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80:从赶山打猎开始暴富》 第1章 东北有三宝,无数山珍和地宝 李居安睁开眼,看见老屋棚顶的九根房梁,房梁上边是柳树条编的笆片子,还有稀稀疏疏的蜘蛛网挂在上面。 他一转头,看见母亲坐在炕上缝补,手边是装针线的笸箩,炕上铺的地板革,老屋墙上糊着报纸。 农家大酱的味道飘进来,是邻居张婶将捣碎黄豆放入酱缸,散发出鲜香味美的东北大酱香味。 这是记忆中,魂牵梦萦的家乡老屋。 李居安坐起身,直勾勾盯住墙上挂的挂历。 1980年11月4日星期二。 再过三天就是立冬。 1980年?他不敢相信地环顾老宅。母亲眼角褶皱细纹少了。变年轻的母亲,和1980年挂历,让他心脏跳动咚咚加快。 他确定了,他确实重生回到了1980年! 强烈的欣喜,和心里涌出大量的情绪,让他眼眶激动泛红。 这一年,他18岁,年华正好,浑身有使不完的牛劲。这一年,也是父亲过世的一年,他独自撑起这个家。前世的他,面朝黄土背朝天,忍受不了一年到头不见钱的苦日子,听信了南方过来的参客忽悠,决然南下淘金。 在那个疯狂的年代,他南下捣鼓货物。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他利用各地区的物价差,投机倒把,赚的盆满钵满,进入百万富翁行列。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的生活,惊人的来钱速度,让他欲望越发大,飘飘然忘乎所以。 生意越做越大,他行事作风也越来越小心,不敢把投机倒把的钱带回家乡。 他本想再做最后一票,金盆洗手回家乡,给母亲盖间新楼,供钱送妹妹去读书,让全家过上安稳富足的好日子。结果,合伙多年的朋友背刺一刀,他迎来的是工安严打。 他被判处投机倒把罪,获利情节非常严重,被提起诉讼,判决结果,处20年有期徒刑,并没收所有违法所得财产。 在20年的劳改日子里,他见到白发苍苍的母亲,和瘦到皮包骨头的妹妹。家里贫苦,母亲和妹妹节衣缩食,送干净的衣服和食物探望自己。他才知道,他南下后,丧夫的母亲和八岁的妹妹在村里孤苦无依,饱受村里闲言碎语和欺凌。 出狱后,他目光呆滞地坐在绿皮火车上回家乡。他明明才40岁出头,眼里沧桑憔悴的像个磋磨半生的老人。火车枯燥的声响和震动,让他整个人处于半睡半醒的迷糊状态,脸也浮肿。家乡这个字对于他,是对精神肉体双重蹂躏。 他恨不得猛扇自己几个耳光。 在他辉煌的时候,家人没有沾上光,家都很少回。现在他倾家荡产,负债累累,又哪来的脸面回到家乡? “要是老天能给我一次机会,我会用一生去弥补我的过错。” 悔恨了半辈子的李居安,在火车上昏睡。一睁开眼,真的再次回到了魂牵梦萦的屯里老屋。 母亲宋兰花放下针线活,叹了口气。 “儿子,你也不能天天胡混呐,咋也得给自己找点营生。别天天跟个溜子似的可那蹦跶。” “妈知道你中意林梅,也不能天天和孙为民赶杖。咱好好干,你这咋也比孙为民那小子瞅着带劲呐。” 李居安看着母亲年轻温柔的脸,强烈的愧疚感涌出。 “妈,儿子抱您一下。” 一个大力紧实的拥抱,是亲情的温暖,让李居安红了眼眶。他内心发誓,老天爷给他重新做人的机会,他定要遵纪守法,叫娘和妹妹过上安稳富足的好日子。 母亲宋兰花被抱着有些扭捏,啐道。 “多大的小伙子了,再不长心,找媳妇都没人给你。” “你把孙为民打进医院,林场赶杖可就没人喽,可咋整。” 李居安猛地想起来。 1980年11月,立冬前下了场大雪。 庆安林场组织附近几个家属屯,上公腰岭子打围。 这年的秋天,屯附近山里野猪泛滥成灾,祸害不少庄稼。刚进入冬季的野猪,身上全是肥膘,油水很足。林场领导想着趁这个机会,组织围猎。 为期三天的打帮围,参与者有民兵和林场保卫科,还有屯里的猎户,猎犬。林场领导想在立冬前,给附近几个家属屯的居民送点肉,挨家挨户包顿饺子改善一下伙食,多余的猪肉还能灌肠,到了过年招待客人。 被他胖揍的孙为民,本来负责帮围的角色,是赶杖子。行猎时,赶杖子的敲击铁器大声呐喊,这叫响杖子,目的是把猎物赶进炮手埋伏的包围圈。野兽如果没有赶进预定的山涧和沟趟子,而是从旁边逃逸出去,就是赶杖子的失误。 现在赶杖子的孙为民,被他打进医院,帮围就少了个人。 李居安笑了,硬朗的少年感清朗帅气。 “妈,你又不是不知道,孙为民这小子打小和我不对付。” “他去不了帮围,我就代他去。我找村长和林场领导说一声去。” 母亲宋兰花吓了一跳。 “你特么嘎哈去,又上那浪去?敢跑去惹事,再打人,我打死你。” 李居安站起身,笑道。 “妈,你放心,我以后肯定不耍不浪了,你就瞧好吧。我肯定干正事去。” 谁让他之前给人留下印象太深刻呢。作妖,耍钱,打人,抢村花林梅,南下投机倒把,他哪干过正事啊。 重活一世,他的人生宗旨:哄好娘,带好妹,自由自在,幸福到死。 在这个1980年不禁枪,不禁猎,不保护野生动物的时代,出门都靠介绍信。想要放弃前世浮华,合法弄到钱,只能赶山打猎。 这一年,东北地区还没分田到户,山里野菜山珍还不值钱。 好在东北有三宝,人参,鹿茸,乌拉草,还有无数山珍和地宝。 他相信,他前世能在物欲横流的资本里混得风生水起,重生一世,只要敢于拼命,勤奋肯干,胆大心细也能过上好日子。 母亲宋兰花烧起灶台,灶台用石头和黄泥垒成的,旁边放着一个风箱。灶台连着卧室的炕,烧火会冒烟,使用风箱吹,这样柴火就能燃烧得更旺,卧室的火炕温度也温暖起来。 “那可呗,咱也好好干,咱也不比他们差啥。” “自己寻思明白了就中呗。儿子,吃了饭再去。” 东北老家不垒石头院墙,木棍夹一排简单的隔墙,门也不上锁,正所谓“从前慢”。 大冬天除了猎人会进山打猎,家家户户都是白天在家待着,或者串门溜达。妹妹李晓坐上木桌,捧着一只粘豆包啃起来。 粘豆包,烀土豆,熬酸菜,熬白菜萝卜,一碗腌萝卜条,就是这年代里李家的日常饭食。 李居安大口吃着母亲做的粘豆包,心里涌出股幸福满足感。 菜虽然不算丰盛,但人间烟火气满满,吃下去的全是踏实感。让他无比满足。 八岁的妹妹李晓,瘦得双眼深陷眼窝,营养不良瘦小,满脸菜色,看起来比实际年纪小了好几岁。 妹妹李晓大眼睛水汪汪地问:“妈,咱好长时间没吃肉了。” 母亲宋兰花直了直竹竿一样的身体,为难地安抚:“年底就能吃上肉了啊。等年底生产队杀猪分肉咱们也吃。” 妹妹李晓懂事的没继续问下去。 李家屯不大,有70户左右,民风不淳朴,反而彪悍。 生产队杀猪不知什么时候,哪怕生产队杀了猪,能分到李家头上多少,也是未知数。 李居安看着营养不良的瘦小妹妹,和常年辛劳憔悴,满脸菜色的母亲,他迫切想做点什么。 当猎户养家,必须得有杆枪。 村里老猎户用的是老式唧筒式猎枪,子弹都得去供销社另外配。按照现在他的经济实力,养一家三口吃饭都是问题,家里不可能拿得出钱去配枪,配子弹。 还有什么其他办法,能搞到一把猎枪? 他猛地一拍头,想起来。 前几年村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山里盗墓团伙武装化猖獗。当时兴安岭发现了扎赉诺尔鲜卑古墓群,盗墓团伙被工安严打带走。他前世从发小嘴里得知,有砍柴人在后山发现盗墓团伙留下的两杆枪,还有好些武装装备,和弹药。 如果他能拿到盗墓团伙在后山留下的枪支弹药,就能白捡到猎枪!和子弹! 第2章 采山去喽 李居安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烀土豆,夹起一口腌萝卜条,狼吞虎咽吃完了饭。 他想要进山得做足准备。在兴安岭李家屯这个地理位置,一年十二个月,7个月时间在寒冷中度过,哪怕是炎热的夏季,最高气温也只有31度,现在11月初冬季气温达到零下20度,进了12月大冬季,最低温度能达到零下40度。 他到柴房后,将乌拉草絮在靴里,预防冻疮。 上有孤儿寡母的母亲,下有八岁小妹,房屋破落,缺衣少食,但他丝毫不慌。 黑土地里刨到的粮食,每年分到手也只是口粮。主食最多的是土豆地瓜,国家对个人做生意没有全部放开。只要他拿到猎枪,和子弹,遵纪守法靠山吃山,小日子定然踏踏实实,还能发家致富。 李居安提着一盏马灯,带了些煤油。他用麻绳绑好裤脚,防止裤腿里钻风进雪,再抄起墙角的锄头,和十字镐,准备挖土用。他出门前在腰上系了根麻绳,别上斧子和侵刀。 全副武装后,他和母亲宋兰花告别。 “蹽了。” “儿子,这天化雪,溜达钱儿都加点儿小心。白把波乐盖儿卡马路牙子上了,蹭凸撸皮儿了。” “要是摔埋汰了就扑漏扑漏,要不这天还是甭出门了。” 母亲的絮絮叨叨,在他听来都是温暖的关切。 他笑着摆摆手:“知道咧妈,放心吧,走喽。” 李家屯里四周都是连绵大山,树林灌木丛里藏着各种各样的野菜,山珍,药材,人参。还有土生土长的野生动物们。 母鸡们蹲在洒满阳光的窗台上晒晒太阳。长满窗花的窗户,滴水的冰凌。 屯里孩子们在户外愉快的玩耍。在没有塑胶跑道也没有宽阔的操场的年代,房前屋后就是孩子们自由嬉戏的乐园。 屯里代销社边上是自行车修理铺。 修理铺边上是马架子,土坯砌墙,草苫顶的马架子是孙老头搭的。孙老头早年开垦北大荒时,有过这方面搭马架子的经验,他回村后凭借手艺进了集体性质的修理自行车合作社。 李居安掏了掏兜里的几样简单工具,和不剩多少的钱,盯着自行车修理铺突然冒出个想法。 黑色内胎? 黑色内胎有韧劲,这不是现成的弹弓制作材料么。 猎杀大型猎物得靠猎枪,小型猎物可以靠弹弓,还能节省子弹。屯里小孩,哪个小时候没玩过弹弓? 他记得孙为民家的弹弓特别让他羡慕。弹弓的架子是不锈钢的钢条做的,弹弓的皮筋儿是红色的,弹性很大,皮兜是鹿皮的。不像他小时候玩的手里弹弓,架子都是用树叉削成的。但如果树杈配上,黑色自行车内胎铰成的皮筋儿,可就不一样了。 李居安连忙道。 “孙伯,这黑色内胎多少钱,要被刺穿孔的。” 孙老头怔了怔,他手里正在修刺穿孔的自行车内胎,心里烦闷着。他见过有人买内胎,但还没见过点名要坏损的内胎。问的人又是游手好闲的街溜子李居安。 他立马摆摆手,叫李居安上别处耍去,甭耽误他干正事。 李居安也不走,笑嘻嘻地等着孙老头用热水泡好内胎,再递上去钱。 “孙伯,三毛一个前内胎。这个都坏了,不用补,两毛钱便宜点给我呗。” 屯里的修车师傅都貌不惊人,还有些不修边幅,但手艺精湛,眼神也毒辣。 孙老头抬眼奇怪地看他,“你妈给你相亲喽?相亲为了面子,专门借自行车去和姑娘家约会?” “把别人自行车蹬坏喽?跑来修?” 李居安看着当年的修车社,心里涌出浓厚的感情,话语间流露出几分沧桑和怀念。 “买就买呗,有用就是。” 孙老头第一次见到街溜子用那么认真的表情说话,点点头道:“瞧你小子难得正经一回,1毛3拿去,回去好好相亲,带个姑娘家回屯里,别叫你妈天天替你操心。” 李居安满口应下,心满意足地用1毛3,换了一个破损的前内胎。 他抬脚离开后,张家婶子推自家汉子的二八大杠,来了修车社。 孙老头逢人窃窃私语:“李家小伙子知道不,他在约会,借了自行车相亲跑来修车了。” 张家婶子吃了一惊,也压低声八卦起来:“莫不是和林梅相亲了?林梅她家爹妈可不好糊弄,彩礼要价的高,说是铁了心要把闺女嫁进县城里去。” “谁知道呢。” “反正啊,就李家这情况,孤儿寡母又拖着个那么小的妹妹,李家小伙子再稀罕林梅又咋地,两人没戏!” “哎,好好的小伙子,真可惜了。” …… 李居安提着盏煤油灯,独自进大兴安岭深山。 他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小时候跟着爷爷走老参道,对这一带很熟。莽莽林海,到处可以看到兴安落叶松,松树上还有松鼠飞快掠过。 冬天采山能采什么。哪怕是被皑皑白雪覆盖的林子,也有好东西。 这几桩,都是柴火,站立的柴火。 他看见一枚老牛肝,还有暴马丁香的树,都是好东西啊。他用侵刀刀背,对着暴马丁香树上的疙瘩砸掉,小心的不能砸碎,疙瘩完整掉进手心里。 这叫小桑黄是一种菌,里头是黄色的,外形灵芝似的,有药用价值可以泡酒。小桑黄专门长在死树上,活树小桑黄活不长,长不大。长在暴马丁香上的叫暴马丁香桑黄,长在杨树上的叫杨树黄。 他用侵刀砍下树杈,用坚固的树杈和黑色自行车内胎,绑了个结实的弹弓。 内胎条很有韧劲,弹性十足。他怼上一粒石子,抬头对着高大松树上拉满弹弓。 啪! 弹弓一打,积雪扑倏倏落下来。光秃秃的树干上有啥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定睛一看,乐了,还算是个小爆杆,树上不少好东西嘞。 地大物博的大山,物资丰厚。当地人靠山吃山,大山四季都会供养人,当地人顺应季节气候,主要采蘑菇或者挖野菜药材,要么打榛子松子,或者摘软枣子山核桃,也叫采山。 现在是11月初的冬季,大山资源没有春秋那么多,但也滋养人。李居安背着竹篓,踩着深深浅浅的雪,一路采山,没多久背篓里塞满了战利品。 小桑黄,白灵芝…… 很多隐蔽的菌藏得非常隐秘,眼神不好看不着。还有极小极小的也得留着,采不得,等养大了再采。他只挑大的看,照着树干掰下来,使劲抠下来,大小够泡一顿。 他这一采就是好几斤,采不完,根本采不完。 兴安岭区满山都是宝,他掂着沉甸甸的背篓,心里全是收获的满足感。 他重生前南下淘金的时候,得知孙为民留在老家,在80年代,通过卖木耳、蜂蜜、野生药材等山货赚取了相当可观的收入。孙为民那时候在乡里可长脸。 但那时候的他,不以为然,觉得在家乡当农民,哪里能比得上南下的纸醉金迷?和花天酒地? 现在,他走着熟悉的故乡老参道,体验记忆中大山的包容和馈赠,心里满当当非常踏实。 他恨不得狠狠扇过去的自己一巴掌。 留在家乡不好么? 不禁枪,不禁猎,野生动物满地跑的年代,只有这时候才有。现在才是赶山狩猎的黄金年代! 前方就是砍柴人说的盗墓团废弃营地。 李居安绕着废弃营地走了圈,发现雪地里有个大树墩子,树墩子有将近一米高,在当地被称为“佛爷座子”。 跑山人认为它是山神的座位,走累了,也不敢坐在上面休息,否则,就会迷山,几天走不出来,甚至丢掉性命。 这神乎其神的大树墩后有一个洞窟,里面全是人为留下的生活痕迹。 他心中一凛,眼睛期待地亮起光。 按照前世砍柴人的说法。盗猎团伙藏匿的猎枪和子弹,就被留在这片废弃营地里。 第3章 落单的黄毛子出现 废弃营地口落满了雪。 三十多公分厚的雪冻得瓷实,雪下面的土估计更瓷实。 李居安抡起锄头,凿开冻结实的冰雪,再用十字镐刨坑。工具对了,用起来就趁手,刨坑的速度也加快许多。 他将废弃营地周围的冰雪刨开,砸开冻土观察地上的痕迹。确实有一个洞,经年累月的洞穴底下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过去跟着爷爷进山采山,最是明白这声音是什么。跳猫子! 在兴安岭老家,野兔又叫跳猫子,刚进冬季的时节,跳猫子最是肉质肥嫩,肥美的不行。 他止不住想起妹妹李晓瘦弱到深深凹进去的大眼睛,和母亲宋兰花脸上营养不良的菜色。如果他这次进山,还能打猎物回来,就能让家里人先开开荤。 他四下找了找。 如果他能找到铁网,就能用铁网下套的办法,让跳猫子触网后,头部一下子钻进小网眼里出不来,直到守株待兔。但现在他手里没有猎枪,没有陷阱铁夹,也没有铁丝网,只有一张弹弓。 李居安带着丝遗憾,继续用十字镐刨开冻土坑。 “要是过年前能逮个跳猫子当年货,还能图吃个新鲜。” 雪地下冻土被刨开,李居安手脚并用,往下方冻土坑里去够,一个用麻袋包着的长条物体,被他用力从地下拽出来。 他赶紧找了个背风向阳山坳,掂了掂重量,约莫有20来斤。他内心惊喜,或许真的是两条枪! 他把麻袋打开,再将包的黄色油纸打开,两条八成新的56式半自动步枪,让他激动地像是吃了兴奋剂。 “今儿个运气忒好了,打猎神器!” 56式半自动步枪既能连续扣动扳机连发,也可以单发。弹膛容量上限是10发。这可比屯里孙家爷辈传下来的唧筒式猎枪还要好使。 他狂喜地抱住56式半自动步枪,嘴角疯狂扬起,怎么都压不下来。枪身上编号被锉掉,哪怕送进供销社,供销社也不收。 他另外掏了掏麻袋,又发现几个小油纸包。小油纸包打开,是两个装弹槽,和4盒子弹。每盒子弹都是25发子弹。 他感受激动狂跳的心,空拉几下枪栓,打开弹簧扣,压入子弹,开始校枪。 屯里有老猎户,爷爷又是跑山人和猎户走得很近。李居安小时候常年缠着猎户耍,也知道校枪的重要性。他用??桥夹快速装填子弹,将一盒标准25发子弹,装弹10发,将剩余的弹槽放进兜里,抬枪上脸对着四处瞄了瞄。 只有校正了枪,弹道才会精准,也避免炸膛风险。 校枪一般用3发子弹就可以了。 第一枪,查找弹着点,然后进行修正。 被刨开的冻土下,掩有密密层层的杂草里,蓦地一只灰色的跳猫子,听见枪响受惊,慌里慌张往外窜。 李居安再打一枪,一枪正中跳猫子头部后的脖子。一枪让跳猫子瞬间丧命,进入一个眼出来一个洞。 灰扑扑的跳猫子蹬了两下腿,跌倒在雪地里,不得动弹。 李居安大喜,第二发校枪就是10环,就不用修正,还白捡一只肥美硕大的跳猫子。 他用侵刀捅跳猫子,开膛破肚,将内脏往雪地里搓了搓,然后塞填回去,扔进背篓里。肠子内脏都是肉啊,在物资稀缺的年代,任何肉都不得浪费。六斤的跳猫子肥的可以,他背起篓子沉甸甸的,全是踏实感。 一路上,他看见野鸡脚印,还有狐狸脚印。 这片白山黑水的大兴安岭,黑熊,野猪,东北虎,飞龙,傻孢子,野鸡等猎物到处都有,运气好还能绑上人参娃娃。一枪在手,野味全有! 屯里一般不打黄狐二仙,周围山多。乡亲只要进山采山不卖不破坏,林场人知道也随便你。有时候供销社会派人下来收,都承认是个人打的物资。 他听母亲说,除了在母亲那个年代62年的时候每天定量三两三,其他时候只要靠山吃山,就不会饿死。哪怕家里没汉子进山打猎,光靠地里的粮食,大碴子粥也够随便喝。只是油水不够。 李居安掂着背篓里的肥美跳猫子,嘴里生津,馋的不行。他已经想到红焖兔肉的鲜美滋味。 家里终于能开荤了! 他肩头扛着把56式半自动步枪,背后还背着一把。在向阳山坳雪地里,双腿没有单腿快。他用侵刀砍了一截松木,三两下削成滑子,在当地也被孩子叫“单腿驴”。他双脚站在上面。单腿驴冰上阻力小,行进速度比爬犁或冰车更快。 他踩滑子过林场,目光扫视周围的打围区。 林场领导组织几个家属屯的民兵,和林场保卫科的人打帮围,再加上各屯子的猎户,鬣狗,共计一百余人和三十多条狗。 孙为民被他揍进卫生所,现在帮围少了赶杖人。 但李家从没出过猎户,他哪怕毛遂自荐,怕是也会被林场领导婉拒。因为兴安岭狩猎,规矩很大,有严密分工。 猎手们都有共同的行业术语:称打母鹿为打雁脖,打公鹿为打八叉。称打野猪、黑熊为打黑毛,称打鹿和狍子为打黄毛,打松鼠叫打灰狗,打紫貂为打大叶子,打黄鼬为打黄叶子。 冬天打空筒树里的熊为掏仓,春天往地上泼盐水招诱鹿来舔食而捕杀之称为打碱场。 屯里打帮围,需要码溜子,赶杖子,炮头,炮贴。他想要顶替孙为民的角色,是赶杖子。 赶杖,需要团队默契的合作。去年赶杖的时候,是孙为民和钱家幺儿赶杖,双方没掌握好时间,还没到预定地点呢,他们就偻火赶杖,变成了行话里的冒仗。原本一帮野猪,逃了两头炮卵子,两头老母猪,四头小黄毛子,把炮头气了个不行。 李居安目光炯炯,盯住这片林场地带。 外出办事还得有介绍信呢,他若是自带手艺毛遂自荐,被林场领导看中的可能性会大大提高。 忽然,一株烧苗引起他的注意。 他眯了眯眼,前方的烧苗已经奄黄。一般雪地里不会有烧苗,只有大型野生动物标记尿液气息,施肥过多过浓,就会造成叶片出现焦枯的烧苗现象。 他蹲下仔细观察雪地脚印,神情一凛,整个人因为兴奋身体高度紧绷。 这附近,有落单的野猪出没! 而且根据足印大小,至少是一头200斤重的黄毛子。 第4章 式半自动步枪单杀大孤子,刺激! 李居安扒开烧苗,用手摸索两下嗅了嗅气味,骚臭味熏得他直瞪眼。 “牲口!臭得辣眼睛。” 他有些惋惜身边没有猎犬。若这时候身边带着追踪猎犬,这么新鲜的烧苗出现,猎犬定能激动地冲出去,循着气味将野猪快速找出来。 但现在,他孤身一人,只能拼接早年和爷爷走老参道的经验,去野猪常出没的地带寻找更多线索。 兴安岭老沟背的阴山岗上,满目都是葳蕤茂盛的松树林海,也是林场野猪最常出没的地带。 李居安提着56式半自动步枪,走在松树林海间,靴子踩过积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头顶枯树枝积雪坠落。 这一片地带,遍地都是野兽脚印,大大小小,深深浅浅,可以说只要胆大心细,就会有所发现。 也是运气好,他没走两步,就听见野兽凶悍的吼叫。 一头大孤子,嘴上挂着两颗溜尖獠牙,全身挂着泥油甲,正莽劲在粗糙的松树干上蹭痒痒。 大孤子又叫独公,是离开猪群独立讨生活的公猪,脾气暴躁,性格异常彪悍。能在兴安岭凶险环境,独自长到250多斤的独公,生存自信心和体魄都达到巅峰。 大孤子远远听见雪地动静,也不慌张,淡定地继续蹭着痒痒,非常畅快。松树油脂,在大孤子身上均匀的来回蹭抹,缓解难耐的奇痒。整个松树林海都是大孤子爽极的哼唧低吼。 李居安没有惊动公猪,在灌木丛后缓缓蹲下来,仔细观察。 他本来以为只是头200斤的黄毛子,没想到这头体型比黄毛子更大,都快接近300斤的炮卵子。 一般炮卵子会携妻带妾,成家立业,不只是一头,而是野猪一家子聚集出现。所以就这一点来说,他今儿个运气真的不错。独公,要比一群野猪好狩猎许多。 他目光移到大孤子身上挂着的泥油甲,心中一凛,紧张起来。这身泥甲,真厚实!得亏他手里的不是气枪,若是普通气枪,都打不穿这么坚硬的泥油甲。 兴安岭蚊虫很多,野猪夏季饱受蚊虫侵扰,不得不泡在泥塘里,把毛发稀疏的身体滚满稀泥巴水。在烈日暴晒后,泥巴壳包裹身体,这也是野猪为了解决蚊虫刁难,做出的反抗。但在冬季,野猪浑身泥巴壳奇痒,就只能找粗糙树干蹭痒痒。 林场满是松海,松树干油脂含量极大,本就坚硬的泥巴壳,被油脂裹紧实了,成了更结实的铠甲。越发坚硬的泥油甲,就连峨嵋em45 b-3气步枪都未必能打穿。 李居安盯着大孤子,估算距离约莫是百米,他举起56式半自动步枪。 他瞄准大孤子耳朵下方,这个头部部位以百米距离,按照7.62毫米子弹的威力击中,几乎是一枪倒。 他瞄准,果断扣扳机。 砰——! 轻脆的枪响后,枪管后膛就冒出白烟。 大孤子刚好蹭痒痒舒服,调换了一个位置。突如其来的轰击,在大孤子后背轰进一个眼,出来一个洞,猪身超前翻了三个跟头,嘴啃在雪地里。 李居安心中暗叫:擦过去了! 好巧不巧,他开枪的同时大孤子换了个方向,子弹没有进入耳朵下方的头部,而是对准身子击穿泥油甲,子弹扎在肋八子上。 如果头部集中,基本一枪倒,但心脏被击中,野猪还能跑出去。现在击穿泥油甲,强烈的痛,和被攻击的愤怒,让大孤子撅起溜尖獠牙,愤怒凶悍地盯住灌木方向,后腿莽劲就横冲,直奔李居安! 獠牙似两把尖利的弯刀,百米距离一顿猛突,大孤子一心要撞死他。 距离太近! 他都能闻到面前奇臭无比的骚味,和大孤子身上的血腥臭味。 李居安心中唾骂:草! 他举起56式半自动步枪,感受心口强烈咚咚的狂跳,几乎是用枪管抵住大孤子猛扑的冲击,扣动扳机又是一枪。 砰——! 枪身上抬抛壳,伴随巨大的后座力,他整个人跟着向后顿了一下。打爆大孤子心脏! 大孤子心脏被击中,大口怒喘气越发愤怒,但还能扑。 极近距离的交锋,击出两枪后,火药爆炸的高温让雪融了一片。 李居安忍着虎口的滚烫,用枪把子朝大孤子面门继续开枪。 大孤子后腿莽足劲猛蹬,溜尖獠牙将枪把子撞飞,李居安也被奇大无比的撞击力,冲倒在地。 猎枪掉落在旁边,他侧躺被撞倒,上身棉袄缩起露出腰部的肉。 柔嫩的腰部暴露在大孤子面前。 浑身浴血的大孤子速度慢了许多,但撅起溜尖獠牙依旧极有杀伤力,对着他露出的腰腹就要拱。 李居安血压“噌”涌上头,脑瓜子嗡嗡的,这牲口成了精! 他右手下意识颤抖,压制恐惧感,暴戾气灌顶,双目血厉。绝对不能叫这牲口冲撞他腰腹。尖锐的獠牙就和弯刀似的,别说撅牙掀撞,单说这一下冲撞,就能叫他大肠小肠都掉出来。 猎枪已经被掀飞,必须用更趁手的武器,草! 他感受到死亡的威胁,大孤子接近300斤的体型,野兽濒死的横冲报复,让他肾上腺素狂飙,危机感涌出。他眼睛眯起,棕色瞳孔闪出凶光,仿佛沉睡猛虎突然惊醒。 他抵死拼尽全力,额头青筋暴起,抽出腰间的侵刀,手臂肌肉青筋一根根绽开,背阔肌拉伸,巨大的贯穿力,对准大孤子低头冲撞的耳下部位狠狠扎下。 侵刀狠狠扎进大孤子耳朵下方。 鲜血浸染白色侵刀,直插入大孤子耳下脑部。 大孤子撅牙的惯性让它啃在雪地里,三个跟头翻滚后,四蹄朝天仰壳了。 雪落声消散,松海只剩下寂静。 李居安看着僵死的大孤子,感受到胸口心脏还在狂跳。他过去常幻想能有机会杀死野猪,今儿个头一回办到。他血液都在沸腾,强烈的爽感,让他热血上头,内心大呼过瘾! “得嘞!真特么爽!” 他一脚踹向大孤子僵硬的仰壳身体。 两枪打出去,一枪打中肋八子,一枪打中心脏。要不是最后侵刀的这么一捅,他和大孤子能双双交代在这林子里。 心有余悸的危机感,和单杀大孤子的刺激快感,让他胸口剧烈起伏。生死一线,和凶悍猎物斗智斗勇,与天斗,与地斗,与野兽斗其乐无穷!做猎户,非常爽。 他一把将侵刀拔出来,对着大孤子脖子捅下刀,开始放血。 在开膛后,他将野猪的内脏掏出来,在雪地里狠狠搓揉,然后用血把猪膛里塞一遍,搓了搓,才把内脏塞回去。 野猪肠子的臭味,把他能熏晕。 但他一想到内脏也是肉,屯里家家户户缺油水,娘和妹妹又面黄肌瘦,营养不良。大孤子肉是又骚又臭,关键还咬不动,但也能让全家人美美饱餐一顿,补上荤腥油水。 李居安掏出麻绳,将大孤子后腿绑缚,抬到松木滑子上就往回拖曳。 他心里美滋滋的,今晚炕桌上,满满一大盆五花肉炖酸菜,再配上玉米面大饼,齐活儿! 第5章 捡到宝贝!小味儿挠挠的直勾人 李居安扛起背篓,用松木滑子拖着接近300斤的大孤子,独自气喘吁吁,在兴安岭后山赶路。 他看着满地野生动物的足迹,被勾的心里直痒痒。 那边的足印是傻半斤,也叫傻半鸡,在县城综合集贸市场能卖到5毛钱一只。 松树下青石板边上,还有野鸡的脚印,瞧起来身形也不小。集贸市场里,4斤往上的野鸡能卖到2块钱一只,如果野鸡体型小一些,3斤左右能卖出1毛5一只。 他心里默默盘算,野猪肉一般在3毛到3毛5一斤。但他今儿个打的是大孤子公猪肉,又骚又臭还咬不动,想要卖出好价钱实在费劲。 若是能有运气遇见一只花尾榛鸡,他可拼了老命也得打下来。花尾榛鸡又叫飞龙,不是一般人能吃得起的,半斤就能卖出5块钱。在当地镇上体制内教师工资只有37块5毛的年代,卖出一只飞龙,能歇上小半个月。 李居安掂了掂背篓里的跳猫子肉,对今日的收获很满意。 跳猫子在集贸市场能卖到4毛一斤,这只跳猫子肥的很,五六斤有的。而且今日还打到那么大一头野猪,吃不完的肉拿去农贸市场卖,可以换好一笔钱。 林海老参道被老树截断,摧枯拉朽的老树藤蔓,把参丁常走的路堵的严严实实。这里是老参道尽头,前面没路了。 他心里一琢磨,忽然想起前世里乡亲后来津津乐道的谈资。 “老陆家那寒碜小子发达喽,和铁子跑进参道后头,捅下好大一只野蜂窝。” “他回去后,他老子急眼,叫他远点儿煽着,结果你们猜那是啥。那熊色小子居然打下好几板蜂蜜,卖了一大笔钱,还敢顶撞他老子,可把他老子气坏嘞。” 李居安盯住截断老参道的老树藤蔓,眼里亮晶晶。 现在村里还没人知道老参道尽头后面是什么,老陆家的儿子也没还进山。兴安岭林海外围,除了松木,还有大量生长于高寒山区的紫椴树。 每年7月,紫椴都有15-20天短暂的花期,是酿造雪蜜的最佳时期。若是老陆家儿子当真找到野蜜,也定时珍贵的紫椴雪蜜! 野生紫椴雪蜜的价值,不是一般人享用得起的,堪比半斤5块钱的飞龙! 他激动地搓搓手,将大孤子肉藏进枯藤蔓下的雪洞里,用乱枝盖好,雪封厚实,然后背着篓攀过老树,进了老沟背的阴山岗。 层层叠叠的紫椴树高大耸立,迷乱人眼。 他按照记忆向前走着,果然循着前世里村民茶余饭后的谈资,找到了一大片东北黑蜂的蜂巢。 陡峭悬崖边,挂着好大的蜂巢,密密麻麻的蜂巢层层叠叠,像是百岁老人精神矍铄地眺望云海。 东北黑蜂又叫东北黑,耐低温,越冬性能好,是高寒地区少见的能越冬的品种。在10月就已经进入冬眠,到来年早春才会苏醒。现在正直11月初,零下20度的天气,东北黑已经在巢穴内冬眠。巢穴内有满当当的巢蜜,能让东北黑安全越冬。 这些巢蜜也是采山人最爱的收获。 壮观的挂壁蜂巢群,视觉冲击力震撼。 他心中狂喜,嘴角也忍不住高高扬起,快要咧到耳后根。 真特么大! 今儿个运气太好了,哪怕采一小板蜂蜜,卖出的价格,都足够抵半个月的家用开销。 李居安当机立断,用麻绳往腰间一扎,扎进,麻绳穿过两肩下,大腿胯下方,最后在腰间系上八字环锁扣。 他前世南下经商的时候,结交的下海老板懂的不少,有些就爱荒野徒步,在老山里收文玩古董,然后跑去香江拍卖行卖。他们做得都是走在刀尖上,脑袋悬着的营生勾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他曾经和这些老板胡混,投机倒把,过着纸醉金迷的日子,这些技能他就是那时候学到的。 椴树雪蜜就是东北黑在冬季独有的精华。 他姥爷早年做参丁,后来养了几十箱蜂,年产蜂蜜两三百斤。那时候收购站蜂蜜收七毛一斤,市场上一块多一斤。姥爷想把蜂蜜销往集贸市场,能多一点收入。他记得小时候,妈常说,她每逢赶场用背篼背着装有蜂蜜的罐子到集市上去,帮姥爷卖蜂蜜。 “多收个几板,回去哄娘开心。” 冬季,东北黑不产蜜,冬眠的东北黑偶尔醒来,会依靠蜂巢里已经储备的蜂蜜熬过冬天。所以若是蜂蜜全部被取走,这一巢东北黑无法越冬,会死亡。 前年有南方来的客商,聘请当地人进山采山,想要徒手取越冬冬眠的蜂巢,就被东北黑蛰的送进当地医院。所以李居安很当心,哪怕东北黑冬眠,但难保他在取巢蜜的时候惊扰到蜂王,飞出零星的东北黑攻击人。 这种黑蜂攻击力很强,一旦被蜇上就完蛋。当地人没有任何防护措施,想要在野生黑蜂面前,公然取几板蜂蜜,除非是不想活了。所以他得确保万无一失。 李居安摸了摸裤兜,得亏兜里有一根烟,还有一盒火柴。 他在开阔地带捡起一根富含油性的松木枝,拿起一根火柴划开,将松木枝点燃,用烟熏东北黑的蜂巢。 当地人对明火都很当心,不会在油木区域点燃明火。他在开阔地带猛吹两下松木枝,将明火弄暗,松木枝燃起大量黑烟,用来熏东北黑最得劲。 浓烟缓缓熏着崖壁蜂巢,让巢穴内的东北黑昏迷过去。 李居安能听见有放山人的歌声。当地人嗓门嘹亮,两支队伍接头,放山人大声吆喝,距离他远远的,都能隐隐听见喊声。 “陆家老哥又和老铁放山,天天上山头来呀?” “没事到处看看呗。” “老狠哥,这个季节还到处踩点儿,棒槌绑到了么。” “哪能啊,哪有那么容易。” 放山是当地对进山寻找、采挖野生人参的一种称谓。凛冬大冷天采山,放山不易,容易找到的珍贵药材早就被当地人采走,想要在背阴坡找到棒槌,更是难上加难。陆家兄弟进山了好些天,一无所获。 这时候,李居安熏够了时间,狠狠拉了拉腰间系的锁扣,背上背篓踩着崖壁往下攀。 在浓烟熏烤下,东北黑稀稀落落昏了一地,剩下零落的几只,也闷闷的不再有攻击力。他趁着东北黑被熏昏过去的当口,戴上手套,往大蜂窝里掏了掏。 他小心翼翼,掏出一块板板正正的蜂巢。粘稠透明的蜂巢,密密麻麻都是六角形孔,布满油脂的光泽,能看到结晶,结晶后呈细腻洁白或乳黄色的油脂状。 他轻轻一扯,整块蜂巢被拉丝拔出,洁白粘液裹着雪蜜独有的香甜,小味儿挠挠的直勾人。 他内心大喜,今日采山是捡到宝贝了! 底下还有两个互相联结的蜂巢群。他将每个蜂窝群都掏了掏,拿出最大的几板蜂巢,将零星的小蜂巢留在蜂窝群里。 采山,不能取之殆尽,得留一线。 有了几块小蜂巢,足够蜂王和工蜂过冬,明年这时候这块风水宝地,还能再采雪蜜,年年不竭。 李居安获得三块大蜂巢,保存在布兜子,放进背篓中。 他心满意足回到老参道尽头位置,不出意外,果然看见了正在放山的陆家兄弟,和另一支采山队伍。 第6章 东北黑椴树雪蜜,馋人 陆志强,陆锦扬是对堂兄弟,也是村里帮围大队被选中的队员。 他们在林场做临时工,一个月有工资17块5毛,他们梦想着能成为林场正式职工,工资就能抬高到38块5。而且有了编制,家里也好给说亲。 兄弟俩同时瞧上方家的闺女方晓霞。但人家离开了屯,去镇上做老师,用工资吃商品粮的。按照陆家老爹的话说,姑娘不差的,就是瘦了点,以后不好生养。 两人看见李居安背着个大篓子,踩着积雪不紧不慢地下山,眼里都露出疑惑,不可思议,然后兄弟两人相对一眼,忍不住咧开嘴哈哈大笑。 “李哥,你一个人在山里溜达?” “你死乞白列追林梅追不着,还和孙为民干了一仗?你干赢他又能咋滴,林梅还不是不搭理你。你也别成天杨了二正的摇哪儿烂走了,赶紧找点正经事干。” 在他们看来,李居安就是不务正业,前几天刚把人打进医院,又跑山里浪来,没个正形。 别说是林梅,屯方圆几百公里的正经人家,哪个会把闺女介绍给李居安认识。 前世李居安确实没有娶妻,但不是因为对林梅深情,而是在南方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玩嗨了,没有结婚的念头。当他真想结婚的时候,被合伙人背刺举报,有了污点进了局子,出来后想娶都娶不到。 他本来以为,出狱后只能用手机每天看网上擦边跳舞的女菩萨,想着也挺好,没想到重生一次,一切都有转机。 李居安也喊道。 “甭说风凉话,再满嘴胡扯,叫你俩陪孙为民一起进医院。” 陆志强一想到李居安发疯时候的凶悍,咂了咂嘴还真有些后怕。他真怕也被打进卫生所。 他只能笑道:“李哥,哪能啊。话说回来,李哥你也老大不小了,倒是娶个媳妇儿进门啊,也好叫宋姨心里踏实些,家里也有人分担分担。” 他嘴上说着关心,实则调侃揶揄。屯里谁不知道李家的情况?爹死娘身子又弱,还拖了个八岁的妹妹。村里还没实行分田到户的政策,李居安没编制,没正经工资,每天游手好闲。 就算好人家的闺女同意和他接触处一处,闺女爹妈也不能同意。 这年头,没钱没背景谁嫁? 李居安哪能听不出陆志强嘴里的嘲弄,他也哈哈一笑。 “咱俩谁和谁,打小关系好到能穿一条裤子,你倒是给我介绍啊。” 陆志强嘻嘻直乐:“我介绍?我家里就几个漂亮表姐,堂姐。但她们都嫁人出屯了啊,只有逢年过节回娘家看看。” 他嘻嘻笑着,忽然对上李居安同样笑眯眯的眼睛,叫他心思一凛,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陆志强表情骤变,气急败坏喊道:“李居安!你这表情什么意思?你难道还想要我介绍我家里的表姐?” 李居安悠悠道:“娶媳妇儿这件事啊,除了对方和对方父母不同意,还有很多是对方的老公不愿意。” 陆家兄弟沉着脸,吃瘪的没法还嘴。 他们本来作为林场临时工,在外人面前抬不起头,但好在李居安比他们更游手好闲,相比之下,他们嘲笑李居安能凸显他们的优越感,内心获得满足。但现在他们反倒是被李居安摆了一道,让他们没能讨到嘴皮子便宜,心里十分难受。 陆志强气哼哼,只能摆起林场工人的谱。 “李居安,你也别得意,我现在可是林场的人,你想要搭林场小火车,还得我点头。” 屯里的乡亲想要去县城赶集,得用双腿走30多里地,能把鞋都磨坏。 有些老人不舍得鞋,干脆光着脚徒步走30多里地。但如果能搭林场小火车,就能顺路搭一乘,十分方便。想要搭便车,除了林场工人以外,就得是家属。陆志强作为临时工,可以每次带一个家属上车,可以把李居安浑水摸鱼带上去,给个方便。 陆志强,和陆锦扬一想到他们现在可是香饽饽,面对李居安,腰杆也挺拔了,气焰也粗了几分,林场工人的福利就是他们的底气。 “李居安,你上周不是说想打林场小火车去县城么。” “那可是咱们林场的通勤车,你要是自己搭乘,还得给票价每个人2分钱。宋姨能舍得你掏2分钱?” “好好给哥两个递烟,姿态软乎些,喊一句好听话,讲不定咱兄弟心情好,就捎上你坐小火车进县城,还能带你家妹妹进县城逛逛集市。” 他们一说到妹妹李晓,就知道掐中李居安的软肋。 李居安在村里是出了名的疼爱妹妹。好吃好喝的,村里大队长发的奶糖,他打小不舍得吃,都给妹妹留着。 陆家兄弟看见李居安沉默了片刻,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发现了笑意。 果然,用林场小火车,能叫李居安有求于人,让他们有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忽然,李居安掂了掂背篓。沉甸甸的背篓,散发出独特香浓绵密的甜味,小味儿挠挠的飘散在空气里,十分诱人。 “不用了,2分钱我出得起。” 陆家兄弟贪婪地嗅着空气里的香甜气味,还在疑惑这是什么好闻的味道。 他们探头一看,发现李居安背篓里满当当的,居然还有三布兜黏稠洁白的蜂巢?大冬天11月份哪来的蜂巢? 陆志强吓得脑袋一缩:“李哥,你上哪偷的?生产大队的蜂蜜?大队长知道不?” 李居安笑骂:“瞎掰扯,是无主之物。” 陆家兄弟眼巴巴看着他把三兜雪蜜掏出来,眼神直勾勾的,嘴也止不住地直砸吧,舌腔里满嘴生津。 好家伙,这可是东北黑产的野生椴树雪蜜,每一板都能卖上好几块。 他们也就去年在生产大队长家里见过一板,没想到今儿个在李居安手里见到了,两个人眼睛都瞪直。 这么好的运气,他们怎么掏不到椴树雪蜜?他们已经采山放山了个把天,别说棒槌,就连值钱的天龙都没见到一只。没想到面前,被他们看笑话没钱坐林场小火车的李居安,居然顺手就从背篓里掏出椴树雪蜜,还是足足三罐。 陆志强腰也弯了些,姿态放低,笑嘻嘻地直搓手:“李哥,咱可是好哥们儿,你打哪儿掏到的,和兄弟说道说道呗。” 山里无主之物,采山谁采到就是谁的。只要搞清来路,他们也能顺手掏几板,卖了赚一笔好钱。 空着手的陆家兄弟,舔着脸,笑眯眯地都快把鼻子贴在雪蜜罐上。要不是他们刚才调侃嘲弄李居安,现在真想开口问李居安讨一板回去尝尝鲜。 李居安也不搭理他们,自顾自将背篓放下,开始在截断老树干下,刨开枯藤蔓。太阳快下山,他得趁着太阳下山前将大孤子拖回老宅。 陆家兄弟还贼头贼脑,探脑袋钻进背篓里,想看清李居安采了什么好东西。忽然一只雪窟窿被刨开,足足有250多斤的大孤子,浑身筋肉腱子,满身肥膘,被开膛破肚,腿脚被绑得结结实实被拖出来。 陆志强,陆锦扬眼珠子都瞪直了。 第7章 李家今儿个要杀猪 一头硕大的大孤子倒在地上,被李居安拖出来,野猪身上还有两个窟窿眼,耳朵下方还插有极深的刀口。 陆家兄弟祖上都是猎户,他们最清楚不过,两枪位置虽然有一枪正中心脏,但能叫野猪立即毙命的,还得是耳朵下方的刀口子。 陆志强一眼就看出刀口,能把野猪一刀毙命,这刀扎的位置,和精准度,有点东西啊。 他表情很复杂,看李居安的眼神也变得不一样起来。 李居安抬头瞪他俩人一眼,赶紧把背上的猎枪背上后背。这把56式半自动步枪,枪身上编号被锉掉,是黑枪,哪怕送进供销社,供销社也不收。他不能让陆家兄弟看见他手里的黑枪,免得这两人去举报。 他心中寻思,今儿个先稳住陆家兄弟,别叫这两人注意到枪身被锉的痕迹,得尽快搞到钱,去供销社的五金区买一把二手猎枪。能摆在明面儿上的枪,才不会让人起疑心。 他自顾自拖着松木滑子,将沉甸甸的大孤子从雪窟窿里拖出来。 陆锦扬现在对李居安的态度,也很矛盾。 他们采山放山好几天,都没能采到好东西,很明显,野猪是李居安打的。而且,是李居安用侵刀,扎透野猪耳下头部,一刀毙命! 别说手法,单说这份胆识,就让陆家兄弟两人心中多少不得劲。他们作为祖上是猎户的屯人,不愿承认风头被李居安盖过去了。让他们心里非常不好受,表情也很别扭。 李居安眼睛一斜楞,骂道:“你们给我且一边去,别挡道。再瞎哔哔滚犊子。” 他一个人进山才一天,背篓里满当当的全是收获,手里还拖着沉重的大头野猪,累得呼哧呼哧拖都拖不动,全是收获的喜悦。 人有比较才能知足。相比李居安的大丰收,陆家兄弟进山好些天,双手空空,颗粒无收不说,灰头土脸瘦了吧唧,一看就营养不良油水不足,还一脸丧气。 陆志强眼珠咕噜一转,立马起了花花肠子,变脸搓着手直笑。 “咱李哥可了不得喽,有了野猪,晚上必须整点杀猪菜啊是不!” “再温一壶小酒,那滋味儿不比苞米面子大饼强多了?” 他弯腰帮着李居安就拖,要不是大孤子太沉重,他巴不得将猪肉扛在肩上颠着走。 陆锦扬也上了眼力见,赶紧笑道:“李哥哪是屯里姑嫂们嘴里的耍钱鬼啊,绝对是打猎手法杠杠的,妥妥的打猎标兵!年底必须去林场评个先进。” 陆家兄弟两个满嘴跑火车,为了蹭上一顿杀猪菜,老脸都不要了。 李居安看破不说破。他决定顶替孙为民进林场打帮围,还得有人引荐。孙家是不可能给他引荐的,两人见面不干仗就不错了,想要说动林场领导进场,在林场做临时工,又是帮围队员的陆家兄弟,就是最好的选择。 他拍拍大腿,终于落了个轻松自在,喊道。 “苞米面子啊,是磨得粗,口感喇嗓子。今晚整点杀猪菜炖个粉条,再配两口小酒,小味儿挠挠的香。” “可惜啊,我家没酒。” 陆家兄弟一个拖着大猪头,一个扛着猪后脚,激动地话赶着话,恨不得立马精神抖擞地窜到李家老宅里蹭饭。 两兄弟一个比一个热情,脑袋点的和拨浪鼓似的。 “我家有酒。” “小酒我家可多,北大仓酒、凤城老窖,常德大曲。哥,你要是考究,我可以偷我爸菜窖里藏的五加白。 五加白是80年代的资产小酒,在当地家喻户晓,也是一代人的口粮记忆。陆家老爹最喜欢五加白,此酒酒满品好,适合摆柜、收藏。 三人拖着沉甸甸的大孤子,回到屯里。 …… 屯里老屋热闹起来。 李居安一个人打到一头大孤子的消息,很快从屯里姑嫂嘴里传遍整个屯。 隔壁张婶王嫂仔细打量李居安,眼里都是不敢置信。这还是老李家不务正业的儿子么,咋还转性了呢?采山打猎,都是正事儿啊,年前都是谁在传老李家儿子游手好闲? 屯里乡亲看他的眼神变了,从嫌弃,躲之不及,变得惊讶,再变得交口称赞。 老屋前围满了看大孤子的乡亲,和凑热闹的孩童。 李居安被母亲宋兰花拉进屋里。 母亲宋兰花看见他身上背着枪,手里还带着那么多收获,心里一惊。她在人前不敢问,只能拉他赶紧进屋偷偷摸摸地问。 “儿子,枪哪儿来的?” 李居安随口扯道,“张叔借我的。张叔说要教我打猎,回头我打到好东西分他股呢。等我把打到的东西拿去卖,他说就卖我把好枪。” 他语调真诚。张叔是林场保卫科的老头儿,过去是老猎户,他找人拖了关系进林场去捧铁饭碗,日子潇潇洒洒。张叔在屯里口碑很好,是个热心肠,母亲不会起疑心。 母亲宋兰花松了口气。她扫了眼躺在地上的大孤子,看见侵刀扎入耳下的浸血窟窿,她为儿子担惊受怕的不行。 母亲抓过李居安来回检查了好些遍,确认没有严重外伤,沉下脸:“下次别再一个人进山了知道不。山里有多危险,你没人带就老实在屯里待着,那是啥好活啊,那可是好大一头野猪。别和陆家那两个牲口学,你能学明白啥。” 李居安知道母亲是担心他。 别说母亲看着他腰间被撞的擦伤心疼,就连他那时候险些被大孤子拱腰子,一想到也后怕。 他为了让母亲放心,把后背两把56式半自动步枪摘下来。八成新的步枪,枪身上编号被锉掉,是两把黑枪。 宋兰花心疼的眼泪都掉下来了,检查他伤口那叫一个仔细,她声音着急,后怕,恐惧,但又有十分复杂的情绪。 “姓张的那混账东西,借你的还是把黑枪,臭不要脸的东西。” “以后别自个儿进山打猎了。” “咱也不是要吃多好的肉,喝多好的油水,一家人好好的才是正经事。” 李居安从母亲眼里看出了担忧和心疼。 他从山里找到的56式半自动步枪,是盗墓贼之前手里的货,编号都没有,是黑枪。他若是以后真想做猎户养家,扛着把脏钱打猎也太傻了,不合法的枪过不了明面儿。 他决定将枪卸了,卖配件,再把收来的钱,去县城里的供销社,好好买把能过明面儿的旧枪。 李居安龇着牙乐了。 “妈,我就找林场领导打帮围去,你尽管放心,一大伙人一起打帮围,不会出事儿。” 宋兰花也知道儿子想要扛家的心思。 她想到过去几年儿子的所作所为,早年逃课辍学,和屯里小霸王打架,她哭着劝也劝不回儿子的心。亲戚介绍的临时工工作,儿子嫌远工资少也不肯去。 现在,儿子终于有上进心,想要好好做事了,让她非常欣慰。 她早上听到儿子想代替孙为民进林场,她找进大队部里去,还带了家里仅有的一盒长白山香烟,想要大队长通融通融。 长白山香烟一盒1毛4,对于李家来说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大队部土房子里,有办公室,办公室里生煤炉子,炉子四外一圈是桌子。大队长是复员军人,刚正不阿,就在桌子上办公。 大队长杨德政的威望很重,作为村里大家长,他抬头看见宋兰花带着香烟,赔着笑进门,心中就大概明白了她的来意。 不是他不肯,是实在为难。 “嫂子你心思我明白,但居安这孩子也没进山打过猎。林场对这次组织的帮围很是重视,领导都发话了,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虽说孙为民来不了,但赶杖子这活儿也不是居安这孩子能干的。” 没有打过猎,怎么能进帮围赶杖?掐钟都掐不准,很容易全队冒仗,炮头也得受到上面的批评。 宋兰花好话说尽,还是被婉拒了。 大队长香烟也没收,送宋兰花到门口,摆摆手,脸上也很过意不去。 屯里谁都知道李家的难处,没了汉子,还得拉扯一个8岁女娃,还有一个游手好闲总爱和人干仗的大儿子。 但帮围的规矩就是规矩,谁来说情也不行。 现在,李居安拖了头大孤子进门,让母亲宋兰花心情非常欣慰。儿子有上进心,她也不能拖儿子后腿。 有了这么头大野猪,还怕大队长杨德政不同意?儿子有本事,林场帮围儿子肯定能进得去! 她利索地套上围裙,赶紧张罗开。有母亲站在老屋门口一吆喝,全屯的姑嫂都兴奋起来。 李家今儿个要杀猪! 第8章 屯里人情往来都是学问 按照屯里的习俗,杀完猪后留下一半自己吃,剩下的一部分拿市场去卖。但是杀猪的时候必须请个杀猪匠,因为专业的杀猪匠,他们杀完的猪特别的好卖,瞅着面相特别好。 哪怕是想卖掉半条猪肉,也得请杀猪匠帮忙卖,要不自己家卖,一点都卖不出去好价钱。 但屯里请杀猪匠可是一笔大费用,当时杀一头猪大概是两块钱,在那个年代可不低,而且除了工钱,主人家还要好酒好肉好菜招待一顿,临走的时候还要送些东西,比如猪肉。 人前也不能随便直接叫人家“杀猪匠”,听起来都不好听,往往都是称作“师傅”,通常杀猪匠上门的话,主人家都要客客气气的,当所有的事情忙完之后,也有很多好处。 李居安不会费这个钱。他打好野猪后,在山里已经把野猪放血开腔破肚过。现在他掰开野猪腹腔,从里面取出揉上雪的灯笼挂,往老屋门口的老李树上一挂。 灯笼挂是猪下水,内脏也是肉。满当当的猪下水,在老李树上垂着,一眼望过去,让人眼巴巴馋的,全是肉啊。 他按照祭山神的贺词,对着老李树上的灯笼挂喊:“山神爷老把头,保佑进山平安,出山大丰收。” 像模像样的行话,让周围老猎户们听着频频点头。 陆家爷叔不由得赞赏:“李家小子是个胆大心细的,这几年没瞎混,还真是进山跟人学了点本事。” 大队部办公室里,已经有说闲话的姑嫂,嚼着舌根,将李家杀猪这件事传进大队长耳朵里。 大队部办公室中坐着客人,大队长还没怎么信。 但姑嫂们添油加醋,一五一十越说越生动,大队长杨德政都疑惑不解,半信半疑。李家的小伙子从来没跟队伍进山狩猎过,李家也没养猪,现在也不是过年,怎么李家开始杀猪了? 大队长杨德政德高望重,对于屯里发生的事都十分关心,他抿了口热白开起身,决定去李家亲自看一看。 …… 李居安开始卸猪,先卸下猪头,然后两前腿,两后腿。老屋外木桌上,整整齐齐放着卸好的肘子,肋巴扇,里脊,护心肉,肥膘肉……还有好大一只猪头。 照理说,屯里18岁的少年玩心重,哪会做这些,偏偏李居安前世南下经商的时候,常年在村里屠夫,猎户家收“玩意儿”,逢年过节跟着合伙人也在村里学了身本事。 现在,李居安将猪里里外外收拾的利索,在姑嫂的帮忙下,一头近300斤重的野猪,很快被分得整整齐齐。 陆家爷叔双眼放光,李居安经验丰富的手法,一看就是专门整过猪肉,变化忒大了。 爷叔内心很欣赏李居安,但老爷子嘴皮子还是硬的,爷叔全心为老陆家孩子,陆志强,和陆锦扬说话。 “小伙儿,妥了,别嘚瑟了。杀猪卸肉的叫志强,和锦扬来干,这两小子卸猪熟练。” “志强啊,你过来的,咱家侄儿那么俊,打小进山打猎,还能杀猪,这十里八村姑娘不得抢着嫁啊。” 在场姑嫂很多,还有从外村嫁进来的媳妇儿。 屯里适婚年纪的小伙儿很多,媒人排队说亲都赶不过来,老陆家为了两个孩子的相亲操碎了心,给媒人逢年过节送礼也送了不少,偏偏两小子最不争气。 现在,陆家爷叔逮到机会,就要在屯里姑嫂,媳妇儿们面前,叫两个侄儿好好表现表现,讲不准被哪家瞧中,有机会和姑娘家相亲。 爷叔夸了半天,转头一看,两个臭小子人呢? 陆锦扬早就眼巴巴蹲在猪头肉边上。只不过他不是为了帮忙卸猪,而是对着猪头肉狠狠吞咽了一口口水,缺少油水冒着绿光的眼睛,恨不得一口把猪头肉吞下。 陆志强也没好到哪去,舔着脸对着李居安一口一个“哥”喊得特别亲热。 “李哥,这是嘎哈呀,也给我整一块肉呗。” 陆家爷叔还指望两个侄儿在人前表现,转头一看,气得直翻白眼,血压都冲上头。 好两个没皮没脸的臭小子,活儿一件都不干,眼睛都快长到猪肉上去了。 李居安割了一块肋巴扇,开始分肉。 “陆志强,这块肉给王家嫂子。” “这块肉去给张婶儿。” “这两块给刚才帮忙卸猪的刘哥,和陈姨。” 屯里人情世故多。 他打了猎物抬回家,被屯里乡亲们瞧见,乡亲们过来给他搭把手卸猪,当然不能让乡亲们白忙乎,总得割点肉表示一下。这也是屯里邻里的相处之道,今儿个你帮我,明儿个我帮你,一家有肉的时候分一分,没肉的时候也能互助,积攒的都是情分。 前世里李居安离开村的时候还是个愣头青,在南下经商后他混在人精堆里,才渐渐明白人情的好处。 姑嫂们喜滋滋地接过肉,陆家兄弟帮忙拖猪下山,也各分到一块肉。 李居安切了前腿肉给了陆家爷叔,他硬朗的眉眼满满都是少年朝气,笑容清爽。 “陆伯刚指点了我,要是没您这两句指点,我还没法卸那么利索。” 陆家爷叔怔了怔,眼神十分复杂动容。 他替陆志强,陆锦扬说话,那是他侄儿,自带偏爱照顾,但他对李居安的欣赏是实实在在的。 前腿肉有些烫手,陆家老爷子涨红老脸,竟然没第一时间接过去。他羞愧地挠挠下巴,顺口喊了句。 “小李啊,听你妈说,你想要上山打围。要是你愿意学,找个时间你上我家吃个饭,我教你打帮围。” “先说好,你小子别作妖,别再独自进山当心让黑瞎子掏了,该闯就闯,但也得有人带路。” 周围屯里乡亲们脸上都露出喜色。 母亲宋兰花激动地抱住李晓,眼眶微微泛红。 屯里李家作为贫困户,条件最艰苦,比不得张家五保户。以李居安过去混子的名声,屯里乡亲恨不得躲着走,这还是头一次,有人邀请李居安去家里吃饭,而且还是屯里有威望的陆家爷叔。 更何况陆家祖上是猎户,还有关系在林场里,他们托关系把陆志强,陆锦扬送进林场做临时工。若是和陆家走得近,讲不定也能走走关系通融一下,进林场拿个铁饭碗,可比单干强太多了。 母亲宋兰花绞着手,眼里喊着泪花,赶紧道。 “儿子啊,你帮着陆伯把肉送过去,老婶她腰不好,你回头再帮老婶她们忙活忙活。” 第9章 搭林场小火车去县城集贸市场 李居安笑着应了声,出门了。 他在陆家忙活了会儿,陆家婶子对他态度也是大变样,临走时候,陆家爷叔和婶子一个劲往他手里塞水果硬糖。 东北老式水果硬糖,每一个都是独立**,酸酸甜甜,果味浓郁,是难忘的老味道! 陆家还有很多罐头,在那个年代是绝对是奢侈品,不要票的罐头都能卖到1块4毛5一瓶。 陆家哥俩抱着麦乳精抢着用勺干挖,干着嚼巴吃,被陆家爷叔抄起棍子就要教训。麦乳精不要票,得2块8毛5一罐,奢侈品中的贵族。 这对于李家来说,是绝对不可能尝到的美味。 李居安谢过陆家婶子送来的水果硬糖,心中暗暗打定主意,定要让妹妹李晓,也尝到罐头,和麦乳精的滋味。 前世里他风光赚钱的时候,家里没有沾到光,没受到他金钱的照顾,现在重生后他定要让妈和妹妹过上安稳富足的日子。 “小伙儿,拿些婶子包的饺子再走呗。” 陆家婶子热情,屋外窗下大缸里,全是陆家包的冻饺子。屋外就是东北人民天然的冰箱,大缸能放冻豆包,冻豆腐,冻饺子,冻肉等,又能保证冷冻,还能防耗子。 “多谢婶儿,哪好意思,水果糖已经够多嘞。” 李居安推托,陆婶热情地招呼,两人拉拉扯扯了三四回,他一手提着包水果硬糖,一手又提着一袋冻饺子,这才离开了陆家老屋。 …… 屯里民风彪悍,但也热情淳朴。 李居安踩着嘎吱响的厚雪,走在屯里小道上,心里满当当的十分充实。 母亲宋兰花已经做好杀猪菜了。 她是个利索的农村女子,在老屋外拢了堆火,把猪头和猪蹄子,和猪尾巴吊在上面烧猪毛。李晓瞪大眼睛,蹲在边上好奇地学。 面黄肌瘦的李晓,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因为脸颊没肉,显得眼睛越发大,水汪汪的,打小就特别招人稀罕。 “妈,我回来了。” 灶间油已经熬好了。猪肚上的肥肉和板油,在母亲宋兰花的下刀切块熬后,弄了半坛子油。野猪肥肉少,猪油并不多,但这可是珍贵的荤油,烧菜做面放一点,那小味儿立马噌噌的翻天覆地。 李晓听见李居安回家的动静,欢呼一声,离得老远就跑过去要哥哥抱。 李居安抱起妹妹,掂了掂分量极轻的妹妹,约莫也就38斤。8岁的女娃儿才这个体重,实在是瘦小的很了。 一家人围坐在炕桌上吃饭。 满满的一大盆五花肉炖酸菜,酸菜少,肉多,荤肉的香味氤氲开,一个劲往人鼻子里钻。 母亲下厨的手艺很好,大孤子肉也能炖烂炖透,一点都不发柴。腌料的味道很提鲜,掩盖大孤子的腥味,老屋里飘满浓郁的荤香。 主食是玉米面大饼子。 炕桌上三人吃得腮帮子鼓鼓,满嘴流油,嘴里都是肉,脸上是满满的笑意,大快人心! 一家团聚,大口开荤,当真是其乐融融,让人心满意足。 李居安捞起炖粉条,微微一愣,母亲宋兰花道:“张婶送来的红薯粉,她自个儿石磨磨成薯浆做的。王嫂送来了半斤白面,回头做面条下汤吃。” 这一年,买米买面都得用粮票。李居安只是分了肉,答谢帮忙的屯亲,就得到更温暖的人情往来。 李居安猛嗦了口热气腾腾的炖粉条,粉条吸饱了猪肉荤香,饱满的汁水肉味浸润口腔,让人一口下去满足的不得了。 他感受到家乡的暖意,心里涌出久违的温暖。他认真道:“妈,我不出屯了。” 母亲宋兰花笑骂:“又说什么混账话,还能一辈子窝在屯沟小地方不成?” “我和陆家婶打听到了,林场有个编制,以后有机会晋升,可以南下去调派做干部,就是啊学历有些要求,得是大学生。” 李居安笑了:“妈,儿子读书什么德行您又不是不知道,还想叫儿子去高考?我就不是这块料。” 两人一起乐,妹妹李晓听不懂,也跟着傻乐。 母亲宋兰花忽然想起来,把杀猪烧毛的时候,大队长杨德政来过家里一趟的事和李居安说了说。 李居安惊讶,“杨队长同意我去打帮围了?” 他喜不自胜,原本他还打算带烟酒上大队部跑一趟,说说情面,但他也知道杨德政是复员军人,公正廉洁在屯里很有威望。不行就是不行,这不是送礼的问题。 现在,他单杀大孤子,又在屯里乡亲面前杀猪风光了一回,得到老猎户陆家爷叔的认同,这才打动了大队长杨德政。 大队长点头同意把他的名字,提交去林场领导那,给他加入打帮围的机会。若是表现得好,后两次林场组织的帮围,也有他! 李居安兴奋地噌一下站起来,眉梢都是喜悦:“妈!打帮围能分到的好东西可就更多了。” 帮围除了打野猪,还有机会遇上更多,更大的野生动物作为狩猎目标。 到时候分猎物,拿到的肉也好,皮毛珍宝也好,都能去县城卖一大笔钱,叫他非常期待。 杀猪菜晚饭过后,李居安吃饱喝足,酣畅淋漓! 妹妹李晓,和母亲宋兰花原本黄瘦的脸,也泛出红润的光,满脸笑意。 李居安把水果硬糖,给李晓。懂事的妹妹先给他吃,然后给母亲吃。一家子吃着水果硬糖,酸酸甜甜,和乐融融,躺在炕上享受冬日的温馨。 家乡温暖,爱的亲人都在身边,未来可期。 …… 第二天一早,李居安早早背着篓出门,去赶林场小火车。 他带着2分钱的搭车费,坐着林场工人的通勤车,直奔县城。 林场小火车它既是交通工具,运送工人到达山场生产一线,也是林区木材生产的主要运输工具,它把山上生产的木材源源不断的运往山下,为兴安岭林区的木材生产做出了巨大贡献。 李居安注意到边上坐的老头,是山狗子。 山狗子,是当地人对鳏夫或者独居在山里人的一种叫法。年龄偏大的男性,通常脾气暴躁,性格耿直,不愿和人打交道。 老头不说话,李居安也不说话,两人一同沉默地搭小火车来到县城。他直奔集贸市场,他注意到老头去的是供销社方向,老头背包里露出半截兽皮毛,瞧起来像是貂皮。 李居安心中暗暗琢磨,山狗子也是个老猎户。 县城的集贸市场很有烟火气,处处都是吆喝的当地人。 这里有当地人卖肉蛋果蔬、油盐酱醋,以及山珍野味等。李居安将编织袋放下,箩筐背篓放下,找了个街口闹市位置,开始吆喝。 第10章 青川犬一入丛林化为虎,实打实的撵山狗 李居安摆出山珍野味,除了采山拿到的药材,山珍,还有一只剥了皮的跳猫子,和一张完整的跳猫子皮。 有路过的姑婶问了问价钱,也没砍价,摇摇头就走了。 他寻思莫非是他重生后不熟悉当地物价,开得高?他干脆站起身,在周围四处的山珍野味小摊走走,看看别人开的多少价。 有几家卖野猪肉,和熊瞎子肉的小摊,肉在3毛到3毛5一斤。 李居安将两把黑枪卸了,带上配件进县城,他瞅准机会,看着两个摆摊的老哥也是猎户,就递上去一支烟套套近乎。 “哥,猎到黑瞎子了,这肉好量足价格还便宜啊。” 两个猎户老哥也是爽快人,一看是个年轻后生,又懂事有眼力见,也乐得多聊两句。 “猎到啥拿出来卖了?” “跑单趟,就打下一只跳猫子,还有头黄毛子,家里吃了些,多的肉分了拿出来卖。” 两个猎户老哥叼着烟,斜眼扫了眼他的手掌心,也不说话,闷声直乐。 “小伙儿,哪个山头来的,新手吧?带了几条猎狗上山呐?” 李居安知道猎户之间互相都有门道,能看出对方经验,身手实力的差距。在这些行家眼里,他打下的一头野猪,还不够老猎户们看的。 他硬着头皮打肿脸充胖子:“兴安岭李家屯的,带了一只大花狗,一只老黄。” 猎户老哥瞅着他咧嘴直乐,看家护院的狗,哪能入得了行家的眼?他们拿了李居安的烟,出言指了条道。 “小伙儿,要说兴安岭李家屯那旮旯,撵山犬专业户老陶,就住你那屯。经过他手训练的撵山犬,那是多少座山的猎户,翻了老山也抢着要收。你新手打猎,不问老陶买猎狗,不应该呐。” 李居安夜听过老陶的名字,屯亲说起他的时候都带着回避和嫌弃,像是在谈论一个怪人。 他也听过老陶训练的大虎。那猎狗是青川犬,1狗比10狗强,敢与野猪一争高下,人称本土“丛林悍将”。 李居安也很心动,和两位猎户大哥请教:“陶爷家的狗怎么个卖法,一般是买训练好的猎犬,还是送过去请陶爷训练。” 猎户大哥打开了话匣子,抽着大烟,和他唠起来。 陆家早年在山里打猎,打野猪带了8条狗,结果四条死了,三条被野猪撞废了。四百斤的泥油甲大炮卵子,将狗拱撞的的死状很惨,猎狗的肠子都流出来了。野猪大嘴巴子甩起来,猎狗根本扛不住。那三条被撞废后,回屯路上哼哼唧唧,回去后也一命呜呼。 最后陆家仅剩的那条狗吓得夜夜呜咽,看见进山就怕的夹尾巴,哀嚎尖细。陆家自此放下猎枪,改为赶山找棒槌为营生。 但老陶训练的大虎,被传的更神乎,能单狗擒野猪!还有个本事,能逮狐狸。屯里传出“青川犬出手,就知有没有”这句话。对于外地不服的人,老陶更是直接甩一句“凭山断狗”,他训练的青川犬,都是狗中硬茬。 “小伙儿,你甭看老陶训练的青川犬相貌平平啊,那一入丛林化为虎,实打实的撵山狗。” “而且老陶性子古怪,他瞧不中的人,出再高的价,他也不得出一只青川犬。要是能被他瞧中的人,哪怕一个字儿都掏不出,他也乐得双手把训练的青川犬送上。” 李居安暗暗心惊,老陶真是个怪人。他听了很是心动,哪家猎户不想收一只耐力好,速度快,吃苦耐劳,又强悍英勇的猎犬? 忽然,两个猎户老哥惊讶抬起眼,同时看向街口的方向。 “哎呀老天爷,老陶这不就来了么。” 李居安一回头,发现街口走过去的人,正是和他搭乘林场小伙子的山狗子。 那老头子让他猛地一拍头,合着这位就是屯亲都避之不及,又暗戳戳嚼舌根的老陶? 他谢过两个猎户,又掏出油纸包里56式半自动步枪的配件。行家都会改装土枪,他们看见八成新的配件,售价又比供销社卖的划算,当即挑了好些,喜滋滋地和李居安称兄道弟,让他下回有配件,还找他们。 周围几个卖山珍野味的猎户都凑上来。 油纸包被一个又一个打开,配件被七七八八地挑选。有的猎户没有带够钱,干脆拿摊位上的野鸡肉来抵价。 李居安可不干,他原本就是要来县城卖野味,同行卖不出去的野味都砸他手里,这算什么,闹得哪出。 同行见他拉脸,也有些过意不去,干脆折价相抵。原本4斤以上的野鸡,能卖2块钱一只,在李居安这里抵价只抵了1块2毛。傻半斤一只5毛钱,抵价给他3毛。怎么算都划算。 配件卖出去,李居安兜里的大团结也越来越多,厚厚一沓大团结,都是卖枪支配件换来的。 两沓子大团结,巨款啊! 他摸摸胸口,赶紧把大团结藏进棉衣里,贴身在里衣里藏好,不然放兜里他心里也不踏实。 他心中大喜,把两把被锉了编号的黑枪卸了,配件拆开卖,再把卖了的钱,去供销社买一把明面上的好枪。毕竟,谁也不能扛着把黑枪进林场,在林场保卫科的面前晃啊,这不是纯纯憨子么。 李居安带着贴身藏的两沓子大团结,一编织袋的野鸡,傻半斤,野猪肉,和2分一斤的烟叶,回到了摊位面前。 他注意到,青川犬专业户老陶就蹲在他边上,也在摆摊,卖的东西很简单,一只活狍子。 野生活狍子在后世是国家保护动物,猎不了,但在这个年代,活狍子可是好东西,除了肉,皮毛能出售,还能作为药物出售药物市场。只要有足够的量,作为高档原料,就有人会买。 但一只活狍子,想要卖出好价钱,还挺不容易。 老陶也不急,耐着性子蹲在地上,沉闷地看着人来人往的集贸市场人群。 他注意到身边这个后生,带来的猎物极多,卖的速度也很快。 李居安亮起嗓门,大声吆喝:“卖肉啊!不管啥肉都有的买!” “野猪肉和熊瞎子肉在3毛一斤,野鸡四斤的2块钱一只,三斤左右的1块5毛一只!” “跳猫子4毛一斤,还卖飞龙!飞龙花尾榛鸡半斤5块钱,卖飞龙喽!” 十分少见的飞龙,是李居安刚才从猎户老哥手里,抵价抵到的货。再加上他原本出售的椴树雪蜜,东北黑野生纯酿的雪蜜,价值不输于飞龙肉。 收购站蜂蜜收七毛一斤,市场上一块多一斤。他的野生椴树雪蜜半斤卖到4块。 任何人遇上稀奇事,都会露出好奇心,青川犬专业户老陶也不例外。 一个年纪轻轻的后生,摊位上出现那么多山珍野味,让老陶注意力被吸引住,眼睛也移不开。他想看看,那么多肉,后生当真能卖出去吗? 第11章 以肉换物,你小子挺鸡贼 李居安没有称,就连称借的都是隔壁猎户老哥的称。 老陶斜着眼看,被逗得闷笑一声。 这后生倒是挺奇怪的,带来那么多山珍野味,结果连称都没一个。他年轻时候开大荒,走南闯北见过那么多人,只有这后生让他心里好奇的痒痒。 猎户们收摊了个七七八八,他们货都抵给了李居安,李居安成了集贸市场卖肉最多的摊点。 “卖猪肉,鸡肉嘞!什么肉都有得卖!给钱就卖!” “姐您拿好肉啊,咱摊的肉量足还便宜,下回买肉还来找我。” 李居安年轻高大,硬朗的五官又带着清爽少年气,外表非常吸睛。哪怕不买肉的大嫂婶儿都乐得和他唠上两句。家住哪个屯,相亲了没。 “小伙儿我年纪都能做你娘嘞,哪里还能叫姐。” 他笑哈哈,“哪儿的话啊,姐您一开口我就知道您是我那旮旯的,就得喊姐。姐以后常来照顾小弟生意。” 大嫂婶儿们抿嘴咯咯直笑,“小伙儿小嘴甜的抹蜜似的,咱要是年轻个十年,搞不好倒追你。” 老陶本来想看后生的笑话,没想到听见这句。 老鳏夫惊愕地怔了怔,有些无措地手揣进了袖子,叹了口气。 妈的,真想抽口烟啊。 都说流氓罪不得行,耍流氓得严打,工安抓你,让你吃花生米!但哪里是后生耍流氓,分明都是些老妈子女流氓。 李居安手里的野味卖的很快。 但飞龙和野生椴树雪蜜,不是随便能卖出去的。 李居安吆喝了老半天,嗓子也哑,心里也有些灰心丧气。卖个屁!再等等还没大客户来收,不卖了! 老陶欣赏着李居安脸上失去耐心的表情,咧开黄牙直乐,这才心里畅快了些。后生也卖不出去,还不是和他的活狍子一样,就活该哪里牵过来,再打哪儿牵回去。 看你小子挣钱,实在是比老头子我亏钱,更叫人难受。 这时候,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脚踩着黑色皮鞋,骑着凤凰牌二八大杠过来了。 年轻人手上戴着毛线针织手套,披了件军绿色大衣,头上戴着军绿色棉帽子,脖子还围着灰色长围巾,看起来就很有派头,是在体制内单位上班的铁饭碗。 老陶立马瞪亮眼,他知道,把活狍子卖出去的机会来了。这年轻人有派头,看起来就和赶集贸市场抠抠搜搜的大婶不一样。 年轻人扫了眼街口摊位,踩着凤凰28的脚蹬子下车。周围已经有婶儿认出来,这是山中林场的检尺员。 “小陈来逛集贸市场啦,穿得很有派头嘞。” 大嫂婶儿们的舌根,就是兴安岭这片的消息作坊,哪家哪户体制内单位的小伙子,姑娘家到了适婚年龄,还没对象,她们包打听,能打听的一五一十,连带着对方家里的底细,多少口人,兄妹几个,家里在哪做什么的,打听的清清楚楚。 李居安在婶儿们的三言两语里,就对年轻人有了简单的了解。 姓陈的年轻人工作不错,在山中林场任检尺员,主要工作是给木材量径积和给木材定级的。这可是一份肥差。好处就是南方老客会送一些时髦的东西,是小贿,懂的都懂。所以南方最流行啥,林场检尺员就有啥。 在后世进入90年代后,这个岗位越发肥的岗位,工资能到近200块。更有人收的小贿日入年资。 别看肥差美滋滋,但一个车皮来了,哪怕检尺员在睡觉,也得立马赶过去,不分时间。 李居安心里琢磨了下,检尺员来逛集贸市场,保不齐是给领导选东西,他得投其所好,又不能和南方的时髦东西重了。 “纯正的椴树雪蜜,就此一板喽!东北黑椴树蜜,白的和雪一样,自用送礼都体面!” 检尺员小陈目光正在街口几个摊位搜寻,听他这么一喊,还真的停下来问了价钱。 洁白如雪般的东北黑椴树雪蜜,三板蜂巢,黏稠又雪白,看起来高级上档次,是兴安岭原生态的土特产。 “半斤4块,这三板大,装称有1斤三两。装在一起送人体面,味道好再来,就做回头客生意,撇去零头,算您一张大团结。” 检尺员小陈也不讲价,掏出一张大团结就递过去:“你帮我套个布袋子,绑后座子上。” 李居安麻溜的用布袋子,和麻绳给他绑好,然后检尺员小陈单脚蹬车,抬腿跨上凤凰28就骑远了。 十分利索的购买过程,都不带讲价,给钱就买。 一张大团结,卖椴树雪蜜,绝对是大收获!在林场临时工一个月工资只有17块5的时候,李居安当天卖了罐雪蜜就拿到10块。 周围人都看愣了。 老陶还揣着手蹲在活狍子后面,惊愕地瞪了瞪眼。 他本来也吆喝了两声,但看着年轻人没反应,就放弃。没想到李居安是个鸡贼的,故意挑着好带走的,还体面稀有的土特产,勾的年轻人转头来看。 老陶绷不住了,一脚踹向活狍子的屁股,气得破口大骂。 “还卖个屁!去他妈的,回去炖了得了!” 活狍子吓得直叫,老陶烦躁的心里更是憋屈。 李居安笑眯眯地观察老陶脸色的变化,走过去蹲下来,递过去一根烟。 “这是孝敬大爷的,交个朋友呗。” 老陶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伸手想要把烟打掉。但他一看这可是烟啊。屯里人烧土烟的多,烟叶2分一斤,用撕好的抽烟纸包起烟叶,烤烟叶,很好抽。 零卖的土烟,一根1分钱,他当时出工一天能赚3毛多钱,几毛钱一包的香烟算是很好了,买一包要用工钱的三分之一,拿到后世,比抽中华还奢侈。 老陶硬生生把想要打烟的手放下来,没好气地冷哼一声。 “咱来集贸市场只做生意,不交朋友。” 李居安也乐了:“那咱们就做生意。我也有没卖出去的野味。” 他摊上,还有熊瞎子肉六斤,和飞龙肉半斤。卖飞龙实在很难,半斤5块的价钱,不是谁都能买得起。没遇上合适的客人,就算摆摊好些天,也未必能卖出去。 老陶看看他手里的活狍子,又看看李居安摊上的熊瞎子肉六斤,和飞龙肉半斤,心中摸摸掂量了一下价钱。 他打来的这头狍子很大,能有20公斤,加上又是活物,价格更高些。 但飞龙肉也金贵,若是用李居安摊位的飞龙,和熊瞎子肉来换,他虽然吃亏些,也未必不行。 老陶勉为其难的掀了掀眼白,像是在心中做了个艰难的决定,拍了把大腿站起来。 “成,能换。” “你把咱这头狍子牵走,算给你实惠了。” 李居安忽然奇怪道:“我说的不是换这头狍子。” 老陶微微一愣,浑浊的老眼有些发怔。 李居安也不装了,咧开嘴,笑道:“陶爷,我是李家屯的李居安,我想问您买一只训练好的青川犬。” 第12章 莫辛纳甘到手!中远距离王者 老陶瞪大老眼,眼里的眼神十分精彩,他气得浑身打摆子。 他眼睛一斜楞,暴脾气上头,挥舞老拳头破口就骂。 “你个混小子滚犊子!算计到你爷爷头上来了?早就知道你爷爷是谁,还搁着装装!” “爷爷特么咋地,我就那么招你恨,天地良心啊,站在你爷爷边上演一天戏,就踏马为了一条猎狗。” 李居安早有预感到,一边躲着拳头,围着摊位转圈,一边大喊。 “陶大爷您啥意思啊。” “你踏马个混小子,啥意思,你说啥意思!你说啥意思!” “陶大爷,您就说狗卖不卖吧。” “你瞅瞅。你踏马要有话就直说,不会说就闭嘴,给爷爷且一边去!” 周围姑婶大嫂都围拢过来,有干仗的好戏谁不爱看?她们巴不得搬个小板凳,嗑个瓜子悠哉着看,再时不时评上两句。 李居安和老陶围着摊位足足转了好几圈,也没被打着,老陶年纪大了,体能跟不上小年轻,又急又怒,气喘吁吁直喘气。 等老陶喘得狠了,李居安这才停下来,将地上掉的蝙蝠香烟递过去,少年气的脸上带笑。 “烟落下了,这是孝敬大爷的。回头儿我回屯里,再拜访您要一条好的青川猎犬。” 他留下了摊位上的飞龙肉,和熊瞎子肉。 这些肉的价值,足足值一张大团结,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边上玩皮筋的孩童,还在喊着流行的顺口溜:“穷长白,富三五,王八毒子抽蝙蝠。\" 老陶看看手里的蝙蝠香烟,问人借了火点烟抽起来。他阖上眼,酣畅淋漓的吐出一口烟圈,一脸享受。他又看看李居安留给他的一摊位好肉,哭笑不得叹了口气。 “你个臭小子,年纪轻轻还学会这套了。” “李家的臭小子,大了后可真是不得了。” …… 李居安知道老陶定会给他挑选一条训练好的青川犬。 别看老陶脾气暴躁又古怪,但为人是真仗义,对狗更是好,被称为狗痴。南方来的有钱山客想要花大价钱从他手里买青川犬,他也不给。只有附近山里,真正需要猎狗赶山的猎户,他才会同意挑选青川犬。看中眼的猎户,他甚至白给。 李居安一想到很快会拥有一条属于他的青川犬,满眼止不住的都是欣喜。 老陶训练出的青川犬,各个都是狗中硬茬!尤其是训练的大虎。1狗比10狗强,敢与野猪一争高下,人称本土“丛林悍将”。 如果他能拥有一条撵山狗,再来一把能放明面上的猎枪在手,就算真正入行。能在兴安岭被称为地地道道的猎户。 他数了数怀里的巨款,今儿个又是卖黑枪卸下的配件,又是卖了那么多肉,贴身藏的钱足足有两沓大团结。再加上他卖出去的椴树雪蜜,合起来有足足660块。 这个年代的600块,相当于后世的二三十万! 供销社里,56式半自动步枪全新是1150块钱,旧的950块。但他手里的是两把黑枪,只能私下卖配件,才换了近660块钱。这样拆开的收购配件价钱,虽然比正规渠道的枪收购价低了很多,但好在能换了钱,再到供销社,买把合法的枪过明面儿。 脏枪就是脏枪,他前世里被犯法被抓进局子蹲号子。这回重生一次,他万分小心。必须换上正规渠道的猎枪。 他揣着贴身的大额巨款,心里有些紧张,手心里也都是冷汗,他离开集贸市场,进了县城供销社。 县里的供销社很大,很长的一座普通砖瓦平房,600平米左右,没有隔墙,只分区域。有五金区,粮食区,皮毛收购区,药材收购区等等。 屯里乡亲手里的土特产,药材,茶,都能卖给供销社。供销社除了卖日用品的门市部,还收购皮毛、棉麻、土特产。 李居安直奔供销社,他身后还有很多骡子车,都是从山上来,进供销社收购区用山里药材换钱的乡亲。 李居安一进门,就看见墙上贴着“不许无故殴打客户”标语。 他哑然失笑,兴安岭这片,收货员大哥大多脾气暴躁,也不爱惯着顾客。买卖双方脾气都不好,搞不好就是一场大规模群战。 但只要有人在供销社上班,不管长成什么样,或丑,或年龄大,都能娶上漂亮的媳妇。 李居安路过让人眼花缭乱的皮毛收购区,罐头零食区,酱油醋生活区,直奔五金区。 供销社的五金区卖枪,也收枪,但只收售长枪,因为政策鼓励山里屯亲狩猎。 李居安将黑枪卸了处理后,拿了钱腰杆子也硬气了,走在五金区看枪的眼神也坚定许多。收货员是个年轻的姑娘,见多了山里粗糙的老猎户,朝他投来好奇的眼神。 他没心思顾其他,眼睛直勾勾盯着墙上的猎枪看。 单管猎全新270,旧的170。双管猎枪全新530,旧的420。56半全新是1150块钱,旧的950。 他心中盘算了一下,想买一把能放上明面儿的56式半自动步枪,但手里的大团结又不够。 他目光一扫,在看见一把长枪后,眼睛晶亮。 莫辛纳甘! 他对莫辛纳甘并不陌生,前世他南下跟着合伙人在大山里收货,遇到的老猎户用的就是莫辛纳甘。 莫辛纳甘步枪,带凹槽的弹壳设计,适用中远距离射击,是专业射击猎手的首选。 莫辛纳甘在安装枪头、倍镜、侧瞄和枪托后,功能和98k几乎完全相同,二者使用的均为 7.62毫米子弹,换弹速度也毫无二致。 旋转后拉式枪机、弹仓式供弹的手动步枪,用整体式的弹仓,通过机匣顶部的抛壳口单发或用桥夹装填。弹仓位于枪托下的扳机护圈前方,操作十分方便。可以说配件装满,满配的莫辛纳甘,在适用性上,完全能和56式半自动步枪比高下,远距离狙射更是手感极佳! 李居安眼里露出狂喜的激动神情,让年轻的收货员睁大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得很是好奇。 全新莫辛纳甘旧,780块,旧的650。 他当机立断,拉开棉袄外套,从里衣里摸摸索索,把贴身藏的两沓大团结都拿出来。 这一套掏衣服动作,让年轻的收货员忍不住笑出声。 厚厚两沓大团结,放在收货员姑娘面前。 “你好,买一把八成新的莫辛纳甘。” 周围人都看直了眼,巨款啊! 第13章 孙为民出院,抢分工角色了 来供销社五金区买枪的猎户不少,但一次性掏出那么大金额的一沓大团结,还是让周围人都瞪直了眼看。 若是在前世,李居安被那么多老乡盯着看,定会不好意思红了脸。但现在他重活一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他点点一沓大团结,对着收货员姑娘努了努下巴。 “开票吧。” 年轻的收货员叫江曼,是刚分配进供销社的小年轻。 从刚才李居安进五金区开始,她注意力就分给他一些,觉得他和其他人很不一样。说他成熟吧,他生怕巨款被人抢了,偷感很重的藏在内衣里,挣扎着尴尬的样子,怎么看都是个小青年。说他不成熟吧,被那么多人盯着看,他丝毫没有胆怯,反倒是沉稳。 这么矛盾的气质,她在供销社看过那么多来来往往的人,还当真找不出第二个来。 收货员江曼甩了后脑勺的两条大麻花辫,抬头看了李居安一眼,埋头飞快地拨弄算盘算好了帐,递过去一张纸条。 “小兄弟,好了。你如果有东西要换钱,可以还在我这拿着纸条上中间财务区那拿钱。” 她管五金区结账,也兼管配件类收购。 李居安很自然地谢过,顺手拿上收据单转身就走,离开前顺嘴应了声:“好嘞,要是价格好说,我就来你这换。” 收货员江曼面无表情地目送他离开,直到他背影离开了五金区,才噗嗤一声低头笑起来。 边上收款的大嫂看得明明白白,笑着打趣:“小江,瞧上了?” 江曼低头啐道:“王姐,胡说什么呢,就是个来买枪的小兄弟。” 大嫂也乐得调侃:“这小伙儿瞧起来憨厚老实,还有技能在身上,这可好啊。小江,听姐一声劝,现在都什么年头了,可不兴过去那一套。你要是喜欢就说,姐找人帮你撮合介绍,这不比媒人上赶着到处找的相亲对象强么。” 江曼低头笑着不吭声。 她心里也暗暗思衬,不知年轻人会不会再来供销社。 …… 李居安用油纸包着八成新的莫辛纳甘,激动的心情不言而喻。 兴安岭当地猎人子弹都是捡空弹壳自制,他寻思找时间去老陶那做些当地猎人专门制作的子弹。 他从没那么小心地抱着枪,总觉得怀里抱着的是珍宝,让他心都跟着飞到打猎的兴安岭后山里。 但他知道林场组织的围猎,参加的林场工人,保卫科,和老猎户都是家属屯的老手。他作为新手进山,哪怕只是赶杖子,稍微出点差错,都会导致整场狩猎的失败,激怒炮头儿。 供销社的收音机里,在播放当地天气预报。 这几日“大烟炮”就要来。 兴安岭的“大烟炮”又叫白毛风,是老天爷留给屯亲的下马威。暴风雪以排山倒海之势呼啸而来,越刮越大的西北风裹挟着大雪片子边怪叫边翻滚狂泻,天空、山岭、田野全部是白茫茫一片。那气势,好像整个山头全被风雪吞没了。 大烟炮将来,林场打围怕是要延后。只有等白毛风过去,林场的领导才会组织打围,他还有几天的时间。 他琢磨了一下,掏出兜里还剩下的零钱,点了点,刚好凑够一张大团结。 打猎卖了肉,有了钱在手,他人又在供销社,这不得买些东西带回去? 他趁着有时间,在供销社生活区又转了转。 水果罐头不要票1.45块一瓶,堪称绝对的奢侈品。 买! 麦乳精不要票2.85块一罐,奢侈品中贵族。 买! 汽水不要票2毛一瓶瓶子押金5分,这不得来1捆,细麻绳捆着。 买! 糖类全要票,没票买不得。饼干有票一斤6毛,没票一斤9毛,可以买! 另外15斤细粮,10斤精白面,5斤大米,白面1毛八一斤,大米两**一斤……那么多生活品,只要有细粮票就能买。 生活区的收货员是个大姐。大姐看着他拿来满当当的东西,沉默了一下,毫无表情地开始拨算盘珠子结账。 李居安最后带着水果罐头2罐,麦乳精1罐,汽水一捆,细麻绳捆着,用棉衣包上裹在肚里,不然还没等到家,全都冻炸了,另外还有两斤饼干。 要搁在过去,妹妹李晓和妈就从没见过这些奢侈品。 现在他带这么多奢侈品回去,就想着给家人改善一下生活条件。孙家,陆家闺女能吃到的东西,妹妹李晓也得尝到。苦了谁,都不能苦自家人。 他按照时间搭乘林场小火车回去。 在林场通勤车上,他没找到老陶,老陶已经提前回去了。 他决定趁着“大烟炮”的天气,老陶肯定也没法出门打猎,是时候去讨一条训练好的青川犬,等白毛风暴雪天一过,他就能领着青川犬进山和林场一起打围。 打围,狩猎,分皮毛,上县城用皮毛换钱,用钱换生活物资。 李家的日子定能越过越好,小日子美滋滋。 …… 这时候,医院住院病房里孙为民醒过来了。 孙为民因为林梅的事,和李居安干架斗殴,被李居安狠狠打了一老拳,正中肋骨,闷得他直接昏厥晕过去,再次醒来后就在医院。 陆家兄弟刚好路过医院,来看他,也把大队长杨德政同意李居安代替他打帮围的事,告诉了他。 孙为民一听见那是急得一瞪眼,气得那叫一个病也好了,肋骨也不疼。他怒的在那嗷嗷大叫,双目通红地坐起来,面罩都呼掉,瞪直了红眼睛。 “李居安那混账就他妈一脑袋苞米瓤子,还想跟我掰扯?还他妈打帮围,就凭他?” “俺们那旮沓儿压根就没他这种人!他个山炮儿也配去?可别在我这整事儿!” 孙为民腰间肋骨还缠着绑带,恨不得冲回去再和李居安干一架。 他在林梅面前丢了人,当着林梅的面被李居安一老拳打进医院,这件事他丢人,他认了。但他打帮围的角被李居安顶替,这口恶气,他绝对咽不下。 他嚷嚷着掀开医院被单就要下床,吓得孙母直喊护士。 “别甭拦我!我好了,早就好了,我就要去打帮围,姓李那鳖孙甭想蹬鼻子上脸,把我角给顶了。” 这天,孙为民带着怒火,提着一口仙气,强忍着痛就上林场,直接找到林场领导的助理,笑容满面地送上小贿,笑嘻嘻让他转告领导,他伤好了,等白毛风天过后,就能上林场打帮围,半点事儿都没有。 他为了让林场助理信服,确实伤好了,还把出院单拿给人看。嗓门大的声如洪钟,亮的和小野牛似的。 林场助理当即道:“成,我和领导汇报一声啊。就是有个问题,你住院那阵,已经有人顶替你赶杖了。” “嗨,陈哥这小事儿啊,我回来了,那人就可以滚了。我孙家祖上往上数三代都是老猎户,领导还不放心我嘛。” 助理想了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就让孙为民回去等消息。 林场领导一听,有经验的老赶杖回来了,也是满嘴应下:“肯定是有经验的老手靠谱,合作起来也靠谱。这样,新人是杨德政提上来的名字,炮头儿又是硬茬子。你去告诉杨德政,让杨德政和炮头儿商量到底用谁,让炮头儿自己决定。” 助理点头称是。 不愧是领导,思虑就是周全。这种事做的不好,左右都是得罪人。不如让大队长和炮头自己打商量,最后让炮头决定。哪怕孙为民伤没好透,炮头儿选了孙为民,林场也不得罪人。炮头儿若是选了新手李居安,到时候出事,也是他自己选的人,林场也落个干净。 “是领导,我这就去办。” 第14章 金盆洗手的狗司令 李家炕桌上欢声笑语,李居安给母亲宋兰花,妹妹李晓,和自己各泡了一杯热气腾腾的麦乳精。 麦乳精是奢侈品中的顶级,就连屯里陆家的麦乳精,也得在陆家爷叔的盯着下,陆家兄弟两人用水泡着,冲的稀稀的,用勺子调着吃。这就让陆志强觉得很不过瘾,每次他都趁着爷叔没看着,悄悄和陆锦扬用勺子挖着麦乳精干吃。 干嚼的滋味儿,爽! 现在,李家三口人,一人一杯浓稠的麦乳精热气腾腾,空气里飘着全是好闻的麦乳精味道。李晓笑眼弯弯的一边小口小口吹着喝,甜甜地喊“哥”。 李居安心里这美滋滋的劲儿啊,别提多畅快。 母亲宋兰花不舍得吃,只尝了几口,就要给李居安喝,被李居安皱眉喊道。 “妈,儿子不南下。有儿子在,手艺就在。以后逢年过节啊,也甭羡慕张家王家有肉吃,咱家以后顿顿肉都少不了。” 母亲宋兰花笑,李晓也跟着笑。 宋兰花心疼儿子,将罐头,和饼干都留着,只给李晓分一点,其他都留给李居安打猎回来吃。 李居安趁着大烟炮天还没完全开始,回头对家里人喊了一嗓子,就裹着严严实实的大棉衣,去了趟屯里最偏远的老道观后面的土房子。 那里,是屯亲们嘴里“怪人”老陶的老宅。 李居安赶到陶家老宅的时候,大烟炮已经出现。 白毛风出现,屯里积雪,大风又把地面的雪和云中下降的雪漫天翻卷,地面和天空一片白茫茫,能见度极低。 他顶着几乎看不见的暴风雪,踩着一脚深一脚浅的厚雪,摸着老道观的后门,才找到隐蔽的陶家老宅。 兴安岭人都知道“风三风三”这句俗语。冬天的风刮不过三天,三天之后肯定停。 一场“大烟泡”之后,也是猎人上山“打冬围”的最佳时机。到时候若是运气好,狼群,黑瞎子都会碰上,这可就热闹了。 李居安是被陈家寡妇请进门的。他看见陈家寡妇微微一愣,还没反应过来。 陈家寡妇早年死了丈夫,独自拉扯两个儿子长大,也没再嫁人。现在家婆死了后,两个儿子各自成亲娶了媳妇儿,进了县城。她进县城带了几年孙子后,等孙子大了,和大儿媳不对付,小儿媳那又住不惯,只得搬回屯里一个人住。 只是陈家寡妇怎么会在陶家老宅里。 陈家寡妇上了年岁,心宽体胖,很热情,话也多,见外头暴风雪赶紧把李居安喊进门,烤烤火。 “你找老陶啊,他出门找骡子去嘞。这骡子老实,有劲儿跑得快还能走黑道,就是不听话,大烟炮一来就受惊窜出去了。” 李居安烤着火,左右看了看。 陶家老宅就是个土房子,不大但很干净,井然有序。那傻狍子,已经被牵进屋,让他找不着话头,对着狍子嘬嘬嘴皮子。 “让我摸摸呗,摸完就该把你炖了。” 陈家寡妇直笑,“你招惹谁都好,就是别惹老陶那几条狗,凶得很嘞。” 李居安环顾左右,还没找到老陶养的狗,只是看见有狗拉爬犁的用具。 在兴安岭,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爬犁,只是大小的区别。爬犁基本样式是由四根木头两两一组,做成井字形状,爬犁通常是由马拉、狗拉、羊拉或者是人拉,马拉的爬犁比较大,带辕子的,通常都是生产队集体用的,可以拉木柴、粮食、粪和人。 羊拉的爬犁比较少,人拉的爬犁比较多。人拉的爬犁是中型的,一米左右宽,一米半左右长。人在前面用绳子拽着,拉个什么东西很是方便。 但狗拉的爬犁,怕是只有老陶这一家。 爬犁不大,但宽,能看出好几条狗可以一起拉,使劲往一处使。 陈家寡妇忙碌着,嘴里也叨叨没停下来。 “待会儿等老陶进来,小伙儿你可甭提请老陶进山的事。老陶啊,最忌讳这个。” “当年他炸完黑瞎子后,就金盆洗手不干喽,也不进山,光是做狗司令,天天专心训狗。谁要是喊他进山再喊他做炮头儿,估计他能气得跳起来。” 李居安喝着陈家寡妇递来的粗茶,热气腾腾直冒烟,能暖胃,他听着也是奇了。 “陈婶儿,陶爷怎么就金盆洗手了?” 陈家寡妇话密,把当年的事简单说了说。 老陶最后一次进山打猎还是十年前,他发现大山深处的洞穴中有一窝黑瞎子,这天他一大早就带上炸药,直奔那洞穴。 他小心翼翼地爬上洞口,拿出准备好的炸药后小心地点燃了药捻子,就在这个时候,一头老黑瞎子发现了他。 他心中一惊,不好!赶快逃。 他连滚带爬地滚到山根下,没想到炸药也带下来了,老黑瞎子也滚下来了。 或许是老陶命不该绝,老黑瞎子没见过冒烟的炸药,好奇地扒拉两下冒烟的炸药,然后抓起炸药就往洞中跑去。 轰! 它刚进入洞,一声巨响,可怜的老黑瞎子和它的三个孩子一家四口黑瞎子全部炸死了。 老陶那时候望着鲜血淋漓的黑瞎子洞,并且还有呻吟声的小黑瞎子时,眼泪忍不住流下,悔恨,难过,愧疚。 从此,他金盆洗手,不再专门进山狩猎,只专心训练青川犬,带出有撵山犬之称的大虎。 然后他专心做狗司令,将驯犬名号日渐扩大,专门训练猎犬为生计。 李居安听着,内心感慨万千。 老猎户向来有不杀幼崽,不杀怀孕临产母鹿的行里规矩。为的就是取之不竭,不然竭池而渔会触怒山神老爷。 老陶本就为人古怪,不和人交流,这件事若不是陈家寡妇提起,屯里也没人知道。 后来依旧有很多人请老陶打围,做炮头儿,但都被他冷硬拒绝。这也导致老陶古怪的性子,被屯里乡亲传的神乎其神。 屯亲只知道老陶打围技巧好,可再也看不见他那神采飞扬的样子。 陈家寡妇叹了口气,围着炕暖手:“老陶越老,讲起这些过去的事儿啊,他越是哭的厉害,抽起那旱烟一袋接着一袋。” 李居安也沉默下来,想象到一脸悔恨,老陶仿佛还沉浸在当年狩猎中那惨烈场面而痛悔不已。 这时候,门被打开。 老爷子老陶,黑沉着老脸,进门了。 第15章 我看中的猎犬是,撵山犬大虎! 老陶沉着脸,陈家寡妇低头也不敢再说。 老陶一看来的是李居安,冷下脸道:“怎么才来,跟上来。” 老宅外北风呼啸,大雪纷飞。 做木业的生产队在屯里落脚,都猫在窝棚里喝酒、吹牛或打牌消磨时光。生产队长认识老陶,乐呵呵调侃:“老陶这天还进山,还想再和熊瞎子干一仗?” 老陶沉默也不言语,生产队其他人看见这一老一少的组合,龇着大牙调侃。 “陶爷不是金盆洗手不干了么,又开始带新手喽?” “大烟炮时候还敢进山,也只有陶爷不怕死,胆子大!” “新手也是个不要命的,大烟炮天能打到什么东西。” 老陶不说话,李居安听着忿忿。若是上一世他定会和人理论争个高下,保不齐再甩开膀子狠狠干一仗,但现在重生后他稳重许多,知道有些事不是干架就能解决的。 李居安挤挤眼:“打到的东西,能吓死你们。” 生产队员们怔了怔,没想到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居然对怼他们,这么狂?他们再听见李居安怼的话后,一群人牌都不打了,撂下手里的牌哈哈大笑。 暴雪纷飞的天气里,打牌吹牛喝酒最是消磨时光,都后生乐子也是一件趣事。 老陶见这群人还要胡乱调侃,冷着脸拽过李居安就往外走。 直到两人走远了,李居安还能听见身后哈哈大笑声。 老陶冷着脸,沧桑的老音嘶哑道:“混小子,胡扯什么。叫你跟上是去看狗,不是去打猎。” 李居安当然知道是去看狗,陈家寡妇都一五一十告诉他了,老陶自十年前那一件事后深受打击,不再进山打猎,他怼生产队员,也只是打嘴仗,爽完了就完了。 再往前走就是训狗舍。 在兴安岭,冬天都在零下20度以上,训狗舍看门的狗,是牧羊犬、金毛犬和松狮獒犬3条狗,整个冬天都在室外圈养和拴养,一点毛病没有。从状态上看,这三条狗很享受冬天酷冷的环境。 李居安有些纳闷:“陶哥,这獒犬拴着地方晒不着太阳,没毛病吧?” 松狮獒犬毛特别厚密,边上有棚舍,里面还铺有保暖材料,但獒犬偏偏就不爱待棚里,不管黑夜白天,风雪无阻,困了直接睡在棚外雪地上。 老陶横斜里看了獒犬一眼,简单回:“拴养是怕被偷狗贼杀了吃肉,也怕乱跑咬到了陌生人。” 李居安点点头。 他心中寻思,屯里都说老陶是狗痴,也爱捡狗。这三条狗怕也是老陶从外面捡来的,不是南方客商用来抵钱,就是从狗肉店带回来的品种狗。 训狗舍走进去,才是真正的青川犬训练区,里面训练的也是真正合适围猎,追猎用的撵山猎犬。 二十多只青川猎犬,头大而饱满。耳大而下坠,全身毛薄而光亮。 仔细看,它们有长毛,短毛之分。颜色有咖啡色、黑色、黄色、白色和黑黄相间色。 李居安来了兴致,眼睛瞪得特别亮。 他听屯里老人说,青川猎犬以咖啡色、黑色、黑黄相间色为最好。不仅对主人忠诚,还长得漂亮。 想拥有一只独属于自己的青川猎犬,还得和猎犬经年累月长时间相处,获得情感羁绊,才能拥有一只护主的好狗。 最大的那只,应该就是有撵山犬之称的大虎。1狗比10狗强,敢与野猪一争高下,人称本土“丛林悍将”。 大虎狰狞的眼睛炯炯有神,最是威风凛凛。 李居安当即点了大虎:“陶哥,我就要这条。” 老陶吃惊地虎目圆瞪,当即嗓音也冷下来:“除了大虎。” 大虎可是他金盆洗手后,专心训练狗舍带出的最杰出的一条猎犬。他狗司令的名号,就是因为大虎的雄风,在兴安岭大山传得响当当,引来大量南方客商专门坐牛车进屯里买猎犬。 李居安也奇了,拔高嗓门道。 “陶哥,你这人怎么回事?我钱也付了,该垫的也都垫了。是你对我说进狗舍随便选的。咋滴,现在反悔了玩不起?” 老陶暴脾气也上头,甩着腮帮子就喊:“你甭给我说这些没用的激我!大虎不行就是不行!” 李居安冷笑:“老陶,你不进山打猎,也不允许猎狗进山打猎?不进山打猎的猎犬,还能叫猎犬?大虎都多大年纪了,你不会想把这么好一条猎犬困死在这么小的狗舍吧。” 老陶眼里闪过一丝莫名复杂的情绪,看向大虎。 兴安岭最好的撵山犬大虎,呜咽一声,同样抬起眼看着老陶。在一人一狗对视间,什么东西悄悄碎裂。 老陶狠狠唾了口,拉着老脸破口大骂:“甭说有的没的,反正大虎就是不行!”他麻溜的转进狗舍深处,又拉出来好几条半岁左右的青川犬。 别看这些青川犬年龄不大,但经过严格筛选,训练成果是响当当的好,而且每个气性都极佳,十分沉得住气。才六个月的年纪,已经不会为突如其来的巨响引开注意,一心专注于嗅目标物,确实称得上猎犬的好苗子。而且在猎犬6个月的年纪就带走,也好培养感情。 老陶抱着好几条好苗子青川犬,唉声叹气,眼里全是不舍得。 他狠狠瞪了李居安一眼,像是再说:便宜你了臭小子! 李居安依旧不为所动,他一心指着个头最壮实的大虎:“我要大虎,别的再好也不得行。” “你个臭小子!甭给老子蹬鼻子上脸!” “陶哥,敢不敢打个赌。” “赌什么。” “天黑前我打个八叉下山,要是空手回来,上回那熊瞎子肉和飞龙就算送你的。要是我打了八叉回来,你就把大虎给我。” 猎手们都有共同的行业术语:称打母鹿为打雁脖,打公鹿为打八叉,刚生下的鹿崽叫赘脚,母鹿分娩叫甩脐。称打野猪、黑熊为打黑毛,称打鹿和狍子为打黄毛;打松鼠叫打灰狗。 老陶看了看大烟炮的暴风雪,和李居安新手还没入行的装备,忍不住龇出黄牙一乐,像是听见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 “猎狗都没一条,还打个犊子的八叉。混小子,上次骗劳资说有大黄和大花猎狗,全是满嘴胡扯!” 他也看出来了,李居安身边别说是大花猎狗和大黄,就连看门狗都没一条,上回他吹牛全是扯犊子,装门面儿。 李居安也不装了,“老陶,咱俩干耗着也不是事儿,你就说赌不赌吧。” “要送死也是你进山送死,和劳资有半毛钱干系?” “赌就赌,你甭说打八叉了,这天就算逮一只跳猫子出来,老子就服你,大虎愿意跟你走,你就把它领走。” 李居安挺直了腰杆,正色道:“好,陶哥你说的,别忘记你说的话。” 他转身大步离开,背影消失在白毛风暴风雪中,能见度极低的户外,他身影很快消失无踪,脚印也被暴雪掩盖。 老陶对着青川犬大虎,吹了声唿哨,聪明有胆识的大虎立马端坐起来,仰头吠叫一声。 “大虎,看看他,又来个不要命的。” 在他看来,李居安在大烟炮天进山,就是送死。别说是猎物,能活着捡条命回来都是八字硬! …… 第16章 凭山断狗,最强猎犬大虎进山 大烟炮天里,李居安背着校枪完毕的莫辛纳甘步枪,顶着风雪独自进山。 一路上像刀子一样的风雪刮的他几乎睁不开眼睛,可他还是能发现兔子的脚流子,也就是脚印。 他上一世南下经商,在山里淘货和猎户住过一阵,直到兔子有一个运动规律,就是跑一圈过一会儿还回来。 若是他带着猎犬,头狗见到野兽要吠叫,称为“开哐”。猎人撵上后,头狗带领群狗,早已把野兽围住。猎人一吹口哨,众狗趴伏在地,把野兽暴露出来,猎人即可开枪将其击毙。如果未击中,野兽逃遁,头狗带领猎狗群奋起直追,继续围困猎物。 但现在,他身边一条猎狗都没有,追猎的事只能靠自己。 他回忆着曾经老猎户,也同样在大烟炮天上山,那时候他急着收货,跟在老猎户边上,只听老猎户催促他:“快,把鞋带抽出来。” “抽鞋带干什么?” “叫你抽你就抽,怎么那么多话?” 那时候,他眼见着老猎户抽出鞋带后撒上尿,一会儿就冻成冰棍,很熟练地做成兔子套。 李居安细细回忆,也跟着记忆中的雪猎往事,找了个兔子洞,成功惊吓出一只跳猫子,然后将鞋带抽出来,找了个背风坡哆哆嗦嗦撒尿,然后把冻成冰棍的鞋带做成兔子套,架在兔子脚流子上的树枝上。 他猫在附近。 还没有一袋烟功夫,就看见一只活蹦乱跳的跳猫子带着警惕心,警觉地折返回来,乖乖地套进鞋带。 他毫不费劲,提着一只肥美的跳猫子,扎紧进麻袋丢进背篓里。 李居安咧嘴笑了笑,轻轻松松,毫不费劲啊。 他提着跳猫子麻袋,回到训狗舍中。 边上雪棚里生产大队的队员还在打牌喝酒,只见他扛着沉甸甸的背篓,从山上回来,生产队员一个个惊讶地瞪大眼,眼睛直勾勾都盯着他背篓。还有看热闹的林场队员,上赶着跑过去,眼珠子都快跟进狗舍里了,就想看看李居安在暴风雪天里,从山中带回来了什么。 嘭——! 李居安把绑扎好的活跳猫子,往狗舍正中间一扔。 老陶还在烤火,他没想到李居安回来的那么快。 青川犬大虎倏地站起来,犀利凌厉的眼睛紧盯住地上还在转圈蹬腿的跳猫子。大虎看了看地上的猎物,又抬头看了看李居安,狗眼里露出一丝莫名的情绪。 看热闹的林场队员纷纷露出羡慕的目光。 “活的跳猫子?” “小伙儿当真进山里了?这暴雪天,谁进山不丢掉半条命?” “还真是跳猫子啊!小伙儿能耐,这天都能进山打猎?” 生产大队刚才还调侃,没想到李居安当真进山,还带出来活的猎物,纷纷投来惊叹,羡慕的眼神。 李居安脸上也洋溢着得意的神采。 他看向老陶:“陶哥,大虎可以跟我走了呗。” 老陶脸色变了变,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甩在地上的跳猫子。 这出门才多少时间?才刚刚他还对李居安说:“赌就赌,你甭说打八叉了,这天就算逮一只跳猫子出来,老子就服你,大虎愿意跟你走,你就把它领走。” 现在,李居安进山,才刚一会儿,就真的逮了只跳猫子。 生产大队的队员还在调侃。 “老陶刚才说什么来着,就得玩儿得起!别忘记你说的话,大虎该给就给,还舍不得上了?” 老陶脸色铁青,眼神里更是瞬息万变,看着李居安眼里闪过挣扎。 他也不装了,冷哼一声,“说什么话你都信?” “就是个五六斤的跳猫子,有点经验的都能打到。你领走这只得了,这条我给你看了,牙口好,速度快,胆子也大,最好的是年纪也小,花时间培养培养感情,肯定忠心的很,是条好狗。飞龙肉,熊瞎子肉你拿走,劳资不占你便宜。” 老陶提着几块冻到邦邦硬的肉,就要塞进李居安手里,意思很明确:上回给的肉不要了,白送你一条青川猎犬,而且还是训练好的好苗子,更稀罕的是,年龄也不大,才六个月,最是培养忠心的好时候。 被提着后脖颈带上来的青川猎犬,眼睛亮晶晶的,瞧起来就很是聪慧机灵,很讨人喜欢。 又好看又有胆识的半大猎犬谁不喜欢?尤其是小子背上那咖啡色、黑色、黑黄相间色,好看又俊俏,一看就对主人忠诚,还长得漂亮。 林场生产队员纷纷亮起眼,眼里闪过惊艳和羡慕。 真俊的一条好猎犬! 若是好好培养感情,日后进山这条青川小猎犬绝对不属于陆家当年的那条领头猎犬! 更何况,老陶不要钱,把所有肉都退了,完全白送。 这么美的事儿,哪里找!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着听见李居安激动的答谢声。 李居安依旧不为所动,指着大虎道:“我就要大虎,别的不要。” 空气有片刻安静,气氛都尴尬起来,凝固住。 林场生产队员看到老陶愤怒到剧烈起伏的胸膛,有的胆小怕事,赶紧灰溜溜回到雪棚,生怕这里干起仗来,老拳头老腿儿的,将他也波及到。 撵山犬大虎倏地立起耳朵,淡漠冷静的眼睛瞪大,直勾勾看着面前坚定的年轻人,带着疑惑和好奇。 大虎隔着训练犬舍,探出湿润的鼻头轻轻嗅了嗅,嗅到年轻人棉衣上的气味,然后缓缓眨了眨坚毅果决的眼睛。 老陶假装若无其事地摆弄酱油、醋的瓶瓶罐罐,打开牛皮纸又重新揉成一团。 他深吸两口气,烦躁地破口大骂:“滚滚滚犊子!不带八叉下山,甭想领走大虎!你小子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没数?你压根儿就配不上!” 李居安一转头,抬脚就走。 林场生产队的大队长还留下来瞧热闹,他默不作声不敢说话,但眼里看得很是得劲。谁不愿白嫖的乐子?还是十里八乡名声响亮的撵山犬大虎。 被十里八乡传神乎的大虎,传闻能单狗擒野猪!还有个本事,能逮狐狸。屯里传出“青川犬出手,就知有没有”这句话。 狗中硬茬,专治外地不服的人。一句“凭山断狗”,就是狗司令训练出的最强青川犬,大虎。 忽然,训练狗舍传出“咔咔”的异声。 一声轻脆的“哒”过后,一条黑黄相间的身影,快速窜出训练犬舍,如同一道疾速闪电。 生产大队长只觉得影子闪过,一转头,惊呼:“老陶!你的狗跑出去喽!” 看起来相貌平平的青川犬大虎,那一入丛林化为虎,窜入暴风雪地踏雪无声。 雪棚外很多生产队员都看见大虎窜出去的身影,一群人惊呼。 “大虎跑了!” “天老爷!” “大虎进山了我的老天!” 老陶追了两步,瞪大浑浊的眼珠子露出震撼,不敢相信的表情。他手里训练最刻苦,也最有荣耀加身的撵山犬,居然自己用鼻头顶开插销,跑出去了? 大烟炮暴雪天,“凭山断狗”的最强猎犬大虎,速度极快,闪电般进山是为了什么事? …… 第17章 打八叉!梅花鹿移动预判,直接穿心 李居安再度进山,暴风雪以排山倒海之势呼啸而来,越刮越大。 他抱紧大松树抬眼看,天空,山岭、田野全部是白茫茫一片,大雪片子边怪叫边翻滚,大烟炮的威力十分可怖。 这恶劣天气,别说是追猎,寸步都难行。 他猫在造人工碱场区的雪棚避了会儿风雪,发现碱场土房子边上有烟头和兽血,让他心中一动,挑了挑眉。 碱场禁丢烟头或留有兽血,这是碱场对猎人的规定。他蹲下身子捻了捻烟头,发现烟头埋得不深,说明不过是今早刚落下的烟头。已经有猎人提前来埋伏过,但怕是白毛风天气过于恶劣,这波人才下山离开。 西北风稍微减少了风势,他走出雪棚观察这片人工碱场。 人工碱场是猎人专门造的。人为地把直径半尺左右,长三尺左右的杨木段劈成四块,里面夹上盐,挖坑埋入,盐藉杨木的水分向地面蒸发,就会形成碱场。为的就是吸引狍子,鹿,犴进碱场,然后猎人分头埋伏进行捕猎。 若是没时间造碱场,也能埋伏在鹿群经常去的饮水处,埋伏在桦皮船里,悄然接近饮水吃草的野兽,射杀它们。 李居安占据人工碱场的有利位置,内心大喜。 今儿个超级好的运气,白捡了个狩猎机会绝佳的地理位置。 他在碱场边的大松树上,用侵刀砍下一块树皮,卷成一个卷,卡在路边的树上,低头找了找标识物。因为冬天没有花,就只能用枯树叶代替。他插上一片卷起来的枯叶子。 这叫“打树皮。”先到某片猎场的猎人,会先“打树皮”,就是在常走的路径附近做上记号,用野花和叶片来表明方向。一来是打埋伏用的“赶杖”,二来是讲究个先来后到。 本地猎人打猎没有到处瞎碰的,哪个地方大概会出什么猎物,本地的猎人都知道个大概。但谁先猎?总不能你来这里,我也到这里,大家在一起抢猎物,看着公平,实际上最容易结仇。加上挨家挨户手里都有家伙,又是一个屯里的乡亲,翻脸干架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也尴尬。 所以他打了个树皮,意思是这块地儿我先来了。 西北风短暂停歇下来,他很有耐心地埋伏在碱场枯木后边,探出戴着棉帽子的脑袋。棉帽子,样子不太好看,但是在这个季节里暖和才是硬道理,而且颜色能和枯木融为一体,十分隐蔽。 前方松海出现窸窸窣窣的声音。 李居安警惕起来,听声辨位,是有大型猎物群体过来了。按照群居性看,很可能是梅花鹿群! 这一行,打猎还有不少规矩。春天不打母兽,因为春天是繁殖的季节,秋天不打公兽,因为这是交配的季节。现在是冬季,只要是成年梅花鹿,都能打得。 他屏住呼吸,架起莫辛纳甘,眼睛瞄上瞄准镜。莫辛纳甘步枪,左侧加装了pu型瞄准镜座。从瞄准镜里看出去,放大倍率为3.5倍。 原本距离超过200米的野生梅花鹿群,已经能在瞄准镜里看见鹿群移动轮廓。 但他知道,只有一枪的机会。一枪下去,鹿群定会惊扰四散逃跑,所以必须做到一枪爆头,一击必中。否则这次进山,怕是要空手而归。 他心中默念一句当地俗话“你不吃,我不宰啊,你不买,我不卖啊”。不打幼崽,和带崽的母鹿,猎杀,但不杀绝。 冬季末期的时候,梅花鹿的角才会自动脱落,现在公鹿的犄角最大最威猛,若是能打到公鹿,更美滋滋。 他心中期待,来个八叉公鹿,打八叉最实在。 警惕的梅花鹿群左探右探,小心翼翼的试探,在看清碱场确实没有掠食者气息后,才放心大胆地进了埋伏圈。 一共是18头集群的梅花鹿,1头雄性梅花鹿,和17头雌性母鹿。 繁殖期过后,梅花鹿群体会有很大区分,鹿群会分为雄性鹿群、雌性鹿群,偶尔也会出现雄性梅花鹿单独出现。雌性鹿群中最多只有一头雄性鹿作为首领。 李居安的目标,就是这头高大健壮的雄性梅花鹿! 他安安静静隐蔽在枯枝后面,架起猎枪,单眼瞄着瞄准镜,对准公鹿移动中的头部,全神贯注守候,等待一击必中的机会。 准心瞄准公鹿眉心位置。 他屏住呼吸沉下心,缓缓扣动扳机。 忽然,就在扳机即将扣响的一刻,倏地公鹿脚下摔了个趔趄,踩中了“地箭”。 咻——! 隐蔽的地箭,是老猎人把弩箭埋在一处树或者灌木丛下,极难发现,用一根绊线连在弩机上。横过野兽常走,留下脚印的“路”上,再用树叶和草叶把线藏起来。大型的野兽,比如野猪,鹿,狍子,踩到绊线以后,弩箭会射出来,两三米以内,能要野兽的命,也能要人的命。 但凡人碰上隐蔽“地箭”,或者隐蔽的兽夹子,被夹到后受伤,荒山野岭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公鹿受惊,慌乱惊起腾跃。 强有力的领头公鹿高高跃起,竟然好运气地避开了弩箭,仰头发出激烈愤怒的嘶鸣。 李居安内心暗叫,坏了! 他刚才检查了碱场,看见了老猎人留下的弩箭布置。但弩箭位置十分靠边,他避着走,也没想到野生梅花鹿会刚好踩中。 意外中的意外,梅花鹿一踩后跃起避开,受惊引发整个梅花鹿群的溃逃,他的机会正在流失。 李居安快速重新架起莫辛纳甘步枪,看溃逃的鹿群看得眼里滚烫,血压噌的涌上头,脑瓜子嗡嗡的。百米距离!仅仅百米,可以预判射击! 他架枪,瞄上瞄准镜,屏住呼吸,镜头画面内出现受惊跃起逃窜的领头公鹿。 领头雄性梅花鹿浑身筋肉腱子,如同装甲车般的流线型肌肉,磅礴矫健气势爆发,势不可挡。 正试图逃离的八叉,正在跃起狂奔。 他飞快移动瞄准靶心,将靶心定在雄性梅花鹿头前方的位置,果断扣动扳机。 嘭! 西北风夹裹雪粒子,整个松海的积雪都被枪声震得颤了颤。 雄性梅花鹿嘶鸣嚎叫一声,惊得跳了起来,这一枪击中前肢,一眼下去爆出血洞,汩汩往外淌血。 李居安不慌张,他架起枪,扣动扳机又是一枪。 嘭! 莫辛纳甘步枪抛壳,伴随巨大的后座力,火焰从枪口爆闪,弹壳抛出,枪身上抬,他整个人跟着向后顿了一下。直接穿心,打爆雄性梅花鹿心脏! 在第一声枪响后,雄性梅花鹿总共跑不出四步,就四肢僵硬硬挺挺倒在雪地里。 鹿群溃散惊逃,很快跃起的梅花鹿群跑没了影。 暴风雪也开始加大,雪粒子不要钱般扑到脸上,大烟炮里的能见度再度降低。 李居安顶着白茫茫的凛冬暴雪,内心激动地热乎乎的,非常激动。 他打八叉成功了! 这也就意味着,只要他拖着这头大八叉下山,把雄性梅花鹿甩到老陶面前,老陶没理由再不松嘴。 整个兴安岭最优秀的撵山犬大虎,山中悍将,他要定了! 第18章 碰上独眼头狼! 李居安猎下大型八叉,内心大喜。他顾不得白毛风的雪粒子夹裹,一路小跑到雄性梅花鹿被猎杀的松海边缘。 雄性梅花鹿体型健硕高大,约莫有150公斤重。 野生雄性梅花鹿前肢还在汩汩流血,他撕开腰间布条,给绑结实了。 白毛风的恶劣天气里,能见度极低,不比正常打围时候,所以一切都要万分小心。他生怕放血的气味引来掠食者,干脆用侵刀砍了一块松木作为滑子,解下腰间麻绳,将八叉绑住腿,捆在滑子上,连带着滑子一起拖走。 他顾不得停留,赶紧快速拖着八叉下山。 一路上,他顶着暴风雪,贴着松海边的老参道走,尽量避开上风口,悄悄下山。 这次他独自上山,又是能见度极低的大烟炮天气。若是天气清朗的时候,他带上一条猎犬,再组一群兄弟,就能“打喂子”。就是找个向阳的地方,视野开阔,比较干净,打死一只鹿放在那里,任由它腐烂发臭,引熊来吃。 熊瞎子全身是宝,肉能吃,皮子值钱,熊胆也是很珍贵的药材,但是只能在秋冬季打,刚好是这个季节。 这个季节,熊要过冬了,吃得肥,胆也长成了,为了吸引它一直到“打喂子”的地方吃东西,就得不停地把一些腐烂的肉扔在这个固定的地点,让熊形成习惯。 李居安当年在南方进山收货的时候,亲眼见过一群猎户打喂子。这种打猎方式非常耗时间,还危险。一来,吸引熊瞎子吃的腐肉得够多,二来熊瞎子攻击力极强的,在林子里跑起来,跟一辆吉普车在平地狂奔的速度差不多。要是跑得慢,被熊瞎子撵上就是个死! 他一边走,一边想起陈家寡妇说的老陶十年前的狩猎事迹,和金盆洗手的理由。 老陶能单杀一整个山洞的熊瞎子,不说过程,就说这份胆识就让他心中狠狠比出个大拇指。 他想了想,若是让他单独一个人碰上熊瞎子,或者是其他野外凶悍的掠食动物,心里说不慌张是假的。 天刚擦黑,他拖着刚打的八叉往山下走,走到石砬子边上的时候发现前面蹲着个东西,眼睛放着绿幽幽的光。 他心中一凛。 当真是慌什么就来什么,这是狼堵路呢。 兴安岭老猎户常说,很少见到狼群。一般也就三条在一起,如果有五条都得说是狼群了。传言在有狼的地方晚上走路觉得有人拍你肩膀,可千万莫要回头,一旦回头,狼搭着你后肩膀,好等着你回头咬断喉咙。 李居安眉头紧锁,发现前方就一头狼。 他心中掐算,按照正常情况,身后还应该有一只。他略微侧身,用眼梢后瞄了一眼。 呵,果然,身后还有一只老狼。 两头狼都是老狼,他走的老参道的这条路边上是悬崖,还挺窄。 这牲口还挺狡猾,看来两只老狼已经设计很久了。 他嗅了嗅滑子上的血腥味,要说这两条狼堵他早有预谋。雄性梅花鹿沁出的前肢血很腥,他很小心地走下风口,还是让血腥味扩散开。暴风雪里,狼饿得紧,定是顺着血腥气味和他的脚印追到片林海,冒着危险也要出来抢夺他手里的雄性梅花鹿。 李居安定是不会放弃手里的梅花鹿,那么,只能拿枪! 两头老狼伏低了身子,绿油油的狼眼犀利狡诈。前方一只老狼站了起来,随时准备发动近距离冲击。 狼咬人不是咬脖子,而是咬腿,咬倒了就换口锁喉。 李居安反手摸到背后的莫辛纳甘步枪,心中盘算距离和速度。这两个狼的意图很明显,能咬死他就咬死,咬不死就逼他跳悬崖,白捡梅花鹿一头。 他刚摸到枪就要架枪,倏地前方一只狼爪子蹬地,直接跳跃起来扑他面门。 突然蹬跃起的老狼,从侧面直扑了上来,奔老钱的胳膊就咬了过去。狼的咬合力极大,能达到两百斤,若是一口咬实在了,可以立马把胳膊咬折。 犹如毒蛇扑咬,迅猛如雷。绿油油的狼眼闪出凶光,目光飕飕飞来,把人的心神扎成碎片。 拿枪是来不及了,大冬日的枪弹簧扣被低温冻住,想要用枪,得提前空拉几下枪栓,打开弹簧扣,压入子弹,防止炸膛,用之前准备工作复杂。 李居安能感受到近在咫尺的唾液腥臭味,和狼骚味。压制恐惧感,暴戾气灌顶,双目血厉,眼光如看死物般,精准激射在老狼的头骨上。 他左手噌地一下把侵刀从腰间拔了出来,右手拳背凸起光节,狠狠击打在老狼耳下方。 人在生死攸关的时候,爆发出肾上腺素,这一老拳打得啪巨响好似鞭炮,精准爆发寸劲,从耳下方透射到脑部。一拳打中的瞬间,侵刀也实实在在地捅进了老狼的心窝。 白色侵刀被鲜血浸染,老狼哀嚎一声,嘴还牢牢套住他胳膊,身子僵直地硬挺挺倒下。 老狼大概有个七八十斤,倒下的时候嘴还套住他胳膊,把他拖了个趔趄。他一手拔出刀,一边甩开老狼尸体,袖子被撕坏了,露出了里面衬的藤条编的护手。 还好进山前留了一手,不然没有缠藤条编的护手,哪怕牲口这一嘴没咬实在,他也能结结实实伤筋动骨个100天。 他狠狠唾了口:“牲口!” 一击得手,老狼死了一头。 李居安不敢大意,气喘吁吁呼着粗气,大喘气赶紧瞄向身后这头狼。 他对兴安岭的老狼性情比较了解,过去常听爷爷和老猎户说起。这些狼狡猾的和成精似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些畜生执着着呢! 他正想着,第二头老狼也站了出来,弓起背,竖起了背毛,呲出獠牙,爪子蹬着地,贴起耳朵,准备撕碎他。 身后的老狼后腿蹬地嗖一下就扑了上去。 李居安刚架起莫辛纳甘步枪一侧身,听见嗤啦一声,棉大衣的大襟被撕掉一大块。他狠狠挥击坚硬的枪管,只听老狼嚎了一声,被枪管挥了一下,攻击偏了。 他转过身来,见第二只老狼少了一个眼睛。 只有一眼睛的老狼,被枪管打出满脸血,凶悍凌厉的气势,更显得狰狞。 他忽然想到屯里陆家爷叔早年讲的有关山里打猎的事。陆家爷叔的表哥,单独一个人进山,就交代在兴安岭大山里,是被狼群撕碎的。陆家人后来进山找人,发现地上全是血和狼毛,和人被狼群拖走的血迹。 陆家爷叔后来醉酒后,说起胡话:“仰脖朝天唠嗨磕,都说自己是大哥。咱那老表就是给独眼头狼给撕的!咱就说,明儿个就组个围,把那独眼头狼给干了!卖它的狼皮,卖它的肉!回头换了钱,大金链子小手表,一天三顿小烧烤!” 后来,陆家有组人进山了好几回,都再没见过独眼头狼。 没想到,偏偏让他在大烟炮暴雪天碰上了。 第19章 倒反天罡,狼群围猎人 独眼老狼很是狡猾。老狼趁着李居安拉动枪栓,打开弹簧扣,压入子弹的空隙,弓身蹿了起来。 嚓地一声,他只觉得肩膀上一热,紧接着是一阵钻心的疼。 肩膀上硬生生被撕掉一块肉! 他心里连呼倒霉,白毛风的天气,能见度低不说,山上寒冷的可怕。若没碰上暴风雪大烟炮,他也不必这么费事。现在,只能这头畜生硬拼,杀出一条血路,若是一个失手,可就真喂了这头畜生。 倏地,侧后方树林里又缓缓围上来一只年轻公狼。 李居安心中暗叫坏了,他肩头受伤,衣服也被撕碎,多了好些血口子。若是一只狼,好歹还能硬拼,要是对付两只,他心中也没底。 他架起莫辛纳甘,对准距离较近的独眼老狼就是一枪。 嘭! 扳机扣动,能见度极低的暴雪天,铺天盖地的雪粒子遮盖他前方视野。 独眼老狼也不迎战,转身钻进树林不见了踪影。年轻公狼站在那里半天没动,炯炯有神的狼眼冒出绿光,也不上前,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借着暴风雪的掩盖缓缓绕着他转圈。 山里狼成精了!捕猎策略是野狼的绝活儿。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李居安心中暗暗发愁,现在这两头狼一老一少,摆明了就是想要消耗他的体能,等他疲惫出现漏洞空隙的时候,再给他致命一击。 他素来有听闻山里老狼的追猎物耐心,别说是一天一夜,狼群为了追击一个猎物,能耐心蹲守追踪,跟踪个七天七夜,途中不断骚扰消耗猎物体能,瓦解猎物的斗志,只为了最后包抄袭击的一刻。 暴风雪加大,天色渐黑。 李居安能感受到渐渐失温的腿,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无论他走到哪,一老一少两头狼都不远不近地跟着,时不时猫在树林里袭击骚扰他。 他既要防备两头野狼的骚扰,还得拖着手里猎杀的雄性梅花鹿。黑夜降临,他心中意志都开始动摇,要不,就把八叉留下,在白毛风天气里保命下山最要紧。 但他转念一想,若是自己打下的猎物都守不住,还当什么猎户?他检查弹匣里的子弹,还有3发,不多了。 他身后继续传来一声声凄厉的狼嚎,两双绿油油的眼睛狡猾,贪婪,像极了老狼成精。 他知道这是老狼在召唤同伴,利用心理压力瓦解他的内心意志,迫使他做出弃猎物逃跑的决定。 农村里猎户打猎就是这样,猎狗把猎物追到筋疲力尽,猎人补枪收尾。没想到老狼跟猎户周旋多年,也学会了猎户赶杖,围猎的方法。 只不过,现在倒反天罡,李居安就是被围猎的猎物。 他狠狠唾口唾沫星子,瞟见一树倒木,提枪后扫了眼就大骂:“你跟我这装你嘛,还想把你爷爷追到筋疲力尽的?你咋那么能的。咋整的,看我整不死你!” 他猛地抬脚一个大步踩在高大倒木上,仗着居高临下的地理位置优势,终于在铺天盖地雪粒子中,看清了身后年轻公狼的身影。 年轻公狼同时往前挺进,对他的身形猛扑,进行新一轮的骚扰消耗战。 李居安愤怒沉下脸,眼红似丹血,起了杀心。 他反将身子向前一压,除了两只脚重重蹬在倒木上,其余整个人完全处于悬空,全身力量假山脚蹬倒木的反作用力,高高跃起,刚好避开年轻公狼的冲击势头。他架起猎枪,瞄准近在咫尺的年轻公狼就扣动扳机。 嘭! 年轻公狼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后背被灌入子弹,穿眼出洞从肋条下方透出。 猎枪震响的同时,李居安将身向前探,拉动枪栓对准年轻公狼的头顶又是一枪。 嘭! 弹壳抛出,火焰从枪口爆闪,枪身上抬,李居安整个人跟着向后顿了一下。直接打穿年轻公狼的头颅! 年轻公狼被打得抽搐倒地,身子也瘫软倒在红色血泊的雪地上。 他落地时,把身一撤一挺,当后方独眼老狼围拢过来后,他整个人重新回到倒木之上站立,凌厉的眼睛带着煞气,恶狠狠瞪视独眼老狼。 独眼老狼虽然不会说话,心里却明白得很。猎物此刻刚缠斗完两头狼,筋疲力尽,又冻到浑身失温,嘴唇发紫打颤,早就是强弩之末。 猎物所有在做的威胁和恐吓,不过是虚张声势。 老狼兴致盎然地盯着他手里的猎枪看,那沉思的表情气定神闲,丝毫没有慌乱,没有因为同伴的死亡被打乱节奏。老狼像是在猜测,李居安手里拿着的杀器,可以取它性命,但里面装的子弹究竟还有几发。 李居安被独眼老狼看得浑身翻起鸡皮疙瘩,汗毛一根根竖起来。 草!老狼当真成精了! 他弹匣里只剩下最后一发子弹,但他绝对不能露怯。他都觉得好笑,明明他是猎人,却在独眼老狼面前,有一种他才是猎物的错觉? 他确实很冷,速度也慢了许多,前方独眼老狼开始伏低身子,慢悠悠地围着他转圈,这是发起进攻的前兆。 他看得眼里滚烫,血压噌的涌上头,呼吸也因为失温,和生死一战的危险感加快许多。他脑瓜子嗡嗡的,右手下意识颤抖。最后一发子弹,最后一发了! 他恨不得把仅剩最后一发子弹的猎枪砸掉,抄起侵刀就上。 独眼老狼微微眯起绿油油的狼眼,倏地捕捉到他放慢动作的时机。 倏地,独眼老狼弓身猛地突袭。强壮有力的狼影犹如破浪惊风的导弹,运载最锋利的狼牙,闪电般冲击。刻在基因里的掠食者嘶吼声,令人毛骨悚然。 忽然一道黄黑相间的身影同时扑向独眼老狼。 最强撵山犬大虎,一路追踪李居安的气味进山,在决战时刻对准独眼老狼发动猛烈攻击。 一条健壮威猛的青川猎犬,体魄健壮,四肢发达,移动速度灵活无比。哪怕在暴风雪凛冬,强烈的狩猎兴奋度起来的快,能维持很久。 一狗抵十狗的最强青川犬,狰狞龇牙冲上去就和独眼老狼缠斗。老狼只能疲于应付亢奋进攻中的大虎,哪里还顾得上背后的李居安。 李居安微微定了定神,起身,弓着身,猫着腰。如此近距离的肉搏缠斗,让他不假思索抄起腰间的侵刀。侵刀一转,那刀就成了刀尖冲前,刀刃朝下。 他眼红似血,起了杀心,额头青筋暴起,虬结筋脉高高暴起盘踞,大臂肌肉拧成麻花,抵死拼尽全力将侵刀冲着独眼老狼的身体插入。 嗤! 刀光闪烁,一刀入肉。 侵刀锋利,快到入肉时,都没有发出一丝响声。 独眼老狼缠斗灵活,一个扭身避开重要胸膛,刀插进左前腿后,相当于人类腋下连接肋骨的那片软肉。 果决利索的出刀,扎透独眼老狼的腋下软肉! 凄厉的狼嗥,哀嚎尖利,震动松海。 第20章 大虎助战!猎杀独眼老狼 独眼老狼要逃! 撵山犬大虎见他出刀,训练有素的狂暴扑起,奋起直追。 青川犬大虎鬼精的很,不和独眼老狼正面交锋,专掏老狼后门。老狼菊门上滴滴答答全是流下的血,被咬得痛不欲生。 大虎狰狞下死口,咬住菊门四肢撑地,拧头后仰就用力往后扯。 嘿嘿,洒家就好这口,真香! 独眼老狼菊门都被扯烂了,连着的大肠头被硬生生拽出一小节,被拽到脱肛。 整个松海都是独眼老狼痛出的嘶声惨叫。尖锐,凄厉。别提多凄惨。 李居安见状提着侵刀就欺身压上,用力扎下侵刀,将老狼肩胛穿透,钉在倒木前。前半身被牢牢盯住的独眼老狼,疯狂挣扎想要甩头往后咬。 野狼巨大的咬合力,能达到200多斤,可以一口咬断他的胳膊,但被钉住的老狼哪里还能转身,只能自腰身往后剧烈扭动。 他趁势整个力量都压在独眼老狼后腰上。 李居安185的身高,高大壮实,整个人的力量将独眼老狼压得动弹不得。毫无抵抗力的老狼哀嚎声越来越多,奋力挣扎的身体也渐渐弱下来。 他知道老狼生性狡诈,奸猾,可能会以假死逃脱,或者奋力在死前报复一口。他伸出戴着藤编护手的手臂,拼尽全力遏制住老狼后脖颈,咬牙冷冷道。 “牲口!得亏爷爷戴了护手,否则刚才那一下都能废了。” 他手臂的藤编护手,用菜油泡过之后韧性极佳,就连普通刀都不能轻易砍坏。他出门前,幸好戴上自己做的这种护具内衬牛皮,不然刚才老狼生扑那一下,就能让他交代在这深山松海里。 他手臂发力,整个身体的力量透过大臂肌肉,手肘,狠狠压制在独眼老狼的后脖颈,几乎将老狼压到窒息,不停翻眼白,身子不停抽搐。 他左手得空用力抽出钉上独眼老狼肩胛骨的侵刀,锥子般凶狠的目光飕飕飞来,冷笑道。 “下回投胎,你得保佑自己别再投胎成牲口,不然见你一次,宰你一次!” 侵刀落下,自下而上轻轻一划,割断独眼老狼柔嫩的颈喉。 大量鲜血汩汩涌出,将雪白的雪地浸染的斑驳血腥。老狼,被猎杀。 周围重新安静下来。 暴风雪还在加大,疯狂的雪粒子被西北风夹裹,扑上面门。 青川犬大虎安安静静站在狼尸体边上,眨动炯炯有神的眼睛观察他。 李居安几乎力竭,他拄着刀,慢慢把双脚从倒木上挪下来。 他看向地上被割断脖颈的独眼老狼,身后被一枪爆中的年轻公狼,还有远处悬崖边被打爆头的老狼。 一共三头狼,整整齐齐躺在暴风雪交加的松海雪地里,让他感觉到无比的畅快! 他心里涌出强烈的兴奋和狂喜,无比痛快! 他恨不得仰天高喝一声,吼出心中的酣畅淋漓。 爷爷也是杀过狼的人!而且还是三头狼!妥嘞! 李居安深呼吸,平复内心狂喜的情绪过后,转头才发现半道冲出来助战他的竟然是一头猎犬,而且,看品种毛色,是一头青川犬。 尤其是罕见的大体型,在青川犬里很少见。矫健的流线型身形,极有爆发力的四肢,和灵活敏捷的腰身。磅礴矫健气势爆发,是撵山犬中之王! 他惊讶地深吸一口气,不敢相信地打量这条猎犬。 “大虎?” 他本以为是附近老猎人放出的猎犬,路见不平,狩猎的本能被唤醒,没想到竟然是老陶训练犬舍里的扛把子,青川犬大虎? 他心中冒出很多疑惑。 老陶早已金盆洗手不再进山,何况现在又是大烟炮暴雪天,老陶不进山,难道是青川犬大虎独自进山? 大虎进山又为了什么事? 青川犬大虎见他直发愣,有些嫌弃地翻了他一眼,人性化的眼神像是在说:麻溜儿的,干正事儿! 李居安将之前滑子上的雄性梅花鹿解下来。他算是想明白了一件事,为什么猎户素来有敬奉山神的习惯。拜山神不是封建迷信,绝对是有他的道理。 他刚才生怕八叉前肢的血腥味引来掠食者,所以包扎过后,将八叉拖上滑子就走,但还是让三头野狼虎视眈眈,尾随跟踪了他一路。 现在,他将暴风雪里硬挺挺的老狼拖下来,翻了个朝天,不放血直接开膛。 他用侵刀对着脖颈的口子刺入,往下划开,锋利的刀过肚腹,然后整个被剖开。他特地小心避开肠子,将狼的肠子掏出来挂在高高的大树上,对山神老爷以示恭敬。 “这玩意儿不可迷信,但也不可不信。” 他一脸剖开三匹狼的膛,手都酸到发麻。他望着树上挂的高高的几串肠子,望向暴风雪远方的苍茫雪白。 当地猎户狩猎过后,都会把猎物开膛将内脏挂在大树上,说是为了祭拜山神,给山神老爷先吃,祈求山神赐福,狩猎平安。说起实在话,这些内脏味道大,容易引来掠食者,若是春夏容易腐烂不宜运输,所以挂在高大的树上,既能吸引掠食者,又只能让掠食者望洋兴叹吃不到。 猎户就有足够时间,带上猎物离开。 李居安将三匹狼剥了皮,珍贵的狼皮甩在后背上,十分保暖。他嗅着狼皮上的血腥味,第一次觉得一股热血直冲顶上,内心激动地只想放声大吼。 终于打到狼了! 而且还是独自打下的三头狼! 他看看脚边抬头看他的青川犬大虎,龇牙笑了,伸出手揉了揉大虎黑黄相间的脑袋。 “还有你的一份大虎!好样的大虎!真是条好猎狗!” 大虎不屑一顾地扭过头,假装无动于衷,但只有轻轻甩动的尾巴暴露了它的好心情。 训练有素的猎犬,专为大山狩猎而生,怎么会不向往进山狩猎?尤其是狼群近在咫尺的气味,早就让大虎蠢蠢欲动,所以趁着李居安进山,大虎也趁机追进山,只为了逮住气焰嚣张的老狼。 李居安棉大衣在缠斗中被撕碎,肩头露出好几道血口子。他撕下棉布条简单包扎了一下,将三张狼皮往后背上一披,简单绑了绑。 他咧开嘴笑了,心里满当当的成就感。 暖和!真实在。 …… 夜已深。 大烟炮夹裹雪粒子,暴风雪扑面,依旧没有停下的动静。 李居安打小在这片山头长大,小时候也跟着爷爷走老参道,再恶劣的天气也经历过。他知道,这样的夜晚不易继续赶路,否则再能见度极低的夜里,继续摸黑下山,很容易会遭遇深山老林鬼打墙。体力耗尽不说,容易被掠食者盯上。 而他猎枪里的子弹只有一发,体力也不支,现在赶路实在不明智。 他拖着捆八叉的滑子,背着三张狼皮,将剥皮的狼藏在枯枝下的雪窟里,然后招呼青川犬大虎。 “麻溜跟上,找地方去打雪窝子,要不夜里还得点明子夜战。” 第21章 打雪窝子,抱大虎 李居安决定打雪窝子。这是进山打野牲口的前辈炮手传下来的,也是猎人在冬季野外生存的一项基本技能。 他穿行到下风口的山沟里,选中了一条靠山根又宽又高的大雪岭子。 他走到雪岭底下,解开腰间的麻绳,用小铁锹挖起雪来。他作为当地人,打小就爱跟着长辈上山,屯亲们都是“掏雪洞”的高手。青川犬大虎也搭伙,间隔他两三米,使劲扒拉健硕有力的前肢,帮着一起动手在雪岭下忙起来。 一人一猎犬同时掏,掏雪洞速度快上许多。洞门挖出半米多高、半米多宽,他整个身子探进去后,开始向左右、上下扩大。雪岭子的雪很坚硬,头顶的雪非常结实,不会塌下来。 整块整块的冰雪清理出来,好几大整块,里面的空间,避风寒又防野兽,在冰天雪地的暴风雪天里,绝对是个安全庇护所。 他将打到的野八叉,拖进雪洞里存放。比起用山林里的树木搭个临时窝棚,雪窝子的搭建方便许多,又不费工夫,还暖和,还能挡住黑瞎子、老虎、狼等大兽攻击。猎户前辈们出门人手一个小铁锹,挖起雪窝子来嘎嘎快。 雪窝子已经逐渐成型,李居安看了眼青川犬大虎,然后出了雪窝子去没有积雪的地方划拉些乱草树枝,这些可以在雪窝子下边垫着当炕。他抱着一大捆树枝重新回到原地,竟然找不到他挖的雪窝子了。 青川犬大虎也不见了? 他犹豫迟疑的时候,只看到青川犬大虎用后腿蹬着地,前肢扒拉了一块结实的大雪块过来,往雪窝子洞口里塞。 他一看就乐了。当真是一条聪明的好狗! 青川犬大虎就连打雪窝子的训练都学过,还会帮他堵洞口,这不比带了个同行的搭子更强。 夜里暴风雪稍微缓了些,他在雪窝子前架起火,挖了冰雪烧水、用侵刀割了几块八叉肉烤着当干粮吃。 “来大虎,吃饭!” 他割了一大块八叉后腿肉,青川犬大虎稳稳坐在雪地里,警戒地放哨戒备,对八叉肉看都不看。 在他喝完“小烧”、吃完烤肉,心满意足后,一瞥眼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大虎已经把八叉后腿肉吃干净了,肚皮圆滚滚的看起来十分满足闲适。 他心中暗笑,最强撵山犬也是有脾气的,还是个傲娇。他和狗又扯了会儿闲篇。最后,用雪泼灭了火,开始给雪窝子仔细地检查通气孔后,然后这才带着大虎钻进雪窝子。 呼——!呼——! 雪窝子外寒冬凛冽,白毛风夹裹雪粒子又加大了风势。雪窝子内温温暖暖,很有安全感。 李居安在雪窝子内垫满了厚厚的树叶和野草。三张狼皮子铺上去,躺着非常软乎又温暖。他躺下来,热乎乎的青川犬大虎靠在他身边,挤着他散发暖意。他一点都不觉得冷。 夜里的兴安岭安静极了,只有暴风雪的呼啸声。 雪窝子内更安静,李居安抱着青川犬大虎,呼呼大睡。大虎高冷眯了眯眼,也打了个哈欠,蜷了蜷身子成一个团,然后也阖上眼。 这一夜,年轻的猎人和最强猎犬,一夜好眠。 …… 这时候,屯里孙家的孙为民得到了个好消息,笑得脸上和开花似的。 “那是必须的!我老孙家什么人?祖祖辈辈在山里打猎了一辈子,而且我这回也没什么事儿。在医院里躺了个几天,这不是腿脚利索能跳能蹦的么。必须不能便宜李居安这个混蛋!” 孙为民昨天坚持出院,紧赶着找到林场领导的助理,又是送礼,又是说尽好话,就是为了证明他伤早就好了,能去林场打帮围。他的名额,哪怕作废了,扔掉,都不能便宜李居安,不能叫李居安顶替他进围场。 他越想和李居安干架这件事,越是来火气上火。 屯里林梅是远近闻名的村花,他中意林梅,李居安也中意林梅,两人为了争抢林梅起了口角干起架来,他被李居安一老拳打进医院。 姐姐孙桂芳劝他道。 “二弟你也别犯浑。要我看啊,李家那小伙儿也不看看他几斤几两,还想和林梅相亲?林梅爹妈可不好糊弄,彩礼要价的高,说是铁了心要把闺女嫁进县城里去。” 孙为民嚷嚷喊起来:“彩礼要的高就要的高!咱老孙家又不是给不起。” 孙桂芳气得扯他耳朵,直掐着拧,痛得他嗷嗷叫。 “林梅林梅,天天就惦记着林梅。她爹妈要她嫁进县城,和汽车司机相亲。你彩礼给的再高,还能和县城里的汽车司机比呐?” 在这个年代,要说最让人羡慕的行业,就是汽车司机。私家车对普通老百姓来说是一个奢侈品。而司机所开的车,大多数都是国家的公务用车。 老百姓普遍月薪是三四十块钱,但司机的月薪可以达到上百元,不仅可以养家糊口,而且工作还轻松。高收入的汽车司机,给领导开车,还拥有着优先择偶权,是无数丈母娘,老丈人眼中的金龟婿。 孙为民一听也奄巴了,但他嘴还是硬的,还能不服。 “反正李居安不许和林梅好上,他不许去打围。” 他已经得到消息,大队长杨德政和炮头商量后,决定还是用他进林场打围。他一想到李居安争取了好些天的事,终于黄了,内心甭提多得意。 只要有他在,李居安不许去打围! 孙桂芳想到李居安高高大大的身形,和一身少年气的阳光硬朗五官,奇怪道:“李家的小伙儿,为啥子不能去打围?” 孙为民可得意了,伸出手指仔细掰扯。 “大队长传话来,炮头说了,这次打围很重要,必须是家里有猎枪,正儿八经的猎户人家,才能进场。而且每个人都得带猎狗。咱孙家猎狗两条,老姚家出四条猎狗,黄家的猎狗三条。可他姓李的有啥啊,他那旮旯甭说是一条狗,就连看门的大黄都没半条。” 孙为民笑嘻嘻的,对着门口嘬嘬嘴皮子,两条甩着尾巴的猎犬,屁颠屁颠小跑过来,用脑袋顶着他手掌心蹭。 对于猎人而言,好狗重要,忠心的好狗更是能把猎人从死地拖出来。 又能追猎,又有速度和灵活度,还凶悍护主的好狗,更是难找。偏偏他孙家的猎犬,是屯里响当当的小炮仗,叫得响不说,最是忠心。 孙为民得意地揉着两只暖呼呼的毛茸狗头。 “大花,二黄。明儿个跟我去李家转一圈儿。我要叫李居安知道,他费了老劲上赶着求的名额,没了。他啥也不是!” …… 李居安是第二天一早下的山。 大烟炮到了第三天,风势减缓很多。陶家老宅门口,林场生产大队的人左看右看李居安还没下山,打算组织人手进山搜救。 这时候,李居安带着大虎,下山了。 第22章 打下三匹狼,惊动林场生产大队 林场生产大队正在打算组织搜寻。 大队长看大烟炮减弱不少,提出组织人,再带上两把猎枪上山搜救。 几个人一琢磨,有人忽然想起陆家爷叔早年说的那件事。 “山头那独眼狼还在嘞,李家小伙儿会不会碰上独眼狼了?” “老陆家过去打狼打得最凶,不光打大狼,经常掏张三窝,剥幼崽儿的皮。真是造孽哟。” “我上回在山下,看见有人收皮子,就是小狼皮,可不就是造孽么。” 狼在东北叫张三,土匪也叫狼为黑心皮子。如果在兴安岭有人说你吃东西像张三似的,那不是说你吃东西像某一个人,那是说你吃相难看。 所有人一想到独眼狼的凶狠,都吓得抖了个寒颤。 陆家祖祖辈辈都是猎户,就那一次打狼,陆家老表死在山里不说,陆家后来进山救人8条猎犬陆陆续续死了7条,就是碰上了独眼狼。 屯里,林场每个人提到独眼狼,表情各不一,眼神里带着恐惧,惊惧,和后怕,精彩万分。 大队长看了眼正在烤火的老陶,忽然道。 “李家小伙儿也是个犟驴性子,非要这个白毛风天里进山打八叉,还不是为了要一条好狗。” 他看了看老陶训练狗舍里的一群青川犬,心里叹了口气,意有所指。 每个人心里都想到了,能叫李居安心心念念也要进山的理由,不过是为了大虎一条狗。 他们心中唉声叹气,为了一条狗,丢了性命,值得吗? 老陶终于抬起头,冷冷笑了一声:“年轻小子狂,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去冲。不是今儿个死,也是明儿个死,有什么好可惜的。” 林场队员们不说话,心中都暗道老陶果然性子暴戾古怪,小伙儿都失踪一天一夜了,他还不着调的冷嘲热讽?难怪在屯里口碑不好,就是个怪人。 只有陈家寡妇看到老陶起身后,老陶怅然若失地望着大山方向,和狗舍里被打开的舍门,猜到老陶的心思。 老陶,也在担心小伙儿啊。 陈家寡妇为人豪爽,性格也爽利,帮着李居安说话:“大队长你们甭瞧老陶说话不好听,他心里巴不得李家小伙儿赶紧扛着八叉下山。老陶心里啊,最属意李家小伙儿,好叫他把大虎接过去带走。” 老陶站起身,沉下脸冷冷道:“接走个屁!这小子配不上。” 所有人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他们明白老陶说的意思。大虎可是整个兴安岭最好的撵山犬,多少南方客商专程赶来,就是为了大虎。买不到大虎,他们买训犬舍里其他青川犬也是好的。一狗能赛十狗的大虎,怎么可能被一个打猎新手带走? 就算是老猎户世家的猎人前来求购大虎,都被老陶骂出难听的恶言拒之门外,更何况是李居安这样的新人。 这时候,李居安带着大虎,下山了。 李居安踩着靴,披着棉大衣,头戴大棉帽子,腰间麻绳绑着青刀,身后背着一杆猎枪。他手里拖着滑子,滑子上结结实实捆着一头开膛破肚,少了一条后腿的野生雄性梅花鹿。 他顶着风雪,踩着一脚浅一脚深的雪路,哈出白气,大口喘着粗气。一路下山显然让他消耗不少体能,但他赶路的步伐依旧稳健。 林场生产队的队员惊愕地一个个站起来,眼睛直勾勾盯住李居安手里滑子上被捆绑的雄性梅花鹿。 鹿角雄壮有力,梅花鹿被开膛破肚,肉被割下几块,剩下的肉十分新鲜,泛着微微红色的色泽。 陶家老宅门口,所有生产队队员不敢相信地站起来。 “打到八叉了?” “李家小伙儿真的打八叉下山嘞!” “好小子!合着之前不是吹牛,真的有几把刷子,够有本事的哈哈哈!” 老陶同样站直身子,眉头紧锁投来目光。 但老陶看得不是雄性梅花鹿,而是仔细打量李居安浑身上下的伤口。这小子!大雪天一人进山,负伤那么多,看来确实碰上一场恶战。 李居安肩头棉大衣被撕开,露出棉絮。能看出他伤口被简单处理后的痕迹,让人能想象到绑带下的血痕伤口十分明显。 老陶确认他伤口无碍后,又重重冷哼一声坐回炕桌上。 生产大队长打趣他:“老陶,你这人怪,而且也没信用啊。李家小伙儿都打八叉回来了,你总该守着诚信把大虎给他。” 周围队员一瞧老陶这样,心里也明白了。 老陶哪里是看不惯李居安?他明明是很欣赏这后生小伙儿,还很关心担忧他。但是大虎就是大虎,是老陶的心头肉。他金盆洗手后用尽所有心血培养大虎,要他送走大虎,于情于理,实在舍不得。 李居安大步迈进陶家老宅,一把将肩头的滑子麻绳解下,将打下的雄性梅花鹿甩在老陶面前。 他坚定果决的眼神,直勾勾盯着老陶,喊道。 “陶哥!梅花鹿打到了,大虎交给我。” 周围气氛凝固住,所有生产队的人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每个人都假装看看别的地方,其实竖起耳朵,一个比一个留了心眼子观望这一处。 老陶转过目光,没有和他眼神对上,叹了口气。 “这事儿再说。” 陈家寡妇看看李居安,对他眨眨眼睛,像是在劝慰。老陶松口了,再说的意思就是,还有商量周旋的余地。 李居安丝毫没有接话茬,他冷笑着脱下棉大衣。 厚重的棉大衣脱下,露出他裹紧身体的三张厚实兽皮,陶家老屋里所有人怔了怔,纷纷瞳孔颤了颤,张了张嘴。 这是,狼皮? 而且是三张? 李居安年轻凛然的目光,直勾勾直视老陶,丝毫不为所动,直截了当道。 “打完八叉,猎了三头狼。其中一头是独眼老狼。” 话音落下,所有人这一惊都不小。 林场生产大队长刚才还和队员传兴安岭独眼老狼的事,和猎户陆家的仇怨,不曾想李居安独自在白毛风天气进山,竟然猎杀到了三匹狼?其中一头很可能就是和陆家结仇的独眼老狼! 又打下八叉,又打下三匹狼。 每个人眼里看着李居安,都带着震撼,和敬意。 在家属屯里,能猎狼,意味着勇气和胆识。尤其是李居安这么年轻的猎户,成功独自狩猎拿下三头狼,足够他们回林场吹牛一整年! 老陶惊愕地看向地上的三张厚实狼皮,眼里全是动容。 他看着第三张兽皮上的一小撮白毛,认出这就是独眼老狼的毛色标识。当年他金盆洗手后,陆家求爷爷告奶奶,恳求他进山猎独眼狼,但都被他拒绝。现在,竟然是一个后生猎户,亲手打下独眼狼。 老陶看着李居安,像是看见当年意气风发的他自己,他眼神十分复杂。 他艰难地动了两下嘴皮子,这一句:大虎带走,他依旧说不出口。 忽然,林场生产队的队员奇道:“小伙儿,就你一个人,能猎杀3匹狼?你没帮手吗?” 李居安咧开嘴,露出整齐好看的白牙笑了:“当然不是我一个人,我有帮手。” 第23章 大虎认主! 所有人往他身后一看。 黑黄相间,四肢矫健有力的青川猎犬跟过来了。 李居安十分自然地用侵刀割下一块梅花鹿下腹部赘肉,丢给猎犬。缺衣少食,人们偏爱肥肉,却不喜下水的年代,内脏就成了猎狗的专属。若是熊肉割了喂狗也就算了,因为狗不是熊的内脏,但梅花鹿肉不喂内脏,绝对会被人跳脚大骂后生败家。 林场生产大队长已经跳起来骂:“这么好的肚山皮,还不割了回家焅油,装个两坛子都不在话下?就这么着喂狗了?” 青川猎犬也不护食,任由李居安的手在它面前摆弄。 猎犬拖了拖梅花鹿肉,仰起脖子撕开肉就开始嚼巴,任由年轻人揉揉它的脑门,看起来十分享受爱抚。 生产队员们觉得奇怪,再仔细一看,很快辨认出这哪是普通的猎犬,明明就是老陶训练犬舍里的撵山犬大虎。 林场的生产大队长大喊一嗓门:“大虎?大虎咋成这小子的狗了?” 任何有眼睛的人都看出来了,青川犬大虎已经认了主,很享受李居安的抚摸。被人喂的肉它也不吃,就吃李居安手里侵刀割下来的鹿肉。 生产大队长笑骂:“老陶,你这狗还知道挑好的吃嘞,鬼精鬼精的。” 他们在给老陶台阶下,不是猎狗认主,而是梅花鹿肉太香,狗遭不住小味儿挠挠的诱惑。 但老陶脸色十分难看,铁青着脸,表情变了好几变。 然后他一声不发,原本暴脾气就和没了脾气似的,假装没听着,自顾自坐在炕边点燃烟卷,在那捅咕老旱烟。 边上生产队的小赵眼巴巴盯着梅花鹿的肚山皮,还求着李居安割一点给他,回家能用软塌榻的肚山皮熬油,油渣子还能粘白糖吃,或者用油渣子炒菜,包饺子,包子都香得很。 小赵舔着脸笑嘻嘻说道:“上回队长割了囔囔踹回去在食堂里焅油,那猪油味儿香的,整个林场食堂都闻到了。哥,我亲哥,你就分我一块呗。回头我请你去林场食堂吃饭去。” 李居安呵斥他:“食堂能带家属么,合着我也不能是你家属啊。你有拍马屁的扯淡功夫,不如烧捧火去撩毛,你去年过年还知道对着猪毛瞎忙,今儿个在我这就耍起嘴皮子。” “瞅鹿那大鹿角,浑身上下全是值钱玩意,能有200来斤。你帮我割开,肉分了,回头我回家也省事儿。” 林场小赵果然应了声,嬉皮笑脸去烧火,使炭火撩鹿毛了。鹿蹄被卸下,前腿上的鹿毛撩完,又去分割鹿肉,他特地将剩下的肚山皮割干净,干活儿可仔细。 老陶家的东厢房的灶是给狗插食用的,烧的柴火不多。李居安刚从山上下来,冻得很,他嫌冷就去炕桌边和老陶挤了挤。 老陶在那捅咕老旱烟,一声不吭,只是盯着他打量。过了好一会儿,老陶才开口。 “知道猎狗是干啥的么。知道猎狗咋拖咋训么。能分狗的好赖么。” 李居安看了眼脚边听话,懂事,从不瞎叫唤的青川犬大虎,说道。 “好狗是被拖出来的,训练就得分头狗。还得分香头的好赖。” “好香头的狗闻的远,大虎抬头香可厉害了,闻一闻就知道一二。大虎性格又火爆,再看身形,重量和爪子,是条好头狗,最合适进山追猎。” 头狗按照香头的好赖,分为抬头香和低头香。 猎物在树干上蹭痒痒,走在雪地里留下脚印,靠低头追踪,辨明气味和脚印的猎犬,就叫低头香。抬头香的猎头最难被拖出来。所谓被拖,就是被训练,抬头香只能靠抬头对着空气裂鼻嗅,对于猎物是否来过这块地儿,一嗅便知。 头狗还必须性格火爆。温顺的狗不合适进山做头狗。只有抬头香厉害,性格强悍沉稳的狗,才能是好的头狗。 李居安说完,见老陶还是闷声不发,沉闷地低头抽老旱烟。 他又道:“大虎是兴安岭数一数二的抬头香,香头好,趟子也远。大虎跟我走,我保证不瞎浪。” 这句话把老陶暴脾气点燃,老爷子没好气地跳起来大骂:“你还保证不瞎狼?就你这脾气,你妈背地里为你掉了多少眼泪。真特么上辈子该你的!你要敢拿着大虎出去瞎闹事,回来我打折你腿!” 李居安没想到老陶已经在屯里打听过他了,还知道他到处找人干架的事。 他被老陶打开门推搡着出去,还将大虎踹给他。老爷子将油纸包里的熊瞎子肉,飞龙肉,猪肉塞给他,就大声驱他:“东西你全带走的!不要你的玩意儿。少来溜须拍马的,以后好好养着大虎!” 李居安抱着满满当当的肉,身上披着三件狼皮,脚边放着分好的鹿肉和大鹿角,被陶家老宅的门“嘭”一声关在土房子外面。 青川犬大虎跟在他脚边,同样挨了一记大闷脚。 他看看大虎,大虎也翕动鼻头抬狗眼瞧瞧他。 陶家老宅屋里还有生产队小赵不满的抱怨:“陶爷!我那肚山皮还没拿走嘞,您怎么全给扔出去了?给我留一块呗。” “吃什么吃!不就是梅花鹿肚山皮,叫你陈嫂割两块老母猪的囔囔踹回去焅油,别逼逼赖赖整这出,天天丢人现眼。” “妥嘞!” …… 李居安看着脚边的青川犬大虎,咧嘴一笑:“大虎!以后你小子就是我的头狗了!左膀右臂” 青川犬大虎缓缓眨动极为人性的狗眼,似乎能够看出流露的情绪。暴脾气的大虎头一次仰起脖子叫了一嗓门。 暴戾大嗓门,叫的震天响。 撵山犬一般不出声,一出声必然霸气外露。中气十足的暴吠,差点叫李居安手里鹿肉都掉下来。 他将鹿肉绑上滑子,大虎主动将脑袋掏进麻绳里拉着滑子,就和狗拉爬犁一般的动作,一股脑顺着厚厚的积雪地往前冲。 前方就是屯里的一排板夹泥住房。这样的房屋在林区80年很常见。中空的木板,用夹杂稻草的泥将中间的夹层进行填充,泥土干燥后,再往外墙和内墙涂抹一层泥。这样“板夹泥”房子的墙体部分基本完成。 西面是陆家的房顶,陆家在屯里算是小康之家。陆家房屋是人字架红瓦,人字架的侧面留有通气孔,同时兼顾电线的入户。陆家大院子里,有“拌子”垛。所谓的拌子就是劈好后的木头,看谁家的“拌子”多、码放得整齐就能看出这家人的勤劳程度。 他再往前走,就是李家的土坯房。李家也有个小院子,由于气候原因,可以种植的蔬菜不多,多为大葱、红皮土豆、白菜、豆角等。母亲宋兰花也垒了满当当的“拌子”垛,码放得整整齐齐。 他心中琢磨了下,再等半个月过去,到了11月下旬,兴安岭家属屯的林区就会被大雪完全覆盖。到时候凛冬风很大,会把低洼处的雪吹得很硬,整个大地粉妆玉砌般,冰雪甚至可以承受住一个成年人的重量。屯里的小朋友们就会用薄木条将雪切割成长方形块状,然后搭建雪房子。 妹妹李晓过去最爱看他搭雪房子。就喜欢看他把雪块铺好一层后,往上面扬一层雪进行找平,然后在往上面铺一层,在雪房子的顶用树枝木条覆盖。李晓会帮着他,往房顶上面扬雪把空隙填上,这样雪房子就完成了。避风、暖和的雪房子,小朋友们往往能在里面能玩半天。 家属屯大院里,屯里小朋友在玩没有铁条的爬犁。陆家孙儿找了个相对缓和的坡顶放爬犁,通过惯性往下滑。妹妹李晓坐着陆家孙儿的爬犁,几个小孩把爬犁连在一起,由大点的孩子作为龙头掌控方向。 小孩们玩得非常刺激。极快的速度,让地面的雪沫都给卷起来,孩子们一个个全身挂满雪雾,欢声笑语,乐此不疲。 李居安披着三件厚实的狼皮,拖着满是鹿肉的滑子,笑着看小孩们玩耍。 忽然他抬头一瞬间怔住了,上一世让他魂牵梦萦的女人林梅,正乐呵呵地照看外甥玩爬犁。 第24章 和初恋白月光林梅重逢 家属屯大院边上就是林家的板夹泥住房。 林梅的妈是林场大会计,每个月工资51块5毛。她爸爸在林场保卫科干,每月工资32块5毛。林父早年还是掌勺,屯里乡亲每逢红白喜事都会找林父烧大席,一次能争个10块,另外加两盒烟,一条毛巾。当然烧大席不是经常有的,一个月都赶不上一趟。 在李家勉强能糊口的时候,林梅家里算是家属屯里的小康之家。 他小时候常赖在林家不肯走,就爱看林梅吃饭。他那时候第一次看见盘中通红的大虾,都麻爪了,因为李家从没买过虾。他也是第一回知道,吃虾还得扒皮。 那次过后,他落荒而逃,因为不会扒这虾。 往后他就知道,林梅对他而言,高不可攀。所以在他得知孙为民也觊觎林梅后,气得心中生出火气。孙为民这个吊儿郎当的小子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和他一样一穷二白的,也配肖想林梅?他就和孙为民狠狠干了一仗。 李居安望着面前的林梅。 兴安岭地产丰富,水质清澈。这片土地养育出来的女孩,大都肤白貌美,身段好看。林梅和他同岁,梳着两个麻花辫,穿着小花纹棉袄,脚上是蓝色素花棉鞋。在后世看来,虽然衣服花色土了点,但也不乏一股清秀气质,很有感觉。 林梅笑盈盈地照看外甥玩爬犁,她看见李居安远远地过来了,笑着招呼。 “李居安,又上哪混去了,咋还弄得一身伤的。” 屯亲都知道李居安闲不住。上一世这个时候,他除了田里干活,就是到处找营生的活干。有南方的朋友托他从林场买散碎木料,要拉回城里加工成一次性筷子。他那时候想着,几年下来,也能攒上一笔小钱。 没想到就是这个南方朋友,在后来作为合伙人狠狠坑了他一把,背刺他被工安严打,入了狱。 重活一世,他决定再也不和南方狡猾的合伙人有往来,若是这辈子被他再遇上那祸害,定要狠狠报复他,叫他有胆子背刺他,吸他血拿钱,没命活着花钱! 李居安看了看身上乱糟糟的棉大衣,和带着野兽腥臭骚味的厚实狼皮,后退了小半步,笑道。 “进山打猎去了。” 林梅甩着粗粗的两根麻花辫,惊愕地瞪大好看的眼睛。 她上下打量李居安,看着他满身污秽的血痕,和滑子上还新鲜的鹿肉和一条眼神凶悍的猎犬,这才相信他当真进了山。 林梅手里还提着林家的吊篮子,用粗布裹着,好吃的全都藏在里面。她不敢相信,语速也快上许多。 “李居安,你是不是不想活了,白毛风天那么大的雪,你也敢进山?就脑瓜子上一个眼儿,不要命的,你直接把我气死得了。要是我告诉你娘,看你娘收拾不收拾你就完了。” 林梅手里吊篮子上的粗布揭开,从里面拿出两只肉包子塞进李居安手心里。 肉包子是林家包的。若是县城里集市边卖包子的铺子,有粮票肉包子5分一个,没粮票8分一个,当地能吃得上肉包子,也算有钱人了。 “够不够,不够再拿。” 林梅一个劲把肉包子往李居安手里塞,脸颊红扑扑的足足塞了三四个。 若是前世,李居安确实不懂林梅的心思。 但重活一世,他知道,女人红了的脸,胜过千百句甜言蜜语。 上一世他在南方被欲望迷了眼,花天酒地,女人堆里浪着厮混半生,再也没见过女儿家红了脸的姿态,只有纸醉金迷,和权衡利弊。 现在他手里揣着热气腾腾的包子,看着林梅想要说什么,又只是低着头的模样,心里都明白了。 他狠狠咬了一大口肉包子,吃的满脸满足,看着林梅笑道。 “包子能往饱吃,可太香了啊。” 林梅有些惊讶。她本以为按照李居安过去的尿性,断断不肯那么自在地接过包子,肯定会仗着大男子主义的尊严,拒绝她所有的好意,然后再和孙为民去干一架。 她没想到,李居安竟然那么从容自在,就接过她递过去的肉包子,吃起来了? 或许,他真是很饿吧。 林梅噗嗤一声笑出来,梨涡甜甜的很娇俏,说道:“慢点吃,我还寻思你不肯拿呢。好吃么,我包的。” 李居安直视她的大眼睛,故意奇道:“你给我包的,我怎么不肯拿。我要是不拿,不就辜负你的心意么。” 一番话,说的林梅臊得满地找场子,愣是找不出一句话来。 她只好红着脸啐道:“李居安你变了,你以前也没那么油嘴滑舌的。还以为你是老实人,原来是个滑头。还有,你别再上山招那些玩意儿了,别总叫人担惊受怕的。” 她涨红脸一扭身就跑了,都顾不上还在玩爬犁的外甥。 李居安喊来妹妹李晓,让李晓把林家小外甥送回去。 他望着林梅小跑走的背影,心中思绪感慨万千。 他和林梅是青梅竹马,打小一起长大,也如这群小孩子般,每年冬季在雪坡上玩爬犁。前世她家里为了彩礼把她嫁入县城,相亲嫁给了一个汽车司机,那汉子在政府机关给领导开车。 但她老公不开车的时候,爱打牌喝酒,对她拳脚并施。他前世很心疼她,在得知她过得不好后,坐绿皮火车回了一趟东北,找进县城,头脑一热冲过去和她老公扭打在一块。 结果却被她含泪劝下,被她埋怨给她丢人,最后他差点被林家送进派出所。 她是个传统女人,嫁鸡随鸡不肯离婚,也不敢违拗了家里的意思,离婚只能给林家丢人,过年都没法回娘家。她不肯离婚的决定,叫他失魂落魄,一怒之下决心忘记她。他回南方后继续赚钱,投机倒把,牟取暴利,胆子也越来越大。有了钱,怎样的女人玩不到?还在意一个她? 李居安想到前世的恩怨纠葛,内心感慨万千。 他两世为人,经历过很多女人,有知性成熟的,有万种风情的,妖艳的,清纯的,还有楚楚动人的女大学生。那时候,他看清了很多事,也放下了内心对林梅的执念。 但现在,他重活一次,他有机会改变这一切。 林梅,只能是他的! 第25章 满屯香喷喷,烀肉锅是鹿肉的荤香味儿 李居安心里寻思了上一世林梅相亲的时间线,是19岁那年。他还有1年时间,只要改变李家的生活现状,让林家爹妈放心,他和林梅的事就有转机。 他又狠狠啃了口手里的肉包子,包子往饱吃,真是满足。更何况,包子不是别人做的,是林梅做的包子,那小味儿和情谊就更不一样了。 他带着妹妹李晓回到李家土坯房,母亲宋兰花正在柴火灶边忙碌,拉着风箱给灶里烧的火吹风。她已经从生产队小赵嘴里听说了儿子下山的事,悬着的心总算放进肚里,寻思着给儿子烧顿好的。 80年代农村用大铁锅来煮饭,贴着锅底的那层锅巴焦焦脆脆,最是焦香好吃,有嚼头。母亲宋兰花每次都把贴着锅底的那层锅巴留给儿子,就因为李居安最爱那层焦香薄脆的锅巴饭。 “妈,我回来了。” 母亲宋兰花看见儿子回来,眼眶倏地就红了。 她上前赶紧上下检查儿子身上身下的伤痕,在看见他肩头被绑带包扎后的血痕,还有身上挂的三张厚实狼皮,心疼地眼泪直流。 “你个瘪犊子玩意儿,张三你都敢打,是不是不想活了。你刚回来,还寻思你被大孤子伤完了,你拣着便宜了,结果今儿个又来个狠角色。” “你直接把你老娘气死,碰见这玩意儿离远点,又能咋地?是不是碰到大爪子也要比划比划?” 向来温柔的母亲,很少这么连珠炮般嘴皮子利索,骂个不停。但李居安非但没有觉得难听,而且心里升腾起一股莫名温暖的感觉。 上一世,他南下经商多年,很少回家乡,更是对渐渐年迈的母亲照顾的少之又少,心里很是愧疚。他发达腾飞的时候,手里全是脏钱,家里没有沾光。现在他手上干干净净,堂堂正正做人,定要让关心他的家里人,过上富足的好日子。 李居安被母亲骂了也不恼,嬉皮笑脸把肩上的滑子麻绳放下来,将一块块分割好的鹿肉放下。 “别骂了妈,中午炖鹿肉呗。” 母亲宋兰花看见满满当当的鹿肉块,惊讶地合不拢嘴。 她瞪大眼,好半晌没说出一句话。之前李居安打下大孤子,或许她觉得这是运气。但才隔了没几天,儿子又打下一整头结结实实的雄性梅花鹿,带着华丽好看的大鹿角,还有那么多丰盛的鹿肉回来,绝对是令人想象不到的惊喜。 李晓笑嘻嘻道:“妈,今儿个还能给开荤呗。” 上一次大孤子肉结结实实,带着公猪的骚臭味,得用大量辛香料去腥。公猪肉还柴的很难嚼。现在,屋里满当当的鹿肉,能让村里最小康的人家都羡慕不已。 母亲心疼他,但看着儿子笑容满面,和期待的眼神,又不想违拗了儿子的心意。这时候若是还继续骂,反倒是不美了。 宋兰花将还想絮絮叨叨的话都咽下去,最后换来一句:“洗手,一会儿吃饭!下回可别再一个人摸黑进林子了,要去,也得跟一群人一道去。” “妥嘞,知道了。” 灶间升腾起香喷喷的荤香味。 宋兰花选了鹿后腿肉下锅后,加了水,料酒,盐,姜片将鹿肉炖至八成熟,加酱油上色,再炖至熟烂。除了红烧鹿肉,母亲还起了烀肉锅。 她将烀肉锅里上层漂浮的沫子撇掉,扔一把佐料进去,盖上锅盖,不多时,肉香就飘了满屋。 李晓眼巴巴守在灶锅边,眼巴巴看着母亲烧饭,馋得口水直流。她看着母亲开始拆骨肉蘸蒜泥,又忙活起凉拌白菜心。 白菜心酸酸甜甜的老好吃了,一般人拌不明白,李晓和李居安最爱吃母亲拌的白菜心。 灶间传来香气扑鼻,浓郁的荤香味,一般人轻易可吃不着,除非屯里某家办事情摆大宴。 喷香的肉味,顺着空气飘散出去,在李家屯各个土房子里飘开。 屯亲一般中午就吃苞米面和咸菜。屯亲们嗅到小味儿如此正的荤香,哪里还按耐得住?一个个屯亲原本嚼着苞米面,吃得大口大口,忽然嗅到挠挠的香味儿,停下嘴,看了看窗外,忽然觉得嘴里索然无味。 陆家爷叔忍不住唾了一口:“啥味儿这么香?还叫不叫人吃饭嘞?办大席也不喊一嗓子?” 陆家人心中暗骂哪户人家那么缺德,烧好多硬菜,整的屯里都是飘散开的荤香味,这不是故意勾引人么,馋得他们咸菜都不吃了,苞米面都觉得难吃的硌嗓子。 陆志强,陆锦扬一看爷叔放下筷子,板下脸不吃饭了,两兄弟互相看了眼,也觉得嘴里没滋味儿的很,两兄弟互相使了使眼色。 “整两口麦乳精?” “那必须的!” 两兄弟趁着爷叔开门跑到大院子打探的功夫,钻进橱柜里就开始翻箱倒柜,把所剩无几的麦乳精拿出来,两个人抢着小勺子大口大口挖着麦乳精干嚼。 巧克力口味的麦乳精,带着奶香味,好吃到没朋友。两兄弟抢的急赤白脸,差点动起手干仗。忽然爷叔抬脚回屋,骂骂咧咧:“又是李家打的肉!就是李家那旮旯飘来的荤香,你俩小子跟我瞧瞧去,瞅瞅李家小伙儿又打到什么好东西了。” 陆家爷叔正没好气。他一想到李家的李居安明明和陆志强一道长大,小时候也是个混世魔王,怎么长大后任何人的差距那么大?李居安已经能进山打猎,挑起李家的重担,帮母亲抗压,还能让李家顿顿吃上荤肉,结果陆家的两个小子又在干嘛? 林场临时工他好不容易给两个小子通关系,拿下来,结果两小子干得摸鱼,差点被林场清退,还是他托人好说歹说,才通融两兄弟留下来。现在…… 陆家爷叔进屋一抬头,发现陆家两个混小子不见了,炕桌上哪里还有两个混蛋臭小子的影子?他再转头一看灶间橱柜,差点被打翻的麦乳精,还有两个埋头争着嚼巴的背影,看得他胸膛口怒火噌噌往上窜,血液都涌上头, 陆家屋里都是爷叔的怒吼:“混账小子!偷偷摸摸干啥呢!” 陆志强,陆锦扬吓得手里一抖,勺子都抖落,一脸惊慌地飞快转过身,用身子将麦乳精罐子挡住,但鼻尖上的一点麦乳精粉还是出卖了他们。 陆志强大叫:“咱绝对没有偷吃!” 陆锦扬痛苦地捂了捂脸,拉了拉堂兄弟的衣袖,想叫他别解释了。 陆志强还以为是兄弟怕了,更是胆色冲上头。他顶着一鼻头的巧克力色,义正言辞地将胸脯挺得更高了,喊道。 “咱吃的绝对不是麦乳精!” 陆锦扬沉痛的阖上眼,表情更痛苦了。 …… 第26章 屯里热闹起来,李家又开荤了 不少屯亲都朝着李家土房子围拢过来。 在李父病逝后,东北还没实行分田到户,李家只有寡妇宋兰花一人。宋兰花又不是五保户,家里也没体制内工作的亲戚,她独自拉扯8岁的闺女,家里还有个18岁的混世魔王儿子李居安。 可以说,李家是屯亲们避之不及的人家。 宋兰花是隔壁村人,年轻时候她有个邻居姐妹叫钱丁香,同样嫁进李家屯,嫁给了一个丁拐子。 丁拐子年轻时候原本不拐。他爹是外来户,十八岁闯关东,娶了屯里当地姑娘,他长的是年轻英武,相貌堂堂。丁爹生的丁拐子,一样浓眉大眼,相貌端正,勤劳能干,身体像木柱子一样结实。屯的大队长总表扬他,就叫他丁柱子。 丁柱子能干,很快就娶了个隔壁村的钱丁香做媳妇。可好景不长,丁柱子学做参丁,进山被狼群追,被咬断了腿,加上当年卫生所偏远,他就落下了病根,成了拐子。 宋兰花年轻时漂亮,钱丁香也不差。两人又是打小一起长大,多少被人议论互相比一比。两人又一同嫁进李家屯,婚后被人指点比着谁先生大胖小子,又被人指点着谁家汉子更有本事。 钱丁香足足过了五年才生育,一心想要和宋兰花攀比。后来她汉子丁柱子进山成了拐子,让她臊的脸上无光。直到李父病逝后,钱丁香终于像是铆足了劲的母鸡,整天咯咯哒在李家土房子门口转悠,专门找宋兰花唠嗑。 她明面上是唠嗑,实际上是攀比心作祟,一心想要压宋兰花一头。现在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她愿意以好姐妹的身份,陪着宋兰花,实际上背地里凸显出优越感,高姐妹一头。 现在,钱丁香嗅着香味儿,好奇地探头探脑,就想瞅瞅屯里哪户人家煮了硬菜? 好几户人家都朝着李家土房子找来,满脸都是嗅着荤香味儿的满足,和好奇。 咋李家又开荤嘞? 上次那头大孤公,还没吃完呢? 刚好,李居安推开门把青川犬大虎喊进来,他开门喝了大虎一嗓子。 “进屋炕边上趴着去。” 青川犬大虎看了他一眼,当真在李家土房子各个角落嗅了嗅,然后在炕边找了个角落盘了两个圈,转圈两下过后,一屁股坐下趴好,长叹了一口气。 妹妹李晓看着觉得神奇,惊讶笑道:“哥,这狗嫌咱家。” 青川犬大虎翻起下眼白,又扫了家徒四壁的李家土房一眼,然后又带着人性化的眼神长叹一口气,把脑袋转到另一边,下巴压在前肢上打盹。 这下大虎的表情很显而易见:你家咋这么穷酸。 李居安哭笑不得,屈指叩击了一下狗头。 “瞧一会儿肉炖好了你馋不馋就得了。咱家现在虽然条件不好,但以后有的是让别人羡慕的时候。” 在80年代狩猎黄金时期,只要有手艺在手,在山里靠山吃山,大山中的宝贝真不少。别说打猎,就说赶山绑棒槌,运气好的话绑到品相好的珍贵老山参,南方来的客商抢着收。 青川犬大虎呜呜了两声,听起来还有些不服,转过脑袋耸拉着狗眼,继续枕着前肢打盹。 忽然,大虎竖起耳朵,警惕地噌一下站起来,速度灵活的和疾风般,闪电般冲到门口。 来人了。 钱丁香对宋兰花的攀比心不减。 她刚进门张望,就看见柴火灶边宋兰花用大勺舀出满满一大碗的山鹿里脊肉。炕桌上还有鹿肉丁,红烧鹿肉,酸菜炖大骨,拆骨肉蘸蒜泥,凉拌白菜心,菜色老丰盛了。 钱丁香塞着一肚子的话,堵在喉口,惊愕地瞪大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本来想要攀比,没想到被满当当的一桌丰盛硬菜,馋得眼珠子都能瞪出来。 这还是她印象中的李家么? 李家汉子死了后,李家应该揭不开锅,怎么吃的那么好? 8岁的李晓捧着大花碗,用青花瓷勺子大口舀着米饭,配上一大口红烧鹿肉,好吃的叫人眯起眼,腮帮子鼓鼓囊囊的无比满足。 边上李居安宠溺笑着给妹妹夹肉,给母亲和妹妹分着大锅底贴着的焦香锅巴,三人嘎吱嘎吱嚼着脆口的锅巴,一口锅巴一口红烧鹿肉,美味都能把舌头吞下去。一家人欢声笑语,气氛美极了。 钱丁香站在门口,原本想要攀比的心思,瞬间烟消云散,眼神十分复杂。她现在满心想的都是,李家怎么能吃上那么多肉?这肉,也看着太馋人了。 宋兰花看见她,她赶紧换上笑脸喊道:“宋姐,我看你来了。还给你带了两枚鸡蛋,早上母鸡刚下的,新鲜热乎。” 她手上的篮子里有鸡蛋,原本是从大姑姐那过来,大姑姐热情塞给她,她要带回去做炖蛋。她也没想到,话赶着话,就把鸡蛋的事儿拿出来说,她想要用蛋换肉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宋兰花还没说话,李居安看了看妹妹馋鸡蛋,挥挥手招呼道:“进来坐呗,钱姨。说什么两家话,只要有鸡蛋,肉管够!” 两只鸡蛋,换了一小碗红烧鹿肉。 李居安喊着最豪爽的话,爽利的性子让屯亲们人人赞扬,但他心中这杆秤是一点没落下。两只鸡蛋,就只能换这么一小碗的肉,碗还得钱家自个端来。 钱丁香明面上笑容满脸,背地里暗叫李居安小气,才换这么点肉,还不如她打鸡蛋做炖蛋吃。但她一想到鸡能下蛋,钱家不缺蛋,只要李居安松口,她每天都能用鸡蛋来换些许鹿肉,心里立马踏实很多。 有荤肉就有油水,不亏不亏。 攀比心很强的钱丁香,哪怕心里再郁闷,表面只能笑嘻嘻:“下回我得了蛋,再来换些。” …… 钱丁香是个大嘴子,钱家用鸡蛋和李家换红烧鹿肉的消息很快传开,越来越多的屯亲凑到李家土房子门口看热闹。更多屯亲姑嫂也用自家种的白菜,红薯,自家腌制的酸菜,做的红薯粉,找李居安换些荤肉。 陆家爷叔一看地上的三张狼皮,还有狼皮上的一撮白毛,看热闹的表情变得立马凝重,起来。 “这不是那头独眼狼么,大侄儿,你打的?用什么打的?” 哪怕李居安脚边已经蹲着撵山犬大虎,陆家爷叔还是不敢相信,李居安竟然一个人进山,把陆家这十几年来的一块心病,给打掉了! 陆家老表早年死在山里,被狼拖走吃掉,后来陆家组织人进山也着了独眼老狼的道。这个仇,让陆家爷叔心中记了十年。 带着一撮白毛的厚实狼皮,套在李居安身上,陆家爷叔对李居安态度转变的很快,表情都肃然起敬。 李居安指了指吊篮边放着的八成新莫辛纳甘步枪。 第27章 着名套子王,被李居安截胡了 莫辛纳甘步枪是李居安换了黑枪,和配件,特地去供销社买的能放在明面儿上的猎枪。 陆家爷叔一看猎枪,眼睛瞪得老大:“莫辛纳甘!” 老猎户都知道莫辛纳甘的好处,中远距离一枪一发用着十分趁手。在装满配件的情况下,莫辛纳甘可以说是中远距离弹无虚发。 陆家爷叔刚要开口,继续作为前辈对后生炫耀当初他进山的辉煌,猛地定睛一看李居安的脚边。 黑黄相间的青川犬,各大威猛,不是大虎又能是谁? 陆家爷叔怔了怔,好半晌才缓过神来。 这是老陶那老东西打死也不肯撒手的宝贝? 屯里谁人不知,老陶将大虎看作眼珠子般疼,宝贝的不行。现在一狗能抵十狗的大虎,从老陶的训练犬舍,忽然出现在李居安脚边,让他脑袋嗡嗡的疼,还以为是白日见鬼了。 屯里传来的消息,这才让陆家爷叔相信,李家小伙儿是真的打到狼了,而且用的是猎枪,还有一条好头狗! 他本来进李家门,是带着想要说教的念头,看看李居安又打了什么好东西,然后以前辈的口吻指点指点。他靠着指点后生,心里能获得一种满足感,被崇拜的畅快。他刚想开口,发现李居安打到的居然是独眼老狼,还是把他吓得好几年没进山的独眼老狼。 这就很有意思了。 李居安抬眼就看见陆家爷叔瞬息万变的脸色,憋得脸红脖子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复杂的脸色十分精彩,只能干咳呛了起来。 陆家爷叔愣是一句话都没说,扭头就走了。 他直接去了大队长杨德政的办公室,把立了多年的打狼申请给撤了。大队长一问,才知道怎么回事。 大队长杨德政觉得李居安这名字很耳熟,他查了查文件,眉头紧锁。 李居安,不是顶替孙为民要去打帮围的赶杖子么。林场上头前几日还询问他,究竟是要李居安去,还是要孙为民去。这不巧了么,好巧不巧,李居安的名字又被他瞧到。 “李家小伙儿当真把独眼狼给打了?” 陆家爷叔梗着脖子就诈唬起来,“那可不是,那小子扛着猎枪,弹夹都清空了,还真拿自个当炮手了?拿那玩意儿进山,你说他能干啥呀。但那小子最后用什么打的狼,还是那把利索的刀!” 大队长杨德政想到李居安上回打大孤公的侵刀。对面是谁?家属屯那群猎户打了几年都没打着的独眼老狼啊。就那玩意儿,一把刀,还能给独眼老狼戳股戳股?想叫独眼狼招架不住?可拉倒吧。 杨德政听了是一万个不信,但看见陆家爷叔眼珠子通红,被后生超越的那窝囊样,他也反驳不出来。 杨德政给炮头儿去了个电话。 “老陆等着啊,我问问有没有人知道情况。” 林场这次打帮围的炮头儿,过去是长白山中的套子王老秦。 老秦是长白山柞树屯的着名猎人。但是他打猎从来不用枪,只会用钢丝套。他下的套子即便是狡猾的狐狸也难躲过,因此被称为“套子王”。 他能干,很快就娶了个本地姑娘做媳妇。可惜好景不长。媳妇难产大流血,生产队的马车送到五十里外的公社卫生院时人已经断气了。大车上铺的稻草都被血水浸透了。 活泼快乐的老秦从此成了闷葫芦,发誓再也不娶亲,但他迷上了进山下套子打猎,需要一条能干的抬头香头狗,所以他千里迢迢来了李家屯找到“狗司令”老陶,想问老陶求远近闻名的抬头香,大虎。 狗司令老陶二话不说,直接把老秦打了出去,叫他别白日做梦,打大虎的主意。 老秦也是个有耐性的,居然留在兴安岭不走了。 他能被林场领导瞧中,因为有一次他套住的狍子,被一只金钱豹占为己有,可惜狍子脖子上有套索,豹子弄不走。他见豹子敢吃他的猎物,举棍就打。哪里知道,金钱豹不怕他,见到不是老虎来,愣是见谁都不怕,结果被他一顿少林棍当场打死。 老秦在兴安岭安了家,就有了“凶悍霸王”的称号,被林场领导点名了要他做炮头儿,对他很是器重。 大队长杨德政电话打给老秦的时候,老秦还在问老陶磨着要大虎。 老陶没耐心地喊了嗓子:“大虎送人了。” 套子王老秦这辈子没瞪过那么大的眼睛,他沉默了好半晌以为老陶忽悠他,就是为了撵他走:“不可能。你个老头儿送谁都不可能送大虎。” 老陶留下一句“爱信不信”转身就走。 老秦胆大,但也心细。他越想越是有问题,问了林场相熟的生产大队长。他一问才知道今儿个上午,确实有个姓李的后生去过陶家老宅,临走的时候也确实带走一条黑黄相间的青川犬。 刚开始生产大队长还不肯把话说全,被老秦恶狠狠落下话,软硬兼施后,才松了口:“大虎被李居安带走嘞。” 轰! 老秦脑中如同被雷劈。 他长白山柞树屯的人,专门为了大虎才来的李家屯,还在屯里作为外来户安了家。现在他心心念念的抬头香撵山犬,被人一声不吭带走了,叫他怎么能忍受? 套子王老秦紧紧攥紧老拳,牙缝里蹦出话来,“李居安?谁啊!” 好巧不巧,这时候大队长杨德政的电话打了过去。 杨德政开口就是:“老秦,知道李居安的事了不。” 第28章 红烧鹿肉的汤汁,浇在米饭上拌饭吃特别香 老秦是什么人?长白山有名的套子猎王。他一听,梦中情狗大虎被带走了,能放过那个人? 套子王老秦当即憋得脸通红,脖子老粗,眼珠子也瞪得通红,强硬道:“帮围叫姓李的那小子来!我倒是要看看老陶凭什么把大虎送给他。一个半路出家的后生小子他能有多少本事?” 大队长杨德政和炮头儿老秦商量后,一个文件重新提交给了林场领导处。 打帮围的名单里,又多了个名字:李居安。 …… 这时候,孙为民正回到家属屯。 他为了证明他能打帮围,除了给林场领导的助理写信,还专门把孙家保存的山参从匣子里掏出来,寻思得空把山参卖了去。 他眯着眼悄声道:“听人说人参又涨价了。赶有功夫就去找门路卖了。南方客商来收,每斤山参能卖到40块钱,回家就说卖了30块。” 这么一来一去,他还能白捡一张大团结,用来给林场打点关系也够了。 这个每斤的价钱相当于当时一个工人半个多月的工资。为了卖到更高的价钱,当地参农甚至还不远千里将人参带到沪、浙一带售卖。但这是6年的收成,不是一年的收成。 要是遇到干旱等自然灾害或者病虫害,参农就颗粒无收。当地参农守着3丈地,大半年都睡在参地边的窝棚里,半夜起夜都要看一眼人参。 现在,孙为民得到林场助理的消息,说打围名单没有李居安,只有他。 他裹着军大衣,特地去了趟李家土房。李居安啊,李居安,你心眼子算尽,也没算到爷爷我出院了呗。 他发现门口围了好多屯亲。 屯亲们一个个赶来帮忙李家,不是换鸡蛋,就是换一些酸菜,或者是送两盒烟,或者帮着把狼皮处理特制。李家多出来很多鹿肉,乡里乡亲来帮忙,都是人情往来,李居安也乐得割鹿肉换人情。 家属屯空气里都飘散开红烧鹿肉的香味。 孙为民眯起眼,比狗还灵的鼻子使劲吸着,寻着味儿就看见了炕桌上正在吃饭的李居安。 他被李居安打进医院后,好几天没见到他,这一见,他发现李居安似乎变了些,可能是气质变了,但具体哪儿变了他也说不上来。 最要命的是,现在李居安用青花瓷勺舀了一大勺红烧鹿肉的汤汁,浇在米饭上拌饭吃。 那红油汤汁,带着荤油的香味儿,小味儿挠挠的,拌饭均匀后一勺一大口,好吃到他能舔碗底,巴不得再猛添两大碗白米饭。 “这踏马是干啥呀,还真吃上油水了?” 李家大花碗里是鹿肉丁,拆骨肉蘸蒜泥,各种香到流油的鹿肉。 他嘴里这个馋劲啊,口水狠狠咽两下,满嘴生津都咽不干净。 “哪来的鹿肉?李居安,你别特么瞎说话嗷,快说哪来的鹿肉?还吃,勺子咋不掉地上摔碎你嘞。” 屯亲都说是李居安上山打的鹿肉。 孙为民说道:“别特么瞎扯淡嗷!前几天大烟炮,谁特么进山打猎,劲瞎扯!别扯犊子了。” 屯亲们围着李居安,乐呵呵地说着话,还有姑嫂看上了他打来的狼皮子。 孙为民一听,瞪圆眼仔细盯着狼皮子看。还特么真是狼皮袄子?还是整块的皮? 他揉揉眼睛,都以为看错了。这才几天不见,面前这人,还能是游手好闲就爱和他干架的李居安么? 他眯着眼,干脆把来意说明白。 “李居安,我好心提醒你嗷。这次打帮围你也甭去了,去了也没你的地儿。林场领导叫我去,没你份。” 这时候,大队长杨德政派人传话来了。 “李居安,这次帮围你还是去,炮头儿说了,要你做码溜子。” 辽沈以农业为主,而吉,黑以采集和狩猎为主,所以东北有着农业与采集、狩猎相结合的生活方式。在兴安岭人的生活中狩猎占有着重要的地位,“四季常出猎打围。有朝出暮归者,有两三日而归者,谓之打小围。秋间打野鸡围,仲冬打大围”。 打围的猎手现在是自由组合,广袤的北方山林即是现成的狩猎场,经人类长期驯化的猎狗,担负起围堵任务,已成为围猎的主力军。 这次林场组织的打围,李居安分得的活儿是码溜子,分为跟踪和贴踪,也就是发现猎物去向,最合适抬头香猎犬。越是复杂的活,越要丰富经验。这活儿派出,说明李居安的跟踪和贴踪实力,得到炮头儿的认可。 一番话落下,传话的人忙着办事,就转身走了。 孙为民怔了怔,好半天才愣愣道。 “啥?大队长要李居安做啥?码溜子?” 他在帮围里求了个好歹,才做上赶杖子,李居安上来就是需要跟踪和贴踪老道经验的码溜子? 他以为听错了。 他明明问林场领导撤了李居安的角色,他自己重回队伍,怎么李居安还能进帮围队伍? 边上陆家兄弟笑嘻嘻恭喜李居安。 “李哥,你和孙为民一起进山,这回也别把孙为民再打进医院了嗷。” 一群屯亲围着李居安,亲热地说话。 孙为民心脏咚咚狂跳。李居安当真要和他一起进山?李居安居然也被炮头儿选中了? 陆家兄弟吃人的最短,拿人的手短,一边帮着处理狼皮,一边笑呵呵道 “李哥,大虎这回跟了你进山,可有劲了。大虎跟踪绝对老道。” 这头猎犬他刚进屋就注意到了,是一条好狗。 但这条猎犬居然是大虎?是狗司令老陶当作宝贝,打死也不舍得卖的撵山犬大虎? 他心中难受的像是被人扎心了一样。怎么他进医院一趟,一切都变了那么多? 这时候,陆家兄弟看了看李居安脚边的篮子,又用羡慕的语调,叹了口气。 “这不是林梅家的吊篮么,林梅当包肉包子给你吃嘞?李哥,咱们兄弟两个用水果糖,和罐头都换不来林梅做的包子。真是老没意思了,她就对你好。” 孙为民内心有个声音在呐喊,这就没意思了嗷。 第29章 孙为民问陆家借头狗 孙为民心里难受,但嘴皮子还是硬的,还能继续和李居安顶撞。 他急道:“李居安,你嘎哈啊,别特么狂。你进了打围队,进就进了呗。还得瞅瞅你能带出多少分股才最要得。” 进山打帮围后,每个猎人都会分猎物,分多少,怎么分,也有主次之分。 都说家有千口,主事就一人。猎物是分股的,按人头算,每人一股,炮头儿的身份另外独占两股。若是有狗,头狗算一股,帮狗不算。 若是有枪的,枪算一股。山路太远,若是大牲口能把猎物拉回去,那大牲口算一股。 按照打帮围的规矩,孙为民细细给李居安掰扯。他要让李居安知道,别最后打完了帮围下了山,才发现没能分得多少肉。 别到后来,风头是出尽了,但分得的猎物少得可怜。 孙为民拿眼睛去瞅李居安,果然看见李居安沉思的脸。他看见李居安那细细寻思琢磨的表情,心里乐得哈哈大笑。 这回栽了吧。 就你一个打猎新手,还想在打帮围里讨个便宜? 码溜子又是个辛苦活儿,别到后来筋疲力尽累了一整天,回头好肉都给别人分光。 李居安仔细一想,是这么个道理,他伸出手开始自言自语掰扯。 “我一个人一股,大虎抬头香是头狗,算一股。莫辛纳甘猎枪,算一股。要是我还能得一头骡子,骡子把猎物拉回去也能算一股。” 现在他就能有三股,若是这次将收获换了钱,换一头骡子,就能再得一股,成四股。 炮头儿老秦一个人一股,炮头身份另外占两股,他也有枪算一股。但他的猎狗比不得大虎,不能作为头狗。所以这么算下来,炮头儿老秦也是四股。 他的分股,和作为老前辈的炮头儿是一样的。 陆家兄弟呆呆听着,懵地也掰手指算了算。 陆志强腾一下站起来惊呼:“还真特么不是瞎白扯!李哥要是有骡子,分股还真的能和炮头儿一样。” 孙为民脸蹭一下就绿了。 他看看李居安手里的莫辛纳甘猎枪,再看看李居安脚边乖乖趴着的最强撵山犬大虎,心里越琢磨越是不得劲。 特么的!好处都叫这小子给占了。 怎么他心里这么难受嘞,难受的他窝窝囊囊的,这口闷气哪里都撒不出气,哪哪都不得劲。他两眼一黑,被李居安气的,好像都要看见太奶了。 陆锦扬和孙为民是一起长大的好兄弟,祖辈又都是猎户,打小关系好到能穿一条裤衩。他瞧好兄弟心里憋屈,安慰说道:“规矩都是人定的,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要是你能得一条头狗,可不分股也就上去了么。” “而且嗷,打猎这玩意儿,心不稳,枪法再好,肯定也是白扯。” 孙为民猛地一拍大腿,大笑道:“还是兄弟这话咱爱听。” “不是得了杆枪就牛批,还得心稳才能打得准。而且咱就说,大虎也未必就是头狗了。大虎虽然名声强,是个抬头香,但说起经验,还真的未必比得上陆家的大黄。” 陆志强掀了个眼白:“哎呀,提咱家大黄嘎哈。这事打住,别可哪胡咧咧嗷,大黄还真不可能。” 陆志强能不知道孙为民心里的小算盘? 孙为民就是想借头狗来了。 陆家祖辈就是猎户,当年8条狗里死了7条,只有一条头狗大黄活着回来了。 老当益壮的大黄,正是沉稳经验丰富的年纪。若是大黄进了打围林场,论起力量,速度,胆识,确实不及大虎。但若说起实战的阅历,和随机应变的经验,未必不比大虎弱。 孙为民要是手里得了头狗,那分股就能再多一股,加上猎枪,他就是3股,能和李居安较量个高下。 陆锦扬抹不开脸,好兄弟借狗,他不敢吭气。 孙为民还在逼逼叨叨地求着借狗,抬头龇牙道:“陆志强你放心呗,你把大黄签给我,回头我得了分股,下山给你买三罐麦乳精,不给你爷叔知道。” 陆志强虽然心动,但还想挣扎。这时候陆锦扬急了,生怕他反悔,急道:“三罐麦乳精你小子记好了啊,少一罐爷爷我都打断你的腿!快滚犊子吧。” 陆家兄弟两人一想到能有三罐麦乳精,干嚼那滋味儿美的咧,两人走到土房子外,还能搁院里大笑起来。 …… 陆家兄弟和孙为民离开后,妹妹李晓走到李居安边上,仰着红扑扑的脸,小眉头锁得紧紧的,怯生生道:“哥,咋办啊。陆家哥哥要把大黄借给孙哥。大黄是头狗,那大虎肯定就不能做头狗了。” 李居安也知道这个理儿。 十里八村都说大虎好,是最强撵山犬,最好的抬头香。但这次是打帮围,炮头儿又是老秦,最看中临场的实战经验。老陶训狗强,但老陶不进野猪林和深山打猎,山里那些弯弯绕绕的老参道,针叶林土路,大虎并不认得。 老狗大黄识路,还经验阅历丰富,加上大黄当初是8条狗里唯一活下来的一条,还是当年村里名声赫赫的头狗。若是大黄真的被借进帮围队伍里,那大虎的头狗地位可就不保了。 妹妹李晓很担忧。 母亲宋兰花刚用鹿油炸了几锅馒头片,寻思喊李居安出来沾沾油水,就发现兄妹两人还在说话。母亲用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递给李晓半锅炸馒头片,让李晓吃了后抱柴火去。 母亲坐在炕边,对李居安说道:“姓孙的那个混小子和你不对付,娘知道。陆家兄弟过去帮着姓孙的欺负你,娘也知道。” “现在好不容易陆家兄弟和你关系亲近了,孙为民又来拉帮结派,拉着陆家兄弟给你使绊子。” 李居安知道母亲是担忧他,所以说的话也有些口不择言。他拍拍母亲满是薄茧的手,笑道。 “放心吧妈,分股这件事儿子不会吃亏。再说了,各凭实力打猎,就算分得的猎物少,回头儿子牵着大虎,进母猪沟野猪林再打几头黄毛子,回来做红烧大猪肘子杀猪菜。” 母亲宋兰花听着急道:“你小子还敢一个人进山胡来。咱家是缺这几顿油水了?” “妈,这事儿打住,我心里知道你放心。” 他吃了几块鹿油炸馒头片,又用口袋装了几块,然后扛上三张狼皮,和多余吃不完的鹿肉,和老陶还给他的熊瞎子肉,飞龙肉,和野鸡肉,去赶林场小火车。 孙为民有一句话没说错,打猎这玩意儿,心不稳,枪法再好,肯定也是白扯。 屯里有猎枪的人非常多,双筒猎枪居多。那个年代人们的动手能力特别强,猎枪子弹要自己做。 老陶除了会训狗,还会做子弹,他听陈家寡妇说,老陶用玉米面熬一大锅糊糊粥,把融化的铅水倒入粥里,铅水就变成细小的铅粒,凝固后落入底部,这样就可以获得铅粒。再把火药和铅珠按一定的配比和方法装入弹壳,封装后就获得了猎枪子弹。 空弹壳是可以捡起来,重新装填后接着用的。所以老陶家有些弹壳反复使用后变了形,没法再往里装填东西了,那就只能把它们丢弃掉,再捡新的空弹壳制作。 李居安当机立断,老陶是个怪人,除了狗痴,还有一条就是烟痴。他再去一趟县城集市,换两包好的烟,再把皮毛送进供销社换了钱,买些进山的必须用品,就能做好打帮围的前期准备。 他对着脚边的大虎,吹了声唿哨:“走嘞,还没进过县城呗?去那嘎达热闹热闹去。” 第30章 换狼皮,收骡子,收获丰厚 坐林场小火车一回生两回熟。 李居安交了2分钱车票,列车员都眼熟他了,看看他脚边的大虎想要说什么,他递上一根烟。列车员摆摆手让他上车。 一人一狗到了县城,直奔供销社的皮毛收购区。 山区猎物很多,还有城里的猎人要坐火车去农村打猎,一般都是星期天起早去,晚上回来。这天来县城集市的猎人特别多,都是猎大爪子,抓悬羊,老庵子的老猎户。 集市猎户多,问的人少,他干脆去供销社的收购站。 供销社收购站里,废铜烂铁都收。管收皮毛这块的人,刚好是供销社收货员江曼的姥爷。因为姥爷早年有做皮毛生意的经验,所以收购站让姥爷去管收皮毛这块。 收购站里排队等着的猎人很多,他们一边等管收皮毛的姥爷一边显摆自己的收获,有拎着跳猫子皮的,有拿着悬羊皮的…… 皮子的收购价值取决于品种,还有皮子的品相以及大小。普通的貂皮紫貂能收个370块,狐狸皮60块,火狐狸皮80块。 他注意到一个提着四张黄皮子的年轻猎户,一张换了18块,另外还有残破的黄皮子皮一个8块。年轻猎户血气方刚不太服,梗着脖子和江曼姥爷吵了个不可开交,差点动起手来。 排队的猎户不干了。咱们后头还排老长的队等着换皮子,你把收皮的老头儿打了,咱们今儿个还怎么换皮子钱? 三个五大三粗的老猎户,那年轻猎户咯吱窝一架起来,插队进去开始换灰狗子皮。9张完整的灰狗子皮18块,4张残破的4块。 李居安看得仔细,待到他排到队后,将三张熟好的灰狼皮换了一张150块,三张450块。 狼一身都是宝,他兜里是拔下来的狼牙,完好的狼牙换到一颗一二十块,五厘米的狼牙则能卖一百块以上。 周围老猎户看得瞪直了眼,怔了怔。 年轻猎户惊讶地上下打量李居安,奇道:“小兄弟敞亮人儿啊,这些全是你打的?” 李居安抬眼咧嘴,点了点头。 他们更惊讶。猎户都知道狼皮卖得好,而且狼浑身上下全是宝,要不是送进供销社收购站,而是出口,那价钱能卖得更高了。 但哪怕是老猎户都不敢轻易去打狼。就是因为狼的报复心极重。若是打狼,打到母狼,能被公狼和狼群追着惦记好几年,若是打到小狼崽那更是完蛋!整个狼群报复心极重,可以好几年就跟踪一个猎户,逮到机会就为了报仇将他撕碎。 不是不敢打,而是打狼后果很严重,稍有不慎,能栽进沟里去。所以老猎户不轻易主动招惹狼。 但李居安年纪轻轻,瞧起来也就18岁的模样,比那年轻猎户还小几岁,居然一出手就换了三张厚厚实实的大狼皮?而且每一张都品相好,尺寸大。他们光是想想,就忍不住脊背发凉,能想象到他经历了怎样一场恶战。 年轻猎户宋德生张了张嘴,使劲盯着李居安瞧。他有心和李居安结交,当即开始套近乎,攀交情。 “小兄弟挺能够啊,住哪个村的,回头进山组一个呗。” 他刚走过来,还没接近李居安,就被李居安脚边的大虎狠狠凶了一口。 大虎不喜有陌生人靠近李居安,除非是屯里漂亮的大姑娘,更何况猎户身上都血气重,带着血腥味,难保来头不善。 猎户宋德生被猎犬吓了一跳,这才注意到青山犬。大虎腰部硬朗、力量大、前胸看起来胸腔骨凸,说明气门大,好长途奔袭,协调性好。而且大虎毛枯。 猎犬的毛,油光发亮的不好,赶狗油毛就懒,主要是脊梁上的毛要粗。 年轻猎户宋德生见李居安没搭理他,也有些尴尬,拿大虎开话题,“好狗啊,还是大瓦鼻。这种狗鼻很难找,找到这种狗鼻的狗十个就有九个可做掌骚狗。” 李居安有了陆家兄弟和孙为民的借狗前车之鉴,对陌生猎人也多了心眼子。 他也没搭话,将雄性梅花鹿的鹿角从编织袋里拿出来,给供销社收购站的姥爷称重量。 好大一对公鹿角,而且非常完整,还保持着原始状态,没有经过人工打磨,品相极佳。更稀罕的是,老鹿角已经骨化,能有药用价值,一公斤的价格能按照中药店收的价格卖。 沉甸甸的公鹿角一出现,整个供销社收购站的目光都集中过来。 老猎户们惊叹地怎么都移不开眼神。 “这老鹿角都骨化了,少见啊。” “小兄弟,在哪嘎达打到的,讨教讨教呗。” “这头鹿可能换好多钱了,全身都是宝贝啊。” 鹿的全身都是宝,许多部位都可入药,其茸、角、血、鞭、尾、胎、筋、骨、肝等都是可供药用的名贵中药,很多还是食疗的上好食材。 李居安将带下山的鹿身体部位,给供销社姥爷换了150块钱。 他数了数厚厚一沓大团结,都说男人兜里有钱,心里踏实。他攥着厚厚一沓钱,赶紧贴身放进里衣里,心中非常满足。 他和老猎户们唠了唠,还和年轻猎户宋德生侃了几句大山。都是进山打猎的同行,说起话来也很投缘。 宋德生家里人在纺织厂上班,刚好能搞来缝纫机票。李居安一听内心大喜,赶紧打点了关系,送了烟酒,托关系搞一张缝纫机票。 在80年,买什么都需要票证的这年,缝纫机,可是每家每户的宝贝,也是当时非常实用和值钱的一个大件。缝纫机票要托人搞来,更是珍贵。这个缝纫机票,还得规定要在哪一天之内把它买回来,不买回来这个票就作废掉了。 李居安抽了一张钱,让宋德生写了张据条。宋德生本来就是无本买卖,加上他有心和李居安结交,也欣然打包票应下。 宋德生听见李居安和老猎户唠嗑,说要牵一头大牲口,能进山拉猎物的最好。他立马拍着胸脯打包票:“都是兄弟,这种小事儿哥包你满意。我有亲戚在生产队拿铁饭碗,和生产队长忒熟。我叫他给你牵一头好骡子,保准比集市上卖得那些牲口强。” 都是爽快人,李居安正愁没地方买一头好牲口,集市上的骡子又贵,脚力也未必好,性格若是犟这才难训。要是能得一头生产队的骡子,何愁打围没有牲口拉猎物? 他赶紧应下来,只要生产队牵来的骡子性子好,脚力好,其他都好说。 第31章 买老三五,买一转蝴蝶牌缝纫机 买缝纫机除了要钱,还得要票证。但有钱加上托人情关系,就能搞来票证。 李居安和宋德生谈妥了。当天下午,宋德生就赶巴巴从袖口里,小心翼翼送来一张缝纫机票证,当宝贝似的贴身藏着,生怕路上弄丢。 “哥,下回进山打猎,喊上兄弟嗷。” 宋德生也是个爽快人,他收了钱,心眼子都写在脸上。 他还想借着李居安这条关系,真正地进山做一个猎人,狠狠耍一把威风,回头和家里亲戚吹牛皮,脸上也有光彩。而不是像他现在这般,自己在林场外头瞎摸索,门外汉打的小型猎物都摆不上台面。 两人各自得了想要的东西,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李居安揣着缝纫机票,和厚厚的两沓大团结,照例贴身贴着里衣放,然后去了趟供销社。 供销社进门,满目都是各种生活物资和农副产品。2分钱的糖块、花皮球5毛钱、1个笔记本1毛钱。 这年头买什么都离不开票。像糖,要糖票,布要布票,还有棉花票,还有豆腐票,干子票。 母亲宋兰花做了个记账本子,都是记录这些票证,肉票油票用了多少。母亲还专门做了一个小盒子,木盒子,把家里的票全部都放在盒子里。票证不能找不到,丢了可就买不到了。 他这回进供销社,除了买些汽水,罐头的日用品,还为了给家里添一些大件。 李父结婚的时候不富裕,60年代结婚都是低调婚礼,嫁妆是奢侈品。那阵赶上困难时期,李父找个木匠给婚房订做个大木床、大衣柜和桌子、椅子等木制家具,凑够“36条腿”就和母亲结了婚。 现在李父病逝,家里只有孤儿寡母,李居安作为儿子自然要扛起李家。 母亲宋兰花素来节俭惯了,平日里除了日用必须的开销,绝对不会多花一分钱,就连缝补衣服,都没有顶针箍,手指经常被针戳的都是眼子。 李居安在生活区转了转,买了些日常用品,去看了看缝纫机。 好巧不巧,五金区的收货员江曼这周被调到生活区。 江曼面无表情地对顾客说话,一边埋头填写着单据。她将顾客递来的布票、3元钱和自己填写好的单据裹成卷,夹在头顶上的钢丝夹子上后,用手中的尺子用力一挥,“呼”的一声,就传到收钱柜台的上方了。 收钱柜那头的大姐便根据单据上的款项收钱、找补后,在单据上单个章。又将单据和找补的零钱夹在钢丝夹子上,传送回江曼的头顶上。 江曼一抬头,刚好看见李居安,脸上扬起笑容。 “这位小同志,今儿个又来买枪?” 都说一回生,二回熟。李居安对江曼也有些印象。 80年代卖肉与粮油售货员是最吃香的行业,比现在的公务员还吃香1000倍!铁饭碗,加金饭碗的工作,就是到供销社做一名营业员,多神气啊!甚至比上大学还更有吸引力。 他上一世听说有屯里发小进部队当兵,从部队转业后,被分配到供销合作社。在农资农采门市部做一名营业员。这让他对供销社充满向往。但可惜啊,供销社他是没门路进去。 李居安笑道:“不买枪。女同志,你们这个老三五可不可以开零买呢?” 东北圈里最流行的顺口溜:\"穷长白,富三五,王八犊子抽蝙蝠\"。当年长白参一包一块八,后来涨价到两块、两块三、两块五。味道不错,性价比很高,在“学生族”风靡一时。 但论起最体面的高档货,还得是金牌老三五香烟。 在后世,他85年,经常在南方街头的一处香烟摊买烟,盾牌0.62元、大前门0.52元、万宝路3.50元、红双喜1.90元、三五3.10元等不同的价格。 他现在刚卖了狼皮,鹿角手里得了钱,要买自然是买高档烟,用老三五去对老陶投其所好,叫烟痴老陶松口。 江曼笑眯眯道:“能开零买,要多少。” “五支。” “妥嘞。” 李居安买了老三五,又看中蝴蝶牌”缝纫机。 对于八十年代初的人来说,缝纫机就是那个年代的缩影,是一个时代的符号。彩礼“三转一响”,其中一转就是缝纫机,所以在那个年代,缝纫机就是奢侈品,不是新婚的小康家庭,是根本没那个经济实力购买的。 而蝴蝶牌缝纫机,和永久牌自行车、上海牌手表一起,并称为婆家可以提供的最为体面的家当,也叫着名的三大件。 李父结婚时只有36条腿,没有三转一响,李居安现在手头宽裕了,自然要哄娘开心,把娘年轻时候没得的都补上,让家里人也跟着沾沾他的光。 江曼杏仁眼看着李居安,目光有些疑惑,在她看见李居安小心翼翼掏出一张缝纫机票后,微微一愣,呆了呆,然后微笑着打趣。 “买三大件,要去姑娘家提亲呐?” 李居安哭笑不得:“我这年纪提什么亲,家里都还没缝纫机用,给自家买的。” 江曼大大的杏仁眼盯着他瞧,噗嗤一声也笑了,调侃道:“想来也是,要是真有姑娘家相中你,你哪能天天扛把枪进山,风里来雨里去的拼命,还不得陪着姑娘家唠嗑。” 李居安故意顺着话逗她闷子:“要是真有姑娘相中我,我可不得天天读书看报的,提升提升文化修养,不然好人家姑娘哪个愿意和我相亲。” “话也不能这么说,文化人有斯文人的好,进山打猎也有糙的好啊。” 两人侃大山了几句,后面顾客催了。 江曼这才低下头,带着笑容埋头给他填写缝纫机的单据。她接过李居安递来的缝纫机票,140块钱,将填写好的单据裹成卷,在头顶上的钢丝夹子上一夹,尺子用力一挥,“呼”的一声,传到收钱柜台的上方。 收钱柜台的大姐,盯着她看了有一会儿,推了推鼻梁的眼镜,收钱、找补后,在单据上单个章,又把单据传回给她。 “江曼,你姥爷刚才找你,你得空休息了去收购站找他去。” “好嘞王姐。” 第32章 小兔崽子,还挺上道 李居安小心翼翼扛着编织袋,里头装了他花大价钱买的蝴蝶牌缝纫机,心里美得不行。 林场小火车站,站着不少人,附近村里的猎人都在等车。有的将手里带来的肉卖光了,有的手里还有些零星的皮毛和肉。每个猎人互相看了看,挺直了胸脯像是在炫耀今儿个一天的收获。 李居安十分低调,站得很靠角落,也不和人搭话唠嗑。 他已经不是上一世的愣头青。他知道人有钱,就得捂紧口袋,闷声发大财。哪怕是亲戚间也不能透风吹牛皮。 笑你无,恨你有。这就是世道上谁都逃不过的人性。 李家土房子里,迎来了新的物件。 三大件之一的缝纫机,让母亲宋兰花大为惊奇。 宋兰花一看到一架缝纫机从编织袋里掏出来,惊愕地愣了愣。她记得同村嫁进李家屯的姐妹,钱丁香家里就有一台缝纫机,是她汉子结婚时候给的彩礼,还是个二手的,被钱丁香当作宝贝似的疼。 现在,李居安带回家的蝴蝶牌缝纫机,她看见它时,缝纫机头是用一块镂空的纱布盖住的,当掀开纱布,露出“工”字形机头时,那精美机身、靓丽的图案十分吸引人。 宋兰花心中情绪起伏,情绪潮水般的潮起又潮落,她眼眶倏地红了。 儿子大了,会疼娘了。 她这几年一个人拉扯家里的辛酸和疲惫,顷刻间散的一干二净,心里只有惊喜,和对儿子辛苦进山打猎赚钱的疼惜。 “儿子啊,这架缝纫机得多少钱哎。” 李居安笑了笑,随口道:“妈你猜呗。” “这么好的缝纫机,至少得80来块呗?” “这么巧了么,还真是!不愧是妈,猜得就是准。” 他也不道破。要是让妈知道这架缝纫机不是80来块,而是140块,妈能心疼地跳起来。他倒不是怕妈心疼骂他,而是担心妈看缝纫机太贵,用起来心里有负担。 要知道,那时一斤小麦才0.2元一斤,想买一台缝纫机,至少需要四亩地的收成,所以普通家庭根本买不起,这也成为他小时候心里的痛。 李家土房子里,缝纫机这物件特有的“哒哒哒”声很是悦耳动听。 李居安坐在炕桌边,看着母亲宋兰花转动缝纫机的手,落入眼前的是飞快转动的手轮、轻快的踏板以及妈妈专着的样子,在变化的针头里缝制出一件件精美的衣服、窗帘和整套,让家里的色彩变得更加鲜艳。 妹妹李晓坐在边上学,一边吃着他带回家的零食和水果罐头。妹妹甜滋滋的笑容,当真是比水果糖更甜,他坐在边上看着,心里柔软的一角被触碰。 上一世他发达的时候,母亲和妹妹没有沾到光,没有花到他一分钱。现在他重生后金盆洗手,做的都是干净的营生,全是明面儿上可以用的钱。他定要弥补妈妈和妹妹心中的遗憾,和他对家里人的遗憾。 一架经典的“蝴蝶牌”缝纫机,让李家土房子里其乐融融,温馨极了。 …… 晚上,李居安带上零买的五支老三五,进了趟陶家老宅。 大烟炮缓下来,风雪渐停,估摸着第二天林场就会组织打帮围。他得赶在打帮围前,补充子弹。 当地猎户都是自己捡空弹壳,往里填做子弹。这样的弹药又便宜,效果也不赖。 老陶手里就有的自制的弹药卖。 陶家老宅灶间,陈家寡妇晚上正在包酸菜馅饺子,她喊道:“老头儿,我剁馅了,你烧点水,晚上烀肉!” “好嘞!” 李居安还没见过那么爽快听话的老陶,都说老鳏夫老陶是个怪人,但在陈家寡妇面前就乖得和什么一样,当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他站在院门口一喊,陈家寡妇热络地迎出来,对着里屋大喊叫老陶出来。 李居安看了看走出来的老陶,这老头儿脸上又恢复成不好惹的怪人模样,一脸严肃板正。李居安一拍脑袋,当机立断直接对陈家寡妇笑道。 “陈姐,明儿个我要进山打围,想要问陶爷买点子弹,帮我说道说道呗。” 他递上两根老三五,陈家寡妇笑骂:“都是屯亲,一个屯的人,说什么买啊,卖的。老陶啊!小伙子问你要子弹,你上回多做的都拿过来。想吃新鲜肉就上山打呗,谁乐意吃冻肉啊,小伙儿啊,你多拿点子弹,回头多打点肉。” 老陶原本板着一张老脸,沉着脸看李居安。但被婆娘一吼,老陶没了脾气,只能转身去屋里拿盒子。 李居安抬头龇牙到:“多谢了陈姐。这几支烟是我孝敬陶爷的。” 得嘞,不收钱,总得收烟吧。 没想到有陈家寡妇在,老陶变得那么好说话,可不就是软肋么。看来下回有求于老陶,都不用费劲去买烟,直接送冻饺子给陈家寡妇,比递上好几盒烟都好使。 “哎呀不用不用,小伙儿你甭客气。都是自家屯的人,不说两家话。烟你自己那去抽。老陶啊!败磨磨唧唧的,盒拿来了没。多拿点,拿个10盒。” 一盒标准25发子弹,都是7.62x54mmr,合适莫辛纳甘步枪。 莫辛纳甘步枪使用了盒式弹仓供弹设计,弹仓位于木制枪身下、扳机护圈前面。这种单发装填式步枪的弹容仅有一发,必须一发一换。 李居安谢过陈家寡妇。虽然她客气不要任何礼,但他离开的时候还是把兜里的5根老三五,搁在窗台上,转身离开陶家老宅。 老陶沉着老脸,走到窗台边,摸了摸老三五香烟,然后微微眯起眼,还没用火柴点燃,就凑上去对准老三五含住,深吸一口气。 烟草淡淡的香味,这味儿纯正!浓厚又醇厚。 可真是好烟! 呵,小兔崽子,还挺上道。 老陶也不客气,划了根火柴,小心翼翼点了老三五,就含进嘴里吞云吐雾,那阖上眼享受的表情别提多有滋味儿了。 老烟民,谁能拒绝老三五的诱惑。 老陶一边吐着烟圈,一边拿眼镜去瞅远处的李居安。 陶家老宅门口就有一个枪靶场。 他只见李居安走到枪靶场门口,用??桥夹快速装填子弹,装弹1发,将剩余的弹槽放进兜里,抬枪上脸对着屋外的枪靶场瞄了瞄。 李居安把手中枪往起一端,枪刚一上脸,用3.5倍镜瞄准远处枪靶场的靶子,直接就开了火。 嘭! 枪靶场的靶子距离他约莫有200米距离,在瞄准镜放大下,靶子被他射中7环。 老陶耸了耸肩膀,冷笑了两声,然后摇了摇头。 第33章 老陶的特训,拿飞雀练枪 老陶叼着一支老三五,满脸享受地不舍得撒嘴,然后跑到院子里,那里有个晒粮食用的圆筛子,筛子下面有些五谷杂粮。 原本筛子下面有一根木棍竖着,撑起一个缝隙,刚好能让麻雀进去。木棍还绑上一根细细的绳子,绳子一头一直拉到屋子里。只要有麻雀一进去,屋里人静静等着。直到一只麻雀进入筛子了,两只麻雀了,三只,四只……直到确定进去七八只的时候,捉绳子的手猛的一拉绳子,筛子就扣了下来。 老陶拿起装粮食的编织袋套在筛子上,在编织袋一边慢慢地拿掉筛子,被扣住的麻雀进袋子里了。 野生新鲜的麻雀,还没过水,也没在烤火正旺的炉子内壁烧,还是活蹦乱跳的。 李居安看着老陶扎起编织袋,好像已经嗅到烤炉子内壁里,麻雀肉那独有的香味。俗话说的好“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只能吃的就是背上的像指头那么大一点肉,但这小滋味儿挠挠的足够让人回味无穷! 老陶抬眼就见李居安直勾勾盯着编织袋里的麻雀,气笑的骂了句。 “完蛋玩意儿!枪打得稀烂,就知道吃!” 李居安心里不服。 他上一世好歹在南方山里跟着猎户混了好几个月,基本枪法,基本的狩猎经验,绝对没有问题。可以说他上一世带来的本事,足够在屯里当个逍遥猎户,吃喝不愁。 更何况,他还打下三头狼。要不是枪法过得去,怎能叫他一个人打下三头狼,还有一头大孤子? 老陶见他不服的脸,好笑地哼哼。 他将编织袋打开一条缝,伸出满是茧子的大手就往里一掏,从里面掏出只活蹦乱跳的麻雀,然后不耐烦喊道:“嘎哈呢?还发愣?不装弹以为你用的是双管嗷?” 李居安手里的莫辛纳甘步枪是单管,每次只能打出一发子弹。他刚才扣动扳机,用一发用来打靶,现在还想继续打靶子,就需要换弹。 他赶紧地右手将枪把子往下一撅,拇指,食指捏着里面空的子弹壳往出一拽,在把手心里攥的一把子弹塞进枪膛。 咔,轻脆的一声过后,老陶将手里挣扎的麻雀一松,喊道:“打下来!” 大多数情况下,猎枪非常适合用来射击空中运动目标。若是后世,射击训练场地里会有练习射击飞盘,然后再转到打猎或其他种类的射击。 但80年代,哪来那么多训练场地?大山里的猎户想要练出枪法水准,都得实打实地靠射击实战积累经验。 李居安眼看着麻雀从前方飞出,再举枪瞄准运动轨迹,沿着其运动轨迹线转动枪身。 预判,瞄准。 他在目标运动轨迹线上瞄向目标前方一点,扣动扳机。 砰! 轻脆的枪响过后,他深吸气,合上保险,检查射击成果。 空中麻雀以一个漂亮的转体,笔直落下来。 一击命中! 李居安眼里满是骄傲,满足的不行。 他要叫这个怪人老头儿看看,什么是先天狩猎圣体,哪怕没有训练,也能一枪入魂。将飞行中的麻雀精准打下来。 没想到,老陶摇摇头,又从编织袋里抓出一只麻雀,喊道。 “你咋这么能墨迹呢,麻溜儿地爆头行不?别像个老娘们儿似的去打那鸟的肚皮。” “你败在这磨磨唧唧,得亏这玩意儿小,要是大家伙,你打肚皮,有啥用。瞧好了小伙儿,打得就是眼珠子。” 李居安满心不服气,他觉得怪老头不过在找茬。 老陶抓起墙角边抵着的一把唧筒式猎枪,麻雀放飞,老式土枪架起,枪口对准高空就是一枪。 砰! 唧筒式猎枪声音很大,子弹小眼儿进,大眼儿出。 等麻雀歪歪斜斜掉下来后,另一边血肉模糊的不成样子。 李居安在地上拨拉两下,这才发现一边当真是直中雀儿的眼珠子。 他这才倒抽一口凉气,内心颤了颤。服了!真是服了! 老爷子当真是有两把刷子,看来他侃大山吹过去年轻时候的事,还真不是在吹牛皮。 老陶悠哉地叼着烟,嘚瑟了两下,当真等到了后生的这句话。 “陶哥,准头真稳,也教教我呗。回头再给您带烟。” 老陶表情面不改色,依旧沉着脸冷冰冰的,但只有咧开的嘴角和露出的大黄牙,能看出他心情好极了。 当晚,一只又一只麻雀从编织袋里飞出,独属于李居安的枪法特训,开始。 …… 李居安是顶着蒙蒙亮清晨的晨光,才回的李家土房子。 母亲宋兰花昨天从陈家寡妇嘴里得知儿子在老陶家,心里还有些担心,老陶在屯里的口碑可不咋好。现在她看见儿子终于回家,心里大石头可落了地。 她站在院里门口,迎出来喊道:“咋一晚上没着家,饿坏了吧,快进屋吃饭,我弄俩菜。” 李居安练了一晚上枪法,顶着山林的月光打了一晚上的麻雀,非但不困,反而神清气爽,精神特别好。 他从只能给麻雀爆肚,变成可以精准爆头,然后在老陶指点和自个手感的琢磨后,也能同老陶一般,预判出麻雀眼珠子的位置,一枪打眼! 飞快的进步速度,就连老陶都沉着脸,内心不得不承认还是年轻后生学东西快,他,老了,学什么都没年轻人那么利索。 但老陶肚里承认,嘴上可不会承认,他嘴上只会冷冰冰地板着脸喊:“还差点儿意思,再练练。” 这么一来一回,李居安就练到大早上,枪管滚烫。 好在老陶也是个爽利人,也没要他东西,直接把子弹给补上了,还教了他简单的空弹壳填弹的技巧。屯里猎户都是这般自制弹药,又便宜效果又好。 李居安对母亲应了声,坐在炕桌上。妹妹李晓已经吃完了,早饭是玉米面馒头,搭配一根腌得很咸的咸菜和一碗玉米面汤。 他回来后,母亲宋兰花又切了一块酱鹿肉,嚼起来很有嚼头韧劲,带着酱肉独有的香气风味,在舌腔里咀嚼嘎嘎香。 他大口啃着苞米面馒头,咬咸菜,嚼着酱鹿肉,大口灌着热乎乎的玉米面汤。一顿早饭吃得酣畅淋漓,非常暖胃。 今日就是林场组织上山打帮围的日子。 大烟炮天刚过,暴风雪停歇。 炮头儿老秦四处张罗人,通知林场保卫科,家属屯猎户们,准备起早进山下套子。秦炮是一带有名的炮手,他每年冬天都要统领伙伴们进山下套子、打猎,今年刚好被林场领导请来了。 李居安已经吃完早饭,换上靴,往靴子里塞进保暖的乌拉草,在腰间扎上麻绳,挂上侵刀,水壶,背上莫辛纳甘步枪,兜里带上五盒标准满配的7.62毫米子弹盒。他喊上青川犬大虎就要集合进山。 妹妹李晓晃着腿儿,下炕桌去院子里和大虎玩儿,没一会儿院门口来人声。 李晓脆生生对着里屋喊:“哥,快出来,来且了。” 第34章 进山打帮围,骡子到手 来的人是年轻猎户宋德生。 上回李居安托关系,从宋德生手里,拿到纺织厂采购员送过来的缝纫机票,给母亲买了台蝴蝶牌缝纫机。宋德生有心和他结交,说要是还有需要的东西,再找他。 李居安听着好听话,听过就算了,都说无利不起早,要不是他给了宋德生钱和实惠,托他打点关系,这小子肯定不会忙活的那么勤快。 他想要买一头骡子。80年代牲口交易,尤其是农村的骡子是非常吃香的东西,几乎家家户户都期盼着有一头骡子帮忙生产。要是能干啥事出门牵着骡子,都能省心好些。 集市市场上有一类人是牲口贩子,他们专门倒卖牲口,低价买进,高价卖出,从中渔利,有时还强买强卖,使买方多出钱,卖方少卖钱,干扰市场正常交易。李居安想要买骡子,好骡子还得从生产队里分。 所以他又给了宋德生一笔实惠,托他从生产队带一头勤快,肯干活的好骡子。 这不,宋德生赶在清晨,送骡子来了。 时间来的刚刚好。 李居安刚好要进山集合,若是能牵着一头骡子,就是可以运输大型猎物的大牲口。在帮围里还能被分得一股。 虽然这次出发,大虎算不得头狗,他一人一股,猎枪一股,大牲口骡子一股,按照比例每个猎物能分得三股,也是很实惠了。 宋德生笑容满面:“哥,你是不知道啊,生产队分给我家的这一头骡子,可是宝贝。要不是我亲自去讨要,大队长都不舍得给我嘞。” 李居安知道这小子出3分力,嘴皮子利索地能吹出10分。 他也不计较这些,他开始检查骡子。兴安岭的老话说“腰长腿细,到老不成器”,这是买牲口的诀窍。 “长脖骡,长尾马”,那是可遇不可求的好牲口,耐力好,能干,总之见到别犹豫,下手买没错的。 二来得看蹄子。蹲蹄(窄蹄)骡子,扒蹄(宽蹄)马。窄蹄骡子健步,特别能走,耐力好。 而马走起来,就有些奔驰的劲头,自然要是宽蹄,才又稳当又有速度。拉个货啥的,别提多顺心了。 李居安检查了骡子的体态和牙口,都让他十分满意。当即他把约定的好处给了宋德生,牵起骡子就准备出发。 宋德生笑眯眯地跟在他身后走,和个小迷弟似的。 “哥,这匹骡子可是生产队的神物。您得了这匹骡子,耕种、收打、运拉、出远门购买盖屋用的砖石木料等,就如虎添翼!种地也都特别有劲儿。” 李居安点点头,一出门就撞见同样也赶着集合的人,孙为民。 家属屯里,邻近的几户人家,就孙为民和李居安出门赶到了一块儿。陆家兄弟不在。 陆家兄弟没在打帮围名单中,因为陆家不做猎户好多年,只有那条经验丰富的大黄狗作为头狗被孙为民借去,带进山。 陆家兄弟也没和陆家爷叔招呼一声,悄悄就收了孙为民的两罐麦乳精,把大黄狗借给孙家了,陆家爷叔现在都不知道。 孙为民钻头看见李居安也是一愣。 孙为民抱着他的56式半自动步枪,还有借来的头狗大黄,上下打量李居安,阴阳怪气道。 “干啥去?还带上朋友了嗷。去喝大酒、掷骰子、推牌九耍钱玩呗!” 他盯着李居安的单管猎枪直笑,眼里的得意劲都能满溢出来。 他掂了掂手里的新换的56式半自动步枪,炫耀自动步枪的连发,越看李居安的单管单发的莫辛纳甘步枪,心里越是有优越感。 “单管进山能干啥,打一枪换一弹的,几枪都补不到一头飞龙。” 他瞧不起半路出家的李居安。 家属屯里,喝得醉眼朦胧地老头出门,举起一碗老烧刀子烈酒,哈哈笑道:“小孙,你!是咱长白山里拿枪的神,是打猎的神!” 孙为民枪法很精准,在屯里人称钱头炮,枪法奇准,打飞龙对眼穿,基本打啥东西都是一枪毙命。这事儿就连大早上就喝醉的老头子,都知道。 孙为民被夸得飘飘然,他对他自己的枪法也是极有信心,特地抱着56式半自动步枪,在李居安面前晃悠。 “李居安,知道码溜子咋整么。你是做跟踪,还是做贴踪呐。” “你要是心里害怕,就问炮头儿改一个得了,别碰我的赶杖子就成。咱们做赶杖的可得是老手,弄得不好一个冒仗猎物跑喽,炮头儿一年白干!可得拿你开刷出口恶气的。” 这回打围,孙为民作为赶杖子,又被称为响杖子,负责轰起野兽向预定目标位置驱赶。另外还有个截仗,两方得掌握好时间配合,在预定地点将猎物赶进去,然后由枪法最准的猎手先开枪,将猎物击倒。 李居安被分到的是码溜子,大虎是抬头香,作为跟踪猎犬。都说能者多劳,大虎低头香也很强,所以贴踪的活儿也归李居安干。 说白了,还是帮围队伍看李居安是个新人,加上他又刚好得了兴安岭最强的抬头香大虎,所以欺负他罢了。活儿多干,但分股还是照旧分。 孙为民逞嘴皮子功夫,李居安也不惯着他。 李居安也不动拳头,懒洋洋道:“56半,咋地你要连发,眨了眨眼就要清空弹膛?一头炮卵子都打不死。” 眨眼的功夫,就能清空弹膛,不过是随手乱开枪,闭眼扣动扳机一顿突突突。 素来有钱头炮之称的枪法之神孙为民,果然气得胸膛都能炸裂开,大喊:“放你的狗屁!我闭眼开也比你手里那破单管要强。你拿那玩意儿进山,你能干啥呀,咋地,野猪身上刺挠,你那那玩意儿给他戳股戳股?” 李居安也奇道:“你可拉倒吧。年前你把十多只跳猫子凑一起,逢人就说你拿枪打的,一枪一个准。谁不知道那跳猫子的脖子上还有套子印了?跳猫子咋死的你心里没点逼数啊?” 孙为民瞬间憋得脸红脖子粗,张嘴想要反驳,却反驳不出来,眼珠子瞪得通红。 他还想强硬的找点台阶下,寻个体面,这时候林梅提着吊篮朝这边过来了。 孙为民痛苦闭了闭眼。 完蛋玩意儿! 林梅保准听见了,他不要面子的嗷? 活着,还愣是找不到台阶下,可真是太窝囊了。 第35章 炮头儿老秦的过往 野兔子的脖子上有套子印,自然不是孙为民开枪打死,而是用下套子勒死的。 野兔有个习性,就是逃跑的时候,过了一阵会回来再过来瞅一眼,原来的路再跑一遍。要是把套子下在原来的洞口,小小的铁丝套,会勒住野兔的头。野兔想要往后挣扎,但套子越勒越紧,生生窒息卡死在套子里。 所以下套子打到的野兔,通常隔天来收套,野兔定然是死的。 就这样孙为民还能吹牛皮,侃大山说他枪法神准,一枪崩死一只跳猫子,这不是找抽么。 林梅提着吊篮朝这边过来。 孙为民吹牛皮被林梅听了个正着,瞬间臊了个大红脸,反驳不出来,只能窝囊地埋头到处找台阶下。 但李居安哪里会给他台阶下的机会,早就一脚把台阶都踹没喽。 林梅提着篮子,好奇地听着两人抬杠。 李居安对她笑道:“你孙哥吹牛,牛皮吹不动了现在他臊着呢。” 孙为民气得那叫一个崩溃,生生忍下一口窝囊气,对着林梅讪笑两声,喊上大黄扭头就要走。 李居安哪里会给他跑路的机会,挤挤眼喊道。 “孙为民,跑那么快嘎哈,顺路替我把骡子牵上去呗。这有的人呐,好话说尽还费了两罐麦乳精,好说歹说就为了多分一股,真是不容易。” “对了孙为民,咱们分股是一样的,我也是三股。” 孙为民抬脚刚要跑路,这才扭头发现李居安身后的宋德生,居然还帮他牵着一头骡子? 他刚才就看见了,以为是宋德生的骡子,没想到居然是李居安问宋德生买下的? 他惊愕地看看骡子,又看看他脚边的大黄。 他费了老大劲问陆家借来的大黄,作为头狗能多分一股。结果,竟然李居安也因为买了头骡子,多分了一股? 他和李居安的分股,平起平坐了? 原本孙为民得意洋洋的优越感,荡然无存。 但他还能站直身子,嘴还是硬的,在林梅面前,绝对不能丢人! 李居安对林梅笑道。 “今儿个脸怎么那么红。” 林梅正挎了个篮子,目光扫过李居安,忽然被这么问,眉眼立马低下,脸蛋红扑扑地盯着脚尖。 “风吹的。” 李居安乐了,说道:“风也不大啊,咋就吹红了,你脸红扑了真好看。” 林梅动了动脚尖,埋头继续看着绣花靴:“打了腮红。” 她伸出小手扇扇风。任何理由都行,热的,腮红,胭脂,风吹的,但她就是不能承认是刚才扫了眼李居安。 李居安一笑,目送林梅快步离开。 这让孙为民看得眼珠子都能瞪出来。 你个混蛋小子!什么时候嘴儿这么能说会道了? 劳资和你一起长大的,以前也妹有发现你这么会哄大姑娘啊。 上一世李居安的嘴,老实的和什么一样,在姑娘面前三棍子敲不出一个闷屁来。重生后,几经沧海难为水,他撩起姑娘来一套一套,嘴皮子利索的都不用走心,张嘴就能来。这都是他过去在南方和客商纸醉金迷的时候,混出来的男女经验之谈。 屯里的小伙儿姑娘哪个见识过这样的话。 宋德生看着李居安更佩服,狠狠比了个大拇指。 “哥,你还得是我亲哥呐!以后相亲拍拖对象,还得向哥学习!” 孙为民冷冷哼了声,大黄也没喊上,扭头就走。 他本来故意想刺激李居安,找找乐子,炫耀一下。没想到,他非但没有刺激到李居安,反倒是被李居安刺激的不行。 啊呸!气死个人。 …… 另一边,林梅快步回到林家,只觉得脸上燥热的不行。 她心里也是觉得奇了,过去她对李居安确实略有好感。但也仅仅只是好感,偏偏现在李居安感觉明明还是这个人,但哪里和过去不一样,总是能轻而易举让她情绪出现起伏。 林母喊她进县城走亲戚去。 林梅也没心思去,只能随口应了声:“知道嘞,我收拾收拾的。” 她心中挂念李居安这次上山打帮围。兴安岭的林场有野猪林,母猪沟,狼谷等各种复杂的地形,虽然李居安跟着打围队伍走,但多少总会发生些意外。 她情绪莫名又被牵动,担心受怕的,还有些懊恼,刚才怎么就那么拘谨,没想到把篮子里挎的肉包子再分给李居安两个? 上回的包子他吃了中意么?会不会馅儿有些齁咸了? 这时候,李居安已经牵着骡子,和宋德生告别,然后进了林场集合地点,和秦炮汇合。 这次打围的猎人很多,来的除了有林场保卫科,林场的人,还有家属屯里邀请来的猎户。 炮头儿老秦的眼神很凌厉。 自打李居安领着大虎,汇合后,秦炮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大虎。 大虎也没搭理他,高冷倔强地扭过头,看向别处。 这可把猎户李拐子看乐了。 李拐子醉眼朦胧地举起一大碗老烧刀子烈酒,就要敬山神老爷。 “小伙儿,你是不知道,秦炮为了这条狗,费了多大的劲,寻死觅活也要缠着老陶把大虎给他啊。结果倒好,被你小子截胡了。秦炮能不恨你么。” 一大碗老烧刀子烈酒下肚,李拐子舌头都有些不利索,能说的不能说的全都芝麻绿豆一咕噜倒出来,周围人听得憋气都不敢笑,生怕被秦炮记恨上。 李拐子看秦炮脸色难看,嘴里更是没个把门的,哈哈大笑。 “老陶不肯松嘴给狗,可把秦炮气坏了。你们猜怎么着?后来啊,秦炮居然要和孤狼合作,下套子捉孤狼,要孤狼帮着赶围,这可不就是疯了么。” “放眼整个兴安岭,哪个能和一只孤狼合作狩猎呢?打死咱也不敢信呀。秦炮可不就是想要大虎想疯了么。” 家属屯猎户们终于绷不住,咧开嘴埋头哈哈大笑。 但他们碍于秦炮的冷面,只能捂住嘴,疯狂抖肩震动。那想笑又不敢真笑出声的样,别提多有乐子。 炮头儿老秦脸色难看的能杀人。 他身边林场保卫科的老张,看见他脸色不善,赶紧扯开话题,对着李拐子一顿炮轰。 “去去去,老李你再胡说八道。老秦爷爷还在的时候,帮你家跑关系,你小子天天溜须拍马一起吃饭喝酒打牌,后来老秦爷爷走了,你再也不联系,有什么赚钱的路子全都藏着掖着。” “老秦还真没图过你什么回报。你倒好,还拿这事调侃老秦。” 70年代末,东北千万知识青年离开农村,回城待业,李拐子的家人受了老秦爷爷的恩惠。 李拐子酒也醒了几分,叹了口气:“唉,都人走茶凉啊,咱家欠秦家老爷子的情,又不是欠他秦炮的人情。” 保卫科老张笑骂:“没良心的东西。” 李居安算是听明白了他们的过往。 炮头儿老秦馋撵山犬大虎很久了。李拐子家又受过老秦家的恩惠,后来秦家老爷子过世后,两家就断了联系。现在,好巧不巧,李拐子也被林场邀请来打猎,这才调侃打趣老秦,得不到大虎,就想着训一头孤狼,代替撵山犬来赶围。 他看秦炮的眼神带着好奇,和探索。 这炮头儿,可真是个敢想敢干的奇人。 第36章 定死窝,母猪沟猎傻狍子 暴风雪彻底停了,没有雪粒子,只有不大的西北风。 炮老头儿老秦带着浩浩荡荡21名猎人,和43条围狗顶风向着母猪沟进发。二十多里的山路,前两天的冰雪还没融化,所有人蹚着“蹲裤裆雪”艰难地跋涉了小半天,在午后终于赶到了母猪沟山脚下。 老秦领着李拐子、老张等人生火、烤干粮、喝点水略作歇息后,重又忙碌开了。 孙为民手里的大黄作为头狗,他骄傲的很,有心想要在李居安面前卖弄,主动提出来。 “这儿有傻狍子脚印,咱围猎几只傻狍子呗,晚上吃烤肉,那小味儿挠挠的嘎嘎香。” 狍子在兴安岭是常见的野生食草动物。 傻狍子没有攻击性、天性胆小,而且是三五成群集体活动。最主要的是,狍子这玩意儿傻啊,一旦遇到危险只会逃跑。哪怕傻狍子跑远了,还非但好奇地跑回来再瞧瞧,刚才什么玩意儿追我来着? 傻狍子能轻松被打猎到,而且肉管饱,经济价值还高。搁谁都想着给它来一枪。 炮头儿老秦点点头,示意可以。 李居安作为码溜子,得使唤抬头香去跟踪和贴踪,发现猎物去向。 他对着大虎呵斥一声,撵山犬大虎看了他一眼,立马心领神会,抬起湿漉漉的鼻头在空气中嗅着气味,然后朝着一个方向快速小跑前进。 秦炮生怕大虎出意外,喊上他带着的大花,和二黑,让两条围狗跟上大虎的脚步。 他唿哨喊完,恶狠狠瞪了眼李居安,那神情像是对他十分不满。 “独狗出去万一出事儿,被野猪獠牙撅了肚皮,肠子挂在松针林那,狗痛得就不叫唤了,你喊都喊不回来。这天冷的会活活冻死。你自个儿的狗,你都不爱惜,还领抬头香进山?” 李拐子醉眼朦胧,哈哈笑道:“小兄弟,老秦又心疼大虎了。哎呦喂,他这几年对大虎那是比对婆娘还亲呐,宝贝似的当作眼珠子疼。” “你也别怪我老李多嘴。你出门多带几条狗,独狗抬头香出去,确实不安全,多两条也好结个伴。” 兴安岭野生动物极多,独狗出门跟踪,贴踪,万一碰上大规模野猪群就麻烦了,只能悄悄的退回来,不然会被一大群野猪报复。 若是碰上黑瞎子,抬头香更得夹紧尾巴跑回来,生怕一个万一被黑瞎子逮住掏裆往身下一坐。再灵活的围狗,万一被黑瞎子骑胯压身下,那个叫有去无回。 李居安直视炮头儿老秦的眼神,说道:“大虎遭难了会提前跑,它要是没回来我进山上岗子找它去。” 一般猎户带围狗,自家狗多长时间没回来,能不知道么。 猎户和围狗自然也有默契,对自家狗多少本事也有了解,不然不会放任围狗独自上岗子。当然了最重要的一条是,他身边只有大虎一条狗,确实是没有其他猎犬能做围狗。 炮头儿老秦被怼的说不出话来,只能重重冷哼一声,不再搭理他。 孙为民看着李居安和炮头儿不对付,心里笑嘻嘻,很是幸灾乐祸。 虽然秦炮常年臭脸,对谁都高冷的摆谱,但他还从没见过秦炮讨厌李居安一般,讨厌别的什么人。 孙为民有心炫耀他问陆家借来的头狗大黄,对着大黄吹了声唿哨。 “大黄,你也去嗅嗅去。赶杖还早着呢。” 他要让李居安知道,他借来的大黄,才是围狗中的头狗,才是打围的主力。什么撵山犬,什么最强青川犬,都是奶奶个狗腿,在头狗大黄面前,屁都不是。 大黄甩了两下尾巴,应了声,飞速窜了出去,朝另外的方向去寻找狍子。 说起来,大黄找的方向也没错,作为低头香,大黄喜欢散开来通过地面来寻找狍子蹄印。在距山顶三里左右的岗子后,大黄确实惊喜地发现,大雪岭上全是野兽留下的足迹,其中还有这多只狍子行走过后的新鲜爪印,爪印里散落雪粒子聚拢在掌心,出现一条踏成的脚线。 一条狍子道,被大黄发现了。 这时候,大虎作为抬头香,也嗅到了狍子道的路线。 李居安和保卫科老张,李拐子等人在秦炮的指挥下,以狍子道为中心前后左右交错、间距两三米,挖出坑深二米五以上的六个“雪窖”。二十多个猎户七手八脚前来帮忙,然后用大片硬雪覆盖好窖口。 李居安和另外两个大哥,领着几条猎狗循着狍子脚印多的“兽道”分头钻进山林,去寻傻狍子。 这会儿,东边林子有了响动。三、四只棕褐色的狍子,炸着屁股上的白毛,顺山跑了出来。 孙为民终于等到他的赶杖活儿,也顾不得大黄还没回来,他和几个赶杖猎人埋伏在雪窖边,远远的盯住狍子。等它们快要奔到雪窖跟前,赶杖的狗突然跳起高叫起来,两边埋伏的人也跟着跳出来喊叫。 李居安听到东边林子里的狗咬得厉害,猎户大哥们也在“嗷嗷”地高喊。 雪窖边的人分两帮,迅速俯身在两侧的浅沟里,防止赶杖子冒仗。 狍子受惊要跑。 孙为民眼看就要冒仗,急得对准受惊的狍子大吼一声。狍子也是傻,被吼的一吓,竟然还真的不动弹了。 他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顶上,放生大吼:“秦炮!狍子定死窝了!” 在打围中,只要猎狗能迫使野猪停下这就叫定窝,如果定了窝,猎物又跑了,刚才定的那个窝,就叫花窝。 现在,像是这头狍子,被定窝不动,那这个窝,就叫死窝。 接下来,该举枪的猎人登场。 炮头儿老秦的猎枪,是双筒猎枪,也是猎户里用的最多的猎枪。 那个年代人们的动手能力特别强,猎枪子弹要自己做。双筒猎枪是一种散弹枪,子弹是圆柱形,里面要装填火药和散弹。 秦炮稳稳架枪上脸,对准定死窝的狍子心脏就扣动扳机。 砰! 一发入魂,小眼儿进大眼儿出。 秦炮枪法极稳,近距离轰击,直接让狍子毙命,硬挺挺倒在雪地上不动弹。 另外三头惊慌的狍子,被猝然出现的人喊狗吠声吓得魂飞魄散,拼命似地沿着“脚线”夺路而逃,结果一个个掉进围猎设下的陷阱雪窖里。 雪窖很深,狍子的整个身子都能全陷进去。 一群傻狍子小蹄子使劲蹬到雪窖边上也是白费气力,拼了老命的挣扎,累得也只能喘粗气。 孙为民炫耀般的惊喜大喊。 “瞧见没!哥我定死窝,拿下4头狍子!” 第37章 大黄丢了,头狗位置给大虎! 20多名猎人笑呵呵地把束手就擒的狍子绑好,拽了上来。 用雪窖围猎狍子过程终结,一下午收获4头狍子,收获真不小! 队里有个老猎户,名叫老钱,是林场的人。他这次还带上了两个儿子,十六岁二儿子和十三岁的小儿子,说是要给两个儿子长长见识,开开眼。 老钱可宝贝这小儿子,小儿子头上戴的是老钱给他做的狼皮帽子。 众猎人在秦炮的示意下,牵着搬运猎物的大牲口,开始穿越母猪沟,就为了在天黑前找到地方过夜。 林场是猎人常来的狩猎地带,老猎人都知道,在能避风避雨的石崖下,有猎人专门歇脚的土房子。找到土房子生一堆火,火堆也不用很大,能把猪油做的饭菜热透了吃,或者烤一些猎物就行。 李居安牵着骡子,骡子拖运着滑子,滑子上绑着一只嗷嗷叫的傻狍。他脚边大虎依旧一脸硬汉气质,面无表情地跟着他走。 他作为新手,老老实实跟着林场狩猎队伍赶路,但孙为民就不一样了。 孙为民话可真不少,和老钱搭话,逗逗老钱家小儿子的乐子,还打趣老张带来的12条围狗。 “老钱,你这顶狼皮帽子哪嘎达弄来的啊。” 老钱也是个爽快人,哈着白气哈哈笑道:“哪能弄来?劳资亲手打了狼做的。” 孙为民一看这狼皮帽也是奇了:“咋这么小,小狼皮整的?” “那可不,小狼皮紧实还软,小孩儿戴着舒服。” 队里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奇怪。 原本聒噪话多的李拐子,和保卫科老张也跟着闭上嘴,摇了摇头,内心暗叫一声造孽啊。 打猎有打猎的规矩,一般不能打绝户猎。 东北打围的规矩是怀孕的母兽不打,刚生下的小动物不打,即便是几个猎人合作打围也得打一部分放一部分。 老钱早年不信这些,也不怕得罪山神爷,照他的话说:建国后没听一句话么,不信鬼神,打倒牛鬼蛇神。咱不信这些怪力乱神,就信我钱家老祖宗! 老钱深信,老祖宗定会保佑他。所以他当年作为钱头炮不管这些规矩,枪法准而且出枪快,被人称道,但是打猎多打绝户猎,赶尽杀绝,尤其是狼崽子杀了不少。所以一般猎人不愿意和老钱一起打猎。 直到老钱年纪大了,需要带两个儿子出门练练手,才低头进了林场老秦的打围队伍。 李居安埋头跟着老秦赶路。 他除了必要的装备,不会带任何多余的东西。爬过山的人都知道,走到最后恨不得扔掉所有的东西空手前进。 而且他牵着骡子,越到最后骡子背负的东西肯定越多,猎物不能落下啊。他腰上麻绳扎着侵刀,背后一杆猎枪,除了衣服和一块塑料布,几乎没有其它赘物。 他竖起耳朵听着队伍里的说话,心中寻思着,一会儿到了猎户土房子,他可得找个靠火堆的位置睡,夜晚温度能到零下20度,要不是挤着火,山里夜晚真能冻死人! 孙为民忽然叫起来。 “钱叔!你打那么多狼崽子,会不会被山里狼盯上?” 气氛又诡异起来。这话本就是忌讳,被小年轻口无遮拦的喊出来,老钱被所有人盯着,浑身不得劲。 孙为民这才发现捅娄子了,他反应极快,嫁祸给一直赶路不吭声的李居安,喊道。 “是李居安问的!” 李居安果然感受到十几道目光投在他身上,他一脚踹向孙为民,破口大骂。 “滚犊子!屁股又痒了嗷?还想进医院报道两天?” “要我说,你盯着你那狗回来没,败老么么叽叽,吭哧瘪肚的,天天拿眼睛照别人。” 大黄还没回来。 作为头狗,围狗都会跟着头狗的示意走。 现在头狗还在母猪沟没回来,所有猎人都停下脚步,看向孙为民。 孙为民被人盯得这才慌神了,说道:“我刚早就上岗子转过了,也没大黄影子啊。” “大黄是陆家的狗,可能看天色晚了,自个儿先下山去嘞。” 同一个屯里,关系好的猎户会偶尔借围狗。 老孙家和陆家世代交好,孙为民和陆志强,陆锦扬又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加上孙为民用两罐麦乳精的诱惑,哄着陆家兄弟借狗,陆家兄弟这才悄悄趁着老爷子不注意,将大黄喊过来借给孙为民几天。 要是自家狗,主人还在山里,猎狗绝对不会自己跑回家,但借来的狗,情况谁也说不准。 加上陆家的大黄,早年受到狼群惊吓,8条猎狗只有大黄一头活了下来,所以大黄会怎么做,谁也不好说。 炮头老秦瞪了他一眼,喊老张:“你叫大花,二黑去南面找找。我带人去西岗找。孙为民你去东面岗子再看看。” “妥嘞!” 老张养的围狗最多,足足12条。 12条围狗冲出去,所有猎人都按照方位一路搜索,将狗放出去。 40多条狗分散在林场中,孙为民自个在原本丢狗的地方,又找了找。 地面全是狗的脚印,他也分不清那条狗的脚印。他继续在山里转悠,找得不耐烦了,看了看天色,天色也要黑下来,要是在天黑前赶不上去猎户土房子,全队人都要受冻。 孙为民不耐烦地骂了声。 “陆家养的小牲口,肯定撇下我又跑喽。” 大黄撇下他跑回黄家,也不是一两次。每次他都找大山找断腿,今儿个他好不容易借到头狗想要多分一股,陆家的大黄又闹这一出。 孙为民强忍着烦躁,找到炮头老秦笑嘻嘻说道。 “大黄抄近路下山回去嘞。秦炮,好歹我头狗也出力了,刚才那狍子多算我一股呗。” …… 孙为民说得很肯定,帮围猎人们也不好再说啥。毕竟是孙为民带来的狗,他们也不好多管闲事。 再加上天色确实越来越黑,要是不在天黑前赶到石崖下的猎户土房子,再遇上突发情况,全队都要在零下20度的凛冬夜晚受冻。 但围狗里没法没有头狗,炮头儿老秦眼神看向李居安带来的大虎,当机立断道:“头狗位置给大虎。” 孙为民一怔。 李居安也没想到,抬头愣了愣。 只有他脚边的撵山犬大虎,如同得到了使命般,坚定毅然的狗脸上,能看出神采奕奕。 第38章 野猪林碰上炮卵子,钱家二儿子遇袭 在李居安跟着林场狩猎队伍行进的时候,陆家爷叔终于发现大黄不见了。 屯里陆家老宅。 陆家有亲戚来走动,老爷子在炕桌边抿着烧酒,和过去一样说着几年前带着大黄在山里的狩猎传奇。 “大黄哪里是黑瞎子的对手,黑瞎子追上来,那一巴掌就把老表打到了,帽子都没有,一起没的还有老表的头皮。” “你们肯定要说,老表那条猎狗是啥破狗,见了危险咋比主人跑的还快,但是我只能告诉你,因为你们没身临其境对上黑瞎子。” “我对老表喊,跑一个算一个吧,能跑就跑把,反正跑不过也不能活着离开喽。这时候大黄回来了,跟这好狗一起回来的还有我的枪,我都快哭了。这是啥狗啊,咋哪么聪明啊,还知道给我拿枪回来。然后我一枪结果了那狗日的黑瞎子!” 陆家老爷子提起大黄年轻时候的英勇,那是说的唾沫星子横飞,激动的脸红脖子粗。 陆家亲戚小孩们围着炕桌,听得津津有味。反倒是姑嫂们听得耳朵里都起了茧子,老不耐烦。 “老头儿每次逢人就要夸大黄,翻来覆去的事都说了七八百回。” 亲戚们露出会心笑容,忽然有孩子问:“大黄呐?” 陆锦扬紧张的端起保温壶喝了口水。 陆志强吓得低头看脚尖,不敢说骚话。 陆家老爷子借着醉醺醺的酒意,去院门口转了圈,还真没看见大黄。他一转头就看见两个混蛋小子心虚的样子,他什么都明白了,吹起胡须梗着脖子大骂。 “败老天天可哪溜达,把大黄整哪去了?大黄要是有个好歹,你俩小子有事没事多寻思寻思。” 陆志强吓得眼皮一跳,指着陆锦扬撇清关系:“哥把大黄借给孙为民,上山打围去嘞。” 空气安静的可怕。 陆家老爷子震怒瞪大眼,抄起家伙就打。 陆家老宅叫声嗷嗷的,和杀猪似的,陆家两兄弟被老爷子打得三天没下来炕。 …… 李居安队伍里,大黄还没归队。 猎人们也接受了孙为民说的:大黄抄近道下山回陆家了。 炮头儿老秦经验丰富,抄了老参道,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能避风避雨的猎户土房子。 石崖下,是猎户们心照不宣的过夜土屋。 燃起的火堆不是很大,刚好能把猪油做的饭菜热透了吃,还能将狍子肉架在火堆上烤。 狍子后腿肉很新鲜,树杈串好后,架在火堆上。荤香味冒出来后,油滋啦啦往下滴,溅在火堆里燃起更旺的明火,这时候就可以把烤肉转上半圈,翻个面继续烤。 空气里都弥漫开烤狍子肉的焦香味儿,酥脆的皮带着焦褐色,撕拉下露出里面鲜嫩多汁的肉。 李居安给烤肉撒上一撮盐巴,大口撕着烤狍子肉吃, 这头狍子年纪不大,肉不骚不腥,口感有嚼头,也不发柴,韧的刚刚好。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皮焦香的口感,和肉在嘴里爆汁的鲜美,口腔里口水快速分泌出,越嚼越香。 野味儿真特么鲜! 李居安用侵刀切下一块贴骨肉给大虎分。 大虎这回也没客气。 小子也知道它出力了,吃得那个叫一个心安理得,大口大口吃完,满嘴流油,肚皮都鼓出来,安安心心趴在篝火边的岗子上,一脸严肃,竖起耳朵守夜。 真是条好狗! 猎人的晚餐丰盛而简单,说丰盛是因为都是山珍野味,说简单除了咸菜锅盔就是肉。这样的“篝火晚宴”绝对不能没有酒。 李拐子拿出他自己酿的高度包谷酒,拿出来“开坛”庆贺。 “抓到第一趟猎物,哥们儿几个必须庆祝庆祝!” 炮头儿老秦少不了被李拐子拉住喝酒,当然他们不会喝的酩酊大醉。一来第二天还有爬山涉水的高强度工作,二来那些酒带的也不多,要是每个人都敞开了卯喝寅酒,后面几天只能盯着空瓶子,只剩下砸吧嘴了。 李居安酒足饭饱,听着他们吹完牛逼,就该睡觉。 秦炮将那堆火往大里点,原本不大的火堆,约莫有三个台面那么大吧。每个人带的塑料布终于派上用场,就是一块简单的防潮垫。 李居安借着火堆的暖意,将塑料布铺在地上,穿着秋衣秋裤,盖上自己的外套就能在冰天雪地的山里过夜。 至于冷? 他第二天早晨起来,忍不住“嗨”了一声。 每个人都是一身汗,哪里会冷? …… 第二天打围,大虎作为头狗积极性很高。 兴安岭都说“一猪二熊三老虎”,说野猪比黑熊和老虎都厉害。其实不是指实力,是三种动物对庄稼,对农民的危害。 黑瞎子吃得杂,抠倒木的蚂蚁,上树掏蜂蜜,摘野果子,要不是荒年,黑瞎子不会下山。老虎更不下山了,一年都下山溜达不了几次,山里动物老虎是食物链顶端。 正在尚未解决所有人温饱,麻雀都属于四害的年代。每年七八月份,玉米一打穗,一上浆,满山的野猪就成群结队的下山祸害庄稼地,赶都赶不走。 林场和家属屯的农民,最恨野猪。灌浆的玉米那时候是甜的,结果碰上大肚汉野猪,一群野猪几天就把一片苞米地嚯嚯完了。别说什么敲盆,放麻雷子,二踢脚,都吓不跑野猪。要是被野猪熟悉这些声音,以后更不怕,只能整个家属屯的苞米地颗粒无收! 屯亲们哭都没处哭去。 李居安进入野猪林,对着大虎吹了声唿哨。 “找炮卵子去!” 大虎极通人性,看了他一眼,立马领着40多条围狗就进野猪林。可能是运气极好,大虎一会儿就碰见一群野猪群。 “好家伙!1头炮卵子,3头黄毛子,2头母猪。” 六头野猪,组成的野猪群,一抬头就看见一大群猎狗。 三四百斤的炮卵子,挂着弯弯的獠牙,披着泥油甲的挂背,气势嗷嗷地非常凶猛,朝着大虎扑上来。 老钱的二儿子第一次进山狩猎,他也是个不服输的倔强人。他一眼见到炮卵子那么大,正在和猎狗相斗,二话不说抄起轮斧就要直入战场,虎了吧唧的,迎着野猪就冲。 老钱气得大喊:“回来蠢蛋!” 真是太憨了。不光猎狗认人,山中的畜生也认人。无论猎狗有多少条,只要猎人出面,野猪必朝人冲! 第39章 三四百斤的大炮卵子成精了 野猪聪明,也知道狗仗人势。 炮卵子从独公一路拼命过来,获得一群母猪的青睐,无论是体能和智慧,都远超普通大孤公。猪也知道,人没狗灵活啊,怎么撅狗都撞不中,但人一撞就中,要是把人搞死了狗就怂了。 三四百斤的炮卵子,气势凶悍凌厉,撅着弯弯尖利的獠牙,对准钱家二儿子就发起冲锋。 轰隆隆隆。 炮卵子跑得极快,冲锋的时候,略微低下头颅,将尖利的獠牙准备就绪,随时准备上挑,对准钱家二儿子就是致命一击。 老钱和李拐子惊得血液噌一下窜到颅顶,齐刷刷拉动枪栓,架枪端上脸,随时准备扣动扳机。 但老钱家二儿子就挡在炮卵子身前,还在不停挪动脚步。 哪怕是亲爹老钱,都吓得额头沁出大量冷汗,愣是不敢扣动扳机。这要是没打中炮卵子,一枪把自家儿子给崩了,那可咋整?哭都没地儿哭去。 老钱瞄了半天,手掌心里全是冷汗,巨大的压力让他额头青筋根根绽开,太阳穴突突直跳,咬牙骂道。 “草特娘的狗牲口!” 炮头儿老秦低吼一嗓子:“拿枪,拢一处打一处”。 一群猎人立马形成比较小的扇形分布面,容易击中猎物,行话叫做拢砂。 每个人持猎枪,加上一米多长的枪托,火枪总长度超过了一点五米。双手持枪朝天空时,早已超过成年人的身高了。即便是发生意外走火,也不会伤及自身。 砰!砰!砰! 猎户们集体对空扣动扳机。整齐的猎枪轰鸣,震得整个野猪林大地嗡嗡的颤抖,松叶林海震荡晃动,回音嗡嗡地响。 老钱小儿子被枪声都吓得抱头蹲在地上,一声都不敢吭气,耳中蜂鸣的什么声都听不见。 照这样的经验,当好多猎户同时对空开枪,野猪早就被吓跑了。 炮头儿老秦也是咬牙豁出去了,宁可这一波野猪先不要,也得把钱家老二救下,不能为了打围,丢了孩子的性命。 2头母猪被吓跑了,3头黄毛子也吓得狂奔乱窜,但这头炮卵子是头硬杠的,不管不顾性命,发起狠来撅起獠牙,丝毫没有放慢脚步,继续对准钱家二儿子就奋力冲锋! 炮卵子凶,钱家二儿子也不是个孬的。 钱家老二虽然惊恐,但也知道要是这一獠牙给撞实在了,他定然开肠破肚,哪里还有命活到下山? 生与死关口,他肾上腺素奔涌,热血冲上头。16岁的年纪正是敢搏命的轻狂年纪,他抄起轮斧对准近在咫尺的炮卵子胸膛就发狠挥过去。 老钱气得大叫:“虎了吧唧的!趴下来蠢蛋!” 要不是钱家老二一直在炮卵子跟前晃悠,猎户们早就一枪把炮卵子崩了,哪里能留到现在?但钱家二儿子偏偏不低头,也不趴下,血液冲上颅顶,硬是要用轮斧和炮卵子硬杠。 轮斧刚挥过去,就砸中泥油挂甲的挂背。 三四百斤的炮卵子,挂背非常坚硬,就连气枪都冲击不破,更别说轮斧。 斧光闪烁,并没有像钱家老二想象中的一斧头入肉,反倒是在坚硬的泥油甲上停住,震得他虎口发疼。锐利的斧头,都不能刺破猪身。 钱家老二一吓。 他终于知道屯里老猎户常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野猪最可怕的地方在于,这玩意儿脑子不好使。 野猪看似聪慧,知道在猎人下场后,抛弃猎狗对准人冲撞,但野猪这玩意儿脑子一根筋啊。 老虎黑熊被人唬住懂得撤退会放弃,但野猪不会。 怒气上头的炮卵子,管周围有多少把猎枪架着?丝毫不带怕的!都说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碰到三四百斤的猪,除非一枪毙命,否则哪怕给钱家老二一把枪,他这般没打过猎枪的人,瞄准的位置未必是野猪的软肋,他拿啥都不好使。 炮头儿老秦同样低吼:“小子趴下!” 所有猎人神情高度紧张,手里的枪口紧紧对准大炮卵子,就等着钱家老二避开的瞬间,对准大炮卵子一枪毙命。 但是,哎。 钱家老二偏不。 或者说,钱家二儿子被吓懵了。十六岁的半大小子哪里想到,轮斧都扎不透猪身? 不等钱家老二缓过神来,他抡起轮斧的身子用力过猛,往前一个踉跄,野猪一低头,刚好脑袋穿他双腿。 大炮卵子猪身发力一挑,奋力往上一顶,将他挑在半空。 小伙子整个人懵的飞过猪身,重重摔在地上,没有惨叫,一声哼都发不出来,因为头撞击摔在石板上,被撞晕过去。 好狗护主,钱家带来的两条围狗发急,直奔野猪就冲。 钱家带的狗一条是白狗,一条是花狗。虽然两条猎狗勇猛,但身型、体重,力量都差野猪许多。围猎多事仗着速度,团队的配合。此刻头狗大虎还没冲锋,钱家两条猎狗反倒是冲进拢砂的包围圈,继续和野猪厮杀,缠斗,让秦炮气得大声骂娘。 “都踏马给劳资滚回来!” 一声闷响,钱家的白狗很干脆的被野猪一嘴巴獠牙抽飞出去。 白狗死状很惨,尖利的野猪獠牙顶穿柔软的肚皮,肠子都流出来了,根本扛不住半点。 另一条花狗气势很足,耐心也极强,竟然真的拖住野猪后腿,十分护主,不让野猪发狠接近昏厥的钱家老二半步。 家属屯里,有好狗护主,能咬住野猪生生累死在野猪身上。花狗就是这样一条宁可累死,也要护主的忠狗。 老钱看得百感交集,架起猎枪还要瞄准,但大炮卵子成精了。野猪似乎知道很多猎枪齐齐对准它,一边往昏厥的钱家老二身边跑,还转过身,将后腿挂着的猎狗挡住猎人们的瞄准方向,试图用大身板子给钱家老二踩上一蹄子。 要是这一蹄子踩实了,钱家二儿子不死也是残废。 炮头儿老秦看得眼里滚烫,血压噌的涌上头,脑瓜子嗡嗡的,架枪上脸,也顾不得是不是会打中钱家的花狗,他瞄准来回晃动的大炮卵子就要扣动扳机。 这时候,李居安的身形闪过他的瞄准镜。 李居安没有架枪就冲向大炮卵子身侧。 所有猎人惊得心口“咚”狠狠狂跳,内心疯狂大骂:又是个新手!虎了吧唧不要命的憨蛋! 第40章 定死窝!单杀三四百斤炮卵子,猎人登场 李居安上一世跟着南方猎人进山,知道打野兽的要领“熊打前猪打后”,就是说打熊瞎子的前面,它往往会向后看。但野猪爱往前冲,所以猎人要利用野猪这一特性,攻击野猪后门。 不用他催动呼哨,训练有素的大虎已经开始合作,在他的身形移动下,大虎冲去掏大炮卵子的前裆。 头狗一动,40多条围狗跟着往上冲,齐齐压制住大炮卵子去掏前裆。 有猎头转移野猪视线,李居安利用地形用侵刀打击野猪后门。 野猪被围狗骚扰地上窜时,他论起侵刀借着大树的掩体猛击,砍得野猪痛不欲生。 野猪往下扑他时,他又借着青石板的高度,跳在上面再狠狠地打击后门。 他和大虎,围狗们一前一后地咬的咬打的打,沉着冷静不慌不忙地一来一往,终于把倔强的大炮卵子慢慢驱离钱家二儿子身边。 老钱着急忙慌,吓得大口喘粗气,赶紧喊上老张和李拐子,把撞头昏厥的钱家老二从地上拖起来。 幸好,脖子没扭断,只是撞晕了。 当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时候,李居安没有举起莫辛纳甘猎枪,反倒是继续用侵刀和大炮卵子对峙。 不是他不想架枪,而是这头野猪特么成精了!一见到他有猎枪在身,不管不顾猎狗的咬掏,使劲用獠牙撅起,阻止他掏枪。 他刚摸到猎枪,借着松木大树的掩体就要架枪上脸,大炮卵子狠狠用獠牙撞击树干,嘴巴子侧面一撅,将他的枪口狠狠顶飞,猎枪甩出去。 炮头儿老秦架枪大吼:“小子滚开!” 李居安绕着高大松木,和大炮卵子转了两三圈,把秦炮急得跳脚骂娘。 他做炮头儿这么多年,头一回看见两个不要命的憨蛋。一个是钱家老二,一个就是李居安。 秦炮短短一分钟把这辈子造的孽都仔细寻思了一遍,他也妹触怒山神老爷啊,咋就摊上这么个事儿,一个队伍里,出了两个虎了吧唧的新手憨货。 李居安持续用侵刀掏野猪后门。 嘿,洒家就好这口。 大虎定睛一看,还真是学会了。撵山犬大虎很有眼力见,一看李居安这一手管用,也鬼精鬼精地弃了野猪前面,绕到后面专掏野猪菊门。 青川犬的咬合力极强,大虎一口扑上去咬住大炮卵子菊门,四肢撑地,宁头就用力往外扯。 奋力发劲仰头就扯力气。 大炮卵子痛得嘶声惨叫,尖锐的叫声十分凄厉。受惊吃痛的大炮卵子撒腿就要逃。 炮头儿老秦虎目圆瞪,大吼。 “野猪要开跑了!” 猎户们齐刷刷举枪上脸。 但大虎哪里肯撒嘴。大炮卵子往外一撒腿跑,大虎四肢顿地,仰头往后扯,瞬间菊门都扯烂了,连着的猪大肠头被硬生生拽出一小节,直接脱肛! 大炮卵子凄声惨叫,被扯烂的菊门,和脱肛,掉出的肠子,让野猪痛到发狂。 这时候的野猪最危险,受伤的野生动物会肾上腺素迅速飙升,进入到狂躁状态,愤怒嘶吼,眼红似丹血,起了杀心,一点都感受不到疼痛,发疯般反抗冲击冲撞。 在野猪即将冲撞之前,痛到凄厉惨叫的野猪,有短暂的受惊反应,只顾痛得仰头哀嚎凄厉嘶鸣,不会动。 被定死窝了! 接下来,该猎人登场。 李居安压制恐惧感,暴戾气灌顶,双目血厉,一把抄起被撞飞的猎枪,眼光如看死物般,精准激射在野猪受惊暴露出的腋下。 披着泥油挂甲的大炮卵子,只有几个部位没有泥油甲,其中腋下的软肉就是其中之一。 若是他用侵刀,定会攻击薄弱位置,但现在他的莫辛纳甘猎枪,完全能攻破泥油甲,更能直接怼上野猪坚硬如硬壳的颅骨。 莫辛纳甘猎枪不能连发,每打一枪之后,得把里面空了的子弹壳拿出来,再重新塞进去一发子弹。 他撅开枪把子,掏出三发子弹,一发塞入枪膛,剩下两发攥紧手里,合上枪,“咔”轻脆声响子弹上膛。 他架枪端上脸,对准大炮卵子耳下的软部位,目光如炬,稳稳扣动扳机。 砰! 猎枪抛壳,伴随巨大的后座力,火焰从枪口爆闪,弹壳抛出,枪身上抬,他整个人跟着向后顿了一下。 子弹小眼儿进,直奔野猪耳下的位置,冲进脑部,打爆脑花! 大炮卵子就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声,一边被打出一个眼儿,另一边被轰出一个碗口大小的洞。披着血硬挺挺倒下。 野猪轰然倒下,野猪林只剩下雪落的声音。 周围安安静静很是沉默。 李居安约莫用了10分钟时间,终于把这只凶猛的大炮卵子打的奄奄一息,只开了一发枪,用了一发子弹,他也累的精疲力尽地瘫在地上,几头围狗有的遍体鳞伤,大多喘着粗气。 老钱家小儿子惊喜大喊。 “李哥你真是绝了啊!要是有人说你不用枪去打炮卵子,我都信!” “当地武松在世!” 老钱家小儿子是个嘴甜的,小孩能藏得住什么事,只知道这位大哥哥救了他亲哥,还只用了一发子弹,就把三四百斤的大野猪打得轰出脑浆。 更重要的是,周围那么多猎户,那么多老前辈,愣是没有一个冲上去,只有李居安引开野猪,救下他哥。 来自小孩的崇拜,单纯又热烈。 李居安笑着爬起身,他脚边大虎仰头看了看他。大虎同样大口喘着急促的粗气,狗嘴边沾染的全是血沫子。 但这不是大虎的血,而是掏野猪菊门的野猪肠子血。 “大虎,转过来我给你擦了。” 大虎也没多余的眼神,训练有素的大虎作为头狗,很有头狗的自觉和强势。说白了就是要面子。 头狗也要面子。 大虎只是咂吧两下嘴皮子,用湿漉漉的舌头舔了舔嘴边,就领着围狗们继续去寻另外5头野猪。 还有3头黄毛子,2头母猪。 李居安看着大虎矜矜业业的背影乐了。 好狗难寻,但老陶手里的大虎真是条好狗! 这么好的狗,咋就进他手里了,当真是夜里做梦都能乐醒。 忽然,炮头儿老秦脸色不善的走过来,面容冷峻,语调十分生硬。 “混小子,逞能上赶着要做英雄了?” 第41章 炮头儿老秦的赞赏 炮头儿老秦开了个头,把李居安暴脾气引得噌噌往上冒。 秦炮仗着他年纪大,能对小辈说教,张开嘴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教训。若是放在家属屯的猎户晚辈里,就这气势,没有一个敢顶撞他。但李居安是谁,两世为人,曾经犯过法,蹲过局子大牢,还会怕一个深山里的猎户? 李居安当即指了地上钱家白狗的尸体,冷冷道。 “猎狗就是猎人的左膀右臂。咋地,听你的不上去,白狗送死完了,花狗接着送嗷?” 猎人们纷纷围拢过来,惋惜心疼地看着白狗很惨的死状。 白狗整个肚皮被野猪的獠牙顶穿,肠子内脏都流出来了。刚才它还能挣扎两下,但现在肠子裸露在外,和冰冻的雪地冻成一坨子。它越是疼,越是想要挪动身子去移动,肠子被黏在冰上,一扯,大半截肠子被拖得往后狠狠一拽,内脏全部流了一地。 在兴安岭,猎狗对于猎人,等同于战友和兄弟。 每个猎户都有从小拖到大的猎犬。现在他们感同身受地看着钱家白狗的尸体,大老爷们儿们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但现在纷纷露出不忍看的心痛眼神。 老钱家的最后一条围狗,花狗,还挂在炮卵子的后腿上,龇牙咧嘴咬着,疲累到筋疲力尽也不肯撒开嘴。 直到老钱喊了一嗓子:“阿花!” 花狗这才意识到猎物已死透,撒开嘴的同时,花狗虚脱地整个身子滑到雪地上,累得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好像耗尽了大半生命力。 炮头儿老秦万万没想到,一个后生居然敢怼他?张嘴就呛? 他张了张嘴还想教训李居安,却发现周围猎户们的目光,全部看向李居安,眼神带着赞赏。 秦炮:“……” 他还想怒斥的话,硬生生咽在喉口,发不出一句声。 李拐子看着累到在地上微微抽搐的花狗,叹了口气。 “老钱,给狗喂口水缓缓。” 钱家二儿子正在悠悠转醒,花狗在休息后,情况也好上许多。 只有白狗的尸体,被裹起来,下山后要带回钱家。 老钱出了这趟事,竟然还敢继续带两个儿子继续打围。他大胆,又强势霸道的性子,让周围猎户都摇头劝不动。 炮头儿老秦狠狠瞪了李居安一眼。他在猎户们面前落了面子,就是李居安呛他声惹的事儿。 这混小子,虎里吧唧的,居然胆子不小还敢和他对呛? “李居安,你把猪处理了。” 他有心为难李居安,他倒要摸摸李居安的底。这个年轻人竟然能拿下大虎,而且大虎看起来对他十分忠心。那可是他好几年苦求都求不来的大虎!加上李居安当着一众人的面怼他,让他满心不爽,有意无意地针对李居安。 保卫科老张要来帮忙:“秦炮,小李还是个孩子,差不多得了,瞧把孩子累的。” 老钱和几个人都在边上休息,照顾钱家老二。 他们之前没出几分力,但李居安和炮卵子苦战了十几分钟。可别小瞧这十几分钟,放在真刀实枪生死交关的关头,仅仅是2分钟就能让人觉得度日如年,耗尽大量精力体能。 照理说,现在最需要休息的人是李居安。 李居安看都没看秦炮沉下的冷脸,二话不说,提着侵刀就走到大炮卵子边上,开始处理野猪。 他先一刀扎进对猪的喉咙进行一次刺击,放血彻底。放血完成后,手中侵刀一转从猪腹部开始,沿着一条直线切开,“哗啦啦”掏出内脏。 他小心翼翼将猪肠一股脑都掏出来,没有弄破肠壁。不然熏臭又腥的野猪肠气味,能让他和周围猎人当场熏晕过去。 炮头儿老秦盯着他处理野猪的动作,沉默地一语不发。 秦炮都不得不承认,李居安这小子处理野猪的手法十分专业,从容,一点都不像是家属屯里的猎户新手。他小心地将猪肠子掏出,往高大的松树枝上一挂,嘴里念念有词开始敬山神老爷。 一群猎户跟着他拜山神的念词,一起露出虔诚的神情,恭恭敬敬拜山神。就连平日里嘴皮子上说着“老祖宗最大,老祖宗会保佑”的老钱,都本能地跟着一同念诵。 “求山神保佑进山顺利,出山平平安安。” 猎人们拜完,该上大牲口将猎物运上。 大炮卵子体型太大,体重也实在,他将猪劈成两扇,原本锋利的侵刀在大力劈骨下,都有些卷刃,把李居安看得很是心疼。 他心中琢磨,下山后得把侵刀磨一磨,不然再遇上危险只能架枪。远距离还好说,要是近距离侵刀还是更有速度。大冬天的,万一猎枪炸膛,伤到自己,不伤也得震个昏过去。 老张牵来两个大牲口,一个牲口扛着半扇野猪肉,发出一声响鼻的声音。 李拐子仰头闷了口烧酒,对着炮头儿老秦笑道。 “秦炮,甭那么拉着脸,脸怪臭的。” “你也别针对小李。要我说,小李还真不是虎里吧唧的憨蛋,他心眼子多着呢,精的很。就说这掏野猪后门,那都是猎狗干的事儿,他能干说明啥?” 炮头儿老秦看向李拐子。 说明啥?你倒是说说。 李拐子嘴皮子蘸了蘸酒味,很不舍得地把剩下为数不多的烧酒盖起来,放回包里,笑道:“说明这小子比狗还狗!狗中狗王!” 李居安:“……” 老秦:“……” 众猎人被逗乐了,乐不可支,李拐子哈哈大笑,给秦炮送了个台阶下。要不然,他被李居安呛的老脸都拉不下来。 炮头儿老秦还当真顺着台阶下来喽。不然呢,等台阶没了他上不上,下不下得更尴尬。 但他还是对李居安没有好气,冷冷道:“这次算你小子运气好,没有受伤。下回不许擅自行动。” 他看李居安处理野猪的眼神,带着赞赏和认同。哪怕他心中再不乐意承认,也不得不说,若是放在他年轻的时候,他18岁时,做的绝对没有李居安那么好。 同样的年纪,李居安在家属屯,甚至整个兴安岭的胆识,和本事,都超过同龄年轻猎户! 第42章 围狗追踪,只有大虎没叫 大虎作为头狗,正领着一群围狗继续搜寻剩下的5头野猪。 3头黄毛子,2头母猪。 野猪林,向阳山坳,立着很多橡树,红松,榛子树等产籽较多的树。 猎人们坐在背风向阳的面儿,温度比山岗上高很多。一群猎人趁着围狗还没回来的功夫,原地休整,一边查看钱家老二的伤势,一边唠唠嗑。 孙为民刚看见李居安出了风口,满心的不服气,开始吹起牛皮,添油加醋吹嘘过去遇上山大王的经历。 “我没带枪碰见猪倌,屁事都没有。我就一边大喊祈祷:山神爷,快走吧!我一向都很尊敬你的,然后猪倌转头就跑,灵验不灵验?” 兴安岭把东北虎叫做猪倌。东北地区,野猪常常向远东方向迁徙,而东北虎会在后面跟随,好像在放牧猪群,所以被叫做猪倌。“猪倌”也很有意思,不到饿的万不得已,只吃身强力壮的公猪,不吃头猪、母猪和猪崽。 所以当地人发现东北虎有“一吃三不吃”。 李拐子听得哈哈大笑,都咧出后糟牙:“哪里是山神爷保佑你啊。老虎会爬树,喊山神爷是对的,老虎有疑心,它不知道你丫的和谁打招呼。” 东北虎一吃三不吃不说,疑心病也很重,生怕猎人还有同伙,也知道猎枪杀伤力的恐怖,所以不会轻易对人发动攻击。 孙为民本想吹牛皮,盖过李居安风头,没想到被李拐子揭穿,只能垮着张脸,继续吹牛皮。 “咱在场所有人有敢说枪没炸过膛的么?敢说么?” 保卫科老张脸色一变。 他的单筒猎枪炸膛过两次。就那么两次,吓得他心惊胆颤,差点一命呜呼。往后每次出发,他都要对枪支进行检查,空拉枪栓几下,防止枪支里面因为温度过低导致冰冷,再上膛,确保不会炸膛。 李拐子同样脸色大变。 坏了!他当年进山狩猎野猪的时候,枪膛是真的爆炸过,声若霹雳!幸好那一次枪开后堵,子弹没有炸着他,只是把他震昏过去。 但仅仅是震昏,也足够他恐惧。幸好他带的六条猎狗护主,再他被震昏后,不要命地和野猪缠斗,不然还真的要交待在野猪林里。 也是那一次,他拖大的六条猎狗,被野猪獠牙冲撞挑死三头,给他留下深刻的心理阴影。 对于猎户而言,猎狗跟随进山时,那是比亲人还亲,过命的交情。猎狗死了,而且死状凄惨,对于猎人是心头最痛的阴影。 孙为民洋洋得意,还想继续吹牛皮,被李居安一句话堵住嘴。 李居安挑了挑眉,“败老天天可哪吹牛皮,你要是有个好歹就是你这张嘴惹得祸。” 都说怕什么来什么,枪支炸膛这么敏感的事,还会被他当作谈资里炫耀。 孙为民神色一凛,也感觉到十分不妥当,赶紧低头说呸呸呸,祈祷山神老爷保佑。 他脸色很难看。本来他想吹牛出风头,把李居安的风头盖过去。没想到反倒是被李居安教训了一顿,他还没有还嘴之力。 孙为民心情更添堵。 忽然,远处传来悠长的低嗥。 所有猎人都是脸色一变站起身,心道:野狼。 就连平日里最没个正形的李拐子,都放下润润喉的烧酒,竖起耳朵仔细辨听。 有狼,但有几条? 在兴安岭,狼群极少。不是说两只就是狼群,而是规模达到5只及以上,会被当地人称之为狼群。若是三只野狼一起走,不能叫做群。 嗜血成性的野狼是猎狗的近亲,若是单个猎人正面遇上狼群,可就麻烦了。 狼群先包围猎物再轮番围攻的“群狼战术”。反倒是经人类驯化后的围狗,它们骨子里的狼基因被重新激发,对猎物的攻击力丝毫不逊于凶猛异常的野狼。 若是单个猎人,正面遇上狼群,谁是猎人,谁是猎物,还当真不一定。 好在李居安现在和20多打围的猎户一同走,他心中丝毫不慌。 李拐子放下烧酒,脸色凝重,但语调依旧每个正形,带着调侃:“老钱,老狼冲你来的。” 他指的是老钱小儿子头上的狼皮帽。这帽子用的还是小狼的皮。 若是好巧不巧,正面遇上当年的仇家,狼的记忆力很强,谁杀了母狼,谁杀了小狼,狼王心里和明镜儿似的清清楚楚。若是老钱继续在打围队里上山,难保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老钱,你家老二伤了,得带去卫生所瞧瞧最是放心。” “对,抄近道下山去,叫老张和老陶送你走老参道。” “这顶狼皮小帽得注意些,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猎户们心里都塞了心眼子,若是打围遇上狼群的报复,那是大大的不妙。 炮头儿老秦脸色一沉。 “老钱,你带着两个孩子下山。” 老钱可不怕这些。他早年也是炮头儿。他钱头炮枪法准而且出枪快,被人称道,专爱打绝户猎,狼崽子杀了不少。 照老钱的话说:盯劳资的张三多了去了,还怕多一群? “怕死不进山!老二又没事,下山干啥。” 老钱损了一条白狗,心中憋着口窝囊气。他不把这一群野猪全部干掉,心里无名火堵着,烦躁地想剁人。 猎户们都不爱和老钱打猎,现在老钱托了关系进了打围队伍,老秦也不好多说什么。 老秦见钱家二儿子确实没事了,清点了一下人数,看了看尚早的天色,这时候远处猎狗叫了。 猎狗叫就是有新的发现。 头狗大虎,领着一群围狗前去探路,寻找跑丢的野猪群,但凌乱的狗吠叫声,让所有猎户心中都惴惴不安。 李拐子奇道:“咱家二黑平日里也不这么叫啊。这叫声咋听着咋咋呼呼的。” 大群围狗的吠叫,一般训练有素,会在追踪到猎物后通过大声吠叫,来示意猎人方位。 猎狗们将猎物拖住,等着猎人赶到后,一枪结果猎物。 若是遇上难缠的猎物,就有赶杖子开始围猎,将猎物赶到地点,等候带枪的猎人一枪结果。 但现在,围狗们的吠叫听起来十分亢奋,像是在助威。 就连秦炮都觉得奇了,他竖起耳朵听了片刻,狐疑的目光看向李居安。 “就大虎没声?” 第43章 好小子,够狂的啊 李居安率先反应过来,提着莫辛纳甘猎枪就冲上岗子。 他年轻灵活,跑得最快,一群老猎户紧跟在他身后。他冲上岗子一看,当真是天地静默,大虎一条青川犬,竟然在肉搏两条200多斤重的黄毛子? 大虎鬼精鬼精的,学会了掏后门后,一鼓作气对准一头稍微大点的黄毛子菊门就是一通骚扰。大虎咬死菊门后,四肢蹬地,后仰着脖子使劲往后拽。 黄毛子无论是重量还是气势,或者是阅历经验本就比不上大炮卵子。连它们老子都怕菊门被掏,更别提两个胖小子。 一只黄毛子吓得凄厉惨叫,撒开后腿就要往后踹。 要是大虎被这一脚蹬实了,会非常危险。灵活敏捷的撵山犬也不死拽着不松口,而是当机立断松开嘴,绕后去骚扰另外一头黄毛子。 第二头黄毛子体型略小些,倒是个聪明的。黄毛子直接把屁股往雪地上一坐,把菊门给捂严实了,和雪地没有一丝缝隙,贴地坐得敦敦实实,不给大虎掏后门的机会。 大虎一瞧反倒是乐起来。 本来就生怕定不死你们,现在你们倒好,一头头主动把屁股定死在雪地上,这不是白捡来的死窝? 大虎领着40多头围狗,团团把两头着急烦躁的黄毛子包围住,每一条围狗你咬一口,我骚扰一口,把两头黄毛子吓得屁股“啪”一下蹲在地上结结实实,怎么都不敢动,吓得屁滚尿流。 李居安见状,赶紧举枪端上脸,瞄准黄毛子的胸膛心口就扣动扳机。 砰! 响亮的枪声,震得松林高枝都在嗡嗡颤抖,落下好大一坨积雪。 李居安经过老陶的雀儿特训,枪法奇准,直接把黄毛子心口打了个胸膛对眼穿,打爆心脏!边上的第二头黄毛子懵了。 李居安的单管猎枪不能连发,第二头黄毛子趁着他将手里第二发子弹,塞入枪膛的功夫,忽然嗅到边上兄弟的血腥味,整个野猪毛因为受惊恐惧吓到根根竖起,暴戾和野性压过了恐惧感,忽然暴起。 兄弟背后被轰出碗口大小的血洞,鲜血不断地往外流淌。但是它不甘心就此死去,它要弄死这个用猎枪打它的可恶猎人。 哪怕被打爆心脏的野猪,也能暴起用尽最后生命力,进行最后一次冲撞。 于是两头黄毛子,嗷地一声向着正在换子弹的李居安窜来。 大虎一看野猪奔主人而去,立刻不顾命的趋前拦截。 但垂死的黄毛子气势很猛。之前沿途阻挡它前进的小树被纷纷撞断。大虎冲上来的时候,李居安距离两头黄毛子的距离,只有一米不到,眼看着就要冲撞上野猪嘴里的獠牙。 他都能感受到獠牙上挂的唾液腥臭味,下一秒野猪似乎能一嘴巴把他挑上半空又摔在雪地里,就如同对待钱家老二一般。 身后猎户同行们还没赶到,李居安往地上一滚。 垂死的野猪红了眼,一个冲刺快速挑撅,刚好李居安滚了两步,野猪左侧獠牙噗嗤扎进小松树的树根,给树根来了个开膛破肚。 接着第二头野猪对准李居安滚的位置,来个回头撅。李居安惊得“咔”填弹上膛,眼看着枪管就要被野猪撞飞,他都来不及架枪! 他直截了当,对准野猪獠牙右侧的颈动脉扣动扳机。 “砰”枪响后,第二头野猪脖颈的鲜血喷涌而出,漫天血雨随着黄毛子的身体摔落雪地。 但即便如此,没有被爆头的野猪,重创进入狂暴状态,只要不停下最后一口气,就还能疯狂报复猎人。 他拉开和两头黄毛子的距离,但也仅仅只是获得一丝时间的喘息。这么片刻功夫,大虎发疯般扑上来,发狠咬住了黄毛子鲜血迸流的屁股沟子,死死往后仰头,阻拦重伤的野猪伤害主人。 咔! 猎枪填弹上膛,李居安架枪对准野猪的耳下就是一枪。 震动山林的枪声,让整个雪山山头颤抖,第二头黄毛子被一枪爆头入脑,脑花顿时都从碗口大小的血洞里被轰出来。 血肉模糊的黄毛子,这下死透了。 被大虎死死咬住不松口,扯住后门的野猪,早已被打爆心口,此刻已经是强弩之末,再也撑不住软绵绵的腿脚,瘫软倒下。 一步,两步……野猪终于无奈地呕了一声轰然倒地。它心口早已停止跳动,现在冲撞的力气用尽,它死不瞑目。距离李居安不超过3步远! 两头野猪同时硬挺挺倒在雪地里,身边绽开大量血滴子,染红了松林雪地。年轻的猎人大口喘着粗气,生怕有意外发生,又填弹上膛,撩起棉衣狠狠抹了把被热汗浸透的脸。 他突然感觉到自己浑身湿漉漉的。原来是翻滚时,因为过于紧张和热血沸腾,身下的积雪挂上他棉衣,融化成湿漉漉的一片,湿透了他的棉衣。 众猎人赶上岗子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勇敢有胆色的年轻猎人正拄着猎枪,和死在他脚边,几乎是近在咫尺的两头黄毛子!这让老猎户们不用问,就能想象到方才的猎猪战斗是多么激烈。 李拐子很少惊叹后生,但这回他眼睛瞪亮瞪大,眼里全是赞赏。 “小李,可以啊!你这手不比秦炮年轻时候更强?” “老秦年轻时候,枪法奇准,也爱用单管单发,基本打啥东西都是一枪毙命。以后就叫你小秦炮。” 炮头儿老秦环顾四周的血腥战斗雪地,脸色变了变,最终什么都没说。他目光从看大虎,转移到李居安身上,将他前后上下打量了一个遍,再确认他没有受伤后才冷冷道。 “又逞能,打肿脸充胖子想做英雄了?要命就别跑那么老快。” 李居安嘻嘻一笑,也没接秦炮的话茬,对李拐子说道:“什么小秦炮,我可不爱听这些。要喊日后就得喊李炮。” 话音落下,就连孙为民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倒抽一口凉气。 嘶!好小子,你够狂的啊! 你这狂妄的,心思都能踩在炮头儿老秦的头上了,你咋那么能够呢?咋不上天呢? 孙为民刚拧了两下拳头,做出想要捶扁李居安的威胁动作,忽然被李居安瞥了一眼。 就这么一眼,让孙为民脑子清醒了不少,头也不晕乎了。 李居安是谁?家属屯里的拳头小霸王,他好几次住院就是被李居安揍得。这混小子狂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李居安,知道他狂。而是李居安,打小就一直那么狂。 孙为民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也是奇怪,这几天他回屯里觉得李居安变得好说话了许多,他心思也野了,觉得能拿捏李居安。现在李居安只是普普通通回了一句话,让他过去被暴揍的恐惧又提上来,愣是不敢说话。 他不敢说话,老猎户敢说。 老钱最瞧不惯狂妄的后生,加上他这次进打围队伍,也托了老秦的点头,他站出来嚷嚷喊道。 “小李,年纪不大,本事也一般,口气倒是不小。” 第44章 狼的报复,成精的张三狼 李居安抬头看了炮头儿老秦一眼。 秦炮沉下脸,也正在盯着他看。 李居安抬起脚踢踢野猪,笑道:“秦炮,我脱力了,劳烦秦炮找人处理猪,别叫张三拖走了。” 张三,在当地行话里就是野狼。 秦炮眉头皱起,看了眼野猪身后的林子。 这时候,钱家的二黑,和好几十条围狗同时发出狂吠。 出奇响亮的狂吠,让猎户们警惕地纷纷架起猎枪,对准围狗们发出警示的方向,正是野猪林! 钱家最后一条围狗二黑,忽然暴起,对准野猪林就是一顿奋力冲锋。 老钱大喊:“二黑!回来!” 头狗还没动,十几条围狗紧跟着二黑冲出去,杀气腾腾。 大虎翕动鼻头,转头直勾勾盯住野猪林的方向,也发动冲刺。 保卫科老张蹲下,在松树根边上发现了一个浅浅的爪印,正是张三! 谁也不知道野狼在这里埋伏了多久,是不是在远处盯着他们全程追踪野猪狩猎。但他们可以确定的是,李居安说的没有错。 野猪若是不处理,就会被张三拖走。 打围林场发现有狼,而且狼近在咫尺,让每个猎人头皮发麻,这不是恐惧,而是兴奋和感受到刺激。猎户碰见越是凶险的野生掠食者,越是亢奋,征服的职业心被激发。而且现在20多名猎人抱团围猎,面对数量一般的狼群,猎人丝毫不带怕的。 打围,打得就是心跳! 猎人们这才发现,李居安早就看见野狼的爪印踪迹。或许,他知道附近有野狼存在,比围狗知道的时间还早些。 炮头儿老秦看李居安的眼神里,有点东西。 他眼神有些松动,但盯住李居安的眼睛,表情依旧冰冷,带着居高临下教训后生的上位者威严。 “发现有张三还敢冲?” 李居安也不怕他,道:“不冲前头也不能知道啊。” 炮头儿老秦被驳斥地哑口无言。合着围狗也没发现,他们赶上岗子慢的也没发现,倒是叫一个半路出家的打猎新手给发现了?而且两头黄毛子被他毙命? 他踢了脚津津有味看戏的李拐子。 “败老一天天煽风点火的,就你闲出屁。” 李拐子心虚地仰头闷了口烧酒。他刚才确实是挑拨离间了,这不是为了图乐子么。 他就是个乐子人,瞧李居安和秦炮斗嘴仗,他高兴,尤其是看秦炮吃瘪,他更高兴。 他笑嘻嘻道:“秦炮,小李还真不一般呐,就单说刚才大虎对他忠心的护主,绝对是大虎承认他喽。你这几年找上门,大虎瞧都不正眼瞧你一眼。哎,就小李,叫大虎心甘情愿妥妥帖帖的。” 炮头儿老秦用大闷脚踹他,低喝:“还敢煽风点火,滚犊子!” …… 保卫科老张看着围狗们冲进的野猪林,说了句公道话:“大虎做头狗,还是镇不住场子啊。” 一般打围的围狗都是跟着头狗而动。只有头狗动了,围狗才会一拥而上,紧随其后。 但现在,冲前阵的是钱家的二黑,围狗们紧跟在二黑身后,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前方围狗们吠叫的极凶,十分嘹亮,眼看着也不远。 秦炮当机立断,喊上猎户们架枪冲上去,围狗们肯定有所发现。 只有老钱,和二儿子,小儿子留了下来,处理两头黄毛子的尸体。 照老钱的话来说:“爷当年什么混账畜生没打死过?黑瞎子爷爷都不怕,这群野猪今儿个必须全部死透,炖了大骨汤给大花陪葬!” 大花是条好狗,是老钱心尖上的宝贝。大花护主死了,叫老钱哪里咽的下这口气,所以他独自留下来,领着两个儿子给黄毛子开膛破肚,这里恶气才能消停些。 老钱牵着大牲口,赶着爬犁,就要拉走处理完的野猪。 忽然,他一抬眼,发现三只狼正在远处盯着他和这头大野猪。 山中凶险,不可久待。尤其是没有猎狗的护持,更要倍加小心。 但老钱可不慌这些,他活动了一下腿脚,发现依旧灵活,架枪上脸冷冷道。 “老二,幺儿,你们睁大眼好好瞧着,看劳资怎么给你们再做两顶狼皮帽!” 砰! 三头狼就和成精了似的,未等到枪响,已经一个窜溜出去,老钱的枪打了个空。 老钱可算是看清了地上的脚印。 雪地上狼的爪印去而复返,去野猪林竟然只是幌子。他心中突突直跳,三只狼,按道理来说应该不敢袭击40多条猎狗。 刚才李居安的枪响,足足有三下,枪管里的硝烟味儿很动静,应该也能够把狼惊吓地远远跑开。兴安岭的猎户很多,狼都见识过猎枪的厉害,要是没有血海深仇应当会回避。 但为什么偏偏,这三只狼这么胆大? 他一枪激射出去,三头狼只是略微换了个方位,依旧远远地跟在他身后,如同跟踪挑衅。 老钱打了一辈子狼,哪里见过这么耻辱的事?他跟着20多猎人进山,还被三只野狼挑衅了?要是传出去,他老钱的名声不要,老脸不要了? 老钱暗骂一声,爷仨儿开始搜索这只胆大的狼,老钱父子沿着狼的印子来到一片灌木丛,转来转去,忽然抬头看了看,发现二儿子人不见了。 他赶紧用侵刀,在大树上刻上标记,然后用棍子敲击树干,刻下他老钱家的暗号。大山里人走丢了,也叫麻达山。他刻下标记,这个方法叫作叫棍。 要是他在山里大声喊叫,通过喊声找二儿子,嗓子没一会儿喊哑不说,还浪费体力,所以通过这样约定俗成的方法,通知二儿子,他人在这。 咚咚咚。 棍子敲击树干,叫棍的声音响起。 老钱等了会儿,还真的听见二儿子回他的叫棍声音,就赶紧带着小儿子,往二儿子叫棍的地方走。 之前钱家老二用轮斧打大炮卵子没落着好,老钱特地把背后的一把双管给了二儿子,让二儿子实战训练枪法,他背上背了把单管。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一声枪响。 砰,一声。 是他双管霰弹枪发出的巨大动静,而且不远。 老钱眉头紧锁,快步往枪响的地方跑去,心里嘀咕。怎么只有一枪?双管霰弹枪能两枪连发。这混小子该不会把双管当单管使了? 第45章 打了一辈子狼,被狼报复的老钱 老钱一转头,发现小儿子也不见了。 他只得循着枪响的声音,快步跑去岗上找二儿子,心里寻思着,小儿子爱跟着哥哥,讲不定兄弟俩人在一道。 他心里担忧,步伐也匆匆快了很多,在迈过松树根的时候还猛地绊了个趔趄,差点跌倒。 他大步赶到了地方,猛然发现雪地上有个人影正躺着,还瞪着眼睛,柔嫩的喉管被掏了个大口子,一看就是被利牙撕扯咬的,还在往外汩汩流血。 他心中一吓,看见熟悉的人影背脊都窜上来凉意,浑身发颤,打了一辈子的狼的双腿也兀自发软,止不住地颤抖。他小心翼翼往前一看,可怕的念头印证了!这人影可不就是他二儿子? 二儿子瞪大眼躺在雪地里,身下全是汩汩流出来的鲜血,人早就断气。周围还留有狼的脚印,一共有3头。 剧烈的崩溃,让老钱差点双眼一黑,跪下来。 儿子!他亲儿子被狼搭肩,从后面下手咬断了脖子! 老钱痛到心口直抽抽,心里和刀割一样的难受。他怎么都想不通,这辈子那么多狼死在他枪口下,但他老钱家的儿子竟然第一次进山就被狼给收拾了? 他顾不得伤心,心里只觉得无比愤怒,恨不得把三头狼给手撕了才能发泄心里的悲痛。他操枪就追,一路顺着狼在雪地里留下的脚印,大步地追。 但老钱毕竟年纪大了,要是他年轻时候,怒发冲冠能一口气带着猎犬狂追野狼,距离300米就能三枪连发,一头头击溃,但现在他老了,跟了会儿就开始大喘气,跟不上。 他只能大声喊:“幺儿!” 小儿子还没找到,没了二儿子,总得把小儿子安安全全带回去。 周围松叶林很安静,没有任何回应,也没有叫棍的回应。 在深山老林里,没有回应就是异样。他拥有几十年的打狼经验,知道附近肯定有狡猾奸诈的狼,就在他身边埋伏,随时准备用包围圈消耗他,偷袭他。他心中一沉,端着快枪一边走一边看。 忽然一株老松树的后面出现哈气,白色的哈气说明有东西! 而且在树根附近隐约看见半个毛乎乎的东西,就是狼毛。他立马想到,狡猾埋伏的狼头! 老钱心中怒气上涌,直接架枪端脸,准心瞄上那毛茸的头就立马扣动扳机。 砰! 枪声在松林里震响,传来的却是人的惨叫。 老钱脑中嗡嗡的发麻直震,忙不迭跑过去一看,出现的场景让他血液涌上头,双腿直接发软。 是他小儿子! 小儿子被三头狼追,吓得躲在老树根后不敢出声,头上戴的小狼皮帽子。 他看见的毛茸茸的东西,可不就是他打了小狼,用小狼皮给儿子做得狼皮帽子们。 老钱崩溃了,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一步步腿脚发软的走到树根底下,看见的是最疼爱的小儿子被他亲手崩掉半个脑袋,狼皮帽子也被轰的歪在一边。 他痛苦地膝盖一软跪下来,搂住小儿子尸体哭得痛不欲生。 当年专业打狼几十年的钱老炮,枪法在兴安岭数一数二,名声显赫,现在居然打狼打中小儿子,造孽啊! 忽然,猎人的直觉让老钱神经猛地一紧! 身后有视线盯住他,而且不是人的视线! 作为当地猎人,打小就在山里围猎,对于野兽盯人的目光,向来有猎户的第六感直觉奇准。加上他二儿子被狼搭肩咬断喉脖,小儿子又被他一枪崩了脑袋,那盯住他的野兽目光,可不就是近在咫尺的三头狼,其中的一头。 老钱脑袋里马上就想到是那狗东西,痛失两个儿子的他,胸膛口剧烈起伏,强烈的愤怒和绝望,让他抓起枪毫不犹豫的转身就来了一枪。 甩枪直接点发! 砰! 一声野兽的呜咽,直接命中,血雾在他身后炸开。 他定睛一看,更崩溃,击中的居然是自己家的那条仅剩的猎狗二黑? 猎狗二黑刚蹿进野猪林里追狼去,现在又紧跟着狼的脚印追踪回来,看见主人想要跟过来,没想到被主人一枪打爆胸膛。 老钱只觉得气血上涌,脑袋都晕晕乎乎。耳朵好像听不见动静。人在不冷静的时候,最容易犯错。 他一句话都吼不出来,他带上山的两个儿子,和两条猎狗全死了? 而且小儿子和猎狗二黑还是被他亲手打死的? 二黑胸膛被打爆,鲜血汩汩涌出,但好狗护主,还能瞪大狗眼,用最后力气呜呜叫唤。 忽然,老钱感受到一股腥臭的气味直扑后脑,正是狼嘴里的臭味! 他反应极快,本能地就地一滚,但手里的猎枪被公狼扑倒冲撞开,掉在青石板后面。因为他没有带其他武器,双管给了二儿子,单管被公狼撞飞,现在他只能挣扎着从后腰拽出猎刀,和公狼贴身肉搏。 好在只有一头公狼冲上前,另外两头正以包抄的姿态,从远处缓缓逼近。 留给老钱的时间不多了! 他在贴身肉搏的时候,被公狼抓破脸,右边眼皮被划拉开,眼珠子都能耸拉掉出来。他怒气上涌,咬牙挥动猎刀扎进公狼腰腹,一刀戳下去狼吃痛跳到一边,连带着他手里最后一把武器猎刀也没了,还戳在公狼腹部。 老钱暗叫坏了,天亡我也! 另外两头公狼已经近在咫尺,他的单管枪掉在公狼身后,而猎刀还扎在公狼胸膛口。他两眼一闭,死了就死了吧! 他越想心中越觉得讽刺,他堂堂老猎户,打了一辈子狼,被称为老钱炮,现在却儿子和猎狗都命丧狼口,现在就连他都要被愤怒的狼撕裂开。 这样的死法,对于老猎人来说是绝对的讽刺和耻辱。 小儿子尸体边的小狼皮帽,染上汩汩鲜血,他心中忽然悟了一件事。报应! 全是他的报应啊! 当年他年轻气盛,专爱打绝户猎,就爱挑狼崽儿杀,杀了要用小狼皮做帽,氅,冬天穿起来暖和又柔软。现在狼就叫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小儿子。 都说这狼成了精,不然他也不会失手把小儿子戴帽子的头看成狼。 老钱放弃抵抗,满心绝望地躺在雪地里阖上眼,等待和两个儿子,两条爱犬的重逢。 忽然,远处一声枪响。 砰! 被他下猎刀扎了胸膛的公狼,忽然前额,喷出一团血雾。 远距离子弹从300米开外的地方激射,从公狼的后脑勺进入,前额穿透轰出一个碗口大的血窟窿。 一枪爆头! 老钱惊呆了,掉着一只眼球几乎要耷拉掉出眼眶的眼睛,终于模糊看清了远处的动静。 最强撵山犬大虎,正大步跑来。紧跟在大虎身后的年轻人,跟随头狗快速翻岗过沟,翻过沟塘底下,穿过闹瞎塘。闹瞎塘,也就是乱石塘,里面各种石头杂乱无章。 李居安一枪叩响后,不给另外两条公狼留时间。 他开枪的手向上一移,将枪把子往下按的同时,他手心里攥着的子弹,出现在中指和无名指之间,用手指夹住。 他快速将夹着的子弹填弹上膛,“啪”轻脆一声合枪上脸,瞄准远处的第二头公狼又是一枪。 砰! 第46章 一枪爆头!三枪全中爆头! 子弹贯穿第二头公狼的肺部。 远远的,李居安一枪扣动后,来不及检查,手上动作不停,撅开枪把,撅枪的同时,又一枚子弹凭空出现在他右手中指,与无名指之间。 莫辛纳甘猎枪就是这样,一单一发,若是打完一枪再去瞄准镜看猎物倒下没有,等到第二发填弹后黄花菜都要凉了。 他刚架枪端脸,就从3.5倍瞄准镜里看见第二头公狼被打中胸膛穿膛而过,肺部被穿通,眼见是活不成了。 那头公狼的头顶有一撮白毛,看着怪眼熟的,倒是让他想起独眼老狼身上的一撮白毛。不过大山里狼群很多,孤狼也很多,身上带着白毛的狼也不少。受伤的公狼窜下乱石塘逃走,他也没继续多想。 第三头公狼听见枪响,知道是猎人援兵来了,哪里还敢继续恋战。但李居安没有给它机会。 中远距离的猎枪霸王,莫辛纳甘再度架起,第三发对准第三头狼的头部。 李居安瞄准公狼头部稍微往前一些的地方,预判野猪林里公狼会沿途逃跑的下一刻方位。 砰! 莫辛纳甘猎枪再度发出轰鸣,如同洪荒凶兽的吼叫,伴随巨大的后座力,火焰从枪口爆闪,弹壳抛出,枪身上抬。 他整个人跟着向后顿了一下,一枪刚好打爆第三头公狼的头颅。一枪爆头! 野猪林三声枪响,嘹亮果断,是猎人狙杀的号角。 林间飞起鸟雀,越冬鸟被惊得纷纷飞起。 高枝上积雪扑倏倏落下来,整个山头都是枪响的回应。 炮头儿老秦领着猎人们赶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般的场景。 雪地上是横尸倒地的两条公狼。雪地里猩红一片,血红色蔓延往乱石塘,有一条重伤狼一路淌下的鲜血。 还有远处扣动扳机的李居安。 猎户们怔了怔。 李拐子刚开始没见到老钱,先是看见两头狼的尸体,非常惊讶。 “小李你挺能够啊!那么大老远开枪就一炮双响,干掉两头狼!不对,是踏马的三头,小子可以啊!” 雪地里的血滴子,一路蔓延到远处,还有第三头狼身负重伤。按照鲜血流失的情况来看,应该撑不住太久。 青川犬大虎作为头狗,仰头吠叫一声,立马领着浩浩荡荡的围狗前去追重伤的狼。 保卫科老张也惊叹,他大老远就听见枪声了,还听见了狼的惨叫,他想过是老钱开的枪,但没想到居然是李居安开的枪,而且将三头狼全部命中! 两死一伤! 打帮围的猎人们看李居安的眼神都不一样起来。原本李居安说话无人在意,现在一个个地安安静静听着,还时不时点点头,很在意年轻小伙儿的看法。这在过去是压根不可能的事,但李居安用自身的实力,赢得了打围队里老成员的尊重。 就连孙为民都不屑说道:“不就是打中三头狼么,嘎哈呀,回去还带吹牛皮的嗷?” 李拐子大笑道:“你也不瞅瞅人家小李是从哪儿窜上去打得枪眼子。” 孙为民绕过去一看,眼睛都跟着瞪大。 李居安是翻岗过沟过去的,翻过沟塘底下,还得穿过闹瞎塘。 他踩过那么多杂乱无章的石头,又是翻高又是跃地,不停地变换位置。若说目标狼在变换位置,也就罢了,他一个瞄准的也在变换位置,还不是固定站着打。这瞄准的难度,直接上去好几个度,难度系数上升。 孙为民吃了一惊,他内心惊叹,但他嘴皮子硬不肯说。 还是保卫科老张点点头,语调都有些激动:“翻过那么大一片乱石塘,还准头稳,小李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李居安自打跟着老陶练枪后,起飞的麻雀一枪贯眼。那么精准的打雀儿眼都练了,打移动中的大物体狼自然今非昔比。 他点点头,跟着大虎追踪的脚步跑远了。 “我去瞅瞅大虎!” 李拐子笑骂:“这小子稀罕死这条狗了。老秦啊,要我说,大虎跟了小李还真是没跟错人,瞧他多稀罕,一刻都舍不得和大虎分开。” 炮头儿老秦闭嘴沉默,也没说话。 他确实能辨听大虎的吠叫,专门琢磨研究过大虎,很想将大虎领来作为左膀右臂,但大虎看起来,确实很稀罕跟着年轻的李居安。 他心中原本憋着的愤懑之气,和不甘,也因为李居安的态度慢慢释怀下来。 有人把猎狗当眼珠子心疼,就有人弃狗。 所有猎人看到李居安稀罕大虎的模样,纷纷感同身受,然后眼神恶狠狠盯住孙为民。 “小孙,大黄真的下山嘞?” 孙为民心虚,但立马接上话茬,反应极快:“那必须的,大黄不赶回家吃饭,还蹭着我的饼子吃嗷?讲不定现在大黄都在黄家院儿里趴着晒太阳嘞。” 这件事就此揭过,忽然走在最前头的炮头儿老秦脚步一顿,被浓烈的血腥味激得眉头紧锁。 那么浓重的血腥气味,让他猎人的知觉被唤醒,这里肯定不止死了两条狼这么简单。 秦炮翻过乱石塘,一眼就看见呆呆坐在地上的老钱。 老钱瞪着一只耷拉的要掉出来的眼球,望着面前被打爆头的小儿子,面无表情地呆呆发呆,就连哭泣都没有一声。 他身边不远处还躺着被狼撕开喉管的钱家二儿子,和被爆开胸膛的猎狗二黑。 原来人悲痛到极点,连哭声都发不出来一句。 第47章 遇上黑瞎子粪便,掏仓预备 老钱溜号了。他耳中听不见别人说什么,脑子也不转了,满心都在两个死去的儿子身上。 炮头儿老秦看老钱走神,也看见钱家小儿子那掉在边上的小狼皮帽子,猛地一拍大腿暗骂。 “出事儿了!” 老秦和老钱本就是老相识,早年就知道老钱威名在外,尤其是打狼的本事,可以说整个兴安岭没有一个猎人,能比得过老钱。 但今儿个,老钱的两个儿子,两条围狗都死在野猪林。好巧不巧,让老钱决定对小儿子一枪爆头的,正是那顶狼皮小帽。 邪门儿的事,让秦炮心里都发毛,脖子根窜起凉气,浑身鸡皮疙瘩炸开。 李拐子还嘴里吆喝着:“咱们也去下套子呗,野猪跑散了,兴许能整回来点跳猫子,山鸡。” 他一跑到跟前,看见老钱那魂儿都飞出来的样,和满地血腥尸体,也吓得头皮炸开,浑身僵硬。 他再看见地上落下的狼皮小帽,难得正经严肃说道:“秦炮,这事儿可真邪门。” 这两人想到一块去了。 不仅是秦炮和李拐子,这次打围的都是老猎人,他们经验多,在深山老林里碰见邪门的事,都会尽快下山,避免节外生枝。 保卫科老张忽然有些紧张:“秦炮,咱们上山时候敲山过没?” 参丁用侵刀的刀背莽劲敲大树,在过去抬参放参的参帮里,叫敲山。保卫科老张当年当过参丁,很信这套说法。用敲山惊走野兽,告诉山神爷老把头进山取点货。 他刚一路上山的时候,顺手采了不少货,也算是老本行手痒,控制不住手。这要是山神老爷当真怪罪下来,他没敲山,这就采了那么多货,保不齐出邪门事儿。 炮头老秦沉下脸,语调依旧镇定:“打围敲个屁的山,惊走野兽咱打什么。” 保卫科老张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那出了邪门儿的事,也怪不得他。 所有猎户都合计着准备下山去,早早结束这场打围。 队里死人了,而且死了两个孩子。估摸着下回打围再有新猎人,或者孩子想要跟进山,必须不能了。 孙为民叹了口气,还觉得可惜:“咱们没打多少啊。也就4头傻狍子,一头350斤往上的炮卵子,两头200多斤的黄毛子。” 他越想越不甘心,喊道:“那群野猪还有2头母猪和一头黄毛子没打掉。” 他嗓门很大,猎人们都在合计怎样抄近道下山,没人搭理他。忽然呆呆溜号的老钱,猛地撒开小儿子尸体站起来对他大吼:“艹!留着母的,小的不许打!” 突如其来的暴喝,把孙为民都整蒙了。他不服,但嘴还是硬的。 “嘎哈玩应,不让追野猪啊?这山是你家盖的啊。” 老钱猛地抓起枪杆子,三步并作两步就把枪管抵在孙为民太阳穴上,坚硬的金属枪管,硌的他脸都疼,胆也被吓裂开。 “嘎哈啊,钱叔你这就不地道了嗷,你年轻时打狼崽子,现在碰见母猪,黄毛子还突发善心了,不叫我打,就说咋地吧。” 一连串话让老钱更是暴躁。他本就痛失两个儿子和两条猎狗,更是狂躁崩溃的时候,被孙为民这么一说,直接戳中心窝深处,痛到不行。 他憋红老脸,整个人脸涨得通红滚烫,枪管狠狠抵住孙为民脸上,额头青筋因为暴怒一根根绽开。 边上猎人们可吓坏了,赶紧拉着劝。 “小孙你少说两句吧。都快来劝劝。” 炮头儿老秦将老钱拉开,老钱双眼充满血丝,红得吓人,恶狠狠盯着孙为民。 孙为民还想说两句,被吓得一缩脖子,屁都放不出来一个。 秦炮喊道:“分股,下山!这几日咱就搁山底下溜达,别往山上走了。” 打围队伍浩浩荡荡下山了。 这趟打围属实时间太短,获得的猎物也不算多。 几个牲口搬着4头傻狍子,一头350斤往上的炮卵子,两头200多斤的黄毛子被人牵着,开始往山下走。20多个猎人,按照股去分,一个人约莫能分上40多斤肉。 要是部位好还行,分到不好的部位,像是炮卵子身上又骚又腥的位置,就得有人闹了。 孙为民还不服气,沿途开始下套子,下夹子。 他一路嘀嘀咕咕:“就给咱两股,够个鸡毛。还不如自个整点山鸡。” 他一路下套子,忽然一脚踩中一道实心的,还有些新鲜的粪便。 他抬脚一看,心里乐了。 是熊粪! 他走得慢,身后的李居安给了他一闷脚。 “好好赶路,放什么夹子。不就是几只灰狗子,花栗棒子么。” 在兴安岭,这片野猪林林场里,有很多果树,最招惹小走兽,像是灰狗子,又叫松鼠,黄叶子,黄鼠狼,和花栗棒子,也就是花栗鼠经常出没。 有了小兽,就会有食肉的掠食者,所以附近总有狼群,碰到运气好,还能遇上熊瞎子。 李居安见孙为民忽然闭嘴,不说话了,心中警惕。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混小子就不是个能藏得住事儿的人,他这般心虚,估计有什么东西。 李居安往地上一扫,瞬间乐了。原来是熊粪,还是新鲜的熊粪,糊在这小子的靴子底了。难怪这混小子不舍得抬脚似的,是怕被他知道这里有个东面的熊,怕他横截里杀出来刷仓呢。 孙为民赶紧扯开话题。 “李居安,你家大虎走前头开道。你这个当主人的没道理跟在后头啊。咋地,你想做炮头儿?还跟着我断后嗷?” 他一脚踩住靴子底的熊粪,心中激动地不成样子,眼睛也使劲往周围瞟,看看冬眠的黑瞎子到底躲在哪个洞里? 兴安岭的黑瞎子每到秋冬季都会囤积脂肪,吃得膘肥体壮,就是为了安安全全度过寒冬。现在这个寒冬季节,黑瞎子定然已经躲进树洞里,地洞里,或者是树洞里舒舒服服熬过冬季,在洞里半睡眠。 孙为民心里转小算盘的时候,李居安的眼睛同样也在扫视,大量这方林场山楂树的一方广阔天地。 黑瞎子会躲进地仓,还是明仓,或者是天仓? 第48章 陆家发现头狗大黄丢了! 李居安打量了这片林场环境,还在野猪林里,周围全是冰雪覆盖的雪地。这几日连降大雪,将地上的熊瞎子脚印覆盖了,瞧不出爪印痕迹。 他心里估摸着,但愿这头熊瞎子是大烟炮天之前进的洞穴,现在已经睡踏实了。若是大烟炮天之后才冬眠,约摸着他还在附近转悠的时候,还没睡沉的黑瞎子就能嗅到他气味。 孙为民贼头贼脑地用侵刀往树上刻,他在老山楂树上做了标记后,看没人跟着他,这才赶紧跟上大队伍下山。 他心中寻思,等他再去把陆家的大黄狗借来,就能喊上几个兄弟一起进山刷仓。喊谁呢,陆家的陆志强是个鸡贼的,肯定要多分他股。陆锦扬倒是个老实人,还好说话。上次他开口借黄狗,就是陆锦扬先松的口。 他咧开嘴,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心情美的好像已经把熊猎到了。到时候熊胆熊肉熊皮熊掌,黑瞎子身上哪一样不是宝贝? 下山的一路上,所有猎人都静默地没有说话,很有默契地闭上嘴,埋头赶路。 老钱还扛着小儿子的尸体,牵着扛二儿子尸体的骡子下山呢。两头死掉的猎狗大花,和二黑都挂在骡子背上,气氛十分肃然,令人心里沉甸甸的。几个老猎人看着老钱,带着莫名复杂的情绪,长叹一口气。 他们年轻时候不待见老钱,瞧不上老钱杀绝户的打狼手法,但也不得不承认钱老炮的枪法之准,对狼习性摸索的透彻。现在,打了一辈子狼的老钱,被狼划拉了脸和眼皮,眼珠子都耷拉能掉出眼眶,家人猎狗都死完了,这让老猎人们也被传染了痛苦的情绪。 保卫科老张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劝道。 “你们几个小子,日后打猎甭去打绝户猎。” 孙为民还想着一会儿下山后,喊来陆家兄弟去找熊瞎子刷仓,他咧着嘴笑得真高兴,忽然被老张一点名,有一种上课开小差走神,被班主任点起来回答问题的感觉。 他赶紧收敛表情,用力点点头,指了指李居安。 “咱肯定不会打绝户猎,李居安可就说不准了。” 他刚推完太极,被李居安一个头槌打上后脑勺:“再胡扯,打断你的腿!” 孙为民这才不敢耍嘴皮子,悻悻地跟着队伍下山,就连发现黑瞎子冬眠位置的劲头,也淡了些。 …… 林场打围队伍下山了! 打围队伍比预计提早了好几天下山,但好在每个猎人都带回了不少肉,足够全家吃好几顿。隔天就是立冬,挨家挨户包饺子都能有油水。 村里大队长杨德政知道林场打围人带着大量肉下山的好消息,乐得一整天没合拢嘴。 炮头儿老秦也不含糊,提着好几斤的狍子肉送去大队部,把杨德政乐得嘴角都压不住,连声应道下次林场再组织围猎,他再帮忙安排家属屯的猎人报名。 李居安都觉得,若不是大队长杨德政不会打猎,他都敢自个儿扛着把枪杆子,冲进山里去打猎。 和打围队伍一同传遍家属屯的,还有另一个消息,老钱的两儿子没了,两条猎狗也没了。 村里姑嫂们知道后,一个个嚼上两句嘴,都互相摇摇头叹气道:“造孽啊。” 李居安回了李家土房子,提着满当当的80多斤的肉。 他分得的是四股,比一般两股的猎人多上两股。 李家欢声笑语,母亲宋兰花在烟熏火燎的灶台间,快速挥动锅铲翻炒狍子肉,用盆做着粉条拌白菜心。 炕桌上放着热气腾腾的萝卜炖野猪肉,红烧大肘子,酸菜萝卜炖粉条,炒狍子肉,还有拌白菜心……有硬菜有凉菜,特点是量大!量大管饱。 荤香味儿和油水味儿飘在整个家属屯里。 家属屯里有猎户进山的人家,今天都是实打实的热闹,挨家挨户串门也多起来。 宋兰花把手在围裙上抹了抹,扭头喊道。 “李晓,去你陈姨家瞅眼,要是陈姨搁家就喊过来一道吃饭。” “妥嘞!” 李居安没叫妹妹李晓自个去,他跟着一道去请陈姨。母亲嘴里的陈姨,就是陈家寡妇,老陶的相好。 家属屯里但凡一个姑嫂知道这件事,整个村都知道这件事。老陶早年死了媳妇儿,陈家寡妇又死了汉子,现在几个儿子在县城里又用不着她带孩子,加上娘家爹妈没了,只有外嫁的两个姊妹,她和老陶也算得是一场黄昏恋。屯亲们嚼了一阵的舌根,也就看淡了这件事。 母亲知道李居安受了老陶的恩惠。无论是白送的大虎,还是老陶教李居安枪法,都是实打实的李家受到实惠了。她不方便直接喊老陶来,只能喊来陈家寡妇,一会儿有菜也叫陈家寡妇带回去,和老陶分一分,权当她感谢老陶对李居安的照顾。 李居安放下手里的柴火就和李晓一道奔出去。 青川犬大虎一瞧李居安跑得方向,机灵的很,立马明白了,也跟着李居安一道跑。 屯里陶家老宅。 陶家老宅门口,李居安碰到了陆家爷叔。 陆家爷叔正在问老陶借猎狗。 陆家爷叔神情非常激动,一手钳箍住孙为民的胳膊,一手拉住孙为民亲爹,怒气上头梗得脸红脖子粗,眼底都愤怒地布满血丝,太阳穴神经一根根绽开暴起。 “老陶你倒说说看!不来借狗怎么进山?” “咱家大黄明显就踏马是出事了!孙全德,你特马养的好儿子,你们特娘的把我家狗借走了,狗没回来不知道找?” 陆家爷叔是真动气,他不好揍孙为民一个小辈,但孙为民的亲爹孙全德年轻时候还请教他打猎的本事,他是实打实地攥紧孙全德的衣领怒吼。 整个边上还站着瑟瑟发抖,低着头只敢埋头看脚尖的陆家兄弟,陆志强,和陆锦扬。 本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孙为民,彻底萎了。他面对暴怒的陆家爷叔,和陆家兄弟一样觉得害怕。他小时候就被陆家爷叔吓过,心理阴影很重。 孙全德讨饶,赔着笑脸,“叔,咱俩家都几十年交情了,这点信任必须得有啊。这样,大黄我孙某打包票,肯定帮你找回来!完完整整带下山。” 陆家爷叔还在愤怒好一通怒吼。 “艹!好话赖话都是你们孙家在说!你们把我家狗借走了,没回来不知道找啊?要特么是你们孙家自家的狗,主人还在山里,狗丢了,你们特马会不去找?还在山里转悠个好几天?告诉你!要是咱家狗出事,咱们两家这个仇就踏马是结了!” 第49章 陆家和孙家干起仗来了 孙全德狠狠一瞪孙为民,喊上儿子扭头就进山。 陆家人着急忙慌地跟在后头,提着猎枪一同进山。陆家爷叔对大黄的宠爱,整个家属屯都知道。 李居安看着这队人马进山,听见老陶摇摇头,冷笑了两句。 “自家狗借给别人,搞丢了还想问劳资借狗?想个屁吃!这大黄狗啊,肯定死了!” 李居安心中咯噔一跳,大黄真的死了吗? 他喊陈家寡妇上李家吃饭的时候,陆家和孙家人已经在母猪沟边上1里地的岗头,找到了大黄。 大黄狗已经死了。 大黄死相很惨,死前经历了一场搏斗,周围全是野猪脚印,肚肠看起来是被野猪獠牙挑破的,肠子都给挑出来。 大黄狗往回返回队伍的时候,肠子挂上老参道边上的松针枝子,它往前一走,整个肠子被松针枝子勾住,被往外扯。狗疼,就趴下来不叫了。无论猎人怎么喊,疼到极点的狗,都会闭嘴一声不吭,更何况孙为民不是狗主人,大黄狗疼得只能趴在岗子的雪地里。 陆家人在岗头还发现了人的脚印。孙为民还在嘴硬:“我回来瞧过啊,我也喊了,吼了好多声嗓子,也妹瞧见大黄啊。” 孙为民还觉得委屈,被陆家爷叔劈头盖脸打下来,扇得他整个头嗡嗡的疼。 陆家爷叔愤怒到极点,像是野牛般虎目圆瞪,咆哮吼道:“你就走到岗头不走了?你踏马再往前走两步,就能看见我家狗,你咋就不走了?” 孙为民还能小声辩解:“这岗道都结冰了,下去也不好上来。” 他自知理亏,声音也越说越轻。这下不只是陆家爷叔,就连陆家兄弟两人都抡起拳头,狠揍了他一顿。 “结冰就不下去了?” “咱家大黄就这样不明不白死了?你踏马就算再往前走个两三步,也就看见狗了!” 大黄狗特地趴在老参道路边,忍着肠子被挂住牵扯的疼痛,等猎人来寻。结果什么都没等到,只能开膛剖腹忍着寒冷的痛苦,在冰天雪地里失温死去。 陆家爷叔看见雪地里,爱犬冻僵了成了一坨冰,肠子还被挂在松针枝上。爱犬惨死的惨状,让他威风了大半辈子,现在悲痛地眼泪都能掉下来。 不是猎人,无法感同身受猎人失去猎狗的痛苦,就像是左膀右臂,战友忽然横死。 陆家和孙家人打起来了。 两家人从母猪沟一路打进家属屯,最后两家亲戚劝不住也起了暴脾气打起来,就连村里大队长杨德政都下场。 孙为民顶着鼻青脸肿的脸,气愤大喊:“还不是陆志强干的事!是陆志强要用麦乳精换狗!” 陆家爷叔惊怒瞪向陆志强。 陆志强吓得嘴皮子都不利索,颤颤抖抖地愤怒指着孙为民大叫:“放你%的狗屁!你说用三罐麦乳精问我借狗,结果特马倒好,就给了我两罐!今儿个你必须把第三罐不上来,不然这事儿没完。” 孙为民和陆志强掰扯不清,年轻人本就气性大,一个个气得额头冒出青筋,你一拳头我一拳头。 陆家爷叔愤怒到浑身发抖,手指颤抖地指着陆志强:“混账东西!敢卖劳资的狗?” 陆锦扬一看老爷子这是起杀心了,就连猎枪都端起来,吓得撇下陆志强转身就跑。陆志强也吓尿裤子了,这可是真刀实枪的猎枪啊,要是老爷子一枪字儿崩到他身上,那必须没命,老爷子也得被枪毙。 陆志强是真的怕了,害怕极了。他死死抱住村里大队长杨德政的腿,就和抱住亲人样大喊哭道:“杨叔救我!” 家属屯里吵吵闹闹,全是哭喊声,和姑嫂婆娘们吓到不行的哭声。 陆家姑姑劝不了老爷子,只以为孩子要交代在猎枪底下,整个人顿时瘫坐在地上就哭。 陆家姑姑被张嫂搀起来,扶到炕边坐下,还没骂两句混小子,这一哭,结果陆家两个妹妹也哭上了。 整个屯里都是女人的哭声,所有男人是一个脑袋三个大。 最后还是大队长杨德政出面调解,避免了陆家爷叔激动下,一枪把陆志强,和孙为民崩了的冲动。这年头猎人是有枪,但如果在斗殴里开枪打死人,也得被带走吃枪子儿。 但这件事过后,陆孙两家结了仇,再无往来。 李居安听见了这件事,他正端着碗,坐在炕桌上大口吃着母亲烧的萝卜炖野猪肉。边上除了陈家寡妇也被请进门吃饭,还有邻居张嫂。张嫂也没空手来,带来她腌制的酸菜,辣白菜,还有院里自家的鸡蛋,满当当的一吊篮东西一块带来。 母亲宋兰花和张嫂本就关系好,张嫂过去也帮了李家很多,就一道围着炕桌吃肉,补补油水。 现在,门外陆孙两家吵起来,李家人也没出门看,继续围着热气腾腾的炕桌大口吃着红烧大肘子,酸菜萝卜炖粉条,萝卜炖野猪肉,炒狍子肉。 张嫂竖起耳朵听着,唠道:“陆家老爷们儿咋和孙全德又干仗起来了?” 母亲宋兰花忙完坐下来,先夹起一筷子猪肉给李居安,然后叫李晓快点吃,然后夹起一大口炒狍子肉放进碗里,说道:“老爷们儿之间就这样。攀比呗。” 张嫂摇摇头,说道:“不是的,听起来不像是攀比。我家男人结婚以后也是,基本每天都得拌两句嘴,谁也不服谁,但从没因为拌嘴闹红过脸,反倒是越拌嘴感情越深。但陆家老爷们儿这嗓子骂得,哎哟,都把孙全德的祖宗问候出来了。” 李家一炕桌的人,一边吃着热气腾腾的大荤硬菜,一边竖起耳朵听动静,谁也不舍得放下筷子离开炕桌。 那么多硬菜,光是嗅着,就能闻到荤香味一个劲往鼻子里钻,谁还舍得不吃肉出门看戏? 陈家寡妇听了会儿,终于听出了些名堂,嗨了一声,说道。 “要我说啊,这事儿就是老孙家不对。孙家问陆家借狗,结果狗不见了,孙家也不回去找。冰天雪地里,猎狗要是肚皮划开,早早找到,把肠子塞回去,缠上伤口,带下山猎狗也不至于死。现在好了,陆家的狗冻僵成了冰,这个仇,绝对是结下了。” 母亲宋兰花担心地补上一句,对李居安说道:“儿子,咱家的狗可不好借给别人,再出钱也不能够。” 李居安咬了口苞米馒头,打着包票:“放心吧妈,大虎就是我命根子,绝对不借,更甭提别人出钱借,那绝对没安好心。” 猎狗绝对是猎人的左膀右臂。狗虽然个子不大,但是极其忠诚。有些人带着猎狗打围,狗受伤了就靠天命,当时哪有哪么多药为狗用啊。别说狗了,当时人都没打过吊针,狗打围中受伤的情况就更多。所以猎人不会借自家狗送去打围。 像孙为民这种情况,想要找头狗,也就得找人拖。或者也可以去集市买狗。卖狗也是很有讲究了,首先谈好价格然后人把狗带走,试狗期限为一周。要是试狗的时候,这狗被猪挑了,买家就约上卖家,中间人一起上山,去到发生地点去看山场。 如果是闹瞎林子,狗躲避不及,叫猪挑了,哪就买家就拿一半的钱了事。如果是清汤林子,因为人没跟上来,猎狗叫猪给祸害了,买家直接全担就完事。若是狗丢了,也是买家全担。 在过去打围可不是爱好,是生计,要养家糊口的。头狗有咬猪累死的,被猪挑死的情况很多,由此可见头狗珍贵。 孙为民这种情况,绝对是他全担,没什么二话好说。 第50章 人间烟火气!热闹过立冬,挨家挨户吃饺子 李居安打包票,绝对不会把大虎借给任何人,天皇老子来说也不管用。 炕桌边趴着的青川犬大虎,正下巴搁在前肢上假寐打盹,忽然耳朵闪了两下,缓缓睁开狗眼。 大虎也听进去嘞。 妹妹李晓,揉揉大虎毛茸茸的脑袋笑道:“咱家大虎最乖嘞,绝对不跟外人跑。” 大虎闪了闪两下耳朵,重新深吸一口气,下巴稳稳落在前肢上继续合上眼假寐。 后一日就是立冬。 在80年代不囤菜会饿死的,就是字面意义上的饿死,然后警察法医都来围观,给个结果“没有恶性刑事案件,这家人是饿死的”。 所以在80年,家属屯里的屯亲囤菜,那大白菜不是几百斤,而是三千斤的囤。越冬得囤上1.5吨的大量。 最主要的大白菜储备足了,剩下的就是土豆萝卜几百斤,苹果鸭梨几百斤这样。进入十二月份之后,市场上基本上买不到什么菜了。大多是冻豆腐冻秋梨一类的冻品。 在林场工人的工资只有38块的年代,市场上的大棚黄瓜差不多七八块一斤。谁肯用一个月的收入买十斤黄瓜?只能自家开始囤菜。 家属屯里,没到冬天,就会比较流行的一种病,烂嘴角。无论是大人小孩都容易得,就是因为蔬菜太过于单一,缺少某种维生素。 张婶儿猛地一拍大腿,忽然喊道:“坏了坏了!得赶紧砍白菜。” 兴安岭有一句老话叫做:立冬不砍菜,必定受一害。也就是说,大白菜最晚立冬的时候,就要收回家,否则就冻坏了,冬天就没有大白菜吃了。 张婶儿忙不迭把篮里的菜和蛋留给宋兰花,赶紧回家去砍白菜,叫几个侄儿都来帮忙。她家姑娘外嫁出去了,只有年底时候,在农村嫁出去的闺女,会在过年前两个月回趟娘家。 有时候她大侄子和二侄子回来蹭饭。大侄子进姑家,那还不直接上炕,伸手专拿爱吃的。所以张婶儿和两个侄儿关系很好,有什么活儿,都喊侄儿来做。 母亲宋兰花一听,去菜窖里点一点过冬储备的菜。土豆,胡萝卜,大白菜。开春前还好说,蔬菜相对还菜窖里还算新鲜。等开春后,土豆发芽了,胡萝卜冒叶了,大白菜也软趴趴的软乎,口感很不好吃。 母亲喊李晓去缸里捞酸菜,李晓还没应声,李居安将活儿揽了下来。 “妈,我去拿。妹妹你紧着吃饭。” 李晓吃饭慢,磨蹭了好半天磨磨唧唧的,一碗还没吃掉。李居安心疼妹妹,去拿酸菜。 冬去拿酸菜真是一种“享受”啊,接近零度的大缸,水面漂着一些冰碴子,然后从里面捞出来两棵酸菜…… 啧,那酸爽的滋味儿,可甭提了。 立冬这日到了。 李家屯可热闹,冬捕、冬泳、还有饺子、酸菜炖粉条和冰糖葫芦,处处都是孩子的欢声笑语,屯亲也乐呵呵地欢聚在一起,庆祝一年一次的立冬。 林家来了很多亲戚,十分热闹。张家的亲戚也来了许多,热热闹闹聚一起。孙家和陆家刚干了仗,但也不影响两家各自过立冬吃团圆饭的心情。 李居安领着大虎,在院子里忙碌,按照母亲的指示搬柴火,捞酸菜。边上妹妹李晓乐呵呵地搬来凳子,让哥哥坐得舒服些。 虽然李家人少,亲戚也不来串门,但他觉得十分温馨满足。就这样一家人健健康康聚在一起过节,过好踏实的每一天,让他心里有说不出的安稳感。 昨日他带回来的野猪肉和狍子肉有多余,母亲手很巧,已经将多余的肉做成腊肉,等着过年用。 宋兰花把把盐炒热,用盐把肉擦拭一遍,然后在肉的一端穿一个洞,穿上麻线后把肉挂起晾干,大概3个小时,然后把肉拿下来腌制个12小时,挂在阴凉通风的地方直到风干。 这样风干的腊肉,过一周后就能吃。香浓的荤香味儿,加上调料的香味,只要挂上一天,走到窗台口,那阵阵咸香就飘过来了。 李家土房子虽然小,但很温馨。 母亲宋兰花一边叨叨着“立冬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领着李晓一同包饺子。 李居安上一世不会做饭,后来南下后只能下馆子,十分想念母亲包的饺子。今儿个刚好有机会,他赶紧上灶间,同母亲和妹妹一同包饺子,也学学家乡饺子的做法。 一家人挤在生了火炉的房间里,分工合作。李居安力气大,负责和面、妹妹李晓力小,负责择菜、洗菜。母亲宋兰花开始切菜。 咔咔咔有节奏的切菜声,从砧板上传来,十分悦耳好听,满当当的全是人间烟火气。 母亲剁肉馅儿、调肉馅儿。李居安轱辘面剂儿、切面剂儿、李晓负责擀皮儿,然后母亲生火烧水…… 在包饺子的过程当中,有时候邻居来串门,也会上手帮着包。 张婶儿看着李居安笨手笨脚的轱辘面剂儿,絮絮叨叨念叨着他。 邻里之间谁在包饺子的各道工序中比较拿手,谁比较笨手笨脚,都心知肚明。所以李居安在屯里也有了口碑,但不是褒扬的口碑,也并非戏虐,只是带着友善的调侃。 李居安哈哈笑道:“一回生二回熟么。我自己擀出来了饺子皮儿更劲道,自己剁出来的肉馅儿更香。” 在挨家挨户亲自动手包饺子的年代,还没机器擀皮儿的事,比后世机器压的皮更劲道,比机器绞出来的馅儿更香。 除了张婶儿来,还有这次打围队里的保安队老张,和李拐子也来串门李居安。这两人也住在家属屯。 老张不会干活儿,但能陪着李居安唠嗑。 “小李你是不知道,你当年考试挨打这算个啥。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期中考试就特么考了6分,结果他自个儿在前面写了个6,愣是把6分整成66。劳资还夸他。” 老张气得猛拍大腿,越是想来越气:“结果后来,班主任找上门劳资才知道。你说该不该揍?” 李居安一边切面剂儿一边点头:“确实该揍,孩子不能往歪里长啊。” 老张觉得遇上了知音,不能更赞同了:“可不咋地!把我气的肝疼,必须狠狠削他一顿!” 李拐子没儿子,但有个过继的侄儿。 他的侄儿和老张的儿子好巧不巧,在屯里同一所学校念书,还是一个班的同学。 他听得哈哈大笑,调侃老张:“甭下手没轻重,就你那断掌手要是把孩子打出个好歹,都没地儿哭去。” 老张也不服气:“说风凉话谁不会?这事儿要搁你家侄儿这么整,你忍得住火气?” 李拐子瞪大眼,很有气势地大喊:“我还真憋得住火气!咱都是讲理的人,考得不好咋整,就得订正。” 老张冷哼一声:“咱儿子考的是倒数第二,你也不看看谁倒数第一。” “谁倒数第一?” “你家侄子李满呗。” 李拐子倏地瞪大眼,脸色立马沉下来。他站起身就往外走,垮着张臭脸和要去削人似的,谁说话都不好使。 张婶使劲拦他,一本正经劝道:“好嘞好嘞,孩子不就考个试么,那都是天赋,随孩子自个去。像我家闺女那时候啊,天天考试就是不到双百,愣是错一题,天天99分,我不也没说啥么。” 李居安龇着大牙直乐:“张婶儿,你拱火呢?” 李拐子憋得一肚皮气,更郁闷了。他喊道:“你们都起开,一边儿去!” 第51章 未来村里唯一一个女大学生,来找李居安说情 老张肚里憋着的气,可算找了个地方出去,幸灾乐祸笑道:“还有个更撒谎撩屁的” 李拐子回去打侄子去了。 李居安在后面哈哈大笑:“李哥,别搁饭前教育孩子嗷,把气吃到肚子里容易坐病。” 后来,他听说李拐子把侄子打得三天没下来炕。 立冬包饺子,挨家挨户都非常热闹。 等饺子端上桌,各户人家都免不了对每个人负责的制作工序进行一番品评。饺子皮破了、馅儿没有味道或者太咸了等等。 但李家没有这些事。 大铁锅盖掀来,氤氲开白色的腾腾热气,麦香味混合馅料的香味,让人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咕噜噜,一只只白白胖胖的饺子浮起来了,像是热闹的小船一样。 母亲用漏勺往锅里一抄,一只只白胖子就过了水杯抄起来,舀进大盘里。 炕桌上是三大盆肥墩墩的白胖饺子,饺子皮薄厚均匀,也没有破皮,卖相非常吸引人。 李居安搅和了蒜酱,往酱油里加了蒜蓉,醋,辣椒油,油碟的小味儿顿时挠挠的就散出来了。 他用筷子夹了一只白胖的饺子,蘸满了蒜酱,醋的酸味和蒜蓉辣椒的辛辣味,混合麦香勾得他口水直流。 他迫不及待塞了满满一大口,热气腾腾的饺子烫的他直哈热气,再烫也不舍得吐出来。 咬开饺子皮的瞬间,猪肉白菜馅儿的鲜美滋味,带着浓郁的荤香汁水,裹进口腔里,让他都不舍得吞下去。 嗯!就是这个味儿! 家乡母亲包的饺子味儿,滋味正。 他感动的鼻头泛酸,眼眶都微微泛红。上一世,他南下闯荡的岁月里,常常怀念家乡老母亲包的水饺,可惜几十年都没有尝到过。现在他忽然尝到熟悉的饺子味儿,有一种恍惚的不真实感。 母亲宋兰花见他吃个饺子都能激动哭了,被逗乐了:“嘎哈啊,烫哭了嗷?叫你慢点儿吃偏偏猴急猴急的,吹吹放凉了再吃。” 炕桌上,母亲关切的话语,和妹妹李晓笑嘻嘻的天真笑容,让李居安心中情绪疯狂奔涌,再世为人的记忆和遗憾全部涌上心头,情绪潮水止不住的潮起又潮落。 他扫了眼李家简单干净,但有些简陋的土房子,眼神里都是坚定和毅然,忽然喊道:“妈,我有钱了头儿一件事就是盖个新房,要大的。” 后世分田到户后,有门路的屯亲都盖了新房,两层小楼可漂亮了。尤其是孙家,那新房盖了三层,嘎嘎敞亮。孙为民逢人就到处夸耀孙家自建房有气派,就连大队长杨德政和其他村的村委走动,都会带隔壁村的村委来孙家新房转转,脸上非常有面儿。 他梦想中的李家宅子,应该也是两层,或者三层的漂亮小屋,能让母亲和妹妹过上好日子,别再羡慕别人家的日子。 陆家小侄女跑来串门找李晓玩。 妹妹李晓过去很是内向文静,简单地说就是胆子小,不敢出门找伙伴玩。但李居安重生后又是捉跳猫子,又是打野猪,还跟着林场去打帮围,在家属屯里也积累了不少好名声,让李晓出门都被小伙伴激动地围着。 “李晓,你哥呐。” “李晓,我想让你哥教我拆枪。” “听说你哥打枪特别溜儿,打猪牛得很和武松打虎似的!让你哥带我也进山耍耍呗。” 小孩子都仰慕强悍的年轻人,屯里和李晓一道玩的孩子也不例外。李晓就这样从一个默默无名也不咋爱说话的小女孩,成了一群小孩围着的中心。 李晓也从一个内向怯懦的小女孩,慢慢变得胆大,也有了新朋友,陆家小侄女。 陆文倩比李晓大个两岁,她已经吃完饺子了,一进门小嘴儿就叭叭说个不停。 “我哥明儿说要进山里下套子去,爷爷不叫他去,还要追着炕打他。我哥脾气又犟,这回是真被打恼了,说什么要是爷爷不叫他去,他就要把林场临时工的工作辞了,问老陶买条狗,也学着你哥进山打猎去。” 陆文倩说的哥,就是陆志强。 陆志强这回是真被打懵了,和孙为民干完架,又被老爷子揍。老爷子揍完亲爹揍。合着鼻青脸肿的事都被他一个人遇上,偏偏边上的陆锦扬和没事儿的人似的,一点都不掺和。 这让陆志强更来气,憋屈地指着陆锦扬就喊:“他也同意借狗了,麦乳精也有他吃得一份呐,凭啥就盯着我打?我不是你们亲生的嗷?” 都说不患寡患不均,要是陆家两兄弟一同被揍,也能换个难兄难弟惺惺相惜。偏偏陆锦扬打小学习好,乖学生,又懂事会乖乖低头认错。陆家老爷子鞭子还没抽上来,陆锦扬已经跪下诚恳认错了,这让老爷子还怎么忍心下手? 偏偏陆志强是个犟脾气,这回大黄被借走后死了,他也不认错,都怪在孙为民头上。陆家老爷子越想越是心口憋了股无明火,狠狠和孙家干完仗后,回家将陆志强又关起门来揍。 这样一来,陆志强彻底反骨起来了。家里不叫他进山打猎,他偏偏就不听,他偏偏就是要进山打猎! 而且,他还偏要和李居安一同进山,所以使了心眼子叫妹妹陆文倩先来李家探探口风。 陆文倩到底还是个10岁的孩子,心里哪里藏得住事。她一边和李晓絮絮叨叨,一边拿水汪汪的杏仁眼,去瞅李居安,瞧瞧李居安是怎个反应,愿不愿意和她哥一同进山下套子去。 李居安当然猜到小屁孩的心思,他眼神扫过陆文倩,一下子就想到上一世他南下后听见的村里消息。 陆文倩的杏仁眼很漂亮,鼻梁又挺,和陆家其他人不一样,长大后她是个标致的美人儿。前世里她学习好进大城市念书成了村里唯一一个女大学生,后来在90年代她毕业后留校教书,成了村里唯一一个高级知识分子。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奇妙,就好像一个个人站在面前,他能知道这些屯亲的未来,让他觉得很不可思议。 他只是多看了陆文倩两眼,忽然陆文倩垂下脸蛋,低头绞着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踢着穿着绣花靴子的脚,盯着脚尖看。 李居安直接婉拒她:“你哥想进山下套子?连一条猎狗都没有,万一遇上什么野兽也没个通风报信的,不得行。你还是叫你哥趁早死了这条心,乖乖听大爷的话。” 陆文倩抬头反驳道:“李哥,你上回打跳猫子打野猪,不也没带狗么,大虎是后来才来的。你行,为啥咱哥不行?” 第52章 打熊瞎子刷仓去 李居安被逗乐了。他没带猎狗进山打跳猫子,打野猪,那是因为他上一世有南下进山打猎的经验。就陆志强这货色,除了听老爷子吹年轻时候的牛皮,什么时候进山过?连枪都没摸过一下。 但这些话他不会对陆文倩说。 他随口敷衍道:“他想整就整呗。你家老爷子都拉不住他,咱说的话又算哪根葱。” 他起身就去收拾碗筷,母亲宋兰花一边洗碗一边对他说道:“明儿个进山场外围是干哈去。你一个人碰见野猪还好说,可别乱窜碰到黑瞎子。” 李居安哄着娘:“放心吧,大冬天的黑瞎子早就洞里睡觉去嘞,想碰还碰不见。” “儿子,那你就搁山底下溜达,别往山上走了。” “好好,我也不走远,就在乃头山底下去下套子。” 他扯谎了。 他在前几日打围里,看见孙为民脚下踩到新鲜熊粪,知道那里有个黑瞎子仓。 他打算明儿个去杀仓,将冬季在树洞里地洞里冬眠的熊给掏了。黑瞎子的胸部有块v字形的白斑很像月牙,在南方又被叫月牙熊。这玩意儿视觉很差,嗅觉听觉灵敏,想要杀仓一只熊瞎子至少得有三四个人合作,前后应和,猎杀完事儿后各自分股。 他上一世在南方山里曾经见过老猎人打黑瞎子,那是他第一次听见熊吼。 没打过熊的人,在第一次听见熊吼时候,会吓尿裤子。因为低频的兽吼,尤其是熊吼最是瘆人。 “吭”一嗓子的熊吼,带着超低频的震颤,是绝对的刻在血液里的猛兽压迫感,能让人听见的瞬间心里压力拉满,神经高度紧绷,能闻到野兽嘴里哈喇子粘液的腥臭味。 他第一次听见熊吼反正是吓尿裤子了,后来他下山后还怕老猎人笑话他,结果老猎人点了根卷烟,深吸一口烟吐出白色烟圈后,才默默说出:“劳资第一次碰见月牙熊,别说吓尿裤子了,连着三个晚上没睡着觉。” 黑瞎子对人的本能压迫力,可怕到如此地步,就连南方老猎人每每想来都无比后怕。 他又和母亲唠了两句,说了说明天进山的事,然后去看李晓写作业。他一转头发现陆文倩已经和母亲告别了,离开了老屋。 他心里琢磨着,这丫头,该不会回去给陆志强通风报信了? 第二日,他约了李拐子一同进山刷仓。 他没想到,李拐子还带来一个熟人,居然是宋德生。 宋德生满脸幽怨,还怪李居安托了他的关系拿到缝纫机票,拿到生产大队的骡子,结果进山不喊上他。 李居安气得大骂:“你小子,知道咱们干啥去么,都是养家糊口的营生,哪里和你个大少爷一样当兴趣爱好干的。” 宋德生也是半路出家,外行打猎打着玩,也就每周六进山一次。这次刚好是周六,上回宋德生牵来骡子的时候,就留了个心眼子,和李拐子搭上了关系。 这不,李拐子有活儿就喊上他,刚好叫他和李居安打了个照面。 宋德生也不让,脾气上来喊道:“咱又不是第一次进山,什么玩意儿打不得?再说你收了咱好处,就这点小事儿也不喊上我。” 李居安也起了暴脾气,一件件事掰着:“缝纫机票我没给你钱嗷?也没少给。就生产大队骡子那事儿,我给了你多少。你自己合计合计。回去你咋跟家里说我不管,也没短了你的。” 宋德生脸色一变,有些心虚。 他给李居安找好的骡子,从李居安手里拿到的钱,确实只给了家里亲戚一部分,还能抠下3块钱塞自己兜里。这种事他也没少干。 他不占理,心虚地声音都小了些:“甭管你同不同意,反正我跟着老李哥进山,咱们都说好了,我带了枪,分股我得算2份。” 李居安看了眼李拐子,李拐子笑眯眯地牵来四条猎狗,嬉皮笑脸说道:“这人少了,也刷不了仓啊。带上这小子,也不差一个。” 李居安扭头就走。 得,宋德生也给李拐子塞好处了。这小子心思鬼精鬼精,脑子还灵活。 李居安把麻绳往腰间一扎,背上背莫辛纳甘猎枪,侵刀挂上腰间,然后喊上青川犬大虎,牵来骡子。他解开骡子背上驮着的麻袋,从麻袋里抓两把麻雷子和双响子,揣进装着套子和夹子的布兜子里。 他准备就绪,组人进山猎黑瞎子去。 黑瞎子的生活习性是,在秋季入冬前抓足了膘,积攒了厚厚的脂肪,然后冬天不出来活动,在洞穴里面睡觉冬眠。这也是黑瞎子致命的弱点,于是许多人冬天上山去捕获黑瞎子。 他决定用下套的方法,捉被惊扰出洞的黑瞎子。 兴安岭猎人的下套,分为“死套”和“活套”。死套就是钢丝套拴在固定位置,对付小型猎物。如果对付力气大比较凶猛的野兽,一般多用活套。活套就是在套的一头不是拴死,是拴在一块较重的木头上。 因为如果用死套,许多力气大的动物被拴住后会拼命挣扎,挣断套子的钢丝,反倒是挣脱了。但如果用活套,在动物挣扎时会拖动木头,可以让动物拖动木头走一段距离,这样可以逐渐消耗动物的体力,打长时间战斗。 他听老陶讲过年轻时候的事。老陶年轻时候也是用活套让黑瞎子中了套,然后黑瞎子受惊发怒,开始逃跑。拴套子的木头被逃跑的黑瞎子拖了好远。没多久,这个黑瞎子还鬼机灵的很,拖着走太费劲,干脆扛起木头走。 本来老陶都觉得这头黑熊子逮不住了,失了手。但好巧不巧,黑瞎子在过一险处时,失手掉落了木头,被钢丝勒死了。 老陶每每说起这件事,都唏嘘的不行,觉得肯定是山神老爷眷顾,运气好。 李居安约了李拐子刷仓去捉黑瞎子,倒不是为了黑瞎子的肉。因为黑瞎子的肉不好吃,值钱的是熊胆,能卖得出高价。 熊掌也金贵,满汉全席上就被列为“上八珍”,据说跟“牛蹄筋”口感差不多。 他决定猎头黑瞎子回去,这收获绝对比杀狼的收获更丰厚。 宋德生同样背着一杆单管猎枪,激动地眉开眼笑。 “熊胆可是好东西啊。前些年,我帮住在瓜瓢子沟的老表盖房子,他送给我一些熊胆。就是将熊胆汁掺一些淀粉拌成高粱粒大小的颗粒晒干,装在瓶子里的,这偏方我用了好几年,身体倍儿棒!吃了后,和媳妇儿感情也特别好。” 李居安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第53章 碗口粗的长虫,全身金黄,长约三四米 熊胆汁能不能壮阳补肾他不确定,但宋德生这小子吹牛皮的本事,绝对一个顶俩。 李居安组队,和李拐子,宋德生一同进了乃头山。 乃头山,现在不叫乃头山。 这名字是之前兴安岭当地人的喊法,后来因为影响不好上面给改了,叫做大小峰沟。 两个山峰凸起,远远的瞧起来有意思的很,但就是一个稍微大一点,一个稍微小一些。当初也不知道谁先带头喊的名儿,后来被屯亲们一传乃头山的名声传开,再后来当地被逼着改名。 这片大小峰沟有很多果树,所以有大量的灰狗子(松鼠),黄叶子(黄鼠狼)和花栗棒子(花栗鼠)藏匿在其中果冻。 李居安用3.5倍镜在覆满白雪的果树上瞄了瞄,还真被他发现一只松鼠过冬的洞穴。 一路上,李拐子嘴里絮絮叨叨,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咱屯里有一个打熊高手,早年能和黑瞎子打拳,知道是谁不?” 李居安想了想:“老陶?” “不是。” “陆叔?” “不是。” 他和宋德生一连猜了好几个名字,都没猜着。李拐子很得意哈哈笑道:“就是孙全德啊。” 这个人李居安还真没想到。孙为民那混小子的爹?刚被陆家老爷子狠揍一顿的孙全德?瞧着也不像那么回事儿啊。 他转念一想,都说人不可貌相,孙为民祖上又都是猎户,讲不定孙家就是有杀熊的看家本事,所以孙为民这次踩到熊粪,才踌躇满志地将这里标记为熊仓,等着来刷仓。可以倒是被他横插一脚,领着人捷足先登。 李拐子说得津津有味:“孙全德当年是退伍兵,在训练时偷了几颗手榴弹,退伍回乡也带着了。我带着锛子斧子,和一支快枪,和他去了黑瞎仓子。黑瞎子的洞挺高,孙全德在后面拿着枪,我身体好,费了老大的劲爬进去。” “我爬到与洞口齐平的位置,有一个小平台,这时候已经感觉到不妙了。洞里的黑瞎子没睡沉,听到了风声就冲了出来。我那必须是一闪身躲了过去,这时正赶上我后面的孙全德露头,黑瞎子一下子扑到他身上,两人一起从十几米的高处摔了下去。” 宋德生听得呆呆张大嘴,心脏砰砰狂跳,心口都跟着李拐子的回忆高高悬起,他使劲问:“后来呢?后来咋样了。” 李居安淡然道:“孙叔和李哥不都好好的么,那必须没事儿。” 李拐子继续道:“在孙全德落地的那一刻啊,谁想到黑瞎子的后背先着地嚎了一声,飞起巴掌就要扇,吓得孙全德拉响手榴弹。这几颗手榴弹威力可了得,把孙全德弹到了一个树杈上,我然后掉头就跑了。孙全德被抬回去躺了两个多月,吓得几宿几宿不敢睡着。” 宋德生听得又惊又怕,还觉得十分刺激,眼里充满对猎熊向往。李居安想了想,开口问:“孙叔是被黑瞎子吓得睡不着,还是被举报吓得睡不着。” 李拐子一愣,然后哈哈大笑:“你个混小子啥都瞒不过你。后来孙全德不知道是被谁举报的,查出来私藏武器,被抓起来蹲了两年,党票也撸了。” 退伍兵私藏手榴弹,一次还拉响了好几颗,整个山头都在震动。周围不是打围的猎户,就是采山的参丁,还有砍柴的屯亲。被人举报,还不活该么。 李居安话锋一转:“李哥,孙叔该不会是被你举报的吧?” 李拐子怔了怔,气得扬起拳头就喊:“混账小子,胡扯个蛋!” 忽然宋德生踩到一个凹陷的地坑,咦了一声。他用枪柄扒拉开地坑一看,里面居然有一条盘起来的蛇。 蛇约有碗口那么粗,全身金黄,长约三四米,蛇头正中间还有一个褐色的红斑。 他吓得赶紧后退一跳,差点整个人蹦在李居安身上,压低嗓语速极快:“长虫,有长虫!” 长虫就是蛇。乃头山途径会路过长沟子。这条小山沟名叫“长沟子”,因为这里的长虫(蛇)特别多。多到什么程度,李居安小时候跟着爷爷进山,爷爷来劲了,见长虫就打,一天下来,打死的长虫装了半抬筐! 而且有长虫的地方,食物丰富,黑瞎也爱光顾。所以这里距离黑瞎子仓不远。 李居安扫了眼,也被这么大一条蛇惊得移不开眼。 “我的娘,这长虫怎么是黄色的?以前没见过啊!” 兴安岭的蛇很多,但他长这么大,还真没有见过颜色这样怪的蛇。 “这蛇有毒没有?” “不知道啊!这么大的蛇,甭管有没有毒,咱们还是躲着点吧!瞧着就生猛。” 李居安不以为然:“这么大的蛇,值老价钱了。又是冬天,蛇不挪窝,打了!” 无论是蛇骨还是蛇蜕,都能作为中药材换个好价钱,何况还是那么粗的蛇。这价值可老高了,真是瞎猫撞见死耗子,这条蛇不打白不打。 宋德生怕蛇,看见蛇那密集的鳞片斑纹就浑身起鸡皮疙瘩那种。他刚想要跑远,忽然洞里本来在冬眠的蛇,猛地动了动,刚好甩了尾巴晃在他脚边。 这下可把宋德生吓得不轻,他头皮都发麻,双脚跳起这辈子没那么无助过。真的是怕啥来啥,他越是怕蛇,冬眠的蛇还偏偏醒了,总是愿意找他,这事怪不怪? 大黄蛇微微动弹,快要醒了。 宋德生急得大喊一句,扔下手里的猎枪就要往岗上跑。 李拐子和李居安见他这样,哈哈大笑起来。 “这大老爷们儿,不就是一条冬眠的长虫,你至于怕成这样么?” “刚你不挺能耐的么?咋也怕长虫啊!” “兄弟,你刚还说要进山里打黑瞎子,黑瞎子你都敢操刀,那都不怕,咋就怕一条长虫呢?” 两人取笑逗他,宋德生有些急了:“行,你们不怕,你们打,少在这说些风凉话。” 李居安逗他闷子,逗满意了,这才在雪地的满地乱枝里,捡了一根粗棍子。 打蛇,过去老人会说提起蛇尾用力一抖,一下子就把蛇全身骨架抖散,蛇立马就瘫痪了,失去了攻击能力。但这话只能信一半,做起来非常危险,搞不好蛇会反咬一口。因为当蛇感受到危险的时候,会将头昂得高高的,做好战斗的准备。 再加上这条冬眠的蛇碗口般粗,三四米长,这么大的个头直接上手肯定不可取。好在这玩意儿刚迷迷糊糊苏醒,反应很慢,直接用棍子打七寸就行。 李居安目视这条大黄蛇,将蛇身10等分,对准差不多就是3等分的位置狠狠抡起棍子。 如果真的要打蛇,一定要用棍子。 这是因为蛇的眼睛只能看到眼前的东西。如果蛇眼前只有他,那蛇一定攻击他。但如果他手上有个棍子,蛇会冲着棍子攻击或爬棍子。 砰——! 李居安下了死手,对准蛇身第3等分的七寸位置使劲打几次。 原本微微苏醒的大黄蛇,心脏位置被使劲猛打,硬挺了几下后,立马毙命,无法动弹。 大黄蛇死了。 宋德生躲得老远,生怕蛇诈死,喊道:“剁了头,当心这蛇诈咱。” 李拐子哈哈大笑,笑得丝毫没有隐藏取笑的意思,宋德生心里更憋屈了。 李居安将血肉模糊的大黄蛇扛在肩上一截,掂了掂分量。 乖乖,这次的战利品怪沉的,就这么一截,让他肩头吃重量浑身跟着往下一沉。 刚进山就有收获,三个人喜气洋洋,真是个好开头。 大牲口骡子看见蛇不敢扛,撅着蹄子往歪里后退着走。宋德生一见蛇死透,笑嘻嘻过来帮忙了。 “咱来扛,这算个啥。长虫算个屁。” 他生怕李居安不给他分股,因为他除了踩空发现一条蛇,其他什么都没帮上忙,赶紧屁颠屁颠跑过来出力。谁不知道蛇皮蛇骨的好处呐,就算是不送去集市里换前,自家留着泡酒那客人来了主人脸上都倍儿有面。 第54章 麻雷子,双响子,直接干! 骡子给蒙上眼,啥都瞧不见,可算是愿意驮大黄蛇。 李居安让宋德生牵着骡子,忽然前方大虎有发现。 抬头香大虎是这次的头狗,李拐子带来的四五条猎犬,在上次打围里和大虎合作分工,几条狗也互相认识。 大虎嗅到气味,往前一窜就消失在长沟子里,紧跟其后的是围猎的四五条猎狗。 李拐子卷了颗老旱烟,莽劲吸两口,说道:“小李,前面就是刷仓点嗷?” 李居安打小在附近沟,林里转老参道,四通八达的老道熟悉的不得了。瞧着面前那样也不像上回的路呐。 他刚检查起路边的烧苗,忽然听见前方好几条猎狗都在吠叫。 宋德生激动地猛地一拍大腿:“黑瞎子找到了!” 李拐子故意打趣他:“对对,黑瞎子不搁洞里猫着睡,专门来猎狗大雪天里干仗。” 宋德生被怼了一嘴,心里很不得劲,但也百思不得其解。既然前面不是黑瞎子,还能是个啥? 猎狗叫声沸沸扬扬,好多猎狗在吠叫,远远不止是五六条那么简单。 李居安仔细辨听,恍然大悟说道:“孙家的旺财。” 孙为民家没有头狗,但猎狗数量当真是不少,他爹孙全德退伍后,偷拿了队伍里的手榴弹去打熊,结果被人举报遭了秧。后来他出来后也没放弃,反倒是问老陶买了好一群猎狗苗子开始培养,现在孙家有十几条猎狗,每一条都是响当当的好狗。 尤其是孙家的旺财,同样是老陶训出的青川犬,可以说除了名气差些,体格小一些,其他敏捷灵活度,比起大虎来丝毫不差。 大群狗在吠叫,听起来气势汹汹谁也不让着谁。 李居安心中知道,这是大虎在驱逐。好狗通人性,大虎知道他要去刷黑瞎子仓,但在仓附近碰见了另一支队伍的猎狗,这不得干一仗? 黑瞎子就这么一头,这要是两支队伍那么多人,可咋分股?这不得闹起来。 前方过来的人,还真是孙为民。 孙为民十分谨慎地站在岗头,眉头紧锁仔细辨认路,他没找着刷仓点,但又有些印象,或许就在野猪林和长沟子的附近。他心中堵得慌,说来也奇怪,他打围时发现熊粪,立马往松木树干上用侵刀刻标记。这才多久过去,标记咋就没了? 难道不是这?还是又撞见邪门的事儿?他刚才明明拜了山神爷呐。 他苦思冥想,一眼看见李居安,脱口惊呼:“哎哟我艹!你嘎哈来了?” 他正在找黑瞎子仓,迷了路,实在转不到上回定位的仓位在哪。他正焦头烂额呢,一眼就看见李居安带队进山,更叫他可气的是,李居安队里的骡子已经有收获了,驮着好长好敦实的一条金色大黄蛇。 他看见李居安和宋德生,发现宋德生很面生,对枪也不熟,看着很是外行。 “还真是人找人,虾找虾,蛤蟆找蛤蟆哈。李居安瞧瞧你,什么人都往山上带,啥样人就凑啥样堆儿,属于一趟号的。” 孙为民还想嘴欠,李居安已经问李拐子的老旱烟借火,从他兜里掏出几颗麻雷子和双响子,用火柴点燃烟卷,莽劲裹两口,就用烟头将麻雷子引线点着,一下子朝孙为民脚边扔去。 麻雷子立马就在他脚边炸开,吓得他又惊又怒,愤怒直叫。 “艹!李居安,你踏马没瞅着这有人啊!” 李居安也不恼,又慢悠悠点了两个双响子,往孙为民身边又是一丢,“有人咋地,不让放炮啊。” 孙为民连连跳脚躲避麻雷子,被气得眼睛都瞪大:“嘎哈玩应?你特么是不是故意的?” 李居安早等着他这么说,手里点双响子的动作不断,嘴里也没个把门的。 “故意咋地,这山是你家,你动手盖的嗷?” “李居安!你特么别瞎比,你再踏马炸我,劳资把你腿儿打折。” 李居安也没上火,继续笑嘻嘻又甩了两个双响子,双响子连续炸开两声。 “嘎哈玩应,我就炸了你咋地吧。要滚快滚。” 孙为民莽得一拍头暗喊卧槽!然后都打算溜了。 横竖他也没找到黑瞎子仓,结果迎面又遇上死冤家李居安,真叫他心里窝火,还有些犹豫到底是溜不溜。 溜吧,万一熊瞎子仓就在这。不溜吧,万一故意被李居安拖延时间。 忽然,李居安开始转变方向,几十个双响子点燃后,对准孙为民十几条猎狗前方就甩。 噼里啪啦的动静,惹得孙家十几条围狗惊吓大喊, 双响子连续炸开两声,起此彼伏,等同于他狠狠扇了孙为民一巴掌。 拿炮仗炸猎人的狗是结仇的事。 现在孙为民果真眼神复杂地看了看几十条狗,恶狠狠瞪他一眼,然后一转头下了长沟子,去了别处。 第55章 点仓崩黑瞎子!火力全开 李居安生怕他走得慢,双手拢在嘴边大喊。 “一会儿下套子别溜号嗷,快点去,兴许能整回来点跳猫子,灰狗子,花栗棒子,发个大财!” 小小的灰狗子,花栗棒子,跳猫子,不过是松鼠,花栗鼠和野兔,在黑瞎子的熊胆面前真不值得一提。 孙为民背影脚步一顿,气得转身还要破口大骂。 李居安又拢起手喊:“孙为民,逮跳猫子的时候别再整套子,不然下次还得吹牛皮说是你神枪手一打一个中。” 孙为民:??? 他狠狠唾了口在地上,还真是被嘲地脸皮都没了,羞恼地真的领着十几条孙家猎狗转身就走,不在这受窝囊气。 孙为民一队的几个人走远了,离开了长沟子。李拐子一边抽着卷烟,瞅着李居安龇牙直笑。 “你小子,混的挺狂的,嚣张。” “这不得把人都得罪完了?” 李居安继续吹唿哨,喊大虎前去探路,也笑道:“孙为民这趟还真是做足了准备进的山。就看他带的那三个人,都是孙家能打熊的亲戚。要真让这小子杀仓,咱们都没机会开枪,别提熊胆分股了。” 李拐子想了想,也是这么个道理。 谁先杀仓,熊胆就是谁的。若是孙为民回头后悔,怪他明明来了,又被忽悠瘸了转身就走,只能怪他自己要走。兵不厌诈呗。 大虎有发现了。 大虎领着四头猎狗,在一株巨大的老树边上一坐,然后安安静静转头看着李居安,没发出一声,缓缓眨了眨眼睛。 这对于猎犬而言,是很少见的行为。一般猎犬在嗅到野猪群后,会大声吠叫示意猎人,然后拖住野猪,等候猎人前来开枪。 现在大虎没有出声,十分谨慎。头狗的动作出现,让李居安,李拐子和宋德生纷纷屏住呼吸,心里忍不住泛起激动,狂喜和紧张。因为紧张的刺激感,每个人心口开始咚咚狂跳,心跳剧烈加速。 李居安嘴角扬起:“今儿个运气真好,是天仓。” 他带了麻雷子和双响子,崩了孙为民几十响,将他和他的猎狗驱赶走,他麻袋里现在还剩下十多响吧,不能瞎崩,得用来把黑瞎子从洞里惊出来。 天仓,是枯树内有空,仓口在顶上。地仓是地下的穴。明仓是树根劈叉裸露在外,被黑瞎子建成的巢穴。地仓和明仓最危险,也最不好崩。所以他说运气好,遇到的是相对比较容易对付的天仓,只要把双响子从顶上的仓口丢进去,就能把黑瞎子惊出来。 宋德生是新手,头一回猎黑瞎子,激动地压低嗓轻声道。 “李哥,这枯树顶上有个洞口。待会儿咱们爬两个人上去,用长木棍守在洞口两侧,把熊惊出来然后夹头,再来个枪手对着熊头直接开枪。我这枪是16号独头弹,威力猛的很,一枪绝对给牲口爆头。” 他说的唾沫星子横飞,眼里都激动坏了,好像珍贵的熊胆已经朝他远远招手。 李拐子惊讶地睁大眼,“拿长木棍夹黑瞎子的头?哪个玩意儿教你的。” 宋德生连笔带划,激动地压低嗓:“木棍夹熊头最好使。熊刚探头没有攻击力,容易打。咱们再在边上点一堆火,免得熊出洞失手没被打死,被追时咱们还能绕着火堆躲,寻机开枪。” 他煞有介事地说着,一边恨两个人胆小又怂,非要把黑瞎子惊出来才敢开枪。 李居安刚要说话。 宋德生立马示意他别说了,“怂就怂蛋呗。能不惊出黑瞎子就打,你俩偏偏要整那么复杂,要我说,木棍一夹头,三分钟完事儿,绝对一枪给爆头,然后开膛取熊胆。” 李居安气笑了,真想撬开他脑袋看看里面糊的都是些啥。 “黑瞎子不是先探头,得是熊爪子先出来,你能拿细棍子卡住嗷?一爪子就给你扒拉开,棍子都给你呼断。” 宋德生还不太服气:“整粗的棍子呗。” “粗的棍子黑瞎子确实一下子扒拉不断,但你小子能拿不动?” 宋德生闭嘴了,但他越想还是不太服气,挣扎说道:“直接三柄枪往下崩枪子儿就完事了!咱们站得高,从高往下打,肯定能爆头。” 李居安和李拐子互相看了一眼,都没忍住笑意。 李拐子摇摇头,都没说话,捡柴火开始点篝火。还是李居安耐心和他掰扯:“黑瞎子伸头你是把这牲口打死了,然后几百斤的黑瞎子尸体你咋给弄出树洞?找人用锯子锯树?一来一回几天过去,黑瞎子尸体放久了,你树砍倒锯开,再把黑瞎子开膛取熊胆,熊胆也不值钱嘞。” 猎人进山里猎熊,为的不就是熊胆么。 要是黑瞎子死太久,熊胆时间一长才能开膛拿出来也不新鲜,卖不出好价钱,这还白折腾个什么劲? 宋德生仔细一琢磨,猛地一拍头,还真是这么个道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看到李居安似笑非笑盯着他瞧的眼睛,又一句话都说不出。 你小子,该不会还想瞧我乐子吧? 果然,李居安补刀一句:“你见过黑瞎子么,可别待会杀仓猎熊,枪都拿不稳,还扯什么火堆,别到时候两腿发软地跑都跑不掉。” 宋德生怔了怔,愣在原地,表情十分精彩。 他很想用实际行动反驳李居安,他才不是那么没种的孬货。 他提出他要用双响子崩天仓,出力了才好分股分钱呐。李居安倒是给了他另外一个活。 “待会儿我崩天仓了后,你同时用侵刀背啊,对着大树就莽劲敲,敲完就跑,别逗留,一直往山下跑。” 要是李居安实在看他埋汰,也不会出这么个招。这回他组了场子,他是炮头,这身份分股能多一股,但也承担了压力,得把进山的队友完完整整带下山去。就宋德生这么个埋汰样,嘴里连珠炮似的啪啪一顿说,结果连熊吼都从没听过一嗓子。 他是真怕一会儿开仓了,这埋汰小子被吓得腿脚一软裤裆湿透,跑都跑不掉。万一黑瞎子一屁股将他胸膛坐塌了,死了人他还得担责。 所以他叫宋德生,使劲敲山,惊走野兽,在抬参放参的参帮里,这样敲山,也有个吉祥意思,告诉山神爷老把头要进山取点货,求山神爷的庇佑。 宋德生不敢相信瞪大眼:“就让我干这点事儿?敲完山,转头就跑?踏马你们把我支开单干呢?” 李拐子已经在树边空旷地带,点了两团火,忽然说道:“不是支开。黑瞎子眼睛不是那么灵活,看事物反应慢。这牲口一出洞就看见你在那莽劲敲山,整出那么大动静,可不就得盯着你追么。你敲完只管往山下跑,甭去回头看,回头分股算你两份。” 宋德生想了想,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他琢磨了好一会儿,似乎顿悟了,忽然抬头道:“敢情你俩把我当钓鱼的鱼饵嗷?叫黑瞎子咬我上钩呗。” 李居安噗嗤乐出来。 李拐子也没憋住笑。 他严肃道,“哪能啊,咱开枪了不就把黑瞎子吸过来了么,回头咱俩围着火堆和黑瞎子周旋,你只管跑去山下等分钱就完事了。” 宋德生刚点点头,同意这个建议,刚拿着侵刀往树边上一站,李居安已经卷了烟,点烟,然后在嘴里使劲莽了一口。 他将烟卷的明火在双响子上一点,然后顺着大虎示意的天仓顶口洞穴,舒展抡起手臂,猛地将双响子丢进黑瞎子仓里。 砰——! 第56章 黑瞎子垂死的暴击 双响子刚炸响,天仓里就传来低频兽吼。 吭! 张口就咆哮的熊吼,低频到非常瘆人,在林间回荡。鸟雀被惊飞,积雪都扑倏倏从高枝上落下。 三人身上遍体寒气窜起,如同被过电浑身打着冷颤,头皮麻酥酥的,寒毛止不住地一根根炸开立起。 李居安无论听过多少遍熊吼,再次听见时都克制不住内心本能对低频兽吼的寒意。就如同人听见用手指甲抓黑板发出的尖锐厉音,会忍不住鸡皮疙瘩炸开。这种本能,是自古以来人对掠食者的恐惧。 宋德生已经腿软了,手里提着侵刀,膝盖打着颤,牙关也止不住地咯咯上下撞击,大脑一片空白。 李居安大吼:“敲山,跑。” 宋德生这才如同被喊魂缓过劲来,莽足劲大力对着树干咚咚咚就是一顿猛砍。几下敲完,他都顾不得回头,手里的猎枪都举不动了,掉在地上,拔腿就往山下跑。 他刚跑出三十几米,一头庞大厚重的黑瞎子已经从天仓顶口探出爪子,不等头探出来,整个身体已经扑下枯树。 吭! 熊吼摄人,岗上树枝摇动,非常骇人。黑瞎子嘴角带着紫黑色粘血,反应速度奇快,上半身往下一沉,庞大的身躯灵活的窜出,对准宋德生狂奔的方向,三步并作两步就是飞扑。三十几米距离对于黑瞎子,不过就是两三步的事。 顷刻间黑瞎子已经来到宋德生身后,强势的掌风卷下。 李拐子心中暗叫坏了。 若是普通冬眠的熊,攻击力移动速度和暴击怒气都没这么强悍。若是碰见带着崽的母熊,当妈护子心切没什么好说的,暴戾气拉满。但这头熊比带崽的母熊更可怕,它受伤了。 受伤的熊最危险,冬眠睡不沉不说,受伤后脾气特暴躁,对准宋德生先下手为强,间隔三十几米的距离肯定要扑人。 宋德生只觉得身后卷起风,什么东西哗一下就站起来了,压得和人站着似的,张口咆哮的兽吼,声音如同农村杀牛时候,同村的牛闻见同类鲜血的气味,发出的悲鸣。他还能闻到熊唾液的口臭。 他浑身如过电一般,大脑轰一下空了,动都动不了,裤裆也忍不住地湿透。 砰——! 李居安扣动扳机,对准黑熊背后肺部位置,直接就开火。 他把手中枪往起一端,枪刚一上脸,火星迸闪,开火后他也不看战果,瞄准黑熊胸前白带,直接就开了火。也不看战果如何,迅速地右手将枪把子往下一撅,拇指,食指捏着里面空的子弹壳往出一拽,在把手心里攥的一枚子弹塞进枪膛。 还不等他合上枪膛,愤怒的黑瞎子已经弃了宋德生,转而往后朝着重伤它的李居安扑去。 熊跑起来真快,厚重的身躯庞大又灵活。 李拐子手中的单管对准空中跃起的黑瞎子,补了一枪。 砰! 两枪下去,重伤黑熊的心肺,但黑熊依旧没有停下,反而趁着两个猎人合枪膛的功夫,灵活地再次高高抡起硕大熊掌,又是一下飞扑。 这一掌要是抡实了,怕是能把人头盖骨都劈下来。 大虎大声吠叫,吸引黑瞎子注意。 黑瞎子果然被就在脚边的猎狗吸引,右掌卷风而下,改而对准猎狗就扇。 大虎灵活地往旁边一蹦,黑熊一爪抓空,将身一扬,左边熊掌自下向上又是一掏。李拐子带来的四条狗连发吠叫,把黑熊围在中央,还有猎狗二花去拖咬黑熊的后腿,但黑熊全身都披着厚厚的长毛,二花这一口除了咬中厚重长毛,连皮肉都没咬到一口。 黑熊本就怒火窜头,一看一条狗来送死,回掌就是一掏,二花躲闪不及,被抓住了。黑瞎子速度极快,抓住猎狗二花就要往裆下送,直接一屁股要坐下去,给猎狗来个当场碾压暴毙。 李拐子看得眼底滚烫,这可是跟着他追猎的忠狗,眼睁睁看着左膀右臂被黑熊坐在胯下,让他血压噌一下上头,脑中血液顶到头颅,浑身血液都在沸腾。 “艹特娘的牲口!” 李拐子来不及合枪膛,李居安已经端枪上脸。 他架起莫辛纳甘猎枪,中远距离的猎枪对准近距离的黑瞎子头颅发射。 砰! 枪响的同时,熊吼震响。 黑瞎子一把甩开手掌心里的猎狗二花,对准李居安顶枪而上,凶狠扑起。 熊的头骨非常硬,李居安不知道穿透没有,他来不及抬头,快速换弹。但黑瞎子速度更快,不等他换弹完,黑瞎子厚重的身体飞扑在空中,在空中短暂停留炫出2米距离,落地四爪前行,冲到他近前。 李居安眼看来不及合枪膛,扫了眼瞥见宋德生吓掉在地上的猎枪。 他心中发狠,一个打滚摸到宋德生留下的猎枪,枪口对准黑瞎子的头骨又是一枪。 死! 宋德生的猎枪发射的是16号独头弹,威力猛的很,一枪绝对给牲口爆头。 砰——! 独头弹轰出,400多斤的黑瞎子脸上喷出一团血雾,庞大厚重的身体轰然倒下。 黑瞎子倒下,如同泰山倾倒,整个林间都扑倏倏落下积雪,飞鸟惊飞。 远处宋德生大喜,这才如释重负大喊。 “牲口!混蛋玩意儿,都给劳资死!” 他忙不迭要跑过去检查黑瞎子尸体,被李居安大声喊住:“别动。” 李居安把宋德生的猎枪一丢,重新把夹着的子弹被他塞进莫辛纳甘枪膛里,啪一下合上枪膛,对准黑瞎子胸膛白带的心口处就补枪。 黑瞎子最是鬼精,会诈死来让猎人放松警惕。被一枪打倒不动的熊才是最危险的,你以为把它打死了,结果检查尸体的时候忽然被熊暴击抓起来往胯下一坐。400多斤的体重,任何一个猎人都扛不住,瞬间被坐到开肠破肚胸膛压烂,肋骨全断。 所以,兴安岭有一个规矩,猎人在把熊打倒后,就必须冲着熊头补枪。补枪是两个要害,头,和心脏。 熊头骨太硬,独头弹才能轰穿。李居安选择在胸前白带心口补枪,皮毛柔软好穿透。 他刚端枪上脸,黑瞎子又动了,熊吼凶狠,硕大厚重的熊身在垂死挣扎,又要一跃扑上。 砰砰——! 近距离的轰击心口,两声枪响。 李居安和李拐子同时扣动扳机补枪。 血烟从黑熊背后崩出。李居安补的是心口,李拐子补的是头颅。 黑瞎子脑后喷出大量血肉碎沫子,脑瓜子都被打穿,脑浆子全落下来一股脑散落到背部,背部心口后还有碗口大小的血窟窿,眼见是不能活了。 黑瞎子厚重身躯重重扑倒。 轰! 重响如同泰山崩塌。 第57章 黑瞎子开膛!取熊胆! 黑熊重重倒下,李居安手中动作一刻不敢停,再度把里面空了的子弹壳拿出来,再撅开枪把子塞进去一发子弹,合上枪,子弹上膛。 作为猎人,手里的猎枪不能空弹,要不然任何突发情况都没法防备。只要他人还在山里,就不会枪脱手,也不会让枪空弹。 宋德生脱口惊呼,“哎我艹!” 他看见熊终于被猎杀,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和激动放声大喊,骂牲口骂得特别难听。这是人在应激之后独有的反应。他刚才被黑瞎子吓得胆都发颤,两腿发软,猎枪都丢了。现在黑瞎子可算是死透,他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他猛地一脚踹上黑瞎子喷出血雾的胸膛,大笑着骂:“特么的混蛋玩意儿!劳资闭着眼枪法都能干死你。” 李居安看看他湿透的裤裆,说道:“再不换裤子,冰渣子都把蛋冻结实了嗷。” 宋德生这才后知后觉捂住冰冻的裆部,脸上臊得青一阵白一阵。要是这时候有个大姑娘走过来瞧见,他真是不想活了,十里八村都能传遍他被黑瞎子追吓得尿裤子,裤子还冻成了冰碴子。 李拐子先去检查猎狗二花的情况,黑瞎子把二花抓起来往裆下一送,好险就要屁股把二花坐结实了,幸好李居安开枪。他想起来还是隐隐后怕,心疼的很。 都说猎狗的命,是猎人的心尖尖肉。打围死在野猪獠牙下,狼,黑瞎子巴掌下的猎狗也不少,每次猎人都会做几个小棺材把猎狗含泪埋起来,送入地下安葬,就和过了命的兄弟般,如同亲人。 二花受了伤,走路一瘸一拐,估摸着得养好一阵才能恢复。 李拐子心疼地给猎狗顺毛,说道:“要是过去,这黑瞎子早跑了。不知道哪个混蛋玩意儿把黑瞎子弄伤,这熊本来就心烦,今儿个又一帮要杀它的,能没火气么。” 李居安想来也是这么个道理。 受伤的黑瞎子武力值加满,心里积攒的怒火又都宣泄出来,泼洒在人和猎狗身上。他心中就寻思,难道这黑瞎子仓,之前被人发现了? 之前发现熊粪的人是孙为民。刚才孙为民领着猎狗和孙家人进山,牵来的牲口背上空荡荡的,没有爬犁,也没滑子,很明显他们才刚上山不久,没有刷仓。 要是不是孙为民重伤的黑瞎子,还能是谁? 李居安将黑瞎子身体所有检查看了看,发现后腿有伤口,看起来还没结痂,流淌着黏稠的血,分不清是猎狗咬的,还是其他猛兽咬的。但他很确定的是,黑瞎子后肢前肢没有踩夹子的痕迹。 宋德生看李居安反复检查熊腿,熊掌,迟迟不开膛,急得喊。 “检查那玩意儿有啥用啊,盯着看还能看出个眼子来?” 李居安道:“你平日里不去山里下套子么。” “下啊。” “那不就是了。” 猎人会下套子,下夹子。夹子还分为专门逮小兽的平口夹,比如捉黄皮子,山鸡,灰狗子。这些夹子不伤毛皮,把小兽打了后,剥皮能换钱补贴家用。 对付大型猎物,比如鹿,狍子,山驴子(獐子),野猪,用的是锯齿夹,专门夹野兽的脚。 李居安首先排除,黑瞎子误踩了猎人留下的锯齿夹,然后再推断究竟是什么重伤了黑瞎子。 他查了好一会儿,除了黑瞎子后腿的伤,也没查出什么其他线索。 也是奇怪,若是黑瞎子被其他野兽搏命相斗,应该不至于就一处伤。那头野兽瞧起来,并不是想和黑瞎子搏命,倒更像是故意招惹似的。 宋德生喊道:“你俩一个看狗,一个看熊掌。没人开膛,我可开膛了嗷。赶紧把这牲口掫起来。” 他一个人的力量,还真不够把黑瞎子掫起来。李居安和李拐子合力,将死沉的黑瞎子后背撅起,整个翻了个面儿,露出胸膛。 宋德生很卖力,主动抓起侵刀就要给黑瞎子开膛。 “烂沉的玩意儿,特么的能又400多斤往上,一会儿骡子指望不上,得做个爬犁拖下山。” 李居安没吱声。 李拐子也没吭声。两个人齐刷刷看向宋德生。 宋德生一边卖力地下刀,一边喊:“哎哟咋又是我?不带这样使唤人的啊。” 李居安也不让着他:“你就说你出了多少力就完事了。” 宋德生脸一红。 他刚听见熊吼,吓得都把猎枪给丢了,夺命就跑。现在再不多出力,分股划钱都没他的份。 他赶紧赔笑两声,麻溜地下刀,忽然一刀下去他也懵了:“哥,咋开膛啊?这皮好硬,费老劲了。” 李居安呵斥他:“一会儿去!埋汰的很。” 他嫌宋德生干活埋汰,就让宋德生到一边做爬犁去,他亲手下刀开膛。 大牲口下刀要狠,小牲口下刀要稳。 他接过宋德生递来的侵刀刀柄,对准黑瞎子腹部就划拉。熊入冬前后吃得满肚肥得流油,那是字面上的真流油。腹部刚打开,油脂就满溢出来,他伸手把油脂掏出来,然后将肚肠这些下水掏完,放在雪地里来回搓了搓。 李拐子接过肠子就往边上高枝儿上丢,挂在高高的枝上,敬给山神老爷。 肚肠是下水,心肝肺叫灯笼挂。李居安在灯笼挂里看了看,小心翼翼从布兜里掏出一块布兜子。 李拐子看见布兜子瞪大眼:“这都备了?够齐的。” 布兜子是他从家里拿的,打算用来存放熊胆,贴身放。因为冬天冷,要是不保护熊胆,在冰天雪地里会冻上,价值就少了。 他在灯笼挂里小心翼翼摸了摸,忽然神情一凛,摸到了! 一枚熊胆,出现在他手心里。 李拐子喜上眉梢:“乖乖,是铁胆!” 熊胆按照价值能分为菜胆,铁胆和金胆。菜花胆阴干是黄绿色,菜青色,光亮较差,质较脆。往上一级的是铁胆,阴干后内胆粉末是灰黑色,供销社,药店都收,一斤能值个2300块,谁摸到谁发。 再往上一级就是金胆,颜色金黄,透明光亮如琥珀,质松脆,味苦回甜,是质量最好的。过去讲一克黄金换一克的熊胆,说的就是金胆。 金胆难得,李居安能摸到铁胆,也值老鼻子钱了,发了! 李居安小心翼翼托起完整的铁胆,在手里掂量掂量,还不到一斤重。他估摸着,蘸完水阴干后能有个六两重。按照一斤2300块所有的价格,这枚铁胆少说也能有个1300块钱,三个人分股也能发。 宋德生飞快地做完自制爬犁,一点都没觉得累,兴奋地主动揽活凑过来:“哥!辛苦您嘞,胆取完了呗。我来分肉。这种杂活儿啊,就该是咱们出苦力的溜子干。” 这小子生怕分股说他不出力,眼力见精的很,主动跑来揽活儿了。 第58章 猎枪炸膛,狼群成精 每个人的这个人先算一股,李居安作为开枪的炮头,加把头,他带了头狗和大牲口骡子,再加两股。李拐子开枪,加上他这个人算两股。宋德生作为出苦力的溜子,也有一股。 算下来,李居安能分5股,李拐子2股,宋德生没开枪,分一股。 宋德生干活儿很卖力,那么大一个铁胆,能分得一股,就够他平日里累死累活进山打猎好几个月。 他拍着胸口打包票,乐呵呵笑道:“李哥!以后还有进山的活儿,喊上我,我跟你干。” 李居安哭笑不得:“就你这怂样,放你进山我都怕我担责。” 下山时,骡子运收获。三人说说笑笑,非常欢乐。 李居安已经准备下山回屯去,把熊胆送去县城供销社和药店,看看哪家价格高。铁胆这两个地方都收,要是能碰上南方来的客商,收的价格更高些,那就美滋滋。 忽然,大虎在前方吠叫了一嗓子。 青川犬大虎平日里不怎么叫,属于闷声不吭干大事的类型,碰见猎物上嘴只管咬,吠叫都交给围狗小弟。 但现在大虎的吠叫声不大,更像是提醒前面有什么东西,让李居安等人警惕起来。 李居安快步在大虎吠叫的周围看了看,检查松针林老参道。还真有所发现。 被雪冻得邦硬的地面,似乎被谁用小镐莽劲刨着,刨出坑,坑底下还有一堆沙土掂着,应该是固定了一只夹子。夹子比坑小一圈,机关触发后,不会被卡住。 这是个人为下的夹子! 宋德生看得眼热:“连着夹子的铁链也做了个伪装啊,谁下的夹子,高明着呢。” 坑底的饵用的是豆渣和糠,是用来捉山鸡的。 整个大山,所有猎人都想碰见的山鸡,就是飞龙。都说天上龙肉,地下驴肉,这里的龙肉指的就是飞龙,花尾榛鸡。半斤能卖到五块钱,老值钱了。 “谁放的夹子呐?” “还能有谁?脚步刚遮了去,肯定是孙为民。” 之前山里来了一拨猎人,正是孙为民带队,领着孙家人来刷黑瞎子仓。李居安是明明白白看见孙为民带了布兜子的,就他对孙为民的了解,这小子肯定也会下套子下夹子。 谁会嫌收获少?要是能白捡一头飞龙,哪个猎人都能开心的搂着飞龙肉亲。 三个人都猜布下夹子的人,是孙为民。 青川犬大虎十分不安,来回翕动鼻头对着地面坑嗅,还仰头对着空气嗅。 李拐子已经想赶紧下山了。 “李炮咱都拿了熊胆,赶紧拿去卖了是正经。真金白银进了手里,心里才踏实。” 李居安知道这个道理。山里什么事都有可能会发生。这一次他组队做炮头,目标就是刷仓。现在他刷仓还得到了铁胆,还猎了个额外的金黄大蛇,收获非常丰厚,就该赶紧下山。 忽然,李拐子的猎狗二花,对着前方开始大声吠叫。 青川犬大虎猛地对准前方就是个激烈冲刺,四条围狗紧随其后,快如闪电。 非常意外的情况,让李居安提枪大喊:“跟上去!” 猎狗吠叫的位置就在前方,并不远,而且定是撵山犬发现了不得的事,才会如此反常。 李居安三步并作两步飞快跑上前,只听见一声枪响。 砰! 枪响声音很古怪,像是枪膛爆炸,声若霹雳! 他只看见前方血雾喷起,一个人影仰天轰然倒下。 李拐子一拍头,暗叫:“坏了!谁枪炸膛。” 在寒冷冬天,猎枪容易炸膛,所以每次用枪都得空拉几下枪栓,就算是这样,猎人也十分小心。 熟悉的声音,让李拐子听得心中连连后怕,他顾不上牵骡子,大步跑到血雾喷起的地方,一看轰然被炸到躺下的人,居然不是孙为民,也不是任何一个孙家人。 “陆志强?” 躺倒在雪地不动弹的人,不是陆志强,还能是谁? 一道黑影飞快闪过,李居安飞快架枪上脸瞄准。 黑影跑得极快,如同一道闪电,还闪过一小撮白毛,让他来不及开瞄准镜,目标已经消失在沟子里。 青川犬大虎已经狂奔追上,李居安扫了眼地上横七竖八的狼爪印,大吼一声:“大虎,回来!不准去!” 李拐子低头一看那么多狼爪印,心中也意识到进了狼群的埋伏。他惊得头皮发麻,暗道狼成精了?他同时扯嗓子大喊猎狗:“给劳资全部回来!” 好狗通人性,也听得懂主人的话。尤其是日常的命令,领会完全没有问题。若是有猎狗不照做,只有一个可能,不是听不懂,是不想理。 大虎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到李居安脚边,看起来还有些不服气。 李居安看着陆志强周围大量的狼爪印,心有余悸。 “艹!这群狼成精了,还知道诈人。” 看这些狼的脚印,约莫能达到几十头朝上,但也不排除是老狼故意后退,重新走出一个方向来骗人。若真是这样,成精的狼也太可怕了。 而且若是狼数量确实多,为什么不在陆志强倒下后,直接把他拖走?陆家老爷子的老表当年就是被狼群拖走。 他想了想,归结为是他们赶来的及时,每个人手里又都有猎枪,加上猎狗这才把狼驱逐跑。但他还是留了个心眼子,狼群究竟是故意埋伏想狩猎开荤,还是冲着谁来的? “陆家臭小子咋进山来了?陆家老头儿不是不叫子孙进山么。” 李拐子和早年陆家也相熟,知道陆家出了和狼的那档子事后,就再也不准子孙进山。就连陆家唯一的唧筒式猎枪,都被老爷子拿去供销社卖了。金盆洗手,永不进山,陆家老爷子的心非常坚定。 三个人心里又有个疑惑。 既然陆家没有猎枪,那陆志强手里这把炸膛的猎枪,又是打哪儿来的? “人死了没?” 第59章 遭殃的生产大队,和卫生所 一个人影正仰天,是陆志强。 三个人赶紧给陆志强检查鼻息,大虎警惕地站在边上守卫。 李居安长松一口气,幸好,有气。 枪膛爆炸的子弹,好在没有炸到他要命的部位,只是把他震昏过去。 宋德生哪里见过这种情况,战战兢兢问:“哥,咱们咋整?” “还能咋整?带这不要命的小子下山去呗。” 爬犁做一个也是做,两个也是做。 陆志强重的很,加上400斤的黑瞎子和大黄蛇,哪怕三个人也拖不动。他们动手砍树做了个爬犁,将陆志强枕在黑瞎子肚皮上,装在爬犁上往回拉。 李拐子打趣笑道:“姓陆的小子有福气,还没谁能躺着熊皮坐轿子下山。” 李居安说道:“开膛破肚的熊皮一股骚味儿,你羡慕你坐呗。” “有坐的还挑上了?爷爷我什么轿子没敢坐过?也就老钱那小狼皮轿子我真不敢坐。” 几个人一说到狼幼崽被剥皮,纷纷闭嘴不说话了。 他们心中很默契的出了一个疑问。狼群袭击陆志强是巧合,还是报复?陆家金盆洗手已久,何况陆志强几乎没怎么进过山,怎么会被狼群盯上袭击? 前面就是生产队的农场。 生产队有养鹿的鹿场、养牛的奶牛场、有挖煤的工业四连、搞建筑的工程队……还有专门饲养的猪场和养鸡场。 这片地素有“捏把黑土冒油花,插双筷子也发芽”的美称,还有人调侃称这片地方“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进饭锅里”,只要动手,就能丰衣足食。 生产队有很多战士,也有卫生所。 李居安和李拐子一商量,决定先把被震昏受伤的陆志强安顿在生产队的卫生所里,然后通知陆家的人进山来接应。 要是他俩把昏迷不醒的陆志强亲手送回陆家,陆家老爷子不知道会骂出多少难听的话。毕竟他在家属屯里,过去有混世魔王的名声,李拐子的风评比他还差些。 陆家人会认为,是他俩人撺掇陆志强进山打猎,然后把人弄得半死不活,这事儿也不是没可能。毕竟,陆家那群娘们儿爱哭,大老爷们儿耳根子软,婆娘一哭,哭得要死要活,三天哭完哪怕事实不是这情况,陆家人也会记恨上他们。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们决定把陆志强留在生产队卫生所,还有漂亮护士女同志照顾,让生产队的大队长去联系陆家。这件事就做的滴水不漏很完满。 生产队卫生所就是个大平房,护士女同志说话细腻又耐心。 “哪位是家属?” “没家属,咱们在林里看到这位小同志。本着做好事不留名,将小同志带来,别耽误了救治。” 李居安和李拐子编起话来面不改色心不跳,反倒是宋德生看着漂亮护士女同志,有些手足无措。 宋德生紧张说道:“护士同时,陆志强情况算严重不。” “现在还不好说,得等病人苏醒再看。”护士女同志忽然疑惑地“咦”一声,看向宋德生,“这位同志,你认识这位患者?你刚才不是说不认识么。” 宋德生立马磕巴了,涨了个大红脸,求助般看向李居安和李拐子。 李居安看看天,李拐子低头看看靴子,谁都没搭理他。 宋德生眼看要败露,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圆场子:“我在李家屯见过他,他家是当地有名的猎户了,十里八村都知道他。我知道他,但他不知道我啊。” 护士女同志点点头,想来是这么个道理,这事也就揭过去。 她看了看高大威猛的李居安,目光顺着他挺拔的背脊,到他坚定硬朗的侧脸,又看向李居安牵着的骡子和大爬犁上满当当的狩猎收获,奇道:“大冬天还能打猎?” 宋德生赶紧表现,笑着说道:“能呐!冬天猎熊一打一个准!这头熊,我打得老费劲了。” 李拐子看他笑话,不吭声。 护士女同志看到李居安一身鲜血,棉袄和棉帽都沾满血腥的鲜血,一看就是近距离崩熊被血飙出来溅到的。她再看宋德生,这小子衣服干干净净,就连裤腿儿都是干净的,除了一些淤泥没一点打斗的痕迹。 护士女同事杨亭亭莞尔一笑,也顺着他话茬打趣:“好好,你们都是大英雄。来都来了,坐下来喝点热白开,暖暖身子呗。” 她一边坐下来,从保温瓶里倒热白开,一边不经意拿眼睛看李居安。 李居安起身要走了,说道:“不费事了。咱们还有要紧事。” 熊胆越新鲜,越是能卖出好价钱。现在又是周六,集市上除了供销社和药店,还有来来往往的南方过来的客商,正是卖出高价的好时机。 杨亭亭倒了三杯热水,继续说道:“感谢肯定是要感谢的。哪怕咱们所没表示,生产队的同志也会对你们表达感谢。要是没你们,咱们这片生产大队不知道还得遭多大的罪呐。” 李居安一听,话里还有话,奇怪道:“生产大队最近怎么了?” 护士杨亭亭这才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生产队农场养猪用的是自产的土豆玉米和各种不大好的蔬菜,如萝卜白菜一类的。生产大队的人生活节俭,经常烤一些猪饲料,也就是玉米土豆吃。那天,生产大队执勤的人,吃了两个土豆,睡到半夜忽然被一阵猪嚎狗吠惊醒。 那嚎叫不是普通一头猪的叫,是至少几十头猪在拼命嚎。 猪嚎叫的可大声,就和杀猪似的叫,不只是生产队听见,就连隔壁卫生所值班室都听见了。 杨亭亭那天刚好轮到她值夜班,她赶紧披上棉衣拿着手电,照照隔壁生产大队出了什么情况。 猪舍比房子矮些,不安装门窗,里面用矮墙隔出猪圈。她看见生产队执勤的小同志刚冲进去,就发出一声惨叫。 还有好几头猪从猪舍里嚎叫着窜了出来,差点把生产队的人撞倒。她急的赶紧打开值班室所有电灯喊了一嗓子。 她只看见生产队执勤的小同志吓得连连后退,用动作示意她别出声别乱动,然后连滚带爬地转头就要跑。她这才看见,一只好大的黑瞎子正在撕咬一头挣扎的母猪。 她吓得发出尖利的惨叫。 那执勤小同志听她这么一叫,都把黑瞎子的注意力引过来,黑瞎子不仅看见她,还看见他,两个人都瞧见了。执勤小同志年纪不大,刚满18,正直血气方刚的热血年纪,看见黑瞎子祸害猪,又见黑瞎子要扑他,还要扑卫生所的女同志,立马脑血涌上头,不顾后果了。 第60章 新的独眼狼结仇,狼的报复 杨亭亭越说越激动,止不住地情绪涌上头,现在想来还浑身发抖,非常恐惧。 “那执勤的小同志叫小江,他找到一把短斧,用力向黑瞎子扔了过去,然后他头皮就被扇没了。” 黑瞎子追上来,一巴掌把生产队的执勤小江打倒,帽子都扇没,跟着一起失去的还有执勤小同志的头皮。 猪场距离生产队宿舍区很远,执勤队员小江被扇懵,但还能下意识拔腿就跑。原本狂吠的狗都吓得夹尾巴跑了。人哪能跑得过熊,他赶紧要跑进值班室插上门,熊已经撵过来了,一巴掌砸在门上,门框被震开,门插都要脱落。 执勤队员小江也是个不要命的,他拿了把铁锹顶在门上。猪舍的值班室和料棚,中间隔着一扇小门,他刚打开小门,黑瞎子就砰撞破房门冲进来。 杨亭亭一边回忆,一边哭泣,一想到那个不眠夜就吓得心惊胆战。 “我哪里还敢说话,真的什么力气都提不上来。后来幸好瞧见小江爬上房顶蹲着,熊爬不上去,等天亮了,才看见那头黑熊大摇大摆地走了。” 卫生所几个年轻小护士都安慰着杨亭亭,那一夜让她们光是听着,就吓得浑身打摆子,更别说身临其境去经历。 李居安转头看了眼卫生所的住院病房,里面还真有个年轻小同志头绑满绑带在重症监护中,等待时间转去大医院。 他说道:“幸好猪场的值班室料棚没有梯子,要不然黑瞎子会爬树,也能爬木梯。” 杨亭亭抹了把眼泪,说道:“有梯子的,小江同志就是踩着木梯子上去,然后一见黑瞎子也追上来,吓得赶紧把梯子踢倒。” 大半夜,生产大队的猪场一夜惊魂。 黑瞎子上不去房顶,继续吃猪大餐。天蒙蒙亮,黑瞎子才大摇大摆离开,房顶上受重伤又失温的小江同志,这才被杨亭亭喊人七手八脚救下来,差点丢了条命。 生产大队猪场养了大小猪一百多头,被黑瞎子玩死的就有八九头,被咬伤的有六七头,剩下大多猪都受惊逃跑了,才幸得活命。 生产大队长急疯了。一来是执勤小同志重伤,差点出人命,二来是那么多头猪受惊跑进山里,损失惨重。大队长亲自领着副队长和十几个民兵,还拉上土狗进山,将丢失的野猪寻回来。 李拐子问:“人回来了吗?” 杨亭亭摇摇头:“不知道,今早刚出发的,还没听着消息。” 李居安也知道生产队的大队长,就是宋德生托亲戚找关系要骡子的那一位,大队长名叫陈广安。 宋德生奇怪问:“陈叔自己去找?咋不喊上林场的猎人一起去呐。” “不知道,林场的人似乎那一阵在忙着打围,顾不上。” 李居安心中点点头。 事情前后顺序就对上了。 先有林场组织打帮围,然后生产大队遭到黑瞎子袭击,然后他干掉一头负伤的黑瞎子。 逻辑非常完美的合上,他打的黑瞎子,很可能就是突袭猪场的这一头。 但他还是留了个心眼子,心中带着疑惑。黑瞎子秋天都在进食,大冬天膘肥体壮都在冬眠。这头黑瞎子为什么不冬眠,反而会大动干戈地去袭击生产大队猪场? 他打掉的黑瞎子,真的就是突袭猪场的这一头吗? 陆志强在卫生所苏醒了。 他刚睁开眼就看见李居安,他气得坐起来想要破口大骂,结果昏迷太久,气得太猛,又歪歪斜斜躺下去,只能吊着一口气,断断续续地骂道。 “孙为民这个畜生!他故意要弄死我!” 李居安都打算走了,临门一脚他又竖起耳朵。 “咋又关孙为民的事了?” 陆志强气得哼哼唧唧,提着一口气破口大骂:“就是碰到那厮,结果那厮说山上有熊,要一道走。劳资信他个狗屁,抬脚就要走,结果他愣是塞了把枪。” “就说那厮没安好心,给我一把炸膛的枪。” 他之前把头狗大黄借给孙为民,结果孙为民把大黄弄丢,大黄惨遭横死,让陆家和孙家大干一场后彻底绝交。陆志强也因为这件事被陆家老爷子抽得三天下不来炕,这才憋屈进山去打猎。 陆志强遇上孙为民,那就是水火不容,气得牙都在咯咯打响。但一把老式步枪的诱惑太重,陆志强最终没有忍下诱惑,还是拿了孙为民给的猎枪独自进山了。 结果好巧不巧,碰上狼群,一枪打出去,炸膛! 幸好他瞄枪姿势不准,才没有崩到自己,只是震昏。 这一下好惊险,他差点嗝屁。 陆志强挣扎着坐起来,喊道:“孙为民那孙子!劳资非一枪崩了他脑壳,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坏水。” 宋德生瞧热闹不嫌事大,说道:“得嘞,你这再一枪,别又是个炸膛的。” 要不是陆志强还瘫软在病床上,两人这就能扭打起来。 李居安检查了这把老式步枪。 枪还带着国营农场的编号,是孙家当初托人从国营农场里搞来的。当年,团开进北大荒垦荒的时候是带了一批枪械的,那时全国还没解好的步枪要紧着一线部队使用,所以团带的都是比较老旧的普通步枪,用来猎兽自卫。 这把老枪短的枪龄确实得有几十年,但状况保存的比较好,里面还有5发子弹。照理说,孙为民进山,也没想过会遇上陆志强,倒是他心怀愧疚,把枪给了陆志强。 结果倒好,一枪炸膛,把陆志强差点崩没命。 李居安呵斥宋德生,说道:“甭拱火。陆志强,你碰见几条张三?” 说到这事,陆志强整个人正襟危坐起来,眼睛都露出恐惧和后怕。 “一条。” “一条?” “对,就一条。胸前挂着白毛的独眼狼。” 宋德生还没什么反应,李居安和李拐子已经深吸一口气,浑身凉气起来。 李拐子知道陆家和独眼老狼的恩怨往来,也知道李居安一枪崩掉了和陆家有血仇的独眼老狼。 只是这算怎么回事儿?刚死了头独眼老狼,又来了头独眼狼? 李拐子正经严肃问李居安:“张三这玩意儿最是记仇。你打过狼崽子?还是打狼留过活口?” 李居安从没打过狼崽子,他可以十分确定,但留活口这件事他仔细想了想。 上回打围,他碰见三头狼攻击老钱,当场打死两头,重伤一头。 那一头翻岗过沟,从沟塘底下的乱石塘,踩过杂乱无章的乱石,跑走了。 第61章 生产大队长亲自来见李炮头 李居安心中一凛。 陆家确实和独眼老狼有过节,但独眼老狼年纪大了,老了动作不灵便,已经被他枪击射死,就连扒下来的狼皮都已经去供销社收购点换了钱。 但陆志强平日里除了放山系棒槌,就是采山,陆家不让他进山打猎,连猎枪都没有一把。陆志强能和兴安岭的狼有什么过节? 所以他心中发寒,汗毛竖起,一个念头产生。难道那头狼是找他来寻仇?只是好巧不巧撞上了单走老参道的陆志强? 而且陆志强昏厥倒下的地方,地上遍布很多狼爪印,不只是一头。若是按照他所说,只有一头白毛狼,那这头狼的心思可就太可怕了,故意设下那么多狼爪印,威胁后面的猎人不敢上前。若是他那时候执意跟着大虎冲,讲不定就进了白毛狼的诱捕圈套。 李拐子也想到一处去,说道:“这头白毛狼,可比独狼老狼更精,混账玩意儿成精了都。” 这时候,生产大队的张副队长,刚好领人来看执勤队小江。 生产队的副队长领人过来了。他人高马大是个爽朗的汉子,他一眼就看见卫生所门口的骡子。骡子边上的大爬犁,还躺着一头足足有400斤重往上的黑瞎子。 他喊道:“林场这么快就找猎人把那头畜生打掉了?” 张副队长又惊愕又欣喜,他一想到生产队丢失的那么多头养殖猪,愤怒地一脚踹向黑瞎子被开膛的肚皮,猛撒口恶气。 他使劲踢,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周围护士女同志都看破不说破,任由生产队的张副队长发泄情绪。 就为了这么个牲口,他领着全队人马进山,漫山遍野去找养殖猪,就和大海捞针一样,整宿整宿不睡觉,都没法把损失补回来。这事儿搁在谁身上能不气? 李居安也不说话。他也不敢打包票呐,说这头黑瞎子就是攻击生产队的那头黑瞎子。兴安岭的熊多了去了,谁能分得清哪头熊? 热热闹闹的卫生所,让住院部的执勤人员小江醒了。 执勤队员小江平日里身体强壮,干活时不怕脏不怕累,像清理猪圈、起猪粪这类活他抢着干。 他作为临时工,就为了干上两年表现好就可以转成正式职工。所以他努力值夜班,积极表现就是想顺利转成正式工人。 这个年代,政策还没有分田到户。生产队分成生产小队,搞包片作业,还允许成立技能小组比如木瓦匠,外出包活。李家屯每个人都能想着能进生产队,哪怕做个临时工,也是个好差事。如果两年表现好转成正式职工,就能收入归到大队账上,然后个人计工分,按劳分配,多劳多得。 生产队选出技术员成立林业队,栽果树,把不够等级的残次苹果按户头分下去,每户每年还能分得约20斤苹果。品相好的苹果再分三个等级装筐,拉到市场去售卖,收入统一上交大队,年底按工分分钱。 生产队还有瓜子翻炒机小作坊,炒瓜子批发给其他公社赚收益。老瓦匠还主张大队筹办一个砖瓦厂,有人盖新房子,他们就能烧砖烧瓦,办起了全公社第一个砖瓦厂,都是大队的经济收入。 李居安过去常听母亲念叨,母亲那时候有机会进生产大队做临时工。当时生产队组织妇女成立了手工编织组。但后来爹重病卧床,母亲要照料重病的父亲,还得拉扯年幼的李晓,没法出去谋工作,只能放弃这么个好机会。 所以他总对生产大队的事留了个心眼。 执勤队员小江原本好好的一个小伙儿,现在一睁开眼就看见满身血腥味的猎人。 李居安和李拐子一身和熊瞎子搏斗的血腥味,正站在住院病房门口瞧他。他们也没觉得身上味儿重,但对于躺住院部闻消毒药水味儿的小江来说,味道实在是太重,让他浑身汗毛竖起,心里瘆得慌,一下子又想到那夜和黑瞎子搏斗的惊心动魄场面。 “张队长!张队长!” 张副队长领着公会的人来安慰他,可算是把小江惊恐的情绪宽慰下来。 小江一听到门口就有一头黑瞎子,也顾不得是死的还是活的,就惊恐放声大喊大叫。 好好的小伙儿,受到严重刺激,头皮都被黑瞎子扇没了一块,实在令人心疼又惋惜。 “小江,你看看是不是晚上那头黑瞎子。” 张副队长很不愿意这样说,他心里也很希望李居安打掉的这头熊,就是袭击猪场的那头恶熊。但具体是不是,还得当事人来指认。若不是同一头,怕是后面那头贼,还会过来继续作乱,生产队没好日子过。 小江套上绿色军大衣,揣着手颤颤巍巍在公会人的相扶下,走到门口一眼就辨认出爬犁上的巨大黑瞎子,大喊。 “就是这头!这头指甲盖还翻了,是被我用门框夹的!” 李居安也很诧异,凑过去看。 若不是当事人小江指认,他翻来覆去检查黑瞎子身体,还真没查到那么细腻的细节。指甲盖翻了。 半夜袭击生产大队猪场的黑瞎子,被李居安组织的打围队打死了。 消息传开后,整个生产大队的队员都激动地赶来卫生所,想要看看这位李炮。他们心里还纳闷了,林场喊打围队伍,当初找了不少老炮头儿,也没听说有炮头姓李呐。就李拐子那怪性格,做炮头儿也招不来人呐。 李炮不是李拐子,还能是谁? 生产大队的队员们赶到卫生所门口,当大家看到爬犁上的大黑熊,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这么大! 这不得400斤往上呐? 大黑熊在卫生所门口展览了半天,所有生产队员都跑来围过来看。他们恨不得一人一脚踢熊,来宣泄这几日上山天天逮养殖猪的怒气。 生产队的大队长名叫陈广安。当天消息传进陈队长耳朵里之后,他就风风火火放下手中的事情,第一时间来见李居安。 他一边小跑一边心里想着,原本他都要喊林场帮忙逮这头犯事的黑瞎子。因为黑瞎子记性好,来过一次猪场,吃到了甜头,定会再来。而且袭击人的黑瞎子,下次定然还会袭击人。他都准备好请林场帮忙。 他没想到,他还没请林场,已经有李炮头儿帮着把黑瞎子打掉了。 这份欣喜,让他小跑的速度更快,几乎是忙不迭顶着呼呼寒风跑来。他想看看,这位李炮是什么人。 第62章 生产大队手工编织组的正式工 一路上,生产队的陈大队长越想猪场被袭击这件事越生气,无名火让他把黑瞎子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杂艹的!咬死队里那么十几头猪,放跑几十头。一共队里就一百多头猪,没了,全没了!这憋羊艹的缺德玩应,我非得整死它个牲口!” 陈大队长刚赶到卫生所门口,就看见有三个猎人模样的人被一群生产队员围着,人群中央的爬犁上,就是那头黑瞎子。 李居安正在和生产队员们唠嗑,指着黑瞎子的部位说道。 “熊鼻子烘干了磨成粉,和黄酒兑服能治癫痫。” “还有这块,熊的膝盖骨,能治风湿,类风湿,关节炎,和猞猁骨一起被叫做假虎骨。” “这块就是熊掌了,红烧,还是烧汤都香得很。还有熊脂,熊皮,全身是宝贝。” 陆志强已经苏醒,李居安都打算赶紧带上黑瞎子身体下山去,他还等着找南方来的客商,把黑瞎子全身卖个好价钱。要是客商走了,他只能去供销社的收购点,或者药店去换钱。 黑瞎子边上围的人实在太多,他只能应付说两句,然后找个借口赶紧跑路。好巧不巧,这时候生产大队的陈大队长赶来了。 陈大队长见到黑瞎子尸体的时候,眼睛瞪得通红,张嘴就是一顿亲切问候。 “这憋羊艹的缺德玩应!杂艹的,还整这么大!” 他抬头一见到李拐子,和李居安,宋德生,立马收敛起愤怒的表情,换上平易近人的笑容,对着李拐子说道:“李炮,这回真的是太感谢了!您可是帮了咱们生产队的大忙!” 李拐子也没应声,下巴点了点边上的李居安。 宋德生笑着说道:“陈队长,李叔不是炮头儿,李哥才是。” 陈大队长一看李居安,还有些不敢相信。十里八乡的炮头儿他都见过,就没见过这么年轻的。他再仔细一看,李居安身材高大强壮,一双眼睛坚定毅然,炯炯有神,脚边跟着的青川犬同样威风凛凛,满脸的自信骄傲。 一人一狗身上都散发自信和果敢,这样的气场,他只在炮头和头狗身上才见过。 他赶紧拉过李居安,亲切地商谈。他想要买下这头黑瞎子的肉,刚开始他开价还有些不好意思。这头黑瞎子很大,狩猎难度也高。若是他特地为了狩猎这头黑瞎子去请林场的人,人情不说,一码事归一码事,大队也得出钱。 黑瞎子肉的价格,在县城集市在3毛到3毛5一斤。现在陈大队长要剥皮割肉整个买下,按照3毛6的价格给钱。他给生产队的职工每人都分一块,剩下的熊肉送去食堂炖了一大锅,给单身的员工打牙祭。 李居安和李拐子,宋德生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惊喜。 这不比市场价还高些。而且黑瞎子肉并不算好吃,比起山鸡肉差远了。有句话叫“宁吃飞禽四两,不吃走兽半斤”。而且那么大一头黑瞎子,剥皮去骨后,还得刨熊脂,卸下来的肉也不少,哪怕他送去集市卖,讲不定几天都卖不完。 现在生产队的大队长开口,要收走所有的黑瞎子肉,而且比市场价还高出一毛钱,让他心里喜滋滋的乐坏了。 买黑瞎子肉走的是生产队的经费,李居安拿到96块钱。这可是巨款,在生产队正式员工平均只有37块5毛的年代,他怀里揣着96块钱,总觉得怀里滚烫,生怕掉了,赶紧和李拐子,宋德生分股。 李居安能分5股,李拐子2股,宋德生没开枪,分一股。李居安把13块8毛给了宋德生,27块5毛给了李拐子,零头都照给。他手里拿到54块7毛。 只是黑瞎子肉就能卖掉拿到54块7毛,堪比一户人家一个半月的收入。他一想到黑瞎子身上最珍贵的是熊胆,更期待熊胆能换来的收获。 当天晚上,生产大队食堂可热闹了。 一百多名职工,每个人都分到一块黑瞎子肉,还能在食堂吃到美滋滋的红烧黑瞎子肉。 李居安和李拐子,宋德生作为猎熊的英雄,被生产队陈大队长请进食堂一同坐下吃饭。 别说,食堂师傅烧的肉真是不错。又骚又老的黑瞎子肉被炖烂了,烂到酥透。红烧酱汁和辛香料的香味掩盖黑瞎子肉本来的骚味,一口咬下去香得很。再配上一大口生产队的苞米馒头,好吃到能把整个舌头都吞下去。 陈大队长敬酒感谢小李炮。酒过三巡,同一桌饮酒吃肉的宋德生,张副队长已经有些不胜酒力,说话都含含糊糊舌头捋不直。李拐子也有些上脸。李居安上一世南下闯荡,逢人就喝酒是寻常事,深谙酒桌文化。他几杯酒下肚,和陈大队长借着酒力唠开了话茬子。 他想借着打熊这件事,帮母亲实现当初错过的机会,进入生产大队组织妇女成立的手工编织组。 他记得上一世,生产大队的手工编织组越做越大,一年比一年做得好。手工编织专门用硫磺熏过的玉米叶子编织提篮和地毯。做好的成品由公社负责销售。先运到海边大城市,再用船发往大连出口国外。 这项收入归到大队账上,十分丰厚,个人计工分。只要愿意动手,最后就能按劳分配,多劳多得。这是妇女们的一项大收入。 母亲当初为了照顾家里,卧病在床的父亲,和年幼的妹妹,牺牲了很多。她眼看着一个个姐妹,包括钱丁香进了生产大队的手工编织组,每个姐妹做熟后,熟练工一个月能27块5毛,比临时工还高个8块钱。 李居安和陈大队长提了一嘴。 陈大队长立马豪爽说道:“这就不是个事儿!这头黑瞎子缺德玩应,我早就想整死它。李炮你放心,今儿个你帮了生产队的忙,这种小事包在我陈某身上。” 母亲宋兰花能进生产大队手工编织组的事,就这么被定下了。 李居安喜出望外,恨不得马上插翅回李家,告诉母亲这个好消息。 第63章 十里八乡都传遍了消息,李家的李居安做炮头 李居安第二日从生产大队出发,临行前,陈大队长说什么都要再送他半扇猪肉。 按照陈大队长的话说,这半扇猪肉,是猪场里被熊瞎子拍死的那头。冤有头债有主,现在黑瞎子被打死,这猪也能合眼了。 李居安一行人牵上骡子爬犁启程下山,他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隔壁卫生所值班室外,杨亭亭倚在门口向他这处张望。 杨亭亭见到他离开,使劲挥了挥手,临行送别。 小护士见杨亭亭这般反常,笑着打趣:“咋,杨姐,看上打熊英雄了?” “过去有武松打虎,现在有小英雄打黑瞎子呐。” 杨亭亭暗啐两个小护士一口,骂道:“胡扯什么呐,谁就瞧上他了?打猎的男人满身都是味儿。” 小护士笑得更乐呵,调侃说道:“汉子可不就是有味儿么,没味儿就是小白脸,是吧。” 两个小护士看向住院部还躺着哼哼唧唧的陆志强。 陆志强确实皮肤白净了些,那是陆家老爷子管教得严。要是没家里长辈管着,他早就无法无天,净跟街溜子般去胡混斗殴,耍牌赌博。 现在陆志强一个劲拿眼睛去瞅漂亮女护士同志,哼哼唧唧这里疼那里疼,心里就没憋好屁。 杨亭亭长得好看,她对陆志强嗤之以鼻,和值班姐妹低声说道:“就那个小白脸,打个针都叫出声,我一拳头都能打死他好几个呢。” 卫生所的护士同志们笑成一团,陆志强憨蛋似的只觉得女同志笑得真好看,哼哼唧唧装疼装病,更不舍得走了。 “这位同志,医药费交了呗。” 陆志强光顾着看杨亭亭,看见那细嫩青葱般的手指摊开朝他伸过来,还有住院账单,这才缓过神。 医药费?你也妹说住院过个夜还要收钱呐。 “不都公费医疗么。还要收钱?” 杨亭亭伸出的手没放下,挑了挑清秀的柳叶眉,说道:“开药看病不花钱,但挂号费你得出呐。5分钱还想赖掉?” 80年代医疗事业都是公有制的,机关事业单位享受公费医疗,国营企业职工享受劳保医疗,交五分钱,挂号费就可以开药看病。 陆志强被怼得臊得慌,挠挠后脑勺赶紧从衣兜里摸出1分钱的钢镚儿,使劲掏了5个钢镚儿才递过去。 女护士同志们看着他红着脸的窘迫模样,全都捂嘴笑。杨亭亭也不搭理他,漂亮的杏仁眼一瞪,收了挂号费就赶人。 “没什么事了,赶紧收拾东西下山去。一会儿生产队还得送来伤员,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陆志强觉得难堪,他哪里被那么多女同志盯着看过,还被漂亮的女护士逐客,让他实在挂不住脸面。 他心里也升腾起几分火气,呛声说道:“我占茅坑不拉屎?这位女同志你说话可得负责,谁叫我脱了裤子非要扎针嗷。我不脱还上手扒。当心举报你个流氓罪!” 他腰杆子一挺,终于硬气了一回。 80年代严打非常严格。曾经有两青年参加舞会后,两人被判死刑和无期徒刑,犯得就是流氓罪。不只有男流氓罪,还有女流氓罪,只要是流氓,一律严惩! 杨亭亭惊愕地瞪大漂亮的杏仁眼,恼的一口气差点没提起来,把她给气笑了。 周围女护士同志的笑声更大,小护士们都憋不住乐呵,笑得抱住肚皮直跺脚。 “哎哟,笑死我了,第一次听见打针不肯脱裤子的人,还说什么流氓罪。这位同志,你从小到大没扎过针呐?扎针不脱裤子怎么扎?” 陆志强嘴硬:“喊你们男护士同志来扎。” 卫生所哪里有男护士,哪怕是县城大医院也都是女护士。碰到打屁股针,无论男女老少,都得转身往扎针台上一坐,把裤子拉扯下来,露出一块屁股肉。这也叫打肌肉针。 面对那冰冷的针头和护士同志严肃的面孔,打肌肉针当时是很多人的童年阴影。要是有人紧张地屏住臀肌,针头很可能扎进去就紧的拔不出来,能痛得汉子嗷嗷直叫。 卫生所护士们咯咯笑得更大声。 杨亭亭看了眼医疗单,掏出针筒,插上针头,然后拿起小药瓶快速晃均匀了,掰开小口盖利落地用针管一插,将针剂吸入。然后她倒置针管,大大的杏仁眼盯住针头,慢慢按压针筒让药水挤出空气。 “住院部3号患者,陆志强同志,该扎针了。” 不出院就继续治疗呗,每天消炎针少不了。 陆志强盯住细长的银色针头,和针头被挤出的一滴药水,童年扎屁股针的阴影冒出来。他紧张的额头都沁出薄薄一层冷汗,赶紧摆手说道:“不住了,不住院了,我这就办理出院。多谢护士同志,我这就下山去,妥嘞!” 陆志强逃也似的出院下山,身后一群年轻女护士咯咯直笑,笑声传得好远。 …… 这时候李居安已经下山回到了家属屯。 他领着丰厚的收获,回到李家,享受滚烫的火炕。院子门口李拐子和宋德生还在商量着该怎么卖肉。两人牵着爬犁,上面挂着那么大一个黑瞎子头,让十里八乡都传遍了消息。 李家的李居安做炮头儿,打下了一头黑瞎子,还有条好大的蛇。 母亲宋兰花担忧地絮絮叨叨,见到李居安回来,光顾着检查他身上有没有哪里伤了,也顾不得瞧他带回来什么。 “一头熊800多斤,一斤肉只能卖个9毛钱,你这孩子,为一头熊拼这个老命干啥。你要是出个什么事儿,叫咱娘俩可咋过。” 母亲宋兰花抱着李晓哭,越想越担心,还埋怨上李居安了。 李居安也不解释,只是顾着笑。 母亲还不知道,一头熊没800斤,是400多斤。一斤黑瞎子肉也卖不到9毛钱,当地只能收3毛5分。但这些话他不会和母亲说,生怕母亲更替他担忧,觉得不值当。 “妈,我也觉得价格低,就把熊肉都拉去生产大队食堂里去了。” 母亲宋兰花更担心了。 生产大队那嘎达非常荒僻,又常年有野兽出没。她听钱丁香说,前几日猪场还出了件事儿,一百多头猪都没了。具体怎么没的,钱丁香也没说,也不知道。但似乎是遇上野兽袭击。 “你这孩子,去生产大队那嘎达干哈。咱家虽然没屯里其他几户人家过得好,但也没短了吃穿用度。咱也不是说要赚多少钱,换多大的房子。自家人太太平平,健健康康的就好。” 李居安当然知道母亲担忧他的心思,他赶紧扯开话题,嬉皮笑脸哄娘开心。 “妈,带来个好消息,要不要听。” 第64章 分田到户政策开始,恶亲戚这一世不会得逞 李居安把生产大队手工编织组的事一说,母亲宋兰花惊愕地怔了怔,还没缓过来。 她实现当初错过的机会,就是没能进入生产大队组织妇女成立的手工编织组。她的姐妹钱丁香早几年就进了生产大队的手工编织组,编织专门用硫磺熏过的玉米叶子编织提篮和地毯。 很多妇女同志都要兼顾家里,手工编织组的组长也是屯里的妇女同志,同意妇女可以将编织的活儿带回家里做,做好后再交到村里大队办公室,再由编织组组织人手每周给生产大队送一次。 个人计工分,收入收入归到大队账上,按劳分配,多劳多得。手工编织的活儿,是家属屯妇女们的一项大收入。 又能兼顾家里,还能赚钱的活儿,谁能拒绝。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母亲宋兰花一听见陈大队长同意让她进编织组,高兴地眼眶红了。 妹妹李晓哪知道这些,甜甜地笑着搂着母亲脖子,说要帮母亲一起干活儿。 宋兰花激动到哽咽。 多年积劳成疾让她喘不过气来,现在儿子大了,能干了。她看着眼前越来越懂事能干的儿子,用年轻的肩膀扛起整个家。李家的苦日子似乎已经过去了,李晓也渐渐长大,她肩头扛着的重担终于能稍微卸下来。这些都让她感动到鼻头微微泛酸。 娘开心了,李居安和李晓也高兴。 上午的阳光暖洋洋,灶间飘来浓郁好闻的猪肉味儿,是母亲用半扇猪肉烩一大锅东北特色杀猪菜。李居安也没闲着,他在院子空地上一堆干柴,火光正旺。 他把带进山里还没吃完的粘豆包烤热,再把两块肥美的黑瞎子熊肉在火堆上被烤得滋啦滋啦的淌油脂。 大块黑瞎子肉都卖给生产大队食堂,这两块肉是李居安特地留下的。猪肉是陈大队长临走前感谢他送的半扇肉。 炕桌上,李家人其乐融融。李居安吸溜着杀猪菜,大口嚼猪肉,嗦着饱满汁水的粉条,吃完上地掰苞米,吃得嗷嗷有劲啊。 他看着妹妹李晓满足的笑容,和母亲脸上的笑容,心里无比满足,满当当的全是幸福感。 一家人就要这样踏实才好。 大虎和李拐子的四条猎狗早已吃得饱足,在院外打闹嬉戏。大虎压着二花骑。 李拐子和宋德生被挠挠的小味儿吸引进来了。两人本来就站在院门口和屯亲唠嗑,屯亲们探头探脑寻思啥味儿这么香,全是硬菜。宋德生笑容十分骄傲,拍着胸脯大喊:“咱家炮头儿李哥打得黑瞎子!烤黑瞎子肉嘞!” 屯亲们看李居安的眼神非常诧异。要是前几年有人和他们说,李家的李居安那混世魔王能干正事儿,还能进山打猎赚钱,他们绝对不相信,定会骂人在胡扯。 但现在李居安打野猪,还跟着林场打帮围,完事儿了组织了一场打围去杀黑瞎子,还做了炮头儿,每个屯亲看李居安的眼神都不一样起来。 李居安吃得快,他吃完还得去赶林场小火车,和李拐子宋德生一起把熊胆,熊掌,和熊身上的宝贝,去县城卖了分股。 他对这次刷仓觉得并不是那么完美。虽然黑瞎子被猎杀,但接连四枪把毛皮打烂。胸口的毛皮已经被打烂在一块,卖不上价,只能硝制之后自用。 好在这次打的黑瞎子体量大,得到的熊胆、熊掌都是上品。尤其那熊胆,蘸完水阴干后能有个六两重。够得上“铁胆”,加起来能换五口铁锅、九丈绢布、十桄针线、20斤粗盐。或者是咬咬牙,再添上熊掌两只,和熊波棱盖骨,换一杆打药条的洋炮。 宋德生是个嘴甜的小伙儿,他笑嘻嘻夸着母亲做得杀猪菜一级棒,还专挑好话哄人。 “阿姨,李哥打得熊掌,确切说是右掌,可值老钱嘞。” “黑熊蹲仓那个叫不吃不喝,饿的时候就舔右掌,舔得血脉通透,又肥又大、又甘又软,要是卖得好,是非常有排面的宴席珍品。” 母亲宋兰花看宋德生年纪也不大,也劝道:“黑瞎子太危险,比受伤的大野猪还危险些。真要被拍一爪子,回去咱怎么和你家里人交待。” 宋德生生怕宋兰花不让李居安再带他进山打围,赶紧摇手说道:“阿姨甭看我年纪小,我都分家有媳妇儿了。家里人不管我现在。” 说到这件事,宋德生笑嘻嘻看向李居安:“李哥,你们妹听说村里要按户口人头分田地嗷?要是你抓紧时间娶个媳妇儿,户口还能多一个人,到时候政策下来,多分田。” 李拐子,宋兰花都停下筷子,看向两人。 按户口人头分田地?怎么回事。 李居安猛地一拍额头。他想到现在是80年下半年,按照上一世的政策下达,确实是该开始分田到户的政策。 上一世爷爷去世后,大伯和二伯的户口还在老房子里,但两位伯父已经在县城里买房,只是户口没迁出去。 他80年早早南下后,母亲家里只有孤儿寡母,分来的田地都被大伯和二伯抢了去。 两位伯父不顾人情面,他们和两位伯母的原话是,反正李晓是女娃,以后嫁了人也要分出去,哪里还能分到田?李居安又在外乡没一个电话,不知道是死是活。所以两个伯父在伯母们的挑唆下,霸占了母亲的田,让母亲和妹妹日子越发举步维艰。 都说妯娌事儿最多,处处得攀比,要李居安看,这件事就是两位伯母的撺掇,不然伯父看着爹死去的情面,哪里会把母亲逼成这样。 这些事上一世母亲也没告诉他,生怕影响他南下闯荡,影响他做生意。这件事还是后来出狱后,他和陆锦扬通了个电话,从陆锦扬那打听到的。 他不问,母亲报喜不报忧也不说。 李居安一想到这件事,怒火攻心,拳头攥紧。 这一世他回来了,不会再南下离开老家,也定然不会让这些势利眼亲戚,继续欺凌母亲和年幼的妹妹。 宋德生瞧李居安不接话茬,心里更乐呵,美滋滋说道:“我和我媳妇儿相亲,一眼就互相瞧上了。讲真的,要不是为了分田到户的户口,我还真没那么快答应我娘去相亲。” 妹妹李晓吃着碗里的杀猪菜,一脸期待:“哥,我要有嫂子啦?” 第65章 孙为民:你们踏马打我熊,我胆呢? 李居安假装板下脸训斥:“什么嫂子,你哥我才刚18,还没玩儿够呢!结婚结婚,圈死男人。” 不等母亲反驳,宋德生阴阳怪气说道:“话也不是那么说,我也不过20出头个把月的。结婚的好处啊,你这雏儿想不到。” 他说完才发现周围还有女眷在场,赶紧失悔掌嘴。 李晓天真烂漫问:“哥,什么是雏儿啊。” 李居安努了努宋德生:“谁说雏儿,谁就是雏儿。” 宋德生自知失言,讪笑着给李晓赔罪:“我是雏儿,我是,我是。” 李拐子没憋住,一口气乐出声,大口吃了块红烧肉叹了口气,“是呐,成了家还是雏儿的汉子,咱倒也是头一回见。” 宋德生:“……” 李居安和李拐子交换了个眼神,把宋德生气得够呛。他恨不得暗自掌嘴,就不该和这两个混蛋对呛,一点好都捞不着。 炕桌上其乐融融,李居安继续寻思分田到户的土地政策。 偏僻处,屯亲们谁都不乐意要,都挤着好位置要田。 他记得上一世85年的时候村里通路,好大一条路从偏僻的沟子一路通往山脚下,直达县城。这条路周围的田,也跟着价格暴涨。原本当年乡亲们都瞧不上的“偏僻”处,因为一条路,经济价值飞涨。 若是他这次分田能拿到这一片沟子的偏僻位置,等到五年后村里修路通路,那他可就发了。 他思前想后,决定在村里商议分田的时候,定要拿下沟子那一片的田地。到时候甭管别人怎么说,他得铁了心拿下来。 …… 酒足饭饱后,李居安用布兜子继续装上熊胆,放在怀里暖着,牵上骡子和爬犁,和李拐子,宋德生一起赶林场小火车去县城。 午饭过后去集市时间有些晚了,但县城里药店和供销社收购站肯定还开着。 母亲宋兰花嘱咐了两声,往他怀里塞上两个粘豆包,又塞上些钱。他没要钱,捂着还热乎的粘豆包和母亲告别。 他在路过林家时,看见林家小院里,林梅正在用用棒锤锤布洗衣服,边上林家老太太叼一个旱烟袋,教导她洗衣。 林梅身着一件简单的花布棉袄,卷起袖子,而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出雪白一片。她两个长长的麻花辫轻轻披在肩头,手边是热水暖瓶,用的是大碱水,将一件件衣服放在洗衣板上用力用刷子刷洗。 她身子随着刷子用力刷的幅度而轻轻晃动。大碱水洗刷完,她用双喜脸盆力的温水在衣服上倒下,洗衣水在她的身边流过,发出轻柔的哗哗声,她的雪白的那截小臂在温水中若隐若现。她像是洁白的花,宁静美好,静静绽放着自己的美丽,让人移不开眼睛。 李居安脚步放缓了些。 宋德生立马凑上前,对他打趣:“咋地瞧上了啊?刚你妹说得还真踏马对,兄弟你努力一把,赶紧给你妹带个嫂子回来。” 李居安轻拍他后脑勺,骂道:“胡扯什么东西,人家爹妈眼光高的很,瞧不上我们这种进山打猎的糙汉。” 他只是看了眼林梅,就感受到脸上的燥热。果然年少时喜欢的女孩,哪怕再次相遇见到,仍然会心动不已。他赶紧牵着骡子就要走,可林梅已经脆生生喊住他:“李居安,下山去呐?加壶热水再走呗。” 他抬头一看,看见站在他面前的姑娘,有些愣住。冬日阳光正好,林梅正值最好的芳华年纪。她明眸皓齿,一头乌黑发亮的双麻花辫披在肩上,笑容柔美。她看了看边上严肃的老太太,招招手叫李居安过来。 哪怕她穿着大袄子大棉裤,将好身材全部遮挡住,也掩盖不了她的迷人吸引力。 若是上一世,李居安肯定傻乎乎像憨蛋一样过去了。任由姑娘家摆布。然后姑娘到了年纪,还是会听从家里人的话,去县城相亲,找个捧着铁饭碗的体制内体面人嫁了,还能扶一把家里。 现在,李居安看着曾经很喜爱的女孩,知道两厢情愿也改变不了什么,只有经济决定上层建筑。权利和金钱,是婚姻的补品,大补。 他没有上前,他打开皮袋子里的鹿牌老保温杯杯盖,哈了口烫嘴的热气,喝了一口,喊道:“不用,带着嘞。”他转头再对林家老太太笑道:“大娘,咱几个去趟县城,要给您老人家带点儿啥回来么。” 林家老太太指了指手里的旱烟袋。 李居安立马明白了,笑道:“妥嘞!给您装一袋好烟。” 林家老太太用的烟袋杆都特别长,在二尺以上,装好烟后,她自己够不着点火,所以坐在院外头,让林梅伺候点烟,然后教林梅洗刷衣服。 林家老太太点点头,意思是很满意。她手压着后腰,拄着拐杖站起来,慢吞吞进屋坐在炕上的火盆边。 这时候,孙为民正在满屯急叫。他大嗓门传得老远,彻底急眼了。原因就是他领着孙家人,牵着十几条好围狗进山要去刷仓,结果刷到的是空仓! 黑瞎子已经被人打掉了。 孙为民这怎么能忍?而且家属屯已经传遍了李居安做炮头,拿下一头黑瞎子的事,所以整个家属屯都是孙为民面目狰狞的大喊声。 “我胆呢,你们踏马打我熊,我胆呢?” 孙为民一路找过来,刚好瞧见李居安在和林家门口站着,林梅正挽起袖子洗刷衣服,露出一截嫩藕般晶莹剔透的小臂。 他屡次被林梅拒绝,这次刷仓又被李居安羞辱。他心中这暴脾气,立马噌一下窜上火,阴阳怪气地喊道。 “哎呀呀,咱们村花名花有主了呗。你俩偷偷摸摸做了什么事情啊,这眼神有点不对劲呐。” 林梅一看是孙为民又来胡说八道,她抱起一脸盆衣服就往屋里走。 “再胡说,当心我告诉孙叔,叫你爸揍你。” 李居安接话道:“不用劳烦孙叔,我先揍到他动不了,然后搁地上一躺,两人一道进医院,我的医药费还得孙叔出。” 宋德生乐了,多损呐。 孙为民正愁没人接话,也不好真和林梅杠上。他仗着身后跟着三个林家亲戚,人手足够,真干起仗来他也不虚,所以转身就把怒火冲李居安身上发泄。 “李居安!你这缺德玩应,偷我熊!” 第66章 进县城换熊胆喽 孙为民这次进山可是拉起大阵仗了。先拉来十几条围狗,然后又请来三位孙家亲戚帮着打围。他刚进山就激动地下了20多个套子夹子。他心里寻思着,20多个套子呢,多少能逮到跳猫子,山鸡呗。运气好的话,讲不定还能拿下只飞龙。 要是真能逮住飞龙,那可就牛大发了,一只飞龙能有半斤多的飞龙肉,去集市能换至少5块钱。再加上他能换的熊掌,熊胆,熊波棱盖……他激动地动作都麻溜许多。 结果,孙家人兜兜转转,整个长沟子都转遍了,还没找到黑瞎子仓。孙家亲戚都埋怨起孙为民,说年轻人不好好跟着打猎,抢着做什么炮头儿,结果一个仓都没摸着。 孙为民来了暴脾气,好巧不巧看见陆志强鬼鬼祟祟地在边上偷听,他看陆志强没带猎枪,心中出了一个主意,故意把队里最老的猎枪,换上生锈的内片,递给陆志强。 生锈的内片很危险,他当然知道,但陆志强未必知道。 他打发走陆志强后,队里抱怨的声音更响,还有叔唾了口大骂倒霉,要下山去。 他好不容易稳定人心,终于寻到上次踩熊粪后标上的标记,来到天仓大树边,心中暗叫坏了。 若是冬眠的熊,天仓树干只会有往上爬的爪印痕迹,说明黑瞎子从顶口往下后,还在天仓里没出来正在冬眠。 但现在,大树干上密密麻麻全是爪痕,不只有往上的,还有往下的。说明黑瞎子进进出出爬了好机会,指不定有什么东西惹得黑瞎子频频出仓,暴躁不已。 他逮着李居安,一眼就看见李居安爬犁上的黑瞎子头,还有被分下来的波棱盖,熊掌和其他部位。他愤怒大喊:“好啊!杂艹的缺德玩应,偷我熊,我非整死你!把我的胆还回来!” 他到处找熊胆,都要对着李居安上手去搜熊胆,但到底是李居安揍他的心理阴影太狠,让他只敢大声喊叫。 他一想到怕什么?他带了那么多号人呢,后退两步就喊:“李居安,我就瞅你咋地,有种干一架。” 围来的屯亲越来越多。 家属屯的姑嫂一看有人吵架干架,立马来精神了纷纷出来瞧热闹。劝架的劝架,等拉架的等拉架,还有拱火看乐子的。 林家院里还有林家人在,两人要是在林梅家门口闹起来,也不太好看。 李居安正愁孙为民不找上门,找上门刚好算一算陆志强这笔账。 李拐子刚撸起袖子就要开骂,李居安上前一步说道:“你跟我牛逼那能耐劲儿呢,不敢去陆家闹,特么就敢在我这横。可怜陆家丢了头狗,还得丢了人,太可怜了。我要是陆家老爷子,把你牙都打掉。” 屯亲们一听见还有陆家的事,立马来精神了。还有姑嫂问孙为民,怎么又和陆家犯冲上? 两家人刚为了头狗死的事绝交,怎么又丢了人了? 陆家什么人丢了? 孙为民这下才慌神了。他越看李居安那笃定的眼神,越是心里有鬼觉得心虚。陆家的陆锦扬已经带着陆家老爷子往这过来了。 陆锦扬张嘴就问:“我哥还没回村?孙为民你不是上山去了么,瞧见我哥没?” 孙为民吓得够呛。要是让陆家人知道他借给陆志强那生锈的老短枪,短枪走火炸膛把陆志强弄死了,这不得找他偿命? 他越想陆志强越可能已经死在山上,不然李居安这混蛋小子为什么那么笃定他和陆志强在山里见过? 他赶紧猫腰,领着孙家人跑了,几乎是夺命逃窜进孙家。 他气喘吁吁快速把门抵住反锁,这才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和逃命似的。 父亲孙全德听见动静,问他咋回事。 孙为民呼哧带喘刚要说话,门外就传来陆家人的声音。 “孙为民!把陆志强弄哪去了?” 他吓得魂都飞了,似乎已经听见陆志强炸膛的动静,还有工安捉他跪下判刑的场面。 他借枪的时候也没想到陆志强真会死啊,不过是报个仇而已,谁叫那天陆志强为了头狗,把他揍得那么狠,三天下不来炕。 孙为民声音都哆嗦了,大喊:“不知道!你自个进山瞅瞅找人去!” 陆家人等了好半天,没见人出来,只能组织人手进山找人,但孙家可就没那么好忽悠了。 陆家亲戚有几个胆小的,被孙全德一问,全盘招了。 孙全德知道前因后果后,又惊又怒,把孙为民吊起来,抄起藤条就抽,打得他大气不敢出。 孙为民进山白忙活两天一夜,回家还挨打比兜儿,太可怜了。 …… 李居安领着李拐子和宋德生进了县城。 林场小火车上,还是那些老熟客的脸。附近几个屯的猎人每到周日,都会扛着猎物来县城换钱。他和这些老猎人,一来二去,都混了个脸熟。 “打到黑瞎子嘞?胆什么色的。” “黑的。” “哎呦,这事儿你办得老厉害,嘎嘎地,铁胆值老鼻子钱了。” 几个老猎人再看看李居安爬犁上的一堆蛇身。 他们刚开始也没认出来,还是隔壁屯有经验的老猎户,露出惊讶表情:“黄金蟒?这么粗一条,得有多长,这不得化龙?” 16米的黄色大蛇属于蟒。巨大的蟒在当地猎人眼里,多少都有妖性,指不定什么时候化龙腾飞走了。 李居安扒拉开蛇鳞,说道:“不是黄金蟒,应该是某种杂交的蛇。” 哪怕是杂交的蟒,也足够让小火车上的老猎人露出羡慕眼神。 他们进山一趟,大多打野猪,跳猫子,下一些套子夹子捉山鸡,松鼠。或者结伴去打冬眠的熊。 现在,这个年轻小伙儿非但打了熊,还运气好摸到铁胆,还路上顺手打死一条16米长的黄蟒。这送去供销社收购站换的钱,能让他们一个个老猎户都羡慕。 县城集市的流动摊贩有不少。 周日的集市路边很热闹。有平板车卖水果、推车卖糖葫芦、卖芝麻花生糖、卖烟的、、卖汽水、饮料的摊位、还有鸡摊。当然李居安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这些小摊贩身上,而是盯着猎户的摊位看,看看同行这几日收获了什么。 他看完后,才和李拐子,宋德生一起进了供销社收购站,和药店,打听了一下熊胆能卖出的价格。 都说货比三家,卖熊胆也得比三家。万一哪家价格开得高,他若是错过了,不就亏大发了么。 他在药店里刚掏出黑色熊胆,门口进来个中年男人,刚停好二八大杠。 中年男人看见他手里的熊胆,惊讶地发出咦一声。 第67章 海鸥牌照相机很贵,南方客商庞多来询价 中年男人看到李居安手里的铁胆,眼里闪过惊讶。他再定睛一看李居安的脸,更是惊愕地后退了小半步。 “你是李居安?” 李居安难得听见有人连名带姓喊他,他抬眼也脱口而出:“张哥?” 张哥,名叫张迎年。在他记忆中,张哥向来是个很有趣的人。有趣这个词可以褒义也可以贬义。简单的说,张迎年在5年前,市场还是全面国营经济和集体经济的时候,他人还在上学,就已经打擦边球。 张迎年上学的时候,自己做冰棍,还撺掇李居安要不要一起合干,在同学间卖冰棍换钱。李居安当时自然不肯合干。5年前,国家不允许私人从事任何商业活动,什么物品都要去供销社。但张迎年偏偏不,他就要剑走偏锋,在刀尖上蹦跶。 李居安当时最常听他说的就是,“现在不能做生意,以后可就讲不定了。要我说,只要能做生意,我一个茶壶、一张桌子、几个茶杯、几个小凳子,就是开店所需的一切。虽然赚的不多,但是还是可以赚点钱的,总比天天念狗屁书强。” 上一世,李居安就是被张迎年当初的这句话,心里埋下了去南方下海的种子。后来他每次动摇犹豫时,想到张迎年作为年纪相仿的人,已经成为万元户,心里的落差不是盖的。所以他也坚定地南下闯荡,心里立着个目标:张迎年都能发财,我凭什么不能? 张迎年看见李居安手里的熊胆,笑着唠嗑套近乎。 “还记得咱小时候卖冰棍不。冰棍光是做,就花了8毛钱,结果一根没卖掉,还遭了事,剩下的都送给亲戚和朋友吃了,被我妈狠狠数落一顿。” 李居安也乐道:“你那时候开心的很,数着一毛一毛的钱,还敢收食材去做。结果呢,一根没卖掉,还被小混混打劫,就给你留下12根冰棍。” “结果剩下12根全被你送人了。有这个闲工夫,8毛钱留着买北冰洋汽水不香么,还能喝好些天。” 1980年国家刚放开个体经济,个体户并不好做。如今,兴安岭周围几个村的个体户并不多见,一个村有一两户就算不错了。要是一个乡镇出一个万元户就会令人刮目相看。 集市路边都是街头小贩做生意,有餐饮,也有小商品贸易,也有像张迎年这样的人,来碰碰运气,瞧瞧机会。 李居安知道上一世张迎年是干嘛的,所以张迎年刚过来搭话,他心里就门儿清。说白了,张迎年心里活络,做的是拉皮条的生意。南下有客商要来收货,他在药店收购这,和供销社收购站着堵着,瞧瞧有没有合适的货。要是有他加一些钱收,回头卖给南方客商赚一笔差价。 投机倒把的活儿,也算是被张迎年玩儿明白了。 张迎年见到他,眉开眼笑寒暄说道:“李居安,我还记得你当年那混世魔王的浑样。现在你这是痛改前非,进山当猎户去嘞?浪子回头金不换呐,你这态度比金子都值钱。” 李居安也大笑两声说道:“那必须的,这话我乐意听。” 张迎年将他拉到一边,比了个手指,低声道:“药店给你开多少价?我往上加一成。” 他眼睛直勾勾盯住李居安手里的熊胆,给出很有诱惑力的开价。他觉得县城无论是供销社收购站,还是药店,哪里有他的开价好。加上他印象里,李居安从来都没出过兴安岭,顶多出屯在县城集市里转转,也就是土包子一个,一成足够打发他。 李居安瞧了眼张迎年身后,一个南方客商模样的男人正拿着海鸥照相机,给另外一个男子照相。他棉袄里面露出一截毛线衣,里边还露出白色衬衫的衣领,这在当时年代是十分时尚的穿着。 海鸥照相机在八十年代属于奢侈品牌,只有经济条件好的人才可以交易的起。 他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拿着海鸥照相机的男人,就是要买熊胆的正主了。 张迎年有些烦躁,他见李居安只觉得跟变了个人似的,整的他抓心挠肝。过去李居安碰见烦心事,二话不说放开拳头就揍,哪里懂这些弯弯绕绕?现在李居安没搭他话,还拿眼镜去瞅他身后的人,叫他心里莫名焦躁,不知道李居安在想什么。 “李居安,药房给你开价多少,你直说呗,我给你加价收。” 他越是急,李居安越是不急,越是沉得住气。 李居安越过他直接找到拿着海鸥照相机的男人,直截了当问:“收熊胆么,出了好货。” 南方客商见他上来询问,也有些惊讶,但看见他手里的熊胆确实是他需要的,找了间茶馆,单独和他私底下交谈。 张迎年好不容易找人牵线,才找到的南方客商,居然和李居安并肩走了,他气得破口大骂。 “李居安!你踏马过去还有偷偷藏钱的把柄落在我手上,当心我告你妈!” 他看着李居安淡定离开的背影,怎么都想不明白。怎么可以有人才过去半年,变化就那么大? 他印象里,半年前李居安还在村里打架斗殴,不务正业,结果半年过去,李居安打到黑瞎子不说,还把他好不容易找来的金主客商给撬走了? …… 拿着海鸥照相机的男人叫庞多来。他作为第一批吃螃蟹的人,抢着在国家个体经济政策刚发布后,就成了个体户,主要做的是中药保健品,所以需要收熊胆。 李居安知道,想要打动一个生意人,除了有利益,还得有眼力见。比如现在庞多来对他怎么打黑瞎子这件事,很感兴趣,他就得投其所好,让金主心甘情愿掏钱。 所以原本简单的刷仓过程,被他添油加醋编的惊险刺激,牢牢抓住这些南方客商的猎奇心。 “庞老板,你这是不知道,我打的这头黑瞎子,不冬眠,因为咱山里有种不冬眠的熊叫走驼子。” “有的熊则因为秋季准备不足,脂肪不够厚,所以延迟冬眠时间。别的熊已经冬眠一二个月了,它还在山里逛荡呢。” 庞多来听得果然新奇,给李居安倒了杯热茶,饶有兴致地问:“杀这玩意儿,费老劲吧。” 李居安猛地一拍大腿,说道:“那可不就是!咱们行话里啊,把冬眠的熊叫作卧驼子,猎杀冬眠熊的方法叫掏仓子。这回我打熊,结果熊单掌被套却扛起木头和我拼杀。” “逃跑的熊被套索套住前面的那条腿儿,它扛起套索木头继续边逃边打,还会采取迂回战术,开始和我反跟踪!就问这熊成不成精就完了呗。” 庞多来听得津津有味,听到精彩的地方还会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 第68章 熊胆高价卖出!赚大发 药店和供销社收购站给熊胆开价,蘸完水阴干后铁胆一斤能值个2300块。 他这新鲜铁胆约莫一斤重,若是蘸完水阴干后能有个六两重。若是卖给供销社收购站,和药店,那就是实打实的市场价。南方客商给的价格高,也只要新鲜熊胆。新鲜熊胆每斤1950块的收。 虽说庞多来给的价看似低了,但折算成新鲜熊胆,比当地药店收购价还高了接近600块。 李居安看庞多来给钱爽利,多给了他一个熊爪和一个熊牙。 “这两玩意儿可以拿回去做吊坠,辟邪。” 庞多来是南方人,收过不少熊胆,哪里真见过真熊?他想到胸前能挂熊爪和熊牙做的吊坠,回家去还能把吊坠送给闺女耍着玩儿,心里也乐意。 一来二去,两人约定好,下次若是李居安还有好货,再联系他。 李居安得了钱,手里捏着6位数的电话号码,又将蟒皮蟒骨的事给庞多来说了说。 他知道,商人都是一家,哪怕一个商人不收蟒皮,他总有认识的人可能会感兴趣。庞多来想了想,找了个公共电话亭打了个电话。他打完后对李居安说道:“蟒怎么卖?” 李居安看见他老道的态度,心中暗叫此人狡猾。明明他也收蟒,但偏偏就是装作不收,故意装作有认识的朋友要收。他也不是为了别的,就刚才他想要李居安顺带把俩熊掌,波棱盖,和五六块熊的四肢骨和熊胆一同给了他。但李居安哪里能同意,必须装傻充愣。 你当真是说玩笑话,熊掌,波棱盖可是好东西,给你熊牙和熊爪已经不错了。 庞多来瞧这年轻人,确实是个硬茬子,明明他年纪不大,但说话极为老道。让他都以为面前的不是这年纪的年轻莽汉。 李居安将蟒和熊胆卖给庞多来,他见庞多来实在没要走的意思,而且眼神还有些不甘。他说道:“胖老板,咱们上隔壁餐馆搓一顿飞龙肉去,以后要指教的地方多了去了。这顿我请客。” 他从庞多来身上赚了2480块钱,还忽悠他把熊掌,波棱盖一起收了。庞多来收的时候觉得划算,但事后越想越是懊悔。现在,李居安提议请客吃飞龙肉,他哪里还有拒绝的理由。 飞龙肉可不便宜呐,而且十分珍贵,很少有人卖,不是想吃就能吃到的。 庞多来早就听过飞龙肉的大名,在清朝乾隆年间还被作为岁贡鸟进贡给皇帝,被誉为世界上罕见的珍馐美味。 他立马拍了把大腿,觉得妥嘞,这钱花的也不窝囊。 李居安喊来李拐子,和宋德生。三人把这件事私下说了说,李拐子认识不少猎人,刚才三人坐林场小火车过来县城的时候,就遇见好几个老猎人,其中有一个手里就带着飞龙肉。 李拐子去集市街口瞧了瞧,那老猎人果然还没卖出去。飞龙肉没那么好卖,价格贵,半斤就要5块钱,一般人吃不起。 李居安将买好的飞龙肉带去餐馆,让老板娘下锅。 一锅飞龙汤,看起来制作的方法很简单,肉切成丝或薄片,加入开水锅中煮熟即可。飞龙汤的汤清澈见底,香气四溢。 飞龙汤揭开锅的时候,庞多来激动地两眼冒光,觉得这一天的收货是辛苦,尤其是在李居安这,收了好些超过他意料的货,但也值了。 …… 李居安宴请结束,和庞多来换了联系方式,约好下次还有熊胆再联系他。宋德生替他心疼的不行。 “您可真是我亲哥,这也太大手笔了。知道这顿饭你请客了多少钱不?加上收飞龙肉的钱,和烟酒钱,你都砸了6块8毛进去。” 6块8毛可不便宜。林场临时工一个月也不过17块钱,6块8毛直接去掉三分之一多。 李居安点钱分股,头也没抬说道:“你懂啥呀,就这么一顿饭的钱,下回还能有千百块的生意上门。是6块8毛重要,还是千百块钱的生意重要。” 宋德生想了想,猛地一拍额头,对着李居安狠狠比了个大拇指。 舍小钱逐大利,他可真得琢磨琢磨。 按照打熊打蛇的分股,三个人开始划股分钱。李居安分5股,拿到1550块钱。李拐子2股,拿到620块钱。宋德生没开枪,分一股拿到310块钱。还有些零头,李居安多给了两人,约他们下次再进山。 李拐子什么都没说,宋德生自然是喜出望外,恨不得把铁饭碗辞了,天天跟着李居安进山打猎。这一趟打熊下来分的钱,可抵得上他大半年工资喽。巨大利益面前,谁能忍得住诱惑。 李居安轻拍他的后脑勺,笑骂道:“有底气了是不,还不是铁饭碗给你的底气。搁你丢了铁饭碗你试试,回家媳妇儿先把你头打花。” 宋德生想了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在体制内铁饭碗面前,工体户也只能算是个小商贩。 李居安出了餐馆,怀里揣着1550块钱巨款,觉得脚步轻快,心中非常幸福。但他也忐忑不安,生怕把钱弄丢了。 他在供销社,买了些不需要票证的零食,用品,给李晓带了一个好看的发夹,然后牵着骡子就要回家属屯。 他想重新盖一个砖混结构的自建房。 当时建造砖混结构的房子造价一般在每平米50到100块左右,一座普通的农村房子的建造费用大约在1万到3万元之间。 他正琢磨着等分田到户后可以盖个新房,哄娘开心,忽然张迎年找上来了。 张迎年张嘴就骂:“李居安你个缺德玩应!我非得整死你!把我好不容易请来的庞老板截胡嘞?” 李居安也不怕他,“自己没本事守好生意,还不让别人做生意了?” “你踏马和谁说话呢!有种再说一遍!” “谁想被举报谁有种。” 张迎年如同被闷棍当头打了一棒,立马闭嘴不说话了。 还威胁要举报他? 他投机倒把,谋暴力给熊胆拉皮条,得,要是他被举报,讲不定真的会蹲大牢。 第69章 山狸子咬死村里的牛,一身都是宝 张迎年敢怒不敢言,只能临走放狠话:“算你有种!山里那嘎达的狼那么多,你天天山里乱转,咋不来一条狼咬死你呢。” 他放完狠话就跑路,还真怕被李居安捏住把柄,把他给举报了。 李居安把这件事情翻来覆去琢磨,觉得张迎年说的事也得防着。上回独眼老狼他是整群一起端的。但后来那头白毛公狼,重伤后逃走,还追上了陆志强,唬得陆志强猎枪炸膛。 他总觉得,黑瞎子不冬眠乱转的事没那么简单。尤其是黑瞎子那天仓树干上,都是爪印进进出出的痕迹,说明黑瞎子想冬眠,但总是被什么东西骚扰,进出顶口好几回,实在暴躁的不行,去生产队猪场撕咬养殖猪,然后被他撞上刷仓。 他有直觉,白毛公狼记仇,没那么容易放过他。既然牲口记仇,那就甭怪他心狠手辣。先出手,总好过后出手。 宋德生离开前,兴致勃勃地和他勾肩搭背,压低嗓说道:“刚才咱和卖飞龙的那个老头儿唠了唠,他那屯的后山沟子出了个玩意儿老凶了,村里的牛都被这山狸子干掉了,是个大家伙。” 山狸子,就是猞猁,这东西野的很,攻击力很强,灵活度极高。 宋德生说得眉飞色舞。隔壁村牛被咬死,这小子怎么看起来那么兴奋,还跃跃欲试的。 “李居安,那玩意儿可是猞猁啊!咱们用炸药去炸它,剥了皮做猞猁皮大衣里子,做猞裘,那价格,出口到老美那,那些老外550美刀收,还收不到,抢着要!” 李居安抹了把脸上的唾沫星子,全是宋德生兴奋张嘴喷的,他嫌弃地不行:“去去去,滚一边去。还用炸药炸?皮子都给你炸烂了,还想着出口卖,想屁吃。你小子就是尝到分股甜头了,在那突发奇想。猞猁这玩意儿你知道怎么捉?” “咋捉?” 李居安抬头,对上宋德生一脸谦卑,又非常认真的脸,被他气乐了。 “猞猁战斗力比狼高,行动灵活敏捷的很,你只扛枪进山,狗都不领一条,那叫打溜围。你想打溜围,基本要求得会找猎物,也是掐踪,你得去对着猞猁掐踪吧,下夹子吧。你啥都不会,光凭一张嘴嗷嗷在那叫唤,哎哥!我要打猞猁。放你的屁!甭说猞猁瞧上你来咬你,猞猁毛你都看不见一撮,埋不埋汰。” “哥,不打就不打,你也不用骂那么难听吧。” 他连珠炮般嘴皮子利索的骂完,宋德生嘴一憋,都能被骂哭。 李居安眼睛一瞪:“我这叫骂醒你。甭刚分了股,尝了甜头就觉得能靠打猎发财。你想卖兽皮,还不如去下木板夹子逮貉子,大皮或者狐狸。” 大皮,就是紫貂,那皮毛完整剥下来后可值钱。比熊胆中的铁胆还值钱,瞬间解决一个家庭的温饱。 但想要在兴安岭大山夹到到大皮,哪怕是经验最老道的猎人,一年能夹一两只,都是祖坟冒烟。全家人一年吃穿用度不愁了。 李拐子抽着卷烟,一边笑嘻嘻听着李居安忽悠宋德生,他也不搭话。 宋德生一听大皮的价格比熊胆的铁胆还贵,刚他和两人分股,就已经拿到310块钱。这要是他亲自去下木板夹子,捉到一只紫貂,岂不是一人能独吞个上千?他激动地乐坏了,话都来不及说,使劲跺跺脚,扭头就去供销社看看有没有铁丝圈卖,他赶着做木板夹子。 等宋德生跑远了,李拐子这才抽了口烟卷,眯着眼吐出口烟圈,说道:“你小子心眼子多得很。你叫他用木板夹子逮大皮,十年里他能逮中一只我都跟你姓。” 木板夹子成功率本来就很低,但好处是不会伤到皮毛,能获得完好的紫貂皮。再加上紫貂极少,最好的猎户掐踪,一年也未必能掐踪到一两只。李居安给了宋德生一个方向,等同于让一个新手去做一件完全不可能做到的事,还使劲撺掇他,给新手画了张大饼。 前面,宋德生进了供销社,还回头兴奋地拢手在嘴边大喊:“李居安!要是逮到大皮,我发财了请你吃飞龙肉!” 李居安笑骂:“抠门,发财了只请我吃飞龙肉?倒是来点更稀罕的玩意儿啊。” 他哄完宋德生,才扭头对李拐子认真严肃说道:“你还真想见他去打山狸子?山狸子出没的那嘎达在隔壁屯的后山沟子,那边全是狼。就这小子爱打溜围,还不掐踪,他还没狗,他进那要命的地方,别说看见山狸子了,讲不定碰到狼搭肩,命都捡不回来。” 李拐子同样面露凝重,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他看了李居安一眼:“你小子虽然心眼子多,但性子倒不坏,热心肠的很。你想留着山狸子自个打是呗?” 李居安也笑:“谁不想,你不也想么。那可是山狸子啊。” 两人相视而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山狸子骨又叫假虎骨。李居安记得,上一世1989年那年冬天,他在南方经商时候,见过一张猞琍皮居然可以卖到1300元。多大的诱惑力啊!当时南方的日工资也就是十元。山狸子一身都是宝。 李居安在县城里找到木工,托木工打了几套木柜。李家家具摆设不多,他和李晓大了后,很多收纳物件放不下。家里的钱紧着吃穿,没钱换木柜。现在他有能力解决李家温饱,自然从衣食住行几方面改善家人的生活,首先得添几个大件。 80年流行的大衣柜都是手工一凿一铆一锛一刨做出来的。他进门找到木工的时候,木工老张正在凿主副柜、装抽屉。 木工老张头也没抬:“要实木还是胶合板。”整柜的制作材料基本是实木,有的衣柜背面是一张胶合板。 “都要实木。” 李居安给了定金,除了定制大衣柜,还订了高低柜。大衣柜他要朱红色镜面效果,木纹漆,雕饰,拉手,贴玻璃,一个都不能少。 木工老张看了眼定金,喊:“留个电话,回去等着吧。做完这批就赶你的。” “妥嘞!” 李居安和李拐子一同坐林场小火车返程,两人本就是一个家属屯的,来去都是一道。 小火车上,他又看见早晨一道来的老猎人。老猎人对他点头,笑得满脸褶皱。要不是李居安,他还真没那么快卖出飞龙肉。 李居安知道老猎人是隔壁屯的,递上一根大前门。大前门不贵还好抽,是很多当地人的心头好。 “老哥,山鸡全卖出去嘞?” 老猎人今早除了带飞龙肉来,还带了雉鸡,沙半鸡。这些统称为山鸡。 雉鸡,学名七彩山鸡,五颜六色漂亮尾部两根长毛,好看的很。沙半鸡,又叫须山鹑,和斑翅。肉质鲜嫩,上等佳肴,还能治疗脱肛。 老猎人接过烟,掏出火柴还没划,李居安就帮他划了一根把烟点上。 他心满意足地深吸一口烟,吐出白色烟圈,笑道:“小伙子,你是想问山狸子的事儿吧。” 第70章 分田到户晒坝开会抽签 李居安也笑:“老哥说道说道呗。” 小火车上每个人都无聊,老猎人抽了烟也乐得多说一些。隔壁屯叫牛背屯,前几日村里来了头山狸子,半夜把一户人家的牛给咬死了,还咬死同一户人家的两条看门狗。 牛背屯村大队组织打围,专门集合了屯里的猎户,就为了打掉这只山狸子。 “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当天妇联主任在屯里宣讲计划生育,结果被山狸子咬死了。那天山狸子就没进山,躲在屯后头猫着,贼得很。” 死人了!山狸子咬死了女人。 小火车上所有人都围拢过来听热闹,一边发表意见,一边打发无聊的乘坐时间。老猎人一看被那么多人围着关注,也乐得多说两句,享受一下被众人围着侃大山的乐子。 李居安倒抽一口冷气。 牛背屯妇联主任他知道,尤其是上一世他南下后,听过很多关于这个妇联主任后来的事。80年计划生育开始推行,在82年被定为基本国策,同年写入宪法,在兴安岭正式大力实行。那一天,应该就是妇联主任下基层推行计划生育政策的时间,没想到遇见这种事。 他记得前世里,妇联主任没遇上山狸子,反倒是天天开会天天广播!提倡晚婚、晚育,少生、优生,她一手管理,凡是有违政策者一律拉到乡政府结扎。 如果有躲避外逃的人,她还会亲自下达通知,限期回家。若是有屯亲拒不回家,就拉牛牵猪,把粮食拉走。只要不死人,她兢兢业业执行政策,也非常大公无私。她弟媳无意中怀了二胎,当时发现己有4个月了,两口子不忍心打掉,东躲西藏,但还是被她从红薯窖里拉了出来,拉去乡里流了产。 这些都是他上一世听到的,关于妇联主任的事,没想到因为他重生,终究还是蝴蝶效应动了。某些事发生了变化,他重生后,周围有些人有些事,轨迹,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他也是从这一刻忽然恍然,他或许能改变很多事。因为他重活一世,更多人会有更多不同的人生轨迹。 李居安又问了些详细的细节,包括山狸子出没的方位,时间,和当地猎人追踪的地点路线。 老猎人王国昌唠得红了脸上头,猛地拍大腿就喊:“艹!就这么条牲口,咬死女同志,还咬死咱村的牛。劳资迟早把它打下来,剥了皮子拿去卖!” 他放话喊得酣畅淋漓,有林场的人笑他:“这几天过去了,也妹听说你们屯那么多号人打掉了这牲口呐。” 那么多猎人,围猎打不掉一头山狸子,还被山狸子得空杀回屯咬死女同志。老猎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脸色老难看了,挂不住脸子。 李居安和李拐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意思来。 这头山狸子咬死人咬死牛,牛背屯的猎户没本事拿下,那就看李家屯的猎户。他们定要把这值老钱的牲口,拿下来。 …… 李居安回到李家老屋的时候,村里大队长杨德政正在广播,通知所有屯亲去队上晒坝开会,说是分田分农具。 他心中一凛,包产到户那么快就开始实行了。当时公社的社员们天天盼望着包产到户的这一天。所以,他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对母亲宋兰花说道:“妈,咱们的好日子要来了。” 母亲宋兰花有些愁眉不展,李家老屋还有大伯和二伯一家子的户口在。哪怕是分田包产到户,妯娌那怕也没那么好说话。 当天,李家屯生产5队的晒坝上坐满了男女老少。开会前,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有人想分打谷机,有人想要耕牛。 最后还是公社和大队干部一起来到会场,讲清楚了包产到户的各项政策和具体分配办法,大伙儿才开始用“抓阄”来确定分配劳动工具。 “乡亲同志们不要急,农田按每户人口进行分配,近一点的田就照顾家里缺劳力的人家,劳力多的人家就选离家远些的田。” 孙家人已经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 陆家人阴沉着脸,兴致缺缺。他们进山找了陆志强一整天,一无所获。倒是林家人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孙为民顶着鼻青脸肿的脸,刚被亲爹孙全德教训,他一开抽到的纸,大喜喊道:“我的手气还不错,捻到了纺织机!哈哈哈。” 他骄傲地很,能抽到大件农具,那可是为孙家立下了汗马功劳。 孙全德脸色好看了些。 陆家的陆锦扬开始抓阄,打开纸条,抽中一头水牛! 整个陆家人都激动起来了。孙家反倒是闷不吭声,孙全德暗中瞪自家儿子,斥责他没用。 好巧不巧,这时候陆志强坐着狗拉爬犁下山来了。 陆家人沉着脸,都以为陆志强死在了山上。哪怕报警怕是也会被工安写下:死于野兽袭击,这样模棱两可的答复。 现在陆志强完完好好坐着狗爬犁下山,让陆家人比“抓阄”抽到好农具还更惊喜。 陆家老爷子拄着拐杖,一夜头发似乎都白了好些,杵着拐杖就戳陆志强,红着眼睛大骂跑哪儿去了。 陆志强也是个火爆脾气,他当着全屯人的面,指着瑟瑟发抖的孙为民大喊:“这孙子!故意给我整了把炸膛的黑枪,要弄死我!” 晒坝上本来有序的场面,立马混乱起来。孙家人和陆家人又扭打成一团,一个说要证据,一个说杀狗杀人都要偿命。公社和大队干部的人拉了好久,都没能把两家人劝架拉开。 李居安看着混乱的包产到户集会,拉上李晓:“走呗,和哥一起抓阄去。” 李晓抽中了打谷机。这也是个好东西。 最累人的活儿就是人工脱稻谷了,真的挺辛苦的,得使劲儿往下摔才能把谷粒弄下来。这打谷机是柴油动力,两冲程的,有点是轻,缺点是耗油,动力还没柴油机强。但也比人工脱稻谷轻松很多。李居安寻思先用着,回头换个3马力的风冷柴油机。 他打算等包产到户后,在家搞点养殖,也不用多,养上4头肥猪,10多只鸡和兔子,等到了第二年,谷子丰收了,交够国家和集体的,自家还剩下不少。吃不完就拿到城里自由市场上去卖。其他时间进山打猎,小日子总能蒸蒸日上。 他打着瞌睡回李家时候,晒坝上还传来陆家人和孙家人干仗的声音。 不只是孙为民被打了,他老爹孙全德也被陆家人打得鼻青脸肿。这回陆家人当真是新仇旧恨一起上。哪怕陆志强没真出事,但枪也是真炸了膛,要是炸的不好,一只手废了不说,人都得嗝屁。 半夜,他都睡熟了,听见叩门声。 他还以为是孙为民这小子来报复,他都准备好再恶狠狠给孙为民一老拳,叫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结果一开门是陆家的陆锦扬。 陆锦扬长得白白净净和陆志强有几分像。但陆锦扬明显看起来更守规矩,浑身一股斯文书卷气。 “李居安,我哥把什么都说了。这回多亏你帮忙,不然我哥怕是要交代在山里。” 他送上抓阄拿到的纸条“水牛”,这都把李居安看得一愣。 水牛可是好东西啊,可以说是农具分配里所有人最想抽中的一个了。 陆锦扬是代替陆家老爷子来传话的,他笑道:“爷爷说了,你救了我哥的命,这头水牛你牵走,咱们也不要你的打谷机,你把水牛拉走就成。” 李居安说道:“老爷子那么爽气,成。那水牛你们先帮我养两天,等分田到户落实下来了,田分了后我回来再取。” 陆锦扬瞪眼,“我该你的啊,鬼心眼子不忘旁人身上使,使我身上了?” 李居安嘘寒贴着他,笑道:“我这叫明着使心眼,你都能看出来,水牛每天得喂多少草料啊,你瞧我现在能掏出一片草料不。你家老爷子的心意,我领了,就是得晚一阵再领。” 陆锦扬笑骂,“靠,你这小子真特么精。难怪孙为民玩儿不过你。” “哈哈哈那是必须滴,他能玩儿得过谁啊。” 第71章 狼就是狼,养到多大也不是狗 第二天一早,李居安才把昨夜陆锦扬来过的消息告诉母亲。 母亲宋兰花同样有些不敢相信,母子俩都没想到陆家老爷子会那么仗义,为了李居安救了陆志强一命,舍得把抽签到的水牛送过来。 李居安也奇怪:“陆家老头儿年轻时候脾气和炮仗似的,没想到老了还能做出这么通情达理的事。” 母亲宋兰花很快想通:“陆家老头是老了,很多事情看开了。生死之外,没啥大事。” 这道理,李居安曾经不懂,重生后也不懂,现在被母亲一点拨他恍惚间好像也悟了些。生死除外,没大事。只要自个身体康健,子孙平安,身外之物又算得上什么呢。 母亲宋兰花还是不放心分田到户的户口问题,生怕大伯二伯和妯娌们来闹。 李居安给母亲吃了颗定心丸,拍着胸脯说道:“妈你放心,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咱们家!” “甭管是大伯还是二伯。该分的那一份,他们按政策那。但咱们那一份,谁都不能抢。谁抢儿子和谁拼命。” 话撂出去,李居安心中好像一块被淤堵的石头,忽然落下,心里也舒缓下来。这一世他没有南下,人在老家守着母亲妹妹,这一世,他定然不会允许恶亲戚欺凌孤寡的母亲和妹妹,踩在头上欺负人。 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咱们家一分! 母亲眼眶微微泛红,鼻头也泛酸。她头发鬓角有几根已经发白,眼尾也爬上些岁月的细纹。 她老了,儿子也长大了和过去变得不一样,能扛事了。 李居安看着母亲百感交集的眼神,和边上妹妹懂事的模样,鼻头也酸了。他赶紧扯开话题,说道:“杨大队长要是统计分田到户的位置,甭管大伯二伯怎么说,咱们就咬定长沟子那嘎达的田别松口。” 母亲怔了怔,长沟子那块荒僻啊,闭塞又都是蛇,谁会选那嘎达? 但儿子这么说,定然有他的道理,宋兰花现在的主心骨是儿子,点头应道:“成,回头大队长这么问,我就只管照你说的去要田。” 李居安心里明白,别看长沟子现在荒僻没人,荒凉到鸟不拉屎,白送人讲不定都没人要,进田出田还得翻跃大山。但房子分了后,大概也就10年左右的时间,国家实施的村村通工程。 工程里,村里的盘山大路刚好设计的从长沟子那旁边过,这样田的地理位置就一下方便出行了。 后来很多家屯亲也慢慢的把房子修到了公路两边,虽然老房的地方,还是有很多人家也修了房子,但是比起现在新房子的位置来说反而有点偏僻了。所以他让母亲选长沟子,建完新房后,新房直接就在村村通工程的盘山大路边上,方便的很。 李居安兜里揣了两个母亲做的粘豆包,然后提了捆铁丝圈,喊上青川犬大虎,离开了李家老屋,去找李拐子。他约了李拐子上隔壁的牛背屯去下夹子,把那头山狸子给拿下。 李拐子没在老李家。 李居安问了隔壁的张婶,说是李拐子找老陶借狗去了。 他一听也来了劲头,老陶不是狗司令,训练狗卖狗么,咋还能借狗?要是真能借狗,价格公道,他这次进山也找老陶借几条去,让大虎也领一大群小弟,耍耍头狗威风。 他对一脸严肃的大虎喊道:“去借两个小弟不?有事小弟扛,没事扛小弟。” 青川犬大虎冷漠地看了他一眼,非常无语地扭头舔了舔尻尾,还咂吧两下嘴。 李居安笑骂:“你小子!埋汰谁呢。” …… 陶家老宅院门口,闹起来了。 李居安刚赶到的时候,就看见两条半大的狗,被解开狗链,一松手,两条半大的狗就打在了一起。 这在过去,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让李居安看得愣神,反复看院子,确实是狗司令老陶的老屋没错呐。老陶不是爱狗如命么,咋还准许斗狗? 两条半大的狗互相撕咬起来。一头带花斑的狗占上风,而另一条灰色小狗又快又狠,伤势不断。不一会儿,两条狗咬得满嘴是血。 李居安过去也常见到屯里的狗打架,围狗打起架来也凶,还是成群结队,你家的围狗,约我家的围狗干架,两方冲上来就是干。但从没有像今天这么危险过,大多是点到为止。 现在,这两条半大的狗浑身是伤,把李居安看得心惊肉跳。 他对着边上的老陶喊:“陶哥,你的狗你不心疼?再打下来,两条狗全死了。” 老陶院门口除了老陶以外,还站着李拐子,陈家寡妇,还有一个熟人,李居安定睛一看,这不是炮头儿老秦么,被誉为长白山套子王的老秦,也是上回林场组织打帮围请来的老炮头。 老秦脸色很难看。 老陶反倒是抽着烟卷,吞云吐雾笑着看两条半大的狗干架,嘴里还说着风凉话:“死了才好嘞。这种牲口留着干啥。” 李居安定睛一看才发现不对劲。尖刀耳,三角眼,长嘴岔子,高腿,细腰,鞭尾,威风凛凛。 这哪里是两条半大的狗?分明一条是纯血的灰狼! 还有一条,带花斑的狗,嘴套和尾巴瞧起来也完全没有土狗,或者青川犬,或者任何一猎狗的模样,更像是混了狼血的串儿。 他一惊,心中大骇,但嘴上还是给足了脸面,说道:“陶哥,可是条上等的汗王犬呀,你不训青川犬,改成汗王犬嘞?” 老陶面容冷峻,烟卷也不抽了,站起来就是冷笑。 边上陈家寡妇急忙陪着笑脸唯唯诺诺,但绝不敢说这狗其实是狼。 长白山套子王老秦,用木棍分开两条半大的“狗”,将其中一条灰色的重新拴上铁链就要走。 老陶冷冷喊他:“狼就是狼,养到多大也不是狗。送回山里吧,就让它自生自灭算了!” 老秦收短铁链,勒住还在龇牙的幼狼,冷冷道:“得看人怎么训,这头崽子会成为兴安岭区最优秀的头狗。” 他目光依依不舍地看向青川犬大虎,然后意味深长地瞪了李居安一眼,牵着狼崽子转身离开。 老秦走后,原本凝固紧张的空气赫然一松。 李居安都长舒一口气,能放开呼吸。 他问老陶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训练狗舍,多出一头混了半血的狼狗串儿,老秦还直接牵来一条狼崽子? 老陶语调都严厉很多,冷笑两声:“狗屁的套子王,长白山来的人想要头狗想疯了。咱就说,他这是在作死。狼崽千万不要捡,咱都和他说了好几遍,全是狗屁!他该捡还是捡,还特么捡了四头。” “乖乖,四头狼崽?秦炮还真不怕母狼报复呐。” 陈家寡妇赶紧解释道:“要真是四条狼崽还好些,就怕母狼一条就完了。秦炮捡的是一条狼崽,和三头熊崽,还都是一窝的。” 李居安仔细问才发现,冬眠的熊瞎子早先收养了小狼,冬天很多猎人会进山刷黑瞎子仓,秦炮刷到一个黑瞎子仓打死了熊妈妈,结果发现仓里头还有三只小熊,和一只小狼。都是母熊带大的。 这样被熊带大的狼,在兴安岭区少见,但也不是从没出现过。老猎人都说,这种被母熊养大的狼叫狼眼睛,和狼一同长大的小熊叫熊爪子。等小狼长大了,狼眼睛和熊爪子合作偷村民的家畜,会让人防不胜防,所以必须得趁早把狼眼睛打掉。 现在老秦倒好,非但没有打掉狼眼睛,反倒是把狼眼睛和熊爪子四头一块带回来养了。 第72章 掐踪下套 李拐子岔开腿,坐在台阶上抽着旱烟,看着李居安直乐:“瞧你把老秦逼的,都红眼成啥样了。” 李居安可不服,揉了把大虎的狗头说道:“我逼他了?就他那一副对谁都爱理不理的熊样,咱家大虎也不稀罕他,是不是。咱家大虎就稀罕我,大虎对我老好了。” 大虎转过狗头看向别处,非常高冷地不理睬他,但尾巴轻轻摇晃了两下。 老陶将大虎的微妙细节看得清清楚楚,表情也一松。 他又想到老秦,冷笑一声说道:“你们瞧着好了,姓秦的那条狼,能给他带来大麻烦。甭管狼崽子本性改不改,就算它有时候拖回一只獾子,一只狍子,一头鹿,那又咋样?狼崽子还能拖回来一只鸡,一只鹅,一只羊,到时候姓秦的是赔钱,还是杀狼?” 老秦想要头狗想疯了,得不到头狗,那就训一条狼做头狗。哪怕性情凶狠,野性不改,只要训得好,讲不定比兴安岭区最好的头狗还厉害。 李拐子有一句话说的不错,李居安心里记下了:“你得防着老秦,疯人养疯狗,当心那条狼崽子和大虎斗狗。狗再怎么凶,也是斗不过狼的。” 李居安进了陶家老宅烤烤火。 陶家老宅房子长七米,宽三米。它是用木头、草和泥土建造的。那时候有一句顺口溜:四根柱子,一梁一炕,两扇窗户,辫辫子做一堵大墙。柴火炉子在烧,陈家寡妇到屋后拿着豆秆生火做饭。 他一边听着李拐子和老陶吵得急赤白脸要借狗,一边听着陈家寡妇絮絮叨叨说着过去的事。 “咱年轻的时候住在山沟里,那时候我汉子还没死。他没枪,晚上会有老虎来挠门,人都怕老虎呐。结果你猜怎么着。我啊,用烧红的钳子,从门缝隙伸出去,对着老虎卵就是一阵烫,这才把老虎惊跑的。” “老陶每次听见我说这件事,都夸我巾帼豪杰,说没枪哪怕是汉子,也没几个愿意近身跟老虎拼命。” 陈家寡妇说起过去的往事,脸红扑扑的非常兴奋和激动。李居安忽然懂了为了陈家寡妇能和老陶过在一起,单提这一身胆色,陈家寡妇就没的说。 他又问陈家寡妇,那半血的花狗串儿是打哪来的。 陈家寡妇叹了口气,说道:“老陶也不愿意呐,但架不住母狗自个跑出去,这不,回来后肚皮就大了,没过几个月下了崽,一看就是那德行。” 母狗出门一趟,回来肚里带崽,还是狼的种。 李居安笑着打趣:“陶哥赚大发了啊,这可是狼狗好苗子。” “咱当时也是这么劝老陶的,他听不进呐,说什么狼就是狼,狗就是狗。要不是我拦着劝,他都能把这三条狼崽子给打死喽。” 李拐子问老陶借的狗,正是这三条半大的狼狗串儿。 老陶作为狗司令,爱狗如命,但偏偏这三条串儿他最为不喜。想要打死,但婆娘拦着,他干脆趁着狼串儿还小,借出去给猎人进山当围狗,若是被野猪冲撞死了他也不心疼。 李拐子还在和老陶讨价还价,李居安加价说道:“我加钱。母狗也一道借上。” “不借。” 老陶态度很坚定,混了狼的串儿能借走,他的宝贝青川犬必须不能借。李居安软磨硬泡,把他也逼得烦了,挥挥手喊道:“这条母狗叫铁锤,就是个滑溜狗,你领着上山溜一圈就知道了,不值当。” 滑溜狗,指的就是上山不干活,只顾着玩,碰见猎物也不会轻易下口的狗。 这种狗又叫做混子,浑水摸鱼,混吃混喝。碰到一般的头狗,头狗都带不动它。这不,滑溜狗上回就溜达去岗子,找野狼怀大肚皮去了。 李居安看着老陶唉声叹气,拍拍胸脯说道:“陶哥你瞅着,铁锤体格大,四肢粗,还挺有眼力见儿。有大虎在,保准能立功。铁锤保命惜命的,才有机会有一牙封喉。” 他都把母狗夸到天上去了,老陶不吃他这套,冷笑说道:“小猎物看不上,大猎物靠老大。铁锤脾气还臭,就爱和旁的狗干仗。” 李居安更乐了:“干仗好呐,打是亲骂是爱,女大三抱金砖,还是个小辣椒。铁锤就该和咱家大虎打情骂俏,下一窝青川犬生了,给我送一只来嗷。” 老陶瞪眼:“你踏马,还要白送?你跟我使多少回心眼子了?” 李居安贴着他笑:“总得叫大虎当次爸呗,大虎可是您看着带大的,这么好的青川血,绝了孙多可惜,总不能让哪嘎达来的野狼占您这个便宜嗷。” 老陶气得跺脚唾骂,骂骂咧咧,暗叫这小子鬼精,讹走大虎不说,还想白讹走他一条母狗铁锤,另外还预定要讹走一只纯血小青川。 “滚滚滚,领着三个杂种串儿进山去,别死的太难看就完事儿了。” 李拐子惊愕瞪了瞪眼:“没要他钱?劳资都出价成这样了,你不借。他一开口你就借?还不要钱?” 李居安拍他肩笑道:“都未来亲家了,一家人谈什么钱不钱的,多俗气。” 老陶抬起脚就要踹:“快滚吧,来一趟我亏一趟的。” 两人大笑,领着浩浩荡荡五条狗离开了陶家老宅,往牛背屯赶去。 第73章 屠狼狂魔山狸子 牛背屯林海茫茫,大雪过膝。 李居安牵着大虎,铁锤,和三条纯血小串儿5条狗,李拐子牵着他的四条围狗,两人一共九条狗进了牛背屯。他先来和老猎人王国昌打个照面儿,再打听打听那条山狸子这两日的情况。 他找到王国昌的时候,又发现了老熟人。长白山套子王也在屯口,而且周围浩浩荡荡围了十七八个当地猎户,居然还有宋德生。 他一问才知道,当地山狸子咬死牛又咬死妇联主任,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当地林场领导很重视这件事,特地请来老秦领着屯里的猎人把山狸子打了。 老秦是长白山的着名猎人。但是他打猎从来不用枪,只用钢丝套。他下的套子即便是狡猾的狐狸也难躲过,因此被称为“套子王”。林场领导的意思是,对付狡猾刁钻的山狸子,必须得出动套子王才能将山狸子拿下来。 宋德生是从生产队那得到的消息,他刚尝了甜头,一听又有打围,激动地一晚上睡不着,早早请假特地求着家里人托生产队的关系,找到林场,要把他也加进队伍里。 李居安刚和王国昌抽了根烟,宋德生就发现了他,喊道:“李居安!李哥!你们也进秦炮的队伍呐。” 李居安站起身拍拍大袄子说道:“来瞧朋友。” 炮头儿老秦发现了他,他手里牵着的铁链锁着那头半大狼崽子,狼崽子正虎视眈眈对准李居安脚边的混狼串儿龇牙。 貉皮帽子、羊皮袄、牛皮靰鞡鞋,这是长白山猎人的三件宝。一旦没有貉皮帽子护头,长白山的酷寒很快就会冻掉猎人的耳朵。炮头儿老秦正是长白山猎人的打扮 李居安得到了有用的消息就走了,只要山狸子还没被打掉,他就有机会。这一趟进山,他绝不会跑空。 两人离开后,炮头儿老秦的队伍里有猎人问了。 “刚那两人谁啊,装备瞧起来倒是齐全。头狗,围狗,猎枪,牲口一个不少。” 宋德生一脸骄傲,喊道:“那是我拜把子哥们儿,李家屯的李炮,他可厉害嘞,上回领着我去刷黑瞎子仓,好大一头黑瞎子还出了铁胆。” 铁胆品质很高,牛背屯不少猎人眼睛发光,露出羡慕的眼神。他们只能开出草胆,手气还没摸到过草胆以上的熊胆品级。 每个猎人都心照不宣,最近来牛背屯的猎人不少了,不就是冲着山狸子来的么。他们作为林场组织的专业打围队,这次目标专门盯住山狸子打。若是山狸子没有套中,被其他猎人打了去,那脸上可就挂不住面儿了。 有猎人催老秦:“赶紧进山呗,别叫人截胡喽。” “那必须不能!他们才两个人,九条狗,咱们18个人呐,四十多条狗,能一样么?” “秦炮,咱们今天早晨打一只狍子呗,晚上还能雪地里搓一顿狍子肉火锅。” “就知道吃,赶紧进山。” …… 这一边,李居安也和李拐子进山。兴安岭立冬后连日大雪,饿坏百兽。 寒流席卷,连续几场暴风雪后,万木萧瑟,白雪皑皑。气温一下子跌到零下35度! 除了善于冬眠的黑熊、棕熊以及獾、貉等冬眠动物,无论飞禽走兽,全都陷入饥荒之中。肉食动物都饿到互相蚕食。所有活着的动物都饥肠辘辘,饿得眼睛发蓝,恨不得把树皮都啃一口。 李居安专门挑着背阴坡的雪地走,喊抬头香大虎领着围狗们去掐踪。 因为他这次的目标山狸子,也就是猞猁,专爱猎狍子、鹿,专往背阴坡的雪地里追捕这些猎物。 冬天的雪地里,大雪二尺多深,猞猁的腿没有狍子的腿长,雪地猞猁追不上狍子。但猞猁专门把狍子往山岭的背阴坡赶着跑。 山狸子聪明着呐,背阴坡的雪深,太阳晒后又冻结的硬壳在积雪上边,狍子和鹿腿又细又长,在阳坡地里跑还挺快,但是一旦跑到背阴坡,那四条腿就咔嚓咔嚓都插到了积雪里头。山狸子跑到硬壳积雪上,大爪子的瓣儿就岔开了,身体陷不下积雪中去。 所以狍子和鹿在背阴坡跑得费劲,但山狸子在冻硬的雪壳子上跑,那叫一个嗖嗖地快。猞猁咔嚓咬断狍子的脖子,就能喝牛奶一样喝一顿狍血热餐。 前面大虎有了发现。 狗吠叫,李居安快步提枪去检查雪地,发现了不少细铁丝套子。说明这片背阴坡已经被人下过套了。 李拐子看完细铁丝套子后,揣着手冷笑:“套子王老秦早就来过了。” 在同行猎人中,有一条完整的鄙视链的:熬鹰的鄙视扛枪的、扛枪的鄙视坐地炮、玩儿套子挖陷阱的。 李拐子早年在大西北见过玩儿鹰的猎人,费时费钱,也很需要技巧和经验,所以鹰把式都认为扛枪的人都是莽夫。他就是扛枪的猎人,在看见长白山套子王老秦后,瞧不起老秦,觉得打猎时候出的事故,基本都是下套子、夹子、坐地炮这些同行搞出来的。 有些猎户去刷仓,用胳膊粗的无缝钢管装满炸药埋在地下、用一根拉线开关做绊绳去控制电雷管做底火,靠这样去刷仓,结果一炮下去,把一头黑熊半拉身子崩没了。 所以李拐子看见套子王老秦直摇头,上次若不是林场的人请他去,他绝对不会进老秦的队伍里。 李居安细细检查雪地上的套子和夹子。 他发现老秦布局的铁丝套很有细节。这时节,獾子,貉子在冬眠,下夹子没用。老秦下的是大铡,也就是狼夹子,重量是20斤,价格非常不便宜,用于防守。 狼夹子用的少,一般都是下在田里打野猪,但老秦能在这片雪地下套,说明已经发现了什么,或许几天前有狼出现过,或者山狸子在这片出现过。 大虎盯住一片雪地吠叫。 李居安查看后,发现有狼爪印。 “是狼脚印,过去没多长时间。” 雪地定型后的狼爪印,还没被风吹成型,里面还有踩碎的细末,没被风吹走。 若是雪沫子被吹进爪印底部,就是间隔有一段时间的。若是刚踩过的爪印,雪沫子分散在爪印里。辨别这些细节,也是掐踪的基础。 他越往前检查,发现狼爪印跑起来了,几乎是腾跃的跑步像是在躲避什么东西。然后一步三回头般,又大步跑起来。 他心中一凛,情绪也跟着激动。山狸子,又叫屠狼狂魔,捕狼的耐心极强,尤其喜欢跟踪母狼,吃小狼崽,40斤的猞猁可以单杀千斤驼鹿,锁喉东北狍子,也能一掌抠爆单只狼! 这是一头倒霉的狼,遇到了“屠狼狂魔”山狸子! 李居安和李拐子对视一眼,现场气氛一顿变得紧张,刺激了起来。 第74章 大虎搏斗母狼!滑溜狗铁锤立大功 李居安抬脚就追。 他发现雪地的爪印除了狼爪印,还多了山狸子脚印。 落地的第一只脚印入雪稍深,应当是山狸子从高树上跃下来,试图生扑这条孤狼。雪地脚印里,沫子分散在爪印里,同样刚留下没多久,是新鲜爪印。 李居安非常兴奋,前方的大虎也异常兴奋,领着一群围狗浩浩荡荡对准山狸子和狼狂奔的山坡就追。 李拐子激动喊道:“赶紧的,跑完了张三要被灭门喽。” 前方远处狂奔的围狗开始吠叫,大虎依旧没有出声,但紧随其后出现的打斗声音。 李拐子细细一听,脚步迈得也急促很多,提着枪比李居安跑得还快上一些,喊道:“铁锤没叫,大虎没叫。艹!滑溜狗玩个球,又溜达上哪去了。” 围狗发现猎物后,一般都会拖延猎物时间,另外加上吠叫来提醒猎枪持枪给与猎物致命一击。 大虎不叫,因为大虎上嘴就撕咬,拖死猎物。猎物不死,大虎不松口。 但铁锤不叫,就让人想得很多。老陶手里的滑溜狗,铁锤是出了名的浪,保不齐又溜达到那片岗子去耍,不敢下嘴,也不敢叫,就爱浑水摸鱼。 李居安大步赶到背阴坡上的岗子,他一抬头发现大虎正在和一条狼掏裆肉搏。他刚举起枪,李拐子举枪比他更快。 李拐子冲着狼就举起了猎枪,扣动扳机。 砰! 一声枪响,很明显打歪了,而且歪得十分离谱,在扣动扳机的同时,李拐子将枪口朝天上打,大骂一声:“靠!” 李居安架枪端脸,对大虎喊:“趴下!” 大虎机灵地很,恶狠狠撕了一口狼的后裆,满嘴啃得都是血,倏地跳开。 李居安趁着大虎跳开的功夫,打开3.5倍镜瞄准,对准被掏肛的狼头就是一发。 砰! 50米距离完全在莫辛纳甘射程范围内,伴随巨大的后座力,火焰从枪口爆闪,弹壳抛出,枪身上抬,他整个人跟着向后顿了一下,一枪打爆狼的头。 火星迸闪,开火后他也不看战果,迅速地右手将枪把子往下一撅,拇指,食指捏着里面空的子弹壳往出一拽,在把手心里攥的一把子弹塞进枪膛,合枪,上脸,通过倍镜检查战果。 子弹从狼耳下穿过,小眼儿进大眼儿而出,狼脑袋后面喷出血雾。 狼身体应声倒下,四肢硬挺挺的抽搐两下,倒地不动。 李拐子倏地撅起他领口,发狠般凶狠大吼:“你踏马在干什么!” 李居安也来了脾气,怒火上头,同样撅起他领口对吼:“你刚才朝天打空枪又他妈做什么?甭管是不是山狸子,你这一空枪直接把山狸子惊跑了。” 山狸子很可能就在附近,围狗发现的不是山狸子,而是被山狸子追踪的狼。 无论结果如何,但凡一枪扣动开出去,山狸子必定被惊跑。山狸子有了警惕心,再想要追踪可就难了。 两人气喘吁吁扭打在一起,你一拳头我一拳头,谁也没让着谁。 李居安本来就是暴脾气,这么两拳头下去,把李拐子打蒙。他还没见过哪个后生揍起人来这么不要命,老拳硬的和铁一样,搭在脸上脑袋嗡嗡地发疼,耳朵里都发出蜂鸣。 两人都没豁出命打,还清醒地背着枪,以防突如其来的野兽攻击。 直到两人扭打够了,李拐子才顶着鼻青脸肿的眼睛,喘着粗气指着那头狼大骂。 “打大留小,打公留母。踏马的这头母狼还有崽呐!” 李居安定睛一看,才发现母狼下腹鼓胀,正是在下奶的母狼。附近应该有狼窝,或许还有嗷嗷待哺的狼崽子。 猎人常说三不打。如遇上哺乳的母兽,更不能开枪。一则母兽为保其子,加倍凶猛。再则母兽一般离兽穴不远,一旦惊动,可能遭到一群野兽的围攻。 李居安也懵了。 他赶紧上前检查母狼。刚才情况紧急的很,加上围狗挡着,大虎舍命和狼缠斗,他稍微晚一步大虎就多危险一分,所以他紧急端枪架脸就扣动扳机。 现在他近距离才看清,母狼还在哺乳期。也就是说,他开枪打死了一头正在哺乳的母狼,这头母狼生下的一窝狼崽子,捱不过这个天寒地冻的大冬天。 他忽然心中泛起异样陌生的情绪。他有些明白老陶为什么金盆洗手。老陶炸黑瞎子,母熊抱着炸药往仓里跑,误把一整窝黑瞎子崽都诈死。老陶看着熊崽子支离破碎的尸体,失魂落魄,恍恍惚惚,终日浑浑噩噩,最终金盆洗手不再进山。 现在,他也差点干出同样的事。 李拐子冲着他冷笑:“老陶对人冷的很,但他对你偏心眼谁都能瞧出来。老陶最忌讳狼崽子。你说你要是把这窝狼崽子端走,老陶还借不借你铁锤就完事了。” 狼子有野心,狼就是狼,不可能成狗。若是他心疼这窝狼崽子,将失去母狼的狼崽子带出山养着,就和套子王老秦没什么两样。 若是他心狠些,就留狼崽子在天寒地冻的山里自生自灭,那就犯了猎人的忌讳。 李居安思前想后,猛地一拍头说道:“我把这窝狼崽子送去场部,场部转送到大城市的动物园里就完事了。” 李拐子一边给母狼开膛放血剥皮,一边说风凉话:“大城市动物园缺啥,缺的是少见品种的狼。咱山里头灰狼到处都是,大城市动物园养得过来?又不是啥金贵玩意儿,动物园还瞧不上。” 李居安心中也气闷,像是被什么淤堵在胸膛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都有些懊悔,若是之后再碰见哺乳期母兽,只朝天放空枪惊扰走就成,老猎人留下的三不打规矩,就是有它的道理。 李拐子正在往高枝上挂狼肠子,忽然李居安发现前方有一串狗脚印。 狗脚印走得挺小心,步子拉得很小,瞧起来像是小心翼翼在跟踪什么猎物,但胆子又特别小,不敢惊扰猎物,狗脚印顺着这个方向,一路往岗子上走。 李居安回头数了数围狗数量。 “铁锤不见了。” 第75章 下套子,下夹子 李居安提枪快速跟上铁锤的脚印,李拐子也顾不得把雪塞膛,迅速跟上。 两人只见雪地上有一滩血迹。零零星星的血迹一路滴答。殷红的血滴子让两人心中都是一凛,紧张的气氛让他们快速警戒起来,瞄着附近的林子。 在一处山洞口,他们这才发现更大的一滩血迹,还有被大吃大嚼后剩下的狼崽子骨头。附近都是零星的血滴子,和纵横交错的猞猁脚爪印。 树上也有猞猁脚印,地上也有,山洞里也有。 他好像已经看见几分钟前,一只猞猁正蹲在狼崽子身上大吃大嚼。 李拐子喊道:“这牲口刚跑没多久!铁锤上哪去了?” 山洞背阴面,一只哆哆嗦嗦的青川犬这才小心翼翼探出脑袋,一声都不敢出。大体格的铁锤吓破了胆,看见李居安和大虎跟上,这才轻轻露出头发出一声呜咽。 李居安喊道:“铁锤,过来。” 个头比大虎还大的铁锤,这才夹着尾巴哼哼唧唧跑过来,显然被吓坏了。 即便是狼的个体和猞猁差不了多少,狼从来不会主动地攻击猞猁。因为作为猞猁作为狼屠,向来能单杀一头狼。所以,狼遇到猞猁,标准动作是扭头就跑。 猞猁如影随形地跟踪狼,就这么不远不近,不快不慢地跟踪,让狼跑不了,甩不掉。 这窝狼崽子已经死了。 而且按照冰冷冻僵的碎骨和碎肉来看,狼崽子死了有好一会儿。狼崽子尸体被野兽啃得七七八八,内脏全都没留下,很可能还被叼走了一头狼崽子回去接着啃。 他寻思地上的脚印和刚才母狼的行进路线。 李拐子说道:“狼崽子死在母狼前头。狼最护崽子。它最怕敌手动它的狼崽子。所以关心则乱。这头母狼被猞猁跟踪的时候,应该往别的地方跑,这么瞎跑可不得行。” 母狼越是紧张越是关心狼崽子,越是嗖嗖地往洞穴跑回去。猞猁追得越近,母狼往狼窝里跑得越紧。它恨不得立刻飞回狼窝。这刚好着了猞猁的计。 猞猁追得不紧不慢,看着这头毛长见识短的母狼,乐呵呵地嗅着空气里狼崽子的香味。等跟到狼窝了,猞猁反倒不跟了,在不远的地方趴下来睡一觉。 母狼守了会儿认为猞猁离开了,安全了,才出去打食。 这么一来一去,刚好母狼留下了一个空门,送给猞猁闯。猞猁慢慢地踱步到狼窝中,伸了个懒腰,把一窝毫无还手之力的小狼崽吃下肚去。 满目支离破碎的小狼崽尸体,正显示刚才血腥的一幕。 李拐子逗趣说道:“你心里可松口气了呗,没你刚才那枪,这窝狼崽子也活不成。” 李居安心中的烦闷,确实减轻了些,这是一种负罪感忽然减轻,但并没有让他更好受。他有些烦躁地吹了口唿哨,催大虎继续码踪。 “山狸子就在附近,很近了。” “讲不定山狸子待会儿回到自己的猞猁窝,再把狼崽子肉吣出来喂猞猁崽儿。” 李拐子调侃他:“山狸子也有猞猁崽儿,这枪你是打还是不打。” “打!咬死人咬死牛的山狸子,下回还得咬人。” 野兽吃了人肉,都得吃枪子儿。人肉的香味可比不得其他野味,肉香的很。一般野兽尝过人肉味道,心里一直惦记。所以吃过人肉的野兽留不得。 “得,那就打!下夹子,打了毛皮分股去!” 周围都是山狸子的气味,李居安估摸着山狸子的窝不远,但这条牲口聪明的很呐,灵活敏捷,还会使诈。 若是一般的打法,会伤及皮毛,还不能开枪,只能下套子夹子。 想要完整的拿下山狸子毛皮,就不能打烂皮毛,像上次他刷黑瞎子仓那种打法,就不行,黑瞎子皮毛打烂,卖不出价钱只能自家制了皮用。 李居安掏了掏布兜,把套子和夹子取出来,一共六个夹子,一捆绳套子,和十多条铁丝套。 夹子集市有得卖,但家属屯猎人一般都自己做。他先划了根火柴,把铁丝圈都烧了烧,将铁丝烧变色,烧成黑色,然后拿出两根粗铁丝。 烧铁丝的原因是,若是铁丝不烧成黑灰色,会借着雪光反射,反光特别明显。而且烧一烧,还能把铁丝上面味道清除掉。 他将铁丝掰弯出两个半圆,然后在半圆连接处再掰成个小圈,再加一根直的粗铁丝链接在中间,缠一个两三圈的弹簧,两边留长分别绑在半圆的粗铁丝中间。 最后用一个木棍支住,卡木棍的的小块,是一公分长的木质小钩子,再小钩上拴玉米渣,草籽、高粱做饵,就能用来夹小型猎物,比如野鸡,山鸡,傻半斤。 刚才鸣枪的动静,肯定把山狸子惊扰到。现在山狸子不敢轻易出现。 大虎领着一群围狗在附近嗅气味。9头嗅觉绝佳的猎狗在岗子上漫山遍野嗅着味道追踪。李拐子生怕有狗掉队,呵斥围狗跟上头狗。 “铁锤!说的就是你!磨磨蹭蹭滑溜个什么劲呐。” “这回要是不立功,回头我和老陶说道去,” 冬天掠食者食物稀少,山狸子饿得都能捕狼,猎食者和猎食者相残,十分危险。他用夹子来夹野鸡,用来吸引山狸子出窝。 山狸子刚吃完狼崽子,还能捱上一阵。附近炮头儿老秦还没追过来,他们应当是第一个到。只要山狸子能被山鸡的香味吸引来,他们就有戏。 李居安开始下夹子。 他掰折圈完野鸡的夹子,开始找地方下夹子。他找到大灌木,越大的灌木越好,尤其是底下落有草籽的灌木,把夹子放在那,都不用做掩饰。 四五个野鸡夹子放好,李拐子笑道:“夹子做得真不错,还得找根细麻绳把夹子拴在灌木上,防止夹子被拖走。 他考虑的是山狸子过来,逮住山鸡就是一口,拖了就跑。 “还带了大铡嗷?” 李居安布兜里掏出来的,除了铡,还有大铡。铡和耗子夹子用处一样,但稍大一些,中号,恶意用来夹黄皮子,大皮,也就是紫貂,还有狐狸。铡不会伤到皮毛,用来夹专门可以卖皮毛的野兽,非常好用。 大铡就是狼夹子,重量能达到20斤,价格贵的很。 李拐子吃惊地瞪了瞪眼,低声说道:“你搁刚才那背坡嘎达偷的?老秦要知道能削你。” 李居安笑骂:“我偷谁的也不能偷他的啊。他那抠门的,长白山套子王,大铡都是自家做的。” 两人哈哈哈相视而笑。 炮头儿老秦不屑于买套子,夹子,所以这些都自己做。像什么木板夹子,外头其他猎人做的木板夹子成功率极低,若是能用木板夹子夹到大皮,哪怕一年夹一个,都是祖坟冒青烟。 老秦做的套子,夹子确实是好,但大铡无论是重量还是材质,还得是集市上花钱买来的好使。 他在附近找脚印,在山狸子走过的脚印边上下大铡。 忽然,一只很新鲜的跳猫子脚印,刚好出现在他左脚边。 这不是白送上门的饵么。 第76章 和山狸子的博弈 李居安和李拐子同时做跳猫子的套子。 大雪天,两人从麻袋里掏出一个细铁丝套子,同样划火柴对着铁丝烧黑,然后撑开铁丝圈。 李居安观察这只跳猫子的脚印,是一路向坡上。这是个好兆头,没有下坡的脚印,说明这头跳猫子刚上坡,一会儿定会顺着下坡道,踩着原来的脚印回来。 跳猫子就是这样的习性,来回踩脚印,若是被跳猫子发现脚印被破坏,那直接换路,这条路再也不会走,想要再捉到就难了。 所以他用烧黑的铁丝圈,圈了直径约莫20公分多点,一头拧在粗点的灌树枝上。他把铁丝圈和地面成直角,在跳猫子上坡脚印的上方,悬空撑起离地高一些,铁丝圈底部,离地大约17公分。 这样既不破坏跳猫子的脚印,又能掐准跳猫子觅食的来回一条路。 他伸手折了节枝子,在雪地上扫了扫抹去他和李拐子的脚印,破坏围狗的脚印,然后在附近松树上用侵刀砍了个记号。 跳猫子的套子相对简单。他在附近转了转,又看见一个跳猫子下坡的脚印,没有折返痕迹。他同样下了个铁丝圈套子。跳猫子下坡后,就是上坡,他烧黑的铁丝圈向下倾斜,和水平面70度角,离地约莫12公分。 李拐子蹲在边上卷了支旱烟,边抽烟,边笑呵呵看他:“唉哟,小李瞧起来手法专业,这是要和长白山套子王肩并肩呐。” 李居安知道李拐子在冷嘲热讽,扛枪的瞧不上下套的,但他偏要用夹子,套子,把山狸子逮住,能获得完整的一身皮毛。 他开始下铡,专挑狍子会走的路线。 他找到一处背风向阳的山洼。这里有一丛丛的山柳灌木,还有一丛丛露在雪上的枯草黄梢。这些都是冬季狍子和鹿等不可多得的食物。 他砍一节木头,做成托拉套子。狍子若是踩进被套住后,把这根木棍子拖拉住,一路跑早晚会被卡在哪,然后就能被捉住。 他一边下套,一边说道:“得了,干吧,死冷寒天也得干呐,要不然咋整,用枪指着山狸子也开不了枪。” 李拐子眯着眼抽了口烟,吞云吐雾,阴阳说道:“我瞧这山狸子个头也不大,也就个三十多斤吧。你要是用炸药来取猞猁。要炸死猞琍还不能把猞俐皮炸坏,要我看,你得精确计算,约莫用十五克炸药准能行。” 他最瞧不上做炸药,下套子的猎人,现在李居安下了一路套子,让他可算有地方逮着说。 李居安站起身呵斥:“你是炮头儿还是我是炮头儿,你瞧不上就别瞪眼。回头打下来的牲口,野猪按每斤3毛,鹿,狍子8毛,黑瞎子按3毛5卖给你。” 李拐子大笑呸了两声,喊道:“你小子心眼子鬼多,不划钱分股算喽,还坑我钱。” 忽然,大虎有了动静。 李居安快步朝大虎发现的地方一瞧,原来是之前下的铁丝圈已经进跳猫子了。 好肥一只跳猫子,约莫能有六斤重,正一个劲蹬腿想要挣扎逃脱,脖子被铁丝圈死死勒住。 运气好得很,这头跳猫子那么快就折返回跑了。 他大步上坡,将这只倒霉的跳猫子逮住,找了个背风的山坳,捡拾树枝子生了两堆火。 “不做饵了?” “不做了,山狸子刚吃饱,也未必瞧得上跳猫子肉。吃饱了才好干活呐。李哥,你刚带来的小锅呢,拿出来刚好派用场。” 李拐子进山习惯带小锅,这个小锅也刚好派用场。 李居安用锅盛了尖尖的一锅雪,在青石板下面摸来两块石头架上锅子。 他将爬犁上开膛后的狼心肝肺,侵刀割成厚片,扔进锅里,放进锅里烧。然后将剥皮杀好的跳猫子用枝子一串,架在火上看火舌舔着。兔肉被烟熏火燎,很快空气里飘散开荤香味儿,一个劲往人鼻子里钻。 那年代只要有肉,烧着吃都香。哪怕是汤煮肉,即使肉里面还是有血色,嚼进口里的味儿也杠杠香。 他把锅盖盖上。 李拐子的小锅锅盖,是细麻绳钉起来的小盖帘。 他往火里加了几根粗树枝子,再把早上带出来的粘豆包,和李拐子布兜里的苞米大饼子,一同扔在锅盖上烤。 他打开贴身的布兜子,里面裹着盐巴。他手指捏着盐巴往烤兔子肉上一撒,再撒进锅里。带着盐的咸香味,夹裹着荤香的肉味就飘出来,好闻的让人直跺脚,口水都能流出来。 李拐子照着小锅深吸一口气,享受烧肉的美味。哪怕肉没油,没调料,但只要撒上盐,就能让深山的猎人饱餐一顿,吃得无比满足。 …… 这时候炮头儿老秦也寻到了山狸子的踪迹。 四十多条围狗气势汹汹,顺着背阴坡一路寻到山狸子所在的岗子上。 雪地上还有带血的爪印,正是山狸子吃了狼崽子后留下的痕迹。老秦牵着灰狼崽子,凌厉的目光缓缓扫过前方积雪的树枝。 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让围狗们集体对准一株大树吠叫。 十多位猎人齐刷刷端枪架脸,整齐划一对准落满积雪的高枝。 近了,近了。顶多30米! 山狸子移动到了老猎枪的有效射程之内,剩下的就是如何才能看见那头狡猾的山狸子,把它一枪打倒。 忽然,队伍里的老猎户王国昌喊道:“秦炮,要是开枪山狸子皮可就不值钱呐。” 这句话也是所有猎户想说的。 山狸子一身都是宝,猞猁骨被称为假虎骨,波棱盖骨都能卖钱,最矜贵的是山狸子皮,一张皮卖的价格能超过熊胆。 老猎户们可不想浪费了上好的山狸子皮。 炮头儿老秦目光阴鹜地盯住高枝,冷声喊道:“直接开枪!” 猞猁早就发现了猎人们。因为它在树杈上,而且是已经从附近的大树梢头悄然从空中运动到了猎人们上空的高枝。 猎人们纷纷出了贪婪和雄心壮志。他们不仅要拿下这头山狸子,更要它完整的皮子,和完整的假虎骨。猎到它后分股,每个人至少能分十张大团结,可以满足一个家的温饱。 高枝缓缓摇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秦炮沉下脸,眉眼凌厉阴狠,快速架枪瞄高枝,随时准备扣动扳机。 第77章 炮头儿老秦和山狸子的第一次交手 高枝上有东西,所有猎人都知道,因为围狗们在狂吠。 炮头儿老秦目光炯炯架枪盯住高枝,心里警惕的很,他把布兜里刚打到的跳猫子放下来。 作为长白山套子王,老秦进山就下套。他下的套,那都是亲手掐的铁丝圈,套的极好。大套小套里,只过去半天,就有跳猫子进圈。 这么只跳猫子,被他刚收套带上,随手放进布兜里,现在他将布兜往大树边一放,全神贯注盯住高树上有可能出现的猞猁。 照理说,100米左右,是猎人开枪的最佳距离,山牲口的嗅觉很好,近的话牲口闻着人的特殊味道就跑。更别说他们那么大一支队伍都带着枪,枪散发的火药味,能让傻狍子,和马鹿避之不及。 山狸子无论是嗅觉还是灵敏度都比马鹿,狍子更机敏,怎么会容忍猎人的包围圈距离那么近?可能还挨着老远,山狸子直接就跑了,想靠近到100米内,基本不可能。 猎人们举枪瞄准,窸窸窣窣的动静忽然又不动弹,诡异的林子叫人心里觉得奇怪的很。 有个新入行的小猎人张经国小声道:“这玩意儿万一从树上跳下来,会不会抓瞎咱眼睛?” 老猎户王国昌唾道:“山狸子能有多少斤?二三十斤顶天,也就是个中小型山牲口。咱们有半自动在手,即使打不着,也不至于有什么危险。” 队伍里每个人都带着这样的心思。若是能完整剥下山狸子的皮毛,那是最好。若是皮毛打烂,能打死也算是完成林场的任务。 忽然一团黑影从高枝上掠出来。 猎人们每个人血液噌一下涌上头,激动地眼底通红滚烫,抬枪就打。 砰!砰!砰! 老秦的队伍猎人数量极多,十七八个猎人同时扣动扳机,火花从枪口爆闪,激烈的枪击声震得山林震响,空气里全是火药味。 一通激烈枪击过后,一个玩意儿应声摔落下,掉进松木雪地里,竟然是一只乌鸦。 猎人们瞪了瞪眼,恼火声,抱怨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在骂骂咧咧。 “艹!就是个扁毛畜生。” “咋的咋的了,就一只鸟狗叫啥。头狗干嘛吃的。” “都别拦着,谁领的头狗,说它两句这牲口还不乐意了,给咱使脸子,呵呵。” 围狗们被猎人们训着,各自主人骂着,一只只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往后退。 炮头儿老秦恼怒地猛地用脚踹松树,把心一横骂道:“这条头狗以后别牵进我队伍里来,祸害!这下好了,山狸子被惊跑,让别人白捡了这个便宜。” 他们闹出那么大动静,山狸子早跑了。远了的话,哪怕他离老远开枪,打中难度也增加好几倍,哪怕勉强开枪,也只能让山狸子受伤。跑了还撵不上。 猎人们无可奈何。 头狗的主人拽起头狗的脖颈圈,作势抬起脚踹了脚,把头狗踹的四脚朝天在地上打了个滚儿,气得急骂:“让你天天出去叭叭泡妞儿,妞儿泡得懂,山狸子打不懂。埋汰玩意儿。” 猎户们,围狗们都要转身走了,忽然高高的松树上跳下一只体型健硕的猞猁。 刚才猝然间的枪弹霹雳炸响,吓得猞猁差点掉下大树。它急忙紧紧地抱定树枝,隐蔽好自己,目光紧盯住大冬日里为数不多的猎物。布兜里的跳猫子,还有那四十多条围狗。 猎人实在太多了。本来在树上吃狼崽子尸体的跳猫子,被吓得够呛,又不舍得放弃到嘴的狼崽子,只能悄悄隐蔽在树上,哪里想到猎人们开枪惊扰它不说,还放猎狗威胁,头狗龇牙咧嘴骂得最难听。 猞猁寻思着,在猎人开枪前先捕杀这只头狗,然后再攻击猎人。如果先攻击猎人就会吓跑头狗,对上那可怕的猎枪也毫无胜算。 突然松树高枝上一个暴起。一头健硕灵活的猞猁,一下子跳到头狗背上,一口咬住头狗的脖颈就撕扯猛烈甩动,然后借着下扑的惯力把头狗锁喉扑倒,再极快地扑向最近的炮头儿老秦。 一切发生的极快。 山狸子作为大猫速度十分敏捷灵动。如果说黑瞎子站起身飞扑的速度,让人避之不及,那山狸子的速度让人更恐惧到后怕。 头狗最后一声呜咽都发出,就被咬断了脖子。 猎枪虽然可怕,但是在林海中,再好的猎手单人独枪也休想打到敏捷的猞猁。 山狸子作势欲扑秦炮,秦炮的眉眼凌厉,速度同样极快。他猛地抽出侵刀,猎枪来不及架,那就近距离刀猎。刀猎除了需要气势,更需要经验。 秦炮右手握紧刀把,对准山狸子扑身而上的胸膛就要刀口向上,借助山狸子飞扑的速度来个开膛破腹的滑铲。 猎人快,山狸子凌空转向更快。猞猁一看不妙,张嘴就喷出一股腥臭的气味,凌空蹬一脚老秦就转向,纵身跳到他的肩膀上,口中叼起他的貉皮帽子,窜上了身边的大树。 炮头儿老秦作为长白山套子王,身上三件宝是貉皮帽子、羊皮袄、牛皮靰鞡鞋。长白山酷寒,那嘎达的猎人很讲究,一旦没有貉皮帽子护头,就会被冻掉耳朵。兴安岭的冬天同样温度直线降到零下41度。 老秦只觉得头皮一凉,耳朵也跟着一冷,头顶的貉皮帽子就不翼而飞。他张嘴大骂。 “杂艹的!” 队伍里猎人这才对准高树上的山狸子开枪。但山狸子速度极快,在高枝上又是优势极强的统治区。猞猁从一个树梢窜到另一棵相邻的大树,在茂密的林海间飞快穿梭,转眼之间,窜出去300米远,把秦炮的貉皮帽子挂在高高的树杈上。 炮头儿老秦只能硬着发冷的头皮,去提枪狂追。 300米的距离已经远离最佳射程,但山狸子就在前面,猎人们只觉得肾上腺素飙升,心头激烈狂跳,冲着猞猁举枪就打。 砰!砰!砰! 枪林弹雨让林海全是火药味。 山狸子被打后飞快蹿进林海里消失不见。 老猎户王国昌大喊:“秦炮,追不?” 炮头儿老秦紧盯住高高树杈上的貉皮帽子气得大骂:“老王你带队去追!踏马的,一定要把这个鬼精鬼精的牲口打下来!” 王国昌领着一群猎人猎狗追去了。 林海茂密,地上都是雪印,只要围狗追踪的速度够快,这就是一场猎人和山狸子的追击战。只要能撵得上,山狸子就是他们的。所有猎人激动的热血沸腾,恨不得立马撵上山狸子,对准脑袋就是一枪打爆头。 林海原地,就留下炮头儿老秦,和老秦的一条灰狼崽,和4条围狗。 他抬头盯着高枝上的貉皮帽子看,忽然觉得这一幕很眼熟,也很讽刺。 靠!这不就是猎人拜山神爷的时候,要把猎物肠子往高枝上甩挂上么。 猎人挂上小味儿挠挠的骚肠子,吸引野外的掠食者,拖延掠食者脚步。现在山狸子倒好,成精了,居然也会用这招来拖延他的脚步。 偏偏零下四十多度的雪山老林里,他没了貉皮帽子冻得耳朵都通红生疼。要是打不下来帽子,还找不到其他帽子裹头,他只能悻悻然下山,要么就是被冻掉耳朵。 左右为难的炮头儿老秦,一想到他帽子被扯掉,头狗当场毙命,结果山狸子的皮毛都没挨上一根。他气得破口大骂。 “操蛋玩意儿!这头山牲口成精了。” 第78章 死缠烂打的狼群 老秦费了老大劲,也没能爬上高枝去把貉皮帽子够下来。 树滑不溜手,枝子又细又多。也只有灵巧的山狸子能轻松跃上,要是成年男人费老劲爬上树,怕是还没能够下貉皮帽子,就踩断了枝子从高处跌落下来摔断大腿骨。 秦炮心中算计了一下,决定只能放弃这顶貉皮帽子,改用其他毛皮代替。他一边返程去300米开外的大树,找布兜子里的跳猫子,想着把跳猫子剥了皮,也勉强能当帽子,总好过在零下40多度的大冷天把耳朵冻到呗?他越想越气,几乎是虎着阴沉的脸到了原来放的布兜子树下。 他再定睛一看,怔了怔。布兜子呐? 本来被他放在大树下的布兜子,现在哪里还有影子? 他再转头一看,原本被咬断脖子的头狗尸体也不见了,他再循着血迹走两步,发现狼爪印,还有被拖走的布兜子,而布兜子里的跳猫子被叼走。 附近有狼! 秦炮沉着冷静地装填弹药,炯炯有神的目光紧盯住四面八方,眼梢瞄着雪地里的狼爪印。 他心道:坏了! 前有成精的山狸子,后面还有狼群跟着。照地上遍布的狼爪印看,狼的数量至少是一个狼群,而且不远不近跟着他们的队伍。按照他的经验,狼群很可能是在冰天雪地里饿极了,盯上队伍里的围狗。但围狗全都抱团冲出去撵山狸子,反倒是他和四条围狗,一条灰狼崽,被留在原地。 秦炮头上又没有貉皮帽子,身边空无一人,只有他的一杆枪和四条围狗,让他愤怒。 他进山几十年,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屈辱,今儿个倒是被一头山狸子耍得团团转,叫他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危险正在悄悄逼近。左侧,一只成年公狼轻盈地踏着积雪,借助树木的掩护,正在慢慢靠近四条围狗。 右侧两只成年公狼同样悄悄靠近,绿油油的眼睛,直勾勾盯住四条围狗,还时不时看向猎人一眼,翕动鼻头嗅着让它们很忌惮的火药味。 三只公狼形成包抄之势,却谁也没有率先攻击,像是在静静等着什么。 狍群的右侧,秦炮头也借着树木的掩护高举着枪,慢慢地靠拢过来。 他知道极端天气下的野兽很饿,但更警惕。他出猎前按照惯例,特别用茅草火焰把猎枪好好地熏燎了一遍。但现在开过枪的猎枪,散发更浓重的火药味,让狼群眼里又是忌惮,又是仇视。 突然,秦炮率先发难。他举起半自动步枪对准最右侧的公狼就瞄头,扣动扳机。 猎枪只是扳机相扣的吧嗒一声,并没有爆响。 等秦炮头急忙装填弹药时,公狼怒了,三头公狼同时张开腥臭的大嘴,朝着秦炮就飞扑。 他赶紧照着雪地一棍,抄起腰间的侵刀和公狼肉搏。 长白山套子王名头非虚,近身刀猎他有过硬的心理素质,对准公狼的腋下就扎刀。 好狗护主。四头围狗一看主人有难,纷纷对准另外两条公狼就掏裆。围狗个头不大,但胜在数量多。四条围狗拖住公狼的后腿后肢,有机会瞄准菊门就下死口。 最得秦炮喜爱的猎狗是大白,大白通体雪白,在大雪天能和雪地融为一色。现在大白下口最阴狠,一口咬拽住公狼菊门,四肢猛地蹬地,后仰脖子就猛烈甩动往后拖拽。 公狼痛得发出凄厉嘶吼,也凶狠狰狞露牙。两头公狼一屁股蹲坐在雪地上护住菊门,和四条围狗缠斗。没多久,围狗负伤的负伤,但哪怕鲜血淋漓,也没松开嘴。 大白死死挂在公狼菊门上,被另一头公狼咬住后脖颈,“咔”一声断了脖子,但哪怕这样大白的嘴还挂在公狼身上,死了也没撒嘴。 炮头儿老秦和狼缠斗,一转头发现最爱的大白哪里还有出得气,尸体还挂在公狼身后任凭撕咬。他又急又怒,眼眶红到滴血,整个血液噌一下窜到颅顶,浑身肾上腺素爆燃,热血烧起来。他一声爆吼,抄起半自动猎枪。 就他这么一分神的功夫,右胳膊已经被面前缠斗的公狼狠狠撕咬下一口。 随着枪响。 砰! 公狼腹部中弹一声哀嚎,扭头就跑。 三条公狼齐刷刷转身就跑,两三下就跃入林海消失不见。 秦炮裹着羊皮袄,右胳膊被狼撕咬一大口,整个羊皮袄被撕烂,露出血肉模糊的右胳膊。他刚才还没觉得疼,现在后知后觉整个右胳膊火辣辣的疼。得亏有羊皮袄罩着,不然狼咬合力184公斤,能轻轻松松一口咬断他胳膊。 他一想到差点孤身一人在雪山老林断了胳膊,心中就一阵阵后怕。 野狼他太熟悉了,主打一个耐心绝佳,死缠烂打。现在他受伤,狼也负伤,还不知道狼群数量有几头。若他不赶紧找到大部队汇合,怕是今晚熬不过去,能被狼群紧追不舍,消耗完体能后,群狼对他来个围猎。 必须找人!和大部队汇合。 秦炮咬牙狠狠撕开里衣,把右胳膊负伤的血肉一扎,然后踩着一脚浅一脚深的雪地,心痛地抱起被咬断喉,还死死没有松口的猎犬大白。 他含泪剥下大白的皮毛,裹上冰冷的额头和耳朵,咬牙攥紧拳头。狼群的仇,必须得报! 第79章 把头狼打了!救下秦炮 这时候,李居安正在和李拐子烧雪煮肉吃。 小锅架在石块上,烧着狼心肝肺的厚片,小盖帘还烘着粘豆包,苞米大饼子,边上枝子还串着烤兔子肉“滋啦啦”冒着油舔着火舌在那烤。 他折了两根树枝做筷,夹起厚肉片,一大口荤肉嚼进嘴里,那小味儿挠挠的嘎嘎香,再啃上一口苞米大饼子,在天寒地冻的冰雪地里,让人吃得无比满足。 两人甩开膀子吃得酣畅淋漓,忽然铁锤又开始滑溜了。 铁锤心怂还爱浪,它溜溜球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儿,让他警惕的是,大虎开始低声吠叫。 大虎一般不吠叫,张嘴直接下死口咬。李居安立马提枪朝着大虎低吼的方向站起来,边上李拐子三两下把火堆踩灭了,也提枪端脸。 “有狼。” 太阳快落山,正是狼成群结队地出来寻找食物的时候。 兴安岭的猎人和狼的战斗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猎狗的反应不会说谎。若是猎狗兴奋,那就是有猎物在附近。如果猎狗惊慌,带着警惕,那就是有掠食者。加上狼的嗅觉、视觉和听觉都很灵敏,大多数时候,都是狼先发现人。一旦发现人,狼的第一反应都是与人拉开距离,逃跑。 李拐子看看刚开膛剖腹的母狼,心道:坏了。不怕单只狼,就怕是狼群来报复。 他故意发出一些声响,故意去打草惊蛇。 在他对空鸣枪后,大虎越发焦虑不安,他的四条围狗同样发出呜呜躁动的声音,不停地试图转换队形,兴奋又焦躁。 “坏了,是狼群。” 5头狼以上可以称为狼群。他们进山来猎山狸子,忽然被狼群盯上要报复,怎么看都不是好兆头。 李居安提枪喊道:“怕什么!得罪的狼还少么。狼打围,咱们也打围。瞧谁围得过谁。大虎,铁锤,去!” 他大声吆喝,他的两条大狗低吼着向山上岗子窜去,李拐子也放开了手中的围狗,一共9条狗跟在大虎后面窜上岗子去。 11月末月的兴安岭遍地都是积雪。他们顺着围狗留下的脚印和声音一路追踪,快跑了有半个小时的时候,忽然铁锤从一个沟里钻出来。李拐子养的4只猎狗吠叫声忽然从山顶传出来。 山上全是不住地汪汪大叫,李居安抬头看去,隐约看到半山上的灌木丛中,约莫六七只野狼正在向山顶奔跑。 野狼的感知能力远胜于人类,下面人声犬吠的它早已经听到了,赶紧弃了猎物就向山顶跑。而原本被野狼包围的灌木里,躺着个人形的人影。 李居安推弹上膛持枪瞄准。 李拐子却伸手按下了枪杆:“太远了!野狼在半山上,离咱们相对高度有70米,水平距离大概300米。又是在跑的狼,根本打不着。” 李居安哪里听他的。野狼前方再跑就是灌木,要是等野狼躲进灌木可就真的打不着了。 他架起莫辛纳甘猎枪,打开3.5倍瞄准镜,对准头狼稍微往前的位置,枪口略微上抬,然后扣动扳机。 砰! 预判远距离射击。他枪口爆闪出火花,身体跟着一震,他顾不上看成果,再度拉一下继续瞄准扣动扳机。 砰! 两下远距离点射完,李拐子在边上唉声叹气:“打到个屁!别说打伤了,打都打不着。” 李居安拉一下后从瞄准镜里一看,乐了说道:“谁说没打着。把头狼给打了。” 300米水平距离,高度70米,确实极难瞄准,又是快速移动中物体。但这么两枪还真被他把头狼的大腿击穿了个眼儿。 吃痛的头狼一声哀嚎,领着狼群就钻进山顶灌木丛里,这下是真的看不见也打不着。 李拐子唉声叹气,猛地拍了把大腿:“打伤还不如不打。狼这玩应报复心强得很。你这一枪,算是把这群狼彻底得罪喽。下回你再进山打猎,哪怕是采山,这群狼都会跟在你屁股后头转。” 李居安更不怕:“我还怕这群山牲口?它们恨我就来呗,看谁干得过谁。” 要说得罪狼,他还真的是得罪了不少。先是打掉独眼老狼那一群,再放跑了一个狼群的重伤公狼,今儿个又把一头母狼开膛剖腹,现在还打伤了大狼群的头狼。 若是过去,他还忌惮些,但现在是虱子多不痒,债多不愁。 李拐子叹了口气,提枪跟上:“走!瞧瞧去!哪个倒霉鬼又被狼咬了,可别被咬死喽。” 土狗是最聪明的狗,互相之间懂得拉帮结伙,懂得互相配合,而且土狗懂得保护自己,不会死拼烂打,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9条围狗快速冲上山,还知道时不时等一下李居安两人。有大虎冲在前面,铁锤胆子也大起来,不再到处滑溜。铁锤那大体格,比一般青川犬大好些,健硕有力的爪子和宽嘴套,让山牲口看了都害怕,很能唬人。 围狗们配合的好,一路保驾护航。李居安上山这一条路,也没再看见狼群,估计狼群被唬走了。山上的雪很厚,他在雪中跑不快,一会儿天就暗了下来,山顶出现了一个蜷缩的人影。 铁锤正嗅着那个人,周围全是血腥味,和猎狗支离破碎的尸体。 浓郁的血腥味在雪地里,天色全黑了。 李居安心中暗叫:艹!又哪个倒霉猎人被狼咬死了? 他和李拐子七手八脚,把蜷缩着的人影翻过来,用手电筒一照。他先看见的是很不合时宜的白狗皮帽子。这顶帽子一看就是用现剥的狗皮做的,十分粗糙,只能说简简单单防护住头和耳朵,不让零下40度的严寒。现剥的狗皮?大冬日进山除了围狗,还能有什么狗? 他心中忐忑不安,再扯开狗皮帽子,一看满是血污的人脸倒抽一口冷气。 李拐子还骂骂咧咧嫌弃他动作慢,结果李拐子凑上来一瞧,这一惊比李居安更厉害。 “老秦?” 任何人都有可能在雪山里遭遇狼群围猎,但他们觉得,唯独老秦不会。因为秦炮可是领着18个猎人,40多条狗进山的炮头儿啊。 老秦的胳膊冒出股血花,渗透了衣服和破烂的羊皮袄。他被手电筒一照眼,先骂了句拨拉开手电筒就问狗呢,他刚听见枪声还以为赶来救他的人是王国昌那群人,没想到手电筒一晃,出现的是李居安。 他眼里闪过的情绪非常复杂。 第80章 狩猎山狸子!神气的猞猁,你能奈我何? 也不知道老秦站起来碰到哪了,他痛地满额头都是冷汗,硬是咬牙忍着一声不吭,冷汗大颗大颗滚落下来。 李居安低头一看,老秦大腿被咬开了,站不起来。大腿上血淋淋的撕咬口子,几乎生生把大腿肉给咬下来,深可见骨,也不知有没有伤到骨头。 他和李拐子砍了树枝做爬犁,一边唠着:“真该欠你的。山狸子都没见着,还得把你送下山。我这爬犁等着运大型山牲口回去分肉,结果倒好,给你先坐上了。” “瞅你还养那白眼狼不。” 老秦原本带上山的那条狼崽子也不见,周围横七竖八躺着他围狗的尸体,全都是忠心护主的好狗。 他红了眼眶,从来没哭的眼睛第一次红了。糙汉炮头儿辛酸地清点着地上的忠犬尸体,用布兜子将一只只围狗硬挺挺的身子装进布兜里,当作宝贝般护在身上,掩面哽咽。 “花蛋子,打野猪最爱挂钳子。黑狼勇猛的很,以前就爱跟在二白身后转,后来大了,比二白个头都大,碰见野猪爱掏裆。三青脾气臭,就爱和旁的狗干仗。全都是咱的功臣。” 眼眶红了的老秦,抱着一兜兜好狗的尸体,放在雪地上一下一下磕头。 大虎忽然对着灌木叫了一声。 李居安还以为是滑溜狗铁锤又溜达跑了,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条狼崽子躲在灌木丛下面瑟瑟发抖,一声都不敢吭。这不就是老秦养的狼眼睛么。 “你这狼咋整呐。” 他以为老秦碰上这种事,能一枪字儿把狼崽子崩了。没想到老秦猛地用左胳膊撑起半个身体,大声喊狼崽子过来,要把狼崽子继续带下山。 李拐子也摇摇头,意思是随他去,他爱咋整咋整。 下山的一路,被狼咬断腿的老秦坐在爬犁上,揣着怀里的狼崽子不知道在想什么。9条狗拉着爬犁,累得咧着嘴吐舌头。李居安心疼大虎,就把两根绳子缠在肩膀,和狗合力拉拽载着180多斤的爬犁。他棉袄里衬早已被汗水浸透,额头也满是汗珠,时不时抬手袖子擦两下。 老秦将这些看得清清楚楚,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什么陌生的情绪,眼神非常复杂。 狗爬犁连夜回到牛背屯,屯里的大队长还以为是山狸子打到了,刚要领着屯亲欢欣鼓舞,发现林场雇来的炮头儿老秦受了重伤,被另外一队猎人送回来了。 牛背屯的大队长惊问:“那咱屯里一起进山的猎人呐?” 老秦低头闷闷不吭声。李居安说道:“还在山里呗。” 牛背屯的屯亲们表情更是精彩。炮头儿负伤先下山,跟炮头进山的猎户们反倒还在山里,有这种事儿? 卫生所的人抬担架来了,把抱着狼崽子不说话的老秦先带走治疗。他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李居安一眼,说道:“你打完山狸子下山后,就来找我。你不是一直想学套子么,我教你。” 他这么一说,李居安心中也百感交集。都说套子王老秦是长白山最好的下套猎人,他可以不扛枪进山,只用套子就套中大型山牲口。哪怕是前世里南方大山里的老猎人,也没有这个本事。 若是他能得到长白山套子王的教授,那进山下套的功夫定能大精进。 …… 李居安和李拐子在牛背屯大队长家里炕边挤了一夜,第二天早晨再度进山。 他领着9条狗,定是要再进山的,昨儿他下了那么多夹子,小铡,大铡,可得去瞅瞅呐。就算没逮住山狸子,万一逮住狼,逮大型山牲口的大铡,要是能夹住一头狼,或者马鹿,狍子,运气好若是有大皮撞上夹子,那可真是赚大发。 早晨,满是白雪银装的山路,被烈阳照的闪闪发亮,刺得人睁不开眼。 李居安还想着昨儿那群狼:“都说狼是铜头铁骨豆腐腰,要是碰上狼缠斗,这玩应咬合力大的吓人,还得拉开距离跑就完了,回头再阴着孙子一枪。” 他反省之前打独眼老狼的冒失,那次真算是他运气好,碰见的是反应不算快的老狼。若是碰上老秦这般运气不好的,和年轻公狼缠斗上,可不就被咬断腿了么。 两人已经走到昨儿下套子夹子的背阴坡。李拐子看着满背阴坡的夹子,冷笑道:“你真要跟着老秦那瘪犊子学下套?都啥玩应呢,这套子夹子的不长眼。万一被进山的人踩了,还有被兽夹夹断腿,一辈子落下残疾的,回头连肇事者都没法找,压根不知道谁干的。” 都说熬鹰的瞧不起扛枪的,扛枪的瞧不起下套。 李居安也是奇了:“说的好像你不下套就能把山狸子套住似的。咱就说吧,这头山狸子鬼精鬼精,两天没见着影子。咱不下套,运气好一枪打烂它皮,然后还怎么拿去卖钱?” 李拐子刚要反驳,猎狗叫了。前面约莫300米开外,大铡已经套中一头马鹿。 倒霉的马鹿还在挣扎,硕大深褐色的鹿角非常漂亮,有六个叉,正躺倒在雪地里呦呦打着响鼻,大口喘着粗气。 李居安兴奋地提前就跟着猎狗跑,喊道:“你就说吧,不下套咱今儿个哪来的这顿鹿肉火锅。你那小锅再支起来派用场啊,大雪天围着锅打鹿肉片最热乎。” 忽然,一头健硕的山狸子从天而降,准备狩猎被大铡套住的马鹿。 两人一看见自投罗网的猞猁,眼睛都瞪圆瞪大:“这馋嘴山牲口!还敢偷鹿!” 猞猁一般也不过二三十斤,但这头猞猁确实体型很大,能达到50斤上下。千万不要认为猞猁欺小怕大,除非老虎、豹子、狗熊、野猪这些家伙体量太大,猞猁一般不招惹它们,但是像毛驴子一样大小的马鹿,猞猁照样敢于猎捕。 这头健壮的公马鹿体重在四百多斤,猞猁能以50斤的体重,生扑狩猎公马鹿,以小搏大,可见猞猁的野性狂傲。 李居安快速举枪,他都来不及想别打烂皮毛,脑中闪过的念头就是:拿下这头山狸子。原来人在紧张兴奋的时候,不管皮毛不皮毛的事,脑中只有把猎物打下来的念头。 他远远的瞄准,刚想擎枪将它撂倒,忽然,那猞猁从树上凌空扑下,跳到了马鹿脖子上。 山狸子四只利爪狠狠地抓在马鹿的脖子上,俯身狠咬马鹿的咽喉,温暖鲜美的血像极了热牛奶。马鹿使劲挣扎,拖着重达20斤的大铡一个高儿蹦起来,又狠狠地将前腿在地上重重地一跺,猞猁一下子就闪到了地上,但嘴却没有松开。 猞猁一边埋头吸着马鹿脖颈血,一边歪着头盯着不远处的李居安看,一副你能奈我何的神气劲儿。 第81章 山狸子皮,完完整整拿下! 山狸子一边扑倒马鹿,喝着马鹿脖颈血,一边歪着脑袋瞅李居安,那神气的眼神写满了:你能奈我何。 李居安当场心里那火气,就猎猎往上窜。你截胡我的猎物,还嘲讽我?要是能受你这一口鸟气,我跟你姓。 他当场提着猎枪就对准山狸子逼。 李拐子惊的赶紧低声喊:“冷静,别开枪。打坏了毛皮还咋卖钱?” 山狸子的毛皮,就和黑瞎子的熊胆一样金贵。没有猎人在打猎黑瞎子的时候,会一枪对准胸膛打爆熊胆。若是真干了这等憨蛋事儿,熊胆爆了,黑瞎子的肉骨带回去,不得被屯亲们笑话一整年。 李居安同样压低嗓喊:“谁开枪了。”他猛地上前一步,做出激烈拍打的恐吓动作。 山狸子作为猫科对恐吓极其敏感,突如其来的威吓,让山狸子蓦地拖着马鹿后退半步,炯炯有神的眼睛直勾勾盯住李居安,喉口发出低频的威胁。 马鹿垂死挣扎,用力摇头甩脖子,想甩掉山狸子。山狸子借着马鹿的一甩之力,再次将身体跳到马鹿的脖子上,无论马鹿单条腿怎样后踢也踢不掉它。山狸子活生生地杀死了这只体重是它五六倍的庞然大物,非常可怕。 猞猁不愿意舍弃好不容易猎到的马鹿,后退着一路拖曳,李居安同样不乐意舍弃这一次难得的机会。他瞥见雪地里的又一只大铡,正位于大树下方的枯叶中。他一步步紧逼猞猁,猞猁喉口发出低频的吼声,一边拖曳马鹿往大树边拽。 山狸子想要上树。作为能屈能伸的山狸子,被逼到无路可退的绝境,最后本事就是上树。李居安瞅准了树下的大铡,临门一脚的时候,他猛地提枪对着山狸子耳朵右侧就扣动扳机。 砰! 激烈的枪声,让山狸子本能感觉到恐惧。刚才还威风神气的山狸子,立马扭头丢了马鹿就要往树上窜。 本就守在大树根枯叶堆里的大铡,被山狸子一脚踩了个准。“咔”轻脆的一声响,让山狸子发出尖利凄声怪叫。 它右腿被大铡牢牢夹住,20斤重的大铡竟然被整个提起来,山狸子的爆发力大到惊人。 李居安早就备着这么一招,他的大铡都用铁丝圈固定在灌木上。没有灌木的地方,就把烧黑的铁丝,绑在一段长木上。 山狸子猛地受惊跳起来,右脚连带着20斤大铡都被提起,还有一根长木。但哪怕这牲口爆发力过人,也没逃过长木被树枝卡住的命运。 长木像是一道门栓刚好卡在大树枝上,怎么都动弹不得。山狸子又急又惊,只想着尽快往树上躲,但这么一躲,卡住的长木就在树枝上卡得越结实。 李拐子从布兜里拿出套圈,自下而上对准山狸子还在穷凶极恶低吼的脸,往脖颈一套,猛地锁紧套圈,将山狸子连着被折断的树枝拖拽下来。 李居安的枪把子早就准备好了。他抡起枪托就给山狸子脑袋狠狠一击。他枪托是木质,后端还专门钉了钢板,这也是为了更好地砸打目标。这么一击抡下,山狸子头被打闷,四肢控制不住地硬挺挺僵直,身体也在微微颤抖。 两人把山狸子绞杀后,三下五除二开始剥皮。山狸子尸体的四肢和尾部被挑开,先抽掉尾骨,从后裆开始剥皮。李拐子的剥皮技术很好,最后两手抓住皮张,向头部方向翻剥后,完整的山狸子皮被取下来。 两人看着完整的山狸子皮相视而笑。 李拐子看着完整的山狸子皮,就连耳、眼、鼻的皮都保持完好无损,他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用雪洗洗手,卷了支旱烟,边抽烟,边笑呵呵说道:“知道这张皮能卖多少不。” 他也不等李居安答话,眯着眼吐了口烟圈,自顾自往下说:“还记得老钱不。上回老钱死了俩儿子,下山后就疯了。好在他还有大闺女和女婿伺候他。老钱怕啊,他怕年龄越来越大,女婿不担事,万一有啥事,剩下孩子喝西北风,可咋整。然后老钱把一堆旧物件皮毛都留给闺女和女婿,他自个离开屯子跑喽。” 李居安看着完整的山狸子皮,心中同样惊喜激动。在狂喜下,人都是健谈的,总想着说些什么转移开注意力。他顺着李拐子的话问:“老钱跑了?他离开家属屯干嘛去?他给闺女和女婿留的那些皮毛,可真不便宜呐。” 老钱作为李家屯早年有名的屠狼专业户,杀过的狼不计其数,小狼崽更是每年都猎杀,剥皮,更别说山里其他山牲口,像是猞猁,狐狸,大皮一类皮毛,他压箱底收藏了不少。也不为别的,就是摆着,以后讲不定能有用着的时候,再不然拿去换钱也是好的。 李拐子边抽烟边说道:“结果老钱刚跑路,他女婿就把山狸子皮,大皮的皮,熊胆,狼皮都卖了。原本能卖个1万8,被他女婿卖了个9000块,然后带钱跑去县城住。隔了才不到半个月,这笔钱就被人偷了。” 李居安听得心中直摇头。 老钱可是兽皮大户人家,他经手留下来的兽皮自然是顶好的,能卖个一万八轻轻松松。这在80年代,那可是万元户呐。“万元户”指存款或者收入在一万元以上的家庭民户。在80年代可是一个响亮亮的称号,它不仅是有钱人的标志,也是屯里发展进步的最好呈现。 八十年代初能成为“万元户”已经是相当了不起的事情,代表着能力和荣光,是大家学习的榜样。 他记得上一世在1984年的时候,他刚好南下路过长乡的万元户庆贺现场。当时十多名乡里干部带着礼物,敲锣打鼓的到全乡四个“万元户”家庆贺。那一路上,鞭炮齐鸣,大红横幅“向万元户学习”耀眼夺目,所到之处,掌声雷动。十分风光。 但老钱留下的“致富”兽皮,竟然被女婿砍半价卖了?还被偷了? 第82章 自制鹿鞭酒 李居安听得心中也是百感交集:“那后来呐?老钱咋说?” 李拐子又吐了口烟圈,眯眼笑道:“老钱知道个屁,他跑喽,谁也不知道他跑哪去喽。但他女婿那日子,过得是相当困难,听说他卖了老房子,还在县城要买房。结果卖老房的钱被一道偷了,孩子现在县城里插班都交不起学费。” 李居安听得心里唏嘘不已。 好好的1万8的皮子,老钱女婿被人忽悠9000块就买了。本来还能当个万元户,现在就连这笔钱都被人偷走。 李拐子笑骂了句,叼着烟开始给剥了皮的山狸子开膛,开膛后肠子都挂在树上,心肝肺收回膛里,直接往膛里装雪。 他用雪洗洗手,将山狸子往爬犁上一放,倒是小心翼翼将完整的山狸子皮用布兜子包好,收进怀里,咧嘴说道:“李炮儿,下山分钱不。” 按照这次进山,李居安带了头狗,又是炮头儿,能分四股,李拐子能分两股。两人合计了一下,把剩下的狼肉,马鹿,山狸子肉全部运在狗拉爬犁上。爬犁很重,两人都心疼狗,干脆把两根绳子缠在肩膀,和狗合力拉拽载着200多斤的爬犁。 两人热热闹闹地侃大山下山,回到李家屯的时候,刚好路过村里大队长杨德政的办公房间。 大队长杨德政刚好在招待牛背屯的人。 原来是牛背屯的猎人两天还没下山,家里女眷们着急了。要是放在过去,猎户的女眷们也没把进山两天当成一回事儿,但坏就坏在炮头儿老秦遇到狼群袭击,率先被救下山,伤重的还住进了卫生所,准备转院去县城大医院。就连秦炮随身带的围狗都死的一条不剩。 卫生所的小护士爱嚼舌根,你说我说,没多久整个牛背屯的姑嫂都知道了。这么茶余饭后一唠,猎户的女眷们能不着急么,一个个哭得嗷嗷的,整个屯都是娘们的哭声,男人们听得都头疼。 牛背屯的人急呐,求了林场加派队伍进山,结果林场说大雪天的组织起来也得费时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立马拉出队伍来。牛背屯的人只能来找隔壁李家屯,希望杨大队长能把李家屯的猎人队伍拉出来,进山救人。 杨德政一脸严肃地听着,时不时点头说道:“这件事我们会开会商量,严肃找对策。回头我写个请示报告交上去。” 牛背屯的人急得棉袄里衬都被汗水浸透,喊道:“杨队长,咱们屯亲十来号人跟着秦炮进山打山狸子。结果那咬死人的山狸子没打着,还遇见了狼。您说这可咋整。山狸子也没打到,狼也追来喽。” 这时候,李居安刚好和李拐子路过村委大队长办公室。 杨德政看见两个猎户走过去,刚好问问山里什么情况,喊道:“李居安,李德光,进山看见啥了。” 他本来以为李居安会诉说和狼群搏斗,或者侥幸两人从大狼群包围里逃脱的惊心动魄场面。没想到李居安指了指爬犁上剥了皮的山狸子,说道:“瞧见猞猁了呗。”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目光全部盯住爬犁上被剥了皮,开膛的山狸子。 牛背屯的人盯着山狸子看了又看,心中忽然察觉,这可不正是林场组织猎人队伍要打的山狸子么。 这头天杀的山狸子,可不就是咬死牛,还咬死人的那头么。 爬犁上剥了皮的山狸子很大,哪怕成这样还是能看出体型不小,攻击性极强,十分难打。现在牛背屯人人都想恁死的山狸子在李居安的爬犁上。 杨德政还想说什么,但瞧见李居安匆匆赶路的模样,也只能作罢。他缓过神来再看牛背屯的屯亲们,才发现他们一个个眼神都盯着李居安呐。 …… 李居安回了李家老屋,和李拐子开始分肉。狼,马鹿和山狸子都需要处理,两人加上母亲宋兰花压根忙不过来,隔壁张哥和李嫂的侄儿也过来出力帮忙。 屯亲出力帮忙处理肉,按照人情世故,肯定得分他们肉。李居安嘎了两斤马鹿肉分给每个人,“回去炒盘菜解馋嘞。” 他还多噶了点肥膘,肥膘拿回去烙饼,炒点土豆丝,卷着吃老香了。张哥和李嫂都说他讲究,但心里一个劲夸他学技术学本事,跟着老猎人去进山打猎,一看就是顾家的老实本分人。 李嫂拉来母亲宋兰花打商量,看看什么时候把她隔壁村的大侄女介绍过来,给李居安相个亲。 母亲宋兰花一听这可好呐,当然乐意了。 李居安听见后笑道:“我就是嗝山里瞎混,没啥本事。甭叫姑娘家嫁进来受累。” 这话李嫂可不乐意听,她将腰一掐瞪圆眼喊道:“谁说的?你小子是我瞧着你长大的,又踏实又能干,还懂疼人。” 李居安哄娘哄妹妹,会疼人的事传遍了屯里,就连媒婆都上赶着来问上一问,瞧瞧谁家儿子这年纪又能打猎养活全家,还会疼人,这样多好介绍对象。 有了肉,李家炕桌上的菜整整齐齐,全是硬菜。红烧鹿肉,酱鹿肉,黄瓜拌鹿耳朵,小葱炒鸡蛋…… 李居安和家人热热闹闹地吃完饭,他进了仓房,开始处理剩下的马鹿骨。 马鹿骨可是好东西,不能浪费了。民间有许多人用马鹿骨泡酒治疗风湿。马鹿骨泡酒还能补虚、强筋、壮骨、止泻痢。 李家屯的猎户,都喜欢把鹿鞭和鹿骨泡在酒里,挨家挨户都有那么一两坛子。他回忆起马鹿酒的药方,翻箱倒柜找了找,还真的找到几副药材。 他从灶台下拖出两个坛子洗干净,又用少量酒刷了一遍。马鹿在冰雪天被拖回来,肉被炖了,还剩下一些肉和骨头,和鹿鞭。 鹿鞭那叫冻得梆硬,他试着用水洗了洗,又用酒搓了搓,用侵刀划拉开,把中间撒尿那根管子抽了,不抽老骚了。他一边处理鹿鞭,又揉又搓,心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有些异样,不太对劲呐。 他把自家种自家晒干的枸杞,和自家的酿的高粱酒都倒入两个小坛子里。枸杞子搞里头,高粱酒搞里头。然后处理好的鹿鞭搞里头!他从干净的面袋子上,撕下一块布,叠了几下,塞住坛子口,再盖上坛子盖。这坛鹿鞭酒,大功告成。 第83章 大爷大娘进门,探听包产到户 李居安封完鹿鞭酒,把鹿骨酒也封了。鹿骨酒就是找鹿身上,最适合泡酒的骨头。他摸了摸鹿脊骨,鹿脊骨有脊髓,可以泡酒。他又挑上鹿腿骨。鹿4条腿,8节骨头棒子,鹿腿骨李有骨髓。 他挑了4节骨头棒子,又洗又搓,往坛子里一扔,封口盖上坛子盖。他心满意足地看着两坛子酒,对边上看着新奇的李晓喊道:“妹,泡完了给你闻闻,这药酒老好了。” 李晓笑道:“哥,闻起来又辣又熏的,小孩不能喝。”她帮着李居安把两坛子酒抱到西屋靠北墙根放好,小小的身板还怪有力气的,懂事的叫人心疼。 这时候院子外狗在叫。 李居安还没来得及把铁锤和三条串儿崽子给老陶还回去,他打算挑几块好肉,一道给老陶送过去。不是大虎叫的,自然是铁锤在叫。铁锤这狗也很有意思,滑溜狗,浑水摸鱼进山不干事,和他又不太熟,照理说不熟的狗不会叫,但铁锤见有人来了还知道叫唤,这就很不错。 他喊了一声:“别叫了。”铁锤立马消停很听话。 原来是大爷大娘一家来了。 兴安岭管伯父叫大爷,大爷就是大伯,大娘就是伯母。李居安有两个伯父,户口都在李家老宅里,老爷子去世后,李父也重病在床,两个伯父都跟着子女在县城里住,也没什么往来。 现在,村里推行包产到户,两个伯父一合计,叫大爷先过来探探口风,瞧瞧孤儿寡母是什么情况。 大爷和大娘挎着筐进了院子,筐里带着一包白糖,和10个鸡蛋,笑盈盈进门。 屯里走亲戚,一般带点礼,吃完饭主人家不能让人空手回去,得“压”点东西让人带着。包子有馅,放三天两日馊了,一般带脸那么大的白馒头,看着分量足,也容易放。 大爷进门也不提包产到户的事,那眼睛对着李家院里一瞅,开口说道:“这狗不错呐。腰越粗,越扛干,砸几下都没事。屁眼也大。屁眼越大胆子也越大,干不过它也干。” 他寻思三弟去世后,怎么老屋养了那么多条狗?炖狗肉可香呐。 大虎和铁锤直愣愣看着他,铁锤冲他吠了一嗓子,把大爷和大娘吓得够呛。 大娘穿得赶时髦,裹着花棉袄,穿着巨幅下摆呢料长裙,踩着小皮靴。她进门就亮起嗓门喊妯娌:“宋兰花,我给你带了些衣服,都没穿过几次,你上身试试看看。” 母亲宋兰花是实在人,节俭朴素布票都紧着孩子们用,她的衣服好几年还在穿旧的。她赶紧谢过大娘,将大爷大娘请进屋。 大爷和大娘神气的很,眼睛扫了眼老屋想要发表什么意见,然后将分田的事提一嘴,这件事就完活儿了。孤儿寡母能有什么意见,宋兰花又见识短,分田这件事还不是听他们的呐。 他们想瞧瞧李居安中午吃的什么菜,估摸着也就是苞米馒头,他们带来的鸡蛋和白糖刚好给这一家改善伙食。他们进门忽然瞅见李家炕桌上的菜整整齐齐,全是硬菜。红烧鹿肉,酱鹿肉,黄瓜拌鹿耳朵,小葱炒鸡蛋…… 满当当的硬菜,好多荤肉。而且蔬菜也不少。 冬季蔬菜贵,他们只能吃存在菜窖里的白菜,土豆,萝卜,咸菜,但李居安一家都吃上黄瓜小葱了? 大爷的儿子李长青是李居安堂哥,也就年长他个把月。李长青看见这么多荤菜和油水,眼睛都瞪圆了,口水忍不住在口腔里分泌出来,恨不得扒着饭桌,一屁股坐在板凳上提筷子就吃。 “李居安,这些肉你打哪弄来的?” 李居安下巴点了点山上:“还能哪弄来,靠山吃山呗。” 李长青又看见墙角跟的鹿鞭,鹿骨坛子酒,眼睛都直了。他记得小时候李居安在街里瞎混,到处干架,只有他学技术学本事,被长辈夸。现在当年混得差的反倒是顿顿吃肉吃席面,他还守着那学徒工干得怨声载道,每天还得挨师傅批评。 母亲宋兰花很热情,拉着大娘坐下来,将山葡萄酒拿出来招待客人。 “这酒一桶桶,没有酒精度数,和甜水似的,可好喝,给长青这孩子当饮料甜水喝。” “这黄瓜是居安从县里集市上带回来的,脆生,可口的很,拌菜嚼起来噶不溜脆。” 母亲就是这样,对谁都是热情,带着满满的关切。但这话在大爷和大娘耳朵里听起来可就变了味儿。 大爷大娘早年瞧不上重病卧床的三弟,救济了几年无果后,也不想再往里填窟窿。他们去了县城后,常常那李居安给儿子李长青提点:“得亏咱家长青不像三弟家那个混世魔王。他臭名太响,以后对上心仪的姑娘,还怎么该着姑娘相亲呐。他不得缓缓,弄个好名声,不然谁家好姑娘能给他。” 这话常常把亲戚们逗得大笑,把李居安当成反面教材,然后听亲戚们夸李长青懂事,让他们心中非常舒服。 大娘试探性问:“宋兰花,居安这孩子跟师傅进山学打猎喽?” 母亲宋兰花笑盈盈点头:“陶炮可稀罕居安了,又是送狗又是送狗崽子,还教居安打枪。” 屯里的怪人炮头儿老陶,在家属屯早年那臭名传得很开。这几年老陶又和陈家寡妇走得近,邻里嚼舌根甭提多难听了。大爷大娘虽然人在县城,但和老家人也有走动,经常拿老陶的事当谈资。 两人一听,李居安打猎的活儿都是跟着老陶学的,眼神闪了闪,然后大娘笑盈盈满嘴胡咧咧地夸:“居安是个好孩子,一瞅就是顾家的本分人,天天跟着陶炮学技术学本事,以后那能耐啊,肯定和陶炮一样绝对不会嗝街里瞎混,也不缺姑娘家稀罕。” 李居安听后,心中冷笑,肚囊子都快憋爆炸了。你这是夸人么?夸人有那么生硬,那么冷嘲热讽的? 他看着大爷大娘用筷子可劲的夹红烧鹿腿肉吃,说道:“大爷大娘,都吃了我打来的肉,还在背后讲究我,可就说不过去了啊。” 大爷和大娘放下筷子,脸一板,眼神严肃起来:“这孩子,怎么和大人说话呢。” 第84章 亲戚也人心隔肚皮,笑你穷,怕你富 李居安也不惯着他们,要搁过去,他怕大爷,定会低眉顺眼一声不吭,但他两世为人半辈子活下来,可不委屈自己。 他喊来李晓,一同把炕桌上菜给收了,说道:“大爷大娘大老远过来,肯定吃过了。这些冷菜剩的咋招待客人。李晓,去倒三壶热开水过来,陪大爷大娘唠唠嗑。” 李长青刚欣喜地要对着红烧鹿肉夹筷子,刚好这盘鹿肉被端走,他期待的心思落了空,心里抓耳挠腮难受的和什么一样。“哎,别端走呐,我还没动筷。剩菜也是肉啊。谁要喝热开水。” 大爷大娘的脸色很难看。他们伸出筷子敲打没出息的儿子,使眼色。 他们确实吃过才来的,大娘还把穿剩不要的旧衣服给宋兰花带来,结果她还紧着宋兰花的剩菜剩饭吃?听起来也不成样子。 大娘只能尴尬笑着找场子下:“对对,我们吃过了,宋兰花你收了回头自己和孩子们吃。” 这时候二爷和二娘也进门了,两人提的筐里,放的是自家做的咸菜和腌白菜。 李家父亲弟兄三个,从大到小以此类推是:“大爷、二爷、李父”。 在李居安印象里,大爷是这几个弟兄中最有能力的一个人。大爷能管好下面的弟弟妹妹,只要有了他在,天大的事都不算事。只要有了他在,这个家就能团结一心。但大爷的不足之处就是耳根软,什么都听大娘的。他和父亲脾气是一样的,两个人的脾气都是一点就着。 所以,在李父卧病在床后,母亲被妯娌欺负,两个人发生了矛盾,大爷也不再回老屋看。 这时候生产责任制包到各家各户,大爷就喊来二爷一同来老宅找弟妹宋兰花,给李家人开会,会上提了两点:“屯里大队落实责任田分到各家各户,咱们就要在一起团结一心把地种好,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欺负了咱们。” “第二点:家里面没有一件像样的种地把式,必须买上两头驴一头牛,这样才能把地耕好。” 在屯里,谁家的弟兄少了,或者是弟兄不团结了,就很容易受外人的欺负。就像陆家和孙家今年开始干架,兄弟多的陆家人从来没吃过亏。 二爷的建议买的是两头驴和一头牛,说道:“我看见别的村里面有手扶拖拉机,干活比较快一点,要不咱三家每家凑200块钱,买一台手扶拖拉机。来买个二手收割机,那绝对轰动呐。” 有了手扶拖拉机和收割机之后,麦收季节,也不用赶着驴,来来回回碾压了,耕地种庄稼都很轻松,秋收时候拉大豆效率也高。 二爷刚进门,看见的是空荡荡的炕桌上面的三壶热开水。他提议了每家出200块,二娘先那眼睛瞅他,那神情像是在说:你看宋兰花能出得起200块么。 孤儿寡母没钱,逮着欺负也不是个事。二爷眨眨眼意思是他知道,这不是话先撂出来么。以后谁知道李居安南不南下呐,要是李居安当真和年前说的一样,南下去做生意,那三弟家没壮丁,李晓又是个姑娘,以后要外嫁出去,以后分田到户的田地还不是他们分。 母亲宋兰花确实很为难,搓着手。200块在当时来说数额非常巨大,一般人真出不起。 二爷话锋一转说道:“弟妹你也别担心,你家这份钱也不要你们出。回头咱们再想办法。” 李居安看着人模人样的两个伯父,心中觉得可笑。上一世他南下后,两个伯父趁他不在,欺凌母亲和妹妹,把包产的田都分了,只给母亲留下一块小菜地,种的粮都不够吃。现在二爷说“再想办法”,就是等他南下打工,好拿没出钱买拖拉机的由头,叫母亲松口。 李居安说道:“出呗。能有好的二手拖拉机和收割机,肯定得出钱买。咱家户口上人多,分的地也大,机器收割方便得很。” 这下轮到二爷看不懂了,他扫了眼李家老屋,除了多了几条狗,没看出有什么变化呐。他细细嗅着空气里的荤香味,眼睛又扫到床头用布盖上的缝纫机,说道:“这还用上缝纫机了?弟妹你们哪来的钱?” 老爷子死前除了这栋老屋,没留下分文,三弟常年卧病,除了一屁股医药费也没留下什么。宋兰花能用缝纫机,让他们看不懂了。 母亲宋兰花只能把李居安跟老陶学打猎的事,再和二爷二娘说了一遍。两人果然脸上出现异色,说话都小心了很多。二娘看着西屋靠北墙根的两坛子鹿鞭酒,和鹿骨酒,试探了口风:“这酒可真不错。” 要是按照往常,宋兰花肯定会笑盈盈热情地送一坛,让他们带回去。但这回宋兰花看向李居安,笑道:“居安有本事,就是太叫人心疼,大雪天来来去去的,用命进山换的酒。” 二娘还想开口要酒,但宋兰花这么一说,她也不好再说啥,脸色拉得不太好看。 都说亲戚也人心隔肚皮,笑你穷,怕你富。 原本大爷和二爷一家都背地里讲究李居安,蛐蛐他名头臭的老鼠闻到都撅屁股跑。现在他们一看李居安有本事了,能打猎为生,要是运气好还能在李居安这分点肉。要是混的常来往,以后他们可不就是顿顿不缺肉了么。所以大爷和二爷笑盈盈,逮着李居安就大肆胡诌夸奖。 “居安这孩子,咱打小看着长大的,一看就有出息。” “居安小时候多能干呐,现在大了知道帮衬家里,还能给咱们亲戚打个样,回头咱们逢人说起来,脸上也有光彩呐。” 两家亲戚围着炕桌笑着,你一句我一句,宋兰花只能赔着笑。李居安心中觉得好笑。这群势利眼亲戚,墙头草。他活了半辈子,这点猫尿都看不出来? 他只笑盈盈点头,人有时候啊,还是得维护自己名声。哪怕不顾着自己,也得顾着未来媳妇孩子。他在亲戚这口碑好了,未来的孩子知道也长脸。 二娘忽然有些扭捏,对宋兰花说道:“妯娌啊,其实咱家手头最近也不宽裕,200块钱估计也拿不出那么多。这样呗,你家居安要是手头宽裕,借咱们50块钱垫上,下个月咱儿子厂里发工资了还你。” 母亲宋兰花没想到妯娌开口要钱了。而且二手拖拉机的事又不着急,分田还没最后落实下来,妯娌这么早就借钱了?她心里和明镜似的,和李居安站在一条线,说道:“咱家也没现钱,拿不出来。” 二娘叫起来:“居安这么能打猎,鹿鞭鹿骨都泡上了,50块借不了?” 李居安叹了口气,走到柜子面前,将山狸子毛皮整个提起来,抖了抖,说道:“这山货呐,也不是非得拿出去卖,自家紧着用也成。” 一整块完整漂亮的山狸子毛皮,大的能当裘披着。大娘本来就赶时髦,在城里瞧中的山狸子皮草得2500多块,店员过来热情地和她搭话,她都埋头就走不敢再看。实在是太贵了,寻常人家怎么可能买得起?看一眼都怕店员嫌她:不买还看。 现在,她心心念念的山狸子皮出现在宋兰花家里,还是她向来瞧不上的穷亲戚。她心中情绪十分复杂,各种情绪淤堵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第85章 做生皮,还是鞣制做成品皮革 李长青进门就喝热开水,被李晓笑盈盈地倒水,他一连喝了好多膀胱憋的难受,就拔腿去上茅房。 大娘和二娘看着漂亮完整的山狸子皮,心里都情绪起伏,看宋兰花的眼神十分复杂。 都说亲戚间相处也是一种门道。如果李居安家穷困,大娘瞧不起他。若是他稍微有些小钱,大娘会攀比,话里话外和宋兰花比上一比。但如果他手艺好,够能赚,大娘看他的眼神可就不一样了。脱了鞋子都追不上,那可还咋比? 母亲宋兰花刚在灶间?油,鹿油的香味儿挠挠的一个劲往屋子里飘,使劲往人鼻子里钻。她热情喊道:“妯娌,待会儿带点荤油回去呗。” 大娘和二娘眼前一亮,哪里再敢提借钱的事?这年代,肉和粮都是定额。在没分田到户之前,就算东北地多,粮食产量高,那跟老百姓也没啥关系,一口人多少粮食细粮多少粗粮多少,都是死数。 产量多也多分不了粮食,收了粮食就要交公粮,完了再流出种子再分人口定量粮和公分粮。剩下的生产队再留一部分储备应急粮,再剩下的就要低价卖给粮站了,所以产粮多也不耽误没粮食吃。肉也是一样的道理。挨家挨户的肉,和油全是死数,定量,再有钱的人也没有多余的肉。 现在,大娘和二娘闻着?油的荤油香味儿,心思都跟着飘出去了。借钱50块,和以后常年能蹭到荤油,哪个更占便宜她们还是能分清的。 二娘赶紧拍手喊道:“哎呀妯娌,你也太客气了。少做点,差不多意思一下得了。” 李居安看着两个大娘的态度变化,喊来大虎和铁锤。 “好狗,过来吃饭!” 他给大虎,铁锤,和三条混串儿割了狼肉喂,又切了一块狼的荤油。一块肚皮下的油脂能?油出半壶,被他麻溜地喂狗吃。本来就不多的荤油块,这就被分完。 大娘喊起来:“居安,人都没得油吃,你咋喂狗吃荤油?” 李居安说道:“大娘,狗和猎户都是过命的交情。别说是几块荤油,天天喂肉也是常事。不能苛待猎狗啊。而且,狗吃饱了才能进山打猎,每天打来的肉压根吃不完。” 大娘和二娘眼神里流露出的羡慕,都能溢出来。 李长青刚从茅房里出来,一看见宋兰花将?好的油给他们捎回去,笑的眉开眼笑直乐。他又喝了李晓送来的一壶热白开,唠了几句嗑又尿急,抬脚又去上茅房。 大娘看着宋兰花能干的儿子,再看看她家不成器只知道上茅厕的儿子,咬牙勉强挤出笑容:“妯娌啊,那这件事就这么说好了,分田落实下来后,咱们三家凑钱买个二手拖拉机和收割机。这件事也不着急,等分到田了再说。咱们先回去了。” “这么早就回去了啊。这些油带回去。” “哎,太客气了,别送了,别送了。” …… 大爷大娘领着李长青回了县城家里,李长青还念念不忘那两坛子鹿鞭酒,鹿骨酒。 “李居安咋运气这么好,还被他泡上酒了。对了妈,厂里保卫科的老张家里也有鹿骨酒,我明儿个找他打牌去,把那坛子酒赢回来,回头让妈也尝尝味儿。” “妈,儿子厉害不得?上回牌九赢了一张大团结,厉害不。” 大娘刚好没找到口子发脾气,这不有人上赶着撞枪口么,她亮起嗓门喊道:“打牌打牌,就知道打牌,你咋就不嫌乎磕碜呢!啊?你多大岁数了,比李居安还大呢,工作也是你爸托关系给你找的,你真不嫌丢人啊。” 李长青被骂懵了,他还想显派打牌的能耐,结果被娘喷了个狗血淋头。 大娘骂完儿子,也不忘骂男人:“真不嫌丢人啊,一个两个咋这么能嘚瑟了。还想着去宋兰花家显派,结果人家比咱家过得好多了,狗都能顿顿吃上荤油,你俩特么张嘴多要点油也好啊,特么连个屁都不敢放?还得是我开口去问宋兰花要的油。” 父子俩坐在炕沿,接受俩媳妇儿的批评教育。搁兴安岭,谁家不是老娘们当家做主啊,老爷们主要是去外头装比,真有大事还得是一言堂。结婚了就得媳妇管着。 大娘被气的脸通红,抬手指着李长青,继续愤恨骂儿子:“李居安都能养家了,你还在外头野,没事就吃肉喝酒推牌九,上回给你介绍的相亲对象也没成。你想气死我呐。你赶紧成家了就有媳妇,攒钱过日子,不许再去打牌!” 李长青不干了,刚张嘴想要反驳,一看妈要挠他脸的愤愤架势,和磨牙切齿的表情,立马又怂了,低声很小声地闷闷道:“反正我背地里找人打牌你也管不着。” 大爷被媳妇儿批评,真怕媳妇一生气不给做饭了,或者气得回娘家待几天,他还得赔笑脸去老丈人家哄,他是真丢不起这个人,也把火撒在李长青身上。 大爷一拍巴掌,打得李长青大气也不敢出,厉声说道:“你跟我牛逼那能耐劲儿了,以为你老子没听见?听你妈话,不听滚出去。” 李长青挨了爹妈的两顿打,被打得大气也不敢出,委屈地不行。他就不明白了,向来宠他疼他的爹妈,天天惯着他,怎么去了李居安家一次,爹妈就不疼他了? 另一边,二爷和二娘回家里也没消停。 二娘是个心思活络的女人,结婚生娃早,大儿子已经成家有了孙子。她想到李居安家顿顿吃肉,她儿子和儿媳生了二宝后,也顾不得八岁的大宝,刚好李居安的妹妹李晓比她大孙子一般大。八岁的男孩胃口大得很,又调皮,狗都嫌。 她寻思着和二爷打商量:“都是自家亲戚,也多走动走动呗。要不咱们和儿子说说,叫大宝去李居安那嘎达住一阵,也沾沾油水,还能热络一下关系。论亲戚辈分,李居安还是咱家大宝的长辈。” 二爷一听反驳道:“咱去别人家,一顿两顿饭,吃就吃了。这要住上一阵,咱们得给粮票和钱。” 二娘翻着白眼:“给什么粮票啊,大宝是小辈,住几天还要算那么清啊。” 都说妇道人家见识短,二爷觉得丢不起这个人,说道:“不给粮票,要么直接给粮。谁家粮食都不宽裕,老爷子还在的时候,我回去住,都得给老爷子粮食。你别想这一遭,不合适,叫我平白没了脸。咱家也没多余的粮。” 二娘也上火来了脾气,把他直接堵屋里骂道:“你刚才在小辈们那倒是挺逞能的,又是提议要买拖拉机,又说要买收割机。在外头耀武扬威装把大的,回头搁我这哭穷,可不咋地,天天在外头吹牛逼,就会回屋里和我窝里横!” 大儿媳还在外头哄小宝呢,就听见公婆在屋里掐架起来。二娘挠够了他脸,收拾东西就走,回娘家去。 二爷还在后头喊:“哎别走哎,张翠,你快劝劝你妈。家里没人做饭喽。” …… 李居安并不知道一场普通的造访,让大爷二爷两家亲戚回去这么不消停,可以说是鸡飞狗跳。 现在他正领着饭饱的铁锤,三条混串儿,上屯里的老陶家,手里还提着完整的山狸子皮。 老陶见到他来,并不意外,点了点头,三条狗崽子就乖巧甩了甩尾巴,回了狗舍。反倒是铁锤不太听话,在院里到处溜达,好奇地嗅嗅陈家寡妇手里的碗里有什么好吃的。 老陶面无表情,看不出他开心还是不开心,说道:“把皮子搁那放着,是要做生皮,还是要做成品皮革?” 第86章 完整生皮,可以直接打包销售 李居安看着老陶家墙上收集的各种野兽毛皮,就知道来对喽。 老陶金盆洗手后,除了做狗司令,还会收毛皮。普通毛皮剥下来后,回收价格卖不高,只有做成生皮打包后才能去集市销售。想要把毛皮价格翻上一倍,需要烟熏鞣制,把生皮做成一张成品皮革。 他回收新鲜剥好的毛皮,凭借手艺做生皮,或者成品皮革,去县城一卖价格翻倍,这也是一门手艺。 老陶指了指门口板凳,眼睛也没瞅他的山狸子皮,什么也没问,只管叫他搁在那放着。 李居安乖巧放好后,老陶开始检查完整毛皮。他本来以为能被老陶惊讶赞叹,没想到劈头盖脸被骂了顿。 “犊子玩意儿,剥了皮布第一时间刮掉肉和脂肪?得亏的现在大冬天,要不然毛皮都变质烂了。” 老陶骂骂咧咧,岔开腿往长条凳上一坐,用刮刀开始刮掉毛皮上的肉和脂肪。 李居安笑嘻嘻说道:“这不是手艺不精么,怕刮出个窟窿被您骂。” 老陶吹胡子瞪眼,头也不抬:“谁敢骂您呐。您可是打了狼还把长白山套子王都救下来的大英雄,这么大一群人逮个山狸子都逮不着,哎,这山牲口就往你这钻。要是这山牲口还带着几口小崽子,我瞧你也照打不误。” 阴阳怪气的话,让李居安心中暗叫不妙。八成是李拐子这个大嘴,往外到处去说,把他打了哺乳期母狼的事告诉老陶,这下可戳中老陶心窝子,犯了他的忌讳。 李居安也来了几分火气,争辩道:“咋说,母狼祸祸人的时候咋没见你可怜屯亲了。山狸子咬死人,也没见你可怜那个妇联主任。再说了啥年代,甭说是母狼,山狸子的,带崽的东北虎要是进人的地盘,也都得杀!咋,你瞧狼就比东北虎高贵啊?” 老陶紧绷着一张脸,陈家寡妇吓得劝李居安少说两句。 陈家寡妇一看气氛不好,刚进放下碗筷来劝。 “少说两句吧,你陶叔也是担心你进山,又撞见母狼又撞见狼群的,里头那么大一个队伍还没出山,陶叔担心你得紧。” 李居安还没说畅快,他继续喊道:“猎狗那时候已经咬上去了,母狼也是狼,这玩意不能放跑,会记仇,会报复人。遇上了都已经得罪了,要不把它弄死,指不定什么时候阴人一下就坏事。” 老陶猛地站起来,重重冷哼一声,把桌一推,转身就往里屋走。陈家寡妇吓得不敢再出声,她想要劝劝李居安,偏偏这年轻人脸板的和老陶一样沉,真的是师父啥样,徒弟也啥样,她战战兢兢也不知道该先劝谁。 老陶窝火生气,李居安也窝着火。一个人搁里屋炕桌边烤火,一人在院门口坐着,谁也不先搭理谁。 大虎坐在李居安脚边,有些为难地哼唧了两下鼻头,湿漉漉的黑鼻头都快结冰了,叫李居安瞧着心疼。 “大虎,搁屋里烤火去。咋地,没脸去呐,犯事儿的又不是你。话又说回来,你下死口咬那个牲口的时候,也妹人告诉你那牲口还有崽子呐。” 大虎拿眼白瞅他。 哥,你可真清高,什么黑锅都往我一只小狗身上甩是不。 李居安见里屋还没吱声,继续和大虎唠嗑:“大虎干得好,是那牲口先咬的你,咱大虎不受这委屈,该还嘴就还嘴。还有你以后媳妇儿铁锤瞧着呐,不能在未来媳妇儿面前丢面子。威风必须耍起来。是不,铁锤。” 铁锤还在院子里溜达,忽然被点名也有些懵。铁锤懵地吠叫了一嗓子,像是在应和。 大虎继续拿眼白瞅他。 得,我一只小狗不够你编排的,咋还把胖妹子拉上了。 里屋果真有了动静。老陶虽然气还没消,但已经想出来缓和一下关系。进山有那么多特殊情况,年轻人经验不足,加上张三确实不是啥好东西,这件事也情有可原。 老陶拉不下脸,只能喊陈家寡妇进屋,亮起嗓门,大声喊道。 “婆娘用刮刀吧,就是得当心,得刮掉毛皮上的肉和脂肪,但不好捅个窟窿出来。你搁这试试。” 李居安看向里屋,会心一笑。这是老陶在隔着门教他怎么制皮。老陶拉不下面亲自来教,就让陈家寡妇学了过来教。 他按照里屋老陶说的方法,开始用刮刀清理毛皮上的脂肪和肉,完成后,把毛皮撑在框架上,可以让毛皮变得更有韧劲。 然后他接过陈家寡妇送来的盆子,用老陶调制好的盆水,放在里头浸泡,等把皮浸透回软后,撑在框架上,放在炕边完全晾干。 这时间等的非常长。他过了一天才来看看晾干没,然后可以刮除皮上的毛发。 工序不是很难,但极其耗费时间。他带了把普通刮刀,陈家寡妇带进里屋给老陶看了,说是不行,又递出来一把他自制的刮刀。 鹿角为刀柄,钢制刀片,锋利的很,真是一把好刀。他一个人刮,陈家寡妇告诉他,一个人时间太长,这么一张皮子要至少挂上30万刀才能去除毛。他听了直咂舌。 30万刀!难怪市面上生皮的价格,和新鲜皮的价格相差那么大,确实是打理费劲,一分价钱一分货。 他和陈家寡妇一同把皮子刮毛,两人刮了一整天,眼睛都揉酸了,才获得一张完整生皮。 漂亮的生皮,毛干干净净,极有韧性,打包后可以直接销售。 完成一张生皮制作的成就感,让他喜上眉梢,心里满当当的全是成就感。 他大喊:“陶哥!学会了,真不愧是陶哥手艺就是牛!” 里屋终于传来老陶抽着烟卷的声音:“谁教你了?我教婆娘,叫你偷学去了?” 李居安也不恼,进屋嬉皮笑脸贴着他,把手里的生皮给他瞧:“师父教得好,回头我给师父敬茶,叫全兴安岭的猎人羡慕,咱家师父手艺这么牛。” 老陶抽着烟被气笑:“臭小子,专挑好听话哄老头开心。咱都怀疑你就是故意想省下做生皮的钱。” 原本屯亲找老陶做生皮,一来得看老陶时间空不空闲,还得瞧最近做皮量大不大,得排队,手工制皮费用也不低。现在李居安得了指点,等同于他亲手制生皮,不用给钱。 李居安笑得更贼:“陶哥,左右都是省钱,不如再教教我咋烟熏鞣制做出成品皮革呗。价格翻了倍卖出去,我也好拿钱多孝敬孝敬您。” 老陶笑骂用脚踹他:“滚犊子吧,得寸进尺的玩应儿。” 第87章 山狸子皮分股,赚大发 李居安喊上大虎,抱着制好的生皮,找进村里大队长的办公室,找杨大队长借打电话。 屯里办公室用的是手摇电话,在80年代,手摇电话是农村地区的主要通讯工具。他摇动电话机上的摇把来产生拨号音,然后按照庞多来之前给的电话号码拨打号码。 第一遍的时候没人接听。他又拨打了一遍,这回是个姑娘的声音接听的,大概意思是庞多来出门去了,一会儿再回来。他让姑娘家给庞多来带个话,就说出货了,山狸子货。电话那头声音不太清楚,这种电话机操作简单,但通话质量往往受到线路质量的影响。 不到十分钟,庞多来回了电话。 李居安坐在杨大队长办公室边上,打算和庞多来磨磨唧唧讲价。上一次,他撬了张迎年的金主庞多来,直接把新鲜熊胆卖给了南方客商庞多来。现在他直接和庞多来讲价,没想到庞多来一听是他打来的,十分爽气,就问了问生皮山狸子的重量,然后开价2600块。 这价格,豪爽的叫李居安直咂舌。 他上一世南下也见过老板领着情人买山狸子皮,那成品皮革的价格在2800块上下,皮并不大,还是拼接货。现在庞多来开价是2600块,而且专门点名就收生皮,很明显他打算加工鞣制做成精品皮革,然后做外贸生意送去国外卖。 这年代经商能赚到钱,都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上一世李居安也是被经商诱惑,到处进山收货,再倒腾转手。现在重活一世他才明白,经商哪有打猎好。他打猎来的皮子,还能走正经门路卖出去,至于庞多来卖给谁,怎么卖,他别问别管只顾收钱就行。 “李师傅,你带着皮子在屯口等着,一会儿我派车过来接。” 李居安一听,咋还有车来接了?看来庞多来对这件山狸子皮很重视呐。 过了小半天,屯里还真来车了。 车是参厂的车,县城里参厂当年办的挺大,厂里富裕,就整了个小运输队。庞多来托关系接了运输车队的师傅,来接山狸子皮。 李家屯还没通路。 参厂的车摇摇晃晃顺着老土路进屯,引来不少屯亲的注意。孙为民好奇地揣着手,裹着军大衣瞧瞧。 他爹孙全德也揣着兜看得疑惑。屯亲们都在好奇,参厂搞这么大动静,是要来接谁?他们一瞧,李居安和车队接头上了,还上车唠了会儿嗑。 庞多来在车里,和李居安把现款结了。 南方客商给钱就是大方。加上李居安两世为人,自然懂这些客商心里想的是什么,无非是这笔生意能倒腾后赚多少,和下一笔生意什么时候继续赚。他和庞多来话很投机,两人约好,下次他还有生皮,继续找庞多来,但一定要质量过硬,皮子够大够完整。 庞多来虽然是金主,但他也头疼的很。山里出来的皮子残次品多,大小也不一。如果收了做拼接皮子,肯定不赚钱。所以他宁可多花钱,也得收质量过硬的好货,大皮子。质量好,卖的价格高,他中间才能赚更多。他觉得李居安是个老把式,交来的质量没差的,所以给钱也痛快。 李拐子来划股分钱了。 这次进山李居安带了头狗,又是炮头儿,能分四股,李拐子能分两股。他除了分了马鹿肉,狼肉外,现在还能分866块6毛7分,自然开心地拍着巴掌,喊道:“确实是个大活啊。李炮,下回有活再喊上我,我还跟着你干!” 周围姑嫂们起哄:“小李炮这就把老李拐子坑上车喽?确实是得接大活啊。” “这回不得挣个八百的,九百的?” “要是我家老头子年轻个十岁,撵他也得撵去和小礼炮进山。这要是跟着小李炮进山,不挣个三四百,老头儿都不带回来的。” 屯亲们互相打趣,哈哈哈大笑起来。 孙为民一听不能淡定了。他上次把陆家的陆志强坑了,被他爹擂。他躺在炕上嗷嗷叫了好几天才下炕。 兴安岭教育孩子分级别,训、骂、打、揍、削、捶、擂,擂是亲爹训儿子的最高级别。 现在,他好不容易能下地正常溜达,转头就听见李居安打着山狸子,还把山狸子皮做成生皮拿去卖的消息。而且,李拐子单是分股,就满脸嘚瑟地分到866块6毛7分,可不把他羡慕坏喽。 他揣着手,冻得缩进军大衣里哀怨说道:“这人咋这么嘚瑟呢,喊参厂运输队上来了?这姓李的人咋都这么横呢。” 他怕李拐子,现在也对李居安有些后怕。李居安揍人狠不说,打山货还特别精,专门挑贵的打。这不,爹孙全德知道后又得眼红了。 孙全德看看李居安手里的猞猁上品皮,非常欣赏生皮的制作,皮绒厚毛密,保暖御寒。他一脸不悦地看看亲儿子孙为民,厉声说道:“咱们孙家一家子没孬人啊。大冬天的同行都在进山,你也进山找嘎达去,别天天晃悠在劳资面前,看着就心烦。” 孙为民不干了,喊道:“牛背屯就出了这么一头山狸子,山狸子都被李居安打了,我进山还打什么去?不去。” 孙全德当场就炸了,回家激恼地拍着炕沿,眼里喷火:“没山狸子,就刷黑瞎子仓!大冬天不刷仓天天搁家里瞎琢磨,琢磨能琢磨地出皮子来嗷?” 孙为民还想找孙家人进山,被孙全德训了顿大臊脸,叫他自己外头组人去,别天天赖上家里,叫家里亲戚看笑话。 孙为民百般不乐意,又不知道外面组谁进山,只得又找到陆志强。虽说他和陆志强不对付,但好歹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兄弟,知根知底的。而且陆志强越被老爷子训,反骨越强,越想着进山证明自己。 陆志强对孙为民也是又爱又恨。他想进山打猎,但没人找他,他手里又没枪又没狗。刚好孙为民带了狗,还有猎枪,只需要他出一个人。两人一合计,还真的走牛背屯的老参道进山去。两人心中都寻思,万一运气好,牛背屯的沟里还有一只山狸子呢,这不是赚了么。 山里秦炮的队伍还没下山,秦炮还在卫生所住院,孙为民和陆志强反倒是进山了。 两人一说起李居安卖皮子赚大发,眼里都露出羡慕和嫉妒,说道:“这么多钱,他又不存银行,当心被偷。” “那可不就是,上回老钱的女婿卖了那么多皮子,进县城钱全被偷了,报警了还不知道谁偷的,一毛钱都要不回来。” 两人背地里嚼舌根,巴不得李居安的钱也被偷掉。 这时候,李居安并不知道两人进山的事,他正和运输车队长交换了个联系方式,然后请运输车帮忙拉家具。他进县城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农村邮储银行,把钱存了。 这年代的人不信银行,老人家宁愿把钱藏在大树根下面,被老鼠啃了,也不会去存银行,生怕取不出来。 但他两世为人,对银行没这种想法,自然会存钱。 “你好,办理存款业务。” 第88章 和林梅第一次牵手 李居安卖山狸子皮,和李拐子划钱分股后,拿到了1733块3毛3分的收益。给李拐子让了1分。他将上回熊胆分到的钱,和这次山狸子皮子分到的钱一起存进邮储银行,匀了些作为随身的日常开销。 上回他县城里找到木工,托木工打了几套木柜。刚好去看看进程怎么样。木工电话打进大队部,要他来把成品件拖走。 80年流行的大衣柜都是手工一凿一铆一锛一刨做出来的。他进门找到木工的时候,木工老张正在最后帮他组装主副柜、装抽屉。 “完事,先结账,再运走。” 李居安结账的爽快,说道:“妥嘞!张工手艺好,下回打柜子还找你。” 木工老张看了看他,心里寻思道:“小伙儿成家挺早的啊。”老张还以为他打这么多衣柜,橱柜是结婚用的七十二条腿。 他再一听这小伙儿说,下回还要打柜,眼睛立马瞪大了,严肃说道:“小伙儿,确定了恋爱关系,成家结婚,男女同志双方都要承担起责任,得相互扶持,共同进步。不能还想着下次再打七十二条腿。” 李居安这才听明白木工老张在想什么,他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张工想那去了,我这套是给我母亲改善生活用的。” 张工还准备滔滔大论,好好说教年轻人,人对于家庭和社会必须有着强烈的责任感,尽管物质条件相对匮乏,结婚依然要创造出简单而浪漫的爱。他话刚到嘴边,就听见李居安说是给母亲打的柜子。 他立马收敛起眼神,对李居安肃然起敬,比了个大拇指:“有孝心。小伙儿这么年轻就扛家挑担,还知道心疼娘,不容易呐。” 他抹去了零头,还多送了一个全新的搪瓷双喜脸盆,帮着李居安一块把橱柜,木柜搬上运输车,这才招手喊道:“李家小伙儿,下次结婚喊咱,咱提前给你打柜子!不用等。” “好嘞张叔!” …… 李家老屋添新家具喽!原本很多收纳物件放不下。家里的钱紧着吃穿,没钱换木柜。现在大衣柜,大木柜,橱柜改善了家里的收纳。几个大件往家里一放,让人看着心里就踏实。 母亲宋兰花正在搪瓷脸盆洗衣服,用大碱水洗,用刷子狠狠地刷。脸盆十几年了,磕碰到就掉漆,看起来破破旧旧。 李居安回到家,领着人将木柜几大件搬进屋,喊宋兰花。 “妈!在忙啥呢。” 母亲宋兰花甩着冰凉凉的手,往围裙上抹了两下站起来一看。几大件的大木柜大橱柜,让母亲又激动又感动,一时竟然没有说出话。 李居安递过去新的搪瓷双喜脸盆,乐呵呵地哄着娘:“妈,用家里水汆子烧满两壶开水,烧热水洗呗,手多凉。” 他喊来妹妹李晓,给妹妹嘴里塞了两颗从县城带回来的水果糖,哄妹妹道:“考试得几分了啊,考得好还有桶装饼干。” 妹妹李晓围着他欢声笑语,还有母亲感动欣喜的絮絮叨叨声音,埋怨他乱花钱,买这些不实在的。这些声音都让李居安觉得非常温暖,很有家的温馨感。 隔壁邻居张婶的儿子回来了,从城里带回来一台二手的黑白电视机。屯里好多屯亲都围过去看热闹,指着黑白电视机里的播放的小人,惊喜地指指点点,乐个不停。 妹妹李晓往他嘴里塞了块饼干,小鹿般的眼睛瞪圆,水灵灵的很是可爱:“哥,咱们一块去隔壁张婶家看电视呗。张婶家孙子可好玩儿了,胖墩墩的,就爱围着我喊姐姐嘞。” “好嘞,一道瞧瞧去。” 家属屯今晚热闹极了,屯亲都围着张家屋里看黑白电视机。那时候电视还需要在室外立个杆子才能接受信号,屏幕经常有雪花,人还得经常用手把着天线才能有信号。 张家人有时候还得拍几下后壳子才能正常使用。 拉杆天线黑白电视机,是80年代初最昂贵的奢侈品。后来几年黑白电视机走入百姓家庭,是那个年代家庭生活水平高低的重要标志。后世的女孩子找对象讲究有房有车,但80年代那时娶媳妇,男方要准备电视机。一台黑白电视机卖400多块钱,不吃不喝差不多要攒上一年的工资。 李居安记得,再过几年《射雕英雄传》就要出了,他也寻思托人买一台,改善一下家里生活,妹妹李晓就不用每天跑去张家蹭电视机看。 张家出了全屯里第一台电视,就是排面。 张婶的儿子满脸骄傲,站在院门口招呼屯亲,喊得非常大声,没过一会儿其他邻居都知道了。晚上屯亲们早早的吃好饭,搬着板凳一起来了。 林家人刚包好饺子,拿出用酱杆串的盖帘儿,将包好的饺子放在上面,一点也不粘。林梅包好饺子,就跟着爸妈也来看看屯里第一台黑白电视。带着雪花的电视屏幕,正在放着电视台新闻。陆锦扬和妹妹陆文倩,还有孙家的几个孩子也过来看热闹。 孙家胖娃儿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带着流氓语气的话,笑嘻嘻地和陆文倩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结果孙家胖娃儿被陆锦扬掐着脖子揍。 李居安就站在妹妹李晓身后,李晓挨着陆文倩站,边上就是林梅。 也不知怎么的,李居安听见这句话,下意识去看林梅。 今晚的林梅特别美,穿着绣花小袄,梳着两条秀气的麻花辫儿,水灵灵的眼睛大大的,翘睫毛和蝴蝶般扑倏倏闪动。 然后,他伸出手,就一把搂住了身前的林梅。林梅轻轻地闭上眼睛,感受到李居安的手,不经意间触碰到了她的手指。 那一刻,林梅仿佛被一股电流击中,心跳瞬间加速。 第89章 那个年代的爱情,无言的牵手,安静又青涩 看电视机的人群很兴奋,人声鼎沸,随着张家婶儿拍了拍电视机,雪花终于结束,屯亲们爆发出胜利的欢呼,满满的都是喜悦之情。 李居安对人群喊声充耳不闻,他感受到林梅没有抽回手指,心中也越发大胆。 他缓缓倾身靠近前方的林梅,宽大温热的手也顺着她的指尖,慢慢往手心里移动。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林梅紧闭上眼睛,唇瓣有些青涩的颤抖,用全身心感受手掌心的温度。这种肌肤手心相触的感觉,哪怕只是轻轻地触碰,都如同电流,让她手指微微颤抖,心中充满了紧张和期待。 终于,李居安顺着她的手掌心五指往下,他的手指全部握住了她柔嫩的小手,缓缓叩住。那一刻,世界似乎都安静了。 气流放慢,时间好像静止。任由屯亲们如何围着电视机叫喊,激动喧哗,庆祝张家买黑白电视机,两人都听不见,好像和世界隔着一道墙。林梅红着脸低下头,也不由自主地轻轻捏了捏手指,来回应他。 无言的牵手,安静又青涩。 周围的所有人似乎都消失,月光下只有两人。李居安和林梅感受心跳的加快,享受这美妙的一刻。 80年代的恋爱,和后世的快餐式恋爱不同。兴安岭山村的爱情,纯真,质朴,真挚,坚定,还充满羞涩。这独一份的恋爱特点,让这个时代的爱情更珍贵牢固。过去车马慢,爱一个人就是一生。 忽然,孙家胖娃儿叫喊一声:“哎哟,你们俩弄啥嘞!” 李居安吓了一跳。林梅如同受惊的小兔赶紧抽回手,害羞地满地看脚尖。 李居安刚要斥责孙家的小兔崽子没眼色,才发现孙家胖娃儿喊的不是他,是喊陆文倩别学着张婶儿的样,去拍电视机。 “好不容易整好的电视机,别再胡咧咧拍的又要出雪花喽。” 人群再次哄闹起来。 李居安和林梅相视一笑,眼里都是甜蜜的情谊。有时候心照不宣的眼神,就能交换彼此的心意,是一种甜丝丝的滋味儿。 林梅跟着爸妈离开前,她把挎在筐里的酸菜馅肉包子,悄悄塞了两个在李居安手心里。她抬头笑着看了他一眼,弯弯的笑眼像是月牙儿好看极了。 两世为人,喜欢的女子就站在眼前,让他心中止不住的情绪潮起又潮落。年少时第一个喜欢的女孩,无论过多少年再次见到,依旧会心动。 李居安拿起有些放凉的酸菜馅肉包,大口咬了上去,眼睛还盯在她身上移不开。 林梅羞涩地低头走了。 她离开后,妹妹李晓悄悄扯了扯李居安的衣袖,低声道:“哥,我会替你保守秘密。我觉得这个嫂子,我特别喜欢。” 李居安看了满眼亮晶晶的妹妹,同样低声笑道:“馋肉包了?保守秘密也不能分你。这是你以后嫂子给你哥的。” 妹妹李晓笑嘻嘻小声道:“哥对我好,好的都紧着我,糖和饼干也紧着我。我不抢嫂子给哥的包子。我是说有人看着呐。” 李居安抬头才发现,陆文倩刚才离两人很近,小丫头瞪直眼睛盯着瞅他,还瞅他手里的包子。这丫头更鬼精的是,还拉了拉她身边二姑的衣袖,和二姑说了两句话。 这么小年纪就嚼舌根了。 陆家二姑果然扭头好奇地看过来,喊道:“李家小伙儿,你手里的玩应儿哪来的啊?” 陆家几个姑嫂都转过头来看。 虽然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但两人背地里做小动作,被人发现对林梅总是名声不太好。尤其是被屯里姑嫂背后讲究起来,不知道会说出什么难听话。李晓率先一步站出来,抬起纯真的小脸笑嘻嘻道:“陆家姑姑,这是漂亮姐姐疼我,特地给我吃的。我分给我哥的。” 李晓可爱又天真,屯里很多姑娘都喜爱和她玩,姐姐们都很照顾她。小女孩怎么会乱说?李晓这么一说,陆家姑嫂们立马觉得无趣,不再关注这边。 李晓狠狠给陆文倩瞪了一眼,跺脚就拉着李居安往回走,说道:“哥,我再也不和陆文倩玩了。她不是好人。” “为啥啊。” “背后讲究哥的人,都不是好人。” 李居安任由被李晓拉着,嘴角扬起心里暖暖的都是亲情的温度。这妹妹没白宠啊,这么小就知道疼哥了。 …… 第二天屯里安安静静,地冻天寒的12月,屯亲们劳作了一年到头,冬季就在家“猫冬”。 陆家的老爷子坐上热炕头,上二两粮食小烧酒,滋喽一口酒,吧嗒一口菜,那小味儿挠挠的真是美滋滋。别看物资匮乏,但胜在日子美哉。 他忽然喊来陆锦扬过来问,陆志强又上哪嘎达浪去了。 陆锦扬一说谎就磕巴。他磕磕巴巴编陆志强被林场的人喊去了。陆家老爷子一听就觉得不对劲。 大雪天封山,林场哪还需要临时工去帮忙? “陆志强跟谁进山了?” 陆家老爷子脸一板,戒尺都不用上,陆锦扬吓得立马跪下来认错:“哥和孙为民昨儿个进山喽。” 陆家老爷子胡须一吹眼一瞪,陆家翻天。姑嫂们哭得哭,闹得闹,屋里全是女人的呼喊声,吵得老爷们儿一个个头比两个还大。 陆志强刚被孙为民嚯嚯,差点炸膛丢了性命,怎么还敢和孙为民一道进山?陆家人觉得肯定是孙家人暗中撺掇。不然哪里有这种事? 陆家男丁多,兴师动众在大雪天跑去孙家问罪。两家人又吵起来。 孙全德也不知道孙为民进山了呐。他一听儿子居然和陆家人进山,胸膛口也窜上来火气。儿子刚被陆家人收拾揍了顿,没讨着便宜,脸上的乌青都没好,咋可能又跟陆家人进山?肯定是陆家在害人。 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陆、孙两家乌泱泱的一大堆人,闹去村里大队长杨德政的大队部办公室。一路上所有屯亲都在揣着手探头探脑瞧热闹。 大队长杨德政一见两家人吵得脸红脖子粗登门,他头疼的直叹气。造孽啊!这村官,可真不好当,天天就是这种鸡毛蒜皮的破事儿,成天闹来闹去。 杨大队长说道:“败老天天整那些要死要活的闹。两个娃儿都多大的人了,没你们说的那么惨。陆志强和孙为民这两娃儿咱知道,小时候俩玩儿的老好了。现在俩人和好了,都消停了,不闹了,给自己进山整点儿山货去,这不挺好的事儿么。” 陆家人和孙家人还继续吵,都能在大队办公室门口干仗。 杨大队长也是烦的透透的,挥挥手说道:“都败掰扯喽,明儿个要是两娃儿还没下山,咱们屯组织个队伍进山捞人去。不会出好歹的,放心吧,俩娃儿机灵着呢,有事没事多寻思寻思,败老放心不下。” 陆家人和孙家人再急在心里也没用。屯里得第二天才能出人组队进山。他们只得在家门口扫雪,期待雪停的快一些。 这时候,李居安已经领着大虎进山了。 他去的方向是牛背屯的卫生所。他提着早上母亲烀的肉,和玉米饼子,粘豆包,打算去卫生所瞧瞧秦炮的伤咋样了。 第90章 两个大聪明学李居安,刷黑瞎子仓 孙为民和陆志强进山,还真被他们找到猎户留下的新脚印。 孙为民领着孙家的四条围狗,围狗们嗷嗷叫着去追猎户们在雪地上的脚印。宋德生、王国昌这批人,跟着炮头儿老秦进的山,但秦炮已经被李居安带下山三天了,这批猎人还没出山。 陆志强心中寻思,该不会还真有第二只山狸子吧?要不然为啥那么多老猎人就是不出山?都说无利不起早。老猎人都是老把式,能被老猎人瞧上的猎物那必须实在啊。 说不准还有大皮?还有红狐狸?雪狐狸? 他一想到山里出现了好东西,兴致更高,追猎户们的脚印也更紧。 但孙为民这回是正儿八经来刷仓的。 至于他为什么不领着孙家人来,因为他坏了规矩,怕被家里长辈擂。他标记了一个黑瞎子仓点。但这个仓的母黑瞎子,前些天已经被孙家人干掉。当时孙家杀大留小,把三只半大的小黑瞎子放了。 这个仓点,就被孙为民牢牢记住。 “陆志强,这回我身上两杆枪,你先挑。别回头又说我坑你。上回真不是我坑你的事儿,就是你运气不好,那杆枪太旧了,刚好就一个不小心这么个炸膛了呗。” 孙为民这回是真缺人手刷仓,特地带了两把单管猎枪来留住陆志强。 陆志强一听还有这种好事儿?又叫他先挑枪,回头还能带他分股。别的不说,兄弟可太仗义了。他也不是记仇的人。既然之前话说开了,枪炸膛谁也没法提前知道,他也就没往心里去,一门心思想着猎到小黑瞎子,用小黑瞎子的皮毛去换钱。 四条围狗追了会儿脚印,孙为民就呵斥狗回来别追了。 他已经找到了孙家留下的标记,一棵特别粗的老眼熟“憨大杨”,也就是老杨树上,有个枯叶做的标识。树皮上还留下熊爪印抓挠的痕迹。 杨树的生长速度快,但是存活期短。所以要烂是从内里开始烂,会内部形成一个筒状空间,非常合适黑瞎子爬进去冬眠。 他找到的仓点也是个天仓。 树皮的熊爪抓挠痕迹,除了有大熊,还有小熊,区别就是,大熊的抓挠痕迹有上有下。但小熊只有往上爬进天仓的痕迹,并没有下来的痕迹。说明孙家留下没有猎杀的三头半大小熊,还在仓里。 掏仓猎熊时刻就此开始。 陆志强已经干劲十足,他穿着靰鞡鞋,在布兜子里掏了掏,掏出准备好的火镰、火绳、火绒、弹丸等。 “赶紧的,叫仓啊兄弟。” 他让孙为民手持斧头,站在树筒子旁边,用斧子背敲击树干,把小黑瞎子惊扰出来,然后方便他一枪崩头。 孙为民奇怪地看他一眼,压低嗓呵斥:“你小子还炸炮呐?把熊崽子炸烂了,还拿什么皮毛去卖?” 孙家人放走半大的熊崽子,一来是为了守山神爷的规矩,打大留小。二来也是因为熊崽子又不能卖熊胆,打它做什么?还不如留着等大了后再刷仓取胆。 孙为民确实混账,但也知道不能用炸药刷仓。他翻着眼白,低声大骂叫陆志强来叫仓。而他能扛着火枪站在树筒子的十步外,装填好枪药与弹丸后,点燃火绳对着树筒子上方瞄准。 陆志强开始叫仓了。他用斧子背敲击树干,发出咚咚咚的叩击声,迫使小黑瞎子爬出来。他一边叫仓的同时,一边把耳朵贴上去仔细倾听。 按照打大黑瞎子的惯例,叫仓的人在听到里面有动静之后,还不能走,得先站在洞口充当诱饵。 他叫仓了好半晌,还没小黑熊钻出脑瓜盖,让他都有些丧气。 孙为民还在低声说道:“一会儿小黑瞎子出来你别急,留在那,等小黑瞎子露出前胸的护身毛,才是开枪的绝佳时机。” 他都想好了怎样把三只小黑瞎子打掉。之前他要刷仓,结果被李居安截胡,抢占先机,这个仇他可记着呐。这回他偏要一连打三只小黑瞎子回去,卖了皮换钱,叫李居安知道,兴安岭的仓多得是,李居安能打到,他同样能打到。 陆志强想的也是一样的。 他一边耐心叫仓,边满脸期待:“这要是被李居安小子知道,咱俩也就两个人打掉了三只黑瞎子,他不得服气的跪下来喊我亲哥。” 孙为民扛着火枪,时刻准备点燃火绳瞄准,也笑道:“那必须滴,他可得喊我一声亲爷。” 两人满心希望,这时候一只警惕的黑影终于从洞口探出脑袋。 但只那么一下,黑影立马又把头缩了回去,这股瓜怂的劲儿,好像是害怕的不行。 陆志强一看这么着可不行呐,还是得想办法把这玩应儿整出来。 他绕着“憨大杨”走了圈,有了个很有意义的观察发现,熊仓不大,也不深,而且在地面上还有个朝北的开口,这就把他看愣了。 “咋还有口子?” 更诡异的是,朝北的开口也罢了,在仓口对面居然还有个坑,布满了密密麻麻凌乱的兽类脚印。 还有一个较大的脚印,像极了猫科,让孙为民看了都心中咚咚狂跳,止不住地猜测:猫科?有个大猫来过了?会不会是山狸子? 但他又观察,山狸子的脚印没那么大,他估摸着也不会是这么大一只山狸子。 陆志强很兴奋,低声快速喊道:“咱们要猎到一只更大的山狸子了,这皮可不比李居安那张更金贵?” 坑口还有些零星的血迹,让两人相视看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里暗叫的:不妙。 这个仓,难道没有小黑瞎子?已经被野兽掏过了? “坏了,进去看看。” 底部有一个开口,和一个坑,已经不是完全意义上的天仓。孙为民赶紧用手电筒往坑里头打了个光,匍匐身子眯着眼看,他也不敢走得太近。等他确定了,里面确实没有大黑瞎子后,这才壮着胆子先喊了条猎狗进去。 “二青,去!” 猎狗气势汹汹匍匐在坑底,从口子里钻进去。两人站在外头安静地听。仓里面还真的传出激烈的搏斗声,和猎狗尖锐的吠叫。 没多久,猎狗的声音渐渐不见了,再也听不出声。 孙为民和陆志强互相看了一眼,都猛地拍了把大腿。坏了!仓里头猎狗出事了! 第91章 虎大王出现在兴安岭,宋德生归队 低频兽吼从天仓底传出。 吼! 巨大的爆发性的吼叫,像是低频大炮,带着震耳欲聋的回声,震撼人心。 林间栖鸟惊得飞走,高枝上积雪扑倏倏落下来。 陆志强只是听陆家老爷子说过打猎往事,哪里亲身经历过。他第一次听见庞然大物发出兽吼吓得腿脚一软,裤裆湿透。 孙为民也没好到哪去。他作为猎户孙家人听过黑瞎子的吼声,那是“吭”的低频咆哮。但这头野兽的吼声明显不一样。 多年进山打围的经验告诉孙为民,危险正面靠近!他赶紧哆哆嗦嗦子弹上膛,一边持枪自卫,膝盖还在颤抖,低声喊道:“青蛋子,红狼,花儿蛋。” 他害怕,但又不舍得到手的猎物,想催动三条猎狗牵制仓底的野兽,然后和陆志强两人两枪对准里面就是干!但他一转头,发现剩下的三条围狗哪里还敢动,一个个吓得夹着尾巴伏低耳朵,动都不敢动。而陆志强,已经跑没影了。 孙为民暗骂一声:“憋羊艹的缺德玩应,陆志强你个孬种!” 他赶紧弃了天仓,扭头跟着陆志强跑的雪地脚印大步狂奔。他转过头走了还没一百米,就感觉身后有凉风吹来,这种不安的感觉像有什么野兽在跟他。强烈的恐惧让他头都不敢回,撒开腿狂奔,跑得比边上的花儿蛋还快。 两人连滚带爬,都不敢往后看,跑出足足三里地后,才喘着大粗气。 “陆志强!杂艹的!你害死我!” 陆志强喘得同样和拉风箱似的,骂道:“你踏马上差点整死我,咱俩扯平了。” “扯平你个几把蛋!缺德玩应,我今儿个要是死在坑边,就是你害的!刚才那到底什么犊子玩应儿?” “可不就是大黑瞎子么。” “绝对不是!我看是虎大王。” “虎大王?瞎扯淡,要是真碰上虎大王咱俩还能跑出来那么远?” 两人吓破了胆,魂儿都还没缓过来,使劲回头往后头看,瞧瞧那野兽追上来没。兴安岭山里好几年没人发现虎大王了。他们心中吓得擂鼓大作,要是刚才当真遇上东北虎,这不得是虎口脱险?回头够他们在屯里吹七天七夜的牛皮! 沟子后边一道窸窸窣窣的声响,越来越近。 陆志强和孙为民吓得脖颈根汗毛高高竖起,头皮都炸开。两个人赶紧举枪端脸,手心里湿漉漉的全是冷汗,腿脚控制不住地发抖。 他们平日里在屯里喝酒吹牛皮,一个个吹得和武松似的,甭提遇上虎大王,就算遇见黑瞎子都能一个打俩。现在他们只是听见低频兽吼,就足够好几宿连做噩梦睡不着。 “咋整呐,要是真是虎大王,火枪不够看的,咱们可得交代在这。” “怕个几把蛋,只要我跑得够快,就不怕虎大王。” “放你的屁!你跑得再快也快不过东北虎。” “比你跑得快就成呗。”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旁边沟子后的草丛猛地窜出了一个大黑影。两人吓得扣动扳机。 宋德生大喊:“别开枪,是我!” 砰! 陆志强枪响了,擦着宋德生的羊皮袄子过去,皮袄立马绽开,把宋德生吓得破口大骂:“你踏马杀人啊!” 三个人互相扑倒成一团,纷纷倒地。 孙为民是见过宋德生的,知道他跟在李居安身后一块进山过。两人一听宋德生就是跟着秦炮进山的那批猎人中的一个,眼睛都瞪大了。 宋德生大骂抢过陆志强的袄子就套在身上,将被子弹绽到稀烂羊皮袄子给他套上。两人从他口中得知,三天前炮头儿老秦和他们分别后,队伍由老猎户王国昌带队,刚没走多远就遇上了狼群。 兴安岭的狼群很大,越是大的狼群越会围猎,对跟踪猎物很有耐心。在屯里猎户们对于狼有个说法,那就是“狼之所以会吃人,是因为狼不把人当人”。猎人通过猎狗去围猎猎物,大群的狼对于人,也会用围猎的包抄手法。 宋德生和猎户队伍走散了,一路心惊胆颤,总觉得身后有狼在跟踪。狼最爱用的狩猎就是蹲伏,狼会将大群猎物分散开,选择一个适当的位置,悄悄狩猎落单的猎物,用锋利的牙齿和强健的爪子将猎物制服。 现在,宋德生就是这个落单的猎物。 孙为民见宋德生怕成这样,刚好卖弄一下本事:“不就是张三么。铜筋铁骨豆腐腰,用火枪干狼腰部下面就成。那块地儿最柔软,一打一个准。你跟着咱们走,甭怕。咱们刚才刚和一头山大王干了一仗热乎的。” 宋德生眼睛都亮了,佩服喊道:“山大王?你们在围猎老虎嗷?” 孙为民见宋德生真信了,更乐滋滋说道:“你跟李居安进山嘎哈,李居安就那几个功夫,也就打打山鸡,野猪,他懂个屁。他不是不服么,等我一会儿把虎大王打下来,让他彻底懵逼。” 陆志强低着头不吭声。宋德生激动地比出大拇指喊道:“孙哥真牛!当代武松呐!” 孙为民收了新小弟,还是跟过李居安的小弟,他心里更舒坦,处处偏要和李居安比一比。 忽然,青蛋子对准岗子上坡吠叫。 孙为民吓得膝盖一软,还以为虎大王追来了,差点吓得一屁股坐下来。 得亏青蛋子领着红狼,花儿蛋就冲上去,远远地一路吠叫一路狂追,才让他心里踏实下来。 就刚才三条围狗的表现看,这仨怂蛋玩意儿,听见虎大王吼叫比他更害怕,前面肯定不是虎大王。都说好狗护主,二青没了,这仨怂蛋比他跑得都快。 他心里对二青的死很伤痛,寻思着要不要回去坑边看一看,万一二青还有得救?孙家自家养的狗,那待遇肯定不能和陆家借来的大黄一样,他得回去看看呐。但他又琢磨,万一坑里当真是虎大王,他这一回去不就是送死? 思前想后,他猛地一拍大腿吆喝喊道:“宋德生,跟上猎狗,这群怂蛋肯定有发现!咱们等着开枪收猎物头就成。” 他扯开话题,舍弃了二青,直接追猎物去,这被陆志强看在眼底。陆志强也害怕。两人心照不宣,都把刚才看见虎大王的事揭过去不提。 第92章 两个大男人斗不过一头小黑熊 岗上往北去,是一溜平坡。一头约莫一岁多的小黑熊,约在40公斤上下,抬掌,如人般站立。 黑瞎子两岁前都跟着母熊,两岁后才开始独立生活。这头落单的小黑熊身上挂伤,没有在冬眠的洞穴里,很明显是孙家人放跑的三只小黑熊其中的一只。黑熊仓被野兽掏了后,这只小黑熊逃了出来,鲜血在雪地里滴了一路。 这头小黑熊吨位非常显眼,敦实的很,站起来身长和成年女性差不多高。这种大体型,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御,都让猎狗颇为忌惮。 熊掌被它提在胸口白带处,那双小眼滴溜溜乱转,扫视着面前的三只猎狗。 花儿蛋距离小黑熊最近,伸着脖子狂吠不止。花儿蛋的香头不好,但很聪明,知道不能和黑瞎子硬杠,学着青蛋子的模样开始了和小黑熊的游斗。 兴安岭的人养狗得花大量肉喂食,能养得起四条狗的人家不多,养的狗都是狗精。没有哪个猎户,会拿狗硬抗成年黑瞎子。遇上受伤狂暴的成年黑瞎子,20条好狗都干不过那双熊掌,实在太伤狗。 好在这头黑瞎子年纪小,还没独立离开母熊生活,胆子也小。 小黑熊看见狗冲过来,第一反应扭头就走。 但这山牲口受伤了跑不快,身后被花儿蛋对准屁股咬了一口。吃痛的小黑熊到底是上来了几分暴脾气,停下身回掌向后一抓。花儿蛋也鸡贼,见对面掏它了,它就跑。 花儿蛋松口避开后,小黑熊转身又要跑,两步还没跑远,青蛋子和红狼在左右两侧同时对准它的后腿也咬上一口。 小黑熊来火了,不得不停下来,回掌再掏狗。 就这么走走停停,小黑熊和三条围狗较量下来,2分钟过去才跑出去不到5米远。 围狗精的很呐,尤其是孙家养的青蛋子,懂打狗围的精髓就是骚扰。狗和狼都是一样的,包围猎物后消耗猎物的体能,在不断骚扰下,猎物体能越来越消耗殆尽,消磨猎物的耐心,然后等猎户持枪赶来给猎物最后一击。 小黑熊受伤失去了耐心,停了下来。 青蛋子和红狼脾气暴戾,是两条冲锋的好狗,两条狗一看猎物疲乏了,扑上去凶狠地专挑小黑熊的薄弱地方撕咬。 红狼最爱吃耳朵,飞身扑上去对准小黑熊的耳朵就龇牙撕扯。这下惹怒了小黑瞎子。 好歹是一岁多的黑瞎子40公斤的重量。熊头眼珠提溜乱转,抬手一掌拍去,像是打排球扣杀,红狼整个身体被拍在地上。 小黑熊还没独立生活,但也跟着母熊见识了不少,黑熊一蹲身,把红狼往裆下一送,一屁股坐下去。40公斤重的黑熊坐在20公斤重的狗身上,刚好压上狗腰。 狼是豆腐腰,狗同样是豆腐腰。红狼发出惨叫,屎尿横流,痛苦地扭着被坐断的腰使劲蹬着腿,挣脱不得。 野兽搏斗就在瞬间,青蛋子和花儿蛋一看同伴出事,左右去咬小黑熊的胳膊。小黑熊左胳膊被花儿蛋咬住,抬起得右边熊掌,对准青蛋子的脸就拍下。青蛋子被拍了个正着。小黑熊左胳膊吃痛,受伤的熊暴躁程度飙升增长,危险无比,它一把提着青蛋子的身体往嘴里咬。 黑熊咬合力极强,成年黑熊的咬合力能超过500公斤,足以咬碎敌人的脊椎,?哪怕是一岁多黑熊咬合力也能达到200公斤,和一头成年狼的咬合力相当。 轻微咔嚓一声,青蛋子惨叫,脊椎骨就被小黑熊给咬透了。 孙为民提着枪,火急火燎地跑上岗子赶来,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幅让他急红眼的惨状。 他血压噌涌上头,啥也顾不得了,扛着火枪站在距离小黑瞎子的十步外,装填好枪药与弹丸后,点燃火绳对着小黑瞎子的心口瞄准。 一声枪响,嘭! 小黑瞎子应声倒下。 陆志强刚要去对着小黑熊补枪,被孙为民喊住。 “别开枪,花儿蛋还在呐!” 花儿蛋咬红了眼,为了给同伴报仇,凶狠地撕咬小黑熊的头。这时候如果陆志强近距离补枪爆头,很容易把花儿蛋的狗耳朵震聋。 陆志强大骂:“靠!三条狗都不中用了。” 孙为民被说中要害,心痛地滴血。红狼死相极惨,腰被坐断,肚肠被坐到爆开,虽说还有一口气,但蹬腿的劲儿越来越小,哪怕还能留着一口气下山,不死也是瘫痪。青蛋子脊椎骨断了,狗头软塌榻搭在一边,绝望地看着主人。 孙为民红着眼,愤怒地胸膛大幅度起伏,抄起侵刀照着小黑熊脖子就捅,也不再关心熊皮完不完整。 结果第一刀还没扎严实,装死的小黑瞎子抬起熊掌就拍下来。这一巴掌结实的很,得亏孙为民反应快,一巴掌拍上他胳膊,尖锐的熊爪顷刻间把袄子撕烂,棉花都被撕扯的露出来。毛线衣,里衣全部被扯烂,直接在他胳膊上抓出见红的血痕。 一掌下去,他露出的胳膊立马红肿起来。 陆志强大骂一声,枪筒对准小黑熊头,一枪爆头。 砰! 小黑熊彻底倒下了,花儿蛋被震得晕过去,昏厥了还死咬着小黑熊不肯撒嘴。 林间重新回归安静,落雪无声。 孙为民悲痛地看着地上1昏2残,还有远处坑里惨死的一条狗。他带出门四条狗,结果没有一条能好好回家。 “孙为民,咋整?” “还能咋整?给这牲口扒皮!混账玩意儿,扒了皮放血去内脏,皮子卖了,肉带回去吃!” 两人沉默地给小黑熊扒皮。这头黑瞎子不大,80斤左右的体重,扒了皮放血去内脏,连骨头带肉也不过60斤都不到。 两人越想越是憋屈。李居安能打掉400斤的成年黑瞎子,结果他们两个人加上四条好狗,都斗不过一个80斤的小熊? 还死了残了3条狗,昏死过去1条狗? 他们看李居安打熊简单,结果真到自己上了,挨了毒打。 这边的开枪声太响,李居安穿过老参道去牛背屯,听见枪声,提着枪领着大虎就赶来支援。 他还以为是炮头儿老秦的那伙队伍。 他紧赶慢赶跑来,首先看见的还真就是进山队伍里的宋德生。 “宋德生!你小子咋一个人乱转?不要命了。” 宋德生呆了好一会儿,可算缓过劲来发现来的人是李居安。他差点激动地大哭,指了指岗子上坡,“不是我开的枪。” 李居安上了岗子上坡一看,也懵了。 第93章 挡?子,给虎大王下个套子 李居安上了岗子一瞅,一只小黑熊被扒皮放血去了内脏。瞧起来生前在80斤左右的小黑熊,现在连骨带肉也不过60斤不到。 边上三条狗躺了两条,另一条昏迷过去不知死活。 “你们俩大男人斗不过一头80斤都不到的小熊?” 孙为民和陆志强本就忿忿,憋屈。他们本想证明李居安能打熊,他们也能刷黑瞎子仓,没想到俩人连一只小熊都打得费劲,更不提损失四条好狗。孙为民检查了花儿蛋的耳朵,狗耳朵被近距离的火枪这么一震,定然是聋了。以后怕是也没法带花儿蛋上山。 宋德生来了精神,有了李居安在边上,他胆子也大很多,喊道:“你俩杀一头小熊把狗都折腾没了,净搁着拖后腿,换谁以后也不敢和你俩组队。甭看谁都能打熊,打熊不简单,结果你俩挨着教训了呗。” 孙为民本就心中恼火,现在又被宋德生说风凉话火上浇油,他心中火起猎猎往上窜。他愤怒,但还是嘴硬,喊道:“你们懂个屁!我寻思捉活的。把这头小熊抓回家,养大了再杀胆卖钱。” 陆志强看了他一眼,也觉得这理由就离谱。 李居安啧啧两声,阴阳道:“这可真是大聪明呐,多好的主意,咱怎么就想不到?多抓几头小熊回去养着,养大了卖熊胆呗。你真是老太太跳皮筋。” 宋德生奇怪道:“啥意思?” 李居安说道:“纯几把扯蛋呗!” 宋德生哈哈大笑。 孙为民烦躁得很,现在没有了狗,爬犁都没法拉。加上他身边两条狗瘫痪,但也得拉回去啊,不然没法和孙全德交代。他又怕把狗拉回去后,惨状被爸看见,他被打得更狠。 他左右为难的时候,李居安牵来骡子,喊道:“没牲口拉爬犁了呗。我出牲口,见面分一股,不分就告你爸。” 孙为民脸色惨白:“你特么真损呐。我自个拉爬犁也不给你分股。” 陆志强和他用侵刀砍了木头做爬犁。 李居安看着被拖下水的陆志强,啧啧两声:“陆家老爷子还是教得好啊,陆志强枪法准,手还特稳,开枪腿脚也不打颤,直接对准就爆头补枪,天生打围的料!” 陆志强骂了句:“你不就是想分股么,拿上肉闭上嘴下你的山去。” 李居安还真不是为分股来的,他看着陆志强狼狈的模样说道:“陆家老爷子满屯的找你,都和孙家干仗起来了。你倒跟着孙为民来猎小熊。这么小的熊,能卖出几个钱呐。你俩咋寻思的啊,就算靠山吃山,你们这样个打法过几年山也空了。” 孙为民和陆志强都低垂着头,耸拉着眼睛不答话。 他们原本想要进山猎熊证明一下不比李居安差,绝对梦碎不说,死了猎狗还重伤。他们心里也知道坏了。这下回家咋交代? 李居安从宋德生嘴里得知,孙为民刚才还碰见虎大王。 他一问,孙为民支支吾吾,又说也没真瞧见,不知道是不是虎大王。 宋德生不干了,喊起来:“刚才忽悠我的嗷?就搁我面前装比?碰见李哥过来不敢吱声?” 孙为民也委屈:“二青还搁那坑里不知死活,我也犯不着用这种事骗人啊。” 四个人,人多势众,李居安牵着骡子,骡子驮着小黑熊连骨带肉的布兜子,还有三条眼瞅着不太行的狗。孙为民也壮起胆子,敢跟在李居安后头,回三里地外的天仓坑瞧一瞧。 三里地,他们刚才惊慌失措跑来,跑得极快和逃命似的。要不是追着雪地脚印,他们都摸不着林间回去的路。 现在孙为民看着刚才狂奔的大步脚印,心里还是胆寒发怵。那嗓子低频兽吼,让他脑海中阴影挥之不去。只有近距离听过兽吼的人,才能想象到掠食者就在耳边炸开吼声的震撼和恐怖。 宋德生奇怪道:“咋地孙哥,走那么慢,老胳膊老腿儿的风湿嗷?” 孙为民嘴硬道:“咱们正经猎人,成天上山溜达,哪有不风湿的。这种风湿和关节炎,叫猎人光荣荣耀的勋章。” 两人扯着嘴皮子,宋德生也不甘落后,嗤之以鼻:“切,就你是正经猎人,我就是半路出家?山上寒气重,你再这么着下去,风湿关节炎变成老毛病,老了全是遭罪病。” 几个人一下子就想到陆家老爷子,得了严重的风湿关节炎,一道雨天膝盖骨疼得直抽抽,钻心的痛。这种毛病不致死,但落下一辈子病根治不好,还真是遭罪病。 几个人拌拌嘴,一路追到了天仓坑底。 李居安领着大虎仔细检查天仓坑底,还真发现了四个大大的掌印陷在雪地里。 按照掌印的形状看,是虎大王的可能性极大。而且大掌印绕着坑有好几圈,像是试图蹲守仓口,最后失了耐心开始用爪子刨出坑洞钻进仓口。 四人严阵以待,架枪端脸生怕虎大王忽然从仓口窜出来。一个最新的掌印,留在雪地仓口,掌印间有些许冰渣。 这掌印对于擅长码踪的猎人并不难分辨。只有山牲口长久的守在雪地里等,热乎乎的肉掌垫才会把雪捂化,雪水又凝成冰渣。 李居安观察了虎大王掌印的方向,是朝外的,然后一路腾跃快速没入林间消失不见,再想追踪可就难了。 他对孙为民说道:“刚才这头虎大王还真瞅了你们好久,寻思要不要追上去,后来还是追你们进林子了。” 孙为民和陆志强强壮镇定,心里更是害怕恐慌。他们忽然觉得人多很有安全感,身体也忍不住往李居安身边挤。好像只有多了李居安和宋德生两个人后,他们心里才有片刻的安心。 “真是虎大王?” “哪有那么大的山狸子嘛。” “还真是虎大王!得亏有二青在,拖了一阵,咱们又在岗上放了枪把虎大王惊跑,要不然怕是今儿个就要交代在这了。” 兴安岭好几年没有出现东北虎,华南虎。虎大王的爆发力,速度,敏捷能非常牛逼。雪地里的脚印一路往林间狂奔,大虎还要继续追,被李居安大声喝回来。 “大虎,回来!” 宋德生奇怪道:李哥,干嘛不追呐?” 李居安瞪着他,又气又好笑:“你瞅瞅就你们仨,这还能叫打围?还不如叫我单挑虎大王。” 他这回进山不是为了打围,是去牛背屯卫生所探望秦炮,只带了大虎一条狗。加上孙为民只带了两杆火枪,四条狗全军覆没。他和陆志强已经吓破了胆,端枪的手都哆嗦。宋德生又是个新手,这队伍想要去打在暗处的虎大王,天方夜谭。 天仓坑底已经没野兽了。四人合力把仓口刨大,将二青的尸体拖出来。 二青倒是死的没受累,被巨大的咬合力一口咬断颈喉,孙为民抱着爱犬的尸体眼眶通红,拳头也止不住攥紧。 李居安叹了口气,一边问宋德生他们队伍的情况,一边趁着孙为民和陆志强休整的时候,挡?子。 挡?子是一种捕猎方式。他寻思万一虎大王去而复返,所以设下个陷阱。 第94章 王国昌队伍的危机 他将边上中空的小杨树用斧头砍倒,每隔5到6步远,打上两根小碗粗的木桩。他约莫把两个木桩间距为1尺。他喊来宋德生在雪地里,抽出8股油丝绳在木桩上下套子。大树干上都有树节,约莫碗口粗,用套子结死。 他用白单线做套扣系在左右两根木桩上,把套扣张开。 宋德生看了看天气,有些发愁:“这狗天气,怕是天黑的快,还得来场大烟炮。” 李居安倒是不在意,说道:“大烟炮好啊,大雪以后,这里的雪可就没腰深喽。” 别说是虎大王,任何野兽觅食,想从这边过到?子那边,在没腰深的雪地里都过不去。他用白单线下套子,会惊吓到野兽不敢从这边套子过,所以只能绕。 野兽绕来绕去还是从套子边上钻,结果被套住。 这个下套法是南方的下套法。他很想知道长白山套子王的下套能有对路,所以特地趁着大烟炮来之前,想着去卫生所拜访老秦,瞅瞅老秦伤恢复地咋样。这不是赶巧了么,刚好遇上孙为民这群人。 宋德生在边上絮絮叨叨说起老秦队伍后来发生的事。 山狸子叼走老秦帽子后,王国昌领队进山。后来他们十七个人追踪山狸子追丢了,发现了一群马鹿。既然没打着山狸子,打一头公马鹿晚上刷刷鹿肉火锅也是香的。哪里知道这群马鹿已经被一群狼盯上。 狼包抄马鹿,听见枪声,到嘴的马鹿被猎人截胡,这个仇算是记下了。在兴安岭雪山里,一旦被狼结仇记下,还真么好果子吃。 宋德生喊道:“那群张三特么就跟了咱们一路,还趁机分散开咱们队伍,这不我落队了,要不是碰见你们总觉得有东西跟着我。” 大烟炮天快杀到,远处山顶传来枪响。 砰! 枪响不只一下,听起来出现激烈交火,但渐渐的交火声间隔越来越长,到后面只有拉长间隔的零星枪声。 李居安猛地一拍大腿,暗叫:坏了! 他大喊问孙为民和陆志强还有多少发子弹。 孙为民和陆志强手里的火枪,几乎是满弹夹。他们还带着好多子弹没有派上用场。宋德生手里的独头弹也是满的。再加上李居安手里的枪进山后还没放过一下。四个人手里的弹药足够。 “刚才是老式唧筒式的声音,是王国昌的枪声!他要没弹药了。” 牛背屯的老猎户王国昌用的是唧筒式猎枪,旧的很,声音也和寻常猎枪不同。 这么多天,王国昌那只队伍被狼群包围。猎户们常说狼最有耐心,猎狗的打狗围就是跟狼的包抄本事学来的。猎物跑了,狼追,消耗猎物体能。猎物反击,狼后退避开,保存实力准备下一场骚扰。 来来回回的骚扰,狼群打得就是体能拉锯战。等猎物体能消耗殆尽后,走上穷途末路,狼群刚好发动最后致命的一击,整个狼群的公狼扑上来撕咬猎物。对于猎人来说,弹药就是实力。现在弹药被消耗了三天,王国昌队伍里的弹药早就所剩无几,想要在冰天雪地里硬挺,还得对抗严寒和失温。 可以说,这是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折磨。 李居安检查了弹药,挡?子下套子后朝着枪声响起的山顶就赶。屯里猎户平日里斗嘴,但遇到关键时刻不带含糊的。众人一想到狼群正在围困牛背屯的老猎人,一个个提枪跟着李居安循着脚印跑上山。 这时候,王国昌一队人正在和狼群陷入胶着的较量。 队伍里有很多牛背屯的猎户,牛家兄弟牛江海和牛江河三天前追踪马鹿,对着马鹿来了一枪,直接把雄性马鹿爆头,让他们极有成就感。结果他们刚打完马鹿,就发现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是狼。 牛江河立马不乐意了,骂骂咧咧地架枪对准公狼:“混账张三,还敢从咱头上抢肉?干死你!” 他哥牛江海想要压下枪口,但晚了一步。牛江河扣动扳机就是一枪,子弹打中公狼的腿脚,其他狼听见枪声,迅速散开。 “甭说张三,就说虎大王也不许从我嘴里抢猎物。” 牛江河哈哈大笑,对准散开得到了狼群又是一枪,喊道:“咱退伍前可是神枪手,这下你们信不是我胡吹了吧。” 他枪法稳,但已经犯下了大错误,得罪了狼群。 狼群四散逃开,被打中腿脚的公狼也一瘸一拐跑走。牛江河自信满满要将打中的马鹿拖回去。 他哥劝他,甭管马鹿的事儿了,快下山调头回去吧,秦炮都不知道去哪,也没回个信。 但牛江河二十出头,这年少气盛的年纪最是傲气,天不怕地不怕。 “我打到的鹿,凭什么给狼留?我必须拿走哇,谁也不能抢。” 他仗着队伍里猎人多,心里半点也不虚,甩开大步地往马鹿倒下的林子走。 打马鹿的距离在100米开外。远了打不中,进了马鹿还没凑近就警惕地逃跑。他得跑出100米开外,才能抵达马鹿倒下的方位。 老猎人王国昌的声音在他身后喊:“先别过去!”他劝不动牛江河,只能跟着牛江海一块过去汇合。 在三个人即将靠近马路倒下方位的时候,那群狼再次出现。 近距离震响的狼吼叫,令人汗毛直竖,下意识鸡皮疙瘩全部炸开。七八头公狼冲着三个人就扑上来。 王国昌反应快,迅速扣动扳机。他用的是双管猎枪,近距离轰击劲道大,但两枪连发后就得换弹。他两发子弹打倒冲在前面的公狼,然后便是匆忙的取弹药。牛江海和牛江河使的是老式猎枪。三人打出六发子弹,好在狼群觉察到危险,开始避退。 牛江海一看狼群退了,抓起弟弟牛江河的胳膊就要赶紧走。但牛江河大喊:“我的鹿!我打到的鹿凭啥留给这群牲口?” 他不舍得空手走,偏偏就要拖着马鹿尸体一块走。 他哥急得扯住他耳朵,提着耳朵大吼:“你踏马清醒点!命重要还是那牲口重要?” 第95章 激战狼群!伤狼不能追 牛江海劝不动弟弟,眼看着弟弟拖好不容易狩猎到的马鹿,他只得跟着弟弟一道拖。他们还不知道,他们的这支队伍已经被狼群分成了两截。 老猎户王国昌陪着他们拖马鹿,遭遇七八头狼的伏击。他们大部队同样遭遇狼群的骚扰。炮头儿老秦离开队伍后,十七个猎户都有小团体,各自为战。有的猎户来自林场,有的来自牛背屯当地人,还有的是附近生产队家属屯里出的猎人。 小团体遭遇狼群被分散开,王国昌,牛江河和牛江海也被困在狼群伏击地里。 也就是这时候,宋德生和大部队走散的。 现在,王国昌领着牛家兄弟和狼群苦战了三天三夜,他们边打边跑,狼群也不正面冲,就跟在他们身后骚扰,将他们往山顶驱赶。 牛江河也发现不对劲:“这狼成精了嗷,还知道包抄咱们?山顶上有啥嘞,非把咱们赶上山?” “快败拖着这头鹿了,命还能有鹿重要?” 牛江河反倒是一屁股冲大石头上坐下来,乐呵呵笑道:“狼想围咱们,咱们可不能叫这群牲口称心如意。咱们吃咱们的。” 饿着肚子,也妹法和狼群游击战消耗呐。三人就想着干脆垫饱肚皮,熬过这一夜,第二天早上再和狼群继续消耗。 三人刚要生火切鹿肉火锅,就发现不对劲。 狼群明显记仇了,一见这仨还敢抢猎物吃,狼群中一头大公狼仰头发出低嗥,狼群如同得到命令般,朝着三人后方迅速接近。 三人架枪用子弹压制,但他们发现压制作用也不大,狼群狡诈的很。这轮接近不在强攻,而在消耗他们的弹药。狼群索性就围在石头下面,和他们耗着。 他们赶紧爬上大石头,居高临下压制着狼群,迫使狼群后退。 结果,他们就被困在山顶大石块群上,和狼群消耗了三天三夜,子弹也要消耗殆尽。 王国昌切开一片冻硬的马鹿肉,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花生递给牛江河。 “吃吧孩子,我牙口不好,出门带把花生,还真派上用场了,待会儿天还得黑,今晚还得熬。” 牛江河悔恨不已,默默结果花生米吃,为了抵御夜晚的寒冷失温,必须保持能量。 天又黑下来,第三天狼群还没退。黑夜中到处都是狼冒绿光的眼睛。 牛江河冷得厉害,三人冻得蜷缩一起,体力大幅度消耗。要是第四晚狼群还没走,他们或许真捱不过太久。 老猎人王国昌看了眼夜空叹了口气,哆嗦地嘴唇都发紫:“毛月亮要起风。大烟炮又要来了。” 三个猎人心中绝望。他们已经体能消耗严重,要是天再起白毛风,这是天要亡他们! 忽然,远处一声枪响。 三人精神振奋,喊道:“有人来救了!” 牛江海还以为是幻听,三人又听了会儿,确实又响起火枪声,他们毫不犹豫地将最后的子弹装进猎枪,开始和狼群激战。一来是逼退狼群,二来是告诉其他猎人他们的位置。 李居安提枪赶到,身后紧跟宋德生,孙为民和陆志强。 大虎跑在最前面,发出一声低吼吠叫,立马吸引住群狼注意力。 天色黑下来,对于猎人进攻不是好时机,但黑夜里狼群眼睛绿油油的就和电灯泡一样,给他带来一瞬间的机会。 李居安给莫辛纳甘猎枪一次上五发子弹,用坐姿射击,他强手侧的腿弯曲放到弱手侧的腿下,只有弱手侧的腿直起用以支持托枪射击。 砰! 黑夜中一声枪响,一只绿油油的眼睛脑后,喷出一团血雾。 他打一枪拉一下大栓,又是一枪。 砰! 火星在枪管口迸闪,他坐姿射击好处是可以持续开枪,而且以弱手侧的腿直起用来支持托枪射击,让开枪的手不累,右臂也不会受到震颤。 又一头狼发出惨叫。群狼受惊四散要逃开。 凭借直觉他知道狼群不会跑远。只要他停下开枪,狼群又会跟着缠上来,也不肯靠近。现在他距离狼群射程不远,就算打不死,也能打残。 他没有给狼群逃离的机会,打完一枪又拉一下大栓,对准受惊的狼群背影又是一枪。 他打一枪拉一下栓,接连对准狼群背后射击。 砰!砰!砰! 五发固定弹匣打完,他手上动作不停,撅开枪把,撅枪的同时,夹着的子弹被他塞进枪膛里,合枪,上脸,又是一枪。 他对准跑得最慢的狼扣动扳机,又是一声狼的凄厉哀嚎。狼吓了一跳,往起一窜。这下他看中了最后一头狼的确切位置,拉动大栓又是一枪。 砰! 狼被打中,受伤后蹿进树林里。 宋德生三个人赶上来一看。雪地里全是狼的血迹,一路延伸到树林里。 一头狼被当场穿头暴毙,身体硬挺挺躺下。 雪地上还留有碎肉和血肉模糊的血沫子。 宋德生哈哈大笑说道:“这下一头短尾巴,一头豁耳朵跑不了。李哥牛逼!神枪手呐。” 李居安轻拍了他后脑勺,笑骂他甭给人戴高帽。他喝停了大虎,不叫猎狗去追。因为这是猎户的经验,狼已经受伤就跑不了多远,如果跟过去,陷入狼群包围,会有风险。 李居安不想久留,他查看了王国昌三人的情况,将怀里的几口把饼子掰开递给三人,然后解自己的绑腿,两条绑腿全解下来后,给冻伤情况最严重的王国昌绑上。 三人虚弱又累。牛江海子弹消耗完了,只能拿着侵刀,手都在哆嗦,连那头被割肉的马鹿都切不动。 “走走,快下山去。” 骡子还是派上大用处。孙为民和陆志强赶紧砍木头做了简单的爬犁,让情况最严重的王国昌坐下来。一队人不敢耽搁,在冬天林区的晚上,连夜往山下赶。 地上都是雪,光线比较弱。 李居安只要稍微回头,就能看到远处有狼的身影。密密麻麻林区,到处都是树。他凭感觉知道狼就在后面,但看不清楚。 宋德生骂道:“这群张三,特么的阴魂不散,还真想把人往死里逼。” 他过去只听过狼的阴险狡诈,还有围猎的耐性极强,可以连着七天七夜不吃不喝,专门守着猎物围剿。现在他成了这头猎物,心里的火气猎猎窜出来。 王国昌嘴唇发紫颤抖,失温冻坏了,嘴里直喊“热”,开始哆哆嗦嗦脱羊皮袄子。 李居安心中暗叫不好。只有失温到一定程度的人,会感觉到炎热,开始做出不同寻常的动作,比如脱衣。他赶紧喝道:“王哥!袄子可不能脱。” 第96章 狼和小人一样,得志就猖狂 兴安岭的猎人,除了老钱,其他人不喜欢打狼。王国昌更是对养狼的秦炮,觉得费解。在兴安岭的猎人看来,狼可恶,还狡猾,十分难打。当地牛背屯许多猎人穷其一生,也只打过一两只狼,在林海雪原中和狼较劲,就是出力不讨好。 王国昌被李居安死死裹紧袄子,坚毅的脸也变得有些脆弱,他定了定神,赶紧哈着白气裹紧袄子说道:“说得对,咱可不能还不如后生呐。不能脱。” 李居安牵着骡子走过一个石桥。 陆志强忽然说有办法了:“怕个几把蛋!咱们钻石桥底下等狼过来呗。引狼出来就不用躲躲藏藏。”他还真打算点烟,一边抽烟,怀里抱着猎枪,一边等着狼过来。 宋德生一听也激动起来,热血冲上头,喊道:“可不就是比耐力的时候呗!狼肯定就跟咱们身后。” 谁都知道,身后狼群的距离也就是20米左右远,不会太远。 但他们不往前走,狼群就猫在林间不继续追,也不近身。只要他们走起来,狼群就这么不远不近地跟着。 哎,主打一个搞人心态。 队伍继续往前走,身后都能听见狼群走路时候,踩着雪地发出的“嘎吱嘎吱”脚步声,如同尾随的鬼魅,十分渗人。 孙为民和李居安沉默不语,牵着骡子继续赶路,也不回头。 牛江河也激动地愤怒喊:“老子都能闻到狼腥臭的味儿了!可不咋地,这么耗下去,狼扑过来可咋整。” 宋德生和陆志强比他更激动,喊道:“特么的不远不近膈应谁呢,谁还没点儿脾气了?” “操蛋的张三,恶心人挺能够的。” “干!干就完事儿了!” 三个人停下来,仔细听周围动静,这时候又听不到狼脚步声了。反倒是前面队伍的李居安,牛江海,和孙为民牵着骡子,带着重伤的王国昌越走越远。 陆志强还真的翻到石桥下面不走了。他用火药设置了一个陷阱。 宋德生瞧着陷阱,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他。 “要是咱们仨在雪地里也被狼逼进陷阱里了,可咋整?” 陆志强笑骂:“知道咱俩有啥差距不。” “啥差距?” “咱祖上全是猎户,我爷爷那是响当当的打狼好手,他曾单枪猎杀过乌苏里棕熊。那可是800多斤的大熊呐,用马爬犁拉回来的,全村谁不知道?我还能被一个山牲口逼进陷阱里?狼脑子比我还好使么?” “切,你就吹吧,你爷爷啥的,关你屁事,吹得好像你也敢和熊面对面似的。” 陆志强脸色一沉,被说中心事。他对上虎大王那一声低频吼,就直接吓得裤裆湿透,但没好意思叫人发现。 牛江河到底是年轻,身强力壮,哪怕在雪山里捱了三天三夜,吃了鹿肉和玉米饼子后又恢复了几成力气。他想到受了狼群的窝囊气,就越想越憋屈,非得叫狼群也尝尝他子弹的滋味儿。 他和陆志强一道设陷阱,还笑宋德生人怂胆也怂。 宋德生急道:“好歹也把李炮喊回来呐。” 牛江河不服,“李炮?他算哪门子炮头儿,年纪比我还小好些。” 狼小跑跟上来了,来的是两只公狼。 一只公狼尾巴短,还滴着血滴子,另一只公狼耳朵被打出个豁儿,同样滴着血滴子。一看就是两条负轻伤的狼。 陆志强屏息,用手指在唇边做了个禁声动作。领着两人缓缓后退。两只狼你躲我闪,试图继续骚扰。牛江河领教过这两只狼的鬼把戏,不过还是消耗他们子弹,所以他贸然开枪。 前面就是火药陷阱,只要狼踩进陷阱里,雷就会炸开。忽然短尾巴在假装下石桥的时候,一个跟头栽倒在雪地里,牛江河见状,机会来了,扣动扳机就是一枪。 砰! 短尾巴狼受惊发出惨叫,一瘸一拐地朝着沟底石塘跑去。另一条豁耳朵狼同样夹着尾巴,害怕地跑。 牛江河惊喜,咧开嘴笑道:“杂艹的!两个牲口总算怕了!” 他见状不过是两只受伤的狼而已,还跑得很吃力,还保持在他的有效射程内,让他非常精细。此仇不报,他不姓牛!就是给牛背屯猎户丢人! 他不甘心,也顾不得身后陆志强和宋德生的喊叫,他提枪就加快追赶速度。宋德生和陆志强生怕他有危险,提枪赶来。 短尾巴狼一瘸一拐,在大雪覆盖的石窟前纵身窜过。 三人跟着一前一后的跑,哪里见到积雪覆盖的石窟。三人前后追赶,呼一声,踩空了积雪坠入了石窟之内。 三人下落的瞬间后悔,才知道上了老当。这洞底有5米深,牛江河摔下来直接扭到脚脖子,宋德生和陆志强接连掉下来,在他身上压得肚肠都能挤出来。 三人陷落的同时,才知道坏了!洞中有一堆白色的骨骼,应该是野兽误陷后死亡。这窟太高,极难爬出去。 特么的张三成精,还懂的下套弄陷阱? 最后悔的人是宋德生。他刚问过,如果狼下套,他们咋整。结果现在就碰上狼下的套。 兴安岭的狼很多,但打狼的猎户很少,因为不值当。这群狼的活动范围在牛背屯和李家屯之间,经常碰见领着猎头进山打围的猎人。 这支狼在埋伏的时候,忽然想到秋天的时候,狼群曾把一群马鹿赶进石塘。好巧不巧,一只野马鹿坠入石窟里。但鹿掉进去了,狼也捞不着,只能馋得干瞪眼。所以狼群就记得这片石窟,能进不能出。碰上痛恨的猎人,就能骗猎人落进狭长石缝的石窟。 宋德生暗叫坏了,猛地一拍大腿就骂牛江河:“你特马就是个祸害精!先害了你哥和王叔,回头还来嚯嚯咱们。” 牛江河扭到脚脖子,痛得冷汗直流,但还有力气还嘴,大骂:“败怪在老子身上!还不是你们出的主意,什么弄个陷阱弄个坐地雷。不然能有这么多事么。” 陆志强怒得脸红脖子粗,骂道:“还怨我喽?特么的要不是你逼逼赖赖说李居安什么李炮怂,不敢和狼对着干,我能弄个坐地雷么!” 洞口外,短尾巴和豁耳朵两条狼死守洞口,想困死猎人。还趴在石窟上,放肆的嚎叫,又是嘲讽又是阴阳,把三个人气得够呛。 宋德生对空就放了两枪,骂道:“狼特么和小人一样,得志就猖狂。等我李哥来,非恁死你们!” 第97章 你特么给哥滚过来!哥跪下求你了 牛江河仨急得不行。他架枪仰头,想要对着石窟口就是一枪,把在窟口转悠的豁耳朵狼打下来,出肚子里这口鸟气。 但这两头伤狼狡猾的人,头稍露即逝,都不给他开枪的机会。 宋德生仰天又放了好几枪,想要凭借枪声告诉李居安他们的具体位置。牛江河骂道:“还费这事干啥?我带了三角钩,直接爬上去。” 他解下腰上的绳索,作为牛背屯猎户都有带三角钩的救命索,可以用来攀岩爬树。他仰头将锚钩抛出,想要锚钩抓住树干或者石窟口,但都失败滑落下来。他累得够呛,终于把锚钩往上猛甩,抓紧树根。 但两头伤狼精的很,盯着他看知道锚钩能救命,直接把锚钩后面连接的麻绳咬断。 仨人看着被咬断掉下来的麻绳,心如死灰。牛江河脸色难看的都能哭出来。 忽然,洞窟口一阵脚步,听起来还真是一个猎人的脚步,仔细听,还能听见猎狗的脚踩进雪地发出的“嘎吱”声。 陆志强大喜:“李居安!孙为民!你们可真是我亲哥!可算找过来了!” 洞窟口的脚步去了又走,听起来走远了。 宋德生眼珠一转,惊喜喊道:“是李哥!李哥领着大虎过来喽。” 李居安刚才一转头,发现队伍里仨人不见,听见枪声知道仨人遇到了危险。他让孙为民,牛江海牵着骡子先带伤员王国昌下山,独自提枪领着大虎来救人。 他心中也忐忑。 对上是一群狼,而且耐性极好,狡猾有埋伏。他想要从狼群嘴里救人,还真不容易。稍有个不慎,被狼群围攻了,怕是也得和王国昌一样被困在雪山。 李居安的脚步声近了,又折返渐行渐远,在石窟口附近就是不接近,把牛江河急得够呛。 短尾巴和豁耳朵狼警惕地发现他,见他没有攻击的意思,又继续耐心地埋伏这群石窟底下的猎物。 狼很有耐心,在石窟口频频探头,像是在嘲讽和怪笑。 牛江河越想越气,嗷啷一嗓子吼:“李居安!你给我站那听见没!” 李居安正在远处观察地形,和两头伤狼,听见喊声也说道:“嘎哈呀。” 牛江河瞪圆眼珠子,一听李居安真在那,内心更是窝火,满脸怒容:“你特么快过来,别逼大哥我求你嗷!” 他看见石窟口两头门神样的狼就发怵,用最硬气的语气说最怂的话, 李居安架枪慢吞吞瞄准短尾巴狼,说道:“你求我也没用,我也没本事把你弄出来。” 牛江河委屈的眼泪都能掉出来,他是真后悔嘎哈要着了狼的道,去踩一个石窟陷阱。 李居安也不开枪,用坐姿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威胁两头伤狼。短尾巴狼身上都是血腥,饥饿的豁耳朵狼饥饿难耐,不停地对石窟嚎叫,但又被他持枪比着头,想要逃跑又不甘心跑路,只能来回走位,一边仰头嚎叫,警惕地盯着李居安的方向看。 他乐了:“牲口别急,多嚎两嗓子,我绝对不打你。” 李居安威胁豁耳朵狼仰头发出狼嗥,吸引更多狼汇聚过来。下山的一路,狼群执着地没放弃围猎他,与其给狼群机会围猎,不如他把狼群吸引过来,围着石窟陷阱来个正面进攻。 豁耳朵狼还在仰头发出低嗥。 这伤狼被李居安打怕了,先是被百米穿了耳朵,又眼看着同伴被爆了尾巴,非常忌惮李居安手里的猎枪。只能大声嚎叫,呼唤狼群来吓唬走李居安。 牛江河吼了一嗓子:“李炮儿!咱们都入宝山不能空手而归,你来都来了,打个大的!把这两头都收了去。” 李居安不为所动,说道:“你特么以为打猎和钓鱼一样,瘾还大?你激将谁呢。” 他偏不开枪,把牛江河急得团团转,怒气上头,也小牛犊子似的嗷嗷喊:“李居安!你特么给哥滚过来!哥跪下求你了!” 宋德生和陆志强相视一眼,差点笑喷。 他们看李居安逗人,也知道他肯定是有了主意。 李居安瞄见石桥底下的火药陷阱,那是陆志强之前埋的。陆家祖上是打猎世家,每个人都有猎枪,腰系一条插满黄澄澄子弹的弹带。陆家老爷子过去天天斜跨一支双筒猎枪,研究火药对枪砂的推力,怎么改装猎枪。 后来,陆家老爷子将薄毡子用于火药垫片,射击后,毡片无法被火药全部炸碎,就会推动全部枪砂沿枪管方向前进。这样猎枪的威力大大提升。陆志强看多了后,把陆家的火药垫带了出来。他带的还不是一整块火药垫,而是陆家老爷子之前的薄款羊毛毡子,包了火药垫片,做成土地雷。 陆志强带来的土地雷有多少威力,李居安也不知道,他估摸着陆志强自个儿都没试过。 现在狼群就在附近围拢过来,他必须借助石桥的地形和陆志强的土地雷,拼上一拼。一来,能将狼群吸引过来,和三人的火力一块围攻,二来也把狼群从王国昌那引开,给伤员王国昌下山的时间。 豁耳朵公狼持续不断仰头低嗥,那狡猾鸡贼的眼神,盯着李居安方向瞟,像是在嘲弄他。 远处林间出现大量狼群的阴影,此起彼伏的狼嗥正在回应接近。 石窟底下牛江河脸色一变,宋德生吓得赶紧站在陆志强身后。 “坏喽坏喽,那么多狼!” 狼嗥声音很低沉,给人很强的精神压迫感。尤其是第一次听见那么多狼一同嚎叫,这份压力和恐惧,让他们内心发怵。 宋德生喊道:“李哥!你上面咋样了?” 李居安紧盯住逐渐靠近的大规模狼群,夜色中全是绿油油的眼睛,和绿色鬼火似的。他大虎背靠着缓缓朝石桥边的沟塘子石堆移动,苦笑说道:“你们不是寻思想上来么,我和你们换呗。” 牛江河嘴还是硬的,喊道:“换就换!哥这就爬上来!” 他嘴上这么说,但听见石窟上面凄厉接近的狼嗥,汗毛一根根竖起,攥紧枪杆,心跳如同擂鼓! 哪怕是富有经验的老猎人,在雪山遇上这么大规模狼群,说不慌都是假的。他们又是初出茅庐的新手,哪怕是蹲在5米石窟底下,也吓得心跳提到嗓子眼。 第98章 激战群狼! 李居安吹了两声呼哨,喊上大虎,他将腰间扣着的三角钩救命索丢在地上。好狗上道,大虎一眼瞅见三角钩索,就叼起来往石窟口边的树根跑。 短尾巴和豁耳朵公狼扑上来对准大虎就要撕咬。 李居安转身对准80米开外的豁耳朵狼就是一枪。 砰! 火焰从枪口爆闪,弹壳抛出,枪身上抬。他开火后跟着向后顿了一下,也不看战果如何,“咔”拉一下大栓,瞄准另一头短尾巴狼迅速再开火。 砰! 又是一枪,枪抛壳,伴随巨大的后座力,他身体一顿后,眼睛眯起,棕色瞳孔闪出凶光,快速跑向石窟口拉近距离。 豁耳朵倒地,满地都是鲜血,四肢还在僵硬抽搐,一枪被爆头,头另一边被轰出一个大眼,脑浆从大眼里流出来。 另一只短尾巴刚听见动静后转身就跑,子弹从后背打进去,鲜血滴了一路。重伤的狼不用追,活不久。 大虎已经叼着三角钩索,挂上树根,麻绳垂下来一截,垂着挂进石窟中。 陆志强惊喜喊道:“好狗!” 他背着火枪,扯了扯麻绳用力踩着石窟边沿就往上爬。紧接着是宋德生,他刚要爬上去,结果被牛江河踩着肩往上蹬脚,叫他气得破口大骂。 牛江河喊道:“多谢兄弟的子弹!瞧哥不恁死这群畜生!” 三人爬上石窟口,发现李居安正用坐姿射击。20多头狼已经冲向石桥,最为首的一头狼已经几乎踩上火药垫羊毛毡子。 李居安强手侧的腿弯曲放到弱手侧的腿下,弱手侧的腿直起托枪对准火药垫羊毛毡子就射击。 砰! 精准的一枪,打爆火药垫羊毛毡子。枪响后,羊毛毡子瞬间被击中,但什么都没发生。 李居安大骂转身就后撤:“陆志强!你个坑爹玩应儿。” 紧接着,羊毛毡子里的火药被点燃,顷刻间发出爆炸巨响,把距离最近的头狼炸得七零八落。后面的狼群惊得转身就要跑。但石桥位置只有一条路能往上爬,二十多头狼互相拥挤着,一时间竟然谁都没能爬上去。 在气浪推力下,李居安整个人被推得往前重重一个飞扑,摔进雪地里。 陆志强哈哈大笑,激动地架枪对准石桥边更多的羊毛毡子,喊道:“瞧见了吧!咱们陆家改装坐地雷,这叫啥,叫地雷套子!” 他扛着火枪站在距离石桥十步外,装填好枪药与弹丸后,点燃火绳对着石桥底下的其他羊毛毡就是打。 轰! 一下又一下火药爆炸的巨响,空气里弥漫开的硝烟味,把狼群轰了个正着。七八头跑得慢的狼,困在石桥底下,被炸了个血肉模糊,不知道哪头狼的血肉残块飞起来,重重跌落在地上。还有一截肠子掉进石塘里弹了弹。 狼群哀嚎,让猎人们热血沸腾,血压噌的涌上头,脑瓜子嗡嗡的,恨不得把枪托子砸掉,抄起侵刀就肉搏上。 宋德生架枪,用尽全部力气大吼:“兄弟们!干这群牲口丫的!” 四人以树根为据点架枪,暴戾气灌顶,双目血厉,眼光如看死物般,狠狠盯住溃逃不及的狼群。在一声声枪响中,他们肾上腺素飙升,内心酣畅淋漓的快感,让一下下枪响更迅猛如雷。 砰!砰!砰! 子弹破风,闪电般对准狼群溃逃的后背冲击。哪怕是最狡猾阴险的野狼,也受不住满地火药,和四杆猎枪的暴怒反击。 轰! 满地全是硝烟味,刺激的气味令人振奋,想要猎杀更多。 李居安锥子般凶狠的目光飕飕飞来,精准激射在一头试图逃跑的狼头颅上。他将弹夹枪打完,迅速地右手将枪把子往下一撅,捏着里面空的子弹壳拽出来,在把手心里攥的一把子弹塞进枪膛,“咔”利落合枪。 他顶着夜色,稳定心神瞄准逃跑的公狼,屏住呼吸,扣动扳机。 砰! 黑夜中枪声震荡,惊落林间大量积雪,公狼后腰挨了一枪,整个后臀带着两条后腿全都向旁一歪,但公狼还想两个前腿往前撑,却发现后半个身子不好使,撑不起来。大虎扑上去就是撕咬。 李居安没有呵退大虎,也没有硬把狗从狼身上拽下来,为的就是不让大虎接受错误信息。要是这时候叫大虎退下,猎狗就会认为主人意思是开枪后不能再咬。 大虎和重伤的狼互搏,被咬出轻伤。李居安上前用侵刀狠狠扎进公狼耳后头颅,用力扎进去结果公狼的命。大虎伤口不重,过了会儿不再流血,他就暂时不去管它。得让猎狗记住这种和掠食者猎物互搏的感觉,能增强猎狗血性和杀气。 最后一声枪响过后,整个林间安静下来。 夜色昏暗,雪白的雪地里翻出腥红的血,七八头狼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在石桥下,石桥边,树根后。 激烈刺激的枪击过后,每个人频频喘着粗气,几个人相视露出笑容。 牛江河哈哈大笑:“这俩憋羊艹的缺德玩应!还特么想绕后偷袭我,哥直接上去两枪崩烂它脑壳!” 李居安眯着眼道:“刚谁要跪着求人的?” 牛江河一愣:“啥意思?你七仙女跳皮筋儿,净扯几把蛋呗。” 宋德生和陆志强给了他一脖溜子,痛得他直捂住脖子叫唤:“你俩打我嘎哈?” 宋德生笑骂:“你特么刚说啥呢,我看你是皮子紧,嘴咋那么欠呢,要是李哥今儿个不来,你还在石窟底下蹬腿滑溜往上使劲爬呢。” 牛江河也是个爽快人,他一看李居安大老远来救人,不只是救了王国昌和他哥牛江海,还把他也救了第二次,喊道:“李炮儿!来咱院里吃饭呗。咱家蔬菜不够,那肉是妥妥的管够!都来嗷!都过来吃饭的,不来就是不给我牛某面子!” 他将怀里藏着的最后一小块玉米饼子,整个都递到李居安面前,郑重地喊道:“以后,李炮儿就是我牛江河的救命恩人。有我一口饭,就少不了李炮儿一口,尽管跟着我吃香喝辣的!” 几个人哈哈大笑,结伴下山去。 东北林区牛背屯大雪封山。 牛背屯的屯亲们起来炕就开始扫雪,生活简单但是特有意思。 李居安三人跟着牛江河来到牛背屯,发现王国昌已经被卫生所担架接走了,牛江海和孙为民身上有轻伤,问了才知道下山沿路受到零星几头孤狼的骚扰。 好在狼群大部队被李居安吸引走,才没有造成更大的冲突。 牛江河亲自领着兄弟卸猪,他大吼一声:“今儿个救命恩人李炮来屯里,咱杀头猪摆桌席!” 牛背屯屯亲们热热闹闹,气氛一下子热乎起来。 第99章 杀猪菜张罗起来 牛家兄弟十分热情爽利,还没到过年就杀猪摆宴席,还特地请了杀猪匠。 屯里杀猪匠手持杀猪刀,从猪的脖子下方朝心脏捅进去,迅速拔出刀来,猪血开闸般涌出。牛家姑嫂赶紧用盆接住猪血,然后就是开膛破肚,开水烫猪,刮猪毛。 杀猪匠的卸猪手艺那是一绝,卸猪肉都卸出艺术感。李居安站在边上瞧着,他侵刀迅速切下,猪肉和骨头就分成一小块一小块,都不用斧头。骨头缝直接用刀挑开。猪头最难卸,速度够快,三两下,猪头就被卸下来。 牛江河笑骂:“得亏舍得出这笔钱,要不然就咱玩命抡大斧的架势,斧子都抡出火星子喽,猪头还没卸下来。” 围观的屯亲们哈哈大笑。 牛家大娘领着媳妇儿们把一大桌杀猪菜备齐活儿了。 萝卜炖猪肉,猪油炒土豆丝,蘸酱菜,炖大骨头,大酱烧排骨,五花肉炖酸菜,炒里脊肉,酸甜口的凉拌粉条白菜心……牛家和普通屯亲一样,冬天整不到新鲜蔬菜,全靠萝卜白菜土豆过冬。但牛家作为猎户,多整了点山珍干货,姑嫂还在自家发了些豆芽。 牛江河大声吆喝:“李炮儿带咱打狼!今儿个李炮来咱屯里坐,都拿家伙事儿来整几桌的!” 这年代就是这样,一家请客吃席,需要人帮忙打下手。来帮忙不能白帮呐,得上桌吃一顿。牛家筷子管够,都是自家削木头做的,但碗盘不够,所以挨家挨户凑。好几家来凑桌椅板凳,来帮忙的屯亲手里挎着筐,筐里装盘子,碗和盆,带着吃饭的家伙事儿进院子大棚。 牛江海去打酒,他挑了五十二度纯的五粮酒打。 李居安坐上位,边上是孙为民,陆志强和宋德生。牛江海对牛江河说道:“先吃点,一会儿你准备准备,待会敬李炮一个。” 牛江河早等不急了,喊道:“哎妈呀那还等啥。李哥!我敬你一杯!” 李居安正在揭玉米饼子。他夹了大酱烧排骨,塞嘴里嚼,再揭下来一块玉米饼子,和大肉一块吃。玉米饼子在大铁锅壁沿儿烘烤下,酥脆焦黄,再塞嘴里和烧排骨一起吃,咬起来咯吱咯吱的,那小味儿挠挠的真是美哉。 他抬头一看,牛江河来敬酒。牛家兄弟这次在狼群面前吃了大亏,耍起驴脾气,现在他们真心谢他,他推辞反倒是不美了。 他端起粮食小烧酒,碰杯喊道:“还等啥,来走着!” 宋德生不干了:“我也打狼了,咋不敬我呢?” 陆志强笑骂:“你特么就呆坑里猫冬了,臭不要脸的,还敬你?快滚犊子吧。” 一群人大笑起来。 天寒地冻的兴安岭屯里,杀猪大席热气腾腾,气氛其乐融融。 李居安滋喽一口酒,吧嗒一口大肉硬菜,再掰开主食白面酸菜馅大包子。这包子可香的很,露出里面透着猪油的酸菜,荤油的香味儿隔着老远就闻到了。他大口咬下去,感觉到包子的皮被肉汁浸透,他吃得满嘴流油,口腔里满满的都是荤鲜的鲜香,彻底吃美了。 牛江河已经喝到腿脚打颤,他喝急了容易上头,还使劲给李居安劝酒。 一来二去,李居安也喝多了。 “李哥,你就说说,谁家能吃得起咱这席面?可不就是上档次么。要我说,你这兄弟我交定了。” “要我说,这桌菜还不够,咱就得把打到的狼肉都带下山。叫狼群掏人!咱们也尝尝狼肉啥滋味!” 李居安也伸着大舌头,含糊说道:“这天还进山呐?那么多狼,得喊多少人才能拉下来。” 牛江河又倒了一杯粮食小烧酒,涨得醉脸通红,舌头打结喊道:“打狼得打命门,咱们辛苦打下的狼,可不能便宜别人。我这就去山里把狼肉都带下来。” 他被牛江海拉住,才笑嘻嘻说道:“急眼了哥,逗你们玩儿的。张哥队伍还在山里头呢,我给他在树根标记留信儿了,放心,狼肉能被带下山。” 这次炮头儿老秦领进山的队伍有17名猎人。只有老秦和王国昌受重伤进卫生所。当地张猎户和王国昌走散,牛家兄弟放枪留标记。果然在傍晚时候,张猎户那只队伍牵着大牲口,不紧不慢地将狼尸体运下山。 按照分股划钱,这些猎人也出力,也能获得大牲口分股的一份。 这次打狼后,处理狼肉,牛背屯亲们也出了力。 村里邻里之间只要平常关系不坏,宰猪都会分肉,水稻收了,花生收了也会分些。白吃谁也过意不去,总会帮别人打打下手。这次大批狼肉需要处理,每家去一个人,帮忙剥狼皮,卸狼肉。这样临过年一个月起码吃上好几顿大荤硬菜。 李居安从卫生所看完秦炮回来后,发现牛家大姑领着一个姑娘,正在给狼脂焅油。这样焅出来的油,够全家吃一个月的。 姑娘年纪不大,穿着花布棉袄,胳膊套着套袖,相貌姣好,正在学着焅油,边上大锅里咕咕烧热水。牛家大姑瞧见李居安来了,就张罗起来,热情喊道:“李炮儿,炕边去暖暖手。小芳,去把你哥上次打来的傻半斤拿过来给李炮送过去。” 姑娘乖巧应了声,还真拿来一个没多少肉的傻半斤。这玩应儿他经常吃,肉不多,但能凑一盘菜。 他婉拒了两次推脱不掉,只得先放一边。牛家大姑笑盈盈地问他几岁,相亲了没。等姑娘甩着大麻花辫去院里拿鸡蛋,她才正色说道: “小李,别怪姑多嘴,你这把年纪也该相亲了。姑娘家啊,就得勤快能干是不,才好张罗家里。我家大侄女啊,和你年纪合适,我瞧着性子脾气也投。” 她还没说完,李居安就明白了。敢情这是热情的姑嫂瞧他没结婚,过来介绍对象来了。 他只好说道:“多谢多谢,不用介绍。” 牛家大姑一眼就瞧明白:“哎哟这是有心上人了啊。”她又絮絮叨叨,念着哪家姑娘这么好福气,能被这么年轻能干的小伙儿瞧中。好小伙儿还真是不流通,慢了都介绍不到。 小芳埋着头,提着一篮子笨鸡蛋进门,还挎着一筐野山菜。 这年头鸡蛋都不便宜,平均一个1毛2,在山里能换粮食当钱使,能算是个硬通货。 冬天蔬菜不好储藏,牛家屯的人爱在秋天采野菜,一筐刺老芽,老山芹,雪里蕻,猫爪子,放在菜窖里储存,还有的人家爱清洗晒干,腌咸菜。冬天包馅就靠野菜。 小芳扭扭捏捏,低着头看着脚尖,很是害羞说道:“李家哥哥,拿回去包菜饺子呗。” 第100章 长白山套子王咋玩儿的鹰 李居安爽朗一笑,将分来的马鹿肉用侵刀切开一块,递过去,说道:“狼肉焅的油没鹿油香,拿去焅油。” 马鹿肉是牛家兄弟分给他的,为了答谢他的援救。这头马鹿被他们吃了几天,剩下的后腿肉还有好些。他切了肚皮腹下的肉递过去,让牛小芳脸色通红,眼里止不住的都是欣喜。 “多谢李家哥哥。” 姑娘还挺容易害羞,垂下眼帘转身羞答答地走。 牛家大姑瞧见后心里也明白了大半,对他挤挤眼说道:“小伙儿,咱家小芳人美又勤快,是个踏实过日子的人,再寻思寻思呗。” 他在牛背屯这么一逗留,几天里已经有好些姑嫂前来介绍对象,让他哭笑不得。 孙为民看得心里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儿。 陆志强也摸不着头脑,看得眼里全是羡慕:“李居安过去多混账呐,甭说姑娘家了,狗都嫌。咋就三十年风水轮流转了?” 两人还想和牛背屯姑嫂们答话,李居安不要介绍相亲对象,他们需要啊。结果姑嫂们大大咧咧笑道,叫他们多回去收拾收拾利索再出来。两人听得一肚皮憋屈,也不明白啥意思。 论长相,他们也不差呐。论打猎的本事,李居安还是半途出家,凭啥他俩猎户世家就比不过李居安了? 两人酸驴脾气倔起来,都不和李居安说话,自顾自分了狼肉打算回李家屯,憋了一肚皮的气。但两人走出屯口不远,天寒地冻地要抄近道进山,眼睫毛就被哈出的热气凝成的霜冻结在一起,皮帽子外露出的脸皮冻得疼。 两人相视一眼,都有些嫌弃对方。 “一会儿大烟炮就要来,能回得去么。” “回不去也得回呐,要不然留在牛背屯听这群娘们吹李居安?受得了这口气?” 他们天天听着一群姑嫂夸李居安,还给他介绍对象,心里就很挣扎。他们明明在李家屯,口碑比李居安强,家里也比李家强,凭什么她们就夸他? 反观李居安,倒是和一个悠哉悠哉的人似的,这些夸奖他照单全收,一点都不客气。凭啥呀。 远处雪地很安静,越是死寂的雪地越是令人胆寒发憷。 孙为民忽然想到:“虎大王万一出来咋整?” 两人一想到很可能会出现的虎大王,脖子根汗毛都一根根竖起来,没人敢跨进山一步。两人结伴进山打猎,结果回去返程的时候,胆小的没李居安不行,非要李居安跟着一道回去。 李居安可不能答应啊,他还寻思再多看老秦几天再走。 孙为民也豁出去了,从兜里哆哆嗦嗦拿出私藏的宝贝,一整包大前门。 大前门3毛5,石林烟3毛7,勇士烟价格是1毛3,兴安岭一般人可抽不起整包,只能散买。家里有媳妇儿的汉子,得藏上百块私房钱,才能抽得起,回家被媳妇儿发现,还不敢说买的,得说是旁人给的。 李居安收了一包大前门,抬起手又招了招。 孙为民惊瞪大眼:“还要?你够贪的。” 李居安也是奇了,说道:“想啥呢,又不是我自个留的。你想叫我一道进山回去,你不敢,就我敢嗷?” “你踏马不敢?忽悠谁呢,还不是想多讹几包烟。” “不信就不信呗,反正我等白毛风过了再走。” 孙为民气的猛地一拍大腿,也跟着他蹲在卫生所台阶上:“就特么栽进你小子手里了。早知道这包也不给你。” 李居安收了烟,还真不是自个留着抽。他起身进了卫生所,先去看了看王国昌的情况,又去老秦病床前说了话。 老秦的伤势已经好了许多,但伤筋动骨百天,哪里是那么容易好的。就连护士长都夸他意志力强,缝针闷声不吭一句的。 李居安瞧了眼漂亮的护士长女同志,相貌姣好,皮肤还白。呵,老秦能矫情地喊一句疼才是奇了怪了。 漂亮护士长又来换药,李居安很有兴致地站在边上,瞧老秦装模作样。 “这位同志,该拆线换药了。” 老秦先是默不作声地抬起腰,任由护士女同志们翻动身体,然后板着一张严肃的脸,瞪圆虎目,浑身板板正正硬挺的和什么一样。 拆线速度很快,用剪子剪断缝合线头,用镊子将线抽出来。漂亮小护士们围在病床边,老秦是弯腰姿势,还板着一张严肃的脸在装。 李居安扫过老秦异常高傲的某处,和故意弯成虾米的腰,笑喊道:“秦炮,你为啥被叫炮头儿来着?别藏啊。” 护士女同志们专心致志埋头拆线,还没听明白,老秦瞪眼制止他,呵斥:“说啥玩应了,快别搁这带着,外头忙活忙活去。” 他呵斥李居安走,李居安偏偏就是不走,就是要瞧他乐子,笑道:“咋了哥,生怕我把你秘密说秃噜嘴呗。” 老秦使劲瞪眼,挤眉弄眼呵斥他别乱说话。身边漂亮女护士长的凑近,带来一阵香风,让他老脸涨得更红,腰也弯得更低。 “这位同志,是哪里不舒服吗。” 老秦憋着弯腰还没搭话,李居安说道:“护士同志,这位可是长白山套子王秦哥。他别的不爱玩儿,就爱玩套子和鹰。” 这下年长的漂亮护士长都脸色一沉。 老秦惊得眼神都紧张起来。你小子特么是真敢说混账话,不怕被拉走判你个流氓罪? 李居安一点都不慌,淡定地继续给老秦套话,问道:“秦哥,这就是你不地道了嗷。上周刚说要把套子教我,搁回头给你送卫生所来,病好就不认这话了。今儿个你非得把套子教我,还得教我长白山人咋玩儿的鹰。” 漂亮小护士们抿嘴咯咯笑。 一群护士女同志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和护士长说着话,还时不时拿眼睛看李居安。 护士长也很羞愤。原来这年轻人说的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说着猎户的行话。她想想也是,猎户对下套都很感兴趣,猎鹰也是猎户的左膀右臂。一个年轻猎户,想知道咋玩套子,咋玩儿鹰,这不是很正常么。 漂亮护士长正了正神情,对李居安笑盈盈说道:“我也听听呗,我也想知道你们咋玩儿的鹰。” 第101章 林场打标本的活儿,油水丰厚 李居安瞅着老秦直笑,倒是老秦恨得咬牙切齿,瞪着眼睛瞅他。 老秦好面子,那么多漂亮女同志围在边上,他也乐得多说两句,让漂亮护士们听个满足。 他从长白山流行的套捕钢丝,说到钢丝在绑孔中自由滑动,做成的捕猎活套,再到活套大小,怎么放置。 李居安听得仔细,到了关键地方,还从布兜子里掏出铁丝叫他做个示范。 老秦脸色一板,不乐意了:“就你这铁丝圈,哪能和钢丝套比?钢丝绳里头有黄油,比铁丝强很多。你得多烧烧,先把黄油烧没,然后扔土里搓个四五次,就能做活套去套野猪,狍子,黄羊。要是运气好,黑瞎子,熊罴,虎大王也能试一试。” 黑瞎子是黑熊,熊罴是棕熊,虎大王就是东北虎。 老秦眨了眨眼,满眼油滑。李居安猛地站起来骂道:“好你个老秦,说话还说一半留一半儿呐,忽悠谁。活套要是能捉到熊,我跟你姓成不。” 老秦也心虚,嘴还是硬气的,说道:“捉不着熊那是你自个经验不到,怪我做啥。我该教的都教你了,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李居安这就不乐意听,长白山套子王的经验,肯定不只是这么写皮毛表面功夫,他肯定有别人不知道的本事,才能不背猎枪,不用帮狗,只用套子就将猎物拿下。 他抬起眼,18岁的脸干净清爽,笑容满是少年气,带着可怜劲缠着护士长:“漂亮姐姐,秦哥哄着咱们呐,嘴里没一句老实话。” 护士长被逗乐了,帮着李居安说话:“秦炮你就说道说道呗,孩子想听。” 老秦狠狠瞪了李居安一眼,责怪他狡猾,他只好耐着性子将活套对大型牲口的经验,一点点说出来。还提了一嘴熬鹰。 “咱们山里打狗围,用鹰的人很少。你要是有心,立冬以后翻山越岭去牧护关那边买鹰。那边有专门捉鹰的把式,年年都会捕捉小鹰拿来卖。” 鹰从鹰把式那买回来后,第一步就是每日每夜的熬鹰,熬瘦了就给甜头喂点肉,只要它只要开口吃了,它就输了。 小黄鹰控制体重不能超过1.8市斤,苍鹰不能超过3.2市斤,否则它们就会抓不住猎物。鹰把式只有训练饥饿的鹰,饿鹰才能扑食。如果养鹰超重,也不能饿着不给吃,得给鹰“下轴”。 “下轴”就是,用泡过凉水的肥肉,裹着薄薄一层旧棉花给鹰吃。这玩意儿鹰吃了就会拉金黄色的肠道油脂,快速瘦下来。 小黄鹰可以捕捉野兔、野鸡。苍鹰可以捕捉狐狸、黄羊。有了鹰的助力,猎户捕猎效率极高。 老秦瞅李居安听得认真,好笑道:“你小子连帮狗都没有一头,还想着玩儿鹰?鹰贵的很,一只小黄鹰需要400块,一只小苍鹰,你从鹰把式那买回来,需要800块。你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去多买几条帮狗,好接林场打标本的活儿。” 李居安怔了怔,问道:“林场领导要人帮着打标本?” 在兴安岭的林场,打标本很常见。 因为林场领导需要去城里开会,很多人情需要迎来送往,送出些山区的野味尝尝。城里人缺油水,最爱尝山里送出来的新鲜野味。但林场领导不可能亲自打猎,只能找远近闻名的炮手去打野味。 这个活儿是个好差事,能捞一笔油水。很多林场里的工作的人,都拍着胸脯想要被选上去打标本。因为领导会放一个月的带薪假,这一个月打猎还能照常发薪水,还有领导给的打标本钱,怎么算都划算的不行。而且领导一般还会配56半自动步枪,子弹也给配上。多余的子弹还能自个儿留着。 但林场的人个个都是人精,要是领导给了一个月的假去打标本,他们绝对不可能第1,2天打完猎物就交给领导,没这么实诚的人,他们哪怕先打好猎物,开膛放血后,也得埋进大雪里冻着,硬拖到最后一天才交上去。所以交被冻起来的猎物又叫做打标本。 老秦瞧着他认真的模样,嗤之以鼻笑道:“打标本不是谁都能去的。林场的陈领导要的是炮头儿,有名的炮头。就连林场保卫科的老张,陈领导都瞧不上。就算你小李炮名字进陈领导耳朵里,就你手里一条狗,帮狗一条都没有,凭什么把活儿给你揽?” 李居安沉默下来。 林场领导连保卫科的老猎户老张都瞧不中,要求肯定高的很。他刚组织人进山刷仓打熊,这次又是在牛背屯打的狼,可以说,牛江河喊他一声李炮,那也是瞧在他救人的份上抬举他。他和真正的炮头,还差的很远。单说狗,他手里就大虎一条,比狗帮的孙家差远了。 老秦瞅他表情变化,心里爽了,舒坦地叹了口气说起风凉话:“哎呀,陈领导要求还真不高,一个月也就要三头黄羊,两头野猪,还能给56半自动步枪,子弹管够。再加上百来块的好处费,搁谁谁不心动。” 他都惋惜地抬了抬受伤打的石膏板,要不是他伤筋动骨百天,打标本的活儿他是真想揽。林场正式员工工资才37块5毛,能拿一百块一个月,还能白得一把56半自动步枪,和子弹。只要进山下套子,其余时候回家躺炕边打牌唠嗑,这钱拿得不舒心么。 李居安猛地一拍大腿,站起来:“我去买帮狗。秦哥,回头帮我给林场领导托个关系。” 老秦大骂:“你个混账小子,凭啥托我的人情面子?赖上我了是吧。” 李居安笑嘻嘻贴着他,说道:“秦哥,要是办成了分你两成。咱用您教的法子下钢丝绳套子,回头咱俩分钱,肥水不流外人田。” 两成,不是两股,是林场打标本给他好处的两成,算作引荐费。 老秦瞅着他笑骂:“你这小子鬼精鬼精的,钢丝绳紧俏的很,这物资你有钱也没地方买呐。你想用钢丝绳下套,至少得六节钢丝绳吧,这就得2米半。” 李居安笑眯眯地贴他更紧了,低声说道:“咱不是在林场有门路么,林场看咱们的面子,再给两张大团结,外搭两盒8毛的好烟,托林场关系买。” 老秦怔了怔,抬手就削他:“混球小子!托劳资的关系拿打标本的活儿,还得托劳资关系去买钢丝绳。好处全被你这鸡贼小子占了!” 第102章 偶遇军大衣领导 老秦虽然嘴上嫌弃,但行动上很上心,借卫生所电话拨号出去,找了林场常联系的领导助理陈秘书。他叫李居安等天气好些,领着狗帮去找陈秘书探探口风去,也不能打包票能拿下这个活儿。 李居安咧嘴露出白牙,一本正经认真说道:“秦哥,以后您就是我亲哥!” “臭小子,快滚犊子吧!天天嘴里和涂了蜜似的。” 大烟炮天出现,四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扑面全是冰冷的雪粒子,能见度很低。 李居安在牛背屯又呆了两天。他和孙为民仨本来要住招待所,但好客的牛家人偏不让,非要拉着他们进屋。王国昌的伤情好很多,他儿子和儿媳也热情的领着李居安几个人在家吃了顿好菜。 宋德生都有些感动了。他这几日趁着白毛风天申请了调休,本来他都想好了在招待所熬日子,冻得搓手,没想到还有热炕头住,天天吃的虽然谈不上席,但也都是好酒好菜,让他大呼过瘾。 “李哥!再来活儿喊我的,我还跟着你干!” 李居安也没客气,掏钱就问宋德生能不能搞到电视机票。宋德生拍着胸脯打包票,甭说是电视机票,只要有钱他就有门路,自行车票都能搞来。 他信誓旦旦的喊,包拿到票的,让李居安心里也有些犯怵。他和宋德生联系了,等天气好后,一同下山把狼皮卖了换钱,然后分股。票的事也不急,有了就拿,没就再等等。 山里大烟炮来得快去得快,三天后天气又恢复平静。 李居安牵着骡子,在牛背屯乡亲们的帮衬下,先把皮子送去县城,到供销社收购站换了钱,再和一群牛背屯的猎户分股划钱。 狼皮子普通的一张150块。但这回的狼被羊毛毡火药炸了后,很多被炸的破破烂烂,卖不上价,只能自留做成狼皮帽。他对老钱小儿子被打死的事,心有余悸,没有留狼皮子做帽,分给了需要的猎人。 除了狼皮,狼牙,和狼肉也能卖一笔钱。这一天他和一群猎人在集市边摆摊,点着烟一边唠嗑,一边吆喝,来问的人多,买的人少。更多的人对他们很感兴趣。 “小伙子,咋那么多狼肉呐?你们打狼队的?” 来问的中年男人骑着二八大杠,戴着狗皮帽子,穿着翻领加绒夹克,外头还裹着拉风的军大衣。他狗皮毛长毛密,让人觉得威风凛凛,生出一身豪气,两个帽耳在下巴下一系,头部只露出两只眼睛,暖和的很。 李居安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人瞧起来面善的很,也就多唠了两句。 “进山打狼了,但不是打狼队的,碰巧遇见了二十多头狼,不打就等死呗还能咋整。” 中年男人瞧他年纪轻轻,态度倒是不卑不亢,气质也很特别,和山里普通小年轻不一样,多看了两眼,问道:“你是哪个家属屯的猎户?跟着哪家炮头儿进山干的?” 边上宋德生眼珠子盯着他瞅,嫌弃地挥挥手说道:“问那么多干啥,你又不买狼肉。狼牙你也不感兴趣。李炮,咱别理他,挡着咱们做生意。” 中年男人也没恼,他一听见李炮两个字,对李居安上下多看了几眼,眼里更感兴趣,干脆下车蹬一脚自行车停车支架,来摊位上瞅瞅。 李居安倒是乐意多唠两句,他重生前南下和很多富商打交道,知道有些人气场就是不一样。哪怕他穿戴和普通人一样的狗皮帽,裹着一样的军大衣,但单看气势,就知道他不是普通人。 他递过去一支烟,对面摆摆手示意不抽。 宋德生冷哼,摇摇头不耐烦说道:“还装起来了,不抽就不抽呗。” 李居安很有耐心,他将打狼经过简单说了说。 中年男人听了爽朗大笑:“后生胆子大,运气也真是好。进山够走运,还领着队伍出山了。” 宋德生暴脾气起来了,站起来喊:“这还走运?哪能啊,都遇上狼群了差点嗝屁。你瞅啥呢,到底买不买,不买滚蛋的。” 要是换成别人,大喊一声“瞅你咋地”两人都能在集市口干架起来。中年男人也没搭理宋德生,反倒是递给李居安一个纸条,拉开军大衣,从翻领加绒夹克的衣兜里拿出一只墨水笔,咔咔两下写下一个电话号码。 “小李炮,回头打我这个电话。咱们电话里唠唠。” 李居安也不知道他是谁,但觉得这男人有意思,将摊上的一枚长6厘米的狼牙递过去,说道:“一点山货,拿回去穿了红绳挂着,给小孩儿耍着玩。” 中年男人没想到他会递来狼牙,而且狼牙品质瞧起来很好,确实是能放上台面的山区特色。他也笑道:“我姓陈,要是我没接电话,有人接通电话你就说找我,过五分钟再打来。” “妥嘞!陈哥。” 中年男人蹬着二八大杠离开后,宋德生瞧着他的军大衣背影,越瞧心里越不得劲,啧啧两声抱怨。 “穿军大衣可真特么威风啊。但这人臭不要脸是不,又不买,还上赶着来瞅,瞅了也就算了,李哥你咋还送他狼牙?这狼牙我还想卖个好价钱,至少5块钱,换半斤飞龙肉晚上弄个下酒菜。” 李居安怼他:“你毛头小子懂个屁!这根5块钱的狼牙,能换一件大活儿。”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电话号码,和游龙走蛇的潇洒笔迹,心里对这个中年男人身份有个大致的猜测。 要是他真的是那个陈领导,他或许都不用托老秦的关系。但他心里也明白,他虽然做了一次炮头,但还太嫩,尤其是围狗数量不够。若是有人有活儿要托人干,肯定会选狗帮的炮头儿。 他寻思着,得多买几条帮狗,将炮头的名声打出去,才能接更多活赚钱。 他边上,宋德生还盯着中年男人的骑车背影,满眼羡慕看得出神:“这二八大杠东方红牌的吧,真特么够帅的!要是我能整一辆,叫媳妇儿坐我车后座,不得把那小娘们迷死。” 80年代自行车大多有一个长长的横梁,大家都叫它二八大杠。年轻人都把拥有一辆崭新的二八大杠作为骄傲,能骑上自行车,不亚于现在开轿车。年轻人若是相亲约会,从借车出行到凭票买车,摸到二八大杠时候心里的悸动,后世人无法体会。 李居安也看着二八大杠,眼睛瞪直。他上一世会单手骑车,快速压弯儿看美女。现在他苦于弄不到自行车票。他拍了把宋德生的后脑勺,说道:“瞧啥瞧,赶紧回家去,回头把票弄出来给我了,我一道将分的钱给你。” 宋德生也来了干劲,站起来喊:“成,咱俩各整一辆,回头马路上瞧美女去。” “瞧什么瞧,再瞧也不是你的,你媳妇儿回去掐你耳朵拧。” 两人坐集市边哈哈大笑。 第103章 买黑白电视机喽 下午时候,集市闲逛的人纷纷散去,李居安点了点今儿个卖出去的成果,还算不赖。 剥下的狼皮挑好的制成生皮后,送去供销社收购站,每张皮子按照150块的价格。狼牙和狼肉在集市上卖了个七七八八,还剩下一些每个猎户拿回去分了。 这趟打狼划股分钱的猎人很多,牛背屯猎户们后来牵大牲口将狼送下山,还有陆志强一伙人,和牛家兄弟几人。算下来,他到手是480块钱。他将大团结贴身放好,打算去一趟邮储银行。 他掏出上回邮储银行发的存款簿,是银行发给存款人作为凭证的活期储蓄小本子。周围老猎户看得新奇。他被老猎户牛叔笑话:“存那玩应儿干啥,钱是宝贝,当然要放在自己身边才安全呗。” 这年代,老人更喜欢把钱藏家里,弄不明白银行存钱那套,也不信任银行体系。 李居安笑道:“放家里怕被偷,怕被耗子咬烂喽。” 老猎户牛叔苦口婆心对他说教:“你们小年轻不懂事,以后等你娶了媳妇儿就知道,咱们辛辛苦苦打猎拿到的钱,那都是婆娘管的。想要抽根烟,还得床底下抽屉下面藏小金库。” 猎户们蹲坐着卷烟,边抽烟边哈哈大笑。 宋德生很给力,他回去了趟把上回李居安要的电视机票拿来了。 白纸黑字,盖着大红印章,写着第一商业局,电视机购买票(准购一台),1980年底止。 距离年底还有半个月,得赶紧用。这种票据,若是放到后世,年轻人看到是笑话,但这确实他现在的生活。 李居安一拍头,咧嘴笑:“还得是你啊小德生!你家纺织厂的亲戚可真有本事。” 他心里长舒一口气,得亏还没跑邮储银行排队,不然可得白存了,还得费劲排队把钱取出来。 宋德生跑得气喘吁吁,喊道:“哪能啊,不是我大姑弄来的,我小舅子说侨汇券弄不到,就费老劲弄到这玩应儿,你对付着用。钱么,瞧着给。” 他挤挤眼,李居安就明白了。还有小舅子这么一层关系,那必须把钱撂实在了。他一边数着钱递过去,一边说道:“你家小舅子挺能干啊。” “害,我这小舅子啊除了败家,其他没啥不好的。我和他关系也不是全部都不好,关键在如何相处。就说这一次,我托他关系,他和那群酒肉朋友一说,真帮我弄来了,下次我得还他一个人情。” 李居安瞅着他直笑,又多抽了一张五块钱。宋德生眉开眼笑接过去,一口一声“哥”,喊得比亲哥还亲。 他收了布兜子,怀里揣着电视机票,和一沓贴身放的大团结,先要凭票去百货公司缴款,然后去牡丹电视机厂提货。 几家猎户已经收拾东西返程了,宋德生就是县城当地人,陪着李居安去跑百货公司。 这一年还没有小公汽,李居安跟着宋德生坐公交车。 开车的是男同志,公交车收费员是女同志,到站了,她就开始喊:“赶紧上,赶紧上!”吆喝姿势特别标准。 车一开,李居安刚上去,卖票的随时甩门!他都怕门被甩坏!要是坐公交车走全线,单一票价0.15元,他坐的是最便宜的票价5分钱。 他没来得及扶把手,公交车猛地一脚油门,他就顺着走道滚到后排。大公交,司机一刻都不等,街头还有人追着车屁股后面大喊“师傅”也不带停的。 宋德生一路絮絮叨叨,对他诉苦娶了媳妇儿的痛:“李哥咱是真羡慕你还没娶媳妇儿还能多逍遥。我和小舅子这关系啊,想处成哥们儿还不行,他问我借钱,又问我借车。我哪来的车啊。再说了,就算我买了自行车,他要是出门不小心把我车撞了可咋整?” 他对小舅子很生气,想表达不满,又不想和媳妇儿关系变得紧张,毕竟他媳妇儿就一个弟弟,宝贝着呐。 李居安说道:“你和小舅子谈谈呗。” “害,哪有你想得那么简单。每家都有每家的矛盾。小舅子住在我家天天把我当空气看,有一回我实在憋不住了,趁媳妇儿心情好,和她说了这个问题,结果你猜我媳妇儿咋说?” “咋说啊?你媳妇儿向着小舅子,不向着你呗。” 宋德生像是被戳到痛处,猛地一拍大腿,痛心疾首说道:“可不就是么!我媳妇儿说爸妈都管不住他,她说了也不会听,还叫我也把小舅子当空气看。那天他又问我借钱,我实在忍不住就给了他一巴掌,结果我媳妇儿护他,还了我一巴掌。我哪能忍这口气啊,就干仗起来了。” 得罪媳妇儿这事严重,柔弱点的老婆能哭着说从小到大父母都没打过我,你来打我,然后打电话给两家父母,后果就是被两家父母凌晨赶过来骂。 脾气暴躁点的老婆干架不带怕的,桌子椅子抄起来就干,能闹到派出所去。 宋德生叹了口气,说道:“得亏现在和小舅子关系缓和了,要不然我老婆看我的眼神,就像看敌人一样,叫人寒心的很。”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李居安上一世没娶妻,也没有这份烦恼,他倒也想知道,以后若是娶了媳妇儿,该如何和媳妇儿的一家子相处。 公交车师傅一个急刹车,到站了。 李居安和宋德生得亏扶着把手,不然又得顺着走道滚到汽缸盖那边。两人凭票去百货公司缴款,拿到凭证后,又坐公交去牡丹电视机厂提货。 牡丹电视机厂门口,常常挤满了求购的顾客。制造部门口的大货车排着队,电视**完了下线直接拉走。 在商品供应还处在紧缺时代,黑白电视机可是当时的“网红”产品。9寸的牡丹牌黑白电视机售价404块钱,当地电视机厂每天都可以卖掉6-8台。 李居安激动地排着队,交凭证拿到**好的9寸黑白电视机时,心中兴奋的心情潮起又潮落。 上一世在1988年的时候,他托人拿到侨汇券,买了台3588块钱的彩色电视机。那时候心情都没现在这么激动。 当时南下,哪怕看电视也只有他一个人,现在不同。现在他有母亲,妹妹陪伴在身边。黑白电视机能改善家里的生活,还能哄娘,和妹妹开心。被亲情包裹的满足感,不是钱能买到的。 李居安咧嘴笑道:“走!小宋,周末上我家看电视去。” 宋德生同样激动地直搓手,眼馋电视机羡慕的不行。但他分股的钱只有一股,不够买一台电视,他还想攒钱买二八大杠。他兴奋地贴着李居安,嘴里和塞了蜜糖似的:“李哥,你就是我亲哥!我这周没调休,周末铁定坐你炕上看电视。” …… 黑白电视机可是个宝贝,李居安不舍得叫骡子驮着,万一摔个好歹把新到手的电视机砸喽。他扛着电视机,坐着林场小火车慢悠悠回了李家屯。 他进屯的时候,发现生产小队正在屯里开会,所有社员和屯亲都参加了。大队长办公室内坐满了,屋外边也乌泱泱地坐了一大群人,吵开了锅。 第104章 亩水浇地5亩旱地,五五开分 生产队长拿的红头文件,开始落实上一次开会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内容。 “大家要分地,各家各户自己种。” 上一回开会分农具,屯亲们好商好量的,这回具体到哪家分哪块田,开始争论不休。 孙家和陆家吵的最凶。陆家分到的地经过调整后,变成了:五亩水浇地和八亩旱地。陆家人哪里能干?他们人头多,凭什么分到的地不如孙家,而且还给旱地? 孙家吵的是,他们狗帮猎户人家,开春和秋天都要进山打猎,能下地的劳动力不够。 村里一下子分成了两派,有劳动力而且分到地位置好的家庭,开心得不得了,可以靠双手致富。但劳动力不够,而且分到的地不好的家庭,争论很激烈。 大队长杨德政刚开始还能挨家挨户地劝,但劝到后面他自己也被争进去,差点起冲突。生产队长也没多解释,只说这是上级的决定必须执行。 但政策是硬的,必须执行,那就只能执行呗。 争执的屯亲们和打了败仗的公鸡,一个个都耸拉脑袋不说话。李家是大爷代表家里去参加会议,屋里满人。大娘也来了,二爷和二娘,还有宋兰花只能坐在墙角外听。 宋兰花还记得上回儿子说的位置,她托了儿子的关系进了生产大队的手工编织组,和组长李大姐玩得好。宋兰花是个柔弱的人,但该机灵的事上不含糊。她平日里多和李大姐走动,混成好姐妹,托了她的门路要到了李居安说的那块地。 李大姐刚开始还犹豫,好位置的田地,很多屯亲都在托人要,她也做不了主。但她一听宋兰花说的那块地,在山上偏僻的沟子后面,乡亲们没人瞧得上。她还想劝宋兰花拿个离屯近一点的,结果宋兰花提着六个笨鸡蛋送过去,让李大姐哪里还有话说,立马帮了这个忙。 所以李家分得的地,是五亩水浇地和五亩旱地。 大爷一听这10亩地,只有五亩的位置能用,另外五亩离得远不说,还是旱地,位置偏僻地进一次得老半天。 他和大娘立马不乐意了。大娘看向宋兰花,笑眯眯说道:“妯娌,你在编织组做,居安这孩子又常年在山里跑,你家哪有人得空下地干活。不如这山沟子里的地就给你家呗。” 二爷和二娘同样盯上五亩好位置的地。这地还是水浇地,他家积极性立马被调动起来。毕竟这地是自己的,好好种收成都是自己的。 二娘干劲十足,都在筹划第一年种小麦,用磷酸二铵撒肥。她激动说道:“妯娌,咱三家分一分,咱家吃亏点,就拿个3亩水浇地,其他的你们分。” 大娘不干了,奇道:“这说得什么话呐。你拿了3亩水浇地,叫咱家拿旱地呗?凭什么不是咱家吃亏点,拿3亩水浇地。” 好位置的五亩水浇地两家都抢着要,只有五亩位置偏僻的旱地没人要。 村委会在土地分配和管理的权力很大,在土地确权过程中,就会出现一些问题。没人要的偏僻位置土地,若是常年不耕种,会被村委会私自占有,哪怕是土地补偿,补偿款也远低于实际土地价值。 大爷想到这一层,拍板喊道:“都败吵吵了。自家的田不能叫村委占便宜了去。旱地给三弟家,五亩水浇地咱俩家一人一半,公平得很。” 当家人说话,大娘和二娘互相瞪着眼白,谁也不服谁,两人不敢吱声。宋兰花自然不会说什么,儿子本来意思就是要山沟子的地,她闭嘴柔弱地听着,任人欺负的模样。 李家分得10亩田地。大爷,二爷,李居安家关起门来分地,李居安得到了五亩田地。 他赶进屯里的时候,生产队会议刚解散,生产队长面无表情地念完红头文件,和分地规定,就离开了屯,剩下社员和屯亲们闹哄哄吵得不可开交。 他回了趟李家,将牡丹牌黑白电视机小心翼翼放下来,然后去找母亲宋兰花。 他听完后乐了,竖起大拇指笑道:“妈还是你姜老的辣!这不轻轻松松拿下来。” 母亲宋兰花这才收敛起人前柔弱的表情,对着儿子笑道:“咱家儿子有本事,咱当妈的自然不能拖你后腿,该冲出去的时候就得冲出去。放心吧儿子,有妈在,保管让你放心。” 能独自扛家,能拉扯两个孩子的母亲,怎么可能真的和外表一样柔弱。她心里和明镜似的有一杆秤。母子齐心,定能把李家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李家安装黑白电视机了! 前有隔壁张婶家的儿子,给张婶抱来电视机。现在李居安又给李家抱来电视机。 原本屯亲们一窝蜂涌在张家窗外蹭电视机看,现在生产队会议结束后,社员屯亲们纷纷跑来李家瞧热闹。 当时,谁家有台电视机是不得了的事情! 那个年代没有有线电视,天线安装在屋顶或者屋外才能收看节目。李居安用铁管把天线支撑起来,然后用馈线接到电视机上。但因为天线方向,高低屏幕会出现雪花,影响收看效果。他转动天线,某个角度,忽然雪花消失。 凑门口的屯亲们激动地爆发出欢呼声。屏幕里在播放阿三电影《流浪者》。9寸黑白电视机前围满了人,炕边,角落也都是的人。有的屯亲来晚了,只能倚在门框上看。 陆家老爷子早就想买电视,但嫌贵,还想着和几家人“众筹”一台电视机,半个月轮换看。 没想到张家先是儿子抱来电视机,李居安也抱来一台。他转头去找陆志强,陆锦扬。 陆志强又不知跑哪嘎达浪去了,陆锦扬凑近电视机,往电视机前放一块放大镜,想要叫陆文倩看得更清楚些,没想到画面变形。他只好捣鼓了一张塑料彩色薄膜,假装在看“彩色”电视,哄着妹妹陆文倩开心。 陆家老爷子看着不争气的陆家子孙,再看看李家的李居安和母亲宋兰花,妹妹李晓的温馨相处,叹了口气,喊陆锦扬过来,怒道:“你哥又跑哪嘎达去了?” 陆锦扬还没找到借口,陆文倩乖巧开口实话实说:“志强哥哥进山被什么东西惊着了,我刚出门的时候,还瞅见二姑给志强哥哥枕头底下塞菜刀呢。” 陆家老爷子皱眉。 塞菜刀干啥? 第105章 打标本这活儿好,谁家都想要 兴安岭有个风俗,谁家孩子要是被不干净东西吓着了,就得往枕头底下塞黑铁。陆家没黑铁,二姑见陆志强魂不守舍的模样,就往他枕头下塞了把菜刀,还是用布包着的。 陆志强进了趟山,是真被虎大王的吼声吓到了。不只是虎大王的低频吼声,还有狼群夜晚的群嗥。他自从下山后,这几夜一直恍恍惚惚睡不好觉,满脑子都是兽吼。 陆家老爷子回家瞧见了失踪多日的陆志强,他那窝窝囊囊的胆小样,让老爷子心中越发上火,抄起藤鞭就围着炕抽,边抽边骂:“咱老陆家咋就出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瞅瞅李家的李居安,谁不对他竖起大拇指?” 陆志强气不过,绕着炕躲着鞭子喊道:“凭啥啊,李居安过去多混账,他才干几天正经事,咋一个两个都夸他?他过去干那些烂事儿就没人提了?偏心眼呐?” 陆家老爷子见他还敢顶撞,更来火,追着抽喊道:“谁偏心眼子?咱心里有个梯子,谁排最上面你不知道?” 陆志强心中一喜,眼里也罕见地冒出光亮,期待说道:“谁排在最上面?” 陆家老爷子指了指边上的陆锦扬:“锦扬打小学习成绩好,又有责任心,肯定是锦扬了。文倩咱走,回屋学习去,败大晚上和这个没文化的东西耗着。” 陆文倩乖乖应了声,进屋学习了。 陆志强眼里光黯淡,但还心存侥幸,问道:“锦扬排在最上面,那咱就是排第二个了呗?第二个也不错。” 陆家老爷子摇摇头:“文倩第二个。你嘛,扶着梯子的那个。” 陆志强:“……” 陆锦扬作为老好人,帮着解围递台阶,说道:“好了哥,爷爷叫你扶梯子,可见他对你多信任。” 陆志强瞪大眼瞅着他,眼里的光更稀碎了。老爷子寻思毕竟是亲孙子,就给他指了条路,告诉他林场最近有个打标本的活儿,他刚好是林场临时工,照理说比外面的人更好揽活,而且一个月打标本的时间,还能放带薪假。 陆志强一听可来劲了,赶紧问林场负责的科长,毛遂自荐。陆家作为猎户世家,老爷子名声在外。买枪还是买狗都有门路。老爷子说道:“这几日选一把好枪,再去收几条别人家要挑帮的围狗,把头狗也收了,然后咱把你引荐给陈领导。” 陆志强大喜,喊道:“爷爷!您亲自教我打围?” 陆家老爷子胡子吹起来,眼珠子一瞪,冷哼转过头不理人。陆锦扬一瞧眼色,赶紧拉住陆志强,欣喜说道:“你快少说两句,爷爷这可不就是答应了么。你赶紧去收狗。有爷爷教你,保准让你打到标本。” 陆家原本低落的气氛,高涨起来。打标本他心里非常属意,这活儿他揽定了。 …… 这时候李家大爷和大娘盯着李居安带回来的电视机,看直了眼。他们在县城里住,常听别人说电视机哪哪都好,电视节目有多好看。他们一个月工资才38块出头,省吃俭用一年,都买不了一台400多块的电视机。但李居安家倒是先用上了。 大爷还想着再瞧,被大娘拿眼睛一瞪,扯着耳朵就往回拉,一边拉一边问:“是不是你给宋兰花塞的钱?要不然宋兰花哪能买得起电视机?” 大爷一瞅媳妇儿误会了,哎哟哟叫得生疼,但大娘憋着一肚皮气,哪听得进他说什么,自顾自说道:“自打你三弟那痨病鬼躺床上,你就没少往三弟屋里跑。私房钱你挺多呐,全塞给宋兰花了吧?” 大爷被误解心里也窜上来几分火气,怒道:“说什么混账话!我是那么混账的人?我一来没藏私房钱,二来没接济三弟一家,再说了,就算咱真接济居安这孩子买电视机,又咋了?都是一家人咱接济一把又咋了?” 一路上,大娘气得只拧他肉,咬牙切齿:“好你个李军强,你终于承认了啊!你就是把私房钱给宋兰花了!臭不要脸的东西。” “你个婆娘胡说八道什么?和你掰扯不清!居安是咱们李家的人,再说了咱真没藏私房钱,工资条你都有,记账也都是你管账记。” 大娘一想,她当家管账又记钱,汉子哪来的私房钱去接济别人?还真是这么个理。她心虚不占理,也不肯低头,最后还是在炕上睡了觉才和好。 “要我说,李居安家分田拿的是旱地,还那么偏。这回分地是咱家占了便宜。” “我瞅着也是。水浇地那位置多好啊。咱们拿得三亩地比你二弟那位置还好。回头咱们盖房子,种出多少粮食都是自家的,有地心里就踏实。” “妥嘞,咱这就去联系盖房的大工匠。用土坯和青砖盖房,木料全部用生产队的槽头,一砖到顶咱弄不起,但新房盖成了,走到哪里都能叫人羡慕。” 两人相视而笑,这才心平气和了些。一想到李居安家虽然看上黑白电视机,但他们能盖新房,对比之下,所以他们心里平静很多。 二爷二娘家也这么做打算,寻思着找生产队认识的人,拆牲口棚的木条用,在三亩水浇地边盖房子。 三弟家向来混得最差,现在三弟没了,李居安当家,他们可不能被一个小辈比了过去。李居安家得的是5亩偏僻的旱地,让他们心中越想越是庆幸,得亏没要旱地,不然哭都没处哭去。在他们看来,五亩位置偏僻的旱地,就是鸡肋。那偏远地方盖了房子以后拆迁也分不了多少钱。 …… 风大了,电视机天线接受的信号不好,李居安将电视机关上,屯亲们陆续离开。 他将牛家送来的野菜带回家,母亲宋兰花包了菜饺子。能在冰冻三尺的大冬天,喝一碗热乎乎的饺子汤,吃上母亲亲手包的大肚儿菜饺子,实在是太满足。 菜饺子的馅是雪里蕻,猫爪子,刺老芽,老山芹,牛家人秋天采山后储藏在菜窖里的野菜。这样带着鲜香的菜馅,用鹿油和的疙瘩白馅,那鲜美的小味儿挠挠的就上来了。 外头天寒地冻,炕桌边温暖如春。 李居安和妹妹李晓,母亲宋兰花围着热炕坐一块,大口吃着菜饺子欢声笑语。他挑拣着山里有趣的事儿逗家人开心,满足的滋味儿甭提了。 忽然,李晓问了一句:“哥,你真要进山里打标本呐。陆文倩说她哥也想去。” 第106章 狗帮挑帮 李居安想接打标本的活儿,首先得有狗帮。他也知道这活儿香,想揽的炮头不少,所以他琢磨着得去一趟老陶那,买训练好的帮狗进门。 他笑着揉揉李晓的头发,说道:“放心吧,哥有主意。回头打个山大王,拆了虎牙给你耍。” 妹妹原本枯燥泛黄的头发,这一个月被养的很有光泽,营养跟上去了,小丫头脸色气血都好了不少。母亲宋兰花原本憔悴劳作的脸凹陷下去,这一个月也渐渐圆润出来,显得年轻了些。 妹妹李晓认认真真摇了摇头:“哥,我不要山大王的牙耍,只要哥平平安安下山回来。” 李居安看着懂事的妹妹,心中柔软,哄道:“好,哥不和山大王打照面,就算哥乐意,大虎也不乐意呐。” 忽然被点名的大虎,正趴在他脚边烤着炕温暖的热度。大虎抬起打盹的狗眼,瞅了他一眼,又叹了口气把下巴搁在交叠的前肢上,好像不耐烦,但又拿他没辙。 李晓哈哈笑道:“哥,大虎还真不乐意去打山大王。” 李家其乐融融,欢声笑语都传到院门外。 …… 第二天一早,李居安寻思要去找老陶,空手去也不是个事儿,他就提着一布兜子的狼肉出门。 他刚走出院子,瞧见不远处的林家,一拍头想到,要不也给林梅捎点狼肉去。狼肉虽然比不得猪肉,但也是荤肉,能焅出荤油。他吃了林梅那么多肉包子,再不带点荤肉去,可就说不过去了。 他刚拐了个弯,就瞧见林梅穿着一身大花袄,踩着绣花棉靴,梳着清爽的两个粗马尾辫,从林家小院门口出来,往他这方向赶。 两人刚好正面撞见,一股朦朦胧胧的恋爱气氛,笼罩在两个人身上。 那年代的爱情内敛含蓄,能产生神秘,才有心跳的激情澎湃和浪漫。后世的恋爱全方位开放,只图需要时的拥有,不图今生天长地久,爱情像是凉白开水。 李居安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但瞧见林梅垂眸害羞的那一抹颊红,又欲语还休,看得入了迷。 林梅专门带着物件来找他,想见又怕真见的感觉,现在她想见的人就站在面前,她反倒心跳咚咚加快,低着眉眼羞涩的一句话都说不出。 两人都没说话,但似乎又什么都说了。 李居安主动领着她走到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笑道:“最近有没有想我啊。” 两人在雪棚底下坐着聊聊天,互相说悄悄话。那年代男女青年含蓄羞涩,能坐一起聊天就很满足。 林梅害羞低头,将手里揣着很久的电影票递过去,说道:“我弟这几天去工人村电影院当学徒,在十马路边上,他搞来两张电影票。” 李居安立马懂了,这是邀请他一块看电影。那时候县城的人才会偶尔去电影院看电影,毕竟在当时看电影是比较奢侈的事。 当时哪怕男女谈对象看电影,也不敢开演前一起去,都是电影开了后再进去。电影结束也得是两个人分开走,怕被人看见,拉手也是不行的。 李居安重生一世,胆大很多,他牵过林梅的手,细细摩挲感受这双小手的柔嫩,看着手的主人低眉,她娇羞的双颊能滴出水的娇美。 他心中一动,一把拉过她的手,慢慢靠近就要亲上去。面前的女孩心中小鹿乱撞,眼神又是紧张又带着丝期待,一动不动。 忽然边上大爷重重咳嗽一声。原来是张家大爷背着老婆子约了人,要来雪棚里打牌,刚好撞见两人谈情说爱。 大爷这样站在旁边,用审视的眼神专门盯着俩人,好像在说:看你们怎么做出格的事! 这还叫人怎么谈恋爱? 林梅像是受惊的兔子般惊呼一声跳起来,把一张电影票往李居安怀里一塞,害羞地掩面转身就跑。李居安追着她喊:“带几块肉回去。”他硬是把布兜子里的狼肉给她塞了一块,这才目送她红着脸一路小跑回家。 他看着手里的电影票,嘴角扬起,止不住露出微笑。电影上映是下周的时间,看电影好啊,他也好久没看电影了。宋德生找他抱怨小舅子有多无赖,天天撺掇他和媳妇儿掐架。相比较之下,他未来小舅子倒是个有孝心的,知道送来电影票。 他想到上一世林梅的弟弟,林家栋在工人村电影院当学徒,干了几年后老师傅因伤内退他接班,成了正式员工。他心里止不住乐呵,看来以后要常跑电影院喽。过去他和林家栋没什么交集,这一世怕是会常打照面。 张家大爷审视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像是在瞧他有什么歪心思,任何出格的事都逃不过大爷的火眼金睛。 李居安看着好笑,故意在电影票上亲了口,说道:“大白天的能干嘛啊,要干也不能白天干呐。” 张家大爷六十出头,家里老婆子早年就嫌弃他打呼噜,年轻时候就闹着和他分房睡。加上现在他年岁上去了,越发力不从心,多少年没碰过女人。他除了打牌这一个爱好,似乎也没其他事儿干。 现在他听李居安故意拿话堵他,气得胡须都飞起来,牌也不打了,抬脚转身就走。 李居安怼了大爷,心中舒心畅快。他将电影票贴身放好,扛着布兜子剩下的肉,继续前往陶家老宅买狗。 陶家老宅门口除了他,还有个几个熟人,是王国昌的儿子,陆志强、陆锦扬兄弟,还有孙为民。 牛背屯的老猎户王国昌伤重年纪又大,他从卫生所被转送进县城大医院,继续接受治疗。 他儿子王旭东劝说父亲别再进山,年纪大了别再打猎,别干那么危险的事,还落下一身病。尤其是风湿和关节炎,是每个进山猎户的职业病,老了十分遭罪,不会致死但折磨人。 王国昌这回被狼群围攻,重伤转院,又是住院又是遭罪,确实让他心性变了不少,只得同意儿子的孝顺心,不再进山打猎。他叫儿子领着家里的六条狗挑帮。 挑帮,就是把自家的狗转让给别的猎户。若是拆帮,就是拆开单卖。 若是一般上门求购的猎户,王国昌断不可能答应,他心疼狗,只能挑帮给知根知底的人,比如狗司令老陶。 现在,王旭东按照父亲的意思,领着6条狗,找到远近闻名的狗司令老陶家,想把家里的六条狗挑帮给老陶。 没想到他被老陶一口拒绝:“不要。” 第107章 李炮头,挑帮不 王旭东可就急了。狗司令哪能说不要就不要?要是六条狗挑帮不成,那可咋整。这年头普通猎户养两条狗都费劲,需要肉喂食。养六条狗的狗帮拿得是富裕人家,现在王国昌没法进山打猎,这六条猎狗怎么个养法? 他一急眼,边上的陆志强瞅准了机会,赶紧说道:“陶叔不要,就把狗借给我呗,我要。” 王旭东表面没有表情,内心拿眼珠子瞪他。借吧,他怕猎狗被野猪挑了。要是亲近的人,他还真没法开口说不借,沾亲带故的面子也抹不开。但他和陆志强不熟,不必卖他面子。 他严肃拒绝:“不借!” 陆志强“切”了一声:“不借就不借呗,反正你也挑帮不出去,把狗饿的没气性了更没人要。” 王旭东满脸怒容,刚要发飙,孙为民做了个好人,劝道:“我瞧这狗好得很啊。一条头狗,五条帮狗,各个哮天犬一样,多好呐。” 王旭东一听,孙为民是个实诚人,介绍六条狗的优点。 头狗是抬头香,两只花狗咬猪挂钳子,还有三只帮狗聪明着呐,认熊,认狍子,还敢掏猪卵子。六条狗下口狠,那是没的说。 李居安赶到老陶院门口,看到的正是这样的六条好狗。 他细细盯着六条狗观察,每一条狗四肢都健硕有力,后背,腹部侧面还带着老伤疤。有的伤疤是被野猪挑的大口子,有的伤疤是被马鹿顶的裂口。 陆志强听了暗自心动,问道:“不借就算,那拆帮卖呗。拆帮的头狗多少钱一条?” 他想要拆开卖,不要帮狗,只要头狗。头狗稀少的很,兴安岭挑帮的头狗今年就这一条。 王旭东摇摇头:“拆帮不卖。要买就六条一道买。” 陆志强当即急红眼喊道:“凭啥啊!你家狗矜贵着呐,还得一买就是六条?” 他转身就要拽着陆锦扬走,孙为民开口道:“下口狠是不错,那缺点有啥。” 猎狗挑帮的卖家都很实在,优缺点都会一五一十说清楚,不然挑帮后买家才发现缺点,把狗退了,或者苛待狗,都让上家接受不了。 王旭东想了想,说:“这几条吧,有些滑溜。” “哪几条?” “这,这五条。但咱能保证嗷,只要头狗领回去,这五条帮狗决定能被带动起来,挑野猪,挑鹿立大功!” 挑帮买多好,狗都互相不用合,直接进山。这倒是把孙为民给听心动了。 兴安岭头狗难求,帮狗不缺,已经训练好的成熟猎狗约莫是70块钱的身价。孙为民眼睛都亮起来,问道:“你这些狗挑帮什么价啊。” 王旭东比了个手势:“800块。” 孙为民转头就走:“靠,穷疯了!” 这三人头也不回就走,让王旭东很抹不开脸面,觉得骑虎难下,他还在后头喊道:“头狗难求啊!这800块里,头狗至少算400吧,还是个抬头香!你们向外头打听打听去,方圆这些村,谁家卖头狗?都宝贝着呐,打着灯笼求着也买不着,你们还挑。” 孙为民大骂的声音传来:“你的宝贝狗你自个儿养着吧!” 老陶院门口只剩下李居安,老陶和王旭东三个人。 王旭东看看老陶,老陶抽着卷烟也不瞧他,转身就往屋里走。 他心里寻思,这么着也不是个事儿啊。他家老爷子住院,家里急用钱,也养不起六条狗,肯定得找人挑帮。现在他挑帮不成,寻思下来,退让一步,拆帮也不是不行。 他赶紧笑着问李居安:“这位小兄弟,咱们在屯里见过。买狗不。” 李居安对他摆摆手,扯着嗓子喊老陶:“陶哥!把铁锤,和那三只小的借我呗。” 老陶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十分不耐烦,“借你干啥,进山不被野猪挑,也得被虎大王扇喽。” 李居安没想到他的消息这么灵通,已经从别人嘴里知道,他这回进山遇上虎大王了,他只得笑嘻嘻哄老陶说道:“咱这种小虾米哪能配得上虎大王出来啊。虎大王可瞧不上咱。陶哥不舍得借狗,那我出钱买。铁锤和三只小的100块卖我呗。” 王旭东不敢相信地掏了掏耳朵,看向院里那只体格彪悍结实的铁锤。 铁锤无论是大体格,还是牙口,和热情的性子,都让人一眼能看出:好狗!三条混血串儿现在过了尴尬期,原本虎头虎脑的身子,现在长开了,眼神都炯炯有神变得有些凌厉,也是三条好狗! 王旭东疑惑不定,心里寻思李居安肯定会被老陶一口回绝。老陶可是远近闻名的怪人,还是爱狗如命的狗司令。他都等着看李居安的笑话。 老陶头也没抬,挥挥手喊道:“钱留下,狗牵走。” 铁锤兴奋地摇头晃脑,真的甩着尾巴,领着三只串儿跟上李居安,还亲昵地蹭着他裤腿,谄媚地扭着滚圆的屁股,甭提多自来熟了。 王旭东怔了怔,以为他瞧错了。李居安又说道:“现钱没有,得打个借条,回头去县城了跑银行去取钱。” 老陶不耐烦地呵斥:“欠条留下,狗赶紧的带走。” 李居安乐得哈哈大笑,“妥嘞!” 两人交易的十分利索,快的还没等王旭东离开,李居安已经牵着铁锤,身后跟着三只混血狗出院子。 王旭东瞪大眼,眼睛里全是翻涌的情绪。这可是狗司令老陶的狗啊,整个兴安岭没有狗舍的狗比他训的狗更好。这么漂亮的好狗铁锤,另外贴三只训练好的半大狗子,只要一百块? 老陶,你这就过分了嗷,故意扰乱市价。 他有些拘谨的凑上李居安,小心翼翼带着心虚,比出了一个新的价格。 “李炮头,挑帮不?420块领走呗。” 第108章 他没付现钱,还带着狗帮,还有两条头狗! 李居安瞅了他一眼,指着大虎摇摇头:“我有头狗嘞,不挑帮。” 王旭东难受的很,前面两个询价的猎户,被他吓跑。这下好了,来了个不缺头狗的猎户,这可叫他咋抬价? 他忍了忍,嬉笑着退让一步:“那就拆帮呗。我这五条帮狗下口可狠了,打雪溜子,旱溜子都行,领出去打狗围不带松口的。” 李居安也笑道:“刚才你不是说帮狗滑溜么。我费老劲把你这帮狗领进门,还得跟我家狗合,万一合不了,五条滑溜狗有啥用。” 他转身就要走,王旭东心一横,咬咬牙喊道:“380块,不能更低了。再低我爹能半夜爬起来削我。” 李居安瞧他手里的六条狗确实是成熟的好狗,就问了年纪,身体情况。3条六岁,2条4岁,一条头狗8岁,正是年富力强,经验充足的年纪。大虎虽然按照头狗训,但在他领走前,大虎很少进山里,对山里地形不熟。有了这条识路老头狗的领路,刚好弥补大虎在地形上的不足。 他也是个爽快人,当机立断拍了大腿:“没问题,完活儿!就是我手头缺现钱,得写个欠条,回头我进邮储银行取了钱再还你。” 王旭东知道李居安救了他爹,而且牛背屯牛家开席就是为了答谢李居安。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他也放心,豪爽喊道:“好嘞!铁蛋以后跟着李炮混,吃香喝辣的不愁。” 李居安人品在外,他写完两张欠条,领着新得的六条狗,和铁锤母子,大虎一共11条狗去了趟林场保卫科,找保卫科的老张。 进山的一路,刚好遇上在路上干仗的孙为民和陆志强。 孙为民和陆志强又掐架起来,原因是陆志强觉得孙为民故意给他买狗添堵,存心干扰王旭东多大开价。孙为民扯着扯着,两人新仇旧怨又扯到陆家惨死的头狗大黄身上,又积怨扯到猎枪炸膛,和虎大王这些事。 陆志强占了上风,他还带着兄弟陆锦扬。两人拳头加脚,孙为民一个人自然受不住。他一抬头就看见刚好路过的李居安,喊道:“李居安,帮我干他们的!” 三个人看见李居安身后跟着一大群狗,都有些发愣,纷纷停下拳脚,想不明白为啥李居安刚才还只领着一条大虎,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领来11条狗的狗帮? “李居安,都是你的狗?” “这不是王家那小子要挑帮的头狗么。” “还真有憨蛋砸八百块买?姓王的穷疯了,李居安憨疯了。” 三个人哈哈大笑,都顾不上拳脚。 李居安奇怪说道:“800?哪个憨货能动这念头?380块挑帮来的。” 他领着狗帮继续往林场走,身后三个人罕见静默下来,纷纷闭上嘴不吭气。 孙为民和陆志强同时猛地一拍大腿,懊悔到肠子都悔青。 “王旭东这个见人下菜的狗东西!” “咱们问价问了老半天,倒是给李居安行实惠了?” “靠!凭什么啊。早知道我再留一会儿,继续磨磨价格。” 李居安都快走远了,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惋惜说道:“我也不想呐。两条头狗重了。但王旭东也不容易,还得给老爷子教医药费。我也只能把狗挑帮,写个欠条。” 三个人看他走远了,眼睛瞪得滚圆,他们内心有个声音非常羡慕,喊得很大声。 “他没付现钱,还有两条头狗!” …… 李居安进了林场。他也就和保卫科的老张熟悉,在打围时候熟络。他给老张塞了两支大前门,问林场的陈领导什么时候下班,会在哪条道上出现。老张表面糊涂,但心里清楚得很,点着烟笑他:“也是为了打标本来的呗?这么多条狗,新挑帮得来的?” “瞒不过老哥。” 李居安也笑笑,陪了根烟。老秦虽说会把他引荐给林场领导,但也只是口头说说,最多给林场打个电话,就算是有交代。想要成功揽上活儿,他得主动,不能指望着躺卫生所的老秦帮他来回跑。 老张抽了他的烟,给他点明一条路。想要和陈领导说上话,首先得先过了陈助理这关。别说别的猎户,就像炮头儿老秦要找陈领导,也只能和陈助理单线联系,有什么消息了,陈助理会代为转达。 李居安点点头,守在进林场办公楼的必经之路上。过了会儿,老张给他指了指,低声道:“瞧见那个人没,他就是陈助理。你有什么事先问问他。” 他谢过老张,整了整衣领上前,赔着笑脸。陈助理是个斯文的男人,约莫三十上下。他一瞧见李居安,和他身后的围狗就知道了来意,说道:“李炮是吧。套子王老秦给我打过电话,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回去等消息吧。” 李居安不是上一世的愣头青,他知道一般叫人回去等消息,那就是不会有消息。果然他一抬头看见还有好些人上赶着找陈助理来了。一个个虎背熊腰的猎户,有些是林场工作的老员工,有些是临时工,和被人推荐来的猎户。和他们的关系一比,老秦这条线还真算不得什么。 一来二去,他心也凉了些。他瞧见陈助理手背上的烫伤,估摸着是烧灶火被烫到了。想要争取什么,投其所好永远不会过时。他只能赔着笑脸,继续哄着陈助理。 “陈哥,咱进山刚好瞧见獾子冬眠的洞。獾子这东西可是好东西啊。焅出来的油,治疗烫伤包管用。肉还能炖汤。” 陈助理真的转过头,想到老家人常说,獾油治疗烫伤有奇效。而且吃不完的獾子肉,还能炖汤。肉有股特殊味道,得和大萝卜炖,将味儿压下去。 他问道:“李炮儿能弄来獾子?大冬天都冬眠嘞。” “不碍事的,只要能有钢丝圈下套子,冬眠的獾子也能弄到。” 李居安一看有戏,立马开始满嘴跑火车,就为了投其所好。陈助理看着烫伤的痛伤地方,眼睛都闪过亮光,或许獾油真能叫他舒服些? 陈助理支开了一群围拢过来的猎户,单独和李居安说话:“啥时候能把獾子带过来,直接獾子油也成。” “对了,你托老秦办的事,等我伤好了帮你去找陈领导说说。” 他一松口,李居安笑道:“得嘞!我这就去刷獾子窝。但话说回来,老秦有没有和您所要钢丝圈的事儿?下套子没钢丝圈可不行,至少得13米常。” 他多报,还添油加醋说的可怜。 陈助理爽快喊道:“跟我来,只要有钱,钢丝圈管够!” 第109章 进山下套去 李居安托陈助理的关系,买到了钢丝绳。钢丝绳在当时可是紧俏物资,一般人买不到。他花了25块钱,还搭了两盒香烟才买到六节钢丝绳,2米半的长度,实在太贵了。 而且就这些钢丝绳还是陈助理瞧在老秦的面子上,给他的。至于打标本这活儿有没有着落,还不好说。李居安也瞧明白了,这活儿想要揽的炮头太多,几乎是远近闻名的炮头都找人托关系来了。只要能合作一次,就能长期合作,谁都想混个入场。 陈助理也话里有话,他带着欣赏瞅了瞅李居安脚边的十一条狗,“狗是好狗。这么年轻的炮头能有狗帮,不容易呐。”他点了点边上的另一个找上门的炮头,身上穿的是大皮,胳膊上架的是鹰。他说领导选人那必须有自己的考量,也不是平白无故选的,有狗帮是基本条件,还得有过硬的实力和名气。 李居安心中颤了颤,心中那叫一个服气。大皮又叫紫貂,矜贵的很,有经验的猎人一年都夹不到两只。山下的公家商店,收大皮,就算是品相不好的也能给到六七百。大皮价格年年飞涨,能把大皮穿上身上的炮头儿,手里不缺皮子,可不让他心里服气么。 陈助理叼上烟,李居安赶紧给他点烟,说道:“陈哥,那炮头儿是哪家的啊。” 陈助理眯起眼吐了口烟圈,心情大好,嘴里话也密了些,说道:“土城子乡渔楼村来的赵炮,听说过鹰屯吧,他那村子全是老祖宗传下来的鹰猎文化,屯里人人都玩儿鹰。” 李居安和赵炮擦肩而过,只觉得这男人身上气势很特别,有一股说不出的凶悍味,双目炯炯有神和当地人很不同,架的那只鹰非常帅气,鹰眼凌厉。 陈助理瞧他眼睛盯得出神,拍他肩膀鼓励道:“咱领导不爱外来的炮头,还得是知根知底的当地家属屯的猎人才能叫领导信任。李炮你好好干,回头我在领导那多说两句。”他朝大皮挤挤眼,李居安心中会意。 你小子,是嫌獾油不够意思,瞧上大皮了呗。我要是有大皮,特么还能找你?直接找上陈领导不香么! 他心中腹诽,表面不动声色,连口答应下来。 他回了趟家属屯,路过老陶家门口,发现孙为民和陆志强还在那磨着老陶,闹着要借狗进山,两人把老陶烦的不行。 两人一转头,就瞧见冤家又领着11条狗进屯溜达了。 陆志强酸溜溜说道:“狗帮的李大将军又来了呗” 孙为民话里更酸,说道:“靠!什么李大将军,又是你李居安,成天没事干天天和滑溜狗一样到处溜达。你牵的11条狗里,踏马的6条到处滑溜,还有三条大了后铁定也爱滑溜。咱得管你叫滑溜大将军。” 两人酸言酸语只让李居安哈哈大笑,“再偷奸耍滑的狗,也有下死口的时候。再说了,我瞧铁锤是个聪明姑娘,一般猎狗要是碰上野狼群哪还能捡一条命回来。铁锤诱了野狼,自个回来了,还领着三条小的回来,给咱狗帮添丁。” 这话说的老陶都开始琢磨,仔细再看铁锤。他过去只觉得铁锤爱玩,还和野狼胡搞乱来,这么一想,也可能是铁锤为了脱困的小心思。一条狗都能有这般小心思,那聪明劲厉害着呐。 老陶提点他,说道:“狗多了,也未必是好事。合帮可不一定容易。大虎性子傲,你领的那六条狗,性子也没一个软的。怕的就是新来的狗又暴又不服管,还不干正经活儿。” 他看李居安眼神都带着些可怜。这趟李居安若是进山,就是第一次和合帮狗正式打狗围。第一场狗围怕是要打得稀碎,一个弄不好,或许还会惹祸,叫猎人吃瘪。 李居安倒是很有信心,笑道:“一会儿进山也不打啥,把夹子下上就回来。运气好讲不定能夹到大皮。过了十五再上去溜夹子。” 陆志强奇道:“过了十五再去溜夹子?不怕大皮被山牲口吃喽?” “哪能啊,我夹子下在雪窝子里,食腐动物够不着,其他的山牲口找不到。” 紫貂肉没法吃,猎人只要皮。若是紫貂被夹子夹住,困在雪窝子里,皮毛也不怕冻,过一阵再进山收也是一样。 陆志强一想到价格飞涨的大皮,很是心动。加上他这一阵跟着孙为民混,一毛钱没分到,还得是跟着李居安才能分钱分股。自家老爷子原本答应教他打猎,还要给他弄枪,哪想到老爷子是个鸡贼的,特么给他弄了把扎枪! 扎枪打个毛线的猎! 他算是瞧明白了,老爷子打着叫他知难而退的心思。他是个倔强性子,越是被打压越是不服。他主动找上李居安,说道:“李炮,进山带我一个呗。” 不只是李居安,就连孙为民和老陶都惊得瞪圆眼。陆家过去多傲气啊,陆志强居然低头了? 李居安问他:“没狗没枪,你跟我进山干啥子啊,抱柴火嗷?” 陆志强脸一红,扭头就往回走,所有人都以为他跑了,没想到没一会他架着把扎枪过来,往雪地里一杵,喊道:“劳资陆大将军!专门用扎枪插野猪脖颈根!” 几个人愣了一下,然后孙为民没忍住哈哈大笑,非常大声,调侃他:“你家老爷子教了你好几天的猎,就教了你咋用扎枪?你还不如牵着骡子跟在李居安后头走。” 陆志强梗着脖子,脸红脖子粗喊道:“给人当学徒不丢人!等劳资分股赚了钱,狗会有,56半自动也会有!” 李居安想到一个人进山也没个照应,和陆志强一同进山倒也不错。出了事,陆家着急,会派人满山找,总比叫母亲干着急强。 他回去收拾了一下,约了周六和陆志强,宋德生一同进山。至于为什么喊上宋德生,宋德生手里那把中口径独头弹猎枪,他特别喜欢。独头弹和金属块似的,中口径独头弹能打穿熊罴,别说是打穿熊罴头骨,还能毫不费力打穿大炮卵子的泥油挂甲,威力非常猛。任何大型动物,独头弹只要打得准基本一枪倒。 …… 周六很快就到,李居安和陆志强,宋德生碰面,他怀里揣着母亲蒸的粘豆包,领着吠叫的11条狗进山。 三人都扛着布兜子,里面是套子和自制的夹子,这次进山只为了下套子,下夹子,相对轻松很多。 活儿轻松,李居安心情也格外的舒畅。 他站在山岗上,从上往下看,能瞧见兴安岭整个山体呈现不规则的大波浪型。有缓坡的山梁,基本都有屯子,村庄。靠山屯往南的第五道脊,就是林场上回组织的狩猎区。浪底的山沟就是长虫沟,他分田到户五亩旱地的位置。 他这次进山走的是山岗,高地势,灌木树都少,他牵着骡子省劲儿,视野也开阔。 宋德生跟着他往下张望,喊道:“李哥,你上次挡?子下的套子,可不就在靠山屯往北三道岗边上么。” 第110章 滑溜狗遇上大群野猪 “走呗!瞅瞅上回挡?子下的套子有没有溜。” 三人牵着骡子,沿着山岗前往靠山屯往北三道岗。他上回将小杨树用斧头砍倒,抽出8股油丝绳在木桩上下套子,白单线做套扣的套子张开。 之前他等着大烟炮天过来,齐腰深的雪把树没了后,任何觅食的野兽从这边到?子那边,都过不去没腰深的雪,只能绕去套子边上。现在他很是期待,打算去瞅瞅有没有套中好东西。 三人还没到套子边上,地上密密麻麻都是野猪脚印。 浩浩荡荡的脚印,看起来十分慌张,凌乱地密布在雪地里,是近几日留下的新鲜足印。 脚印落在雪地里,冰渣子雪粒子分布在掌印中间,一个个脚印特别大,让陆志强看得都害怕。 “咋回事儿!这不得有四五十头野猪啊?” 宋德生也奇道:“都这天了,还不赶紧拆帮?” 一般兴安岭的野猪,在入冬小雪前会聚在一起繁衍,但在小雪后,野猪一家子一家子分开,一群就是一群,不会出现这么大规聚在一起的情况。 李居安想了想,说道:“这么多野猪聚一起,怕是有大家伙过来了。” 他这么一说,宋德生和陆志强两个人缩了缩脖颈,心中犯怵。陆志强进山前还信誓旦旦提着扎枪,大声喊他是陆大将军,就该扎野猪后脖颈。现在陆志强缩的都开始打退堂鼓。 李居安故意逗他:“咱们打狗围,试试呗冲一冲。” 陆志强提枪就破口大骂:“你小子想死,我特么还不想陪你死。这能叫打狗围么,四五十头野猪,别说你这群滑溜狗,就算是咱陆家过去的大黄领着围狗,都能被野猪挑喽。” 有违常理的野猪群聚情况,让猎人心中警惕,三人立马想到大型掠食者虎大王。如果上回几人碰到的当真是虎大王,那就说得通。而且在大烟炮天之后,也确实有虎大王朝这边过来了。 三个人绕道去看挡?子的杨树。 上回被砍的树干已经被雪埋没,套子空空如也,没有套中猎物。 宋德生觉得有些可惜,但李居安很平常心,从布兜子里拿出6个大套子,扔在骡子爬犁上,在附近继续下套子。 他按照长白山套子王老秦教的下套经验,开始专注细节。 紫貂也就是大皮,不冬眠,獾会冬眠。他想要套中大皮,就得领着猎狗码踪,追踪大皮留下的粪便,和一些生活痕迹。 大虎是抬头香,向来十分靠谱。不用他喝令,大虎已经仰起狗鼻头,咧开嘴在空气里嗅起来,然后领着三头混血串儿走在山岗边寻找。 铁锤按照以往的习惯,已经滑溜走了,不知去哪嘎达耍。 他想着老陶提醒合帮的经验,特地观察新买来的六条狗有什么习惯,技能,瞅瞅这六条狗能不能帮着码踪,掐踪。 他从王旭东手里新买来的老头狗叫花耳。这狗看起来总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耳朵豁儿了一块,还有被野兽撕咬开的陈年旧伤。据王旭东说,花耳早年就爱撕咬野猪的猪耳朵,非常凶狠,后来被发狠的野猪一口咬回去,得亏花耳躲得快,不然就不只是耳朵豁儿一块。 他出门前喂了给11条狗喂食,当着群狗的面将肉块割下来,最大一块给了头狗大虎,其余的分成10块分开喂下去,三条混血喂的最少。猎狗要训,尤其是出发打狗围前,不能喂太饱,人吃饱了都懒得动,狗也一样。 狗吃太饱了惰性大,而且在狗撕咬猎物的时候,肚皮里敦实的胀鼓鼓,动作迟缓,狗自个咬着都累。 现在,这老头狗对他似乎不太服气,跟在他脚边也不出去码踪,只是盯着他瞅。 他心中想着,老陶的担忧有道理,合帮不容易。每条狗都有各自的习性,尤其是老头狗,这么被大虎取代,心里多少憋屈。 他吹起唿哨,喝道:“花耳,干活儿去!” 老头狗忠心,换了主人心里不乐意,但被呵斥了也会干活。花耳作为抬头香,没有跟着大虎去山岗边,反倒是领着5条围狗去了直通向南的屁眼垛子。 屁眼垛子那是旧叫法,两垛夹一沟,瞧起来就和大腚一样。后来当地村里主任觉得不体面,改名叫了个斯文名,闻香沟。但当地人还是爱叫旧名字。 闻香沟下面的缓坡是生产队的种植区,这片沟子,地质好,长了野果树,是野猪的单位大食堂。 宋德生打着哈哈调侃道:“还得是李哥,380块钱买来的6条狗,还有一条是头狗,这可不赚到的。就这六条狗气势汹汹的架势,绝对能码踪到大家伙!” 陆志强盯着长满野果树的闻香沟出神:“这果树林还不是老母猪最爱的么,这下坏喽。” 宋德生笑话他酸言酸语,怼他:“我寻思有人也妹吃话梅糖啊,你问价别人给你开价800,偏偏李哥问价,别人开价380块,你酸就完了呗。” 他怼完再看李居安,发现李居安神色也不对。他盯着雪地密密麻麻的野猪群脚印,猛地一拍大腿,也暗叫坏了:“靠!王国昌还真是训了好狗头,就爱盯着野猪逮是吧!特么的四五十头野猪也敢冲?” 新狗管不住。 李居安大声喊着花耳回来,过了好久,花耳才不情不愿地磨磨蹭蹭下了岗子,跟在他脚边,瞧起来还不太甘心。 五条滑溜狗没有跟在花耳后面,不知道去了哪,被宋德生笑话了老半天。 李居安骂道,真是便宜没好货,本来铁锤一头爱滑溜的就算了,他忍忍。现在又来了5条滑溜老油子,合着他真成了滑溜狗帮帮主。 忽然,闻香沟传来狗吠,已经有狗和野猪交上手了。 远处正在码踪找大皮的大虎,猛地抬头,快速领着三只半大混血往沟里就窜。 陆志强还不敢追,喊道:“李居安你要找死啊,那可是四五十头野猪。你那群滑溜狗捅娄子,你去找了,当心被野猪群拱!” 猎人最忌讳的事,就是和受惊狂奔的野猪迎面对上。狂奔的野猪群,速度一起来,撞上人能直接把人掀起来撞飞。周围全是乱石滩,头重重磕上石块那是要人命的事。 李居安心中也烦闷,但自家狗捅娄子不能不管,他一咬牙也是豁出去了。他把骡子绳丢给他,喊道:“干就完了。” 宋德生提着猎枪,眼睛瞅着他手里的扎枪,露出揶揄的笑,促狭道:“陆大将军还怕老母猪呐,干就完事!” 陆志强被两人言语激得不行,手里的扎枪烫手,他羞恼地恨不得把老爷子给的扎枪一丢,提起侵刀就上。 他提着扎枪,已经跃跃欲试要扎老母猪的后脖颈,边喊边追:“你们等着!一会儿非得叫你们一个个跪下来大喊臣服,喊劳资陆大将军。” 第111章 大虎领帮狗打狗围 大虎赶进闻香沟的时候,冲进去就发现五条帮狗滑溜的时候,被一头老母猪撵着赶。 地上横七竖八都是密密麻麻的野猪群脚印,强烈的不安,让大虎心生警惕,开始对着五条帮狗吠叫,下指令。 过去大虎虚有头狗的名衔,连铁锤都管不住,只能领着三条半大的混串狼狗进山。现在大虎也在学习如何作为头狗,管这群爱惹事的帮狗。 老母猪约莫有270斤凶得很,身后还跟着三头200斤的黄毛子。四头野猪发现五条帮狗,刚开始转身要跑,结果老母猪发现这五条狗是不中用的,暴脾气上头,对准五条帮狗就是个冲锋,把五条狗吓得惊慌转身就跑。 五条狗跑着就遇上野猪群。 四五十头野猪浩浩荡荡聚集在闻香沟的野果树林里,一边用蹄子刨着树根找吃的,一边用对着大树干蹭着一身泥油挂甲。 五条狗乱跑惊动了大炮卵子。两头大炮卵子取乐般开始追赶五条帮狗,用獠牙挑着,看狗吓得惊慌四散逃开的模样,乐此不疲。 原本猎野猪打狗围的帮狗,现在反倒是被一群聚集的野猪打围,任哪个猎户看了都能一口老血堵在喉口,怒其不争。 帮狗里有一条叫黑豹,身体灵活敏捷,最爱惹事,但逃得又最快。这次进沟,就是这头黑豹闹的。原本四条狗都要跟着旧头狗花耳离开狗子找猎人,结果黑豹贪玩,偏要追着老母猪撵着完老鹰捉小鸡,惹得四条狗一道追老母猪咬屁股。 结果倒好,被后面赶上来的黄毛子围起来,又惊动了大炮卵子。浩浩荡荡的野猪气味蹭过来,黑压压的阴影这才知道要跑。 大虎已经和野猪群交上手了。 大虎对着野猪群大声吠叫,吸引开两头大炮卵子的主意,然后扭头就往向北陡坡上跑。 前几日大烟炮下的雪,在阳光下融化在陡坡凝结成冰,陡坡滑的很。野猪蹄子踩上去,一踩一个踉跄,滑的追不快。但大虎脚掌宽厚,落在陡坡上十分轻盈,在树林间穿梭跑得不费劲。 大炮卵子追不上,又被吠叫声挑衅,气得嗷嗷叫,这狗也忒不要脸了。 大虎不厌其烦地来回骚扰,吸引开野猪群的注意力。只要有野猪要下坡追黑豹,它就立马跑个折返,一口咬住野猪后腿,骚扰后吸引野猪追它。 大炮卵子对老母猪那边更感兴趣,但架不住大虎鸡贼啊。 黑豹它们五条狗脱了困,一抬头发现有大哥领着三个小弟来救场了!滑溜狗狗仗人势,现在猎人还没到,仗头狗的狗势也不是不行。 它们弃了老母猪也跟着大虎一道上了陡坡。一共9条狗,借着冰雪陡坡的位置,和野猪群骚扰。 大炮卵子浑身挂泥油甲,脾气暴躁最不好惹。它们跟着大虎远远避开这两头,偏偏挑软柿子捏,找冲锋陷阵的黄毛子咬。 黄毛子是个愣头青,还没见识过社会险恶,只会跟在大炮卵子边上嚎叫虚张声势。大虎照着黄毛子后腿咬一口,转身就跑。黄毛子气得对准大虎就追。 黑豹一见头狗咬了,我肯定不能差事儿啊,也照着黄毛子屁股咬一口。 黄毛子追大虎,黑豹哎我就是不跑,我就是盯着你咬,多撕一口赚一口。等黄毛子吃痛,终于急眼了回头要挑黑豹,黑豹转身就跑。 大虎大声吠叫,对帮狗下指令。 另外四头帮狗本来还想跑,但一见头狗占了优势,必须跟上几口啊,不能差事儿。四头帮狗逮哪算哪,贡献一份力量就完了,反正先咬一口再说。 黄毛子刚出社会,就被社会毒打,被9条狗你一口我一口,咬得后腿,后腚是鲜血淋漓,叫的那个叫一个撕心裂肺,终于意识到和野猪群拉开很大的差距,这距离该转身跑了。 但大虎哪里会给黄毛子逃跑的机会。 咋地,在雪坡上,咱们几条狗还跑不过你一个长蹄子的? 大虎对空吠叫,死死一口咬住黄毛子的菊门就往后拖。掏肛大虎! 大虎咬死不松口,狗头往后仰着,四肢往前笔直蹬冰坡,疯狂甩头撕裂菊门,掏出血淋淋的肠子,把黄毛子后门咬烂到全是血。 黄毛子吃痛,发出凄厉尖叫,想要大声求救吸引野猪群。它痛得使劲转圈想要把恶狗甩下来,但野猪没法原地转圈,只能转大圈。 片刻的功夫,黑豹被鲜血激发凶性,趁着黄毛子低头转圈,对着黄毛子的猪耳朵扑上去就死死咬住,一边咬一边贴身下压。 帮狗这样的行为也叫挂钳子。黑豹挂钳子是一把好手,原因很简单,黑豹和花耳一样,都爱吃猪耳朵,一口一个软骨嘎嘣脆。 黑豹心中暗喜:猪耳朵还不是我嘴里的东西。 4条帮狗一看又被黑豹抢了猪耳朵,哪里能忍,来者都有份,必须分一口。一条狗扑另一边的猪耳朵,靠身体重量压下去,摇头晃脑的撕扯下死口。 黄毛子两边都被挂住钳子,加上沉甸甸的重量压下来,前腿还想顶住支撑身体,但膝盖一软,整个身体跪下来。这时候距离黄毛子被定死窝不远了。两条帮狗趁机从后面拽住撕咬挂上后背,把黄毛子压制,迫使它匍匐倒下! 红狼这条狗比黑豹还狗,不爱咬耳朵就爱咬鼻子。 红狼仗着狗多势众,展露凶性,对准黄毛子湿漉漉的鼻头就咬。猪鼻子一咬下去,黄毛子嚎得那个叫一个气壮山河,整个山沟都是撕心裂肺的杀猪叫。 一般200多斤的野猪,两条成熟猎狗就能顶住,350斤朝上的大炮卵子五条猎狗都定不住。 黄毛子还是太年轻啊,被8条帮狗压得死死的,彻底没了脾气,被定死窝! 这时候只等猎人来,抄起猎枪崩黄毛子脑袋就算完事,也是一场完整的打狗围。猎人若是赶来晚了,猎狗体力不支,定不住野猪,就会被野猪甩开逃脱,也就是打狗围失败。 远处是李居安领着宋德生,陆志强赶来的声响。但雪坡下聚集了大型野猪群,哪怕猎人能赶上来,也会有极大的危险和野猪群迎面打照面。 8条帮狗前后将黄毛子压制住,体力流逝的很快。黑豹和红狼已经开始大声喘着粗气,鼻孔都喷出白气,眼见着老母猪就急吼吼地踩着雪坡赶过来。 大虎一瞅这样可不行呐,猎人离得老远,野猪群实在数量太多。 不愧是曾经有撵山犬名号的大虎,可以单挑野猪。 大虎展露出青川犬撵山的凶性,自下而上扑住黄毛子的喉脖锁死。强悍的咬合力,加上宽嘴,能制服中大型猎物。 黄毛子喉脖皮肉软嫩,又没有泥油甲保护,被尖锐又长的犬牙穿透皮肉,整个扎进喉脖中。 野猪疯狂左摇右摆头想要试图站起来,但九条猎狗挂在它身上,让它哪里能站得起来。老母猪还没赶到,黄毛子膝盖跪地整个侧躺,雪地上全是鲜红色血淋淋的血。 大虎咬死黄毛子喉脖,鲜血哗哗往外淌,染红了雪地。黄毛子疯狂挣扎的四肢渐渐软下来,脖颈也软下来失去了支撑的力气。 第112章 最大野猪群的冲撞,干就完事儿了! 大虎领着8条帮狗气势汹汹干掉一只黄毛子。 黑豹和红狼这下起自信心了。 黑豹侧耳一听,猎人脚步声已经赶到,立马自信力翻倍,对准迎面冲来的老母猪就是一顿吠叫,然后抬脚猛追。 远远的,李居安、宋德生,陆志强三人提枪赶到闻香沟这边,一眼就瞅见雪坡上四五十头野猪群。 三人瞧见黑豹威猛的样子,也就一条狗竟然能将老母猪从坡的西边一路赶到东边,还贱兮兮地绕了后,像是要玩老鹰捉小鸡般,一股劲愣是要把老母猪往坡下赶,使劲将老母猪赶到他们枪口的方向。 宋德生赞道:“李哥,你可真是得了头好狗。黑豹还会赶杖呐。赶杖够麻溜的,可带劲儿。你瞅着它还想咬老母猪的囔囔踹。” 囔囔踹就是猪肚皮底下那块软乎乎的肉。老母猪撅个大腚往坡下跑,囔囔踹一颤一颤,被黑豹赶得吓得嗷嗷直叫,就想着把大炮卵子喊过来帮忙。 转眼间,老母猪和他们迎面对上就差百米距离,狂奔的速度起来,雪地被溅起来大片雪粒子。 李居安瞳孔一颤,大喝一声:“狗屁的赶杖!黑豹是在耍着玩!快躲!” 没有猎狗赶杖,会把野猪往猎人面对面的方向猛赶。因为只要野猪起来速度,哪怕没有獠牙,那拱人撞开的速度非常可怕,掀飞一个成年男人分分钟的事情。 李居安领着宋德生赶紧侧身避开,闪进野果树灌木边,陆志强紧握扎枪,丝毫不慌,喊道:“两个怂蛋!叫你们瞅瞅什么是陆大将军,今儿个过后,整个屯都是哥的传说!” 陆志强将杵进雪地的扎枪拔出来,如同威猛大将军般往沟道上扎稳马扎步,然后提气将扎枪尖锐的头直冲老母猪,准备在冲撞之前就把扎枪往老母猪脖颈里送。 宋德生瞪圆眼大叫:“使不得啊!” 陆志强信心十足,喊道:“兄弟你们就瞧好吧,咱们陆家人都这么使扎枪。” 陆家老爷子怎么使扎枪的,李居安不知道,他只知道一件事,陆志强这憨蛋是真找死。 老母猪被黑豹“轰轰”的赶,黑豹玩儿的可开心,丝毫没顾及身后被惊扰开始围拢过来的野猪群。 老母猪逼近,速度越来越快,和陆志强迎面照上,谁也没有避让的意思。 李居安看得血压噌一下涌上头,架枪上脸,对准老母猪耳朵下方的位置,稍微往前一些扣动扳机。 砰! 突然枪响搂火。近距离的枪声,惊起林间的鸟雀。宋德生吓得缩了缩脖子。 老母猪像是感知到危险,蹄下忽然一顿,子弹没有贯穿脑部,刚好暴中猪鼻头,小眼儿进大眼儿出。猪鼻头最是敏感,被子弹轰地鲜血淋漓,杀猪般的嘶鸣惨叫声响起。老母猪发疯般窜得更猛。 李居安心中一颤,暗叫:“坏了!” 他赶紧枪口再对准老母猪,但老母猪和陆志强距离太近,很容易误伤。打狗围要是在沟里被同伴误伤,出去后就难解释了,究竟是失误,还是仗着新仇旧怨在报复。 宋德生也用枪口对准老母猪,大喊:“陆志强跑!” 陆志强还握着扎枪杵在那,他一听枪响骂了句:“多管闲事!”他架枪踩上积雪的青石板,居高临下狠狠将扎枪尖锐的枪头往老母猪后脖颈里插。 陆家的扎枪磨得又快又锋利,他站的位置刚刚好,积雪青石板的高度,让老母猪冲撞不到他。他胳膊有劲,人又年轻力壮,他拼尽全力的一送,从上至下,扎枪扎进老母猪脖颈肉里。 老母猪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三棱凹槽里全是猪的鲜血,顺着槽哗哗往外流。因为恐惧和惊吓,老母猪裆间呼啦啦传来尿骚味,差点没把几乎贴身的陆志强呛死。 陆志强这下心里畅快了,哈哈大笑道:“哥们瞧见没,这山牲口吓尿了,真尿性啊!靠,这味儿腥臭腥臭的,铁定有炎症,真恶心。” 老母猪还能挣扎,李居安赶紧上前对准老母猪耳下补枪。 枪响。陆志强摇摇头,心中无比舒畅,笑道:“围着炕吃火锅刷猪脑多香,唉,可惜这脑浆,还不打碎糊喽。” 他酣畅淋漓地用扎枪干了一架,刚想炫耀扎枪不比猎枪差,一抬头就发现人没了。 他听见轰隆隆隆的雪地震颤声,还扭头喊:“咋滴,黑豹又赶杖去了?” 他这么一扭头抬眼,吓得心跳都少了一拍,心高高悬起拉到嗓子眼。哪是黑豹哇,黑豹这狡猾的滑溜狗,早就跑没影。这边的动静早就被野猪群盯上。 雪坡上四五十头野猪,有大炮卵子,有黄毛子,有老母猪都对准他们方向笔直直冲。 整个雪地都在颤抖。 陆志强瞳孔一缩,下意识架起扎枪:“你们都搁哪去了,瞄准打啊。” 李居安在不远处大喊:“打个屁!还不快跑!麻溜的。” 陆志强一愣,这才赶紧撒开腿朝着李居安两人的方向狂奔,边跑边嗷嗷叫:“上回天杀的孙为民!自己跑了不算,还特马要给我腿来一棍子,得亏哥反应快。” “兄弟,等我!咱们可得一队人整整齐齐回屯!” 四五十头野猪跑起来气势极大,还有此起彼伏叫唤的嘶叫,让人浑身寒气窜起,瞬间上脸,汗毛炸立开。 没有经历过大群野猪的人,第一次面临大群野猪的冲撞,能吓尿裤子,腿都是软的。 前面还有个雪坡,大虎原本想要拖延野猪群的脚步,骚扰野猪群转头。但黑豹和红狼气势太勇猛,骚扰弄的和赶杖似的,把野猪群往他们方向赶得更迅速。 陆志强回头边看边跑,骂道:“李居安!你特么买的是什么赶杖狗。这是要哥的命!” 李居安疯狂摆动双臂,跑得和风火轮似的,喊:“便宜没好货不知道?” 陆志强比他摆动双臂更快,哗啦啦赶上,和他并肩跑,喊道:“那你折价转手给我呗。我不嫌狗滑溜,200块一口价!我接盘。” 李居安发动速度,直接超过去,唾他骂道:“寻思捡我漏?想得美!” 四五十头野猪群的冲击力很大,给人带来心里的压迫感更是瘆人。 大炮卵子的獠牙又长又尖,能顷刻间冲撞将人的五脏肺腑都挑出来。老母猪和黄毛子的冲撞力也很强。200斤的黄毛子能顶翻一个成年男人,哪怕野猪群没有进攻,冲撞的乱步都能将人活生生踩死,内脏都踩烂压出来。 紧张的气氛,让人又恐惧又腿软。宋德生已经跑得不太行了,拉风箱般呼哧喘着大口粗气,断断续续喊道:“跑,跑不动了,李哥想办法啊。” 李居安一瞧这么个可劲跑也不是办法。他边往积雪的山岗上跑,边提枪把将枪把子往下一撅,拇指,食指捏着里面空的子弹壳往出一拽,把手心里攥的一把子弹塞进枪膛,咔一声合枪。 他踩着乱石站在高高的山岗上,居高临下架枪对准野猪群,破口骂道:“干就完事儿了!” 第113章 劫后余生!野猪群被打散 野猪群跑得压迫感十足,乱蹄卷起雪粒子,瞧见猎人分外眼红,对准山岗上的猎人就冲面门。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头大炮卵子,约莫有320斤上下,浑身筋肉腱子,如同装甲车般势不可挡,愤怒地嚎叫。 李居安踩着积雪的山岗路,最后一个箭步猛地跨上高地,居高临下对准下方的野猪群瞄准。他眼红似丹血,起了杀心。 “干这群牲口丫的!” 他眼睛眯起,枪口对准为首的大炮卵子肘部后面稍上的地方,扣动扳机。 野猪的心脏位于胸腔下部,靠近肺部稍前的位置。野猪肺部位置较高,如果想要打准心脏,得往肘部后面捎上位置瞄,瞄得太高,会击中肩部。 砰! 枪响搂火,火焰从枪口爆闪,弹壳抛出,枪身上抬,他整个人跟着向后顿了一下。打爆心脏。 被击中心脏的大炮卵子还能继续冲撞个几十米,眼瞅着大炮卵子就要冲上山岗,对准李居安站在位置挑。 李居安拉一下大栓,边上陆志强喊道:“你让开!你瞧好吧,叫你看看陆家挑枪。” “用不着。” 李居安心中默默计算距离。雪坡十分有坡度,大烟炮后几天的积雪消融,在雪坡表面形成冰层,很不利于蹄类牲口的攀登。 大炮卵子有心无力,走一步呲溜滑半步,眼见着就快冲撞到山岗,偏偏只能对着猎人干瞪眼。 他脚边的花耳听见枪声,如同得到指令,冲下雪坡对准穷途末路的大炮卵子就是一顿胡乱撕咬,发出凶性的呜呜声。 他也不阻拦花耳。花耳作为王国昌训出来的头狗,能领着5条滑溜狗冲锋陷阵,就能看出花耳有多猛。虽然花耳老了,但凶性还在,对准大炮卵子的头,猪耳朵,脖颈撕咬的满雪地都是鲜血。 黑豹和红狼还撵着野猪群,一听见旧头狗的指令,兴奋地抄近道冲上来一同扑着疯狂撕咬。 几分钟内,大炮卵子被10条狗咬得整个猪头没有一块好肉,腋下的软肉也被咬得翻出来,肉被撕开成一条一条,十分血腥。 宋德生瞅这场面,不忍看,喊道:“这么着也太狠了,李哥,不叫狗松口呐。” 李居安枪口继续对准野猪群,“得叫猎狗发泄凶性,没了凶性的猎狗也就废了。” 他不喝停猎狗,一来为了让血腥味蔓延开,震慑野猪群,二来如果这时候喝停猎狗,就会给猎狗一个错觉,听见枪响就要撒嘴不能咬。只有给猎狗撕咬的快感,加上一会儿用猎物内脏喂狗,才能给猎狗正向的激励反馈。让猎狗知道,撕咬就有肉吃。 宋德生朝着继续冲撞的野猪群,“砰砰”开了两枪,独头弹打伤了两头黄毛子。黄毛子不比大炮卵子凶狠,年轻气盛的黄毛子哪里见过社会险恶,刚见到世面就痛得缩了缩脖子,嗷嗷嚎的气壮山河,直往老母猪身后拱。 他笑骂:“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 冲在最前面的野猪开始怕了,转头就后撤。但大型野猪群的数量太多,太密集,跟在后头的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 上头的野猪开始往坡下跑,坡下的野猪憨蛋一样继续往坡上冲。两股冲撞的力量让野猪群变得混乱,雪地里脚印全是乱的。 李居安架起莫辛纳甘猎枪上脸,大声喊道:“哥几个,练靶子了!” 火星在枪口迸闪,他打一枪拉一下大栓。 砰! 开火后他也不看战果,继续瞄准就开火。五枪过后,他撅枪拽出空子弹壳,手心里攥的五法子弹塞进枪膛,“咔”合枪继续打。 宋德生也打上头了。 他的唧筒式改装猎枪迸出火星子,中口径独头弹一枪枪对准野猪就打。哪怕他没打准,独头弹威力巨大,能轻松破泥油挂甲,把另一头大炮卵子打成重伤,歇斯底里地朝着山岗更发疯猛冲。 他喊道:“李哥助我!” 他边上陆志强听不下去了,提着扎枪居高临下就要和重伤的大炮卵子来个二人转。还寻思喊道:“哥来炫一个,瞧我一个滑铲给牲口开膛破肚。” 他还没炫技,李居安已经转移枪口对准重伤的大炮卵子耳下就打。 砰! 砰!砰! 他猎枪的威力,和宋德生独头弹的威力终于把野猪吓得胆都碎掉。 第二头大炮卵子一嗅到满地血腥味,再看见前面疯狂撕咬野猪的10条猎狗,心中叫:完球!媳妇儿还在身后瞅着,我这往回走也不是个事儿啊。 到底是面子重要还是命重要。大炮卵子转头瞅了瞅老婆们,嘶嚎一声转头就撤。 老母猪们唾弃,也跟着大炮卵子转头撤。 死鬼!老婆孩子都不要了? 雪地山岗混乱,四五十头野猪大转圈,快速从山岗撤离。 就连闻香沟散落的零星黄毛子,都快速加入大规模撤退的野猪群队伍。本来就密集的野猪群,数量更壮大,比之前数量还更多些。 宋德生眼见野猪群溃逃,一边瞄准搂火,一边畅快大吼:“这群山牲口可算怕喽!刚才不是挺逞能么,不是还想挑你爷爷么。咋了,萎了嗷,萎了就吃两发弹!” 李居安打得酣畅淋漓,逼退了野猪群,这才和宋德生相视,心中极有满足感,哈哈大笑。 紧张刺激的对峙,非常幸运,他们劫后余生。 他们非但逼退了野猪,还拿下三头野猪。大虎领着帮狗打狗围,干掉一头黄毛子。他和宋德生开枪打掉一头大炮卵子,他和陆志强合力弄死一头老母猪。 陆志强瞧两人笑得畅快,心中憋屈,忍不住酸言酸语:“艹,有枪了不起呗,陆大将军的扎枪不香嘞。回头我不问老爷子要枪,我分股拿了钱特么下山去五金区要什么枪买不着?” 宋德生阴阳他说道:“那可不是,你就打掉一头老母猪,还得分股拿一成。这价钱够你再整一把扎枪。” 56半自动步枪哪怕是二手八成新,也得上千。他用扎枪打猎,想要买到56半谈何容易。 陆志强气得满脸怒容,啥都不说了,抄起侵刀就开始砍树做爬犁,手脚勤快得很,给猪开膛放血,掏肠子这样的事儿也是抢着干。 他真怕不揽活儿不出力,李居安只给他老母猪的那一成,所以大包大揽,连最腥臭的野猪肠子都乐意掏。他一边干呕着,一边掏野猪肠子往枝上挂。 李居安瞧着他出力,自然没话说。这些活儿总得有人干。他在陆志强边上靠了靠,从开膛的野猪身体里掏出猪心,开始给狗分食。打到猎物后不能舍不得肉,一定要拿肉喂狗。第一时间给狗奖励,让狗把奖励和撕咬猎物这件事联系起来,训狗刺激凶性。 他忽然发现旧头狗花耳的站队姿态变了。 除了滑溜走的铁锤以外,9条帮狗的都围拢在头狗大虎边上。就连花耳也安安静静站在大虎身后半步的地方,没有上前邀功抢内脏。 第114章 歘猪嘎拉哈,烤火的快乐 帮狗认头狗了。 大虎站得端正笔直,双眼炯炯有神盯住开膛的野猪,帮狗跟在大虎身后,就连花耳都没有上前争第一口。 李居安看着心中长舒了口气,割下猪心,把猪心一分为二,将最大一块猪心丢给大虎,说道:“好样的大虎!这回立大功,下回打猪还有猪心吃。” 大虎眼睛直勾勾盯住猪心,一口叼住疯狂撕扯大吃起来。他将另一半猪心丢给帮狗,任由帮狗聚在一起大口扯着猪心,胡乱撕咬大口吃。 在打围里,打狗围最容易也最安全,猎狗是猎人的第二条命。这次狗合帮顺利,他手里有11条狗,在屯里是数一数二的狗帮,只比孙家的狗数量少。但孙家没有好的头狗,他手里有两条头狗。孙为民要是知道他合帮成功,眼睛都能发红,削尖了头能问他借头狗。 宋德生用侵刀割开猪皮,简单包了下木滑子,做成野猪皮滑雪板。他用滑子拖着三头野猪肉,送上爬犁,拍拍骡子的屁股说道:“李哥,你买那么多条狗,咋养啊。养得起不。” 猎狗的食量很大。若是没有肉食做基础,每条狗每天得吃两三斤苞米面,细糠或麦麸子。别说是家属屯,放眼整个兴安岭区,能有几户人家养得起? 陆志强最是明白这个道理。当年陆家老爷子养了八条狗,养狗不进山不行呐,没肉食,只得天天进山打猎。说是狗帮陆家,到后来狗也没养好,狗还让野猪挑了,让老爷子难受的不行。 李居安倒没发愁这个问题,说道:“好狗打狗围,进山自个找食吃。咱们只管跟着补枪,甭给大虎拖后腿,还得靠大虎养家。” 陆志强怔了怔,哈哈大笑:“你倒是心安理得被狗养。你小子,良心挺过得去啊。” “那可不咋地,狗富贵勿相忘,咱们也算是榜上大虎吃香喝辣的了。” 三个人眼睛火热地盯着大虎,大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觉得目光来者不善。 李居安扯完犊子,就觉得饿得前胸贴后背。 天色快暗了,夜深的大山很危险,得尽快赶到猎人小屋。 闻香沟有猎人落脚地,三人牵着骡子爬犁,和狗爬犁,找了个背风坡进了老道,在猎人小屋口转了转。 之前有猎人来过这个小屋,门口还有生火的痕迹,瞧起来是几天前的事。 三人将布兜子往小屋里一放,开始抱柴火烧火堆。陆志强带了老爷子的小口锅,锅有了,锅架没有。李居安他左右找找,得找两块石头架起锅,但溏子沟太远了,得翻过去好远才能找到合适的石块,他干脆使唤陆志强去捡大小合适的石头。 陆志强为了划钱分股,硬着头皮出去捡石头。他抱怨扎枪不得劲,不然也不至于打小工做活,还满嘴喊着,这次出山后,非得找家铁匠铺去打一个能折叠的锅架子。 “死老累的,本来干掉野猪群就饿,还得般死老沉的石头,往死里饿。” 石头找到,锅架起来。李居安开始煮雪烧水,用侵刀在黄毛子后腿上割开猪皮,割下来后腿肉。本来黄毛子皮就结实,尸体被冻硬后,更是邦邦硬,他用侵刀划了两下,还没割下来,只能用力切,才把肉一块块劈下来。 宋德生找了个椴树,想割皮做碗,他一刀下去也抱怨:“什么大冬天的,也太冷喽。我这和给树挠痒痒似的。” 同样冻到梆硬的椴树皮,让他死命用老劲才割下来。三人往煮沸的锅里割野猪肉片,撒点布兜里带的盐巴,盖上锅盖,在锅盖帘上放上出门带的苞米饼子,苞米馒头和粘豆包。热气腾腾的锅水咕噜噜冒泡,传来股猪肉的荤香,直往人鼻子里钻。 大雪天进山最幸福的时刻就是现在。三人打野猪累成王八犊子,饿屁了,这时候任何肉塞进嘴里都是香的。 李居安围着锅折了树枝做筷,夹着唰开的猪肉片大口大口往嘴里塞,腮帮子鼓鼓囊囊。一口咬下去,嗯,这口小味儿挠挠的多少熊掌肉都不能换! 三人呼啦啦大口吃着谁也顾不上说话。猪肉片捞完了,李居安用两根树棍子,挑着锅的两个把手,听着“雪滋啦”的响声放在雪地上,打算喝口肉汤。在严寒下,开水变温水,喝进嘴里温度刚刚好。 冷风一吹,陆志强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裤裆里塞冰坨子了:“靠,谁往我裤裆塞冰块子?” 他刚才使着扎枪和老母猪激战,打得上头也没觉得啥,倒是出了身热汗,裤裆里也全是热汗。现在冷下来,小冷风一吹的,裤裆汗都冰起来,扯开裤裆迈开腿,疼的他嗷嗷叫。 李居安和宋德生相视大笑。 黑夜降临。 兴安岭的黑夜来得早,充斥各种野兽的声音,听着十分可怖。 漆黑的雪山里,有野兽示威嘶吼,惨叫,和厮杀颤抖声,还有令人后脖颈汗毛直立的夜猫子叫声。 李居安也不懂,夜猫子大晚上不去逮耗子,搁着可劲叫唤什么,这不是故意吓唬人么。 大虎领着9条帮狗开始在边上雪地里用前肢可劲刨着雪洞,使劲挖雪洞钻。猎狗挖的雪洞深还隔热,进去后能挡风。帮狗都爱钻在雪洞里面过夜。 三人围着火堆烤着火,将割下的猪皮放在雪地上躺在上面。然后开始割嘎拉哈打发时间。 嘎拉哈一般指的是羊骨拐,羊后腿关节处的那块骨头,当地也叫羊拐子,小孩最爱歘嘎拉玩。现在三人手上没黄羊,也没马鹿,只有猪。牛啊猪啊都有嘎拉哈,但就是太大了小孩没法玩,大人玩起来也嫌大。 三人都是身强力壮的小年轻,手掌大的很。李居安把黄毛子后腿关节处的骨头用斧头敲起来,把上面的肉,筋剔干净,在猪血里搓了搓染成红色。这么一折腾,都能拿起来玩了。 宋德生拖来爬犁,也想歘大炮卵子的嘎拉哈耍。结果两斧头敲下去,他虎口都震得升腾,就连骨头都没敲下来一块,疼得他眼泪都能飙出来。 陆志强说风凉话直笑,他歘着五个嘎拉哈撒在地上,说道:“这玩意儿啊,回头带给我表弟,这不妥妥的财富象征。” 他手里拿一个,向上抛的同时,手从地上捡起来一个,再去接天上丢下来那个。 最难得就是,最后要抛上去吧,全部都捡起来。玩法就和抛石子差不多。 兴安岭人小时候的娱乐活动不多,打冰嘎儿,歘嘎拉就是全部的乐子。那时候要是有人能有玻璃球,画片,啤酒瓶盖烧掉橡胶模砸展后的贴片,还有嘎拉哈,在孩子群里都会被人羡慕,是财富的象征。 陆志强手大,但猪的嘎拉哈也大,他最后那一下,抓不住全部甩了两个掉落在雪地上,被雪洞里的黑豹瞧见,一个猛子钻出来就要叼走啃骨头。陆志强气得在后头追着喊:“李居安,你管管你的滑溜狗!忒气人了。” 李居安笑喊道:“黑豹!咱偏不给他,捡回来给我的。” 黑豹还当真瞪圆机灵的狗眼珠子,转头就把嘎拉哈送进他手里,把陆志强又气又羡慕,瞪圆眼非要李居安把狗折价卖给他。 宋德生揶揄他说道:“就你这把扎枪,戳个老母猪都费劲,还自个弄得裤裆全是汗,谁知道是汗还是吓尿的,给你猎狗你也养不活呐。” 陆志强果真被激到,站起身就喊:“你等着的,瞧我这次去街不弄把好枪叫你瞧着眼热。” 第115章 河沟套定窝开刨,抠母豹子 李居安担忧铁锤,这母狗不知道又跑去哪里耍,光留着三个崽子在这也不是个事儿。他担心铁锤会不会又遇上狼被困,或者遇上更棘手的山牲口,猫在哪躲起来。 他把大虎从雪洞里喊出来,说道:“你未来媳妇儿呢,嚎两嗓子问问。” 青川犬不是狼,大虎随口还真嚎了两嗓子,然后淡定地瞧着他。他一拍头,想到汉子叫顶啥用,孩子叫婆娘才会回来呐。 宋德生担忧说道:“李哥太晚了,就算铁锤真的摊上啥事儿,咱们也犯不着把自己搭进去。野猪聚那么大一群,周围肯定有大牲口。” 陆志强也没吭声,同样不愿意挪动,他对虎大王的那一嗓子记忆犹新,越是想,越是汗毛直竖心里惊慌。 李居安看了看陆志强,陆志强也想到大黄死时候的惨状,悲愤地攥紧拳头开始大骂孙为民。但他还是劝李居安:“铁锤这情况和大黄不一样。滑溜狗本来就进不得山。这要是天天乱跑,头狗喊了也不回来,谁家猎人能受得住这个?天天不打猎不下套,嗷,天天去满山转就为找一条不听话的狗?” 李居安站起来,还是决定去找铁锤。他本来以为带着仨崽子,铁锤能收敛,没想到这狗玩心忒重,现在还不知搁哪嘎达溜达。得亏三崽子性子不随铁锤,不然他真得找老陶把狗退了。 他喊出三条混血狼狗,三条半大狼狗嚎起来那叫一个虎虎生威,有几分野狼的架势。 没一会儿不远处响起狗吠叫,刚开始声音很轻,大虎加入嚎叫后,那边狗吠变得大胆,声音也越来越大。 李居安喊上围狗,朝直通向南的垛子深沟就赶,喊道:“铁锤这妞有发现!” 宋德生跺脚唾道:“最好这狗有大发现,要不然大晚上摸黑赶路,我能把它狗耳朵削出豁儿。” 李居安也不惯着他:“你别可劲嚷嚷,不爱走别走!回头分股没你的” 宋德生还真怕的不想走,但他转头一看,陆志强听见分股跑得比黑豹还麻溜,猎人小屋没了围狗,也没了两个胆大的人,只留下他一个。他听见远处夜猫子撕心裂肺的嚎叫,和哭一样,头皮都发麻炸开,抬脚就追:“哥!哥几个等我哎。” 向南的垛子赶路很舒坦,一路都是缓坡,山连着山也不陡,但越往下走越出现冰雪深沟。有深沟就有峭壁陡坡,也有河。 冬季河都冻住,铁锤正猫在杨树后头的灌木丛里,一边藏好身形,一边对着河套窝低声吠叫。 陆志强满怀期待,一瞧冰冻的河面,满脸怒容道:“滑溜狗找了半天,就找着一块冰?逗人耍呢。” 李居安一脚踹开他,喊来铁锤定窝,说道:“铁锤别理他,什么好东西在他眼里都是裤裆里的一块冰。” 陆志强现在裤裆还被碎冰挤得难受,被他一句话扎心,这下裤裆难受,心口也难受。 还是宋德生从骡子背上拿出布兜子,掏出镐,往冻硬的河套窝上,砸了两下,开始刨窟窿。 李居安也在布兜里掏了掏,镐没了,还有钎子。铁锤瞅着河套窝叫唤,他对准猎狗叫的位置就开刨。 两人三两下,还真刨出了不少母豹子。 母豹子就是揣籽的母蛤蟆,是兴安岭的特产林蛙,也叫雪蛤。珍贵的雪蛤,以野果和昆虫为食,因其在寒冬中可冬眠长达五个月之久,因此得名“雪蛤”。在冬天来临之前,母豹子就带籽了,它的输卵管就称蛤蟆油,号称软黄金。 80年代里,沟里人的经济意识强了,很多当地人把母豹子捕后晾干成串拿去集市卖,还有人靠这个发家。还牛背屯的牛家人说,他们屯里有人与乡里签下合同,要包一整条山沟,想人工养殖母豹子 母豹子最有价值的是蛤蟆油。刮林蛙油,千只才能刮出一斤油。林蛙油价格能卖到一斤600元。卖给南方富商的林蛙乱象丛生,公的冒充母的,没籽的冒充有籽的。 陆志强眼睛都瞪圆了,喊道:“这么多母豹子?这不多抠点啊。” 铁锤拿狗眼瞅他,一口咬住他裤腿就把他往边上拖,不准他接近河套窝。那小眼神像是在怼他,不服得很。 李居安调侃他:“要不是铁锤,就你能找到这河沟套,瞅个老半天也没法定窝开刨。” 抠母豹子得有眼力经验,是个技术活,不是谁都能找到。尤其是冬季冬眠在河沟的母豹子,有的猎人瞧不准的,哪怕知道这里有母豹子,刨十几个窟窿也不一定能找到。 陆志强打着哈哈自己搁那找台阶下:“还得是铁锤,一出手就干了票大的,好姑娘!回头叫里主人折价把你让给我呗,哥天天带你进山找母豹子,发大财。” 铁锤哪里松口,继续咬住他裤腿呜咽示威,把他往河沟套外面拖,就是不给他碰。 两人哈哈大笑,很快抠出十几只母豹子。 李居安记得,秋天的母豹子最好找。 他小时候每当林蛙下山的时候,冒着雨在道路上用手电照林蛙。雨停后,在大河的石头底下,田埂旁的水壕里,在山间的小溪的石头下面,都会出现母豹子。每次他和孙为民,陆家兄弟都能抓好多。那时候孙为民还故意怀里揣着蛤蟆,去吓唬林梅,把林梅吓哭。 李居安拿肉块奖励了铁锤,这可把铁锤乐坏了,大口大口吃着,还想扭头再进沟里,被他一嗓子喊回来。 “上哪去的,那边没河套,败天天借机乱溜达,没有组织纪律性,回头叫老陶批评你,做你的思想工作。” 几人都踩上猪皮滑雪板,打算回猎人小屋过夜,明早再继续下套,结果铁锤又出幺蛾子。他摘下猪皮滑雪板掐在手,不许铁锤再折腾。 忽然,夜晚的深山,传来鞭炮炸开的动静。 啪! 轻脆的小炮仗声,每个人都很耳熟,是一挂鞭炮上的。办喜事的人家会放鞭炮,一百响崩没了后,总有不炸开,带捻儿的,可以捡回来单放。 现在李居安听见的就是小炮仗的响声。 宋德生听声辨了辨方位,说道:“李哥,靠山屯往南第五道脊那有人点炮仗。” 距离不近,而且翻山越岭他们也没法摸黑赶路。 李居安做出决定:“甭管了,先回木屋凑合过一夜。明早再去瞅瞅。” 第116章 狗獾聪明的很,还会叫貉守门 李居安发话,宋德生喊道:“那还说啥了,都听我大哥的。” 三人回到猎人小屋,猎狗们围着小屋转了圈,确认安全后一个个钻进刨出的雪洞里,舒舒服服过夜。铁锤和花耳不熟,也没合帮,但铁锤和黑豹,红狼瞧了个对眼,一个个精神抖擞,眼睛炯炯有神瞧着岗下,兴致高昂。 李居安一句话就浇灭这群滑溜狗的念头:“铁锤,你再瞎琢磨寻思乱窜,还带坏狗,我揍不到你,揍你崽子。” 他手里有人质,还怕一条狗? 铁锤果真安分下来,和崽子们挤一个雪洞。它眼珠子还盯着岗下乱转,身体服了,心还不服。 陆志强笑骂:“铁锤才是掐踪的好狗,瘾头还大,不让它码踪它难受。回头叫铁锤当掐踪头狗,领着红狼,黑豹几个进山去。” 李居安怼他:“你又皮痒欠收拾了呗。不就是想叫我折价卖你。等你真喊不回来狗的时候就急眼喽。” 三人围着烤火,拌嘴吵吵就困了。听着深夜起此彼伏的野兽嚎叫,厮打,示威的动静,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李居安摸了摸脖子,在火堆边睡觉出了一身汗。天寒地冻,只要有火堆,哪里会冷啊,热乎的很。 他从布兜子里掏出铁丝,和从林场托关系买来的钢丝圈。他把用过的铁丝扔进火堆里烧了烧,然后扔在雪地软土上,用脚踩着搓搓,就完活儿。 这样为了一来把铁丝烧黑,不反光,二来这些铁丝都是之前用过的,跳猫子被套子勒紧后皮肤勒破,皮上黏着油脂血液。不烧的铁丝直接下套,白搭,野兽嗅觉灵得很,闻着油脂血液的味道就不会靠近套子。 宋德生看着用过好几次的铁丝圈,摇摇头说道:“这不得用上四五次就废了么,还得换新的。” “那可不咋地,想要下套套中好东西,就得舍得费铁丝。” 他把钢丝绳烧的时间更长,宋德生一想到长白山套子王和他走得近,忽然说道:“秦炮把他的本事教给你了?钢丝圈还能套上千斤大野猪么?” “那必须的。” 宋德生着了魔一样,激动说道:“钢丝圈还能套500斤的虎大王么?” 陆志强一边帮着处理铁丝绳,钢丝绳,边瞪了他一眼,调侃说道:“甭说500斤,上千斤,万斤的虎大王都能套,这得是多粗的钢丝绳呐,得小拇指粗细呗?一个月套两只千斤虎大王不成问题,绝对挣不断。” 宋德生被阴阳一顿,愤怒说道:“磕碜谁呢,钢丝绳能挣断,那肉也勒进去了。只要在钢丝绳上捆木桩加分量,把虎大王套住,来个绊索往树根上一挂,虎大王未必能跑得掉。” 两人磕磕绊绊,李居安已经走出去十几米远,回头喊道:“还想不想套大皮了?现在下大皮的夹子,下完夹子就下山,过了十五再上来溜夹子。” 他这次进山主要为了下夹子。大皮肉没法吃,只要皮。加上今年大皮价格飞涨,他若是带着大皮,和狗帮的围狗去林场见陈领导,讲不定被选中打标本的成功率更高。 他可不想被那个驯鹰的外屯人比下去。 三人从布兜里掏出六个大套子扔在爬犁上,一边往昨夜有人点炮仗的方向赶,一边沿途下套子,放夹子。 昨夜动静是靠山屯往南第五道脊传出来的,也就是牛背屯方向。刚好他在那下了一个夹子。昨天去瞅落了空,今天再去溜。 李居安先瞧中一片木槿,黄杨。 木槿,黄杨是傻狍子的最爱。在冬季食物稀少的季节,傻狍子会啃灌木上嫩芽。运气好的话,还能守到黄羊。 黄羊最是灵敏,力量也很高,行踪飘忽不定。他在木槿,黄杨灌木边用钢丝绳下了四个大套子,然后找了三个点,系上三根细细的麻绳,绑上粗灌木。下套傻狍子和黄羊的套子,必须得勒紧,不让灵敏的狍子和黄羊跑掉,那就需要麻绳经得住钢丝绳的回弹。 他选了细的麻绳,还不能很结实,必须稍微一用力就断。他将烧过的钢丝绳套子圈做成直径55公分,放在离地45公分的位置,在上面搭上枝条不让这些接触钢丝绳,要不然套不住。这么一隐蔽,看着也不明显。 他下好套子后,扔几根杂草和大树叶子,盖在周围就完事。 一路上,李居安发现跳猫子的脚印。本着不套白不套的心思,他沿着跳猫子下坡的脚印开始下套。 等七七八八的套子下得差不多了,三人离牛背屯的第五道脊也近,忽然陆志强眼尖喊道:“有个洞。” 这个洞口瞧起来不大,是某个有冬眠习性的小动物挖洞住的地方。这几日连着降雪,照理说洞口被大雪封住。但这个洞口有痕迹,还隐约冒出白气,里头还有东西。 大虎已经兴奋起来,四肢想要试图刨雪地挖洞。但雪融化成冰,又滑又坚硬,大虎爪子都磕麻了还没刨出来。 陆志强观察了洞口的痕迹,没有发现任何脚印,他按照洞口大小,和附近的植物灌木笃定说道:“?貉的老家,这玩应儿皮子也值钱。” 铁锤又滑溜走了,但这回铁锤不是一个人溜达,还带上了早就玩心大起的黑豹和红狼。 李居安喊上大虎和花耳:“去,瞅瞅去。” 两只抬头香最擅长的事,就是嗅气味。没一会儿大虎折返回来叼着他裤腿往一处灌木底下拖。 另一口洞口,出现。 花耳也有了发现,对着又一个洞口发出呜咽低吼。 没多久,两条抬头香在附近间隔10多米长的距离,找出了三四个洞口。 陆志强惊叹喊道:“狡兔三窟呐!” 李居安观察地洞的洞口数量,和间隔的长度,心中大喜,低声说道:“不是?貉,是狗獾。” 宋德生已经从灌木丛枯叶下刨出一块分辨,不答应了:“是?貉的粪便。” 他光是看着风干变硬的粪便,还没很确定,但细闻味道嗅了嗅,这才坚定说是?貉。 李居安笑骂:“这都能伸舌头,你可真是豁出去喽。” “呸!谁伸舌头了?哥几个信我,我真没舔!” 李居安摇摇头,在四个洞口处开始下夹子,每个洞口下两个夹子。 他心中确定这是狗獾的地洞。别看它四肢短,狗獾最擅长的事就是挖地洞,发达的前肢不停地刨啊刨。而且这玩应儿机灵的很,冬眠也不睡死沉,是半冬眠,还允许同样半冬眠的貉住在地洞里的“前厅”给它守门,有危险冬眠中的貉被惊醒,就会发出警报。 夹子下完后,就是等狗獾出洞穴。但冬眠中的狗獾,哪怕听见外头动静,也没那么容易放弃地洞逃跑。他用侵刀砍了节松木,划了根火柴点燃油性木的一端。那一端燃起火被烧的焦黑,然后熏出浓烟。 浓烟散的很快,他刚走到洞口就散了。他对着焦黑的木棍吹了吹,焦黑地方通红露出暗火,然后升起黑烟。拿烟熏狗獾洞。 第117章 烟锅敲狗獾的鼻头 别说,狗獾还挺能享受,叫貉同住守门,还知道给洞留有通气孔,可以通风换气。 猎狗们兴奋叫着,三头混血狗吠叫地最得劲,好像已经把狗獾逮住似的。宋德生高兴地叫起来:““呀,给狗獾撵到老窝里来了。”他提心吊胆提前守在洞口,只怕狗獾突然跑出来没踩中夹子溜掉。他还把钎子伸进洞里乱捅。 但狗獾的窝深的很,里面还拐弯,哪里是他能捅到的。 烟熏了好半天,洞里依旧没有动静,把三人紧张地不行,生怕这是个空洞,其实里面狗獾已经从其他洞口跑没影,陆志强提着扎枪说道:“你们在这儿守着,我再看看大虎有没有漏掉别的洞口。” 忽然,地里“咔嚓咔嚓”地响。 李居安兴奋起来,“就是它!” 几个人不敢惊动,只等着狗獾受不了烟熏自个跑出来。这东西长得尖嘴短腿圆腰子,机灵也伶俐,一旦发现一点空隙漏洞,眨眼就就能跑不见。要是这次不是堵住狗獾冬眠的洞,只是才灌木丛草丛里遇见,这玩应儿能用前爪抱嘴,一咕噜从小山坡上滚下去。 等猎人追着撵到了沟里,这机灵玩意儿早就溜之大吉,一点都没跌伤,滚瓜溜圆,脂肥毛光,膘厚着呢,跌了也不疼。 地里出现“咔嚓咔嚓”响动,陆志强赶紧加了一堆枯叶盖在洞口,还鼓足了腮帮子吹火,叫火着得更旺。宋德生拦住他喊:“够了够了,再着下去甭说狗獾油没了,都能烤熟成烤肉,谁特么要吃狗獾肉。” 陆志强心急,又被浓烟熏得不行,呛得眼泪巴巴,他把帽子摘下来对着狗獾洞一边扇,一边喊:“这牲口不肯出来,丫的鸡贼的很,觉得待在窝里安全。” 几个人听了听,猎狗都忍不住呛,一条条猎狗呛地后退好几步,机警地守着洞口。直到半个小时后,洞里头的玩应儿像是耐不住呛了,开始“刺刺”地响出动静使劲挖。大虎“噌”一下跳起来,发出呜咽示威的低吼,像是在给帮狗们下指令,一旦有东西窜出来就下死口。 忽然,一头身材矮短肥壮的毛狗子猛地窜出来,还没被围狗咬住鼻头,就被洞口的夹子钳制住。 凄厉的嘶鸣发出,雪地跟着塌陷出一个雪窝子。毛狗子乌棕色的毛发,体长在半米所有,尾巴能有20厘米,对准夹子还想挣脱撕咬。 李居安喊道:“是毛狗子!”毛狗子又叫貉,给狗獾守门忠诚的很,通体只有吻部是白色,看起来脸部有一块黑色的“海盗似的面罩”。 他拦住大虎,猎狗们跟在大虎身后也没撕咬,只是不停围着貉吠叫。 宋德生笑嘻嘻说道:“白捡一张貉皮子。” 貉是毛皮兽,去针毛的绒皮能卖上价钱,是上好的制裘原料。山里会有养殖貉的主人每到季节,组织工人打皮子。但貉的蹄子没用的,工人会割掉貉的蹄子扔在边上。貉肉能吃,但很不好吃,养殖场会把貉肉加工成饲料,再来喂食貉。 李居安不是养殖户,他只要貉皮子,至于肉刚好能用来喂狗,增加狗的血性。 貉一只叫唤报警,让洞穴里的狗獾吓得更不敢出来。他用侵刀将貉结果了,丢给陆志强,叫他拿远点去开膛放血,然后剥皮。 陆志强刚被浓烟熏得够呛,掏出了旱烟用熏烟的木枝点了蹲在雪地上抽。他用五尺长的烟锅子点点宋德生,说道:“叫小宋剥皮去。咱还有正经事。一会儿打狗獾还得瞧哥手里的烟锅。” 宋德生可不答应了:“真的假的?你败学你家老爷子的样,‘叭嗒叭嗒’抽完一锅,又装上一锅,可不就是想偷懒么。是不是被熏得够呛流眼泪儿觉得丢面?” 陆志强急眼:“谁丢面儿了?打狗獾就得瞧哥这口烟锅,还会有假?老哥啥时说过谎?” 他在鞋底上叩掉烟灰,直起身来发出动静的洞口听。洞口浓烟缭绕,能隐约瞧见有一个黑影似乎把前爪举在嘴巴前,“嗷嗷嗷”地叫着,但说什么都不出来。 陆志强伸出烟锅,探进洞口里去,重重地“邦”一下就狠狠敲在獾鼻子上。 烟锅分量重,他敲得力量又大,狗獾脖子一歪,便软软倒下了。 几个人还怕狗獾在装死,谁都没轻举妄动。宋德生看了看两人,便用钎子伸进去探,洞口下面点的位置,他戳到软软一物,才知道那獾已经死了。 几个人合力掘开洞口,将狗獾拖出来。再掘,里头确实没东西,只有一只气绝的狗獾。 宋德生哈哈笑道:“你猜咋个,獾鼻子都熟了。” 三人打到狗獾,心情十分舒畅。 雪林间风大,林子沙沙作响。陆志强学着老爷子提着嗓子,哼起戏文来:“李玉和手提红灯四下看……上级派人到隆滩。时间约好七点半,等车就在这一班……” 宋德生收了夹子,还起了心思,说道:“狗獾油可管用嘞,待会儿咱们下盲夹呗,回头十五过后溜夹子要是还能溜到一个可就赚大。” 盲夹就是在獾子的行径路线上挖一个坑,下了夹子后回头等溜夹就行,成功率不高,但有可能偶尔会有别的收获。 李居安轻拍他后脑勺,笑骂:“大冬天的,谁好人家的獾子出来乱跑?你不是想夹獾子,是想夹大皮。” 紫貂皮价格年年猛涨,谁不想夹大皮?这纯属运气,经验再丰富的老猎人没有运气也是白搭。 李居安嘴上这么杠他,他手里动作很诚实。他将狗獾和貉往爬犁上一扔,继续往第五道脊走,沿途喊大虎领着狗寻找紫貂的脚印。 三人牵着骡子走在大波浪型的缓坡上,放眼往下看,前方浪尖靠山屯往南就是第五道脊。回头的浪底,就是他们刚才过来的山坳,闻香沟。 半天不到的时间,三人已经走出那么远了。 忽然前方猎狗吠叫。 过去大虎不爱叫,碰见山牲口冲上去就干仗,李居安只能等听到厮打的动静才找位置提枪赶过去。现在混血狼狗叫得欢实,花耳领着3条帮狗同样有经验,会吠叫提醒猎人,让他和猎狗的打狗围合作顺利很多。 前方大虎停下来,安安静静看着他。 李居安没发现猎物,倒是在地上发现一串浅浅的脚印。 他看清后惊喜地眼睛放光,喊道:“是大皮!” 第118章 供销社俏姑娘江曼,和卡车司机成了 紫貂不冬眠,冬天也活跃,但数量太少,越到后世越是稀罕物,紫貂皮连年涨价。 李居安记得,他重生前1989年那时候在南方花了1万好几千,一口气买了6张紫貂皮,做了件内衬皮衣。要知道1989年国企员工工资加补贴100多,89年工资比80年工资翻倍有余,紫貂皮还真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 李居安吹唿哨,喊抬头香带路,继续寻紫貂的洞穴,他开始在紫貂行进过的道下夹子。 陆志强瞧见紫貂脚印,激动地都巴不得跟着猎狗一块码踪,兴奋说道:“去年老钱来咱家和老爷子吹牛皮,说他年前拿紫貂皮去卖,一张在大商店换了一千块。” “多少?!” 宋德生嗓音都抬高八度。倒不是他不信陆志强说的话,但价格叫他太震惊。 陆志强叹了口气,满眼都是羡慕:“一张有破损的大皮都能卖600块,老钱找对了人,找对门路,手里大皮又是品相好的,卖个1000块,可不都够我换一把大54了。” 宋德生想到他小舅子在林场食堂当学徒。他小舅子的大师傅,在林场食堂做掌勺的,一个月工资加补助,再加上所有的加班费,零零总总也不过才50块零五毛。他本来眼红掌勺大师傅,也想进食堂干,现在一瞅进山打猎,这不轻轻松松一千块到手,立马不眼红。 “下夹子,赶紧跟着李哥下夹子去!” 都说人为钱死,鸟为食亡,李居安瞅着两人踌躇满志地样,心里好笑,逗他们说道::“要是叫你们南下经商,赚个千百块,和留在国企单位抱个铁饭碗,你们咋选?” 宋德生真的认真歪着头想了想,问:“我留在林场能做食堂大师傅不?” “能呐,只要你有本事做上。” “那我干食堂大师傅!” 宋德生咧嘴笑得欢实。南下经商距离他太遥远,但单位体制内的铁饭碗,可是实打实的。食堂掌勺大师傅这活儿,就连林场领导都得敬他几分。 “我原先还想着进林场去干归楞,把木材收拾到一起,或者拉套子也行,但我家里没同意,说干的都是力气活儿。但我瞅着这些活儿林场放的年假也长啊,能从腊月二十八,一直休到过完元宵节,可不香么。结果家里硬是把我塞进纺织厂干行政后勤。” 林场工人的假是长,干体力活的工人,能一直休年假,出了正月才踏实上班。 行政后勤是从元宵节到二月二就得上班。但食堂师傅不能停工,只要林场还有人上班,食堂就得开。所以宋德生小舅子年假少,还羡慕他。宋德生在纺织厂干行政,总觉得和一群老婶儿磨磨唧唧,听一些家长里短地很没意思,所以上班时候心思都跑到山里,就想进山打猎,都是打猎瘾勾的。 陆志强想了想,说道:“南下经商真能一个月赚个千百块?” 李居安诱惑他道:“那可不咋地,有时候一天赚个千百块都能。” 陆志强刚开始心动,忽然冷静下来瞅他一眼,笑骂道:“你贼的很,真有那么好的美事儿,你咋不去南下经商?还搁山沟里摸枪耍?好东西你早就去了,还能轮得到喊我?” “要我说,我也去国企单位,进厂里做采购员不香么。采购员,能过节收礼,还能被女同志多看两眼,拿红包,分配媳妇儿,美得很。” 采购员是个香饽饽职位,尤其是各大厂的采购科长,那油水足足的,收的礼比工资还能高好些。 李居安听见这些毫不意外,调侃道:“现在国营是真挣钱呐,再过二十年看,都下岗喽。” 两人笑他臭不要脸,酸的很,进不去国企就胡扯说下岗。 铁饭碗能这么容易下岗么?绝对不可能。 李居安瞎唠了几句,往紫貂脚印附近又照了照,发现大红松,还有几个洞口。都说狡兔三窟,紫貂出行也未必只有一条路。 他等猎狗回来后,瞅着前方也没什么发现,就在紫貂最后脚印留下的地方,立上两根大木桩,然后用烧黑的铁丝和细麻绳,用绳索拴上一个能够捕捉小动物的夹子。 他将雪坑挖好后,用树枝和树叶覆盖。大皮夹子下好。 他在附近的紫貂足印处,下了八个夹子。 宋德生瞅见啧啧称奇:“这还是能溜到八张大皮,咱可就发了。”他双手合十,开始拜山神,许的不是大皮,是他的一千块钱。 李居安摇摇头,说道:“八个夹子能溜到一个,就算咱俩掏上了。” 几人继续往第五道脊方向走,一路上李居安使唤大虎,和三条狼狗崽子喊铁锤。 宋德生忽然打开话匣子,神秘兮兮凑近低声道:“李哥和你说一件事儿你别不高兴。还记得供销社的江曼不。” 江曼这名字李居安不陌生。 供销社那漂亮女售货员同志,之前他送皮子去县城,三天两头和她打照面。她头发长长的,乌黑发亮梳着单马尾辫,经常和五金区边上收银的财务大嫂逗闷子。 “江曼她咋了。” “听说她相亲了一个卡车司机,然后成了。” 宋德生说完小心翼翼瞅他,陆志强都用可怜的眼神投来关切。 80年代的卡车司机,那可是人上人,香饽饽,是稀缺技术人才,一人工资全家吃饱,人人抢着干。 他重生前林梅妈妈撮合林梅和轿车司机张向前的时候就说:“小张的职业好,咱就说,在山区里,方向盘一转,给个县长也不换!” 当时李居安南下经商离开了屯,也没和林梅表明心意,林梅拗不过妈妈的意思,只得去和张向前相亲。她模样长得好,性子又柔软温顺。张向前死皮赖脸追了三个月,终于提着水果篮子进了林家。 李居安一想到那喝醉酒打林梅的司机张向前,脸色哗一下就拉下来,表情沉得可怕。 混账东西,要是叫他这一世再看见张向前,保管二话不说,先胖揍他一顿。有些事重生了也不能叫他释怀,反倒是越想越窝火。 陆志强没眼色,嘴里也没带把门:“司机好啊,脚下油门一踩,汽车轰鸣,这不比坐在办公室喝茶舒服多了。” 山区开车的司机最吃香,当时大多人都这么觉得。在物流不畅通的年代,货主们都求着司机拉货,司机看心情捎点货,挣点外快。而且司机穿着时尚收入高,货主递烟又递水,好吃好喝地伺候。能在那个年代做司机家属,可太幸福了。 李居安自顾自往前走,冷笑说道:“成就成呗。江曼和司机相亲成了,屁大点事儿,和我有什么关系。” 宋德生和陆志强相视瞧了一样,都露出会心一笑。李居安果真和供销社的江曼有点事儿,江曼和卡车司机结婚,他急眼了呗。 第119章 猎鹰和猎狗抢猎物 陆志强嘴巴不带把门的,这件事他憋不住,已经寻思了回陆家该怎么和陆锦扬嚼舌根,好好取笑李居安。陆文倩肯定会听了去,然后陆家二姑也会知道。陆家二姑一知道,那怕是半个家属屯都知道了。 宋德生说话也不过脑子,张嘴就来:“李哥你要是真喜欢江曼,那还不简单,等就是了呗。卡车司机又不是轿车司机,天南地北拉货,开着黄河载货车总有犯错误的时候。” 陆志强笑嘻嘻追问他犯什么错误?展开说说。 宋德生大喊冤枉:“想什么呢,我说的错误是脚底下踩刹车片的错误。”两人话赶着话就把卡车司机有多危险说了出来。 “屯里寡妇也不少,老陶的相好不就是陈家寡妇么。” 李居安骂他两人臭不要脸,寡妇的事还能瞎扯编排?他追上去就打,两人大笑着跑开。 他想起江曼,那个总是对他笑盈盈的姑娘,热情又主动。他摇摇头,他心中只有林梅,又恰好林梅上一世的相亲对象是司机张向前,这才让他刚才表情沉下来。这两哥们误会大了。 前面就是第五道脊。 空中发出苍鹰的长鸣,听起来很有气势。林间喜鹊和乌鸦,夜猫子都不叫了。 三人也没找到昨儿夜听见的炮仗红纸,倒是有不少猎人的脚步在这片林子里来回折返。 忽然,大虎开始吠叫。 大虎向来不爱叫,能让大虎吼起来肯定不是一般事。 果然,不远处出现了狗吠叫的回应,听起来是三条猎狗。 李居安心中一喜,喊道:“铁锤跑这处溜达,瞧我不打断它狗腿就完了。” 铁锤这回出息了,不只是一条狗滑溜来这么远的第五道脊,还领着同样爱满山溜达的黑豹和红狼。花耳仰头回应,黑豹和红狼丝毫不带怕的,还敢回呛两句。 大虎低沉中气十足的嚎叫,和三条狼狗崽子一同低嗥,让黑豹和红狼心虚闭上嘴。 宋德生还在旧事重提:“万般皆下品,唯有司机好啊。” 李居安拍打他后脑勺,骂道:“赶紧去瞅,你的一千块钱要有着落了。” 宋德生这才精神百倍,激动地提着猎枪朝狗吠叫的方向就冲。 猎人跟在后头,大虎已经领着7条帮狗快速冲过去。 这片是红松林海,还有很高大的樟子松,和各种黄杨灌木。 大虎一冲向大红松,就瞧见闭上嘴躲在灌木丛下的铁锤,还有边上乔木丛里同样夹着尾巴的黑豹和红狼。 三条滑溜狗吓得都快嗝屁了,夹着尾巴一声不敢吭,要不是头狗赶过来,三条滑溜狗不知道还能在乔木底下趴多久。 空中传来高亢激昂的鹰鸣。苍鹰翼展长一米三,在空中掠下巨大黑影,瞧起来比苍鹰自身大很多。尖锐的鹰鸣和压顶的黑影,带来强悍的压迫感。铁锤把狗头埋在前爪上,发出呜咽,显然被吓到破胆。 大虎朝铁锤守着的大树叉子,抬头一瞧,瞅见一只老虎崽子被夹在大树叉子上,不知道被困了多久,尸体已经邦邦硬。 林海树杈上,一只大山雀闻着血味过来,激动地对着老虎崽子尸体就想开造,还一边仰头呼叫同伴。 大山雀是山里人称呼,也叫喜鹊。叫声大,吃东西声音更大,进食也堵不住这玩意儿的嘴,就爱嘎嘎叫。一只大山雀一来,很快定会哗啦啦被喊来更大一群大山雀。到时候甭管是老虎崽子的皮,还是肉,都会被这肉食鸟造的一块肉渣都不剩。 苍鹰一凑近,铁锤就狠狠叫一嗓子,吸引苍鹰别靠近老虎崽子。叫声能惊走大山雀,还能让苍鹰忌惮。但很快苍鹰把目标对准了铁锤,对准三条猎狗藏身的灌木丛,就来了个俯冲,想要用尖锐的利爪,攻击猎狗。 铁锤把什么叫狗仗人势表现的清清楚楚,有了头狗在,不远处又是猎人的脚步声,铁锤不带怕的,冲出灌木就对着苍鹰凶狠吠叫。 苍鹰盘旋,多次俯冲要袭击铁锤,但都被大虎扑开。11条狗开始围攻一头苍鹰,丝毫没有占据上风。每一条狗迎上炯炯有神的鹰眼,都汗流浃背,像是被压制住。 屯里的猎狗没有被训练过如何面对鹰,因为当地山里的鹰,不在猎人的捕猎范围内,猎物通常都是中大体型的走兽和各种山鸡。 苍鹰挑不过围狗,只能重新盯住树杈上的老虎崽子尸体,但大虎哪里肯让猎物。猎狗发现的老虎崽子,也只能是猎狗的猎物。 花耳有爬树经验。花耳开始爬树,树底下守着白蛋子和黑虎放哨。前方大树叉子就是老虎崽子的尸体,被树杈子夹住了,就在眼前,几乎是唾手可得。 忽然,空中苍鹰猛地一个俯冲拐弯,直冲花耳的脊背展开尖锐利爪。 高亢的破空鹰鸣,像是平地惊雷炸开,花耳狗身颤了颤,整个身体被凌空抓起来,几乎要带离树杈,后背全是鹰爪的血痕。 就在这时候,李居安三人提枪赶到。 宋德生架枪端脸,独头弹唧筒式猎枪对准苍鹰眼珠子就扣动扳机。 关键时候,李居安盯住苍鹰猛地眼中一热,胳膊肘撞开他枪口,然后他的莫辛纳甘猎枪对准苍鹰身体开枪搂火。 砰! 子弹贯穿苍鹰翅膀,将鹰打下来。连带着还有被鹰抓起一小段距离的花耳。 猎鹰和猎狗同时摔落下来,跌进松软的雪地里。 李居安唾骂一声,朝花耳摔落的方向就跑。 地上全是血痕。花耳后背被鹰爪抓得皮都翻开来,肉往外绽开。老狗疼得一声不吭,只有身体痛到痉挛抽搐。猎狗是猎人的左膀右臂,花耳又是训练成熟的旧头狗,抬头香,十分懂事,认主也快。花耳痛得瞅瞅,叫人看着心疼。 他赶紧撕开袄子,用布料给花耳后背绑上。得亏他赶到的及时,猎狗也没有伤在重要部位,养上一阵应该能好。 雪地还有大量被打落的鹰毛。苍鹰右边翅膀被打穿,歪着使劲扑腾都腾不起来。这鹰不怕人,对李居安没太大敌意,但对狗敌意很大。要不是李居安喝住猎狗,不准猎狗上前撕咬,大虎能领着帮狗们顷刻间把苍鹰撕咬烂。 陆志强瞅着苍鹰,瞧着有点怪:“这鹰咋那么像猎鹰?被人熬过呗?” 宋德生抬头盯住树杈上的老虎崽子尸体,激动地叫起来:“虎崽子皮!这下发了!” 第120章 老虎崽子皮值老钱 李居安瞅见猎鹰,立马想到老秦说的,有人翻山越岭去牧护关那边买鹰。那边有专门捉鹰的把式,年年都会捕捉小鹰拿来卖。小黄鹰能捉野兔、野鸡。苍鹰可以捕捉狐狸、黄羊。 他仔细观察猎鹰脚上的脚环,总觉得眼熟。他先前在林场和赵炮打过一个照面。土城子乡渔楼村来猎户,肩膀都停着一头威风凛凛的鹰,这也是鹰屯的由来。 “这鹰我见过的,像是赵炮的猎鹰。” 宋德生气势汹汹给苍鹰踹了一脚,把原本就受伤的苍鹰踹了个翻天,还能气势汹汹地用鹰眼瞪他。他骂道:“什么扁毛牲口,到面前都是一枪的事儿。” 猎鹰对猎物十分执着,哪怕被十一条狗恶狠狠围住,被李居安提溜鹰爪倒挂在手心里,还能转动鹰眼盯住树杈子上的老虎崽子瞅,气势嚣张的很,谁都不服。 宋德生用树枝逗猎鹰,还被猎鹰愤怒啄了口,得亏他反应快躲得及时,不然手指肉都能被叨下来一口。他哎哟直叫唤,非要李居安把这鹰给他,叫他狠狠出一口气。 “先把老虎崽子弄下来,扁毛鸟翅膀坏了跑不了。” 空中大山雀越聚集越多,这种肉食鸟在大冬天饥饿,听见同伴召唤呼啦啦围拢过来,逮着机会就要叨老虎崽子的尸体。虎崽的皮子值钱,猎人哪里能叫大山雀破坏,这一口叨下去品相坏了可是大几十块的损失。 大虎围在树底下吠叫,试图惊扰大山雀。 李居安抬枪对准叫声最大的大山雀就扣动扳机。 砰! 大树杈高度约莫十几米,子弹激射出去,把大山雀被崩碎糊了。头和身子都分不清,喷出一团血雾。 这么一枪把好几只大山雀惊飞,老虎崽子尸体边上这才安静下来。 三人仰头同一个姿势盯着老虎崽子的尸体瞅。陆志强说道:“喜鹊除了听起来吉祥,其他没啥好的,可能造,什么好皮子都给它造没。咱们咋把这虎皮子弄下来?” 李居安和孙为民同样也在捣鼓,咋弄下来? 要是花耳没被猎鹰这么扒拉一下脊背,按照花耳的爬树本事能爬上大树杈。但坏就坏在,唯一能爬树的花耳受伤后背都皮开肉绽,其他狗没一个会爬树。 陆志强杵着扎枪,喊道:“你们两个都有枪,拿枪打断树杈子呗,树杈子可不就掉下来么。” 他被两人用奇怪的眼神一看,不说话了。孙为民怼他:“我把枪给你,你试试成不。你当树杈子是什么玩意儿,说断就能断,有你这嘴皮子功夫,油锯厂都关门得了。” 树杈子很粗,一时半会儿断不了。大虎尝试着,狗爪子压根勾不住冻到梆硬的树皮,呲溜滑下来。“哥们瞧好吧,看我的。”孙为民搓了搓戴着手闷子的双手也开始抱着树往上爬。 孙为民爬得距离还不如大虎呢。 底下陆志强瞅着哈哈大笑。李居安警惕着大老虎的行踪,但十一条猎狗谁都没叫唤,他手里受伤的猎鹰也没叫唤,附近应当没有大老虎。 他也寻思不对劲呐,小老虎崽子死在树杈上那么久,怎么虎大王还没过来?猎鹰在他手里受伤,叫了那么久,赵炮也没来。合着鹰屯的赵炮和虎大王迎面撞上了? 孙为民被树折磨地受不了,干脆摘下手闷子,从布兜子里抄起板斧对准大树干就砍。 “瞧我整不整死这棵树就完了。” 三四人才能合围抱住的大树,冻得梆硬。本来就硬的树干,在天寒地冻的低温下,覆了一层冰霜。 孙为民猛地抡起一板斧砸过去,堪堪只给树挠了挠痒痒。砍断真是够呛。 他偏是不信邪,铆足了劲在那抡斧头往死里砍,一边嗷嗷叫,喊着什么一千块,五百块的,将斧头都能抡出火星子了。半小时过后,他激动地定睛一看,沉痛阖了阖眼。才扒了一块树皮下来。 陆志强笑话他吃的饭都进菊门里,他接过孙为民手里的斧头,咬紧牙关,鼓起肱二头肌费了老劲狠狠砍下去。又是半小时过后,三四人围抱的大树还只是皮外伤。 他浑身热乎的冒出热汗,汗水不要命般往外冒,浸透了里衣,裤裆里,裤腿里也都是汗水。 他刚停下来不动,冷风一吹,汗水冻成冰渣子,硌得他来回扭动屁股,浑身刺挠。 “这缺德玩应,咱非得把它掏下来。” 他嗷啷一声喝,更使劲的抡起斧头,火星子都在树干上擦出来。 三人忙碌了一圈,大树轻伤。 三人有些伤感地抬头瞅着老虎崽子尸体。这玩意儿就和近在嘴边的漂亮姑娘一样,瞅得见吃不着,难不难受? 陆志强将手闷子一脱,喊道:“受不了了!等我去找林场整一把油锯过来。” 李居安瞧了瞧冻到梆硬的大树干,哪怕借来油锯这也够呛呐。 他忽然说道:“陆志强,你那羊皮毡子坐地雷还在不。” 陆志强猛地一拍头,咋就把这出忘了。陆家老爷子的羊皮毡子坐地雷,那材料有了直接用就成。他赶紧从布兜子里掏了掏,把一块包着火药的羊皮毡子掏出来,喊道:“哥几个恁死它!” 羊皮毡子坐地雷往树干一系,三人赶紧后撤几步,李居安枪口对准羊皮毡子开枪搂火。 砰! 枪响,羊皮毡子里的火药被炸开,树干木屑爆开,硝烟火药味和浓烟冒出。 原本粗大的树干现在被炸出一个大凹,露出木头芯子。三人感受到气浪冲脸,还有零星木屑子崩脸的痛感。李居安抄起杵进雪地里的斧头,照着被炸到凹的树干就是一顿猛砍。 “咔”轻脆一声,树干倒了。 高高树杈子上的老虎崽子尸体,也随着树干应声倒下。 第121章 鹰屯的赵炮找上门 老虎崽子尸体梆硬,死了有好一会儿。黄底深棕条纹瞅着是东北虎的崽子。 李居安将老虎崽子抄起来,提在手里,没有外伤,非常完整。他也不知道这么高的树杈子,老虎崽子咋爬的上去,但猫科动物的爬树能力非常了得,尤其是幼崽体重轻,受到惊吓更容易往高处跑。所以他猜测是老虎崽子被铁锤这仨滑溜狗发现后,一鼓作气爬上高枝儿,然后和铁锤三条猎狗隔着大树相望,吓得不敢下地,然后失温冻死在大树杈上。 陆志强仔仔细细结果老虎崽子尸体,轻柔地抚摸皮毛,激动地咧开嘴,牙花子都笑露出来了:“这下发了。这虎皮子不得几百块呐。能攒钱买把大54,回头下次进山咱也能耍把54枪。” 孙为民也急不可耐等着分股划钱,他还想多攒点钱买二八大杠,回头上街带着媳妇儿遛完神气着呐。 俩人问李居安想买啥。李居安想了想说道:“先买盒两盒雪花膏呗。一盒哄娘开心。” 两人一听这句话可就不困了嗷,赶紧问他第二盒打算给谁,是不是给江曼。两人相视一笑,眼里都露出瞧热闹的眼神。谁不知道江曼已经和卡车司机相亲成了,要是李居安不死心,那就有乐子瞧。 李居安笑骂:“你们有这心思多寻思寻思咋把虎大王甩开。要我说,咱们没有杀老虎崽子,但崽子尸体在咱们手里被送出去,万一虎大王跟上来可不得找咱们拼命。” 他手里提着老虎崽子,从头到尾,长不过半米,尾巴还几乎占了三分之一,毛茸茸的。黄底毛带着深棕条纹,约莫有十斤重,毛皮仍然软的,吹口气都打旋。 仨人刚抱着老虎崽子要下山,有一队人找过来。 为首的人可不正是赵炮。 赵炮和李居安在林场见过一面,但李居安识得赵炮,赵炮却不识得他。赵炮一瞅见他的猎鹰病恹恹地被提溜在李居安手里,眼睛通红,血压也噌一下窜到头顶。要不是两方人都多,他丝毫不怀疑赵炮能有一枪崩了他的心思。 “艹!你踏马打咱鹰屯的猎鹰?” 赵炮吹了声唿哨,苍鹰立马喊出声嘶力竭的高亢鸣叫,像是受了多大屈辱似的。 两方都收敛着,没撅枪上子弹,但还是爆发了激烈冲突。 赵炮那一共4个人,年龄偏大,裹着厚重的狼皮大袄子刚挥了两拳,就气喘吁吁。李居安这三个青年小伙儿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抡起拳头来谁也不让着谁,呼啦啦冲上去就是一通干架。实打实的干架,拳拳到肉,赵炮底下的老猎人牙都崩断。 大虎领着猎狗对准赵炮四个人裤腿就是一顿撕咬,黑豹和红狼狗仗人势瞅见主人都抡起拳头,把扔砸出血,两条滑溜狗也下了死口,扑上去对准赵炮底下的四条猎狗就是一通狠狠撕咬。 甭看滑溜狗平日里腿脚欠的很,到处爱玩,但咬合力一个比一个强。红狼又是以发狠出名的,但凡有头狗和猎人在场,红狼就和发疯了似的,一口要住鹰屯的猎犬喉脖,前肢向前蹬,后仰脖子使劲左摇右摆地甩头,谁拉架都不好使。 没多久,赵炮的狗和人都败下阵来。 赵炮被李居安揍中鼻梁,整个鼻梁歪倒出血,大口喘着粗气,眼眶也乌青肿起一只。他气喘吁吁,满脸怒容喊道:“凭啥打咱的猎鹰?” 李居安见他还不服,血液涌上头颅,抄起他领口又狠狠抡了一老拳。结结实实的老拳揍上去,甭管三七二十一,赵炮嘴里喷出一口血,掉出一颗黄牙。他同样怒道:“劳资特马还没找你,你倒是有脸跑来逼逼赖赖?你瞅瞅,我的头狗都被你的扁毛牲口整成啥样了。” 李居安仔细观察,发现赵炮和三个猎人身上都挂了彩。两个老猎人身上的狼皮袄都被撕扯开,露出血淋淋的皮肉。那铁定不是他们老拳抡出来的。 “这是咋整的。” 赵炮虎目圆瞪,恶狠狠瞪着他,从他手里把手上的猎鹰接过来,检查猎鹰的伤势,然后抬头喊道:“老虎崽子交出来。” 这么一说,李居安仨可就不能答应了。 双方又各自抡拳爆发激烈冲突。 等两方打够了,双方猎狗身上都挂了彩,人也挂了彩。李居安在雪地里和赵炮互相钳制,边翻滚边扭打。李居安在屯里向来都是小霸王,碰见鹰屯的老猎人也不带虚的,健硕的身子压上去就是一顿暴揍。 他把旧狗头花耳,喊成头狗,也是为了叫赵炮知道,他对花耳的重视度。好歹是牛背屯王家的头狗,赫赫有名的花耳,才给他买来没几天,咋就吃了那么大的亏,和谁说理去? 赵炮在林场混打标本的活儿,也识得牛背屯的头狗花耳。他见到花耳后背被绑上布料,还渗出腥红的鲜血,能想象到皮开肉绽的皮毛,和翻出来模糊血肉。他心中一凛,因为心虚,气势也减弱了好些。 双方气喘吁吁冷静下来。 赵炮管他要老虎崽子。李居安哪里肯给,先不说老虎崽子是自个挂树杈上的,单说铁锤,红狼和黑豹都守在树下,就不能说是赵炮鹰屯猎鹰赶的老虎崽子。 老虎崽子尸体没皮外伤,也没人和搏斗挣扎的痕迹,完完整整的皮子,咋瞅着都不是猎鹰用利爪抓起来呼啦扔树上干的。 赵炮等人吃瘪,喉口堵着一口恶气,怒瞪李居安说道:“咱们这梁子算结下了,你自个瞧着办。” 李居安等人也不怕他。宋德生抡起钎子赶人,赵炮等四名老猎人身上挂着伤,还被小年轻暴揍了一顿,忍着一口气领着猎鹰一瘸一拐下山。 等赵炮四人走远了后,宋德生唾一口在雪地上,怒骂:“什么玩意儿,哥辛苦砍斧头拿来的一千块,凭啥让给你。” 赵炮心中有气,李居安同样满脸怒容。 花耳在鹰屯的猎鹰手下吃了大亏,这下双方各自挂彩,对方也没个解释。下回碰见铁定是冤家见面分外眼红。 第122章 屯里情谊,分肉给屯里困难户 三个使枪的和玩儿鹰的结下梁子。李居安将老虎崽子尸体往爬犁上一扔,三人牵着骡子,带着沉甸甸的收获一路下山。 一头黄毛子,一头老母猪,一头炮卵子,还有狗獾,貉子,加上一只老虎崽子。11条狗除了受伤的花耳外,也都出一份力拉着狗爬犁。 三人敞开嘴大笑,一路欢声笑语,结伴下山。 李居安心疼狗,套上绳索和猎狗一同拉爬犁,他用力蹬着雪地,顶着呼啦啦吹面的寒风,身上使劲冒热汗,一点都不冷。 陆志强一手牵着骡子,单手使扎枪,挑起一头挥得威风凛凛。他嘿呀喊道:“瞅见没,我人称小吕布,老猛了!单手扎枪单挑大野猪。” 三人走进家属屯,陆志强还搁那瞎吹。李居安提起高喝一嗓子:“乡亲们都出来瞧好了嗷,陆家小吕布猛地很!单手没有猎枪就拿下老母猪!” 他朗声这么一喊,雪棚里冒着打牌的张大爷和牌友们探出头,瞧见那么多野猪眼珠子都瞪圆。陆家姑嫂正出门扫雪,见到三头大野猪进屯,激动地“哎呀呀”叫着,踹着小碎步跑过去就夸:“这么大一头老母猪,得有250多斤吧,都是咱家志强挑的?” 李居安笑道:“那可不咋地,陆大将军老猛了,那气势老吓人了比吕布还威风。” 宋德生也可劲夸:“那还说啥了,都听我陆哥的。” 陆志强被抬得不好意思,挠挠头咧开嘴大笑:“哎呀,猛啥猛,这点事儿总提它嘎哈。” 家属屯热闹起来。年前猎户们进山打猎,领着猎物回屯后,挨家挨户都会出来帮忙。烫猪毛,卸猪,分肉块。 这是陆志强头一回领着猎物回屯,他不只分到老母猪,大炮卵子,黄皮子,和獾肉也分了一股。 他分股后,磨刀霍霍,积极包揽卸猪的活儿。他挥动菜刀猛剁,提着半扇老母猪肉,给陆家二姑喊道:“二姑拿回去半扇呗。” 陆家二姑多久没瞧见这么多猪肉,惊喜还有些不敢相信:“这么多呐,这得吃到啥时候啊。” 陆志强又剁了刀,将后肘子剁下来,喊道:“吃不了就搁外头冻着,留着过年招待且呗。” 陆家老爷子见孙子还真打猎回来了一头老母猪,心里高兴,就置办了席面,请屯里来帮忙的屯亲都上桌吃席。 屯里女眷们都进灶间帮忙,掌勺的还是陆家二姑,气氛欢声笑语,几乎把猪身上所有部位都做成了菜。猪骨、头肉、手撕肉、五花肉、酸菜白肉,还有灯笼挂,真是全套猪下水。婆娘们临近年关,施展杀猪菜手艺,将五花肉和大骨炖煮,酸菜加入炖好的肉汤中继续炖煮,最后加入血肠。 屯亲们搬来板凳,桌,碗,盘,来陆家院里吃席面。整个小院都是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灶间杀猪菜咕噜噜炖煮,散发浓郁的荤香鲜味,孩子们早就忍耐不住,馋得连嘎拉哈都不玩,缠着大人就要赶紧先吃上一口。大人哄不住,只得哄着小孩先去外头雪坡玩滑子,等开席。 大野猪三人分股,小牲口也得分股。狗獾不大,李居安只要狗獾油,他将狗獾带回去剥皮,卸了肉,母亲宋兰花支起大铁锅,锅内刷干后,烤干水分,下入切好的狗獾肉条快进行?油。大铁锅翻炒均匀出香味,狗獾肉条均匀受热成金色,也就?出了獾油。 母亲宋兰花心疼儿子,切着菜窖里拿出来的大萝卜,说道:“獾油是个治烫伤的好东西,但也不能天天进山打。陆家小子说山里还有虎大王,万一撞上可咋整。” 獾肉有股特殊味道,必须和大萝卜炖才能压下去。宋兰花边上备好油壶,将?出来的獾油小心翼翼倒进去。一只冬季肥硕的狗獾?的油,只换了小半瓶油壶。 别看獾油少,这可是宝贝。前年隔壁屯的两口子猎户,被自个使的火药炸了,烧伤面积达到87%的两口子,就是用獾油治好的。还有水獭油,治疗烫伤也有奇效,还能治痔疮。 李居安心里寻思着,?出来的獾油等冷下来,回头用母亲用完的膏盒装上,能作为人情往来送礼。 陆家人在开席,李居安和宋德生在李家屋分肉。 陆文倩跑过来喊他们一同去吃席,说是老爷子特地嘱咐的,还要答谢李居安给敬酒。母亲宋兰花嘴里笑着说着低调客气的话,心里别提多为儿子骄傲。 宋兰花谢过陆文倩,喊李居安可别劈大炮卵子了,直接拉屯部去,叫屯里大队长杨德政匀给困难户。 李居安正劈大炮卵子劈得菜刀都剁出火星子,一听愣了愣:“陆家都开席了,半个屯儿的乡亲都去喽,还差咱们一顿肉。” 宋兰花苦口婆心说道:“咱们在林场没人,叫屯里人都知道你这孩子心善,杨大队长在林场陈领导那也好给你说几句好话。咱们琢磨着送的礼再多,也及不上杨大队长的一句话呐。” 李居安拍了拍头,给母亲比了个大拇指,笑道:“要不咋说咱家没娘不行呢,还得是妈懂人情世故。” 他手持斧子砍猪脊骨,将大炮卵子劈开两半,抬到爬犁上,待会和宋德生一道送去屯部办公室。 屯部办公室里,大队长杨德政正在写文件报告。他一抬头就瞅见李居安,听完后看着爬犁上的半扇野猪肉,站起来说道:“年前困难户确实是日子不好过,也没法过个安生年。我刚好在写报告,寻思咋动员屯亲,你就刚好做好事上门了。” “你这孩子和孙为民最大的区别呐,就是心肠软,心挺善。孙为民进山瞎捣鼓去刷地仓,碰上熊罴。熊罴没逮着,还伤了三条借来的猎狗,一条回来路上死了,被他爹揍,那是拿笤帚疙瘩往他手心上打,叫得撕心裂肺,喊谁都没用。” 李居安点头胡乱应着。他心中想,孙为民也进山了?他也是好运气,没碰上成年虎大王,倒是去刷仓,结果熊罴掏了三条狗,他都没把熊罴拿下来。 “杨队长说的是,都搁屯里住着,这回我打猎有收获,给屯亲分一份儿,回头孙家打猎有收获,不也会在屯里分一份儿么。这样每户屯亲都有荤肉过年,困难户也能分得肉吃。” 他的话让大队长杨德政直点头,严肃的表情都是赞赏,说道:“你和孙为民还是不一样的,得饶人处且饶人是不,别和他计较。而且你既然学好了,那就安安稳稳过日子,可别想以前那样了。” 李居安连连点头,杨德政继续说道:“以后有啥事就来我,能办的我都给你办。” 李居安赶紧抬头,语调都很激动,带着感激:“放心吧杨队长,往后我少不了要麻烦您。” 第123章 热乎地道的家乡杀猪菜 李居安拿到了大队长杨德政的口头承诺,和宋德生去陆家。 陆家已经张罗开了席面。陆家老爷子嘴皮上说陆志强混,但瞧见大孙子领回来野猪和野味儿,心里甭提多得意,笑得满脸褶皱。老爷子还叫陆锦扬,去小卖店里问陈老板买了挂一百响的鞭炮,放着庆祝。叫屯里乡亲们都瞅瞅,陆家的孙子有多能耐,多有出息,能进山打猎喽。 陆家热闹的很,女人们在灶间起锅烧杀猪菜,都是菜刀剁肉骨的咣咣声。 陆志强领着陆锦扬,陆文倩在门口放一挂鞭炮。 他捡拾了灶间的柴火棍,他拿起黑漆漆的火棍,照着最黑的一端鼓起腮帮子狠狠吹了口气,“呼”一下柴棍出现了暗红,暗红又成了火光的红。他用烧通红的棍对着一挂鞭炮的一头捻儿点燃。 周围小孩儿们惊喜又尖叫,赶紧捂住耳朵,后退几步。噼里啪啦好热闹的声音,一挂鞭炮一百响很快崩没了。 放完鞭炮才是最热闹的时候,一挂鞭炮,总有不炸开的。张家孙子,陆文倩和李晓蹲在陆家院门口的废炮仗堆里找红纸屑,找还有捻儿的小炮仗,可以捡回来单放。 孙家的小孙子是个大胖小子,叫孙浩,最喜欢跟在陆文倩身后叨叨嘴。他一瞧陆文倩也在捡炮仗,上赶着也要蹲过去帮着挑拣,被孙全德狠狠呵斥:“捡啥玩应儿?自家没有么非要去捡别人家的。还是陆家的炮仗,丢不丢人。” 孙浩被二叔训斥,憋着嘴还很委屈,气不过就躺在雪地上打滚耍赖嗷嗷叫唤,被孙全德骂骂咧咧拽起来提溜回家。 陆家和孙家两家结了怨,小孩不懂事,但这么一闹腾,叫陆家人瞅得心中暗爽。陆家老爷子这顿席,还真就是摆给孙家瞧的。他要叫孙家知道,陆家孙子能干,不比孙家的孙为民差。 李居安把手里的野猪嘎拉哈拿出来,逗小孩儿们玩。五个嘎拉哈撒在地上,但野猪嘎拉哈太大了,小孩们耍不动。陆锦扬掏出他珍藏的羊骨拐拿出来耍,把小孩儿们瞧得一愣一愣。他和李居安一块炫嘎拉哈,边上都是小孩们激动的喊叫声。这时候陆志强兴奋地跑过来,一把捶上李居安的胸膛就大喊:“老爷子同意我买枪嘞!” 李居安刚要接住天上丢下来的嘎拉哈,就被他一老拳捶得身体顿了顿,差点没接住。他说道:“同意就同意了呗。你这趟分股下来也有钱,能去买一把二手枪。” 野猪,狗獾那些小东西三人已经分了。老虎崽子还得制成皮,才能去集市卖出好价钱。回头再分钱。他打算先提着老虎崽子,领着帮狗再去一趟林场,争取能把打标本的活儿定下来。 陆志强咧嘴笑,语调更兴奋:“你懂啥!老爷子同意,那我这把枪还不得好好改装一下。咱家老爷子那改枪手艺,你还能不知道?” 李居安一想到陆家用羊皮毡子改的坐地雷,对陆家老爷子的改枪手法是绝对的服气。可以说,整个兴安岭,若说最懂狗的人是老陶,那改枪最有能耐的就是陆家老爷子。他笑眯眯地贴过去,说道:“那可不呗,回头我带你去县城挑枪,咱一起回陆家,我帮你给老爷子说说情。保管他下次还叫你跟我进山。” 陆志强一眼瞅出名堂,“你小子滑头的很,也想叫老爷子给你也改装枪呗,净和我整这死出。”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柴火下的大锅冒着白气,家属屯里弥漫着诱人浓香的东北式杀猪菜。 大锅里柴火烧得正旺,锅里的水翻滚着,热气腾腾。新鲜的猪肉、猪血等被切成块状,在锅里和酸菜一道上下咕噜噜翻滚。酸菜是杀猪菜的灵魂,自家腌制的大白菜,散发着独特的酸味。酸菜细丝,与猪肉一起炖煮,相互交融的味道,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志强,上酸菜!”随着二姑的这嗓子吆喝。一锅喷香热乎的炖菜上桌。 不同的薄厚片的五花,光滑油润的血肠,深红色的猪血,从大骨头上剔下来的拆骨肉,一大锅浓香四溢的杀猪菜,再配上家乡独特的蒜酱,让每个人一个劲儿的咽口水。 陆家老爷子喊:“吃肉!”,每个人瞪圆眼支起筷子,都不顾上寒暄说话,赶紧夹上一块大肉,蘸上满满的蒜酱放进口中。白肉那个肉味儿,血肠那个鲜,酸菜那个风味,哎呀妈,真香,太解馋了!所有来帮忙的屯亲都吃得满嘴流油, 吃席的过程,也很有趣味。有杀猪菜就少不了好酒。那个年代“战神级”酒习酒。习酒是白酒中的担当,年夜饭中必不可少。今儿个陆家老爷子高兴,把习酒拿出来待客。又有品质,又有性价比的习酒,成了八十年代初期席面不可或缺的宝藏。 陆志强和李居安边侃大山边喝酒,还得给老人家敬酒。大人喝酒总有爱玩的心,就是变着法子骗小孩子喝酒。大人用筷子尖蘸了蘸习酒,逗小孩喝酒,就为了瞧小孩儿们被辣到后,到处找水的乐样。 还真有几个小孩儿着道了,被辣的直吐舌头满桌找水喝,把一群大人逗得嘎嘎乐。 李居安一边端着酒,一边拿眼睛去瞅林家人。刚好他目光在看见林梅的一刻,林梅也转过脸来瞧他。两人视线在酒桌上稍接触一下,立马双双移开了。 陆志强酒量不行,喝了一杯下去舌头已经打结了,红着大脸举杯含糊喊道:“我陆某没服过谁,那四五十头野猪冲过来的时候说掏心窝子的话,那真是紧张。李居安对准那猪就是一枪,准不说还特么手特别稳!以后我还跟李哥进山,天天打野猪下山整活。” 林梅的弟弟,林家栋也举酒喊道:“往后想整啥就整啥,也带我进山打猎呗。” 李居安一听那可了不得,万一以后林家怪他把林家栋带歪了,可咋整。他和林家栋碰了杯酒,说道:“还没恭喜林家栋去电影院上班。上了班咱就是大人,进山这种不着调的事儿就叫陆志强去干。” 陆志强喝多了上脸,嘴里不带把门的,哈哈大笑:“李哥,我下回还想整土豹子,带我打呗。” 李居安笑骂:“还真把我当山神爷了,搁这许愿上了?” 陆志强醉醺醺的,眯着眼讨饶:“咱李哥这手把,打啥不是手拿把掐啊。” 屯里上桌的屯亲,瞧李居安眼神都和过去不一样。能叫陆家的陆志强佩服,那可真不是容易的事。过去到处混的李家小伙儿终于干了正事儿,而且干出息了,让每个屯亲心中都替宋兰花高兴。 林梅抬眼瞅着李居安,嘴角扬起微笑,她也替李居安高兴。她中意的小伙儿有本事,她也跟着骄傲。 忽然陆家二姑开始说亲了:“居安也老大不小了,宋姐你啥时候给居安介绍介绍对象。” 第124章 和林梅的初吻 一说起相亲,姑嫂们可就精神了。杀猪菜吃得差不多,男人们酒也喝得上脸,话也跟着利索起来。 喝酒是乐趣,逗弄小孩喝酒也是兴趣。给人撮合介绍对象也是乐趣。 母亲宋兰花也不是空手来的,她将炖好大萝卜的狗獾肉带来,给席面加菜。她本来在给李晓夹菜,听见这话笑道:“介绍对象,也得看咱家儿子的意思。” 她知道李居安主意大,要是有合适的姑娘家她也会介绍,但每次都被李居安拿话糊弄搪塞过去。几次过后她心里也琢磨着,讲不定儿子心里有姑娘了。 林母从街里回来前,穿着一套非常时髦的袄子衣裳,林父发型都油光程亮。两人给姐弟俩也买了布,置办了新衣服。林梅拿水汪汪的杏眼,瞅了眼李居安,刚好李居安也很默契地看向她,两人不着痕迹地相视一笑。 忽然这时候喝大了的陆志强举杯喊道:“嗨,说起这件事儿,我李哥也是运气不咋地。他中意的是供销社售货员江曼,人家姑娘家瞧上卡车司机了。要不咋说还是司机吃香,就算来个林场的正式员工那也是我李哥强,但要是碰上司机,那咱都差一大截。” 他这话匣子一打开,林梅惊讶地看向李居安。 李居安猛地一拍大腿,满脸怒容捂住陆志强的大嘴巴:“胡扯什么犊子玩意儿?谁踏马看上供销社的女同志?你特么满嘴胡编乱造。” 陆志强急眼了,喊宋德生:“咋就是我胡扯嘞?你叫宋德生说说,评评理。咱们哥几个都知道你对江曼最上心。说起她和卡车司机,你都甩脸子脸拉得老长。” 宋德生吃酒也点点头,是有这么回事儿。 屯亲们立马好奇劲儿都上来。他们都跑供销社,都知道供销社五金区有个漂亮姑娘,江曼的姥爷还是供销社收购站的老员工,和屯里几个猎户都很熟。 满桌子嘘声,都带着惋惜和好奇,还有姑嫂悄悄打听李居安是不是暗恋江曼。陆家二姑叹了口气,惋惜说道:“供销社可不容易进呐。江曼工作又好,人又标致,她家作风又好,搁谁一问都抢手。唉,居安这孩子哪都好,但论起工作,那还是人家卡车司机强点儿。” 在山区里,手握方向盘,县长都不换。众人听得带劲儿,纷纷安慰起李居安来。江曼没瞧中他不打紧,搁谁来选,也是选卡车司机。 李居安刚要站起来,被七八个好心的姑嫂团团围住,陆家二姑瞪大眼睛,热情地开口就是一顿张罗,要将她小叔子家的闺女介绍给李居安。 “那闺女儿长得可好,皮肤又白腿还长。” 李居安眼瞅着林梅转身离席,他挤不出人群干着急,急得他拨拉开陆家二姑就抬脚去追。 姑嫂们还喊道:“干嘛去,说两句还不答应了。” 陆志强笑眯眯继续劝酒,说道:“哎呀人都有三急。李居安喝不起,躲茅房里去占坑了哈哈哈哈。” …… 李居安气喘吁吁追上了林梅。他酒喝得急,又被冷风这么一吹,有些头重脚轻。林梅背对着他掉眼泪,摘下手闷子抹湿漉的眼角。 他瞧着林梅被冻得鼻头通红,小脸也红,赶紧将她身体掰过来就要脱围巾给她裹上。 林梅穿着绣花的棉袄,带着棉帽和手闷子,哭得鼻涕拉瞎,小脸通红。但李居安没觉得狼狈,反倒是觉得这样的林梅很真实,很可爱。 他将手里的雪花膏送过去,说道:“上回去街里给你带的,没机会给你,这回带身上来吃席,特地找到机会拿给你。” 林梅不接过,红着眼别过脸,声音好听但很清冷:“哪买的?供销社么。” “那可不呗,还能哪买的。” 李居安刚说完,瞅见她表情更委屈,赶紧一拍头哄道:“瞎想啥,你别听陆志强这个混账东西在那胡扯。谁去供销社就为了看江曼?我就和她打过两次照面,连她鼻子眼睛长啥样都记不得了,就被他们几个酸玩应儿吹得有鼻子有眼儿的。再说了,我要是真稀罕她,哪能天天惦记你,上哪都给你捎东西。” 他握住林梅戴着手闷子的小手,将一盒雪花膏塞进她手掌心里。她转头抬眼去瞅李居安。 李居安围巾裹在她脖颈上,冷风可劲儿的呼呼往他脖颈里灌,零下四十几度的天冻得他直哆嗦,鼻涕也呲溜泡出来了,就差被冻住。 林梅噗嗤一声笑出来,从棉袄兜里掏了掏,也掏出一个物件也塞进李居安怀里。是一双她亲手缝制的手闷子,非常厚实。 她水汪汪的杏眼里还闪着泪,但笑容明媚动人:“我信你。” “啥?” “我不信别人说的话,你对我说的我信。” 李居安定定望着她,看着这样坚定不移的林梅,心中一动,心里柔软的角落颤了颤。 他上一世走南闯北见过那么多生意人,生意场上的人无论男女,眼里都闪着精明和算计,每一次酒局都是在权衡,明着算对自个有利的资源、人脉和益处。就连凑上来的漂亮女人,口口声声说着爱情,心里也是盯着他兜里的钱。 那些漂亮女人,和穷鬼谈钱,和有钱男人谈感情,最后找个老实本分人做接盘侠嫁了,老实人还落得一头埋怨和鄙夷。 他眼神很直接,炯炯有神,明亮的发光。林梅被他瞧得有些不好意思,用小拳头捶着他胸膛说道:“妈给我整了身新袄子。我就把穿小了的棉袄给拆了,从里面薅点棉花套子。我用妈买来的布,用剩下的做了手闷子,将棉花套子续手闷子里了。可缝了我好几天呢。你试试,瞅瞅合不合适,要是不合适我再……” 她唇色明媚的小嘴翕动,扒拉扒拉还没说完,李居安叩住她后脑勺,对准漂亮的嘴唇就亲了下去。 这一口亲的时间很长,她身体都渐渐软下来。 两人呼吸都乱了。 第125章 一盒雪花膏,叫她高兴的瞎蹦蹦 李居安叩住林梅脖子,吻的她脸蛋子通红。 哪怕她穿着绣花棉袄,他也能隔着厚重的袄子感觉到她身材的清瘦。他不咋稀罕干巴瘦的,稀罕女人带点肉,最好是微胖,抱起来手感特好。但这按需供给的时代,谁家油水能够,挨家挨户姑娘都是清瘦苗条,缺油水。 他低头瞅着害羞的林梅,耳鬓厮磨,低声说道:“这么怜人儿呢,太瘦了,可得给人勤勤的机会,我得积极表现多送肥油肉来。” 林梅羞怯地推他胸膛,但愣是推不开一下,他胸膛硬的和什么似的。她说道:“你上回送的鹿肉还没吃完,天天送,我爸妈都可得发现了。” “发现就发现呗,刚好我提水果罐头登门,好一阵没去你家瞅你爸妈。” 林梅眼里闪出明亮的光,手里拿着他给的雪花膏,高兴的瞎蹦蹦。那眼神大差不差就一个意思的,等他上门去。 冬天外头可冷,他戴上林梅亲手做的手闷子,捂着她柔嫩的小手直笑,两人又抱着腻歪一阵。在当时的年代,热恋中男女青年这样腻歪,算是很大胆了。 李居安将林梅送回了林家,又折返回了陆家老屋,他刚进屋就被陆志强扬手招呼坐下来打牌。他不想打还不行,陆家兄弟非拉着他坐下来杀。 陆家人和屯亲们吃完席面,有的人陆陆续续离开,还有的老头儿婶子留下来打打麻将,看小牌。陆志强喝高了,和李居安,陆锦扬坐着三个人打牌。看了三圈牌,陆锦扬输了8块,陆志强输了13块。李居安瞅着他笑眯眯。! 结束牌局,陆志强从此以后他就老实了,起身撩开手,喊:“不打了。” 陆家老爷子问李居安,之后有啥打算。李居安如实说道,将老虎崽子制皮拿去卖了,再去林场瞅瞅有没有活儿接。大冬天的,也就是进山溜夹子也得避开大烟炮天。然后多囤点野猪肉过年。 陆家老爷子直点头,摸了摸床底,从床底掏出一个皮兜子。他打开皮兜里,里面露出个油纸包,打开油纸是一把16号挂管枪。 李居安瞧见挂管枪怔了怔。这是80年代经过改装的挂管枪。十六号枪的枪管换成半自动枪管,打的是7.62毫米的子弹,主体是撅把子枪,只能单发。因为射程最短,若是在队伍中,他必须人在最前面,才能使用这把近距离单发挂管猎枪。 他一愣,心中已经有琢磨了,还是故意问道:“老爷子,这是啥意思嘞。” 陆家老爷子郑重将这把改装后的16号挂管枪,放进他手掌心里,拍了拍他肩膀,说道:“陆志强这孩子咱打小看着长大,他心思高,但没啥本事。以后你俩进山,你多担待着点儿,费点心思。” 老爷子从挎兜里掏出一捆麻雷子,递过去。这些都是陆家老爷子金盆洗手前的宝贝,不舍得丢,但也不想叫子孙瞅见,这才悄悄藏在床底。现在这些宝贝都便宜了李居安,进了他手里。 李居安笑道:“我不能收,陆志强要知道我和他抢爷爷,能和我干上一仗。” 陆家老爷子脸一板,敞亮话也直说:“其他炮头儿我信不过,陆志强脾气大,要是来个万一他被炮头儿撂进山里咋整。居安,你和陆志强打小一道长大,以后他只许跟着你进山。” 李居安知道陆家老爷子的顾忌,也不推辞了,喊道:“放心吧,只要陆志强这小子自个儿别乱溜达,我保证他好手好脚一道下山。” 他心中寻思。就陆志强这尿性,胆怂的和娘们似的,跑都跑得贼拉快,猎狗还没跑,他先逃没影了,他能有啥危险呐?而且陆家老爷子给他16号挂管枪,不也是存着这心思么,射程短,叫他冲前头。爷俩个心眼都多着呐。 陆家老爷子笑得亲切,“臭小子以后有啥事就找我,我帮你担着。” “那可不呗,您不说往后我都少不了要麻烦您。” 李居安提着皮兜子,装着满当当的收获,扶着母亲宋兰花,妹妹李晓坐上爬犁,他牵着骡子,直往家去了。 …… 这时候,林家人也都回到林家老屋,林家栋摘下手闷子坐在炕边烤火。 他一抬头瞅见姐姐林梅手里拿着雪花膏,眉眼瞅着雪花膏还带着开心的笑意,瞧着能高兴的瞎蹦蹦。林家栋喊道:“姐,李哥送的嗷?” 林梅吓得赶紧堵他嘴,“说啥呢,爸妈还在屋里。” 房里传来雪花膏香香的味道,林母哪里能不知道。她悄悄转头瞅了眼屋里,刚好瞅见姐弟两人在说悄悄话,林家栋还说着“居安哥”。林母看了眼啥都不知道的林父,转头小姑子低声说道:“你说是咱闺女这是咋寻思了?” 林家小姑子在席面上也瞧出眼色了,说道:“能送盒雪花膏,可不就是那意思呗。整不好梅梅真是相中李居安了。” 林母一声不吭烧着水,表情很是严肃。 林家小姑子劝她:“你说咋整吧,梅梅这实心眼,把上回媒人来说亲的那个司机张向前都轰走了。我瞅着张向前是个老实人,老实巴交又本分。还得是给领导开车的司机呐!这工资能养活一大家子,还有富裕。结果,现在媒人一听见梅梅就摇头,再找人给她保媒拉线都难。” 林母叹了口气,说道:“张向前工作好,思想作风也好,媒人都说了多少姑娘家抢着要。就是这丫头一根筋,提这个事儿我就脑瓜仁钻筋,可愁死我了。” 林父收拾完东西进屋喊道:“都杵着嘎哈?上回保媒的那个张,张向前小伙儿我瞅着人挺好,叫媒人和他说说,小年轻得多见面,多谈,合得来最重要。” 林母和林家小姑子立马闭嘴不说话。丫头不跟县城的司机张向前相亲,反倒是和屯里混混的李居安好上,还收了李居安送的雪花膏。这件事要是叫自家男人知道,可不得打折丫头的腿。 林家小姑子赶紧说道:“哥,咱都收拾收拾要睡嘞。明儿再说呗。” 等林父进屋了,林母给林家小姑子使了个眼色。 林家小姑子把林梅喊过来单独唠了唠,问问林梅咋想的,这周约时间和张向前继续相亲,再处处感情。 林梅张口就拒绝了,说道:“我的事你们别管。” 她兜里揉着电影票。她想到李居安给她雪花膏,这周还要和她去看电影,心里甜蜜着呢。 第126章 林场大领导见李居安 第二天李居安将十一头猎狗喂了,胡乱吃了点苞米饼子。他出门的时候,母亲宋兰花已经将肉烀上,再焅点油,给他怀里揣了热乎乎的粘豆包。 “又进山呐,仔细着点儿。” 这几个月母亲已经习惯他进山,狗多,尤其是大虎靠得住,母亲也对他进山也越来越放心。 妹妹李晓吃着苞米饼子,嘴角还沾着饼碎子,瞪圆小鹿眼,也学着母亲有模有样地叮嘱:“哥,路上慢点儿嗷。” 李居安心中暖洋洋的,笑着揉揉李晓的头发。妹妹原本干枯泛黄的头发,现在已经柔顺很多,乌黑发亮的,瞧着脸色也很健康。约莫是长身体的年纪,就是瘦了点儿。 他一想到等去林场转一圈,再赶去镇里,给老虎崽子皮卖了。成年大爪子体长在2米,虎皮生皮能卖出至少千元。小老虎皮得看尺寸,他这小老虎崽子太幼,约莫两三个月,价格看制皮的质量,能卖到五六百块。 他想到能卖出的价格,就喜笑颜开。这个好啊,进一趟山,五六百能有,想想就叫人高兴。 李居安喂了猎狗,留受伤的花耳在炕边休息。他从雪地里扒拉出老虎崽子,然后扛着小老虎,喊上大虎,铁锤,和三条混血狼狗,去了趟老陶的老屋。 一个人制皮实在是费劲,他需要帮手。这回他也不拘谨,提着貉子,一只大后猪肘子进门,仰头就大大咧咧喊道:“陶哥,生意上门喽!” 制生皮需要三天。老虎崽子皮和貉子皮一块做。 貉子肉不值钱。老虎崽子皮剥下来后,老虎肉瞧着纤维粗,横切面粗大。质地看起来,和羊肉牛肉差别大得很。而且老虎肌肉透着紫黑红色,非常少见,腹部的肉和猪肉颜色相差无几。 老虎这种肉食动物的肉,和食草动物的肉纤维差别很大。 老陶骂他臭不要脸,想用一个猪肘子就收买他。李居安这可就不答应了:“哪就一只后猪肘子?这不全是肉么。老虎肉多稀罕。” 老陶冷哼一声,骂他鬼精鬼精:“大爪子肉发酸,还骚臭,还不如狮子肉抗嚼,有嚼头。老虎这东西,肉柴的几把柴,肥的几把肥,咋吃?” 李居安故意逗他闷子,“陶哥可甭欺负我没文化,狮子不都在大草原么,咱兴安岭哪来的狮子。” 老陶来火了,满脸怒容吹胡子瞪眼:“咱没吃过狮子肉,还没听天南地北的猎户吹牛皮?老虎肉就是不得劲,吃不了。拿走拿走。” 李居安将老虎崽子肉一提,塞进布兜里,然后从挎兜里掏出十几捆麻雷子,和一米长的钢丝绳。麻雷子是陆家老爷子给的,钢丝绳是他在林场托关系买的,其他地方可搞不来。 老陶见他又是掏这个,又是掏那个,轻拍他后脑勺,笑骂:“混账小子,和咱还搞这套虚头巴脑的玩应儿,来虚的。咱又不进山,你有这闲工夫,不如把铁锤好好教教,甭把三头狼崽子也教坏。” 李居安一听心里也乐了。谁说老陶心硬,明明是嘴硬心软。他心里还是很在意三头混血狼狗崽子。 “放心吧陶哥。你那五头宝贝在我手里,保管每天吃香喝辣的,” 老陶屋里很热乎,他坐在炕边和老陶,陈家寡妇一道制皮。 三天过去,老虎崽子生皮做完,貉子的生皮也制完。 他肩头披着两张皮,蓬松柔软。老虎崽子皮瞧着金黄色底毛有褐色斑纹,吹一口气能出旋儿,摸上去舒服的很。 老陶眼里都羡慕:“多少年没见过大爪子皮了。你小子,运气好,捡来的虎崽子尸体,没遇上大爪子。要不然得去掉半条命。” 李居安将钢丝绳留下来,又多留了几块鹿肉和野猪肉,和老陶喊道:“陶哥,等我打来大爪子和大皮,指不定还得劳烦您继续帮我一道制皮。” 老陶忍不住笑骂:“还想使唤咱一把老骨头,就给吃草料叫咱吐。奶。” “哪能啊,鹿肉和野猪肉陶哥瞧不上,回头我把老虎爪子给陶哥带来开开荤!咱陶哥就得吃老虎爪子。” 老陶哈哈大笑,抬脚将他踹出了门。 …… 李居安带着制好的老虎崽子生皮,喊上10条活蹦乱跳的猎狗去了林场。 他不是一个人进的林场。他在林场门口还遇上了和保卫科老张唠嗑的李拐子,李拐子看了眼他肩上扛的老虎崽子皮,眼睛都瞪圆了。 他瞧出李拐子吃惊又疑惑的表情,赶紧说道:“不是我打的,尸体枝头上捡的。” 李拐子低头瞅了眼他脚边的十一条猎狗,脸色更是复杂。他上回见李居安,李居安死乞白赖才问老陶要了条大虎,咋这才几天过去,这小子成狗帮帮主了? 这些狗,比他当年养狗最多时候的数量,还要多。 李居安和李拐子一同往大山林场里面走。两人还没进办公楼,就听见一声巨响。 轰! 对面大山上,全是轰鸣声,雪烟漫天翻滚。 紧接着是火光一闪而过,和枪声。 刚开始枪声“砰!砰!”十分凌乱,很快枪声密集,不绝于耳连成片。和枪声交杂的还有无数头野猪嗷嗷嚎叫奔跑的动静。 李拐子抬头看那片山岗林子,说道:“那嘎达全是山核桃树。” 野猪爱从雪地里找食吃。今年雪下的不算太大,野猪还能从雪地里拱橡子、核桃吃。这片山核桃树林,和野果树闻香沟一样,是野猪放食的地方。要是两样都拱不着,野猪只能去撅措草。 李居安说道:“野猪群还没散伙儿。” 李拐子奇道:“你也见过那群了?”“那可不呗。那么大一群,搁谁谁瞧不到。” 规模越来越壮大的野猪群,从四五十头,加入更多走散的黄毛子后,变成五六十头。能见过野猪群的猎人多,但通常扭头就跑,避免和大型野猪群相接触。敢正面怼上大野猪群的人,除了李居安这样被滑溜狗坑的倒霉货,就是正儿八经组织进山的打围队伍。 李拐子指了指山岗枪火更密集的位置,喊道:“瞧见那支队伍没,前些日子他们赵炮还受伤,听说是追大爪子时候伤的,还和人斗殴,回头这才歇了几天,又进山去抓野猪,能耐着呐。” 保卫科老张听着有趣,好奇心起来问道:“赵炮不是鹰屯的炮头儿么,耍鹰可厉害了。那猎鹰他疼爱的和眼珠子似的,当宝贝疼。咋就和人斗殴了?还没讨到好,对面那伙人更能耐。” “讲不定为了抢大爪子斗殴的呗。” 李拐子忽然扭头瞅了瞅李居安肩头扛着的老虎崽子,眼睛瞪得老大了:“你见过大爪子了?” 他猛地一拍头,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么。能和赵炮抢大爪子斗殴的人,还能是谁呐。 可不就是站在面前的李居安? 李居安笑道:“你们都不进,我可进去了啊。” 他找到陈助理,送了盒獾油。陈助理见到他肩头的老虎崽子皮非常惊愕,不着痕迹地接过獾油,和他提点道:“把你引荐给领导是没问题。但最近找来的猎人也不少,领导最后选谁,还得靠自己个儿。” 李居安点点头。 他跟着陈助理进了办公室。林场办公室整体整洁,比屯里杨德政大队长的办公房子漂亮多了。 “陈领导,李炮头儿来了。” 陈助理恭敬叩门,得到应允后请李居安进去。 李居安心中忐忑不安。虽说上一世他南下见过富商,生意人无数,但还是头一回见林场大领导。手握权势地位的人和暴发户区别非常大。 “李炮你来了。” 里面的男人一出声,有些熟悉。 他仔细一看男人,怔了怔,和之前猜测的念头相合。这戴着眼镜,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可不就是上回在县城给他留电话的人么。他还给了这男人一颗狼牙,叫他拿回去给孩子耍,宋德生脾气不好,对这男人骂骂咧咧呵斥他不买东西光唠嗑。 陈领导笑盈盈地瞅着李居安,做了个请坐的手势:“等你好久了李炮,咋不给我打电话。” 李居安心中长舒一口气,也不矫情,扛着老虎崽子往待客椅子上一坐,笑道:“陈领导说的哪里话,我一个屯里的粗人也妹想到您是大领导啊。” 陈领导听着窗外的猎狗叫唤,数量在十条左右,转头瞅了瞅李居安肩头的老虎崽子皮,眼里露出欣赏赞叹的眼神。 第127章 半自动步枪,和沉甸甸的子弹盒 陈领导盯着他肩上的老虎崽子皮瞅,问道:“哪儿打来的。” 李居安也不仔细说,指了指山上:“大爪子还能哪打。山里那嘎达呗。”他和陆志强,孙为民都不一样,那两人是真实心眼儿,有一说一。要是他真说高枝儿上捡的现成的,瞧陈领导还理不理他就完事。 林场陈领导盯着老虎皮想了想,摇摇头,还是说道:“这么小年纪老虎崽子都打,挺横的。不过也是,哪个跑山没见过血。” 他拨了个电话,然后陈助理领人进来,搬进来两个大木箱。沉甸甸的木箱打开,里面是一杆56式半自动步枪。 漆黑发亮的枪管,枣红色木质枪托,崭新的56半让李居安眼睛明亮,身体也一下子站起来。 56半?他之前挖到的两柄黑枪就是旧式56半。但这把枪管带着编码,是完全合规的56半,在供销社五金区能卖到1200块朝上,非常贵。 而且56半的7.62毫米弹药,伤害大,特别合适设计400距离内的目标,在1500米远距离也有杀伤力。射击时56半枪管震动还小,精度很高。可以说这把枪无论是高精度,还是距离都十分合适跑山猎人。 陈领导对他的反应很满意,命陈助理打开另一个大木箱。 李居安一瞅第二个大木箱打开后,是一个类似火柴盒材质的纸盒装。他心中一凛,多少猜中了。他在老陶那见过散装的子弹,就是用这种纸盒装。下面1000发成盒子弹,上面铺一点散的子弹,让人分清这是什么规格的子弹箱。供销社卖一毛钱一发,一盒至少200块钱。 子弹也贵呐,现在这么金贵的子弹就这样一整盒放在他面前。他蹲下身打开,发现是1500发7.62毫米的子弹。装弹的纸盒抬起来约莫15公斤多一点。 陈领导瞧着他小心翼翼,又珍惜的动作,一眼就知道他对枪很满意,背着手说道:“兄弟,打标本的活儿能接就接,不能接也别硬撑。要是真有能耐去接,子弹管够。” 李居安抬了抬一盒子弹,笑道:“这盒正经有些分量。领导想叫我打啥。” 陈助理瞧着他稀罕的样子,也忍不住乐起来。但他心里知道,多少猎人在这儿知难而退。枪是好枪,但打标本的活儿也难。 他和陈领导相视一眼,赶紧掏出文件袋,将一沓文件递过去,和李居安说道:“一个月时间,得交一头熊罴,3头马鹿,两只红狐狸。熊罴越大越好,大皮,和红狐狸皮得完整没破损。” 李居安一听,拍着胸膛说没问题,包在他身上:“领导你信我,只要仓位置定好,我领着狗帮掏熊罴仓,不带眨眼的。” 陈助理听出他话里意思,调侃他道:“仓位置都给你定好,那还叫你打啥,咱们自个叫保卫科老张带人刷了去。” 熊罴就是棕熊,比黑瞎子体型大的很,力量也比黑瞎子强。兴安岭的黑熊在肩高在1.5米到2米之间,熊罴肩高可以达到1.8至2.8米。雄性熊罴的体重能达到550公斤上下,前爪拍下去1600公斤的击打力能击碎野牛的脊椎。要是猎人真和熊罴迎面撞上,哪怕手持挂管枪也够呛。 李居安心里知道,打标本活儿确实不容易。就算给了他价值一千二的56半,和200块的子弹盒,他也觉得有些亏。 陈助理盯着他,继续说道:“还有一样东西你也得带来。” “啥。” “六张黄皮子。不能是灰黑色,得是黄色。” 李居安一听扭头就要往办公室外走。他可算知道为啥打标本的猎户迟迟定不下来。黄皮子讨封,跑山人一般遇上黄皮子转身就走,心里瘆得慌,怕会遭报应。只有老钱这类丝毫不带怕的,打完狼崽子转头刷黄皮子打。 陈领导喊他:“李炮,给你120块钱,你要是进林场,就来跟车。” 在林场,跟车的职位,也叫挂钩的,挂材员,很辛苦,需要有眼力见。林场的工作除了出体力活儿,就是技术工。在工队,能做上楞场就算不错了。拖拉机出库,准备上山,勾机就得装圆条。油锯手伐木,哪个活不辛苦。 陈助理看向李居安,心里寻思这小子是走了好运,能被大领导瞧中,还安排工作。要知道附近屯里的年轻人想要进林场,有个铁饭碗编制,都得靠家里人托关系。像陆志强托了陆家老爷子的关系,也堪堪只混到一个临时工的职位。但跟车是正式编制,一个月能拿35块5。 办公室外,李拐子也在等。 李拐子一听跟车的位置,心中也是一动。这年头猎户毕竟是单干,风餐露宿的。要是能进林场,就能靠工资养活一大家子,说出去也体面,还能找个同样体面的媳妇儿。 李拐子心里正羡慕着,就听见办公室内李居安声音响亮:“跟车不做。” 陈领导静默下来,陈助理苦口婆心劝他:“李炮儿跟车可是正编,正儿八经的国营单位职位。而且你给领导打标本,能放带薪休假。一个月带薪休假,另外还有年假,调休,多少人抢破头要呐。” “再说了,打黄皮子咋了。咱们打倒牛鬼蛇神,就不该信这种有的没的玩应儿。” 李居安呛他:“你见那个老把式进山不先拜山神老爷?前些年给林场打黄皮子的黄哥咋不打了?黄皮子专业户都买了木棺,连同他的猎枪都在黄嫂的坟内一道埋了。” 说起黄哥,陈领导和陈助理都沉默下来,眼里也有些挣扎。 林场前些年一直是黄炮在接打标本的活。原因也很简单,林场陈领导需要黄皮子皮去送人情往来,因为黄皮子的皮毛用来做毛笔,那是一绝。但屯里愿意打黄皮子的猎户太少,上了年纪的老猎人迷。信,都不乐意打,年轻人经验又不够,刷不了熊仓。 好不容易出了个年轻的李炮,能打大爪子,又有狗帮帮衬,他想要再做做李居安的思想工作。 第128章 这开车技术行呐,金鹿都能开 办公室外等的李拐子,一听见黄哥,黄梁辉的名字,冷着脸,转身抬脚就走。 这个名字,在兴安岭所有猎户眼里,和打狼专业户老钱不相上下。老钱打绝户狼,结果二儿子和小儿子都死在山里,小儿子还死在他枪口下。这事儿邪不邪门。后来老钱刚走,女儿女婿卖他留下的皮子被人讹了,得来的钱转头就被人偷走,哭都没地儿哭去。 要村里人说,都是报应。 黄梁辉这名也如雷贯耳。几年前他专门给林场打标本,捕捉黄鼠狼的功夫到了家。如果说秦炮是长白山套子王,那黄梁辉就是兴安岭夹子王。他夹黄鼠狼,还是用枪打黄鼠狼,十拿九准。黄家的墙上全钉着被剥下来的黄鼠狼的皮,三间东西房大大小小,全是皮子。 80年,一张黄鼠狼皮能卖八十块左右。黄梁辉几乎每天都能捉到8只黄皮子,一年卖皮子赚的钱就轻松上万元户。他的大名被林场听见,可牛了。就连远在南方的皮货客商们都和他套近乎,订上皮子倒腾到东南亚能卖个好价钱。 李拐子对黄梁辉这人非常不喜,屯里老人也都和躲灾星似地躲着他。 结果黄梁辉半夜被黄鼠狼袭击,钻进窝棚,也是不巧了盛煤油的瓶子翻在棉被上,煤油被打火机打着,“腾”地一声,棉被烧起来,窝棚里大火劈啪作响。他被烧伤不说,连带着嫂子和侄儿也被浓烟熏窒息死亡。 后来黄梁辉在医院里苏醒后,疯疯癫癫地总往嫂子和侄儿坟头上跑,一坐就是一天。没多久他就死了。后来屯里人不忍着看他暴尸荒野,把他葬了。 后来屯里每当有年轻猎人想要去打黄皮子赚钱,都会被老人训斥,说起黄梁辉的事一顿教育。 陆家老爷子说得唾沫星子横飞,时常敲打陆家兄弟:“那姓黄的自个儿作死,说什么该死井里你河里死不了,死哪都是死。这下触怒山神老爷,捉黄鼠狼遭报应了呗。” 和李拐子一样想法的猎人很多,听见陈领导想打黄皮子皮,再给钱也不接活儿。 李居安倒不这么想。 他两世为人,在生意场上追权逐利,恶事做尽,刀尖上舔血,监狱都蹲了十年。他知道旧传统,也见过新时代。屯里老猎人对黄鼠狼忌讳,但在他看来,他有正当理由,也不是随意屠杀,6只黄皮子点到为止,算不上大恶。 李居安双手合十,对窗外拜了拜,心中默念:山神老爷,我和黄炮可不一样。他那人是打黄皮子取乐,一杀就是满门。我这不是帮人打做好人好事么。这事儿要是您老真有灵,甭怪在我头上,冤有头债有主,怨林场的人去。 他拜完后,露出一脸痛心的表情,对陈领导重重叹了口气,说道:“领导,真不是我不愿,实在是打黄皮子的名声传出去不好听。而且,跟车这活儿我实在干不了,摸方向盘还能整。” 八十年代顺口溜,一是权,二是钱,三是听诊器,四是方向盘。 陈助理一听还有戏,诧异道:“李炮,你还能想摸方向盘?” 说起这个李居安,可就精神了。他上一世在后世考了驾照,小汽车那是天天开。重回80年还能不会开小轿车?但80年代没驾校,驾照是身份象征,学车必须挂靠单位,有单位证明才能参加考试。 领导司机今儿个休假没来,家里孩子病了。李居安瞅了眼外头林场院里的金鹿公车,说道:“不试试咋知道我不能摸。” “李炮你可别乱来。” 陈领导拦住冲过去的陈助理,掏出车钥匙递给李居安。他也想瞧瞧李居安是不是有这个本事,还能摸车。 造型非常复古的小汽车金鹿,后世基本见不到。 80年代初,领导干部用车首当其冲的是伏尔加车。这款车国内念着不顺口,又看车的标志是一只昂首挺胸的鹿,所以这辆车的外号就是金鹿。 李居安解锁车门,坐进驾驶位。陈领导示意陈助理坐副驾。 陈助理吓得哆哆嗦嗦,坐进副驾哪里还敢动,往上抓住握把声音都没之前的底气,说道:“李炮,我带你可不薄嗷。你要真不会开,甭在这装,赶紧下车去。” 他忽然觉得做领导助理的风险也挺高。这饭碗捧着真是不容易。 李居安叫他放心,笑道:“放心呗,我还能把你开进河里呐。” 他点火手势利索又稳,将点火钥匙转到第二格,至电源档,至少等了个6秒。金鹿的离合器非常灵敏,是有名的难开。在2挡前真的是很难挂挡,有很多人开了大半年,都无法准确摸清车子的离合结合点。 他踩下脚刹,将档位从p挡拉到n档,然后松开脚刹,将点火钥匙转到点火档启动发动机。 陈助理瞧他动来动去,心里更没底,语调都有些哀求:“李炮咱干一行钻一行得了呗。你好好的打猎,甭去摸方向盘,这就不是你能摸清的玩应儿。” 李居安忽然踩下脚刹,松开手刹,将档位从n挡拉到d档。缓慢放开脚刹,起步。 金鹿小汽车开起来了,在林场大院儿内打着圈,速度也不快。 陈助理拉下车窗,看着窗外往后的办公大楼,和远处的陈领导,半晌都没缓过神来。一个山里打猎的猎人,真会摸方向盘? 只有他们林场后勤行政,才知道司机有多难招。金鹿离合器最灵敏,能驾驭其他小汽车的司机,都未必能驾驭金鹿。 陈助理按捺不住心里的兴奋,和远处陈领导激动挥了挥手。 李居安也没开得太远,他开车在大院儿内溜达一圈后,倒车停进公车车位,最后挂空挡,拉上手刹,拔掉车钥匙。 “能整不?” “能整,能整。李炮这开车手艺是从哪个单位学的?” 80年代有车也不能开,因为学车同样需要挂靠单位,只能跟单位的老师傅学,一年名额很少,想要考下来驾照起码要花两三年时间。除了要考核驾驶技能,还必须学习机械维修,和很多有关机械原理的小项目。 想拿到红色的软塑壳的驾驶证,比登天还难,得用大半年时间被师傅打骂,才能通过签字用实习证,换来驾驶证。谁有驾驶证,那自豪感油然而生。 第129章 李晓,想摸你哥的枪 李居安说道:“我又没单位挂靠,哪能学啊。和县城几个皮毛客商混,他们有司机师傅,我混久了也就看会了呗。” 陈领导看了他开车,和他一聊才知道他有多喜欢开车,就苦于没车,也没驾驶证。这事儿也好办,他给李居安挂靠在单位,指派了他的司机教李居安机械维修,和很多有关机械原理的小项目知识。等他学个半年后,老师傅签字,单位出具证明,给他换一本驾驶证。 “黄皮子能打不。” “能打!必须能。” “熊能打不。” “领导包在我身上的,子弹用完了管您要。” 打标本的活儿就这样谈妥了。 一个月时间,他得交一头熊罴,3头马鹿,两只红狐狸。6只黄色的黄皮子。 林场大领导给他一把56半,1500发7.62毫米弹药,另外给他挂靠单位学小汽车驾驶,半年后学成了能换驾驶证。 李居安背着56半自动步枪,抬着15公斤重的装弹纸盒,心里美滋滋地离开了林场办公楼。 他一想到半年后能换驾驶证,心里就充满期待。啥卡车司机,轿车司机的,啥方向盘一摸,县长也不换。别人有的,他也有。别人没的,他也能有。 鹰屯的赵炮好巧不巧,也在这时候进了林场大院儿。 赵炮冷着一张脸,穿着熊皮袄子,肩膀停了头威风凛凛的苍鹰。苍鹰一侧翅膀打着绑带,瞧起来耸拉眉眼,吃了大亏还憋屈的模样。 他底下的老猎户闻到股汽油味儿,看着院内停的金鹿小汽车,眼睛都瞪直:“公务车有排面,瞧着气派。” 几个人拖着一爬犁的大野猪,和李居安擦肩而过。忽然有老猎户指着他喊道:“抢咱们大爪子皮,就这小子!” 都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单挑有啥意思,要的就是群殴一道上。 大虎领着9条帮狗立马挡在李居安面前。撵山犬一脸凶悍相,龇牙低吼,猎狗们兴奋起来,进攻的姿态将身子压得很低。 李居安故意露出害怕的样子,喊道:“国营商店门口还挂着牌子,不许无故殴打顾客,你们来求活儿干,刚进院单挑,臭不要脸。” 当地人都横。你横,别人比你更横,只有南方来的客商才只骂人不动手。有些地方的国营商店员工服务态度恶劣,所以总有商店门口挂着牌子,提示员工:不许无故殴打顾客。 老猎人看李居安嚎的嗓门那么响,气得满脸怒容:“还特么单挑?美死你得了,直接群殴你。” 哪个跑山没见过血?不动刀不算啥大事,肉搏家常便饭。 李居安活聪明了,人前得装傻,人后揍死他们都行。他说道:“可惜了,这院全是人,领导一会儿就吃饭去,你们可别白跑一趟。” 赵炮脸色沉了沉,看看时间确实到了食堂开饭时间。他打了好几天的野猪,就是为了能接下打标本的活儿。他说道:“先去见陈领导要紧。” 几人和李居安擦肩撞过,然后进了办公楼。 赵炮吃了个闭门羹,陈助理的回应让他很意外:“咋就这么快找着人了?上回不还说没人接么。” 陈助理回答地很简洁:“上午刚定了人,你们下次赶早吧。” 赵炮等人看看门口已经离开的李居安,又想到李居安刚才那笃定的模样,猛地一拍额头,但心里还带着侥幸问道:“是姓李的炮头么。” “对,小伙儿还会开车,领导稀罕他。” 赵炮等猎户心中颤了颤,居然真是李居安接的活儿?这混账小子居然捡了老虎崽子去接活?他辛苦了一个月又是追大爪子,又是大野猪,结果被李居安截胡了? 老猎户抓住要领,问:“开车?外头汽油味儿挺重,是他开的车?” 陈助理说道:“那可不咋地,李炮手脚勤快人还机灵,领导能不稀罕他么。” 赵炮等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一句话都说不出。也妹人告诉他们,李炮能截胡,还会摸方向盘啊。 陈助理见赵炮额头挂了彩,牙似乎也缺了一个豁儿,肩膀停的猎鹰也受了伤,看起来是和谁起了斗殴冲突。“赵炮,咋受伤了,和人干仗嘞?” 兴安岭人和人干仗不少见,但最丢人的事是,干仗没干过,打输了。赵炮捂了捂额头,哪有脸说出来,只能咬牙恨恨逢人就说:“门框子上自个磕的。” …… 李居安带着收获回了趟家,摸起56半,心中美滋滋地别提多畅快。 哪个跑山人能拒绝56半?半自动步枪弹匣容量是10发,不能连发,每次只能发射一发子弹,然后自动退壳和装弹,手动再次扣动扳机才能继续发射下一发子弹。 他现在手里是一把远距离射程的莫辛纳甘,近距离射程的16号挂管枪,还有就是这把56半。 这三把枪里,若是选一把作为主射击枪,那必须是56半。高精准,距离合适400米内,还能打到1500米射程范围内,7.62毫米子弹杀伤力也高。击中熊身体后会形成空腔效应,对熊内部脏器造成严重损伤。 他“咔”拉动拉机柄带动枪栓后退,进入空仓挂机状态,然后将带有子弹的桥夹底部,插入抛壳口的桥夹固定槽。他用力下压子弹,使10发子弹全部填入弹仓中。空桥夹拔掉,再次后拉枪机解脱后定,放手让枪机自动复进上弹。 他站在空旷的雪地,对准高枝儿的一只雀儿开始校枪。两下过后,枪校准,可以用了。 响亮的枪声,把远处雪坡玩滑子的小孩儿惊动。 李晓正和孙家大胖孙子孙浩,陆文倩玩滑子,从高高的雪坡上滑下来。孙浩一听枪声,兴奋起来,吹牛皮说这枪是他家的。 陆文倩也吹牛说这明明是陆家的枪,孙浩大笑她,屯里谁都知道陆家没枪,都被老爷子处理掉没了。 十几个孩子往这处跑来,都带着好奇,一看是李晓的哥哥正在校枪。 原本害羞腼腆的李晓,立马被大大小小的屯里孩子围住,激动地你一句我一句,求着李晓想要摸一下她哥的枪。本来不被人关注的李晓,一下子成了孩子王,她还有些害羞。 李晓小跑上来,水灵灵的鼻头通红,鼻涕也吸了吸,“哥,能摸枪不。” 李居安瞅了眼一窝蜂的小孩儿,一群小孩眼里都亮晶晶,看他眼神全是崇拜和憧憬。他想到他小时候,看见有枪的大哥哥那心里也别提多崇拜了,要是能摸一把枪,心里能满足到一整天走路都是飘的,逢人就吹嘘摸了过枪。 他“咔”下按打开弹仓,后拉拉机柄,退出机匣下方膛内的枪弹。他通过抛壳窗检查弹膛及进弹口,释放拉机柄,抠动扳机,关闭弹仓。 他将没有子弹的空枪递过去给李晓,喊道:“每个人摸一下,排好队!不听话的不给摸枪。” 十几个屯里孩子激动兴奋地欢呼。一个个有模有样排李晓后面,甭提多乖巧。 第130章 皮货商人清皮子 李居安逗完小孩,隔了一天和陆志强赶林场小火车去了趟县城,将老虎崽子生皮卖了。 陆志强盯着卖老虎崽子皮很久,指望着能卖个好价钱他就能换一把大54。 他们披着狼皮袄子,手上揣着大闷子,在闹市摆摊。他们把一张毛色鲜亮有光泽的老虎崽子皮,挂在柱子上,当街叫卖,地上还摆着制成生皮的狗獾皮和貉子皮,还有十几只带籽晒干的母豹子。 集市人来人往,最多的就是当地猎户。 李居安瞅见一个摊位有黄鼠狼皮出售,体长小的黄鼠狼皮,长度不足30厘米的,灰黑色的一般在一二十元人民币一张,黄色的大约二十到三十元。若是若从嘴至尾全长超过40厘米,且无任何破损,毛发光泽,每张能卖到60块钱。 来往的南方皮货商人也很多,有不少做驴皮生意,大多是为了拉去厂里做阿胶。 当地每家每户几乎都有几张皮子,驴皮、骡马皮,商人从附近收上去后,好拉去南方转手卖,赚中间的差价。驴皮得靠抢。大商人会去各地的屠宰场收皮子,来集贸市场收的客商,除了收驴皮,其他皮子也会收。 李居安出发前给庞多来打过电话,叫他今儿个来集市上瞧瞧,庞多来说他最近打算撤了,先回南方一阵,等得闲了再过来。走南闯北的皮子客商很多,但大多是询价,真买的少,压价也狠。李居安递过去一根烟,和他们唠起来。 “只收驴皮呐?这年头驴皮生意好做不。” 接过烟的商人,叫程国良,他年纪也不大,刚30岁出头。之前他不是做驴皮商人,是阿胶厂的供货商,后来干不下去,就转行做皮子商人。他点了眼皱眉深吸一口气,吐着白色烟圈,打开了话匣子高声说:“驴皮生意从来就没好做过!” 他头痛的很,屠宰场,和皮货商人都精明着嘞。无论是皮货商人,还是他直接从屠宰场拉货,都会被缺斤短两,防不胜防。比如皮货商人往驴皮里藏沙子,给驴皮泼水,都能增加重量。 还有的屠宰场小伎俩玩得花,故意在驴蹄子,驴耳朵,驴嘴上留肉,用针把肉缝在里头。这样送上去的驴皮,还得多加一道工序,究竟能有多重,必须运进阿胶厂才能知道。 他每天领人7早点去屠宰场抢驴皮,屠宰场一早宰驴,他们五点开始排队,还抢不过职业的皮货商人。他们只能再去皮货商人手里收货。因为小的屠宰场一天就可能出三四张皮子,市场就是个卖方市场。 鲜驴皮收上来,得放仓库里抹上盐,杀出水分,晾晒后洗皮,将沙子,藏起来的肉剔除了,拉去阿胶厂才能卖掉皮子。 李居安陪了根烟,深吸一口烟,说道:“也就是说收到皮子后,根本就不知道赔了还是赚了。” 程国良叹了口气,表情很沉重,说道。 “这行就这样,别说收贵的皮子,就算是便宜收上来的皮子,要是对面膈应人点儿,带了一层层很薄的肉,也压根瞧不出来。只有洗皮后缩水的厉害。可不就是赔了么。倒是那些高价收回来的皮子,瞧着贵,但洗皮后反倒是赚了。” 李居安表示非常理解,也打开话匣子:“那可不呗。咱们做皮子生意的就是难。瞧一眼从东北拉来的皮子,看一眼就知道会赔本,沙子多,但没辙啊,还是必须买下来。因为咱不买,别人就买了,就少了一个供应商。卖方市场牛皮,为了维护关系,赔本也得咬着牙买呐。” 他上一世就是这样,初出茅庐就做了笔赔本生意,心里算着会赔个三四万,结果赔了12万,那心疼的啊,真的是打碎牙也没地儿说理去。 程国良被戳中了痛处,用手掌揉了揉额头,将抽完的烟屁股踩在靴子下辗了辗,猛地站起身,喊道:“就你这话,说在我心坎上,戳心窝子疼的啊。李老板,你这朋友我交定了。” 他踩了烟就点着李居安摊位上的皮子,全都要收走,而且不讲价。 李居安开价老虎崽子生皮650块,狗獾皮50块,貉子皮55块,带籽的母豹子干一只3块,一共16只。 他开价可不低,都算好了皮货商人讲价的余地。 程国良爽气喊道:“李老弟,你的皮子实在,不带沙,不带水,还是制好的生皮,制皮手法工艺也细。都省去咱的几道工序。这价格实在。” 他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皮夹开始沾着唾沫星子数钱,将厚厚一沓大团结捻着数,掏出805块钱。 一共83块,他还多给了两块,说下回李居安还有好皮子再找他,给他打电话。 他临走前留了座机电话号码,还是个外地电话,得打长途。这两块钱就是长途费了。 程国良心满意足带着满当当的皮子离开后,李居安揣着厚厚一沓大团结,打算给陆志强划钱分股。 边上陆志强都看愣了,傻眼的呆呆没缓过神来:“李居安,咱这就把皮子卖出去了?那边那么多猎户,一个人都没卖出去,都站了好半天了。咱们这才站了多久呐,唠嗑的功夫,就卖出去了?” 李居安一边数钱分股,一边感受到右侧左侧那些羡慕嫉妒的眼神,是来自其他也在摆摊卖皮子的猎户。 这年头猎户多,皮子也多,皮货商人也多。但能不能卖出去,能卖出去多少,换来多少钱,就看各自猎户的本事。他两世为人,也做过商人,自然懂得皮货商人在想些什么。才一根烟唠嗑的功夫,就把皮子全卖出去了,价格还不低。 他右侧那个卖大皮的猎户,眼珠子瞪着他手里的大团结,都快把大团结瞪出好几个窟窿来。 他左侧卖土豹子皮的猎户,眼热的呼吸都急促,眼珠子都能贴上他布兜子了。 他赶紧把数好的大团结都收好,将摊位的布兜,油纸一收全部揣进编织袋里,对陆志强招手喊道:“还等啥嘞,杵在这唠,不干等着被人摸钱。走嘞,去银行。” 第131章 邮储银行柜台少见笑脸 李居安到了邮储银行,进去后给陆志强划钱分股,刚好下午宋德生也要来,他们上回就约定了在邮储银行门口见面。 他一共卖出皮子805块钱,他作为炮头儿,带了头狗,大牲口,猎枪一共占5股,宋德生带了枪占2股,陆志强那扎枪不能叫枪,顶多算个冷兵器,占1股。 若是按照他上一世的性子,直接兄弟们均开三分得了。但现在他知道,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出多少力,那就是多少分,必须按照山里老祖宗的规矩来。不然越往后,他反而吃力不讨好,还被人背后说三道四,自个找不痛快。 “10张大团结,多7毛钱。下回准备把枪,就能多占一股。”李居安将100块零7毛给了陆志强,多给了8分钱凑个整。 陆志强心里也知道,老虎崽子是帮狗嗅着找到的,狗獾那些是李居安下套逮的,就连制成皮也是李居安托老陶一道做,那一道道工序手艺复杂着呢,他是半分力都没出。他也就出了个火药坐地雷,开膛剥皮打打下手,所以心中也服气。 “好嘞,我这就换把大54去。回头还能多加一股。” 陆志强拿了钱就走人,也没在邮储银行多待。他听惯了陆家老爷子对银行的说法,哪怕多出来的钱他只会存在铁皮罐里放床底,或者抽屉底下隔层。哪怕被老鼠啃了,他也信不过银行。 李居安随他去,宋德生一会儿就到。他将宋德生的那份201块3毛匀出来,数了数他自个留下的503块。 他清点完后,拾腿迈上台阶,掀起棉布门帘,就进了邮储银行营业室。营业室里是一排砖砌水泥抹的半人高柜台,柜台漆着浅绿色,也就一米宽。台面上还摆放着白底红字的“会计”、“联行”、“出纳”、“储蓄”等办理业务提示牌。 都说一回生二回熟,现在李居安和上个月不一样,对银行很是熟悉。过去他没钱存银行,现在有打猎收入,不得常常来跑。办理业务的人少,他转头看见外面的过道里,只有两三个人在等待着办理业务。边上还有三张木头桌子拼起的台面,上面放着印章、印台、海面盒、钢笔等用品。 他站在摆着“储蓄”牌的柜台前,看到里边的女同志,正在翻动着一沓账页,一手噼里啪啦地拨打着算盘。 “你好同志,我办理存款。” 银行女同志眼神抬也没抬,直到他说话才不耐地眉头锁紧,放下手中合账的薄子,像是在埋怨他打断了合账。 李居安见怪不怪,无论是80年代还是他上一世的后世,银行柜台的同志都是同一种态度,牛气的不得了,爱存不存。要是老人搞不懂这些门道,能被柜员同志的不满,吓得大气不敢出。他倒是习惯了对面这样的态度。 他听见身后有等候排队的男同志,同样在对同伴抱怨:“银行牛气的很,咱们只能听着她拨拉算盘,等着吧没辙儿,咱就不可能瞧见她们一副笑脸。” 那人同伴看乐子,笑道:“还笑脸?柜台的女同志脸拉的和什么似的,见怪不怪得嘞。反正又不是我媳妇儿。” 柜台女同志抬起眼,恶狠狠用眼神瞪了他们一眼,这才拉过算盘拨拉了几下,填写了一张利息清单,扔柜台上让李居安签了字。随后女同志起身,将存储簿子递过去,继续到里面办公室火炉旁烤火去了。 宋德生刚进银行,就瞅见这一幕。他笑着对李居安说道:“咋地,吃冷眼吃爽嘞?就爱存银行。” 李居安拿了盖好章的活期存储簿子,也不恼,拍拍他肩笑道:“你懂啥,你又不是大团结,还能叫女同志瞅着你笑出来?你怀着揣着一兜子大团结,讲不定女同志还能对你笑笑。” 他说完起身和宋德生往柜台外走。这时候正在和同事们烤火的女同志抬头瞅了他一眼。 烤火的银行女同志叫陈晨,一头齐耳短发,瞧着利落,身材不瘦,哪怕裹着银行制服也瞧着丰腴。她刚望向李居安的背影,就被女同事调侃:“刚那人来存款好几回了,趟趟都是你接待的。你和这小伙儿认识不。” 陈晨搓了搓手掌心,头都没抬,说道:“来银行的人那么多,谁认识呐。倒是你,你咋知道他来好几回了?你瞧上他了?还给他算着?” 女同事杨生生捂着嘴吃吃笑,说道:“你没听刚那小伙说么,你又不是大团结,还能叫女同志瞅着你笑出来?他怀里每次拿的钱都最多。要我说,搁这县城,年轻人里还没人比他存的多,存的勤快。比他存的多的人又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头儿。” 边上几个成家有孩子的女同事听出了端倪,打趣说道:“哟,瞧上了?下回这小伙儿再来,咱去接待,问问小伙儿家里啥情况。要是还没成婚,给你们撮合。” 杨生生可怜兮兮地讨饶:“李姐,饶了我吧。明明是陈晨先瞧上的。领导要是指派存款任务,咱们这个点还得指望陈晨姐多费心思。” “我瞧也是。陈晨你可得维护一下客户关系,别叫客户提钱去其他银行存了。” 几个女同志你一句我一句,倒是把陈晨说得把头低下去,一声不吭,只拿眼睛望着门口瞅。那年轻人还真跟着朋友结伴走了。 陈晨打开刚才的存款记录单证,瞧了瞧李居安签的字据。 来往的存款客户很多,周围来存钱的人大多是镇上乡亲,或者是邻近一个屯的屯亲。签的名大多就那样,一板一眼,能看清是什么名字。 但她手里这张单据上的字,可一点都不普通。行云流水的行书,力透纸背,瞧着有一番铮铮傲骨。她怎么看,这字都不像是偏僻山里屯出来的男人,能写出的字,倒更像是一些南方客商生意人会签出的字迹。 陈晨瞅着李居安走远的背影出神,心里出现了好奇心。 第132章 凭票购车,喜提凤凰28 李居安离开看似“高大上”的银行,迈出让他浑身感觉“真不爽”的银行门。在那个时代,以及后世,他习惯了银行同志的态度,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 他刚排队到了银行柜台,将200块存进去,贴身放着303块钱。他打开储蓄活期账户本,瞅着柜台女同志一丝不苟的盖章,看着活期账户越来越多的存款心里止不住的全是满足感。 钱是好东西,能壮男人的胆。 他估摸着按照这个速度存钱,明年就能到万元户。万元户十分了不得,能在屯里被拉起横幅表彰,但对于他而言,低调是福。老钱那嘚瑟女婿,可不就被偷钱了么,还不知道是被谁偷的,老钱一辈子辛苦攒下的皮子换了钱,就这样被偷的干干净净,让人唏嘘。 他把宋德生的201块3毛递过去,他还以为宋德生会仔仔细细清点,数一遍钱,赶紧回家藏起来,没想到宋德生豪气喊道:“不用数了,我还信不过兄弟?咱们这就提车去。” 宋德生揣着201块3毛,神秘兮兮递来两张自行车票。 粉色底印着黑色的三个大字“购车票”后面是一串编码,底下写着“供应凤凰牌自行车一辆”加上型号,和自行车总厂的名字,然后一个蓝色章盖上。 李居安眼睛都瞪圆了,喊道:“这么快就换到了?” 80年的自行车票可真是一票难求,因为当时的自行车产量少,就和后世限购政策一样,自行车销售实行凭券供应。购车券分发到各个单位,按职工人数比例分配。在那个年代,能够有资格购买一辆自行车是一件令人骄傲的事情。所以,自行车券在黑市上能贩卖到100块一张券。 宋德生家人都在纺织厂工作,家属院里,每户家庭都有一辆自行车,大多数都是普通自行车。这张凤凰牌自行车的券还是他托妈在单位里弄来的。 宋德生满脸嘚瑟,激动地直接拉他就要去友谊商店:“走走,咱们这就做大公交去友谊商店,今晚就能提车走。对了李哥,你会骑车不,肯定不会呗。哎,我会!我在我爸自行车大梁上坐过。” 他家五年前就有了普通自行车,那时候宋父骑车,他才15岁,坐在自行车大梁上,两只手紧紧攥住车把。宋父瞧他哆嗦,时不时用清脆的车铃逗他开心。他那惊喜的心情到现在还记得,他那时候就好奇用手抚摸那铃铃作响的车铃,使劲问父亲是什么。 他学自行车的那段时间,让他记忆深刻,十分快乐。他只会“掏裆”式骑法,所以满心期待能拥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自行车。更重要的事情是,他能骑车炫耀!当媳妇儿面,炫耀他的名牌自行车。 李居安对自行车的渴求,就务实很多。他记得上一世在年后,屯里找来推土机在山里开路,为了方便屯亲去赶集。宽敞的土路就出现了。 如果他记得没错,年后开春,冰雪消融后,他就能骑着自行车走宽敞的土路来县城。万一赶不上林场小火车,他也能多一个进县城的办法,总好过徒步赶路,把鞋底都磨穿。 两人来到友谊商店,凭票购车。 友谊商店这一层,挤满不少人。 那时凤凰168元,永久164元一辆,不过有票才买得到,工资大概30元一个月,想买名牌车,要全家人做决定,攒钱数月才能买得起。而且最难的是购车票证,还要托人情,送礼等等。这些都是钱。 宋德生手里攥着票,瞅着友谊商店内的一排排自行车,眼睛都瞪直了冒光。 他瞅见了三大名牌:永久,凤凰,飞鸽自行车!其中,凤凰牌自行车还分单杠和双杠两个车型,而永久牌只有单杠的。他动了动胳膊肘,问李居安想买那款。 李居安瞅了眼凤凰牌自行车那一片区域。和后世比较来说,永久凤凰如宝马,飞鸽红旗桑塔纳。金狮五羊似拉达,白山大桥达契亚。他当然得买凤凰28单车,那是何等的风光,下山的土路都舍不得骑,生怕溅上泥点子。 回头他还能带着炫耀搭上妹妹,让妹妹朋友们瞅着她一路向前。 “就那辆,单杠的凤凰二八。” 友谊商店的售货员女同志很漂亮,那灵动的大眼睛水汪汪地瞅了李居安一眼,抿着嘴笑。 若是过去,他早就臊红了低下头,不敢看漂亮女同志一眼,不敢对视。但现在他目光掠过,很自然地也回了个笑意,点头说道:“女同志,就要那一辆,辛苦了。” 售货员女同志反倒是低头不好意思看他了,接过他递上来的钱数了数,脆声要自行车票。他递过去购买票,售货员女同志将钱给了财务大姐,写了张单据过来,就让他提车。 她声音很悦耳好听:“多谢,下次买车再来。” 两人各提了一辆凤凰牌自行车,推着走在县城主街上。 宋德生越想刚才售货员女同志那话,越嚼越觉得有意思:“不是,李哥,你说那漂亮售货员是不是对你有那个意思呐。她那话,那眼神,保准对你有意思。” 李居安直截了当,说道:“要是你每天带着168块钱巨款,天天拿着票去提车,售货员女同志她也会对你有意思。走嘞!” 他说完,一脚往后甩了个弧度,跨上自行车座就骑着走了。 宋德生仔细寻思琢磨了下,猛地一拍头,自顾自说道:“那可不呗。不就是个售货员,当然谁去提车她瞧谁都是财神爷。” 他暗叹自作多情,女人心海底针,但能让售货员女同志动心还不简单?可不就是财神爷来了么。 他赶紧掏裆式骑上自行车就要追。他边追着李居安的骑车速度,边觉得不对劲,大喊道:“李居安!你啥时候学会骑车的?靠!我都跟着老子学了三个月才学会骑车。你咋一蹬脚蹬就踩上去了?” 李居安在前头骑得风驰电掣,和大公交飚速度,宋德生跟在后头追得呼哧呼哧,拉风箱似的大喘气,想破脑袋都想不通李居安咋学会骑自行车的。 前头李居安放缓了点速度,等他然后哈哈笑道:“不骑车咋带女同志约会?我打娘胎里出来就会骑车。” 宋德生酸言酸语,忽然觉得到手的自行车也没那么惊喜,说道,“呸,你就吹吧。你都不相亲约会,就算你会骑车,也没有女同志能上你车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