了妆的,岁岁我先去大教室准备上课了,到时候难挤电梯。” 说完不等岁妤反应,捂着脸往自己教室所在的那栋高楼跑。 岁妤微怔,陈雅意不会是……有喜欢的人了吧? 不然怎么嫌麻烦很少早起弄这些的人,今天这么反常。 疑惑地蹙眉,岁妤朝教室走,至一拐角处腰间却忽然揽上一只大手,滚烫的温度贴合在后腰处,混合着燥热的呼吸声,扑在耳边晕出一股难言的危险意味。 檀香混合着浓烈的酒香,猛地席卷岁妤的全部嗅觉,似乎还有微苦的药香味道,让人几乎是一闻就快要被烧起来。 “岁岁,岁岁……”嗓音熟悉,较之以往却更暗哑许多,缱绻勾人的意味尤其浓重,一声声喊出来似乎并不是在叫岁妤的名字,而是…… 岁妤手撑在男人遒劲得有些硬邦邦的胸膛上,推了推他,“顾溆,你先放开我。” 这还在学校,要是被人看见……就说不清了。 顾溆不放,手臂环在女孩纤细的腰肢上,还更收紧几分,将人更深地带近自己,“不要,我吃了药,现在不清醒。” 药? 岁妤的身高只到顾溆的肩膀往上一点点,此时被他这么紧地往怀里抱,有些难受,纤细的脖颈往后攀折,全身的重量彷佛都只能靠在顾溆身上。 极度没有安全感。 “我不舒服,你先放开我,我们好好说……啊……” 几乎在岁妤说出自己不舒服的那一瞬间,顾溆就稍稍放开些,大手掌着岁妤的腰就将她抱起,让她坐在自己手臂上。 现在高度正好。 但岁妤觉着更没有安全感了。 双手死死抱住顾溆的脖子,岁妤气急了去拧他侧脸上的软肉,“你放我下去,我还穿着裙子呢。” 虽然没走光,但这样极其不雅观啊。 这也不满意,那也不满意,顾溆没着急,但脑子因为药物原因晕得不行,岁妤说的那些话只能听一半。 ——“穿裙子……” 顾溆一下便又将岁妤放下来。 岁妤松口气时,却见男人动作极快地脱下自己的外套,围在她腰上,而后…… 又单手抱着她,还特地找了个能让她坐着的地方,刚好能和他视线平齐。 “顾溆。”真是哭笑不得,岁妤已然有些无奈了,往日平静的神色都被打破,一双眉眼倾泻出微光。 “你说你吃了药,什么药?”她伸手去探顾溆的额头,没发现有什么滚烫的迹象才作罢,“是不是还喝了酒?” 额上过分柔嫩的触感和着清润的香气逼近,顾溆浑身火烧似的高温好像突然被瓦解掉许多,下意识抓住想要撤离的那只纤细手腕。 掌心不住摩挲着,将自己的脑袋凑在女孩肩颈处,“吃的药好疼,喝酒没那么疼。” “你生什么病了?”岁妤不解,轻轻扭动手腕,想要挣脱顾溆的桎梏,却反而被粗糙的大手带着送到他唇边,极重极粗鲁地印下一吻。 此时顾溆的状态像是被扔进了油锅里,高温下油炸了之后又猛火复炸,里里外外都快熟透了,燥热得要命。 只有身前的岁妤,无论是气息、柔软的触感、还是失了平静的柔柔嗓音,都像是一碗冰露,恰恰好能解他的热。 岁妤被他这突然的举动吓住,在抬眸看清男人的模样时,却瞳孔微缩,有些害怕地往后撤了撤。 男人身形本就高大,遮挡住前方的大半光线后更显出其身材的宽阔与遒劲来,此刻双眸里泛着血丝,看起来不像是有几分清醒的样子。 因为不清醒,浑身气势再没有压抑地释放出来,仅仅只是三分血气和狠厉模样,就让人心里直发颤。 加上他脸上那些伤口…… 先前就以为是最吓人的,此刻在他完完全全展露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时,岁妤才感知到,为什么莱伊无人敢招惹他。 自己以前到底是有着什么样的自信,带上三四个保镖就去堵人的啊? “顾溆……”岁妤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几乎是发自本能地想要逃跑,但她被男人抱在怀里,堵得无路可逃。 顾溆被她这么柔柔一声,压抑的理智彻底出逃,顾不得什么女孩会不会害怕,将岁妤往自己这边一拉,扯下她脸上戴的口罩,欺身吻住仅仅浅尝辄止过一回的红唇。 还嫌和女孩之间的距离不够近,又再进了两步,几乎将人压得往下躺, 灼热的呼吸交错,岁妤被吻到头脑发昏,眼尾氤着红无力攀在男人身上。 赵政然找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第62章 炮灰大小姐:真香打脸进行时(22) “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暗哑的嗓音徐徐插进来,暗含着涌动的危险气息。 岁妤骤然一惊,浑身无力、发软地推拒着得寸进尺的某人,又被强势捉住手腕,缱绻地舔吮。 挂在耳边的口罩被挣扎的动作带偏,露出侧脸下颌处红肿的伤口,“疼……” 一声痛呼彻底让赵政然冷静下来,扯开神智不清、还要继续的顾溆给了一拳,“你弄的?” 他含在手里怕化了的人,被弄成这副凄惨模样,顾溆是白长了那么大个脑子吗? 岁妤似乎都能尝出来血腥味,有些瑟缩地轻声打断,“别打了。” 赵政然胸膛起伏,把因为药物和酒精混合作用、外加被他打了一拳昏睡过去的顾溆动作粗鲁地放到墙边。 而后动作急切地上前查看岁妤的伤势。 在轻易看出来那是半个手掌印,还有指甲刮伤痕迹的时候,心里暴戾的怒火几乎将所有理智吞没,“谁弄的?” 声音语调平直,却让人听来不寒而栗,还要死死克制着自己即将消逝的理智。 伤口不像是新弄出来的,否则不会有上药的痕迹,看样子……昨晚? 傅清辞突然提早离开邮轮…… “是你父亲吗?”赵政然几乎不等岁妤回答,便已猜出是谁,“他打你?” 岁妤垂眸,摇了摇头,“他想打的是我妈妈。” 一句话便将昨晚发生的情形概括出来。 外界只要是消息灵通一点、和岁家老爷子那辈有过私交的,大部分都知道岁袂是个什么德性,岁家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全部身家靠妻子支撑不说,最后还要卸磨杀驴,要是岁老爷子在地底下知道了,绝对会气得爬上来掐死岁袂这个不争气的玩意儿。 所以……是因为那些事情让岁妤也被牵扯进来了? 赵政然双眸中满是心疼,指骨分明的手指拂开岁妤侧边的头发,细细看着她的伤口。 触目惊心。 “还疼吗?”赵政然咬着牙,眼尾因为过于发怒拖出红色,在仍还带着伤的脸上,也尤为摄人。 岁妤浓睫震颤,像是一只被关在笼中逃不出的羽蝶,十足的可怜。 “疼。” 没有任何撒娇卖乖的意思,只是简单一个字,听在赵政然耳中却是不亚于惊天动地的声响。 岁袂! 他必须付出比这重千百倍的代价! “叮铃铃——” 校园铃声清脆响起,是快要上课前的提醒。 岁妤垂眸将口罩戴好,声音闷在口罩里,有些嗔意,“我要去上课了。” 今天还是测验成绩公布的日子,不早点去占座位,恐怕得坐在最前排,接受张教授魔鬼般的洗礼。 伸手揉了揉岁妤的头发,又很快将它一点点捋顺,赵政然理智回归,“好,我带顾溆回医院。” 看向地上躺着的顾溆时,神色一敛,满是不耐。 要不是这人治疗着突然控制不好情绪自己跑出来,还喝了酒,怕他死在外面,赵政然此刻应该在陪着岁妤上课的途中。 罕见有些委屈的抿唇,赵政然心里藏了一团火,方才顾溆那狗见了肉骨头似的啃法…… 自己都还没得到岁岁的承认呢…… 岁妤抬眼,隔着口罩看他神色变幻,脸上受伤的那些地方将日常风流多情的模样掩盖,显出凌厉来,配上这副神情,竟莫名有些可爱。 “赵……政然……”还没有喊过他全名,岁妤这样一叫出来,总觉得有些奇怪的羞耻。 赵政然神色一愣,转头去看喊他的岁妤,侧脸就被柔嫩的指尖轻轻扶住,没用力,却让他骤然僵住。 柔嫩的触感在伤口处徘徊,他只能听得见岁妤的声音,“你也要好好养伤,很疼的。” 很疼的—— 疼的—— 的—— 她在关心自己? 赵政然的心狂乱跳着,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女孩最真切——毫无阻隔的关心,轻柔又饱含深情,似乎他就是全部。 目光转回,视线跟随着岁妤的视线,交错揉杂,不叫她有一丁点的喘息。 “岁岁刚刚是在关心我,对吗?” 嗓音沙哑,低沉却又急切地确认着自己想要得到的信息。 岁妤被他看得眼热,受不住地想要低头,却被指尖掐住没受伤的半边下颌,被迫仰头。 “我很开心。” 随着这句话而来的,是隔着口罩,轻浅到忽略不计的一个轻吻。 一触即分。 赵政然几乎是耳尖都熟透了,单手勾起顾溆,把人往肩上一扛,丢下一句“我带他去看病”之后,落荒而逃。 岁妤坐在台子上,双脚微微晃动,实在没忍住,浅浅笑出声来。 “嘶……” 又扯到伤口了。 还差点迟到,但最好的位置已经被占满了,岁妤只能坐在中间的位置。 智能大教室足以容纳几百人,只要是需要考张教授这门课的,都需要来这节课。 加上张教授声名在外,绝佳位置那简直是一座难求,都不想坐前排或者最后一两排。 毕竟前面空着时,被一个个喊到前面坐着,那记忆程度更容易让自己成为被无死角抽中回答问题、展示成绩等一系列惨无人道的幸运之星。 坐下时,最后一道提醒铃声适时响起,门外走进来一高大身影。 “今天张教授有些不舒服,我来给你们代课。” 熟悉的磁性嗓音,仿若天生就带着冰冷,叫人不敢靠近。 岁妤抬眸,正巧与男人也看过来的目光交汇。 男人嘴唇无声翕动,岁妤看懂了他的唇语——“璀璨明珠”。 傅清辞的视力从未这么好过,清楚地看着女孩耳尖迅速爬上绯红,心情大好。 “打开发送到你们手机上的成绩单,我来随机抽取一个人上台,当场演示试卷成绩和错漏。” ——“啊!不要啊!” 底下一片哀嚎,连刚刚见到传说中学神和校草的震惊和惊喜都没了,一个个如丧考妣。 毕竟见到人开心也就这一下,要真被抽查上去,丢脸的可是一学期。 不……很有可能是一整个大学生涯。 毕竟,但凡发出傅神的帅照盘点,再“不小心”带到被抽中的自己,那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忘记的。 底下个个都是这么想的,自然就不愿意被抽中了。 傅清辞眼神扫过下方,唇角含笑,显然是十分的开心,“那就……” 第63章 炮灰大小姐:真香打脸进行时(23) 傅清辞扫过下方,指尖翻阅着平板内的成绩单汇总,定格在岁妤的那份时,眉尾蓦地一挑,满是笑意。 考得很不错。 “那就……随机抽吧,大家打开手机,扫描屏幕上方二维码,上面出现谁就是谁。” 屏幕切换,指尖飞速动着,傅清辞唇角不易察觉地勾起,最后状似无意地看向岁妤的方向。 大屏上众多头像滚动着,最后定格在……一只黄色太阳狗狗的头像上。 “这是哪位同学?”傅清辞看了一眼,知道不是岁妤的,出声询问。 最前面一排,洛灵抿唇,举手站起来,“学长,是我的。” 傅清辞没有任何异样神情,只当她是一个普通学生,翻看平板中洛灵的那页成绩单,调出来投在大屏上。 “这次测验,张教授的这门课这位同学是最高分,现在我们来看……” 傅清辞讲课一向脱离教材,在确保大家能听得懂的同时,会扩展许多相关知识点。 就像这次讲解整套测验的卷子,还额外给他们所有人巩固了一遍基础。 “大家最好是好好学,张教授的课,一月一次测验,但凡哪次不及格了,都算做挂科,要重修的。” 淡声的提醒彻底让底下的众学生哀嚎遍教室,拿着手机开始录音的录音、录屏的录屏,手中笔记做个不停。 岁妤摆在桌膛里的手机也“嗡嗡”震动两声,响起消息提示。 原本不想理会的,讲台上看似正经讲课的傅清辞却将目光投向岁妤,不动声色晃了晃手中的平板。 腕表在从窗户透进来的光亮下折射出炫目的光。 岁妤心下一跳,垂眸将手机拿出来,一打开屏幕,星星点点的数据链汇聚成白色光点,而后逐渐扩大再汇集,从星河变成一颗明珠璀璨放着光华。 还伴有花瓣飘落。 很美。 岁妤在看手机,傅清辞在看岁妤。 真的很美。 在看到女孩怔住片刻后,眉眼间本能地漾出笑意的模样,傅清辞的嘴角也不自觉上扬。 轻声咳了咳,将心思放回课堂,指尖敲击在平板屏幕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正好课也讲完了,张教授不在,嘱咐我说一下这件事情,大家手机上会收到一条通知,是关于费筱同学诬陷洛灵同学作弊的通报。” 傅清辞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声音凛然,“莱伊向来对这些零容忍,费筱同学现在被留校察看,贺千慧、许诺等人做伪证,记大过。” “具体的大家可以在手机上推送的消息查看,我就不过多耽误大家时间,岁妤同学下课留一会儿,张教授有件事想找你帮忙。” 拖拖拉拉整理东西的众人一顿,尤其是那些想留下来多看看傅清辞的女同学们,都有些好奇地看向独自坐在靠窗位置上的岁妤。 什么都看不到,刘海、口罩严严实实地捂着,只露出一双眉眼,但…… 有些人光是看一双眼睛,就能知道绝对长相不俗。 岁妤就是这样的。 以往大家对她的印象也是不起眼,但绝对和丑不沾边,今天,好像又格外更吸引人一些。 纵使都没抬头朝他们看过来,众人仍然觉得她周身的气质太过美好,让人忍不住想多靠近她一会儿。 这种感觉尤其是坐在岁妤旁边的同学更加强烈,鼻尖似乎还能闻到她的香气,轻轻浅浅,却足够诱人。 教室内的停顿似乎有些久了。 岁妤有些不明所以地抬头,坐在窗边往门口的方向看。 恰好单薄日光经窗外树叶间隙一筛,从她背面撒进来,若明若暗好似雾中花,单单一双含着水波的眸子便衬出十二分的动人心魄。 傅清辞眼中深色一浓,手中拿着的平板轻飘地被放在桌面上,“怎么?是还想多加两节课?不如我给张教授打个电话……” 话没说完,原先还停留在教室内的学生呼啦啦散开,极为默契地往教室外走。 笑话,就算被美色所迷,也不可能再踏入知识的波涛汹涌里去,更何况,还要把张教授喊来? 不好意思,先走一步。 人都走了,教室内便只剩下岁妤和傅清辞二人。 微风徐徐掀起垂坠感极好的窗帘,时不时流泻出涂抹不均匀的日光,滴在傅清辞也随风微微动着的发丝上。 或许是今天有什么正事,男人一身正装,深灰色更显出其清俊凛冽的意味来。 分明应该是极其高岭之花的姿态,此刻却柔柔朝岁妤笑得宠溺,阔步走过来的身影似乎还带着点急切。 “怎么今天想着要戴口罩了?” 修长的指尖拂过岁妤耳畔的发丝,目光却倏尔凝住。 口罩的遮掩下,从傅清辞的高度往下看,半露出一道红痕,微微肿起,看起来格外严重。 “怎么回事?”男人的口吻极冷,动作却小心翼翼,摘下岁妤脸上的口罩,抬起她下颌细细察看,“谁打的?” 岁妤浓密纤长的眼睫震颤,偏头想要躲开,却被大手严实掌着下颚,动弹不得分毫。 “昨天晚上岁袂朝你动手了?” 女孩躲避的神情、伤口的肿胀程度,几乎是瞬间,傅清辞便将一切都联系到了一块儿。 昨天召开的招商大会,原本以为是块宝贝的地皮,没有期待中万人竞价的火热场景,反而被一纸文件划成环境保护区…… 这意味着所有基于这块地皮上修建商业中心的规划蓝图,都是一纸空文。 又不是做慈善,这种情况下自然不会有人愿意竞价拍卖这桩亏本生意。 岁袂从志得意满,到得知真相的崩溃暴怒,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但他实在没想到,女孩会被牵扯进来。 先前都让刘特助去岁袂面前透露过一些消息了,虽然不可能再让他做什么翻身的春秋大梦,但也不会让岁氏的资金链断裂,至多像以往岁袂投资失败的那样,损失一笔金钱罢了。 就这样,岁妤却只是过了一晚,竟然就被打了。 岁袂是脑子缺了还是根本就没有脑子? 第64章 炮灰大小姐:真香打脸进行时(24) 傅清辞心中藏着怒火,在岁妤面前未表露出分毫,心中已然定下岁袂的结局。 既然听不懂话,就不需要再有听懂话的权力了。 “疼……”岁妤没再开口反驳,眼里憋着泪花软软示弱。 傅清辞手上力道骤然一松,悄然按下心跳如擂鼓的晦暗,转移话题,“去傅氏集团看看吗?今天伯母会在那儿。” 按照以往,出了问题,最后无一例外,现身解决、出来撑场面的,都是陈怡帆。 昨天那场招商会议不知道岁袂用了什么说法,陈怡帆不在现场,但是今天,哪怕只是为了弄清楚事情前前后后的原委,她也绝对会去傅氏走一遭。 正好,可以一起商量商量,到底怎么让不该说话的人闭紧嘴巴,夹好自己那五短三粗的尾巴。 其实先前傅清辞对岁母也是存有偏见的,无他,岁妤将自己层层包裹起来,成为循规蹈矩的世家大小姐,却因此失去许多自己独有的色彩,这些都是岁母的教导结果。 更让他差点错失关于她的一切…… 但在无意间觉察出女孩对自己母亲并不排斥的情况后,特地让刘特助再去岁家好好打探清楚一番,将所有情况摆在他面前时,傅清辞自然能知道岁妤对岁母是什么感情。 复杂又依赖。 在那样的家里,母女两个人或许就是互相的慰藉,岁母给的疼宠都是真真切切的。 细细想来,独自撑起来岁家,还要被众人明里暗里嘲笑,岁母做出那些做法,对岁妤的要求…… 傅清辞还是不能接受,但也不会对此有什么过多的置喙,单看岁妤怎样对岁母,他便用什么态度罢了。 岁妤抬眼看向他,“不会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工作地点,看岁母今早的穿着应该也会很严肃,随意带人进去的话,应该有许多不能说给外人听的公司机密吧。 “哈……”傅清辞忍俊不禁,揉了揉岁妤的发顶,在看到女孩明显有些抿起的唇瓣后,顺着又将其用手指梳顺。 “不会,我是老板。” 指骨分明的指尖顺着发丝往下,直至稍稍带些肉感、软嫩到不行的耳垂,傅清辞指尖捻了捻,在手中的热度逐渐上升之后,含着笑又松开。 “喜欢刚刚那个画面吗?”适时转换话题,傅清辞帮忙将岁妤桌面上摆着的那些书本都一一收进包包内,低沉嗓音内饱含爱怜。 岁妤的注意力被转移,划亮手机屏幕,里面那颗明珠熠熠生辉,璀璨到近乎唯美。 “喜欢,很漂亮。” 这句话的尾音带出一点软昵,让傅清辞心脏酥麻的同时,岁妤手机又震动一下,亮白珍珠从中心点散落成金色,一阵磁性悦耳的提示音响起。 【璀璨明珠永远高悬,给你的奖励哦~】 拉长的尾音酥麻,几乎让人听的一瞬间,整个人都像是被些微的电流蹿过,带起一点点的麻痒,连带着指尖都是无力的。 岁妤唇瓣轻抿,抬起头看向这道声音的主人,被他罕见有些不好意思、装作整理背包的神态怔住半晌,轻声开口: “这是……给我的奖励?” “咳咳……”傅清辞稍稍有些尴尬,并不是为了别的,单纯那句语气活泼、甚至暗含撒娇意味的语音,就让他有些觉得自己的形象崩塌。 但刘特助说这样的话女孩子绝对爱听。 依据刘特助追他自己老婆成功上岸、直到现在依然甜蜜如初的经历,傅清辞选择相信。 但先前还不觉得,真在女孩手机里听见自己的声音那么……矫揉造作,傅清辞就有些抑制不住脸上的燥热。 所幸他哪怕脸红,都只是红了耳尖,侧过脸垂眸,看向岁妤,“先前让你陪我去参加晚宴,却提早离开,没有达成目的,都是我的错,为了赔罪……想让你开心。” 也恰好,这东西能在这时候派上用场。 别多想那些不值得的人才好。 岁妤的指尖点在手机屏幕内那一连串的数字上,咬了咬唇瓣,清透的瞳仁在日光照射下是琥珀流金的颜色,“可是多了两个零。” 奖金是五十万,手机上显示的数字,是五千万。 这可不仅仅是翻倍而已。 虽然对于岁氏来说这笔钱并不多,但岁妤自己物欲不高,衣食住行都是岁母在操心,她自己又不喜欢逛街之类的,花钱也是用岁母的副卡。 这还是第一次,手上有这么大一笔流动资金。 傅清辞薄淡的眼皮下压,目光汇集在岁妤眼眸,视线交错,没有谁挪开。 “我出手如果是太小气,就怕有人会乱报道说傅氏该破产了。” 这当然只是句玩笑话,其实若不是怕吓着岁妤,那零应该还能再多一个。 东西整理完,傅清辞将包背在身侧,牵住岁妤的手往教室外走,“或者也可以算作是,把你单独课后留下来,假公济私的补偿,否则我良心难安呐。” 手背上极贴合的炙热几乎要将岁妤有些温凉的手完全暖热,低沉沙哑的嗓音在耳边紧紧环绕,岁妤再说不出来拒绝的话来。 出了这栋教学楼,低调的银灰色布加迪早已在等着,傅清辞径直拉着岁妤上车,没再多做停留。 “放心,那些人不会乱说出去的。”在你承认我之前。 傅清辞愿意留给岁妤空间,在他还没有被女孩承认之前,他们之间的流言绝对不会传出去。 这点耐心,他足够充沛。 岁妤看着隔板又在眼前升起,隔绝出一个她和傅清辞单独相处的小空间。 温和的攻势下,其实尽然都有着绝对的掌控。 不过……到底谁是被掌控的一方,似乎还有待商榷。 车子停在傅氏大楼前,傅清辞主动下车亲自给岁妤打开车门,伸手。 “如果你还不想,我……” 以退为进的话没说完,傅清辞的掌心,蓦然就搭上来一只柔嫩的小手。 岁妤抬眸,定定看向他,“走吧。” 似乎只是怔愣了一秒,傅清辞眼中铺天盖地的暗色涌动,眼角眉梢漾出笑意,“好。” 第65章 炮灰大小姐:真香打脸进行时(25) 熟悉的车子停在傅氏大楼门口,傅氏前台自然发现了,起身想要朝总裁问好时,却蓦地瞪大了双眼。 总裁他……牵着的是一个女人的手? 万年冰雪冻住的人,竟然还能露出那样一副温情的神色? 前台小谢闭眼又睁开,发现不是自己没吃早餐低血糖之后,心中顿时已然掀起千层浪来。 这竟然不是幻觉?!!! 等一众人进了顶楼专属电梯之后,小谢打开手机,才发现公司群聊已经炸了。 【那是谁啊?戴着口罩看不清楚,但是但是——是个女生是不是?】 【我的天,有朝一日竟然能看到总裁谈恋爱,别跟我说不是谈恋爱啊,那副春心荡漾的神情,身上的冰都化成一汪水了,总不可能蹦出什么妹妹来吧?】 【所以到底有没有人知道内情啊?重金求购,或者八卦换八卦,快来啊!】 【@逗逼刘不住,刘特助你在看群聊消息吗?出来回话啊~等你的精神食粮呢。】 手机传来震颤声,刘特助推了推金丝眼镜,面色淡然,缩在电梯最靠里的角落,手指疯狂舞动:【别问,老板娘,在追,供着。】 此言一出,比什么都让所有人兴奋和尖叫。 一时之间,整栋傅氏大楼不知为何,气温都升高了两三度。 空调甚至都调至二十度降温。 .......... 陈怡帆坐在休息区内的沙发上,傅氏员工态度温和地招待着她,但就是不见傅家那小子的人影。 手机里岁袂的消息一条一条发过来,陈怡帆忍无可忍,彻底将他拉入黑名单,这才安静片刻。 今天为了谈事,陈怡帆穿着的是一身浅米色职业装,无袖设计,在休息室坐着甚至感觉有些发寒。 抬起手看了看时间,再次询问秘书,“请问我还要等多久?” 孙秘书面露歉意,“实在不好意思,今早总裁有别的安排,现在应该在回傅氏的路上,应该快了。” 快了是多久?总是没有个具体时间的。 陈怡帆也知道自己问一个秘书不会有什么结果,但实在等得心焦,如果真就这么看着岁氏资金链断裂,那些投入项目里的钱拿不回来,更开展不下去,到时候…… 岁氏真会破产的。 企业布局铺得越大,投入的资金更是不知几何,如果现金链断裂了,牵一发而动全身,那些伺机而动想要吞吃猎物的豺狼虎豹,会给他们筹措的机会吗? 也怪她那两天身体不舒服,总觉得头晕嗜睡,一时没注意让岁袂自己做出那样的决策,造成如此严重的失误。 原先还以为都在自己掌控之内,现在……还要来劳心劳力拜见一个小辈。 陈怡帆的情绪很是低沉,但一想到早晨出门前,岁妤受着伤还要安慰她的模样,便也觉得没什么不能忍受的了。 岁氏绝不能倒,不仅是为了她自己,也是为了岁妤。 凭什么她女儿的东西要被岁袂那么随意挥霍,心下已然打定主意,这次问题解决了,岁袂绝不能再插手岁氏的重大决策。 脑子思绪转着,又开始混沌沌地疼,陈怡帆正难受着,就听见自己极其熟悉的一道声音。 “妈妈。” 声调软软,是在她身边一贯的依赖。 陈怡帆恍惚间,似乎看见了自己的女儿,随后彻底眼前一黑。 .......... “她前两天的安眠药吃得有点多,又加上她自己有在吃其他的药物,产生副作用了,休息两天多喝水,把药性排出去就好了。” 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将陈怡帆身上的检查仪器撤掉,“不是什么大事。” 岁妤蹙着眉倏尔松了一口气,方才差点被岁母骤然晕过去的样子给吓得浑身发软。 好在傅氏常年备着专业的医疗团队,第一时间就上来给陈怡帆做检查,在知道没什么大问题之后,才没有被送去医院。 说话间,陈怡帆悠悠转醒,迷蒙着眼看过来,“杳杳?你怎么在这里?” 岁妤握住她伸过来的手,轻声应答,“我和……同学一起过来的。” 傅清辞眉间一动,对这个称呼并不避讳,带着医生上前两步,“伯母您好,我是傅清辞,岁岁的……同学。” 看见傅清辞,陈怡帆撑着自己的身体想要坐起来,她的教养不允许自己这样随意躺着。 岁妤赶忙按下她,“妈妈,你身体不舒服,别乱动。” “伯母您先前吃多了安眠药,和其他药物混杂在一起有些副作用,现在身体不舒服,不用计较这么多的。” 傅清辞找了个稍远的位置落座,避免给躺着的岁母造成不必要的压迫。 陈怡帆动作顿住,“安眠药?我没有吃安眠药的习惯。” 最后几个字的尾音很轻,瞬间便察觉到异常。 她不是傻子,自己没吃过的药,被悄无声息送进自己的体内,除了岁袂,还能有谁? 难怪,难怪她那两天那么累,头还疼得要命。 想去医院检查,还被岁袂明里暗里塞不少琐事给打断,没去成。 原来是打的这个算盘。 陈怡帆的眼眶一刹那间便红了,对岁袂的绝情程度又有了新的认知。 岁妤握着她的手,无声安慰。 “伯母您先不要急着伤心,我知道您这次来是因为城东那块地皮,这里有两份资料,还请您过目。” 傅清辞虽然有些犹豫陈怡帆现在的状态,但思虑过后仍将东西递给她。 到底要怎么办,还是得她自己拿主意。 陈怡帆接过,一份是红头文件下达,会以市场价收购城东地皮,并且马上动工。 比之以往这样的政策出来一直拖着无法抉择的情况,要好出太多。 最起码套牢的资金能回到手上来,哪怕先前岁袂买的时候有溢价,也不会亏损太多。 另外一份…… 陈怡帆罕见地失态,拉住岁妤不让她去拣被自己扔到地上的那份文件。 地上照片洒落一地,是岁袂身边跟了一个怀着身孕女人的景象,看样子,已经快生了。 以及岁袂动用资金,不断套现、买房的一系列照片。 公司的主要资金有陈怡帆的人监测着,岁袂除了公用无法动手脚,但他本来就挥金如土,在吃喝玩乐上花钱,支取一部分资金,公司的人不会这么及时地报备给陈怡帆。 就着这个漏洞,岁袂断断续续,用各种理由,从公司账上、陈怡帆账户转出有好几亿。 都够把岁氏股票买上好几个点了。 第66章 炮灰大小姐:真香打脸进行时(26) “我收集这些资料都是通过合法途径,也没有什么其他的目的,只是基于……同学之间的情谊,不想让伯母继续被蒙在鼓里罢了。” 没等岁母问出来,傅清辞从善如流交代自己做这些事情的目的。 “那些照片是从傅氏产业的监控中[无意]截下来的,大部分证据……是岁袂在外头养的那个小情人送到我手上。” 在察觉有人调查岁袂之后,怀了孕的女人幻想着可以登堂入室。 误认为那些去调查的人是陈怡帆派的,故意让自己被拍到,做出幸福的样子。 为的就是刺激陈怡帆和岁袂离婚,而她拖着缠着岁袂要东西的那些错漏,足以让傅清辞的人查出所有资金往来。 陈怡帆猛地闭了闭眼睛,紧紧握着岁妤的手,随后睁眼看向傅清辞,“多谢,以后如果有需要,伯母记你这份情。” 说着整理好自己的着装,朝岁妤笑,“走,妈妈带你回家。” 以后只会有她们两个人的家。 岁妤浓睫低垂,眼中的怒气一闪而过,面上神色却平静,是被陈怡帆教导出来、如出一辙的淡然与从容。 ........... “岁袂那狗东西怎么敢?”顾溆猛地起身,手背上的针便被骤然握起的拳头给挣出来。 血液瞬间倒涌进输液管,站在旁边的护士上前利落地拔掉,显然已经轻车熟路了。 顾溆骂完了才发现不对劲,“狗东西”这句话好像把岁妤也给囊括进去了。 抿唇问起自己最关心的事,屈起一条长腿撑住俯下的上半身,“那岁岁没事吧?” 他犯病晕倒之前好像还看到岁岁脸上有被打的痕迹,那蠢货不会真敢对岁岁动手吧? 傅清辞手里的苹果慢条斯理被削去薄薄一层皮,完整的一条果皮被摆在桌面上,扔给赵政然之后扯过湿巾纸擦拭手指。 “岁岁没事。” 但你很有可能碰上大事了。 顾溆亲爸——顾如晦,在听闻自己的“未来儿媳妇”被欺负得这么惨之后,难得动用一次势力,让已经被陈怡帆收拾过一回的岁袂躺进了医院。 这番做法没半点毛病,甚至他们一度觉得打得太轻,应该再让他半身不遂躺进医院,是最好的结果。 但……好歹那也是岁妤的亲爸,在外还是要顾及一下旁人的目光。 于是在旁人看来,岁袂不知道为什么惹到了顾家。 虽然傅清辞打过招呼不会危及岁家生意往来,可顾溆,是轻易不能和岁妤有什么明面上的往来了。 是以三人中,顾溆已然失了先机。 现在傅清辞的底线已然一退再退,不求什么只看得见他一人,只要明面上的伴侣,是他便足够。 他知道,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放弃岁妤。 侧眸瞥向坐在一旁的赵政然,傅清辞心下暗叹,拿起另一个苹果继续削起来,轻薄的眼皮在窗户透过来的光晕中恰如岫玉。 .......... 岁家。 “杳杳,你告诉妈妈,你是不是也喜欢傅清辞?” 所谓的同学关系也只能骗骗傻子,她在第一次听傅清辞这么说的时候,就不相信。 先前以为岁袂口中的那些污糟话只是空穴来风,现在来看倒不尽然。 如果岁妤喜欢傅清辞,那赵家那边最好早早有个决断。 否则越拖,对岁妤越不好。 本来结亲也是两家老一辈的戏言,陈怡帆自己的前车之鉴在这摆着,自然没有让岁妤眼巴巴贴上去的心思,最好是找一个知根知底的,不要被人诓骗。 那些所谓的校园爱情她已经不相信了,男人惯会装腔作势,实在没法,哪怕岁妤一辈子不嫁,她也会留给足够的资产护着她的女儿。 但傅清辞…… 陈怡帆不看好,如果到时候真的又有什么龃龉,她照样护不住岁妤。 心中已然有了决断,陈怡帆没对岁妤展露出来,神色平淡地询问,似乎只是想问清楚而已。 岁妤剥着蜜橘的动作一顿,神色浅淡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心思,乖巧抬起眼,将手中剥好的橘瓣喂给岁母,“妈妈,吃橘子。” 陈怡帆深深看她一眼,最终沉气,不再继续追问,接过岁妤手中的橘子,“很甜,杳杳也尝尝。” “嗯。” 一场母女间的对话似乎无疾而终,但到底心中是何想法,只有岁妤自己知晓。 傅氏大楼。 【老板娘来了,快点打起精神啊!】 【呜呜呜呜,怎么有人戴着口罩也这么好看啊,好喜欢好喜欢~】 【刘特助有没有什么最新消息啊?多久结婚?我等着发奖金呢~@逗逼刘不住~】 不出所料,公司群聊又炸了,刘特助淡定站在自己老板身后,看他冰山融化,使出他昨晚上才教授的十八般武艺哄好老婆。 昨天半夜三点,天知道他被一通电话喊起来,要他教到底怎么才能在不刻意的情况下,凸显本人的魅力。 对此,老刘已经不想说话了,但为了那一整天的十倍工资,他坚强地爬了起来。 不就是未来总裁夫人想来公司学习商业管理吗?不就是要怎么彰显自己的魅力吗? 他会! “总裁,真心换真心,哪有那么多的技巧,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最真的话,换最真的反应。” 一番话说得语重心长,刘特助也是操碎了心。 不过从今天两人的交谈来看,好像效果颇丰。 电梯行至顶层停住,傅清辞领着岁妤走到连夜腾出来的工位,“你和我一起办公,有不懂的尽管问我。” 岁妤咬唇,额角隐隐有些抽动地看着眼前和整个办公室奢华大气的风格极其不相符,甚至颇有些格格不入的——粉色办公桌,整张小脸都皱起来。 “为什么……会有一张粉红色的办公桌?” 第67章 炮灰大小姐:真香打脸进行时(27) 从落地窗远远望去,高楼远处车水马龙,动景映衬着静谧高端的办公室更显沉稳大气。 但—— 在进门的视线正前方,景泰蓝天然奢石书桌旁,并排摆放着一张粉晶琉璃石桌。 像是一溜的虎豹群中钻进去一只装腔作势的粉毛狐狸,试图也将自己伪装成虎虎生威的架势。 傅清辞眸色加深,语气淡然中暗藏着几分笃定,“怎么,不喜欢?” 虽是问句,但给出的意思,却是明明白白的确信岁妤一定会喜欢。 岁妤:“喜欢。” 粉晶石桌颜值只是最不值一提的优点,一寸难求都不算夸大。 在昨晚她发消息说想来傅氏观摩学习到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寻来成色这么好的一整块粉晶琉璃,还是成品石桌,想来花费气力不菲。 “喜欢就好,今天一整天你都跟着我,张教授那边的课我打过招呼了,只要最后学分够,这个就算你出来实践。” 莱伊也不是那么死板,毕竟大多学生都开始学着打理家族事业,若是因小失大,那才叫得不偿失。 只要有正当理由,学校该放人还是会酌情考虑的,课时、学分都能按照相应的规矩批准。 今日天气正好,岁妤坐在办公桌前,一抬头就是落地窗外的景象,窗外熙熙攘攘的动景静默无声,只余下室内纸张翻页的沙沙声。 傅清辞批阅会儿合同,时不时抬头看岁妤,唇角下意识勾起,速度都放快不少。 正温情中,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呵斥,满是不忿。 “你们拦着我干什么?刘特助你让我进去。” 活力十足,听起来是个格外火爆的性格。 门被推开,穿着一身鹅黄短裙的女生走进来,在看见办公室内坐着一女生时,双眼顿时瞪得圆滚滚的,浑身肌肉似乎都在用劲。 一拳要是抡过来,看起来刘特助都不一定能按住她。 “哥,你真的在办公室里养其他的小秘书?那白姐姐怎么办?她可是为了你在傅氏当了三四年的秘书。” 她身后穿着职业装、浑身打扮得规规矩矩的白雪拉住小辣椒傅清菀,满是歉意地朝办公室内两人看来。 “不好意思总裁,是我的错,我马上和清菀解释清楚。” 这熊孩子! 傅清菀却不愿意,委屈又不服气,“白姐姐,你喜欢我哥这么多年,他一直也没其他喜欢的人,在我心里你早就是我嫂子了,现在竟然来个外人……” “谁是外人?”傅清辞神色冷冷,厉声打断傅清菀要继续的话,“我早就和所有人表明了我的态度,白雪进傅氏是因为她的工作能力,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原因。” 说着,一双冷若冰霜、裹挟着隐匿怒火的眸子抬起,直直看向傅清菀,“你喜欢的人安在我身上,傅清菀,谁给你的权利?” “你凶我?”被怒声呵斥了的傅清菀不敢反驳,但很委屈,“我只是想让白姐姐做我嫂子……” “那你大可以出去认个哥哥,我不会介意。”傅清辞将手中的文件合上,扔到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啪嗒”声响。 让傅清菀吓得又是一个冷颤。 “还有,刚刚你说的【小秘书】,道歉!家里就是这么教你随意编排别人的吗?” 被提及的岁妤戴着口罩,神色瞧不分明,但看在傅清菀眼里,就是明晃晃的挑衅。 看她被骂的这么惨,这个罪魁祸首竟然还能好好坐着? 绝对不安好心。 “对不起!我永远不会承认你这个嫂子的!”傅清菀怒气冲冲,还想说什么就被白雪捂住嘴巴。 “不好意思总裁,清菀有些不清醒,我带她出去好好解释。”说着白雪径直将人拉了出去。 刘特助默默拉开刚刚被他关上的门,等人出去了,又转身也退出去。 在门关上那一瞬间,稍稍探身,似乎只是汇报,“总裁,小姐今天去了趟赵家找赵小姐玩。” 赵政然! 傅清辞竟无言以对,他这个表妹向来脑子一根筋,除了体育方面格外有天赋,平时对人是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赵政然又是她熟悉的人,自然是他说什么是什么。 被这么一挑拨,就绝对会来和他正面对呛。 看向岁妤,神色无奈,隐约还有叫屈的意思,“岁岁,我这表妹有些一根筋,容易受熟人教唆。” 言下之意,教唆她的熟人才是别有用心。 岁妤将手中的文件合上,意味深长地重复了句刚刚听来的原话,“其他的……小秘书?” “没有,整个秘书部都是男生,工作强度太高一般人也受不了,但白雪是因为自身原因,必须要在傅氏先接触相关经验,她能力也够……” 脑子哪怕是急了,傅清辞解释地也极有逻辑,语速比之以往快了不少。 岁妤实在没忍住,眉眼弯弯看向他,“我知道。” 知道你想说的所有意思。 傅清辞一怔,愣在原地半晌,冰雪消融成春水,霎时间便是春暖花开的笑意盈盈,“岁岁,……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回答他的,是岁妤眉眼沉静,微微颔首的应肯。 指尖狠狠颤了颤,傅清辞阔步走向她,隐藏极深的凶狠气倾泻出来一点,堪堪在她身前停住,俯身。 “你愿意……接受我?”这几个字,傅清辞一字一句、说得极为清楚。 生怕岁妤听不清楚,更怕自己听错了,急切地想得到一个答案。 一个再三肯定强调的答案。 岁妤浓睫垂下些许,低低看向此刻单膝跪在自己身前的男人,皙白柔嫩的指腹触在他眉头。 “别皱眉,不然到时候和赵家退婚你可能会被我妈妈嫌弃,她不喜欢看起来凶凶的人。” 傅清辞心脏跳动着似乎要和高楼底下滴滴响着的喇叭声一样,恨不得要整座城的人都听见,耳廓处甚至都是麻木的。 再忍耐不住,隔着薄薄一层口罩,吻在柔软的唇上,动作轻柔,极具珍惜,最后,浅浅落在眼眸处。 “我会处理好所有的事,不会让你有一丝一毫受伤害的可能。” 第68章 炮灰大小姐:真香打脸进行时(完) “你凭什么说不让岁岁受伤害?我才是她的未婚夫。” 赵政然万万没想到,撺掇清菀去搞事情,结果还给傅清辞送上一个惊天的大惊喜。 “现在很快就不是了,我才是。”傅清辞朝他笑得志得意满,指尖戳在茶杯上的鹤纹样式,细细描摹。 “别忘记我们之前的约定,不管再怎么争,别让岁岁受伤害。” 而现在,他才是岁妤亲口承认接受的那个正宫。 “砰——”大门被一脚踹开,显然是带了许多情绪在内。 顾溆怒气冲冲走进来,要不是刚吃过药控制好情绪,现在指不定已经炸了这座别墅,都别好过。 “傅清辞,你坑我?” 才知道那些弯弯绕绕的顾溆简直是不敢相信,他最信任的兄弟竟然瞒着他做了这么多。 直到岁妤都已经亲手把岁袂的股份转接到自己身上,彻底解决了那对狗男女之后,他都才知道这些事情。 借着他养病的这段时日,就这么水灵灵地把他怀里嫩生生的大白菜给吃了? 傅清辞悠悠给他倒了一杯茶,“说话不要这么冲,是吃的药没有效果吗?那可以适当加大药量,别到时候吓到岁岁。” 顾溆火气更浓,“你才有病,心脏的人最有病,我又不在乎那些人的评头论足,凭什么就把我排除出正经的竞争之列?” “你不在乎,岁岁还不在乎吗?总之你现在没机会了。”赵政然满脸不耐,把自己整个人陷进沙发里。 复又强调:“我是二房。” 顾溆又炸了,“为什么?” 赵政然眉尾飞扬,心绪瘀堵地瞪他一眼,“因为我现在还是明面上岁岁的未婚夫,要是我揪着不退婚,到时候你们谁也别想好。” 虽然不会这么做,但不妨碍赵政然将这筹码拿出来用用。 他确实做不到罔顾岁妤的意愿,那就争取自己还能得到的最大权益吧 哪怕是地下情人,他也要做地下那个最有地位的。 “那你打算怎么说服陈姨,她可是我们谁都不看好的,要真说起来好像这才是最关键的……” 赵政然在确认自己心意后,和岁家打过的交道不少,不然岁袂先前也不会有重提这桩婚事的想法。 自然也探听清楚了陈怡帆对他的态度,或者说对他们几个的态度,那是一个也不看好。 说到底,还是觉得到时候他们也会变心,不值得托付。 傅清辞饮下杯盏内的茶水,“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我自有办法。” ............ 岁家。 陈怡帆面色铁青地看向占满了一整张沙发的三个大小伙子,又满眼不敢置信地看向二楼岁妤的房间。 她实在是想不出来,事态竟还能有这样的发展。 自从岁妤愿意学着接受岁氏的资产,岁袂那部分的股份被合理合规地转移到岁妤身上。 那怀了孕妄图上位的女人,被安排到岁袂隔壁病房,两个人朝夕相处,互相照顾,想来也是十分舒畅的。 陈怡帆也是头次这么轻松,自己身上的权力也在慢慢下放到岁妤身上,哪怕是她头疼的感情问题,岁妤好像也并不着急。 原以为渐渐接受傅清辞就已经是最坏的打算,甚至到时候没成,都想到说岁妤找个上门的嫁过来都行…… 结果——三个人都要上赶着争上门? “你们刚刚的意思我有些没听太懂。”陈怡帆声音冷静,但眼睛中细看已然碎成光斑了。 傅清辞将手里的文件推给岁母,“岁岁已经答应接受我,我希望您可以成全我们,去赵家退亲,这是我名下所有可转移的资产,同时还有一份协议。” “如果我有任何让岁岁不开心不如意的行为,造成……离婚后果的,都会净身出户。”那两个字眼实在说得难受,绝不会有这种可能。 推到陈怡帆手边的,是傅氏的股权转让合同,以及傅清辞个人的财产清算,全都清清楚楚摆在她面前。 陈怡帆叹口气,转向赵政然,“你呢?” “我做情人,新时代了这种情况虽然少见,但是我相信陈姨您肯定能理解,对吗?” 赵政然第一次说出口了,到了第二回,就已经驾轻就熟,顺畅到不行,丝毫没有为人外室的羞耻。 目光转向顾家那小子,还没等说出口,就听见他同样自然到仿佛在说今天吃什么一样普通寻常的语气。 “我也做情人。”会争宠的那种。 同时推到陈怡帆面前的,是另外两份关于赵政然和顾溆的资产清算文件,厚厚两大沓,看起来着实不像在开玩笑。 她怎么觉得脑子不够用了? 一下就让她接受这么多东西吗? 赵政然对这方面敏锐到不行,觉察出岁母有些混乱的思绪后,趁乱打劫……不,趁热打铁解释道: “总之这种事情你情我愿就好,连到时候的正主都不在意,”赵政然说到这里,颇有些不善地觑了傅清辞一眼,“陈姨您也不用太惊讶。” “刚好我们还能帮您好好保护岁岁。” 一个人容易渣,要是好几个,渣了一个都不怕。 话糙理不糙。 陈怡帆诡异地被说服了,甚至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换个角度来看,这事竟然想想还……挺好? 退亲退得毫无难度,赵父在问清楚赵政然的意图之后,哪怕想打断他的腿,也不好让“没有感情基础”的岁妤嫁过来受苦。 毕竟自己小儿子的德行他还是知道得很清楚的。 只能感叹一句有缘无分了。 “嗤,有缘无分?那老头子也真是会想。”赵政然长腿懒懒一搭,横跨整张长沙发的距离,靠在沙发靠沿上设计着自己的求婚戒指样式。 不管有没有名分,该有的仪式感,他才不会少了岁岁的。 顾溆更是被顾如晦一顿冷嘲热讽,恨铁不成钢地就差上手了,到嘴边的未来儿媳妇都跑了,半点没有他当时的气魄。 ……顾溆已经不想说话。 手上挑着请柬样式,烦躁地一扔,“凭什么他能带着岁岁出去试婚纱,我们就要在这里当长工?” 这话还没说完,门口就传来密码锁转动开门的声音。 因为要试婚纱,岁妤今天穿着的是一身轻便长裙,亚麻材质,垂垂坠下来,在身侧随脚步轻挪缓缓而动。 走进来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们心上。 顾溆倏地一下坐直了,眼睛亮亮地看向岁妤。 “今天吃药了没有?”岁妤将手里的拿着的手机包放下,傅清辞接过细细擦拭干净才挂回门边架子上。 “吃了的,两次了。”顾溆乖巧。 赵政然握紧拳头,恨不得将那装腔作势的顾溆给揍成猪头,面上神色倒是不明,也露出笑来。 “岁岁今天婚纱试的怎么样?” 设计师是傅清辞特地从f国请回来的,纯手工定制,这次敲定喜欢的款式,量好尺寸,还得需要三个月才能最后拿到。 所以刚刚顾溆贴着贴着请柬,突然生气的缘由就是这个。 明明岁岁还没毕业,就这么火急火燎地想要来个所谓的校园婚礼,整个莱伊都变成傅清辞作秀的场地。 非要这么高调吗? 就不能随随便便让男主角变成他吗? 那他粘金线的劲头肯定会很高的,说不定连药都不用再继续吃了。 岁妤被赵政然搂着腰坐在沙发上,细致地用湿巾擦着手,腰背略有些紧,“还好,你先别动我,我还有合同没看完。” 最近和白雪家企业合作的那个健康产业品牌正是关键时候,岁妤已然接任岁氏,便不能再随心所欲。 肩上有了担子,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手机适时响起,是洛灵打过来的电话。 “岁总,需要的文件我发送你邮箱了,最新采购的价目表也在里面,我做好了汇总。” 洛灵在大三之后就来了岁氏企业实习。 尽管先前岁妤所说的不需要她回报,但她好像就黏住了似的,一根筋地想要加入岁氏,尤其在岁妤完全接手企业事务之后。 ——“你成绩没我好,只适合管理,那些杂七杂八的活儿,还是我干合适,当个亲信,应该不为过吧?” 女孩在阳光下满脸灿烂的样子实在太过鲜活,竟然让岁妤鬼迷心窍地同意了她的入职申请。 还是贴身秘书长的职位。 这下是不想努力工作也不行了。 洛灵每天都像充满电的小灯泡,发光发热都不足以消耗她的热情,任何挫折只要睡一觉起来就仍然有无限精力。 傅清辞几人不止一次抱怨过为什么洛灵比他们还拼。 简直不像是个需要待机休息的人类,精力充沛到无法想象。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岁氏在岁妤手里不断壮大,在岁袂天天盼着破产的期待中越做越大,隐隐有老爷子在那几年的辉煌。 “对了,我还攒了小半年的带薪长假没休是不是,到时候这个项目结束,一起给我批了呗。” 洛灵语气活泼,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在熟悉的人面前却仍然是那副带点迷糊的处事,“我最近换了个弟弟谈。” 自从遇上岁妤之后,那些突如其来的霉运好像都消退了。 还好她眼巴巴赖上岁妤了,不然恐怕还每天都是那个担惊受怕的傻子呢。 换着法儿地作死也不会再回到之前那种全是挫折的状态,洛灵对现在的状态很满意。 岁妤挂断电话,就看着顾溆委屈巴巴蹲在她跟前,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自从吃药控制自己的病情之后,他原先的疯劲好像变成了黏糊劲,情绪变得平复带来最直观的表现,就是怕死。 那些类如飙车的极限运动不敢再带着岁妤去疯。 就连从小打到大的黑拳,都因为傅清辞他们怕岁妤受伤,不准他带人去看。 所有的娱乐突然都变成了学习,学渣顾溆在两个学神连着一个半吊子学霸岁妤的带领下,竟隐隐有朝好学生进军的趋势。 岁妤看了眼他胡乱摆了满桌的金条、金线、金片,点了点他的额头,便被他仰起头叼住指尖,浅浅地吮。 “你也不怕脏。” “不脏,甜的。”顾溆像条讨食的小狗似的,倾身凑到岁妤跟前,“岁岁别被别人带坏,我比弟弟好。” “新人哪有旧人香。” 原来是因为这个,岁妤哭笑不得,“你这脑子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现在都吃不消了,还去招惹其他人? “想你啊!”顾溆斩钉截铁。 赵政然看不下去了,怎么就是治疗个普通精神疾病而已,顾溆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以前是脸皮厚,现在是不要脸。 也不知道在哪里学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给用在岁岁身上,偏偏岁岁还是个最吃软的性子。 他撒娇功夫没顾溆深厚,每回都被截胡。 傅清辞手上的小包擦拭干净了,走过来将新邀的宾客名单扔到顾溆身上,“顾家那边的名单再去核对一遍。” 纯纯将他指使开的鬼话,顾溆脑袋搁在岁妤膝上,黏黏糊糊蹭着,不做理会。 “该请谁随便,那些人想来就来,一整个大礼堂还不够他们坐吗?” 傅家家底殷实,如今继承人结婚,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想着混个脸熟。 更别说赵家和顾家这几家因为赵政然和顾溆的关系,都前前后后递了多少话茬过来。 用莱伊一整座礼堂来做宴席场地,这真不是开玩笑的。 见他不动,傅清辞没再说这件事,随意在单人沙发上靠着,指尖划动平板挑着今晚的菜色,想起什么: “清菀刚和我说今晚一起聚餐,岁岁想不想去?” 岁妤拍掉顾溆来勾她的手指,点头,“去呀,待会儿我给她回电话,正好雅意也约我。” 要是不去,难不成待在家里看他们争风吃醋? 想想就恶寒,岁妤还是愿意多出去走走的。 傅清菀曾经放下的狠话,最终还是被自己打了脸,甚至还十分虔诚。 现在叫岁妤叫得最欢的,也是她。 谁叫她也是个遗传的资深颜控呢。 初次见面岁妤戴着口罩,她又怒气冲冲地来,怒气冲冲地走,自然也没看见脸。 等到了傅清辞带岁妤去见老爷子,原本打定主意要傲娇冷着他们的傅清菀,却是第一个凑上来问岁妤联系方式的人。 只能道一句熊孩子果然变脸够快。 天色仍亮,日光斜射入室内,光影斑驳浮动,带起一阵馨香。 日子还长着呢…… 第69章 小番外:原世界剧情 云层在眼前消融,蚂蚁大小的高楼逐渐长大,随着滑行变成远方的大厦。 岁妤神色淡然,在女音温柔的播报声中下了飞机。 陈怡汀摸了摸宝贝侄女的发顶,想起自己年纪轻轻就走了的妹妹,心下满是伤感。 “杳杳,国内那些事情,我们就再也不想了,小姨的重心也都转移到国外来了,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岁妤侧眸看向小姨,小猫似地在她手心蹭蹭,乖软地点头,跟着她上车,去自己的新家。 京市。 近秋傍晚的风有些大,吹落宽阔道路两旁的银杏树叶。 黑色迈巴赫行驶在路上,傅清辞坐在后座,不知名的惊慌在他胸膛弥漫着。 刘特助坐在前排,时不时瞟一眼后面的总裁,带着点小心翼翼地开口:“最近洛灵小姐又弄坏了两辆车,好像倒霉程度越来越重……” “这些事不用再和我汇报,给她她应该有的东西就够了。”傅清辞打断他的话。 洛灵救了他爷爷,工作能力也有,在能力范围之内给予照顾就已经是最大限度的让步,傅清辞从不在意这些能用钱解决的事。 薄唇紧紧抿着,心间乱成一团糟的思绪缠绕,理不出个源头,好似被什么东西困住往外看的视线,只隔绝在应该被他看见的方寸之地。 “让你去查的人有结果了吗?”他只关心这个。 刘特助的心被悬起来,果然还是问到了这个,犹疑地转头看向他,语气艰涩,“还没有,不过范围已经缩小在三十人左右,相信很快就能找到了。” 京市作为首都,大学林立,各地进入大学的人又不知凡几,仅仅只凭借一个耳尖上有红痣的特征,无异于大海捞针。 更别说不止一届,出国的出国,去往全国各地的也不少,这工作量实在是太大了。 所以尽管已经查了两年多,最后确定的范围仍然还有三十人。 他总不能让人去一个个趴着脖子看,到底谁耳尖上有红痣吧。 傅清辞接过刘特助递来的那沓资料,上面每个人的基本信息、去处都清清楚楚,这已经是在合法范围内能获得的最详细资料了。 要不是有顾溆的帮忙,可能连这些也不一定能有。 自从两年前男人从睡梦中醒来以后,除去必要的工作时间,其他所有精力全都被放在找人上。 刘特助只知道他要找的是个女人,还是个耳尖上长着红痣的女人。 除此之外,名字、年纪、哪个学校、哪里人……一概不知。 只能在进入京市的近五年之内,所有相符年纪的人中进行排查。 但哪怕是有顾赵两家的帮助,进展也很慢。 傅清辞心里如同明镜似的,知道这样毫无效率,但……如果只是等着,他会疯的。 尤其是在能遇见她的节点上,一次也没见过她。 好像所谓命中注定的缘分就这样消散无形。 那他在梦中拼命要抓住的人、想看清楚的脸,算什么呢? 他想不明白,也就只能寄希望于能通过这样大海捞针的方式,来加大遇见她的可能性。 命运不让他们相遇,他就自己制造相遇的契机。 头偏向窗外时,正好路过岁氏大楼,往日光鲜亮丽的楼栋连灯都没亮,一片萧寂。 手上的资料被风吹起,哗啦作响翻动书页,最后停住。 傅清辞垂眸,照片上的那张清冷面孔出现在他眼前。 脑子里断掉的思绪似乎被什么牵着、忽然连结起来,傅清辞靠坐在车座上的身子猛然直起,视线落在上面的名字上。 ——岁妤。 “你之前和我说过的,岁氏破产……”傅清辞的声音里隐隐含着颤音。 刘特助迅速调动脑子里的记忆,没察觉出傅清辞的不对劲。 “因为岁袂在那块地皮上花费的资金太多,后又受人教唆要以极低的价钱卖出以减少损失,岁氏资金链断裂,能主事的岁夫人急病过世,岁氏就这么没了。” 说着有些唏嘘,往日辉煌的岁氏,就因为个愚蠢无知的继承人,硬生生断送在他手里。 “听说岁袂还有个刚出生的私生子,不知道搬去哪里了。” 傅清辞眼尾猩红,语气颓唐,满含着不敢置信,“岁……妤呢?” 那个名字彷佛烫口,傅清辞叫出来都极为艰难,心脏犹如被一只大手牢牢攥住。 他一直要找的人,一直苦寻不得的人,竟然就在他身边来回转了这么多回? 岁妤,这个名字他听过无数回。 和洛灵起过冲突,他不在意。 是赵政然的未婚妻,他也不在意。 顾溆好像被她因为自己针对过,他仍然不在意。 偏偏……偏偏他最在意的那个人,就是她。 岁妤、岁妤、岁妤…… 傅清辞的瞳孔猛地一缩,以为早已疼麻木的心仿佛被撕裂扯碎,肝肠寸断,捂着心脏倒下去。 在晕倒的最后一刻,死死拉着刘特助的手,“岁妤呢?” 刘特助被他的样子给吓得几乎晕厥,从没有见过喜怒不形于色的总裁有过这样的失态,惊慌地回答:“只知道她得了抑郁症,行踪不定,我马上去查,总裁您别吓我。” 黑暗随之袭来,傅清辞晕倒在后座。 与此同时,“砰——” 急速飙车的顾溆撞在车道的边缘,翻滚在跑道上的那一刻,好像什么都不再想了。 天旋地转间,那股被禁锢被控制的力量终于消失。 赵政然坐在雅间看着跑道上呼啦一下上去急救的人,同样捂着胸口,喘不过气来。 不明缘由,便也不再管,听着手机里自己父亲的怒斥,“你的婚事已经退了,你也最好别出现在我跟前,否则见你一次打断你的腿!小兔崽子!” 赵政然眉眼沉沉,任由自己陷入黑暗。 【警告警告,世界线崩塌,男主死亡!】 【时间点倒退,任务重启!】 【重新绑定原宿主岁妤,记忆清除,等待排队!】 【系统0065回厂重造,封锁所有数据!】 【任务重启。】 【欢迎宿主来到新世界,0065炫酷登场啦啦啦啦啦,岁岁我来啦~】 岁妤靠在陈雅意肩上,缓缓睁开眼。 第70章 炮灰蛊族圣女(1) 华国边境,哀南山外围。 一声枪响惊起树梢千只飞鸟,邵霆川靠在树干上,额间血迹混着汗珠流下来,几乎将他的视线牢牢糊住。 不远处被击中眉心倒在地上死得不能再死的尸体还流着血,树影动,飞鸟惊,一时间竟然无人敢动。 心脏靠上一点,一个弹孔堵不住地往外涌血,邵霆川死死摁住伤口,喘着粗气再次射杀余光视角捕捉到的毒枭。 失血过多,耳鸣已经开始,很快就要到达窒息的临界值,邵霆川脑子却格外清醒,摇动左边叶子引出最后一个人,射杀。 好像……也撑不到走出这片森林的那一刻了。 死前走马灯听到的最后声响,是一阵悦耳的银铃声。 滴答——滴答—— 回复意识的瞬间,涌入听觉的,是滴水落入清潭之中的清灵响声。 再是触觉,邵霆川眼神一厉,赤裸的上身立刻因为挣扎的动作带起地上水花,冰凉刺骨。 眼前漆黑一片,只有身上那些冰凉的触感提醒着他,他被绑了起来。 双手悬空被吊在两侧,赤裸的上半身环着的,应该是铁器的触感,寒凉冰冷,紧紧将他固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这时候,心口处微不足道的疼痛好像已经可以忽略不计,邵霆川几乎将所有情形想了一遍,都没有想出到底是谁能有这么变态的手段。 自己没杀光那些追踪的人吗? 不可能,除非是死,不然他绝对不会让自己身上的情报被毒枭再拿回去。 哪怕是埋藏在山里,也不会让它重新落入那些毒枭手里。 黑暗中,从男人脑后贯穿的一根细线突然被扯动,邵霆川几乎是瞬间就疼得冷汗直冒,打断所有思绪。 同时,由远及近,烛光渐次点燃摇曳,邵霆川在剧痛之中再次听见了那道铃声。 死死咬着牙往光亮最盛的地方望去,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条巨蟒。 通体鲜红色掺着金色的斑纹遍布整个背脊,白色的腹部在地上缓缓摩擦游走,邵霆川瞳孔急剧扩大,喉结处干涩到近乎开裂。 巨蟒游走至邵霆川面前,蛇信子在他眼前闪动,巨大到比他整个头还大的眼睛毫无感情,似乎是在打量着怎么下口才算是最好。 蛇信子沿着邵霆川的脸,缓缓落在他的心脏处,清晰到在山洞内鼓动出回声的心跳,被蛇信子舔过。 几乎是瞬间,邵霆川全身肌肉下意识绷紧,僵硬到近乎一掰就能折断,身上的疼痛却无知无觉间减轻。 巨蟒将那双眼睛凑得愈发近,邵霆川都能在上面看到自己僵硬的表情,在面对如此庞大的生物时,他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 “不白,别吓他。” 邵霆川抬眼望去,方才幻听的银铃声靠近,在他跟前停下,那条毫不费力就能吞下他的巨蟒却好像能听懂人言,朝旁边挪了挪。 少女赤足踩着满地的潭水,手上安抚地拍了拍巨蟒低下的头颅,就着山洞明亮的光,盈盈朝他看过来。 墨黑的长发坠着叮铃作响的银铃铛,辫子混着披散的发丝,随着她俯身的动作,从她纤细的腰肢处垂下来,落在邵霆川不着寸缕的身上。 鼻尖上传来柔嫩的触感,蛮横叫嚣着扑上来的馨香似乎让他身上的疼痛都无限减轻。 脑中的眩晕再次加重,好像不仅仅只是因为疼痛。 “大巫说得不错,醒了果然更好看。” 岁妤小巧的鼻尖摩挲过男人英挺的鼻梁,随后撤身,满意地看着他浑身遒劲的肌肉。 轮廓分明的腹肌,线条流畅到堪称一句完美,宽肩窄腰,被指尖一一划过的地方,青筋暴起,十分合岁妤的胃口。 邵霆川往后一退,身上被铁链绑住,却轻易挣脱不得她的掌控,眸色加深,“你是谁?我为什么在这儿?” 还被……这么绑着? 岁妤惊奇地看着浑身竖起尖刺,耳朵却迅速转红的男人,指尖揉了揉他的耳垂,“我是你的黛念,或者用你能听懂的话,叫……老婆?” 邵霆川丝毫不避,直直看向少女,眼中满是审视和探究,浓黑长睫在脸上投出清晰的影子,“我身上的东西呢?” 岁妤身旁的巨蟒尾巴甩了甩,尖尖卷着个油纸包着的东西,极为嫌弃地在邵霆川面前晃给他看。 “在这儿啊。”岁妤接过,递到邵霆川面前,看他目光随着油纸包轻移,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邵霆川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看着岁妤脸上的神情变化,倏而漾出笑意,“老婆?为什么要这么绑着我?” 岁妤又将东西扔给巨蟒,坐在巨蟒缓缓挪过来的身体末端,撑在上面看着邵霆川,显然很是满意。 “好看,阿哥从山外带回来的画册上就画了这个,叫……捆绑y?我喜欢。” 邵霆川脸上神情扭曲一瞬,抬起的眼眸中一闪而过划过丝丝杀意,巨蟒瞬间抬头,蛇信子吐个不停。 “安静。”岁妤反手拍了拍它的脑袋,又转回来掐着邵霆川下颌,迫使他抬起头,“你在愤怒?” 少女脸上是全然认真的好奇,似乎从未看见过这种情绪似的,恨不能将他全身上下连同内脏都翻出来检查一遍的兴奋。 邵霆川的情绪瞬间平静下来,所有主观想法被压在心底,嘴角勾起,“一点点,现在没有了,这样绑着很不舒服。” “没事,多绑两天就好了。”岁妤摆摆手,显然对他的反应很不满意,指尖在他下颌处动了动,不死心地追问,“你真不生气了?” “当然不。” 岁妤骤然撤开手,往后靠去,发尾上、身上坠着的银铃铛在幅度略大的动作中碰撞出声响,“没劲,不白,走了。” 巨蟒身子灵活一扭,将岁妤带到它头顶躺着,转身出了山洞。 临走尾巴还在水潭内大力拍了拍,水花四溅,沾湿邵霆川的脸庞,水滴顺着清晰分明的下颌线流坠至水潭。 山洞重新回归于黑暗,也将邵霆川所有的神情隐匿在黑暗之中。 第71章 炮灰蛊族圣女(2) 颜色艳丽的巨蟒在山林间滑行,却无任何生物敢来轻易招惹。 巨蟒头顶,青靛色衣袍的少女双手撑在身后,仰着头看向湛蓝到毫无杂质的天空。 脑海中系统启动的微微电流声清晰入耳,岁妤的耳畔传来熟悉的活泼声音: 【叮咚,小世界剧情已开启,请宿主在不崩人设的前提下攻略男主男配,这次,我们的目标是——绝不做炮灰!】 0065在上个世界退出后,临时给岁妤下达上面的通知。 因为第一个世界主系统被伤害的惩罚姗姗来迟,它没这么大权限抗争,在经过无数走访上诉之后,在主系统的上司那儿好不容易求了个情。 最后主系统被销毁重置,但作为惩罚,岁妤也必须要进入更艰难模式的小世界,拯救即将崩塌的世界构造。 这个小世界,就是重新进入的第一个。 国境以南,有哀南山,横跨山脉高原,其内生存着一支最神秘的部族,世称苗疆蛊族。 擅蛊,以蛊行医,行踪不定,族人极少现于人世。 岁妤的身份,是蛊族的圣女,将来继承蛊术衣钵的传人。 原本与世隔绝,什么都不会牵扯上。 但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不怕死的探险家。 谢驰,极限运动狂热爱好者,在偶然听说了哀南山危险重重的诸多事迹之后,非要来实地一探究竟。 顺便拉上碰巧要筹备电影、想找个自然风光原始一点地方取景的导演——纪晏礼,组了个团队进山。 男主邵霆川则是特种部队出身,来边境执行秘密任务的。 最后阴差阳错间,一行许多人在蛊族汇聚。 岁妤在救起邵霆川时就选中了他作为自己的“卜勒”,也就是丈夫,但男主必定有官配,岁妤作为炮灰,只能是在做无用功。 哪怕下蛊、追着邵霆川出了寨子,仍然没有得到他的心。 最后被大巫带回失去了结界保护、暴露于世人面前的蛊寨。 岁妤作为蛊寨的圣女,从出生起就和寨子的生命连结在了一起。 一生只能有一次选择的机会,将心蛊种到自己心爱的人身上,反哺的爱意越重,保护寨子的结界越牢固。 但在原剧情中,岁妤再怎么,也无法打动邵霆川,最后蛊寨的传承消失在她这一代。 【沉浸式剧情开启,请宿主做好准备,星辰大海~我们来了!】0065声音带着亢奋,逐渐消散在意识内。 脑海中的记忆搜寻完毕,岁妤径自躺在不白的头上,双腿晃晃悠悠,“先不回寨子,去趟大巫那儿。” 不白转了个方向,朝山的向阳面爬行而去。 不过数息时间,遮挡光线的树林逐渐变得稀疏,明明是日晒更足的地方,巨树却好像受到什么阻碍一样,界限分明地围阻在背阴处。 被阻在日光照射下的山谷之外。 不白游走在巨树之间,进入阳光之下时,浑身鳞片舒服地全都展开,鲜红色缓缓褪去,变成璀璨夺目的金色。 “我的小圣女来了,还有漂亮的不白。” 一道温和的声音自山谷中传出,阙无手里捏着条通体黑色的小蛇走出来,朝不白挥挥手,“你的小黑阿哥恰好也在这儿。” 他手里的黑蛇吐了吐信子,尾巴缠在阙无手腕上,跃跃欲试着想往岁妤身边去。 “安分点,别到时候被你阿弟一口吞了。” 岁妤从不白头上跳下来,被阙无单手接住,随意掂了掂,“最近又不好好吃饭了?” 抱着都没有肉感了。 “这叫纤细。”岁妤朝他做鬼脸,接过蜿蜒游走的非墨,墨黑色小蛇缠绕在藕白色的小臂上,尤为像是墨汁中落入的一剖新雪。 不跟他绕弯子,岁妤从不白尾巴处拿出油纸包着的东西,“阿哥,我要这个东西的解药。” 阙无神色一凝,目光在青葱指尖拿着的东西上静落几秒,语气中听不出情绪,“这是哪儿来的?” 油纸包内放着的,是被磨成粉末的魂蛊草。 他们蛊寨特有的草药,专门用来喂养各类蛊虫。 剧毒,寻常人沾之成瘾,沉溺入幻觉与现实的界限,比他在山外见过的罂粟毒多了。 这东西……他从不会让岁妤接触。 油纸,也不是寨子内的东西。 岁妤俯身仰面朝他看来,笑得眉眼弯弯,倒说起另外一件事,“阿哥,果然那救活了的人就是好看,我很喜欢。” 阙无轻薄的眼皮微垂,永远是漆黑透亮的眼眸注视着岁妤,将她所有神情收入眼底。 半晌,唇角浅淡地勾起,“是吗?那很好。” 岁妤直起身,指尖沾上一点黑色粉末,被手腕上缠绕的非墨舔舐干净,“所以……阿哥给我解药吧。” “非墨带着你去采吧,阿哥有些累了,想休息会儿。”阙无神情又是和往常别无二致的温和,嘴角勾起的弧度似乎都被精心丈量过。 就像寨子里的所有人一样,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不会生她的气,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无趣。 岁妤转身,坐在不白垂下的头上,“谢谢阿哥。” ........... 山洞内。 邵霆川的视线被黑暗剥夺,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凭借听觉和嗅觉来判断到底有哪些可以利用的东西。 山洞内潮湿的水汽加重,应该已经是下午两点以后了。 古怪的少女、随行的巨蟒…… 想起那些听过却并未当真的传言,邵霆川从来没想过,自己只是执行一个任务,就要被绑在山洞里,陪着她玩什么……y? 这辈子没受过这么大的耻辱。 但更让他不能接受的,是自己压根控制不了的反应。 好在没把他全身的衣服都脱了,否则…… 不再服帖的裤子顺着轮廓起伏,邵霆川眸光晦涩,自弃般地狠狠咬了咬舌尖,脑子里那柔媚笑着的身影仍如影随形。 他明明已经快失血而亡,失去意识的时间最多不超过三天,心脏处的那个弹孔却好像一点感觉也没有。 还有身上已经快要褪得看不见的陈年老疤…… 邵霆川舌尖传来的刺痛清楚地告诉他,不能沉沦,他还有任务,必须回去。 第72章 炮灰蛊族圣女(3) “喂,你为什么还不生气?”岁妤脚尖踢了踢男人被绑着、已然有些充血的胸膛。 邵霆川眸光微动,仰起头朝岁妤笑,棱角分明的一张脸上沾着水珠,“你很想看我生气?” 或者说……只要是他情产生波动的时候,女孩眼睛总是格外明亮,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一副要将他剥皮拆骨、研究透彻的架势。 邵霆川浑身血液似乎都沸腾起来,在女孩骤然亮起来的眸光中,凑过去,带起身上锁链碰撞作响,语气是近乎诱哄的姿态,“其实……我还知道很多比生气要更有趣的东西。” 岁妤的手掌贴合在男人胸膛,目光从他的眼睛一路下滑至嘴唇,被薄唇上覆上的一层水光吸引,“什么东西?” “你解开我,我就告诉你,不然我也说不出来。” 男人说话的语气很是自然,动了动被绑住的手,指尖落在漆黑的锁链上,“而且,它好像快断了。” 岁妤抿唇,白皙柔软的指腹落在邵霆川嘴唇上,用点力气揉了揉。否认,“不可能,你现在的身体,绝对比先前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哪怕再绑一年它都不会断。” 话是这么说着,岁妤却还是看了眼不白,由着不白解开邵霆川身上铁链的束缚。 被高高吊起的手终于可以放下,想象中应该有的酸胀麻木感却没有丝毫。 就如同岁妤所说,他不仅没有任何难受,手随意一动,全身充盈的力量感反而就快要溢出来,跟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似的。 邵霆川眉尾蓦地一挑,随手从潭底捡了块石头,用力一捏,粉末便从他手中流出,混入潭水之中。 还有他被泡了这么久的身体,没有一丁点充水起皱的迹象。 压下心中翻腾的震惊,邵霆川的肩膀又被柔软指腹摁压,他听见女孩轻轻柔柔的嗓音,“你说的那个更有趣的东西,是什么?” 岁妤已经等不及了。 女孩歪着头看过来的神色澄澈,像是冷泉丝毫不被凡尘俗世浸染的干净,哪怕身上穿着极其艳丽的服装,都压不住那身清泠的气质。 灵气逼人得紧,就算红润的唇瓣开合间都是灔色,让人心底升腾起的都不是摧毁欲,而是想要将她牢牢护住的怪异。 恍惚让邵霆川有在欺负人的错觉,唇上被柔软指腹按压的那处忽地开始发烫。 挪开视线,邵霆川罕见地沉默了两息,而后咳了咳,想打岔含糊过去,“现在……我暂时做不出来,要不我们先出去……” 巨大蛇瞳冷冰冰盯着他,胸口缓缓爬上一条黑色小蛇,蛇信子在他脖颈处吐着,盘算着怎么咬才能最痛苦。 岁妤的笑还是那副天真的样子,双手背在身后很是无辜,俯身的动作带起银铃叮当,“可是你刚刚说放开你就可以,你……在骗我?” 音色轻轻,柔软到近乎一按一个指印,却密不透风将邵霆川裹起来。 但凡他有一丁点想要挣扎的念头,都会立刻让他窒息而亡。 邵霆川的心跳被自己硬生生控制住本能加速的反应,抬眸看向眉眼弯弯的岁妤,语调倏尔平静下来,带上几分意味不明的劝诱。 “当然不是,只是……最快乐最好看的东西,都需要时间来孵化的,对吗?” 修长的指尖试探着触碰到女孩温热的皮肤,略显僵硬地揉了揉她带点肉感的耳尖,“等待的过程,也是一种开心和享受。” 这番话似乎说服了女孩,颈侧的黑蛇从他胸膛游走,回到女孩的手腕。 邵霆川这时才能看清楚,那黑蛇的眼睛,是全白的,不带一丝杂色的苍白。 可怖到近乎窒息。 像是突如其来的粘腻贴面游走,如蛆附骨的恐惧在他心里倾塌,哪怕是受过专业训练,对这种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邵霆川仍然本能地感受到恐惧。 岁妤仔细观摩着他脸上的细微表情,突然笑了笑,指尖戳在他的嘴角,“你身上的香气又变浓了,比之前好闻。” 女孩旋身的动作又带起头发上编织的辫子,铃声悦耳,邵霆川恍惚间又感觉连接自己后脑的一根细线扯动,不自主地站起身,跟在她身后往山洞外走。 心间掀起滔天巨浪,邵霆川能明显感觉到,刚才自己的动作绝不是出自主观意识,而是——被控制。 超乎三观的怪异事件让他一下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胸膛急速起伏两下,便引得走在前面的岁妤转身,“你身上更香了,在想什么?” 邵霆川倒是觉得倾身过来的女孩身上香味更浓,他……这么多天没洗澡,单在潭水中泡了这十天半个月的,怕是都浸满了山洞潮湿的气味。 “想你。” “想我刚刚不由自主跟着你走出来的动作,看起来……我好像很喜欢你。” 这话说得怪异又直白,就差把试探贴到岁妤面上去了。 但就这半月时间的相处,邵霆川基本也能摸清女孩的性子。 简单到近似一张白纸,顺着随意捋捋毛,不开心也就消散下去了。 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单单只对他情绪的起伏有点好奇。 邵霆川也不知怎么形容这种性子,但……他这么问,岁妤必定不会生气。 果然,前面走着的女孩转头看向他,语气自矜,“那是,没有人会不喜欢我。” 说着扯住他手腕,细细软软一只手,约莫只握得住他半边手腕,力道轻飘,他却完全没有自主性地跟着动,坐上不白低下来的头颅。 邵霆川甚至还能看出不白蛇瞳中浅浅闪过的不屑。 要是没有女孩在,想必他百分百会被甩下去。 “你现在对自己身体掌控不好是正常的,多动动也就不会那么容易被我影响。” 出了山洞也仍然是被巨树遮蔽大部分光线的阴暗,除了些许鸟鸣,只余风声。 邵霆川的喉间却愈加干涩,看着岁妤指尖上扯出的那根细线。 另一端,连在他的后脑,从头颅内生长出来,似乎有生命,随着嫩白指腹的动作,顽皮地绕着纤细指尖玩闹,牵扯着他的心跳,一下一下,炙热又惊恐。 第73章 炮灰蛊族圣女(4) 觉察到邵霆川的目光,那细长一根从岁妤发间穿过,在他眼前摆着身体。 一部分划过他的唇间,咸涩不堪。 邵霆川下意识想要躲避,被岁妤指尖扯着动弹不得。 “别动,蛊蛊在同你玩呢,多和它说说话,更熟悉了你适应这具身体也能更快。” 每个字他都认识,但连在一块儿,邵霆川竟然发现自己听不懂什么意思了。 “这具身体?”他能听出自己声音有多干涩。 岁妤拍了拍不白脑袋,安然坐着的底座便忽然升高,邵霆川在这片原始丛林里感受到跳楼机的刺激。 巨大的蛇身从巨树围挡间钻出,邵霆川几乎被许久不见的阳光刺伤,女孩身上独有的浅浅馨香靠近,细微的触感在他心脏处顿住。 “你看。” 邵霆川缓过那阵刺眼的光,跟着她的动作,往自己身上看去。 连在那根青葱指尖上的,是无数根比刚才还要细小的丝线,排排绷着缠在岁妤指尖上,极有秩序。 “你失血过多,不白把你带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停止心跳了,这些小东西可是费了好大劲儿,才把你救回来的呢。” 似乎听出来岁妤口中的夸赞之意,那些小丝线动作齐整地扭了扭身子,像是被指尖拨弄弯曲的曲谱,工整得近乎可爱。 “这是什么小东西?”在太阳底下,邵霆川好像能清楚感受到自己血液的奔腾澎湃,听见远处飞鸟振翅的声音,树叶在风中摩挲…… 他身上的伤疤已经全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具几近完美的身躯。 精血饱满、每一处肌肉都迸发着强悍。 特种兵出身,邵霆川的身体素质一向是顶尖的。 但要是和现在比起来,就像是岁妤手腕那条小黑蛇和此时坐着的巨蟒的差别。 死而复生、甚至还能做到基因改造? 邵霆川看向岁妤,眼中神色不明,胸膛处钻出的细线似乎是感受到他压抑的情绪,歪歪扭扭地从岁妤指尖离开。 然后——“啪唧”一下甩到他脸上,满是不忿。 邵霆川诡异地懂了它……它们的意思:不能对眼前笑得开怀的女孩产生丝毫恶意。 “能救你命的好东西。”岁妤避而不谈,没仔细回答他的问话,指着远处一座山头道:“那是蛊寨。” 邵霆川顺着目光抬头望去,在一片绿意包裹之下,屋群灰褐底色上浮现着的艳丽色彩显眼却丝毫不突兀。 鳞次栉比的房屋坐落在山头,但一眨眼,似乎又不见了。 等再睁开眼睛,邵霆川才发现自己已然接近那座山头。 刚刚看着还在远处的寨子出现在眼前。 入口处奇异的文字邵霆川看不懂,但心口涌出的一阵阵惊喜告诉他,这里是他的归属。 “咦……”坐在他身旁的女孩突然有些兴奋,站起身抬手遮住阳光,往稍远处看去。 邵霆川能感受到,她心中的欣喜。 眼皮垂下,邵霆川也跟着站起来,绝佳的视力让他毫不费力地就看清正在丛林里跑着的一队人马。 一行四个人,正在被一只豹子追着跑。 “你们等等我,我跑不动了啊……”浓重的哭腔从颜言口中溢出,连着爆发似的玩命奔跑,她的体力已经完全跟不上了。 只是想跟着来见见世面的,她不想死啊,更不想被豹子咬死连骨头都剩不下。 谢驰咬牙,拉着她继续跑,很快就落在最后面。 耳边似乎已经能听见尖牙厮磨的声音,下一秒好像就会被扑倒。 “啊!” 跑在最前面的向导却突然被一根枯枝绊倒,摔在地上久久爬不起来。 “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 向导抱住回来救他的纪晏礼,死死拖着他大腿不肯放手,“你不能丢下我。” “艹。”谢驰返回去,推了一把颜言让她先跑,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转身就对上那追上来的豹子。 快准狠地一甩,竟真打到它身上。 可惜杀伤力基本等同于无,反倒是激怒了那豹子,张开嘴就作势要朝他们扑过来。 “嘶嘶……” 一声极其轻微的声响,豹子暴起的姿势却好像突然被按下暂停键,呲出的尖牙一下子都收了回去,仔细看还能看出它在浑身发着抖。 “它怎么了?”向导话里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欣喜,是不用死了吗? 纪晏礼心中却是猛地一沉。 刚刚还如此凶狠的猛兽,现在却吓得瑟瑟发抖。 ——有更危险的东西在附近。 也许……他们的处境会更加危险。 目光和谢驰对上,两人的脸色都难看到不行,颜言也四处环视,试图找出什么来。 “铃铃铃~” 跟随着风声走近的一串悦耳叮当声变得清晰,纪晏礼几人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一上身赤裸的高大男子,单手抱着青靛色衣袍的女孩出现在他们不远处。 浑身肌肉紧绷着,似乎满是警戒,看向他们的眼神满含打量,却更衬出他怀里那女子的飘渺灵动来。 乌发红唇,瞳仁清澈透亮,看过来的眼神里,是全然干净的好奇,不带一丝杂质。 那串叮当声,便是女孩身上坠着的各色小银铃发出来的。 遮天蔽日的巨树林中,光线算不上多好,但从那女孩出现在他们眼前时,好像连带着巨树林都透着光一般。 光线似乎都格外偏爱她,在眼尾勾勒出璀璨的音符,随着她看过来的眼神,融化所有冰霜。 无人在意的角落,那豹子夹着尾巴飞快地跑走,生怕慢上一秒自己就没命在。 纪晏礼仿佛瞬间停止了心跳,呼吸都被屏住,怔怔的看向被神眷顾的女孩。 美神! 那就是自己一直找寻不得的美神! 下意识朝她走了两步,呼吸浅浅恢复过来,都特意维持着自己的神情自若。 压根掩饰不了! 刚刚被豹子追着的时候没有怕,被向导拖住脚步的时候跑不了也没有怕,现在……却在担心自己的唐突会吓跑眼前的人。 “你……” “你们是什么人?”邵霆川出言打断纪晏礼近乎痴迷的目光和询问,只觉得他怎么这么碍眼。 刚才还在生死危机,现在就上演什么为色所迷,一点没有正常的机警心。 还不如另一个人,一直观察着那豹子,等豹子跑走之后,又戒备地看向他们。 眼里也有惊艳,但更多的,还是下意识的戒备。 这才是正常人该有的举动。 不过能来这里的,也算不上完全的正常了。 一个大色迷,一个稍微有点智商的非正常人,一个自私自利的怕死鬼,还有个不说话看不出来什么样子的女人…… 这是什么组合? 非正常人类集合小队? 不会是谁送进来消灭劣等基因的吧? 第74章 炮灰蛊族圣女(5) 邵霆川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天然就对这群人产生抵抗情绪。 因为……他们都对自己怀中的女孩,有着同样的惊艳、痴迷、好感。 他不喜欢。 刚刚要让不白往这来的瞬间,邵霆川就阻止了女孩,能驱使巨蟒本就是奇闻异事,他对自己有把握不会随意说出去。 但这些人……谁也保不准。 最好还是留个心眼,不要让过多人知道她的秘密。 岁妤听了男人的解释,只晃了晃自己白净柔嫩的小脚丫,“你让我自己走?” 金光灿灿下白皙漂亮的脚背稍稍绷紧,珠玉似的脚趾轻蜷,踩在金色蛇鳞上,诡谲艳丽到令人呼吸一窒。 邵霆川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紧跟着响起,“我抱你。” 你不用走路,我抱你。 心脏不知是因为体内的细丝,还是自己压根抑制不住的兴奋激动,开始缓缓加速跳动。 岁妤鼻翼动了动,眼中似有微光划过,更靠近了他,“你说的更有趣的东西,是现在这个吗?” 柔皙的指尖顺着他的人鱼线下划,在一个危险的地方顿住,“闻起来好香。” 比恐惧多出几分道不明的味道,浓烈炙热,像是汩汩流淌着的岩浆热气,蒸腾出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气息。 岁妤从来没有闻到过。 但意外地很喜欢。 那些正在被豹子逼得崩溃的活人都没眼前的邵霆川香。 闻过这个味道,岁妤一点也不喜欢恐惧的香气了。 邵霆川喉结猛地上下滚动两下,闭了闭眼将自己的情绪压下去,握住那截伶仃的细腕,“你喜欢?” 岁妤毫无顾忌地表达自己的喜好,一双清凌凌的眼睛朝他看过来,作势要倾身凑近他嗅闻。 邵霆川几近失措地揽住女孩纤细的腰肢,正巧挡住她要继续往下的动作,用了点力气禁锢住她,“先救那些人,我们……回去再说。” 回去——这个词取悦了岁妤,她眼睛亮亮地看着男人隐忍地下颌线都绷紧扯直,好像下一秒哪根弦就崩断了。 “好。” 托着二人游走的不白尾巴摆了摆,随口叫了一声,将岁妤小心翼翼送下来,连带着邵霆川也享受到一回温柔的服务。 而后身形突然急剧缩小,最后环在岁妤右手上,尾巴尖尖还警告性地拍了拍邵霆川的手背。 邵霆川的视线诡异地落在岁妤左手上,墨黑小蛇似乎察觉他在看它,抬起头朝他吐信子。 “非墨也可以变大呀。” 岁妤难得好心地告诉他想知道的答案,在如愿看到男人压抑的那层假面裂开一层缝隙时,笑得开心极了。 熟练地拍了拍男人的发顶,双脚晃悠两下,“走吧。” 沉默地抱着女孩走到近处,才有了纪晏礼他们或痴迷或隐含戒备看过来的情形。 “你们是什么人?”打断那色迷的问话,邵霆川冷冷开口。 岁妤感受到他的情绪变动,蹭了蹭,搂着他脖子的手更紧了两分。 邵霆川怪异地生出点隐秘的欣喜来。 “是圣女?圣女,我是蛊寨的信徒,圣女,我是蛊寨忠实的信徒,我信奉大巫,圣女救我。” 没等纪晏礼他们回话,那向导就手脚并用地爬向岁妤的方向,脸上是猛然爆发出来的狂喜。 岁妤掩了掩鼻子,不喜欢这人身上迸发出来的浓烈劣质味道,撇开眼将自己脸埋进邵霆川怀里深深嗅了两口才又看过去。 “你知道蛊寨?” 阿哥不是说外面的人基本不知道他们的存在吗? 向导狂热地点头,额头上沾了许多泥土,混着汗液,狼狈至极,被手一抹,更显出几分猥琐。 “我爷爷被大巫救过,我们家三代都在找大巫和蛊寨,想报答恩人的恩情。” 这次一定要作为向导跟着这些人进山也是抱着想来找寻蛊寨踪迹的心思。 谁能想到,他爷爷,他爸爸两代人都没找到的地方,竟然被他给这么碰见了。 还一见就是圣女。 相传蛊寨里只会有圣女一人能驱使万兽,刚刚那豹子跑得那么快,确定是圣女无疑了。 向导满脸是笑,指着自己介绍,“我叫陈瑞,愿意终身侍奉大巫和圣女。” 岁妤蹙眉,“不用,你下山去吧,路上不会有阻拦的。” 要不是有其他三个同样香香的人在,她会直接让他跑出丛林,压根都不会见他。 陈瑞双目一怔,忽地开始磕头,“不,不,圣女,请你让我报恩吧,我要留在蛊寨里,我愿意终身侍奉您的。” 谢驰听不下去了,一脚踢在一根断裂了的树枝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但足以打断陈瑞继续的动作。 “没见人家都说了不要你报恩,你非得留下来,别心里抱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吧?” 刚刚他抱着纪晏礼大腿不让人跑,要不是情况紧急,谢驰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当初上山的时候是他硬要跟在队伍里,其他的正经向导在丛林里和他们跑散了,最后竟然只剩下个最讨厌的跟着。 谢驰老早就想揍他一顿了,老是色眯眯看着颜言,还假装不在意地炫耀着自己在这片土地的“权力”。 蠢得跟头猪一样。 目光扫过被高大男人抱在怀里的岁妤,谢驰一脚将那断掉的树枝踢到陈瑞跟前,“或者说,你就是为了这见不得人的心思上山碰运气的?” 陈瑞心下慌乱,矢口否认,“我没有,你不要乱说,圣女你不要听信他的胡话,我只是想报恩……” “她说了不需要,你现在可以走了。”邵霆川眼力极毒,生死堆里打滚的,什么人没见过。 陈瑞这种一眼就能看出不好的东西,他都不会同意让他进去。 要是真出什么事了,他绝对是卖队友卖得最毫不犹豫的那个。 岁妤搂着男人脖子用脸蹭蹭他的侧脸,显然很是满意他的做法。 陈瑞还想说什么,就被早按耐不住的纪晏礼上前两步,直接开口询问,“你……我是一名导演,想给你拍摄一组照片,可以吗?” 甚至连提出让她拍电影的想法都不敢,纪晏礼只奢求两张照片。 这样只要以后看到照片,他就能有源源不断的灵感。 她绝对是自己的缪斯。 “不可以。” 第75章 炮灰蛊族圣女(6) “不可以。”邵霆川直接否决。 “什么是照片?”岁妤倒是好奇地开口询问,这人身上香气也挺让人舒服的。 纪晏礼嘴角绽开笑容,灿烂到不行,伸手要取背包,“我……我背包里的就是……” 摸了个空,他这才想起,自己的背包在刚刚的逃亡途中,被谢驰一把取下来放在树林里了。 邵霆川薄薄的眼皮垂下,确信又嘲讽地一哂,果然是个骗子。 “他没有,这些人很奇怪,让他们都下山吧。” 岁妤抿嘴,目光凝在邵霆川眉眼间,不大高兴地看着他。 细白手腕上蜿蜒盘旋着的两小条发出轻微的“嘶嘶”声响,是只有他才听得见的威胁。 邵霆川丝毫不避,声音低沉沙哑,隐约含着诱哄,“你不知道他们的底细,随意放人进来,不安全。” 顿了顿,似乎是自己都觉得羞耻,耳尖悄然爬上红色,但还是开口,“我们早点回去,我告诉你更有趣的东西是什么。” 几乎是死死沉着气,才没有当众失态,邵霆川此刻无比感谢自己的作战服。 谢驰是赛车手,眼力自是不必说,又一直在暗地打量着这对略显怪异的两人,几乎是在邵霆川起反应的第一时间,就清清楚楚地看到了。 变态! 流氓! 恶心! 谢驰看向被抱着的女孩,却并未在她身上看到丝毫羞涩,反而还是满腹不解,似乎被男人安抚下来。 奇怪的两个人。 但……他觉得应该是那个男的在诱骗女孩。 肯定是的。 谢驰按下自己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私心,主动开口,“就算要我们下山,这太阳都快下山了,能不能……先收留我们一晚上?” 纪晏礼还没和女孩说上两句话,自然也是不愿意走的,闻言附和,“是啊,要是下山晚了的话,我们可能会很危险,不如先住一晚。” 说完立马补充,“如果你们有什么需要的,我们也可以给你们提供,就像刚刚的照片……” 下山很远,但返回去找自己的相机包还是很快的。 应该离得也不是很远。 陈瑞原本以为没有希望,正想躲在寨子外围伺机进去,就见其他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在要求住进去,闻言也猛然抬起头。 “对啊对啊,住一晚上就好,晚上哀南山的危险程度太高了。” 先住进去再说,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考虑。 他今晚就去打探打探,势必要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颜言一向是跟着谢驰两人走的,也没表露什么不愿意的情绪,只是站在谢驰身后打量着岁妤。 实在是太美了。 像是山间精怪化形,昏暗的森林都因为她的存在而明亮,天然身边就弥漫着雾气,莹润又充满灵气。 就连她一个女生,都看得挪不开眼。 还有她穿在身上的衣服,花纹真的好好看,诡谲绮丽,似乎无时无刻不在引诱人观摩。 是作为服装设计师的她无法拒绝的存在。 邵霆川任凭他们怎么说,心下是打定主意不想让他们进来,但……如果真要他们现在就走,军人的本能又在排斥。 岁妤伸手揉了揉他已经快熟透的耳垂,“住一晚嘛,没关系的。” 娇糯的语气听在邵霆川耳中,不亚于惊雷炸响。 尤其是处于上位的岁妤说出来的,几乎让早就快熟透的耳垂彻底见红,都能比得上不白鳞片上那点鲜艳了。 岁妤眼里满是星星点点的惊奇,手腕上缠着的两小条都能感知到她的愉悦,在邵霆川耳边嘶嘶作响。 还难得温柔地用尾巴尖扫了扫他的耳廓。 邵霆川古铜色的皮肤上甚至能看出点红晕来,尤其是赤身接触到女孩的那点地方,都快被烧化了。 “那就住一晚,明天一早离开。”邵霆川撑住冷厉,一双眸子看向底下四个人,犹如实质的威慑瞬间就让谢驰握紧拳头。 这人绝对不简单。 “跟上。”邵霆川扔下一句话,将怀里的女孩抱得更舒服些,往寨子的方向走去。 在外面看还不觉有什么,但一踏入寨子里,所有人在同一时刻,都似乎感受到千万道视线冷冷注视着他们。 一举一动,都完完全全暴露在寨子的监控之下。 但……一个人都没有。 邵霆川军人的直觉甚至都不能给他什么反应,四面八方都是危险,心脏跳动如擂鼓,又诡异地传达给他一股愉悦安心的情绪。 矛盾至极。 岁妤拍了拍手,扬声喊了句“阿哥”,霎时间便像一滴热水溅进了滚油锅内,激起无数油星子。 寨子像是活过来了。 从排布齐整的房间里同时走出来人,穿着蛊寨特有的衣袍,笑着来招呼岁妤。 似乎并未对他们这些外人的到来有什么抵触或者好奇。 “岁岁回来啦,吃饭了没?阿嫲家里做好饭了。” “岁岁来阿姐家吃,今天是你最喜欢的合饭。” …… 岁妤一句一句应答,乖巧得简直就像柔软好rua的小猫。 在拒绝寨子里所有人的邀请之后,顺着主路走到最里面,最大的那栋房屋,就是岁妤的。 三层楼高,瞧不出来是什么木头造的,黑漆描金,上面一样画了许多他们看不明白的蛊寨纹样,古朴神秘。 盯着看久了,连思绪都被带着沉沉浸在里面,像是陷入沼泽地里,挣脱不得,就只想沉迷在里面。 谢驰猛地闭了闭眼睛,转头看向纪晏礼,正眼露欣赏地看着岁妤。 咬牙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又看向颜言,动手扯了扯她,将她的神思拉回现实中来,“别盯着看太久。” 这里面处处透着古怪。 第76章 炮灰蛊族圣女(7) “你们住一楼,别乱跑别乱动东西,否则后果自负哦。” 岁妤拍拍邵霆川的肩膀,示意他上二楼,临走前特意好心提示。 说完没等她多停留,邵霆川抱着她上了二楼。 相比刚才一楼的井然有序,二楼明显生活痕迹多了许多。 随处可见的可爱娃娃摆放着,虽多却不显杂乱,看得出来有被用心打理,弥漫着温馨。 窗外一棵几可遮蔽所有阳光的大树立着,树冠没进屋内分毫,挂着朱色的小果。 岁妤扯了扯邵霆川的头发,示意自己要下去。 地面全都铺了绒毯,邵霆川也不怕她着凉,放下她之后并未走进去。 ——他身上许多灰来着,好在登山鞋被扔在山洞外,倒也没被潭水泡湿,能穿。 不然他也得打赤脚。 不白和非墨两条一进屋就从岁妤手腕上溜下来,一蛇占一个娃娃,缩在里头浑身放松。 岁妤好不容易找到自己新喜欢上的小白猫玩偶,见邵霆川还不进来,疑惑不解,“你怎么还不进来?” “脏。” 邵霆川抬了抬脚,刚刚上楼之前就脱了鞋,身上只剩一条长裤,劲瘦有力的腰腹挺着,哪怕只是随意一个动作,都野性难驯。 “脏了阿哥会帮我清理的,进来。” 岁妤不会打扫卫生,但只要出去玩儿了回来,屋子里都是干净整洁的。 阙无不允许别的人进自己房间,所以整理东西这些小事,都是他亲自上手帮岁妤完成。 “阿哥?”邵霆川意味不明地重复着这个称谓,似乎只是随意提起,“他刚才没来接你?” “他又不在寨子里常住。”岁妤躺进软沙发内,抱着小白猫蹭蹭,身上的银铃铛声响清脆,极其悦耳。 邵霆川环顾四周,也没找到身他可以换下来的衣服,女孩居住的地方太干净,他下意识不想让自己染脏这些干净。 便也直挺挺站着,居高临下看向闭着眼贴贴小白猫玩偶的女孩时,才惊觉她的年岁不过刚刚二十。 喜欢各种可爱的小东西,怕累、爱躲懒,和现实社会中的其他女孩子没什么不一样。 但……又那么神秘,能从死亡边缘把他拉回来,那些在他身体里游动的【蛊蛊】…… 眼睫垂下沉思时,腰腹处被只柔软的脚尖抵了抵,迅速将他思绪拉回。 近乎仓皇地一把握住那截单薄的脚腕,一手握都有余,却又有点肉感,堆在他手里,被深色的大掌牢牢掌控住,手指都陷进去。 邵霆川握着她的脚踝,倏地俯身,最后顿住时离岁妤的脸不过几厘,“你在干什么?” 嗓音沙哑到像是在砂纸上恶狠狠地刮,眼里神色晦涩,压抑着疯狂。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凡碰上岁妤,浑身定力就跟抽了筋似的散个一干二净,压根看不出来什么兵王的坚毅。 岁妤精致的鼻尖翕动,惊讶地微微启唇,露出里头藏着的几颗洁白玉珠,“你身上的味道,又多了。” 压抑着的浓郁,只等哪一刻爆发出来,而后就能将所有都摧垮,岁妤甚至都不能确定自己能不能按住。 太危险了,像第一次见他时弥漫在树林里的硝烟味道。 稍不注意就能炸开。 但……意外地好闻。 岁妤很喜欢,这个人真的是越来越有趣了。 “你不是说等回家了,就告诉我更有趣的事情吗?” 乖乖等着他告诉的女孩笑意盈盈,顺从地被他笼在怀里,瞳仁在那点微弱的日光下都像是流金的琥珀色,透澈干净。 干净到邵霆川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哄骗她。 哄骗一个不知道这些到底是什么的无知少女,卑劣得要命。 “我……”喉结上下滚动,干涸到缺水的嗓子被口涎滋润一点。 邵霆川刚想接着开口说什么,窗边一道惊雷砸下,将整片大树阻挡住的房屋被照亮得暄白。 原本舒服窝着的两小条一下直起身子,笔直地像是两根直挺的木棍,满是戒备,爬行到岁妤身边。 “阿哥生气了?”岁妤嘟囔两句,抬手便将那木窗合上。 那闪电也被挡在外头,屋内烛火自动燃起,光影明灭。 这个称谓出现的次数实在太多,邵霆川没忍住问道:“你父母呢?” “什么是父母?”岁妤没有,阙无也未曾和她提起过这东西,不懂。 邵霆川眼皮轻抬,心下大震,却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反应,“父母……是把你带来这个世界上的人,你……从来没见过吗?。” 父母早逝?还是什么原因? 岁妤了然,“我是阿哥带来这个世上的,他算是我的父母吗?” 天边的惊雷又轰隆震怒地响了一声。 “怎么还在生气?”岁妤疑惑地嘟囔,但暂时不想理会,兴致勃勃想要听到邵霆川的回答。 他总有许多自己不知道的东西,好玩有趣,身上又香香的,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自己挑选的【老公】。 心蛊传来的味道愈发香甜,比一开始浅浅的甜味浓了许多,闻着都开心些。 “你快告诉我啊!” 邵霆川足足花了有半个小时给她科普什么是父母,什么是兄长。 自然也从岁妤的话中得知,那所谓【阿哥】,并不是岁妤的亲哥。 从出生起她就待在谷中,直到成年才进到寨子里,到现在也不过只有一年多时间。 前面的十八年,她都只和【阿哥】,也就是蛊族大巫待在一起。 阙无—— 邵霆川念叨着这个名字,压下心中呼之欲出的怪异感觉,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但能得到的信息太少,零碎的东西拼凑不齐整。 如果有机会,他倒是真要去看看这阿哥,究竟是何人。 说不定还能得到出去的关键。 他一定要再出去一趟,把该处理的事情处理完,该交给上面的东西交接完…… 至于以后……他现在还不确定到底应该怎么办,如果可以,是不是女孩也能跟着他一起去到现实社会里? 邵霆川看向明显已经有困意的女孩,诱哄着将她抱在怀里,“先睡吧。” 他会找到一个两全的办法。 第77章 炮灰蛊族圣女(8) 夜色寂静,连鸟鸣风声都无,像是陷入一片死寂当中。 岁妤家中,一楼。 谢驰突然睁开眼睛,看向床边上行迹鬼祟、摸黑想出去的陈瑞。 “你去哪儿?” 突然的出声吓了陈瑞一大跳,不小心没站稳便拂倒了摆放在床边桌子上的烛台,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屋内所有灯突然全亮,将陈瑞冷汗连连的样子都照得一清二楚。 也照亮撒向谢驰眼前的灰白色粉末。 谢驰本就睡在地铺上,就着力道往后一滚,却还是不设防吸入一点粉末进去,止不住地呛咳两声,眼前的陈瑞开始变成两个。 “我去你的……”手撑在地上,谢驰头脑发昏,连站都站不起来。 陈瑞轻嗤一声,赶在纪晏礼几人发现之前,翻窗出了屋子。 临走时还将那被他拂倒的烛光捡起来,虽然像是燃着的火焰,却只是只虫子,捏在手里,力气越重光越亮。 门被推开时,陈瑞早已不见踪影,纪晏礼跑进来,只有谢驰晕倒在地上。 邵霆川几乎在烛台砸到地上的同一时间便醒了过来,岁妤抱着玩偶,顺手揉了揉他的耳尖。 “睡觉。” 不容置疑的一声轻响,邵霆川几乎瞬间便感受到疲倦,而后沉沉睡去。 岁妤闭着眼睛,轻薄的眼皮下眼珠子转动两下,也接着睡了过去。 天边的雷停了,闪电却时不时擦亮天幕,似乎有意在照亮着寨子里的情形。 纪晏礼扶起谢驰,在粗略判断出他只是睡着了之后,长舒一口气。 对跟进来的颜言强调,“你们今晚都到我那间房去睡。” 太安静了,安静到过头,除了他们几个的动静,一点声响都没有。 木窗被打开的缝隙处还能看到偶尔擦亮的闪电,却连树边的风声都听不见。 像是……像是游戏里为了节省能量,在玩家休息时特意开启的省流模式。 只给出一个框架,搭出维持表象的架子来,那些应该正常有的动静,就都不重要了。 这样的认知,哪怕是纪晏礼都生出些无端的恐慌来。 一夜似乎很漫长,但又很快从树间缝隙洒下光斑。 天亮了。 纪晏礼几乎一夜没睡,拿着昨天捡回来的相机在拍照。 窗外的景象完美符合关于原始丛林的一切想象,所有要素齐全,就连寨子本身,都好像是本就生在这片土地的一部分。 夜晚失踪的鸟鸣、风声、树叶摩挲声都回来了,寨子里炊烟渐次升起,再正常不过。 “嘶……好晕!”谢驰晃了晃脑袋,缓解眩目的阵痛。 “陈瑞那狗东西呢?” 撒了些什么奇怪东西,直接就让他失去了意识和反抗能力。 颜言把被子叠好,摇头,“他一晚上没回来,我们也不知道。” 她都有点羡慕昨晚的谢驰了,一觉晕到天亮,都不用醒着感受害怕。 正聊着,门被敲响,邵霆川的声音出现在外边。 “你们昨晚上在搞什么鬼?” 纪晏礼开了门,房间里只剩下三个人时,邵霆川就已经能想到昨晚发生的事。 那人……应该已经凶多吉少了。 单单是晚上不睡觉到处闲逛的两条蛇就够他吃一壶的。 看来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进苗寨,只是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企图。 如果不是有人带着进来,蛊寨似乎被什么东西包裹住,哪怕走到跟前了都会自己绕开,不可能进得来。 这是那天遇见这几个人发现的,不白的金色鳞片在阳光下都快成移动太阳了,谢驰他们几个都没往这边看过。 绝对是没发现。 但他们又不是瞎子,唯一的解释,就是蛊寨古怪的东西,让他们看不见。 “陈瑞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们和他是半路走到一起的,并不是同伙。” 纪晏礼把手里的相机收回包内,试图解释。 “行了,你们今天赶紧走吧。” 邵霆川不欲多言,既不想他们多在这儿待有危险,又不想他们发现万一已经凉透了的陈瑞让蛊寨陷入危险。 最好的办法就是他们赶紧走。 谢驰没有异议,他是来探险的,不是来送死的,在察觉这个地方不太对劲,人也不太对劲之后,能赶紧走也好。 但是走之前…… “你不走?”谢驰突然开口问邵霆川。 昨晚他和他们一起进来,明显对这个寨子也不熟悉,全靠女孩指使,说明他也是第一次进这个寨子。 身上穿的衣服,如果谢驰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特殊的作战服,这人绝不是蛊寨的居民。 跟他们一样,应该是碰巧来到蛊寨,只不过比他们早点而已。 邵霆川并不意外谢驰的问话,早在他打量自己的第一眼开始,邵霆川就知道他一定是心里有了什么怀疑。 毕竟自己身上的衣物、鞋子,都和蛊寨的风格毫不相干。 “我的事不需要你们来管,收拾好自己,等下吃完东西就尽早出山吧。” 冷冷看谢驰一眼,邵霆川走到接近楼梯处的客厅,端起摆盘精致的食盘。 除了这个以外,桌子上还随意散落着一些果子和烤肉,多数有些焦黑,看起来味道尤其不好。 和自己手上这盘连点缀的花瓣都是完整的食物,大不相同。 邵霆川自己拿了点果子,上楼。 刚到二楼,手里抓着的果子就被非墨卷走,塞到不白嘴里,察觉到邵霆川看过去时,一黑一红两长条往楼下溜。 把仅剩的两颗果子塞自己嘴里,邵霆川长腿跨走两步,放下盘子把还睡得香甜的岁妤抱起,“起来了。” 岁妤迷蒙着被男人抱起来,靠在他肩上深深吸了一口香气,顿觉神清气爽。 “那个半夜跑出去的人还没死。” 邵霆川动作顿了顿,接着继续给岁妤将牙膏挤出来,“我不关心他。” 嫩白指尖上缠着的细线舞动,岁妤扯了扯,带动男人的头往自己这边偏。 “骗人。” 邵霆川将自己的脑袋往回扯,能感知到自己对于那缠上岁妤的细丝有了更高的掌控权,动了动脖子,“是真的,我不关心他。” “他在逃命的时候能拖着回来救他的人一起去死,本质就自私,跟着我们进寨子时四处打量,以为我们没发现,也一定是有目的。” 说着将跑出去的细丝一点点收回来,邵霆川的嗓音低沉笃定,“我不是烂好人,他也远远比不上你重要,一个威胁到寨子的人,我是真的不关心他的死活。” 在进来之前,陈瑞应该就意识到自己来的是什么地方,做出的一切选择,也都要为其负责。 邵霆川不会随意去同情一个咎由自取的人。 第78章 炮灰蛊族圣女(9) 岁妤似乎被他的话愉悦到,懒懒搂住他的脖子靠得更严实。 柔软的身子几乎密不透风地靠过来,邵霆川都生怕自己身上的硬块硌疼了她。 “所以你真的不想出去吗?”岁妤仰头,看着邵霆川。 邵霆川垂眸,嘴角的笑容定格在接近假面的弧度,“不想,我在这儿陪着你。” 身后悄无声息爬上来的两条蛇从他肩膀处探头,似乎在夸赞他刚刚肯定的回答。 “好,那你不许骗我哦。”岁妤指尖点在他唇瓣间,被男人轻轻咬住,略有些尖利的犬齿在指腹摩挲。 不疼,更像是在示弱。 ——他有能伤害岁妤的武器,但永远不会对着她用。 从男人身上传来的香气愈浓愈烈,添加进多种燃料,点燃的瞬间叠加,复杂又让人沉迷。 岁妤指尖下划,掌心在男人心口处停住,“它跳得好像有点慢了。” 邵霆川勾唇,蓦地俯身在岁妤额间印下一记亲吻,“因为还没有和你说早安。” 话音刚落,心跳在岁妤掌心逐渐变快,蓬勃热烈地欢呼着她的眷顾。 “早安,岁岁。”邵霆川的声音一向有磁性,刻意压低后,低沉中带着的质感几乎让人以为在耳畔厮磨。 岁妤也亲了口他的额头,“早安,我的……老公。” ............ “啊!”颜言在果篮里摸到一条蛇的时候,感觉自己人都脏了,吓得原地蹦了三尺高。 谢驰也被吓了一跳,主要还是因为它的颜色,赤红到近似鲜血的颜色,一看就是剧毒。 “不白,回来。” 楼梯口传来一声轻柔的喊声,那直立身子冷冷注视着他们的毒蛇,一下子便转头朝楼梯口爬去。 岁妤被邵霆川亲手握着脚踝穿上靴子,还不习惯呢,走路都觉得别扭,见不白那副贪吃的样子,顿觉恼怒。 不白盘在她手上,尾巴尖勾了勾岁妤的小指,还轻轻点了点,试图蒙混过关。 从窗户溜进来的非墨悄无声息将装满了的新果篮推到邵霆川脚边,而后顺着流畅的背脊线在他肩膀处趴着,蛇信子吐个不停。 邵霆川俯身提起那果篮,“这是什么水果?” 岁妤的注意力被拉过去,拿起一小颗的红色果子,喂给邵霆川吃,“就叫红果。” “因为它是红色的?” “嗯。”岁妤回答的尾音拖着小尾巴,拉长至娇糯的音色,配上那副小骄傲的表情,邵霆川一下就理解她的意思。 “这是岁岁取的名?”捡起最圆润饱满、带着水珠的红果喂给岁妤,邵霆川带着她在座位上坐下。 “对啊,阿哥让我取的名,所有人都跟着我这么叫来着。” 岁妤老神在在坐在摇椅上,自从邵霆川身上香气更迷人了之后,对谢驰几个活人气息都不大在乎。 于是,纪晏礼就能感觉到岁妤对他的好奇心突然全都消失了。 但……他对灵感缪斯的在意,更浓烈了。 血红色的蛇身缠绕在霜雪似的纤细腕子上,蛇瞳冰冷,那被缠绕的本人却淡定从容,危险与神秘交织。 是他在其他地方,一辈子也得不来的画面。 手上不自觉地就拿出相机,将那一幕永远地记忆在相机里。 “咔嚓——”相机拍照的声音没有关,在屋内响起略显突兀,引得从没听过这样声音的岁妤看过去。 连带着那条蛇也跟着转头,目光同时凝在镜头前。 定格! 纪晏礼的心脏汩汩涌出热流,滚烫明媚,以一种近乎痴迷狂热的目光,胶着在坐在摇椅上,轻飘飘看过来的岁妤身上。 不仅是美,更多的,是她身上亟待挖掘的神秘,引着人一层一层去掀开面纱,期待着下一次会是什么样的惊喜。 灵动的、淡漠的、天真的、危险的…… 似乎所有的词套在她身上都能适用,纪晏礼手中的相机被捏得几乎快要变形,“你要看照片吗?” “绝对、绝对会非常美。” 很有可能还是他迄今为止拍过的,最好的成品。 在没有任何场景摆拍,没有任何矫揉造作的情况下,留下了一张他死都瞑目的照片。 邵霆川早在纪晏礼掏出相机随便拍女孩的那一刻,就隐隐有些不耐。 皱眉看着那色迷又开始引诱女孩,尤其岁妤还对所谓的【照片】好奇时,心间那股焦躁不安更浓。 “你身上有洗照片的东西?” 纪晏礼从巨大的背包中翻出来个打印机,“我可以现场洗。” 邵霆川:……(震惊) 谢驰:……(无语) 颜言:……(无语*2) 岁妤:ヾ(????)?~哇~ 照片捏在手里,薄薄一张却能将她和不白都印在上面,甚至连所有细微的表情、不白的尖牙都看得一清二楚,岁妤瞪大了眼睛。 非墨在邵霆川肩膀上,也生气地拍了拍尾巴尖。 动作却突然顿住,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速度极快地从邵霆川身上溜下去,往屋外爬行。 岁妤将薄薄一张、却韧劲十足的一张纸对着窗外看,满是好奇。 “为什么这个能把我们都装进去?” 邵霆川的心诡异地平和下来,看着下意识来问他的女孩,开口想要回答,却被纪晏礼蓦然抢了先。 “就像画一样,这只是通过……” 邵霆川的手握紧,手背上青筋凸起,胸膛处的小丝线随着呼吸摆动,只有他和岁妤能看见。 岁妤却并没往他这边看。 哪怕是他情绪起伏,会有她喜欢的气息,也不曾得到过女孩怜悯似的一瞥。 门口突然也传来银铃声,带着“嘶嘶”的声响,将众人的视线带去亮光照射进来处。 第79章 炮灰蛊族圣女(10) 门扉轻微叫出嘎吱声,在铃铛碰撞的清脆中沉闷到诡异。 依稀还有“嘶嘶”的响动,是邵霆川再熟悉不过的蛇吐信。 亮光从被推开的门处穿进来,又马上被什么东西严实地遮住大半,众人看过去。 几乎是瞬间,汗毛竖立、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好像被一股冷气激起,这是所有人朝门口看过去的第一感觉。 门边遮住大半光线的人高大,背光的剪影一头长发披散在身后,着长袍,闲庭信步地走进来,却仍然让人不寒而栗。 与他手腕上缠绕着的墨蛇一样,致命的危险,抬抬手就能轻易将他们都捻死。 直到走近了,众人才能看清他的长相。 一双几乎入鬓的浓眉,双目微垂瞧不清神色,鼻梁高挺,着实称得上一句玉质金相。 但苍白泛青的唇色,透着一股浓浓的死气,充斥着毛骨悚然的美感。 不像活人! 谢驰和纪晏礼下意识挺直腰背,浑身绷紧,连目光都不敢多在来人身上多做停留,呼吸急促着侧身戒备。 “岁岁。”阙无冰冷刺骨的目光扫过站在家里的不速之客,并未多做停留,直直落在懒散靠着邵霆川的岁妤身上。 在众人惊觉阙无竟然拖了个人在门口时,邵霆川却实质性地感受到一股杀意。 闲适藏在身体里的蛊虫似乎受到什么召唤,躁动得不成样子,牵动着他的心脏也越跳越快,像是要从胸膛之中脱离出来。 一根纤细葱白的指尖抹去他因为过度心慌渗出的冷汗,邵霆川的情绪陡然平复,垂下眼睑握住那只柔嫩的小手。 似乎只过了一瞬,但邵霆川的后背已经全部被汗湿,神色平复回来时,就听见谢驰满是戒惧的询问。 “你杀了他?” 邵霆川的目光这才落在门口瘫软成一坨的人身上,趴伏在屋子外面,上半身顺着两层木质楼梯无力摆着,生死不明。 阙无的眼中只有岁妤一人。 哪怕岁妤正依偎在别的男人怀里,阙无看向她的神色仍然是温和的,蒙了一层雾气,谁都看不透内里究竟是什么样子。 那个男人身上的香气愈加浓郁,掌控心蛊的主人却好像从未有过想唤醒它的想法。 他的岁岁,依旧只是他的。 至于其他的人,无关紧要,阙无没有这个心思去在乎。 久久没得到回话,屋内的气氛已然凝滞到了冰点,肃杀、低压的空气似乎要砸得人喘不过气来。 趴在地上的一坨却有了动静,大声痛呼着开始翻滚,等到他脸露出来的那一刻,手上已经握拳的几个人却并未好到哪里去。 颜言捂住嘴不敢让自己叫出声,却还是吓得两眼泛着泪花。 地上翻滚的陈瑞已经难受到生不如死,血管里的每一滴血液里似乎都包着一只虫子,痒到骨子里的酥麻。 手上胡乱抓着的动作顿一下又忍不住地继续,抓着疼不抓痒,滋味简直是比直接一刀子一刀子割他肉还要难捱。 作为旁观者的谢驰他们却看得更为清楚,陈瑞的脸上所有血管都爆出来,能将里面爬行蠕动的小颗粒看得一清二楚。 苗疆善蛊。 蛊寨里面,那钻进去的东西是什么压根都不需要谁来提醒。 一时间,谢驰、纪晏礼几人都觉得自己身体里似乎也有种痒得不行的冲动,忍不住想要剖开自己身体看看,到底里面有没有钻进去东西。 邵霆川凤眸冷厉朝他们一瞥,“只要你们不是像他一样到处乱跑,没人闲得无聊会给你们也弄这些。” 昨晚女孩已经警告过,不许乱跑乱动东西,自己作死要跑出去的人没死已经是好运。 不过是手段有些非比寻常罢了,也不算什么。 邵霆川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对女孩和蛊寨的维护,但…… 事实确实如此。 谢驰挪开眼不去看那地上嚎叫着、却逐渐恢复正常面貌的陈瑞,瞄一眼沉默半晌不做声的岁妤,试图解释: “我们只是没见过这些,第一次……有点怕而已。” 第二次应该就没事了。 纪晏礼惊恐过后,手上摸着的相机又有点蠢蠢欲动。 神秘的虫子、俊美无俦到看起来像是个死人的大巫…… 这些都像是另一个世界维度才会出现的东西,是他在现实社会中永远也无法接触到的东西。 原先只是想来采景的想法已经完全忘记,现在……他只想留在这里,多了解这个寨子、这些人的故事。 也许——这会成为他一生最满意的作品。 但这个想法也许很快就要折戟沉沙,只因陈瑞从地上爬起来、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喊着纪晏礼他们就要出寨子回去。 昨晚还在千方百计要进入蛊寨的人,现在却比他们还要像是个正常借宿一晚的游客。 “我们快走吧,到时候下山了走不了了。” 语气里隐隐还有惊恐,像是今晚之前必须下山。 邵霆川半搂着岁妤,没做声,看着阙无提起长袍上楼,和岁妤如出一辙的银铃铛叮啷响,半点没理会底下的吵嚷。 那边,陈瑞已经要上手来拉颜言了,被谢驰一把打掉后神色警戒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有病?想走自己就走,随随便便上手拉人干什么?我们跟你有什么关系?” 纪晏礼立刻理解他话里藏着的意思,转头看向岁妤,满是炙热的期待,“这个人和我们不是一伙的,我们要是和他一起下山,恐怕会有危险。” “要不我们明天再下山?” 说完停顿一瞬,马上补充道:“我们对蛊寨虽然好奇,但绝对不会随意乱走动,只是想像刚才那样,给蛊寨留下一些照片。” 颜言不懂他们为什么还要留下,但看着陈瑞听见他们不下山就开始变得癫狂的神色,两者比较取其轻,也站到纪晏礼身边去。 “不行,你们要跟我一起下山,不然……不然我会……”说话说到一半,陈瑞就掐着自己喉咙,双眼不停地转动,接下来的话却再没说出口。 岁妤的视线扫过纪晏礼、颜言,以及站在门口的谢驰,让他们不禁挺直了腰板也看着她。 目光里是如出一辙的期待和笃定。 “你们想留就留吧。” 第80章 炮灰蛊族圣女(11) 纪晏礼三人如愿留了下来,仍住在一楼,暂时沉入平和。 时间快接近晌午,穿透树荫的日光多了些,碎金般落在窗棂,星星点点,倒也是一副好光景。 如果二楼没有另一个人的存在,也许邵霆川的心情还能更好些。 “阿哥?”在阙无毫无感情瞥过来的一眼中,邵霆川已经能神态自若地控制自己的情绪,温和笑道:“岁岁叫你阿哥,按照礼数,我也应该这么叫的。” 阙无没应他这试探,手里收拾东西的动作却同样没停。 熟稔十足,连哪个娃娃应该摆在哪个位置,都烂熟于心。 “我不喜欢那个小白猫了,要粉色的大猪。” 岁妤自从阙无出现,兴致就不大高的样子,连带着话都变少了。 此时才终于说了句话,但显而易见的,带着点刁难和赌气。 阙无苍白的指尖拿起刚刚被放好的小白猫玩偶,没有丝毫不耐,又走回最墙角处去拿岁妤指着的小粉猪。 整个二楼所有的房间都被打通,全都作为岁妤的活动场所,摆满了各种新奇的小玩意儿。 就从这里走到墙角,也有十来步,虽算不上多远,但架不住岁妤的喜好一直变。 一下又不喜欢小粉猪,想要回那小白猫了。 等阙无整理得差不多了,又要改变主意。 邵霆川并不觉得岁妤在无理取闹,但……这样被支配的人不是他自己,总觉得不大舒服。 想上前帮忙,被岁妤淡淡看过来的一眼打断,抿唇继续搂着她窝在沙发上,看着阙无理清东西。 阙无还没有不耐烦,岁妤先不耐烦了。 “不用你整理了,我现在有【卜勒】了,你走。” 方才无论被怎么指使都没有丝毫不耐的阙无动作一顿,缓缓直起身子,抬眸看向岁妤。 “岁妤,不要说违心的话。” 不是让她收回自己的话,也没有任何被这话戳到的惊慌,阙无好像只是在看着同自己发小脾气的宝贝,丁点都不会害怕这话成真。 只是在单纯地强调,不许岁妤说出她自己都不喜欢的话。 邵霆川脑子里的那根筋突然就连结起来,恋爱都才刚刚开始谈的直男,在这一刻,却猛然感受到来自阙无最直接的打击。 他是后来者,现在岁妤给予他的所有温情,都是在她对邵霆川这个人还有兴趣的基础之上。 但……阙无永远不需要在意这一点。 岁妤离不开阙无,离不开这个从她出生就一直陪在身边的男人。 耳中似乎有嗡鸣无数,邵霆川终于找到先前自己没抓住的那根线头。 在岁妤的表述中,在刚刚哪怕默不作声也能给邵霆川的威慑中,阙无给他自己的定位,从来不止是一个阿哥的名头而已。 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有着比它还要深的羁绊。 邵霆川对于他们而言,是彻底的外人。 哪怕岁妤将他称为【卜勒】,叫他老公,他也比不过阙无。 最起码现在比不上。 搂着女孩腰肢的手不自觉用了点力道,让她轻呼出声,拍了拍邵霆川青筋暴起的手臂。 阙无阔步走近,大手掌住岁妤的后腰,轻易便将她抱在自己怀中,眼中的心疼让邵霆川无比刺眼。 “你抱我做什么?昨天不还生气吗?” 无缘无故打雷吓她,难道不是在邵霆川面前给她下马威? 女孩心思几乎摆在脸上,阙无却不想解释他为什么生气的缘由。 苍白的唇瓣抿得更紧,把她放在离邵霆川远远的一个沙发里,指尖挑起她睡得有点炸毛的小辫子,转移话题,“你炸毛了。” 岁妤这下真炸毛了,接过邵霆川沉默递过来的镜子,双眼瞪得圆滚滚的,“那你还不给我重新梳过。” 阙无垂眸,动作熟稔又灵巧地解开岁妤先前的辫子,将银铃铛一个一个拆下来,放在桌上整齐排列好。 又从腰带上寄着的小锦袋里掏出蝴蝶样式的银铃铛,“今天戴这个好不好?我让谷里的花都开了,有很多灵蝶。” 岁妤方才还置气模样一下便没了,坐得端正随阙无给她编着小辫子,“快点快点。” 阙无住的谷里是整片哀南山日光最灿烂的地方,却几乎见不到什么花。 只有在哄着岁妤的时候,才会破例在谷中盛放所有闭合的花儿,馥郁的香气又会吸引灵蝶来吸食花粉,可谓是美不胜收。 岁妤能见到的机会其实很少,毕竟她也不是那种很轻易便发脾气的人。 是以对这样来之不易的机会,还是很珍惜的。 具体便表现在她选衣服要选颜色最鲜艳的那一件上。 火红如焰的衣裙大片大片绣着白色的忆萝花,顺着走动轻晃摇摆。 看在邵霆川眼里,比那没见过的谷中鲜花要美多了。 纪晏礼几个人自是没资格去看什么盛开的花儿的,邵霆川仗着自己现在还是岁妤的心尖宠,双目澄澈地要来了坐在不白头顶的机会。 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非墨变成巨蟒的样子。 直到现在,邵霆川还是弄不懂,到底有什么解释,可以讲清楚一条那么大的巨蟒,最后却可以缩小至麻绳粗细。 也许是蛊族特有的秘术吧,毕竟都从阎王爷手里抢下他了,也没什么不能出现的。 他们所说的【谷】,离寨子很远,在不白和非墨的游走之下,却只需要不到一分钟时间。 一直到走进谷内,邵霆川才能看清楚这里面所有的景象。 两面地势高昂,将他们站立的这块土地围拢在内,从中间收拢后又在迎接日光的最上面往外扩,最大限度地承接日光。 像是敞口的短颈花瓶,是培育植株的最好容器。 里面不见一棵树,一眼望过去甚至看不见头,除了翠绿一片的草地,什么花儿的影子都看不见。 刚还这么想着,原先崖壁两侧的绿色突然都舒展开,五彩斑斓地竞相变幻着,阙无所说的灵蝶,也在一息之间都在谷内飞舞着。 岁妤扑蝶扑得很开心,邵霆川嘴角不自觉上扬,往阙无那边随意一瞟,却怔愣在原地。 第81章 炮灰蛊族圣女(12) 长身站在原处看着岁妤笑的人,唇色好像变得更加苍白了。 甚至连先前唇瓣上的那点青色都褪却下去,比先前更像是个死人。 要是现在忽然闭上眼睛,躺在地上,任谁来看,都是会一眼直接下结论的程度。 邵霆川见过许许多多的尸体,现在阙无的状态,和那些已经死去多时、连浑身肌肉都开始僵硬的死人,一模一样。 心不免又跳快了几分,一旁站着的阙无好像能轻易就发觉他这点小波动,抬眼朝他看过来的神情,冰冷刺骨。 还隐含着警告。 警告什么? 邵霆川很清楚,却并不会被他劝退。 他既然一直没有直白捅破那层窗户纸,同女孩说实话,那就是给了他机会。 哪怕这机会听起来很渺茫,他也会牢牢握在手里。 谷内的花儿盛开地更艳,香气愈加馥郁,邵霆川看向阙无,发现他身上的死气更重。 却在女孩看过去的时候,笑得如同没事人一样,温和又强大。 邵霆川轻薄的眼皮垂下,遮住所有神思。 终于玩累了,岁妤旋身躺在花丛内,鲜红坠花的长袍飞舞,最后覆在花丛之上。 不白和非墨一左一右,也直挺挺像两根棍子似的瘫着,软塌塌的拿尾巴尖去勾花蕊。 邵霆川走到她身边,修长的指尖捻起不白的蛇头,就将它滴溜起来放在非墨那边,腾地方自己躺下,顺手环住岁妤的腰肢。 有一瞬间,邵霆川什么都不想再想,就这么躺着,和岁妤一起。 哪怕什么都不做,就足够舒服,足够幸福。 脑子里却不期然又想起那些掩护自己撤退、期望他拿回样品的战友…… 华国大部分地区都逐渐掀起一股“粉末沙盒游戏”,用一种极易成瘾的墨蓝色粉末作为赌注,以游戏的宣传方式弱化其危害。 许多人前期无法察觉这点危害,直到无法摆脱…… 甚至军队高层也有被这种东西渗透的迹象。 但因为是从国外传过来,隔着国境线,最后连追责都变得遥遥无期。 这次任务,邵霆川在最后关头拿到了战友卧底许久送来的关键原材料,如果能将它送回研究室,相对抑制的概率也会更大。 他们的被动地位也能削弱一些。 而那东西,女孩只在第一回见他时拿出来过,之后他也曾试探过,却并没有得到什么回应。 他喜欢岁妤,或者可以说爱上岁妤,在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就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心动。 但……他也有他的责任。 身旁躺着的男人身上味道又变了,岁妤倾身过去在他颈侧嗅了嗅,“你在想什么?现在你的味道有点苦。” 邵霆川笑笑,一把薅起女孩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身上,“现在甜了吗?” “不甜,再甜一点好不好?” “好,再甜很多很多。” ............ 阙无靠坐在悄无声息爬行到他身边的非墨身上,眸色沉沉,视线转向山谷入口不远处的草地。 那里,生长着无数的魂蛊草。 花瓣闭合着无风自动,幽蓝色花苞上浮着星星点点的花粉,那些灵蝶都不会靠近丝毫的存在。 阙无的唇角平直,眼睫低垂下去,身上的死气倏而便更浓些。 非墨的尾巴随意勾起一株小草,焦躁地在地上拍打着,尤其是在那些墨蓝色花苞盛放出黑色花蕊时,拍打的频率逐渐变高。 指骨分明的苍白指尖修长,两指并拢将它按下,一切动静趋于平静。 只余下黑色花蕊出现后,越来越浓的特殊香气。 被邵霆川抱在怀里的岁妤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坐在男人腰腹上,侧首,朝阙无看去。 仍然是那副死人似的苍白神色。 不白缠上她的指尖,岁妤收回目光,掐住邵霆川下颌,将他同阙无对上、正交锋的视线挪到自己身上。 “邵霆川……”岁妤叫了男人的全名,神色不明柔和下来,“你会骗我吗?” 邵霆川额角一跳,顺着女孩的力道仰面,眼皮垂落看着她,半晌没做声,在不白的“嘶嘶”声中,忽然笑出来,“不会。” “记住你说的话,不然……我不会原谅你的。” 岁妤的语气到最后,浅淡如水,缱绻围剿过来,让邵霆川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 “好。”嗓音低沉,在岁妤耳畔许下承诺。 灵蝶不知不觉间全散了,岁妤没了兴致,不白身形涨大,将岁妤和邵霆川驼在自己身上,却没从原本来时的原路线返回。 绕着谷内慢腾腾转两圈,像是特意放慢速度在找什么东西。 邵霆川莫名,搂着岁妤也没出声,不白灵性极高,想必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转着转着忽然就停了下来,不白尾巴尖一甩,便缠上了离它不过几步远的一只兔子,卷起来送到头顶给岁妤看。 “不白,你怎么还学会拍马屁了?” 邵霆川觉得好笑,才刚刚女孩说了句想要只白白的小兔子,这就马不停蹄……不,应当是蛇不停尾地来给她抓。 听出来邵霆川是在夸它,不白的尾巴摆动两下,很是骄傲。 这下是能回去了。 邵霆川半搂着岁妤坐在巨大的蛇身上,鼻尖却忽然闻到了一阵熟悉的香气。 浑身肌肉骤然紧绷到发硬的程度,甚至都硌得岁妤痛,“怎么了?” 下颌处抚上来的指尖带起战栗,邵霆川的眼珠子缓缓转动,在不白挪移过一处拐角时,看见了大片大片的幽蓝色交织黑色的花。 他不认识,但气味极其熟悉的花。 眼前似乎出现了战友被打断手脚也仍然咬牙坚持的场景,断臂、至死不曾闭上的双眼、鲜血弥漫的空气…… 邵霆川耳朵里出现了嗡鸣,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嘶哑到近乎失声,“那是什么?” “哦,蛊族特有的魂蛊草,用来养蛊蛊的,其他地方都没有哦~” 第82章 炮灰蛊族圣女(13) “不!” 夜色浓重,邵霆川却骤然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地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眼前的黑色好像转变成红色,浓稠的鲜红张牙舞爪扑在他眼前,鼻息之间,是闻得到的犹如实质的血腥味。 岁妤被他惊醒,指尖缠绕的细丝动了动,扯着邵霆川的思绪也跟着被迫中断。 疯狂涌动的后怕和负面情绪倏地退却下去,被动冷静的感觉让邵霆川的眼尾一片猩红。 “还难受吗?”岁妤困得迷迷糊糊的,抱住男人的腰含糊问道,尾音被长长拖出娇糯的意味来。 她鲜少这样对邵霆川撒娇,如果是以往的任何时候,岁妤甜糯糯地轻哼一声,恐怕邵霆川都会心间酥麻塌软。 但……现在,他的情绪被身体里的细丝控制着,连歇斯底里的愤怒和恨意都能被轻易消除,好像那在别人眼里只是层不值一提的灰尘。 拍一拍,就能甩掉那些“不必要”“不值得”的东西。 可邵霆川知道,那些绝对是他不可能放弃的——信仰。 “好苦……”岁妤难受地皱了皱眉,被邵霆川又搂进怀中,渐渐又睡沉过去。 ............. 次日,天光大亮。 纪晏礼拿着在寨子里取景拍下的照片,暗藏着期待交给女孩时,心下是无比忐忑的。 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让她喜欢。 享誉国际的知名摄影师,竟然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头一回产生了不安,生怕自己的专业技术受到质疑。 好在,女孩给予的,是正向反馈。 “这个是哪儿?”岁妤很喜欢这些照片,将所有的美好都定格在一瞬间,哪怕现实来看寨子总透露着一股不同于寻常的淡淡死感,纪晏礼也能从中挖掘出鲜活气来。 反倒是因为这些死感,让整个寨子多出许多神秘。 宛如静物置景一般的环境和其内生命的蓬勃,矛盾又诡异地交织在一起…… 一个寨子里怎么能什么东西都有,植株是天南海北汇聚的,兔子和蛇是能一起友善相处的…… 像是虚构的一个小女孩都会喜欢的童话世界,完美贴合她们的喜好。 纪晏礼视线在葱白如玉的指尖顿住两秒后,才找回自己的理智,克制着看向照片,“这是寨子最北边的一个小窝,刚孵出来两只小鸟。” “我要去看。”岁妤的眼睛骤然亮起,这样的新生命在蛊寨可不常见,尤其是还有其他活人的存在,陪着她一起去看还是她从未有过的经历呢。 下意识转头去寻邵霆川,却见男人抬手晃了晃自己手上的菜叶,“你不是说想尝尝我的手艺吗?现在时间已经有点晚了,就自己去好不好?” 谢驰略微带点莫名地觑一眼说这话的人,总觉得邵霆川有点不正常。 他不是一向最看不惯其他人抢占岁妤的视线了吗?怎么今天反常地还放心他们和岁妤一块出去,自己在家里当个煮夫? 就今天清早纪晏礼拍摄时,他还给建议说寨子哪儿的景色更好些,无比的和善。 但好像想想,又有那么一点成立的理由。 谢驰没管那么多,跟着纪晏礼他们,也打算出门走走。 灶台上的锅中咕噜咕噜冒泡,邵霆川盛出一碗米粥,在非墨溜过来想尝尝时,揪住了它的尾巴。 非墨尾巴尖部分僵住,一瞬间直立起来,要不是抓它的人是稍微有点熟悉的邵霆川,想必已经咬过来了。 “你帮我去找阙无,这碗粥就是你的。” 邵霆川拿着勺子在碗里搅动,大米混合着热气蒸腾的香味逐渐溢出来,非墨尾巴尖扭着,试图逃出邵霆川的掌控。 “是岁岁的事。” 非墨动作顿住,原本黄豆大小、瞪得圆滚滚的眼睛变得狭长,尖牙露出,蛇信子威胁似的开始伸缩。 “去帮我叫阙无来吧。” 邵霆川没有被它喝住,也不曾退却半步。 似乎看出了他的坚持,非墨在他手上缠两圈,终究还是速度极快地爬出窗外。 米粥煮好了,邵霆川将还没燃烧完全的柴火从灶中拿出来。 火星子在灶膛噼里啪啦爆出声响,邵霆川的身后也悄无声息接近一道身影。 “你告诉我出去的办法,我……离开蛊寨。” 阙无毫无亮光的眼眸低垂,沉郁氤出大片大片的暗色,听邵霆川说这话,也不曾应答,抬手,从他脑后突然抽出一根细丝。 突如其来的剧痛几乎让邵霆川跪倒在地,手仓皇间撑在灶台上,脊背弯曲像是被弓弦紧紧扯住的弓,只要再给出任何一丁点的压力,就会被绷断。 扔到他掌心的那根小细线,已经肉眼可见地长大许多,摇头晃脑地想要继续钻回邵霆川身体里,却被他指尖夹住,挣脱不得。 身体内部那些被压抑的情绪,像是冲开阀门的洪流,猛烈地撞着邵霆川所有的思绪。 仅仅只是一瞬间,他就宛如从地狱走过一遭,那些绝望到恨不能和那些人同归于尽的仇恨重新回到他的身体里。 指尖的小蛊虫,被珍视地收进岁妤给过他的小玻璃罐里。 隔着透明的小罐子,里头还活跃的蛊虫似乎表达出自己的不开心,但很快,也因为受不住累渐渐睡了过去。 和岁岁一样,懒洋洋的好像总是睡不够。 指尖用刀划破,多流出一点血将蛊虫浸泡在里面,玻璃罐子里的它躺着也开心地动两下尾巴,显然是极其愉悦。 藏好小罐子,将粥盛好不过几分钟,岁妤就拿着一张照片跑进来。 墨黑长发在空中漾出弧度,脸上满是笑意,银铃叮铃作响,明媚又朝气,在沉寂的寨子里,像是最美最鲜活的那点颜色。 “你看,我这次自己走到寨子北边呢,都没让人抱。” 其实还是被抱着走了一段路的,但……不是全程,不算。 而且她在想起来邵霆川不许她被别人抱着走之后,就从谢驰手上跳下来了。 四舍五入,算起来她非常地听邵霆川的话。 算是作为他昨天晚上不开心的补偿吧~ 第83章 炮灰蛊族圣女(14) 先前那身作战服再不换,邵霆川自己都受不了了,这几个人里除去压根不和他交流的阙无,就只剩下身材相近的谢驰,他今天身上穿的是谢驰的衣服。 但因为比谢驰还要再高些,紧紧贴合着身上肌肉走向的衣服,被邵霆川穿出了另一种味道。 极具荷尔蒙的勾引,又因为男人总是习惯性皱着的眉间、冷肃的神情多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抗拒。 下意识伸手搂住朝他跑过来的女孩,邵霆川总是皱着的眉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就松开了,眉间舒展含笑。 岁妤俯身在他颈间嗅了嗅,“你今天的甜怎么这么奇怪?” 几乎是甜到发苦的味道,还一直是这样的平铺直叙毫无起伏,就出去一会儿的功夫,味道就大变样。 邵霆川揉了揉她的发顶,将暗戳戳合在他腰腹处的小手握住带到自己肩上,揭开保温的小锅子。 一瞬间,米粥的香气便四溢而出,彻底让岁妤忘了刚刚还想说些什么的念头。 “唔……好好吃。”粥被吹得温凉后喂给岁妤,简直是人间美味,让她整个人都好像被温温香香的米粥浸润了。 非墨悄无声息爬上灶台卷起那碗粥,蛇信子还不忘朝邵霆川吐了吐,十分不耐。 不白追上去,两小条在另一张桌子上趴在碗沿开始吸溜。 唔……以后再也不吃烤肉了,还是这样的东西好吃。 一场问话无声无息消弭,岁妤似乎也忘了这回事,被纪晏礼拉着,又到处去看各种之前她没发现过的有趣小东西。 就这样流水般过了三日,谢驰他们三人好像也忘了自己应该早就要下山的话,没人赶他们,就也继续待了下去。 山里一直是没有信号的,尤其进了蛊寨之后,以前时不时还能灵通点的卫星电话都彻底报废。 颜言撑着下巴坐在地上,观察着按部就班动起来的蚂蚁,兜里一直放着的卫星电话却突然振动起来。 撑着的手一僵,而后马上反应过来,赶紧拿起看看,上面【爸爸】的备注名格外显眼。 接通之后颜言只听得电话那头喜极而泣的哭腔,“你终于有信号了,呜呜呜爸爸还以为你没了呢~” 话没说完被她妈抢过手机,冷静地交代着正事。 简单来说就是,最近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新型毒品,简直是防不胜防,许多人都沾上了这些。 她爸爸因为生病在家躲过一劫,隔壁的王叔叔已经染上了。 如果最近没事,多在外头待着也挺好,只是千万要注意安全。 卫星信号突然又断了,电话自动挂断,颜言心里却焦急如焚。 她妈向来是能死撑就撑死的性子,刚才打电话的语气那么严肃,想必已经严重极了。 一直就在旁边坐着的谢驰神色冷凝,把自己的卫星电话塞回兜里,“我的刚刚也没连接上,不知道是不是坏了。” 但……确实也是该回去了。 目光不自觉便投向正摆弄着兔子的岁妤,仅此一次扶住她纤细腰肢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手上,柔软、馨香,让他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稍稍用点力就会碰坏她。 谢驰打小就爱玩,接触过的女生不说上千,起码也过百了,但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让他生出想要接触的想法。 相反,他有情感洁癖,除非是自己愿意,否则但凡挨着谁,都会觉得作呕。 就连颜言,都是因为从小一块长大,被他当成妹妹宠着,稍微还有些接触良好。 可在岁妤那天抱怨着自己好累时,他几乎是下意识便想起了女孩被高大的男人抱在怀里的场景,灿烂明媚到不可方物。 如果……他也能拥灿阳入怀呢? 在岁妤要将目光转向更熟悉的纪晏礼时,谢驰头一回急切地、卑劣地出声打断,一句“我抱你”脱口而出。 哪怕是颜言和纪晏礼同时看过来的不敢置信的神情,都没让他退步。 也许这次出去之后,他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吧? 一个是京市出了名的公子哥,一个是深山之中避世不出的圣女,想想也是不会再有什么交集的。 暮色沉沉压下,很快寨子便已暗下。 谢驰在岁妤他们上楼之后,去找了纪晏礼。 在听到要走之后,纪晏礼的反应也如出一辙:不舍,但又迟早会来的离别。 他们的交集仅仅只是短暂相交的两条线,不出意外的话,这只是漫长生命里的一小截故事。 也许……女孩很快就会忘了他们。 纪晏礼不受控制地反驳:“如果她愿意跟我们一起出去……” 都没说完自己就意识到了,他说的这句话本来就是伪命题。 谢驰咬牙,垂下眼皮拍了拍纪晏礼的肩膀,“明天一早我们就走吧。” .............. 楼上突然传来重物砸落在地上的声响,将安静的木屋震得几乎都颤了颤。 谢驰和纪晏礼一前一后,猛地便冲了上去。 迎面砸来一个玩偶,躲过后谢驰才发现,二楼已经乱糟糟一片。 “你为什么要让他离开我?”岁妤眼眸蒙雾,那两滴泪似乎马上就要坠下,整个人委屈得可怜。 阙无接住又被扔向他的一个玩偶,将岁妤抱离玻璃瓶碎裂的原地,避免她被刺伤。 “不是我让他离开你的,他自己要走,谁也拦不住。” 声音冷酷,不近人情,单单只是在阐明事实。 但这样显然让女孩更难受,眼尾坠着的那两滴泪珠倏尔便落了下来,在莹白的小脸上也蒙上水雾,看得人心里难受。 谢驰环顾四周,才发现邵霆川不见踪影。 心脏快速跳动,一个卑劣龌龊的想法在脑海里成型。 也许……他真的能在蛊寨之外的地方见到女孩。 只要——他把人带出去就好。 “不可能,他不会丢下我的。”岁妤含着哭腔,想要牵动自己种下的心蛊。 却好像泥入大海,没得到一星半点的回音。 “他把心蛊捏死了,我只救下这一点残体。” 阙无指尖稳稳拿住透明的小罐子,里面干净到连一粒尘埃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心蛊在里面,已经是奄奄一息的神色了。 “如果不是我及时发现,你也会受到波及。”阙无额角抽动一瞬,话说得尤其得重。 第84章 炮灰蛊族圣女(15) 心蛊连接岁妤本身,如果它受伤,或是罔顾岁妤意志,被从受体当中强硬抽出,她本人都会受到伤害。 但阙无绝不会让这样的情况出现。 所有的疼痛都被转移到他身上,甚至被他私心更多施加在邵霆川那儿。 看着青筋暴起的男人,他很久之前都没有过波动的心绪竟生出痛快来。 再多疼点,最好是疼死他,死了了事,也不见得再在他们跟前碍眼。 岁妤泪眼朦胧地看着眼前男人已经浅淡到接近死白的唇色,捂着胸口后退两步,眉间紧蹙,丝丝似乎很是难受。 阙无瞳仁骤然扩大,罕见心慌地上前想要接住她,却被女孩侧身避开。 眼见岁妤就要倒在地上,便被谢驰揽入怀中。 她……为了一个那样的男人,伤心? 阙无伸出的双手僵直,连握拢都做不到,甚至心间弥漫的那股暴戾死气也逐渐压抑不住。 谢驰离得最近,感受到那股威压的压迫更重,几乎是让他差一点就要跪在地上,表示绝对的臣服。 “如果你想问清楚,为什么不出去找他呢?”忍着巨大的压迫,谢驰的声音堪称温柔,直直看着岁妤,满是试探。 阙无倏地抬眼,看向谢驰时,眼中已经是浓重到快要化形的杀气,铺天盖地朝他盖过去,充斥着一股马上就能把他打死在原地一样的气势。 “不管再怎么说,总要亲眼见到、亲口问过,才知道最终的结果,否则就是记一辈子。” 说话的嗓音已经被压到发颤,谢驰却仍然坚持着说完了该说的话。 似乎这话给了岁妤勇气,她的声音含着哭腔,却很是坚定,“我要出去。” 岁妤眸中的水光潋滟,对上阙无的眼尾被拖拽出一抹斜红,是哭过的可怜模样。 她……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哭。 为的,却是另一个男人。 一个相处了不到几个月的男人。 阙无沉沉看向她的眼眸一潭死水,溅不出任何水花,在面对岁妤时,又撑不住地带上柔色,复杂难解的情绪零碎泄出。 本就低沉的嗓音带着微不可察的诘问,“岁妤,你说什么?” 阙无在岁妤身上,闻到了心蛊动情的香气。 馥郁甜腻,那股甜蜜的滋味似乎尝一口都能把人甜晕过去,是谁都无法拒绝的滋味。 她……真的动心了? “我要找他问清楚。”岁妤忍着哭腔,强调,昔日的明媚都变成堪折的脆弱,“我不相信他会丢下我一个人走。” 话语间,一个被骗心之后却仍然执着相信着对方的痴心模样跃然纸上,在一旁看着听着拼凑出事情原委的纪晏礼等人已经气到吐血。 怎么会有那么不识好歹的男人! 被从生死一线救起,又仗着救命恩人对他的喜欢,把一颗真心踩在脚底碾碎,这样的人,怎么配拥有真心! 颜言拳头握紧,邦邦硬的指骨已经想找个人揍一顿了,“这些话说得对,如果不问清楚,受伤害的会一直记着。” “但那忘恩负义的负心汉,才不会伤心呢,要真是这样,不把他揍得下不了地都不算事。” 说这话时,显然她已经忘了邵霆川究竟是怎样的孔武有力。 外人的话向来不会引起阙无的分毫注意,他注视着岁妤,再次问道:“岁妤,你真的要出去?” 真的要为了一个男人,走出蛊寨? 回应他的,是女孩抬起眸子看过来、沉静如水的神色。 没有像先前得不到撒娇卖乖,或是装作不开心的样子。 平静,如水一般的平静。 但就是这样的平静,彻底让阙无心间一紧。 他……是不是做错了? 是不是因为这样一个可笑的理由,岁妤竟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心动? 以往没有动静的心蛊,在被他从阙无体内带出来时没有丝毫动静的心蛊,此时,竟然在玻璃罐中,缓缓变成粉色。 阙无的唇色惨白似纸,撑不住地后退一步,向来古井无波的脸上,那斜飞入鬓的浓眉皱着,似乎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 丛林外围。 纵身从树顶跃下,避开底下疯狂刨土想要上树的野猪,邵霆川跳到密密麻麻交叠穿插的树楛上,借力往日光旺盛处走。 边缘的许多植被迅速消退,邵霆川一脚踏在青黄接壤的地面上,转头看向蛊寨的方向。 从他走出蛊寨的那一刻起,原本已经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走进去的寨子突兀消失在眼前。 哪怕只是一步之遥,顺着自己刚刚走出的那一步返回去,都再找不到那熟悉的地方。 好像这段时日只是一个虚幻的梦境,泡沫被戳破后彻底在空气中化成水雾,任凭如何也找不到。 可身体内充沛到丰盈的精力,还有那颗清清楚楚刻下岁妤的心脏跳动,都在告诉他,这些是真实存在的。 阙无—— 心中念叨着这个名字,邵霆川想到自己和他做的交易,没有后悔,但绝对是遗憾的。 只要他完成自己该有的使命,马上……马上他就能回到寨子里,绝对不会再离开她一步。 手心伤口里蠕动的一点小动静将他的心神拉回,邵霆川唇角勾起,指尖戳了戳那小条透明的果冻。 原先只是因为舍不得,摩挲着被从体内取出的蛊虫,谁知竟看到它在眼前断裂成两截,小尾巴一抖一抖还黏上他。 剩下的那截应当是主体,邵霆川给它留了足够的血,把小玻璃罐安妥地放在岁妤枕头下,只要她一起床,就能看见。 连夜走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如果白日走,不白就不会放过他。 但他有必须要走的理由,现在也许岁岁还理解不了,他也一定要去做的理由。 绑在身上的布包裹隔着薄薄一层布,在奔跑中偶尔泄出一点细碎的荧光,墨蓝色在布料上闪烁,拼凑出阳光下疾跑而去的热烈景象。 第85章 炮灰蛊族圣女(16) 车流攒动如同一个个放大版的甲壳虫,井然有序中带着点乱窜的活泼,人竟然还可以坐在里面变成更小的虫。 岁妤眼中满是惊奇,双手搭在侧窗玻璃降下的车门上,头微微探出去想看看,把纪晏礼吓得够呛。 大手下意识掌住岁妤的后颈,隔着披散的头发,覆在柔软馨香的女孩身上,将她乱探的小脑袋揪回来。 指尖上戴着的戒指不小心勾住辫子上坠的银铃铛,引得女孩一声痛呼。 岁妤揉了揉被扯痛的一小点头发,转头瞪他,“痛。” 纪晏礼仓促叹出口气,神色歉疚地探手给岁妤揉着发顶,“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说着动作迅速地将那些花里胡哨的戒指摘下,随手扔在车门处的储物格。 颜言坐在前排副驾驶,嘴角抽动不已。 特地海外空运回来的限量款尾戒,纪晏礼足足等了三个月,宝贝到不行,现在竟然只落了个随便被丢在储物格里的下场。 “快到铂悦了,岁岁要记住自己的身份哦,不白和非墨也不能随便跑出来的。” 颜言已经不想再理会纪晏礼那副嘴脸,看向岁妤叮嘱,顺便将自己刚刚设置好的手机递给她。 “这叫手机,在我们这里是必需品,可以打电话发信息……像这样……” 岁妤注意力瞬间被转移,那些伤心难过之类的情绪都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喂……哇……” 不白尾巴尖尖也去戳手机亮起的屏幕,在点到播放视频界面、从音筒出声音后,“欻”地一下缠在非墨身上,显然是被惊到了。 别说它,非墨都离远了些,缠着岁妤的手腕紧了点,似乎怕她受伤。 “非墨松开点,我要看他们打架呢。” 岁妤指尖捏起非墨的尾巴扔开,点在手机屏幕上,惊叹连连。 网瘾总是来得猝不及防,尤其是从来没接触过那些弱智小游戏的岁妤,对【连了个连】上瘾极快。 原先还想介绍介绍自己,让岁妤更多了解自己魅力的谢驰:…… 纪晏礼:…… 二人同时看向颜言,均闭上眼睛不想再言语。 出去打听邵霆川来历的两个人回来了也没得到什么好脸色。 但总归……看着岁妤沉浸在游戏中时,先前那哭得可怜的模样别再出现,他们也松了口气。 颜言颇为嫌弃地上下打量两下他们。 在圈子里炙手可热的富一代、恣肆畅意的少年新贵,对比上像邵霆川那样浑身充斥着荷尔蒙的成熟男人,果然还是比不过。 更别说天然带有神秘感和压迫威慑的阙无,那更是连提袋子都够不上。 要么岁岁对他们两个人不感冒呢。 颜言很迅速地也凑到岁妤边上,教她玩着自己喜欢的小游戏,两个女孩亲亲热热靠在一起。 颜母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有些诡异的场景。 两个伟岸的大男人塞在言言的房间里,虽房间面积挺宽,但总觉得够憋屈的。 ——这种憋屈主要体现在他们无论是站着的那个,还在坐着的那个,都眼神有些幽怨地紧紧盯着言言她们的方向。 眼睛一亮似乎理解了什么,颜母没多说什么,把刚刚切好端上来的果盘放到桌子上,叉了块递到岁妤嘴边,又喂了块给颜言。 “岁岁还是第一次来京市,最近京市会有个大型拍卖会,你想不想去看看呀?很多漂亮的东西的,正好也让言言带着你去看看。” 颜言闻言抬头,想起先前妈妈跟她说的,要在拍卖会上拿下的那幅画,到时候送给骆老爷子作贺礼,她是非去不可,那岁妤正好也能跟着去玩。 “对啊,这样的机会不多,这次会有各种东西出现,如果喜欢就拍下来,当做我给岁岁的见面礼好不好?” 颜母应是,温和喜爱地看着岁妤,对她不管是第一印象,还是看人极准所带来的试探过后的印象,都是极好的。 乖乖巧巧的,无论她做什么吃的都会双眼激动地放光,然后全都吃完。 这么捧场又丝毫没有做作的女孩子,让颜母下意识就把她当成女儿宠。 在外雷厉风行的苏柠在家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厨艺十级爱好者,顺带还能多出个颜控的喜好。 岁妤正正好就踩在了她的喜爱点上,那点子打量和历经风霜后锐利的打量很快便消失在对岁妤的态度上。 不到两天时间,岁妤便俘获了颜家一众老小的芳心。 岁妤弯了弯眉眼,“好呀。” 拍卖会在玺仁酒店进行,从颜家过去大概是一个小时的距离。 金碧辉煌的刻板印象已经不足以形容这京市最大的酒店,在颜言拉着她进去时,岁妤都没反应过来。 和蛊寨截然不同的场景,岁妤满身是新奇地打量着四周,周身灵动的气质让这一举动都格外的纤薄轻巧。 不染世俗的美,和这拍卖会铜臭味盈室完全不同的美。 来这儿的,除了正儿八经想来拓展资源、人脉的,拍下自己感兴趣拍品的,更多的,还有不学无术的富二代们。 纪斐就是其中最出名的那个败家子。 怀里搂着个最近风头正盛的一线小花,和狐朋狗友侃天侃地时,不期然眼神落在进门的岁妤身上,便再也挪不开。 玻璃旋转门转动间将一身青绿色长裙的倩影时不时遮挡住,让纪斐好好坐着的姿势变成站着,翘首往一楼看。 “哟,纪大少这是看什么呢?”旁边调侃的人抬手拍他肩膀,原本应该会推开他的人却没有动作,仍怔怔看向下面。 整个楼栋的声音似乎都渐渐变小,只剩下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的清脆磕碰声。 调侃的人顺着视线往底下看去,就见颜家大小姐身边,站了个圈子里从来没出现过的极品美人。 甚至纪晏礼、谢驰那两个万年不会一起出现的公子哥,都站在后侧位,隐隐有将她护住的意思。 别说什么是因为颜言,以前颜言出场他们可没这么高调地压场子。 更别说颜言颜家大小姐的身份,也不惧怕那些明里暗里的注视。 “什么来历?怎么在圈子里从来没见过这样一号人物?”纪斐的声音满是激动。 那是看见猎物的欣喜,还是寒冬里遇见的一只皮毛油光水滑的猎物。 第86章 炮灰蛊族圣女(17) 被看中的猎物却突然抬头看过来,水眸间盈溢出来的,是不同于她娇软形象的冰冷。 盘起发髻上那鲜红色的发饰,似乎也睁眼朝他看过来。 极其危险的直觉蹿遍全身上下,浑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纪斐在自己选中的猎物身上,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但这又好像只是错觉而已,不过一秒时间,女孩垂下眸子乖巧挽着颜家大小姐的手臂,又满是好奇地看着四周的摆设。 就连那一开始被他误认为睁眼的发饰,也仅仅只是一条蛇状的发饰而已。 是他自己吓自己了。 不过……刚刚那一瞬间,充斥着危险和神秘的美人,好像更让人着迷。 明知前方是死路、也愿意去闯一闯的痴狂。 纪斐急急喘出两口气,在对上自己表哥的警告眼神时,启唇挑衅地笑了笑。 不过一个半路出去单干的旁支,就算靠自己闯出了些名堂,也比不过他这个正经名目的继承人。 就一个所谓的知名摄影师、导演,在他们看来,不过只是个消遣而已。 至于谢驰—— 到时候美人自己愿意跟他,那谁又能有疑问呢? 他又有钱又有颜,谁不想跟他一场,分点好处? 这么想着,看向岁妤的眼神便格外炙热,眼睛里满是浓浓的志在必得。 旁人的龌龊心思岁妤不大知晓,在颜言的讲解下,对一些并未看见过的新奇事物多了许多了解。 “到时候岁岁看中什么,记得告诉我,尽管拍,我有钱。” 坐在包厢内时,颜言拍了拍自己的腰侧,示意自己的钱包有多鼓。 岁妤点头,看向隔了层玻璃的底下展台。 果然是京市难得举办一次、超高规格的拍卖会,从第一件拍品开始竞争便尤为激烈。 展台中央的艳彩紫粉红色钻石在灯光下格外耀眼,要是拿来给不白做个头冠,绝对很好看。 看出来岁妤喜欢,颜言还没跟,坐在旁边的谢驰就眼疾手快按下按键,叫价直接升了一百万。 颜言无语,干脆摆手看他们争风吃醋。 反正最后是岁岁得了就行。 几乎是谢驰叫价刚落,5号房间的灯就亮了起来,不多不少,将将比谢驰他们高十万的最低叫价。 后面不管是谢驰叫多少,他都紧紧咬着不松口。 “那好像是纪斐的包厢。”颜言神色不大好,对这花花公子的印象显然是低到谷底。 也不知道自己几个人究竟是哪里惹了他不高兴,就这么要跟他们作对。 “最后叫价加一千万吧。”岁妤兴致勃勃。 颜言闻言也点头,谢驰按下按键照做。 此时叫价已经飙升到五千万,远远超出那颗宝石本身的价值了。 颜言将单向玻璃的开关按下,包厢内的场景便展露出来,也让众人看到里面几人的挑衅神情。 只懒散靠坐着,高高在上地睥睨一切,风姿绰约的美人单单一个浅淡的表情,就让纪斐心头火起。 这副神情很快又被升上去的遮挡藏住,纪斐的神情扭曲。 一半是气的,一半是被勾的。 手毫不犹豫按下按键,声音在话筒扩散的限度里尤其兴奋,“我跟五千万。” 三号包厢内。 “不跟了。”岁妤从缠在自己脚踝处的非墨身上掏了掏,拿出好几颗成色极好的宝石,“不白的头冠挺多了。” 颜言乐呵呵收下岁妤送她的还没用过的黄色宝石,拳头大小,比那一亿多的宝石好了不知多少倍。 “还是岁岁对我最好~~” 最后的第一件拍品,以一亿两千万的价格成交,归于五号包厢所有。 颜言教岁妤击掌庆祝,等着自己最后的目的展出。 又少了个竞争对手。 就算纪斐是纪氏的继承人,也不可能一下子拿出超过两亿的现金流,他已经和颜言没有一争之力了。 但……究竟谁才是赢家,似乎只有各人自己心里最清楚。 要等的最后一件拍品有些久,岁妤方才拿了宝石的手上沾了些墨蓝色粉末,鼻尖翕动一瞬,淡声开口,“我先去趟洗手间。” 颜言本想陪她,被她制止,“我自己找得到路的。” 说完转身便走出厢房。 玺仁的规格更趋近于传统规整的结构,对称工整,左右两面都是完全一致的布局。 岁妤从洗漱间出来,眸光微动,原本走向正确方向的脚步换了个指向,走往另一边。 在下一个拐角处,便看见纪斐带笑朝她走过来。 “你是……在这迷路了吗?” 不知道名字,并不影响纪斐搭讪,在外头那副高雅的神色还是能撑得完好的。 岁妤退开些,敷衍地扯出笑,旋身往另一头走,却被身后大步追上来的脚步逼地往墙边靠。 “你跟着我干什么?我又不认识你。” “刚才我们还在竞争同一件拍品,你怎么会不认识我呢?如果真的不认识……我可以重新做一次自我介绍,纪斐……” “我不想认识你。”岁妤理都不理,避开他挡在前面走廊上的身子,就要离开。 纪斐没想到她一点面子都不给,伸手朝她抓过去,却被一只大手牢牢握住手腕,几乎要被折断。 手腕被反手掰折到近乎锐角的程度,似乎都能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纪斐痛嚎出声,下一秒便被他自己的领带塞了满口,支支吾吾出不了声。 岁妤冷眼看着这一幕,并不多做停留,抬脚想要离开这里。 纪斐被堵住嘴扔到一边,早已痛晕过去,方才还凶神恶煞抓着人扔的男人此刻却满脸都是暗藏的无措。 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岁妤还没来得及反应,仓皇的脚步便靠近,随后便是滚烫覆上来、将她整个人都拢住的身形。 “岁岁,跑什么?”男人俯首将自己整个人覆在岁妤外面,浓烈的酒味牢牢裹住她。 扑面而来的冷硬,混合着些微香草的清香,将充斥着的攻击性和狠厉消解,柔和地缠上岁妤。 “放开。” 墨发中安静趴着的不白“嘶嘶”吐着蛇信子,满是威胁。 邵霆川的小腿也缠上稍重的长条,最后沿着他的腰侧来到肩头,猩红的蛇信子几乎已经快要碰到他脸上来。 但他不会放手。 第87章 炮灰蛊族圣女(18) 邵霆川几乎以为是自己借酒消愁喝醉了,不然怎么会看见自己日思夜想的那娇人儿呢? 香香软软一个陷在他怀里,手底下绵软柔嫩的触感几乎让他失控发狂。 当倩影袅娜娉婷出现在他眼中的一瞬间,心脏跳动速度加快,汩汩流淌出兴奋的血液,连带着手心里的那果冻小条也跟着摇摆起来。 她……出蛊寨来找他了? 猛然冲上心头的狂喜几乎要将他淹没,那些所谓的克制和大局为重,都被他扔去九霄云外。 早做好要退出部队的打算,而后也会准备回去找岁妤、永远不再离开的邵霆川,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开心过。 有什么是在自己确定心意之后,立马得知对方也在意着自己,要让人无比兴奋的事情呢? 没有,绝对没有! 这种兴奋甚至让他都没有差点忘了这还在外面,一动手就对纪斐下了死手,那只被他折断的手想必治好的希望也不太大。 但谁让他竟然敢对岁妤起歹心呢,有什么后果,也都是他自作自受。 “我不放,岁岁,我好想你。”语气缱绻撩人,低沉的嗓音灌进岁妤耳道之中。 不同于在蛊寨时他时刻裸着上半身的野性,男人在现代社会中西装革履,被衣衫裹住的结实腰腹触感却依旧清晰。 哪怕穿在别人身上文质彬彬的衣衫风格,被他身上力量感一带,也盈满了呼之欲出的荷尔蒙张力。 从前面走过来的谢驰几人已转过拐角,便看见极具冲击力的一幕。 纤薄柔嫩的青绿色被牢牢融进黑色高大之中,哪怕两个人都包裹得极为严实,叫人一看便脸红心热的感觉也久久不散。 单那交叠在一起的指尖,皙白柔软、颤颤巍巍想要挣脱,却又被指骨分明的深色手指一根一根插入指缝,交缠不休。 早在调查邵霆川这号人物时,他们就查到了可以算得上被特意泄露出来、能被知晓的身份信息。 邵霆川,随母姓,是京市骆家老爷子的老来子。 从来没在人前出现过,只依稀听过这小儿子身体不大好,早早送到了山上静养。 到现在老爷子连孙子都有了,这终于现身的老来子才现身于众人面前。 要说骆家,那绝对是京市不能随意招惹的存在。 世代从政,家中子嗣遍及全国,后又有经商的经商、搞研究的搞研究,总之没人愿意去惹这真正的京市老虎。 就现在还躺在地上偶尔哼两声的纪斐,那见到邵霆川,也得恭恭敬敬喊上一句“小叔”。 差辈了,可不得表示表示尊敬。 毕竟京市圈子里,就连前一秒斗得死去活来的死对头,下一秒也能和和美美一块聚餐,谁都不简单。 谢驰牙根紧咬,在见着邵霆川隐隐有要将女孩转过去唐突的迹象时,出声骤然打断他的诉衷肠,拳头握得死紧。 “岁岁压根不想你,放开她。” 尤其是在看见岁妤又开始漾出绯色的眼尾、眼角泪珠欲坠不坠的可怜模样后。 这样一个背信弃义的人,压根不配得到如此待遇,更不配让岁妤再伤心。 岁妤趁着邵霆川愣神之际,挣脱他的束缚,走到谢驰身后,甚至都没再看他一眼。 邵霆川的神情一僵,“岁岁?” 似乎是想到她在生气什么,开口解释,“我没有想要伤害你,蛊蛊我留在了你身边,但是……” “没有但是。”岁妤知道他要说什么,无非就是有自己必须去做的事情,日后肯定会再回来找她诸如此类。 但也是他自己说的,外界的夫妻之间不会有隐瞒,她问过那么多次,男人都是神色自然地骗着她。 有一次就有二次,如果以后又有什么“非要去做”的事,他难道就不会继续瞒着她? 岁妤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所以…… 自然不会让他继续把那句关于“但是”的解释说完整。 “我救了你,你跑了,我们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音色淡淡,连质问都没有,说完,岁妤转身便走,身后想追的邵霆川被谢驰挡住。 “你们别在这里打起来哈,不然到时候受指责的很有可能是岁岁,对了,邵哥你自己惹的烂摊子,记得收拾。” 纪晏礼拉架的架势毫不含糊,扯着谢驰就要离开。 开玩笑,要是他们几个再在这里围着,他们就要出名了。 说不定还要上娱乐版头条新闻,毕竟也是颇有话题度的豪门圈子。 暂时还不想以这样的名目出现在众人视线里,纪晏礼还是手脚麻利地扯开了怒目而视的两人。 从蛊寨回到自己的主场,谢驰的自信似乎被完全凸显,以前邵霆川有些惧怕的心思,也被喜欢岁妤的那些强烈情绪压下。 就算眼前这人是辈分更高的“长辈”,但在现在,此时此刻,他们只是在争夺岁妤注意力和喜欢的竞争对手。 仅此而已。 如果并不珍惜那些东西,邵霆川就不值得再回头,他也不会让女孩再受一点伤害。 是他谢驰把岁妤带出来的,那也要完好无损把岁妤带回去。 谢驰心中的火愈烧愈烈,只差将自己整个人都炸开烧成灰了。 一场闹剧消弭无形,就连纪斐醒了过后,竟然都没再追究过这回事、掀起什么大浪来。 邵霆川说他来处理,这件事情就处理得干干净净,半点没沾到岁妤身上。 听说到现在,纪斐还一直住在医院的特护病房里,他的手是真的断了,接好也会受大罪那种、物理意义上的断。 也不知道这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能不能承受得了。 但这事也不至于再让谢驰和纪晏礼他们记着,更需要他们记挂的,是无论如何都一直出现在岁妤身边的邵霆川。 仿佛就留了双眼睛在岁妤身上似的,无论他们去到哪里,都能“碰巧”遇上他。 谢驰冷冷看着邵霆川又从车上下来的身影。 第88章 炮灰蛊族圣女(19) 顺天国际来来往往交织的人流中,走过的人都下意识避开停稳在大门处的那辆深黑色轿车。 低调的豪车牌子,但识货的打眼一看,就知道这辆车绝不止摆到明面上来的这点价值。 那车窗玻璃明显都是经过了改装的,单那车牌,并排的几个“9”更让人望而却步。 这要是真不小心碰上哪儿,把他们卖了都不够补偿费的。 车上下来的高大男人对这些若有似无的打量显然并不在意,全副身心都投注在一人身上。 一个哪怕戴着黑色口罩、压根看不出来长相的——美人。 黑色口罩紧贴着脸部轮廓合上白皙的肤肉,缠绕到耳后的那两根细绳仿佛都被催生出意识来,勒在侧脸上柔柔陷进去,勾着人的视线一刻都不想挪开。 唯一没被遮住的那双眼睛,纵是含着冰霜看过来,都在男人炙热的视线交缠中化作春水融融。 岁妤口罩下的唇瓣轻抿,映入邵霆川眼中的羽睫震颤着,遮住许多的神色波动,又是熟悉的转身离开。 邵霆川心下一震,阔步上前拉住岁妤纤细的手腕,不过两天没见,握在手中的触感……又丰盈了。 肉肉的极其软乎,肤色较深的修长指尖似乎都快融进去,像是抓住一团洁白绵软的云团。 指尖无意识便摩挲两下,邵霆川抬眼,便见到颜言和纪晏礼那几个人张大的嘴巴。 眼睛里明晃晃写着“变态”这个称呼,朝他砸过来。 谢驰更是又想上手来阻止,但被邵霆川不再压抑着的气势一震慑,便失了先机。 “岁岁,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好不好?”语气称得上是低声下气,态度缓和得就像蛊寨里时常在岁妤耳畔求饶的呢喃。 快要冲天的茶气和骚包气息从他身上传出来,竟然不违和,甚至……想把那个抓住岁妤手腕的人变成自己。 不出意料察觉到他们暗地里藏着的意图,男人有些不悦,凉薄扫过去的目光裹挟着铺天盖地的警告意味,让人心惊肉跳。 哪怕后面挪开视线,谢驰和纪晏礼都觉得自己心脏跳得太快了些。 怎么感觉……邵霆川回了骆家,气势竟又变强了? 难不成,真是那所谓的辈分加持? 天然就带着威吓,让人不敢造次。 岁妤玉白的脸被男人指尖抬起,动作轻柔地搓弄着,隔着层薄薄的口罩,灼热得仿佛能融化她。 黑沉的瞳仁也蕴了团火在烧,直直凝视着她。 可惜,她注定不解风情。 在感受到心口轻微传来的动静时,抬手握住那双抚在她脸侧的大手,一把扯下。 “啪——” 极其清脆地一声巴掌声响起。 站在邵霆川身后的保镖瞬间就要上前,被他抬手止住,舌头顶了顶腮帮,竟勾唇笑出来。 “岁岁打疼没有?” 玉指纤纤被他拢在掌心,一双眼一错不错地盯着她,而后低头,亲吻在她的指尖,再顺着掌心一路辗转到掌心。 珍重、爱怜……眼里没有丝毫生气动怒,动作间饱含情潮涌动,哪怕是站在后面的谢驰等人都看得有些脸红心跳。 怎么感觉……这样的邵霆川才是他真正的面目呢? 调查出来不是说他自小在山上清修吗?怎么比纪晏礼还会调情? 大庭广众之下,做这些事情也不嫌害臊。 谢驰冷眼看着那些保镖开始控场、清退站在旁边明显兴奋起来的围观群众,拳头紧握,转身进了大厦。 ........... 顺天国际大厦。 清了场的爱落aarilo品牌店内,颜言几个人坐得远远的,但又恰好找了个能偷摸看到岁妤他俩的位子坐下。 岁妤素手撑着侧脸,眸子微垂着不知在想什么,连带着悄摸爬出来停在她皙白颈窝处的不白都没看邵霆川。 有时候无视比冷眼瞧着好像更让人煎熬些,最起码现在,邵霆川本就仅存不多的镇定几乎已经消耗没了。 “岁岁,我没有不辞而别,蛊蛊我给它留了足够的血滋养,只要身上的担子卸了,我马上就会回来找你。” 半蹲下身子,邵霆川仰头看着岁妤,追着她转动的小脑袋走,就是不让她忽视自己。 “没有同你商量,也是害怕……害怕我到时候会因为你犹豫,就不想走了,但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情,岁岁。” 岁妤终于看向他,目光沉沉似是埋怨,但转眼那些情绪就消散无形,“邵霆川。” “我在。” “你说过,永远都不会骗我的。” 一句话,短短十几个字,瞬间让邵霆川哑口无言。 无论是什么理由,无论有什么苦衷,他都背弃了和岁妤之间的承诺。 他有苦衷,但岁妤没有任何义务需要来理解他,他们二人的关系,追根究底,也不过是始于救命之恩,始于一场他开始的哄骗。 涉世未深的圣女被他蛊惑,逐渐动心,自己却在明明白白给出过承诺之后,一走了之。 无论是谁来听,似乎都十足地像了那背信弃义的小人。 邵霆川上半身僵硬地挺着,半跪在地上的姿势让他胸膛更靠近岁妤。 满心的自我厌弃时,胸膛上多了只柔软的小手摸索,他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双眼猩红地抬头,就是岁妤冷着一张脸,玉白指腹落在他喉结处,察觉到他看过来时,视线与他对上。 而后,半点没有挪开视线的意思,指尖倒逐渐往下,一寸寸下落,停在他的人鱼线位置。 “当时你是不是不愿意给我摸?”岁妤眉眼弯弯笑着,疑惑地朝邵霆川问出来。 “我……” 岁妤不等他回答,转头看向躲在一旁暗中观察的颜言,扬声问道:“言言,你现在有空吗?” “有。”颜言飞奔而来,高跟鞋“啪嗒啪嗒”敲击在石砖地面上,竟让邵霆川诡异地听出了点送葬的鼓声调子。 “岁岁怎么啦?” 岁妤歪了歪头,笑容里含了几分甜滋滋的意味,说出来的话却让缓缓跟过来的谢驰、纪晏礼都怔愣在原地。 “我看小视频说,上面说这种品牌店试衣服,都会有男模拿着给顾客看的,对吗?” “我要二十个男模,最好不超过二十五岁,言言帮我问问好不好?” 第89章 炮灰蛊族圣女(20) 好........? 还是不好........? 这其实是个还挺严重的问题。 颜言身子僵住,眼珠子转动个不停,察觉到来自不同方位的三束诡异的目光时,嘴角刚刚的笑都僵在原地。 果然还是那个岁岁,但凡说起什么来,那都是石破天惊的炸裂。 岁妤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问题,双眼含笑,透澈干净的眸子将他们那些揣测都照得清楚。 是了,女孩又不知道男模是什么东西,肯定也不大懂这里面的意思。 “要那种长相干净、身材好的,腹肌摸起来才舒服。” 邵霆川呼吸急促,眼尾挑起弧度,试图阻止,却在岁妤轻飘飘看过来的一眼中,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颜言抿唇,将局势分析清楚后,一拍大腿,“导购!” ............ 一排的高挑男人神情略微有些不自然,身上拿着该展示的衣服,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不止展示衣服,更是展示自己。 虽然这次情况有点不大对头,三个一看就不是简单人物的男人阴沉沉盯着他们,好像他们上位就能挤下去这几个的位置一样,看来也是做这行的。 这竞争也太激烈了点,长相这么优越的贵气男人都下海了,看来得再精进精进业务能力。 于是,在巨大的压迫下,那些男模们不仅没有丝毫收敛,反倒是一个劲儿地展出自己的优点。 剪裁得体的都市白领风格裙装,被穿着无袖西装的男模拿在手上,缓缓转动正反面展示着。 只是那迸发的肌肉好像要将看客的注意力吸引去另外一个方向。 在一身紫色抹胸长裙被拿出来展示时,岁妤指尖点了点,那拿着长裙、面容稚嫩的男模上前,半蹲在岁妤跟前,将衣服展开。 修长有力的指尖划过抹胸处,似乎目的只是给顾客展示其剪裁的优越弧度而已。 “你多大了?” 岁妤双腿交叠,小高跟抵在他膝盖往上一点的大腿处,倾身单手撑在自己膝上看他。 “我今年刚满二十,还在读大二,是……第一次来干这个。” 欲语还羞的浓长睫毛在他偏白肤色的眼下投出剪影,青春气息几乎喷薄而出。 邵霆川拳头死死握住,再忍不住,一把搂过岁妤的腰,将她单手抱起,阔步进了转角处的vip试衣间。 “这件衣服我们要了,你再去比对着刚刚那人的身形挑十件,都算你提成,乖,去吧。” 生怕他被为难,颜言等岁妤被抱走之后,拿出一沓钞票塞他怀里,柔声叮嘱。 顺便还瞪了眼在那死死看着小孩儿的两个男人,“没你们事儿了,去买礼物呗。” 这次来顺天国际的目的,一是给岁妤采购点适合平常穿的衣服,二则是给不久过后骆老爷子的八十岁生辰,准备件合宜的字画。 上回去拍卖场拍的是贵礼,这回要准备的,叫心意。 骆老爷子当真算得上是看着她们这些小辈长大的,在出生时都被抱到骆老爷子跟前看过,这次八十大寿,不仅是所谓上流显贵的交流会,更是他们表孝心的好机会。 知道这是正事,岁妤同邵霆川之间的事也不是他们能置喙的,谢驰和纪晏礼咬牙,还是准备自己的贺礼去了。 试衣间内。 柔软宽大的沙发成为承载热量的容器,焦灼升温的空气似乎弥漫着霸道蛮横的欲望。 “岁岁……我难道不比那些花拳绣腿强吗?” 玉葱似的指尖被放在掌心揉搓,带动着放在腰腹位置,“那些有趣的事,你也只能和我做。” 缱绻的热气喷洒在岁妤耳畔,濡湿裹上耳尖,舔吮含咬,试图一点点厮磨掉她的怒火。 这次说出的话,却不再是什么征求的语气,斩钉截铁表明他的态度。 “岁岁,我闻到了,你身上心蛊的香气,你是不是……也对我动心了?” 不然,怎么可能追着自己跑出来。 哪怕只是想找他问问清楚的执念,初始点都一定是强烈的感情。 而这种东西,在岁妤身上,本来就罕见。 邵霆川张开自己的掌心,掌纹里立起欢快摇摆的小果冻瞬间上头,不知是头是尾的身子都快舞出残影,甚至隐隐有变成粉色的趋势。 不白蛇信子吐在那果冻条上,差点将它粘起来吞入口中,吓得闭紧嘴巴瘫在岁妤颈窝处装死。 果冻条彻底变成绯色,大半应该都是气的,怒气冲冲伸长给了不白头顶一下。 “这是我舍不得蛊蛊,它分离出来的一小点,我也给它喂大了,从来没有饿过它。” 果冻条一点一点,似乎在应和邵霆川说的是真话,扭动着想往岁妤身上去。 结果被嫩白指腹摁在掌心,还用了点力气,果冻条瞬间变扁,瘫成一小段面条生死不明。 “它和你一样会装。”岁妤冷冰冰吐槽。 邵霆川一僵,扁了的果冻片也一僵,轻微“哔啵”一声恢复圆滚滚的样子,摇头晃脑地表示自己不装了。 “岁岁,我真的错了,绝对不会再这样不辞而别,你别气我……” 不然我真的不知道会因为生气,做出什么伤害你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到底能不能伤到岁妤,毕竟她身上那两小长条也不是吃素的,到时候变大一口将他吞了想来也不是难事。 只是这样,女孩恐怕就再无安生日子可过。 哪怕只是这一个理由,他就得克制着自己别做出什么追悔莫及的举动来。 岁妤启唇轻笑,“你是不是在想,这么一服软,我就会原谅你?” 邵霆川挫败地额头抵在岁妤额间,不住轻吻着她的眉眼,“我从没这么想过,但是……哪怕你不原谅我,岁岁,我知道你也放不下我。” “不管你要我做什么,或者想要什么,都可以肆无忌惮地对我提出要求。” “于我而言,这不是惩罚,而是奖励。” 男人英挺的鼻梁蹭着岁妤的眼睫,身上微苦转甜的香气萦绕,逐渐变成甜腻到近乎齁人的滋味。 但……岁妤喜甜。 第90章 炮灰蛊族圣女(21) “唔……”邵霆川额角滑落汗滴,隐忍地青筋暴起都不敢挪动分毫,双手后撑、陷进柔软的沙发上。 岁妤的指尖顺着自己的心意四处乱点,这下是彻底将先前没有被告知的“有趣的事”,全数探索。 偏偏这彻底还是相对于岁妤一人而言,她只顾自己高兴,半点都没管邵霆川的死活。 差点,他就以为自己要交代在这儿了。 .......... “岁岁,你是不是只喜欢我的身子?” 邵霆川很难不这么想,先前对他态度平常,甚至说是原谅、但压根不像之前那样在意他,距离上次求原谅,已经过去了十天都没见过她两面。 反而是这回,第一次尝到这样的滋味,愈发青涩与魅惑交织的她,身上蛊蛊的味道尤其深浓。 在最后关头蛊蛊更是重新回到他体内来,室内充盈着馥郁的香气。 和她平日里对待他的态度截然不同。 岁妤额发汗湿在脸侧,墨黑沾在几欲发光的雪肤上,唇瓣被他含吮得红肿,甚至下颌处还隐隐落下指印…… “你说这话,是不是有些不识好歹?” 这段时日同小视频学了不少知识,岁妤已然能轻易说出用对不少成语。 挑起的眉尾飒气转瞬即逝,只余下温存过后的疲累和娇软,指腹处被咬出点印痕来的暧昧,狠狠戳在他额间。 只是那力道,就如同小猫亮爪似的,没半点威胁。 邵霆川低低笑出声来,拥着岁妤靠在她颈窝处,“我喜欢你喜欢我的身子,再喂点好不好?” “滚!” ............ 转眼便到了骆老爷子的八十寿宴。 岁妤以个人的名义,也收到了张邀请函。 按邵霆川的话来说,岁妤本身便有足够的资格收到单独的邀请。 没有谁能比她更有资格。 更不会有谁能让她成为附庸。 只是……他也有自己的私心。 骆家。 骆老爷子80岁了,但看起来精气神倒十分不错,一双眼睛里满是沉淀的风霜。 此刻,双手撑着拐杖坐在沙发上,看向自己这临了要给他叛逆一回的儿子。 “你想清楚了?就你带回来的那些东西,还有以前立的功劳,不出一年……” 邵霆川不等老父亲说完,交叠的双腿分开,稍稍俯身看向他,神色严肃,“不管多久,我等不了了。” “以前是你们说要我进部队历练,或许能保住一条命,我听了。” “但现在……我有更在乎的人,我有自己想要去做的事,爸,咱家又不需要我再怎么样锦上添花,那我做回山间的野草,也不是不行吧?” 最后一句话虽是混不吝的语调说出口的,但其中满含的认真,是骆闻舟从未看到过的。 他这儿子生来就比别人多了点磨难。 五十多岁的时候,意外得了这么个儿子,结果遇上他不好的那几年,还因为这导致他的菀菀……。 为了邵霆川的安全,先是送进山里避开那些动荡,等进了部队,又冲锋在最前线。 从来也没有见他说过要放弃的念头,这次…… “是为了大庭广众之下,扇你巴掌的那丫头?” “什么扇巴掌,那是你儿媳妇爱我呢,爸你到时候别吓着她。”邵霆川正色。 骆老爷子:…… 也就只有邵霆川能这么气他了,也只有他敢! “行了行了,你想做什么就做吧,记得带来给我看看。”已经是接近妥协的语气。 “得嘞,我找你儿媳妇去了。” 看着大步流星走出去,停都不带一点儿的儿子,骆老爷子扶额,忍不住问旁边的管家,“你说他这是随谁?” 王管家乐呵呵切着水果,“我看随您,当年您追老夫人的时候,比这痴情多了。” 骆老爷子吃着水果,和善地笑了笑,“那倒也是,就希望……那孩子也是个好的”。 寿宴当天。 车流如织,各数或是低调或是奢华的车均有序停在骆家老宅外,再由早就候在门口的侍应生泊到停车的地方。 要是有什么经常接触京市上流家族的人在场,必定会惊奇。 那些从来鲜少现身于人前的大佬们一个个规矩得不行,下了车后都往老宅里进。 尤其在骆老爷子跟前,听话得不得了。 现任京市市委书记的孟听年坐在沙发一侧,神情恭敬中带着孺慕,语气温和,“老爷子高寿,看着精神头也是不错的。” 骆老爷子双手撑着拄杖,摆了摆手,“别说了,霆川那孩子的终身大事解决了,我怕是能再多活五十年。” “哦?”孟听年眉尾一扬,调侃地笑出声,“听您这意思,他是找着了?” 正说着话,从窗户边上传来声响,孟听年稍稍分神,略显诧异地往院子里看。 老宅大门缓缓打开,一辆黑色阿斯顿马丁开了进来。 国内仅有的两辆限量版车型,高调到近乎在所有人面前宣告,这里面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更别说宾客车辆全都只能交由侍应生泊车的情况下,这辆车竟然能正大光明开进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都带着点探究。 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一楼招呼着宾客的骆随双眼放光,这车他想要好久了。 就是一辆远在海市,一辆则是被不知名买家收藏了,哪怕他有钱也买不到。 今天竟然能见到! 但哪怕他脑子里转了好几圈,还是没能想到这来的人里有谁会这么高调。 想不通就不想了,骆随大步流星走出去,迎上那朝上自动打开的车门。 “稀客稀客,这是……小叔?” 骆随的声音一下子劈了个叉,没控制住音量稍稍抬高了点,看着从车上下来一个他根本没想过的人。 他这小叔,不是最不喜欢铺张高调、哪怕睡草席都行的吗? 这是……变性了? 第91章 炮灰蛊族圣女(22) 来往宾客都让至一旁,目光汇聚焦点的豪车车门缓缓打开,长腿迈出显在人前的,是一张堪称丰神俊逸的脸。 五官深邃,眼睛又隐隐能看出像极了骆老爷子年轻时候的凌厉,随意瞥过来一眼,就让人心中胆寒不已。 这莫不是……骆家那辈分高得吓人的——邵霆川? 被所有人关注的邵霆川没在乎这些目光到底怎样,下车之后,竟绕到另一侧车门处,亲自拉开车门,掌心朝上似是要扶谁下来。 这……谁有这么大腕儿,竟然还需要邵霆川亲自去扶? “咯,那不就是嘛。”骆老爷子没眼看自己老儿子那不值钱的模样,手下拄着的龙头拐杖敲了敲地板,“走吧,下去见见我未来儿媳妇。” 孟听年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满是兴味,透过窗户看着邵霆川小心翼翼将人扶下来的动作,指尖抽动两下。 这还是那个一言不合,就能和敌人鏖战大半个月的邵霆川? 看来是真陷进去了。 那……他是不是能利用利用这一点? 众宾客眼神火热注视着的宅院内,邵霆川俯身将搭在自己掌心的那只柔软小手牵起,借着力道将人扶下车。 细高跟踩在青石板上,青绿色丝绸绑带绕着纤细玉白的小腿攀延而上,很快便被覆下的绿色长裙遮盖。 极其保守的长裙款式,直直包裹至手腕,毫无珠玉修饰,单靠剪裁和丝绸材质柔柔坠下,却能让所有人都好似看出一幅眉眼如画的美人图来。 身材和面容的极致碰撞,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精致。 几乎是在岁妤下车的那一瞬间,所有人的呼吸都蓦地一滞,反应过来时,便是对邵霆川的极度艳羡。 怎么会有人这么幸运,出生在罗马便罢了,连如此佳人都为其倾心…… 当真是羡慕不来的优越人生。 从岁妤被邵霆川扶下车那刻,骆随对豪车的渴望变成对岁妤的仰慕,几乎是瞬间就变成星星眼。 打量过自家小叔的表情后,嘴甜地上前,“这就是我天仙一样的小婶吧?我是骆随,骆家大房的小儿子,您叫我小随就好了。” 十几岁的少年,哪怕说着恭维话,都让人觉得他是在真心实意夸赞的。 邵霆川眼睫飞扬,凌厉的目光转而变成对小辈的欣赏,这孩子眼力见还不错。 一句“小婶”听得邵霆川是心花怒放,嘴角的笑都撇不下去。 想虽是这样想,邵霆川的神情却还得装上一装,尤其是在看见谢驰他们几个从老宅门口走进来时,眉间猛地皱起。 王管家早就圆滑、不着痕迹地将宾客们都带进宅内落座,不可能让他们看着自家人的谈话交流。 够格来参加宴会的都不算傻,自然也不会呆站在那里只为了看戏。 于是车子旁的人便只剩下了岁妤和邵霆川、骆随三人,以及还有往这边走来的谢驰和纪晏礼。 “岁岁,你介意他们把你当成我的……未婚妻吗?”邵霆川音色柔和。 岁妤难得有些被无语到,先前她要自己来时男人就骚包地亲自来接,还心虚地帮她拒绝了颜言邀请她同往的请求。 现在……在这里问她介不介意? “有点介意。” 岁妤含笑启唇,将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来,看向骆随,“小随?我叫岁妤,先叫姐姐吧,小婶听起来辈分好老。” “啊?哈哈……哈哈……这……”骆随抬眼偷觑自己小叔的表情,有那么一丁点的小害怕。 原来还没追上呀?这真的是……太刺激了! 谢驰走到岁妤身旁站定,同样也觉得有些愤懑,看向邵霆川时,神色挑衅地喊了句“小叔”。 “岁岁看起来确实不像那么老的样子,叫姐姐也最合适。”纪晏礼暗戳戳也跟了句。 骆随看了这个看那个,眼珠子滴溜溜转,似乎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嘴角勾起偷偷笑了笑,“也是,那……我就叫姐姐了。” “姐姐真美,我带你进去老宅看看爷爷吧。”骆随麻溜地改了口,顺便将那尊称也给换得理所当然。 “小随,又在耍什么宝?”骆老爷子声音从屋内响起,被孟听年扶着走出来,慈爱的声线中仍泄出威严,一句话便让骆随站直了身子。 刚刚敢在不大熟悉的小叔面前耍宝,在骆老爷跟前却丝毫不敢吱声。 “爷爷,我再不敢了。” 谢驰几人也站直了身子,恭恭敬敬喊了声“爷爷”。 骆老爷子扫视他们一眼后,目光便落在岁妤身上,瞧不出任何打量的痕迹,但被看的人总有种整个人都被看穿的感觉。 似乎心情很是不错,骆老爷子没提及方才小辈之间的小打小闹,满是皱纹的眼角被笑溢出慈爱来,“这就是霆川常常和我提起的岁岁?” “果然是个好孩子,举止大方,以后没事就来陪陪我这个老头子,老了老了,就我是喜欢人多热闹。” 岁妤眸光微颤,眉眼弯弯流露出笑,“谢谢……” 在尾指被一根修长的指尖勾缠住牵着动时,岁妤唇边的笑愈发灿烂,“谢谢老爷子的夸赞,以后有机会我一定来。” 邵霆川的心蓦然松泛下来,有点明显地吐出一口长气,心间的欣喜都快藏不住。 只要不是叫“爷爷”,就没什么大事。 说明女孩已经在默默接受他的试探了,不是吗? 冷眸中溢出温情,邵霆川勾着岁妤尾指,温存着摩挲了几下,在看向老爷子身边的孟听年时,却忽然变成戒备。 只不过那戒备一闪而逝,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跟在老爷子身后进到屋内,那些审视打量的目光陡然都收拢,不再肆无忌惮。 哪怕是含着好奇的,也仅仅只是在暗中偷偷看一眼后,便挪开了视线。 早在骆家的邀请名单出来时,就有不少人注意到排在最前列的【岁妤】这个名字。 在亲眼见着老爷子护犊子的态度时,哪还有什么不懂的。 看来这就是邵霆川未来的夫人了。 只是……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来历? 京市亦或是其他发达省市有什么姓“岁”的企业、家族吗? 任凭他们在私下猜成什么样子,在寿宴开始后,骆闻舟说话间便让他们全都噤声,神色认真地看过去,不敢再有半点小动作。 “承蒙各位赏光,愿意来看看我这半截快入土的老头子,大家也都知道我有个不常在家的小儿子——邵霆川,我最放心不下的,也是他。” “但大家应该不知道的,是他没回家之前,到底是在做些什么,借着这个大家都聚在一起的机会,我也向各位宣布一件事。” 所有人注意力全都被站在台上拄拐的老爷子吸引去,丝毫没注意到穿着西装逐渐融入众宾客之间的特警们。 老爷子退开,邵霆川上前扶住那话筒架,指尖有力地握拢黑金钢制的架子,“我在回骆家之前,加入了部队。” 底下些微有讨论声响起,邵霆川没在意,紧紧注视着岁妤,“最后一次出任务,差点死在途中,好在命大,没被弄死,反而还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顺便带回了大家近段时间应该不陌生的一样东西。” 话音刚落,从二楼顶上便飘下许多墨蓝色的粉末,极其轻飘地随着呼吸的空气流动被吸进众人的身体内。 但凡是吸进那粉末的,顿时便觉得浑身一轻,好像突然被打通了浑身筋脉似的,连血流动的速度都无比激动。 但……个别几个人的表现却不是这样。 其中以老爷子旁边的孟听年反应最大。 老爷子八十岁了,吸进去一点粉末都觉得自己好像年轻了好几岁,没半点不舒服,孟听年却好像在受酷刑折磨。 对比不可谓不明显。 孟听年捂着胸口,浑身抽搐着半跪在地上,额角脸上的青筋全都快爆开,抬头死死看向邵霆川。 “这就是大家或许主动,或许被动吸食的新型毒品。”邵霆川压根没看他。 底下瞬间哗然,倒吸气的声音格外明显。 “霆川,这种时候就别卖关子了吧,别把哥吓死,再把你嫂子吓晕了。” 一身灰色西装、看起来四十多岁的男人拍了拍自己老婆的后背安抚。 “我退伍前执行的最后一个任务,是带回这新型毒品的原材料,好研究出来能对应克制的抗体。” “但……我在被叛徒出卖行踪,逃命之际,意外带回来的,还有现成的解药。” 出于私心,邵霆川并没有说出蛊寨的存在,反正有他和阙无的交易在,哀南山内随意找个地方种点魂蛊草,也不难。 交个差就行。 谁能想到,魂蛊草的花蕊巨毒,花粉更是能让人轻易成瘾,但与之相反的,恰恰是它的花瓣。 幽蓝色花瓣上,在显微镜下显示的,都是充满了活力的特级细胞,领先现存基因改造技术无数倍。 很不可思议,但这就是事实,花瓣的存在不仅让新型毒品的威胁迎刃而解,甚至还能让他们追着这条线索,引鱼上钩。 孟听年就是他们要当众抓给别人看的,最后一条大鱼。 在华国境内大肆传播这样的东西不难,偷偷摸摸做了也许官方察觉到时也会晚。 但能悄然渗透京市,甚至还有专门针对高层的套路,这样的势力,绝不是普通人。 邵霆川虽然已经准备要退了,但事关这些责任,他还是配合着在回来这段时间该低调的低调,该高调的疯狂高调。 这低调自然指的是回来到现在他的身份都很少出现在众人视线,高调嘛……那豪车就是最显现的高调。 只要能解决这件事情,他就跟着岁岁回蛊寨。 以他爸爸的实力,护着那点地方不成问题,所有该有的危险都不会再有。 “孟书记……不,现在应该称呼为孟某某,在职期间暗地利用新型毒品敛财,并将其投入到基因研究中,试图逆天改命。” “孟叔叔,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你为了自己的生命,丧心病狂,利用职务之便伤害了那么多的家庭,自食恶果,等待你的,将会是华国的法律审判。” 挪开视线,邵霆川的神色冷厉,在查到孟听年患癌晚期的时候,他或许能理解这个身居高位、却年纪轻轻即将步入死亡的人是什么心态,但绝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如果每个人都因为私心去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那就不会再有这样的秩序存在。 人群中的特警将有不适症状的人都压了下去,只要是参与其中,用过那些所谓的【基因改造】特效药的,都会对这真正的解药反而抵触。 无所遁形。 老爷子的寿宴这时候,才算是真正开始。 邵霆川拉着岁妤走下台,思绪却回到自己在蛊寨里,找阙无做交易的那天。 柴火烧得正旺,邵霆川的声音很是沉稳,“你……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护不住蛊寨,或者说,护不全蛊寨。” 他能在那片谷内看到的魂蛊草,出现在外界,但按照阙无的性子,不大可能是他拿出去换钱的吧? 寨子里一板一眼、仿佛npc的蛊寨村民,是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的假,也就骗骗从小生活在这里的女孩了,当然现在也很有可能骗不到了。 还有阙无但凡答应岁妤什么要求,就变得更加惨白的唇色…… 虽然不知道涉及什么玄学,但……只要是大炮射程之内,他就有自信能护住蛊寨这个地方。 “我们做个交易吧。” “如你所愿。” 记忆回拢。 邵霆川咬牙切齿,只是没想到阙无也这么不讲信用,自己好端端放在岁岁枕头底下的心蛊,竟然被他捏死了。 真的是……想狠狠揍他一顿啊! 第92章 炮灰蛊族圣女(23) 被邵霆川念叨着要揍一顿的阙无打了个喷嚏,站在人来人往、车流交织的十字路口,鼻尖翕动,努力辨别着岁妤的气息在何处。 但……很浅淡,淡到几乎没有,混在各种气息之中,要很细致才能分辨出来。 自从进入这楼高得仿佛能捅破天幕的城市之后,鼻尖萦绕的味道便格外得交杂混乱。 汽油味、各类香水味更是浓得让他作呕。 还有不同人身上充斥着的斑驳味道,香气和隐隐的臭味混融在一起,复杂无比。 更进一步冲淡了岁妤身上的气息。 阙无一向不喜欢这些味道,每回下山也只在附近转转,给岁妤带回礼物。 这样远的距离,这么混杂的气息,确实都是第一次。 要是非墨在就好了,它的鼻子一向是最灵的。 站在十字路口的时间有些过久,本就是视线焦点的阙无已经冷冷用眼神逼退好几个过来搭讪的人了。 有男有女,甚至还有戴着假面的男人。 这个世界是真的很奇怪! 心口处跳动的感觉越来越微弱,他出来不了太久,还是早点找到岁妤,把她带回去才好。 好不容易辨别出大致方向,阙无抬脚想走,却听闻十分熟悉的一声“咔嚓”响动。 冷结到成冰的目光望过去,拿着摄像机的王鹏差点把吃饭的家伙给砸了。 但忘了什么也不会忘了拍照,哪怕是害怕,他也接连“咔嚓”、“咔嚓”继续拍了好几张。 尤其在阙无朝他走过来,身后披散的墨发间银饰碰撞,深蓝色袍子绣着的神秘图腾游动起来,令人沉迷的危险气息逐渐靠近。 一种令人战栗、心甘情愿臣服的美。 美到连他浅淡的唇色都可以忽略掉,只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那双凤眸上。 王鹏腿一软就跪了下去,好险抱紧差点摔在地上的摄影机,欲哭无泪。 “帅哥,你真的是太有实力了,随便拍拍都巨好看,我实在是忍不住,这样的颜值、这样的条件,就应该让全世界都知道啊!” 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的王鹏丝毫没注意到,阙无在听见他说的那句“全世界都知道”时,戾气消散些许。 “你说……你这东西能让我被别人知道?”冷冰冰质问的语气都让人着迷。 这个世界上能有这样的人存在,还能被他看到、定格留在作品中,是他的荣幸。 “对!只要发出去,大家都能看到,你看这个平台,好几亿人用呢……” “发。”阙无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挺直站着俯视王鹏,背光从身后一打,宛如神只。 ——“咔嚓”声又再次响起。 短短半个小时,网络迅速炸了。 但凡看了就没有说不好看的一个图文视频开始在各人手机内开始播放,一下便冲上热门。 自从学会玩手机——并且染上手机瘾的岁妤一向冲在吃瓜前线,于是…… “阙无?” 邵霆川神色危险,从身旁黏糊蹭过来,炙热的掌心隐隐有往下趋势,“你在我床上,喊别人的名字?” 岁妤踢开他的手,翻身半趴在枕头上将手机怼到邵霆川眼前,“阙无。” “阙无!” 邵霆川猛地坐起身,看向岁妤。 非墨趴在邵霆川肩头,尾巴一翘一翘用了十足的力气,很是激动,蛇头都凑到手机上面去看,要是可以的话,说不定都想爬进去找人。 “去找。”岁妤神色无奈。 怎么一波事平,一波又起呢? 他那只在山附近打转的经历,哪能找到方向呢,别到时候被人拐了。 想着阙无那冷冰冰的性子,他不会同人打起来吧? 又被念叨的阙无捂着嘴,脸色难看地一脚踹在王鹏身上,“你身上的味道消停点。” 简直是热火烧过的熏人,浓郁到但凡接近一点都能从他身上闻到愉悦、痴迷的气味。 不难闻,但总之闻着不舒服,尤其是对于这样浓烈情绪陌生的阙无。 王鹏抬起胳膊试了试,这也没味儿啊,他都把自己上上下下搓干净了的,香水都没再喷了。 摸了摸心口,乐呵呵把自己那条播放量上千万、点赞上百万的视频给阙无看,“你看,这么多人知道你了,都在问我是哪个模特呢。” “要我说,你随随便便拍两下就已经足够出片,完全可以走职业模特这条路……” 阙无闭眼,周身的气息冷凝,让还在喋喋不休的王鹏息声不再讲什么,“我已经让我爸找人帮忙了,他在骆家做事很有人脉的,骆家你知道吧……” 真的很吵。 怪他自己,当初竟然没觉察出王鹏是个话痨。 阙无往后靠,身上的铃铛叮铃作响,坠在额心的那银饰稍稍摇晃,“还要多久?” “额……可能……应该……诶,来电话了。”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拯救了尴尬的王鹏。 “老爸我在呢,什么……”王鹏缓缓看向阙无,两眼呆滞无神。 阙无皱眉,“你那是什么眼神?” “好像……马上就可以了。” “马上?”阙无挑眉。 也正是这时,王鹏的家门口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王叔打开门,罕见没瞪自己这个不着调的儿子,侧身后,才露出后头跟着的人影来。 “阙无。”清泠的声线在阙无耳畔响起,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那人。 “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出蛊寨这么远?”岁妤眉间轻蹙着,手腕上缠着的非墨和不白“咻”地一下就蹿到阙无指尖绕着圈。 阙无示指点在非墨蛇脑袋上摸了摸,顺带撸了把不白晃动的红头顶,长睫垂着,“我想你了。” 这话听得邵霆川倒吸一口冷气,谁教他的? 这不是自己的专属绝活吗? “既然来了,先跟我们回去吧。” 【我们】、【回去】 ——每一个词都精准踩中阙无的底线。 凝结成冰的视线和邵霆川的眼神交错,从阙无那变得和常人一般无二的面容上透出的,是犹如实质的威压。 邵霆川额角一抽,青筋便因为忍痛的动作绷出来,身体内那突然抽痛的绞动,像是一根粗线将他五脏六腑都提起来狠狠拽了拽。 “你食言了。” 在邵霆川出蛊寨的那晚,他给出魂蛊花,交换整个蛊寨的安稳。 但邵霆川用答应他永远不再见岁妤的承诺,来换出哀南山的路线,他没有做到。 所以先前邵霆川自己吞下腹中的那条蛊虫,也能在现在要了他的命。 邵霆川死死忍着疼,却还是被体内的绞痛痛得跪撑在地上,另一只手握着岁妤的手,却并没用什么力道。 所有的劲儿都通过撑在地上的那只手,宣泄出痛苦。 “阙无。”岁妤眸光微颤,纤指回握住邵霆川的那只大手,连带着……扯了扯阙无的辫子。 “现代社会,禁止用蛊术。” 他们应该做讲文明、懂规矩的好公民,小视频教的。 女孩说的第一句话不是为邵霆川求情,这让阙无的神色变好许多,将非墨脑袋摁扁下去的力道都松了。 “嗯。” 岁妤说的话,他也从来都会听的。 第93章 炮灰蛊族圣女(24) 王鹏坐在地上,双目呆滞无神,看着自己脏乱不堪的狗窝里,哗啦啦一下子进来了的这么多人。 什么蛊术? 什么伤人? 还有那顺着他光溜溜的大粗手臂往上爬,最后停在他肩膀上和他对视的红白花纹毒蛇,蛇信子都快吐他脸上来了。 这又是什么恐怖的东西啊啊啊啊啊? 王管家都被吓了一跳,但被邵霆川安抚过后,也算是见过大场面,没手忙脚乱地想去救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 同样看到视频,又在岁妤那儿得到消息之后的颜言几人,也跟着来了王鹏家里。 不大的屋子,被挤得满满当当。 其实颜言几个和阙无是不熟的,但实在是先前阙无快死的模样给他们的印象太过于深刻。 以至于第一时间听到阙无跟着出了蛊寨,独自来到京市找岁妤时,一个踽踽独行的病弱疯批美人形象就自然而然出现在他们脑子里。 又可怜又让人忍不住想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简而言之——吃瓜。 当然,这只是相对于颜言一个人来说的。 谢驰和纪晏礼可不是这个目的,他们本就对岁妤有好感,有一个辈分、气势都压他们一头的邵霆川就已经很头疼了。 要是再来一个气势狠厉、神秘莫测的阙无....... 危机感在心中爆发,自然不管不顾就要跟着过来,想看看到底现在是个怎么样的情况。 于是,屋子里火热又奇怪的气氛蔓延。 一时间除邵霆川三人以外的,都只能站在边上,看阙无被岁妤三两句话就安抚得极为淡然。 阙无披散的墨发间,三两只小辫子坠着铃铛,此刻被岁妤扯着,力道轻浅地拽了拽。 顺着那点力道往前倾,阙无的视线缠绕在那莹白泛粉的指尖上,缱绻勾人。 向来都是藐视一切的高高在上,碰见岁妤,却总是轻易被瓦解,甘愿为她做任何事。 纵使知道岁妤在变相地为邵霆川求情,他也做不到无视她的请求,只是薄唇不悦地抿紧,眉眼间的浓黑更是快要化形一样。 王鹏在旁边看着,总觉得这样的阙无更吓人,偷偷摸摸拿起手机,拍下只有三人身影的一张模糊照片。 阙无眼角余光睨他一眼,并没管他在做些什么,心念一动间,邵霆川身体内部的疼痛便一下子消散许多。 非墨的蛇脑袋也从修长有力的指尖下,终于逃脱被揉捏、压扁的命运。 阙无说话的语气不乏冰冷,“他自己违背了我和他之间的承诺。” ——不是他阙无挑事,而是邵霆川这个人言而无信。 自记事起就一直有阙无陪在身边,岁妤不需要任何解释便能听懂他的意思。 闻言指尖拨了拨他发尾的小铃铛,在玉白指尖下发出悦耳的声响。 说起来自从来了这京市,已经很久没有穿过蛊寨的服饰了。 语气轻浅,润着雾气似的,“我知道......” 话没说完便被邵霆川急急插进来解释的话打断,态度是坚决的否认。 “我答应的是永远不会主动回蛊寨,但从来没有说过不见岁岁,严格来说,我并没有违背承诺。” 邵霆川握着岁妤指尖的那只大手青筋爆着,骨节分明的手指完全可以将她包裹在自己掌心,从越来越滚烫的掌心中传出的温度,逐渐将岁妤的莹白指尖也染上绯色。 于是更夺目、更让人无法挪开目光的那点艳色便在玉白的指尖绽开盛放。 肤色的对比差尤为明显,哪怕没有任何狭昵的意味,也让人看得脸红心跳。 阙无眸色沉沉,惯来无人敢拒绝他,更别提敢哄骗他,而邵霆川,竟然在这里和他玩文字游戏? 被违背承诺的怒火演变成对邵霆川这人的极度看不上眼,就这么一只可笑的蝼蚁,在他面前妄图耍手段? 他不配岁妤的分毫喜欢。 就着岁妤扯住他辫子的那只小手,阙无不过往前走了两步,便将女孩的腰肢控在掌心。 掌着女孩的后腰轻轻一拉,岁妤整个人就被他抱在怀中带离邵霆川那儿。 虽然左手还被邵霆川握在掌心,阙无也全然无视,“岁岁,跟我回蛊寨。” 低沉的声线逐渐变得磁性,隐隐有嗡鸣声和银铃声响起,在耳畔打转,原本站在旁边看着的几个人眼神逐渐涣散、呆滞。 而邵霆川的反应则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浑身上下倏而便淌出汗来。 半跪在地上缓着先前那阵疼痛的邵霆川捂着脑袋。 从后脑钻出来的蛊虫像是受到什么致命的威胁,在他脑子里翻江倒海,疼得邵霆川撑着的手都无力垂下,倒在地板上。 再被穿着黑色绣魂蛊花靴履的脚一脚踹开,躺在地上翻滚几下,强撑着想爬起来,都再没有力气。 阙无不像邵霆川,很守承诺,答应了岁妤不用蛊术就不用蛊术,用的.......是大巫才会的引魂。 无人能抵挡,哪怕是身为圣女的岁妤,也在他的声线里逐渐发软,眼眸含雾润着眼眶看他。 唇上的血色褪去,阙无唇瓣发白,却烫得能融化一切阻碍,浅浅印在岁妤额心,重复:“岁岁,跟我回蛊寨。” 岁妤眸光微动,含着水雾的眸子忽而落下一滴泪,被阙无极其珍视地含吮吞入腹中。 女孩灵动的双眼在阙无视线内逐渐变得星散无神,启唇应声:“好。” 男人将自己心爱的女孩抱在怀中,身后跟着的两条毒蛇缠绕在腕间,深蓝色衣角在阳光下是近乎流动的黑色。 粘稠、邪恶,似乎要将一切试图抢夺珍宝的强盗吞噬掉,连骨头渣子都要被踩在脚下。 没有人能从大巫手中抢夺爱人。 从来没有。 门扉被掩上,室内的光线陡然变得昏暗,只留下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几人。 邵霆川半跪在地上,红着眼抬起头,眼角渗出血泪,死死盯着走出门外的两人,最后还是扛不住那股脑海深处的召唤,沉沉睡了过去。 ............. 第94章 炮灰蛊族圣女(25) 蛊寨往北,成片的魂蛊花疯长,连带着山谷内都弥漫着一层墨蓝色粉末。 蜂子在花蕊处停住,进进出出忙着授粉,将魂蛊花以外的那些植株衬得无比颓丧。 像是……先前灵蝶翩舞的场景,只是在掩盖什么腐朽的内里。 蛊寨,岁妤的竹屋二楼。 那些玩偶娃娃都被扔得四处散落,均狼狈地旁观着室内宽大竹床上交叠的一对人影。 阙无神色冷肃,偏看向岁妤时总不自觉便带出抹纵容,双手撑在她两侧,长腿压制住她想要挣扎着来踢他的腿。 白色棉麻的长裤因为岁妤屈起的动作,直直往大腿处落,将那绵绵软肉一点点显露出来。 此刻却无人在意。 岁妤的双手轻易便被男人单手制住,挣扎地厉害间,阙无怕伤着她放松些力道,便被她挣脱出一只手,用了些力道想要打他。 阙无脸一偏,径自往她掌心送,极其结实的一巴掌受了,半点不带打停地就着岁妤还未落下的手,吻上去。 缓缓舔舐过柔软的掌心,岁妤甚至能将那温度和濡湿的触感全都照实描述。 “你同谁学的?” 岁妤气狠了,打他反倒叫这人愈加兴奋,深吸了口气息,“不白。” 被关在门外的不白着急地想要进门,却被非墨用蛇尾缠住,又“欻”地给了它一尾巴。 最后动都动不了,更别说进去救岁妤了。 “岁岁,为什么邵霆川那种人都可以,我不可以?” 阙无的神色危险,眼眸中倾泻出来的,是浓重的占有欲。 唇色没有遮挡,开始泛出紫青色来,更衬得他面容形似鬼魅。 偏又因着那无辜下垂的眼尾,和强势占有的动作,神性之中带着只属于凡人的七情六欲。 “你是我的。” 在所有蛊族人都以死为代价换他延续,毫无生机那年从花灵中找到小小一个的岁妤时,她就注定是他的。 他看着她学会驱使第一只蛊虫,教会她怎么吟唱只属于蛊族的祭歌…… 在岁妤逐渐长大意识到为什么只有他们两个人时,用自己的血肉为引子,搭建出只存在于哀南山的蛊寨。 一个全是傀儡的蛊寨。 只是……外人对哀南山资源的觊觎,打破了这一切。 为了不委屈女孩,他从避世,逐渐入世,时常去山外给她带各种各样的小东西。 山外最受欢迎的娃娃、玩具……该有的东西他一样一样购置回来,将原先空荡的屋子摆满,变成只属于他们二人的温馨小屋。 一切都这么过去,多好。 他不老不死,用自己的血肉来让岁妤也同样续命存活。 这样多好! 偏偏、偏偏邵霆川出现了。 傀儡无意之间提过的心蛊寻真命之人的往事,变成扎向他最致命的刀。 邵霆川、邵霆川...... 这个名字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他听着岁妤一次又一次地念叨着这个闯入山中的男人。 他以为自己可以不那么在意的。 不过只是一个和娃娃别无两样的玩物,腻了,自然也就丢了。 不能随意剥夺岁妤喜欢玩闹的天性。 直到……邵霆川出逃第二天,他在岁妤身上闻到的,心蛊成结的甜腻味道。 只有真的动心了,才会成结的心蛊,在他的面前,一点、一点绽放。 他的岁妤,也第一次哭。 所以他心软了,放她和那些强盗出去。 可日益拖长的时日,不减反增的刻骨相思,他也许……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大度。 那些久远记忆里阿嫲教的东西,好像都变成一个个七彩的幻影,他不想再听这些所谓的容忍道理。 他要岁妤,只是他一个人的岁妤。 锦被中被他桎梏住的女孩神色太过鲜活,是这全都是傀儡的蛊寨里,最璀璨的那颗星子。 没有这颗星子,他活不了。 潮热的呼吸绕着颈侧攀升,岁妤唇瓣被修长的指尖揉捻着。 阙无的生活习惯很好,自小便包揽了岁妤所有的琐事,这些经验自然也很足。 按在岁妤唇间的手指指甲修剪得齐整,苍白中透着血管的青色,病态的指尖陷进红润到水色氤氲的唇瓣,让阙无的眼神骤然变得黑沉。 岁妤启唇,狠狠咬住他的指尖,却像是被阙无预料到的那般,根本无法对他下狠口。 小猫亮爪似的毫无威胁,却能轻易勾起隐藏在身体最深处暴戾的破坏欲疯涨。 阙无单手便能紧紧将她按进怀里,躺在锦被中的人被他这样一搂抱,腰肢的全部重量便落在掌心。 上半身无力地凌空,手腕也被他桎梏在一起,极尽脆弱和魅惑的姿势。 那些曾经在山外接触到的些许教学,在此刻似乎已然有了用武之地。 嘤咛被吞入腹中,所有的反抗都变成他喜欢的一切。 ............ 京市。 穿着白大褂的年老医生看着手里的报告单,“霆川的身体没有问题啊,怎么会不醒呢?没有道理啊!” 床上躺着的人面色如常,甚至有着无比健康红润的气血十足感,偏偏自从在王鹏家里发现的时候,就一直昏睡不醒。 其他几个人陆陆续续醒过来之后,问他们却是一问三不知。 不知道为什么会去王鹏家里,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晕倒的,更不知道自己在晕倒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从调出来的监控中,只能看到王鹏带了个陌生的俊美男子回家,而后就是邵霆川他们陆续进去。 但查遍整个华国的人员信息,都没有发现这个人的丝毫信息。 脸孔甚至是没有录入过任何系统的陌生。 也许是针对这次行动的外国间谍? 又或者是邵霆川在部队期间惹上的人物? 那为什么又要抱着昏睡过去的岁妤离开? 在谢驰几人的体内,压根没发现什么药物残留。 也就是说他们几个人是统一的、毫无防备的陷入沉睡,还好死不死地这么凑巧,全都把最重要的那段记忆给忘了? 骆老爷子脸色沉凝,手中的龙头拐杖带着无边的怒火砸在地上,“去查,不惜一切地查,到底是谁?” 让他的儿子陷入昏迷,抢走他的儿媳妇。 光天化日之下,到底还有没有王法? 第95章 炮灰蛊族圣女(26) 骆家的影响力不是空谈,短短半月时间,所有的信息网络便全部畅通。 从外界视角来看,这件事情岁妤也是受害者,一时间便没人想到要从她身上进行排查。 更何况邵霆川从未提及岁妤究竟来自何处。 于是时间再被拉长了十来天,终于在偏远的一个小镇上,找到了关于阙无面容的出现踪迹。 “老爷子,查到了,在接近西南那边的山村,也是最近才通网的,查到那边就慢很多。” 王管家步履匆匆走进来,手里拿着刚刚接收到的视频。 他也是在那儿昏倒的其中之一,自己好好醒过来了,邵霆川却还陷在昏睡当中,自是羞愧难当。 尤其是从小看着他长大,老早就把他当成自己亲人爱护着。 看到如今这个局面,王管家说什么也不肯休息,带着王鹏夜以继日在参与排查。 “那边的山区……是接近哀南山地界,正好是军部那边发来的,霆川最后一次出任务的边境线。” 骆老爷子一瞬间脑中闪过许多的可能性,思来想去,只有外国间谍的可能性更高。 想必是为了这次被破坏掉的新型毒品,蓄意来打击报复的。 这样一来,那让谢驰几个人集体晕倒失忆、在体内甚至查不出任何药物残留的,很有可能是他们研制的更厉害的毒品。 想到什么,骆老爷子猛然抬眼,身边的王管家也反应过来,“要不,咱们试试那黑花研制出来的新型药剂?” 既然可以用来强化体质,是不是也能对邵霆川现在的情况有所帮助? “让医生做个评估,如果可以,那就试试。” 看向躺在病床上、看起来只是睡了一个月的邵霆川,骆老爷子紧紧闭了闭眼睛,吞下王管家递过来的那颗速效救心丸。 在病房内只剩下邵霆川一个人时,无人发现,他的体内气血流动的速度陡然加快,掌心的果冻条顺着掌纹钻进身体内。 指尖无意识点在床单上,被刻出一点小小的印痕。 .............. 蛊寨以北的谷内。 大片魂蛊花盛开得更艳,似乎是吸取了旁边普通植株的所有养分,格外的精神抖擞。 被吸引来的各类昆虫离那些快要枯败的花儿远远的,落在墨蓝色花丛中,翅膀煽动的频率都加快许多。 瞧着是极其兴奋的样子。 岁妤在魂蛊花馥郁的香气中醒来,腰上环着的滚烫大手顺着曲线摩挲,在察觉到她醒来以后,撑起寡淡的神情看她。 呼吸急促着一巴掌便扇了过去,岁妤此刻甚至悔恨自己为何这么了解阙无这厮。 ——他不仅没有丝毫后悔,反倒是餍足得不行。 食髓知味、跃跃欲试着要再来几回。 “你下去。”嗓音是喉咙过度使用过后的沙哑,混着岁妤本身声线的清脆,格外地缱绻和诱人。 阙无不重欲,甚至在这回之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但……也许美好的事总是有足够诱人沉沦的资本,他也不例外地被引诱到。 愿意放下一切身段和矜持,匍匐在爱人脚下。 哪怕是打骂,都像是接受他爱意的证明。 阙无兴奋到眼尾洇出红色,比不白身上的花纹还要鲜艳,更衬得他整个人都透出病态的苍白,接近死气的那种沉疴不治。 “岁岁,你身上的心蛊气息重了,你也喜欢我,对吗?” 此心蛊非彼心蛊。 岁妤主动种下的那只,早已不知被赶到哪里躲着。 阙无现在说的那只,是在第一回时主动进入岁妤体内的。 混沌的思绪翻滚,根本无法记起任何事,沉溺在情.潮之中,岁妤只依稀记得指尖传来的一点点疼痛。 次日午间醒过来,便是被体内萦绕欢快的心蛊唤醒,心间的所有情绪似乎都在翻腾,她能感知到阙无的所有情绪。 在无比欢快时的餍足…… 在看到她脸的每时每刻都在心跳加速,那张脸却还是古井无波的冰块模样…… 阙无将心蛊的主动权交给了她。 哪怕阙无自己才是种蛊的主体,在心甘情愿、毫无抵触的情况下,所有的主动权被让渡到她的手中。 心蛊在她体内存活,活得貌似还挺畅快,虽然还没有成结,也已经让阙无明确了她的心思。 于是那被阙无无比钟爱的事,一次又一次仗着岁妤的退让,反复练习。 经验也越来越多,越来越老道。 老道到只要看一眼岁妤的神色,阙无便知道岁妤到底是舒服,还是想要更舒服些。 ............... 三天的时间转瞬而过,底盘极高的山地越野车从小路驶过,开进正赶集的小镇。 来往的村民们都有些惊奇,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只知道开出了个寻人启事。 只要提供上面那人的线索,核实属实奖励十万元。 十万元! 这在村里可是一笔巨款! 一时间几乎来过镇上、听见这个消息的,都想着试一试到底自己有没有见过。 那可是十万。 陈瑞在街上游荡的时候就听见了这个消息,本着去碰一碰的心态,一看到那张打印出来的照片时,却蓦地僵在了当场。 浑身隐隐颤抖着,着急忙慌就跑走了,甚至连看一眼都不再看。 如此行径……守在一边等着的几个军人对视一眼,悄无声息跟上他的步子。 山里的路难走,陈瑞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体内的蛊虫在游走,他如果想脱离这些蛊虫,把这次这个消息传给大巫的话…… 也许真的就可以解脱了。 那些神乎其神的长寿方子什么的,他已经不想再找了。 连本来的寿命都无法做主,还要追求长生干什么? 连走带爬的陈瑞没有注意到,跟在他身后的几垛草丛迅速换了位置。 或许……不是草丛。 依稀从直立的站姿,能看出来是人。 身上的迷彩服和周边景观完美融合在一起,离了些距离跟在陈瑞身后,逐渐往哀南山内围进。 第96章 炮灰蛊族圣女(27) “大巫,是我是我,我是来给您通风报信的。” 陈瑞的语气焦急,在看到那熟悉人影出现在密林中时,直接跪下去磕头。 跟在后面的几个迷彩服军人面面相觑:什么大巫?不是进山找那间谍窝点吗? 预想中的毒贩、间谍营地没见着,只单独出现了个隐秘通缉单上的人,怎么看怎么奇怪。 阙无神色晦暗不明,鼻尖萦绕着的气息交杂,但大多是味道不错的好闻。 ——跟来了许多人,还算是些好人,但……来者不善。 “你不该来。”说话的语气冰冷,让陈瑞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误以为阙无是在恼怒他没有经过事先告知便进山,陈瑞磕了三个头。 连声解释道:“大巫,外面有人拿着您的画像,一直在镇子上打听您的行踪,恐怕来者不善啊。” “我、我只想把体内那些神虫给挪出来,其他的什么都不想了,看在我千辛万苦爬上山的份上,求您开恩。” 银铃声响,陈瑞只觉得自己浑身一重,但先前那股似有若无在身体里面的麻痒感逐渐散去,就算身体再重,也是舒服的。 “谢谢大巫,谢谢大巫。”陈瑞磕头磕个不停,边磕边跪着往后退。 后边跟着进山的几人眼神犹疑,“现在怎么办?” 另一人眼神示意,“先抓人。” 丝毫不知晓在他们眼神交流之际,身后一片阴影已然覆下。 这次带队的是邢飞,追踪出外勤的经验也最老道,正聚精会神盯着前面的时候,突然感觉一股汗毛直竖的恐慌袭来。 皱眉往后速度极快地瞥一眼,却愣在当场。 巨树林里的光线本来就不算很亮,所以哪怕身后覆上一层稍微浓重的阴影,他们的注意力又在任务对象上时,竟没有第一时间察觉。 好几秒邢飞都没动作,也让另外的小队成员有些奇怪,眼神戒备地往后扫了一眼。 墨黑色长条的宽度是能将他们一行人毫无死角压扁的程度,只有把头仰到快要撅断的程度时,才能在最高点,看到那只俯视他们的冰冷蛇瞳。 巨大到甚至不能让他们看完整个蛇脑袋的全貌。 蛇信子缓缓吐出来,在所有人面前扫过,甚至都能闻到血腥气味。 邢飞瞳孔骤然放大,却丝毫不敢随意下达命令让其他队友快速跑动。 这么近的距离,悄无声息就来到他们身后的巨蟒…… 不管是什么原因,他们都不可能跑得掉。 蛇类靠热感应来辨别猎物的位置,更别说它灵敏的嗅觉,陷于这样庞大的危险之中,好像一切挣扎都是徒劳。 邢飞脚步轻巧,走到其他队友的前面,和那只巨大的蛇瞳对视。 在蛇信子再一次扫过他眼前时,邢飞的手势已经要做出来,示意其他人先跑,他来拖住了。 却被一阵银铃声打断。 也正是这个时候,那巨蟒竟然缓缓退后,银铃声越近,巨蟒的身形越能让他们看得清。 邢飞的肩膀上搭上一只手,缓缓侧头,便是阙无比那巨蟒还要冰冷的眼神。 ——这人绝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这是在看到阙无时,脑海中产生的第一印象。 “你们被巨蟒追着,逃出了哀南山。”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在邢飞耳畔响起,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时,那原本已经后退的巨蟒便游动着朝他们靠近。 “跑。”从喉咙里下意识挤出这样一个词,邢飞跑在最后面,一行迷彩小人在巨蟒的夺命追踪之下跑出了哀南山。 阙无站在不白头顶看着,日光照耀之下,不白的金色鳞片也将阙无浑身盈满光辉,好似淡漠的神只冷眼看着世间。 只是在下一秒,那神只便吐出一口血来,墨黑色血迹融入不白头顶,冷得让它尾巴尖躁动地砸了两下。 “去巫谷。” 金色巨蟒移动速度很快,在进入谷内便化作一条鲜红色的小蛇,也不缠着阙无,掉头便往蛊寨去。 阙无没理会它,自顾自走进巫谷内。 那些没有他力量维持的花开场景,已经接近于枯萎了,灵蝶倒是落了满地,在一众腐肉上翅膀扇动地极为畅快。 另一处魂蛊花开满了的地界,灵蝶却压根瞧不上眼。 蝴蝶本就食腐,只有这在蛊族人血肉上开出的花,才能吸引它们授粉开花。 但和这些血肉相连的他,在一次又一次地消耗能量以后,也不再有精力维持美好的表象。 也许……这整个蛊寨内,只有那魂蛊花和岁妤,是干净的吧。 如果让岁妤多接触那些魂蛊花,她就能发现,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阿哥,只是个活死人。 一个用腐肉污浊养出来的——活死人。 阙无苍白的指尖捂住鼻唇,墨蓝色中只能瞧出丁点红痕的血从指缝溢出,将那整只手掌连同青绿血管都染上颜色。 他身上的力量越来越薄弱了。 若是今日那些人再来一回,他八成是挡不住了。 想到邵霆川那厮,阙无压抑的眉眼更沉了些,阳光灿烂的天都倏而罩上阴云。 这蛊寨内的全部,除去岁妤这个人,就连那些能被放进来的东西,都由阙无的力量支撑着。 结界将整个蛊寨牢牢护住,也斩断外界之人进入的道路。 现在他的身体逐渐虚弱下去,自然对结界的维护便有些力不从心。 这才需要非墨一同,将那些跟着陈瑞进来的人逼退。 谷外急急爬行进来一条墨黑小蛇,顺着阙无半伏在地上的脊背,格外焦炙地绕着他肩头游走。 “岁岁醒了吗?” 非墨吐了吐蛇信子。 “你回去看着不白,她惯会撒娇,不白受不了她的。” 非墨尾巴尖尖勾起阙无铺散垂落在身前的一缕发丝,稍稍一用力,便拦腰将其劈断。 墨发一脱离阙无本体,便褪去颜色,变成雪白一缕。 非墨一进屋子,就感受到了那股气息,蜿蜒爬行上去一看,果然不白在缠着那玉碗给岁妤喂东西。 尾巴尖上勾着的白色发丝在不白蛇躯上沾了沾,一下化作绑绳,将它结结实实捆住。 动作迅疾地接住差点掉在岁妤身上的玉碗,非墨盘在岁妤颈窝处,默不作声,连蛇信子都不敢再吐。 生怕惹岁妤生气。 第97章 炮灰蛊族圣女(28) 岁妤舌尖舔过已经被药水润湿的唇瓣,身体内那股酥麻无力的感觉逐渐消退下去。 但仍然装作还没恢复过来的样子,只手动了动。 指尖捏住非墨的小黑脑袋,放在自己眼前,“你盘在我身上,是怕我跑了?” 非墨顽强地把脑袋偏开,那双豆豆眼压根不敢看岁妤的脸。 只要它看不见,岁岁就没有生气。 岁妤:…… 窗外的那棵巨树叶子已经掉了大半,光秃秃剩个树杈子在那儿,不大好看。 但也有好处,从树杈缝隙中,往外看去,是湛蓝到近乎假面的天空。 心间的蛊虫躁动着,那被赶到角落的可怜一小只同样也在欣喜。 邵霆川醒了。 ............ “邵哥,你慢点,刚醒过来不要有这么大的运动幅度。” 看着邵霆川急到抓着车门稍稍一跨便上去的大动作,王鹏捂着自己心口,都快觉得自己也要心脏衰竭了。 知道您身手好,但现在也不是让您着急的时候啊。 王管家和骆老爷子年纪也都大了,自然不可能跟着来舟车劳顿。 王鹏是和邵霆川一块醒来的,又是可以绝对信任的,当仁不让就被派来陪着邵霆川。 当然,颜言、谢驰和纪晏礼三人也就着那一起晕倒过的理由,跟着回到哀南山。 自从前两天邵霆川醒了,听到老爷子派了人去哀南山那边找“罪魁祸首”,马不停蹄就要往这边赶来。 老爷子拦都拦不住。 邵霆川心急如焚,一方面是担心岁妤的安全,一方面是害怕到时候阙无同那些军人起冲突。 万一闹大,必定会威胁到蛊寨,威胁到岁妤。 还好,老爷子还顾及着自己先前他的话,没有一开始就对哀南山那边重拳出击,只是想先找到阙无这人而已。 这已经是情况较好了。 但纵使他一醒过来,就马上给这边打电话说不用再继续这个任务。 已经进了山的一队人马却是怎么也联系不上。 如果是自己摸索着进山,邵霆川还不会这么着急,但……根据接收到的反馈,他们是跟着陈瑞进山。 那两方对上的概率,可就大大增强了。 指尖上格外绷出的青绿血管中似乎藏满了力量,是比先前第一次被岁妤救回一条命还要旺盛的生命力。 邵霆川能轻易地捕捉到天上飞鸟飞行的轨迹,甚至还能预测它的下一秒行踪。 流水的声音、飞虫的振翅声,那些细小到压根不会被正常人捕捉到的动静,在邵霆川耳朵里,像是在聚众开会一样热闹。 不过现在也没有这个心思想这些,底盘稳的越野车在山间疾驰着,驶向最终的目的地。 在路上打停的时间被压缩到最短,最后到小镇上时,除去邵霆川还龙马精神的,颜言他们几个早就开始发蔫了。 “那几个从哀南山回来的队员在哪里?” 早在通信中了解了大概情况,邵霆川一进临时租赁的楼栋,就直截了当开始正题。 邢飞坐在邵霆川面前,哪怕是见到偶像的惊喜都压不住被那黑色巨蟒疯狂追击的惊心动魄。 他们一整个精英小队,在大自然孕育出的巨兽面前,压根没有还手之力。 他从回来到现在都好几天了,还有时候能做梦梦见呢。 巨蟒明明能一口把他们都吞了,却好像找到了玩具一样,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后头,像赶猪一样把猎物赶入它的圈笼里。 好在,他们在最后跑到了另外一条路上,出了哀南山,那比巨树还高的蟒蛇才没再追出来。 如果真的是这种死法,其实还挺丢脸的。 听过邢飞的讲述,邵霆川的心稍稍落下许多。 是非墨。 看邢飞他们几个的神色,也不像是还记得阙无或者是其他蛊寨人的迹象,想来又是像他们一样,被清除了记忆。 再被带进来的陈瑞证实了这一点。 明明前不久还能轻车熟路摸进哀南山,现在却好像完全忘记自己到过蛊寨一样。 对他们几个,更是没有丝毫认识的迹象。 邵霆川却心中一沉。 按照阙无的能力,会这么简单粗暴就抹去一个人整段的所有记忆吗? 是不是……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 阙无死不死的,邵霆川不在意,但倘若阙无真的有事,岁岁绝对会伤心难过。 他不愿意这样的情绪出现在岁妤身上。 瞳仁黑沉,邵霆川眼中神色复杂,思虑半晌后,对邢飞说道:“你们不用再进山,免得破坏山内的生物平衡。” 他们不知道这些神乎其神的事情,邵霆川自然也不会把有关蛊寨的事迹往外宣扬。 “我和王鹏他们几个,再进一次山。” 邢飞下意识反驳,“不行,不知道里面还有些什么东西,您不能进去冒险。” 一等功获得者,他进入部队之后唯一的偶像,如果真的因为这个原因,在山里遇到什么危险,到时候他就算把自己脸给扇肿都没什么用。 更别说他接到的死命令——保护邵霆川的人身安全,必要时刻,不计代价。 为华国做出卓越贡献的人,不管是因为什么,都不应该再去涉险。 “里面有什么,您尽可以告诉我,我进去。”邢飞语气坚定。 邵霆川比他更坚定,墨眉横飞间带出的,是志在必得的掠夺,“不,我得自己去,因为……” “我的宝贝落在里面了。” “我要去把她找回来。” 而这,只是他的私事,如果有危险,这些人不能被自己连累。 早就在家里留好信息,万一真的出事,他也能确保这些人都不受他牵连。 而刚刚拿出来的王鹏跟着他进去,也只是个临时扯的借口而已。 今晚……他要进山。 “你们在这里待着,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进山,不管是谁的命令。” “如果你还听我这个前任特种部队队长的话,这是军令。” 最后一句话让邢飞下意识挺直了背脊,但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后,满脸都是劝阻和焦急。 身后跟着进来的王鹏扯了扯他的衣袖,打断邢飞想要争辩的话。 颜言三人在旁边充当好自己的背景板,一句话也没插进去。 第98章 炮灰蛊族圣女(29) 夜间的哀南山也仍然热闹,时不时有飞虫鸟鸣。 自从这次醒过来之后,即使在黑暗中,邵霆川也能将身边产生的所有动静看得一清二楚。 动作极快地往自己记忆里的蛊寨去,苦了身后已经跟丢了的几条尾巴。 “邵哥怎么走得那么快啊?天这么黑他能看清?” 王鹏打开身边的枝子,充分利用他做过狗仔的超高身体素质,紧紧跟在邢飞身后。 虽然已经看不见邵霆川人影,但该进去的还是得进去。 好在一行人里面,邢飞作为特种兵部队转编,记路这点小事自然不在话下。 谢驰又是赛车手,基本走过一遍的路都能记个七七八八。 两个人有商量,在这山里也不大会迷失方向。 每个人包里都装了那邵霆川带回来黑花研制出的药剂,只要不是致命危险,他们也能有跑一跑的力气。 “废话,队长一向是我们部队里体能最好的那个。” 邢飞是邵霆川的狂热死忠粉,在听到这话时,下意识就开夸。 谢驰和纪晏礼两个在后面听得翻白眼,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走快点,我们不能落下太多。”颜言走在最中间,暂时还能跟紧大部队步伐。 但很快,邵霆川的踪影就彻底消失在他们能感受到的范围之内。 被念叨的邵霆川速度几乎能快出残影,掠过熟悉的路线,天光刚蒙蒙亮的时候,就到了记忆中蛊寨的地点。 还是一如既往看不出这里竟然有个寨子的迷惑。 邵霆川从自己随身负重的包里拿出一管试剂,在自己感觉到的大概地点撒下去,不到十分钟,就感受到了一股波动。 很不平稳,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最后一点平静。 结界的力量也被减弱了,阙无是真的不行了? 邵霆川从入口踏进去的同一瞬间,岁妤悠闲地躺在床上,唇角扬起。 “小黑,你有事可干了。” 非墨一甩尾巴,在岁妤尾指上勾了勾后,速度飞快地向蛊寨入口处挪动。 等非墨离开了,岁妤看向一脸委屈、生无可恋被绑成一根棍子的不白,指甲划破指尖,落在那白发上。 吸满血的头发变成红色,像是祈福用的细红绳似的,还挺好看。 红色头发再被岁妤轻轻一拉,不白便倏地一下软了下去,豆豆眼里包着泪,很是伤心地看着岁妤。 “好了,不许装可怜,我们得出去了。” 嫩白的指腹挠挠不白的蛇脑袋,被缠着指尖蹭了蹭,岁妤起身,血红绣着魂蛊花的衣裙曳地,随着走动摇曳生姿。 ............ 巫谷内。 阙无睁开眼睛,眼底一闪而过的金光闪过,随后瞳仁又转为琥珀色。 沉沉看向蛊寨的方向,神色压抑着风雨欲来的架势。 邵霆川—— 来了! 起身的动作并未因为虚弱有丝毫滞涩,衣袍随风自舞,就连脚底下踩着的腐泥,都像是滋养他挺立的沃土。 邵霆川刚踏进蛊寨,就被非墨拦住去路。 像是能顶破苍穹的巨蟒阻拦在路中间,压迫感自是不必提。 在邵霆川眼中,非墨的巨大身影却好像被分成无数细小的区域,在墨色较浅的蛇腹处,一个小红点尤为明显。 那是非墨的死穴。 没来由的,邵霆川便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来。 黑色巨蟒丝毫不退,对他更是没有半点留情的意思,蛇信子吐出在看到邵霆川没有退出蛊寨后,速度极快朝他袭去。 邵霆川往旁边躲过,仗着自己身躯的灵活在密集的攻势下不停地闪躲。 反击的架势很弱,大多动作都只是想制服非墨,但又不伤它性命…… 岁妤的衣袍无风自动,站在大树和屋子的缝隙间,看过他们俩的对打后,知晓都不会有什么性命威胁后,转身走向巫谷。 另一边—— 朝蛊寨而来的阙无似乎在此刻,失去了对岁妤行踪的掌控。 她主动切断了心蛊和所有蛊虫的联系,阙无压根感知不到她到底在何处。 心中恐慌意味加重,纵身疾跑,身上银饰碰撞却像是在上演默剧,没有半点声音响起。 铺天盖地的蛊虫从他跑过的地下钻出来,那些逝去蛊族人豢养的蛊虫听从大巫召令,四处搜寻岁妤的行踪。 但哪怕他已经到了蛊寨寨门处,所有蛊虫反馈回来的消息,都是找寻未果。 邵霆川在看见阙无的一瞬间,双目就变得猩红,躺在地上无力反抗,亲眼看着爱人被抢走的滋味着实不好受。 “岁岁在哪儿?” 非墨在他的问话声中终于被击中命门,瘫在地上失去反抗能力,蛇信子耷拉着颓废不已。 阙无指尖掉落一只蛊虫,融进非墨蛇身里,将它重新化成一条小蛇,收进窄袖内。 “现在,从蛊寨滚出去,你还能捡回一条命。” 唇色浅淡,威慑意味却浓重到阴沉滴水,打量的目光逡巡过四周,却也没发现岁妤的身影。 蛊寨内唯一的变数就是邵霆川。 是不是……只有邵霆川重伤,或是死了,岁岁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如果他也要消逝在这天地间、回归自然了,他和邵霆川,岁岁会选择谁呢? 眸中暗光闪过,阙无手掌下压,起势朝邵霆川攻去。 是丝毫不留情面的下死手。 不过十来分钟,邵霆川身上就挂了彩,被蛊虫啃咬过、受了阙无一掌肋骨断掉的身体上满是血迹。 看起来尤为凄惨。 阙无眼中神色不明,看向邵霆川的目光含着惊奇。 不过多久没见,原先只是身体素质赶上来的人,竟然精神力变得如此强大。 而且……他身上的血,似乎对蛊虫天然就有着克制的作用。 只要碰到过他鲜血的蛊虫,都晕晕乎乎像是醉酒了一样,瘫在血泊里无比畅快和惬意。 就连阙无,都再也召唤不动这些被泡在里面的蛊虫。 难道……是心蛊的作用? 阙无出生时几乎吸光了整个巫谷的灵气,连带着蛊寨的花草都枯萎许多,是天生就带着强大力量的大巫。 但……在他十八岁成年那天,为了让他活下去,蛊族全族的性命换来一个他。 什么都被长辈教导过,但唯独心蛊的作用,只留下一句【受体与宿主融合,会是所有蛊虫的天敌】。 第99章 炮灰蛊族圣女(30) 怎么融合? 相爱。 很扯,但那些阿嬷就是这么告诉他的。 如果没有所谓的【相爱】,心蛊在对方体内,就和一只普通的蛊虫无异。 至多有点加强体质的垃圾作用罢了。 蛊寨里的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心蛊,在岁妤第一次告诉他,心蛊被种在邵霆川身上时,阙无只有隐秘的不悦。 在岁妤心中,他是大巫,是阿哥,唯独好像不是可以种下心蛊的对象。 但……他也知道,岁妤不懂什么是爱。 那些被他从山外带回蛊寨的话本子,只是让她对这些有了懵懂的憧憬,邵霆川的出现,是她在蛊寨遇到的唯一一个山外人。 这更像是一种玩闹。 不知何时,事情的发展却已经出乎他的意料。 邵霆川出逃,竟然让他第一次在岁妤身上,闻见了独属于心蛊的香气。 和岁妤身上的香气如出一辙,却更掺多了些蜜水,甜腻逼人,陷进去便再也不想出来。 阙无不能忍受这种变化,也无比想将导致这样变化的源头抹灭。 许多东西却在制约着他,巫谷灵气的不足让他无法再单凭自己护着蛊寨,这是蛊族长眠之地,绝不能为外人侵扰。 邵霆川再是只蝼蚁,也是一只被岁妤投注了喜爱的蝼蚁…… 若是心蛊的存在让岁妤受伤……他不敢想。 诸多种种,他看向眼前站着的邵霆川,有着他没有的外界权势,能护住蛊寨,也得到岁妤的真心,能护住女孩。 是以阙无干脆将蛊虫遣散,上前和邵霆川近身肉搏。 看起来脸色惨白到风吹就能倒的阙无,比邵霆川的身体强劲程度却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身体受伤、快速愈合……周而往复。 直到邵霆川耐心耗尽,想尽快结束这些去找岁妤,一拳对着阙无太阳穴位置而去时,阙无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动静,眸中神色深沉。 不仅不避,反倒装作察觉不及,直直撞上去。 邵霆川再想收势时却已经晚了,拳风似乎带出罡风砸向阙无,却在即将碰到他时被一只柔软的小手包住。 玉指纤纤,看起来尤为柔弱的一只手,却将邵霆川用了八成力的拳头轻易止住。 停住时,堪堪离阙无的太阳穴只有一厘之隔。 阙无没在意邵霆川陡然扭曲的神色,大手揽住纤细的腰肢,便将岁妤抱进怀里。 一个极其蛮横的占有姿势。 岁妤被他抱进怀里,指尖的墨蓝色花粉顺着倒向阙无的力道被风吹起,落在邵霆川唇缝间。 “岁岁,你是我的。” 阙无的眼眸猩红,闻到那股熟悉的魂蛊花味道时,体内被压抑着的伤势牵动大半,咽下数口血水。 血腥味充斥在喉咙里,弥漫至所有感官,阙无死死抱住岁妤,仍不舍得放手。 “阙无……”岁妤的神色似有悲悯,掌心抚在男人的后脑勺,穿过他长发的玉白指尖揪住他的小辫子,如同以往许多时候一样。 “你要先死一回。” 随着这句话音落下,岁妤手中的蝴蝶簪从男人头顶的络却穴插入,尽根末入。 挣扎压抑着的伤势被这么一插,再控制不住,阙无的血如同溪流一般从唇间溢出,将岁妤红色的衣裙染得更鲜艳。 邵霆川陡然僵在当场。 非墨从阙无领口钻出,似是威胁又似是不解地朝她吐信,顺着阙无瘫软下去的肩线往上游走。 尾尖勾着那蝴蝶簪露出的顶部,想要将它拔出来,留在外头的银蝶振翅,翩翩欲飞。 被岁妤指尖捏住黑色脑袋,扔到邵霆川身上,被他牢牢控制着,疯狂扭动也无法挣脱。 阙无的唇色现在是真的变得接近于青瓷了,由内而外透着一股死气。 顺着簪子进入他身体内的那些魂蛊花花粉,一刻不停地摧毁着他的身体。 很可笑吧,蛊寨的大巫,最后竟然是因为蛊族最神圣的花而死。 腐肉上生长出来的活死人,注定和魂蛊花生长的那片净地格格不入。 哪怕是口间溢出的血不停,许久未曾感知过疼痛的身体像被无数利刃在体内划破,阙无仍心间一颤。 衣领包裹着的颈间,落下一滴接着一滴的热泪。 “岁岁,我不怪你……不怪你的,你别哭。” 阙无眼神涣散,气息虚无,想多安慰两句,却一口不停地往外涌着血,墨蓝色的血似乎要将岁妤全身上下的红色都浸润了。 连带着全身的重量都只能被迫压在岁妤身上,再没有丝毫撑起的力气。 鼻尖似乎萦绕出缱绻的勾人香气,阙无的唇角勾起,满足又畅意地吐出最后一口气,瞳仁转为冰冷的白色。 邵霆川上前两步,瞳孔急剧扩张收缩,极为不解,但仍然接过阙无的重量,扶着将他放在地上,任由他靠在岁妤颈窝。 岁妤半坐在地上,感受着阙无体内的血渐渐流干,眸光星星点点皆是淡然。 最后,阙无的体温终于变成死人的冰冷,却比他先前的那点温度还要再升高了一些。 活死人,好像比起现在死了的阙无,更像是一具被储存在世间、可以自由活动的尸体。 岁妤等人死得只剩一口气了,眸光转向直挺挺站在一旁、抓着挣扎的非墨不做声的邵霆川,“来帮忙。” 邵霆川又是一愣,身体却比脑子先做出反应,上前扛起阙无的【尸体】,由不白驮着进了巫谷。 巫谷邵霆川只来过一回,依稀记得是极为美丽灵气的画面。 但此刻,巫谷内的景象却和第一次大相径庭,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关联。 踩在脚下瘫软深陷的沼泽地,弥漫着一股道不明的气味,不算臭,却让闻到的人好像能丢失所有生的意志。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只要死了就好了…… 邵霆川肩头被岁妤轻轻一拍,陡然恢复意识,将深陷的思绪扯回来,心间一跳。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岁妤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对阙无动手。 而且……什么叫“先死一回?” 难不成还能活? 想着自己濒死时刻被救回来的那次,邵霆川似乎抓住了什么。 “把阙无放进魂蛊花花海里。”岁妤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 邵霆川照做后,眼前也被递上来一根簪子。 ——是和阙无头顶上插着的那根一模一样的蝴蝶簪。 “邵霆川。” 因着邵霆川刚刚是在将阙无放好,半跪在地面,岁妤稍稍俯身,便同他的视线平齐,罕见严肃地再次叫了他的全名。 “我在。”男人下意识应答。 “我要你也死。” 几乎是以为自己听错了,邵霆川怔愣在原地,两息过后才反应过来,抬起的眼眸定定看向岁妤,“和阙无一样的死法吗?” “不,”岁妤倾身,指尖划过男人额前长长了许多的头发,“这根簪子会插进你的心脏,直到血液流干,你也会跟着死掉。” “你应该会比他死得更痛苦。”平铺直叙地讲着男人的死状,水眸凝在他眼中。 邵霆川看了她半晌,扯了扯嘴角,肆意又张扬,好像第一次见到岁妤那样的笑,不过这回,褪去里头的试探和装模作样,只剩纯粹的爱欲。 “好,你亲手刺,好不好?” 第100章 炮灰蛊族圣女(31) 躺在魂蛊花花海内,邵霆川看着岁妤俯身在他额前印下一吻,似是有些歉疚。 顿了顿,主动握住她的小手,滚烫的掌心将那点柔软牢牢笼罩在内,“岁岁,不管你是什么原因,只要是你让我去做的,我都心甘情愿。” “不要愧疚。” 不然……我会伤心,也会痛恨自己没有护好你的。 岁妤勾唇笑,手中的簪子往他心脏狠狠一插,只余下顶端的银蝶在心口外展翅欲飞。 一声惊喝同时响起。 “住手!你在干什么?” 邢飞手里握着枪,目眦欲裂瞪着岁妤,马上就要扣动扳机,打出去的一枪却被谢驰握着手腕打偏。 纪晏礼上前将他从背后锁住肩背,和颜言合力禁锢住他。 “冷静点,你没看到刚刚好像小叔的手还握着岁岁的吗?他是自己要岁岁插……死自己的?” 颜言的声音到后面都在开始打颤,显然根本不理解到底眼前这个场景是什么意思? 目睹杀人现场? 先前好不容易找到蛊寨外围,却死活没发现蛊寨到底在哪里,正沮丧着的几人突然发现蛊寨大门口就出现在离他们三步远的地方。 诡异得就跟那现实里出现的鬼片似的,但谢驰和颜言、纪晏礼三人坚持要进寨子,为了保护他们,邢飞和王鹏也只好跟着进。 一走进去,扑面而来的第一直觉,就是整个寨子像是实景搭建的画面似的,没有半点活人的气息,只能看出千篇一律的美。 连飞鸟的声响都没有。 纪晏礼看一眼谢驰,在他脸上看到熟悉的惊悚神情一闪而过,也按下心中的疑惑与慌乱。 先前还只是夜里这样模板化,白日还是正常的,现在…… 会不会是情况已经恶化到控制不了的程度了? 他们作为旁观者,或多或少在蛊寨待过这么久,直觉敏锐地察觉到这些异常,但因为都和岁妤挂钩,下意识忽略。 总之只要不会伤害到别人,蛊寨内有什么东西都是它自己运转的一环,他们也没有资格置喙。 颜言从衣兜里掏出两张纸巾递给过分紧张的邢飞和王鹏,有意解释,“可能最近……接近冬天了吧,都冬眠去了哈哈……” “毕竟……哀南山里面气温低了这么多嘛。” 邢飞和王鹏擦了擦汗,对视一眼后默契地挪开,又动作同步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找了一圈没有收获,谢驰和纪晏礼却像是感受到什么似的,出了蛊寨往北边开始走。 过了那片沼泽后,好不容易踩在地面上的实感还没来得及欣喜,再走两步就是岁妤一簪子捅进邵霆川心口的杀人现场。 一开始是他们三人下意识对岁妤的维护。 但后面颜言很快就察觉到异常,刚刚明明邵霆川的手还握着岁岁的手,像是带着她亲自往自己心口上扎。 这到底是什么诡异外加灵异的场景? 岁妤偏头,往她们这边看一眼,口中奇奇怪怪、但十分熟悉的吟唱响起。 颜言几个感受到了熟悉的头晕感觉。 在软软倒进花海、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颜言看到……岁妤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并排躺在魂蛊花花海中的两个男人身上都萦绕着死气,安静闭着眼沉睡。 不白鲜红的鳞片缠上非墨的,缠着它的尾巴尖尖往岁妤那里扯了些。 似乎也觉察到什么,非墨缓缓爬行过来,舔舐一口岁妤手腕上的伤口。 鲜红的血滴在花蕊、花瓣上,又滑入地面,被方才动作扬起的花粉散开。 “不白,帮我挡着点花粉。” 一次一次地割开伤口本来就很疼了,要是花粉落在伤口上,愈合的速度还要加快。 谷内的灵气被吸引到地上躺着的阙无身上来,小部分逸出的,也朝着邵霆川身上去。 岁妤没管自己手腕上的伤,将邵霆川心口被扎穿了、却还在坚强蠕动着的心蛊取出,阙无的则是在发顶中心。 两只小虫已经很虚弱了,看见岁妤却仍然很兴奋,果冻胶条似的甩了两下,再偃旗息鼓瘫着。 岁妤简单粗暴将它俩浸在自己血中,看着绝大部分灵气又变成往它俩身上来时,在心口的位置也划出一道口子,流出心头血。 血腥味在谷内四散逃逸,岁妤看着那两只小虫在恢复伤势后,彼此敌视对方,狠狠撕咬过去。 宿主既然都是岁妤,那两者就只能存活一方。 在属于阙无的那只彻底将邵霆川的果冻条吃下后,岁妤捏住它胖嘟嘟的肚子。 大果冻被捏起来时还有点懵。 但闻到岁妤身上的香气时,极其兴奋地甩了甩有两粒小黑点的那端,“啪叽”一下抱着岁妤指腹不愿意下去。 岁妤捏了捏,在听到它委屈地叫了一声后,指尖又奖赏似的挠了挠它脑袋。 怎么阙无那个性子,心蛊种出来是个这样的爱撒娇模样? 唇边含着笑,岁妤双手齐上,一手捏头一手捏尾,语调轻柔好似吟唱,“忍着点哦,会很疼的。” 而后——小果冻条断成两截,瞬间两边都速度极快地耷拉了下去。 非墨和不白两小条尾巴尖倏地直了一瞬,动作迅速地再把它藏了起来,盘成蚊香盘似的只剩个脑袋在外面搁着。 尾巴尖尖隐隐作痛怎么弄? 藏起来就好了,藏起来岁岁就找不到了。 岁妤将变成两半的心蛊重新放进地上躺着的二人身体内。 在蛊虫钻进去之后,花海中流淌的鲜红色血液和墨蓝色血液逐渐开始融合。 好像按下无形的后退键,那些淌在外头的血不分彼此,都极为公平地一分为二,分别跑进自己主人的身体里。 邵霆川看起来没什么变化,旁边躺着的阙无发色开始褪去墨黑,转而朝着浅白色过渡。 但墨蓝色血迹进得快些,头发颜色最终还是定格在金色。 原先总是惨白的唇色恢复红润,被岁妤握在手心里的那手指上乌青褪去,恢复到正常人的温度和血色。 唇色红润,以前总是显得无情冷酷的样子,在阙无如今安静躺着的脸上,格外温情。 浓长的眼睫垂下,在略微有些炙热的日光下,投出一点剪影,更让他身上的神性凸显。 岁妤微微俯身,指尖拈起一缕金色的发丝,拿发尾去扫阙无的脸,“果然,这样的你我更喜欢,更好看了。” 顺着手撑起的方向倒下去,在阙无身旁睡着,岁妤的声音最后带出娇气,“好疼,阿哥,醒来了我要你再亲手给我做十套衣裙。” “不……要一百套……” 第101章 炮灰蛊族圣女(32) 非墨和不白的身形变大,围在他们身旁,遮住点岁妤眼上的日光。 阙无红润的唇角勾起,浓黑长眉勾勒出的凌厉尖锋都被消融。 天幕之上掠过的苍鹰长啸,划散成堆的云团,将日光变得更浓烈些。 锐利的目光注视着底下墨蓝色花海中躺着的几人。 金色和墨色的两长条将两男一女围在中间,是极尽保护的意味。 在它们围着的外头,只剩下上半身还在花海里的五人横七扭八地躺着,看起来倒是有点凄惨。 苍鹰利爪屈起,迅猛地朝下抓来,显然是要抓起不白和非墨其中一只,把它们当成猎物了。 不白豆豆眼转了转,在那鹰爪都快到眼前了,才倏地身形涨大,将压根来不及刹车的老鹰一下撞开了。 蛇鳞像是坚冰,利爪进不得分毫就算了,偌大的一只苍鹰直接被撞得晕了过去,又受着惯性往外抛。 最后的终点……是谢驰的胸口。 谢驰闷哼一声,在剧烈的疼痛下悠悠转醒。 不白身形又缩小至正常大小,爬到岁妤手腕上缠着。 “嘶……哪儿来的老鹰?”语气中都带着满满的疑惑和自我怀疑。 谢驰下意识在身上拂了拂,试图将胸口处憋闷和疼痛的来源给处理掉。 没成想摸了一手硬毛不说,提起来在眼前看着的,竟然是一只还有温度的老鹰。 顺手将它扔远点,谢驰爬起来,看见一半埋在花海里、一半陷在黑土内的纪晏礼几人,才意识过来这是在哪儿。 立刻转头看向四周,果然在不远处的花海内看见并排躺着的岁妤三人。 快步走两步想要接近他们,就看到花丛中一只墨黑色的脑袋抬了起来。 谢驰身子一僵,抬起手做出制止的动作来,“你别乱咬人,我看看他们到底怎么了,要是乱咬人,到时候岁岁醒了我会告状的。” 非墨蠢蠢欲动的身躯一震,显然没想到一次告状竟让眼前这阴险狡诈的人类拿捏住了它。 但……看在岁岁的份上,非墨游走到阙无颈窝处盘着,暂时减弱逗弄这人的心思,看着他忙上忙下探了邵霆川的鼻息,再去探阙无的心跳。 最后在岁妤身边半跪,谢驰两指并拢放在岁妤香软的下颌软肉上,在感受到心脏有力跳动的时候,骤然松了一口气。 视线落在岁妤手腕上,和抬起脑袋的不白打商量,“你让我看看岁岁手腕上的伤,好不好?” 不白蛇信子吐了两下,顺着小臂往上挪了挪,露出浅淡到只有一条白线的伤口。 谢驰眉头皱起,心疼地看着,却陡然在寂静中听闻一声破音的嘶喊,“谢驰你哪儿去了?” 猛地回头,就是颜言气到颤抖的怒斥,“你醒了不知道先把我们挪下吗?” 他们一行人露在花海外面的身体,正在缓缓往下陷。 那样一个姿势,压根不好受力,只能眼睁睁瞧着自己往湿泥里沉。 谢驰罕见有些心虚,一手一个拉住颜言和纪晏礼,好在陷得不深,也好受力,一下便被他拉到花海里放着了。 王鹏到现在还没醒,被谢驰拉出来时,邢飞已经自己爬出来了。 手里握着的枪紧紧扣住扳机,邢飞一爬出来就往岁妤三人躺着的那边去。 王鹏也跟着往里跑。 谢驰挡住他的去路,话不多说直接解释:“没死,三个人都好好的,你先冷静。” 邢飞胸口喘着粗气,抬眼盯着谢驰看,在确定他说的是真话后,心中隐秘地松了口气。 如果邵霆川真的死了……不止是他一个人的死亡。 那么多来边境线执行任务的军人,没有护住一个退役、且怀有功勋退役的“普通人”,哪怕不会有什么牢狱之灾,这辈子的前途也就到这了。 什么关键的任务都不会再交给他们,边缘化、漠视…… 他最敬佩的偶像,也许会成为他的噩梦。 自责一辈子没有保护好他,明明可以有机会接触,唯一的一次接触,却是接受邵霆川的死亡…… 很多很多,脑子里乱糟糟的思绪翻滚,邢飞手里的枪放下,还是走到邵霆川身边确认。 “先把岁岁他们带回去吧。” 颜言拂开岁妤脸上落下的那点小碎发,将不白往上推了推,查看她手腕上的伤口。 还好,没什么大碍。 也幸好,他们都在这黑花花海里。 原来邵霆川带回去的黑花,在这里竟然成片生长,带着无限的生机。 第102章 炮灰蛊族圣女(33) 岁妤醒来时,是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的。 不远处活跃到不行的心蛊在跳动,尤其察觉到岁妤醒了,两只都兴奋到不行。 果冻胶条虎虎生威摇晃着自己的脑袋,试图率先吸引岁妤的注意力。 我\/我才是岁岁最喜欢的那一只! 哪怕它们俩确实是一只被分成两半的,但随着进入受体性格的不同,仍然会产生些许变化。 在阙无身上那只好像跳脱得更隐秘,头部摇晃的动作也没邵霆川那只大。 但……在察觉到岁妤视线落在它身上后,只剩下尾巴尖尖抵在地上,直挺挺站成一根,妄图展现自己非凡的英姿。 岁妤失笑,也没管被随意放在绒毯上的两人,莹白纤柔的指尖伸出,任由那两只心蛊都顺着躺到自己的手心里。 柔柔看着它俩打架,水眸中的光亮却逐渐失神。 原剧情中蛊寨结界消失,绝不仅仅是因为岁妤种在邵霆川身上心蛊没有成活的缘故。 记忆中不管是现在,还是原来的阙无,存在感都极其强烈。 尤其……在岁妤察觉到自己身上有着阙无的心蛊时。 谁说的……只有圣女心蛊没有成活才是造成蛊寨结界消失最大的原因。 如果真是这样,那作为牵系着整个巫谷和蛊寨灵气的大巫,是否更为关键呢? 她种在邵霆川身上的心蛊早在还未出蛊寨之前,就已经成形,只是因为她的心绪,还未能完全成活,自然不会被阙无察觉。 等到邵霆川因为不得已,逃离蛊寨时,她让心蛊彻底成结,阙无也再忍不住,自己早就种在岁妤身上的心蛊被动牵引。 后来的情绪被一步步拖曳延长,不断受到刺激,在岁妤被强迫带回蛊寨、不断接触的时候,更加壮大。 也更验证了岁妤先前的猜测。 原剧情中蛊寨结界消失,不仅仅只是因为岁妤没能顺利获取邵霆川的真心,更关键的因素,在于阙无。 他爱上了蛊寨的圣女,却只能看着岁妤飞蛾扑火,追寻自己所谓的“爱情”,最后—— 他也没能得到真心。 蛊寨传承因此断绝。 毕竟,蛊寨唯一能够不老不死的大巫,心蛊都不复存在了。 阙无身上总有挥之不去的死气,他是活死人,如果一辈子不离开蛊寨,整片哀南山脉,都是他的天下。 蛊族人创造了神话,也将这个神话绑在蛊寨。 岁妤是他生命中唯一的亮色。 在花海中捡到的小娃娃,玉雪可爱、冰雕玉琢的活着的一个人,在他接近虚无的那段黑暗日子出现,像是上天赐予的礼物。 他和她是彼此的救赎和陪伴。 如果没有剧情影响,他们会在哀南山一辈子神秘又普通地幸福下去。 也许哪一天,岁妤身上的心蛊会开花,窗外的巨树也永远不会枯叶。 岁妤想着那些强制开启的剧情,所谓的【角色扮演】,还有主观意识浓重的【原剧情】…… 0065给予了她高度的任务自由,但它背后控制的那股力量,更高等级的意志,真的会让她无所顾忌吗? 邵霆川在被阙无用蛊族秘术催眠后,身体内的心蛊竟然有了异变,他身上的心蛊,一度比阙无还要厉害。 隐隐有取代阙无成为巫谷新的灵气牵系之人。 但……他不是活死人,或者可以说,他能够用最小的代价,得到阙无拥有的一切。 这出现在阙无抢走岁妤之后,什么目的,不言而喻。 ——它要让阙无和邵霆川,两个人最好都死。 哪怕不死,也要元气大伤。 这样的敌对场面,岁妤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但先前的记忆逐渐模糊,在进行任务的过程中,她也会逐渐淡化有关之前任务的记忆。 这些,恐怕也是它的目的。 岁妤早在邵霆川身上种下的心蛊做了标记,哪怕是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 邵霆川的心里话、思绪变化……所有的一切在她眼里无所遁形。 好像有关【男主】的部分,只要牵扯上,很大概率都是推波助澜,无法直接改变。 印证心中所想后,岁妤在阙无面前依旧心系山外,似乎随时都想出逃。 为了防止她真的跑出去,阙无身上的力量越用越多,躺在床上的邵霆川却在深度昏迷中,不断堆叠积蓄力量。 直到到达临界点,阙无几乎无法压制身上的伤,邵霆川也终于醒了过来。 二人对上之后,岁妤等他们体内所有的精血都调动到最旺盛那一刻,亲自杀死他们。 作为心蛊宿主,她的意志很大一部分决定了其能力的强弱。 哪怕邵霆川身上的心蛊更加强大,岁妤也能让它被吃掉,两者合二为一。 果然,只要留有一口气,邵霆川就不会轻易死去,而和他性命相连的心蛊,在阙无心蛊的腹中。 最终都活下来,是她意料之中的事。 岁妤神色淡然,嫩白指腹同样不偏心地点了点非墨和不白蹿上来的小脑袋,“别把它俩吃了。” 按照不白的调皮性子,指定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万一不小心沾上的是阙无那只…… 不白身躯一僵,蛇信子上就黏了只变成鲜红色的小果冻条子。 蛇脑袋缓缓转过去,就是金发墨眉、神色冷沉看着它的阙无。 瞳孔都还是浅浅的金色! 好吓人! 不白整条都僵直了,尾巴尖左右摇摆,试图给自己求情,时不时还看一眼岁妤求助。 蛇信子上黏着的小果冻条蹦到岁妤指尖,抱着死活不撒手,如果会说话,应该很大可能会听到嚎啕大哭的声音。 ——它脏了! 脏死了呜呜呜呜。 不白口水是臭的! 阙无神色冷冷,二指并拢将僵成一根的不白夹起来,随手往旁边一丢。 “怎么了?不就是逗蛊蛊玩吗?至于这么小气?”邵霆川接住半空中飞过来的不白,由着它灵活地绕着自己手腕缠了好几圈。 还别说,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阙无瞥他一眼,在岁妤床前半跪,金色瞳孔满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意味,却在此刻含着满眼的柔情。 “我听到了,也闻到了。” “岁岁爱我。” 仰面将唇送上,含吮着岁妤柔软的唇瓣,金色长发曳地,阙无半合着眼,看她一点一点绽放。 巫谷内,成片绵延的魂蛊花盛开,花种被播撒至各处,将那些蛊族尸骨化为沃土,永久地传承下去。 “岁岁也爱我。”邵霆川也顾不得什么硬汉形象了,死搅蛮缠也要插进来。 “你能不能滚?” “不能,给我让点位置。”邵霆川极其喜欢打蛇上棍的路数,并深谙此道。 .............. 阙无死过一次,死前闻到了岁妤身上心蛊的香气。 邵霆川甘愿赴死,做岁妤手中最尖利的刀,指哪砍哪。 一切,都是当下最无法避免的选择。 第103章 炮灰蛊族圣女(完) 骆老爷子心急如焚,听着从哀南山那边传回来的消息。 在得知邵霆川这混小子又不怕死地一个人往山里面冲,他差点气得心脏病都要蹦出来了。 谁家孩子像他那么能作死啊? 好不容易从刀锋上下来了,现在自己上赶着又要找根绳子把自己吊起来,简直是有毛病。 听说王鹏他们跟着也进去了。 但后面再去探查的队伍都像是鬼打墙一样,怎么进去的怎么出来,就是没找到丁点关于邵霆川他们几个的消息。 就跟平白无故多了几个自寻死路的傻子似的。 专家派去了一波又一波,都说因为哀南山磁场问题,任何探测仪器进去都得失灵。 邵霆川留下的【遗书】里还说什么,要是他死了都只是他的个人选择,反正骆老爷子还有后,他孝顺了一辈子当回不孝子…… 这话没敢和老爷子说,作为大哥的骆霆霄就已经要被气死了。 要是见到邵霆川本人,不狠狠削他一顿,就对不起自己这大哥的身份。 骆随看一眼爷爷的表情,再看一眼自己老爸沉到怒气快要滴水的威严样,心里偷摸给自己小叔点了根蜡。 希望到时候别打得太狠了。 话说,他都因为叛逆被爷爷用那根龙头拐敲过,还没见过小叔被敲呢,到时候希望能好好见识见识。 还有天仙似的小婶,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来消息了来消息了,小少爷从山里出来了。” 王管家接到电话后从外面走进来,对骆家别墅里坐了满满一大厅的众人报喜。 “刚刚小鹏那孩子打电话回来,说他们准备从哀南山回来了,现在已经在市里的机场,准备登机。” 纪家、谢家、颜家在这儿等着的,闻言都狠狠松了一大口气,那颗悬着被吊起来七上八下甩的心总算是落地了。 骆老爷子却瞬间理解到另外一层意思,“小鹏都知道给你打电话回来报平安,怕你担心……” 邵霆川给他们留下那样一封【遗书】,竟然都不想着好好解释解释? 很好! 很好!! 很好!!! 远在千里之外,坐在后排商务舱的邵霆川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像是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即将降临在身上一样。 晃了晃脑袋,他拿出背包里准备好的温蜜水,“岁岁,把这个喝了,一觉睡醒就能到了。” 岁妤自小生活在蛊寨,不是很习惯这些交通工具,先前还有新奇感在支撑着,到了后面,就只剩下无聊了。 虽然说坐飞机还是第一次,但……岁妤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喜欢被包裹在铁器里面看天空。 如果——能自己飞在空中的话…… 这一想法刚说出来,就差点把邵霆川吓死,连声打断她危险的想法。 那些什么跳伞、蹦极之类的极限运动,暂时还是先不尝试,好歹等她恢复过来再说。 为了阙无这厮,岁岁几乎流了好几杯心头血,虽有魂蛊花在,但也需要时间将那些精气神补回来。 邵霆川半撑着下颌,觑一眼坐在侧前方的阙无,默默吐槽两句。 “我听得见你的心声。”微微侧眸,阙无金发墨瞳,被王鹏近乎痴迷地看着,指尖动了动让非墨去吓唬他。 王鹏背靠着机舱,还要顽强地掏出相机一顿拍,阙无也懒得理他,知道他对拍出【艺术品】的坚持有多深,随他去。 拍了两三张后,非墨也盘在他肩膀上,豆豆眼盯着相机里出来的阙无,尾巴尖激动难耐地拍了拍王鹏的手。 “是不是很好看……”王鹏被阙无看一眼,住嘴。 非墨也停住尾巴。 邵霆川的心声被听见,半点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坦荡得吓人,“谁听不见你的似的。” 二人你来我往的,都在心里头将对方贬低了个遍。 岁妤侧眸,从舱身和座位有些无奈,怎么感觉心蛊融合再一分为二之后,他们两人身上都格外地冒着傻气呢? 还是“咕噜咕噜”冒泡的那种。 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岁妤将杯子里的温蜜水倒给颜言一杯,“言言也喝点。” “好甜,岁岁我爱你~” 抱着岁妤半边小臂,颜言甜滋滋一觉睡到家。 然后…… 一下飞机,乌泱泱一大片人站在机场接机口,其中神色最沉、气势最凶的,当属骆老爷子。 几乎每一个小时候因为调皮捣蛋,被骆老爷子用拐杖敲过脑袋的人,都忍不住心慌一瞬。 “老爷子……” “老爷子……”颜言几个小辈乖巧打招呼。 “爸……大哥……” 邵霆川心下惴惴,看出老爷子和大哥神色不对,罕见地有点心慌。 “小川现在还是很有长进的,在小辈面前英勇无畏,热血冲锋,命算什么,是吧?” 被自家大哥狠狠在众人面前阴阳怪气了一通,邵霆川也不敢生气,往日受宠的形象似乎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骆老爷子甚至还有点浅淡的笑意,微薄到邵霆川都不能从那笑中感受出丝毫暖意。 好像忘了些什么的预感更加强烈,一路牵着岁妤的手跟在老爷子身后上了那辆加长林肯。 骆老爷子暂时没管那些人,目光自然而然落在存在感最为强烈的阙无身上。 像是天然就带有聚光灯的亮星,阙无的气质、长相,都绝对不是一般人。 更重要的是……他就是那天抱着岁妤消失、让霆川他们昏迷的罪魁祸首。 “爸,上次是误会,我身体检查出来不是比之前还要健康嘛,活蹦乱跳的也没见有什么不好。” 看出来骆老爷子潜藏着的打量和怀疑,哪怕只是为了岁妤,邵霆川也只好开口解释。 只不过他现在的解释没有丝毫意义。 小辈们都被安排到另一辆车上去,这辆车上也没什么人不能看见邵霆川的丑样。 骆霆霄一巴掌就呼在小弟的后脑勺,“误会,什么误会能让你把遗书都写出来了?” “还不想要牵连其他任何人,怎么,这个时候长辈架势摆起来了?” 呵斥完对着岁妤铁汉柔情,笑笑,“岁岁不怕,我说他,你好好坐着。” 原先缩在邵霆川心口处内兜里的不白一僵,都不好再往出爬了。 要是不小心吓到人了……它不会也被骂吧? 好吓人哦。 邵霆川低垂着头,抬眼看过自己老爸和大哥,也知道自己那封以为很有可能回不来留的遗书吓着他们了。 要不是老爷子没心脏病,指不定得被气撅过去。 “爸,大哥,对不住,我考虑得不全面,忽略了你们的心情,这样的事情以后不会再有了。” 直接认错,邵霆川干脆、诚恳的态度好歹让骆老爷子脸色好些。 但心里还气着,没应声,眼神柔和中藏着点不露痕迹的打量。 问话这样的事情自然不需要老爷子亲自来,骆霆霄笑着开口问,面相威严现下却露出十足的和善来,“还不知道这位是什么来历?” “阙无,岁妤的……阿哥。” 长而卷曲的金发披散下来,不时露出几颗辫子上坠着的银饰,长相却是十足的东方古韵。 如果换成普通的墨黑发色,活脱脱像极了古代的贵公子。 但……正好是这样浓金的发色,更衬出那张冷面的十足神性来,抬起眼眸一注视他,竟让身在高位的骆霆霄都止不住地升起臣服跪拜的心来。 听见他说自己的身份,骆霆霄暗自压下心里那点奇怪出现的臣服之心,说话的语气带着极有分寸感的熟稔。 转而笑得更和善,将各自亲家的身份做实得妥帖,开起玩笑来,“我虽然是霆川的大哥,年纪却比你们大多了,这回的事情,着实也是被吓得不轻啊。” 邵霆川心中一凛,听出大哥话中的敲打意思,也没看阙无,想着提醒下他,就听闻阙无淡声回话。 “吓着了找点事做,也就不记得了。” ........ 这话光听有些冲,但配上阙无那认真的神色,竟无比地能够说服人。 “我会医,如果……大哥有需要,给你看看。”阙无难得的好说话。 骆霆霄笑出声来,似乎也没在现实中碰到过阙无这样的人。 身边都是人精的时候,猛然蹦出来个这样直言不讳的,再加上他足够有信服力的容貌和身份,纵使是想生气都无法了。 “那敢情好,我家老爷子正好一道帮着瞧瞧。” 这是将阙无划进自家人的范畴了。 骆家这种家世,全年家中都会有常驻的医生,如果有什么毛病出现,也压根用不着阙无。 但正是因为将他当成自家人,才会“麻烦”他,相信他的医术。 邵霆川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扯着岁妤裙子上绸带的手又动起来。 老爷子同骆霆霄视线交错一瞬,压下眼皮藏起先前的那些担忧和质问。 只要人没事,小辈自己之间的小摩擦就交由他们解决好了。 邵霆川向来早熟,思虑周全,这回竟罕见有些失了理智,也算是件好事。 要不然一直是那样为了目的能拼命的状态,他们看着也担心,劝又劝不动,现在能有个让他惜命的人在,他们也放心些。 年纪相差许多的老大哥骆霆霄一直是这么和小弟相处的,这次,自然也极有分寸。 .......... 等到了骆家老宅,王管家早就打点好,将阙无的房间安排在岁妤旁边。 夜深人静时,小小一条果冻跳到路过的小麻雀身上,拍拍鸟脑袋示意它往隔壁窗户飞进去。 等它千辛万苦从窗户的小缝隙里钻进去,还没开始打量四周就被卷着悬在半空。 豆豆眼都懵圈成蚊香盘了,小果冻悄咪咪抬脑袋,就是不白巨大的蛇信子扫过。 不要过来啦! 阙无在自己房间,心脏陡然一跳,一股嫌弃至极的心境弥漫开来。 淡定放下手里的《周易》,阙无拂了拂白金织纹的长袍,长身玉立走出房间,指尖一点,那反锁了的门就被拧开。 门锁的小洞上悄无声息掉下来一只黑色小蛊,钻进他宽大的袖子里。 房间内的檀香木床上,岁妤沉沉睡着,小脸半埋在锦被里,红润饱满像是一颗香甜的小果子。 说不定还带着点酸。 冷峭的目光扫视过窗台,不白迅速放开尾巴尖里蜷着的小果冻条,若无其事往旁边挪了挪。 非墨从门边也溜进来,卷起它消失在房间里。 窗外的鸟鸣幽静,是与被他创造出来的蛊寨完全不一样的鲜活。 风声浮动,树影婆娑,哪怕是夜晚,也依然在这方小天地之间自如运转。 自从被岁妤从活死人的状态里拉回来以后,阙无对这些东西看得格外多。 好像……也还不错。 就这样安静地陪在岁妤身边,看着她笑,哪怕什么都不做,都比无尽漫长的岁月都要叫人心软。 正在跳舞的果冻条被另一只浅红色的给缠住,拖着往外拽。 阙无凤眸低垂,指尖缠住一根细丝就往旁边扯。 下一秒,邵霆川呼痛的声音就咬着牙传出来,“堂堂大巫偷香窃玉不说,还要恼羞成怒动手?” 因为怕吵醒岁妤,声音压得很低,沉着音量怒斥阙无的小人行径。 说好谁都不来打扰岁岁休息的,他竟然率先违反规定。 “你不也是?”阙无动作自然地脱掉身上长袍,只留一件中衣,将岁妤捞进怀里。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岁妤小巧玲珑的鼻尖翕动两下,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邵霆川咬牙,到底顾及睡着的岁妤,转身出门,“别被发现了。” 两个男人迅速达成共识。 在骆家,在现代社会,邵霆川是岁妤名义上的丈夫,“独享”白日的名分。 回到蛊寨,岁妤便是阙无最名正言顺的【黛念】。 颜言谈恋爱的次数虽然不多,但对于这些也不迟钝,自然察觉到岁妤三人之间有些奇怪的氛围。 但……谁管那么多,当事人都愿意共侍一妻,她那么好一个岁岁,当然也值得。 谢驰和纪晏礼虽对岁妤抱有那样的心思,但在明确感知到岁妤并没有这方面的心动后,也极有分寸地后退到合适的位置。 能做朋友,总比让她厌恶要好。 烈日高照,在做出抉择后,享受每日的宁静,得每日的自在,岁岁安宁,年年安稳,也不错。 第104章 炮灰小作家(1) 【任务完成!世界退出中——】 【因不明原因导致任务出现bug,现清除宿主相关记忆,限制0065号系统的部分权限……】 【新世界载入中……】 好吵。 岁妤脑子里嗡嗡嗡地响着许多的声音,柳眉蹙起,想将这些都赶跑,却好像总也逃不掉。 身体动弹不得,被禁锢在一个地方。 冰冷的触感从脚腕上蔓延,手的形状触摸上来,如同掉进了冬日的冰河里,从那儿缓缓挪上来的寒意径直冲上后背。 肆无忌惮的狭昵,指尖跳动着在雪白软嫩的肤肉上摩挲着,爱不释手又极尽挑逗。 宽大的裙摆罩住了纤细笔直的长腿,耳畔还有人吵闹和说话的声音,但好像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发生在岁妤身上的异常。 来“人”丝毫不怕被发现,脚腕被握住,甚至能感受到指骨顶在伶仃的腕骨上。 好像察觉到手底下女孩的颤抖,更兴奋似的,原先还算克制的触感,顺着膝弯往上,一点一点即将要探进危险领域。 “这游戏这么无聊吗?” 一道清亮的声音靠近,将被禁锢的氛围打破,岁妤陡然睁开眼睛,蓦地启唇吸入一大口空气。 往前靠过来,连脸上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的一张俊脸上浮现出怔愣来,似乎被她的反应给弄得呆住。 眼神却直直落在了女孩轻微启唇、红润唇瓣中藏着的那点莹白上。 极其轻浅地碰在有些丰腴的下唇肉上,像是能轻易咬出点汁水来,抬眼,就是女孩清透的瞳孔,将他脸上的痴相照得,一清二楚。 顾竟脸热到不行,强撑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这游戏这么无聊,都让你睡着了?” 还是皱着眉睡着的。 玉白小脸上那眉蹙得都像是快哭了,似乎极为难受的样子。 岁妤往后靠在沙发靠沿上,一头墨发散乱铺散在姜黄色丝绒材质的沙发上,眼角方才被吓到的凝出一滴泪,便顺着动作滑落下来。 顾竟下意识伸手去接,一点点圆润的泪珠像是要把他指腹的薄茧都融没了。 “你、你哭什么?”语气含着显而易见的惊慌。 岁妤没哭,但这具身体似乎被吓得太狠,过快的心跳还没平静下来,隐隐打着颤,看人的眼睛都是被水浸润了的。 【恐怖背景,请保持当前人设不变攻略男主男配们,岁岁加油,我在你身边陪着的呀~】 【这次我没有权限给你传输剧情了,你得自己去弄清楚人物性格和身份,对不起……】 0065的声音很沮丧,它也不知道为什么到了下一个世界自己权限就被禁了,递交申请还要等7个工作日审批。 什么东西!这效率也太低了。 岁妤垂眸,指尖拂去侧脸上的湿润,【没事,你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吧,我会看着来的。】 问出的话半天没得到回答,顾竟也什么不耐烦的情绪,看着岁妤不哭了,才身子后撤半步,顺着在她身侧的地面上坐着。 背靠着沙发,手肘只要稍稍一动,就能抵到岁妤的小腿肚。 “你还没回答我呢,这个游戏有这么无聊吗?以前你不最喜欢拉着我们玩这个游戏了?” 顾竟随手抽了张纸牌,左手指尖炫技似的将它转动起来,颇有些赏心悦目的意味。 在场几人却没什么心思欣赏他的随意和帅气。 冷冰冰的一道声音提醒岁妤,“到你了。” 岁妤抬眼望去,墨眉星目,极其冷峻的一张脸,似乎跟谁讲句话都算是纡尊降贵,哪怕是提醒,也是冷酷到不行的。 有一点……和刚才被冰冷手掌摸过小腿的感觉类似。 少了股死气,多了些压迫。 “真心话。”岁妤的声音很轻,刚刚的惊吓还没缓过来。 视线往桌上一扫,胡乱摆了张木制的棋盘,上面放了支毛笔,此刻笔毫正指向她。 快速看过围坐一圈的几人,岁妤在他们或是冰冷或是看好戏的神情中,猜到了现在正在进行中的游戏。 ——真心话大冒险。 一个在聚会中常常会出现的游戏,再普通不过。 但……在岁妤说出自己选择“真心话”时,气氛陡然热烈起来。 “你有过几个男朋友?” 刚刚转毛笔的是顾竟,问话自然也是他抢先。 此时对剧情一无所知,甚至连自己性格人设该是怎么样的都不知道,岁妤如何能回答出这个问题。 纤长而卷翘的眼睫垂下,颤颤巍巍的似乎很是羞涩,连耳尖都逐渐被晕上浅淡的粉色。 “我……不清楚。” 含糊不清的回答让方才提醒她的冷面男人凤眸微阖,危险的光在眼底一闪而过。 “为什么不清楚?是太多了才记不清楚的?” 顾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语气,到底有多酸,被屈起的长腿都无处摆放,憋屈地弯着,手底下那地毯都被揉皱。 夹枪带棍地一顿逼问,岁妤启唇似乎想要解释什么,脑子却好像生锈了似的,一瞬间短路掉,眼泪又掉了下来。 “你说是就是。”略带点赌气的话拖出长长的尾音,随时都像在撒娇一样。 谢斐卿手中死死攥着的毛笔随手一掷,薄唇紧抿,周遭都被实质性地扩出生人勿近的领域来,“只回答一次。” ——回答只需要有一次就好,只要……是真心话就可以。 顾竟指腹的泪珠又在发烫似的,已经融进他身体里了,捻了捻手指,不再追问这个问题。 “游戏继续,好不容易才聚好的三年之约,不尽兴一点都对不起这机会。”另一个长相可爱的男生开口,把气氛带动起来。 游戏继续。 岁妤半靠在沙发上,方才哭过的眼尾绯红,天然抹上的一层胭脂,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可怜了。 转笔的顾竟也许手气旺她,接连好几局都没有再轮到过她。 再往后靠些,岁妤抱臂垂眸,存在感近乎微弱。 除了笑闹声、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好像都只是个再平常不过的好友聚会。 但……这是一个恐怖世界。 也就是说——有鬼。 第105章 炮灰小作家(2) 雨声天然就带着些许的恐怖氛围。 时不时一道闪电划破天幕,将这栋古堡外的世界照亮得如同白昼。 也许是设计不同,众人围坐在大厅正中央的沙发上,岁妤只能抬头看到很高的窗户玻璃。 像……牢房。 有谁家修建房子,会把窗户修的那么高吗? 疑问一瞬间划过心头,却在下一秒将岁妤拉回现实。 其他几个人正兴高采烈撺掇着要大冒险时,古堡内的灯突然全都灭掉。 岁妤靠坐在沙发内,背后是空旷的大厅。 后颈处传来似有若无的冰冷气息,恍惚间,岁妤听见一声低沉的笑音。 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掐住她的下颌,迫使岁妤抬头,纤细的颈子被仰起的脸带出平直弧度,脆弱到只要将手放在上面,再轻轻一用力…… 颈上的软肉被指尖一寸寸划过,似乎还有要往衣襟之下去的迹象,岁妤启唇却叫不出声音,手胡乱往旁边一碰,便被一只滚烫的大手握住。 身体上的桎梏在下一瞬消失,古堡内的灯亮起。 “你们在做什么?” 顾竟的声音含着点隐藏的嫉妒,很不能理解就这么一点时间,自己刚刚摸索着怕她害怕的本人,就这样窝在冷冰冰的谢斐卿旁边。 小小一个,看起来都要哭了。 被吓的,还是……被谢斐卿弄的? 岁妤小口喘着气,后颈处的凉气似乎还没散,试图往外抽手,眼尾沁着红。 “我……我刚刚有点害怕……” 手纹丝不动,她的掌侧恰好卡在男人虎口处,似乎只是对突然袭来的东西做出防备,面上神色冷冷,力道却丝毫未松。 “你先放开我呀。”最后一个字音带着点哭腔过后的娇糯尾音,勾着耳朵要往那上面摁。 谢斐卿指尖被牵动一瞬,不经意擦过岁妤柔软的手心后,动作极快地松开手,像是遇见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顾竟脸色难看,随手抽了两张纸巾,到底没上前给她擦眼泪,指尖夹着递给她。 “我就在旁边,你以后害怕就来找我,不要舍近求远,别人不一定能保护得了你。” 一语双关,顾竟清亮的声音变低了些,弧度下垂的圆润双眼都被染上些许颓丧的意味。 岁妤没应声,但……也没拒绝,乖巧垂着头,接过纸巾擦掉泪珠滚落下来的湿痕。 颊边一点碎发从耳后跑出来,被不知道哪儿来的风拂起。 谢斐卿垂落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指尖抓住那点风,握在掌心没放。 游戏被迫中止后,大家也没了什么继续的兴致,一行十来个人都散了。 临走还有人吐槽,拿起自己的东西回了房间,“古堡就是旧,这供电也太不稳定了。” 整座古堡中间挑空,统共四层,越往上越窄。 如同一只扣下来的碗罩,将进入这栋古堡的人都罩在里面。 岁妤的房间在三楼,刚好只有四个房间,谢斐卿和顾竟都跟着上来。 见岁妤往最靠内的那个房间看,顾竟的眸色深了深,勾唇笑,“那是个杂物间,反正房间够,就不费力清扫出来了。” 岁妤收回视线,慢吞吞点了点头,进门后顺手把门反锁了。 整个房间的布局很华丽,尤其是床。 床幔上繁复的花纹坠下,将那正中央的大床衬得格外精致。 岁妤脱了鞋,光脚踩在大理石地板上,沁凉,从脚心一直到小腿弯那儿,似乎都染上寒意。 身上穿着在外面活动过的衣服没换,岁妤不习惯坐床,只在垫了层绒毯的沙发处坐下,将刚刚一起拿上来的背包打开。 里面除了一本零散记了些东西的笔记本,就只剩下一个平板。 指纹解锁后,岁妤在桌面看到了极为工整的一排文件夹。 从人文资料、历史信息,一直到军事理论,各色资料繁杂又规整地被放在平板内的文件上。 岁妤还在相册里找到了好几张获奖的证书。 在这个小世界,岁妤的身份是一名作家。 还是个喜欢宅在家里、鲜少交际的小社恐。 这样的性子,会愿意来参加同学聚会吗? 现在已知的信息: 之所以会出现在这栋古堡内,是因为所谓的【三年之约】,内容暂且知道得不清楚。 身份证上的年纪是25岁,三年前岁妤应该还是在读大学,这群人和她是大学同学。 顾竟和谢斐卿,对她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一个是用开玩笑的语气,但明里暗里似乎很是在意她。 另一个身份就成谜,但对她也有关注。 刚刚在手心里感受到的轻微撩拨,更像是下意识没忍住的心动。 对别人情绪尤其敏感的岁妤,自然没有错过这一点。 想必在大学里,他们也算是关系比较近的那一类,再不然也是交集很多。 想到顾竟问她的那个问题,岁妤心下一跳,多少个男朋友……是什么意思? 她交往过很多人吗? 黑色钢笔的笔触在顾竟和谢斐卿两人的名字上画了个圈。 岁妤直觉,他们俩就是这个小世界的男主或者男配了。 双腿交叠把自己蜷成一小团,岁妤目光上挪,在大床正对着的那面镜子里,看到自己颈上浮现出来的胭脂色。 暧昧丛生,如果不知道这痕迹是怎么来的话…… 一个掌印将岁妤纤细的颈子桎梏住,却并不让她感到窒息,更像是——在调情。 发狂地宣泄怒气,却又只好克制住自己的脾性,没有伤害到岁妤。 长裙被拉高,露出雪白小腿肚上的那点薄红,顺着纤柔的弧度上挪,直至腿.心方止。 轻浅一层覆在雪肤上,像是被极其喜爱揉搓、含吻出来的。 恐怖世界……刚才在大厅里的,是鬼。 岁妤抿唇,怎么觉得推测出来的结论,最后都显得她有些自恋呢? 总不可能是人是鬼都喜欢她吧? 岁妤扯了缕发丝缠在指尖,随意看着平板上的东西。 相册没有多少人像照片,联系人更是几乎没有,就三个备注躺在列表里。 【爸爸】、【妈妈】、【孟生云】。 很陌生的一个名字,岁妤指尖在这个名字上顿住片刻,点击返回键退出这一界面。 看起来是个不爱与人交际的性子,但这又与顾竟所说【总是拉着我们要玩】这句话相悖。 能主动组局拉人玩游戏的,再如何也不会是现在这样的性子。 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会让她删掉过往的一切,把自己封闭起来? 岁妤用自己的笔名在网上搜索相关信息,跳出来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岁妤下意识抵触去床上睡,抱着小腿,靠在沙发上沉沉睡过去。 在女孩陷入沉睡后,灯光骤然熄灭,只留下女孩旁边的一盏台灯。 大床对面的镜子里,黑影凝聚,水一样从里面流淌出来。 岁妤鼻尖似乎闻到了水草咸腥的气味,潮湿冰冷的触感缓缓又接近,最后停在不远处的大床边上。 人形的黑影在床上每一寸都划过,没发现岁妤踪影后溃散一瞬,绕来绕去,最后还是缩回镜子里。 第106章 炮灰小作家(3) 岁妤被敲门声吵醒。 睡眼惺忪地揉揉眼睛,哪怕是被吵醒也没什么起床气,素白着一张小脸打开门,就看到直挺挺站在门外的顾竟。 手里还拿了个小盒子。 “怎么了?” 刚睡醒,嗓音里不自觉便带了点甜,岁妤眼睛一闭一合,浓长的睫毛耷拉着有些困倦,显然还没醒神。 昨晚缩在沙发上睡着了,根本没睡好,也幸好这一晚上过去没有腰酸背痛。 顾竟被她这副神色看得一愣,心跳加快许多,面上神色倒是装得像模像样,递过那小盒子。 “你不是最喜欢珠宝了吗?这次来赴约,我得了个欧泊的戒指,给你送过来。” 小盒子的暗扣一摁,一颗黑欧泊做主石的戒指镶嵌在里面。 火彩独特,纹样是河流穿过大地的绵长,很美。 “谢谢……?”尾调拉长,带着点疑惑和颤音,一点都不像她之前的肆意和张扬。 想到什么,顾竟的脸色转黑,眼睛很快地往房间里面看了看,“不用跟我说谢,昨晚……睡得还好吗?” 岁妤抿唇,试探地将自己的直觉说给他听,“我昨晚在沙发那儿睡的,床上……好像有东西。” 干干净净、再整洁不过,但坐在上面,在镜子里映照出自己的一举一动时,那股被窥视的感觉很是强烈。 大概摸索出顾竟对她的态度,岁妤按照自己现在推测出的性格,尽心尽力做出害怕的样子来。 如果那鬼真的对她怀有什么心思,能不碰见还是别碰见。 这样的东西,总是有些叫人害怕的。 岁妤现在这具身子的性格,真是受半点刺激眼尾就开始泛酸。 刚刚说话的目的,明明只是为了让顾竟帮她看看床上到底有什么异常,被那些脑子里闪过的画面一激,竟又渗出湿意来。 落在顾竟眼里,就是岁妤害怕得颤着,还要将自个儿缩起来小小声哭的可怜样,简直让人……想看她哭得再惨点。 仓皇失措地挪开视线,顾竟喉结上下滚动两下,“方便让我进去看看吗?” 岁妤退开些,让他进门。 一进去,顾竟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淡淡的水腥味好像还黏着在空气中,沙发上随意摆了些东西,他没好意思细看。 将目光在那床上打转时,稍微偏一点,就看到正对着床的那面镜子,人影照在上面分毫毕现,哪怕现在房间里只开了靠沙发处的小台灯。 “我房间里的镜子没有对床。” 淡声一句话,没有含杂多余的情绪,却蓦然让人心中一寒。 顾竟瞳色深邃,在床上摁了摁,明明看起来是干净整洁的样子,把手放在上面,却有一股子湿气和寒凉往手心里钻。 有东西在上面打过滚,一寸一寸搜寻过想要找到的痕迹,未果,气急败坏又跑回去。 他都能轻易想象到昨晚发生过怎样的事情。 “你去我那儿睡吧,我……我打地铺。” 顾竟说话的神色很平淡,似乎只是提起个无关紧要的建议,从床上拿下来的那只手上,青筋毕现。 岁妤被他这提议弄得一怔,檀口微张,玉白小脸上的惊慌神色让人一眼就可以看穿,声音都细细的,带着颤栗,“是真的有东西吗?” “没有。”生怕再惹得女孩哭,顾竟反驳得很快,哪怕是撒谎也正义凛然,“只是为了保险一些,你心里有怀疑了就很难消除掉。” “如果一直住在这个房间,很可能就会休息不好,到时候……别破坏了我们难得的聚会。” 似是被他说动,岁妤垂眸,无意识便要去咬唇,稍有些丰腴的下唇被小虎牙刺陷进去一个小窝。 一点点的莹润在昏暗的灯光下都很显眼,房间内的窗帘也没拉开,更衬得现下这幅景象,尤为得暧昧横生。 房门处传来两声指骨敲击的声响。 顾竟猛地抬眸往外看去,满是危险的压迫感,锐利逼人。 岁妤也听见声响,下意识转头去看。 谢斐卿站在门口,身形高大,哪怕是有些远的距离,低垂着眼睛看人时,也透着股居高临下的意味。 周身的寒冰都能把人给冻死。 “哑巴了?说话。” 岁妤被他带点呵斥的声音吓得浑身一颤,目光飘忽,也不知道他是想自己说些什么。 “你凶她做什么?”顾竟看见是谢斐卿,反倒戒备更重,又听着他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嫉妒声音,抬起下巴也回了一句。 转头就去安抚岁妤,“岁岁不怕,你知道他向来就是这样不近人情,少理他就是了。” 谢斐卿额角抽动,面上的表情愈发冷硬,视线在岁妤身上落下后,满是寒意地看向顾竟,“我说的是你。” 顾竟就这样被拆台也没关系,脸皮够厚,扯出个笑来,“没事,我反正不是哑巴。” “刚刚的事就这么说定了,晚上来找我。”笑意对着岁妤时更真诚许多。 戒指从礼盒里取出来后,小心翼翼地给岁妤戴上。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正好是戴在了岁妤左手的中指上。 就差半跪下来,在谢斐卿面前含情脉脉地对视了。 “真好看,果然还是要珍贵的宝石,才配得上最宝贝的岁岁。” 第107章 炮灰小作家(4) 谢斐卿满眼都是冷漠,视线掠过房间内的大床和镜子,眸色加深,并指又敲了敲门。 三长两短。 指尖迅速在门上画了个连笔的图案,侧身将门带上,撂下一句“下来吃饭”就只听闻下楼的声音。 顾竟俯身给岁妤戴好戒指后,礼盒随意丢在床上没管,双手后背,视线与岁妤平齐,满眼星光,“岁岁喜欢吗?” “喜欢。”黑色欧泊在皙白纤细的指尖绽放,透粉的指尖被这么一衬,更得出十二分的秾艶来。 如果含在嘴里舔一舔,绝对是甜的。 顾竟的喉咙变干涩,从心底隐秘地生出这点渴望来。 要是以前的岁岁,还能抱点希望,现在…… 抬眸直视岁妤的眼睛,直把人逼得眼睫震颤、视线躲闪才状似体贴地问出声,“岁岁喜欢我……送的宝石,对吗?” 岁妤被他陡然凑近的一张俊脸惊得往后撤,手腕却被隔着衣袖拉住,不允许她退让分毫。 暂时还抱有些分寸感的强势,占有欲呼之欲出。 “喜欢,还是不喜欢?” “喜欢的。”岁妤给出他想要的答案,腕子在他掌心里挣扎着想要抽手出来,“你不要拉着我……” 顾竟嘴角的笑扩大,隐隐透出几分癫狂,在岁妤看过来时,又极为妥帖地藏了起来。 “那……是不是该给我点奖励?”恬不知耻地说出自己的目的,顾竟没有半点脸红。 岁妤震惊地看向他,“不是你自己要送给我的吗?” 说话的声音在男人越来越危险的神色里,渐渐淡下去,仍坚持弱弱地反驳完。 顾竟咬着后槽牙,压着话里的怒火,但仍然有几分不甘泄露出来,“所以……你真的把我们之间的约定忘得一干二净?” 那张俊脸凑得更近了。 实话实说,顾竟的长相算不上什么压迫感很强的类型。 眼尾下垂的弧度天然就带有几分柔和,又因为周身气质,更多展现在人前的,还是丁点吊儿郎当的痞气。 比谢斐卿冷硬凌厉的长相要更让人容易亲近。 如果此刻没有黑着脸,隐隐有些质问意思地盯着岁妤看,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的话。 “说话,岁岁。”似乎感受到掌心里岁妤小手的颤抖,顾竟深吸两口气,声音柔和下来,带着诱哄,试图从她的神情中得到否定的答案。 岁妤的后腰处悄无声息覆上一只大掌,极其带有侵略性地在上方摩挲着,触感冰凉。 甚至以后腰被触碰的地方为源头,一点一点扩散至全身。 垂眸思考不过两息,岁妤很容易就能从眼前男人的反应里面推测出约定的大概内容。 但……为什么要顺着他的意思回答呢? 被牢牢桎梏住的女孩眼尾倏地坠下一滴泪,剔透地盛着光落在顾竟手背,抬眸朝他看过来,满是不敢置信。 “你凶我?”尾音长长拖拽出哭腔,瞬间勾住顾竟那颗上下跳动着的心脏,往外拉扯着要举到女孩跟前表忠心。 顾竟浑身一僵,连声反驳,“没有,岁岁我没有,我……我只是有点伤心……” “伤心什么?我记不得约定?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岁妤挪开目光,颤动的眼睫遮住眼中神色。 从顾竟高出她一个头的视角看下去,颤颤巍巍得可怜得不像样。 心间方才的不甘、愤怒被冲刷得一干二净,顾竟现在满脑子都是岁妤哭得可怜的样子。 “不是,我……” 岁妤没有给他辩驳的机会,偏头躲开他俯身想看自己的动作,“你送我戒指,就是想拿这东西试探我。” “这样的礼物,我才不要呢。”黑色欧泊石孤零零地被丢在地毯上,顺着力道滚两圈,顷刻便似蒙尘般黯淡下去。 顾竟根本没管那欧泊被丢在哪儿,扬声辩解,“对不起岁岁,我没有这个意思的。” “礼物是觉得你会喜欢才拍下来的,绝对不是为了试探你,我不要奖励了好不好?” “你别生气。”顾竟怎么说,岁妤都不看他,最后干脆真的跪在地上,仰视着岁妤的神情。 面上方才的强势褪去,利用自己外形的优势装得楚楚可怜的,瘪着嘴委屈解释,“我只是想让你开心的。” 岁妤垂眸,将他所有的表情看在眼里,唇瓣被含进去些,露在外头的那点唇肉便因为充血变得更红润。 察觉到岁妤的态度松动,顾竟跪行两步更凑近些,头仰得高高的,语气可怜,“岁岁,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没有下次了,好不好?” 居高临下将一切尽收眼底的感觉似乎将方才的争执掉了个个儿。 主动权,现在在岁妤手中。 “那你以后不许提这个约定。” 顾竟一僵,三年前好不容易争取来的福利,这么轻易就作废了? 岁妤瞧他不乐意,抽手要往外走,被顾竟拉住晃了晃,这下是真的快哭了,“好,岁岁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我们下去吃早餐?” 岁妤点头,同意将这件事情翻篇。 顾竟长舒一口气,方才女孩挣扎的动作还在眼前浮现,也不大敢再去越界牵手,只扯着她的袖口,一起往一楼大厅去。 绒毯上被遗忘的欧泊戒指被无形推着又滚了两下,而后——一点一点被磨平、碾碎,最后变成藏进绒毯里的一堆灰尘。 房间内镜子晃动两下,关上的门也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撞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但最后……都没显现在人前。 岁妤靠着沙发睡了一晚,自己没觉得有什么腰酸背痛的感觉,但顾竟非要她扶着他的小臂走。 生怕她哪儿不舒服,摔下楼梯。 “我是因为什么事情,留给你我会这么娇弱的印象?”岁妤似乎只是寻常的发问。 顾竟一僵,直觉又是个有些危险的问题,脑子里划过的那些岁妤时不时受伤、红着眼就是不肯哭的画面一点也不敢说出来。 还是现在会哭出来好些,能让他更心疼,更叫自己保护好她。 “没有的事,只是我想扶而已,我……杞人忧天、过分担忧了。” 第108章 炮灰小作家(5) 将男人现在的神色记在心里,岁妤面上瞧不出来什么不对,还是乖顺地将手放在他小臂上。 手心里的触感坚硬结实,哪怕男人特意放松,从触摸到的感觉来看,他也绝对经常有锻炼。 视线落在顾竟指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上,岁妤琉璃般透亮的瞳珠划过一抹思虑。 方才后腰上出现的那只大手,似乎和顾竟的尺寸很是相像。 在他失去理智、心神不宁时出现,又在他察觉到自己的情绪、努力克制时消失…… 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岁妤被扶着下到一楼。 古堡一楼的格局很简单,被布置成环形的下沉式客厅摆了沙发和茶几,从那儿可以直接看到楼梯上下来的人。 厨房、卫生间等等都被设计在角落边缘,所有的一切都为正中央那可以围坐着的客厅服务。 岁妤正在脑子里过着刚刚得到的一些信息,空旷的客厅里响起起哄的“哦~”声时,才陡然回过神来。 “怎么,这是旧情复燃了?”昨天晚上打圆场的可爱小男生眯起眼睛,打趣道。 “王期,专心。”谢斐卿一颗棋子落下,将王期刚刚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一点局势彻底打压下去。 王期闻言转头,表情哭丧,又不大敢真的嚎叫出来,也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那调侃忽略了这尊大神的心思,主动闭嘴只管下棋。 再怎么挽救,颓势已定,不过两三步棋,王期就彻底被钉在失败的耻辱柱上,再次光荣上榜。 一齐肩短发女生走过来,憋着笑嘲讽他,“你这纯粹是自取其辱啊,一大早上的都输了多少次了?” 还是谢斐卿心不在焉下楼那一局,稍微输的没那么惨。 王期心脏痛,捂着胸口兀自难受。 没理会他一贯耍宝的行径,刘蓉看向岁妤,“早餐在厨房里,有粥有面条,想吃什么就自己去看哦。” 岁妤将手从顾竟那儿收回来,搭在另一只手上方,略有些颤音回她。 昨晚和她对话、产生互动的,只有顾竟和谢斐卿二人。 是以岁妤刚刚才发现,自己这具身子,竟然克制不了面对顾竟和谢斐卿以外的人会产生的惧怕。 或许也可以说是惊慌,如同看见一个陌生人,正常只会是擦肩而过,但她,会在脑子里预想千万种可能的尴尬、窒息场景。 她有……社交恐惧症? 还是极其严重的那种。 似乎觉察到岁妤的不安,顾竟什么都没问,隔着衣袖又握了握岁妤的手腕。 “我给你盛粥喝,是青菜瘦肉粥,咸的。” 岁妤喝粥不习惯甜口的,只喝咸的,他一直记得。 拿着勺子舀粥的手很稳,顾竟掩住心里高涨的怒火,冷冷侧眸看一眼阴暗角落里发出的轻微动静。 岁妤毫无察觉,接过他放在自己跟前桌面上的粥,皱了皱眉,“我喝不完这么多的。” “没事,喝得了多少就喝多少,不会浪费的。” 心里有些怀疑,岁妤看了眼碗里满到快要溢出来的粥,有些怀疑。 她以前的食量……这么大的吗? 要喝平时装菜食的一碗这么多? 岁妤动作轻浅地深吸口气,尽可能想多塞些进去,但吃到三分之一处,再怎么也吃不下了。 “吃不下了吗?”顾竟的问话适时插了进来,跟随时关注着似的,半点拖延都没有。 岁妤神色犹疑地点了点头。 一只大手端起放在她面前的大碗,直接放在自己跟前,欲盖弥彰,“不能浪费。” 顾竟拿起小巧的瓷勺,似乎上头还有点除了米粥之外的香气,指尖竟还有些抖动。 一口接一口地喝完,动作迅速又没有狼吞虎咽,看起来倒是赏心悦目。 如果不知道他吃的是岁妤剩下的粥,还以为是什么山珍海味,生怕别人来抢呢。 坐在客厅里的谢斐卿眸色更深,瞧着坐姿颇为闲散慵懒,但手边的丝绒沙发布早被揉皱了。 等吃完早餐,岁妤同顾竟走到客厅沙发那儿,就见到忙得热火朝天的几人。 “还有三天就要开始正式的聚会了,我们得加紧布置。” 王期看顾竟也来了,指了指地上堆着的五彩气球,“竟哥,你帮忙把这些气球打上呗,咱们尽可能还原三年前那场景,保证来一波赚够眼泪的回忆杀好吧。” 顾竟先没回他,看一眼岁妤,在她好奇拿起还没吹气的气球查看时,才点头应承,“这些都交给我吧。” “好嘞,我们十来个人呢,争取早点布置完,后面就可以好好摆烂了。”王期拍拍手,动作熟练地又扎好一朵纸花。 岁妤的视线凝在那白色纸花上,纤长的花瓣柔柔舒展着,或垂下或卷曲,活像极了真花。 彼岸花,传说中可为亡魂引路。 顾竟拿打气筒吹起一个气球,饱胀轻飘的球体在岁妤跟前晃了晃,“那也是个装饰,你还记得嘛,很好看的。” 岁妤当然不记得,但也不会表现出来。 没回答顾竟的问话,岁妤左手按在右手上,克制住自己条件反射般的战栗,“这花好好看。” 王期闻言,扎花的手一顿,抬头挺胸看过来,很是受用,“是不是,我就说这花好看,放在聚会上,绝对是点睛之笔。” “这可是我们村的神花,家家户户都会扎呢。”说话间满是得瑟。 顾竟手上动作没停,语气淡淡地喊了声“王期”,刚刚还想要继续炫耀一番的王期瞬间偃旗息鼓,嘿嘿笑着继续扎起纸花来。 “他一向没个正形,你不要和他计较,我们来吹气球吧。”顾竟晃了晃手里的气球。 岁妤收回目光,在顾竟脸上停留一瞬后,没能看出除了笑以外的任何情绪,径自接过他递来的新气球。 “不比,累。” 顾竟脸上的笑更灿烂些,“好,累了我们就不比,岁岁你尽管坐着,我来弄。” 打气筒抽拉的频率都变快了许多,挽起的袖子露出线条流畅结实的肌肉来。 随着动作一鼓一鼓,极其具有荷尔蒙爆棚的意味。 第109章 炮灰小作家(6) 三楼,岁妤房间。 “出来。”谢斐卿在床上敲了敲,指骨上沾上水汽,凝出水珠顺着指缝滚动下去。 水腥味逐渐加重。 那道昨晚上出现在岁妤床边的黑影从镜子里流淌出来,汇集成一个依稀可辨的人形来。 黑影没再管床,绕着小台灯照耀范围之内的沙发打转,却好像被什么阻在外面,进不了那光圈一点。 “不要在聚会开始之前多生事端。” 冷冰冰的警告声里,满是压迫和威胁。 黑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往下压,匍匐在地面上,也不见爬起来,无限将自己贴在那光幕之上,发出“滋滋”的炙烤皮肉的声音。 “顾竟骗我,他凭什么碰我的岁岁?” 似乎在压抑着痛苦,哪怕极尽轻柔,都是忽视不了的偏执和森然,阴鸷地诘问。 “那你应该去找他,而不是在这里擅自乱动。”谢斐卿掌心里贴着一张黄符,倏地动手将那已经被炙烤地削减下去好几分的黑影扇飞。 倒飞出去好几米,黑影溃散又融在一起,“我说了,要达成目的,才会如你所愿去地府。” 阴翳的声音响起,哪怕是在压制痛苦,也不减分毫威胁,“不然……这里所有的人都要陪葬。” 谢斐卿没回他,手一挥,那黑影就被重新送进了镜子里,房间内阴晦的感觉陡然消散许多。 抽出纸巾擦拭掉指尖凝出的水珠,谢斐卿从心口处的口袋里拿出一方手帕。 最角落绣着两只蝴蝶,一只墨黑色的体型更大,流光溢彩闪着星光。 一只白蝶翩翩落在里面些,纤柔宛转,被黑蝶包裹在保护范围之内。 指腹摩挲着那只白蝶,谢斐卿眼中满是柔情,在独自一人时,才倾泻出一丁点属于人的情绪。 他一定会护好想要护好的人。 不管是人,还是事,都无法阻拦。 房间窗帘被他拉开,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堵墙,要往上抬头看,才能看到小小一面玻璃窗没关紧。 雨水霏霏,打湿了窗帘外面,好在材质防水,才没顺着湿透,进到屋内来。 房间里的潮湿,也是这个原因。 谢斐卿转身,走出这间房,房门上被他画过的那道痕迹显现出来,在稍显昏暗的走廊里散发着莹光。 微弱,但许久不灭。 .............. 一楼顾竟动作迅速且干脆地弄完了所有任务,袖子已经挽至肘弯上方了。 露出的小臂想来是经常晒着,是极为健康的小麦色,接过岁妤递来擦汗的纸巾时,雪白透亮的小手不小心碰到他的掌心,还泛出点隐秘的绯红色来。 刘蓉简直没眼看,以前就是这么吸引岁岁的,现在怎么还是这点老套路? 都不会更新换代一下的吗? 实在是太过时了。 也还好顾竟身材好相貌好,要是换个普通一点的人来,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好看的场面。 “岁岁累吗?” 干了一早上活的人,问坐了一上午没怎么动手的人累不累…… 其他人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分手后想要追回佳人的前男友嘛,这样的人绝对是个恋爱脑,这样一想也就见怪不怪了。 谢斐卿从楼梯上走下来,满是寒意的眸子看着岁妤,话却是毫不客气地朝着顾竟砸,“你现在是脑子有毛病?” 不然怎么能问出那么没有水平的话。 刘蓉眉头一皱,抿嘴往后退,王期似乎也感觉到不明的意味蔓延,悄悄往旁边走。 外头的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头顶的缠花玻璃被滴出不小的声响。 古堡的主体除了众人住着的这栋主体,还有个连接小楼的阳亭,全都盖了缠花玻璃,模模糊糊映出外头的颜色。 灰蒙蒙的,被抹上尘土了也没人去打理。 也确实是太古老了,最近一次有人来,都还是三年前。 谢斐卿站在拱门内,离阳亭里的顾竟几人稍有些远,这么看过去,光影半遮,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上镀出黑边。 阴冷潮湿的感觉扑面而来。 顾竟从半蹲着的姿势站起,高大的身影挺直,也遥遥回望过去,语气嘲讽,“那倒没有像你一样,三年前就有病了,我有病……会治的。” 意有所指的回答带着点拈酸吃醋,在旁边听着的人很轻易就能品味出来。 想到三年前二人打得不可开交的样子,还是王期坚韧,上前三言两语把话题扯开,解了围。 这样一弄,差不多也到了吃中饭的时间,几人都往厨房去。 岁妤也想跟过去,但还没挪脚,刘蓉不经意抱怨了句“现在怎么还是只有我会做饭啊~”,就让她停住脚步。 不会做饭,硬要跟着走进厨房,会很奇怪。 站在这儿也很奇怪。 岁妤看一眼两个站着丝毫不退、空气中隐隐被激出火花来的男人,也不想回那个让她有些不舒服的房间。 四处看了看,干脆往阳亭连接的那处小楼走。 也不知是两个人正交锋得起劲,没注意这边,岁妤的身后没跟着人。 阳亭有很长,四四方方一个长盒子似的,走动间隙从头顶往外望去,只能透过缠花玻璃看到点灰蒙蒙的颜色。 至多在被树荫遮挡住的地方,光线暗点罢了。 差不多走了百来步,岁妤站定,转身往主楼望去时,顾竟两个人已经进去了。 无声垂眸,岁妤的手心被自己无意识地用指甲印出几个小月牙。 陷进去的那点印痕泛白,旁边却因为充血透出格外的红润,脆弱到极致的美。 岁妤宽大的裙摆遮住小腿肚,随着走动轻漾出弧度来。 小楼的门把手是最古老的那种,没上锁,蒙了一层灰,只印了几个杂乱的手掌印,想来是王期他们临时堆放那些聚会用的物资弄的。 古堡小楼的作用,要么是仆人居住的场所,要么用来堆积杂物。 这栋小楼也有很大,看起来不像是只堆杂物的,可推开门往上看,压根没有楼梯。 空旷一整栋楼站在底层,可以直挺挺看到塔尖,有些眼熟的物体形状。 但……暂时还对不上到底是什么。 第110章 炮灰小作家(7) 一整栋楼,从头空到尾,没有楼梯没有房间,就这么直挺挺插在主楼外头。 岁妤心里划过一丝疑惑,却在看到塔尖上似乎悬挂着一个什么东西的时候,心尖蓦然一寒。 眨眼再去看时,上面悬挂着的“人”又消失了。 被惊得往后退两步,背后就环上一只冰冷刺骨的手,贴合着她的整个后背而上,像是被一片寒凉的湖水包裹。 “抓到你了。” 含糊不清到刚刚好能让岁妤听懂的语调,声线低沉沙哑,像在玻璃上刮过的指甲,掀起一阵战栗。 岁妤眼睫瞬间被下意识溢满的水雾沾湿,眼眶被沿着精致的轮廓勾勒出薄红,看起来尤为可怜。 身后攀上来的寒凉一窒,下一秒,岁妤被桎梏着下颌,抬高,泪珠沿着眼尾往墨发里落。 冰冷的触感碰上脸颊,沿着湿痕一点一点印上去。 岁妤的视线被一层水雾蒙住,朦胧中却没看见有任何东西。 如果现在有人推门而入,就能看到堪称诡异的一幅画面。 纤柔楚楚的女孩被顶着后腰往前塌,纤长的脖颈高扬,仰面细碎地哭泣着,湿痕却半点没有往下落的机会。 她的身后,空无一物。 “哭什么?你以前哪怕是拿着鞭子抽我,都不会哭的……” 阴翳的声线带着缱绻,无形的指尖在岁妤唇上摩挲,直把红润饱满的唇瓣弄得洇开红色。 似乎连寒凉都被这美色诱惑,染上温度,“好乖。” 岁妤半合着眼,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似的,一刻不停往下落。 浓密的长睫被泪水打湿,沾成一缕一缕的,半遮半掩的瞳仁是极其透亮的琉璃色。 看不见的“人”松开些,让岁妤差点跌倒,又一手揽住她,抱着随意要往小楼里摆着的桌子上放。 “脏……”浓重的哭腔溢出,岁妤怯生生拒绝,缩着往身后那人怀里靠了靠。 又被那刺骨的冷意给冻地颤着,泪水涟涟流得更欢畅了。 细腰处那只手怪异地停顿一瞬,似乎没想到现在这个时候,岁妤还能嫌弃一张临时坐下的桌子——脏? “你还敢对我提要求?”温热软嫩的耳垂被冰凉裹住,坚硬的触感随之咬在上面。 “嘶……疼……”被狠狠咬了一口,岁妤身体蓦地发软往身后倒,却更将自己送进那“人”怀里。 这一举动取悦了身后的它。 小小一个耳垂上,连红痕都是那么好看,不过被轻轻嘬咬一口,就能染上颜色。 它没被任何人看见的神情是癫狂的欣喜,如果被岁妤看见,恐怕吓得就不止现在这样了。 居高临下垂眸,视线凝在怀里的女孩身上。 肩背纤薄,像一只展翅欲飞的雪蝶,又让人在下一秒就想将她揉碎碾皱,看她露出迷离的神色。 “衣服撩起来,咬着,不许出声。” .............. 软塌塌倒在木桌上,灰尘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拂开,到底没能沾染白雪分毫。 岁妤丰腴的腿肉上,一个已经泛红的牙印张牙舞爪趴在上面,似乎在昭示着什么。 泪眼朦胧地被寒凉在后腰处印着什么,挣扎着想躲的岁妤被一只大手轻易便桎梏住,“最好乖乖的。” “不然……我可就动真格的了。” 漫不经心的语气,让岁妤的动作僵在原地。 方才在唇间绞动的柔软冰舌……顺着她的锁骨还要往下,还是被她哭得太厉害给打断的…… 这还不是动真格吗? “杀我的时候那么无情,怎么我只给你刺个小印记,就哭得这么惨?” 指尖在岁妤的唇舌间搅弄,目光却凝在那来不及吞咽、蜿蜒溢出的津液,刺骨的冰冷舔舐上去。 连同她的眼泪一起,一点点吞吃入腹。 指尖摩挲着她后腰处刚刚刺上的那朵彼岸花,它嘴角的笑一点一点被掀起。 岁妤,是他的。 不管是死是活,都只能是他的。 破旧的木门忽然被推开,力道用得有些大,磕在墙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岁妤冷不丁被吓一跳,牙齿就下意识用力咬下去,尝到点水湿混杂着血腥的味道。 身上的力道陡然消散,原先有支撑力的腰肢无力地垂落,腰窝那处正正好磕在桌角。 “啊……”痛呼闷哼的声音含着湿意,可怜巴巴地又被藏起来,似乎……怕他怕得更狠。 岁妤强撑着起身,裙摆摇摇坠下,遮掩掉所有白到发光、红到刺眼的光景。 相比方才带点狭昵、却没有杀意的“人”,好像眼前站在门口的谢斐卿更吓人些。 表情冷,声音更冷,“乱跑什么?” 气息焦急,不见先前的淡然神色,逆着光走进来,脸黑到极点,尤其在闻到空气中未散的甜腻气味。 死都死了,还要来惦记这档子事。 怕是生前没得到过,才在这里像是牲畜一样,引诱强逼着曾经的珍宝俯身在它眼前。 以前那些所谓的光风霁月,怕都是装的。 外表冷漠的高大男人脑子里却一点一点升腾起嫉妒,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它的行为,用最恶毒的话去描述它的行径。 岁妤踉跄着从木桌上下来时,还很稳当,不过是有点疼而已。 但在脚落地时,却好像被什么绊住,一下便要往外倒,手腕上覆满滚烫的温度,将先前的寒凉都侵退。 “刚才遇到鬼都不怕,现在怕我?” 岁妤看着男人扯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更显得那张脸严峻冷酷,好像下一秒就能教训她一顿。 垂眸掩住神思,岁妤纤浓的长睫还残留着被泪水濡湿过后的可怜和委屈,说话的尾音被习惯性拉长,更透着点娇糯。 “怕的。” 谢斐卿掌着她后腰放在木桌上的动作一顿,双手撑住桌面,就这样稍稍俯身,直直盯着她的眼眸,“怕我什么?” 我刚才都对着你笑了,还不够和善吗? 以前就这么怕他,和谁都能玩到一起去,却独独躲着他一个。 难道他就长得这么面相可怖? “你太凶了。” 岁妤的哭腔越来越重,似乎被他吓得不轻。 在谢斐卿压也压不住的脸黑中,纤细的指尖却忽然落在他因为抿唇显出的梨涡上。 “如果笑出来,我看见这个梨涡的话,也许就没有那么怕了。” 第111章 炮灰小作家(8) 谢斐卿抱着岁妤回主楼时,客厅里是没人的,只厨房处偶尔传出点声响。 岁妤的脸很红,连带着耳垂都染上热气,一双眼睛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痛的,水雾弥漫。 似乎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快点上去。” 男人单手搂着岁妤的腿弯,大掌严实地将她的小腿肚拢在掌心,让岁妤坐在小臂上。 这个姿势让岁妤不得不稍稍用力抱住他的脖子,生怕一个不稳,让自己倒下去。 刚才的疼还没消下去,要是再来一回更重的,她怕是不用再攻略什么男主男配,直接痛死在这儿算了。 谢斐卿哪怕不刻意笑,现在的唇角都是上扬的,在女孩晃了晃小腿示意他快上去、生怕被人看到时,也一样心情很好。 踩在木梯上,那有点沉闷的脚步声都透着一股子愉悦。 和他惯常表现在人前的清冷淡然完全不符,却又更透着生命力。 篱笆内规矩生长着的树第一次伸出方寸之外,尝到了阳光雨露的味道,就再也不想回去。 他亦如是。 上了三楼,抱着人的谢斐卿脚下转了个弯,径直往自己房间推门进去。 “你那儿有点不对劲,这两天和我睡,我......也打地铺。” 后面那句解释不难听出,带有点嘲讽的意味。 不过对着岁妤,谢斐卿唇角微勾,嘴角附近的梨涡就更明显了,“不会让其他东西吓着你的。” 岁妤声音有些颤抖,“我......是不是认识那个鬼?” 已经相当于很直接地问出:那鬼是不是孟生云? 在平板内看到只有三个联系人时,岁妤九就将那唯一更可能和这场聚会扯上关系的【孟生云】仔细查看了。 聊天记录都被删掉了,岁妤最后是问过客服恢复的备份。 操作过后,打开那恢复了的聊天记录看,信息发送停留在三年前。 而且......也是接近这个时间——八月初七。 大多是孟生云在说,哪怕只是简单的文字,都不难看出对岁妤的喜欢。 【宝宝今天有点发热,要记得多休息,我给你叫了份热奶茶,三分甜多加小料,就算不喜欢喝热水也要喝完这个哦。】 【这条红宝石项链好漂亮,最适合戴在宝宝脖子上。】 【宝宝喜欢黄金吗?最近你喜欢的簪娘出了个头冠样式,给宝宝用金子打出来好不好?】 【宝宝这个月怎么没买多少东西,是没找到喜欢的吗?】 ....... 最多的消息就是关于各种要给岁妤买买买的,今天送了珠宝首饰,明天就要买件漂亮衣服。 孟生云生怕岁妤不花钱,每天变着法儿地“督促”着她好好享受。 岁妤心里涌出点怪异的感觉,她以前......很拜金? 答应顾竟只要喜欢他送的礼物,就能应承他要求的承诺。 三年后再次相聚,顾竟都记着她喜欢珠宝首饰。 很难不说这印象已经深深刻在他们的脑子里了。 但......他们好像并不觉得这是拜金,相反,变着花样想要岁妤收下自己的心意。 回忆收拢,岁妤眸光微动,眼尾勾勒出薄红,一层浅浅的颜色覆在雪白透亮的小脸上,更显出秾艶来。 被她这么看着,谢斐卿想要否认的话到嘴边,打了个转又咽下去,“没有。” “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鬼罢了,很快,你就不会再看见它。” 话语里潜藏着的凌厉几乎要将一切都摧毁,表面自持的端方君子,暗地里却比谁都疯狂。 无限的恶意在心头滋生,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还有过往的那些记忆......都让谢斐卿很嫉妒。 嫉妒到甚至要抛却理智,放出最真实最丑恶的那个自己,做出卑劣的抉择。 只要......岁妤觉得他是个好人,喜欢他,就足够了。 谢斐卿自小冷心冷情,被教授捉鬼术法,被传输的观念想法,也一直都是见鬼就杀。 这次之所以这么大费周章,还要满足它所谓的心愿,实在是因为孟生云的执念难消。 若是再不管,壮大成一方鬼王,这片区域都要沦陷。 和这类诡异事物相隔分离的界限,很有可能也会因为这一点口子,被撕破扯碎。 后果很严重,所以被当成继承人培养、下一代捉鬼天师的谢斐卿亲自上阵。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来寻回他三年前丢失的宝藏。 眸色加深,谢斐卿脸上的笑却被刻意变得弧度更大,看起来像是戴上一张假面。 “放心。” 这个问题暂时被这样搁置。 谢斐卿站着的高度,正好是能将坐在软沙发上的岁妤看得一清二楚。 自然,耳尖上、颈侧、连带着衣领被扯开些肩头露出的薄红......都一一扫过。 “腰上是不是被撞了一下?” 从小楼回来,一直走到三楼进房间,再到安抚【鬼】的寻常,统共不超过十分钟。 在看到岁妤脸上的戒备逐渐消退下去之后,谢斐卿才开口问道。 一个极为隐秘又暧昧的地方,被即使勾着笑仍然气质很冷清的谢斐卿就这样水灵灵地问出来。 岁妤脸上是因着羞恼沁出的绯红,薄薄一层煞是好看,但也改变不了她有些尴尬的事实。 本来被那样对待,就已经很让人难堪了,再被另一人亲眼目睹,羞耻感已经快要将她整个人吞没了。 “没有......”否认的话被堵在唇舌之间,男人修长的指尖拿着块帕子,捂在岁妤唇上。 让她后面的谎话再说不出口。 腰上忽然就传来两下摩挲的触感,瞬间便让岁妤发软地倒在谢斐卿倾身上来的怀抱里。 “都疼到没有力气了,还要撒谎?” 岁妤眼中的泪花都不知道是被羞出来的,还是气出来的。 那样一个敏感的地方,就这么被带着点力道的碰两下,她要是还能反手打他一下,才叫正常吗? 现在倒是能打,只是不符合她的人设。 “我房间里有药,给你抹上好不好?”声音艰涩,喉咙发紧,谢斐卿的话从来没有说得这么小心翼翼过。 岁妤没做声,只是将靠在他肩膀上的脑袋偏了偏,埋进他颈侧。 温软的吐息柔柔侵略原先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温度,带着馥郁的香气,甜到他头脑发昏。 这是......无声的默许。 第112章 炮灰小作家(9) 岁妤无比庆幸,自己这身长裙的侧边有条小拉链,可以直接拉开看到腰侧。 更方便上药。 不然…… 无论是从背后的拉链拉开,将她身上的衣裙剥下来,还是把裙摆从小腿撩上来…… 都很奇怪。 特别的奇怪。 谢斐卿将岁妤抱坐在房间内稍高些的桌台上,自己半跪下去,正好仰头就能看见她腰侧的淤青。 不过是磕了一下,在他身上连注意都不会注意到的疼痛,放在女孩身上,听见她细声细气的“嘶”,还有闷在喉咙里的轻哼…… 他心间压抑着的那点麻痒越来越重。 心疼、渴求……还有叫嚣着快要压制不住的欲望…… 谢斐卿动作遮掩地深吸口气,熟练将自己情绪平稳下来。 怕她觉得唐突,谢斐卿从自己带来古堡的包里拿了片平常画符的玉竹。 长长一根,四周都被磨得温润光滑。 加之还有药膏沾在上面,触在岁妤的腰上时,除了冰凉的感觉,竟没感受到其他多余的疼痛。 只是…… 玉竹片是平直板正的,在谢斐卿手里变换着角度,总会不小心碰得重了点。 怪异的感觉加重。 尤其是……对面的房间门被敲响时。 顾竟的声音透过门缝钻进来,声量有点大,但还算克制,满是温和,“岁岁,你在里面吗?” 岁妤被这声喊叫激得颤抖了一下,撞到谢斐卿拿着玉竹片的手肘。 不知是没有力气还是怎么,他竟顺着这力道被撞掉了手里的玉竹片,指尖毫无阻隔地……放在了她腰上。 那个连岁妤自己都不太碰的地方。 酥麻一瞬间便从被接触的位置传到天灵盖,连带着手脚都发软无力,软软地要倒下去。 谢斐卿似乎有些怕她摔倒,一急,下意识便掌住岁妤的腰肢,纤细、香软,哪怕那点药膏的气味,都藏不住她身上的香气。 用的,还是他紧紧贴合着岁妤肤肉的那只大手。 更糟糕的还有……岁妤不小心将桌台上摆放着的小摆件弄倒了。 坚硬的摆件掉落在地面上,偏偏就没铺地毯,发出一声闷响。 她能清晰地听见,对面本来就急促的敲门声音渐缓,随后跟过来的,是犹疑的脚步声。 什么原因,会让谢斐卿的房间里传出这样砸东西的声响? 顾竟眉尾一挑,直觉地不甘走开,指骨敲击在门板上,重重两下,透露出焦急。 “谢斐卿,谁在里面?” 岁妤的后背陡然惊出些冷汗来,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净了似的,软塌塌窝在谢斐卿怀里。 叫着谢斐卿的名字,问谁在里面,答案,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 身边腰侧上紧密贴合着的那只大手滚烫,似乎完全忘了应该要拿出去了。 门外,是顾竟一下一下、越敲越重的声响,“谢斐卿,开门!” “你是死在里面了吗?说话!” 怎么听也不像关心,却比焦急更多了些烦躁,以及猜中真相的炸毛。 直到门外的名字陡然变成—— “岁岁,开门。” 岁妤的心脏停跳一拍,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耳畔的热气感受到她略有些起伏的心绪,低低的笑声钻融进她耳道里,“岁岁是在害怕?” 这答案哪怕岁妤不回答,谢斐卿也有了答案。 偏过头去,岁妤手上没什么力道地扯住点他后脑位置的头发,当成着力点往他那边靠了靠。 青梨果肉被指尖碾碎后迸发的丰盈香气猛地加重,谢斐卿喉咙发紧,一瞬间便有些干渴。 想……吃个梨子解解渴。 大手穿过岁妤手臂,从腰间环抱过去,掌在岁妤后脑处,极其爱怜地抚摸着她的发旋,“别怕。” 岁妤房间门上落下的那符纹暗暗闪着光,从阁楼传来一声轻响。 顾竟眼神一厉,在那儿闻到了岁妤身上的气息,看一眼谢斐卿房间,透过那薄薄一层门板,似乎能看穿里面的场景。 脚步一转,最终还是旋身上了阁楼。 步伐匆匆,有意加重了的脚步声透过有些古老感的门板传来,谢斐卿感受着怀里的岁妤从僵住,一点点放松下来。 “宝宝?” 方才松快了些的身子,在他手下又陡然僵住,被他这一声突如其来的称呼吓得。 谢斐卿唇角带笑,退开些直直凝视岁妤的眼眸,“以前总是听人这么叫你,比岁岁亲近些,我觉得……我们的关系可以再进一步。” “宝宝觉得呢?” 男人自从顾竟的身影出现在门外,便和先前还有分寸的克制完全不同。 像是被放开了什么封印,一举一动间都是强势叫嚣的占有欲,迫切地想要给自己求个正经的由头。 他的心思,岁妤从来都知道。 谢斐卿也自然清楚,岁妤知道他的心思。 那么……在可以被刺激一下的情境里,按他所知道的岁妤的脾性,好像可以试探着再进一步了。 “随你。” 谢斐卿在听见岁妤那声颤巍巍有气不敢发的气话,目的达成。 “宝宝好乖。” 大手赞赏性地在她发顶揉了揉,又极其自然地帮她理顺发丝,“我们下去吃中饭吧。” 女孩发软的身子几乎快要融化在他手心里,谢斐卿终于生出点不能逼得太紧的心思来,将话题带往她想要的方向。 迫不及待地,岁妤点头,唇色被自己咬得洇开绯色,“好,下去吃饭。” 侵略的视线在她唇间停住,谢斐卿笑得温柔,单手扶起她,“能站稳吗?” 不能的话…… “能的。”岁妤趔趋了下,而后扶着桌角站在地面上,深吸两口气,退出他的气息卷围。 想要去扶岁妤的指尖蜷缩着收回,谢斐卿走在前面,拉开门,“慢点。” 岁妤小手抚着胸口,还没能从方才那点刺激缓过神来,出门就对上顾竟站在阁楼楼道口的那张冷脸。 怒沉的目光紧紧盯着她。 第113章 炮灰小作家(10) 停息减缓不久的心脏又再度猛烈跳动起来。 让岁妤都有种自己得了心脏病的错觉。 这样的感觉……似乎很熟悉? 还没等她细想这点,沉缓的脚步声靠近,岁妤抬眸,就是顾竟神色危险看着她的样子。 察觉到岁妤浑身的不自在都快满出来,一向大大咧咧、做什么都不管不顾的顾竟罕见地后退一步,转而将目光落在谢斐卿身上。 “不是说去看看聚会布置吗?这场聚会……可是你发起的,谢斐卿。” 岁妤眸光颤动,压下心间的那点思绪,垂眸听着谢斐卿的回答。 被揪着质问的男人却丝毫没有感到心虚,有些苍白的指骨轻飘抵开顾竟假模假样递来的卡片。 “不重要的事我从来不担心,重要的事……也不需要你提醒。” 卡片悠悠掉落在地上,印着的【聚会承包】四个大红字格外显眼。 刚刚在下面王期跟他开玩笑塞的,布置还是要亲力亲为,毕竟……是好不容易得来的三年之约。 “我们下去吃饭吧。”谢斐卿自是不会让岁妤一个人在这里同顾竟周旋,主动邀约。 岁妤心尖颤栗一下,将手放在谢斐卿摊平伸出来的掌心里。 主动后退一步,顾竟后槽牙紧咬,唇线被抿得平直。 视力从没有这样好过,清晰地看到谢斐卿半阖着眼皮,戏谑又嘲讽的侧眸一瞥。 ——就凭你,也想和我斗? 哪怕他面上神色无波无澜,依旧是那副光风霁月的冰冷模样,顾竟却能从他的神情里,清楚准确地读出心声。 自从孟生云死了,岁妤消失在他们的世界里之后,他已经很久没这样动怒过了。 心脏一鼓一鼓,尝到了久违的兴奋和嫉妒味道。 三年前他们在岁妤面前争宠,心知肚明地互相捅对方刀子的时光,似乎比现在水波不惊的平淡日子好玩多了。 转身往楼道向下望去,顾竟嘴角上扬,满是疯狂。 一楼大厅。 刘蓉把排骨汤端到桌上,捏了捏耳垂,“你小心点儿,我做得好辛苦的,要是洒了你就可以重新去投胎了。” 王期想顶嘴,偷看两眼刘蓉认真的神色,又识相地住嘴,任劳任怨继续当帮工。 其余或是在厨房打下手或是布置聚会的人也陆陆续续进了大厅,围坐在长长方方一张的长桌旁。 统共十三个人,六男七女。 除了刘蓉和王期,岁妤现在还谁都不认识。 看样子,他们应该也没有那么熟悉。 整个座位的排布也是按照熟悉程度自行落座的。 岁妤被顾竟和谢斐卿夹在中间,顾竟旁边是王期,再就是刘蓉,以及一连排坐下的老同学。 身边两个人的气压都有些低,尤其是顾竟,就连王期都察觉到他的不悦和反常,悄咪咪挪了挪椅子靠近刘蓉那边。 “咳咳……”刘蓉咳一声,全场目光瞬间都被吸引过去,“还有两天就是我们的聚会了。” “大家现在都各有各的事业,聚在这个熟悉的地方,都算是一种得来不易的缘分……” 扯感情的话刘蓉说得很顺畅,直到三五句话之后,岁妤才被一个名字从神游状态拉回来。 “虽然知道大家很不想提起那个人,但……孟生云一直是我的偶像,他三年前失踪出事,一直也是我的心结。”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这次能好好祭奠他。” 刘蓉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是看向顾竟三人的方向的。 毕竟当年他们三个争风吃醋想要夺得佳人芳心,是整个京大都知道的事实。 最后岁岁选择了孟生云,他就出事了…… 这里面有没有什么猫腻,说实话刘蓉确实怀疑过。 但警察查了整整一个多月,好几遍的勘察,最后得出的结果,都只是【自杀】。 自杀? 和女朋友感情甚笃,情场事业双得意的孟生云自杀? 真的是她听过最好笑的一个笑话。 不仅仅是今年的,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活到现在听到的最可笑的笑话。 于是在得知谢斐卿提出要在这熟悉的古堡举办一次聚会,聚集三年前毕业聚会来过的同学一起时,响应得最积极的,就是刘蓉。 其他人来不来其实也都无所谓,最主要的参与者…… 刘蓉的眼神扫过安静坐着的岁妤三人,忽而笑出来,“也算是给我们当年没能最后完成的聚会,画上一个句号吧。” “岁岁你说对吗?” 隐晦的恶意划过岁妤全身,感受到不适的人在众人视线下红了眼眶,眼尾拖拽一抹长而浓的艳色。 “对,是要好好祭奠。” 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回,又似乎没想到岁妤的反应会是这样。 明明已然有哭腔了,还要坚韧地强撑着,回忆里那个肆意昂扬的岁妤变了又好像没变。 刘蓉坐下,“吃饭吧,今天我特意熬了你喜欢喝的汤,多喝点。” 岁妤抿了口排骨汤,浓淡适宜,咸淡适中,是她会很喜欢的味道。 “很好喝。”毫不吝啬夸赞,岁妤抬头,朝刘蓉柔柔一笑,眼尾下方的那颗红色小痣霎时便氤氲出活色生香。 “嗯。”刘蓉仓皇低头,一把抢过王期闻言也想去盛汤的碗,“你都胖这么多斤了,少喝点汤,多吃素菜吧。” 王期:……我? 摸了摸脸部皮肤紧致的脸蛋,看起来尤其显嫩的王期“哇”地一声张大了嘴巴,只觉得自己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冤枉的人。 比被砸成碎片的玻璃瓶子还要脆弱和伤心。 岁妤没忍住笑,低头喝了口汤,试图掩饰。 方才被刘蓉一番话说得面色漠然的谢斐卿二人见她心情不错,倒也没一直那么低气压。 拈酸吃醋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哪怕因为这个心情不佳,也没得要牵扯上岁妤。 要真这样,和那些想要靠打架来吸引爱人目光的蠢货有什么区别? 半空之中视线对上,两人极为默契地转开,自顾自也喝起汤来,没再做出什么大庭广众之下献殷勤的事来给岁妤找不自在。 小楼深处,在穹顶攒动的黑影溃散成团,怒气滔天,一下一下撞在门上。 众人瞧不见的小楼外面,一层又一层的符咒遍布整个楼体,束缚禁锢着什么强大又危险的存在。 一缕黑烟顺着阳亭飘出来。 第114章 炮灰小作家(11) 吃过中饭,外面的雨声残响依旧。 岁妤拒绝了谢斐卿和顾竟的提议,还是打算回到自己那个房间睡。 关上门时,眼角余光不经意间瞥过门上绘着的那道褪色不少的纹样。 简单勾勒的玄妙运转在其中,联想到两次碰见谢斐卿时,那冰冷陡然褪去的场景,岁妤将门关紧。 同时也将站在门口的两张脸孔给挡在门外。 顾竟双手插兜,后背靠着墙,慵懒散漫地掀起眼皮,神色愉快地摇摇手,“睡了。” 门也被关紧。 反正哪怕岁妤自己选择独自睡到原来的房间去,谢斐卿也不可能不管她。 那……不是更好吗? 顾竟又不是傻子,什么情况有利自然清楚。 谢斐卿站在空无一人的廊道,定定看了看岁妤紧关的房门,对她的心思有了猜测,也没有阻拦的心。 死了三年了,到现在都还能让岁岁牵挂。 想到一提起孟生云时,岁妤情绪波动很是明显的情状,谢斐卿心底划过晦涩的嫉恨。 如果那个被女孩牵挂的人是他……死的是他,谢斐卿乐意之至。 被二人念叨的岁妤小小打了个喷嚏,坐在床上,对面的镜子整个将她映照出来。 墨发披散,唇瓣被自己咬出来、洇开的唇色未融,比之平常多出几分秾艶的惑人来。 很美。 美到镜子里的那张脸一点点被黑烟笼罩,似乎是极为喜爱地想要装进自己身体里。 “是你吗?”岁妤的声音在空旷的室内显得尤为轻灵,透着股颤悠的期盼。 黑烟散开的架势一顿,凝滞在半空中足足好几秒。 后腰处覆上一双冰冷的大手,岁妤的耳尖被含吮进冰窟似的,一下便被冻得瑟瑟发抖。 “好冷,你能不能不要咬我呀?”岁妤哭着求饶。 身后来“人”又是一怔,禁锢住她的力道消减几分,后退着离她远了点,“哭什么?好好说话。” “你好凶。”岁妤控诉,“以前你都不会这么凶我的……” 话没说完便被冰凉捏住下巴抬高,仰面望向油画顶的天花板,绚丽至极的色彩猛然绽放在眼前,有些让人眩目的艺术美感。 “你怎么不说杀我的时候,自己也从来不会那么对我的呢?” 说这话时,原本语气阴森森的,想要吓一吓岁妤,却在看到她紧紧咬着的下唇瓣时,越说越柔和。 到了后面那半句话,已经是接近诱哄的语气了,换句话来说,意思是:“你对我凶我才会这么对你凶的。” 不然……他舍不得。 岁妤抬手,皙白的指尖摸索着牵住来“人”的,再一点点十指紧扣,将自己的下颌从他手里解救出来。 哪怕是冷,也颤着身子往他身上靠。 “我想看看你,让我看看你好不好?……哥哥。” 思索着喊出这个基本不会出错的称呼,岁妤的羞耻感加重,耳尖瞬间就从刚刚被冰冻过的惨白变成粉色。 意外发掘出些许害羞能起到的作用。 孟生云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那句“哥哥”在他耳畔挥之不去,缱绻勾着他一点点从水里挣扎爬出来。 就连脚腕上缠着的锁链都变成了最香软的水草,而他,是只吃草的鱼。 只有七秒的记忆,只要被岁妤这么一哄,拿着水草在眼前晃一晃,还是这么没出息的什么都忘了。 原本想要狠狠报复回去的心思,现在已经全部变成了对她的想念。 以前她从来不会这么乖乖软软地抱着自己的,也不会说想看见她。 通常说这话的,都是他。 所以……她其实也在后悔是不是? 后悔脑子糊涂做下错事,却再没有弥补的机会。 只能日日夜夜思念着他,才会在见到他的时候,压抑不住欣喜,哪怕被冷得难受,也仍然想要看看他。 想通了一切的孟生云手上力道变得轻柔,动作熟稔地给岁妤揉了揉腰上的那点淤青,心疼的意思很明显。 岁妤唇角微不可见地勾起,转过身,小手摸索着找到他的脸,在手上透明水珠一颗颗凝成、顺着指尖滑落时,泪珠子也滚滚而下。 “疼吗?” “不疼,很快就窒息了,窒息了……就没有知觉。” 只是很难受,水草随着水流灌进喉咙里的感觉很难受,眼睛耳朵都被水压着往里缩的感觉也很难受…… 但——那都过去了。 说出来也只是平白吓岁岁一跳,她也是因为太害怕了,才不小心推的他。 仅此而已。 孟生云身上的戾气消散许多,那股黑烟也变得颜色浅淡,又再没有和门上符箓抗衡的实力,被拉扯着牵制回镜中。 只来得及留下一句“别怕”,就消散在房间内。 空气里的水分似乎随着孟生云的消失也减淡许多,鼻腔内挥之不去的潮湿消退,让岁妤舒服不少。 淹死的,自己是凶手,三年前,毕业聚会…… 点被一根无形丝线串联起来,主线似乎已经浮现出来了。 那按照一般的故事走向…… 谢斐卿会那些玄学术法,孟生云是鬼,很有可能还是这栋古堡最凶恶的鬼。 不管他们抱着什么目的,最终都会相对而行。 身份对立的两方,其他人在其中又充当了什么角色? 顾竟……在三年前的聚会中,又有过怎样的行为,才会让刘蓉今天中午在饭桌上尤其重点地看着他? 嫌疑最大?动机最强? 岁妤几乎已经能还原出三年前她周旋在三个男人之间,最后酿成悲剧的场面。 孟生云的身份,应该是她的前男友。 或者说死男友。 所以当年的画面—— 顾竟求爱不成,对横刀夺爱的孟生云心生嫉妒,或许是利诱或许是威逼,让岁妤亲手杀了孟生云? 谢斐卿则是帮凶? ...... 岁妤打了个寒颤,止住自己越跑越偏、已经有点将自己想象成绝世负心人的变态场面,在平板上将线索一一记下来。 她的主线是攻略男主男配,目的……0065没说。 但她应该很相信它的,不然心里也不可能没有半点抵触。 既然这样,那就……既来之,则安之。 第115章 炮灰小作家(12) 兀自伫立的小楼。 线路似乎出了问题,小楼内唯一的一盏华丽吊灯忽明忽暗,将气氛衬得尤为阴森可怖。 特别是还在空旷又破旧的室内,响起的滴水声。 “滴答——滴答——” 灯珠上一串串剔透的水滴子往下掉,水腥味逐渐蔓延开来。 恐怖氛围营造的程度,那简直是登峰造极。 小门被一脚踹开,看起来有些摇摇欲坠的破旧门板却经受住了这大力的一脚,反弹在墙面“嘎吱嘎吱”地响两下方才作罢。 “孟生云!出来。” 顾竟双手插兜,极其嚣张,在猛地砸过来的一团黑气中淡定扔出张符箓,便反向砸散了它。 “明知靠不近我,还要凑上来自取其辱,你是死了脑子也变没了是吗?” 虽然是反问的语气,话里也藏着刺。 但……总感觉话里有不少的酸醋味道。 这人……这鬼脑子可不傻,仗着戾气加重,能力大多了,悄摸摸跑到岁岁房间里,又引她来小楼……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也不清楚到底对岁岁做了多少坏事。 “我警告你,这次聚会的目的,你我心知肚明,如果你敢伤害岁岁,我就能让你再死一次。” 黑烟攻势都停了,顿在原地看他装腔拿调。 “你是用什么身份来和我说这话?” 孟生云身形凝聚出来,黑沉沉一个鬼凌空而立,居高俯视着顾竟,狭长的双眸温和不再,满是嘲讽。 “嗬,你猜?”顾竟嘲讽更甚。 回应他的,是又一阵黑烟打在他身前无形屏障上的凌厉攻势。 也就是顾竟有钱有权,身上护身的符箓、宝器多得可以砸死人,要不然早被孟生云身上的鬼气弄死了。 闲得无聊来小楼发了一通牢骚,顾竟自己在楼道里受的气差不多都撒出来了,倒当真好受许多。 转身打道回府,浑身愉悦地找岁妤去了。 要不是一开始就和孟生云有约定,他不能把自己身上护身的东西分给岁妤,顾竟也不会这么担心。 想到谢斐卿主动召集的这次聚会,顾竟心下一沉。 也许……快到见分晓的时候了。 他作为被护着的既得利益者,对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是从不相信到深信不疑转变的。 因果,更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样东西。 大到救人、杀人,小到撒谎、打人……也许都能被扯上因果。 越重,缠在身上的线越多。 想到谢斐卿所说,岁妤身上的血线一圈一圈,缠了她满身的情状,顾竟眸中一寒。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他绝对不会再参加这个所谓聚会,也不可能会同意岁妤来参加的。 做错事的从来都不可能是岁妤,那些因果,如果可以……他来背。 从肆意嚣张,变成如今胆怯爱哭的娇气包,哪怕顾竟觉得岁妤这样看起来很美,也仍然心疼到不行。 更无法想象失踪了三年的女孩,到底有过怎样的经历。 哪怕他手眼通天,也无法查到她的半点消息。 不再联系以前的任何同学,不再和外界产生过多交际,甚至不再过多接触网络…… 三年来的焦急寻找,只在真切看到她的那一眼,才将一颗心妥善地放回肚子里。 他绝对不会再让岁妤出事,也不会让她跑掉。 身后的小楼似乎被风吹得往后倾倒,纸糊似的轻飘飘一个。 从高耸的塔尖俯视整座古堡,铁皮罩子一样的形状被雨水浸湿。 像是一只倒扣的碗。 越到最上方越小越尖,雨水停留不久,便顺着弧度滚落。 再汇集在地面,低洼的地面看起来似乎很快就能淹进古堡,但被激起的雨花总是被无形逼退,求待下一次机会。 很快了。 ............... 晚饭顾竟做的。 谁也看不出来,一身公子病、看起来吊儿郎当的顾竟居然会做饭。 还意外地卖相非常不错,色香都全了,就是不知道味怎么样。 “看着干什么?会做饭是基本技能,这也要惊讶?” 顾竟敛起的神色满是淡然,似乎这并不值一提,却在众人落座后,看向谢斐卿的眼神不善。 据他所知,被当成天师继承人培养的谢斐卿,什么都要被教导,但同样,只要是会扰乱他修行的其他事情,也会被规劝着远离。 做饭,这个无甚大用的技能,自然算是扰乱修行的其中之一。 情敌不会的,他会,这不就是个优势嘛。 更何况…… 顾竟的目光转至吃得餍足的岁妤身上,夹起一筷子椒麻鸡丝放进岁妤碗里,“岁岁喜欢吃辣,这个我特地多放了些辣子,看看喜不喜欢?” 答案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长桌上八道大菜、五道小菜外加一道汤菜,满满当当摆了一桌,都是顾竟的杰作。 作为晚餐来说,已经是超高规格的了。 王期吃着辣子鸡里的花生米,嘎嘣脆,这要是没酒下菜,那才叫浪费。 “这次聚会我们不是买酒了嘛,来来来,这么好的手艺和氛围,借着酒再来玩儿那真心话大冒险才舒服。” 这话一出,顿时众人响应。 被打断兴致的游戏重新续上,原先还有些怪异氛围的古堡瞬间就变得热火朝天。 岁妤和刘蓉都不喜欢酒的味道,也就红酒可以稍微接受点。 所以这次顾竟叫人从家里酒窖搬来的,大数都是些红酒和白兰地。 热火炉子一烧,顾竟再加点新鲜的草莓、蓝莓、橙子进去炖煮,一锅热气腾腾的莓果热红酒就出锅了。 整个室内都氤氲着红酒馥郁的香气,裹着森林深处地表的味道,还没喝就已经开始醉人了。 岁妤很少喝酒,对自己的酒量没什么太大的概念。 被刘蓉劝着多喝了两杯后,对那酸酸甜甜的滋味也逐渐喜欢起来,回味还有些许涩气,很奇怪又很香醇的味道。 她喝酒又不上脸,因此压根没人意识到她醉了。 直到…… 第116章 炮灰小作家(13) 顾竟挑衅似地喝下今晚不知道第几杯酒,微褐色的酒液因为饮得过急,从唇边溢出条湿痕来,公子哥不拘礼法的浪肆样跃然纸上。 长了许多还没去打理的碎发被随意捋上去,顾竟那双满是玩味的眼眸毫无遮挡地露出,寻衅滋事的意思很明显。 “怎么,喝不了了?” 薄唇无声吐出一句“垃圾”的唇语,是无论谁都能瞧出来的嚣张跋扈。 “啪——” 一只嫩生生的小手覆在顾竟脸上,摸了摸后发现自己捂错地儿了,又挪腾挪腾转到顾竟唇上。 严严实实捂住他的嘴,自然也遮住了他还在翕动的唇瓣。 顾竟罕见呆滞地愣在当场,眼里的寻衅都还没褪下去,就这样木愣地看着凑到他眼前的岁妤。 “嘘~不能骂人,骂人不对哦~” 喝醉了之后,连说话都自带波浪号的岁妤双颊浮粉,匀称覆上点惑人的媚意,更多的,却还是她一脸认真的神色。 认真到顾竟眼里耳中只有她一人的身影。 其余人喝嗨了的吵闹声似乎动静挺大,却彻彻底底地成了背景音。 再怎么掀翻这座古堡,他能听见的,也只有眼前岁妤小小声的撒娇。 “说脏话会被抓走、烫熟,然后蘸辣椒吃掉的。” 似乎想到什么可怕的场景,岁妤吸了吸鼻子,鼻尖上倏而便涌现出绯色,泪珠眼看就要从蓄积的眼眶落下了。 顾竟双眼瞪大,被她这一副模样弄得浑身酥软,连同天灵盖都被掀开的冰凉直窜头顶,“好好好,我不说脏话了,岁岁不哭好不好?” 虽然哭起来也很好看,但可怜巴巴的,简直要让人心疼死。 谢斐卿侧眸看着岁妤被顾竟抱进怀里轻声诱哄,分明刚刚还在满身戾气地挑衅,现在却忙得连个眼神都分不出来给他。 因为岁妤刚刚走过来、下意识扯上去的嘴角落下,僵在个看起来不大如意的面部表情上。 唇瓣紧抿,谢斐卿指尖屈起敲了敲桌面,木制长桌上发出轻微“咔哒”的振响,等顾竟下意识看过来后,掌心里攥着的轻烟便轻飘飘在他眼前散开。 顾竟眨了眨眼睛,刚刚喝下去的酒似乎也起反应了,脑子晕乎乎的,连带着看岁妤都是两个重叠的人影。 唔……现在变成三个了。 不……五个、六个…… 顾竟伸手揽过岁妤,一个就最好,多了他也顾不过来,到时候让岁岁受委屈。 这简直是罪无可恕! 岁岁是不可以受委屈的。 一个小醉鬼肩上软软倒下另一个醉鬼,还是比她重许多的。 岁妤身上的莓果酒香愈重,乖乖僵着不敢动,瘪着嘴想推拒趴在她肩头的男人,又被揉着手心握在大掌里。 他身上好热,一点都不舒服。 岁妤在身后覆上个冰凉的移动冰窟时,下意识就往那儿靠了靠,哪怕被冷得有些发颤,还是不愿挪出去。 这举动似乎愉悦到身后那“人”,低低笑了声。 无形的风一把推开瘫倒在地上、还嘟囔着什么的顾竟,冷眼扫过去理会都没有。 将岁妤凌空抱起,孟生云看一眼闲散坐在沙发上的谢斐卿,“你倒是比顾竟守信用。” 这话说出来,也不需要谢斐卿回答,说完,孟生云抱着岁妤走上三楼。 谢斐卿的视线凝在岁妤酡红的小脸上,被骤冷骤热弄得有些皱眉,又因为熟悉的怀抱不自觉便将自己往狼嘴里送。 傻的可爱。 直到等人瞧不见了,才将视线转而落在顾竟身上。 地上靠着沙发倒的男人紧皱着眉,身上法宝光亮一闪一闪,又因为辨别不到鬼气和恶念,徒劳地戒备着。 只要不是自己本身就会的东西,寄希望于其他外物,总有被钻空子的一天。 更何况……还是他谢斐卿最擅长的领域。 不能杀了他,使点绊子总还是可以的。 就凭这么一个只会仗着家世的公子哥,和他争? 谢斐卿唇角泄出几分浓重的嘲讽,倚在沙发里,将手里那杯度数最高的白兰地一饮而尽。 长桌上的同学们似乎并没有被这点小插曲惊扰,甚至没有人发觉已经少了一个人。 热闹还在继续。 ............. 房间内熟悉的摆设还在,位置也是半点没变。 岁妤喜欢在床前摆镜子,他哪怕不理解,也跟着布置了。 岁妤最喜欢繁复华丽的床品,他一五一十地也都照做了。 这里面,都是她最喜欢的风格和摆件。 只是因为三年前那些破事,许多东西都找不回来了,或是被摔碎,或是被丢了,他也不愿找其他的替代品,这间房就这么逐渐空荡了下来。 不过……还好,他最重要的珍宝回来了。 环顾四周,孟生云动作轻柔地将岁妤放回床上,半跪在床前,唇角带笑,身上的黑色戾气都化作浅淡烟雾。 正对着床的镜子也更加清晰了些,清楚映照出床上的景象,如同电影录制一样,兢兢业业记录下来发生的一切。 岁妤有些感觉到冷了,小脸蹭了蹭被子,无意识便要去扯东西盖住自己。 苍白修长的指尖落在被子上,将它扯过,给岁妤规整地盖在身上。 “岁岁,我很想你。” 恶鬼满是柔情,低眉垂目,阴森的语调说出来的,却是最动人的情话。 在水底被淤泥覆盖的时候很想你,一开始是想拉你下来陪我,但一想到你也会像我一样害怕,就舍不得了。 你三年不见踪影,我更想了。 身上的执念和戾气化作最强大的力量,谢斐卿找到了我,打不散我又送不走我。 原先只有一腔愤恨想要让你陪在我身边,看到你变得那么爱哭了,又舍不得了。 怕你害怕,怕你伤心,怕你后悔…… 最怕的,还是你不理我。 还好,你还爱我。 那那些过错,也就都能原谅了。 在孟生云眼里,岁妤身上缠了一圈一圈的血线颜色淡化许多。 他知道,只有他去投胎了,这些因为他而来的恶念才能消散,岁妤身上的因果才能尽断。 否则,就是一辈子霉运频生、短折横死的下场。 快了。 想到后天的聚会,孟生云本就黑沉的眼珠更加幽深,在只亮了一盏昏暗台灯的室内,尤为可怖。 只是这双让人生畏的眼睛,看向岁妤时,是全然的爱护和缱绻。 门外的敲门声响起,孟生云身形逐渐减淡。 哪怕是他,作为这栋古堡的地缚灵,也要遵循相应的规则。 力量还没有很强大时,避开那些同学,是解决掉不必要麻烦最好也最方便的一个法子。 到时候要是因为这些,导致岁妤这边出了什么岔子,他也无法挽回。 后果……眸光看向岁妤,应该不是他能接受的。 “岁岁,你在里面吗?如果还有意识的话,就回我一声好吗?” 刘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刚刚和同学们玩游戏、喝酒都上头了,一回神岁妤便不见人影。 要不是被谢斐卿提醒了句,说岁妤独自一人回房间了,她们都要开始急得团团转。 喝醉了独自回房间的醉鬼可没什么意识,要是真不小心出事了,那可就是大问题。 本来三年前就已经有过这样一次,再来一回…… 于是刘蓉马不停蹄和另一个女生走到三楼来,查看岁妤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接连敲了好几下,里面都没什么反应,刘蓉和陈雨番对视一眼,推开半掩的房门走进去。 好在,岁妤一个人缩在床上睡的正香,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小小一个人影窝在被窝里,尺寸巨大的床更衬得她乖乖软软的,像埋在草莓粉里的白团子。 又香又甜。 刘蓉伸手摸了摸岁妤的额头,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之后,“咱们先出去吧,让岁岁睡会儿,待会再上来看她有没有醒。” 陈雨番忙不迭点头,率先走出房门。 刚刚她在房间里的时候,目光不小心扫过正对着床尾的那面镜子,总感觉有人死死盯着她一样。 汗毛直立,就像有人在她身后冷飕飕地吹着寒气,一股子要把她整个人都冻起来敲碎的寒凉直冲天灵盖。 但又不敢直接说,只想着快点先出这个房间再说。 岁妤一个人在这里面待着也没出事,但是她们……真的说不准啊。 当初岁妤和孟生云两个人如胶似漆、感情好成那样,他真的不会想要带走岁妤吗? 如果真的是他…… 想到当初她还爱慕过、最后却被表里不一的那人狠狠整治过的场景,陈雨番忍不住又打了个寒颤。 总感觉自己又被什么东西阴冷冷地盯上了。 等出了门之后,拉住刘蓉要关门的手,陈雨番凑到刘蓉耳朵旁小声询问:“房间里面的那面镜子你看见没有?” 第117章 炮灰小作家(14) 镜子? 刘蓉被她这么一问,霎时间便也有点心慌。 刚才是因为担心岁妤,在房间里还没怎么特别关注这个东西,但现在被陈雨番一提起,再仔细想想…… 昏暗的室内,灯光只聚集在那面床尾摆放的镜子上。 只要有人躺在床上,一举一动,哪怕只是一个皱眉、一点轻声哼哼都能被完完全全照在里面,什么都能看见、听见。 恐怖的氛围中又不自觉带了点狎昵和莫名的暧昧。 三年前孟生云就是住在这间房没了的,难道……? 猜测在心头一闪而过,刘蓉和陈雨番就看见谢斐卿缓步上楼。 面容冷峻的男人难得温和,询问着她们岁妤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 “挺好的,岁岁没难受也没吐,就是……” 陈雨番神色犹疑,有点直觉地觉得,眼前的谢斐卿一定能解决这件事情,但随意在外人面前说岁妤房间的隐私,又好像有点不太合适。 特别这个人还是暗恋……不,应该是明恋岁妤的追求者。 刘蓉倒是没想这么深,她的目光有点怀疑地看向谢斐卿,看到他仍然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斯文样。 哪怕浑身气质很是冷然,依然让人有种莫名的信服力,好像他就是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当初第一个发现孟生云失踪了的,也是他。 跟着去做笔录、录口供……只要是关于那件事情,走在最前面帮着处理的,也都是他。 在所有参加聚会的同学都陷入恐慌的时候,只有他挑起了大梁。 可以说,三年前的事情,谢斐卿是最清楚来龙去脉的那个人。 嫌疑最大,最后撇得却最干净。 要么是真干净,要么,就是装出来给他们所有人看的干净。 “岁岁房间里好像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那面正对着床尾的大镜子……” 听完刘蓉说的话,谢斐卿神色有些诧异,脸上的神情却还是淡然居多,“镜子对床,有什么不好的说法吗?” “额……可能有点迷信,但这个意思就是很有可能会……见到不干净的东西。”陈雨番没想到谢斐卿连这都不知道,艰难做出解释。 但其实仔细想想,好像也不难想象。 在大学里,谢斐卿除了成绩一等一的好,基本也不参加他们同学组织的各种聚会和活动。 生活里除了学习就是枯燥,只有跟岁妤扯上关系的,才愿意偶尔赏光去上一次。 他不知道这些民俗,好像也不足为奇。 谢斐卿眼中眸光满是焦急,“一直就听人说这栋古堡里有传说,当初孟生云……我以为只是意外。” “如果真像你这么说,岁岁会不会有危险?” 问着,谢斐卿就要往里进,几人对话的间隙,醉得不轻的顾竟也摇摇晃晃扶着墙,从楼梯走上来。 “岁岁有危险?我去……”醉鬼的调子轻飘飘的,现在这个时候听起来好像才最危险。 “诶诶诶诶,你别倒啊……”陈雨番和刘蓉好一阵兵荒马乱才给扶好他,放在墙边上让他靠着。 谢斐卿指尖不着痕迹地捻了捻,走廊楼道的灯突然开始闪动,一明一灭,很是吓人。 刘蓉胆子大点,还没吓得那么惨,但陈雨番显然被吓得不轻,死死抱着刘蓉小臂,颤音和哭腔齐出,“要不我们走吧?” “好像走不了。”这个提议被谢斐卿否决掉。 二人看向他的方向,谢斐卿身影被光影照亮一大半,藏在暗处的那小半部分瞧不分明。 “游戏如果开始,就不能停止。” “这是规矩。” 浅淡的话音在耳畔落下,夹杂着古怪的腔调。 刘蓉很轻易就能想到,这句话是【真心话大冒险】游戏里面的那句导语。 ——游戏如果开始,就不能停止。 ——不能说谎,不能违背提出的要求,不能走出这栋古堡。 ——现在……开始吧。 画着复杂纹路的木质棋盘,吸在上面旋转的毛笔,都是在他们来到古堡的时候,一开始就摆在客厅里的小几上的。 他们里面如果没有谁提前来整理过,那么……一个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新的东西,是怎么弄出来的呢? 毕竟,三年前,他们玩的真心话大冒险,还是用酒瓶子转的而已。 这次……像是特地给他们准备好了一个可以开始的道具。 似乎是想到什么,陈雨番已经快被自己吓晕了。 正好映衬她这想法,楼道的灯“滋滋”响了两下,全灭掉了。 楼道里陷入一片黑暗。 几乎是自己捂着自己嘴巴才能不被叫出来的惊吓声,陈雨番被刘蓉搂着,吓得浑身颤抖。 水腥味越来越重。 在这走廊里站着的几人,似乎都感觉自己喉咙里被塞进了什么咸腥的草,掖在嗓子眼,咽不下去扯不出来,呼吸都逐渐急促起来。 陈雨番被刘蓉护在身后,靠着墙壁,应该算是很有安全感的一个姿势。 但……后脖子那儿的凉气越吹越起劲,按道理来说她背后没有风源,这股凉气又不可能是她自己太害怕了产生的。 她连转头都不敢转,一瞬间那些什么叫人名字故意喊她回头、肩膀上三簇魂火被扇灭之类的俗话全都在脑子里浮现。 “陈雨番。” 从她身后,一道声音悠悠喊出来她的名字,字正腔圆,就像在她耳朵边轻声细语似的。 一只手护在陈雨番身后的刘蓉手上凝出水珠,指头尖都被冻得麻木。 在听见那道喊出陈雨番名字的声音之后,仓皇破音叫出熟悉的那个名字:“孟生云,孟学长,是你吗?” 这个名字被叫出来的一瞬间,楼道的灯从全灭变得忽明忽灭,从刘蓉和陈雨番的角度看过去,一道人影站在靠在墙上的顾竟身旁。 灯光闪烁得太快看不清楚,但就是这样朦胧的氛围,才是最恐怖和最具有想象空间的。 “是……是孟学长,真的是他。”陈雨番被吓得要死,都快哭出来了。 更别说现在的孟生云看起来不是什么善终的模样,分明……分明是回来寻仇的! 直挺挺站立在楼道口的那道人影突然抬起头,血泪从眼角流出,“我好恨……” 阴森可怖的调子,含冤而死的戾气…… 陈雨番一声尖叫,灯亮了。 “他走了吗?”闭着的眼睛里出现了白光,陈雨番感受到灯亮了,才敢颤抖着发问。 刘蓉神色不太好,满脸恍惚,“所以……孟学长他不是自杀对不对?他想要我们为他伸冤?” 谢斐卿背在身后的手轻微动了动,将那缕黑烟收回手心,同样也是有些正色,“这个情况应该很能说明问题了,我们……怕是走不掉。” “也不可能走。”刘蓉态度坚决,“孟学长那么好的一个人,他死得冤枉,在知道这个事实真相的前提下,我要是逃跑了,就对不起他给我的资助。” 当年她刚上大学,家里就出了事,正好是急需用钱的时候。 但她没有赚钱能力,更只是个大学生而已,差一点点,就要误入歧途。 是当时还担任学生会会长的孟生云偶然从她递交上去的申请单上得知情况,主动牵线,让她有机会去接触爱心基金会,获得资助,度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日子。 虽然对他来说,可能仅仅只是一件力所能及的小事,更没有强求过什么回报,但这一小小善举,之于刘蓉,是救命的恩情。 她继续加入学生会,一步一步变得更好,最后却在自己即将毕业的时候,得知孟生云的死讯。 他的女朋友不见踪影,曾经的至交好友没有为他发声,好像都默认他就是自杀,同意了警察的结案。 已经妥协过一次,这次亲眼见到孟生云的鬼影,知道他死得不明不白,刘蓉再也不要做那个忘恩负义的人了。 陈雨番是知道她全部的事情的,虽然很怕,但刚刚那个场景,她要是自己想走,恐怕也走不了。 于是在这里的几个人,没有再多说什么,但在三楼刚刚发生的事,却并没有和其他同学说起。 一是避免造成恐慌,反正都走不出去,要是万一还有人乱动乱跑,会让所有人都跟着陷入危险之中。 二是……即使不需要说,好像这件事情也快要被众人看到。 次日一大清早。 王期看着自己散了一地的白纸花,心疼得要命,“谁啊,把我辛辛苦苦扎了这么久的纸花撇了,看着都蔫巴了。” 原本扎成一束一束、远处看像极了一片雪白花海的彼岸白花,现在落在地上,被踩了一脚又一脚。 泥水混着血红的颜色落在上面,一地凄凉不说,莫名还有股诡异的惊悚感。 岁妤揉着眉心,缓过去昨晚有些晕乎的醉酒后遗症,从三楼走下来,闻言眉尾一动,也走近察看。 没等鞋面碰到一楼地面,凌空就被人搂住腰抱了起来,往客厅的方向走。 “谢斐卿,你……”岁妤怕掉下去,小手撑在他肩上,有些紧张地揪住了他的衣领子。 谢斐卿没在意这点小动作,神色淡然,“地上有血,脏。” 说着就将岁妤放在客厅的沙发上,后退一点抬起自己的鞋底示意,“看,很脏。” 刚才离得远还没发觉,这会儿离得这么近,黑色鞋底上沾的黄泥里,能清晰地看出来有鲜红色混在里面。 “这是……什么血?” 第118章 炮灰小作家(15) “这是……什么血?” 岁妤话里还抱有一丝期盼,并不想在耳畔听到什么让人心慌害怕的答案。 但很可惜,事实并不会因为逃避而变副样子。 “人血。”谢斐卿神情淡漠,从嘴里说出了一个大家最不想听到的字词。 刚从二楼房间里走下来的陈雨番又开始腿软了,捂着后脖子生怕再有什么寻仇的怨鬼给她吹冷风。 她是真的不经吓啊! 刘蓉快速走两步,停到僵住了的王期身边,用力拉了他一把,指着沙发那边,恨不得敲这个傻子一顿,“傻站着干什么?害怕就去沙发那里坐着啊。” 说完也不管他了,自己蹲下来,仔仔细细开始察看着地面上的那点泥土。 “这泥都快干涸了,现在外面还在下雨,看样子是我们昨天晚上一散,就出了这档子事?” “这里有谁不在?” 接连的问题,让王期默默举手,“我昨天晚上喝得也不算很醉,就好像有听见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以为是谁出来放水跌倒了而已,就没出来看……” 除了岁妤、谢斐卿和顾竟三人是在三楼住着的,其余六个女同学都住在房间最多的二楼,男生则是住一楼。 一楼面积最大,除去客厅、厨房之类的占地,也能睡得下四个男同学。 王期的房间是最靠近楼道的那个,相对来说也是位置最里面的,听各种声响都会比较清楚。 这时候其余陆续起床的女同学们也下来了,一个不少围坐在沙发上,神色紧张又害怕,并不太清楚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就是男生里面有人出事了?”王期颤着嗓子,指了指其他紧闭的四间房门。 这么大的动静,这座古堡里的装潢又不怎么隔音,到现在却一个人都没有出来。 昨晚上也没喝得很多啊。 就算喝多了又很晚睡着,也不可能这么沉吧。 不会是……四个人都……? 王期眼神暗戳戳瞥了眼地上的血迹,好像并不多,应该也不太会吧? 谢斐卿睨了他一眼,抬脚往最靠窗的那间房走去。 屈起指节,指骨磕碰在门板上先是敲了敲,放大点声量,“文封?” 没有人应声。 谢斐卿手上一用力,径自推开门,稍显有些岁月痕迹的门板被推开,往墙边上弹两下,露出房间里面的场景来。 死一般的安静,床上的被子都没有睡乱、躺过的痕迹,像是一个没有人住过的新房间。 “文封不可能这么爱干净的。” 王期都快哭了,天知道这些男生里就他还会打扫收拾一下自己的房间,其余人,那都不乱成猪窝都算不错了。 尤其是文封,当了一辈子锦衣玉食的公子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怕是从来没主动铺过床、整理过房间。 现在干净整洁成这样,连个人影都没有,显然是不正常。 非常非常得不正常。 谢斐卿一连推开其它三扇门,里面都是和文封那间房一模一样的场景。 好像这些人根本就没来参加这次聚会似的,消失得干干净净。 如果不是一起在这儿待了两三天了,昨晚又一起聚会,恐怕就连王期自己,都会觉得自己是做梦出现幻觉了。 “顾竟呢?”岁妤冷不丁出声问道。 不自觉便将顾竟忽略掉的众人心中一凛,王期轻声“嘶”了一声,拔腿往楼上跑。 才上了两节楼梯,停下脚步转回来,“话说,在电影里,像我要是这么单独行动的人,是不是死得最快?” 这个问题问得非常高水准,成功说动其余人跟着一起上去。 岁妤落在最后,想要自己往楼梯走去,又被走出房间的谢斐卿单手抱起。 “早晚鞋子都会被弄脏的。”你又不可能抱我一路。 谢斐卿神色很淡,情绪也毫无起伏,在岁妤面前连笑也无,要不是手上动作依然温柔,恐怕其他人还会以为他换了一个人。 “在我眼前,就不会让你变脏。” 这话似乎……意有所指。 已经猜出来什么的岁妤被他稳稳抱在怀里,视线不经意间往进门口处落。 白纸花颓落满地,泥土的黄色和鲜血已经转变成的褐红色交织,说这里是凶案现场似乎都能叫人信服。 在那黄土里面,岁妤还看见了——一丁点点水草的绿色。 条状的水草,碎渣被混在泥土里面,鞋子踩上去,就跟着一起来到了这栋别墅。 混杂在大团大团的黄色湿泥里,如果不是仔细分辨,还不大会注意到。 已知孟生云是鬼,鬼无实体,这些东西如果想要出现在这里,有人在帮他? 失踪的都是些男同学,莫不是跟什么阳气重的好恢复有关? 不过也都是些猜测罢了。 岁妤被谢斐卿小心放下,鞋面踩在楼板上,没沾染一星半点的脏土灰尘。 上了三楼,刘蓉几人都没什么大的表情变化,岁妤便知顾竟不会出什么事。 看见他们落在后面,走出来的王期捋了捋自己刚刚憋着的那口气,“没事没事,竟哥就是昨晚喝多了,现在还在睡呢。” 谢斐卿浓长的眼睫沉沉垂下去,面上神色依然是那副不动如山的样子。 好在没又多出什么失踪人口,刘蓉几人都有些松了口气,但…… 那四个失踪的男生,可让他们松不了这口气。 “报警吧。”王期神色不好,但这已经是作为生活在法制社会里,能想到的最直接的办法。 刘蓉嘴唇动了动,到底没去阻止。 她是不怕死,也要报孟生云的恩情,但其他人没这个义务,如果真的报警能解决,后面总还会有其他办法的。 帮孟生云伸冤,这件事情她一定会管到底,哪怕再难。 这一条路却在电话拨出去,手机里传来的冰冷提示:“您拨打的用户暂时不在服务区”后,被直接斩断。 事情似乎……陷入了僵局? 第119章 炮灰小作家(16) “或者……我们自己先出去?”王期觉得这座古堡里实在是太奇怪了。 先前怎么没感觉到,这里连窗户都是高到他们无法窥视外面画面的,三年前,他们来这里的时候,是这样的吗? 记忆似乎也被蒙上了一层纱,想不清楚记不清明。 “你在上面待着吧,看你脸上都没什么血色了。”谢斐卿拉住岁妤,没让她再跟着走下去,“早餐也没吃,现在没时间也没闲心弄这些,你就先在三楼待着。” “刚好……也要有个人陪在顾竟身边。” “不能落单,不是吗?” 有理有据到岁妤都不好再辩驳。 “好。”岁妤微微扬唇笑了笑,动作干脆地进了顾竟的房间,将门关上。 谢斐卿站在原地愣了几息,忽地无声笑出来。 这副样子,倒是有些三年前的喜怒不定样子了。 自从前两天和岁妤见面后,她就是乖乖坐在角落里的柔顺模样,差点都让他忘记,当初是怎么被岁妤毫不留情扇巴掌的场景。 舌尖顶了顶腮帮,四下无人时罕见露出几分与平常不同的狠厉和乖张来。 转身下楼,谢斐卿随手掷出团轻烟又融进顾竟房间。 床上的顾竟睡得更沉了,眉头紧皱,像是在做什么噩梦似的,就是醒不过来。 岁妤坐在房间里的小沙发上,眉眼间俱是冷凝的冰霜,摊开方才缩起来的手掌。 嫩白的手心里,躺着一根浓黑硬挺的发丝。 垂眸从领口处又翻出另一根昨晚揪下来的头发丝,更长一些,拿在手上都透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孟生云死了,却还能触碰到她,其他人的反应不清楚,但根据推测,应该是看不见孟生云的。 连带着被孟生云抱在怀里、和他有接触时岁妤明显不对劲的神色,都会被人下意识忽略掉。 第一次出现在古堡里,顺着小腿一路往上的亵玩,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大,其他人却好像根本没半点疑惑。 就连上前问她的顾竟,都只是疑惑她皱眉。 皱眉而已? 她明明…… 还有那股鼻尖总是挥之不去的水腥味…… 所以,是只有她才能碰到、看到孟生云? 昨晚借着醉酒,故意与顾竟有了些许的亲密,身后果然出现孟生云的冰凉触感,被小心翼翼抱着放在床上时,佯装无意扯了根头发下来。 她要确认,自己是不是能伤害到孟生云。 却没想到,有了意外之喜。 ——她不仅能触碰到孟生云这个显然已经死去的“人”,还能将他身上存在的东西,保留下来? 于是,坐在小沙发上,岁妤能清楚地看到从门外悠悠融进来的那缕烟雾,钻进了顾竟眉心。 也看到了顾竟身上,那些藏在衣衫内、隐隐发着光的……法宝?还是护身符? 总之,顾竟和谢斐卿,绝对知道孟生云的存在,甚至比她想象中知道的更多。 先前以为只是男主对反派全天然的压制,才会有借着他们来躲避孟生云的想法。 但自从得知孟生云对她不仅没有恶意,反而更像是个全然的下位者,哪怕最后凶手是她,仍然愿意原谅她。 只因为……她还爱他? 岁妤改变了先前的念头,很有可能……男主不止谢斐卿和顾竟,孟生云也非常有可能。 有谁规定鬼不允许当主角呢? 毕竟,谢斐卿和顾竟,也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正面积极的样子。 昨晚她装醉躺在房间里睡着,但走廊里那些对话也足够让她知道发生了什么。 很有可能,就是谢斐卿在和孟生云打配合,目的是什么呢? 岁妤暂时不得而知。 但……这些人似乎……都对她不忍、爱慕、疼惜? 孟生云死时不算好死,却仍然怀有理智,没得在这关口突然失控。 谢斐卿在学校里、社会中的口碑似乎也还不错。 那些失踪的男同学,想来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只是为了达成他们目的所要制造出来的恐慌而已。 想明白了这一点,岁妤已经将大部分的事情捋清楚,也没多少急迫的心思要去救人。 起身,长裙丝滑的材质从膝面滑落下来,遮住裸露在外的纤细小腿。 稍稍俯身,岁妤便也想在顾竟头上扯一根头发下来。 没见过鬼,那些关于玄幻之类的电影书本她可没少看。 头发乃是牵系一个人的精血所在,用途似乎很广,说不定能在什么时候发挥出重要作用呢。 先备着总比没有强。 随着岁妤俯身的动作,她的长发从纤直的背脊上垂落许多,小半落在床上躺着的男人脸上,让他皱着的眉头竟然还松了些许。 玉白指尖碰上那头短发,还没等用力,熟悉的冰凉似乎就已经裹了上来。 一声轻笑在岁妤耳畔响起,缱绻勾人的调子,却无端露出几分压着怒气的狠音来。 “岁岁昨晚……是在骗我?” 伸出去的指尖微颤,岁妤的眼睫也随之颤动起来,僵在原地,维持着俯身压在顾竟身上的动作。 她的后背,覆上另一具冰冷的身子。 这场景透着十足的诡异。 现在的岁妤,就像是夹心饼干里那点动弹不得的香甜草莓酱,无论往哪边动,最后都是个溢出来的下场。 偏偏……想要维持原状也完全不可能。 岁妤明显急促起来的呼吸声让身后的“人”震怒,眸色沉沉氤氲出一整片黑云摧城的架势。 耳尖被冰凉含住,一点点舔舐的意味都被无限放大。 “啊……疼……”岁妤溢出哭腔,有些示弱地往后缩了缩。 “岁岁不知道什么是疼的,我来教你。” 这次的撒娇卖乖没能得到怜惜。 岁妤被掌着腰往后转身,压进柔软的床榻之间,便正面对上孟生云。 因为衣襟处藏着的发丝,也第一次,看清楚了他的脸。 虽然是鬼,孟生云看起来却和他们没有什么不同,至多是脸色更加苍白些。 这点苍白丝毫不损他的容貌,和先前岁妤根据各类描述拼凑出来的长相很不一样。 不仅不是什么温润如玉的长相,那双狭长的眸子反倒让他看起来更多了许多冷冽的棱角,稍不注意便要被刮伤。 超出寻常的英俊更让这点危险多了诱惑和神秘,勾着人想要去细细探寻。 孟生云似乎很是满意岁妤看他看到呆滞的模样,勾唇笑得餍足,微阖着眼瞥了地上的顾竟一眼。 被无形的风吹落在地上的顾竟死死皱着眉,打了两个滚躺在地上,怎么也醒不过来。 第120章 炮灰小作家(17) 岁妤顺着他的目光想要去看顾竟,却被男人掐住下颌,逼迫着仰起那张美到令人心悸的小脸。 “岁岁,你只能看我,知道吗?” 放在寻常只是占有欲强些的情话,落在现在这幅场景,骤然多出几分让人胆寒的隐晦杀意。 岁妤眼眶又开始泛酸,压根不受自己控制。 冰凉的指腹落在她眼尾揉了揉,将那点红痕弄得更醒目了些。 他甚至还没用力。 孟生云眸色顿时转深,指尖都像被那点红痕染上温度,“哭什么?” 岁妤锤他,憋着嘴想要偏头不看他,“你好凶。” 下一秒又被指尖掐着下巴转回来,男人的大拇指甚至还能顺着她脖子扬起的弧度来回摩挲。 “岁岁,这招我已经不吃了,要想我消气……” 缱绻的低沉嗓音缠着磁性的沙哑,离她越来越近,几乎要钻进她耳朵里,泛起细细密密的酥痒。 “得用另外的哄法。” “更深入一些的。” 十分具有诱哄性质的话,被孟生云说得轻飘飘的。 她早该知道,第一次见面就能钻进她裙子里,第二次见面在她后腰描纹样…… 这男人就不可能是别人口中所说的君子样。 怎么更深入一些? 这话孟生云必不会直言,只俯身离岁妤很近,一双如墨沉厚的眸子沉沉凝视着她,眼里欲望翻腾。 岁妤微微抿唇,不过是一个细微的小动作,便轻易将孟生云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抬眼直视他,极近的距离让岁妤连他浓睫上的一小滴水珠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温热的呼吸在男人的脸上扑散。 岁妤抬手,捧住他的脸,玉白的指尖在他眼睫上扫了扫,便将那滴水珠子洇开。 “孟生云。” “嗯?”男人下意识应答。 “想我亲你吗?”指尖顺着男人线条优越的鼻梁往下落,点在他略有些泛白的唇瓣上。 他不的顾竟和谢斐卿那样薄唇,唇瓣稍有些丰盈,更多了几分柔软的意味,中和掉冷峻眉眼里的锋刃。 “想。” 鬼是没有呼吸的,孟生云哪怕胸膛上下起伏得厉害,都只是徒劳。 无法气息交融,触碰在手里的温度像是能融化他,尤其是在女孩问出那句话来之后。 孟生云身上的优点很多,其中最直白最不值得一提的就是从不说假话。 在岁妤问出那个问题后,满意俯身,吻上那点红润。 唇上的触感像是含了块冰进去,岁妤感受着冰块敷在口中,哪怕随着自己口腔内的动作游走,都没有半点暖意。 呼吸被牢牢堵住,第一次尝到这样激烈的味道,她还不会换气。 偏偏堵住自己唇舌的,还是个不需要换气的……鬼。 心下郝然,岁妤手上推拒的动作都被一一化解,包裹在男人冰凉的大掌里,而后十指紧扣。 身子发软地快要融化在当场,岁妤眼中都开始星星点点冒出碎光来,狠狠咬住在唇间厮缠的那点冰条。 似乎尝到了更冰冷一点的血腥味,冻到她味觉都是失灵的。 “岁岁才凶,比我凶多了。”男人嗓音沙哑,沉在她耳畔低吟。 岁妤半合的眼眸里,映出男人半伸不露的那点软舌,红中泛点青紫,被刚才她一口咬出点豁口出来。 渗出丝丝缕缕更深颜色的血迹,看起来就冰寒刺骨。 “你才凶。”岁妤轻声嘟囔,埋进他怀里不想见他。 后颈处的嫩肉被极暧昧地揉了揉,大掌覆在上面,岁妤藏起来的小脑袋被迫仰起,直直与孟生云对视。 “宝宝是又想这么蒙混过去?”从唇间含糊吐露问句,侵略意味深重的眼神一寸不挪地盯着岁妤。 岁妤浑身一僵,唇瓣轻轻抿住,被硬挤出来点委屈和心虚。 孟生云忍不住笑,顷刻间那点装出来的危险就散了七八分,还剩下那两三分强撑在脸上,对着岁妤压下来。 “说话,不许瘪嘴装委屈,什么时候开始骗我的?” “没骗。”岁妤硬撑。 孟生云差点给她可爱到笑出声,大手放在她发顶,大力揉了揉,一头梳得漂漂亮亮的秀发硬是被揉成个乱得不行的小鸟窝。 “是没骗,只是没说实话对不对?” 岁妤眸光微动,拿捏着态度,轻轻推在男人胸肌上,“你也没和我说实话呀,和谢斐卿他们装神弄鬼,想干什么?” 孟生云挑眉,捏住岁妤脸颊上那点软肉,稍稍用了点力道掐着,“你怎么还惯会倒打一耙呢?” 明明是他先兴师问罪的,怎么就三两句话的功夫,就变成她来质问自己了? 这功夫倒是谁都比不上她。 岁妤脸皮子薄,被这么轻轻一掐,那点红就像快要溢出肤肉将人烫化似的,让人心疼得紧。 修长指尖忙不迭松开她那点子嫩肉,还轻柔地摸了摸,“宝宝这么聪明,不用问我也应该知道吧,自己猜。” 岁妤被他这话弄得蓦然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最后只能赌气地小声抱怨,“我不猜。” “不猜就不猜,我巴不得你被蒙在鼓里呢。”半真半假地说着这句话,孟生云在岁妤轻薄的眼皮上亲一口,“好好睡会儿。” 话音未落,岁妤便缓缓合上眼皮,困倦到不行还想硬撑,眉眼便被只寻常温度的大手覆住。 最后彻底陷入沉睡。 看着岁妤乖乖躺在床上的小脸,孟生云拨开捋顺她额间刚刚弄乱了的碎发。 妥帖给岁妤盖好被子后,掀开她的衣领,指尖捻出一根细长发亮的发丝来。 身影散去的最后一瞬,还不忘顺便给地上躺着的顾竟补上一脚,让他再远离点岁妤的床。 见不得别人和岁岁同处一室。 只是……心底的催促越来越急,孟生云眼中满是不耐,眉头拧着似乎马上就要给人一拳似的。 第121章 炮灰小作家(18) “上赶着要早点去投胎的,怕是你吧?”孟生云不耐烦地一团黑烟甩向谢斐卿,恨不得直接砸死他。 凌空站立的鬼影只有谢斐卿一人可见,朝着众人袭来的黑烟自然也不现于人前。 面上神色不明,谢斐卿轻飘飘将它打散成雾。 其他人只感觉一股冷气突然喷泉似的扑在后背上,浑身冷了一瞬间过后又恢复正常。 几人均不敢置信地互相对视了一眼,极其默契地抱在一团,同时瑟瑟发抖地往身后看去。 ——只有谢斐卿冷冰冰站在身后的那副煞神模样。 但意外地又多了许多安全感是怎么回事? 王期拍了拍自己胸前顺气,差点没撅过去,“谢哥你有没有感觉到一股冷气啊?” “没有,很热。”谢斐卿薄唇微动,淡定出声。 好……好吧……王期几人又颤颤巍巍转过身去,试图打开古堡的大门。 明明没上锁,看起来也薄薄一层破旧得不行,但不管是上脚踹,还是试图从还有点的门缝里伸棍子出去,挑开看不见的锁…… 都不行。 那两片还印有岁月痕迹的破门板就这么虚虚掩着,牢牢封住了他们想要出去的念头。 几个女生已经弄清楚到底出了些什么事,现在在直面遇上这样的诡异事件,吓得都花容失色。 坚信了那么久的科学眼见就要开始崩塌。 陈雨番欲哭无泪,“所以我们出不去了,能想些什么办法呢?” 适时在她的问句后,应景吹起一阵阴风,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眼睛上,顷刻间便被雾蒙了一瞬间。 原本的古堡大厅突然变成楼顶,他们维持着同样的状态站在露天游泳池边上。 天阴蒙蒙的,随时都快要下雨的迹象。 “真不要脸,你可真不要脸……” 众人的注意力被一声怒斥吸引过去。 听不清楚是谁在叫,吵吵嚷嚷的似乎挤了很多人。 “抢别人女朋友,你很得意吧?” “这么不自信?看来装可怜耍手段得来的,还是让你有些患得患失啊。” ...... 两道声音在吵嚷的环境里格外大声,却仍然像蒙了一层迷雾,听不真切。 无法分辨出是属于谁的声音。 震怒压抑着的蓬勃怒火喷涌而出,拳拳到肉的打斗声又在众人耳畔响起,像是一出难度超高的武打戏。 两道身影不断挥拳,都试图将对方打死了事。 “噗通——” 响亮的落水声响起,水花四溅。 窒息感缠绕上站在楼顶的每个人,水流从四面八方淹没过来,埋进口鼻、耳道里。 水草像是有了意识,朝着嗓子眼就开始钻,糊满整个呼吸道。 先是呼吸不顺畅,再到肚子里塞了满满当当一肚子水,连带着水草都缠上来。 “回神。”谢斐卿的声音突然响起,将眼睛都已经开始泛白的众人拉回现实。 刘蓉大口大口喘着气,呼吸急促、双眼发直,久久没从刚刚濒死的感觉回过神来。 眼前的景象重新变成古堡大厅。 又开始是一堆人围坐在沙发上,窗外淅淅沥沥下着雨,静谧又热闹。 “快点快点,说好的大冒险,可不能食言。” “让我想想要干什么,唔……楼顶不是被我们孟学长新弄了个游泳池出来嘛,下雨天湿身诱惑,是不是很带感?” “哦~~”起哄声响起,“可以可以,大冒险就定这个了,快点上啊!” 熟悉的声音在刘蓉她们耳畔响起,是文封的起哄声。 他们三年前……有过这个提议吗? 记不清了。 好像……有吧? 场景又一次变幻,这次是古堡阳亭连着的那栋小楼。 空空荡荡,塞了不少杂物,但都很整洁地摆放着,看起来也赏心悦目。 “喂,你就甘心这么看着孟生云得手?那么极品的……就让给他?” “不过就是个运气好的土包子,要不是天赋高进了刘教授的课题组,摇身一变成了金凤凰,他也配和我们比?” “这种人不配得到那么高高在上的女人,连顾竟他们都没得手呢……” “呸……要不是有顾竟和谢斐卿在,咱们这圈子他能进?要不是要靠着他拿项目,给我提鞋我都嫌弃。” “行了。”文封的声音在这里面最为清晰,响在每个人的耳畔,“还要靠着他搏关注就最好夹起尾巴……岁妤……也不是你们能肖想的。” “小心谢斐卿和顾竟找你们拼命,你们那三瓜两枣,怕是经不起顾大少爷指尖一捻。” 一道谄媚的声音附和着文封,“这话说的,要怎么都只能是文哥够格啊,家世脑子样样都是顶尖,也只有岁妤那样的女人能和您相配。” “走吧,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们怕也不用我教……” 话语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停留在小楼的时间比前两个场景长了许多。 让众人都不可避免地产生强烈的晕眩感。 骤然从昏暗的光线里转到灯都亮起的古堡大厅,众人都抬手虚掩在眼前,挡住刺眼的光线。 等缓过那阵,突然,大厅的水晶吊灯又开始闪烁。 一眨眼的功夫,一道人影就站在了他们面前。 陈雨番已经有点熟练这套流程,死死闭着眼不睁开。 其他人可没这样的反应速度,在睁开眼睛那一瞬间,一张七窍流血、头发水湿、满是水珠滴下的鬼脸就出现在她们眼前。 “啊——” 几道尖叫脱口而出,而后死死用手掩住,憋在嘴里不敢出来,都差点被吓得也死在这大厅里。 刘蓉眼里水光涌动,恨意和愧疚几乎是喷薄而出,将她完全淹没。 所以,那么光风霁月的孟学长,靠着自己的能力走出来,凭借自己的学识受到教授赏识,进了国家级的研究室。 而那些靠着他当噱头、拉投资的富家子弟们,竟然在背后都是这么看他的? 想到刚刚听见的那些话,见到的那些场景,刘蓉心里像是被活刮了一层血肉下来。 他们到底还是不是人啊! “学长,你是想让我们帮你找出真相吗?” 如果是寻仇,文封他们已经失踪了,想必也不需要她们再做什么。 那也就只剩下把孟生云真正的死讯公布在世人面前了。 在他死后,文封和那些人都拿着他之前给的研究成果,重新组了个研究团队,不说什么顶尖企业,混得也是风生水起。 他们一定得付出代价,真相也一定要公布出来,冤魂才能昭雪。 高大鬼影身形涣散而后再次汇聚,闪烁的水晶吊灯也重新恢复正常。 似乎是在肯定她刚刚说的话。 第122章 炮灰小作家(19) 谢斐卿指尖动了动,心里延伸至指尖的那根无形细线连接在孟生云那端,示意他别再拖延。 该说的赶紧说完。 不然以他现在的力量,恐怕也支撑不来那么大范围的幻境施展。 更何况还是让众人都好似身临其境的那种强大幻境。 多施展一刻,消耗的力量便成倍增加。 孟生云鬼影又逐渐消散,阴森森留下一句“替我申冤”后彻底化成飞灰,消失在原地。 刘蓉下意识上前两步,似是想抓住他问清楚怎么做,却只能是徒劳。 “我们到底要怎么着手,才能找到线索?” 溺亡,楼顶的泳池…… 已经过去三年了,还能留下来什么东西吗? 当时的警察差点把这栋古堡每一寸砖瓦都翻遍了,也没找到什么对案件有用的信息。 谢斐卿敛声,浓长的眼睫垂下,足足停了好几息后,方才出声: “听闻除了头七,如果死去之人执念过强,在出事当天如期举办一场还原他生前场景的仪式,就能和他对话。” “楼顶当年我们都去找过,自然知道找出新线索的概率很小,那……倒不如直接问死者。” 这话说得在理。 现在反正已经牵扯到这件事情里来了,又和孟生云牵扯上关系。 在场的几个女生多少都对他有着敬佩的,也因为他切实学会了很多东西。 当年孟生云的死就不清不楚地结案了,这次如果真有机会找出隐藏的真相,她们参与其中也算是全了相识一场的缘分。 “好,那我们准备准备,一开始的东西也不算浪费,就是我那彼岸花要重新扎,不会耽误时间了吧?” 王期率先打头阵响应。 他们这堆人有的是富二代家里有资源,考上大学之后就开始逐渐松懈;有的是在学校里因为各种原因有点名气的…… 因为利益或者资源聚在一块儿,本来也不算什么多深厚的情谊,但他一直以为最基本的尊重和感谢还是应该有的。 毕竟资源置换,有能力的出能力,有资金的投资金,大家互惠互利已经是共赢的不二局面了。 哪知竟然还有那些不要脸的蠢货,表面一套背面一套,用着孟生云的研究成果,还肖想他的女朋友。 真的是狼心狗肺,失踪了就算了。 看着都让人心堵。 要真的孟生云的死和他们有关系,也挡不住人家寻仇,恶果自负这个道理他们不可能不懂。 “应该没事,三年前你也没见得扎了多少。”刘蓉神色不大好,恹恹地接话。 那纸花是王期家乡的习俗,供真神迎新生。 原本只是三年前拿来充场面的无聊搪塞事,放到三年后的今天来,竟然还格外地应景。 “这次我们怕是还要多弄一个东西——文封他们几个人的贴身物品。” 毕竟真实还原,少了人,怎么还能叫百分百还原呢? 人不在了,拿贴身物品来替代,似乎也可行。 这活儿自然交给王期去干,毕竟他还算是这些里面唯一既稍微了解他们,又还能空出手的男生了。 刘蓉握拳,耷拉着眼皮似乎在想些什么,“你教过我弄那些纸花,我们几个人去弄那些装饰品吧,你不用管了。” “行。” 一楼大厅紧锣密鼓地又开始准备起来,三楼才刚刚醒过来的顾竟还在揉着眉心。 “嘶......”感觉浑身上下哪里都痛的顾竟指尖按揉着眉心,试图缓解那阵眩晕。 他酒量现在有那么差了? 好一会儿,顾竟才能撑着地从床边站起身,却不期然看见躺在他床上,正睡得香甜的岁妤。 ! 环顾四周,在发现这是他的房间后,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他喝醉了,强闯岁妤房间。 那可不是能轻易被原谅的罪过。 顾竟抬脚压在床面上,半跪俯身去探岁妤的额头,发现没什么异常才撤身离开了点。 视线从岁妤睡得有些透着粉意的小脸,逐渐挪至她放在脸侧的素手上。 软软白白一小点,昨晚还主动倾身上来让他亲手,香得要命。 至于那些什么蘸辣酱啊、一口吃掉之类的话……全都忘光光。 只记得岁妤主动了。 好可爱,想亲。 他还没亲到过呢。 大学里叱咤风云、除了恋爱什么都精通的顾竟,第一次在见到岁妤时失神了。 无法自拔地对她产生了兴趣,一开始确实是庸俗地因为那张脸,她就没有哪一处地方不是长在他心尖上的。 但随着她开始在学校里的活动轨迹增加,更生动鲜活的她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包括他。 一开始的见色起意,逐渐演变成为真心为她的魅力所折服。 没有人在见到岁妤的第一面不产生好感,更没有人在深入了解、接触过岁妤之后不爱上她。 无法自拔,只能一点一点看着自己陷进去,期盼有天那道目光会完完整整落在自己身上。 如果她的眼里只有一个人,那样的想象实在太过美好。 但很可惜,最后成为特殊存在的那个人,不是他。 想起孟生云,顾竟咬了咬牙,当初不亚于五雷轰顶的感觉至今还历历在目,怎么岁岁就选了他呢? 论长相,孟生云谦谦君子,他不也是帅得不像话吗? 在了解到岁妤颜控后,他可是刷了好久论坛里的帖子,那些夸他帅的都被置顶好多篇呢。 他甚至连后援会的人数规模都比孟生云大。 论家世,那更是不用比。 哪怕孟生云不缺钱,卖出一个专利就能大笔资金入账,最起码十年内也追不上他家的产业。 才华…… 他不可否认确实孟生云天赋异禀,恐怖到是京大历年来最不可多得的那个,但他也是常年霸榜前三的存在。 难道差很多吗? 可爱情似乎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哪怕顾竟再怎么和孟生云做对比,再怎么暗戳戳想要赢过他,最后还是被他赢得了岁妤的芳心。 顾竟周身的气质肉眼可见变得颓唐,在岁妤床边半跪,低落地拿额头去蹭她玲珑精致的鼻尖。 “岁岁,你能喜欢我吗?” “不需要最喜欢,只要有就可以了。” 一向傲气冲天的顾大少,第一次在心爱的人面前露出这副不自信的样子来。 是不是哪怕他再好,岁妤不喜欢,终究还是不喜欢? 第123章 炮灰小作家(20) 岁妤躺在床上,耳畔是顾竟自我剖析似的陈述心迹。 在旁人面前一向恃才傲物的顾竟,半跪在岁妤床侧,以一个极其低位的姿势,话里话外都是快要满出来的自卑。 他不如孟生云那样能得岁妤欢心,更没有像谢斐卿那样,有神乎其神的能力。 好像……他就钱多。 这算什么优势? 岁妤现在连那些珠宝都不喜欢了,如果自己没有及时理解她新的喜好…… 又万一要是谢斐卿给岁妤下点什么蛊之类的,让岁妤爱上他,还爱得死去活来的那种,他顾竟不就彻底出局了么? 顾竟也想给岁妤下什么桃花符之类的,又舍不得。 这样阴私的手段明明在商战里用得得心应手,怎么放在岁妤身上,半点都狠不下心来呢? 孟生云愿意去投胎,哪怕离开岁妤也要让她好好活着,如果是他......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做到。 他很有可能......会拉着岁妤一块儿死。 心里一下子想这个,一下子念那个的顾竟丝毫没察觉,岁妤已经醒了。 正微微垂眸,就看着他这副傻样子。 “顾竟!” 房门被屈起的指骨敲击两下,谢斐卿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略带点闷在炉子里不透气的火热。 顾竟猛然被惊醒,低头垂眸,就是岁妤似乎还含着一层水雾的眼眸,正带着疑惑瞧他。 ! “别看。”好蠢。 顾竟伸手遮住岁妤的眉眼,试图自欺欺人,罩住岁妤大半张小脸的手心烫得都快能煎鸡蛋了。 岁妤实在没忍住,唇瓣便带了点笑意,眉眼弯弯在他手心里绽开。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应该是叫你有正事要做。” 岁妤抬手半覆在男人的大掌上,皙白纤细的指尖和他的重叠,愈显指尖那点粉色精致玲珑。 用了点力气把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拿下来,仰面用下巴指了指门外的方向,“不要耽搁了,快去吧。” 也不知道到底睡了有多久了。 岁妤想到孟生云最后让她陷入沉睡的举动,连侥幸躲过追问的庆幸心思都被消磨得不剩什么。 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瞒着她的东西,是和她有关? 只有她不能在场看到,为此不惜让她睡着,其他剩下的人却都要一个不落地聚集在一楼。 是要全体都配合做些什么吗? 岁妤的目光转向顾竟,男人察觉到她看过去的目光,下意识扬起笑脸,肆意生长的少年意气便蓬勃而出。 敲门声又再次响起,随后立马响起的,是门锁被拧开的声音。 “顾竟,我进来了。” 顾竟猛地睁大眼睛,脚步匆匆朝岁妤走两步,拽起床上的被子就将岁妤盖在里头,自己也跳上床盖好。 动作刚落,门彻底被推开,灯也被摁灭。 谢斐卿诡异地一顿,他是不是以为自己根本不知道岁妤在他房间里? 不然怎么会做出这样奇蠢无比的举动来? “蠢货。” 这么想,也毫不留情就这么骂了。 谢斐卿也没强硬要开灯,哪怕有些昏暗的光线,也并没有阻碍,他照样如同能看得清楚一般,走得准确而快速。 将被锦被闷得脸色更红的岁妤从里面捞出来,谢斐卿冷冷觑了顾竟一眼,神色不快,“来一楼。” 说完就抱着岁妤出去了,门在顾竟眼前快速被关上。 顾竟:……缓缓将头埋进被子里,耳尖都快熟透了。 他刚刚竟然那么丢脸? 欲盖弥彰、脑子被孟生云吃掉的那个傻子,是他? 岁岁不会觉得他幼稚愚蠢吧? 啊~好烦! 时年二十一岁,一路跳级读完大学,一众人里最年少轻狂的顾大少差点就要因为自己刚刚单蠢到傻的举动,跳楼去了。 埋在被子里的脑袋蹭着蹭着,就开始往岁妤刚刚躺过的位置去。 好香。 莓果酒香越来越淡,更多的是岁妤身上残留的清润梨香,果肉迸开汁水丰盈的甜香。 只让人觉得自己都快被这点子气味给浸透、洗干净了。 ............ 顾竟下到一楼时,王期他们已经排排坐好一圈,正在讨论着什么。 见只缺席一早上,但已经和他们知道的信息脱节一大截的顾竟下来,分享欲极强的王期就已经哥俩好地靠上来开始讲故事了。 顾竟听得皱眉,连被王期拉着坐到离岁妤有些远的位置上都没注意到。 孟生云在搞什么鬼?或者说,孟生云和谢斐卿一人一鬼在故弄什么玄虚? 凌厉的视线对着谢斐卿看去,对方也冷着脸坐在沙发上,悠悠抬眼看向他。 那眼神分明是说叫他不要多管闲事。 神经病。 顾竟微垂着眼皮,轻薄又散漫的弧度将他整个人衬得格外淡漠,哪怕听王期说了那么一大堆玄幻的鬼怪行踪,脸上也没什么恐慌的神色。 似乎并不怕真的发生什么事。 无意间也让还在害怕着的王期稍微安下点心,忍不住再把自己往他和刘蓉两个人之间的夹缝里缩。 好有安全感! 谢斐卿身边自然要留岁妤的位子,陈雨番又实在怕得不行,搜寻过所有人后最后还是找了看起来尤为靠谱的谢斐卿挨着坐。 作为一个大男人,王期肯定不那么好意思再和她抢了。 还好,又来一个非常靠谱的顾竟。 第124章 炮灰小作家(21) 顾竟指尖捻了捻,试图按下心底的那点莫名烦躁。 ——有什么事情失去他掌控的烦躁。 除了在岁妤那儿,他有过罕见的患得患失,其余时候不说运筹帷幄,也绝不会有这样被蒙在鼓里的失控感。 身旁王期靠着刘蓉瑟瑟发抖。 动作幅度略微有些大,撞在顾竟垂放在沙发扶手上的小臂,更添了点无语。 微阖的眼皮轻挑,不经意间又是谢斐卿满是侵略占有地将手搭在岁妤身后靠背上的动作。 火药味十足。 在这满是担忧自己撞鬼还能不能活着出去的档口,他们二人还在争这点酸醋喝,也不得不称句“风流鬼”了。 王期瘪嘴往旁边刘蓉那儿又靠了靠,只觉得方才自己那点安全感来得太早了。 也许跟在岁妤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顾竟对人视线极为敏感,王期这样明显的打量他自然感受到了,也不大想理会。 手里转着的扑克牌飞到王期怀里,顾竟起身朝厨房走去,对岁妤的方向柔声道句“我去做饭”,将身后还在继续的讨论暂时抛诸脑后。 人是铁饭是钢,再怎么担心也得吃东西。 更何况…… “嘶哈……好吃!谢谢竟哥让我还能再吃上大餐~” 王期神情餍足,端着碗吃得快速又不失优雅,被辣得不行了还不忘给予情绪价值。 顾竟看岁妤吃得也很香,特意将舀了勺放双倍辣椒的香菜牛肉夹到岁妤碗里,红油油一片,煞是吸引人。 岁妤喜欢吃辣也能吃辣,接过后神态自若、面不改色地吃下那点混了辣油的饭食。 谢斐卿:…… 修习天师术法,其中也必不可少的一点,就是戒一切腥辣油腻。 可食荤,但不可油腥过重。 眼前这满满一大桌,无一不被排除出谢斐卿的可食用食谱。 .............. 一场暗流涌动的用餐最后结束时,除了只喝清水的谢斐卿,其他人都被辣得浑身开始发汗。 被这么一激,好像平白多了十二分的火气和躁动来,那点害怕在大家都聚在一起的时候,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下午的时间总是容易过些,再加上古堡外面的天灰蒙蒙一片的,半遮雨声,入夜好像格外地快。 浓稠的黑蔓延至古堡四周,最后停滞在亮着灯光的古堡之外。 绕着它描绘边缘的形状,只等一个契机,就能从外面钻到里面来,抓到自己想要找到的人。 因为孟生云的“申冤求助”,真见鬼了的几个女生两两一间房,都在二楼早早睡下。 王期看了看顾竟,又看了看谢斐卿,最后还是麻溜地跑去求刘蓉收留。 只给留个地板就行,床绝对是她和陈雨番的。 安全第一,刘蓉她们也没拒绝。 指针滴滴答答指向七点钟方向,高高的玻璃窗抬头望去,已经被浓墨侵蚀掉所有的边角。 顾竟房间。 从衣兜里掏出个墨黑色的绳结,顾竟的脸在灯光映照下格外俊朗。 就着火机点燃的光亮,投映在他半边深邃五官的光影摇曳,逐渐分离出另一张五官清晰的脸来。 “找我最好有事。” 阴森森的调子又响起,从烛光里走出,坐在沙发上遥遥盯着顾竟看,满是不耐烦。 顾竟一手将打火机朝他扔去,砸中那点黑雾后让它溃散,马上又凝聚成形。 “脑子出问题了就去治。” “看来我是应该重新考虑一下,我们之间的合作有没有继续进行下去的必要了。” 顾竟冷嗤一声,“你还记得我们有合作?” “你那些仇怨说过不会牵扯到岁岁的,她只是太害怕,你都死了最好别缠着她。” “那些源源不断给你送来蕴魂固魄的玉器宝石,如果不够,想要多少有多少。” 被连声诘问的主人公懒散靠坐在沙发上,身影逐渐显形,一身挺括西装更让他莫名的禁欲矜贵起来。 那是他死前的衣服。 鬼魂刚生成时,化形所有的外在表现都是死前最后一刻尸体的样子。 随着力量逐渐积蓄完成,会变得越来越接近正常人,或者换句话说,越来越有实力伪装成正常人。 可以自由控制体温、气息,让他和正常人一般无二。 孟生云双腿交叠,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坠着细链条,俊美的脸上是冷凝的表情,更显出十足的反差感来。 略显骚包的打扮却让顾竟看得眼热——那是岁妤亲手挑选的搭配,所有。 他也想要。 不期然想到三年前岁妤和孟生云有多么恩爱,顾竟那颗被泡在柠檬水里的心又开始泛酸水。 他们谁都没有得到的宠爱、信任、依赖……孟生云都曾经唾手可得,并身处其中实在地享受过。 他怎么就能这么好命? 怕是命格里背不起这样的厚爱,才会早死。 心里阴暗的想法一点一点全都冒出来,顾竟看向孟生云的眼里哪有半点对合作伙伴的温情,全是嫉妒。 嫉妒得发狂。 孟生云抬眼,嘴角勾出危险的弧度,“哪怕是我死了,岁岁依然是我的,你……?” “如果本分做好你的守护者,我不会对你动手。” “但……如果你妄图有其他越界的想法,逼迫岁岁,可以趁早想想什么死法最轻松。” “别跟我扯什么玉石,那些从我嘴里告诉你的实验数据,足够让你们顾氏买空整个京市的玉石了。” 三年前他的死,顾竟察觉出不对,却不愿继续查下去,他没有任何怨恨。 二人本就不对付,对于想要的东西,他一向最信奉互惠互利才是最牢靠的手段。 所以在他执念成形的那一刻,顾竟和他的交易就已经开始。 但现在……试图拿捏着这一点,来妄图抢夺他的爱人,如果他敢,孟生云不介意教他什么死法最痛苦。 感受着身体内澎湃的力量,孟生云捂在心口处的手格外轻柔,那里,藏着一根岁妤的发丝。 黑色戾气锋利如刀,在他周身盘旋,又有另一股浅白色的气息交织在内。 只不过……现在谢斐卿不在,无人看见。 “我做事不需要你来置喙,你也不配。” “岁岁是我的妻子,你没有任何立场维护她。” 孟生云温文尔雅的假面被揭开,露出那张在众人面前藏起来的邪肆面孔,眉尾飞扬,哪怕是镜片都遮掩不住的邪气四溢。 “顾竟,当好你的“老同学”,不要妄想其他。” 第125章 炮灰小作家(22) 在几人连催带赶的布置下,终于赶在第三日之前将现场一比一复原。 聚会如期而至。 王期颤抖着手把文封四个人的东西摆在他们之前坐的位子上,自己也忙不迭跑到座位上坐好。 相同的长桌,相同的位置,相同的昏暗灯光。 但和三年前不一样的,是她们现在的心境。 当时不管再怎么暗流涌动,最起码面上还是一片平和,也能坐在一起愉快地聊着天玩着游戏。 但现在...... 有鬼的这个念头一直盘旋在每个人心间,谁还能静下心来好好玩游戏啊? 总不能是真来参加聚会的吧? 古堡内的窗户都修建得很高,尤其对于几个女孩子来说,几乎要仰着头看才能看到。 时钟的指针已经指向六点,透过高高的窗户玻璃往外看去,只是一层被墨水糊住了似的黑,什么都看不见。 就像现在,他们所有人坐在这里,无法和外界联系,无法跑出去,只能坐在这里。 整座别墅的灯光突然暗下来一瞬间,而后马上恢复了光亮。 谢斐卿下意识握住旁边岁妤的手腕,掌心滚烫的温度由相触的皮肤传递,试图缓解她在自己掌心内有点紧绷的颤抖模样。 “别怕。”两道声音同时在黑暗中响起,伴着恢复的亮光消散。 顾竟反应也极快,几乎在灯灭之前、电流细微蹿过的那一丝细微响动出现时,就已经牵住岁妤。 还是十指紧扣的那种方式。 供电恢复。 陈雨番的声音在下一秒颤着嗓子响起,“文封?” 众人看过去,都是瞳孔紧缩,差点失态的神色。 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原本摆着文封他们几个贴身物品做样子的位置上,直挺挺坐了四个人。 正是失踪了的文封四人。 头发潮湿,面色苍白,木着一张脸没有任何表情,背脊挺直得像一片竹板,没有半点真人的鲜活气。 尤其坐在他们身边,还伴随着一阵一阵的冷风往脚底钻。 王期就是那两个幸运儿之一。 他的右边接连坐了三个“人”。 陈雨番是第二个幸运儿,哪怕是挨着谢斐卿坐下的,她的另一边文封那无神的死鱼眼看过来,仍然让她吓得后背发凉。 要不是这个位置不知道能不能换,陈雨番绝对不会坐回这个位置。 到底她是为什么要来履行这个三年之约啊? 脑子里乱糟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三年前的那场事故其实很多细节早就消失在记忆里了。 只能记得,不知道为什么,就答应了顾竟说的那个三年之约,约定好一定会回来,重现当时的情景。 但......她明明是最怕鬼的啊! 在刚来古堡被忽略掉的害怕全都浮上心头,陈雨番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下了降头,这么不怕死地要跟过来。 旁边文封坐着没动,她却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从头凉到脚脖子。 膝盖上突然被扔了条红色中国结,很普通的样式,但她刚刚像是被冰冻住的那点阴寒马上就消散很多。 额发全都汗湿了的陈雨番转头看过去,就是岁妤指尖挂着个中国结晃荡的动作。 “那些东西邪门,应该怕这种正气凛然的物件吧?” 陈雨番一怔,随后立马反应过来。 对啊,不是说越害怕,那些东西的力量越强吗? “我们复原的场景不能少,但......没说不能多吧?”陈雨番严谨求答案。 谢斐卿被她堪称诡异的目光死死盯着,像是找到什么救命稻草一样,要是自己成了那折断稻草的人,后果...... “应该可以试试。”谢斐卿音色冷淡。 陈雨番闻言像是受到了什么鼓舞,从衣兜里掏出已经等同于薄砖头的手机,十分珍惜地摸了摸它的屏幕。 下一秒——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 胜利歌声多么嘹亮......” 熟悉的曲调和歌词,在手机音筒最大声的歌唱中,响彻整个古堡。 众人不自觉便坐正了身子,王期甚至还想开口哼两句,被旁边的天然冷气逼退,闭紧了嘴巴。 营造出来的阴森气氛陡然一僵,谢斐卿显然都没料到这样的情形出现。 她们的脑回路......都这么清奇和古怪吗? 顾竟拍掌叫好,看热闹不嫌事大,“好好好,聚会不就是要热闹喜庆嘛,这还不够喜庆吗?” 为了挽救已经偏离轨道的恐怖主题,谢斐卿不得已,指尖扣在桌面上轻点,文封那几人的身板就好像弯曲了许多。 “真心话大冒险,游戏开始,继续......” 文封的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来,嘴角咧开到最大的弧度,在桌面上出现的棋盘上将血手拍上去,转动最中间的那毛笔。 歌声依旧,最后毛笔在那句“我们坚强友爱、团结如钢”的歌词中定格,笔尖指向顾竟。 顾竟挑眉,牵着岁妤的手不知道是忘记放,还是不想放,甚至轻轻拉着,在岁妤没有反对的情况下,动作幅度明显地晃了晃。 十分嚣张。 “我选真心话。” 【你是不是对在座的人有下流的想法?】 模棱两可的问话。 究竟是问单独的某个人,还是全部? 这样的问题听起来就极具针对性和侮辱性,似乎目的就是叫顾竟难堪。 【请回答“是”或“否”。】 像是从文封肚子里传出来的声音,一字一句强调这个问题的附加要求。 顾竟顿了顿,神色不明,而后......侧眸,近乎直白地看了眼低垂着小脑袋的岁妤,沉声道:“是。” 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感觉。 但只要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人......绝对是在谋划着什么念头,暗戳戳等着要坑人一把,将场子找回来。 游戏继续。 第一个问题似乎只是开胃菜,也为了打破《歌唱祖国》这首红歌的造势,第二次,笔尖停下指向的,是那四个男生其中之一。 李孜矻,他们一起看到的幻境里率先嘲讽孟生云的人。 风雨欲来的架势在歌曲中愈发凸显,怕是没那么怕了,但心头更沉的感觉也越来越深。 ........ ........ ps:李孜(zi,一声)矻(ku,一声),随便取的名字。 宝宝们厚着脸皮求书评嘿嘿,要是喜欢这本书的话,给作者一个五星好评呗,爱你们~ 第126章 炮灰小作家(23) “恭喜我抽中大冒险。” 李孜矻嘴角咧出笑,但和他笑容完全不相符的,是那双实质性透露着恐惧和无助的眼睛。 眼角血丝都快要从眼睛里面爬出来似的,颤抖着眸光朝他们求救。 ——这是真的李孜矻,还活着,有他自己的意识。 刘蓉拳头握紧,从刚才开始话就很少、表情变化也很少,现在那双眼睛里却满是怒火。 王期拉着她的手,示意她别乱动,最好还是保持理智。 哪怕再想质问他们几个人,现在这个情况,还是先保全自己才是最优解。 其他的......只有活着才能最终揭开真相。 空气中浮动的那点冷气似乎感受到众人的态度,李孜矻双手捧住自己的头,“把头旋转720度,再吃下自己眼前最喜欢的食物。” 自己宣判着自己的死刑,李孜矻原本乞求的眼睛里已经开始溢出怨毒。 凭什么?凭什么你们这些人不帮我?为什么不救我? 冲天的恶意心声被文封用充满恐惧的声音读出来,他坐在谢斐卿对面,眼睁睁看着李孜矻自己把自己的脖子给扭断了。 还没死。 人体纤维具有弹性,在达到一定强度的抻长后无法回弹,会像被烧焦了的塑料那样融化蜷缩成一团,无力耷拉着。 李孜矻的脑袋像是和身体并不存在于一个维度,无力垂着一下一下磕在桌上。 ——他眼前的食物,是旁边突然躺到桌子上去的另一个苍白人影。 顾竟皱眉,抬手掩住岁妤眼眶,不让她看这些东西。 谢斐卿更是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副降噪耳机,里头还放着歌,正好是岁妤刚刚听过的那几首红歌。 恐怖倒是不恐怖,就是有些掉san值。 浑身都不舒服,像是被什么黏糊恶心的虫子把全身上下都爬了一遍,还留下了恶臭的粘液。 甩不掉也洗不干净,如附骨之蛆,如影随形。 这场大冒险用的时间有些久,久到根本没等它完成,棋盘上的毛笔又开始转动。 这次,笔尖指向的是谢斐卿。 有选择的余地,谢斐卿自然选择的会是真心话。 【你偷窥过别人。】 【请回答“是”或“否”。】 桌子上捂着耳朵闭着眼睛都能听到这道声音的众人霎时都往谢斐卿那边看。 试图用一些炸裂的事实来掩盖就在身边发生的惨剧,还是进行时的那种。 谢斐卿微不可察地舌尖一扫牙齿,眸中暗光浮动,声音依旧是那副冷然的样子,给出的回答却让众人都呼吸一窒。 “是。” ! 谢斐卿当过偷窥狂? 偷窥什么? 众人的视线焦点不自然便从谢斐卿身上挪到他旁边的岁妤脸上。 这次的时间间隔更短,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更没时间让他们探究什么八卦,毛笔又开始自己转动。 文封的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子滴下来,哪怕被控制着也忍不住的浑身发抖。 或者说控制他的那个鬼,故意让他有了点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都得像是帕金森患者一样,只能瞪大眼睛看着那笔尖指向自己。 “我选真心话,我选真心话,可以选的,我选真心话......” 在看到那笔尖朝自己停住的同一秒,对活着的渴望冲破了一切恐惧,哪怕他能看见凌空飘着的那道鬼影,还是大声喊了出来。 【嘻嘻嘻嘻......】 一道童声开始笑,尖细到能戳破窗户玻璃的声音顶着嗓子出声似的,众人的耳膜都快要被震破。 四个失踪者中,还坐在座位上的最后一个走向文封,手脚都不会拐弯,直直抬起落下朝他挪动。 似乎是感受到了极致的危险,文封抖着想要跑,“我选的是真心话,是真心话啊......” 【真心话,有心才有它。】 【要想知道真或假,得先验验心多大。】 无数童音在虚空之中响起,此起彼伏唱起一首顺口溜来。 文封被无形的力量吊起来,脸色涨得通红发亮,如待宰的猪猡一样想要放声尖叫,却在下一秒被伸进口腔里的那只冰冷手指扯出舌头。 一小块红白色的软肉血塌塌掉在地上,又被一脚踩在鞋底,变成一滩烂肉。 他的心被挖出来了。 岁妤哪怕被捂着眼睛,鼻侧已经开始萦绕的腥臭味也无法掩饰。 他们像是看客,被迫同坐一桌,看着这场名为聚会游戏,实则血腥屠杀的闹剧。 指尖蜷缩着回握住顾竟的手,他身上有些过于滚烫的温度让岁妤的心诡异安定些许。 她能感受到,属于孟生云的那股力量,越来越清晰了。 岁妤嫩白的指尖抚住顾竟的大手,将那只蒙住自己眼睛的手拉下来一点。 衣襟处还留着孟生云的头发,并没有被看穿的男人拿走,所以现在,岁妤仍然能将古堡大厅室内的场景看得一清二楚。 刘蓉他们一无所知的头顶,血红色的戾气和黑色鬼气交融,时不时掺两根纯白色的细线进去。 更因为现在文封的无声哀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汇聚。 岁妤闭上眼睛前,不留痕迹地扫了一眼谢斐卿。 他的神色不像是没有事的样子。 不会失控吗? 岁妤心中划过一丝疑问,努力将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排除出去。 这场聚会的目的不可能只是为了所谓的复仇。 单说孟生云的性格不是这样的人,他就不可能只为了这点小事费尽心思。 按照先前的猜测,他们的目的,很有可能还和她有关。 要怎么样才能将眼前这些惨剧和她扯上关系呢? 身旁两个人的态度让岁妤有些捉摸不透,似乎已经察觉到孟生云隐隐的失控,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补救措施。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岁妤睁开眼睛,恰好古堡内灯光全部亮起。 她在光晕最强烈的中心点,与孟生云对视。 第127章 炮灰小作家(24) 见那双含着水雾的眼眸看过来,面色一如常人模样的孟生云唇角勾起,带出个极为灿烂的笑来。 “岁岁,我回来找你了。” 无声的唇语,在光亮得甚至有些刺眼的古堡内,偏执又病态。 这是岁妤第一次完完全全在人前看见孟生云的脸。 和上次见他时还留有些苍白和的面容完全不同。 如果不是他飘在半空中,周身烟雾缭绕,正常情境下相遇,任谁都分辨不出他到底是人……还是鬼。 古堡里的众人都不知道是要先惊奇还是害怕,瞪圆了眼睛坐在自己位置上,耳边是还在哀嚎不断的惨叫。 眼神丝毫不敢往血腥的画面上落,声音和气味却是屏蔽不了的。 哪怕再想下意识忽略什么,刘蓉几人都只能被迫看清楚,眼前的孟生云是鬼。 还是个正在复仇中的恶鬼。 恐惧萦绕在心间,从来没在她们生活里出现过的反科学现象,任谁第一次看到都无法无动于衷。 于是岁妤便见到,丝丝缕缕的气雾往孟生云身上汇聚。 颜色深浅不一,却都成为增添孟生云鬼影凝实的一点笔触。 像是一幅本来被水洇开了的水墨画,被重新用色彩勾勒一遍,其上颜色愈加清晰,鬼影也就越像活人。 谢斐卿面上不动声色,指尖却悄然捏了张符纸,朱砂描绘出来的图案繁复,发出光亮的同时,孟生云而后也微弱闪出点红光。 似乎并未察觉到这点动静,孟生云眼皮半阖,被遮住的眼瞳逐渐从红色褪成黑色。 越来越朝着活人的气息靠近。 岁妤被顾竟牵着手,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从她的心口,也溢出点点细碎光亮,汇集成一条细细长长的丝带,朝着孟生云那团黑红云雾吸附过去。 长桌上众人的神情似乎看见了什么更奇怪更恐怖的东西,已经都不能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了。 王期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箱拉动声,极度惊恐,眼珠子的内圈瞳孔都变成血红色。 其余人的神色都一样。 谢斐卿覆在岁妤后颈的手掌又更贴合地摁了摁,“别怕,都是幻象。” 耳边轻微的玻璃震碎声响起,岁妤眼前的景象稍作改变。 仍然还是长桌上围坐着的众人,但刚才看着死状极惨的那四个人倒是没真死。 只不过离死也差不多了。 李孜矻咬住身边人的手,不停地磨着那伤口,自己的耳朵那半边也被咬住,一点点用牙齿咬开。 场面虽血腥,但到底没像刚才看见的那样恐怖,也留住了一条命在。 文封自己拿指甲不停地抓着自己胸口,已经血肉模糊了还在继续,边抓边哭着往嘴里塞那一点点细肉。 总之也很诡异的一副场面。 谢斐卿看着在岁妤面前逐渐恢复的鬼,不咸不淡地开口解释,“他要是还想存在这世间,手上就不能真的沾血。” 厉鬼的力量是强,但也极易受自身戾气所控,最后彻底失去自我意识,无法再投胎或安稳度日,只有被天师无尽地追杀,直至剿灭。 如果孟生云真的选择这条路,他和岁妤,就彻底断绝了所有的可能。 所以……哪怕是孟生云和他做了交易,承诺会好好去地府重新投胎,谢斐卿也绝不会就这么轻易相信他。 设身处地,如果是他,哪怕再死几次,都不会愿意就这么心甘情愿地离开。 所谓执念,被孟生云说出来时竟然只有报仇,他才没那么蠢。 在孟生云鬼影彻底依靠在座众人的恐惧、畏怕、怨毒……等等负面情绪凝实后,谢斐卿手中的纸符便向他掷了过去。 凌空的鬼影猛地一颤,竟要被那纸符吸进里面去。 “谢斐卿,你拿我的骨灰来对付我?” 孟生云的头发瞬间暴长,披散下来在背后飞舞,阴森鬼气化为实质漂浮在周身。 顾竟眼底划过一丝暗光,牵住岁妤,不着痕迹地将她往自己这边扯过来点。 “已死之人,执念既消,再怎么样也不需要凝实鬼体了吧?” 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谢斐卿掌心光亮愈盛,将孟生云鬼体不断地吸进纸符内。 有岁妤在这里清醒地站着,谢斐卿自然也不会解释得有多清楚,更不会给孟生云解释的机会。 只需要让她看着,那个死去的前男友已经消解执念被收服,从而彻底斩断对孟生云的愧疚。 眼见孟生云的身形已经接近光点消散的程度,再差一点点就要真的被收进纸符内,顾竟掏出藏在内袋里的那个小包,径直扔向孟生云。 小布包在接触到孟生云身上时,骤然瘪了下去掉在地上。 而孟生云被扯进去的趋势却猛地停滞下来。 趁着孟生云已经有余力反击,谢斐卿也抽不出手来对付他,顾竟紧紧牵住岁妤的手,“跟我走。” 说完不等岁妤反应过来,单手抱起她就朝阳亭的方向去。 身后谢斐卿震怒失控的喊叫、以及孟生云的怒斥统统都被甩掉,顾竟的动作没有丝毫放缓。 岁妤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就被箍住腰肢,肌肉紧实的小臂环在柔软的小腹上,随着快速跑动甚至都有些硌人。 抬手拍打着他的肩膀,等到了小楼他将自己放下来时,岁妤小口喘着气质问,“你做什么?” 突然跑走,还要带走她。 刚刚扔向孟生云的,又是什么东西,能瞬间便将局势扭转过来? 这些云里雾里的事情,让大多都是靠自己猜出来的岁妤很不喜欢,好像他们几个人都在打着什么旗号瞒着自己。 还要扯个什么“为她好”的旗号。 岁妤的记忆还是没有回来,但对这几个人的情感逐渐融在身体里,原先藏起来的那点娇纵和恶劣性子就再也不想隐瞒。 顾竟喉结猛地上下滚了滚,握住岁妤来拍打他的手,倾身覆上去,再差一点点就能吻上来的距离。 近到岁妤甚至能看清楚他眼底压抑着的疯狂。 “先出去,后面的事情我再和你解释。” 说完似乎感觉自己语气有些不好,立刻补救般柔声询问:“好不好?” 岁妤抿唇,抬眼看向他的眼神里满含诘问,“不好。” 第128章 炮灰小作家(25) “你到底要做什么?如果不说清楚,我才不要和你走。” 话语间,满是理直气壮的拒绝。 哪怕时机不对,顾竟心里都能隐秘地升起欣喜。 岁岁终于不是那副怕他怕得要命、还要装出来的柔顺样子。 他喜欢现在这样的岁岁。 “孟生云这恶鬼妄想不靠戾气成就鬼王之身,谢斐卿想用纸符收了他,为此不惜去挖坟。” 言语间顾竟不忘踩两脚其他两个人,神色沉凝,俯身和岁妤视线平齐,尽量将事情说清楚。 “刚刚我扔到孟生云身上的,也是他的骨灰,他自己交给我保管的。” “岁岁,他们两个人绝对有很多事情瞒着你,我怕会对你造成伤害,先跟我出去,我找到出去的办法了。” “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也永远不会骗你,好不好?” 岁妤垂眸,避开顾竟眼里炙热浓烈到近乎烫化她的爱意,语气犹疑,“他们……会伤害我吗?” 顾竟眉眼陡然一沉,掐住岁妤的下颌强硬地让她转过来,正面看着他,“岁岁,你可别忘了,孟生云是你杀的。” “你身上缠着他的因果血线,如果他失控,第一个要来杀的人,就是你。” 最后这句话,顾竟的语气冷直,是实实在在恐吓的话。 岁妤被他说得颤了颤,连眼睫都是慌乱扇动着,“我也不是有心的……” “无论有心还是无心,岁岁,恶鬼杀人……是不受控的啊……”刻意压低了的话音在岁妤耳畔打转。 隔了一整个阳亭的距离,岁妤都能听到一声从古堡大厅传来的巨响。 是桌子都被掀翻、重重砸在地上的怒火冲天。 岁妤将手递过去,被早早等着的顾竟握拢在掌心,“我永远不会伤害你的,相信我,岁岁。” 小楼很高,第一次见到上面挂着个人影时岁妤还被吓到过。 却从没有想过顺着小楼边缘往里面再走一点,拐角处竟然还有架直直延伸至顶端的铁梯。 焊进墙面里,握上去都触手生寒。 而那靠近顶端的小口处,竟然就是一扇隐藏的、可以开合的门。 死死抱住顾竟脖子、腿也因为害怕缠在顾竟腰上,尽管男人在往上的过程中还有余力时不时提溜一下她,岁妤仍然被吓得不轻。 根本不敢往下看。 推开那扇小门,这栋小楼的外面,竟然就有架极陡的楼梯延伸至地上,不再是里面那样的铁架子。 站在小楼的最高处,登高望远,岁妤才第一次见到这个小世界外面的景象。 这是一座山,准确来说应该是座荒山。 视线落在古堡位置时,才能发现外面比里面更破更旧,甚至看着都能有马上要倒的那种架势。 这样一个恐怖故事发生的绝佳地点,王期刘蓉那些人为什么还敢再来一次啊? 更何况还有参与了孟生云死亡的文封等人。 顾竟单手抱着岁妤往下走,察觉到她在看古堡的方向,主动边走边解释。 “这次三年之约是孟生云死去的第七日定下的。” “他那个时候就已经有魂体,只是迫于地缚灵的束缚,无法出来,也无法做出其他的事情。” “只能用全部力量影响我们在场的这些人,三年之后再回一次古堡。” “三年后,谢斐卿带头组织了这场聚会,出于不可抗力,当年的所有人都选择性遗忘掉很多原因,回到古堡。” “而你……在孟生云死后就消失了,直到这次出现。”说到这里,顾竟的声音逐渐低下去。 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到了地面上,顾竟就抱着岁妤往东方走,目的性极强。 “我们要去哪儿?”岁妤想转开这个自己消失三年的话题,不想提起它。 “先不下山,我联系了家里那边,会再来人找我们,但时间……不是现在。” “快天黑了,先带你去暂时落脚的地方歇一晚。” 岁妤又朝古堡方向看了看,荒芜的山里,那座古堡独独耸立在那儿,诡异又凄凉。 “他们不会出来追我们吗?” “不会。”顾竟似乎早就预料到岁妤会问这个,直截了当地回答。 “孟生云出不来,谢斐卿……为了压制孟生云,也不会出来的。” 谢斐卿的心里,总还是比他要多装了点家国大义。 他不会扔下随时会失控的一个准鬼王跑出来追他们,更不可能丢下还在古堡里的王期等人。 顾竟没那么多要在意的,他只要岁妤。 眼眸沉沉,男人的脚步声轻盈,踩在下过雨不久,还有些泥泞的地面上往山腰处走。 他说的暂时歇脚的地方,是一处山洞。 看得出来很干净,是被特意打扫过后的干净。 里面还堆了堆干柴,用柔软的草铺了床。 甚至顾竟放下岁妤后,还在角落里找出个背包。 里面什么东西都准备齐全了,打火机、棉布…… 好像早就预判他们会需要在这里休息一晚。 “你早就有这个打算了?”岁妤拿捏着男人的态度,直接问了出来。 顾竟用打火机点燃木柴,先把火烧起来,“是,我就是早就想着要带你跑出来了。” “只有我们两个人。” 男人回答的时候,眼睛没离开火堆,岁妤却觉得,他快要贴到自己脸上来试探了。 试探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态度,还暗戳戳放出点真实的性格,目的……自然是为了引导岁妤去问。 岁妤几乎都能想象到,如果自己照着他的思绪往下问,话头极有可能又要被扯到什么奇怪的东西身上。 比如那个所谓真心话大冒险的“下流想法”。 再比如男人现在已经越来越炙热的视线。 只差一点火引子,就能点燃,或者说给他一个点燃的借口。 山洞外面的雨又开始细细碎碎地下起来,斜斜飘进来一点水汽,带起的寒凉却被火堆的温暖阻隔住。 这样一副场景,孤男寡女,如果想要做些什么,她怕是根本跑不掉吧? “三年前我出了场车祸,记忆开始变得模糊,很多事情都记不太清了。” 岁妤说了句和刚才话题截然不同的话,神情低落。 “你说什么?”顾竟的声音陡然加大,刚才还在装模作样的架势全给扔干净,立刻就凑了上来,紧紧盯着岁妤。 岁妤指尖拨开自己的头发,将脑袋往他那边侧了侧,重复道:“我记不清很多事情了。” “我不是问这个,你……你怎么会出车祸?那个时候严不严重……” “不严重,也只是个意外。” 其实是假的,连刚刚拨开头发给男人看后脑勺上的伤口,都只是个假动作而已。 岁妤在男人倾身上来想要仔细查看自己“伤势”的时候往后退了些,双手后撑仰面看他。 “所以……和我说说,三年前我到底是怎么让孟生云死掉,文封那些人又是怎么在其中出力的吧。” “顾竟,我要听真话。” 第129章 炮灰小作家(26) 顾竟的心像是被一点一点撕碎扯烂。 他从没想到过岁妤会出事,还是车祸这么大的伤,重到她失去了记忆。 那这几天在古堡里......她都是怎么害怕的? 她该有多无助? 受控于无形未知的力量回到古堡,第一天就被孟生云那色鬼恐吓,还要在他和谢斐卿二人之间周旋...... 她有多害怕? 偏偏自己还是个那样的态度。 想到在听到岁妤不记得二人之间那无足轻重的“福利”时自己的态度,顾竟就忍不住要给自己扇一巴掌。 难怪岁岁要哭。 她根本都记不得那些东西了。 男人的身子匍匐下去,像是被什么重物沉沉砸到背上,再怎么也直不起来。 岁妤闭了闭眼睛,属实是没想到自己随口扯的一个谎竟让男人臆想出如此发散的苦难来。 “我早就没事了,也只剩记忆模糊不清这一个后遗症,所以......” 岁妤起身伸手,指尖挑起顾竟的下颌,坐在柔软的草垫上俯视他的所有神情,“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顾竟跪行两步离岁妤更近了些,抬手抱住她的腰肢往她身上靠,声音闷得不行,藏匿着深重的心疼和愧疚。 “好,岁岁,我什么都告诉你。” ——三年前—— 文封一手甩掉手上才抽了两口的烟,燃着冒烟气的烟头在地上滚两下,被一只脚踩灭。 转头看到来人时,脸上漫不经心地扬起笑脸,“孟哥怎么还来这儿了?” 乡下人不是还有洁癖,最不喜欢这种密闭的空间了嘛。 这小楼里东西堆了不少,往日少有人来,文封这才和李孜矻他们在这儿说点真心话。 想到刚刚说的那些,文封脸上倒没什么心虚的表情,挂着笑同孟生云寒暄。 孟生云神色冷淡地扫他一眼,只维持着表面的友好。 和这些人他没什么深交,至多只是利益交换,这段时间用钱的地方多了许多,才会和文石这样的新型企业打交道。 无他,来钱快。 这些公子哥自己创办的企业,只要能给出技术,给钱最快最到位。 他们也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这次来古堡聚会,打着什么“神秘、探险”的名头,也是他们这几个人提出的。 要不是岁岁对这些也颇感兴趣,他不喜欢这样的聚会的。 虚与委蛇,面上交情。 他都懂,但不喜欢,不过可以为了岁岁假装适应。 “我想要在楼顶暂时辟个游泳池出来,不是游泳,用来装天上落下的雨水。” 随口解释了句,顾竟就从门口走了进来。 “是岁岁想要的?” “嗯。” 岁妤总有无数天马行空的想法,顾竟倒也不觉得稀奇。 “我也一起来找吧,需要什么?” ...... 一言一行都好似当文封不存在一般。 顾竟是因为家世,可以完全不把他当一回事。 那孟生云......就是仗着自己有那么点能力,耀武扬威? 还要在他面前炫耀和岁妤的关系到底有多好! 文封的眼神已经变得狠厉,攥着拳头往外走。 等在外面的李孜矻他们也围上来,互相对视,一个早就讨论好了的计划都在心里藏着。 两日后...... 岁妤将手里的那杯蜂蜜水递给孟生云,神色担忧,“你怎么喝那么多酒啊?他们灌你,难道你不知道拒绝吗?” 孟生云埋头在岁妤锁骨处蹭了蹭,张嘴还试探性地咬了口,在察觉到怀里的女孩瑟缩了下后停住。 “宝宝不能喝酒,我替你喝。” 已经是有点醉的模样了,不然平常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撒娇。 岁妤叹口气,拿出随身的手帕给他擦汗,“我一杯你要用十杯来抵,这一看就是在刁难你,那什么转瓶子的游戏恐怕也有水分。” 抓住岁妤的手,孟生云想亲两口,却因为醉意稍微偏了点地方,亲在手帕上那只展翅欲飞的白蝶上。 唔......也可以。 孟生云眉眼含笑,又亲了亲,素来有洁癖的他也没管上面是不是有自己的汗。 “岁岁绣的这个真好看,黑色的是我,白色的是你,就是为什么不可以给我?” 岁妤眼疾手快捂住他要凑上来的嘴唇,这人一喝醉怎么是个随时随地要亲亲抱抱的性子? “偶然见一次用一次,比直接给你要更开心啊。”岁妤逗他。 哪知孟生云真垂下眸子仔细思考起来,还认真地点了点头。 是真的醉得不轻。 这才是中午呢。 将男人扶到床上躺着后,岁妤出门就碰见了顾竟,手里拿着个小盒子走进他自己的房间。 他没看见岁妤,岁妤也没打招呼,走进最靠内那个自己的房间。 几乎是岁妤的门一关上,文封几个人就从一楼上到三楼来。 “玛德,要不是有岁妤在,他怎么配住到三楼来,怕是只有睡阁楼打地铺的份。” 李孜矻酸得要命的话听在文封耳朵里,变得更不像样了。 眼睛朝岁妤房间看一眼,抬脚就踹还在拿着钥匙开门的那人,“你那符水管不管用?到时候开了门给他灌下去,直接带到楼顶上去。” “绝对管用。”因为压低声音,气音从嗓子里跑出来,听在耳朵里跟苍蝇飞没什么两样。 文封看着孟生云被照料得妥帖,更不会阻止李孜矻他们有些粗暴地灌符水。 “声音轻点儿,别被听见了。” “诶,按着呢。” 孟生云醉酒无力,被硬生生灌下那点符水后,撑着地面就要往下倒,被扛起来往外面走。 经过走廊往阁楼走时,还能有点力气,抬手朝门框边磕了下,腕间的手表砸在上面发出点响动。 声音不算大,文封几个暗咒一声,加快了脚步。 孟生云彻底失去反抗能力,迷蒙间,似乎看到正对着阁楼这边的房门被打开后关上。 那是谢斐卿的房间...... 第130章 炮灰小作家(27) 身体被重重扔在楼顶上,灰尘扬起糊满了孟生云全身。 心里的厌恶蔓延,身体却动弹不得。 “这副样子才应该是他有的呀。”李孜矻的声音满是恶意,推搡着另一个人去踹孟生云一脚。 “怎么,平常你不是吐槽得最厉害了嘛,他都醉死成这样了,你还不敢?” 身上接连被踹了好几脚。 这生意确实要换个人合作了。 “要不......我们也去把岁妤找上来?她会不会为了孟生云......”越说越过分。 “闭嘴,你敢喊她上来,明天不用出山,就可以准备准备给自己家里准备垃圾袋了。”文封显然还残留理智。 “我们又不逼她,就让她看看而已......” “滚滚滚......” 孟生云心里不可避免涌现出一股杀意,恨不能把这几个人都把那张臭嘴缝上。 躺在地上的男人眉头明显地蹙起,如果能睁开眼睛,里面一定会是怒火冲天的肃杀。 原本还在谈论着的几人都浑身一颤,只感觉周身的气压都低了,一阵阵冷气直往他们脚底板钻。 “我去,他不会还有意识吧?到时候醒了还记得怎么办?” 李孜矻声音焦急,看孟生云已经睁开了点的眼眸,清清楚楚看见里面狂盛的怒气,心里一阵阵地发慌。 孟生云还有意识,他听见、知道了他们现在正在做的事,一定会断了和他们的合作的。 那自己那新成立的公司...... 想到自己无法承受的后果,刚才的发泄都变成后怕,求救似的朝文封看过去。 文封拳头握紧,却还是没忍住,一脚踹上孟生云的背,将他踹得只差一点就要掉进那新贴上瓷片的游泳池里。 “怕什么?”他的声音癫狂,隐隐不受控地开口,狠厉决绝,“他记不起来不就行了吗?” 李孜矻没弄懂他的意思,下意识问了句“什么?”,就看见文封随意找了块没用完的瓷片。 “你……对着他头上砸,哪里最容易让人记忆错乱,就往哪里上。” 随手指了站在旁边的那人,文封没有自己动手。 在等他发着抖砸第一下之后,出声:“再砸重点,那个地方死不了的。” 李孜矻咬牙,接过那人手里的瓷片,“我来。” 手高高扬起,还没砸下,就听见一声清脆到极致的怒喝,“你们在干什么?” 李孜矻和文封对视一眼,迅速往后转头,就是岁妤站在那儿的倩影。 这会儿天开始下雨了,灰蒙蒙的天色让这雨瞧着更凄凉了些。 岁妤快步上前,一把推开李孜矻,颤着手扶起孟生云的上半身,想擦干净他额头上的那点血。 “你们疯了吗?为什么要杀人?” 岁妤是想先跑下去叫人的,却已经来不及了,要真看着他们砸下去孟生云能不能救回来还难说。 “我们没有杀人。”李孜矻扔了手里带血的那点瓷片,落入游泳池发出一声落水的闷响,顷刻间就被雨水冲刷掉。 岁妤放缓了声音,“刚才发生的事情我可以装作没看见,不管你们之前要做什么,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好吗?” “不好。” 岁妤心里陡然一惊,看着朝她走近的文封,放大了点声音呵斥,“文封,你到底要干什么?” 文封没理会她的怒斥,如果是以前,她这么一叫,不管是因为顾竟他们的权势,还是自己心里说不清楚的那点爱慕,他都不会再继续。 但现在......他们被撞见了这样的事。 只有让她不乱跑不乱叫,才能杜绝一切后患。 他的公司,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 岁妤被强硬拖起来,哪怕再用力地挣扎,也抵不过一个大男人的力气。 嘴唇被一只大手牢牢捂住,甚至连腰上都多了只大手。 心里涌现出一阵阵的反胃,岁妤想着以前顾竟他们教的招式,往后一弓身踢在他薄弱处,挣脱禁锢想要往外跑。 却被站楼梯口的其他两个人挡住去路。 岁妤大口喘着气,捂住自己被雨水淋湿了的衣服,“你们现在还没有什么大错,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对谁都好......” “不,”李孜矻的声音很平静,“不可能停下了。” 说着就要伸手来抓岁妤,却被一只手抓住脚腕,往后仰倒摔了个大的,身后却还垫了个人,没叫他后脑勺直接着地。 孟生云不知道自己被喂了什么,身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最多只能做到这样了。 “快走,你先走,去找人。” 看向岁妤,孟生云心里涌现出一股股后怕。 他那么娇贵的岁岁,身上被雨淋得全身湿透,头发也乱得不成样子。 如果……如果再有任何事,他会疯的。 现在就已经疯了。 “走。” 没停顿两秒,岁妤就躲开另一个要追上来的人,转身往三楼跑去,边跑边敲响谢斐卿的门。 没人理会。 阁楼阶梯上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了,岁妤想要打开自己房间的门,还没等跑过去,就被追上来的文封给捂住嘴,往楼顶抱着走。 刚才自己发出的那些声响,甚至连点回声都没有。 绝望和死寂蔓延在心间,岁妤挣脱不开。 只能眼睁睁看着孟生云被再用瓷片砸向脑袋,推进那个刚刚被他贴好了瓷片、焕然一新的游泳池。 岁妤眼眶已经被水浸得睁不开,推拒着想要脱离文封的怀抱,挣扎间不小心被绊到。 文封想接没接到,只能看着岁妤的头在栏杆上被重重磕了一下,瞬间便晕倒在地上。 颤抖着伸手去探岁妤的鼻息和心跳——没有了。 “死了。” 文封眼睛红肿,掉下泪来,红血丝爬满整个眼眶,抬起眼睛满是狠绝,拖起岁妤的身子往游泳池边挪。 再将那碎瓷片塞进她手里,看向其他三人,“是她杀了孟生云。” “我们今天出去了,不在古堡里,记住了吗?” ............ 谢斐卿房间。 盘坐在床上,谢斐卿看向门框上贴着的符箓,压下心中的那一点点愧疚。 他没有做任何事情,只是没有插手罢了。 岁岁......怎么就这么喜欢孟生云呢? 第131章 炮灰小作家(28) 细雨绵绵,冰寒刺骨,血色自岁妤脑后渗出来,融进楼顶的那泊水滩里。 浅淡的红色在游泳池里晕染扩散,一层血雾似的蒙上池底那具尸体的眼。 血雾颜色越来越深,池底躺着的尸体仍然未动,水面却震荡起一圈一圈扩散开来的涟漪。 孟生云眼角流出血泪,扑向岁妤,却只能徒劳穿过她的身子,哪怕是连触碰都做不到。 转头往池底看去,雨水溅花水面,涟漪将他的尸体都破成一圈一圈。 怎么办?他的岁岁怎么办? 霖霖细雨在女孩仰躺着的素面上聚起一汪水泊,又顺着眼角滚落,分不清到底是雨,还是泪。 只有那不断从她后脑渗出的血迹,刺痛了孟生云的眼。 血泪从孟生云的下巴尖滴在岁妤脸上,一点点融进她的身体里,好像连苍白的脸色都被添上一点点血气。 孟生云没有察觉,凝实的鬼体在雨幕中逐渐变得浅淡,只过了几秒钟不到,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往三楼冲下去。 魂体穿墙而过,却在谢斐卿房间的门上被狠狠弹开,皮肉烧焦的味道顷刻间就开始蔓延。 魂体上的疼痛却让孟生云眼前骤亮。 谢斐卿一定有办法的,他一定有办法。 一次又一次撞在那门上,孟生云一开始完好无损的魂体早已变得千疮百孔,皮肉翻卷着被烧毁,颜色也变得浅淡。 门内。 谢斐卿眉头一动,掐起的法诀因为倏而乱了的心神断开,抬眼看向门外。 有鬼魂作祟,还是只鬼力强横的怨鬼。 不过怕是有些毛病,再三试图撞破他的结界,好像有什么紧要到不行的事似的。 但一息时间不到,像是被什么强硬抽离,又消失在他门前。 谢斐卿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起身下地,长身漫步行至门口,撤去符箓后想要看清到底是谁在作怪。 却在下一秒,怔愣在当场。 方才被符箓掩盖的血气在他鼻尖萦绕,那是他种在岁妤身上的太上延命符消散的味道。 裹挟着浓重的血腥味,一汩汩涌出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冲垮。 符毁,人危。 谢斐卿顷刻便乱了阵脚,刚才的镇定样子已经没了,身形一动就猛地往楼顶上冲。 他认得岁妤身上的味道。 楼顶上躺在血泊里的身影几欲让谢斐卿腿软到跪下。 连滚带爬走到岁妤身边,谢斐卿连去抱她的手都是控制不住的颤抖。 “岁岁……” 呼吸滞涩,谢斐卿双指并拢放在岁妤颈侧探知脉搏,猛地松出一大口气来。 还好,有挽救的机会。 身上带着的保命丹药不要钱似的给岁妤喂下去,谢斐卿感受到她后脑那伤口逐渐愈合才敢压下那一阵一阵的心慌。 用衣服盖住岁妤,挡住不断寥落的雨丝,谢斐卿才有心情扫视四周。 池底孟生云的尸体躺着,鬼气冲天。 就在谢斐卿眼前,冲破水面凝在半空,戾气冲天怒视着他。 几乎是不需要想,刚才孟生云被文封几个人扛上顶楼发生了什么事,就都浮现在谢斐卿脑子里。 他预想过会发生什么,也放任即将会发生的一切事情。 甚至为了逃避那些扑面而来的愧疚和心虚,将自己的五感都封闭起来。 他唯一没想到的,就是岁妤会被牵扯进来。 明明他看着岁妤进了自己房间的,明明岁妤会安然无恙的…… 谢斐卿眼中的后悔一寸寸碾过心脏,瞬间眼底就渗出血丝来。 “谢斐卿,救她。”孟生云的魂体已经接近溃散边缘。 他刚死就能有这么强大的魂体,化鬼凝怨,绝对不仅仅是因为死前的怨气。 还有执念。 救回濒死爱人的执念。 但他在还未长成前就受了他门前阵法结界的伤,还有大半的鬼力被岁妤身上的太上延命符吸走,眼见就已经要开始消散了。 如果不是岁妤身上的太上延命符在她濒死之际吸走孟生云大半鬼力,还是被他自愿馈赠的,也等不到谢斐卿来。 本就对他有愧,谢斐卿自然不可能看着他魂飞魄散。 咬破手指凌空画符,谢斐卿将他的魂体凝实些许,正要撤回手时,孟生云却突然吐出一口黑血来。 谢斐卿也因为骤然被打断的施法吐出一口鲜血。 无数黑色锁链锁在孟生云尸体上,将他整个魂体都要扯散的架势。 ——有其他天师介入,试图将孟生云的魂魄打散,让他不入轮回不化厉鬼。 这目的是谁的手笔,谢斐卿和孟生云自然都清楚。 文封等人不见踪影,搜寻整座古堡也没找到他们,指定是下山了。 文家也算是京市的大家族,对这些东西了解也不足为奇,看来是找了其他的天师,还是修习邪门术法、有违天道的天师。 谢斐卿受了内伤,只能勉强帮他抵抗住毁魂的那道术法。 孟生云面色痛苦,身上恢复过来的强劲鬼力冲断许多截黑色锁链,却还是被牢牢锁住。 见他鬼力这么强盛,不多时,他的头颅处十八根细小的银针光影刺入,让孟生云整个跪倒在水面。 谢斐卿咬牙,那天师是在篡改孟生云的记忆。 双方力量相距不多,对方已经知道镇压不了孟生云的鬼魂,只能趁着现在篡改他的一小部分记忆,让罪魁祸首得以逃脱。 在孟生云的眼睛里,时光轮转,伸手将他推进游泳池里的,是岁妤。 那些记忆,统统都被换了个面貌,粉饰太平。 京市文家,文封几人身上的血线崩断,因果线被牵引着转往另一个地方。 谢斐卿怀中的岁妤身上,一圈圈缠绕起因果,指尖染血,被他更紧地抱进怀里。 .............. 记忆回笼,谢斐卿神色冷冷。 手里攥着的帕子因为他俯身的动作差点压在地上,以一个弯折扭曲的姿势撑住身形,抬头看向鬼气逐渐虚弱下来的孟生云。 “三年前种种,我有过亦解了你和我之间的因果,也定下约定,你会在复仇之后自愿投胎,但……” 谢斐卿唇角流下的那丝血迹衬得他格外妖冶,比之往常的清冽端方多出点藏匿不住的阴沉。 “孟生云,”谢斐卿声音颤抖,心间被牵动的疼如针钻,“你妄图以恶鬼之身成就鬼王,这会扰乱世间秩序,我必须阻止你。” 他有愧于孟生云,但若是真叫鬼王出世打破二界壁垒,这便不仅仅是他们之间的恩怨了。 孟生云身后长发垂落,乖觉地披散下来,十二分的邪气溢出来,眼尾上挑,语气嘲弄。 “谢斐卿,何必把话说得那么正气凛然,你不过也是个伪君子,保着自己的利益才最重要。” 说着鬼气森森,强硬从他手中抢回那方帕子。 “从我的尸体手里抢东西,你倒真的是正人君子。” 整个局势掉了个个儿,顷刻间便让孟生云占了上风。 那还要多亏了顾竟丢过来的那小袋子骨灰,混了他许多血在里面,戾气更重呢。 第132章 炮灰小作家(29) 扔给孟生云骨灰的大功臣此刻正哭得伤心,沉浸在岁妤受过伤的伤痛中无法自拔。 “我听到动静跑到顶楼的时候,就只看到谢斐卿抱着你,你手里......还握着那块瓷片......” 顾竟埋在岁妤身上,闷着声音讲完,她身前的那点衣衫已经全湿透了。 “我用碎瓷片杀了孟生云。”岁妤喃喃自语。 “你说我出来找过你们,那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没有一个人理我? 谢斐卿门上贴了符箓,那你呢? 顾竟抬起头,眼眶四周已经是被哭红过后、又闷着憋出来的薄红,哪怕在他小麦色的肤色上都格外显眼。 “我也喝多了,回了房间之后......戴着耳机没管外面的事......” 因为按照常理,那个时候岁妤绝对不会再来找他,他也为了给岁妤的小惊喜——用欧泊石做一枚小戒指。 所以他无所顾忌地戴上耳机,隔绝掉一切外在声音,专心致志、满心欢喜地设计着最独特的戒指样式。 却没想到,一门之隔,他最在意的人却在试图求救。 这些要不是孟生云跟他说起,他甚至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岁妤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和孟生云起了争执,想要来找他和谢斐卿求救,却再度被孟生云抓了回去。 二人在顶楼大吵一架,她情绪激动之下,手里拿着的碎瓷片不小心砸了下孟生云的脑袋。 更是不小心将他推入池中,慌乱无措地哭泣着。 直到谢斐卿最先发现,找到她。 再就是他顾竟。 顾竟眼底渗出疯狂来,当时眼前的景象完全冲击到他的全部思绪,自然也在意不了其他人不甚明朗的表情。 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怎样帮岁妤脱罪。 人不能是岁妤杀的,绝对不能。 于是...... “我和谢斐卿带你回了三楼,处理掉一切可能会被发现的痕迹,然后......报了警。” 顾竟轻描淡写说起这件事最后的处理结果,伸手仰面抚上岁妤的侧脸,“岁岁,你才是最重要的。” 哪怕放弃那点微不足道的道德底线,他也绝对不会让岁妤受到伤害。 岁妤抿唇,直觉事情并不像顾竟说得那么简单,垂眸看向他的眼神闪过一丝微光,“我能这么轻易地杀了孟生云?” “还不让自己受半点伤害?” 顾竟的目光自始至终就没从她身上挪开过。 女孩哪怕一点点细小的表情变化都被他尽收眼底,自然看出也听出岁妤话里潜藏的意思。 低低笑了一声,顾竟眼角眉梢都是炽热的爱意,仰面更近地凑上去,灼烫的呼吸缓缓缠上她的。 “岁岁,你太低估自己在我们心里的地位了。” 顾竟的音色与先前不大相同,有着浸润水汽过后湿沉沙哑的质感,离岁妤格外得近,只差一点就能吻上来的距离。 “就算现在你要杀我,我都会把刀擦干净送进你手里。” “岁岁,我们谁都拒绝不了你......” 眼眸中的黑沉加重,顾竟眼神下落,最后停在岁妤红润饱满的唇瓣上。 此刻因为他说的话被轻轻咬进去一点,虎牙陷在里面戳出个小窝来。 要是再咬重一点,是不是能溢出汁水,甜到他喝一口就能醉死过去? 许是感受到什么危险的气息蔓延,岁妤稍稍撤身,想要往后退点,却骤然被抚住腰身。 后腰一只大掌紧密地贴合上来,牢牢阻拦住她后退的动作。 被自己轻轻咬住的唇瓣在下一秒,落入顾竟唇中。 舌尖抵开那点咬在上面的力道,岁妤甚至能感受到柔软舔舐过尖牙的触感。 他在吻她。 意识到这一点的岁妤想要后退,却被大手掌着后腰用力一摁,身上那点力气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身子发软,被从半跪姿势起身的男人更紧切地往怀里抱,那只带着薄茧的大手透过薄薄的春衫,粗粝到岁妤浑身战栗。 唇间溢出的小声哼哼还未来得及成形,便被男人吞入腹中。 哪怕这种时候,他还要装模作样,似乎只是怕她冷,想搓搓小臂上的软肉给她暖身子罢了。 山间细雨飘落,带着泥土的湿腐气息和丁点绿叶子的草木香,冷风直往山洞里吹。 大半被阻挡在洞口垂落下来的草木外。 一小点穿过围挡的,便从四面八方包裹上来,再被男人灼热的温度喝退。 .............. 古堡内。 一楼大厅已是一片狼藉,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好几个人,都是昏死过去、没有意识的沉沉睡去。 而造成这一切的两个罪魁祸首—— 谢斐卿脚下踩着鲜血绘成的法阵图样,围绕着孟生云一整圈的符箓缓缓而动,不断吸食他身上的戾气和鬼气。 “谢斐卿,你现在杀不了我。” 纯粹是陈述事实,孟生云早在王期他们进古堡时,或者说更早之前,就利用顾竟给的各类玉石蕴魂,鬼体凝实。 他的最终目的,从来就不是报仇。 文封他们要死,却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死,更不能死在他手上。 他要的,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岁妤。 所以——他不能去投胎,利用当年在场之人与他身上的因果相连,吸食他们的负面情绪。 鬼体上不再是全然的戾气,更是超脱于现在天师体系另一种力量,自然也不会被谢斐卿的阵法所伤。 这些,都是谢斐卿不知道的。 当年之事他至多没救自己罢了,没关系,总之自己现在要亲手杀了谢斐卿。 森森鬼气冲天而起,孟生云的理智隐隐崩塌,邪肆的神情让他看起来,真正成了个厉鬼。 “你杀不了我,但......”孟生云脸上邪气四溢,“我可以让你死。” 第133章 炮灰小作家(30) 还是不沾他手的死法。 随着这话落下,谢斐卿四肢猛然被冲天血气浸染的符箓化成锁链绑住,吐出一口鲜血来。 额间黑气萦绕,生命力瞬间被抽离大半。 “瞧瞧,这是怎么了?不会是谢大天师捉鬼的时候着了道受到反噬吧?” 孟生云闲庭信步般走到谢斐卿跟前,似乎并不急着出去找岁妤,反正她跟在顾竟身边不会有危险。 无论顾竟是联系谁、想要求助谁,都只会是、也只能是为他做嫁衣。 他的岁岁,谁都无法抢走。 居高临下站在谢斐卿跟前,孟生云弯腰。 如墨青丝收回,身上衣物变幻,又变回那个温文尔雅的孟学长。 被迫跪伏在他脚下的谢斐卿则是浑身浴血。 哪怕用了天师血都无法彻底封印或是尽除的恶鬼,这次成为了掌控他生死的主宰。 孟生云的假面在谢斐卿面前自是不需要再掩饰的,唇角勾起便是独属于新任鬼王的阴森和压迫。 修长的指尖攥起,一寸一寸碾碎谢斐卿的傲骨。 尤其在察觉到他极力护着他自己的神魂时,漫不经心将手放在他头顶,缓缓施力。 谢斐卿膝盖重重跪在地上,清晰听到骨头断裂的清脆“咯嘣”声。 那点疼痛让他脸上浮现的,却不是孟生云以为的恐慌情绪。 “停下,住手,你可以随便折磨我的肉身,但是不能碰神魂。” 他脸上满是无助和慌乱。 孟生云心间猛地一颤,瞬间收回放在谢斐卿头顶的手。 但方才的鬼力已然将谢斐卿震荡得吐出一口血。 和先前被他折磨的那副模样完全不同,谢斐卿甚至来不及说些什么,手上法诀就掐起试图按下神魂的伤势。 但......已经晚了。 草木掩盖下的山洞内。 岁妤被顾竟按着,一点点揉热温凉的肤肉,身上盖着唯一一块毛毯子,再被火光照着,浑身暖和到不行。 只是蹲在火堆旁,搓手幅度略微有些浮夸的顾竟看起来不是那么暖和。 还要装作没事一样,语气坚强,“没事的,我火气旺,在这里坐一晚上就好了。” “正好还可以添柴。”隐隐已经带上了委屈。 岁妤心间发笑,小脸埋在毛绒绒的毯子里,在火光映照下格外明艳舒朗。 “好啊,你喜欢......” 没说完的话被一口从喉咙里突然喷涌出来的血液冲垮,只是瞬间,就染红了她小半张侧脸。 极其秾艶的颜色覆在她素白到纯澈的小脸上,透出一股凄厉的美艳来。 顾竟的神色定格在想要讨饶卖乖的笑容里,脑袋里空白了半晌。 也许是一秒,也许有好几秒,顾竟反应过来之后,才猛地冲到岁妤身旁,“岁岁,岁岁......你怎么了?” “你对岁岁做了什么?”孟生云的神色比山洞内的顾竟慌乱数千倍数万倍,抓着谢斐卿衣领面色狰狞。 他感受到了岁妤又出事了,那根乖乖缩在他心口的发丝已经逐渐将自己蜷起来。 谢斐卿满脸都是无措,反手握住孟生云的手腕,“快带我去找她,快点。” 一秒都没有多加犹豫,孟生云身影飘渺,带着谢斐卿就冲破古堡的旧墙,径自往山林里飞。 只是数息之间,二人的身影就出现在山洞内。 几乎是扑在山洞内铺好的那张床前,谢斐卿从眼尾坠下苦恨的泪珠滴落,脸上神色却骤然凝固在中途。 孟生云皱眉伸手,想要去触碰岁妤看看她到底有没有什么事,却被顾竟打掉手。 山洞内寂静无声,只余下洞外的雨声残响,风声依旧。 岁妤拿帕子擦着侧脸上还残留的一丁点血迹,眼眸内是无辜又疑惑的神色。 艳若桃李的面颊上甚至因为那点颜色更透出浓烈到极致的美。 激昂猛烈的情绪骤然僵在半空,不上不下地吊着,谢斐卿和孟生云的神情真可谓是精彩。 顾竟往里侧偏头,到底还是将自己那嘲讽的表情掩藏起来。 毕竟......他刚刚也是这样的。 谁能想到,岁岁突然吐出一大口鲜血,凄惨到好像下一秒就会死掉的伤,被他情绪失控地扑上去,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看到—— 岁妤撑着垫子坐了起来,嫩白的指腹揩了点脸上的血,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抬眼看他,“顾竟。” “嗯?”顾竟的声音甚至因为刚刚的情绪激动有些破音。 “我好像......一点都不难受了,心里的淤血都吐出来了诶。” 岁妤将衣襟翻开,里面一长一短两根头发已经变得枯萎,黯淡无光地黏在衣襟上。 被她指尖一碰,顷刻便碎成了细灰,了无踪迹。 只剩下唯一一根带点红色的头发。 岁妤目光落在顾竟发顶,抿唇撑着身子往后靠了靠。 而后......便是谢斐卿和孟生云二人,不,一人一鬼着急赶过来,见到的那副场景。 谢斐卿骤然松了一口气,又吐了口血。 神情自若地从岁妤手中接过帕子,凌空在脸上做两个假动作后,动作迅速地将帕子收入袖口内。 至于脸上的血......袖口一擦了事。 岁妤被两人一鬼围坐在正中间,抱着膝盖裹着毯子,身上还被披了件谢斐卿穿来的外套。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可以说清楚了吗?” 顾竟白眼就差翻上天了,背对着岁妤,看向谢斐卿和孟生云的眼神里都带着刀子。 谢斐卿理会的不是他,但岁妤也一副求知若渴的神情看他,他便拒绝不了。 薄唇轻抿,谢斐卿从额间抽出一点暖黄色光晕。 岁妤也被这动作牵着身子往前倾了倾,额间也溢出点小光晕。 “这是太上延命符,三年前放在岁岁身上时就已经连接了我的命格,我以为......在三年前它就已经失效了。” 这符箓是他谢家的至宝,从出生起嫡系子弟就要被教着学会画这道符箓,一生只能有一道符箓成型。 因为它连接的是自己与外人的命格。 其余长辈用到的人很少,毕竟现在灵气衰微,鬼王之类的恶鬼很少,能用到这些的机会更少。 所以他也顺理成章地认为,在三年前岁妤被救回来那一天,这道符箓用过便作废了。 这三年里它也没见有过动静啊! 在他那么上天入地找寻岁妤踪迹的时候,都没有过丝毫提示。 难不成是留在岁妤体内睡着了? 直到方才,在和孟生云斗法时,他的神魂被伤到那一瞬间,竟然猛地察觉到系在另一头的岁妤。 第134章 炮灰小作家(31) “等等......”顾竟上前,眼睛死死盯着谢斐卿,脸色很黑,“什么叫太上...延命符?” “延的谁的命?” 三年前不是只有孟生云死了吗? 关岁岁什么事? 孟生云同样眼神一厉,目光投注在谢斐卿身上。 刚才二人剑拔弩张、恨不得对方去死的架势虽然在岁妤眼前藏起来了,但也都没给对方好脸色看。 尤其在察觉到谢斐卿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们以后。 谢斐没理会他们两个,在旁人面前可以毫无顾忌将话说得真假参半,在岁妤跟前...... 好像不大能做得到。 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谢斐卿沉着眼底暗光,将那只有他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还原给了他们听。 当年被文封他们怀揣着恶意杀死、又因为谢斐卿自己的嫉妒心阴差阳错导致这些事情发生,是谁都想不到的。 哪怕谢斐卿自己也去了半条命,被带回谢家闭门不出休养了一整年才好,也不足以抵消这些孽念。 岁妤被顾竟抱在怀里,孟生云小心翼翼、动作轻缓地拨开她发丝的遮掩,露出后脑那道伤疤。 尽管已经浅到看不清了,但横亘在上面,仍然能想得到当时的惨烈景象。 顾竟是从头到尾没有参与、并不知晓的就算了。 孟生云则是被硬生生篡改了记忆,又被谢斐卿瞒了这么多年没有告诉。 哪怕知道他和谢斐卿并没有什么交流,他也没有义务告诉他,孟生云依然抑制不住心中肆虐的怒火。 那些篡改的记忆将他被杀的凶手归结为岁妤,只是相比其他人来说,文封几个在他心里的厌恶程度前所未有的高。 于是在不会伤害岁妤的前提下,所有的报复自然都对着他们去。 也算得上是误打误撞了。 这回的怒火,大半还是对着文封他们几人去的。 当年所有的惨剧都是由他们而起,要不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所谓高傲,他也不会和岁妤天人永隔。 只那样惩罚,实在是太便宜他们了。 眼见孟生云身上的戾气又有些控制不住,谢斐卿指尖画符贴在他身上,在岁妤跟前还是做出一副二人和和美美的样子来。 新晋鬼王,体内的力量控制不住也是常有的事。 好在孟生云没有按照常规吞噬人命、其余鬼魂的路子来提升力量,否则现在他对上的就得是天雷滚滚。 也正因为这样,那预计中会破坏人鬼两界结界的事情没有发生,两者之间仍然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没有了这个后患,谢斐卿自然也不需要兢兢业业“铲除”鬼王了。 ——他现在也暂时打不过孟生云。 不过这只是暂时的,一种新的力量诞生,总会需要时间来找到克制它的办法的。 他需要的就是时间。 “因为你所下诅咒,文封他们几家我动不了,你得自己去报仇,但......”谢斐卿显然也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 “那个帮他设计你的天师,已经被我废了修为,送进水狱了。” 水狱,专门针对犯事的天师和邪教子弟设置的一座监狱,在那里面,会比他想象到的所有苦难还要更重。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绝对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孟生云挑眉,淡声道谢,只是那其中有多少真心实意就不得而知了。 他一度从死到生,先前的性子变得有些奇怪,顾竟也并不陌生。 说不定孟生云一开始的和善与儒雅随和就是装的呢。 只是在这变成鬼的情境之下,不再压抑了而已。 亏他还给无偿送了那么多价值连城、有价无市的玉石珍宝,看起来有点亏本。 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孟生云与谢斐卿,顾竟暗自撇嘴。 岁妤暗自察觉到几人之间的暗流涌动,抱着膝盖从衣襟里捻出一根发丝,还没等开口,顾竟眼睛里就放出灿光来。 “岁岁怎么还珍藏我的头发?” 语气竟然还隐隐有些羞恼和自得,颇有些但凡岁妤说一句喜欢,就将自己薅秃了来哄她开心的架势。 岁妤抿唇,有些不好意思,“你们三人的我都藏了。” 说着这话似是还有点不大自然,毕竟孟生云当时可是将她抓了个现行,现在这样明晃晃说出来,总觉得有点顶风作案的意思。 孟生云垂眼笑了笑,伸手揉岁妤的发顶,这次终于可以不受阻隔地触碰到她,“岁岁喜欢我再送你些。” 顿了顿,音色压低,透着些揶揄,“想要多少有多少,毕竟......我的头发永远不会少,大可不用偷偷来藏。” 一句话透出的意思还是有些多的。 既暗指其他两个人不能像他这样肆无忌惮,万一真秃了...... 那画面想必很好看,孟生云乐见其成。 又暗戳戳表明了他和岁妤之间的,那些不为旁人所知晓的小秘密。 单从岁妤逐渐转向红润的脸色便知晓,这小秘密,多半还是带点羞涩和暧昧气氛在的。 三年前那只能眼睁睁看着岁妤被抱在他人怀里、自己却无计可施的心境再一次席卷谢斐卿和顾竟的心头。 并不想回味这点东西,谢斐卿朝岁妤笑笑,大手握住她纤细的腕骨,揉了揉,“还是岁岁聪明。” “要不是有这我和孟生云的头发在你身上,这次......” 恐怕就要因为他的疏忽,他们二人之间的斗法,让岁妤受大罪了。 头发是人精血所在,必要时刻能起大作用。 这回被岁妤藏在衣襟内的两根发丝,在谢斐卿神魂受损,牵动太上延命符的回醒后,察觉到他的气息,融进那里头挡住了孟生云的攻击。 而孟生云对谢斐卿的压迫在摸索到自己的气息后,主动绕开。 两相碰撞下,竟还给岁妤逼出了体内淤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就是那猝不及防吐口血出来,一瞬间蒙骗住所有人,包括术法的眼。 差点让他们以为...... 连那想法都不敢再有的三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并未在岁妤跟前争执。 争风吃醋这种事情点到为止算是情趣,在岁妤跟前让她为难和羞窘,那就是不懂事。 三人都是千年的老狐狸成精,自然不会叫岁妤难做。 想要争抢的地位和名分,又或是其他...... 他们私下抢也就是了。 在岁妤跟前,他们谁都是最光风霁月、清风朗朗的那个。 恶有恶报,罪孽终将被驱散,隐于深山的真相,最后也要被揭开。 第135章 炮灰小作家(完) 文家完了。 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文氏偷税漏税,顶风作案,简直让所有人都惊掉下巴。 更别说那没有报道在新闻上,但消息稍微灵通点都知道的各类毁三观事件。 一如文家老爷子和媳妇有染、文家长子竟然吸毒还聚众逼人吸毒...... 等等等等,哪一件说出来都是能惊掉人下巴的绯闻轶事。 其余连带着的依附文氏的企业,像文封创办的文石、李孜矻家里的产业,更是被曝出抄袭、剽窃他人劳动成果。 简单来说就是,他们那如日中天的企业发展,都是在别人的血泪上架起来的。 听说不仅剽窃人家成果,还杀人封口,真相尘封了三年才被翻出来。 这不,该判刑的判刑,该处罚的处罚,一个都逃不掉。 京郊,靠东面依山傍水、风景最好的一处墓地。 头发花白的刘教授老泪纵横,哭得稀里哗啦的,看着墓碑上彩色的照片,仿佛又看到那个和自己争执什么参数才对的天才少年。 他的人生明明才刚刚开始啊! 那是他最寄予厚望的学生,哪知一次出去聚会,竟然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他不是没有发动过人脉去调查,但......一直没有回音。 好在,三年后,真相大白。 哪怕死人不能再复活,也许并不知晓,但迟到的真相终究会让还在期盼这个结果的人心安。 王期扶着同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刘蓉,眼含沉痛地跟在祭奠的人后面走流程。 孟生云在京大的口碑一向是人尽皆知的好,这次哪怕大多数人毕业了,在知道他的葬礼日期后,也都赶回来了。 无数乳白色善念涌入到一旁的孟生云体内,从岁妤几人的视角望过去,竟不大像鬼。 更像一尊被藏在心里、默默知晓他善举的玉像。 孟生云脸上残存的眷念散去,在看到恩师身体仍然康健、看面相还能再活上二三十年的时候,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还是不要去吓老人家了。 就让他在这些人心里都真的死了吧。 刘蓉和陈雨番她们打了个冷颤,不明所以地缩了缩脖子,总觉得这副场景有些熟悉。 尤其是陈雨番,像是被这样吹过好几次冷气了。 自从在古堡里睡了一觉起来,然后被通知三年前孟学长真正的死因找到了时,她们就像做了个梦。 醒来了都有点恍惚,觉得忘记了什么事情。 孟生云想要收回的指尖被岁妤握住,没有丝毫恶作剧被发现的窘迫,含笑看着岁妤。 顾竟眼睫朝上被刺到般挪开视线,幼稚鬼,死了还要这么幼稚,也不知道有什么魅力。 谢斐卿和顾竟站得离岁妤有点远,算得上是一个正常的社交距离。 哪怕他们再喜欢岁妤,再想正大光明站在她身边,也不得不考虑其他人的看法。 他们不在意,但是在意面对岁妤而去的诋毁。 如果真将他们二人其中任何一个和岁妤的关系摆在明面上来,恐怕那些流言蜚语都会顷刻间朝她飞来。 谁叫他们和孟生云之间的关系......是众人眼中的好兄弟呢。 更别说三年后,还是他们来揭露的真相。 是以不需要多说什么,人前谢斐卿和顾竟都会自发离岁妤远些。 只有更远,没有最远。 毕竟......离得近了,谁知道会不会忍不住就牵上去或者亲上去了。 于是,在众人眼中,就是谢斐卿和顾竟二人像是躲瘟疫一样,离岁妤远远的。 刘教授擦了擦眼泪,戴上老花镜看向岁妤,拍了拍谢斐卿的肩膀。 “老师替生云谢谢你们,如果以后有机会,还希望你们要好好照顾一下岁岁。” “生云生前最放心不下的,一定也是岁岁......”说着说着,刘教授一度哽咽。 岁妤蹙眉,也无意间便被带上点泪花,“老师,您别伤心,生云要是看见您这样,才会真放心不下。” “好,我不伤心......只是岁岁啊,这次回来就别走了,在京市老师到底还是有些人脉的,能帮到你。” 岁妤点头,“嗯,我不走了。” “老师您放心,我也会好好照顾岁......岁岁的。”顾竟表态的动作很是迅速。 谢斐卿慢人一步,自然不好再接着补充什么叫人察觉,只微微一笑,垂下眼睫沉默地站在后头。 到底是年纪大了,在这里又难免伤心,刘教授也没有再多待,被顾竟安排人送回家。 其余人散得差不多了,刘蓉还留在最后没走。 思虑再三,还是抬脚朝岁妤走过来。 顾竟都要暗戳戳拉上手了,又被孟生云隔空打掉,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很是不满,连带着神色都瞧着有点黑沉。 刘蓉心下暗叹,果然还是男人容易变心,刚才答应老师答应得那么干脆,现在没人了,就做出一副这样的样子来。 也不知道是给谁看的。 走到岁妤跟前,刘蓉神色认真,“岁岁,我现在在出版社上班,听说你自己在家里写点东西,如果有需要,一定随时找我。” 说完像是怕岁妤觉得她在客套,又补充,“我不是说客套话,当年孟学长对我们这些同学都帮了很多,我们还不上了......” “而且也不全是因为他,你消失的这三年,我们也都很想你......” 岁妤失笑,同样认真回复她,“好,如果有合作,我一定来找你帮忙。” “这也不是客套话。” 微风拂面,日光和煦,金灿的日光从云顶倾泻,照亮墓碑上那张彩色的照片。 不像遗照,更像......承载着希望和未来的寄托。 孟生云站在岁妤身后,带着笑意看她和刘蓉她们寒暄。 哪怕是刚才脸色有些黑沉的顾竟,都被岁妤脸上许久没出现过的灿烂笑容吸引。 真好。 谢斐卿指尖一张符箓掉落,隐没在地面,将所有善念汇聚于孟生云一身。 蝴蝶和飞鸟翩跹而来,在死气沉沉的墓地上空飞舞。 一切都是和煦明媚的。 终于一天孟生云能成就人身,以另一种方式成为人鬼两界最独特的存在。 心口处的太上延命符悠悠兜转,将谢斐卿和岁妤的命格相连,另一端,也系在了顾竟心头。 以人身上的生气供养,最终都汇聚在孟生云魂体上。 【古堡副本结束,任务清算中——】 第136章 炮灰清冷黑月光(1) 【任务完成度100%,传输至高等位面......】 【0065号系统权限解封,请积极辅助宿主完成剧情任务。】 【欢迎来到......星际时代。】 熟悉的电流声在岁妤耳畔响起,浑身暖洋洋的,好像被泡在温水里。 很舒服。 脑海中的记忆像是在水中被融化掉所有颜色,最后归于虚无。 再睁开眼时,岁妤眸中已经满是平静。 0065欢快的声音“欻”地一下蹦出来,妄图小小吓岁妤一跳,【岁岁我来啦!】 少了原先小世界的影响,岁妤的性子变回那个在病床上躺了许多年的清冷,还有......显而易见的阴郁。 唇色莹润,那双眸子却是情绪淡漠的,静静站在数据光链中央,像是被供上去的一尊玉像。 鲜少有情绪波动,哪怕是0065这样跳脱地和她打招呼,也只会浅浅笑一笑。 0065的声音都变小了,【岁岁不开心吗?】 “没有,传输剧情吧。”岁妤柔声安抚它。 0065数据链都快打结了。 之前第一个任务岁岁不是还要被0038号电击催着完成任务吗? 怎么就过了两三个小世界而已,态度就大变样了? 但看岁妤神色清冷,浓睫轻颤着遮住所有情绪的模样,0065识趣地选择不多问。 反正不管什么原因,岁岁想告诉它就再说好了。 【好哒,剧情传输开始,这个小世界有点特殊哦,岁岁快坐下接收吧~】 坐在0065数据幻化出来的沙发上,岁妤神色疲倦地闭上眼睛,靠着沙发沉默地接收着新世界的剧情。 ...... 新世界的时代背景是星际。 浅显理解就是,上个世界的几百年以后,科技发展到能进入宇宙开始探索。 人类发现其他物种族群,星际秩序经历重组——崩塌——再重组之后,帝国成立。 随之而来的就是宇宙内植株的逐渐灭亡,无数动物开始变异。 其中,自然包括各类活动在宇宙中的族群。 帝国人逐渐显现衍生的精神体外化,越是能力强大的越能幻化出厉害的动物。 寿命延长、能力增长,但与之伴随的,还有精神力失控的问题。 只有身处自然环境中,才能得到缓解。 植株少、失控的帝国人多,更遑论越强大的精神体所需的安抚越重,加之生育艰难,哪怕有人造子宫的辅助,人口锐减也是一个非常紧迫的问题。 在这一背景下,星际恋综应运而生。 四位帝国子民期盼着要留下优等基因、但对这一方面压根不感兴趣的大佬被塞进这档节目。 目的,正是为了找到适合自己的安抚剂,以及......结婚。 没办法,在大时代面前,无论愿不愿意,只要有一点点希望,他们都得被催促着去完成一些事情。 大概背景传输完,0065的声音乖巧响起:【岁岁~~这次进入小世界,可以让你自己选择要什么精神体哦~】 也不知道上面抽什么风,竟然舍得给这么大权限。 有好处不拿是蠢货,0065麻溜给岁妤通报了这个小福利。 岁妤仰面漫无目的地数着系统空间的银河,一时也想不到自己究竟需要什么。 随口说了句,“那就银河?” 【啊?】0065伸出虚拟小胖手挠了挠脑瓜子,有点纠结,【好像不行诶岁岁,只能是生物类的。】 【像小狐狸啊、小兔子啊、凤凰之类的,又或者花花草草什么的都行。】 岁妤脑海中拂过刚刚传输的那段背景,冷不丁问道:“是所有植株都有能抚慰精神体的作用吗?” 得到肯定答复后,岁妤勾唇,“那我要夹竹桃。” 【没问题~】 这话一落,下一秒,岁妤眼前的景象就变成了无比奢华的室内。 琉璃水晶吊灯从数十米高的楼顶垂下,映照出斑斓的光晕。 很安静,安静到诡异的气氛。 岁妤靠坐在沙发上,身边两道炙热到近乎把她拆吃入腹的目光一错不错,就连在全息镜头下都忍不住的渴望。 或许……也不算是渴望。 恨意、无奈交杂着痛苦,复杂的情绪上涌,把左右两侧单人沙发上、夹着岁妤坐的两个男人神情都弄扭曲。 傅南宸挪开视线,指尖下摁狠狠压制住趴在他身边那只金色卷毛狮子的脑袋,双腿交叠着闲散往后靠。 不过是一个始乱终弃的女人罢了。 遇上了只当不认识。 他可不像柳徵那没皮没脸、记吃不记打的蠢货。 星际最高研究所里出类拔萃的天才科学家,掌管整个星际商业命脉的傅家家主...... 竟然会同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耍得团团转。 脚踩两条船,还在他已经可耻地做出妥协后,依然不带丝毫留恋地......消失了三年。 直到这档恋综。 这档可笑的恋综。 傅南宸的精神力隐隐又有暴走的趋势,指尖摁住脑袋的狮子已经开始烦躁地甩着尾巴。 压迫感几乎将整个室内的人都被迫着想要跪下臣服。 导演擦了擦冷汗,实在是弄不懂自己为什么要接这么一块烫手山芋。 这才出现了两个,嘉宾没到齐气氛都这么诡异了,要是到齐了...... 他不敢想。 但副导演依拉敢想啊! 举着古董似的大喇叭,依拉开始cue流程,喊出第二个女嘉宾。 谁又进来了柳徵不关心不在意,此刻他的眼里只剩下岁妤一个人的身影。 哪怕只是安安静静坐在那儿,她都是最吸引人注意力的存在。 趴伏在他肩上的墨黑蝎子已经忍不住要往她那儿爬了。 以前,她最喜欢摸着他的脖子观赏夏伏的尾蛰了,每每动情之时,柳徵更忍不住想要一点点让自己被岁妤掌控。 三年没见了。 好想宝宝。 岁妤眸光微动,放在沙发上的素手上被一只蝎子爬上来,歪着小脑袋想要蹭她,两只差点分不清的黑色眼睛满是欣喜的光。 藏都藏不住。 0065是藏了什么没告诉她吗? 传输过来的剧情只有大的世界观,恋综内四个男主的基本信息,至于和她以前的牵扯,那是半点都没提及。 但看这副样子,显然不像是没有交集。 傅南宸脸色难看,金眸冷冷地瞥一眼自己的精神兽,语气危险,“西莱尔!” 金毛狮子尾巴甩了甩,颇有些赌气地“啪嗒”一下放在地上,脑袋耷拉着紧紧盯住岁妤方向。 此刻,星网已经炸开了锅。 第137章 炮灰清冷黑月光(2) 【柳老师这是怎么了?感觉很不对劲啊!】 ——这是敏锐察觉到柳徵状态不对的。 【呜呜呜呜可爱的夏伏小宝贝怎么就爬到别人手里去了,姐姐手里有吃的,到姐姐这里来吧~】 ——这是夏伏的狂热粉丝在疯狂示爱。 【怎么感觉傅先生也不对劲啊?能不能给我们看女嘉宾们的颜值啊,第一次还要蒙着面,奇奇怪怪的设定。】 ——这是不满吐槽的。 【我要看元帅。】 【我还要看我们皇子殿下呢~】 ——这是还未出场的两个男嘉宾的狂热粉丝。 总之不管什么派系,为了谁而来的,这档首开先河的恋综都火爆全网。 只公布了四位最让帝国操心的男嘉宾人选,至于女嘉宾...... 哪怕就连傅南宸他们本人,都不知道确切的消息。 一开始坐在位置上,和柳徵相对无言的冷静情绪被走进来的那人打破。 即便蒙着脸看不出来是谁,但......如果岁妤身上的味道、她的身影他们二人认不出来,也就白费三年前那么如胶似漆的感情了。 傅南宸更是唾弃自己,哪怕清楚知道岁妤的真实面目,还要对她抱有仁慈之心。 按照他以往毫不留情的行事风格,应该在看见岁妤的第一时间,就让她付出惨重的代价的。 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的第一反应,是克制,克制自己高涨的——爱意。 依拉等四个女嘉宾都进场,在正中央的长沙发上落座后,语含抱歉地解释道: “由于元帅和皇子的行程比较赶,暂时要缺席一到两天的直播录制,希望大家谅解啊。” 才怪,是皇帝陛下还没抓住人,等什么时候抓到了再出现吧。 “现在......这次的恋综节目正式开始,全太阳日不间断地将最真实的情感碰撞呈现给大家。” “我们会尽量给大家喜欢的cp们创造相处条件哦,现在,就请大家踊跃、和善地讨论发言吧~” 夏伏已经趴在岁妤肩上开始幸福地冒泡泡了,尾蛰翘起,寒凉锋利的光芒此刻都变成独独送给岁妤一人的打光板。 哪怕看不清面容,但......那雪白到和夏伏近乎脱离出两个图层的皮肤,周身清冷的气质,无一不让大家意识到,这是一个美人。 星际没有丑孩子,但是能让精神兽这么亲近的,恐怕不仅仅是单纯的美那么简单。 想来,岁妤身上的亲和力和精神安抚度应该很高。 在场的几个女孩子也看不见各自的容貌,只能大概凭借穿着和气质来大概判定。 但几乎是同一瞬间,其他三个女生都无法抑制从心底开始涌出来对岁妤的亲近,又碍于刚认识不好随意打扰。 一时间,在还没公布要做什么的这档口,所有人的目光都往岁妤身上落。 她慵懒靠在沙发上的动作,及膝裙摆下露出的一截骨肉匀称的玉白小腿...... 哪怕是星网上炙手可热的夏伏,在她肩上趴着都抢不走丝毫关注。 西莱尔尾巴甩了两下,在傅南宸略微出神的关口,身形缩小,从沙发上径直跳入岁妤怀里。 小小一个接近于玩偶尺寸的毛绒小狮子,金灿灿的毛发在手里宣软极了,更别说还伸着小粉舌头朝你撒娇。 岁妤心都快被萌化了。 指尖勾在它小下巴的软肉那儿轻轻挠着,直把小狮子舒服地敞开肚皮。 星网上的观众们也快要被萌死了。 【啊啊啊啊啊,这就是我们的“金色太阳”,原来这么萌的呀~】 【别搞错,那可是能一口咬开星际盔甲的西莱尔,你们别被眼前这副样子给骗了啊!】 【精神兽反应的是主人的状态,所以脸色那么臭的傅先生......嘿嘿,这个cp我预定了。】 依拉很满意暴增的评论数量,这档综艺参照几百年前最火的那种策划,为的就是把他们浮生影视的名头打出去。 为了自家产业,傅南宸这个老板必定得辛苦一点啦。 依拉对此没有半分愧疚,好不容易还能做次那个有点点掌控权的人,自然是怎么炸裂怎么来。 “节目直播的地点,就是这座弗罗拉星球,大家将会在这里度过21天的恋爱时间。” “古球上曾经有个说法,一眼就能确定自己感兴趣的人,一天就能找到同频的伴侣,一周更会确定自己心意......” “那么现在,请男嘉宾做出选择,你想要先选哪位女嘉宾进行下一步的了解呢?” 依拉看着场上的局势,极其有眼色地补充了一句,“为了公平,我们会用最古老的办法来判定出先后选择的顺序。” 柳徵眼神就没从岁妤身上挪开过,他实在太想岁妤了。 哪怕被骗了,他也毫不在乎。 只想要岁妤。 傅南宸攥起的拳头上青筋毕露,精神力强制将西莱尔收回自己体内。 怀里毛绒绒的小可爱突然消失,岁妤指尖蜷缩一瞬,似是有些遗憾。 柳徵眸光微动,神色不明。 “我后选。”沉着音色丢下这样一句话,傅南宸看起来有些不舒服,靠着沙发按揉自己的额心。 不记恨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为了防止三年前的那场闹剧再上演,他绝对不要再变成那样的蠢货。 ——那就远离。 柳徵才不会理解【客气】是个什么概念,几乎是傅南宸话音刚落的那一秒,便神情自若地确认。 “我选岁妤。”掷地有声,那双总是理智的眼眸里,满是坚定。 嘉宾们自行商讨过后的结果,导演组自然不会干预。 “第一组嘉宾配对成功,请两位先行前往心动小屋,互相更进一步地了解对方。” 岁妤小手被圈进一只滚烫的大掌中,身体的本能让她下意识便不再抗拒,被牵着往导演组说的心动小屋走。 身后,傅南宸终究没忍住,深邃的眸光落在二人交叠的双手上,神色看不出来在想些什么。 被强硬收回精神海的西莱尔怒吼着,恨不能撕碎点什么东西解气。 ...... 第138章 炮灰清冷黑月光(3) “宝宝,我真的好想好想你。” 精神力蛮横地将还在摄像的微型机器强制关闭后,柳徵便将岁妤牢牢抱在自己怀里。 声线缱绻勾人,带着点压抑的沙哑,裹上岁妤的耳尖。 偏头想先躲开这点炙热,岁妤的侧脸又被另一边跃跃欲试的夏伏亲了下,黑蝎子已经快变成红蝎子了。 “柳徵,松开。” 患有重度精神力紊乱的天才科学家,性子喜怒无常算得上是他的标配。 因为他的身份,导演组也不敢强硬要求他做些什么,无所谓这些所谓的拍摄。 不过岁妤可是签了合同,记忆里,如果违约的话,需要补上300亿星币的违约金。 在正常直播的中途掐断对星网的播放,自然也算得上是播出事故。 要是掰扯两下,说不定岁妤真还得背上这债务。 所以岁妤的拒绝简单、直接。 听她这么说,柳徵几乎是瞬间眼尾便红了,黑眸紧紧盯着岁妤,神色偏执,“不放。” 如果放了,你又要像三年前那样跑了。 明明前一晚还在床上说喜欢他哭,第二天就再也找不到人。 偌大一个星际,谁都查不出她到底去了哪儿。 这样的情境......哪怕只是想一想,柳徵就又要发狂。 夏伏的蝎蛰剧烈震颤着,从脑袋顶沿着外壳那条线上不详的血红浮现,时不时闪烁几下,隐隐有暴走的趋势。 留在外面的导演面无人色,跟进去的微型机器也被强制罢工,工作人员一个个的,还都被精神力压迫得差点跪在地上。 这节目到底要他怎么弄啊! 星脑前的观众们也同样有些不适。 直播间开了共感,哪怕他们可以手动调节参数,但或多或少还是能感受到那股来自sss+精神力的压迫。 【完了完了,不会暴走吧这,别到时候节目没开始,导演组和嘉宾们都回归母星了。】 【这就是顶级掠食者的威慑力吗?真的好可怕......】 【岁妤在里面怎么样了?别真出事啊,不然谁还参加这种节目,也应该要有点相应的措施。】 【前面的你怕是自己没有,才来嫉妒我们柳老师这么厉害的人吧,还措施,你管好自己就行。】 【哇塞这都能吵起来......】 星网上吵得不可开交,而被担忧的那人...... 岁妤后腰被牢牢桎梏住,压着往男人怀里送。 眼睫上、鼻尖......一点一点触感轻浅的吻啄,似乎在安抚她,也在安抚自己,湿热的吐息几乎要将岁妤淹没。 岁妤实在受不了这要重不重的啄吻,抬手掐住柳徵低垂下来的下颌,重重吮了吮他的唇瓣。 “放手。” 柳徵愣在当场,犹疑地不知道是该放还是不该放,更是连自己脸上的表情都不知道该继续偏执皱眉,还是要兴奋地笑。 唇角无意识间便勾起,凑上前去,“还要。” 岁妤掐着他下颌便将人推远了些,终于舍得多说两个字,“放开,精神力压制收回去,恢复直播。” 柳徵抿着唇照做,只是那眼角眉梢倾泻出来的笑意和餍足,怎么也遮掩不住。 于是直播恢复的第一时间,星网所有的观众都看到,那鲜少露脸、星际最寡言冰冷的柳大科学家,笑得眉眼弯弯。 像是春霁冰雪消融后柔和的水花,连包裹上指尖的力度都是欢快愉悦的。 退开些和柳徵的距离,岁妤在机器照不到的地方,伸手揉了揉后腰处,总觉得有些发软。 心动小屋的配置,是参照几百年前最常见最具有暧昧上头感觉来布景的。 无论是粉嫩嫩的假花布置,还是全透明、一抬头就能看见蓝色天幕的外景,都让这氛围格外唯美。 当然,在岁妤看来,处处都透着一股工业假面的味道。 但在星网上转播出去的画面,却让这档恋综的第一对cp横空出世。 身形高大俊逸的男人微微俯首,哪怕是安全距离,都下意识将身体往岁妤那边倾斜。 目光更是时时追随着岁妤的一举一动,那双总是淡漠理智的眸子,在镜头面前,对岁妤却是毫不掩饰的喜爱和关注。 精神兽都快黏到人家女嘉宾的脸上去了。 好好一只危险又诡谲的墨黑蝎子,硬生生在岁妤颈窝处把自己给煮熟了,还想着怎么更近地贴上去。 没眼看,简直就是没眼看。 柳徵想再近点,被岁妤眼神悠悠一扫,脚步便顿住,长燕尾服的下摆垂坠在膝弯,莫名有些可怜。 虽然哪怕什么都不说,仅仅只是这样互对坐着就能将氛围烘托得冒粉色泡泡,但节目组原先准备的话题都没能开启。 无奈,依拉低调登场路过,在耳机里提醒岁妤开始聊天。 岁妤无奈叹气,被雪绯二色交织的面具罩住脸,看不清她脸上神色,“柳老师平时喜欢做什么?” 柳徵身为星际最高研究所的在职科学家,虽在星网出场次数不多,但许多研究冠上他名字被公布,众人对他自然不陌生。 一开始还是有人随口提了一句,用古星的说法,尊称他声“老师”,后面被大家都这么叫,也就传开了。 柳徵眉眼微皱,墨瞳中划过一丝落寞,“岁岁不记得了?” 岁妤一窒,大概知道他的性子为什么会被归结为【淡漠直白、不通人情】了。 果然系统总结出来的还是一针见血。 “人总是会变的,喜好这些也会变......”放弃和他装作不认识的想法,岁妤仍想稍作挣扎。 柳徵原是委屈巴巴地等她说完,结果就听见她越说越像要和他分清关系,眸光微动,瘪着嘴扯碎节目卡牌,“不会的。” “我永远不会变,一直都是你的乖乖。” 第139章 炮灰清冷黑月光(4) 【什么乖?你乖?来个人告诉我我出幻觉了。】 【你乖你还用蛮力把节目卡牌弄坏了?那可是超稀有合金,你一只手就硬生生给它扯成碎片了?】 【不是还没揭面具吗?怎么听话音柳老师和岁岁认识啊?】 星网上铺天盖地都是表达疑惑的,虽然和节目组预计的不符,但最终目的好歹是达到了。 作为辅助,他们也不好干预各嘉宾们之间的互动,最多在环节设置上有那么一点点偏向。 至于火花,还得嘉宾们自己来。 本来就是担心出岔子才跟过来的导演组如今功成身退,彻底将这方天地让给这对显然之前就认识的小“情侣”。 “我不会变的,一直都只会是你的乖乖。” 柳徵黑瞳里冰冷的光闪过一瞬,被很好掩藏起来,对上岁妤时,又是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 “岁岁,你......爱我好不好?” 哪怕是不通人情,但柳徵好歹还是智商超高的天才,能看出岁妤在意星网上的评价。 原本要说的“不要再丢下我”还是被吞入腹中,只说了句自己认为不痛不痒的真心话。 岁妤:......有时候真的挺想任性一回的。 “站好,不许装哭。”岁妤头疼,但不是眼瞎。 方才男人委屈却不至于这么大反应,直到她说了最后那句话时才变了神色。 比起先前眼尾绯红的样子,现在更像特意挤出眼泪来装可怜。 岁妤没装过绿茶,但不至于认不出这点手段。 柳徵眼睫耷拉下去,眼尾溢出的那点泪花将他浓长的睫毛黏成一缕一缕的,再加上他本就偏少年感的脸,看起来让人格外心疼。 “哦,岁岁我站好了。”柳徵还有哭腔。 “你喜欢什么?”岁妤淡定走流程,被蒙住的脸上满是无奈和摆烂的妥协。 柳徵眼眸一亮,下意识的情话脱口而出,“喜欢你......喜欢研究。” 凶起来的岁岁也好看。 “除了研究以外,还喜欢什么?” “......没了。” 但夏伏弯折在岁妤手心里打滚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没了的样子。 星网观众自动帮他把话补齐: 【除了研究,还有你,我没有喜欢的了......天哪磕死我了~】 【原来不管是谁,在遇见自己的真爱时,都会变成幼稚鬼呀,想谈个恋爱了怎么回事?】 【帝国第三兵团麾下士兵,在线征婚,帝都三套房产,无不良嗜好,找一个柳老师这样会撒娇的小男友,有意者联系......】 【姐姐我可以!】 【果然还是喜欢看别人哭,尤其是委屈巴巴地哭,高举鱿鱼大旗。】 【鱿鱼?】 【诶呀谐音啦~柳妤柳妤,顺嘴了不就是鱿鱼嘛,听说是古星很好吃的物种来着,喝管营养剂解解馋。】 星网逐渐泛滥的求爱征婚言论,让越来越多的关注都转向这档节目。 全太阳日开播,等同于随时点进去都可以看,在鲜少需要工作的帝国,全天候追看的人不在少数。 被万众期待的另一个男主角——缪淮,此刻却半点都高兴不起来。 “皇子殿下,您就别让臣下为难了,跟我们回去吧。” 缪淮手心白色光晕散开,被数据锁链捆住动弹不得,雪白发丝乖顺垂下,神情却是极其桀骜不驯的样子。 “回去干什么,给你们配种吗?” 被这粗鲁的话猝不及防砸懵了的塞尔:...... “这话怎么说的,只是个恋爱综艺而已,只是培养感情,没有非要逼着您去和谁......” 后面那个复述的词塞尔实在说不出口,扶着身边士兵的肩生怕自己给气死了。 帝国最受宠的小皇子,刚刚成年才三年多的时间,按道理来说并没有这么急着要让他有结婚的想法。 但......缪淮从刚出生起就有怪病,极其渴望和别人触碰,却伴随着严重的精神洁癖。 两者格外矛盾,但又同时存在于他身上。 三年前什么都吃不下、睡不着的缪淮本来已经被判定死期,却奇迹般地好了起来。 只是这转好的迹象没维持超过半年,就不知怎地又卷土重来,还变本加厉越来越控制不住。 每次看着缪淮自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全身上下被抓得不剩一块好肉时,皇后都快哭瞎了双眼。 在得知这档恋爱综艺要筹备时,病急乱投医地想要缪淮去试试。 也许......让他去培养培养感情,能接受某个女孩子,也说不定呢? “您想想王后,她是真的很担心您啊。” 应该说所有人都在担心缪淮,却不敢过于强硬地要求他。 缪淮虽然有些骄纵,但本性还是很柔软善良的,不然也不会刚才为了不伤到他们,收回了自己的攻击。 这才会被他们抓住。 缪淮眉间皱得都快成峡谷了,烦躁地扭头,旁边趴伏在地上的雪豹蹭了蹭他的小腿。 “只是培养感情?你们不会强加干预?” 塞尔大喜,“不会,绝对不会,除了您可能要按照节目规定完成任务,绝对不会出现逼着您选谁的情况。” “那你还不解开我?” “诶!” 缪淮收回精神体,阔步走向停在不远处的星舰,眉尾飞扬,显然心里憋着什么坏呢。 ...... 另一边,远离帝都星的一处偏远星球。 郗却棠刚刚斩杀了一只虫族,刀尖上还残留着墨绿色的血迹和黏液,全身上下却是干干净净的。 黑色军靴踩在贫瘠荒芜的土地上,满是肃杀与冷酷。 在星舰上等了许久的塞欧赶紧上前,硬压下那点被元帅精神力影响的颤抖,“元帅,您之前答应皇帝陛下的那档节目开始了,您看......” 郗却棠冷眸微侧,从记忆里翻找出来这段,也没为难他,颔首,“回去吧。” “是,我们直接去三十七星系的弗罗拉,您可能需要......打理下您的形象。” 塞欧递上皇帝陛下交给他的礼服,纯墨色镶嵌银辉宝石的优雅燕尾服,非常之华贵。 郗却棠慢条斯理地摘下手套,极为浅淡地瞥他一眼,塞欧便低下了头,手里端着礼服的动作也开始颤抖。 “人去了交差就好,其他的事,不会要你复命的。” 沉凝的音色化解那点压迫,塞欧看着元帅冷白修长的指尖落在机械枪上,突显出诡异的斯文。 如果不是刚刚看着他从战场下来,想必很多人会误以为他只是个斯文的学者。 塞欧低头应声:“是。” 第140章 炮灰清冷黑月光(5) 心动小屋的谈话傅南宸这边不得而知。 本来要他也按照流程选择某个女嘉宾的,但男人身上溢出的精神力实在太过暴躁。 为了安全起见,节目组向观众表达了作者歉意,暂停他和其他人的接触。 最起码坐在别墅的大厅里,万一发生什么突发状况,医疗队还能及时上去控制。 观众也表示理解。 毕竟精神力暴动不可控,谨慎一点也是好事。 是以等岁妤和柳徵谈完回来了之后,其他三名女嘉宾和傅南宸都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 “不好意思,”柳徵脸上残存着一点笑意,连带说话都没有那么冷冰冰,“你们能坐过去一点吗?” “我想和岁岁挨在一起坐。” 按照最开始的位置,等女嘉宾们入场后,岁妤的位子是比较靠近傅南宸那边的。 但柳徵既然已经知道是岁妤,自然要宣示主权,而且......他也是真的很想和岁妤贴贴。 精神体都可以,为什么他还要忍着? 众人的视线落在岁妤嫩白指腹缠着的那黑色蝎子上,均有些惊讶地闭上嘴。 夏伏,星际排名最毒的精神兽之一。 沾之剧毒,寻常绝对不会让其他人触碰。 刚刚那么亲昵地趴在肩头就算了,现在......竟然能没有任何阻挡地触碰皮肤? 她不会被无意识溃溢出来的毒素和精神力压制影响吗? 这个问题,单看岁妤平静的神色,已经能得出答案来。 被柳徵看着的女嘉宾往旁边挪,想要给岁妤让出位置来,却被轻声制止,“不用,就这么坐好了。” 柳徵眸光破碎,却也没说什么,自个儿可怜巴巴坐在单人沙发上。 夏伏的小脑袋碰了碰岁妤,示意自己不和柳徵一边儿的,被摸了脑袋才心满意足又抱着香软的指尖蹭蹭。 还没有互相认识,刚想让位置的女嘉宾率先开启话题,“我叫菀娜,你们可以喊我娜娜。” 淡蓝色长发披散在肩上,点缀着许多雪白小珍珠,哪怕看不见脸,那股幽静文雅的气质都能轻易瞧出来。 “萨拉。”红色大波浪卷发,声音满是活力的另一个女嘉宾开口,简洁快速。 最靠近傅南宸那边的栗棕色短发女生声音很轻,“我叫回枝。” 只要有一方释放善意,女孩子间的交流总是能迅速熟络起来。 傅南宸垂着眼皮,视线凝在方寸能看见的那点地面上,没参与半分她们的交流。 精神海内的西莱尔狂躁不堪,迫切想要去到岁妤身边,被她呼噜呼噜毛。 出去的通道却被傅南宸紧紧关着,甚至还用精神力再上了层锁,任凭它怎么撞也撞不开。 烦死了! 那死蝎子怎么还能趴在岁岁的手心里,它也可以的,小小一个还有卷毛,最舒服了。 肯定比蝎子可爱! 节目组cue流程的手段一如既往得尴尬又生硬,这次是通过临时星脑发布。 接二连三的悦耳叮咚声响起,马上就要接近目的地的星舰上,缪淮也收到了消息。 看着刚才塞尔给他的临时星脑上出现的消息提示,缪淮眼尾上挑,眸中满是兴味。 “塞尔,不是说要快点赶回去吗?多跳两次虫洞,我要赶上他们分房的流程。” 等着瞧吧,谁不会选房间似的。 塞尔擦了擦脸上不存在的冷汗,给驾驶舱的乘务员下达命令。 宇宙星河中星舰跳跃的光弧一闪而过,如同星子尾巴拖长,晃悠着扫了下细碎幽深的星际长河。 “元帅,星舰即将接近目的地,这是您的临时星脑,上面......刚才节目组发布了新的任务信息,您看?” 郗却棠放下手中的毛笔,稀有金属独有的光芒璀璨闪烁着,更衬出笔下那幅大字的凛冽与狂放。 “按照规矩来。” 塞欧了然,退身出去后让人加快行驶速度,尽快赶上这个流程。 .............. 在设置相关任务的时候,节目组也有考量到底怎样才能正好拿捏合适的分寸。 毕竟在场的几位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要是不小心踩中谁的底线,出的问题就不是一般问题了。 “先互选再抽签?”萨拉有些惊讶,都已经互选了还抽签做什么? 对此,依拉解释道:“只有一次互选恐怕会出现几选一的情况,由此设置第二次抽签。” “先是心意,再是缘分,这是古星谈恋爱最重要的两点。” “我们希望,真正能配对成功的,会是二者兼顾的。” 毕竟也是第一次弄这种类似文娱复兴的新节目,只能结合实际情况,最大程度参考以前古星上的形式。 “那如果两次结果不同怎么办?”柳徵黑沉的瞳孔转向导演组的方向,冷冽、毫无感情色彩地盯着依拉。 心脏陡然被攥紧,果然,之前那个撒娇卖乖的根本不是柳老师的真正面目。 依拉握了握手里的防护钮,继续解释,“那就抛硬币,看到底是正反哪个面,来决定选择第几个结果。” “这也是看运气哦,古星的说法是,缘分比心意还重要。” 柳徵对这些幼稚的东西不大有兴趣,但看向岁妤的眼眸却依旧是亮晶晶的,“岁岁,互选你选我好不好?” 岁妤眼睫震颤两下,还没等说什么,就被突然插进来的一道声音直接回答了柳徵。 “好什么好?人都没来齐你在这里又唱又跳?” 众人的目光被吸引过去,别墅的外观突然变成透明的玻璃罩子,能让她们能更清楚地看到外面的景象。 雪白短发柔顺落下,被微风吹拂着像是精灵的男人从星舰下来,俊朗的样貌介于青涩和冷厉之间。 不笑时尤其冷艳,但此刻唇角含着笑,更像只含了坏水的猫科动物。 “要进行下一项,总也得等人到了,你说是吧,柳——老——师?” 最后那个称呼被长长拖拽出尾音,嚣张至极,显然和柳徵不对付。 柳徵皱眉,额心隐隐开始跳动,显然想到了当时缪淮在他辅导下抓狂的一系列惨痛经历。 当时年轻气盛的他被喊去督导最不学无术的小皇子,当了他半个月的老师。 既让他差点晕厥,也让缪淮差点跳楼。 自此他再没出过实验室去辅导过别人,缪淮......也再没有碰过生物方面的知识内容。 总之两个人闹得极其不愉快。 这次见面,自然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第141章 炮灰清冷黑月光(6) 缪淮嘴角含笑,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眼神无意识间便在岁妤身上停顿片刻。 精神海里悠闲趴着补觉的白桉似乎闻到什么好闻又让兽舒服的香气,浑身上下都被温柔抚触过一般。 猛地一下抬起头,犀利的目光直直看向岁妤,随后陡然跳起来,想要从缪淮体内出来。 缪淮掌心摁在胸口,低声警告了句“别闹”。 他正在装腔作势呢,别出来给他捣乱。 虽然......其实他也正打算要在这节目捣乱来着。 见柳徵没理会他,缪淮也没什么尴尬的神色,抱臂仰首,一下便坐得离众人远远的,在单独的沙发椅上坐下。 “嘉宾都没来齐,可不能随便开始,如果万一我想选的人被别人选了,不是错失先机了?” “这可不够公平哦~”缪淮神色骄矜,对柳徵挑了挑眉,全是挑衅,没有半点尊敬。 依拉想到王后的嘱托,小皇子来这节目就是要找个能互相看对眼的培养感情,这确实也是个问题。 但那不是因为他自己逃走了嘛? 依拉不惯着他,“缪淮殿下是已经有想选的人了?” 缪淮没被噎住,神色自然地点头,抬起下巴指了指岁妤,“我选她。” 这几位女嘉宾里面看过去,最有好感的是她,柳徵也要选她,这么有利的局面,缪淮当然不会放过啦。 柳徵的脸色没变,显然早就能想到缪淮会做出什么举动,但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蕴藏着的风雨好像更猛烈。 他可以和缪淮互相挖苦嘲讽,却绝不允许缪淮态度如此轻佻地、随意指着岁岁说要选她。 这是对岁妤的侮辱。 “缪淮殿下看来还是没有长大,仍然这么的......孩子气性。” 这话彻底踩中缪淮的底线,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说他小,星际300岁成年,他已经303岁了。 只要成年,就已经是拥有独立星际权利行使的资格。 含着假笑的神色落下去,缪淮这下倒是半露出真实的情绪来,眼底危险的浪潮一阵高过一阵。 蛮横的气势直攻柳徵,雪豹的虚影在他身后闪现一瞬,而后很快消散,半点没让威压泄露影响到其他人。 傅南宸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心口像是被利刃捅了一刀后再旋转几遍,疼痛到麻木。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不自觉便被她吸引,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只是第一次见面的小皇子都又能和她扯上关系,变成在外人眼里的争风吃醋。 而他......还可耻又犯贱地嫉妒。 嫉妒柳徵能毫不在乎前尘往事,厚着脸皮在她面前卖乖讨爱。 嫉妒......她的目光没有在自己身上停留半点。 为了一个对自己压根不在乎的女人,丢失所有尊严,这样的事......他无法接受。 西莱尔浑身毛发都耷拉下去,也不吵着要出去精神海了,呜咽两声趴着颓废到不行,显然也情绪不高。 【这是什么架势?怎么突然就变成柳老师和小皇子开始对峙了?】 【搞不懂,但是好刺激!】 【好看爱看,多来点啊啊啊~~】 【话说小皇子天赋真的好高,精神力控制得那么好诶。】 【这是一见钟情?看起来更像要捣乱诶。】 皇宫。 王后叹口气,“他这是在反抗?故意要扰乱节目的正常进行?” 身旁年长的侍女安慰她,“也不能这么想,其实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小淮通过节目和别人产生交集,就是我们的目的。” 王后又叹口气,“也对,只希望这次契机真的能让他好好地,找到一个哪怕不抵触的人也好啊。” 皮肤饥渴症,犯起来是真的要人命的。 每回看见缪淮那么痛苦,她都觉得心如刀割。 星际生育率低下,她在九百多岁高龄才有了第二个孩子。 作为一个母亲,面对得来不易的儿子,不求有什么大作为,她想要的只是缪淮平安康健。 二人的目光重新投注到正在直播的节目上。 虚拟面屏上缪淮眼底的嘲弄褪去,双腿交叠懒懒往后靠,“不是互选吗?我选她。” 白桉听到这话,一蹦三尺高,恨不能现在立刻出来钻到香香软软的姐姐怀里。 导演组没再说什么,很快,其他嘉宾也互选完成。 回枝性子沉默,不喜欢多事的人,率先就选了话最少的傅南宸。 菀娜和萨拉对视一眼,均get到双方的意思,不想局势偏向叫岁妤太难做,一人选了一个。 菀娜选柳徵,萨拉选缪淮。 至此,女嘉宾这边,就只剩下岁妤没有选择。 柳徵轻咬着唇瓣,双眸水雾弥漫,亮晶晶地看着岁妤,没多说一句话。 但那意思很明显:选我选我,岁岁选我。 夏伏更是抱着岁妤指尖蹭到快熟透了,小脑袋摇晃着试图引起岁妤的注意力。 如此场景,要是真选了柳徵,就相当于将她二人绑定,心意顷刻间就能被确认。 只是瞬间,岁妤便将所有可能的情况设想了一回,也有了抉择。 她要选...... 第142章 炮灰清冷黑月光(7) “我选......” 岁妤清泠的目光往侧边落,音色柔柔,似乎缱绻含着香气,直直朝着众人围裹。 所有人都希望那被认真看着的,是自己。 傅南宸轻薄的眼皮垂落,克制着不让自己被那话音引诱。 “傅南宸。” 几乎是瞬间,西莱尔冲破束缚,小金毛团子张开短短小小的四肢,扑向岁妤。 柳徵和缪淮的精神兽顿时就炸毛了。 能力者之间天然的敌对让白桉焦躁不安地呲着牙。 浑身毛发都直直竖立着,哪怕在精神海里,都跃跃欲试着想出去一较高下。 夏伏......抱紧了岁妤柔软的指腹,小脑袋埋进去,两只小黑豆豆眼压根不往那边看,沮丧得不行。 恰如它的主人一样。 直到西莱尔的气息越来越近,冲进岁妤怀里的时候,尾蛰才高高抬起,一下便准确扎进它蓬松的毛发里。 西莱尔尾巴一甩,局部变坚硬的毛发就想将夏伏直接扎死算了。 没得逞—— 一蝎一狮被岁妤两只手分开,夹着脑袋不敢吭声,只怒视着对面的讨厌兽。 “不许吵架,夏伏。” 夏伏心不甘情不愿地给西莱尔解了毒,西莱尔更不情愿地踹了它一脚,小爪子差点将身形变迷你的夏伏给闷死。 “西莱尔。” 西莱尔浑身一颤,吐了吐粉色小舌头开始卖萌,试图蒙混过关。 【啊!可爱死我了,小太阳过来让姐姐亲亲,么么么......】 【我的小兔子都感受到岁岁身上的亲和力了,瘫平在桌子上说好舒服!】 【加一加一,我的小宝也是!】 【傅先生好像没有把西莱尔放出来啊,它不会这么喜欢岁岁,自己硬要跑出来玩吧?】 精神体在每个星际人类的身体内生长,在出生时就伴随着精神海的完善逐渐变大。 但并不是谁的附属品,它们有自己独立的意识和想法,并不一定和主人的性子完全相同。 或者换种说法,精神体不会说谎,哪怕主人掩饰得再完美,放出精神体,那就相当于行走的测谎仪。 ——它会完美反映出主人所有的真实情绪。 所以......现在看起来那么冷酷、不悦的傅先生,其实在压抑着自己内心的喜欢? 傅南宸心神巨震,活像刚被扔进虫族堆里杀出来那样,精神力起伏尤其大。 要不是西莱尔的喜悦也影响到他,怕是整个节目拍摄的场地都要开始被摧毁。 刚刚......他听到了什么? “我选傅南宸。” 那道轻柔的音色重新复述了一遍,砸在他耳边,一点点融进皮肉灵魂里。 眼皮缓缓抬起,颤动不已的视线直直看向岁妤,眼眶轻易间便拖拽出点情绪激荡的红色来。 柳徵简直快要嫉妒死了,拳头握紧,眼神里满是委屈。 他凭什么? 岁岁是觉得三年前对傅南宸有亏欠,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选择他吗? 夏伏无声呜咽一小下,尾蛰卷上岁妤指尖呜呜开始哭泣。 还是第一次,岁妤见到蝎子的泪珠,大滴大滴的、圆滚滚往下坠。 落在她指腹上的触感都是温冷的,但又能让人格外明显地注意到它的伤心。 岁妤微不可察地愧疚一瞬,大拇指摩挲着它的小脑袋,瞬间就被亲了一下,又见它自个儿抱着指尖变红了。 导演组没想到岁妤会选没什么交流的傅南宸,但现在本来就还是交流了解的阶段。 在先前心动小屋的了解阶段,确实谈论的内容也有些幼稚和没有营养,全靠他们来推动。 想必也因为这样,岁妤才想着要了解其他人吧。 依拉等人自动为岁妤找好了理由,正想确定第二个环节开始时,星舰降落的风流声就在不远处响起。 无机质光芒闪过的大门缓缓打开,一双黑色军靴踩在地面上,将众人的视线不自觉便被吸引过去。 一身利落军装,上衣束进皮带内,宽肩窄腰,动作间极具力量感和迸发而出的荷尔蒙。 那张脸更是让人第一眼就胆寒的存在。 浓眉稍皱着,那股不容忽视的威压就沉沉砸在众人心头。 视线被攥住的那一瞬间,更像被什么危险又强大的顶级掠食者锁定。 郗却棠的视线浅浅扫过在场所有人,不过须臾,便将他们的特征都刻画了出来。 微垂着眼,目光在场上带着雪绯二色交织的狐狸面具上停留半晌,因为斩杀虫族、还有些躁动的精神力奇迹般被安抚。 她......亲和力很高。 挪开视线,郗却棠大步走向众人坐着的沙发区,坐在导演组临时拉过来的单人沙发上。 众人看过来的视线顷刻便消融在他露出的淡笑里。 回枝抚了抚胸口,平息那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只能说不愧是元帅吗? 怎么会有人不笑时冷漠到能让人下跪的程度,对他们稍微和善一点,又让人由衷地钦佩和不敢靠近。 郗却棠眉头微动,“不是在拍摄?把我当成嘉宾就好。” 答应了的事情,他就一定会尽全力完成。 如果能在这里面找到自己不抵触的人,为帝国留下基因链,也好。 但如果找不到...... 想到三年前无故失踪了的那道声音,郗却棠眸色加深,隐匿起来的压迫又隐隐显露出来。 “那我们就不叫您元帅了,尊称【先生】,您看可以吗?”菀娜试探性地开口。 她是26星系、水色星群的人鱼族,才在一百多年前被元帅保护过、击退虫族守卫了她的家园。 是以对郗却棠的好感度天然就很高。 哪怕现在压迫感很强,也想要更靠近一些自己崇拜的大英雄。 这很有可能是她唯一一次能这么近、还能相处这么久的机会了。 当然要好好珍惜。 郗却棠礼节性颔首,“随你们。” “先生现在要选择一个心动对象,节目组说会和待会儿的安排有关。”菀娜浅蓝色的发丝垂下,多了几分俏皮和灵动。 郗却棠眸光直直落在没有出声的岁妤身上,视线一寸寸描摹过她脸上的面具,指尖轻动。 “你叫什么名字?”很寻常的问题,被他问出来,便莫名带了股盘问的味道。 柳徵眉头微皱,又来一个和他抢岁岁的人。 身形一动,状似不经意间往前走了一步,恰好打断岁妤抬眸看过去的眼神。 郗却棠神情寡淡地笑了笑,敏锐察觉到帝国最有潜力的年轻科学家对他的戒备,可有可无地往后退了一步。 没再等岁妤的回答,随手指了指菀娜,“这位。” 菀娜暗自掐着虎口处,激动地快要跳起来,她的偶像选她了。 哪怕只是随便选的,都好开心! 回去就和哥哥姐姐们炫耀去~ 不出意料,除了傅南宸一开始就选了萨拉以外,柳徵和缪淮都是选择岁妤。 互选阶段完成。 但......所谓的【缘分天定】,来了。 第143章 炮灰清冷黑月光(8) 哪怕只是简单一个抽签的签子,倾注帝国所有支持、经费尤其充足的节目组都能弄出花样来。 其上花纹繁复,颜色两两配对,只要是抽中同一颜色的两人,就算是配对成功。 至于最后的结果......那当然还是要看会不会需要重新选择啦。 不过按照概率来算,互选和抽签相同的几率,也不算很大。 这也让节目更多了许多戏剧性,不是吗? 促成姻缘和吸引更多人关注节目,这二者并不相互冲突,反倒是双赢的好事。 节目组的人自然也拎得清。 在合理范围之内,自然也会弄出些不大不小的动静来。 岁妤从签筒里捻起一支签,抽出来的底部,是黑色的。 ——和郗却棠相同。 把玩着那质感凉润的合金签子,郗却棠往后靠的神情微动,想也想得到柳徵那厮会有什么表现。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人,却是缪淮。 缪淮两三步蹭过来,坐在他单人沙发的边沿,保持着安全距离,同他打商量。 “哥,要不这签子让给我呗,我想和岁妤配对。” 尤其是看见柳徵那黑沉沉的脸色时,就更想了。 郗却棠虽是元帅,常年在外征战,但少时读书可是和他们一道,从卡尔森学院毕业的。 对从来都是天之骄子的他来说,基本可以配得上所有人尊称一声“先生”。 只是缪淮的身份,时常就可以和他有交集,为了不那么生分,【哥】这个称呼也就这么叫起来了。 如此提要求,也就心大的他敢大庭广众之下直接说,半点圈子都不绕。 “特别想。”缪淮再次强调。 精神海里的白桉更是连连点头,哪怕没人能看见,那动作幅度也是丝毫不含糊。 郗却棠本来无所谓的态度,便在微垂的眼睫下消散掉。 柳徵、缪淮,一个能轻易影响帝国的顶尖人才,一个帝国最受宠的小皇子。 二人都不是愿意来参加这档节目的,却在第一天明目张胆开始争抢同一个......女人。 而且......听说岁妤的选择,是傅南宸。 这么说来,三个往日本身就不对付的人,因为岁妤一人都有了牵扯。 说不定还会因此,相互之间的龃龉更深。 她身上的亲和力更是高得吓人,还做出一副不争不抢的样子。 这样的条件,同时叠加在一个人身上,略微有些引人注目啊。 郗却棠轻缓的眼神落在靠过来的缪淮脸上,还没到两秒,缪淮就自己退缩了。 “算了,哥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缪淮眉眼含着微弱的笑,视线轻飘飘落在柳徵身上,挑衅地勾唇。 果然猜对了。 在郗却棠心里,帝国安危绝对是最重要的。 他们这三个人都对同一人有了牵绊和注意,哪怕只是为了排除危险因素,他哥都会自己先试探一遍。 这可是他从出生开始被教训的惨痛经验合集。 柳徵,呵,不值一提。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如缪淮所想——没换。 那么,现在岁妤的互选对象是傅南宸,缘分天定环节抽取到的,却是郗却棠。 节目组送上来一枚雕刻极其精美的硬币,岁妤指了指正面,代表正面是傅南宸。 在硬币掉落的瞬间,傅南宸精神力悄无声息牵扯上那小小一点,却被另一股同样强大的力量给打断。 硬币在半空翻滚颤动,最后掉落的方向,正是反面。 这意味着—— 岁妤的第一个配对对象,是郗却棠。 依拉举起大喇叭,“接来下请大家开始选择房间吧,配对成功的,要住同一间哦。” 这话一出,顿时便将众人的视线都往她那儿吸附。 “套间、套间......”依拉瞬间冷汗就冒出来了,连忙找补,“不是一张床哈。” 星际开放,倒也没开放到这样的程度。 更遑论这还都是帝国数一数二的大人物。 主要目的是为了配对,不是为了搞死他们整个团队。 也犯不着真摆出那样离谱的条件来。 郗却棠用堪称温和的态度看向岁妤,岁妤却能从其中探出些许打量。 或许别人很难发现,但对这些极其敏锐的她来说,很明显。 又或者可以说,这恰恰是郗却棠想让她察觉到的。 他在试探自己? 稍加思索,岁妤便能理解他的用意,也未曾多说什么,从篮子中选了水蜜粉色的钥匙。 其他人,都没能选上一开始的互选对象。 脸色不大好的柳徵和回枝住一间。 菀娜和缪淮,萨拉和傅南宸。 选好房间后,有一段较长的休整时间,依然会暴露在镜头面前,但也不会布置任务。 这也意味着,两两配对成功的嘉宾,将会迎来第一次独处时间。 虽然只是在室内,但......恰恰是这样的室内,好像会更容易滋生暧昧氛围...... 岁妤手上一软,从空间钮里拿出来的那个大箱子眼见就要砸在她脚上,被一只略有些苍白的大掌稳稳拖住。 “我来。” 郗却棠的音色很冷,带着点磁性的沙哑,如同清泉水清冽击打在鹅卵石上的迸裂瞬间。 在没有释放任何压力的情况下,也许真的会把他错认成手无缚鸡之力的斯文书生。 但岁妤看得分明,他单手拖住箱子的那侧手臂,隐藏在军装里的肌肉遒劲。 更别提sss+的体质和精神力了。 “谢谢。”岁妤的态度也很平淡,单单只感谢他的出手相助。 郗却棠神色一顿,看她像躲虫族毒液一样离他三丈远,不知怎地,心里竟有些不大舒服。 就像是杀虫族没杀死、最后还被反咬一口受了点伤的那种......憋屈。 这还是他刚上战场时会犯的错误。 竟然在时隔这么久以后,再一次感受到。 尤其是在看见女孩那双不带任何情绪的眸子时,清凌凌半扇眼尾浅淡地划过他,似乎只是在看一个普通人,而已。 普通人—— 郗却棠心中不由得咀嚼起这个词,生平第一次,对一个陌生人起了探究的心思。 他好像能明白柳徵他们几个的态度转变,到底是为什么了。 单手毫不费力地提起箱子,手臂上的肌肉将军装袖子绷出点弧度来,充满侵略感,“我可以进吗?” 套间的布局是内外两间,里面那间什么都有,算是主卧。 这是默认岁妤住主卧了。 岁妤的眼神终于舍得往他身上落,琥珀色的瞳仁在窗外模拟的日光里,折射出比金色更浓郁的多情。 哪怕只是被她这么看一眼,似乎就会有被全然爱着的错觉。 心口处的那点精神力似乎蠢蠢欲动,汹涌着冲击他布好的阻碍,在精神海掀起滔天巨浪。 郗却棠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抬手按住胸口,直至心脏处尖锐的刺痛传来,面上神色不变。 察觉到波动,岁妤和他对视,望过去的那一眼,却好像被扯进了什么幻境之中。 这是......郗却棠的精神海?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郗却棠的瞳仁是近乎黑色的墨绿,幽深又孤寂。 长条形的物体环上她的腰肢,灼热的吐息在身后喷洒,岁妤站立在原地,感受着猛然将她包裹起来的精神力。 没有伤害她的迹象,但......满满都是被压抑着的欲望和爱意。 岁妤蓦然吐出一口雾气,马上便被四周陡然变冷的空气凝结成冰,化作颗颗晶莹的冰珠掉落。 指尖微动,一股浅粉色的雾气弥漫开来,顷刻间便将肉眼能看见的一切都淹没。 狂烈的波动平息,一声闷响在身前响起。 岁妤睁眼,是郗却棠手中行李箱掉落,软软要往下倒的样子。 伸手接住他的身躯,差点就要将她也压在地上,借着身后墙壁的阻拦,两人好歹才稳住身形。 准确来说,应该是岁妤靠着墙,抵住郗却棠快要倒下去的高大身躯。 好重。 纤细的腕骨看起来像是能轻易被身前男人折断的样子,伶仃一小截雪白透亮,又因为刚才的一小点摩擦,透了点粉意出来。 星网上的弹幕停止一瞬,随后像是炸开般,陡然涌现出来,几乎要把整个虚拟屏占满。 从微型机器的角度来看,压根没察觉到那不到两三秒的凝滞。 自然也不会察觉到岁妤被拉进郗却棠的精神海,甚至还被迫帮他安抚了一番、再小心迷晕了一会儿他的事情。 夹竹桃,性毒,闻之眩晕、记忆错乱。 既然都成了自己的精神体,那效力人为加深些,也无伤大雅。 现在还不能这么早就全都被探得一清二楚,更不能让郗却棠知道,自己已经进入过他的精神海。 一介元帅,无声无息被潜入最应该保护的脆弱地带,要是真被他察觉,自己可能就要上研究台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 于是,不管是郗却棠本人,还是星网上的观众,都只是以为郗却棠不知怎地晕了一下。 手里的东西都掉了,径直往岁妤扑去,差点就要将她压在身下。 【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共感就没了?元帅他......他还壁咚了岁岁?】 【啊啊啊啊啊,这就是教材上教的最能体现男人荷尔蒙的方法吗?壁咚......好、好上头啊。】 【我也要去找个男人壁咚,忍不了了啊~原来岁岁跟谁都能磕,那能不能换我来?】 【不会吧,其他房间都是相敬如宾,现在还在客气呢,这里就开始了~好刺激~总感觉自己快别人一步~】 【相敬如宾:形容夫妻相互尊敬,像是对待宾客一样客气,楼上你用的不对。】 【诶呀别拽你的古文化成绩,反正早晚都是啦~】 【预言家请睁眼说瞎话,我才不信元帅能真的在这节目里找到真爱呢,绝对是为了拉动我们的生育率而已。】 【加一,别太真情实感了。】 【怎么一夜之间冒出这么多会用古成语的人了?】 【嘿嘿,因为我们一整个古文化研究班都被批准看这个节目啦,我爱上课摸鱼~】 ...... 星网上热火朝天的讨论岁妤和郗却棠不知晓,更不是很关心。 郗却棠的精神力堪称变态,岁妤使出全力,也只让他眼眸涣散了不到十秒钟。 额头紧紧覆在她的额头上,哪怕隔了层面具,都近到仿佛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岁妤亲眼见着,他的神色从被她迷幻的怔愣,挣扎数秒过后,即刻就恢复了正常。 眼神凌厉看向岁妤,郗却棠不退反进,伸手就要来摘岁妤的面具。 “不行。”岁妤抬手,手心抵在他伸过来的大掌上,轻易便被握紧。 男人常年征战,掌心、指腹上都覆有一层薄茧,摩挲在岁妤的手背上,顷刻间便带出一层粉来。 这点暧昧的颜色正因为岁妤的挣扎和郗却棠的强硬逐渐加深。 男人的眼神紧紧盯着岁妤,试图从她眼睛里看出些什么,但......除了惊慌,全无被发现的惧怕。 好像这点惊慌,都只来自于怕被他揭下面具的失控。 “先生,您不能揭我面具。”连声音都是颤巍巍的,又理直气壮拒绝他。 岁妤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更自然些,却仍然因为二人过近的距离,脸上晕出一层绯粉。 好在有面具遮挡着,但那声音,听在旁人耳中,却是格外的缱绻勾人。 “理由。”男人淡漠的声音传来。 第144章 炮灰清冷黑月光(9) “理由。” 郗却棠冷冷逼问,心口处暴动的那点精神力被安稳地封印起来。 心脏跳动的瞬间,全是极度的欣喜,不再是叫嚣着摧毁一切的杀意,而是......对眼前人的占有欲。 精神体是独立于主人本身的另一个生命,相互依存、相互依赖,天然就会对彼此有好感。 但......从他记事起,就和自己的精神体不对付。 他的母亲嫌恶自己的精神体是一只从来没被记载过的怪物,从不允许这只【怪物】出现在众人眼前。 哪怕它带来的是谁都比不上的强大实力。 于是他从来没有和精神体好好接触过,甚至在能够有实力封住它的时候,人为切断了它出来的途径。 星际只知道元帅的精神体很强,但从未有人见过。 也许是因为很少和它沟通,精神体反而有足够高的自主性,也对所有一切新鲜事物充满着敌视。 这样的特性,只有在战场上,面对虫族时可以无拘无束地释放。 所以他很少回帝都,大部分时间都消磨在战场。 这还是第一次,他能强烈地感受到,体内那股力量被很好地安抚。 从少时起就一直伴随着的隐痛,被轻柔地抚慰过、呵护着。 眼前的人,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人。 郗却棠最让人称赞的,就是他的绝对理智和冷静。 哪怕下一秒就要死在虫族恶心的口器里,他也能平静地分析哪种死法能更重创敌人。 是以,哪怕现在岁妤琥珀色的瞳仁已经被水雾浸湿、柔柔地哀求他,他也依旧能忽略那点心软,强硬地要摘下她的面具。 岁妤的小手被严严实实地包裹在男人掌心,滚烫的温度从贴合的肤肉上传递。 “现在不是揭面具的时候,要是违约了......我要赔违约金的。” 岁妤的声音很轻,如同一片轻羽柔柔飘浮在空中,半落不落地拂过某人的心。 顿了顿,那双琥珀流金的眸子里,还满是认真,补充强调道,“300亿星币。” 郗却棠想过许多种理由,但唯独没想到会有这样一个......朴实无华到谁也反驳不了的理由。 “我来赔。” 他最不缺的就是钱。 岁妤面具下的神情微动。 [我来赔],而不是[我帮你赔]。 几字之差,说出来的意味倒是大不相同。 前者默认这些损失是由他造成,心甘情愿承担损失。 后者,则是认为这些都是因为岁妤,才会出现的问题。 这男人当真是责任心出奇得强,正气凛然到半点不叫别人吃亏的地步。 如此,她便能确认该用什么话术了...... 岁妤眼眸里的水雾更重,一颗晶莹的泪珠几乎要坠下,摇头拒绝,“不行的,我们、我们都还不认识。” “先生,听节目组的规则来,可以吗?” 最后一个问句,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掌心里的小手又挣扎着想要挣脱,最后还要委屈巴巴地说上一句“疼”。 郗却棠平静凝视她半晌,温和表面下,是铺天盖地侵袭过来的压迫和强硬,“岁妤,我不喜欢人装傻。” 更讨厌和装傻的人共处。 很显然,面具下那张脸,此刻必定满是狡黠。 装出柔弱无辜的神色,掩藏不想被人发现的真相,偏偏......偏偏他竟没有揭穿她。 手掌缓缓松开,稍露出点缝隙,就被眼前这只小狐狸抓住空子,一下便将手收回去,抵在他肩上。 她的精神体,怕是一只毛发雪白的狐狸吧。 藏在干净透澈的表象之下,一双满是伶俐的眼眸却轻易就能抓住人心最软的那点。 郗却棠撤身,离那让人恍若浸泡在温水中般舒适的香气远了,身体竟不自觉生出点不舍。 转身提起岁妤方才掉在地上的箱子,走进里面的房间。 直到帮她放好所有东西,才沉默地合上门。 临走时男人沉沉看过来的那一眼还残留着些许泰山压顶般的强势侵略。 就算他装得再温和,也像是将被他注视的那人整个摊开在他眼前,被明明白白看干净了一样。 岁妤拂起一抔冷水,将方才有些紧张的思绪打断。 不出意外,郗却棠对她的怀疑应该上升了不少。 平白无故有些记忆混乱,哪怕只是几秒,对他那种身份的人来说,也算得上是致命的危机。 这种情况,如果让他过早得知,自己已经被看穿了精神海,想必结果会比岁妤想的更糟糕。 好像不经意间,就被拉入什么危险的境地了。 两者相害取其轻,到底该用个什么样的理由糊弄过去呢? 水珠顺着墨黑色碎发滴落,在脸上留下些许湿痕,蜿蜒绵亘,更加重许多的破碎感。 看着虚拟镜中的自己良久,岁妤抬手,指尖落在眼尾处,用力揉了揉。 身后桃花芳菲绽放,香气悠悠散开,又被收拢在方寸之地。 隔壁房间。 菀娜和缪淮一人一边,能离多远离多远。 再沿用了一回古老投硬币的方式,决定出缪淮睡里面后,两人各自头也不回地一个进房间,一个出门。 菀娜才不想占那什么臭皇子的便宜呢,他还比自己小两岁,不喜欢这种幼稚的男人。 关上房间门,往楼梯口走去想去到顶楼看看时,却在紧闭的门扉后,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浅淡香气。 飘渺清新,一到鼻腔处,就好像让她整个人都快飘起来。 精神海内的白鲸塔娜舒服地瘫直了身子,简直快被甜化了。 如果不是上战场的帝国人,没有受到那些负面情绪侵占,一般精神力失控的情况会好很多。 菀娜又是人鱼族里很有天赋的那一类人,这种情况就更少了。 但......哪怕是她,闻到这样的香气,都会更舒适、更被安抚得快要陷入沉睡。 这样高的安抚度,她还是第一次见。 第一时间就下意识关闭了随身微型机器的共感,菀娜抬起眼深深地看向岁妤房间。 似乎想要透过那扇门,看到些什么。 不过只是十来秒,她就转身,像是什么也没察觉似的,继续往顶楼走。 第145章 炮灰清冷黑月光(10) 留给众人休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时间来到下午。 虚拟日星已经行进到西面,柔和又不刺激的光线均匀撒下,照亮着弗罗拉星球上所有的一切。 为了保持配对成功嘉宾之间的高度互动,节目组特地找了好几个太阳日的历史影像。 最后在犄角旮旯里翻出来一个尤其刺激的游戏——顶气球。 配对双方将气球放在身体中央,合力挤破它,挤破数量越多的,就算赢家。 最后只有一对胜出,赢家将会获得明日的唯一约会权。 输了的那三对就只能在别墅里继续待着。 这规则一出来,缪淮率先就是那个脸色变不好的,他身上那病,要是和别人碰到了,可以吐上三天三夜不停歇。 别到时候还给和他配对的搭档整崩溃了。 “这游戏设置不合理。”缪淮甩了甩手腕,试图将刚才有点沾上空气灰尘的脏污甩下去,顺带还拿出清洁巾再擦了擦裸露的皮肤。 依拉被他这么一明示,自然也理解到他的意思,打着哈哈圆场,“也不是非要肢体接触嘛。” 说着指了指放在气球旁边的两根长条型棍子,“这叫筷子。” “以前古星上都用它来进食,虽然我们已经很少见过这东西了,但如果大家不想身体接触,就要用它夹住气球,再想办法把它弄破。” “总之,就是全程除了吹气球和放气球以外,手都不能碰气球哦。” 依拉的声音透着股谁都能听出来的调侃,简称——看好戏。 反正选择的权利是交给他们自己,要选简单模式,还是困难模式,自己选了什么就做什么呗。 要不说还是她们导演组贴心,连筷子这种古老的东西都找出来了。 依拉的洋洋自得没影响到嘉宾们,倒是让星网上的观众直呼精彩。 【好家伙,这有多少我们没见过的东西啊,那两根长条夹东西?怎么感觉有点悬啊?】 【来来来,无奖竞猜啊,到底有几对会选筷子,有几对会选直接用身体呢?】 【其他人不知道,反正元帅他绝对不会轻易和人有肢体接触。】 “先生想赢吗?”岁妤的问话声几乎是在郗却棠耳畔响起的,凑近的身子从侧边看,是近乎要埋进他怀里一样。 时刻注意着这边的柳徵和傅南宸别无二致,都攥紧了拳头。 傅南宸率先挪开视线,心中冷讽一声,他竟然还有所动摇。 不到多久,就又和元帅打得火热,凑那么近...... 被抛弃的绝望再一次席卷他,傅南宸紧紧闭了闭眼睛,再度睁开时,金色的瞳孔都暗沉几分。 “我们用筷子吧。”萨拉动作生疏地握住筷子,主动提议。 她也是被军团交任务一样逼着来参加这档节目的,要配对的心思本来就没多少。 再看看眼前男人这副样子,虽然镜头拍摄下装得若无其事,但暗自神伤、还时不时流露出那么些嫉妒来的神情...... 是个傻子都能猜到他喜欢岁妤。 虽然但是,萨拉也喜欢。 一靠近岁岁,就觉得浑身都舒服了,那些和别人打架弄出来的暗伤好像都被抚平了一样。 她肩上飞出来的小鹰圆滚滚的大眼睛看向岁妤,同样满是儒慕。 傅南宸神色平淡,拿起筷子想要夹住气球,注意力收回没再放到岁妤那边去。 郗却棠脚步匆匆退开一步,视线稍加偏移,落在岁妤脸上戴着的面具上,并未和她对视。 “看你。” 可有可无的态度,似乎真的随便岁妤如何选。 “那筷子......”音色柔和。 郗却棠眸光微动,心口处的跳动猛然沉了些。 岁妤唇角带出笑来,掩藏在面具之下,主动退开两步,声音放大了些,“筷子我不大会用,先生会吗?” 主动权又被让渡到郗却棠手里。 郗却棠的神色微不可察地定住,抬起那双墨绿色的幽深眼眸,视线落在岁妤仓皇间低垂下去的睫毛上。 “不会,但可以会。”声音寒凉又平淡。 岁妤的呼吸一窒,脸上笑意却没有消散分毫,拿起放在身旁的筷子,“那我们试试?” 不出意料,四对配对的嘉宾,都选择的是用筷子。 【看吧看吧,才刚见面,在星网观众面前哪怕真有什么,也要装一下的啦。】 【那你可说错了,这四位大佬什么时候会藏着掖着了?还不是没有看上眼的,你等要有看上眼的,直接昭告天下。】 【好了上面的古文化课学生,你可以接着去上课了。】 【总感觉元帅和岁岁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有点怪,怪好看的,什么时候能揭面具啊~~】 【等着吧,这才第一个太阳日呢,看看晚上能不能让我们看。】 【呀,我们菀娜真厉害,已经夹破三个了。】 菀娜淡蓝色的头发披散下来,又被她一把拂开,跃跃欲试想要夹破第四个。 这游戏真新鲜。 缪淮其实觉得有些幼稚的,但看着其他三人都没他厉害,胜负欲反倒上来了。 于是二人一拍即合,开始了漫漫夹气球的道路。 柳徵的注意力不集中,并没放在什么夹气球上。 哪怕获得什么唯一约会的机会,也不是和岁岁。 有什么用? 不过......柳徵的眼神落在缪淮身上。 他只要确保不是岁岁赢,不就好了。 依拉的大喇叭正在此刻,突然发出一句声响,“赢了的队伍,如果配对双方不想互相一起,可以各自邀约想要邀请的对象哦。” 傅南宸筷子上快要掉落的气球猛然间破裂,一声炸响尤其明显。 萨拉看他一眼,眼珠子一转就继续夹起新的气球,“来,我们快点把这些夹破,再来吹新的。” 一下子场上的气氛便被带动得火热,竞赛的感觉出现了。 几相比较之下,岁妤这一组反倒成了最划水的一组。 郗却棠修长的指尖夹住筷子,手指几乎快在那细细长长的一根铁棍上打结了。 气球从滑溜的筷子间滑走,挑衅似地还在空气中打两个旋嘲讽。 尤其耳畔此起彼伏响起的气球炸破声。 “先生想赢吗?”柔和的音色再一次问道。 第146章 炮灰清冷黑月光(11) 郗却棠深绿色的瞳仁逐渐变得更深,如果不仔细看,几乎让人下意识便认为那是全然的墨黑。 岁妤和星际人类最大的不同,就是对精神体能有的绝对操控。 因为......她似乎是唯一的植物精神体拥有者。 更温和,更能消除负面影响,也更易掌控。 是她的伙伴,更是她手中握紧的利刃。 直直对上郗却棠轻缓的眼神,岁妤眼中满是笑意,真诚地再一次重复,“先生想赢吗?” 似乎听见一声极轻浅的笑,岁妤的腰上覆上一只大掌,陡然被拉近,又被腹部有点弹力的东西阻隔一瞬。 随后,“砰”的一声,气球爆开的声响在岁妤耳畔响起。 耳上被一层轻柔的水流包裹,那点声响便只剩下个囫囵的样子。 听觉被蒙住,好像连带着其他感官便被无限放大。 她只能感受到,男人紧实的腰腹在气球炸开后,有时来不及撤离,直直撞上来的轻微坚硬。 气球是男人放的,二人合力夹破的力道是交由男人掌控的...... 岁妤似乎只需要被他引领着,连气球炸开的声响都听不见。 最后一次夹破气球时,水流从耳尖拂过,闯入进来的,就是依拉大声宣布的声音。 “让我们恭喜郗先生和岁小姐获得胜利,成功赢得明天的唯一一次约会机会。” 全场似乎只有她的声音在透露着欣喜,如果能将目光转向场上的嘉宾,也许就能看到最真实的黑脸场面。 柳徵和傅南宸气息都有些不稳,精神兽一下一下撞着透明壁,想要出来找岁妤。 缪淮也很不开心,他这么努力,竟然还输了? 不可理喻。 要不是他有这臭毛病,指不定他也直接上手了,到时候谁输谁赢,真说不准。 下午的活动圆满结束,依拉开开心心再一次宣布接下来的任务。 ——做饭。 星际不需要什么烹饪、做菜,一管营养剂,解决所有问题。 但阅览无数古星资料后,专家们都发现,恋爱综艺必须要有做饭这个环节。 可以说,没有做饭环节的恋爱综艺,那是没有灵魂的。 更别说一群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的天之骄子,展示着古星上的古老技术,会带动多少星民再次探究这些的热潮。 简直是行走的广告牌子,当然要多加利用了。 为了这些名场面创造,节目组还特意从农科院批准调来了几株蔬菜。 绝对的大排面。 岁妤几人走进别墅,就见到新辟出来的【厨房】空间,台面上摆着一个小篮子。 篮子里,放了几株蔫哒哒的......看不出来什么菜的菜。 岁妤不会做饭,前面的小世界,她也从来没有碰过这些东西。 往往是一回到家,就被妥帖地抱着换好拖鞋,香喷喷、热气腾腾的饭菜在桌上摆好,只等着她临幸。 但即便是这样,看着小篮子里面那蔫到快泛黄的青菜时,岁妤都知道——这菜不新鲜。 绝对也不会好吃到哪里去。 但身旁,方才蹭过来挽着她的菀娜却双眼放光,极其欣喜地看向小篮子里那几株绿色。 人鱼族本就对绿色植株觉察敏锐,天生亲近自然。 受困于整个星际退化严重的植被,她们这一族的群居环境已经很差了。 鲜活的植物,平日里怕是只有重要展览的时候才能看见。 这次节目组为了复刻几百年前的恋综环节,竟然还拿出这么重要的东西来。 傅南宸眼睫垂下,余光不经意间便往岁妤那边瞟。 这东西......还是经过了他审批后,才去采购的。 三年前岁妤和他在一起那么久,只知道他很富有,却不知道他到底富有到哪种程度。 如果......她知道的话......是不是会有那么一丁点的后悔? 傅南宸闭眼沉思,将自己发散的思维收回来,修长的指尖点开临时星脑面屏,翻找出家族最新投送过来的古星烹饪教程。 萨拉惊讶地看他一眼,倒也没觉得有多奇怪。 傅家显现于人前的财富都占了帝国整体财富的一半多,更别说其他没有被公布出来的产业。 底蕴深厚,有那么一两份古星文化收藏不足为奇。 只是她没想到,傅南宸竟然会在直播里面直接就展示出来。 是......为了彰显实力吗? 探究的目光落在岁妤脸上时,就变成了柔和,圆滚滚的枭赢更是忍不住就想往岁妤怀里钻。 不动声色揪住它后颈的肉,扯回来团吧团吧塞到衣襟下方的口袋里,萨拉走进厨房帮忙。 一行八人,里面甚至七个人都没怎么碰过植物,指尖捻着生怕弄伤它,一点叶片子不小心被碰掉,都要全神贯注看着。 尤其是平日里个个俊男靓女、或高冷或灵动的神情全都变成严阵以待的架势,柳徵甚至想戴上手套去处理。 这样一副场景,对岁妤来说,真的很难憋住笑。 面具下的那张脸霎时间便被笑意浸染,裸露在灯光下的那点朱唇勾起,眉眼弯弯。 在节目组特意设置的暖黄色灯光下,恍若流光溢彩般的玉人,漂亮到能轻易就攥住所有人的目光。 回枝恰好就站在岁妤另一边,她话少,在节目里的存在感也不高。 只在感受到岁妤身上让她舒服的气息之后,悄无声息抢占了岁妤身边的位置。 此刻那笑,她也是第一个看见的。 真的很美,像是暗无天日的黑云遮蔽下,唯一的那束五彩光芒。 眼中星光点点,回枝身后原先缠绕着的小长条尾巴尖尖扯直,碰了碰岁妤的无名指指尖。 随后似乎怕吓到她,又往回枝身后藏了藏。 岁妤被指尖上那点温凉的触感吸引心神,眸中笑意还未褪去,低头朝回枝的方向看。 哪怕戴着面具,都能看出来回枝的羞涩,以及躲到她身后的那条——奶茶棕色小蛇。 也探出个小脑袋看岁妤,尾巴尖尖晃来晃去,倒是比回枝看起来大胆些。 岁妤唇瓣的笑意更深了些,指尖伸出,好让它顺着指尖爬到自己身上来。 记忆中总有两条也这么可爱的两小条,不过比它还要开朗些,给点笑就能上天。 回枝眸中一亮,试探着再往岁妤那边靠了靠,清新淡雅的香气裹上来,只觉得精神海里的暴动都被抚平许多。 郗却棠的目光落在岁妤身上,深了些许。 第147章 炮灰清冷黑月光(12) 一般来说,精神体的化身会有部分反应出本人的性格。 蛇属类精神体,不亲人、阴冷、轻易不与人交流,这是大概率会有的特性。 回枝出身底层垃圾星,是这么多年以来,她们那里唯一一个特招进帝都军团的,性子独来独往。 但......哪怕是这样一个人,对岁妤都不设防,天然便表现出亲近的意思来。 郗却棠的眸色转深,原先游离于众人之外的身体动作一变,在岁妤身后站定。 高大的身躯覆上岁妤的后背,完完全全将她笼罩,一个纤柔婉媚,一个满是侵略。 哪怕离得还有些距离,却仍旧无端生出三分占有欲爆棚的暧昧来。 郗却棠稍稍俯身,凑近岁妤耳边,温热的吐息顷刻间便要将她烘热一般,严实地侵袭围剿。 “不去参与吗?” 低吟般的气音带出一阵战栗,岁妤几乎是瞬间,便往侧边偏了偏,耳廓上染就一层绯红。 一直蔓延到侧脸,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似的。 眸光微动,岁妤反倒不躲了,回首微微抬眸,直直看向郗却棠的眼睛,“先生不是也没去吗?” 郗却棠和岁妤的视线交错,却忽而凝在她面具遮挡不住的那点绯红,眼尾拖拽着点粉肿。 她......哭了? 心间蓦然停顿一瞬,眉头便轻微皱起。 不笑的时候,郗却棠身上的气势便突兀显露出来,威压不经意间也倾泻在岁妤身旁。 岁妤指尖上缠绕着的奶茶棕小蛇已经开始瑟瑟发抖,“呲溜”一下便钻到回枝袖子里去了。 回枝和菀娜对视一眼,均默契地松开了岁妤的手。 郗却棠盯着她看了半晌,声音放柔许多,到底没再试探,只轻声给建议似的,“去同柳徵他们一道试试做饭吧。” “我们一起。” 言语有些暧昧,态度瞧着却并不像单纯想要岁妤做饭。 没做声回复他的话。 岁妤眉眼弯弯,转头看向厨房内的几人,面具上坠下的小颗晶珠摇晃,衬得她格外柔美。 说是做饭,好像除了缪淮,压根没人的心思全然放在上面。 柳徵在岁妤视线转开那会儿,手中的东西便索然无味地扔下了,靠内侧的墙站着。 傅南宸心里、嘴上厌恶自己总不自觉关注岁妤的行径,但还是将郗却棠和她的互动瞧在眼里。 二人无不攥紧了拳头,颈侧的青筋都被忍得暴起。 “啊!它怎么更蔫了?” 哪怕是皇子,他不接触研究,缪淮平常见到的青菜也很少。 这还是他第一次上手碰这东西,自然新鲜感还是有的。 纵使是已经成活不了的植株,那也是植株啊。 要是就这么被他弄得更死,还让它瞧着蔫哒哒的,总觉得有点违背星际人类珍惜植株的原则。 所以在看到手里那点叶子在营养液干涸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黄,缪淮还是有些可惜的。 亲眼见到植株在他们跟前完全死掉,这种冲击不可谓不大。 岁妤眼睫垂下,遮住上半张脸的面具好像都因为这点神情变化变得情绪低迷。 “营养液干涸了,它枯败的速度自然也就加快了,我们快点处理吧。”萨拉很理智。 于是每人手上被分到一把小青菜。 岁妤的手甫一碰到那蔫哒哒的青菜时,便感受到一股快要溢出来的伤感——对自己快死的悲哀。 手心触碰到的青菜叶子泛黄速度一顿,竟然让那点青色又飞速地重新复原。 岁妤不动声色地握拳,力道稍紧,手心里的青菜又一下蔫了,软趴趴躺着,毫无生气直接摆烂的咸鱼样。 净化过后的水流从掌心流淌而过,柔柔溅在其他菜叶上,悄无声息又融进细小的纤维里。 一顿饭......或者说一碗青菜好不容易做完了,端端正正摆放在长桌中央。 但该落座的人都停在原地。 或许是有些不大确定该怎么办,又或许想再观察观察周遭人,一时间竟陷入停滞。 同一时间,星网上的观众倒是讨论的热火朝天。 【来了来了,根据我补作业的经验来看,恋综还有经典,就是选座位。】 【是不是有好感的就会坐旁边啊?】 【旁边、对面都是很好磕的,肢体接触、眼神交流,这些都超级带感。】 【我觉得元帅和岁岁之间的氛围不简单,肯定会坐一起。】 【萨拉绝对不会和傅先生坐,菀娜绝对不会和小皇子坐,我赌岁岁旁边和对面的座位最抢手。】 【这还要你说?】 ...... 岁妤还未做出什么反应,柳徵仗着自己本先便站在岁妤身侧不远的位置,三两步便跨到岁妤身边的位置。 回枝本想争,却在看到岁妤神色时,垂眸低头站在原地没动。 恋综,岁岁应该是想了解伴侣的。 这么多人,她一路看过来,好像谁都不大好。 但......岁岁的心意还不知晓,她不去打扰便是最好的做法了吧。 回枝心冷,但对自己有好感的人给出关怀也很是慷慨,尤其是绵绵也对岁妤极其亲近。 不过一个照面,她已然把岁妤放进自己人的行列。 菀娜则是极其有眼力见地让开些,退而求其次想去岁妤对面那个位置,结果就看见傅南宸不着痕迹挪到了那处。 最后,岁妤身边的位置被柳徵和郗却棠坐下。 对面则是回枝、傅南宸和菀娜依次坐下。 缪淮......随意坐在了柳徵身边,把凳子拖得离远许多,眼含挑衅。 “岁岁快尝尝。” 柳徵给岁妤夹了一小根青菜到碗里,柔柔笑着看她。 “无事献殷勤......”缪淮嘲讽。 好好的一个恋综氛围,被彻底破坏干净。 柳徵倒是可以不受影响,只是其他人有些憋笑的神情,已然让整体的氛围感大打折扣。 郗却棠忽略心中那点浅薄的酸涩,随大流也尝试了回新鲜的菜食。 食物甫一进口,郗却棠的眼神便骤然凌厉。 他精神海已然有些松动的瓶颈,被彻底冲破,精神力外放一瞬,而后又被收回体内。 柳徵拳头握紧,手背上青筋凸显,眼睫沉沉垂下。 更是眼疾手快将想要站起身的缪淮按下,眼神一厉看向他,警告的意味很是深重。 缪淮隔着衣衫都能感受到柳徵那点温度,恶心到不行,闪躲开后坐在原位置上。 傅南宸眼神落在那盘青菜上,眼中深思划过。 能让人精神力提升的青菜? 不可能是那盘青菜的原因,否则哪怕代价再大,也不可能会被送进一个节目组里。 那么......就只能是因为在场的这几人了。 其余人神色是压根掩饰不了的惊讶。 除了......岁妤。 第148章 炮灰清冷黑月光(13) 做完小青菜、全场也静默无声地吃完后,虚拟日星西陷,天边已逐渐擦黑。 众人默契地散了。 半点情绪都未曾在观众面前泄露。 岁妤神色淡然,坐在大厅沙发上翻阅着节目组摆出来营造氛围感的书籍。 大多是些科研、经济类相关的话题杂志。 平常这些内容可以在星脑上随看随调,但别墅内使用的星脑只有最基本的功能,断网断联,一切消息必须由节目组转接。 这样的情况下,看看这些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其他人都急匆匆赶回房间,借由各种借口平息安抚高涨的精神力和活跃的精神体。 不管旁人信不信,总之就是扯了块布遮掩。 节目组也不明所以,但只能帮忙堵上漏洞。 是以,现在一楼客厅里,只剩下岁妤一人。 纸张翻页的“沙沙”声在安静的室内响起,不自觉便让人心静,格外恬逸静谧。 直播间内的观众都没怎么发弹幕,只是实时观看人数仍不断升高。 算着时间,岁妤合上书页,起身往楼上走。 楼道内的精神壁压制格外明显,明显到就是要让岁妤看出来。 岁妤眉眼带笑,踏上二楼的最顶层那个台阶。 直播间被动黑屏,岁妤手腕覆上灼热到能融化她的温度,被拉进身旁最近的一个空房间。 房间内没开灯,视觉被剥夺。 岁妤只能感受到滚烫的吐息侵略性极强地浸透她的颈肉。 耳尖嫩肉落入另一处更滚烫的地方,被极其喜爱地含吮舔舐。 “知道我在,还要往上面来?” 傅南宸的声音透着狠厉,大掌掐住岁妤后脖颈,稍一用力,岁妤便只能仰头,纤细的脖子宛若被拉满的弓弦。 只待拉弓,那箭矢就能射中靶心。 岁妤脸上的面具被男人略显粗暴地扯掉,绑带顺着侧脸滑落,绷出一小道红痕来。 室内黑暗压根对傅南宸造不成威胁,这点印子自然也让他看得真切。 指尖落在岁妤侧脸,缓缓摩挲,“疼吗?” 三年了。 时隔三年,再一次看见这张脸,傅南宸还是会被惊艳到心神巨震。 没人能对着她说出狠话,更不会有人舍得拒绝她。 傅南宸像是被一刀劈成了两半,撕扯地他心脏生疼,想要狠狠质问她,又害怕吓到她。 看着她眼尾滚落泪珠的时候,更是心颤到近乎浑身发软。 “疼的。”岁妤抬手,小小软软一只,只握住男人的大拇指,用力握紧。 “你不许对我这么凶。”语气娇矜自然,和三年前一模一样。 自然到他们分开的这三年压根不存在。 傅南宸覆在岁妤颈后的手掌往前,掐住岁妤下巴尖,轻柔地揉弄,其中意味是明显的暗示。 “岁妤,你是不是压根没有心?” 岁妤抬头,恰好将自己从他手里挣脱,抵着脚往他眼前凑,额头抵住他的,“当然有心啊。” “没有心,我要怎么爱你呢?”缱绻低喃,馥郁的香气几乎要将傅南宸吞没。 岁妤指尖下凸出的喉结剧烈滚动两下,倏而便被封住唇瓣。 微微启唇,任由他撬开齿关,肆意妄为。 半晌过后。 岁妤浑身发软地瘫倒在男人怀里,手上没什么力气地扯了扯他的头发,牢牢桎梏住她的狗男人却还是不管不顾,莽着一股劲往里冲。 喉间被挤占地溢出几声低吟,岁妤加重力气,香气陡然加重两分,才被放开唇瓣。 傅南宸的脑袋埋在岁妤颈窝处,低低喘着粗气,身上的温度升到近乎灼人的程度。 磁性沙哑的声音缓缓在岁妤耳畔响起,不容拒绝:“我不问你三年前为什么离开我,但是......” 岁妤的后颈被狭昵地抚摸揉捏着,是无法忽视的警告。 “我绝不会原谅你第二次,岁岁,绝不会。” 不允许自己再像只求你可怜的狗一样,趴伏在你的脚下乞求垂怜。 他有自己的骄傲和自尊,这些都无法让他再给自己戴上一顶被抛弃的帽子。 岁妤眸光微动,歪头把侧脸送进男人掌心,乖巧地蹭了蹭,神色委屈,“你为什么不问我三年前走的原因,问我,我想回答。” 傅南宸微怔,眼神从岁妤红肿的唇瓣上挪至她眉眼处,“我是说真的......” 是真的不想再质问你三年前到底为什么离开。 岁妤抬手捂住他的嘴,“那你想不想知道嘛?” 那当然是想的。 岁妤水眸闪烁着星光,哪怕是一片漆黑的室内,似乎都能准确抓住他的视线,与他对视。 实在是足够了解她。 垂眸,傅南宸在她的注视下俯身,主动开口,“岁岁,告诉我三年前,你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和柳徵扯上关系,亲眼被我见到你们亲吻? 为什么无缘无故、甚至没能让他有自我反悔的机会,就消失了三年? 是不是如果没有这档节目,他们就不会再相见? 太多的疑惑让傅南宸神色再维持不了淡然,眼眶顷刻间便红了,破碎到快成一瓣一瓣的。 岁妤指尖勾了勾他下颌处薄薄一层软肉,眉眼间满是委屈,“因为你要的太狠了。” 什、什么? 傅南宸以为自己听错了,满目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像极了西莱尔吐着舌头卖萌的样子。 “因为你要的太狠了,日日都要,还一日三四回不知停,我越哭你越兴奋......唔......” 岁妤被大掌捂住嘴,双眸眨动两下,抓住他手掌就一口咬下去。 只是被咬住的男人还没说疼,岁妤就觉得自个儿牙快要被崩断了。 傅南宸神色一凛,手指便伸进去压在岁妤舌尖上,抬起她下巴看有没有受伤,灯光也随之亮起。 眼前被捂上一只大手,半点没叫陡然亮起的光刺到,岁妤仍记得控诉,“你身上怎么还是这么硬?” 傅南宸耳尖都快熟透了。 床上怎么放肆都可以,床下......他总有些觉得羞耻。 岁妤有些没眼看他这副纯情模样。 [傅南宸,性情冷淡,表面高冷斯文,有性’瘾......] 应该感谢0065提供的详细资料,对那些不为人知的小秘密呈现尤为显眼。 标注得明显不提,还要大字加粗来提示她重点。 虽然没有记忆,但这病,加上傅南宸的态度和刚刚被带进来时男人尤其顺手的动作...... 岁妤这才敢说出这番言论来。 第149章 炮灰清冷黑月光(14) “我去找柳徵,想知道怎么才能治你这病。” “这不是病。”傅南宸抿唇,再低下点脑袋,好让岁妤更顺手。 岁妤揪住他一小缕金色头发,手感都是带点硬挺的,像极了他这个人。 “但是......”金色发丝缠绕在指尖,像是太阳光落在玉白瓷器之上,尤为晃眼的漂亮。 “傅南宸,我不会永远只爱一个人的。” 心脏被吊起来又狠狠砸在地上,一上一下几乎让傅南宸有种喘息不上来的窒息感。 精神海内的波涛滚滚,平息再汹涌,犹如平地起天堑般忽然升高,又被硬生生砸碎跌落谷底。 西莱尔趴着,金灿灿的眼睛已经被哭肿了。 男人眼角瞬间变得更通红,急切想要获得一个更简明、更准确的意思。 岁妤启唇,说出来的话却像一记重锤,彻底砸碎他的奢望。 “我永远不可能为一个人停留,我爱你,同样,也爱柳徵。” 指尖轻柔落在男人侧脸,却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刃,划破他脸上刚刚戴上不久的假面,划破那本他试图装作无所谓的糊涂账。 凌迟还在继续。 “和你在一起,是因为爱你,三年前想为你求医,却和柳徵扯上关系,也是因为爱他。” “也许以后我会爱上更多人,傅南宸,如果你想和我继续,就要接受这样的我。” “我不可能改变,那就......要么你改变,要么我们分道扬镳。” 傅南宸金色瞳孔都好似黯淡下来,那被无数星民赞叹的、如同日星一样永远闪耀的金眸里,倏地便坠下一滴泪。 “岁妤,你是真的没有心。” 毫不犹豫地抽身离去,傅南宸不愿意再把脸面丢在地上给岁妤践踏。 门被关上,只留下一盏灯悠悠亮着。 岁妤滑坐在地上,身姿婉约引绰,瞧着像是极其伤心的模样。 低垂下去的小脸上,除了方才的丁点泪痕,却没有半点伤感。 不破不立。 她要的可不仅仅是傅南宸一个人的真心。 与其现在瞒着哄着说什么只爱他一个,后面真相被揭开,总有包不住火的时候。 她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傅南宸心甘情愿、认识到离不开她的契机。 而自己身上,那星际唯一的植物精神体,也许就会是突破口。 从来没有过的宝物现世,是不是......必须要有足够的实力护住呢? 这样的稀世珍宝,能抚平所有精神创伤、让众人无痛精神力进阶的宝物,谁不想要? 身上香气因为情绪波动清软地蔓延开来,又被岁妤收回体内。 在她刚站起身想要回房间的时候,身前便陡然停下一双黑色休闲皮鞋。 清亮的声音带着点试探,“喂,你不会是在哭吧?” 岁妤指尖一颤,屏住呼吸两三秒,眼尾的绯红便更浓郁些,随后缓缓抬头。 雪白到透亮的小脸上划过一抹湿痕,唇色被舔吮啃咬到洇开浓重的绯色。 鸦色长睫被泪水浸透成一缕一缕的,盈盈朝人看过来时,清冷勾人到了极点。 缪淮这是第一次见到摘下面具之后的岁妤,方才偶然听见房间内所有谈话的想法瞬间被推翻。 傅南宸也太不识好歹了点吧。 这样一个人,好像只偏爱某一个人,确实对其他人有些不公平。 像是......爱神。 对,爱神! 就应该让她想喜欢几个,就喜欢几个。 “你听到了我方才和傅南宸的谈话?” 缪淮紧抿着嘴唇,脑子缓慢转了一圈后,半蹲下来,尽量叫自己视线和岁妤平齐。 “我不是故意听到的,就......空房间里面突然来了层精神壁防护,你知道的吧?” ——谁碰到这种情况能不好奇啊! 只是他也没想到,傅南宸因为情绪波动太大,导致他竟然真的能钻进来探听。 听了个开端又不好再走,就这么毫不扭捏地听到了最后,听完了全程。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坦率的女孩子呢。 虽然不怎么认同一开始岁妤的想法,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想观念,傅南宸不理解,两个人分开也就是了。 星际寿命这么长,确实也不应该要求每个人一定就得从一而终。 更何况,他这种情况,压根就别想和别人触碰,也乐得看戏。 “其实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怎么就能强硬要求你必须只喜欢他傅南宸一个呢,要我说,你想喜欢几个就几个哈。” 白桉从他体内蹦出来,跳着想钻到岁妤怀里,被缪淮一个紧急揪住后脖颈的白毛,撤回到自己手弯处。 “你疯了?”缪淮一个照面便将白桉给按下去,只觉得白桉真的是有病。 他身上那毛病又不是不知道,精神体触碰虽然在没有刻意连接主体的情况下,他不会感受到,但......心理上总还有点不舒服。 白桉到现在,能被碰的人也只有他亲近的那几人,不超过五个。 岁妤才和他刚认识,就这么被自己的精神兽给碰到了,总觉得有点奇怪。 缪淮不允许。 “你连精神兽都不愿意让我碰,还要来哄我说我刚刚的话是对的吗?” 岁妤神色落寞地抱膝坐着,眼尾依然很红。 “不是,我没有。” 缪淮呆住,没想到自己的行为就被误解成那样,藏着连自己也不知道的心慌,就是不想再看见岁妤哭。 “那......那你抱抱?” 白桉没被按住,扑腾着小短腿一下就跳到岁妤的膝上,扭着小脑袋晃荡身子,拿毛绒绒的长尾巴来拂她的手。 缪淮扭过头去,总觉得哪哪儿都别扭。 “你等会儿自己回来。”朝白桉丢下这样一句话,自己就走出房间,门被稍显急促地关上。 连之前想问的正事都给忘记了。 岁妤逗着小雪豹,眉眼弯弯。 缪淮这是还没开窍? 也是,一个刚成年不久、还有皮肤饥渴症外加重度精神洁癖的小皇子,从小不被娇宠着长大就算不错了。 皇室自然也不会允许外界其他因素接触到他。 心思自然也算是这四人里面最单纯的一个。 也最好攻略。 岁妤被白桉用脑袋顶着站起身,还想让她坐到它身上去,逗得哭笑不得。 “你先回去吧,下次找你玩儿。” 看着白桉一步三回头地走出视线后,岁妤捡起地上被扯坏绑带的面具,好歹举着遮住脸。 走到自己房间门口,还没来得及打开门,它就自己开了。 身前高大的身躯站立,哪怕什么话都没说,一股冷气就直钻人心底。 第150章 炮灰清冷黑月光(15) 男人一身军装,极为正式,宽肩窄腰在光影中,正气与威赫几乎充斥整个房间。 “先生,您这是要去哪儿?”岁妤率先打破沉寂。 郗却棠的眸光从她红肿的唇瓣,缓缓抬至哪怕是面具都遮不住的眼尾绯红。 凝眸注视她好半晌,郗却棠才低敛着眼睫,音色沉缓,“暂时出公务,两天后回来。” 也就是说,今天刚刚赢下的那次明日约会,他要爽约了。 岁妤指尖落在面具外侧,叫那上方的绯红色衬得更粉嫩,也被遮挡住许多情绪。 “那您先忙,我不打扰您了。” 说着,岁妤就想往自己的房间里走。 还没等她推开门,身后就传来门被关上的声音,随后,是逐渐接近的脚步声。 浑身僵住一瞬,岁妤顷刻间便想了许多种可能性,但唯一不变的一点是......先不要和郗却棠正面对上。 他太过理智冷静,轻易更不可能被她影响心神。 今天已经很累了,岁妤实在不想再和他周旋。 手上指纹解锁的动作还没来得及完成,腰上就横亘上一只大手。 单手环着她的腰肢抱起她,顺便还能在半空将她翻了个身,正面抵在墙壁和他之间。 不合时宜地又想起所谓“壁咚”的种种场面和解释,岁妤竟然在心慌中有些想笑的冲动。 眼睫被修长的指尖拂过,根根睫毛从指腹落开的触感清晰地将岁妤拽回现实。 “不怕我了?”郗却棠神色不明。 岁妤抬眸,直直落向他眼眸之中,“我什么时候怕过先生?” 听她这么理直气壮地颠倒是非,郗却棠唇边的笑却止不住。 果真像是只小狐狸。 都这样了,还要拿着那面具,说什么都不肯拿下来,叫他看看真容。 郗却棠对一个人的容貌不感兴趣,或者直白地说,他对任何人都不感兴趣。 只有战斗才会让他有平静的时候,刀尖划破虫族坚硬恶臭的外壳时,是他最觉得内心宁静的时候。 但......感受到精神力松动的瓶颈时,从未有过的一股气息安抚住暴动的精神兽。 哪怕是进阶,他都没有失控。 这一切,都似乎和眼前的女孩脱不开关系。 岁妤的视线分毫不躲,她的能力就是要让他们都知晓。 只是傅南宸和缪淮二人方才都不曾问过这一点,到现在才被郗却棠提及,也是她没想到的。 “先生是想问今天精神力进阶的事情吗?”岁妤偏头,眸中的狡黠藏都不藏。 她果然知道,还是有意而为之。 郗却棠清楚地察觉到,自己对眼前之人的探索欲,更加高涨。 这种感觉似乎还不错,他能从中感知到情绪明显的起伏。 尤其是刚才,看到她唇瓣红肿那一刻的杀意。 他没碰过这些东西,不代表他不清楚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星际教育向来全面又涵盖精准,这些,在需要生育率的当下,更是被细之又细地教会了他们。 作为正统学校毕业出身的郗却棠,对这些东西自然也不陌生,甚至......他的各科成绩还是最好的。 “不。”薄唇轻言,郗却棠带着薄茧的指腹落在岁妤肿胀的唇瓣,感受到她在轻颤,力道下意识放缓。 “我想问的是......谁吃的?” 冷眸亲眼见证着女孩的耳尖从玉白到透粉,再转至秾艶的绯红,比她指尖强摁着的那面具上都还要显眼的红。 “问这个做什么......”被男人不按套路出牌的行径给扰乱所有心绪,岁妤第一次感受到惊慌是什么滋味。 “没有原因,想问。”郗却棠大手掌住岁妤后腰,指腹按揉,直到岁妤倏而软在他怀里,单手环住她的腰肢将人提起,重复强调,“谁吃的?” 岁妤低垂目光,再撑不住和他对视的勇气,“不告诉您......” “不需要用敬称,你和我是平辈。” 岁妤双手抵在他胸膛,听闻这话,指尖无意间便揪住了他肩上的徽章,摁在上面还有些发白。 眼神跟着这点力道落往自己肩上一瞬,郗却棠凝视她须臾后语气温和,带着点笑意,“怎么?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的。”岁妤低声反驳。 “不用再叫我先生,却棠,叫我的名字。”语调温存,却不容丝毫拒绝。 岁妤抬眸,双指扯住他肩上徽章的动作还没放下,心间如同被大手攥住一般无所遁形,却生不起任何抵抗情绪。 “那......我是用什么名义来叫这个名字?普通朋友?还是......一起参加节目的配对cp?” 郗却棠何尝听不出她的试探,只是也许岁妤神色太过小心翼翼,竟让被盘问的他都生出点心疼来。 声音明显缓和许多,颇有几分纵容放肆的意味。 “现在随你,你想是什么名义,就是什么名义。” 至于以后,到底会发生什么改变,谁也不知道。 岁妤敏锐察觉到郗却棠的让步,唇畔笑意盈盈,仰面看着他,才被含吮过后的唇瓣水光潋滟,添了秾艶的缱绻勾人。 “等你回来,我揭下面具给你看,好不好?” “好。” 第151章 炮灰清冷黑月光(16) 郗却棠因为公事暂离录制现场,原先的次日约会便顺延到第二名的傅南宸和萨拉身上。 金色卷毛狮子眼睛都红肿了,哭哭唧唧窝在傅南宸精神海里想要鼓捣出动静来。 傅南宸额角鼓跳,指尖攥紧手里的机械臂,眼神都没转回去过,大步流星往别墅外走。 岁妤坐在黑色皮沙发上,不经意间往门口处看了一眼,和萨拉目光交汇的瞬间,就见她眼睛亮晶晶地快步转回来。 语气温和着征求岁妤的同意,“如果你们今晚再做菜,能不能帮我留一份?” 倒也不是贪图那点青菜,只是—— 精神力平静高涨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美好了。 萨拉常年待在军队里,对能平和自身精神力的宝贝见过、用过不知多少,昨晚那些异象,脑子稍微转一转,最有可能的源头就是眼前的女孩。 只是因为在场几人都是人精,分寸拿捏得极好。 得到了好处自然不会大肆宣扬。 更何况岁妤本人好像并没有想要主动说出的迹象,那就更不可能再越界去做些什么。 岁妤手心里钻进一个圆滚滚的小鹰脑袋,浅黄色细绒毛扫过,暖和又圆润的触感让她忍不住揪了揪。 枭赢翅膀扇了扇,做出赶人的架势来,自己小小一个,屁股倒挺大,占满了岁妤的整面手掌,抱着不肯撒手。 “好,只要做了我就给你留着。”岁妤眉眼含笑,今天换上遮住全脸的面具也挡不住眼眸里的柔意。 萨拉伸手想抓回枭赢,“谢谢......岁岁,我这么叫你可以吗?” “可以的。” 枭赢死死抱着岁妤手指不肯放,萨拉还不敢用力,到时候这鹰羽掉了没事,别给岁妤还弄疼了。 “要不让它待在别墅里吧,你们晚上也就回来了。” 圆滚滚黑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哀求,只差一点就要哭出来了,岁妤犹疑着为它求情。 萨拉手收回的很快,似乎早就等着的,“好嘞,那我先走了,它要调皮你就扯它羽毛,别留手。” 岁妤面具下的唇角止不住地上扬,“好。” 傅南宸坐在星舰上沉默不语,也不在乎萨拉到底为什么一直没上来,机械臂形态变幻也激不起半点兴趣。 这是......他没来得及送出去哄人的小东西,如今看着也觉得烦躁了。 宽大的手掌往下一翻,便将机械臂收回空间钮内,恰好萨拉神清气爽地走进来。 她的精神兽不在身上? 脑海中刚划过一丝这个想法,西莱尔瞬间暴起,凭什么别的兽可以待在岁岁身边? 傅南宸身形前倾,手掌摁在座椅上,强压下去的精神力几乎是瞬间便将他眼尾逼得猩红。 萨拉往后捎捎,目露同情,拍了拍椅背,“别灰心,你也不差。” 这话没明说,但就差贴着脸对傅南宸开大了。 ——你也不差,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上桌。 但只要不放弃,说不定还有一丝希望。 傅南宸嘴角嘲讽地勾起,沉默靠在座椅上,气氛瞬间陷入凝滞。 萨拉知道他的脾气,两人也打过交道,耸耸肩没再搭话,同样靠在椅背上闭眼休息。 【这......在打什么哑谜啊?什么叫“你也不差”?怎么感觉在安慰什么似的?】 【笑死,这俩一看就是纯纯的兄弟情,半点来电的感觉都没有。】 【从昨天晚上坐在餐桌上吃饭的时候,别墅内的直播信号就不稳定,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来看傅先生的都在这里磕不出一点糖,还是切别墅里面的镜头吧,柳老师都快成撒娇小狗了。】 【恋综就喜欢这种打直球的,叫什么......纯爱!】 【高举纯爱大旗!】 岁妤食指被枭赢抱着,膝上还趴着只小雪豹,腕上的小蛇贴得紧紧的,尾巴尖尖都要舒展开。 夏伏爬过来一尾蛰一只,把不设防的三小只毒得僵直后,自己窝在岁妤掌心不挪位。 就如同贴过来的柳徵一样,眼眶通红,委屈巴巴含着泪,拉着岁妤的手不放。 “岁岁,我昨晚没睡好。” 缪淮抄起地上瘫得僵直的白桉,脸色不大好,“你没睡好和别人有什么关系?” “是有人把你床给劈了,还是你自己亏心事做多了精神力暴乱?” 柳徵连个眼神都没放还给他,只可怜地倚在岁妤肩上,好好一个威猛高大的男人,硬生生被他自己变成只破碎小狗。 “岁岁不心疼我吗?” 岁妤舒气,肩上踏实的重量差点就让她以为自己扛了包沙袋,直接没顺着他的思路,换了个话题,“你好重。” “对不起岁岁,我只是想撒个娇。”柳徵顺理成章给人揉着肩,任劳任怨。 夏伏尾蛰舒展放在岁妤手心,被涌出来的那点香气安抚地服服帖帖。 被它尾蛰蛰到的枭赢和甄珠一鹰一蛇对视,都能感受到岁妤对它的放任,也只是全身麻了一瞬后就恢复正常。 于是都默契地没去找它麻烦,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窝在岁妤身上。 “解毒。”岁妤朝白桉的方向抬了抬下颌,实在是很头疼。 偏偏留在别墅里的这两个人就是不对付的,还最喜怒形于色,半点气都不肯受。 她已经能预料到,这座别墅下午是不要想着安生了。 回枝和菀娜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穿着珠串,打算等那两个争风吃醋的人完事后再去找岁妤。 微型机器转至另外一边时,菀娜有些好奇地问道。 “你怎么会同意来这档节目的?”菀娜是因为知道郗却棠会来,族里的反对声才少了许多。 把所有私生活敞开面向星众,这对于情感淡漠、注重隐私的星际人类,尤其是个个身份不凡的人来说,都是个挑战。 神秘有时候是产生美的最好遮掩。 成千上万的星网观众对某一个人进行审判,如果有谁做出些冲动的举动,哪怕只是无心之失,也很有可能会被误解放大。 回枝的身份和性格,很难想象她还是自己主动报名来参加的。 手上穿着珠串的动作不停,回枝抬眼看向菀娜,有意无意朝岁妤那边投注视线,“我精神力出问题了。” “你也是,不是吗?” 第152章 炮灰清冷黑月光(17) 菀娜的动作顿住,链子最外侧那颗珠子从指间滑落,在桌上弹跳着发出点轻微的声响。 于吵吵闹闹的室内实在是太不起眼。 但面前回枝的淡然神色顷刻间就让她生出点冷汗来。 回枝见状,温温软软地解释: “别怕,我的能力是有关于这方面,能感知到别人精神力的状态。” “我设了精神壁,别人也听不见。” 被她突然地装了装给吓到的菀娜皱皱巴巴扔下手里的珠串。 旁边玻璃盘里游着朝岁妤那边探头的塔娜也转回来,尾巴扬起给回枝溅了几滴水。 回枝穿好最后一颗珠子,灵活地将稀有合金空手折弯,擦去脸颊上那点水滴。 小声嘀咕,“怎么脾气这么大?” 不过也是,人鱼族宠着的小公主,如果不是因为本身精神力也出问题了,哪怕有什么偶像在这儿,也舍不得她抛头露面。 菀娜小脸皱巴巴地瞪着她,“你故意吓我,还说我脾气大。” 害得她以为自己不经意间泄露了族内什么生死攸关的大秘密。 回枝抿唇,颇有些不大好意思摸了摸鼻尖,“没吓你,我说话就是这个腔调而已。” 垃圾星走到帝星这些年,她和黑市那边打交道太多,总是要搞出点故弄玄虚的劲儿来,才好叫人觉得她深不可测。 也不是她故意想吓人的,实在是习惯成自然。 菀娜垂眸,干脆利落地承认了,“我是精神力出问题了,目的也和你一样,专门为了岁岁来的。” 当时在节目筛选初期,每个想要报名参加的女嘉宾都需要交出一件能代表自己、或是很重要的物品。 里面有一颗——种子。 哪怕还没任何长成的迹象,浓郁的生命力就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比研究院那些温室里一丝不苟培育出来的植株,要旺盛太多太多。 不排除这也许是某个人使手段想要进入这档节目,但哪怕只是一丝希望,她也要尝试尝试。 族内的水源,已经快被完全污染了。 不管这颗种子是从哪里得到的,有一点蛛丝马迹,菀娜都迫不及待要去抓住。 来到现场,见到岁妤的那一眼,菀娜就更能确定,岁妤是关键。 也许是她身上的亲和力,让人就是想要无条件相信吧。 一开始就要往族内报消息的想法,也被按耐住。 再等等,她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契机。 万一还惹了岁妤反感,还办了坏事。 回枝看了眼缠在岁妤手腕上的甄珠,头顶绯色的细线已经趋近消失。 “我只有一个人,她算是救了我,所以,我不会看着你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情。” 这次坦白,也是这个目的。 菀娜不舍得在岁妤身上探究,但为了背后的家族,可能也会做出违心的事。 “我才不会呢。”还是稍微有点心虚,菀娜揪着那串珠链甩着,捡回在桌上终于停止弹跳的珠子,继续串。 薄薄一层精神壁被撤去,似乎谁都没注意到这边。 缪淮手里的白桉抬头看向他,被弹了个脑瓜崩,“去找她玩儿吧。” 别伸出个精神触手在这里趴着了,没见夏伏那阴险狡诈的兽都快贴到人家颈窝里去了嘛? 白桉蹦蹦跳跳也扑进岁妤怀里,被温柔地顺着脑袋上的毛发时,舒服地都要晕过去了。 柳徵靠在侧边沙发上,眼眸之中的狠厉消退,手撑着侧脸,眉目传情,笑看着岁妤逗弄那些小东西。 好在精神兽没有性别之分,否则...... 眼神悠悠落在摇头晃脑吐舌头的白桉身上,看着它瞬间毛发炸起朝他龇牙咧嘴。 柳徵在岁妤看过来时,温软又乖巧地笑了笑。 他的岁岁就应该没有任何需要烦忧的事,那些无所谓的争议,试图要将她据为己有的恶意,通通都得被清退。 临时星脑接入一条消息。 断网的情况下,能接收到的,自然也只有同属于嘉宾之间的讯息。 傅狗:[已清除。] 柳徵眉尾一挑,手腕翻转,继续撑着下巴看岁月静好。 那副嘴脸哪怕是缪淮都忍不住牙酸。 【好安静,好温馨,好心安~~】 【哪怕没什么话,听着书本翻页、珠子掉落滚动、衣服摩挲的这些声音,我都可以摸一整天鱼......】 【摸鱼?你哪里来的鱼?动物保护所的?】 【笑死,楼上摸鱼是偷懒的意思啦,古文化选修你没学过?】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义务教育都混过来的呜呜呜。】 【哈哈哈,比起傅先生那边兄弟情深的打斗现场,我还是喜欢看这样温馨的场面。】 【加一,模拟虫族战斗我自己就可以去,但是别墅小屋里这些好像一点都不常见嘞~】 菀娜抱着玻璃缸,将自己刚刚串好的珠链递给岁妤,语气还有点别扭,“喜欢吗?” 塔娜也探出头,鱼尾一甩一甩,水花小小溅起落下,极其兴奋。 岁妤点头,伸手挠了挠小白鲸脑袋下方的软肉,“喜欢,好看的。” 说着从刚才串好的珠链里拿出那串蓝白渐变的,“这个好看吗?” “一般般的特别好看,给我的?”菀娜乖乖伸手,还有点小傲娇。 差点让望眼欲穿、结果第一串不是给他的柳徵给用眼神杀死。 眼神落在剩下的两串珠链上,一串火红灿烂,一串墨蓝和浅紫交织,都是极其好看的配色。 但......没有一个看起来像是送他的。 果然,岁妤摇着小链子,笑意盈盈朝回枝招手,再给她戴上,全程,两人都是没分过半点眼神给他。 嫉妒...... 羡慕...... 不管是三年前,还是现在,好像他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岁妤的礼物。 还是亲手做的。 尤其在看到出门、不在别墅的萨拉都有一串时,心里的酸涩更是快要满出来。 缪淮看好戏从不缺席,靠在客厅的立柱上笑得眉不见眼。 精神力朝他冲袭而去,缪淮接招,两人的对抗甚至没有外溢分毫。 手上叉腰,意气风发地朝柳徵走了两步,却没察觉到岁妤恰好和回枝走了过来,手往旁边侧的时候,划过触感细腻温软的肌肤。 一阵强电流般的战栗猛然从接触到的地方传至全身,缪淮脚下站立不稳,就要往旁边倒。 回枝和其他几人或多或少知道小皇子不喜欢别人触碰的毛病,这稍一愣神就没上前。 只有岁妤,牵住他的手想扶住他的身体。 皮肉贴合皮肉的温热。 没有任何阻隔,就这样直直经由相触的地方,传送至大脑皮层。 缪淮猛地回握住岁妤的手,大掌轻易便将她的整只手包裹在内。 第153章 炮灰清冷黑月光(18) 浑身上下像烈火席卷,渴望叫嚣着他再多碰碰身前被他拉住的这只手。 不,或许不仅仅是这只手。 缪淮眼尾拽出一抹潮红,豹子捕食一般炙热的目光精准攥住岁妤的视线。 男人眼眸里复杂热烈的情绪实在让人忽略不得,又探究不出到底蕴含了些什么。 还没等柳徵眉心微跳地上前,缪淮就自己松开了手。 只是背对着微型摄像机的那面,颈侧青筋都快要爆裂,死死咬着牙硬撑住平和的表象。 白桉四脚发软地踩着奶,被岁妤抱起送到缪淮怀中。 “谢谢。” 几乎是从唇缝挤出来的道谢,缪淮朝柳徵看了一眼后,转身就往楼上房间走。 “刚才我试了试他的精神力,可能被我压着打有些力不从心了,随他上去休息会儿吧。” 柳徵神色淡然,说是给缪淮遮掩,实则暗戳戳踩上他两脚。 回枝和菀娜眼神交汇,默契地转开视线,对这件事情保持缄默。 岁妤被柳徵拉着往沙发处走,傅南宸眼睑垂着,自从回来后,坐在沙发处都不曾挪过位置。 萨拉戴着那串金红的手链,叮铃铛啷也想给岁妤她们回个礼,找着自己喜欢的珠子颜色。 节目组已经无力吐槽了。 公布的这个小任务其实是想促进男女嘉宾之间的往来的,结果就被这四个小祖宗硬生生变成了姐妹情深。 一做做三个就算了,送姐妹也算了,怎么就不能多做一个,给心仪的男嘉宾也来上一串呢? 哪怕是粗制滥造的,也好给他们发挥的余地啊。 等到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珠链都已经送出去了,这时候又能再多说什么呢? 依拉坐在导播室,神色莫名。 刚才那段能骗过星网上的观众,但她可是被王后特意交代叮嘱过的,对小皇子的情况也知道一点。 看刚刚那反应,小皇子他是......不抵触岁妤? 看起来还不像只是单纯的不抵触,更像是差点要把岁妤吞吃入腹。 连她一个已经谈过好多次恋爱的人,都有些脸红心跳。 强烈旺盛的侵夺欲望,就像悬崖上石缝里顽强拼命汲取阳光雨露的野草,烧不尽的无畏争抢。 这情况......似乎有些不大妙啊。 元帅和小皇子......还加上一个天才科学家,这三个人...... 依拉打了个寒颤,咬咬牙,还是给王后发去讯息。 这样的事,暂时也先轮不到她来烦恼。 总之这个节目能继续办下去,达到她们的目的也就够了。 皇宫宫殿。 “是真的,阿暂,小淮是真的不抵触那个叫岁妤的女孩子......” 王后眼里都闪着泪花,捂着心口抚平那颗跳动得激动的心脏。 阿暂挽着她,目光停留在后半段话上。 王后欣喜若狂,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小皇子终于找到一个不抵触的人上面去,自动就忽略掉后面那句—— [元帅和柳老师都对她有明显好感。] 星网上看,和真正身处其中的导演说出来的关注和好感,显然不是一个量级的。 如果只是她们通过直播看到的这些互动,还能算是镜头呈现、放大的结果。 但加上依拉的刻意提醒,阿暂的心简直慌乱得要命。 要真是这样......王后绝不会让步,毕竟那事关小皇子的性命,哪怕岁妤本人不同意,不管是利益诱惑,还是强权压迫,王后都会去尝试。 但加上元帅等人的掺和...... 阿暂眼角的皱纹都深了许多。 缪淮房间。 汹涌而来的情潮几乎要将他的意志摧垮,像是吸食了什么上瘾的药物。 没碰到过还好,一旦接触,澎湃席卷而来的欲望就要冲破理智。 缪淮撑着地面,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哪怕白桉身形涨大,在他身边输送着精神力安抚,都无法缓解半分。 指尖从女孩柔软、香滑的指缝钻进去的触感仿佛被一笔笔钉进心里,只要一闭眼缪淮眼前就是女孩带着点惊慌的模样。 裤子的布料不再服帖,顺着形状描摹出可观的景象来,缪淮狠狠咬牙,双手捂着脸趴在床边。 “你去......给我偷个她的东西来。” 瓮声瓮气地教着精神兽做坏事,缪淮的耳朵、颈侧都快要熟透了。 白桉变小,“嗷”地一下蹿出去,朝着岁妤的房间四脚乱拐,乱七八糟地跑过去了。 郗却棠不在,岁妤一个人坐在房间的地面上,铺着地毯,倒也不冷。 手腕上被掐出来的红痕还在,柳徵送过来的药膏放在桌上,岁妤指尖无意识拨弄着今天新得的珠链。 门被悄咪咪推开。 岁妤倾身望去,就见一只白毛团子七倒八歪地溜进来。 看到她看见了自己时,两只前爪捂着脸,“啪叽”一下就坐在了地上。 岁妤甚至能从它那张白乎乎的小脸上看到尴尬和不好意思,背都僵了。 忍不住笑,岁妤起身走过去,把它抱起来,“怎么偷偷跑过来了?” 白桉从宽大到能看见它整只圆眼睛的爪缝里偷看岁妤,见她在笑,“嗷呜”一下抱着她脖子,脑袋直蹭,喉咙里还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简直是萌到爆炸。 岁妤却浑身一僵,满脸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缪淮他......要你来偷我东西?” 第154章 炮灰清冷黑月光(19) 白桉小脑袋点得都快要显出残影来,抱着岁妤纤细的手腕委屈地控诉。 缪淮他怎么能带坏小朋友呢! 还差两个月,才算是精神兽意义上成年的小白桉实在是太委屈了。 因着一个人在房间里,岁妤将面具摘了,微型摄像和固定的机位都关闭了直播。 此刻耳垂上逐渐攀延的粉意便在白桉的圆眼睛里被映照得格外明显。 缪淮喉间干涩,竭力遏制着自己高涨的、不像正常人的渴求和冲动。 哪怕闭上眼睛,通过白桉传感至他脑海里的,那张艳若桃李的脸都在明晃晃地彰显存在感。 原来她长这样...... 不能想,越想,上瘾的毒越重,烈性*药都没这么明显强烈的作用。 主动切断和白桉之间的联系,缪淮胸膛起伏,试图平稳呼吸。 额上的碎发都被热汗浸透沁湿,他整个人就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趴伏在床面上,都在上面留下一点水渍。 “咚咚——”敲门声响起。 前后间隔不过一秒,门就被只小爪子推开。 白毛团子被岁妤抱在怀里,也滴溜溜转着双大眼睛缪淮。 神色满是得意:瞧瞧,我把岁岁偷来了。 岁妤推门进来时,就是男人趴伏在床上,从双臂间偷偷抬眼看过来的可怜模样。 眼尾被泪水和汗滴洇得通红,眼珠子浸得透亮,细碎闪着点点泪光,在看见她的那一瞬间,瞳孔骤然紧缩。 “你怎么了?” 岁妤语气犹疑,担忧地看着他那明显不对劲的状态,“你让白桉转告的话太奇怪了,我不放心......” 缪淮枕在身下的那双手已经死死抓着床单,将它揉皱得不成样子,克制地轻喘着转过脑袋不看她。 “没事,你......你先回去,我自己一个人待会儿就......就好了。” 短短一句话,男人都说不完整,像是强撑着维持仅剩的那点理智。 自身的饥渴,和精神兽被触碰到后暴涨的愉悦,两者结合快把他整个人都烧化了。 岁妤指尖颤着,走近倾身想试探他额上的温度,却被骤然抓住手腕。 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天旋地转间,就被一副高大精壮的身体压在身下。 白桉在同一时刻被收回精神海,此刻,房间里,再无其他人。 岁妤这时才看清,男人眼中已经泛出极其不正常的红血丝,隐忍不发的那点疯狂似是要吞噬所有事物。 双手被他一只手就制住束缚在头顶,岁妤挣扎着想要先起来。 屈起反抗的腿却反倒被男人轻易抵开,坚硬的膝盖抵在一个......让她止不住战栗的地方。 “缪淮,我是岁妤,你先放开我,我帮你找医师......唔......” 还没说完的话被严严实实堵在唇间,面具被一只大手轻而易举便揭下,才好些的唇瓣又被如狼似虎地舔吮含咬。 缪淮瞧着绝对是没接触过这些东西的。 除了贴着岁妤的唇瓣含吃,再没有过其他的动作。 桎梏她双手的大掌摩挲着纤细的手腕,严丝合缝贴合在一起。 另一只手也从她颈后的小缝隙里伸进去,掌住她的后颈,抚弄揉搓。 总之就是身上能直接触碰到她肤肉的地方,都想方设法地要给它找个安放之处。 岁妤的唇瓣已经被吮得红肿到不行,自己轻轻碰一下都觉得疼,还要被旁人这么吃。 再这样下去,她压根就见不得人了。 身上的香气陡然加重几分,缓缓浸入缪淮鼻尖,萦绕在温度过高的室内,被蒸腾出十二分的暧昧来。 身上压着的身体倏而僵住,硬得岁妤都能清晰感知到贴在她柔软小腹的形状,腹肌分明。 还有......更硬的、抵着她的东西...... 缪淮的呼吸都克制着放缓了,半点没有脑子,生怕岁妤不知道他意识恢复了。 “你......先起来。”岁妤推了推他腰腹处,被烫得蜷缩一瞬,低垂的眼睫都颤巍巍地翩跹。 “啊?哦......” 缪淮眼神飘忽,半点不敢看岁妤的脸,修长宽大的手掌从岁妤腕间挪开后,撑在地面上轻易就能看见鼓血的青筋。 “你......” “我......” 岁妤和缪淮一前一后,相继开口。 缪淮抬眼偷偷看她,“你说。” 眼神凝在岁妤腕间被握出来的血痕上,眉头皱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岁妤没理会他的各样想法,也不看他,“你刚刚是怎么了?怎么突然......” 说话的声音都像浸了蜜糖的清甜,微微还带点哑意。 好像......是他刚刚被女孩馨香吸引着吃进去后,太深了弄的。 又凶又狠,将向来淡然的女孩都逼得泫然欲泣,要哭不哭的神情好看到让人窒息。 缪淮眼睛狠狠一闭,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怎么想着想着思绪又偏了,还想到......她哭那上面去了。 心尖颤着,脊背上的酥麻这时候才缓缓消退,缪淮掌中皱起的锦单更皱了。 脑子都没过,缪淮就将真实原因告知。 “我有皮肤饥渴症,碰到了......就忍不住。” 这已经相当于皇室秘辛了。 作为皇室最受宠的小皇子,他的安危一向最受看重。 但凡这弱点泄露出去,叫人抓住了他的软肋拿捏,那要牵扯的,就不仅仅是某个人。 “还极其厌恶别人的触碰,所以......我从来不和别人有肢体接触。” 很好,这下子便是彻底和盘托出了。 偏缪淮没半点在意,好像再自然不过交代自己的情况。 说一句还要看岁妤反应,得到一个笑就神情微动着继续,要是岁妤反应平淡,又悄无声息转个话题。 暧昧的气氛逐渐消散,真还要得益于缪淮有些不成熟的性子。 刚才那个强压着岁妤痴缠的狠厉样子,似乎无声无息就消失。 缪淮扯了一堆,终于将自己真正想说的话说出来,“我......我刚刚那举动,会负责的,我马上就告诉我母亲,让她给我们准备婚礼......” “不用。” 岁妤淡声打断男人的话。 第155章 炮灰清冷黑月光(20) “什、什么?”缪淮呆愣半晌,欢愉之后转得比平日慢多了的脑子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岁妤下意识抿唇,唇瓣红肿泛出点轻微的疼,又放轻力道,晕开的绯红精致得像一点点融上去似的。 缪淮眼神顺着岁妤的动作,最后凝在她唇间,只觉得心头那把火、连带着身上那点火都快把他烧傻了。 “为什么不用?” 听他这话,岁妤终于舍得将视线正对上他的,清凌凌的目光注视着他,将他整个人都映照得清楚。 “不过就是个误会而已,没有人会知道,也没有人在意。” 女孩唇色洇开绯红,略微有些肿胀,连眼尾绯色上的湿痕都还在,那才被他吃过的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无情到极点。 “没有人在意?”缪淮喃喃自语,重复着岁妤最后一句话。 “是,没有人在意。”岁妤重复这句话。 “星际这样的事再平常不过,我们之间本来没什么交集,因为这样一个误会,要负责......未免太矫情。” 岁妤将方才挣扎间被推上去些许的长裙放下,遮住裸露在外的纤软小腿,玉白到柔亮生光的那点曙色倏而便散了。 就像是缪淮陡然被伤得破碎的心。 他有些焦急地辩驳,依稀还能听得出点委屈:“可这对我来说不仅仅是误会,我不是因为这个才想要和你结婚的。” “那是因为什么?”岁妤反问,眉眼间俱是疑惑。 “你有皮肤饥渴症,却好像对我免疫,因为这个,所以才想和我结婚?” “或者是因为白团子喜欢我?” “又或者......因为我身上的亲和力?” 语气平淡,只是在谈论小事的漠然,却让缪淮再说不出话来。 才认识不过两天,自己又是在见到岁妤真容、知道自己不排斥岁妤的情况下说这些话。 哪怕他心里告诉他说这是一见钟情,这浅薄的理由也不足以说服岁妤本人。 更何况,感情这东西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从来没有接触过,自然也不能确认自己到底会不会坚定到底。 万一......他真的是三分钟热度,那到时候真的答应了他的岁妤怎么办? 白桉在精神海里都快蹦跳得累瘫了,也没帮着想出个什么头绪来。 不过......它是全身心喜欢岁岁的。 冲破现在缪淮相当于没有的精神壁,白桉窝在岁妤怀里,指了指房门,示意回房间。 岁妤抱着白桉,看向缪淮,一大一小,那双眸子却是一般无二的透亮和清澈。 纯粹到只剩下些许询问,——她们想要离开了。 缪淮心尖上像是被划拉了一刀,不疼,就是有点酥酥麻麻的,语气都颓唐下去。 “我不送你们了。” 单手揽住岁妤的腰肢将她抱起,再俯身捡起她掉落在地上、被他扯坏了的面具,递给岁妤。 总是混不吝的神色,此刻倒是沉稳许多,看着岁妤的眼神里,也融入些她看不懂的情绪。 岁妤垂眸,掩住心底翻涌的情绪,“你的情况有些不好,这个香囊留在这里,应该会对你有帮助。” 说着原本想将怀里的白桉递还给缪淮,谁料白桉哭唧唧搂着她,都快真的掉眼泪了。 岁妤便又有些不忍心。 “白桉......我先带它去我房间了,晚上会让它回来的。” 缪淮沉默地点点头。 看着岁妤逐渐走向门口的背影,缪淮的眼神中透露出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占有欲。 白桉抱着岁妤的脖子,从她肩窝处钻出个小脑袋来,朝缪淮眨眨眼,圆滚滚的眼珠里满是狡黠。 脚步轻缓,岁妤站在自己房间门口,素手按在门上的那一瞬间,顿了顿。 不过两三秒的时间,岁妤佯装不知,推门想要进房间。 刚推开点缝隙,从身后就覆上一具炽热高大的身子,环住她的腰肢施力,霎时便将她抱着往房里进。 甚至还能顺手将手腕间趴着的白桉给丢在软沙发上。 一层柔软轻薄的精神壁罩住,让逐渐昏睡的白桉也再没了动静。 不会叫它跑出去通风报信,更不会叫它坏人好事。 星际最毒、最会偷袭的精神兽夏伏对这事儿可谓是再顺手......不,顺尾蛰不过。 岁妤肩上落下点重量,耳垂被含进去舔吮着,柳徵的声音含着沙哑,沉郁热潮滚滚袭向被他抱住的女孩。 “岁岁这是又去哪儿了?”颈侧蹭着的发丝柔软拂过,蹭得让人心头发软。 岁妤一向是最受不了他这样撒娇卖乖的。 哪怕知道他内里到底有多腹黑,也狠不下心来。 不过就是和其他男人争风吃醋,想要争夺她的注意力罢了。 说到底,还是太爱她了。 对于这样心思纯净的柳徵,岁妤也不吝啬她的爱意。 纤指插进男人宽大的手掌里,近乎轻柔地抚摸着他指节上的细小纹路,轻轻柔柔就将还有些躁动的柳徵安抚下来。 岁妤反手抚住男人的后脑,揪着他的头发迫使男人低头,自己仰面侧过一些,吻上他知趣送来的唇。 他的唇不算很薄,少许有些肉感,哪怕用力吮吸,都会顾及着自己的感受,用舌尖划过一一安抚。 岁妤很喜欢和他接吻。 柳徵半阖着眼眸,浓长眼睫垂下遮住许多情绪,自然也没叫岁妤瞧见他越来越深的瞳色。 大掌缓缓而上,抱着她的腰往床上倒,半跪在床面,柳徵俯身亲吻着岁妤的眉眼、鼻尖。 语调温和,低垂的眼眸里却是叫嚣着快要挣扎出来横冲乱撞的欲色,矛盾交杂。 “我帮你舔,好不好?” 柳徵心里清楚,在这档节目还没最终定论之前,岁妤不会愿意。 但......没说不做到最后,他便不能碰了。 让岁岁舒服的手段,三年前他就弄得清清楚楚,更遑论......她消失的这三年里,他学的东西还不少。 唇舌温柔抚触着岁妤侧脸上的那个小梨涡,流连忘返地吮弄着,在女孩被异样温凉的触感弄得轻颤时,才忍不住笑出声。 “岁岁喜欢吗?古星上,这叫......舌钉?” “我特意给自己打的,可以嵌进去,可以弄出来,岁岁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没说完的话被女孩潮红着眼尾捂住嘴。 柳徵舌尖顺势舔上柔嫩的手心,仰面半是沉醉半是痴迷地溢出满腔的欲望。 眼神更是一错不错凝在她脸上,不放过丝毫神色变化。 她的眼神,让柳徵清楚知道什么意思。 本就放纵的困兽冲出牢笼,桎梏住自己最想要的珍宝,一点一点......叫她融化在热烫的滚滚岩浆里。 ...... 次日一早,被屏蔽的直播镜头终于舍得放出点画面来。 蹲守直播间的熬鹰选手便看到,小皇子的精神兽苦大仇深地从岁妤房间跑出来。 直播间零星飘过两三条弹幕: 【?怎么回事?安安怎么跑别的房间去了?】 【不会吧?有情况?】 困顿到不行、一直也关注着这点动静的依拉被强提醒惊醒,强撑着睁开眼看更清晰的实时画面。 昨晚摄像机器被影响这件事她不是不知道,但谁叫那人是小皇子呢。 后面......又蹦出个柳徵来搅和。 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总之嘉宾们房间、走廊里的那些镜头都因为“不明原因”暂时黑屏了。 嘉宾们咖位太大、实力太强,对于她来说,也是一种甜蜜的负担啊! 现在能出现画面,那就意味着......可以播了吧? 镜头里白桉连背影都透露着愤怒,仔细看右后脚还有点跛的样子,瞧着都像是踩在云上似的。 白桉脑袋一下就撞在机械门上,把紧紧关着的门给撞开了,气势汹汹跳到缪淮的床上,一屁股坐下开始生闷气。 缪淮知道他的意思,在说......他昨晚不应该什么都不做。 白桉半夜就醒了,一醒就看到自己和夏伏被关在精神壁里,看不见外面、听不见外面。 一豹一蝎恶狠狠互打了十架之后,才被擦着两兽快要真急眼的边缘给放出来。 一被放出来它就看到柳徵那黑心鬼的脸,如此还有什么不清楚。 柳徵绝对干坏事了! 气死兽了! 缪淮也想抱抱自己。 他也想去房间里找岁妤的,还有个现成的借口摆在眼前:他离不开白桉,或者白桉想要回来...... 随便扯上一句,只要能见到岁妤就成,打断柳徵那厮的贼心。 但......是岁妤心甘情愿的,他没有任何理由和资格去干预。 毕竟他才刚被拒绝过。 脑海里不合时宜地想起岁妤对傅南宸说得那些话。 她不可能只喜欢一个,也不可能一直和一个人在一起。 自己的身份...... 白桉扒拉他,想让他去把场子找回来。 缪淮抱着它神色低迷,“等等吧,我不想让她看见。” 打回去这种事情,还是不能太暗戳戳。 很快,机会就给到缪淮。 早间的画面少有人看到,更别提传播了。 是以根本没掀起什么水花。 接下来五天时间恍然就过去了,一派平静。 除了傅南宸总是有意无意避着岁妤,从不和她出现在同一镜头能框到的画面里,柳徵时常缠着岁妤痴缠...... 剩下的也就是精神兽们经常赖在她身旁,并且肉眼可见地越发圆滚和气色好。 至于缪淮......整整存在感消失了五天,必须到场的任务出现之后就回到房间,也不和谁交流,甚至不跟柳徵呛声。 要不是白桉一只兽赖在岁妤手心里不肯挪窝,气势磅礴地赶走其他兽,王后怕是都按耐不住要过问他的情况了。 转眼间—— 时间已经来到节目的第七天,整个进程已经过去三分之一,该认识的大家都已经认识了。 但女嘉宾们还没有揭开过面具。 这也算是节目的一个小爆点之一。 现在正要揭开的,就是这个小爆点。 “导演,元帅那边的事情处理完毕,就是可能今天不能及时赶回来,参加不了这个环节,不过我已经通知到位了。” 依拉翻开厚厚一沓的节目策划本,闻言点头,“没事,按照我们的流程走就好了。” 元帅走后的这几天,节目的观看人数和讨论度都已经趋近定型。 基本没有什么太大的增长。 是时候要放出点重磅炸弹了。 想到女嘉宾们的身份和颜值,依拉心中也有数。 元帅能否赶回来参加这个环节,最多也就是少了点关于他的即时反应。 这个问题很好解决,到时候录个他观看录播的小视频发到星网上也就好了。 现在的重点,是女嘉宾们。 依拉的目光落在被精神兽们环绕着的岁妤身上,似乎能透过面具,看到她的真容。 这么多天了,除了在节目初期筛选节目嘉宾时见过她一面,哪怕是工作人员,都再也没见过岁妤的脸。 但过再久,那样一张脸在众人脑海中,都是绝对不可能忘记的存在。 真的......很美。 像是古星遗落的璀璨遗迹,在星际时代绽放光华。 和星际上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的,独处于众人之外的清冷孤傲。 依拉也很期待,星网观众看到她那一瞬间的感受。 也许......会让岁妤本来就因为气质和亲和力高居首位的人气,再次上升许多。 “导演,女嘉宾们换好服装了。” 依拉回过神来,合上节目策划本,语气坚定激动,“那就开始吧。” 傅南宸靠在座椅上,神色淡漠。 他们三人跟前的那块厚重精神壁垒被消弥,露出一直藏着的宝物。 四道身影依次排开,看在他们眼中,是别无二致的模样。 柳徵耳廓上戴着节目组强制要求戴上的精神力隔绝仪器,殷红的点缀让他本就红润的气色更饱满。 看起来活像吸足了精血的男鬼,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餍足,本就盛极的容貌近乎蛊惑。 “这是要干什么?”柳徵挑眉发问,难得的语气好。 依拉神秘一笑,“接下来,请三位选择一个编号,再根据三位的心动数量,来决定谁抽取到的编号最先开始揭面。” “你们,今天可以看见真容了哦~” 第156章 炮灰清冷黑月光(21) 傅南宸眸中暗色浅淡划过,面上神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等到柳徵和缪淮一前一后都抽取了之后,才瞧着兴致缺缺的模样随意抽了张卡牌。 卡牌拿到手上之后,在和星脑接触的瞬间连通脑域,傅南宸的意识便进入一个虚拟空间。 也是节目组提早告知过的,否则这点手段,立马就会遭到他们几个的精神力围剿。 节目组的道具都要被全部损毁。 sss+级的精神力,还是三个,可不是什么小事故。 能使用的精神力隔绝仪器,也是特地提早告知过,才给他们戴上的。 卡牌抽取后,会与相对应编号连接成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 由男嘉宾最先开始提问,三个问题,女嘉宾只能回答“是”或“否”。 除了涉及身份的敏感问题,其他一律不受限制。 在三个问题过后,再由男嘉宾决定,是不是要揭开面具。 如果没有选择揭开面具,就会顺延到随机一个女嘉宾的虚拟空间内。 直到女嘉宾被选择完。 在此期间,男嘉宾必须选择一人的面具揭开,不能放弃。 傅南宸的眼前,出现一道倩影。 全身上下被黑红长裙裹得严严实实,却因为婀娜有致的身材凸显出别样的几分妩媚。 精神力探测感知被隔绝,他只能用眼睛、用问话来确定眼前的人,是不是他想要继续接触的那个人。 “你动过真心吗?”薄唇轻启,傅南宸问出个奇奇怪怪的问题。 变过声调的声音紧接在他后头回答:“是。” 傅南宸低敛的眉眼消融掉几分冷意,还隐藏着几分微不可察的自欺欺人。 哪怕眼前不是岁妤,他也想骗骗自己是她。 她真的对人动过真心。 即使不是他,是不是也说明岁妤能被打动。 那天的字字句句,还在傅南宸耳中萦绕。 她永远不会为一个人停留,这样算是真心吗? 傅南宸不知道,但......最起码现在,他知道,眼前的人绝对不可能会是岁妤。 她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给出答案,还接的如此紧密。 按照女孩的性子,就应该是温软地思虑两三秒,过后才会认真地回答。 哪怕见不到面,不能分辨身影,说话的语气、腔调、话语间停顿习惯总是不会变的。 而他,在这三年间的反复咀嚼中,已经将记忆中岁妤说过的话刻进心里无数遍。 接下来的两个问题中规中矩,等女嘉宾回答完之后,傅南宸就折断了手里的卡牌感应器。 眼前场景变化,他仍然站在原来的位置处,只是客厅内的场景,却已然变了个样。 菀娜的真容被显露在众人面前。 淡蓝渐变的长发披散,一袭黑红长裙在直播镜头的眼前化成深蓝色露肩及膝短裙。 沉静、温婉,又带着点骄矜的傲然。 【这不是人鱼族最受宠的小公主菀娜吗?她也来参加这档综艺了?】 【啊啊啊啊是我们的小菀菀,海中最梦幻最灵动的小公主~】 【果然个个来参加节目的都不是什么一般人,让我来猜猜这是奔着谁来的呢?】 【楼上别猜了,就来个cp大乱炖又如何,这几天我已经看清了,只有不带脑子的磕cp才是古星文化钻研者应该有的态度。】 【俗称:磕到哪对算哪对,哪对可磕就开磕,完美!】 菀娜在众多弹幕里对着镜头打了个招呼,语气甜美又大方,“大家好,我是菀娜,很高兴见到你们。” 【也很高兴见到小公主~】 【话说,怎么感觉小皇子揭开菀娜的面具不是很开心啊?他想揭的是谁的?】 【这就不清楚了,这几天小皇子都不怎么见人影来着......】 被讨论的缪淮没撑住本身的表情,略微有些失态地低垂着脑袋。 连带在精神海里的白桉都垂头丧气——骂骂咧咧,恨不得自己跳出来选中岁妤。 他和岁妤相处时间最短,接触也不过就那为数不多的几次。 所以哪怕他再斟酌着问出三个问题,半信半疑地确定是岁妤、划亮卡牌感应器后,见到是菀娜时,强大的意志力都没能让他撑住表面的客气。 他知道这行为极其不绅士,但......真的很难受。 根据规则,选择揭面具的男女嘉宾就是最新七个太阳日的配对嘉宾。 缪淮沉默上前,面上神情是堪堪过得去的有礼有节,将自己事先准备的鲜花换了一份,递过去。 假花簇拥下的一株小草,生机勃勃地摇晃着。 实在是大手笔,慷慨到让直播间的观众都瞪大了双眼。 哪怕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缪淮并没有对菀娜有男女之间的喜欢,这份礼物,也足够消弭许多的恶意。 缪淮背在身后的手腕上,空间钮里,藏着另一份想要送出去的礼物。 这是他好不容易从农科院用东西换来的、一朵还算新鲜的花。 红玫瑰,古星上的花语,热烈的爱和坚贞不渝的爱情。 这是他想告诉岁妤的。 不是因为岁妤是唯一一个能被他触碰并不抵触的人,也不是因为什么美貌和亲和力...... 纯粹是因为,她是岁妤。 也许他的热烈来得太过突然,但绝不是心血来潮的骤然起意。 他更愿意将这点巧合称作缘分。 就像节目组一直强调的那样,他和她之间,是天定的缘分。 所以才能在这里碰上面。 谁也不知道,他在三年前因为身上的病快要身体衰竭,自己跑出去寻死时,是被人救了的。 涌入身体内的安抚很见效,似乎知道他不喜欢和人触碰,全程都没有近过他身,更没有过问他的身份,只当一个陌生人来救助。 在岁妤送给他的那个香囊里,他闻到了一股极其熟悉的香气。 ——没有被掩藏的香气。 这几天,他除了必要的出现时间,都在调查。 结果也正如他所愿。 先前全无头绪的查找没有找到人,在明确得知是谁之后,顺着这条线逆推下去,所有他想知道的,都明明白白摆在他眼前。 三年前救他的,是岁妤。 三年后让他爱上的,也是岁妤。 这是缘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缘分。 至于揭错面具这点小插曲,仅仅只是因为他还不够了解她。 这些都可以弥补的。 缪淮和菀娜并排坐着,都没说话,但眼神,都落在了场上其他几人的身上。 或者说,落在了还没被揭开面具的那三位女嘉宾身上。 第157章 炮灰清冷黑月光(22) 岁妤等了许久,也许是运气太好,一直都没有轮到她来。 精神力波动在左右两侧轻微拂过,岁妤摸着小桃枝桠上挂好摇晃的香囊,纤睫低垂。 最近这两个小世界,给出原本记忆的方式变了个样。 只有接触到对应的剧情时,才会触发到先前的记忆封锁。 就在昨晚出于对可怜小狗的同情,送出那个香囊不到两秒的时间里,岁妤便恢复了先前救下缪淮的记忆。 不过只是一次寻常的出手相救而已,但...... 放到现在的情境中,竟有种诡异的、被安排好的缘分天定。 她的身份,不是只是一个炮灰吗? 女主是菀娜。 人鱼族最娇宠的小公主,因为族内生存环境的日渐贫瘠,主动提出要来到这档节目里寻找改变现状的契机。 虽然这个理由很立不住脚。 怎么就参加个节目,便一定能笃定可以救下整族人的家园呢? 如果勉强解释,或许可以说是柳徵研究出对应的解药。 又或许是缪淮利用权势、傅南宸利用财富、郗却棠那没被公布的精神体...... 单纯善良的小公主在节目中收获众多人的喜爱,将其余三个人衬托得黯然失色。 ——这便是系统在她恢复记忆后给出的原剧情。 她甚至算不上恶毒炮灰,只能说是一个没有丝毫存在感,从头到尾都只有一句“遗憾退出节目”作为介绍的背景板。 可......这分明与她现在正在经历、接触到的事与人完全不同。 回枝、萨拉不是背景板,她们有自己鲜活的性格和经历,会和她们一起讨论最喜欢的东西。 柳徵他们,也没有和菀娜有过什么过多的接触。 反而......许多的巧合、修罗场之类的事件,倒是都被她碰上了。 心中所想皆藏于深处,岁妤弹了弹开心得不行的小桃枝,心硬地将好不容易出来放次风的它给塞了回去。 手中卡牌微微震动,岁妤被拉入虚拟空间内。 眼前站着的,是傅南宸。 岁妤指尖无意识蜷缩了下,便被男人的目光攥取到,凝在她纤长的指尖。 心间一跳,岁妤意识到,眼前的男人似乎已经猜出是她了。 果然,下一秒,低沉沙哑的嗓音在前方响起: “你有没有在抛弃过对你真心实意的人之后,感到后悔?” 【抛弃】—— 这个词用得还挺恰当的。 岁妤当时抽身而退,可是真半点都没留恋过他们之间的情谊,玩弄过后就再也没留意过傅南宸的消息。 直到这次的恋综节目。 虽然有剧情作祟的缘故,但......其实岁妤这三年间过得还是很潇洒的。 整个星际四处玩乐,临近节点才被拉回正道来参与剧情。 还从镶边的小炮灰,变成和几人都有过纠葛的核心人物。 这剧情......真的没崩吗? 似乎以前有过什么剧情崩坏后的惩罚,岁妤记不起来了,但生理性厌恶。 现在没有收到任何提示,应该也不关她的事吧? 久久未曾回答的静默无声蔓延,傅南宸已然知道答案,却还在期待答案。 “否。” 短短一个字,让傅南宸心里生出的那点奢望散个干干净净。 他还想着,如果......如果她说一句“是”,他就放弃一切自尊和伤害,就这么重新爱上她。 有别人......也没关系。 他可以慢慢接受...... 想要揭开面具的手颓唐放下,手里的传感器长条被折断,傅南宸被传送出去。 几乎是瞬间,又被接入新的一个端口,柳徵的身形出现在眼前。 激动地往前走一步后,又意识到什么似的往后退开,柳徵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住。 “你最近这段时间很开心,是不是?” 岁妤抿唇,以一种近乎欣赏的眼神看向柳徵,也被他的笑感染,唇角扯出愉悦的弧度。 那句“是”就在唇边即将吐露,接入的虚拟空间却被骤然间打断。 链条穿梭的场景在眼前虚化,最后定格在无人的场景空间之内。 岁妤眸光微动,手腕上戴着的临时星脑就传讯过来,告知出了点故障,需要暂时休整一会儿。 不过是停顿一会儿,岁妤没有过多在意。 而三秒前的客厅,傅南宸才刚面无表情地将一块稀有合金送给萨拉,就见到门外走进来的高大身影。 光线似乎都被遮挡住,偏爱地在他周身镀下一层金边,走进来的步伐不急不缓,却满是压迫感。 与此同时,直播被迫中断,柳徵的身影也出现在客厅内。 竟然直接一个照面,就突破了精神壁和影响,哪怕傅南宸他们也能做到,但扪心自问,绝对没有这么迅速。 元帅的精神力掌控,更厉害了。 郗却棠缓步走进来,眼神凌空落在依拉身上,被影响的直播也恢复正常。 依拉擦了擦冷汗,赶紧上前解释,“我们是特地为了这次的环节叫元帅赶回来的......” 这话说得她心都在发颤。 她算什么东西?整个节目组又算什么东西?还能叫动元帅回来,这不是胡说八道是什么? “前面傅先生和小皇子都已经选择过了,元帅不介意这时候加入吧?” 会介意才怪,当她没看到元帅的精神力就是对着柳老师的虚拟空间去的吗? 为了谁而来,这简直不需要明说都知道的事实。 但该说不说,要装傻充愣的时候,依拉演技还是不错的,得到郗却棠首肯后,依拉又将恳求的眼神投到柳徵身上去。 元帅没要特权,也只是想要个公平竞争的机会就是了。 虽然如果岁妤已经揭面,这样的场景还会不会再次发生,她就不知道了。 柳徵脸色很不好看,明明刚才岁岁都要答应他,两人就要配对成功了。 结果被临门一脚...... 阴冷狠厉的目光看向郗却棠,却骤然在他衣袍沾染的那点黑绿色血迹上停顿半晌。 那是虫族的血迹。 郗却棠他是......下了战场就赶回来的? 柳徵再不想给面子,对帝国做出卓越贡献的郗却棠,此刻也无法拒绝。 “那请两位先生重新抽取卡牌吧。”依拉如获新生,把签筒递上去。 签筒内只剩下两张卡牌,二选一,概率对半分。 “你先吧。”郗却棠抬了抬下颌。 第158章 炮灰清冷黑月光(23) 选择权被让渡的时候,面临做选择的那个人,总是会陷入纠结。 但柳徵不是这种人。 概率对半分的情况下,无论选择哪张卡牌,都没有分别。 重要的是,能不能在抽取到的卡牌之内,准确无误找到自己心仪的爱人。 柳徵很快选中一张卡牌后,半点停顿都没有,进入了虚拟空间内。 郗却棠墨绿的眸色比衣角处的虫族血迹还要更深更危险,却被妥善地藏起来,瞧不出什么神情波动。 指尖夹住那张剩下的卡牌,心念一动,放松精神力压制的被扯进虚拟空间。 岁妤在原处,坐在被幻化出来的软沙发上,有人进来的第一时间就被拉扯着恢复原状。 是......郗却棠。 他怎么回来了? 岁妤微微偏了偏头,十足的疑惑溢出来,从看不出到底是谁的那道剪影上看来,像极了满眼懵懂的小狐狸。 郗却棠唇角浅浅勾起,他运气倒还挺好。 另一处虚拟空间。 柳徵早在看到那道身影的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不对劲了,随意问了三个问题后,就不失礼貌地急切摁断传感器长条。 但......他想去的另一个虚拟空间还被占据着。 他只能等。 “下次是这次吗?”郗却棠的声音凉薄,却像被人为染上温度。 只知杀戮的机器染上人味,好像也没那么吓人。 这个问题乍一听,实在是叫人摸不着头脑。 但岁妤顷刻间便理解了他的意思,脑海中自动帮他补全了这句问话: ——“你说的下次回来就揭面具,是这次吗?” 岁妤心间震颤着,脊背倏而蹿上一阵酥麻的电流感,几乎要让她站立不稳。 眸中的水光潋滟,微覆下来的眼睫遮去些许愧疚。 她早就说过,不可能只爱一个。 “是。” 她这个字词落下的同一时间,郗却棠高大的身影便已经站在她眼前。 两人离得再近不过,隔着那层面具,岁妤甚至都能感受到他滚烫的吐息。 夹杂着几分浅薄的血腥味和硝烟气息,却让他身上的气息更复杂、立体。 叫人忍不住就想要深入探索,到底什么东西,才能在他身上沾染上味道。 郗却棠墨绿到发黑的眼眸直直看着岁妤,视线凝在她眉眼处,是抓住猎物后的势在必得。 他从不觉得自己会落空。 拿捏人心、杀伐果断,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眼前被他身影完整覆盖住影子的人,也终究会是他的。 在离开的这五天里,无数次想要离开只有机械炮火的战场,只为了......想再看看她。 虫族的血不再是他冷静的手段,反而变成了催化情感的毒药。 于是,在所有人都看着的情况下,元帅的杀气陡然加重三分,虫族溃败的速度是以往的数倍。 连休整都丢给副将,径自赶往弗罗拉。 背后被扔下的一干将领:......有点突然来着。 郗却棠眼底一沉,才握过唐刀、长着薄茧的指腹落在岁妤脸上的面具上,缓缓施力揭开。 温和表象下压抑着的黏着视线落点处,是一张面具被掀开后,漂亮到令人失神的脸。 一张......哪怕是在追求完美的星际,都找不出丝毫瑕疵的脸。 卷翘纤浓的眼睫垂下,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震颤着,女孩琉璃洒金的眼眸也半阖,似乎是带点紧张,并未看他。 失去面具遮掩后,那张脸带给人的冲击实在是太大,偏生她浑然不觉。 含着点被吸吮到肿胀的唇瓣,娇艳欲滴,如同莹润着露珠的桃花花瓣,连带着周身都是馥郁清甜的香气。 郗却棠的眸色转深,怒极反笑。 带有薄茧的指腹落在她唇瓣摩挲,看着眼前女孩被他轻浅的动作逼到颤抖时,才不急不缓地开口。 “岁妤,你是故意的?” 故意将这副被别人狠狠疼爱过的神色显露在他面前,故意......拿捏准他就是会为了她赶回来。 岁妤轻缓地撩起眼睫,眸中水光点点,仿若只藏着他一个人,小脸埋在他手心里蹭了蹭,小狐狸撒娇似的。 “临时星脑也能看实事消息,元帅又打胜仗了?”说话间,唇内的雪白贝齿若隐若现,隐约还能看到粉嫩的舌尖探出。 这是明晃晃的承认。 承认她就是知道郗却棠正事差不多忙完了,那些能够有他不在场、却同样也很重要的事,是不是会为了自己丢下? 现在看来,好像答案是“会”。 郗却棠俯身,强大的精神力蛮横铺陈而出,在虚拟空间内,又再度构筑出一个独立时间流逝的异度空间。 身后黑影浮现,一双巨大到能轻易俯瞰整个空间的墨绿色眼睛缓缓睁开。 岁妤眸光一凝,难得心神有些轻微的浮动。 耳畔热气逐渐靠近,男人压着情绪的低哑嗓音响起,听起来满是威胁,“我不是能和别人共享爱人的人,岁妤,不要轻易招惹我。” 正对上岁妤视线的那双眼眸沉沉凝视着她,有蠢蠢欲动的亲近,有被困住太久的压抑,以及...... 在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就快要冲破束缚的......欲望。 郗却棠掌中的那截柔软腰肢巍巍颤着,本就掩藏起来的颓唐之气,因为岁妤的反应,也满溢出来些许。 果然,他就是个怪物。 大手从女孩身上挪开,郗却棠转身想要走,强压着身后那怪物重新被关入精神海。 “别走。” 第159章 炮灰清冷黑月光(24) “别走......” 甜润的嗓音含着点委屈,郗却棠的大掌中灵活钻进来一只柔软的小手。 像是陡然握住一团云似的,轻飘飘游弋着,抓不住落不定,只以为自己做了个美梦。 醒来......就什么都没有。 清泠的声线却在郗却棠神色顿住的那刹那,离得更近些,反手握住他的掌心。 “却棠,别走。” 不再是【先生】这个冷淡疏离的称谓,记住他说过的话,喊出他名字的每个颤音,郗却棠都听得分明。 体内那只怪物的撞击明显更激烈,张狂叫嚷着要出来。 大掌紧紧握住掌心里的小手,郗却棠缓缓转身,墨绿色的眼眸中,是沉抑几可燎原的滚沸。 气氛霎时凝滞,谁都没有说话,岁妤却好似在那样直白灼热的眼神里变得溃不成军。 双手抵在他胸膛,岁妤的视线却半点不躲,直勾勾看着他,满含好奇,“你的精神兽......” 郗却棠心间一提,几乎要宣布被判死刑,却在听见轻柔话语的那一刻,骤然抬起眼睑。 “好帅啊。” 郗却棠近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脑袋疑惑地偏了偏,蕴满复杂情绪的眸子里,都能再腾出点地儿来装盛惊疑。 “你说什么?” 岁妤勾住男人脖颈,桃花眼潋滟着雀跃,“你的精神兽,是龙诶。” “世有鳞介之王,其状如虎如蛇,墨身青头......” “龙身矫健、鳞甲闪耀,却棠,你的精神兽,是哪怕在古星上,都最神秘的——龙。” 郗却棠凝在岁妤眉眼间的视线未曾挪动分毫,心神巨震之下,语气反倒愈加沉缓下来。 “你不怕它?” 星际从未有过【龙】这等精神兽的出现,从它陪着自己出生开始,受到的就是来自他母亲的恶意。 逼着嘲讽着不允许它出现在人前。 于是,他连自己的精神兽是什么,都不知道。 压制、困缚,是他从小到大,感受到的最多的情绪。 现在,有人对他说,他的精神兽不是怪物,是——龙。 心口处覆上一只皙白的小手,暖流滚滚涌进他体内,他听到女孩的声音里,满是崇拜。 “为什么要怕?龙可是神圣的存在,能......让我见见它吗?” 话音未落,郗却棠体内积厚的精神壁被冲开。 墨色巨影在他身后汇聚,云雾缭绕间,一双充斥着肃杀的眸子缓缓睁开。 龙吟响彻整个异度空间,竟隐隐将它震出裂隙来。 郗却棠的精神力随之附着上去修补,但倾泻而出的威压也将虚拟空间震破。 郗却棠只来得及将它收回精神海,便同岁妤一块儿,出现在大厅众人的视线之内。 高大身影牢牢挡住他怀里的那抹倩影,一时间竟让人误以为只有他一人从虚拟空间出来。 还是他极具占有欲的搂抱姿势,才叫人能看出点端倪,这绝不是单人能呈现出的状态。 柳徵被动和回枝锁定,同一时间也出现在大厅内,神色微微变动,便知晓现在的情况。 ——他暂时出局了。 场上气氛凝滞一瞬,竟朝着诡异的方向前行。 四对配对cp,竟然全都保持着第一回分组的锁定,没有丝毫变化。 【这难道就是缘分吗?不要啊~我想看柳老师成功追上岁岁啊~】 【上面难道不觉得回枝小姐姐和柳老师也很相配吗?】 【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了呢~】 【话说元帅为什么要挡住岁岁的脸啊?都揭面具了还不给看?】 被挡住身形的岁妤整个人都像是嵌进了郗却棠怀里,腰上环着的那只大手丝毫不退。 只是面上神色,罕见有些许的无措。 精神兽突如其来的声势,让他没来得及及时制止,也被迫打断和岁妤的聊天话题。 此刻牢牢搂住女孩,郗却棠却有些不知晓该如何处理对她正在高涨、汹涌的......爱意。 他清清楚楚地意识到,自己沦陷了。 干脆利落地被岁妤的温柔刀一刀斩杀,死到临头了,还要想着怎么才能在她刀下死得好看点。 如果可以,最好是只有他一个有这样的待遇。 眼神如墨般浓稠延伸,将他墨绿色的眼眸都看着幽深诡谲。 如果现在有人细细打量他的神色,绝不会认为这是斩杀万千虫族的星际元帅。 更像......疯狂到没有丝毫理智,想去追寻欲望来源的疯子。 “今晚我带你出去,说清楚。” 低哄的缱绻音色勾人,岁妤抬眸,有些惊疑地看向他,竟还有点不相信这是男人能发出来的声音。 耳道像是被钻进一簇飘逸的羽花,轻轻柔柔拂过,带起阵阵酥麻和战栗。 说不上来的心痒。 被圈住的腰肢上力道渐松,男人让开些,岁妤的身形就这样,被直接暴露在众人视线之内。 在场所有的声音一滞,好似柔柔扑过来一阵香气后,才后知后觉察觉到的窒息感。 让人忍不住内心的探索,哪怕是险境,都愿意去冒险一回。 上天的宠儿...... 星网直播间弹幕凝滞一瞬,随后像是疯了一般,陡然密密麻麻遮住整个直播间。 【这是谁?岁岁?我们的岁岁?】 【我的心跳爆表了,机器人管家都自动开启医师模式......】 【为什么会有人这么美?星际面容调整模板都没有岁岁这么完美!】 【嘶哈嘶哈,难道没有人说她的身形吗?站在那里,像是......远古星球画里的人一样。】 【我有点被美到流泪、流汗、流口水......】 【呜呜呜呜我才知道我原来是喜欢颜值那挂的,小公主对不起,我有新欢了~】 【什么新欢,这是我老婆,老婆老婆老婆......】 【不是鼓励结婚吗?要是要我和岁岁结婚,我可以接受她喜欢好几个~~】 满屏爆炸的弹幕都没能引起导演组的注意,因为......她们也正在呆愣状态。 直到岁妤扯出笑意来,和直播机器人打招呼时,才如梦初醒般将镜头怼上去,直直将那张芙蓉面展露在星众面前。 “大家好,我是岁妤。” 第160章 炮灰清冷黑月光(25) 简短的一句话,让弹幕再一次陷入疯狂。 【啊啊啊啊啊,允许岁岁跟我调情。】 【楼上的口出什么狂言,闹够了没有!那是我老婆!】 【你们都不要吵啦,等下我生气了香香老婆还要哄我,不录这个节目你们就知道啦~】 【......】 精神力反馈回来的那满屏【老婆】、【香香宝贝】之类的词汇,让郗却棠几人的神色陡然冷沉下去。 有种自己的珍宝被人当众觊觎,偏生他们还不好明目张胆护犊子的憋屈感。 暂时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做这些事。 但...... 缪淮靠在墙上,突然对着柳徵发难,“柳老师怎么还不给回枝送礼,该不会是没准备吧?” 柳徵这个人,说心思阴毒,又因为总是窝在研究所里不出来,情商低到没有下限。 一根直肠子通到底,恰恰好就能用来形容他。 他是绝对不会想到什么没有和岁妤配对成功之后,还要做些什么这件事情的。 现在的情况又和缪淮刚刚不同。 柳徵与回枝二人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被迫配对,并不是柳徵要主动去揭开她的面具。 是以缪淮这样一问,要真如他所言,尴尬的只会是柳徵本人。 才从没能成功和岁妤配对的淡淡低颓里走出来的柳徵抬眼看他,指尖无意识蜷着。 他确实是没准备礼物。 空间纽里只放着些实验耗材,除此以外便是专门给岁妤准备的药剂。 回枝抬头凝视他两三秒过后,主动朝他走过来,手上动作甚至快得连直播间里的观众们都没注意到,柳徵手里就被塞进一件东西。 “哇,是稀有金矿石,谢谢。” 毫无语气起伏的叙述,回枝说完就面无表情地拿着金矿石回到自己的位置。 整个过程快准狠,柳徵本人都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被”送完礼了。 岁妤没忍住笑,小声笑出点声响来,被回枝捕捉到,转过头看她也扯出浅笑,比方才那机器似的表情多出许多鲜活神色来。 她肩上的甄珠奶茶棕都快变成红棕色了,趴在回枝领口朝她晃悠尾巴尖尖。 只是突然像感受到什么惊悚可怖的存在,倏地一下便缩回去,瞧不见蛇影。 回枝看眼郗却棠,沉默地转回去,又是一副无所谓的高冷表情,存在感重新变到极低。 岁妤手腕上感受到一股牵扯感,从回枝身上收回视线后,便看到郗却棠双手捧着一个闪着金属微光的沉重盒子。 “这是什么?” “凤冠。”郗却棠低沉的嗓音有些卡顿,听起来轻缓又沉郁,好像生气了一般。 岁妤却从里头感受出些许潦草的不安,似乎......是在担忧害怕她不喜欢这份礼物。 透着粉意的指尖落在沉金色的铁盒上,岁妤打开,里面正正当当摆着一顶冠子。 瞧着,像是以前地球上古时候的那种凤冠。 还是专门成亲时会用到的冠子。 上个世界才任务完成后,岁妤还在那儿停留终老,也和孟生云办过一场这样的婚礼。 这冠子,岁妤很熟悉。 熟悉的记忆回拢,但那曾经炙热真切的感情如抽丝一般,断断续续从她身体内抽离。 不过数息,岁妤眼前好似蒙了层迷雾,瞬间便将注意力重新放回眼前这顶冠子上。 方才突兀涌上来的情感,又极其突兀地消失在心绪之内。 浓长的眼睫垂下,她似乎没有发现半点不对。 岁妤只惊讶地挑了挑眉,看着眼前盒子内的凤冠,星际,竟然会出现这样的东西。 看起来,还不像是做旧的那种,应该是新雕刻出来不久,依稀还能见到金属锋芒。 只是左右手持的那两端,被盘得圆润光滑,触手生温,似乎被注入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力量。 郗却棠眼底铺了层赧然,神色却不变,语气浅淡,“这是我亲手用翠流云雕的凤冠。” 岁妤不算全然的星际人类,还没反应过来这短短一句话代表了什么,身旁就响起轻微的“嘶”声。 极为惊叹。 菀娜目光炯炯地看向郗却棠手中那顶凤冠,惊讶和喜爱都快溢出屏幕淹死众多观众了。 翠流云,这名字听着好听,其实是虫族王者盘踞之地生产的一种宝石。 日日被虫族特殊的能力浸染,反倒是能平和人的心境和精神力,是和星际内植物一样稀奇的存在。 甚至可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毕竟......不是谁都能从虫族领地挖上个数十天半个月,将地底挖穿找到唯一一块这样的石头,又毫发无伤地从虫族围攻里走出来的。 这么诗情画意的名字,还是郗却棠取的呢。 墨翠色的石块里闪烁着微光、纹样如同穿过天幕的雾霭流云,不仅仅是美,更让人看一眼就无比地心神沉静。 【救我老命,这么一大块翠流云被雕成这么精细的宝贝了?一时间不知道是应该心疼被浪费掉的原石,还是心痒这么难得的凤冠,我都不知道这是啥东西......】 【扔掉的那些渣子在哪儿,我有一个朋友想去捡来着。】 【加一,我有好多个朋友也想去。】 【你们难道没发现凤冠、凤冠诶,那好像是古星上才有的东西,都好几百年前的古物样式了诶。】 【重点是这个?重点是亲手!】 【元帅话听着简短,其实所有的信息都包含在内了,亲手制作代表诚意,翠流云这就代表实力了啊~】 【该说不说,还是元帅这种男人吸引人。】 【这么美的冠子,就应该配这么美的岁岁~~】 ......... 弹幕上众多讨论在场的嘉宾没过多关注,都也被郗却棠的大手笔给震惊到。 在这一众或是惊讶、或是艳羡、或是低落的神色里,岁妤仅仅只表达了感谢和惊喜的反应,就愈发突出。 郗却棠眸色沉沉,从岁妤知道【龙】这一存在的时候,就预想过她的反应。 意料之外,脱离所有的掌控和预测。 但...... 这种脱缰野马般的感受,落在女孩身上,好像也变得顺理成章。 女孩身上的谜团越滚越大,让他也越来越想深入探寻。 这也许......就是心动? 郗却棠低眉看着岁妤将礼物收进空间纽,眸色沉凝。 玩笑般的缘分让整个嘉宾的配对分组都没有任何变动,导演组也不能就这么看着节目形势就这么平淡下去。 虽然温馨也是种风格,但是!研究表明,只有足够抓马、波澜壮阔的变动,才能抓住更多人的眼球。 更何况—— 依拉欲哭无泪地看着星脑接通后,上面弹送出来的信息。 尊敬的王后大人:【小依拉,记得给你侄子走走后门哦~不然就把你抓回来结婚-[微笑]-】 依拉浑身一颤,想到某个追着她不放的臭男人,眼睛里的光瞬间变得坚定。 最飒的依拉宝贝:【好的王后大人,我一定给小缪淮创造机会,争取让他今年给您带儿媳妇回来。】 于是......依拉的声音在耳道处响起,“恭喜大家配对成功,但是,这可不是此次新周期的最终配对。” 腔调长缓拉着,依拉神色狡黠,“揭面后,露出真容的女嘉宾们是不是格外冲击大家的小心脏呢?” “刚刚的所谓缘分,到底是不是巧合,究竟这点缘分能不能继续让你和心仪嘉宾配对......” “现在,就让我们来揭晓,你问他答,主体地位换一下,到底女嘉宾们的心动对象是谁呢?” 刚才是男嘉宾们主动对女嘉宾提问,决定是否揭开她的面具、进行配对。 虽然女嘉宾们也可以根据自己的心情感受来选择,到底回答真话还是假话,但主动权还是在男人们手里。 而现在这个环节,则正正将主动权送入女嘉宾们手里。 她们可以选择问出针对性的问题,来锁定自己的心仪对象,更能似是而非搅乱局势。 说话间,同样戴着面具的人鱼贯而入。 郗却棠的耳廓处也被戴上一个精神力隔绝仪器,在场几人都变得与寻常没有觉醒精神力的人一样。 精神兽们更是被统一封存在精神海里,用特殊手段让其暂时陷入沉睡。 岁妤等女嘉宾被带走,和郗却棠等人分开。 随手抽了条丝缎材质的暗红色流纱罩子,戴着面具的人走上前给岁妤蒙上,视线便被完全剥夺。 一丝一毫的光亮都没能从它的遮掩下钻进来,全部的行动都受限。 八人都被分开,哪怕是想作弊也没有这个机会。 一阵轻微的眩晕过后,岁妤感觉自己的意识似乎进入到什么独立的空间。 空气中弥漫的,是青桔皮被剥开的瞬间、迸裂出来的那一点汁水清香,将那点小眩晕给驱赶走。 四面八方传来依拉的声音,“这是精神力构筑的独立世界,根据刚才大家随意抽选的颜色,进行第一次分组。” “请女嘉宾们主动发问,寻找你最心动的那个配对嘉宾。” 岁妤眼睫轻颤,伸手试探着想要触碰到谁,指尖划过点灼烫的温度,被碰到的男人避之不及退开。 素白纤手蜷缩着收回来,岁妤只觉得有些尴尬。 没再莽撞地做出些什么,岁妤想了想,问出个不会出错、大家又很感兴趣的话题。 “你觉得你今天的选择正确吗?” 这个问题很笼统,直白明确地回答,又或是模棱两可,好像都能算作答案。 节目组只说不能说谎,可没说不能用说话的艺术躲过去。 缪淮被突然响起的机械音给惊得愣住,心中涌出点直觉的怀疑来。 “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绅士风度使然,缪淮哪怕再混不吝,也没有直接回答是否正确,只说出是不是合乎心意的回答来。 但这个回答......足够肯定。 从刚刚没能选择成功,缪淮就一直在注意着岁妤的小细节。 她说话总会不自觉将尾音拉长些,含着点隐隐的糯意,很好听。 节目组就算改变,除了精神力压制以外,也只能将他们的视觉、嗅觉封闭。 能听到的声音会被干预,可说话的习惯不会轻易变化。 先前柳徵他们应该就是这样确定女孩的身份的。 缪淮自然而然也学到了。 他一贯是个好学生。 缪淮说着,上前两步,极其准确地朝着岁妤站立的方向转头,“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就一个。” 岁妤点头,轻声“嗯”了下。 “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可以不止一个。”问完,缪淮又想到什么似的,补充道。 岁妤被遮掩住的眉眼微动,缎带下的眼睫翩跹,似是展翅欲飞的蝴蝶,直直就往正在看直播的观众心尖上落。 【我竟然觉得小皇子这话没什么毛病,这么美的岁岁,怎么就能只喜欢一个人呢。】 【星际法也没规定,一个人只能结一次婚啊。】 【岁岁好美[双眼爱心直冒],被遮住眉眼后,艳色的缎带挡不住清冷的气质,好想亲一口,肯定很香。】 【你小心被全民追杀哦。】 “有。”岁妤润红的唇瓣轻启,被郗却棠用药压下去的三分肿胀消散,在暗红缎带的映衬下,微微有些显眼。 缪淮拳头紧握,青筋都被绷出来些,一汩汩流淌着滚烫的血,硬生生将他整个人都烘热。 “我......我还能再问第二个吗?” 得寸进尺,一脚踩着别人的底线往前进,缪淮就像个莽撞青涩的毛头小子,只想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 岁妤无声叹口气,没出声,默认了男人的请求。 “里面......有我吗?”小心翼翼问出口,一口气吊在喉间,干涩得上下吞咽都缓解不了。 岁妤沉默半晌,“我不知道。” 不是【有】,也不是【没有】。 说不上来到底是松了口气,还是更忐忑着女孩的态度,缪淮抿唇,头一回这么手足无措,“那你还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言下之意,还有什么想要了解我的吗? 【好、好暧昧,我有点上头了,咋感觉岁岁在训猴呢?】 【闭嘴!小心上皇室黑名单。】 【不好意思,我只是个形容而已。】 【笑死,这怎么感觉又被小皇子给全问了?】 【哈哈哈......】 弹幕热烈讨论着,却陡然一顿。 【他们......在接吻?】 第161章 炮灰清冷黑月光(26) 岁妤对他最后一个问题没做回答,在陷入黑暗的缪淮眼里,就相当于是默认不想深入了解他的意思。 哪怕心里沮丧到不行,缪淮也只能强撑出笑意来,最起码,女孩对他没有抵触。 他还是有机会的,不是吗? “那......是要换房间吗?我离开吧......小心......” 抬脚想要离远点传送出去的缪淮骤然感觉身旁一阵清风,眼前蒙住视线的那点遮挡被他下意识转过头去的动作给弄掉。 也恰好,让他看到了岁妤被什么东西绊倒的身影。 本能地伸手,想要接住女孩往下倒的身子,却忘记自己的皮肤饥渴症。 在手掌毫无阻隔接触到细嫩肤肉的那一霎那,席卷全身的战栗几乎让缪淮发软,也跟着岁妤倒下去。 最后......只能他自己当成个肉垫,垫在岁妤身下,不让她摔倒在地上。 岁妤在被绊倒的瞬间,心间便涌出一股不安。 她可没忘记男人有皮肤饥渴症这种病。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便起身挡住摄像器械的视角,顺手扯落蒙在眼上的缎带。 虽然是意识进入虚拟世界,但在这里接触到的一切都像是现实存在。 疼痛、触感更是真实能感受到的。 甚至......因为是意识的原因,某种程度上,会更加重特定方面的反应。 果然,身下男人的眼眸已经变得猩红,死死咬着唇,带点茧子的手掌也已经克制不住地往她腰间落。 脑子里一片乱糟糟的,缪淮强撑着挤出笑容的苦涩、不能被星网观众察觉到他身上弱点的因素交织,岁妤轻喘着气息。 “岁岁,你先走。” 缪淮掌心贴合在岁妤腰间,是克制过后的用力,但神色却是极其痛苦的。 如果不是岁妤恰好挡着摄像机器,这副样子落在众人眼中,绝对会被察觉到不对劲。 唇上已经被咬住血,缪淮身体内部叫嚣的欲望喊着挠着闹着要将视线内的女孩给压在身下,狠狠为所欲为。 但......她还没有喜欢上自己。 道德底线算是几人里较高的、从小到大的绅士风度教导又深入骨髓,缪淮做不到这么强迫岁妤。 男人耳尖上都染上殷红,刺眼到像是喷涌而出的鲜血一样。 岁妤还从来没见过,一个人的脖颈、侧脸能红成这个样子。 闭了闭眼,岁妤神色冷冷,指尖摁在他还在淌血的小伤口上,重重一摁,看到男人眼中、面上涌现出的愉悦和疯狂...... 俯身,吻住那点血腥味浓重的唇瓣,顷刻间便被瞳孔骤然瞪大的男人反客为主,一下便压着她的腰往下塌,含住唇瓣吮弄。 同时,摄像器械转动位置,清晰到不带半点模糊地拍下所有正在交缠的欲望。 弹幕上原先的热切讨论一顿,刚还被铺满了的直播间霎时空荡荡。 【他们......在接吻?】 【我......在做梦?】 【老天爷,我看到小皇子伸舌头了,他伸进去了!怼脸怼脸,给老娘怼脸,我要看细节啊啊啊啊啊......】 【小皇子的手在干什么?!!!这才是成年直播间该看的,宣传结婚该放的!】 【我看到啦是岁岁主动的,她先主动俯身的,我的新cp诞生啦~】 弹幕增长的速度史无前例,依拉更是激动地无以复加。 她抱有小心思地给缪淮进场时放了点清新味道,就是让他们两人有个愉悦和自如的相处环境。 原本还以为这次机会白白浪费,结果...... 竟然这么巧合! 他们直接跳过牵手阶段,上升到这么面红耳赤的环节了? 啧啧水声交缠的声音让她这个经历过的都害羞了。 屏幕内,岁妤被男人强势抚住纤腰,塌下去一点便再撑不起力气离开,呼吸被牢牢攥住,堵得眼前发昏。 吃得太久了...... 深到喉咙间,岁妤又不会换气,雪白的面上覆着一层水雾般的绯红,染上情.欲和昏沉沉的迷蒙。 直到腰上毫无阻隔地被一只大掌揉弄着,并且还有往上的架势,岁妤才被骤然惊醒过来。 摘掉耳廓旁红色的精神力隔绝仪器,岁妤身上的桃花香气四溢,身下仰头来亲吻她的男人浑身一颤,软软躺在地上,喘着粗气看她。 岁妤捂住他的眼睛,伸手帮他摁下手腕间的传送按钮,缪淮的意识便被传送出去。 星网上的观众也只以为是缪淮太过激动和兴奋,倒是没瞧出其他端倪来。 不过,现在也没人会在意其他事情—— 【啊啊啊啊啊岁岁脸蛋红红地喘着气,这跟我亲口亲了她有什么区别?】 【糟糕,心动了。】 【好香好香,隔着屏幕都闻到的香气,呜呜呜小皇子能不能开共感啊?我也要亲宝贝岁岁......】 【要死了要死了,准备好了结果小皇子人出去了,他到底行不行啊?-[指指点点]-】 王后双手握拳,比这些人还要激动,“阿暂你看到了吗?小淮是真的很喜欢岁岁......” “看到了,您放心,我看岁岁也对小淮有感情的。” 其他不知道缪淮病情的人可能不会往这方面想,但她们看得清楚。 在机器转过去那瞬间,岁妤吻上去的动作,很好地帮缪淮遮掩掉身上的异色。 让观众都误以为那是太过激动产生的情.潮。 所以......能做出这样举动,最起码,岁妤对缪淮还有点心疼在的。 只要不是抵触,她们就能给安排机会啊! 被众人盯着的缪淮意识回拢,现实里坐在沙发上,脊背处蹿上来的那股战栗和酥麻还未完全消退。 吻上女孩唇瓣那刻的触感,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重新呈现出来。 长礼服下摆遮住逐渐鼓起的裤子布料,缪淮耳朵红得都快滴血。 云里雾里就听导演组的安排又进了虚拟空间,随手扯着缎带蒙住眼睛,心绪极其不平静,连再次配对的人是谁都没分清。 另一边,岁妤双手撑在地面,墨发悠悠垂散,柔弱无骨地缓着那点起伏。 身前不远处的空间扭曲一瞬,岁妤偏了偏脑袋,小狐狸似的嗅了嗅,闻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你就这么......按耐不住?” 第162章 炮灰清冷黑月光(27) “你就这么按耐不住?” 狭小空间内的缱绻桃花香多了许多甜腻,隐隐还混杂着一股......臭烘烘的狗味。 熏到傅南宸的鼻子了。 这气味,哪怕被蒙住视线,他也能想象出来,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说完的话傅南宸吞没在口中,没再继续。 现在正在直播,岁妤最爱面子。 傅南宸嘲讽一笑,到这个时候了,还在想着她害怕什么。 高大的身影定定立在岁妤身前。 因为离得很近,岁妤需要仰面抬头,几乎将脖颈后折到垂直的角度,好像才能看清男人的脸。 被蒙着眼睛,但气息流动岁妤能感受到,身前,傅南宸似乎很生气。 胸膛急速起伏的弧度太过显眼,在密闭空间、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密闭空间里,低哑的粗喘仿佛在耳边荡着似的。 挠得人心痒痒。 傅南宸指节因为用力太过,被摁得发出声响,却除了刚才的嘲讽,没再说过任何话。 岁妤看不见人,自然便只能从这些零碎的触感、猜测中去推断男人的反应。 唇色洇开的唇瓣轻轻抿起,又吃不住疼似的松开些许,手掌摸索着想要站起来,不出意料便触碰到站在她身前的男人。 贴合着腿型的西裤被柔软的手心覆上,隔着一层轻薄布料似是能碰到他身上的皮肤。 岁妤指尖蜷缩,受惊似的想要收回手,却在半空中被男人准确抓住手腕。 “你要想摔死,也不要在我面前。” 说着手上用力,一手掌住岁妤的腰肢,将人轻而易举抱起来,冷声道:“站好。” 【那么凶干什么!岁岁都被吓得一哆嗦。】 【咱就是说傅先生到底怎么了?看起来好像很讨厌岁岁似的,但又处处帮着她。】 【我竟然有种傅先生在吃醋的错觉......】 【不,傅先生不可能这么幼稚!】 【呜呜呜呜居然这对也能磕,怎么感觉他们就像随机零件,随便抽两个,都能严丝合缝契合上啊?】 傅南宸被遮掩住的眉眼往拍摄机器的方向凌厉一扫,哪怕看不见他的眼神,弹幕也倏地一滞。 收回视线,傅南宸等岁妤站好后,宽大的手掌瞬间便从岁妤后腰处撤回,“有什么话就问。” 像是要急着出去、赶场一般的催促。 岁妤眼睫颤了颤,眸间流光浮动,被缎带遮得干干净净。 “你身上有药吗?”试探的柔声询问,差点便让傅南宸缴械投降。 三年前,但凡岁妤想要提点什么要求,最后都是在大床上这样细细柔柔地求着他。 最后再被他撞碎、字词连不成句子...... 岁妤说他要得狠,倒还真没说错。 呼吸急促地喘着,傅南宸闭了闭眼,还是没忍住,伸手便将眼睛上罩着的缎带扯下。 那原先隐隐还有些松动的壁垒,便又再次被夯实。 傅南宸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嫉妒,眼眶发红地死死盯着岁妤肿胀的唇瓣。 洇开绯色的红润,只消一眼,就能轻易看出来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不管在这里的是谁,总归不是他。 傅南宸拳头紧握,猩红着眼将视线艰难地从岁妤身上挪开,冷声答了句“没有”后,没再说话。 他真怕......自己出口就是嫉妒到极点的嘲讽。 “可是我好疼。” 岁妤颤巍巍地伸手,想摸摸自己的唇瓣。 却好似忘了方才她还在地上趴伏过,浅粉色指尖沾上层灰尘,将玉白指尖都弄得黯淡许多。 傅南宸额心直跳,在岁妤指尖即将碰到她唇瓣的一刹那,还是没忍住,伸手便攥住她的纤细的腕子。 “岁妤,你当真是被亲傻了?忘了自己有洁癖?” 要真被她反应过来,沾了灰的手碰了她自己的脸和唇瓣,那还得了。 想到什么女孩泪眼汪汪、止都止不住的场面,傅南宸就心疼得抽搐不已。 黑着一张脸扯过自己长燕尾服的下摆,给岁妤擦着沾灰的手掌,傅南宸的脸色难看到,甚至让直播间的观众以为他要去谋杀谁。 “还有没有要问的,没有我就走了。” 擦完手的那下,傅南宸沉着音色俯身,在岁妤耳畔出声,“疼的话,元帅不是有药吗?拿着这点小伤,去他跟前求药吧。” 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话,让岁妤心间一颤,垂着眼睫不出声。 哪怕隔了一层缎带,傅南宸都能想象出女孩低敛眉目、逐渐盈满眼眶的泪水有多少。 绸缎被泪水洇湿,而后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直直坠落。 可怜得不像话。 手里握住的指节被摁出清脆的声响,傅南宸没再做停留,转身往外走。 不过三两步的距离,岁妤便感觉空间细微扭曲,男人的身影似乎已经不在了。 【这男人......这么狗的吗?】 【这还是我认识的傅先生?】 【楼上的,商人有多狡猾你们忘了?这还是星际首富呢!】 被抨击的主角就站在原地,仔仔细细看着岁妤所有细微的神情变化。 眸色深沉不见底,看着女孩在察觉他走后,骤然下榻的身子,摇摇欲坠。 下意识伸手想要抱住她,却被硬生生克制本能,收回去。 断线似的泪珠不仅没停,反而还流得越来越汹涌。 似乎在他眼前还算收敛,离了他的视线,哭得凄惨又脆弱。 傅南宸的心如同被尖刀砍进去,插着再旋转了好几圈,直把一颗完好的心脏搅得血肉模糊。 “南宸......”低声呢喃,泪珠淌过绯红发肿的唇瓣,眉眼被缎带遮住,瞧着像是雨水打蔫了的桃花花瓣。 不堪负重,眼见就要被压垮。 傅南宸压抑的心跳逐渐放开,“怦——怦——”,一下一下,彻底冲垮理智的阀门。 他认栽。 傅南宸俯身,单手揽住岁妤的腰肢,在感受到她细微的挣扎时,缓缓开口,“岁岁......你赢了。” 你赢了,他傅南宸斗不过,甘愿认输。 无论她喜欢谁,喜欢哪个,都这样吧。 别让他知道,别让他察觉。 他就这么......当个瞎子。 第163章 炮灰清冷黑月光(28) 岁妤眼底划过一抹笑意,转瞬便消散无形。 哪怕是时时注意着她的星网观众,都没察觉到她的真实情绪。 在他们的视角内,好像......不知道为什么,岁妤便被傅南宸紧紧抱住。 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前尘往事被翻出来了。 【谁看懂了,有没有分析能力强的来分析一下?我智商检测数值才32,有点蠢看不懂来着。】 【加一,我才76,也不懂,到底咋的就这么水灵灵抱住我老婆了?】 【什么你老婆,那是我们的小皇子妃,现在看来......好像又加了个首富夫人的头衔嘞。】 【别忘了,还有元帅和柳老师,好像都沦陷了哦......】 【所以......星网时不时中断的信号......不会吧?】 【真相就在眼前啦~】 阿暂看着逐渐靠近真相的吃瓜星民们,心慌乱到要死,看向王后。 王后神情倒是很淡定,投向虚拟屏幕的眼神都是坚定和执着。 “王后......” “不用说什么,我不傻。” 更何况,她们还拥有上帝视角和别人都不知道的信息差。 现在节目里的四个天之骄子,都是为了岁妤在节目里待着。 想到她先前交出来的那颗种子、至今还没被放出来的精神兽、以及最重要的,她儿子那么喜欢岁妤...... “阿暂,其实......只要有足够资本,多拥有两三个男人,也不算什么出格的事吧?” 阿暂双目瞪大失神,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王后这话里面所表达的意思。 王后眼神炯炯地看着屏幕后显然还在跑神的缪淮,又转向和郗却棠在对峙的岁妤...... 她的要求不多,只要缪淮是岁妤的正经丈夫,也就行了。 那么其他人...... 王后眼里划过一抹沉思。 ...... 岁妤柔软的小手抓住郗却棠的大拇指,轻轻晃了晃,有些瑟缩,“却棠,是你吗?” 郗却棠眼睫垂下,俯视着岁妤脸上的胆怯神情。 抬起另一只手,修长指尖落在她唇瓣上,红润、盈盈浮着一层水光,是被极其珍爱地吸吮过后,留下的痕迹。 “岁岁,你到底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呢?” 极其小心翼翼周旋在他们几个之间,却不是为了什么所谓机密。 毕竟,在她身上,郗却棠甚至能感觉她拥有的秘密足以撼动整个星际。 应该将她刨根问底的自己,却只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她被别的男人拥入怀中。 他对她心动,为她着迷。 甚至可以暂时丢弃原则,只要......只要她不会危及帝国安全,他也许什么都能原谅。 从来没有完整得到过爱的郗却棠,对独爱好像并没有什么很深的执着。 占有欲作祟,却也能压抑,这已经是他学习、进行了几百年的课题。 就像压抑自己精神兽对外界探索的欲望那样,也能很好地压抑着对岁妤的独占和侵略。 岁妤眸光轻颤,仰面将被蒙住眉眼、却愈发蛊惑的小脸送上,“没有,我没有秘密。” 就算有秘密,也早就被你们发现了。 这几个男人,都不是什么吃素的,一个个精明警戒到不行。 但凡岁妤有半点没注意,就要被抓住错漏。 那些他们暂时还不知道的事情,不是早就摆出来了吗? 参加节目海选报名交上去的种子、她的精神体、坦然交代对每个人的爱意...... 这些,他们不是都知道嘛。 她还能有什么秘密? 女孩理直气壮的神情太过当然,郗却棠到底没忍住,上手揪了揪她脸上的软肉。 准确到似乎能清楚地看见,半点没有被缎带蒙住视线的束缚。 郗却棠俯身,墨黑绸缎半遮眼,愈发衬出他骨相的优越来,深邃的眉眼不得见,反倒让他周身的压迫感愈浓。 “你当真是只会骗人的小狐狸。” 还是黑心肝的。 郗却棠高大身影在独立空间消散,岁妤被另一只更细滑些的大手牵住,“岁岁,这次......可以选我吗?” 他可以放纵岁妤去往别处的脚步,但偶尔,是不是也需要给点糖含一含? 外界cp大军架势足足,岁妤和谁都能有cp粉,哪怕菀娜、萨拉那几个人都能和她扯上关系。 邪门歪道的关注度,都比他和岁妤的粉丝多。 无他,因为岁妤在镜头面前总是没对他有过正向反馈。 柳徵简直都快要郁闷死了。 尤其看着傅南宸那厮的支持者都比他多,心里那点酸涩更不像话地涌出来。 他可以不是第一,但绝不能是最后! 最起码要比缪淮和傅南宸高。 岁妤眼睫垂下,心底某处无端塌陷下去一点指印,湿软到不像话。 “好。” 柳徵的神情霎时间便拨云见日,笑得灿烂极了。 【呜呜呜我磕的冷门cp撒糖了~撒娇小狗才是我的最爱。】 【让我缓缓,医疗机器人已经来给我上强度了,不能再心跳加速了,为什么不看亲亲也这么甜!】 【快要给我笑晕过去了,果然all岁岁,啥都能吃到好的,看谁谁像我女婿。】 【赞同+1。】 【赞同+2......】 【所以我们就这么水灵灵地接受了?那可是元帅他们诶,凭什么能被一个人都得到?】 【这不是人家的自由嘛?元帅他们本人好像都不在意这件事情,我们就不要乱操心,有这功夫去多杀两只虫族多好。】 【继续赞同......】 岁妤的意识从分离状态回归,轻微的眩晕不过一秒,就被从门口疾步走进来的柳徵送到鼻尖的药膏驱散。 “还难受吗?” 第164章 炮灰清冷黑月光(29) 岁妤轻轻摇头,眉目旖旎,还未完全化开的春情融进眸光里。 柔柔一眼看过来,便能轻易让柳徵心底的嫉妒和欲望交织丛生。 修剪整齐的指甲在掌心印出血痕来,手背上的青筋都突起盘桓,柳徵面上的神色却仍然温柔。 俯身凑近岁妤耳畔,“想要我去帮你搬行李,还是我搬去你那儿?” 其实都可以,但......郗却棠的存在感太强,柳徵下意识便不想继续让岁妤待在那儿。 从郗却棠回来不过一会儿,女孩浑身上下便都浸透了那点气味。 蛮横不讲理地倾覆所有感官,让人在看到岁妤的第一眼,就能得到信息—— 她是某个人的锚点。 但凡凑近一点,就能闻到一股不属于他的、攻击性极强的气息。 连缪淮、傅南宸那两个人身上的臭味都能强势镇压下去,只让人察觉到专属于郗却棠的身份标识。 最后的配对选择就这样落下帷幕。 岁妤全程都没能看见其他人,便被柳徵拉着回了房间。 别墅小屋装了智能终端,可以将不同位置的里外间重新组合。 搬东西自然也不需要,连其他人的照面都没打,岁妤只来得及听个最后的结果。 郗却棠和回枝,缪淮和萨拉,傅南宸和菀娜。 这下子是合了节目组要换配对嘉宾的心意,全都打乱重新开始。 视线逡巡过一圈,没能在出房间的几个女孩里看见岁妤,缪淮也大步流星朝二楼走。 萨拉耸了耸肩,看向回枝和菀娜,三人也跟着往楼上去。 没有半点火花擦起,瞧着都是其乐融融的和善氛围,但绝对和所谓的“爱情”沾不上边。 依拉绝望了。 眼神不经意间飘到随意一个镜头上,依拉瞬间坐直,倾身朝那儿看。 别墅顶楼花房。 假花簇拥着站在中央的傅南宸,太阳般的发丝折射出璀璨光线,让他看起来犹如古星上提到过的神只。 “元帅知道我找你是因为什么事吧?” 傅南宸神色倦怠,上眼睑耷拉下来,瞧着比先前还要多了好几分摆烂般的自弃。 但眼底又好似燃着火,熊熊烧不尽的欲望,诡异又矛盾地交织。 此刻拿出这副神情来和郗却棠谈论,像是...... 堵塞过后猛然决堤的浪潮,汹涌澎湃,叫嚣着要将一切撕烂扯碎,偏偏还残存了点理智,阀口还在。 郗却棠眉间轻微一动,看不出来有什么情绪变动,凝着视线看他几秒。 傅南宸随意抬手一挥,绕在他身边想要近距离拍摄的飞行摄像器械便熄了火似的,直直往地上停稳不动。 解决了碍事的家伙后,傅南宸的眼神落在郗却棠身上。 视线交错间,隐隐有硝烟弥漫。 傅南宸到底没有上过战场,没有郗却棠身上那浓重的杀气,此刻对上,终究处于下风。 “你喜欢岁妤?” 郗却棠拧眉看他,似乎并不知晓他这句话问出来有什么目的。 没期待他的反应,傅南宸紧握着拳头,自顾自再问出口,“有多喜欢?能接受和别人共享?能心平气和看着她对别的男人动情......” 后面的话越说,郗却棠身上杀气越重。 假花被蛮横摧残得凋零坠落,最后只剩个光秃秃的花梗在那儿直挺杵着,看起来莫名的喜感。 “她不是你这么轻佻评价的物品,傅南宸。” 从始至终只说过这一句话,却彻底让傅南宸清楚知道他的维护和心意。 握紧的拳头终于松掉,傅南宸似乎是松了口气,转瞬又马上绷紧,伸开手掌递到郗却棠眼前。 “我们得合作。” 掌心里,一瓣桃花花瓣静静躺在那儿,脆弱到指尖一捻便能被揉碎。 但......以掌心的那片花瓣为中心,傅南宸、郗却棠的精神力本能般运转,朝着它涌入。 不知不觉间,暗疴消散。 西莱尔跳到傅南宸肩膀上,金色毛发柔顺被风吹起,同样也是严阵以待的气势高涨。 .......... 镜头被关掉,依拉叹口气,为自己这个没有实权的副导演感到悲哀。 但转瞬,一个念头就在脑海里升起。 没有成对成对的情侣,修罗场扎堆也是很有噱头的宣传啊! 营销思路改成......【几男争一女】这类的炸裂标题,应该也会有更多的讨论度。 依拉一拍大腿,简直是为自己的奇思妙想所震惊。 此路不通另辟他路,只要目的达成,谁管那么多。 .......... 在房间外发生的事岁妤一概不知。 被柳徵一路拉着走到房间门口,没等她开口,就被半推着进了浴室。 腰被滚烫的大掌环着,稍一使劲儿便被抱坐在玉石台面上。 感应到人体温度的智能管家被强制关闭,柳徵和岁妤的小手十指紧扣,眼眸里满是委屈。 “岁岁,我好像变贪心了。” 先前只是想要她多一点的关注,最后逐渐变成见不得她身上残留着别的男人的气息。 明明说好只要岁妤选他就好,目的达成后,竟然又被愈加强烈的嫉妒淹没。 柳徵神色委屈,手上动作却没停,小声嘟囔着给岁妤递上洗漱用的水杯,等她洗漱完后,俯身便含住她的唇瓣。 先前他吃出来的红肿被郗却棠给遮挡了,消散后又被缪淮得手,又吮又咬,眼见着比他还要像狗。 柳徵都快被醋熏死了。 抵开齿关侵占,柳徵的音色似乎也被浴室内的水汽沾染,听得人耳红心跳。 “岁岁最喜欢我了,我喜欢喝岁岁的甜水......” 先前效仿古星【舌钉】这个情趣,让岁妤失控好几回,最后差点没让他上床。 但是没事......他没有那个小东西,也能让岁岁舒服。 柳徵半蹲下身子,仰面含住...... .......... 水汽被热烫的温度灼得化成雾气蒙蒙,贴在镜面上不想离开。 温度盎然上升,一点一点,将身处其中的人儿融化、容纳...... 虚拟日星隐曜,逐渐西沉。 夜还长。 第165章 炮灰清冷黑月光(30) 岁妤神色罕见地有些心虚。 原本答应了郗却棠的事情没有做到,好像局面霎时便让她从主动变为被动。 ——没什么底气再和郗却棠推拒,只要一想到他说中自己违约的事情,尤其......这违约的原因...... 坐在小沙发上,岁妤腰间一阵阵酸软无力,还是强撑着坐直些,不叫人看出端倪。 柳徵这狗东西...... 岁妤暗自咬牙,恨不能用眼神杀死在帮她调配营养剂、还满面餍足笑着的男人。 她都怀疑0065给的资料出问题了,有性''瘾的,怕不会是柳徵吧? 外人看来岁妤只是没有睡好、有些累而已,郗却棠和缪淮没接触过这些事,自然也察觉不出来。 但刚从楼梯处走下来的傅南宸...... 神色危险地凝视着满脸都是吃饱喝足了之后、欢愉到不行的柳徵,颈侧绵亘的那条青筋暴起鼓动。 差点连西莱尔都给放出来。 似是想到什么,傅南宸额心一跳,主动放开对精神海的控制,西莱尔“欻”地一下就跳出来。 脑袋转都不用转,迅速锁定岁妤的位置,蹦蹦跳跳就从楼梯上朝着她怀里扑。 岁妤正发愣呢,怀里骤然多了团毛绒绒,下意识撸了撸毛,便得到极其兴奋地一阵抖动和“呼噜”声。 西莱尔鼻子一耸一耸,嫌弃地皱皱小鼻子,岁岁身上那只死蝎子的气味好浓。 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被抱起来的时候,小粉舌头就舔上岁妤的侧脸。 精神兽身上的气息,和主人如出同源。 金色小毛团子带着点阳光下被晒化了的草木清香,混了点浓烈的酒香,闻着......很生气的样子。 岁妤偏头也没躲过西莱尔的舔舔,往傅南宸那边看去,同样也有点心虚。 怕是这点心虚还会伴随她一整天。 预想中傅南宸会躲开她的视线,却并未如她所想那般。 岁妤的视线一落过去,便精准被男人捕捉到,深深胶凝在她眉眼间,眼底仿若藏着炙热的岩浆。 给他一点点借口,那点岩浆似乎就要迸发喷涌出来,烧得寸草不生。 傅南宸缓步从楼梯走下,径直走向岁妤,顺脚还将爬过来的某只不知名蝎子踢开些。 冷着脸在岁妤身旁坐下,本就不长的沙发被他这么一坐,顿时显得逼仄起来。 岁妤没同他搭话,确实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听到身旁又响起的脚步声。 抬头望去,是缪淮。 缪淮才备采完,三分之一段的恋综回忆,他被采访时脱口而出的答案几乎全是有关岁妤的。 连他自己也没想到。 耳垂上染起红色,在缪淮雪白的发色映照下,简直像公开处刑。 一众星网观众都快要怜爱死他了。 岁妤被挤在中间,有些不大敢动。 终究还是看向缪淮,昨天的那个吻...... 缪淮现在只要一看到岁妤,唇上似乎就能即时反应出被含住的触感,还有馥郁裹上来的香气。 他梦里都被香晕好几次了。 丢脸! 亲到最后,瘫软成泥、浑身无力的竟然是他。 这该死的皮肤饥渴症,让他在碰到岁妤的那一瞬间,他就在高''''''潮。 这么长时间下来,有力气也变得没力气了。 所以哪怕坐在岁妤身边,他也主动自觉隔了点距离,好叫自己千万别出丑。 “岁岁......” 还没来得及说话,坐在他身旁的女孩便眸光闪动,亮着眼睛起身,走向刚下楼的回枝。 菀娜扯着自己散落下来的一缕头发跟在后面,神色娇纵,满是不耐。 “怎么了?” 岁妤好不容易脱离漩涡中心,自然是不想再回去的,看菀娜这副样子,也有些疑惑地问回枝。 “她昨天晚上睡觉,不知道生什么气,就把自己的头发剪下来一小缕,现在正在心疼呢。” 回枝无奈叹声,小公主被宠坏了,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她都有些招架不住。 还是偷摸抢东西她最在行。 指尖卷上一条小蛇,岁妤低头,就见甄珠正试图往她口袋里钻。 伸手隔开那点布料,见甄珠乖乖窝在里面蜷着后,岁妤顺手将爬到她肩上吐槽傅南宸、和西莱尔对骂的夏伏也给塞进了另一侧的口袋里。 西莱尔在岁妤肩上来回踱步,又变得更迷你的身形小巧,蓬松的金黄毛发像是个炸开的小太阳。 身旁还站着只毛色雪白的小月亮。 岁妤指尖动了动,将它们两个也分开两边放。 都别打架才好。 不然她都不知该偏帮哪个。 正出神想着什么,一只圆滚滚的小脑袋就钻进岁妤手心,尖喙轻轻磕了磕岁妤的指甲打招呼。 萨拉和郗却棠从二楼走下来,两人神色瞧着都不像很好的样子。 看见岁妤身上一只两只都攒堆着不想挪位的精神兽,不自觉又让人觉得心软软。 人到齐了,依拉便宣布最新的七个太阳日任务。 总待在别墅里,观众大人们的新鲜感都没有了。 所以节目组临时改变了策划,紧急启动备用计划,寻找一个更新鲜、更刺激的地点暂时歇脚。 这最新的一个周期,他们要去的地方,就是—— 诺阿星球。 菀娜的母星,人鱼族的聚居地。 一向就以出名的水源纯澈享誉星际,之所以会选择这个地点作为第二次约会的目的地,也纯粹是因为—— 湿身诱惑~~ 根据依拉翻阅、查找无数资料,最后总结得出的恋综超绝第一大杀手技显示,没有人能在荷尔蒙爆棚的诱惑里无动于衷。 如果有......那一定是长得不够帅,身材不够好。 这个问题,遇上星际四个最受欢迎的男人,显然迎刃而解。 当然,让女嘉宾身材诱惑什么的依拉还是不会这么没底线,那......自然就只能将瞄准镜对上男嘉宾们喽。 男人们充满热情的身材,在恰当的时机展露出来,才是对他们最大的激励。 不然练来干嘛的,耍帅给镜子里的自己看吗? 于是,在看到郗却棠四人穿着白衬衫出场的时候,不仅是节目组疯了,星网观众更疯了。 【妈妈问我为什么哭,我说不出来,但要问我为什么笑,狂写八百字小作文描述此刻心情变化。】 【好激动好激动好激动,白衬衫这种衣服谁想出来的?节目组里是不是有我们的卧底,知道我们想看啥啊~】 【抱着严谨的态度,我去找了找资料,根据以往经验显示,白衬衫沾水......会透!】 【透什么?腹肌?人鱼线?大**?】 【-该用户已被禁言,请维护友好干净的交流环境。】 【不是吧我们也没说啥,就合理发散一下要我们结婚应该会遇见的事情,你禁了我们怎么结婚?】 【加一,都没结婚热情了。】 【-禁言用户已解除禁言,请不要发送过于直白的人体器官。】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手脚麻利地禁言、解除禁言,再挪不开眼睛地往走出来的那八人身上看。 虽说不会让女嘉宾们过多的衣着暴露,但要下水,总还是都换上了紧身的潜水服。 这还是来诺阿星球旅游、专门会给游客准备的衣服。 普通一件黑色衣服,将全身上下都包裹得严严实实,但......怎么看起来就是那么不对劲呢。 柔软的弧度顺畅蜿蜒,又于隆起后陡然收敛,长腿纤细笔直,手挽着手一起走过来,比什么都要震撼。 萨拉是里面最高的,暗红色的大波浪卷发被梳拢挽成花苞头,凌厉飒爽的气势中又带着点笑,削减几分攻击性的艳丽。 菀娜淡蓝色长发编出小辫子,还坠了几个漂亮的小铃铛,恬静柔美。 “谢谢岁岁,我好喜欢这些小辫子,真好看。” 回枝被她挽着走在最左边,栗棕色的短发也被弄出新花样,戴了朵含苞待放的发饰,一下便将有点阴郁的感觉冲淡。 看她叮铃啷当晃着脑袋,略微不自在地推了推那小发饰,“我也喜欢我的发饰。” 岁妤左右分别被萨拉和菀娜占据,看她们围着一个两个都快高兴地打滚。 尤其是小白鲸塔娜,一路在水里游着跟在后头,蹦跳得水花四溅。 果然,漂漂亮亮的发型和发饰总会让人觉得开心。 岁妤的头发也挽上去,紧紧贴合皮肤的衣物更显眼地将纤长柔媚的脖颈展露出来,整个人纤薄到近乎一尊雕刻出来的玉器。 四人哪怕穿着一样的衣服,气质、性子不同,在观众们眼中,也都是一眼能够辨认的存在。 几个男人落在后头,白衬衫、西装裤,长身玉立,长腿一迈,禁欲的气质就都展露无疑。 缪淮不大舒服地扯了扯衬衫下摆,被衬衫夹夹住的衣角自然没扯动,但......那股被上下打量着揶揄的视线再次加强。 让人忍不住地想要逃离。 作为皇子,这种被窥视的目光他还从来没有遇见过,更遑论穿上这种天然就带了点暗喻的衣服。 傅南宸倒是神色自如,垂着眼一个人走在最边上,哪怕被塔娜跳起来的水花溅到,也沉稳如山。 “恭喜大家都顺利配对成功,来到舒适宜人的诺阿星球。” 依拉举着古老的大喇叭放肆呐喊。 水浪涛涛,冲刷着岸边的沙砾,似乎也在应和依拉的话。 “来到新的地点,自然也要有新的面貌。” “大家虽然都分组了,但是......是不是还没有住所呢?” “在诺阿星,我们准备了四个房间,只有游戏获胜的人,才可以优选选择哦~” “选择的不仅是住所,还有交通方式......” 【不都是一样的住嘛,有什么区别?】 【还有,诺阿星就这么大,星舰当天就能绕完一整圈,走路都差不多。】 【我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直播间人数再创新高,一边欣赏颜值,一边猜着节目组到底要怎么弄,别说,还挺有趣的。 节目组的规则宣读还在继续:“分组已经确定好了,我们就沿用这个分组,来进行比试。” “最终获胜的那组,还是一样可以提要求,只要是合理范围内的,都可以哦。” 缪淮眼睛发亮,原先放在身侧不自在地摸着衬衫夹轮廓的手都蜷缩一瞬。 那是不是......他就可以和岁岁分到一组了? 这样的想法在听到依拉隐隐透着兴奋的声音中被打断,“比赛的游戏就是——水中负重接力!” “男女嘉宾们共八人,按照分组选择对象两两结盟,并分别选出来一个人作为''负重'',最终在场地先跑到终点的那个联盟获胜。” “获胜联盟可以继续进行组内比拼,选出最后的赢家。” 此规则一宣布出来,理解能力强的,瞬间就get到了其中的意思。 【也就是说,其实把选择权交给嘉宾们,比如选择岁岁,那那个联盟的人就都能抱到岁岁。】 【抱着人跑动的过程中,体力、表情都不能崩,想想就让人热血沸腾啊!】 【最好的方法还是选择一个体重本来就轻的,一般都会是女孩子。】 【楼上看来是认真在玩游戏啊,先退出吧,别到时候被我们的话吓晕。】 【加一,到时候我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 【预料到该有怎样一场腥风血雨了。】 正如直播间预计的那样,傅南宸对规则之类的东西最为敏感,节目组一宣布,他便想到了什么。 抬脚便朝着岁妤走去,和菀娜对视一眼后,率先开口,“我们结盟。” “凭什么?岁岁我也想和你一边。”缪淮大步向前,走到岁妤面前。 萨拉帮腔,“岁岁我力气大,抱得动你。” 菀娜无语凝噎,当然大部分是对傅南宸而去的。 哪个人征求女孩子同意会用命令式的语气啊,知道他在闹别扭,也不要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吧! 她还想和岁岁一组呢。 “节目组说了,我们女孩子可以有精神兽帮忙,塔娜游泳可快了,岁岁你还能冲浪。” 回枝插手站在一边,和谁都行,就看着他们吵吵嚷嚷。 第166章 炮灰清冷黑月光(31) 不过大部分时间还是缪淮和菀娜在互相对踩。 直播间的画面里,几人吵吵嚷嚷,郗却棠站在原地,脸上神色沉凝如水。 和回枝对角站着,倒是像极了守护缪淮他们吵架的骑士。 傅南宸额角隐隐跳动,实在是没想到缪淮一个皇子这么跳脱,吵起架来这么......脱俗。 和菀娜对上更是毫不相让。 掩面捂脸,被弄得羞愧难当,想退出又不甘心,更不好叫队友一个人孤军奋战,不得已,厉声呵斥道:“缪淮。” 缪淮后颈一凉,下意识直起身停止喊叫。 他记起来了,傅南宸也曾经教过他商业课。 他都记起来了。 “抽签决定吧。”郗却棠终于启唇,淡声开口。 看好戏的依拉终于上线,打着圆场,“抽签抽签,换个方式,这次用摇摇机,摇出哪个的编号就选谁。” 一共三个人,九个编号,一人选择三个,抽中的概率都是一样的。 但......有精神力的干扰,这样的概率更大程度上来说,就算是对决了。 谁的能力更强,对最后结果的决定就越清晰。 比单纯抽签又多了几分看点,依拉简直要为自己的奇思妙想鼓掌叫好。 傅南宸和郗却棠谁都不看谁,等缪淮选了后才不急不缓选了三个。 摇摇机透明圆筒内,圆滚滚的小球转动,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柳徵已经能预想到是谁赢了,不过和他没什么太大关系。 毕竟......他已经是站在岁岁身边的那个了。 看着菀娜和萨拉几人都上前用精神力捣乱,他径直便站在了岁妤身旁。 “岁岁希望是谁?” 岁妤眸光轻颤,掀眸凝视他半晌,突然抬手揪他耳朵,“幸灾乐祸很开心?” 柳徵配合地俯下身,眉目含笑,“开心啊,岁岁和我在一起,看着他们都为了你争抢,我坐享其成,怎么不开心。” 【开心开心最开心,我磕的cp是真的呜呜呜呜。】 【今天是个好日子呀~我的心选cp光明正大地发糖啦。】 【好甜啊啊啊啊啊!我磕的cp天下第一甜。】 【我猜岁岁不会回答,因为......嘿嘿,每一个都喜欢。】 摄像机器停滞在半空,几乎将岁妤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照得清晰可见。 但哪怕是这样,她的脸在镜头下都没能找到丝毫瑕疵,直观猛烈冲击着直播间观众的眼球。 岁妤揪男人耳朵,他还没怎么样,自己指尖便被摩挲出一层粉来,看得柳徵眼热。 “不管谁赢,只要岁岁心里我是最特别的就行。”柳徵脸上神色认真,唇角上勾漾出一抹愉悦的弧度来。 岁妤没回答他,被男人十指紧扣用力握住的手却没闪躲。 对一颗真心直白捧出来、一次又一次想要从自己身上获得些许安全感的男人,岁妤总还是有点心疼和喜爱的。 纵着些,又有何妨? 小圆球在几股强横精神力的冲击下,已经隐隐裂开缝隙。 郗却棠分出一小滴包裹住自己那个编号,强势控局,其他小圆球瞬间便炸裂成灰。 端口“叮”地一声轻微金属碰撞,属于郗却棠的编号出现在那儿。 缪淮神色不大好看,倒还保持着应有的冷静,转身便朝着自己的比赛场地去。 没关系,只是暂时不能和岁岁一队,总有机会。 郗却棠眸光冷冷偏转,便直直落在岁妤身上。 岁妤余光猝不及防看到他那一眼,心间直打颤。 她好像......还单方面违约来着。 这念头很快便被证实。 对手另辟蹊径,让缪淮来充当那个''负重'',除了被傅南宸背着准备跑以外,其余两人都只需要让精神兽驮着他。 虽然也有接触,但只要暂时将精神兽与主体之间的联系切断,也勉强能接受。 菀娜柔声哄着塔娜,萨拉也叮嘱着枭赢,“不用管其他的,用最快速度游\/飞。” 缪淮无语,戴着手套,用手撑在傅南宸背上,隔开点两人的距离。 尽力压下那点感受到别人身上温度的恶心感,随口扯着胡话转移注意力,“你什么意思?不过就当了我一学期的老师,刚才还要来恐吓我?” 不就是年纪大了点,占便宜了吗? 要不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才不会被傅南宸那声喊叫给震慑住。 傅南宸冷冷觑他一眼,“岁岁不会喜欢幼稚的人。” 言尽于此。 对面已经做好准备,岁妤猝不及防便被一只肌肉迸发的大手拦腰抱住,稍稍被惊吓到搂住男人脖子。 “你......用背的不是快些吗?”岁妤没敢直接反驳,迂回曲折地问道。 郗却棠眼睫下坠,眼底的暗光只有岁妤才能看懂,语气却是低哄,“你确定......不会疼?” 视线悠悠顺着侧脸滑落,最后停在弧度优越的柔软上。 岁妤一愣,而后几乎是瞬间便反应过来,他是......在开黄腔? 惊疑到甚至忘记自己还在心虚,骤然抬眼便同男人的视线交错汇聚,“你又没背过我,怎么知道我会不会疼。” 郗却棠不再同她扯其他的话题,微微抬头看向前方,声线危险低哑:“要开始了,违约的账,今晚再和你算。” “自己埋进我怀里,等会儿风吹得疼。” 一声哨响,岁妤几乎下意识听他的话,就感觉瞬间被一阵狂风往男人怀里推。 裸露在外的指尖、脚踝都被一层精神力柔柔包裹,其实就算她没有埋进男人怀里,也不大会感受到不舒服。 偷偷侧脸往外看,只能感受到被隔开溅起的海水,还有......眼前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颌线。 眸光轻颤,岁妤仰面,借着埋进他怀里的动作遮挡,轻轻在男人喉结处落下一个吻。 猛然停了一瞬的感觉太过清晰,岁妤被逗得笑出声,短促一声轻哼在郗却棠耳畔环绕着,再被扑面而来的狂风扑散。 “岁妤,别惹火烧身。” 听得出来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喉间传出,将方才被她轻吻过的一点凸出都震颤得滑动。 没再继续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岁妤埋进他怀里,尽量不打扰他跑动。 第167章 炮灰清冷黑月光(32) 落在她大腿处的指尖粗粝滚烫,隐隐还有继续往上的架势。 颇有她再过分些,便不忍了的疯狂。 没再继续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岁妤埋进他怀里,尽量不干扰他。 还没反应过来,一阵清香便裹上来,另一只稍稍精瘦些的手臂将她整个人拦腰抱起,送进自己怀里。 天旋地转间,岁妤便掉了个个儿,被柳徵抱着继续往前。 跑动着还有闲心来看她神色的柳徵笑得灿烂,“怎么?岁岁傻了?” 女孩呆愣的反应很可爱,也很让他吃醋。 才窝在别人怀里多久,就不舍得出来了? 俯身在岁妤唇上亲了一口,柳徵才感觉自己气顺了些,脚步落得便更迅捷。 岁妤小脸埋进他颈侧,一口便咬在他被白衬衫领口半遮的肩上,“你才傻了。” 不仅傻了,还有些放纵。 缪淮恨不得将所有扣子紧紧扣好,傅南宸和郗却棠也一直扣到最上方的那粒扣子。 偏生柳徵这人,骚包到不行,解开最上方的两粒,完完整整地露出锁骨,还别出心裁戴了根链子。 随着他的跑动轻微晃动着,不在岁妤这个极近的角度看,还看不出来。 明显就是为了她准备的。 胸——链—— 他到底是在哪里学到的这些......勾引人的法子? 岁妤没忍住,轻轻拨了拨那晃动的小吊坠,指尖明显感受到一阵牵引,便听到抱着自己跑动的男人闷哼一声。 嘶哑、性''感,像是舒爽释放过后的那种情''欲高涨。 听得岁妤耳尖转瞬便浮起绯色。 小手用力拍了他肩一下,“不许叫。” 罕见还有些恼羞成怒,不再是什么都无所谓的淡然。 柳徵眼尾上挑,那转瞬而过的春情在他脸上消散过后,只来得及留下一丁点儿痕迹。 “岁岁别扯,它脆弱着呢,扯坏了......你可要哭。” 精神力包裹着的低哄声落在岁妤耳畔,直播间的观众只能一头雾水看到柳老师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声音。 【啊啊啊啊,谁能看唇语啊?怎么岁岁突然耳朵尖尖就红了,还......还莫名其妙出来了一股色''气。】 【看得我都想找个人试试了,真就是贴面上来的一股欲望,好性''感的柳老师。】 【他们是在聊我想的那个东西吧?是吧是吧?】 【哪个秘书来给我翻译一下,重赏。】 “导演......这......”节目组里的女孩子也都有些面红耳赤的,但看着直播间里的那些话越来越出格,还是拿捏不准。 这底线是不是放得太低了点? 不会到最后判定他们低俗吧? 依拉摆摆手,“没事,我有关系。” “生孩子、结婚就这点事,你不让放怎么提高生育率,都安安心心拍摄就好。” 急速奔跑没让岁妤感受到分毫不适,d反倒是一个两个都爱用这种事情来逗弄她,叫她招架不住。 怎么才三年不见,连深居简出的柳徵都会这么多花样了? 脑子里的疑惑随着被放在甄珠头顶的动作消散,岁妤坐在大蛇脑袋顶上,不期然便又想到了非墨和不白。 熟悉的感觉再次席卷,看着终点离她越来越近,而后冲破那层薄薄的光壁。 缪淮坐在塔娜脑袋上,浑身包裹得严实倒是没有什么,额间碎发被水洇湿,就活脱脱一副可怜模样了。 水珠顺着打绺的发梢滚落,缪淮神色低迷,眼巴巴望向岁妤。 岁妤朝他安抚地笑笑,转瞬便被柳徵打横抱起,转了个方向。 “岁岁还是看我吧,我们还要再比一场。” 被水沾湿后贴在身上的白衬衫很透,要不是那链子极细,不离近了看不大出来,现在星网想必已经开始热火朝天开始扒那是什么了。 “帮我挡着点儿,要是被发现了......我可要无地自容的岁岁。” 装可怜谁不会,他还更会。 岁妤哭笑不得地用手指戳开男人凑过来的脸,“别装可怜。” 那点被洇湿的痕迹,精神力将水份一剥离不就行了,还值当他在这儿可怜兮兮地卖惨。 说着,依拉的声音又响起,“加赛的内容就变个形式吧,新游戏名字叫做''负重俯卧撑''。” 依然还是负重,只不过不用跑了,换成原地的活动。 女嘉宾们坐在男嘉宾背上,他做俯卧撑,在二十分钟之内做的次数越多,就获胜。 又或者谁先支撑不住倒在水里,也算输。 依拉小心翼翼看了眼郗却棠的神色,又看了看回枝,补充道,“如果不背女嘉宾的话,就背她的精神兽,只不过,要让精神兽控制在女嘉宾们体重的十倍才可以。” 也算是变相地加难度。 回枝听闻,立刻后退两步,甄珠缓缓游向郗却棠,仔细看身体还有些颤颤巍巍的,似乎在害怕。 摸了摸它的脑袋,郗却棠将身上不经意间泄出的威压尽数收拢。 甄珠肉眼瞧着都没那么抖得厉害了。 岁妤感受到抱着自己的男人浑身一僵,实在没忍住笑出声。 活该,要弄这么些花样出来。 要是趴伏在水中,身上的白衬衫和西裤绝对都会被水打湿,如果还要分出精神力来时刻护住自己的衣衫,那...... 想赢可就希望渺茫了。 毕竟,他的对手,可是郗却棠。 柳徵无奈叹气,“岁岁是想和我在一起,还是元帅?” 女孩悄悄亲吻郗却棠喉结的那点小动作,他不是没看到。 现在他们四人的情况,女孩最想相处的,应该也是郗却棠。 只是,他还是想要问出个结果来。 哪怕只是哄骗,让他开心会儿也是好的。 岁妤也亲他的脖子,甚至还吮了吮,“想和你,尽力就好。” 柳徵脸上的笑顷刻间便又溢了出来。 “开始计时计数。” 一声令响,依拉看着柳徵就像打了鸡血似的,动作标准干脆,一个接着一个,好像不知道累似的。 目光稍微一挪,看向元帅,好像也是不遑多让。 只是这个环节,切切实实让在场众人和直播间的观众大饱眼福。 水沾透了的那点布料紧紧贴合在胸膛、腰腹,随着起伏,丁点动静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第168章 炮灰清冷黑月光(33) 当然,柳徵身前的胸''链,自然而然也随着动作起伏倏地便垂坠下来。 【要死了要死了,那是什么?谁告诉我那是什么!】 【夹在哪儿了?(流口水~)】 【这真的是一项伟大的发明,所以......星网上谁有卖?】 【刚刚是不是岁岁扯到了,所以才耳朵红了呢嘿嘿......】 【果然我磕的cp就是最好磕的,唯爱这个男人。】 弹幕同时也在柳徵和郗却棠二人身上裤子被水打湿,隐隐约约贴合出来轮廓显现时,骤然再飙升好几万条。 【元帅他们大腿上又是什么?箍着肉嘞~】 【夹在那儿了!(吸口水~~)】 【楼上的换话题啦,别再继续发,我怕你被封。】 【这是不是意味着......小皇子和傅先生身上也有?】 【啊啊啊啊啊要死了,真的要死了,怎么能这么色......】 【尤其配上他们四个冷厉的表情,更带感了有没有?】 【我何德何能啊,就这么水灵灵地看到元帅他们哄我开心~~】 星网上有关这档恋综节目的报道和推广,更是铺天盖地。 这下是切切实实火出整个帝国了。 岁妤坐在柳徵背上,一个浪从身后打过来,身下的男人还能记得适时抬起身子,不叫水花溅到她身上来。 稍微有些没坐稳,岁妤一下便摁在男人脖颈上,皙白的指尖落在他耳垂附近,下意识便揪住了给自己寻个支点。 “嘶,岁岁轻点儿。” 柳徵声音低且快,急急说了声又忙着做动作。 身下链子晃动,身上还是自己的心爱之人,不可避免的一些反应便出来了。 夏伏突然从他身体里爬出来,一下便蛰在他颈侧,而后顺着岁妤的指尖往上窝在岁妤颈窝处,还不忘贴贴。 【这......夏伏不会是出来帮柳老师遮掩什么反应的吧?】 【嘿嘿我觉得你真相了。】 【好色好色~~我快流鼻血了,机器管家又开启医疗模式待命了。】 【要分胜负了,话说到底谁能赢啊?我想要柳老师赢。】 【我要元帅元帅元帅......】 喋喋不休的争执在星网直播间开始分成两派,直播间画面却开始出现变数。 甄珠蜷缩着趴在郗却棠背上,随着他身上被水弄湿,以及汗滴落在水中时,那股被他收敛起来的压迫感又逐渐显现。 天然的压制让它生不出任何反抗之意,精神力却下意识给出反应。 遇到杀气哪怕死也要给自己找个活命的机会,甄珠克制不住自己的求生本能,“嗖”地一下就蹿到回枝怀里。 打着颤还不够,又钻进精神海里躲着。 郗却棠眸色加深些许,没再继续,起身,看向岁妤,“你们赢了。” 一场比试就这样颇带点草率地落下帷幕。 节目组选的房间不在一起,分开有四个地点,用卡牌编号。 赢了的岁妤和柳徵可以先选,也可以提一个要求,当然仅限于现阶段。 要是留在下一个阶段想着再次和岁妤一组,那依拉可以去跳海不干了。 柳徵心愿得遂,自然没有其他什么要求,这次能用到的还是要求节目组告知哪个房间最好。 岁岁得住的好一些。 最后他们还是选了中间位置的那个山洞房。 岁妤喜欢。 坐着星舰不过几分钟便到达目的地,柳徵众目睽睽之下,打横抱起岁妤进了山洞。 洞口有木门掩着,随身跟着的微型拍摄机器被挡在外面,于是星网的观众就只能看个木板子。 视角哪怕还有房间里早就布置好的那些,也没用。 画面都被精神力人为干扰,只能依稀听得到点声音。 抓心挠肝的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哪怕画面全是黑的,观众不减反增,一个个都是来蹲守吃瓜的。 山洞内。 节目组透过口风,环境是不错的,进来一看,这里面果然是别有洞天。 石头打造出来的纯天然器具,看起来倒像是回到古星上了似的,空气中还隐隐带着点潮湿的味道。 岁妤被放在擦干净了的石桌上,双手后撑,紧紧盯着她的男人就迫不及待凑上来,吻住她所有未出口的话语。 磨着唇瓣细细品尝,岁妤只觉得浑身都快被热化了。 小手被滚烫的大掌带着,往胸''链的地方去,最后的落点,是夹子固定的最终归处。 “唔......岁岁轻点儿......” 柳徵沁黑的眼珠迷离,被身上那点触感给弄得轻喘。 “岁岁不是生气我总是弄得你哭吗?现在......岁岁可以弄哭我。” 被吮着耳尖、一字一句在她耳畔解释的岁妤一怔,手上力道便有些重。 须臾间,被掌控着的柳徵便落下泪来,细碎的泪珠子沿着下眼睑滴落,眼睫都被泪水浸湿,瞧着可怜极了。 像被圈在掌中的稚嫩小兽,哪怕眼神再危险,但身体被控制着,只能任由她为所欲为。 岁妤看着他眼眸半阖,张嘴喘息着,舌尖口涎连在唇瓣上也往外滴落。 是外人永远也见不到的欲望和可以摧毁一切、却还要死死克制的理智崩塌。 精神力大肆铺陈,占满整个山洞,所有的画面,都只属于岁妤一个人的专享。 岁妤的心倏而便软得一塌糊涂,身后的粉色光晕浅浅延展。 在柳徵半阖视线的落点,便是逐渐盛开的粉色花海。 眼眸骤然睁大,还未来得及惊诧,便被鼻尖翕动吸进去的香气给弄得昏昏欲睡,只觉自己落入温热的水里,舒服极了。 眸光一厉,柳徵大手掌住女孩后腰,稍一用力便将她整个人抱起,倒进床上。 花海盛开得愈发茂密,若是仔细看,才能发觉,原来是桃树的树冠太过巨大,从远处看来才像是一片花海。 光影沉浮,似乎花瓣都被逐渐升高的高度催得盛放再过。 郗却棠站在山洞门口,感受到那股直入心底的舒适熨贴感,眼底暗光几乎吞没一切。 身体内精神海的巨龙一声低吟,强悍的精神力瞬间就将方圆几里的风声汇聚。 第169章 炮灰清冷黑月光(34) 岁妤蓦地抬眸,眼睫下压半遮瞳光,身上香气陡然加重,原本压在她身上的柳徵逐渐陷入沉睡。 强悍的威压将山洞内铺陈开来的精神力震散。 转瞬抬眼朝声音来处望,岁妤便见到身形高大的男人从洞口缓步走进来。 此刻她衣衫尽乱,紧身的衣服被扯得乱七八糟,隐隐能瞧见黑色束缚下的雪白肌肤。 在这昏暗洞内,几欲生光。 没等岁妤反应过来,蛮横的精神力便将柳徵高高举起要往另一边扔,怒火高涨得显而易见。 “等等。”他再愤怒,岁妤也不能就这样看着柳徵被扔地上。 撑起身子,岁妤仰面颤着声音指了指另一边的长石椅,“把他放那儿去好不好,别扔。” 郗却棠的目光沉沉凝在她身上,叫她心头发慌发颤。 好在,他最终听了岁妤的话,柳徵被好生放置在长椅上睡着,就连夏伏也被送进他体内。 只不过没等岁妤松口气,男人便倾身压下来,单脚压在她双腿之间,抵开强势地将它们往两边分。 “岁妤,你是不是忘了对我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撩拨过他以后,不管不顾地便在另一个男人身下承欢。 在感受到、亲眼见到她眼角眉梢漾出薄红春情的模样时,郗却棠几乎控制不住体内的杀意。 墨黑色巨龙腾空而起,幽幽立在男人身后注视着岁妤。 一人一龙的压迫感太过强势,岁妤身后的桃花树簌簌落着花瓣,被吓得轻颤。 巨龙骤然眼神一凝,化作一道墨色光亮朝桃树而去。 岁妤惊讶启唇的模样却被身上男人趁虚而入,深深吻着几乎要将岁妤亲晕过去。 自然就没有见到,桃树上缠着桃树吃花瓣、饮桃汁的某条恶龙。 良久,才被放开的岁妤只觉眼前都是黑影,男人温热的气息缠上来,指尖落在她被扯开领口、露出的白皙肩上,缓缓摩挲。 “解释。” 短短一句话,让岁妤的神经瞬间紧绷。 “你才将我亲得喘不过气来,就要逼问我?”岁妤泪光点点,但凡郗却棠有一个字承认了,顷刻便能落下。 郗却棠心间一梗,眸光慌乱地颤了颤,抬手擦去她眼尾的那点湿痕,态度缓和许多,“哭什么?我不过是问了两句话而已。” “你总要给我个解释的。” 这话已经是极其让步的宽容了,尤其对于掌握生杀大权的星际元帅来说。 只一丁点还没落下的眼泪便能让他说出这样的话,要是让旁人见了,指定会惊讶得不行。 岁妤却不满他的举动,推了推他,“我在先生面前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吗?” 这简直就是倒打一耙,偏偏男人的神色还在岁妤忐忑的情绪里变得愈加柔和。 “我说过,不会和别人共享爱人,岁妤......” 郗却棠心硬道:“那你要怎么让我变更这个想法呢?” “总要有点好处。” 岁妤抬手便双手捧住他的脑袋,一口亲在他额心,“却棠来找我,不就是已经变了想法了吗?” 称呼悄然间便换成了更熟稔的,岁妤将打蛇上棍、得寸进尺这一招用得真可谓是熟练又自然。 “我还想问问你,到底是和傅南宸说了些什么,才会改变几乎涉及你原则的底线?” 身后桃树扎根汲取点水分,黑龙便盘在最粗壮的那根枝桠上,脸贴着磨蹭。 郗却棠脸上神情是少见的冷凝,从桃树那边收回视线,紧紧盯着岁妤,“岁岁,告诉我,你的精神兽......” 不,应该算不上兽。 毕竟,她的精神体,是星际唯一一份的植物系。 这是连星际历史上都不曾存在过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傅南宸将那片桃花花瓣递到他眼前时,后续所有可预料到的危险都一一浮现。 但凡公布于世间,不管到底的作用有多大,研究室、实验台......这些地方以后也许都会变成岁妤的牢笼。 一想到岁妤被迫关起来的绝望模样,郗却棠便觉得心上被狠狠扎了一刀。 也许是命中注定。 他掌管军队话语权,缪淮是皇室中人,其余两个,一个首富一个研究室的实际控制者...... 也许只有这样,才能最好地护住她。 郗却棠妥协了。 岁妤眉眼弯弯,透澈的瞳仁闪着微光,亮晶晶地看着男人,仰面又亲了他唇瓣一口。 想要后退时,便被强势控制着往床上压,又是深深的缠绵和厮磨。 直到......柳徵清醒过来。 浑身上下洋溢着的只有暗疴解决过后的舒爽,柳徵在看到桃树悠然晃动着的场景时,便没那么震惊。 甚至还能和刚刚想扔他的郗却棠和平相处。 显然,不过一个照面,他便想清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也好在,他们的目的最后都归于一致。 夏伏趴在桃树上,吃着枝条送过来安慰它的花瓣,浑身美得开始冒泡泡。 山洞外虚拟日星运转西沉,仍然会再度从东方升起。 日光洒下,又会是新的一天。 第170章 炮灰清冷黑月光(35) 次日,天光蒙蒙。 缪淮瞧着虚拟日星转到东边正当头时,一个人出了房间。 他和萨拉最后选到的房子,是离岁妤最远的那间。 海景房环境很好,甚至偶尔能看到人鱼崽崽偷偷跑过来好奇张望的可爱神情...... 但这些都不足以弥补无法随时见到岁妤的难过。 所以......他跑出来了。 手上抱着皇宫那边刚刚量子传送过来的新鲜花束,他妈确实是下了重本,缪淮自然也不能扯后腿。 雪豹毛色在日光下澈澈不似真实的一样,边缘都发着光,衬得坐在背上的缪淮都像快要羽化登仙的飘渺仙人。 银白色发丝顺着风的力道往后柔柔飘散,缪淮的笑却陡然一僵。 山洞木门被推开,高大身影阔步走出来,凝着眸光慵懒又凌厉地朝他望过来。 面色红润,甚至连那锋利如刃的视线还掺揉了些春光进去。 叫人一看,就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关键这人......是郗却棠。 昨日四人一模一样的白衬衫没换下,依稀可见几处被揉皱的折痕,郗却棠杀伐果断的气质骤然添上几分慵懒矜贵。 看得缪淮牙痒痒。 “元帅这是......偷香窃玉?” “柳徵不在里面?” 缪淮挑眉,长腿一迈从雪豹背上下来,黑色皮鞋落在地面磕出点闷响。 双手插兜稍稍往前倾身,语气嘲讽,连【哥】都不叫了。 郗却棠眸色转深,眼睫垂下半遮眸光,稍一侧身,便将身后跟着出来的柳徵身影显露出来。 缪淮瞳仁急剧扩大,手上拿着的花束都差点被掉落在地上,语气艰涩,“你们......?” 涉世未深的小皇子脸上表情几乎可以绘出一幅春景图,柳徵皱眉,倒没回答他的疑问,直接反客为主。 “你来这儿干什么?” 缪淮上下唇都被震惊地微微张大,他不是不知道岁岁喜欢的人多,也不是不知道喜欢岁岁的人更多。 但郗却棠......他不一样。 这就像是往日威严又高高在上的老师,结果被你发现私底下被老婆追着打,还要自己高高兴兴地给自己戴上绿帽子。 缪淮从来没想过他也能妥协,看样子比他当时偷听墙角的男主角傅南宸还妥协地更快。 幻灭...... 幻灭极了。 “我来给岁岁送花的,怎么,这你也要管?”缪淮语气不善。 看向柳徵的眼神更是复杂,三分挑衅三分钦佩,还剩下四分的嫉妒。 三人对峙的时间很短,但也恰好快到直播开启的时候了。 原本就是要走的郗却棠被缪淮这么一捣乱,竟还绊住了脚步。 郗却棠站立的姿势放松,与以往行径大不相同,还能腾出心神来和他们二人交谈,慢条斯理启唇,神色自若。 “让他进去。” 明显是对着柳徵说的。 柳徵身形一顿,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哪怕再不甘愿,也翻着白眼语气冲得要命: “离开播时间还有二十一分钟三十六秒,岁岁还在睡觉,你最好别吓着她。” 说着,长腿一迈也跟在郗却棠身后,将相处空间腾给缪淮。 缪淮只觉毛骨悚然,浑身上下像是被什么极其诡异的目光牢牢锁定,这个世界都像是变了个模样似的。 刚才那话,是柳徵和郗却棠能说出来的? 没被什么奇奇怪怪的高等虫族寄生? 不会是被柳徵那只蝎子给毒傻了吧? 他确定没做梦? 缪淮抬手轻轻摸了摸自己年轻紧致的侧脸,确定手感是温润的过后,才半是惊疑半是忐忑地朝着山洞内进。 管他呢,反正是他们主动让出来的机会。 不要才是傻子。 白桉比缪淮想得单纯多了,一等郗却棠二人转过身,还没离开门口呢,雪白身影就往里头蹿进去了。 木门打开透进些许光亮,岁妤半睡半醒间,便感觉自己脸颊上的软肉被触感温热的柔软给舔了下。 仔细感受,似乎还带点粗粝的摩挲。 一股火热逐渐贴过来,岁妤是硬生生被盯清醒的。 迷蒙着睁开眼睛,就是白桉伸出小粉舌头吐气的可爱模样。 蓬松雪白的毛绒绒,一双黑亮眼珠炯炯有神地望着你,是块石头都得被融化。 岁妤还未完全清醒过来,一下便埋头钻进小豹子的身体里,耸着鼻尖蹭蹭吸吸,“宝宝你怎么这么可爱呀~” 这句夸奖白桉听懂了,肉眼可见的被捋开、没有毛发遮挡的皮肉就泛出粉红色,小脑袋一歪便靠在岁妤发顶,偏着头蹭。 是的,它就是这么可爱! 缪淮脖侧也泛着红,没和白桉撤去共感的触感轻柔香软,就像是他被女孩抱着喜爱地蹭一样。 还没有那种几欲蓬发的快感,更让他整个人好似被浸泡着,在温水中满是愉悦。 岁妤好不容易撸够大型猫咪,从白桉身上抬头时,便看到缪淮双手交叠着放在床边,旁边还放了束火红的玫瑰花。 虽然外围大半都是假花,但正中间被围着的两三支,也足够珍贵。 甚至还滴着水珠,看上去尤其娇艳欲滴的。 “岁岁你醒了。”亮晶晶看着岁妤的男人霎时间便盈满笑意,抄起那束花便给岁妤看。 “听别人说一大早上要是能看到花,一整天心情都会很不错,喜欢吗?” 只字不提这束花来得有多不容易,更没给自己邀功,好像这仅仅只是为了岁妤开心,就能随意拿出来的东西一样。 连带着眉眼飞扬,从眼底透出来的喜气。 岁妤抱着白桉,侧脸靠在它背上,小声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不久前。”缪淮音调也跟着上扬,补充道:“元帅和柳徵走的时候我就来了。” 岁妤半阖着眼眸,流沙似的琥珀色瞳仁眸光流转,显然还没完全醒过神来。 “岁岁......”男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嗯?” “你......和柳徵他们三个......是准备一起了吗?”忐忑不安的语气,终究还是问出口了。 岁妤蓦然睁眼,看向他。 “他们两个......昨晚一起?” 第171章 炮灰清冷黑月光(36) 岁妤周身弥漫着的平和香气骤然变得浓郁,“你在想什么?” 无奈叹气,岁妤实在是弄不清楚,分明是被保护得最好的缪淮,四人里面最干净的缪淮,怎么知道......几人一起这种事情的? 别说还没有,就算是有,岁妤也还没做到这样面不改色说出口。 自脖颈逐渐蔓延至侧脸的粉意靡靡,秾艶得近乎被汁水染就,也让缪淮眼底的沉郁更加深了许多。 “他们两个人一起从你房间里出来......不怪我,是柳徵教我的。” 缪淮试图辩解,加上踩人拉黑一条龙,却被岁妤轻易戳穿。 “柳徵会教你这些?你们两个不是向来不对付,还能坐在一起学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缪淮泄气,小声嘟囔,“好吧,是我自己去找的网课学的。” “这不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这是为了帝国几百年的延续、为了你能更快乐......” 后面的理由越说下去,缪淮耳朵上的红色就越深。 到最后几乎都快像被烧起来了。 要是再被追问三两句,恐怕就要无地自容。 毕竟没有实践经验,哪怕理论知识再充足,他也无法像柳徵那么脸皮厚。 岁妤捂着白桉的耳朵,生无可恋,“你不要跟着他学坏,就这样干干净净的最好。” 缪淮低落的眉眼一怔,随后立马反应过来,试探性地追问一句,“可......我这样的你是不是不喜欢?” “没有不喜欢,你们本来就是两个不同性格的人,不要为了我去变副模样。” 缪淮小心翼翼地再次确认:“所以......岁岁喜欢的人里面,可以加一个我了吗?” 白桉“嗷呜”一声,也极其期待地看着岁妤。 一大一小两双眼睛圆溜溜看着自己,再硬的心岁妤都觉得被捂化,指尖缠绕着白桉身上的短毛发,无奈又纵容,“可以。” 缪淮眼眸陡然亮起,差点便忘了自己身上的皮肤饥渴症,正想要抱一抱岁妤,从门口处便传来一阵浪潮迭起。 精神力被猛地震荡一瞬,缪淮顷刻间便反应过来——到拍摄时间了。 唇角肆意勾起,缪淮眉眼间满是笑意,语调轻快,“岁岁,我很高兴,非常非常高兴。” “快要拍摄了,我得先走了,后面的配对,我一定会拼尽全力来获得你的喜爱的。” 斗志昂扬,是不同于其他三人蓬勃肆意的少年青春。 此刻坚定地朝着岁妤承诺的模样,太过鲜活和朝气,让岁妤心中塌软下去的那点凹陷,也逐渐增加。 手撑着身子,还没等任何动作开始,眼前男人便知趣地倾身过来,侧着脸等待。 岁妤憋笑,差点便被他逗笑破坏这点氛围,起身,在他发顶落下一个轻吻。 力道近乎能被忽视,但缪淮却骤然浑身一麻,连撑起自己身体的力气都消失不见。 这次不是因为什么皮肤饥渴症,完完全全属于他缪淮本能的反应。 他爱岁妤。 缪淮爱岁妤。 稍稍离岁妤远些,缪淮的脸已经红得不像话,双目被水浸过一般润泽,深深看她一眼,随后往外走去。 白桉被她搂在怀里,抱着纤细的小臂不肯撒手。 岁妤拍拍它,安抚道:“没事儿,你陪我再躺一小会儿。” 话音未落,木门便被推开,毛发金灿的小毛团冲了进来,也站在岁妤床边盯她。 “......” “西莱尔也来。” 金毛团子瞬间被哄好,开心得冒泡泡。 于是,直播间甫一开播,涌入岁妤直播间的众人没看到自己想看的画面。 倒是看到岁妤懒懒靠在床头,身边一二三四窝了好几只精神兽、萌到爆棚的景象。 甚至岁妤自己脑袋上还支了缕小呆毛,柔柔晃悠着,显得格外悠闲自在。 【啊啊啊啊啊一大早美颜暴击,谁给我这么好吃的颜值盛宴啊?原来是我的岁岁宝贝呀~~】 【宝贝过来妈妈亲亲~~那些臭男人要他干嘛!】 【原来在外面威震八方的精神兽们都还有这么软萌的一面啊,真的长见识了。】 【枭赢!你恨不得啄死我们的凶狠去哪儿了?良心去哪儿了!】 【笑死,疑似军队内部人员现身说法。】 柳徵手腕上的临时星脑上接入端口,清楚地看到直播间观众的讨论内容。 没发现什么对岁妤不利的事情,手臂垂落后便往房间里走,自然也不会去回答直播间观众们高涨的探索欲。 对于那些“昨晚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火烧屁股地关门”、“这么早去哪儿了”之类的问题,也只装着看不见。 这端口还是他违反规定装的,要是被发现...... 想到女孩会沁着一双水眸柔柔告诉自己要遵守规定,柳徵便知自己招架不住。 还是瞒着所有人吧。 半伺候似的帮岁妤洗漱完后,也跟着来到今日的聚集地。 海浪涛涛,空气中水分子都无比活跃,尤其是菀娜,笑得眉眼弯弯,让人一见便也心情愉悦。 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菀娜充作东道主,主动和众人说明今日的行程安排。 “诺阿星是我们水色星群里风景最好的一颗星球,人鱼族的幼崽也都会放到这里让他们自由生长。” “谈恋爱的尽头,是结婚。” “结婚,势必就会涉及到生育的话题。” “所以,今天我们的小考验,就是——带崽崽。” 话音落,四个不过岁妤小腿弯高的小崽崽便被拉着手从转角处走了出来。 小短腿被抱着往桌子上爬,似乎还不大习惯用腿,总小肚腩顾涌着想往前游。 萌到爆炸。 也麻烦到爆炸! 一想到这么萌、这么弱小的生物,要被自己带着,还是一整天,在座的几人便觉得脑袋要炸。 他们真的不会被一下就捏死吗? 缪淮比了比自己的手掌大小,心存怀疑。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被牵着的四个小幼崽不约而同就朝岁妤扑去。 ! !! !!! !!!! 郗却棠一手一个,除了缪淮克制着不敢上前以外,柳徵和傅南宸怀里都抱了一个小崽子。 “现在请大家开始为幼崽准备玩耍地点吧,请注意......” “地点每组不能一样哦~” 第172章 炮灰清冷黑月光(37) 岁妤坐在柳徵刚扎好的秋千上,身后大掌轻柔地推着,惬意海风吹拂。 男人怀里那小幼崽更是挣扎着想扑到岁妤怀里去,嘴里“咿呀咿呀”地叫着。 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柳徵的神色一下便冷酷下来,“嘘,不要打扰岁岁荡秋千。” 【哈哈哈哈,幼崽懵逼的表情和我简直一模一样。】 【笑死,带娃?这是带岁岁吧?】 【秋千诶,历史学过的秋千诶,还从来没玩过呢,想要。】 【那你首先得有个柳老师这么能干的配偶,其次你得有岁岁这么能干的幕后指导。】 【对诶,岁岁好像对这些很了解一样,全程指导着柳老师做,都没停顿过。】 【我一开始还想着说宝宝用不了那么大的秋千,谁能想到给自己坐的[捂脸笑]。】 观众的调侃岁妤不知道,柳徵不在意,幼崽继续“咿呀咿呀”,胖乎乎的圆手往岁妤那儿伸。 偏头看到这一幕,岁妤心都快软化了。 “给我抱抱吧。” 幼崽听懂了,小短腿胖乎乎的,极其有力地蹬了两下,转到岁妤怀里时还趴在岁妤肩头,眼珠子滴溜溜看向柳徵。 柳徵唇角平直地快被扯成一条线。 人鱼族幼崽期算得上是星际最漫长的族群,现在岁妤怀里那小崽子,看起来胖嘟嘟一个,其实已经有快接近一百多岁了。 算得上是其他族群的少年期。 还是个男性宝宝,要不然柳徵也不会不想让岁妤抱。 瞧,他现在不就是在朝着自己挑衅吗? 柳徵神色冷淡地捋了捋袖口处的褶皱,足足有幼崽半个头那么大的拳头让他很快就转了视线。 幼崽嘛,天然就能感受到危险降临,并进行合理规避。 确实是有些重,柳徵抱的应当是四个小崽子里面最胖嘟嘟的那个,岁妤不过抱了几分钟,手就有点酸。 把他放在旁边的小座位上,幼崽乖乖坐下后又抱着岁妤小臂打瞌睡。 还是个又爱吃又爱睡的小胖子。 “听说他喝营养液都要喝两管呢。”柳徵推着岁妤荡秋千,和她扯闲话。 岁妤偏头觑他,实在没想到这人似乎也和缪淮学的,变幼稚许多。 现在连个小孩子的醋都要吃。 微风徐徐,日光洒下正正好的温度,极其舒适闲散的氛围,光是让人看着,都觉得心静下来。 涌入直播间的观众也被这气氛感染,弹幕都鲜少见到,只剩下不断增长的点击率和在线观看人数,才让人知道到底有多少潜水的。 丝毫没注意到,远处海水颜色猛地翻滚一瞬,颜色变得暗黑幽深。 海水裹挟着淡淡的水腥味袭来。 虽然比不上先前小世界看到过的那样水天一色湛蓝无云,却也算得上是此方小世界为数不多干净的水源了。 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都要来诺阿星球旅游,人鱼族还特地把幼崽放到这里专门养育。 岁妤闭着眼睛,舒展的神情却突然顿住,鼻尖翕动,似乎在水腥味中,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臭味。 【那是什么?怎么乌漆麻黑的?】 【天呐!岁岁危险!】 【快跑!】 【是虫族!】 一手抱一个幼崽的郗却棠神色冷冷,扫过去时幼崽都吓得抱紧了他的脖子,瘪着嘴哭都不敢哭。 回枝眼神一厉,垃圾星长大的她对这些尤敏感,看向郗却棠时,毫不意外也在他脸上看到凝重。 内星系的星球上,竟然也出现了虫族的锚点。 更别说......这里还有这么多的幼崽和来旅游的普通星众。 郗却棠将两个幼崽递给回枝抱着,“先把他们带回安全的地方。” 回枝知道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没有任何停顿,一手提一个转身就走。 精神力瞬间散开,郗却棠快步跑向恶臭传来的源头。 路上人群四处逃散,作为人鱼族的小公主,菀娜对这星球最为熟悉。 正在忙着将幼崽和人群带上星舰,疏散慌乱的星众,塔娜的高歌也让小幼崽安静下来,一小只一小只自己乖乖钻进塔娜凝出的水球里。 众多星网观众看着的海面上,黑色吞噬掉原本海浪的澄澈颜色,漩涡逐渐形成,从里面,不断钻出来许多虫族。 粗壮漆黑的节肢高舞着,口器翕动间隐约可见上面挂着的丝丝肉线。 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痛恨过摄像机器的清晰度,将只存在于书本上的恶心生物直接砸到众人眼前来。 虽说星际虫族是一大害,但因为有元帅在、有星际军队在,内围星系的人们总还是没有直面过这样的场面的。 【怎么会这样?内星系怎么可能会被虫族锁定锚点传送啊?】 【救命救命,不会有事吧?】 【元帅在呢,不要怕!(呜呜呜其实我很怕,这辈子第一次见到没打码的虫族????Дo???】 【星际军队去了没啊?还有那么多幼崽和游客呢!】 导演组紧急连通了星际最高权限网络,将军队星舰离这儿还有多远的距离实时更新出来。 这么重大的事故,如果藏着掖着,绝对会让整个星际网络和舆论都崩塌。 内网星系竟然被虫族锚定了! 这是在和平年代想都不会想的一个荒唐说法,但就是这么切实出现在了众人眼前,还是直播。 王后一直和依拉有联系,出事的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判断。 ——他们绝不能隐瞒,反倒必须要让这件突发事件做到毫无伤亡。 这无疑是帝国军团最受考验的一次实战。 好在,这场意外,还有郗却棠兜底。 再不济,柳徵、傅南宸、缪淮他们也都是帝国最强大的能力者,抵挡虫潮一段时间,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郗却棠手中墨色唐刀劈下,将张开嘴朝岸边来的一只虫族头颅斩断。 精神力蛮横铺出一道壁垒,彻底阻断虫潮想要往众人聚集之地去的行踪轨迹。 高大身影如塔楼稳稳伫立,让所有人都真正见识到,属于星际唯一元帅任职的压迫感。 “小心......” 第173章 炮灰清冷黑月光(38) “小心!” 岁妤瞳孔急剧扩散,亲眼见到那被郗却棠封锁了的精神壁内,再次出现一个新的锚点。 无数虫族像是商量好似的转换主力进攻的地点,密密麻麻从新的锚点钻出来。 缪淮和傅南宸、柳徵、萨拉几人都飞身上前斩杀,或是用精神力、或是直接用武器。 精神兽们也加入战斗。 但因为有幼崽在附近,一些热武器不好使用,精神壁更是无法铺展,唯恐伤到小幼崽们。 不敢使出全力,进攻方的攻势便逐渐高涨。 鏖战正酣,从左侧却骤然又出现一个新的黑洞。 而一只滴着恶臭涎水的虫族,张着大嘴朝还没钻到水球里的人鱼崽崽咬去。 岁妤和菀娜在战场左侧忙着将送过来的幼崽转移到星舰,却骤然看见这一幕。 哪怕缪淮他们的速度再快,也抵不过径直出现在小幼崽身边的虫族口器快。 腥臭的大口眼见就要将幼崽吞噬,直播间里紧张注视着的星众心都快蹦出来,很多人都不忍再看时,那狰狞的虫子突然诡异地顿了两秒。 而后,从面对岁妤方向的那边开始,肉眼可见被迅速腐蚀。 巨大虫子开始猛烈挣扎。 眼见那腐蚀性的液体就要滴落在跑过来的小幼崽身上时,一根枝条在她上方展开,挡住所有伤害。 同一时间,萨拉上前将幼崽抱在怀里,迅速撤离。 缪淮精神力化为实质,直接将那虫族捏碎成灰,彻底断了它能被探查尸体的路径。 枝条一片叶子掉入旋涡内,随后消散无形。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几乎没人能注意到。 但......整个救援的过程,都在直播。 哪怕依拉及时将摄影机器换了个方向,能被截取下来的画面,也早已流传到了星网。 【刚刚那是什么?植物?还是凭空出现的植物?】 【我的天,我没有眼花对不对,刚刚保护人鱼崽崽的是植物身上的那种枝条叶子对不对?】 【还有那虫族突然被腐蚀的样子,好奇怪!】 【到底怎么回事啊?急得我快把心抓烂了。】 研究院也跟风看直播来吃瓜的霜降瘫在椅上惊坐起,她眼力毒,绝对没有看错。 那根枝条,是从柳工的追求对象——岁妤身上探出的。 鲜活、生命力旺盛,还有自己的思想。 那是......精神兽? 或者不应该叫精神兽,只是精神体。 普通星众不知道,更是没被植入过精神体也可以是植物这个概念,但她们研究院很早以前就提出过设想。 虫族的出现是星际植物大范围凋零灭绝之后才有的,精神力外现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逐渐由小半部分人,扩散到如今的寻常。 那么是不是很有可能,这些都和植物有关?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凭什么精神体就不能外化为植物? 这个设想一度被认为是异想天开,但还是有部分先进派坚持这个想法。 当然,她就是其中一个。 现在看来,她们的猜想很快就要得到证实了。 只不过......霜降满眼都是担忧,看向直播间画面,新鲜事物、尤其是打击千百年来整个星际陈旧观念的新鲜事物,总是要经历挫折和磨难的。 想到什么,霜降快速朝着实验室外面走去。 停留在室内的画面上,战场的胶着却并没有因为这点小插曲打断进程。 郗却棠眼底暗色划过,从已经堵住的旋涡里抽身,在岁妤身边停下,拉住她的手制止她还要再继续的动作。 虫族锚点出现的频次和个数太过诡异,这还是在内网星系。 如果一直只是被动防守,想要做到毫无伤亡是不可能的。 郗却棠眸光闪动,将四处都打量过一遍,有什么在他心间隐隐划过,还未来得及成型,便被一声婉绰的气音提醒。 “以水为媒介,那些虫子似乎都只跟在人鱼族幼崽附近建立锚点。” 郗却棠眼尾凌厉一挑,用力握了握岁妤的手示意自己知道后,也没来得及继续儿女情长,倾身朝着菀娜那边去。 岁妤站在原地,眼珠内的流金色更浓。 在她眼中,那些人鱼族幼崽身体内部,都流转着独属于虫族的基因信息素。 看起来像是刚被注射进去不久,还没来得及融入血液里。 从岁妤身上散开的浅淡香气逐渐笼罩住整片滩涂,铺成只有她自己能看见的粉色雾海。 那些流转在幼崽们身体里的绿色光点逐渐消散。 郗却棠没有能直接消除虫族通过人鱼幼崽建立锚点的办法,但......隔绝还是能做到的。 强悍的精神力将菀娜她们已经聚集起来的小崽子们待着的星舰包裹。 效果显着,虫族不再继续从新的旋涡出现。 那现存的虫族斩杀起来,也就很快了。 手起刀落,郗却棠动作凶悍,却罕见滞涩一瞬,瞳孔放大到几欲爆裂的地步,转身朝岁妤方向而去。 卡着精神力封锁出现的最后一个锚点,在岁妤身边。 在虫族坚硬的节肢即将抓到岁妤的那一瞬间,参天的粉色花海在身后蔓延。 那是精神体自动护主的迹象。 那是......精神体? 直播镜头转开了,但在场还有无数人。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小幼崽们、未来得及撤离的游客...... 所有人都看着那生命力旺盛的、蓬勃盛开在他们眼前的巨大桃树。 虫族接触到桃花的那一瞬间便被腐蚀殆尽,化作一股灰绿色轻烟,蒙在桃花花瓣上。 岁妤本身就带有毒性,加上精神体的特性,她可以说是百毒不侵。 但......灰绿色蒙住花瓣,恰似蒙在她身上,那只虫族,正处在发情期。 不是毒药,她自然能被影响。 这直接变成了烈性春''''''药! 岁妤骤然浑身一软,跪伏在地上的动作于半空被郗却棠接住。 看着软软倒在自己怀里、神色明显不对的岁妤,向来情绪波动深藏于心底的郗却棠慌乱到不行。 “岁岁,你被咬到哪里了吗?” 岁妤玉白的小脸顷刻间便覆上一层淡粉,逐渐转得秾艶,让很快也跑过来的其他几人都一怔。 “带我......回、回去,回山洞里......” 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的,岁妤浑身好像都被火烧起来一样,埋在郗却棠怀里,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往他怀里钻。 “我要......” 第174章 炮灰清冷黑月光(39) 柳徵眉间一凝,对岁妤神色再熟悉不过,这似乎......是最荒唐的那个答案。 “先回去。”挡住其他人视线,柳徵直接让白桉驮着他们三人跑回去。 身后虫族已经死光了,但战场还需要扫尾。 身为皇子的缪淮不好再走开,总要留一人在这里主持大局,便只能眼睁睁看着傅南宸也紧随其后跟着走了。 他和回枝几人对视一眼,均分开去处理后续的事情。 ......山洞房间内。 岁妤攀在郗却棠身上,小脸痴缠地蹭着他没被衣服遮住的脖颈,又亲又咬,手上更是直接去扯他衣服。 傅南宸和柳徵眼酸,但现在当务之急,是看看到底岁岁为什么会这样。 柳徵好歹是研究生物专业的专家,对普通的病痛暂且可以说有些许了解,加上专业机器扫描,却并未找到岁妤身上有何异常。 除了......渐渐湿了。 这些都是动情才会有的表现。 柳徵覆在岁妤额间探温度的手都被下意识用小脸贴着蹭,眼眸半睁,水盈盈地朝他看过来。 红润唇间溢出来的轻声哼哼更是让在场几人都腿软。 柳徵克制着低喘,努力将神色摆正,“虫族有什么能让人这样的气味吗?” 没伤到哪儿,那最大的可能,就只有气味了。 就像女孩有时候要放倒他们一样,身上那种馥郁的甜香。 郗却棠身上衣物被扯得乱糟糟的,锁骨往下都隐隐可见,神情却是凝重严肃的,“没有。” 最起码,他跟虫族那帮脏东西打了两百多年的交道,都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况。 “那就应该和岁岁的体质、精神体有关。”傅南宸皱着眉,精神力撑开将外间和整个屋子内部隔绝开来。 也避免越来越浓重的香气逸散出去。 话音刚落,岁妤身后,一株桃树便悄无声息浮现,逐渐转化为实体,曼妙地摇曳着。 似乎......是在展露自己的身姿。 ——求偶。 将脑子里那个荒唐的念头抛出去,傅南宸脚步沉重地后退一步,手撑在桌子上,竟也觉得自己体内开始烧着一把火。 呈燎原之势,势不可挡席卷每一寸皮肉。 “却棠......柳哥......傅南宸!” 岁妤眼眸已然迷离,先是小声叫着想让克制着的郗却棠......不管是谁帮帮她都行。 叫到后面,显然已经生气了。 小手没有力气地搭在郗却棠肩上,止不住滑落的趋势,抱又抱不稳,急得都快哭了。 环在男人腰上的身子也逐渐往下掉,即使被掂了掂抱紧,仍然很没有安全感。 “我难受......” 郗却棠喉间干涩,被含吮过后的凸出蒙着一层暧昧水光。 死死克制着、胸膛起伏喘着粗气才能不对她有什么逾矩的动作,却受不了岁妤一声声的求。 他比眼前娇娇怯怯的女孩更难受。 “岁岁身体没什么问题,应该就是......和她体质有关,你......你帮她疏解吧。” 柳徵退后两步,将被柔软小手包住的大拇指扯出来,心硬地转身,精神力将整个室内区域再度分成两半。 谁叫岁岁最开始叫的,是郗却棠的名字呢。 如果先叫的是他......柳徵上眼睑垂下,眼底情绪尽数被藏个干净。 傅南宸冷嗤一声,“你倒是让得干脆。” 柳徵抬眼看他,“这不是让,岁岁先喊的他。” 傅南宸又何尝不知,但疯长的嫉妒从心底每个角落钻出来。 他以为自己早就做好准备了,但真到这个时候,和别人共享爱人...... 他还是会嫉妒。 疯了一样的嫉妒。 为什么被最先叫出来、下意识依赖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是不是......因为他在岁妤心里的分量还不够重? 那......他要怎样做,才能成为最能给岁岁安全感的那个人呢? 精神壁隔绝开的两个男人作何感想,郗却棠不知晓。 他现在,已经快要被融化了。 汗滴混着香气,滴落在滑嫩的肌肤上,盛不住地顺着重力滴落。 桃树上,花儿盛开得逐渐灿烂。 墨色小龙缠在枝干上,越缠越紧,捕猎到嘴里的食物,还是自己小小声哭着求着要被吃的猎物,被彻底吃干抹净。 足足四五个小时过去,傅南宸和柳徵二人就这么守着。 听不见看不着,就像两尊石雕一般,这么安静坐着、守着。 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精神力波动,傅南宸抬起面色酡红的脸,目光沉沉。 抬手挥去那层稀薄的精神壁,郗却棠的声音闷在被子里:“岁岁叫你们进来。” 浑身一僵,傅南宸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柳徵毫不犹豫走了进去,没带半点打停,脚步匆匆,只留给傅南宸一个背影。 是心里的那把火烧得太旺了,才让他有些按耐不住,像被原始欲''''望支配的野兽一样。 有原因的,是有原因的。 傅南宸在心中为自己的妥协开罪,走近被香气裹覆住的床边。 低泣声渐启...... ...... 再度过完一整个日夜后。 缪淮在山洞那扇木门前打着转,对里面在发生些什么心里再清楚不过。 外界舆论他已经让人控制住,王后也传信息过来告知他没引起什么太大的水花。 皇室、贵族那边都有他们在安抚,问题不大。 就是研究院那些势力,也不是吃素的。 一样也在等着岁妤的消息。 不到两天时间,缪淮已然成长许多,学会和那些老狐狸耍心眼子,给岁妤争取最大限度的时间。 他也同样惊讶。 在女孩身后撑起粉色海洋的那一霎那,他甚至都想好要怎么样惨烈的局面才能护住女孩了。 幸好,幸好,他自己护不住,加上柳徵那三个人好歹还能一起合力,将女孩遮于他们的羽翼之下。 虽然......女孩已经足够强大。 她是整个星际,最独特、最强大的那个人。 不自觉嘴角上扬的缪淮还沉浸在心烦意乱、庆幸、喜悦等等情绪交杂的混乱中时,眼前的木门被打开了。 “嘎吱嘎吱”轻响的声音没遮住被丢下的那句话。 “进来。” 第175章 炮灰清冷黑月光(40) “进来。” 柳徵音色沉沉,仔细听似乎还透着餍足和一丝丝疲乏,丢下一句话就转身进去。 缪淮跟个提线木偶似的,从没这么听话过,就跟在他后面也走进去。 身后的门被强悍的力道关上,发出的一声闷响却被柔软的精神力阻隔,似乎害怕吓到谁一样。 缪淮虽然比柳徵他们年纪小,但再怎么样,也是个成年男人了。 他知道这么叫自己进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前两天早上还在小心翼翼询问女孩的事情,似乎很快就要在他身上上演一遍。 但......浑身都开始兴奋到战栗怎么回事? 他天生就适合玩得这么花吗? 走近,低泣声娇柔婉转,还有郗却棠低声哄着的沙哑嗓音。 他从来不知道,杀伐狠厉的星际元帅,还有这么柔软、做小伏低的一面。 傅南宸瞥他一眼,见人进来后,从半跪的姿势起身,一时用力过猛,竟还有些抻到了。 手掌隐秘地放在腰部撑了撑,面上神色冷冷,“你温柔一点。” 要不是岁妤身上的药性这么猛烈,他们也不会喊缪淮进来。 虽然他迟早会加入,但......能逃避一会儿是一会儿。 缪淮手脚都是僵的,他第一次,就要被三个气势磅礴的男人看着? 许是他脸上的表情太精彩,其他三人多少也看懂了点。 算得上是他们几个里面最稚嫩的,也不好叫他初次便有什么阴影,几人都沉着脸退开。 岁妤抱着郗却棠的脖颈,细碎哭腔软软糯糯地叫着他名字,怎么也不肯放手。 缪淮心下一狠,“哥你抱着岁岁吧,我......我没有经验怕她不舒服。” 这话让其他二人都看过来,满是不敢置信。 他们都是想着怎么能独占岁岁最好,第一次见到还会将人让出去,还主动邀请别人给自己压阵的。 奇葩。 不过不奇葩也不会被岁岁喜欢了。 ...... “轻点。”郗却棠目光丝毫未从岁妤脸上挪开,仔细将她每副神情都记刻下来。 看着她感到欢愉时心里酸涩,又满满涨涨都是嫉妒。 看着她难受,自己心里那股难受却好像更重。 哪怕是冷声朝着缪淮呵斥,都没有看过他一眼。 他怕......自己真看了,就忍不住要将人打杀了。 桃花妖娆绽放,再度被爬上枝干的蝎子攀沿。 花瓣被咀嚼,花露被喝下。 春意盎然荡漾...... ...... “够了!” 缪淮的皮肤饥渴症沾上岁妤,真就像是黏上了一个自己最喜欢、最不舍得放开的宝贝,怎么要都要不够似的。 不知疲倦、自己一个人就能无限次释放。 这一场情事,足足又持续了三个太阳日。 等到郗却棠抱着岁妤走出来的时候,不出意料,王后、研究院、军团那边,都已经派人来到了诺阿星。 就连星际商会,都暗戳戳派人来打探最新的消息。 恋综节目直播录制被迫中断。 岁妤坐在软沙发里,浑身遮得严严实实,却就是有让人看一眼便脸红心跳的魔力。 众人只觉得身边似乎都萦绕着一股好闻的香气。 精神力瓶颈都快被汹涌澎湃的血液给冲开了。 郗却棠态度冷淡,没等众人开口,便和柳徵三人一人找一边,都只在每方势力派出一位代表来。 精神体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但也不能不给他们所在势力透底,自然,找出一个除他们自身以外最有话语权的人来商量,形式上过得去,最好。 研究院的人对这方面最敏感,也最直接,加上霜降开始就做了准备,跟着她一起来的,基本都是支持柳徵那派的人。 自然也是霜降力排众议留在了室内。 开口询问的语气柔和,也打断其他在座的想要先了解的想法。 “岁小姐,我是研究院的技术人员,想必您应该知道我们来是有什么目的的吧?” 说着,霜降调出星脑上的检测报告,虚拟面屏上展示的,正是岁妤参加恋综节目交上去那粒种子的最终活性数据。 ——甚至比她们研究院种质库里最古老、还没有被星际辐射污染过的种子标本活跃度更高。 这很有可能是来自古星时期。 岁妤长睫轻落,指尖凝出浅粉色光晕,一株摇曳着枝条的桃树便出现在她们眼前。 霜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这也无法让她不相信。 王后坐在沙发上,紧紧握住缪淮的手,神情也很是激动。 “你们猜的没错,虫族的克星就是植物,生命力越旺盛的植物,对它们的克制作用越强。” “它们的锚点经常出现在垃圾星、废星系,也正是因为那儿的植被已经趋近于无,甚至可以说只有垃圾。” 作为第三军团代表的回枝沉默一瞬,手上攥出青筋,显然也想起先前在垃圾星艰难求生的经历。 主动开口:“岁岁说得对,我成长于垃圾星,虫族出现几乎是不定时,可以随处掠夺资源、吞噬精神体。” 这算是变相肯定岁妤的说法,给予她事实例证。 萨拉将收到的军团资料关掉,面色严肃,“这次就近支援的军队所属第一军团,调查结果出来后,菀娜应该也收到消息了。” 菀娜点头,“嗯,内网星系之所以会被虫族锚定,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它的植被,退化速度达到了历史最高。” “而且......水源也被污染了。” 这污染的源头,就是人鱼族母星。 人鱼族对环境变化要求最高,对变化也最敏感。 水源污染的源头来自母星,人鱼幼崽们还未出生时便日日夜夜受母体影响,接触的都是污染源。 幼崽自然而然,便成为那些劣等基因的容器。 虫族和星际环境此消彼长,身体里有污染的人鱼幼崽,也成为这次虫族降临内网星系的锚点。 一来还是好几十个。 明白情况恶劣,众人的眼睛都落在了岁妤身上。 或者准确来说,没有人的目光能从那株桃树苗上挪开。 第176章 炮灰清冷黑月光(41) “岁岁......我才是你最喜欢的那个,对不对?” 柳徵神色低迷,半阖着眼眸,墨色氤氲浓郁,仰面一错不错地盯着被他抱着纤腰的女孩。 瞧着可怜极了。 才落下帷幕的正式谈话彻底敲定岁妤能做些什么,由他们几个出面,将各方势力安抚好。 岁妤当众展示出她那令人咋舌的植物种植技术后,没有人再有异议。 她还可以提供种子,无偿为星际的生态恢复做贡献。 当然,哪怕岁妤愿意,几个大男人不可能看着她就这么无私奉献。 各方资源都会向她倾斜,只要岁妤想要,都会最大程度给予。 并且各年度关于这一方面产生的分红,都会一笔笔只多不少地打入岁妤的个人账户。 植被重新在星际生长,虫族消失,这事关整个星际人类、各个族群的生死攸关,究竟会产生多大的效益,已经是想都能想到的震撼了。 先前郗却棠和岁妤说过的“最不缺的就是钱”,这句话已经可以由岁妤甩回到他脸上。 这些都敲定谈妥,王后却骤然发难,竟然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支持缪淮和岁妤。 只是......想卑微地求取让缪淮成为岁妤最名正言顺的丈夫。 上星际家族谱的那种,编进皇室基因库里。 柳徵只要一想到那副场面,心就像被只大手紧紧攥住,哪怕岁妤委婉拒绝了也还是害怕。 夏伏趴在他肩头,尾蛰应景地左右摇晃着,黑黢黢的两只小眼珠子都快哭出来了。 一大一小就这么可怜兮兮地看着岁妤,眼尾上挑拖出红痕的柳徵更是有意无意将自己颈侧那几道抓痕露出来。 岁妤无奈叹声,满是纵容,“是,你是我最喜欢的人。” “哐当——”金属门框被硬生生掰断。 机器人管家四个轮子飞速转着响起警报:【暴力破坏、暴力破坏......】 没等警报完,它便也被精神力强制锁定出不了声儿了。 岁妤看过去,傅南宸站在门口。 “岁岁最喜欢谁没关系,只要喜欢我就够了。” 跟在他后头的缪淮可没他这么别扭。 他不在乎什么正宫名分。 早在岁妤有可能不喜欢他不接受他的忐忑时,他就已经接受岁妤心里最喜欢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这又没什么关系,他们才三百来岁,星际寿命一千岁算高龄,他们精神力等级这么高,活这么久不算稀奇。 这么长的日子,哪怕里面有一段,岁妤更喜欢他,他都觉得开心来着。 缪淮也半跪在岁妤身前,大手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笑容满面地蹭蹭。 白桉早就围着岁妤开始兴奋地转圈圈,蹦得老高。 精神兽没有独占的概念,它只知道岁岁以后都能一直陪着自己,这简直是——太!好!了! 西莱尔恨铁不成钢地死命咬着傅南宸衣服下摆往里拽,卷毛狮子都快被气得将毛发拉直了。 傅南宸垂着眼皮,别扭又迅速地在离岁妤附近的位置上落座,将她还未签完的各类合同分门别类整理好。 事关重大,不仅要在星网最高机密留痕,经各方商量,也需要持有纸质文件,用最古老的法子来留痕证明。 岁妤签得手都开始泛酸,还没签完一半。 看着那快摞成高楼的好几沓纸质文件,顿觉太有钱也是一种烦恼。 眸光微颤,岁妤瘪着嘴看向仍站在原地的郗却棠,轻而易举便能比还期待她反应的两个人更可怜兮兮。 郗却棠目光凝在她眉眼处好半晌,良久,方才垂下眼睫,妥协似地将人从三个男人围剿中直接抱出来。 也没管后头会不会有人追上来,径直上了二楼。 岁妤被掌住后颈,略带点狭昵意味地揉捻着,仰躺在房间内的沙发上,也......困于男人高大的身影之下。 “元帅这是怎么了?”岁妤明知故问。 郗却棠眸光微沉,几乎被怀中人的话气笑,“现在知道叫我元帅,在床上小尖爪子怎么还敢对着我身上弄?” 修长指尖慢条斯理扯开颈上的领带,动作间不急不缓。 偏偏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凝,只沉沉注视着她的眼眸中,透出些许情''''欲。 男人俯身,咬住岁妤柔嫩耳尖厮磨缠吮,低沉的嗓音带着些哑意,“岁妤,我没要够。” 薄茧触在温润肌肤上,细细密密的酥麻和轻痒,一路往下走,在某处,稍稍使力摁了摁。 如愿看到怀中人泪意积聚,一下便被弄哭的模样,心中一向克制着的暴虐高涨。 “这次,只能我一个人。” 岁妤未曾从男人低声宣告的判决中回过神来,便骤然间被拉入黏稠的泥淖之中。 .......... “三年前那道声音,到底为什么消失?”郗却棠粗轧的喘息犹在,岁妤便听到他问。 发软的身子猛地僵住,半晌停顿,叫人催折。 圆滚滚的泪珠从眼尾坠下,岁妤撑不住地抬手想打他,却没气力动真格,“呜......” “郗却棠,你动!” “我不动。”向来沉稳的男人罕见有些幼稚,强忍着欲''''望也要同岁妤拉扯。 “三年前,我在战场受到精神兽发狂影响,差点死在虫潮里。” “有人救了我。”——语气晦涩,蓦地停顿。 “岁岁......你说,我该不该报答那人呢?” “那道声音,和岁岁好像。”——嗓音沙哑,似乎被什么裹挟着,难受至极。 岁妤眼尾泪珠滚滚而下,洇湿长发,又被男人珍重地一一吻过,“可我现在,好像在欺负我的救命恩人呢。” “走开......”哭腔浓重,却再度被一一拽着,和环抱住她的男人一起,沉沉坠下。 他分明是已经确定,压根不需要确认。 但偏偏,要拿住一个理由,来光明正大地叫岁妤低泣。 美人垂泪,只要是在特定场合,总是他最喜欢看到的。 岁妤脑海中光亮闪过,几欲濒死。 三年前,她从柳徵和傅南宸那两人身边离开后,一度各个星际游玩。 其中,就“顺手”救过郗却棠。 只是那时,男人周遭都是血污,她问过两句没反应后,见他没有生命危险,援救军队也来了,直接便走人。 谁能想到,当年这事儿,竟还能在这时候被翻出来。 ...... 第177章 炮灰清冷黑月光(完) 恋综直播终于在停顿一周之后,再度开启。 原本星网观众已经不抱什么奢望,但再次见到岁妤她们,那喜出望外的程度简直是快要爆棚的。 【呜呜呜呜,天知道我等了多久,特地给智能管家下了命令,一开播必须提醒我,等了好几天没反应我都快绝望了,结果天降喜事~~】 【加一,我听到的时候都觉得是幻听做梦呢!】 【我可爱的宝贝岁岁,妈妈来追你了~】 【回枝小姐姐好厉害,甄珠一尾巴将虫族甩成两截真的是帅呆啦~】 【星网发了公告,零伤亡!就问还有谁!那天看到虫族的时候我都快吓死了好嘛,那么多星众在呢。】 【每个人都反应好迅速,才把这么惊险突然的一场暴乱解决掉,我每个人都好喜欢~】 【来了来了,切到室内镜头了!】 飞行摄影稍稍转动,最先摄入进画面里的,便是岁妤的脸。 本就容色惑人的一张芙蓉面,才过了短短几天,便让人看一眼,似乎都能被抓住目光,久久不能挪开。 像是彻底盛放的桃花,莹润露珠滴在花蕊上,盈盈水光娇艳,愈发让人想触碰、又不忍采摘。 直播间发言同一时间停顿了好几秒,才井喷似地遮满整个镜头。 【啊啊啊啊啊这是我宝贝岁岁吗?好漂亮好漂亮,爱情使人滋润是真的!】 【我也要去谈十个!】 【哈哈上面的,你怕是不得行哦,有谁不要名分地肯跟在你身边啊?】 【快去看快去看,星网频道更新政策了,允许一妻多夫制了呀!不超过五个就可以!】 【只要在双方自愿的基础上,共同缴纳自身财产的百分之三十以上到共同账户里,就能够到最基本的条件。】 【这不是无条件偏向女方吗?】 【谁说的,都说了那是为了孕育后代设立的,谁想多出谁就可以多出,要不然你不结婚不就好啦。】 【现在女性掌握话语权的多了,你总不能要求人家既做事还要受生育罪吧,总得给点适当的补偿。】 【这话在理,我也同意这个政策实施,确实对星际整体平衡还是有好处的。】 【呜呜呜我要哭了,所以我喜欢的嘴硬傅先生也能有名分嘛,一直怕他不被承认呢~】 【谁被冷落我都会哭的。】 这次直播已经不算是恋综,只能说是给众多星网观众一个交代。 是以这回,大家都能在巨大的虚拟面屏上,看到大家的发言。 傅南宸身体不易察觉地一僵,朝身后沙发靠去,眼里藏着点慌乱。 他们的消息自然比普通星众来得快,更别说这政策的推行也有他们一部分。 谁都想和岁妤有那个过了明路的、合法的身份做保障,否则,要是她再像三年前那样,悄无声息再度消失...... 如果真是这样,傅南宸不敢保证,自己到底还能不能保持理智。 但......他也知道,以自己的性子和表现,这个机会大概率不可能是自己的。 先不说柳徵那没皮没脸的,轻易就可以哭着求岁妤心疼自己的样子。 就连缪淮都学到了柳徵的一星半点,非常没有底线地只要岁妤喜欢他,不是最喜欢都没关系。 郗却棠......实力是四人间最深不可测的,而且......傅南宸能感觉出来,岁岁似乎还有些怕他。 不是畏惧的怕,而是那种情不自禁便会将崇拜的目光投向他,隐隐带些期待反馈的钦佩。 但傅南宸没有在岁妤身上感受到过这种情绪。 他不敢赌。 这个政策的颁布,无疑是最合适的。 岁妤眸光微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轻浅的香气便往傅南宸那边钻。 在男人略有些神色萎靡不振看过来时,朝他柔柔一笑。 傅南宸轻易便被安抚下来,坐在原处未动。 岁妤身上的精神兽们扎堆窝着,一个都不肯挪窝,看见微型机器应观众要求来拍它们时,还妄图用尾巴扫下来。 皙白指尖动作轻柔,一下便摁住了它们的小动作,抬眸将视线落在摄像机处,在不断更新的弹幕上停顿一瞬。 眉眼弯弯,语气温和,“大家说话都好快,我有些看不过来了。” 【岁岁我慢慢发!】 【岁岁和我说话了~】 【岁岁你们还会录这个节目吗?呜呜呜想一直看到你们啊~】 【萨拉萨拉,回枝回枝,菀娜菀娜,岁岁岁岁,妈妈爱你们每一个!】 菀娜没忍住笑出来,“你每个都爱的话,还给我排在第三个,我会伤心的。” 说着状似无意看了眼在座的几个男人,“就像以前很可能没有名分的时候,伤心得不得了。” 【笑死,这是贴脸开大啊!傅先生快怼菀娜小公主,我看不得她这么嘲笑人。】 【还有小皇子,战斗力不详,上!】 【你们这群人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我谁都不撺掇,只想知道岁岁你们还会不会继续录制呀~】 岁妤看到了这条信息,轻声回应:“可......这恋综也已经继续不下去了呀。” 尾音无意识拖长,透出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撒娇,糯糯的想叫人抱着她狂亲。 【我嫉妒了,凭什么元帅他们能吃这么好?呜呜呜岁岁我好想亲你呀~】 ——此用户已禁言,请文明用语。 柳徵指尖放松,从星脑上撤回,神色淡然。 【够狠(说我)。】 【记仇(也是说我)。】 【你们也太胆小了,我就敢说,我要亲岁岁。】 ——此用户禁言七天,请文明用语。 【哈哈哈哈哈,柳老师大气。】 【上面疯了一个。】 【别理他们,只要看到你们心情就会变好,恋综不可以,那就友综,拍你们几个一起出去玩,杀虫族我都看!】 【哇塞好有勇气,加我一个,上班没有你们陪伴,我会抑郁的。】 【智能管家都说我心率变慢了,应该就是因为看不见你们伤心的。】 弹幕滚动的速度极快,一句句都叫人发笑,岁妤几人都被乐得不行。 “看情况。”郗却棠单手撑开覆在岁妤后方的沙发靠沿上,忽地开口。 【啊啊啊啊啊?有情况?元帅这是松口的意思吗?耶耶耶!】 【......】 众人神色愉悦地和观众互动,笑意盈盈。 屏幕器后方,依拉满是笑意,“啪”地一下将那凑过来的臭男人手打掉,“皇太子殿下,请你注意场合。” 缪清挑眉,温和有礼表象下藏着的桀骜露出些许,“你是不是忘了,前两天才亲口答应了王后的赐婚?” “那你矜持一点不行?” “不行,追了一百多年我终于有个皇太子妃了,怎么,都不许我得意忘形?” “你......” 虚拟日星一刻不停地运转着,将土地上已经播撒下去的种子照亮。 绿芽颤抖着钻出来,在期待和重担里成长。 风霜雨露,花草盛开。 第178章 番外:修罗场虽迟但到(不了) 飞行机器跟在后头尽职尽责拍摄着。 岁妤将手上的泥土洗干净,灰黑色覆着逐渐从纤手上滑落,露出里头白嫩嫩的内芯来。 旁边,是已经发了嫩芽的小苗。 “等种出来了,再直播给大家做菜,上回柳徵他们那菜谱不好吃。” 自如和直播间观众开着玩笑,岁妤转身往楼上走。 如愿开拍的【老友聚会】,依旧是她们八人。 三个周期,去往不同的星系。 这次与先前不同的是,还会去到回枝的家乡,垃圾星。 自从官方宣布植物种植突破技术门槛,将播种方案免费发送到星民个人终端后,每个人可以凭身份在官方渠道领到三粒种子。 越来越多人可以自己种出植物来。 不管是帝都星、内网星系,还是垃圾星之类的小星球,都能够享受同等的福利。 只要种出来,就能自己留着。 多的,甚至还能开荒种整片。 植物对精神力抑制发狂和鼓励突破都极其友好,良性循环,整个星际的人类和环境,自然都拔高了一大截。 这次开拍,因为开始得突然,几人都还没来到第一个集合的场地。 柳徵被临时叫回研究院研讨最新植株样本对星际整体环境的适应程度。 傅南宸在处理纷至沓来的许多大订单,毕竟他所在的总商会是拥有种子数目最多的。 缪淮神神秘秘准备惊喜去了,也没跟着过来。 郗却棠虽然跟着她一起来了,但......自从三天之前同自己说了句“不要担心”之后,就闭门不出了。 萨拉和回枝忙着军团内部的事情暂时晚到两天,菀娜则是快要被族群里出生率陡增的幼崽们烦死。 没办法,人手不够,就只能叫人来凑。 菀娜亲和力增长明显,被拉了壮丁。 是以,这么大一栋别墅,竟只有岁妤在陪着观众们讲话。 随便挑拣着问题回答,岁妤朝自己房间走去。 看向直播间的眼神柔和水润,天然便好似含着无限情意,让人觉得自己被好好地放在她心尖上呵护。 但......还未等岁妤回答问题,过道处的门被打开,腰上便骤然被环上一只大手,动作急促却轻柔地拉进了房间里。 门被关上,摄影机器和星网观众,自然也被挡在外面。 刚才那犹如昙花一现的露脸,却仍然有观众截到了图。 【元帅看起来好可怕[图.]他好像......要把岁岁吃了~】 【好刺激!我难道要听现场了嘛?】 刚发完这条弹幕,整个直播间便又被动作熟练干脆地关闭了。 已经熟悉流程的躺着等,还没熟悉的嗷嗷哭。 柳徵指尖从屏幕撤离,感受隔了一层薄薄金属门板传来的......几欲摧毁一切的强大力量。 郗却棠他......突破了? 在外面坐下,柳徵眸色加深,沉沉看向虚空处,身体内的夏伏趴着不动装死。 娇媚低吟浅唱,好似要将他灵魂都剥离掉。 别墅门口传来沉稳的脚步声,皮鞋鞋底磕在地面,击透他的耳膜。 足足过了一整晚,直到第二日天光大亮之时,声音才渐消。 这次直播算是沉浸式,除了八个本来就固定的男女嘉宾在场,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都只会在临门的星球上待着。 加上此时萨拉她们三人还没来,整个星球上,似乎只剩下这几人。 馥郁香气从门内逐渐飘散开来,柳徵眸光渐沉,缓缓转头。 一声高亢龙吟几乎要震破人的耳膜,将比它等级、实力要低的人压迫至死,只觉呼吸都无比困难。 从远处匆匆赶来的缪淮更是见到巨龙虚影腾空而立,粗壮的身躯紧紧盘绕在桃木枝干上。 粉色花海簌簌落下花瓣,融进站在树下的缪淮体内,顷刻间便让他精神力高涨。 但......身体内部被这香气诱惑的欲''''望高''潮,也将他近乎苍白的肤色点燃,带起一整片一整片连绵的红。 踉跄着走进别墅内,差点跌倒在地上。 闻到那馥郁香气,几欲让人窒息,时时刻刻磋磨着一般。 室内。 岁妤哭腔浓重,眼睫被濡湿着黏成一簇簇,被摁住腰肢,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廓处。 “岁岁......我的岁岁......” ....... 柔软手心撑在他胸膛,触感极紧绷,隐隐能感受到横亘青筋内血液流淌的动静,连反抗都舍不得。 龙性本''yin,更别说吸食了桃汁、桃香,被最大程度诱发的瘾,这么些时日,岁妤已分辨不出,这些到底是装模作样,还是真就这么效力强劲。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敲门声,很有礼貌地重复了三次,才骤然将门推开。 如入无人之境般,三个身形高大的人走了进来。 岁妤仰面含泪。 精神体枝干茂密,蓬勃的生命力在逐渐高涨。 但...... 好撑~~ ...... 等萨拉几人紧赶慢赶到星球上参加拍摄时,却被告知换了个拍摄场地。 先前岁妤几人刚到的那个星球被买下来了,私人星不允许随意占用。 当然,临时被傅南宸将隔壁星也买下来,专做拍摄之用,也不算太麻烦。 直播间仍然还是被占满的发言弹幕。 菀娜靠在岁妤身上,小叉子将最新种出来的小苹果塞进嘴里,难得有闲心一个个回复。 “回枝在里面做菜好香呢,她最近迷上厨艺了。” 植物范围大幅扩散,能被虫族锚定和宜居的地方自然更少,军团可不会放过这种机会,这段时间忙着乘胜追击、斩虫除卵。 回枝没得虫族斩杀,最新爱好便是根据古星食谱做菜。 当然,现在大部分星民的爱好都是这个,除此以外,同样高居榜首的爱好,还有在家门口种植各类蔬果。 萨拉端着菜出来,“我给你们开个共感,让你们尝尝小回枝的手艺。” 傅南宸几人姗姗来迟,将刚刚才捉住、处理干净的异兽放进厨房里。 异兽先前大多也受到污染,虽不如虫族攻击力强,但也是一大害。 随着它们体内污染源消散,经岁妤一提醒,也有不少人试着烹饪。 别说,味道还挺好。 窗外虚拟日星再次升至最高点,将一切欢声笑语都照亮。 第179章 炮灰臣妻(1) 重鹤楼。 室内氤氲着暖香,甜腻到近乎让人瘫软在地。 岁妤掩住被扯开的衣襟,另一只手后撑在床上,瑟缩着往后退,“我已成婚,郎君既是遭奸人所害中药,我去外间为你寻人。” 哭腔溢出,一度哽咽,“求你,不要如此对我。” 眼尾绯红、唇色才是被他吃出来的水润,衣衫不整,柔柔弱弱地求着他,纵使帝宸意志力再强,也克制不住心中高涨的施虐欲。 他第一次对一个女人没有产生恶心的感觉。 在已经放弃了所有念想,甚至弑父杀弟才得来的皇位,都只能施舍给候爵之子时,遇见了他能触碰、想触碰的女子。 帝王天生的掠夺之心,放她走,绝无可能。 男人眼底志在必得的侵略让岁妤周身止不住地颤栗,泪水涟涟而下,打湿素白却柔嫩的一张脸。 定了定神,竟是直接便要咬舌自尽。 帝宸眸底风云搅动,动作迅速将手指抵进岁妤唇间,哪怕被狠狠咬出血来,也没松开。 心间止不住地泛出疼惜,若是正常情况,他绝不愿这样唐突佳人。 但......方才那句“已成婚”让帝宸意识到,如若他现在退让了,许是再和眼前女子毫无可能。 “别哭,我绝不会让你名誉受损,名分、金银、权力......这些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给。” “但如若你不愿,伤害到自己,夫人,朕无法保证,你的家族、你的......夫君会如何。” 被他半压在床榻之上的女子挣扎得太过剧烈,帝宸此刻中了药,若是不说些什么狠话震慑住她,说不定她还要多受许多罪。 不得已,只得将身份拖出。 更何况......他早已忍不住了。 俯身,将骤然停下所有动作的女子唇瓣含入唇中,带着几分粗暴。 细碎的哭腔被搅乱,吮咬的力道近乎将她吞吃入腹。 灭顶的欢''''愉叫岁妤几欲濒死,她成婚数月,夫妻之间蜜里调油,这等羞愤之事自是不少做。 但......从未有哪一次,是这样叫她止不住颤栗的。 腮晕潮红,床榻之上女子已然被吞吃得半晕过去,帝宸指尖拨弄着她汗湿的额发,俯身在她耳畔说了句话。 岁妤眼眸骤然睁大,却在下一瞬彻底忘却这件事。 “做我的皇后。” ...... 街边人潮如织,夜间悬挂的灯笼逐渐被点燃,庆贺一年一度的花朝节。 春序正半,最堪游赏。 本是借着求花神娘娘保佑他们夫妻二人琴瑟和谐的由头出门游玩。 谁料林述溦给岁妤买糖葫芦解馋的功夫,便再找不见自家夫人的影子。 自岁妤和他走散,已经一个时辰有余。 府上护院心腹皆隐秘找着人,就是怕这消息泄露出去,让岁妤声名有毁。 不过短短一个时辰,林述溦便犹如整个人精气神皆被抽走一般,强撑着身子去岁妤常去的地方一个个询问。 脚步匆匆又回到二人失散的原处,林述溦理智回归许多。 岁妤绝不是自己乱跑动的性子,便是再想逗弄他,也不会离得太远。 他素来为官刚正,朝中政敌虽多却也不至于如此深仇大恨。 加上他林家百年文官门楣,岁府更是低调,必不会引来此等祸事。 盛京风气已较为开放,但岁妤总还要戴着帷帽,瞧不见容貌,劫走她的人,为色也说不大通。 能在天色尚亮之时便将人悄无声息劫走,那人武功必定很高。 只是......究竟会是谁,会不会伤害杳杳,会不会叫她受罪? 林述溦几欲心痛难当倒地,一介文官强撑着身子处理一切会对岁妤造成不利影响的事情。 ...... 重鹤楼隔壁雅间。 沈晏亭手中茶杯尽碎,耳力过人,自然将隔壁所有声响都听得一清二楚。 身侧数十个暗卫守着,不叫他有一丝一毫能跨到另一侧房间的可能。 在岁妤一被人掳走之时,方从边关回来、赶着给岁妤一个惊喜的他就见到这样的场面。 上前想要阻拦的那一刹那,却看见了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李连。 纵使他身手过人,也抵不过数十个皇家暗卫的围攻,更抵不过李连看过来温和但警告的一眼。 他代表的,是皇上。 哪怕他镇国公府再得天家信任,哪怕他沈晏亭再和皇帝关系好,此刻,也无法再冲进去。 良久过后,天幕墨色转浓,半开的窗外烛灯影晃,街上行人都已散了大半,隔壁雅间的声响才渐渐停息。 身上软筋散药力恰好已过,沈晏亭冷冷将要来扶他的暗卫手打掉,沉步朝着隔壁而去。 李连站在门口,伸手正要阻拦,便听得里面一声令下,“让他进来。” 沈晏亭手上握拳,青筋毕露。 里间男子的声音低哑,透着股释放过后的餍足,哪怕是尚不通人事的他听了,也顷刻间便能知道里头发生了何事。 伸手推开门,沈晏亭到底没能下重手,他在意的人还在里面。 李连等人都留在外头候着。 绕过屏风,沈晏亭便于一室暖香中,见到缩在锦被之中的心上人。 骤然听闻她婚事之时,他便如此痛过一回。 这是第二回。 帝宸眼睫微落,转瞬间便已从他神情知晓,这恐怕就是沈晏亭信中所提及的、心尖尖上要护着的人。 那么,她便是林大学士的新婚夫人。 帝宸亲手下过赐婚圣旨、给过【百年好合】吉祥话的新妇。 心间席卷而来的嫉妒让帝宸脸上的淡然不复存在,压迫感极强的眼神缓缓落在沈晏亭身上。 “沈晏亭,朕不会让。” 短短一句话,和他从小打到大的沈晏亭便能听出他的全部意思。 他知道那是自己写了八百回信告知的心上人,帝宸知道那是自己哪怕知晓她成婚了也要抢回来的心上人。 这是他寥寥可数唤他全名的威胁。 沈晏亭冷嗤一声,言语间恭敬有余,嘲讽十足,“也由不得皇上来让,她有正经夫婿。” “现如今,恐怕正在盛京,一寸寸土地翻过来寻人。” 第180章 炮灰臣妻(2) 帝宸替岁妤将锦被掩好,放下纱帐,缓步绕过屏风,在桌案边坐下。 走动见宽大的衣襟敞开,将那咬痕、被指甲挠出来的印子一一显出来。 漫不经心遮住点,下颌微扬,帝宸示意沈晏亭坐下谈。 交锋意味明显,但显然,天然身为上位者的帝宸胜券在握。 弑父杀弟,从一介不被任何人看在眼里的皇子成功坐上皇位,他从未有过丝毫手软。 沈晏亭自持辅佐他左右,能得他九分的信任,但...... 皇帝就是皇帝,他若是将那信任和权力收回,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他要受着。 外头寻人快要寻疯了的林述溦亦然。 ......... 隔着一扇屏风,二人的声音听不真切。 岁妤仍然闭着眼,轻薄眼皮上都是被含吮吻过的浅粉色印子,浑身无力,酸胀感更是叫人不舒服。 0065眼前全是马赛克,都给它弄得紧张了,【岁岁......额......你现在方便传输剧情吗?】 岁妤无声抿唇,0065瞬间理解,将这个小世界的剧情传送到她脑海里。 【我升级了,现在传输剧情你不会难受啦,偷偷给你上一个“好得快”buff,我下线了哦~】 岁妤指尖在它伸过来的小数据格上摸了摸,便沉沉浸入世界剧情传输之中。 岁妤,礼部尚书独女,与林家长子成婚已三月有余。 花朝节当日与夫君出来游玩,意外碰上当今圣上中了药,被误认为是未成婚的姑娘带到圣上那儿。 但原剧情中,帝宸强忍着,压根没有见岁妤,最后还是太医赶到解了药性。 岁妤虽未受到任何伤害,但她被掳来是事实。 哪怕李连立刻陪着,将她安然无恙带到林述溦身边,并给出了十分正当的理由,她也仍然对此事耿耿于怀。 最后因为这回路上见风、加上受到惊吓,不过半月,一场不大不小的伤寒便叫她撒手人寰。 记忆接收完,岁妤小脸埋在锦被之中,沉沉睡过去。 这场比同林述溦激烈多了的情事彻底消耗完她所有气力,浑身疲乏到指尖多动两下都觉得累。 灵魂深处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后,便也先不管那么多,休息会儿再说。 .......... “她的性子绝对受不了这样的事,你若是想她活,便让我先带她回去。” 沈晏亭跪在地上,俯身行了个跪拜大礼,“微臣求圣上留她一命。” 帝宸冷眼凝视地上跪着的沈晏亭,心知肚明他这是在膈应自己。 但凡换个人来,现在就是横尸当场的下场。 毕竟,他可是被民间戏称为暴君,从来也不会心慈手软。 未再开口多说一句话,帝宸为岁妤穿戴好李连刚刚准备好送进来的衣衫,从没伺候过人的帝王,却不愿让别人碰一下他的心尖肉。 沈晏亭心间沉重,帝宸越是对岁妤表现得在意,他便越无法将人带走。 从边关回来这一路想的那些,似乎都因为这场意外烟消云散。 但哪怕想得再多,再想将岁妤从林述溦那小人手里夺回来,他也知道,绝不能叫岁妤声名有一丝损耗。 自小丧母,纵使岁父再怎么关心,终究还是有诸多不方便的地方。 是以,岁妤从小是跟着宫里出来的嬷嬷学规矩的。 嬷嬷仁厚,却也古板,便将岁妤也教得成了这副模样。 虽心思澄澈,落落大方,但对礼教规矩看得过于重,尤其自小知道自己美貌后,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爱玩的性子都压抑得狠厉。 若是在她身上牵扯出什么叫众人可作谈资的事情...... 沉沉看眼床榻上累到睡着的岁妤,他此刻无比期盼有什么能喝下去便忘却一切烦忧的神药。 相比他,帝宸倒是满目温柔,满心满眼都只沉浸在对岁妤的喜爱之中。 他从未喜欢过人,第一回知晓原来是这种感受。 沈晏亭的话让他让步了,他也不想看见岁妤受伤害。 虽然......他已经让眼前女子受伤害了。 他登上皇位不是众望所归。 可谁叫最后皇室只剩下他这一条血脉,太后给他下药,目的也是能让他生出个带有皇室血脉的孩子。 如果不行,那便早在旁系之中找好继承人。 不过纯粹是太后想多了,他抢来的皇位,选中的继承人自然只能在他的喜好之内。 说起来,他还应该感谢那老虔婆,要不是下药这一出,他还不会遇见岁妤。 回去只让那老虔婆做三天噩梦好了。 心间心思百转千回,手上动作却没停。 没伺候过人,帝宸只能尽量将手脚放轻,只是那穿好的衣衫松松垮垮,看起来活像被人刻意扯散似的。 沈晏亭皱眉,“圣上若是不想叫我碰,尽可找个婢女来穿衣。” 没得在这里折腾岁岁,没见人已经委屈地蹙眉了吗? 帝宸指尖蜷缩了瞬,没做声,候在门外、人精似的李连便已经敲门让临时找到的婢女进来伺候贵人了。 这一耽搁,已然已是夜间戌时三刻。 行人不多,还在街上行动的人便极为显眼。 马车在一容貌普通的粗衣男子身侧停下,传来一声轻敲。 正浑身紧绷地戒备着,车帘被掀开露出的那张脸,却是沈小将军。 “去告诉你家主子,岁岁在我这里,叫他直接回府。” 说完,不等那男子反应,马车便逐渐驶远。 马车内垫了厚厚一层褥子,岁妤无知无觉躺在里面,丝毫没受车轮驶过石板路的声响所扰。 沈晏亭将她动作间沾在额间的碎发拂落,大掌顺手便落在她柔软的小半边脸上,细细摩挲。 今日之事......他竟也不知如何才好。 帝宸今日做派,绝不像是能轻易放手的架势。 若真入宫,其一是岁岁不会情愿,甚至说不定会因此郁郁寡欢。 其二,岁岁是林府夫人时,还可和离,他撬墙角也方便,但历朝历代,可从未听过有皇后还能和离的。 沈晏亭眸色沉沉,微不可察叹了口气,俯身在岁妤额上落下一记轻吻。 马车缓缓驶向林府。 第181章 炮灰臣妻(3) “砰——” 外间,烛火曈曈,桌上的茶盏不小心被两个男人打斗的动作碰倒,叫两人身影都瞬间僵住。 没听到里间有什么动静传来后,才缓缓放松身体。 沈晏亭舌尖顶了顶腮帮子,被砸了一拳后知后觉的钝痛传来,仔细看已经泛出青紫色。 好在他在边关风吹雨淋的,肤色深了许多,轻易也看不出来。 要不是想也同着一道泻下火气,他才不会这么蠢笨地同林述溦打起来。 “我是狼子野心,一直想把岁岁抢走,但这回......不是我。” 沈晏亭挪开目光,在婢女端上来的盥盆?里净手,瞧着反倒比林述溦要更讲究些。 林述溦神色不明,恰巧这时行玖办妥事情来复命。 “已将有可能会泄露今日之事的人封口,不会轻易传出去的。” 知情的家丁若不是心腹,皆外派到江南旁系那边做活,冷个两三年,不叫这事儿有任何能传到岁妤耳朵里的可能。 再不然就是使银钱打听过消息的地方再去确认一遍,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总之这件事情,行玖是花了十二分的心思在做,确保自家夫人的名声不会出现一丝闪失。 林述溦颔首,神情更是罕见有些无措,哪怕一切都万无一失,他均无法预料岁妤醒来会是什么反应。 她身上的痕迹刺眼,林述溦却无心逼问到底是谁。 不管是谁,能不叫沈晏亭说出口的人,寥寥无几,却都是能逼得他们走投无路之人。 他心志在官场沉淀过好几年,无论发生什么都能泰然处之。 等到合适的时机报复回去便好。 但对于将名节看得比什么还要重要的岁妤来说,一切,似乎都是致命的。 他不在乎,却怕岁岁在乎。 沈晏亭忽地耳朵一动,几乎是瞬间便朝里间大步走去。 林述溦眸色一厉,紧随其后,扯住他手臂叫他停住,“别让岁岁难堪。” 说完不等他反应,大步走向室内,半跪在岁妤床前。 沈晏亭身形一顿,到底还是停住脚步,未曾跨过屏风走进里间。 天光从未封严实的纸窗缝隙透进来,室内燃着灯烛,光影绰绰。 岁妤迷蒙着睁开眼,神色还未完全清醒,便感受到手被包裹在温暖的大掌内。 唇上笑意还未来得及扯出,隐秘处现在仍存在感鲜明的饱胀感便让她神色骤然一僵。 脑海中闪过的画面靡乱、羞愤,甚至一度叫她欢愉至死...... 林述溦不甚明显地皱眉,起身半坐在岁妤床榻边,将她注意力拉到自己身上来。 “岁岁,朱雀街上那家烧饼铺子快开了,我叫人去给你买来,这回可以多吃一个,好不好?” “不好。”岁妤唇瓣翕动,向来莹润、饱满的唇瓣好似即将要枯萎了一般,透着点干涩和苦味。 “夫君都知道了,是不是?我被人......” “岁岁。”林述溦打断她的话,大手抚在她侧脸,稍稍用点力摩挲着,叫她看向自己,“我不在意。” “我对你一见钟情,向岳父求娶,你新婚夜才见到我,却言我是你夫婿,一切听之任之,再难受也隐忍不发,还是被我察觉才轻吟出声。” “岁岁,在你心中,规矩礼法最重,但在我心中,你才是最重的。” 林述溦不住轻吻她墨眉、眼睫、鼻尖......一点点拂去她心中的不堪与自绝。 “林家百年文人门楣,我却是其中最离经叛道的那个,这些世人套在你身上的枷锁,我不在乎,岁岁,我只心疼你,这本不是你应该遭受的。” 岁妤玉白小脸上,早已被滚滚而落的泪珠沾湿,再被男人一一啄吻、含吮干净。 双手牢牢攀附在他颈上,像是沉入水底唯一的那根救命稻草,被她死死抓住。 哭过一场后,岁妤心神极累,轻薄眼皮半阖,却强撑着不肯睡去,身子极细微地颤抖着。 林述溦大手安抚似地轻拍她纤薄的后背,一手环住她腰肢稍稍使力,便同她一道躺在了床榻上。 此刻也管不得什么君子爱洁之类的虚礼,林述溦动了动身子,将岁妤严严实实嵌入自己怀中似的抱紧。 “岁岁......” “嗯?”岁妤嗓音嘶哑,是二人心知肚明发生何事才会这样的。 “若是男子在外寻欢作乐,众人只觉他风流多情,谁也不会多指责一句,如若再收心只安分待在家中,说不定还要好生夸赞一番。” “但,岁岁,凭何同样的境遇,女子便要被众人唾弃,这不对。” 岁妤眸子睁得圆滚滚的,满是震惊。 林述溦这话委实有些让她不知作何反应才是对的。 若是反驳,嬷嬷教过“以夫为天”,她要听夫君的话。 若是接受,便彻底与嬷嬷所教背道而驰。 这真的......不对吗? 怀中夫人的想法全都一股脑显于面上了,一张玉白小脸皱皱巴巴的,想反驳又瑟缩着收回去,简直叫人心都看软了。 林述溦倏而俯身在她唇上吮了吮,舌尖撬开她牙关而入。 缱绻、温吞,温柔到叫岁妤有些紧绷的身子缓缓松懈下来,被抱在怀里轻声哄着。 “岁岁舒服吗?”又是亲热过后熟悉的问话。 自新婚夜那晚,男人便好似看穿她内心所想,哪怕她情动时仍咬着牙关不肯出声,也必得柔声但不容拒绝地问她是否舒服。 若是不舒服......便要一次次磨着她,叫她实在受不住地说出那句肯定的话。 此刻再次被问到这话,岁妤下意识便忘却被汹涌情''潮裹挟的灭顶欢''愉,满心满眼都只装得下林述溦。 “舒服。”怕了他一回回地追问和纠缠,岁妤轻声嗫嚅着回话。 “岁岁现在就很好,知晓说出来自己的真实情绪,夫君很喜欢。” 林述溦声音轻柔,“方才那些话你若是不了解,便记住,不论何时你都不会有错,错的只会是别人。” “若是再让自己难受,那......” 说着,岁妤的耳尖便被灼热的软肉包裹住,含吮舔咬,“夫君便一次、一次,教你记住。” 腰间坚硬滚烫的熟悉触感传来,岁妤轻易便懂得了他说的“教”,到底是何意。 “嗯。”岁妤颤声应答。 第182章 炮灰臣妻(4) 皇宫。 帝宸来回踱着步,他昨夜一夜未睡。 只要一闭上眼,身体的欢愉便会一次次提醒他,脑子里总也抹不去岁妤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 莫不是他病又重了? 赶天亮了得宣太医过来瞧瞧,别到时候因为他疯癫的缘故叫岁妤不愿入宫。 巍峨宫门庄严,一声声惊叫却自远处传来,红墙黄瓦更是衬得好似整座皇宫鬼影重重。 李连笑得贼兮兮快步跨进殿内,“主子,仁寿宫那边乱套了,太后被吓得不轻,嚷嚷着十几年前的鬼回来找她了。” 不枉他兢兢业业在几面宫墙里来回飞了大半个晚上。 帝宸现在没心思管这档子事,随意摆了摆手,眉头皱得铁紧。 都已经要巳时了,她是不是已经快醒过来? 昨日含糊应下他要做自己皇后的承诺不会忘了吧? 越想疑问越多,未曾接触过这些的帝宸顿觉这简直比怎么悄无声息弄死太后那老虔婆更复杂。 李连人精似的,一瞧帝宸脸色便知他在想些什么,心间暗自揣摩一番,试探着开口:“皇后娘娘是不是还未吃过宫里刘御厨的手艺?” 帝宸眸色骤亮,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说得对,陪朕去御膳房瞧瞧。” 李连飞快舔了舔嘴唇,红玉大肘子,他来啦! ........ 林府。 天光已大亮,紧紧抱着岁妤轻哄、也睡了个回笼觉的林述溦丝毫没管外间沈晏亭的死活。 沈晏亭瞧着来往的婢女将烛火都熄了,洗漱的铜盆端来了两回,里间仍未有动静。 要不是怕吵着岁岁,他早便将人从床榻上拽下来了。 行玖神色匆匆走进来,“方才殿阁来人传话,说是叫我们大人去商量有关《农时传》的录入。” 事关正经朝事,行玖也不敢耽搁。 但......里间的声响还未有,想是夫人仍未醒。 昨日夫人受了惊吓,主子本应在府中陪伴左右的。 殿阁的制度也委实不合理,花朝节好不容易得来的三日告假,这才第二日,便催死鬼投胎般想拉人上任。 明明也没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情来着。 林述溦眸子睁开,轻手轻脚将窝在他怀里的岁妤剥离,拿上靴履,小心翼翼地走去外间。 “嘘,夫人还在睡,行玖你守在府中,我忙完便回。” 换上官服,林述溦看了眼还待在原地不动的沈晏亭,不动声色扯住他手臂,强硬将人带离。 “你干什么?”沈晏亭压低嗓音恶狠狠甩开他的手,“我又没什么公务在身,要去办公你自己去就行了,拉我放屁啊。” 林述溦皱眉,“粗鄙之语,让岁岁听见了还徒增烦恼。” “边关回京,未曾递交文书,今日不进宫过了明路,等着别人参你一本吗?” 沈晏亭挑眉,眼中情绪是林述溦看不懂的复杂,似乎还有点能听得出来的......可怜。 “你要我也进宫?” “让岁岁一个人留在府里?” 对面之人神情太过古怪,林述溦眸色一沉,不动声色地摁了摁示指指骨,“行玖陪着,他不是人?” 行玖拍了拍胸膛,抻了抻手臂,示意自己四肢健全。 沈晏亭沉默半晌,也观察他神情半晌,见他真没开玩笑,垂眸思忖一瞬过后,转身便往林府外走。 这老狐狸真没察觉到什么端倪? 他不信。 林述溦二人一离开林府,府上顿时便安静下来。 虽是林家长子,但林述溦同林老太爷一大家子是分府别居。 两家林府都不在一条街上,岁妤自然是最大的。 她还在睡着,整座府邸便都是静悄悄做事。 李连飞身踩在屋檐之上往下俯瞰,便见到府中这幅景象,挠挠头有点兴奋:“主子,林夫人想必还没醒......” 那那份火候正好的红玉肘子是不是可以给他吃了? 帝宸冷冷睨他一眼,李连畏畏缩缩又将手放回去,露出一口大白牙笑了笑。 将有半个他高的食盒递给李连,帝宸动作鬼魅地准确摸进岁妤房间。 “偷吃打断你的腿。” 李连手再次缩了回来,略微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看向被暗卫按倒在地上的行玖,主动伸手打了打招呼。 没理,还恶狠狠瞪着他。 李连自得地翻了个白眼,坐在有点硌屁股的屋瓦上抬头望天。 希望林夫人不会收这个食盒。 屋内。 岁妤被脸上轻浅但灼热的呼吸拂醒。 蹙着眉缓缓睁开眼,便是帝宸俯身满眼笑意的模样。 岁妤琉璃色的瞳仁骤然扩大,身子几乎僵冷到像块木头。 “杳杳醒了?我伺候你洗漱可好?” 男人见她醒来后,笑意愈发灿烂,将原先还残存的几分阴冷冲散,和颜悦色到近乎叫人忘却他还是个皇帝。 岁妤猝然惊慌坐起,额间不小心与帝宸碰到一块儿,转瞬间便泛出青紫色来。 帝宸眼底心疼蔓延,伸手想要去给她揉揉,“杳杳......?” 岁妤却骤然躲开他的触碰,强忍着发软的身子跪拜,嗓音颤巍巍的,“求圣上饶臣妇一命,昨日之事臣妇不会同任何人提及。” “你......不是答应了我,做我的皇后吗?”帝宸不解地偏了偏头,似乎没明白岁妤怎么突然反悔了。 “臣妇并未答应。” “你答应了,我松懈那刻问你的,你仰着脖子满面潮红窝在我怀里,答应了的......” 岁妤羞愤欲死,手心攥着胸前衣襟,字词都连不成句,骤然抬头直视他,“不是。” 说完才猛地反应过来,坐在她床榻边上的,是皇上。 是能掌她全族生杀大权的皇上。 眸光破碎到不成样子,清莹的泪珠顺着脸庞划过,眼睫都被泪水濡湿,“圣上,昨晚之事臣女绝不会告知他人,求您......求您......” 帝宸心疼地看着泣不成声的岁妤,心里好像被捅了一刀,还转着圈地给他划拉成好几份。 “不,你答应了朕的,不能反悔。” 称呼悄无声息变了,帝宸眸色变冷,大手伸过去便掌在岁妤腰间,将她拉进自己怀中。 第183章 炮灰臣妻(5) 帝宸一手便能圈住岁妤纤细柔媚的腰肢。 将她拉入自己怀中,神色不明地摩挲着昨日才吃过、微微肿胀勾人的唇瓣。 “杳杳,你与林述溦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亲方才三月有余,你对他能有什么爱可言?” “早在数年之前,我便已知晓你的存在,如果按先来后到,我应该在他前头。” “要论爱,你也应当同我定情、相处才对。” 同沈晏亭来往的书信他还留着,虽然是通过纸张来认识怀中女子的,但他也算比林述溦早。 但凡早一点点亲眼见到她,现在岁妤,就是他的皇后。 而不是什么劳什子的林府夫人。 现如今他做的,不过就是将这段偏了的缘分拨乱反正罢了。 岁妤几乎被他的强盗逻辑掰弯,搂抱着她的男人神情太过自然,惊得她一度连挣扎都顿住。那 “你......可我、臣妇并不认识皇上,也嫁做人妇,礼法有制,不可随意逾越......”岁妤强撑着试图辩驳。 也正是因为如此,岁妤才会觉得昨晚帝宸所说“皇后”言论,只是床榻上骗人的手段罢了。 帝宸从来便不耐烦听这些什么礼制法度的东西,目光凝在女子开合不断的唇上,在她察觉到的前一秒,倏而俯身。 贪吃地叼着岁妤被吮出肉感的下唇,一一用柔软描绘着弧度,帝宸手上用力,吃得更深。 岁妤被掌住后颈,仰面被男人抱着痴缠,不适地想要偏头躲开。 轻易便被察觉,掌住她后颈的力道愈重,不疼,但掌控地不容拒绝。 横亘在她腰间的大手将她整个人往上一提,便盘身坐在了男人侧坐的腿上。 这下二人的高度一致,岁妤的难受便只全部来自唇瓣上被缠吃的力道。 帝宸眼眸半阖,侵略性极强的视线落在岁妤脸上,如愿见到被吻得失神的面容时,心间的疼痛被逐渐抚平。 他就知道,自己绝对比林述溦一介文臣要厉害。 力道、深度、冲劲、勇猛......哪一项都是别人比不了的。 他有这个自信。 “杳杳,你瞧,你舒服的,是我叫你更舒服些,还是那林述溦?”帝宸语气里含着醋意。 还是谁都能察觉出来的醋意。 岁妤却在听闻他这句话时,脸上血色尽失。 她舒服?在别的男人身下? 嬷嬷所言“人尽可夫”,是不是说得就是她这般的人? 眼尾坠着的泪落下,隐入墨黑长发中,自绝的神情顷刻便让帝宸乱了心神。 “杳杳?你怎么了?” 怎么方才还是能瞧出来带点生机的,就一句话功夫,便如此低颓下去,像是......像是一朵濒临枯败的花儿。 “你别吓我杳杳,”帝宸拂开她鬓边的乱发,扬声便想喊李连去叫太医,“李......” 岁妤发狠似的咬住他放在自己脸侧的大手,虎口处的软肉被咬得血肉模糊,这是她第一回尝到血的味道。 良久,岁妤方才松开,神情麻木。 “民女伤了圣上龙体,请圣上看在岁林两家忠肝义胆,为朝廷效力从未有过疏忽的份上,只赐死民女一人。” 她现在不是岁家女,亦不是林家新妇,只是岁妤。 若是被赐死,殃及的只有她。 帝宸眼神压根没往虎口处伤痕看一眼,眼中满是兴奋和探究地看着岁妤,似乎从她平和的表象之外,能看到另一个被压抑的她。 一个不是那么守着这些迂腐礼教的她。 “为什么要赐死?”帝宸指尖掐着岁妤下颌,强迫她看向自己,兴味盎然,“夫妻之间的情趣罢了,谁敢置喙我砍了谁。” 话里轻描淡写的杀意将岁妤震慑得身子僵住一瞬,却撑不住发软地往他怀里倒。 “杳杳在听到我问你谁更叫你舒服时才变了神色,是觉得我在羞辱你?还是你觉得自己不再是高洁无瑕的闺秀?” 岁妤没回话,但眉间轻快蹙起,又转瞬松开。 她的神情已经能让帝宸知道自己想要的信息,唇角咧开带着笑,忽而俯身在她脸上亲了一大口。 力道有些重,岁妤被亲到的软肉处顷刻间便浮现出一点浅淡的红润来。 像是上了盛京最华贵最润肤的胭脂,一点便活色生香。 “杳杳不觉得逼你就犯的我有错,不觉得给我下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有错,反倒是怪起自己来了?” 帝宸不解极了,也是真的弄不懂岁妤强撑着的“品性”、“贞洁”是些什么东西。 “你是错在不应该出门遇到我?还是错在打不过我只能被我强迫?又或者干脆错在你是女子,才会被带到我跟前来?” 一连串的问句,岁妤被问得心神巨震,手心里紧紧攥着的锦被已经揉皱得不成样子。 帝宸伸手,将她的小手完全握住,炙热的温度似乎要将她融化,“杳杳还觉得自己有错?” 岁妤...... 岁妤不知道,她前十多年所受的教导便是她有错,但听帝宸方才所言,句句都是她占理。 若是真就着这道理升堂,她绝对是赢的那一方。 可...... 可是什么,岁妤也想不出来,心神乱糟糟的,被再度搂住也没什么挣扎。 帝宸挑了挑眉,心情大好,抬手朝窗外掷出一枚银针。 李连偏头躲过,长长叹一口气,扛着食盒下来,极为不舍地将它递给暗卫。 唉声叹气蹲下身,满含同情地上下打量被暗卫反手压住的行玖,拍了拍他的肩,“我真是辛苦了。” 室内悄无声息出现的食盒已经不足以引起岁妤的警觉了。 被男人打横抱起坐在方桌前,都已经要被喂吃食了,方才惊觉自己现在的情形。 “圣上......”岁妤推拒着想要下去。 帝宸轻易便按住她所有动作,腔调沉闷,“帝宸,我叫帝宸,杳杳日后叫我名字好不好?” 说着夹起一筷子红玉肘子软烂脱骨的皮便要喂给岁妤吃,岁妤抬手抵住,指尖不期然便碰到了男人滚烫的手腕。 被烫到似的缩回手,“我、臣妇未曾洗漱。” 帝宸筷子停顿在半空中,垂眸凝视她一瞬,“行,那杳杳先洗漱。” 自己一口吃下那口肘子,眉眼间虽不见什么幅度起伏大的神情,却是能轻易感受出来的愉悦。 岁妤瑟缩着,正想从他身上下去,门外便骤然传来一声磕响。 “林大人回来啦。” 第184章 炮灰臣妻(6) “林大人到府门口啦。”李连夹着嗓子低声提醒完,又缩回去继续蹲着。 岁妤顷刻便乱了心神,惊慌失措地想要从帝宸怀中起来,却被牢牢桎梏住,动不得分毫。 “圣上......阿、阿宸......”岁妤瞧着他脸上神色,软着换了个称呼。 果然,帝宸脸上的愉悦加深,方才因为听到林述溦回来的不悦消散许多。 “杳杳叫得真好听。” 岁妤现如今没有时间再同他商讨这称呼的叫法,若是不顺着他来,恐怕他也轻易走不得。 “阿宸......我在乎名声,你、你先离开好不好?我不想要夫君......林大人看到。” 原是哄着他,说到最后心间的恐慌便已要吞没岁妤,哭腔溢出,忍也忍不住地细碎哭音叫人听着便觉可怜。 帝宸眼底暗光深浓,指腹落在岁妤小脸上,擦去她落下的泪珠。 “以后除了在床榻上,不许再在我面前因为别的事情哭。”皱眉严肃强调。 “好。”岁妤压根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全部心神紧绷到只需要轻轻一扯便能崩断,“阿宸说什么都好。” 帝宸又兴奋她叫自己这么亲热,又烦躁突然回来的林述溦,更烦她是因为林述溦才这么哄着自己。 不悦地倾身,疾风骤雨般的吻落了下去,含吮着比昨夜更清甜的汁水,语调听不出除了淡淡警告之外的情绪。 “杳杳,以后,我也不想再听到你为了其他男人来哄我。” 终于松开岁妤红肿的唇瓣,帝宸靠在岁妤颈肩,仰面,舌尖似有若无划过她的耳垂,“要不然,我就让你下不来床。” “我是个万人唾弃里长大的皇子,杳杳,我不懂什么是徐徐图之,我要你,你一定会是我的皇后。” ...... 门被推开。 岁妤蓦然抬头,慌乱地将被子盖住自己,靠坐在靠枕边,看向屏风处走近的林述溦。 “夫君怎么突然回来了?”岁妤呼吸一窒,眉眼弯弯,笑得却有些勉强。 熟知她所有神情的林述溦自是不会察觉不到。 鼻尖隐秘翕动一瞬,在室内安神香的掩藏下,闻到了一股浓油赤酱的霸道香气。 视线凝在岁妤额间的青紫上,眼里闪过心疼,林述溦恍作未曾察觉。 在岁妤床榻边上的横栏处坐下,察觉到她身子骤然一僵之后,浓睫沉沉垂下。 “编撰的主事忽然有些不舒服,推迟了半个时辰再录入,我不放心你,便回来一趟。” 手指在岁妤侧脸摩挲着,林述溦所有阴暗都压在心底,只在自己胆小羞涩的新妇面前展露出最磊落的那一面。 “岁岁醒来没有见到我,有没有害怕?” 岁妤心间愧疚几乎要满上来淹没她,自家夫君公事间隙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都要担心地跑回来。 自己......被锦被盖在内里的脚踝忽然被一只大掌握住,岁妤身子骤然一僵。 滚烫的触感粗糙,从她的脚踝,一路极为细致地摩挲至脚趾,一寸一寸丈量,旖旎暧昧到了极点。 林述溦眼底嫉妒划过,是沈晏亭又折返回来了? 忽然倾身,将岁妤拉下来些,鼻尖触着她的鼻尖,不住在她脸上落下啄吻,“岁岁怎么瞧着这么紧张?” 缱绻的嗓音低沉,带着些惑人的低哄。 岁妤的脚背忽然被极柔软的触感舔过,潮湿黏腻...... “我......不紧张呀,只是高兴夫君念着我。”岁妤的声音细细打着颤,唇畔的笑容有些勉强。 林述溦吻到她润红的唇瓣,停住,用鼻尖蹭着她小脸上的软肉,“今日下值我早些回来,给你带蜜饯子。” “好。” 湿黏的舔吮已逐渐顺着岁妤的小腿肚往上,带有薄茧的大手掐住她大腿根处,虽未曾再往上,但...... 只要林述溦往后看看,便能轻易透过那层轻薄的纱帐往内,看见床榻上正在攒动着的小鼓包。 岁妤挣扎着想要将小腿扯出来,便能感觉到略有些粗粝的指尖逐渐往里探。 身子顿时僵住。 林述溦眉眼间沉沉晕出风雨,却只温柔抬手抚住岁妤的下颌,倾身安抚地吻了吻。 “那为夫去殿阁了,岁岁好生歇着,我留行玖在府里,有什么便让他去唤我。” 一一叮嘱过,林述溦方才转身往外走。 岁妤松下一口气,身子发软、止不住地便要往侧边倒,腰上便抚上一只大掌,暧昧丛生地摩挲着。 将锦被也撑起一点弧度来。 若是叫人从床尾半掩的纱帘去看,定能瞧出端倪。 好在林述溦已越过屏风往门外走去。 但不等岁妤松懈下来,便听得外间脚步骤停,而后竟是再度返身朝内走来。 一根紧绷的弦将岁妤的心扯得生疼,连呼吸都滞涩不堪。 眼见脚步声越来越往里进,锦被下藏着的“奸夫”还朝着丰腴腿肉里钻,岁妤一时情急,掀开锦被便朝着躺在里面的人扇了一掌。 锦被落下,恰巧此时林述溦踏进里间。 岁妤朝他再度扯出笑,余光将床尾处垂落的半却纱帘扫过,应当......是瞧不见的吧? 好在林述溦视线并未往那边落,大步走进来后,在岁妤床榻边半跪,大掌抚上她的下颌抬高,动作轻柔。 岁妤却好似能从里感受到些疾风骤雨将要来临的架势。 但林述溦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柔和,“岁岁许是睡迷糊了,额上这青痕不疼?” 指腹上油润的药膏子一接触肤肉,岁妤便轻声“嘶”吟,方才察觉到这点细细密密的疼。 “疼的。”岁妤瘪瘪嘴,有些委屈。 今日之事委实太过惊骇世俗,那更罔顾礼法之人尚藏在她床榻上。 一波接一波的刺激,已然将她整个人都弄得难受极了。 林述溦凝在她眼睫上的目光里满是心疼,摸了摸她的发顶,如往常一样温润:“抹了药再睡会儿。” ...... 他走了,床上却还有一个。 第185章 炮灰臣妻(7) 帝宸从锦被中探出个头来,大掌就握在轻易能叫岁妤身子瘫软下去的地方,神色危险。 仔细看,脸上还恰恰好落了个掌印。 不大不小,也将他整半边脸都扇红了,可见所用力气不小。 岁妤倒吸一口冷气,俨然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还没等帝宸说些什么,她自个儿便梨花带雨又落下泪来。 哭得还一抽一抽的,眼尾、双腮、鼻尖、唇边......哪哪儿都是浅红色的。 像是只颤颤巍巍的小兔子,受惊了不知怎么办,只能大哭一场来表露自己的委屈。 帝宸难得皱着眉,只感觉自己心里那块比先前幼时被压着喝污水还要难受,说不出来是什么的难受。 这短短两日不到,他皱眉的次数都能赶得上过往数十年二十年的总和了。 就算是少年时势弱,若是有人惹他心烦,拼了命他也要将那人咬下半边肉来。 皱眉、心烦......是最无用的表现。 有这时间,他早报复回去了。 等到登基以后,也没人再这么上赶着寻灭门。 但....... “被打的是我。”帝宸一把掀开锦被,上半身坐得挺直,纵使有些许无措,显露出来的仍是逼人的威压。 岁妤哭得头昏脑胀的,自小便没受过什么委屈,这短短时日便彻底将一切都经历个遍。 帝宸还那么过分,自然火气便压抑不住,晕乎乎也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干脆抬手再扇了他一巴掌。 谁料这人脸皮那样厚,她才受过一次力的掌心顷刻叠加两次重力,疼得指尖都是酥麻的。 顿时便真情实感地哭得更凄惨了些。 帝宸被扇得偏过头去,本就在锦被里缠得凌乱的发髻落下许多碎发,金龙发冠摇摇欲坠,好像下一瞬便能完全散架。 舌尖顶了顶腮帮,帝宸眸中戾气一闪而过,瞳仁浸着黑水,阴冷到滴水的神色将岁妤都吓了一跳。 皙白小手后抵在大红色喜被上,瑟缩着往后退,便骤然被掌住后腰。 岁妤挣扎着想要推开,谁料他不仅没松手,反而手下更加用力,一下便将人径自提到自己身上去。 这动作让岁妤两条纤长的腿无处可放,只得以盘在他腰上的姿势被抱着,正面对上帝宸阴沉的神色。 视线凝在岁妤身上半晌,帝宸脸上的疼愈发清晰,却也让他血液里流淌着的兴奋放大。 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在二人相触的胸膛间传着,岁妤咬唇想从男人身上下去。 ——硌得硬邦邦的,危险的意味太浓了。 不是几月前未经人事的懵懂少女,对这代表的意思,岁妤清楚得不行。 帝宸眼底的兴奋翻滚升腾,因为被扇巴掌想起的那些过往早就丢到九霄云外去了,修长指尖抵在岁妤唇间,便将她咬住的唇扣开。 “杳杳这是不怕我再诛你九族了?” 岁妤吐出他还要在自己唇间搅弄的手指,露出些嫌弃的神色来。 它方才还碰过自己那儿呢,说不定还沾了什么湿润的痕迹...... 帝宸轻而易举便知晓她的嫌弃从何而来,视线悠悠往下落,肆无忌惮从她纤侬合度的身子往下落。 直至腹下顿住,眼神玩味,比起先前那点疯癫样子好像又多了几分帝王深不可测的威赫。 岁妤心态也变了,一个本就压抑着自己的大家闺秀,被迫偷情,偷情的对象还是九五至尊,任谁都无法再保持平静。 自然,心神激荡之下,有些许改变也能说得通。 岁妤偏头躲开他灼热的视线,抿唇又被唇上细细的疼刺得松开,“不是你说不会降罪于我吗?怎么,圣上要反悔?” 帝宸察觉到岁妤阴晴不定的情绪变化,不再是一味抗拒,最起码还能有同他叫嚣的底气。 而这底气,是因为自己的态度才有的。 只要一想到这,帝宸脸上的疼都变成酥痒,难耐到他想叫岁妤再打两巴掌。 “所以......杳杳是觉着我说的那句''夫妻情趣''很对,恃宠而骄了?” 在怀中女子变了神色之前,一手抱住她纤细的腰肢,一手托在更为柔软丰腴的那处,将人抱起掂了掂,瞧着神色飞扬的。 “我不说了,杳杳,我不说了,你吃肘子吗?” 岁妤所有心神蓦然一僵,被他一句话弄得不上不下的。 柳叶眉蹙起,疑惑到脑袋顶上快冒白烟了,原先想问他身为皇上所爱吃食为何如此......接地气都没开口。 转而寻了个委婉的问法,旁敲侧击道:“皇宫内还有这等吃食?” 帝宸顶着副极好的皮相,发冠散落许多碎发,愈加显得他那张浓淡皆相宜的深邃脸庞多出几分风流倜傥的模样。 说出口的话却是混不吝的,“本是没有的,我命人从宫外抓了百来只猪喂养在仁寿宫,肘子便有了。” 仁寿宫? 岁妤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而后猛然惊觉,那不是太后的居所吗? 惊疑地抬眸,没等问出口,帝宸便将她圈进怀中。 转眼间便同他的距离只隔着半掌宽,连他浓密的眼睫和深邃眼眸里映出她的身影都能看清,岁妤心跳骤然便乱了一拍。 “杳杳没听错,仁寿宫,太后那老虔婆的居所。” “或者,你也可以叫它猪圈。” 岁妤现如今只想捂住自己的双耳,这连林述溦都不曾说给她听过的宫闱秘事,她半点也不想掺和进去。 帝宸指尖挑起她越来越垂下去的下巴,挠动着轻轻刮了刮旁边的软肉,“早晚是我的皇后,这些事听听有什么要紧?” “别怕,她不会像给我喂药一样喂你喝药的。” 岁妤心下又是一紧,什么药? 听起来不像是好药。 剧情传输时,也没提到过这一茬子隐情啊。 但好像这回帝宸中迷情药,便是太后下的手。 个中弯弯绕绕,当真是理不清。 岁妤往后退了些,捂住男人还想接着说什么的嘴,“我好累,想再睡会儿。” 帝宸一愣,“那我陪......” “阿宸先回宫,让我想想,好吗?” 唇瓣轻咬、润红荼蘼到叫人挪不开眼的神情,那双眼却是楚楚可怜的,沁着泪珠。 但凡他敢说一句拒绝的话,便能滚着滚着落一地珍珠。 帝宸什么都不怕,偏偏看到岁妤流泪便心里不舒服,甚至心痛难当。 想着来时李连所说“进退有度”,沉下神色偷了好几记深吻才肯走。 第186章 炮灰臣妻(8) 转眼间便是五日已过。 除却那一日林述溦被临时派了些公务,其余都再正常不过。 形影不离陪着她,往日管控着的甜食也纵着她多吃了少许。 就连......新婚以后,夜夜不曾停歇的讨要,都被压了下去。 连她月事时都要用其他法子帮她疏解,这三日却像茹素的和尚一般,不动如山。 岁妤在第三日泪眼朦胧问了他,是不是......因为那事,他不想再碰她,便被骤然沉了神情的男人压在床榻之上。 “既然岁岁这般想要,为夫便不忍了。” 而后......足足一天没能让她下地走动。 这还是男人仍未餍足过后的局面,岁妤也是这时才知,原来那般温柔的床事,也能让人几欲濒死。 今日去上朝时,林述溦足足晚了三刻多钟,寅时末方才打马出门。 岁妤靠坐在床榻边,百无聊赖地翻着话本子,窗边却传来一声极轻的磕碰声响。 不过三息,熟悉的气息便走近,半搂住她腰肢,还记得她爱洁,未曾直接坐在床榻上弄脏被褥。 “杳杳怎么不看春宫图了?”沈晏亭的音色偏少年气,哪怕在边关磨砺了几年,也未曾变过,只是加重了其中的沉稳罢了。 岁妤侧身,透粉的指尖落在他额间,顺着高挺的鼻梁滑落,直至稍有些肉感的唇瓣停住。 “边关这三年没叫你嘴放乖一些?” 一回来便拆她的台,手上动作也不见收敛。 打掉他逐渐要解开自己腰间系带的手,岁妤身子灵活一动,便从他怀中脱身,靠在墙边。 最外层的纱帘垂落下来,半遮住沈晏亭看向岁妤的视线,也更让她的面容于半遮半露之间,愈发诱惑。 沈晏亭嘴角扯出张扬的笑来,这才是那个他最喜欢的岁妤,没有分毫掩饰和装点的岁妤。 外人面前他陪着岁妤演大家闺秀,以至于他同岁妤来往一年多,竟也无人知晓,岁府独女,大家闺秀,其实全都是装的。 她骨子里,便是最离经叛道的。 沈晏亭来之前特意收拾过自己,刚长出来的青色胡茬刮干净,除了被晒黑了些,瞧着也没什么变化。 一抬手便将外袍扯落下来、扔在地上,直接单脚跪在床榻上想要往里进,便被一只玉白脚丫抵在他胸膛上。 从善如流一手握住,顺着小腿肚往上游弋,沈晏亭话语里满是嫉妒,“我都还在边关,你就急着找人成亲了。” “怎么,是我的身份配不上你,还是只用唇舌和手比不得林述溦厉害?” 三年前被派到镇守边关,是为他升职铺路,沈晏亭没那么远大的志向,却被岁妤冷声呵斥给弄得不得不去。 中途借着复命回来了一次,才发现她竟然又找了个新的男人。 明里暗里给林述溦找了不少事情后,两人算是认识了,却总也不对付。 只是那次时间太急,没等他问清楚,便又被边关急召离了盛京。 谁料两月前,竟收到他府上小厮报信,岁妤竟已成亲一月有余。 差点没给他气得当场便撕碎那时时来搅事的蛮子。 都是因为他们,他才只能待在边关,苦寒都还能忍,这消息才算是彻底将沈晏亭击垮。 处理完一切事情赶回来,竟还又碰上了帝宸中药,将岁妤半强迫地禁锢在隔壁雅间。 虽说岁岁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在意贞洁,但......只要她不愿,便不行。 岁岁也一定不会愿意,她向来看脸,须得俊美到入她眼方能有点机会,林述溦便是如此抢了她去。 帝宸虽然性情跟个疯子一般无二,但那张脸可以说是他们三人之中最好的。 沈晏亭心中的嫉妒和愤恨已经快满溢出来了,指尖陷进岁妤腿根丰腴的软肉里,“岁岁,说话。” 岁妤一脚踹在他心口处,没用很大的劲儿,却也将人踹得往后稍稍挪动。 “我想同谁成亲便同谁成亲,还要找你同意才成吗?” 岁妤神色冷冷,是在帝宸与林述溦面前完全不同的乖戾和骄矜。 这才是她恃宠而骄的表露。 丝毫不怕沈晏亭会因此弃了她,更不惧将所有阴暗的一面表露在男人面前。 沈晏亭爱极了她这副模样,只有在自己跟前,岁妤才是这样的。 是不是也意味着,她只对自己真正交付了身心? 沈晏亭俯身,将岁妤抵在他胸膛上的腿弯曲,就着这点力道吻在她唇间,力道极重地吃着。 像是饿了大半年未曾开荤的狼狗,见到肉骨头连什么都顾不上,一个劲地只知道啃着肉,连那点肉末星子都要舔干净。 岁妤揪住他耳朵,没等用力,接收到她讯号的沈晏亭便恋恋不舍地松开。 洇开的唇色附着一层水光,香气逼人,沈晏亭的眼睛就跟黏在上面了一样,蠢蠢欲动着还要再亲会儿。 “别想,再吃,我夫君便知道了。” 沈晏亭眸色顿深,大手掐住岁妤下颌便将她小脸转过来正对着自己,“你不许叫他夫君。” 岁妤歪了歪脑袋,小猫似的反倒在他掌心里蹭蹭,“我就叫,成亲了为何不能唤他夫君?” 话语是一贯的挑衅,但那明显放软了的神情顷刻便让沈晏亭卸下所有怒火,高涨的情绪顿住,化作浓稠的欲''望。 “那杳杳叫我一声呗,我也想听。” 说着放软了强调,小狗吐舌似的卖萌,睁着双岁妤最喜欢的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她,“求你了。” 岁妤含笑,指尖并拢刮了刮他的鼻尖,“我不是都叫你晏哥哥了嘛,谁......都没有这声叫的,难道不比一声夫君好听?” 沈晏亭被那一声软糯糯的“晏哥哥”化软了身体,连软筋散都比不上这点功效。 也是,成亲了还可以和离,杳杳叫他这一声轻轻软软的称呼,可不多得。 当即也不再计较这些,只亲了亲她抚着自己眉眼、主动送上来的腕子,咬着那凸出来的一小点腕骨辗转厮磨。 “我这大半年将许多春宫图都看过了,学了许多伺候人的新法子,试试?” “绝对舒服!” 岁妤靠在男人布置好的软垫上,看着他痴迷地舔吮着自己的手腕,浅笑着摇头。 “不行。” 沈晏亭一口咬住她的手腕,却没用什么力道,只隐隐将浓眉皱得铁紧,“为什么?以前是你还未成婚,我只能用唇舌和手伺候。” “如今你都......” 只有他没尝过了。 第187章 炮灰臣妻(9) 岁妤淡定将手抽回来,水眸潋滟着春情,紧紧盯着沈晏亭。 “你真要起来会有什么分寸?” 见沈晏亭拧着眉不服的样子,岁妤脚背绷直踩了踩他的腰腹,触感极好,柔声安抚,道“最近事情有些多,不能再叫我夫君起疑了。” 和帝宸扯上关系,已经是一个意外。 若是再来更多意外,想来便解释不通了。 林述溦又不是傻子。 但可以是个瞎子。——沈晏亭心里暗暗咒骂着,怎么他就不能做一个瞎子,偏偏要来同自己抢杳杳。 帝宸也是,自己那么多封寄回来呈报边关军队里细节、只夹带一点点私货的信件,就这么成了他了解岁妤的一个途径。 想想便觉得满腔热血被高高抬起、又泼了出去。 冷都冷透了。 沈晏亭打仗讲得便是从不内耗,须臾间就换了个说法,“那我不动真格的,还和以前一样。” 岁妤垂眸沉思,被男人抓着手腕不放,像闻到肉味散开之后的狼犬,一下便又黏上来了。 “杳杳没拒绝,所以......是可以的。” 说着便倾身靠近,身子几乎同床榻平直成线。 岁妤双目失神,手心里的锦被揉皱攥紧,印出许多褶皱来。 良久...... 床榻上锦被、喜字图胡乱堆叠着。 岁妤颤着腿踹沈晏亭,被抱着暂时在软椅上坐着时都没见什么好神色。 沈晏亭拿帕子擦干净鼻尖上的湿润,心虚死了。 他不过就是......也没做什么吧? 应当不算失控。 先前同岁妤来往一年多,再加上在边关也不曾荒废这门手艺,沈晏亭床榻上的被褥换得是又好又快。 还特地选了床青色的锦被,换下那红到刺眼的喜被。 换好转身,便是岁妤冷冷睨他的骄矜神色。 沈晏亭脊背一僵,“这颜色看着顺眼。” 岁妤已然不想再同他争论,半撑着下巴在软椅上晃着,“你与我说说......帝宸的事。”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早在这回系统传输剧情的那一瞬,她便察觉到不对劲了。 原剧情里的她会那么软弱?只因为一点还未曾发生的事情就逼得自己硬生生给耗死。 不可能。 每个小世界穿越过来,岁妤都能感受到,那应该都是她经历过的,梦中、过往...... 总之都是真实的她。 她绝不可能会成这副包子样。 所以——系统传输的剧情有假。 0065那傻白甜不可能骗她,第一个世界那主系统倒还有可能。 说是最后的结果是它被强制恢复出厂设置,但......谁知道它是不是最后的主谋呢? 如果,它背后还藏着东西呢?岁妤对此抱有怀疑态度。 尤其在经历第五个高等位面的滋养后,她恢复在这些小世界相处过的记忆速度越快。 在刚到这小世界那晚,整夜折腾着未睡时,岁妤便已然想起大半。 原剧情里,她分明是被强制塞了个什么“西子捧心”的病弱buff,将她在现实里有的心脏病安在这儿,强制下线的。 通过0065传输至她脑海里的剧情,多半是经过了润色的。 目的......也许就是想让自己对帝宸他们,也就是男主产生不好的第一印象。 也许这不是最主要的一点,但在幕后之人想要得到的东西里,分量绝对也不轻。 先前许多记忆被抽取,像是蒙了一层大雾,瞧不真切。 经历过好几个世界后,碎片化地记起来一些与男主无关紧要的人、事、物。 例如不白和非墨...... 但在上个位面,不知道是不是由于星际高等位面的限制更小,还是郗却棠他们身为男主的力量更强大,她还能在接触凤冠时想起孟生云。 这些限制......似乎也有限度,更会随着她的神魂强大逐渐减弱。 岁妤垂下眸子,纤长睫毛遮住眼底情绪,现在最主要的,便是将所处小世界都好好度过。 沈晏亭不耐烦从岁妤嘴里听到别的男人名字,但也知道这不可能。 早在三年前与他厮混时,岁妤便从未想过在他跟前装模作样,更没掩藏过自己就是喜欢很多人的事实。 沈晏亭早接受了。 总之她能将自己放在心上,时时记得,也已足够。 “我是帝宸的伴读......” 东辰建国数百年来,帝宸算是登基最无状的一个皇帝。 他出生的前八年可谓是众星捧月。 生母熙妃金龙入怀诞下皇嗣,却在帝宸八岁生辰宴上,被抓住与情郎私会,赐死。 帝宸,这个由先皇所赐的名字,便成了最大的过错。 而后的十三年里,帝尘,成了他的名字。 沈晏亭六岁入宫做了他的伴读,两年时间,看着他从天之骄子碾落成泥。 直到三年前,帝宸在先皇病逝之时,无声无息掌控整个东辰皇宫的布防。 当天夜里,为熙妃翻案,查明是被当时还是容妃的太后冤枉,他的皇弟荒淫无度,买卖官爵等十余桩罪责。 不知到底怎么交涉的,总之帝宸登基,皇次子被幽禁,容妃成了太后。 “不是说弑父杀弟吗?” 岁妤不解,若是帝宸的皇弟只是被幽禁,怎么还能传出这个说法来? “因为二皇子被幽禁不到三天,于府上暴毙。” 第188章 炮灰臣妻(10) 尚存凉意的春风拂面,将半身倚靠在窗边探出去摘花的岁妤青丝吹动。 鸢尾端了一碟子青团进来,见了满是焦急,“娘子适才还说有些不大舒服,怎么又打开窗子见风了?” 说着手脚麻利地将窗户半掩,就要给岁妤净手。 岁妤眉眼弯弯,将方才折下的一小簇桃花插入鸢尾鬓发上方,而后柔顺地伸手好方便鸢尾动作,“这不是给我们鸢尾折花抚髻嘛。” 鸢尾摸了摸发髻上的桃花,清甜的香气袅袅,被自家娘子的调笑弄得脸都快红了。 “端阳公主府早几日便递了饯花会的帖子来,原是说不去,但颜娘子递信儿来说她要去,夫人便也出去走走吧。” 鸢尾双眼亮晶晶的,她家娘子性子内敛,闺中好友只有吏部郎中家的颜娘子一人。 现下有机会能叫着她出去走走,也是好事。 前些日子失踪那事,也将鸢尾吓得不轻,虽然不知晓个中真相,但也或多或少能从岁妤的态度中推测出来一星半点。 许是......有了点麻烦。 但鸢尾相信岁妤定能处理好所有事情的,再不济,和离了回去找沈小郎君也一样能过得好。 岁妤看着鸢尾还有婴儿肥的一张小脸上神色变幻不停,忍俊不禁弹了弹她的额心,“去,给我准备笔墨,我给皎皎回信。” “诶。” 花朝节迎花神,自是也有送花神的习俗。 只是比起前者来说,饯行这风俗多在闺中女子盛兴。 每年操持的人都不同,恰巧今年轮到端阳公主。 不论是成婚与否,但凡年龄不大的贵女们都会收到帖子,不过去不去便是个人自愿了。 这盛会一般是在未时开始,是以第二日日中,岁妤便被鸢尾拉起来打扮。 林述溦临上朝时还吩咐鸢尾好生照料好岁妤,整好下值了便能来接岁妤回府。 自从前段时间那花朝节之事后,岁妤还是第一回出门。 停在正门口的马车四面垂落的皆是隐私性极好的鲛菱纱,从外面看去,丝毫不得见内里情形。 ——不是上回出行乘坐的那辆。 “主子说今日这马车极配您这身装扮,特意吩咐换了一辆。”候在门口的家丁忙不迭邀功。 分明是怕她触物伤情,想起些什么不好的事情。 岁妤仍然戴着帷帽,垂眸未曾多说什么,踩着木几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至公主府,大门口小厮极有秩序地接引着众人入府。 沉凝片刻,岁妤到底还是摘了帷帽。 果然,从马车上下来的都没有戴着帷帽的。 毕竟都是闺阁女子,又没有外男,若是还要时时刻刻戴着帷帽,指不定便有人觉得是不是脑子有病才这样的。 只是取了帷帽之后,落在岁妤身上那些或是惊叹、或是痴迷的目光,却是避免不了的。 一身樱草色团花软烟罗月华裙,打扮很低调,纵是连珠花也没多戴,偏偏就是叫人挪不开眼。 和其他人差不离的装扮,甚至还有些比她颜色更艳、更淡、衣着更华贵的,都及不上其半分风姿。 柔风一吹,脑后坠下的那几条细发带随风而动,好似挠在人心上一般,叫人心痒地紧。 岁妤恍若未闻,跟在小厮后头进了公主府,朝那些有意想上来攀谈的贵女们笑笑,脚步略急。 仔细瞧似乎还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可爱得紧。 进了公主府,园子里花团锦簇,每一棵树上都用彩线系了绣带,飘飘然被风一吹,简直美不胜收。 走近,众多贵女们在一块儿编着新鲜花样。 或是折了柳枝花瓣,或用绫锦纱罗,叠成轿马、旄旌专用来祭饯花神。 岁妤止住步伐,趁着众人视线未曾往自己这边落时,自个儿寻了处僻静的地方等颜清玥。 反正她知道自己什么性子,必定会往人少的地方找。 也因为岁妤这一举动,端阳公主着人找了好半晌,方才找到岁妤躲在哪儿。 接过婢女递上来的帕子擦汗,端阳公主闭眼无奈吩咐道:“你千万看住了,别叫人去打扰林夫人。” 等人走了,端阳才发着闷气,“你说他是不是疯了?想要谁不好,偏偏要找个已嫁作人妇的......” 一旁的嬷嬷忙捂来捂嘴,“别说别说,小心隔墙有耳。” 那位是能随意编排的吗? 即位之初总有人在暗地里叫着喊着他不配继位,结果呢,第二日便被割了舌头挂在自己府门口示众。 端阳心里也慌,但又无可奈何,虽说身份上算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嫡姐,尊贵无比,但......她又没有实权。 又实在害怕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哪怕她是已故皇后的孩子,她也不大敢跟帝宸呛声,生怕万一自己也暴毙在府中。 谁知道那疯子会不会疯起来不管不顾的。 但她又不能让皇室的颜面扫地,更别说这么多年,帝宸只明确对岁妤一人表露过这样的欲望...... 若是不帮忙,她还真怕皇室绝后。 她不傻,要是到时候从其他宗室过继子弟,她的子孙后代该有的荣耀都大概率会被消减。 皇位只有自家后代坐稳了,她也才能跟着获利。 更别说......若是未来皇后也有她出一份力,这功劳...... 也不能做得太明显。 这件事端阳连驸马也瞒着,只有从宫里带出来的心腹知晓。 “嬷嬷,你陪本宫去瞧瞧吧。” 另一边,好不容易找到岁妤的颜清玥都气笑了,“杳杳,你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都嫁人了还躲着不肯见人。” 岁妤被她挽着,讨饶地笑笑,“我不喜人多。” 除非万不得已,岁妤是半点也不想同那许多人打交道。 颜清玥也只是心疼她这性子被宫中嬷嬷教得太过迂腐板正,想到什么,倾身上来,“你莫不是床事那些也任由林大人支配?” 岁妤被她一句话说得脸转瞬沁出红来,“皎皎,你说这些做什么?” “我这不是担心你嘛,夫妻之间这个很重要,你到底记不记得我同你说的话,春宫图研读了没?” 两人再熟悉不过,颜清玥也不怕什么羞,扯着她袖子追问。 岁妤拗不过她,连连点头,“看了。” 正对着园子的屋瓦上,坐着的高大身影耳朵动了动,眼里满是兴味。 第189章 炮灰臣妻(11) “真看了?你不能全都听你夫君的,否则是自己难受,知不知道?” 颜清玥就差贴在岁妤耳畔叮嘱了。 她这闺中密友自幼丧母,性子又规矩古板,这些事情没人会主动告知她。 男人在床榻上总是不知节制,若是凶狠一点受苦的是自个儿。 若是因为这伤了自己,到时候还不好意思就医,可是要影响后半生的。 岁妤玉白小脸上沁着水润的粉,比她身后正盛开的那一簇簇桃花都还要秾艶几分。 眸子水润润亮着看颜清玥,很认真地点头。 颜清玥心都快融化半边,怎么才小半个月不见,感觉杳杳又更叫人怜爱一些了。 素手轻柔地抚了抚她的发顶,语调轻缓,“你记住便好,马车上我给你带了母亲最拿手的桃花酥,待会儿叫鸢尾过来拿上。” 岁妤扯着她袖子缠袖带玩儿,“皎皎真好。” “哼,难不成我还有什么时候不好了?” “没有没有,皎皎什么时候都是最好的。” “这话听着倒叫人舒坦。” 正交谈时,陪侍在颜清玥身边的另一个婢女忽然走过来,“端阳公主唤人来告诉奴婢,叫娘子去她那儿一趟。” 岁妤松开那袖带,“无事,我坐在这儿等你便好了。” 颜清玥虽不知晓端阳公主找她作甚,但也不好不去,也只能叮嘱鸢尾,“照看好你家娘子。” 等人走了,这处地方的偏僻才稍稍显露出来。 方才陆陆续续还是有人来挂彩绳的,这会儿却一个都瞧不着了。 岁妤乐得清静,虽有演的成分在,但融入此方世界性格后,或多或少在人前还是有些拘谨的。 一个人独处,到底还是舒服些。 手上动作灵巧,正用柳枝折成圆环,忽而眉间隐秘一动,岁妤装作未曾察觉,看向鸢尾,“我有些渴了,你去帮我讨一壶蜜水来吧。” 鸢尾环顾四周,有点迟疑。 “没事,公主府会有什么不轨之徒,你抓紧来便好。” 鸢尾这才走了。 不过两息时间,眼前光影忽然被遮个干净,岁妤扎着花环的手一顿。 “鸢尾,是你吗?”岁妤的声音有些颤着,与她先前笑意盈盈的模样一点儿也不一样。 “夫人这不是猜出来了嘛,还要问问才死心?” 石桌上一双大手在岁妤左右两侧忽然放上来。 指尖修长、长着老茧,手背上青筋暴起,正隐隐鼓动着应和岁妤愈发加快的心跳声。 岁妤身子止不住地颤栗,肩上被强硬按下一只大掌,灼热的温度近乎透过肤肉直触心底。 “杳杳不是说考虑考虑吗?这都半个月过去了,总也要给我个答复吧?” 帝宸眸色晦暗,心中隐隐怒气翻腾,却还是怕刺痛她将称呼换回来。 上回见面他便知岁妤极其在乎自己“红杏出墙”一事,既然如此,那不叫女孩想起来便是。 可......明明同别人说说笑笑心情大好的样子,怎么到了他跟前,就变得畏惧了? 难不成她也像其他人那样,觉得自己荒淫无度,是个暴君? 他不明白,明明二人分开那天,岁妤的态度便已然缓和,时至今日,却又像降至冰点。 帝宸从不是自己憋着乱想的性子,抚着岁妤肩膀、一手揽住她腰肢便将她整个人调了个方向,俯身直直看着她。 岁妤呼吸急促,眼睫震颤得翩飞,“我还没想好......” “那要多久才能想好?”帝宸不想再等,只要岁妤同意,她立刻便能成为自己的皇后。 女孩被他问得眉眼间都皱起,嗫嚅着不知该怎么回话。 帝宸不动声色按下心间暴虐的一切情绪,半跪在地上,“再有半个月,杳杳,再有半个月,我帮你和离,迎你入宫。” “你只会是我一人的皇后。” 岁妤心跳蓦然漏了一拍。 垂下的眼睫缓缓抬起,看向与自己平视的男人,“为何?若是那晚,圣上只当是个意外便好,总有人比我更貌美、更合您的心意。” “可那不是你,我就想要你。”帝宸的声音很坚定,不容拒绝。 发了疯一样的想要她,要她成为自己的皇后。 只要一想到她会是自己名正言顺、唯一的妻子,帝宸便觉得欣喜万分。 第一眼,他便认定岁妤了。 岁妤手抵着男人胸膛,躲开他的啄吻,“这是公主府,我还要见人呢。” 若是真有些不雅之处叫人看出来了,她也不用活了。 帝宸顿住,幽深晦暗的目光紧紧盯着岁妤,到底没继续,低垂的眉眼处深色愈浓,“那不如杳杳和我说说,那春宫图上有些什么罢?” “又或是忍痛割爱,送我两三本瞧瞧?” 岁妤蓦然瞪圆了眼睛,有些羞愤,“你偷听我们的谈话?” “这怎么能叫偷听呢,”帝宸明目张胆耍无赖,“我不过是在等你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不小心听到的。” “这园子这么大,总不能不允我在墙上歇歇脚吧?” 岁妤扭过头去不想看他,更不想回答他。 便被擒住下颌强硬转回来,灼热的视线凝在她唇上,呼吸喷洒,却硬生生克制着没吻下来。 “今日饯花神,杳杳总得给我做点东西,以慰我相思之情。” 与花朝节类似,只是少有人会在这一日提到。 毕竟若真有情,花朝节那日氛围那般好,早就捅破窗户纸了,也不会等到今日。 但若非要这么强扯,今日女子送心上人礼物,也能看作是表白心意。 是以帝宸这么问,便是想找个借口要岁妤给他点答复,哪怕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也好。 委实是退好大一步,将主动权全盘交托在岁妤身上来。 若是叫端阳公主、太后那些人见了,指不定会以为他是鬼上身,才这么好讲话的。 打一棒子还要给颗红枣呢,岁妤眸光一动,便转身拿起石桌上还未折完的花环。 “这个?”柳枝圈圈在纤长的指尖晃悠着,岁妤自个儿说出这句话时都觉得有些心虚。 帝宸视线凝在她身上半晌,嘴角半勾着俯身在她唇上亲了一口,一触即分。 “成,杳杳送我什么都成。” 正说着,岁妤却视线凝在转角的那条小径上,骤然身子一僵。 被半树开得正盛的桃花遮挡的小径上,鸢尾后头跟着的,是林述溦。 一身仙鹤绯袍官服,云凤四色花锦束带上系着今早她迷蒙着双眸为他绑好的丝绦,走动间随着步伐摇摆。 但凡再走近一些绕过那株桃树,便能清楚看见她此刻被旁的男子提起腰肢、拥入怀中的模样。 岁妤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心跳如擂鼓般,忙不迭拍了拍帝宸的肩膀,“快走,我夫君过来了。” 帝宸皱眉,视线若有似无随意往后扫了眼,便又落回岁妤脸上,“怕什么,被他知晓了你还能早早便做我的皇后。” 这人毫无顾忌,丝毫不懂岁妤有多惊慌,甚至还能有闲心抚着她发间零星停留的几片花瓣。 岁妤推拒的那点动作,在他看来似乎和毫无伤害的小猫亮爪一般,只能亮出来吓唬人。 帝宸将他棱角分明那张俊脸凑近些,“杳杳如今是在求我,难不成不需要付出些什么?” 他一说这话岁妤便能猜到他在逗弄自己,可心跳加快、紧张到不行,岁妤也腾不出脑子来想那么多。 双手捧住他的脸,一下便在他脸上、唇上印了好几个轻吻。 今日出门赴宴,岁妤定是要妆点自个儿的,是以等她恍然回过神来时,帝宸脸上已然印了好几个唇痕。 在他偏冷调的肌肤上,尤其明显。 惊慌失措躲开目光,岁妤颤着声音求他,“先躲会儿好不好?你说了还有半月时间给我考虑的。” “求你了,阿宸。”岁妤急得溢出哭腔来,一双湿润润的眸子在小径处打转。 帝宸凝在她脸上的眸光里透出些微不可察的心疼,腔调却仍是不在意的模样,“杳杳都求我了,我自然是要听吩咐的。” 这般说着,却不见挪动分毫。 还将脸往上一仰,在岁妤蓦然睁大的瞳仁中极具压迫感地吻上她的唇。 “只是这好处,我现在就要。” 辗转厮磨,唇上肆虐的触感较之往日,多了几分轻缓。 他还记着岁妤的话,尽力克制着不叫别人看出来端倪。 只是这份体谅,在当下的场景来看,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 岁妤眸光一闪,蹙着眉,泪水涟涟从眼尾须臾坠下,也不知是被此时痴缠着自己的男人磨得,还是被身影愈发逼近的夫君吓得。 帝宸叹口气,终于松开她,吮咬上岁妤的耳尖,藏着极明显动情过后的沙哑与滚烫,“不吓你了,他过不来的。” 岁妤仰面被他细细吻着脖颈处的嫩肉,朦胧着泪眼看向小径处,才发现一小厮装扮的人拦住了林述溦二人的路。 不过隔着几株桃树的距离,从岁妤的角度,可以正正好看到林述溦的所有动作、神色,更是能将他们说话的内容听得一清二楚。 “杳杳说若是我动作不管不顾得再大些,林大人能不能听见?” 岁妤身子蓦然发软,差点便忍不住的一声惊呼被帝宸吞入腹中,低低的笑声在缠吃中溢出。 疯子,当真是疯子。 岁妤抬手便打他,却被握住手腕、强硬十指紧扣,扣住后颈吃得更深。 隔着短短距离,林述溦眸色一深,看向突然出现在公主府的宫内之人。 小厮俯身恭敬回话,“这真是巧了,圣上正着奴才去找个能文能武的人才呢,这不就遇上林大人您了。” “您看......是不是能和奴才走一遭?” 林述溦耳畔隐隐响起啧啧交缠的水声,似是有哪对交颈鸳鸯正难舍难分。 鸢尾眸子蓦然瞪大,低着头张大嘴巴惊恐,咬咬牙也如寻常一般抬头看向林述溦。 “这离娘子那儿还有一个园子的距离,爷您的正事要紧,奴婢陪着娘子回府便是了。” 林述溦心中狐疑,却不动声色,朝小厮打扮的暗卫颔首,“那便带路吧。” 转身朝来时路走去,却在转角处不着痕迹往回扫去,瞳孔瞬间放大,颈侧青筋都鼓动着似乎要嘣出血来。 原来是他。 桃树下,岁妤一巴掌便扇在帝宸脸上,推开他便要起身,被抱紧了不放。 “这是杳杳第三回打我了,就不能有一次见面是不打的吗?” 岁妤冷着脸,覆在腮边的红潮却无法做假,身子止不住地发软,还是被后腰处那只大掌撑着才没往下倒。 “若是你不这么卑鄙,不这么混账,我......我也不会打你。” 帝宸挑了挑眉,笑得戏谑,“这还是我第一次觉得混账、卑鄙是个好词,杳杳夸得真好听。” “若是可以,记得要多夸夸我,我便更开心了。” 岁妤扯了扯唇角,都牵动不起情绪来跟着他倏而跳跃的思维回话,只推着他胸膛,“你亲也亲了,我要下去。” 帝宸倾身又偷记香吻才舍得放手,亲手将岁妤有些被弄乱的裙衫整理好,动作熟稔。 在岁妤呆愣站着、有些惊疑的神色里,语气自得,“第一回回宫我便找了嬷嬷学这些,怎么,被吓到了?” “若是杳杳嫁给我做皇后,日后你的裙衫我都可以亲自为你穿。” “描眉、胭脂水粉、钗环首饰......你喜欢的都可以挑最好的。” “这东辰天下我治理的好好的,你多享受些也未尝不可。” 岁妤听了他这话倒是一怔。 方才帝宸所言也皆是事实,先皇往上两任皇帝都已经开始大兴奢靡之风,只知享乐,真才实学倒没有那么看重。 不然也不会仅仅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私通罪名,就草率定下帝宸数十年的苦难。 帝宸登基不过三年,便将如哪儿都漏水的木桶都钉上新木板,还封了层铁皮。 达官显贵之间隐隐流传的暴君之名,在百姓心里,他却已然是这百年来最好的一个皇帝了。 反正砍头又砍不到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头上来,还多了许多看戏的乐子,何乐而不为呢! 第190章 炮灰臣妻(12) 林述溦跟在小厮身后绕公主府转着,脚步忽而顿住,语调危险。 “圣上在哪儿,你是记不清了吗?” 暗卫顿住,闭眼低头,脸上表情跟打翻了调味瓶似的,五味杂陈。 幸好,不过一息时间,从树梢传来一声鸟鸣。 “大人说笑了,奴才怎么可能会忘记这等大事。“ “只是这公主府现下正热闹着,若是惊扰了其他贵人,奴才怕担当不起,您请来,再穿过一个院子便到了。” 林述溦神色未动,沉凝他半晌,在那暗卫仍淡定着的神情里,抬脚挪步缓缓朝前继续走。 果真是穿过一个院子,人影皆无,只依稀能够察觉到几分气息波动在四处传来。 沿着长桥走至湖心亭,飘扬的纱帐中一高大身影端坐着,半侧的脸庞凌厉非常。 林述溦跪身叩拜,“不知圣上有何吩咐?” 等了良久,都不见声响,林述溦眸色沉沉,维持着手上动作不变。 忽然,帝宸的声音满是促狭,一道站在他身旁的人影由远及近,伸手扶住他的手臂。 “爱卿怎么在外还行此大礼,起来同朕喝杯茶吧。” 林述溦听命起身,半坐在木凳上,幽深的目光扫过帝宸下颌处的唇印,神色是暗藏的危险。 帝宸气息稳健,凉薄地冷冷睨视着岁妤的“夫君”,上下端量的目光丝毫不做掩饰。 身子单薄不够壮硕,瞧着就像个绣花枕头,难不成还能比他更叫岁妤欢愉? 官场处事不惊,但也没什么过激的建树,比不得他杀伐果断。 模样倒是一派文人风骨,只是少了几分凌冽逼人的气势,一样比不得他。 眼眸一抬,站在旁边的李连便上前倒了一杯“茶”递给林述溦。 “这茶够烈,刚好解了心中的欲火焚身,林大人尝尝。” 林述溦端起茶杯的动作一顿,鼻尖萦绕的酒味不散。 这烈的哪里是茶,分明是酒。 说的又何止是酒烈,分明又在暗戳戳指人。 林述溦心中只觉发笑,先前追查无果、往后沈晏亭死活不肯主动透露的那些事,稍加思索便都水落石出。 原来那掳走自己新妇的人,是当今圣上。 林述溦是在帝宸即位那年的殿试上被提拔的,如今为官之道清正不阿,也是帝宸铁血般的手段给的底气。 纵使其他人都言帝宸是个杀人如麻的暴君,但那些贪官污吏、荒淫权贵,谁都死得不冤。 他一度认为帝宸是个真正的明君,若是可以,他会一直秉持着自己的为官之道。 但......掳走他新妇的人,是帝宸。 林述溦眼尾压抑得猩红,轻薄的眼皮浸透了怒火,燃烧起熊熊烈焰,直视帝宸。 “圣上这茶若不是自己的,强抢来也是无用,喝着伤身。” 帝宸眉尾一扬,倒是高看林述溦一眼,还算是个硬骨头,没见面就求饶地将人奉上。 他只在朝堂之上与林述溦打过交道,这人谁都挑不出毛病来的处事手段、对谁都不徇私的公正不阿深得他心。 只是现在有了天然敌对的因果在,怎么看怎么都不顺眼。 信任的朝臣,变成了最让他嫉妒的正宫,自己竟然还是那个偷香窃玉的毛贼。 帝宸有些自嘲,又有些自得,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成了个这样的遮掩性子。 依着他来,直接第二日就大张旗鼓迎岁妤入主中宫,光明正大成为他的皇后。 但......她不愿。 “伤不伤身朕倒是没感觉出来,就是这心,沉沉浮浮的激动极了。” 帝宸俯身,单手撑在桌上,指尖恰好停在桌上被茶水泼湿的那处,语气温和:“喝着叫人尤其欢喜。” 林述溦同帝宸视线交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杀人于无形的冷气,却热得李连打了个寒颤,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笑眯眯地眼神打了个转,看向从屋檐上飞身而来的沈晏亭。 好好好,这下是真来齐了。 沈晏亭一脚踩在亭中木栏上,半坐着打量帝宸与林述溦二人,冷不丁开口问道:“你知道了?” 林述溦没回他,但那神色已尽然可以看出来。 沈晏亭撇了撇嘴,还不忘为岁妤立人设,“您是皇上,我们天然身份矮了你一头,但杳杳这人,你若是逼她,怕是会直接要了她的命。” “您是想要个会哭会笑会打人的杳杳,还是一具入你皇家棺椁的尸体,好生掂量吧。” 林述溦与帝宸听到“尸体”一词时,手上便骤然僵紧,显然也意识到沈晏亭并不是在说胡话。 “她是我的皇后,谁都无法改变。”帝宸的音色很冷,像是冬日寒潭滴落水珠凝结而成的冰柱,一锥刺破人心防线。 “那你也要看看她到底想不想做你的皇后。”林述溦此刻并未将帝宸当做帝王,他们二人现在,仅仅只是针锋相对的情敌罢了。 帝宸也压根不在乎他这点冒犯,如果心爱之人都要以权势压人才能抢到,那他才是真正落了下风。 “杳杳自是极喜爱我的。”帝宸轻抬下颌,俊美非凡的脸上,那几处唇印显眼到不行,将他整个人的气势都硬生生往旖旎那边扯。 “我又不是没被杳杳亲过。”沈晏亭嘟囔。 林述溦凛冽的眼神骤然扫向他,帝宸也毫不例外,“你也逼迫她了?” 沈晏亭张了张嘴,欲辩无词,能说的都说不了,想说的都不能说。 停顿好几息,胡乱点了点头,“你们二人都能得佳人芳心,我夜探香闺难道还不行?” 林述溦稍稍反应,便知他说得是自己几日前因公事未曾回府、在殿阁歇下的那晚。 几人后续如何争论暂不得而知,岁妤被鸢尾直勾勾盯着,唇上细细抹上冰冰凉凉的药膏子。 “娘子......您下回若是再有这样,能不能提前告知一下奴婢?好怕被姑爷发现我神色不对啊......” 鸢尾委屈巴巴的,方才真是吓死她了。 好在还有些唱戏功夫在身上,要不然真露馅可不就坏了娘子名声。 别看如今姑爷多爱多爱自家娘子,到头来若是这等危险的事情被觉察出端倪,保不定就变心。 瞧她家老爷,先前对先夫人多爱,还不是寻了通房,虽说不准生下子嗣,在鸢尾看来也有些膈应。 “好,若是下回,我早早告诉你。”岁妤指尖拨了拨她双丫髻上坠着的小铃铛。 “告诉鸢尾什么?”磁性低沉的声音由远及近,满是温润。 第191章 炮灰臣妻(13) 岁妤抬头,便见林述溦踏风而来,绯色衣袍纷飞,将腰间悬挂的那香囊都吹拂地紧贴在腰腹靠下位置。 无端便生出许多暧昧情愫来。 “告诉鸢尾我何时要准备戏耍你。”岁妤被他握住腕子细细揉捻,二人视线交错。 察觉到他视线凝在自己唇上时,唇瓣轻抿,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被虎口处带有薄茧的大手抚住下巴,指尖落在她唇边摩挲。 “圣上亲赐了我药膏,回去换一种膏子抹,看能不能消肿得快些。” 岁妤心间陡然漏了一拍,呼吸都滞涩顿住。 林述溦被她这模样逗弄得笑出声,低沉仍带着点沙哑的声音尤为抓人,俯身凑近,是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 “岁岁的唇是我吃肿的,自是要为夫来想办法弥补,不然不是叫岁岁在旁人面前出丑嘛。” “若真是这样,想必颜娘子便要差使她夫君来好好在棋局上杀杀我威风了。” 颜清玥的夫君容墨申,翰林院学士,尤以一手棋艺闻名。 林述溦这话,自然是开玩笑的。 岁妤羞恼着扭过头去,却被男人掌住下巴,倾身印上一吻。 浅淡到她似乎都没能感受到,便一触即分。 “岁岁......” “嗯?” “我们回家吧。” 岁妤含笑,“好。” 桃花树下花瓣纷飞落下,在一对璧人之间飘浮,这等景象,若是有画师在此,必能成就一幅名画。 屋檐上的几道身影没眼看,随着最前头那人离开,都跟着飞身点地离开公主府。 ——走了? “林夫人现在何处?”端阳长舒一口气,听婢女又想起什么,看向婢女。 “林大人来了,正陪着夫人挂丝绦,看样子也快离开了。”婢女如实禀报。 颜清玥眼中惊疑不定,看一眼神色不大对劲的端阳公主,心中隐隐划过一丝揣测。 端阳反应过来,笑着将方才编好的花样递到颜清玥跟前,“你瞧,我编好了,我们去前头园子里找那棵最老的树挂上吧。” 颜清玥隐下那点猜疑,点头,随着端阳公主一道往前院走。 还未到最热闹的那座园子,便看到岁妤被林述溦扶着踩在架子上爬高想要挂彩绳,瞧着摇摇欲坠的,下一刻就要倒下来。 颜清玥倒吸一口冷气,还没来得及上前,便见端阳公主快步上前,“这架子都这样不牢靠了,也不知给贵人们寻架新的来。” “不妨事。”岁妤挂上彩绳,被稳稳当当扶着下来,还顺带晃了晃那高架子,“这架子已然很牢固,是我头一回挂这么高的彩绳,有些不大会。” 说着神色有些羞赧,林述溦站在她身旁,朝端阳公主见了个寻常的礼后也没出声,照常当好自己的背景板。 端阳本就意不在他,更是因为他的身份恨不得离得远远的,自是和善地朝岁妤开口。 “这便是岁娘子了吧,先前几年递到岁府的帖子你都没应邀,倒是叫本宫在你成婚后才看见,真真是美人如玉,好看得紧呢。” 声音平和,说出来的话却是极为友善。 既没有很端着公主架子叫人下不来台,也没过于殷勤叫人难做,分寸拿捏得极好。 岁妤一怔,大概知道端阳公主的来意,同颜清玥对视一眼,方才斟酌着开口,“公主谬赞了。” “哪里是谬赞,本宫同颜娘子也一见如故。” “本宫每日见着驸马那臭男人,都快厌烦了,有这般的机会,最喜欢同美貌的小娘子在一处说说话喝喝茶了。” 说着看一眼林述溦,眼底赞叹划过,却终究还是露出赶人的神色来,“林大人,今日这般好姐妹聚会的日子,难不成还要黏着岁娘子不成?” 林述溦如何不知她的用意,看向岁妤,在察觉到她确实是开心的,方才退后一步,“那我便回府等你,行玖会在门口马车上候着。” 岁妤手被端阳牵着,抿唇看向林述溦,眼眸亮亮的点了点头,语调清软,“嗯,夫君路上叫马夫慢些,回去记得用晚膳。” 眸中溢出笑意,林述溦颔首,转身离开的风姿绰约,长身玉立、绯袍加身,气宇轩昂的样子简直是叫人忍不住地心生赞赏。 端阳亦是如此。 如此翩翩君子,芝兰玉树,配上岁妤这般模样、性情,是想也想得到的琴瑟和鸣。 偏偏......偏偏遇上了帝宸那只疯狗。 不过端阳也只敢在心中腹诽,转眼间笑着拉住岁妤的手,“这会儿想必也已经开始了,我们一道去看看这盛景吧。” 颜清玥走在岁妤另一侧,眼底情绪不明,自有揣度,但面上也没显露出来,温声应答。 公主府前院园子里的东边,有一处高塔,走上去隐隐可以俯瞰整个园子。 以往这样的饯花会在端阳公主府操持,能上去一观的,要么是身份最为尊贵的几个诰命夫人,要么就是与她关系最亲近的几人。 总之若是能上得去,那在这刚开始不久的一整年里,都算是站在了盛京贵女的前列。 在众女子翘首以盼端阳公主怎么还未出现时,便见到她挽着一人有说有笑地踏进园子。 竟然还不是中心位置。 同另一个不算十分显眼的颜娘子一人一边,将她如明珠一般护在了中间。 中间那女子...... 气质出尘,臻首娥眉,浅笑间那股风华便流溢出来,半点不带停顿地直冲冲往人脑子里钻。 与同样容貌不俗的端阳公主和颜娘子站起来,更像是飘渺脱俗的仙子,遗世独立,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飞回天宫去了。 有人认出这是在公主府门口翩然惊鸿一眼见过的女子,只是那时也没问出谁认识这等人物。 谁料,转眼,便被端阳公主揽着走了进来。 若不是见到她挽起的发髻,知道她已然成婚,想必这盛京怕是会出现“有女百家难求”的盛景了。 岁妤神色微动,悄然对颜清玥开口,“我站在中间......” 颜清蓦然反应过来,不着痕迹落后两步,便走在了端阳公主的身侧。 一下便将重心放在了端阳身上。 端阳现如今也在乎不了这样的虚礼,反正岁妤也是未来的皇后,抬抬面子也能叫帝宸开心些。 不过颜清玥和岁妤的主动反应,也让她心中好受不少。 笑意盈盈朝着众多围过来的姐妹介绍,“这是岁家独女,岁娘子。” 第192章 炮灰臣妻(14) 有些反应快的贵女已然反应过来了。 梳着妇人发髻,却并未介绍其夫家,不是夫家不争气比不上原先家世,便是......有意为之。 岁妤微微抿唇,略带些腼腆,却不失礼节,“我是岁家独女岁妤,现已嫁于林家为妇。” 林家?哪个林家? 林氏是大氏族,盛京里这“林”姓的官员可谓是多如牛毛,在场之人也没反应过来到底是哪个林家。 岁妤不大与人交际,这些介绍都过于粗略,颜清玥便不动声色找补回来。 “我从东长安街那边过来时还见到岁娘子的马车,就是到了公主府才说上话,可给我急坏了。” 东长安街,临近皇宫,一整条街也只有同林家主支分府别居的那个林家——林述溦。 人群里轻微响起阵阵嘶声。 林述溦向来是盛京贵女们想要待选的新婚夫婿之一,样貌、身材、家世、才学样样都好不说,林家还有祖训不轻易纳妾。 几月前悄无声息娶了她们并没什么印象的女子便罢了,如今到了跟前一看,纵使是先前还有些腹诽的女子都忍不住自惭形秽。 难怪林大人要这么悄无声息、迅速将人娶进门,这要是慢上些许,提亲的媒人还不将岁府门坎踏烂了。 端阳公主见众人注意力已然偏离,忙不迭将话题扯回正道上来,“这彩带挂得越高,新的一年所得福分便越多,先前本宫见岁娘子近乎都要上树了,想来是今年福气最好的了。” “不若你帮本宫将这丝绦系在腰带上可好,也好叫人沾沾喜气。” 说着便递上先前和颜清玥一同编的那条丝绦,神色温柔。 岁妤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后有些想拒绝,“这......” “这想来是天赐的缘分,恰好岁娘子第一回来公主府共赴这饯花会,便得了这滔天的福分,真是叫人艳羡呢。” 颜清玥插进话里,暗地里给岁妤使了个眼色。 岁妤便浅笑着接了。 后再是登高赏景,见无数条七彩丝绦于风中飞舞,被稀薄的日光照耀得好似游鱼曼妙。 一连串应付下来,岁妤坐上回府的马车时,已然被掏空了一般,双目半阖着便要栽倒在软褥内。 被颜清玥半途揽住,半搂着她强制将人撑开眼皮子,“同我说说,为何今日端阳公主对你如此不同。” 无缘无故将她支走,竟然只是为了无关紧要的一同编织丝绦。 再便是这样殷切地同岁妤攀交情,虽不明显,但身处其中自然也能感受到些许。 种种,都表明——岁妤身上似乎有些什么是值得图谋的,值得端阳公主放下架子、友善交流的。 岁妤累得不行,窝在她颈侧黏黏糊糊撒着娇,语调温软,甜到近乎快渗出蜜来,“那我还要问你为何要我接了公主那话呢。” “公主那般给你做面子,你难道要当面拂她?”颜清玥没好气。 岁妤转动着眼珠子想了想,倒也是,有些心虚地搂着颜清玥不吭声。 “别想逃,我还不知道你,今日不接公主那话也是怕后续的麻烦,但有些时候麻烦也是拒绝不了的,杳杳。” 岁妤迷朦听着,含糊应声,没两息便靠在她身上香香甜甜睡了过去。 颜清玥无声叹息,到底没再摇醒她,随手拿过放在一边的话本子随意翻看着。 夜幕徐徐垂落,等岁妤再醒来时,已经是在林府自己的拔步床上了。 隔着一扇屏风,婢女们进进出出,动静却放得极其轻微。 岁妤正半阖着眼眸放空呢,便见林述溦打了帘子进来,一身玉白长衫,发尾隐隐还坠着水汽。 珠链勾住他几根发丝带落下来,将沾染水汽、平日里落落君子般的男人更添上几分勾人的气息。 尤其是那双沁着滚水的眸子,就这么抬眼望过来,便让岁妤顿觉后背发麻。 林述溦今日......好不一样。 岁妤半撑在床榻边沿,定定看了他半晌后,低颤着鸦睫想要起身,便被大步走近的林述溦握住肩头。 身后被塞了只软枕,岁妤就着男人的力道靠坐在床头。 期间男人润湿的发尾落在她腰腹上,不至于沾湿衣衫,但透着股暮春时节的寒凉,被岁妤捻在指尖,直直往她身子里钻。 小小打了个冷颤,便被林述溦察觉到,“是冷吗?” 唇边递过来一碗晾得正好的温热蜜水,林述溦的声音裹着水汽,尤为抓人,“这几日你本就有些不舒服,不要逞强,多加衣物才好。” 岁妤小口小口抿着蜜水,眸子亮晶晶的,不想喝了便偏了偏脑袋,林述溦也不嫌弃,一口将她还未喝完的蜜水斯文喝完。 “夫君今日......有些不一样。”岁妤扯着他两缕发尾湿润的头发,在指尖缠绕着当玩意儿拨弄。 林述溦放好杯盏,闻言眉眼含笑,音色温沉,“哦?那岁岁同我说说,今日我有何不一样?” 岁妤眸光轻颤,闪过一丝调侃的笑意,仰面倾身凑近林述溦,“夫君今日看起来,尤为可口。” 这句话叫岁妤说得百转千回,尤其是最后那两个字,缱绻勾人得几乎能在人耳畔转上十八道弯。 林述溦也确实被她这短短一句话弄得怔愣、半抱着岁妤的身体僵住,半晌才反应过来。 他的新妇惯常便是在床笫之间,都有些害羞放不开的,今日竟会说这样的话? 第193章 炮灰臣妻(15) 林述溦目光有些惊疑地落在岁妤脸上,隐隐藏着点发现她更多未知一面的兴奋。 她似乎......并不像别人全然想象的那样,只是一个温婉的闺阁娘子。 林述溦在床''''榻之上、温存之间,本就比旁人看到的岁妤更多些,却没想到,她还有更灵动、活泼的一面。 这是好事。 只要是岁妤,无论怎样的她,林述溦都觉得自己爱得不行。 “夫君今日看起来像糯米团子一般,应当是香甜可口的。”岁妤指尖落在男人凌厉的眉峰上,顺着他高挺的鼻梁一路往唇瓣划。 最后指尖停在男人唇缝间,等人启唇想要含住时又调皮地抬起,不叫人得逞。 林述溦呼吸微重,被室内燃着的普通安神香轻易便勾起火气来。 岁妤被他抱在怀里,自然感受到什么与往常不一样的触感。 垂眸,视线逐渐顺着腰腹线条下落,在男人陡然沉凝下来的神色里,微微低头埋进他颈窝处。 瓮声瓮气的闷音穿过他的耳膜,“今日颜娘子给我看了几本春''宫''图,她说......叫我不许什么都由着你胡来。” 林述溦视线往下落,恰好可以看见岁妤半藏起来的耳尖,红到近乎滴血,却仍然鼓足勇气说着情话。 “但是......我想要夫君更开心些的。” 林述溦被她这番话弄得心神巨震,向来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性子,却轻易被岁妤这一番话语挑弄得溃不成军。 倏而俯下身,指尖擒住岁妤下颌便将她吻住,寻常的安神香都好似变成了最催动情''''欲的催情香。 气息不稳地放开时,岁妤的唇瓣已然又轻微洇开绯色,肿胀起来。 “对不住,我吻你的力道太重了。”林述溦指尖缓缓按着岁妤的唇瓣,眼里满是心疼。 如此一遭,他已经不想知道岁妤究竟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举动。 愧疚也好补偿也罢,她也只是个被卷入纷争涡源的受害者。 就算要恨,他也决计不应该迁怒自己柔弱无辜的新妇,只会将这笔账算在妄图想要将她抢走的男人身上。 在岁妤颤巍巍还想要**时,林述溦按住她的手,动作极轻缓地摩挲着她柔软的手心。 今日之事太耗心神,他并不是脑子里只想着同岁妤做这档子事的。 虽然......这滋味确实很叫人上瘾,但更应该等到岁妤喜欢、真正想要的时候,他才最开怀。 谁料,岁妤见他不为所动,甚至还要制住自己所有动作,瘪嘴哼哼着就要哭。 在林述溦陡然慌乱了心神的间隙,竟不知哪来的力气,将他推开...... 灼热滚烫的气息不稳、纠缠,最后不知是如何被挑起的火气,又到底是被怎样灭掉...... 良久...... “呜......” “不许走。” 不难听出那带着磁性的男音有些愤愤,随后便又是一阵阵动静,哪怕刻意压制过,也叫间或进外间浴房准备热水、年纪轻的婢女们红了耳朵。 这一晚足足要了五次热水,四更天末段快要过完的打更声响起时,动静才缓缓停下。 伺候的人都被屏退,林述溦亲自抱着岁妤洗漱。 将迷朦睡着怎么都醒不过来、只哼哼两声的岁妤放在锦被之中,林述溦还未曾有丝毫停歇,便被站在门口的行玖敲着门框提醒。 ——他该上朝了。 “记得吩咐伺候的人,今日由着夫人睡,不过若是到了午膳的时辰还未醒,必得将夫人叫起来。” 说着走进隔壁辟出来的小书房,提笔洋洋洒洒写了一整张三尺宣纸,小心折好又放回岁妤床头。 行玖跟在他屁股后面转悠,可算是等到他要走,打了个哈欠又睡回笼觉去了。 他家夫人可真是福星,自从嫁过来以后,他竟然不用再跟着主子去上早朝,还能饱饱地再睡上一个多时辰。 这差事美啊! 里间。 岁妤半睡半醒间,被小腹处一点轻微的异动惊醒,睁开眼,便见到一只毛发雪白的小老虎用脑袋顶着。 见她看见自己了,毛茸茸的小老虎甩了甩脑袋,“嗷呜”叫了一声,化作一道白光钻进她肚子里。 这下是彻底醒了,手心摸过那方才梦里见到的小老虎窝着的地方,凉的。 床榻外侧林述溦睡着的位置也早由温热转凉。 岁妤撩起纱帘往外看,天光尚未大亮,连燃着的烛火都还未熄灭。 再度沉沉睡过去,岁妤丝毫未察觉木窗被轻微合上,室内进来了个偷香窃玉的贼人。 高大的身影往里走近,半跪在岁妤床榻,离佳人还是太远,干脆脱了外袍膝行至里侧,将脑袋沉沉埋进岁妤颈窝方才作罢。 他方才......又做梦了。 梦里母妃的血快要将他淹死,明明只是没过膝盖的高度,他却好像被按住脑袋往血里浸。 鼻腔、嘴里、眼睛里、耳朵里,全是母妃的血。 临死前还要护住浑身是伤的他,被活活冻死。 可他不仅不能给母妃报仇,还要在天下人面前尊奉仇人为太后。 梦里,他的母妃七窍流血,近乎歇斯底里质问着他,“你为什么不给我报仇?为什么要认贼做母?你个畜牲,你就该死,你就该死......” “你就该死......” 帝宸被念得浑身发冷,一脚踩空浑浑噩噩醒过来,忽然就很想见到岁妤。 发了疯一样想见她,只要能抱抱她就好了。 岁妤睡梦中,便觉得自己被一只大章鱼缠住,委屈巴巴哭着喊着,却将她缠得更紧。 让她连句安慰的话都挤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不过两息,便从睡梦中朦胧醒过来。 醒了,才知道那并不是梦。 岁妤有起床气,还不轻,被男人八爪鱼似得死死抱住,气简直不打一处来,挣扎着便扇了他一巴掌,“你烦死了。” 帝宸漆黑的瞳仁里闪着神经质的光亮,像是骤然找到什么让他癫狂开心的事,“杳杳手疼吗?” 岁妤一怔,气消了大半,“不疼。” “那杳杳再......” “帝宸!”岁妤一把捂住他的嘴,不想再听他说什么。 “我又不说什么,捂着我作甚?”帝宸声音闷着从她手心里传出。 第194章 炮灰臣妻(16) 岁妤被他这话逗笑,“帝宸你莫不是疯了?” 起床气在身,岁妤先前不好直呼的名字,现如今便直接叫了大名。 帝宸不但没有半点忸怩,反倒直截了当开口又重复了方才的话一遍,“杳杳若是手不疼,多打我两下好不好?” 岁妤虽迷朦着,但心思敏感可未少分毫,方才是怒气裹挟着,没听出来帝宸语气中的不对劲。 这下被他带有征求意见的问句一弄,轻易便能发觉男人的不对头,“你怎么了?” 帝宸将自己脑袋埋进岁妤怀里,八尺多高的一个大男人,委屈得不行一样要躲进岁妤怀里。 脆弱得不得了。 岁妤这下零星剩下的几点睡意也清醒了过来,有些手足无措地抱住他,小手在他后背轻轻拍着安抚。 “杳杳,我梦到我母妃了。” 熙妃? 岁妤顷刻间便明了是什么事,也对,帝宸这人性子喜怒无常,但若真有什么说得上是他无法化解的创伤,想必也就剩下他母亲那一件了。 “我梦到她指责我不能为她手刃仇人、只能小打小闹折磨那老虔婆......” “她流着血泪在对我哭......我好心疼,却怎么也抓不住她,她掐着我的脖子,我想抱抱她,可是好冷......” “我被灌着药吊命,母妃却在受冻受折磨......” 颠三倒四的话语毫无逻辑,岁妤却能从里头拼凑出大概来。 “你这是在自己瞎想。”打断他还要自我厌弃的唾骂,岁妤扯着他散落下来的束发,将他脑袋从自己怀里扯出来。 “熙妃娘娘那么爱你,怎么可能会掐着你的脖子?还如你所言用那么侮辱的话骂你,绝无可能。” 眼前岁妤斩钉截铁的语气丝毫不容置疑,帝宸喃喃自语般,“是这样吗?” 岁妤现在都觉得自己有专门去开解别人的能力了,柔声安抚道,“当然是这样。” 帝宸似乎被她安抚好,低垂着眉眼、眼尾坠下一抹浓墨重彩的红,委屈地要往她怀里靠,却忘了他头发还在岁妤手里。 “嘶......”头皮被扯痛,帝宸理智好像被拉回些许,这才有空闲的脑子来想方才自己到底有多丢脸。 脸上这下也覆上一层薄红,帝宸的神色却还是稳着强撑出一副淡定神色,眼神却不再是毫无波澜。 “若是我刚刚没听错,杳杳是叫了我......帝宸?”低吟的磁性带出几分性''感的哑意,听得人耳朵都快被磨损坏掉。 “这全名比阿宸都好听,杳杳不如再多喊两句,也好叫我母亲多听上一听。” 岁妤闭眼,将人推开些,只觉他那副叫人讨厌的嘴脸又显露出来了,“不叫。” 帝宸闲散许多的笑声传来时,岁妤稍稍有些绷住的身子才缓缓松懈下来。 这点细微的变化,帝宸自然不可能没发现,倒也没再主动戳破叫岁妤羞恼,只任由心间几乎将他淹没的喜悦蔓延。 这也是他第一次,主动有倾诉欲,想要将那些埋葬的过往都一一讲给人听。 “杳杳想听听我母妃的事吗?” 男人低沉的音色不再只有沉痛,似乎只有睡过去的那一时半刻,才会被无限增长的愧疚刺伤。 哪怕他知道他不曾需要有愧疚,已经做到了他能做到的最好,但提起冤死的母亲,依然会觉得自己强大的不够及时。 “都抱着我了,若是硬要说,我也拦你不得。” 帝宸唇角扯出浅淡的弧度来,语调轻柔地将自己那些过往翻出来。 “那你为何没有......杀了她?”岁妤几乎是用气音问的,似乎知道自己说的话大逆不道,声音都颤颤的。 帝宸失笑,仅有的几分难过都被她可爱的小模样给逼退,“杳杳怕什么,这里只有我们二人而已。” “那人死的那天,我原本刀剑都架在老虔婆的脖子上了,才被告知,若是先皇不下令,我母妃......不得入皇陵,不得上玉碟。” 皇室规矩自来没人教过帝宸,是以他也才是那天才知道。 原来他的母妃要入皇陵,无论是葬在哪个墓中,都要先皇同意。 他可以无所顾忌,任由众人唾骂,但他母亲不可以。 她必须要,堂堂正正的风光大葬。 “那狗皇帝见不得我风光,拼死了也要恶心我一把,死前将那女人封为皇后,又将我那好弟弟幽禁王府。” 岁妤也从他三言两语中见到来自他亲生父亲的恶意,竟一时找不出什么话来安抚他。 只得转移话题,“那被幽禁的......怎么暴毙了?” 帝宸无所谓,“自然是那老虔婆下的毒手,趁我没心思花在她们身上时,将他毒死了,还将脏水泼到我身上来。” “她的养子死了,不会怀疑到她身上去,只会揣测诋毁是我见不得有隐患存在,要斩草除根。” “不过这弑父杀弟登上皇位的暴君名头,正好够将朝堂上下的蛀虫都一一斩了,要将积病积弱的东辰扶起来,杳杳你知道我有多努力吗?” 帝宸回想着沈晏亭惯常说话的语气,拖长了语调撒娇,奈何过于僵直,听起来就是个四不像。 岁妤轻颤着眼睫笑,没躲过他的视线,被抓住小辫子揉捻。 男人的语气危险极了,“杳杳这是......在取笑我?” “没有......”岁妤闷着声音反驳,却没有半点可信力。 反驳声被堵在唇舌之间,岁妤挣扎乱动的手被握住,强硬从指缝处钻过去转为十指紧扣,缱绻着缓缓摩挲。 天光逐渐亮起,窗边却又骤然传来一声鸟鸣、以及......混合着木窗被轻轻关好的闷响。 有人来了。 第195章 炮灰臣妻(17) 来人是谁显然已无需多言。 迫人的危险气息逼近时,帝宸却丝毫未乱,将纱帘打落,遮住他愈发吻得深重的痴迷。 “唔......放开......有人来了......” “管他作甚......杳杳,看我......” 间或两句听不大清的对话响起,站在床榻边上,被纱帘半遮住视线的沈晏亭却攥紧了拳头。 若不是在朝堂之上察觉龙椅上坐着的是替身,他也不会一离开大殿便告假、急匆匆往林府赶。 果不其然,帝宸这厮,竟来得这般早。 还来得这般突然,趁着他和林述溦二人不在之时,便光明正大来林府强逼杳杳。 啧啧交缠的水声在安静的室内尤其清晰,暧昧到连烛光隐隐晃动都衬得影子曼妙。 沈晏亭在听到岁妤吞咽不及被舔吮着、拒绝三次过后,阴沉着一张脸将纱帘挑起,一拳便朝着帝宸砸过去。 帝宸抱着岁妤往里侧一滚,唇瓣终于分离,竟还轻微“啵”得一声,臊得岁妤连抬头都不敢,窝在他颈间不愿出来。 “杳杳羞恼什么,都是这厮死缠烂打,要没脸也是他没脸,也不知道一个皇帝这般不要面子......” 沈晏亭嘟嘟囔囔的,虽还记得帝宸的身份,却半点都没有过往的尊重。 手段果决、杀伐决断的帝王,遇上心爱之人,也不过就是个毛头小子罢了。 比他刚开始时还不如呢,最起码杳杳在他跟前是半点不带装腔作势的。 想到此处,沈晏亭近乎有了一种诡异的优越感,连带着看帝宸的神色都带了些可怜。 帝宸自己说过,在给岁妤考虑的这半月里,要公平竞争,对方不需要顾忌自己的身份,只当他们是三个寻常男子争夺爱人即可。 说过的话泼出去的水,哪怕现在再看不顺眼沈晏亭,帝宸也没心思拿身份压人。 抱着怀里的岁妤轻声哄道:“确实是我脸皮厚,要来痴缠着杳杳,求杳杳怜惜。” 岁妤还未来得及后背发麻,便听到沈晏亭被恶寒到了的声音,“你说话就好好说,怎么还学我?你会撒娇吗?” “我学东西,向来很快。”帝宸语调平和,似是包容一切沈晏亭的无理取闹。 沈晏亭冷嗤一声,理都不理他,“你当真是......” 有些疯。 六岁自己被选为做他伴读开始,一直到现在,沈晏亭却才觉得这是第一次自己如此看清帝宸是只疯狗的事实。 不仅什么都肯学,什么有利于目的达成学什么,还能忍,忍到最后给别人致命一击。 只是现在......这只疯狗似乎......被套上了枷锁。 所有的勾栏手段都用在了岁妤身上,偏偏自己还来得晚些,抢又抢不过。 岁妤被帝宸搂抱着躺在床榻上,沈晏亭于床榻边站着,这幅场景,怎么看怎么觉着奇怪。 “放我下去洗漱。”推了推帝宸的肩,岁妤小声说道。 帝宸抿唇,终究还是听话,打横抱起岁妤便要走向浴房。 被沈晏亭拦住,“这不是你的皇宫,若是叫其他林府的人知晓杳杳内室进了个陌生男子,你叫她如何做人?” “低调些吧,不通人情的圣上。”沈晏亭白了他一眼。 转头便对岁妤柔声道:“我去找人给你打热水来。” 这下轮到帝宸冷嗤一声,“这话要你来说?” “现在在外候着的,都是我从皇宫带来的侍从,不需要你提醒,我也不会主动让杳杳名声有损。” 即便是要有损,也应当是只有他一人在时,且岁妤已经愿意做他的皇后,才会如此。 沈晏亭挑眉,倒没多说什么。 岁妤径自推开人,“我自己走,不要你抱我。” 却在踩地那一瞬间,脚步虚软地便要往下坠。 帝宸一把将她捞回来,沈晏亭也吓得够呛,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便想到了什么。 脸色阴沉如水,帝宸眉眼间低压倏尔倾泻出来,“昨夜林述溦便要得那么勤?” 明知道岁妤身子有些不大舒服,还要这么缠着哄着将她要到脚沾不得地。 沈晏亭心里难受,但已经习惯了,听闻帝宸那话时烦躁抬头,“你这话怎么这么难听?要诘问对着林述溦去,问杳杳做什么?” 说着便将岁妤抢抱过来,大步往浴房走去。 洗漱用的水还是温热,也不知是何时换好的。 水流泼洒在脸上时,岁妤有些挑逗地转头看向木着一张脸伺候她的沈晏亭,眼眸里是毫无掩藏的狡黠,“吃醋了?” 声音很低,几乎只有他们二人能够听到,沈晏亭看着岁妤恍若刚出水的山间精怪一样,美到妖异的模样,喉间干涩。 吞咽声在浴房清晰可闻,沈晏亭眸色转深。 桎梏住岁妤的腰肢便将人抱起,哪管水珠有没有擦干、会不会滴湿他的衣衫,俯身便封住她的唇瓣。 岁妤额发浸湿着被他吻住,满是笑意的眸光在帝宸走进来那瞬便转变成破碎的委屈,半点都不带滞涩的。 帝宸甫一走进来便看到沈晏亭那贪吃的样子,胸膛起伏不定,走近。 等到岁妤换气间隙,便直接将人夺过搂在自己怀里,帕子一点点擦干净方才的水痕,而后俯身。 看向沈晏亭的眼眸黑沉如墨,满是沉凝的怒火。 沈晏亭一顿,到底是比他多了许多顾及,方才被岁妤勾着动''情的冲动也逐渐平息下来。 没再有什么抢人的举动,靠在墙边,冷冷看着这一幕。 岁妤被吻得身子发软,眼角沁出泪来,被含吮得极为舒服、愈发沉沦之际,却骤然瞳孔一缩,软在帝宸手中。 屏风旁,不知何时已伫立着一道高大身影,孤寂僵直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你们......在做什么?” 第196章 炮灰臣妻(18) 绕过屏风遮挡,林述溦便能愈发将那两道吻得难舍难分的身影看清。 烛光将灭未灭,透着一丁点光亮,将岁妤小半张脸透出釉白瓷那般的质感,美到令人失神。 被人吻着、一点点在眼角沁出水泪的模样,更是叫人怜惜。 林述溦心间被利刃搅得生疼,一刀一刀扎在最脆弱的地方,只恨自己眼睛完好无损,不能适时瞎上一瞎。 哪怕已是第二回看到,也仍然抵不过兴致勃勃拿着烧饼回来,在自己家中,在只有他和岁妤二人能触足的浴房中,亲眼见到自己的新妇被人搂在怀里、吻到迷离失神的模样来得震撼。 岁妤颤声推拒着帝宸,理智却无比清醒,眸光流转间已然想到什么。 泪水涟涟顺着侧脸滑落,岁妤眸光破碎,被人强硬搂在怀中,呜咽着挣脱不得。 帝宸扣住她想要后退的小脑袋,大手掌在她的后脑处,力道加重,愈发肆无忌惮地深吻着讨要。 却还记得将人调了个方向,转身自己看着林述溦,眼里没有丝毫挑衅,偏偏是沉寂到实处的平静。 这些,都在明明白白告诉林述溦:你根本不值得我来挑衅。 沈晏亭拳头攥紧,没心思理会他们两个人的眉眼官司,眼神只停留在岁妤身上。 在看到她神色转变时习惯性地蹙了蹙眉,才骤然松下一口气。 还好还好,是装的就好。 他们两个人难受,也好过杳杳一个人难受。 只要杳杳不难受,谁难受都不要紧。 只是这样子还是要做出来的,沈晏亭终于能有松散的精力来注意着两人不要起什么冲突。 林述溦颈侧的青筋鼓动,眼尾猩红,却没有分毫动作,只冷冷看着帝宸大口大口吃着、甚至连喉间吞咽的声音都能清晰听见。 不知过了多久,岁妤只觉得头脑发晕,差点便瘫软在地上时,被帝宸一声轻笑拽回神,“杳杳同我亲了这么多回,怎么还是学不会换气?” 岁妤细细喘息着,半点没有气力再回他的话,便感觉天旋地转间,被换了具身子。 清晰的下颌线处横亘着一个小牙印,从岁妤这方向看去尤其明显,是她昨晚才咬的。 岁妤呜咽着,被林述溦抱在怀里,小脑袋都无力垂在他肩头,颤巍巍出声,“夫君......” “岁岁乖,夫君没有生你的气。” 他生的是自己的气。 分明知道其余两人狼子野心,一没有能力护住岁妤,二没有足够的警惕防范,才叫如今这般羞耻的局面搅和纠缠在岁妤身上。 岁妤眼尾泪珠一颗一颗滴落坠下,哭得鼻尖都是红润色泽,瞧着可怜极了。 林述溦沉默地在小厨房装了盆新的热水,将帕子细细拧干,覆在岁妤面上。 “不许哭了,再哭明日眼睛便肿成小花馒头了。”柔声安抚比什么都要催泪。 岁妤哭得一抽一抽的,几欲晕厥过去,被林述溦揽在怀中拍着后背安抚。 帝宸和沈晏亭哪怕再想上前抢人,见着岁妤这副依赖林述溦的模样,也进不得分毫。 他们可以不管不顾林述溦是什么想法,却做不到罔顾岁妤意愿。 于她轻微推拒下的强硬已然是极致,若是毫无顾忌...... 想到沈晏亭那日在湖心亭说的话,帝宸心中一凛,他决不会让那样的结果出现。 不过就是慢些罢了,又不是等不起。 他最擅长的,便是忍耐。 岁妤好不容易止住眼泪,半是心慌半是畏惧地扯住林述溦的袖子,哭腔转眼间又溢出来,“夫君......我没有......” “我知道,不许哭了。”罕见有些强势地大声些,林述溦心疼地看着岁妤脸上愈发秾艶的绯色。 “就算有,我也知道不是你的错。” 若是只有美貌便引来这么多祸端,那也不是美貌的错,而是觊觎美貌之人的贼心不死,若是要怪,只能怪那贼人。 更遑论,他的岁岁,这般耀眼夺目,在蒙尘时被他发现早早藏于家中已是幸事,他不愿,也不能将明珠困于府中一辈子。 不是帝宸,也有沈晏亭。 就算没有他们两个,说不定还会有其他人。 他现在唯一庆幸的,便是岁岁对这二人不排斥,虽对他很是愧疚,但他能瞧得出来,那遇上帝宸和沈晏亭的眼神里,没有厌恶。 这样也很好,如果......真的是岁岁很讨厌,他又是现在这般护不住她,林述溦不敢想象...... 岁妤被他的话又激得哭出来,小腹处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抽疼,眸光微动,忽而抽咽着委屈道:“夫君......我疼......” 随后骤然晕在三个男人眼前。 “李连,叫太医!”一声惊喝响起。 在外惴惴不安、将林述溦放进去正在心虚的李连吓得直立蹦起,疯了一样飞檐走壁去林府不远处找太医去了。 早在同岁妤遇上那晚,帝宸便赐给心腹刘太医一座新宅子,离林府不过百来步距离。 时时待着命,并不需要去太医院点卯。 刘太医年纪大了,也乐得清闲。 ...... 刘太医擦了擦额上不存在的汗,只觉自己又发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大秘密。 被圣上、林大人、沈将军三人如狼似虎的眼神紧紧盯着,硬生生把了三次脉才敢确认。 “这......脉象往来流利,如珠走盘,林夫人......岁娘子这是有孕了。” 第197章 炮灰臣妻(19) “瞧着脉象,应是已怀孕一月有余。”刘太医如实讲来。 听在其他三人耳中,却是如梦中云雾一般,隔着一层又一层的屏障,什么都听不分明。 怀孕? 怀孕! 帝宸脑子转着,一月有余,绝对是他的! 沈晏亭脑子压根不需要转,他都没进去过,若是单凭唇舌就能让人怀孕,他倒是要好好钻研钻研这种法子。 一番兵荒马乱后,送走了刘太医(送回府),将下人屏退,里间便只余下帝宸四人。 现下说什么谁都没这个心思,惧沉默着在自己心里千思百转,静静看着躺在床上面色有些苍白的女子。 一时之间竟还有些诡异的安静。 岁妤唇上被轻微抚触过,润湿温热的水流顺着她的唇润泽喉管,舒服不少。 脑海间仍眩晕着,颤动的眼睫却让一直静默无声在意着她的三个人顷刻便知晓,她快醒了。 除了一开始便坐在床榻边给岁妤喂水的林述溦,帝宸和沈晏亭也大步靠近,将光亮遮得几乎是严严实实。 于是等她缓缓睁开眼眸时,便见到三张风格不一的俊脸凑近,眼里满是担忧和心疼。 以及......藏也藏不住、从眉眼间泻出的欣喜若狂。 岁妤下意识往林述溦那儿蹭了蹭,玉白小脸贴在男人大掌中,动作细微地摩挲着,依赖之情溢于言表。 没等岁妤问什么,早从她小脸上表情看出来所有想法的沈晏亭率先告知她,“杳杳你怀孕了,已一月有余。” ——若是想好要说些什么,给我信号,我好全力配合。 沈晏亭站在最外头,隔着林述溦和帝宸二人,给躺着恰好便能看到他的岁妤使了个眼色。 顺带将想要上前的帝宸稍稍往后拉了拉,不叫他凑得那么近。 岁妤才氤氲出来的泪意都差点被沈晏亭这模样搅散,只皱着眉眸光轻颤,怔怔将手探向小腹处。 在手被林述溦滚烫的大掌连同放上来时,岁妤似乎不知作何反应,呢喃着重复问道:“我......怀孕了?” 林述溦浅叹一声,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方才见到岁妤软倒在他怀里、面色苍白时,他脑海里什么荒唐的想法都过了一遍。 但随即,他又觉得无比心慌,对怀孕,岁岁的态度到底是怎样的,扯不清楚的孩子、还会让她难受整整九个月的过程...... 这些都来得太过猝不及防,快得甚至让他无法问过岁妤的意见再下决定。 脑海中思绪万千,林述溦的神情却是一如既往的温润,绯袍加身,添了几分威赫的气势,看起来尤为俊朗非凡。 “嗯,岁岁怀孕了,是不是有些不知所措?” 男人的声音似乎透着股轻易能抚慰人心的神力,“一开始听到的时候,我都怀疑是自己幻听了,比岁岁现在还要茫茫然。” 岁妤掀起眼帘,目光直直落入林述溦温和的眼眸之中,泪眼朦胧间被男人轻柔揩去泪滴。 “别哭,也别怕,夫君在。” “一直都会在。” 低声的抚慰太过熨贴,将岁妤的无措和忐忑消融。 而后沉沉再度睡过去。 纵使是先前被拉到后头站着的帝宸,也不得不承认,他比不上林述溦在杳杳心中的地位。 哪怕他无数次强调、一遍遍重复着对岁妤说要她做自己的皇后,都比不上现下林述溦音调和缓的安抚。 原先想要吩咐下去,尽快将人接到宫中的念头被打消,帝宸头一次怀疑起自己的做法对不对。 如果他被这么强迫...... 怕是想将人杀了才心甘。 总不能换了个角色,他成了那个强迫别人的主导者,便要强求着被强迫的人心悦他、接受他吧? 直到现在,帝宸才恍然惊觉,他还没真刀实枪找岁妤确认过心意。 她到底是抵触自己,还是......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心悦他? 帝宸浓长的眼睫垂下,遮住罕见的脆弱神色,转眼间,便又在其他二人面前撑出淡然的表象来。 外间。 将睡着的岁妤照料好后,三人分立三方,都延续着沉默,不知该怎么打破寂静。 “岁岁的孩子,只能是我的。” 林述溦坐在左侧,抬眼半分不让地看向帝宸,语气决绝,断然拒绝了帝宸其他的念想。 至于原因,他们三人都清楚。 在他们心中,岁妤是被逼着无奈周旋在三人之间的柔弱女子。 一直想要的,向来只有最寻常的感情,却因为自己的私欲,将人扯到这等纠缠里来。 若是因为帝宸将她迎进宫,惹出许多他们无法控制的言论来,那些是他们永远也无法接受的。 她是最干净、最纯澈之人。 脏的是他们,要谈论出到底该如何做,也不应该再去惹岁妤心烦。 更何况......她现在还怀孕了。 想到先前间或了解到的女子生产困难,会遭遇些什么苦难......便让三个大男人心惊胆颤。 再如何,再怎么妒恨、互相诋毁对方,都不能再舞到岁妤跟前。 核心问题想明白了,其他的,便都是只能为它让道的边角料。 是以,在林述溦说出那句话时,帝宸甚至一开始没有辩驳。 沈晏亭目光在二人之间转了转,也偏向林述溦的说法,“杳杳必定是不愿这样搅入什么飞闻之中的。” 帝宸闭口无言,良久,方才危险地抬起眼睫,“所以......你们是想要我做外室?” 第198章 炮灰臣妻(20) “外室怎么了?我不也心甘情愿做杳杳的外室了。” “外室又没吃别家的饭食,没多占了别家什么房屋,有什么好叫人置喙的。” 沈晏亭挑眉,愤懑不平地反驳,接连将帝宸说得脸色愈发危重。 “别以为你是皇帝便有何不同,你要知道,若是谁有机会见到杳杳,难不成还会放弃她?” “别说是外室,纵使能牵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想来都云集涌来了。” 沈晏亭嘟嘟囔囔,“到时候指不定你还能不能得这名分呢。” 说着再学林述溦的语气,补充上最后一句,阴阳怪气的,“若是不喜外室,当个妾室也是极好的。” 林述溦冷冷觑他一眼,倒是未曾喝止。 帝宸嗤笑,“既已下了决定,二位又何必再找我商讨。” “总也要走个过程的,就好比圣上您哪怕要废了世族官制,也只装模作样杀几个人便罢。”沈晏亭现在是生怕气不死帝宸。 “哦,还比如您想吃肘子,只在太后面前转了一圈就在仁寿宫搭了个猪圈。” 帝宸抬脚就朝他踹过去,“沈晏亭你是不是皮又痒了?若是皮痒就多去郊外荒土滚两圈。” “行了行了,知道你已经默认啦,走,咱去皇宫找找能给杳杳补身子的,就专找仁寿宫的。” 插科打诨地将脸色逐渐转好的帝宸弄走,沈晏亭背对着房门口,晃了晃手。 林述溦站在门口,眸色浅浅晕出光华,耀眼的日光下澈,天色晴隆得比过往任何一个日子都要好。 ........... 岁妤这一觉足足睡了有两个时辰,再醒过来时,恰好便到了用午膳的时辰。 婢女们鱼贯而入,日常补身的各种膳食被摆放在桌上,岁妤还未下床榻,便闻到了那股霸道缠绵的香气。 昨夜累了大半夜,今晨又未用早膳,岁妤腹中早已开始唱响空城计了。 林述溦从婢女手里接过热帕子,动作轻柔地给岁妤擦拭着小脸,特地揉了揉她的眼尾处,满是心疼,“还是有些肿了。” “不疼,也不难受。”岁妤濡湿的瞳仁亮起,偏着小脑袋软软回他。 林述溦唇角漾出笑意,伺候着岁妤漱口,“不疼便好。” 说着便将她打横抱起,在仍有婢女出入的时候,动作尤为磊落。 有几个被岁妤看见了或憋着笑、或耳朵脸蛋都红了的,都赶紧做完手头上的事情,带着笑意往外退。 岁妤腮边沁出粉来,恨不得将自个儿埋进男人怀里,“都怪你......” “我们是夫妻,是这府里正儿八经的主子,恩爱些又怎么了?”林述溦低低笑着。 岁妤被喂了一口鲜鱼汤,下肚只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那也不该在众人面前这般。” “可我很喜欢这般抱着你,给你喂吃食,这同那些政绩一样,叫我心潮澎湃。” “那......那你不要在人多的时候这样。”岁妤软着音色,甜润得近乎能尝出蜜来。 “好,岁岁多吃些,明日我去给你买东市街口铺子的那家烧饼。” ............ 皇宫内,仁寿宫,东院的珍宝阁。 沈晏亭掰下一半烧饼,递给帝宸,“吃不吃?” 帝宸扫一眼,“过于油腻。” “不吃算了,这可是杳杳最喜欢吃的。”沈晏亭挑眉睨他。 帝宸去拿架子上木盒的手转了个方向,接过那半截烧饼,“尝尝也未尝不可。” “哟,这人参瞧着年份应有好几百年,拿走拿走。” “这金丝燕窝听说女子吃了很好,也拿走。” 沈晏亭随手在架子上擦了擦手上沾到的油星子,毫不客气。 转身一看,帝宸一盒接一盒,已经快将李连带来的大木箱装满了。 “谁在里面?来人啊,有人在仁寿宫内行窃!快来人啊!” 等最先发现的婢女带着人闯进来时,只余下好几个油指印覆在上面,堂而皇之昭告着珍宝阁内的空空荡荡。 一阵轻微的春风刮过,带起正合时宜的萧瑟之感,尤其让人心酸。 “快传太医,太后娘娘晕倒了......” “端阳公主,太后娘娘晕倒了......” 端阳今日例行点卯来仁寿宫给太后请安,便骤然碰到桩这样从未有过的事。 蒙着圈陪太后等太医时,还在茫茫然无措看向随身的嬷嬷。 .......... 三日后。 “杳杳你真怀孕啦?”颜清玥半是惊喜半是惊奇地轻轻摸着岁妤小腹,“这里头就能有个小宝宝啦?” 接过鸢尾端上来的蜜水,含啜着衔住半边杯口,眼里满是惊叹。 岁妤被她这副神情逗乐,拉住她的手便扯开晃着,“对啊,皎皎你都快将我小肚子都磨平了。” 颜清玥忙不迭离她小腹远些,“不舒服?” “没有没有,就是你这般小心翼翼叫我有些不自在。” 颜清玥差点便想戳她脑袋,“我这不是也第一次见嘛,身边的姐妹还没有怀孕的呢,杳杳你成亲最晚,倒是要最早有孩子的。” 说着也不知该不该讲,到底磨蹭半晌,在岁妤逐渐逼近的危险神色里,有些犹疑地问出口,“你同林大人成亲不过数月,这般早有孩子,他不会......” 岁妤简直是哭笑不得,也心知她这是在担忧自己,“不会,你忘了林家的祖训?” “不纳妾,又不是不能有通房。”颜清玥小声辩驳。 “别听别人扯什么没有名分便好的鬼道理,若是容墨申敢同别的女子有什么龃龉,我立刻和离,自个儿美美过日子去。” 岁妤若不是知晓她性子、从小一块儿长大,光听这番话,恐怕还会误会她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 毕竟这思想,在哪怕风气较开放、夫妻和离已有很多例子的东辰,也算是极为先进的那一批了。 “真的,我就是知晓你什么都只为别人着想的性子,怕你受委屈,才这样掏心掏肺地同你说。” “若是日后你真受了什么忍不了的委屈,一定要记得先顾好自己,旁人......再怎么样都比不过你,知道吗?” 岁妤听着她一字一句的叮嘱,也认真看着她,颔首应声,“好,我都记住了。” 等颜清玥走后,已是接近未时初。 岁妤正同鸢尾学着编络子呢,门外婢女便进来禀报,“夫人,宫里来人了,正等在正厅饮茶。” 第199章 炮灰臣妻(21) 岁妤一怔,宫里来人? 她在宫里唯一有牵扯的便是帝宸,但帝宸不都是爬窗进她屋子嘛,昨日还来过,今日若是宣召也说不通。 或许是......端阳公主? 那也应该在公主府啊。 “可知道是谁宣召,是何来意?” “不知道,并未和婢子说这些。” 岁妤眸光微沉,颔首朝她笑道,“那你先去回话,我换件衣裳便来。” “是。” 不知是何来意,岁妤只穿着寻常的柔娟曳地长裙,照素日接待来客的那般梳妆,去往前院的正厅。 “老奴见过岁娘子。” 刚一踏进门内,端坐着饮茶的老嬷嬷便含着笑意上前参拜,被岁妤扶起后才说明来意。 “太后宣召,夫人随老奴走一趟吧。”仍是笑意盈盈的模样,说出口的话却半点不带打停。 岁妤对情绪何其敏锐,自是察觉到老嬷嬷态度里潜藏的点点恶意。 “太后娘娘可有言明是何事需要传召吗?”岁妤语调柔和,礼节做得足足的,叫人抓不出错处。 “夫人何必问这么多,太后懿旨,自跟着老奴走便是。” 这是一定要自己进宫的意思了。 “既如此也要容我换件衣裳。” “夫人天生丽质,何须这些外在之物妆点,这会子便随老奴去吧。” 说着恭敬一俯身行礼,身侧站着的两个宫女便走过来一左一右将岁妤围在中间,“夫人,咱们走吧。” 岁妤抬手止住鸢尾急着上来想挡在她身前的动作,扯着嘴角也笑,“嬷嬷既这么急,便走吧。” 太后宣召,纵使鸢尾现在与人起冲突,也阻止不了她被带走,还会让人抓住把柄,给她们扣上一个“大不敬”的帽子。 这样,倒不如顺了她们的心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做打算也不迟。 坠着宫铃的马车缓缓驶远,鸢尾焦急地看向皇宫方向。 只希望行玖的轻功比马车快上许多,千万别叫夫人受什么罪,她还有孕在身呢。 早在她未察觉之时,从林府飞身前往皇宫的一道黑影在屋檐之上奔走,速度极快。 马车内,驾车的速度有些过快。 这马车又没有像自家那样改装过,岁妤本就有些晕车,被这么一晃,加上怀孕,心口憋闷得不行。 “将速度放下来些,我有些头晕。” 岁妤抚着胸口,越过一脸刻薄的嬷嬷直接吩咐外面驾车的马夫。 “不许慢。”嬷嬷厉声呵斥道。 而后眼神尖酸地看向岁妤,“夫人若是难受便忍着些,太后传召,您若是慢了,老奴这也担待不起啊。” 岁妤眼底带着嘲讽的神色觑她,忽然往她身边一倾身,“哇”地吐了她满身衣袍。 掩着唇,神色极委屈,“对不住,我实在是晕得不行。” 说着柔柔弱弱又补刀,“嬷嬷你还是快些出去,我衣衫上若是沾染了秽物的气息,见太后定是不雅的。” 嬷嬷气得身子直发抖,哪怕一个人再好看再干净,吐出来的秽物能干净到哪里去。 也深知岁妤说得都是实话,只好气得颤抖往车辇上坐。 等到了仁寿宫,一下马车便叫人带岁妤去见太后,自个儿急匆匆去换衣裳了。 岁妤眸间已有些知晓一切的淡定。 宫内马车若不是特批,轻易不会准许驶入。 对她态度这般恶劣,但又生怕她受累,为的,似乎只有她腹中孩子的可能性最大。 果然,走进殿内,站在太后身侧的宫女都退了出去,看起来是要说什么机密大事的样子。 太后瞧着不过四十多岁的年纪,眉间的那两道褶皱却极深,略略带出些刻薄意味来,“这便是林夫人,果然生的是国色天香。” 岁妤心间一凛,含笑见礼,软钉子推回去,“太后娘娘太抬举臣妇了。” 这边,太后却已然不打算和她继续打官腔。 “你和皇帝的事,哀家已经知道了。” “你已是有夫之妇,腹中孩子既是龙胎,哀家也不计较你水性杨花之事,尽早生下来便交由哀家抚养,也算你为这社稷尽了功。” 太后故作威严的声音沉沉压下来,略带讥讽地看向岁妤,显然是觉得拿捏住了她的七寸。 尤其看到岁妤脸色苍白时,愈发觉得这正是岁妤惧怕之事。 “臣妇没有......”岁妤象征性否认两句。 “端阳都告诉哀家了,你似乎这段时日也被皇帝捧在手心里,连哀家的珍宝都愿意取来送你。” “但你要知道,男人的心是最易变的,若是你忤逆,等皇帝对你失去兴趣的那一刻,哀家便能叫你求死不能。” 岁妤视线缓缓扫过殿内被太后清退、只剩下她们三人的空旷,倏而唇角漾出苦笑,“太后所言甚是。” 说着缓步走上前去,泪如雨下,“臣妇一直心间慌乱,竟不知那晚是圣上,失了贞德,早便有寻死之心了。” 太后很满意她的态度,语气都变温和些,“等你生下龙胎,我必将这件事情为你瞒得死死的,绝不会让旁人嚼你舌根子,不必寻死觅活的。” 不过,她也不会来得及让人嚼舌根子,岁妤便会被哀家一杯毒酒、或是一根白绫赐死。 她不会允许有能左右未来皇帝的生母存在。 不过一个生下龙胎的工具人罢了,等她目的达成,赏她一具全尸已然是宽慰。 足足五个台阶,终于走到太后跟前。 岁妤俯身,语调轻柔、说出来的话却好似毒蛇吐信一般,“老虔婆,你说的话我一句都不爱听,还是早些死了为好。” 太后几乎以为自己听岔了,不敢置信地骤然转头看向岁妤,便被一巴掌扇蒙了。 “这是你欠我的。” 而后又是一巴掌,“这算是给帝宸讨的利息。” 再在她们主仆二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补上第三个巴掌,“这暂且算为我母亲讨的吧。” 说着,耳朵动了动,在听到门骤然被踹开的动静时,就着太后盛怒的掌风,没让她碰到自己丝毫,倏地就往后倒。 在她和老嬷嬷惊恐的神情里,骤然跌入一个炽盛到近乎能灼伤人的怀抱,优雅地晕了过去。 顺带还将被自己力道轻微揪了一下显出红痕的手腕露出,苍白的神色几乎让人快要呼吸骤停。 “杳杳!” 第200章 炮灰臣妻(22) “杳杳!” 接连三道惊叫声传来,俱满是骇然、无措,直冲大殿正中央。 沈晏亭身手最好,目眦欲裂,幸好赶上将往后倒下来的岁妤接入怀中,心痛得近乎被直接一刀劈成两半。 “太医来了,太医来了!”李连拉着刘太医上前,一行人焦急到不行。 “毒妇!”帝宸一挥手便将沈晏亭手上执的阢板,凌厉掷向太后,被她惊慌失措蹲下身子躲过杀机。 阢板直直插入她高耸的凌云髻中,将她带得整个人钉在座椅上无法动弹,脸色都煞白,高呼“来人救驾。” 老嬷嬷在旁边倒是想上前救驾,被沈晏亭强压怒火地一剑削去她大半边发髻,自个儿都呆坐在地上张着嘴后怕。 下方。 刘太医细细把了脉,灰白眉毛一皱,顿觉这事儿不简单——这......这岁娘子的脉象强健到近乎能将他打倒啊! “岁娘子应是受了大惊吓,才会这般骤然晕厥,老臣开上一副药,喝下许是能有所好转,只是何时醒来......倒没定论。” 刘太医斟酌着字句,谨慎描述着现如今的情况。 帝宸三人的心神第一时间都只停滞在岁妤身上,得知她无事之后,方才能将怒火倾泻出来。 “太后失德,对大臣新妇动用私刑,人至今生死不明,暂禁仁寿宫,夺敕所有封名,贬为庶人。” 帝宸目光冰冷,犹如看一具尸体一般,注视着被钉坐在上首、毫无姿态可言的太后付氏。 付氏惨白的神色骤然因为升腾的激动泛出几分血色,厉声喊住要抱着人往外走的沈晏亭他们。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原来你们三人都和她有首尾,帝宸,你若是敢这般对我,整个盛京,怕是顷刻便要流传出这被你们护在怀里的岁娘子夜御三夫了。” 林述溦默契地从沈晏亭怀中接过人,抱着走出大殿,压根没有丝毫迟疑。 他算是看明白了,有这二人在,绝不会叫方才太后的话泄露出去分毫。 现在他最要紧的,是带岁岁去医治。 视线凝在垂落于林述溦身后的那只素手,直到越过拐角再也看不见,帝宸和沈晏亭方才收回目光。 还多亏了这老虔婆提醒,否则,他们可就真忘了还要斩草除根。 帝宸转身,指尖并拢屈起后撤一瞬,门外几道黑影逸散,顷刻间便融入仁寿宫之内。 “你真以为,三年前他死,只是个意外?” “你能安安稳稳当这个太后三年,也是拿捏住我的把柄?” “我只恨,没有早点处置了你,才叫你有机会到杳杳跟前叫嚣,伤害她,你怎么敢?” 最后一句问话,帝宸几乎是咬着后槽牙恶狠狠逼出来的。 随着字音落,从门口被押进来的几个婢女、太监跪了一地。 付氏陡然一惊,这些,都是她的心腹,被安插在宫内自己想要探听消息的各个岗位上,纵使事发,也决计牵扯不出自己。 但是,现在,这些被她认为是最深钉子的心腹们,一个个跪在地上。 身子发软,却被脑袋上的阢板牢牢盯住发髻,不敢有半分松懈,否则便会扯着整个头皮都被硬生生撕开。 她完了。 哪怕是方才同帝宸叫嚷,她的底气也在现下被连根拔起,她再没有能威胁到帝宸的底牌。 “看着她,岁娘子未醒,她便这样盯着吧。” 帝宸同沈晏亭一道转身离去,脚步匆匆,已经没有心神再来关注一个下场既定之人的感受。 沈晏亭边走边吐槽,“所有能为熙妃娘娘母家平反的证据,我都已经收集好了,随时都可以昭告天下。” 当年熙妃私通事件背后,其实还牵扯到了她的母家——程大将军府的谋逆案。 在帝宸登基后,虽熙妃被洗刷干净私通的罪名,但其母家却仍然被扣了顶谋逆的罪名。 只是在“暴君”的罪行面前,这点家的污点暂做不提罢了。 帝宸不是能压抑着性子的人,那道先皇临终前恶心人的圣旨也压根没有那么大的效力,一切只不过是多种因素叠加,才叫他们隐忍不发。 这次他从边关回京,便是找到了这些证据。 今天在宫内商量的,也有这桩事情。 只是......在这紧要关头,出现了些不可抗的因素,放缓了些他们的步伐,但绝不会让他们遗忘掉该做些什么。 谁也没想到,付氏多逍遥些日子,竟还成了伤害岁妤的隐患。 现在虽说有些紧急,但多了个逼迫命妇、擅用私刑的名头在,也能勉强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了。 另一边,李连抄小道,将人直接带到了帝宸的寝宫。 整座皇宫在帝宸少时,加上受到屈辱的那数十年,哪边更近早被摸得透透的。 怎么走才最近,李连简直是门清。 明黄色帐帘垂落,刘太医只能尽量让自己变成个选择性失明的瞎子,只看得见需要他诊治的病人。 林述溦早便不在意这些俗名,接过宫女端上来、刚熬好的药,妥帖地试了温度后,再动作轻缓地喂进岁妤唇中。 药汁顺着唇缝滚落,将玉白小脸都划出一道褐色痕迹,林述溦用帕子擦着,却觉得怎么也擦不干净。 眼眶通红,强忍着泪,保持理智地做出对岁妤好的一切决定,“去拿竹管来。” 说着自己也喝下一小口,含住岁妤唇瓣缓缓将药汁渡过去。 躺在床上的岁妤蹙着眉,一张小脸都快皱巴巴的了,硬是被迫喝下那些苦药。 苦涩的滋味比不得眼泪好喝,林述溦像是一架被操控的木偶般,只知晓机械地照料岁妤。 唇对唇渡过去的小半碗药,加上竹管引渡的,好歹是要岁妤将这苦药喝了下去。 日中到日落,三人心神紧着,丝毫不敢放松。 外间随时候着的整个太医院被问了不下十回: “为何没有什么事,就是不醒?” “会不会有什么诊治不出来的病?” “对她的身子有没有影响......” 诸如此类问题,将一众太医问得汗如雨下。 若不是都用统一的回话模板应答,光这一项,便几乎要占住他们所有心神来想回答话术。 “岁岁你醒了!” 第201章 炮灰臣妻(23) “岁岁你醒了!” 林述溦的嗓音不过一个下午,便已嘶哑得像是数月不曾好好用过嗓子那般,刮得人耳朵生疼。 近乎喜极而泣,一直强忍着的泪倏而便如潮水一般落了下来,向来稳重自持的一个人,哭得凄惨又可怜。 大手紧紧握着岁妤的手心,林述溦的视线透过朦胧的遮掩,一错不错盯着她,生怕再出什么差池。 岁妤一颗心被泡得浸软,抬手摸着他不过半日便长出青色胡茬的侧脸,满是心疼。 视线掠过其他两个站在一旁,同样焦急到憔悴的男人,岁妤心虚里掺杂着后悔。 她是不是......装得太过了? 尤其装着装着,她还因为晕车真睡过去,导致竟然没有及时同林述溦几人报备一下。 好像......事态发展的有些许严重来着。 岁妤指尖点在林述溦侧脸新长出的胡茬上,刺刺的有些硌手,“我没事的,现在一点儿也不难受。” 沈晏亭能看出来岁妤说的是真话,眉头一皱,竟还从她神色中看出点心虚来。 脑子稍微转一转,就能想到以岁妤那腹黑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让自己落到那样的地步,还是专门将人送上去给老虔婆打。 是以除了最开始关心则乱,在听到刘太医诊脉过后便大概猜出来了些,倒没林述溦二人这么着急。 等到了晚间,林述溦还要在这儿守着,却骤然打了个趔趄,差点没站稳摔了。 “行了,今夜我陪着杳杳,你们二人都回去歇着。” “明日换人。” 知晓没有亲自在身边陪着实在不放心,岁妤也没说什么不要人陪的话。 只是...... “岁杳杳,你是真出息了,现在装晕连个招呼都不给我打是吧?” 沈晏亭搂着岁妤的腰,轻轻搭在上头,虽不敢用劲,但周身气息冷凝,显然是压抑着怒气的模样。 岁妤身子一僵,讨好地朝他笑笑,熟稔装乖,“我今日被嬷嬷带着进宫,一路马车走得太快,头好晕的。” “我还吐了嬷嬷一身呢。” 说着说着,岁妤身上那点狡黠便藏不住了,双眸灵动闪着碎光,乖乖等着沈晏亭夸她。 要是见着她这副模样沈晏亭还能无动于衷,他便不叫沈晏亭了。 倏而俯身,沈晏亭捋开她半落的那些发丝,含住她的唇,同他性子全然不符的慢条斯理。 “亲重些。”岁妤不满,便被拍了拍腰窝下方那处丰腴。 沈晏亭声音闷着从唇舌缝隙传出,“怀着孕呢,再惹我我都不敢,别招我。” 这下便轮到岁妤不满了。 “可我现下比任何时候都想要。”理直气壮极了,讨要的模样丝毫没有在林述溦二人面前那般矜持。 沈晏亭沉沉叹口气,终究还是没能拗过她,半撑起身子,视线凝在她眉眼处半晌,方才缓缓下落。 纵使是那时,都仍然紧紧盯着她。 比往日还要缱绻轻柔的力道...... 三更天报时的锣声响时,岁妤身子酥软得被搂进怀里,男人环抱着她,轻拍着哄她入睡。 月色朦朦如水倾泻,将高瓦红墙之内的所有温情、肃杀、焦灼......尽数掩藏。 次日清晨,天还未大亮。 沈晏亭睁开眼睛,轻手轻脚将岁妤缠在他身上的纤手挪走。 临走时还顺带掂量了下腕子的重量,皱着眉头想今日该用些什么由头,来哄岁妤吃下那些补品。 走出门外时,帝宸和林述溦已等在外头。 昨夜住在宫内,倒还省了必须要起个大早的时间。 金銮殿内,一如预料到的那般腥风血雨。 “圣上不可啊,本朝并无废除太后礼制的先例啊!”老臣含泪劝阻。 帝宸冷眼旁观,“那便开这个先例。” “只因一命妇便伤了太后与您的母子情分......”一年轻官员斟酌着出头,被阢板砸了一脸。 林述溦手里空空如也,淡声呵斥,“你说的那命妇,是我的夫人!” “太后若是罚人,定有原因......”还有人继续辩驳。 帝宸坐在龙椅上看着,太后那一派的官员一个个跳出来,忽然开口问道最前方那人,“付相如何看?” 付温临周身一凛,发白的胡子下唇瓣翕动一瞬,终究是沉下声来,“太后此举,确是不该。” “既然付相都这么认为了,那便将太后......不,将付氏赐死吧。”帝宸的声音毫无感情。 付温临骤然抬头,声音透出同方才淡定神色不符的焦急,“一介命妇,纵使现在还未醒,但无论如何,叫当朝太后抵命,是不是有些过了?” “那付相认为什么大罪才能叫当朝太后以命相抵呢?” 付温临一僵,不好的直觉侵袭至心间,但上首帝宸的眸光太过凌厉,也不由得不回答。 “谋害皇室宗亲、忤逆......” 帝宸半边唇角勾起,“付相这是在背律法呀,看来果真是对这皇位觊觎已久。” 付温临这下的惊恐神色比方才更甚,直直跪拜下去,底下一众臣子皆因这句话也跪倒一大片。 “臣不敢。” “付相怎么会不敢呢?伙同付氏污蔑程府谋逆,谋求太子之位,你可是敢得很。” 付温临身体一下便软了下去,跪坐在大殿之上,看着被押进来的亲妹妹,心如死灰。 .......... 帝宸走在皇宫大道内,日光铺洒在他脸上,好像连他这阴沉之人都能照暖。 大步走进室内,恰好岁妤正在漱口。 岁妤还没反应过来,便骤然被拥入一个灼热的怀抱,近到能清晰听见他如擂鼓般剧烈的心跳声。 旁边伺候的宫女不知何时也退了下去,林述溦二人也并未跟着进来,室内,只剩下她们二人。 “杳杳,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开心,我......我能带你去皇陵吗?” “见见我娘亲。” 帝宸跳跃的思维总是能打岁妤个措手不及。 “现在?” “现在。” “可是我们还没有告诉夫君他们......” 未说完的话被一声清脆的“啵”声打断,帝宸眉眼低垂,可怜死了。 “杳杳,今日我做你的夫君好不好?” 第202章 炮灰臣妻(24) “只今日一日。” 帝宸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脆弱,又极复杂地藏了许多期待,“我不会再逼着你做我的皇后,你想怎样便怎样,我都听你的。” “只是......就今天,做我的妻子,和我一起,去见见娘亲,好不好?” 岁妤蓦地一怔,眼眶泛酸地看着他,轻声应答道:“好,夫君。” 帝宸脸上的欣喜若狂除了岁妤无人看到,尤其是林述溦和沈晏亭二人。 等他们察觉时,才发现早已人去床空。 甚至不仅仅是岁妤、帝宸两个人,就连李连和刘太医都不见踪影。 脑子稍微转转就知道,肯定是帝宸那家伙弄出来的事。 沈晏亭咬着后槽牙骨,满腔愤恨,“一定是去皇陵了,他娘亲......就葬在那儿。” 二人对视一眼,都默契地疾步走向宫门口的方向。 ...... 已出城门口、缓缓行驶着的马车上。 岁妤小口喝着帝宸喂过来的蜜水,缓解方才涌上来的不适感。 喝够了才推开,“不喝了。” 帝宸脸色青黑,惊慌还未完全从他脸上散去,方才骤然见到岁妤再度苍白的面容时,他差点就自己给自己吓死了。 哪怕岁妤再三强调自己只是晕车而已,男人也像是她得了什么重病一样,慌得六神无主,赶紧叫刘太医过来给她瞧瞧。 岁妤对他这副大惊小怪的模样也是哭笑不得,拉住他有些打颤的大手,摆着晃了晃,“别怕了,我真没什么大碍。” 刘太医坐在外头擦了擦汗,点头附和着岁妤的话。 这是真话。 岁妤不仅没什么大碍,脉象瞧着甚至比因为少时营养不足稍有些毛病的帝宸要康健多了。 只是这话他也不敢在帝宸面前说。 同正在驾车的李连对视一眼,春风中协同飘摇两个人竟还有些惺惺相惜之感,只觉得这趟路程有了陪伴。 正温情着,行驶中的马车忽而慢了下来。 而后帘子被掀开,接连两道高大身影钻进马车,将本就不够宽敞的马车内空间占满。 帝宸这下脸色确实是真正地变黑了,冷冷觑他们一眼,神情危险。 沈晏亭耸了耸肩,主动服软,“大不了我们在你带着杳杳进去的时候不出声,在外面等你们总行了吧?” 但若是叫他们在宫里干等着,不可能! 这辈子都不可能。 岁妤将自个儿缩成一小团,尽量不要存在感那么明显,却被发现她这些小动作的沈晏亭一手便揽进怀里。 “杳杳现在当真是厉害了,跟着咱们的圣上学会先斩后奏,怕是后头,就要学会怎么上房揭瓦了,是不是?” 岁妤被逼问得连连后撤。 讨饶笑着,“是帝宸说得太突然了,我......我脑子有些晕,做不得数。” 本意便不是要兴师问罪,沈晏亭见好就收,揽着岁妤坐在车厢内,指尖按住岁妤手腕给她输送内力。 三人里,也就只有他有这般深厚的内力了,只要能叫岁妤好受些,谁多做谁少做也无妨。 马车缓缓驶向盛京郊外不远处的皇陵。 因为有岁妤在,帝宸并没有如往常一般独自落寞地在陵室门口坐着,感伤自是散去许多。 将岁妤柔嫩的手严严实实包裹住,帝宸带着她在熙妃,不,现在应该说是太后的陵墓门口处跪拜。 “阿娘,这是我的妻子,岁妤,她对我很好。” 岁妤神色恭敬,双手平直交叠,行了个三叩首的大礼。 “阿娘,我是岁妤,唤我杳杳便好。” 帝宸向来盛着阴冷的眸中,像是乌云散去过后的万里晴空,满是释然与柔情。 “我小的时候您常说,就只期盼我做个普通的孩子,健康平安就已是最好,现在,我有挚友,有家人,还会有孩子......” “您还不知道吧,岁岁怀孕了,是我的孩子......” 絮絮叨叨念叨了一大下午,连惯常会来插科打诨的沈晏亭都没来打扰,切切实实给了帝宸与岁妤独处的时间。 只是...... 沈晏亭与林述溦分坐车架两侧,手里握着缰绳,沈晏亭也没半点退让。 “你就知足吧,我们知趣地这么久没给你找事儿干,现在泡温泉还想甩开我们,你怕是有些异想天开。” 林述溦拍了拍他的肩,眉宇间沉稳的神情倒是拿捏得十足,对他这话表示十分的赞同与支持。 对帝宸要带岁岁见见早过世的生母,他们可以退让,但若是想继续抛下他们,绝不可能。 早在帝宸哄着岁妤要带她偷跑时,沈晏亭便偷听到了。 没办法,谁叫他是三人之中武功最高的那个呢。 同岁岁相处,帝宸自是不会再让暗卫随身跟着,那便只有他们三人拿自身实力来争。 林述溦能凭借真才实学在官场游刃有余,脑子自然是最灵活的。 这么一说来,好像......帝宸也就只剩下身世比他们悲惨这一道能另辟蹊径了。 这人也是个没皮没脸的,先前疯着看不出来,等到真要争宠的时候,学沈晏亭、学林述溦一回比一回精进。 尤其......他的皮相算是三人之中最对岁妤胃口的。 略多情的丹凤眼少去阴鸷后,再盛着满眼的泪,随着动作滚落下来...... 岁妤最受不住他哭,总是被他这样那样一通乱求坏了原则、失了心智,不自觉便要偏宠他些。 这些,只要一想到林述溦便气得牙痒痒。 沈晏亭亦然。 马车内。 岁妤往后仰躲开男人在她颈窝处磨蹭着的大脑袋,颤着用气音拒绝,“不行,我还有孕呢。” “我会轻点儿的,就蹭蹭。”帝宸委屈巴巴的,覆在岁妤耳畔保证。 岁妤实在不敢相信他。 更何况......若是答应了只同他一人去泡温泉,绝对会伤其他两个的心。 这负心人,岁妤不做。 “求你了~” 第203章 炮灰臣妻(25) “求你了~杳杳~~” 喉间干涩难当,说出口的音色自然而然便带着些沙哑,搔刮在岁妤耳畔,只觉整个脊背都酥麻了。 岁妤软着身子推拒,“不......唔......” 未说完的话被缱绻堵回唇中,这男人说过的“学习能力很强”确实是让岁妤切实感受到了。 从最初只会抵着唇瓣含吮,到如今能照看到她每点细微的感受,叫她近乎融化在他的含吻之中...... 就连床事,都是如出一辙得叫她难捱又想要。 岁妤是既快乐,又痛苦。 便如这趟温泉山庄一般,哪怕她再撩拨,没一个人敢。 想要时他们念着自己有孕,怎么也不愿真的碰她,偏偏连最听她话的沈晏亭也是如此,坚定到像是个要出家的和尚。 转眼间,便已是来温泉山庄的第三日。 晚间,星子高悬,偶尔有鸟鸣渐次响起,但大部分时间只有随着夜风而动的树叶撞击声。 岁妤被小心牵着走,含着泪盯林述溦,满是委屈,“夫君不是这两日都不想理我嘛,还偷偷将我拐出来做什么?” 林述溦略有些瞠目结舌,转头看向岁妤的眼神里满是无奈,轻笑着哄,“我何时有过不想理岁岁的心思了?” “什么时候都有。”岁妤暗自嘟囔,冷不丁便被小径上凸出来的鹅卵石绊了下,自个儿送进了林述溦怀里。 林述溦心下骤然一停,干脆打横抱起岁妤,“天色太暗,岁岁要小心些。” “我又不会这个时辰出来,还不是你带着我。” “是是是,都是为夫不好,岁岁原谅我可好?”林述溦冷峻的面容被月光刻画得柔情,半明半暗间,倾泻出的爱意炙热、毫无隐藏。 岁妤被他的视线看得心间一颤,想要驳斥他的话便再说不出口了,“勉强原谅。” 说着四处扫了眼,注意力便放到了其他事上,“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啊?” 怎么这路看着好像并没见过的样子? 林述溦:“到了便知,抱紧我的脖子。” 男人手上动作掂了掂她身子,在岁妤抱住他脖子后,转而单手便将她抱在怀中,另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再走不过数十步的样子,便听得他轻声提醒。 “到了。” 光亮重新出现在岁妤眼前的时候,大片大片的花海便骤然跃进眼间。 没点烛火,却见连绵的花海间星星点点,将那花瓣重叠的纹路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林述溦抱着她走近,放下让她自个儿去看时,她才发觉,那竟是用香菱纱装好的莹虫,一点一点闪着光。 相隔不过两三盆花便放一个纱囊,将这室内只隐约有些皎洁月光的昏暗驱散,美不胜收。 岁妤眸中惊喜连连,“好漂亮。” 身后男人滚烫的身躯覆上来,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但沉浸在美景之中的岁妤并未察觉。 “岁岁喜欢吗?” “喜欢。” 回答完后,岁妤侧首,有些好奇问他,“怎么今日会准备这样的花海?” 不是她的生辰,这又没什么纪念日之类的说法,总不能是无缘无故就要给送惊喜吧? 光是这些莹虫,想要不伤它们抓起来便不是易事。 更何况他还时时与自己待在一块儿,恐怕还是挤时间出来弄的。 炽热的气息裹上来,“因为要做坏事,算是......提前给岁岁的赔罪礼吧。” 岁妤还未反应过来,便被男人抱着往里侧那扇小门走去。 越过那扇门,里头竟是别有洞天。 与外间花海星星点点、却稍显昏暗的光亮不同,这里面四角都摆上了夜明珠,将整个屋子照耀得如同白日。 竟也是一处温泉。 白色升腾的热气滚滚,将空间宽阔的屋子都显得有些逼仄,尤其......是喘息声逐渐压抑的某人。 “岁岁,我有些嫉妒。” 骤然落入水中,温热的泉水将她整个人包裹住,没有一丝一毫受到寒风侵袭。 素日最为温和的某人,却好似被揭开总是戴着的面具,神色危险,语调平和地说着那些令人胆战心惊的话。 “你会对着除我之外的人笑,会心疼他们,会无意识朝着他们撒娇......” “每次一见到这些,我便想将你绑起来,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你的任何模样。”指尖辗转在她的唇瓣。 “岁岁,我不想和别人分享你,你如果只是我一个人的,多好。”缱绻的低吟顺着湿痕在她颈侧流连。 岁妤浑身一颤,扼住他的手,水眸含泪,“我喜欢你将我绑起来的,夫君,今夜能不能粗鲁一些?” 林述溦强装出来的神色顷刻破功,眸中满是纵容和无奈,“岁岁又在说胡话了。” “分明是你才最喜欢说胡话。”岁妤嘟囔着,却还是柔顺送上润红的唇瓣。 ...... 良久,岁妤双手撑在温热的石面上,抬脚便去踹人,“你又这样。” “岁岁,你有孕不过一月,太医说了,不可以。” 岁妤偏要无理取闹,不知怎地,她只觉得自己情绪完全不受控,哪怕知道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好,但还是忍不住要发脾气。 “你为什么只听太医的话,不听我的话?是不是喜欢太医不喜欢我了?” 这话说得岁妤自个儿都哭笑不得,林述溦哪能不知晓她的意思。 “岁岁是听出来我方才说得话都是真话了,才同我开玩笑的吗?” 林述溦一颗心像是被牢牢握住,扯得生疼又不舍得让人放手,哪怕再难受,也只想要她再握紧一些。 见到岁妤神色有些落寞,也知道她的为难,俯身凑近,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岁岁,我说得是真的,只希望你独属我一人,不想看见任何人能轻易便得到你的注目,但......” “你的心意是最重要的,岁岁。” “牵扯进这些不是你所愿,但在后面的相处中,点点滴滴,我能看出来,你在逐渐接受他们。” “我愿意为了你退让,不,也许这并不叫退让,因为你才是做决定的人,我应该说是,愿意为了你坚守。” “坚守只要你愿意,一切都可以的原则。” 第204章 炮灰臣妻(26) 岁妤捧住他的脸,满带笑意地亲他一口,“我知道。” “你前些日子出门时给我留的那张信,我都看了,我知道的。” “夫君,我最喜欢的,永远会是你......” 未说完的话被封缄,一点点消融在含吮中。 ...... 转瞬便在温泉山庄待了整整七天。 帝宸倒是有替身没什么,但林述溦在付相倒台后被提拔、身兼双职,沈晏亭也逃不过上司压下来的担子。 不过才这几天时间,盛京林府、沈府的信便来了一封又一封,都是催促着赶紧回去的内容。 尤其是行玖,已经快被殿阁的人烦死了。 手撑着望天,坐在林府最高的屋檐上沉默无语的行玖,今日已是第六十三次叹气。 被他提溜上来的鸢尾倒是没出声,但神色也无比忧愁。 李连:“唉。” “你叹什么,圣上不是日日上着朝吗?” 李连讪讪一笑,“陪一个嘛,不然显得我坐在这里有点蠢来着。” 行玖无语望天,却骤然见到逐渐停在侧门的马车,垂头唉声惊坐起,“我家大人回来了!” “诶,那是我的圣上啊~圣上~”李连同样满面都是惊喜。 于是,林述溦伸手将岁妤扶下来时,便见着行玖跟疯了一样狂奔到门口才急急刹住脚步,满眼含泪。 “你......在外头欠账了?”林述溦不动声色将岁妤挡在身后。 “没有,我只是想主子和夫人了。”行玖掩面假泣。 岁妤探个小脑袋出来,“我家鸢尾呢?” 行玖一僵,转头缓缓朝屋檐上叉腰站着的鸢尾看去,泪水倏而便滚滚落下,他完了,他真的完了。 帝宸一手便将也妄图来他面前耍宝的李连无情推开,警告的眼神直直射向他。 李连麻溜闭嘴,为了他一天一个的红玉肘子,与狼共舞、认贼作主...... 吵吵嚷嚷的大半天便又毫不留情过去了。 公主府。 端阳坐立难安,神色焦急地看向门外,见着苏嬷嬷进门,赶紧问道:“回来了吗?” “回来了,公主您让备着的赔礼也早备好,您看,咱们是现在便去?” 端阳起身,“走......不行......他们才游玩回来,若是我贸然上门,这不会弄巧成拙吧?” 一想到帝宸毫不留情将付氏一族尽数斩杀的狠绝,端阳便觉得浑身发冷。 那可是权倾朝野的付相,在帝宸手中,仿佛不过只是一个随手便能碾死的蚂蚁。 那她这个没有实权的公主呢? 那日照常去给太后请安,她不设防被套出话来,证实了太后的猜测。 虽说帝宸出宫那日一夜没回是皇宫上下皆知,但总也没谁能真的知道他去了哪儿、做了什么。 太后从她口中旁敲侧击得到帝宸确实与一女子有心,稍加排查,便能顺藤摸瓜知道那日是谁。 这些,虽然和她并没有实际联系,但......她也算给了个借口送给太后。 都不用想,她便知道太后会怎么和岁妤说明,说是她告的密。 这要说特地去辩驳也不值当,但若是真吃了这个哑巴亏,万一帝宸后面要清算总账呢? 心间一阵阵发冷,端阳脑子乱得跟浆糊糊住了似的,便听身旁的苏嬷嬷道: “公主本不必这般大张旗鼓,岁娘子因为太后受伤朝野皆知,不若将其当做是小姐妹之间的探望。” “若是公主实在怕......不如叫上颜娘子一道,姐妹之间说些知心话,总不比那揣测来得强。” 端阳心下一定,是了,是她失了分寸,才钻了牛角尖,“那你快去,给颜娘子下道帖子,说清楚些。” 只说颜清玥这边,接了公主那道帖子,心间犹疑不定。 她是知道杳杳装病这事的,鸢尾那边早来了信说明原委,但......这和端阳公主又扯上什么关系了? 思忖片刻后,干脆提笔,写了下来,装好绑在她们专用的信鸽腿上。 白鸽消失在院中,颜清玥身后一声吃味的声音响起,“皎皎这是又给岁娘子写信了?” 颜清玥没好气地转身,“容墨申你够了,连她的醋也吃,我们可是一同长大的手帕交。” 容墨申敛眉,稍显稚气的脸满是低落,“皎皎见我吃醋了也不哄哄。” “哄哄哄,走,去床上哄。” 身侧随侍的婢女们都红了脸,一个个低着头赶紧退下去,动作熟稔得仿佛来了数千遍似的。 “可今日还没浸软鱼泡......” “不戴了,若是能怀上,我定要生个同杳杳不一样性别的孩子,到时候还能结个娃娃亲,你努力些。” “定叫娘子如愿。” ...... 次日,收到岁妤回信、也给了公主府准话的颜清玥一大早便清点着要带过去的东西。 出门后,马车在街口与端阳公主汇合,才发现她比起端阳来,带得那些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整整拉了三大车的箱子,坠在马车后头,瞧着吃力就挺重,林府小厮光是卸都卸了好半天。 “这......也不必带这么多吧!”颜清玥神色震惊。 端阳定了定神,摆摆手,“不多,岁娘子遭了那么些罪,该要多补补的,整好我府上有这些东西,便想着一道拉来算了。” 说着领路的婢女已将她们带到岁妤院子里。 一进院子,便是岁妤仰躺在摇椅上晃晃悠悠到快睡着的模样。 要通禀的婢子被端阳打断,将人遣出去,院子中便只有她们几人。 鸢尾端上待客的茶水,小声道:“昨夜我家夫人有些害喜,方才本是等着公主和颜娘子的,但也许是太累了,没一下便睡着了。” “不妨事,先叫你们娘子好好休息,正好我们也晒晒太阳。”端阳打量着岁妤红润的面庞,心稍稍放松了些。 还好还好,岁妤没因为她的疏忽受什么重伤,不然......她心里是真的过意不去。 她是因为帝宸才主动对岁妤释放善意,但她能瞧得出来,岁妤待人是真的真诚。 不像过往那些因为她公主身份贴上来的世家贵女,哪怕帝宸用后位做诱,似乎也不能打动她分毫。 瞧瞧,现在不还没追上嘛。 但不过三息,端阳的脸色骤变,见着脚步匆匆提着包吃食的男人时,脸上满是骇然。 第205章 炮灰臣妻(完) 帝宸提着几大包蜜饯子、干果之类的东西,脚步匆匆走进院内。 其他两个坐着的人影只随意扫了眼后,便没做关注。 昨夜是他陪着杳杳,女孩突然有的反胃恶心真的是差点将他吓死。 被从床上薅起来的刘太医......的儿子连番保证,岁妤只是最寻常的害喜,并无其他任何不适,才打消李连要去拉刘太医来的念头。 他爹老了,怕是被这么多吓两次,会真受不住给撅过去。 没法子,作为他的独苗,刘?只能顶上了。 从刘?口中问出的那些不伤身的法子里,多给吃些想吃的东西,适量即可,并不会伤身,帝宸便亲自去排队买了来。 其他两个要上朝、没替身的男人,都被他赶走了。 他们不多处理处理,难不成还等着他来收拾烂摊子? 帝宸可没那么傻。 神色凝重提着东西在岁妤身侧蹲下,伸手探了探她的额温,感知正常时才稍许放下些心来。 眉间一皱,到底转身看向端阳她们,倒没往日的冷厉阴鸷,轻声开口:“杳杳太累了,若是你们不愿等......” “没事,等会儿也不妨事的。”端阳心下大定,知道这是帝宸并未同她计较的意思,说出话来的语气便无比畅意和真心。 正说着话,岁妤眼睫颤动,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遮挡在自己上方的那只大手,身后十指紧扣着贴在脸侧,缓缓蹭着。 “我舒服许多了,别担心。” 虽是说着这些不叫人担忧的话,但女孩有些嘶哑的声音实在叫人心下一紧,听起来像是过度呕吐过后的损伤和难受。 颜清玥眼里满是心疼,轻声细细唤她,“杳杳。” 岁妤稍稍偏头,从帝宸侧过去些的身子后探出去看,才发觉还有人在。 小脸上转瞬便沁出粉来,羞恼得不行,倒是能见着平日的几分灵动和鲜活气了。 帝宸蓦地松了口气,提起放在地上的东西,“你们先聊着,我去将这些干果处理下。” 说着便走向小厨房的位置。 这一连番流畅的动作,将原本还在担忧岁妤身子的颜清玥二人震慑在当场。 尤其是端阳。 端阳抹了抹眼睛,试图将自己从梦中惊醒,“这......这是圣上?” 这是那个生杀大权在握、狠厉果决的暴君? 这分明是个洗手做羹汤、只知哄着小娘子笑的贤惠男子! 端阳还是觉得自己在做梦,那满脸不敢置信的模样,将颜清玥和岁妤二人逗得不行。 “岁娘子......” “公主若是不嫌弃,便唤我杳杳吧。”岁妤眼中笑意盈盈,恍惚间竟让人觉得自己被全然包容着。 “杳杳,”端阳一怔,随后有些愧疚,“我......先前我去给太后请安,不设防便被她套了话,才害你......” 岁妤打断她的话,“可太后早便知晓,不是从你这儿确定,便是从别处,她要害我,难不成还要牵扯上你?我只知你没有伤我之心便是了。” 虽然一开始的接触有些许私心,但给出来的尊重和信任都不是做假的。 如果仅仅只是为了拉拢她这个还没定论的“未来皇后”,那那些珍贵的金银财宝也许最合适。 而不是她送来的那些精挑细选、都是她能用得上的东西。 岁妤交朋友,向来论迹不论心。 端阳眼角泛酸,眨动着眼睫强忍泪水,第一次没管那些公主礼仪,笑得连牙齿都露出来,“我给你带了最新求的平安符。” “从法华寺求的,保佑杳杳平平安安,小娃娃也能健康。” 颜清玥神色有些奇怪,将放在衣衫内护着的平安符拿出来,忍俊不禁,“巧了,我也求了。” 手心里赫然是黄纸红纹绘成的平安符,同端阳那个一般无二。 岁妤一一接过,络子坠着四角的平安福在半空转动,两个都特地打了她最喜欢的络子样式,“那便多谢皎皎和端阳......” “日后便唤我蛮蛮吧,我母后希望我能保护好自己,取了个凶悍些的小名给我震着呢。”端阳接话。 颜清玥同岁妤对视一眼,默契开口,“蛮蛮。” “嗯哼。” ...... 煦风和畅,融融倾泻日光。 最近盛京出了几桩大事。 其一,权倾朝野的付相倒台,付氏一族尽数伏诛。 即便是太后,也因为十几年前的程将军谋逆一案被赐死,成为东辰史上第一个被废掉、赐死的太后。 其二,向来后宫空悬的暴君,竟不知从哪儿蹦出个孩子来,还在襁褓中便被封为太子。 只是除了封敕那回看到,再无人见过。 其三,东辰官场改革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不仅允许女子为官,凭借真才实学便能同男子拥有同等的权力,更允许其自立门户。 ...... 诸如种种,一连串的事情甚至都让想要反对的老臣不知该先揪着哪件事上谏,便已得知早就落实。 得,这下连推拉的过程都省了。 还少磋磨一两个典型的犟种,要不然帝宸若是动真格的,少不得他们还要死上一死。 七个多月转瞬即过,虽只有大半年时间,但东辰可谓是完全变了个样。 “杳杳你今日没去宴席上不知道,端阳将喝了酒便开始说胡话、还想恢复旧制的那些老臣面红耳赤的。” 颜清玥活宝似的学端阳双手交叠在身前,瞧着端庄又恭谨的样子,一张口便差点叫岁妤刚咬一口的糕点喷出来。 “旧制有什么好齐大人要恢复它,难不成是多给了你银钱纳两三个美妾、她们还不敢还手,还是说齐大人觉得自家夫人太过严苛,想拿回话语权?” 端阳乐得直不起腰,接过鸢尾递的帕子,“结果那齐大人一转头,杳杳你猜怎么着?他夫人就在旁边站着呢~哈哈哈~” “被揪着胡子清醒,齐大人一张老脸通红的......” “......” 话未尽,人未散,路还长。 夜鸟飞掠而过,已经会走路的小团子被帝宸抱着进来,“呀”得一声便扑进岁妤怀里。 “娘、娘......马...大马驾驾...” “今日是骑马带他出宫的。”帝宸走进来帮着解释。 林述溦含笑抱起小平安,眼神不善地瞟一眼他,“现下天气这么凉了,骑马冻着他怎么办?” “我的儿子也不会这么脆弱......我错了,没有下次。”帝宸被岁妤柔柔一眼看得立刻认错。 沈晏亭耻笑他,揽过岁妤的腰继续看《兵法》。 窗外突然一声惊响,而后夜幕被撕破透出光亮,转瞬即逝,却在下一瞬接二连三盛开烟花。 腊八到了。 “花...砰砰......”小平安肉手舞得虎虎生威,睁着大眼睛看院子上空的烟花。 几个男人站在院内,看着都惊喜仰头看烟花的母子二人,嘴角都是同一弧度的上扬。 新年也快到了吧,今年,应当是个会下雪的吉祥年。 第206章 番外:再去一回的温泉山庄(掉马ing) 除夕夜,从皇宫一直响彻了整个盛京城的“噼里啪啦”声闹腾了大半夜。 与此同时,离盛京城数十里之外的温泉山庄。 “杳杳抱紧我。” 沈晏亭声音像是被什么闷起来,隔了层罩子似的憋浊,掌在她后颈处的大手粗鲁揉捻着,临界于压抑与彻底疯狂的节点。 岁妤无力攀折,止不住哭咽...... “杳杳有孕时和林述溦来过,被帝宸带着来过,偏偏,没有叫上我,我记了大半年呢。” 沈晏亭吃味的抵拥,浑身上下哪怕浸泡在白雾缭绕的温泉里,酸味都快冲天了。 “一人我都吃不消......轻些呀,你还叫我喊上你?”岁妤颤着声音,一巴掌便扇在他脸上。 “你当真是......越发放肆了。” 明明以前她说什么便是什么的,自从小平安大了,她的心神不可避免被分出去些后,男人便变了个模样。 不仅同林述溦他们争风吃醋,便是小平安,都没逃过他暗戳戳的拈酸。 “我若是再不放肆些,杳杳便被别人抢走了。”男人声音闷着,黏着潮湿的水汽,似是受了什么刺激。 岁妤身子僵住,颤声喃喃,“谁要抢走你的?” “谁都要。”沈晏亭纠结半晌,终是别扭到不行地吞吞吐吐说出口,“为何你在林述溦他们二人面前都可以小意温柔,我......我也想尝尝你欲拒还迎的招数。” 许是温泉的水太烫了,沈晏亭的耳廓沿着侧脸边缘,倏地便全红透了。 岁妤仰面靠在温热的石面上,背后被妥帖地垫了层沾水不湿不透的鲛绫,柔软、不至于将她手肘、背后的嫩肉硌出印子。 一滴泪因着至死的欢愉顺着眼尾在发间洇透,强撑着叫自己不笑出声来。 原是因为这个。 岁妤细细喘着,纤长指尖落在男人鼻尖上,“你不是说最喜欢我在你面前不需要装模作样吗?” “那偶尔装一装也算情趣,杳杳总不能区别对待......” “所以......”岁妤音色清泠,裹着水汽缱绻勾魂到叫人腿软,“亭哥哥这是想让我也对帝宸、林述溦他们放肆些了?” “不是!”沈晏亭眸色深深,动作发狠,神情却做出副委屈样子来,“杳杳总是要这么逗我,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啊......”水花四溅,岁妤被吓得直往人身上攀,惊慌喘着气息又给他来了一下,“沈晏亭。” 沈晏亭挑眉,叠声应了,“嗯?杳杳叫我作甚?” “你若是再不动,以后便别想碰我。” 明显不是开玩笑的语气,沈晏亭唇角上扬,肆意笑着,“给杳杳便是了......记得,要装得可怜一些...唔...” 良久...... 天边的星子被流云遮了几回,又掀开几回,瞧着似乎月色都活跃起来了。 小径上轻微的脚步声沉缓,衣物摩挲间都带着几分气定神闲的笃定。 相比,另一道追上来的脚步匆匆,听着极易暴躁似的,落得快而急。 二人行至门口,便听得些许声响,止步的动作默契十足,只是脸色瞧着都算不得很好。 室内的交谈沾着水汽往他们耳朵里钻,潮湿又燥热,诡异矛盾地将心里那团火逐渐点燃。 “杳杳最喜欢我对不对?”男声紧绷着。 慌不择路的猛兽似是被捕兽夹死死夹住,最后只能被比自己还要弱小许多的捕食者狩猎分食。 “只会在我面前不做伪装,喜欢了会大声说出来,不喜欢会抬脚踹人,但......杳杳怎么样我都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被接连问话的人却没回答,代替响起的,是婉转动听的泣音。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那你......” 林述溦眸色渐沉,想到大半年之前岁妤和他说着的那些,原以为只是玩笑,没想到......却是讨要。 里头的水声哗啦作响,还在继续。 “哈......杳杳最喜欢强取豪夺的戏码,帝宸陪着演那出是不是很过瘾,我比他更勇健,不若叫我出演一回,定让杳杳乘兴而归。” .......... “废话那么多做什么?”回答的颤声连不成句,却是在他们跟前从不会有的颐指气使。 听得,着实将心中压抑着的那些欲''火燃烧得更猛、更肆无忌惮。 带着薄茧的虎口按压在门框边上,稍一使劲,便顺着水汽的来处往里开。 “岁岁原来喜欢这个。” “那......自然是要让杳杳更尽兴些的。” 前后响起的两道低沉声音夹杂着冲天怒火,哪怕是烟花盛放都盖不过去的灿烂,直直往温泉池中而去。 门被掩上。 第207章 小金龙初入虎狼窝(1) “请各位新手妖怪排队有序进行盖章,人类社会欢迎你的到来!” “再次强调,不能在人类面前现出原形,不能偷东西抢东西,非必要不使用妖力,违反了就抓回来打死。” 排队的小妖怪们倒吸一口冷气。 岁妤跟在胡姐姐身边没排队,想了想,也跟着深吸一口气,把柔软的小肚子都收回来。 胡寅差点被可爱的小金龙萌死,轻轻拍了拍她还没收回去的小龙角,“咱们不吸气啊,他们是吓小妖怪的。” 说着一声怒喝,强悍的音波差点没将整个阵法给掀翻,“会不会广播,谁在这里吓小妖怪啊?” 大红长裙、身材姣好的美艳女子一声吼,便让还有些吵嚷的人群和广播倏地顿住。 不多时,才试探着恢复秩序。 广播站里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传来,一小阵电流滋滋声过后,又是耳熟的甜美播报声。 “违反了只会被抓回来踩缝纫机哦,绞兽叔叔正好忙不过来小妖崽子们的衣服~~” 胡寅无语,喊完后,转过头对着岁妤又是满眼宠溺。 “岁岁要是去了人类社会不要怕,姐姐给你找好房子了,到时候会直接给你传送到那儿的。” “那里住着的都是些好妖怪,岁岁就乖乖等着渡劫,回来了姐姐给你去饕餮那里抢好吃的。” 岁妤乖乖点头,走特殊通道出了保护结界,身影消失在胡寅的眼中。 轻微眩晕还未完全传递至岁妤脑海里,便被叮呤当啷一阵欢快的音乐打断,周遭变幻扭曲的空间诡异停顿住。 0065熟悉的声音响起,【啦啦啦啦~岁岁我又来啦~现在给你传输剧情嘛~~】 岁妤这次到得早些,性格被此方小世界的性格影响,变得乖软、单纯,闻言只点了点头。 金色龙角似乎蕴藏了万千世界诸多奥妙,随着岁妤的点头流光溢彩,将那双应满是冷漠与威势的金瞳都衬得软乎许多。 这次,岁妤的身份是整个小世界仅此一条的龙,还是金龙,珍稀到快要绝种的保护动物。 这个小世界算是先前经历过蓝星的平行世界,人类与妖怪友好相处,两界不同的模式管辖,却能时常交流。 因为妖怪每过三百年要历劫的原因,人妖两界签订长期合同,接收盖了戳的“正规历劫妖”。 岁妤作为仅此一条的小金龙,被九尾狐胡寅特地关照留了间妖怪公寓的房间,在这里遇到了原剧情当中的男女主们。 女主游丛溪是纯纯的人类孤儿,因为雨夜交不起房租被房东赶出来,误打误撞进了有结界保护的妖怪公寓。 经由对人类善意值最高的白泽暂时接受,给了她一间小房间,由她负责自己的饭菜。 俗话说的好,“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一个男人的胃”。 游丛溪因为是孤儿,一手厨艺可以说得上是高手,自然而然通过这打进了男主们内部。 一个纯种人类,在投喂四个上古妖兽的过程中,逐渐动心,最后你追我赶,我追你逃地经历了百年时间。 然后......女主还是因为是人类,死掉啦~~ 岁妤闭眼,只觉自己脑子被侮辱了,声音糯糯地开口,“这个小世界是有病吗?” 【额......应该......也许只是小世界意识发展的能力不太行?】 但这也算是高等位面了,确实这段所谓的感情有点草率了哈。 不过没关系,只要大概了解了就行,反正到后面岁岁也是要把剧情拨乱反正的。 【岁岁你因为喜欢白泽,所以对游丛溪产生了嫉妒,导致你后面历劫失败,呜呜呜呜也死掉了呜呜呜......】0065拿着小手绢捡自己掉落的小数据泪。 岁妤叹口气,“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追剧吧。” 确认了,这个小世界剧情好像真的有些大病来着,草率到不像是个高等位面。 【好嘞~岁岁下个小世界见呀~】0065挥着手绢跑路,身影极其兴奋。 眼前白光闪过,岁妤便站在一道长廊正中央。 房子呈四方结构,中间是天井,光亮从这里引进来,即使不开灯,也将这绕着天井的四方照得透亮。 岁妤四处打量着周围,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各有一间房,两侧正冲天井采光最好的对角处,也各有一间看起来小许多的房间。 总共六间房,倒真没给半点多余的地方。 不过......她要住的房间,是哪个来着? 岁妤习惯性地想摸龙角,却发现已经被收回去了,才猛然意识到,这到了人类社会了。 想着胡寅姐姐说得话,岁妤还是试着用指纹打开就近的那扇门。 纤柔的指尖落在智能锁上,还没等到将指腹按上去,岁妤便身子一僵,浑身上下隐藏的鳞片都快竖起来了。 身后的温度越过她的身子,覆在她手背上,烫到都能把她的龙鳞融化成龙软泥。 “这是......想入室行窃?”低沉的嗓音就覆在她耳畔,缓缓磨着她的耳道说出来,隐约还能感受到什么压抑着的喘息。 岁妤蓦地转头,却因为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唇瓣无意间扫过他的脸庞,算是......亲吻? 覆在她身后的男人气质温和,接近白色的瞳仁将他整个人都衬得更加神性,瞧着,不像是能做出方才行径的人啊! 岁妤后知后觉地想往后退些,但手心被男人牢牢覆在他的大掌之下,竟一时不好动弹。 “你......” 不等岁妤说完,眼瞳变为正常黑色的男人便主动离岁妤远了些,“我是白泽,你也可以叫我人类的名字——沈却。” 岁妤被他眼神中复杂交织的情绪弄得怔愣,下意识就想躲避这样的浓重,“我找我自己的房间,应该是走错了,不好意思。” 白泽,也就是沈却张着唇,想要说些什么却一时不知该从哪儿说起,只眼眸近乎贪婪地注视着岁妤。 岁岁,他的岁岁...... 唇角勾起一抹笑,本就温和的气质更让他亲和力无比得高,“你是胡寅带的小妖吧,房间在我隔壁,她和我说过了,要我......好好关照你。” “初次见面,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岁妤掀起浓长的眼睫看他,琉璃瞳仁中隐约有金色光点细细洒落,满是好奇,“我叫岁妤。” 沈却心间失而复得的惊喜一点一点,席卷他的灵魂,“岁妤,你好。” 岁岁,欢迎回来。 沈却终于能够再一次欢迎你回来。 第208章 小金龙初入虎狼窝(2) 岁妤有些内向,加上刚入人类社会,算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新手人类。 说白了,现在正是需要人能帮帮她的时候。 于是恰好送上门来的沈却便让岁妤实在是拒绝不得。 听他的描述,他已经来人类社会有好几百年了,身份换了不知道多少任,将整个人类社会的运行都摸得一清二楚。 而且......除了一开始这人情绪外泄时,叫她有些直觉般的惊慌外,沈却的外表和语气是真的非常具有迷惑性。 胡寅姐姐的叮嘱犹在耳边,既然姐姐都说了这里都是好妖怪,那应该......是没事的吧? 本就已经有些劝服自己接受男人进家门的岁妤,在他端上来那一碟碟精致又香气四溢的菜品时,更是毫无底线地将怀疑抛诸脑后。 她才三百岁,刚成年的小金龙脑子转不动,要吃了饭才想得通,还是先填饱肚子吧~ 再说,她就算打不赢白泽,难不成还跑不掉嘛? 岁妤握住脖颈上坠着的、同自己一个蛋里出来的玉环,心间定了定,往嘴里塞排骨的动作却丝毫未慢。 好好吃~ 白泽的厨艺都这么好,那游丛溪的厨艺该有多好,才能打动他们啊! 不行,一定得想法子蹭两顿饭吃吃。 沈却将岁妤夹完菜的碗端开,另一些她不好意思、夹不到的菜品又换到她跟前去,视线似乎无意间扫了眼岁妤握住颈上玉环的动作,眸间笑意更深。 刚好吃饱,岁妤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看着全部光盘的饭桌,一张玉白小脸上红色便透出来,有些不太好意思。 好像......他都没吃什么! “我下次不吃这么多了......嗝......”岁妤捂住嘴巴,轻轻打了个饱嗝,有点愧疚。 “对不起......” 女孩捂着嘴小小声道歉的眼眸实在太过委屈,竟让沈却诡异地又想起先前自己老妖吃嫩草被胡寅约架的往事。 又是酸涩又是失而复得的喜爱,沈却都快将自己分成了两半。 无奈,指尖并拢在身前点了两下,封住小半原先的感情。 最好还是不要叫自己再失控,否则,像刚刚那样吓到岁岁,便不好了。 习惯性地想伸手去揉她的发顶,半途才惊觉他现在还不应该这样,转弯便将岁妤吃过的碗碟收了。 “我喜欢看别人吃光我做的饭菜,你都吃完了,我很开心。” 说着抬了抬手臂,“我去洗碗,你能......帮我挤点洗洁精吗?” 思忖半晌,沈却才想出这个能让岁妤有些许参与感、又不至于真干活的“帮忙”事宜。 岁妤不明觉厉,点头跟着他走进厨房,“我知道,我们在这里不能随便用法术对不对?” “对,能试着自己动手,就不要随意用法术。”沈却敛眸含笑,半遮住眼神里疯涨到吓人的占有欲。 这些生活中的小事,让岁妤逐渐习惯他,就像再来一次的演练,只不过......他不会再让岁妤受到伤害。 天劫,天道......都不允许。 沈却在岁妤房间里帮忙整理好所有东西后,恰好天色也转黑了。 主动提出先回去,见到岁妤松了口气时,沈却笑得柔和,转身眼底的郁色却逐渐扩散。 门被掩上,窝在小沙发上盘着腿打游戏的那道娇小身影再看不见,沈却转身便对上一双墨瞳。 长发及腰披散下来,周身黑气凝成实质弥漫在这人周遭的地面上,一张偏阴柔的面容单单是让人看着就觉得生畏。 瞳仁漆黑,薄唇却是殷红的,瞧着像是刚出世的妖怪吸食了人的精血般勾魂夺魄。 不过也差不离,只是这妖吸食的不是人类精血,而是欲念。 垢誔——谢诩。 最善欺谩,蛊惑人心、诱发人妖心中欲念后再吞食,是他最爱干的事。 想到什么,沈却瞳仁变为妖身的玉白色,近乎控制不住暴虐的情绪。 谢诩站在对面,斜眼看他不知怎地便开始气息不稳、妖力动荡,瞳仁微动,朝着他身后那显然是刚住进新妖怪的房门处打量。 “你吸错香了还是脑子坏了,堂堂白泽竟然还有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 沈却周身浅色光晕忽而收回来,带着温和面具朝他笑,“少吃些欲念吧,嘴真臭。” 谢诩耸了耸肩,身后墨发逐渐收回,随着进门的动作变成普通短发,“没你的臭,一天天只知道生吞邪气。” “也不知道那些人类给了你什么好处,这么护着他们......” 门“啪”地一声被关上,天幕高悬的星子逐渐落入透光的天井,在四面方正的井中流转着。 沈却静静看了许久,感受着门内岁妤的呼吸渐沉时,才抬脚进了隔壁自己的房间。 沉重的木门被关上时一声清脆落锁,方才还被以为睡着的人却睁开了眼睛。 眸中金光闪过,感受到附近蔓延开来的滚滚热浪,将周遭空气似乎都灼烧到变形,以及......蔓延的那股味道。 像被打翻了的红酒,略带些苦涩,被热浪煮开了之后却又回甘,矛盾到就是想让人尝一尝。 刚才进门的沈却没有动静,想来没有察觉到这点波动。 但......岁妤摸着被这股味道吸引得逐渐加速的心跳,香香甜甜的气息越来越重,浓重到将人直勾勾往源头引。 岁妤抿唇,到底是想尝尝鲜的念头占了上风,光着脚踩在地毯上。 青黑色长裙只将将盖住小腿肚,露出在昏暗光线中莹白如玉的肌肤,随着走动,时不时被裙摆摇摇遮住些许。 岁妤没打开门,直接用妖术从墙壁穿了过去,走向对面东方位左侧的房间。 穿墙而过,霎时间比在外面温度高了将近两倍,热到岁妤都觉得自己快要被融化了。 龙鳞甚至都被烘得微微打开,露出里头粉嫩嫩的芯子,又难受又舒服。 被蛊惑一般,岁妤朝着客厅拐角处的那扇门走近,手握在滚烫的门把手上,被烫得指尖微粉。 缓缓转动,打开门后,出现在她眼前的景色,便让她彻底瞪圆了眼睛。 一根被烧得赤红的铁链锁住的男人几近赤裸,汗珠顺着遒劲的肌肉滚落,还未到地上便被热浪蒸发掉。 男人垂着头,墨色长发里挑染的几缕红色如火一般炽烈,似乎是被烤得后知后觉,听到声响时缓缓掀起眼眸。 视线相触时,岁妤呼吸一窒。 半敛的眼眸里疯狂和偏执交杂,恶狠狠盯着私自闯入领地的猎物,好似下一秒就能疾冲上来一口狠狠咬住她的脖子。 空气中那股甜酒香气却更浓了。 岁妤抿着唇,尽量小心地吸了两大口,仿佛都要被香得醉过去。 “我能尝一尝你吗?”岁妤是个很有礼貌的成年妖,记着胡姐姐的教导,不能主动欺负人。 第209章 小金龙初入虎狼窝(3) 很可惜,现在显然不太正常的男人听不懂她的话。 自然,也不能做出什么回应。 岁妤咬了咬下唇,察觉到他的视线也跟着往自己唇上落时,眼睛发亮地朝他走过去。 玉白的脚背在深色地板上似乎能看清每根青绿细管的走向与律动,干净、澄澈,看起来.......就想让人咬一口。 随寤的视线从看起来一咬能沁出甜汁水的唇瓣,一路下落,最后黏着在走动中的玲珑小脚上,诡异顿住。 他想舔。 本来就在特殊时期的随寤双目猩红,死死盯着俯身凑过来在他身前嗅闻着的女孩,声音嘶哑,“解开。” 岁妤被甜酒味道熏得飘飘然的神情顿住,身子往后撤了撤,指尖落在烧红了的铁链上,柔嫩的手心顷刻便泛出粉意。 不过并不是听男人的话解开他的束缚,反倒注入妖力,将它......绑得更紧。 确保不会被挣开,岁妤松了口气,“我就尝尝,你不要动。” 更不要试图挣脱束缚,要不然......她才没那么傻要把他这种看起来就不正常的妖放开。 岁妤试探着将纤白的指尖放在他唇瓣上,意图让男人张开嘴,或者再多说些话,真的好香。 女孩渴望的目光像是燃爆那堆火焰的引子。 纵然不知道到底渴望些什么,但......是对着他来的。 她是不是也想...... 随寤双目猩红,跪着的姿势挣脱不得铁链,膝行两步便又被缠得更紧。 身体上的疼痛半点都没能让他醒过神来,偏着脑袋在唯一能碰到岁妤的手心处蹭,“解开。” 说话间嘴唇开合,便恰好给了纤长指尖钻进去的余地。 搅弄着柔软的舌尖,岁妤喉间不自觉吞咽,再次礼貌问声,“我就尝尝,好不好?” 却没等人应声,自个儿弯下腰,被口津润泽得绯红的唇瓣碰在男人唇上。 像抱着瓶汽水嘬饮似的,岁妤快被甜酒酿给醉晕过去。 直到自己没力气倒在男人颈间时,岁妤才小口小口喘着气,真的好好吃。 他是什么妖,怎么是甜酒味儿的? 身前间或触碰到、接连不断的心脏跳动几乎快要震破她的耳膜,岁妤捂着他的耳朵,想了想收回手,捂住自己耳朵。 软软开口,“不许跳了,好吵。” “怦——怦——怦怦—怦怦—怦怦怦—”跳的速度反而更快。 岁妤拍了拍他被吊起来的手臂,“你怎么这么吵?” 说着目光委屈瞪他一眼,强撑起自己没力气、醉得晕乎乎的身子往外走,不过一瞬间便不见身影。 随寤前倾着想要追,却被自己亲手设下的阵法束缚,加上岁妤先前渡进阵法里的妖力,连起身都难。 妖力四溢,震怒着将房间内仅剩下的那些家具掀飞,发出一声轰隆巨响。 “轰——” 天边雷云滚滚,一道闪电劈下,雨落得越来越大。 游丛溪手里紧紧握着快要被吹飞的伞,早就分辨不清方向,只能走到哪里算哪里。 脸上似乎穿过了什么冰凉的东西,但被雨水一浇,也没来得及细细感受。 再往前走几步,雨突然就小了。 游丛溪浑身湿透,无比庆幸好歹能看见路,看起来自己似乎走进了一个小区,规格还不低的样子。 这么干净的地方,应该碰见坏人的几率也不大。 想着先找找门卫室,看能不能让自己先凑合一晚,游丛溪到底还是继续往里走。 ...... 沈却睁开眼,看着自己哪怕清醒着也被控制,无意识走下楼,来到游丛溪面前时,便意识到,他的力量仍然无法挣脱这些所谓【剧情】。 “跟我走吧。” 丢下一句话,沈却面无表情转身。 游丛溪满头雾水,但冥冥之中似乎有道声音在告诉她,要她跟着进去时,脚步不自觉地就跟着进去了。 等安排游丛溪住进随寤隔壁后,沈却便能清晰感知到他房间里传来的怒火喧天。 皱眉,才想起来这段时间好像到了他火麒麟一族的禁期。 沈却缓步走进了他的房间,看着从自己进来开始便恶狠狠朝自己攻击的妖,身形鬼魅地躲开那些火球,指尖点在他眉心。 身后传来脚步声,来人打着哈欠,不满吐槽,“随寤你怎么也算是个几千岁的大妖,怎么就还能被禁期影响?” “前几百年不是控制得很好吗?怎么,最近偷吃什么了?” 莫夷则吐槽归吐槽,手上结印,到底给这暴躁易怒的火麒麟治下脑子。 身为一个医者,最看不得的,就是病人在自己面前不好。 还是怪他医者仁心、太善良了啊! 沈却眸中异色闪过,等随寤神智清楚以后,直接开口问道:“你今天见了什么人?” “没有。”随寤下意识否认。 他也不算撒谎......不是人,是妖。 是会吃他口水的......妖精。 “你没见人就没见人,脸红什么?” 莫夷则脸上肌肉扭曲,看着被绑着跪在地上的男人竟然脸上还浮现出一层薄红来,顿觉眼睛快要被辣瞎了。 随寤抬眼,手上肌肉一绷紧,那赤红的铁链便化作飞灰消散,“你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我没有脸红,是你瞎了。” “得,算我不睡觉来治了条白眼狼,明天还有五台手术等着我,你以为我时间很够?” 莫夷则对他这不记妖情的缺德样已经习以为常,毫不留情转身就往自己房里走。 “谢谢。” 一声闷响,门被关上,随寤坐在床边,脑海里回荡着的,只有岁妤那张潮红、妖异乖软的脸。 好想全舔一遍。 随寤喉间发紧,快步走到客厅灌水,足足十来分钟之后才停下。 可心间的那把火却越烧越旺,旺到他差点以为自己的禁期还没过去。 他一定会找到她的。 找到以后......绑起来舔! 一双眼睛里全是肮脏欲''望的随寤像是个疯子,还是个理智残存的疯子。 夜色寂静很快便被天边光亮打破。 长廊回道内,突然便弥漫着一股霸道的香气。 肉香和面香融合,鲜浓又勾得人食指大动。 岁妤躺着,耸了耸小巧玲珑的鼻尖,一下便睁开眼睛。 第210章 小金龙初入虎狼窝(4) 谁在做饭? 沈却? 好香好香好香。 岁妤从大床上滚下来,赤着一双脚往外跑,长长轻薄的裙摆垂落,遮住脚踝处印着些许红痕的暧昧。 打开门走出去,岁妤站在对角那处、昨夜都还没有住人的房间门口,被香气勾得脑子都快转不动了。 是游丛溪来了吗? 伸出手想敲门,还没等她动作,门便被从里头打开。 游丛溪本来是想着出去问问看,昨晚收留了她的好人要不要吃东西来着,结果一打开门,便骤然看见一个仙女站在自己门前。 一泓弯眉下好似盛着满载春光的眼眸,亮晶晶得看着她,唇上覆着层莹润水光,美到跟天宫上的仙子都不足以形容似的。 “你......”游丛溪怔怔开口,想说些什么。 岁妤同她差不多高,两人的视线平齐,便只能暗戳戳踮着脚往里看,“你是不是做了早饭呀?” 尾音被黏糯地拉长,听在人耳朵里快要被甜化了一样,比游丛溪喝过加了十来勺蜂蜜的水还要甜。 又不腻人,就想追着抢着要她再多说两句,多朝自己撒会儿娇。 “啊?啊!我做了早饭,青菜牛肉粥、鲜肉香菇包、小馄饨......三四种呢,你要不要吃呀?” “要的。” 如愿听到游丛溪的客套,岁妤忙不迭点头,并不知道何为客气。 游丛溪本也不是客套,被岁妤的笑给蛊惑得站都站不稳,往旁边闪了闪,“那我去给你盛。” “要多多的好吗?” “好,想吃多少有多少。” 转身便将门关上的游丛溪丝毫不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献宝似的将做好的早餐端上桌。 就是怕不够吃,她特地做了四人份,哪怕现在加上岁妤也没关系。 十分钟后...... “还、还要?”游丛溪的眼神落在岁妤平坦、只略微鼓起一丁点儿的小腹上,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还可以吗?”岁妤有些不大好意思,面色红润,想将递过去的碗碟收回来。 游丛溪:“可以,说了多少都可以!” 大不了中午再做。 “谢谢小鱼,小鱼是天底下最最好的人,我最喜欢小鱼了。”岁妤甜声恭维,一张小脸转瞬便氤氲出笑意。 小鱼是院长妈妈给游丛溪取的小名,只不过自从她过世以后,就很少有人能知道这个小名了。 游丛溪害羞,耳朵尖尖差点烧起来,“我、我也喜欢岁岁。” ...... 沈却从房间走出,闻到那股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也不意外。 这场景他早经历过一遍了。 只是......岁妤房间内已经没有丝毫动静,她出去了。 神识铺展,沈却眉头紧皱,往游丛溪房间看过去。 这次,岁岁进了游丛溪房间里? 想到上一次轮回时,岁妤和游丛溪差点打起来的架势,沈却有些心慌,大跨步便朝对面走去。 门外传来敲门声,游丛溪“哒哒”跑去开门的时候浑身还洋溢着喜色,一张脸蛋红扑扑的,瞧着格外有精气神。 沈却见她这样子更是一怔,心思已然不在游丛溪的问话上,视线往里面落,“岁妤来你这里了吗?” “窝在~~”岁妤咽下口中最后一口鲜肉包子,举手示意。 沈却视线却像被烫到了似的,猛然往回缩。 今早出门得急,岁妤或许也并没有在什么场合穿什么衣服的观念,只要舒服便好,总之都可以用清身诀这等小术法偷摸解决掉。 是以,她现在还穿着胡寅给她准备的那身吊带睡裙。 长是很长,但只要一抬手,近乎半边的肩颈线条流畅下滑,便轻而易举就将人的视线往姣好的身材上聚。 游丛溪见着都差点流鼻血,更别说活了不知道几个大轮回、但还是实战经验为零的沈却了。 沈却克制着不往里面看,动作幅度有些大,大到游丛溪都发现了。 也跟着转过头去,倒吸一口冷气,差点把自己给憋死,赶紧跑过去拿起自己的外套裹在岁妤身上。 “岁岁,你......太漂亮了,不能给别人看到的。” 看着岁妤仿若清澈见底的眸子,游丛溪感觉自己只是解释一下,都可能会带坏她,斟酌半晌,才想出这么个说法来。 岁妤懵懂点头,“好,不给别人看。” 说着在游丛溪怀里轻轻蹭一下,“小鱼不是别人,给小鱼看。” 游丛溪:......不知道想到什么,鼻血流下来了。 岁妤圆滚滚的眸子满是惊吓,“小鱼你怎么啦?流血啦~” “没事,有点上火,昨天晚上火气太旺了......” 沈却站在门口,看着兵荒马乱的室内,与上个轮回截然不同的画面,心间不知是慌乱还是什么。 但......岁妤唇畔的笑真实、鲜活,比起自己抱过去只剩下一天空的金色光点,要好过太多。 也许......只是时空轮回带起的一些细小变化而已。 只要大方向不出错,就算出错了也会被天道“拨乱反正”,按照推演的命数继续走下去。 但每一点细小的偏差,都能碰撞出完全不一样的结果,这次发生的事情改变越多,是不是也意味着轮回是有效的? 他能保护好岁妤,让她再不受伤害? 沈却心间沉沉,神色却肉眼可见柔和下来。 本就有些神性的面容,顷刻之间,就着窗边柔柔撒下来的日光一衬,格外像是要羽化登仙的仙人。 瞧着亲和力也快要溢出来,是个能让人立马就相信他是个好人的面相与气质。 于是在他提出能不能也在这儿吃早饭时,游丛溪想也没想,立刻答应。 好像......本来也是要给他送来着? 好不容易想起这档子事的游丛溪有点心虚,和吃得多了也有点心虚的岁妤对视,一个去厨房做饭,一个坐着继续吃。 竟还透着几分叫人发笑的可爱来。 沈却的心境无端便放松许多。 见岁妤吃得优雅、动作却丝毫不慢,笑着伸手将岁妤唇边沾上的那点油腥用指腹揩掉,再顺手不过拿着帕子擦自己的手。 没等他说什么,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谁在里面?” 熟悉的声音让岁妤身子顷刻紧绷。 第211章 小金龙初入虎狼窝(5) 是昨天晚上被自己吃干抹净、拍拍屁股走人的那个火人! 岁妤拿着勺子的手僵在半空,粥顺着勺子滴落回碗中都没发觉。 再熟悉不过她所有神情的沈却眼神一凝,冷冷朝门外瞥过去,显然是已经察觉到昨晚,随寤在撒谎。 “怎么了?是被吓到了?认识外面那个人?”沈却低声问着,俯身在岁妤耳畔。 岁妤放下勺子,指尖不自在地摸了摸被热气喷灼得有些酥痒的耳廓,颤巍巍看向沈却,“他要是看见我了,会把我吃掉的。” 昨天晚上那样暴虐、偏执的模样,要不是有铁链锁着,她怕是压根跑不掉。 现在,她的脚踝处都还残存着第一次跑走时被男人妖力握住的触感呢。 好在他的妖力似乎被什么压制、削弱了,自己还能勉强挣脱。 谁能想到手脚皆被绑住,大妖竟还能让妖力化为实质来抓人,她还没那么厉害呢,自然也不知道未来还能有这么厉害的控制力。 沈却眉眼间泄出些许阴暗情绪,转瞬又被收拢,复又戴上再温和不过的假面,“好,我不会叫他发现你的。” 门外随寤敲着门,本就没找到人心情烦闷,里头明明有动静却一直没人吭声,更是让他火大。 “里面是谁?谁让你住进来的?” 要又是妖界那些老头塞过来、美其名曰要他们谁和对方培养培养感情的女妖,正好就撞在他枪口上。 不会打那女妖,转道回妖界单挑十几个老妖怪还是能泄泄火的。 “说话......” 一句话没说完,随寤本想用妖力开门的,便见到沈却那厮从里面打开门。 “一大清早在这里大喊大叫什么?公寓守则你不记得了?” 随寤皱眉,上下打量着沈却,又从他不经意间侧开的身子与门框缝隙处,看见游丛溪忙里忙外的场景。 眉头松开又挑起,随寤脸上的表情可谓是丰富多彩,“你......” “就是你想的那样,该去比赛就去比赛,赛车还不能让你安静下来?”沈却语气平和,却是随寤能听得出来被打扰到的不耐烦。 也确实是应该不耐烦,几千岁的老妖怪了,铁树开花竟然开到人类女孩身上去。 啧啧啧,也不知道是要赞他一句老妖吃嫩草,还是先嘲讽两声他脑子坏了。 随寤也不问了,转身便走。 赛什么车,他要去找他的小妖精。 他也要美美地抱着人舔,给她顺毛。 也不知道是什么妖精,自己也说不上来是太兴奋了还是她原形太稀奇,一开始竟然还没看出来是什么。 应该是狐狸,狡猾又机灵,香香软软地被自己抱在怀里舔毛时,打着颤都逃不开。 光是这样想想,随寤都觉得自己浑身快烧着了似的。 堂堂火麒麟,竟然都控制不住自己身体内部的火气。 脚步轻快地往楼梯口走,哪怕见到谢诩那骗子成精的妖,都不觉得晦气了。 谢诩关上房门,看着从楼梯下去、一身精力仿佛用不完似的随寤,眸底神色轻动,视线便落在了游丛溪住的那间房上。 那里面,有很香的欲念。 比他吃过的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妖,都要香甜。 舌尖舔过绯红的唇瓣,谢诩嘴角勾起,眼神冷鸷又阴沉,笑得有些吓人。 .......... 岁妤坐在软沙发上,绕着自己长至腰间的头发玩,不大敢看沈却的脸。 怎么感觉......沈却和妖界教她的老师好像。 一个眼神就让她不敢撒谎,还升不起想要反抗的心思。 沈却将刚熬好的雪梨糖水端放在桌面上,温润如玉的面容看向岁妤,“说吧。” 先前在游丛溪房间里,不知怎地就答应了要告诉沈却真相的岁妤:...... 现在更像老师了呜呜呜呜。 沈却无奈叹声,满是无奈,将还冒着热气的糖水递给她,“我都没干什么,怎么就叫岁岁吓得快哭了?” “你太像我的老师了......看起来像是要打我手心的样子......”岁妤小声嘟囔告状。 沈却一僵,半晌才反应过来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当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那我温柔些,岁岁便不怕了?” “温柔点就像笑面虎了。”胡姐姐是这么告诉她的。 笑面虎最难缠,要远离,因为她的智商现在还不足以支撑她斗智斗勇,只有被坑的份儿。 岁妤不懂,但要听胡姐姐的话。 沈却都不知什么时候便被岁妤的话题带偏了,方才要问的问题抛诸脑后,近乎纵容,“那岁岁说,我要怎么才算不是坏人?” “你一直不是坏人啊。”岁妤抬眸看他,眸子里满是认真。 沈却的心像是被一拳重重捶成许多块儿,碎渣掉落一地,再被谁温柔地一点一点捡起来拼凑。 一颗心酸胀又甜润,被浸着连拿出来都没这个想法,只想就这么被她一直、一直掌控着。 “岁岁......”声音嘶哑难当,像是干涩过头、被粗纸刮过带起一片又一片连绵的伤口,狠狠压抑着什么。 “怎么了?” “我要是不像笑面虎,而是最直接地将自己放出来,你......会怕我吗?” “不会啊。”岁妤指尖被墨黑发丝缠着,更显莹润玉白,紧接在男人话音后面回答,态度很坚决。 “妖本来就是不一样的,更何况,你可是胡姐姐跟我说过的,能逆转时空的大妖呢。” 岁妤话里含着钦佩,也憧憬着自己渡劫过后的能力是什么。 沈却近乎贪婪地看着她眉宇间的鲜活气息,几欲落下泪来,那些难忍的悲痛不想再忍。 倏而俯身,在离岁妤不过两寸的面前停住片刻,“那我想吻你。” 第212章 小金龙初入虎狼窝(6) “那......我想吻你,可以吗?” 虽是问句,紧盯着岁妤眼眸的侵略却丝毫没给人拒绝的余地。 说完不等岁妤反应,大手掌住她的后腰便俯身吻住红润饱满的唇瓣。 近乎贪婪的力道,恶狠狠扫荡一切般,将岁妤吻得只能仰面承受。 连额上的小龙角都控制不住,“欻”地一下便显现出来,细碎浅浅的小绒毛在日光下清晰飘摇。 想要推拒的动作,都因为金色眼眸中映出的那滴血泪,顿在男人肩头,最后转而变成攀在他肩上予取予求。 沈却不是个情绪外露的妖,成百上千次推演、强撑着在时光洪流中独自搜寻...... 这些都从未让他落过泪。 但...... 真正触碰到岁妤的那一刻,缠着感受她身上气息时,沈却的泪压根止不住。 短黑的发丝在岁妤半阖的眼眸中变长、转白,披散在男人肩头,在窗边光晕中浮光跃金般神圣凛然。 沈却苍白的脸色上浮着一层薄红,眼尾泪珠坠落湿痕,掌住岁妤后颈吻得更深,舌尖勾着厮磨缠吃。 吞咽不及、溢出的水液都被一一含吮干净。 岁妤分明是不需要呼吸都可以的,却硬生生好似缺氧般连眼神都被吻得涣散,攀住男人脖颈无力挂着。 好不容易被放开。 岁妤刚要受不住地躲他,男人便不知是被她这动作刺激到了,还是本就没打算放过她,大手从她膝弯处穿过,打横抱起便朝着床边走。 纵是再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岁妤也后知后觉地觉察出几丝危险气息。 耳后薄如蝉翼的鳞片都舒张开来,下一秒便被似乎很是熟稔的男人俯身,一一舔过。 柔软滚烫的舔舐让岁妤克制不住地发软,来自大妖的压迫实在太过强烈。 连声音都在打着颤,“沈却......” 对危险气息的敏锐让岁妤顷刻便觉察出男人此刻的不对劲,但 却又阻止不了,只能寄希望于他能放自己一马。 但......可能吗? 答案骤然便有了。 岁妤被压在回弹性极好的大床上,眸子里含着噬人般可怖掠夺,沈却俯身吻上来,将她带着哭腔的求饶全都一一融解。 ...... 夜很静,大妖只是瞬间铺开的精神妖力压制,便足以让这整栋楼都没有任何生物敢靠近。 内顶上岁妤刚换的云朵灯倾泻一泓暖光,将浅蓝色的绒被都衬出些许温柔来。 沈却跪在床尾处的地上,沉着脑袋抑制妖力动荡。 方才......差一点...... 沈却心中悔恨交加,尤其听着室内时不时响起的啜泣声,连看都不敢再往岁妤那边看一眼。 他怕......如果女孩不愿意再理他了,怎么办? 他有没有伤到她? 肆虐的妖力是不是在某个时刻,吓到她了? 低着头的沈却瞧不见神情,只能看到他那满头雪白的长发垂落下去,柔顺又圣洁。 尤其是男人披着这副皮囊,白里透红的肤色中带着将仙人拉入凡尘的情''''欲沉沦,俊美到岁妤连哭都要小声哭。 ——不然看不见男人边哭边强迫她了怎么办? 真的好好看。 原来胡姐姐不给她看的那些小电影,是这样子的。 好......漂亮,腹肌也硬硬的,在她手心里随着呼吸起伏,沾着汗珠,和昨天晚上古铜色肤色的汗珠感觉完全不一样。 一个是炽烈到要将人融化的火焰熊熊,另一个......像是新雪要消融时渗出的水珠子,本来应该是冰冰凉凉的,却硬是被欲''望烘热。 岁妤身后被男人放了枕头垫着身子,方才哪怕只是被尝了尝,都颤栗地似乎还能感受到比化形还要舒服的余韵。 还想再来一回。 但是......看样子怎么感觉沈却快要去自绝了? 岁妤不懂他猛涨过后又骤然退潮的情绪,但也不敢打扰,悄悄将被撕烂的衣服扒拉开,光溜溜地半躺着望天花板。 指尖光亮闪过,便出现昨天还没看完的小短剧。 《当作为替身的她开始复仇,霸总追妻火葬场》。 好看,岁妤好喜欢呀~~ 画面正好放到女主狠狠给了男主一个巴掌,男主求爱不成要强制,两个人这样那样的情节。 岁妤眼睛亮亮的,微微张着嘴巴看里面的两个人开始滚,滚到这边滚到那边,然后......天黑了...... 气急败坏蹬了下床,岁妤瘪着嘴烦躁蹙眉,便见方才一直垂着脑袋的男人骤然抬头,脸上满是痛色。 “岁岁......对不起,我......我不该想要强迫你......” 清泪自眼尾坠下,氤氲出浓墨重彩般的一抹薄红,沈却清冷圣洁的气质活生生被这点颜色破坏掉,透着股无时无刻不在勾引人的诱惑。 岁妤被漂亮到呆住,乳白透金的龙角都从根部、芯子里开始泛红,羞涩扭捏得试探道:“没关系。” “我知道我很恶劣。”沈却修长、指节分明的手指攥住床尾的那点浅蓝色被面,青筋暴起,恰如青绿岫玉,叠翠流云般的美感显出来。 “但.......岁岁,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沈却急切膝行几步,在岁妤床头边顿住,还红润着的指尖试探性地想要触碰岁妤的脸,却又瑟缩着往回撤。 叹口气,岁妤从绒被里探出只白嫩嫩、光溜溜的纤细手臂,抓住男人手腕便往自己脸上带。 “摸吧摸吧~”说着还在他掌心里蹭了蹭,不小心被男人指腹碰到龙角根部,又不敢再动,神情僵住地缩着。 沈却眼尾绯红上挑,竭力抑制住的攻击性呼之欲出,却不敢再做些什么,生怕惹了岁妤烦。 再来一回,他怕自己再次失控,千百次时光回溯才有这一次的相遇,沈却不敢赌。 门外对面走廊处,站着道身影,黑雾铺散流溢,鼻尖翕动着,似乎嗅到了什么极其叫人兴奋的东西般,嘴角神经质地上扬。 真想尝一尝啊。 第213章 小金龙初入虎狼窝(7) 这偶遇似乎来得比谢诩想象中还要快些。 不过次日午间,莫夷则在医院上班还未回来,沈却连同随寤也不知去了哪儿,那被沈却收留的人类女孩更是不在公寓。 整层楼,谢诩都只能清晰闻到越来越浓的桃子香,清甜可口,一口咬下去仿佛能迸出甜汁似的。 难不成她是株桃树成精? 谢诩踩在地板上,略显瘦削的踝骨锋利到近乎可将人刺得血流不止,又被不断从地面涌上来的黑色欲念攀黏着,更显得神秘而凶险。 真的是越来越难吃了。 几百年前那样纯粹的爱恨贪嗔早消失不见了,现在的人、妖,无论是什么感情,似乎都藏污纳垢、见不得光一样心思极重。 有些味道都尤其令人作呕。 谢诩精挑细选,一年到头也找不到几样美味的食材,只能忍着进食的本能,却也在这过程中,被自己压抑的欲念逐渐侵蚀。 在黑雾近乎吞没他整个身影时,门外忽然礼貌地响起两声敲门声。 停顿片刻,再是接着敲,甜润的嗓音透过门扉遮掩,含着些许闷软,“请问可以开门吗?” 不可以,有本事你再敲一遍。 谢诩沉着一张脸,古井无波地朝门外看,漆黑发亮的眼仁里团着些许恶劣。 “开门好不好呀?”这下子更甜了,喝一口就能让他刚刚闻过不好味道的身体,都沁出蜜水一样。 “嘎吱——” 一声轻响,门被拉开一条手掌宽的缝隙,露出那张阴美又冷厉的脸。 男人的肤色很白,像是一团半融化的淡奶油,打发后泡泡的软软的,似乎烤一烤还能透出点香气来。 是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样的香气,但......一样的好香好香,香到岁妤想啃一口。 嗷呜一大口的那种。 要不然她也不会来敲门了。 “你愿意让我尝一尝吗?”岁妤依旧很礼貌地询问,没等男人点头同意,指尖划过他轻薄的眼皮,谢诩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男人站在原地没动,哪怕突然变得什么都看不见了,神色都没什么波动。 如果不是感受到他眉眼处凝着自己的妖力,岁妤差点都要以为自己的妖力没使对地方。 “你不怕吗?”岁妤指尖戳了戳男人眉心,又点在他肩头,“走,我们进去。” 谢诩不想动,但身体似乎受到刚才那句话召唤,僵硬转身朝里面走,动作还越来越流畅。 有意思。 三百岁刚成年的小妖怪,能无视他的本体威压,更能用妖力毫无防备便将他控制住。 虽然他轻易就能挣脱,但......谢诩倒想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脚边飘浮着的黑雾蠢蠢欲动,悄摸地就想钻到岁妤宽大的裙摆里去,被谢诩一脚踩在脚底下动弹不得。 “嗯?什么东西?”岁妤感觉自己脚踝处好像被什么舔了一下,似乎......还有很熟悉的感觉。 视线转两圈回来,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岁妤便以为是自己感觉出错了。 许是她太紧张了,毕竟妖生第一回干这种坏事。 昨天沈却说什么也不肯陪她玩强迫的戏码,又哭得那么好看,岁妤不忍心逼他。 想了想,这层楼住了四个男人,沈却除去,被她吃完了就跑的火人也要除去,剩下两个...... 刚好今天就抓到还没出去的谢诩,还是整层楼只有他们两个妖。 这等机会可不多得。 而且......真的好香好香,香到岁妤都快长出小翅膀飞到天上去了。 “坐呀。”摆出商量的架势来,岁妤含笑看着谢诩。 看着男人乖乖听话坐下,神色有些惊叹,指尖轻捻亮出些微光来,便将男人的眼神吸引过来。 胡姐姐教的魅术真的有用! “你现在做的事情,过后都会不记得,从现在开始......” “你一切都要听我的,知道了吗?” 软软的嗓音低声说话,谢诩半阖着眸子,体内似乎有股微弱的妖力乱窜,但没影响到他分毫。 不,他脚底下踩着的那团黑雾倒是更加兴奋起来了。 殷红的唇瓣轻启,“好。” 岁妤满意点头,指尖落在男人眉心,脑子里搜寻着短短两天看过的十来部小剧情。 纠结半晌还没反应过来,便不知怎地,停在一道猩红着眼狰狞怒笑的面容上。 眼前谢诩的神情转瞬变了个样,眉骨下压,沉着眼看过来的眼神侵略性极强,来自上位者的压迫感浓重又叫人窒息。 配上他那副冷白的肤色,一个运筹帷幄、掌握生杀大权的少年天子便出现在岁妤眼前,狠绝又凌厉。 有点像......帝宸。 岁妤还没反应过来,腰间便骤然覆上一双大手,合上几乎能完整掐住她的腰肢,稍一使力,自己便被他抱着疾走两步,放在了不远处的书桌上。 桌面摆放着的瓶瓶罐罐被男人随手拂下去,磕碰在玉石地板上清脆沉闷交织,此起彼伏响起叮呤当啷声。 “嗬,女人,你就这么急不可耐,有夫君了还要来勾引我?也不看看你有没有那个魅力!” 在屏幕里看得津津有味的台词,从谢诩嘴里毫无感情平叙出来时,却叫岁妤有些后背发麻,坐在冷硬的木桌上都觉得热。 “不要这个,换一个......唔?......”岁妤气急,闷着嗓子要换人设,却骤然被堵住嘴。 “晚了。”合着沙哑的判决伴随轻喘,岁妤被温热的气息磨得逐渐失神。 她在......被慢条斯理又力道粗鲁地......品尝...... 天边火烧云燃得正浓,覆盖整个小区,【愉景南苑】四个大字的小区名都被照得愈发威严肃穆,像是给它镀上了一层金边。 光亮渐消,星子缱绻。 而后又是天边飘起鱼肚白...... 整整一个下午加一整晚,岁妤妖法施了十数回,试图阻止男人的动作,却到天蒙蒙亮时才成功那么一次。 连双腿都是打颤的,岁妤从门内出来,连脚踝上缠着的那缕小黑雾都没管,径自跑回了自己房间。 胡姐姐没骗她,真的很......难受...... 电视里都是骗人的,她再也不看......一个月不看电视了! 仓皇踉跄着逃走的身影,似乎都氤出一股能叫人闻出来的春情消融,旖旎缱绻。 站在楼道口的莫夷则眸色渐深,目光追着那道藏入门内的倩影,含着些许打量。 心口处许久未曾跳动过的心脏罕见有了点动静,看起来是想要提醒他现在还是个【人类】的身份。 稍稍侧眸,便见谢诩餍足地慵懒靠在门边、看他时都带着股柔色的诡异神情,莫夷则皱眉,打心底里便生出厌烦。 怎么又不死了? 冷冷觑他一眼,转身便走进隔壁自己的房间。 门合上的声音,很好地掩藏了莫夷则隔空将病案记录玻璃瓶取过来的轻微磕碰声。 巴掌大小的一个玻璃罐子里,属于谢诩的那点幽绿色光团,亮得近乎将罐子里所有其他光团的光芒掩盖。 伸出的墨黑色小触手,似乎还在极其兴奋地四处甩着,将其他小团子都挤得看不见团影。 谢诩竟然突破生死大关了? 他不死了! 莫夷则眸色氤氲着强烈的探究欲,极其好奇背后的原因。 因为他们活得实在是太久了,很少有妖兽知道,其实上古大妖也是有寿命限制的。 而他们里面年纪最小,才六千来岁的谢诩因为厌食、缺少对尘世的留恋,早就有身化天地间的趋势。 也正是因为这样,谢诩才会被塞到南苑来,放到自己身边给吊着妖命。 自从开国以来,人、妖两界签订契约,灵气稀薄得野生小妖怪压根化不了形,他们这种对灵气更敏锐的大妖就相应更虚弱。 非必要不会轻易使用妖力,在人类社会以“人”的身份行走,积攒功德、愿力,也算是新时代修身养性、修炼的一种新法子。 没有想活的欲望,天地间灵气又稀薄得不能满足谢诩维持妖力,怎么看谢诩都是必死的局面。 是以虽然莫夷则嘴上说着要救谢诩,可在他们心中,谢诩此妖,已然是大限将至。 最多给妖界那些长老们一个心理安慰罢了。 但偏偏,他都觉得自己快要救不了的谢诩,现在看起来,倒是能比他们三个谁都活得要久。 有趣,有趣,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含着兴味的目光透过薄薄一层门扉,朝方才岁妤仓皇逃进去的房间落下,唇边勾起的笑意加深。 ....... 两天后。 电梯“叮”地一声停在三十三层,随寤满身火气地从里面走出来,手上拿着的特制头盔甚至都被他周身的火焰给灼烧得滚烫。 转身,便是莫夷则倚在门边朝对面看的身影。 随寤浓黑的眉毛皱起,这两天他哪里都找过了,甚至将自己存起来的、关于女孩的那点气息都拿出来找善追踪的妖帮忙。 但女孩好像人间蒸发一样,两界都不见她踪影。 就如同随寤做的一场梦,压根没这个人出现。 如果不是随寤知道这不是幻境,怕是自己都要怀疑自己。 火气正旺呢,属实是一点就着的状态,莫夷则偏偏还转头朝他看过来,语气里透着调侃,“哟,小寤找到梦中情妖了没?” 轰—— 随寤神色倏而便炸了,毫不客气顶回去,“万年老妖了站在这里调侃我找对象,还是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也不知道是缺根筋还是压根没人能和你搭上界,说不定等你化身天地了,都还是个不知道什么是爱情的愣头青。” 说着随寤都笑了,“你现在就是个愣头青,我比你小两千多岁眼见着都要找到对象了,你还单着呢~” 莫夷则身后灵力化为实质,凝出椅子供他坐下,闻言也不气,“没关系,反正我又没有翻遍天了都找不到妖的丢脸事迹。” “啧~啧~啧~” 莫夷则精雕细琢如美玉般的手放在随寤烧红了的头盔上,纵使是远山含这种材料锻的,都在他掌中化为灰烬。 嘲讽值简直拉满! 随寤周身火焰熊熊燃起,整个人身便恰如岁妤想的那样,成了个货真价实的火人。 “莫!夷!则!”随寤简直要气炸了。 莫夷则不气,甚至还气定神闲地淡声应了句“嗯”。 三十三层设的阵法被荡起千层巨浪的妖力震得开始轰隆响,方才瞧着还艳阳高照的天气,一下便乌云密布。 愉景南苑独立于外界,天气变化自然也和外界不是完全相同。 甚至可以直接说,和大妖们是否使用妖力相关。 这么大的动静,谢诩房里,被抱在男人怀中痴缠着的岁妤自然也觉察到了。 躲开男人又要追上来的湿吻,岁妤指尖金光闪过在他额心一点,便将男人动作定住。 要不是她感觉自己能熟练掌握控制谢诩的术法,才不敢再来呢。 这是第二回...... 不过隔了两日,岁妤便将那点难受忘了,刻在脑子里的,是至死方休的欢愉。 虽然是有些难受,但......好像舒服居多。 自己又能控制住谢诩了,那......再试一回也没关系的吧? 大床上被深色丝绸堪堪覆住的雪白肤色仿佛发着光,引诱夜色中的幽灵觊觎。 偏偏女孩还浑然不知,只一根纤细到他张嘴就能含住的纤细手指抵着,就以为能控制住自己。 “外面怎么了?” 谢诩轻喘着,手往下落,顿住,神色危险,“现在,不是应该本王问你,想怎么办我吗?自己来,饥渴的女人。” 哦,今天的小剧场是《阴鸷王爷残疾了,伺候他的美娇娘上位记》。 岁妤抿唇,推开他便往门口走,下床时差些便腿软磕在床脚。 没管这些小细节,岁妤随意披了件衣裳,从上半身来看瞧不出丝毫不妥。 但......下半身堪堪被一件宽大的衬衫下摆遮住,还间或落了零星几朵红梅盛放。 悄悄打开门想看看到底怎么了,岁妤探着脑袋往外瞧,便骤然屏息,心跳逐渐加快。 —— —— ————【文中小科普】: 洱术,上古妖兽,善医。 喜收集每个病患身上零星的一点妖力\/生命力,玻璃罐子里几乎装满了妖和人的小光团。 每天晚上躺在床上盯光团子,是他最爱做的事情~~ [ps:有些是编的哈,大家千万千万不要当真,只是为了某些设定做的嘿嘿 (?????)] 第214章 小金龙初入虎狼窝(8) 门外对峙着的其中一人红发似火,周身烧着暴躁狠厉的人,不是那火人还是谁。 要是被他发现了,岁妤都能想象到他将自己给拆骨剥皮、嚼吧嚼吧吞下肚的惨烈场景。 再度悄摸地想将门掩上,身后便覆上一具稍显温凉的身子,将她完全笼罩在内。 耳后覆着的薄鳞被湿湿舔过,猩红的舌头、滚烫的温度,和透着冷意的谢诩极其不相符,却更叫人心惊胆颤。 尤其,门外还有个不定时炸弹。 万一真被发现,岁妤便可以给自己团点妖力每年叫人给自己祭拜下龙身了。 岁妤并起指尖,屈指点在男人额心,侧首时却骤然被吻住早已微微肿胀的唇瓣,呜咽着含糊推拒。 偏偏还不敢大声,生怕惊扰门外那两个斗法正酣的大妖。 此刻她当真是无比后悔要凑这个热闹,胡姐姐说得对,热闹有时候是不能随便看的。 随便了,很有可能就会付出代价。 越急有时候便越出错,岁妤被迫侧着身子完全嵌进谢诩高大宽阔的胸膛里,水液顺着精巧的下颌淌落,都半点没那个心思管。 点在男人额心的手被男人大掌握住,缱绻着从指缝穿进,十指紧扣。 不仅没有被她控制着放开自己,反倒抱得越来越紧、吻得越来越粗暴。 啧啧水声交缠,岁妤甚至耳畔回响的,都是被勾着柔软的贪婪和欲''''潮。 “唔......” 腰肢被男人掌在臂弯里,岁妤上半身此时已全反过去被往男人那边压,没被制住的那只素手撑在他肩头,小小推拒着。 青绿色的细血管恰如白瓷上裂出的细痕,一点点舔过去,似乎便能感知到它的轻微凸起、汩汩流淌...... 撑在他身上挣扎反抗,却只叫那施虐欲望高涨,谢诩心间怪异又变态的喜悦更浓烈。 是,他就是故意的。 故意在这个时候要凑上来,不再装作被女孩控制住的样子,彻底暴露最阴暗、最疯狂的那点底色。 黑雾逐渐攀着岁妤纤细笔直的小腿往上游走,肤如凝脂的触感似乎能让没有自主意识的东西都兴奋到战栗。 谢诩鼻尖萦绕的香气逐渐浓郁,飘飘荡荡往他身体里灌。 墨黑到能吞噬一切的瞳仁闪着神经质的光,张着嘴吻得更深。 岁妤近乎软在他怀里,才发觉大妖压根不是自己能控制住的,哪里不知道,他这两回,其实都是在骗自己。 氤着泪的朦胧视线里,穿着深色家居服的那个男人似乎感知到什么似的,和火人对打的斗法都忽地顿了一瞬。 边躲着漫天的火球,边往这边看来。 岁妤下半身近乎赤裸着,只要有人往这边看过来,她这副模样便顷刻能让人知道,方才做了些什么。 被吓得浑身颤栗着,细细发抖的幅度是谢诩纵使有些失控都忽略不了的。 轻声笑着的嗓音沙哑,手掌贴在她腿弯处便将她整个抱小孩似的单手抱起,稍稍往内闪了闪,疾步走到客厅的大沙发处。 玉石铸成的门被掩上,却未曾关紧,轻微响动一声便幽幽往内缓慢打开。 无人发觉。 谢诩将人压在沙发内,含着女孩嫩红的耳尖哄,“怕什么,我怎么可能叫其他男人看到你这副样子......” 岁妤的唇洇开绯色,是一眼便能瞧出来的红肿,不知是气得还是怕得,泪珠从眼眶里坠下,淌出好几道泪痕来,可怜死了。 谢诩惯常谎话连篇,现下却忽然什么哄人的话都说不出来。 大掌覆在她半边侧脸上擦着泪,只知道反反复复重复那两句“别哭了”、“对不起”。 岁妤哭得一抽一抽的,鼻尖、腮边、眼尾都薄红石榴似得浮着一层,漂亮得像是凿出来的玉人被点上胭脂。 活色生香。 谢诩微不可察喉间吞咽一瞬。 只这一下,便彻底将岁妤惹毛了。 撑在他肩头的手高高抬起,便扇了他一巴掌,力道大得自己手心都发麻。 黑雾在她手掌落下的时候便一下涌上来,钻到她稍稍蜷起的手心里,死死贴着,冰凉却又不至于刺骨。 本应该有一点点疼的手心,被这么一搅和,甚至还浮了层痒意,一点一点从指缝处向衬衫袖子里蔓延。 “走开。”岁妤瘪着嘴,甩了甩手想将她手心里那点黑雾甩走,额上的小龙角甚至都叫被这点力道震得垂落下来的发丝遮掩住。 谢诩心脏跳动得迅猛狂乱,身体内被他自己一点点掏空的血肉好似疯长、填满。 墨黑的瞳仁噬人又可怖,紧紧盯着岁妤委屈的神色,俯身凑近,殷红的薄唇扯着笑,诱哄般蛊惑着,“等会儿再走好不好?” “现在,我想亲你。” 低声沙哑的命令下达,没等岁妤反应过来,便骤然被揽着腰肢往上抬,唇上便被侵略性极强地肆虐缠吃。 黑雾被大手扯出来踩在脚底下,仍不死心地要勾着岁妤脚踝蹭。 磨砂膏般细细密密的触感麻痒不堪,混着谢诩温凉却蛮横掠夺的气势,叫岁妤浑身软得不像话。 水声缠吃的声音在空荡的室内响起,恰好将那门被一只大手轻轻推开的声音掩埋。 吸吮的力道愈发投入,谢诩低声笑着还记得询问岁妤的感受,“是不是很舒服?” “你最喜欢粗鲁些,我带你去床上好不好?” “想怎么来,就怎么来,我都由着你。” “王爷、霸总、小奶狗、小狼狗......喜欢什么我都装出来给你看,演戏、骗人,我最在行的岁岁。” “唔......” “好甜......” 越来越露骨的交谈被清清楚楚地听见。 站在门边一头白色长发拖地的高大身影好似被冻住了般,僵立在原地,死死盯着室内旖旎的一幕幕。 第215章 小金龙初入虎狼窝(9) 沈却才从妖界匆匆赶回来,身上着白金长袍,白色长发接近拖地,圣洁凛然不可侵犯。 此刻,却眼尾猩红,满含戾气地死死盯着那缠抱在一起、难舍难分的两道身影。 仙人顷刻变为索命的厉鬼般,狠绝到要噬人。 被这般炙热的视线盯着,岁妤又向来直觉敏锐,在本能般躲着谢诩追吻时偏头,便骤然瞳孔紧缩。 吓到般想往后撤躲开谢诩的缠磨,却被掌着后颈部分,仰面便被含住红润的唇瓣吞吃。 动作间已然往上滑的衬衫遮不住下半身的春光,便将羊脂白玉般肤肉上的痕迹一一摆弄出来。 细碎的眸光被吻到失神,岁妤当着沈却的面,被吻到泪止不住地坠下。 沈却垂眸,不过半息时间,一道强横的妖力扫过来,便差点将谢诩击中。 谢诩环抱着岁妤就势滚了两圈躲过攻击,随手扯了件沙发上方才脱掉的、岁妤的衣裳盖住她。 微伏在沙发上,上半身几乎与地面平直,眸中戾气浓重,杀意无声无息便同沈却的对上。 愉景南苑上空的雷云聚集地更黑压压一片,偶尔一道“轰隆隆——”的雷声响过,叫里面住着妖龄稍微短些的小妖瑟瑟发抖。 沈却长身玉立,站在半明半暗的光影处正邪难辨,缓步朝室内走来。 手上积聚着妖力,谢诩虽不善打斗,却也不愿让渡丝毫。 就连黑雾都不再和他继续作对,黏附在谢诩掌心里等着什么时候给沈却致命一击。 白泽,掌时空转换之力。 但年岁久些的大妖便知道,他还最善攻击。 一身累积万年之久的妖力,轻易便能让整个妖族大部分妖俯首称臣。 但其中不包括犟骨头的谢诩。 更遑论岁妤还在这里看着,再怎么样,谢诩也不会叫白泽轻易便压着打。 他不善战斗,不还善蛊惑吗? 瞳仁墨色更浓,谢诩直起身冷冷盯着沈却。 无声硝烟弥漫。 谢诩手掌成爪,正要上前时,动作却被一声清软的撒娇声打断。 “沈却......我好饿。” 玉白色琉璃般的眼眸垂下,凝在岁妤委屈神色上良久,连方才杀气腾腾的谢诩竟然都没任何动作。 一时间寂籁无声。 岁妤鼻尖抽了抽,哭腔更是快要溢出来,伸手便朝着沈却的方向要抱,“沈却。” 不过两息,沈却终究还是缓步走向岁妤。 身后披散的白色长发逐渐消散转黑,边走边解着肃穆的白金长袍系带。 长袍被脱落下来,拿在男人手中,现在他身上仅穿着件白色里衣,便再遮不住遒劲的肌肉。 衣襟随着走动的动作敞开些,露出紧实、线条流畅的肌肉,在他冷着脸的沉凝神色中,近乎叫人腿软般的强势。 岁妤抿唇,身上便骤然落下一身长袍,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后便被男人打横抱起,转身便朝门外走。 靠在沈却肩头上,纵使再不想理谢诩,但敏锐觉察到室内那儿传来的绝望落寞,到底还是从男人肩头悄悄往内看去。 谢诩一直沉默注视着她的视线便这样交错汇聚,眸中骤然升起灿阳。 没再往里看,岁妤埋在沈却怀中,觉得自己好像......似乎忘了些什么事情。 被亲到脑子都不怎么转得动,岁妤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便揪着沈却今天戴了的耳链绕着指尖缠玩。 一颗接一颗年识珠子坠着,每一颗里面都蕴含着大妖的祝福,是祭司才会佩戴的祈佑之物。 岁妤还只在胡姐姐口中听到过,没见过实物呢。 沈却无声叹口气,纵是对岁妤心大的性子了解透彻,还是有些难受。 她总是这样。 无论前一秒做了什么叫人伤心欲绝的事情,自个儿都还瑟缩着觉得闯祸了呢,下一秒便能毫无滞涩地将心神投入其他东西内。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岁岁,才是最澄澈最无瑕剔透的金龙。 抱着人大步往自己房里走,其中必得绕过莫夷则同随寤两个人。 随寤连架都不打了,拍拍肩上还没熄灭的火焰,满眼兴味地朝沈却怀里瞟。 稀奇,万年单身的白泽大人,竟然怀里抱着个女人。 而且还是从谢诩房间里抱出来的! 恰好这时一阵随寤他们二人打斗的余风吹过,将那白袍吹得垂落,便露出一小截白皙光洁的小腿来。 上面盛放着的几朵红梅点点,暧昧丛生。 随寤挑眉,都已经想好要怎么盘问沈却了,但却在人被抱着从他身侧走过时,鼻尖萦绕的那点熟悉香气中骤然一僵。 不敢置信般猛地上前一步,将自己与被抱着的岁妤之间距离无限缩短,随寤的喉结攒动,狠狠咬着牙。 “小妖精?” 在察觉听到他声音时便蓦地僵住的轻微动静,随寤竟然还能笑出来,周身火焰倏而便又止不住似的蹿出来。 带着火星子的大手朝岁妤伸过来,便想将她身上包着的那件长袍掀开。 沈却抱着岁妤身形鬼魅地往后一躲,眸色沉沉,冰凉刺骨地睨他一眼。 随寤压着自己高涨又肆虐的欣喜和怒火、错愕,调色盘一般复杂的心境甚至让他无法形容自己到底现在是个什么样的状态。 但有一点很明确,他要见她。 要亲眼看见、确认到底是不是她。 “沈却,这是我和小妖精之间的事情,你让我问清楚。” 随寤妖龄虽然没有沈却大,但武力值却比他隐隐还能强上些许,毕竟火麒麟打起架来,那不灭的真火都能叫妖难办。 是以他说话的语气便格外理直气壮,沈却不然,他就抢过来。 小妖精一定就是他的。 那天晚上是她先来招惹自己的,没道理吃完了就要走,这简直听起来就没天理。 哪怕妖生漫漫,妖界从来也没多少人提倡过要从一而终,这也没天理。 其他人不代表随寤,在随寤心里,只要是他认定的妖侣,就一定会和她一直一直在一起,直到他们都身归天地间。 岁妤指尖揪着沈却耳链的力道不自觉加大,有些无辜地转头看他,“不许叫我小妖精。” 这样的称呼,听着奇奇怪怪的。 她不喜欢。 随寤眼仁变成暗红色,骤然紧缩,“你说什么?” 第216章 小金龙初入虎狼窝(10) “你说什么?” 到第二声诘问的时候,随寤语气里已经带上了委屈,被抛弃过后的那点失落和心痛席卷而来。 “你前两天指尖勾着我舌头要吃要舔的时候,明明都可以让我叫的,为什么现在不行?” 那模样,活生生像极了在质问一个提上裤子便不认账的渣男。 虽然现在,是渣女。 岁妤也并没有提不提裤子什么的,但...... 被这么当着许多人的面诘问这样的事,哪怕她还不算很懂人类社会的道德底线,仍觉得有些怪异的想逃离的慌乱。 “我没有。” 她明明没有准他叫过自己小妖精。 这样的称呼不是只有什么床上之类的才会说吗? 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随寤被她理直气壮的否认弄得怔愣片刻,语气弱下来,“那......那你都亲了我、摸了我,我还给你舔......唔......唔!” 说着说着随寤突然嘴巴张不开,随即反应过来是谢诩给自己禁言了,转头看向走出来的谢诩怒目而视。 狗誔,谢诩就是狗! 谢诩没管他,墨黑的眸子紧盯着岁妤,看着沈却抱着人往远走时,身子前倾着想追,却又倏而顿住,神色落寞。 门在三个大男人面前被关上。 谢诩神色陡然便转至阴沉,似乎方才那些失落和委屈都只是装出来的。 也确实是装出来的,垢誔,最善欺谩。 能装得弱势些为以后做打算,谢诩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转而看向随寤的神色便不再是那么好看,阴沉得似乎能滴出水来,“你还是闭下嘴吧,叽叽喳喳听着比青鸟还烦人。” 随寤的脸色更不好,一掌打过去便将周遭的气流都带动,公寓上方又响起惊雷。 莫夷则退至一旁,眼神幽深,看向方才岁妤被抱进去、又被关上的房门处,似有什么成算一闪而过。 门内,冷硬的门板贴合在背脊上,玉石材质的温凉让岁妤仿若冰火两重天。 沈却含着岁妤唇瓣一点一点将属于别人的气息抹去,指尖挑起她下巴便俯身吻得更猛烈。 和他以往的斯文温和完全不一样,裹挟着无边无际的怒火和压抑,情绪全然外放。 像是沙漠中干渴了无数天的旅人终于碰到水源,于是只要有机会,那便绝不会放手。 从门边一路到沙发上,再跌跌撞撞被男人搂着倒在大床上,岁妤数息之前被沈却用妖力恢复正常的唇瓣再度红肿。 她一条金龙,虽然才刚成年,但是!竟然被亲得毫无还手之力,实在是奇耻大辱! 在谢诩那儿不知为何使不出全部的妖力,到了沈却身边,岁妤却感觉自己周遭轻快许多。 心神一激动,不止龙角,岁妤的龙尾倏而幻化出来,无意间便缠住了沈却的腰。 劲瘦、紧实,甚至龙尾缠上去还能感受到块块分明的肌理感。 一时没忍住,岁妤龙尾缠得更紧了些。 唇瓣被男人勾着缠着吃着,上半身压在柔软的大床上,龙尾却是占据全然主动地位地将人盘在里头。 两种矛盾又格外叫人贪恋的味道,岁妤一时之间都尝到了。 稍许有些激动,岁妤轻喘着,腰上一使劲便将被圈起来的人带倒,径自往床上躺,显得方才还无比强势的男人格外地身娇体弱似的。 “你怎么不反抗?”岁妤小手按在他散开的衣襟处,不着痕迹往里摸索。 沈却半侧躺着,玉白色的琉璃眼珠跟着岁妤的动作转动。 耳侧挂着的年识珠子从他高挺的鼻梁横跨,将他整个人衬得尤其像玉石化成的精怪一般。 俊美到叫岁妤心颤。 想尝尝味道的念头又起了,岁妤指尖挑起珠子拨开到一旁,俯身描摹着他的五官,龙尾无意识便去磨蹭他双腿交叠的地方。 一声清晰可见的吞咽声在二人之间响起,沈却眸色渐深,大手覆在岁妤后颈,便将人往下压,抬头再度擒住那抹红润。 “为什么第一个不是我?” 厮磨间被含糊问出来的话语听在岁妤耳间却很是清晰,学谢诩舔自己那样,小口小口舔着他轻薄眼皮的动作顿住。 “你都哭了,我不想逼你......” 小小声辩驳,似乎怕吓到他,自己倒是委屈巴巴的,白皙纤细的两条手臂都被他圈在胸膛处固定,简直乖软得不像话。 沈却胸膛起伏不定,玉白的眸子凝在她眉眼处,满是无奈,“那还是我错了。” 拨开方才动作间岁妤额上落下来的碎发,沈却音色沉闷,把自己整个埋进她怀里,浅浅蹭着,“可我现在很难过,岁岁打算怎么办呢?” 岁妤身子僵住,全部心神都落在被勾住的龙尾尖尖上,每一片鳞片似乎都被翻开看了看,直到...... 最特殊、最漂亮的那块龙鳞处顿住。 “呜......”岁妤眼尾的泪倏而便坠落下来,被摩挲着的绯薄龙鳞染上温度和湿意,连带着她整条龙都快被煮熟了。 “岁岁怎么了?是有哪里不能碰吗?”沈却低头吻在她脸颊软肉上,咬住一点便浅浅地吮着,语气无辜。 似乎真的只是好奇而已,问岁妤的话还有笑声混着,掀开她龙鳞的动作却丝毫不减力道,隐隐还危险地继续加重。 “还没告诉我......岁岁打算怎么补偿我呢?你明明说过最喜欢的是我......” 岁妤三百年来从未遇见过像沈却这么危险的人,对这样的情形压根招架不住,一条龙软塌塌地化在男人怀中。 连推拒的力道都几乎没有。 “沈却......” “岁岁叫我做什么?是想好了吗?” ...... 一扇薄薄的玉石门板掩藏许多正烈火燃烧着情''''潮。 门外站着的随寤收回打在谢诩身上的掌心,到底还是没有用上妖力,火星子都没见着。 三人站在门外,视线却不约而同往一处落。 气氛正沉凝着,电梯再次发出“叮”的一声。 游丛溪手里提着大包小包,全都是刚刚逛菜市场拿的要摊主给留下来最新鲜的菜。 “啊!” 第217章 小金龙初入虎狼窝(11) “啊!我的鱼!” 游丛溪眼睁睁看着自己手指稍微直了点,塑料袋子里装着的那条鲈鱼就求生欲十足地蹦了起来。 黑色塑料袋里装着的水花四溅,鲈鱼在半空划出一道黑影,摆动着尾巴朝站在离电梯口不远的那人跃去。 随寤火气未消,半是落寞半是嫉妒地盯着沈却房间时,便骤然感觉自己肩上落了个什么东西。 还“滋滋”地开始传出烧糊了皮肉的气味。 拧眉低头朝肩上看去,酷拽的神情变成困惑瞪大眼睛的阴沉。 “谁丢的?” 鱼已经化成灰被他说话间带出的气流吹散了,但那鱼腥味还停留在他肩头。 狠厉的目光径直锁定站在电梯里的游丛溪,肩膀上、头顶都“噌”地一下便冒出火焰来。 游丛溪倒吸一口冷气,手上提着的菜松垮垮掉在地上,“妖怪啊!” “人?”随寤脑子那根没连起来的线终于被扯紧了,却转瞬便神色更危险,怒火冲天的气势看起来能将这公寓烧了。 “沈却,你明明有个人类女孩,做什么又要去招惹岁岁,你当渣男?” 一颗接一颗的火球径直砸向沈却房间,不出所料被门上阵法挡住,只残留些许妖力波动。 游从溪揉揉眼睛拍拍脑袋,试图将自己从这场梦境里惊醒,发现朝她看过来的谢诩时,更是下意识地开始害怕到发抖。 黑雾近乎将男人整个包裹起来,冷白到像是死了好几天的僵硬肤色,殷红的唇角,一切似乎都在说明一件事情—— “鬼啊~~” 游丛溪轻飘飘有气无力喊了句出来,便被一股冷然的香气给迷晕了。 晕倒前的脑子还在灵活转着,比任何时候还要兴奋。 她到底进了个什么地方? 又有妖怪又有鬼,岁岁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菜别被她压扁了,压扁了不水灵做出来卖相可就没那么好,该没那么显得她厨艺高超了...... ...... “鬼啊!”游丛溪从沙发上一跃就蹦起来了,看见岁妤就坐在沙发角,“嗖”地一下飞扑过去,“岁岁,你没事吧?” 岁妤给她把睡得有点乱糟糟的头发拨开,“我没事的呀,小鱼你......” “岁岁我跟你说,现在我们先离开,这里有鬼......” 游丛溪还没说完的话,在拉着岁妤想要往门边走、转身却看见四个身形高大、气质不一,却同样俊美到不像真人的男人时顿住。 随寤嗤笑一声,“谢诩听见没,说你是鬼呢~~” 谢诩冷冷觑他一眼,懒得理他这种明显是在挑火的行径。 “小鱼,”岁妤扯了扯游丛溪的衣角,在她转过身看自己时,握住她的手腕放在自己额上。 沈却冷冷看着,没做声,但凝在被岁妤握住那截手腕的视线却寒凉不已,近乎要将它冰冻起来扔到妖界妄海里去。 “呀......小鱼轻点好不好,有点痛......” 还在生长的小龙角被指尖夹着捏了捏,游丛溪甚至快要趴到岁妤头上去瞅,到底那是道具还是真长出来的。 要不是岁妤软软呼痛,游丛溪还想扯一下试试看呢。 四道火热觊觎的视线焦灼在她的手上,或者说是她手里摸着的龙角上。 游丛溪把自己靠在岁妤怀里,双目无神,只觉自己整个三观都在崩裂重组。 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有妖怪! 自己还抱着一个呢! 香香软软的,还会撒娇会叫她姐姐......咳咳,话说现在是不是她要叫岁岁一声姐姐,才算尊敬? “不用呀,妖的年龄换算和人类不一样,我也算不出来自己到底按照你们的年龄有多大了。” 岁妤被游丛溪抱着,见她接受的这么快,也松了口气,果然是能做女主的小鱼,够乐天派。 就是怎么看起来好像不大想和沈却他们搭话呢...... 游丛溪偷瞄一眼几个明显对她很有意见的男人,埋进岁妤怀里抱得更紧,“岁岁,他们好像要把我杀了埋土里,我好怕啊~” 声音闷着,随时都要哭出来了。 岁妤拍了拍她的后背,感受到手心里的触感紧绷,便知她只是在用玩笑话掩饰自己的害怕。 抬眸瞪了瞪眼巴巴望着这边的三个男人,哦,还有个赶过来看热闹的莫夷则,示意他们先出去。 方才听到游丛溪惊呼声时,岁妤差点便以为是幻听了,将眼尾猩红的沈却按下去时,才觉察到门外的妖力波动。 他竟然还在门口布了层禁制。 要不是随寤方才将禁制打裂了缝隙,岁妤还不一定能听见。 着重在沈却身上停留半晌,被注视着的男人便垂着眼,到底转身朝门外走去。 顺手还用妖力绑着随寤走人......走妖。 谢诩方才故意溢出来的黑雾被收进身体内,被衬得僵白的肤色自然也恢复正常,只是较之常人过于苍白,倒是不那么吓人。 收到岁妤的眼神警示时,纵使不甘愿,也跟在沈却身后三步一回头地离开。 三个当事人都走了,面上明目只是来看热闹的莫夷则自然也不好再停留,暗藏思忖的眼神没让谁察觉。 门关上后,游丛溪快速从岁妤怀里抬头,方才听着快哭的神情哪里还能看得见,全是快要溢出来的兴奋和激动。 “快快快,岁岁给我看看你的尾巴~我最近正好在画个龙族的人设,给我参考参考好不好~” 岁妤在她手心里飘摇,只觉得龙生有望。 她要上画报啦! ........ 悄然无息划过几日时间,岁妤一直都处于被投喂、当模特、被争宠的几样场景来回拉扯。 幸福的负担~ 门外传来门铃声,岁妤一个人待在家里玩单机小游戏,听到时光脚便去开门。 因为岁妤不喜欢穿鞋,她和沈却、谢诩的整个房间都被铺上绒毯,踩在上面软和又细腻。 “谁呀?” 门外没声儿,岁妤也没在意,打开门时便骤然被抱在一个滚烫的怀抱内。 侵略性极强的味道往房间内肆虐,好闻却叫人无比窒息,蒙在被子里似的闷热。 第218章 小金龙初入虎狼窝(12) 男人身上的气息太过具有侵略性,叫嚣着将岁妤挤压、侵占,而后......深透地拥有。 在骤然被勾起下巴吻上的瞬间,岁妤只来得及见到一双幽深发红的眼眸,眼底情绪复杂又满溢出张牙舞爪想要将她吞吃入腹的欲望高涨。 她彻底被封住视觉。 轻柔的妖力悍然围剿,将岁妤的反抗悉数镇压。 “唔......” 失去眼睛看的途径,能感受到的、也最强烈的,便只有唇舌间肆虐的蛮横无理,以及将她搂得越来越紧的有力臂膀。 挣扎间突然腾空,岁妤感知到自己被抱起来辗转着走向室内。 门阖上的声音闷沉却好似惊雷,将她能逃走的路径全数堵死。 粗喘着的声音靠近,在她耳畔流连。 透金薄鳞被舔舐着变成绯红色,一点一点从鳞片芯子里涌出来热气和缱绻香味。 “岁岁好香......香到我快忍不住了......” 因着压抑情绪变暗哑的声音裹上来,热气喷洒,烫得岁妤想躲,却又被握住手腕往自己头顶上带,束缚着动弹不得。 “躲什么?” “听闻龙族动情时会从身体内涌出来一股香气诱惑妖侣,”指尖沿着滑腻的肤肉下坠,“哈......是汗?还是**......” 暗哑的嗓音低沉,含着岁妤耳尖发问,不容拒绝地将她颤着的身子覆没,“岁岁动情了,怎么还要躲着我呢?” “是我不比他们要粗鲁吗?” “好像......岁岁最喜欢强取豪夺的剧情了,是吗?” “我可以比谁都粗暴,只要岁岁喜欢,我都可以的。” “......” 字字句句在岁妤耳畔流淌,嫉妒、不甘......一切阴暗情绪都毫无保留、悉数奉上。 岁妤纤细的脖子绷紧,因着难捱仰面蹙眉,眼尾坠下水珠含光,映出俯身凑近男人狰狞的面容。 看在来人眼中,却好似最勾人的春光。 皙白脖颈上浮着一层晶莹剔透的汗珠,宛如嫩叶尖端坠着的露水,引人采撷。 这些......都是因为他才有的。 眸色更深,妖身显化,一条长长的、带着绒毛的长尾缠上岁妤的腰肢,从衣摆底下钻进去...... “嘶......松开......” 不松。 说什么都不松。 火红的长尾上细绒毛被气息喷洒地乱飞,还要让主人用尽意志力克制倒刺避免伤着珍宝,绷得都快同根棍子一样了。 指骨分明的指尖伸进微张的润红唇瓣内,哪怕被一口咬住洇出血迹来都无动于衷,甚至男人脸上的癫狂神色更重。 “咬重点,多喝点,我的血......是甜的,每天都给岁岁喝好不好?” “想喝多少有多少。” 兴奋到发抖的声音勾着颤着,在岁妤看不见的面前,痴迷到红色火气溢出的眼眸眯起,凑近岁妤脖颈间不住地舔着。 跟条护食的狼犬似的,好不容易抢到肉骨头了,说什么都不肯放松一丝一毫。 连边边角角里的那点肉渣滓都要用舌头勾出来吃光了才罢休。 好烫。 岁妤偏头,咬着下唇怒斥:“随寤,解开我身上的术法。” 随寤只觉自上而下从身体内蹿出一股火来,烧得他都快成灰了,“岁岁认得出我,我很开心。” “生气的岁岁更好看了,好想尝一口,就吃一口......” 火麒麟一族的禁期明明已经过了,随寤却觉得自己比以往最难捱的那个时候还要兴奋。 克制都不想再克制,反正......是她要先来招惹自己的。 他只算是......顺其自然? 不过就算岁岁不来主动招惹,随寤似乎也并不会放过心爱的妖侣。 没关系,他本来就不算什么好人,他最喜欢的,恰好也是强取豪夺! 随寤略有些糙的指腹摩挲着岁妤的侧脸,在她身上感受到一阵又一阵愉悦时,唇角的笑再掩饰不住。 “所以......岁岁很喜欢对不对?” 四舍五入,就是喜欢他。 那他,也一定会让岁岁满意的。 俯身吻住的动作轻柔又迅速,让岁妤升不起半点反抗的心思,更是随着他的妖力攀升,逐渐化出龙尾。 鳞片被一小片一小片地舔舐过去,极其喜爱似的在最漂亮的那片停留许久,岁妤只能随着他一同坠入星河。 忘了要先挣扎一下,岁妤迷蒙着双眸无力瘫软。 在下一瞬,却骤然浑身一僵。 熟悉的门铃声响起,玉石材质的门板隔音效果极好,却抵不住妖力包裹着的声音,满是笑意,更显温柔。 “岁岁,我回来了。” 是岁妤一贯听过的稔熟音色 另一道声音响起,似是有些争风吃醋般抢着表现。 虽仍不急不缓的,但那股经久不散的阴冷倒是消散许多,“我从妖界给你带了胡寅的信,她还给你装了许多宝贝。” “呜......”一声极轻的哭腔溢出,岁妤强撑着不发出声响的压抑被男人轻而易举堪破。 单手抱着她纤细的腰肢,转瞬她便落入一个滚烫到有些灼妖的怀抱,跨坐在随寤身上。 门外的寂静停顿半晌,忽而便响起谢诩意味不明的问话: “岁岁,里面是谁?” “岁岁,开门!” 第219章 小金龙初入虎狼窝(13) 龙尾被男人强制重新幻成双腿,岁妤的裙摆都在这骤然变幻间被撕裂。 莹白细腻的小腿肚上覆上一只大手,滚烫的掌心一动不动,却在岁妤想要挣扎时危险地向上。 岁妤被恫吓地动作顿住,攀在随寤肩上,指尖摸索到他侧脸的位置,气急扇了一巴掌。 “解开我身上的术法!” 随寤顶了顶腮帮子,不仅不气,那双眸子里肮脏下流的欲望反倒更沸腾。 “......不解。”除非再打两下。 岁妤气得发抖,没等再生出什么打他一巴掌的心思来,门外由随寤随手布下的结界便传来波动。 耳边倾身上来一道声音,似乎还有些幸灾乐祸,“谢诩最善破结界这些阴私东西。” 话落,从门外传来的两道脚步声便由远及近。 谢诩挥手扬开结界碎片,走进门内便是女孩被抱坐在随寤身上、先是听到声音才恍惚看过来的模样。 那双向来盛着灿阳的眸子,也好似蒙上一层雾气般,视线焦点都未曾落在他们身上。 谢诩阴冷的面容瞧不出什么明显的神色变化,但周边萦绕着的黑雾却压根等不了,呼啸着便朝随寤杀过去。 火焰席卷黑雾,二者碰撞近乎都抱着将对方置于死地的气势。 岁妤虽然看不见,但鼻尖萦绕得越来越重的甜酒缠上硝烟味道,不难想象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随寤单手抱着女孩,把自己的长风衣扯过来盖住她裸露出来的肌肤,挑眉眼含挑衅地看向站在门口的两个大妖。 甭管什么手段,能达到目的的就是好手段。 总之岁岁对他们几个谁都不抵触便是了,他能有偷香窃玉成功的经验,也是自己的能力。 挑衅的神色却在骤然见到岁妤幻出龙尾想要打断他们两个人的斗法时,瞬间慌乱到不行,“岁岁别......” 三百来岁的小金龙,纵使得天地厚爱,也不能遇见了他们这些老妖怪杀气腾腾、丝毫没留手的妖力还完好无损。 随寤和谢诩收手却仍比不上龙尾扫荡而来的速度,眼见就要撞上了,一只冷白、骨节分明的大手掌住龙尾尖端。 “你是傻了吗?封住她视觉还要在这里假惺惺阻止?” 沈却眸间冷厉,大手一扬白色光点便沁入岁妤仍被灼烧到的龙尾伤口内,皱眉时已经是能看出来的怒意与心疼。 伸手将岁妤从明显心虚和难受的随寤怀里抱起,沈却大掌覆在女孩下半部分的龙尾上。 稍一动念,掌中的龙尾便变得更丝滑柔腻。 在没被遮住的小腿上,嫣红周边还有些许焦黑的伤口可怖又严重。 岁妤稍稍抬起脸来,被藏在衣襟内精巧的下颌上还有被舔吮过后的红梅痕迹,格外暧昧丛生。 但此时在场几人已经没心思管这些。 “不疼的。” 岁妤软软靠在沈却怀里,闻着室内交杂的甜酒香、小蛋糕、雪松青嫩的冷香...... 鼻尖耸了耸,岁妤闻到另一个大妖的味道。 “你们怎么都堵在这里?沈却......” 想说的话被堵在胸口处,莫夷则视线死死盯着岁妤小腿上那块殷红的伤口。 烧伤的皮肉边缘稍稍卷起,在玉白的肤肉上近乎一块嵌进去的红玉髓,透着一股病态到极致的美。 莫夷则心跳加速,整个人似乎被分成两半,一半贪婪地想要它再多留些血来,再美一点。 另一半,则是近乎心间捅了一把刀子似的疼痛难当,她怎么能受伤呢? 抬眸看向的第一个人便是随寤,在他身上看到无措和悔恨时,便已明了一切。 他沉默着走上前,还抓着岁妤脚踝的沈却便利落让开,将治伤的地方留给他这个医者。 莫夷则掩住心间激荡着的那些腌臜心思,眸中暗色皆藏匿无形,柔声提醒,“我要仔细看看你的伤口,不要害怕。” 动作却是和他话语完全不符的狭昵,在岁妤软软应答后,大掌覆在她腿肉上的力道近乎贪婪。 岁妤心间一怔,闪过0065传输时对这几个大妖的评价:一个比一个变态,一个比一个恶劣。 【如果可以,岁岁不要轻易相信他们是好妖。】 其他三人的视线刚好被莫夷则宽阔的背影遮住些许,面上瞧不出半分不对。 但只有岁妤能清楚感受到,陷进自己腿肉里的指尖缓缓摩挲着,似乎......还在一直看着她。 下意识想要将腿抽回来,还没等使力,岁妤便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将自己包裹起来。 “岁岁别动,洱术善医,他给你看看伤我才放心,以后我再也不打架了......” 低声下气陈罪的随寤手掌轻轻在岁妤眼前扫过,便解了封住她视线的术法。 贴合在自己腿肉上的指尖挑起下落,动作不甚明显,力道却骤然加重。 岁妤颤巍巍睁眼,眼前是沈却印着小颗红痣的掌心。 随着手掌缓缓挪开,便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见到莫夷则那张贵气逼人的脸。 那贵气禁欲的脸上,低头抬眸紧紧盯住她的视线,却饱含色''''欲。 似乎下一瞬便要将她一口吞掉般、等待狩猎的绷紧身子。 不知怎地,岁妤下意识有些不敢说出来,埋在身旁站着的沈却怀里不肯出来。 随寤急得团团转,只当岁妤生他气了不肯理人,也不敢再触她逆鳞。 被打两巴掌他是开心了,但岁岁总还是会觉得不舒服。 他还不小心伤到了岁岁。 此时此刻悔恨的心已经快要冲破云霄,便只能叫莫夷则这个医者帮忙,“不管需要什么,只要治好岁岁,我都给你找来。” “你之前想要的麒麟角,我都给你......” 莫夷则挑眉,不动声色将手掌下那点几乎快要愈合的伤口施了个障眼法,“你们斗法的妖力太强,才三百来岁的小金龙自然受不住。” “是要她多疼会儿尽快好,还是少受些疼,只是这时间......” “会有什么妨碍吗?”谢诩忽地开口。 莫夷则自然懂他的意思,摇头,“不会,除了时间要长一点,没有任何妨碍。” “你们再送她点妖力,我在旁疏解,说不定还能加快她妖力的运转。” 顿了顿,总结道:“百利而无一害。” 沈却擦去岁妤额上渗出的汗珠,“那便慢些。” 岁妤抱着沈却劲瘦的腰,被莫夷则视线烫到般将脸埋在他腰腹间,心跳如擂鼓般。 她好像......被卖了~~ 第220章 小金龙初入虎狼窝(14) 其实她想说不疼的,不需要治这么久。 但......除去她有些惧怕的那个洱术,其他三个大妖都是皱着眉很自责的样子。 岁妤便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她好像除了欺软怕硬,还有些心软来着。 这个毛病可是胡姐姐说过,最要不得的毛病。 ——对男人心软,就是对自己心狠。 这可是一不小心便会被伤得不轻的。 岁妤脑子胡乱转着,便见门被推开,略带些酸涩味道的气息便蛮横不讲理地钻了进来。 他来了。 岁妤翘着腿趴在沙发上玩小游戏的身子僵住,撑在沙发上想要起身。 谁料不知怎地沙发面突然一软,岁妤没撑住,便骤然往沙发外翻。 要翻下去也没关系,反正地上都铺了厚厚一层绒毯,怎么样也不会伤到她。 可腾空跌出沙发的身子被一双大手稳稳接住。 天旋地转间岁妤也不知怎地,便被莫夷则抱在怀里、一同坐在了沙发上。 手臂下意识环着他的脖子,岁妤想要放开,却见男人未放下的手妖力溢出,她便一下被束缚住动弹不得。 “你用妖力?” 方才沙发突然跟云朵一样软绵,肯定也是他的手笔。 他就是故意的。 莫夷则眸色深深,嘴角上扬地指尖捻起她垂落在身前的一缕发丝,慢条斯理缠着,“怎么?还不许大妖用妖力了?” “你......你明明在转移话题,我的意思不是这个......” 女孩怒火盈盈的模样,一样像是chun药似的勾人。 只要看见她,自己似乎就变成只知道繁衍交配的野兽,未开化灵智,满脑子都是这种原始本能。 恶臭的想法盈满他整个身体,一半克制一半叫嚣,于是再怎么克制,他也忍不住就想逗逗岁妤。 莫夷则自然不可能没察觉到岁妤对他的丝丝惧怕,对女孩是因为什么才会有这样心思的原因更是一清二楚。 但......谁说这种感觉不是特殊的呢? 只要想到因为他的行径,能叫小金龙有什么不一样的情绪波动,莫夷则浑身的血液就像被火麒麟的真火烧起来一般。 径自握住岁妤手腕,纤细的腕骨在他掌中不过半数便能握拢,莫夷则不易察觉地皱眉,还是太瘦了。 妖力自他身上渡过去,今早沈却他们几个走时放进水晶球里的妖力也被抽离出来送进岁妤身子里。 最近......妖界有大动荡。 不然,照他们几个对岁妤的在意,也不可能放任莫夷则在这儿单独陪着。 正巧,他便有了机会,趁虚而入。 瘪着嘴不说话的岁妤被倏而冲入身子内的强悍妖力炸开弄得气息不稳,脸上不过转瞬便透出粉来。 叫人分辨不清,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出现这般......娇弱堪折的娇媚模样。 莫夷则视线被她唇间轻启时露出的那点润红吸引,渡妖力的动作顿住,减少些许涌入的速度。 “舒服些吗?” 刻意压低的声音响起,缠在岁妤耳边,是能轻易便被她听出来的勾引。 岁妤一下捂住自己的耳朵,反应极大,顺便也将已然浮出粉意的反应遮掩掉,“你正常点我就舒服了。” “安静点,沈却说了,不让我和你说话。” 罕见强硬地说完腹稿内容后,岁妤便捂着耳朵缩在他怀里,也不看他。 莫夷则怔愣片刻,被她这番气势汹汹、但转瞬便软了的话给逗笑,“他的话你就这么听?” 岁妤敏锐觉察到些许危险的气息,偷偷拿眼睛瞥他,“偶尔听。” 其实只有这次听。 但不妨碍她拿这个来做筏子。 谁叫这男人如此狗祟。 专门趁着沈却他们不在来吓她便罢了,偏偏还要装作一副无辜、全然只是为了她好的纯良模样。 对此,岁妤只想赞一句“狗男人”,而后离他远远的便好。 男人又重新握住她手腕,大手摩挲着那一小截凸出的腕骨,语气温和,“岁岁在想什么?” “想你怎么脸皮会这么厚。”岁妤小声嘟囔。 在察觉到他的视线不断流连于自己没穿袜子的脚趾时,一下便想将脚缩起来。 不料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倏而便握在她脚踝处。 指骨刮蹭过凸起脚踝上的嫩肉,带出一阵颤栗。 “唔......”岁妤瑟缩着要躲,捂住耳朵的手伸出来便拍在男人肩上,“不许用妖力了。” 他竟然还特地将妖力往她怕痒的地方溢漫。 岁妤气得龙角都快红得熟透了,蓦地便将龙尾幻出来,一尾巴甩向莫夷则。 趁着他格挡的功夫,手上一撑便从男人怀中挣脱,第一次在人类社会幻出真身。 威风凛凛的金龙盘旋,腾空于室内近乎占据莫夷则眼前所有的地盘。 视线落点从龙身往上逡巡,同金光灿灿的龙目一对上,便骤然被赏了一尾巴。 莫夷则没还手,将小金龙气急了的反抗悉数受着,暗地却咬牙忍着疼痛。 才三百来岁的修为,便能将他这等万年大妖给打得防守不成,果真是独得天道偏爱的唯一''神兽''吗? 想到那则预言,沈却他们这两天不断奔波的事情,莫夷则闪躲着,眼底却飞快划过一丝暗芒。 灿金色龙尾扫过来的气势浩淼,莫夷则仅凭人类肉身压根抵挡不住。 正要被逼得现出原形时,门外一声“哇哦”打破这肃杀的氛围。 岁妤的尾巴僵住,大脑袋往门口看过去,就是游丛溪端着一大碗水果捞、目瞪口呆的模样。 “你们......接着打,我不出声。”游丛溪动作迅速地给自己找了个角落坐下,而后......掏出了速写本。 金光闪过,岁妤气鼓鼓地坐在沙发上瞪她,准确来说是瞪她手里拿着的那本小本子。 游丛溪讪讪一笑,“这不是准备留住我们岁岁英姿飒爽的最美样子嘛......” “才不是,你还画了我被他抓着龙尾!”岁妤控诉。 她错了,错得离谱。 她单单知道游丛溪是画手,可没想到游丛溪的画风涉猎那么广泛,其中最受欢迎的,竟然是h''漫。 简单来说就是【男女、男男、女女、人妖、人外之间不得不说的暧昧三两事】。 包括但不仅限于此。 尽管没有人知道那原型取自自己,也更不会有多少人真的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龙,但是...... 岁妤还是觉得无比羞耻,并对此予以抨击。 游丛溪虚心接受,但......卖乖求饶想要就地取材的心思从来不改。 第221章 小金龙初入虎狼窝(15) 岁妤坐在沙发上,气鼓鼓地偏过头去不想理游丛溪,眼神却不住往她手里的那碗水果捞上看。 “岁岁......这里面放了你最爱吃的蓝莓和车厘子,要不要尝尝啊~~” “要!”岁妤倾身张嘴吃下游丛溪喂过来的水果,吃完就偏头,记吃不记打的底色彰显,还要负隅顽抗。 游丛溪差点被她可爱到两眼发昏,“哇塞”一下就扑过去抱住她摇。 要不是有莫夷则这个外人在,她早抱着亲了。 撸猫什么的已经是人生最幸福的一种运动,撸龙,那更是想都不敢想。 快乐到发癫~ 莫夷则在不远处收拾方才同岁妤打架的残局,看向游丛溪时眉头皱得铁紧,握着的那扫帚都近乎变成利剑,出鞘便能见血。 只是那“剑”还未出鞘,便等来一阵轻微的香风,“哟,岁岁这是有新朋友了,还是个人类娃娃。” 岁妤被捧着脸狂亲脸颊、生无可恋时,骤然听见熟悉的声音,眼睛都发亮了,“胡姐姐。” 胡寅走过去抱住岁妤,顺手揉了揉游丛溪的脑袋顶,“想死姐姐了,都不知道给我回信。” “......我忘了......”岁妤轻声呢喃,好不心虚。 其实也不能怪她,谁叫不是随寤便是莫夷则,两个人接连占据她的心神。 看过的来信虽然被岁妤收起来,但回信总是因为各种意外被打断。 这也才过了两三天而已,谁能想到胡寅这时候便追来人类社会讨说法呢。 “胡姐姐莫不是专门来追问我,为什么不回信的吧?”岁妤抱着胡寅的腰,仰面看向她。 “自然不是,你胡姐姐有这么闲?” 说着撩了撩开叉到膝上的旗袍,纤侬合度的身形一扭,是惹人发狂的媚态横生,“若是有这个功夫,我早找人双修去了。” “别说,岁岁,姐姐特地给你选了几个元阳未破、皮相极好的大妖,有没有几个来勾搭你?” 瞳仁变魅惑的绯粉色,胡寅上下打量过岁妤,唇角漾出了然的微笑,“照岁岁这精进了不少的修为,看来是没少吃啊!” 岁妤脸上骤然转红,捂着耳朵不肯听胡寅太过露骨的调侃,尤其是旁边还站着个不怀好意的莫夷则。 “胡姐姐!” “好好好,姐姐不说了。” 胡寅侧坐在沙发上,怜爱地在岁妤和那人类女娃娃身上扫过,看向莫夷则的视线倒没有那么好脾气。 作为妖界资历最老那辈的妖怪,就连沈却在她眼前都只能算是个小娃娃,莫夷则......他的脾性胡寅可谓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要不是皮相太好,也不会放入胡寅能给岁妤介绍的对象范围之内。 反正岁妤由她带大,看起来单纯无辜很容易受伤,但也正是因为这点不同于寻常妖怪的琉璃心,其实那些情情爱爱只能算是历练。 要想真入她心,可得有一段路好走。 莫夷则,现在还不大够格。 胡寅妩媚的狐狸眼中暗藏思忖,转道笑着看向游丛溪,“人类娃娃叫什么?” “姐姐我叫游丛溪,叫我小鱼就好啦,今年二十四岁,是个画漫画的,最喜欢做饭研究美食,姐姐吃水果捞吗?” 一口气不打停地说完自我介绍,游丛溪靠在岁妤身边,眼睛都快亮成100瓦的led灯泡了。 胡寅再顺畅不过启唇吃下游丛溪喂来的水果,悠悠开口,似乎只是个随兴所至的提议,“小鱼要不要同我们一道去妖界玩玩?” 游丛溪半边身子都发麻,无力地靠在岁妤身上,看着胡寅随意看向她的眼神都像是在娇嗔,这才真正知道什么叫媚骨天成。 这要是进娱乐圈,还能有那些什么“第一美人”的事啊! 要不是她是纯纯的直女,她怕自己都会情不自禁爱上胡寅。 太美了。 一种和岁岁完全不同的美,完全舒展开来、世间万物都能心甘情愿臣服在她脚下的傲气和妩媚。 尤其是和岁岁坐在一起,两个人......两个大妖一起看向她,都快把她给美死了。 晕头转向一把抱住岁妤,游丛溪嘿嘿笑着,“好呀好呀,我去,哪里我都去。” 岁妤无奈摸了摸她的脑袋,完了,小鱼又傻了。 ...... 妖界与人界的结界壁其实在哪里都能找到,是交融却又分得清清楚楚的两个世界。 像......太极图。 “对,小鱼挺聪明的嘛。” 在游丛溪喃喃自语说出自己的感觉后,胡寅惊奇万分地看她一眼,挥手将那黏上来的灰色雾气打散。 “现在,我们就在两界相交重合的那处中转站,或者也可以理解为太极八卦中间的那个小圆点。” 随着胡寅话语落下,灰色气雾消散无形,出现在游丛溪眼前的,便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不,应该叫妖群。 你能在大街上看到顶着个狼脑袋叉腰恐吓要吃掉兔子的诡异场景,更能看着前一秒还和正常人一样、但下一秒就张开血盆大口的鲨鱼妖...... “见谅见谅,动物化人嘛,有点脾气暴躁也是正常的。” 更何况现在灵气这么低迷,化人的妖怪越来越少,有的化一半就不成了的也不在少数。 这中转站,其实就是相当于,给那些不适应全部妖族地界环境的小妖怪生活的。 岁妤还是第一回被胡寅带着来这儿呢,前面三百年她都是和胡寅一起待在山上不准下来的。 “姐姐你怎么没早点带我来过?”岁妤一手牵着胡寅,一手被游丛溪挽着,四处张望着显然也是第一回见的好奇。 胡寅美艳的面上神情一愣,不过刹那便反应过来,随口塞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看着岁妤还是那副全然好奇的神色,才转了个话题带过。 莫夷则走在三个女孩子后面,却没错过岁妤犹疑地稍稍偏头的动作。 ——那是她怀疑些什么才会有的习惯性小动作。 和怀疑自己不安好心时的那点反应一模一样。 “站住!你们是谁?” 第222章 小金龙初入虎狼窝(16) “站住,你们是谁?” 还在和岁妤看着妖群打闹的游丛溪被这一声吓了一大跳,转身时便看见一吊儿郎当的男人堵在了她们要往前走的路前方。 身边妖群方才还各自有各自的架吵,现下这声喊,竟叫他们不约而同退后些许,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连原形都显出来。 这等场景竟还有种诡异的惊悚感。 游丛溪被岁妤揽在身后护着,看到胡寅眉尾上扬、满是不屑的神情时,一下便心安理得地也跟着看热闹。 这回回妖界,因着有岁妤和游丛溪在,胡寅顺手给她们套了个障目的术法。 这才有妖拦路,也才有妖敢来拦路。 胡寅也是千万年不曾遇见过这种事情了,倒还有几分猎奇。 拦在路中间的妖得意洋洋,上下打量过一行四人过后开口,“你们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界?第一回来吧?” “交点妖力出来吧!” 说完,还震慑性地放出些许威压。 旁边看热闹的妖群又退后些许,在岁妤感知到的,便是一阵微风拂过,还带了点腥味。 从后面走上前的莫夷则自然也没什么反应。 拦路的男人似乎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不敢置信地皱着眉头,“你们什么来路?” 莫夷则眸色转深,身上威压泄出些许,那些看热闹的妖群退得这次比任何时候都快,脚步不停地自去找掩护体。 原先还带惊奇的胡寅却忽然皱着眉瞬移到拦路男人的身前。 指尖利爪伸出掐住他的脖子,凑近恶狠狠地低声发问:“你是蛟?怨池里面跑出来的蛟?” 拦路男子身上溢出来的诡异黑雾被胡寅用妖力压下去,只来得及朝岁妤她们丢下一句“去去就回”便带着那男人消失无踪。 “胡姐姐......”岁妤心漏跳一拍,下意识想追上前去,却被莫夷则拉住。 “我们先回妖界。” 莫夷则垂眸,凝重扫一眼胡寅消失的方向,也没什么心思带着岁妤和一个人类在中转站停留。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感觉胡姐姐有事情瞒着我?”岁妤回到妖界自己的山头,看向唯一一个跟在她身边的男人。 游丛溪自觉回房间采风,避开她们的谈话。 反正也听不懂,不如给岁岁留点逼问的空间,她住的那房间,背后就是万丈悬崖,仿若拔地而起的震撼风景可不多得。 正好也不会打扰到岁妤她们。 是以现在便只剩下岁妤和莫夷则两个大妖独处。 莫夷则浅笑,“岁岁问我做什么?难不成我还比你知道的多?我可没怎么回过妖界......” “你知道。”岁妤冷冷看着他,未曾挪动过视线分毫。 往日总是乖顺、甜糯的气质,悄无声息伴随着瞳色转为金色,逐渐显出近乎叫人绝对臣服的威压。 看来胡寅说得没错,这段时日同沈却他们的双修,当真是大补。 再加上金龙独得天道钟爱,妖力突飞猛进的速度,便是连灵气最鼎盛的时候都没有几个妖能够达到。 莫夷则神情不变,凝在岁妤眉眼处的视线却骤然深邃许多,半晌方才垂眸,缓步走上前两步,单膝下跪。 哪怕主动将自己置身下位者的处境,男人的气质都是矜贵淡漠的。 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忽而俯身执起岁妤的手,以额覆上她皙白的手背。 猛烈的心跳声迎合着青绿血管流淌的血液奔腾,莫夷则的声音很是飘渺,“我会将我一切知道的东西告诉你。” “我的......主人。” 岁妤瞳孔骤然紧缩,金瞳映出男人身后展开的羽翼。 妖力牵引,岁妤只觉自己心脏上环上一圈又一圈的丝线。 而这样的丝线,岁妤的心脏环绕处,有四根。 燃烧着熊熊火焰的、黑雾弥漫却只敢轻轻蹭她心脏的、柔和白光莹润环绕着她的...... 以及方才出现,在岁妤指尖缠绕、泛着金属质感的那根。 丝线的尾部,连接在莫夷则眉心。 “这是什么?” 岁妤皱眉,声音有些发颤,忽觉胡姐姐和沈却他们几个都在瞒着自己一件大事。 所谓三百年的历劫,为什么不让她自己去入世,而是专门送到沈却他们身边。 第一次见面时沈却态度的怪异...... 这些好似一个巨大的环,将她圈在里头,瞒在里头,窥不见真相。 纵使知晓胡姐姐和沈却他们绝不会伤害自己,但.......这种被瞒着的感觉很不好受。 “你为什么叫我主人?”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说!” 最后这个字,岁妤下意识动用体内妖力,运转间金瞳边缘溢出丝丝缕缕近乎实质的金光,竟隐隐带动些许天地道韵。 “唔......”莫夷则一手捂着胸口往下倒,靠在岁妤膝上,额上的冷汗倏而便渗出来,瞧着极为痛苦的模样。 与此同时,妖界三处阵眼上或站或躺或坐的几个大妖纷纷起身,感知到什么似的,不约而同往这边赶来。 这些岁妤都不曾知晓,倒是被莫夷则这副样子吓得不轻,她明明......没干什么啊! “你怎么了?” 岁妤无措地想要将他扶起,却被男人抓住自己的手腕顺着力道带进怀里,滚到沙发上去。 宽大的沙发足以躺下两个成年男人,岁妤被紧紧箍在男人怀里躺下,自然空间无比宽敞。 “岁岁是在担心我吗?”莫夷则有些虚弱地笑了笑,依然是那副有些逗弄她的嘴脸。 岁妤眸中暗色渐浓,径自指尖便按上他眉心,在男人控制不住挣扎时也不曾放手。 “你不是要装吗?我自己看......” “哈哈......”莫夷则被汗浸湿的衣衫紧紧贴合在身上,极为优越的腰腹线条便显露无遗,“岁岁当真是嘴硬心软。” 哪是抽魂要看他的记忆,分明是顺着那道契约安抚他有些激荡的神魂。 偏偏还要做出冷心冷情的样子来,半点都不像。 眸间微动,在觉察到千里之外逐渐逼近的那三道气息时,转瞬便沁出水光。 “岁岁,我好难受,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第223章 小金龙初入虎狼窝(17) 岁妤腰上环着一只大手,压在男人身上却是暗地被禁锢的状态。 偏生禁锢她的那人,确是额上冷汗渗个不停,连身后那展开的羽翅都打着颤,似乎极为难受。 快要哭出来、委屈到那张俊脸上满是落寞,光影斜斜照下来将他半边脸都衬得格外清绝。 岁妤......岁妤有些为色所迷。 “一介大妖,怎么可能这般轻易就死掉。” 话虽如此,岁妤点在他额心的指尖还是撤下,俯身将自己的额头贴上他的,金灿灿的光芒融入男人体内。 “唔......岁岁再多些......” 岁妤还未来得及捂住他仅仅只是传渡妖力、便叫得如同什么一般引人遐思的嘴,门外便传来三道熟悉的气味。 身子僵住往外看,岁妤仍被男人禁锢着趴伏在他身上,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是极尽暧昧的姿势与情形。 白发白袍那人走在最后,却能轻易便攥住岁妤所有心神,连现在还被环在别的男人怀里,都抑制不住的心跳加速。 其余三妖自然也觉察出岁妤的出神,以及出神的对象,心里嫉妒自是不少,但没谁主动去捅破这层窗户纸的。 “沈却......”岁妤瘪嘴,委屈地朝着他伸手要抱,却被抱住不肯撒手。 沈却沉凝圣洁的模样顷刻便被打碎,快步朝岁妤走来。 大手一捞便将她抱在怀里,单手抱着甚至还能将方才脱掉的鞋给她穿上。 “别哭。”倾身上来啄吻掉岁妤眼尾方才太过激动溢出的些许水珠,沈却眉眼间俱是心疼。 莫夷则虚弱躺靠在沙发上,被岁妤震得神魂受伤也没个谁去关心慰问一下,只觉自己当真是众叛亲离了。 “怎么真没人管我啊?”一妖占据整个长沙发,莫夷则也没有想要让位的念头,扶额冷嗤。 “每次都叫我去救,到我了竟然没一个妖理会......唉......” 还是随寤看不过去,一把将他薅起来就要往沙发下踹,好险又差点没打起来。 不过方才有些怪异的氛围,叫这么一通胡闹,倒也消散许多。 岁妤埋在沈却颈窝处,纤薄的肩背颤抖,可怜巴巴的,“你们都瞒着我什么?” 还在妄图用逗趣的法子让岁妤忘掉问这些问题的随寤一僵,手上动作顷刻间便散了。 沈却将她放下来,眉目沉凝,雪白透亮到整个妖在光晕中似乎快要成神,却满是柔意。 “瞒了许多,便是我也忘了该从哪儿说起,不若岁岁来问,我答。” “三个问题,我绝不说谎。” 在旁站着的随寤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实在没想到还有这种回答。 谢诩阴冷的气息也随之一顿,很是晦涩地停顿好几息过后才接上继续流转。 莫夷则倒是轻笑出声,尤其是看到岁妤也怔愣住的神情后,第一次觉得还是沈却能治得住岁妤。 也能在紧要关头狠下心。 不像他,只能用那些迂回的法子拖上一拖,要真让他去骗岁妤,恐怕到时候只有岁妤一哭,就什么都忍不住说得一清二楚了。 而且......岁妤对沈却偏心,舍不得用妖力控制呢,哪怕只是下意识地控制,也不会像对他一样那么粗暴。 醋劲儿都快将莫夷则腌入味了,他也没能自己想通。 被他注视着的岁妤没挪动视线分毫,听了沈却那话后,竟还真思考起来。 “那......这是什么?” 话音落,岁妤指尖便抵上四根飘浮的细线,颜色、气息各不相同,隐隐还透着一股断掉都不想挨在一起的嫌弃。 沈却垂眸,看着岁妤指尖捻起乳白色那根细线,轻轻拨弄,唇上笑意渐深。 “魂引。” “魂引是什么?”岁妤不解。 “牵引双方神魂。” 岁妤追问:“为什么突然要牵引我们的神魂?还是你们四个大妖一起要同我绑在一起?” 沈却神色无奈,嘴角噙着抹宠溺的笑,“因为要和天道抗衡......” 话还没说完,天边骤然一道惊雷炸响,将隔壁还在画画的游丛溪都吓了一跳。 探出头去看,在天幕正上方挂了个耀眼的太阳,那声惊雷好似只是她的幻听。 奇怪,晴天霹雳真让她见着了。 隔壁,岁妤拍了拍沈却的肩,“为什么天上炸雷?” “因为我说了不该说的。” 岁妤盯着沈却,想了想还要继续发问,便被男人倾身啄吻着堵住唇舌,“唔?......” 半合着眼被男人搂在怀中亲过,岁妤还没忘记正事,“为什么胡姐姐要送我去你们那儿?” 被她问话的男人神色不明,忽而轻笑出声,再想吻上来时便被岁妤捂住嘴,“等会儿再亲。” 随寤咬牙,若是折换成他来,绝对是一个巴掌都不够的。 怎地换成沈却,就是这么温柔的“等会儿再亲”,简直是......叫人嫉妒得发狂。 岁妤可不知他这些心思,只看着眼前神性十足的大妖,近乎哄着:“快说啊。” “岁岁......”沈却稍稍抬头舔舐着岁妤的手心,在察觉到女孩并未将手挪开时,目光紧盯着她含咬住她纤细的指尖,缱绻出声。 “嗯?”岁妤眼睫震颤不停,近乎溺死在他深邃的眉眼间。 “你是不是答应过,只问我三个问题就够了,方才我还送了你一个问题呢。” 岁妤忽地皱眉,一下便将手指从他嘴里扯出来,转道拍了拍男人的侧脸,“沈却!” “我在呀。” “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么不要脸?”岁妤气急,见他半点没有被自己打疼的模样,更加气不顺了。 “哈哈......”低声笑着,沈却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将岁妤抱着坐进去些,自己膝行到她身前,神色温柔到不可思议,“我惯来便是不要脸的,岁岁才知道?” “你......” 未说完的话被再度吻住,动作轻缓,似是要一点点感受她所有的温度、反应。 “岁岁,我会告诉你一切你能知道的。” “你不需要担心任何事情,不会有人或是妖有危险。” “一切不受控的事情,我都会将它摁灭在源头。” “岁岁......相信我好不好?” 第224章 小金龙初入虎狼窝(18) “岁岁,相信我好不好?” 沈却羽睫垂下,近乎虔诚地许诺。 岁妤脑子晕乎乎的,只觉他这句话说得好似蒙了一层雾。 眼前场景变幻,不过一瞬,岁妤便好似轻飘飘被捧起来,变成一小点的光团。 睁着眼睛四处转,岁妤瞅了半晌,方才发现自己是被双手合住捧在手心里的。 自己躺着的那大手只能依稀得见半截指尖,玉白温润好似生光,指骨分明,指节处甚至还洇出些许粉色来。 示指指腹处一点红痣,随着走动在岁妤跟前晃。 是单看手便能知道这皮相定差不到哪儿去的清雅至极。 变成小光团的岁妤跳了跳,莫名很想尝尝那小红痣,是不是樱桃味的?又或者是山楂味? 正蹦着,从指缝处透进来的光却陡然变亮,岁妤还未尝到那红彤彤一小点,便被埋进了土里。 还吃了一嘴泥巴。 苦死了。 岁妤被苦醒了,都没见到那人的面容到底是怎样的。 “嗯?岁岁醒啦,快来吃三明治,我做了好几个口味呢,火腿的、金枪鱼沙拉的、玉米肉松的......” 游丛溪在粗壮的不愁木树下铺好野餐布,便见方才和她说上不过两句话的岁妤醒了过来,忙招呼她吃东西。 自那日岁妤几人商量过什么事情后,已过去数十日。 在动辄几百几千岁的妖界自是不起眼,但对于游丛溪来说,简直是进入了新奇世界的天堂。 从未在人类社会见识过的奇景,哪儿都让她好奇得不行。 岁妤自然也陪着她玩闹。 只是不知为何,肉身强悍到无可匹敌的小金龙,看起来今日有些疲累。 在同她一道来''''不愁木''''采风时,坐在树下便睡着了。 要不是试探着看岁妤没什么不对劲,游丛溪都要喊人......不,喊妖来帮忙瞧瞧。 岁妤不过片刻便从灵魂出窍般的状态回过神来,“呸呸”地吐出口里似乎还残留着的苦味。 “小鱼,我还要喝樱桃饮。”到最后她都没尝到小红痣到底是什么味道的。 肯定是樱桃。 “今天只带了蔓越莓的果汁,回去再给你榨好不好?” 岁妤皱着眉头仔细思考会儿,觉着蔓越莓也成,总之先将自己口中隐约能尝到的苦味先给去掉。 “好~” 她还是最喜欢樱桃味的。 ....... 千里之外,妖界四处阵眼,皆缓缓溢出灰色烟雾。 随寤化作火麒麟原形,径自飞入阵眼之中。 边飞进去边呕,“呸,这东西一开始也没说这么臭啊!死白泽不会给我分了个最臭的方位吧?” 东方位的沈却眉间微动,仿若能听见随寤的吐槽,指尖轻弹,那连接在他们两个之间的细线便颤动着开始游走。 “沈却!痒啊!别搞了我不骂你还不行吗?” 谢诩握住那股成形的灰黑棒子往外抽,冷声道:“最好快点,今日我答应了岁岁要去寒潭走一遭的。” “耽误我的事,回去我就让你在岁岁面前展露出你那点丑事。” 随寤撇嘴,但将那灰黑雾气搅散的动作更快了,马不停蹄就往阵眼内钻。 他那些下流想法......还是最好先不要被岁岁发现为好。 等到四处阵眼的灵气皆清时,胡寅在人妖两界交融处的中转站,也花了十数日才将怨池内逐渐溢出的浊气打散。 金光从她手心内逐渐往怨池里飞舞,但凡接触到这点金光的,那些恶臭气息退散得极快。 还好岁岁给她的那些妖力够用,不然这灰雾还挺难缠的。 她自是能解决,但也仅限于打散,而不是像岁妤妖力能将其消融一般那么轻易。 若被缠上了,便还要花上些时间抽身而退。 拍拍手,将那被她打得半死的灰蛟踢入怨池内,“下次别想着再爬出来了,要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胡寅美艳的脸庞上满是冷意,手心里又有金光溢出,将那还暗戳戳想爬出来的恶妖吓回去。 会被关在怨池内的,皆是不在乎人、妖性命,作恶多端的恶妖,甚至有些还会抓食人心修炼,压根不算正规的妖界公民。 这怨池通俗来讲,其实就算是人类社会的监狱。 只不过人类社会监狱里会让犯人劳作创造劳动价值,在妖界,被关到怨池内的恶妖,则只需要不停地......被打。 毕竟弱者总是会被强者打压,关进去的妖们实力有强有弱,自然也会出现互相攻击的情况。 实力弱的想着不要被欺负,实力强的想着早点跑出来。 但不管怎样,里面的妖都不值得同情。 胡寅走在大街上,随手抓了个兔头妖问话:“你们怕这个?” 在那兔妖看见她手指上缠着的灰雾往后骤退时,皱着眉追问,“你们见过?” “有......有只恶蛟,快化龙了,他身上就有这灰气,我们沾上了就会被吸食妖力,只有主动上交才不会被吸成干尸妖。” “他出现多久了?”胡寅追问。 “小百年了,还有好多手下呢,大人您抓走那恶蛟时他们还在旁边躲着看呢。” 兔妖颤颤巍巍,满是无辜地发抖,却骤然被胡寅掐住脖子,卡得面目狰狞,说不出话来。 “这等小把戏在姑奶奶我面前装,你再修炼个千百年再来试试吧!” 胡寅美目中绯粉色闪过,那兔妖挣扎的动作顷刻就变成了呆滞。 片刻后又回归正常,被胡寅放开后似是没注意到她一般鬼鬼祟祟四处张望,而后便跑向隐秘处。 胡寅心下犹疑,许多事情她早就没不管了,一直没出乱子到她跟前来,自然也不会主动去查。 现在看来,怕是乱子只是没捅到她跟前来吧。 稍稍施了个魅术将那兔妖控制,指尖弹出六道光芒飞往远方,给沈却他们传信后跟着追了上去。 “我倒要看看是谁在找死!”胡寅眉眼含冰,恨不得立马揪出背后真相将妖打死。 最好是打得半身不遂、连原形都维持不了才好。 ....... 流云退散,天上星子飘浮游走。 岁妤被谢诩单手抱着往寒潭去。 “岁岁轻声些,要是被随寤他们发现了,那便哪儿都去不成了。” “唔......” 第225章 小金龙初入虎狼窝(19) “唔......”岁妤被男人骤然掂了掂的力道弄得轻声哼哼,气急了揪住他耳朵拧。 “你是不是有病?学随寤做什么?” 先前虽阴郁潮湿了些,但好歹还是个正常的变态。 现在好的不学专学坏的,已然变成了个不大正常的变态。 沉迷各种角色扮演便罢了,如今都进展到光天化日、白日宣淫的程度。 要不是想问清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她才不找谢诩呢。 随寤看起来便不像知道什么内情的憨傻,莫夷则那家伙她不被反制住讨要便算不错。 沈却更是早便堵死她想要追问的路径,但凡她问便是缠绵悱恻的一记深吻,她便再问不出口。 如此,倒只剩下谢诩还能有些问出来的可能。 想着不久前那回轻易便将莫夷则弄得浑身虚软、无力反抗的妖力,岁妤指尖拨弄着缠上来的细线,心下大定。 谢诩浓黑的鸦睫往下垂落,闪过一弧笑意,单手再度掂了掂臂弯内的身子,“抱紧了,我带你去云端瞧瞧。” 岁妤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一柔韧的尾巴缠上腰肢,带到垢誔的背部上坐着朝云端飞去。 刺骨的寒风被妖力柔柔挡在外面,岁妤坐直身子,伸手接住那些好似能落到她手心里的星子。 这场景,似乎同上个小世界林述溦为她布置的荧光花海有些相似。 岁妤接住自愿落入她手心内的星子,眉眼含笑,俯身凑近攀住谢诩的背部,在他后颈处亲了亲。 “我很喜欢。” 是对他说的。 谢诩的翅膀都诡异停顿一瞬,差点没给直接掉下去。 好不容易到了寒潭,丝丝缕缕冷气团飘散出来,顷刻便能让周遭的空气凝结成冰。 谢诩抱着岁妤走进瀑布飞流下,“穿过这个瀑布,就到了我常住的洞穴了。” 虽这几百年都在人类社会逗留,但妖界谢诩还是有固定居所的。 只是不能被称作为家罢了。 大妖所居方圆百里内,基本上都不会有谁会来不长眼地轻易打扰。 呼啸风声堪堪止住攻势,越过嶙峋沟壑,岁妤便见着眼前瀑布分流,显出一个极其宽敞的洞穴来。 随意摆放着一些灵石,除了床,好像也没其他什么东西。 愈发显得整个洞穴阴冷空旷。 “我自己住,自然是不会布置什么好看的东西的。” 谢诩耳尖还有些红,见岁妤没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时,才接着开口解释。 天知道......他被柔软触感碰上、知晓那到底是什么的时候,有多僵硬。 浑身血液迸发的欲望和陡然僵住的身体猛烈碰撞,是怎么样也压抑不住的狂喜。 她......主动亲吻自己了! 还说很喜欢! 虽然好像自己也没做什么,但这不影响谢诩阴冷的神情溢出笑来,将那股邪气冲淡三分。 “如果后面你要来这里,我......我在人类社会开的公司很赚钱,还收藏了很多宝贝,可以把它弄得很漂亮。” 岁妤侧目看他,在察觉出谢诩有点压抑的狂喜时,垂下眼睫。 果然,向来是他半强迫、半扮演地同她欢好,只要自己一主动,似乎处境和给人的感觉便会不一样。 胡姐姐的撩妖秘籍当真是好用。 如果不到万不得已,岁妤还是不想全靠那细线来逼迫谢诩的。 隐藏的真相,总要他自愿说出来才最靠谱,不是吗? “我向来便喜欢金光闪闪的东西,越漂亮我越喜欢。” 岁妤坐在他洞穴内唯一的一张床上,略微有些硬邦邦的,倒还算能忍受的范围之内。 谢诩一挥手,满芥子空间的宝物便差点将半数洞穴都堵住,“我别的或许不多,但金子、宝贝绝对最多。” “岁岁喜欢就拿金子打一张大床好不好?” 谢诩俯身半跪在潮湿的地面上,仰面凑近岁妤的耳尖,近乎缱绻,“今天我们演《金屋藏娇》......” 要含住女孩耳尖的动作被她偏头躲开,谢诩迷离回神,便是女孩手后撑着垂眸看他的神色。 敛眉垂眸,面上含笑,却因为那倏而幻出的金瞳叫人热血沸腾。 胸膛处抵上一只皙白的小脚,稍稍用点力气,谢诩便只能顺着力道往后退,眼神死死盯住她眉眼不放过任何神情变动。 “既如此,不如你来演那个被藏的''娇娇'',我们换个情境好不好?” 舌尖缓缓舔舐过润红的唇瓣,岁妤媚眼如丝,在察觉男人喉结滚动时,歪头看着他。 “好。”近乎暗哑滞涩的低吟,谢诩又想凑过来,被不出意料继续挡住。 岁妤素手握在他手臂上,手上轻微动了动便将人掀翻,自己坐起身。 柔白的指腹从他的眉心一路划至鼻尖,在仰躺着的他上方画着圈,粉红色柔雾缓慢侵入谢诩体内。 “你是不是知道沈却瞒着我的事情?” 摩挲着谢诩的唇瓣,岁妤靠近将落不落、时不时舔舐一下他的唇瓣。 却就是不肯落于实处,在男人撅着嘴想要迎上来时骤然起身。 “知道。”谢诩喘着粗气。 “告诉我......方才说的,就都有。”岁妤靠近,甜润的香气盈盈,和男人身上涌出来的小蛋糕味道交融。 她也好想尝尝谢诩的味道,太香了。 正出神间,岁妤却骤然被抚住腰肢往下压,还是撑在他胸膛处才没被得逞。 一巴掌拍在他肩头,“说了今日你是娇娇,不许颠倒主次。” 谢诩喉间干涩吞咽,只觉自己浑身都快被点燃烧着了,就差没被火麒麟的真火烧成灰烬了。 “沈却不肯告诉你是因为现在还没到时候,我要是说了,天道一样会阻止的。” 说着,似乎是为了配合谢诩的说法,方才星子密布、瞧着明天绝对是个大晴天的天幕之上,骤然便响彻一声惊雷。 谢诩耸了耸肩,满是无奈。 一副''''瞧,不是我不说,是实在说不出来''''的无奈样。 岁妤轻哼一声,起身就要走,无情到了极点。 方才还软软无力的谢诩却骤然变了个样子,气势极强地掐住岁妤腰肢,腰身一动,便将她按在床上。 “今天既然没有《金屋藏娇》了,那就来一出《强取豪夺》吧!” 第226章 小金龙初入虎狼窝(20) 岁妤冷嗤,小脸上满是兴味,“今天你什么都演不了。” 说着指尖绕住的那细线被轻微绷紧,上面缭绕着的黑雾都“啪叽”一下再没有飘浮起来的能量,软塌塌沾在细线上。 有些还紧赶慢赶贴在岁妤指腹,微微冰凉的触感倒是不让人觉得难受。 谢诩闷哼一声,苍白的面色竟泛出些引人遐想的潮红,紧抿着唇委屈,“岁岁,我疼......” 岁妤呼吸一窒,被他这副美到雌雄莫辨的容色给迷惑,在谢诩俯身凑近、含住自己唇瓣时,才骤然反应过来。 “唔......放开,不许亲......” “不放。” 谢诩唇角含着笑,勾起的弧度满是情味。 他好像又发现岁妤喜欢的一点,那就是最看不得美人装乖。 恰好,他的皮囊很不错。 偶尔放纵的无赖似乎也更能增进些夫妻情趣,不是吗? 和其他三个大妖相比,他皮相算不得最好的,比不过莫夷则矜贵禁欲的天然渣苏感。 随寤那股蓬勃的少年气他也学不大会。 沈却......他就是个最无法撼动的定海神针。 是以,谢诩要想在岁妤心里有个不一样的记忆,那便得好好发挥自己的特质。 只要岁妤喜欢,他什么都愿意去学。 大妖嘛,有没有面子都无所谓,总归要有妖笑话一脚踹飞就行了。 含吮的力道更重,在缱绻的轻吻过后,谢诩逐渐展露真实面目,掐着岁妤腰肢的手劲更紧。 “岁岁......我好疼啊!” 岁妤总觉得该叫疼的那个妖应该是自己,毕竟被含吮到唇瓣红肿的是她不是谢诩。 而且......这话岁妤总觉得有些耳熟,似乎在哪儿听到过一模一样的说法似的。 洞穴内温度攀升,潮湿的空气都逐渐蒸腾出水汽时,瀑布外击打山石的声音里,隐约还能听出些不一样的声响。 应该是......脚步声。 岁妤倏而便麻了半边身子,一巴掌便将还想追着她来的男人给推开,“不许亲了,有人来了。” “我知道,是沈却他们。”谢诩半点没有意外的神色,视线凝在岁妤有些肿胀的唇上,还想继续追过去。 岁妤眸色一凝,嫩白指腹抵住男人殷红的唇瓣,狠狠摁在他被自己咬出的那个伤口处,“你知道?” 谢诩上挑的眼尾绯红,抬眸看向岁妤,极委屈似的。 “岁岁觉得真能瞒住他们吗?” “你想知道什么,自然会找除了沈却以外的妖问,但知道的妖里面,找我的概率最大。” “我好早就在等岁岁来找我了,等得......”谢诩的嗓音低沉,嗓子发紧一般滞涩,“心痒难耐。” 岁妤气急败坏地推开他,还没等说些什么,从瀑布后出现的三个男人便显露出身形。 沈却瞳色沉沉,在光线昏暗、全靠洞穴内夜明珠照亮的情境下,便连惯来神圣的模样都染上几分邪性。 光亮明暗交错,在他深邃的五官上投下剪影,将那双眼眸衬得更幽深。 “岁岁是在干什么?” “在偷情。”岁妤闷着声音嘟囔,趴伏在谢诩身上不愿看见这几个腹黑的大妖。 谢诩被她这话逗得轻笑不止,身上的岁妤都能感受到他腰腹间起落的幅度。 岁妤只听见一声沉缓的叹声,随后便是被揽住腰肢抱起来,带着薄茧的指腹一路滑落至脚踝。 “岁岁偷情现在都这么明目张胆了?” 岁妤抬起头看沈却,见他不仅没什么气恼的模样,反倒嘴角勾起很是欣慰,蹙着眉用脑袋撞他。 “你不许说话了!” 撞得她龙角都疼。 沈却嘴角的弧度都快成弯弓了,但凡有箭矢能至于其上,都能被他眉眼含着的温柔消融干净。 伸手揉着岁妤额角,修剪干净的指甲偶尔擦过龙角根芯,一副全然只是安抚她的动作。 将岁妤弄得发颤也不是,打他也不是。 偏头躲开他的抚弄,岁妤瞪他,“不要你揉,抓奸的苦主给我揉,像是要暗戳戳给我下毒的样子。” 沈却清俊的眉眼近乎弯成月牙,抬手屈指便敲她一记,力道轻柔,“要说下毒,还得是你那奸夫来。” 别有深意的眼神落在懒散躺着、阴冷模样十不存一的谢诩身上,沈却垂眸叹息,简直是没眼再看。 这几个大妖......哪怕再轮回数百遍千遍都不会改掉那一身的臭毛病,个个狂妄自大、嫉妒成性。 不过有一点很好,他们都愿意为了岁岁退让。 甚至愿意为了心中唯一认定的妖侣付出全部。 也正是因为这个,他才能在天道命数当中,找到能破除岁岁历劫失败、化身天地命数的法子。 不然,就单凭他们这几个大妖打起来的惨烈场景,都足够让人、妖两界动荡再起。 想到藏在背后的那些蠹虫,沈却眸色更深,指尖一动便夹了张浅金色信纸。 岁妤原是不想理他,不料忽然闻到胡姐姐身上特有的香气,转过头去便看到她惯常与胡寅通信的信纸。 上面还沾着她的妖力呢。 胡姐姐动用了她给过的妖力?因为什么?有她对付不了、或者说不好应付的东西缠上去了? 岁妤伸手要去拿那信纸,却被沈却抚着腰往上掂了掂,坐不稳地往他身上倒,“沈却!你给我看呀,胡姐姐出什么事情了?” 她倒是不担心胡寅,毕竟天地间能伤害到她的人少之又少,或者换句话来说,要么死了要么还没出生。 但能让她不亲自找自己,反倒传信的事,想来也不算什么好处理的事。 “没事,这两天带你去一个新地方好不好?” 第227章 小金龙初入虎狼窝(21) 岁妤将脑袋搭在男人宽阔的肩上,实在气急没忍住,一口咬上他颈侧没被衣服挡住的皮肉。 直到尝见血腥味方才松口。 谁承想白泽的血竟然还是甜的,雪松青嫩的香气裹上来,闻着清苦,尝起来却是浅淡的青草饮味道。 加了双倍糖的那种。 沈却身子倏而有些僵硬,清晰感知到颈侧被濡湿的柔软小口小口舔着,时不时还吮一下。 垂眸能看到女孩半眯着眼眸、吃到好吃的极为满足的模样,很认真,也很......让某个大妖抑制不住内心的阴暗情绪。 或许......不止某一个大妖。 谢诩咬牙,从他懒懒靠在床上的角度,能将岁妤和沈却的神情都尽收眼底。 除了刚刚岁岁想要从他嘴里问出点什么来的蓄意勾引,他还没有过这种待遇呢。 凭什么他沈却前一秒还在被岁岁讨厌,下一秒就能被抱得紧紧的,极其喜爱地舔舐着。 明明垢誔的血也是滴血成宝的,虽然有毒,但岁妤身为金龙一族,自然是不畏惧这点微弱的毒性。 沈却大手覆在岁妤后颈处揉捏几下,动作略显粗暴。 而后极快地抱着她起身,没管其他三个男人如何想,便径自往中转站飞。 岁妤坐在白泽背上,摊开那张信纸,上面赫然三个大字【别找我】。 这三个字奇怪地让岁妤都不禁皱眉,这是什么奇怪的暗号吗? “不是,岁岁你看错一边了。” 肩上落下一捧火焰,随寤摊手摊脚变成mini版本的火麒麟,像个挂件一般贴着岁妤颈窝一起看信件。 岁妤一怔,抬手便弹指赶他,被随寤牢牢扒在衣领上不肯撒手。 “我先前也看错了,胡寅有时候就是这么搞笑,没有笑话岁岁的意思~~” “哼......”岁妤这才歇了要捻着他扔出去的念头,翻过另一面看。 【怨池出事,速来围观。】 很好,果然符合胡寅一贯不大走寻常路的性子。 也侧面印证了这事儿胡寅有信心解决,不需要那么担心忧虑。 不然...... 岁妤拍了拍身下坐着的白泽脊背,揪住他后颈处毛发用力扯紧,见他顺着自己力道仰头才松懈一点。 “还不再快一点,我想胡姐姐了。” “我们还得快点赶回去,不然小鱼一个人在那儿会害怕的。” 她也没想到只是出来一趟,便要去往千里之外,虽说来回很快,但谁知道事情会不会出现什么差池,拖慢他们回来的脚步。 “岁岁放心。”随寤四脚朝着岁妤,抱住皙白柔嫩又溢着香气的一小处脖子,“出门的时候我们给她留了信。” “外面有结界,轻易不会叫别的妖去打扰,还委托了饕餮照顾她的。” 正好,两者还可以交流交流厨艺。 “啊!——” 游丛溪一蹦三尺高,握着锅铲急急往后退,看向羊身人面、虎齿人爪的那怪物,“你别过来啊,我有龙保护的,你过来就会被大卸八块的。” 青天白日的,她不过就是醒了想给自己煮点好吃的,顺便等岁岁她们回来。 谁能告诉她,明明随寤他们说过不可能会有危险进到结界里来的,结果还跑进来一只一看就凶神恶煞的怪物啊~ 她不会真要嘎了吧? 一声状似婴儿啼哭的叫声从它身上传来,那怪物试探着竟还朝她扑来。 游丛溪惊喝一声,掩面挡住,只觉得自己要丧命在妖界了。 她的樱桃饮才刚榨出来、还没给里面多加点其他的果粒丰富口感呢! 岁岁还没喝到她做的、心心念念的樱桃饮呢~ 呜呜呜呜呜......诶,怎么不痛? 还有“吭哧吭哧”的喝水声? 游丛溪放下手臂,半闭着眼睛去看,愕然瞪大了眼睛。 “呔,放开我的樱桃饮,那是我和岁岁要喝的!” 那怪物竟然趴在台面上,脑袋都快埋进瓷碗里喝完那一大碗没加任何果粒、小料的樱桃汁了。 事急从权,游丛溪能敏锐察觉到它对自己没恶意,那这至关重要的饮料绝对不可以丢! 伸手就抓住那怪物的毛发往后拽,游丛溪虎着一身胆子背身使劲。 “诶诶诶,小娃娃你别抓我头发啊,再拽我吃了你啊!” 婴啼声转变成一道少年的清脆声音,随着声音逼近,游丛溪还感受到一股热气直冲自己耳边。 侧身躲开点,游丛溪满是嫌弃转头,就看见方才自己死命往后拽的怪物变成了有着一张娃娃脸的少年。 饕餮——十规眯起眼睛,呲牙咧嘴威胁眼前的小娃娃,更是试图将自己的头发从这小娃娃手里抢救回来。 谁料,这刚才还在大呼小叫的人类娃娃,这会儿竟然继续拽紧了他的头发不松。 “放了你可以,不能喝我给岁岁做的樱桃饮了。” 哟,稀奇! 这年头竟然还有人敢要求饕餮不吃什么。 “如果我说不呢?”十规叉腰,头发被揪着往游丛溪那边偏,仍撑出副趾高气昂的架势来。 “那你就被我继续扯着头发吧,岁岁说过妖的头发被扯掉也是要重新长的,你绝对会被我扯成一个秃子!” !好恶毒的诅咒,好有力的威胁! 十规罕见地怂了,“那......那你松开,我不乱喝了。” “不行,现在你还要给我重新做一份,因为你破坏了我的劳动成果。”游丛溪底气很足。 看来这就是饕餮了。 虽然一开始真的以为自己要被怪物咬死,但冷静下来之后也意识到,随寤他们可能不靠谱,岁妤绝对不会不靠谱。 反之,要是随寤敢对她不靠谱,岁岁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最后总结:她没危险! 这也是她敢去揪那怪物毛发的最大原因。 在随寤留的口信里面说过,饕餮的厨艺算是整个妖界之最,就是太懒,轻易不动手,只知道蹭吃蹭喝。 这么好的机会送到她跟前来,不好好利用利用,对得起人类阴险狡诈的名号吗? 于是,等岁妤几人处理完正事回来见到的,就是向来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吃现成的绝不伸手的饕餮,被游丛溪指使得团团转。 活像一个签了卖身契的长工,还是最没有妖权的那种。 当然这是后事了。 “啊......苍天何在啊~一介大妖被奴役,还有天理吗?” “快点儿,等会儿岁岁他们就回来了。” 第228章 小金龙初入虎狼窝(22) 太极八卦图正中心。 也不知是半夜还是因何缘故,上回来的街道萧瑟无比,甚至还有落叶飘零。 岁妤被沈却抱着,仰头嗅了嗅空气,没察觉到丝毫残存的味道。 谢诩亮着眼睛看岁妤,满眼都是笑意,下颌指了指最左边那条小巷子,“在那边。” 扒拉在岁妤领口处的随寤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有什么稀奇的,不就是嗅觉灵敏些吗? 不灵敏怎么对得起''狗誔''这名号? 确实够狗! 岁妤一下便掐住mini版的火麒麟尾巴,用点力气拽了拽,“别捣乱,不许翻白眼。” 随寤:行吧,我在心里翻。 有嗅觉灵敏的谢诩指路,几人走得顺畅,不过几分钟时间便听到胡寅的一声暴喝。 “去你大爷的,敢耍你姑奶奶,活得不耐烦了!” 岁妤被吓得一激灵,这简直就是将胡寅惹怒到了极点才会有的语气,看来有妖要倒大霉了。 戳了戳沈却,“我们快点去吧,我还没见过胡姐姐暴打谁呢~~” 往常胡姐姐在自己身边总是收着脾气的,美其名曰''不好教坏幼崽''。 现在自己已经不是幼崽了,当然要看一看胡姐姐的英姿,好好学习学习。 不知为何后背有些发凉的四个大妖齐齐打了个寒颤,意味不明地对视一眼,均嫌弃挪开视线。 沈却怀中抱着自己最重要之人,本是走在中间,却在踏出某一步时,骤然感知到了不对。 “这里有阵法,将我们几个分散了。” 不像是特意而为,更像是本就设在此处的阵法,目的就是为了将进来的人\/妖一个一个分开。 没什么攻击力,但很碍手碍脚。 照沈却的感知,这里面虚实结合,分不清现实与幻境的界限,很容易就误伤同行之妖。 如果不是修为强悍的大妖或者天师进入此内,十有八九会被终身困在幻境里。 而且......这在过往的数百次轮回中,都从未出现过。 手上揽住岁妤的力道更紧几分,沈却的神识悄无声息蔓延至四方,温声道:“抱紧我,要是害怕就捂住眼睛。” 岁妤搂紧沈却的脖子,眼眸亮晶晶地环顾四周,一双金瞳在雾气逐渐弥漫的巷子里格外灿烂。 “往那儿走,那里有光。” 沈却身形不带半点打停,顺着岁妤指的方向便大步走去,不过数十步,就穿墙而过仿佛进入了个异空间。 手上的重量忽而变得轻飘飘的,沈却眸光一凝,手上凝聚的妖力便击中了什么,却再没看到岁妤身影。 心脏狂乱跳动着,哪怕知道岁妤现在还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但不受控的感觉仍叫他恨不得将这方天地捅破。 又是这样,无论再来多少次,都是这样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岁妤独自以身殉劫。 狗屁天道,狗屁天地大劫,要牺牲谁去堵住的大劫想来也不是什么好劫,指不定就是天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孽。 “轰隆——”天边炸雷再熟悉不过,沈却一掌拍向声音传来处,还想继续震慑的声音戛然而止。 轮回了数千遍,实际年岁可能比祂还大的白泽大妖,已经不是这方天道能抗衡的了。 甚至......只要他一个念头,就能取代原本的天道自己成神。 成为世间仅此一个的——神。 瑟瑟发抖的天道团子刚有意识,就被白泽大妖吓得蜷缩成一片,软塌塌从云上掉下来。 岁妤伸手接住这片看起来很香的猪肉脯,嘴角上扬便想放进嘴里。 “停停停,你一条小金龙怎么比饕餮还爱吃啊?” 一道稚嫩的童音赶紧开口阻止自己被吃的惨剧,不然祂就要变成唯一一个被气运之子吃掉的天道意识了。 岁妤皱眉,从唇边拿开那片香香的猪肉脯,暗红色的纹路缓缓流淌,竟然“砰”地一下在她面前膨胀起来了。 看着眼前这团暗红色光芒,岁妤凝出金光就要打散它。 “停!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打我?” “哼!”岁妤冷笑,“不祥的暗红色、做作的童声,一看就不知道是活了多久的老妖怪装嫩,还是打死吧!” 加上祂还引诱自己往这边走,分开了自己和沈却,绝对不安好心。 天道“哇”地一下捂住自己流泪的眼睛,“你以貌取人还这么有理有据我也确实是佩服,请问为什么猪肉脯是这个颜色你不觉得它不祥?” “而且......以颜色判定好坏这真的有道理吗?你要是喜欢我也是可以变成金色的呀~” 说着那小圆球一下就变成了金子般闪耀的色泽,看起来比岁妤手心里的还要璀璨几分。 “瞧,我漂亮了吧?” 岁妤眸中戒备未消,“你能随意在我面前变来变去,我还看不透你的真身,绝对是老妖怪,打死!” 天道心累,不,祂还没有心,因为祂还是个只刚刚产生意识的团子。 “停!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就是我的真身呢?” “球?那是什么妖怪?” 天道终于能装波大的,清了清嗓子,“咳咳,其实我是天道。” “嗬,我是天道祂祖宗。”岁妤记得胡寅教她的话术,毫不留情怼回去。 “你!......”在感受到底下那只白泽大妖发狂的趋势越来越明显,天道团子再不敢迟疑,一团金光转瞬便没入岁妤脑海。 “我不跟你计较,你自己回溯过去看看吧!要想你的胡姐姐、小鱼她们都能活,就要好好阻止你老公发疯!” 祂真的是倒了霉了,也没说什么天劫必须要小金龙堵啊,给自己一滴龙血做做样子也就行了,非得这么凶悍。 祂才刚产生意识接班上个消亡的天道呢,又不是那种老古板,祂很灵通的好不好。 岁妤被汹涌的天地道韵冲击得脑袋胀痛,忽然便出现在沈却身边。 沈却本能抱住突然出现的岁妤,眸中满是惊慌,“岁岁,岁岁你怎么了?” 妖力没入岁妤体内却没发现任何异常,反而察觉到正蓬勃增长的龙族气血,沈却眉间皱着,忽然抬头看向天边。 “是你在搞鬼?” 第229章 小金龙初入虎狼窝(23) “她没事,她还是我最偏爱的孩子呢,你不要发癫,等她醒了自己问吧。” 苍穹之巅传来一道威严显赫的声音,随后便销声匿迹。 只是......着急忙慌解释的内容,些许有些破坏这气势。 沈却压下心中的慌乱无措,也知道天道没必要骗他,方才忍不住要一手毁掉这方结界的疯狂逐渐沉下。 他的妖力对于这方小世界来说,太过狂暴和超出可承载范围,如果真动用了,可能这方天地都要动荡。 这不是他想看见的情形。 怀中昏睡过去的岁妤似乎正在做什么美梦,唇角愉悦上扬,靠在他胸膛很是安稳。 这副模样很好地安抚住眼尾猩红、快要压抑不住自己的大妖。 ...... 无边无垠的广袤大地上,灵气缓缓而动,游弋成形,逐渐幻化成太极八卦的雏形。 岁妤又感觉自己变成了那点小光团,只不过这次是随着风被吹动,四处游走。 不知道自己飘荡了多久,岁妤睡了一觉醒过来时,便发现自己被捧在手心里。 还成了个蛋。 圆滚滚、金光闪闪的龙蛋! 眼前晃悠着的那小颗红痣碰到自己的蛋壳上,一点点抚摸着她的蛋壳。 这回碰是碰到了,但岁妤尝不出味道,还是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樱桃味儿的。 叹了口气,抱着龙蛋睡觉的那个大妖便骤然俯身,将耳朵凑近蛋壳,“你刚刚是叹气了吗?” 透着股蓬勃少年气的声音昂扬,满是欢愉,白发扫过蛋壳时岁妤竟还感觉到些许酥麻。 等那大妖将自己双手捧住端起来时,岁妤才看清了他的容貌。 白发白睫,纵使是清俊的少年长相也透着股神性。 赫然是沈却。 或者说是沈却小时候。 所以她还小的时候就见过沈却了?那自己为什么没记忆? 她虽然在龙蛋里没破壳,但可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崽子,相反,她对那些靠近过蛋壳的人、妖气息都会有记忆。 更别提这看起来就像是照顾了自己很久很久的沈却。 沈却轻轻晃了晃龙蛋,从她身上传来一股恼火情绪的时候讪讪停下,“怎么我的命定爱人是个蛋?” 白泽是创世之初就存在的神兽,后随着灵气凋零,“神”不被允许存在,逐渐被称为妖兽。 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地位。 作为现世仅存的一只白泽,沈却在还是幼崽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会有一个命定爱人的出现。 他隐隐有感觉,会是很期待的一件事情。 但是怎么也没想到,他的爱人,现在还是个蛋。 而他已经六千多岁了。 龙蛋破壳遥遥无期,少则数百年,多则上万年都有可能,他守着也觉得无聊呀~ “你还要多久才破壳啊?快点破壳吧,我去找刚出生的小饕餮给你做好吃的。” “你蛋壳上的金色纹路更多了,是要破壳了嘛?” “我是个话唠的大妖诶,让我这么无聊很可恶的,你快点出来吧。” “你还是别出来了,那碍眼的火麒麟和洱术竟然也看上你了,等我先把他们打死你再出来哈......” “唉,火麒麟和洱术没打死,又来一只垢誔,胡寅说他们都是独苗,不让我打死。” “你出来了要最喜欢我,知道吗?” “......” 春去秋来,岁妤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咬碎蛋壳的时候,却不见终日陪在自己身边的白泽。 小小一只吃掉蛋壳之后,肚子变得圆鼓鼓的,却骤然闻到香气。 肉肉的味道~~ 岁妤甩着龙尾巴想飞,却骤然腾空从半空坠落,吓得尾巴尖都绷直了。 “小金龙出生啦~~”羊身人面、虎齿人爪的妖怪一口叼住岁妤的尾巴尖尖,好险没一口直接吞了。 沈却一脚就踹过来,被十规灵活闪过,将直挺挺立着的小金棒子甩给沈却。 “你是想被揍一顿了!”随寤恶狠狠的声音传来,火气十足,显然是震怒的边缘。 岁妤哭唧唧趴在沈却颈间,只觉得自己浑身都脏了。 她被别人一口咬在尾巴上了呜呜呜...... 还没等她听够十规狂叫的痛呼声,眼前场景变幻,岁妤眼前的物品便缩小许多。 或者可以换句话,她长大了。 看着自己胖乎乎的小手,岁妤一下扑到沈却怀里。 看谢诩他们几个都眼巴巴朝自己伸手,笑呵呵就躲在沈却怀里不出来。 繁茂不愁木枝头结出了三百年一结果的小红果,岁妤已长成个大姑娘。 今日她成年,也不知道沈却他们会送自己什么礼物。 正想着什么,天边骤然一道雷劫劈下,岁妤化作原形都抵挡不住。 这根本不是自己的历练雷劫。 就这么水灵灵被劈成金色灰烬后,岁妤看见沈却他们目眦欲裂扑过来想要救她的身影。 好在不疼,要不然岁妤真的好想哭。 谢诩、随寤、莫夷则化作原形,将所有妖力都渡进白泽大妖的体内。 后面追上来的胡寅、饕餮......还有许多许多从她龙蛋时就陪着自己的妖怪,都主动化作光点飞向白泽。 雷劫一再打下来,见实在压制不住,竟让天边天柱崩塌,世界倾颓。 祂要重新开启一遍世界轮回。 沈却圣白的眉眼皆流下血泪,化作原形一口咬住还在云端的雷团,身体撕裂、重组、再撕裂...... 白泽上古便有的能力显现,掌时间轮转,他先进入了一次又一次的世界线。 岁妤在他面前消散过不知道多少回。 到后面自己也数不清了,岁妤被雷劈散的最后一回想上前抱抱他,却只能感受到穿透他身体的虚无。 天道抵不过冲破祂束缚的白泽大妖,逐渐消亡。 在世界崩塌之际,沈却用半数妖力停滞时间,新的天道诞生。 最后一次世界轮回,开启。 —— 岁岁,欢迎回来。 第230章 小金龙初入虎狼窝(24) “岁岁......” “岁岁......” “岁岁......” 音色柔和的唤声接连不断,岁妤皱着眉想往被子里躲,却骤然被人揉捏着后颈往上抱了抱。 “好烦呀——”岁妤闭着眼睛伸手就是一下,打完才半掀眼帘,便是莫夷则神色怔愣半俯身在她床边的模样。 仔细瞧瞧似乎还有些委屈巴巴的。 除了他之外再无他人。 岁妤拉高被子又往下缩了缩,掩住半数眉眼,偷偷觑他,“我以为是蚊子呢,嗡嗡嗡嗡的,还要来咬我鼻子不许我呼气......” 言下之意,她只是以为在打蚊子而已。 莫夷则眸中含了一丝笑意,双手撑在床面上往前倾身,侵略性极强。 “蚊子有我这么大只?” 说着不等岁妤回话,再往前进些,大手掌在她脑后,力道不容忽视地吻上来。 唇舌间搅弄的力道轻柔又矛盾得逐渐加重,岁妤被吻得呜咽出声也未曾抵住男人愈发深重的讨要。 眼见着濡湿的触感还要顺着下颌往下落,岁妤龙尾幻出便卷在莫夷则腰上桎梏住。 鳞片下的触感劲瘦有力,哪怕被她圈着,也全然不像处在下位的境地。 反倒还能指尖慢条斯理摩挲着岁妤的后颈,粗糙的指腹擦去岁妤眼尾坠下的泪珠。 “哭什么?你在沈却他们床上也这么哭?” “知不知道这会让禽兽更兴奋?” 也不知这“禽兽”之名,说的到底只有沈却他们几个,还是连带着他也囊括进去了。 莫夷则身上的衣袍松垮,被方才在与岁妤的争执间弄得更往下坠。 灿金色龙尾悄无声息从大敞的衣襟往内钻,将莫夷则方才还带着点淡然的神色倏而变得惊愕。 反应过来后,往后撑着床仰躺看她,眸色染红,强烈的占有欲近乎叫岁妤心惊胆颤。 顺着锁骨往下淌过的几滴汗珠,透着隐晦的欲色和疯狂。 在她看过去时,濡红的舌尖缓缓舔过下唇,眼眸却是死死盯着她的。 好像......好像在舔舐的,是她。 岁妤推开已经掐住自己龙尾尖尖的男人,小声反驳:“要说禽兽也是你,沈却才不是禽兽。” “哈......”莫夷则大手放在腰上圈缠着的龙尾上,指腹一片片刮过龙鳞,在缠绕力度渐小时,猛地便倾身上来。 “岁岁知不知道,你对某一个人太好,我们心里有多嫉妒?” 龙尾延伸上来、没有鳞片覆盖的肌肤柔嫩,被大手同样爱惜地抚触着,“现在,我就很嫉妒。” 岁妤被亲了半晌,才晕着头反应过来,她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眼前莫夷则的脸和梦中稚嫩不少的他逐渐重合,倒是多出许多的疯狂。 梦中的他说着嫉妒,诉着衷肠,最后还是被谢诩暗坑出去才罢休的。 梦中......沈却! 岁妤骤然坐起,龙尾圈着莫夷则差点将他掀倒在床上,“为什么只有你守在这儿?” 莫夷则干脆浑身放松躺着,近乎耍无赖,“因为只有我最在乎你啊!” 岁妤龙尾径直便甩在他嘴角处,明晃晃一道红痕被打出来,叫莫夷则笑得将整个床面都震颤不停。 “他们去处理那天晚上的麻烦了。” 至于为什么他在这儿,自然是因为他医者的身份。 谁叫这就是能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本事。 随寤那几个妖想要还做不到、学不成呢。 那晚一道金光闪过,将他们几个分开的雾气便散了。 但感知着绝不超过十分钟左右的时间,随着雾气散尽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便是沈却抱着岁妤、面容死寂的模样。 差点便将他们几人吓得腿软摔倒。 还是他莫夷则急冲过去探过察觉到岁妤不仅没什么大碍,仿佛还在吸收天地道韵、体内妖力增长速度极快。 不过数息,刚刚还叫嚣着要将背后搞鬼的妖大卸八块的胡寅又没声儿了,连气息都忽强忽弱。 怕出什么意外,沈却他们几个纵使是再不舍,也只能叫莫夷则守在岁妤身边,他们几人先去看看情况。 岁妤这一睡,便是三天。 而这三天里,沈却他们几个也没回来。 要不是他们几个连接在一起的细线坚韧未断,怕是莫夷则自己都要担心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 而且....... 言简意赅将这三天的事解释清楚,莫夷则指尖夹着一封胡寅的传信,“你看看这个。” 岁妤接过,展开一看,便是胡寅惯有的龙飞凤舞。 草草一句【不用担心,岁岁醒了带她来太极阵眼】却看起来满是焦急的情境写下的。 “那你不早和我说?”刚刚还那么轻松地和她打闹。 这不应该是很紧急的情况吗? 莫夷则又被甩了一尾巴,嘴唇微张似是想要解释,但不知怎地又闭嘴,近乎默认。 他总不能坦诚说谢诩和随寤那两个也给他传了信吧。 毕竟......那信的内容些许有点变态。 他不大好意思拿给岁妤看,更不好意思说给岁妤听。 所以这个黑锅,还是他来背吧。 “我现在就带岁岁去。”莫夷则轻笑着揽过岁妤的腰,将她的龙尾幻成双腿,伺候着穿好衣服便径自飞往东边。 游丛溪端着杯樱桃饮进来想看看岁妤醒了没,就是这样一副人去楼空的场面。 张大嘴巴想要大声喧哗的功夫,十规就已经熟练地上来堵嘴。 一个小蛋糕塞进游丛溪嘴里,十规吊儿郎当的声音传来,“他们是自己走的,没有打斗痕迹。” “等着吧,他们快回来了。” 毕竟这个世间似乎还没有能同时一起伤害几个大妖的人或组织出现。 所以相比游丛溪,他是半点都不担心沈却几个的安危。 要担心的话,应该也是担心和他们敌对的那一方有几条命可以扛。 这个答案在被揍成猪头的狌狌口中,似乎就可以立马得到。 “姐,姐,胡姐,我只有一条命,求你轻点揍,会痛死的啊!” 状似猕猴样的狌狌捂着脑袋接受着来自胡寅的拳打脚踢,干瘦的一只猴快要肿成浮囊的猪皮了。 “谁叫你弄这么多事情出来的?” 第231章 小金龙初入虎狼窝(25) 胡寅气得要死,一巴掌又打过去,将狌狌瘦小的脑袋打偏差点转上一个圈。 “谁叫你弄出来那么多事情的?闲着无聊吗?” 她还以为是什么罪大恶极的恶妖要搞出些什么名堂来,是不是对人、妖两界有什么觊觎之心...... 一系列的动机她都考虑过,但唯独就是没想到,偏偏是狌狌这个鬼家伙捅的篓子。 狌狌,通晓过去,偶尔能在机缘到来之际看见未来。 但很无语的一点,就是她自己并不知道闪回的片段是过去还是未来。 所以这个技能可以说是很鸡肋。 狌狌——陶鸢捂着脑袋,还没来得及默哀自己逝去的美貌,就已经要开始担忧自己的小命了。 她解释过了啊!为什么胡姐姐不听! 一巴掌又甩过来,陶鸢背上又挨了一下,不敢怒也不敢言,蹲着尽量缩小体积不要再被胡寅关注到。 看向阵眼处盘腿而坐、眼尾绯红的沈却时,又是悲从中来。 她也没想到,渡劫时闪回的画面竟然是过去啊! 只是想悄无声息做个妖界的英雄,到后面却成了狗熊,还是个被打得很惨的狗熊。 她好想哭呜呜呜。 胡寅深吸一口气,问一直在输送着妖力的谢诩和随寤:“你们俩还坚持得住吗?” “嗯。”谢诩苍白的面色更惨淡,透明的汗珠在下颌聚集,悠悠坠着不肯挪窝。 连续三天高强度的输送妖力,他虽不至于脱力晕倒,但也实在没什么力气再去审问狌狌了。 “再坚持会儿,我给莫夷则传信的语气很紧急,他们绝对一醒过来就来了。” “只希望,岁岁能够安抚住他吧......” 胡寅的神色坚定,眸中却满是担忧。 随寤和谢诩对视一眼,接着通过他们之间相连的细线输送妖力,控制住沈却要暴动的情绪。 三天前胡寅被戏耍后气急了突然消失,并不是他们以为的遭了暗算,而是再次被用雾气隔绝掉身形和声音。 罪魁祸首,自然就是此时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的陶鸢。 她打不过胡寅,也不可能真对胡寅下死手,更不敢让胡寅知道是她之后对她下死手,所以只能靠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存在了的法阵。 不伤胡寅又能困住她,给陶鸢自己争取先跑的时间。 但这仅限于只有胡寅一个大妖在的情况下。 沈却几个一到便精准捕捉到飞速挪动着的白影。 正巧,火麒麟除了脾气爆,速度快也是他最瞩目的一个优点。 等他揪着狌狌后脖颈回来的时候,胡寅自然也已经自个儿挣脱困阵出来了。 陶鸢手臂上还被砸了个大窟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在场的几个大妖自然不会认不出来,这就是沈却的妖力所伤。 不出所料,在暗地里捣鬼的,就是这只狌狌。 陶鸢缩着脑袋哭唧唧,她原本正给信徒、受众洗脑呢,就被突然闯进来的胡寅吓个半死。 胡寅的大名绝对是整个妖界都无所不知的,谁都不敢去惹她。 之所以选在这个中转站,就是因为基本只有没什么修为、想要省点妖力的小妖会通过这里回妖界。 像胡寅那种大妖,随便找个什么媒介就能跨越两界壁垒,压根不需要这么麻烦还回中转站。 所以这么些年她才能安然无恙。 谁知道胡寅突然就抽风来了中转站呢? 只能叹一句倒霉到家了。 陶鸢叹气,就又被踹了一脚,这下连气都不敢叹了,老老实实抱头蹲着。 于是等到岁妤来时,便见到莫名有些诡异的一副场景—— 胡寅像是训犯错的崽子似的气急攻心,谢诩和随寤两个大妖萎靡不振的,像足了被正中心处的沈却吸食精气。 “岁岁来了。”胡寅本是半闭着眼睛不想去看陶鸢,鼻尖萦绕熟悉的香气时便骤然起身。 “岁岁,你去看看能不能将沈却的神智唤回来。” 岁妤满是心疼地看着挣扎不断的沈却,边走向他边问道:“他怎么了?” 胡寅一脚踹在装死的陶鸢身上,“你自己说。” 陶鸢瘪嘴捂住哭声,她已经好几千年没被胡寅这么打过了,“这是个红球给我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在察觉到危险的时候,她破罐子破摔,想要用提醒过自己怎么启用这个上古大阵的妖给的年识珠子帮自己逃跑。 她也没想到这会让沈却陷入幻境之内,明明那珠子是朝着谢诩扔过去的。 没办法,这里面只有谢诩看起来阴郁一点更像个坏妖,她暂时还是有底线的。 只想收集点其他小妖的妖力,成为救世英雄! “诶呀,胡姐,好痛啊......” 又被打了的陶鸢哭丧个脸,脑袋顶上两只白毛耳朵都垂下去,捂着被打的脸伤心。 岁妤脑中思绪一转,便想到什么,朝陶鸢发问:“是很像猪肉脯的那个颜色吗?” “对,闻起来还挺香的。”陶鸢下意识回答,舔了舔嘴巴,突然疑惑起来,“你怎么知道?祂不是说只有像我这种身负重任的妖才会见到祂吗?” 岁妤深吸口气,俯身抵上沈却的额头,纤指抚弄着他的侧脸,满是心疼。 男人以往清冽的英隽被他眼尾浓重的红色划破,似是被什么东西困住,眉头紧锁。 天道! 狗屁天道! 在这句话在心间说出后,天边炸雷,雾气转眼又在宽阔的广场弥漫。 岁妤闭眼,伸手一把将暗戳戳想逃的暗红色团子抓握在手心里。 “你果然是个妖孽!” “我!不!是!”红团子大吼,转瞬气势又低下去,“我只是业务不熟练,找的妖不聪明罢了......” 说着圆滚滚的身子在岁妤手心里灵活一蹭,转出去之后语气很怂,“我这不是要留两手准备嘛,万一你控制不住沈却还是让他灭世呢!” 白泽大妖的震慑性实在是太强了,祂也只是想留条退路。 特地找了能通晓过去、还时不时会将过去和未来搞混的狌狌当内奸,给她指示要她加油修炼。 谁知道狌狌除了跑得快以外,就连脑子都是个木头做的,蠢得死。 没办法,祂只能要陶鸢去吸食怨池里那些恶妖的妖力壮大实力。 还特地给她发展了几个怨池里暂时没那么罪大恶极的妖当下线。 那被胡寅逼问、说出恶蛟吸食他们妖力的兔妖所说自然也是假的,目的只是为了哄骗胡寅去到上古困阵里,暂时拖住她而已。 谁料千算万算祂没想到,竟然还能叫外援? 祂刚有意识,上个天道消亡恨不得瞪死祂,也没人教过啊。 岁妤被气笑,化作龙身一口向祂咬去就要吃了祂,吓得红团子飞速逃窜。 “你还想不想救你老公了?” 第232章 小金龙初入虎狼窝(26) “咬死你我一样可以救。” 龙吟高亢,将红团子逼到角落瑟瑟发抖。 “呜呜呜呜岁岁你还是我最喜欢的孩子呢,你竟然想要吃我呜呜呜呜......” “沈却也比我厉害,我生出意识就都比我厉害,我不要做第一个被自己孩子吃掉的天道呜呜呜......” 鬼哭狼嚎的童音穿透力极强,岁妤化作人身都忍不住捂着耳朵,觉得自己委实成长了许多。 要不然绝对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停!”岁妤淡漠开口。 戛然而止的哭声余音消散,红团子“欻”地一下变成金色,一闪一闪发着光。 岁妤能瞧出来,祂是在讨好自己。 “说解决办法吧。” 红团子沉默半晌,语气瑟缩,“有一场创世之劫的说法是上一任天道说的,祂要用你的填补给自己的世界等级加高砝码。” “但是我才刚产生意识,连你都打不过,因为你身上连着沈却的魂引。” 就是因为这个魂引,本来祂只需要忌惮沈却一个大妖,但现在,祂需要足足忌惮五个大妖。 要是再多来几个,怕是都能组团开个能攻打祂的军队了。 真的很无语! 这话红团子不大敢吐槽,红光一闪一闪的,接着解释,“所以所谓的创世之劫,你给我两滴龙血做做样子,我们假装渡过就好。” “沈却和你们的生活,我也绝对不会再干预。” “天道不允许插手其内世界运行,我已经算是严重违规了,等着事情解决后,我也要去天道集中营接受相应处罚的,已经很惨了呜呜呜。” 岁妤挑眉,辨别着祂这话里到底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沈却那样,算是你给我的威胁?” 红团子一听这话光都黯淡两分,疯狂尖叫。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其实我早就忘了这条路了,后面的发展真的只是巧合,我只想暂时困住胡寅,不让陶鸢被发现。” “不然她也算是我的帮手,被打得那么惨......”红团子低声嘟囔,“我很没面子的......” “那颗年识珠子只是封存了前面轮回的记忆而已,我靠那个做媒介给陶鸢传信,只是正好被沈却吸收。” “他本来就因为这么多回转世,对你的在意超乎想象的高,要是真的被那些刺激一煽动灭世,我更得不偿失啊......” “你是世间唯一的一条金龙,独得天道宠爱,当然也就是我,独得我宠爱,对善念真假尤其敏锐,肯定能知道我说得都是真的吧?” 岁妤相信祂说得都是真的,也分辨得出来祂没有恶意。 但...... 不是所有事情没有恶意就能轻松揭过的,好心办坏事难不成真就能掩盖一切吗? “啊!” ...... 浓雾散去,有莫夷则加入进来,压力骤减的谢诩和随寤环顾四周,对着忽来忽去的雾气很是戒备。 陶鸢等着那红团子来救自己的希望彻底破灭,对自己并不是天命所言的大英雄感到无比伤心。 可惜哀嚎不行,会被打;哭唧唧不行还是会被打...... 她就说不能惹胡姐吧,真的下场太惨了。 她那仅剩不多的美貌啊~~ 岁妤同沈却额间相抵,乳白色光晕被从他身上牵引出来,而后金光漫入他的体内。 日光都比不得这点金色耀眼夺目。 悠悠轮转间,一丁点儿不易察觉的暗红色光芒没入沈却眉心,在他眉心洇出一点红痣。 岁妤摊开他的大手,指节修长、好似玉雕的示指上,赫然也是一点红痣。 示指上的红痣是他回溯数百遍数千遍轮回才有的一点点天道昭示。 而他眉心一点,当然就是岁妤从红团子那里薅来的。 系统能穿越三千小世界,还是带着她的情况,是不是就说明其实这些小世界之间是有联系的。 红团子说的那个天道集中营,有点像岁妤理解中最高领导班子开会的会议室。 所以......代表一个小世界最高意识的东西被融入沈却身体内,他能不能跟着自己走? 大妖寿数不尽,要是...... 岁妤抱住软软倒在她怀中的沈却,纤指指腹同样一点红痣格外鲜艳,却转瞬便被她藏在手心里。 ...... 沈却模模糊糊恢复意识时,只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浸泡在温水中。 耳边像被透明罩子隔绝,只能依稀听见些声音。 很快,他就从那些杂乱的声音中抓住自己最在意的那道清甜嗓音。 “谢谢小鱼,我吃饱了。”岁妤将手里的筷子放下,再捻了块方糖糕继续吃。 好几天没吃到小鱼做的饭菜,她的手艺又精进了。 “我跟你说,十规,哦也就是饕餮,他真的不做饭就算了,一做每道菜好吃的都差点让我把舌头吞下去。” “这些,我都是在他那里偷师学来的,要是以后我靠画画谋生不了,就去开个小餐馆,名字就叫[饕餮肚皮]。” 岁妤吃着东西看游丛溪耍宝,胡寅也走进来,一身神清气爽刚打完人的即视感。 “胡姐姐,”游丛溪又给她递了块方糖糕,“每日打一回陶鸢,她的脸都一直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没事儿,小鱼你是人类不知道,那点伤不要几分钟妖就自动愈合了,她不是要增长修为嘛,那每天陪我对练两全其美。” 游丛溪恍然大悟,狗腿子似的接连送上好吃的,“胡姐姐,我能把你作为我下一个绘本故事的主角吗?” 刚从苦海中脱离的岁妤闭紧嘴巴,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眼珠子往旁边瞥时,才发现躺在床上的沈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眉眼含笑地盯着她看。 “岁岁......” 岁妤走过去握住他的手,贴在他大手的掌心处蹭蹭,“沈却,欢迎回来。” 第233章 小金龙初入虎狼窝(27) 被哄着成为新一任绘本主角的胡寅拉走了还想吃瓜的游丛溪,室内只余得下一轻一重两道呼吸。 沈却目光缱绻勾着岁妤,不知何时已将她半压在自己身上。 虽处于被压制的状态,但那覆在岁妤后颈处的大手,却明晃晃昭显着侵略感。 千百次轮回的记忆归拢,尤其在幻境之中再经历一遍过后,男人原先隐藏着的情绪随着强悍妖力一齐倾泻而出。 气息绕着岁妤打转,不想后退一丝一毫,紧紧贴着岁妤肤肉蹭。 和往常的他,格外不一样。 “沈却......”岁妤双手抵在他胸膛,有些被他这副样子弄得招架不住,语调软软唤着他的名字。 全然忘了莫夷则曾经说过的话——她这乖乖软软的模样,只会叫禽兽更加禽兽。 男人沉凝的目光在她眉眼处落了半晌,直到岁妤颤着眼睫想往后躲时,才骤然仰头。 同时大手掌住她的后颈往下压,含住想要说些什么的润红唇瓣。 另一只大手则是轻车熟路地揉捻着岁妤的腰肢,直叫她身子发软。 额上龙角顶着些许发丝垂落下来,根芯处往顶端都肉眼可见地染上绯红。 彼时正值黄昏,残阳如血斜斜照进室内,将整个弥漫着雪松青嫩香气的室内烘得更暧昧丛生。 金红光线中,那双含着水雾的金瞳便更诱人采撷。 终于舍得松开的沈却抬头吻上去,动作轻缓地舔舐着轻薄眼皮,感受舌尖下慌乱转着的眼珠轻动。 眼神一刻也不曾从岁妤脸上挪开过。 在看到女孩濡湿的眼睫缓缓睁开时,轻笑一声又咬住脆弱的龙角顶端。 “呀......疼......” 其实是不疼的。 好歹也是龙角,虽然看起来脆弱,但绝不至于被男人轻轻一咬就觉得疼。 只是......酥痒到疼的地步,再不夸大些,她就要撑不住身子直接趴在沈却身上了。 照男人现在这副神情,怕是只要一接触,岁妤便会被拽入泥泞的情潮。 岁妤第一次深刻意识到天道口中,轮回数千百次的白泽大妖究竟压迫感有多强。 “疼?是我咬得岁岁疼?”沈却半垂着眼睫,视线落在岁妤开合的唇瓣间,声音较往常低哑许多。 岁妤一僵,手上发软就将脑袋埋进他颈窝处,知道自己龙角抵住他耳朵了也不挪位置。 甚至还用了点力气,又照着他耳根子处撞了撞,理直气壮回答:“是,你咬得我疼。” 小金龙自以为凶狠的语气,在白泽看来,就是十足的撒娇。 知道自己将人惹恼了,沈却也没反驳,掐着她的腰肢就抱着人翻身,一起躺在床上。 掌心胡乱揉了揉岁妤的墨发,将她打湿的下裙扯掉,低喘着再度将人抱紧,“是我太心急咬疼了岁岁,对不起,原谅我好不好?” 明明是自己有些无理取闹,最后却是苦主低头给自己道歉,道德感仍存在的岁妤顿觉耳根子都在发热。 就像先前龙角用力顶了一下的,是自己的耳朵一样。 但她得寸进尺,抬手就捂住沈却耳朵,唇瓣翕动着说了句什么,就埋在男人颈窝处不肯再出来。 沈却瞳色不受控制地转成白色,仔细打量里头竟还混了丝丝缕缕的暗红,看起来尤为叫人心惊胆颤的欲望和掠夺。 ——“比你顶得还要疼。” 说出这句话时岁妤从没想过,男人的反应会这么大。 小腹处感受到什么尤为可怖的触感时,岁妤骤然抬头,瞳仁放大间便被男人扼住下颌,翻身深吻上来。 ...... 欢欢喜喜想要将刚培育出来的玉莲拿给岁妤看,莫夷则刚要接近这处地界,就被大妖强悍蛮横的妖力挡在外头。 无形的结界铺展足有数里地,是半分都不想被旁人窥伺到与妖侣的亲密无间。 近乎叫嚣着将所有还活着的人\/妖驱赶的强烈占有欲和侵略性。 也是明晃晃给他们几个的下马威。 或许更算不上是什么下马威,岁妤的态度足以说明,哪怕她对他们有情,最在意的还是沈却。 这至多,只能说上是来自正经妖侣对插足者的警告。 可以取悦岁妤,但不要掂量不清自己的地位。 莫夷则抬眸看向前方,眼睫却是下压的,整个人格外阴沉,不带半分先前的喜悦。 嫉妒得发狂,到头来却发现自己连嫉妒的资格都没有。 他都算不上什么正经妖侣。 沉沉转身时,不出意外便看到站在不愁木下的谢诩和随寤。 一冰一火,一黑一红站在不愁木下,瞧着似乎要将生长了千年的树付之一炬的怒意盎然。 莫夷则这时候竟然想发笑。 他们几个暗戳戳想要沈却多受些苦,可沈却受苦受伤,心疼的是他们都在意的岁岁。 到头来,最有苦没处说的,竟然还是他们这几个恶妖。 争那么多,最要紧的,还不是岁岁的心意。 莫夷则与他们对视半晌,叹口气将随身佩剑甩过去,“没事打一架吧,在人类社会当了几十年医生,手脚都要退化了。” 随寤反手接住直射而来的剑柄,双目浴火,一句话没说冲身上前就和莫夷则打起来。 谢诩摁在不愁木主干上的指骨用力到发白,将自己的视线收回,侧坐下来看那场大妖之间的打斗。 左边不远处的堆垛后。 “啧啧啧啧......”十规摇着头,很是看不上眼这几个为情所困的大妖。 游丛溪揪着他头发的力道加大,“你啧什么?你有吃就是娘,别人也是有岁岁就是宝好不好!” 任何妄图嘲笑岁岁和她男人之间的感情,不管是人或妖,都要被她制裁。 这将是她作为爱情保安的忠实底线。 “痛啊,真的没头发了,松手松手,我不啧了,我夸他们还不行吗?”十规扯着自己头发上半段,试图挽救。 “夸什么夸,走,跟我去做点吃的,到时候岁岁醒了肯定需要补充能量!” 游丛溪斗志满满,只觉得自己画艺、厨艺双重惊喜增长,走起路来都是虎虎生威的。 “你走就走,不要揪我头发,我养了两百年的啊......” 哀嚎声伴随着拳拳到肉的打斗声,夜幕逐渐低垂。 第234章 小金龙初入虎狼窝(28) “呼,终于回我的小窝了,果然还是躺着舒服~~”游丛溪扑到床上,双腿惬意打着摆。 岁妤也跟着她倒在床上,用妖力将她们临走时打乱、还没收拾的东西归置好。 搂着岁妤,游丛溪划开手机里做的攻略,“岁岁你看,人类社会好玩又是约会圣地排行榜第一的,就是游乐场了。” 先前还没去妖界的时候,岁妤就有说过想多出去看看转转,后面一堆事来了也没什么时间。 这下大部分都解决了,能腾出时间游玩自然就要快点出发! 一回来,人类社会身份的沈却他们就各个都被电话狂轰。 莫夷则是骨科主治医生,请一个月假算是破天荒给他把所有假都放一起,好不容易手机能打通,马不停蹄就被咽马妖拉着回医院。 谢诩的公司虽说不是离了他转不了,但最终决策者这么久不在,也够呛。 正值深秋,这段时间的赛车比赛更是一场接一场,长胜将军不在总感觉比赛逊色许多,随寤也没什么空打停。 沈却......还在闭关消化那蓬勃的天道力量呢。 虽然如此,但说了要陪岁妤出去玩的日子,他们齐齐都空出来了。 绝不叫游丛溪和十规有什么空子可钻。 厨房里忙活的十规面无表情,但看着桌面上平板里不停播放的游乐园宣传片,顿觉斗志满满。 不就是做厨子吗,只要能去玩,他可以! 以前怎么没早来人类社会呢,看起来那个能飞天的东西好像比自己飞还要刺激,迫不及待了! 房间内。 岁妤将颈上戴着的那玉环坠子抬起仔细地看,里面总是似有若无流淌着的红玉脉络消散,几乎已经看不着。 先前足足十来日的“双修”,岁妤虽大部分时间都被搅弄得泪眼涟涟,但这玉环内的红色,是她亲眼看着没有的。 只是也因为她无力再问,这谜团还是未散,笼在心间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做完攻略的游丛溪凑过来也跟着一起看,“这玉绝对不是凡品。” “你认得玉?”岁妤眼睛一亮,等着游丛溪有些什么独到的见解。 “不是啊,妖界的玉,那肯定不是凡品呀~” 岁妤眨眨眼,被她这一手给逗得猝不及防,但仔细想想竟然也是这个道理,便连反驳都说不出口。 游丛溪哈哈笑,捧着岁妤的脸就亲一口,还想再亲第二口,厨房里十规的阻止就来了。 “你停住啊,不然等下随寤他们要揍你我不帮忙的哦~” 懒懒散散一声惊喝,手上炒菜的锅铲声都没停,似乎还藏了些别的什么情绪,隔着有点远的距离听不真切。 游丛溪撅着嘴的动作顿住,竟然还真听了他的话没继续。 岁妤扒拉开她的手,眸子里满是惊奇,悄声质疑,“你不是知道随寤他们不会打你,只是吓吓人而已吗?” 怎么还能真被劝到了? 游丛溪端着一脸无辜,眼珠子滴溜溜转,“我......我还是有点担心,不成吗?” “她那哪是担心随寤揍她,她是担心十......哈哈哈哈......”一道粉色光亮闪过出现的胡寅话没说完,就被游丛溪“哇”地一下扑上来捂嘴。 还双手齐上挠她痒痒,阻止后面她要说出来的话。 岁妤滚到床的另一边看她们胡闹,眼眸一瞥便察觉到厨房里骤然停了的锅铲声,只余下悠悠香气飘摇。 哦~~~ 游丛溪一看就知道岁妤有什么心思,撒着娇抱住她就要摇晃,还是被胡寅解救出来才罢休。 不说便不说吧,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岁妤不知道这次还是和大妖在一起的游丛溪是什么想法,更不知道人妖相恋后寿数不同的两方要如何抉择...... 但......愿意踏出这一步的小鱼,自然也不像旁人想的那么脆弱。 她有面对一切的勇气。 作为旁观者,还是暂时不要挫伤她的积极性吧。 坐在餐桌上,看着一道道灵食端上来的时候,岁妤仍然还是抱着上一秒的想法。 胡寅瞪大了眼睛,“你这些灵食哪里来的?” 灵食灵食,顾名思义,有灵气的食物。 在修炼都缺少灵气的现在,想要有这一桌子的灵食,这难度不亚于将一介小妖硬生生催生到几万年修为。 当然,只要吃下去,那好处自然也是不容估量的。 她们这些天生地长的上古大妖还没那么大反应,但要是游丛溪吃下去,就能从凡人直接踏入修炼的路径。 她们妖修炼后都要化为人形,万物之长的“人”若是有了灵气,自然也能和她们一样修炼。 所以...... 游丛溪低着头吃下已经吃了有段日子的灵食,敏锐察觉到岁妤和胡寅半眯着眼睛打量的视线,头低得更下了。 “咳咳......”十规讨好似的把一碟子沙拉放在胡寅面前,“吃菜吃菜,这还是我学美食博主加了自己的理解,调出来最好吃的沙拉酱呢。” “多吃点。”就别说什么让小鱼难为情的话了。 话外的意思自然也能让岁妤和胡寅看懂,但......怎么可能不逼问? 十规挠挠头,来人类社会后变成的寸头短发,将他还有些青稚的五官凸显得更凌厉几分。 倒不像先前吊儿郎当那副模样,沉稳不少。 “这灵食还是沈却主动给我的呢,诶,他闭关出来了,有什么疑问找他吧~” 丝毫没有祸水东引的羞臊,十规摊手耸肩,很是自然地转移盘问焦点。 门口推门的动作顿住一瞬,沈却走进来时一道妖力便打向十规,被游丛溪下意识打散。 ......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游丛溪坐在座位上震惊,“我......刚刚是打散了沈哥的攻击?” 我有这么厉害了? 胡寅她们虽然也有震惊,但能感觉出来沈却那攻击只是开玩笑似的力道。 转念想想能被游丛溪打散也算不上什么太过于惊世骇俗的场面。 于是在游丛溪兴奋得快蹦起来的注视间,沈却在岁妤身旁落座。 修长指尖拨弄着岁妤颈上的玉环,抬眸时内里的餍足还未散,直勾勾盯着岁妤的眼睛。 “岁岁将这玉环给我用用,可好?” ———— ———— [ps:饕餮年纪很大的,他们出生的时候还没和人类社会缔结契约,所以三百年的历劫可去可不去。] 第235章 小金龙初入虎狼窝(完) 岁妤被他勾住颈上玉环的动作往他那边倾身,将男人所有藏都不藏的挑弄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样的他,半点都没有先前还要压抑着的端方自持,变得如同精怪一样,一举一动都是将自身诱惑无限放大的勾人。 叫岁妤心间酥痒得不行。 低头配合着男人俯身过来解自己颈上玉环的动作,岁妤只觉他一呼一吸间都好似透露着勾引。 微蜷的指骨都泛着粉,低垂的眉眼含笑,被她咬出的伤口似乎还有舔吮过后的水光...... 总之就是故意又不太明显地在众人面前勾着她,露出一些只会让他们二人知晓的细节。 实在不大像正经过头的沈却所为。 沈却含笑,清冽的眉眼弯弯,将玉环摆在桌上,屈起指尖渡入灵力。 方才瞧着还平平无奇的玉环倏而绽放出光芒,只眼前一闪,桌上就规规整整摆了好几摞青翠欲滴的青菜。 仔细听似乎还有些兽鸣,活力十足的。 “这玉环是个独立的异空间,可以简单理解为千万年前的一处灵气旺盛的地方,被我挪进了这玉环内。” 所以才会有现在少见到几乎没有的灵食。 也才会灵气旺盛到让胡寅以为这只是岁妤的伴生玉器。 胡寅钦佩的目光在沈却身上打转,打量着这只虽然比她年纪小、但向来极有主意的白泽,“原来你是老妖怪啊!” 沈却脸色肉眼可见黑了黑,不可避免想到先前轮回那么多次,胡寅给他弄出来的各种阻碍,无奈叹声。 “我实际年岁比你小多了,胡姐姐。”淡声回应,似是并未被这点小事困扰。 胡寅眉尾一扬,叉腰就要站起来怼,被游丛溪揽着手臂柔柔一拉,又坐回座位上瞪着沈却。 “姐姐,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我这连吃带拿的,要不您为了我先忍忍?我让十规给你做好多好吃的。” 胡寅抿着嘴,被坐在另一边的岁妤轻轻捶背,气得又搂着岁妤在她脸上亲一口才肯罢休。 十规默默扇了扇桌上香气四溢的各种美食,尤其还是用灵食做的,那美味程度直线上升不知道多少。 “要不先吃饭?不是还要去游乐园嘛,再不去都赶不上热乎的了。” 他还想占个好位置呢,看攻略很多人都会去,对于人类凑热闹的习性,他从来不敢小看。 这次游乐园之行是从下午3点左右才开始,这算是中餐,谢诩他们几个也刚好处理完自己的工作赶过去汇合。 一说到这,胡寅也不想耽搁,吃着左右两边轻声哄着给她夹的菜,转眼又开心到冒泡泡。 岁妤夹起一筷子献羊肉放进沈却碗里,也不去看他,自己扒拉得飞快。 她也好想去游乐园看看。 一顿饭吃得很快,刚下楼,愉景南苑小区门口就有辆加长林肯在候着。 笑眯眯的陶鸢再就业,熟练打开车门,“谢总特地交代过,让我带大家先直接去酒店修整,看烟花的最好位置已经预定了,不用担心。” 游丛溪挽着胡寅,乐呵地蹭,“还是有钱好,我要是卖出姐姐你那本画册,也能暂时变成个小富婆,到时候请你们出去玩儿嘿嘿。” “好,我要去跳伞、蹦极、高山滑雪......”胡寅兴致勃勃。 游丛溪的动作顿住,磨磨蹭蹭凑到岁妤身边,犹疑着问,“岁岁你也想玩这些?” 岁妤故意逗她,“是啊,小鱼你都开始修炼了,总有一天要尝试御剑飞行,这可比滑雪跳伞刺激多了。” “说不定飞着飞着就从万米高空直线掉下来,还是没有什么保护的呢。”十规凑上来补刀。 游丛溪深吸一口气,走在最后面就去踹十规,直接将他第一个踹上车。 ...... 等到了京市最大的游乐场,再去酒店换好方便游玩的衣服时,也才下午3点过几分。 随寤一身火红运动装,在晴日暖阳照射下活像一个动起来的火球,看得人心头都暖暖的。 见岁妤她们尝试着买了几个滑板当做整个场地的交通工具时,还未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岁岁......”随寤站在原地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见岁妤踩在滑板上朝他......飞过来。 飞——出去了~~ !!! 随寤瞳孔放大,伸手想抓住岁妤,任轻浅的发丝在掌心划过,却只看到岁妤“嗖”地一下从他身边滑过去的背影。 好不容易也踩着滑板追上去,随寤出了一身热汗。 只觉得这比他自己赛车时还要让人肾上腺素飙升。 太刺激了。 身后跟着的几个大妖也踩着滑板追。 一行人都是俊男美女,容色姣好,很难不引起关注。 于是整个游乐场就生出一道靓丽的、可移动的风景线,穿梭于各个游乐项目之间。 “啊——”在云霄飞车上被重力甩着的一行人放肆大喊,等下来后在烟花观景区集合时 谢诩的脸都白了。 “你不会是怕高吧?” 岁妤有些担忧,好像确实没怎么看到谢诩化作原型飞起来过。 谢诩只是被晃得头晕,闻言眸光一凝,眼尾瞬间便耷拉下去,虚弱不堪随风倒的模样,“有点,我头好晕。” 将近一米九的身高靠在岁妤身上,殷红的唇瓣似乎都减去几分秾艶,可怜巴巴晃着看不见的长尾巴。 随寤半边脸都皱起,觉得自己眼睛耳朵都坏掉了,垢誔恐高? 他那翅膀长出来是用来吃饭的? 嘟囔着什么时,天边炸响一道脆音。 众人抬头看去,便是夜幕之上烟花绽放的绚烂。 五彩斑斓的色彩涂抹于墨黑天空,光亮将站在地面上的人群照得光影斑驳,满是欢笑。 “今年我要发大财。” “家人健康,考试上岸。” “......” 烟火灿烂下的许愿最是真挚,岁妤站在前方,眉眼弯弯看着天空,便听得身后像是商量好一般的祈愿。 “岁岁平安。” 唯愿岁岁平安喜乐,万事无忧。 第236章 番外:绑起来,*[随寤] 铁链绑着,遒劲有力的肌肉将汗珠滚落的路径都随着呼吸起伏蜿蜒。 热气蒸腾间,长长披散至身前的那一缕暗红色发丝都被濡湿。 温度过高的水汽将那拨弄濡湿发丝的玉白指尖都染上一抹水光,暖黄光线下漂亮得叫人心颤。 岁妤俯身勾起随寤的下颌,在他颈上的软肉处屈指挠动,见人眼神涣散着急急倾身过来,又逗弄似的往后退。 赤红色铁链被动作带响。 挣扎间束缚出来的红痕在古铜色肌肤上尤其明显。 看起来......格外的色''''欲。 岁妤鼻尖萦绕着的甜酒香格外浓重,近乎醉人。 身子已经格外熟悉这气息,无意识间便开始发软。 三十多年过去,在人类社会成为一名作家,岁妤这段时间恰好就赶上新书发布会。 也恰恰好,正值随寤火麒麟一族的禁期。 按照原本的时间线,是正好能赶回来的。 但由于太久没有妖侣抚慰躁动的情绪,疏解不及时,进而便将禁期时间提早不少,彻底打乱先前的计划。 随寤被绑着已然不见什么神智,每十年来一回岁妤已很是熟稔,但也总免不了心疼。 “我先去洗个澡好不好?你乖乖的,我才能解开。” 风尘仆仆赶回来,一身都不大爽利,岁妤不喜欢这样便与他同修。 覆在男人侧脸的手被偏头咬住,似乎怕她疼,又不咬了。 改成力道轻柔的舔。 将岁妤的手都染上他的气息。 木着脸在男人线条分明的胸腹线条上擦干净,岁妤妖力软绵绵缠上男人手臂、身体时才敢解他身上的锁链 热气蒸得红粉粉的小脸上满是戒备,“不许乱动哦,不然我把你五花大绑就这么扔出房间。” ! 倾身想去咬岁妤手腕的随寤僵住,那双狗狗眼都耷拉下去,嘴角撇着可怜死了。 岁妤才不会被他这副模样就弄得心软,上回她就是这么被骗的。 想到那回整整十来天没能从他手底下逃脱、冲天的热气环绕,她差点便被融化、烫熟了。 小心翼翼解开赤红链子,岁妤半扶起故意往自己身上靠的男人,跌跌撞撞间便被他带着往床上倒。 腰间滚烫的大掌覆上来,隐隐有控制不住自己力道要加重的趋势。 低喘声声入耳,若不是有先前缠上去的妖力,岁妤都推不开他。 金色细线柔和却不容拒绝地将半敛眸子、满是急迫的随寤绑住,任由他仰躺在床上哭。 雨滴似的泪珠一串接着一串,随寤哭得难受,燥得难受,忍得更难受。 好不容易岁妤回来了,还要他憋着,再憋,再憋他就不行了...... 岁妤转身想走的无情样彻底被他这可怜样子给弄得心头发慌,抬起他的下颌重重亲一口,“又不是要跑,你哭这么惨做什么?” 好像她是那抛夫弃子的薄情之人一样。 随寤眼里含着泪,撅着嘴就想让岁妤亲他,身后手腕上绑着的金色细线却在逐渐减淡,瞧着即刻就断的垂死挣扎着。 岁妤并未察觉,双手合上捂住他的嘴,“就不给亲,你等着吧。” 说完便起身去大床侧对面的衣帽间找换洗衣物。 正值秋日,岁妤穿着一身浅碧银竹纹绣样的旗袍,光脚踩在地上走动间,里头的衬裙便随着脚步摇摆。 煞是好看。 随寤哭着的眼眸通红,半阖着透过泪光死死盯着眼前纤细的背影,最后使力挣脱金线束缚,悄无声息踩在绒毯上也往里走。 高大的身影投射在墙面上,宽肩窄腰,走动间肌肉线条紧实都能尽收眼底。 ——是一个即将狩猎、紧绷着的姿态。 岁妤是个看见好看衣服就喜欢买回来的性子,加之几个男人的放纵,虽说只是在随寤家里的衣帽间,但找到想要的衣服还是需要挑选一番的。 衣服太多有时候也是个烦恼。 白色的容易被弄脏,不能穿套装的裤子,黑丝的太有暗示性了些...... 好像每一件都不大行。 岁妤正想着去自己家里看看呢,便骤然被一阵压抑不住强悍的力道圈进滚烫的怀抱。 “穿盒子里那件好不好?” “我新买的。” “岁岁穿上绝对好看。” 咬啃着耳垂嫩肉一句句说着,却好似根本没给岁妤选择权。 在男人带着她俯身揭开的礼盒里,放着的赫然是一套黑色的、轻薄到只有一层布料的......*趣*衣。 挂在随寤修长的手指上小幅度晃悠,在岁妤看来甚至都遮不住想要遮住的地方。 “不穿。” 妖力重新绑上随寤身体,岁妤灵活钻出来想要跑,刚到门边摸着门把手便骤然间被压在门上。 还贴心地将手垫在她身前。 玉石材质的门终年温凉,尤其在身后大火炉一样的温度对比下,尤其让人身子发软。 岁妤心跳加速,握上他的手腕想要故技重施,便看见随寤有些泛红的指节环着金线绕。 压根没有一点被绑的迹象。 腰间覆上一只大手,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岁妤整个调了个方向,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之际便含住了被烧得略有些干涩的唇瓣。 厮磨间,不知何时被绑的人已然变成了她,金色细线怕伤着她似的只轻缓绕着,但不容拒绝地便将她双手束缚在头顶。 另一端,绕在了床头的立柱上。 脚踝悄无声息也被绕上细线冰凉的触感,岁妤瑟缩着想要挣扎,却在随寤倾身上来的动作中一一化解。 “岁岁还记得第一次见我吗?” 缱绻的问话勾着她的耳尖,一点一点将其染上嫣粉色,“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在想......” “要把你绑起来,*......” “一点一点*干净。” “跟只没见过肉骨头的狼狗一样,你怎么哭都不会放开......” “会很漂亮的,对不对?” 偏执疯狂的变态模样彻底不藏,被内心的燥火烧成疯子的变态要有什么理智,那才叫天方夜谭。 “岁岁,这一个月,你都是我的。” 第237章 番外:老妖吃嫩草[沈却] [前情提要:从这一世轮回开始,沈却和岁妤命定爱人的关系消失,他们只是胡寅认识的两个妖。 但是沈却一直有轮回的记忆。] .. .. “见到不认识的妖或者人要怎么办?” 岁妤乖乖靠在不愁木上坐着,大声回答:“跑。” “对喽。”胡寅笑眯了眼睛,摸着小金龙的脑袋就开始秃噜毛,手上生疏地给岁妤编着小辫子。 到今年刚一百三十岁,换算成人类年龄差不多刚刚十岁的小金龙最爱美了,每次被编了各种小辫子都很开心。 只是...... “胡姐姐,好丑~”岁妤瘪着嘴,看着水镜里那个头发乱糟糟、活像被天雷轰了的人,一点儿都不想承认这是自己。 胡寅松开手,有些讪讪,“这......也没那么丑吧?岁岁长得好看怎么都好看,爆炸头听说还是人类最喜欢的发型呢。” “最时兴的发型!” 岁妤皱着眉头抬眼看她,满脸都是不相信,大眼睛都快包不住眼泪珠子了。 “不哭,我......”胡寅转了两圈冷静下来,试图说服岁妤接受,“我再给你编两个辫子?” “呜呜呜呜不要,好丑啊,胡姐姐这么好看我这么丑......” 岁妤哭都是瘪着嘴滴答答地落泪,眼睛红彤彤的了也不嚎啕大哭,不仅不烦人,反而更叫人心疼。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双手揉着她的小脸,又被夸得开心冒泡,又被哭得心疼想哭。 所以干脆...... 跑了~~ “岁岁你等着,姐姐给你去找陶鸢,她肯定会织辫子,等我~~” 风中飘散的回声还没落幕,岁妤就听见不愁木巨大的树冠内传来声响。 还有些肉嘟嘟的小脸哭得红扑扑的,抬头张着嘴看,就被跳下来的白头发怪人塞了块糖。 岁妤哪怕含着糖戒备心也很重,边吃糖边瞪白毛怪。 就算他很好看都不可以! 沈却泪中含笑,在天雷之中没救下岁妤后再度睁眼,见到的是无忧无虑的她,这等心境就像是濒死重活的赌徒。 “你哭什么?我又没骂你......”岁妤吮着樱桃味的糖块,还以为自己太凶了将人瞪哭了。 一面为自己小小年纪就这么强大的气势自豪,一面又觉得是不是太没有礼貌了,毕竟人家还给自己糖吃了。 谁料她问出这句话后,明明还噙着泪花的漂亮白毛怪突然就笑得很开心,走近一点,“糖好吃吗?” “好吃的。”岁妤是个诚实的好孩子。 沈却摊开手心,一大把粉色的糖块出现差点将岁妤的眼珠子扣下来。 “都给我的吗?这不好的。”岁妤拉开绞兽叔叔给自己缝的小口袋,“你偷偷的哦,不许告诉胡姐姐。” 不然一半的糖块都要被分走的。 她想多吃两块再告诉胡姐姐,这样她就可以多分两块啦! 沈却半蹲在她身前,眉眼间笑意快满溢出来,“好,我不告诉她,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 悠悠岁月轮转,一百多年的时光转瞬即逝。 岁妤蹦蹦跳跳绕着不愁木粗壮的枝干转圈,没在茂密的树冠内听到声响,仍不甘心,踩着枝干就想往上爬。 还没等爬两步,腰上一双大手便掐住她抱了下来,“说过不许乱爬树。” 岁妤才不乐意听他这么教训,揪住他的长发摊开手心,“我的芒果味儿糖呢?” 沈却叹气,只觉自己浑然被当成了个能来回两界的交通工具,唯一作用就是送点糖,才能叫岁妤想要看见他。 至于自身魅力,那是一星半点都没展露在她眼前,或者换句话说,沈却的魅力就跟石子扔进水里,完全没激起半点水花。 只是才两百九十九岁、还差好几个月才到三百岁的小金龙,不通情爱、不开窍似乎也是正常的。 这一百多年,沈却更多的还是像在养孩子。 “要是你能自己去人类社会了,是不是就不想再来找我了?”沈却吃味地问道。 岁妤眼珠子滴溜溜转,选择性失聪绕过他就跑,只是还没跑两步被揽住腰肢捞回去,“不许跑。”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岁妤靠在他怀里,踮着脚要去抓他耳朵,被男人偏头躲过后才意识到,这回沈却应该是动真格的。 以往总是能蒙混过关的事情,怎么到如今便不作数了? 岁妤不是很懂,但也拍了拍他的肩安慰,“不会,你是我的好朋友,才不会不理你呢。” “到时候我能去人类社会历劫,你带我去故事里的游乐场、电影院、网红餐厅......” 说着说着就变成了岁妤的许愿清单现场,沈却近乎无奈叹声。 男人低落的神色没做掩藏,岁妤对情绪觉察敏锐,自然也能感受到,心里不知怎地不得劲。 脑子转了转,突然眼睛亮起学着胡寅每次哄她的样子,踮脚摸了摸沈却的头顶,顺手还多揉了两下将那头顺垂的白发弄乱。 在沈却看过来时,灿烂笑着捧住他的脸,一下便亲过去。 只是角度没找对,想亲侧脸的唇瓣一下子印上了他紧抿的薄唇。 亲都亲上了,还有小蛋糕的甜甜香气,岁妤也不在意位置的事情,接连又亲了两口。 在看到沈却略有些怔愣的神色时,笑嘻嘻再亲了几下。 “你们在做什么?!!!!” 胡寅的暴怒声打断岁妤还想咬沈却一口的动作,有些不知所措地转头看向胡寅,便被沈却拉到身后护着。 “你的手给我放开!”胡寅头发都气炸了,快步走上来就将岁妤拉开,“你亲他?” “你才多大你就亲他?你知道你自己多少岁了吗?” 前一句问岁妤,后一句骂沈却,战火全都被沈却吸引过去。 “你老妖吃嫩草还不知道害臊,我们岁岁才多大你就骗她?” 胡寅痛心疾首,捶着自己胸口难掩心酸,说着还愈发不忿,左手幻出大砍刀就朝沈却劈去。 沈却只闪不攻,在盛怒的胡寅手下尽显狼狈。 “我会对岁岁负责的......” “需要你负责?亲一口就负责你还想耍流氓,我们岁岁那是要坐拥无数美男妖的!” 沈却侧身躲开攻势凌厉的大砍刀,“那我就做无数美男妖之中的一个。” 砍刀攻势顿住,胡寅收回武器,看向眼睛亮亮看戏的岁妤,在她编得尤其漂亮的小辫子上停住半晌。 “这百年都是他给你编的辫子?” 岁妤重重点头,提着裙边转了个圈,“是的呀,好不好看?” 沈却被她可爱得轻笑出声,又在胡寅警告的眼神里噤声。 胡寅眼神打转,叉着腰抬头望天,眼睛笑眯眯地弯起。 好耶,免费劳动力找到了,还白得一个皮相漂亮、武力值高、岁岁还喜欢的妹夫。 不错! 第238章 番外:夜半偷香[谢诩] 夜半。 愉景南苑上空云流停滞,万籁俱寂。 整个小区似乎都已经进入熟睡,静默阴湿的妖力流转,从门缝处缓缓钻进室内。 黑雾裹挟着水汽,循着今天白天在白泽身上闻到的那股、香到让黑雾都快兴奋散了的香气游走而去。 穿过宽敞的客厅,终于在门扉紧掩的卧室找到了源头。 故技重施钻进去,就在大床上浅紫色的被窝里,看到呼吸起伏的小小一团。 许是睡觉不大老实,在黑雾仅仅只是绕着她打转、最多轻轻蹭两下的时候,女孩感觉到了那股凉气。 盛夏时节格外叫人觉得凉爽的凉气,一把抓住,团吧团吧无意识间就拽进了被窝。 骤然香了不止十个度的香气浓浓裹上来,差点让黑不溜秋的黑雾都红成火球。 好香好香好香...... 好软好软好软...... 房间侧对面的室内,谢诩正签着合同,突然从身体里涌上来的一股子火热便席卷全身。 “唔......”手背上青筋暴起,苍白修长的手指扣在文件上,连那点血管鼓起随心脏跳动的动静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浑身发软到连坐都坐不稳,堂堂垢誔大妖,顺着座椅软软滑倒地上,像是被什么恐怖的存在攻击了一样。 能出现这样的情况,不做他想——黑雾! 他的妖力外化,更像是灵魂分出来的一小点有了自己的意识。 平常无事时不会给他惹什么麻烦,只是今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他如此被动得......像是发''''情了一样。 神识铺展开搜寻,在岁妤房间门口诡异地顿住半晌。 这是今天白泽身上那股香气的源头,他感兴趣的那个新来的小妖。 听说还是条小金龙。 胡寅特地打过招呼要关照她。 黑雾怎么跑那儿去了? 谢诩神识延伸,想要将那黑雾抓回来,却骤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 浅色被子被觉得热的女孩踢开些,他外化的妖力被以一个夹着的姿势完全嵌进小金龙怀抱里。 甚至还恬不知耻地想要更进一步地蹭蹭贴贴。 谢诩额角跳动,罕见神色可怖得严肃,神识延伸想要将它抓回来,却被岁妤一个翻身又抱得更牢了些。 黑雾小触角伸出来挑衅似的摇了摇,而后就跟连继续挑衅的心思都没有,只知道抱着香香软软的女孩蹭。 蹭就算了,无视搂抱束缚的黑雾竟然还能随意伸展自己的雾气。 手腕、脚踝...... 只要能碰到的地方都要继续...... 比什么还要缱绻,在谢诩面前想就这么肆无忌惮地钻进被窝里,钻进衣服下摆,覆在暗色光线下透白到近乎生光的肤肉上...... 谢诩坐在地上,沉凝半晌,最终还是撑着半软的身子站起来,打开房门朝岁妤房间走去。 寂静夜里响起的开门声尽管很轻微,但清晰得能感受到每一下拧动的力道有多大。 做贼心虚的谢诩甚至罕见有了些道德底线,觉得自己是在......偷香窃玉。 薄唇紧抿,抬脚便想往外走,谁料刚刚被他牵扯在手中毫不挣扎的黑雾陡然动起来。 谢诩想要控制住不许它乱动,黑雾死命翻滚试图重新回到香软的窝里,两者僵持不下间黑雾突然从一条变成一滩。 手中阻力猛地消失,谢诩身体失衡一下便往大床上倒。 眼见就要压到女孩身上之际,谢诩原形化出,身后一条长尾随便缠住了个什么支撑物。 身体凝滞在半空,堪堪停在女孩沉沉睡去的侧上方,算是勉强躲过一劫。 谢诩苍白的面色都因为这点行径生出润泽来,轻舒口气还未等完全落下之时,温热的呼吸便附着上来。 等他反应过来时,他也已经同样被打包送进了香软的被窝。 甚至他都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样变成这副进不得、退不了的情境的。 鼻尖抵着女孩的颈窝处,她还要将脚架上来,整个人如同缠枝的长草一般,将他密不透风裹在她身体里头。 哪怕是阴沉沉、道德底线近乎没有的谢诩,此时此刻也不由得生出些荒唐之感。 他这是......“被迫”成了个变态? 谢诩眸色沉沉,殷红的唇瓣被舔舐得润湿,不经意间......自然也“不小心”碰到了距离过近、鼻尖一直抵着的颈间嫩肉。 甜的。 落在他腰腹间的小手不住地拉紧着,不想失去这点凉气,大冰块抱在怀里笑着来蹭他的发顶。 黑雾从二人紧密无间的缝隙里钻进来,妄图分隔开来这个要抢它香气的大妖,被谢诩一把抓住往外扔。 指骨分明的指节舒展,稳稳接住那只因为姿势稍稍抬起的小手,摩挲着伶仃凸起的腕骨,谢诩埋在被窝里,唇间的笑愈发放肆。 黑雾弥漫逐渐将整个房间的光线都严实遮挡,连月光都不曾照亮进来。 “痒......”岁妤脚踝处的酥痒实在忍不住,蜷身想要躲开,却被只温凉如玉的大手牢牢桎梏。 殷红唇瓣含着脚踝处那截凸起含吮,逐渐顺着丰腴的腿肉往上凑。 ...... 天色擦亮,缓步走出房间的高大男人闲散慵懒,指尖缠绕着的黑雾蔫哒哒脱力趴着。 在沈却房门口,脚步停住,谢诩抬眸轻飘飘睨了一眼,便同打开房门走出来的沈却对视。 “好走。” 沈却皱眉,有些奇怪地打量他一眼,被妖界放置的天道感应急召,忙着回去找找能应对岁妤天劫的办法。 “有闲心你还是少吃点欲念吧,浑身都是臭的。” 浑身“都是臭的”谢诩甩了甩手上的黑雾,拖着长长一条兀自去往公司。 也不知道是谁吃亏呢。 第239章 番外:先怀我的崽子[莫夷则] 姗姗来迟的天劫雷声大雨点小,立于半空、雷光缠绕的那道身影飘渺似仙。 沈却几人身形焦急地等在原地,这是岁妤的天劫,他们如果上去帮忙,对她的雷击只会更重。 天地大劫只能由自身化解,否则就算渡过了,依然无法像其他妖一样妖力强悍。 他们都知道,岁妤不愿这样娇弱。 “轰——”最后一道天雷迅疾而下,落在那道身影上,而后乌云压顶猛地被击凿成两半,光亮骤降。 岁妤化作人身落在地面,只觉有些脱力,不设防便被熟悉的气息靠近揽在怀中,“岁岁,你怎么了?” 有些怔愣地回首看,便是莫夷则挡在其他几个大妖面前,俯身凑近。 “岁岁如今渡劫成功了,不想一次性应对好几个大妖,便靠在我怀中装晕吧。” 岁妤眨眨眼,在感受到急切掠过来的三道大妖气息时,软软靠在莫夷则怀里装晕。 “岁岁渡劫太过劳累,我先带她回去休息了。” ...... 飞掠而过的榉木树影鬼魅,岁妤被莫夷则驮着往不知道哪儿便飞去。 “你要带我去哪儿?” 岁妤配合他装晕,一是确实不大想应付三四个男人心疼到不行的眼神和关照。 但凡想想一个两个三个都眼中含泪,她便觉得吃不消。 二也是想看看莫夷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几十年来,虽然说他们四个心照不宣地默契分好谁什么时候陪着她,但除去相陪的时光,岁妤总还是有偏爱。 沈却自是不必说,前头千百世的记忆经由天道给她窥见一角便觉得难以忍受,在这其中为了她性命奔波的沈却付出多少是有目共睹的。 是以并不会有谁不长眼地还要去挑衅沈却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随寤天性便爱争爱抢,还熟练掌握岁妤食色的本性,身材最好的他自然也有一争之力。 谢诩道德底线变化灵活,人类社会几乎又都是他的主场(京市首富),比起莫夷则这个大忙人也有优势。 唯独莫夷则,认识岁妤最晚,在和她接触的过程中又屡屡采用不正当手段,让她有很长一段时间的畏惧和瑟缩。 培养感情的进度也就比不上其他三个了。 是以岁妤对他的关注度也是最低的,此时与他单独相处起来,总归还是有点心虚。 化作原形的洱术在林中急速跑着,柔顺的毛发往后飘摇,零星几缕被岁妤抓握在手心里充当缰绳,身影极度鬼魅。 “到了就知道了。” 约莫十来分钟的样子,穿过一大片榉木林,岁妤眼前出现的,是无边无垠的花海。 太阳仿佛近在咫尺,伸手就能触摸到,照耀着连绵的花海像都镀上了一层金光闪闪的水雾。 莫夷则从身后抱着岁妤,音色低缓,“谢诩带你去寒潭,我也带你来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 “这里是我花了二十年亲手种下的花海,太阳是我的妖力所化,全部,都只属于你。” 岁妤微怔,伸出手想去触摸那金色太阳,便见巨大无比的太阳逐渐分离出一小团金光,化作无数金蝶翩翩绕着她起舞。 “所以岁岁......我们在这里做吧!” 岁妤正感动着,便听见他说出这句煞风景的话来,反手一掌推过去,“你脑子里净想着这些事情了?” “没有。”莫夷则嘟囔,人高马大的一个大妖将自己窝在岁妤肩上,“我想你先怀我的崽子。” 妖族之间受孕极为艰难,先前是没有在意,但若是莫夷则想,洱术善医,他必定就能让岁妤怀上。 妖族生崽崽还和人族不一样,不仅无痛生产,还能通过这个孩子作为媒介,双修增长妖力。 只要妖侣自愿给予,怀孕那方甚至能通过这一途径跻身最顶端的大妖行列。 这也算得上是天道为了平衡妖族数量稀少所做的调整。 综上,莫夷则提起这个提议来,顺畅到不行。 好不容易只剩下他和岁岁,要是不抓紧点又被其他三个大妖抢先,他得自己给自己呕死。 “求你了岁岁,我想在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属于你的地方,连我,都是属于你的。” “你想用什么动作、力度......都听你的。” 岁妤推开他,转身正面看着他,眸光微动,被莫夷则隐隐期待兴奋到颤栗的情绪感染。 “渡劫之后的妖力最需要巩固了,我懂医,懂怎么样才能让你最舒服......” “岁岁,可以吗?” 问句还没说完,岁妤便已然被揣摩透她神情的莫夷则拉到怀里,侧身往花海中倒去。 花瓣漫天飘舞,在金色太阳逐渐强烈的光照之下,融融泄泄的光斑中,一点点落在花丛之内。 “我会伺候好主人的,更会让主人......” 先前因为神魂绑定喊出的那个称呼,再度于这种羞臊的情境之中被一句句提起。 沉浮间只见得那金蝶变成光点逸散,融入她的身体里,在小腹处孕育出希冀。 ...... 三月后。 “什么,怀孕了?”沈却拧眉,看向莫夷则,“岁岁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吧?” 谢诩心中默默算着时间,心思转念间便差不多知晓到底是谁的,倒也不怎么在乎这个,坐在一侧帮岁妤晾凉茶水。 “咳......”莫夷则被岁妤谴责的眼神看得心头一跳,握拳在嘴边轻声咳了咳,“岁岁身体强健得很。” “就是需要静养,我马上回妖界拿灵药......” 还是要好好大补,确保将她养得身体健壮、最好能一拳打晕他的那种。 这才能叫龙威显世,这才能叫他照顾得好。 随寤火气都没了,忧心忡忡坐在岁妤大床的另一边,摸着自己的肚子比,这也看不出来啊。 风风火火闯进来的游丛溪和胡寅她们便不提,总之到底是随了莫夷则的心。 叫他好不容易在岁妤心里争了个第一。 第240章 当炮灰首辅女扮男装被发现后(1) 【当前小世界进度完成,退出中......】 【任务完成度100%,男主捕捉度0.7%......】 【特殊情况,清除宿主此前记忆,清除系统无关数据。】 【下一小世界传送中——】 ...... 大雍朝堂。 “开海之事利国利民,乃是千秋万载之功德,怎是你一介鼠目寸光之人阻止得了的?”年轻的官员唾沫星子飞舞,神情坚毅。 户部侍郎手持朝笏,将长而发白的胡子往外稍了稍,以免影响自己发挥。 “你不鼠目寸光,你拿银子出来啊!国库亏空你要去大兴改革,大雍朝怕不是要被你等拖垮。” “你......” “你什么你......”老臣身子端直着表示无语。 岁妤甫一有意识,耳畔便接连响着这些吵闹声。 朝堂就如同菜市场一般,谁说都有理,据理力争已是常事,要让她做个堂外客只观赏,倒也没什么,偏偏—— “首辅大人今日怎地面不做声,不知您如何看开海一事?”懒懒一道声音从她左方响起,那是属于武将的地盘。 岁妤稍吸一口气,并未去看那挑衅之人,手持朝笏躬身参拜,对着一脸威严、头发已然花白的圣上禀告: “开海一事必行,只是臣认为时机未到......” 朝堂众人的所有注意力都被那长身玉立、侃侃而谈的首辅大人所吸引。 便是最混不吝的武将那边都不例外,纷纷偃旗息鼓,认真听首辅所言。 雍朝有三宝,这是众人皆知的事。 上至达官显贵,下至黎民百姓,都不曾有人反驳过这一言论。 一宝曰治世明君,于危难之际将飘摇欲坠的大雍朝堂稳固,开科举、踏六合,雍朝短短三十年间已成这广阔疆域上的唯一主宰。 称宣武帝。 二宝曰铁血将星,战场厮杀皆由他定,但凡出兵,绝无败绩,雍朝如今的疆土,可以说三分之一都是他打出来的。 封定国公。 三宝,便是指玉面丞相——岁聿。 十三岁参加科举连中三元,而后一路过关斩将,将守成的老臣、过于浮躁的年轻官员一并压下,在宣武十六年被提拔至首辅之职,不过二十六岁。 辅国重臣,年纪轻轻便位极人臣,不出意料将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重臣本人叹了口气,披着大氅坐在马车内发呆。 如果按照剧情走,她会在这次请任去开海的路途中被海匪一刀致命,后面的剧情基本跟她没有什么干系。 0065[duang]地一下跳出来,绿绿胖胖的数据肚子晃了晃,显然装了许多墨水,【宿主这次任务仍然是攻略男主男配。】 【请让他们爱而不得,虐心虐肺,系统额外增加虐心值,请宿主注意刷满。】 岁妤玉白的小脸埋在氅衣茸茸柔滑的毛领中,唯独那点唇色秾艶到仿若精怪饮血,将寡淡近乎要化仙的人染上尘埃。 听到系统这话,眉尾隐秘挑起,轻点在膝上的指尖动作变缓,垂眸并未应答。 0065没管宿主是否应答,下达任务后就转进系统空间。 只是身后拖着的那数据小尾巴下意识像以前好几个世界一样,勾了勾岁妤的尾指。 马车正巧行驶到闹市,熙熙攘攘的人潮叫喊声不断,岁妤侧靠在车窗上,昏昏欲睡。 突然马儿一阵嘶鸣,车架处鹿鸣的阻止声近乎破音,“世子爷,您要强闯朝廷命官的车架吗?” 随着他这声惊呼一同进来的,还有骤然掀开车帘钻进来的一道高大人影。 夏墨弛,定国公世子,也是人人称道的夏小将军,年纪轻轻就是武状元,人称铁血“小将星”。 长尾入鬓,浓黑到不好惹的程度,目若朗星的一双瑞凤眼自带烈火焚烧,叫人轻易不敢与他作对。 岁妤抬脚便踹,正中夏墨弛的心窝,将还未完全挤进来、没设防的人差点便一脚踹了出去。 粗粝大手扼住岁妤脚踝往上一拉,夏墨弛往旁边偏靠躲开岁妤扫来的另一条腿,大氅在打斗中掉落,半掀车帘也吹进零星几点落雨。 “咳咳......”岁妤呛了两声随手将大氅甩到夏墨弛脸上打断他的动作,手撑着坐下。 鹿鸣赶忙将车帘细细掩好,生怕再吹进几道邪风叫自家大人受冷。 夏墨弛没出全力,但也不算什么力都没使,被岁妤这么一扔只觉香风扑面,尽数浇灭方才还想骂人的心思。 马车内燃着香炉,夏日转凉暖和便罢了,关键是香到让人顷刻便能睡过去的舒坦。 一个大男人,这么骄奢淫逸,也不知道暗地搜刮了多少金银财宝。 开海开海叫得是好,但夏墨弛总觉得岁妤身上藏着点什么大秘密,他就非要揪住不放了。 “我也向圣上请旨,和你一道去宁广开海,也好好保护保护你这娇贵到不行的首辅大人。”夏墨弛语气里满是阴阳怪气。 岁妤闭眼,并不想理他那点阴阳怪气。 也不知这人是抽了什么疯,自从剿匪平乱回到盛京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偏偏就要和她作对。 朝堂上辩不过她,私底下哪怕次次被驳得面红耳赤,也要继续过来讨骂。 同她交手又不使什么力,似乎还怕打坏了她,输了也上赶着回回讨打。 “下去。”嫣红的唇瓣因着方才那点动作更显莹润,在狭小的马车内尤为显眼的秾丽。 夏墨弛侧眸忍不住便将视线落在首辅大人的唇上,仓皇挪开了也还想继续看,“不下,外面正下雨,大人是想淋死朝廷官员?” “定国公府如今是连辆马车都腾不出来,竟叫堂堂世子爷淋雨?”岁妤闭着眼轻声咳着。 她身体一向很好,只是近日熬夜多看了会儿书,被骤暖骤寒的温度给冻着,一生病竟还拖了数月不曾好转。 要想有精力办开海之事,临行前还是得去找太医院下剂猛药才成。 暗自思忖着,因着病中、朝堂之上又脑子转得太快导致的昏沉再度涌上来,岁妤只当那死死盯着自己的人不存在。 手肘屈起枕在侧边,就这样靠着车帘处打起瞌睡来。 方才和夏墨弛打斗间松散的玉冠飘泄几缕发丝,垂垂落在额前,将梦中人衬得更惊人的破碎。 和朝堂之上驳斥群臣完全不一样的脆弱。 夏墨弛坐在岁妤右侧,钝圆上翘的眼尾无意识间,便被那藏都藏不住的笑带得向下弯,马车行至岁府用了多久,他便看了多久。 香炉内燃着的柏子香清冽怡人,袅袅白雾蒙上那张睡颜,叫夏墨弛喉间竟还觉得干涩难当。 一个大男人,怎么闭上的眼睛弧度都那么清隽,鼻尖小巧玲珑一点弯翘,就连嘴唇...... 侵略性极强的眼神随着心意下落,粘在那唯一一点秾艶上。 气息交缠不稳,越靠近,夏墨弛越以为自己是个变态。 他竟然想亲岁聿? 他不是很讨厌岁聿,觉得他是个伪君子吗? 战场上他那么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软脚虾,还没到自己跟前就会被砍死,自己竟然想亲他? 睡着的人被滚烫的气息拂面,蹙眉烦躁地偏开些,却因病热和燃着的熏香催人沉睡,兀自枕上手臂入眠,极难醒过来。 干涩的唇瓣上一抹嫣红转瞬即过,覆着层莹亮的水光,看起来......愈发可口。 让夏墨弛想到自家小侄女爱吃的樱桃酪。 是不是会很甜? 要不......尝尝? 尝一口就行。 高挺的鼻梁抵在玲珑的鼻尖,堵得让梦中人近乎呼吸窒住,皱着眉想躲,却被只大手扼住下颌抵得更紧。 ...... “诶世子爷您怎么走了?” 厚脸皮跟上来的尤怀挠了挠后脑袋,看着自家世子仓皇失措的黑影,哥俩好地拍了拍鹿鸣的肩,赶紧也追上去。 鹿鸣揉了揉差点被一掌拍散架的肩膀,只觉得世子爷身边的随从都不愧是随军的,一巴掌生怕呼不死谁一样。 掀起帘子往里看了看,昏暗光线下自家大人睡得极沉,就是鼻尖那儿一道显眼的印子刻着,应该是撞到车厢上哪儿了。 看样子还是得在马车上备着软枕,嗯......再备点去火的茶水。 大人的嘴都烧红了,红艳艳一片看得他心上一跳。 不像神仙,像精怪。 吸人精血的妖怪。 鹿鸣脑子里胡思乱想间,便已然到家了。 马车在岁府门口停稳,一直等在府门口的岁颢赶紧上前,“今日怎么回得这么晚?” “大人睡着了,车马放慢些能睡得更安稳。”鹿鸣说着,熟练将手上马鞭一放,掀开帘子好叫岁颢将大人抱下来。 看着二公子急匆匆将人稳步抱进去的身影,鹿鸣仍有些扼腕。 自家大人哪儿都好,就是身量不够高,还吃不胖,比他还小十岁的二公子抱起大人来都轻而易举。 不过能臣嘛,总要用些东西去换聪睿的,这只是他家大人最微不足道的一个小瑕疵而已。 ...... 天光昏沉沉的,屋内木窗打开都透不进什么光亮。 岁妤感受到唇间被小心沾水擦拭着,挣扎睁开被浸出泪水濡湿的羽睫,便见到哭得一抽一抽的岁颢。 无奈叹声,“颢哥儿怎地又哭?十二岁已经不是孩童了。” 岁妤为了早早入仕,自己的年龄往大报了五岁,今年是她升任首辅的第二个年头。 被姐姐淡声呵斥,岁颢擦了擦眼泪,“我也不想,但眼泪它自己止不住。” 今年十二岁,这个毛病跟了他十二年,要说改怎么可能轻易改得过来? 而且...... “哥要去宁广那边主持开海?”岁颢语气焦急,还是下意识记得不能叫别人听去话柄,称呼上不敢乱叫。 “谁都知道这是个烫手山芋,怎么你还要上赶着去......” “往前十来年,我不一样上赶着闯了许多祸,才让岁府重新在盛京站稳脚跟。” 岁妤接过岁颢递来的茶水润喉,顺便打断他又要开始的哭泣,总觉得唇角有些诡异得疼痛,想来是实在太干燥。 环玉岁氏也算世家大族,但因为高祖即位时家主站错队被罚础,远离盛京至今已有一百六十多年。 即便这点罪责早被赦免,但族内年轻一代压根无人可重振岁氏。 直到岁妤这一代。 岁妤出生时,现任家主岁珩梦见夜幕形如半月的星宫齐齐落入宗祠。 而后岁妤啼哭响起,竟叫接连下了半个多月的雨停,天上真的出现星子。 七星连成的半月,正是文曲星。 一连串的巧合让岁珩哪怕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死死抓住这个机遇。 于是岁府当日出生的,唯有岁聿,岁府三房的长子。 岁妤果然也不负所望,天时地利人和皆被她占了。 先前大雍乱象丛生,对科举并未管得如此严格,才能有浑水摸鱼的可能性。 等到岁妤出谋划策被圣上赏识,更是无人会去深究她是不是个女人。 环玉岁氏更是在国库最亏空的关头献上一整条金矿充作国有。 一系列的功绩叠加下,造就了最负盛名的玉面首辅——岁聿。 几年时间便将环玉岁氏的名头再次被大雍朝所熟知。 岁颢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小妾所生,因为难产还只留下他一个人在环玉岁府生活。 岁父只知风花雪月,岁母又不喜他这个象征着背叛的孩子,于是岁妤念书每次回府,都能看到身后跟着只小尾巴。 哭得脏兮兮的,手却洗得干净,给她递上最大的一块糖。 ——“哥哥能教我识字吗?我想给哥哥买好多好吃的糖。” 这一句话让同样从未有过亲情的岁妤默认这条小尾巴的跟随。 一跟,就是八年。 小小年纪,却成为了暗地里的环玉首富,甚至京中铺子也悄然更换了主人。 若是将他经商的头脑和岁妤读书的头脑比上一比,岁妤都不知道该判谁赢。 岁颢沮丧地双手环抱,瘪嘴看向姐姐,“那哥带着我一起去?” 岁妤失笑,“公事你跟着去做什么?” “出海啊,若是海上贸易开展了,我不得做第一波吃螃蟹的人,多赚些钱,到时候年老了哥辞官才更舒坦些。” “你若想去便跟着吧。”岁妤阖上眼皮,又想睡觉了。 岁颢给姐姐盖好被子,转身出门便朝着他院子里的库房而去。 第241章 当炮灰首辅女扮男装被发现后(2) 五日后。 早秋落雨绵绵,总氤着潮湿的气味儿,尤其是越来越朝着靠海的宁广走。 这次出行,岁妤并未声张,只带了近身的二十兵卫便于次日凌晨出了盛京。 开海一事,最大的阻力便是来自盘根错节的当地世家。 他们牢牢占据宁广的贸易渠道,不论是陆路通商,还是后续要强势促进海贸,最需要解决的,便是这些世家。 而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是一个敲锣打鼓去到那儿的巡察使看不见的。 所以岁妤简装出行,权当过路做生意的富商,以身探探这宁广的风气。 至于早就请旨要和她一同前往宁广的夏墨弛......想必若是他没那么蠢,也能知道她的心思。 官道上一辆三驾马车可能没那么显眼,但上面没刻任何世家的族徽,没有官员上任要绑的锦绳,身份就只有一个——商人。 而商人能用的最高规格,就是三架的车马。 里面坐着的人,即使不是什么巨贾,也绝对不差钱。 “有匪盗......保护老爷。” 鹿鸣的厉喝声在马车外响起,随后便是刀剑铿锵的激斗。 原剧情中的生死大关近在眼前,岁妤沉沉叹口气,便见身旁的岁颢将车厢边放着的另一把长剑拔出,就要掀帘往外应敌。 “这附近一向匪盗猖狂,鹿鸣早早便去报了官清路,这不是匪盗。” 是朝中和宁广利益牵扯的蠹虫派来的,佯装成匪盗,要将大力推动开海一举的领头羊剥皮抽筋。 也只有朝中之人,能拖住就近官府来救援的脚步。 对视间岁颢便已知晓利害关系,但半大的孩子还没见过厮杀场面。 抓着姐姐的衣袖被护在身后从马车下来,边哭边砍死一个想从后边上前来偷袭的匪盗。 君子六艺,骑射刀剑自是都练过的,岁颢也不是什么只等着被人杀的蠢货。 岁妤更不是。 他们这边的刀尖都淬了毒,但凡叫那些匪盗沾上一点,不出数息便开始浑身麻痹倒地,再无反抗能力。 蠹虫能杀人阻止变革,他们为何不能使点阴私手段。 “该死,他们刀剑有毒,别被伤到。”打头的刀疤脸朝岁妤来时,顺手将那些躺在地上被毒倒、却并未死绝的同伴杀掉。 岁妤眉间微蹙,手中长剑反手一挑刺中朝她砍过来的匪徒,旋身便往山路上跑。 刀疤脸隐秘一喜,躲开攻击就朝着山路追过去,一脚泥泞踩着追得格外紧。 这可是他最熟悉的地方,这玉面首辅,今日必定要死在他手里。 跑动间已然入了山林,前后都是树木,岁妤状似无力撑在湿滑的树干上,“你不论是求财还是做官,我皆可许诺,何不为我卖命?” 刀疤脸咧嘴一笑,一口大黄牙露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府上压根没钱,就算是首辅一年的俸禄有多少,还不收贿赂,想收买我,你不够格。” 说着,大刀就要扬起朝岁妤砍来,谁料腿一软就跪倒在地上,手上的刀也掉落。 岁妤一脚踹开那大刀,随身的匕首抵住刀疤脸的脖子,“谁派你来的?” “你又下毒?你什么时候下的毒啊......狗屁的......啊......” 懒得听他废话,匕首没入他肩膀三分之一,血液溅出零星在岁妤手腕上落下几点,“户部?” “工部?” “王家?” “......” 问一个岁妤捅他一刀,刀疤脸连咬舌自尽都没有力气,只能痛出冷汗也默不作声,死守自己的忠诚底线。 岁妤轻嗤一声,“蠢货,排除了方才那些,我难不成还不知道是谁?” “李家,四皇子。” 刀疤脸瞳孔瞬间放大,被一手刀劈在后颈,彻底晕死过去。 宣武帝治世之能不容置疑,但年岁已高,太子之位却空悬,正是争夺最激烈的时候。 其中已故皇后所生的大皇子占据立嫡立长的名分。 正得宠、外家得力的三皇子最有实力。 以及虽然最不起眼、但不久前才和李家嫡女成亲的四皇子。 李家的祖地,便是宁广。 想通一切后,岁妤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却骤然在高处听到一阵掌声。 “谁?”匕首横起防御,岁妤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身后却被一阵湿润的风吹过,蓦然覆上一具高大身影,几滴水珠落在她脸上,“原来还是个心狠手辣的玉面书生。” 反手刺刀却未见红,手腕反被握拢桎梏,另一只手被严严实实地覆住,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来,掉落手心里攥着的那些药粉。 “咦,你还是个有眼光的,竟然知道用我的毒药来毒人。” “只是为什么你对地上那个人那么仁慈只用迷药,对我就要用毒药?难不成,我还没有他好看?” 岁妤被制着身子转过去,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美到雌雄莫辨的妖孽脸庞。 柳叶眼似笑非笑,削薄的唇瓣上扬,斜飞的硬挺墨眉却将这七分阴柔打散,格外衬出五官的深邃。 偃乘朝岁妤抛了个媚眼,格外好说话的样子,“你说,我有他好看吗?” 岁妤眼睫垂下,感受到自己手中那把匕首刀尖隐隐朝向自己,脑子疯狂转动,面上反倒勾起嘲讽的笑。 “没有。” 偃乘想要一刀结果了眼前美人的动作顿住,眉尾上挑皱起一张脸,饶有兴致问道:“你说什么?” “你长得丑。”岁妤抬眸直视他,指间悄无声息夹住一根银针,再次好心重复,“我说,你长得丑,丑到我都不想看。” 偃乘嘴角愈发灿烂的笑还未完全盛放,便骤然手脚僵麻,一时之间竟桎梏不住推开他的美人。 将人推倒转身就跑,岁妤没半点停顿。 看着消失在树林里的岁妤,偃乘半晌过后从腰脊上的腰俞穴上扯下一根银针,指尖捻着笑得肆意。 有意思,知道很有可能毒对他不起作用,还聪明地专门往人穴位上扎。 针上还淬了他的万骨枯,要不是他真百毒不侵,恐怕换个人来可就真魂归地府。 偃乘头一回对一个人产生兴趣,浑身是毒的美人,最有意思了。 闲得无聊在树上睡觉竟然都能叫他发现这么有趣的一个人,这不是天赐的乐子是什么? 看向树林出口的偃乘眸子里满是即将捕猎的兴奋,牙齿咬破舌尖放出的剧毒都没有逃走的岁妤叫他兴奋。 宁广,好地方。 他也去玩玩儿。 第242章 当炮灰首辅女扮男装被发现后(3) 脚步匆匆刚跑出树林,岁妤腿有些打颤,险些被湿滑的泥巴滑倒,便被岁颢接住,“哥,你没事吧?” 哭得稀里哗啦的岁颢上下观察着岁妤身上到底有没有伤口,吓得浑身都在抖。 转个身他姐就不见人了,还有那个看起来就凶狠的刀疤脸也跟着不见。 他不敢想会发生什么,只能躲过那些刀剑之后先顺着泥泞的脚步往山里来寻。 “没事,我们快离开吧。” 那刀疤脸、看起来就很危险的妖孽会不会死都没有关系。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这次被刺杀只是为了以后铺路,她必须有一次这样差点“丧命”的危险,那些藏在背后的蠹虫才会逐渐显出真身。 也能在日后清算时有个由头。 岁颢二话不说捡起剑就跟在岁妤身后走,到了自家马车停放的地点时,那些匪贼已经十不存一了。 前方官道传来马蹄震地的声响,是被拖住的救援官兵们。 只是跟着早就部署好的官兵到来的,还有一道骑着马的身影。 急掠而来的骏马一声嘶鸣,还没等岁颢反应过来,站在他身旁的姐姐就到了马上了。 “夏墨弛,你放下我哥!” ...... 天旋地转间,岁妤已然被抱上马,腰间那双环着的大手肌肉紧绷,喷洒在她后颈肩侧的热气都格外灼人。 “夏墨弛,松开。” 呼啸而过的山景黄绿交织,腿根被马匹疾驰的惯性磨着,岁妤很不习惯。 尤其一张口的声音被风吹散,还迫不及待往她唇中钻,灌入一大口冷风,呛得岁妤不住地咳嗽。 “咳咳咳......”垂头咳着的首辅整个后背都露在夏墨弛眼前。 将马急急拉停后,夏墨弛掌心贴合轻拍他的后背,等人不咳、舒服些了,视线却陡然落在他束发垂首露出的那截纤细颈子上。 他......怎么这么白? 抬手将自己的手背比了比,夏墨弛抿唇,翻身下马慢慢牵着岁妤走。 “你为什么不等我?”其实知道原因,但夏墨弛心里就是觉得有些不得劲。 像是......像是被抛弃了一样。 他跟岁聿又没什么交集,谈什么抛不抛弃的,矫情。 夏墨弛一边咒骂自己,一边又想着逼问逼问岁聿,要是他说得理由是自己想听的呢? “蠢货。”岁妤觑他一眼,拂开他的手便朝前走,瘦削的腰肢被腰封缠得紧紧的,衣袍迎风飞舞。 又来了。 夏墨弛绝望地闭上眼睛,他竟然该死地被骂兴奋了。 他是真的......有龙阳之好! 胸膛起伏着平息不过两瞬,夏墨弛狠狠咬了咬舌尖,快步追上前去。 ....... 傍晚,暂时歇脚的客栈。 “夏墨弛,你离我哥远点儿。”岁颢抱着一盆饭,恶狠狠用筷子指着夏墨弛,满是戒备。 这人不会是个疯子吧? 看样子也不像知道他姐真实身份的,还这么上赶着,分桃之癖? 嘶,岁颢打了个寒颤,只觉得哪里都恶心,赶紧坐得往前一点,挡住夏墨弛看向自家姐姐的视线。 “颢哥儿。”岁妤启唇,轻飘飘睨了他一眼,停在他手里指人的筷子上。 岁颢瘪着嘴收回指人的筷子改成扒饭,仍然恶狠狠瞪着夏墨弛。 夏墨弛......夏墨弛灵魂出窍,被岁聿那轻忽瞥人、清冷疏离的模样给弄得怔愣,觉得手里膳食都没有他可口。 视线痴痴凝在岁聿斯文用着膳食的唇上,喉间吞咽不及,干涩到他整个人都快要烧起来了。 “夏墨弛!”岁颢实在忍不住,一拳捶在他胸口处,“你个变态!” 夏墨弛眼神都不曾挪动分毫,单手利落化解岁颢攻过来的招数,甚至没管岁颢开始躁动的情绪。 “夏同知若是心思不在公务上,大可先回京候着,什么时候要前往宁广巡查,什么时候再来即可。” 岁妤放下手中竹箸,淡漠出声。 夏墨弛的动作顿住,被收不住手的岁颢一拳捶在嘴角,顷刻间便青了一块。 他不是很懂官场那些弯弯绕绕,到底还是个聪明人,岁聿的言下之意也能听懂。 ——要是再这么不着调,滚回盛京。 等什么时候去宁广巡查的“首辅”出行了,他这个随行保护的再跟着出来。 可他不想回去。 夏墨弛忽然捂着半边脸呼痛,终于舍得将视线从岁妤执箸的手上挪开,埋怨地看向岁颢,“我还得办差事,你打我脸?” 岁颢眼神飘忽,他这不是收不住力了嘛,谁知道他忽然就停住动作。 “我又没下死手,你......”后面的话岁颢有点说不出来。 只因苦主放下手露出嘴角的时候,不仅被他一拳捶青,下唇也被磕破了。 看起来不像正经路子伤着的。 岁颢抿唇,跟在自家姐姐身后跑回房间,不大敢在一拳被他打得像“被抓奸”的夏墨弛跟前笑。 他还是回房间再笑吧。 ....... “我扮老爷?”夏墨弛嘴角抽动,对桌上木盘里放着的金灿灿的衣裳很是看不上眼,“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难不成要我扮?我才十二岁呢。”岁颢倒是想自己上,但扮老爷免不了同那些人一道喝花酒,他姐不让。 他也不想让姐姐去沾染那些,正好,夏墨弛就送上门来了。 夏墨弛撇嘴还想推拒一番,便见外头岁妤推门进来。 瞧过去的眼神猛地停滞,怔怔看着岁妤同旁人交谈。 “你记住了,我们从缙安那边来宁广做海货生意的,顺便带着两个表弟来见见世面,我们俩都是不学无术、只知吃喝玩乐的公子哥。” 上了马车,已然快要接近宁广地界,但夏墨弛那副样子不像个靠谱的。 岁颢再三对着他强调复述,生怕拖了自己姐姐的后腿。 夏墨弛敷衍点头,那眼神却是半点都忍不住地直直往左侧去。 往半阖着眼眸、闭目养神的岁聿身上去。 玉面洇着薄红,着锦红色长袍,倒真像极了那富贵窝里养出来金尊玉贵的小公子。 就是不像纨绔。 通身那气度别说不学无术,往那儿一站就能唬人,绝对比大雍半数的教书先生还要有文人相。 这模样,哪里能骗得过人分毫。 宁广靠海,向来在大雍众多府县中不算出彩,税赋时有补交,往盛京递交的述职折子也大多言民风淳朴。 不是什么富庶的地方,却也不需要朝廷头疼。 马车刚一驶近宁广地界,便能感受到空气中的潮湿加重。 装潢华丽的马车停稳,引得街边百姓频频望去。 “这马车值钱啊,上面那是金子吧?”岔开腿坐在地上的胡老三抓了抓脖子,眼热得很。 最近这宁广到底开不开海闹得沸沸扬扬,来来往往多了好多富商,听说是来探听消息的。 不过这也和他们没什么关系,反正钱都是上面那些人拿,平民百姓要是能被赏口汤喝,都觉得是天上掉馅饼了。 “啧,又要下来一个胖富商了,我什么时候能吃得那么胖呀?”胡老四摸了摸自己干瘦的身材,剔着牙摇头。 摇头的弧度却在看到马车上下来那人时,猛地顿住。 锦红衣袍上绣着的金线随下马车的举动游走,黑色靴履踩在润湿地面上,踮着脚似乎很是嫌弃。 这本应该是被他们在心中暗自吐槽、咒骂的又一个富贵哥儿,好像吃金子都堵不上他们的嘴,偏偏要贬低他们这儿的所有东西。 地面太潮湿不好,海面带来的风都是腥的...... 上一个,上上一个,以前很多个到他们这儿的老爷都会这么强调。 偏偏,所有的话放到那人身上,好像连暗自嘟囔都成了夸赞。 “呸呸呸,这好多水啊,闻着怎么这么不舒服?”岁妤掩鼻,踮着脚生怕踩在水洼里。 “前几日下了几场雨,海风本来就腥,水汽带着肯定也难闻。”岁颢解释,手里拿着的大氅披在岁妤身上。 “哥,”岁妤装作满,薄红敷面,“也不知道你来这做什么生意,这么一个穷地方还能比自家金矿赚钱?” “就是就是。”岁颢附和。 夏墨弛浑身僵直,穿金戴银最后从马车上下来,一派暴发户气派,却被岁妤调笑似的一声“哥”给弄得眼前昏黑。 “是......”下意识附和后夏墨弛才反应过来,握拳在鼻尖清了清嗓子,“你们懂什么?钱我有的是,但这名利......” “哥你要做慈善啊?”岁妤咧他,好像压根听不懂夏墨弛的意思,不学无术的形象做了个十成十。 只是旁人身上让人讨厌的举止言谈,照搬放到他身上来,怎么就格外叫人喜欢呢! 茶楼高处,窗边将一切尽收眼底的楚引辞指尖敲着桌面,清冽的面容都被脸上溢出的些许笑意带得柔和。 屈指招手将身侧候着的小厮唤过来,“你去刘府、陈府这些府上都下个帖子,就说我约他们广茂楼小聚。” 既然要将这纨绔的名头打出去,不如他来助岁聿一臂之力,也好给多年未见的好友一份见面礼。 桌前滚烫的茶水白雾缥缈,沾染上头顶的屋瓦。 踩在屋檐上,负手站着的高束发男子窄袖长袍,看着远去的华丽马车笑得邪魅。 ...... 岁妤摊手看着方才在大街上、被丢入马车内的纸条,掀开车帘时那些落在她身上的注目似乎全然不知。 【明日,广茂楼,当地豪绅大摆宴席。】 笔迹潦草,看起来像不识字的人照着描摹出来的。 是谁会恰好递过来这张她最需要的纸条呢? “他不会认得哥吧?”岁颢有些担忧。 “无事。”岁妤将纸团随手塞进夏墨弛掌心,拂了拂衣袍,“看起来没有恶意,先去探探再说。” 不管是谁递过来的橄榄枝,总归不是站在宁广世家那面的,否则今日大街小巷就都会传遍首辅私访的小道消息。 中立或是偏向开海,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需要这个豁口将自己的身份宣扬出去。 富甲一方、单纯只是想做慈善的富商,还有两个拖后腿的弟弟,怎么看,都是那些世家破局的关键。 世家要拿他们做筏子来宣扬开海不利于朝纲社稷,他们以身入局成为那被利用的棋子,安知最后谁是黄雀呢? 富商夏墨弛将那纸团抓在手心,被纤白指尖划过的那道痕迹仿若烫到能烧起来。 仓皇压下眼睫想要往外走,却被岁颢狐疑地叫住,“你干嘛?这是你房间。” 夏墨弛僵在原地,垂死挣扎,“我想着去吃点东西。” “可是......”岁颢指了指桌上摆满了的新鲜吃食,“你不是才去搜罗了当地美食回来吗?” 此时此刻,摆在桌面上那用来哄人满桌吃食成了扇在夏墨弛自己脸上的巴掌,叫他僵立在原地没法动弹。 连从他身边提着袍子走出去的那点香气都缓解不了的尴尬,耳尖通红得让他想瞒都瞒不住。 岁颢很看不上他这副样子,虽然他知道哥哥是姐姐,但是,在夏墨弛眼中他姐就是个男儿身。 喜欢男人,变态。 “那这些吃食你自己收,不要浪费银钱和粮食哦。”岁颢离他远远的,到底还是提醒道。 门被掩上,室内只剩下夏墨弛一人时,他呆呆坐在木凳上,脑子里不断回想岁聿对他的态度。 呵斥、不耐烦、若即若离,好像都不像喜欢他的样子。 但是...... 极亲近地将不爱吃的菜撇开,见他夹走吃掉也没抗拒;将不想拿的东西随手塞进他手里...... 他怎么不随手塞给岁颢?肯定就是更亲近自己! 夏墨弛脸上神色一会儿变个样,只觉得快疯了。 翌日清晨—— 第243章 当炮灰首辅女扮男装被发现后(4) 翌日清晨—— 广茂楼热闹得很,一大群公子哥乌泱泱走进来。 一道声音情绪不是很高涨,“小二,楚公子定的包间在哪儿?” 往日没等他们出声就会围上来的小厮们却一反常态,等他们叫了两三声才出来迎客。 就这样,掌柜的都没什么反应。 小二甩着布巾子上前,“在您们常聚的''东坡台'',小的这就领您几位上去。” 方才出声的刘志便是这群人里惯常打头的,两句话间便觉得被小二敷衍了事,抬脚将他踹翻在地。 “你胆子肥了?敢这么给小爷甩脸子?” 小二忙不迭跪下,哭丧着脸求饶,“爷饶命,您就算给小的一百个胆子也不能给您甩脸子啊......” 掌柜的也来调和,身后的那些兄弟也想拉着他,“今日楚老哥宴客,别青天白日的闯祸。” 此话一出刘志顿时更烦了,他要是按下不发,是不是他刘志从此在宁广都没什么威赫了? 本来朝廷闹着要开海他就被父亲呵斥承不了家业,不然何至于这么担忧。 他们刘家产业就是靠着和官府打交道,水路漕运他们占了六成。 要是真开海,他们家那几十艘船都要废了。 地位一落千丈不说,往官府那边搭进去的真金白银全都要打水漂。 这关头一介小厮竟然也能敷衍他,心里的怒火蓬发,随手抄起一旁的木棍就要朝小厮砸下去。 “这宁广竟还能在白日里随手打杀良民?” 脆声一道清泠的音色响起,让扬起棍子的刘志顿了顿,身后想制止他的那两人便抓住机会赶紧上前夺过棍子。 这才抬起头朝说话的方向看过去。 正想破口大骂的刘志张嘴就又顿住,怔怔看着从楼上包间讥讽往下看的那人。 金冠束发,额间一条红绸发带,居高临下压着气势,晃一眼似乎让人觉得被他这么蔑视都觉得心跳加速。 只是一转眼,那仙童似的公子哥便皱着眉头大喊大叫,“哥我都说了不要来宁广,这乡下地方有什么好的,家里金矿是不够你造的吗?” “二哥说了不要你说我们家有十几条金矿,树大招风。”身旁穿靛蓝色袍子的男子拉了拉他的衣袖。 岁妤:“......” 刘志手上的棍子被夺了也没生气,楚隐的随身小厮也下来了,“刘公子,您消消气,我家爷备好酒水,就等您几位聚了。” “好,就去,刘三你过来......”刘志转身时头还时不时朝已经进去了的那间包间看,试图穿过门板看见刚才的那人。 刘三麻溜打听那人的身份去了。 从窗户里看到急匆匆的那个背影,夏墨弛翻了个白眼满是怒火。 “那刘志是不是有病?这么一下就要调查你,拿着别人发泄怒火,我跟你说岁聿,这人绝对不是个好人......” “我知道他不是好人。”岁妤指尖缠绕着锦红的发带尾端,抬眸看向夏墨弛,神色认真。 夏墨弛还想说的话一顿,眼皮上下急促碰撞几下,随后便朝传来的敲门声的门外看去。 “谁啊?”岁颢明知故问。 “我家爷是宁广刘家的小公子,在您对面包间有场聚会,不知贵客有没有兴趣赏光?” 岁妤同岁颢对视一眼,知道这事成了。 东坡台包间里,刘志有点焦躁,“楚哥,你说他来吗?” 化名楚隐的楚引辞烹着茶水,眸底暗光闪过,面上不动声色,“不是查到他们来做生意,你自报家门,要真想交朋友,他们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刘志总觉得仙童不应该是被金钱俗物困扰的。 靠这个让人上钩,总觉得有点天方夜谭。 “来了来了。”那群围在门口打赌的公子哥呼啦啦跑进来。 没一会儿,门外小厮的声音就传来,“爷,缙云夏公子来了。” “快请进来。” 岁妤跟在夏墨弛身后走进包间内,越过屏风,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抬眸时便见到楚引辞端身靠在椅背上,含笑看着她。 心间陡然漏掉一拍,岁妤垂眸瘪着嘴,看起来极不情愿过来。 前面夏墨弛和刘志他们几个寒暄过后,招呼着大家都落座。 “这......”刘志搓了搓手,“夏爷的两个弟弟看起来都是人中龙凤啊。” 夏墨弛这才想起来似的,“我都忘了介绍,这两个是我弟弟,带他们出来见见世面的。” “夏聿、夏颢,叫人。” 岁妤撇嘴,被岁颢拉了拉袖子才转头假笑,“怎么你看起来和打人那会儿完全不一样了?” 刘志讪笑,端着酒杯的手有些打颤,“我那是被气狠了,平常不那样。” 说着着重强调,“我这人对朋友很仗义很热情的,弟弟应该对我有点误会。” 夏墨弛眼底一抹隐秘的怒火,却也知道现在不到揍人的时候,“我这弟弟在家里最受宠,这次出来也是实在不能让他这么荒唐下去,刘兄莫怪。” “不怪不怪。”刘志摆摆手,倒满酒就敬夏墨弛,“夏兄弟来我们宁广那是来对了,咱们这儿盛产的珍珠、粗盐,什么都能叫你再发笔横财啊!” “哈哈哈那就借刘兄吉言,也多些各位兄弟的地主情谊。” 推杯换盏间,夏墨弛俨然已和刘志他们打成一片。 本来在军中就喝惯了烈酒,这些公子哥的那点酒烈性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手拿把掐。 一行人都喝得醉哄哄被抬上马车,岁颢抵着夏墨弛,伸长了脖子看姐姐神色如常走进了旁边的马车。 借着夜色遮掩,一辆接一辆的马车驶走,并未发现都往城东去的两辆马车。 “有没有猜出来是我?”楚引辞就着茶水服下解酒丸,面上略微有点薄红。 岁妤摇头,“你都让人誊抄一份你的字,还问我?” 楚引辞扶额轻笑,揉捏着眉间,“看来是我高估那字迹的相似之处了。” 马车轻微晃荡着前行,岁妤暗藏思忖地看着眼前靠在车厢上的楚引辞,良久,方才问出一句:“你当年为何不辞而别?” 第244章 当炮灰首辅女扮男装被发现后(5) 楚引辞放松的身体肌肉微不可察紧绷一瞬,而后有意识地佯装松快。 “怀瑾还在乎这个?”问话的声音里藏着些许期待。 岁妤解下披在身上的氅衣扔在他身上,“废话,否则我就不问了。” 楚引辞的心彻底定死,被这一句轻飘飘没有任何承诺的话强势钉在了墙面上。 为什么不辞而别,还能为什么,因为他发现自己是个有分桃之癖的混蛋。 觊觎和他有着同窗之谊的怀瑾,和他躺在一张床上自己竟然会起反应...... 连科举都没参加,楚引辞便逃也似得离开了环玉,这一别,便是七年。 他游历四川,听着各处都传颂“玉面首辅”的伟名,他知道岁聿年少时的抱负都在一一实现。 本是想着离远些,皎月便不会被染上污濯,再也不相见也许就是他们最后的结局。 但......天下广而告之,首辅大人有一遗憾,便是年少同窗不知所踪,总希冀再找到他一诉衷情。 楚引辞便再忍不住,见一面,就一面。 男人痴痴看着自己的目光岁妤毫不意外,那话就是她叫人传出去的,不这样,她还得费尽心思去找人。 麻烦。 “回话。”岁妤微皱着眉,看向他的眸子里满是怒火,和先前同窗时唯一一次生气一模无二。 好像这回还要更严重些。 楚引辞拳头握紧,手背青筋凸起,心绪不宁地想要逃避这个问题,他不想骗岁聿。 “我从环玉离开后便四处云游,在三年前来到此地时就知道这儿是最适合开海的地界之一。” 楚引辞抬头,深邃的眸光注视着岁妤,“我知道开海必行,你也必定会来这儿,我在这里等你。” 岁妤抬手便揪住他衣领,“你话说得好听,不辞而别便罢了,现在我问个理由也要不到吗?” “怀瑾,莫问了。”楚引辞偏开视线,神色痛苦。 他若是说了,还尚存的那点昔日的同窗情谊也要被消磨干净。 甚至......他还会被厌恶,只要一想到岁聿主动嫌弃地远离他,楚引辞便觉心中暴戾疯涨。 岁妤松开他,转身就往马车外走,“你有说不得的苦衷,我不逼你。” 没说完的话却是二人都心知肚明的。 岁聿最恨欺谩,更不喜欢抱着“为谁好”的名目擅自替他做决定的事。 楚引辞很了解,但有时候又希望自己不要那么了解岁聿,这样还能有个装傻的机会。 离开马车的淡香散去,被风扬起的衣角楚引辞伸手都抓不住。 颓丧呆坐在原地,久久未动。 ...... 马车一回到落脚的客栈,岁妤觉得身上沾染了酒气,也叫了热水沐浴。 水雾缥缈间,系着里衣系带,岁妤坐在小榻上,略有些出神。 不仅是想这回的宁广巡查,也在想自己任务者的身份。 正出神间,系着系带的手却一顿,岁妤余光瞥到一抹黑影,心知是谁,却仍装作不知的样子。 手上银针夹在指间,在身后猛然覆上一具温热的身体时,反手往后扎去。 偃乘大手制住纤细的腕子,半边嘴角疯狂勾起,脑子里方才惊鸿一瞥见到的美景几乎叫他发狂。 原来男人和女人,差别竟然这么大。 “玉面书生,竟然是个美娇娘,你说要是被其他人发现了,会是个什么场面?” 低沉的吟说覆着在岁妤耳畔,话语间是满满的威胁。 岁妤倏而软下身子,似乎是被这番话吓到,说话的声音都隐隐含着颤栗,“你在胡说什么?” “胡说?”偃乘指尖从岁妤颈侧那点青色血管往下落,探进因打斗松散的衣襟之内,覆上半边柔软。 手上用力,引得怀中女子轻哼出声时,耳根不知怎地有些发热,“这还是胡说?” 岁妤暗自咬着牙根,左边被用力抓握那处泛起细细密密的疼,本来便被束胸裹着不见天日,他还要这么肆无忌惮...... “你想要什么?”佯装慌乱中不得不镇定的样子,岁妤微微侧首,将偃乘的笑都尽收眼底。 “求财、名利,还是报复、追求刺激?” 偃乘幽森的目光同岁妤对视一瞬后,缓缓下挪,顿在她不断开合的唇上,“你觉得呢?” “差点儿就让我没命,美人觉得......我该求什么?”大手缓缓掐上岁妤的脖子,举止间没有第一次见面那股狠厉。 岁妤自然能察觉到他细微情绪的转变,顺着他掐自己脖颈的力道缓缓转身,正面仰头看着他。 “上回那样的处境,我若是不心狠些,怕是没命的就会变成我,是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 岁妤柔柔笑着,从他手中挣脱,皙白的指尖顺着偃乘的眉眼摩挲,在他鼻尖停顿时,蓦然抬腿。 偃乘方才被她笑迷惑的片刻出神瞬间反应过来,膝盖一横便将她的腿抵住,好险才挡住她直直攻向自己命根子的凌厉架势。 “哈哈哈哈哈......”那般惊险,偃乘竟然还能大笑出声,看着自己怀里这个手脚皆被制住、眼眸溢火的毒美人。 这下是当真连掐脖子都舍不得了。 “好一个''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岁首辅当真是让在下......刮目相看。” 偃乘盛极逼人的样貌缓缓靠近,那双柳叶眼淬着烈火熊熊燃烧,“只是这心毒噬人,却也极易被其他更毒之物吞食,刀尖上淌血,岁首辅不怕?” 岁妤勾唇,被水汽蒸得愈发殷红的唇瓣恍若饮血,“怕?我只怕不能做成想做之事,至于其他,随它去罢。” 这回答似乎极合偃乘的意,扣着她手脚的力道都松散下来,轻轻捻起岁妤白色里衣上的那根细发。 “那在下便等着岁首辅做成一切想做之事。” 话音未落,人便已然从窗边跳下去。 片刻后门便被敲响,夏墨弛端着一碗莲子羹走进来,刚一推门便嗅到水汽的蒸香。 岁聿在沐浴。 哪怕同是男人,但对自己的怪癖和心意已经清夏墨弛不可能、也不会再将岁聿当成军营里能随时随地光膀子的兄弟看。 但凡想到岁聿要在他跟前宽衣解带,露出玉白的胸膛,也许里面从未见过天日的肤肉比那天他看到的项颈还要更白更嫩。 转眼间夏墨弛脸上就扑了一摞子红,装醉的酒气似乎都变成真的,说话的声音都带着点沙哑。 “我......我看见你在广茂楼没吃什么,去楼下的小厨房端了碗莲子羹。” “多谢,放在外头的桌上吧,我过会儿再吃。”岁妤的声音隔了扇屏风,听起来似雾里蒙纱,并不真切。 夏墨弛耳根子发烫,却并不想走,下意识便顺着话头答:“等会就凉了,你站在屏风后做什么,我们都是男人,你难不成还怕我看到什么......” 岁妤撩头发的动作一顿,透过半遮光的屏风也能感受到夏墨弛牛头不对马嘴的嘴硬。 要真没什么,照先前他处处和自己顶嘴的德性,现在直接就跨过屏风进来开始胡咧咧。 不进来,只能说明他在心虚。 至于心虚的是什么,这就要问问他本人了。 岁妤将手上擦头发的帕子搭在屏风上,就着浴桶里的水看到自己脸上敷粉未落,只是头发披散着,稍顿了顿便抬脚往外走。 还要找点其他话题的夏墨弛后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蓦然见到平日他绝对看不着的岁聿。 一头披散的墨发发尾沾着水汽,眉毛凌厉挑起,脸上肤色比颈间还要深上不少,看起来却分外......妩媚。 春雪冻梅,香雾簇霞,本应用来形容女子的,用在他身上,却也恰如其分。 尤其是那双凌厉含着打量与野心的眸子。 绝不至于叫人将他认作是女子,却也不得不承认,岁聿的皮相,着实是当得民间广为流传的一句“玉面首辅。” “你最近莫不是有病?”顶着姣好的一副容貌,嘴里吐出的词句却格外尖酸。 夏墨弛明显皱紧眉头,“为什么突然这么说我?是我惹你不开心了?” “瞧,你现在就挺像疯了的样子。”岁妤懒散坐下,朝后靠在躺椅上,单腿翘着微微摇晃,一派风流潇洒。 “还记得你先前同我呛声的模样吗?要不是你同我没怎么分开过,我还以为你是被掉包了。” 夏墨弛脑子连着转了五六圈,才理解过来岁聿话里的意思,不就是在说他态度大变,像是变了个人嘛。 不是,他好言相待难不成不比以前那么混账的样子要好? 脑袋顶上都快有无数问号冒出来了,夏墨弛也没直接问出口——他怕在岁聿心里越发觉得他是个蠢货。 这就不太妙了。 都说爱情是要有崇拜感的,他前期已经败坏许多自己的形象,将自己许多暴躁、毒舌的样子展现在岁聿跟前。 后面再不多加弥补,那就不是能不能爱上的问题,而是他会不会变成岁聿心里最讨厌的那个人。 “我十三岁就上战场了,浑身血煞气息谁敢在我身上使那些阴私绊子?” 隐晦提了提自己的丰功伟绩,夏墨弛从善如流也在屋内的小榻上坐着。 正好能将岁聿昏昏欲睡的模样看得清楚。 视线一寸寸描摹过她裸露在外的肤肉,夏墨弛脸上的红也越来越浓,却猛地在岁妤手腕上那圈红痕顿住。 那是被用力抓握过、挣扎几番才会有的痕迹。 眼底阴暗情绪井喷而出,却又在瞬间被妥帖藏起来,夏墨弛的声音甚至可以说上一句沉稳。 “刚刚有人来过?还是......你上的那辆马车?” 半阖着眼眸的人眉头都未动一下,稍暗昏黄的烛光流转明灭,将那张清冽俊美的脸都刻出几分柔和。 更凸显出女相。 “这与夏同知有何干系?”说着话都好似快要睡着,含含糊糊带了几分迷朦,尾音拖拽拉长,格外糊着耳朵的清甜。 “于公,我们只是在扮演兄弟,夏同知没有资格管上司私事。” “于私,”岁妤睁开眼睛,满不在乎地看向夏墨弛,面上神情寡淡,“我不想说。” 夏墨弛突兀笑了笑,嘴角上扬的弧度都僵在原地,几分苦涩几分羞恼,唯独,好像对说这话的人生不起气来。 就算生气,那也是生自己的气。 他怎么就能忘记岁聿的无情和冷心呢? 夏墨弛呼吸急促,身上墨色常服绷着的胸肌都明显起伏着,似乎藏了团火,点个引子就能炸雷。 岁妤犹嫌不够,专捡他不爱听的话说,“那莲子羹我不爱吃,夏同知找找别的喜欢吃的人送去吧。” 就差直接说明不要再到他跟前来献殷勤。 “岁聿!”夏墨弛双眼充血,眼角的红血丝格明显,“你到底为什么突然对我态度这么恶劣?难不成真的是我惹你......” 问话还没说出口,夏墨弛自己就察觉出不对劲。 惊疑的眼神落在他身上,试图死死攥住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你知道了?” “你知道我喜欢你了?”不给岁聿任何装傻充愣的机会,夏墨弛直接问道。 是了,在朝堂哪怕和谁再政见不合,岁聿什么时候见面都仍然是一副浅笑安然的模样。 仿佛什么都不会让他有些许心烦。 怎么偏偏,就在来宁广当天要和他撕破脸呢? 按照往常,哪怕只是为了稳住他要他继续好好扮演“富商兄长”这个角色,岁聿都会继续忍着自身情绪同他虚与委蛇。 现在不忍了,除非......有什么他无法忍受的事情。 脑子稍微转动两下,夏墨弛就能想到,在他身上,在他和岁聿的牵扯上,有什么是个隐藏的炸雷。 ——他喜欢岁聿。 岁妤眸光微动,抬眸看向他时藏着隐怒,“夏墨弛,你在说什么胡话?” “我没有说胡话,我很清醒。” 夏墨弛脸上的坚定已然能比得上他当时一刀斩下贼首头颅的时候,“没有醉酒没有发疯,岁聿,既然你知道了,我也就不瞒你,这些天都快把我逼疯了。” “我喜欢你。” “夏墨弛喜欢岁聿,想和你成亲的那种喜欢,想和你睡在一张床上的那种喜欢。” 第245章 当炮灰首辅女扮男装被发现后(6) 那还在微微晃荡着的躺椅便成了此刻夏墨弛最好的工具。 在说完那句话后,见盛怒的岁聿要起身,夏墨弛脑子里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急急倾身就将岁聿压在躺椅上。 大手搭在他肩上,夏墨弛才猛然惊觉,自己竟比岁聿的体型足足大了一倍。 怎么先前并未觉得岁聿有这么柔弱过? “啪——”脸上骤然被甩了一巴掌,夏墨弛脸被打得偏过去,正挨上那巴掌的一面,五根细长的指印便浮现出来。 “夏墨弛,放开。”岁妤唇色洇红,一双眸子满是怒火。 夏墨弛顶了顶腮帮子,被打的那半边脸火辣辣的烧,可见岁聿是绝对没留半分气力。 想来也是,要是换个男人不是岁聿,对着他上来一通表白、剖析心意,他直接就要抽刀上去砍死他。 喜欢男人的变态。 恶心。 可是......怎么这一切安在岁聿身上,他不仅不觉得厌恶,反倒身体里涌动着的血液淌得更欢快,差点就要沸腾得渗出来呢? “能不能先不放?”夏墨弛声音前所未有的放软,脸上神色都跟着变得楚楚可怜。 见岁聿身上怒火不仅未消,反而烧得愈发旺盛,连那张玉白小脸都沁出秾艶的绯粉。 生怕他气狠了伤身,不得已将半压在躺椅上的腿放下来,低声下气跪在地上。 “我不是在用这件事情折辱你,我......我是真的喜欢你,和你是男人还是女人无关。” 不可一世的夏世子神情忐忑,等着心上人的审判。 岁妤身子后仰,复又靠在躺椅上,微微侧头盯着夏墨弛,神色不明,“夏世子是定国公府后代,同朝廷命官厮混,可有考虑过后果?” 一个是铁血“小将星”,一个是名满天下的首辅,二人纵使再怎么低调,也改不了本就被广为人知的声名。 同样,和关注一齐有的,便是但凡有些许私德不端,那些绯闻轶事顷刻便能在整个盛京城、甚至是大雍地界流传。 夏墨弛又何尝不知,可若是心意能通随他意,便不叫真心了。 “我......”语气晦涩,夏墨弛脸上的低落是从未有过的,“我考虑过......” “但没有考虑出个所以然,对吗?”岁妤红唇接连说出宣判夏墨弛死刑的话语。 “若真如你所愿,我同你在一处,要藏于暗地,还是光明正大扯出来作为其他人攻讦我的筏子?” “夏墨弛,你自有国公府世子的位置等着你,给你留着退路,我不行。” “岁家百十来口人等着我带他们在盛京城站稳脚跟,重新将玉环岁氏发扬光大,我无退路可走。” “你若还为我考虑一星半点,便早早熄了这等心思,一切尘土归路,再不要提起。” “今日之事我只当从未听过,你走吧。” 岁妤抽出被夏墨弛拉着的手,手背上被他掌心渗出的汗都弄得有点黏糊,热气滚滚。 侧向一边的脑袋在听到门被阖上的声音后转过来,哪里还有半点方才慷慨激昂的模样。 脑海中果然【叮——】地一声响起提示音。 【男主之一夏墨弛虐心值已达30%,请宿主再接再厉。】 岁妤神色如常,忽而发问,“那男主捕捉度到了多少?” 0065卡顿半晌,到底是对岁妤的言听计从占据上风,电子音播报:【男主捕捉度已达1.7%,请宿主再接再厉。】 岁妤挑眉,这进度是不是加得有些过于快了? 没表露出什么,岁妤指尖落在躺椅扶手上,方才被男人手掌蒸出的热气化作水雾蒙于指腹,缓缓写出一个“骗”字。 写字那指尖依然被数据尾巴勾了勾,岁妤含笑屈指回应,只觉得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她不记得什么,被0065这一动作竟还唤出些许零碎的片段来。 攻略男主、男主捕捉度、虐心值...... 这些东西里面到底有什么联系呢? ...... 夜色暗涌,宁广码头上一艘大船正卸着货,白日无所事事的胡老三兄弟俩也混在里面。 趁夜里搬完,他们两个人就能有五十个铜板呢。 可得攒钱讨媳妇,不然老胡家真成笑话了。 要是每天都有这事儿可干,那日子真就有奔头。 海浪击打在礁石上的声音远远传来,喝喝风声将搬货工人的耳膜都快要吹破,隐隐瞧着像是有场大雨要下。 被来来往往搬货工人身影挡住又露出的【刘】字刻记,被举着火把的监工照亮。 天快亮了。 岁妤睁开眼睛,对门外敲门的岁颢应声,“起来了。” “哥,那我在下面等你,二哥说今天还带我们去宁广见见世面,多买点东西回去给家里人瞧瞧。” 岁颢说完转身下楼,被当做传声筒来喊自家姐姐起床,也觉得疑惑。 往日这就算是没机会,夏墨弛都要抢着去给他姐传话,怎么今天像是霜打的茄子蔫哒哒的? 想不通岁颢也不想,夏墨弛离自己姐姐远一点还好些,万一真叫他发现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还害了姐姐。 等会儿吃完饭他也要好好瞧瞧这宁广的赚钱门路,看到底和他们那边有什么不一样的。 他想得正美,旁边坐着的夏墨弛却魂不守舍的,耳畔听到下楼的脚步声,佯装镇定拿起筷子。 岁妤下楼在岁颢的招呼声里落座,眸光定在桌上摆着的白玉箸上,抬眸看向岁颢。 “这碗筷不是我摆的。”岁颢摆手,顺带给岁妤盛碗莲子羹。 碗里的莲子羹热气缭绕,岁妤垂眸,指尖拿起勺子便一口一口喝了下去。 速度不急不缓,看不出来到底是爱喝还是不爱喝。 但夏墨弛知道,哪里是不爱喝莲子羹,只是不爱同他夏墨弛扯上关系。 不然熟知岁聿爱好的岁颢,不可能一来便这么顺手地给他也盛一碗。 夏墨弛心知自己是小肚鸡肠了,昨夜岁聿只是依合常理的拒绝,偏偏要被他这么深究细挖地多想。 可他也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 正神魂恍惚地戳着碗底,门外一声大笑传来,接着寒暄:“夏兄,可找到你们了。” 第246章 当炮灰首辅女扮男装被发现后(7) 夏墨弛手里的筷子一顿,抬头往门外看去。 刘志身后跟着七八个人,快步走了进来,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昨日相谈甚欢,竟然还给忘了问你们是在哪间客栈,可叫我一顿好找。” 这话只听一听便能作罢,要是当真...... 夏墨弛眼神在刘志干爽的额间一停,大概估算着从刘府到他们这间客栈的距离,便知道刘志早就清楚他们住在哪儿,也是在家好好休息够了才来的。 这些场面话,不过就是做做样子而已。 夏墨弛霎时间眉开眼笑,手指上戴着的金戒指折射着日光熠熠生辉,“那是我没考虑周到,刘兄吃了饭没有?这宁广上好的客栈吃食倒还不错。” “诶,那你是不知道咱们最好吃的地方是在哪儿,不如我带夏兄见识见识?” “那感情好啊!有个熟悉的朋友带路,夏某求之不得呢。” 直到坐上马车时,岁颢都在感慨夏墨弛的变脸功夫比起他来,都不遑多让。 “哥,家中生意门路太多,这次二哥把我们带出来也是让我们看看对什么感兴趣,你现在有什么想法吗?” 岁颢声音控制得正正好,既能叫外面跟着的人听见,又不会显得刻意。 “我不想做生意,家里留的产业分红一年就有几万两,我还分了三条金矿,这辈子怎么躺都是富贵命,何苦去操劳。” 岁妤的锦红长袍铺散开来,瘫在马车的软垫上有气无力,“我还不如多做好事积阴德呢。” “也是,”岁颢附和,“可能二哥也有这个想法,算命先生都说了我们都做好事,钱才会越来越多。” “可别多了,再多我十辈子也花不完啊!”岁妤哀嚎。 跟着马车走的小厮嘴巴张大,眼里含着对金银的渴望灰溜溜走了。 不过半刻钟左右之后,马车在一栋富丽堂皇的楼前停住。 夏墨弛掀帘出来,在看见龙飞凤舞的【怡春楼】时,嘴角的假笑都僵住一瞬。 “哇,这不是花楼吗?哥哥哥,你快看啊!”岁颢跳着指那牌匾。 岁妤踱步下马车,也满是笑意和好奇,“在家中父亲拘着我们不准来,这下倒是真的能好好见世面了。” 话语间,一个被严加看管的富家公子形象油然而生。 管得严好啊,越是被管得严,越容易被诱惑出格。 刘志看向岁妤的眼神藏着阴私和遗憾,这人的皮相真的是出奇的好,无关男女他都想玩玩。 只是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他家的产业,只有这样,他才能继续作威作福。 一时好还是一世好,他还是能分的清轻重缓急的。 既然如此,就只能让他们这只正好撞上来的肥羊割点肉下来了。 “这花楼不是一般晚上才有吗?怎么这里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岁妤摇着扇子,一派风流作风。 刘志走到她身旁,闻言笑了笑,“这可不是一般的花楼,里头啊,是最能让男人快活的销金窟。” “金?我们最多金了。”岁颢接收到关键词,下意识强调。 “哈哈哈哈小兄弟还是个嫩生瓜呢,看老哥带你进去好好看看。”刘志仰天大笑,打头快步走了进去。 夏墨弛脸色很不好,走到岁妤身旁,“要不你别进去......” 顿了顿,到底想着掩饰,“否则二叔要骂死我的。” 岁妤折扇掩面,眉眼含笑,“哥,你真迂腐,天高老爹远的,你不说我不说谁还知道,除非你不仁义背后告状。” 说着便脚步轻快走了进去。 只能说不愧是刘志口中所言,绝对能叫他们开眼的“销金窟”,八根立柱支撑着屋顶,垂下无数幔帘,隐约叫人见不得屋内真容。 一阵琵琶声响起,岁妤撩起轻飘的幔帘往里走,便见穿着大胆的舞女反弹琵琶,个个身姿窈窕,在纱幔中舞姿若隐若现。 岁颢跟在岁妤边上,已经耳根子红透了,眼睛乱瞟就是不看那些女子。 他是真没见过这等大场面啊! 等走到观舞的最佳席位,岁妤便看见楚引辞坐在左侧,闲散怡然地就着一女子的手饮下茶水。 没等岁妤反应过来,一红裙女子便上前拉着岁妤往座位上走。 岁妤眉间隐秘地动了动,那女子拉着自己的手是呈中空的。 外头看起来似乎紧密无间,但其实触碰到她的地方只有两指,还是大部分搭在她窄袖上的。 顺着女子的力道坐在软椅上,岁妤启唇喝下递到嘴边的酒,酒香扑鼻,闻起来极烈,喝进去却是微苦的茶水。 岁妤勾起嘴角,折扇一合便挑起红裙女子的下巴,深深一嗅,玉白的脸上都已然浮起红来,“姐姐身上好香啊。” 红玉掩嘴轻笑,“那公子再多闻闻,好叫奴家也能沾上公子身上的墨香。” “那姐姐这句话可说错了,在我身上只有金银的香气,我是个草包呢。”岁妤晃了晃脑袋,额间系着的红发带随着微风吹动。 红玉被交代过不能近这位公子的身,但又要配合这公子演一出亲密无间的戏码,心知他定不是表现出来的这般,可...... 哪怕他真是这般腹内空空,自己也愿意的。 这副皮相,任何矫揉造作、令人生厌的举止,都只会叫人觉得无比可爱。 手上试探着碰到岁妤掌心,红玉绯红着脸半抬眼瞧,含羞带怯,眼睛里更是水光盈盈。 岁妤轻微一怔,便伸手将她整个人拉了过来,“看来姐姐对我这草包也很感兴趣,不如教教我有哪些好玩的?” 红玉一怔,眨眼间脸上的笑更放,“奴家喂公子喝酒,酒中观舞,最美。” “好!” ...... 夏墨弛手上的酒杯被捏出缝隙,眸间生暗,继续稳住刘志。 楚引辞身边的绿萝心间打着颤,在愈发危险的主子身边小心伺候着,只是差点被那冷气给冻僵。 琵琶声愈发激昂,舞女的衣衫翩飞。 室内熏着香,叫屋外淅淅沥沥开始响起的雨声一配,当真是有“飞雨洒檐轻,轻弦逗雨鸣”的意境。 “好。”刘志嘴角勾起,眼神落在岁妤一行三人的脸上,拍手的动作幅度越发的大。 岁妤眸光微动,感受到红玉状似用指尖挑逗着的间隙,在她手心里写下一个“迷”字,便见岁颢原本还抗拒着的身体软软乖顺下来。 陪在他身边的舞女带着他就要往室内走,岁妤见状,目若悬珠的眸子逐渐涣散,任由红玉往他身上靠。 夏墨弛眼神一厉,骤然想要起身却被岁妤一根银针飞去扎进小腿肚,起身的动作僵住也跟着轻轻搂上身旁女子的肩。 袖子掩护下,手已经将那根银针妥帖收好放在衣襟心口处了。 岁妤迷迷糊糊被红玉小心搀起,急色似的倾身凑近嗅着红玉身上的香气,一副浪荡公子装也不装的急切。 却不知,他那副模样,看在尚还清醒的人眼里,是比谁都要更秾艶的美。 玉面薄红,眼尾下坠被眸间因药物渗出的盈盈泪光衬得格外惹人怜爱,养的金尊玉贵的小公子,今日就要真的尝一尝极乐滋味。 刘志猴急地吞咽了口口水,竟伸手想要上前来将岁妤拉进他怀里,却没发现在场几个人眼神恨不得要将他剁碎了喂狗的可怖。 红玉调笑似地转了半圈,恰好挡住刘志伸来的手,急急喘两声,“公子怎得如此急迫,奴家带您上楼......” 说着不等刘志继续动作,搀着脚步虚浮的岁妤就往另一边的木梯走。 夏墨弛一掌重重拍在刘志肩头,“刘兄啊!我们再喝!” “啊——”刘志痛呼出声,转身看见夏墨弛醉醺醺的模样,手上还要来继续拍他。 被打痛了的刘志赶紧甩手,示意旁边的舞女快点把人带上去。 算他倒霉遇见个醉鬼,不过只要能抓住他们的把柄,也值了。 做生意公平交易有什么赚头,他在夏墨弛一行人身上嗅到了肥羊的香气,就要抓住他们的把柄,将最大的利益绑在他们刘家身上。 以及......怎么好好利用夏墨弛这个不差钱的富商,好好宣扬开海会有些什么后果。 这里面最需要的一件东西,就是夏墨弛能被他威胁的事情。 那要和他共度良宵的可不是什么贱籍舞女,而是他费心找来的良家女子。 大雍律例,凡辱良家女者,报官即罚没半数家产。 这个把柄,算起来应当是很够分量了。 只是......刘志的眼神飘忽,又往岁妤被扶着、踉跄清瘦的背影看去。 罢了,为了大业,他暂时先忍忍,等到成事了,他定有好好亵玩如玉公子的机会。 随即抓住身旁女子的手,一把抱起......没抱动,转而一把拉住她也往楼上走。 身后的刘三跟在自家公子身后,注意着几间厢房里传来的“咿呀”声,以及床榻摇动的声响,猥琐地笑了笑。 那可是最烈性的药,发作时间虽缓,但要真动起真格来,没得一晚上时间别想完事。 正好,他也能跟着吃口肉汤。 ... 室内。 岁妤一身锦红衣袍,端坐在软椅上看红玉费劲地摇着床,有些心虚,“要不我也来帮忙?” “不用,公子若真想帮我,那便......叫上两声吧。”红玉实在做不到让有些心动的男子和她一起做这种事,心里总还是有些觉着奇怪。 而且......这般皎皎明月,若真被这些污濯染上,才叫可惜。 “我家主人便是楚公子,您放心,您家哥哥弟弟都是装的,绝不会有什么事情。” 红玉耳朵动了动,在听到刘三他们也跟着忍不住进了房间后,停下动作朝岁妤解释。 “那良家女也是我们的人,被负心汉辜负过,会好好''伺候''刘公子的。” 短短一句话信息含量显然很大。 其一,楚引辞的势力已然悄无声息渗透进许多地方。 单就手底下什么人都有,还能在关键时刻用出来,便不是他所说云游四海只为闲情。 其二,那女子“被负心汉辜负”,红玉特地点出来,说明已有过床事,定不会叫刘志有翻身的机会。 其三,好好“伺候”,便是同样不会叫刘志近那女子的身,或是同样用迷药罢了。 这也侧面说明,楚引辞那势力,给予这些人有不愿做事的权力,而不是全然将他们当做任务者来无情对待。 红玉会为他辩驳,且岁妤能看得出来,并不是所谓“有情”,而是对上位者的推崇。 岁妤心间了然,门外便被敲响。 红玉开门后,岁颢连跑带跳从夏墨弛和楚引辞二人身后蹿进来,“哥,吓死我了。” 岁妤拍了拍他的肩头,便抬眸看向楚引辞,态度柔和许多,“这次多谢了。” 虽然他们也有应对之法,但总归没有平白得来的轻易。 能躺赢,干嘛还要苦兮兮去故作矜持。 岁妤能年纪轻轻坐上首辅的位置,“借势”这点法子,早已拿捏得炉火纯青。 楚引辞敏锐察觉到岁妤态度下的松懈,心悸骤缓,如沐春风满面,“无事,能帮到怀瑾,是我之幸。” 夏墨弛从进怡春楼那会儿就感受到的不对劲越来越清晰,粗黑的眉皱着,倒不是对着岁妤,“你们先前认识?” 这样的态度,楚引辞再熟悉不过,一打照面便知晓夏墨弛同样也含着那点肮脏心思。 “我与怀瑾,是知己。”楚引辞缓步上前,将手中带过来的纸包放下。 “方才没用什么东西,这是刚从广茂楼来的烧鹅,上回见你多用了几口。” 岁妤垂眸,一旁极其有眼色的岁颢就将纸包接过来,他可不管谁献殷勤,他只知道现在阿姐确实饿了。 “吃,我也喜欢吃这个烧鹅,润而不油,肉质紧实,哥哥,给你鹅腿!” 岁妤接过,慢条斯理塞入口中,也没管楚引辞隐秘的欣喜,以及夏墨弛越来越黑的脸色。 玉白指尖上被鹅腿染上的油色,叫夏墨弛的眼睛都被刺得生疼。 第247章 当炮灰首辅女扮男装被发现后(8) 楚引辞含笑坐下,动作流畅地沏着茶水。 今岁新得的雾里清,清润甘甜,苦味只留下微毫几分,是岁妤最爱喝的茶叶。 烧鹅配茶水,雅俗共赏,两道身影哪怕没有任何交流,好似里头都插不进谁一般。 夏墨弛握着拳,警觉性极高,自然也能感受出来岁聿对待他和这楚隐的不同。 他的小字,自己都还不知道。 那楚隐竟然就堂而皇之,这么亲密地叫着他“怀瑾”。 心上的火好似愈燃愈烈,夏墨弛只觉得心口处钝痛到不行,一屁股挤进岁颢和岁妤身边。 “吃,我也觉得这烧鹅好吃得流油,和刘志称兄道弟快恶心死我了,让我多吃几口。” 夏墨弛扯下一只烧鹅翅膀,油星子沾了满手,狂放不羁地大口吃着。 岁妤挪了挪身子,他就跟着也挪屁股过去,“吃啊,我们聿哥儿不是最爱吃了嘛,我不抢你的,只抢颢哥儿的。” 听闻这话岁颢瞪大了眼睛,死死抓住自己手里仅剩的一只鹅翅膀,满眼戒备地看着夏墨弛。 一只烧鹅便在你争我抢的沉默中,被消灭殆尽。 红玉适时带人进来送上净手的热水,顺便吩咐将桌上的残局都收拾干净,同岁妤眼神对视间,隐隐还藏了些笑意。 岁妤无奈叹声,净过手后往床榻那边走去,拉住红玉的手腕,“今日便红玉姑娘同我一道睡会儿。” “不行!”夏墨弛惊坐而起。 “怀瑾......”楚引辞怔愣在原地,眸中满是惊疑。 只有岁颢:“好的,哥你早点儿休息,我们各自回各自房间了。” 说着就将一怒一惊的两人推出了门外。 夏墨弛胸膛起伏不定,蓦然将视线投入刘志所在的那间房。 其余两人并未拦他,毕竟......刘志这人他们也想折磨来着。 屋内。 “噗嗤......”红玉掩面笑着,还是第一回见到主子这么呆的模样。 果真是遇着在意之人,便也没有了寻常的镇定,方寸大乱间连正常的思考都没了。 岁妤侧首看向红玉,将半边纱帘放下来,“红玉姑娘要睡吗?” “公子说笑,奴家睡小榻上便好,在主子心里,您若是被奴家玷污了,这罪责想来必定是奴家背不起的。” 岁妤看着言语间并未透露分毫的红玉,倒是对她的来历更为好奇。 方才在楼下她贴在自己身上时,突然放到自己心口上的动作可不像没发现什么的样子。 不动声色间将她的秘密瞒住,话语未露半点马脚,长袖善舞、八面玲珑,这等女子真的只是一个楚引辞手底下的棋子吗? 如果是,她要重新考量楚引辞的能力。 如果不是......那事情便更加有趣了。 ...... 天色将覆,隐绰的亮光从窗边油纸透进来。 岁妤睁开眼睛,昨夜和衣而睡,衣袍自然便有些皱巴巴的。 红玉上前,帮忙将她衣襟处揉皱些许,用脂粉在她颈侧抹上颜色。 越凑近,那股浅淡的香气便越浓,恰似晴日新雪消融过后的那霁春色。 指腹触碰着的那点嫩肉更是易碎的琉璃,被热气烧融了后软和极了,一碰一点颜色,都不需要胭脂便活色生香。 这等玉人,不论是男是女,都应该是被娇养着的。 不。 红玉抬眸便看见岁妤直直望着她的视线,温和中藏着凌厉,轻易便叫人生畏。 却又升不起什么抵触的心思。 方才想着的什么“娇养”、“玉人”之类的想法,全都被红玉自个儿推翻。 她绝不是被人圈养的雀儿,更不是什么需要攀着大树生长的菟丝花。 她自己就是直上云霄的巨树。 收手将胭脂盖子合上,红玉半坐在床榻边的横杆上,抬头将岁妤额间红发带内的墨发扯松散些。 “公子该去唱戏了。” 岁妤垂眸含笑,起身拉着红玉也站起来,“那便请红玉娘子扮个配角。” “乐意之至。” ...... 刘志只觉得身上哪里都痛,半醒间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便听到门被一脚踹开的重重声响。 “哪个王八犊子......啊......你敢踢我?” 没骂完外面进来的人,自己腰上就被踹了一脚,直直跌到床底下去,本来就散架的身体更难受了。 “呜呜呜呜......刘志你个王八蛋,我没命活了......” “我的儿啊!”一声凄厉的妇人叫喊划破整个怡春楼,刘志身上又被踩了一脚,痛呼声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门口出现的岁妤吸引注意力。 “我的天呐......”岁妤惊讶捂嘴,那双眸子都瞪得圆溜溜的,“刘大哥你为什么还要寻求刺激啊?” “这可是良家女子!” 岁妤的最后一句话像是炸响雷声的最后一点引线,刘志红着眼往床上看去。 床榻上额头染血、倒在妇人怀里气息奄奄的那女子,不是他给夏墨弛安排的吗? 而且,为什么她的爹娘会出现在这里? 门口夏墨弛衣衫皱着,一副刚从温柔乡走出来的样子,“嗬,刘兄你......” 刘志脑子前所未有的清楚。 看着夏墨弛脸上虚浮的惋惜,以及装都不装好一点的同情,猛地猜到什么,不敢置信地发问:“你诈我?” “什么?”夏墨弛装作不解,靠在岁妤身边的门框上,高大身躯几乎将她半数多都掩在影子下。 刘志目眦欲裂地看着悠悠走上前的楚隐,以及一脸看热闹的夏颢,那点猜测都被证实。 “你们联手害我?” 挣扎着起身想要去杀了他们的恨意,被股间隐秘的痛楚牵扯,僵在原地。 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他夹不住了。 “官差办案,谁强掳良家女子......臭死了,谁当众拉屎了?” 打头的官差走进来,他本来就和刘家有过好多次合作关系,这次刘家虽然只差人送了纸条来,但想着拿钱办事的范武还是来了。 还特地大张旗鼓,此时门口早聚集了一干最喜看热闹、传八卦的民众。 谁料一进门就闻到一股失禁的味道,差点就把他给送走。 手底下的衙役捂着口鼻,上前挥手赶开门口几人,“给我把他抓起......刘小公子?!!” “谁?”范武呆住,大步向前走到屋内。 第248章 当炮灰首辅女扮男装被发现后(9) “怎么是你?”范武皱着眉看向屋子里满身秽物的刘志,臭得将鼻子重新捂住。 里面床榻上的母女二人已经穿戴好、被臭气熏的出来了,妇人搂着她奄奄一息的女儿很是吃力。 红玉几人赶紧上前,帮忙扶着。 满脸沧桑的布衣男人跪在范武跟前,“求官差老爷做主啊!刘家小公子刘志强行掳走我家女儿,欺负我们只是农户,想把我们一家都逼上死路啊。” 范武听得额角直跳。 大雍律法,强掳良家女,罚没半数家财。 大雍重农,对农户的补偿和律法偏斜更是明显,其中有一条今年最新颁布的,就是侵占农户财产、性命,一律重判。 这还是三个人,那额间全是血的女子活不活都还不知道...... 范武死死闭上眼睛,“还不快请大夫!” “刘小公子......刘志强掳民女、逼压农户,先押回大牢。” 他是爱钱,但这个前提是还能坐稳屁股底下这个衙役头头的位子。 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宣扬出去、叫人来看热闹的场面,就要自己收回去。 先把人带回去,口供、证词......都还有改变的余地。 岁妤几人在门口看着刘志瘫软得被抬上担架,所过之处皆无人敢靠近。 那抬担架的两个衙役,更是差点想直接扔了手里的差事寻死算了,这臭气......真不是人能抗住的啊。 岁妤眸光转向夏墨弛,引得男人摆手,“我没有......我又不会用这些手段。” “最多喊人去听听他喝了加药的酒之后,说了些什么真心话,依葫芦画瓢给他还回去罢了。”夏墨弛小声嘟囔。 那臭气熏天,可不是他的杰作。 岁妤垂眸浅思,稍加思索便知晓应该是谁。 不过现在也不是管这个的时候,那人......不,应该说那定时炸弹,岁妤暂时还不想去接触。 “走吧,去看看到底刘志会被怎么判,我们也要开始上戏台了。” 岁颢屁颠屁颠跟在自己姐姐身后,手里巴掌大的金算盘“噼啪”作响,“哥,刘家罪名这么一叠,得吐起码六万两出来。” “还是金子。” 这几天岁颢也不止是吃干饭,趁着夜色,他跟着刘志去了他们堆货物的地方,查看过那些东西。 还有刘家的小金库...... 岁颢满意地拍拍手,这下姐姐开海的费用便有了。 哪怕不够,他也能让这些金子钱生钱。 岁妤赞赏似的揉了揉他本来就乱的发顶,“颢哥儿真棒。” 岁颢:“嘿嘿。”姐姐夸我啦~我要赚多多的钱! 先前围在怡春楼门口看热闹的人却没走,挤着都不愿先离开,只是在岁妤几人出来时,堪堪让出点道儿来。 岁妤被楚引辞、夏墨弛护在中间走着,仍不知被谁塞了几方罗帕,纤长的指尖抓握着,看起来都觉得赏心悦目。 尤其,她锦红发带间散落许多碎发,整个人多了落拓的不羁感,简直比话本子里那些浪荡公子还要风流些。 偏偏许多人还心里希冀着,他风流的对象能是自己。 于是,整个宁广的大街上便出现了有些奇怪的一幕。 一行三四个容貌俊秀的公子哥儿上了马车,马车后跟着一长串的民众。 或是步行或也是坐马车,浩浩荡荡往府衙去。 最前面抬着刘志的衙役队伍有点慌乱,他们还从未在这么多注目下办过差事呢。 “这......”范武身边的衙役欲言又止,这场面,哪怕他们想要动丝毫的手脚,都要好好藏收起来啊。 要真被谁“不小心”看见了,这可是大半个宁广最会传八卦消息的人聚集在一起。 谁知道这些事情到后面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经得起查还好,经不起......他们就都去牢里喝泔水吧。 “你走快点,回去通知县太爷,这次看起来不像小事......”范武有点警觉。 在这关头,对开海与否最为重视的刘家人倒台,那这宁广开海一事,可就变故丛生了。 他听命于上头,却并非没有自己的想法,所做只是想多赚点钱而已,至于其他的良心,等他成为富甲一方的豪绅再说吧。 那一船接一船的货物,官商勾结......他可都知道。 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不能随便放弃谁。 刘志,要么死得快,刘家,要么倒的快。 要不然,就只能沆瀣一气,合力将黑的狡说成白的了。 怡春楼到府衙的距离不远,不过两刻钟左右,熙熙攘攘的人群便聚集在府衙门口,看那对夫妇带着女儿敲响鸣冤的登闻鼓。 范武连拦都没拦住,鼓声便传到了公堂。 还没开门的府衙内,富态的县太爷扶了扶自己的官帽,看向得了消息先行急跑过来的刘府管家。 “放心吧,我们都绑在一起呢,不会让别人给我们使绊子的。” “就算事情闹大了......哼,趁着还没有人来,录个口供死无对证的事情......” 刘管家得了准话,三鞠躬地退到公堂后,就被那鼓声吓得一激灵。 门板被掀开,苦主夫妇两个满脸泪水冲了进来,“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凄厉叫喊:“求县太爷给草民做主啊!” “公堂之上不许喧哗。”旁边的师爷使了个眼色,就有人上来捂住那布衣男子的嘴。 凶悍的气势将还想看热闹的众人惊醒,这才想起来府衙惯来的作威作福。 齐齐后退两三步,霎时间连根针掉落的声音都听得清。 “哼。”县太爷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淫威,“底下跪着的,你说你是良家女,可我看你衣衫不整,媚态横生,怕是早就被父母亲卖出去做那档子事。” “怕不就是贪图刘家的钱财来的?”说着一拍惊堂木,将底下的老妇和女子吓得身子一震。 门外混在人群里站着的夏墨弛皱眉,这是要将事实混淆,随意定案了? 宁广的官府都是这么办案的? 楚引辞眼睫垂着,看向岁妤时含着柔和,似是也觉察出她的心思,走近些用气音解释: “这县令刘彭算是刘府的远亲,和盛京户部给事郎刘琥有牵扯,他不是傻,是对宁广的掌控太强。” 言下之意,多年来的强权,商、政各方面对宁广地界的掌控,他们压根不怕“处理”完事情之后,还会有谁敢跳出来主动告发。 只要赶在“还未出发”的首辅一行人到来之前,将这桩事情囫囵解决,也就不会被盛京里来的首辅发现。 岁妤凝着眸光,沉沉看向一脸不屑、随口结案的县令。 公堂上跪着的麻布衣男子被捂着嘴说不出话,那妇人绝望地看了看四周,大喊一声“苍天不公啊”,便朝堂内的柱子撞上去。 夏墨弛急急冲上去叫那妇人撞在他身前,“诶呦”一声踉跄往后倒退两步才靠在柱子上稳住身形。 县令和师爷对视一眼,惊堂木拍下,“堂下贼子惊扰公堂,来人,抓起来。” 夏墨弛揉着胸口,抬手制止示意自己有话说。 “刘兄,我实在是忍不住了,你怎么能颠倒黑白,还......还勾结县令胡乱给人定罪,这宁广这么黑心的吗?” 躺在担架上呻吟的刘志垂死痛中惊立起,“你还在这里胡乱攀扯,县令,昨天晚上绝对是他陷害我的,抓起来,他身家丰厚无比,叫他拿钱来赎。” 还要把命赔在这里。 他可探听清楚了,这个夏默只是富商而已。 自己被坑得这么惨,不让夏默赔命,实在难消心头之恨。 夏墨弛捂胸伤心,“刘兄......你竟然这么对我!你不是说我是你最好的兄弟吗?” 站在外头的岁妤没忍住,在这等情境下被逗乐,唇畔溢出浅浅的笑来。 刘志神情扭曲,不顾还在流着秽物的后面,指着夏墨弛疯狂大骂,“*****,你敢在宁广使计诈我,我必定要你生死不能、千刀万剐。” “来人,把他抓起来,吵什么!” 县太爷脸色不好,但到底还是记得刘志和他是一边的,堂上吵着不好看,挥手叫人将夏墨弛拖下去。 谁知夏墨弛瞧着不会武功,身形倒是灵活极了,还嘴都不带打停地接连辩驳。 “这女子瞧着农户装扮,难不成她跑进怡春楼强迫你刘志?” “我们初来乍到难道能买通你刘志的护卫、悄无声息把人送进怡春楼强迫你?” “地方是你说我是你最好的兄弟带我去的,时间是你临时定的,你说我诈你......” “......” 外头看热闹的民众连连点头,交头接耳声不断。 县令的脸色黑到像煤灰抹上去一样,连拍几下惊堂木,“肃静!肃静!来人给我把他抓起来啊!” “你们不能讲不通道理就抓人啊,宁广原来都是这样办事的。”夏墨弛挑眉。 满公堂衙役追着夏墨弛转圈,没一个能挨到他衣角的,这等笑料叫看热闹的民众们都忍着笑,也不觉得县太爷吓人了。 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句“冤案”,外头挤着的人群纷纷效仿,“狗官”之类的词接连响起。 县令忍着怒火,常年来的威势被挑衅,竟直接下令:“都给我抓起来,反抗者,就地斩杀。” 此话一出,就连范武都觉得大事不妙,可怒极的县令显然没想到这点,狰狞扭曲着面孔下令。 正当衙役们抽刀要砍下时,忽然浑身发软,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岁妤将手上剩余的一丁点儿药粉随手抹在楚引辞身上,带着岁颢侧身避开,让整齐划一走过来的官兵进去。 领头的宋同知瞥一眼乔装成浪荡公子的首辅大人,嘴唇紧紧抿着生怕自己一张嘴就是夸赞。 富态的县令看着那块猛然砸到自己眼前的令牌,软软瘫在地上。 完了,他完了。 连着刘家、陈家......整个宁广,可能都要变天了。 后头的事情便顺理成章,县令一行人草草了案的证据确凿,暂且下狱。 由盛京来的宋景接手彻查先前他办过的所有案子。 污秽满身的刘志再骂骂咧咧,强掳民女、威逼农户,以及先前许多的罪名也都被一一翻出来定罪。 牢内,刘志后半身连自己的排泄都控制不住,凄声叫喊,眼前却骤然出现一只黑色绣暗红兽纹的靴履。 抬头时,却骤然瞳孔扩大,脸上的表情停留在惊骇。 黑色靴履走远,只留下流了一地的血、皮开肉绽像是被一片片削掉皮肉的尸体。 ....... 岁妤坐在书桌前,翻阅着从县府搜出来近几年各世家贿赂他的账册。 宁广还未开海,又两面环山,从上缴盛京的赋税来看也算不上什么富庶之地。 可这账册上,明明白白记着,单刘府一家孝敬县令的,就有一万多两真金白银,一年还有各类奇珍异宝不算,跟整个宁广上交的赋税差不离了。 岁妤心中含着怒气,翻账册的力道便大了些。 室内突兀响起一声轻笑,岁妤动作一顿,悄无声息抽出桌底下的薄刃,在身后覆上一具滚烫的身子时,反手往后一刺。 “怎么,大人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 温热的气息洒在岁妤耳畔,缱绻勾着她耳尖嫩肉,沉噫的音色叫岁妤下意识便有些心慌。 “你算什么救命恩人?”岁妤手上的薄刃被灵巧取下,在男人修长指间转着花,撇开眼不想正眼瞧他。 “我帮你弄死刘志,还在你身上塞了能叫那些官兵软倒的毒药,不算救命恩人?”偃乘有些委屈。 岁妤冷笑,伸手越过肩侧便扯住背后男人披散的头发,叫他顺着力道往自己身前倾。 第249章 当炮灰首辅女扮男装被发现后(10) 偃乘漆黑的眼珠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像极了最上乘的宝石,笑意盎然。 这会儿的他,看起来心情极好。 手中那缕头发坚韧不断,从男人那边连至岁妤手中,将热气、欢欣一道传过来。 手心甚至都烫到发热,岁妤直直看着他,在偃乘脸上笑意更深时,忽而伸手,指尖落在他扬起的唇角上摩挲。 偃乘的笑僵住,只觉得浑身注意力都集中在嘴角,从那一小点扩散的酥麻转瞬便传遍全身。 “善毒善医,在盛京附近出没,你是名满天下的毒医偃乘?”岁妤红唇轻启,似是觉着干涩,极快舔舐划过唇瓣。 顷刻间便让唇上覆着一层潋滟水光,也让偃乘的视线凝在那儿,许多不舍得挪动。 没等他回话,岁妤轻笑,“听说毒医百毒不侵,一身药血更是能治百病,向来闻名却不曾见过,如今得见,还挺俊朗。” 偃乘眼珠子晦涩转动两圈,竟被这句半调笑似的夸奖给弄得耳根子发热。 除了别人夸他毒物、被他神不知鬼不觉弄死以外,他还没这么被夸过呢。 “你也很美。”礼尚往来,偃乘语气温和又真诚。 岁妤慢慢抚上他后颈的手一顿,亮光闪过,唇角的笑愈发灿烂,吐气如兰,缓缓靠近偃乘邪肆的面容。 小巧挺翘的鼻尖时不时触着男人高挺的鼻梁,似近非近、若即若离。 气息交融,从她身上传过来的香气便直直往偃乘心口处钻,比最霸道的毒还要猛烈,叫他手脚都发软。 “你......”偃乘还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便霎时反应过来,眼神一厉想要伸手握住岁妤的手,却被头顶百会穴处传来的痛处给弄得力道轻软。 “你知道我的秘密,对不住了,你必须要死。”岁妤手上再度用力,那根半尺长的银针尽数没入偃乘头顶。 手腕被软软握着,岁妤反手覆上去,神色悲悯,“我身后是岁氏百十来条人命,你这个人太危险,我不能赌。” 眼尾一滴泪坠下,好似那高高在上、却甘愿为凡尘落泪的神仙,“我会永远记着你的。” 偃乘狠厉的神色一顿,骤然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上前狠狠咬住岁妤的下唇。 血腥气蔓延,偃乘咬着她的唇瓣大口饮血,一双眼里满是疯狂和不甘心,却最终还是陷入眼前骤黑的晕沉。 岁妤接住他瘫倒在地的身子,手脚有些发软,轻喘着气,低垂的眉眼都像是在难过。 撑在地面上想要起身,却被有些重量的偃乘拖着往下坠,膝盖一软便要跪倒在地上,腰上便环过一只大手。 “我来。”楚引辞半抱着岁妤,等她站稳后便松开手,一派守礼君子的模样。 手上掂起偃乘尸体的动作却不算温柔,扛起放到肩上便要往窗外跳,还不忘问岁妤,“你要去亲自埋尸,还是我去?” 岁妤定定看着他,下唇被咬出来的伤口格外秾艶,像是精怪化形过后饮人精血,妖魅至极。 忽而浅浅勾唇露出点笑来,“我亲自去。” “那你从门口出来,不要摔着了,我在马车上等你。” 说着便扛着尸体跳进窗外的湖里。 岁妤从木窗往外看,黯淡的月光照不亮黑沉沉的湖水,却被落入湖中的两个男人搅散。 杀偃乘自然是不会真杀的,但她要刷所谓的虐心值,要符合自己的人设。 在这个背景之下,如果她女扮男装的事情被翻出来,整个岁氏都要送命,她不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偃乘这个人阴晴不定,就像颗定时炸弹,随时会被引爆,无论是哪方面的原因,他都必须在自己手上死一回,这戏才唱得下去。 只是......她没想到,早早被她察觉在门外僵住的楚引辞会问都不问,上手便帮她处理“尸体”。 不过这些细节都不重要。 岁妤转身出门,上了马车,径直驶向海边。 海浪滚滚冲刷着礁石,在夜风吹飞下格外叫人胆寒。 岁妤半俯下身,指尖描摹着被放在礁石上的偃眉眼,一滴水珠落在他脸上,声音似乎很是低落悔恨。 “是我对不住你,若是有来世,定叫你身上所有的灾厄降临我身,怎样赎罪都可以。” 话音刚落,便将偃乘推入海水中。 转身和楚引辞走回马车的背影萧瑟,却没看到猛地伸手扒住岩壁、却还是直直落入海中的那道身影。 马车内。 岁妤正垂眸沉思,手上便被塞入一只小巧精致的汤婆子。 “你大病未曾好全,被海风一吹怕再着凉,还是要注意保暖。”楚引辞音色沉缓。 岁妤抬眸,头一回在时隔多年后这么仔细地盯着他瞧,半晌,蓦然发问:“你不问我为什么杀他?” “不问。”楚引辞柔柔注视着岁妤,轻声应。 “没有为什么。”知道岁妤想问什么,楚引辞温柔含笑,“他没死。” “我知道他没死,不管你有什么秘密,你说了事关岁氏全族人性命,便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怀瑾没有真的杀了那人。” “昏死过去被推入海中,同死无异。”岁妤往后靠,身上气力在方才都用尽了,浑身都累到瘫软。 楚引辞毫无人性:“可也不是直接死在你手上。” 两人对视片刻,岁妤忽而一笑,“你这么说是想要我少些愧疚?你想多了,我不会有丝毫愧疚。” 说着,便要起身往马车外走。 被楚引辞伸手挡住,“我出去驾车,你坐着罢。” 坐到车架上,楚引辞被迎面扑来的冷风一吹,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了解岁聿。 正是因为太了解了,才知道他绝对不可能是滥杀之人,除非......那人触及到最性命攸关的事情。 还是让其他人性命攸关的事情。 否则就算是他自己死,那人没犯什么错他都不会轻易去下手害人。 能叫岁氏全族皆送命的秘密,在岁聿身上...... 楚引辞手里的马鞭冷硬发凉,脑子里不断回想着岁聿同那人唇齿交缠的画面,被咬破的下唇...... 他好像......发现岁聿了不得的秘密了。 第250章 当炮灰首辅女扮男装被发现后(11) 次日,天光蒙蒙。 夏墨弛徘徊在岁妤门口,想进又不敢进。 实在被岁聿这两天冷着的态度伤到,就只是昨日在府衙处他朝自己笑了笑,便等不及地想要同他缓和关系。 可......该怎么找个不落俗套的话题呢? 正焦灼着,那扇紧闭的门便被拉开。 夏墨弛抬头,脸上扬起的笑还未来得及完全绽放,便骤然僵在原地。 目光死死盯着岁妤唇上那道显然是被咬出来的伤口,夏墨弛看着岁妤那双透亮的眸子,一字一句问道:“谁咬的?” 靛蓝衣袍掩不住脖子上的那点殷红印子是红玉弄的他知道,假的都让夏墨弛忍不住时时在意着。 可......唇瓣那么暧昧的地方,难不成也是红玉弄的? 岁聿他......昨晚上和红玉...... 哪怕知道岁聿不会同他在一处,夏墨弛仍旧藏着些许希冀,是不是......他也能和岁聿做朋友。 只是远远看着他,就可以。 但现在眼前的景象明明白白将血淋淋的真相摆出来,他做不到。 做不到不在意,做不到只是个普通朋友。 如若岁聿是个女子,假如他再像个强盗一点,逼着岁聿就范...... 不行! 夏墨弛脸上的表情变化实在太好猜,他在岁妤面前向来是不加掩饰、直白给出自己全部的性子,整好叫岁妤看得清楚。 “昨天晚上被狗咬的。”岁妤神色认真。 刚从楼梯口上来、想要找岁妤的楚引辞一僵,便又想起昨晚看到的那耳鬓厮磨的画面。 充斥着危险和血腥气,却叫从未见过这场景的楚引辞做了一夜的梦。 骤然惊醒时,衣物污糟得一塌糊涂。 梦中,那同岁聿唇舌交缠的,是他。 呼吸急促,楚引辞抚住墙边平息心境,眼下青黑明显,片刻后便朝前头对峙着的二人走去。 这边,夏墨弛粗眉一皱,“我......”不信。 到底没说出口,只因岁聿抬眸看着他,神色认真得不像在说假话。 便是连往日里呵斥他都没有,竟还透着两三分乖软。 夏墨弛脑子稀里糊涂转两圈,觉得被骗就被骗算了,难得岁聿愿意这么好声好气和他说话。 反正......他本来也没什么立场管这件事情。 方才下意识拈酸吃醋,他还怕岁聿生气,万一他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怎么办? 红玉是女子,他是男子,岁聿难道就不可以既喜欢女子又喜欢男子吗? 只要......他是岁聿第一个喜欢、也是最喜欢的男子便好了。 要是岁聿娶妻生子了......夏墨弛才自己哄好自己的心又开始生痛,捂着胸口冷冷想,那就到时候再想罢。 现下,他只想多看看岁聿,多和他说说话,最好将自己不大好的形象在岁聿心中扭转过来。 其余的,都先暂时放下才能有几分机会。 “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罢。”夏墨弛神色低落,眼尾坠下瞧着像是快落泪。 岁妤挑眉,并未多说,侧身掠过夏墨弛便往外走,也没阻止他继续跟在自己身后的脚步。 只是到了客栈门口,岁妤停住,看向身后亦步亦趋的两个男人,“哥,楚公子,你们跟着我做什么?” 夏墨弛被岁聿一声“哥”喊得面红耳赤,佯装镇定上前两步,“叔伯叫我看着你,不许学坏。” “你......你跟着我去接触接触宁广的商会吧。” 说着,夏墨弛便同手同脚要去牵马。 县令倒台,刘家倒台,但其他世家并未被牵扯出来,收缴上来的刘家半数家产也并不会让他们彻底断气。 反而,因为这点仇恨,刘家暂时无法对宋同知下手,便将报复的对象放到了夏墨弛一行人身上。 那本来安排给夏墨弛的民女到底是怎么出现在刘志床上的,也许只有将夏墨弛控制住之后,才能问出来。 刘志平日虽然好色,但绝对家族利益面前还是能忍住的。 必定是哪里出了岔子,这岔子,十有八九就是出现在夏墨弛几人的身上。 本来出了这档子事情,夏墨弛几人应该早就被抱团的宁广商会排除在外。 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刘家家主不可能任由害惨了他小儿子的罪魁祸首逍遥,特地给夏墨弛设了个局。 商会名义的请帖借由楚引辞的手送到了客栈,夏墨弛便二话不说接了。 他们只是有了开海前期所需的钱财和少数船只,但重头戏还没开始,自然要好好陪着唱一曲。 更何况......谁知道谁才是那只黄雀呢。 身后岁颢大叫他们不仁义丢下自己,快步跑上前,最后一个钻进马车里。 广茂楼。 最大的那间包厢内,刘家家主刘?谄媚笑笑,朝先前要对他卑躬屈膝的商会会长展颜。 “那缙云夏氏富甲一方,单那两条金矿就抵得上我们十年的收成,只要啃下来,就是一只能宰多年的肥羊。” 语气阴森,刘?脸上的笑扭曲,给商会会长陈渠端茶倒水,“我可不仅仅只是为了报仇,宁广地界的财富已经定型,多也多不了多少,但......” 没说完的话意思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陈渠赞许似的看他一眼,早就知道刘?能屈能伸,也没多为难。 “那就让我来好好会会这只会生金子的肥羊,探探底细再说。” 没给准话,但刘?知道,他绝对忍不住诱惑,这弯浑水,陈渠必定要趟了。 ...... 马车在酒楼门口停稳,早就候着的小厮麻溜上前停好车架,领着夏墨弛他们上楼。 等推门进去,便是其乐融融一副场景。 推杯换盏,没有舞女相陪,没有什么说胡话的富商,数十个人坐在大圆桌边,仿佛只是寻常的聊着生意。 陈渠抬头,长相慈眉善目的,起身朝门口走来打招呼,“夏公子果然是年纪轻轻,一表人才啊,老夫是宁广商会的会长,就是想和小友交个朋友。” 夏墨弛经历这段时间的磨砺,对这些虚头巴脑的推诿早就烂熟于心,迎上去就开始唱戏。 随着他走开,露出了站在他身后的岁颢和岁妤,叫齐齐往外看的一群人都呆愣在了原地。 第251章 当炮灰首辅女扮男装被发现后(12) 门外站着的那两人应当就是和夏默出来“见世面”的两个弟弟。 只是其中一人......容貌太甚! 靛蓝色这等沉闷、略显老气的颜色,穿在他身上,竟还有些叫人心颤的惊艳来。 尤其是他被咬破的唇、颈间暧昧的红痕,都自行将那股风流气带出,玉质一般的仙人顷刻染上红尘俗世的脂粉气。 要是他们再年轻些,怕是也会学刘志向他抛出橄榄枝。 难怪,见惯了美人的刘志在这上面跌了跤。 夏默是怎么能和刘志搭上边的,在座的这些老狐狸自然是摸透了的。 一开始对刘志急色和夏默靠弟弟吃软饭的不屑,在见到夏聿本人时,好像也都能说得通。 楚引辞眸色转深,稍往前走一步挡在岁妤和其他人之间,朝陈渠颔首,“会长不是要同夏兄商量商量最近宁广的大生意吗?” 陈渠花白的眉毛垂下来一点,将那副嘴脸掩饰得极为和善,闻言笑了笑,“对对对,托楚小友前去送帖子就是为了这个,大家快落座,咱们边吃边讲。” 岁妤几人被带着在楚引辞边上坐下,岁颢和他一人一边将岁妤护在中间。 酒桌上的推杯换盏虽不动真刀,但其中的话语交锋俨然早已过了几个来回。 岁妤视线似有若无快速扫过在场的十来个人。 她来之前早就做过调查,这些人的面孔也能对上。 这酒桌上,宁广大部分能说得上话的世家都在这儿了。 少了刘家家主刘?,也少了以珠宝起家的胡家。 珠宝生意对海上运输的依赖更大,比起陆路所掌控的那些资源,想也想得到开海对他们更有利。 这也许,也正是突破口。 岁妤早就派人去接触胡家的人,这次放出消息他们没来主动找夏墨弛这只肥羊,便是表明态度:只想明哲保身。 心思转念间,岁妤跟前的酒被满上,稍稍一怔便抬头,上挑的眼尾风流尽显。 “夏兄弟和我们做生意,那就是一家人,夏......小兄弟,和老哥碰个杯?” 笑嘻嘻自称“老哥”的中年男子大腹便便,看起来足有四十来岁。 恬不知耻喊一个不超过二十五、唇红齿白的俊俏公子哥“小兄弟”,怎么听怎么难受。 但在座的其他人似乎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反倒隐隐期待着岁妤真的喝下。 碰不到,还不能过过眼瘾吗? 他们没什么底线,喝了二两马尿进肚,更不知自己是谁。 向来在宁广地界作威作福惯了,纵然知道上头换了个盛京来的宋同知,也只觉得待不久便会知难而退。 他们不仅占据地利,上头还有人,了不得的大人物。 要是平常他们还不敢这么放肆,但酒一落肚仿佛就将所有谨慎抛却,自大狂傲顷刻便显露无疑。 这一个小小来自外界的商人,他们自认为还是拿捏得住的。 岁妤好似疑惑地偏了偏脑袋,忽而展笑,真和他们喝起酒来。 只是喝过三巡,那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都要醉死过去了,岁妤竟还瞧着没喝一样。 陈渠和夏墨弛说着话,注意力却也看顾着这边,见状嘴角的笑僵了僵。 夏墨弛打圆场,“您别在意,我家弟弟在家什么都没学,净学了家中长辈这喝酒的本事,千杯不醉。” 岁妤将酒杯倒扣,示意自己又喝完了一杯,叫那主动要找她拼酒的中年男子接着喝。 “不喝了不喝了,我喝不过小兄弟.....呕......” 方才还和善笑着的岁妤遽然将手中酒杯一放,瓷质的酒杯一下便因着力道碎成几瓣。 夏墨弛猛地起身,眉头紧锁很是惊慌失色。 “你看看你看看,这是干什么?”劝酒的男子还以为夏墨弛是在觉得岁妤有失风度。 正想端起架子摆出来,便被从他身边挤过来的夏墨弛一把推倒在地上。 夏墨弛眉目含忧,翻来覆去看岁妤到底有没有被碎片划到,“手没受伤吧?” 将手抽出来,岁妤拎起另一个酒杯便掷向那劝酒之人,气焰嚣张。 “你们求着我们夏家做生意,劝酒我给面子,结果你竟然还敢先说喝不下了,这是在拿我夏家的脸面丢到地上踩吗?” “你你你......” “我我我......”岁颢上前一把打掉他指向自己姐姐的手,“结巴什么,真当我们必定要和你做交易啊!” 陈渠坐在位置上,方才因为夏墨弛长袖善舞的戒备都被打消下去许多。 他看得出来,夏聿是真不在乎这次合作能不能成,夏颢同样。 夏默更别说了,能在和他交谈的紧要关头上去关心自己弟弟,看来和先前去缙云调查出来的都是属实。 夏家太富,富到可以将那些不想做的事情拒之门外,自然也就不会在意是不是得罪他们。 心思不怎么经商上,大多只是靠那十几条金矿外加搭上当地知府的大船,才能有发家的机会。 这样最好。 陈渠这才起身上前劝和,给骂骂咧咧想要继续的那人使了个眼色,“今天是好日子,还是不要让这些无畏的小事打搅了。” 夏墨弛忍住要揍他一顿解气的念头,避开他的手往一旁走,“要是陈会长不欢迎我们,我们也就走了。” 他才不怕陈渠会愿意放他们走,肥羊常有,肥到流油、能宰数年的肥羊可不常有。 更何况临近开海事宜,只要和他们搭上线,财富地位就能更稳固。 毕竟他们不像那县令,只要没有错处,谁也不能平白无故拔了他们的眼睛。 这么多年在宁广的扎根,随意动他们就跟将这宁广翻天一样动荡。 那盛京来的首辅不可能有这么蠢吧! “哪儿能不欢迎啊!夏兄弟,来,喝酒。” ...... 第252章 当炮灰首辅女扮男装被发现后(13) 自那日赴了宁广商会的宴请后,夏墨弛便时常带着岁颢去参加酒局。 岁妤这几日将县府搜出来的账册,以及刘府的半数资产清点完,分门别类归置好珠宝、金银。 还有大大小小数十只船,哪怕现在就开始兴建修缮港口,也足够了。 难怪刘家这些当地豪绅不愿意开海。 不开海,整个宁广地界他们就相当于土皇帝,不仅财权在握,还能将经济命脉制于手内,更有底气和官府做交易。 来这儿上任的官员,或是被利益诱惑收买,或是天高路远被“秘密”解决,总之都心照不宣地将百姓们蒙在鼓里。 要真开海了,百姓自己就能赚钱,吃饱喝足指不定就要生出二心。 古往今来上京告御状的例子还少吗。 现在这副情形,豪绅们只要不压迫得太狠,让百姓刚刚够吃饱、前面吊着个能娶妻生子成家的美好念想,也就尽够他们拼命干了。 岁妤指尖在账册上胡家那栏顿住。 除了逢年过节的节礼之外,胡家基本不和县令走动,好像......盛京的吏部给事郎便是姓胡。 起身,岁妤随手将挂在笔架上的发带抽出来,边走边给自己系上。 转眼间,气质沉稳缜密的人便成了一脸灿烂笑容的纨绔公子哥。 大街上人群不算多,但也不少,岁妤独自一人走在路上,左瞧瞧右看看,势必将自己的人设贯彻到底。 来往的行人都有些想看不敢看,余光偷偷瞥过那身穿翠青色衣袍的玉面公子,只觉得整条街都亮堂起来了。 自然,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岁妤问什么答什么。 不出两刻钟,岁妤便在和各个摊主的闲聊中得知了哪儿最好玩、宁广谁最善心、百姓们有些什么活计......等等。 虽未曾直接问出口,但旁敲侧击里,从这些事中,岁妤已然大概能将整个宁广的势力弄得更清楚些。 探子去查终究比不上自己去看去问,侧重点不一样,得到的答案自然也不尽相同。 岁妤指尖晃着刚刚绑到辫子上的铃铛,叮啷作响间,朝摊主笑道:“给我将这些都包起来送到广云客栈。” 等人走远了,小摊贩才从那恍若灿阳的笑中回过神来,心脏跳动得剧烈,看着摊子上的货品时才发现给他放了一锭银锭。 这下不仅是人美了,还心善。 财神爷什么时候都是值得被捧起来的~~ 岁妤不知道身后小摊贩的所思所想,知道自己想要的之后,便漫无目的在大街上闲逛。 余光却在扫到某个熟悉的身影时,骤然瞳孔紧缩,脚步都略微放缓。 看来,他恢复的速度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快。 好似什么都没发生,岁妤继续闲逛,恰好便进了一家布庄。 二楼。 “掌柜的,上面这衣袍的形制可有符合我身形的?”岁妤手抚着下颌,放下茶盏。 “有,贵客您请这边来,有包间可以试试,小的这就吩咐......您看是小厮还是......”掌柜谄媚问道。 一进来就扔了锭金锭的贵客,他大概也知道是谁。 人家哥哥最近就在和他的顶头老板谈生意,不好好伺候着叫人舒服,他怕是想要丢饭碗了。 “丫鬟吧,小意温柔的伺候着才尽心。”岁妤勾唇笑,尽显风流。 “诶,小的这就吩咐下去。” 岁妤拍了拍他的肩,对他十分识趣的态度表示赞赏。 包间内,岁妤解开衣扣,外袍缓缓脱落,却倏而坠落地面,交叠着萎靡又突然。 解衣扣的手被一只大手覆上来,带着她的指尖动作迅速,一颗一颗解开衣扣。 只是不到两三颗,身后之人便好像骤然没了耐心,握住岁妤的手拉着衣襟,便暴力地将褂子扯开扔在地上。 岁妤朝后抬腿踢过去的攻势被轻易化解,反倒被一只滚烫的大掌握住小腿肚,一路迅疾上挑,落在她腿根处。 整个上半身不知道被他下了什么毒,无力到连手都抬不起来。 颈上另一只大手覆上来,岁妤便被逼得仰头,纤细的脖子在来人手中,似乎顷刻便要被扭断。 “首辅大人当真是好雅兴,美人陪侍,衣衫尽落,怎么,下一步是不是便要上榻了?”偃乘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岁妤被掐着脖子仰面垂眸,死死看着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狠狠扇在他脸上。 只是因着中毒,那力道同抚摸也差不多。 偃乘侧脸颧骨延伸至嘴角的一道划痕犹在渗着血,皮肉翻红,将他先前邪魅的面容更往狠厉、阴沉上带。 尤为可怖,是拉出去能止小儿夜啼的程度。 舌尖抵着那受伤的半边脸,偃乘眸光深幽,随时能将人拉入地狱的晦暗近乎将人吞没。 岁妤心间的颤动缓缓平息,在听到男人第一句话时便知道到底该怎么继续下一步。 眉间微蹙,似是不敢置信,“你没死?” 偃乘本来还算的上平静的神色陡然间变了副模样,手上握着岁妤大腿的力道加重,近乎陷进丰腴的腿肉里。 “你就这么巴不得我死?昏死着把我推进海里,是不是压根就没想过我还能活下来啊?” 男人眼尾通红,漆黑的眼珠子旁红血丝像诡虫一般死死缠着。 “但是可惜了,我仇敌太多,要真这么容易就死了,岂不是太对不起首辅大人的特地关照。” 说着,偃乘手上一用力,岁妤便被半抱着往包间内专门为狭昵丫鬟小厮所设的软榻上倒。 海盐混合着药物的微苦气息,无孔不入往岁妤鼻间钻。 她唇上那还未愈合的伤口,便又骤然被咬住,死死碾磨,血腥气顷刻便溢满整个口腔。 “唔......”手上推拒的力道都没有,岁妤眼尾坠下一滴泪,滴落在偃乘抚着她侧脸的大手掌心里。 偃乘的动作一僵,从她身上抬起头,表情危险,指腹薄茧洇开她脸上的泪痕,“哭什么?” “我被你银针扎入百会穴时都没哭,岁聿,你知道,从高耸的悬崖礁石掉下去,被树枝划破脸有多疼吗?” 岁妤的手被强势握住带着去按压偃乘脸上的那道伤口,外翻的皮肉在她指尖下被碾出血,偃乘却好似压根不觉得疼一样。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要怎么弄你。” 第253章 当炮灰首辅女扮男装被发现后(14) “杀了你我也不太舍得,毕竟你这么有意思,我很难再找到一个像你这么有趣的人了。” “要不毒哑?或者让你只能像现在这样躺在床上,动都不能动......” “用烈性*药让你一直遮掩的身份暴露于人前?” “......” “又或是......就这么原谅你?”偃乘神情扭曲,一句接一句的恐吓,却并未在岁妤脸上看到丝毫的表情变化。 她好像一直是那个高高在上、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玉面首辅。 可......不应该这样。 他想再看到岁妤为他哭、为他后悔的样子。 那天晚上在海边悬崖上,猎猎海风中,极寒的刺骨中,他感受到了,滴落在他眼皮上的、那颗滚烫的泪珠。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好像一切都只是他的幻想。 亲手杀过他一次的人被他压在身''下,神情淡然,除了一开始对他没死的震惊,其余什么变化都没有分毫。 不在意他没死成,不在意他到底为什么脸上有伤,不在意他疼不疼...... 掐在岁妤颈上、原本无论怎样都控制着力道的大手倏而握紧,不过一息时间又放开,可还是留下了一道红痕。 印在纤白的颈子上,恰如其分,满是暴虐和旖旎的美感。 令人心惊的脆弱堪折,却又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坚韧,无论怎样都不会因为那些不在乎的事情产生影响。 “说话,岁聿,你说话。”偃乘心间的猛兽横冲直撞,只觉得想要将所有人都杀了的狠戾无声蔓延。 就连被毒倒、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几个小丫鬟都在睡梦中无声打着寒颤。 岁妤抬起轻薄到洇出绯色的眼皮,嘴角的笑嘲讽,半点没察觉到这点小事似的。 “毒医要我说什么?是痛哭流涕在你面前求饶,还是应该忏悔自己不该杀了你?” 顷刻,问责的主体好像都掉了个个儿。 犯错的人,杀人未遂的人,似乎变成了偃乘一般。 只有岁妤一人可怜兮兮,颈上还留着被他“虐待”的证据。 她从来不会有错,错的只是让她被迫做出有违内心抉择的现实罢了。 偃乘诡异地从她话里提取出另一层意思,“我不要你求饶,也不要你忏悔......” “只要......” 只要你说句软话,像你杀我当晚那样,楚楚可怜对我说上两句你的情非得已,他又不是那些迂腐的官员,谁闲得无聊还要去乱揭发人。 【你同我服句软】—— 这样没有半点尊严的话偃乘说不出口。 那被他特地用了药不愈合、甚至更严重的伤疼痛加剧,他脑子里那些要好好报复岁妤的念头却恍惚间便烟消云散。 这辈子他偃乘还没在谁身上栽过跟头。 唯独只有岁聿一人。 岁妤偏头躲开男人追上来的含吮,伤口处男人轻舔着、缓解她疼痛的举动近乎算是最直白的示弱,她也并不在意的模样。 名满天下的首辅大人,怎么可能连这点隐晦的意思都解读不出来。 偃乘知道她清楚自己所有的意思,也知道她不是那种遇事便咒骂的性子,却受不了她冷眼对待、没有半点情绪起伏的模样。 她怎么不打自己了? 手上抓着岁妤的小手不放,一一含过如玉指尖上沾染的血迹,偃乘眼神压根就没有从岁妤脸上挪开。 一时之间,室内竟只剩下轻微的啧啧水声。 血迹没了,偃乘便又拉着岁妤的手去打他受伤的半边脸,直到感受到那点轻微的抵触时,才骤然停住所有动作。 “解开我身上的毒。”岁妤唇瓣轻启的幅度很小,但还是带起细细密密的疼痛来。 偃乘凝在她唇上的视线转到岁妤眉眼上去。 咬破舌尖,倏而俯身堵住她的唇,半晌过后,便被恢复了力气的岁妤一巴掌扇得脸偏到另一边。 半边侧脸上的血缓缓淌着,偃乘咬着下唇,语气有点冲,“我在帮你治伤。” 岁妤自然知道,但男人方才那两三句恐吓威胁自己的话,她不爱听极了。 “你不在乎我差点杀了你?”岁妤仰面躺着,浑身放松,半点没有生死危机时的紧绷感。 偏偏偃乘就觉得她这副样子好看极了。 她不怕自己。 就是因为她不怕自己,恃宠而骄,所以才这么闲散。 想到此处,偃乘竟然还有些诡谲地觉得自己很是应该骄傲。 其他人,应当没有这种待遇。 “我又没死,等你真杀了我再说,不过......”偃乘的语气转而阴森,“我就算死了也会变成恶鬼,日日夜夜纠缠着你的。” “你逃不掉的,更何况......你算是欠我两条命了。” 岁妤轻嗤一声,指尖并拢朝自己这边勾了勾,偃乘便跟着俯身过来,脸上那道伤口再度被按住,血流如柱,淌得愈发欢快。 “我用了特殊的毒,伤口不仅不会愈合,还会越来越严重,害怕吗?”偃乘声音压得很低。 “我害怕什么,疼得又不是我。” 岁妤中指和示指并拢着在他伤口上按着,不出一会儿手心便被浸透了。 “我巴不得......你更疼些。” 在偃乘如炬般火烈的注视中,缓慢而又珍惜地......将那些沾上新雪的朱红,一点一点舔舐干净。 嫩红的舌在他眼前颤着、动着,透亮的眸子却好似在处理什么朝堂要事,认真到近乎肃穆。 极致的反差,极致的诱惑,偃乘要是真能忍得住,那就不算个正常的男人。 俯身的动作却骤然被背脊往下、尾骨上方那处的酥麻止住,偃乘不知道在这上面吃了多少次亏,仍记不住的教训再次上演。 门骤然被踹开,声音轰响着还伴随掌柜的求饶阻拦的声音。 第254章 当炮灰首辅女扮男装被发现后(15) 门外。 夏墨弛死死握紧拳头,神色冷然:“我弟弟在哪间房?” “前面那间,小公子就是来我们店里试试衣服的,这......这突然塞给我的那纸条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他在那里的时候,明明一切正常。 伺候岁妤的小丫鬟们甚至都有四个,怎么就这么轻易出了事。 退出房门后从他颈间取出一张纸条时,掌柜的整个人都是懵的。 只能看到上面“交给我哥,有难”几个字,便后背一寒,赶紧去找夏墨弛。 夏墨弛此刻看着尚还镇定,其实已不知走了有多久,只觉神魂都要被吓得飞远。 岁妤轻易不会用这种法子给他传信,一时间,什么抢劫、采花大盗之类的离谱想法都一一在夏墨弛脑子里过了一遍。 一脚踹开那纤薄的门扇,夏墨弛率先走入室内却骤然一僵。 而后动作极快地转身,将还未来得及进来的岁颢、掌柜的等人挡在外面。 “颢哥儿你在外头挡着,不许叫人进来。” 岁颢葡萄似的眼睛瞪着,很快反应过来就堵在那扇被踹开正漏风的门前,背影满是坚毅。 夏墨弛现下却压根笑不出来,快步走入室内,走向软榻的中途还顺手将屏风展开,再挡住一些。 实在是......室内的场面叫人心颤。 四个丫鬟横七竖八倒了一地便算了,从夏墨弛的角度看去,翠绿色袍子、身形更为娇小一些的那人被一墨衣男子牢牢压在身下。 格外的暧昧缱绻。 夏墨弛心中的怒火冲天,在软榻前顿住脚步,便看到岁妤唇上本就刚结痂的伤口又被吮开。 肿胀、充血的唇瓣像是开得最荼蘼的花儿,肆意绽放着释放香气,勾得人心痒又难受。 夏墨弛顿住三两息,便制住已然恢复些许气力的偃乘,将他反手拎起从岁妤身上弄下来。 岁妤衣衫不整,被扯开、露出些许莹白的肤肉叫夏墨弛脸上一热,仓皇便挪开视线,又忍不住似的要往那上面去。 君子、小人,知礼、野蛮......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他脑子里撞,头破血流也不肯停下来那点躁动。 表露在明面上的,便是夏墨弛呆愣站着,不肯撒手且力道越来越大的钳制。 岁妤轻瞥一眼浑似保镖的夏墨弛,视线一转便将架子旁摆着用来做装饰的剑抽出来。 没开刃,但反射着亮光,依然透着股冷兵器独有的威慑力。 偃乘没什么反抗之力,或者说他压根没想反抗,就这么抬头看着岁妤,唇边的笑愈发肆意。 他感觉出来了,岁妤身上没有杀气,她不想杀他了。 这肯定就说明,自己已经在她心里有了点分量。 那那些杂碎的想法便毫无意义,他只当这是同岁妤的情趣便罢。 岁妤打眼一瞧就知道这人生不出什么正经心思来,未开刃的剑挑开他身上衣袍。 极尽侮辱意味的举动,却让反剪双手跪在地上的偃乘陡然轻笑出声。 甚至,在觉察岁妤的剑尖挪开时,自个儿就直直往那上面撞。 伤人自然是伤不了的。 但他胸前的衣襟,全都被这丝毫没收着的力道挑开,半露出肌理线条流畅、分明的腹肌来。 挺直着肩背在岁妤面前展示,偃乘漆黑的瞳仁都好似亮着光,“你再往下划些。” 夏墨弛脸色黑得已然不能再黑,伸手想要薅住他的后领,却骤然被冷着脸、凌厉看过来的偃乘挡住。 眨眼间,两人竟已然交上了手。 岁妤知道那点毒奈何不了偃乘多久,他愿意被自己控制,那只是基于他意动之间的情趣而已。 到了夏墨弛手上,自然就翻脸不认人,动起手来也毫不含糊。 屋内噼里啪啦桌椅倒地的动静很大,叫等在外面的岁颢、掌柜的,以及一干小厮都缩着脑袋,生怕被波及。 眼见软榻上的被褥都要被他们一脚踩上去,坐在摇椅处悠哉悠哉看戏的岁妤才缓缓开口:“鞋脱了再踩。” 一拳砸在偃乘肩上的夏墨弛顿住瞬息,即将踩在软榻上的脚一软,半俯下身子。 便被偃乘侧踢脚扫在腰上,被重力击得后退两步。 “你偷袭?”夏墨弛怒目而视。 偃乘讥讽地笑,“对付你还需要偷袭?” 说着大手极快在他眼前一扫,夏墨弛便觉头有点晕,瞪一眼偃乘,便软软朝着岁妤那边栽。 好巧不巧,直直倒入岁妤怀里。 身形高大的男人柔弱不堪似的,像极了被抽出浑身筋骨只能瘫软在岁妤怀里,语气还极委屈。 “大人,我头好晕。” 岁妤挑眉,指尖勾起男人的下颌,似笑非笑,“怎么,不叫我怀瑾了?” 还没等面色涨红的夏墨弛说些什么,偃乘便黑着脸要上来将他踹开。 伸过去的手被一只指尖细白、浑似天成的岫玉手掌握住。 误以为岁聿在袒护她怀里那不知恬耻的狗贼,偃乘的神情是肉眼可见地在癫狂边缘徘徊。 却在下一瞬,被扯着手腕往她身旁拉,不其然便也半坐在岁聿下首。 膝盖往上那处被一只玉白小脚踩着,轻柔的力道便让他再没有站起来的心思。 浑身绷紧,偃乘漆黑的瞳仁近乎将岁妤每个神情变化都尽收眼底,连同清晰感知到的温软触感,一齐将他整个人都刺激得快要发狂。 夏墨弛是背对着偃乘的姿势躺在岁妤怀里,看不见这些旖旎弯绕,却下意识觉察出些许不同的气氛,抬手覆上岁妤的腰肢便想起身。 岁妤眸光微动,纤长的指尖摁在他肩上,挑逗似的揉刮着他下颌处的软肉,便叫他又软软贴着岁妤不想动了。 偃乘被踩着,目光幽深地盯着岁妤,将她手上动作都看在眼里,却没什么动作,双手后撑在地上仰面隐忍。 脖子上的青筋都被这点刺激逼迫得尽数凸起,喉结狠狠一滚。 岁妤眉目澄澈,面上神情倒是同她所有动作皆不相符,任谁来看,都不会觉得她有什么狭昵意味。 正值夏墨弛黏黏糊糊蹭在她颈窝处时门外岁颢一声惊呼: “你不能进去!” 第255章 当炮灰首辅女扮男装被发现后(16) 岁妤心间一颤,便见到透光进来的门口处,一高大剪影,将尚还渗光的屏风遮挡完全。 让人只觉室内都逼仄、昏暗无比。 屏风外,楚引辞大步跨进来,便在那处站定。 一开始骤然听闻岁聿有难之时的惊恐落到实处,在见到岁颢门神似的守在门口时,便了然没什么大事。 只是不知,这无事,到底是本来便无事,还是被其他人解决了。 但从屏风隔断往里看,一躺一跪的那两道身影,将他在意的那人严实围裹住。 哪怕隔了一层,他好像依然能感受到那二人身上极度的愉悦和紧绷。 楚引辞恍若无物般精准攥住岁妤看过来的视线,走动中都不曾放开。 终于在周遭的死寂中越过屏风时,眼前的景象却还是骤然叫楚引辞瞳孔扩大。 玉白脚背青色脉络游走,隐于男子墨色衣袍之下,极端的色彩碰撞将他的视线第一时间收拢,便再离不了。 连带那个窝在岁聿怀里、五大三粗的夏墨弛,他都能忽视。 岁妤直直同他对视,丝毫不觉被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神情淡然得像是在书房接见同僚。 沉凝半晌,在看到半跪在地上,大手已然往岁聿中裤下摆摸进去的、那死而复生的男人时,楚引辞终究控制不住外溢的情绪,目光狠厉地盯着他看。 偃乘是什么性子,压根不会在乎一个很有可能下一瞬便被他毒死的无关之人,哪怕他帮着岁妤抛过自己的尸。 对这点没有任何杀伤力的怒视自然也不觉得难捱。 真正难捱的......不可说...... 将纤细骨感的脚踝圈进掌心里,偃乘皱着眉,“太瘦了,过瘦会气血亏虚的。” 岁妤目光仍然是落在楚引辞身上的,闻言眸光未动,抬脚便将偃乘不老实的身子踹开。 黏糊抱着岁妤装可怜的夏墨弛终于感受到些许超出他认知的失控,扭头一看便是偃乘咬着牙隐忍不发的模样。 初始只以为是他看不惯自己,但视线下落,在见到墨色掩盖之下那点玉白时,脑子里松散的那根弦彻底绷紧,而后断裂。 岁妤却将手放在他后颈处,让他强制转了回去,眉目温沉,似是看着自己有些无理取闹的小宠。 夏墨弛偏要讨个最喜欢的名头,便骤然消散在岁妤沉沉看着楚引辞、压根没给过自己的目光之中。 他有种直觉,若是这次他真和楚引辞、又或是那个他不认识的人吵了起来,他再也不会有这样能仗着纵宠装可怜的机会。 岁聿不喜麻烦,自然也不喜为他带来麻烦的人。 夏墨弛脑子转了转,到底还是有个正常的思考在,稍加思索后便知什么才是最要紧的。 要不......先退一步? 楚引辞站在屏风旁,视线稍加偏转,眸子冷凝近乎结冰,只是落回岁妤身上时,到底做不到那么狠心。 他......在狎玩男妓一般,将夏墨弛二人逗弄得找不着北,偏偏,就连楚引辞自己,都生了想变成男妓的心。 二十多年读书人的原则和底线时刻提醒他不要踏出这一步,却在见到岁聿过后,全都烟消云散。 无谓的尊严,廉价的底线,在他面前,似乎都只是摆设而已。 楚引辞沉沉叹口气,将方才打斗间被撞倒在地的那些桌椅挪开,走到软榻边将有些凌乱的被褥整理好。 “胡家那边有消息了。”音色浅淡柔和,手上动作不停。 岁妤蓦然抬眸,眸光微动,推开还想继续赖在自己怀里的夏墨弛,光脚便要踩在地上朝他走去。 偃乘急急伸手垫在地上,圈住她柔软的脚心,“你这下倒不怕冷了?” 说着腰肢发力,猛地起身却没抱到岁妤。 夏墨弛被推开也不恼,只是在看到岁妤要踩在冰凉刺骨的地面时有了点不赞同的神色,伸手便将她拦腰抱起,放进软榻里面。 这会儿,三个大男人倒是极为默契似的,重心顷刻偏移到岁聿关心的事情上面。 就连还在暗戳戳吃味岁聿只想着正事、不想着自己的夏墨弛,都不敢在这个时候乱开口搭话。 偃乘虽不懂这些,但他在江湖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相面识微这点小手段自然驾轻就熟。 眼下看来不是惹怒岁聿的时候,暂且退到一边看他们谈正事吧。 只不过......神情认真严肃的岁聿相较于平常,更多了许多他不曾见过的从容和沉稳。 对待一切事情仿佛都游刃有余,坚定到没有人能阻挡她前进的路途。 这才是她一介女子,敢扮男装、上朝堂,成为大雍朝堂文官之首的真正风范。 从没有哪一刻,偃乘觉得有人如此耀目过。 她就是天生璀璨的太阳,能将所有的黑暗驱退。 偃乘的眼神逐渐痴迷,混杂着赞叹和钦佩之类的情绪,几乎将岁妤盯出个洞来。 被喊进来的岁颢绕过像极了凶杀现场的满地狼藉,也听得认真。 他知道这是姐姐在锻炼自己,这些商场的弯弯绕绕,可丝毫不比朝堂逊色。 虽然在环玉做到了首富,但那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自小在那边长大,占据天时地利人和才有的结果。 这份结果不能看成是自己的功绩,反倒要时时鞭策他继续学着成长。 岁妤同楚引辞商谈间隙,余光将其他三个人的反应都尽收眼底。 分出的一小部分心神将所有事情过了遍,岁妤骤然惊觉,她好像又已经能将这几个男人的性子摸透了。 那关于所谓“虐恋值”的事情,也是时候提上日程。 心中想法闪过一瞬便消匿无形。 系统空间美美追剧的0065身上红光微微闪烁,却没觉察到半点不对劲,只好继续沉寂下去。 直到日光升于天幕正上方,岁妤几人才停下交谈。 接过楚引辞倒好的茶水轻啜,岁妤垂眸,“夏同知去赔偿这间屋子的损失吧。” 夏墨弛现下也不再纠结什么称呼不称呼的事儿,总归岁聿对他的态度是接受的便成。 “诶,我马上就去。” 第256章 当炮灰首辅女扮男装被发现后(17) 话虽然这么说着,夏墨弛脚步却未曾挪动过,眼神幽幽落在室内还不肯走的偃乘和楚引辞身上。 岁颢因为年岁小和身份逃过一劫,但并不会觉得开心,“你都说了马上马上,怎么就是不动呢?” 这个喜欢男人的死变态! 岁颢嫌弃地看一眼侧脸伤口血淋淋、面容有些可怖的偃乘,觉得他也是个喜欢男人,还有伤害自己的怪癖的死变态。 除了看起来温温柔柔的楚引辞。 如果姐姐真的喜欢谁想要成亲......好像就楚引辞是个好人。 胡思乱想着,但岁颢也知道自己不能帮岁妤做决定,是以也没什么行动,只是极窝囊地小声喃喃。 岁妤俯身凑近,便是岁颢嘟囔着咒骂夏墨弛和偃乘不是个好人的“诋毁”。 实在是哭笑不得,岁妤戳了戳他的额头,“你同他一道去。” 刚想抗争的岁颢屈服于姐姐的威势之下,只怒目而视走在前面,还时不时要看一眼夏墨弛是不是有转道跑回去的念头。 给足了银两叫掌柜的眉开眼笑便罢了,那几个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小丫鬟更是着重补偿。 谁叫因为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叫她们遭了无妄之灾。 虽然说应当是那疯子做的,但......不知为何,岁颢心里好像有点预兆似的,觉得这钱也不大会是他自个儿出。 这点毫无依据的预兆很快便得到了印证。 在买了半马车的衣裳、终于出了铺子的岁妤一行人还没上马车,“噗通”一下马车旁便跪了个中年男子。 络腮胡、方圆脸,肤色很黑,身形粗壮,一瞧就是有一把子力气的。 胡老三脸上满是置于死地而后生的决然,抬头看着岁妤......身旁的偃乘。 “请鬼医救救我弟弟,他才二十岁,如果年纪轻轻就这么死了,我......我愿意用我全部的家财来付报酬。” 偃乘可有可无地挥了挥手,“我向来只杀人不救人,要求毒药我还能送你一瓶,救人?我不会。” 说着就要扶岁妤上马车,可胡老三怎么可能放过这唯一的机会。 想到船上卸货那天,远远看着海上漂来一具尸体,他和胡老四不想上前沾晦气,却骤然看到那具尸体懒懒散散撑着地面爬了起来。 被海水冲刷干净还有点凝固的血痕,脸上那道伤口不停流血,先前还歪歪扭扭走着的人,却在拧着自己手骨、脚骨的走动中,恢复得如常人一般。 要不是他脸上还有伤,胡老三两人都怕是觉得自己眼睛坏掉了。 这简直是......跟志怪故事里的鬼一般无二。 等回了家,他们罕见花钱去各大酒楼买了位置打探听故事。 常年墨衣红衫,束发间一支鸦羽簪,才叫他们一知半解地知道那人的身份——鬼医。 不出两天,在码头照常搬货的时候,刘家本来说百斤一箱的东西,却硬生生变成了两百多斤。 这哪儿是他们单独能背得动的! 偏偏,刘家为了加快进度,就这么催着他们搬,还扬言若是这次不来,以后永不再用。 每箱多了一文钱,就让他们压弯了腰。 不过五箱过后,瘦的胡老四就被那箱货物重重压在下面,救出来的时候已经昏死过去。 这几天到处求医,都说砸到腰了,腰部以下都要砍掉,能不能活只能看自己造化。 但这番话,已然是宣告了胡老四的死刑。 陷入绝境之时,求生的意志总会叫他找到法子,脑子里蹦出“鬼医”这个人时,胡老三都觉得自己疯了。 通过码头传递极快的消息网,他找到了偃乘的下落,这才有了这当街一跪。 就算他卑鄙,妄图用大庭广众之下要有点被言语裹挟的人受他胁迫,这些罪责他来担。 只要......只要胡老四能活下来。 岁妤看着眼前这个跪在地上的壮年男子,她向来记忆力奇好,一下便回忆起,这是刚来宁广时,码头上见过的那两兄弟之一。 往上踩蹋阶的步子刚收回来,夏墨弛便伸手搀住了她,显然是早便预想到岁妤的态度。 首辅大人最为心善,这是整个盛京城都知道的事。 谁在他面前哭一哭,只要所言属实,能帮的他都会尽量一帮。 或是真心实意感谢的一篮野菜,或是其他不甚名贵的珠宝,这些都是他最喜欢的回报。 至于那些想要空口白牙白得的人,刚一照面便会被岁聿戳穿。 有他在,整个盛京的风气都好了不知多少。 现下这么一个憨厚朴实的汉子跪在地上求,就算为他们请个大夫,岁聿都会管。 “你慢慢说。”岁颢扶起还想继续跪着的胡老三。 似乎是看出来一行人之中谁话语权最大,胡老三听话地起身,三言两句便将整个事情经过说清楚。 “小的所言句句属实,如果贵人不信可以前去亲自看。”胡老三满是忐忑,生怕失去这株救命稻草。 岁妤垂眸还未开口,偃乘便上前抬头点了点,“你带路吧。” 聪明的男人就要学会揣测正确心上人的所思所想,没见方才夏墨弛抽蹋阶抽得有多快嘛! 还有楚引辞,完美契合那些世家贵公子的形象,据他贫瘠的认知来看,这类人最容易叫人喜欢了。 善毒善妒的他绝不允许自己走在别人后头。 ....... 马车在胡家院子里停稳,岁妤下车时差点还踩到水洼。 宁广近海,本就潮湿,加上近日又下过几场雨不见暖阳,地势较低的胡家自然更潮。 胡老三将院子里杂七杂八的东西扫开些,这段时日为着胡老四的伤,鸡鸭什么的都来不及管,院子乱得不像话。 “实在不好意思......” “行了,带路吧。”偃乘先下马车,本来想抱着岁妤下来的,但也看清楚了,这种时候他要不分场合地上手,转眼就能被一脚踹开。 这等傻事,他才不干。 因着无人在家,门闭得死死的,甫一打开,便闻到里面一股子霉味。 疼过半天、现下什么感觉都没有,胡老四只呆呆躺在床上,想着自己会不会就这么臭在家中、等着老哥回来收尸了。 呆呆眨着眼,却骤然看见一仙官似的公子站在他床前,眉目半垂就要接他去天宫。 “我是要成仙了么?” 胡老四上半身颤抖着,脑子里过了一遍这辈子到底有没有做善事,还是说他是什么仙人下凡,这辈子吃过苦就能回去了。 到时候要真去天上了,自己就给哥变出来一栋大宅子,给他娶个媳妇儿,再弄好多好多银子给他。 哦,对了,还要继续做好事,多帮那些码头搬货的工人、讨饭吃的孩子妇人变点饭菜。 想着想着,胡老四乐呵呵笑出来。 偃乘皱眉,看胡老四愣愣盯着岁妤不放,上前一步便将她身影挡住,脸色阴沉翻着下三白瞪他。 胡老四“啊”地一声叫出来,“我怎么又只能下阴曹地府了?” “他没救了。”偃乘扭头,死气沉沉对胡老三下论断,腰上便被隐秘地拧了一把。 改口的速度也是超出常人的快,偃乘转眼便笑呵呵扯住胡老四的手腕,“不过有我在,是鬼也能救回来。” 夏墨弛在后面看完了全程,无语至极,但奈何此处无他可发挥的余地,只好冷着脸不说话。 楚引辞瞳色深深,唇角带着惯有的两分笑意,未曾开口多说些什么,只是将这间屋子打量了个遍。 墙上霉斑被铲掉,但仍留有印子,这两兄弟的生活状况肉眼可见的差。 据他所说,他们两兄弟是在码头搬货为生,家中仅有的两亩薄田因交不起利钱,被府衙以此为由头早就收了回去。 此种情况不在少数。 胡老三兄弟靠体力赚钱,按理来说不会这么拮据。 可那些请人做工的商人压价太狠,不论是官府还是商会,整个宁广竟然都默认了这一现象。 官商勾结、层层相护,递到圣上书案上的宁广不够富饶,有时还会拖欠税款。 百姓家财将将够吃饭,看见身边人都是这样,便以为处处都是常态。 只有那些蠹虫,个个肥得流油不说,还要看见哪儿来的过路肥羊都想咬上一口,贪婪到没边。 该抓。 楚引辞心中所想皆没说出口,但......落在岁妤身上的眼神柔和又带着点笑,哪怕只是看着他的背影都觉得心生愉悦。 他能想到的,岁聿自然都知晓,此番前来,也必定不只是为了救治胡老四而已。 “他要是痛那会儿还好,现在已经完全没感觉了,应是伤到了腰部的筋脉......”偃乘掀开被子看了看伤势,顺带将岁妤的视线严严实实遮挡住。 胡老三腿一下便软下来,声音都打着颤,“那是治不了吗?” 偃乘奇怪地瞥他一眼,心道:他脑子不会出问题了吧,在胡乱说些什么话。 自己这么说只是为了表示一下这伤难治,以此来叫岁妤觉着他厉害罢了。 别没得治好伤,还不能讨着好,偃乘也不干这种傻事。 “这小伤还不是随手的事儿,现下只是麻烦一点,等着吧,我施三次针便好。” 偃乘看都没看骤然松了口气的胡老三,眼巴巴朝岁妤开口,“我要脱了他的衣服施针,你先出去好不好?” 岁颢一下便朝他看来,反应极大,“都是男人,有什么不能看的!” “你们在这儿打扰我施针了。”偃乘顿住一瞬,到底没对着岁妤的宝贝弟弟沉脸,平和解释道。 岁妤睨他一眼,转身出了房间。 除了偃乘之外的其他人都跟着出来了,站在屋檐下,看刚刚关进去一只、现在逃出来全部的鸡鸭满院子乱蹿。 “我这就抓回去。”胡老三苦着一张脸,生怕惊扰了这些贵人。 岁妤一撩袖子,也上前两步,“我也帮你抓吧。” 此话一出,夏墨弛原本就打算上前的步子迈得更大,“我也来帮忙,这么多鸡鸭光你一个人得抓许久。” 岁颢本就玩心大,抓鸡这个新奇活动还没接触过,加上有夏墨弛这个对照物在,跑得就想比他快,抓得就想比他多。 于是一场寻常、无聊的抓鸡,竟叫他们玩出了乐趣。 楚引辞眉目温沉,用院子里剩下的竹条编新笼子,接住岁妤递过来的那只鸭子,径直塞进去,不大不小,刚刚好够十来只鸭子活动。 “想不到你还有这手艺啊楚大哥。”岁颢洗干净手上不小心沾上的鸡鸭粪便,嫌弃归嫌弃,倒没有抱怨。 楚引辞自然听得出岁颢口中的调侃,口吻无奈。 “我在外历练多年,住过深山老林,没有吃食的时候,便会就地取材用草木、竹子之类的东西编成陷阱,这也算是条求生之道吧。” 夏墨弛可见不得楚引辞这么炫耀自个儿才能,手上竹棍戳了戳岁颢,“你洗干净点手上的屎......脏污吧,别到时候臭了你哥。” 岁颢顿时横眉竖眼,哪哪儿都觉得不得劲了。 要不是夏墨弛非要跟他比谁抓的鸡鸭多,他会一脚踩在鸡粪便上差点整个人都摔倒吗! 好在他姐姐身手了得一把扶住了他,否则......否则他就剁了夏墨弛这厮。 胡老三的心在这再寻常不过的打闹玩笑中安定下来,眼中泪光隐隐闪过。 思忖半晌,在房间内仍然没有什么动静的时候,走向坐在矮凳上仍清冷如仙官下凡尘的岁妤。 “您最近......是不是在和宁广商会的陈会长做生意?” 岁妤清泠的目光看向他,闻言眸光轻颤,颔首应是。 “我......我不知道这会不会对您有什么影响,就是我们两兄弟常年在码头卸货,对那些来往商船再了解不过。” “最近,陈家布行的出货量比之前大了许多,还有......刘家的商船上,我看到陈会长身边惯常管货运的管事在,他们也许有什么交易......” 夏墨弛几人同刘家的仇整个宁广怕是无人不晓。 胡老三说不上来是什么法子,但以刘?压工价压得最低、还要时不时拖欠他们的性子,不可能不记仇。 “您要小心他们......” “胡老三!出来!”有些陈旧的门板被一脚踹开。 第257章 当炮灰首辅女扮男装被发现后(18) 岁妤正要多谢他的这番好意提醒,便骤然听闻一声暴戾的怒喝: “胡老三,你给老子滚出来!” 与之同时响起的,还有门板被一脚踹开的巨响。 夏墨弛眉头一皱,和楚引辞一人一边,侧身挡在岁妤身前,看向那一窝蜂冲进来的汉子。 走在最前头的,是个身穿锦衣的浪荡公子,一脸嚣张,走进来猖狂笑着的模样在看到黑着脸的夏墨弛时,骤然一顿。 打量的视线继续落在岁颢几人身上,暗自嘀咕,怎么姓夏的肥羊也在这儿? 这模样,夏墨弛自然知道他认出来自己的身份了,挑眉看着他也没出声。 胡老三上前两步,满脸戒备,语气却还是谦卑的,“王六公子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办法,他们靠着这些人吃,斗不过就只能服软。 王六顾忌着夏墨弛他们在,到底还是听进去自家老爹念叨着要宰肥羊的事情,生怕把他们吓跑了。 连带着对胡老三这个他看不上眼的贱民语气都好上不少。 “你去我家要银子了?”王六坐在小厮搬过来的凳子上,腿踢了踢要趴下来给他踩的下人,没踩。 胡老三怔住,“是,王老爷仁善,给了我一两银子。” 这次虽然是帮刘家搬货,但那管事的却是王家的,是以按照规矩,讨要的赔偿应当王家出。 他在王家门口低声下气缠了好久,好说歹说才在人逐渐聚集起来的时候,得到了王家管家从侧门门缝里扔出来的一两银子。 其实这点钱治伤是完全不够的,但能从王家要到,他没办法也只能收下,再少也能顶上一阵。 可......一两银子,为何王家六公子又要再来问一嘴,还带了这么多人? 王六摇着手里的折扇,装得风流倜傥,“你把那银子给我大张旗鼓地送回我府上去,再三倍赔偿于我。” 不止胡老三,连岁颢他们都被这话给惊呆了,“为什么?” 岁颢双手插肩,满脸都是不理解,“要是我没记错,应该是你赔偿他吧?一两银子把人打发了暂且不说,什么律法规定还要将银子三倍还给你家?” 王六上下打量着岁颢,见他年纪轻轻、旁边的夏墨弛也没说话,语气不免嘲讽,“你这小娃娃毛都没长齐,肯定不知道。” “我王家在宁广什么身份,竟然还要他堵在我家门口要钱,这不是赤果果的羞辱吗?我要他赔三倍已经算是仁慈了。” “你可以问问你哥,我们做生意的哪笔单子不是数百两近千两,怎么能被这么羞辱。” 岁颢满脸黑线,显然不大能理解他话语之中的逻辑,仍不忘纠正最明显的错误,“那叫赤裸裸。” “你管我赤什么?这是我和他胡老三的事情,警告你别多管闲事。”王六背靠着椅子 很是嚣张。 忽而一声轻笑打破剑拔弩张的气氛,岁颢刚想开口骂回去的念头瞬间就被打消。 楚引辞会意,同夏墨弛几乎是同时让开步子,好叫身后挡着的岁妤能看得更清楚些那嚣张之人到底是什么样一副相貌。 王六忍着怒气看他们,却在岁妤身形露出时,瞪得快要凸出来的眼珠子更显眼地扩大,活像下一瞬就能整个囫囵掉出来。 有些人哪怕坐在矮凳上,身处还有点叫人嫌弃的臭院子里,都是能叫人心肝一颤的惊艳。 他这下是彻底知道为什么刘志会被迷住了。 前些日子他不小心烧了一户人家的家宅,被他老爹罚禁闭,这两天才被放出来,也错过了这些好事。 自然,今日,也才第一回见着岁妤本人。 果然是得天独厚的好相貌,引人垂涎。 王六坐着的身子站起来,双目放光,“你就是夏聿,果然长得好看,难怪......” 楚引辞眸色顿暗,没等说些什么,夏墨弛便随手抽了根方才楚引辞编猪笼的竹条,狠狠朝王六抽去。 “你个浑猪,眼睛往哪儿看呢?” 竹条在夏墨弛手中仿若长了眼睛一般,一抽一个准,叫那想找人来挡的王六除了哀嚎,上蹿下跳着躲藏别无他法。 “你竟然敢打我?我回去就叫我爹把你们的生意全搅黄了,让你们亏得血本无归。” “切,”岁颢双手叉腰很是讥讽,“你们就算再等十年,也等不到我们亏得血本无归的时候。” “来人,来人,去报官把他们都抓起来!”王六抓狂。 一身形矮小的小厮偷偷溜了出去,因为是视盲区,无人发觉。 岁颢继续嘲讽,“你的县令倒台了哦。” 王六一张脸上满是整整齐齐、被竹条抽出来的红印子,随手拿起身边的东西就朝夏墨弛扔。 谁料夏墨弛身手了得,躲闪间连衣角都没怎么动,王六自己却被糊了一手脏污。 “啊啊啊啊啊!” 仰天的嚎叫被走出房门的偃乘一针飞过去,彻底安静。 那些小厮想上前救回自己公子,又畏惧夏墨弛手里的竹条,畏畏缩缩着不敢上前。 “吵死了,”偃乘侧身让开胡老三进去的路,对岁妤讨好似的笑笑,“他现在能站起来了,只是要再有两次针灸,才能彻底消除隐患。” 得到岁妤赞许的眼神时,偃乘唇边的笑便愈发得意,转眼看向疯狂张大嘴巴试图出声的王六时,又是不耐烦。 “要不直接毒死?” 王六眼睛瞪得更大,掐着自己脖子就急急往后退,靠在鸡笼前,戒备地瞪着夏墨弛和偃乘几人。 他被夏墨弛挡住,不能和那些小厮在一处,连推人出来挡剑的靶子都没有,好没有安全感。 蓦然听到偃乘张口就要毒死他,吓得一激灵。 再等等,再等等,等官兵来了,他们都要被打死。 王六心中得意洋洋,还好他从老爹书房里偷出那县衙的令牌,可以调衙役来护身,否则就彻底被这群人拿捏了。 生意那边夏家已经将银两全投进来了,哪怕退出也没有办法从他们手里拿钱。 自己差遣衙役在这穷乡僻壤里把他们都一把火烧了,事后神不知鬼不觉地还回去,再不济多贿赂现在管着县衙的官,总会没事的。 以前,他们都是这么做的。 王六淫邪的目光隐晦投到岁妤那边,又飞速低下头忍着,等着吧,到时候他只能跪在地上求自己。 衣襟里随身携带的药包被他抓在手里,紧紧握着,兴奋到手心都出汗。 就在他想着这些时,门外便传来整齐的一声声马蹄声。 第258章 当炮灰首辅女扮男装被发现后(19) 夏墨弛眉头一皱,他常年待在军营,对这些马蹄声、盔甲行走间撞击的声音都很是熟悉。 门外,是宁广的兵将? 岁妤沉静的眉眼含笑,缓缓低垂眼睫,又在矮凳上坐下,一派稳重之相。 王六捂着脸,伸长脖子去看外头,在看到自己小厮那道矮小身影时,才爆发出一阵大笑。 “你们这群贱民,都要为刚才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说着趁夏墨弛不注意就从鸡笼上面跑过去,期间一脚踏空正好踩在鸡粪便上的狼狈不堪暂且不提,只满脸狠厉,对那些官兵下令。 “都给我抓起来。” 原来那块令牌可以调动的是镇守地方的兵,而不是县衙衙役。 真的是太好了,刀剑无眼,这下谁死谁活,还不是他说了算。 要一把毒药撒过去的偃乘被拉住袖子,力道轻浅,却让他的动作骤然顿住,只乖乖站在岁妤身侧当门神。 里头的胡老四被他哥扶出来走到门边,这辈子还没见过这样的大场面,瑟瑟发抖之余,竟然还能有点诡异的好奇。 毕竟......这即将被捕的几人,都胜券在握、没有丝毫惧怕的样子。 他们怕也没用,经此一遭,早就打定主意搬到其他地方去了。 先前搞来的路引和户籍迁动证明,正好派上用场。 嗯,看完热闹就和恩公他们一起跑了算了。 这么想着,他们二人也不给恩公惹麻烦的在门后躲好,只探着个脑袋看情况。 坐在门边矮凳上的岁妤回头看他们一眼,见胡老四精神头好得很,便再度转回去看夏墨弛灵活游走在官兵中间。 “你们下死手啊!刀剑无眼,死伤不论,出了事情我担着!”王六捂着肿成猪头的脸上蹿下跳。 该死,一个富商而已,怎么有这么好的身手? 贫瘠有限的脑子叫王六在气头上想不来那么多弯弯绕绕,只知道要将这几个人,尤其是夏默就这么乱刀砍死。 竟然敢那么对他! 夏墨弛从那些官兵手上夺过大刀,刀剑铿锵声不绝于耳,倒也没下杀手,只是也轻易就能挡住那些人。 正旋身一脚将人踹飞,夏墨弛却骤然看见岁妤朝自己眨了眨眼,动作一僵,转瞬反应过来故意露出破绽,假装被打回来,佯装不敌。 这点小动静王六自然没注意,指着夏墨弛不敌的身形怒喝,“快砍了他。” 后头的事情便顺理成章,夏墨弛被两个五大三粗的官兵反剪双手,懒散地站着嘲讽十足。 楚引辞和岁妤几人没有那么招王六的恨,也没让那些官兵怎么绑人。 王六晃荡似的走过来,红烧猪头似的脸孔满是愤恨。 抬脚就想来踹夏墨弛,谁料被夏墨弛长腿一迈用膝盖抵开他的腿,反倒径直踹上他圆滚滚的肚皮。 倒在地上溅起几滴泥水时,门外便再度传来整齐划一的马蹄声。 王六往外看,便又是一队人马进来,个个还穿着正规的盔甲,气势汹汹。 王六瞬间就呆傻了。 怎么又调兵来了? 他手里那块令牌有这么大的权力吗? 他王家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只是还没等王六多想,那为首的士兵便骤然越过他,朝夏墨弛他们一拱手,“听闻报官有人私调兵马,我们是来抓人的。” 说话间目光与岁妤交错一瞬,便又恢复如常,转身看向院子里鸡飞狗跳的混乱场面,一挥手,“都抓起来。” 在自己被反剪双手的时候,王六都还是不敢置信的,怎么一切都会这么出乎意料呢? 眼睛红血丝密布,王六如丧家之犬一般,正要被压着走时,却突然出声。 “我能不能和他说句话?”抬了抬下巴指向岁妤的方向。 楚引辞皱眉,看向岁妤,“我去同他谈话?” 岁妤不可置否,便见楚引辞走上前时,王六也没什么反应。 却在那官兵松开些手的间隙,直直将手里有点被汗水沾湿的药粉撒向楚引辞。 哪怕官兵制住他手的动作再快,楚引辞后退得极为迅速,屏住呼吸时,却也感受到一股燥热自某处升起。 “哈哈哈哈,我这药粉沾着了就躲不掉,你个扮猪吃老虎的着了道也不错,不是什么高风亮节吗?我看你在这穷乡僻壤找谁!” 这话已然很有指示性,这是——chun药。 偃乘蓦然一惊,上前便直探楚引辞的手腕。 他可不是为了什么楚引辞,只是因为他知道岁妤是这里面唯一的女人,要真是像这王六说的效果,那...... 这后果他都不敢想。 只刚探出脉象,偃乘的脸色便肉眼可见黑了。 这毒是他研制的,千机醉,沾之便诱人发狂。 更不凑巧的是,他这药只是玩闹着做出来的,没有解药。 要研制出解药,最少也要半个时辰。 而他这毒的厉害便是......一刻钟之内没泄欲交合,便会爆体而亡。 偃乘死死闭了闭眼睛,看向已然涨红了张脸、推开他靠在土墙上的楚引辞,无比后悔,刚刚上前去的,怎么就不是他呢? 夏墨弛皱眉。 单看偃乘的神色、以及楚引辞明显不对劲的神色,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的他心里不知为何,有了点突如其来的惊慌和瘀堵。 “他这是怎么了?”语气犹疑。 倒没人理他,楚引辞强撑着理智开口,让那带兵的领头先将人压走。 偃乘直接就上针直直插入他腰间,试图缓解他逐渐高涨的燥热,但......收效甚微。 “唔......” 克制的低吟沙哑又紊乱,楚引辞只觉自己好似浸在火海里,无处可逃。 低垂的眼睫都被点燃,浓烈的火焰从他的四肢百骸齐齐游荡开来,近乎将周遭所有都尽数付之一炬。 撑不住地俯身半跪,脊背绷直恰似一张拉满的弓。 楚引辞低低喘息着,便见眼前倏而停下一剖青绿染白的衣袍。 猩红的眼皮上抬,身前站着的,是他哪怕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靠近之人,身体内的火再压抑不住,楚引辞伸手扯住那角衣袍。 力道轻柔,生怕碰碎什么似的小心翼翼。 谁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在试探,也在征求同意。 手里紧紧抓住的衣袍被扯开,楚引辞的心也一道沉入谷底,自我厌弃极重,半敛的眸子瞬间便黯淡下去。 忽而一只玉白的手抬起他的下颌,被迫仰面之时,便是岁聿俯身凑近,指节屈起缓缓拭去他眼角因难受沁出的泪水。 嗓音低缓:“哭了?” 楚引辞急急喘着,心间仿若被一只大手死死攥住,意识到什么,急速崩裂的筋脉蜷缩扩张,叫他这个人都近乎变成最危险的火药。 “没......” “哭什么?中毒......”润红的唇轻启,打断楚引辞急迫的辩解,“解了便是。” 楚引辞黯淡的瞳仁剧烈震动,俶尔抬起已然被浸红的上眼皮,呆愣问出声:“怎么解?” 岁妤似是被他这句话问得轻笑一声,玉白指尖拉着他的手腕,近似摩挲一般往她自己身前带,男人便好像生出许多气力一般直直跟着站起来。 转身往马车上走,手心内广袖的触感轻软,恰如现今清泪坠落的楚引辞,岁妤手上力道加重,在广袖尾端扯着男人跟在自己后头。 这次来宁广他们是暴发户,马车自然造的格外华丽舒适,其内还有个小隔间,专供岁妤休息所用。 现下,却有了其他用途。 偃乘的神情可怖,却在看见岁妤脸上浅淡的神色时,半步都迈不出来。 先前可以疯到想杀谁杀谁的疯子,如今被拴上链子,只消主人看一眼,便再生不起反抗她念头的心思。 便恰如此时,他哪怕心里再清楚马车车帘放下、门被锁上之后会发生些什么,也无法动弹阻止半分。 岁颢握着拳,神色焦急看一眼偃乘,再看一眼夏墨弛,只觉得自己脑子快炸开了。 怎么办,姐姐的身份是不是要暴露出来了? 在场这些人会帮她隐瞒吗? 多了好几个人知道,是不是这秘密泄露的可能性也就越发得大? 万一到时候姐姐不情愿和他们谁在一处,又会不会因爱生恨多扯些其他事情出来做幌子,又或是拿捏住这个把柄威胁姐姐? 一连串的想法在他脑子里掠过,岁颢都觉得自己要变成傻子时,夏墨弛忽而语气艰涩地问道:“两个男人......也可以?” 岁颢着急到紧紧皱着的眉头一下便放松了,“可以,当然可以,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打着哈哈转头看向身后还躲在门背边的胡家两兄弟,在见到他们也因自己那回答震惊地瞪大双眼时,心里简直是畅快淋漓。 感谢上天,让他遇到的是这几个傻子。 只不过......还剩一个人呢!这个人看起来可不像不清楚的样子。 视线同偃乘交错一瞬,二人不约而同上前,一个用东西将那门外的马车围住,一个在附近撒毒,就是让人无法靠近马车方圆几里之内。 夏墨弛眼神直愣愣地盯着马车,试图透过那薄薄......不,加厚的六层木板看到里头的景象。 呆怔半晌,心里头打转的想法都不知道转了多少回,终于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上前拎起两个大柴垛也围在马车外围。 甫一走近,却骤然听闻里头一声似有若无的轻哼。 缱绻氤氲出水光似的,只一进耳朵里,就好似要就着这点劲儿将魂魄都扯出来嚼碎了咽进去,偏偏那苦主还很乐意。 怎么......怎么这一声,听起来比女子还要娇媚? 夏墨弛捂着自己耳朵,转了两圈之后,又绕回原地蹲下来,不舒服又直接席地而坐,就这么走不成得听墙角。 马车内,狭小的隔间。 后仰撑在马车上的楚引辞面色涨红,如玉君子已全然被不可言说的欲色浸透,变得格外危险。 岁妤坐在他身前,眸色沉沉凝视他半晌,伸手缓缓摩挲着他的眉眼,俯身凑近些。 温热滚烫的两道呼吸交织,顷刻间便让狭小的空间内再度弥漫起水汽。 “楚庭卿,你还没告诉我,当年何故不辞而别?” 狭小的空间似乎还有回音,落在理智倾尽崩塌的楚引辞耳中,便如同最催人奋进的靡靡之音。 楚引辞未曾碰过这些温香软玉的把戏,却在此刻,逼仄无比到能清晰嗅见岁聿身上逐渐演变成甜香的气息,被弄得溃不成军。 玉白的指尖落在连他自己都鲜少触碰之处,趁他之危逼问一直未曾得到回答的疑惑,缓缓施力。 “因为......因为......”素日自持的端方君子,此刻与被逼问、甚至严刑拷打的罪犯无异。 还是用的最无理、最折磨人的刑罚。 吐气艰涩,痛楚过后隐秘升起的欢愉近乎叫楚引辞崩溃,眼尾坠着泪可怜兮兮,“因为我好像......是断袖......” 先前丝毫不敢透露的秘密在此刻岁聿的半放纵之中,极会抓住契机地开口吐露,楚引辞不惜用最唾弃的话语评判自己。 “我是不是让你觉得......很恶心?”楚引辞眼睫震颤得翩跹,眸光破碎得不成样子。 岁妤轻笑,坐直身子缓缓解开腰封,动作极缓慢,叫楚引辞的目光一瞬不瞬落在上头,跟着她的细微动作转动眼珠子。 片片流光从宣纸糊成的窗户透进来,沿着岁妤的半边侧脸摩挲贴合,真就像极了旁人口中所说的仙官下凡。 也叫楚引辞本就快要炸裂的身子,欲火高涨。 视线落在纤细颈子往下的位置,楚引辞却倏而顿住,身子僵得不像样。 那是......裹胸? 第259章 当炮灰首辅女扮男装被发现后(20) 素白一条约莫十指宽的白布条,将岁聿的胸口处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 先前那些因着情''欲忘却的、似是而非的猜测,在此刻彻底得到证实—— 岁聿,大雍明珠在握的首辅大人,是位女娇娥。 扮男装上朝堂,单薄身姿抵挡万难,楚引辞不敢想象,那么多年,岁聿是怎样独自挨过来的。 平心而论,如果换作是楚引辞自己,他甚至不确定自己能否瞒得如此滴水不漏。 位极人臣,带来的绝不止是满门荣耀,还有数不尽的危机蛰伏。 那么多豺狼虎豹环伺,哪怕一人咬上一口,稍不注意也能葬身旁人腹中。 汹涌的情潮叠加复杂的欣赞、敬佩、疼惜,全数化作最原始的冲动,仰面紧紧盯住岁妤的视线都叫人不由自主地打颤。 岁妤心漏掉一拍,也是第一次见到楚引辞如此神情,浓重的侵略性包裹着赤裸裸的欲望,一道朝她扑过来。 俯身,岁妤纤长的指尖挑起男人下颌,顺着喉结往下滑落,触碰到他因中毒泛出绯红的胸膛时,手掌贴合上去。 唇角轻浅上扬勾勒出笑意,岁妤抽出玉冠上充作固定的玉簪,下一瞬,长发滑落披散。 哪怕被特意描粗、变得更凌厉的眉毛,黯淡些许的肤色,在现今这情境中,都再不算什么瑕疵。 她是最莹润的珍珠,哪怕附着一层污泥,也能叫昏暗的室内生光。 一如辅佐宣武帝将整个大雍朝堂整治得井井有条。 又如现下此刻,将他牢牢压制,神情半凝地一点一点,叫他理智悉数崩塌。 在被他抱着抵在马车车厢上时,即使被他失控地缠吻、且愈来愈重的力道暂时处于下风,半阖的眼眸也仍然清醒。 清醒看着他所有的沉沦和对她的痴迷,眼尾生理性沁出的那点水液,都好似最华贵的那一点金粉,在浅淡余晖里,熠熠生光。 上位者对信徒的施舍总是叫人不自知便陷进去,一点点融进骨血,在好不容易能触碰到时,便再无克制所言。 楚引辞所中之毒冲垮他先前压抑的疯狂,搂上纤细腰肢的力道越来越重,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往自己怀里嵌。 在感受到些许痛感时,岁妤半是清醒地回过神来,伸手扯住男人同样披散下来的长发,“克制些。” “克制不了。”楚引辞伸手将她的手心整个握在自己手里,压着她愈吻愈深,勾缠着发狠似的讨吮。 向来有礼的楚引辞,在遇见这些事情时也是同样的失控,疯狂的边缘还残存些许理智。 一半叫嚣着发狠发狂,一半却唾弃自己竟急色至此,不顾岁妤本人意愿做这种无耻的念头。 落到实处,便是他半落泪半歉疚地低声埋在岁妤颈窝处,不住地道歉,只是那该有的行径丝毫没有漏掉。 直到...... 岁妤咬牙,扯他头发的手转到他脸上,用尽力气扇他,“我没说停。” 楚引辞眼瞳蓦然发亮,唇角竟还愉悦地勾起,俯身,细密不透风的湿吻又继续含上来。 ...... 是夜。 马车外围着的东西紧实驻扎着,夏墨弛头一次这么痛恨自己过于敏锐的听觉,甚至......他还能嗅到岁妤身上惯有的那股清泠香气。 被潮热的水汽一蒸,连带着香气的气息都变了个味儿,尤为地......勾人。 撑着下颌望天,夏墨弛思考天地间人类存在的意义,思考给岁聿准备的热汤什么时候做才最好...... 脑子漫无边际就这么水灵灵地跑偏,最终仍然要被拉回来听墙角。 偏偏他还不挪位置。 鼻血流了一地都不肯挪位置。 三人呈三足之势相望,谁都不和谁搭腔。 岁颢离得最远,他只在乎姐姐是不是真的心甘情愿,在意姐姐是不是开心,但不想听墙角。 这感觉也太奇怪了,一种有违君子道义的自我约束感叫他离得远远的。 虽然他一个励志当大雍首富的人也不算什么君子来着。 岁颢抬眼看了看神色最为难看的偃乘,心里约莫猜到一星半点。 这人怕是早就知道姐姐的真实身份,又解不了那药,阴差阳错,只能将心上人拱手相让。 但在岁颢心里,暂时还是将最像好人的楚引辞排在姐姐择婿的前头。 更何况现今看姐姐的态度,也应当是和楚引辞最为亲密。 一阵呼噜声打破僵持,岁颢正皱着脸,就见偃乘丝毫没有停顿,上前便将胡家院门推开走了进去。 完了,好像有人撞枪口上了。 被推开门的瞬间,胡老三睡眠较浅,第一时间醒了过来,起身警戒地看向外头。 门外月光之下一道黑影长身直立,长发披散间隐隐还有“叮铃叮铃”的铃铛声,格外像鬼。 胡老三几乎是下意识就拿起放在墙边的扁担想打,却在他走近之时骤然发现是恩公鬼医。 讪讪放下扁担还没说什么,便看见胡老四瘫直睡得舒服的睡姿被一拳抡上去,呼噜声彻底顿住。 一声惊叫张大嘴巴,却未曾出声,胡老四瞪大眼睛,就看见给他用毒蛇、毒蝎子放到嘴里塞进去的鬼医又来了。 吓得眼泪哗啦啦地流,却见偃乘不痛不痒捶了他一下之后,自顾自坐在他床边,不说话也不做声,呆愣愣想着些什么。 胡老四抖着身体爬到隔壁胡老三床上,在对上偃乘漆黑的眼珠子时,讪讪一笑,“我有点冷。” 说完捂着脖子,他又能说话了? 再一次对鬼医的手段莫测有了个新的认知,胡老四和老哥对视一眼,率先出击扯开话题。 “恩公好像心情不太好,要不和我们说一嘴,放心,我们嘴很严的,听了就忘。” 偃乘幽幽看他们一眼,倒真发问:“如果你们做事被抢了先机,但又想得到最想要的东西,怎么破局?” 这问法太笼统太文雅,胡老三和胡老四......没怎么听懂。 “要不......说简单一点?”胡老四弱弱提议。 偃乘好不容易拽一次文采,学楚引辞还学了个四不像,更烦躁了。 “我被人抢了宝贝,该怎么抢回来?”不好直接说人,以免暴露得太多,偃乘下意识用其他字词代替。 这下懂了! 胡老四脱口而出,“宝贝被抢了肯定先下手为强啊,趁着抢宝贝的人没发现你发现了,偷偷把她带回来最保险。” 胡老三赞同:“这样还避免正面起冲突,免得宝贝受到什么损伤。” 偃乘漆黑的眼仁一下便被烛光跳跃着映出暖光。 对啊! 偷偷偷回来不就成了! 第260章 当炮灰首辅女扮男装被发现后(21) 次日清晨。 楚引辞伸手习惯性地想要将岁妤揽进怀里,却骤然摸了个空。 浑身汗毛瞬间立起,楚引辞起身便想要拿衣服,却见自己除了身上的中衣,其他衣物,一概不翼而飞。 眸光一暗,径自掀开隔间的车帘,便看见马车外景象已然变成一块完全不认识的地界。 耳朵稍动了动,在听到无人靠近的时候,楚引辞仅着中衣出了车厢,便见此处荒无人烟。 能做出此等不知廉耻之事、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做得到的——偃!乘! 心间怒火中烧,楚引辞反倒愈发理智,思忖着偃乘会带岁妤去哪儿。 宁广之事接近尾声,但到底未曾全然了断,岁妤绝不会想要离开。 偃乘此人虽不着调,但好在对岁妤的话言听计从,不会带着人跑得过于远。 最有可能便是宁广地界之内,最好还是城内,方便岁妤能了解各类信息,更不耽误给他们传话、通信。 那就只有......怡春楼。 蓦然抬眸,楚引辞从隔间撕下锦被尚还干净的面那层,稍稍一披,便在身上结出一身简陋的衣衫来。 打马狂奔,马背上的楚引辞却一派平和。 ...... 怡春楼。 岁妤被脸上黏湿的舔吻弄醒,伸手想要推开扰人睡意的罪魁祸首时,却顿觉不对,骤然睁开眼睛。 果然,不是楚引辞。 眼角轻抬,不过须臾便将室内的布置打量清楚,顺着力道懒懒往床榻内一滚,避开偃乘亮着眼要上手抱她的动作。 “给我下毒?” 偃乘本有些低落的神情再装不下去,慵懒笑着倾身靠近,“没,是迷药,那狗男人才是毒药。” 岁妤近乎是瞬间便被他野蛮的思考方式逗笑,“你还有理了?是不是还要我给你什么奖赏?” “有吗?”偃乘受宠若惊,双手捂着胸口格外开心,“我也想你给我解毒。” 岁妤眉间一皱,伸手去探他额温,语气狠然,“你给自己下了千机醉?” 极懂察言观色的偃乘一下便将自己手心里藏着的改良加强版千机醉收回去,“没有。” “我不会这样的。”就差指着老天发誓了,偃乘言之凿凿,“你现在还有正事呢,我知道你不喜欢人干扰自己做事情的进度。” 岁妤蓦地软和下来,惊觉自己竟有些渣女的潜质,倒也不错。 指尖赞许似的摩挲着偃乘的唇角,在他笑时显露出来的那个小梨涡处戳了戳,“嗯,你很知我心意。” 这句话比任何情话还要动听,几乎叫偃乘快要欢快地飞起来,“我要做最知岁岁心意的那个人。” 说完,在看到岁妤神情肉眼可见柔和下来之后,倏而俯身再凑近些,潮热的呼吸喷洒在她半边玉白的侧脸。 “那等你正事办完了之后,我就给自己下药,你要不要也来点,改过配方的,绝对会让你更加舒服。” 岁妤已经舒服地半阖的眼眸倏地睁开,有些不敢置信般看向他,似是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处理办法。 但瞧偃乘一副贴心好男宠,这世间绝无第二个的理直气壮,便连她都没什么多余的话好说。 这等根植在他骨血里的思维方式,要她来改,这还真是个大难题。 罢了,日后的事便日后再说吧。 向来走一步看三步的岁首辅,竟然头一回有这种摆烂的想法,任由偃乘满心欢喜地上了床榻,将她一把搂在怀里。 ...... 姐姐丢了! 岁颢张大嘴巴,看向被严严实实围起来、中间却空了一大块、缺少最重要那辆马车的地方。 第261章 当炮灰首辅女扮男装被发现后(22) 那道声音传进来之时,哪怕是向来运筹帷幄的岁妤都不由得一僵。 这样的情形,似乎她很是熟悉? 来不及多想,岁妤眼角余光瞥到偃乘不大对劲的兴奋之时都无话可言。 床榻之上只被他们堆叠着往里放着的锦红纱幔,地上随处踢开的靴履...... 室内燃着的、却丝毫越不过那点荼蘼缱绻味道的安神香...... 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卧房会出现的样子。 岁妤竟然还有种被抓奸的错觉,心重重一跳,不由自主还真生出些寻花问柳的心虚来。 久久未曾得到岁妤回应,楚引辞紧紧皱着眉头,深浓的瞳色将他原本如玉君子般的面容也带出几分阴沉之感。 指骨印在门上的力道不小,顷刻便已有了印子,楚引辞却好像压根不觉得疼一般。 半晌,在他掌心已然被门上雕刻的印纹压得通红时,门内才传出一声柔柔的应答,“进来吧。” 楚引辞暗自平复着紊乱的气息,推门而入。 便见到岁妤正坐在小几上系着衣带,眉目低垂看不清作何想法。 倒是偃乘,一副小人得志的面相兴高采烈地给岁妤递着衣裳。 偃乘眉眼含笑,十分的疯劲儿都被化去九分,看起来整个人格外柔和。 哪怕方才急急跑过去给楚引辞开门,又急急跑回原处给岁妤做个仆从,心情都极为美妙。 餍足的神色足以让见到他的人都知道,到底他是因何才会如此欣愉的。 楚引辞进门了,神情反倒不像在外面那般沉着,缓步上前将岁妤外衣里头的长发拢在手中拿出来。 手上动作熟稔,指尖灵活给岁妤穿着衣裳,岁妤只需要听话地抬手便好。 于是场景顷刻便调了个个儿。 先前离岁妤最近的偃乘变成只能递点小物件的仆从,反倒是楚引辞,像极了温存过后同夫人琴瑟和鸣的新郎官。 他身上还是穿的红衣裳。 那衣裳不是被自己拿走了嘛?怎么还能凭空变出身没见过的外袍出来? 从来都是孤家寡人、更不喜仆从伺候的偃乘,丝毫未曾意识到世家公子,一般都是会有暗卫、产业之类的存在。 偃乘手里紧紧抓着岁妤最外面那层的束腰,赌气似的指间夹着银针,作势便要扎死楚引辞。 恰好岁妤背对着他而站,更不会发现他的小动作。 已然抛过尸的楚引辞若是还会怕这外强中干、色厉内荏的偃乘,便也枉做一家之主了。 神情自若抬手将偃乘指间的银针挑出,捏在指腹处,用点内劲直直反射向室内的柱子,扎进去三厘深。 挑衅! 这绝对是挑衅! 偃乘漆黑的瞳仁死寂般瞪着楚引辞,本就看他不顺眼的心思更重些,现下倒是恨不得他马上暴毙。 怎么那天王六撒得不是毒药呢? 太没胆色了,再不济事先偷偷在自己这里随便讨一副毒药过去,都能叫这楚引辞顷刻见阎王。 也不会弄成现今这副局面,他还要在这里平白受这些冤枉气。 长长吐出一口气来,偃乘在岁妤闻声转过头来的视线中又笑起来,歪着头同她对视。 岁妤半怔,没好气白了他一眼,抬手好叫楚引辞帮她穿好外裳。 正当偃乘要说些什么时,才掩上不久的门便被一把推开来,焦灼的话音随之响起,“怀瑾你没事吧?” 夏墨弛一脚踏进房门,便看见叫楚引辞和偃乘二人正背面围着的岁妤,蓦地一僵。 早间醒来后便同偃乘厮混,方才楚引辞来只来得及帮她将衣裳穿好,只是这发冠还未曾戴好。 一头长发披散,昨日夜间被汗水和其他水液黏湿、脱掉的妆面今早洗净,露出较往日白净许多的原本肤色。 夏墨弛对这些不大敏锐,但就是觉着......今日的岁聿,格外好看。 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让他有些口渴。 仓皇垂下眸子,夏墨弛快步上前拎起桌面上的茶壶就灌,半壶凉水下肚方才觉得身体内骤然烧起来的那把火稍稍熄了点。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听到岁聿娇声的低吟,他竟有种错觉,岁聿......是女人。 背对着室内三人扇了自己一巴掌,夏墨弛只想叫自己正常些,好不容易急促的呼吸缓下来,转身时便又看着岁聿微微偏头疑惑的目光。 完了,那把火更烧得厉害了! “你......我......岁颢带人先行去府衙了,我们什么时候去?”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夏墨弛只能凭借仅存的脑子扯出点正经话题来。 岁妤坐在小几上,任由学有所成的偃乘给自己戴上发冠,看向夏墨弛的眼神里都藏着些不易察觉的怜惜。 这人......怕不是所有的聪睿都放到带兵打仗上了,怎么这几面,就像足了家中还未开蒙的稚子。 先前朝堂之上处处同她顶嘴的那个夏墨弛浑似失踪了一般,留下的只是个单会傻笑的空壳。 “总得叫我正衣冠再说吧。”岁妤接过楚引辞随身带着的、那本新拿到的王家账簿摘录本,随意翻阅着。 夏墨弛愣愣应是,总感觉自己忘了什么事情,但到岁妤几人要走的时候都没想出来。 行至怡春楼门口,先前的马车已经换了一辆,依旧是三架车马,但车厢却大上不少。 “这马车是临时买下的,比不得咱们一开始特制的车壁厚重,这三匹马也能拉动。”楚引辞倒出刚泡好的茶水。 岁妤懒懒应声,只觉身上疲乏不堪,极度的欢愉也是需要身体来扛的。 凌晨方歇,到今日白间又被偃乘缠着,虽没什么不舒服,终究还是有些打瞌睡。 从怡春楼到府衙的路程有些远,又不急着去,马车悄无声息慢下来,叫靠在软榻上的那人好好休息会儿。 夏墨弛借着这得来不易的机会,明目张胆看着岁妤,将她对着自己这边的面容看得出神,抬眼看到其他两个人时,才陡然变了脸色。 “既然都是断袖,我也不跟你们打哈哈,我们最多就是当个寻常人处着,相安无事最好。” 插着双手环抱在身前讲着话的夏墨弛丝毫没察觉,其他二人的神色皆有些不对劲。 第262章 当炮灰首辅女扮男装被发现后(23) 又或许是他知道,但并不在意。 偃乘嘲讽地勾了勾唇角,上下打量过夏墨弛几眼,似乎还藏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可怜。 “你脑子没病吧?” 就差贴面说上一句“你需不需要用药毒会儿”了。 楚引辞向来淡漠难辨的神色都起了些不同寻常的变化,看向夏墨弛,“声量小些,莫吵着她。” “他没醒。”夏墨弛下意识看了眼仍在沉沉睡着的岁妤,心下一慌,生怕真因为自己将一看就累着的人吵得睡不着。 “还不是你们......” 昨晚也真是叫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一个连异性手都没牵过的糙汉子,在军营里和那些兄弟抵足而眠的时候,打死都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还会喜欢上一个男人。 但......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夏墨弛从来也不是那么在乎世俗礼法的性子,在得知岁妤对这类断袖也不排斥,便将所有顾虑都彻底放下。 只要能同他在一处,旁人怎么看便由得旁人分说吧,管那么多又不能叫他心下愉快些。 如此想着,夏墨弛的神情肉眼可见柔软下来,珍爱的目光落在岁妤面上,嘴角笑容压都压不下去。 马车缓缓停在府衙。 岁妤几乎是马车停住的片刻时间便清醒过来,下意识起身想要出马车,便被一只大手握住。 转头看向笑容荡漾的夏墨弛,轻轻蹙了蹙眉,反握住他的手带着他又坐下来。 “你们先下去等我。” 偃乘警告的视线盯在夏墨弛身上半晌,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转身就走的楚引辞下马车。 等到马车内只余下他们二人时,岁妤看向绝对不正常的夏墨弛,“你今日是怎么了?” 一不像发现她女儿身的样子,纵使她现今也没想过瞒着他,但没必要主动挑明,倒叫事态霎时间僵在此间了。 二也不像有些什么小九九的模样。夏墨弛向来性子直爽,要什么便说什么,以往朝堂之上同自己顶嘴互坑也是毫不手软。 那他今日......“你脑子摔了?闹市不可疾驰。” 夏墨弛嘴角释放魅力的笑容僵住,抬手揉了揉已然笑僵的嘴角,委屈死了。 “难道你不觉得这样的我很像日光吗?你以前都说我笑的时候最好看......” 岁妤从脑子的犄角旮旯里扒拉出来那段记忆,顿觉夏墨弛今日可能真的是有些脑子出问题了。 那分明是他们二人在朝堂之上掰扯黄河匪患的事宜,她有些无语随口说出来膈应夏墨弛的话,怎地叫他还能误认为是真心话? 长长叹出一口气,岁妤只觉得这段时日比自己过往的阶段还要更多次数的叹息。 “你直接说,不许打哑谜了。” 见岁妤神情不似开玩笑,夏墨弛神色便忽而正经起来,“我......我许是真的断袖了,但只对你一人有此种想法,绝不会同其他的......男子这样。” “我其实想说的是,你既然可以接受楚引辞,那能不能也试着接受我......” 说着语气便急迫起来,慌忙补充,“我不会叫任何人发现我们之间的事情的,若真有朝一日叫旁人察觉,那就说是我甘愿做外室。” “......” 岁妤一字一句听着他剖析真心的言语,挑眉倏而俯身,紧紧盯着他,“你说自己是断袖......还说要当我的外室,可你有想过,自己是处于上位,还是下位吗?” 眉尾飞扬,丝毫没有因为这点讨论的事情含着羞涩,岁妤的神情正经得像是在问询下属生死攸关的大事。 “我不做下位那个哦~” 夏墨弛眨巴两下眼睛,本就圆润的眼睛含着些许困惑,反应了数十息,在岁妤视线缓缓往下落、最终停顿的位置时恍然惊觉。 脸色一下涨红,夏墨弛脑子已然乱成了一锅浆糊,嗫嚅着不知该从何说起。 将他细微的神色变化都尽收眼底,岁妤难得笑得畅意,“你要不再好好想想?” 说着便要出去,只是还未等她掀开车帘,便骤然被一只大手扯住手腕拉进滚烫的怀里。 岁妤坐在夏墨弛腿上,轻抬眼尾,眼里含着询问。 夏墨弛喉结上下滚动一瞬,该死地觉得岁聿这副看垃圾的神情他竟然喜欢得要命,“我无所谓。” 似乎是在给自己肯定,“我都可以的,怀瑾想要做上位,那......那我便躺着好了。” 说完为了印证这话一般,抱着岁妤起身便放在软榻上坐着,自己比了比位置,一下便坐到她腿上来。 岁妤叫他这一通乱动下来,啼笑皆非地揽着他的肩,抬手勾起他的下颌,“真不在意?” 温热的气息逐渐靠近,玉面映着薄红的人满是桀骜地朝自己倾身过来,像是绷着脸不理人的狸奴,软软的小爪子似乎随时都能攥住他的心。 可这是只装狸奴的老虎幼崽,牙齿尖利、生性嗜血,在他不注意时便能一口咬断脖子。 夏墨弛喉结剧烈滚动几下,而后在岁妤若即若离的啄吻中,倏而重重含住她的唇瓣。 滚烫的手掌贴合在她腰间稍加施力,还未反应过来他竟如此大胆的岁妤便城墙失守,叫他勾缠着软红吃吮。 分明那手都还在颤抖,动作却丝毫不含糊,而且......像极了练习过数千遍那般,死死将自己嵌进她怀里。 岁妤抱着人,上位者的姿态却被抵着压在车厢上湿吻,连挣脱都没有力气,粗暴的吻近乎疾风骤雨般砸下来。 比偃乘和楚引辞要粗暴数十倍的力道,岁妤唇舌都被吃到麻木,向来清醒的眸子都禁不住地开始涣散。 半晌,在终于被放开之后,岁妤指尖抵在红着眼还想继续的男人胸膛,声音轻喘着不稳,“今日我还有正事在身。” 言下之意,适可而止。 夏墨弛耳朵像盖了层透明的罩子,压根听不见岁妤的话,眼前只能看见开合不断的唇瓣,被他吮得通红。 还想俯身继续的动作被揪着头发往后一扯,“疼。” 第263章 当炮灰首辅女扮男装被发现后(24) “疼~” 软软一声呼痛溢出马车车厢,叫在外头等着的楚引辞与偃乘一顿。 夏墨弛喊疼?岁岁打他了还是怎样,他们竟还能从这声音里听出浓重的愉悦来。 二人对视一眼后视线很快便又交错开,均死死咬着后槽牙按下要将马车内那狗男人痛打一顿的念头。 便是向来冷静自持、不露声色的楚引辞,这等想法都没藏着。 离那声叫喊不过半刻钟,一只掌心带着薄茧的大手便掀开车帘,叫里头那人能更方便下马车。 隐约还能瞧见车帘遮掩下那食盒里装着的已然凝固的热汤,孤零零落在马车内。 夏墨弛委屈巴巴的神色在岁妤身后,对上偃乘二人时,含衅地挑了挑眉,一派自得之色。 这些,岁妤都不曾知晓,又或是不想理会。 她下了马车便急急朝府衙内走,不管是谁,他们三人之中的任何一个现今都不想看见。 真的是......一个两个,惯会得寸进尺。 ------ 因着身份还没暴露,这回来府衙,他们停的都是角门,轻易不会叫人察觉。 急步朝公堂后面的议事厅走,岁妤眼神扫过这座修缮得极为华丽的府邸,便知这往任县令没少在这上头花银子。 似乎朝堂上户部那个、还有兵部,都有到宁广做过县令的。 他们的共同点,只有一眼最隐蔽,藏着掖着不想叫人发现——有钱。 盛京城里最时兴的织花缎子,竟也叫那些人拿来做鞋面。 好看是好看,只是这银钱......怕是要花光他们半个月的俸禄才能够买到一匹了。 心中念头千思百转,岁妤却没表露出来分毫,接过偃乘递来消除唇上红肿的改膏药抹上,进入议事厅时,便又是那个大权在握的天子近臣。 议事厅内。 先前带兵前去抓人的统领也在,见岁妤进来,起身拱手做礼,身上盔甲碰撞声很是闷沉。 “见过首辅大人。” 岁妤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们坐下。 现下整个室内,除去她和楚引辞三人,便只有那统领和现今接管宁广衙署的官员。 从盛京千里迢迢奔赴而来,顶了先前明面上首辅出行随行的官员,席催这可是有重任在身。 他来,一是为了看着夏墨弛不要多生事端,毕竟开海之事多生事端,夏墨弛性子直来直去,少有人管得住。 万一这要是和首辅大人对上,坏了要事可就成千古罪人了。 二来嘛,也算是襄助岁聿。 开海一事于朝中分成明显的两派,他们这些过过苦日子、打仗出身的官员自然能懂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但总有人会暗中破坏,须得有个得力的帮手。 席催恭敬拱手,将一册子递上。 “经大人提点,已然将有问题的那些账目着重查过,宁广各大世家的府邸也派人探查了,这些事近日的发现汇编。” 岁妤接过,将那条理清晰、一看就能清楚知道有哪些发现的册子翻阅着,赞许的目光看向来接任的官员。 她记性向来极好,只要是见过的人,身份多加回忆须臾便能知晓他的身份。 “你是兵部的,定国公府的人?” 夏墨弛骤然浑身一紧,率先辩驳,“他只是我爷爷带过的一介小兵,平常也没什么联系。” 可千万别给我误会成是他府上不放心岁聿查案,特地派来监视的,“应当是凑巧、凑巧而已。” 岁妤凌厉睨他一眼,正想多说两句的夏墨弛瞬间哑火,紧紧抿着薄唇不再说话。 被问到的席催心中暗自惊奇,怎么这才多久未见,首辅大人便将小公子驯服地干脆利落了。 果真是雷霆手段。 “回首辅,下官先前确是定国军麾下兵卫,后来因伤上不了战场,只能谋了个闲职。” “兵部可算不上什么闲职,整个大雍朝的安危可都掌握在你们手中啊。”岁妤翻看着小册子,语调平和。 全然的夸赞听在不同身份的人耳朵里,意思是会变得不同的。 朝堂之上向来文官与武官便多有不和,一个激进一个则希望平缓些,架吵得自是不少。 更何况首辅和定国公,一个文臣之首,一个武将将帅,没看先前小公子在朝堂上处处同首辅大人顶嘴嘛。 是以岁妤这句话听在席催耳中,便是若有若无的敲打。 “大人说笑,要说朝堂安定,陛下治国有道,我等文臣武将才能有任职办事的果敢呐。” 岁妤半挑眉头,凝视他须臾,在他脸上没看到什么心虚时,方才浅浅一笑,“那这回宁广一事,便要仰仗陛下国威了。” “正是。” 笑脸迎人、不知不觉间话头绕了好几转,便将一切后续事宜敲定。 有些听不大懂这些弯绕话的偃乘神情认真,一句一句都记下来,等着找......视线逡巡一圈,算了,还是找岁颢请教一下吧。 夏墨弛神色自若,眼神却已然涣散,他听得懂啊! 岁聿这话不是变相在防备着他定国公府吗?那他怎么办? 想着想着,夏墨弛便眼前骤然一黑,只觉自己前路艰难。 他喜欢的人不仅是府上的政敌(明面上算是),还是个男子,若真叫娘知道了......夏墨弛暗自打了个寒颤。 这件事情得找个折中的法子。 总归不能叫岁聿担忧烦心,否则,他便连陪侍左右的机会都不会有。 这点自知之明,夏墨弛还是有的。 ...... 经这一遭县衙衙署的交谈,后续事宜都被敲定。 先前的温和只是为了遮掩身份调查清楚当地世家,现如今情况已然摸清楚了,自然不能再如此拖延。 一通的政令下达时,刘?正在打算着将自己的家资拿回来。 他们设局叫夏默投了绝对血亏的丝绸生意,眼见的凄惨下场已然有了,这宁广便依然有了能暂且续上几年的肥羊。 只待亏得不行时、哄骗夏默签几份早就拟好的单子...... 正笑得猖狂时,门外却骤然传来一声声惊呼。 第264章 当炮灰首辅女扮男装被发现后(25) “谁敢放肆?” “我。” 夏墨弛手上转着削薄的刀刃,抬脚跨入门内。 那左右两边打开门的衙役神情冷肃,瞧着噬人的杀气腾腾。 “夏默,你敢私闯民宅!我要去府衙告你......” 懒得和他周旋,夏墨弛将手中状书径自递到他眼前。 “刘家强占庄户田地,私吞庄户税款,参与宁广前知县虚报税赋一事,其下管事打杀良民......” “数罪并罚,抄没全数家财,刘?斩首示众,刘家男丁除五服以外、八岁以下流放千里,女子皆冲入教坊司......” 刘?怔怔看着夏墨弛手上有衙门公章的状书,腿一下便软了下去,终于如愿进牢里和他儿子作伴。 隔壁早就关进来的陈渠、王家,以及那时广茂楼整个商会参与之人,没一个是干净的。 都被这段时日岁颢同他们打交道摸得一清二楚。 把柄捏在手上,最大的阻碍被一一清除,剩下的事情落实的俨然一副水到渠成之势。 该罚的按照律法罚,斩首、流放、抄没家财...... 该赏的...... 数月后,回京的马车上。 岁妤身着紫色绣仙鹤纹样的官服,腰上佩挂金银装饰的鱼袋,一派气宇轩昂。 只是这丰神俊朗的首辅大人,此刻却因为马车内的三个大男人紧皱着眉头。 闭眼,岁妤往后靠了靠,从偃乘手中扯出被他好奇捻在指间仔细瞧的鱼袋,“坐好,这样像什么样子。” 偃乘漆黑透亮的瞳仁巴巴望着岁妤,“原来还是穿官服更好看些,难怪那些人挤破头了也想当官。” 想亲。 “我也想去当官了。” 想抱着岁岁往死里亲,香香软软一个扯着他头发狠厉的样子更好亲。 岁妤睨他一眼,“若想为官,世家贵族可靠举荐,平民百姓要靠科考。” 上下打量偃乘一眼,岁妤憋着点笑,“你怕是只能走武举。” 偏偏偃乘的身手算不上最好,这名头打出来一半是靠绝佳的轻功,更多的则是那神鬼莫测的毒术。 若真拎起长枪短剑上擂台,还不一定能占上风。 偃乘抿唇,敏锐察觉到自己被岁妤看扁了,“不能用毒吗?我把他们全都毒傻。” 没等岁妤回答,夏墨弛便咧着嘴冷嘲一声,“正经考场,哪能让你用阴私手段。” “我也没说考场上用啊,我在比试之前就毒傻他们不就行了,没人上台,赢的当然就是我喽。”偃乘神色认真。 岁颢“哇”地一下惊觉还有这种法子,他读书不行,那是不是要想考个功名,将能比过他的大部分人毒得上不了考场...... 比如泻药......嘿嘿...... 仍在畅想中的美梦被一卷书画当头砸破,岁颢捂着脑袋,委屈地看向自家姐姐。 “将脑子里那等想法都给我藏起来,我教你的君子道义你是忘到脑后去了吗?” 楚引辞倒上一杯热茶,抬眸看着岁妤直到喝下,见她气性没那么大才转而拿起册子对账。 “没忘,没忘呢。”岁颢还没见过姐姐这么严肃,连忙否认,顺带剜了一眼挑起这个话头的偃乘。 他果然是不适合做姐姐的夫君,不,男宠! “怎么不砸我?”偃乘等了半晌,也没见岁妤拿手里另外一卷书画砸他,等不及亮着双眼睛往岁妤身边凑。 岁妤现今已然熟悉他清奇的脑回路,哪怕并不想承认,也了然他所有奇奇怪怪的想法。 ——他见岁颢能被砸,自己也要。 近乎是磨着后槽牙一般,岁妤冷清的面容终究被打碎,卷起手中仅剩的书册便砸到他脑袋上,“你出去。” 光彩照人得从马车内被赶出去,偃乘也不内耗,气昂昂坐在车辙上赶着马,还哥俩好地拍了拍同样出来了的岁颢。 岁颢扭肩甩开他的手,只觉又烦又苦闷,总有种日后日子碰上这几个人都不大会好过的感觉。 宁广至盛京的路比来时慢上不少,也声势浩荡不少。 这趟路程倒没人敢再动什么手脚,只因一路上,总有慕名而来的民众围着,各个官驿都挤着人。 为的,就是见见名满大雍的玉面首辅。 岁妤掩着面换上另一辆马车,长长舒出一口气。 名人效应看来真是什么时候都存在,满足各自的好奇与对那些鲜少见到的达官贵族的天然敬佩。 尤其,她还是个大家眼中不折不扣的好官。 终于等到了盛京,夏墨弛捏着鼻子咽下自己酿的苦果,灰溜溜一个人回了定国公府。 而楚引辞同偃乘二人,却可以一道和岁妤回岁府。 这便是明晃晃的落后了一大截啊! 是以,当日晚间—— “你说什么?”下值后又去戏楼听了会儿戏的定国公世子捻着留了许久的胡须,一口茶喷出来,满是不敢置信。 “你再说一遍......” 夏墨弛梗着脑袋,“我说,爹,你不要和首辅置气,一个带兵打仗的大将军,总针对人家干什么!” 夏墨弛他爹——夏彦捂着胸口,想着昔日带的兵席催来和他说自己小儿子已经被岁聿收服的事情,不屑变成了痛心。 而且!什么叫针对?他那叫合理的质疑一些听起来不合理的策论。 这辈子他看着自己老爹为大雍打江山,好在老爹活得久,虽然年老不上朝了,但也让他能轻轻松松当个四十岁还是世子的闲散人。 他命好,生的大儿子虽然醉心山水,但小儿子争气武艺高强啊,眼见又后继有人,更是乐得轻松。 但人生而为人,又身处大雍朝堂,在其位自然也要做些实事。 而朝堂局势,又以他为首的武官最为直率、激进,有时候为了保全那些说话没个把门的,免不得自己上前吵吵两句。 这主要对上的,便也是年岁较轻的岁聿。 现下他很少主动吵,因为他儿子上朝了。 但是,就在此刻,他的儿子竟然梗着脖子对自己说,要他不要针对岁聿。 夏彦气得心口痛,指着夏墨弛鼻子说不出话来。 “这是怎么了?” 第265章 当炮灰首辅女扮男装被发现后(26) 夏墨弛见阿娘来了,蹿上前去扯着她袖子摇。 “娘,您先前不是还说岁聿那人长得好看,才学更是十分出众吗?” 定国公世子夫人——万灵闻言,笑得很是开心,“对啊,唇红齿白的一个年轻人,可比你们看着,都叫人心情舒畅多了。” 夏墨弛准确抓住重点,“所以娘你也喜欢?” “喜欢啊!”万灵笑呵呵点头,却在下一瞬反应过来那个【也】字所代表的意思时,笑容僵在了嘴角。 身子也跟着僵住,只有眼珠子偏过去上下瞧了瞧自家儿子,嗯,看起来很正直。 那应当是自己想岔了......吧。 “那娘就更应该知道,人家这次去开海,那叫一个快刀斩乱麻,我是真觉得他是个好官,一下就改观了,可爹还是一直针对他......” 夏彦瞪眼,两边的胡须都快被吹飞,“我没有,你胡说八道,我是个多么正派的人。” “就有,那你为什么先前还说,人家车里燃着香,肯定不够体恤民情?”夏墨弛肯定点头。 夏彦愣是在脑子里扒拉一圈都没找到这个记忆,不过他向来五大三粗的也不记得这么多细节来着。 “你还在朝堂上挑起他的话头,试图要他说出些什么来你好反驳。”夏墨弛乘胜追击。 夏彦皱着脸,他有吗? 好像没有吧。 夏墨弛看向自己阿娘,“是吧娘,爹他都不反驳了。” 万灵点点头,恨铁不成钢地看向夏彦 “人家年纪轻轻就能和公爹齐名,你还有脸去挤兑人家?” “那么好看又博学的一个能臣,明天好好跟人家相处,不许惹事。” 夏彦生无可恋,并怀疑起自己是不是被气傻了记不清曾经做过的事...... ------ 次日清晨上朝时。 文武官分两道而列。 岁妤站在左侧最前头,一身紫色官袍长身玉立,将去宁广一趟清减几分的身姿更衬得清隽非凡。 含笑回了几个相熟的大人问话后,便半阖着眼等宫门开。 谁料刚闭上眼,便察觉广袖下端被人扯了扯。 岁妤睁眼,冷然的视线投注而去,见到素日和她不大对付的夏彦脸上有些不易察觉的尴尬。 到底是长辈,岁妤执着朝笏拱手行礼,便被夏彦手中的朝笏托住双手抬起来。 “岁大人今日瞧着气色倒是不错。” 经典寒暄开局,夏彦捋了捋胡子朝岁妤道。 岁妤微怔,不出差错地回了个礼貌的笑,“夏大人也是。” “那还是你好哈哈哈哈哈......” 敏锐从他言行中窥得三两分不对劲,岁妤不动声色,直接问道:“夏大人今日是有何事要找我说吗?” 难不成是因为夏墨弛? 他对自己的心思被家中发现了? 不过瞧着也不大可能,要不然夏彦不会这么平和,甚至还有些许尴尬。 余光瞟到后头伸长脖子看的夏墨弛,岁妤全当没发现。 被这么直接问出来了夏彦倒没那么扭捏,他本来也不是个能憋得住的性子。 “就是昨日同夫人聊过后,方才知晓岁大人在官眷之中颇有美名啊,想着来同你讨教一番。” 似乎还怕这话有歧义,紧跟着解释,“我就想要我夫人也这么崇拜我。” 岁妤眸光微动,对定国公世子的闲散程度再次有了个新的认知。 其他人或多或少有些在背后说他靠父亲靠儿子的话,他不可能没听到过一丁点儿,但从来也没和人因为这事儿起过冲突。 毕竟只敢在人后嚼舌根子的,也大多是些只能靠祖上余荫的纨绔,还半点都比不上定国公府呢。 哪怕就算老定国公仙去,有夏墨弛在,定国公府百年内也垮不了。 要真说起来,那些人怕是巴不得有这种富贵闲散命。 起码岁妤挺想的。 垂眸沉思片刻,岁妤不大确定地将视线落在夏彦的两撇胡子上,“或者......先从外貌着手?” 这话算起来也是有根据的。 定国公世子夫人既然如夏彦所说崇拜她,不外乎才能和外貌。 才能......暂时无法速成,但外貌能啊。 夏彦眼珠子往下看,“剃掉啊?” 岁妤了然,那看来他自己是知晓夫人不大喜欢他这副装扮的。 “这就要看夏大人自己的喜好了。” 正说着,三声鞭响破空而起,已然是到了上朝时间了。 夏彦边往对面自己的位置走,边同岁妤约定,“今日戏楼我请客,下值了岁大人同我一道去看戏吧。” 岁妤抬步往内走,幅度轻微地点了点头。 ....... 宣武帝坐于上首龙椅,看着今日有些安静平和的朝堂氛围,总觉得有点不大习惯。 日复一日的吵着吵着,有一日不曾听见,好像还有点想念。 年纪大了,也确实爱听点儿新鲜话。 权当助眠。 自从岁聿去了宁广之后,底下这群臣子辩论起来都没那么有理有据了,音色也不如岁爱卿好听,同他一样,都老了。 今日也不知怎么回事,照样没吵起来,一轱辘车轮废话绕了一圈,便可有可无地下朝。 临走时,宣武帝叫岁妤留下。 花白的眉毛皱了皱,宣武帝赞许的目光看向下面最让自己满意的那个臣子,“岁爱卿,这次开海格外顺畅,你居功至伟啊。” 岁妤俯身,“谢陛下赞许。” “你这回有功,朕倒是不知道该如何赏你,不如你自己提,朕都特准你可好?” 单独留下岁聿也是怕这年轻人脸皮薄,不好意思求些什么。 岁妤眉间隐秘一拧,“臣无甚想要的东西。” 宣武帝不信,他年轻时可是什么都想要来着,不然也不至于到了三十岁熬走父皇了还要坚持改革。 年轻人野心勃勃是好事,偏偏这最受他信任的岁首辅,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样,似乎什么利诱都不能叫他折腰。 越是这样,他便越想多给些什么。 殿中只余亲近信任之人,宣武帝也没什么形象包袱,大喇喇坐着,冷不丁开口:“朕给爱卿赐个婚?” 岁妤倒吸一口冷气,径自跪下,“臣一心只为大雍朝堂,现下并无此心。” 您老还是专注自己后宫吧,别乱点鸳鸯谱,她这女扮男装的身份,别到时候还徒生是非。 宣武帝叹口气,看着底下丰神俊朗的爱卿,“起身吧,总是跪什么,年纪轻轻膝盖不要了?” 岁妤起身,“微臣年纪轻。” 大监有些憋不住笑,圣上果然是越老越像年少的时候,有岁大人同他多闲扯两句,也是好事。 这满朝上下,或者说全大雍,恐怕也就岁大人能用这般闲散的语气同圣上聊天。 便连皇子...... 不能想不能想,想多了叫人头疼哟。 ...... 半晌,终于从大殿出来的岁妤衣襟里塞着块宣武帝赐下的金牌,神色淡然。 她当然知道这块金牌是何用意。 虽说暗自揣度立太子是为不臣之心,但到底作为天子近臣,岁妤还是能揣度出些许宣武帝的想法的。 大皇子占据嫡长名分,偏偏仁厚之心有余,杀伐之气不足。 他镇不住这满朝文武。 三皇子文韬武略皆是前列,但就因为身后有个太过鼎盛的外家。 若是他继位,保不齐外戚专权的例子又会出现,大雍无法百年千年的延续下去。 四皇子......赚钱门路尚可,阴谋诡计能使,却不适合做皇帝。 正是宣武帝给三皇子的一块磨刀石。 宣武帝有意三皇子继位,但在此之前,他的外家戚氏,必倒。 想到还未盖棺定论的宁广一事,岁妤抬眸看向巍峨的宫墙,这盛京,怕是又要再掀起一阵风浪了。 身旁忽然落下一只手,岁妤侧眸,便是夏彦笑呵呵的模样,“戏楼走起?” “夏大人带路吧。”岁妤余光浅浅划过站在旁边翘首以盼的夏墨弛。 “诶,见什么外,虽然我年纪大你许多,但如今觉得咱俩简直就是相见恨晚,不如以兄......” 夏墨弛一下就死死扯着他爹的官袍,截断话头,“以叔侄相称,也更拉近关系。” 夏彦顿了顿,仔细一想也成,不然他儿子就变岁聿侄子了,也不大体面的样子。 “这......怕是岁大人不勉强吧?” 岁妤微垂的眼睫遮住些许笑意,“自然不会,那晚辈便称伯父了。” “贤侄,走走走,今日戏楼里唱的可是《锁麟囊》,名家花旦亲自唱......” 直到坐在包厢内,岁妤耳边才清静下来。 身旁夏彦已然沉迷戏中,压根没注意到,他儿子和刚认的贤侄,都快手挨着手坐在对方腿上去了。 “我爹别的没什么,就是爱看戏、话多,我娘都烦他。”夏墨弛暗戳戳给自己老爹解释解释,生怕岁妤感到厌烦。 眼珠子滴溜溜转,更是在瞅着怎样才能不着痕迹坐到岁聿腿上去。 岁妤满脸都是无奈,伸手推开他越来越凑近的俊脸,长腿一抬便翘起了二郎腿。 这等风流姿态安在他身上,不仅不让人觉得厌烦,反倒心跳加速,期待着他要撩拨的那人,是自己。 当然,也绝了某人想要坐上去的念想。 夏墨弛唇瓣轻启,飞快看一眼自家老爹,而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倾身凑近,停住时仅离岁妤唇瓣一毫之远。 “让我亲一回,好不好?” 气音低落,配上夏墨弛低垂的神色,格外委屈,“昨晚就我没同你回府上。” 岁妤清泠的目光从他眉眼缓缓下挪,顿在他唇瓣上。 分明是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偏偏勾得夏墨弛不住地吞咽喉中口津,只觉得自己快要被渴死了。 见他这副神情,岁妤指间捏住他下颌,稍稍往上一抬,便俯身含住。 似是得了首肯,方才还装模作样问上一嘴、征求同意的某人眼尾猩红,大手径自揽住她的腰肢下压,发狠似的辗转厮磨。 仰面的姿势叫夏墨弛轻易便能瞧见岁妤半敛眸、神智清醒看着他失控的模样。 被掌控的感觉前所未有席卷而来,身体内每根筋脉都在叫嚣着要填充上最兴奋掠夺的冲动,却碍于夏彦的在场,只能死死克制。 这种刺激更是绝无仅有。 岁妤蓦地睁眼,抬手抵住男人胸膛便将他推开,视线下落时隐约带了几分薄怒。 夏墨弛心虚得要命,可这反应又不是他能随意控制的,只好别扭坐着藏起些许。 “再亲亲......我爹只知道看戏,他不会发现的。” 说这话时,夏墨弛的眼神未曾有一刻是从岁妤唇上挪开的,发痴一般的神色只要叫人打眼一看便能知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岁妤简直要被他气死,抬手推拒时却被男人反手握住,将她的手完全包裹在掌心内,倏地倾身继续亲。 间或响起的两声水啧交缠,被台上戏腔盖住,半点没叫旁人察觉。 除了...... 岁妤双眼迷朦,第一次见识到所谓“小别胜新婚”的震慑,她不过才一日未见夏墨弛,便已然这副模样。 愈吻愈深,灼热的吐息紧紧裹着岁妤不肯撒手,极具侵略感的湿吻又近乎叫岁妤软在他怀里,任由施为。 尤其,岁妤还挺喜欢这样的感觉的。 从未曾有的出格,安在禁忌的氛围里,沉沦又不可控制的痴迷,席卷岁妤整个身体。 似乎一切都同自己隔了层罩子,只能隐约听得一两声响动,所有心神却全都投注在此时吻得愈发深重的男人身上。 前二十来年岁妤活得小心翼翼,临了在登上高位时却和昔日针尖对麦芒的仇敌共处一室,更同他的儿子......厮混。 心尖颤着,多重刺激下,岁妤软得便越发不像样。 她全然信任夏墨弛,知道他绝对不会叫自己名誉受损,便也能全身心只享受此刻欢愉。 恰在此时,门却被一把推开。 台上的戏适时停住,沉迷看戏的夏彦也听得这点响动,笑着转头看过来。 第266章 当炮灰首辅女扮男装被发现后(27) 夏彦笑呵呵从戏中抽空往门外看,还以为是哪个同僚或者小厮。 这是他下值后惯常会来的地儿,有时候寻不到他来此处便也是常事。 只是转头的那下,还没完全转过去,眼神就蓦然停在自己儿子身上。 “你......” 夏彦有点疑惑,又有点隐怒,“你怎么歪歪扭扭坐着,瞧瞧人家贤侄,坐如松柏长青,一身气度叫人艳羡,坐直些。” 他视线里的夏墨弛整个人横坐着,毫无坐像地近乎歪在岁聿身上。 那朝他瞪过来的眼睛里,还藏着点红血丝,看得叫人心惊胆颤的。 想着先前自家儿子同岁聿的不对付,到底也是认了贤侄的,夏彦自觉还是要管教管教,别让嚷嚷着不要针对岁聿的儿子自个儿先针对他了。 恨儿不成龙凤地教训完,夏彦才转而看向门外的方向,却又是一怔,“你们是......” 偃乘走在最前头大跨步进门,没错过半点夏墨弛仓皇松开咬着岁岁下唇的动作,甚至还有透明的银丝扯出来。 拳头紧紧攥着,偃乘扯出个假笑来,“岁府的仆从。” 夏彦额角抽动,看着怒气冲冲走向自己儿子的人,哪里有半点仆从的样子。 眸光微微转动落在后头的楚引辞身上,便见一身书生气的白衣雅士朝自己拱手行礼,“岁府幕僚。” 这人还有点像样。 紧赶慢赶没抓住偃乘的岁颢朝夏彦礼貌点头,便火急火燎朝里头走。 还没动两步,就被楚引辞拉住衣袖,疑惑地转头回去看他,岁颢没看见先前室内那幕,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先想法子将定国公世子带出去。” 岁颢定了定神,眼珠子滴溜溜看了看室内的几个人,也不含糊,径自点头就哥俩好地扯着夏彦袖子。 “伯父,这不是伯父嘛,一直听闻您对戏很有研究,早想向你讨教了......” 一边说,岁颢搭着他的肩就将人往外面带,夏彦也是一脸迷茫,但讲到自己在行的戏,也兴致勃勃。 “你年纪轻轻还懂戏啊......” “是啊......” 交谈声走远,楚引辞极力克制着将门合上,沉默站在门边未曾进去。 局势已然够乱了,他便先等等,别叫岁岁难做。 那边,偃乘早已管不得这么多,他又不是个肚子里有气量的。 快步走到岁妤身前,半蹲下身子,眼眶愈发通红,衬得邪肆的面容更多几分叫人怜惜的脆弱。 “岁岁,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眼神直愣愣盯着穿一身紫色官服的岁妤,眼底情绪又是全然和神色不相符的觊觎。 眼角接连几滴泪水滑落。 岁妤无声叹息,指腹揩去他眼角滑落的泪水,没掉进回话的陷阱里,“哭得真好看。” “眼角通红的模样,叫我心都软化了。” 偃乘一怔,漆黑透亮的瞳仁被水洗过,更似蕴着光华一般,“是不是最好看的?” “自然,阿偃哭得是最好看的。” 偃乘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住,进来时用姜块抹了眼角的行径都掩饰不了他现今的喜乐,“那我多哭会儿。” “不要,”岁妤指腹抵在男人唇间,“看你哭我会心疼的。” 偃乘方才进来抓奸的心思彻底被抛却,咬着下唇眉眼翩飞,整副心思都随着岁妤的话语动,“那我不哭了。” “真乖。” 偃乘将脸窝在岁妤柔嫩的手心里蹭,满眼亮光地盯着她瞧,被哄得一愣一愣的。 只是被忽略了的夏墨弛有些吃味,也委屈巴巴扯了扯岁妤的广袖,被她反手一巴掌盖住脸推开、压在软凳上动弹不得。 这等举动却诡异地叫夏墨弛安静下来,不敢再生什么事端。 他能感觉到,岁聿在生他的气,因为方才第二回、甚至第三回没征求同意便含吮得她唇瓣肿胀。 自知心虚,夏墨弛也罕见地不同偃乘争宠。 反正来日方长,他方才尝得的那点甜味,够回忆三日了。 最爱斗架的两个人平静下来了,岁妤便能松懈好大一口气。 楚引辞这人向来自持,她不过是下值了忘记昨日答应他要早些回去用膳,又来了戏楼听戏,还同夏墨弛厮混......而已,不妨事。 不妨事。 岁妤唇上一层水光潋滟的透明膏子,半用折扇掩着面,上了马车后却久久未曾见偃乘二人上来。 正疑惑地想要挑帘看时,便见车帘被掀开,一道高大结实的身影严实堵在马车车门口,而后一下便钻了进来。 岁妤被逼得往后撤些,身子靠在车厢上,愣愣看着神色冷然的楚引辞。 眸光微动,岁妤仍不知死活地开口问道:“偃乘他们呢......唔......” 听到旁人的名字时,楚引辞黑沉的瞳色犹如压城的乌云翻滚,叫嚣着将投映在眼底的所有都全数笼罩。 再克制不住,所谓君子之道的那根准绳彻底被绷断,楚引辞几乎是发狠似的半搂住岁妤的唇瓣,在她蓦然瞪圆的眼眸中俯身稳住她。 轻而易举撬开齿关,是楚引辞向来未曾有过的凶狠和野蛮,尤其不像他总是退让的性子。 被压抑得过久的那头饿狼彻底释放,大手掌着岁妤近日又清减几分的腰肢,一点一点将她吞吃入腹。 岁妤只觉自己像丛林之中的猎物被一口咬住脖子,挣脱不得,只得全数忍受掠夺与侵略般的肆意妄为。 那些武艺、反抗都被悉数镇压,岁妤逐渐沉沦在他越来越深的吻缠里。 好在他理智尚存,没动真格。 半晌,等到楚引辞低低喘着将她放开时,岁妤已然不知过了多久。 身上衣物完好无损,只些许有些皱巴。 只是她束发的玉冠挣扎间被扯掉,一头青丝尽数散落。 墨发红唇,便更叫她肤色透出惊人的润白来,吐息间都是能轻易引人发狂的秾艶之美。 楚引辞气息逐渐平缓,大手在后背给岁妤顺着气,半是冷沉半是诱哄,“岁岁,我们回府,好不好?” 柔软的小手逐渐摩挲着缓缓爬上他后颈,在听到男人这一句问话后,骤然发力。 指尖抵在男人后颈上用力、将楚引辞整个人带得往后仰面,岁妤轻喘着起身,是全数将人掌控在自己手中的姿态。 “不好。”润红唇瓣轻启,岁妤扬声,“偃乘。” “诶,我在。” 第267章 当炮灰首辅女扮男装被发现后(28) 被岁颢缠着、满脸不耐的偃乘想杀又不好杀,只能死死忍着岁颢这人在他面前蹦跶。 骤然听闻岁妤喊他,眼睛都亮起华光,蹦跳着便往马车车厢内进。 楚引辞那厮不大好看的脸色他权当眼瞎看不见,整个人全身心只看得见、听得到岁妤。 “帮我束发。” 岁妤神色冷冷,半阖着眼眸只丢下一句话,倒叫人看不清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楚引辞隐隐皱眉,不知为何此次岁妤的态度如此大变,这是......生他的气了? 可......他先前这样做,岁岁分明很是喜欢的。 脑子飞速转动中的楚引辞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先前因为岁妤未曾允诺的愤怒,变成了此刻对她为何生自己气的自省。 岁妤任由偃乘欢天喜地给自己束着发,心中轻声朝0065确认: 【虐心值达到多少了?】 0065绿色数据链勾了勾岁妤散落的两缕发丝,又很快铁血无情地收了回去,公事公办回答道: 【70%、71.2%......】 岁妤轻薄眼皮覆着的眼珠子滚动一瞬,对自己的猜测再度确定,这虐心值是叠加的。 只要某一时刻有过,就能算在里头。 【那男主捕捉度呢?】 【0.9%】 差不离回到了小世界刚开始时的数值,增加的那一丁点儿,应当是和现在的楚引辞有关。 “束好了岁岁。”偃乘自觉此刻的他十分具有贤夫之味,既上得厅堂又下得厨房,已然可争上一争那【夫婿】的名分。 尤其在偶然听闻岁府下人偷偷讨论他们的身份时,偃乘便给自己定下目标,绝不能只安于做一个外室。 想到这儿,偃乘脸上的笑愈发灿烂,“咱们回府吧。” “嗯。” 天色渐暗,本就到了回府的时候。 下马车时楚引辞伸手想扶岁妤,却被她无视着朝偃乘伸手,扶着偃乘的小臂下了马车。 便连进了府里,坐在厅内一道用膳时,也未曾理他。 楚引辞的心忽上忽下,从未有过的惊慌席卷而来。 直观反应的,便是岁妤特地开了每5%提示一次的消息提示音一直在响,直到92.2%彻底停住。 是以,在身着中衣准备沐浴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和楚引辞有些忐忑的声音,岁妤沉沉道一声“进来”。 楚引辞长舒一口气,推门而入,却被屏风后那道纤侬合度的身影牢牢攥住目光。 片刻挪开视线的楚引辞低垂着眼眸,不想在没问清楚怎么惹到岁妤发如此大的怒火之前,便再次失控。 只是他自个儿不想失态,岁妤却并不会由着他收敛。 说到底今日试探那些任务相关的东西,楚引辞纯属无妄之灾,只是刚好撞在这枪口上。 最重要的一点,还未曾从他身上得到过虐心值,能最大限度压榨出来想要的东西。 哪怕只算是给他补偿,对他和颜悦色些,也说得过去。 “怎么还不进来?”岁妤坐在浴桶内,眼睫被蒸腾的水汽濡湿。 骤然听闻软软的唤声时,楚引辞也是一怔,似是觉得自己幻听了。 沉凝须臾,抬脚缓缓走进内室。 岁妤沐浴之时向来喜水温稍烫些,又极怕冷,房间内惯是点了炭火的。 等楚引辞走进来时,便觉得自己进了蒸笼,快要被蒸熟了直接端上桌一般。 实在......那道浸泡在浴桶之内,却仍能被身姿颀长的他看到些许不该看的身影时。 亲密无间才有过一回,还是在逼仄的马车内,昏暗无光,他更是不敢叫光亮透进来让旁人瞧见。 是以,这算起来是第一回,楚引辞如此毫无阻隔的、直接看到岁妤的身子。 低垂的眼眸哪儿都看,就是不往岁妤身上来。 “我惯来不喜欢叫人伺候,不知今日是否有这待遇。” 间或一声水滴滴入的声音,楚引辞何等聪睿,自然听出了岁妤话里的意思。 这也算是委婉递给他的一架梯子。 若是不赶紧照着滑下去,楚引辞便是个蠢货了。 大步走向浴桶摆放的方向,楚引辞在旁边拿起摆放好的皂角,“我......先给你通发。” 修长的指尖沾湿,捻起同样披散下来、落于水中的发尾,打湿皂角一点点揉透,好叫发尾揉起泡沫。 帕子打湿缓缓擦拭过纤薄的背部、颈子...... 一场伺候足足有半个时辰,还是怕水温了岁妤着凉,楚引辞才半强硬地将人从浴桶内揪出来。 服侍着穿好中衣,楚引辞沉默坐在床榻边上的横杆上,手上的干帕子一点一点将濡湿的头发浸干。 “今日可有委屈?”岁妤扶着床头立柱,冷不丁出声问道。 楚引辞轻笑,“自是不会觉着委屈的,只是想知道......岁岁到底为何生我的气了?” “若是告诉我,下次我便可不再犯,也不会叫你烦心。” 男人的动作很仔细,说话的神情更是认真,“你每日上朝那么累,我想让你松快些,三年后我会去参加会试的。” 不凑巧,大雍会试三年一开,今年已然考过一回,是以若楚引辞想考,只能等到三年之后。 岁妤抿唇,倒是被男人这毫不犹豫地觉得是他自己的错给弄得不知怎么说,总感觉她在欺负人似的。 “我也不知为何,你今日在那样多的人面前钻进马车,还久久未曾出来......” “我清了场的,否则也不会停那么些时间没上马车。”楚引辞敛眸轻声辩解。 岁妤咬了咬下唇,“我知道,但......” 楚引辞指腹抵着岁妤唇瓣,叫她松开咬住的下唇时已然有了个轻浅的牙印,心疼地摩挲着,神色十分自然,“但心中总觉不大放心,对吗?” 说着单看岁妤脸上细微的神情变化,便知她所有心意,歉疚地叹口气,“是我考虑不周了。” “岁岁你背负着天大的秘密,自然是会万事小心,实在也是我没为你考虑这么多,你今日就这么原谅了我,已经算是骄纵了。” 岁妤被他的话逗乐,“你这就觉得自己被我骄纵了?” “自然,”楚引辞肯定颔首,“岁岁对我们几个,向来是心软的。” 否则也不会主动给他递梯子、想要和好了。 倾身上前缓缓摩挲着岁妤的额发,“岁岁完全可以再自私些,若是真到了不得已的时候,将我们丢出去也可以。” “譬如今日那般情形,大可说是我痴缠觊觎玉面首辅之容貌,当做贼子打出去便是。” 岁妤一头墨发披散,面上什么妆容也无,素面朝天却显得和白日完全不同的婉柔清丽。 含笑正想说些什么,却被门口一阵敲门声打断。 第268章 当炮灰首辅女扮男装被发现后(29) “岁岁开门呀,我来啦~~” 极其兴奋的语气透过门扉传进来,岁妤罕见浮出些许羞赧,眼睫轻颤着看向楚引辞。 楚引辞纵宠地笑笑,见岁妤发间不再滴水才将帕子放下,“等会儿叫偃乘再擦会儿,别湿着头发睡觉。” 他知道偃乘是岁岁为了故意气他而得到的这个“侍寝”机会便已足够了,至于会不会毁约,那便是岁妤自己要做的决定。 他早在宁广就知道,岁妤绝对不会只是他一个人的。 神鬼莫测、一言不合便能置人于死地的毒医,定国公府未来的主人,哪一个都不是好惹的。 但好在,他们都愿意为了岁妤,放下身段,哪怕再看对方不顺眼,都能暂且维持好平和的表象。 其余的......就各凭本事吧。 打开门,见到门口抱着被子的偃乘,楚引辞神色自若踏出去,没同他说上一句话。 偃乘本来也不想和除了岁妤以外的人说话,脸上的喜色依然不变,抱着被子在岁妤床榻上坐下。 熟稔地拿起一旁的干帕子,一点一点给岁妤拭干湿发。 极其耐心,半点没有走神的迹象,等到长发差不多快干了,还给岁妤细细抹上头油。 轻浅的花香萦绕着,偃乘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飞起来了。 难怪那些人这么喜欢温柔乡,这么想攒钱娶媳妇,他现在也想。 爬到床上霸占一个位置时,偃乘才敢转头过来问岁妤,生怕自己再被赶跑。 “岁岁睡里面还是外面?” 岁妤掀开锦被躺下,“你就多余问。” 偃乘笑得眉不见眼的,也跟着躺下揽着她,“我也怕你生气的。” 岁妤睨他他也不恼,就挨着岁妤紧紧地抱着蹭着,半点都不想松手。 蓦地,像是想起什么,抬起头眼睛发亮,“岁岁现今想看我哭吗?” 他怀里藏着块姜,再不济还能给自己下点毒,只是就怕毒对他不起作用。 还是姜块靠谱一些。 岁妤抬手推他,“你老实躺好,明日我还要上朝呢,再闹,我就将你打出院子。” 这等威胁正中偃乘软肋,他才不想被夏墨弛觉得他失宠了,便闭紧嘴巴只敢轻轻蹭。 等到岁妤睡着后,才极喜爱地亲了又亲,眼眸、鼻尖、唇角、耳垂......只觉得哪哪儿都可爱极了。 香香软软一个,怎么自己先前还那么蠢笨,有过要杀她的想法呢! 这么鲜活、灵动的一个岁岁,就应该长命百岁。 偃乘眼角眉梢都是喜气,撑着脑袋盯着岁妤看,直到窗边透出些许亮光时,才半掩下心中喜悦躺在床上睡过去。 ...... 岁妤被门外鹿鸣的轻声呼唤喊醒,睁开眸子,便是偃乘睡得极沉、唇角上扬的模样。 心情也跟着变得愉悦些许,岁妤抬手敲了敲他的额头,见男人浓黑的眉皱起才满意起身。 穿戴好衣冠时,偃乘竟然还未醒。 也不知昨夜是不是去做贼了,岁妤心中划过这丝念头时,唇畔的笑意却是挡不住。 端洗漱的热水进来,鹿鸣圆滚滚的眸子满是惊叹,这不会便是他未来的......夫人? 可他是男人! 姑爷? 这也不对头啊! 鹿鸣挠了挠脑袋,转角再见到楚引辞时,更是一个头两个大。 这还是两个! 算了算了,只管做好他的本份工作便罢了。 至于谁才是自家大人的偏宠......便由得大人自个儿头疼吧。 ---- 今日朝堂比起昨日,热闹不少。 落后几日回来的席催等到新上任的知县到了,才回京述职,先前暂且搁置的各项事务自然也要一一讲明。 就岁妤知晓的,宁广总会有新冒头的世家,不过胡家一向安分,在京又有势力,正属三皇子一党。 这事,恐怕背后也有圣上的授意推动。 新开海的地界,打压四皇子来钱的渠道,反倒悄无声息让渡至三皇子身上。 这等谋算,怕是将所有人都置于棋局之内。 不过也与岁妤无甚干系,她只需做好自己的纯臣便好。 圣上想要她成为谁手里的刀,她照做便是。 “开海事宜一切皆顺,东夷、西蛮,靠近宁广海域的那些小国纷纷有来我朝经商的打算......” 席催语调沉稳,却在讲到对先前宁广世家处置这点时,稍稍顿了顿,似是有口难开。 宣武帝神色未动,旁边站着的大监便极有眼色地安抚:“席大人尽管言明。” 席催这才一捋朝服跪在地上,“臣日夜彻查,那些世家谎报余粮六成,其中四成交由县令手中,而后......” “而后便全数换作银两送到了李大人府上。” 正在此时,大理寺卿也站出来,“启禀圣上,首辅当初便装出行遭遇刺杀,查出来......也是李家买凶。” 李行淳浑身一僵,冲到中间噗通一下跪到地上,就开始为自己辩解:“请圣明察,微臣怎么如此行事啊!” 四皇子更是攥紧了拳头,生怕这件事情惹了宣武帝不快。 只有岁妤,乐得自在于一旁看戏。 刚遇刺杀之后她便差人去大理寺那边报过信,上位要个由头,她便给个由头。 此刻,这场大戏唱完,怕也是个轻拿轻放的结果。 现在还不到要四皇子彻底倒台的时机。 果然,底下吵得乱成一团,双方各执己见,宣武帝最后也只降了李行淳的职位。 至于四皇子,倒是没受半点牵连。 将这点弯弯绕绕看得清楚,岁妤自是不会去蹚浑水。 终于等到下朝,岁妤坐上回府的马车,行至半路,却骤然被好一阵摇晃,差点跌出车厢。 第269章 当炮灰首辅女扮男装被发现后(30) 撩开厚重的车帘大步跨到车辙之上拉住缰绳,岁妤又将东倒西歪、大半个身子都掉出半截的鹿鸣拉回来。 脚踩着马身往下使力,岁妤直直扯着缰绳试图叫马停下来。 谁料素来性情温和的马儿今日格外暴躁,被勒住马首反倒急急撇着想要甩开绑缚。 眼下正是闹市,若真这样叫马儿疯癫地跑动,难保不伤着旁人。 岁妤心下一狠,指间夹着的银针便要射入脚下马儿的身体,她今日银针上只淬了毒,但情况危急,也管不得这么多。 银针入体,马儿最后的力气高高扬蹄,岁妤整个人都往后仰,身后却蓦然覆上一只大手,将她手包裹住隔绝掉缰绳的粗粝。 “别怕。” 身后之人心跳如擂鼓,说着不怕,透过胸骨传入岁妤耳中,倒比她更怕上许多。 骤然软下来的骏马往下跪,岁妤被揽着腰踩在地面上时,极快地将周边景象扫过。 还好,除了些许摊子被撞倒,没伤着人。 揽着岁妤的夏墨弛心绪却已然不大对劲,手掌稍稍握拢,是一个近乎覆盖着什么柔软的姿势。 他......方才......是感觉出错了吗? 旁边偃乘已经上前查看马儿受惊的原因,一把药塞进去吊着命,而后又从它马背侧方看到一道划伤,正缓缓淌着血。 楚引辞不动声色叫人去将马匹受惊那侧一路上的摊主、行人控制起来。 好在有惊无险,换到另一辆马车上时,夏墨弛却仍是一副怔愣神色。 岁妤眸光动了动,未曾主动点破,坐在马车正中央身姿端直,垂眸沉思。 车内燃着香,是许久之前在岁聿马车内闻到后,夏墨弛便换了的同样的味道。 此刻闻着这点子香气,夏墨弛的心却怦怦乱跳。 掌心内柔嫩的触感还在,他又不是触觉失灵,那点和男人全然不同的、握拢在掌心内时还隐隐能陷进去的柔软,不可能没察觉。 但......视线瞥到一脸清冷淡漠的岁妤身上时,夏墨弛又自己摇了摇脑袋。 他可能......太想要和岁聿光明正大在一起了?或是想极力证明自己不是断袖? 越想,夏墨弛越觉得自己心思原来这样龌龊,藏着掖着还有这么多不可说的黑水。 因为自己一己私欲,竟还生出些想要篡改岁聿男女的隐秘心思。 小人! 紧抿着唇,夏墨弛发狠似地攥拳,指甲深深印进肉里也没察觉,直到晚间用膳之时被偃乘看到,眼露同情地扔了瓶药给他。 自然今日他也顺理成章留宿岁府,也没心思理会偃乘这点挑衅。 “我今日睡客房吧。”夏墨弛眼神飘忽,是显而易见的心虚。 岁妤挑眉,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便转身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跟在她后头的偃乘亮着双眸也要朝那边走,却突然被一下扯住后领子往反方向拉。 气得要死,偃乘刚想一包毒粉甩过去,便听得夏墨弛的诘问:“你是不是知道怀瑾什么秘密?” 纵使知道偃乘、楚引辞二人都称岁聿为岁岁,但夏墨弛总觉得这称呼有些过于弱化岁聿的身份,是以他仍唤怀瑾。 “不然你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更不会闲着无聊突然发疯给我扔一瓶伤药。” 偃乘“哟呵”一声,双手交叉环在身前,眉飞色舞的,不仅不生气了,还以一种堪称诡异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夏墨弛。 “说话,用这么恶心的眼神看我作甚?”夏墨弛一阵恶寒。 偃乘撇嘴,“你才恶心呢,你不仅恶心,你还蠢。” 说着不等他反应,三步并作两步便又朝岁妤院子里跑,肩头被他扼住,便反手推过去又挣脱。 一个没用毒药生怕不小心毒死谁,一个压制着武功没用全力,倒是打得有来有回、不相上下。 到了后头,似是都卯着劲儿要占上风,藏了许多私心和怨气,全往被衣衫挡住的地方招呼。 ...... 另一边,丫鬟小厮布置好内室,便全都退了下去。 岁妤坐在浴桶中任由一回生二回熟的楚引辞伺候着沐浴,忽而问道:“你觉得今天是意外,还是蓄意为之?” 如若那时夏墨弛几人没来,她虽然也能控制住局面,但到底不是什么武状元,不可避免会受伤。 又或是来些其他什么意外,损坏财物照价或是多倍赔偿都好,怕的是伤人,会更麻烦许多。 只是这既不会叫她伤筋动骨,受点伤也只是皮外伤,怎么就还值得一阵筹谋? 楚引辞眸底晦暗一闪而过,他从不相信什么巧合与意外。 认真回答:“若是蓄谋,最有可能的便是四皇子的人,若是意外......” 楚引辞声音顿住一瞬,不动声色将手中干帕子细细擦拭着岁妤的颈子,“不论是什么,今日岁岁都受到惊吓了,好好睡一觉,明日或许便解决了。” 在察觉到岁妤凝在他身上的视线时,楚引辞无辜抬眸,一派清风朗月之相。 “放心,不会叫旁人察觉的。” “岁岁这些年太累了,这种可有可无的调查之事,由我们来操心便是,不然,我们也太没用了些。” 男人温软的声音同手上偶尔克制不住泄露出来的力道全然不符,像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岁妤见过他最放肆的模样,自然也不会认为这是他的真实面目。 抚上男人的侧脸,岁妤半俯身,掐着他下颌将他顿住的视线抬高,一身衣物尽落,就这么直直看着他。 “你这是要我放权?” 楚引辞将目光从悠悠花谷挪开,唇畔含笑,“当然不是,只是想让岁岁好好休息。” 就着岁妤俯身的动作,楚引辞仰面轻吻在她细柔的下颌上,“我的所有都是你的,岁岁的所有,自然也是你自己的。” “我带着全部身家,来嫁你可好?” 岁妤眸光微动,似是被他这话愉悦到,俯身吻住他染上水光的薄唇。 腰上横亘着一只大手,稍稍使力便将她往床榻上倒。 湿热的气息裹缠,所有感官都第一回主动交出去被全数掌控,岁妤倒是觉得还不赖。 正意乱情迷间,窗边那处却骤然传来一声闷响。 第270章 当炮灰首辅女扮男装被发现后(31) 哪怕楚引辞反应再快,将纱帐扯下,却仍不可避免露出些许玉体横陈的美妙景象来。 几乎是含着摧毁一切的杀气,楚引辞从随意披了身衣衫,便赤手空拳朝昏暗中看不真切是谁的人攻过去。 一举一动皆带着怒气,恨不得将人砸死在手底下的狠厉。 来人似乎被惊到了,前几息只知愣愣躲闪,免不了被砸中打到,反应过来被打出火气时,立即便以更狠的攻击还回去。 岁妤鼻尖翕动,闻到了一股子被她喜欢的冷香浸透的气息,来人不是夏墨弛便是偃乘。 而短短时间内便反客为主、近乎压制着楚引辞打的,除了武力值最高的夏墨弛,再无他人。 “都住手,打得叫人心烦。”岁妤冷冷出声。 还在缠斗之中的二人忽地顿住攻势,僵在原地片刻,才纷纷压制着怒火收手。 夏墨弛急急喘着粗气,脑子里不停回想着方才皎洁月光下见到的那副场景。 妖冶、缠绵...... 但,那是男女才会有的...... ——岁聿是女子。 他是女子! 眼皮上下磕碰着急速眨动,夏墨弛甚至都来不及生出什么没被及时告知的怒火,席卷而来的只有喜悦,还有心疼。 先前偃乘那些诡异的同情都有了解释,他就像个傻子似的自我蒙骗。 明明答案都摆在眼前了,他竟然怀疑过又一次次否认掉。 夏墨弛甚至都想不到,她为何要女扮男装,一人扛起环玉岁氏的振兴。 这点事情,她一个人决计办不到,否则先前幼时便会被发觉。 最有可能的,便是环玉岁氏氏族的族长授意。 目的,自然就是为了岁聿身上千百年难得的出众文采。 宣武帝亲自钦点的状元郎,甚至忽略了她过盛的容貌都舍不得降为探花,不到三十便已然位极人臣...... 一桩桩一件件,哪一点是容易的。 哪怕夏墨弛从小被严苛地规训着要习武、要识字,他一样能有跳脱的机会。 但岁聿绝不会有,相反,她会背上更残酷的负担,就这样同他相遇。 纵使岁聿不觉得有什么难受,夏墨弛自己,都心痛得快要昏死过去。 窗边接着一声闷响,偃乘抱着被子从窗户口爬进来,“你怎么不等我?” 问完才定住身形看了看房间内的诡异气氛,眼珠子转了两圈后轻手轻脚抱着被子走到岁妤床榻边坐下。 脱了鞋袜上床榻上坐着,还极有眼色地将落下的纱帐挂好,同时仍不忘关怀岁妤的身子。 “岁岁多穿些,别着凉了,明日我给你换更厚实挡风些的织光缎。” 岁妤随手扯了身楚引辞的外袍披上,积聚的些许尴尬都被偃乘给搅散了。 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偃乘便自顾自铺好被子自个儿缩在床榻里侧躺着不动了,试图营造自己并不在场的假象。 轻叹口气,岁妤朝仍僵立着的夏墨弛招手,“你们过来。” 楚引辞大步流星折返,低垂着脸坐在岁妤身边收敛怒气,还有被骤然打断的......欲求不满。 箭在弦上都被硬生生剪断那根弦,还来个搅局之人狼心狗肺地给抹上毒药,叫他便是想接也接不上,楚引辞自然是该生气的。 抬手握住他放在身侧的大掌,岁妤将手送进他掌心内,觉察到男人逐渐握紧的力道时,才稍稍松了口气。 能表露出来,便是没什么事了。 只是......眼前,还有一个。 夏墨弛坐也不坐,径自站在岁妤身前,忽地便半跪下去,八尺长的一个壮汉,将自己别别扭扭塞进岁妤怀中。 “我有些生气,但......也有些难过。” 男人声色太过委屈,岁妤先前设想的他会发怒,尽管只是哄一句的事儿,但......也不至于这样平和便度过去。 稍稍偏首,看向双手捏着被子藏起下半张脸的偃乘。 偃乘疯狂摇头,示意同自己没有一丁点儿关系。 他还打架输了呢,要不是不能用毒,一个两个全都毒死毒瘫。 唉,想到这儿,偃乘便想叹气,数着岁妤还有多少个日子才会厌弃楚引辞和夏墨弛二人。 他就想独占岁岁~~ 岁妤收回诘问的目光,伸手揽住夏墨弛的肩头,“我明日还要上朝。” 夏墨弛自己抹了抹泪水,乖乖点头,“嗯,知道的,那我今晚能和岁岁睡吗?” 乖巧,但不妨碍得寸进尺、打蛇上棍、顺着杆子往上爬...... 岁妤被他们三人都弄得没脾气了,径自往床榻上一躺,便也随他们去了。 早有先见之明的偃乘乐呵呵从身后抱住岁妤的腰,整个人都欢快得冒泡泡。 至于其他两个...... 楚引辞眼睫低垂,起身从旁边的木柜之中取来锦被,在地上铺好。 好在因着岁妤畏冷,室内也燃着炭火,虽然没有地龙那般暖和,以他们的体格也能抵挡得住。 先前脑子里演练过的画面就这样轻易解决掉,岁妤躺在床上浑身被偃乘烘得暖洋洋的,都还有些未曾反应过来。 半迷朦着睡过去时,耳畔一声【虐心值到达100%】响起,音量很低,没吵醒快要睡着的岁妤。 油绿的数据链勾着岁妤小指缠绕、转圈,又受制于程序要冷酷无情、只讲任务,心不甘情不愿收了回去。 0065在系统空间里叉着腰生闷气,它肯定被设置什么病毒了,回去就踩死那几个一直抢功劳的蠢系统。 还有刚来天道集中营的新天道,上个世界那么劈岁岁,它要报仇! 嗯?它什么时候记起来的? 0065数据链拟人化地撑着脑袋的部分叹气,闲得无聊给岁妤编了两个辫子才偷偷摸摸回了自己的小空间。 等到熟悉的气息感受不到时,岁妤紧闭着的双眸忽然动了动,轻薄眼皮下眼珠子来回转动一瞬,便顿住好似沉沉睡去一般。 次日,天光大亮。 正巧休沐,岁妤不想再管那些朝堂上的琐事,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躲一躲各处来拜访的势力。 他们要去——秋游! 第271章 当炮灰首辅女扮男装被发现后(32) 秋日,盛京终于少些雨水,马车行驶在路上没那么泥泞。 从府里落后半天出城的鹿鸣无奈叹声,他算是知道为何自家爷要走那么快了。 休沐这个时机好像成了那些人商量好了一般来扎堆拜访的借口,一个两个就算没见着人,都不惜在府内饮下三四盏茶水。 短短半日光景,他瞧着最多两天,他们岁府的茶叶子就要被耗光了。 没法子,等岁颢也跟着跑出来时,他这个贴身仆从,自然也不能待在府里受罪。 哪怕直接关上三两日门都好啊。 要等的叫他们等就是了。 楚引辞烤着肉,从随身带着的木盒里取出孜然、辣椒粉等调料,火候掌控得正好,神情正经严肃到不行。 若是不看他手上动作,还以为是在批阅什么重要的文书呢。 岁颢跟在他身边学着手艺,跃跃欲试要等下回亲自烤给姐姐吃。 湖边的风有些大,他们这个扎营地选的是近湖、又恰好能够被土坡挡住大部分风的位置。 最适合休憩,也最适合叫站在土坡上看底下景象的人一览无余全都尽收眼底。 岁妤坐在马上,眸光柔软地看着底下专心烤肉的两个人,唇角不自觉带出点笑意来。 旁边高头大马上的夏墨弛拖着个麻袋子,里头全是今日猎得的猎物,足以让他们吃个爽快。 偃乘暗地翻了个白眼,暗戳戳将被自己毒死、尸体已经转黑的野鸡藏了藏,解了毒之后扔远了些。 “岁岁饿了吗?”转眼又是一副柔和音色,快要细到能下锅一烫便熟的程度。 岁妤方才在林中跑马、打猎,出了些许薄汗,腹中也觉得有些空,闻言睨了他一眼,径自打马朝土坡下而去。 “跟上来,今日谁先到,谁能吃两只野鸡,否则便等着饿肚子吧。” 肆意笑着的喊声传来,偃乘嘴角都止不住地上扬。 同夏墨弛对视一眼,都默契地偃旗息鼓,不再惹岁岁心烦。 难得今日她这么开心,作为最知她心意的人(自认为),二人谁都不想扫兴。 这样和美的场景,再多些长些也无妨。 ...... 这次出游直到上朝前一日的晚间,岁妤才带着人回来。 夏墨弛好歹离家这么些天,就算回去交差也暂时不能住在岁府。 偷偷摸摸从角门摸进去,夏墨弛一转身,差点吓得魂都飞出来。 “祖父,您是要吓死我吗?”夏墨弛捋着胸口出气。 定国公夏世肇吹了吹胡子,“谁叫你这么晚回来,和岁聿那小娃娃就这么投缘?” 他是十分欣赏岁聿的,不论是为人处事、还是气度胸襟,朝堂之上若是有人能得他三两分好颜色的,也只剩下岁聿一个了。 “投缘!”夏墨弛肯定点头,似乎想到什么眼巴巴凑到夏世肇身前,“祖父您同我说说,岁......怀瑾是怎么同您一道辅佐圣上开创这大雍盛世的。” “哼,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夏世肇双手背在身后,恨不得将所有细节讲给夏墨弛听。 说得那叫一个慷慨激昂。 夏墨弛喝下一盏茶水,比自己祖父还要夸张数倍的气势渲染,将岁妤如何智辩群臣的场面讲得是荡气回肠。 当事人坐在上首,却是如坐针毡。 “没有那么多人一起说。”岁妤否认。 夏墨弛摆手,肯定自己方才的说法。 “我祖父说了,肯定有,那个时候群臣守旧制,不肯设立新法,岁岁你一个人就把他们都辩得哑口无言。” 岁颢“哇”地一下张大嘴巴,敬佩的眼神看向岁妤。 他姐从来不主动透露自己的辛苦,也不喜欢吹牛,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这些呢! 偃乘更是不必说,关于岁妤的一切都能听得津津有味,甚至在心里头还能再次美化一番。 便是楚引辞,也挪不动道,叫夏墨弛描述中那个格外耀眼的岁妤吸引。 一个敢讲,五六七八个敢听,整个岁府,岁妤的院子里围了一大堆人,都听得是津津有味,时不时将钦佩、叹服的目光投射过来。 行吧,你们想怎么说便怎么说,她走好了。 岁妤脸热想走的步子骤然被楚引辞拉住,指腹摩挲着扣紧岁妤手腕,半是强硬地将她按在位置上坐着。 “岁岁这么厉害,心胸如此广阔,便同我们好好听一听吧。” 低哑的气音在岁妤耳畔说着,不是开玩笑的语气,楚引辞神色认真,温和却不容拒绝。 岁妤一怔,转瞬便明了他们几个的想法。 她自然不会不知道这三个人对自己的心疼,哪怕自己觉得没什么,他们下意识也会多想。 想她是否多吃了许多苦才有如今成就,想她幼时是不是会不开心,想她在一人面对群臣的反对时会不会胆怯...... 这些她都知道。 所以他们才会听这些从另一个一道与她经历过的人口中说出来的事迹,听得如此入迷。 岁妤年纪说大了的事儿也告诉了他们,弄到最后,她反而还是四人之中,除去不知年岁的偃乘以外年纪最小的。 这也让几人对她的在意程度更是重上加重。 譬如已然查明是四皇子、李家的人为了泄愤叫她惊马、只是想小小报复一下之事。 不仅夏墨弛在朝堂之上夸张证词,说着说着她好像马上要掉下马车被马儿一脚踩死一般,李家公子已经被套麻袋打了四回了。 但凡出府必被打,甚至没有出府第二天,脸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这些都是他们趁自己睡着之后去干的。 至于岁妤为何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整个盛京都在传,李家嫡子断根了,不然怎么不继续出来逛花楼了;李家嫡子破相了,不然怎么不继续招摇过市了...... 诸如此类。 果然政敌之战,最难缠的还是私底下这些小鬼。 岁妤打了个寒颤,安安分分坐在位置上听夏墨弛继续夸张她的“英雄事迹”。 第272章 当炮灰首辅女扮男装被发现后(33) 这“英雄事迹”的宣扬足足持续了半月才消停,岁妤只觉得自己气都叹得多了。 半月里,三皇子外家被斥责以权谋私,以同样的做法将三皇子的助力瓦解,只是到底没比李家更惨。 似乎是懂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的道理,三皇子成长不少,年纪轻轻便被宣武帝放到了刑部历练。 恰好,岁妤先前被马惊着这案子,被本就气不顺的三皇子拿住把柄,狠狠又按照律法惩治了李家一通。 不仅挑不出来他半点错,还变相讨好了岁妤这个“老师”。 岁妤扶额,竟不知自己何德何能叫宣武帝放心将历练三皇子的事儿交给她。 看着正襟危坐、全副武装坐在书案前的三皇子,十六岁的少年在老狐狸看来,总是有着一股清澈的愚蠢。 哪怕现在自认为于官场倾轧中挣扎过一番的赵言晟,也不例外。 更遑论是在自己一直敬佩的首辅面前。 “老师,今日我们学习什么?”赵言晟摊开书案上卷宗,很是认真。 岁妤音色微沉,“先将这卷宗一刻钟之内看完。” 端着老师的架子,岁妤也没多说些什么客套话。 这态度却让赵言晟背后一紧,他听老师要开始骂那朝臣前,就是这样无波无澜的语气。 他......不会要开始被记账了吧? 赵言晟心里想什么,岁妤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一撩衣袍坐下,翻看着刑部近年来的案宗,脑子里却在胡思乱想着。 宣武帝虽至花甲之年,但子嗣却稀少,膝下仅存的皇子也只有三个。 大皇子赵言珏,四十三岁。 三皇子赵言晟,十六岁。 四皇子赵言玺,十六岁。 这年龄差距,已经够大皇子生出四五个这么大年纪的皇孙了。 但没办法,宣武帝的功绩足以名垂千世,钦天监算出来就是要用子嗣这方面来填补。 相隔这么久,三皇子和四皇子才出生,大皇子本以为唾手可得的皇位眼看就要拱手让人。 谁能想到宣武帝能活这么久,哪怕是现在和大皇子站在一起,只看精神头都不能分辨出谁更康健些。 毕竟大雍的平均死亡年龄都只有五十来岁,已经算是比过往那些朝代要大上许多。 要是大皇子子嗣缘好,这盛世局已逐渐稳固,哪怕不再继续壮大,只维持原状都可,宣武帝必定会为了这一点让步,提前为他铺好路。 偏偏大皇子四十多岁了,膝下同样一个孩子也没有。 照这样,还不如将希望寄托在刚娶亲不久的三皇子和四皇子身上。 大皇子不甘心,却也只能在认命和争一回里头来回挣扎。 现在这三人,怕是都在努力让皇室的第一个嫡孙降生在自己府里。 岁妤叹口气,手半撑着额头无奈至极。 这些在她看来只是个小孩子的年纪,都要开始进行人类繁衍的大课题了。 眼前案宗都变成一个个绕着她飞的字形,水墨漾开,叫人只觉天旋地转。 “老师,我看完了。” 岁妤半阖的眸子睁开,看向他,淡声叫他复述一遍卷宗里的案子。 从赵言晟嘴里听着,大多还是些粗浅的见地,不过能听得出来,此子心性尚可。 “圣上将你交给我教导,你知道是何用意吗?”岁妤等他回答完,径自开口问道。 赵言晟顿住,肯定地点了点头。 “吃得了苦吗?” “吃得了的。”赵言晟一双眼睛里满是跃跃欲试的火焰。 ——那火焰快要熄了。 赵言晟双目无神,举着一坨铁墩子,蹲马步的下盘颤抖得都快软倒。 但是不能软,老师好不容易为他请来毒医调治身体,他要坚持。 “凝神、静气,再来一刻钟。” 偃乘邪肆的面容满是正经,打眼一瞧都能让人直接跪下的杀气。 “你们赵家人的身体也挺奇怪,没中毒没什么问题,看起来都能活上八十来岁的高寿,偏偏就是子嗣不丰。” 偃乘说着都觉得有些奇特,这要不是皇家的人,他就一刀剖开仔细研究研究。 “要真想快点生出孩子,就挨过这一个月吧。” 没错,就是这么粗暴直接。 既然谁能先生下孩子,就占据了先机,那让赵言晟先生不就好了。 能选中作为皇子妃的女子身体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首要调养的,就是赵言晟本人。 岁妤解决不了,但不是还有个毒医嘛。 毒医本人手上的枝条抽了抽赵言晟的腿弯,走了个过程后便朝室内走。 院子里站着的胡老三给赵言晟喂水喝,喂完再站在一边铁血无情地继续监督。 室内。 香炉飘烟袅袅,热气蒸腾得人昏昏欲睡。 偃乘一走进来,就快被缠人的冷香浸透身体了,深吸一口气,快步朝岁妤走去。 他是能快刀斩乱麻解决赵言晟身上的问题,但太容易得来的总是不会那么记情。 偃乘可没忘岁妤身上背负的秘密,就算只是为了这个,也必须要多拿捏些许筹码在身上。 “岁岁看完了?” 岁妤放下手中的书本,腾出手摸了摸他低垂下来求夸的脑袋,毫不吝啬夸赞,“看完了,你今日受累了。” “不累。”偃乘笑呵呵的,一屁股便将夏墨弛挤开,自己蹭着蹭着坐到岁妤身边。 夏墨弛无语望天,到底没同他计较,自己另寻了个地儿继续想着该怎么将定国公府的兵权上交。 宣武帝要是真过世了,手握重兵的定国公府难保不会受忌惮。 定国军不需要什么形式上的虎符,一样能在危难之时号召起来,他也不需要留着个烫手山芋。 再者,就是怎么和三皇子打好交道。 既然岁妤决定顺应宣武帝的想法,辅佐三皇子,他们自然也会跟着倒向。 只是委屈了楚引辞...... 夏墨弛憋着笑,看向楚引辞,实在没想到他装傻子能装得那么像。 一行人会医会武会文都为岁妤马首是瞻,哪怕现在赵言晟不说,夏墨弛他们也决计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还是岁妤提出来叫楚引辞装成个被她养在身边的傻子,拗不过她,夏墨弛和偃乘又乐得看戏,楚引辞半推半就从了。 向来君子似的人,扮起傻子来比谁都像,岁妤在那一会儿甚至分不清楚他是真傻还是装傻。 正憋着笑,赵言晟便掀开厚重帘子推门走了出来。 第273章 当炮灰首辅女扮男装被发现后(34) 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立刻变成个只知道睁圆了眼睛、黏黏糊糊在岁妤跟前蹭的大傻子。 这等速度不得不叫人叹服。 赵言晟倒吸一口冷气,还是不大能接受眼前这样的画面。 他最钦佩的老师,和一个单单只是长得好看些的......傻子混迹在一块,看起来还格外受到优待。 赵言晟没有那根弦,只是觉得自家老师太过委屈。 抱拳拱手,他的弟子礼数做得很周到,“已站了有一刻钟。” 偃乘上下不着痕迹地打量他一眼,觉得下回时间还得再长些。 故作姿态点点头,很是唬人,“进来,我为你施针。” 等人跟着偃乘走进去了,装傻的楚引辞还黏黏糊糊鼻尖抵着岁妤颈窝蹭,直将雪白的肤色蹭出一层发粉的桃花红来。 岁妤指骨抵着他的额头,用点力气将人推开,“你好好坐着,瞧瞧人家夏墨弛,坐如铁钟一般,别丢脸。” 听到夸赞的夏墨弛本能笑出来,却又在下一瞬感受到这话的熟悉,怔愣半晌才想起来,这似乎是前头他爹斥责自己的话。 “岁岁~~”夏墨弛装委屈。 楚引辞不动声色,也将脑袋继续抵着岁妤指骨,眼巴巴抬眼看着她,烛光明灭下瞧着可怜得要命。 岁妤闭上眼睛,一把将他们都推开便要往门外走。 两个不讲道理的人已然够难缠,现下便连楚引辞也近墨者黑,她都快管不住了。 腰肢被环住,紧绷的肌肉线条流畅,隔着层厚厚的衣衫都是近乎叫岁妤心惊胆颤的血气奔腾。 楚引辞瞧着削瘦,身上该有的腹肌、力量却都有,是不输武将的好身体。 这一点,早在马车那日岁妤便已尝过,此刻更是深刻感受着。 夏墨弛饱含嫉妒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岁岁看我。” 音色低哑,隐忍的克制死死压下,冲刷在筋脉血液之中,随着心跳一汩汩奔腾。 马车在路上疾驰,最后停在无人之地。 车内点着炭火,熏得有些逼仄的天地都格外炙热,更遑论还挤着好几个人。 “唔......”一声闷哼自马车内模糊传出,是岁妤全然未曾有过的崩溃,“放开。” “还早呢,岁岁......” “先前你要我乖乖的,今日,能不能换你乖一些?” “我会......让你舒服的......” “那我也不放开!” “......” -- 偃乘施完针,满面春风走出来,却只见到一室空旷。 嘴角的笑陡然僵在原地。 胡老四摸了摸脑袋顶,有点害怕鬼医恩公,又因为被交代过,只好壮着胆子上前。 “大人和另外两位公子出门了,您看膳食还要端上来吗?” 都到饭点了,也得吃点东西了吧! 偃乘咬着后槽牙,尖锐的犬齿近乎将自己舌尖咬破才勉强克制下要杀人的戾气。 这段时日他的脾气好了不少,也知道人不能随便杀,毒不能随便下,做人还是不能太随便,要有底线。 被规训过后的疯狗俨然不疯了,他只丧心病狂。 “不吃,我饿死算了。” 胡老四毫不惊讶地张了张嘴,熟练闭上嘴巴退了下去。 没关系,那些红烧肉、蟹粉狮子头......他喜欢吃,哥也喜欢吃,都吃光~~ 胡老四的小九九偃乘不知晓,大马金刀坐下,便幽怨地盯着门口。 他倒要看看,这两个人要多久才能带着岁岁回来! 里头还昏睡着一个皇子,偃乘再怎么样也不能将事关岁岁之人就这么扔下不管。 但要他心平气和接受,不好意思,不可能。 次日夜晚,岁府。 “今晚偃乘同我睡。”说完这句话,岁妤便转身进了房间。 自顾自生闷气的偃乘紧抿着薄唇,肩膀嚣张地撞开站在原地一左一右当门神的两尊人像,踏过门槛便声音极重地“啪”一声,门关了。 岁妤冷冷瞥他一眼,“生气了?” 偃乘瘪着嘴委屈跪下,小声嘟囔:“没有。” “我是不是教过你不许说谎?”纤长的指尖解着衣扣,岁妤神色冷凝,看不出来到底是生气还是平淡。 偃乘心里一突,像被细小的针尖浅浅扎在心口穴位处,连声辩驳:“真的没有生岁岁的气。” “我只是气那两个狗男人,他们是不是还强迫你了?” 不然岁岁怎么会不大开心、还只愿意见到自己。 岁妤被问得心虚,其实......昨晚觉得舒服的,好像一直是她。 楚引辞和夏墨弛二人......最多算是说到做到吧。 但这并不妨碍她占据上风,将外衫随意扔在地上,岁妤叠腿坐在床榻边缘。 偃乘跪行过去,视线定住一般落在她裹胸半落不落的地方。 “我帮岁岁脱衣裳吧,这样穿着不舒服。” 岁妤都快被他这样子给逗笑,真当她看不见眼前男人垂涎到快要淌口涎的模样嘛,又或是听不见室内突兀响起的那声吞咽。 轻叹一声,岁妤和衣躺下,“阿偃,我好累......” 偃乘被这一声轻喊差点给甜昏过去,从来没见过岁妤这般疲倦的模样,心疼到不行。 动作迅速除去沾上灰尘的外袍,偃乘麻溜爬上床用被子盖住包裹着两个人的身子,揽着岁妤的腰肢给她揉着,力道适中。 “累了便好好睡会儿,洗漱那些你睡着了我再伺候,不要说话了。” 岁妤没想到一句话的威力能有这么大,软嫩的手心贴合在他的心口处,语气犹疑,“其实也没那么累......” “不许骗我,快闭上眼睛睡觉!”偃乘心疼地揉着岁妤小腹处的穴位,一点点将她还略微有些紧绷的身子松缓下来。 被这么按着,还想说些什么的岁妤脑袋一点一点,竟真睡了过去。 窝在偃乘怀里,润红的唇瓣微张,在他肩颈处蹭蹭,睡得极为香甜。 一夜好眠。 有这么温柔体贴的偃乘在前,那两个路上不过对视一瞬就有了些什么疯狂想法、再半是诱哄半是撒娇地实施之人,便尤其成为岁妤眼中刺了。 直到过了大半个月才在夏墨弛痛哭流涕、小妾做派的求饶中原谅了他们。 当然,楚引辞是顺带的,只因他哭得看起来没有夏墨弛真。 旭日东升,窗外冬日暖阳格外抚慰人心,晒得人都是暖洋洋的。 第274章 当炮灰首辅女扮男装被发现后(完) 冬去春来,又匆匆掠过一岁四季,来到第二年的新春。 “哟,这雪下得好大啊!今年收成肯定不错。” 酒楼院子里,鹿鸣一脚踩下去差点腾空崴脚,被夏墨弛猛地抓住后领子拽稳身形。 岁颢都对自己姐姐这个仆从无话可说:“鹿鸣,那是台阶,你小心点啊。” 怎么跟胡老三他们待久了,也变得更跳脱了来着,半点没有自己的稳重。 这么想着,岁颢无奈摇头,转身“噗通”一下一脚踩进深雪堆里。 楼上,岁妤喝着热茶,目光落在下方有些冷清的街道上。 门外夏墨弛一张脸被冻得发僵,推门走进来,手里还捧着包荷叶鸡,边走边吹哈着白雾,“真没想到下这么大雪还有人来排队吃,胡老三都没空送上来。” 偃乘磕着瓜子在自己手上施针,“那不肯定,胡老三他媳妇这荷叶鸡格外水甜,嫩而不柴,配着这下雪天更香。” 这短短一年时间,赵言晟府上皇子妃有身孕的消息像起飞了一般传遍整个皇宫、甚至大雍。 差不多也是今天就要生了。 这等特殊日子,自然也朝岁妤告了假,安安心心待在府上等孩子降生。 不论是男是女,都是新生的希望。 瑞雪丰年降生的孩子,想来必定是人中龙凤。 皇子的后宅之事紧关朝堂,不仅是未来继承人是谁惹人关注,同样身为话题中心的岁妤也不可避免被注意到。 先前还有人觉着岁妤同定国公府来往太过密切,总时不时有三两个臣子闲的没事干就弹劾一回。 就在今年上半年快过完的时候,夏墨弛非常自然地将自己绝嗣的消息放了出去。 霎时间,诋毁变成了同情。 就连他心理变态才会一再沉沦着靠近首辅寻求安慰都朝堂、民众合理化。 顺带还将虎符交还给了圣上。 身上没有担子,一身轻的夏墨弛俨然还是这里面最散漫的人。 楚引辞暂时不能参加科考,便当好岁妤的贤内助,处理各类杂事麻烦事心得丰富,半点不需要岁妤操心。 偃乘忙着赚钱,最近开了好几家医馆,既给百姓免费治病,又将权贵求医的价钱定成天价。 但是没办法,他的医术整个大雍都没人能比得上,这钱,就该他赚。 再将这钱全都给岁颢继续做生意,眼见着环玉岁氏的祖产越来越丰厚,岁颢笑得个子蹿得都飞快。 就连胡老三,也终于在挣到月钱之后娶上了媳妇。 两个人租了个小摊位卖荷叶鸡,谁料摊子越开越大,已经扩大到租个店面继续卖。 鹅毛大雪纷飞,金灿灿的日光又从厚云层钻出,稍许有了些暖意,便叫冷清的街道多了几分人气。 室内燃着好几盆银丝炭,暖和又没什么呛味,格外舒适。 方才出门玩雪回来的岁颢捂着红彤彤的脸跑进来,跺干净身上的雪才敢到姐姐身边去。 “哥,和我们出去玩雪吧,好好玩,一踩一个印子,我都想把鹿鸣埋进去了。” 后脚跟着进来的鹿鸣捂着脸弱弱抗议,“不,二公子,会冻成冰块的。” “不会的不会的,”岁颢跃跃欲试,“就叫夏墨弛提着你后衣领,''哗啦''一下就放你下去,然后上来就是一个深坑。” “要是你怕,那就我来。” 夏墨弛没忍住笑,对小舅子耸了耸肩表示抱歉,实在是没忍住。 偃乘同岁颢一直是呛声的,哪怕现今二人一道合作了也改不了,闻言冷嗤一声,“怕就是你想玩儿吧。” “我想玩怎么了?哥乐意让我玩不就成了。” 岁颢说着伸手扯住岁妤大氅一角,讨好地笑笑。 他不怕夏墨弛不愿意揪自己,怕的是姐姐会因为他容易着凉不准。 要真是这样,夏墨弛绝对不会给自己半点机会的。 但是!真的好想好想玩。 他这十多年还没见过这么大这么厚这么白的雪呢。 岁妤玉白的指尖捏着茶盏,抬眸轻轻瞟他一眼,很是无奈,“去吧,回来喝三碗姜汤。” 岁颢苦着脸,到底是玩雪的诱惑更大,可怜兮兮先暂时应下了。 等人走了,岁妤才没忍着笑,唇畔漾出轻浅的笑意来,目光遥遥看向三皇子府的方向。 不过数息之后,三皇子府的上空便骤然划过一道亮光。 生了。 且是母子平安。 此时的皇宫,宣武帝在殿内来回踱着步,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天空,内心焦躁到不行。 想他当年只身匹马潜进敌军阵营都没这么忧心过。 一定要母子平安啊。 天幕骤然划过一道亮光时,宣武帝站在原地好半晌,才放声大笑。 ...... 十年后。 三皇子赵言晟即位,其下只有一名皇女。 赵言晟冒天下之大不韪,在皇女十岁时便立其为太子,不顾群臣反对一意孤行。 群臣求到禅位的太上皇那儿,却发现昔日的宣武帝也是支持的。 就连首辅、定国公都是一概的支持态度。 撞墙的、跳河的、痛哭的都偃旗息鼓,放弃那些无用的呐喊。 三年后,年仅十三岁的太子前往黄河治水,所用法子甚至叫经验丰富的老臣汗颜。 一系列的政令颁布实施,再无人敢质疑太子的真才实学。 除了是女子,她哪一样都比男子强。 六年后,太子即位,史称建誉帝。 自此开创大雍朝堂女子为官的局面,都可以同样的权力参加科举,为官、经商,大雍一度繁华至后世不可仰望之高度。 此等情况下,名誉天下的首辅是女子,好像也没那么叫人震撼了。 在岁妤引咎辞官时,更是全盛京的百姓自发上书,请求圣上驳回其辞官的想法。 没办法,想早早退休的岁妤只好继续回去上班。 【小世界任务完成度100%,传输至下一位面。】 第275章 老婆是我的!我的!我的!(1) 离繁华城区五百米远的城中村,城隍庙。 “用罩子盖起来,别被看到火光了。” “快点绑好,别到时候来不及,耽误献祭我们都得死......” “......” 窸窸窣窣的交谈声入耳时,岁妤意识清醒过来,便感觉有人在扶着软绵绵昏倒的她,正要将她的手脚绑起来。 岁妤不露声色,在三秒内将这个小世界的记忆接收。 这是个现代位面。 但不同于科技长青的星际,这里愚昧和文明高度割裂。 就在离她直线五百米的城区,高楼大厦拔地而起,人来人往一派繁华。 而她现在身处的城中村,污水遍地,成堆的垃圾积压在地上,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地面沾着各种红褐色的痕迹。 岁妤是个普通的、有钱的孤儿。 前一秒还穿着舒适的衣服走在大街上逛街,下一秒,却被捂住口鼻拖入巷子里,成为供奉邪神的“新娘”。 说是新娘,却更像是祭品。 这群人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召唤出邪神,要按照以往的惯例,将她先割喉、再用火烧死,骨灰埋进这条路上翘起的石板砖内。 岁妤前二十岁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过关于这方面的报道和了解。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邪神”很有可能只是这群人为了逃避现实,杜撰出来的意识产物。 手无缚鸡之力、被绑起来的女孩,周围虎视眈眈围着、随时能蜂拥而上杀了她的一群刽子手。 怎么看,都是必死的结局。 这个小世界的滔天恶意,已经藏都不藏了。 岁妤压根来不及和0065通气,它要是能挣脱束缚,也不会现在还不来给自己定格时间了。 削薄的刀片冷硬触感已经快碰到她的脖子,岁妤倏地睁开眼,清透的泪珠便顺着滑落,只留下濡湿的一抹泪痕。 手臂上绑着暗红色布条、一身黑色西装看起来精英范十足的男人蓦地怔愣住,似乎没想到她这么快就醒了。 那迷药他可放了两倍成年男人的量,就是怕人醒来之后挣扎血又溅得到处都是。 女孩似乎被眼前一幕吓到了,泪眼朦胧看着他手里的小刀,哪怕被绑着也瑟瑟发抖。 “你们要干什么?我有钱,我给你们钱,放了我好不好?” 西装男诡异地笑了笑,似乎很满意现在这种被跪求的高高在上。 “钱?你们这些人以为钱就能买到一切?我告诉你,不可能,今天你必须死。” 说着神情扭曲就要上前割破她的脖子,岁妤惊呼一声,“我知道你又有钱又帅......” 这句话成功止住西装男的动作,他眼睛一亮,手里的小刀只是抵在岁妤脖子上,到底没用力摁下去。 岁妤接着方才的话继续说,只有手上绑了绳子,脚上还没来得及,其他人离得远远的,都背对着这里的杀人现场跪在前面祭拜。 快速从绳结处开始轻轻解着,动作细微。 “你看起来就又帅又有魅力,肯定看不上我这点小钱,但是......但是你总要让我死个明白吧。” 西装男就是个普通底层社畜,从来没听别人这么说过他,听着这话还挺稀奇,被夸赞的滋味格外上头。 尤其还是个哭得可怜兮兮的大美女夸他。 平日里,这些人连正眼都不会给他一个的。 瞟了眼前面跪拜的人群,西装男咧着嘴笑,“看你这么识相,就让你死个明白。” 尽管他的话有很多美化,岁妤仍从他的说辞里提取出重点内容。 他们这群人都属于社会底层,幻想不劳而获。 不知道是谁告诉他们邪神能实现他们的愿望,在祷告之后都能捡到钱起,他们就开始深信不疑。 信徒逐渐增多,规模也越来越大。 吸引的就不仅仅只是城中村这部分人,类似西装男这样有工作、但是工资吃喝完压根剩不下什么,一直被压榨的社畜,也逐渐被吸收成为成员。 从虐杀小动物开始,一直到要给邪神供奉祭品。 以前都是用野狗野猫,岁妤是第一个被他们绑来的人。 人肯定不能和野狗野猫一样的路数,于是换了个说法——做邪神的“新娘”。 这是西装男第一次杀人,但也许是以前那些虐杀的经验给了他自信,看着美好的生命在他眼前凋谢,好像别有乐趣。 把他一天到晚受的气都疏解出来了。 话说完了,西装男自认为很温柔,体贴道:“你放心,脖子一割你就没意识了,我尽量割重一点,让你死得快就没那么痛苦。” 岁妤眼睫被泪水濡湿,颤颤地柔弱又无助,却在下一秒,突然抬脚往上重重一顶,直击西装男最脆弱的地方。 “啊......唔......”还没叫出来的痛呼被岁妤捂住,夺过他手里的小刀就拿刀柄重重往他脖子处的穴位捅。 西装男晕死过去,岁妤轻手轻脚将他放倒在地上,拿着折叠水果刀小心地往后退。 心跳如擂鼓,剧烈到岁妤近乎出现耳鸣,眼眶止不住的泪水汹涌而下。 好不容易过了转角,却在下一个转角正面碰上几个手臂上绑着暗红布条的人。 “新娘跑了,新娘跑了。” 岁妤暗道一声该死,转身就朝另一条没人的巷子跑,但她从来没来过城中村,哪里能躲过这些原住民的围剿。 最后,她竟然被逼着回到了一开始那群人跪着祭拜的那块画着暗红色图腾的地方。 岁妤手里拿着刀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泪水涟涟,脑子飞速转着想逃脱办法。 但是没有,这种情况下,她毫无求生希望。 先前二十年的记忆被翻来覆去深挖,岁妤不能确定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所谓的“邪神”。 但......就算是对她恶意如此之大,也绝对不可能留给她一个不能解决的死局。 就算是死局,0065、他,都会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岁妤手上的刀突然顿住,飞快俯身捡起他们放在地上木盘里那块暗红色的布料,是和这个脏污的小巷子格格不入的干净。 反正是死,赌了。 在那群人骤然瞪大的眼睛里,岁妤披上那块暗红布料,一刀割破自己的喉咙。 鲜血喷溅在布料上,零星几滴溅落融入地面上的图腾内。 目眦欲裂伸手要来抓岁妤的那些人被一阵暗红、墨黑交织的光狠狠弹开。 一道低沉的声音自虚空传来,似是裹挟着无尽威势,转眼间便将那群人的耳膜都震破,七窍流血。 “谁在唤吾?” 第276章 老婆是我的!我的!我的!(2) 彧溟于虚空混沌中醒来,便觉空荡荡的胸口处一阵悸动,似是有什么召唤着他。 半阖的眸子睁开,如墨般的黑雾在他周身流淌,似乎还夹杂着暗红色的不祥气息。 “是邪神,邪神,真的有邪神!”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响起,那些陷入狂热的信徒踩着被光芒弹开生死不明、躺在地上的人往这边来,眼里只看得到那凭空出现在半空之中的虚影。 彧溟嫌恶灵魂腐臭的味道,面容却无悲无喜,一切生灵都只是尘土。 却在出现的瞬间,视线凝在地面上倒于血泊之中的那个女孩。 她身上披着的,是有自己丁点气息的红布,但那鲜红色...... 见惯了死亡和鲜血的彧溟竟缓缓皱眉,一潭死水陡掀波澜,便是惊涛骇浪。 缓步走向血泊之中的女孩,彧溟眼中悲悯一闪而逝,转瞬便被幽黑的雾气吞食,悲悯的神情变得邪肆起来。 真真切切有了邪神的模样,以万物为刍狗,哪怕世界颠覆,在他眼前也不过是一堆尘土化为另一堆尘土罢了。 血泊之中躺着的人也不例外。 跟前疯狂朝拜的那些人被他挥手间便甩走,看着碍眼。 好不容易来趟人间,他要去找新鲜玩意。 彧溟身上黑红交织的锦袍曳地,毫无留恋走过仰面躺倒在血泊之中的人,却在下一瞬,蓦地顿住。 深邃的视线回落,彧溟看向那只胆大包天拽着自己衣角的玉白小手。 指间无力地捏着他一点点衣角,只需要他往前走一步,就能轻易甩掉的力道。 彧溟的眼中生出一抹兴味,“你不怕吾?” 她那双漂亮到彧溟都想收起来珍藏的眼睛里,没有狂热的崇拜,没有恐惧......甚至说,没有情绪。 岁妤想要说话,被喉咙里喷出的血液呛到,咳声闷沉又窒息。 眼尾清泪拖拽出湿痕,将美人氤氲着蒙上一层雾气般。 “你要死了。”彧溟戳了戳她的眼睛,苍白修长的指尖抵在岁妤脸上,都比不过那张脸荼蘼却叫人窒息的美。 被喉间呛出的血液溅上零星几点,尤其叫人觉得无比心痒。 彧溟没有心,却也没忍住,一点点抹去她脸上的血迹斑斑,最后在她柔软馨香的唇瓣上停住。 高高在上的神明俯身,近乎拖地的黑色长发垂下,彧溟看着岁妤逐渐萎靡下去的气息,罕见地愣神。 “咦?” 彧溟被指尖细小的疼痛唤回神,惊讶的目光看过去。 便见稍尖利的犬牙抵在他指腹,咬下去,又极尽贪婪地吮吸着他溢出来的那一滴金色血液。 湿软的触感缠着他的指腹,无力的舔舐逐渐变得重起来。 身为神明,哪怕被冠以“邪神”名号,他也依旧是神。 滴血便能叫人起死回生。 只是......这快要死的人,竟然能咬破他的指尖。 有趣。 彧溟半敛眸光,向上稍稍使力想要抽出被舔舐着的手指,却被察觉他意图的女孩骤然伸出双手抱住他的手臂。 怔愣的间隙,还未曾反应过来,彧溟被骤然觉得眼前一闪,竟被动带着人进入了自己的神识之内。 神识之海滔天巨浪滚滚袭来,哗啦海浪声击打在墨黑岩壁之上,一片荒芜。 巨浪甩溅上去的最高点,彧溟被扣着手腕,而后又变成十指紧扣,按在漆黑的岩石上。 墨红衣袍和锦红色的布料缠在一起,远远瞧着似乎已然融为一体。 岁妤求生的本能已不满足尝到的那一点点血,昏着脑子只凭气息驱使,去找味道最浓的那处。 “放开,否则......” 开合的唇瓣被严严实实堵住,彧溟甚至能感觉到在他里面肆无忌惮抢夺着神力的柔软。 这人不仅能咬他手指,还要来咬他身体里面? 戏谑的眼神变得慌乱一瞬,便被狠厉代替。 彧溟身上气势节节攀升,伸手便要掐住岁妤后脖颈将她拉开,却被她小声哼哼打断。 她......哭了? 这声音怎么这么好听? 彧溟指尖蜷缩,他还想再听会儿,反正也咬不死,要不......等会儿? 岁妤没被打扰,干脆双手捧着他脸,起身半跪,吻得更深更重。 偏偏,一切都是她在主动,还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害怕到手都是抖的。 间或几声压抑着的哭腔溢出,彧溟的颈间都被淌下来的泪水打湿融化。 先前听着好听的声音,不知何时,彧溟听着听着只觉自己没有的心都要碎了。 淡漠的神色被打破,彧溟皱着眉不知如何是好,攥紧拳头一眨眼,便换了副神色。 感受到唇间的润湿,彧溟怔愣片刻汲取先前的记忆,很快便反客为主,一把揽住岁妤纤细的腰肢,将她抱着往下压在岩石上。 衣袍交叠,神识之海震荡。 于现实的人间不过两三秒时间,方才凭空消失的彧溟怀里打横抱着一道娇小的身影,朝四周看了看,缓步走出小巷。 身后一切污濯,很快便恢复原样。 彧溟站在城中村入口处,仔细辨认了一番哪儿女孩味道最重,高大身影缓缓走入人来人往的街头。 红绿灯路口,正堵着车。 “诶,你不能闯红灯......” 有点烦躁的路人突然声音顿住,眨巴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那张脸放在眼前绝对是会被瞬间俘获的帅气逼人,但只要看到他的第一眼,感受到的只会是压迫的紧张感。 就像大逃杀里稍不注意得死的那种肾上腺素飙升的快感和紧张感交织。 知道多看两眼、惹到他了会死,但是就想再看看。 彧溟没在意这些垂涎的视线,尽力遵守着人间的小规矩,不乱动神力,抱着人跟着人流走走停停。 终于到了离怀里女孩气息最浓处很近的地方,彧溟抽取了刚才路过的两三个人记忆,差不多对【电梯】这个东西有点理解。 千万年的时光,人类倒是会创造奇迹。 修仙时有飞行法器,灵气衰微的时代,又能有这些东西作为代步。 也算聪明。 握着岁妤的手指纹解锁,彧溟堂而皇之进了她家。 第277章 老婆是我的!我的!我的!(3) 房子逼仄得比不过他一个指甲盖大,倒还挺温馨。 三室一厅的格局,处处能看到鲜花。 极其明亮的配色,打眼一看就觉得心里舒服。 彧溟没有心,抬手揪住衣帽间门口那串串珠帘,也没用什么力气,珠子便噼里啪啦撒了一地。 维持住抬手揪东西的姿势,彧溟眼珠子四处转了一圈,挥手便将一切恢复原样。 没人知道就没丢脸! 他堂堂神只的脸,可禁不起这么丢。 溜达着将厨房里的天然气、浴室内的热水器都鼓捣了一圈,彧溟总算是将这个逼仄的空间了解清楚。 - 岁妤好像沉沉睡了一觉,做了个噩梦惊醒,骤然发现自己是在家里时,长长舒了一口气。 赤脚下床,想着去厨房热点速冻饺子,连衣襟被她睡得半敞、露出些许嫩白的肌肤时也没在意。 小小打了个哈欠,岁妤打开冰箱想找东西,一开冰箱门,却骤然被黑雾扑了满脸。 “呸......呸......”以为是灰尘的岁妤伸舌吐着,却在抬头的下一秒,被吓得差点直接坐在地上。 好不容易找到个冰凉的地儿睡觉,彧溟再次被吵醒时很不耐烦。 单手抱着差点摔倒的女孩,自顾自表达不满地将她摔进柔软沙发内,彧溟的脸色阴沉,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岁妤。 岁妤眨了眨眼睛,确认自己没有出现幻觉,只一瞬间,便又是止不住地抽噎。 呜呜呜呜,鬼~~ 彧溟脸色更黑了,“吾不是鬼,是你召唤出来的神。” “我没有召唤你。”哭并不耽误岁妤为自己辩解,她思绪很清晰。 “你的血,还喝了吾的血。”彧溟忽而撑着身子靠近,英挺的鼻尖离岁妤只有一厘距离,似有若无地触碰着。 “或者,可以换个说法,你,是吾的新娘。” 岁妤被他身上的气息吓得一激灵,泪水流得更凶,偏头躲开他的盯看,“我不是。” “你是。” 女孩的躲避让彧溟无来由生出一股烦躁,径自伸手,骨节宽大的手掌拉下岁妤半敞的衣襟,近乎露出上半部分的软圆。 岁妤惊呼一声,挣扎着要将衣服穿上,却在下一秒被冰凉的指腹抵在心口处。 “这里是属于吾的印记。” 被这话止住挣扎,岁妤低头朝男人指尖抵着的地方看去,便见到柔软雪白的肤色上,像是长出来的一抹红痕。 鲜艳得比她那天割破喉咙流淌出来的血还要刺眼。 慢半拍的神思回拢,岁妤甚至没察觉男人漫不经心神色之下,大手正在一寸寸丈量她的心口处。 彧溟只觉得自己神魂刻在女孩心口处格外好看,闻起来香得要命。 抬眸看她一眼,见没反对,低头飞速舔了下那道印子。 岁妤浑身一僵,蓦地伸手抵住他的脑袋,“你干什么!” “尝尝味道啊。”彧溟丝毫不觉得有问题,抬眸看过来的眼神都很是无辜。 岁妤倒吸一口冷气,“你怎么耍流氓呢。” 彧溟皱眉,“吾不是流氓,那么腐臭的东西,吾才不要当。” 这是什么话? 岁妤只觉得同他说不上来的牛头不对马嘴,烦闷间忽然瞥到自己身上穿着的......睡衣。 既然前面被捂昏迷、为了逃命自己割破喉咙......这些都是真的,那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还能有心情给自己换上一件睡衣再睡觉? 彧溟饶有兴致地看着岁妤小脸上变换不停的表情,伸手戳了戳她的唇角,“笑笑。” 岁妤笑不出来,偏头躲开的退路又被男人轻易堵住,大手抚住她侧脸便叫她无路可走。 “你身上的衣服我换的,还给你洗了个澡。”彧溟入乡随俗,给自己换了个人称代词。 正好试了试会不会用热水器。 好玩。 岁妤眸子蓦然睁大,同他满是笑意、毫无忸怩羞涩的眼睛对视。 “你、你、你......” “我。”彧溟点头。 第278章 老婆是我的!我的!我的!(4) “诶呀,好疼......” 觑着岁妤神色,彧溟自顾自又重复了一遍。 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岁妤当真是被他这短短两句话激得心跳都加速跳动。 “你才不疼呢,骗人。” 急急小声呵斥他一句,岁妤便抬手抵着他半边脸推他,推到后边真的急了,手脚并用将他往外怼。 彧溟厚颜无耻继续贴上来,面上没什么明显表情,一双眼却直勾勾盯着岁妤不放。 眼中戏谑的情绪满是笑意,勾起的唇角却陡然顿住,彧溟眸间一闪,方才慵懒坐着的姿势无端就有了点凌厉之感。 坐在他跟前沙发上的岁妤紧抿着唇,再度重复了一遍:“骗子。” 彧散指尖动了动,没忍住,伸手接住岁妤赌气似地拍在沙发上的柔软小手。 “我可不是骗子。” 岁妤一怔,敏锐察觉到不对劲,抬眸看向他时,眼神里便含了些许戒备。 彧散无声轻啧,怎么对他就这么戒备呢? 他第一回出来可就抱着她亲了许久呢。 那家伙的第一面还想扔下她不管,要不是她自己伸手抓住衣角了,指不定现在已经变成了具新娘尸体。 怎么就这么傻傻的,连谁应该害怕、警惕都分不清? 磨着后槽牙看岁妤,在见到炸毛似的她时,彧散那点火气却好像被一盆冷水泼灭掉了。 算了,也不是谁都能分清那惯来会装模作样的家伙。 他多强调两遍好了。 “我不是骗子,他才是。”彧散挑眉,方才还装得出来的那点凌厉气势转瞬就散了,看起来格外荡漾。 岁妤扭了扭手腕,想从他的大掌之中挣脱,不料却被握得更紧。 “你放开。”岁妤小小声但坚定地呵斥他,花瓣似的唇被紧张舔舐得格外粉嫩。 彧散盯着那点水光潋滟,好半晌顶了顶眉心,语调慵懒又暗藏着股狠劲儿,“不想放怎么办?” 这话问得好没道理,分明在做旁人不愿之事的人是彧溟自己,却要将问题抛回来扔给她。 被女孩有点幽怨的眼神瞪着,彧散只觉通体舒畅,缓缓开始蠕动的心口处像是都要长点东西出来。 好可爱,想一口亲死她。 拉着女孩手腕的力道加重,稍稍往前一扯,彧散起身便接了个满怀,“我不仅不放,还要再抱多点。” 听起来挺像挑衅的,奈何彧散脸上漾出的笑意太过浓重,饱含着纵宠似的情绪,叫回过神来的岁妤想发火也发不出。 “第一回见面,你就着急忙慌地吃我,还生怕吃得不够深,捧着我脸哼唧,难不成都忘了?” 见方才还弥漫着些许怒气的女孩陡然僵住,彧散的话说起来更有底气,“既然如此,我现在只是抱回来,有什么不对吗?” 岁妤鼻尖呼吸紊乱一瞬,脑子里几乎是瞬间就浮现出衣衫交叠缠绵、灼热的呼吸严严实实裹缠上她的暧昧旖旎...... 脸色霎时间爆红,岁妤直起上身捂住男人的嘴,“不许说了,也不许读我的心。” 她又不是傻子,自己想什么下一秒就能被一五一十回答出来,这邪神指定是有些不同于常人的地方。 彧散装哭似的瘪嘴,“又不是我读的心。” “你......”岁妤欲言又止,到底没忍住,手上下意识扯了扯他衣襟,锦缎滑顺的触坐在手心,格外温凉舒服。 “你到底有几个?” “四个吧,或者......很多很多个。”彧散眸光微动,恶狠狠呲着牙吓她,“哪一个都能把你生吞活剥了,呜啊......” 岁妤被他这点小动作吓一跳,反应过来看到他憋不住的笑,又气又恼,抄起抱枕就砸他,“你怎么这样啊!” 见人真要哭了,彧散才知道着急,轻声嘶着就凑近,作势要亲岁妤。 “你干嘛?” 岁妤捂着嘴巴,尽力往后退了点,试图将自己被拦腰抱住的上半身离他远点,不让他得逞。 彧散轻笑,用英挺的鼻尖抵她,“想亲你,你还想不想喝血?” “神血可是不可多得的上佳灵气。” 岁妤皱巴着小脸无声拒绝,嫌弃几乎都快溢出来。 “也不知道是谁,抱着我就咬,喝不到还要哭,小声抽噎着可怜死了。”彧散音量提高些,有意无意提点谁。 被提点的岁妤拧眉瞪他,“你话好多。” “谁话不多?”彧散冷嗤一声,飞快反问。 “话不多的可是下一秒就能见死不救,要不是我让你咬,岁岁可就冷了。” 岁妤知道他说得是实话,但......怎么这些实话听着就这么让人心口发堵呢! 她都快被气得无名火起了。 彧散直勾勾盯着岁妤因为抿着、稍稍挤出来些许肉感的粉嫩唇瓣,冷不丁开口提议: “要是我能让你不生气,再让我亲一口好不好?” “什么......” 犹疑的问话还没来得及完整说完,岁妤便见洗漱间的水流汇聚在半空变成一面大圆镜子。 水镜里,那群一开始抓走她的邪教组织,一个个双手抱头蹲在地上,被来往的警队来回侦查询问。 岁妤眼尖地看见自己割喉的那个图腾那儿,血迹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 只保留下一开始她被绑之前的景象。 “你做的?”岁妤有些惊讶,他不是刚出来吗? 彧散轻声抗议,“喂喂喂,我只是沉睡,不是被封印,别说得好像我跟你们人类坐牢似的。” “说了不许读我心。”岁妤捂着心口,气恼道。 这样实在好没安全感,想什么都能被发现。 “不读。”彧散近乎无奈地叹了口气,修长的指尖抵在岁妤眉心,一道暗红光芒没入她体内,在眉心浮出一道暗红色的纹路。 繁复、华丽,只需要看一眼就能被拖拽进地狱的阴森感觉。 岁妤摸了摸自己的眉心,除了有点暖洋洋的,没什么不舒服,“这样就读不了了?” “嗯。”彧散肯定点头。 才不是,只是下个护身咒而已。 读心嘛,他不说出来不就行了。 ---- ---- ---- 虽迟但到的看文指南: 一体四魂,不论哪一魂发生的事情都有记忆,也就是说—— 【划重点】:吃醋归吃醋,求岁岁疼爱谁都不会放弃,共感了解一下 为了有点区分,也为了让彧溟别太像个精神分裂症患者(笑哭┐(′-`)┌),以下做出区分。 1.彧溟(本体):无悲无喜,神性 2.彧翊:邪肆,什么都不看在眼里,爱玩,茶香四溢(觉得岁岁能咬伤他,有趣才日久生情) 3.彧尔:狠厉,杀人不眨眼,唯独对岁岁心软 4.彧散:花孔雀性格,最喜欢在岁岁面前开屏,嘴贱,就喜欢逗人恼羞成怒(一见钟情) -最先和岁岁有感情发展的就是彧翊和彧散。 第279章 老婆是我的!我的!我的!(5) 彧散转而去解释方才岁妤的问题,神色认真。 “我沉睡归沉睡,不是说我会读心吗,随手揪两个路人就知道这些东西了。” 处理干净关于女孩的一切,也是顺手的事。 当然,不是他干的。 不过彧尔那家伙干的事,自己认领了也没关系。 反正他只做不邀功,平常也不出来,拿来用用也没事。 彧散厚颜无耻,并引以为荣。 岁妤眸光中藏着隐怒,看着水镜上关于那些人的处理结果。 这群信徒第一个开始杀的人是自己,偏偏自己没死,之前那些虐杀猫狗压根不能给他们什么惩罚。 蹲在人群里那个黑色西装男更是装得一脸无辜,直说自己只是路过这儿,并不知道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哪怕岁妤气得咬牙,也拿他没办法。 ——没有证据。 借着水镜之中的画面,不知想到什么,岁妤有些后知后觉,水镜上这群人供奉的,正是自己眼前大喇喇岔开双腿坐着的人。 彧散屈指敲她一记,“乱想什么,那群阿猫阿狗也配供奉我,要不是你自己要嫁给我,我才不会从沉睡中苏醒呢。” 这是真话。 彧溟沉睡时没有实体,存在于世界的每处角落,也许是风,也许是随风飘散的一粒灰尘。 因为天地间不再需要神明,更不需要可以随意毁天灭地的存在,所以他半主动地自我解体,早就散去了身躯。 神魂更是陷入千万年的沉睡。 在混沌中,如果不是突如其来的一阵心悸,他绝不会那么急迫地醒来。 香甜融合着苦涩的奇异味道席卷他沉睡千万年的魂体,哪怕是向来无悲无喜的彧溟,都成为他们几个里面最快醒来的一位。 他算是最后醒来的那个,得到吃下去的甜味却是最多的那个。 彧散嘴角带着笑,自得又满意,“他们画的那个图腾还算有几分韵味,所以才能在你鲜血融进里面时呼唤我。” 相当于这个媒介能用,但接不接就是彧溟的事了。 而大半部分时间,彧溟拒接。 恰好那天来了个彧溟一直等待的人,能起连接桥梁的图腾自然就发挥作用了。 岁妤简单理解后,了然点了点头。 水镜内的画面却陡然出现西装男突然跪在地上,忏悔自己罪过、而后开始痛骂这个世道的画面。 “他这是怎么了?”岁妤直起身子,想凑近些看得更清楚,眼前视线被彧散懒洋洋侧过来的高大身躯挡住。 经过解释之后,仅存的那点警戒之心早就下意识丢到脑后,被挡住视线了,岁妤下意识便要推他。 “你让开点,我要看他。” “看他做什么?他有我好看?”彧散别着嘴角佯装不开心。 也算不上佯装,他是真的不开心。 任何能将岁妤注意力抢走的东西或者畜牲,他都不能忍受。 哪怕这是他自己先提起的。 岁妤被他这神情看得一怔,方才还在挣扎着打闹的动作蓦地停住,语调乖软,“我只是想看看他怎么了。” “他就是绑着我要杀了我的那个人。” 眼尾不知何时已坠了几滴莹透的水珠,包裹在眼眶内欲落不落,绯红的底色更叫那点子泪意格外惹人心疼。 彧散心口处泛起钝涩的痛感,好像都随着女孩的心跳一张一吸,被飓风刮过裂成碎片。 “我、我吓到你了是不是?”彧散低沉的音色有些凝滞,听起来叫人无端生畏。 岁妤强忍着的泪一下便落了下来,他本来就吓人,好不容易看起来不正经了些,一正经起来还是像个鬼呜呜呜呜...... 彧散倒吸一口冷气,他怎么又变成鬼了? “我不是真的不开心,”他也只看过别人记忆里哄人,第一次实践手忙脚乱的,指节揩去岁妤眼角的湿润,“那是假装的。” “我只是不想让你看除了我以外的别人。” 岁妤抽噎着,冷不丁反问,“你吃醋吗?” 彧散微微皱着眉思忖片刻,肯定地给出答复:“是,我吃醋了。” “可你一开始见着我快死了还见死不救......”岁妤记仇。 彧散无可奈何,“那不是我呀,那是彧翊。” 岁妤一双圆溜溜的眸子里满是水光,就这么含着同彧散对视,“彧翊是谁?” “彧翊就是那个见死不救、还偷偷舔你的家伙,我是彧散,彧尔、彧溟那两个家伙平常不出来,你不用管。” 被这么可怜巴巴地一看,彧散恨不得神魂都给交出去,全都给岁妤踩着玩儿。 岁妤濡湿的眼睫垂下,心中万念皆空,眸光却是一闪,唇畔溢出似有若无的笑意。 彧散没察觉到半点不对劲,好不容易把人哄好了,哪怕被差使着干这干那都毫无怨言。 也不敢有怨言,要真再哭一回,他都怕自己已经身死千万年的神魂新长出心脏来痛。 边任劳任怨帮岁妤穿着拖鞋,彧散边解释,“我激发了点他内心的恐惧和悔恨。” 至于后面他会说些什么,跟彧散可没关系。 “你的力量不会受到控制吗?”岁妤有些疑惑地偏了偏脑袋,仰着脖子好叫彧散给她擦眼泪。 “当然会,不然就出问题了。”彧散手上力道很轻,毫不在乎自己的软肋被岁妤发现。 “我离不得你,离远了会魂飞魄散的。” 他已经是神魂了,被岁妤唤醒互相吸食了鲜血,在天道见证下完成了同心契。 如果离岁妤太远,万一岁妤出现意外身死,他也会随着力量被削减。 在这个灵气衰微的时候,力量进一步被削减可算不得什么好事。 彧散的眼神一厉,幽深的目光看向天边,到时候,这下场也不会比他魂飞魄散好到哪儿去。 也不知道,这同心契,究竟是将他唤醒的功大些,还是给他安了个致命弱点的过大些。 反正此刻,彧散是觉得被岁妤踩死也值了。 玉白的脚背上青玉脉络蜿蜒,连每片细小皮肤纹理的走向都是极致的美,被这样的脚踩,彧散很乐意。 甚至要是再不给她穿上鞋袜,彧散就想上嘴舔了。 不行,最起码现在不行。 等岁岁睡着之后吧。 岁妤半瘫着软倒在沙发上,不知为何,突然感觉脚背上有了点凉意。 珠玉似的脚趾灵活动了动,岁妤抬起上半身去看,“袜子还没穿好吗?” 其实她不想穿的,觉得好束缚好压抑,一点都不舒服。 但不知为何,男人的态度很坚定,岁妤现在还是有些怕他的,也就任由他去。 第280章 老婆是我的!我的!我的!(6) 夜间。 星子密布,月光皎洁。 落地窗外的大树索索被风吹动,时不时一两声没被小区管理人员及时捉下来的蝉鸣。 岁妤躺在大床靠近落地窗的那边,脑子里兀自梳理着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 从她被绑着从城中村醒来开始,一直到用鲜血献祭唤醒彧溟...... 姗姗来迟的0065闪亮登场,一个滑铲酷拽无比,【岁岁我来啦,经过我的强烈反馈,我的清除数据全都回来啦。】 【别的任务者完成任务也没见要清除记忆的啊,乱搞简直是!】 喋喋不休的0065果然才是那个真实的他,上个世界要装的那么无情,压根不是它的风范啊。 岁妤唇角上扬,轻声道:“欢迎回来,小五。” 0065数据小尾巴甩得飞起,只差一点点就能原地飞高高了,听着还有点羞涩,【我也觉得应该欢迎。】 【话不多说,这个小世界的任务还是攻略男主啦~那些什么男主捕捉度之类的垃圾数据岁岁你不用管,我去解决。】 【就是......】0065有点拿不定主意,【岁岁你被抽取的记忆变成了记忆团,肯定不能一下子接收那么多,否则你会承受不住的。】 【要不你等这个世界过完了之后,我专门找个休假的世界,让你慢慢接收好不好?】 岁妤闻言眸光轻颤,笑着问道:“我还有休假世界?” 【那是肯定的啦,我可是0065,系统界上万个系统里排名第65的那个。】0065叉腰狂笑,岁妤惊讶的语气可把它雄坏了。 【好啦那我不打扰你,岁岁加油闯关,我们下个度假世界见哟~~】 荡漾的小语气尾音消散在空气中,岁妤唇角的笑却一直未曾消失。 0065能通过上诉找回她们被强制抽取的记忆,这就说明最起码平衡她们和另一方的更上位者还是要保持公平的。 最起码也是表面的公平。 这样足够了,岁妤最怕的就是被毫无顾忌地算计,像如今这样,能留给她活路,足够了。 只要有一丝希望,她就能牢牢抓在手中,挣扎求生。 一开始摆烂等死的记忆已经逐渐模糊,不知从何时开始,岁妤想活,还要活得肆意畅快。 连带着在所有小世界里沉浮的【男主】一起,好好地活着。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响,身体本能般躺好,呼吸平稳。 没有丝毫掩饰的脚步声踩踏在绒毯上,发出的声音很是沉闷,听着格外像密闭空间内不断拍什么的声音。 很是恐怖。 岁妤能感觉到自己的脚踝被一只带着凉意的大手轻易握拢,指腹摩挲着凸起的骨节。 似有若无的气体从她宽大的睡裙裙摆下钻进去...... 岁妤蓦地发出一声轻哼,抓着已然陷入丰腴腿肉里、却还想继续往上的大手,牢牢圈在他的大拇指处,“你干什么!” 彧尔僵住,他没察觉到岁妤是醒的啊。 瞳色由幽黑转变为一闪而逝的苍白,彧尔看到岁妤眉心隐匿的那抹红痕。 该死,被彧散摆了一道。 保护咒刻在岁妤眉心,防的不是彧散,是他们其他三个。 偏偏一开始他被眼前美色迷惑,没察觉到这一点。 抓握着他大拇指的手用力,彧尔只听得岁妤声音里满是委屈和后怕,“你干什么呀?我还以为是坏人。” 彧尔诡异地从中抓到重点,意思是......他不是坏人? “对不起。”道歉的速度很快。 岁妤抽了抽鼻子,拖着鼻音道:“给我抽张湿巾过来。” 今天时不时就哭一下,哪怕大部分时间是装的,鼻尖都被擤得红彤彤的。 一层薄粉覆在上头,格外惹人心疼。 身为罪魁祸首之一的彧尔自知理亏,冷着一张脸听话地去抽湿巾。 从他少话的反常行为中看出来的岁妤抿嘴,“你是彧翊?” 彧尔皱眉,听到那个名字就想吐,他最看不惯彧翊什么都要去乱看乱碰的性子。 看样子不是,岁妤眨着眼,想了想彧散说得其他两个。 “彧溟?” 眼见着他皱眉皱得更狠了,偏偏还不说话,比彧散今天装出来的不开心要真实、恐怖数百倍,岁妤才知道彧散真是同自己开玩笑的。 “我知道了,你是彧尔。”岁妤声音软软,拖拽着长长糯糯的鼻音,听起来格外像在撒娇一样。 彧尔浓密的眼睫垂下,稍稍抬起一点摸了摸岁妤的嘴唇。 指腹直直抵在柔软唇瓣上,半点没给岁妤反应的机会,“你今天看到那些臭虫被抓,开心吗?” 岁妤微微仰头,被他抵着唇瓣,开口说话就像主动含着他手指厮磨一样。 脸上倏而便覆上一层薄红,没敢多说,只胡乱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她这一点头,似乎首肯了什么,彧尔原先的眼神飘忽不定,在她点头后,一下便准确攥住她的唇瓣。 而后在岁妤同样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俯身塌腰,偏头便将她的唇瓣含住辗转厮磨。 在岁妤惊疑地想要后退的目光中,眸色冷淡,大手抚着她后脑勺,张嘴咬得更深。 削薄、肌肉线条流畅的背部近乎弯成了一张反弓。 这么受累的姿势却没让彧尔有半点不舒服,只一味地扼住岁妤下巴尖,蛮横粗暴地吻着。 “你答应过,只要能不生气,就让我再亲一口。” 看到臭虫被抓,开心=不生气。 至于答应的是谁,不重要。 “唔......” 第281章 老婆是我的!我的!我的!(7) 裙摆间缓慢轻柔的扭动将薄裙抵出一个个饱满的小鼓包,又迅速瘪下去。 “唔......痒......”岁妤朝里侧翻身,躲开彧尔还要冷着脸追过来亲她的动作,顺手抹了他满脸雾气。 黑雾扑在他脸上轻薄一层,倏而便散了,只留下点逸散开的浅灰色黏在他眼尾。 让彧尔苍白的脸色更显阴沉,直勾勾盯着她红肿唇瓣的眼神都透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欲和掠夺。 岁妤捂着嘴,软软地埋怨,“不给亲,都肿起来了。” 恬不知耻假扮另一个自己,还要哄着蹭着求深吻。 甚至说不上来是“求”,冷着一张脸眸色深幽,眼巴巴地微噘着嘴就撑着身子凑过来。 岁妤躲都来不及。 彧尔微不可察地拧眉,浓长的眼睫垂着,岁妤竟然还能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来委屈。 生怕他再脑子里只有这档子事,岁妤蓦地起身,手搭上男人的手腕握住晃了晃。 “我带你出去见见这千万年以后的世界吧。” “从别人记忆里获取的,和自己亲眼所见总是不同。” 彧尔不喜欢人,或者更贴切地说,他不喜欢任何生灵。 看见活物他就想一脚踩死,但是彧溟不准。 此刻女孩眼睛亮着光,皎洁月光流溢盛满整个瞳仁,漂亮得比他收集起来的那些宝贝还要灿烈。 软软提起一句要带他出去见见世界,彧尔压根拒绝不了。 视线落在玉白纤长的一小截指尖上,彧尔幽冷的神色渐渐柔和下来,“嗯。” - 晚上9点正是人潮攒动的最佳时节。 此起彼伏的音乐声和窸窸窣窣的说话声隔了老远,就被彧尔听在耳朵里。 纵使他们的车停在国贸中心,大多是些奢侈品店面和高档写字楼,离那载歌载舞的广场很远。 彧尔异于常人的听觉也让他能清楚感知到周边所有,甚至是整个京市街头上,人群走动衣物摩挲的声音。 不难受,但足以让他很烦躁。 岁妤解开驾驶位上的安全带,敏锐察觉到身旁男人溢出的浓重烦躁。 缓慢眨了眨眼,迟疑不过半秒,岁妤倾身靠近。 早有准备地将下意识低头要吻他的男人嘴捂住,另一只手快速解开他位置上的安全带。 只是二人的距离太过于亲密,早就超越了正常的相处距离。 哪怕岁妤刻意控制着自己不要让视线同男人对上,在解开安全带卡扣撤身的那一秒,仍然不可避免地与他视线交错。 在岁妤还没反应过来时,刚刚还听话被捂着嘴的男人像是从她视线里得到什么信息。 准确攥住她躲避的目光不说,掠过雪白额间渗出的那点薄汗后,转瞬便将她牢牢压制在主驾驶座上。 车身轻微地震了一下。 “彧尔......”女孩的声音有些发颤,在密闭的车内隐隐还能听到点回响。 彧尔喉结缓慢滚动,像极了猛兽捕食前确认猎物下嘴地方的志在必得,浓重的侵略性近乎要溢满整个车身。 “嗯。”依然是熟悉的少话,除了越来越炙热、危险的眼神,还有半跪在主驾驶座两侧的高大身形,似乎并没什么不同。 岁妤瘪着嘴,润红到被吮得微微肿胀的唇瓣,也因为这点动作更挤出点肉感来,“好疼的。” “不会。” 薄薄一层黑雾贴着唇瓣挨蹭,每一缕气息都不肯让步,你挤我我挤你地想要更大面积贴在香软上。 彧尔眼神冷冽一扫,黑雾便散了。 女孩的唇色也逐渐变得粉嫩,如同带着露水的粉色花瓣,招摇晃着勾走所有垂涎的视线。 想捂住嘴,岁妤的手却被早早做了准备的男人慢条斯理十指紧扣,动弹不得。 哪怕不疼,就算很舒服,他们现在也不是可以随便深吻的关系。 但对面是邪神,还是彧散口中最不通人情、嗜血成性的那个神格,岁妤甚至不知道怎么说,才能和他说得通。 委婉些,彧尔直接拒绝。 直白些......岁妤怕被他“嗜血成性”,直接杀了。 彧尔面无表情,鸦睫低垂着紧盯猎物,“现在可以亲吗?” 岁妤竟诡异地听懂了他的问题。 ——她刚才说好疼所以不给亲,现在不疼了=可以亲。 “不可以。”轻软的嗓音带了股颤意,还有些感冒初现便被治愈残留的糯音,听着格外动人。 连彧尔耳朵里一直吵嚷着的那些声音都能轻而易举踢开,只听得到她软软糯糯的回答。 只可惜是拒绝。 依旧是冷着脸,彧尔从女孩身上下去,坐在副驾驶上没说话,更没动。 岁妤侧过眸,隔着不远的距离同彧尔一刻不曾挪开过的视线对上。 她好像又在男人脸上看到点失落和沮丧,以及......要求没得到满足的垂涎。 撇开眼,岁妤率先打开车门,转身关上车门时,彧尔已经从车上下来了。 他冷不丁开口,哑着嗓子,“应该是我给你开车门。” 说着微微皱眉,很快就捋到整件事情的源头,改口道:“应该是我来开车,为你解开安全带,再帮你开车门。” 那些记忆里的通用流程都是这样的,只是好像......刚才他和岁岁的身份反过来了。 岁妤弧度恰好的浓睫颤了颤,抬眸看向他,很认真地回答:“你没有驾照,不能开车的。” 彧尔面无表情得低落。 “不过我们下次下车的时候,可以换个位置,你再来给我开车门。” 女孩轻软的声音靠近,冰凉的触感被塞进他耳朵里,那些嘈杂的声音似乎也阻挡了不少。 但那句话彧尔没有漏听,反而一个字一个字重重砸进耳朵里似的清晰。 “好。” 岁妤被他小狗似的骤然亮起的眼睛给逗笑,再配上一副面无表情的索命鬼模样,十足的反差萌。 “那我们先去买衣服,再剪个头发好不好?” 青葱似的指尖勾起男人垂落下来的长发,指腹贴着发尾揉搓,果然发质极好。 “嗯。” 岁岁说什么就是什么,都“嗯”。 第282章 老婆是我的!我的!我的!(8) 彧尔浑身僵直,透过镜子目光死沉死沉盯着手上拿剪刀的理发师。 理发师:不敢动,根本不敢动...... “小姐,你看这......”理发师压根不敢往镜子那边看,跟见到鬼似的浑身直冒虚汗,朝岁妤求助。 怎么那么帅一个人,第一眼让人感觉到的就是不寒而栗,像是扑面而来一股冷气,一只鬼趴在他耳边不说话,但是威胁性很高啊。 他不敢剪。 哪怕是他们店的至尊会员他都想跑路了,有钱赚也要有命花呀! “额不好意思......”岁妤轻声道歉,走到彧尔身旁,抬手覆在他肩头,语气软软带着警告,“彧尔。” 彧尔不瞪那理发师了,浓长的鸦睫垂着,嘴角弧度略微向下,看起来活像被她欺负了一般。 岁妤轻轻叹口气,伸手捂住男人的眼睛,“我们不看,让理发师剪好不好?” “嗯。” 彧尔快速眨几下眼睛,睫毛贴着柔软的掌心蹭两下,叫岁妤的手都忍不住蜷缩一瞬。 镜子里的人嘴角弧度转而向上,哪怕那接连不断的“咔擦”声都影响不了。 他没有实体,掉到地上的那些头发自然也不是实物,不过,他用法力维持个假象就好。 岁岁想要的,他都可以。 开心~~ 穿着第十八套衣服出试衣间时,彧尔仍然是这个想法。 “好看的。”岁妤连连点头,极力克制着自己想要上手摸摸男人腹肌的冲动。 黑色高领毛衣,让面无表情的男人身上,生人勿近的气场更多了点说不出来的诱惑。 贴合在身上凸显出来的胸腹线条,苍白深邃的五官凌厉,偏偏就是这样,十足的正经之下就是最撩人的诱惑。 岁妤捂着鼻子,生怕自己流鼻血,说话的嗓音都带着股糯糯的拖长音,“快去换下一套吧。” 彧尔一僵,好看为什么还要换下一套? 是因为下下一套更好看的意思吗? 明明岁岁最喜欢、情绪波动最强烈的就是这套。 但他没说什么,听话地拿过导购手上那套,走进试衣间。 趁人走进去了,岁妤抬手扇了扇自己已经泛起热意的脸颊,试图物理降温,将那层薄粉扇走。 前一秒还在说她们不是能深吻的关系,下一秒就看着男人换衣服开始脸红心跳,她实在是太双标了。 可是真的好好看。 岁妤惯来对好看的东西就没有抵抗力,否则也不会因为外观好看买下那么多不实用、甚至压根用不到的东西了。 彧尔穿着第十九套衣服出来,深灰色西装,黑色薄底皮鞋,一米八八的身高往那儿一站,就是整个店里最活的活招牌。 国贸中心里,来来往往购物逛街的行人但凡经过这家店的,都不自觉走进来假装买东西。 不仅是看换着不同衣服的彧尔,更是偷偷看坐在沙发上小表情不断的岁妤。 脱了风衣外套,只穿着一身遮盖住玉白脚踝的长裙坐在那儿。 最普通的款式,针织的材质却贴合着她的身形描摹,纤侬合度。 哪怕只是看见个背影,都会被不自觉吸引。 而正面看到面容的那些人更是直观地感受到【美人不论是从哪儿看都是美人】这句话的含金量。 更别提岁妤现在还因为彧尔的好身材粉着一张脸,羞涩捂住眼睛的举动。 好可爱,好美...... 只顾着偷摸看岁妤的店长好不容易回神,就被客流量激增的场面给唬了一跳。 心跳加速激动着自己即将鼓起来的钱包,还能抽空看看绝世美女、帅哥养眼。 今天她绝对水星顺行,万事大吉。 麻木递出一件又一件的衣服,店长嘴角抽动疯狂微笑。 第七十三套卫衣套装出场,彧尔双手插兜,耳机声音开到最大,也没挡住那些觊觎的声音。 当然,他只听关于岁岁的。 “好美啊,她身上那件衣服好想要链接......” 链接?难不成是锁链? 彧尔皱着眉翻看说话那人的记忆,很小心地只抽取这个词的相关解释。 岁岁说了随便看别人不轻易说出来的记忆不好,这个词她说出来了,自己才能看。 “呜呜呜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她头发是不是自来卷啊,弧度好自然!” 是的,岁岁的头发天然就多,怎么弄都好看。 “她和试衣服那帅哥好配啊,真的超级养眼,我要是有个这么软软糯糯的女朋友就好了。” ? 彧尔倏地抬眸,视线精准攥住那说想要有个这样女朋友这话的女孩子,眉眼下压,戛玉鸣金之势沉沉倾覆过去。 这人竟敢觊觎岁岁? 不可原谅! 口头禅顺嘴说出来这句话的女生背后蹿上一阵寒气,被猛鬼盯住下一秒就能被抽血剥髓的恐惧如蛆附骨,一下脚就软了。 只是她还没看向视线来源,就见到方才还羞涩坐在位置上捂着眼睛从指缝里看人的女孩站起身,用手捂住男人的眼睛。 那指尖都透着粉,生气蓬勃地落在男人略显苍白的脸上,格外惹人注目。 岁妤有些心虚地朝她笑笑,音调柔软,拖着点歉疚的糯糯尾音,“谢谢你的祝福。” 真诚注视着自己的那双眼睛好像盛着一汪甜汁水,看上一眼就能被甜化似的。 女生反应了两秒,才回过神,她刚才和朋友扯天扯地说下的那些胡话,完完全全都让当事人听见了。 但她没有让自己下不来台,反而把重点放在前一句“相配”的话上,还贴心地谢谢自己的祝福。 啊啊啊啊啊,怎么会有这么美好的女孩子。 好想抱着rua啊~~ 眼见彧尔要因为对面女孩越来越荡漾的神情发怒,岁妤哪怕听不见别人心声,也知道肯定有些什么彧尔不了解的当代网络用语出现了。 这些日常只是用来表述喜爱的词汇和话,被男人当真之后,气得要死。 岁妤但凡想到这一点,便是又好笑又怕事态失控,踮脚捂着男人眼睛拉住他往试衣间里去。 直到试衣间门关上了,岁妤才长长松了口气。 肩膀上忽然搁了个有点份量的脑袋,刚剪的短发零星几根拂在颈侧,痒得岁妤想要推开都没力气。 “你起来呀,好重。”岁妤偏头,唇瓣正好擦过男人高挺的鼻尖,有些羞涩地往后撤了些。 彧翊眉间一动,懒洋洋环上岁妤的腰,将她抱坐在试衣间的琉璃台上。 “怎么,我才打了个盹,你就和彧尔那家伙都这么熟了?” 岁妤清透的瞳仁急剧扩大,伸手就要推开仍然伏在她肩头上的男人。 手却被他借着力道接住,转而十指紧扣,缓缓摩挲着她有些泛粉的指骨,“我还算是间接救了你,怎么还想着要推开我?” “是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吗?” 故作委屈地皱眉,彧翊一错不错盯着岁妤,试图从她脸上找到自己想看见的神色。 只是他那双眼睛里,分明兴味占据上风,多的是看好戏的神情。 岁妤轻抿着唇瓣,气鼓鼓瞪着他,也不说话。 彧翊嘴角微微搐动,被她这有些意味不明的举动弄得心慌,下意识想要读心却发现也被彧散那死家伙禁了。 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弄成这副模样的,彧翊现在又没谁记忆可翻,心里有点发虚。 “难不成我真惹岁岁不开心了?” “第一回不就是没救你,第二回擅自给你换了衣服吗?” “可要是我没用手指勾着你舌头玩,你早没了,冷冰冰一具新娘尸体,才没这个机会这么可爱瞪着我。” “怎么还瞪?”彧翊双手覆在岁妤两边侧脸上,用了点力道揉搓,“没真给你换。” “法术知道吗?我现在动动手指头就能把你衣服全扒......唔?......” 岁妤被他后头蹦出来的话吓到,上半身往前倾捂住男人的嘴,欲盖弥彰听着门外的动静。 奢侈品店内的试衣间很大,也够隔音,但耐不住彧翊声音大啊。 哪怕离门口还有点距离,在这种半公开的私密场合,岁妤也忍不住担忧会不会被谁听见。 “不许说话了。”岁妤抬眸控诉他的罪行。 还没来得及告诉彧尔不能在外面做出那样气势汹汹地想要杀人的样子,男人就变成这个现在暂时位列她最讨厌的神格。 见死不救、未经允许跑进她家、还摸她...... 茶言茶语的听着就让人想揍他一拳。 还要来威胁她。 岁妤是没谈过恋爱,但不是没见过或者刷到过那些绿茶男的样子,彧翊这样,分明就是最低段位的茶道低手。 记仇只是岁妤最不值得一提的优点,她最讨厌彧翊,那些惹她厌烦的事就都是彧翊干的。 横着眼再瞪他一眼,岁妤眼疾手快从放衣服的琉璃台跳下来,一扭身躲过彧翊伸手要抱她的动作。 好在这家店铺装修质量有保证,不然这台子在他们进来时塌掉,岁妤都不敢想象会有多尴尬。 “就穿着这身出去吧,我要去结账了。” 说完不等男人反应过来,岁妤拧开门锁就往外走,脚步略略有些急。 彧翊眸色幽深许多,靠在半开的门扉上往结账台那边看。 身形慵懒华贵,那股子挥之不去的阴森也转变成一股更让人有探索欲望的神秘。 本来就因为他们二人突然关门进入试衣间、还久久没出来激动不已的看热闹群众,此刻顿时猜想个不停。 一进门、一开门,浑身气质变得格外不一样,这还能是因为什么? 看看他周身那股欲求不满的烦躁,看看他紧盯着买单那女孩的凌厉目光...... 嗯?等等,谁买单? 彧翊敏锐察觉到凝聚在他身上目光所包含意味的不同,眼睫半垂不垂看过去,漫不经心睨了那群人一眼。 肉眼不可见的黑雾从那群人里面逸散出来,带着点粉粉嫩嫩的颜色,里面的内容却让彧翊忽地笑出声来。 “切,看他那么帅,原来还是个软饭男啊。” “小姐姐有颜值又有实力,我要向她学习啊啊啊啊啊。” “小富婆包养青春男大?” “这男的看上去像身价很贵的总裁,怎么这么优质的男人都去当鸭了?” “世风日下啊,真是世风日下。” “......” 岁妤手机付完款,将自己家的地址写在小卡片上,身后就蓦然覆上一具高大的身体。 几乎将她面前那点顶光全数遮掩干净,有些灼烫的气息喷洒在她后颈处的嫩肉上,瞬间就让岁妤起了鸡皮疙瘩。 “岁岁怎么手抖成这样?我帮你。” 低沉的轻笑一闪而过,一只能完全握住她手背的大手覆上来,带着黑色钢笔的笔触,在浅白色的卡纸上流畅出墨。 写完了地址,岁妤眼睫震颤得飞快,想着去车上了再和他说说不能这样,就忽然听到男人的声音。 “我这样,岁岁满意吗?能不能......再给我转十万,我两个弟弟死的只剩一口气了......” 语气低落得下一秒就能哭出来,半倾身靠近哑着声音求她。 岁妤倒吸一口冷气,“你......” “我知道我那两个弟弟,一个断手一个断脚,但是他们是我的亲弟弟啊!我不能不救他们的~~” 岁妤闭眼,依稀能想象到彧散出来时会掀起的血雨腥风。 “你跟我走,不许再说话,再说......一分钱没有。” 上手拉住男人卫衣帽子,岁妤扯着他就往外走,半点不敢看店员和那些还在店里围观之人的神情。 吃瓜群众动作整齐划一地捂着嘴,试图让自己吃惊张大的嘴巴笑得弧度隐蔽一点。 先是俊男美女很相配,再是为了家里病弱的两个弟弟被迫委身,看起来金主妹妹还对那男人死心塌地...... 哇塞,好大一出够在春晚舞台上演出的戏。 今天这次逛街出来的不亏。 一开始被岁妤委婉表示过歉意的女生更是愤愤,那个男人不配! 呜呜呜她也想被这么可可爱爱的绝世美人包养,她可以当闺蜜当逛街搭子的。 ...... 小剧场: 彧翊:我那两个弟弟一个断手一个断脚吧啦吧啦...... 彧尔:......滚。 彧散:哇塞你个蠢出生天的王八羔子,给老子死远点,谁是你弟弟! 第283章 老婆是我的!我的!我的!(9) 车子停稳在小区停车场,岁妤下车关上车门也没管旁边是什么情况,径直上了电梯。 在电梯门已经关拢的那一瞬间,电梯里黑雾弥漫聚拢,变成一道身姿颀长的身影。 彧翊含笑靠在电梯壁上看着岁妤。 “生什么气?难不成那样不是在外面给你长脸面?我看到好多人的愿望就是有钱有闲,还能包养个年轻帅气活好的小狼狗。” 岁妤睨他一眼,没什么情绪,却也不像先前那样气急了也只会憋着泪要哭不哭的可怜样。 彧翊脸上笑意一僵,敏锐察觉到岁妤是真的快要发怒。 若是再任由自己这么嘴贱下去,别说好感,就连他现在的一头毛发都得被拔个干净。 不过得是他自己拔,边拔还要边哄的架势。 否则又要见她掉金豆豆。 之前见到她掉金豆,自己浑身都难受,莫不是这什么同心契还能有让他难受的作用? 千万年不出门,连这方天地都完全变了个样,那些奇奇怪怪的术法作用,要是多了点什么也不足为奇。 等进了家门,第一次见面都敢直接看岁妤血流干净的狠人,愣是连门都没敢敲一下。 一夜好眠。 清晨鸟儿叽叽喳喳还没开完嗓,被一道黑雾变成巴掌就给扇得晕头转向。 翅膀捂着脑袋飞速溜走时,正巧被醒来的岁妤看个正着。 窗帘没被拉紧的那点缝隙里,排着队的鸟儿从枝头蹦下去,这场面甚至还有些滑稽。 没忍住,柔柔笑了出来。 下一秒,门口就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 岁妤这才想起,她家里还供了尊大神在呢。 也不知道要不要给装样子摆尊像在那儿点香插着? 要真这样了,她不会被算作是封建迷信吧? 等会儿还被常年不上门、一上门就抓个典型放到网上去供人取笑,不,供人批评。 岁妤打了个寒颤,有些怕冷地拢了拢被子,翻了个身又继续将自己埋起来。 门外站着的彧翊挑眉,对连拒绝都软乎乎的岁妤已经说不出来重话了。 无奈叹声,手上端着的大碗不小心就砸在了地上,柔弱无力“诶呦”一声倒下去不省人事一般。 岁妤躺着呢,突然听到这声响还有些疑虑,打开门出去时就看到躺在地上呈“大”字型的彧翊。 身边还咕噜咕噜滚着一只不锈钢饭碗。 ——这是昨天晚上出商场时岁妤在宠物用品店随手拿的。 “我想吃饭,但是不会煮的呀,还不小心摔了岁岁给我买的爱心小碗,好伤心。” 彧翊仰面朝天,无声假哭,瘪着嘴看站到了他脸旁边的岁妤。 居高临下这么一看,彧翊就能感觉到女孩已经消气了,打蛇上棍地借着这动作一翻身,双手抱住岁妤的双腿。 “我快被饿死了,饿了千万年了呀~~” 岁妤伸手想要推开他,却被男人牢牢抱着不肯挪动,脚背、小腿肚处时不时还有点濡湿的触感划过。 “你不松开,我怎么给你点外卖!” 彧翊松手,笑得很甜,“谢谢岁岁哦~~” -- 餐桌上摆了一溜的外卖袋,封得严严实实,香味倒是没混杂在一起。 岁妤坐在彧翊旁边,双手撑着下巴,“你要点这么多,就不许浪费哦。” “知道,节约光荣,浪费可耻。”彧翊回来那天就从一所学校里看到过这句标语。 挺有道理,彧翊是个讲道理的神。 指腹稍稍一捻,桌上外卖都被掀开了盖子、整整齐齐摆在上面,香气四溢,热气腾腾。 “岁岁先吃,吃不完的都给我解决。” 那些记忆里,女朋友吃不完的东西都会让男朋友解决,种类越多越好,这样女朋友能尝到更多想要吃的东西。 彧翊学得很快。 但凡岁妤多看了两眼哪个菜,筷子就已经往那边伸,顺手还能把那些岁妤不喜欢的油腻都用神力细细剥离。 简直是居家必备夹菜好帮手。 岁妤偷偷觑他一眼,再觑一眼,在感觉到自己的直觉没错之时,有些疑惑地夹着碗里的饭菜。 是彧翊啊,他不是最毒舌多嘴的那个嘛,怎么今日......这么殷勤和听话。 难不成真是因为昨天晚上她生着生着气就睡着,那冷淡的态度让他觉得自己够厉害? 其实岁妤大概能猜出来几个神格之间切换的原因。 ——情绪波动。 但凡有哪一个神格开始兴奋、或者是心绪不宁,下一个神格就可以开始出来了。 当然,次数最多的还是彧翊和彧散。 现在彧尔也加入之后,就只剩下彧溟本溟极少出来了。 这应当也是和本身每个神格的性格有关。 说起来,岁妤还是最喜欢彧尔。 再不济彧散。 总之不要彧翊,他太不好骗了,还不服管束,时不时蹦出一句叫所有人都招架不了的话,听着就累。 只是......神,为什么会有这好几个迥异的性格,或者更通俗一些来说,灵魂。 一体四魂,甚至一开始彧散故意吓她,说有好多好多个他的话,都很有可能是真的。 文明科技的时代,突然出现了点超乎自然的存在,怎么想怎么奇怪。 岁妤有一筷没一筷地夹着菜吃,休息一晚重新变得粉嫩的唇瓣被水光浸润着,格外惹人注目。 彧翊咬了咬牙,将脑子里彧尔和她缠吻的画面甩掉,有些不舒服地动了动上半身。 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竟然这么轻易就俘获了岁岁的心。 他在记忆里可是看得分明,岁岁只有在面对彧尔的时候,不抵触。 还能有闲心教着他怎么做,才算是个合格的正常人类,才能普通地融入社会当中。 气死了。 第284章 老婆是我的!我的!我的!(10) 被目光盯着岁妤自然是有感觉的,尤其是侵略性尤其强烈的目光。 等了半晌,也没见男人挪开视线,岁妤忍不住地微微抿着嘴,“你总是看我做什么呀?吃完。” 彧翊委委屈屈蹭过来一点,“岁岁是不喜欢我吗?我那么好一个善良又富有爱心的神,应该是很有魅力的吧。” 这么自恋的话,也就只有彧翊和彧散能说得出口,不过要是彧散在这儿,说得恐怕会更自满一点。 类似于“我就应该是最受人欢迎的神只”这种话,从彧散嘴里说出来就是足够让人忽略掉那些不谦虚。 花孔雀一样。 回神,岁妤看向眼前稍稍有了彧散几分神韵的彧翊,微抬着下巴看他,状似认真地上下打量过他一瞬。 “勉强吧,不过要是你够自信,也应该可以这么说。” 这话说得很委婉,但彧翊听懂了。 岁妤的意思是在说他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其实他压根没自己说得这么好。 彧翊眉眼耷拉一瞬,只刚才唱着歌的鸟儿都不美妙了,叽叽喳喳烦得要命。 重新站上树梢的鸟儿:飞喽~~啊——啪叽—— 黑雾从摔在树底下的鸟儿身上散去,只留下晕晕倒倒快被弄晕的一只胖鸟。 岁妤等着身旁男人神格的切换,指尖落在桌面上磕出轻响。 “岁岁。” 岁妤眼眸一亮,转头朝彧尔看过去,双手揪住他两边侧脸揉,“你回来啦。” “嗯。” “昨天晚上你怎么突然不见了?” “心跳太快。”彧尔说谎了,其实他没有心的,突然被抽取神格替换成另外一个人,是因为...... 他某些反应藏不住了。 被捂住眼睛,无论是灵敏的听觉、嗅觉,还是近在咫尺的某些柔软触感...... 无限放大,无限撩拨,彧尔招架不住。 只是他羞涩尴尬难以面对的,恰恰是彧翊如鱼得水能处理的。 所以昨晚岁岁没发现任何端倪。 他......也才没在岁岁面前出丑。 “我还没告诉你呢,你不能在公众场合那样看别人,也不能随便听别人的想法,这不对。” “嗯,知道了,以后不会。” “昨晚我睡得很好。” “嗯,我也知道的,窗外的蝉鸣被彧翊用黑雾粘下来了。” 岁妤忍俊不禁,看着直憨到没有半点弯肠子的彧尔,“你怎么还帮其他的你说话?” “是真话,我不会骗岁岁。”彧尔神色认真。 这下轮到岁妤说“嗯”了,乖乖软软一声,像是蕴了一汪蜜水,直甜到彧尔心里去。 彧尔面上神情自若,说的话越来越多,“他还把那些邪教组织都给端了,都去主动自首投案。” “在这儿附近的郊区发现一点不对劲,今天晚上我们要去看。” 说完彧尔怔住,呆愣半晌找补道:“等你睡着了再去。” 岁妤眨眨眼,听出来彧尔话里的懊恼,他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了,偏偏越找补越黑。 轻轻笑出声来,岁妤夹了一筷子菜喂进他嘴里,“能不能我不睡着的时候就去啊?” “嗯。”彧尔听话张嘴,眉头一皱反应过来,“嗯?” “哈哈......”岁妤实在是没忍住自己的笑,靠在男人肩膀上笑得开怀,“我的意思是,我要和你一起去,好不好?” 这次回答终于停顿了许久,才半是迟疑地“嗯”了一声。 第285章 老婆是我的!我的!我的!(11) “是谁在装神弄鬼?” 为首的警队队长冷嗤一声,就冲着主动报警这点来看,背后搞小动作的就绝对是人。 既然是人...... “搜,她们绝对还没跑出去这个厂房。”西装男人也很快反应过来。 也许那个装神弄鬼的人他们抓不到,但总不可能那两个新娘就这么跑掉吧。 只要抓到那两个新娘,其他的另外再说。 岁妤咬牙,指尖摸了摸小黑条探出来的脑袋,“可以啦。” 话音刚落,在四散开来搜寻的人背后,暂时被冷落的血色图腾忽然亮起,一阵刺眼的红光将他们的视线都吸引过去。 在他们的注视下,血色图腾颜色转成暗红,最后变成黑色,黑雾弥漫而出,最后凝聚成一道巨大的身影。 高大得近乎顶破厂房顶棚,一身黑红长袍拖地,墨发飞舞,神秘又强大。 “是神,是邪神。” “邪神眷顾我们来了。” “神,神,我是你最虔诚的信徒,请赐福于我。” “......” 就连一开始因为被戏耍、被挑战权威很生气的西装男人,都双眼狂热地跪了下来。 “我最高高在上的神明,信徒许满成终于得到了神顾。” 岁妤趴在工厂还没拆掉的竹脚手架上,黑雾从她身前转悠到身后,急得不行,生怕她摔下去。 底下那群人跪着,更显得还没跪下的警队队长突兀了。 岁妤在他一进来就看出来了,他压根不信这些东西,和这个组织合作,很有可能也只是利益关系。 正好,她试试自己的化学知识到底掌握得牢不牢固。 “尔等凡人,见吾为何不跪?”威严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包抄而去,直直灌入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话音刚落,一股澎湃的热浪从巨影那边扑过来,近乎要将这里面都烧干净的架势。 “神罚,真的是神罚,图腾没有了,神原谅我们啊......” 许满成阴鸷地看向警队队长,“跪下,你是想要我们跟着你一起送命吗?” 说着直接上手把警队队长扯下来,噗通一声闷响,膝盖直直磕在地面上听着都让人觉得疼。 但那人好像也感觉不到疼痛似的,终于低头不敢直视那道巨影,面上神情扭曲着,“请神原谅。” 岁妤操纵着巨影走两步,那股热浪跟着也更近两步,过高的温度也让那些人更加信服,满身是汗地跪在地上。 “尔等妄自揣测吾的喜好,竟将活人因果缠缚于吾身,究竟居心何在?” 许满成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赶紧解释,“没有,信徒没有,绝对不是想要加因果绑住您的意思啊。” “只是上次您接受了新娘,信徒以为......请神原谅,这种错误下次绝对不会再犯。” 岁妤趴在竹架子上,指挥着小黑雾重新化成黑水洒在那石灰上,再叫它凝实了点将热气挥洒在许满成脸上,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啊——”一声惨叫,许满成倒在地上掉了两颗牙,慌忙起身继续跪着,不停地磕头求饶。 小黑雾最后一点力气用来扇人,真正震慑住在场这些人后,它就蔫哒哒只能维持投影了。 岁妤指尖缠着它的小尾巴摸了摸,感谢它这么帮忙。 “尔等擅自揣测吾的心思,该杀。”说这话时,岁妤实在是真情实感。 当然也就更让底下那些人害怕得瑟瑟发抖。 求饶声低声接连不断,还不敢大声了惊扰神明,一个个害怕得像是筛子似的。 岁妤快刀斩乱麻,“念在尔等是吾的忠诚信徒,饶你们一命,滚吧。” 底下求饶的那些人如逢大赦,脚步不带打停地就往外后退退出去。 许满成却不想走,磕头的动作反而更大了点,“请神赐福于我,让我拥有超出常人的能力,我愿意贡献我的灵魂和所有。” 岁妤一噎,这人怕是想得挺美。 “尔资质不佳,不配成为吾的使者。” 许满成双目通红,被这话打击得不像个人样,这么多年来的信念崩塌,连活命的机会也被剥夺。 他不敢想象,要是他没有得到神赐,自己会被那些早就等着要器官的上线怎么不着痕迹地吃了。 “不,求神看在信徒这么忠诚的份上,给信徒一个机会,什么东西我都可以付出的,家人、良知、金钱、或者是更多的活人......” 许满成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一把推开想要上手搀扶他的两个下线就跌跌撞撞往巨影冲去。 岁妤猝不及防间还没来得及叫小黑雾凝实一点,就被撞散了那道巨影。 黑色气体弥漫的巨影散去,趴伏在竹架上的岁妤身形便也跟着显露出来。 ——她刚才见小黑雾实在太累了,暂时放松了点对她身形的隐匿。 反正有前面那道巨影挡着。 谁能想到,那么信服害怕邪神的许满成,会这么义无反顾、零帧起手地冲上来就要抱邪神大腿呢。 还是说自己扮演的彧溟,太好说话了? 她就应该上手直接揍人,再一把将人都碾成灰扬了? 但她也没这个能力啊。 岁妤还在反思着自己做的不够好的地方,底下的许满成已经被眼前骤然溃散的虚假邪神给气红了眼。 他那么毫无尊严、毫无人性地求饶,只是对着上面这个明显只是个普通人的女人求的。 从底层爬上来,除了活着,许满成最在乎的就是别人要跪在他脚下忏悔和臣服。 可是现在场面变了一头,他成了那个卑躬屈膝的人。 那......见到了他最狼狈一面的这个人,就一定要被千刀万剐! 一开始还没走远的那些人去而复返,上手直接开始晃动竹脚手架,本来就不算很牢固的架子,转眼间就要分崩离析。 岁妤双手紧紧握着那手架上的一根竹子,害怕得眼眶含着泪,飞快转着脑子试图找到生路。 却在陡然察觉到心口处小黑雾从焦急转变成安慰后,感知到什么。 眸光轻颤,岁妤佯装抓握不住地被那摇晃的力道甩出去,仰面往地上掉。 急剧下坠的风声凛冽,却在半空被一个宽阔的怀抱轻柔接住。 巨大无比的翅膀遮蔽整个光线,厂房骤然暗了下来。 “你们找死。” 第286章 老婆是我的!我的!我的!(12) 月光下独自伫立在郊外的废弃厂房阴森可怖,没有一片叶子的枯树半掩着窗台。 从窗口望进去,墨黑金属质感的羽翼将整个窗台堵得严严实实,折射出阴冷的银光。 “你们......找死!” 威压稍稍倾泻出来一星半点,便能让底下聚集着的一堆人七窍流血,哀嚎着倒地不起。 哪怕站在远处的警队队长,也受不住地捂着耳朵痛呼一声跪倒在地上。 这才是真正邪神的威慑,只是动动手指,就能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不会得到他半点在意。 岁妤心脏跳动得剧烈,一半是因为刚才突然腾空受到的惊吓,另一半,则是因为...... 他是彧溟。 那个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神格。 在刚才怒极掩饰不住自身威压,将底下这群人都重伤之后,彧散的情绪自然压抑不住。 猛烈的波动,势必会导致神格切换。 只是岁妤没想到,出来的会是彧溟。 动作轻缓地落在地面上,彧溟神色淡然,打横抱着岁妤往厂房门外走。 在经过门口处那两个躲起来的女孩子时,指尖轻微一动,将她们记忆消除后也没再管。 厂房外枯了的小树被一阵风吹过,忽然之间挂满了叶子,其间还有零星两朵花骨朵藏着。 不远处的警车警报声越来越近。 -- 岁妤窝在男人怀里,被他周身凛然的气息震得压根不敢说话。 哪怕到了家里,被男人伸手来解她衣服的扣子时,都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乖乖伸手叫他解了衣扣脱掉衣服,有些欲盖弥彰地半掩着自己身前,便见他伸手隔空推开衣柜门。 衣服一件接一件地悬停在岁妤面前。 岁妤偷偷抬起眼瞧他,被男人无悲无喜的神色给吓得又将脑袋垂了下去,随手指了件睡衣。 彧溟指尖轻微蜷缩一瞬,挥手将其他衣服放回原位,修长指尖勾着那银白色的衣架,徐徐解开绑带。 直到男人抬起自己的小臂,要将那轻薄到几乎等同于没有的布料往自己身上套时,岁妤才陡然反应过来。 她、她选了件自己贪新鲜买的......情''''取内衣。 “不、不要这件......”说得太急,岁妤差点咬到自己舌头,只是仍不可避免尝到丝丝血腥味。 紧闭的唇齿下一秒就被一只修长的指尖抵开,硬朗的指骨撑着岁妤上颚,神色冷凝。 同样没什么表情,彧溟却比彧尔给人的感觉恐怖数倍,哪怕他神情自若,岁妤都有些瑟缩得听他怎么说自己便怎么做。 乖得不行。 别说顶嘴了,就连一丁点想要顶嘴的心思都生不出来。 由他周身逸散出来的黑雾黏黏糊糊就贴了上来。 冰凉的触感叫岁妤不自觉便瑟缩着往后退,却被桎梏着不能动弹。 原先就被吓到、一直蕴着的泪倏而便坠落下来,沿着侧脸微微的弧度描出两条泪痕,隐隐还有继续的架势。 “疼?”问话的声音冷然、毫无情绪,态度却算得上是极温和。 “呜......”被迫张着嘴,岁妤说不出来完整的话,只模糊发出一声轻哼。 彧溟眼里的黑雾散了,拖拖拉拉黏着软红不愿走,还跃跃欲试想要往里头去,被苍白指腹一碾,丝丝无声尖叫着化成水珠。 岁妤只觉得唇间湿润更重,尝着微微还有股香甜的气味,格外好吃。 等那点细小的伤口愈合,岁妤舔了舔唇瓣。 这味道......和那天的血一样香。 彧溟眼神幽深,被女孩这点动作勾得眉宇间轻忽就溢出点渴望。 指腹捻着,彧溟淡然环顾四周,用自己的眼睛重新将这间房看一遍。 布置得很温馨,处处都是明亮色调,和女孩给人的感觉一样。 只是现在她穿着的那件衣裳,委实算得上在给出什么暗示似的。 还是由他亲手穿上的。 衣帽间里的睡衣又一件一件晃悠到岁妤跟前,这回她不敢再看都不看随手指,伸手拿了件嫩黄小熊的可爱睡衣。 连扣着衣扣的指尖都隐隐发颤。 她是真的有些怕彧溟。 当初濒死,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他,那毫无情绪瞥过来的淡然,就像死了一只蚂蚁在他眼前。 彧翊和彧散性子最活泼,也能开玩笑,纵使岁妤说不喜欢总带点逼迫她意思的彧翊,也要比直接面对彧溟本人要来得自在。 更别说最直憨、她说什么是什么的彧尔了。 岁妤本身性格就比较宅,理想的男友也是像彧尔那样呆呆的类型,偶尔还能什么都不懂地霸道一回。 彧溟这样的...... 偷偷瞟男人一眼,岁妤掀开被子半是掩耳盗铃地藏了起来。 他总不会来掀自己被子,然后把她抓出来吧? 彧溟眼神落在岁妤身上,稍狭长的眸子里浅浅漾开些许笑意,“不洗澡了?” “等会儿再洗。”过了好一会儿,岁妤的声音才闷在被子里传出来,瓮声瓮气的,听着尤其软乎。 没戳穿岁妤的有意躲避,彧溟旋身往外走去,指尖光亮一闪而过,复杂的图腾将整间房子都笼罩在内。 侧眸察觉到室内女孩逐渐平稳的呼吸声,微垂的长睫震颤两下,身影陡然消散在原地。 不到两秒,又出现在沙发上坐着。 彧溟伸手,看着自己虎口处的暗红纹路,黑雾弥漫铺陈整个客厅。 卧房里睡着的岁妤似乎感受到什么,脸贴在枕头上蹭蹭,拉过被子埋得更深。 黑雾扩散的架势顿住,被从卧房门缝里钻出来的小黑条扇得毫无招架之力。 墨溟气势汹汹守护着岁妤的卧房,却在彧溟眼神毫无情绪扫过来时,“啪叽”一下黏在门板上。 “过来。”极淡漠一声传唤,小黑条一扭一扭地蹿了过去,在彧溟的薄底黑色皮鞋前急急刹车。 还试图讨好地用脑袋蹭了蹭他裤脚。 “你做的很好。”——小黑条身子扭得更欢快了。 “但你怎么这么弱?”——小黑条长长的身形一僵,无力瘫软在地上,被一只脚碾了上来。 无声大喊,没有眼睛的脑袋上似乎都流出了苦涩的泪水。 彧溟松开它,看着它哭唧唧就要往岁妤卧室里钻,冷声提醒:“弄干净了再回去。” 身形涨大两倍多的墨溟一甩上半身,头也不回地从门缝处钻进去了。 反正力量得到了,它才不理这个冷血无情的黑心神。 彧溟出神盯着自己苍白的指尖,心念一动,整个城市每一处细微的动静都被他一一收入眼底。 只是......太弱了。 他仅仅只是解体了盛放神魂的身体,沉睡千万年之后,便对这个世界再无掌控的力量。 想到刚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深山,不过一息时间便被股不容置喙的规则重新拽回来,彧溟低眸,再度静静看着自己的指尖。 天道见证的同心契,威力有这么大吗? 还是说......加了点其他东西进来? 彧溟不动声色掩下所有猜测,静静靠坐在沙发上,看着落地窗映照出来的车水马龙。 这个小区临江而建,坐在落地窗前,能将江景和对岸的霓虹灯带看得清清楚楚。 彧溟甚至能在脑海里构思出女孩每个细微的表情,恬静舒适、安安静静坐在窗前。 也许会坐在那架不断晃着的摇椅上,也许瘫在地毯上不想动弹...... 不过大概率是哪儿近就坐在哪儿,慵懒得仿佛一只怎么都睡不醒的软白小猫。 很可爱,也很......让神心动。 天边一抹白在彧溟枯寂坐着的身影之中亮起,江对面的行人、车辆陆陆续续将道路塞得满满当当。 神识能轻易覆盖所有区域的彧溟,头一回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听,感受这个岁妤一直存在着的世界。 真实的世界。 熙熙攘攘的人声逐渐传入耳中,太阳攀爬到天幕正中,身后门内是自己新娘的清浅呼吸声。 短暂又漫长的时光里,彧溟的胸口处,一点一点,突然好像涌入了血液。 那感觉微乎其微,很快便掩藏在身后开门的声音里。 岁妤拧开门把手往外走,睡得神清气爽,只觉自己哪哪儿都舒畅得不行,连走路的脚步都轻快许多。 沙发上正对着落地窗的男人身形伟岸,也叫岁妤心跳动得有点慌乱。 昨晚,好像没有什么能让彧溟情绪波动的事情吧,那......岂不是一直都要是他在陪着自己? 知道男人不可能再离开自己的情况下,岁妤仍然是有偏向的。 她还是喜欢彧尔,再不然就是彧散。 可......彧溟,真的能因为什么产生情绪波动吗? 想不到,真的想不到。 坐在落地窗前沙发上的男人微微侧头,声音很淡,也很提神,起码岁妤还有些想睡个回笼觉的念想一下便消失了。 “吃什么?” 这句话听在岁妤耳中,自动理解成“我嘴馋了”。 快走两步到男人身边,岁妤有些试探地问道:“我们出去吃?” 摁亮手机屏幕一看,才发现已经11:45了。 一直待在家里,和彧溟两个人独处一室,岁妤总觉得有些奇怪的畏惧感。 也许,出去走走,多点人气会好很多。 说不定还真能发生什么让彧溟产生情绪波动的事情呢。 彧溟柔和地看岁妤一眼,微微颔首。 正好前天给男人买了许多的衣服都送来了,岁妤知道他有此前几个神格的记忆,说了一句让他去换衣服,就自己进了房间。 站在满柜的一衣服前面,彧溟眼尾一挑,侧头恍若无物地看向岁妤的方向。 女孩一件件将喜欢的衣服摆好,纠结许久选了件及踝的天青色旗袍。 彧溟指尖微动,精准选中同色系的那件卫衣,身上便穿好了全套的穿搭。 打开门走出去的瞬间,岁妤不设防便将青春洋溢的彧溟映入眼底,呆愣在了原地。 男人一身白染青的国风卫衣,牛仔裤宽宽松松罩不住那双比例惊人的大长腿。 单手插兜倚靠在门边朝她看来,活脱脱就像校园文男主走了出来。 他还弄了发型,一头软发乖乖垂顺在额前,那双有些淡漠的眼眸无端少了几分锐气,整个人的气质都亲和许多。 岁妤双手捂着脸,又偷偷从指缝处看他,一颗心被惊艳地怦怦乱跳。 她如果不是颜狗,就不会这么轻易接受男人的存在了。 要不是这张脸、这副身材,岁妤哪怕被迫绑定所谓邪神,更多的恐怕也是抵触和畏惧。 偏偏,邪神本神还集天地之灵气,逼人的帅气简直让岁妤连抵抗也没有,接受度良好。 她捂着脸看人,殊不知被她注视着的彧溟,差点便要将身子挺直得近乎僵住。 彧溟自天地诞生起便一直存在,一开始只是一团气息,接受众多生灵的祷告和恶念供养成长,成神也是众神里最强大的那个。 等到灵气湮灭,世界俨然已经换了副模样,从黑暗之中走出来,哪怕力量被无限削弱,一样受天道畏惧。 说这么多,彧溟只是个纯情到连爱是什么都不懂的神只。 他被召唤醒来就有了新娘,那新娘还是处处合乎他心意的美好,向来遇事只觉阴谋的彧溟都不想去揣测岁妤的任何事情。 他心甘情愿,哪怕只是一个圈套。 所以......被岁妤这么眼睛亮亮地看着,彧溟罕见地身子绷直。 连走在人群中,被众多视线注视着时,都越不过岁妤的随意一瞥。 越吵越闹,也许才能有点机会让彧溟沉睡。 岁妤这回都没开车,带着男人打车过来的。 早就吸取上次教训的岁妤一出门就给彧溟戴上了口罩,自己同样也是。 但容貌可以遮掩,气质和身材却掩盖不了。 一下车,走在人群中更为亮眼的两个人显然已经是视线的焦点,路过的人哪怕再匆匆,也会被吸引着看两眼。 岁妤挽着彧溟不叫他走散,环顾四周便找了个看起来私密性较好的店子走了进去。 店面上【青寻酒吧】的招牌格外鲜艳。 第287章 老婆是我的!我的!我的!(13) 确实是私密性很好。 岁妤挽着彧溟一走进来,有些尴尬的神色还没摆出来,早见过不知多少这样情况门童就走过来。 询问过后,径直就带着岁妤二人走进了一个包厢内。 还是单向玻璃的设计,地方不大,大概十平米左右,能透过三面看到外面人群扭动乱舞的景象。 岁妤拿出手机看了看现在的时间,确实不到下午一点。 酒吧不应该是到了晚上才开始人多吗? 进来送酒水和午餐的服务生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好奇心。 酒吧就是什么牛鬼蛇神都有,他见多了大场面,还从来没见到过给他小费去外带两份晚餐进来的。 出手大方,还额外点了很多价格昂贵的酒水,直接让他赚足了三天的收入。 冲这一点,他少说多做,就是最基本的素养。 管他什么进来培养感情还是其他目的,给钱的就是上帝,他供着就好。 “您的酒水上齐了。” “今天是情人节,这是我们赠送的一束玫瑰花,帮您摆在这边了。”说完就极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岁妤好奇盯着舞池里跳舞小姐姐的视线被这声唤回来,后面那句话服务生是对着彧溟说的,她没听清楚。 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岁妤抿着嘴朝彧溟笑笑,“我们吃饭吧~~” 彧溟嘴角微微上扬,细看那点愉悦在暗色灯光下格外显眼,奈何岁妤的注意力暂时没放在他身上。 外带的午餐打包盒被妥帖地摆好,而这只需要男人指尖稍微动一动,方便到不行。 岁妤都羡慕了,自己试着捻了捻指腹,没动。 抿唇夹起一大口菜时,里头的蒜子叶簌簌掉落,半点没进到岁妤口里。 “谢谢。”岁妤抽空道谢,边吃边看着玻璃外的舞池热舞。 现在已经换成了个男模了,她还没见过那么矫揉造作、一身肌肉都是汗地劲舞呢。 眼前陡然蒙了层黑雾,浅浅将视线模糊掉,岁妤一怔,眉眼处就蒙上了一只大手。 “喜欢这个?”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 岁妤一噎,还没完全咽下去的那口辣椒炒肉就这么呛到了,推开男人慌乱来给她输神力的手,她随手端起放在桌子上的那杯红色饮料。 入口是香浓的莓果香气,岁妤小小咂吧两下,没忍住又多喝了两口。 “我没事哒~”岁妤手撑着下巴,侧头朝彧溟笑,“那个跳舞我还没见过呢......” 说着岁妤突然眼睛一亮,倾身凑近抬手抚住男人的侧脸,“我想看你跳。” 彧溟眼神一暗,难得溢出些许克制不住的放纵,语气里藏着点诱哄:“想看我跳什么?” “脱衣舞!”岁妤高举双手,兴奋地坚定喊出来。 站在门外候着的服务生听到这句要求,立刻就打开传呼机传达贵宾的指令。 舞池里的音乐陡然变得暧昧起来,包厢里的灯光也从暗色模式调亮一点。 恰好可以看清楚近在咫尺、近乎气息交融的爱人,连同她逐渐泛起绯色的眼尾和脸颊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彧溟淡声追问:“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嗯?” 见女孩疑惑地偏了偏脑袋,整个人软软朝自己怀里倒,彧溟伸手揽住她的腰,抬手贴上她温热的脸,“是情人节。” “情人节~”岁妤糯声跟着男人的声音强调,被莓果酒熏得脑袋发晕。 但她自觉神思很清楚,只是有点点站不直而已。 “那我们去过情人节吧,你给我跳脱衣舞,我要比那个还好看的。” 揪着彧溟卫衣带子,岁妤努力站直,慢腾腾小声强调,“你长得比他们都漂亮,肯定跳得更好。” 醉了。 彧溟殷红的唇瓣轻启:“好。” 虎口处暗红纹路缓缓亮了一瞬,连带着岁妤心口处都亮起来。 “诶呀......”岁妤瞪圆了眼睛朝彧溟看,软红的唇瓣上覆了一层水光,整个人糯米团子似的白里透粉。 “我的心被咬啦。” 彧溟胸口处汇聚的血液更多,奔腾着叫嚣着要将那些堵死的脉络全部冲开,连颈侧青筋都尽数绷起。 大手握住女孩软软的十指,缓缓挤进去,“我的心快要长出来了。” 岁妤不知道男人的心要多久才长出来,她现在就快要被剧烈跳动着的心脏给震得近乎晕厥。 秀气的喉咙上绵延着一根细血管,青绿色趴伏在雪色之间,又藏于男人宽大的手掌之内。 被拉着抵进时,岁妤能从男人那双幽深的眼眸里看见自己泛着粉意的脸。 酒精助长许多气焰,那些本就为色所迷忽略掉的惧怕所剩无几,岁妤眼里只剩下额发半掩、眉眼含笑的男人。 在他缓缓倾身、压迫性极强地要俯身吻上时,一只稍微有点肉感的小手横在中间。 “唔......”岁妤晕着脑袋去包里翻,这个东西拿出来不是,那个东西拿出来也不是,盯着包包找得认真,“等一等呀”。 彧溟喉间轻缓滚动,那双眼里的侵略却丝毫不曾掩饰,哑声问道:“找什么?” “口气清新剂呀~”岁妤有问必答,小声嘟囔着极其认真,“不可以随便亲亲。” 彧溟几乎忍不住自己指尖的颤抖,被她萌到心肝乱颤,就算他暂时没有心肝,也是一样的下场。 十指紧扣着将人抱到自己腿上坐着,舞池里的音乐逐渐变得劲爆。 在节奏感极强地震颤声里,彧溟长睫颤着,不由分说抬起女孩的下巴,倾身吻了上去。 “唔......”莓果香气透过唇齿传递,热度不断攀升,在昏暗的灯光下只余留交叠的身影。 包厢外是躁动着庆贺情人节的人群,包厢内,是借助酒意确认了心意、情到浓时的两个人。 彧溟眉眼低垂,似神悲悯世人,却独独对某一个人有着叫人心颤的占有欲望。 额角青筋跳动着,将那想要冲破束缚的其他三个神格强势压制,独享此时在他怀中双眼湿漉漉地求亲的爱人。 他才是真正的神明,不会允许任何人,包括他自己,抢夺爱人。 第288章 老婆是我的!我的!我的!(14) 哪怕是神,是从未接触过人间肮脏事的神明,在面对自己新娘的时候,也从来不会丢弃最卑劣的想法。 想看她软软求饶,想要她抱着自己乖乖地蹭...... 或者,换个位置,他来跪下,求爱人垂怜,给他一个能称心将她拥入怀中的机会。 他求之不得。 彧溟浓黑的长眉尾端扬着,眼睫低垂,似乎极度理智,漠然看着岁妤在他怀里低泣。 但越来越收紧的手臂,浓深到洇墨的眸色,都昭示着他的不理智。 将岁妤抱起随意靠在沙发上,彧溟眼神没有一刻从她身上挪开,揽着女孩的腰让她面对着坐在自己身上。 “彧尔......”软软的唤声从岁妤口中说出来,被吻到润红的唇瓣微微嘟起一点弧度,朝他笑得娇憨。 彧溟骤然呆愣在沙发上,叫女孩捧着自己侧脸一口接一口地亲。 近乎幼稚的亲吻,却满是爱意,直白明烈,对着他的某一个神格分支而去。 神识内陡然震荡起惊涛骇浪,将一切暂时存在的生灵湮灭,心口处,那颗还在缓缓生出的心脏,却更奔腾着涌出血液来。 愤怒、失落、伤感、嫉妒...... 无数消极的情绪席卷,彧溟周身的黑雾掀起波澜,隐隐有毁灭一切的架势。 “mua~~”岁妤捧着他的脸都亲了一大口,软乎乎的脸颊肉贴着男人鼻尖蹭,整个人都快冒粉红色泡泡了。 “你长得真好看,我喜欢你,mua~~” 彧溟手臂收紧,将女孩更深地往自己身体里搂抱,眸色晦暗。 这副身体的主控权,是他的。 长相、身材同样都是他的。 女孩喜欢这些,就算喜欢的是某个分支...... 彧溟偏头,用嘴唇接到女孩的亲吻,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大手抚着她的后脑处,含住润红的唇瓣吮吻。 也是基于喜欢他的基础上,才会对那几个产生好感。 幽深的瞳色在昏暗灯光下更显阴森,却又在片刻后,突然变得古井无波。 只是这点厌世,在感受到唇瓣上的柔软触感时,倏而漾出笑意和浓重的侵占情''''欲。 “岁岁......” 唇齿相交之间溢出来模糊一声饱含爱意的轻唤,得到女孩软哼哼应答后,搂得更紧。 ...... 岁妤是被包间外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吵醒的。 从滚烫的怀抱里舒服地醒过来时,岁妤还有点懵。 头顶被一只大手温柔地摸了摸,岁妤抬头看,骤然眼睛一亮,抱着他甜声唤:“彧尔,你出来啦。” “嗯。”彧尔配合地俯身亲了亲女孩的唇瓣,在看到她瞪圆了的眼睛时,没忍住轻笑出声。 “你怎么亲我呀?”岁妤没好意思捂嘴,只双手掩着脸颊,眼眸里水光潋滟,叫人一看就能陷进去的甜蜜。 彧尔直白表述:“喜欢你,想亲。” 岁妤脑袋一下一下地抵着男人下颌撞,埋进他颈间不肯出来。 纵宠地抱着她不说话,彧尔忽然耳朵动了动,“外面好像要放烟花,去不去看?” 岁妤一下抬起脑袋来,“去。” 从酒吧包间里光明正大走出来,彧尔拉着岁妤的手走进巷子里的黑暗处,“怕不怕高?我带你去高楼上看好不好?” 这会儿看烟花的地方已经挤满了人,要是突然凭空出现在那儿,指定要生出大乱子。 彧尔没那么傻,早在附近搜寻过更佳的看烟花地点。 正好,这座城市市中心最高的那栋楼,楼顶是一个看烟花的好地方。 岁妤摇头,兴奋得不行,“我不怕,你要带我飞吗?” “嗯。”彧尔说着,上手打横抱起岁妤,身后肩胛骨处猛地生出两扇羽翼,墨黑色羽毛在月光下是近乎金属的质感。 强悍、神秘。 岁妤突然腾空,搂紧了男人的脖子,直到一声低沉的提醒时才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看。 底下亮着霓虹灯的建筑鳞次栉比,在她眼中逐渐变得渺小。 离地面很远后,岁妤的注意力放回彧尔身后那对大翅膀上。 “我想摸。”岁妤跃跃欲试。 彧尔不动声色将靠近岁妤那部分的墨羽软化,柔声应道:“嗯。” 得到应允,岁妤伸手去碰那被风吹也不动如山的羽毛,触手却不是坚硬的触感。 柔软的、细腻的,和品质最上乘的鹅绒手感差不多,甚至还要好上不少。 岁妤小小地“哇”了一声,有点好奇,“你会不会脱毛呀?” “不会。”彧尔含着浅笑回应她,降落在楼顶,呼啸的风被一层黑雾挡开,岁妤没被侵扰半点。 “之前说过,我的身体已经自行肢解了,现在我存活的只是神魂,你能触碰到我,是因为我的神力。” “而且就算是还有真的身体时,我也不掉毛,一根也不掉。”彧尔再三强调。 岁妤润红的唇瓣抿着,些微挤出点肉感来,叫彧尔的视线下意识又黏在上面。 “那你的羽毛保暖吗?” 几乎是瞬间彧尔就理解岁妤的意思,揉乱了点她的头发,“保暖,当然保暖,等冬天来了,给你做一件羽绒服。” “我不是这个意思。”岁妤急着反驳,被捂住嘴轻声提醒。 “看,烟花。” 岁妤顺着他的声音回头看去,无数光点从地面直直射向夜幕,拖拽出长长一排尾巴。 达到顶点时,猛然绽放的那一排排光点,转瞬便成为夜幕点缀的最耀眼的光斑。 四散的七彩光点在夜幕流坠,绚丽夺目。 岁妤出神地站在高处,俯瞰整个城市在烟花笼罩下变得瑰丽璀璨,将无数希望、爱意都一一投注在内。 身后覆上一具滚烫的的高大身躯,低低的祝贺声在岁妤耳畔响起,“岁岁,情人节快乐。” 岁妤微怔,转头去看他,眼里含着笑意,“彧尔,情人节快乐。” 润红的唇瓣稍稍使力,便含住男人的唇,一触即分。 “不可以再亲了,好疼,就算用黑雾不疼了也不许亲。”岁妤理直气壮对彧尔道。 彧尔敛眸,“好。” “这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情人节。” “嗯,我很开心。” “彧尔......”岁妤这回不需要踮脚,稍稍抬头就能亲到俯身的男人。 “嗯?” “今年跨年我们也来这里看吧。” “好。” 第289章 老婆是我的!我的!我的!(15) 烟花绽放的美丽转瞬即逝,却能永久存于梦中。 岁妤从大床上醒过来,瘫直手脚伸了个懒腰,卷着被子往床下滚。 滚到一半,就被一只大手圈住,固定着不叫她掉到地毯上去。 “地上凉,昨夜突然降温了,小心别感冒。” 岁妤双手提着被子捂住下半张脸,玉白小脸在深色被子的映衬下更显精致。 “彧尔。”音调活泼上扬,是能听得出来的兴奋。 彧尔被她这点小开心感染,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多了几分浅淡的笑意,“嗯,我在。” “我在隔壁邻居的记忆里学了怎么做菜,今早我做给你吃好不好?” 说完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事先征求过他同意的。” 岁妤眼眸透亮得好似盛了一汪清泉,满是好奇,“你怎么征求的同意啊?” 要是彧翊或者彧散,她还能想象一番他们三言两语便将话题引向他们自己想要的方向,也能很快跟别的陌生人熟络起来。 但放在彧尔身上,或者是彧溟身上,她是怎么也想不出来,摆着这副模样,到底是怎么和陌生人说上话的。 彧尔闻言,半晌不说话。 不知怎的,岁妤竟然在他身上看到了些许心虚。 “咳......”战术性清了清嗓子,彧尔语速极快地说了句“梦里”。 梦里? 岁妤疑惑地眨了两下眼睛,起身抱着男人的腰身,“什么梦里?” “我在梦里问他,愿不愿意用做饭的记忆换出去噩梦的机会。”彧尔语速更快。 岁妤听清了,足足反应两三秒才回过神,无奈地笑出声,“我说的要征求别人同意不是这样。” 但至于具体是哪样,就连岁妤自己都清楚,照着那个模板去教彧尔,也是徒劳无功的。 他就不是个能和别人说话的神。 想来那些对说话的执念都被彧翊和彧散两个神格瓜分干净了,才会如此这般社恐。 彧尔眼神澄澈,压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但岁妤的神情告诉他应当是有错。 彧尔眨巴两下眼睛,半跪在床边,“我是做错了吗?” “没有......”岁妤被他这举动吓到,伸手扶起他来,也不知道要怎么表述才清楚,“就是......” “你在他梦里依然是处于掌控地位的,但如果要征求一个人同意,必须是在双方地位平等的条件下。” 岁妤尽可能多的说些大白话,好让彧尔理解。 “可我不想看见除你之外的任何人,不想说话。” 岁妤抿唇,“那就不说。” 是她想岔了。 本来彧尔就不是普通人,在现代社会,哪怕他不出门就待在家里,岁妤也能养活他。 身份、钱财这些东西都不用担心,不出门不和别人说话,好像也不算什么大事。 只要不随便起杀心也就好了。 彧尔敏锐察觉到岁妤态度的变化,起身手里就变出个锅铲来,“拿我去给你做饭,煮海鲜粥。” “嗯。”岁妤乖乖点头。 等男人出去了,才在床上继续滚来滚去。 昨天下午有点喝醉了,耍的那些酒疯,岁妤都记得。 面对着彧尔还能淡定,但......他们几个的记忆都是互通的,万一是其他三个,尤其是当事人...... 岁妤不敢想象。 昨天下午应该是自己叫错名字才导致彧溟陡然沉睡,现下是好受了,但只要一想到后面等到彧溟再次出来时...... 岁妤更不敢想象。 怎么彧尔都不给她提供点建议之类的,或者安慰安慰自己? 想不通,岁妤用被子捂着脸在被窝里乱滚一通,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听到彧尔在外边柔声喊吃饭。 烟火气息扑面而来,岁妤只觉得自己好像娶了个贤惠的老公回家。 原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这么愉快~ 被男人抱着坐在位置上的岁妤小口喝着汤,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好好喝。” 彧尔唇畔的笑藏都藏不住,接连给岁妤夹菜喂菜。 汤足粥饱后,岁妤懒洋洋窝在躺椅上晒太阳,看着落地窗外小小像蚂蚁一样的车流攒动。 彧尔没用神力,像一个普通人那样,收拾好家里的东西,走过来半抱起岁妤自己也坐了上来。 晃悠悠的摇椅支撑着两个人的重量,反而晃荡的幅度变得刚刚好,躺着格外舒适。 彧尔的瞳仁里闪过一丝光亮,倏而沉寂下去,半垂着眸子收紧手上的力道,将岁妤抱得更紧。 “岁岁最喜欢我吗?”他问出声。 岁妤毫不犹豫,“嗯。” “喜欢我什么?” 岁妤有点奇怪地抬头看他,只以为是他吃醋争宠,也乐得哄着他。 稍稍转身抚住他的脸,“不为什么,就是最喜欢你。” 彧溟装成一副纯良无辜样,将体内横冲直撞的彧尔牢牢锁住,咽下口中的那点血腥气,“那......其他三个呢?有没有排序?” “你......”岁妤有些犹疑地看向彧溟,指尖点在他轻薄的眼皮上,“你怎么会问这种问题啊?彧尔。” 彧溟缓缓笑出来,装成彧尔的样子,“想知道。” 岁妤的疑虑被这点言简意赅的理由打消许多,也许......只是男人之间要互相比较的天然斗争? “唔......彧散、彧翊。” 彧溟的神色陡然变得危险,很好,连他的名字甚至都不会有。 昨天一时心软,放出彧尔来和她情到浓时、互诉衷肠,现下想来,格外地刺眼。 “彧溟......我有点怕他。” 彧溟身后浓重的黑雾霎时间散开,声音被岁妤简单一句话弄得嘶哑,“为什么?” “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他身上对一切生灵看得太过淡漠,你是厌世,他则是纯粹不将任何生命放在眼里。” “这种感觉我好像只有在受人供养的佛像身上看到过,他不像是人,更接近神。” “神怎么能被人亲近呢?” 岁妤的声音乖软,和彧溟一一说清楚自己的心里话,还要强调,“你说了可以把记忆屏蔽掉的,可千万别被他听到哦。” 彧溟唇边的笑转瞬即逝,柔声应好。 “我不会告诉他的,只是......” 在岁妤信任地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彧溟缓缓俯身,在离她只有分毫的距离处顿住。 “岁岁不是还要我给你跳脱衣舞吗?” 第290章 老婆是我的!我的!我的!(16) “唔......” 岁妤被他这话惊得骤然呼吸凌乱,眼睫震颤着垂落,试图躲避男人侵略性极强的视线。 但一切只是徒劳。 如蛆附骨的灼烫视线凝在她面上,哪怕低垂着躲避视线,都无法忽视分毫。 岁妤着实想不通,为何看起来神性浓重的彧溟,会这样戏耍着哄骗她。 到底是何时从彧尔变成他的,那些自己所说最喜欢谁的言论,到底他有没有记忆。 还是说......原本问这些的,就是他。 岁妤呼吸微窒,手撑着沙发边缘,眼尾润湿着浅浅漾出绯红,碎发凌乱,畏惧已然是肉眼得见。 女孩的反应彧溟全数收入眼底,凝眸看了她数秒,在她瑟缩着却试图从沙发上起身跑走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指骨抵在女孩脉搏处,清晰感知到她慌乱跳动着的心脏,掩盖住无心神明的缺陷。 岁妤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手腕处的力道带着往男人怀中撞,而后忽然腾空,被打横抱起慢条斯理往卧房进。 心间陡然拉响的警报声叫岁妤忍不住挣扎,却被男人轻易化解,苍白指尖陷进腿肉内。 稍用点力道一摁,岁妤便再没力气反抗。 “你放开我......我害怕呜......彧溟......” 软软一声他的名字唤出来,长身玉立抱着岁妤往里走的男人周遭气息都变柔和许多。 一句话都没说,只环抱在岁妤腰上的那只手轻微动了动。 身后无数灿金日光便汇聚成一条金河流淌环绕在岁妤身边,细碎的光点浮空洒落。 零星两片落在男人浓长的眼睫上,金斑衬着墨黑的浓睫格外深邃。 岁妤原先的哭腔忽而便散了,愣愣看着他温沉的眉眼。 好、好好看。 彧溟眸中似有若无闪过一丝笑意,唇角平直,那股子说不清的神性和禁欲便呼之欲出。 连带着岁妤什么时候被男人动作轻柔地放在床上,都没察觉到反应过来。 眼神略微有些呆滞地看着上方俯身凑近的男人,金河悠然游荡在他周身,万般灿烈的颜色与他眉眼处的沉凝反差感极强。 也更让人有沉沦遐想的资本。 间或落下的那点暖阳融化在岁妤脸颊,将莹白的肤色蒸出些许润红来。 “还怕?”男人薄唇轻启,神色不明。 岁妤已然平复下来的呼吸说明了一切,也藏不住什么都流露于面上的表情。 微抬起眼皮看他,岁妤却还是点了点头,幅度甚至有些大。 耳畔似乎擦过一声轻笑,岁妤还没仔细分辨那到底是自己的错听还是什么,便被眼前一幕惊得骤然僵住。 俯身跨坐在床尾的男人指尖捏住卫衣下摆,狭长丹凤眼微垂着紧盯岁妤不放,在同她对视的瞬间,动作干脆地抬手将卫衣脱下。 额间垂顺的碎发被这动作弄乱,多了点颓废的落拓,身上紧贴着的那件圆领白t将流畅的肌肉线条撑出来。 指尖再度落在衣摆下方,双手交叉着抬起的间隙已然能看见壁垒分明的腰腹。 “别......”岁妤紧抿着唇,半是委屈半是可怜地拒绝。 衣服倒是听她的话没再继续脱...... 岁妤陡然窒住的呼吸被男人漫不经心捏着耳垂揉了揉,几乎是瞬间便急促起来。 她的反应让彧溟将近忍不住唇角上扬。 和身上灼烫体温截然相反的指尖泛着冰冷,再被女孩耳垂上的温热染上温度,贪恋着不肯挪开。 “喜欢看吗?......姐姐。” 岁妤的呼吸已经和额间随意散落着的碎发一样乱了,被男人这一声低沉磁性的“姐姐”,叫得一股酥麻从尾椎骨位置蹿上来。 偏偏,彧溟还是那副神色淡漠的模样。 如果不是腰上存在感极强地贴合着一只大手,岁妤甚至会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难得纠结,捂着脸想要遮掩自己的反应,却又在男人浅淡含笑的眼眸里心慌意乱。 伸手再想遮住他的眉眼,反倒被手心里睫毛软软扫过的那点轻微触感弄得更紧张。 怎么做怎么错,自己所有的反应似乎都合乎时宜,恰好能给他一个想要得到的回应。 他到底是怎么这么会? 按照彧尔和彧散所说,不应该是从来没接触过这样的情欲吗? 就算......就算能从别人记忆当中提取,可......实在是太熟稔了。 撩得她简直是毫无还手之力。 连最会的彧散他们都没有彧溟这么过分。 他不是最无悲无喜、淡漠的性子吗?怎么就能这么自然做出这些举动和说着这么叫人心惊胆颤的话来。 彧溟深眸微暗,爱不释手捻着指尖下的那点软嫩触感,直到将女孩的耳尖弄得通红。 “不是你说的要看脱衣舞吗?”他声音淡淡道。 岁妤抬手抵在他腰腹间,眼睫乱颤,“我~我那是喝醉了。” “酒后吐真言。”彧溟缓缓接话。 岁妤:“那是歪理,酒醉之后说得都不是真心的。” 彧溟凝在她身上的目光久久未曾挪开,半晌,在岁妤眼尾止不住又要开始洇出泪意时,终于才接话,“嗯。” “那你......先让我下去......”岁妤惯会拿捏打蛇上棍的诀窍,见桎梏着自己的男人态度缓和,立刻就软声要求。 她眼尾绯红着似乎下一秒就能落下泪来,此刻的软声要求是个人都会心软答应。 但很可惜,彧溟没有心。 低眸看了她半晌,彧溟复又俯身,抬起岁妤下巴,力道极其轻柔地吻上去。 和彧尔恨不得粗暴将她吃下不同,更不是彧散或者彧翊的游刃有余。 彧溟的吻浅尝辄止,只轻柔触碰着岁妤的唇,叼着下唇浅浅地吮。 周身近乎凝固的那点压迫和侵略却一一在他深邃的眸中沉积,在岁妤嘤咛着要偏头躲过的瞬间,猛然迸发。 这点子猛烈也和别的几个不同,更接近捕食者一击必中的决然。 张嘴吃下的润红唇瓣被轻忽咬上去...... 岁妤仰面躺在床上,只看得那金灿日光流淌,缓慢而坚定地,将周遭所有一一侵蚀。 第291章 老婆是我的!我的!我的!(17) 岁妤眼睫都被洇出的泪水濡湿,小缕小缕粘连在一起,显得格外可怜。 那双眼眸在金色暖阳下被照亮得好似琉璃珠子,带点委屈和怒气地瞪着彧溟。 “好疼......” 被吮得红肿的唇瓣轻启,却还是近乎求饶的低泣。 怎么能这么乖,这么软? 彧溟深眸一点点被墨色侵蚀,那点落在他眉眼处的金斑只是掩饰这些晦暗下流的遮挡物。 他从来不是什么好东西。 诞生于生灵恶念,哪怕世间诸神陨灭,他也永存于这方世界,不死不灭。 只因恶念永存,哪怕是天道,都奈何不了他。 试图让本就是污濯的他成为什么君子,讲究什么克制,都是无稽之谈。 所谓的无悲无喜和淡漠,也仅仅只是他不愿沾染世间因果,更对那些所谓生灵毫不在意罢了。 可这些,在遇上岁妤时,他便知道,通通都不作数。 第一眼,倒在血泊中,却好像蓬勃迸发着求生欲望的她太过耀眼,比之现在因为神力环绕的日光还要灿烈。 催生着他长出心脏,唤醒他身体里沉睡着的欲望和卑劣。 那束被黑雾卷着,从青寻酒吧带回来的玫瑰花鲜艳欲滴。 化作漫天花瓣裹着金河飘荡洒落在床上。 彧溟眼神落在女孩散开的长发上,指尖捻起一片花瓣,在她眼前晃了晃,那片花瓣便骤然化成一阵红色光点。 最后映出无数个小画面,那晚废弃工厂的景象赫然也在其中。 “他们不是背后召唤我的人,最多算是个被操纵的傀儡。” 岁妤抬眼认真看着不断变换着的画面,试图找出那两个女孩子的下落。 但方才被吮吻透得被逼出泪意,眼前蒙上一层水雾,画面又太多太杂,怎么也看不清。 抬手扯了扯男人身上那层薄薄的白衫,“那两个女孩子在哪个画面上?她们跑掉了吗?” 彧溟揉了揉她的脑袋,淡声应道:“嗯。” 一挥手那两个女孩子被警车接上送回家的画面便跳在正中央,“她们回家了。” 岁妤长舒一口气,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指节处已经快碰到男人的腹肌了,涨红着脸想要收回来,却被按住。 “不是看那些男模跳舞很入神吗?” 情绪毫无起伏,冷声说着将岁妤的手往自己腰腹上摁。 力道不重,女孩却好似失去了挣扎的力气,连半点反抗也没有,乖乖就贴着他腰腹蹭。 眼底飞快闪过一抹笑意,彧溟对她的性子了解更为深切几分。 总也忍不住哭,情绪一激动便落泪,小小声好像生怕惊动谁似的,可怜得要命。 却也坚韧,遇上绝境不会坐以待毙,反倒艰难求生,甘愿从绝境赌出一条生路来也不肯直接等死。 就偏偏是这样迥异的特质,让岁妤这个人格外立体,也格外叫人怜惜。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岁妤好美色。 不论是长得好看的男人,亦或是女人,她都全然欣赏。 这一点,从那天青寻酒吧时彧溟便早已知晓。 恰好,俊美的皮相他有,似乎还尤其合乎岁妤心意。 彧溟不大是会舍近求远的性子,他只是淡漠,却并不蠢笨。 在得知岁妤喜爱他这身皮相之后,如何消解她心间对自己的那点惧怕便有法子可用,还是最有效的方法。 方才提起“脱衣舞”,一方面是真的生气自己没被提及,另一方面,则是试探。 很好,结果如他所愿。 既如此,彧溟便不再会给岁妤退却的机会。 不论是哪个神格的他,都只能让步。 神魂里镌刻着的占有欲和强势永不磨灭,彧溟缓缓摩挲着岁妤的腕骨,抬眸朝她浅薄地笑。 岁妤本就被他问这话弄得微怔,再加上彧溟浅淡却勾人的笑,更是被迷惑得双目无神。 “我、我没有。”毫无底气地反驳。 即使她真的只是因为第一次看男模跳舞才那样出神的,但......那是事实。 事实就没什么好否认的。 有错就认是岁妤一贯的良好品德,更何况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她只是一个喜欢新鲜事物的正经人罢了。 彧溟本就不在意这点争论的答案到底是什么,在岁妤强撑着回答的间隙,眼神便已然落在她唇间。 黑雾黏黏糊糊爬上去,冰凉的触感让那点微不足道的疼痛更消散无形。 刚才还能勉强拿来一用的借口,此刻都消解干净。 没等岁妤捂嘴,便被一只大手扣住两只手腕,另一只大手擒上她的下巴,瞬间就被撬开柔软的齿关。 经历过一回吮吻历练的彧溟更是熟稔,将别人记忆中的经验一一化作自身掌握,缱绻又动作温柔地伺候着岁妤。 眼底女孩所有神情皆映照在内,彧溟眼睫垂下,吻得更温柔。 ...... 整整三天,城区的天幕上似乎都永远悬挂着太阳,光线柔和又带着些暖意,格外舒适。 早间的暖阳更是柔软,一点点铺散在大床上躺着沉睡的女孩身上。 岁妤挣扎着掀开被子,胡乱摸着不知道混乱中被扔到哪里去了的手机。 屏幕亮起时,8:30的时间映入眼帘,岁妤才觉出自己醒得太早。 浑身无力瘫软的感觉尤其明显,岁妤更是有理由懒懒躺着,指尖发软发颤到近乎拿不了多久的手机。 房门被推开,一阵香气便悠悠飘了进来。 薄底拖鞋落在地毯上声音很轻,岁妤却能轻易捕捉到,更别说那点稍重的呼吸声了。 抬起头,岁妤双手将被子掩得更紧,半是犹疑地看向走进来的男人。 昨晚......不,应该说白日里她就为色所迷,不论彧溟提什么样的要求都一一答应。 哪怕最后因为她害怕到无声哭泣没有动真格,可那些靡乱的记忆做不了假。 走进来的,到底是谁呢? 他......是不是会因为情绪那样大的起伏变了个神格,那昨晚的记忆...... 岁妤只要一想到这一点,便觉得自己要变成一只鸵鸟,只管将脑袋埋进沙子里也就算了。 不想思考啊~~ “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