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来的夫君会开花花》 第1章 捡个人 【前言】 可以跳过不看。 这篇文就不用我多说了哈,我另一篇末世文里的唐刃哈,之前就是说了他没有死,穿越到异世了,咱不能让他是个单身狗,所以给他配个大美人当老婆,可幸福死这小子了。 双男主哈,受是哥儿,不看这个的可以退了哈。 有副cp,接受不了副cp的可以不要看。 还有我写文标题很随意,看正文就行,不要去看标题,这玩意不写标题吧,上传不了。 最后再说一句,错别字一定要提醒我哈,还有一些如果我前面提了,后面却忘记写的小细节,一定要提醒我,我记性差,直接艾特我就行了,欢迎捉虫。 【正文】: 随着丧尸王的自爆,唐刃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他闭上眼睛,只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他反而落入了一道白光中,身体极速的旋转,眩晕之下他睁不开眼睛,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如同被狂风暴雨袭击下海面中的一艘孤船 。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身体才急速得下降,最后重重的向下落去,落在一片冰冷的水中。 冰凉的水流涌入鼻腔,口中,窒息感传来,急剧的水压下,唐刃头痛欲裂,他挣扎着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昏暗,什么也看不清楚。 唐刃手脚软绵绵的使不上任何力气,连挣扎都没有,直挺挺的往水下沉去,昏沉之中,他感觉到自己的腰被什么东西缠住,随后整个人腾出水面,摔在岸边的草丛中。 唐刃费力的睁开眼睛,看见救他的是玫瑰,这才放心闭上重如千斤眼皮,大脑也昏昏沉沉的,彻底失去意识。 此刻的玫瑰已经光秃秃的只剩下一条枯藤,从外形上完全看不出来它先前是什么植物。 力竭的玫瑰费力的爬到唐刃身边,缩小自己的身形后缠绕在唐刃手腕上。 ....... 山林中静悄悄的,只有风吹动树叶的声音,一道清瘦的身影手中持着木棍拨动着草丛,向一片湖边走,他肩上背着竹篓,篓中是一些新鲜的草药,显然是上山采药的。 蹲在岸边的石头上,君卿捧起清凉的湖水洗了把手,目光不经意间一瞥,却看见岸边的草丛中似乎有一人躺着。 他起身仔细一看,那里确实躺着一个穿着古怪的人。 这荒山野岭的,莫不是遇见了尸体? 这样一想,君卿只觉得晦气,他刚想要转身便走,却见那人眼帘微颤,似有呼吸。 想到有可能不是尸体,犹豫了片刻,君卿还是靠近了那人。 他起先并不是敢太过靠近,先是试探性的用手中的木棍戳了戳,见他并无反应才敢上前,蹲下身子试探了一下鼻息,果然还活着。 见人是活着的,他又将两指搭在那人脉上,脉搏沉稳有力,看来只是力竭昏迷了。 君卿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他见此人穿着怪异,又是短发,实属不同寻常。 他曾在京中也见过穿着打扮怪异的异邦之人,此人莫不是来自异邦?可是观他长相又不太像。 见此人是个汉子, 君卿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本不想去管的,可是这处属实荒凉,平日里并不会有人来,就连他也是因为脏了手才会来此处清洗。 此人尚且活着,若是他不管,多半会丧命于此,想到此君卿又不忍心了,他本就为医者,若是见死不救,岂不是违背了父兄的教导。 可是这人实在古怪,此处可是深山老林,普通人又怎会出现在此,若是他救了这人,万一给自己招惹了麻烦可就不好了。 心中思索片刻,他还是将后面的背篓取下来,挂在胸前,随后费力背起地上的唐刃,几乎是半背半拖的向回路走去。 虽然心中顾虑颇多,可是君卿想着,若是父亲和兄长定然不会见死不救的,他若是如此,怎能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父兄。 倘若这人当真于他有害,他届时便一剂毒药再送他回来。 一路上走走停停,君卿累的汗淋淋的,才终于在天黑之前回到了家里。 他住在距离山下不远的一处茅草屋内,只有三间屋子,这屋子又小又偏,紧贴着山,与村子隔着有些距离。 将那人放在床上,又检查了一番,确定这人确实只是力竭昏迷而已,君卿方才坐下。 他给自己灌了一杯凉茶,足足坐了一盏茶的功夫才缓和过来。 君卿本就带着一背篓的草药,那些新鲜带着水分和泥土的草药极重,又加上这么个身材高大的汉子,让他着实费劲不少。 歇的够了,他方起身收拾起今日采回来的草药,如今已是暮色昏沉,这些药清理出来只能明日晾晒了。 洗去泥土与枯草,君卿将它们放在簸箕上晾干水分,这才转身进了厨房,煮了一锅野菜粥。 他观那人身上并无致命的重伤,只有一些简单的擦伤,想来并没有在山中遇见野兽,应是在山中迷了路,又累又饿之下才会昏迷,如今只等那人醒来便可。 ......... 时间不知过去几许,原本躺在床上的人睁开眼睛,他猛的起身,目光戒备的打量着眼前的环境,入目是一片全然陌生之景。 唐刃眉头紧蹙,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忽然出现在这样陌生的地方,他明明记得先前在与丧尸王战斗。 忽然手臂传来一阵刺痛,他抬起手臂,只见上面是一圈枯藤一样的东西,那东西伸出细小的触手扎进他的皮肤之中。 唐刃刚想要拔起它,却见它费力的开出了一朵红色的小花,唐刃这才发现,手腕上像是枯藤一样的东西居然是玫瑰。 任由玫瑰吸取着他的血液,唐刃在脑海之中努力回想着,他记得自己和肖岩在与丧尸王战斗,那狡猾的东西不敌他,死前想拉上他做垫背,于是选择了自爆。 在爆炸的前一秒他好像看见一道白光从他的刀中发出,紧接着他整个人就陷入一阵眩晕之中,好像在某个地方停留了很久,身子不停的旋转,昏昏沉沉的落入一片水中,依稀记得最后是玫瑰将他拖上岸的。 后来的事他便不记得了,看来是有人救了他,将他带来此处。 可又是何人会将他带到这里?能将他活着搬到这里的绝对不会是丧尸,想来应该是同类,就是不知道是善是恶。 唐刃的视力在黑暗之中也能看得很清楚,身下是发硬的木床,距离床面差不多两米是一张破旧的方桌,再往边上看去,是一排木制的柜子,这柜子好像是由一个个抽屉组成的,柜子的对面则是一个十分简陋的木架,上面用木板隔了三道。 眼前所见之物,让他原本就紧蹙的眉头更深了,这些家具看起来陌生又眼熟,陌生的是他从小到大从未见过实物,眼熟的却是这东西他在电视剧中见过。 不出任务时,他常常盯着电视,这也算是他不为人知的一个小爱好。 这里居然会有如此古老的布景,难道他是到了某个落后的山村? 唐刃觉察到此处并无危险,但他直觉似乎会有什么超出他认知以外的事情。 正当唐刃沉思时,脚步声传来,他立刻翻身躲在门后,将自己的呼吸放得极轻。 来人正是君卿,他一手中持着油灯一手推开门,他是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想着那人应该醒了,所以便来查看,未曾想一推开门,便有人从身后掐住他的脖子,只听一道冰冷略带沙哑的声音:“别动。” 后背紧贴着陌生男人的胸膛,君卿呼吸本能的停了下来,他下意识的就想推开身后的男人,结果却是呼吸被扼住,整个脖颈疼痛,窒息感传来,手中的油灯应声而落。 黑暗之中,唐刃见人软绵绵的瘫了下来,忙松开手,他也没想过真的要下手,这人方才挣扎,他便用了些力气,没有想到这人竟然如此弱,就这样软绵绵的瘫下了,看来这只是个普通人,并非异能者。 随着唐刃松手,君卿软软的瘫在地上,他捂着胸口猛的咳嗽了两声,这才方觉得好多了,维持着坐在地上的姿势没有动,君卿语气冰冷之中透着不爽:“你这人好生无礼,我辛苦救你,你却要伤我性命。” 唐刃这才看清,面前之人一身古人穿着打扮,明明是个男子却长发如瀑,这下他心中忽地升起一抹怪异的想法,莫不是他已经不在原来的世界了? 听此人所言,是他救了自己,那自己方才的行为确实太过无理,唐刃立刻开口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是丧尸。” 这话也是存着试探,君卿听后,不解的问他:“丧尸是何物?” “你不知道?难道这里没有丧尸?” 这下轮到唐刃惊讶了,变异是全球性的,就算是落后的村庄,也应该会有丧尸的,除非他已经不在地球了。 君卿先前猜测他是异邦之人,可如今听他开口,便否认了先前的猜测,异邦人与他们语言不通,便是会说天朝话也是带着极重的口音。 可是这人那身衣服实在太过怪异,他从未见过,说话又奇奇怪怪的,看他如此反应,莫不是被人追杀? 想到此,君卿心中不由得后悔,暗恼自己不该一时仁心,藏在袖中的手指也暗自摩擦,想着要不要先把人放倒,再搬回去。 这时又听见那人再次开口:“十分抱歉,方才一时情急了,还望原谅。” 见他态度还算诚恳,君卿压下心中寒意,他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裳,直言道:“既然你已经醒来,就请从我家离开。” 这人本就没什么大碍,如今又清醒了,断然是留不得,看他如此警惕之举,万一是个什么逃犯,岂不是暴露了他的位置。 君卿心中思绪已过万千,面上却丝毫不显,他起先跌倒在地时便低着头,如今忽然抬起头来直视唐刃,纵然是唐刃见多识广,此刻也免不得倒吸一口凉气,只因面前之人实在太过丑陋,那张脸上覆盖着比夜色还要黑的斑点,表面还凸凹不平。 他未曾想到,这个声音如同清泉一般好听,面色却如同夜叉一般。 唐刃眼中的惊讶只是一闪而过,他人是丑是美,与他何干,他也绝不是那种会以貌取人之人,这人救了他便是他的恩人。 为了弄清楚他现在究竟身处何地,他放轻了声音问道:“相救之恩,我定会报答,只是冒昧的问一下,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又是谁?” 君卿没有理唐刃,自顾自的弯腰捡起油灯,随后摸黑放在桌子上。 他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着后点燃油灯,这才看向唐刃:“你是我在山上捡回来的,我是何人与你无关,既然你已无大碍,就快些离开此处。” 他声音放的极冷,见这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该有的惊讶嫌恶都没有,倒是觉得奇了,往常别人看了他这张脸,势必是要嫌恶的。 可这人仿佛没有看见一样,难道不嫌他丑陋碍眼吗? 唐刃敏锐地抓到了山上这一字眼,当时分明是在市中心战斗,周围也并无大山,他为何会出现在山上? 他当即问道:“你是在哪座山上捡到我的?” 君卿看着他开口:“云浮山,你昏倒在湖边,我便将你带了回来。” 这山的名字唐刃从来没有听过,他心中暗道:就算是瞬移异能者,也没有能力把他瞬移到一座从未听过的山上。 想到此,他故意试探道:“请问这里可是华国境内?” 君卿闻言眸中神色微闪,眼底的怀疑一闪而过:“华国?” 唐刃点头:“是。” 看这人的反应他已知道,他的猜测是对的,这里应该还是地球,只是自己穿越到了古代。 君卿反问他道:“从未听过,此乃天辰境内,莫非你不是天辰人?” 天辰?唐刃在记忆中仔细搜索,这名字从未听过,他所学的历史也没有叫天辰的国度,看来他不但穿越到了古代,还是一个异时空的。 唐刃想到那道从刀身所散发出来的白光,心下暗道:看来传言是真的,那把刀当真是有灵性,可以破开时空。 他知道不能暴露自己是从异世而来之事,心中思索片刻,他为自己寻了个理由才开口:“我是从海的另一边过来的。” 他想着古代交通不发达,这样说,应该不会引起过多的怀疑。 却不知他刚才那么一犹豫,已经引起了君卿的怀疑。 君卿心中冷笑,果然是他国之人,莫不是北漓或者西芜之人? 至于他口中所说的从海的另一边过来,君卿是半分不信的。 他虽听闻在海的另一边也有别的国家,只是那些国家的人多半长得古怪,且与他们语言不通,面前这人能听懂他的话,绝对不会是从遥远的海外而来。 再者一个人若是想要跨过茫茫大海是极其不易的,自古以来,只有一些商船才会犯险,但他观此人周身杀气,并不像普通的商贩。 他穿着古怪,又对他撒了谎,冒充海外来客,所以极有可能是为了掩盖不为人知的目的,很有可能是他国的探子。 想到此,君卿垂眸,遮挡住眼中的疑光,复而问道:“你一人来此作甚?” 唐刃知晓自己这副穿着打扮在他眼中想来是十分奇怪的,又忽然出现在这里,身份不明,很是引人怀疑,对于君卿的话他没有犹豫便开口:“随父母出商,海上风浪大,船翻了,他们都死了,我一人漂泊上岸。” “那你为何又会出现在山中?” “不知道,我爬上岸便进了一片林子,周围荒无人烟,我只能往山里走,不知走了多久,体力不支,便昏迷了。” 唐刃这话也是在赌古代交通不够发达,人们应该是常常困于一地,极少会有人翻越大山,去看一看另一边是什么。 倒还真的让他赌对了,他所落下的山确实离海不远,但也不算太近,普通人若是想翻过,恐怕是有命去也无命回。 只是君卿听他所言后,却更加确定了他在撒谎,毕竟没有人在说出父母的死讯时可以如此平静。 这样一来君卿更加怀疑唐刃的身份是他国的探子,将这样身份不明的人放出去,倒不如先暂且留在身边。 如此一想,君卿便不再多问,他换了副平淡的语气开口:“你也算是命大,若是你不嫌弃,可以暂且留宿于此。” 这话正中唐刃下怀,他点头:“多谢了,我休养几日便离开,绝不会多加打扰。” 唐刃虽然不想麻烦他人,可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和世界,像他这种没有身份的人,贸然乱闯才是瞎扯,他必须要有足够的时间了解这里。 君卿见他能走能动,并不需要人照顾,便起身言道:“厨房之中有吃食,你请自便,你晚上便宿于此,我的房内不可靠近。” 唐刃点头:“我明白。” 如此君卿便不再多留,天色不早了,他与一个汉子共处一室,终究会不自在的。 虽然对这人的身份有所怀疑,君卿也没有确凿的证据,他留下此人是打算自己先观察一番,若是确认了身份,便传信于官府。 他也不怕这人会离开,他先前把人带回来之时便观察过,那张脸皮是真的,这人就长这样,凭借他的丹青,一幅通缉令还是好画的。 第2章 小大夫 君卿走后,唐刃坐下来,目光看着自己的手腕,玫瑰已经停止了吸取血液,只是还是那副枯藤的模样未变。 唐刃的目光闪过沉思,他对于自己如今死里逃生,却身处异界并不觉得奇怪,因为他知道,在当时的情况下,他不可能轻易活下来的,丧尸王的爆炸绝对不是他这样的肉身可以抵抗的,所以当时一定是那把刀将他传送走了,所以他现在才能毫发无伤的活着。 唐刃常常背在身边的那把刀是他在国外做雇佣兵的时候抢来的。 那把刀本来是一个米国贵族的藏品,这人就喜欢收藏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为此还特意办了一个展会,邀请的也是一些权贵,刚好他一次任务的刺杀对象就在其中。 唐刃去展会本来是为了完成任务,但是却一眼看上了作为展品的那把刀,那把刀就像是有一种魔力一样的吸引着他,最后他不但杀了人抢了刀还负了伤。 后来这把刀就成为了唐刃的武器,他也从一些人的口中打听出来,原来这把刀是一个米国商人从华国花重金买回去的,传说这把刀拥有破开时空的能力,是一把神器,不过唐刃是从来都不信的,他只把它当做一把称手的兵器,现在看来,传言不虚。 方才的三言两语,也让唐刃明白自己是穿越到了古代,他这个人虽然平时比较孤僻冷淡,但也不是机器,平时闲暇,上个网看个书还是会的,对于穿越二字还是有基本常识的。 明白自己是穿越了,倒也不觉得奇怪,毕竟在他那个世界都末日了,丧尸和异能者都有了,他能穿越到别的世界也不奇怪。 唐刃心中只觉得一丝庆幸,他这条命等于是捡回来的,不管这个世界是怎样的,总归是他赚了。 很快唐刃便觉得腹中饥饿,犹豫再三,他还是走进了君卿所说的厨房中。 这一方厨房并不大,里面十分简陋,一张简易的木桌,一副木架子,还有一口土灶,灶上架着一口铁锅,用木盖盖着。 他掀起锅盖,却见里面黑乎乎的一滩,勉强可以看出是米粥,只是不知放了什么东西被染了色。 从靠墙的木架上取下瓷碗,唐刃给自己舀了一碗,随后送入口中。 片刻之后,唐刃素来没有表情的脸上难得闪过一丝艰难,他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可是面对手中碗里的,很难鼓起勇气再下口。 唐刃并不挑食,只要是吃的,他都能吃得下去,但是这粥着实难吃到了极点,酸涩之中带着苦咸,仔细品来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挑起锅里的叶子仔细看,他才发现是一种野菜,虽然没有毒,但是却需要特殊处理,否则难吃到了极点。 唐刃猜想,古人不懂得怎样处理也实属自然,为了咕咕叫的肚子,他最终还是咬牙将那一碗粥喝下,洗干净碗筷放回原位后,方才回了先前的屋子后。 君卿推开窗,看向小屋的方向。 厨房与主屋离的不远,方才的动静,他自然是听到了,他没想到,这人竟然真的将粥喝了。 如此难以入口之物,他倒是不挑。 那野菜粥,君卿本来是熬给自己喝的,可是他于此道实在没有天分,做出来的吃食自己都吃不下去。 今日这人居然懂得欣赏他所做之食,看来他的厨艺也并不是全无作用。 关了窗子,君卿从箱子里取出用油纸包的糕饼,劳累一天,他自然也是饿了的。 ....... 烛火照映在窗口,屋内人坐着未动,手中拿着本医书看得入迷。 入了夜,见那边迟迟没有动静,君卿方才熄了灯,合衣躺在床上,枕下是一柄银白的匕首,只堪堪露出了一角。 家里进了个外人,他不得不防。 好在一夜过去,那人并未生出别的心思,天色大亮,君卿方起床。 他一如往日怀里揣着木盆和柳枝去厨房打水,却见院子里一排劈成小块的木柴正摆放整齐。 而那劈柴之人正光着膀子,同样也看向他。 君卿脸色一寒,当即转身,可随后一想,这人并不知晓自己是哥儿,自然不是刻意冒犯,可是这青天白日的,一个汉子露着膀子像什么样? 唐刃看着君卿的动作眼中闪过丝不解,很快便听见那人声音冷然之中微带着不自然开口:“怎可衣衫不整示人。” 唐刃看了眼自己,他穿着背心牛仔裤,这里如今正属于春日,于他而言还是有些闷热的,所以便脱了外套。 但是他这样也不算衣衫不整啊,随后他又猛的想起面前的是个古人,抿了抿唇,他还是把丢在地上的外套穿上,古人讲究,他何必去触人家的霉头。 听见后面衣料摩擦之声,君卿这才转身:“这些柴?” 他是没想到这人竟然一大早的就干了这么多活,并且一点动静也没有,未曾惊醒他,属实奇怪。 “顺手。” 唐刃淡声开口,他早早便起了,又不好意思吵醒主人家,反正闲着也是无事可做,他把目光盯上了堆在墙角的木头,用了巧劲把它们劈开,没有发出太大动静。 君卿没有再说什么,他打量着唐刃,犹豫片刻,还是放下了手里的木盆,转身进了屋内。 片刻后,君卿走出门,重新端起地上的木盆走进厨房。 铁锅里还剩了不少的野菜粥,经过一夜早已凉透,把锅子清理干净,君卿添了瓢凉水烧热,为自己盥洗之用。 盥洗过后君卿便拿起挂在墙角的竹篮,一言不发的出了门,他沿着踩出来的那条小道,显然是向村里去。 唐刃本就不爱说话,君卿不搭理他,他自然是不会主动开口。 他醒来后便观察过周围的环境,救他的应当是个小大夫,这处茅草屋虽然破旧,屋里却设着一排药柜,还有架子上的药草,想来这地方应该相当于他那个世界的小诊所。 大清早的忙活一通 ,昨日只有清粥下肚,唐刃自然是很饿,现在只想吃些肉食,于是便把目光盯上了不远处的山,放下斧头,便走出门。 路上他摸索着手腕上的玫瑰,自他醒过来之后,玫瑰始终是这副枯藤的模样,饮了他的血也未曾好转,这里和他之前所在的世界不同,想来是没有能量供异植吸收,所以玫瑰才迟迟没有醒来。 玫瑰在跟着他之前就是个嗜血的,唐刃不免思索,既然没有能量,那么用血肉或许也可行。 这样一想,他踏着极快的步伐向山中走去。 而君卿这边则是进了村子,敲响了一户人家的木门。 篱笆墙筑成的小院看不清院子里的场景,君卿只听见脚步声传来,接着是妇人疑惑的声音:“谁啊?” 木门被从内打开,头戴青蓝碎花副巾的妇人探出脑袋,看见是君卿后她立刻迎了出来。 襦裙下的脚还未探出,便已闻笑语:“是小尹大夫啊。” 君卿微微笑起,拱手温声道:“张家阿婶,打扰了。” 被唤张家阿婶的妇人脸上已经笑开了花,她把双手在抹裙上擦了擦,让开身子:“不打扰,不打扰,快进来,用过了吗?在这用。” 君卿摇了摇头,轻声细语道:“不麻烦了,我此来是想问您买些东西。” 张阿婶一听他要买东西,又看他手中的竹篮,便知道是鸡蛋,毕竟这小尹大夫常常会在她家里买些鸡蛋。 她忙接过竹篮转身:“我省得,都攒着呢,我去给你拿。” 君卿忙叫住她:“等一下,阿婶,除了鸡蛋,能否跟您买一件张水的衣裳。” 张阿婶闻言奇怪的看向他:“你要我家阿水的衣裳作甚?” 君卿解释道:“我日前在山脚救了个汉子,那人生的高大,实在没有合适的衣裳。” 这样一说,张阿婶立刻就明白了,她笑吟吟的:“你们做大夫的就是心善,外人都敢往家里捡,刚好我家阿水有两件旧衣服,不嫌弃你就拿去用。” 这小尹大夫行医救人,是个心善的,捡人的事也不是头一遭做,是以张阿婶也没有觉得多奇怪。 张阿婶说完复又转身,君卿留在原地并没有动,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张阿婶才挎着篮子走出来。 她把手中的竹篮递与君卿,眉眼带笑:“近些时日攒的都在这了,这衣服我家阿水早不穿了,洗得干净,你拿去便好。” “多谢阿婶了。” 君卿接过竹篮,同时将一小吊铜钱放在张阿婶手中。 捧着手里的钱,张阿婶忙道:“多了,多了。” 这一篮子鸡蛋不过才十多个,也就值三十多个铜板,但是她手中这吊钱至少有五十枚,属实是过多了。 君卿温声笑道:“不多,多的就当买衣服的钱。” 说完他转身离开,张阿婶走出两步,掂着手里的银子,朗声开口:“那就多谢了。” 两件旧衣服哪里值那么多银钱,她知道这是人家小尹大夫心善,有意照顾她家。 她家中男人早些年外出做工伤了身子,落了残疾,日日要吃药,日常只能靠着两亩薄田, 硬是熬到儿子大了,家里的情况才有所好转。 只是仅凭一人之力,养起一个家庭也属实困难,所以她才会把家中母鸡下的蛋攒着,便是儿子在外面万般辛苦也是舍不得轻易去吃的。 她总想着攒些银钱,好给儿子说个媳妇。 看着君卿的背影,张阿婶摇了摇头,多好的一个人啊,可惜那张脸着实,唉,若不是这小尹大夫长成那样,她倒是想把这人介绍给娘家侄女,毕竟如今这年头,做大夫的总归是饿不着的。 第3章 有一种穷叫老攻觉得你穷 君卿回来时只见院中空空,那人已然不见了踪影,他看过小屋,也是没有,看来是已经走了。 想着那人身份不明,万一当真是他国的探子,就这样放出去,岂不是误了大事。 可如今人已经走了,去了何处他都不知道,多思多想也是无用。 君卿将精米洗净下入锅中,添了一瓢水后放上箅子,从篮子里取了两个鸡蛋,洗净后放在箅子上。 他想着那人既然已经走了,这衣服也无用了,便打算抽个时间送还于张阿婶。 一年多的时间,足够君卿学会生火做饭的活计。 只是他自幼父兄宠爱,娇养多年,如今靠着自己过活,难免磕磕绊绊。 唐刃在山腰转了圈,倒真是捉到了只山鸡,这山间野味众多,捉些来卖应当也是可以的。 他自知早就不在先前的世界,如今换了地方,也免不了要为钱之一字发愁,他初来乍到,没有生计,眼下便是最好的办法。 唐刃拎着山鸡下山,他脚程快,也不过就是一炷香的功夫已经到了山脚,抬眼望去,只见村子里陆陆续续升起了白烟,救他的那户人家也是如此。 唐刃拎着山鸡回到院中,正在整理药材的君卿这才发现他并未离开。 看着唐刃手里的山鸡,君卿暗道,他果然会武,普通人是断断不会在这么短的功夫就从山上捉了只野味回来。 唐刃见君卿并没有要主动同他搭话的意思,便主动开口:“有热水吗?” “自己烧。” 君卿手里翻着架子上的草药,这些都是他昨日采回来,洗净晾干的,今天日头正好,晒上一天,明日可以拿去药房换些银钱了。 唐刃扯断山鸡翅膀,确定它飞不起来后才扔在地上,他走进厨房,只见那唯一的一口锅中还炖着东西。 君卿站在门外:“墙角有炉子。” 家里煎药的炉子倒是不少,君卿也是常常用来烧水。 唐刃寻着君卿所言看过去,只见那里果然放着一排陶做的炉子,每个炉子上还配着一口小锅。 这东西唐刃虽然是第一次见,却也知道是做何用的,从前电视剧里总是见过,虽然有所差别,但总归是差不多的用处。 他挑了个大些的拿到院子里,这锅洗得干净,也没有落灰,一看就是常用的。 把炉子放在地上,唐刃又取来水,然后劈起了堆在墙边的木头,这一次是把它们劈成更小的块。 君卿从厨房里抱着个四四方方的食案出来,放在院子正中后又取出个同色的矮凳,随后端着个陶盘,上面孤零零的躺着两个鸡蛋。 本来这两个鸡蛋,君卿是给自己煮的,不过那人既然回来了,分他一个也不是不可。 把白粥放在桌子上,君卿才开口:“用膳吧。” 唐刃那边也确实是饿了,他想着这鸡早上是吃不成的,反正也是要留着中午吃的,不急于一时。 人家救了他,还在人家家里白吃白住,唐刃自然是不好意思的,落坐前他道:“多谢,等过两天我找到活干,会报答你的。” 君卿没说什么,他既然把人留下了,就不会在乎这口吃的。 清粥配白蛋,没滋没味的,两人安静的吃着。 虽然滋味差了些,但是对比起昨天晚上的粥,倒是好上许多,不过唐刃对这个时代也不了解,他观察这人住在山脚下,又是独居,屋子也简陋,吃食也是如此简单,鸡蛋只舍得水煮,想来定是不富裕,如今又多了他这张嘴,他更要报答人家才对。 这样一想,他立刻就决定下午再进山一趟。 只是他不知道,君卿平日里会上山采药,炮制好后拿到镇子里去卖,他还在镇里的寿和堂挂了个坐诊的大夫,只是每三日才会坐上半日,诊费不高罢了。 卖药的钱和诊费,又加上平日偶尔会给村子里的人看看病,他手上银钱相当来说是富裕的,也不至于把日子过得这样“清苦”,连个拌粥的小菜都没有。 属实是他不会,他能把精米煮成粥已经是极其不易了,放着好好的鸡蛋,他最多也只会用水煮来吃。 简单的早食过后,唐刃很有眼见的收起桌椅碗筷。 盏茶的功夫,唐刃便走出来,继续处理那只山鸡。 君卿早进了屋子里,他站在窗口,手中拿着一本杂记,目光却是盯着唐刃的。 见他动作利落,很快就把那只山鸡放了血褪了毛,最后洗干净放进了砂锅里。 他还是第一次见人处理这种东西,此刻不免想到,竟如此复杂。 看着唐刃那身衣裳,君卿这才想起忘记提醒他换身衣裳,这人如此穿着,若是引来了他人关注,也是给他招惹麻烦的。 君卿想叫人,才猛然发现自己还不知道这人叫什么名字,他把书放下,从屋内走出。 那衣裳还放在篮子上,被他随手置在厨房,他又多走了两步,将衣裳拿到手后才到了唐刃面前,伸手递出时君卿道:“你把衣服换下。” 唐刃正坐在炉子前,他看似盯着面前的炉子,实则是在思考以后的规划,忽然从刀尖舔血的末世来到这样平稳的世界,他竟然没有丝毫的惊慌,心中只是有些许可惜。 他这个人本来性情就冷淡惯了,从前在那个世界本来也是无牵无挂的一个人,他是个孤儿,还没满月就被人丢在孤儿院的门口,孤儿院的孩子多,像他这种不会哭不会闹的,自然得不到偏爱,后来磕磕绊绊的长大,勉强把高中读完后就直接报名参军了,部队摸爬打滚了几年,学的都是些真本事,可对于人情往来这一点,他未曾学到半分。 别人退伍之后或许会成立一个家庭,亦或者找一个属于自己的小事业,他却跟别人不一样,他出了国,做起了雇佣兵,开始刀尖舔血的日子。 这样的生活让他更加没有朋友,身边连个牵挂他的人都没有,就算他哪一天真的死了,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时间久了,刀尖舔血的日子也是无趣,他终于想起回国了,结果回来还没舒坦两天,末日了,他从杀人变成了杀丧尸,继续打打杀杀的日子。 有太平的生活可以过,谁也不想整日在丧尸群里拼杀,来到这里,倒也算意外之事,唯一可惜的是,在那个世界他难得能交上了朋友,却也不过才匆匆几月。 君卿的到来打断了唐刃的沉思,早在这人走出屋子的一瞬间,他就知道了,只是他却等君卿到了他面前才站起,随后接过衣裳:“谢谢。” 唐刃能够看出这人对他有所防备,却也能理解。 他虽然感激这人救了自己,但是同样对这人也是有所防备的,甚至在行为上都会刻意让自己和普通人一样。 或许是和丧尸王的那场决斗时生死一线,激发了他的潜能,他感觉自身的异能好像已经进入了满级,听力和视力也比之先前要更加好,隔着段距离,连山中的鸟鸣声都听得清晰,有一种万物尽在掌握的感觉。 唐刃拿着衣裳进了小屋,君卿又挪步到晒药的架子前,一一翻了个面过进了屋。 他拿起先前的杂记,寻着竹木榻坐下。 小屋里,唐刃利落的换了身衣服,先前的衣服穿着又闷又热,毕竟他穿越过来之前那边是冬天,他记得自己当时是穿着厚实的冲锋衣和工装裤,里面则是牛仔外套和牛仔裤,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落入湖里的时候,上身就只穿了里面的内搭牛仔外套和背心,下半身也只剩下牛仔裤了。 他虽然当时在水里意识不清,但是对于自身也还是有感觉的,玫瑰拽着他冲出水面时,他明显能感觉到周身的轻快感。 这古人的衣服倒是不难穿,不过料子摸起来着实很差,这衣服是灰色的,下身是粗布做成的裤子,上身则是两件,一件是交领长袖的长衫,另一件则是半臂短衫,边上系带的款式,中间用根麻布作腰带。 里面那件长衫作为内衬,布料倒是稍柔软些。 唐刃皮糙肉厚的也不挑,他穿上之后打量了自己一眼,与救他那人的穿着差别很大,这衣服更像是方便干活时穿的。 想到那人早间匆忙出去,想来是去给他寻衣服了。 如此一想,唐刃不免心道,倒是个善良心细的,他赚到钱,一定要先报答人家。 第4章 交换姓名 换好衣服从小屋出来,唐刃又坐回炉子前,盯上了面前的鸡汤。 时间很快过去,二人同一屋檐下,是半句话也没说,到了午时,鸡肉已经炖的软烂,鸡汤鲜美,唐刃一言不发的端出桌椅碗筷,才开口唤了君卿过来。 君卿也没有同唐刃客气,虽说这山鸡是他打来的,但是用的器具皆是他的。 只是两人在面对软烂的鸡汤时才忽然发现,并未做主食,不过好在这只鸡本来也不小,他们两个人吃是足够的。 唐刃也是个不会做饭的,可是对于简单的吃食他还是略知一二的,把鸡放在水里煮一煮,放点去腥的生姜和盐,就是简单的鸡汤。 或者是让他炒个鸡蛋,他也是会的,但若是想要吃的美味复杂些,那就是为难他了。 唐刃不挑食,闷头安静的吃肉,君卿则是捧着碗小口小口的喝着鸡汤。 或许是纯天然的缘故,鸡汤只放了盐和姜片,吃起来也同样鲜美。 他都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喝过鸡汤了,一来是他不会,二来者是他攒着钱总归是要有用处的,平日里哪舍得去下馆子,就算是嘴馋了,也不过是买些糕点解解馋,或者吃些肉包。 对比君卿的斯文,唐刃可就豪放多了,他把那只鸡一分为二,一半自己的,一半显然是君卿的。 用筷子已经不能满足他,他直接拿在手中。 君卿喝了两碗汤,又把那只腿吃了,最后就放下筷子,他从袖子里掏出软帕,擦了擦嘴方道:“慢用,天热,都给吃了吧。” 唐刃没想到他胃口那么小,一个大男人,虽然看起来瘦吧唧唧的,也不至于饭量这么小吧? 唐刃搞不明白,却也没有多想,异能者比之普通人本来饭量就大,他毫不客气的把另外半只也给吃了。 见他放下碗筷,君卿方才问他:“我还不知道你的名讳,可否方便告知?” “唐刃。” 唐刃说完看着君卿,显然他也想知道他的名字。 君卿看懂了,柔柔开口:“尹青。” 他面上虽然长得丑陋,声音却属实好听,这样轻柔的话语,如同珠落玉盘。 唐刃从前未曾觉得人的声音有什么不同,或者是可以让人注意到的,可是今日却离奇的生出一种心思,原来人说话的声音也可以如此动听。 唐刃回想着原先所看过的电视剧,那种文绉绉的称呼,虽然心生别扭,却还是开口:“尹公子。” 君卿闻言:“唤我名讳即可。” “你也叫我名字。” 唐刃见此同样开口,同时心里松了口气,这古人说话都文绉绉的,若是让他如此,他属实有些不习惯。 唐刃说罢又安静下来。 一上午的时间,君卿已经看出来他不爱言语,心中越发猜测他的身份,若是细作,少言寡语,怕出了错子也是正常。 他还是要试探一下,想到此,君卿道:“无事可做,不如饮茶。” 说罢他起身,有条不紊的把面前的案桌收拾出来,又烧了壶热水,泡起了茶。 案桌本来就是在阴凉之处,坐着饮茶倒也不会觉得晒。 君卿这里属实太小了,连个正经的待客之处都没有,他平日里一个人,吃个饭喝个茶,也是把这小案桌挪来挪去,虽然不方便,属实是节省空间。 茶也算不上什么好茶,连个配茶的干果,点心都没有,这让唐刃越发确定,这人是真的穷。 两人就着一小壶茶水,静坐片刻,君卿方才开口:“不知你以后做何打算?是回故国吗?” 唐刃微微摇头:“那里于我已无牵挂,我想找个活干,先养活自己。” “如此也好。” 听他这样说,君卿暗道,莫不是自己猜错了,这人若是他国探子,定然不会留于此地,势必是要进京的。 昨夜他听此人要留下,以为他是因为受伤未愈,可是今日观看,他并无伤重的模样,却还是选择了留下来,倒真像是因为不熟,莫不是他昨夜所说是真,自己多疑了? 君卿这样说,唐刃又不知道往下该怎么接话了,他把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想了想,问道:“这里离集市远吗?我想打些猎物去卖。” 君卿一只手握茶杯,刚要把茶送到嘴边,听了唐刃的话,他放下手:“不算过远,寅时出发,卯时能到。” 唐刃还真的听不懂,这寅时卯时是指几点,不过他也没有多问,只是点点头:“好。” 君卿这时又道:“我明日要去镇上,你若是能打来猎物,明日便随我一同。” “好。” 君卿又端起茶杯,茶水温热刚好入口。 他细饮了口,将杯子放于桌上,唐刃垂下眼,目光扫过那葱白的手指。 黑色的杯身与修长白净的手指对比强烈。 这时唐刃才发现,原来这人不仅声音好听,还有一双十分好看的手,骨节均匀,修长细嫩却又不显得女气,一看就是没有干过重活的。 这人的身上还有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药香,两人离的不算远,他只要一呼吸,那香味就飘了过来。 唐刃说是要上山打猎,也就没有耽搁,他随即便起身,只和君卿说了一声,便独自离去。 看着他两手空空走出,君卿微微蹙眉,就算这人会武,赤手空拳,想来也是很难打到猎物的,可是随即他又想到上午的那只山鸡,或许他自有他的办法。 唐刃走后,君卿独自饮茶,他倒是想看看,这人赤手空拳的,能不能猎来山中野物。 ....... 唐刃身负异能,体质也和普通人不同,上山于他而言如履平路,换了别人至少也要个把时辰,于他也不过是两刻钟的功夫。 越往深处走,能看到的野物便越多,兔子山鸡,还有各种叫不出名的鸟和小兽,它们见了生人,惊慌失措的乱窜。 唐刃并未理这些肉眼可见的猎物,他目光盯上一株野果树,许是现在还不是时候,那果子未熟,又小又青,他摘了一颗下来,尝了尝,苦涩之中带着酸味。 唐刃把手放在树干上,掌心发出一道淡淡的绿光,那果子肉眼可见的长了一圈,果色发红。 唐刃这才又摘了一颗,入口鲜甜多汁。 他催熟植物要比之先前更快了。 正在这时,原本安静盘在他手腕上的玫瑰忽然动了起来,它从唐刃手腕上飞出,目标直击十米开外的一只野兔,像是蟒蛇一样绞杀,然后将那只野兔连同骨肉吞噬干净。 吞了那只野兔后,玫瑰原本枯黄的藤蔓慢慢有些发青。 它又窜到唐刃身边,撒娇似的蹭了蹭他的脸。 唐刃难得勾起嘴角,伸手点了点玫瑰:“去吃吧。” 玫瑰得到指令,直接窜入山林深处,它需要血肉来帮助它恢复。 唐刃抱着肩膀靠在一棵大树上,这小玫瑰倒是很爱他这个主人,当时明明可以逃开的,却还是陪他一起。 以后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他们要相依为命的。 半个时辰后,玫瑰回来,顺便还带了一串野兔和山鸡,被它缠住手脚,却都是活的。 它献宝似的把那些东西一一给唐刃看,唐刃弹了弹它的枝叶开口:“好了,下山。” 随后他打量着玫瑰:“你要换个样子。” 如今这个世界,一只会跑的植物,恐怕会引起慌乱吧。 玫瑰一听立刻又变成了一根绿藤,随后缠在唐刃手腕上,伪装起了装饰品。 唐刃摘了些自己刚刚催熟的野果,用不知道是什么植物的叶子包住,然后又拎起那一串野味,他向山下走去。 第5章 不会做饭的痛苦 回程唐刃刻意放慢了步伐,想卡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去,结果他还没有靠近小院,便听见院中传来一道咒骂的声音。 “呸,坏人姻缘,丧天良的狗杂种!” 这声音骂的委实难听,唐刃皱眉,接着便听见君卿平淡的声音传来:“你身患淋症,却欺瞒人家姑娘,怎能算是姻缘。” “丑东西,你少造谣,我看你就是个庸医!坏我名声!” 那人显然是恼羞成怒,一副想要动手的姿态,却被身边的人拉住。 听着动静还不止一人,想到那人细胳膊细腿的样子,唐刃加快了脚步。 小院的木门敞开着,唐刃一走入便看见四个陌生的男人,其中一个又高又壮,满脸的络腮胡,看着就是一脸凶相。 另外两人则是瘦些,而最瘦的那个则是面色灰黄,眼下青黑,一副病鬼的模样,方才的咒骂之声正是从他口中传出。 反观被找了麻烦之人则正在收拢已经晒好的草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没有看见那两人,淡定的把它们用布袋一一装好。 看见唐刃回来,君卿方停下手中的动作,轻声开口:“回来了。” 他目光瞥过唐刃手中拎着的猎物,眼底划过一抹惊讶,倒真的让他猎了这么多的野味,而且还都是活物,看来这人功夫了得。 唐刃点头,他看了那两人一眼,什么也没问。 反倒是那瘦子在看见唐刃时一愣,他是吃定了这姓尹的大夫孤身一人,身边也没个帮手,才敢来此的。 可这忽然冒出来的人是从哪来的?看样子还像是个猎户。 但是看这人从进来开始就一言未发,瘦子猜想,这人应当只是来找这小大夫看诊的,想来不会多管闲事。 再者说来,他这边人多,他怕甚? 于是他再次用愤怒的声音开口:“今日你害我被退了亲,便要赔偿于我,我也不问你多要,三十两银子拿来。” 他话毕,边上那壮汉子上前一步,露出自己扎实的肌肉,威胁之意明显。 听他之言,君卿只觉得好笑,他平静道:“想来你也找他人看过,我是否诊断失误,你比我更明白。” 这人是隔壁村的,一月前曾找他诊治,他当时便诊断出这人是得了淋症,把他吓得不轻,又觉得尴尬万分,只匆忙拿了药就走,走时还不忘哀求他不要把这件事情说出去。 这种事情摆在明面上来说属实丢人,只有流连于烟花柳巷之人才会得这种病,就算是发现了也是私底下偷偷治疗。 君卿不是多嘴多舌之人,哪怕他很看不起得了这种病的人,本着医者之德,他也不会乱说。 但是说来也巧,君卿无意间发现这人定了亲,定亲的姑娘正是本村的,爹娘都是憨厚本份之人,又曾是他的患者,与他倒算是相识,他不忍心见这姑娘跳入火坑,所以便违背了原则,暗中提点了些。 那姑娘一家也是聪明的,很快就同那人退了亲事。 也因此这人心中不平,找上了他。 听闻君卿的话,那瘦子脸上闪过心虚,却强词夺理的开口:“我自然是找人看过,不然只能知道你这庸医在撒谎。” 这一抹心虚,没有错过唐刃的眼睛,见君卿一副坦然不惊的模样,他便没有多言,抱着肩膀站定,好似看热闹一般。 君卿挑眉,面露笑意:“哦?不知是哪位医师诊断,可否方便引荐。” 可若是仔细听便知道,他话中并无半分笑意,只是冷淡。 “城中大夫,自然是你这庸医比不上的。” 瘦子咬牙开口,他们今天就是为了讹钱来的,这话自然是编造的,他后来确实找别的大夫看过,不过是越发确定了病症。 这姓尹的是个大夫,不缺银钱,他想要狠狠地讹上一笔,看他细胳膊细腿的,想来胆子也小,却没想到这人伶牙俐齿的,远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好拿捏。 听他一口一个庸医,君卿垂在衣袖中的手指微微摩搓,他抬眸,目光森寒:“当心祸从口出。” 那样的一张脸,带着阴寒的杀意看向自己,如同恶鬼,瘦子心口一紧,只觉得周身一阵恶寒,他故作镇定开口:“少狡辩,你今日给钱了事,要不然老子砸了你这药炉!” 他话音落下,另外三人目光凶狠,各自上前一步,大有即刻便动手的意思。 君卿微微抬手,冷声笑道:“尽管一试。” 这态度属实气人,瘦子一扬手:“上,给他点颜色瞧瞧!” 听他号令,较壮的那人立刻握紧拳头上前,君卿还没有来得及扬袖,便见唐刃速度极快挡在他面前,握住那人的拳头,只听见“嘎嘣“”一声,接着是凄厉的惨叫。 另外两人见同伙如此,立刻扑了上来,却被唐刃长腿一扫,顿时倒地哀嚎。 他这一脚踹两,还都是踢在头上,看着就疼,瘦子打了个冷颤,面露怂色:“干..干嘛呢,这件事和你无关...别过.啊..饶命!!” 唐刃鄙夷的看着他,他还没有动手呢,这货就吓成这样。 君卿收起藏于袖中的毒物,狡黠的眨了眨眼睛:“这钱,你还要吗?” 瘦子忙摇头: “不.不要了。” 他心有不甘,却又恐惧,见唐刃目光没有再看向他,连滚带爬的向院外跑去。 他这一跑,原本捂着伤口正疼的三人脸上闪过愤怒,这狗日的诓他们过来说是有钱赚,结果却没骨气的自己先跑了。 见君卿看向他们,其中一人立刻开口:“对不起,都是何三骗我们来的,此事与我们无关,还望小尹大夫高抬贵手。” 君卿笑了笑:“本就与你们无关。” 说着他又从兜里掏出了十几个铜板,递给那人:“去买些跌打的药看看。” 那人接过铜板,忙起身,扶着另外的两个兄弟连连点头:“多谢了,尹大夫,您是个好人。” 说完他们三人头也不回的往外跑。 唐刃看着不解,这人为何还要给他们钱? 君卿很快同他解道:“这些都是城中的混混,今日若是让他们怀恨在心,他日免不了要报复,虽说我也不怕,但是终究小人难防。 花些钱,他们也只会怪另外一人,那人恐怕日后不好过。” 见此唐刃点头,这话倒是有道理,俗话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君卿又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番,随后对唐刃道:“方才多谢你出手相助。” 唐刃走向地上的野物:“客气了。” 方才他虽只听了个大概,却也理清楚了前因后果,他本来也不好奇,没打算去问,未曾想这人竟主动和他提起。 君卿则是看向唐刃,方才唐刃露的那一手,让他心中不免审视一番,若是这人真的不是他国探子,又无处可去,或许自己可以雇佣他为护卫。 他并无武艺傍身,留一个会武之人在身边,于他而言也是一种保障,这让他日后行事,自然也是颇多方便。 唐刃没有在乎君卿的目光,他数了一下,总共有五只兔子,四只山鸡,不知道是不是被玫瑰吓麻了,它们抱团窝在一起,动也不敢动。 唐刃拎了一只兔子出来,然后又从怀里取出树叶包裹着的野果,走到君卿面前递给他。 “何物?” 君卿伸手接过,他说起话来语气柔柔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好奇。 眼前修长的手指捏着翠绿的叶子,让唐刃脑海之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这双手若是把玩起翡翠做成的串珠,必定是十分赏心悦目吧。 那双手打开被叶子包裹严实的东西,却见里面是红彤彤的野果,看着有些眼熟,不过确实是他在山中没有见过的,想来是什么新品种。 君卿熟识药理,自然能看出这果子无毒,他扬起嘴角:“多谢了。” 这人看着一副冷心模样,倒是心细,误打误撞的就投了他的心头好。 从前家里娇惯,果脯点心是日日不断的,便是天家的贡果,他也是食过用过。 他喜食鲜果,尤其是喜爱葡萄之类多汁的,可是后来颠沛流离,从前所喜爱之物,便也成了奢侈。 君卿不自觉的拿着手中的野果有些失神,唐刃一语点醒他:“可会做兔子?” 他低下头,看着那只与他大眼瞪小眼的野兔,最终摇了摇头。 唐刃抿了抿唇:“我也不会。” “你既然是要拿去卖的,便不要动它,家里尚有米面可食。” 君卿以为他是顾及自己,所以才要杀了兔子吃肉,心下倒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白日里已经吃过一只山鸡了,怎么好意思再吃人家辛苦打来的。 唐刃可不知道君卿所想,他把那只兔子脖子“嘎嘣”拧断,面无表情的盯着君卿的手:“山里多,不用省。” 君卿:“.......” “既然你我皆是不会,便找会的人帮忙,你这兔毛还要不要?” 君卿见此便不再多言,毕竟兔子是人家打来的。 唐刃一听立刻点头:“也行,兔毛就不要了,你自行处理。” 君卿把果子放下,又从厨房里拿了个陶盆,然后让唐刃把兔子放进盆里,他端着盆走出。 张家阿婶是做饭的好手,这兔子想来也难不倒她。 这兔子又肥又大,去了皮也有不少肉,兔毛便送给张家阿婶。 对于乡下人家而言,兔肉这个东西虽然是难得一见的荤腥,但是吃不吃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可是兔毛却是个十足的好东西,冬日里做成护垫,必定是十分保暖,张家阿叔那双腿也能少受些罪。 君卿把兔子送过去后并没有多待,只约好了时间会来取。 他回来后发现唐刃已经将米饭煮上,只是他好像并不会用灶,而是用了煮药的罐子。 君卿把先前弄了一半的草药规置好,又洗了个野果,这才坐在院中,目光看向唐刃,像是好奇一般的问道:“你会武功?” 唐刃并没有隐瞒,他点头。 君卿试探性的开口:“想来你在此处也无去处,不如便留下,我是个乡野大夫,有时免不了与人争执,不如雇你保护我,月钱二两银子,管你吃住可好?” 这话完全是试探之意,这人若是答应,他的疑虑倒是可以消了。 唐刃心中沉思了一番,他暂时留下也好,毕竟对这个世界他不熟悉,想要融入,需要一定的时间,还有人指导,没有什么比留在这里更合适的了。 于是他道:“护卫就不必了,我本来就对这里不熟,你愿意让我留下来自然是好,我也不会白住你的,我可以给房租。” 唐刃是想着等他熟悉环境之后,攒一笔钱再离开,没必要去做什么护卫。 君卿闻言不再提护卫之事,他笑着点头,却也没打算收所谓的房租。 他们一人捧着野果享用,一人则是沉默,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再主动开口,直到张家阿婶端着做好的兔子过来,才打断了这种寂静。 第6章 人无完人 张阿婶一进了院子,目光在唐刃身上打量着,倒也是个英俊的,只是不知道是哪里人氏,看着不像他们村的。 只是这头发确实有些奇怪,这么短?莫不是哪里的和尚还俗? 心里嘀咕着,张阿婶笑盈盈的把那盆兔肉递给了 君卿:“都在这了,兔肉腥膻,多放了些番椒,你且吃着,保管好吃。” “劳您亲自送来了,说好了我去取的。” 君卿在张阿婶进入的那一瞬间就站起身,他没想到这么快,兔子就做好了。 张阿婶笑道:“这是只小兔崽子,不费功夫。” 君卿可分不出老兔子还是小兔子,闻言点头:“那也是辛苦您了,您稍等我一下。” 说罢他转身进了侧屋。 张阿婶则是看向唐刃,开口问他:“后生,你叫何姓名?哪里人士?” 唐刃没想到这人会忽然问他,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并未开口。 见人不说话,张阿婶心里的嘀咕更甚,这人好生没有礼貌。 好在这时君卿出来,他手里拎着一包东西,轻声开口:“他叫唐刃,随爹娘经商路遇山匪,死里逃生才来到此处,爹娘也..” 下面的话君卿没有说,张阿婶也明白,她表情悻悻的,叹了口气:“也是个可怜人。” 君卿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张阿婶:“这是我自己熬的膏药,里面共有十二贴,用炉火烤过,给张叔用上,夜里也睡得安稳。” “这,这怎么好意思又拿你的药,上次药钱还未结呢。”张阿婶没有接,连忙推脱,她属实不好意思的。 她知道,这小尹大夫平日里对他们帮助颇多,是为了报答当初他们家收留过他一段日子的恩情,可是这恩情这一年多也早就还完了,她是实在不好意思再拿人家的,毕竟这人日日上山采药也实属不易。 见她不肯接, 君卿继续语气柔和开口:“先前的药钱不急,先欠着,这膏药是我送您的,不收银钱。” “那我更不能要了。” 张阿婶还是拒绝, 君卿耐心劝道:“过几日恐怕要烟雨季,张叔的腿受不住,这膏药本就不值钱,我留着也是无用。” 话说到这,张阿婶只好接过君卿手里的药,她知道君卿说的对,到了阴雨天,她家男人的腿就痛的无法走路,能够让自家男人少受些罪,她自然是愿意的。 “那就多谢小尹大夫了,你们用饭,我就不打扰了,赶明儿个园子里的胡瓜熟了,我再与你送来。” 张阿婶手里拎着药,笑得眉不见眼,她是越看这小尹大夫越喜欢。 想着这小尹大夫平日里身边连个知冷暖的人都没有,倒也是个可怜人,她娘家侄女长得虽不算貌美如花,却也是个标致的,手脚也勤快,更是做得一手好饭菜,倒不如她从中说说,或许也能成就一桩美事。 此刻的张阿婶完全忘记了,她先前虽然有此想法,但是总觉得君卿那张脸太过吓人,哪个好人家的姑娘能够忍得了? 待张阿婶走后,君卿和唐刃两人就着米饭享用起了那一盆兔肉。 张阿婶的手艺确实不错,兔肉鲜香麻辣,吃得人嘴里都麻麻的,君卿胃口小,却也吃了不少,以至于不常食辣的他唇角泛红,在白嫩的肌肤上格外明显。 唐刃不经意间的一扫,忽然就发现,他觉得违和之处在哪了。 这人大半张脸都被黑色的斑点覆盖,可是下巴部分却格外的白皙,他唇色清淡,此刻食了辣,变得红艳起来,好似美人图上的一点朱唇,只是好好的一幅画,却被泼开的浓墨挡住了脸。 可若是仔细看来,便会发现,这人五官长得属实是好,长眉入鬓,眉下是一双丹凤眼,眼波流转间,看条狗都是深情的。 看着君卿的那张脸,唐刃又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手,他惊悚的发现,这人的脸居然还没有自己的手大。 随后他又想起了被他忽视的细节,作为一个大男人,面前这人属实是矮了些,目测也就只有个一米七左右,足足比自己矮了一个头。 又看他这副瘦瘦的样子,又想起之前来的那个衣服上打着补丁的妇人,唐刃想,电视剧果然是骗人的,真实的古代,远比他想象中要穷苦。 斟酌了一下,唐刃还是开口:“你多大了?” 正捧着凉茶的君卿抬头看向他:“已及弱冠。” 其实还没有,约莫着再过一年,他便及弱冠了,不过可惜,那能为他冠礼之人,再也回不来了。 君卿低下头,目光冷冷的盯着手中的茶,在唐刃看不见的角度里,翻滚着的是刻骨的恨意。 “才二十,我比你大,我二十六。” 唐刃心想,男孩子才二十岁,补一补还能往上窜一窜,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还是要帮一帮的,要不然就这小子的身子骨,估计以后娶媳妇都困难。 他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却把自己的年龄往小了说,不知出于何种缘故,他并不想让这人知道,他已经三十六了。 “那我称你一声唐兄也不为过。” 君卿哪里知道唐刃看着一副面无表情的正经模样,心里已经把他脑补成营养不良的小可怜了。 从外表上确实看不出唐刃有多大,或许是他这人本来就不显老,君卿对此没有怀疑。 这个称呼在唐刃听来属实有些别扭,他道:“叫我名字即可。” 君卿却轻轻笑道:“那就有劳唐兄一会把这些洗干净了,顺便烧些热水。” 说罢他直接起身,只给唐刃留下一个细挑的背影。 唐刃看着他的心中只道,有句话说的真对,上帝给你开了一扇窗,就一定会关上另一扇。 这人的身段五官,放在他们那个世界都是标准的大帅哥,可偏偏又长了一脸的黑斑,这样的一张脸在他们那里都是要招人嫌弃的,何况是在这个时代,所以他好像明白了,为何这人独自住在山脚。 ......... 戌时刚到,唐刃敲了敲主屋的门,君卿从里面拉开门,唐刃面无表情开口:“热水烧好了。” 君卿浅笑:“多谢了。” 唐刃转身便要离开,君卿在身后提醒他:“寅时出发,莫要忘了。” “嗯。” 唐刃径直走进侧屋内,关上门。 君卿则是打来热水端进屋内,倒入浴盆里,如此反复了两次,方兑好盥洗要用的温水。 半个时辰后,盥洗过后的君卿正端坐在竹榻上,他手里拿着棉布,仔细的擦着一头湿透的墨发,不经意间露出的那张脸形貌昳丽,哪里还有半分先前的丑陋。 第7章 进城 次日寅时未至,君卿便已起床梳洗,这动静自然惊醒了唐刃,他见外面天色都未亮,心中约莫着,也不过才三点多钟。 原来君卿口中所说的寅时,竟是如此的早。 唐刃翻身起床,眼中没有丝毫的睡意,他在末世里早就习惯了要随时起。 两个人收拾一番,唐刃背起君卿借给他的背篓,里面装着那几只兔子和野鸡,君卿则是把装着草药的布袋子搭在肩上,锁上门,两人顺着小路进了村里,穿过几条羊肠小路才到了大路上。 唐刃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里的村子,并不算太大,多数都是低矮的茅草屋,挨的不是太近,三三两两的散落着。 到了大路,君卿便停下了,他对唐言道:“我们等上一会,搭车去。” 唐刃沉默的点头,一切听从他的安排。 差不多等了有一炷香的功夫,一个黑脸的汉子牵着一头大黑牛走过来,大黑牛的身后正拉着辆木车。 唐刃还确实没有见过这种东西,只见君卿熟练地和那人打招呼:“蒋大哥。” “这位是?”黑脸汉子憨笑着,目光看向唐刃。 君卿给他介绍:“这位是唐刃。” 别的他便没有再多说了。 黑脸汉子笑着点头,招呼两人上车,他则是牵着牛步行。 君卿上了车就没有再开口了,他打了个哈欠,怀里抱着药,迷迷瞪瞪的半合着眼。 牛车行了一会,又上来几个人,也是附近村里的,早早的就等候在路边。 拉车的汉子是个话多的,唐刃一言不发,一路上却听他把自己的家底都给交清楚了。 这人名唤蒋文,家里上有爹娘,下有一弟一妹,他爹是村里的里正,家里日子过得还算宽敞,作为长子,本来是想供他读书的,奈何他天生不是个读书的料子,一身使不完的牛劲,反倒是他弟弟蒋武文文弱弱的,书读的不错,去年考上了童生。 纵然是里正家,供一个读书人也不容易,重心全放在老二身上,老大的婚事自然就耽误了。 这蒋文也不怪父母,他们家世代贫农,若是当真能出一个官家,那是祖坟冒青烟的大事,连他也致力于要供弟弟好好读书,来日哪怕不考上进士,也要考个举人老爷当当。 蒋文虽然不是个读书的料子,于行商方面倒是颇有些天赋,他用廉价买了一头生病的牛,细心照料,把牛病当作人病治疗,倒是让这牛奇迹的复生,此后他便拉着牛车日日进城,帮一些大户人家送货,以此来换取工钱。 有时候路上搭一些要进城的,一来二去,也是一笔稳定的收入。 他的心愿就是自家弟弟能够考上进士,光宗耀祖,再攒些钱,娶个貌美贤惠的媳妇。 泥土路坑坑洼洼的,牛车一路上摇摇晃晃的,颠得人骨头都要散了,终于天色微微泛白之际,众人总算看见了城门口。 入了城,唐刃便同君卿一起下了牛车。 春日里熹色来得早,街道两边已经有了支起的小摊子,卖的多是一些早间的吃食,方便早起进城之人。 顺着青石板路一直往前走,唐刃细细的看了,这里小桥流水,青砖瓦房,街道弄巷四通八达的,虽然现在天色才刚放亮,往来的行人也不少。 道路两边多是店铺,有些还没有开门,但是从这些房屋建筑可以看出来,这个时代还算是不错的,就连弄巷里的小路,也是铺着青石的。 唐刃进城时只留意了这县城是叫安乐县,对其他的则是一无所知,包括这个时代的地级管辖,皇帝是谁,他都是一无所知。 唐刃对于历史还是颇有些了解的,虽说现在他所处的这个朝代并不存在于他先前的那个世界,但是古时的封建社会,应该都是大差不差的,都是帝王统治,王权至上的。 不过这统治的帝王是何人,唐刃可没有兴趣知道,有句老话叫天高皇帝远,他此生应该不会与那些掌权的有任何交道,他现在只需要知道自己究竟是身处何地就行了。 于是他便向君卿打听:“安乐县属于何处管辖?” 君卿引着他在一处卖馄饨的摊子前坐下,要了两碗馄饨后,方才回答他的问题:“属于青谭郡例下,上有江州府。” 唐刃还想再多问,君卿却不再多言,只道:“这些往后你就知道了,不急于一时。” 他对唐刃的身份还是有所怀疑,见他如此问,心中也猜测他是装的,所以并不想多说,这些事情他不说,这人若是当真不知道,只要是有心打听,路边随便拉上一个人就可以打听到了,他不说也是想看看唐刃会不会向别人去打听这些。 很快,两碗冒着热气的馄饨上来,君卿先是捧着碗喝了口汤,才开始慢慢的进食。 唐刃见此也低头尝了尝,这些馄饨皮薄馅少,倒是汤味鲜美。 他心中虽然困惑,这人如此不富裕,却还舍得买着吃,但终归不是他花钱,他也不会多言,心中却暗自打算,等卖了猎物,这顿早饭的钱便给君卿,算是他请的了。 两人吃过后,君卿从腰上的荷包里数出十枚铜钱放在桌子上,唐刃见了暗自记下。 他目前还不知道这里的物价概念,不过根据之前看过的电视剧来看,五文钱一碗馄饨,应该是不算贵的。 君卿带着唐刃到了一处街口,这里两边多是卖猪肉的摊子,混合着一些禽类的气息。 寻了块空地,君卿方道:“你便在此处,叫卖会吗?” 唐刃看着他,微微摇头。 君卿一指地上的那几只半死不活的野物开口:“这里平时会有大户人家出来采买,你这都是活物,应该好卖的,山野之味难寻,切记万万不可卖的便宜了。 若是这里卖不出去,半个时辰后你就去大些的酒楼饭馆问问,如今这个时辰他们尚未营业,不要去的太晚了。 ” 听着君卿的交待,唐刃记在心里,只是他确实不知道该卖多少合适,便问他:“多少钱一斤合适?” 君卿其实对于这些也不了解,他想了想,这种野味普通人家买不起,猎户打来也是卖给富贵人家,价格自然高昂。 于是他道:“不管是何人开价,你便在他开出的价格上加上个半两或一两的。 我约摸着,这些东西,至少也值个七八两银子,你忙完后,去寿和堂寻我。” 君卿说完便要离开,这里气味刺鼻,他实在嫌弃。 唐刃看着他的背影,抿了抿唇,其实他根本就不知道一两银子是多少。 君卿一走,他杵着个大高个搁这站着,也不会叫卖,倒是观察起了周围人的买卖。 第8章 赚到第1笔小钱钱啦 毕竟是之前当过兵的,唐刃的观察力不是吹的,仅仅就是不到两炷香的功夫,他摸出了个大概。 这里的人买东西大多都是用铜板,一个铜板一文钱,应该是相当于他们那个世界的一块钱。 因为路口有卖包子的店铺,他观察那素包子是一文钱一个,肉包子三文,馒头则是一文钱两个,他在心里转换一下就明白了。 他看有人买了半斤肉,数了十六个铜板给老板,也就是说一斤肉需要三十二文,普通的猪肉都要三十二一斤,像他这种野味至少要翻上一倍。 唐刃在心里估好价,打算价格就定在六十文一斤。 他虽然穿着正常,头发却半长不短的,颇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又加上他毕竟是在生死里厮杀过来的,身上多少带着杀气,面无表情的站在这里,跟个煞神的,别说买他的东西了,从他面前过都跟见了鬼似的。 一般猎户不会来街口或市场叫卖,他们都是把打来的猎物直接送到酒楼或者大户人家的后门,像唐刃这样的,确实是少见。 唐刃足足在这里站了将近半个时辰,看着时间差不多,才想起君卿的话,他拎起地上的野味便要离开。 他想着,酒楼应该好找,不需要过问,只要往正街上转转就能看见。 也确实如他所想,到了正街,一眼就能看见一家叫聚福楼的酒馆,此时里面并无客人,只有两个人在擦着桌子,另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则是在柜台后面。 很明显,一眼就能看出来谁是做主的,唐刃径直走向柜台。 他未开口,里面正在算账的人已经先一步抬起头,笑脸相迎:“客官,时辰尚早,小店还未迎客。” 只是目光在看到唐刃的一瞬间,那笑容停顿了下,仍旧维持。 唐刃一只手提着背篓,面无表情开口:“收这个吗?” 掌柜的探头一看,背篓里面正是被绑在一起的兔子和山鸡,他连忙从柜台里小跑出来,仔细看着那几只山鸡野兔,忙点头:“收。” 这几只虽然看着半死不活,但是确实都是活的,正新鲜呢。 也算是唐刃误打误撞,这家酒楼平日里就爱以一些山野之味为噱头,他们家厨子有一手烹饪野味的好手艺。 只是好厨子有,但是这野物难寻,一般送过来的基本上都是死物,就这也不是天天有呢。 听见他说收,唐刃放下背篓开口:“一口价,都给你。” 掌柜的本来就是想要全买了,他看唐刃这样,以为他是猎户,行规价格都懂的,他笑道:“我全要,只是壮士您看能否让点?我这也是小本生意。” 唐刃心里其实没什么底,他估摸着这些也就三十斤左右,若是卖六十一斤,最多也就一千八百个铜板吧。 但是他随后又想,一千八百个铜板换成银子又是多少呢? 君卿说这些东西值个七八两,七八两又是多少铜板呢? 唐刃没有说话,在心里盘算价格,但是掌柜的见他这个样子,还以为他对自己的话不满。 想了想,掌柜的从柜台后面取出一锭银子,然后又拿了些碎银子,前后加起来差不多有十二两。 平时他们店里买这些东西,也差不多就是七八两银子,但是活的毕竟比死的值钱,而且这人既然有本事抓到那么多活物,他交个好,总归还是要有下次往来的。 掌柜的拿着银子出来,递给唐刃:“既然壮士不方便,那小老儿就不讲价了,这里是十二两一钱,壮士看可行。” “可以。”银子递到面前,唐刃不动声色的接过,他没想到居然可以卖那么多,毕竟七八两和十二两的区别他还是知道的。 唐刃把空背篓背起来,正要转身离开,那掌柜的叫住他:“壮士,若是下次再有这样好物,我们聚福楼还是这个价格收。” 唐刃点头,看来这打猎确实是个挣钱的法子,于他而言也不费功夫,虽然不是长久之计,解一下燃眉之急还是可以的。 把钱揣进怀里,唐刃这才想起他还不知道君卿口中所说的寿和堂在哪? 出去再找个路人问问,倒不如问眼前现成的,所以他便向掌柜的打听。 掌柜的笑着招呼来个小二给他带路。 这人若是经常能给他带来这样的好货,他卖他个好,自然是十分划算的。 寿和堂距离这里倒是有些远,穿过了好几条街,此刻太阳已经高高挂起,街上比之先前刚入城时要热闹的多了,两边的商铺都开了门,很多唐刃从来未曾见过的东西,稀奇古怪,丰富多彩。 唐刃不免在心中暗想,原来古人的生活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加富裕精彩,至少与他那里的末世相比,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能留在这样的世界生活,这场穿越是上天对他的奖励吧? ........ 寿和堂内,君卿正将手搭在一老者的腕上,须臾过后,他叹了口气:“陈伯,我是不是同您说过,要少食荤腥,你怎的不听呢。” 被称作陈伯的老者面子上闪过一丝心虚,他头发已经隐约有些发灰,显然是年逾半百,此刻面对可以当作自己孙辈的小大夫愣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柜台后面磨药的小药童捂着嘴笑:“先生可莫要再说,谁不知道陈老伯一食不食荤,便如同要他性命。” 换了别人药童自然是不敢乱说的,主要是这老伯同他是邻居,两家交好,他知道自己这话不会惹怒他。 陈老伯重重的哼了声,然后费力的起身:“我省得,我省得。” 君卿提笔写下药方,待笔墨干后起身递与药童:“您若是再不听我的,我可就要同您家儿子说道说道。” 陈老伯一听马上急了:“听的,保证听的。” 他早些年妻子早逝,一人把两个儿子拉扯大,后来家里儿子做了屠夫,日子好起来,自然是对他百般孝顺,以至于他现在身肥体胖的,走两步路就有些喘。 君卿道:“那便好好吃药,遵循医嘱。” 陈老伯悻悻的点头,很快药童把药抓好,打包递给他。 把钱放在柜台上,这老头拿了药就走,出门时刚好与唐刃擦肩而过,差点撞上。 君卿也没有想到唐刃这么快就会来找他,见他两手空空,便知道是卖出去了,他道:“你来的挺早。” 唐刃微微点头,他从怀里掏出那锭银子,放在君卿面前:“给你。” 君卿惊讶开口:“这么多?” 这可是足足十两银子,野物如此值钱吗? 随后他把银子推回去:“收好,财不外露。” 唐刃看着他没有动,君卿摇了摇头:“我救你是出于医者之心,就算不是你,我也会救,不需要你如此报答。” 唐刃仍旧是不说话,也没有把银子收回去,君卿看他这样,半是玩笑的开口:“我先前便说了,这出门在外的,我一人不安全,想要雇你做我的护卫,你若是真想报答我,不如暂时留在我身边保护我,他日你有了去处,再行商量,只是唐兄可要少要些工钱,多了小弟未必能够付得起。” 只沉默片刻,唐刃把银子收回:“好。” 他本来就想留下来搞个正经的身份,至于这人说的保护他,那不就是一顺手的事。 君卿笑道:“如此便多谢了,小童,上些茶。” 见他真的答应了,君卿心中倒是略微惊讶,他暗想:看来果然是自己多想了。 这人若真是那两国之人,断然不会留在此地。 话已说出,人家也答应了,君卿自然不会再多言,暂时也只能如此了。 当然若是日后这人身份真的没有问题,他愿意花高价雇他做护卫,身边有个武功高强的保护,也方便他日后行事。 唯一不妥的便是这人是个汉子,两人若是日日在一起,于他的秘密不益。 不过他更相信自己的药,只要是他小心些,不会有人能发现他是个哥儿。 两个人对彼此都怀有目的,竟这样和谐的成了雇佣关系。 小药童本来正好奇的竖着耳朵听两人谈话,闻言立刻从柜台后面走出来,很快就端来一壶热茶,放在等候区的方桌上,替换掉了原本已经冷了的茶。 君卿言明自己做堂需要等到午时过后,让唐刃用些茶水后可以自行出去逛逛,不必在这里干坐着等他。 唐刃刚好也有心想要观察此地,喝了些茶水后,他便独自离开,两人约好午时过后再会面。 第9章 二傻子被坑了 唐刃看似漫无目的的闲逛,实则是一直在观察周围人的用钱和物价。 他短发的模样虽然怪异,却也没有引起他人怀疑,毕竟这样的人也不是没有见过,只当是和尚还了俗。 半个时辰后,唐刃向卖肉的那条街走去,买了两斤肥瘦均匀的肉,老板用油纸打包好,见他买的多,还特意送了些骨头。 唐刃给了一两银子,老板一脸为难的问他可有铜板。 唐刃摇了摇头,无奈老板找了其他摊位凑了凑,一共九百三十六个铜板找给唐刃。 这些钱用麻绳串在一起,唐刃连同肉一起丢进背篓里,同时心中也明白,原来一两银子就是一千个铜板啊,不就相当于他那个世界的一千块钱。 买过肉后,唐刃想了想,他昨日带回来的野果,那人好像很喜欢,想他不过才二十岁,在他们那个世界也不算多大,正是贪嘴的时候,倒不如买些零嘴。 这样想着,唐刃走进一家卖糕点的店,听着老板的推荐,买了好几道点心果脯。 只是他没想到这些东西远远比肉贵的多了,竟要了一两多银钱。 如此贵的食物,味道想来也不会差,那人应该会喜欢吧。 把打包好的果脯点心放进背篓里,老板还贴心的送了一张油纸,盖住背篓里的东西,说是太阳毒,见他是要赶路的,想来一时半会不会回家。 从糕点店出来后,唐刃走进一家成衣店,店中的老板立刻迎了上来,见他穿着破旧的衣服,倒也没有嫌弃,笑盈盈的问他:“客人可是要买布料?” “有成衣吗?”唐刃问他。 人要活着,总归是少不了衣食住行,他知道古代人常常是买了布料,自己做衣服,但是他可不会做衣服,买了布料也是无用的,所以看到这家店叫成衣店,他才会走进来。 老板闻言笑着点头:“自然是有的,客人你请看。” 说着老板让开身体,他看这人的穿着,以为他并不富裕,一看就知道是乡下来的,一般乡下来的只会扯些便宜的布料,成衣的价格要略贵一些,乡下汉子是绝对不会买的,就算是他们要作为成亲之用也是扯了布料回去自己做。 唐刃目光顺着看过去,他也分不清楚衣服的好坏,款式。 老板见他未开口,笑着取下一件墨色的成衣,对唐刃道:“客人您看看这件,我们店里新做的款式,您看这颜色,这布料,您穿着绝对好看。” 唐刃没有拒绝,他接过衣服:“可有试衣物的地方?” 老板拿下来的这一件,刚好也是他看上的那件,因为这里大多都是宽袖,只有这一件是窄袖的。 “有的,您请随我来。”老板引着唐刃向里间一道帘子后走去。 帘子后,唐刃看着手里的衣服有些发难,这衣服虽然不算精巧,却也不是那么好穿的,让他一个穿习惯了现代简洁衣服的人来穿,确实是挺为难他的。 好在唐刃也不笨,他自己捣鼓了一会,倒也把衣服穿上了。 唐刃一走出来,原本等的已经有些着急的老板眼前一亮,笑着上前:“客人真是俊朗不凡。” 他做成衣店这么多年,一双眼睛何其的准,什么人进来该穿什么尺寸的衣服,他只要大概扫一扫就知道个差不多,所以挑的衣服刚好大小合适。 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先前穿的破旧,又一头短毛,哪怕唐刃那张脸再怎样俊朗,多多少少也是遮盖了华色,如今换了身衣服,气质骤然提升。 店里摆着一面模糊的铜镜,也能依稀照出个人影,唐刃往镜子前一照,只觉得还算满意,这衣服穿着轻快,不妨碍他干活。 又试了两双鞋子,唐刃方才问道:“多少钱?” 见他直接问价,倒像是个不缺钱的,老板没有急着报价,反而问道:“客人还有需要的吗?可以便宜些。” 唐刃想着加上原先的那件衣服,也不过才两件,而且那衣服或许还是那人借来的,或许要还的,于是他道:“这个尺寸再做两套,要简单些,都要黑色。” 老板一听就笑开了颜,人也献媚不少:“好,好嘞,客人您是要定做吗?” 说着他便想让唐刃坐下上些茶水,唐刃拒绝了,他还有别的事,并不打算多待,只问老板价格。 老板装模作样的拿出了个算盘,最后敲定为五两银子,只需要付定金二两便可,剩下的让他半个月之后来取衣服时再付。 唐刃心中一惊,他现在对于这边的货币已经有了概念,他没想到衣服居然如此的贵。 见唐刃沉默,老板心虚片刻,笑道:“客人可是嫌贵了,这成衣不比直接买布料,成衣都是手艺极好的绣娘一针一线做出来的,自然是贵了些,我已经为客人打了折,也算交个好,日后客人需要,还请再光顾小店。” 听老板这样说,唐刃心想,古代的衣服都是一针一线做出来的,想来也确实是不容易,一套衣服怎样也能穿个一年半载,钱花出去就花出去了,衣服总归是少不了的。 唐刃从怀里掏出那锭银子,放在柜台上才开口:“我半月后来取。” “好嘞,客人尽管放心,做出来的衣服保管让您满意。”见他直接就掏出十两银子,老板心里松了口气,表面上却丝毫没有变化,仍旧是笑眯眯的。 看来他猜测的果然没错,这恐怕是哪家这时落难的大少爷,他那身破旧的衣服,与脚下的那双靴子属实不配,那双靴子他看不出来是怎样制作的,却能看出来用了极好的皮子,这样的款式和做工,主人必定是非富即贵的,又加上他看着面生,绝对不是这城中人,老板心里已经猜出个七七八八。 唐刃先前进店穿的那身衣服是乡下人干活时才会穿的,城镇里很少会有人穿这种衣服,又加上他又背着背篓,很容易就看出来是从乡下来的。 可是乡下汉子是绝对不会舍得买成衣的,还会挑中这样贵的,又观他肤色白,也不像是干惯了粗活的,所以掌柜的就猜测这人应该是外地来的,恐怕是遭遇了什么变故,刚好被哪个乡下人救了。 所以他试探着加价,见这人也没有反驳,心里就更加确定了,毕竟只有那些娇生惯养的少爷,才会不通晓物价。 十两银子可不算少,好在做生意的家中总是少不了银钱,老板还是很容易找开的,他把找来的银子交给唐刃,唐刃便离开了。 唐刃走后,老板笑眯眯地收起柜台上的银子,他生得也是面白微胖,嘴边两撇小胡须,这么一笑,透露着一股子奸诈的味。 唐刃出了成衣店,很快便察觉到街上打量他的目光变多了,都是一些妇人姑娘家,她们也只敢羞羞的一瞥。 唐刃装作毫无察觉,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向寿和堂走去。 第10章 冤种唐小刃 君卿说的是午时过后,可还未到午时,唐刃便再次来到。 他进了药店中也没有开口,只是安静的等候在一边,看着君卿为他人诊治。 许是他早晨来的过早,所以并未看见其他大夫,如今这个点过来,寿和堂里倒是多了一个药童和一位老大夫。 唐刃这人安静,他坐在角落里一点动静也没有,倒也不打扰他人,很快到了午时,来的人少了,那老大夫捏着胡须,看向君卿:“小尹,今日便早些回去。” 君卿闻言看向老大夫轻笑开口:“如此便麻烦先生了。” 老大夫眉眼神色和蔼:“总不好让人家再多等,本来也不差这会功夫了。” 君卿坐堂本来只有半日,午时寿和堂会管一顿餐食,他用过午饭后,下午也是不会多待的。 这人在这里已经等候有一会了,两人想来也是出去用饭,想到这,老先生便开了口。 君卿起身向后院走去,同掌柜的言过后,又洗净手,这才走出。 唐刃知他要走,早就已经等候着他,和老先生打过招呼,两人向街道上走去。 那位老先生看着他们二人的背影微微一笑。 二人到了街上,唐刃便开口:“想吃什么?我请。” 君卿本来也是想要带他在街上随便吃一点的,虽然寿和堂午时会管饭,但是他又怎么好带着一个外人去蹭饭呢? 君卿言道: “皆可。” 唐刃想到一路上走来看到的馆子,他本来想带人去馆子里吃一顿,结果君卿却随手指了一下路边的面摊,引着他在面摊坐下。 唐刃咽下到了口边的话,看着君卿叫了两碗阳春面。 两人安静等着,君卿打量着唐刃,眼中闪过笑意:“你穿这身衣裳,倒是好看。” 唐刃微微点头,随后又听见君卿问他这身衣服是多少钱买的,唐刃这才开口:“五两银子,还有另外两套和两双鞋子。” “五两银子?”君卿闻言惊讶的拔高了声音。 唐刃看他这反应就知道,看来自己是被坑了,他点点头。 君卿诧异的看着唐刃,问他:“另外两件是何等料子?” 唐刃摇了摇头:“还没有做出来。” 君卿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莫名: “你未选布料?” 这人不会当真如此傻吧? 唐刃点头,别说选布料了,他连布料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猜想得到证实,刚好这个时候面上来了,君卿无奈开口:“哪家店铺?一会我陪你走一趟。” 唐刃老实的点头,他低下头看着面前的面,略微有些局促,居然被坑了,而且他观这人的反应,应该是被坑得不轻。 君卿用筷子挑起碗中的面,动作轻柔的送入口中,心中却是一片无语,这人莫不是当真是傻的不成,还是说他当真是从海外来的?所以对于本国物价并不了解。 三套衣服两双鞋子,若是在京城,五两银子是万万买不到的,可是这里是安乐县,不过是几件普通的衣服,能够卖到五两银子的价,老板倒是心黑。 他看唐刃身上穿的衣服布料算不上上等,只是最普通的棉布,款式也不是说多新颖,这人连布料都没有挑选,想来定做的也不会是什么好货,摆明了是被人家坑了。 两人吃过饭后,唐刃抢先一步将钱付了,君卿也没有阻止他,走在路上,君卿方才问他:“唐兄,你是否对物价并不甚了解?” 君卿说话文绉绉的,唐刃听着别扭却也能听得懂,他点头:“同我来的地方大有不同,确实不太了解。” 君卿对他的疑虑其实已经消了大半了,倘若那两国当真培养了探子,势必是会对天辰极其了解的,唐刃的样子不像是作假。 君卿缓缓开口:“你身上这种普通的棉布,一尺布约莫是四十文,做身衣裳,最多八尺,成衣比直接扯布料要贵个十文左右,你算八尺布料一身衣裳也才四百文左右,三套衣裳最多一两多些,加上鞋子和手工费用,也不会超过三两,那店家怎能收你五两银子。” 君卿这话一出,唐刃握紧拳头,好一会才闷声道:“我知道了。” “当然,布料不同,价格也不同,店家若是用最上等的棉布为你制衣,倒也是值这个价的。” 君卿随后又开口,唐刃没有出声,他知道这不过是宽慰他的话,那店家给他做的恐怕是和他身上布料一样的。 两人说话间,很快就到了先前的那家成衣店,君卿和唐刃走进去,原本正低头的老板立刻笑脸相迎,看见是唐刃,在看和他一同进来的君卿,那脸上的笑容立刻一僵,却还是从柜台后走出。 老板笑着走向两人: “尹大夫,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可是有需要的?” 随后他又问唐刃:“客人,原来您与尹大夫认识啊。” 君卿在踏入这家店的时候心道还真是巧了,这家店的老板姓金,曾找他问过诊,两人倒也算是认识。 是熟人就好办事,君卿轻声开口:“是认识。” 金老板一听忙开口:“认识啊,早说认识,我定会再给您便宜些。” 唐刃目光如刃,冷冷的盯着金老板,倒是君卿微微一笑:“金老板生意兴隆,一人总有忙不完的时候,倒是不如请个账房先生,也省得算错账。” “是,您说的还真是,今日确实算错了一笔账,刚好就是您这位朋友的,我正苦于无处可寻呢,您二位来的正好。” 说着他走回柜台,从里面取出一两银子,递给唐刃:“真是不好意思,今日早起老眼昏花,竟看错了布料,算错了价钱,多算了三两银子,定金一两便足够了,这钱退您。” 金老板也是个会随机应变的,这姓尹的是寿和堂的大夫,别看他年纪轻轻的,一身医术却了得,威望极高,他若是多嘴出去,他这小店哪里还能有生意。 再者唐刃的目光跟刀子一样,盯的他头皮发麻,这人如今反应过来找上门,就算是没有君卿,他也会把钱退给他的,毕竟这个人一看就不好惹,做生意的都怕惹事。 老板把钱退了,君卿也未多言,都是街里邻居的,低头不见抬头见,没必要把事情闹得不好收场。 这金老板虽然爱贪些小便宜,却也是个聪明人。 两人走出成衣店,自然没有看见那老板一脸的肉疼,到嘴的鸭子飞了。 第11章 再次起疑 回程二人还是坐了牛车,到家时太阳还悬挂在西山,君卿坐在小院之中,凉风吹来,一天的疲惫好似都消了。 他歪头看着唐刃,只见那人从背篓里一件一件的往外取东西。 看见是有纸包的点心果脯时,君卿的一双眼睛骤然瞪大,他惊讶于这汉子竟然也会喜欢这种零嘴。 君卿的嗅觉算是灵巧,毕竟要常常闻药识药的,起先这些东西被盖在背篓里,他并未察觉,可是如今放在面前,独属于糕点的甜香味浓郁起来。 他不动声色的吸了吸鼻子,狭长的凤眼更是亮了,是杏仁糕的味道,唔,还有桃酥和百花蜜枣饼... 本来只是一个极小的动作,唐刃抬头时刚好却看见,这一幕只让他觉得眼熟,猛然想起,某人养的那只仓鼠,那是只贪吃的东西,若是闻到了食物的香味,尖小的鼻尖也会这样耸动。 唐刃一边把糕点往外拿,一边开口:“饿了吗?先吃些垫垫。” 君卿此刻却把一双凤眼瞪圆了,惊讶开口:“你要开铺子吗?” 他没想到这人居然买了那么多点心,就算是喜欢吃,这买的也着实太多了。 唐刃摇头:“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都买了些。” “给我买的?” 君卿也不坐了,他直接起身,蹲在唐刃面前,一只手托着下巴,却数着桌子上和背篓里的东西,好家伙,足足有十几包。 一离得近,这人身上清淡的药香味便传来,药味本该是苦的,可偏偏这人身上的竟出奇的好闻。 唐刃心里暗自道:怎么会有男人像女孩子一样喜欢把自己搞得香香的呢? 他以为这种香味是用了某些手段,就好比他那个世界人们喜欢用的香水。 这人心思活跃,面上却丝毫不显,一本正经的开口:“嗯,都是你的。” 闻言,君卿反倒神色有些古怪,片刻后他展颜一笑:“那就多谢唐兄了。” 哪有男人为了感谢另一个男人会给他买糕点的,莫不是这人知晓自己的哥儿身份? 君卿心中暗自起疑,他起身,无意间拉开了与唐刃的距离,坐下后,方才拎起一包点心拆开。 君卿捏了一块放入口中:“如此多,我哪里吃得完,倒是让唐兄破费了,我只要这一包便足够,剩下的唐兄留着自已享用。” 唐刃听了君卿的话却摇头:“我不喜欢,给你的。” 君卿轻笑着又捏了一块:“唐兄如何觉得我会喜欢?” 唐刃看着他,不言,那意思却很明显,都已经迫不及待入了口,还不能证明吗? 指尖粘了些碎屑,君卿两指摩挲了下,柔柔开口:“如此就多谢唐兄的好意了。” 唐刃已经把点心全部取出,下面压着的是一包肉,他拿着肉:“如何处理?” 君卿看着他:“今日倒是让你破费颇多。” “应该的。” 唐刃倒是不觉得,他之前从来不曾缺过钱,花钱从未拮制过,到了这个世界,他自信凭自己的本事,绝对不会缺钱花的。 君卿伸出手:“我来吧,今日已经让你破费了。” 唐刃倒是没反对,今天是他花的钱,那么君卿做饭也是应该的。 他把肉递出去,偏偏这样的一个动作,刚好露出手腕上的玫瑰,唐刃没有察觉到不妥,毕竟玫瑰的样子让人一眼只觉得是用树藤随便编织的玩意。 君卿接过肉转身,眼中却闪过一丝困惑,先前他背着这人下山时,倒是看见了他手腕上带的东西,他只当是普通的饰品,他分明记得,那东西应该是枯木之色,可如今这人手腕上的却是翠绿之色。 偏偏他记性不错,虽然只是一眼,却也看出这青色的与之前的分明就是同一物,就连一些细节之处都一模一样。 更何况,他熟识一些植物,常常入山采药,这人手腕上植物是他从未见过的。 君卿心中起疑,可又觉得自己属实太过小惊大怪了,那分明只是个藤编的手环而已,枯木怎可回春呢。 不管怎样,他也该是小心些才对,他今日本来对唐刃的怀疑已经消了些,可是那些点心又让他疑虑颇深了。 在君卿的认知中,不会有哪个男人会送另一个男人点心果脯的,他恐于唐刃早已知晓他的身份,甚至连这场相救都是计划好的。 ........ 君卿进了厨房,把肉洗净,分成小块,毕竟是一起吃过饭的,他知晓唐刃胃口大,尤其是钟爱肉食,所以便也没有留着,整整两斤肉,全部被他下了锅。 若是放点辣子爆炒,再配上米饭,那绝对是美味,可惜君卿不会,他只知道切些姜片,添上凉水,想了想,他又取出平日里给病人用来处理伤处的白酒,倒了一点,然后便开始起火。 天气热了,烧火这活属实有些难熬,不大一会,君卿便觉得身上贴了一层汗,他添了些柴,估摸着差不多,便走出厨房。 唐刃一言不发的坐着,手腕上的玫瑰本来探出了头,察觉到君卿出来后,它又猛的缩回去,老老实实的伪装起来。 君卿看着堆了一桌子的糕点,这时才发觉为难,这么多,便是他这几日不停的吃,也是吃不完的,那些果脯还好,存放个十天半月也不会坏的,但是这些点心就不是多耐放了。 思索了片刻,他方开口:“你可介意我拿这些去换些蔬菜?” 唐刃没有转身,直接开口:“给你了,随你处置。” “好。” 君卿把堆在案桌上的点心收敛起来,随后拎起一包不是很耐放的走出,他打算去换些村里人自家种的蔬菜,这两日都是荤腥,吃多了也受不了的。 他刚要叮嘱唐刀看这些火,却忽然听见院外有人叫他。 “尹大夫,救命啊。” 开口的是个妇人,她正搀扶个汉子,那汉子单脚一步一跳的。 两人衣着简单,衣裳上都打着补丁,肉眼可见的肤色粗糙,一看就知道是干惯了粗活的。 这两人一来就直奔君卿,显然是忽略了安静坐着的唐刃。 君卿一眼便看出被扶着的汉子是被蛇咬了,那只不挨地的脚正光着,整只脚肿胀发青,脚踝处清晰的两个牙印正往外流着黑血。 见此场景 ,君卿立刻放下糕点: “何家婶子,莫急,随我来。” 他引着两人走进唐刃住的那间小屋,唐刃也紧随其后,跟了过去。 何婶子扶着自家男人坐下,忙开口:“是土血翁,约莫着有一炷香了。” 她男人何大力则是眉头紧蹙,一脸的冷汗,口中发出沉重的喘气声。 原来他在田间干农活的时候一时不察,竟被土血翁咬了口,这长虫是出了名的毒,因为喜欢藏在土里,全身血红,又加上头顶是白色的,故而得名土血翁,每年不知道有多少农户死在它口中。 这玩意的毒不会让人在一两天内死去,被它咬中的人会慢慢的全身青肿,到最后活活疼死。 而能治这种毒蛇咬伤的大夫,就是整个安乐县都没有。 先前村里若是有人被这种蛇咬了,那就准备后事吧,现在倒是不同了,村里新来的小尹大夫会治这种毒,所以村子里若是有人被咬了,第一时间就会来君卿这。 处理这种毒蛇咬伤,君卿并不陌生,他从药箱中取出针袋,先是银针刺穴,防止毒素在扩散。 随后他取来白酒,冲洗了何大力的伤处,又取出小刀,用浓郁的白酒浸过后动作虽快却极稳的划开被蛇咬伤之处。 伤口一划开,不断流出黑色的血液,君卿看着,直到伤口的血液变得鲜红,大部分的蛇毒被清除,他才起身放下刀,取出一些瓶瓶罐罐,调配起了药膏。 唐刃在一边看着,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证古人的医疗,他看着君卿手中的那把刀,只见它的刀端锐尖呈柳叶形,尖刃与现代的手术刀倒是十分相似。 作为一个现代人,其实他对中医并不是太了解,在知道君卿是大夫时,也只当他是会治一些头疼感冒,疑难杂症的。 今日倒是让他开了眼,没想到这人处理起外伤来也这样干净利落。 就算在现代,在没有医院的情况下,想要处理毒蛇咬伤也是很难的,这让他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智慧。 那两口子一直没有说话,生怕打扰到君卿,直到君卿把药膏调出来,又用烈酒清洗过伤口,贴上药膏后,何大力才开了口。 只是在开口前,他却猛然跪下:“多谢尹大夫,今日又救了我一命。” 他显然是好多了,虽然患处仍旧疼痛,但也不像先前那样难忍。 半年前,他妻子患了风寒,本来只是个小毛病,但是他家里哪里吃得起药,一直没舍得看,拖到最后差点要了性命,若不是这小尹大夫慷慨解囊,免费为他妻子医治,他如今早就没了妻子。 君卿也没想到他会忽然下跪,赶忙扶起他:“言重了,行医救人本来就是我的职责。” 何大力粗声道:“谁不知道,除了您没人能解这畜生的毒,今日若不是您,我这条小命就交代了。” “举手之劳罢了,我再为您开些药,回去后每日煎服,一连三日,余毒可清。” 君卿说着便走向药柜,他是村里的大夫,家里自然少不了一些常备着的药,所以在最初他便定制了一个药柜。 把药包好,递给那夫妻俩,何大力从腰间掏出些铜板,面上闪过一丝难为情:“不知这些可够。” 君卿笑着接过:“够的,切记这几日伤口不要碰水。” 夫妻俩连连点头,对君卿深深鞠了一躬,他们又怎么会不明白,这点铜板哪里够,可是多的他们实在拿不出来了。 第12章 互相试探 那夫妻二人走后,君卿洗了手,将方才用到的器具一一洗净收起。 唐刃在他身后,颇有些困惑的问他:“你是个大夫,每日给附近的乡邻看诊,想来应该是不愁生计的,何必辛苦费事往城里去。” 从这里去安乐县城,属实不近,他估摸着时间,就是坐在牛车上,也要两个多小时。 君卿闻言,轻声开口:“这乡下百姓都是穷苦之人,若不是要命的病,能有几人真的舍得肯花费钱财。” 唐刃却下意识的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搬去城里?” “乡野悠闲,住的习惯了。” 君卿轻柔的声音传来,唐刃抿唇,并未在言语。 这人虽住的简陋,可身上的衣服却用料极好,再看他对吃食方面舍得讲究,还有那身显然是娇养出来的皮肉,怎样也不像是在乡野长大的。 起先他以为这人穷困,可后来仔细观察下来,这人与他所想,大有出入。 不过这是别人的事情,唐刃心中虽然有些好奇,却也并不是非要知道不可。 从偏屋出来,再看天色,已是日暮西沉。 这个时间,君卿也不好再去叨扰人家,索性便作罢。 锅子里的肉已经咕咚咕咚的飘出香味,他又焖了米饭,不多时,两人坐在院中用餐。 水煮的肉块切成薄片,蘸着酱油吃。 不算好吃,也算不得难吃,马马虎虎,凑合吧。 君卿讲究个食不言寝不语,唐刃又是个不爱说话的,因此两人吃饭格外的安静。 君卿吃的不多,用过后天色尚早,他把藤木椅搬出来摆在院中,晚风习习,他手中拿着一本杂记看了起来。 唐刃吃完饭后主动收拾,这次不用君卿提醒,他便烧了热水。 就着滚烫的热水,君卿为自己沏了壶茶,收拾出来的小案桌摆在手边,上面放着点心果脯。 他无疑是会享受生活的,这般闲情逸态,倒更像是哪家的富贵公子哥儿。 唐刃坐在桌案的另一边,为自己同样也倒了杯茶水,只是那水刚送入口中,面前便递过来一本书。 唐刃看向君卿,那人却头也未抬,盯着手里的杂记开口:“若是无聊,便看会书。” 唐刃把书接过,翻开一看,却发现书中的字他并不识得,他虽然能听得懂这里的人讲话,可是对于书本上的文字,却是两眼一摸黑。 唐刃把书放下:“我不识字。” 这下君卿终于把目光从书中移出,他看向唐刃:“我观唐兄的谈吐,倒不像不识字之人。” 唐刃开口: “确实不识得。” 他这样一说,君卿反倒笑盈盈的问他:“唐兄不是说自己随父母经商,想来也是家境富裕,怎未读书识字呢?” “我小时候家里穷。”唐刃垂下眼,他知道此为试探,只得随便扯了个理由。 却不料那人继续问他:“说来,我倒是对唐兄口中的华国十分好奇呢,毕竟你看着与我们并无不同,语言相通,倒是和传闻中的海外来客天差地别。” 唐刃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开口:“抱歉,我骗了你,我并非海外之人, 我自幼父母双亡,随师父隐居深山,师父从前江湖上有仇人,他老人家去世前叮嘱过我,不可随意暴露身份。” 果然老话说的对,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的谎来圆,唐刃思索过后,还是决定换一个说法,毕竟这种说法看起来似乎更合理一些。 当然,这话一听就不可信,君卿没有拆穿,反而顺势开口:“原来如此,我还当唐兄是北漓之人呢。” 唐刃却问他:“北漓?” 唐刃盯着君卿,眼中的疑惑不似作假。 君卿捏着书页一角,偏过头目光直视着唐刃:“唐兄隐居深山,想来自然是不知道,在我天辰往北尚有一小国,名北漓,往西则是另外一小国,名为西芜。” 唐刃在听见这两个名字后眼中闪过了然,瞬间明白这人对他的怀疑从何而来了。 他开口:“我知道你对我有所怀疑,你放心,我对你口中所说的这两个国家一无所知,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君卿笑道:“唐兄多想了,我并未怀疑。” 他先前确实是有所疑虑,不过已经消了。 也不怪他怀疑,这两年来北漓一直不太老实,两国边境如今战事正起,西芜又是个墙头草,国家大事虽然轮不到他操心,但是作为本朝百姓,对于他国来客,总归是要多些心眼的。 而且唐刃先前那副奇怪的模样,让他想不生疑都难了。 唐刃这时淡淡开口: “时机成熟,我会离开。” 君卿笑而不言,却为唐刃又添了杯茶。 他现在不怀疑唐刃的身份是探子了,却疑心这人接近他是别有目的,毕竟怎么就偏偏那么巧,这人倒在山林中,为他所救。 可若这人当真是萧怀煜的人,断然不会忍到如今,想来应当是早就动手了。 君卿一时也想不明白,索性便不再多想。 只是他不打算多问,唐刃却试探起了他:“我看你这一身医术不凡,想来是师出高人吧?” 君卿没有丝毫的犹豫开口:“乡野游医罢了。” 他指腹捏着那小小的瓷杯,目光淡然的看着杯中褐色的茶水,提及此事时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 唐刃来了兴趣:“那为何未见他老人家?” 君卿微微叹了口气:“自然是见不得的,师父他老人家早已过世。” “抱歉,我未曾想到。”唐刃忙开口。 君卿摇了摇头:“不怪你。” 唐刃却又问他:“家中可尚有父母。” 君卿淡淡开口:“我同你一样,师父养大的。” 言下之意便是他也是孤身一人。 唐刃再次说了声抱歉,直言自己不该过问太多,君卿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 唐刃知道说多了无益,这人对他颇多猜疑,言语之间尽是试探,他对这人所言自然也是不信的,唐刃心里觉得,这般人物,绝对不是乡野能够养出来的,或许这人连名字都是骗他的。 他换了个话题问道:“不知可有贩卖刀器的地方?” 君卿看向他:“你问此作甚?” 唐刃也没有隐瞒,直言道:“我的刀丢在山中了,没有兵器总觉得不趁手。” 君卿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村南有户铁匠,明日我带你前去。” “好。” 唐刃言罢便又闭了嘴。 君卿也没有开口,他捏着一小块桃酥小口的抿着,待桃酥在口中化开后,又送了一口茶水进去,惬意的眯起眼睛,看着上方的圆月。 今儿个赶得巧了,恰逢十六月圆,圆月高悬于苍穹之上,月华照亮着小院,连墙角的野草都可以看得清楚。 今日不但有月色可赏,还有凉风袭人,让人心情都愉悦起来,想到日后恐怕很难再有这样的闲散岁月,君卿不免感叹道:“人生莫过于能够闲时庭中卧,笑看风与月了。” 唐刃虽然没有刻意往君卿身上看,却也将他的一些小动作尽收眼底,心下只觉得这人倒是颇有些可爱,可爱到能让人忽略他那张脸。 他方才所言,唐刃也能听得懂,便道:“不忙时,日日都可如此。” 唐刃有意模仿古人说话的语调和用词,但是有时候习惯也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也导致有些话从他口中出来,颇有些古怪。 君卿闻言只是浅笑,并未言语。 两人闲坐不知几许,月色已然高悬,杯中茶尽,点心也吃的差不多了,便起身收拾,各自回房睡去。 第13章 寻个趁手的兵器 次日熹微未至,唐刃已然入了山,他此行倒不是打猎,而是手腕上的某只异植闹腾着要吃。 唐刃的行动已经是很轻微了,君卿却还是惊醒,他眼中并无半分睡意,丝毫不像是刚醒之人。 可他确实是刚刚醒来,只是长期惊着心入睡习惯了。 放下握在掌心的匕首,君卿坐起身子看向窗外,他眼中闪过一丝莫名,这人这么早就上山?莫不是为了打猎? 捏了捏沉痛的额头,君卿疲惫的下床为自己倒了杯早已凉透的茶水。 即便已经是春日,这个点还是有些寒凉的,他赤脚踩在地上,仿佛是毫无察觉。 昨夜不知为何,竟又梦见了父亲和兄长,细细想来,已有许久父兄未曾入梦。 君卿放松下身子,半趴于自己的臂弯之间,思及过往,心头只觉得悲痛万千,他君家十多条人命,一夕之间尸骨无存,让他想起如何心头不恨,最终只有这刻骨的恨意,才能支撑起他那副嶙峋的瘦骨。 熹光已至,屋内一切分明起来,君卿方才起身,行动间,衣袖抚去桌面上的水痕,再未留半分痕迹。 换好衣裳后,君卿烧了热水洗漱,又将精米下锅,这次倒是多煮了几个蛋。 他端着热水进屋,从妆台上拿了蓝色的小瓷瓶,从里面倒了些粉末入水中,那粉末很快化开,融入清水之中。 用棉布沾了这水细细的敷在脸上,很快,君卿脸上的那些黑斑便吸附于棉布之上,露出那张昳丽的脸。 铜镜虽然模糊,却也能照出镜中人的不凡,君卿摸着自己的那张脸,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祸起于此,若非这张脸,或许他也不至于家破人亡。 指尖缓慢的抚上自己额间,在他指下是一株正盛放着的辛夷花。 此花呈丹霞色,并非画笔所绘,而是实打实的从血肉之中长出,是另一重身份的象征,也是枷锁,美则美矣,可惜却是祸。 君卿每日要用特制的药水将这一处遮挡,再涂上另一层药水,好好的一张脸便长满了黑斑,化作面貌丑陋之人。 把自己收拾好,君卿这才踏出屋门,厨房锅中的粥食已经煮好,他并没有动,而是走进侧屋,整理起架子上的药,顺便等着唐刃回来。 约莫是一刻钟后,院门被推开,听着传来的动静,君卿这才走出,他半倚在门上,看着被扔在地上的山鸡,嗓音轻柔开口:“既然回来了,用早膳吧。” 他今日穿了身杏色宽袖长衫,内里配了件月白的内衫,下身则是齐色的襦裙,偏腰间配了朱红的宫绦,更衬得腰细如柳,长发只用根木簪半束,此刻慵懒从容的靠着,目光遥遥望来,唐刃只觉得自己心跳都要慢了半分。 果然一个人的气质即使是面目丑陋也遮挡不了的。 唐刃移开视线,自觉地走向厨房,他开口:“其实你不用等我。” “等一等也无妨。” 君卿说着伸了一下腰,半掩着唇打了个哈欠,昨夜梦中半睡半醒,属实未休息好。 唐刃把案桌挪出,两人如前日一般院中享用早膳。 用食过后,君卿将小院门关上,带着唐刃向村中走去。 他今日本该上山采药,不过现下觉得困乏,也就懒得再去了。 一路上遇见三三两两下地的村民,他们见了君卿总是会笑着打招呼,也有目光好奇在唐刃身上扫过的。 君卿一路上无论遇见谁都是疏离又不失礼貌,显然和村中人关系都还不错。 唐刃在他身边沉默寡言,面无表情的样子看上去就不太好惹,这也让那些好奇的目光不敢多打量,自然也不敢多问。 这样一路到了君卿口中所说的铁匠家里,现在时辰尚早,老铁匠也是刚起,正披着外袍蹲在院中用柳枝漱口,来开门的是他的独子吴石。 老铁匠姓吴,村中人多称呼他为吴铁匠,君卿到了吴铁匠面前,微微作揖开口:“吴老伯。” 吴铁匠漱了口,随意用衣衫一抹嘴,笑着开口:“是尹大夫啊,何事?” 君卿垂下手,腰身挺直的站着,语气柔柔的开口:“是这样的,我这有一习武的朋友,想寻个趁手的刀器,不知老伯这可有适手之物?” 吴铁匠听了开口:“兵器倒是没有,我这里多数都是农具,若是你这位朋友信得过小老儿,倒是可以为他打造件趁手的。” 他这铁匠铺开在家里,本来也就是为了方便周围乡邻,都是普通老百姓,能有几个舞刀弄剑的。 君卿一听便转身问唐刃:“你意下如何?” “可以,方便画图吗?”唐刃点头道,他一听可以定做,当下便想着做一把和之前一样的刀。 听他说绘图,吴铁匠一愣,随后摇了摇头:“没有纸,你看这个可行?” 说着他从锻炉边上随手捡了根未烧尽的木棍,那烧黑的一头刚好可以用来作画。 唐刃默默接过,不用吴铁匠开口,他就知道在地上画了起来。 他其实也只是会大概画个线条长度,又口述了一些细节,虽然简陋,吴铁匠还是能看得懂的,他直言可以造出,只是要用上精铁,价格自然不便宜。 唐刃心知自然不会便宜,不知道他手里的钱能不能够付个定金,他正想着下午再去山中打些野味,却听见那铁匠说只需要二两银子,心下松了口气,毫不犹豫的付了定金。 双方约定好三日后来取,唐刃便同君卿一起离开。 两人回程,远远的便看见张家婶子挎着个篮子脚步匆匆的往村外走去,那篮子里塞得满满的,想来是去走亲戚了。 路上,唐刃同君卿说想要再去打些猎物,明日进城去卖。 君卿思索了片刻还是开口:“贪多嚼不烂,野物虽然值钱,但也不可急于一时,若是多了,便不值钱了,你不妨三四日送上一次。” 唐刃一听也觉得有道理,他道:“我并不打算以打猎为生计,那便过两日再去。” 若是让他做个普通的猎户,那多无趣,对于日后的生计,唐刃心中已经隐约有了想法,他打算再干回老本行,只不过要再观望一段时间,看看在古代可否行。 “我明日去山间采药,你若是一人无趣,可与我同行。”君卿想着留他一人在家也是无趣的,恐怕他会在屋子里闷上一整天,倒不如和他一起,他也好有个免费的劳动力,多采些草药回来。 唐刃自然是答应:“好。” 二人一路上说着话回了住处,许是他们自己都没有发现,不知不觉间,两人的沟通就多了起来。 两人回来不久后,陆续有些村民过来,君卿为来人诊治,唐刃便在一旁偶尔帮他打个下手,一日时光倒是这样悠闲过去。 第14章 软.. 次日二人入山采药,昨夜下了雨,地面有些湿润,倒也不影响行走,两人不过才走了个把时辰,便已到了山中。 前两日刚来过,这外面是没什么的,两人便往深处走,不知走了多久,君卿才停在一株长相奇特的草前。 他用铲子小心把那株草挖出来,随后送到唐刃面前,仔细同他道:“你可要看好,这便是七叶一枝花,它可清热解毒,凉肝定惊,也可以用作消肿止痛,蛇虫咬伤。” 唐刃点头:“嗯,我记得。” 他身后也同样背了个背篓,显然这山不是白上的。 君卿把七叶一枝花放进背篓里,才道:“今日运气不错,一来便碰上了。” “你平时一人独自进山,不怕吗?” 唐刃却忽然开口问道, 他看着这人细胳膊细腿的,在山林中穿梭倒像只轻巧的蝴蝶,显然是没有少来。 这深山老林的,周围都是可以蔽日的大树,纵然是胆量惊人,恐怕也不敢独自一人来此。 闻言君卿先是淡然一笑,随后问他:“你觉得我怕吗?” 唐刃憋了一会才开口: “你很勇敢。” 君卿闻言也只是笑一笑,如何能不怕,第一次上山,他也是怕的,山中毒蛇走兽哪一样不是危险? 纵然是他带着规避这些的药包,心里也还是犯怵的。 两人继续往里走,这上山找药的活也不是好干的,有时候全凭运气,有些药更是生长在悬崖峭壁上,便是碰到了也只能干眼瞧着。 走了许久后,两人没能再碰上第二株七叶一枝花,沿途倒是采了些别的。 早春的山中除了草药,还有各色野菜,两人自然也不会放过,一路走来倒也收获颇丰。 正走着,君卿忽然闻到一股臭味,他面色一喜,寻着臭味向前走去。 唐刃也闻到了这股味道,略微带些苦涩,他知道这人鼻子很灵,对于草药散发的气味格外敏感,想来是发现了什么好物。 他跟上君卿,一路上听这人为他讲解各色的草药及它们的作用,倒也颇为有趣,他都暗自记在心里,万一哪一天就能用上呢。 唐刃跟着君卿走了差不多百来米,便看见在一个斜坡的树上长着一片白色的菌子,而在那片菌子中间,正长着一朵紫色的灵芝。 长在树上的灵芝,还是紫色的,确实稀奇。 这灵芝长得有点高,君卿够不着,但是他或许是太兴奋了,并没有想起来让唐刃帮他,反而自己踮起脚尖,随后纵身往上一跳。 他本来就处于斜坡,脚下的地又湿滑,最后没有碰到灵芝,自己反而脚下一滑向后仰去,好在唐刃就在他身后,本能的伸手接住他。 君卿自己也吓了一跳,只瞪大眼睛看着唐刃在自己面前放大的脸,还没有反应过来,牢牢禁锢在腰间的一双大手。 好细!唐刃心中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瞬间失神,他一直能看得出来这人腰细,可是这也太细了,又软又细,这真的会是一个男人该有的腰吗? 两人贴的太近,彼此都能听见呼吸声,方才还有风动鸟鸣的山林仿佛在一瞬间静了下来,只是本该暧昧的气氛并未升起,唐刃吃痛的抱着君卿转了一圈,把人放下后才看向自己的虎口,那里赫然是两个带血的牙印。 身体忽然腾空,君卿一脸懵,随后便看见唐刃受伤的手,他目光下意识的在两人周身一看,一只青色的蛇尸正躺在地上。 君卿脸色立刻变了: “青叶蛇!” 他握住唐刃的手,想也没想便低下头。 “!!!” 这下轮到唐刃瞪大双眼了,他全身僵硬,满脑子都是两个字:好软! 君卿用嘴把蛇毒吸了出来,反复直到鲜血变红才停下,随后他取出先前的那棵七叶一枝花,嚼碎后敷在唐刃伤处,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动作够快。” 唐刃还在发呆,君卿在他眼前晃了晃手:“别担心,青叶蛇虽然剧毒,但是处理及时,又有这草在,不会有事的。” 七叶一枝花是专克蛇毒的,而且他也将蛇毒及时都吸了出来,这人身强马壮的,应当不会有事。 唐刃这下回神了,他动了动嘴唇,最后吐了句:“多谢。” 君卿却轻声道:“说来还是我该谢你呢,若不是你挡住了,方才被咬的就该是我。” 唐刃视线忍不住移到君卿唇上,那两片薄唇沾了他的血,越发艳了起来,一张一合的,也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唐刃把头低下来,咽了下口水,走了那么久,倒真是有些渴了。 君卿皱了皱眉,他怎么感觉这人有点不对?自己刚才说的话,他好像一句也没有听进去,难道蛇毒没有清干净? 想到此他立刻问道:“你头晕不晕?” 唐刃摇头:“我没事,不用担心。” 君卿又观察了一下,看着他确实没有什么症状,这才放心: “有不舒服的,随时告诉我。” 唐刃点头: “好。” 他压下心神,这才想起用嘴吸毒是件极其危险的事,这人当时竟毫不犹豫,想到此,唐刃心中一暖,他往前数三十年的人生,还从来没有人会将他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他忙担忧问道:“你,会不会有事?” “不碍事,这蛇毒不见血便无效。”君卿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青叶蛇极毒, 半个时辰之内就可要人性命,他当时虽是情急之举,却也是有把握的。 再者,他有父亲留下的百解丸,一直都随身带着,否则他是不会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的。 可惜这些唐刃都不知道,生平心中第一次,正感动着呢。 出了这事,君卿也没有心思再继续往里走了,当下便提出下山。 两人往回走,他一直观察着唐刃,见他如先前一样,伤口处连红肿都没有,便完全放心了。 走至一半,君卿忽然问起了先前唐刃带回的那种果子,他想着若是在附近,再采些回去。 唐刃直接带着他到了那处,只是他们来的晚了,果核已经落了一地,果肉化作鸟雀之食。 站在树下,君卿眉心微蹙,语气中带着困惑开口:“你确定是这棵树吗?” 唐刃点头,却听见君卿嘀咕:“奇怪,酸酸果应该再过一月才能成熟。” 唐刃心间一紧,他倒是忘了季节时间这回事了。 好在君卿也未怀疑他,只是心中有些可惜了。 唐刃像是好奇一般的问道:“酸酸果是什么?” 君卿打量着已经光了的树开口:“这种树结的果子,村里人把它叫做酸酸果,村里孩子的零嘴。” 唐刃道: “是很甜。” “既然已经没有了,回吧。” 君卿有些可惜的语气开口。 当日唐刃带了回的那个果子鲜甜多汁,虽然外表看起来和酸酸果很像,君卿却没有觉得会是酸酸果,一来是时间不对,二来则是酸酸果成熟之后也是酸味偏多,颜色也没有那么鲜艳,果子的个头也没有那么大。 今日看来,想来是这棵果树发生了什么变化,才导致果子提前成熟,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二人上山去的早,回来的也早。 午时只吃了干巴巴的死面饼子,是前一晚提前烙的,如今下了山,只觉得腹中饥饿。 连着几日吃肉,也是会腻的,所以回来时他们并没有对山鸡野兔下手。 家里尚有鸡蛋,君卿焖了米饭,唐刃则是把摘来的野菜切碎,混着鸡蛋用荤油炒了,两人简单凑合了一顿。 他们晚膳用得早,无事便坐在院中,唐刃提出让君卿教他识字,君卿倒也没有拒绝,他刚好也想看看这人是否当真不识字。 笔墨纸砚皆贵,总不好拿来浪费,君卿便寻了个树枝在地上比划。 唐刃学得认真,用心记一下,他并不是真的不识字,只是不懂这里的文字,他一番观察下来,发现这里的文字和他那个世界的繁体字十分相似,有异曲同工之妙,认真学起来也简单。 半个时辰后,君卿是信了,这厮竟真的不识字,他有好几次故意写错,这人也是学得认真,下意识的反应不似作假,看来确实是他多虑了。 两人于小院中一教一学,几只黑色的蝴蝶翩然飞来,正低头的唐刃没有看见君卿神色微变。 君卿不动声色的挪到唐刃另一侧,语气如常开口:“今日便到此,你自己多多练习便可。” “好。” 唐刃头也没有抬,认真的用树枝在地上一笔一画的划出字来。 君卿长袖背于身后,那几只蝴蝶翩然飞入他衣袖中。 唐刃察觉到了,也装作没有看见,这人竟还有这样的本事,能够驯养蝴蝶。 过了一会,君卿才开口: “我乏了,你也早些休息。” 他说完转身向屋内走去,进入后立刻关上门窗,却不知唐刃抬起头,看着他的方向,随后又低下头继续练字,只是那柔软细腻的触感却始终萦绕在虎处,连带着握着枯枝的手都有些发麻。 君卿关了门窗便侧耳仔细听,见唐刃还停在原地写写画画便放下心来,他走到镜台前,一挥手,那几只蝴蝶从他袖中掉出,落在镜台的桌面上,显然是已经晕厥。 按下桌面下方的木栓,一个四方的小盒子弹出,里面是一只蓝色的瓷瓶和一支小巧的毛笔。 他用毛笔沾了瓷瓶里的药水,小心涂在蝴蝶翅膀上,很快,一道蓝色的字体便出现。 将那些字迹尽收眼底后,君卿面无表情踩烂那些蝴蝶,再将尸身埋于他养的那盆月兰花中,化作花泥。 这蝴蝶通体漆黑,名为墨蝶,需要用特殊的药水喂养,寿命比一般的蝴蝶要悠长,可飞行上万里,看着不起眼,其实是用作代替传信的飞鸽,普天之下,只有传说中的毒中圣手莫飞鱼可培养出。 其实先前君卿倒也不算撒谎,他确实有一师父,只是那老东西没教他医术,反而逼着他学了一身用毒的本事,如今他那个师父不知是死是活,也不知道他这一时兴起教养出来的小徒弟,都快把他的宝贝蝴蝶糟蹋光了。 既然说是乏了,自然没有再出去的道理,可如今天色未暗,若是入睡属实太早了,君卿只得窝在躺椅中,就着点心凉茶,捧着一纸医书。 第二日二人皆是早早起床,君卿将前一日处理干净的草药拿出晾晒,唐刃则是用昨日采来的野菜混着面粉,试图烙出软糯的油饼。 偏偏厨艺一事,两人都高看了自己,最后的焦黑一坨勉强算是熟物,不能浪费,唐刃也只能咬牙吃下。 仅仅只是看着那漆黑的一坨,君卿心中嫌弃万分,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动嘴的,他煮了壶茶,又是一盘点心下肚。 先前倒是嫌弃这点心买的多了,可他吃点心的速度属实不慢,唐刃有时候想着,这人像个小姑娘家家,嘴巴吃个不停,就算是上山采药,也能看见他把果脯用手绢裹着,塞在怀里, 含在嘴中。 可是他转念一想,他那位好友的心肝宝贝也是一路上吃个不停,难道是因为他们年龄相仿?所以兴趣爱好都是吃? 这样一想,唐刃自己倒也觉得合理了,他想,明日进城,在为他买些别的零嘴来,最好的是新鲜的果子。 君卿三日坐堂一次,明日显然是又到了时间,他早便同唐刃说过,也提醒过他,若是想打猎,今日便可进山,明日他们便一同入城。 用过早膳,唐刃打了声招呼便要离开,君卿叫住他,转身进了屋内,不一会儿,他一手拎着包点心,另一只手则是拿了个葫芦。 先前泡的茶已经温热下来,他把茶水灌入葫芦中,随后连同点心一同递给唐刃:“你午时便凑合着吃些。” “嗯。” 唐刃没想到这人会想到这一点,算是关心他吗? 想到此,唐刃心间又一暖,他独来独往这么多年,还从未有人在这种小事上关心过他。 这一次唐刃倒不是空手去,他背上了君卿采药的背篓和锄头,虽然用不上,倒也能装装样子。 不过装与不装都是一样,他们住在最靠山的地方,除了看病的村民,一般不会有人靠近这里,如果不是先前君卿牵着他出去溜了一圈,村里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小尹大夫又救了个人。 第15章 找到个兼职 次日,二人同先前一样,早早便起了,就着月色搭上牛车,一路晃荡到城中。 这次君卿带着唐刃走到卖包子的摊前,挑了个干净的位置两人坐下,叫了两碗杂米粥和两笼肉包。 这早膳吃的属实是好,君卿是不会亏了自己的肚子的。 趁着食物还没有上的空档,君卿一边用随身携带的软帕擦着木筷一边开口:“今日不必等我,你无事便先行回去。” “一起。”唐刃说着,目光瞥过他这细致的动作,心下知晓他这是洁癖犯了。 他看出这人是极爱喜洁的,衣裳皆是干净清爽的,但偏偏是这样的一个人,却会坐在路边食用这些路边小摊。 君卿抬眸看着他,轻笑:“我今日较晚,恐要申时末。” “无碍,我想四处逛一逛。” 唐刃知道这人是想引开他,他对这人想要做什么,并没有兴趣知道,他是真想要四处走一走。 君卿见此笑道:“随你。” 很快吃食上来,两人用过后便各自分开,唐刃还是去了先前的那家酒楼,君卿则是前往寿和堂。 如今时辰正早,酒楼虽未营业,却已开了半扇门。 唐刃站在门外,抬手敲了敲,很快便有小二前来,他看着唐刃,眼前一亮,显然是认识:“是你啊,昨日掌柜的还念叨。” 小二将唐刃迎了进来,客气开口:“您请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叫掌柜的。” 唐刃点头,目送他向后院跑去,很快,先前的那位掌柜便一脸欢喜走出。 他一见唐刃便开口:“壮士您可算是来了。” 这人热情的不像话,唐刃心下疑惑,他把背篓往他面前一放:“还收吗?” “收,自然是收的。” 这掌柜说着蹲下来,仔细查看背篓里的猎物,这一次没有上次那么多,只有两只山鸡和三只野兔,他从头到尾摸了一遍,笑着点头:“是好东西,同先前一样您看可行?” 唐刃点头:“可以。” 这一次他特意没有抓的那么多,上山时他看了,还有别的猎户布下的陷阱,靠着抓山间野物赚钱的并不是他一人,总要给别人留条活路。 掌柜的起身从柜台拿了十两银子,他把这钱递给唐刃,唐刃拿在手里,目光看向他:“多了。” 掌柜笑眯眯的开口:“不多,值这个价。” 唐刃送来的都是活物,新鲜着呢,先前那一批被他关在笼子里,喂了些水和蔬菜,最后生龙活虎,客人来了自己挑选,借着这个噱头,可是让店里大赚了一笔。 这一次又全都是活物,午时消息放出去,定然受欢迎。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唐刃便不再多言,他道了声谢,转身要走,那掌柜的却叫住他。 “壮士可是江湖中人?” 闻言唐刃没有开口,目光冷漠的看向他,这人一出现他就察觉到不同寻常,太热情了,就算是图他这猎物能赚钱,也未免热情的有些太过了。 被这样的目光一看,那掌柜心口一跳,他微微后退了一步,却还是勉强挤出笑脸:“您莫要误会,是这样的,我观您送来的野物毫发无伤,便猜测您应当不是普通的猎户,想来是武艺高强的侠士。” 说到这,他再次看了一眼唐刃的脸色,见他没有什么变化,才继续道:“壮士有所不知,我家主人最近遇到一件难事,想寻求一武艺高强之士相助,酬金高昂,不知壮士您可否方便。” “什么样的难事,说来听听。” 听见他说酬金高昂,唐刃倒是来了兴趣。 那掌柜的见他有意,忙笑道:“您请随我来,小二,上壶热茶点心。” 说罢他引着唐刃向后院走去,见他这般神神秘秘的,唐刃心下倒是好奇了。 到了后院,只见这里地方还算宽敞,院中有一口井,想来是方便酒楼自用。 院中摆放着石桌石凳,两边各有一间屋子,用作店里下人休息的住所。 唐刃方在石桌前坐下,那掌柜的便自我介绍:“鄙姓吴,单名一个丙字,壮士唤我吴丙即可。” 见唐刃微微颔首,吴丙才继续开口:“过几日我家主人要回乡祭祖,会路过小悬山,听闻那里正闹山匪,实在是不安宁,所以我家主人便想找个江湖侠士护送一程,不知壮士可方便?” 吴丙说完便看向唐刃的反应,他掌管酒楼多年,迎来送往,最是会看人的,当日他便看出这人气势不凡,定是有武艺傍身的。 所以他打定主意,今日若是猜对了,便把这人推荐给自家主人,讨主子欢心。 唐刃闻言问道:“来回需要多久?” 吴丙想了想开口:“应当是十日有余。” 唐刃听他所说,心中想了想,只是给人做十日保镖,这倒是一件划算的买卖,这生意他从前也常做。 他挑明问道:“酬金多少?” 吴丙伸出五根手指:“五十两。” 属实挺多,看来应该比他想象之中的要危险,不过越是危险才越有意思,唐刃点头:“可以,什么时间?” 看他丝毫没有犹豫就答应,吴丙暗道:猜对了。 他笑意更深:“五日后出发,壮士答应了便好,不知壮士可方便随我去一趟张府,见见我家主人。” 唐刃开口:“可以。” 吴丙忙起身,可是随后又想起如今时间太早,他那主子未必起了,于是又坐下,尴尬笑道:“还劳请壮士在等上些许时辰,用一些茶点,此时尚早。” 唐刃没有反对,面无表情的点头。 很快,那小二端着点心茶水姗姗来迟,吴丙瞪了他一眼,打发他下去,笑着为唐刃斟茶。 约莫着半个时辰后,两人才从聚福楼中走出,顺着街道一直往南边走,差不多一柱香后才到了一处宅院前。 唐刃打眼一看,只见两尊石狮子威风立于庭前,顺着台阶往上,是朱色的雕花木门,门头牌匾上写着张府两个字。 此时这张府的大门紧闭,吴丙小跑着上前,敲了敲侧边的小门,很快那一扇小门从内打开,开门的男人忙对吴丙点头行礼。 吴丙并未搭理他,而是转身对唐刃道:“唐少侠,请随我来。” 先前等待的功夫,他便向唐刃问询了姓名,于是也改了称呼。 唐刃听他一口一个壮士也属实别扭,虽然新称呼也没好上多少,倒是比先前听的顺耳不少。 唐刃跟在吴丙身后,从小门进入,下了台阶便是宽敞的石板路,两边各有厢房,中间栽种着不知名的花草,而这院内竟还有一道内门,他们到了内门前,便等候在原地,自有人前去通报。 二人等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先前通报的人才小跑过来,弯腰道:“二位请。” 吴丙轻车熟路的引着唐刃走了进去,进入内院,只见庭院正中间是一半圆的莲花池,池中流水潺潺,假山耸立,可见金色的鲤鱼来回摆尾游动。 绕过假山,便是正厅,唐刃跟着吴丙走入厅内,一眼便看见上方正坐着个年轻男子。 这人头戴玉冠,长发束起,一身质地精良的宝蓝色广袖长袍,腰间束着金边白玉带,此刻手中正把玩着一套玉环,两手食指间各戴着副镶嵌着宝珠的金戒,一身珠光宝气,属实亮眼,猛然一看,唐刃忍不住想起了动物园里曾见过的花孔雀。 吴丙见了那人忙行礼:“小的见过少爷。” 那人只是懒懒的抬头看了吴丙一眼:“吴丙啊,这么早来此,是为何事?” 只见吴炳笑的谄媚:“回少爷,少爷先前所说的武林人士,小人为少爷寻来了。正是这位唐刃,唐少侠。” “哦?” 间言,那人来了兴趣,目光打量上唐刃。 唐刃与他目光对视,却见那人忽然起身走到面前,将他上下看了一遍,问他:“你会武?” 唐刃点头,并未开口。 见他点头,张少谨问道:“武艺如何?可否证明一下?” 唐刃没有说话,目光却看向一边的太师椅,只见他动作极快,两人还没有看清楚他是怎样动手的,那太师椅已经四分五裂。 唐刃转头看向张少谨,眼神显然是在问他如此可算是证明。 张少谨神情微怔,看着那一地的碎木屑。 他身边人虽然大多都会一些功夫,但是没有人能够做到如此,这人倒是功夫不错。 张少谨微笑着鼓掌,点头道:“好身手,行,你留下吧。” 吴丙见此暗松了口气,他心知这位是满意了。 唐刃并没有意外,他道:“我需要先回去告诉我朋友一声,出发前再来可行?” 这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原本距离他定下的最后时间还剩几日,也是因为他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如今有人了,张少谨便把时间提前了两日,让唐刃两日后前来。 这般口头上说好,唐刃便一人先行离开,待他走后,张少谨目光才看向吴丙:“吴丙,这人是何身份,你如何认识他的?” “回少爷,前些日子送来的活兔,便是这人所猎,当日小人便看他不像普通猎户,酒楼常年与猎户交往,送来的猎物多是死伤之物,能够这样完好无伤的活捉,小人便猜测此人应当是武艺高强,看他以此换取财物,想来是缺钱,正好为少爷所用。” 吴丙不敢隐瞒,忙实话实说。 张少谨穿过正厅,向后院走去,吴丙跟在他身后,方听他道:“吴丙,我记得你有一个儿子是吧?多大了?” 吴丙心跳如雷,忙开口:“回少爷,小人是有一个儿子,已年过弱冠。” “明日让你儿子来府中,刚好我府中缺个小厮。” “是,小人在这里多谢少爷了。”吴丙欢喜点头,压抑着声音中的兴奋,要知道这位主子可是京中来的,自家儿子入了府,日后若是能够在这位主子身边伺候,自然是前途无量。 第16章 灭门之仇 出了张府大门,唐刃并没有前往寿和堂,而是一人在城中逛了起来。 寿和堂这边,君卿一如往日为人看诊,直至午时过后,方才动身离开。 他一路穿过街道人群,最后走入一弄巷中,停在一户人家门前。 他抬起手,扣着门栓只敲了两声,很快门内便传来动静,开门的是一年过不惑的男人。 君卿当即轻声开口:“柳叔,我来为您复诊。” 男人脸上也挂起笑意,声音憨厚:“是尹大夫啊,我这把老骨头,又麻烦你跑一趟了,快进来。” 男人说罢,侧开身子让君卿进入,从他行动上可以看出,他的左腿略有不便。 君卿进了屋内,男人便关了院门,一瘸一拐的跟在君卿身后。 这时唐刃才从巷口露出半张脸,他看着已经紧闭的木门,转身离去,原来只是复诊,看来是他想多了。 他本来在茶楼吃茶,顺便听着他人闲话,毕竟人多的地方,古往今来都是信息最发达的。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刚好一低头便看见君卿从楼下路过,他自说对于君卿的事不好奇,可却还是没有忍住悄悄跟了上来。 君卿这边进了院子,这处小院不大,只有一间正室,边上是简易搭出的厨房,虽说不大,却也收拾的干净利落。 两人进入那间唯一的正室,只见这屋子陈设极其简单,入了门便是一张圆桌,桌后则是一长方供桌,桌上摆放着观赏之用的雕花瓷瓶,上方墙上还挂着一幅山水图。 而往左侧看去,一扇屏风隔绝之下算是卧房了。 君卿自然不知道唐刃跟踪他的事,他进了屋内便绕过圆桌,垂手站于供桌前,目光盯着墙上的一幅山水画,脸上丝毫不见方才温和笑着的模样。 被他称作柳叔的男人关紧门窗,随后开口:“公子,怎的今日来了?” 君卿这才转身,看着柳峰开口:“柳叔,林大哥来信了,计划有变。” 柳峰一瘸一拐的走到桌前倒了杯茶,方道:“坐下说吧。” 君卿走到桌边坐下,柳峰方把茶水推到他面前:“林大人信中所言何事?” 君卿点头:“林大哥信中所说,那位派顾长飞秘密前往悬山县,不知因何缘故。” 君卿说着手指在桌面上比划了一个天字,柳峰闻言思索片刻,方道:“顾长飞,顾少卿?” 君卿开口: “是他。” 柳峰笑笑开口:“这与我们无关,林大人传这个..” 可随后他又像是想起什么,眉间微蹙,看着君卿的目光中带着惊疑:“悬山县?会路过此地。” 君卿点头:“是。” 柳锋闻言忙道:“不可,太过冒险。” 那个顾长飞可不比张家好糊弄。 君卿目光垂下,他盯着杯中泛褐的茶水,语气并无起伏:“顾长飞为玘王门下亲信,若是取得他的信任,我回京入玘王府为门客则是更加方便。” 柳峰犹豫开口:“可顾少卿只是路过此地。” 君卿沉下声来:“所以,我才要抓住这次机会。” 见他此意已决,柳峰只得点头:“好,我听公子吩咐行事。” 君卿指腹轻轻在杯口打转,淡声道:“柳叔,为张小公子再加些药剂,这病自然是来的越凶越好,最好闹的满城皆知。” “他毕竟年幼,若是药性太猛,恐受不住。”柳峰开口时目光看向君卿,眼中一闪而过的担忧。 闻言君卿却轻笑:“又不是要他的命,不过是伤些根基罢了。” 柳峰闻言暗自叹了口气,他知道,曾几何时,那个甘怜路边蚁的小公子再也回不来了。 他默默点头: “好。” 他心知纵然是毒能解,可也免不了要留下病根的,但这一切也怪不得他家公子,要怪就只能怪他偏偏是张万鸣的孙子。 柳锋以为君卿会挑个孩子下手,只是因为那孩子是张家人,却不知这孩子正是造成君家灭门的契子。 很快,君卿再次开口:“柳叔,我想独自陪陪阿爹和兄长。” 柳峰起身,叹了口气:“我便在外等候公子,公子莫要神伤,有事唤我。” 君卿并未开口,只是沉默的点头,待柳锋走后,他方起身来到那幅画前,挑开画像,墙面上是一块不明显的凸起。 按下凸起后,君卿走入屏风后面的内室,打开黑色的衣柜,里面赫然是一间密室。 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君卿吹亮它,走入密室中。 这间密室并不大,两边的墙上各有白烛,点燃白烛,便见正中间的位置是一张木桌,桌上正摆放着两尊牌位。 君卿从桌上取了香,点燃后跪下,叩首过后他才起身把香插入香炉。 随后他便又跪下,未语眼眶却已发红,仰起头看着上方熟悉的牌位,泪水终究还是不争气。 君卿脑海之中不断回忆起从前的父兄疼爱,阖家团圆,他们一家人快乐的时光,如今再想见到,却比登天还难。 可更多的却是愧疚,悔恨,独自静跪许久,君卿方才起身,一言未发的离开。 柳峰已经在外等候了个把时辰,才终于看见君卿走出,他迎上前,便见他眼眶发红,心知他定是又哭过了。 心中再次叹了口气,柳峰递给君卿一个布包:“天色不早了,你一人回去要小心。” 君卿闻言温声道:“柳叔不必担心,我前些日子救了个汉子,他会武,我已雇他为我的护卫。” 君卿说完却没有去接那个布包,他知道里面是银子, 柳叔腿脚不方便,一人生活本就不易,他又怎能去要他的银钱。 柳峰闻言惊讶开口:“汉子?唉呀,你这孩子,怎么能留个汉子在身边呢?” “无妨,他不知道我的身份,他应当不是坏人。” “无论如何,万事小心,切忌不可暴露。” 柳峰边说边强行把钱塞进君卿怀中。 君卿无奈的拒绝 :“我不缺银钱,柳叔您自己留着,日后总归是有用的。” 柳峰却态度强硬:“拿着,本就是为你攒的,若是日后进了京,要用钱的地方难免就多了。” “柳叔..我不能要,我已累您良多。” 君卿属实不能要这钱,他想要为父兄报仇,这件事情原本和柳峰是没有关系的,柳峰愿意冒险帮他,并且为他收留父兄的牌位,让自家父亲兄长能够有个归宿,不至于沦为孤魂野鬼,他已然是万分感激了。 柳峰却笑道:“何谈连累,当初若不是先生,我柳峰焉有命在,先生救我性命,收留于我,我早已把自己当做君家人,虽然唤你一声公子,可是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心中早已把你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你我便是这世间唯一的亲人。” 说到此,柳峰不免思及过往,当年他家乡闹了洪灾,为了讨条活路,他只能一路乞讨到了京都。 那时的他年轻气盛,以为京都繁华,可以找条活路,可又无本事傍身,最后只能落得个无家可归,露宿街头的下场,最后于冬日之中被冻坏了双腿,像条狗一样瘫在路边,是君卿的父亲路过救了他。 先生不嫌他脏臭,带回府中悉心救治,他才能捡回这一条命,后来知晓他无家可归,先生留他在府中,说是做个下人,可却一直待他宽厚有加,就连当时尚未过世的夫人和大公子都未曾嫌弃过他。 后来夫人在生下小公子不久后就去世,临终前也托付他要照顾好那父子三人,他在君府中一待便是二十余年,见证了君卿的出世以及成长。 三年前,他腿疾恶化,京中的气候不适合休养,于是先生便给了他一笔银钱,让他寻一处四季如春的地方养老,这也让他在君家灭门时捡回了一条命。 在得知君家满门被灭,柳峰痛彻心扉,他不分昼夜的赶回京,才得知君卿还活着的消息,从那以后,他这条命,就是为了助君卿复仇而活。 第17章 算是礼物吧 城门口的茶摊内,唐刃正端着碗茶水,他刚把碗里的水饮尽,便看见要等的人向自己走来。 两人约好了申时末在此会面,如今见人来了,唐刃往桌子上扔了一个铜板起身。 君卿一见他便知他定是等了自己许久,现下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抱歉,久等了。” “没事,也不算久。”唐刃摇了摇头开口,他也没想到这人居然一待就是三个多小时。 两人并排往城外走,君卿看着唐刃身后的背篓,只见里面又是满满当当的,他好奇问道:“你又买了何物?” 唐刃自然的答道: “都是些吃食。” “怎如此多?” 君卿猜想他应该又是买了肉,他觉得自己已经惯会花钱了,没想到这人比他更甚。 唐刃开口:“我看家里米面不多了。” 他饭量大,吃的也多,总不好一直白吃人家的,所以便买了一些,除了米面这些日用之物,他还买了不少零嘴,不过此刻他倒是没有说。 听唐刃这样一说,君卿了然,这几日都是唐刃做饭,他倒是没有注意,想到此他道:“花了多少银两?我给你。” 他既然已经和这人说好,雇他做护卫,自然没有让他花钱的道理。 唐刃没有接茬,这时忽然有一个拄着木棍的老头走过来,他伸出缺了口的破碗,语气哀求:“好心人,可怜可怜小老儿。” 安乐县虽然名为安乐,但是也并未做到真的人人安居乐业,这城中的乞丐确实不少,上次进城,唐刃就没少看见,不过或许是他面冷的缘故,纵然是他穿着不错,那些乞丐也没有敢上前的。 君卿没有犹豫,从衣袖里掏了几个铜板扔进老头碗中。 这一下就像是入了油锅的水,周围的乞丐立刻围了上来,君卿却拉着唐刃从人群之中挤出。 两人出了城,好在这个时辰有顺路的牛车,随后立刻上了牛车。 坐在车上,知道唐刃心中疑惑,君卿方缓缓开口:“那老头年过半百又腿脚不便,只能乞讨为生,他人有手有脚,何须我来怜悯。” 闻此言,唐刃看了君卿一眼,他只觉得这人属实良善,如果是他,是绝对不会给的,他人死活与他何干? 不过也好在是有分寸,没有善良过头。 一路上两人没有再说话,牛车晃晃悠悠的到了路口,两人又步行了许久才到家。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君卿回来就进了屋内,把怀里的银子塞进床底的木盒中,柳锋给的钱,他推脱不过,最终还是要了。 不过君卿也没打算动这笔钱,计划若是成功,他便要离开此地,恐怕此生都不会再回来,他攒着这些钱,也是想着将来给柳峰养老的。 把柳锋给的银子藏好,又取了点碎银子,君卿方走出,他挽起衣袖走进厨房,却见唐刃已经有模有样的烙起了饼。 见此,君卿将手中的碎银子放在唐刃面前:“今日破费了。” 唐刃抬眼,语气平淡:“我吃住都是你的,不必说破费。” “那便算是零嘴的钱。” 君卿说完便转身,他取了陶罐,淘洗起米来,干巴巴的烙饼,自然是要配上一锅米粥。 唐刃没有再开口,也没有拿灶台上的碎银,他只专心忙活着手里的事。 两人各自忙活,遥遥看去,倒是像极了一对分工明确的夫妻。 折腾了半个多时辰后,他们才吃上了比往日算晚的晚膳。 饭饱之后,唐刃跟个蚌壳一样的口终于开了:“我有一事要告诉你。” “何事?” 君卿闻言停下了收拾碗筷的动作,看向唐刃。 唐刃将自己答应雇佣一事说了出来,完了还补充了一句:“我很快就回。” 君卿闻言当下问他:“受佣何人?可稳妥?” 他倒是也没有怀疑,确实临近清明了,若有人想要回乡祭祖也是正常。 唐刃回道: “应当是稳妥的,大户人家,姓张。” 别的他也不知道太多了。 君卿眼底划过一抹惊讶,竟然这么巧,是张家,安乐县姓张的大户人家,只有一户,不用想,他便知道唐刃说的是谁。 他面上浅笑点头:“应当是好差事,你且放心去。” 随后又像是不经意似的问道:“你此去何处,几日能归。” 唐刃摇了摇头:“暂时不知,十多日总要的。” 方才君卿眼中闪过的深思,唐刃并没有错过,他问:“你认识张家人?” 君卿摇了摇头:“自然是不识得, 不过张家在安乐县是出了名的富贵之人,路边随便一人皆知。” 唐刃没有再说什么,他自然看得出来这人分明是在隐瞒,事情不像他所说这般简单, 他若想说,自然会告诉自己,不想说,自己又何必多言。 要说的说完了,他起身,想了想今日所见之事,他还是多嘴补充了一句: “往后你一人,莫要晚归。” “好。” 君卿表面上仍旧淡笑,可心中却在思索唐刃所言之事,张少谨竟要离开安乐县回乡祭祖,他若是离开,岂不是要将张小宝带走,如此,他精心设计了一场岂不落空。 想到此,君卿心下略微有些不安,看来他明日还要再跑一趟城中。 唐刃进了侧屋拿着衣服就出了门,山脚下不远处有一条小溪,他这几天深夜都是到那里洗漱的。 将洗干净的碗筷摆上木架,君卿方才琢磨唐刃的话,这人为何让他莫要晚归?当真奇怪。 他自然是想不明白,今日唐刃在街上见了一些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甚至还有偷摸之辈,所以唐刃觉得像他这样的文弱书生若是一个人在外面落单太久,很容易被打劫。 君卿习惯了日日沐浴,他也不嫌费事,连头发一并洗了,想着那人不会那么快回来,索性便开了窗子,站在窗边用棉布擦拭头发,正好也借些风力,让湿发干得更快。 却不料他头发还没有干,唐刃已经一身水气的回来了,两人四目相对,君卿动作僵硬,勉强开口:“你..回来了。” 唐刃神色怔怔,他方才洗到一半,倒霉的遇上个老妇人洗衣服,只好匆忙上岸。 却不想回来,会碰见这番光景。 那人长发半湿的披在肩头,只穿着一身白色的亵衣, 衣领慵懒地半开着,露出一片比亵衣还白的肌肤。 此时唐刃的脑海里忍不住蹦出一个词,白的发光! 从脖子到胸口,没有一处是不白的,他的眼神甚至可以看清楚那肌肤上细腻的纹理,如同上好的白瓷,泛着莹润的光泽。 君卿此时的手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他若是此刻把窗子关上,倒更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只能强装镇定,坦若自如的擦着头发。 心下只觉得庆幸,好在他今日是先上了药,遮住了脸。 眼睁睁的看着那一抹白渐渐泛起粉色,唐刃才如同被雷劈到一般,他竟然盯着一个男人的胸口看呆了,顾不得多说一句,他心下只觉得尴尬,一头扎进屋里。 见他进屋了,君卿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猛的关上窗户,看来家里有外人在,他往后还是不能再这样任性了。 唐刃进屋后往猛灌了两口凉茶,随后往床上一躺,心跳怦怦的。 感觉到他脉搏的加快,缠绕在他手臂上的玫瑰探出脑袋,见他只是躺在床上,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它又缩了回去。 唐刃瞪着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屋顶,脑海之中却是那一抹白色怎样也挥之不去,许久过后,他抬起胳膊,心中暗自对比,觉得还是自己更爷们些。 他把心中的那些异样归于惊讶,毕竟从前在部队里见惯了糙汉子,末世里大家也比较糙,他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一个男人能白的发光,简直就像是镀上了一层滤镜。 他心里乱七八糟的想,不知何时睡去,亦不知睡了多久,猛的惊醒过来,爬起来又灌了两口凉茶,他竟然梦见那人敞着胸口站在窗边,梦里的那片白泛着更深的粉,湿漉漉的,黏糊糊的。 直到鸡鸣过后,天色大亮,唐刃方才走出房间,他惊醒过后,便没有再睡着,在床上翻来覆去,那如瓷如玉的颜色,和梦中一样,在他眼前翻滚。 与他几乎同一时间踏出房门的还有君卿。 两人对视一眼,想到梦中场景,唐刃移开视线,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却听君卿对他道:“我今日有事,你自行留在家中。” 唐刃没有问他什么事,只是点了点头。 君卿将房门关上,便匆匆出门,未曾发现他的异样。 唐刃看着他的背影离开,随后转身进了厨房,锅中还有昨晚的烙饼,只是已经冷了,他也不挑,三两口便解决了,随后也同样出门。 按照约定的时间,他今天该去取刀了。 ........ 君卿这边再次进了城,他来到柳峰家的巷口,径直走入,这一待,便又是一个时辰。 从柳锋家出来后行至街头,君卿忽然停在一个小摊前,这是一个卖女子发饰簪花的摊子,也顺带卖了一些男子的发钗发带。 君卿目光停在一根墨绿的抹额之上,微微有些犹豫,他昨日给的钱,那人并未收,扯来扯去也不好,想到那人不久便要外出,那一头短发属实是惹眼,他看着也别扭,若是配上一些发饰,倒是可以遮挡一二。 但是好端端的他给另一个男人送抹额像什么话? 还不等他过多犹豫,眼尖的小贩就拿起发带:“公子可是喜欢,喜欢便看一看。” 君卿还是走到摊位前,从小贩手里接过抹额,算不上多好的布料,但是做工尚且不错,上面用极密的针线绣着墨色云纹,可以看出定是出自一位手巧的女子之手。 他觉得这个抹额,和那人或许会搭配,可这般私密之物,若是出自他手送出去,属实太为怪异。 见君卿一副纠结之色,那小贩趁热打铁:“公子若是喜欢,便宜些给您,这都是我家娘子一针一线做出来的,保管耐用。” “多少钱?” 君卿最后还是决定买下,反正那人也不知道自己是个哥儿,想来也不会多想。 小贩笑道:“公子您给四十文吧。” 君卿还了下价:“三十五。” 让小贩立刻答应:“行,您拿好。” 面无表情数了三十五个铜板扔给小贩,君卿把那根抹额叠成一团,塞进衣袖中,还是买贵了。 第18章 美丽的误会 君卿回程搭了牛车,很快到了家里,他刚跨入自家的院门,便见唐刃正在擦拭着一把锋利的大刀。 他眼中一亮,挑眉道:“这刀属实不错。” 他虽说是不懂刀,却也能看出来,这刀的刀身厚实,刀刃闪烁着锋利的寒光,他丝毫不怀疑,这刀只需要轻轻一挥,就能砍下人的脑袋来。 经过这半天调整,唐刃见他已经能一如常态,他道:“勉强用用。” 这把刀和他那把是无法比,可惜那把刀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听他这样说,君卿便道:“日后总归有更好的。” 唐刃微微点头,算是应了他的话。 君卿这才想起把抹额拿出来,却听见后方有人喊他:“小尹大夫。” 这声音熟悉,分明是张家阿婶。 他转过身一看,那阿婶笑眯眯的挎着个篮子向他走来。 君卿柔声开口:“何事劳阿婶亲自来了?” “是好事,自然是好事。” 张阿婶笑的眉眼净开,她先是把胳膊上的篮子递出来:“园子里的胡瓜正嫩,我摘了些,给你淡淡口。” 君卿没有拒绝,他忙接过,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张阿婶继续道:“我打一早便来了,谁知你竟出门去了,现下你回来了,我便同你好好说说,是一件喜事。” 君卿心里疑惑,这婶子找他能有什么喜事? 他笑道:“张婶坐下说。” 张阿婶看了唐刃一眼,那人很没眼色的坐在原位擦着他那把刀,也不说起身给他让个座。 君卿这小院子里也就两个位置,她客气了一下,并没有坐下,笑盈盈道:“不必,不必,我老婆子来是想同你说一门亲事的。” 随后她不等君卿开口,快言快语道:“我娘家有个侄女,现今二八,是个老实本分的,手脚也勤快,五官倒也算得上周正,只是家里不甚富裕,迟迟没有合适的人家,我想着你们倒也般配,前些日子把这事与她父母说了,我那兄嫂十分满意,你看可否抽出些时间,你们见上一面,咱们就把亲事定下。” 张阿婶一边说着一边笑的开心,她自觉保了一桩好媒,在她看来,这小尹大夫年龄已经不小了,身边却没个知冷暖的人,自然是因为面相丑陋,没有姑娘愿意嫁他,如今她娘家侄女愿意,小尹大夫万万是没有拒绝的道理。 她看着君卿是十分满意,若不是自己没有姑娘,都想寻他做婿了。 这话一出,原本擦刀的唐刃竖起了耳朵,连手中的动作都停了。 君卿一听更是心下愕然,他没想到他都扮成了这副模样,竟然还会有人上门说亲。 这事他自然是不能同意的,连忙拒绝: “实在抱歉,恐怕要辜负了婶子的好意,我并无心娶妻。” 张阿婶想也没想,又开口道: “这是何话,哪有男子不娶亲的,婶子不拿你当外人,方才同你说了这门亲事,我那侄女性情温顺,人是十分勤快的,你二人若是成了,也是一段佳缘。” 看她如此兴致勃勃,君卿干脆随口扯道:“实不相瞒,我已有婚约,婶子的好意我心领了。” 张阿婶一惊:“啊?” 君卿缓缓笑道:“我早已有未婚妻,是县城中人,只是还未到成亲的时候,不方便带她前来。” 张阿婶一脸的惊讶,她看君卿的样子不像是撒谎,顿时只觉得脸上臊的慌,忙不迭地转身:“这样啊,看我这是老糊涂了,莫怪莫怪,今儿个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胡瓜不够,园子里自采哈。” 她边说边向外走去,看看这事办的,人家已经有未婚妻,她还上门说亲,真是丢死人了。 待她走后,唐刃立刻问道:“为何不答应?” 他看出这人方才是在撒谎,不过是搪塞的理由,毕竟他与这人一同进过城,可未见他有什么未婚妻。 起初他听到说亲之事也是属实惊讶,不过后来一想,这里是古代,古人成家本来就早,像他这种年纪的人早就可以当父亲了,只是他不明白,这明明是一桩好事,为何这人会拒绝? 君卿淡声道: “我两袖清风,养活自己也是勉强,何必去误佳人。” 唐刃闻言深觉有理,这人还小,就不应该这么早成亲,他继续擦拭着手里的刀,一条墨绿的带子忽然递到面前。 唐刃抬头,只见君卿面无表情开口:“送给你。” “什么东西?” 唐刃说着却已经接过,他拿在手里看了看,感觉像是一条发饰。 君卿淡声道:“抹额,佩戴在额间束发之用。” 说罢他直接向屋内走去,此时此景他留下太过尴尬,只因这抹额一般都是女子送与心爱男子之物,绝对没有兄弟之间会互送这个东西的。 可是唐刃顶着那个脑袋在他面前走来走去属实辣眼,让他心里别扭,此举也是迫不得已,只希望唐刃不要误会。 君卿倒也没有直说是嫌唐刃的发型丑,毕竟这话听着太过不礼貌了。 攥着手里柔软的物什,唐刃神色闪过一丝古怪,他终于肯放开了那把宝贝似的刀,目光看向君卿的方向,脸上的古怪之色更甚。 好端端的,这人为什么要送他这种物件?莫不是... 唐刃心思微恙,想着把东西还给人家,可是他接都接了,再还回去,好像更奇怪了,最后他干脆把抹额胡乱团起来,塞进怀里。 这静默的气氛持续到晚上,两人总归是要一同坐在院中用餐的,本来若是谁都不提,也就过去了,偏偏君卿看着唐刃仍旧是光秃秃的脑袋,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何不戴上?” 唐刃捏着杯子的手一紧,他抿了抿唇,从怀里把那团墨绿掏出:“多少钱,我给你。” 君卿没有多想,他柔声道:“说了是送你的。” 他是觉得,这么一点小钱,自然是不足挂齿的。 唐刃却握得更紧了,沉默下来,自从收到这条抹额开始,他心中就胡乱猜测君卿是何意? 如今看他这样,他那歪了的心思越发不可控了,好不容易遗忘的画面又清晰起来。 他想着这人孤身一人,又拒绝了他人说亲,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譬如龙阳之好? 唐刃想到君卿不但救了他,对他又充满了关怀,还两次提及要留他在身边,甚至为了救他不惜以身犯险,难道是因为对他抱有好感? 他知道有些男人是天生喜欢男人的,就好比他那位好友,和他那位小男友一路上的甜蜜黏糊,他是一路看下来的。 可是自己又不喜欢男人,若这人当真对自己起了心思,恐怕是要白费心思了。 这种事情无法挑明来说,唐刃心中暗暗纠结,倘若他猜测是真,要早些离开才是,莫要害了人家越陷越深。 君卿一脸的莫名,这人怎么忽然盯着抹额不出声了?随后他恍然大悟,莫不是不会佩戴? 不过这种私密之事还是他自行琢磨,他就不多言了。 第19章 出发 最终抹额之事,唐刃还是没有挑明了说,他收了抹额,第二天还佩戴出门,看着倒确实比先前顺眼不少。 唐刃想着,等自己完成了这保镖的任务,就有五十两银子入账,到时分出一半来给君卿,再跟人说个明白,他便离开此地。 这一整日二人都待在药庐之中,唐刃有心和君卿保持距离,免得他误会,所以一直待在院子里耍他的那把刀。 君卿哪里知道他肚子里的那些弯弯绕,他以为这人勤奋练武呢。 也有村民过来问诊抓药,见君卿这处多了一人并没有多惊奇,显然是村里早就已经传遍了。 也有人看他相貌英俊,身高马壮的,特意向君卿打听他的来处,君卿也只是笑笑含糊过去,说是外乡过来的,不久后就要离开。 一日时光很快过,到了傍晚,唐刃在厨间做饭,君卿则是在忙于捣药,前村拉车的蒋文忽来来访。 他是替人来的,城里的刘瘸子托他来买药,那瘸子腿病犯了,想劳烦君卿给开些膏药,蒋文好明儿个再带过去。 这个好说,君卿很快取了自个熬的膏药出来,递给蒋文。 随后他继续手里的活,心下却安定不少,这刘瘸子便是柳锋的化名,所谓的买药也只是向君卿传递张小宝不会离开的暗示,让君卿可以安心。 白日里因为此事,君卿频频出神,他担忧会影响到自己的计划,连胃口也差了些,殊不知因此倒让唐刃更加误会,以为这人是察觉到了自己今日的冷淡。 他抿着唇越发沉默,第一次直击他人感情,他属实不知道该怎样处理为好。 唐刃平时话就少,君卿对于他今日的安静毫无察觉,到了次日两人一同进城,一路上所说的话也不过几句。 两人一同吃过馄饨后,唐刃要去张府,临分别时君卿客套了一下开口:“路上小心些,注意安全,我在此等你平安归来。” 听着这轻柔关怀的语气,唐刃脚下差点一个踉跄,他沉默的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离开。 君卿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他方才怎么觉得这人好像有些不对劲。 不再多想,君卿向寿和堂走去。 而唐刃这边木着脸走在街上,心里已经是翻滚着巨浪。 这几日相处下来,他也看出来了,这人表面像是性子冷淡,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可实则心软善良,否则也不会免费给村里的老人医治。 若是他当真喜欢上自己,自己太过直白的拒绝,恐怕会伤了人心。 心里胡思乱想的纠结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张府门口,他来的早,这张府的主子还没起呢。 看门之人识得他,通报了声,很快就有人出来引着他进去。 被人引到偏厅,唐刃才知晓,张府这次寻找的会武人士不止他一个。 还有另外四人,这些人比他来的还早,此刻正坐在偏厅之中饮茶。 很快,又是一个高壮的男人,同样被引进来,管事的才说人齐了。 他们一共六人,一人五十两,六人就是三百两,这张家当真是大手笔。 这人齐了,一个留着山羊胡的男人才走出来,此人正是张府的管家张诚。 六个人站成一排,张诚这才开口:“想来各位壮士也知晓此行会路过小悬山,此时若是有后悔的,还可以退出。” 小悬山是出了名的地势险恶,它名字之中虽然带着小,可却一点也不小,山路难行,一不小心就会掉入悬崖陡壁。 最要命的是,小悬山里住着一窝山匪,他们行踪隐秘,行事凶恶,喜欢打劫过往的商贩,一旦被他们碰上,不知道有没有命归呢。 张诚将小悬山的险恶说了一遍,毕竟他们六人中有的是从外地来的,或许没有听过小悬山的大名。 除了唐刃,其他五人互相看了看,并没有人提出退出,毕竟富贵险中求,既然来了,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张诚见此继续道:“各位若是愿意同行,便签了这生死状,麻烦留下亲人地址,倘若是..我府中会将银两与补偿亲自送去。” 顿了顿他继续开口:“这里是二十两白银,算是定钱,各位先行拿去,剩余的平安归来后会为各位结清。” 他话音落下,身后端着托盘的小厮就立刻上前,张诚把红布扯下,里面是六枚足有二十两的银锭子。 金钱迷人眼,那五人脸上闪过兴奋,立刻就将危险抛之脑后,爽快的签下了生死状,只有唐刃神色毫无变化,比起这白花花的银子,他更对于管家口中所说的危险感兴趣。 他想试一试,自己的能力在这个时代,能不能有活下去的资本。 见众人都签了,张诚这才满意的笑道:“当然,各位壮士都是人中龙凤,我相信有您六位在,一定能护佑我家公子安全。” 那五人抱拳齐声道:“请张管家放心,我等一定完成任务。” 张诚笑着点头,他离开后,几人立刻聚在一起相互招呼,只有唐刃独自靠着柱子,并未参与。 等了会儿,就有人过来通知出发。 除了他们六人,张少谨还带了一名小厮和八个护卫,一行人带着两辆马车,浩浩荡荡的出城去。 前面的马车里坐着张少谨,后面的那辆则是拉着一些货物,至于其他人,就只有走路的份。 马车行驶的不慢,他们只能靠两条腿跟上,好在大家都是习过武的,这样也不觉得费劲。 车队一直走,午时过后才停下歇息,这大太阳明晃晃的,张少谨并没有下车。 那八个护卫围着马车而歇,啃着手里干巴巴的饼子。 另外五人则是围成一团,他们之中显然有人是有远行的经验的,特意带了肉干,五个人一路走来熟悉下来,围在一起把肉分了。 而一路上没什么表情的唐刃则被他们排挤在外,不过这也怪不得他人,先前有人想要搭讪之时,唐刃一言不发,他们也一直未曾听到他说话,还以为他要么是哑巴,要么就是性格孤僻,这样的人不好相处,自然也就懒得搭理。 唐刃不爱说话是其一,其二就是搭讪的那人说话带了些口音,他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而且也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毕竟他始终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这些人一看就是老江湖了,万一能察觉到他身上的不对可就不好。 休息了半个时辰后,队伍继续出发,按照他们如今的脚程,今日是到不了小悬山地界的,不过他们还是加快了脚步,要赶在天黑之前找到休息的客栈。 走了没多久,先前那位和唐刃搭话的男人偷摸的塞给他一根肉条,唐刃并不想要,男人对他憨憨一笑,小声道:“路上也是无聊,权当打发时间。” 虽然带着口音,唐刃听不太明白,却也知道他的好意,他开口:“多谢。” 男人惊讶于他不是哑巴,随后道了声不客气,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是看这小子一个人孤零零的,怪可怜的,肉干是他带的,给大家都分了,不给他,心里挺过意不去的。 晚上到了客栈,他们人多,客栈房间不够,只能一起挤挤,张少谨独自一间房,其他人则是四个人一间,一夜就这样过去。 第20章 小悬山 次日一早,唐刃一行人收拾行囊继续前行。 马车行在路上十分颠簸,坐在车里的张少谨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要颠碎了,他懒洋洋的斜靠着,又嫌弃车里闷热,干脆挑开了小窗的帘子。 随行的几人这才看见,那马车里铺着柔软的白毯,单支了张矮小的方案,案上的木格里摆着各色点心,倒是个会享受的。 这人虽然远行,却半分也不低调,穿的还是像个花孔雀似的,那衣服料子好的惹眼极了,那几个跑江湖的男人心中暗自吐槽,果然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当真是一点苦也吃不得。 正斜坐在马车里的张少谨不知他人心中作何想,自然也并不知道,他前脚刚走,后脚府子里就出了事,他那养病的侄儿突然发了恶疾,如今正吐血昏迷,府中乱了套,正在寻找城中能够救命的名医。 可惜他马车已经走远,张诚也不敢因此误了他的正事。 一行人终于在午时过后进入小悬山界内。 等入了山,众人这才发现,传言果然不假,小悬山的山路实在难行,一路上遍布碎石,越往里走,路途就越险。 这里是去往悬山县的必经之路,虽然勉强还算宽敞,但是一边是陡峭的石壁,另一边却是高耸的悬崖,他们一旦稍不留神,若是一脚踏空,小命也就交代了。 就连那五人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没有了扯皮的闲心,安静的行着路,好在一路上除了山中鸟鸣风吹的声音,并没有发现别的。 正走着,唐刃耳朵动了动,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前方,前方埋伏了不少人,距离过远,他并不急着开口。 当过了最危险的一段山路时,众人稍微放松下来,唐刃忽然出声提醒:“小心,前面有埋伏。” 他忽然发出声音,原本正在前进的队伍停下来,唐刃目不斜视继续道:“继续走。” 车中的张少谨同样也听见了,他挑开窗口的帘子,看着唐刃的背影:“走。” 唐刃的话让众人半信半疑,警惕起来。 走了一会儿,林中忽然发出一声怪叫,紧接着树林中一阵响动,一群大汉手持兵器冲了出来。 显然这是一群山匪,众人立刻围住中间的马车,同时举起手中的兵器。 山匪中带头的是一壮汉,他满脸横肉,茂密的络腮胡挡住了大半张脸,手里握着一把大刀,往前一指,嚣张开口:“过路的,把值钱的玩意儿都留下来。” 张少谨挑开帘子,探出头来,看见前面拦路的匪徒足有十多人,他又立刻把帘子放下,深吸了口气,随后再次探出头来:“各位大哥,小生父亲亡故,家道中落,这才迫不得已要回乡下,身上并无值钱之物,若是各位大哥不嫌弃,我这里有些银子,请各位拿去吃个酒。” 他说着,眼神示意了一眼坐在车头的小厮,小厮忙从怀里掏出五两碎银。 那壮汉一看,吐了口唾沫骂道: “他娘的,你小子打发叫花子呢,弟兄们,上,这小子一看就是个肥羊。” 随着他一声令下,身后的众人兴奋地冲了上去,他们动作熟练,显然打家劫舍已是家常便饭。 张少谨吓得躲回马车里,一时两方人马战作一团,只是那八名侍卫始终围着马车,且其中一人武功高强,任何匪徒都无法靠近。 反倒是他寻来的那些江湖人士倒像是有些无用,在匪徒手下招架不住。 唐刃一边打斗,一边分心注意到了这一点,同时他还发现一件更有趣的事情,方才张少谨虽然装作一副很恐惧的模样,可是那双眼睛却没有半分的害怕。 一脚踹飞向他砍来的匪徒,唐刃越打越兴奋,管他姓张的究竟打着什么主意,那都和他没关系。 他倒不是天生嗜血好斗,只是做了那么多年的雇佣兵,习惯了刀尖舔血,后来又在末世里打打杀杀,当刀子划过别人喉咙的时候,总是会让他有一种莫名的兴奋。 其他人,包括这些匪徒,倒是真的会些武功,而唐刃完全是凭着灵敏的动作和前世的经验,以他现在的感官,那些人的动作在他眼中皆是放慢的,他杀起人来毫不费劲。 唐刃知道在这个时代,杀死一些山匪是不违法的,反而还是好事,所以他可不手软,一刻钟后,地上血淋淋的躺了一片,一个活口也没有留下,就连想跑的也没有跑掉。 唐刃面无表情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山林,随后收起刀,看向张少谨:“没有危险了。” 目前来看确实是没有了,藏在暗处的人被他吓得屁滚尿流往山上跑,短时间内,应当不会再有人出现。 “啊?哦,干的不错。” 张少谨早就掀开车帘看着,此刻忍不住瞪大眼睛,这货怎么把人都杀了?这下他还怎么深入虎穴? 他显然也是没有想到唐刃的“武功”如此之高,那些匪徒在他手中就跟小鸡仔似的,轻易就被抹了脖子。 见计划被破坏,他也只得沉下心来,他随手指了身边一护卫,命令道:“此处是悬山县地界,你跑得快,去通知官府。” 那人立刻跑出,张少谨才又道:“这里不安全,我们也快些离开。” 他命令一下,众人慌忙收拾起行,同样也是向着悬山县的方向而去。 过了小悬山,便是悬山县,出了悬山县,还要再经过一座山才能到达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另外一座山名为大悬山,悬山县也是因为被夹在两座山中间才得名的。 只是那山虽然名为大悬山,却远远不及小悬山险峻。 一行人唯恐后面有山匪追上来,快的几乎都要赶上前面报信的那人,直到出了小悬山地界,张少谨方吩咐他们原地休息会儿。 唐刃随意寻了块干净的地方盘腿坐下,面无表情的从怀里掏出一方软布,仔细的擦拭着他那把染血的刀。 对于众人打量的目光,他选择视若无睹。 最后那五个人先是憋不住了,他们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他是何门派,语气之中多了些敬畏。 唐刃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他抬头看了五人一眼,他们立刻闭嘴,虽然心中对唐刃很是好奇,却也没敢再去触他的霉头。 半个时辰后,众人继续出发,除了唐刃,没有人注意到,先前那名武功高强的侍卫从马车中下来。 天黑后众人终于入了县城,却没有遇见官府的人,张少谨又打发了个护卫过去,自己则是带着其他人寻了家客栈休整。 或许是因为今日唐刃最为卖力的缘故,张少谨单独给他开了间房,并且叫上一桌好酒好菜命人送入房内,惹的其他几人频频羡慕。 他们入住一个多时辰后,先前的护卫回来,并带了个捕快。 那捕快见张少谨穿着打扮,再看他出门的排场,便知道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所以态度极好,耐着心询问他遇匪的过程。 张少谨不耐烦的拍了拍桌子:“那打家劫舍的匪徒已经被我的护卫杀了,你们只管去收尸便好,问我作甚?” 那捕快圆滑的笑道:“悬山寨里山匪不知多少,哪轮得到我们去收尸的份,恐怕去了也是有来无回,这位公子莫恼,你们能全头全尾的出来已算是幸事,何必再去找他们都不痛快。” 他这话说的也不无道,但凡是打小悬山过的,只要是穿金戴银的,就没有能全头全尾出来的。 从前小悬山虽险,却是没有山匪的。 但是三年前,不知道从哪里就来了这群山匪。 他们占山为王,偏偏又不打劫穷人,过往富足的商户若是老实把银钱交出来,他们倒也不会真的赶尽杀绝,又加上人数众多,地势凶险,官府还真的不爱管这事。 张少谨才不管他什么原因,听他这样一说当下便气急败坏的砸了杯子,怒斥官府无能。 那捕快听他骂,心里虽不舒服,却也默默忍了,这人是安乐县的,看这样子非富即贵,他一个小小的捕快,何必去招惹他呢。 等张少谨骂痛快,便打发那捕快离去,人一走,他反倒换了副笑脸,同身边始终未开口的护卫说道:“阿禾,我方才演的像那么回事吧?” 那护卫没有理他,而是直接坐下,现下屋里只有他们两人,张少谨随意把外衫一脱,像是没骨头似的瘫坐在屋内的贵妃榻上。 这时那护卫终于开口:“那人你是如何认识的?” “你说那个姓唐的?听说是个猎户,他一掌就劈碎了我那黄花梨呀,我看着武力不低,也就留下了,今日一看,想来不在你之下。” 张少谨说着边看向面前人,眼神肆意的打量,调侃道:“阿禾这副样子,看习惯了,倒也顺眼。” 他这话那人仿佛没有听见,直接起身:“今晚我会试探他。” 他说完毫不犹豫的离开,张少谨仍旧瘫在原地,轻啧了声,神色却阴沉起来。 今日那五个人没一个能打的,不过都是花拳绣腿,倘若他此次当真是所谓的回乡祭祖,只带了他们五人和那七个护卫,就算是死在土匪窝里,恐怕也没人知道。 这五人可都是张诚找来的,唯有姓唐的不是,他的好大哥啊,当真是亡他之心不死,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第21章 合作 夜色未过半,床上的人正酣睡着,房间里的木窗忽然被推开,一道身影翻了进来。 来人身穿黑色夜行衣,手中持着一柄短剑,脚步轻不可闻来到床边,手起剑落,须臾之间,却被人用刀挡住,刀剑碰撞发出“铮”的一声。 原本躺在床上的人哪有半分睡意,他眼中勾起冷笑,下身用力一个飞踢,直接从床上翻了起来。 黑衣人暗杀不成,为了躲避唐刃的攻击,只能在地上滚作一圈,随后起身,再次攻了过来。 他虽说下手利落,却并无杀意,更多的是试探,唐刃知晓,也同样未下杀手,两人在不大的客房之中打斗起来。 这人武功极高,身法鬼魅,那一柄短剑在他手中如游龙得水,唐刃完全是凭借着自身异能的速度和视觉才能在他手下游刃有余。 几十回合后,唐刃快了一步扯下黑衣人脸上的面罩,果然如他所料,正是白日的那个护卫。 见自己已经暴露,白禾停了下来,他看着唐刃:“你是何人?”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张少谨摇着扇子走进来,他仿佛没有看见满屋的狼藉,开口便笑道:“这半夜三更不睡,是遭了贼吗?” 唐刃冷眼看着这两人表演,所谓的回乡祭祖果然是假,毕竟谁会拉着一车石头走那么远回老家。 刚出发时唐刃便发现了那一车货物其实都是石头,不过这是别人的事,与他无关,他自然不会好奇。 当山匪出现之后,这位大少爷的表现也让他确定,这人的目的是那群山匪。 且那群山匪武力不凡,昨日若不是他,恐怕另外五人,只不过是个引路的靶子。 白禾瞪了张少谨一眼,他收起剑,对唐刃抱拳:“阁下功力不凡,不知师出何门。” 这身功法是他从未见过的,听都未曾听闻,看起来毫无章法,可偏偏速度极快,每一次都能精准挡住并化解他的攻击。 这样的人,来历必定不凡,想来是戴着人皮面具化名行事。 这番交手,白禾倒是对唐刃消除疑虑了,毕竟这人武功在他之上,若是那位手中有如此能人,应当是留在身边的,怎会轻易离京。 更何况这次是姓张的临时招募了他人,连他都是临行前才知道,想来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还真让他给招了个高手过来。 唐刃也同样收起刀:“我只是为了赚那五十两银子,对你们是谁,要做什么并没有兴趣,天亮后,我会离开。” 白禾闻言只思索片刻便道:“如此,打扰了。” 这人显然不想告诉自己,他追问也是无用,这人若是当真离开自然是好,他也不想去得罪一个神秘的武林高手,毕竟谁又能知他背后是何势力,会不会给自家主子招惹上麻烦。 白禾正欲离开,张少谨却一把拉住他的手:“等一下。” 白禾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立刻甩开,结果张少谨却伸出两指,捏住白禾手臂上的护腕。 白禾目光冷厉的看向那只捏着自己的猪爪,手中短剑立刻出刃,张少谨忙放手,讨好的笑笑:“阿禾,等会,或许我们可以和这位唐少侠谈笔买卖。” “闭嘴。” 白禾冷呵了声,脸色沉下来,却并没有离开,主上让他一切听姓张的吩咐,否则他定要剁了这厮的爪子。 张少谨摸了摸鼻子,他知道白禾这是不爽他叫他的名字,不就是一不小心睡了一觉,至于气到现在吗? 张少谨在心中暗叹自己追妻不易,转脸对唐刃笑得一脸奸诈:“少侠可是缺钱用?” 唐刃抱着肩膀,冷眼看他。 张少谨也不觉得尴尬,他把扇子别在腰间,然后试图扶起断了一条腿的桌子,失败后拍了拍手开口:“要不咱先换个地方,谈一谈这赚钱的买卖。” 这下唐刃倒是没有拒绝,他又不傻,有钱自然要赚。 三人换到了另一间房,这时躲在暗中的掌柜和小二才小心的探出脑袋,当他们看见满屋狼藉,顿时欲哭无泪,这些江湖人跟有病似的,动不动就打,有的倒是还好,有良心会赔,有的直接消失了,让他们主动开口要赔偿,他们也不敢啊。 张少谨的那间客房内,三人分开坐在圆桌边,那两人冷脸,张少谨一人笑着:“少侠有如此本事,倒真让张某佩服。” 可惜马屁拍在了马腿上,唐刃直接开口:“做什么,多少钱?” 张少谨道: “我想让少侠陪我们去找一样东西,若是能够找到,酬金自然不会少,若是找不到,酬金也同样不会少了少侠的。” 这时白禾忽然出声:“张少谨。” 他显然是不赞同张少谨的做法。 示意白禾稍安勿躁,张少谨看着唐刃,期待他的回答。 唐刃问道:“你要找什么东西?” 张少谨摇头:“这就不方便告诉少侠了。” 他不说,唐刃却直接挑明:“你要找的东西在那座山上,山匪窝里。” 张少谨赞叹道: “少侠果然聪明,诚如少侠所说,对我们所行之事并无兴趣,又何必知道太多,我看上你的身手,我们可以各取所需。” 唐刃问他:“陪你们走一趟,多少钱?” 张少谨伸出两根手指: “二百两。” “成交。” 唐刃答应的毫不犹豫,有了这笔银子,他倒是可以帮小大夫把茅草屋重新翻新一下。 见他答应的爽快,张少谨倒了杯茶推到唐刃面前,脸上挂着虚笑:“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 唐刃没有去动那杯茶,他拎着刀起身:“那间房不能住了。” 张少谨笑脸一顿,忙道:“我这就让他们换一间,不打扰少侠休息。” 说着他起身跟在唐刃身后,亲自吩咐小二换了间房,又给了一笔赔偿金,这才回房。 见白禾还在原处等他,他立刻展笑开口:“阿禾,今夜是要宿在为夫这处。” 白禾把剑往桌子上一放:“舌头不想要了。” 张少谨立刻闭嘴,他知道这人可不是说着玩,惹了他是真的会动手的。 收起嬉皮笑脸,他一脸正色:“白大人莫恼,这人神秘,自然不会是个普通猎户,这样的人不妨留在身边观察一二,若是可用,也算是为王爷寻得一良将。” “张少谨,主上信任你,才会派我来你身边,你做什么我不会阻止,若是误了主上的大事,可别怪我剑不留人。” 白禾冷声丢下这句算是警告的话,他拿起桌上的剑离开。 他走后,张少谨捧起他先前用了一半的茶水,轻抿了口,勾唇笑道:“真是冷漠啊,好歹也是睡过的关系,不过,谁让我喜欢呢。” 第22章 怪病 近日安乐县内的茶楼酒馆倒是格外的热闹,人们谈论的对象无一不是张府那位从京中来的贵客——张家小公子。 说到张府,安乐县仍至是整个青谭郡无人不知,毕竟这可是工部尚书张万鸣的老宅。 三十年前,这位张尚书只是个不知何处来的穷小子,得了当时安乐县首富陈老爷的青睐,入赘陈家,在陈老爷的支持下,这位穷小子才能入京赶考,倒还真让他考上了,自此留在京中做官,连带着陈家也被接入京中享福,如今的张府也就是当初的陈府,除了安乐县的一些老人,谁也不知道现今的工部尚书张大人曾经是一名赘婿。 而这位张小公子正是张尚书唯一的嫡孙,半年前来安乐县养病的,来时阵仗可谓是浩大,仅仅是伺候的婆子丫鬟就乌泱泱的跟了一大群。 听说这张小公子得了怪病,京中太医都无法医治,所以才送回老家静养。 来了半年了,也没见过这张小公子出门,究竟是什么样的病症,外人也是不知的。 可是这两日不知是怎么回事,这位小公子的病症严重了,张家命人请了城中名医,却都不见效果,无奈之下只能张榜。 茶肆上窃窃私语,君卿好似没有听见,他点了壶茶,配上自带的玉子糕,也算是解决了午饭。 轻抿了口茶水,他方同老板道:“今日茶不错。” 茶肆老板笑呵呵开口: “昨日山头新摘的,自是好的。” 如今正值新茶采摘之际,每年也只有这个时候茶是最好的,过了这个时间,就只能喝晒干的茶叶或研磨成的茶粉。 “一会给我包些。” 君卿目光盯着泛绿的茶水,耳朵里却听着邻桌两人的议论。 其中一人压低了声音:“听说这张小公子得的是鱼人病。” 另一人不解:“何为鱼人病?” “就是像鱼一样,全身长满了鳞片,发作起来瘙痒难忍,要一直抓的皮破血流。”那人露出一脸肉疼的表情开口。 听他这样说,另一个人问他:“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怪病!” 那人道:“我邻居家阿嬷在张府浣衣,自然是她看见的。” “真是可怕,人怎么会长出鱼鳞,定然是得罪了神明,说不定这张家背地里...” 这人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另一人往他胳膊上轻拍了一下:“你不要命了。” 那人嘿嘿一笑,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也不是我一人议论,难道他张家还能把众人都抓起来不成。” 那两人越说越来劲,不过也控制着量,远的听不见,茶肆老板和君卿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君卿是茶肆的常客,老板自然认得他,这会人少,他走到君卿面前坐下,放低了声音问他:“尹大夫,这鱼人病是什么病?难道世上当真有这样奇怪的病症?” 君卿是个大夫,总归是见多识广的,老板这样一问,那两人停下交谈,好奇的看过来,只是在看到君卿的那张脸后,眼里闪过厌恶,轻唾了口吐沬,嘴里骂骂咧咧的:“碰见个丑八怪,真倒胃口!” 老板尴尬的笑着,起初他看见君卿这张脸也确实不自在,但是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这位尹大夫虽然长得丑,是个实打实的好人,他先前扭了手腕,这人不但三两下就帮他恢复,还分文不收。 这样的话君卿都不知道听过多少了,心中毫无波澜,他无视那两人对老板道:“从未听过所谓鱼人症,不过我倒是见医书上记载,有一种病症发作时全身痛痒难耐,身上的皮肤干裂,宛如鱼鳞,也被称为鱼鳞症,不知是否是他们所说的鱼人症。” 老板一听,忙开口:“小尹大夫可是知道如何诊治?不妨去张府试一试,毕竟那可是一百两银子。” 君卿摇了摇头:“我只是在书中见过,书中虽记载了治疗的办法,但是也从未实践过,何必去趟这趟浑水,万一治不好,张家问罪。” “这倒是,张府毕竟是官家。” 他这番话,老板也觉得有道理。 张家虽然贴了榜,但也不是谁都敢随意去揭的,若是没有个十足的把握,恐怕会被当做江湖骗子,打一顿赶出来还好,万一撞在人家气头上,丢了小命可就不划算了。 这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了,先前那两人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闪过精光。 很快,君卿用过茶后便离开,他没有立刻出城,而去了酥香楼打包了半只香酥鸭,才晃悠着出城。 他向来不是个委屈自己的,顶着大太阳让他走路,那是不得行的,所以来回他都是搭的牛车。 回到家里,君卿刚把香酥鸭放下,院子里就传来一道妇人的声音:“可是小尹大夫回来了?” 闻声君卿走出,见是一位妇人,这人他并未见过,想来不是村里的。 此时妇人正扶着个姑娘,从眉眼上看,两人应是母女。 那姑娘脸色惨白,嘴唇却发紫,一只手被妇人扶在手中,已经肿胀变形。 君卿一眼便看出这是被蛇咬了,他忙让两人随他进入侧屋,如今天气渐渐热了起来,蛇虫出没的多了,伤人已然成了常事。 这姑娘的整条手臂都已经肿胀,显然被咬已久,君卿来不及煮麻沸散,拿起柳叶刀在烈酒里浸泡片刻,直接下手:“忍一忍。” 他在伤口处划了个十字放血,随后开口:“麻烦挽起衣袖。” 那姑娘咬着牙摇头,妇人却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将她的衣袖一挽到底,露出整条胳膊。 君卿在她小臂上又划了个十字伤口,随后立刻拿起牛筋系在姑娘的胳膊上方,同时开口:“冒犯了。” 毕竟他现在的身份是个汉子,等同于是看了人家的身子。 那姑娘的手垂下,黑色的血液不断的滴落,君卿从架子上拿了个黑色的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颗药丸,让那姑娘服下。 随着血液的流失,那姑娘的脸色越发惨白,妇人也是一脸着急的抹着眼泪,却又不敢出声打扰君卿。 最后直到伤口处流出鲜红的血液,君卿才眼疾手快的解开牛筋,一瓶药粉倒在伤口处,鲜血很快止住。 君卿这才开口:“无事了,蛇毒已经解了,只是今日失血颇多,回去后切记要细养着,不可干重活伤身。” 妇人忙道谢:“多谢尹大夫,多谢尹大夫。” “不必客气,今日情急,姑娘手臂上的伤恐怕会留痕。” 闻言那姑娘立刻面露黯然不语,妇人抹了抹脸上的泪:“能留条命就好,左右也不是在脸上。” 君卿没再说什么,姑娘家家的身上若是留了疤痕,日后恐会遭夫家嫌弃,他倒是有去疤的方子,只是所需的药材极其昂贵,看两人的穿着,也不是富裕人家,他何必多言。 开了几副清毒补血的药,那母女两人付了钱后便离开。 君卿洗净手,随后打来盆水,收拾起了药柜和架子,又将自己的房间打扫一通,忙活下来,已是傍晚。 打包回来的鸭子早就凉了,他用篦子蒸过,当做晚膳。 前段时间总是两个人吃饭,他都有些习惯了,忽然又剩他一个人,倒显得冷清起来。 正用着,门外忽然传来马鸣声,接着木门被人“啪啪”拍响。 君卿起身,开门只见是个中年男子,身后还跟着个下人打扮的男人。 来人正是一见君卿愣了一下,随后才笑着开口:“可是寿和堂的尹大夫。” 君卿淡淡的看着他:“正是。” “尹大夫,我是张府管事,听闻您医术高超,我家小少爷身体抱恙,想请您入府给看一看。” 说着这管事目光打量着君卿,见他穿着朴素却又不失文雅,那张脸倒是和听说的一样丑,只是这也太过年轻了,不知医术是不是同传闻一般,但是如今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君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贵府中之事我也听闻,只是我不过一介乡野游医,张管事可是找错人了。” 张管事开口:“实不相瞒,今日我听闻尹大夫知晓鱼人之症,想来会对症下药,所以特意寻来。” 君卿也不隐瞒,实言道:“我确实知道一种病症和贵府少爷的症状相似,但那也只是古书中见闻,不敢妄言。” 听他这样说,张管事立刻面露喜色:“尹大夫不妨同我走一趟,若当真是此病症,还望尹大夫救救我家小少爷,若不是,我也不会让尹大夫白跑一趟。” 他家少爷这病确实是怪,京中的太医都诊断不出来是何病症,倘若这小大夫当真知道,那他家小少爷岂不是有救了。 君卿面露犹豫之色,但见他确实着急,又一副诚恳模样,最后轻声叹道:“倒也不是不可,只是今日已晚,明日我在登门拜访。” 张管事却一脸急迫开口:“我家小少爷实在等不得,还望尹大夫发发善心,不用您走的,我们套了马车。” 如此君卿也只能无奈答应:“你且等一等,待我拿上药箱。” 君卿说完转身,那管事忙道:“如此我在这里谢过尹大夫了。” 那两人在院中等待,不多一会,君卿就背着药箱出来,三人一同上了院外的马车,趁着夜色向城中走去。 第23章 夜探 夜色正是浓郁,三人穿梭在茂密的林间。 唐刃换了一身夜行衣,融于夜色之中,另外两人则是同他一样。 路已经走了一半,其实唐刃还是不知道他们俩究竟要干什么,他的任务就是护送这两人安全潜入小悬山上的匪窝,再护送他们平安出来。 三人来到一处石崖处,没路了,想要过去只能翻过这石崖。 好在这处不崖也不高,唐刃和白禾二话不说就爬了上去,张少谨则是吃力些,他正哼哧哼哧的抓着石壁往上爬呢,忽然被白禾拎住衣领,一把拽了上去。 张少谨忙道:“轻些,轻些,好阿禾,我这细胳膊细腿的,可经不起折腾。” 白禾冷笑道: “活该,谁让你跟的。” 这小悬山本来就路险,夜间就更难行了,唐刃他们两人会武功倒不算什么难事,可偏偏张少谨这个不会武功的人也要跟着,遇上像这样险的,只能被人拎着走,倒像是拎了只小兔崽子似的。 张少谨张嘴便不着调的开口:“为夫怎么能放心你孤身一人犯险。” 白禾冷眉一挑,手中的剑毫不犹豫抵在 张少谨的脖子上,他忙摆手做了一个闭嘴的动作,老实的像个鹌鹑。 白禾冷漠的收起剑转身, 张少谨又快步跟上,嘴里嘀咕着:“还不是都怪这小子,把人都杀了,害得咱们连个引路的都没有,只能自己摸。” 可无论他说什么,白禾都不会回应,他自己也不觉得无趣,偏偏就要紧贴着人家。 唐刃看着他们,神色若有所思,落后了一步。 那两人在前,玫瑰悄悄探出头来,缠着唐刃的手指,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周围。 玫瑰是高等异植,本身智商就不低,它知道如今的世界和先前不同,所以有外人在时就会把自己伪装成配饰。 翻过石崖,再往上还是一处断崖,比方才的要更高些。 白禾轻功不凡,他踩着一块石头,脚下借力轻易就爬了上去,唐刃有着前世攀岩的经验,倒也借着巧劲爬了上去。 只有张少谨眼巴巴的等在下面,最后两人扔下绳子,才将他拉了上来。 经过两个时辰的摸索,他们终于看见了藏在深山中的寨子,此时正逢深夜,整个寨子虽寂静无声,入口处却有握着火把的人来回巡逻。 这处寨子位置选的属实是好,四面环山,却只有一处出口,另外三处皆是悬崖断壁,想要进入寨子,就必须要经过那唯一的出口。 三人俯着身子,藏在一处灌木丛中,等巡逻的人交替之时,趁着这个空档溜了进去。 进入到寨子里面,白禾负责打头阵,领着两人小心穿梭,他要找的是这帮土匪的仓库,不过并不知道具体位置,只能小心的摸索。 在误闯到厨房和兵器库后,三人总算是找到了地方,他们蹑手蹑脚的,比寨子里的山匪还像贼。 仓库的大门紧锁着,张少谨制止了白禾想要削开锁的动作,他无声的嘿嘿一笑,从衣袖中掏出一根尖细的银簪,插进锁眼里动了两下,那锁就自己开了。 白禾也没想到他还会这手,嫌弃的冷冷瞥了他一眼,一般会这手的都是梁上君子,张少谨一个富家公子,会这手可不光彩。 张少谨伸手对白禾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随后又是示意唐刃在外面等他们,顺便望风。 两人走进仓库后,唐刃独自抱着刀,以他的听力,附近十米开外若是有人,他会第一时间听见的。 这山寨虽有人巡逻,却都只是在入口,他们认为这样险的山顶,只要守住了入口,就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飞进来了也飞不出去。 张少谨和白禾也没有耽搁,动作小心的查看仓库里的东西,这间仓库里都是一些山匪抢夺来的财物,各色银钱珠宝属实是不少。 两人对那些珠宝没有兴趣,却把他们一一打开查看,整间仓库都翻遍了,也没有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两人对视一眼,张少谨随手拿了块鱼形的玉佩,同白禾向外走去。 他一见了唐刃便压低声音开口:“东西找到了,下山吧。” 唐刃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对于两人在里面翻箱倒柜的找了半天,就只为了块小玉佩,他属实不理解。 有了上来的经验,三个人回去的路更为顺畅,丝毫不费力就回到了先前的客栈,此刻已经快要天亮,三人各自回房,约定好午时再见面。 唐刃倒是真的回了先前的房间,他才不管那两人有什么花花肠子,直接倒头就睡。 玫瑰从他手腕上爬了出来,自己玩了一会又觉得无趣,重新爬回唐刃的手腕上。 而客栈另一间房内,张少谨把玩着手里的玉佩,声音却透着疑惑:“王爷猜的没错,果然不是小悬山上的山匪所为。 可又会是谁呢?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下,劫走贡银。” 半月前,一批由乾州运往京中的贡银在路过悬山县地界时失窃,所有随行押送人员皆被杀害,此消息传到宫中已是三天后,皇帝震怒,下令清州知府暗中彻查,可是半个多月过去了,这笔贡银是何人所为,仍旧没有查出来。 这事不光彩,又加上这笔贡银是作为军饷用的,为了以防乱了军心,此事宣扬不得,就连朝中也就只有皇家和几位重臣知道。 清州知府无用,当朝太子便举荐大理寺少卿顾长飞为钦差南下,暗中调查此事。 贡银失窃一事,矛头一直指小悬山上的土匪,可是小悬山易守难攻,若是没有十足的证据,不好贸然动兵。 所以他们今夜会夜探山匪窝,就是为了查看贡银失窃是否是他们所为,若当真是他们所为,清州府的官兵自然要包围小悬山,可若不是他们所为,贸然攻打,便是浪费时间。 白禾正提笔写着一行小字,闻言便道: “不是他们自然是有其他人,主上有令,你我二人暗中配合顾少卿,别的事,不可多问。” 张少谨不爽的点头:“我自然是会配合,阿禾你未免太过偏心,使唤起我来就直呼其名,换了别人就一口一个顾少卿,呵!” 白禾见他发癫,懒得理他,他将写好的字卷起来,随后走到窗边,嘴里发出几声咕咕的怪叫,很快一只黑色的鸟就飞了过来,落在他伸出的手臂上。 白禾把卷进来的纸条塞进鸟腿上的信筒中,随后松手,那鸟就自行飞去。 他放了鸟后,转身倚在窗台:“你看上他了?” 张少谨刚喝了一口茶还没吞进去,闻言差点喷出来,他干咳了声:“这是什么鬼话!” 白禾冷笑:“为何非要带上他。” 张少谨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唐刃,于是笑道:“不是说了吗,见他武功不错,想着能为王爷所用。” 随后他语气一转,揶揄的看着白禾:“阿禾,你醋了不成?” 白禾懒得搭理他,当即便下逐客令。 张少谨却赖着不想走,说什么要在他房里打地铺,白禾忍无可忍,拎着衣领像是去只小鸡仔似的把他丢了出去。 第24章 所谓治病 张府内,此刻府中一处院内正站着几个丫鬟婆子,她们一个个发鬓凌乱,脸上大多都带着明显的划痕,却不敢收拾自己,只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见半天没有声响,心下知道,闹腾了一夜的小主子终于睡了,不由得也松了一口气。 同一时间,紧闭的房门打开,管家张诚领着个青衫面丑的男子走出,那男子挎着药箱,一张黑如锅灰的脸引得院中几个姑娘家纷纷侧目,唯恐是脏了眼。 出了院子,张诚便不再同行,他扯动那两撇山羊胡笑道:“尹大夫当真是神医,我家小少爷之事,还劳您多费心了,偏院厢房已让人打扫出来,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君卿面无表情的点头,声音却温润:“好,记住,按照我所开的药,等他醒来后煎服即可,晚间我再同他施针。” 张诚忙点头: “好的,您请,六子,带尹大夫去休息。” 同时他整颗心也放回了肚子里,小主子安然无恙,这病还有治好的可能,他不但脑袋保住了,还立了一功,待他日回京,他家大人定会好好赏他。 君卿当即随带路的小厮往西院厢房走去,昨晚那管事领着他一路恨不得将马蹄跑着火,紧赶慢赶,等他赶过来时也已是半夜了。 这张府的小公子本是个肥嘟嘟的小胖子,因为病痛折磨整个人瘦了一圈不说,原本就恶劣的性子也变得更加乖张暴虐,发起病来不分清白,只要是靠近他的人都会被他打骂抓伤,所以院中那几个婆子丫鬟也是脸上带着伤的。 昨夜他一来,那小子正被两个家丁按着,嘴里还在不停的咒骂,见了他便骂的更欢,多数是一些丑八怪恶心之类的词汇,已然是一副完全认不出他的模样。 君卿一来便装作一副认真诊断的模样,更是为了方便他施针,所以让人将那小公子绑了起来,拖到天色将亮才结束,他专挑最痛的肉下手,那副银针本来就是浸泡在解药中的,虽然针针入肉,却也属实管用,痛得那小子嗷嗷的叫了一夜,吵得他耳朵都疼了。 见那小子痛苦的模样, 君卿心中并不觉得痛快,他恨不得当下便杀了他才好,这样一个飞扬跋扈,惯会仗势欺人的孩子,若是让他长大了,也只会是祸害。 到了张府准备好的厢房,君卿刚把药箱放下,那个叫六子的小厮便开口:“尹大夫,您想用些什么?管家吩咐了,有什么要求您尽管提。” 君卿坐下方道:“随便吃食便可。” “好的,您稍等。” 六子随后点头应了声,转身向厨房走去。 他走后,君卿打量了一眼四周,布置的倒是干净清雅,他是距今为止唯一能够缓解张小宝病痛的大夫,这张府自然对他是极为重视,想来今日应该要飞鸽传书回京的。 很快,六子端着吃食过来,他把吃食放下后,君卿便打发他离开,填饱肚子后便直接合衣躺在床上,倒真是困极了的模样。 身处张府,他倒是一点也不担心,毕竟他耐下性子,在这小小的安乐县窝了一年,为的不就是今日。 其实他原本是想借着张府的东风回京,毕竟他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张府请来的神医,这就是最好的身份。 他没打算给张小宝解毒,只是想要慢慢吊着他们,再借口治病需要的时间漫长,药材昂贵,小地方不利于治疗,以张家人对张小宝的重视程度,势必会接他回京的,作为主治医生的他自然要随行。 有这么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他就可以在京中彻底打响他神医的名号,不但能接触到那位玘王殿下,或许还有机会接触宫里的那位。 这御医和王府贵客,他总要做一个的。 只是他精心计划虽好,却未曾料到顾长飞会忽然来此地。 顾长飞是萧怀策的人,他想接近萧怀策,搭上顾长飞这条线,是最为快速的。 所以他愿意铤而走险,改变计划,他急迫的想要搭上萧怀策这条船,毕竟普天之下,也只有这位玘王殿下,能够和东宫中的那位斗上一斗,甚至扳倒他。 同样,如今张府敢请他,也势必是打听过的,他平日里虽多在乡下,却也多为一些年老之人诊病,名声是没得说的。 当所有人都知道他只是个乡野大夫的时候,那么他就只会是一个乡野大夫。 当一个乡野大夫能够根治连宫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的病症,那么在毫不知情的百姓眼中,这便是神医。 这就是君卿如今想要的效果,他神医之名一旦打出,到时路过此地的顾长飞势必会留意到他,为了萧怀策,顾长飞也势必会邀他入京。 君卿这一觉睡到午后,都知道他一夜未眠,晚上还要继续为自家小主子诊治,所以便不敢打扰于他。 他醒来后哪也没去,又叫了些吃食,就在房里等到天黑,天色暗下来没多久,那小子的病就发作了,药效过了。 这次君卿换了更粗的银针,扎的那小子满身是孔,虽说是止了痒,却也痛得不得行,硬生生的被几个大汉按着。 但是这针灸属实管用,他身上的“鱼鳞”显然比之前浅了,按照君卿的说法,只要扛过了三次针灸,在辅以药物,便可痊愈。 第二次施针要比第一次时间短,与第三次间隔的时间也短,三次针灸结束,张小宝全身浮肿起来,看着极为恐怖,但是身上的“鱼鳞”却只剩下了一道浅浅的印子,也不再如同先前一般痛痒难忍。 所谓的需要施针三次,不过是君卿找的借口,这小子是中了他的毒蛛散,发作之时皮肤表面会凸起硬硬的斑块,看起来就像是鱼鳞一样,只要服用了解药,不消两日便可痊愈。 这种毒除了他师父莫飞鱼,无人能够查出,宫里的太医也不例外,所以他们才会诊断为怪病,且这病发作起来,会因为干燥的气候而加重,让人连穿衣服都摩擦的生疼,所以太医才会建议寻个气候适宜的地方养病。 第25章 回来了 午时过后,原本晴朗的天色忽然阴沉下来,沉闷的雷声在头顶炸起,不多时大雨落下。 来往的客商百姓纷纷躲于屋檐之下,这时却有一辆马车同几个随行的人入了城,他们一路匆忙,冒雨向张府驶去。 府中,张诚正在哄着张小宝吃药,这药极苦,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哪里受得了,正闹着不愿意吃。 分明已过不惑之年,却要对一个黄口小儿卑躬屈膝,一口一个祖宗的哄道:“哎呦我的小祖宗,良药苦口,吃了药,才能好的全。” 张小宝手中捏着一块咬了一半的方糕,看着面前黑乎乎的药一脸嫌弃,张口便道:“那该死的丑八怪,给本少爷用如此苦的药,待本少爷病好后,一定要杀了他。” 他年岁尚轻,不过总角之年,尚且留着两条发髻,可说出的话已是如此恶毒。 纵然是听惯了,张诚也不免心惊,却陪着笑脸开口:“都听您的,这药再不快些入口,恐怕会失了药效,等您好全了,咱们立刻回京。” 听见回京二字,张小宝才来了兴致,他待在这里早就厌倦乏味了,这种偏远县城哪里比得上京都繁华,为了能够尽快回京,当下也不再犹豫,接过碗来一饮而尽。 可这药确实是苦,他喝过药后把碗一扔,立刻就把方糕塞进嘴里,苦涩被甜味冲散,方才觉得好了些。 吃了这份苦药,他心情不好,又加上身子疼痛,索性骂起了大夫:“丑八怪,扎的小爷全身都疼,什么破医术。” 张诚忙附和他的话:“是是是,少爷受委屈了,只是如今还要用得到那大夫,万不可把人得罪了。” 张小宝眼珠子一转,忽然笑道:“那就把他弄到京中去,给我当狗玩。” 这样的话张诚听了也只是点着头笑着,边上的丫鬟更是大气不敢出,生怕惹到了这小霸王。 这边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忽然有下人冒雨跑了过来,大声道: “张管家,二爷回来了。” 张诚心中一惊,算着时间不对啊,怎如此快? 他也顾不得多想,连忙起身吩咐一边的丫鬟:“春荷,照顾好小少爷。” 说罢他匆忙迎了出去,而张小宝听见自家小叔回来了,当下便缩起了脖子,要说他这个小霸王天不怕地不怕,倒是实打实的怕自家二叔,那人可不惯着他,暗中对付他,可阴着呢。 张诚慌忙走到前院,却见张少谨脸色青白,正趴在一壮汉背上,另有一人为他打着伞,遮挡倾盆而下的雨水。 他忙迎上去,接过伞,护着人往正厅走去:“哎哟我的二爷!这是怎么了这是?” 他一时情急,连从前在京中的惯称都喊了出来。 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身后跟着的唐刃几人。 几人一路匆忙入了偏厅,张少谨才被放在一张黄花梨木的软榻上,他半眯着眼睛,一副虚弱之色,倒是先前打伞的护卫同张诚道:“路上遭了匪,见了血,少爷吓得不轻,半路就病了,我们在悬山县休养了一日,可少爷这病症凶凶,只得回头。” 张诚一听微怔,随后反应过来,立刻喊道:“快,去请尹大夫过来。” 他面上一副紧张之色,可情绪却未达眼底,若是仔细留意,便会发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 这二少爷就是命大,居然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听闻尹大夫三个字,原本安静的在一边当背景板的唐刃抬头,他看了一眼又面无表情的垂下。 这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多了,或许只是巧合罢了。 这时,虚弱的张少谨低咳了两声开口:“张诚,这次多亏了唐先生和几位壮士,给他们把银子结清,唐先生留下,我要另外重谢。” 张诚闻言忙点头:“好,小人省得,公子放心。” 说罢他当下便吩咐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一名家丁:“张大,带这几位去把赏银结了。” “是。”那人立刻点头,引着那五人离开。 唐刃则是留在原地没有动。 同时,君卿在一个下人的带领下撑着伞匆匆走来,他一进入便看见唐刃,两人对视,都从彼此眼中看见惊讶,他们没想到,会在此刻见到对方。 君卿没有忘记下人带他来的目的,他忽略唐刃的目光径直走向张少谨。 张少谨没有错过方才两人之间的异样,他眯着眼睛打量君卿,心下暗道真丑,难道是府中新请的府医? 这时张诚开口:“公子,这位是寿禾堂的尹青尹大夫,这几日您不在,尚且不知,前些日子您刚走,小少爷的病就发了,是尹大夫治好了小少爷的病。” 这下张少谨倒真是惊讶了,他猛的坐起,眼睛都瞪大了几分:“你说他治好了小宝的病?” 张诚忙扶住他点头:“是,小人看的,是真的好了。” 惊讶过后,张少谨又软绵绵的瘫了回去,喘着粗气道:“如此劳烦先生为我看看。” 候在一旁的婢女立刻端来木凳放在软榻边,君卿当即坐下,两指搭上张少谨伸出的手腕,几须过后,他方开口:“惊邪入体,又加之受了风寒,服几副药便可。” 他说完便起身写下药方,等候的下人接过后忙跑出去抓药。 君卿不忘继续叮嘱道:“服了药注意休息,莫要受累,有事便唤我。” 他说完也不多待,立刻拎起药箱离开。 虽然他也好奇为何唐刃会回来得如此匆忙,不过显然现在不是该问话的时候。 君卿如今是在张府住下了,张小宝没有痊愈,张诚自然不会让他离开,所以他也只能暂时住下。 君卿前脚刚走,张少谨便对张诚道:“给唐先生安排个地方休息,切莫怠慢了。” 张诚忙点头:“是,我这就安排。” 他当下转身走向唐刃,神色恭敬开口:“唐先生,请随我来。” 唐刃抱着刀,他看了张少谨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先前说好他只送他回府,结了工钱便离开,不过如今看那人也在,他也就不急了,还是先搞清楚再说。 两人离开后,张少谨招了招手让守在一边的家丁过来:“送我回房,一会把药送我房里。” 后面这一句显然是对一边伺候的丫鬟说的。 在两名家丁的搀扶下,张少谨晕乎乎的回了房,为了演这场戏,他足足在冷水里泡了几个时辰,这场病是来的实打实的,否则也不能瞒过大夫的眼睛。 张少谨原本是计划被那群山匪捉上山,毕竟他是真的没有带钱,又是张府的少爷,山匪绝对不会放过他这条肥羊,势必要把人抓上山去,再索取一笔银钱的。 他也好趁此机会查出那笔贡银是否在小悬山上。 除了白禾,他带的另外七人都只是普通护卫,又都是张诚安排的人,被抓了是死是活,他自然不会在乎的。 而另外六个所谓高价雇佣的护卫,也不过是演戏罢了。 毕竟他这人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又贪生怕死,自然是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只是他却没有想到变故出在唐刃身上,一群山鸡里混进了只真凤凰,迫使他也只能改变计划。 而他们探过山匪窝后,目的达到,自然就没有道理再往前走了,所以便装病回程,只是那群山匪或许是因为见识过唐刃厉害的缘故,在他们回去时并没有露面。 说到唐刃,倒确实是张少谨意料之外的,另外五人都是张诚随意找来的,只有唐刃是他手下掌柜为了讨好他引荐的,他当时不过是为了收买人心才随口应下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敢放心同唐刃合作,至少这人不是他那位好大哥手下的。 ........ 这边君卿回房不过一个时辰,唐刃便寻了过来,对于他的到来,君卿丝毫不意外,仿佛早就等待一般。 只是如同家常一般开口:“回来了。” “嗯。” 唐刃是避开人偷摸来的,他从窗户翻入,明明有门却不走,搞得好像真的做贼似的,他一来也不说话,就直勾勾的看着君卿。 君卿无奈只得先开口:“张府的小公子生了怪病,邀我来诊治,我暂时住在此。” 唐刃从怀里掏出了个绢布包裹着的东西,放在桌上方道:“你不必同我解释。” 这话说的倒是好听,也不知道刚才是谁直勾勾的盯着人家。 君卿看向那团不知是何物的东西,也没有客气,当下便打开,却见里面是红彤彤的樱桃,果子不大,却个个饱满,正新鲜着,一看就是保存的很好。 “哪来的?” 君卿忍不住问他。 他一问,唐刃便答:“路上摘的。” 别的他是一句话也不会多说。 君卿早就习惯了他这样,也不去问他如今这时节,哪来的熟樱桃。 他捏了一颗放入口中,酸甜,这种野樱桃也就是吃个味,皮薄核大,没多少肉,不过到了时节,会有村民上山去采摘,再挑到城中叫卖。 他看着一副正襟危坐模样的人问道:“不是说约莫十日吗,这才过了一半。” 唐刃这副模样,让他觉得有些奇怪,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人怎么好似不敢看他? 君卿一开口,唐刃立即回他:“出了点意外,提前回来了。” 可随后他又补了一句:“这次出行,我赚了三百两。” 本来应当是二百五十两的,但是唐刃嫌这个数字不好听,友好交谈之下,又多要了五十两。 君卿语气微惊:“这么多?” 这倒是出乎意料,这么短的时间内怎么能赚那么多?姓张的莫不是个傻子不成? 可看唐刃这样,也不像是多精明的样子。 唐刃只是微微点头,他心中却在思考,等拿到钱后,分一半给小大夫翻新房子。 不管怎样,君卿倒真是为他高兴,他柔柔笑道:“恭喜,有了这笔钱,你往后可以不必再辛苦上山,不如做个小买卖。” 对于普通百姓而言,三百两可是一笔巨资,足够一个乡下三口之家数十年的开销,甚至有些百姓一辈子也不一定能够攒足这些钱。 唐刃听他这样说却直言道:“不用,我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君卿见此笑而不语,却为唐刃斟了杯茶。 过了一会,他才像忽然想起来似的问道:“说来我还不知道你这一次是去了何处?” 起初,他只知道唐刃要随张少谨回乡祭祖,其实并不知道张家祖籍之地究竟在何处,关于张家的一些往事,他倒是也听城中老人提起过,所以他是知道安乐县并非张家祖籍的。 只是这张家祖籍确实神秘,安乐县中无人知,只听说每年清明前,张家会派人前去祭祀,以往都是派一些忠心的家仆,这一次张少谨亲自前去,又这样匆匆归来,倒是勾起了他的好奇。 唐刃这边正想着要不要给那三间茅草屋再扩建一下,听见君卿问他,想也没想便道:“悬山县。” “你去了悬山县?” 君卿闻言手上一滑,捏碎了指尖的樱桃。 唐刃看他这副反应,不解问他:“怎么了?” 君卿摇头:“无事,我只是过于惊讶,你路过小悬山了?你可知小悬山的危险。” 唐刃语气并无变化开口:“知道,有土匪,遇上了。” 君卿无奈叹道:“你若早说,我便不会让你去的,怪不得赏银如此之高。” 唐刃看向他,一脸正色开口:“你没问。” “.......” 君卿一时词穷,他当时确实没问,他也没想过会是往小悬山方向去,不过这人能全须全尾的回来,他便也不多说了。 只是怎么会那么巧,张少谨偏偏就去了悬山县? 他不相信这世间会有如此巧合,不知何故,他心中隐约有种直觉,顾长飞秘密要办的事和张少谨此次的目的有关。 可是张少谨分明只是个被家族放养的纨绔子弟,又怎么会和大理寺少卿扯上关系呢? 更何况张家与萧怀煜是一伙的,张少谨是张家二房少爷,若真是和顾长飞扯上了关系,那倒是有趣了。 君卿如此一想,心中却又总觉得不对,林大哥给他的信中只道皇帝任命顾长飞为钦差秘密前往悬山县,届时会途经此地,让他抓住此次机会,但是却并未说明是因何缘故。 他百思不得其解这其中缘故,唐刃见他走神,便一言不发的离开,待君卿回过神来,面前哪里还有那人的身影,只剩下还新鲜着的一捧樱桃。 第26章 不出两日,张府小少爷怪病痊愈的消息满城皆知,同时,这病是寿和堂小尹大夫治好的消息也人人乐道。 宫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的病症,却被这小大夫治好了,一时间来寿和堂指明要小尹大夫看诊的人排起了长队。 而此时,他们排队要等的小尹大夫正坐在马车里,晃晃荡荡往小山村走去。 在张府又待了两日,那小鬼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君卿自然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只是不知为何,那张家小鬼不想放他走,不过张少谨回来了,也就轮不到那小鬼做主。 所以今日两人拿了银钱,一早便出了城。 只是让君卿不解的是,自张少谨回来后,多次邀他前去问诊,并且旁敲侧击追问张小宝身上的病症,又打听他师从何人,这让君卿心中觉得颇为古怪,用早就想好的理由搪塞过去。 只是他看张少谨的反应,倒像是在寻找名医,可是张小宝的病不是已经被他治好了吗? 难不成,张府还有人得了怪病,所以张少谨在为他人求医? 君卿深觉这事其中必有蹊跷,却又寻不到关键,也只能压在心里。 张少谨本来是想邀请唐刃入府做个管事,却被他拒绝,知晓两人认识后更是把原定的诊金又提了一倍,说是买卖不成,交个朋友。 得知他们要离开后,更是让人套了马车相送,所以午时不到,两人就已经进了家门。 虽然离开也没几日,两人倒是颇有一种阔别已久的感觉。 前两日刚下过雨,院子里背阴的地方还湿着,一脚踩下去便是个泥巴印,唐刃想着张少谨家院子里的青石板看着不错,不知道贵不贵,把这方小院铺满要多少钱? 他这边正暗中思索着,那边君卿把被褥铺盖全抱了出来,这里离山近,下过雨后难免潮湿,趁着日头尚好,去去潮气,否则晚上可没法睡了。 他也没有忘记唐刃的床铺,正收拾着呢,忽然在枕下捡到了一朵已经干透的小花,这花呈赤色,花瓣层叠,哪怕已经干透了也能看出先前的娇艳。 把花捏在指尖,君卿疑惑,他从未在山里看过这种花,应当不是不小心带回来的,那么好端端的怎么会出现在自家床铺上? 唐刃这时走了进来,他想同君卿商讨翻新房屋之事,却见君卿正盯着一朵花,那花他格外熟悉,正是手腕上的小家伙。 玫瑰有时候不老实,半夜会爬起来玩,想来是不小心把花朵弄掉了。 唐刃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直接开口:“我有事想同你商量。” 君卿顺手把那花塞进衣袖里,他抱起被褥开口:“你说。” 唐刃见此忙上前自己接过,把被褥搭在平时君卿晒药的架子上,他又转身进了厨房。 君卿正要拿着桶去打水呢,唐刃一言不发的接过来,他自己去了。 见此,君卿只好把缸刷了,连同煮茶的小锅一起。 等他一通忙活,唐刃刚好也挑着水回来。 院子里没有井,他们吃水要去山脚下的一处泉里打,从前君卿自己都是半桶水半桶水的往家里挪,如今有唐刃在,来回两次便将水缸装满了。 等到两人终于闲下来,煮了壶茶坐下时君卿方问唐刃先前是想说什么来着。 唐刃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呢,见这人问了,他便问道:“你可认识翻新房子的工匠?” 君卿一听还以为是他想要盖房子呢,不过可惜他并不认识这一类人,只得摇头:“不认识,赶明儿个给你打听打听。” 随后他又道:“你想盖房子,必须要有地基才行,你如今这身份未明,恐怕不好办,你可愿落户本村?若是可行,我明日便去同村长说说。” 唐刃见他误会了,解释道:“不是我,是你,我看你这屋子太过老旧,如今手里有钱,不如翻新一下,这笔钱,我给你出了,二百两够吗?” 君卿握着杯子的手一抖,手里的那杯茶差点洒出来,何止是够啊,二百两都可以在县城里买上一处不错的宅院了,用来翻新他这茅草屋,属实大材小用了。 他也没想到这人居然想着给他翻新房子,这让君卿心里意外的同时,也有些触动,二百两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这人竟然愿意拿出来给他,一时让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见他忽然沉默,唐刃便又问他:“不够吗?” 君卿忙拒绝:“不必,我这处待不久的,不必浪费银子。” 这一次他倒是没有心思去想别的,难得和唐刃说了实话。 唐刃却问他: “你要离开?” 君卿把手中的茶放下,心中思索片刻,最终还是没有瞒他:“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不久后可能要离开此地,若是你没有别的打算,我倒是诚心想邀你同行,若是你心中已另有打算,我们日后便别过,此处便留于你。” 唐刃拿起面前的茶,低头喝了下去,片刻后,只听他道:“反正我也无处可去,不如一起。” 这话说的轻易,他似乎忘了,早些天还想着离开这人,如今当着人家的面,要离开的想法却又荡然无存了。 君卿闻言面露笑颜:“好。” 虽说他心中对于自己的计划是有把握的,可是京中毕竟危险重重,有个相熟,又武功高强的人在身边,总归是好的。 两人这样说好,唐刃也就没有再提翻新之事。 两人坐了一会,把茶喝完,君卿提出趁着时间尚早,去山上摘些鲜茶。 再过些时日,可就没有嫩茶了,再想喝又要等一年。 唐刃自然是没有意见,两人又往山上跑,这山上倒是有一片野茶林,前两日刚下过雨,茶叶正鲜着呢,下过雨的山路不好走,这两日也没有村民上来,他们也算是头一茬了。 君卿摘茶,唐刃便在四周转了起来,不多时他拎着两只山鸡回来,刚好君卿也摘的差不多了。 两人下山后,便拎着两只山鸡往陈阿婶家走去。 不会做饭的他们,只能寻求外援。 二人自然也不会让陈婶子白忙活,他们分出去了一只山鸡,同样也换回了一篮子蔬菜。 第27章 顾长飞 安乐县。 天色尚未暗下来,万隆客栈内走进来三人,其中一人上前叩了叩柜台,声音粗里粗气的问道:“掌柜的,可还有上房?” 掌柜的忙抬头,见是个白面大汉,这人身高体壮,一双吊梢眼,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让人无端生出一股寒意,他忙点头:“有,有的,客官住店啊?” 那人一拍柜台,不爽斥道:“不住店,来客栈难不成是吃饭。” 见他这般凶样,掌柜忙陪着笑脸:“您三位要几间?” 那人伸出两根手指,掌柜的忙把房牌取下来,双手奉上后:“好嘞,天字号客房两间,七十文一晚,两间一百四十文。” 壮汉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放下:“不用找了,上些饭菜,照顾好门外的马。” 掌柜的眼前一亮,笑眯眯收起银子:“好的,您放心。” 随后他叫来店里的伙计:“福子,带三位贵客上楼。” 叫福子的伙计一听脚步轻快地走来,弯腰对三人开口:“客官,您诸位请上楼。” 三人跟着他到了二楼,福子推开挂着天字三号字样的门,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恭声道:“客官请。” 他侧身站在门外,待那三人进去后才把脚跨入屋内,继而开口:“这便是天字三号上房,边上是四号,有事您叫一声,小的马上就来。” 说完等了片刻,见那三人没有反应,这才退了出去,把门带上。 那三人进屋后,一人坐下,另外两人左右看了看,确认不会隔墙有耳后,身材瘦弱些的那个才开口:“大人,我们已到达安乐县,是否要传信给白护卫。” 被他称作大人的男人看着年岁不大,上唇处却蓄着整齐的胡须,为他整个人平添了几分成熟稳重之气。 一身黛蓝色圆领广袖长袍,仅在腰配了条同色丝绦,尽显儒雅。 此人正是大理寺少卿顾长飞。 顾长飞并没有开口,只是微微颔首。 问话那人立刻动身离开,屋里只剩下两人,壮汉看着人高马大的,却是个心细的,他把床铺挨个检查一遍,又收拾整齐,这才站到顾长风身边一言不发。 顾长飞见他这样,只得开口: “童冲,我说过,出门在外,不必如此,坐吧。” 童冲瓮声道:“属下职在保护大人,自然是要寸步不离。” 顾长飞无奈道:“那你也不必要如此贴着我。” 童冲默默往边上挪了半寸,顾长飞知他性子,索性便不再开口。 很快,那名叫福子的伙计和另一名伙计端着饭菜过来,一同上来的还有热茶。 看见屋里只有两人,他也装作没有看见,把饭菜一一放下。 那两个伙计走后,顾长飞方道:“行了,坐下,我们先吃,给叶文留些。” 听到吃饭,童冲咽了下口水,目光在那盘烧鸡上面瞥过后,便干脆坐下,还不忘抱拳:“谢大人。” 他说完看着自家大人动了筷子之后,才大快朵颐的吃起来。 两人吃到一半,先前那人回来,也没有犹豫,立刻就加入了。 等到三人都吃饱喝足,才让伙计撤了残羹碗筷,又上了热水洗漱。 原本顾长飞是打算自己独自一间房,另外两人一间,但是童冲个一根筋的非要在他房里打地铺,说是到了这边不安全,自己必须要贴身保护他。 犟不过他,顾长飞也只得答应,让人睡在自己房里。 到了半夜,童冲的鼾声震天,顾长飞根本就睡不着,他抱着被子幽怨的坐在床上,总算明白叶文先前看他那一眼是何意了。 正当顾长飞忍无可忍,想要一脚把童冲踹起来时,紧闭的窗户忽然被人推开,一身黑衣的白禾翻了进来。 与此同时,正酣睡的童冲猛地睁开眼睛,他抱起放在身旁的大刀翻身站起,刀还未出鞘就被顾长飞阻止:“住手,自己人。” 童冲这才站到一边,顾长飞惊讶于白禾会在半夜过来,他一边往脚上套鞋,一边开口:“你不知道半夜擅闯他人卧房,是会被当做贼吗!” “主上有令,我同你前去悬山县。”白禾今日戴着个银制的半脸面具,声音还是那样对谁都冷冰冰的。 顾长飞随意应道:“知道了。” 随后他又问白禾:“小悬山的事,你查的如何?” 白禾道:“那只是一群普通的山匪,贡银之事与他们无关。” 顾长飞闻言思索道:“如此说来,王爷说的没错,果然是有人想要将此事推到他们头上。” 他此次前来其实是带了剿匪的密令,是要随便找个理由带兵攻上小悬山的,如今贡银之事与他们无关,再上山剿匪,便是浪费时间。 有人刻意把他往这上面引,目的应当是为了拖延时间,如此看来,那笔贡银想来还没有离开江州府内。 究竟是谁如此胆大包天,连上贡的官银都敢抢? 顾长飞一副沉思的模样,白禾忽然干巴巴的开口:“贡银之事劳烦少卿费心,在此期间白禾听凭少卿调遣。” 闻言,顾长飞像是见了鬼似的打量着白禾,这人可是王爷那群家将中最拽的,对他人向来都是冷脸,今天这是怎么了? 被他这样的目光打量,白禾面具下的脸色没什么变化,心里却觉得不自在,他冷声道:“主上吩咐。” 言下之意,这话是他家主上让他说的,可不是他的本意。 顾长飞见此勾唇一笑:“既然是王爷吩咐,顾某可就不客气了,不如白护卫今夜就在此宿下。” 白禾来此只是为了告诉他小悬山之事,话已送到,他自然不会多留,当下便道:“不必,明日巳时,城外见。” 他说完就顺着窗口飞了出去,身形如同鬼魅,顾长飞根本就没有看清楚。 像是好奇一般,他忽然问身边的人:“童冲,你与白禾比,谁武功高?” 童冲闷声道:“俺一介粗人,自然是比不得白护卫。” 顾长飞拍了拍童冲的肩膀:“我看也是,你的武功保护我就够了。” 童冲:“......” 他家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嫌他功夫不如人家? 第28章 牵手手 次日天色大亮,日头一大早就冒出了头,今日是个不错的晴天,君卿把昨日采来的新茶整齐的铺在簸箕里,放在院中。 他昨日采的多,新鲜的茶叶放不了两天,留下足够今日饮用的,剩下的晒干可以放上许久。 唐刃正坐在院中择菜,昨儿个张婶子给了不少的青叶菜,还有正水嫩着的胡瓜,两人一时也吃不完,唐刃便想着给腌成小菜。 看见君卿把茶叶拿出来晒,他有些不理解:“晒它作甚?” “晒干方能放的长久。”君卿说着话,自觉走到唐刃身边,帮他一起把菜洗净。 他知道唐刃要做腌菜,今日一早,特意去村里买了个坛子。 唐刃闻言以为他不会炒茶,于是便多嘴了一句: “晒过后还怎么喝,一会我帮你炒了它。” 君卿一听语气疑惑道:“炒?为何要炒?” 唐刃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他,脑海之中忽然灵光一闪,这里的人不会不知道茶叶需要加工吧? 君卿还以为他不喜欢喝干茶,又顺嘴提了一句:“你若是不喜干茶,屋子里还有新鲜的,一会煮与你。” 见此,唐刃立刻问他:“你昨日采回来的茶,怎样喝?” 君卿理所当然的开口:“煮茶煮茶,自然是煮来吃的。” “直接煮?” 君卿点头:“有什么不对吗?” 他看唐刃的反应,心里倒是好奇起来,这人刚才说的炒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要把茶叶炒来吃? 唐刃这下总算明白了,怪不得他自从来到这里之后,总觉得这里的茶味道不咋地,大多都是带着一股酸涩的草味,过于苦涩,且茶水泛着褐色,茶叶也是如同枯草。 只是他当时没有往心里去,还以为这里地方小,没有好茶呢,感情是加工方式不对呀。 “一会你便知道。” 想明白后,唐刃将洗干净的菜放在背阴的地方晾着水分,方起身把君卿方才放好的簸箕取下来,把里面的茶叶翻看了一番,发现很多都是还带着不能喝的小枝干,看来这人摘茶也就是图个省事,随便薅的。 昨日回来后,他并没有去动君卿采的茶,所以也没有发现,把茶叶重新又摘了一遍,唐刃才一言不发的走进厨房。 君卿起身跟上他,他倒要看看这人搞什么名堂。 唐刃学习能力很强,如今已经能娴熟的运用起这口土灶,起火生火的动作,比君卿这个古人还要麻利,他先是把灶台的火点燃,将锅烧热,用手在铁锅的上空试了下温度,合适之后立刻将茶叶倒入。 随后便是保持灶中小火,不停的将茶叶翻炒,差不多有一炷香的功夫,锅中的茶叶慢慢蜷缩起来,水分完全被炒干,唐刃快速的将它们盛进簸箕里,趁热揉搓过后,再摊开晾凉。 整个过程君卿都在旁边看着,待那茶叶出锅后,他好奇的去捏,结果却忘了刚出锅的茶叶温度烫人。 “嘶!” 被烫着了,君卿立刻缩回手,他见这人都敢上手去搓,于是自己也上了手。 指尖被灼的疼痛,却没有忘记方才接触到那奇怪的触感,这柔软的叶子经过炒制,质地居然变硬起来。 唐刃在君卿收回手的一瞬间动作比脑子快了一步,他捉住那人的手,拉到面前一看,被烫到的指尖明显发白。 “有药吗?” 唐刃当下便拉着人往自己住的屋子走去。 君卿怔怔的跟着他,一瞬间连指间的疼痛都忘记了,自他长大后,就连爹爹和兄长都没有如此亲近过,如今被一个男人拉着手,他整个人都惊了。 唐刃不懂药理,进了屋就在架子上面翻找:“哪个是治烫伤的。”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另一只手还紧紧的握着人家的手指。 “白色方盒。”君卿说着用力抽了两下手,没有抽开。 唐刃拿到药便松开了手,但是当他把药膏打开后,又毫不犹豫把人家的手握住,他掌心宽大,一只手完全把君卿的整个手背都给包住,另一只手则是直接挖了一坨药膏涂在泛白的指尖上。 君卿凤目微瞪,哪有人这样上药的? 涂上药后,唐刃下意识的把那只手举到眼前吹了吹才开口:“好在没有起泡,还疼不。” 他完全没有察觉自己这个动作有多么不合适,反倒是君卿受惊似的,猛的把手收了回去:“无..无碍。” 他在说这话时,耳朵渐渐染上一层淡淡的红,从耳垂开始,逐渐蔓延到整个耳廓,眼神也胡乱的看向其他,就是不敢看着面前人。 两人挨得近,唐刃一眼就看见君卿红透的耳朵,他大脑一瞬间跟灌了水似的,伸手便去捏... 君卿如同看见了洪水猛兽,双目满是震惊,猛的一把将人推开,他后退了几步,素来波澜不惊的嗓音骤然拔高:“你作甚!” “咳,抱歉,你耳朵上有东西。”唐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举动不妥,连忙尴尬的道歉,胡乱寻了个借口。 空气沉寂了片刻,君卿方不自在的开口:“提醒我便好。” 唐刃轻嗯了声,随后语气干巴开口:“下次不要如此莽撞了,小心些。” 说着他垂下手,指尖和掌心柔软滑嫩的触感仿佛还没有消失,他忍不住又把目光盯向君卿的手指,方才一时情急没有发现,如今细想来,这人的手未免也太小,自己一只手完全可以包住。 若不是看见这人明显的喉结,他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个女孩子假扮的。 君卿知道他在说方才烫伤之事,他装作没有听明白,低咳了声,连忙转移话题:“那茶好了吗?” 唐刃轻轻点头:“晒凉便可以收起来,你想喝随时取些,用开水泡了就行。” “这样做出来的茶,会更好吗?” 他这完全是在找话题,方才炒制的过程中,他便闻到浓烈的茶香,以他的聪慧,又何尝猜不出来,这样制作出来的茶,一定是不同寻常的。 唐刃却道:“你尝尝就知道了。” 闻言君卿浅浅勾唇,语气略有些期待开口:“好,那我们便去尝尝你炒的茶。” 说着两人向厨房走去,一时之间,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把茶叶放到一边继续晾着,唐刃开始烧水,君卿则是把墙上挂着的竹筒取下来,将里面先前的干茶倒出来。 他把先前晒干的茶叶和方才炒制的一起对比。 晒干的茶叶子是黄褐色的,里面还有一些细小的枯枝,若是不小心轻轻一碰,就要碎成渣渣了,只有凑近了闻,才能闻到些许茶香。 而方才炒制的颜色则是呈墨绿色,虽不如先前的青绿色好看,却比那枯黄的要好,蜷缩在一起,需要用力去揉搓它才会碎掉,一眼就能看出来哪个更方便保存。 很快,水开了,唐刃把先前君卿用来煮茶的小壶拿过来,先是往里面捏一点自己炒制的茶叶,然后再灌入开水,盖上盖子。 很快,一股浓郁的茶香味沁鼻,早就等候在一边的君卿迫不及待的拿起茶杯递给唐刃,那意思很明显。 唐刃看了忍不住勾唇,他接过茶杯,倒了小半杯才送到看君卿面前:“小心烫。” 君卿的注意力全在面前这小半杯茶水上,只见杯中的茶水并不同以往的颜色,反而像新鲜的茶叶一样,泛着淡淡的青绿之色。 他也顾不得烫,低头浅尝了一口,随后由衷赞道:“香,好喝。” 原来这炒过的茶竟然比鲜茶要更加好喝,鲜茶独有的那股草味没了,只有醇厚的茶香。 他打开小壶的盖子,却看见里面的茶叶如同新鲜的一般舒展开来。 当真是神奇,都已经被炒成那样了,泡上一泡居然就恢复原样了。 君卿又喝了一口,含在嘴里慢慢回味,咽下后他才开口:“今日吃了此茶才知道,我从前吃的那些,都是白吃了。” 唐刃见他捧着个杯子舍不得放,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你喜欢,我明日再去山上采些鲜茶回来,多炒些,够你喝上一年。” 可君卿却心中生了想法,提议道:“你有这手艺,可不要白白浪费了,不如在开个铺子,专卖这炒过的茶叶。” 唐刃先前倒是没有这个想法,只是如今听君卿这样一说,他倒是思考起了是否可行。 但是随后又想起,这人先前说过不久后就要离开,自己既然答应了与他一同,自然不能反悔,当下便道:“总要离开的。” 君卿一听就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于是柔声开口:“我不是只让你在此地开铺子,如此好茶,自是不能埋没了,要开在京中才好。” 他把话说到这里,也算是挑明了自己往后的去处。 而唐刃很上道,当下便毫不犹豫开口:“你说,我听你的。” 君卿一听嘴角微微勾起,浅笑道:“趁如今鲜茶尚未结束,你我手中又有银钱,不如把铺子开起来,约莫着再过半月新茶就要结束,到时你这批茶,可就成了宝贝。 你若是有此想法,我便带你去找里正,先把版籍落实,只是不知你可愿落户于此地。” 说到这,君卿略微有些头疼,这人版籍之事他其实从未上心,先前两人不熟,这人与他关系不大,他自然不会上心,后来又想着他迟早要离开,到时候这人跟不跟他还不一定呢,他也就没多言。 如今才发现,没有版籍,办起事来还真不方便。 更何况,没有版籍也容易引人生疑,还是趁早把这事办了才好。 唐刃听了他的话倒是没什么表示,只说听他的。 先前他自己对自己的户籍都没有上心,那时他总想着是要离开的,并不打算在一个地方久留,若是有一天碰到了心仪的地方,决定常驻下来再操心也不迟。 只是人的想法一天一个变化,如今他就想着自己人生地不熟的,还是跟着这人较好。 可他也不想一想,他来到这个世界,眼瞅着都半月有余了,还谈什么人生地不熟,何况以他的性子,便是不熟悉的地方也没少闯过,不过是在心里给自己找的理由罢了,至于为何要找这种理由,他如今自己也琢磨不透。 .......... 两人商议好后,也不犹豫,君卿当下取了银子,带着唐刃去了里正家。 落户这事,说难也难,说容易也是容易的。 一个身份不详的外人,想要随便在本村就落户,里正自然是不答应的,可若是一个肯花钱的外人,想要在本村落户,里正自然是愿意的。 有了银子本就好办事,里正收了钱便带着唐刃去了城里,多塞了些钱,待到晚间,唐刃的版籍文书已经到了手里。 趁着等待的时间,两人也没有闲着,君卿带着唐刃去找了个牙人,打算先把铺子看下来。 他们挑挑拣拣,最后反而看中了离寿和堂不远处的一间小铺子。 刚好这铺子先前是个食肆,不知何缘故,上任店主不做了,便将铺子挂在这里出租,租金十两银子一月。 店铺的位置不错,就在正街上。 里面桌椅俱全,还有个小厨房,刚好方便他们烧水泡茶。 铺面虽然不大,胜在后面有一个小院,院里还有两间房子,前面做生意,后面刚好可以住人。 付了定金,他们约定好次日签下租约的文书。 铺子找好后,君卿又带唐刃去牙行买了两个奴隶,签的都是死契。 唐刃全程不发表任何意见,跟个工具人似的,君卿说什么,他只管配合,也不去问买奴隶做什么。 他不问,君卿自然也会告诉他,是因为只有他们两人劳动力不足,而这门手艺又不能被外人学了去,所以才买了奴隶,这种买来的奴隶一旦签了死契,一辈子生死都捏在主人手中,自然是不敢背叛的。 只是他们住的屋子偏小,这两个奴隶并不方便带回去,暂时还留在牙行。 两人回去后,唐刃又将先前晾晒的菜取下来,整齐的码在坛子里,然后烧了一锅开水,加上盐巴,和一些香料煮开,晾凉后再倒入坛子里密封。 君卿全程没有动手,只是好奇的看着他,他见过村里的婶子们腌菜,都是随意用粗盐码上,还从来没有人像这样复杂的弄过。 唐刃给出的解释是这样做出来的更好吃,这个法子还是他小时候看过孤儿院的阿姨这样做,不过他从前也没有亲自尝试过,如今好不好吃就看天意了。 第29章 假药 次日,君卿与唐刃二人寅时便出门,卯时才到了城中,吃过早膳后便去了牙行,将那两个奴隶领出。 随后便在铺子前等候到了与牙人约定的时间,付了剩余的租金,签订下租铺子的契约。 一番折腾下来,已是辰时过半,留下唐刃和那两个奴隶收拾铺子,君卿匆匆去了寿和堂。 今日轮到他坐堂。 自打几日前,寿和堂的小尹大夫治好张家小少爷怪病的消息传出后,寿和堂就热闹起来,只是他们跑了几次空,得知今日才是小尹大夫坐堂的日子,所以一早便来排队了。 君卿想过,应当是有人候着他的,毕竟他让柳叔暗中把消息传出去时心里就已经有了设想,却没想过竟然效果如此之大,今日来的人都排到了堂外。 见他来了,有认识的当下便想围上来,那些慕名而来的只听闻过这小大夫其貌不扬,没想过竟然会生得如此丑,一时倒是站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 也有见他太丑的,直接转身离开。 堂中药童小跑出来,拦住想要上前的人群:“请诸位莫要着急,排队,慢慢来。” 药童拦着人群,才让君卿挤了进去,坐在堂前,君卿为已经排好队的众人一一诊治。 一整个上午,他手中的笔都没有停过,寿和堂的生意也可谓是红火,就连东家都亲自坐镇柜台,嘴角的弧度都没有下去过。 眼看着快到午时了,君卿可以停下歇歇,堂外却传来一阵吵闹之声。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几人匆匆走来,为首的是一位妇人,那妇人怀里还抱着个幼童,在她身后,是两个男人抬着门板,门板上躺着一个面色灰白的男人,不知是死是活。 妇人手中拎着包药,恶狠狠的扔在君卿面前的诊桌上:“呸!你这害人的庸医,居然卖假药!” 妇人这话一出,人群立刻如同水落油锅一般炸开了,立刻退避三舍,要知道假药可是会吃死人的,他们以为门板上的男人已经死了,生怕自己挨到了死人,沾了晦气。 寿和堂的东家忙从柜台后跑出来:“怎么回事?这位夫人您可不要乱说,我寿和堂十多年来,从未卖过假药。” 君卿也停下为病人开方的笔,当下就要起身去查看门板上的男人,却被妇人同他带来的人拦住:“你个庸医,不要过来,你害得我相公还不够,还想做什么?” 她一副应激的状态,怀里又抱着个孩子,君卿见此也没有硬同她争。 他将那包药打开,却见只是熬过的药渣,将药渣捧在面前闻了闻,又翻看过后,才开口:“这药确实有假。” 他这话一出,候诊的人群更加喧哗了,当下便有低声议语的。 东家刚要开口,君卿却再次道:“此药虽假,却不是我寿和堂所出。” 闻言,那妇人狠声道:“丧天良的,怎的就不是你寿和堂所出,这药分明是我家相公在此买来的,他指名说是寿和堂尹大夫开的药,难道你寿和堂还有第二个尹大夫不成? 可怜我相公吃了这药之后就吐血不止,如今人正昏迷着呢。” 听她说只是昏迷,周围人这才敢靠近,那东家闻言也松了口气,他还当真的死人了呢。 君卿把手里的药往桌子上一扔,抬眼看向面前的妇人:“既然夫人说此药乃是我所开,请将药方拿来。” 那妇人把孩子放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往桌上一拍:“那你便仔细看,这是你开的药方。” 君卿拿起只看了一眼,便递给一旁的东家。 东家看了,松了一口气方道:“这药方并不是我家的,首先不说这纸,便是这字迹,也不是尹大夫的。” 闻言那妇人眼中闪过一抹心虚,抱着孩子往地上一坐,哭喊起来:“小妇人大字不识,难道还能伪造药方不成,我相公如今正昏迷不醒,这可是事实摆在面前,你休要狡辩。” 随后她又道:“我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之家,却也衣食无忧,我这相公如今正值壮年,犯不着为此来讹你。 他若是有个好歹,以后剩我孤儿寡母可怎么活。” 她说着衣袖拭着泪,一字一句实在可怜,四周观望之人不免心生怜悯,议论之声更大。 可也有已经拿到药方正在排队抓药的暗中对比起来,那字迹确实和自己手中不同。 那东家听她如此说,当下毫不客气讽刺道:“那你必定是受人指使,有心坏我寿和堂的名声。 诸位请看,寿和堂素来是用罗纹纸,此纸质地细腻,不易渗水,用作药方极易储存。 而这位夫人的药方却是用宣纸,绝对不是出自我寿和堂,笔迹诸位更是对比便知。” 说着,寿和堂的东家从桌上拿了一沓纸,连着先前妇人扔出的药方一起就近递给身边看热闹之人,让他们互相传看对比。 这位东家姓武,名长海,他此刻心中已经有了猜测,这是有人眼红,存心想要搞他,而这人是谁,他闭着眼睛都能想到。 安乐县有两家医馆,一家是他,另外在西街还有一家万安堂,万安堂的东家姓朱,朱家是医药世家,医馆里的大夫都是自家人,论治病救人方面,向来都比寿和堂要好。 但是那朱家现在的家主是个心眼小的,他家的小尹大夫出名了,城中大多百姓都来了自己之处,甚至还有乡间闻名而来的,姓朱的能不妒忌吗? 武长海这番话出,又拿了证据,让原本观望之人心中便有了分寸,他们指着妇人,一言一语论道:“何人如此恶毒?” “可不就是,一开始我就不相信她说的,我这条腿就是小尹大夫看好的。” “是啊,我家嫂子咳症已久,看了多少大夫都不管用,吃了小尹大夫开的药才痊愈。” “是呢,是呢,我爹有消渴之症,万安堂的朱大夫都说活不过三月,可吃了小尹大夫开的药,现在他老人家还好好活着呢。” ....... 这里但凡找君卿看过病的,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出来,虽然是事实却也有夸大的成分,话从他们口中出,这神医的名号更响亮了。 唐刃隐藏在人群中,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夸奖之言,他见鬼似的勾起嘴角,一丝得意之感由心底而生。 周围人的话让妇人差点无地自容,可是想一想即将到手的银子,她还是一咬牙撒起泼来:“你们店大欺客,不过是欺负我一个弱女子,这药就是在你家买的,你今日不给我个说法,我要报官。” 她这样说着,怀里的孩子也忽然放声大哭,口中喊着爹爹。 见此,君卿站起身来,冷声开口:“既然你说是吃了这药吐血昏迷,不妨让我看一看,而不是如此耽搁。” 他方才便看了这副假药,此药虽假,却不至于让人吐血,最多只会跑个腿而已。 而且人还没死,这人不想着怎么救人,反而在这里哭哭啼啼。 第30章 报官 君卿这话一出,围观的百姓也纷纷劝道,让妇人行个方便。 这妇人心中直犯嘀咕,可如今当着所有人的面,她骑虎难下,想着这人的医术想来也没有传说中那么神,应当是查不出来的。 这样想着她让开身子:“让你看看又何妨。” 在众人的目光下,君卿走到那昏迷的男子身前,他蹲下身子,先是看了一下男子的脸色,随后又掀起他的眼皮,仔细看过后才把上脉搏。 片刻后他脸色一沉,起身道:“这人已死。” 他话音未落,那妇人就猛的推开他,惊声开口:“什么?你这庸医,胡言乱语什么!” 说着她连怀里的孩子都顾不上了,扑到男人的尸身前:“当家的,当家的?” 早已经是一具死尸的男人,哪里会给他反应,妇人颤巍巍地伸出手,往男人的鼻息上一探,随后整个人泄了气一般坐在地上,小声喃喃道:“怎么就死了呢?不是说服了药只会昏迷吗?” 她这话说的极小,又加上周围人听见是尸体立刻散开了,没有人听见。 别人听不见,唐刃倒是听得清楚,他人惧怕死尸退避三舍,倒是让他暴露了出来。 君卿这才看见这人方才一直在看热闹呢。 他装作没有看见唐刃,转身对武长海道:“这人是中毒而亡,东家,报官吧。” 此话一出,武长海反应过来,立刻点头,他招了招手让伙计过来:“去,你去报官。” 伙计忙点头,转身就要跑,那妇人却忽然拦着他:“不,你不能去,要去也是我去。” 她说着放声大哭:“天杀的卖假药,诸位可是都听见了,这姓尹的亲口承认了我家相公是中毒,就是吃了他们家的药才中毒的!” 她哭,孩子哭得更狠,又加上围观的众人七嘴八舌,各有各的看法,一时间只吵的人脑袋疼。 武长海一声呵斥住众人:“够了,既然这位夫人执意如此,便请你前去报官,我武长海行的端坐的正,自然不怕查的。” 妇人本意是不想报官的,她往人群中看了一眼,随后擦了擦眼泪:“我这便去,还望诸位为我做个见证。” 她说罢抱起孩子,招呼着同她一起来的两人抬起尸体,一边擦泪一边向县衙的方向走去。 武长海和君卿二人自然是跟着她,围观群众也不例外。 唐刃这时走到君卿身边,低声对他道:“这女人和那灰衣男人是一伙的。” 君卿顺着唐刃所指的方向看去,在人群中看见了一张陌生的脸,他并不认识。 于是他低声问身边的武长海:“东家,你可认识那人?” 武长海正好奇地打量着唐刃呢,虽说唐刃先前来过寿和堂,但是那时他并不在,所以也没有见过。 闻言他看向那人,思索了一番方道:“看着眼熟,一时想不起来。” 君卿又放低了声音问他:“东家,是万安堂吗?” 武长海心中有所猜测,君卿自然也是有的,当初他刚来此地,医术初现不凡之时,万安堂便有心想要招揽于他,只是他那时已在寿和堂坐稳,且东家待他不错,他自然没有理由背刺。 武长海点头: “我看十之八九。” 君卿未说什么,转而贴着唐刃,小声对他道:“这件事情和你没有关系,一会不要跟着我进去。” 到了县衙之中,与这件事无关的旁观人员自然是没有资格进入的,能够进入县衙大堂的,除了官府人员就只有与案子扯上关系的人。 君卿私心都不想让唐刃和这件事情扯上关系,好端端的闹上官府,晦气事。 唐刃没有说话,一路上紧挨着君卿,很快到了衙门口。 那女人哭着击鼓鸣冤,衙内三五衙役制走出,领头的是一捕快,看着乌泱泱的一群人,那捕快问道:“何人击鼓?” 妇人哭哭啼啼上前,还未开口人便先跪下了:“是奴家击鼓,状告寿和堂卖假药,害死了奴家的相公。” 捕快一听死人了,又检查了一遍地上躺着的男人,还不等他开口, 武长海同样喊冤道:“草民属实冤枉,这药和药方都不是我寿和堂所出,这妇人分明是讹诈于我。” “是你卖假药害死了我相公!” “胡说,分明是你讹人,你凭什么说这药是在我家买的!” “分明就是你家!” “我能证明不是,你能拿出证据吗?” “分明就是!” ..... 两人各持己见,一时又吵了起来,那捕快不耐烦的呵斥:“够了,你们当这是什么地方,西街市场吗?都给我闭嘴!” 两人悻悻闭嘴,武长海一脸坦荡,那妇人则是哭哭啼啼,一副娇弱伤心至极的模样,怀里还抱着个半大孩子,让人看着很难不相信。 地上摆着尸体,苦主正搁这哭呢,那捕快也知道此事不小,当下便道:“你们都随我进来。” 他说罢转身,武长海丝毫不惧跟在他身后,君卿同样是如此,只是他没想到唐刃不听他的,一言不发的跟在他身后,势必是要趟这趟浑水的。 那妇人向人群中看了一眼,见灰衣男子向她点头后才咬牙走了进去,如今人已死,死无对证,她只要咬死了她家相公就是吃了寿和堂的药才死的,别人又能奈她何,再者她如今孤儿寡母的,再同孩子哭上一哭,必能引起县令大人的垂怜。 第31章 所谓人证 一行人入了县衙大厅,等了会儿,县令方匆匆而来。 唐刃打眼望去,此人年约四十左右,头罩乌纱帽,身着鸂鶒刺绣青服,双目如鼠,一撇八字小胡须,看起来不像是个当官,倒是像个狡诈的商人。 这县令姓胡,名为胡不住,他屁股刚挨着公堂椅便拿起醒木往桌上重重一拍,还未开口便先起震慑作用:“升堂!” 随着他话音落下,两边站立的衙役手执水火棍高声齐呵唱“威武”二字。 县衙大门也同时打开,围观的百姓蜂拥而至,挤入院中。 唐刃还是第一次见识古人审案子,心下倒觉得有趣,见其他人都没有下跪,他便安静立于一旁。 胡不住这时看向堂下:“堂下何人,因何事喧闹于此。” 闻此言,那妇人拥着孩子扑通跪下,悲声喊道:“奴家刘汪氏见过县令大人,奴家状告寿和堂贩卖假药,毒死了奴家的相公刘宏。” 她身侧便是刘宏的尸体,说着她扑在尸体上痛哭起来。 先前的那捕快同样对胡不住拱手道:“大人,属下查过,此人确实已死。” 武长海同样扑通一声跪下,高声大喊: “冤枉啊,大人,草民实在是冤。” 他喊的嗓门极大,震耳欲聋,仿佛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 胡不住眯着本就不大的眼睛问他:“你又是何人?” 武长海忙道:“草民名为武长海,便是那寿和堂的东家。” 胡不住当下拔高的声音开口: “哦?就是你卖假药毒死了人家相公?” 武长海立刻摇头: “冤枉,草民的店铺从未与这位刘宏有过任何交易,一切都是这女人诬告于我,我可以拿出证据,还望大人明察。” 只是他话音刚落,刘汪氏又迫不及待的哭喊:“求大人明察,奴家的相公确实是吃过他家的药后便吐血不止,白白葬送了性命,这药方和药便是证据。 可怜我相公正直壮年,我儿年幼,往后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活啊,求大人还奴家一个公道。” 刘汪氏从怀里取出先前的那张药方,还有包好的药渣,作为证据,这两样东西在来时就已经回到了她手里。 武长海见此也忙开口:“大人,草民这里也有证据,我寿和堂自开业以来药方一直是用罗纹纸,而这女人的药方却是宣纸,此药方绝对不是出自寿和堂。” 他说着从袖子里掏出几张白纸来,双手呈上为证,先前那捕快上前将白纸连刘汪氏手里的东西一起送上公案。 胡不住拿起药方随意看了两眼,又捏了捏白纸,漫不经心道:“用的什么纸并不能代表什么,你既说此事与你无关,那我且问你,你与这女子可是有仇?” 武长海摇头,莫说有仇,他连这人是谁都不认识。 胡不住又问:“既然无仇怨,你说她讹诈于你,这女子可曾问你要过银钱。” 武长海一愣,继而还是摇头:“并无。” 胡不住轻捏了捏唇角的胡须,疑而问道:“既无仇怨,又未曾要银钱,那倒是奇了怪了,她为何要拿自家相公的性命来冤枉于你? 便是想要讹钱,难道还能豁出一条命不成,总不至于如此傻。” 他这话看着像是在问武长海,实则心里已经下了决断。 武长海一听他这话心就凉了半截,却还是辩驳道: “许是他受人指使,故意坏我名声。” 胡不住冷眼瞅着他:“那你便说出她是受何人指使?” “这..” 武长海并不能贸然去说,他纵然心中已有猜测,可无凭无据,话不能出口。 见他这般犹豫,胡不住冷笑:“你说你用的都是罗纹纸,可这纸比之宣纸价格昂贵,你一个小小的医馆日日如此,图的什么? 再者你们若是有心卖假药,自然会与平日不同,毕竟这假药吃了可是会死人的。” 武长海没想过他竟如此荒唐,摆在眼前的证据不信,一时间整个人都呆愣住了。 君卿这时上前一步,拱手行了一礼:“大人,您若说我寿和堂卖假药吃死人,那便请仵作验尸,此人是中毒而死,绝非是因为这副药。” 他虽是寿和堂的大夫,但是这件事的事主却是武长海和刘汪氏,作为东家,寿和堂出了事,武长海的责任首当其冲,所以他自进了公堂以来就没有贸然开口。 此刻他一站出来,胡不住像是刚看见他似的:“你又是何人?” 君卿语气平和道:“草民寿和堂大夫尹青。” 同时他心中立刻就明白,今日之事,与这县令有关。 他绝对是知情的,不说他有意偏向那刘汪氏,便一点就可疑,这人方才虽问他是谁,可在看到他那张脸时眼中并无波澜,丝毫不见惊讶,必然是早就知晓他。 胡不住见这人不跪他,心中不悦,他把醒木用力一拍,呵斥道: “原来你就是那个开了假药方害死人的大夫。” 本朝律令,若无戴罪之身,百姓见了四品往下官员可不跪,所以见君卿只是拱手行礼,胡不住心中不悦,却也无法拿此说事。 此话一出,君卿目光直视堂上之人,语气疑惑问道:“敢问大人,先前这二人并未说药方是何人所开,大人又是如何断定,药方仍是草民所开?” 胡不住眉头一皱:“这,本官自然是猜的,能开药方的自然是大夫,难不成你这东家会行医不成。” 君卿冷笑,略有讽刺之意: “大人,寿和堂并不只有草民一个大夫,可大人方才语气分明是断定。” “啪!” 醒木又是一拍,胡不住大声斥责:“大胆,本官只是根据眼前所见判定,若是别的大夫,怎的是你来了公堂,而非他人。” “可大人又怎凭他人一面之词,便断定是我。” 君卿丝毫不惧,他话音一落,围观的人群之中忽然挤出一人,是个瘦小的汉子,他高举着一只手,大声喊道:“大人,小人可以作证,刘宏是被寿和堂的药毒死的。” 这声音一出,连刘汪氏都呆了片刻,她并不知道还有这么个人,甚至连胡不住对她的有心偏坦,她事先都是不知道的。 但她是个聪明人,知道有人暗中相助,所以她只要咬死是寿和堂毒杀了她家相公便好。 胡不住看见那人丝毫没有意外,当即吩咐:“让他过来。” 那人来到堂前,扑通跪下:“小人冯三见过大人。” 胡不住装模作样开口:“免了,你方才说你可以作证?” 冯三抬起头,指着地上刘宏的尸体,一脸正气,打抱不平道:“回大人,小人今日一早亲眼看见这位刘宏相公从寿和堂出来,当时他手里正拎着一包药。” 君卿冷声道: “寿和堂今日来的病人颇多,你怎么刚好就偏偏记住了他?” “自然是因为我见过他,小人是南街源香楼的跑堂,刘相公曾来我们楼中用过膳,我自然是记得他,今儿个我休沐,家里老娘腿疼,想着来买副膏药,只是我来的晚,没赶在前面,倒是看见了刘相公拎着药出门,我们还寒暄了一会。” 冯三这话说的言之凿凿,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停顿,看着倒不像是撒谎。 胡不住当下便差人去源香楼和他家。 药方纸他不曾当回事,对于冯三所说之事,倒是认真起来。 第32章 屈打成招 胡不住差人去查证,众人一时间便只能在大堂中候着,一刻钟后,查证的捕快方回。 他立于堂下,拱手开口:“禀大人,冯三所言属实,属下问过源香楼的老板,那老板说冯三确是他店里的伙计,家中也确实有一腿疾的老娘。” 胡不住一拍醒木:“如此,人证物证俱在,堂下二人还有何话可说?” 武长海把头一叩,高声喊道: “大人,草民冤枉。” 可他刚开口喊冤,那刘汪氏便悲泣:“求大人还我相公一个公道。” 又加之抱着个孩子,显然是示弱的一方,倒是惹人怜悯起来,堂外围观的百姓不免开始议论,对这孤儿寡母泛起心疼之意,对君卿二人倒是唾弃起来。 毕竟如今的情况来看,确实算证据确凿。 倒是有受过君卿恩惠的为他辩解一二,奈何人微言轻。 听着堂外议论纷纷,君卿面上丝毫不慌,淡定开口:“刘夫人,我且问你,你确定这幅药是出自我寿和堂?” 刘汪氏闻言毫不犹豫点头:“自然是。” 君卿又问她:“你确认你相公是吃了此药而亡?” 刘汪氏自然是点头,她今日若是不咬死此事,谋杀亲夫的罪名,她可承担不起。 见此君卿勾唇,拱手朗声道:“大人,刘宏是死于马肠苋之毒,这副药中可没有马肠苋,大人请仵作一查便知。” 刘汪氏一听明显愣住了,她慌乱的看向高堂上的胡不住,随后又忍不住回头看向人群,目光搜寻到一灰衣之人。 那人心中暗自骂了声蠢货,眼神示意她淡定。 刘汪氏压下怦砰直跳的心脏,强装镇定开口:“我相公是吃了你开的药死的。” 她说着用力掐了下怀里的孩子,那孩子嗷的一嗓子哭了起来:“爹爹,吃药,肚子痛!” 这孩子也就不过韶年,如何会撒谎,众人听到他的话,心下越发是信的。 胡不住心知绝不能让仵作验尸,他心里暗骂君卿多事,今日他若是不多嘴,判也只会判武长海出售假药,害人性命,他一个大夫,又承担不了主责,若是一直装死,也就应付过去了。 可如今众人,他看着骑虎难下,只得下令道:“丁海,去传仵作前来。” 他一下令,原本站在他侧下方的一名捕快立刻出行,躬身道:“是。” 只是在走之前他多看了胡不住一眼,两人眼神暗中交流,以为无人察觉,却尽在唐刃眼中。 这出戏他早就看明白了,这县令显然是被有心人收买了,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恐怕今日是无论如何也要治罪他,别的人他不管,这小大夫他可要护好了。 不多时,一灰发布衣的老者随那名叫丁海的捕快一同过来,二人同时对胡不住躬身行礼:“大人。” 胡不住一指堂下尸体,又指了指面前的那包药渣开口:“你且看看,那人是因何而死,可与此药有关。” 身为仵作的老者点头:“是。” 他走到尸体边,蹲下身来仔细查看,看过眼鼻手口后方起身走到公案桌前,先是捏起药渣在手里仔细查看,又看过药方后,方道:“回大人,此药方是用于治疗喘症,药方并无问题,可这药却有问题,这其中有两味药材有假,与另一味药材五味子相冲,又加之此人患有喘症,相冲之下,要了性命。” 老者话音落下,胡不住猛的一拍醒木,怒斥道:“堂下尹青,如此你可还要狡辩!本官劝你二人从实招来!” 君卿冷笑,心下未觉愤怒,只觉得可悲,一个小小的县令都敢如此颠倒黑白,置天辰的律法于何物。 他不相信堂堂一个仵作连马肠苋的毒都看不出来,分明是与那狗官通同一气。 “我二人从未做过此事,自然是不认,此人所中乃是马肠苋之毒,他眼下出血,口鼻腥涩,十指指甲呈现土木灰色,如此明显的马肠苋毒之证,敢问这位仵作难道看不出来吗?” 那仵作一听君卿之言,当下反驳:“休要狡辩,老夫做了一辈子的仵作,如此简单的死因会看不出吗?” 只是他还真的看不出来的,马肠苋剧毒,又极为罕见,若不是熟识药理,他人还真的很难知道。 只是他年岁为长,又有仵作这一身份,说出来的话自然让人信服。 “那就请大人唤别的大夫前来。”君卿说道,这城中并不只他一个大夫,除去万安堂与寿和堂,自然还有别的有本事的大夫。 “大胆!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想传何人,便传何人?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二人若是再不认罪,可别怪本官大刑伺候!” 胡不住已是懒得再同他多说,他收了银子,只想尽快结案,这样耽搁下去,惹的那位大人不满,他没得赚不说,恐怕还会受罚。 二人都明白,今日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认的,见他二人态度强硬,胡不住当即下令:“来人,给我上刑。” 见此唐刃立刻就要动手,却听堂下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 “好一个屈打成招!” 第33章 假柿子 “好一个屈打成招!” 只听一道清朗又饱含讽刺的声音响起,众人闻声望去,见是一身着素色锦袍的公子。 那公子一身锦袍质地华贵,袖口处绣着精致的云纹,手执一把折扇轻摇,扇骨由上等的白玉制成,温润细腻,扇面绘着山水墨画,意境悠然,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从容。 此时他正踱步而来,手中折扇轻合,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今日倒是让我开了眼了,原来这衙门里办案,竟这般草率。” 这人的身后还跟着个冷脸的黑衣少年,手中握着柄玄色长剑,想来是他的护卫。 在这安乐县,还没有人敢如此下他的面子,胡不住猛的一拍醒木,恼怒道:“大胆!你是何人,竟敢藐视公堂。” 这白衣人刚站定,他身后的侍卫便一言不发的向偏堂走去,不多时拎了个椅子出来,小心放于那人身后,还贴心的加了垫子。 待坐下后,此人方看向堂上的那位县令大人,冷淡道:“我是何人你无需知道,你今日这官司断得草率,既然已是查证过原告,自然也要查证被告,怎可如此武断。” “人证物证俱在,如何武断了?你不懂可莫要胡言。” 看着此人如此大胆的行径,胡不住心里也泛起了嘀咕,毕竟一般人怎敢如此做派? “两方既然各持己证,你理应派人去查证被告一方证据可实,既是卖假药的,总要捉贼捉赃,单凭他人一面之词,如何妄下定论。” 他说罢冷冷的瞥了胡不住一眼,这一眼让胡不住顿觉头顶发寒,两股颤颤,屁股下的椅子都快要坐不住了。 他心中骇然,面上却维持着镇定:“你究竟是何人,休要胡言乱语。” 白衣人闻言勾起嘴角:“萧怀安。” 这话一出,胡不住当下站了起来,目光惊疑的看向他:“你,你如何证明?” 君卿却垂下头,眼中闪过一抹疑光,只有唐刃不明所以,他现今还尚且不知,如今的天家姓萧。 “阿聿。” 萧怀安唤了声,他身后名为阿聿的侍卫从怀里掏出块玄金令牌,只见上面篆刻着大大的一个瑞字。 胡不住忙从公案桌后走出,陪着笑脸来到萧怀安面前便弯腰行礼:“原来是瑞王世子,下官不知是世子,有失远迎,还望世子恕罪。” 萧怀安并未看他,只是懒洋洋的摇着手中的折扇:“免了吧,本世子就是来旁观胡大人办案的,大人继续。” “这..今日..”胡不住一听这还怎么得好,他有心想寻个理由暂止审案,可接触到萧怀安冷厉的目光时只好悻悻开口:“好.您请。” 有萧怀安在此,他不敢敷衍了事,只得按他说的做:“丁海,你且带人前去请些别的大夫一同前往寿和堂,务必要查清楚他们柜子里的药是真是假。” 岂料他这命令刚下,萧怀安便开口:“且慢,让他去。” 他随意指了个捕快,那人一愣,只听胡不住忙拒绝:“不可,此事应由丁捕头带队。” 萧怀安笑盈盈的看着胡不住,他不言语,可他的意思却很明显,胡不住不敢得罪于他,只好沉着脸下令:“赵及,你带人前去。” 赵及闻言反应过来,立刻点头:“是。” 取证要些时候,胡不住命人给萧怀安上了茶点,有心同他讨好,可萧怀安并不搭理于他,倒是把玩起了身边侍卫的剑穗。 他不开口,别人自然也不敢多言。 武长海原本悬着的心放下,他问心无愧,自然是不怕查的,倒是那刘汪氏心间战兢,跪在地上显然不安。 唐刃对这个什么世子可没有兴趣,他紧挨着君卿,却见那世子目光显然是多看了他们两眼,目光徘徊在自己身侧的小大夫身上,他当便觉不爽,这人是何意? 君卿垂着头,思绪早已不在这场欲加之罪的闹剧上了。 在这人报出名字之时,他便知道这人绝不是萧怀安,他曾见过萧怀安,并非此人,可那令牌又确实是真的,瑞亲王府的令牌,何人能有胆子仿造。 更何况,谁又能有胆子冒充瑞亲王世子,冒充皇亲国戚,可是要杀头的死罪。 此人身份必定不简单,他心中虽不得解,却又隐约有猜测,只是不敢贸下定论。 场上众人各怀心思,场外围观之中的灰衣人悄然离去,今日这局是做不成了,胡不住个蠢货已经吓破了胆,指望他是无用的。 约莫半个时辰后,前去查证的赵及同衙役们归来,堂审继续开始。 赵及拱手道:“禀大人,我等按大人吩咐,请了别街的大夫一同前往,并未查出寿和堂所用之药有假。” 说着他示意手下人上前:“寿和堂过往药方记录, 还有所用之纸皆在这处,请大人过目。” 那两人各自呈上一大摞的纸张弯腰置于案上。 等胡不住仔细看过后,赵及才继续道:“这三位同为寿和堂大夫,” 寿和堂除去君卿还有其他三位大夫,今日两位休沐,另外一位怕惹祸上身,早早就溜了,只是还是被请了过来。 一同前来的还有另外两位别处的大夫,他们与此事无关,只是通药理,可以查探出药物真假。 顶着萧怀安看似漫不经心,却实则压迫感十足的目光,胡不住只好令那两位大夫当堂检查药渣的成分可至人死亡,而另一边则是让君卿四人当堂抄录下刘汪氏的药方,以作字迹对比。 其实这当堂写药方完全不必,有先前的方子作为比较,一眼也能看出,刘汪氏的方子不出自寿和堂任何一位大夫之手。 一番对比下来,结果很明显,刘汪氏呈上的药渣确实有问题,却不致命,她相公死于他因,而这药与寿和堂无关,刘汪氏属于诬告。 胡不住当即便下令:“此案经本官审判,与寿和堂等人无关,应无罪释放,犯妇刘汪氏毒杀亲夫嫁祸他人,择收监秋后问斩!” 事已至此,他只能全部推在这个女人身上。 刘汪氏愣愣的跪在地上,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大声喊冤:“大人,奴家冤枉啊,是万安堂的朱掌柜害了我相公,都是他指使我做的。” 胡不住猛的一拍醒木,呵斥道:“够了,我看你分明是胡言乱语,世子面前岂容你乱咬。” “大人,奴家没有撒谎。”刘汪氏哭着为自己辩解,并将朱掌柜收买她夫妻二人之事全部托了出来。 胡不住心中暗骂了声蠢货贱妇,面上却问她:“你可有证据?” 她犹豫的片刻才道:“这..本有我家相公为证,这药是朱尤朱掌柜亲手交与我家相公的。” “我看你这妇人真的是疯了,先不说一个死人如何作证,单凭一点,便知是你撒谎,万安堂的掌柜姓朱不假,却名唤朱廷并非你口中所说之人,来人,将犯妇带下去。” 胡不住本来正忧心这女人乱说,听她说出的名字后反倒放下心来。 刘汪氏闻言彻底愣住了,一瞬间只觉得心底发寒,全身的力气都卸了下来,她们夫妻二人并不是安乐县城中人,平日不常进城,哪里知道万安堂的掌柜是谁。 那自称是朱尤的男人找上他们,说请他夫妻二人谈笔买卖,他二人见钱眼开,自然是答应,可如今银子到手没花出去,命却要先丢了。 胡不住想趁此息事宁人,刻意不提那证人冯三与仵作老头,只命人将刘汪氏连同她怀中的孩子带离。 只是他想息事宁人,君卿可不随他意,他即刻站了出来:“慢着,敢问大人,冯三因何要为人做假证,还有那仵作先前所为,是为何意?” 他这话一出,冯三扑通一声跪下:“小人知错,是她收买于我,她说事成之后给小人一笔银子,小人母亲身体不好,一时财迷心窍,小人知错,求大人念在小人一片孝心的份上开恩!” 刘汪氏慌乱摇头:“不,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分明是你收买我,是我鬼迷心窍才信了你的鬼话。” 冯三一副悲愤的模样,刘汪氏谋杀亲夫一事已成定局,他只能把这件事情都推到她身上,若是供出背后指使之人,他不但要受罚,就连到手的银子也要充公,他当真落得两空。 胡不住小眼一眯,当即下令:“大胆冯三,竟敢为他人伪证,念你乃是初犯,又一片孝心,着令三十大板,监禁三月以示效尤。” 冯三一脸愁容被拉了下去,但是想到已经到手的银子,他心里还是有着些许安慰的。 胡不住抢在他人之前再次开口:“老何年老昏花,依本官看糊涂了也正常,便扣你三月月钱。 如此诸位,可还满意?” 他如此明显的和稀泥,在场的又有谁看不出来,君卿知道今日若不是“萧怀安”忽然至此,此事定不能善了,免不了要闹个屈打成招,他倒是有办法全身而退,可武长海就要蒙受不白之冤了。 这姓胡的背后必定是收了万和堂的贿赂,只是如今他推了这女人出来做替罪羊,没有证据,他一时也奈何不了,只能暂且压下。 这样想罢,君卿便闭嘴,武长海躬身行了一礼,违心开口:“多谢大人洗白我的冤屈。” “那便退堂!” 醒木一拍,胡不住当下便起身,只是他并没有离开,而是走到萧怀安面前,面容略带讨好屈膝笑道:“世子请随下官来,下官令人略备薄酒,为世子接风引尘。” 他一个芝麻大点的小县令,对面这位可是当今陛下的亲侄儿,他自然上赶着想要讨好。 他想上赶着讨好人家,人家却未必肯给他这个面子,萧怀安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不必,本世子不喜饮酒,阿聿,戏看完了,咱们走吧。” 萧怀安起身摇着扇子,看都未看胡不住一眼,他那侍卫像尊杀神似的紧贴在他身后,胡不住还想再开口却悻悻闭嘴。 ...... 从衙门里出来,又寒暄了几句后,君卿二人方才同武长海分离。 他二人走在街上,往铺子里去,唐刃方才问他:“萧怀安是何人?” 君卿轻声为他解释道:“当今陛下姓萧,有一胞弟,封瑞亲王,萧怀安便是瑞王世子,陛下的亲子侄。” “他可是认识你。”唐刃想到那厮频频打量着小大夫的目光,思索难不成他们相识,所以那厮才会相助。 君卿却反问他:“为何会这样说?” 待唐刃将自己发现讲出,他却笑道:“或许是我太过丑陋,引得他好奇也是正常。” 听他这样说,唐刃沉默了瞬间,忽然停下,认真道:“美丑都只不过是皮囊,百年后皆是黄土,我从未觉得你丑,在我看来,你心地善良,又医术过人,是我见过的人中,极好的,莫要自卑。” 听着他如此认真的语气,君卿知他是真心话,这张脸又不是真的,他有何自卑的,遂笑道:“唐兄言之有理,在他人眼中,我是何模样并不重要,只要唐兄莫嫌弃才是。” 他意是指两人往后要常在一块,这人免不了要终日面对着他这张脸。 唐刃一听却心下一紧,忍不住握紧了拳头,难道这人是担心自己会嫌弃他? 看着君卿的那张脸,要是让唐刃说自己想与这样的一张脸共度余生,完全扯淡,世人皆有爱美之心,他虽不嫌弃,可若是日日搂在怀里,搂在怀里..怀里.. 想着想着,唐刃的目光忍不住往君卿腰上瞄,暗中在心里比了下大小,又想起上次在山上不小心之举,他指尖骤然发麻,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眼看着这人的目光又古怪起来,君卿摸不着头脑,他拍了拍唐刃的肩膀:“时间不早了,你我要快些。” “嗯。” 晃出脑子里的想法,唐刃跟上君卿的步伐,他脸上看着面无表情,一副正经之色,可是心底已经完全被自己的想法给震住,掀起了惊涛骇浪。 第34章 赐名 34 两人到了铺子里,那两个奴隶已经把铺子收拾出来,见到两位主人归来,二人立刻屈膝行礼:“奴见过二位主子。” 君卿侧身让开,轻声开口:“不必如此称呼我,这位才是你们的东家。” 那两人下意识的看向唐刃:“主子。” 这称呼虽然听唐刃耳中着实是怪,也极其让他不习惯,但他知道封建社会这样很正常,既然入乡就要随俗,奴隶都买了,还怕当奴隶主吗? 他语气冷淡的让两人起来,随后对君卿道:“说了这店是我们一起开的,全凭你做主。” “你拿的银子。”君卿颇有些无奈的开口。 昨日他们有此打算,路上时他便说了,这店铺算是唐刃一人的,茶叶炒制的技术是他提供的,银子也是他出的,他只是出了开店的想法,并未付出其他,又怎能算是合伙开店呢? 只是他提出这个想法时,唐刃当时只道两人一起,若真的赚钱了,也该是他们两人平分。 他对此拒绝,唐刃没有再提,他还以为这人是答应了。 听他又提到银子之事,唐刃略微有些不悦道:“你也出力了,我对于做生意一窍不通,若是你不帮我,这店铺开来也没意思,不如再转出去。” 这人实在见外,他给的钱他一分也不肯要,这让他还怎么报答救命之恩,俗话说的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若是当初小大夫没有把他从山里搬回来,他就是死在深山里也没人知道。 这样一想,唐刃眉头蹙起:“你救我一命,多日来又叨扰于你,既然如今你我已经是雇佣关系,你又何必与我如此见外。” 君卿闻言淡笑道:“哪里算得上救命之恩,就算是有,你也早就报答过了,这些时日你可没少往我身上花费银钱。” 他是实话实说,他只是把人搬下山来,连药都未用,那点着微薄之力,实在是算不上救命之恩,更何况这人早就已经还清了。 听他说起这个,唐刃立刻就闭嘴了,他不过就是买了些吃的,花不了几个子,而且他吃住都在这小大夫家里,买的再多也是应该的。 唐刃心里隐约有一种不想与君卿分的太清的感觉,只是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算不上是一个多么心细如尘的人,可偏偏却能注意到君卿贪嘴喜食的性子,街上若是瞧见了吃食,必定会第一个想到君卿。 他自己未曾发现,还认为自己只是认一个死理而已,毕竟这人救了他,他就要报答,他如今见过这个世道的险恶,更应该留在此人身边,也算是相互有个照应。 只是这所谓的照应究竟是什么样的居心,他总会明白的。 见唐刃又闭着嘴不说话了,垂下目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君卿心里无奈叹气,这些时日相处,他发现这人哪里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当他说不过自己时便会沉默不语,可心里却有的是主意,店铺之事必定不会听他的。 这人看着一副冷淡不好惹的模样,可确实是个好人,对他是极好的,就算当时这人真的是生命垂危被他救了,这恩情也早就报完了,为了报恩,这人如此的大手笔,一时不知该说他太傻还是太善。 两人心里各自揣摩彼此,却不知道都偏了十万八千里。 他俩说话也没有避着那两个奴隶,听着两个主人说话语气不对,那两个奴隶吓得大气不敢出。 君卿是铁了心不愿意的,他凭哪一点要人家的铺子,纵然是脸皮厚如城墙,也不能如此作为。 唐刃不肯开口,他也不多言,转而围着铺子看了起来,见那两个奴隶打扫的也算用心,收拾的干净利落,心下满意。 他转了一圈后转身欲走,却猝不及防踩进唐刃怀里,这人跟个幽灵似的,居然一直跟在他身后。 几乎是一触即分,君卿立刻退后了两步。 唐刃伸着手,脸色微微有些窘态,他也没想到这人走着走着忽然就转身回头了。 “吓到你了?” 君卿摇头,他自然不会说他方才被吓了一跳,却也怪不得他,这人走路本来就没声音,也是他方才想事情入迷了,没有注意。 这一插曲,倒是打断了两人方才的冷淡,君卿柔声问他:“可还有不满意之处?” 见唐刃摇头,君卿继而道:“那就回吧,时辰不早了。” 他们还要回村里,今日本来就在衙门,耽搁了不少时间,如今这个时辰回去,想来到家时也已过戌时。 唐刃没有意见,都听他的,两人要走,奴隶自然要安排好。 君卿从袖子里掏出一两银子,刚要递出之时才猛然想起他还不知这两人的名字,于是问道:“你二人是何姓名?” 那两人原本一直垂着头,闻言其中一人忙上前,卑微笑道:“回主子,奴并无姓名,求主人赏赐姓名。” 他们二人皆是罪臣子嗣,终身是奴籍翻不了身的,所以连姓名都没有。 更何况买来的奴隶也是要由主人重新赐名的,他二人先前有没有名字也不重要了。 君卿看向唐刃:“你还未曾给他们赐名?” 唐刃眼中闪过迷茫,还有这一茬吗?他一整个上午和这两人根本就没有交流过,那两人干活,他就在一边盯着,他不说话,只冷嗖嗖的盯着人,那两人自然是勤快卖力,也不敢多说一句,还以为是新主人不好相处呢。 君卿见此便明白,这人根本就不知道,他语气微微滞停了片刻:“算了,还是我来吧。” 这两人是从人牙子那买来的,属于最低等的奴隶,从他们交易的那一刻起,这两人就是唐刃的私有物品了,生杀打骂,只随他意,若是冠以姓名,自然也是要随主人的姓。 君卿心中思索片刻,随后才轻声对唐刃道:“主家姓唐,他二人名字便起唐忠唐毅,希望二人能如其名,对主家忠诚,坚毅,如此可行。” 唐刃对这名字没有意见,他随君卿的意,当下便点头。 于是君卿便随手一指,将这两个名字分配给二人。 那两人得了新名字,心头一喜,忙跪下:“是,谢过二位主子。” 今日第一天,主人便为他们赐名赐姓,说明是对他们满意认可的,只要他们日后不犯下大错,至少不用担心会被再次发卖。 唐刃见他们又跪下了,冷淡开口: “以后不必下跪,买你们只是用来看店的,做得好,会给工钱,做不好,卖了。” 他语气又冷又硬,吓得两人战战兢兢,忙点头:“是,是,奴明白。” 同时他们心中暗自肯定,这个主子果然不好相处,日后可千万不可懈怠了。 君卿将先前的那一两银子递给唐忠:“今日起你二人便住在店里,铺盖被褥,自行买去,剩余的钱,应当够你二人用作这两日的吃食。” “是。”唐忠愣了一下,才双手接过银子,虽是垂下头,也掩盖不了声音里的惊讶,他未曾想到,主人家竟如此大方,这可是一两银子。 把银子给了二人,又交代他们看好店铺,君卿和唐刃方才离开。 如今已是酉时过半,早已日薄西山,二人也不耽搁,街上买了几个肉饼,便匆匆出城。 待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城外时,“萧怀安”方摇着扇子现身,他竟一直暗中跟着两人。 一直到回了暂住的客栈,他身边那名叫阿聿的护卫才开口提醒:“殿下,那人发现我们了。” 他这人虽冷着脸,可一开口,声音恰似清泉击石,清脆而干净,与那张普通的脸,十分不符。 “萧怀安”手指轻轻摩挲着扇骨,低笑了声:“此人气质非凡,步伐稳健有力却气息内敛,应当是习武的,且你看他眉宇之间尽是煞气,手里必然是沾过血的,想来不少,这样的人,不好惹。” 闻言,江聿拿着剑的手微微向前:“对殿下有威胁?” “那倒不是,明日我们便去试试看,既然那人把我们引来此地,想来也不会让我们白跑一趟。” “萧怀安”说着握住江聿的手:“阿聿,你今日感觉如何?” 江聿面皮下的肤色泛红,同时眼中愧色渐深:“殿下不必担心,并无大碍,若不是为了我,殿下也不必如此委屈。” 在江聿看来,他家殿下金尊玉贵,如今屈尊降贵来到这个小地方,还要住这种不入流的客栈,简直是委屈到了极点。 而且他们是秘密前来,一路快马加鞭,可谓是辛苦。 闻此言,“萧怀安”故作叹息道:“又乱想什么呢,为了我的阿聿,这点苦算得了什么。” 他说着长臂一伸,便把人搂进怀里,指腹隔着那张面皮摸索着怀中人的脸蛋,语气是醉人的温柔:“这薄如翼属实好用,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 他本意是想转移话题,可偏偏江聿却不顺他:“毒医圣手行踪难定,或许早已不在人世,属下这条命早已...殿下何必为我多费心思。” “萧怀安”一听脸色却沉下来,可看着怀里人泛红的眼眶,他一句狠话也说不出来,既然这张嘴不会说话,堵住就好。 片刻后水渍声响起,等到结束时江聿目光痴迷的看着自家殿下:“殿下..” “萧怀安”低叹了声:“傻瓜。” 若不是为了救他,他的阿聿又怎会中了致命之毒,月月不得安生。 第35章 对物种认知的重要性 这边唐刃两人正走在回村的路上,此时天色过于晚,已经没有回村的牛车了,两人只能靠着双脚走回去。 他们知晓今日回去必定是晚的,所以才买了肉饼充饥,走在路上,二人谈起了今日假药之事。 君卿也不隐瞒,便将寿和堂与万安堂的恩怨说了: “两方都是医馆,自古同行是冤家,一个地方竞争久了,难免会有摩擦的...” 起先寿和堂并不出名,和安乐县中的其他医馆一样,主要也是以卖药为营生,而万安堂则是以治病医人为主,两方本来也没有那么大的恩怨。 一年前君卿入了寿和堂为医,时隔半年后,武长海又从青州府请了个老大夫,有他二人坐镇寿和堂,这名气就渐渐打了出去,抢了万安堂的生意。 如今君卿又冒出了神医之名,城里大多的病人都去了寿和堂,万安堂自然是妒忌的。 所以人的妒忌之心是很可怕的,不惜以一条人命为代价,只为了斗倒同行。 二人一边走一边说,免不了对人性的感叹之言。 唐刃先前不知其中有如此深的弯弯绕,此时听了,当下便觉得这万安堂也是个麻烦,今日不成,又岂知他们不会有下一次,不如斩草除根来的方便。 他心里这样想,也决定这样做,只是他如今收敛着,自然是不敢说出来的,万一吓到这小大夫可不好。 假药一事说罢,唐刃方提起他们出城时有人跟踪之事。 只见他语气平淡开口:“出城时,萧怀安也在,冲你来的。” 那二人今日白天与他们公堂之上还见过,也是因此,唐刃才装作不知,想看看那二人究竟想做什么,只是他们出了城,那二人便未再有行动。 唐刃心知自己是不识得他们的,所以那两人是冲着小大夫来的。 闻言,君卿心中原本就有的猜测愈发肯定了。 他今日见那二人身形便觉眼熟,可随即一想,又深觉不太可能,毕竟那位可是皇子,又怎会轻易离京? 再者,这才不过短短几日,便是飞鸽传书也没有那么快的,那位应当还不知道他的存在。 可是这天下间敢用瑞王世子身份行事的除了二皇子萧怀策,便只有东宫里的那位。 想到东宫那位,君卿冷笑,莫说是带着人皮面具了,就是那位化成灰,他也识得,毕竟杀父杀兄之仇,他又怎敢忘。 想到今日冒充萧怀安之人,极有可能是萧怀策,君卿便心安了,他柔柔笑道:“不必担忧,许是想找我看病之人。” 看他思索了好一会才搭理自己,唐刃默默闭嘴,这人的秘密还真多啊,他先前不感兴趣,可如今却有些想要探索了。 当一个对诸事冷淡的人开始对另一个人的秘密感兴趣时,或许他就已经对此人上了心。 两人脚程虽不慢,可毕竟有些路途的,他们才将将走了一半,天色便已暗了下来,恰逢今日无月,夜色中伸手不见五指。 正常说两个大男人倒是不会怕走夜路,至少唐刃是不怕,而且因为身体变异的原因,他的视力于夜色之中与白天无异。 君卿可就不行了,起先只是黑暗,他倒也能忍,只是免不了紧跟着唐刃,当路过一片杂乱的丛林之时,他整个人的心都是惊着的,因为这片丛林深处是片乱葬岗,那些砍头无人收尸的,亦或者是无家可归的乞丐,死后都是被随意埋在这里的。 他看着与正常的男人无异,可始终是个哥儿,有些时候,胆子还是小了些。 两人越贴越近,君卿几乎都要贴在唐刃身上了,唐刃这才察觉到不对,他看向君卿,见他嘴唇颤抖,双手紧握成拳,双眼不安的看着他,余光却又忍不住飘向四周。 他问道:“你怎么了?” 君卿发出自己都未察觉到的颤音:“你,可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唐刃侧耳仔细去听,并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边上的林子里一直有只猫头鹰在叫。 但他看君卿这反应,显然是在害怕,莫不是怕这种鸟?他想一想猫头鹰确实长得挺奇特的,他记得曾经在一本书中看过,这种鸟在古代好像是象征着不祥,有人会怕它也正常。 大晚上的,想着还是不要吓唬这人较好,于是他摇头:“没有声音,你听错了。” 君卿一整个惊住了,他分明听见一种古怪的声音,尖锐刺耳,似笑非笑。 难不成只有他一人能够听见? 如此想来他整个人头皮发麻,下意识的就抓住唐刃的手:“还是快些离开此地。” 他抓的紧紧的,用足了力气,步伐匆匆,拉着人恨不得跑起来。 唐刃误以为他是怕这种鸟,所以不想让他知道之后心有负担,但是看他这反应,怎么反而更怕了? 他刚想仔细和人解释猫头鹰这种生物,结果就被抓住了手,这人应当是紧张的出了汗,掌心黏黏的,可却又格外的柔软,与他握刀的手不同,唐刃低头看见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抿了抿唇,缺德的把嘴闭上,还是晚些时候再告诉他吧。 第36章 当真只是衣裳好看? 炉子里火苗跳动,食物的香味弥漫在整个厨房,唐刃却盯着火苗发呆,思绪忍不住飘回昨夜。 昨夜小大夫显然是怕极了,拉着他的手一路都没有放开,一直到两人回到了处住,唐刃才开口说了猫头鹰之事,结果那人愣愣的盯着他片刻,把房门一关,到现在也没有出来。 这是生气了?想到此,唐刃心里叹了口气,他绝不是刻意的,昨夜手心之物太过柔软,让他一时忘乎所以。 唐刃想着一会该怎样道歉哄人,殊不知君卿并非气恼于他,而是惊觉自己被一只鸟吓成这样,落了面子,心尖别扭,所以才迟迟没有出来。 陶锅里的米粥已经滚过三道,唐刃又添了一小块的柴,由着它慢慢熬,自己则是挽起袖子开始搅拌面粉。 他皱着眉,脑海里仔细回忆,很好,并没有关于油饼怎样做的记忆,只能自行摸索。 他上一次烙的油饼难吃到惊人,这一次有心想要哄人,是怕极了失败的。 水多放粉,粉多放水,搅搅拌拌,眼看着木盆就要漫了出来,刚买过不久的新面粉也见了底,边上还落了个零零散散,若是个会过日子的看见了,定要骂他糟践东西。 费了会儿功夫,面糊糊勉强合格,锅边淋了一圈荤油,这样烙出来的饼香。 毫无疑问,初次难免会有失败的,他也不舍得浪费,盛出来放在一边,一会自己煮了吃。 反反复复,不知盛出来了多少,到了还是让他像模像样地做出来了。 他难得勾起了嘴角,愉悦都写在了脸上,连手都未擦洗,便迫不及待的去敲门。 只是他的手还没有挨到门上,那门就从内打开了,里面人一身白色长衫,眼眸清亮的看着他:“你做了何物?” 唐刃把自己油光泛泛的爪子往身后藏了藏:“油饼。” 真好看!他脑子里忍不住冒出这般想法,小大夫是个极爱打扮的,虽然总是待在乡野,但是穿衣打扮却极其好看。 他今日一身月白色的交领长衫,领口处用同色丝线绣着精致的竹叶纹,再配上这轻薄如雾的白色纱衣,让他整个人更添几分清雅。 泼墨的长发仅用一根白玉簪子半束起,遥遥望去,明明是一张斑驳丑陋的脸蛋,却又让人忍不住忽略,被他周身的气质所吸引。 听见是油饼二字,君卿不自觉的撇了撇嘴,眼底划过一抹失望,他闻着这味道着实是香,起初也觉得是油饼,但是这人做过油饼,他知道绝对没有如此香,所以抱着一丝侥幸,他拉开了门,结果还真是油饼。 不过这人起得如此之早,忙活了半晌,他也不能让人家的面子,遂而笑道:“辛苦你了,只有你我二人,日后不必如此麻烦。” 唐刃这才回神:“不麻烦。” 他看着君卿,心里又开始胡思乱想,忍不住感叹造化弄人,如此好的身段,却偏偏生了这样一张脸,好在他这人情绪本来就内敛,心里又如同雨落屋檐一般嘈杂,面上却没什么表情。 君卿也未再开口,转身取了柳枝,又打来早就烧好的热水,沾了盐便开始洗漱。 他并非娇气,非要用热水不可,先前是因为晨起微寒,如今天气逐渐转热,他晨起洗漱也是可用凉水的,只是唐刃似乎误会了他惯用热水,所以每日晨起必定要烧上一锅热水。 趁着这个功夫,唐刃把食物搬到院中,安静的坐于一侧等那人收拾利落。 很快,君卿弄好后向唐刃走来,他今日未系丝绦,行动间衣摆摇曳,如同一株正含苞盛放着的夏荷,清雅夺目。 “你今日手艺不错。” 直到人来了面前,唐刃才骤然回神,忙低下头,扒起了碗里的米粥。 君卿看他这反应,还当他是饿了呢,对于他没有回自己的话,也并未在意。 他落坐后,把目光移向桌上的那盘油饼,先前在厨房他便看见了,油汪汪的烙饼酥香,光是让人看着就流口水。 可见是下足了油水的,荤油精贵,若是换了普通人家肯定是舍不得这样吃的,但是他们二人都是舍得在吃上下功夫的。 唐刃低着头,心里不得解,自己怎么总是频频看这人出神,难道是自己喜欢这种风格的衣服,可是他想一想,若是自己穿上这种衣服,只觉得异常别扭。 正想着,面前忽然递过来一块油饼,他抬起头,只见是小大夫正收回的筷子,还有那玉白笔直的手指,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精心雕琢的白玉有多么柔软。 君卿给自己夹了一块饼,他虽然迫切想要尝尝味道,动作却仍旧十分优雅,不急不缓,轻咬了一口,随后眸色一亮,小口小口的咀嚼着。 此饼外酥里嫩,一口下去满是油香,担得上一声美味。 只是美中不足,略微有些过于咸口,须得配上清粥。 他品鉴过后,终于才把目光投向唐刃,由衷夸道:“世人皆言君子远庖厨,依我看则不然,唐兄有此天分,着实让我佩服。” 他说话语调缓慢温柔,如同清澈的溪流缓缓淌过,唐刃只能看见他油润发亮的唇瓣一张一合,究竟说了什么,轻飘飘的,听不清楚。 “唐兄?” 眼看这人一点反应也没有,君卿声音里透着关怀,继续道:“可是身有不适?” 唐刃捧起碗,把头一埋: “没有。” 他好像是饿极了,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君卿目光困惑不解,这人今日怎么如此奇怪。 ...... 两人吃过饭后,并没有耽搁,直接去了张婶子家里,他们要开店铺,自然少不了茶叶,仅靠他们两人要摘到什么时候,所以二人商讨后,决定以十文钱一斤的价格收购山里的野茶。 提到这事,君卿当即便想到了张婶子,这婶子踏实能干,人也精明,交给她张罗准没错的。 他拎了一副自己熬的药膏,到了张婶子家,只见大门敞开着,院子里张家阿叔正在编制竹篓。 看见君卿到访,张大忙起身,他撑着一条腿,一瘸一拐的迎过来:“是小尹大夫啊,今日怎有空来了?” 他说着话,脸上的笑容也憨厚,唐刃一看便知他是老实之人。 君卿先淡笑着问候他: “张叔,前些日子下雨,腿疾可有发作。” 张大摇头,喜笑道:“用了你的药,比往年好多了。” “如此便好,这是前些日子新熬的。” 君卿把药递过去,张大摆手不肯收:“这可使不得,怎能又让你破费。” 君卿直接把药放在檐下的木架上,不给他拒绝的机会:“自己采的药,不破费。” “哪里不破费,你也不容易。”张大老脸一红,颇有些不好意思,他如今用的药还是人家小尹大夫送的,今日又送了这些,承的人情他根本就还不完。 一年多以前,他腿伤发作严重,实在无法忍耐,便破费去了城里,他不舍得坐牛车,一路上全凭伤腿咬牙撑着,结果高看了自己,瘫倒在路边。 好在遇见了君卿,几针下去,他腿能动了,荒郊野外的,君卿不放心,于是将他送回家里。 他也是一个知恩的,交谈之下,他得知君卿初来此地没有去处,于是便留人在自家住了几日,托着村长帮人落了户,还将父母留下的老房子送给了他。 也是因此,君卿很感激他,才会对他的腿疾上心。 张大心里对此很是明白,他是真心觉得这小尹大夫是个顶顶的好人,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君卿将自己此次前来的用意说明,恰逢张婶子不在,去河边洗衣裳了,张大一口答应下来,让他不必烦心,这事不难,包在自己身上。 这里的村民并不富裕,虽然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着田地,但是靠着这些田地想要养活一大家子属实是困难,他们在交完赋税后剩不了多少,日子过得也紧吧。 多数家里有青壮汉子的都去了外地佣作,女人们在家里若是有个挣钱的营生,大把有的是人愿意。 山里野茶多,谁都可以去摘的,只是山间毒虫多,稍有不慎,容易丧命,所以村里人一般也不爱往山上跑。 但是现在有的钱赚,自然也是愿意冒险一试的。 把事情说过后,君卿二人便要离开,张大拿了自己编的箩筐,让他一定拿着。 君卿知道他腿脚不方便,平日里靠着这些手艺挣点小钱,怎好意思去要他的,可是这人实在,他若不收,便不肯收那药,君卿也只好收下。 从张婶子家出来,二人也没有回去,而是从另一条道去了另外的山头,不为采茶,是为采药。 君卿喜欢自己上山采药,常常在山里一待就是大半天,现今有人陪着,有了免费的劳动力,他在山里待的就更久了,一些平日里看不上的普通草药,他今日也一并采了。 他不但自己喜欢,还乐此不疲的教唐刃识别草药的知识,比如哪种草药在野外可以救命,亦或者是哪种草药可以杀人于无形。 见他如此兴致勃勃,唐刃十分给面子听的认真,如同学堂里求知若渴的学子。 和他待在一块,唐刃总觉得身心愉悦,连时间都忘了,直到腹中饥饿,两人才骤然回神,竟已申时过半,怪不得腹腑抗议起来。 二人下了山去,到了村里,半路遇见了张婶子,张婶子胳膊上正挎着个篮子,看见他们,脚步加快的迎了上来。 半路遇上,两人停了下来,见张婶子笑道:“原来你们竟在这呢,可让我好找。” “婶子找我何事?”君卿虽然知道,却还是问了一句。 他直挺挺的站着,装草药的箩筐都在唐刃身上,他后背背了一只,前胸还抱着一只。 张婶子看着,心道这人力气还挺大,她笑盈盈的继续说:“今日你嘱咐之事,听我家那口子说了,我已帮你办妥,今儿个晌午未过,就有人往西山上去,我看你们这采药回来,可是遇见了?” 君卿道:“是见到几个村里的婶子。” 他不但遇见了,还同几人打了招呼。 “我估摸着要不了多久,她们应该回来的,届时我再来寻你。” 张婶含笑说着,又递过挂在臂弯上的篮子:“这是甜饼儿,自家做的,软乎,耐放。” 君卿这次倒是没有推拒,他直接收下:“那就谢过婶子了。” “客气了,我就不打扰了,回吧。” 张婶子说罢欲走,忽然想起还有一事,又立刻对君卿道:“小尹大夫,你可是有什么亲人?今儿个来了两个穿的不错的公子,打听你的。” 闻言,君卿与唐刃对视一眼,方问:“他们如今现在何处?” 张婶子道:“寻不到你,便离开了,我看他们也不像求医之人,看着也不像恶人,想着是不是你哪个亲戚。” 君卿点头:“我晓得了,多谢婶子告知。” “小事。” 说罢这事,张婶子往回走,君卿同唐刃也往家里走去。 确认那婶子听不见了,唐刃才开口:“是昨日那二人。” 他语气肯定,显然是和君卿想到一处了。 君卿道:“应当是他们。” 倘若当真是萧怀策,找他无非是为了解蚀心蛊之毒,刚好与他的目的不谋而合。 见君卿并无其他反应,唐刃便不多言,管他那两人是谁呢,无论是敌是友,有他在,小大夫也吃不了亏。 二人回到家中,先是洗了手,又泡了壶茶,就着茶水吃了几块甜饼子充饥,便马不停蹄的清洗整理草药。 有些草药带着泥土和枯叶,还不能沾水,需要用小刷子清理干净,这是一个极费时间还需要耐心的活, 君卿自己来。 将处理好的草药整齐的铺在簸箕上,两人还没有来得及歇息一会,张阿婶便带着一群婶子敲响了门,她们按照约定过来送茶叶。 村里人都勤快,有的晌午听了这个事,连午饭都未用,直接上了山去。 有张婶子帮忙,众人排着队把茶叶称了,按照十文钱一斤,拿了钱便离开。 也有问君卿明日可还要的,被君卿婉拒,只道是下次若还有需要定会通知。 这样一通忙活到最后,天又黑了,张婶子虽然没有去采茶,却也帮着他们忙活了, 君卿没有让人白忙,硬是给了二十文。 等所有人离开后,他们才开始清算,今日一共收了二十多斤的茶叶,不知道炒过后能出多少。 他们也不打算耽搁时间,决定趁着夜色,把它们炒制出来,只是两人刚把茶叶搬进厨房,木门再次被敲响。 二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读出,看来是不速之客来了。 第37章 不速之客 随着敲门声响起,唐刃和君卿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读出是不速之客来了。 君卿站在院子里没有动,由唐刃开的门,门外如他们所想,正是“萧怀安”与他那名为阿聿的护卫。 唐刃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们,“萧怀安”却好是没有看见他的不欢迎,谦润笑道:“我二人路过此地,见天色已晚,可否借住一宿。” “不可。”唐刃的声音冷飕飕的,大有立刻关门的架势。 “萧怀安”对于他这冷漠的态度也不恼,目光越过他,看向君卿,刚好望见那人眼中毫不遮掩的惊讶。 “唐兄,让他们进来。” 君卿打破了两人的僵持,他开了口,唐刃才侧开身体,转身走到君卿身边。 待“萧怀安”走近,君卿拱手作了一揖,方道:“见过世子殿下。” “萧怀安”唇边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使他整个人看着温润,他抬手示意道:“不必多礼。” 君卿直起身子,故作惊疑的开口:“不知世子殿下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仔细听,他声音中还隐约带些不安,似是不明白如此贵人怎么会找上自己。 昨日刚见过,“萧怀安”也不绕弯子,直接问道:“本世子听闻尹大夫医术高超,世间就没有先生治不好的疑症,我家阿聿身有不适,所以特意前来此地,想请先生帮我家阿聿看看。” 他说这话时牵起身侧江聿的手,显然并未打算隐瞒二人的关系。 见此,君卿先前原本还有三分不确定,此时彻底确定了,面前之人乃是玘王萧怀策。 当今陛下共育有两子,一为皇后所生的太子萧怀煜,其二便是皇贵妃所生的二皇子萧怀策。 传闻这二皇子自幼便极其聪慧,深得皇帝喜爱,年仅八岁便封为玘王,十二岁便出宫建府,仍是天辰立国以来的独一份。 这位玘王殿下身边有一护卫,二人素来形影不离,在外人看来只是一般的主仆,但是君卿却知道,这位可不是什么普通的护卫,而是这位玘王殿下的心头宝。 所以见他方才之举,君卿才能确定。 他心间思绪只不过是瞬间,便淡淡开口:“世子殿下抬举了,草民只是个乡野大夫,于医术一道不过是泛泛之辈。” 萧怀策闻言神色如常开口:“先生谦虚了,医术如何,不妨一试。” 治病救人乃是医者本分,谦虚过后君卿方道:“那便请二人随我来。” 说罢他转身,引着二人向侧屋走去。 待二人落座后,他方对唐刃柔声开口:“劳烦唐兄为我去沏壶茶来。” 唐刃不放心的目光在那俩人身上一瞥,他看着君卿,见他回以一个让自己放心无碍的眼神后才道:“好。” 唐刃走后,君卿这才伸出手:“劳烦左手递来。” 江聿将手中长剑置于桌上,方伸出自己的左手,放于脉枕上。 君卿心间早已知晓二人是因何而来,如今诊脉不过是装作样子。 他兄长生前曾在京中有一青梅竹马的好友,那人名唤林文谦,二人同在太医院任职,私交甚密。 他父兄于宫中遇难之后,君家灭门,是林文谦将他救出,藏了起来,才能让他留了条命复仇。 林文谦向来待他如同胞弟,知他想要复仇之心,非但没有劝说远离,反而要相助于他,如今林文谦已任太医院院令一职,暗中与他往来传信。 江聿中蛊一事,于林文谦而言并不是秘密,他曾入玘王府为江聿医治,只是他虽为医令,对于此蛊却是束手无策。 却也偏生巧了,受自家师父影响,君卿对蛊毒颇有研究,这蚀心蛊毒他便会解。 只是当时君家刚被灭门不久,太子萧怀煜的人正在满城搜索他的行踪,他若是贸然露面,无异于羊入虎口。 就算他能够混到玘王面前,没有合理的身份,也只会引人怀疑。 更何况,他想借玘王之手扳倒太子,就必须取得他的信任,能够长久留在他身边,做的是谋士,而非府医。 所以他与林文谦商议之下,决定离京。 他先同柳峰来到安乐县定居,稳定过后传信于林文谦,再由林文谦将毒下在张小宝身上,引着张家人将张小宝送回安乐县。 而他一边稳定自己虚构的身份,一边在安乐县留下神医之名,好方便与柳峰配合,借为张小宝“治病”一事以新的身份顺利回京。 只是后来计划略有偏差, 顾长飞前来一事让他决定冒险改变原本的计划。 毕竟等玘王去发现他,哪有被玘王亲信之人引荐更为靠谱。 细细诊脉许久,君卿不自觉的皱眉,他虽能诊出蚀心蛊,却看不出究竟是用了什么法控制的。 这蛊毒被控制住,一月发作一次,发作起来虽说经脉尽数错位,宛若刮骨之痛,却也保留了条命。 君卿从前便对此十分好奇,他查过许多医书,也未曾找到原因。 蚀心蛊乃是蛊中之王,一旦发作,便是以人的心脉为食,能让人活生生地感受到心脏被蚕食至尽的痛苦,在这种痛苦之中死去。 按理说,中了这种蛊的人绝对活不过三日,可这人不但好好活着,还能将此蛊控制住,倒真是奇了。 见君卿眉头紧蹙, 萧怀策的一颗心不安起来,脸上肉眼可见的没了笑意。 再有不足七日,蛊毒便又要发作了,每一次发作,消耗的都是他家阿聿的生命,这蛊毒若是再迟迟不解,他不知何时便会失去最为重要之人,让他如何能不紧张? 江聿敏锐的察觉到了自家殿下的情绪,立刻伸出自己的另一只手递与他,以示安慰。 他这个人恪守规矩,若是平时是绝对不会如此主动的,可这几日萧怀策为他的事惶惶不安,更是不惜亲自离京,他心中感动之余又愧疚的紧,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去安慰萧怀策。 这边萧怀策连呼吸都放慢了,生怕会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殊不知君卿只是一时遇见了不解之事,习惯性的皱眉,倒是把他吓得够呛。 一直到唐刃端着茶水过来,君卿也没有诊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也只好收回手,语气淡淡道:“我看这位公子是中了蛊,应是有些时日了,蛊毒已入心。” 听他说蛊毒, 萧怀策的心间一喜,他试探道:“先生可能看出是何种蛊毒?” 知他是在试探自己,君卿也不犹豫,直接挑明:“蚀心蛊。” 他话音一落, 萧怀策惊喜道: “先生既然能够看出此蛊,可是有法子治疗?” 当今天下,能够看出蚀心蛊的人少之又少,而能够解此蛊之人,只有毒医圣手莫飞鱼。 只是这莫飞鱼的行踪诡异,向来难以捉摸,甚至更有传言他本人已死。 他寻不到莫飞鱼的行踪,却听闻莫飞鱼曾经收过一名徒弟,所以便打起了这徒弟的主意。 可是莫飞鱼这徒弟比他师父还要神秘,甚至江湖之中根本就无人知晓莫飞鱼曾经收过这个徒弟,让他根本就无处可寻。 而他之所以会来此地,是因为有人暗中书信指引,暗指莫飞鱼的徒弟就在此地。 他和江聿一来到此地便听闻了尹大夫的名号,张小宝身上的怪病在京中并不是秘密,曾一度是人们的乐谈,他自然也是知晓的。 如此怪症都能医好,他有理由怀疑这个尹大夫便是莫飞鱼的徒弟,才会观察打探于他。 第38章 解蛊的法子 君卿见他如此激动之色,又见二人紧紧相握着的手,心里属实是惊讶。这好好的皇子断了袖,难道日后不想夺位了不成? 这玘王素来与太子不合,二人虽表面兄友弟恭,但都是天家子嗣,谁又不想坐上那个位置。 君卿心中不甚明白,他信这二人情真,可是不知道与那个位置相比,于这位玘王殿下心中究竟是孰轻孰重了。 君卿为二人斟过茶后,推到二人面前方开口:“法子是有的,只是这法子非一时能成。” 他说的倒也是实话,蚀心蛊毒难解,需要用到上百种草药熬制成汤,中蛊之人每隔一段时间饮用一次,待体内的蛊毒上了瘾,再放血用药将它引出来。 先不说这些草药极难凑齐,单论一点,这玩意十分狡猾,轻易引不出来,需要不停的放血,在一定的时间内若是不成,便只能下一次,否则人定要失血而亡的。 萧怀策忙问:“是何种办法?” 君卿将用药引蛊之事细细说来, 萧怀策沉默片刻,方问他:“我有一事想请问先生,先生可认识毒医圣手莫飞鱼。” 君卿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虽然极快,却没有逃过萧怀策的眼睛。 “正是家师。”虽不知他为何会如此问,君卿还是实话实说。 莫飞鱼是他师父这事就连他父亲和兄长都不知,这世间知晓的,应该只有他们师徒二人。 这件事是他的一个筹码,他原本是打算在接近萧怀策后再暴露的。 所以他很疑惑, 萧怀策是从何得知的? “实不相瞒,我能来此,是有人刻意引之。” 萧怀策说着从腰间取出一块筠片,轻置于桌上。 君卿拿起一看,这筠片通体墨黑,却在背面篆刻了一双飞鱼,内里刻着安乐县三字。 君卿把筠片收下,淡笑:“是家师。” 他虽笑着,却心绪复杂,他与莫飞鱼能成为师徒,也是有一段缘故的。 他祖上便为医者,许是遗传祖上的天赋,他自幼便对医书过目不忘,于此道的天赋惊人。父亲并没有因为他是个哥儿而拘束于他,反而悉心教导他医术。 他那时年幼,恃才傲物,俗话说初生牛犊不怕虎,不过才小小年纪就敢自己偷跑出京,独自上山寻药。 药没有寻到,倒是让他遇见一个怪人,那怪人发现他对药理的灵敏,又见他天赋惊人,所以给他灌了株毒草,让他自己去寻解药。 那草虽毒却不难解,他凭着自己的本事解了毒,那怪人又扔了本医书给他。 他那时也是好奇,将那本书翻了个透,才发现那是一本记载用毒的书,他非但不怕,还起了兴趣,研究起来。 如此一个月后,那怪人竟寻到了他家,又给他灌了种毒,这毒不要命,却害他长了一脸的毒斑。 他解了毒后,那人又扔给他一本书,如此反复几次,他倒是学了一身用毒解毒的本事。 他可不是个吃亏的性子,在两人这样你来我往的交流两年后,他成功的让那人长了一身的毒疮,结果那人非但不恼,反而疯了一样的大笑,最后连毒都顾不上解,定要收他为徒。 他那时候人小,没有反抗之力,只能不情不愿地拜师。其实仔细想来,他在这人身上学了本事,又何尝不算是师徒呢? 拜师之后知道很久,他才知道自家师父竟是江湖传言中的毒医圣手莫飞鱼,后来随着他年岁渐长,他那师父便久不再出现,却给他留了一大堆的宝贝,如今细细算来,已有三年之久,他未曾得到过师父的消息了。 如今从萧怀策这里得知自家师父不但还活着,并且心中记挂着他,他很是宽慰。 萧怀策见他承认,忙问:“先生方才说的法子有几成把握?” 君卿虽有私心,却也不打算拿此事来哄骗于他,实言道:“七成,这法子便是家师最多也只有八成,但世子放心,若是一次不成,便是从头再来,也不会伤及性命。” 便是只有一成的把握, 萧怀策也是绝对不会放过的,更何况还有七成呢,他毫不犹豫开口:“烦请先生助我,我必感激先生大恩大德。” “此事好说,只是需要的药材珍贵,凑齐需要些时间,想来此事对世子而言并不难,待我琢磨琢磨写下方子。 这方药须得半月左右服用一次,至少半年之久,方能让蛊虫上瘾。” 君卿将话说在明面, 萧怀策是绝对不会离京太久的,也不会留江聿一人独自解毒,所以他必定会邀请君卿入京。 事实正如君卿所愿, 萧怀策毫不犹豫邀请于他:“如此可否麻烦先生随我进京,我愿聘请先生为府医,若是先生愿意,便是入太医署为官,也是可以的。” 不过他虽然如此说,心中对君卿却是有所怀疑的。目前来看,引他来此地之人是莫飞鱼,可是莫飞鱼自己就可以解这毒,却又为何不现身,反而将他引到此地。 不过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不重要,只要是这人当真能解阿聿的毒,便是有些不为人知的目的又如何。 终于有机会回京了,君卿心跳如雷,面上却一片镇静,轻声拒绝:“在下习惯于乡野之间,怕是去了那繁华之地也不习惯,世子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不妨碍这位便留在我这药庐,待毒解之后离开。” 他此话一出, 萧怀策还未开口,江聿便冷声道:“不可。” 让他离开殿下,便是一日也不行,若无他在身边保护,殿下遇到了危险可怎么办? 萧怀策轻捏了下江聿掌心,对君卿道:“今日既已到此,本王便不隐瞒于先生,昨日那县衙之内,本王用了假身份,瑞王世子萧怀安乃是本王的堂弟,本王萧怀策。” 闻言君卿惊讶瞪大双眼,连忙起身,还不忘拉上唐刃一同跪下:“草民参见玘王殿下。” 唐刃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反感的,古代封建等级制度森严,他如今的身份只是个普通百姓,见了皇家子弟,自然是要拜的。 他虽有异能在身,却也不是什么不死之身,去挑衅一个国家,无异于找死。 待两人行了跪拜之礼, 萧怀策才开口:“免礼,本王如今出门在外,不讲这些虚礼。” “是。” 两人同时起身,君卿并未再坐下,垂手站于萧怀策身前。 这位把身份摊在明面上了,那这些该讲的虚礼,他就不能不讲了。 萧怀策嘴角噙着笑,平和道:“先生莫要拘谨,如方才一般便可,本王方才所说之事还望先生考虑, 只要先生愿意,有什么条件先生尽管提,无论是何条件,本王必定答应。” “是,王爷请容草民考虑一二。” 君卿站在原地未动,心中却暗自道:我的条件你必定也欢喜,杀你哥。 萧怀策亮出身份,也是有试探之意,看这人方才的惊讶之色不像作假,难道当真不知他身份? 他站起身来,微微眯起双眸,眼神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审视,面上却客气道:“今日天色已晚,本王便不打扰了,明日晚些时候本王再来,希望先生届时可以给本王一个满意的答复。” 他说罢牵着江聿,没有丝毫犹豫转身便走。 君卿跟在二人身后,直到他们出了院门,他方弯腰道:“草民恭送王爷。” 将院门关好,君卿转身,便见唐刃站于屋檐之下,目光端详着他,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第39章 哟!至交好友~ 迎着唐刃揣测的目光,君卿面上一片坦荡,浅笑走向他:“唐兄为何如此看着我。” “你早就知道他是谁。” 唐刃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他素来不是爱管闲事之人,可今日,他打破了自己素来的习性。 这人早便知道自己会离开此地,所以拒绝他翻修房屋的意见。 这人一直在此地,恐怕等的便是今日。 他为何要如此? 唐刃心里迫切的想要知道,这个人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他生平第一次有了想把一个人剖白扒光的想法,去窥探他心底最深的秘密。 君卿抿唇,面上淡笑,心中却微微一叹,瞒不住之事,何必瞒他:“是,我早知他是玘王。” 唐刃直直看着他,再多的疑惑也没有问出口,他只问道:“你与我说的姓名,可有假?” 这人身上既藏着秘密,自然不会轻易告诉他,问出来又有什么意思,反正他有的是时间慢慢的,一点一点将它扒出来。 不过在这之前,他至少要知道,能让他这样感兴趣的人,究竟是何姓名。 “我姓甚名谁,重要吗?” 君卿笑意未消,却冷了下来,他仰头看着居高临下质问自己之人,不过短短半月,这人再好,也只是外人罢了。 这人骤然变冷的眼神,让唐刃很是不爽,他心间烦闷,从廊檐上走下来,两人相对而立,不过步余。 他低声开口:“重要,我至少要知道我在这世间唯一的朋友,究竟是何姓名。” 朋友两字从他口中吐出,咬的极为重,足以看出他眼中的认真。 君卿看着他半晌,幽幽才道:“你既视我为友,我亦如此,知晓我的姓名不是好事,若他日到了时机成熟之时,我自会告知。” 听他如此说,唐刃沉默片刻,压下心中不悦之意,轻声开口:“你不愿意说,我不勉强,我视你为至交好友,只盼望你也如此。” 这世上他能承认的朋友并不多,算上姓肖的某人,便只有面前这个。 他和姓肖的也是因为棋逢对手,颇有些惺惺相惜之味。 他们相处的时间虽短,一路上也并肩作战过不少,算得上是一句知己。 但是他对那人可没有一丝不舍,可没有那么多窥探好奇之心。 更不要说能记住他的喜好了。 而面前之人与他相处也不过才短短半月,他不但能记住人家的喜好,甚至愿意打破自己的习惯,定然是把他当做极好的朋友。 唐刃在心里细细琢磨,一番比较,得出结论,他把小大夫当做了很重要的朋友,所以会对朋友的秘密感兴趣是正常的。 却未曾想过,以他素来冷淡的性格,两人相识也不过才短短十多日就成了至交听着颇为好笑。 听他如此赤诚之言,反倒让君卿愧疚满怀。 初始,他只是看中唐刃会武,私心提及雇佣一事,后来唐刃答应于他,他便想带唐刃入京,只是把人当做可用之人来看的。 可如今随着两人相处越发之久,这人是真心将他当做好友看待,他心中不免生出一丝退意,不愿再将唐刃拉入他的这趟浑水之中。 君卿心知他们二人若只是普通雇佣关系,唐刃随时可抽身离开,可若是当真成了好友,这人仁义,定然不会弃他于不顾。 想到此,君卿长叹一声:“唐兄如此直言,我便也不瞒唐兄,我所做之事危险重重,思来想去,唐兄若是随我一同,必定会受我所累,你我二人倒不如别过,各自安生。” “嗯?” 唐刃面上一紧,他不过是问问而已,这人怎么就不带他玩了? 早知道不如不问。 君卿见他一脸凝重,柔声道:“我言尽如此,先前说好同行之事,唐兄便当个玩笑,日后我离开,这处小院便留于唐兄作主。” 他是真心觉得不应该拉这人去趟这一池浑水的,他复仇一事,若是成了便好,若是不成,只能拿命相搏,他自己丢了命倒是没关系,总不能连累他人。 想了想,唐刃伸手,在君卿反应过来之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说好就不能反悔,日后我不问便是。” 他说罢不给君卿反驳的机会,转身便走向厨房,还有二十斤的茶叶等着他忙活呢。 君卿看着唐刃的背影抿唇,眼中一片纠结,可惜他们相识的时机不对,注定是做不成朋友的。 片刻后,他驱逐出脑海中的惋惜之色,面色如常的走进厨房内,茶叶他虽不会炒制,添柴烧火还是会的。 采来的茶叶要趁新鲜炒制成茶,两人一夜未歇,忙活到晨光破晓方停下。 两人忙碌之时,刻意没有再提及先前之事。 只谈论店铺的规划与细节,先前那一丝不愉之事被他们刻意忘记忽略。 一夜未眠,君卿小歇了两个时辰,起身便看见唐刃上山砍了一堆竹子,制成了竹筒,用来装点茶叶之用。 那二十斤茶叶炒出来的干茶也不过才五斤有余,却也够用了。 这五斤也只是个引子,如此珍贵之物,自然要供不应求才好。 随意都能买,那不就成了烂大街之物。 二人知晓此茶一旦问世,必定会引来他人争抢,所以决定限量供应。 如此才能抬上价格,赚足银俩。 这主意还是唐刃出的,他见过有人用这个法子,所以便学以致用。 要说这两人也是够抠,连个牌匾都懒得花钱去做,他们直接山上砍了树,由唐刃亲手劈成大小合适的木块,君卿提笔写上【唐家茶肆】四字,简陋而敷衍。 第40章 又来了 一日时间在忙碌之中过去,日暮之时,两人坐于小院中以茶代酒,相谈甚欢。 他们虽然不会做饭,却不会委屈自己,特别是像这样劳作过后,自然是要好好犒劳一番。 于是便去村里买了只肥鸡,托人家做好送来,再配上炒得金黄冒油的鸡蛋和油饼,可谓是丰盛。 正吃着,唐刃忽然停下夹菜的动作,把脸一沉:“来人了。” 君卿正小口咬着鸡肉,闻言抬起头看向他,侧耳仔细听,也未曾听见什么声音。 唐刃提醒他: “昨夜那二人。” 闻言君卿放下筷子,咽下口中的鸡肉,又从袖子里取出软帕擦了擦嘴,声音虽平淡却也能听出不悦:“怎么这个时辰来。” 昨夜走之时, 萧怀策说会今日再来,他等了一天也没见那他们过来,还以为今日那两人不会来了。 吃饭吃一半却有客要到,属实让人不爽,他刚想说把东西收起来,就听见敲门声,如此也只能默默闭嘴。 君卿起身去开门,唐刃跟在他身后,把门一开,君卿弯腰行礼:“草民见过玘王殿下。” 唐刃见他这次没有下跪,自己也就意思一下,随意拱了下手。 萧怀策摇着扇子,他把扇子在掌心一合,随意往上一挑:“免了。” 随后如同进自己家一般随意,越过两人走进院中。 他一进入,目光便看见院子里摆着的吃食,微微笑道:“是本王来的不巧了,打扰二位用膳。” 就是打扰了又能咋滴,难不成他还能说出来,想到此,君卿也只能微微摇头:“我二人已用过,不算打扰,不知王爷可曾用膳?” “咳,本王已用过。” 萧怀策心里也是有一丝尴尬的,他看出这人只是客套之言。 只怪白日他实在是抽不出空来。 二人这次来的目的自然不需要多说,君卿引着他们进了侧屋,同昨日一般,劳烦唐刃上些茶来。 进入屋内,君卿便恭声开口:“寒舍简陋,委屈王爷了。” 不用他说, 萧怀策就自行坐在了上位,还不忘伸手将江聿揽在身侧,与他同坐一条板凳。 外人在场,自家王爷毫不避讳,江聿面上一红,握紧手中的剑。 “先生不必拘谨,本王面前随意即可。” 闻言,君卿一撩衣袍,直接在两人对面坐下:“草民谢过王爷。” 萧怀策放了话让他不必拘谨,君卿也就不同他客气了。 他可以敬这个人的身份,却不必畏惧于他,太过畏缩,反而容易让人看轻。 “本王昨日所说之事,不知先生考虑的如何?” 这人不亢不卑的态度,倒是让萧怀策很受用,他今日从张少谨那处得知了更有趣之事。 方才与这位尹大夫一同的那人是个刀客,武功极高,身份成迷,仿佛忽然就出现在安乐县。 更巧合的是偏偏还接了张少谨的雇佣,这两人都与他的人扯上关系,可真是巧合成书呢。 君卿面上不再见犹豫之色,幽幽叹道:“即使王爷有托,草民又怎敢拿乔,全凭王爷做主。” “如此甚好,先生放心,本王必定不会亏待了先生。” 萧怀策面露爽朗之笑,丝毫不意外,他今日来此不过是走个过场,他身份压在这里,便是这人无所图,也不敢轻易拒绝的。 君卿把目光投向一直安静的江聿,轻声提醒:“只是我观这位公子体内的蛊毒已经压制不住,最多不过三日便要爆发,不宜远行。” 他这话一出, 萧怀策还真的惊讶了:“先生果然神医,一般人还真看不出百生解之毒。” 他看君卿轻易就说了蛊毒下次的发作时间,还以为他是诊断出了江聿服用过百生解之毒。 闻言君卿心间一惊,面上却一片镇定道:“过于冒险。” 同时他心惊道:怪不得能让蛊毒延缓发作,原来竟是以毒攻毒。 萧怀策脸上闪过一抹痛色:“别无他法。” 江聿的蛊毒之所以能压制住,是因为用至毒之物以毒攻毒。 百生解这名字听起来无害,可实则这种药却是用上百种毒草炼制而成的。 这种药无色无味,可以顷刻之间将一个武林高手麻痹,让其经脉逆转,痛不欲生,直到失去意识,任人宰割。 若是这种毒控制住量,则可以麻痹蛊虫,使其进入休眠期。 只是药效最多只能维持半月,半月之后蛊虫醒来会发狂,中蛊之人必须要再次服药。 服药的时间不能在蛊虫醒来之后,却也不能过早,要在蛊虫要醒不醒之时,趁其意识不清。 同样服用此毒的代价也是痛苦不堪的,此毒虽然暂时能够控制住蛊虫,但若是长此以往,蛊虫会对此毒产生抗性,届时就要加大用量,可人体承受不住,轻则痛不欲生,重则爆体而亡。 真到了那个时候,就要看他会是哪种幸运的死法了。 让君卿觉得困惑的问题如今有了答案,他顿时觉得豁然开朗,怪不得他查不出来呢,百生解之毒被蛊虫吸收,他自然是查不出来的。 想到此君卿倒是好奇,于是问道:“不知王爷可否告知,是何人出此主意?” 萧怀策回道:“本王不瞒先生,为本王出此主意的乃是天医老人。” 君卿皱眉:“是他!” 居然会是这人,这位天医老人与他师父在江湖之中的地位并列。 不同的是这位人人敬仰,而他师父人人喊打。 一个济世救人,一个惯爱用毒祸害江湖中人。 他们一人下毒,一人解毒,也因此,江湖素来传言,两人不对付,是一见面就要打杀的。 当然这些传言可不可信,君卿这个毒医圣手的徒弟都不知道真假。 萧怀策显然也是想到了那些江湖传言,他神秘笑道:“先生可知,便是天医老人告诉本王,蚀心蛊只有令师可解,也是他告知本王令师曾收有一徒。 还有,据他所说,此话是令师亲口同他所言。” “......” 君卿这时心里也在琢磨了,难道师父同天医老人关系很好?这种事情都能随意和他说来? 他拜莫飞鱼为师一事,本就是个秘密,不能说的,一是因为莫非鱼的江湖地位和自己不能为人所知的性别,二来则是他家世代良医,父亲若是知道了他拜这么个人为师,恐怕能气活过来。 所以这件事莫飞鱼答应他绝不会为外人所知。 他这边一时难免有一些失神,看他如此惊讶之色,显然对此也是不知晓的,萧怀策笑意更深了,他还有个雷没丢出来呢,不过不急,这个乐子留着以后再看。 此时唐刃刚好端着茶进来,他面无表情的把茶放下。 方才身在厨房,他耳朵却听着他们的谈话。 倒不是他有意偷听,实在是他听力过好,他们的谈话自动钻入他耳中。 唐刃面色冷淡,倒了三杯茶,两杯推到 萧怀策面前,一杯却送到君卿手中。 他并没有用两人炒制的新茶,而是煮了原本就有的干茶。 萧怀策看了一眼面前的茶水,颇有些嫌弃,并未去动。 他勾着嘴角先行开口:“所以本王相信先生定能解了阿聿的蛊毒。” “王爷既然相信在下,在下自当尽力,不知王爷可否方便在此地多留几日?” 君卿说罢轻啄了口杯中泛黄的茶水,只觉得从前喜爱之物,如今难喝至极。 这让他不免想念起两人炒制过的茶,如此好物,可不能轻易给他人品尝。 这一点,他倒是和唐刃想到一块去了。 便是君卿不问, 萧怀策近日也不会轻易走的,先不说江聿蛊毒快要发作了,单单是为了贡银一事,他也要多留几日。 于是他道:“先生放心,本王这几日会留在此地,给先生足够的时间收拾。” 他以为君卿是要做足离开的准备,结果君卿却道:“如此甚好,我为王爷写个方子,王爷照此方抓药,熬成药汤,这位公子这几日每日泡足一个时辰,可缓解经脉逆转之痛。” “先生有此良方,当真是甚好。” 萧怀策面上喜色明显,迫不及待就想将此方拿到手中,最好今日回去就给江聿泡上。 君卿当下便起身走到药柜前,他拿了纸笔,弯腰提笔。 很快一则药方跃然纸上,将此方递与萧怀策,不等他开口, 萧怀策当下就要离开。 他竟一时也舍不得耽搁,哪怕两人快马回程也要个把时辰。 看他如此匆忙, 君卿不免感叹,想不到天家竟也能生出痴情种。 第41章 即将开业的茶肆 萧怀策离去,两人将剩余的膳食热了继续用,吃饱喝足后,各自回房歇息。 深夜时分,君卿已然熟睡,却被屋内悉悉索索的声音惊醒。 他下意识的便抽出枕下的匕首坐起身来,却见一道细长的影子从窗口飞出。 他猛的一惊,起身点燃油灯,原本紧闭的窗户不知何时开了一条小缝,刚才那像蛇一样的东西就是从这里飞出去的。 他推开窗子,只见廊下院中什么也没有,那东西早就跑了。 把窗户关好,君卿心下疑惑,难道是长虫进屋了? 他这里离山近,有长虫也正常,待明日抽空撒些雄黄来。 心间如此想着,君卿从抽屉里取了香包挂在床头,熄了灯后,他合上眼睛。 另一间屋内,唐刃捏着玫瑰的脑袋晃了晃,眼中警告之意十足。 玫瑰伸出一根枝条蹭了蹭自家主人,满是讨好之意。 白日它要隐藏起来,只能安静的待在自家唐刃腕子上,到了深夜,它便如同撒泼的野驴,这一间小小的屋子是困不住它的。 唐刃知它是孩子心性,贪玩了些,只低声道:“莫要吓到他。” 玫瑰晃了晃身子,表示认同,唐刃这才把它放下,刚一挨着地,它又从窗口窜了出去,这次是往山上去。 唐刃也懒得管它,这小家伙有分寸,不会被人发现,或许是同在异世的缘故,他对这小东西越来越纵容了。 次日天色微亮,两人便已经动身进城。 他们带着昨日做好的牌匾和茶叶,包了蒋文的牛车。 路上蒋文知道他们要开茶肆,笑着向两人贺喜,他也精明,顺道就提了句,两人日后做大,若是有需要送货之人,可以找他。 君卿应了下来,就是蒋文不说,他日后也打算雇佣他的。 仅靠山里的野茶哪能够,他们日后还要去茶庄收购新鲜的茶叶,自然要用到牛车。 一路谈笑间就到了城里,蒋文驾着牛车去了码头,君卿二人则是先去了卖云吞的小摊子,填饱肚子为主。 用过膳后他们分开,一人去了铺子,一人则是去了寿和堂。 君卿把先前采来的药分成两份,自行留了一份,另一份则带去寿和堂,卖给堂里。 今日武长海在铺子里,君卿把药给他,收了银钱后直接告假,说是明日要休沐。 武长海知他是要开铺子,爽快的给他准了假,并对君卿送给他的茶叶爱不释手,表示他们二人开业时,他定带着朋友前去捧场。 君卿从寿和堂出来便直奔瓷器铺,买了五套精美的茶具,让人送到铺子里。 随后他又去了烟火肆和点心铺,买了开业要用的炮仗,点心果脯。 等他回到铺子里,唐刃已经把那块简陋至极的牌匾挂上。 见君卿回来,唐忠忙上前接过他手里的炮仗:“小东家,您来了。” 君卿闻言便知定是唐刃招呼了,他也不多说,把东西递给唐忠。 瓷器铺的人比他快一些,那五套茶具已经送到,正被唐毅拿到后院清洗。 君卿里外转了一圈,见桌椅摆凳已被他们摆好,桌面也擦得干净,这些东西都是前任店主留下的,算在租金里面。 这铺子租金十两一个月,属实算是贵的,但是胜在地段好,又加上有现成的器具,他们盘下来就能直接开业。 转了一圈,没有看见唐刃,君卿便问另外两人,结果那两人也不知,他们只顾着闷头干活,连另一位东家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君卿想着唐刃应该是去买什么东西了,便坐下等他。 他们商议好的开业时间是午时过后,这时人们午寐刚起,正是在茶肆闲聊消遣的好时候。 他们虽挂了牌子,却是掩着门的,来往路人一看便知这是未营业的铺子,所以也不会贸然进入。 君卿等了差不多有小半个时辰后,店门忽然被推开,是唐刃走了进来,他手里拎着个油纸包,身后还跟着脸含笑意的张少谨。 这人不等君卿开口,便先一步笑道:“尹大夫,听说你这新铺子开业,恭喜发财,生意兴隆。” 君卿在看见他那张脸时便心下奇怪,这人怎会同唐刃一起? 虽然心生疑惑,他面上不显,起身客套开口:“承蒙张公子吉言,小店初开,还望公子日后多多关照。” 张少谨噙着笑走入店内:“好说好说,这是自然,你是唐兄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 他说话时打量着铺内,只见随意又简陋,不像个茶肆,倒像个杂食铺。 这话说的,他们好像很熟似的,二人都知道他只是客套而已。 招呼着张少谨坐下,君卿对唐忠轻声道: “去上壶茶来。” “是。”唐忠点头走向厨房。 三人一同落坐,唐刃才把手里拎着的东西递给君卿:“脆烧乳鸽。” 原来他竟是听人说聚福楼今日有限量供应的脆烧乳鸽,想着小大夫必定会喜欢吃,所以前去买来。 只是没想到那聚福楼的东家今日刚好查账,于是便被他赖上了。 “又劳烦你多费银子。” 君卿握着还热乎的乳鸽心头一暖,这脆烧乳鸽可不便宜,他虽也生过心思,但一直没舍得,今日倒是有口福了。 看着两人如此,张少谨琢磨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味。 但他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总不能他自己喜欢男人,这天底下是个男的都喜欢男人。 唐刃眼中是没有看见张少谨的,他想着这鸽子凉了就不好吃,催促道:“打开尝尝。” 君卿不想拂了他的好意,但是更不太想当着外人的面用食,他把油纸包裹的乳鸽放于一边:“不急。” 唐刃冷飕飕的目光瞥向张少谨,显然是说他可真没有眼色,眼看着快到饭点了,哪有这个时候往人家面前凑的,摆明了来蹭饭。 张少谨读懂了,却丝毫不觉得尴尬,反而言道:“来时我让吴丙差人做了吃食,不多时便送来。” 言下之意,他不是来蹭饭的,他自己带了口粮。 君卿一听便道:“这怎么好意思呢,应当是我们招待公子才对。” 这人先前就挺奇怪的,今日这番举动,让他一时也摸不出头脑。 张少谨却笑道:“不必客气,尹大夫不嫌弃还是唤我声张兄,你我以友相待。” 此时刚好唐忠把茶水端上来,君卿亲自为他斟上茶水:“那不才便唤声张兄。” 先不管这人是何目的,面子功夫总要过去的。 他说着同样为唐刃也斟了一杯,听张少谨开口:“这是今年的新茶吗?” 张少谨的目光被杯中的茶水所吸引,这茶汤清澈,幽香扑鼻。 闻着不比他府中上好的茶叶差。 心下好奇,顾不得烫,他当下便端起杯子。 片刻后,张少谨脸上舒展笑意,由衷夸道:“好茶,好茶!此茶初尝微苦,细品回甘,茶香如此醇厚,当真是好茶!” 说罢他不等主人家动手,自己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这次含在口中慢慢品味。 便是上等的贡茶他也品过,让他说,不及此茶半分。 张少谨的反应在君卿意料之内,他俩都是京中来的,是尝过好东西的主,享过这人间富贵,能让他们俩都惊艳认可的东西,自然不会是俗物。 否则他也不会贸然将这茶肆开起来。 第42章 黑心的奸商啊 张少谨品过茶后不足一炷香的时间,聚福楼的掌柜吴丙亲自带人拎着食盒得膳时送来。 水晶蹄掌,清炒白虾仁,酱焖大母鹅,八宝酥香鸭.... 每一道都是硬菜,若是去聚福楼摆上一桌,少说也要个十两银子。 他们仅仅是三人用餐,张少谨却奢侈的布了一桌子的菜,手笔可谓是大。 因着下午还有正事,三人也未饮酒,以茶代酒,茶足饭饱之后,张少谨这厮还是不肯离开,说是要留下,给他们撑撑场子。 场子还没撑起来,这人已经一壶接着一壶的往肚子里灌茶水,吃人嘴短,两人也不好说什么,只得随他。 过了午时,武长海带着几个好友招摇过市,大摇大摆的前来。 吴丙也同样张罗上了几个富贾前来,显然是张少谨的授意。 一时倒也热闹起来。 君卿与唐刃对视一眼,随后无声对他开口:“无事,热闹也好。” 他们两人在这里都没什么朋友,也没指望着开业能有多么热闹,就连开这个店铺也像闹着玩似的。 如今来的都是城中叫得上名的生意人,虽然是借了他人之势,却也为他们这间店铺添了不少的噱头。 未时一刻,简易的准备过后,开业的炮仗被点响,噼里啪啦的声音让整个街头都喧闹了起来。 一时间,好奇的百姓围满了茶肆门口,茶肆没什么稀奇的,但是这个茶肆是小尹大夫开的,那就稀奇了。 如今谁不知道这小尹大夫神医之名正盛,又加之前段时间假药诬陷一事,便是没有找他看过病的,也知道他的名号。 眼见着人越来越多,君卿方硬着头皮,拱手道:“承蒙各位街坊邻里抬爱,这位是在下的好友唐刃唐公子。 这位唐公子有一家传绝活,可制出绝世好茶。 此手艺不能埋没,理应与诸位同享。 所以今日唐兄特开此茶肆,为各位奉上良品好茶,愿诸位多多关照,尹青在此谢过诸位。” 君卿不是个会说话的,可唐刃更是如此,若是让他上场,冷着脸往这一站,客人可都吓跑了。 而君卿虽然丑是丑了点,胜在他声线好听,说话又温柔,城中人对他早已熟悉信任,对他那张脸包容性也大。 他话音落下,张少谨嘴角噙着笑,朗声开口:“没错,这茶本公子尝过,此茶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啊!” 他这话说的夸张,但是众人都知道他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惯会吃喝玩乐,他都说好的,又怎能差得了? 一时间倒是有人跃跃欲试。 君卿命唐忠唐毅二人将泡好的茶端出,先是给了那几位前来捧场的富贾和武长海等人。 随后又让二人再次端出茶水,免费邀请围观的百姓品尝。 只是这围观人数颇多,真正能品到茶水的也只有排在前面之人。 但是无一例外,他们一个个脸上露出震惊的神情,有些甚至舍不得咽下,含在口中细细品味,便是不懂茶的也能品出,这茶着实好喝。 看着众人脸上的神色,君卿柔声笑道:“诸位若是想品茶便请进,本店提供免费的茶点。” 听他说茶点免费,一时间众人蠢蠢欲试。 不过他接下来的一段话倒是给众人泼了盆凉水。 “此茶的与众不同,想来诸位也是品尝到的,在这里在下可以保证,这茶若是密封好了,便是放上一年半载,也是如同新茶。” “只是此茶制作不易,耗心费神,不是轻易能够做出来的,价格自然不菲。” 那几位商贾原本只是张少谨个面子,如今品过这茶之后,倒真是动了想买的心思。 听他说价格不菲,其中一人调笑道:“能有多昂贵?还能比上丝绸白玉不成?” 听他调侃之言,君卿顺势浅笑回他:“自然是比不得。” 可紧接着他又道:“我这茶虽比不得丝绸白玉,却也要十两银子一两。” 这话一出,瞬间人群发出倒吸凉气的声音。 贵!属实是太贵了! 他们这里有一家万宝茶坊,卖的最上等的茶叶也不过才三百文一两。 这茶竟要十两银子一两,简直是天价。 当下便有人不平开口:“这也太贵了,金子做的不成!” 有人开了口,议论之声不停。 便是那几个商贾也惊了,他们虽然有钱,生活富足,却也未曾听说过如此贵的茶叶。 唯有张少谨一片镇定之色开口:“难道诸位觉得这茶不值吗?我今日可把话放在这里,便是京中,也未有此般好茶,别说是十两银子,依我看,便是十两金子也值得。” 起初君卿两人其实并没有定下如此昂贵的价格。 是张少谨这厮尝过之后,向他们询问价格,得知他们打算将此茶定为一两银子一两,当下感叹他们暴殄天物。 随后黑心肝的给两人出了主意,定下如此天价。 两人也曾犹豫此价格太过昂贵,然张少谨让他们尽管放心,有他在此,必定不会让他卖不出去。 君卿是知晓这人虽然是个纨绔子弟,但于经商一事上颇有天分,便决定听他一次。 果然他这话一出,原本议论纷纷的众人立刻闭嘴。 他们都是普通百姓,没有去过京都,哪里尝过什么京都的好茶。 这位京城来的大少爷都这样说,那这茶定是极好的,是个宝贝。 价值十两金子的宝贝,他们今日也算是有幸尝过了,一时间心中暗自得意起来,有的没有喝到之人顿时觉得仿佛亏了大发。 见效果达到,君卿同众人赔了笑,又说了两句好话,随后引着张少谨几人进屋。 茶肆大门敞开,有愿意喝的,自然会进来。 第43章 缺德之人才能享受人生 对比一般的茶肆开业,唐刃两人的铺子要冷清多了,街上有人驻足,却不敢贸然进入,不过短短一个时辰,唐家茶肆有天价好茶的消息便传遍了全城。 这茶太贵,普通百姓只能望而止步,倒是那几个商贾争抢着要购买。 连京城都没有的稀罕物,他们好早一步买来讨好背后的贵人。 张少谨财大气粗,更是一口气买了两斤,以至于两人原本就不多的存货,瞬间就见了底。 从茶肆离开后,他拎着竹筒简易包装的茶叶并没有回府,而是独自去了一处宅院。 门环敲了三下,停顿片刻,再两下,才有人前来开门。 开门的是个一身下人打扮的男人,他见了张少谨便弯腰行礼,并不开口说话,显然是个哑的。 张少谨越过他径直向里走去,那哑奴跟在他身后。 穿过前厅便是宽敞的庭院,院中花卉精巧,脚下雕花石板。 谁能想到从外处看只是个普通的宅子,内里却装点的富贵娴雅,家具陈设无一不精良名贵。 加上方才开门的男人,这处共有四个奴仆。 他们见了张少谨便行礼,这四人无一例外,都是哑的。 张少谨到了正厅便安静的坐着,下人为他端上茶点,他是在等人,却不敢催促,只能安静等着。 半个时辰后,他等的人才姗姗来迟。 见人来了,张少谨忙起身行礼:“属下见过王爷。” “免了,等久了吧。” 萧怀策抬手示意他起身,随后坐于上方。 江聿站在他身侧,身上药味明显,长发的尾梢还有些潮气,显然方才二人是在药浴。 张少谨直起身子:“回王爷,不久。” “坐下说。” 萧怀策并未看他,他只顾着去捏江聿的手,低声问他感觉如何? 江聿摇头,他今日才刚泡上,除了感觉自己快被腌入味了,其他的没什么感觉。 张少谨早就见惯了他俩,对此一片淡定,他坐回自己先前的位置,笑而开口:“王爷,属下今日寻了个好东西,所以特来献给王爷。” 萧怀策这才把目光移向他:“什么东西?” 张少谨神秘一笑,卖起了关子:“王爷尝过后便知。” 随后他招手示意哑奴过来,吩咐他们去上些热水来。 见他这样神秘,萧怀策目光又看向他手边的竹筒,对里面的东西倒是有了一丝好奇。 他问道:“你今日来,就是为了给本王送礼?” 张少谨摇头:“自然不是,属下还是有要事的。” 萧怀策嗤笑了声:“你能有什么正经事?可不要告诉本王是为了白禾。” “不愧是王爷,您说得真对。” 提到白禾,张少谨脸上的笑意更深。 江聿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张少谨当即汗颜,他丝毫不怀疑,若不是有王爷在这压着,江聿手中的那把剑毫不犹豫会架在他脖子上。 “白禾虽是本王的下属,但是感情一事,可不归本王管,你同本王说了也没用。” 萧怀策知他想要什么,毫不犹豫的拒绝。 张少谨瞬间怂拉下脸来:“过些时日阿禾要同王爷回京,到时我怎么办。” 萧怀策瞥了他一眼:“自己想办法。” 张少谨却厚着脸皮嬉笑道:“王爷,要不您再留阿禾在我身边多待些时日,让我们培养培养感情。” “哼。” 江聿冷哼了声,手中长剑往前一怼,其意明显。 张少谨悻悻闭嘴, 萧怀策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张少谨瞬间又苦拉着个脸,心头的悔意又涌上来。 早知道他就不贪图一时之快。 这事要是详细说来,就是他的不对。 他虽然是张家人,但是因为是侧室所生,向来不受重视。 说句不受重视算是好听的了,实则他是处处受排挤。 只因他是父亲酒后失德的产物。 他父亲与正房夫人素来恩爱,伉俪情深,两人育有一子一女。 张夫人身怀幼女之时,张万鸣正擢升工部侍郎一职,正是春风得意,受邀前去同僚家中饮酒,却酒后失德强占了人家的女儿。 此事传出去实在不好听,无奈之下,张万鸣只能纳了侧室。 这件事分明是张万鸣酒后失德,他却把过错都推与是同僚有心算计,心间又觉得愧对妻子,所以向来是冷落这个侧室的。 就连她生下的孩子也不愿多看一眼。 在娘家本就是不受宠的,夫家又无人庇护,在深宅大院之中,母子二人的日子可想而知。 张家主母向来是个会做事的,装得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背地里的心酸苛刻只有母子二人自己知晓。 张少谨早慧,幼时便知自己与母亲过的艰难,所以向来装作愚笨之人,护着母亲勉强在府中讨生活。 他本意是想成年之后,带着母亲离开那吃人的深渊,可是多年的苛刻,他母亲的身子早已承受不住,一场风寒,差点就被人刻意夺去了生命。 此次经历,让他彻底狠下心来,投靠了萧怀策。 在萧怀策的暗中助澜下,他展现了自己惊人的经商天赋,暗中成为萧怀策手底下的一条敛财的隐线。 从不受宠的尚书次子到如今手握财权的“纨绔子弟”,他飘了,主意都敢打到萧怀策身边的暗卫上。 萧怀策身边有八大护卫,三人在明,四人在暗,还有一人护在身侧。 白禾是八大护卫之一的明卫,他善用短刃,轻功了得,萧怀策惯爱使唤他去执行一些远行的任务。 只是这武功再高他也是人,总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倒霉的护卫中了缺德的药,最后又碰上缺德的人,放着近在咫尺的解药不用,以身救人。 可怜这倒霉的小护卫次日醒来发现自己被男人开了花,无异于是天塌了。 这若是个普通人杀也就杀了,可偏偏是自家主子重用之人,他也只能忍着全身酸痛收剑走人。 只敢惦记不敢动的肉终于吃到了嘴, 张少谨哪能舍得放弃,尽管那把短刃常常横在自己脖子上,他也是要厚着脸皮迎上去的。 这边张少谨托着腮正为自己先前的行为烦恼后悔。 那边萧怀策哄着江聿不要和张少谨一般见识。 八大护卫一同长大,情同手足,白禾无异于是江聿的亲弟弟,当着人家哥哥面惦记弟弟,没一剑劈了他,是江聿听话。 直到哑仆人端着滚烫的热水上来, 张少谨这才回神,他亲自从竹筒里取出茶叶,掷于茶壶之中。 萧怀策看着他这番动作,忍不住问他:“这是做甚?” 张少谨理所当然的回道: “泡茶啊。” 萧怀策闻言皱眉: “茶?” 这算是什么茶?既不用碾碎筛选,也不用炉火沸水,就这样泡了? 一些权贵人家喝起茶来要复杂的多,不似一般百姓,干茶水煮就行。 生而天潢贵胄,萧怀策素来饮茶吃茶比之一般权贵还要讲究,今日所见这随意的手法,让他惊讶之中更多的是嫌弃。 第44章 好男人就要媳妇管钱 一刻钟后,厅中三人各自捧着盏茶,谁也没舍得放下。 江聿这平日里不爱饮茶之人,今日也做了回文人雅客。 泡好的一壶茶很快见底, 张少谨让哑奴又添了些热水,第二道茶汤,茶味半分不减。 先前还嫌弃万分的萧怀策勾唇真心赞道:“好茶,便是本王府中的青梅踏雪也比不得。” 他说的是一种贡茶,惯爱长在青梅树下,极其难养,易生虫害。 每年青梅成熟时节方露一点白尖,能饮用的只有这一点点尖儿,两三天的功夫就会变得翠绿,无法再用。 因此这种茶极为珍贵,皇家都不够分,哪里能轮得到普通百姓。 张少谨见他高兴,忙笑道:“王爷喜欢便好。” 又是一番品味过后,萧怀策嘴角含笑:“你说这茶是尹青所卖?” “是,不过依属下之见,应当是他身边那人。” 张少谨把手中的茶盏放下,这茶再好,他今日也饮的够多了,夜间恐怕要睡不着。 闻言萧怀策眸光微闪,眼中一抹深疑:“你说这人身份成谜,像是忽然出现的,可本王不信这世间能有人将自己的痕迹完全抹去。” 张少谨却表示:“此人功夫不逊于阿禾,属下命人暗中打听过,他确实是忽然出现在周罗村的。” 当初从小悬山回来之后,他便立刻命人暗中打听唐刃的身份。 可结果是谁也不知他是从何处来的,他忽然有一天就和那位尹大夫一起出现在村子里。 他甚至查过周边县城的过往关卡,也并无此人的痕迹。 萧怀策淡淡开口: “无论是敌是友,总归不会是东宫那位的人。” 他今日尝过此茶之后便知其中的商机,这必然是个赚钱的营生,如此揽财之法,箫怀煜若是知晓,又岂会放过,恐怕京中早已风靡,怎能轮到这小小的安乐县。 萧怀策与唐刃接触不多,每次见他都是像一堵冷硬的墙守在君卿身边。 那人见他虽然也行礼,可是萧怀策知道,他从未把他放在眼中,于那人冷漠的眼神之中,他与周围的空气无异。 世人多敬畏他的身份,可于那人眼中,他这个王爷和普通百姓并无区别。 张少谨提醒道:“王爷,此人可揽。” 如此挣钱的法子,他很难不心动。 “恐怕你有此意,人家也未必愿意。” 萧怀策知他之意,却并不打算插手,纵然是在挣钱,那也是人家自己想出来的法子。 那两人既然开了店铺,就绝对不会将这法子卖了。 闻言,张少谨笑道:“恐怕是怀壁难守。” “你啊,难道本王给你的还不够花吗?这两人不可动,特别是姓尹的大夫,你莫要打他们的主意。” 萧怀策见他如此,当即将话挑明。 张少谨顿时仿佛被噎住,片刻才幽幽开口: “王爷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可是个正经生意人,只谈合作,不搞强买强卖的那一套。” 萧怀策挑眉,对他所说不以为然。 张少谨尴尬的摸了摸鼻头:“王爷的意思是让我护着他们。” 萧怀策道:“尹青的师父与苏老有些渊源。” 他一说, 张少谨立刻明白了,这位苏老便是天医老人,若不是他,江聿必然没命了,王爷欠着这位的人情呢。 “王爷不说,属下也是有此意的,唐刃如此武力,做个山野村夫可惜了,属下一直有意招揽他为王爷所用。” 张少谨笑着开口,他确实一开始就有这心思,用来讨好萧怀策,方便他打白禾的主意。 白禾这人油盐不进,只听命于萧怀策,他追妻路漫漫啊。 “过些时日尹青会随本王回京,先前本王见他两人亲密,估摸着他两人会一同,如今看来,应当不会,姓唐的若是留在此地,你多照抚便是。” 萧怀策想着那两人既然在这里开了店,必定会留下一人看店的。 张少谨点头:“是。” 萧怀策看向他: “你还有事吗?” 言下之意是他该走了。 可是这厮实在脸皮过厚,嘻笑道:“天色已晚,王爷不留属下用膳?” 萧怀策素来待人宽厚,对手下之人更是如此,品性看着也温良,手底下的人多敬他,却不畏他。 知他素来脸皮厚,萧怀策无奈笑道:“你恐怕是个狗鼻子,怕是闻见了今日厨房炖的烩九珍。” “早便闻见了。” 张少谨这话完全是假,前厅与膳房隔着远呢,他就是真的狗鼻子也闻不见。 不过是方才送水的哑奴身上沾了味。 这等小事,萧怀策自然不会拒绝,便是再难得的珍馐美馔,他也不会吝啬于手下人分享,这同样也是他的御下之道。 有一个真心相待的主子,往往会比让人加官进爵更能收买人心。 ....... 周罗村里,君卿同唐刃两人回了住处,明亮的烛火下,两人细数着今日赚来的银钱。 原本以为今日茶叶不会有过多的人买场,可结果却出乎意料。 他们不但售卖一空,还接下了下一笔的订单。 除去今日免费给人品尝的,还有他们自留着明日用的,两人一共卖出三斤六两的茶叶。 共收了三百六十两银子,还有五十多两的定金,这些银子被二人装在钱匣里,白花花的看着就喜人。 不过今日能够如此顺利,实在是要感谢 张少谨,若不是凭着这人的关系,今日不会有那么多商贾到场。 将银子清点过后,君卿忽然起身,顶着唐刃不解的目光回房,不多一会儿后,他怀里抱着另一个简陋的木盒走出来。 将那个木盒打开,君卿方道:“这是先前张少谨给的诊金,一并给你。” 唐刃看着他: “为何?” 君卿轻笑开口:“我说茶肆是你一人的,你偏不同意,既然如此,便当是你我合赀共营。” “我一时也用不了这么多钱。” 今晚回来路上,君卿没有再提铺子归属之事,唐刃还当他是放弃了呢。 君卿将钱匣推了过去:“总有用到的时候。” 这是唐刃没有再拒绝,他将这两笔钱合计一起,随后推给君卿:“你拿着。” “你不怕我携款潜逃?” 这些钱加起来足有五百两,这人竟如此轻易就交给他了。 唐刃反问他:“你不怕我携款逃了吗?” 闻言,君卿忍不住失笑:“不怕。” 唐刃看着他:“我亦是如此,我相信你。” 君卿下意识的把目光移开,躲开与他的对视。 两人有片刻的无言,君卿方道:“今日有外人,未曾同你说,小心张少谨,今日之事,此人用心不纯。” 唐刃点头:“我明白。” 他虽然不爱与人打交道,却也不是个傻子。 今日在聚福楼遇见张少谨,那人原本只是与他客套一两句。 是他故作不小心提及茶肆之事,引来此人好奇,想要借他的人脉打响这第一枪。 毕竟这姓张的好歹也算是安乐县的首富,自然都是同一些有钱人玩。 起初他并不觉得炒茶是什么多了不得的事,毕竟这件事在他那个世界人人皆知,实属平常。 可这里就不同了,除了他没人会,就算是日后有人知晓,他也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凭着这个手艺,定然是会大赚的。 这一点不止他明白,但凡有些头脑的人都明白,从后来张少谨的殷勤来看,如他所想,这人是动了心思的。 不过唐刃也不怕有人惦记,想从他手里抢东西,也要看自己的命够不够硬。 “总之你日后小心便可。” 君卿也是担心今日太过风头,恐遭人惦记,所以特提醒唐刃,他不知看着表面老实的某人心里花花肠子极多。 只担心他如此冷淡直白的性子会容易吃亏。 唐刃敏锐的捕捉到日后两字,他抬眼,双目不眨的盯着君卿:“我本就不会经营,日后全权由你负责。” 君卿并没有抬头,他目光盯着自己放在桌面上的手,幽幽叹道:“茶肆今日方营业,离不得人的。” 唐刃毫不犹豫:“有唐忠唐毅。” 他们买这两个奴仆的时候就已经商议好的,会将炒茶的技术教于这两人,日后店铺也是交由这两人经营的。 两人真正的目的,一直都是将这生意做上京都,从来都不是这小小的县城,如此昂贵之物,紧靠这方小县城,等同于要饿死。 新鲜劲过后,再有钱也不能天天将茶叶当饭吃。 京城就不一样了,再昂贵之物,也有人愿意一掷千金去争抢。 所以他不明白,明明都是商量好的,这人怎么说变卦就变卦了,竟然想把他一个人抛下。 第45章 自我攻略 听唐刃提到那二人,君卿轻声道:“总要有主家在才好。” 唐刃冷硬道:“不必,既然买了他们,就要信任。” 他心知他只是想要找借口把自己撇下, 不给君卿反驳的机会继续开口:“不管你要做什么,你一人手无缚鸡之力,总归是不安全的,留我在你身边,我保护你。” 虽然他现在还没有搞清楚自己的心思,但他知道一点准没错,不能让这人从自己眼皮底下溜走了。 唐刃的话君卿并没有给什么回应,他逃避似的起身:“夜深了,歇了吧。” 说完他未看唐刃一眼,直接离开。 唐刃话里的认真让他不知所措,生平第一次,心间凌乱了起来。 回到房内,君卿缓了缓方觉得是自己多虑了,这人不知道自己是个哥儿,那话应当只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心。 他静坐了会,忽然想起昨夜屋子里进了长虫之事,当下便起身翻找起曾经制好的药包,拿着它为唐刃送去。 未料他刚拉开门,便看见侧屋的窗口上印着一怪异的黑影,那黑影像是听见他开门的声音,忽然就窜没了。 君卿心里一惊,下意识的便快步向侧屋走去,他顾不得礼节,直接推门而入,随后立刻退了出来,整张脸红到脖子根。 屋内唐刃正在换衣服,他光着上半身,听见动静小褂正要往身上套,结果这人就推门进来了。 他知道这人讲究,所以忙把衣裳穿好,才转身出门:“怎么了?” 君卿就站在门外,他此时整个人都臊的不行,方才的那一幕对他冲击太大,连黑影之事都忘了,他把手里药包塞给唐刃,装作镇定开口:“夜间恐有长虫,你挂于床头安全些。” 唐刃知晓是昨夜玫瑰干的好事,他接药包:“谢了。” 他此时还不知晓,方才玫瑰调皮之时被这人看见。 “客气了。”为了缓解方才的尴尬,君卿只敢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下,裸露在外的脖颈却格外的红,被唐刃映入眼帘。 他说完不待唐刃回答,便转身回房,倒是有些迫切逃避之意。 唐刃看着他的背影,握紧手里的药包若有所思。 他的猜测果然没错,这人就是喜欢自己。 是那种男女之情。 倘若这人对自己没有心思,只不过是撞见他光着膀子而已,怎么能羞成这样? 先前又不是没有见过。 古人就是再含蓄,都是男人,看一下也不会少块肉,不至于是这般反应。 他忍不住想到近日来这人的反常,看来并非是有心想要抛下他,而是这人太过在乎自己,不愿意拖累自己。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小大夫爱极了自己。 想明白了的唐刃忍不住勾起嘴角,他拿着药包闻了闻,一股草药的味儿,谈不上好闻,但是就让人觉得香气扑鼻。 往前数三十多年里,他一人独来独往惯了,对于另一半并没有清晰的认知。 但他也知道自己是不喜欢男人的,可若是换成了这小大夫,其实也并不是不可。 两个男人在一起是注定没有孩子的,好在他对于子嗣也并不看重,日后有他赚钱,小大夫也不必如此辛苦。 唐刃脑袋转的飞快,他已经在思考日后如何养好男朋友了。 在他浅薄的记忆里,关于这方面的经验,只有那对时刻黏在一起的颠公。 所以他得出了一个特别重要的结论,不管是在未世,还是在如今的世界,想要养好男朋友就必须要做到一点,那就是有钱。 为此他兴奋到后半夜才入睡,脑海里已经列好了一系列的计划,却未曾想过一点,人家未必愿意呢。 另一边君卿也是辗转了许久才入睡。 哥儿虽然表面看起来与汉子无异,可他始终不是个汉子。 自小父亲与兄长便教育他不可与他人过于亲近,特别是汉子,更不能有身体上的接触。 他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看见他人的身体,属实是窘迫的慌。 ..... 次日,心思各异的两人被鸡鸣声惊醒,他们各自起床洗漱。 吃早膳之时格外的沉默,君卿是还觉得有一些窘迫之感,昨晚的画面总是在他脑海之中回放,一时不好意思主动开口。 唐刃则是认为他害羞了,自己要给他时间适应。 一直到用过早膳,两人租了蒋文的牛车在去往茶庄的路上才好些。 他们是要去收购茶叶,如今正值新茶之季,再过几天,叶子老了,这茶也就要等到明年了。 趁着这个时间,他们要大量收购新鲜茶叶。 若非开着茶坊茶肆,来茶庄采购是不划算的,量少茶庄并不愿意交易。 一般穷苦人家是吃不起好茶的,让他们花费银子去买是万万不能的,毕竟有那钱还不如去买二两猪肉补贴油水。 所以每年到了茶叶成熟之际,会有胆大的冒险往山上去采,但是采来的野茶他们不会处理,品质不如茶庄,留着自家用还行,想要卖钱,就有些不够看了。 两人很快到了茶庄,这茶庄的老板姓吴,庄子虽然在这里,人却是住在江州城里。 来茶庄购茶,可以选择买他们已经晾晒好的,也可以选择自己去山头采摘,茶庄会出人手帮忙,费用自然也要算进去的。 两人要的量多,仅靠自己自然是不行,所以便雇了茶庄的茶役。 茶庄的茶叶有人打理,自然是山里的野茶比不了的。 纵然是如此,这里也遍地是吸血的毒虫,往往摘了一场茶下来,全身都是钻进肉里的虫子。 君卿早就为此做好准备,他给自己和唐刃都备了药包,蛇虫不敢靠近。 只是这药包难制,需要用到的药材也昂贵,没有多余的能够给到别人。 两人在茶庄忙活了一天,带回了两百斤左右的鲜茶,这些自然是不够的,他们付下定金,与茶庄约好,三日后会再来收购五百斤。 这些茶叶带回去后唐刃连夜加工,君卿择茶他炒茶,忙的都没有心思去想那些小花花肠子了。 两人马不停蹄的忙到天亮,那二百斤的茶叶也不过才炒出来一半,两人合计不行,还得再买些奴隶回来。 第46章 玫瑰:好险,差点暴露! 一夜未眠,二人也未曾休息,将晾凉的茶叶收拢,他们赶在午时前架着牛车进了城。 来回折腾要用到牛车,两人也不好意思麻烦蒋文一直陪他们跑,所以便以二两银子包下了蒋文的牛车,使用期限为三天。 至于这钱给的自然是有多的,毕竟是耽误了人家做工的时间。 到了县城内,二人先是把忙活了一夜炒出来的茶叶送去铺子里,随后又马不停蹄的去了瓷器行,定下一批用来装茶叶的瓷罐。 随后才去了牙行,还是先前的那个人牙子,从他手中又买了两个奴隶。 二人将那两个奴隶带回铺子里,唐忠忙迎了出来,当即就要跪下:“奴见过二位老爷。” 唐刃见此开口: “不是同你说过,见了我们不必下跪,唤东家便好。” 他们两人虽然是奴隶,但是唐刃也说过,只需要他们两个踏实干活,不讲究那些繁文缛节,所以二人也并不像别家的奴隶那般卑躬屈膝。 老爷这一称呼唐刃听着别扭,又觉得不好区分他与小大夫,所以便让两人称呼他为东家,称呼君卿为小东家。 唐忠忙改口:“东家,小东家。” 他脸上挂着憨厚讨好的笑,带着些小心翼翼。 他心知无论称呼是什么,都改变不了自己是奴隶这一点。 君卿礼貌性的点了下头,越过他直接走向柜台,后厨的唐毅听见动静也忙走出来,给两人点头行礼问好。 君卿从袖间取出个钱袋子,扔给唐毅: “唐毅,你带着他们俩去买两身衣裳,被褥,顺便给你和唐忠也买上两身。” 这钱袋子里零零散散约有二两银子,足够用的。 唐毅接了忙喜笑颜开的点头:“是,奴谢过小东家。” 说来也巧,都是一个牙行里的,这四人还互相认识。 唐毅领着刚进门的两人又出了门。 君卿则是又从另一只袖子里取出一袋碎银,扔给唐忠:“你也莫闲着,去买些茶点来。” “是,奴这就去。” 接了钱袋子,唐忠对两人弯腰点头后方离开。 他握着钱,脚下生风似的跑了起来,主人愿意把采买的活计交给他,说明是对他的信任,他很开心。 都走后,铺子里只剩下了唐刃和君卿。 君卿坐在柜台后查看昨日的账本,唐忠唐毅并不识字,账本只是简单地用笔墨勾勒条杠。 一条杠代表着一单生意,他数了数,仅昨日下午便有五笔进账。 茶肆上午不开门,过了午时方营业,一壶茶水便要二两银子,点心果脯免费,续水也是免费的。 二人并不想以卖茶水为主,他们主要想卖的是茶叶,所以才寻了一个那么小的铺子。 君卿清了清银子,都对的,他把银子收起,对唐刃道:“起先我想着不会有人来喝茶,如今看着也不然。” 茶叶卖的昂贵,也会有富人愿意买的,这一壶茶二两银子,没想到喝的人也不少。 唐刃知他其意,当下便道: “安乐县为两洲交界之地,水道亨通,过往多是有钱的商贾,自然是有人的。” 君卿笑了笑:“说来也是,是我多虑了。” 他说罢也不等唐刃开口,忽然问他: “昨日过于忙碌,我忘记问你,你晚间休息,可有察觉什么奇怪之处?” 他这次又想起了那道奇怪的黑影,脑海里仔细回想,那东西绝非是人。 唐刃抿了下唇,微微摇头开口:“并无。” 他心中疑惑,这人为何忽然这样问?难道夜里玫瑰调皮被他看见了? 闻言君卿忍不住皱眉,他看了唐刃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唐刃看他这模样,心口一跳,沉声问道:“怎么了?” 君卿语气淡淡:“无事,是我听错了。” 他现在细想,那东西确实诡异,或许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还是莫要说出来的好,免得这人害怕。 “嗯。” 唐刃见此松了口气,应当是玫瑰夜里的动静太大,让这人听见了。 他下意识的把手放在腕子上,以示警告。 缠在他手腕上的玫瑰顿时心虚的缩紧了一圈,主人还不知道它差点在小大夫面前暴露了。 这个动作刚好被君卿看见,他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他好像看见那个藤编的钏子动了。 他试探性道: “你这钏子很是别致。” 结果唐刃大方的将手臂伸到他面前:“随便编的,你喜欢给你。” 君卿没想到他这么直接,忙拒绝:“不必,尹某怎好夺人所爱。” 唐刃把手垂下,他如此做,小大夫应当不会怀疑到他这手环上了。 果然,君卿见他如此坦荡,毫不遮掩,暗笑自己当真是多虑了,那不过就是个普通的木制玩意。 这玩意要是会动,那不是成了妖怪不成。 他不再提及,唐刃和玫瑰同时松了口气。 唐刃认为如今时机还不够成熟,等到了合适的时候,他会让小大夫知道玫瑰的存在。 玫瑰则是庆幸躲过一劫,要不然它得挨揍,唐刃平时散养着它,不太爱管,但它若是犯了错误,也是会往死里揍的。 铺子里没外人,两人低声的聊着天,外面传来牛车的声音,是瓷器行的掌柜带着人送货来了。 他们定了五只半人多高的瓷罐子,又定下若干小的,用来分装茶叶。 瓷罐装的茶叶耐保存,不易受潮,本钱上自然也提了不少。 好在与他们赚到的相比,这些包装上的本钱,不算什么。 瓷罐卸好,唐忠刚好回来,他手里拎着油纸包的点心,小心放在柜台上:“小东家,这是百果楼今日刚出的荷花糕,豌豆黄,杏仁酥,一共花费了一两三钱。” 随后又将剩余的银子双手递于君卿:“小东家,这是余下的钱,您点点。” “嗯,未时了,你去准备准备。” 君卿接过钱袋只掂了掂,再看柜台上点心,心中有数。 这人是个老实的,选的点心也是价格中等。 “是。”唐忠垂下头向后厨走去,他要保证后面的热水不断,有客人来时第一时间能把热茶泡上。 君卿原本以为不会那么快来人,结果未时刚过一刻,便有人进了店中。 来人是城北的杜员外,家里做布料生意的。 君卿坐在柜台里,唐刃迎了上去:“欢迎光临,二位喝茶还是买茶。” 他面无表情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冷着张脸,硬邦邦的说出这句话后,杜员外愣了,他是来的茶肆没错吧。 君卿见此忙起身,轻声笑道:“杜老爷,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小店真是蓬荜生辉,来,请坐。” 这杜员外算是安乐县的风云人物,他家里做布料生意发起来的,开了几家布庒。 这人手里有钱,没别的爱好,就喜爱温香软玉,小妾是纳了一房又一房。 他今日来,怀里还搂着个红颜知己。 听了君卿发话,这姓杜的胖乎乎的脸上挤出笑来:“喝茶,听说你这出了种世间仅有的好茶,带着我的心肝来尝尝。” 君卿引着他二人坐下,方笑道:“好的,您请稍等片刻。” 随后他命令唐忠泡茶,自己则是把点心装盘送上。 很快,一壶泡好的茶送上来,唐忠给那二人各自倒了一杯,笑道:“二位客官您慢品,有事吩咐小人。” 他说罢退到一旁,以备客人随时有吩咐。 君卿二人看着他的举动,见他并未因为他二人在场而懈怠客人,心下满意。 第47章 有对象和没对象的区别 不多时,唐毅带着那新买的两个奴仆回来,君卿打发他们去后院洗漱干净,等两人出来后,给两人赐了姓名,取了福顺二字。 这么小半天的功夫,店里又来了一桌客人,是几个读书人,他们点了一壶清茶,一边品茶,一边评诗论道。 君卿杵着笔,看着他们若有所思。 唐刃像是个吉祥物,只管安静的坐在君卿身边。 他出门没有带他那把大刀,两手空空,无事可做,眼珠子忍不住瞄上身边人的腰。 细是真的细,可总有些不同寻常,哪个男人的腰能瘦成这样? 唐刃有些不得解,又恐他是不是生了病,可转念一想这人自己就是大夫。 他对比过其他男人,更觉得小大夫过于清瘦了,难道是幼时营养没有跟上? 他从前便听说,幼时若是吃不饱,以至于营养不良,将来便会不长个子。 但是他看这小大夫,说是不像是受过苛待之人,单看那如若春笋般鲜嫩水灵的十指,便知他是绝对没有干过重活的。 唐刃其人不爱言语,肚子里却充满了小九九,这几日辗转反思,他已然得出一个道理,他约莫着是对这人日久生情了。 可若是说到日久生情,也着实可笑,他们从相识到现在不足一月,谈何日久? 他不知这喜爱因何而起,但是想同君卿在一块的心是强烈的。 或许往前十日,他还能洒脱的丢下银两离开。 可如今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他舍不得这小大夫。 世人都是喜爱貌美之色,他是个俗人,他也不例外。 若是想找另一半,自然也是想找个顺眼的。 这小大夫貌若罗刹,可就偏偏撞进了他心里。 对着那样的一张脸,他神奇的没有丝毫厌恶。 关于这一点他自己也弄不明白,只觉得和这人待在一起心安舒服,想日日待在一块。 这边唐刃已经私心里把君卿当做了伴侣,恨不得把这人的一根头发丝都放在心上。 见他清瘦便想着给他补补,未曾想过,人家只是天生这块料子,哪里像他壮的像牛。 那两个新来的洗漱干净,收拾一番也是利利落落的模样,店里人不多,有他们四人足矣。 君卿便放下笔,同唐刃道:“走吧,我们先去采买些东西。” 片刻后,这人没有出声,他偏过头一看,那人正直勾勾的盯着他。 君卿下意识的摸了下脸:“怎么了?” “无事。” 唐刃从如何养好夫郎的计划之中回神。 虽说他如今还不知道有夫郎这一回事。 君卿未作他想,店里没什么客人,两人一直待在柜台,这人发呆也正常。 给唐忠和唐毅吩咐了声,两人出门去。 这次出来,除了要买些东西,还有就是上次唐刃订的衣服,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去取了。 两人先是往成衣铺子去,路上,君卿斟酌了一下同唐刃道:“你我不便日日待在铺里,那四人又没一个识字的,不如招个掌柜,方便记帐之用。” 君卿说这话也是有私心的,包括当初提及开茶叶铺之时,他便想过这件事情。 柳锋在给张小宝加重了药量之后便逐渐脱离了张府。 他一人在此地孤苦无依,纵然有自己攒下的那些银钱,也总有用尽的时候,倒不如寻一个方便的差事,也好养老。 他起初只是想同唐刃商量一下,行个方便,帮柳锋寻个看店的差事。 毕竟起初这店铺他并不打算自己插手的。 如今这店铺算是两人合伙开的,那自然要找一个能信任的掌柜。 柳峰这人他是极为熟悉信任的,待他极为忠诚,若是把店铺交给他打理,绝对可以放心的。 随后不等唐刃开口,他又继续道:“你放心,雇人的工钱由我这边来出。” “你有合适的人选,便雇吧,我听你的。” 唐刃对此没什么意见,便是君卿不提,他不久后也要提及这事。 茶肆总有布上正轨的时候,到那时他和小大夫或许已经离开此地了,所以他们必须要有一个能够信任的人为他们打理店铺。 买来的奴隶虽然可信,但是他们只管干活,于经营一道实在不行。 唐刃想着过几日贴个告示,招个掌柜,既然小大夫心里已经有人选了,那他便不多言了。 唐刃一副万事皆听自己的模样,君卿忍不住失笑:“你不怕我找来的人不善,偷学了你这技术。” 唐刃压低了声音开口:“原本就瞒不了太久,只要他人有心琢磨,迟早会发现的,所以在此之前,我们要拿下的是独制权。” 两人虽身处于闹市,挨的近,说话声音又低,如若不是,刻意把耳朵凑过来,谁也听不见的。 听他这话,君卿好奇问道:“何为独制权?” 看着这人瞪大眼睛,像个猫儿一样,眼中满是好奇,唐刃忍不住勾起嘴角,轻声同他解释:“便是指独家生产的权利,除了我们,任何人不得私底下制造。” “可如何能行呢?他人若是当真学去,我们又怎能堵得住?” “这个简单,这就需要你了,我想不久后那位王爷定会寻你,他既然有求于你,你向他讨来这一条福利,应当不难。” 唐刃如此说,君卿瞬间明白,可若是如此,玘王欠他的人情便等于还了。 他正欲思索之时,唐刃继而又道:“此事你同他交易,可让他两分利,他堂堂一个王爷,目光必定不至于浅薄,想来会明白其中的关系。” 毕竟此茶叶生意若是垄断,哪怕只是两分利,那也是泼天的富贵。 更何况,他手中还有更重要的筹码,他想,应当会远远要比这茶叶更吸引人。 君卿显然也是想到了垄断经营的好处,若是皇家下旨,让他两分利也是划算的。 他微笑点头:“你这主意不错。” 唐刃也同样勾唇: “只要茶叶的生产权在我们手中,便不怕方子泄漏。” 难得能见他这般笑着的模样,君卿调侃道:“唐兄笑起来也算是个英俊的儿郎,何必日日冷着张脸,长此以往,恐要伤了人家姑娘家的心肠。” 唐刃闻言立刻抿下唇,小大夫这话是何意?难道是试探他? 想到此他果断开口:“我不喜欢女人。” “啊?” 君卿有片刻的愣神,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他。 “尹大夫,哟,您二位在这呢,可让小的好找。” 第48章 寻人 “尹大夫,哟,您二位在这呢,可让小的好找。” 来人是个陌生的面孔,两人并未见过,但是看他直呼其名,必然是认识自己。 君卿问道:“您是?” 那人立刻弯腰,笑眯眯开口:“小是替我家主子前来请二位前往小院一叙。” 君卿闻言不解:“你家主子是何人?” 那人继续开口: “我家主子您识得,尹大夫去了便知道。” 见他如此神神秘秘,不肯提及主家姓名,君卿心中已有猜测,他对唐刃点头示意,随后才对那人道:“劳烦带路。” 那人弯腰又行了一礼:“二位贵客,请随我来。” 两人同他一起向街头走去,只见街头停了一辆马车,那人引着他们上了马车,马车在城里转了几圈,一路上摇摇晃晃,约莫小半个时辰后才到了地点。 两人下了马车,君卿抬头一看,只见是个未挂牌匾的宅子。 两扇朱红的漆门外未放任何镇宅之物,推开门便是一石雕的影壁。 二人随着引路之人绕过影壁,便看见一宽阔的大厅,厅中布置的雅致,却显然不是待客之地。 穿过前厅便是一处院落,正是先前张少谨所来之地。 “二位贵客,请在此等候。” “好。” 君卿携着唐刃在下方左侧入坐,很快便有下人送上茶点。 不消片刻,醇厚的茶香味悠悠传来,君卿端起茶盏一看,便明白了。 先前在他那里花了大手笔买茶的只有张少谨,也只有这人与他二人算上有私交。 对于此处的主人是谁,在来的路上,二人均有猜测是萧怀策。 只是此时再观这茶水,他们当下便推翻了这一想法,这人应当是张少谨。 这人如此神秘请他们前来,想来不会是什么好事。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心里明白,看来是为了制茶方子的事。 只是他们猜测如此,结果却是意料之外,不过多时,竟是萧怀策走了进来。 君卿见他忙起身跪下行礼:“草民见过王爷。” 唐刃紧随他其后。 萧怀策这次身后并没有跟着江聿。 见两人恭敬行礼的动作,他随意抬手,示意两人起身,越过两人坐于上方,这才开口:“多亏了尹大夫的药汤,阿聿这次好多了。” 君卿心中已经泛起了惊潮,面上还是一副镇定:“王爷客气了,此药汤日后可每三日泡一次。” 他未曾想过,张少谨竟会是玘王的人,倒真是让人,意外啊! 张万鸣一直以来都是拥立太子一派,为此甚至将亲生女儿送入东宫。 没想到,他的儿子竟与玘王搅到了一起。 下人奉上茶盏,萧怀策随手端起,撇了撇:“不必拘谨,随意坐。” 他话毕把茶送入口中,轻叹了声:“听说你二人前些日子开了间茶肆。” “王爷若是喜欢,我店铺中尚有,晚些时候差人为王爷送来。” 君卿二人没有拘谨,他在先前的位置坐下,此情此景,如何还不让人明白,这玘王怕不是也打上了茶叶的主意。 君卿心中暗自揣摩,这茶叶一道属实挣钱,连堂堂的王爷都动心了不成? 萧怀策闻言轻笑:“不必如此麻烦,前些日子有人送了本王一斤,当真是好茶,便是父皇案前的贡品都比不得。” 君卿浅笑道: “王爷谬赞了,不过是普通的茶叶,哪能与之贡品相比。” 他如今猜不准这人究竟是何意,只能虚与委蛇。 “尹大夫不必担忧,本王今日找你来,是想请你再为阿聿诊断一番,他昨夜蛊毒发作,今日晨间方睡下。” 萧怀策今日见他还真不是打这茶的主意,一是他不日就要离开,所以想请君卿过来再为江聿诊断一番。 其二则是他有一件事情需要唐刃帮忙。 听闻此言,君卿心下微松,笑而开口:“此事好说,不知那位公子现在何处?” 提到江聿,萧怀策嘴角的笑意更深,眼中是可见的温柔:“他尚未醒,二位不妨留在此处用膳,正好本王也有一事想请这位唐少侠帮忙。” 见此,君卿闭嘴看向唐刃,萧怀策也是同样如此,他二人皆看着唐刃,唐刃却不紧不慢的开口:“何事。” 他语气并无起伏,说话时眼神淡漠一片,好似并不上心。 见他这副目空一切的态度,萧怀策如同没有看见,继续道:“兹事体大,具体的本王就不方便告诉二位。 本王今日是想请唐少侠跑一趟腿,去趟悬山县,为我寻人。” 萧怀策的话让君卿瞬间就想到顾长飞,按照当初林文谦信中所言,顾长飞早便应该到了安乐县,但是他却未察觉到一点异常。 顾长飞是萧怀策的人,知他寻医之心,若是在此地听闻他神医的名号,不可能会不来拜访。 只是他本意是为了以顾长飞为饵,钓萧怀策这条大鱼,结果饵料未下,鱼就自己上钩了,他也就把饵料一事忘了。 如今细细想来,一切皆有可循。 张少谨曾多次向他打听师出何人,他当时只以为是此人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现今看来,同样也是为了萧怀策的命令。 君卿心中暗自猜测,唐刃目光直视萧怀策,直白问他:“多少钱?” 萧怀策被他盯的一愣,他也没有想到这人如此直白。 随后他唇边露出一抹高深的笑意:“依你之见,多少合适?” 唐刃丝毫不跟他客气,直接道:“按人头,一人五百两。” “咳。” 听他报价,君卿忍不住低咳了声。 先不说这价格是否合适,单论一点,还不知道他要找的人是死是活,究竟身在何处,贸然去了会不会有危险呢? 怎可如此草率答应。 唐刃看着君卿,眨了下眼睛,这是嫌少了? 未料萧怀策却丝毫不犹豫,立刻答应:“成交,本来要找的共有两人,你若是能找到他们,便随身相护,本王还有重谢。” “若是找不到呢?”唐刃心下暗自后悔报的太少了,才两个人。 萧怀策眼眸微深:“若是找不到,本王也不会让你白跑一趟。” 顾长飞与白禾二人在他到来之前便已离开安乐县。 两人并不知晓他来了,一直是飞鸽与张少谨来往,汇报贡银一案的进展。 此事他怀疑与太子有关,所以便派遣白禾暗中前往安乐县与张少谨传信,张少谨在暗,再由他设计引诱太子举荐顾长飞为钦差在明。 而他则是装病,私下秘密带着江聿前往此地,府中除了几个暗卫,谁也不知。 如今朝中局势不稳,太子向来虎视眈眈,他此举属实冒险。 可是若是那人信中所说属实,有人能够解江聿的毒,他便是再怎样冒险也是值得的。 他如此野心昭昭,去夺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为的不就是有一天能够光明正大的同他的阿聿站在一处。 第49章 要下独家经营权 听见萧怀策说怎样都不会让他白跑一趟,是笔划算的买卖,唐刃没有犹豫开口:“可以,几时出发?” 听着他俩即将要谈拢,君卿无奈的暗自抚额,他心有预感,此事必然是事关体大,否则那位也不会暗中派钦差秘密前往。 能够如此隐秘的,必定事关皇家颜面,唐刃就这样贸然搅入,不知是福是祸。 可他现在有心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只能静观其变。 “明日。” 萧怀策心急此事,顾长飞与白禾已有两日未通来信,他心中担忧,恐是出了什么变故? 如今地处偏远,他没有可用之人。 林州总督赵之洞倒是他的人,只是这一来一回,便是林州调人也需两日可行。 张少谨亦是忧心白禾的安危,便想到了唐刃,于是提议不如雇佣唐刃。 一来此人是个生面孔,不容易引起怀疑。 二来此人对他们所行之事一窍不通,不用多费功夫隐瞒。 听他如此着急,君卿心下越发是感不妙,在唐刃出声之前打断他,恭身问道:“草民敢问王爷,所寻何人?” 萧怀策道:“本王的一个护卫。” “王爷,先不论唐刃并不识得此人,如何寻之,单一点,悬山县地处小悬山之后,此地极险,唐刃他赤手空拳,恐难当此任。” 他属实是担忧,小悬山不是谁人想过就能过的,虽然有传闻小悬山的土匪只打劫过往商客,可那传闻毕竟是传闻,信不得。 萧怀策意味幽深的看着他,语气不容拒绝:“先生多虑了,本王自然不会毫无准备,本王会派遣一熟识地形之人同唐少侠一同,寻人之事,唐少侠只需搭把手即可。” 听他之意,此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便是先前唐刃不答应,这人也会有办法让他俩答应的,毕竟今日请他们前来就是为了此事。 如此思索一番,君卿暗叹了口气,看来这团不知是什么的浑水,他们是注定要淌进去的。 想到此,他也不再犹豫:“如此,唐兄自然是愿意为王爷分忧的,王爷有所不知,我二人已结为异姓兄弟,我这兄长嘴笨,不善言语,便由草民同王爷说来。” 萧怀策点头,示意他提,他倒要看看这人想说些什么。 唐刃听见异姓兄弟之时微不可察的撇了撇嘴,但他知道自家小大夫也是担心自己。 他敢毫不犹豫的就答应,是因为他本身就与普通人不同,先不论他的异能,单单仅是玫瑰,便有寻踪定迹的本事,找个人于他而言并不是难事。 如此,君卿便不同他客气,直接提道:“草民想向王爷讨个殊荣,唐兄有一家传的制茶手艺,恐为有心人所用,所以想请王爷赐唐兄一人独营此法的殊荣。” 这话一出,萧怀策怔了片刻,随后挑眉笑道:“你二人倒是聪明,好,本王可以允你,此事若成,待本王回京后便请父皇下旨。” 萧怀策倒是分得清,这“尹青”显然是为他身边人讨的。 他先前曾说,只要这人能够救江聿,高官俸禄,荣华富贵皆可许他,这人却只沉默不语。 如今来看,这人情,他还是要继续欠着。 于此他倒是有心,一来此人可解江聿的毒,二来范老毕竟是老了,他府上也该有新的医师了。 君卿起身行了一礼: “如此草民便多谢王爷。” 将此事敲定,他心中松了口气。 只是不知唐刃这一次是凶是险,他免不了又暗自担忧起来。 正巧这时,江聿走进来,他对两人微微颌首,沉默走到萧怀策身边站定。 萧怀策丝毫没有顾及有外人在场,拉住他的手便将人搂进怀里,贴了贴他的额头,方道:“觉得好些了吗?” “回殿下,属下好多了。” 有外人在,江聿总归是放不开的,说起话来也刻板干吧。 萧怀策知他如此,放开人道:“正好尹先生在这,让他为你瞧瞧。” 江聿沉默的在下方右位坐下, 下人很快捧来脉枕,君卿动身来到他身边,先是观察脸色,比之前一次相见要略微差些。 虽有他的药物辅助,但是这蛊毒也确实折腾人,想来这一次发作也是被折腾的不轻。 君卿把上江聿的手腕,细细探来,片刻后,他收回手:“无碍,如往日一般调养即可。” 江聿低头沉声道: “多谢先生。” 这一动作让他目光猝不及防的对上君卿的手指,微微一愣。 君卿似有察觉,垂下手来,以长袖遮挡。 其他两人并未发现,各自看向心念之人。 脉相也看过了,该谈之事也谈拢了,眼看时间不早,二人并不打算真的留在此处用膳,当下便起身告别。 萧怀策并不勉强,只道明日一早,会有人在城外等候唐刃。 待二人走后,江聿被萧怀策揽进怀里,他放松下来,若有所思道:“殿下,属下观这位尹先生恐是哥儿之身。” 萧怀策一听,脸上是毫不遮掩的惊讶:“何以见得?” “王爷应当知晓,属下对于人的身形外貌研究颇深,这位尹先生骨形显然较于男子而言过于小巧,于女子而言又过于修长。 且他十指纤细,肤如凝脂,便是再精细养着的男子也养不成这般模样,只有哥儿天生如此,非外力可改变。” 萧怀策闻言揽在他腰间的手却猛的一紧,不爽开口:“不过才见了几面,你就注意到人家肤若凝脂?” 江聿到了这个时候就开始嘴笨起来,只会喊道:“王爷..” 萧怀策本来就是刻意逗他,他身边这八个影卫各有所长,江聿自幼学的就是这些,细致入微的观察他人已经成了他的本能。 贴着人讨了些甜头,萧怀策方道:“你若说的不假,那他那张脸恐怕也是假的,如此来看倒也有迹可循,本王见他也不像是普通的乡野村夫,如果他当真是个哥儿,便也明了。” 江聿道;“属下定当不会看错,再者,属下曾见过一哥儿,与之身形十分相仿。” “你是说文家哥儿?” 听他这样一说,萧怀策猛然想起,他就说,怎么觉得这尹大夫身形有些眼熟,原来竟是在另一人身上看到过。 江聿点头,他也是有此感。 萧怀策思索片刻,方幽幽道:“不管他是否是哥儿,此事也只能你我知,我观他身边的人是不知的,若是此人当真是哥儿,日后更要护着些。” 江聿却看向萧怀策,沉声问他:“如果他当真是个哥儿,王爷不动心吗?” 萧怀策脸色瞬间沉下来:“江聿,你当本王是什么人,本王说过,此生唯你一人。” “殿下,属下终究是男子,他日殿下事成,怎可无子嗣,属下只要长伴王爷身侧便可。” 江聿低下头,他如此说来,却忍不住心间欢愉,虽说他从未怀疑过自家王爷对自己的真心,可是面对哥儿都能够不动心,当真是爱极了他。 萧怀策气恼他对自己如此不信任,当下便掐着人的腰起身:“子嗣是吧,你给本王生,生下来本王就封他为世子。” “殿下..” 江聿暗自红了脸,他是个男人,要是能生,现在他们的孩子都已经该入学堂读书了。 第50章 太子其人 君卿二人从萧怀策这处出来,还是先前那人已经套好了马车在等他们。 上了车,有外人在,二人一路安静,回程倒是没有绕多少圈,很快就到了两人先前上车的地方。 他二人并未回茶肆,而是决定先去取了衣裳。 取过衣裳后,二人行至回茶肆的街上,路上行人稀少,两人贴得极近,君卿方道:“我寻不准他此行为何,总之你小心些,万事以自身安全为重。” 唐刃知晓这人是担心自己, 他偏头看着他:“好,我有自保能力,你莫担心。” 听他如此信誓旦旦之言,君卿失笑:“我知你功夫高,他让你寻人你便只寻人,别的莫要多管,免得...” 余下的话他未挑明,想来这人也明白。 自古以来皇家的差事难办,像这种秘而不宣的,更让人捉摸不透,唯恐他人过河拆桥。 “我明白,你放宽心,我会平安归来,这笔银子,刚好在城中买处宅院,省得你来回折腾。” 唐刃不动声色,却语出惊人。 君卿诧异的看向他:“明知要走,还买宅子做甚?” 唐刃却道: “总有回来的时候,应当要有个家的。” 此地对他意义不同,他心里总有一种直觉,总有一日他还会回到此地的。 君卿跟不上他所想,他自从家破人亡后,早就无家可归,心里对家已经没有了概念。 他如今活着一日,便只为了寻仇,若有朝一日大仇得报,便当行医济世游遍天下,从未想过要在何处落脚。 听唐刃之言,君卿闭口不言,买不买宅子,这也是他人之事。 他不开口,唐刃倒是主动提及:“张少谨与这个王爷有关系?” 君卿没想到他会这样问,遂道:“你如何看出?” 唐刃坦言:“只有他大手笔,送人总不能太小气,何况还是个王爷。” 那一批茶叶只有张少谨一人买的最多,其他人只是零头,多为几两,送人都勉强拿得出手,更何况还是送给王爷呢。 君卿知他心思向来细腻,于是笑道:“没错,他二人私下应有交涉。” 唐刃忽然想起,先前张少谨身边的那名护,他一直都忘记提了,当下便道: “有一事未曾同你说。” 君卿步伐放得缓慢:“何事?” “先前小悬山一行,张少谨身边有一护卫,此人周身气势与萧怀策身边那人极为相似,应当是同出一枝。” 唐刃先前倒是没有察觉有何不妥,对于这种无关紧要之人,他向来是不在乎的,回城后自然就没有关注过。 二人低声说着话,刚好来到一家酒楼门前,君卿干脆脚下一转:“酉时过半,你我不妨先填饱肚子。” 唐刃勾唇: “好。” 他抬眼看了看西边,日头的余晖洒落在二人肩头,整体的轮廓已经看不见了,确实不早了。 小大夫本来就瘦弱,再饿着了可不好。 二人进了酒楼,刻意要了靠窗的雅间,唐刃让君卿想吃什么随意,他来请客。 君卿未同他客气,点了些招牌,他刻意点的多了些,他们二人绝对是吃不完,届时分成两份,带上一份回去。 待饭菜上齐,雅间内只有二人,君卿方道:“你先前所说的护卫,许是玘王府之人。” 唐刃将滚烫的荷叶鸡撕下条腿来,放于君卿面前的瓷碗中,安静的听他说话。 如今以唐刃的态度,又加上茶肆一事,两人现在显然已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君卿便决定不对他过多隐瞒。 以防他日这人进了京,两眼一摸黑,得罪不该得罪之人。 君卿声音放得极轻,却足够唐刃能够听清的开口:“我先前同你说过,当今陛下名下共有二子。 这位玘王殿下你见过,他为人如何,暂且不论,但你要知道,天子脚下,有一人是万万得罪不得的。 此人便是当朝太子萧怀煜,我朝向来立储为长为嫡,萧怀煜一为嫡子,二为长子,乃是中宫皇后所生,从他生下来的那一刻起,太子之位便是他囊中之物。 今日只有你我二人,如此不敬之言,我也只同唐兄说。 当今陛下算不上英明,对于子嗣却是极其爱护的。 他年轻时候无子,后宫迟迟未有动静,年逾三十才得了这么一子。 太子出生之时,二殿下的生母贵妃查出有孕,陛下更是龙心大悦,相信此子天赐福分,所以素来是极为宠溺的。 兴许是如此,养成了太子不仁的性格。 然太子虽生性残暴,却也颇有才干,若无大错,不出意外便是将来的荣登大宝之人。 可若是让这种人当了皇帝,百姓恐怖无安宁之日。 许是上天垂怜,玘王殿下倒是宽厚仁和,可天辰自立国以来便是以立嫡为储,纵然是有人暗中拥护,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然玘王殿下得民心,他二人暗中争斗并不是什么秘密,你我如今算是搅入了这场浑水,脑袋拴在裤腰上了。 毕竟太子若是无天大的过错,绝不可废。 加之陛下明目张胆的偏爱,京中无人不知,所以他日你若到了京中,切记小心,不可与太子同他门下之人对上。”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君卿停下来喝了口唐刃为他盛好的汤,润了润嗓子方继续道:“张少谨的父亲是为工部尚书张万鸣,此人是坚定的太子一派,他女儿张柔儿便是如今的太子侧妃。 只是不知为何这张少谨与玘王搅到了一块。 你所说的侍卫若当真是玘王府之人,那足以说明,玘王对张少谨是极为信任的。 不过不管是何原因,你记住,往后莫要与张家人多交涉。” 他话毕,碗中的鸡腿也晾的差不多了,便小口的吃了起来。 唐刃把君卿的话在肚子里过了一圈,默默又撕下另一只腿放于他面前的碗中。 小大夫对于京中的局势知晓如此清楚,那么他,又在这场争斗之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 唐刃心中再多揣测,却也未问出半分,今日这人能同他说如此之多,已是解下心防,更深的秘密,他相信总有一日,这人会亲自吐露给自己听。 唐刃轻声开口:“我明白,你放心,他日不管去了何地,我都听你的。” 见他沉默片刻,终于说话了,君卿心下暗自松了口气,他以为这人会问他别的呢。 他虽已不在京中,却是时刻观察着京中的动静。 方才的一番话,他也是带着一番私心的。 他萧怀煜若是登基,未必不是个合格的皇帝,但绝不会是一个仁君。 为君者,当以仁义治天下。 对百姓应有仁爱之心,而不是为了一己私欲可以灭人满门。 他与萧怀煜血海深仇,自然盼他不得好死。 然这人虽品行不端,可却属实是有才干的,数十年培养下来的储君,皇帝怎舍得轻易换掉。 又加之皇帝年老,近些年来越发昏庸,沉迷酒色,对于自己这两个儿子暗中相斗,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君卿心知,从自己选择要搭上玘王那条线为君家复仇开始,便注定了要卷入这场夺嫡之战。 无论最后结果如何,他也只剩下这条命,可以豁得出去。 压下心中思绪,君卿转移了话题:“今日太晚,你不妨就在城中住,省得明日奔波。” 唐刃却拒绝: “不必,家中还有百斤茶叶,让唐忠随我们回去,也是时候该交给他了。” “如此也好,他二人是买来的家奴,用着放心。” 君卿闻言也觉有理,如此庞大的工量,不能总是唐刃一人干。 他倒是也想帮忙,唐刃却说这活计熏人,几次都不让他靠近灶台。 说什么他是大夫,熏坏了鼻子可就不好。 又要分开,唐刃心里暗自琢磨着,他一走,小大夫又剩下自己独自一人,以这人的性子,恐怕吃食都是清水煮煮便可。 看来他得想个法子才行。 接下来的时间二人静静吃饭,谁也未曾在开口,用过饭后,方拎着吃食回茶肆。 茶肆这会儿没什么客人,眼看着天色已黑,君卿放下吃食,等他四人吃过后便叫上唐忠,三人驾着牛车出城去。 第51章 果然恋爱使人改变 驾着牛车总比脚程要快些,又加之繁星朗月开路,三人不知不觉就到了地方。 将牛车停在院门外,君卿二人在看见明显被撬开的门锁时脸色一沉,快步走入院内。 这是招贼了? 他们先是各自进屋翻了一下藏银子的地方,见是安然无恙。 君卿检查了一下,贵重药物也未曾少。 二人的房间内都没有明显翻过的痕迹,反倒是厨房遭了殃。 两人对视一眼,当下明白,想来是茶肆已经惹人眼馋了。 好在他们早就想到这一点,每一次都是将厨房打扫的干干净净,不留丝毫痕迹。 剩余的茶叶也是搬到侧房的,单看厨房也看不出来什么。 唐忠拘谨的站在院中看着两位主人的动作,他原本以为这两位主人必定是住在深宅大院,再不济也是青砖瓦房,未曾想过会是这般破落的茅草屋。 确定了没有任何损失之后,二人沉下气来,他们都心知这是被贼惦记上了。 这贼人是谁,待白日在村子里打听打听,或许能有个结果。 唐刃招呼唐忠帮他将剩余的茶叶搬到厨房,却让君卿去休息。 君卿自然是不愿,他们三人一同,干起活来自然也快些。 但是他昨夜已有一夜未眠,白日只在牛车上眯了一会,知他明日还要奔波,唐刃无论如何也舍不得,难得态度强硬的把人推入房。 面对从外面关上的房门,君卿哭笑不得,他又何尝不想着这人也是一夜未眠,恐他明日奔波,身体扛不住。 然这人态度强硬,言说自己习武之躯便是三日不眠也并无大碍。 拗不过他,自己也实在困乏,君卿便和衣而眠,想着浅眯一会。 确认房内之人呼吸沉稳,已然睡熟后,唐刃一改常态,忽然冰冷开口:“唐忠,我不相信奴隶永远不会叛主,但是我相信把命握在我手里的人是不会背叛我。” 他这话让正在搬茶叶的唐忠一机灵,出于本能心生不妙,当即便跪了下来:“主人.是..唔..” 几乎是一瞬间,唐刃便移动到唐忠面前,快到唐忠根本就看不见他是如何动作的,等他反应过来之时,自己已然被喂下了一颗微苦的药丸。 唐刃冷冰冰开口:“听话活,不听话死。” 唐忠跪伏在地,浑身抖如筛糠:“听.奴听话..奴绝对没有背叛主人的意思。” 唐刃看他这样子便知,已经吓住他了,当下抛出甜枣:“你聪明,上等奴隶和下等奴隶的区别,你还是分得清的。” 唐忠心跳如雷,只管点头:“是,奴明白。” “你吃的是我秘制之毒,一月发作一次,若是不吃解药,即刻便亡,你若表现的好,会给解药。” 唐刃撒起谎来丝毫不心虚,那分明是他在君卿架子上拿的消食丸,只为吓唬这人之用。 唐忠哪里知道这些,脑袋拴裤腰带上,只剩下满心的惊慌,忙表忠心:“是,请主人吩咐。” 唐刃面色如常继续道:“我要离开几日,在这期间,你保护好小东家,我会教你些简单的拳脚,你抽出空来与唐毅多练练。” 他说的是一些关于格斗的技巧,对付一些小贼也是够的。 唐忠一听还要教他拳脚,贴身重用,原本惊恐的心思瞬间转变。 茶肆的生意有多挣钱,他是看在眼里的。 自家主人能想出此法,定不是普通人,他若是能得到重用,便是做奴才那也是做上等奴才。 想到此,他心间激动起来,压抑住颤抖的嗓音:“是,主人放心,奴用性命担保,一定保护好小东家。” “起来吧,今日我将制茶的法子传给你,往后这活计便由你干了。 放心,也不会白使唤你,你虽为奴仆,却也应当是有工钱的, 我与你小东家商量了,以后你每月一两银子的工钱。” 唐刃甜枣哐哐的往下掉,给唐忠激动得五迷三道的。 同样他也不傻,主人能够放心将这个法子传给他,既然是有把握他不会轻易暴露。 莫说从前,他不敢生出这种心思,现如今更是不敢了。 他往后只一颗心忠于唐刃,就算没有那颗药,他也要铁了心跟着唐刃干,毕竟没有哪个人会给自己买来的奴隶发工钱的。 牙行买来的奴隶就像牲口,他们多是罪犯之后,生来便低人一等,在牙行里就是挨打受骂,脏活累活如同家常便饭。 便是被人买回去了也是当作劳役,稍有不慎,轻则打骂,重则发配或者丢了性命。 所以哪怕是今日唐刃不曾警告,唐忠等人也绝对是不敢叛主的,奴隶背叛主人是可以直接随主人处置,任打任杀。 更何况他们对如今的生活很是满足,吃得饱穿得暖,还没有干不完的脏活累活,哪里还能生出别的花花心肠。 只是唐刃毕竟是从那个世界来的,看透过人性,他若是不上心,任何人在他眼中也只不过是会呼吸的空气。 可他若是上了心,自然是愿意花费心思的,他心知小大夫所做之事必然是惊心动魄。 他既然舍不得人家,那就一只脚踏进去,无论前方是何因果,他打定主意要与他一同承担。 他今日听君卿提起京中之事,又想到他先前曾说过这里的边境还在打仗,便知太平景象只是表面。 他于末世的混乱之中太久,骤然来到此地,便被这安居乐业的景象迷了心。 那时起他心中便暗自琢磨,培养出一支属于自己的队伍。 他先前当过兵,有过经验,会训练人。 先从奴隶训起,培养出一支不亚于前世的精英队伍。 只为以防乱世,能够自保。 只是这个计划漫长,他需要细细琢磨,不能急于一时,自然也不能与小大夫轻易提起。 而他们新买来的这四个奴隶,无疑是他最好的试验品。 从前唐刃不理解,那夫夫俩怎么能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能够直接武力解决的,没必要绕一大圈子。 如今他倒是理解了,为喜爱之人精打细算,哪怕是于乱世之中,也要让他有一片桃源安然, 这便足够了。 第52章 分离 君卿本意只是小歇一会,谁知竟不知不觉的睡到了天明,待他从睡梦中惊醒,那二人非但把活干完了,反而连早膳都煮好了。 君卿慌慌忙的起身,他还穿着昨日的那身衣服,走出来时看着已经摆放整齐的茶叶一愣住,随后便道:“你应当唤我。” “并无多少。” 唐刃如此说道,随后示意君卿去洗漱用膳。 他身后,唐忠默默直起了酸痛的腰,一夜劳作,又加之学了名为格斗的拳脚,他属实累得慌。 君卿并没有把目光投向唐忠,既然已经没有他可以帮得上手的,他便自顾的洗漱换衣。 不多时,三人一同坐下用餐。 起初唐忠还有些推脱惶恐,哪有奴仆与主人同坐的。 这不过是一顿凑合的早饭,两人没有必要那么讲究,只为节省时间。 纵然是如此,唐忠也不敢挨着桌子,只安静的去喝碗里的米粥。 君卿觉得自己一觉醒来,唐忠好像变的拘谨不少。 不过却也未曾细想,毕竟他的态度向来恭敬。 用过早膳,将茶叶搬到牛车上,三人又匆匆出门。 君卿这次却特意绕了一圈,去了张阿婶家里,托了她帮忙留意一下自家院子。 至于那个小贼,定然不会轻易放弃,一次不成,想来还会有第二次的。 这一番折腾,待他们到了城里,终究还是晚了些,萧怀策的人早已等候在城门口。 心中略微有些不舍,唐刃还是开口:“晚间早些回去,让唐忠陪着你。” 君卿微笑点头: “你也是,出门在外应当小心些。” 只当他是担心家里遭了贼之事。 “等我回来。” 留下这一句,唐刃向等候自己的那人走去。 萧怀策备下的有马,然而唐刃却不太会,但他这人学习能力强,观摩那人的动作,便翻身上马。 好在驯服过的马也温顺,轻易不会把人甩下来。 君卿看着他动作生硬,便知他不会骑马,心中略微有些担忧,不过见他后来应付自如,放下心来。 他们一人出城,一人入城,各自忙碌。 茶肆过午方开门,君卿将牛车交由唐忠,让他一人先行回茶肆,自己则是去了寿和堂。 时隔多日,小尹大夫再次坐诊的消息很快就传遍全城。 经历过先前假药一事,城中百姓更加相信他的医术。 很快,寿和堂前又排起了长龙。 武长海今日本是不打算来堂中的,听闻君卿来了,他便也来凑个热闹。 君卿实在忙碌,一时之间两人未能搭上话,直到午时,大夫午憩之时,二人方能坐下闲聊。 武长海喝着君卿送给他的茶,嘴角勾起一抹高深的笑:“你可知那日的灰衣人是谁?” 他这话倒是勾起了君卿的好奇,当下便问:“是何人?” 武长海直言道: “朱克,万安堂掌柜朱廷的胞弟。” 君卿眼中闪过疑惑,他并不知朱克其人。 武长海细细与他解释:“朱家世代行医,然他们兄弟二人并未昆仲共承。 万安堂落在朱老大手中,这朱老二则是出去混江湖,早些年便听说他音讯全无,还只当他是死在外面了,没想到这人竟还活着。 听说如今在卢知府手下行事。” 那日他便见那人眼熟,一时想不起来,回去后细细琢磨,方猛然察觉,这人长相像与朱廷至少有五六分相似。 于是他便托人打听,得此消息。 他此话一出,君卿便明白了,怪不得那胡县令当日如此偏袒。 他只当是收受了贿赂,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想到的是,他无奈开口:“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此番他们用计不成,想来也不会轻易放弃。” 他心知这麻烦也是由自己引起的,他刻意将名声如此张扬出去,虽有利益,可也确实连累到了寿和堂。 加之不久之后他又要离开,可他如今还没有想好如何同东家说明,毕竟武长海待他不薄。 君卿心中正思索自己何不趁此机会把话说开。 却没想到武长海先他一步开口:“不必忧心他们,我知君非池中物,实乃未显之杰,他日腾飞,莫要忘了愚兄才是。” 他看得通透,知晓凭自己的人缘是如何也请不动瑞王世子的。 更何况他起初便看透,这人如此医术,又岂是普通人家能够培养出来的。 否则也不会在这人当初身份不清之时,就敢雇佣于他。 他是个生意人,总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他此话语气满是调侃之意,君卿却听得明白,这人早知自己不会久留,干脆行个方便。 他亦诚心笑道:“我所求便是行医济世,他日若是重逢,定然不会忘记仁兄今日的栽培。” 武长海爽朗一笑:“谈何栽培,说来应当是我谢你,将我这招牌盘活了去。” 知他客套之言,君卿也同样如此,两人一时相谈甚欢,君卿也趁此言明自己今日会是最后一天问诊。 武长海对此笑而应允,并未挽留半分。 接近未时,君卿方从寿和堂离开,去了柳峰的住处。 虽知不会有人跟踪自己,他还是一路小心谨慎,到了地方,按照原本的约定叩门,不多时,柳锋瘸腿走路的声音传来。 一见君卿,柳峰忙让他进屋,随后警惕的左右看了看门外,方将门给合上。 二人进了屋内,柳峰方道:“公子,你今日怎得来了?” 他说着就要端起茶壶,想去换些热茶。 君卿忙制止他:“柳叔不必忙活,今日我来,是有要事要告知于您。” 见他如此,柳锋还以为是什么要紧之事,连忙坐下:“你说,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他来到此地之后,便混进张府做了杂役,因他腿瘸,便只做些清洗炊具的活计。 张小宝的毒是在京中就下的,众人只以为他是怪病,所以他暗中偷摸着下药,也不会有人怀疑。 不久后他便假借腿疾发作,辞了这伙计。 君卿柔声开口: “柳叔,我不久后便要进京,留您一人在此地,属实不放心。” 听他如此说,柳峰便知他事已成,为他开心的同时又不免担忧。 他道:“我随你一同入京。” 君卿微微摇头拒绝:“不必,此去极为冒险,您年事已高,留在此地我才放心。 再者,我还有一事要同您商量。” 柳峰知他决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只得无奈道:“无论何事,你尽管说便是,谈何商量。” 君卿将与唐刃共营茶肆一事告知于柳峰。 柳峰多日未曾出门,今日一听属实惊讶,忙追问:“他可信否?” 君卿笃定开口:“自然是可信,他对我并无恶意。” 柳峰却奇怪了:“非亲非故,他为何待你如此?莫不是他知晓你..” 君卿闻言连忙否认:“自然不是,他并不知我哥儿之身,只因为我救了他,报答于我罢了。” 虽听他如此坚定的口吻,柳峰却还是忧心忡忡道:“无论如何,你切记要小心,不可让任何人发现你哥儿的身份。” “我省得,柳叔您尽管放心。” 君卿也知他是为自己担忧,随后话语一转道:“刚好铺子里缺个掌柜,我想请您前去,我们不在此地,铺子就交由您了。” 闻言,柳锋迟疑道: “这,他可同意?” 君卿点头:“自然是同意的。” 见此,柳锋点头笑道: “好,若是方便,我可否与他见上一面?” 君卿没有隐瞒,坦言道:“他如今不在,想来要不了几日便会回来了,会有见着的时候。” “好。” 柳锋面上笑着,心中却暗自琢磨,他不相信这世间能有如此好人,仅仅是救命之恩,就可以身家报答。 可他却忘了,当初君家待他,他又何尝不是如此报答的。 第53章 分开的第1天 从柳峰这处出来,君卿便回了茶肆,很快写下募工的告示贴于门前。 约莫半个时辰后,有人前来问询,却均被他以不合适为由婉拒。 一直到了酉时,他与唐忠离城,也未招到心仪的。 唐忠驾着牛车,已经走过两回的路他记得,不需要君卿提点。 他们一主一仆安静的行于路间,半路上遇见了同村的婶子搭车,君卿并未拒绝,让人上了车。 这人是个话多的,上了车先是打眼瞅了瞅唐忠,随后又笑眯眯开口:“尹大夫,听我家那口子说,你在城里开了个那什么茶铺?” 君卿温声回她:“是,唐家茶肆,婶子有空过来喝茶。” “嗐,我一个粗人,喝那玩意作甚。” 她虽这样说,却笑得眉不见眼,打心眼里觉得这尹大夫可真是个有本事的人。 可惜自家姑娘太小。 君卿轻声开口:“是茶便是人人可品,周婶不必过谦。” 这婶子嘴巴直,人倒是没什么心眼,先前有过交道,君卿不介意同她闲话几语。 这人夫家姓周,家里祖孙三代同堂,上有公婆在世,下有三儿一女,除却姑娘家还小,其余三人都已然成家,是个有福之人。 听他此言,周婶子忍不住捂着嘴笑,这文化人说话就是中听。 笑罢,她像是想起来似的,拢了拢头发,不经意道:“昨儿个,我打你那过,见那陈四家的去寻你,脸色匆匆,想来是有什么要紧事。” 这话笑眯眯的一出,君卿心里瞬间明白。 他那处紧挨着山脚,本就偏僻,哪能那么容易路过。 这婶子想来是知道些什么,故意说与他听。 他浅笑道:“想来是有事,多谢婶子提醒,这是店里新出的茶,送与婶子尝尝,也烦请婶子帮我品鉴一二。” 君卿说着话,从身边的竹筐里取出一包油纸包好的茶叶。 这本是他带回来,想着送给张家阿婶的。 周婶子一听,顿时露出不好意思的笑来,推脱道:“不可,这如此贵重,你留着卖钱。” “邻里之间,平时也多承蒙婶子照顾,应当的。” 君卿说着将那包茶叶硬塞给她,她推脱了两下也就收下了。 她昨日也是误打误撞看见了那陈四不怀好意。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理,她是懒得多说的。 这不是今日巧了,刚好路上遇见了。 顺嘴她就给秃噜出来了。 得了好处,她话语间笑意更深:“可别说是婶子同你说的,你这茶铺的生意是陈家老大传出来的,听那意思,羡慕的紧哟。” 君卿淡笑点头:“我省的,婶子今日不过是搭个便车。” 他虽笑着,眼里却冷的紧,他来此村一年有余,对于村子里的人家也知晓得差不多。 多数是不熟稔的,却也知晓姓名。 这婶子口中所说的陈家,算是村里的一大户。 这陈家人口众多,上有老爷子陈耕伯当家,下面是弟兄六人,外有两个出嫁的闺女。 君卿同陈家交涉不多,也就只知道这么些,还是听村里人闲谈的。 他细细想来,与陈家并无摩擦,也就只有陈家老三去他那处问过诊,拿过药。 至于这陈家老大和老四,他连他们是何模样都记不清的。 说着话,很快就到了村口,那婶子在村口下了牛车,君卿则是给唐忠指路,引着他向里正家去。 说好了只租用三天,现今到了时间,自然是要把牛车还给人家的。 如今儿会儿天色已经暗下来了,里正家早已用过晚饭,锁了门,正准备休息。 听见敲门声,蒋文起身开的门。 见是君卿,他便知是来还牛车的,憨笑道:“我明日去取便好,不必亲自送来。” 然而君卿并不仅仅是来还车的,他此行还有想请蒋文帮忙之意。 于是他浅声道:“应该的,劳烦多日,怎好再麻烦你跑一趟。” 蒋文侧开身,邀请道: “进来坐坐。” 君卿却道:“不了,我来还想问一下蒋大哥你这几日可有空闲,想麻烦你帮我送些货物,工钱便按照半钱银子一趟。” “自然是行的,你若是需要,尽管吩咐。” 这价格是公道的,蒋文平日里帮人家拉一天货物,也挣不来半钱银子,他自然不会拒绝,喜笑着答应。 两人约好,后日一早蒋文前去寻他。 从蒋文这处出来后,君卿回了住处,仔细检查一番,今日那小贼倒是未曾光顾。 他将唐刃所住的侧房安排给了唐忠暂住,毕竟长夜漫漫,总不能让人家睡在地上。 用的也是唐刃先前的被褥,君卿想着,待他过两日抽出空来,再去为唐刃买些新的。 先前的也过于破旧,想来睡着也是不舒服的。 ........ 而唐刃这边出了安乐县地界便与那人一路快马加鞭,终于赶在天黑之前到了悬山县地界。 萧怀策所派之人名唤孙无年,是个能说会道的,一路倒是有心想同唐刃交涉,而何唐刃一副生人勿近之色,他也只得简单交待两句,便匆匆赶路。 二人骑着快马,一看就不是好惹之人,小悬山的匪徒是眼瞅着他们跑过去都不敢拦的。 是以,二人一路算是顺利。 距离悬山县城十里处,孙无年下马,他从随身的行李中翻出一件粗布麻衣,扔给唐刃:“你我装作寻亲的兄弟,切记,不可暴露是从安乐县而来。” 唐刃默不作声的接过衣服,他用手试了一下,料子粗糙,刻意做了旧。 不多时,两人将衣服换好,又将马匹藏了起来。 这才装作一对兄弟,匆匆向城中走去。 此时天色已昏沉,他们距离城门入口尚有些距离,只能加快步伐。 孙无年在脸上抹了层灰,脚上鞋子也刻意在泥里滚了一圈,看着倒真像一路风尘仆仆。 唐刃有样学样,只是他背着把大刀,打眼一看,就不像是个好惹的。 两人走在一起不像兄弟,倒像是走江湖的。 悬山县与安乐县一样,皆是亥时阖城,两人赶在戌时一刻入了城,寻了家普通的客栈入住。 他二人穿着打扮皆普通,这样的人,县城里一天不知道来往多少个,因此并未引起他人注意。 唐刃此行皆听孙无年的安排,这人让他先行休息,他便往客房里一窝,绝不随意出来。 他自然是不知,深夜孙无年与这客栈的掌柜一处,两人于昏暗的烛火下,商议到三更。 第54章 玫瑰:人类啊,太可怕! 是夜,万籁寂静之时。 一柄匕首悄然插进小院的门缝中,慢慢挪着门栓往后退。 随着门栓落地,木门“吱啦”一声开了。 仅用粗布蒙着脸的三人蹑手蹑脚的走入院中。 见灶房里亮着灯,个子略高些的那人眼前一亮,他指了指灶房,示意身后跟着的两人向前。 那两人踮起脚尖,猫起身子,轻轻的往前挪动。 显然这三人是贼。 侧屋内的唐忠本就没有睡熟,院外有动静的那一刻起,他就睁开眼睛,悄然起身,抄起床边的棍子。 小东家说的果然没错,深夜会有不速之客来访。 主屋内,君卿同样未曾入睡,虽然吹了灯,却是和衣而躺。 能够顷刻致人昏迷的药捏在指尖,他动作轻柔起身。 那三人听着灶房里安静,有些不解,这人若是深夜制茶,怎能没有半分动静? 他们贴着墙,悄无声息的贴在门缝上。 里面确实安静的紧,高个那人立刻察觉不对,猛的推开门。 只见里面虽然亮堂,却空无一人。 同一时间,君卿从内拉开自己屋子的门,探出身子来,半隐于黑暗之中:“你们是何人?胆敢深夜做贼!” 他骤然发出的动静,将本就心虚的三人吓了一跳。 三人转头,借着灶房的烛光,隐隐约约见只是他一人,立刻胆大起来,只是话未说出口,便见对面的屋子同样开了门,走出一手持木棍之人。 唐忠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直接吹燃,三人这才看见他脸上凶狠的表情。 那三人互相对视一眼,显然是带头的那人上前一步,粗声凶恶开口:“识相就不要问。” 他刻意伪装的声音,想着这人也认不出来。 可君卿心中早知他们是谁,也不与他们废话,当下开口:“唐忠,去唤村里人来。” 陈家兄弟听了,立刻就乱了阵脚,当下便想向外跑去。 唐忠快了一步拦住院门,君卿不给那三人开口的机会,脚下步伐极快逼近他们,把手一扬,藏于衣袖中的药粉飞洒而出。 三人甚至根本就没有看清楚有什么东西,只觉得眼前一黑,顿时栽倒在地。 有君卿晚间招呼过,唐忠在他靠近之时便屏住了呼吸。 垂下衣袖,君卿面无表情淡淡道:“找个绳子把他们绑起来,明日再行处理。” 唐忠立刻应声:“是。” 他今日开了眼了,方知这小东家也不是个好惹的。 唐忠把那三人绑好后扔进灶房里。 君卿已经点燃了屋内的油灯,唐忠站在门外,不敢贸然进入,他低头恭声道:“小东家,已经绑好了。” 君卿为自己倒了杯已凉透的茶 :“知道了,歇着去吧。” “是。” 唐忠略有些迟疑的看向君卿,他似乎想问,却又不敢开口。 见他如此模样,君卿一时也不急着睡,便道:“你想问便问。” 君卿待他们一向温和,唐忠并不惧他,于是他脚下不动,好奇问道:“小的就是好奇,您是怎么知道他们今夜必定会来?” 与他说说也无妨,君卿勾唇道:“他们前日跑了空,白日见了那些茶又怎能够憋得住,自然是夜间会来的。” 他今日早间可没有刻意避人耳目,这群人先前白天跑了空,仅隔一夜又见他们能够拿出如此多的茶叶,便是傻子也知道他们是夜间制茶的。 所以他料定,这贼白日不来,夜间也是一定会来的。 “是,小人明白了,小人告退。” 唐忠一听心里琢磨了一番,当下明了,他弯着腰,走时不忘将门带上。 待他走后,君卿一人静坐了会,心间暗自思索,不知唐刃那边如何,可曾到了地方。 他此番思虑之时,唐刃也刚好从客栈的床上起身。 孙无年将他安排在此处,又送过吃食之后便没有再出现。 他吃饱无事可干,盥洗过后一觉睡到此时。 听着外面打更的声音,方知已是丑时过半。 唐刃此刻睡意全无,他坐在桌前,为自己倒了一杯已经凉透的茶水。 玫瑰是个夜里惯爱闹腾的,此刻见他醒了,便立刻缠了上来。 唐刃是木系异能者,天性便是可与异植沟通。 此时玫瑰像个小孩似的撒娇,缠着他的手指:出去 他能听得懂,却不予理睬。 朱红的花蕊在指尖绽放,翠色的枝蔓挺起身来,它贴着唐刃的脸蹭了蹭,那意思很明显。 唐刃盯着它,不假思索道:“你已恢复。” 他和君卿待的久了,说起话来也简洁凝练。 玫瑰不解他意,歪了歪原本挺直的花藤。 喝了口茶,唐刃淡淡道:“是应该学学小绿。” “!!!” 如果玫瑰此时有双目,一定会猝然瞪大。 仿佛没有察觉到它的僵硬,唐刃看着它,眼中是极为认真:“往后不可再懒惰。” 见此,那枝原本正生意盎然,翠嫩欲滴的藤蔓如同被暴雨摧残,骤然瘫了下来。 它收起翠叶,化作青藤,重新缠回主人的手腕,途留桌面上正鲜艳的丹华。 唐刃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从前他也没什么事情可做,自己能照顾自己。 养着玫瑰除了是一战力,也算是半个孩子。 自然是乐意惯着它。 如今不同往日,他已是有家室之人,不能懒惰,玫瑰也应当学着些照顾人。 没有了玫瑰扰他,他便一人静坐,并不打算睡去。 想着他两次来此地都行事匆匆,也未曾仔细看看,待这件事了,他应当在此地瞧瞧看,可有适合送给小大夫的东西。 想到此他起身来到床边,从枕下取出君卿送与他的抹额。 拿在手中细细看来,那张素来冰块一般的脸融化,他自言道:“古人都喜欢玉饰,不如送他玉簪子。” 听他自言自语,玫瑰顿时惊觉,小绿所言极对,发情期的人类太过可怕。 第55章 窃贼 晨光微亮,唐忠已经起身清扫院落。 君卿的药属实厉害, 那被绑着的三人尚未醒来。 唐忠将他们搬到院中,随意丢在地上。 随后开始生火做饭,他曾在牙行便做过伙夫,是个会做饭的,虽比不上酒楼里的大厨,却也可口。 灶房里米面皆有,他想了想,煮了清粥,烙了糖饼。 不多时,君卿起床,却见唐忠已经把热水烧好,以为是他细心,未料唐忠却道是唐刃吩咐。 君卿听着,忍不住唇边泛起淡淡的笑意。 膳食做好后,唐忠为君卿端来,自己则是退至灶房。 君卿见此并未阻止,他毕竟是唐刃的奴仆,有些习惯也不可养成。 他这边正用着膳,殊不知村中另一户人家此刻已经慌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正是陈家。 自家院子里,陈耕伯焦虑的走来走去,他头发已然灰白,显然年过半百。 因此常年劳作的缘故,一身皮肤黝黑,人却生得高大,从背影上看,像足了那三人中的高个。 在他身后,另跟着一矮小的妇人,布衣粗衫,一头灰发仅用块麻灰包着,布满皱纹的面容给人一股子苛刻之感,打眼一瞅,便觉得此人不好相处。 这妇人正是陈耕伯的妻子刘氏,此时她跟在陈耕伯身后,语气略显焦虑:“当家的,老大他们莫不是被发现了?” 她那三个儿子去了一夜也未归,让她心里实在担忧。 “闭嘴,若是如此,村里怎会无动静。” 陈耕伯呵了一声,妻子这话也扰得他心乱。 几日前大儿子从城中回来,说是寻到了发财的法子。 他将那茶叶与茶肆之事一说,很难让人不动心。 一家子合计这小大夫无亲无故的,一人在此地,便是吃了亏也无人出头。 他们家人多,到时再说这法子是自己想出来的,给村里人拿些好处,堵住嘴不就可了。 兄弟几人商议出来,如同看见了白花花的银子在向他们招手。 一次不成,便再次前往,哪怕明知道那小大夫身边并不仅仅只是他一人。 正烦躁着,院外有人敲门,陈氏看了自家老头子一眼,忙去开门。 见是小儿子,她忙问:“咋样?可寻着你大哥他们?” 陈家老六摇了摇头:“那郎中家的院门紧闭,看不出甚。” 陈耕伯一听疑惑问道:“那他们三人究竟去了何处?” 余下两人无声,他们相互看了看,亦是不知怎么个事。 若说是被发现了,此时必定已经在村中宣扬开了。 可若是未被抓包,这人究竟又去了哪里? 这事不光彩,他们也不敢在村中打听,只能暗自着急。 如今正是初晨,家家户户已醒,有人已经下地劳作,有人灶房里升起白烟。 很快,一则消息如同惊雷一般打破了这片宁静。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众人聚集在一块儿,对着中间正五花大绑的三人指指点点。 这三人正是陈家兄弟,他们低着头,排着队,双手被束缚在一根绳上,臊的面红耳赤,丢人丢到了极点。 君卿刻意让唐忠牵着这三人从村里过,挑了人多的地儿。 遇见有人询问,唐忠便将他们偷东西的事仔细说了一番, 坦言要送他们见官。 一时间越传越多,好不热闹。 眼看着即将出了村口,忽然一道急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尹大夫,且慢啊!” 君卿回过头,见是里正,他驻足道:“里正公。” 来人正是本村的里正蒋先陶。 到了面前,蒋先陶明知故问的开口:“尹大夫,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能来,自然是因为有人上门通知,他亦知道个大概。 只是村子里出了窃贼,传出去是极其丢人之事。 若是让别村知道了,他们村子的声望可就毁了。 所以他此刻才装作糊涂,拦下君卿。 君卿闻言轻声开口:“里正公,是这样的,这三人昨夜持刀闯入寒舍,意图行窃,被我这家仆抓个正着,正欲送他们去见官呢。” 蒋先陶恨恨的瞪了那三人一眼,随后与君卿道:“尹大夫,您看这事闹的,他们行窃是他们不对。 可这事不能报官,不光彩,若是让别村知道了,以后我们村里人还怎有声誉可言。” 他这话一出,围观的众人也纷纷反应过来,顿时一言一语的嚷嚷着让君卿不要惊官。 毕竟他们家里多数还有儿子尚未娶亲,姑娘尚未出阁,此事若是传了出去,谁家的姑娘还敢嫁进来? 这边之事,早已有人去通知陈耕伯一家子,此时那老两口与小儿子也匆匆赶来。 见自家儿子被人捆住手脚,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刘氏立刻扑了上去:“哎哟!哪个杀千刀的!” 她说着就去解自家大儿子手上的绳子,却被唐忠手里的木棍拦下。 君卿没有理会她,而是对蒋先陶道:“如此行为,怎能不报官?” 蒋先陶正要开口,刘氏就像是踩着了尾巴的猫,当下炸了起来:“什么?你们要把我儿子送官!凭什么?” 君卿冷淡的看着她:“你儿子夜潜我家行窃,被抓了个人赃并获。” 刘氏眼中闪过一抹心虚,却还是梗着脖子硬辩:“不可能!我儿子打小就老实,定是你污蔑于他们。” 陈家老大一听他娘这话,仿佛顿时有了底气,终于肯抬起头,粗声道:“没错,是他污蔑我兄弟三人!” 三人成事不足,反而被抓了起来,被绑着昏了一夜,今早被一盆凉水泼醒时都十分惶惑。 他们也曾求饶,说尽好话,奈何这郎中油盐不进,决然要将他们送官。 君卿冷笑: “污蔑?呵,那你三人倒是说说,为何深夜闯入我家?” 陈家老大倒还真的想了想,才笃定似的开口:“昨夜我兄弟三人吃了些酒,夜深辨不清路,误入罢了。” “你三人带着刀子,谈何误入?既是误入,又为何要动手? 若不是我精通药理,平日里会制些迷药防身,恐怕昨日便被你三人劫掠。 你这衣领上可还沾着我的迷药,若是沾了水,便会显色,不信诸位可看。” 君卿早便知道他们不会如此老实,就算闹到了官府也必然会狡辩。 好在他早便留了证据。 陈家老大怔怔说不出来,他瞪大双眼看着君卿,行窃只是小罪,若是劫掠,那罪名可就大了,还不如认了行窃。 他不开口,却有人替他说。 刘氏不懂其中深意,她只一心想护着自家儿子,无赖似的嚷嚷道:“我儿子说了是误入,你那三间破草屋有什么好值得惦记的?白送我都不要。 瞧你平日里看着好声好气的,没想到心思竟如此险恶,果然是人丑心也恶,大家可要帮我评评理啊,山子他们可是你们看着长大的,难道还不如个来路不明的外村人吗?” 她说完还看着周围人的反应,可她这话一落,却没有一个帮腔的。 这人平日里就爱嚼舌根,张家长,李家短的。 因她生了六个儿子的缘故,平日里也惯爱炫耀,眼高于顶,认为村中的姑娘都配不上自家儿子。 村子里的婶娘们平时闲来无事聚在一起,当面不与她多言,背地里也是瞧不上的。 如今见她家引以为傲的儿子们作出此等行径,更多的是看热闹的心,哪里会帮她。 蒋先陶毕竟是有过见识的,当下呵道:“陈家的,管好你媳妇。” “闭嘴,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陈耕伯先前默不作声,是想着让自家女人闹的,想着她一个妇人家就算是不讲道理,他人也不好指责。 现今里正发话,他也只好开口。 蒋先陶不理会那二人,他陪着笑脸,与君卿商讨道:“尹大夫,麻烦给小老儿一个面子,此事您高抬贵手,不必惊动官府,我们村子里自行处理。” 他如此说也是想着此事君卿并未有真正的损失。 他们私底下解决了,也省得让外人知道,传出去丢了名声。 一时间围观之人也纷纷开口: “是啊,尹大夫您就发发慈悲,把这三人交由我们处理,我们绝对不会徇私,一定还您一个公道。” “是呢,只要您不报官,您说怎样惩罚他们都可以。” ....... 听着众人所言,君卿面露为难,最后无奈开口道:“您是里正,理应听您的,为了村里的声誉,我便将他们交由您处理。” 他知便是交由官府,这几人也不过是打顿板子,再关上几日。 何不做个人情呢。 再者,出了这样的丑事,村里人是绝对再也容不下他们三人的。 他们对于窃掠之辈素来是无法容忍,这三人的下场,君卿不用想便知道。 果然,蒋先陶见他松口,面上一喜,当下便拱手道:“如此就多谢尹大夫豁达。” 君卿同样回礼:“您客气了,不知他三人。” 蒋先陶略微思考了片刻,方道:“我定会严惩,不如这样,您看可行。 罚他们赔偿您五两银子,再罚这三人笞刑各五十。” 君卿点头: “自然可以。” 这惩罚合乎情理,围观众人亦是心生满意。 可对于陈家而言,这五两银子可不少,他如此决定,刘氏自然是不同,立刻又叫道:“什么?五两银子!你怎的不去抢呢?” 陈耕伯一张老脸也同样拉的如驴,可他毕竟要面子,当下扯住刘氏:“够了,还嫌不够丢人?” 他说罢便拉着刘氏要离开,连捆在一起的儿子都不顾了。 有人嬉笑着唤他:“陈家的,可别忘了把银子送来。” 刘氏挣扎着不愿意走,一会心疼银子,一会又心疼儿子,最后被小儿子硬是给拖拽回去。 陈家兄弟三人则是被村里强壮的汉子按住手脚,在蒋先陶的命令下开始行刑。 粗长的木板击打在皮肉上,三人嚎成一片。 眼看着这场闹剧要落幕,围观的众人各自散开,蒋先陶则是陪着君卿前去陈家取银钱。 第56章 大悬山内 深夜唐刃的一番言论让玫瑰幽闭极了,再不闹腾着出门,连唐刃带着它走在街上都不欢快了。 孙无年一早便敲响了房门,唐刃随他一同出了客栈。 两人穿过长街,向县衙而去。 悬山县衙门外不足百米处,有一云吞摊子。 两人坐于摊前,各自要了碗云吞。 孙无年一副斯文之色,看似细嚼慢咽,实则暗中注意着衙门口的动向。 他云吞吃了一碗又要一碗,属实撑的慌,把目光投向唐刃,那人却视若无睹。 他呲着牙,正欲再要上一碗,那衙门口终于有了动静。 孙无年这才叫了结账,往桌面扔下铜板。 老板把桌上的铜板收起来,看着两人的背影,忍不住感叹自家云吞就是好吃。 县衙里出了一队人,他们虽身着衙役服饰,却个个腰间别着刀刃。 这一队人的目标是出城,孙无年与唐刃暗中跟着。 一人本就是跟踪的好手,一人深知侦察之道。 一直到了一处山洞,那一队人马也未曾发现有人跟踪。 眼看着那群人进了山洞,洞口还有人看守,两人只能躲在暗处。 片刻后,孙无年看清了周围的地势,用手势示意唐刃随他一起,从山洞后面绕过去。 唐刃配合着他,二人速度极快,解决掉洞口的。 两人顺着山洞的道往里走去,才发现此处别有洞天。 山洞内部显然是已经被人凿出了条道,两边石壁上挂着烛火。 从石壁上的痕迹来看,此处已经有些年份。 继续往里走,两人很快便听见叮叮当当的捶打之声。 听着那捶打之声,孙无年面上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神色。 这分明是捶打银子的声音,贡银果然在此。 二人寻着声音继续走,很快,面前豁然开朗。 他们侧身藏于洞口,便见前方是一处宽绰之地。 此地的正中位置是一熔炉,先前他们所跟踪的那队人已经褪去了衙役服饰,光着膀子正煅烧着白花花的银子。 唐刃眼力很好,能够很清楚地看到那银子的底部正刻着一个辰字。 想到这个国家的名字,再想到那位王爷和先前神神秘秘的张少谨等人,一瞬间,他便明白了。 原来是有人偷了贡银,私底下给融了。 如此行为,无论在任何时代,胆子都够大的。 两人的视线向上望去,只见在这群人的斜上方,正挂着两个笼子,笼子里关着的正是他们此次要寻找之人。 笼子里关着四个人,皆是被束缚住手脚,面色狼狈。 其中一人唐刃虽然不认识他那张脸,却觉得十分熟悉。 孙无年一见他们,便对唐刃做了个行动的手势,无声开口:“他们交给你,我去救人。” 同时他从腰间抽出柄飞刀,直接飞向离他们二人最远之人。 唐刃抽出背后的大刀,闪身便攻了出去。 正在融银子的众人没有防备,反应过来后纷纷拿起武器。 唐刃挥刀的同时,凭着灵敏的身手躲避。 孙无年则是一边躲避一边向笼子冲过去。 但是对方实在人多,最后他干脆抽出飞刀,直接飞出:“哥几个,对不住了!” 连接着笼子的麻绳被斩断, 那笼子从高处坠落,摔的四分五裂,里面被关着的几人也被震得头皮发麻。 好在他们都是习武之人,这点高度算不了什么。 唐刃掌心握紧,手中那把大刀如同游龙,一刀直击面前砍向自己之人,同时夺了他手中的刀扔向他看着眼熟的那人。 那人似有所感,配合的抬起手,束缚住他的绳索被解开,同时他握住那把刀,挑拍脚上的绳子:“谢了。” 听着他的声音,唐刃才发现,原来这人竟是白禾。 怎么会有人能够前后两张面孔?唐刃不由得心惊。 骤然之间,他想到了一物,原来传说中的人皮面具竟然是真的。 世间还真有如此奇物存在。 想到此,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便想到了君卿。 那人的名字是假的,那么那张脸恐怕也不是真的。 若是仔细想来,属实颇为古怪。 此刻容不得唐刃多分心,他只得暂时将心里的猜测压下。 白禾将另外两人身上的绳子挑开,立刻加入战斗。 那两人正是顾长飞的手下,他们一人加入,另一人则是护着顾长飞。 有了这三人加入,其余人丝毫不费力便被拿了下来。 孙无年这才有空对顾长飞拱手道:“顾少卿,您可无恙?” 看见是他,顾长飞便知是箫怀策知道了他们的险境,他长喘了口气,缓了缓,搭着童冲的肩膀:“无事。” 被饿了两天,就他一人不会武,方才又颠簸了一场,身子骨自然是弱了些。 孙无年将萧怀策暗中来此之事与两人言明,这才又问:“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会被抓住?” 顾长飞和他那两个手下被抓住了,他能理解,可白大人可是王爷手下的高手,怎么也能被人捉了去? 听闻自家王爷来了,白禾暗惊,若非事关重大,王爷绝对是不会轻易离京的。 究竟是何事?能让王爷亲自来此? 听孙无年问及如何被抓一事,白禾抿唇不言,此事说来属实丢人。 倒是顾长飞答非所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贡银一事乃是卢尚风所为,悬山县令与他们也是一伙的。 还是快些通知王爷调人。” 孙无年道:“王爷已传令赵之洞赵总督,想来他们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顾长飞闻言点头:“如此便好。” 他们已在此处被关了两日,知晓白日轻易不会有人过来,于是顾长飞白禾等人留下,孙无年则是前去接应赵之洞。 唐刃配合他们,同样也留在了此地。 第57章 洞内打斗 孙无年一走,顾长飞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唐刃,这人他并不认识,闻所未闻,王爷又是从哪拐来的高手? 白禾走向唐刃,双手抱拳:“唐兄,多谢了。” 唐刃微微颔首,随后继续神色冷淡的擦着刀。 白禾与他共过事,知他性子,当下也不恼,而是上前一步,继续问他:“唐兄,你可是投于王爷手下做事?” 他于此属实好奇,张少谨那厮曾言将这人引荐与王爷,难道行动如此之快? 唐刃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雇佣。” 白禾这下明白了,这人尚且不是他同僚。 他心中暗自可惜,像唐刃这样身手的人才,他是打心里欣赏的。 顾长飞这时也磨蹭到两人面前,笑而开口:“那个,唐公子,冒昧一问,可有吃食。” 这般说着,他也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可是他就是个文弱书生,不像这群习武的,一连饿了两天,还生龙活虎。 唐刃还真的没有随身带着吃食的习惯,他微微摇头。 顾长飞摸着肚子,只得转身吩咐童冲:“你去摸摸,他们身上可有吃的。” 闻言童冲直接跨过地上的尸体,走向被绑起来的几人。 顾长飞笑盈盈看向唐刃:“这位唐公子,我看你身手不错,不知师承何门?” 唐刃那把饮了血的刀被他擦的蹭亮,听着顾长飞的话,他只冷淡道:“一般。” 顾长飞显然是兴致勃勃,继续开口:“今日多谢公子搭救,顾某感激不尽,他日公子若是去了京城,可于顾府找寻顾某。” 奈何唐刃只是看了他一眼,冷淡的嗯了声算是回应。 顾长飞也不觉吃瘪,还想再开口,童冲拿了块软面饼子给他。 显然是从那些人身上扒出来的。 有吃的,顾长飞也堵不住嘴,他一手持饼咬了口,一边含糊道:“唐公子如若不嫌弃,你我可交个朋友。” 唐刃:“.......” 顾长飞见唐刃还是不搭理他,还想再发言, 叶文立刻低咳了声: “咳,大人。” 他知道自家大人这是又看上人家武功高强,想要拐弯抹角深入了解之后,再拐进大理寺。 如此顾长飞无奈先暂时放弃,他抱着饼子走到一边,先行祭祀自己的五脏腑。 一刻钟后,他命令童冲叶文二人前去守着洞口,自己与另外两人守在洞内。 吃饱了人也来了劲,在洞里待着太过无聊,特别还是和两个哑巴待在一起。 顾长飞又走到白禾面前,笑着问他:“白护卫,你同唐兄是如何相识?” 白禾抿唇,暗道这人脸皮可真厚,与那姓张的有的一拼。 对于他的话却仿若未闻。 顾长飞轻啧了声,暗自腹诽:两个木头,可真无趣。 无人搭理他,他只好靠墙闭目,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不知多久,方被一阵嘈杂之声吵醒。 睁目一看,童冲两人已退至洞内,而那悬山县令正带人围住了他们。 顾长飞立刻警觉,他走到那县令面前,一脸冷色,呵斥道:“杜成意,你好大的胆子,本官乃是陛下钦点,你敢如此行事,不怕陛下治罪!” 杜成意其人约莫不惑之年,身着鸂鶒刺绣青服,面白体胖,山羊小胡修裁整齐。 他一副面善之色,微微一笑更显:“下官的身家性命就不劳顾大人忧心了,倒是大人今日恐怕是出不了此地。” 他说着话,目光瞥向唐刃,顾长飞等人分明已受他算计被擒,如今能出来,自然免不了这人的手笔。 “呵,你当真以为你背后的主子能护得住你,实话告诉你,你所有罪证,本官已书信一封,差人送与上京,要不了多日,必当呈于陛下面前。 你若是识相,便束手就擒,本官也算你个弃暗投明。” 此话完全是拖延之计,他于洞内尚不知如今是何时辰,孙无年可否接应到增援之人。 顾长飞此话让杜成意收起脸上的虚笑,若是此事当真被皇帝知晓,他便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更何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只不过是一枚小小的棋子,若是出了状况,上面那位是如何也不会保他的。 他冷脸看向被绑的几人:“没用的废物!” 随后又命令身后之人:“去,传信与卢知府,让他封锁清州。” 他与上面通信有特养的飞鸽,顾长飞的人便是再快也快不过他。 “是。”站于他身后之人立刻领命。 杜成意眯起眼看向顾长飞等人,狠厉道:“动手,一个不留。” 顾长飞毕竟是钦差,又为太傅之子,他本不敢随意动他,可如今来看,此人是留不得了。 杜成意这人看着面善,行事却阴狠,说动手就动手,根本就不给别人反应的机会。 顾长飞心中暗自骂他,立刻跑向深处,他捡起地上的刀,躲在一处石壁后面。 自己几斤几两他还是知道的,不给他人添乱就不错了。 童冲叶文二人不敢离他太远,外围的攻击全落在唐刃与白禾身上。 玫瑰不方便暴露于众人眼前,唐刃只凭着自身的速度与手中的那把大刀斩人如同斩鸡。 他打得过瘾,吓得杜成意带来的衙役不敢近身。 杜成意眼见仅凭他们二人就灭了自己大半手下,当下怒斥:“上,都是一群废物,快杀了他..!” 他话未说完,一柄大刀擦着头顶而过,掠着顶上那盏乌纱帽一同落地。 杜成意倒吸了口凉气,原本拢好的发丝也散乱下来,他直直的看着唐刃。 方才那把刀正是唐刃踢过去的,只差一点,就将他的人头斩下。 原本就恐于二人实力的衙役更是不敢上前了,他们相互看了一眼,不进反退。 见是自己这方有利,顾长飞走出来:“本官知晓你们只是听令行事,如今本官给你们个机会,将他拿下,本官既往不咎。” 杜成意听他策反自己手下,当下顾不得惧于唐刃,怒斥道:“谁敢!” 众人属实不敢,可他们同样也更不敢再动手。 毕竟地上死了一片,剩余的谁又不惜命。 众人相互看看,一时之间僵持下来。 唐刃属实懒得听他们废话,他晃了晃刀,语气轻慢:“不听话,死。” 那几个衙役还是没有反应,唐刃看都没看,随手便将手里的刀掷了出去。 刀尖直击挡在杜成意身前的那人,穿膛而过。 一时间,空气仿佛都寂静了下来。 不知是谁带的头,那几人一声尖叫,向洞外狂奔而去。 杜成意同样想跑,却慢了一步,面对横在面前的短刃,他额间滴出冷汗,勉强笑道:“顾大人,有事好商量。” 第58章 亲手做的礼物才美 一刻钟后,杜成意被捆了手脚,塞住嘴巴,狼狈的丢在地上。 刚擦干净的刀又染了血,唐刃略微有些嫌弃,却还是沉默的为它擦拭。 一个爱刀之人,出门可以什么都不带,擦刀的软布是少不了的。 洞内很安静,他们一人擦刀,一人抱剑,余下一人无人搭腔,讪讪闭嘴。 只有杜成意发出求饶的呜咽声。 顾长飞那一觉睡得很久,外面早已天黑。 夜色过半,几人才终于等来了姗姗来迟的孙无年等人。 有尚未融完的贡银在此,人赃并获,清州总兵赵之洞与顾长飞交接过后,命人押下杜成意等人。 随后便同顾长飞等人前往清州捉拿卢尚风,唐刃则是一人独自回安乐县。 他就是拿钱办事,如今事办了了,该回去拿钱了。 出来不过匆匆两日,他已心觉思念是何等滋味,这两日脑子里都是小大夫的身影。 再有两个时辰就天亮了,他从大悬山中回城是刚刚好的。 与其他人告别,唐刃一人背着刀,踏上归程。 他脚程较快,天亮之时,果然已经到了城内。 虽然归心似箭,他却还是耐下性子,待卖玉石的铺子开了门,他买下块质地温润的玉料,打算自己亲自雕琢合适的礼物,这才方显诚心。 玉石铺子有为客人提供雕琢的工具,唐刃照着店内师傅的模样,先是用废料炼习,直到觉得趁手了,方才用上自己买的那块。 ....... 安乐县内,不过才刚过午时,唐家茶肆内便坐满了桌。 来此的多是些文人学子,此处虽环境不雅,可这茶水属实好品茗,他们坐于此处评诗品茶,属实快哉。 柜台内,柳峰执笔记下今日的账目。 他昨日便前来应募,那贴告示,本就是走个过场。 他平日里穿着破旧,发丝散乱,刻意营造出一副不修边幅之色。 如今换了较好的衣衫,头发也一丝不苟的全部梳起,整个人完全换了模样,若不是熟悉至极,很难认出。 他正写着,君卿一身水色青衫走入铺中来,候在一边的唐毅立刻行礼:“小东家。” “嗯。” 君卿微微颔首,走向柜台。 唐忠一直跟在他身边,进了铺子便主动替换了唐毅的位置。 唐毅得出空来,唤上唐顺,二人于后院练习格斗之术。 这是唐刃走时交待于唐忠的,务必要让其他三人学会近身格斗之法。 他们虽为奴仆,却也不能是任人宰割的奴仆。 “小东家。” 来了此处,当着外人的面,柳峰也是同样以此来称呼君卿。 君卿淡笑:“柳叔,辛苦了。” 柳峰同样笑道:“不辛苦,应该的。” 两人不过是装作不熟,互相客套。 见君卿来此,柳峰便将账本奉上。 君卿接过假装查阅,柳峰办事他自然放心的。 不多时,两人闲谈,唐福为二人上了茶水点心。 说着话,不知不觉便是酉时,君卿似有所感,抬头向门外一看,便见唐刃阔步走来。 下意识的,他便迎了出来,尚未开口,便已见笑意:“事办妥了?” 唐刃点头:“嗯,办妥了。” 他一路想见这小大夫之心十分急迫,差点累死了那匹马儿。 君卿继续问道:“可还顺利。” “顺利的。” 唐刃眼里只剩下君卿了,连已经走到面前的柳峰都未注意到。 还是君卿为他引荐:“这位是柳叔,铺里招募的掌柜。” 唐刃对柳峰点头:“柳叔。” 他识得此人,他曾见过君卿上门为此人看诊。 他早便知道君卿要找的掌柜是熟悉信任之人,偏偏又是此人,看来两人关系并不简单。 唐刃暗自猜测,许是有什么亲缘关系,所以对于此人,他敬意三分。 柳峰笑眯眯点头:“东家。” 他早便听闻唐刃,如今见他一表人才,生得也高大,这模样倒是俊俏。 君卿细心端来茶水递与唐刃:“你回来的如此之快,想来是匆忙赶路。” 一路上马未停蹄,他午时更是连饭食都未用,此刻也觉得有些渴了,接过茶水一饮而尽,唐刃道:“我想着赶在酉时之前,与你一同回去。” 这话一出,君卿想起来似的:“已是酉时了,属实该回去了。” 唐刃沉默的看着他。 君卿轻笑,转身对柳峰叮嘱几句,这才与唐刃道:“走吧,回去。” 他说着先一步踏出铺子,唐刃看着他藏于宽大衣摆下的手,还是没能鼓起勇气去牵。 二人一前一后离了铺子,很快并肩而行。 倒是柳峰看着他们二人若有所思。 ...... 两人从铺子里出来,并未急着出城,他们先是去聚福楼打包了份百香蒸鸡与香酥鸭,又去了面食铺,买了些馒头。 这聚福楼的东家是张少谨,今日两人一同出现,想来明日张少谨便会登门拜访。 回去路上,唐刃一直没能寻着合适的机会将簪子赠与君卿,只得暂时作罢。 二人回了熟悉的小院,唐刃只见院中晾晒着明显是崭新的被褥,打眼一看,料子也极为细腻,便知绝不便宜。 唐刃以为君卿是给自己换的,未料他道:“先前的被褥已经旧了,唐忠睡过,这是新的。” 唐刃这才知道是给他的,他走上前,摸着那柔软的布料,终于寻到了机会开口:“我也有一物想送给你。” 君卿以为又是什么吃的,当下便问: “何物?” 未料唐刃从怀里取出个木盒,随后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你打开看看,可喜欢。” 君卿本能的并未去接,只因那木盒上还刻着并蒂莲花,属实怪异。 见他沉默,唐刃便问:“可是不喜欢?” 片刻后,君卿还是问道: “这是何物?” “玉簪,你可是不喜?”唐刃自顾自的打开盒子,将那里面的簪子取出。 君卿:“!!!” 他此刻心生惊慌,这人送他此物是何意? 那是一枚青色的簪子,可以看出雕刻的师傅手艺不怎么样,簪顶的雕花也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式。 唐刃是个打直球的,他看着手中的簪子皱眉:“我想着你会喜欢,便做了这种样式,你不喜欢,我下次便换个其他的,这次全当练手了。” 听闻还是他亲手做的,君卿垂在衣袖中的手指紧握:“你..这是何意?” 闻言,唐刃看向他:“送你,我想过了,我也喜欢你,往后余生,我愿与你相伴。” 君卿惊愕的瞪大双目,他未曾想过,这人竟会心悦自己,他如今这副模样,能有何吸引力? 惊讶过后,他缓缓道:“我是男子。” “我知道。” 看着他如此惊讶,没有丝毫欢喜之色,唐刃已经察觉不对了。 他心间骤然紧张起来,目光如炬看着君卿。 君卿虽然惊讶,却也并无丝毫不喜,他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抱歉,我还有紧要之事尚未处理,于情爱一事并无心。” 他的身份,若是成亲,注定只能是男子。 这人若是唐刃,其实也并无不可,可他血海深仇未报,怎能有心去谈情爱。 话说到这个份上,唐刃明白了,原来竟是自己多想了。 他瞬间沉默下来,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窘迫起来。 几许过后,那支发簪被他重新揣进怀里,他语气如常开口:“抱歉,是我莽撞了。” 君卿倒是觉得怪不好意思,他避开唐刃的目光:“不怪你,想来应当是我让你误会了。” 如此乌龙,唐刃不知该做何言,君卿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唐刃首先打破这诡异的静谧,两人顶着那一抹不自在用完晚膳,各自回房去。 第59章 诚心坦白 深夜,唐刃于黑暗中辗转反侧,迟迟未眠。 生平第一次,他尝试到了惆怅的滋味。 玫瑰不了解人类的心思,它摊开碧绿的藤蔓,直起身子,微带些好奇的盯着唐刃,不就是那个人类拒绝了他的交配请求,至于吗? 玫瑰正看热闹呢,唐刃猛的坐起身来,扯过玫瑰,盯着它:“开花。” 玫瑰不解,玫瑰在唐刃冰冷的眼神下颤颤巍巍的绽放。 朱色的花瓣娇艳欲滴,幽幽清香弥漫在屋子里。 唐刃打量着它,微微有些嫌弃:“若是玫瑰便好了。” 可惜玫瑰只是蔷薇花,并不是真正的玫瑰。 在他那个世界,玫瑰花象征着爱情。 所以他发簪上面雕刻的便是玫瑰。 听着唐刃嫌弃的语气,玫瑰骤然将所有的花都收了起来。 唐刃却看着它,有些迟疑的问道:“你觉得我现在追求他,机会大吗?” 他思来想去,他大概是回不去的,让他就此离开,他心有不舍。 可若是只当兄弟,他亦是不愿的。 玫瑰晃了晃脑袋,表示不赞同,在它看来,求偶失败换一个便是。 唐刃抓紧玫瑰,自言自语道:“你说的对,从今日起,我便追求小大夫,他总有一日会同意的。” 玫瑰瞬间垂下头来,它就知道,主人是没得救了。 唐刃又重新躺下,脑海里已经有了计划,那人现在不喜欢他没关系,总有一天会喜欢的。 他这边说服了自己,安然睡下。 另一间屋内,君卿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睁开了眼睛。 他闭目养神许久,一直未有睡意。 唐刃的喜欢二字一直萦绕在他心头,闭上双目还会不自觉的浮现那人的脸。 在心里幽幽叹了声,君卿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天边泛起鱼肚白,睡得都不怎样好的两人几乎是同时打开房门。 君卿看见唐刃下意识的移开视线,未料唐刃却走向他,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了一束朱红的花儿。 那花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式,朱颜锦簇,芬芳袭人。 君卿一时竟看呆了,他忍不住接了过来,轻语道:“哪来的?” 唐刃却道:“你可喜欢?” “喜欢,此花浓艳,娇美,可是山里出来的新物种?” 君卿仔细嗅了嗅,他以为是唐刃一早去山里摘的。 唐刃未道这花的来处,只道:“你喜欢便好。” 君卿知他其意,只是这花属实过美,采都已经采了,总不能再丢了它。 他将花收下,浅笑道:“多谢。” 说罢他转身,将铜瓶中的槐英取下,重新添了水,换作唐刃送与他的。 如今正值槐英盛开之季,村中随处可见此木,他总爱放些在屋子里。 待君卿再次走出,唐刃已经生起了火,开始做饭。 这人从不讲究个君子远庖厨,自他来后,自己已是许久未曾下厨。 从前他只当是这人喜好如此,现今明白了,心间只觉复杂至极。 这人如此真心待他,可他却.... 想到此,君卿越发觉得不是滋味。 他不是会随意玩弄他人感情之人,待唐刃做好了吃食,两人相对而坐,君卿率先开口:“唐兄,有一事我须向你表明。” “何事?” 唐刃头也不抬,夹了块煎蛋放入君卿碗中。 君卿斟酌着开口:“唐兄人中龙凤,何愁佳偶不成,在下实非良人,唐兄切莫再费心意。” 若是难听的伤人之言,他自然是不会说的,此话只盼望唐刃能明白,放弃对他的心思。 他话音落下,唐刃抬眼看向他:“我只喜欢你。” 君卿沉默片刻: “我相貌丑陋。” 唐刃毫不犹豫: “我不介意。” 君卿只能道: “我不喜男子。” 可唐刃却勾唇:“你未曾试过,又怎知不喜。” “......” 沉默片刻,君卿只得幽幽开口:“我非小哥儿。”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这人还如此执着,莫不是知晓了他的哥儿之身? 可唐刃听了他的话,脸上却是一闪而过的疑惑,继而问他:“小哥儿?何意?” 君卿闻言开口:“你不知?” 唐刃颔首,面上疑惑更甚,他属实不知道这是何意,从字面上来看,应当是一种称呼。 这下轮到君卿怔然,他从未想过,天下间竟还有人不知道哥儿的存在。 枉费他百般防备,生怕泄了身份,原来这人竟对此性别一无所知。 难道还真是哪个深山老林冒出来的? 看君卿这般惊讶的模样,唐刃开口:“我并未听过,这小哥儿,莫不是一种特殊的称呼?” 君卿抿唇,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开口:“哥儿亦是男子,若是与男子结合,可生育子嗣。 然而哥儿十分稀少,加之生来貌美,更有传言,哥儿生育的子嗣为人中龙凤,非一般女子可比,所以向来便是他人趋之若鹜。 实则不过是权贵囚于后宅的玩物。” 君卿说罢,目光如常盯着唐刃,实则却是为了观察他的反应。 他向来厌恶自己的哥儿身份,这才不得以整日伪装。 今日告诉唐刃,也是因哥儿之事是众所周知,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这哥儿虽然稀少,但京中却可见,唐刃迟早会知道的。 听了这一席话,唐刃已然惊愕,男人,生孩子?? 这人素来不动如山,今日君卿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如此模样,忍不住失笑:“我未曾想过,你竟对此一无所知。” 惊愕过后,唐刃恢复常态,语气如常道:“确实未曾听闻,一时倒是觉得惊讶,今日也算是长了见识。” 虽然初闻确实很让人惊讶,不过想一想,他那个世界都能出现丧尸异植等生物,他又能穿越时空来到此地,这男人生子也就没什么好让人惊讶的了。 “所以我并非哥儿,又生得丑陋,唐兄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情意,以唐兄的才能,他日定成大器,若是喜欢男子,便寻个貌美的哥儿,岂不美哉。” 淡笑过后,君卿又把话题绕回了原处。 岂料唐刃这厮却是个油盐不进的,他毫不退让,眼中是势在必得的直白:“那又如何,我只喜欢你,换了他人,便是天仙,与我何干。” 他几乎是愣头青一个,如此直白,便是个姑娘家,也要个缓和的时间。 君卿被他眼里的认真吓到,低下头不知该作何言。 唐刃唯恐吓着了他,放柔了语气:“抱歉,我从未对任何人生过心思,一见你便觉得心生欢喜,唐突了。” 君卿见事情有转机,刚要开口,这人却立刻又道:“所以你不必烦恼,我对你心生欢喜是我自己的事,对你好也是我心甘情愿,从今日起,便当是我追求于你,我相信总有一日,你会愿意的。” 他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几乎要将几日的话都说完。 属实不像他的个性。 缠于他手腕上的玫瑰暗自惊讶,深觉可怕。 它是生了灵智的异植,虽不通晓世俗道理,却是灵慧的,它能察觉出自家主人的认真,同时也不得不重新审视另外一个人类,恐怕不久后,它将会有两个主人。 话说到如此份上,便是君卿巧舌如簧,此刻也不知道该如何应他。 他只得沉默,低头装作沉于用膳,可实则心乱如麻。 他未曾想过,倘若他对唐刃这人当真没有丝毫的意思,以他的性子,根本就不会有今日这场谈话。 第60章 想不起来标题 用过膳,君卿先一步收起碗筷猫进灶房中,借以洗碗来躲避唐刃。 可唐刃丝毫不觉得这人在躲自己,他本着一个道理,不能让对象干家务,未来对象也算,于是夺了君卿手里的活,两人只得继续共处一室。 君卿站在灶台边上,走或不走都是不合适的。 吃食是人家做的,按理来说应由他收拾,可唐刃已经把活抢了,他直接离开也不合适。 灶房本就不大,两人挤在一起,干站着更不自在,于是君卿便将陈家偷盗一事细细说与唐刃。 昨日这人坦白的太过突然,他一时就将这件事给忘了。 君卿声音轻柔,语气如常的说出来,唐刃听着却暗自心惊,当得知那三人是带着刀来的,他连手下的动作都停了,转头看着君卿:“你手无缚鸡之力,确实太过危险,不如这样,我教你一些近身格斗的技巧。” 同时他心里记下那几人,决定抽出空来,彻底解决。 君卿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忙拒绝: “不必,我有保护自己的办法。” 对于唐刃口中所说的格斗技巧他是见过唐忠等人练习的,看着属实让人心动,然而要身体接触,于他不便。 见此,唐刃只得作罢,他道:“日后我不会再离开。” 此话也算是承诺,有他在身边,无人能伤到小大夫。 如今他也可算是明白了,姓肖的某人为何时刻将人带在身边。 若是这小大夫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遇到危险,他必然会心生悔憾。 君卿知他其意,呐呐半晌,终是点头应了声好。 两人收拾妥当,便出了门去。 他们二人出门便直接去了里正家里,还是如同先前一般向蒋文租用牛车。 这样来回租赁属实是麻烦,二人商议着,待存些银钱,不如自家市来。 他们驾着牛车, 再次去了先前的茶庄,前番他二人定下的茶叶,约好是三日后去取,如今已然超了时日。 一番忙碌下来,一日时光便悄然而逝,晚间二人又忙于炒茶制茶,早间的窘态早已忘却,一时又恢复从前。 五百斤茶叶并非小数,二人身上的银子所剩不多。 于是二人次日一早便带着制好的一小部分茶叶进了城。 这次任务的赏银他们还尚未领取呢。 铺子先前是只开半日,如今人手足了,这两日辰时便开了门。 大清早的无人喝茶,众人一同很快便将货卸了。 君卿与柳峰待在前面的铺子里,唐刃则是在后院锻炼那四人的身手。 他们都是临时抱佛脚,学的也不过三两招,哪里能是唐刃的对手,不多时便躺成一片。 唐刃冷冷的看着他们:“你们身体素质太差,我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若是不能提上去,发卖。” 他说完转身便离开,留下四人面面相觑。 见唐刃这么快就出来了,君卿问他:“怎么了?” 他方才听着里面动静挺大,想来那几人并不好受。 唐刃走到君卿面前,没有避讳柳锋在场,直接同君卿道:“我有事想同你商量。” 柳峰见此忙起身:“我去看看他们。” 这人虽然不避讳他,他还是识趣的。 只剩下二人,唐刃继续道:“茶叶的生意总会大起来,他们太弱了,恐怕守不住。” 这个问题君卿也曾考虑过,特别是他们还打算将这门生意做到京中,身边没有些有本事的护卫可不行。 于是他道:“他们先前只是奴隶,若是把他们当做护卫,属实强人所难,不如这样,你我招募一批护卫。” “不必,外人用起来总归是不放心的, 我是想同你说,他们底子差,那便补上去。 你精通药理,为他们开些补精益血的药,于吃食上再弥补一些,调养几日,想来必然生龙活虎的。” 他这话也不无道理,这几人先前都是奴隶,干惯了粗活累活的,身体素质是没得说。 不过也因为日常苛待,想来也是营养不良的,只要把营养补上去,身体自然会更好。 他既然想要培养出一支精良的队伍,便不能吝啬。 这里人口中的武功需要从小练起,可是那些格斗擒拿的技巧却是不分年龄的,他打算拿出先前部队训练他的那套方式来训练他们。 听闻他所言,君卿未有半分犹豫,直接坦言:“我于此道不通,全凭你做主,若是缺银两,你知会声,我尚有些存银。” 他此话一出,自己反倒暗自心惊,他确实有一笔钱,本是攒着去京中方便,自己向来是舍不得花的,今日怎的如此大方,就给说出来了。 可是在唐刃看来,他日子过得清苦,能有什么存银,便是有,也定然不多,还不如留着买些零嘴吃。 但是君卿如此毫不犹豫的为他打算,他心里如同落了蜜糖,甜滋滋的。 “你不用担心,我有赚钱的法子。” 唐刃面对君卿时语气总是不自觉的放的很柔,甚至会露出不自觉的笑意。 让那张原本冷硬的脸,更多了丝人味。 可也只待君卿如此,所以在君卿眼中,这人是极其面善温柔的。 君卿也同样对他不自觉浅笑:“不必同我客气。” 二人正说着,忽然听见门外传来动静,他们同时看过去,正是先前为二人引路之人。 他们结束方才的话题,心里明白,这是送赏银的来了。 那人一来便恭恭敬敬的笑着:“二位贵人,劳烦今日再同小人走上一趟。” 两人没有犹豫,吩咐过铺子里后,便上了马车。 第61章 养花之道 马车如同先前一样,在长街上绕过几圈后方停在宅院前。 还是先前的宅子,君卿以为箫怀策尚未离开,进了宅内,却见是笑盈盈的张少谨。 他手里把玩着个镀金镶玉的蟾蜍,见了君卿二人淡笑颔首:“唐兄,尹大夫,张某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张公子客气了。”君卿颔首示意,唐刃则是站在他身边同样颔首 张少谨伸手笑道: “二位请坐。” 唐刃同君卿也未客气,二人落坐,伺候的下人即刻端来茶水。 张少谨将手中的蟾蜍置于桌上,端起面前的茶盏:“二位,请。” 君卿同样也端起茶来,客套同他开口:“请。” 唐刃有样学样,三人喝的同样是他们铺子里的茶。 将茶盏放下,君卿轻声问道:“不知张公子今日唤我二人前来所为何事?” 张少谨能出现在此地,自然是因为箫怀策有令,他微微勾唇开口:“自然是好事,前儿个王爷回京,吩咐在下将赏银与唐兄送去。 然张某近日来未得空闲,便命人请二位前来。” 他说罢轻拍了拍双手,很快,有人端着托盘前来,盘中正是码放整齐的银子,另外一人手中则是银票。 君卿粗略扫了一眼,只见那些银两加起来约莫有个二百两,加上银票倒是多了。 他似有疑虑的开口: “这..可是多了。” 张少谨道: “不多,王爷吩咐赏银一千五百两,这是银票。 另外二百两现银是为感谢尹大夫为王爷分忧之用。” 君卿闻言浅笑,他拱手道:“还望张公子转达,尹某在这里谢过王爷。” “尹大夫不必,王爷走时曾有言,给尹大夫一月时间安排自身琐事,一月后,还望尹大夫快些入京,江聿大人等不得。” 张少谨将箫怀策的话传达,待君卿应允后,他转而笑道:“今日邀二位前来,一为交付赏银,二来今日得空,张某有意宴请二位小酌。” 闻言,君卿立刻拱手推脱道:“张公子美意,尹某心领之,然近日俗务缠身,实难赴脱身,万望海涵。” 张少谨放下手中的茶盏,又重新拿起了玉蟾蜍把玩,同时看向他二人:“不过是粗茶淡饭罢了,我早已吩咐下去,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他话意至此,君卿看了唐刃一眼,见他并未有异议,便不再推脱:“如此我二人却之不恭了。” 他倒是想知这人究竟是何意。 君卿做出的决定,唐刃向来是随他。 见他答应,张少谨笑而起身:“二位不妨随我去后院转转,如今院中将离正放,欣赏一二。” “如此甚好,张公子请。” 君卿二人同样起身,张少谨亲自引着二人,三人绕过正厅,向后院而去。 张少谨美其名曰赏花,不过是借口和君卿闲谈。 他今日留这二人自然是有缘故的,以王爷如今对这位尹大夫的看重,这人必然是要留在王爷身边,日后许会入朝为官。 自古以来士农工商,从他选择从商之日起,便已无仕途。 他此生只能做个富贵闲人,便是有从龙之功又如何,自古以来最难揣测的便是君心,他又是张家之人,所以他不得不为自己铺路。 所谓多一朋友便多条路,与君卿交好于他并无害处,何乐而不为呢。 三人漫步至小院中,只见将离簇拥成团,花姿绰约, 如佳人起舞,摇曳生姿。 花瓣层层叠叠下似绫罗锦绣,色泽娇艳欲滴,一眼便可看出,是被精心栽养着的。 君卿跟于张少谨身后,见他伸手摘了一朵,淡笑问他:“尹大夫,依你之见,我这满园花娇养如何?” 君卿轻笑开口: “灿若云锦。” 这花养的属实是好,君卿见了便深觉喜爱,若是都采下来入药才好。 将离具有养血柔肝、散郁祛瘀的功效,这样一大片绽放在面前,没有哪个大夫会不心动的。 可惜再好也是人家的,君卿只不过是欣赏罢了。 张少谨转而问向唐刃:“依唐兄之见呢?” 唐刃终于肯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口中却只淡淡的吐出两字:“一般。” 让他赏花?如同牛嚼牡丹。 他虽然是木系异能者,对于植物颇为敏感,然而本人却是个不会细品的。 倒是他腕子上的玫瑰蠢蠢欲动,颇有些想要亲自去品味一番的想法。 张少谨被他的话一噎,倒是君卿笑着解围:“唐兄素来只知习武,于赏花之道自然是多有不懂之处。” “这倒是,这满院子花可是费了我不少功夫,如今看着喜人,倒也觉得值得。” 张少谨神情颇为得意,又与两人讲了些养花之道。 绕了一圈,他方幽幽开口:“这花呀,它得娇气点儿养,只有地儿舒适了,方能长盛。” 听他悠悠绕了半天,君卿便是再不通此道也明白的,花宜静处养,择地须清幽。 茶肆为文人雅客交汇之地,更应如此。 张少谨是借以养花之道告诉他们,要想把茶肆长久做下去,店铺的环境极为重要。 如今众人初品此茶正是新鲜之时,便是贵了些,也有人会聚集在茶肆。 可一但这新鲜劲过了,又有多少人舍得一掷千金,只为品茶。 这就好似秦楼楚馆之中,不能只有漂亮的姑娘。 想到此,君卿拱手,由衷笑道:“张兄言之有理,尹某受教了。” 张少谨扔下那支已然被采下的花儿:“你我皆是生意人,想来也知如今生意难做,我听闻城南原家酒肆挂了转赁的牌子,这才不过短短半年,想来是亏损不轻。” 君卿心下一动,面上微惊道:“竟有此事?这我倒是不知。” 原家酒肆是半年前开起来的,当时阵仗极为浩大,仅是铺面便用了上下两层。 铺中阔如庭院,装点雅致,所卖吃食亦是珍馐盛宴,价贵非凡,非富贾贵胄不能享之。 张少谨点头:“听闻那原老板好赌成性,经营不下也实属正常。” 君卿在心里转了一番,笑着点头。 张少谨见自己话说得差不多了,便不再提此事,转而谈及其他。 二人闲谈的多为生意之道,君卿与唐刃于此道不如张少谨,今日听他一席话,倒是颇为受益。 第62章 捡个漏 用过膳食,二人从张少谨这处出来,也是今日,两人方知,这处院落是独属于张少谨的。 回程二人坐于马车之中,挨得极近。 君卿呼吸放的轻柔,这马车空间狭小,两人只能挨在一起。 先前他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可如今挨在一起,他倒心生别扭,竟是不敢抬头去看唐刃。 唐刃先前饮了些酒,身上沾着淡淡的酒味,他一呼吸,那味道钻入鼻腔,晕人的紧。 偏偏唐刃还不自觉,他怀里抱着装银子的木盒,紧挨着君卿问道:“你可是有意扩充铺面?” 提及正事,君卿收敛心神,柔声开口:“确实心生此意,不知你意下如何?” 唐刃心里对此也是有想法的,于是便道: “倒也可行,你我不妨去看看。” 闻言,君卿点头,他撩开帘子:“师傅,麻烦送我们去南街。” “好嘞,您二位坐好了。” 马车向城南驶去,不偏不倚,偏偏停在了原家酒肆铺口,显然张少谨有过授意。 两人下了车,君卿同那赶车人道:“麻烦转告张公子,倘若事成,他日必登门拜谢。” 赶车人笑着弯腰: “是,您二位忙活,小人告退。” 马车离去,君卿与唐刃同时抬起头,只见这酒肆上的牌匾已然取下。 同唐刃对视一眼,君卿上前,轻扣门环。 等了片刻,不见有人开门,他想着应当是主人家不在。 如此大的铺面必然是要挂在牙行的,于是转身,欲去牙行。 只是两人刚刚转身,尚未离开,原本紧闭的铺门从内而开,一老者探出头来。 老者头发花白,沟壑满脸,缓慢开口:“客人可是要易赁本店?” 君卿当下转身,同老者道:“我二人正有此意。” “二位,请。”老者让开身子,请两人入内。 二人甫一踏入,便觉此地极好。 一楼堂中宽敞明亮,摆放着数十张雕花梨木桌。 地面铺设是素雅的青石砖,大堂中央,几根朱红色的立柱拔地而起。 檀木打造的柜台设在一侧,墙上挂着字画,为此地增添了几分文雅之气。 看过厅堂,二人沿着楼梯蜿蜒而上,所见更为安静雅致。 镂空雕花木门的雅间有序排列,墙上屏风精美,绘着山水花鸟,意境悠远。 推开木窗,便能俯瞰街道上的热闹景象,微风拂来,令人心旷神怡。 此处若是设成茶肆,再请位先人,上方雅间可供文人学子们品茶会诗,下方厅堂可供商贾富人品茶听书,倒是美哉。 只是此地如此之大,想来定然是不会便宜。 各处看过之后,君卿淡笑同那老者开口:“老人家,不知此处让金几何?” 那老者浑浊的双眼动了动,他打量着两人,慢吞吞道:“是我自家的铺子,二位若是满意,可易铺与二位。” 君卿打量着老者,观他虽老态龙钟,可双手却白晳松弛,虽有岁月留下的痕迹,却并不粗糙。 他试探问道:“敢问老人家可是姓原?” “正是,你二人既寻来了此地,应当知晓,犬子不争,颓败祖业,仅余此铺。 二位若是有意,一百五十两,不议价。” 老者眼中已然麻木,缓缓吐出此话。 于他来看,二人不一定会同意的。 近日来多是看上他家铺子的,可同样也知他正是缺钱之时,无一不想拿捏一番。 他这铺子位置正好,半年前方装点过,便是二百八十两也是值得。 可有人却想将价格压至几十两,所以这几日压价的人太多,他已然麻木。 君卿见此开口: “可否容我二人商量一番。” 老者点头,见他二人去了后院,他则是继续走入柜台,神情恍惚的看着厅堂。 他祖上是做瓷器发的家,可偏偏唯一的儿子不愿意继承祖业,听着所谓的朋友忽悠,去开什么劳什子酒肆,最后更是染了赌瘾,偌大的家产,短短半年,悉数败光。 他如今卖了这铺子,是想拿了钱远走,他已然年过半百,经不起折腾,对于唯一的儿子也失望至极,只盼余生能安宁。 此处后院也是极为宽敞的,院中不但有一口水井,还有可供下人居住之地。 君卿与唐刃站在院中,浅笑问他:“你见此处可满意?” 唐刃却道:“我皆随你。” 君卿看着他轻叹了口气:“凡事怎可皆随我?你应当有自己的主意。” 唐刃却勾唇:“你不知,在我们那里,家中大事皆由爱妻作主,你不妨提前适应。” 君卿一怔,幽幽看了他一眼:“莫要打趣于我。” “此事你做主,这铺子买下来也好,有一月时间,也足够我们安排。” 唐刃自然也是看上了的,一百五十两银子的价格并不低,可这铺子毕竟如此之大,买下来便是他们的产业,这样细算也是划算的。 两人想到了一块,君卿颔首:“好,那我们便赁下此铺。” 他们商议过后,重新回了前堂,见那老者愣愣出神。 走至柜台前,君卿用手轻敲了敲:“老人家,我二人商议过后,觉得此价格合适。” 闻言,老者原本木讷的眼神猛然清明,他从柜台中走出:“今日便可转契。” 见他如此急迫,君卿一时反倒犹豫了。 那老者是生意人,自然也精明,他生怕二人反悔,连忙同他们解释缘故。 君卿听了,便也不再犹豫,这间铺子一百五十两是绝对划算的,他算是捡漏了。 不过听了老人口中的缘故,君卿心下也明白,应当是有人盯上了此处,刻意下了套,想要白捡这处铺面。 张少谨必然是知其中深意,所以才特意引他们来此。 议好价格,三人便去牙行请了牙人见证,签订契约,随后又去了官府变更登记。 一切准备就绪,二人将银子交付于老者,他们则是拿到了铺面的钥匙和地契。 只是不知出于何缘故,唐刃坚持契约上只写君卿一人的名字。 无论君卿如何反驳,他依旧照此径行事。 如此一来,这偌大的店铺其实与他无关,完全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 倘若日后两人分别,他只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君卿对此心感复杂,他丝毫未起私吞之意,那老者还眼巴巴的等着,所以也未多扯皮,暂时从了唐刃。 可于他而言,这铺子便是唐刃的,便是写上了他的名字,也是唐刃的东西。 第63章 时间过渡章 唐刃二人买下源家酒肆的次日便寻了工匠,定下牌匾。 这次两人没有再那么敷衍,倒是舍得花了银子。 同日,二人又去牙行挑了四个奴隶,带回来取了名字,交由唐忠训练。 新铺子不需要过于装点,换上牌匾,再收拾一二便可直接营业。 两人商议一番,先前的唐家茶肆不变, 只是更名为玫瑰茶肆,改为只卖茶叶。 定做的牌匾则是玫瑰茶楼。 倒没什么别的缘故,只是这名字好听罢了。 玫瑰便是唐刃送与君卿的那种花,他看着实在欢喜,又想着两人既然要成立茶楼,何不以此花命名,再将此花雕刻于牌匾之上,也算是他们的标识。 看着君卿如此喜欢,唐刃不免有些心虚。 他拿蔷薇去冒充玫瑰,好在这个世界似乎并没有这两种花,小大夫也认不出来。 为了新的茶楼做准备,两人都不得闲,一人忙于茶楼,另一人还要抽出空来训练那几个奴隶。 转眼之间,七日时光便已过去,被他们简单装点过的茶楼挂上了崭新的牌匾,正逢良辰吉日,于一片炮仗声中暴露于众人眼前。 两人早先便抽了空,拎着包好的茶叶去了趟张府,一为感谢张少谨,二来则是邀请他为二人主持见证茶楼开业仪式。 此次的茶楼不同于先前的茶肆,他们声势办的浩大,开业的前三日凡是在楼中饮茶,皆为半价。 同样他们早早便与百果铺签订了契约,定下可口的点心果脯,请好了说书先生。 唐刃更是抽出空来,口述了关于猴子取经的故事,由柳峰撰写成书,交由那先生。 如此新奇的故事,如此好茶,又加之如此典雅的环境,一时间,茶楼可谓是热闹起来。 君卿作为东家,自然也是不得闲的,唯恐吓着客人,他今日特意戴了面具,楼上楼下来回奔波。 更有甚者是从周边县城闻名而来的,在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自家茶叶的名声已经传到了他县。 正热闹着呢,堂下忽然有人倒地口吐白沫,接着便听见一男子大喊:“这茶有毒!” 此声打破了一室的喧闹,整个堂中安静下来,就连二楼的闻着动静,都探出脑袋来。 “这茶里有毒,大家快看啊!” 大声嚷嚷的男子没有去看地上躺的同伴,他手中拿着杯子,举在面前,恨不得让每个围观的人都看见。 如同水滴落在了油锅里,原本安静的众人骤然炸了起来。 有人不敢再去碰面前的茶,也有人抠着嗓子试图把刚喝进去的给吐出来。 自然也有摆明了看热闹的。 君卿对此事心有预料,只见他不慌不忙的上前:“诸位莫怕,在下开门做生意的,怎会自砸招牌,今日在下敢用项上人头保证,我这茶绝对不会有毒。” 随后他又同那人道:“可否将你手中的茶与我检查一番。” 这人生得一张尖瘦长脸,眼珠一转,不怀好意,他护着手里的茶: “你是大夫,自然懂得下毒,这茶若是无毒,我这兄弟喝了你的茶怎就不行了?” 君卿心知他是受何人指使,也不同他废话,直接道:“这位客人,莫要造谣生事,你这茶与诸位的是一个坛子里的,煮茶的水也是同样,若是有毒,必然不会只有你一人。 这茶便是我本人也喝得。” 那人却嚷嚷道: “那便是你故意的,你害我这兄弟。” 他今日本是要寻着机会,将毒下在井中,奈何后院被看守太紧,他靠近不得,只得自作决定,出此下策。 反正他只要搅乱了茶楼的开业,让日后无人敢来,便算完成任务。 只是他话音落下,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循着目光望去,顿时心惊。 唐刃今日被君卿要求,特意换了身白衣裳,未曾背刀。 他站在君卿身后,眼神一禀,看向造谣的那人时顿现杀意。 眼见那人被吓到,他不屑的移开视线,这种货色,也好意思当枪手。 君卿语气毫无起伏,淡淡问他:“我与你们素不相识,甚至都叫不上姓名,为何要害你们?” 此话一出,围在一侧的众人深觉有理。 他们都喝了茶,现下也并未感觉有任何不适。 人群中更是有人认出了喧闹的男人,开口问他:“是瘪三阿?你是不是又没钱了,想来讹人家?” 说话的是隔壁安阳县人,他这话一出立刻就有人问他瘪三是谁? 这人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当下就仔细和众人说了。 原来这瘪三是安阳县出了名的小混混,地上躺着的是他弟弟瘪四。 这两人平日里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经过他这样一解释,谁人还能不明白,这样的混混又怎能吃得起茶,必然是受了他人指使。 又加上这茶楼先前便有些名堂,这下众人心中更是有数了。 瘪三也没想到自己会被认出来,眼看众人,指点围观,又加之让他胆寒的唐刃,他当下很没骨气的便想离开。 只是脚步还没有挪动,唐刃便命令唐毅将人拿下,连同地上躺着的那位一起,送往官府。 一场闹剧就这样结束,众人该喝茶喝茶该听书听书。 唐刃与君卿则是邀请了张少谨到了后院,由衷感谢他的提醒。 若不是张少谨有意提醒,他们又怎会知晓有人会在开业当日欲动手脚。 今日这幕后指使之人姓李,乃是福盛布庄的东家。 同样也是他下套害了原家破落,想要以低价购入这间铺子,未料到被他们捡了便宜,于是想要故技重施。 他人有心要害自己,君卿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张少谨名下也有布匹生意,于是他将人请到后院,虽有感谢之意,却也有同筹之心。 至于两人究竟谈了什么,除了唐刃,别无他人知晓。 倒是不久后,福盛布庄悄无声息的破落,名下产业悉数落入天和布庄内。 ........ 几日过去,茶楼逐渐步入正常营业,柳峰也同样被调往茶楼做掌柜。 茶楼的生意可谓是日进斗金,两人手里一时不缺银子,便买了一处小宅院,作为日常居所,省得每日来回折腾。 茶楼之中需要人手,炒茶制茶更是如此,两人不打算聘用他人,而是再次买来六个奴隶,调教出来为己用。 乡下的茅草小屋也未浪费,用来作为炒茶的场地。 唐忠如今已经完全学会炒茶,唐刃便命令他带着唐福唐顺二人,要求二人必须在一日之内学会炒制茶叶。 除了先前的唐忠四人,后来买的奴隶皆是以天干地支的顺序来命名。 在买奴隶方面,唐刃极其舍得,甚至为他们排了分班制,四人一队,轮番忙于茶楼和休息。 而休息的时间也并不是真正的休息,所谓的休息时间则是被唐刃带到野外进行魔鬼式训练。 算下来他们手下总共有十四人,四人一队,唐忠与唐毅虽然同样接受训练,却不在这四支队伍之中。 这两人唐刃决定带在身边。 从跑步到蛙跳,再到负重训练,各种擒拿格斗技巧练习,包括每日必不可少的站军姿,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众人被折腾的苦不堪言。 这些君卿都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唐刃每日一早会带着手下的人出去,直到深夜才返回。 一个月的时间虽短,却也不是白费功夫,众人的身体素质肉眼可见的强硬起来。 又加上膳食上唐刃对他们并不吝啬,平时还辅以药物。 这也导致了一个个从面黄肌瘦的奴隶蜕变成了硬汉,他们穿着统一定制的服装,往那一站,不像跑堂,倒更像是个打手。 一个月的时间属实太短,想要调教出一支精良的队伍根本就不可能。 该交的唐刃都已经交给他们了,余下时间只要他们勤加练习,自然是会越来越优秀。 唐刃也不怕他们懈怠,他用忽悠唐忠的方式将他们都忽悠了个遍。 这些人都以为自己中了剧毒,绝对的忠诚和服从才是他们唯一的活路。 哪怕是日后唐刃不在这边,他们也绝对不敢懈怠的。 一月之期已到,君卿不得不进京,他有心想要将唐刃留下,奈何这人是说什么也不得同意的,最后两人只得一同。 他们将茶楼交与柳峰,又托了张少谨平日里多为关照。 茶楼的一切事无巨细,安排妥当, 二人便带上唐忠唐毅两人离开安乐县。 第64章 玫瑰:呸!狗东西! 安乐县距离京都尚远,四人仅靠腿力自然是不行的。 许是箫怀策授意,张少谨为他们准备了马车,临行前为两人送来。 二人本就有置办马车的打算,便未拒绝。 如今距离他们出城已经过了一日,天色暗下,四人未曾赶到下一城镇,只得于荒野过夜。 虽说是带的有干粮,唐刃却还是钻进林子里抓了一只野兔和野鸡,交给唐忠二人,让他们找到河边去处理。 那两人离开,唐刃坐在篝火边上,他身侧是靠在树下的君卿。 打今儿个早间出发时君卿便比往日沉默,似有心事。 唐刃看在眼中,他从背后取出一支花儿来,递到君卿面前,笨拙的想要哄他开心。 这一个月来,两人之间的相处似乎又和从前一样,可却又似乎有些不同,有些时候,这人会刻意对他规避,但是一些下意识流露出来的关心是骗不了人的。 这一个月非但没有让唐刃知难而退,反而更明白了自己的心。 君卿接过花来,他没有去问唐刃是从哪儿来的。 两人搬到镇子里后,这人也会隔三差五的送他一大束,先前他以为这人是山里采的,后来便明白,显然不是。 虽然心生惊异,君卿却没有多问,他对唐刃早已没有恶意的怀疑,便是这人有秘密又何妨呢。 丹霞一般的花儿看着惹眼,属实会让人心情愉悦。 可是今日君卿却是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 除了柳峰,无人知晓,今日乃是他父兄的祭日。 而他很快将要回到那个他出生成长的地方,会遇见他的仇人,他誓必要亲手为君家报此血海深仇。 见君卿还是兴致不高,唐刃轻声开口:“可是有心事,不妨说与我听听。” 他此言也是试探,如今这人可否对他解下一点心防。 唐刃如此轻柔的语气,像是唯恐吓到了他一般。 君卿知他心意,这段时间也见证了他的诚心与坚持。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人如此真心待自己,他早已在不知不觉之中,心软了下来。 只是那种讲不清摸不明的情绪,被他刻意忽视。 或许是篝火太暖,又或者是夜色太寒,有些事情憋在心里太久,总要有吐露出来的时候。 君卿无疑对唐刃是信任的,他无意识地摘着手中的花瓣,缓慢开口:“我未曾同你说过,今日是我阿爹与兄长的忌日。” 唐刃闻言,立刻后悔自己不该多言,怪不得今日这人如此闷闷不乐。 他一时语塞起来:“抱歉,我..” 君卿挤出一抹淡笑:“你事先并不知晓,何必道歉。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何一定要入京吗?今日我便告诉你。” 唐刃目光凝视着他,轻声开口:“好。” “为了报仇,京中有我的仇人,我父兄死于他手,我此次回京,为的便是报仇。” 原来将心里的秘密说出来也不难,君卿说罢看着唐刃。 却未料到这人直接开口:“是谁,我帮你杀了他。” 唐刃开口时眼中杀意顿现,绝无半分虚假。 君卿怔然瞬间,随后淡笑:“他权势滔天,非一般人可比。” 唐刃一脸认真: “那又如何,千军万马,我不可挡,杀一人,绰绰有余。” “你若杀他,势必会给你引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我从不畏惧麻烦。” 君卿幽幽轻叹道:“可这仇本就与你无关,何必如此?” “与你有关便是我的事,我知你身份是假,知你姓名是假,或许连样貌都是假的,从前我不知缘故,亦是不在乎,今日我知晓缘故,仍旧如此。 我说过,遇见你之前,从未有人让我心动如此。” 唐刃直勾勾的盯着君卿开口,他不给君卿躲避的机会,让这人只能直视自己。 君卿对他隐瞒颇多,他打心底是在乎的。 他想知晓关于这人的一切,他甚至害怕这人会忽然有一天消失。 天下之大,他往何处去寻? 君卿早已被他触动心弦,此刻再一次听到他的陈情表意,还是免不了心间一颤。 在唐刃的注视下,他并未再同先前那般移开视线,而是开口:“那你听好,我名唤君卿,君愿卿心似我心,若是他日,大仇得报,惟愿我心似君心。” 他说罢扭过头去,未去看唐刃的脸色。 此话算是承诺,倘若他大仇得报,还有命在,便会直面自己的心,许面前之人一生。 如若不然,何必将这人卷入更深。 如今他们只是朋友,这人随时可以脱身。 他如此想法,可俄顷之后,自己的双手却忽然被人握住,君卿转头,只见唐刃面露笑意,同他道:“卿卿,这名字好听,你把这秘密告诉我,我同样不瞒你,这个送你。” 说着,他从胳膊上取下玫瑰,然后抓起君卿的手,将玫瑰放于他的掌心,手心却迟迟舍不得放开。 如果玫瑰此时能够口吐人言,那一定是“卧槽!”二字。 它僵硬的如同死木,满脑子只余一句:就这样把它送出去了? 君卿本就因他的举动而怔忡,待看清手心里是他随身携带的手环,忙拒绝:“不..” 他以为这人是要送他定情信物。 结果话未出口,唐刃先他一步:“这是我身上最大的秘密,我现在把它交给你,必要时候,它可以保护你。” 君卿怔怔的看着他,不知他所言何意。 唐刃低咳了声,示意玫瑰展示一下自己。 玫瑰装死,躺在君卿手心里一动也不动。 唐刃冷声开口:“玫瑰。” 迫于淫威,玫瑰只好立了起来,它用极快的速度开出一朵小花。 君卿猛地甩手,差点将它丢进火堆里。 他看看唐刃,又看着在地上跳了起来的玫瑰,第一次失了态,惊愕开口:“妖怪!” 还不等唐刃解释,君卿惊疑的目光打量着唐刃:“原来你是妖怪!” 闻言唐刃沉默了,玫瑰跳到唐刃怀里,同样也沉默了。 就这么片刻的功夫,君卿深吸了口气,他很快便接受,转而问道:“此事除了我可否还有他人知晓?” 唐刃想说自己不是妖怪,但他更想看君卿的反应,于是摇头。 见此君卿松了口气:“如此便好,你切记,这件事往后不可与任何人提起,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唐刃却问他:“我是妖怪,你不怕吗?” 君卿目光好奇地打量着玫瑰,方才被吓到了,他还没有仔细看,闻言他坦言道:“你并未害我,我为何要怕你,你是妖怪,那也是一个好妖怪。” 唐刃示意君卿伸出手,然后握着人家白嫩的手背,让玫瑰跳了上去。 君卿的话让他心里欣然,也不逗他了,同他解释道:“我并非妖怪,这小东西倒是,它名唤玫瑰,是个通人性的,留它在你身边,必要时刻它可以保护你。” 君卿忙推了回去:“不可,如此贵重之物,你应当藏好。” 他虽然也曾怀疑过这手环不一般,但是那毕竟只是怀疑,如今曾经的怀疑被证实,除了震惊,他心中更多的是酸涩。 与唐刃的这个秘密相比,他的秘密根本就不算什么。 君卿正推脱着,玫瑰忽然收起花来,缩小身躯缠在他的手腕上。 原来竟是唐忠两人回来了,如此君卿只得暂时闭嘴,打算另寻机会,再将玫瑰还与唐刃。 殊不知,唐刃将玫瑰送出并非一时冲动,他能够察觉出来,这人对他有情,却不自知。 既然明明能够两情相悦,他又何必去听那所谓的承诺。 他此刻如此做法,便是要逼这人一把。 第65章 玫瑰:真香! 唐忠唐毅二人拎着已经清理干净的野兔与山鸡回来,并未发现两人之间气氛有任何不对。 君卿见了二人,下意识的便用衣袖遮住胳膊。 他靠在树上抿唇不言,唐刃则是坐在他身边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唐忠二人手脚麻利,干活也快,猎物被他们清洗得干净。 二人将处理好的猎物挂在削尖的树枝上,然后再抹上一层香料,便可以架在篝火上烤。 这香料是加了盐巴碾碎而成的,路途遥远,唐刃考虑到可能会露宿野外,于是便提前制了此物。 很快,架在火上的野兔便开始吱吱冒油,混合着香料的香味,格外诱人。 趁着烤肉的功夫,唐忠去摘了大片的草叶,洗净后沥干水分。 待山鸡与野兔完全熟透,他取下来细心切成的小块,用草叶装着,捧到两人面前:“东家,小东家,肉烤好了,您二位慢用。” 一个月的训练,他与唐毅完全脱胎换骨,再也不见半分先前牙行里作为奴隶时的模样。 他们深知自己能有今日,完全是唐刃所赐, 将唐刃的一言一行都奉若神旨。 于行为上也有些模仿唐刃,不开口之时如同个冷硬的杀手,单单只是看着便知不好惹。 做起事来却极为细致。 也因此唐刃对他二人满意,愿意带在身边方便日后重用。 唐忠心细,山鸡的腿和翅膀这种活动处的肉并没有切开,整块留了下来。 唐刃知晓君卿胃口小,只单独给他拿了鸡腿与鸡翅,外加一部分鸡胸脯上的肉。 虽然有香料,兔子还是腥膻之味过重,君卿不吃,他便自己留了半只,剩余的便赏了唐忠两人。 除了君卿,其他三人胃口可都不小,只吃肉自然是吃不饱,好在他们随身携带的还有干粮。 用过膳食后,唐忠与唐毅轮番守夜,君卿则是钻进了马车里。 马车空间不大,白日里坐着倒还好,可若是躺下,两人必定是要挨在一起的。 想到此君卿犹豫,不知该不该叫唐刃进来。 他准备的有驱避蚊虫的药包,于荒郊野外倒是不担心蚊虫。 他是担心唐刃若是在外睡,会休息不好。 几番犹豫过后,君卿还是掀开帘子,结果却未见那人,他左右看了看,这才发现那人竟寻了棵树,躺在树上。 这下君卿更担忧了,他对唐刃喊道: “车里宽敞,你可否要进来?” 唐刃翻身从树上坐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马车上的人:“不必,这里凉快。” 他可不打算给这人机会,两人独处,君卿势必会将玫瑰归还于他。 以玫瑰的本事,一夜功夫,必定能让君卿喜欢上它。 见此,君卿也只好作罢。 他虽然担忧唐刃会因此睡得不好,可私心里更怕与他同榻而眠。 这人毕竟是男子,自古以来,哥儿与男子有别,他虽早已将自己当做男子看待,可他哥儿的身份终究是改变不了的。 放下帘子,君卿独自躺回了车中,不多时,只觉得手腕一阵瘙痒传来,他这才想起那个叫玫瑰的小家伙。 君卿坐起身来,抬起手腕一看,忍不住失笑,不知何时,这小家伙变做了花环。 他试探性的压低声音问道:“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手腕上的花环立刻化作笔直的一条,它收起边缘的小花,只余下顶端硕大的一朵,倒像颗脑袋。 此刻,那颗脑袋正点了点,显然是赞同君卿的话。 君卿继续问它:“玫瑰是你的名字吗?” 玫瑰点头,唐刃给它交了任务,要哄这个人类开心。 可是玫瑰并不喜欢除了唐刃以外的人类。 却又不敢违抗唐刃的命令,满脑子不开心。 君卿哪能懂得一株花的心思,只见它如此好玩,不由得心生欢喜,逗弄它道:“你是山上修炼的小花妖吗?” 玫瑰摇了摇头,抖落君卿一身花瓣。 它才不是什么小花妖。 君卿伸出食指,轻点了点玫瑰的脑袋:“这样掉下来不会痛吗?” 这下轮到玫瑰愣住了,下意识的便用脑袋蹭了蹭君卿的手指。 它日日与唐刃相处,那人的一双手虽然不算粗糙,但毕竟是终日舞刀的,指腹间满是老茧。 哪有这个人类的手细嫩,摸的它好生舒服。 玫瑰是一株很现实的花,它喜欢君卿的手指,便又生出两枝藤蔓来,将君卿的手抱住,舒服的蹭了蹭。 见它如此黏人,君卿还当它是作娇喜欢自己。 更是忍不住勾唇:“你若是会言语便好了。” 玫瑰装作没有听个懂,继续抱着君卿的手指。 君卿见它好玩,便也随它。 玫瑰不会说话,君卿同它言语,它便用点头或是摇头来表示。 为了哄君卿开心,还故意开出巴掌大的花朵供他采摘。 在确定了摘花于玫瑰而言无害后,君卿便摘取了数枝,一来置于马车中作观赏之用,二来则是他想尝试此花可否入药。 马车外,唐刃时刻注意着车里的动静,听着君卿的声音,他勾唇,早知这人如此喜欢花,他早便该将玫瑰送与他了。 一直到了亥时,马车内才安静下来,君卿在玫瑰的陪伴下熟睡,玫瑰则是趴在君卿胸口,整枝花都香迷糊了。 它先前未曾留意到,这个人类的身上竟是满满的同类香味。 此时它先前的那一丝不情不愿荡然无存,它喜欢这个香香的人类,要一直贴着他才好。 第66章 初吻 次日熹微初起,林间鸟鸣清脆,君卿尚未清醒,玫瑰便调皮的绕着他的小指。 君卿将它举在眼前,柔声开口:“晨安。” 玫瑰贴着君卿的脸蹭了蹭,随后有些惊讶,像是不确定一般,它又再次蹭了蹭。 君卿也未曾想到,初起这小家伙就同他如此亲密。 他一只手抚摸上自己的脸,无奈一笑:“被你发现了。” 他用来易容的药水别人轻易是看不出来的,可是这药水每隔两日是要换洗的。 昨日赶路匆忙,他未曾清理,今日早间脸上便摸着粗糙了些。 他人看是看不出来的,他自己这样总归是不舒服。 当着玫瑰的面,君卿取出清理的药水滴在软帕上,最后覆于面部,静待片刻,他脸上的黑斑如数吸附在软帕上,露出那张玉颜。 随后,他又从携带的水囊中取水打湿软帕,仔细为自己盥洗。 玫瑰已经惊呆了,它仰着脑袋像只呆头鹅一般。 君卿见它一副呆呆的模样,顿时觉得好笑,将一只食指置于唇下,他轻声同玫瑰笑道:“嘘,你可要替我保密哦。” 玫瑰用力的点了点脑袋,它这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原来丑八怪是个大美人! 君卿也没觉得玫瑰会暴露什么,毕竟这小东西连话都不会说。 他笑过后,取出药水正要重新遮面,玫瑰却忽然跳起抱着他的脖子。 用极快的速度,花瓣贴着君卿的唇蹭了蹭,玫瑰害羞的钻进君卿衣袖中,缠绕在他手臂上。 君卿见此轻笑,他未曾想到,这还是朵小色花。 玫瑰生得可爱,如此行为君卿未觉得冒犯,只当它属实是聪明,通晓人性,竟也讲究个美丑之分。 收拾妥当,君卿掀开帘子,马车外三人早已准备好,可以即刻出发。 他们速度快些,或许巳时能赶到青谭郡。 见君卿醒来,唐刃便上了马车,另外两人驾车,他则是从怀里掏出还热乎的饼子。 天色尚未亮起,他们三人便就着篝火烤了饼子,凑合做早膳。 三人的动作极轻,君卿未曾被他们惊醒。 唐刃将饼子掰成小块:“先垫垫,入了城再吃些热乎的。” 君卿接过:“多谢。” 他并未急着入口,而是把衣袖往上提了提,露出胳膊上的玫瑰:“它该物归原主。” 唐刃冷淡的瞥了一眼玫瑰,心下暗道,难道它这般无用? 嘴上却说着:“给你的便是给你的,岂有收回的道理。” “君子怎能夺人所爱。” 他所料其实也未有错,短暂的相处下来,君卿确实十分喜爱这小东西。 可他同样也明白玫瑰的重要性,怎能轻易收下。 唐刃却道:“你不喜欢它?” 不用唐刃提醒,玫瑰自己就顺着君卿的手臂攀上他肩头,抱紧了人便不愿意撒开。 这小东西惯会撒娇,这副模样,让君卿怎能说出违心的话,他无奈点头:“自然是喜欢的,只是你..” “我说过,我的便是你的,不必同我客气。” 唐刃同君卿说话时语气里总是不自觉的带着笑意。 若只听他的声音,必然会让人觉得,这是个极温柔的人。 玫瑰又适时的晃了晃脑袋,颇有一副君卿若是不要它,它会很伤心的姿态。 如此,君卿只得道:“那便暂时留在我这处,你需要便随时收回。” 唐刃微微点头:“好。” 他此刻答应的如此爽快,殊不知日后可有得后悔。 与硬邦邦的主人相比,玫瑰自然更喜欢香软的君卿。 它是异植,天生对同类的气息就十分敏感。 君卿常年与药物打交道,身上无法避免的沾染了药香味,只有与他贴的近了才会明显。 多种草药的香味混合,常年浸淫下来,这味道竟是格外的好闻,让人闻着便觉得舒服。 玫瑰喜欢君卿身上的味道,也喜欢君卿指尖的柔软,更喜他的好姿容。 君卿不再言语,他小口小口的啃着饼子。 玫瑰坐在他肩膀上,唐刃则是直勾勾的盯着他。 这一人一花丝毫没有觉悟,直盯得人家赧然。 路上没有耽搁,巳时不过一刻便到了青谭郡。 他们在此停留了一个时辰,吃了碗热乎的羊汤后,又买了些糕点继续行路。 出了青谭郡便是江州府,他们一路紧赶慢赶,终于于戌时到达江州府内。 江州府不比安乐县内,这里经过必然要递交路引。 入了城,寻了一家客栈,四人入住。 唐刃为唐忠唐毅二人也要了间房,是他二人未曾想到的。 他们心知自己作为下人,怎能有资格让主人浪费银钱,能够在马车上凑合一晚已然不错了。 唐刃与君卿则是仅一墙之隔,无论那边有什么动静,他都能够及时赶到。 一夜无事,次日一早,几人又匆匆离开江州府。 马车虽一路未停,始终是赶不上快马的,于午时过后,唐刃等人方入了沧州地界。 几人停在路边休息,马车内,君卿与唐刃细细讲来:“往前去便是文阳郡内,归属于沧州府下,你我过了沧州、云州,便离京不远了。” 唐刃听他所言,方知赶了两日路,竟还未走一半,属实路途遥远。 马车的帘子是掀开的,隔着窗子,君卿又指了指不远处的分岔路口道:“你看那里,你我由南往北而去,若是往西,过三州十五县,便是西芜界内。” 唐刃倒是来了兴趣:“西芜?” 君卿微微颌首道: “是,听闻西芜人崇尚武力,民风奔放,无论男女,皆可娶亲。” 闻言唐刃问他:“与我们可有外貌之处的分别?” 君卿道: “我曾见过西芜使者,除衣衫不同,面貌上倒是分别不大。” 唐刃继续问道:“你曾试探于我,我便猜出,想来你曾说的两国藏有祸心。” “确实如此,天辰与北漓战事不断,西芜虽未有明面表示偏于哪国,却也可看出,他们亦是虎视眈眈。 ” 君卿说罢看着唐刃,这人向来对任何事都不生兴趣,今日怎么倒是对此事上心起来? 唐刃在心中思索一番,方道:“你口中的北漓,可否地处寒苦?” 君卿点头:“是,北漓地界多处于极寒之地,生存艰苦。” 说着他苦笑:“也因此,北漓人坚韧顽强,年年挑起战乱,杀掠我边境百姓。” 说到底,北漓与西芜皆是小国,当年先祖皇帝立天辰之时,这两国俯首称臣,从未生出二心。 可是如今的皇帝不作为,此等小国的野心也愈发膨胀起来。 战乱于他们并无害,苦的不过是边境百姓。 唐刃直接挑明:“他们吃不饱,所以年年如此,既如此何不一劳永逸,打服他们。” 对此君卿只是摇头,微叹了声不语。 唐刃见此也明白,上面的那位不作为,下方又能如何。 天辰地大物博,非一般小国可比,可却被一边陲小国年年踩在脖子上拉屎,当真是可笑。 第67章 行医济世 二人趁着歇息的工夫闲谈,国事不谈,论及其他。 唐刃不知作何想,他看着正在逗弄玫瑰的君卿,忽然开口:“若是大仇得报,你此生所愿为何。” 君卿闻言抬眸看向他,半是玩笑一般同他言道:“此生唯愿行医济世。” “我陪你。” 唐刃毫不犹豫的吐出,君卿看着他,这次没有怔然的犹豫,缓缓道:“好。” 唐刃不言,目光却片刻舍不得离开盯着君卿。 君卿同他对视,两人静谧无言,却能读懂彼此眼中的情绪。 此时无声胜有声,他们之间只不过隔着一层单薄的窗户纸,若是将这层纸捅破,便是喜事一桩。 玫瑰坐在君卿怀中,仰起头来看向君卿又看向唐刃,它不懂人类之间的暧昧,只觉得这两人好生奇怪。 歇的够了,终于再次启程。 两人坐在马车中,车轮缓缓驶去,他们对方才之言闭口不再谈起。 马车入了文阳郡并未停留,一路向沧州府而去,四人夜晚又是宿在野外,次日一早驾着马车行了一日,方到沧州府城。 此时未到酉时,趁着时辰尚早,君卿便同唐刃于这沧州城闲逛起来。 他当初曾匆匆路过此地,倒是未曾领略过此地的风土人情。 沧州地广物灵,街市之上,店铺林立,旗幡招展。 多是些唐刃未曾见过的稀奇玩意。 他也不好奇,君卿走到哪处便跟到哪处 。 若是这人看上,他便从怀里取了银子。 有些君卿只是上手摸了摸,他便要掏银子。 无奈,君卿只得同他道:“我只是看看,不必浪费银两。” 唐刃理所当然道:“你喜欢便买着,不必为我省。” 他赚钱本就是给这小大夫花的,否则还能有什么乐趣? 君卿的衣袖宽大,玫瑰在他手腕上不必伪装,自在的探出脑袋,又加之他今日穿着碧色衣衫,倒是可以以假乱真。 君卿另一只手摸着玫瑰,浅笑问唐刃:“不如给玫瑰买些甜水。” 休息时他注意到玫瑰会饮用茶水,想它应当也是要进食的。 唐刃对此并无意见,他微微点头,两人向卖糖水的摊子走去。 “老板,来三碗甜水。” 已经到了摊子前,二人索性坐下,各自要了一碗。 君卿口中的甜水是用菉豆煮来,兑了饴糖的。 等老板端上来,唐刃打眼一看,绿豆汤。 夏日喝这个属实清凉。 他们二人各自一碗,另一碗君卿放在手边,无人注意,碗中的甜水慢慢消失。 见君卿好似很喜爱这种甜滋滋的饮品,唐刃心中暗自想着,这人喜食甜的,又喜爱茶水,若是他能做出奶茶,想必这人会十分喜欢。 这种在他那个世界风靡的饮品,唐刃也曾好奇尝过,无外乎就是奶味茶味,想来应该是极易制作的。 他心中琢磨,若是能够做出来,一来可以哄君卿开心,二来这不失为一个赚钱的法子。 这两日暗中琢磨,他其实已经对君卿口中的仇人猜测个大概。 这人是京中权贵,首先排除的便是萧怀策,再想到君卿先前提及那位太子时的态度。 虽然他尽力掩饰,可眼中的厌恶却是遮挡不了的。 如此便不难猜了。 若是那位太子,也就怪不得他要搭上另一位皇子这条船。 无论是谁,唐刃心中已下决定,带他入了京城,摸清楚状况,就送这位仇人去见阎王。 待他帮小大夫报了仇,便可带人去游历天下,行医济世,如此自然是少不了银钱的。 唐刃心中谋划着,一时未言语,只安静的低头喝着甜汤。 君卿只当他是喜欢,于是又叫了一碗。 唐刃抿唇未说什么,他本就不爱甜食,只是想着陪这人吃。 待唐刃将另一碗也喝下,两人方起身离开。 街上有卖糖人的,那匠人手艺精巧,捏出来的糖人栩栩如生。 君卿看着喜人,心中不免想到,唐刃,糖人,这名字倒也有趣。 见他盯着那处看,唐刃便道:“你喜欢哪个?” 君卿只是看看,并未打算要,只是他还未开口,那卖糖人的老板就先他一步:“两位公子不妨看看,喜欢小老儿可以现捏。” 君卿当即拒绝: “不必了。” 卖糖人的老板笑呵呵为自己招揽生意: “二位公子如此身姿,不妨捏来看看,若是不像,小老儿绝不收分文。” 出了安乐县,除了在马车中,君卿是戴着面具的。 他不想格外招惹他人目光。 只是他挡住了脸,可却挡不住身段,今日一身青衣碧衫,衬他细腰如柳,气质出尘,反而更引人遐想。 唐刃能看出君卿是喜欢的,当下开口:“捏吧。” 那老板立刻喜笑道:“好嘞,您二位稍等。” 见此,君卿不再开口,他同唐刃站在一处,观那老板手中的动作灵活。 老板先捏的是君卿,眼看就要成型,忽然唐刃搂着君卿的腰退至街边:“有人惊了马。” 他话音落下不多时,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君卿寻声望去,只见人群惊慌,一红衣女子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狂奔来的。 有躲闪不及之人被马蹄踹中,哀嚎声起。 那女子从穿衣打扮便可看出不是天辰百姓,她手中挥舞着短鞭,厉声呵道:“都闪开!不想死便闪开!” 女子从他们眼前快速越过,身后还跟着几个侍卫模样的人,口中喊着公主。 待她远离后,街上百姓纷纷叫苦咒骂,君卿此时也顾不得糖人,他走到被马踹伤的那人面前:“莫怕,我是大夫。” 倒霉被马踢中的是个妇人,遭此劫难,她发鬓散乱,正捂着肚子。 那马踢中了她的腹部。 君卿仔细为她把脉,眉间一蹙道:“医馆在哪?这位夫人伤的不轻。” 闻言立刻有人站出引路,这妇人的相公也在,他抱起自家娘子,求救似的看向君卿:“这位公子,求您救救我家娘子。” “莫急,并无性命之忧,为今之计快些去到医馆,我好方便为她救治。” 君卿说着便在他人的指引之下与伤者一同,向医馆走去。 唐刃跟在他身后,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见到此人的医者仁心。 他无疑是个好大夫,能够做到将治病救人放在第一位。 如此好人,命运却是如此不公。 第68章 入京 很快,君卿随着引路之人到了医馆,顾不得多言,他立刻请医馆的大夫借银针一用。 那大夫也看出来他是要救人,当下没有犹豫,便将银针给他。 君卿为那女子施针救治,医馆的大夫也从他人口中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当下在一旁协助君卿。 一刻钟后,那受伤的女子疼痛渐稳,虚弱的躺在床上,是她相公的男人则是一脸感激,弯腰同君卿行了一礼道谢。 君卿虚扶一把,直言他不必言谢,他为医者,自然不会见死不救。 那人又是千恩万谢,要给银子,然而被君卿拒绝。 确定那女子无碍后,他写下药方交与医馆的大夫,便同唐刃离开。 那大夫观摩着君卿的药方连连称赞,只道他看着年龄尚轻,却医术了得。 被如此打扰,二人也无心再闲逛,他们去了先前的糖人摊子。 二人原本是想将那个未完成的糖人买下来,未料老板已经将两只糖人都捏了出来。 方才君卿救人之举老板看在眼中,他笑呵呵的只愿收一份糖人的钱。 君卿二人自然不会占一老者便宜,还是给足了银子。 回到客栈中,君卿方提起方才之事。 “本朝并无公主,我观那女子的衣裳首饰,想来是西芜人。” 闻言唐刃道:“当街纵马,属实嚣张。” 君卿为唐刃添了杯茶,推到他面前缓缓开口:“若是我没有猜错,应是有西芜使者入京。” 这倒不是他猜测,半月前林文谦曾给他来信,信中言明西芜国欲派遣使者来京,是为献宝而来。 所以他们赶的巧,或许能看看这西芜国的宝贝是什么东西。 唐刃看向君卿,挑眉开口:“和亲?” 他国公主来此,除了是和亲,还能做什么。 君卿淡笑:“不知,他们应当与我们同路,我们明日早些出发,莫要撞上。” 唐刃点头: “好。” 随后他又道:“你还未曾用膳,想吃些什么?” 君卿轻声开口:“随意便可。” 不止是他,唐刃也是同样,两人本想是在街上看看有什么合口的,可惜被扰了心情。 唐刃思索片刻,忽然起身道:“我出去看看,去去便回,让玫瑰陪你。” 君卿正捧着杯子往口中送茶,闻言一怔,随后点头:“好。” 他不太明白为何这人叫个吃食还要亲自跑一趟。 唐刃前脚方走,玫瑰便探了出来,随后抱住君卿的手指,伸出一根藤蔓,指了指杯子,示意他自己也要喝茶。 君卿嘴角勾起一丝宠溺的笑,为它倒了一杯。 他们自己带的有茶叶,一路上用的都是自己的,这茶醇香,连玫瑰都喜爱。 唐刃说是去去便回,可是直到大半个时辰后,他方端着吃食回来。 将托盘里的吃食放下,他轻声开口:“凑合吃些。” 君卿定睛一看,是一盅炖的金黄的鸽子汤。 除此之外,还有一盘鲜菇肉片加上鲜炒青蔬。 两菜一汤,配上晶莹剔透的精米饭,也够两人用的。 如非必要,君卿用膳是不言语的,他安静吃饭,唐刃也是同样不语。 君卿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人身上似乎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怪味。 倒像是什么东西烧焦了。 唐刃察觉到君卿的目光,他装作一无所知,埋头用膳。 他本是想研究一下先前风靡一时的那个饮品,奈何武刀弄枪他行,于厨艺一门,属实关的太严。 二人用过膳后,又闲谈了会儿,方各自睡下。 次日熹微未至,他们便已收拾妥当,出了城去。 行路者皆匆匆,君卿等人出了沧州城便一路未歇。 晚间若是能够赶到客栈便住店,赶不到便露宿荒野。 一连数日,终于见了京都的城门。 马车还在行驶,君卿掀开帘子,看着那阔别已久的城门,心中思绪万千。 父兄的笑颜仍在眼前,可如今再想来,已恍如隔世。 不知不觉间,已是两年之久。 若非萧怀煜见色起意,求娶不成便生恶意,他何至于家破人亡,流落他乡。 每当想起此事,君卿恨他入骨,却又满怀愧疚悔恨,他恨为君者不仁,更恨自己。 明知自身易招惹祸事,早便该毁了那张脸。 思绪起伏间,想到他连素来疼爱自己的父兄最后一面都未曾见着,只觉心间钝痛。 他双手握成拳,指甲陷入肉中,却被唐刃握住,君卿睁开泛红的双眼看向唐刃,却见那人眼中满是心疼。 深吸了口气,君卿方缓缓道:“抱歉,是我失态。” 唐刃没有松开掌心的柔软,他与其坚定而认真道:“我定会为你报仇。” 这是承诺,无论君卿需不需要,他都会履行到底。 君卿却移开视线,目光冷冷看向车外,幽幽开口:“不只是报仇。” 见他显然不想再开口,唐刃识趣的不再问。 两人沉默,可握在一起的手却始终没有分开。 很快,马车驶到城门口。 君卿与唐刃坐在马车中未下来,只掀开了帘子。 唐忠将路引递给守城的士兵,又塞了些银子。 待顺利入了城,唐忠依着君卿的吩咐,寻到一家名为同顺的客栈。 按张少谨同他们所言,这同顺客栈实则 是为二皇子箫怀策的暗桩。 四人入住后,君卿与唐刃一同寻到掌柜的这处,不动声色递出一刻花白玉坠。 那掌柜的接过,脸色立刻警惕的左右看了看,随后走出柜台,面对两人笑着弯腰:“二位贵客可是南方来的。” 君卿颔首回他:“是。” 掌柜的又问: “不知二位贵客,所来为何?” 君卿轻声回道:“受二公子所邀。” “贵客,楼上请。” 掌柜的说着引着两人上楼,他推开一间天字号的房门,再次伸手弯腰:“二位贵客,请。” 君卿二人踏入房内,那掌柜方道:“不知哪位是尹大夫?” 君卿微微探身开口:“正是在下。” “小人陈为见过尹先生,我家主子吩咐,您若是来此,便在此处先歇着,待我传信于他。” 陈为说罢含笑看向君卿二人,上面的人同他说过近日来会有南方来的贵客,只提及姓尹,是个大夫,却未曾言明是几人,不过这两人既然在一起又带着信物,想来应当不会有错。 闻言君卿同样微勾嘴角,颔首道:“有劳了。” “二位贵客在此处稍等片刻,有事您尽管吩咐,小人便先告退了。” 陈为说罢,稍等了片刻,方退了出去,将门关上。 这天字号房装修雅致,布局妥当。 二人落坐不多时,便有人送来精致的茶点。 君卿原本以为今日萧怀策会派人前来寻他,可直到天色渐晚,也未曾有人前来,二人只能先行住下。 第69章 入住王府 入了京的第二日午时未至,便有玘王府的人前来接引,君卿二人上了马车,唐忠两人则是留在客栈。 马车一路穿过长街,隔着帘子,唐刃也知此地的繁华绝不是他处可比。 这里是权力的中心,亦是所有财富的汇聚地。 君卿对此早已见惯,他淡笑开口:“待见了王爷,安顿下来,我再带你四处逛逛。” 唐刃点头:“好。” 他对于逛街并无兴趣,可若是这人陪着,兴趣可就深了。 王府并不近,马车行了半个多时辰方到地方。 两人掀开帘子下车,君卿眼中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丝震撼惊讶,唐刃则是真的震撼了一瞬间。 不愧是王府,如此气势磅礴。 只见这处占地广袤,高墙深院,朱门巍峨。 就连府前广场都是铺满了雕花方砖。 仅仅是个王府就如此气派,不知那皇帝老儿住的地方又该是何等琼楼玉宇。 “尹大夫,您请。” 说话的正是王府副管事何宏,此人今日一早受命前去接引二人,对君卿的身份自是知晓。 君卿客套同他点头:“有劳了。” 言罢他与唐刃一同下了马车,三人一同进入王府。 何宏并没有引着两人去侧厅等待,而是直接将他们带入一处院中,这才同两人道:“王爷有令,您先在此地住下。” 君卿点头问道:“不知王爷何时归来?” 何宏笑着回他:“我家王爷今日宫中家宴,想来应当晚些。” 君卿微微颔首表示明白。 何宏又道:“王爷吩咐过,您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 闻言君卿浅声开口:“暂且并无需要,我二人便在此等待王爷吩咐。” 安排两人住下,何宏便离开。 屋内只剩两人,君卿方道:“想来日后我应当是要住在王府,轻易不便离开,我会请京中的朋友为你寻一处院落,你先行住下。” 唐刃却道:“我如今的身份既然是你的贴身护卫,自然离不得你。” 作为贴身的护卫,自然是这人在何处,他便陪在何处。 听他所言,君卿忍不住笑道:“你还真想做我护卫不成?” 唐刃一板一眼的回他: “护卫不想,夫君倒是可以。” 比起护卫,他更想换种身份。 君卿双目骤然瞪大,他低咳了声,抚摸着衣袖中的玫瑰,装作没有听见。 先前他只当这人老实,可如今怎也变得油嘴滑舌起来。 见此唐刃勾唇,他只是忽然发现,逗弄这人,看这人因他而面露羞赧,竟觉十分有趣。 无外人在,玫瑰胆子大了起来,它探出脑袋,随后又缩了回去,这两个人类之间又是奇奇怪怪,它琢磨不透。 不多时,王府的下人送来膳食,二人用过后便一直待在这处院落中。 直至晚间,方有下人来此,引他二人去见萧怀策。 王府之中地形复杂,若是无人引路,二人想来是半天也出不得府。 一路行至一水榭处,两人方见萧怀策一身玄色长袍,背对二人,喂食着水中锦鲤。 江聿怀里抱着剑,面无表情的站在他身侧。 君卿上前,一撩衣袍,跪下行礼道:“草民尹青,见过玘王殿下。” 唐刃于他身侧同样如此。 封建王朝,如此尊卑之分,免不了的。 唐刃先前倒是没什么触动,可此刻心中也不免想着,如今世道,权势二字主宰人心,像他这种无权无势,仅凭一身本事,当真能够护住心爱之人吗? 萧怀策听着动静转身,他虚扶了一把,温和开口:“不必多礼,本王可是将你给盼来了。” 他说着不动声色打量了一眼唐刃,这两人还当真形影不离。 如此来看,他们二人的关系恐怕耐人寻味了。 君卿顺势起身:“谢王爷。” 唐刃亦是如此,还不忘顺手扶了君卿一把。 看着他俩短暂的肢体接触,萧怀策勾唇:“尹先生为何以此遮面。” 君卿语气颇为无奈道:“草民面目实在丑陋,唯恐吓着小儿夜啼。” “原来如此。” 萧怀策对他哥儿身份心知肚明,听闻江聿所言,他便让人暗中调查。 方知这人素来独来独往,宁愿费时费力,也不愿住在人多之地。 如此自然是为了隐藏身份方便。 世道向来对哥儿不公,这人能摆脱身份,装作男子之身,也算是有些本事。 萧怀策一心只记挂于江聿身上,无论是怎样的美人于他而言都如枯骨。 他没有世人对哥儿那种趋之若鹜之心,心中知道君卿是哥儿也不过是惊讶过后,寻常罢了。 君卿垂手,安静的等待萧怀策吩咐,果然不消片刻,便听他继续道:“用了你给的药,阿聿这一月来倒是少吃了些苦头,你再看看,可需调整?” 君卿颔首:“是。” 众人身后是一处凉亭,亭中布置典雅大气,四周悬挂着月白轻纱,亭中是一红木圆桌。 圆桌一侧则摆置着玉石雕刻的山水屏风。 萧怀策向凉亭走去,其余人跟在他身后 。 入了亭中,江聿便坐下,立刻有侍女捧来脉枕。 君卿坐在江聿一侧,将两指搭于他腕子上,细细诊来。 少顷,他方道:“并无大碍,药浴的方子继续用来,解蛊所需要的药材尽快找齐。” 这人蛊毒一直控制的很好,一年半载也要不了命。 他需要足够的时间行事,解蛊之事急不得。 别的药材倒好寻,有一味雪尾花却是未到时节,君卿知晓他一时半会凑不齐的。 果然听闻君卿所言,萧怀策微不可察的蹙眉:“本王知晓,往后便劳烦先生多多留心阿聿的身体,府中药房可许先生自由出入。” 君卿起身拱手道:“王爷放心,草民食君之禄,自然忠君之事。” “有先生能解此毒,本王便安心。” 萧怀策淡笑开口,随后他又命人备下酒菜。 显然是要同两人在此亭中用膳。 按照规矩,主人家用膳,君卿两人应当回避。 可萧怀策本就是有心宴请于他,这人虽入了他的王府,却非一般府医可比。 一来,因江聿之事,萧怀策有求于君卿,自然是对他以客相待。 二来则是,这人是莫飞鱼的徒弟,与天医老人关系匪浅。 便是看在天医老人的面子上,萧怀策也不会薄待了他。 唐刃虽名为护卫,可其余两人皆知,这不过是掩人耳目的身份。 何况贡银一事,这人两次相助,虽是为了钱财,可这人的本事属实让人欣赏,萧怀策正是用人之际,不免动了招揽之心。 不过他虽生此心,却也未打算付诸行动。 此人究竟可不可揽,还得再观察一些时日。 四人同桌而食,推杯换盏,却心思各异。 君卿始终怀揣着拘谨,并未拒绝饮酒。 唐刃坐于他身侧不曾言语,酒却挡了不少。 直至戌时将过,众人方各自散去。 第70章 暴露真容 萧怀策将北侧的一处偏院给了二人居住,让君卿以大夫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入住了玘王府邸。 为了江聿,箫怀策并未少招揽名医,王府之中有大夫出入并不奇怪。 萧怀策事务繁忙,君卿二人入住王府后便极少再见到他。 君卿是为医者入京,万事自然是急不得。 一连几日,他都是安静待于王府之中,除了与其他府医探讨医术便是看书。 倒真是一副与世无争之态。 自二人入住王府后,唐忠唐毅二人便假意离京,实则唐刃给了银两,二人在外城租了间屋子。 唐刃并不知晓他具体是想做什么,白日他安静的陪在君卿身侧,夜间却悄然离开王府,寻到唐忠二人,命令他两人暗中摸清京中大小道路,包括衣食住行,生意往来。 待他摸清这京中行情,便可将茶肆开在京都。 两人几乎不出居住的院子,吃食亦是每日有人送来。 此院除了主室外,东西两边各是一处厢房,院中还另有一处小灶。 唐刃无事,便专心研究起饮品,皇天不负苦心人,倒还真让他像模像样的研究出来。 只是这期间浪费的食材自然不必多说了。 今日两人用过膳后,趁着晚风习习坐于院中,此处虽地处王府,却也僻静,若无他们需要,王府中的下人不会打扰。 君卿手中的清茶已然换成奶制的饮品,他一手捧着杯子,一手指向桌面上的宣纸:“此处下笔过甚。” 他此时正在指导唐刃习字,他话说如此,算是好听。 唐刃笔下那字如同狗刨,潦草不堪,实在难以入目。 唐刃握惯了大刀的手去握那小小的狼毫笔属实不甚习惯。 一手字歪歪扭扭,字尚未写完,墨水已经晕染了宣纸。 半晌过后,他将笔放下,无奈开口:“这确实不适合我。” 君卿笑道:“急不得,总要慢慢来的。” 唐刃对此不置可否,他目光瞥向两人面前的茶盏。 玫瑰化作小小的一枝,将自己泡进了茶盏中。 普一看,还以为是什么新奇的花茶呢。 这小玩意近日是越发放肆,就好像是一夕之间有了靠山。 练字无趣,唐刃扔了笔,拿起放在一侧的刀,同君卿开口:“莫要过于惯它。” 他说着,于院中练起刀来。 知他说的是玫瑰,君卿不赞同道: “总归玫瑰尚小。” 这几日他有空闲便会练练刀法,君卿早已习惯,他托着腮,观赏起来。 并且不忘为玫瑰又添了些这名唤奶茶之物。 虽说他对于玫瑰的做法也颇为嫌弃,但他想着,玫瑰这样做,总有它的道理。 唐刃手中大刀耍得虎虎生风,身法速度诡异的快,君卿只能看见残影。 直至戌时过半,两人才收了兴致,各自回房去。 两人各住一间厢房,并未入住主屋。 入睡前,君卿吩咐下人送来热水,他习惯于睡前沐浴,有此条件,自然是要享受。 唐刃知他如此,所以会将玫瑰暂时带在身侧。 下人送来了热水,屋中只有君卿一人。 唐刃方才出了身汗,同样让人送了水来,不过他倒是随意许多,水里洗洗便起身了。 他洗过澡,刚将衣服穿上,随意擦了擦头发,便听见院中传来扑通一声,像是有人从高处跳落。 想也未想,唐刃立刻抓起刀开门。 只见一身着黑衣的人影破开对面厢房的门,闪身进入。 唐刃速度极快跟了进去,未见人影,只听屏风后传来水声。 他顾不得思考其他,立刻冲了进去。 却见君卿一脸惊慌的拢紧衣裳,他显然是刚从水中出来,墨发湿软的搭在身前,只来得及披上外衫,赤脚踩在地面。 那张脸陌生却足以让他惊艳,虽未见过,这人却是他熟于心间的。 唐刃立刻拿起屏风上的衣裳为他遮挡,随后将玫瑰放在他手中:“可见着人?” 君卿未想到沐浴之时会有人闯进来,一颗心惊慌未定,见了唐刃反而安定下来,他深吸了口气:“那里。” 唐刃顺着他所指看过去,便见地面上显眼的血迹。 他正要动手,听见院外传来嘈杂之声,他当下便道:“我去引开他们。” 他立刻走向床榻的位置,寻着血迹,层层床幔之后,正是受伤的黑衣人。 唐刃毫不犹豫,手中的刀刺向他,那人发出闷哼之声,他才察觉是个女人。 这人方才什么都看见,绝不能留活口。 他手下用力,确定这人是活不了了,方才拎着人走出。 与此同时,院门被推开,一人带着诸多侍卫进入。 火把照耀下,便看见唐刃冷着脸,手里正拎着他们追逐的刺客。 唐刃先发制人开口:“这是你们要找的人。” 他把那已经快要断气的女人直接丢在那人面前。 这院中住着的是王爷的客人,负责府中安危的白无尘自然是知晓。 他拱手抱拳:“打扰了,今夜府中闯了刺客。” 唐刃抱着刀,面无表情道:“她先动手,不敌我。” 白无尘亲自蹲下检查,那女人只剩下一口气,致命伤正是脖下半寸,可见此人下手极狠。 刺客被杀了,他自然不好复命,当下便道:“还请公子与我一同向王爷复命,也好为我等做个证。” “稍等片刻。” 唐刃说完也不等白无尘反应,直接转身走进屋内,还不忘将门关上。 君卿已经穿戴整齐,只是他没有来得及擦干身上的水,衣服连同头发湿漉漉的粘在身上,也未来得及遮挡面容。 听见动静,他抬头遥遥向唐刃看去。 四目相对之间,时间仿佛静止,唐刃怔怔的看着他,连呼吸都忘却。 先前过于担心君卿的安危,他虽然看见了那一幕,大脑却是自动忽略的。 可如今放松下来,那一幕美人出浴却自动在脑海之中放映起来。 顷刻间,唐刃脑袋如同进了浆糊,满脑子都是那道若隐若现的身姿,以及惊慌可怜却又动人心魄的面容。 那张脸与面前这张脸重合,唐刃鼻间一热,他下意识的捂住口鼻。 在君卿惊讶的目光中只丢下一句:“等我回来。” 他几乎是同手同脚的走了出去,还不忘带上门。 到了院子里,唐刃用衣袖使劲擦了擦口鼻,深吸了口气:“走。” 白无尘诧异的看着他,他是知道这里住了两人,一位大夫,一位则是那大夫的贴身护卫。 可实际上他听白禾说过,这位护卫武功极高,可以与白禾打个平手。 此时只见他一人,那大夫未曾出来,心中虽有疑惑,却也并未多问。 王爷还在等待他们复命,众人自然是不能多耽搁。 一行人连带着那具尸体出了院子。 第71章 坦言身世 唐刃随白无尘一同到了萧怀策的主院,此时天色已晚,萧怀策已然解冠解袍,正欲休息。 唐刃来时,他正穿着常服,坐于厅中。 白无尘抱拳单膝跪下:“王爷,属下办事不力,请王爷责罚。” 唐刃跟在他身后,同样抱拳:“王爷。” 萧怀策见他也一同过来,当下问道:“这是?” 同时他抬了抬手,示意白无尘起身。 唐刃将方才之事简单叙述,萧怀策听罢笑道:“不过是个刺客,杀了便杀了。” 唐刃见此,当下开口:“既然如此,在下便告退。” 他此刻正心心念念着小大夫。 萧怀策见只有他一人,未见君卿的身影,他深知这两人向来是形影不离,心中暗想,恐怕这刺客是误打误撞冒犯了那位尹大夫,这才丢了性命。 他含笑应允:“自然,此事与你无关,你且退下。” 唐刃转身便走,没有丝毫耽搁。 白无尘见此暗惊,他怎么觉得,这人丝毫未将他家王爷放在眼中。 待唐刃走后,萧怀策神色如常道:“无尘,你方才可曾进那院中?” 白无尘立刻点头:“回王爷,属下进入时这刺客已然落入他手。” 萧怀策却问他:“可见另一人?” 白无尘摇头,却将先前唐刃奇怪的举动说了出来。 萧怀策一脸果然如此的笑意: “如此便对了,他二人你不必管,将这尸体丢入秀水阁中。” “是。” 白无尘领命退下。 秀水阁乃是太子暗中的产业,今日这刺客不用查便知,与太子脱不了干系。 萧怀策虽未明说,白无尘却还是要彻查一番,将结果禀告上来。 他们做手下的,自然是要学会主动为主子分忧。 王府道路复杂,夜色之中自然是难行,可偏偏唐刃记得分毫不差。 待他回到君卿这处,却于门前犹豫,一时不敢推门而入。 隔着门窗,君卿早便看见他了,于是便主动出声,唐刃这才推门而入,却见那人已经恢复了先前的那般模样。 他心中暗自可惜,在君卿面前坐下,双眼忍不住直勾勾的盯着他。 见他发丝未干,唐刃立刻起身取了棉布,自觉为他擦拭。 君卿本欲拒绝,可干涩的喉咙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今日可算是丢人丢大发了,他那般狼狈模样完全被这人看了去。 唐刃动作轻柔,略微有些粗糙的手指穿过柔滑的发丝。 这人沐浴过后,身上淡淡的药味越发重了。 静待片刻,见这人未曾出声询问,君卿十指紧握,心中反而惴惴不安起来。 他隐瞒身份,隐瞒面目,不过是为求生而已,并无他错。 可如今,面对这人,他却觉得像是做了虚心之事。 唐刃动作十分仔细,只恨自己并无传说中的内力,可以顷刻之间将这发丝烘干。 他不言语,君卿亦是不知该如何开口,两人皆是长久的沉默。 直到唐刃终于将棉布放下,这才重新坐下。 君卿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不自在的低下头。 唐刃却是盯着君卿,他面上未有丝毫的表情,心头却如同小鹿乱撞。 他绝非贪色之人,原本就对这人动心,那一眼更是犹如万年,此刻他才真正明白,这场命定的穿越,不过只是为了眼前这一人而已。 自此刻起,唐刃明白,这世间繁花万千,再怎样争奇斗艳,也不会再有一朵能入他的眼。 见这人一直盯着自己,也不开口,君卿低咳了声,正要开口,唐刃却立刻为他倒了杯茶推到面前:“可是渴了?” 君卿抿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唐刃这才想起,茶水早就凉了,他猛的起身:“我这便去添些热茶。” “别!” 君卿下意识拉住他:“不必,我不渴。” 唐刃顺势握住他的手,入手微凉,他皱眉:“是我不好,让你今日受惊了。” 他于听觉之上本就比之普通人灵敏,却还是让那个刺客闯了进来。 君卿抽回自己的手,这才开口:“与你无关,今日之事,你..” 他话未说完,唐刃打断他:“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抱歉,是我隐瞒于你,我确是哥儿。” 君卿语气平静开口,他方才额间育子花已被这人看见,自然再隐瞒也是无意义的。 唐刃并未往这上面想,听他坦白,他心中诧异,面上却不显:“我明白,你放心,我会为你保守秘密。” 先前这人同他说过这世间有一种男人可生子,他虽惊异,但是对哥儿却并未有什么别的想法。 就算是能生孩子,那不也是男人。 可如今知晓这人是哥儿,他心中有一瞬间的诧异,接着便是心疼。 他早先便觉得这人像是娇养出来的,想到他为了躲避仇家,遮挡面貌,小心翼翼的过活,他便恨不得手刃那人。 这样的宝贝,应该娇气养着才对。 往后便由他将人好好养着。 听着唐刃的保证,君卿自然是信他的。 他最大的秘密都已经被这人发现,别的再隐瞒也没有意义的。 想到此,他看着唐刃:“有些事,你若是愿意听,我便告诉你。” 唐刃轻声开口:“好。” 忆及往昔,君卿眼中闪过一抹痛楚,却还是缓缓开口:“我君家世代从医,先祖曾随高祖皇帝肇基,立有从龙之功。 因此君家历代皆任太医之职,我爹爹官拜院使之职,兄长自幼随爹爹学医,同样担任院令之职。 祖上基业颇丰,因此家境殷实。 这世道于哥儿不公,哥儿自入世起便是被困养于后院的。 再怎样精心呵养长成,也不过是只为一朝沦为权势的玩物。 可我却不同,我虽为哥儿,却不似他家哥儿那般被困养于后宅。 娘亲早逝,爹爹与兄长待我如心头至宝,从不规束于我。 爹爹同兄长只愿我此生平安顺足,他们教我习医,如寻常男儿一般可自在读书习字,皆随我心意。 我自幼便同爹爹立誓,日后应当行医济世,游遍天下。” 说到此,君卿忍不住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眼中泛起怀念之色。 唐刃见他如此神色,却体会不到那种舐犊之情,他自记事起便未曾见过自己的父母,他人所言的天伦之乐,于他而言,极其陌生。 第72章 哄到手喽 唐刃并未催促,只静静等待着君卿的下文。 不消片刻,只听君卿继续同他道:“可我自知有此身子,终究是祸事。 所以自幼时起便知遮挡面容。 可终究还是为家里惹了祸端,两年前上元节,我于混乱中捡到一小童,我见他年幼,一时怜悯之下带他回府。 我本意是想交由兄长为他寻觅家人,然而我兄长却识得他,这孩子正是张小宝。 兄长当日便将人送了回去。 原本以为此事到此了之,可那孩子非同一般,只因我当时戴着面具,他便心生好奇,次日翻墙入院。 我未曾防备,被他见了真容。 他毕竟只是个孩子,孩童天性纯真,又怎能掀起风浪。 可事实是我太过可笑,有些孩子天生便是恶鬼罗刹。 因着他姑姑为太子侧妃的缘故,他与萧怀煜娴熟,便将此事告知萧怀煜。 我于无形之中被萧怀煜盯上,他多番窥探,我虽似有所感,却并未有实证,未免爹爹担心,便将此事隐瞒下来。 直至一日,他借口身体不适传唤我爹爹,可实则却是想让爹爹将我送与他。 爹爹自然是不允,那一日显然是闹得不愉快。 事后此事爹爹未曾同我提及,他与兄长商议之时被我听见,方才知此事。 他们二人商议辞官,然而尚未付诸行动,便被一道圣旨传入宫中。 宫里最为受宠的芸妃有孕,皇帝传召我父兄入宫为她安胎。 此事显然有诈,可君令却不得不从。 那一夜宫中发生何事我并不知晓。 我于家中惶惶不安等待至天明,却等来萧怀煜带人围困。 他带来一道圣旨,我爹爹诊断有误,害得芸妃一尸两命。 皇帝震怒之下,当即便将我父兄二人赐死,下令我君家其余人等发配为奴。 萧怀煜作虚假之意怜我无辜,直言可保我安然无恙。 我不信他所言,我爹爹终其一生钻研医术,不过是寻常的安胎之药,又怎会出错? 便是爹爹老眼昏花,可亦有兄长,他们二人怎会犯如此错误。 我深知此事恐怕与他脱不了关系。 为报仇,只得假意信他。 他答应助我入宫探查此事,可我知这一切不过是他的手段,他囚我于别院,想我甘愿从他,一面虚情假意,一面暗中杀尽我家中老仆。 兄长生前有一至交好友,是他助我寻着机会,假死脱身。 可恨天地之大,却再无我的去处。 父兄九泉之下含冤,我誓必要报此仇。 我不仅要报仇,还要查明当初芸妃之死的真相,还我父兄清白。 我君家世代悬壶,传承仁心妙手,德泽苍生,岂能蒙此不白之冤。” 君卿说罢,已是眼眶猩红,此事他午夜梦回之时辗转反侧,只觉满腔恨意。 这是他藏在心里,无论如何也不能为外人所知的秘密,可如今却对一个相识未久之人吐出。 他信任唐刃是其一,其二是他在赌。 赌他的复仇之路,能否有一同行之人。 唐刃只听他寥寥几语,却已是脸沉如墨,满怀心疼。 “皇宫在哪,我将他抓来,你自然能逼问得出真相。” 君卿没想到唐刃会如此说,微怔的看向他。 却见这人一脸认真,并无半分玩笑之意,他便知自己赌对了。 他道:“我知你本事大,可宫中守卫森严,我不愿你为我如此冒险,如今这世间,除了柳叔,你是我唯一信任之人,我不想你因我而陷入险境。 再者我如今已然回京,何须急于一时。” 唐刃握紧拳头:“是我考虑不周。” 他知君卿所言有理,他一人抵不得千军万马。 如今在此时代,更不能冲动行事。 于是他继而开口:“无论你想做任何事,我皆由你,从今日起,我便是你的刀。” 闻言,君卿心中又怎能不撼动,他柔声开口:“今日我同你所言,便是全盘托付,我知你与我同心,我亦如此,当日你所言,我今日许你。” 他本就是聪慧之人,又何尝当真不明白自己对唐刃是心生好感的。 感情一事,往往压抑无用,他心中既生了情谊,便不是轻易可以忽视的。 全当他任性一回。 唐刃一听,激动起身,他眼眸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当真?” 君卿不言,却含笑点头。 唐刃如同脚下生风,顷刻闪到君卿面前,突然将人抱起:“你终于答应嫁给我了!” 他脸上绽放出的是君卿从未见过的笑容,嘴角恨不得咧到耳根,那双目之中藏不住的爱意满溢,任谁都能一眼看穿。 “咳...乱说,我只是..我...” 君卿也未曾想到他能如此奋然,这人如此直白的反应,让他赧然,一时不免磕巴起来。 唐刃满腹欢喜,搂着怀中人只觉得如获至宝。 察觉到唐刃的小心翼翼,君卿主动环上他的脖子:“我此生许你,可我也有言在先,你若负我,我定杀之。” 唐刃含笑看着怀中人:“好,我会用行动证明,我此生只唯你一人。” 君卿与他对视:“嗯。” 两人四目相对,孤身一人这么多年,今日一朝爱人在怀,唐刃心中自然是有所想法,恨不得一品芳泽,可却不敢付诸行动,唯恐吓着这人。 他不敢动,君卿却主动仰头,极其轻柔的贴了下唇。 一时间万物皆静谧下来,两人唯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玫瑰坐在圆桌之上,晃着脑袋看着他们。 只觉得郁闷异常,它与大美人之间的秘密没了。 不知几许过后,唐刃方将人抱至床边,他动作轻柔,将人放下。 随后将被子给君卿盖上,自己则是顺势坐下:“时辰不早,睡吧,我守着你。” 君卿此刻哪能有睡意,这人说着让他休息,却握着他的手,怎样也舍不得放开。 可这番折腾下来,确实已然太过晚了,于是他道:“不必如此麻烦,我自己可以。” 唐刃语气轻柔,眉眼含笑:“我喜欢守着你。” 君卿多少是面子薄的,可不像他这般厚颜。 当下便闭上眼睛,可裸露在外的耳根却红痕依旧。 第73章 天医老人 君卿原本以为自己不会轻易睡着,可或许是这人陪伴在身侧,他过于安心,竟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次日醒来,方觉自己的手竟被这人握了一夜。 唐刃竟也当真守了他一夜。 此刻唐刃半趴在床边,君卿坐起身来,发丝垂在唐刃脸侧,他闭着眼睛,继续装睡。 君卿将手抽出,目光却未从唐刃脸上移开。 这人生得俊俏,剑眉星目,他自然是见了欢喜的。 二人心意相通,他如今一见了唐刃便觉得这人哪里都合他心意。 看着看着,君卿忍不住伸出手描绘唐刃的眉眼,待反应过来后他顿觉赧然,收回的手却被唐刃握住。 那人眉眼含情,展露笑颜看向他,眼中哪有半分睡意。 唐刃先发制人开口:“你醒了?” 君卿知晓他定是装睡,自己先前的举动岂不是都被他看在了眼里,想到此,他心中羞绪暗生,面上如常:“嗯,你在此守了一夜?” 唐刃坐直身体开口:“守着你,我心欢喜。” 君卿:“.......” 先前他怎不知,这人如此巧舌。 唐刃也不等君卿对此有何回应,他的妻子面薄,他明白。 他起身:“我就在院中,有事唤我。” 他在这里,君卿必然是不好意思起床梳洗的。 君卿微微点头,目送唐刃开门离去方起身。 不多时,便有侍女送来盥漱之物。 自他们入住王府以来,每日会有侍女定时送来盥漱之物,待他们收拾妥当,会根据两人的需要送来膳食。 而其余时间两人若是有需要,只需要在门外叫上一嗓子,便会立刻有人出现。 唐刃拦住她,自己端了进去。 见进来的是他,君卿并未惊讶,他已经束好了发,只是仅用了一条墨绿发带。 见此唐刃将托盘放下,走到君卿面前,将先前的那枚簪子取出:“今日再送你,可喜欢?” 君卿淡笑:“自然喜欢。” 他伸手去接,却被唐刃握住手指,随后拉着他走到铜镜前坐下。 他此刻是何意,不用多说,君卿也明白。 唐刃亲自将玉簪为君卿戴上,方道:“你喜欢便好。” 这枚玉簪他一直随身带着,为的便是今日。 同时抚摸着手中柔软的发丝,他暗自想到,古人束发虽说好看,却也属实麻烦,他不妨找人研究一二,日后便由他为君卿束发。 君卿看向镜中的自己,那枚簪子与他今日的穿着属实不配,可也耐不住他心中欢喜。 其实当日唐刃将此物送出之时,他是喜欢的。 当日不明白他为何会有如此心境,如今算是明白了,原来早在一开始他便对唐刃暗生情愫,却不自知。 一刻钟后,二人坐在一处用早膳,王府吃食精致讲究,今日早上便是百合莲子粥配上水晶笼包,香酥芝饺。 用过膳后两人挨在一块儿习字,不多时便有人来传,萧怀策传见于二人。 二人随着传话之人到了萧怀策待客之处,却见除了萧怀策外尚有一位老者。 君卿拱手弯腰行礼:“草民见过王爷。” 唐刃与他同样,却不曾开口。 萧怀策轻撇了撇杯中的茶水沫,随和的笑道:“尹先生来了,坐吧。” 二人于右侧坐下,侍女立刻奉上茶水。 君卿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对面的老者,同样也见那人正打量着他,只是眸光颇为古怪。 这时萧怀策继续道:“今日唤尹先生前来是有一事。” 君卿颔首道:“王爷尽管问便是。” 莫不是萧怀策怀疑他与昨夜的刺客有关? 他心中猜测万千,面上却丝毫不显露一点。 唐刃更是时刻保持戒备,倘若这些人对君卿不利,便是暴露玫瑰,他也要将人带走。 萧怀策却是问道:“不知令师可曾同你说过,他有一师父。” 君卿闻言一怔,随后摇头:“未曾听闻。” 他其实对这家师父了解并不多,只知他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毒医圣手,一身用毒的本事出神入化,于江湖之中让人又惧又恨。 对于自己是莫飞鱼徒弟这件事,他是与任何人都不会提及的。 萧怀策见此下意识的看向那位老者,君卿同样似有所感,看向他。 轻咳了声,萧怀策道:“想来你也不知,这位便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天医老人。” 君卿闻言猛然起身,诧异不已,当下便弯腰向那老者行礼:“原来是苏前辈,晚辈尹青见过苏前辈。” 他此刻是真的惊讶了,同样也是惊喜,他未曾想过,竟能见到传说中的前辈高人。 苏淮崖伸手托住君卿的胳膊:“孩子,不必多礼,说来你该唤我一声师公。” 君卿瞪大双眼:“这..” 苏淮崖叹了一声,无奈笑道:“你师父莫飞鱼乃是我的独门弟子,他自幼于我膝下长大,本该继承我的衣钵,后来我师徒二人产生分歧,他年少气盛,一气之下便与我赌气,离家出走。” 闻言,君卿心中暗自诧异道:竟还有这事。 不得不说,此事太过让人惊异,江湖传言之中一直都不对付的两人竟然会是师徒。 果然古人诚不欺我,江湖妄言不可信。 看着君卿愣愣的不知作何反应,萧怀策心中暗笑。 他早便说这乐子看着有趣,他当初知晓之时也是这般惊讶。 苏淮崖说罢从怀里拿出一块玄色鱼形玉佩:“此物你应当识得。” “识得。” 君卿一看,是他师父的东西,此物本是一对,另一只在他手中。 苏淮崖笑道:“我天医门素来一脉单传,此物便是门主信物,另一只应当在你手中。” 君卿此刻方知,这玄鱼玉佩竟是如此重要,他不敢隐瞒,当下开口: “是,在我手中。” “他既然给了你,便是认可你,我这徒儿虽然性子顽劣,眼光却是不会出错的,这一半你拿好,二者合为一对,方为门主令。” 苏淮崖将另外一半玉佩递出,结合他话中之意,在场之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君卿忙拒绝:“不可。” 他此刻心中属实骇然,天医门于江湖之中是何种地位,这玉佩的重量,岂是他能接得起的。 天医门是为医者圣地,仍是天医老人一手创立,就连门中随便一个扫地的门童都会医术。 他们素来以治病救人为己任,于江湖之中广结善缘,可以说无论是何门派,见了天医门的人都是会以礼相待的。 第74章 师师徒徒 见君卿毫不犹豫的拒绝,丝毫未有贪婪之色, 苏淮崖心下对他更是满意。 他不容君卿拒绝道:“飞鱼既然已收你为徒,你便是我名正言顺的传人,也是他曾有言,他日你我祖孙若是相遇,便将这玉佩交由你。 哈哈,我听闻他给我收了个聪明伶俐的徒孙,也是欢喜的,好孩子,莫要拒绝,拿着吧。” 他与莫非鱼名义上是师徒,实则与父子无异,父与子哪有隔夜仇,早便已经和好如初。 只是他那徒弟浪惯了,不愿意回来继承衣钵。 倒也算是有良心,还知道给他寻个优秀的继承人。 君卿的身世与天赋,莫飞鱼不止一次与他提及,他心知君卿隐瞒身份面貌是为何,同样也知道他的哥儿之身。 他不是愚昧之人,无论是何性别,只要有一颗仁医之心,加之于此道的天赋,便可继承他的衣钵。 话说至此,君卿无论如何也不好再拒绝了。 莫飞鱼是他师父,面前这人他应当尊称一声师公。 于是君卿退后一步,跪拜行了一礼:“晚辈见过师公。” 苏淮崖赶忙扶起他:“好孩子,快快起来。” 他这边笑意满满,是越看君卿越满意。 萧怀策见此也是识趣,当即便开口:“苏老,小王忽然想起还有事务未曾处理,失陪了。” 苏淮崖笑着点头:“王爷有事便去忙,小老儿不敢耽搁,这便告退。” 萧怀策:“苏老随意便可。” 苏淮崖点头: “是。” 君卿拱手开口:“草民告退。” 萧怀策应允后,三人走出。 出了侧厅,君卿方道:“师公,去我院中。” “好,你前边带路。” 苏淮崖在此处亦是被奉为上宾,一来是他曾经救过萧怀策的外公荣安侯楚雄,二来则是因为他的人脉。 不只是江湖之中,就连那些王公士族,达官贵人,多数都是会给他几分薄面的。 这也是萧怀策会对君卿颇多照顾的原因。 君卿站在苏淮崖前侧伸手:“师公请。” 唐刃原本是打算跟在两人身后,却见君卿慢了一步,显然是在等他,他当即便快步向前,跟在君卿身侧。 苏淮崖对此视若无睹,在君卿的指引下,三人很快到了小院。 一进入小院,不用君卿开口,唐刃便走进小灶房中,烧起了热水泡茶。 君卿与苏淮崖坐于院中,他还未想好怎样开口,苏淮崖便道:“莫要紧张,你的事我皆是知道的,我知你的难处,放心,师公来此,便是为了助你。”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递与君卿。 君卿展开一看,信上所写【乖徒儿亲启:为师多年困于蛇山,未闻世事,出山之时听闻你家中遭逢变故,痛心至极。 知晓徒儿尚在人世,为师心中宽慰,然而棘罗毒果成熟在即,为师不便远离,特请你师公前来助你。 待为师取了棘罗果,制成棘罗丸,再送你品尝。】 落款的后面并无姓名,只有一条鱼。 是他师父没错,君卿看后忍不住失笑,虽然江湖之中一直有传闻莫飞鱼已死,他却是从不信的。 将信收起,君卿方道:“师公既已知晓,晚辈便不隐瞒,我名唤君卿,乃是前任太医使君凌安之子。” 苏淮崖颔首,微微叹道:“如今细细说来,我与你父亲曾有过一面之缘,约莫是三十年前,他正值英锐之年,于江州游历时曾当街施救过一真心痛的病人。 当时我见他年岁尚轻,施针的手法却稳重老成,若不是自幼时便练起,绝不会有此成就。 本想收他入天医门,奈何我当时有事,匆忙离开,后来入京,巧合之下方知他是君家人。 彼时你祖父尚在人世,是为太医院使,你君家世代为太医,我便歇了那心思。” 听罢,君卿笑道:“此事我知晓,爹爹当初所救之人正是我外公,因此他二人成就一段佳缘,方有我与兄长。” 幼时闲话家常,爹爹常将他抱在膝头,细细与他说来,是如何同娘亲相识相知的。 娘亲在他周岁之时骤然病故,爹爹至此后便再未娶亲。 他们二人情深,他是看在眼中的。 苏淮崖笑道:“哈哈,这我倒是不知。” 君卿淡笑,眼中却流露出一抹伤感自责,他幼时便丧母,虽然爹爹与兄长皆言与他无关。 可他知晓,若不是因为自己,娘亲也不会垮了身子。 如今这世间唯爱的亲人也是同样为他所累。 苏淮崖人老成精,两人虽今日才相认,并不熟悉,可他也一眼看出君卿眼中的伤怀,当下便转移话题,同他道:“说来,你可知玘王殿下因何缘故会找到你?” 君卿摇头:“具体不知,只知是师父的书信指引。” 苏淮崖不隐瞒他,当下便向他说明:“一直为江聿压制蛊毒之人是我,这蛊我解不了,便想着寻你师父。 可他的行踪素来不告诉我的,无奈只能将主意打在你身上。 但你师父只同我说过收你为徒,他时常在我面前夸你,对于你的身份却是丝毫不提,我只知有你其人,却并不知究竟是谁。 直到不久前,你师父才主动联系于我,将你的位置告知了玘王殿下,于是才有后来之事。” 这事说来也是漫长,融安侯与苏淮崖熟识,已成老友。 当初萧怀策为了江聿找到苏淮崖,苏淮崖明知蛊毒无解,看在老友的面子上还是愿意费心帮他。 苏淮崖一生治病救人,任何疑难杂症在他面前皆是小事,可这蚀心蛊本就无解,便是他本事通天,也奈何不了那一枚小小的虫子。 他虽然没有办法,却是想到自家徒儿。 莫飞鱼一心钻研毒医之道,或许于此事有办法。 于是他一边想办法为江聿续命,一边让萧怀策派人寻找莫飞鱼。 说来也是丢人,他这当师父的,到了关键时刻,却寻不到徒弟的行踪。 于是他想到莫飞鱼曾经说过,他会的他徒弟都会,他不会的他徒弟也会,便只能赌上一把,尝试寻找君卿的行踪。 奈何这徒弟比师父还难找,他们师徒两个简直一个样。 第75章 会故人 听着苏淮崖说罢,君卿方知此事原委。 正好这时唐刃也端来茶水,置于两人身侧的石桌之上。 君卿看了一眼唐刃,随后开口:“师公,这位是唐刃,是我,命定之人。” 听他如此坦言,唐刃虽面色不变,心中却实在欢喜,他为苏淮崖倒了杯茶,推至他面前:“师公,请用茶。” 苏淮崖目光打量着唐刃,唐刃不卑不亢,目光坦然任他打量。 “是个不错的后生,你既然选定了他,自然是有你的考量,师公亦是高兴的。” 苏淮崖说罢端起面前的茶,浅尝过后,他对唐刃笑道:“坐下来,不必拘束。” 唐刃在君卿身侧坐下,他倒不是拘束,只是这人毕竟是君卿的师公,他理应尊重的。 三人坐在一处,琢磨着杯中茶水,苏淮崖道:“王爷待你倒是不错,此茶也肯赏赐。” 这茶他先前未曾见闻,半个月前倒是忽然出现在一些权贵家中。 听闻价格昂贵,王府之中自然是有的,他今日来此,下人奉上的便是此茶。 闻言,君卿与唐刃对视一眼,便欲起身,唐刃拦下他,自己动身进了屋内。 不多时,他手中拿着一竹筒出来。 君卿接过,递与苏淮崖方道:“师公有所不知,这茶正是唐刃所制,自家铺子出的。” 苏淮崖将竹筒打开一看,听他所言方知闹了乌龙。 他将茶叶倒些在手心,仔细观摩过后:“好茶,想来此茶应当极易保存。” 君卿点头:“是的,便是放上三五月亦不会受潮,师公喜欢,自家铺子多的是,日后师公需要,尽管知会一声。” 小辈孝敬,苏淮崖自然不同他客套,他已然将君卿当做自己人。 将茶叶放下,苏淮崖从随身的布袋中取出一套金针与一本书。 他放于桌上,缓缓开口:“这本书是我多年心得,这金针是为你打造,算是当做见面礼。” “如此晚辈在这里多谢师公了。” 君卿欣喜收下,他将那本医书拿起,只翻开查阅片刻,遮掩不住语气里的雀跃道:“请师公放心,我定会珍之爱之。” 苏淮崖面上露出慈爱的笑意,他能看出君卿是当真喜欢。 徒弟一心研究毒蛊之术,他是指望不上了。 可就指望着这个徒孙继承衣钵了,他可要看好,莫要像那小子一样,是个只知道玩毒用毒的。 苏淮崖又问道: “你如今是何计划,可有需要老夫之处?尽管提来。” “劳师公忧心了,此事暂且不急,若是日后有需要,孙儿定当劳烦师公。” 对此,君卿并未全盘托出,他信任自家师父,自然也是信任苏淮崖的。 如此重要之事,莫飞鱼既然愿意在暗中助他,便是与他站在一条线上的蚂蚱。 只是他接下来要做的事,老爷子也帮不上多大忙,还是莫让他插手了。 见此,苏淮崖点头:“你尽管去做,虽说身为江湖中人,不应插手朝堂之事,然,为帝者当为仁君,此事若成,也是好事一桩。” 太子威名,谁人不知,苏淮崖活了大半辈子又怎能看不透? 萧怀煜生性多疑,喜怒无常,此人不可为君,这样的人若是当了皇帝,百姓岂有安生日子可过。 闻言,君卿起身,再次跪拜下来: “师公大义。” 君卿心知,无论他作何举动,皆因私仇罢了。 见他这般大礼,苏淮崖扶起他无奈开口:“你这孩子,快快起来,你知我意便好。” 君卿起身后,二人便又坐下,不提复仇之事,他们论起医道。 唐刃在一旁听着,他对于此道完全是个门外汉,不时为两人添茶。 两人虽论及此道,却也不忘向唐刃讲解,一时间,祖孙三人倒是洽谈和谐。 午间苏淮崖亦是留下,与两人一同用膳。 膳后方离开此地。 苏淮崖离开,无人打扰,唐刃与君卿独处,自然乐得开怀。 二人关起门来,细细商议,究竟论了何事,无外人知晓。 次日一早,君卿便遣人向萧怀策禀知,他与唐刃欲出府走走。 这般小事,萧怀策自然是随他。 入驻玘王府为府医者,并不会因此限制人身自由。 只是也不能随意出入,自然是需要报备的。 君卿自从入了王府后,便未出府,唐刃亦是表面上如此。 因此,今日也算是两人第一次出王府。 二人于街上转悠一圈,便进入一家名为悦来食坊的酒楼。 他们到了二楼,挑了个临窗的位置,待落坐后,君卿方道:“我二人尚有一位友人未至,麻烦稍等他片刻。” 小二为两人倒了茶水,弯着腰笑道:“好嘞,二位客官慢慢等,有事您招呼。” 他说完稍等片刻,转身下楼。 君卿这才看向唐刃,轻声问他:“你怎不好奇我这故人是谁?” 唐刃同样看着他:“见了自会知道。” 昨日君卿便同他道,今日要去会一故友。 他心中对此人倒是并不好奇,但是听闻君卿提及此人助他良多,两人是为同盟。 他心里倒是有些吃味了,只暗恨自己,若是能早些时日遇见君卿便好。 君卿向楼下看了一眼:“他应当是快要来了。” 此时还未到约定的时辰,是他们来的较早了些。 “左右无事,等着便是。” 唐刃说着握住君卿的手,再次同他道:“等你会完了客,我们去挑些吃食,与你配茶。” 闻言,君卿笑道:“我又不是幼童,哪能如此贪嘴。” 这人也不知是做何想的,竟将他当做孩童来哄。 唐刃却勾唇:“是我想吃,你就当陪我一同。” 君卿只得开口:“好,可要再买些别的?” 唐刃道: “那便再买些西瓜,方才路过那卖水果的铺子,我见那西瓜不错,想来吃着也是甘甜。” 方才路过之时,君卿可是多看了几眼,他虽未说,却是看在眼里的。 君卿却是面露疑惑:“西瓜?” “便是寒瓜。” 唐刃这才想起,他们是将西瓜叫做寒瓜的。 闻言,君卿摇头:“此物价昂,此时并未过于炎热。” 寒瓜价格一向昂贵,待天热了,多数人才会舍得吃些。 唐刃却道:“可我想吃,左右尝尝也无妨。” 莫说价格昂贵了,自家夫人想吃,便是千两金子,他也要想办法寻来。 君卿淡笑着微微颔首,这寒瓜仿佛已经吃到了口中,甘甜如饴。 他又岂会不知,这人素来不喜甜食,哪里会忽然想吃呢。 唐刃把玩着君卿的手指,继续同他道:“再买些桃儿,我做些甜水给你。” 他这话君卿倒是眼前一亮:“桃子味的?” 唐刃点头:“用甜瓜也可以。” 这下君卿倒是期待起来,他柔声道:“好,我等你做好。” 看着面前之人的薄唇,唐刃眼神温柔的仿佛要滴出水来,他轻声问道:“待我做出来,卿卿可要奖励于我?” 明明是问询的话语,可他直白的目光如有实质。 君卿微微咽了下口水,移开视线:“等你做到了再说不迟。” 唐刃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那我可就当你是答应我了。” 君卿不言,他抽出自己的手指,捧起面前的茶,假意饮茶。 几瞬过后,才发出仿若蚊蝇之声:“嗯。” 这声音虽轻,唐刃却听得明白,眼中笑意更深。 第76章 故人.. 不多时,二人要等之人终于是来了。 那人从楼梯走来,唐刃打眼望去,只见他面容清瘦,一身霜色广袖长衫,却在腰间配了只杏色香囊。 那香囊已然破旧,与那身衣服也是不搭的。 再仔细看,这人虽然生得端正,倒是比不得他。 唐刃微松了口气,于外貌至上,他先前倒是觉得自己还算得上成,可自打见了君卿的真容后,他也不免在意起来。 还未等那人到了面前,君卿便已起身迎了上去:“林大哥。” 来人正是林文谦,君卿兄长那位至交好友。 林文谦面露笑意:“尹兄弟,久未谋面,近来可好。” “托林大哥之福,自然是好的。” 君卿同样笑道,这是两人先前早便说好的。 他们装作同道好友,曾于游历行医之时相识。 随后君卿伸手: “林大哥,请坐。” 算着日子,两人已有一年多未见,林文谦见了他只觉心中宽慰。 落座后,他这才看见君卿身侧还有一人,于是问道:“这位是?” 君卿看了唐刃一眼,主动握上他的手方道:“如林大哥所见,他名唤唐刃,乃是我命定之人。” “什么?” 林文谦屁股刚挨着凳子,闻言立刻惊起,脸上诧异万分。 唐刃见他这反应,当下心中一寒,这人莫不是惦记他家卿卿? 否则怎么这般反应? 君卿早就知晓他会是如此反应,他拉着唐刃坐下,语气平和道:“林大哥莫要惊骇,这天下间男子喜欢男子也不是什么丑事,古时便有,我与阿刃一见如故,他真心待我,我们已经定下终身。” 他此言是委婉提醒林文谦,唐刃可以信任,是自己交付真心之人。 林文谦听得明白,目光将唐刃打量了个遍。 唐刃却一时神游起来,忍不住勾起嘴角,他刚才听见君卿唤他阿刃,当真好听。 收敛神色, 林文谦笑意不达眼底:“为兄不是迂腐之人,初闻一时有些惊讶罢了,尹兄弟若是觉得此人值得,为兄自当祝福二位。” 他虽然如此说,可看向唐刃的目光却审视颇多。 因为君裕的缘故,他几乎是看着君卿长大的,于他而言,君卿便是他的亲弟弟。 君裕已去,他便有职责照顾君卿。 这自家弟弟离开不过一年多半载,再回来怎么就带个还俗的和尚说是命定之人? 不得不说,林文谦想法也属实古怪,他见唐刃一头短发,竟也当他是哪里的和尚还了俗。 唐刃又不是傻子,这人审视的目光如此直白,他怎会看不明白。 可他偏生又是个不太聪明的,见这人如此目光,只当他是对自家卿卿心怀不轨,如今被自己捷足先登,所以这人便看他不爽。 毕竟他知晓两人并无血缘关系,这人如何肯冒着杀头之罪帮助君卿? 他越想越琢磨着不是味,看向林文谦的眼神也不善起来。 小二上来,两人皆是让君卿点菜,许久未回京,君卿便询问小二店有什么招牌。 一时倒是未注意,另外两人眼中似有暗箭来往。 点罢酒菜,君卿看向两人,唐刃一脸神色如常,林文谦则是嘴角挂着淡淡的浅笑。 君卿不明所以,却直觉两人之间气氛古怪。 他未放于心间,直言道:“林大哥,我如今于玘王府当差。” 林文谦点头:“如此甚好,也不失为一桩美差。” 他们久未谋自然是要叙旧的,两人之间的谈话,唐刃插不进去。 他再次握住君卿的手指,宣誓主权。 君卿由着他,他自己都未曾发现,自从两人确立关系之后,他对唐刃格外的纵容。 林文谦看在眼中,暗讽唐刃憨稚,他懒得同他计较。 他日两人若是成亲,他是可坐高堂的,届时看这小子还横不横。 膳食逐渐上来,三人饮酒吃菜。 今日君卿来此本就是为了和林文谦见上一面,算是报备平安。 二人一直暗中通过墨蝶往来,所商议之事只有他们彼此知晓。 不过如今倒是多了个唐刃知晓。 唯恐隔墙有耳,此刻于酒桌上他们自然不会多谈。 酒足饭饱过后, 林文谦先行一步付了饭钱,君卿无奈,只好同他道下次再会。 分别之时,林文谦同君卿笑道:“下次再会,为兄可是期盼着饮你的喜酒。” 他说这话时,目光却别有深意的看了唐刃一眼。 君卿未言,唐刃先他一步开口:“这是自然,我与卿卿成亲之日,必会宴请。” 林文谦但笑不语,冲两人颔首过后便转身离去。 只是待他转过身后,脸色却严肃起来。 今日与此人这般接触,时间尚短,他瞧不出来什么。 往后再观察观察,倘若此人可靠,他日后也能放心,可若是不靠谱的,他须得想个法子,否则日后怎能安心。 第77章 醋味 与林文谦分离,二人如同先前所言,去了卖果子的铺子,买下瓜果后又买了些点心。 这才拎着回了王府。 路上唐刃倒是未说什么,一路与先前无恙。 回到侧院中,他将拎在手里的东西放下,随后像是不经意一般提到:“我看你二人今日相谈甚欢,想来是相识已久。” 君卿丝毫未察觉到这话语里酸溜溜的意味,淡笑开口: “倒也算是,仔细说来,我与林大哥算是青梅竹马。” 听着他一口一个林大哥,唐刃心口那股子酸意更甚,心头骤然升起了危机之感。 又闻他说青梅竹马?也就是说他们是一同长大,认识已有十数年之久,可他与小大夫,认识至今还不过三月。 唐刃将君卿那两只手握住,幽幽开口:“那你的事,他岂不是完全知晓?” 君卿点头:“嗯,知晓的。” 他仰头看着唐刃,见他平静的神色下似有一抹不易察觉的暗沉,薄唇紧抿,似是在隐忍着什么情绪。 脑中灵光一闪,这人莫不是醋了不成? 想到此,他面色如常笑道:“说来林大哥待我是极好的,若不是他..” 唐刃出口打断他:“不合适。” 君卿似有疑惑的眨了眨眼睛:“嗯?” “我见他年岁看着不小了,你才多大?怎可与他称兄道弟。” 唐刃说完自己都沉默了,他这话属实没有道理。 可是相识这么久以来,这人都未曾唤过他一声唐大哥。 如今叫起别人来,倒是亲切。 君卿看着他一副自知理亏的模样,忍不住失笑,难得调皮开口:“那我应该叫他什么?不如唐大哥给指点一二。” 唐刃闻言,心间犹如吃了蜜糖,手上却用力将人扯进怀里,双手环住君卿的腰,闷声开口:“你不要觉得我小气,可今日见你与他,我心里属实不舒服,我并非那种小气之人,可你总要给我时间适应。” 他此刻话语如此之密,其实也不过就是一句我吃味而已,偏偏又要绕了那么大个圈子,还不忘为自己开解。 古人常说,情人眼中出西施,此话在理,他这番模样在君卿眼中反倒是憨直起来。 君卿淡笑:“好了,我忘了同你说,他便是我哥哥的那位好友。” 唐刃闻言,这才恍然:“原来是他,你昨日只同我说是要见故友,并未言明是谁。” 何止是昨日未说,便是先前君卿也未曾同他说过救他之人姓甚名谁,他只说是兄长好友。 “我的错,我一时忘记了。” 君卿显然也是反应过来,他未曾提及姓名,唐刃又怎会识得呢。 唐刃顺势将人抱起,君卿未曾防备,猛然腾空,下意识的便抱紧他的脖子:“你..” 不消片刻,君卿只觉面颊滚烫起来,他耳尖泛起红潮。 唐刃抱着人直接坐下,他脸皮厚如城墙,仿佛没有看见怀中人的不自在,低声开口:“便是如此,你也不许再唤他如此亲密,卿卿若是喜欢,日后唤我便是。” 他说摘下君卿脸上的面具,随手便扔下。 他指腹摩挲着那黑色的斑块,那东西几乎与皮肤是融为一体的,摸不出来什么异样,可若是与其他地方的皮肤对比,却还是能察觉出来。 这人太过直白的亲密之举,属实让君卿羞赧。 他勉强保持镇定开口:“莫要拿我打趣。 从前林伯父在世之时,与爹爹乃是同僚。 兄长幼时常随爹爹身侧,林文谦是为家中独子,亦是同样如此,久之,他们二人便亲如手足。 彼时我年岁小,常居于后院之中,他二人常伴我玩闹,幼时便叫着习惯了,你若不喜,我以后不叫便是。” 明知唐刃此言乃是无理之举,君卿却还是纵他如此,倒真是改了称呼。 唐刃低下头,两人对视,彼此呼吸交融,他方道:“我只愿你将这天底下最亲密的称呼许我,别人,我不喜。” 君卿听他坦言,打趣笑道:“你这般酸风易起,我怎敢呢。” “我起誓,此世间,我只会同你最为亲密。” 唐刃目光如同深邃的湖水,静静地只倒映着君卿一人的身影。 那无尽的温柔仿佛有致命的吸引,君卿同样回望向他,目光一瞬间被他牵引,不自觉的想要再靠近些。 唐刃眼神幽深,里面是暗晦不明的情意涌动,他喉结滚动了下,低下头凑得更近,清风拂过,两人的呼吸在炽热之中交织缠绕。 ........ 几许过后,两人分离,君卿搭在唐刃肩头的指尖抑制不住颤抖。 他微微喘着气,垂下头以遮挡眼中的潋滟。 唐刃此刻并不好受,他生怕再晚了一步会被怀中人发现,慌忙的起身将人放下,深吸了口气,声音低沉中略带一丝沙哑开口:“你等我会儿。” 君卿迷茫的看向他:“嗯?” 唐刃没有多说,他拎起买来的瓜果走进小厨房。 君卿这才反应过来,他是要做甜水。 只是他不免在心底暗道:唐刃的反应属实有些古怪。 他哪里知道,唐刃几乎是落荒而逃,他若再不走,那不可言说的心思可就要暴露了。 唐刃是个男人,还是个孤身那么多年的男人,一朝爱人在怀,他怎么可能不生出心思来? 可他更明白,两人尚未成亲,名不正,言不顺,他若是把人欺负了,便是连畜生都不如。 小厨房内,待翻腾的火气熄灭后,唐刃方动手将寒瓜切成小块,挑去了籽儿方摆放盘中。 他是个心细讲究的,还不忘取了银制的食叉方端着寒瓜出来。 君卿一见便知他费了心思,柔声笑道:“何必如此麻烦。” “你用起来方便。” 唐刃将瓜置于石桌上,顺手便叉起一块喂入君卿口中:“甜吗?” 君卿点头,自然是甜的。 此时唐刃半蹲在他面前,他下意识便从唐刃手中拿过食叉,学着他的模样同样叉了一块。 送到唐刃嘴边时,这人却握住他的手,分明是在吃着寒瓜,眼神却好似要吃了他一般。 君卿只觉得指尖都烫了起来,他猛的把手收回,偏过脸来:“你..坐下吃..” “我去煮些茶来,这瓜寒凉,你少用些。” 唐刃说着起身,他偏头在君卿嘴角落下一吻,如羽毛拂过,稍纵即逝。 君卿捂着嘴角看向他时,他已经起身离开,只留君卿一人暗自赧颜,绯红从脖颈蔓延。 接连被占了便宜,君卿心中羞嗔:早知道这人脸皮如此之厚,他就不该轻易答应,应当吊吊他的胃口才是。 第78章 生了个胖娃娃 果味的甜水不是那般容易制成,唐刃一人于小厨房中折腾许久,方才事成,哄着君卿欢心,二人如胶似漆,一日转眼即逝。 是夜,月色如洗下,一道黑影悄然从王府的院墙翻出。 此人正是一身黑衣的唐刃。 他将玫瑰留下保护君卿,自己则是趁着夜色潜出王府。 这偌大的京城他如今尚未摸熟,只知此处分内外城。 他如今所处便是内城,内城是皇宫、官署、贵族府邸等重要区域所在地,因此守卫更加森严,每隔一刻钟便有禁军巡视。 唐刃一路躲避城中巡逻的禁军,向正阳门而去。 内城有两处入口,正阳门便是其一。 此处把守更为严格,不但城门口有人把守,就连城墙周围也有两队士兵不时交替巡逻,轻易是出不得的。 他只得攀上城墙,于黑暗之中耐心等待。 巡逻的士兵交替之时会片刻的空档,他只要瞅准机会,便能离开。 趁着这个空档,唐刃迅速从城墙上攀爬下来,钻入街道小巷之中。 相比较于内城,外城则是要更为广阔,这里居住着多是普通百姓、商贾之家。 自然也是有官级较小的官员,京中物价高昂,有些小官小卒,也是只能租房住。 外城虽然也有巡逻之人,却是比不得内城如此森严。 唐刃一路向城外的方向走去,几乎快要到了出城的地儿才翻墙进入一户人家。 他落地时刻意发出轻微的动静,屋内原本正安睡的唐忠两人立刻睁开眼睛,握住床边的木棍翻身而起。 唐刃能够听出两人的动静,见他们如此警惕,心下满意,这才出声:“是我。” 屋内二人立刻放下棍子,开门迎了出去,他们同时拱手弯腰:“东家。” 唐刃来此是有命令下达,他尚且急于回去陪伴自家小大夫,于是便不耽搁开口: “唐忠,这几日我会想办法送你入秀水阁为打手,你潜于其中。 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打听清楚这秀水阁究竟是何人所开。 还有,凡是进入秀水阁的官员,我要知道他们的面貌与交往女子。” 唐忠头也未抬:“是。” 唐忠记性好,特别是在识人方面,可以说是过目不忘,唐刃将这个任务交给他,自然是有此考量。 唐刃则是继续命令唐毅:“唐毅,你明日暂且离京,定于锦阳城内。” “是。” 唐毅心中打鼓,不知他是何意,只得垂首听知。 说罢,唐刃将随身携带的银票交由唐毅,并顺口道:“这钱你看着用,先是租用一处住宅,再买上几个奴隶,用你小东家的名义。 买来的奴隶交由你手训练,不出一月,我会让人去替你,我希望你回来之时,能带来的是两个让我满意的帮手。 ” 唐毅点头:“是,属下明白。” 得知东家只是让自己训练新人,他松了口气。 如今日子过得像做梦似的,他与唐忠皆是生怕有一日自己会得了厌弃,所以事事加倍努力。 便是唐刃不在这里,他二人训练起来也一日也不敢懈怠。 将命令下达过后,唐刃便离开此地。 对于这京都,他初来乍到的,连路都摸不熟,如何能助小大夫复仇。 女刺客那日,他听见箫怀策命令属下将尸体丢入秀水阁,他便将这个名字记在心底。 白日上街,他特意留意了下,才发现这地方居然是青楼。 他心中暗自揣摩,箫怀策为何要将那女刺客的尸体丢入秀水阁? 想来这秀水阁必定有他不凡之处,他这才决定让唐忠想办法潜入进去。 当然,无缘无故,这青楼也不会随意招人,还是得需要他相助一把的。 唐刃如同来时一般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回王府。 他入了院中,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轻手轻脚地推开君卿屋子的门,走近一看,才发现君卿并未睡着。 他快步上前:“不是说过,莫要等我。” 君卿一身白色里衣,只披着外衫,半坐于床边。 屋里点着昏暗的烛火,他手中捧着苏淮崖赠予他的那本医书正看的入迷,听见唐刃的动静,他打了个哈欠看向唐刃:“你回来了。” 唐刃将他手中的医书抽离,无奈开口: “晚间不要看书,伤眼。” 君卿笑了笑,随后向他掀开被子的一角,示意唐刃道:“你看。” 唐刃寻声看去,双目微睁:“这是玫瑰?” 只见被子里正躺着一个胖乎乎的小娃娃,它只比巴掌大些,肤色棕黄,五官栩栩如生,头顶取代头发的则是一朵艳色的花儿。 君卿笑着点头: “嗯。” 他见唐刃显然一副惊讶的模样,不解问他:“难道你先前并不知晓?” 他以为玫瑰原本就该是这般模样的,毕竟这是个小妖怪,化作人形,不是应当如此吗? 唐刃摇头,他伸手拎起玫瑰:“它从未有过这般模样。” 玫瑰本来睡得正香,忽然腾空,它从睡梦中惊醒,扑腾着双手。 看见是唐刃,玫瑰立刻老实下来,撒娇似的蹭了蹭唐刃。 唐刃盯着他,冷声开口:“老实交代。” “唧唧..唧...” 玫瑰嘴里发出一连串的叽里咕噜,君卿听不明白,他看向唐刃。 唐刃语气立刻柔和的开口:“没什么,它说它长大了。” 实则玫瑰是说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一觉醒来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唐刃显然是不信它, 他目光冰冷的看向玫瑰,直觉这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玫瑰原本就心虚,在唐刃的眼神下抖啊抖,扑腾着双手向君卿求救。 君卿信以为真,立刻便伸手从唐刃手中抢过玫瑰,顺便嗔怪道:“你下手太过粗鲁,吓着它了。” 唐刃抿唇,在君卿未曾注意之时,刀子一般的目光紧盯着玫瑰。 今日这事属实古怪,难不成到了这里异植还会进化? 不过此刻也由不得他想太多,他再次将玫瑰从君卿怀里拎了起来,不过这次确是扯着胳膊,没有再动他头上的花。 不等君卿开口,他便将玫瑰塞进了怀里。 随后柔声哄着君卿:“时间不早了,你该睡了。” 君卿确实是困的,他点了点头,接着便看见玫瑰从唐刃怀中探出个脑袋,随后又被唐刃按了回去,他忍不住失笑: “你莫要欺负玫瑰,它尚小,调皮些也实属正常。” “自然不会。” 唐刃笑着,顺手又将玫瑰再次按了下去。 君卿打了个哈欠:“不必再次陪我,你也去睡。” “我等你睡着。” 唐刃说着,帮他将外衫拿开,催促着他躺下。 君卿没有挣扎,很快闭上眼睛,等他睡着,唐刃立刻将玫瑰拎了出来。 结果玫瑰看见君卿已睡,精明的化作先前的模样,缠绕在君卿手臂之上。 唐刃不好再吵醒君卿,也只得作罢。 他安静的待了一会儿,方转身回屋。 第79章 异香 次日,到了诊脉的时候,君卿二人早早便起了,候在萧怀策寝殿外的偏厅,等待传召。 自他们入府后,萧怀策便有令,君卿三日为江聿请一次平安脉。 巳时过半,萧怀策方从宫内回府,江聿跟在他身侧。 下人禀报君卿二人已等候多时,他这才方传唤二人入内。 进了殿内,只见萧怀策坐于主位,江聿侧是站在他身侧,见两人时忙上前一步,躲开萧怀策显然是不老实的手。 君卿佯作不见,走上前来,只是他动作稍有停顿,方弯腰行礼:“草民见过王爷。” 唐刃拱手同样,却不言语。 萧怀策神色如常开口:“免礼。” 不用他开口,江聿已经自觉的坐下,君卿如常为他诊治,随后却皱眉:“江公子,近日来可有不适?” 江聿摇头:“未有。” 萧怀策见君卿如此反应,当下便紧张问他:“可是有不妥?” “回王爷,江公子身上多了种毒,应该是这几日种下,此毒无色无味,中毒之人不出三刻便可毒发身亡。 不过因他身负百生解的缘故,这毒起不了作用,待我为他解了便是。” 君卿说罢起身走到案台前,写下解药的方子。 候在边上的侍女立刻上前接过,从侧门走出,前往药房取药。 听他所言,萧怀策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他问:“先生可能诊出这毒有几日了?” 君卿道:“不出三日。” 萧怀策沉声开口:“本王明白了,解毒之事,还劳烦先生费心了。” 君卿颔首: “请王爷放心,草民自当如此。” 诊脉过后,他应当离开,解药还需要他亲自煎来。 他本欲走,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问道:“王爷,草民斗胆,想要请问王爷今日去了何处?可否是见着什么奇怪之人?” 萧怀策也没想到他会这样问,因为江聿中毒之事,他脸色本就难看,闻言,随意道:“本王今日一早便入了宫,并未去他处。” 君卿随即又问:“王爷今日入宫,可否与往常不同?” 萧怀策见此,自然也是察觉到了不对,他神色认真起来:“怎么了?先生莫不是发现有什么问题?” “回王爷,草民在王爷身上闻见一种草药的味道,此草药名唤芨芨草,汁液无色,却生异香,食之可让人上瘾。 此草药只会生长于峦山,因此王爷身上沾了味,属实过于古怪。” 君卿将自己的发现一一道出。 峦山乃是西芜地界,他能知道这种草,完全是因为他师父所教。 这种西芜人才有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天辰的王爷身上? 闻言,萧怀策当下便道:“你说的这种草药,可否用于喂养野兽?” 君卿摇头否决:“不会,这种草药会让人上瘾,多是用来为绝症之人缓解病痛。” 萧怀策沉思片刻,方道:“今日父皇召本王入宫,是因为西芜的花罗公主携异兽进贡。 那异兽关在笼子里,长相属实稀奇,本王奇心驱使,多看了几眼,离的近些,想来是在它身上沾染上的。” 毕竟除了这只异兽,其他西芜人,他可是未曾靠近半分,又怎会沾染上味道。 闻言,君卿心中顿时想到先前所遇见的那位当街纵马的公主,他与唐刃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见了然,显然唐刃也是与他想到了一块。 “如此说来,应当是在异兽身上的,只是王爷,无论是任何野兽,都不应当沾染上此药。 野兽有察觉危险的本能,这药不但能让人上瘾,还会让人因此致命的,于野兽而言同样如此。” 君卿只是将自己知道的告知于他,至于这野兽有没有问题,就要看萧怀策自己的,与他无关。 萧怀策听他所言,眉间微蹙,今日入宫之时,看见那异兽,他便觉得有些古怪,否则也不会心奇凑近了看。 只是他也看不出来什么,只当是自己多想了。 如今看来,这其中必有不可告人之事。 可如今时间紧凑,也容不得他多方调查了,于是他当下把目光盯上两人:“先生言之有理,今日父皇下旨,两日后吉日良辰,百官共赏异兽之姿,先生是为我府中贵客,理应与本王同赏。” 不等君卿开口,他紧接着道:“唐少侠也一同前往,见识见识异兽风采。” 他如此开口,虽不明说,两人也是知道其中深意的,自然无法拒绝。 君卿只得答应:“是,草民未曾见过异兽,确实也想见见。” 萧怀策勾唇笑道:“届时就要麻烦先生多多费心,为本王探究个明白,这异香究竟是从何而来。” 君卿拱手点头:“是,草民明白。” 入宫虽然冒险,可也不失为一良机,一来可借此获得萧怀策信任,由府医转为谋士,二来,他可借此机会,入御方阁寻查当日爹爹所开之药方。 历代以来,宫中太医为贵人诊治开药,药方都是要留存的,御方阁便是宫中存放药方之处。 他应了下来,自然不愿再多待,正欲同 萧怀策告退,便听见身后步伐匆匆。 回头一看,是先前取药的那位侍女,只见她一脸慌张,扑通往萧怀策面前一跪:“王爷,不好了,咱们府里闹鬼了!” 萧怀策冷呵道:“细细说来,如此模样成何体统。” 那女侍是他们两人身边伺候的,名唤芝兰。 宫里出来的,向来知道规矩,今日这般莽撞,尚有外人看着,属实丢人。 被他一呵,芝兰深吸了口气,平稳自己:“回王爷,药房被盗了。” 王府守卫森严,怎会进贼? 萧怀策冷声问她:“少了什么?” “您,您为公子寻来的那株千年人参,还有..还有..” 芝兰说着看了一眼萧怀策,忙低下头:“还有那株百年何首乌,包括一些名贵的药材,通通没了。” “啪!” 萧怀策猛的一拍身边的桌子,一脸愠色:“白无尘呢,传他过来!” 芝兰小声开口:“回王爷,白大人已去探查。” 一旁的君卿听着心惊,他看这王府守卫森严,还以为固若金汤呢,原来也会遭贼。 倒是唐刃心中瞬间明了,面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此时再留在这里,显然是不合适, 君卿连忙行礼告退。 堂堂王府,竟然被贼人偷了,甚至连何时被盗的都不知道,若不是今日要用药,还不知何时才能发现呢,萧怀策顿时觉得丢人,哪里还顾得上他们两人,立刻拂袖让两人离开。 第80章 秃头小贼 君卿二人走后。 不多时,白无尘匆匆赶来,当即跪下:“属下失职,请王爷责罚。” 萧怀策看向他:“你这护卫统领若是做到头了,直说便可。” 白无尘把头埋的更低:“属下知错,是属下失职,愿革去统领一职。” 萧怀策却问他:“查的如何?” “回王爷,属下探查过药房,门窗皆是上锁,绝无开动的痕迹,府中其他贵重之物也并未丢失,那贼是冲着王爷的药来的。” 白无尘恭敬的回答,作为护卫统领,他连府中何时遭了贼都不知道,实乃失职,没说职位了,连小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 萧怀策冷冷的看向跪于地上的白无尘,这人他已用多年,用着十分顺手,自然不会轻易舍弃,于是他道:“暂许你将功折过,给本王查,究竟是何人敢如此大胆,盗取本王的东西。” 白无尘忙谢恩:“谢王爷,属下定当将功折罪。” 萧怀策又想起方才君卿所言,江聿中毒不出三日。 不出三日,那便是昨日的鹿肉。 江聿素来与他同吃同睡,二人形影不离,唯有昨日那份母妃差人送来的鹿肉他未动。 江聿喜食肉类,他不喜鹿肉,所以那份酒闷鹿肉皆是进了江聿口中。 想到此,萧怀策暗恼,他当时早就应该察觉不对,母妃明明是知晓他不喜鹿肉的,却还是差人送来,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于是他当下便命令道:“还有一事,你暗中查来,本王要知道府中何人与母妃乱嚼了舌根。” “是,属下明白。” 白无尘点头,起身弯腰退下。 ..... 出了萧怀策这处,君卿二人并未回住的院子,而是随引路的侍女一同去了王府灶房。 这药要足够一个时辰,四碗水煎成半碗水方可,时间火候皆要把握,须得他亲自来。 到了时间,他又亲自将药送去,看着江聿服下,等待药效发作后,再为他诊脉。 如此一番忙碌下来,二人回到小院之时已是暮色昏沉。 他们前脚刚进了院子,后脚便有下人送来吃食,言是王爷赏赐。 前来的侍女将吃食一一放下,方行礼离开。 晚风清爽,两人便坐于院中用膳。 石桌上摆着八宝葫芦鸭、白玉鸽子汤、脆皮肘子、小炒素什锦等。 关了院门,只有两人,君卿这才将玫瑰放了出来。 玫瑰如同昨晚一样,像是一只胖娃娃,它坐在君卿掌心,又短又胖的腿垂下,端的是一副憨娇模样。 君卿见它是有口有眼,虽然生得极小,想来也是可以用膳的,于是撕了一小块鸭肉给它。 玫瑰抱着啃,豆大的眼睛眯起。 将它放于桌面上,君卿这才叹了声:“可惜了,如此药材。” 他显然是说今日王府丢失药材之事。 到如今他还只当是进了贼,未曾想过小贼就在身边。 玫瑰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心虚,唐刃冷嗤了声,装作没有看见,不欲挑明。 他将鸭腿肉撕下,放于君卿碗中:“此处肉嫩。” 用膳时,君卿暂且不语。 王府中的厨子手艺自然是没得说,他吃得欢心,一时也就不再去提药材之事。 再者此事也与他们无关,他虽然怜惜那些药材得来不易,可毕竟不是他的。 玫瑰拍着油乎乎的小手又同君卿讨了块肘肉,丝毫不惧唐刃嫌弃的目光。 它如今也是腰杆子硬了,有了靠山,自然是恃宠而骄起来。 用过膳后,君卿于院中看书,唐刃则是将昨日买来的桃子洗净切碎,与茶叶一起煮了。 桃香与茶香相互融合,再添上一勺蜂糖,别有一番风味。 他忙活之时,玫瑰不知何故来凑热闹。 看着铜锅中翻滚的茶水,它探着脑袋同唐刃唧唧开口。 闻言,唐刃毫不犹豫,手起刀落,将它脑袋上的花斩了下来。 他拿在手中闻了一番,这才扔进锅里。 那花肉眼可见的渐渐融化。 玫瑰捂着光秃秃的脑袋,脸蛋都皱在了一起。 唐刃难得对他露出笑脸开口:“不丑。” 可实则是丑极了。 方才玫瑰同他说,它头顶的花是它吃了那些药材后凝聚出来的药花,有同样的功效,普通人吃了可以延年益寿。 听着他的安慰,玫瑰在水缸前照了照,又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学着人类的样子托腮叹了口气。 唐刃可不管它,他生怕晚了药效会打折,连忙将那茶水盛起,待不再烫手后,他方端了出去。 他一出来,君卿便闻见香味了,看着唐刃手中樱色之物,他笑道:“是桃汁吗?” 唐刃将碗放下:“嗯,与茶叶一同煮的,你尝尝。” 君卿问道:“还有别的什么?” 除了浓郁的桃香与茶味,还尚有一股别的味道,闻让人觉得舒服。 唐刃却卖起了关子:“你尝过便知。” 君卿也没有讲究,他将银勺拿下来,直接端起碗。 浅尝过后,君卿方道:“入口清甜,回味微微带着茶中苦涩,倘若是冰镇过后,想来应当会不错的。” 至于那股特别的香味,他倒是尝不出来是什么。 唐刃一听,暗道他属实会吃。 他温声开口:“待天热了,我再与你做来。” 君卿眉眼弯弯的盯着他:“你还未曾告诉我,这其中还加了别的什么?” 唐刃还未开口,玫瑰就跟献宝似的,一个闪现到两人面前,向君卿展示它那光秃秃的脑袋。 君卿顿时一脸诧异,瞬间明白了,他看着玫瑰:“疼不?” 玫瑰摇头,听着君卿首先便是关心他是否会痛,心里乐开了花似的,又是一番唧唧。 唐刃看着君卿眼中的心疼,十分吃味,却还是为它翻译:“它说这花有延年益寿的功效,十分宝贵。” 可实则玫瑰还说了,它若是能结果,君卿吃了果子便可以活得长久。 唐刃害怕吓到他,所以换了委婉的说法。 他与玫瑰皆是变异的物种,身体自然与普通人不同。 其实他自己也曾发现,比之同龄之人,他要年轻许多。 他甚至连胡须都许久不曾生长了。 从前他未曾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如今心中隐约有些猜测却刻意忽略。 他的小大夫只是普通人,是人便会有生老病死,倘若他当真比普通人活得长久,终有一日,君卿会先他一步而去。 他曾经有一瞬间想过如此,顷刻之间却已有了答案,时间不能杀死他,可他自己可以,所以何必为此忧心。 听了唐刃解释,君卿方展露笑颜:“原来如此,那便多谢玫瑰了。” 他笑的温柔,玫瑰捂着脸,片刻后顺着他的手臂攀上肩头。 唐刃催促君卿快些将剩余的喝了,君卿却问他可否还有,两人同饮。 唐刃心如暖阳,他趁机将玫瑰从君卿肩头拎起,随手扔在树下。 然后抱起君卿,让人坐在自己腿上,同他低语,哄着人将剩余的茶水吃下。 第81章 入宫 晚间君卿同唐刃提及药方一事。 宫中举办赏兽大典,百官携家眷入内,人多必然会乱。 届时宫中守卫的注意力定然是在大典之上,趁此良机,他易取得药方。 只是他不熟悉宫中地形,此事还须得林文谦配合。 然唐刃却深觉此举不妥,欲替他前行,君卿却道他只是查看药方,并非要将它盗出。 他须得知晓那方药是否出自自家爹爹之手。 如今世间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自家爹爹的字迹与习性,那药方他一看便知。 药方若是伪造,便是日后最有力的证据。 所以他才这般费工夫需要偷偷查探,还不能打草惊蛇。 唐刃听他解释过后只道自己会配合于他。 二人又细细商议入宫之事,待君卿睡下后,唐刃方回屋。 如先前一样,他一身黑衣将自己包裹严实,悄然出府而去。 次日君卿给林文谦传了墨蝶,将计划详细告知。 不必等他回信,二人虽不在一处,却也彼此知道该怎样配合。 转眼之间便到了入宫的日子,二人随萧怀策出府。 王辇内,萧怀策坐于主位,君卿则是垂首坐于他右侧。 王辇自然不是普通的马车可比,此处极为宽敞,装饰华丽又不失雅致,内设雕花矮桌,上方添置着茶点果脯。 以君卿的身份自然不能与萧怀策同坐王辇,今日乃是萧怀策特许。 而君卿今日的身份则是他请示过后,为自家母妃诊治杂症的名医。 天医阁传人,自然是有资格入宫的。 而唐刃则是以贴身侍卫的身份入宫,此时正跟着王辇步行。 如此一来,唐刃今日须得寸步不离地跟在萧怀策身边,他们的计划恐怕要生变。 很快,王辇入了宫,君卿二人跟随萧怀策一路行至紫宸殿外。 此处乃是皇帝寝宫,他二人等候在原地,萧怀策则是独自入内。 一刻钟后,二人方见萧怀策的身影走出。 萧怀策出了皇帝这处,便向太和殿而去,此地乃是这次赏兽大典所在地。 二人跟于他身后,方听他道:“尹先生,父王恩准你可观赏此异兽后再去母妃宫中为她诊治。” 君卿垂首道:“是,草民谢皇上隆恩。” 萧怀策不需要别的太监引路,此次入宫,他也只带了一个“贴身侍卫”,因此一路上只有他们三人。 很快到了太和殿内,有早已在此等候的官员立刻前来行礼向安。 萧怀策同他们客套言笑。 君卿两人则是悄悄打量着此地。 只见殿内汉白玉石铺成的地面光滑如镜。 顶部方形的框架内,绘制着姿态各异、气势磅礴的云龙。 龙身盘旋飞舞,龙爪刚劲有力,云彩缭绕其间,充斥着威严与神秘。 下方,一排排金丝楠木制成的桌椅皆已摆放好。 椅背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凤图案,桌面上等的丝绸泛着柔和的光泽。 随处可见充作摆设的瓷玉之器,便是白日也是灯火通明,可见此地之华贵。 君卿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进入皇宫,更不要论及唐刃这个外来者了。 他此刻不得不感叹,此等奢靡程度,果然是他这个异界来客想象不到的。 “太子殿下到!” 殿外忽然传来一道太监尖细的声音。 君卿骤然将手紧握成拳,很快又压抑下心底的情绪,神色如常。 他如此稍纵即逝的异样只有唐刃看见,两人皆是站在萧怀策身后,趁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道明黄色的身影吸引,他不动声色轻扯了下君卿的衣袖,以示安慰。 待萧怀煜走近,包括萧怀策在内的所有人当即跪下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君卿也同样如此,在绝对的权力面前,哪怕明知这人与他血海深仇,他也同样要跪他。 萧怀煜其人与萧怀策倒是有个三分相似,同为天潢贵胄,他们兄弟二人于样貌上皆是顶好的。 待众人行过礼后,萧怀煜方上前扶起萧怀策,温声笑道:“自家兄弟,不必多礼。” 随后他又抬手示意众人起身。 萧怀策嘴角同样挂起温和诚恳的笑: “礼不可废,太子殿下是为储君,臣弟见太子殿下,理应如此。” 虽知他此话并非真心,萧怀煜还是受用,他伸手拍了拍萧怀策肩膀,一副关爱的模样:“前些日子本宫听闻二弟府中又添了位大夫,可是顽疾未愈?” 萧怀策虚虚笑道:“托太子殿下洪福,只是臣弟文弱之躯,免不了寻医问药。” 萧怀煜心底暗讽他壮的跟头牛似的,面上却一副关心之色。 在场的诸位谁又不知太子与玘王面和心离,此时见他二人兄友弟恭,个个心如明镜似的,却还装作不知,上前同两人攀谈奉承。 自然不会有人注意到唐刃与君卿二人。 随着时间推移,携家眷而来的大臣越发多了起来,他们见过太子与玘王后便各自在对应的位置坐下。 同时,有资格参加此次宴会的妃嫔也早早来到。 待到了午时,西芜使臣与那位公主殿下方在太监的引领下入殿落坐。 君卿是以神医身份入宫,通报过皇帝,也算是特许,于萧怀策身后倒是占了个位,可怜唐刃作为贴身护卫,坐自然是坐不得。 距离君卿最近之处,他靠在一处柱子边上。 随着一阵悠扬的乐声响起,一身明黄龙袍的皇帝与凤冠珠翠的皇后从后殿缓缓步入太和殿。 帝后身后,则是一身精致又不失曲雅装扮的贵妃楚氏。 以及如今正是得宠的嫔妃胡氏。 萧怀策同萧怀煜同时起身上前,行跪拜礼道:“儿臣拜见陛下,陛下圣躬万安,娘娘凤体万安。” 他二人身后,众人同样起身出列,行跪拜之礼。 皇帝已是年过半百,纵然保养得当,脸上也满是岁月与酒色的痕迹,他一挥衣袖,笑而开口:“众卿平身,今日是为赏兽之宴,诸卿不必拘谨,随意即可。” “臣,谢主隆恩!!” 随着众人谢礼过后,这场赏兽大典正式开始。 第82章 兽乱 随着此次宴会的开始,重达千斤的铁笼被一众侍卫抬上殿来。 唐刃抬眼看去,那铁笼之上尚蒙着一层黑布,他虽看不见里面是何情况,却能听见独属于兽类的呼吸声。 听着动静,在观此笼大小,他心下了然,这里关着的不是狮子便是老虎。 老虎山中常见,应当算不得稀奇的,能够被当作异兽观赏的,想来是狮子无误了。 笼子落地,众人目光汇聚于上,皆是面露好奇。 随着遮挡笼子的黑布被扯下,一道威严的吼叫声传来,众人定睛一看,皆是面露震惊之色。 只见那是一只庞然大物,其形如同大虫,身形却比之庞大数倍,毛色明黄且长,灿如日之光华。 昂首低吼之时,威风凛凛,其叫声震耳。 这些天辰的大臣哪里见过此物,一时皆被镇住。 个个目露震惊之色。 西芜使臣见此面露得意,心中暗讽一群土包子。 便是君卿也不能幸免,只有唐刃见此暗道,果然如此,他猜的没错,确实是狮子。 只是他看这狮子却似乎有些不对,这体型属实太过庞大。 而且他记得,狮子的眼睛应当是棕黄之色,而这只雄狮双眼却是血红,眼中是嗜血的凶性。 这种眼神唐刃太熟悉了,这只狮子绝对是吃过人的,从黑布扯下开始,这只狮子并未盯着其他人,而是以看猎物的眼神看向高台之上的皇帝。 发现如此异常,唐刃从柱子后面慢慢挪出,目光紧盯着那头狮子。 这异兽虽然看起来凶悍,让人看着心生惧意,可毕竟是关在笼子里的,皇帝不久前方近身接触过,现下自然不怕。 他手持玉杯,起身从高台走下,走至笼前,离笼一丈不到,他方开口:“诸位爱卿,朕这狻猊兽如何?” 此兽西芜已经进贡给他,自然算得是他的。 见皇帝都走近了,一些朝臣自然跟随,他们同距离笼子不过一丈,同皇帝恭维附和。 萧怀策手中持着玉杯,坐于原位未动,这异兽他早便看过了,过了那稀奇劲。 反倒是太子也是同样于原位未动,这倒是让萧怀策心生困惑,以往这种场合,他这位好兄长素来喜欢跟在皇帝身侧,以示太子之威。 萧怀煜虽然人未动,目光却是紧随着皇帝的。 因此未曾注意,君卿悄然上前,于萧怀策耳边低声道:“王爷,那香味在陛下身上。” 自从进入太和殿中,他便留意芨芨草的香味,那股味道直到皇帝出现之后才被他察觉。 随着皇帝从上方走下,路过他们这位席位时,那股味道也明显起来,因此他可以确定,芨芨草的香味是从皇帝身上传来的。 萧怀策闻言皱眉:“确定?” 君卿语气肯定开口:“是,草民可以确定。” 萧怀策顿感不妙,他下意识的看向萧怀煜,却只见那人目光紧盯着他们的父皇,脸上隐约可见一丝紧张期盼的疯狂之感。 一瞬间他脑海之中灵光一闪,当下起身,只是未等他开口,前方传来一声震耳的低吼之声,紧接着便听见重物落地之声。 他透过慌乱的人群一看,竟是那只异兽扑开了铁笼。 老皇帝因为离得近,受到惊吓的他后退着跌倒在地。 那只狻猊兽从笼中踏出,目光泛着垂涎的光芒,紧盯老皇帝。 它一声低吼,朝臣吓得四散,生死关头,谁还能顾得上地上的皇帝。 不过是须臾之间,老皇帝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睁睁的看着那异兽向他扑来。 就当他以为自己要交代在这里的时候,狻猊兽那庞大的脑袋忽然被人一脚踹开。 接着只见一道身着侍卫服的身影翻身骑在狻猊兽身上,一拳拳砸了下去。 禁军此时方姗姗来迟,他们将皇帝围了起来,眼看失了良机,萧怀煜立刻起身冲了过来:“父皇!父皇,您可有受伤?” 可惜此刻无人看他表演,众人的目光只紧盯着那驱兽之人。 唯独君卿面具下的脸色瞬间惨白,他未曾想到,唐刃竟然冲了出去。 那头野兽如此凶猛高大,唐刃怎可赤手空拳与它拼搏,想也未想,君卿立刻冲到众人面前,拔起离他最近的那名侍卫配刀冲唐刃喊道:“唐刃!” 同时他将手中的刀扔出,唐刃翻身跳下,接住刀的同时又是一脚飞踢在狻猊兽的侧脸。 可谁知这狻猊兽却并没有与他纠缠的意思,它赤色的目光继续盯着老皇帝,张开大口冲了过去。 唐刃一个助力向前,接着从它腹下滑出,手中长刀将它腹部划出道口子。 鲜血汩汩直淌,却只伤及皮毛,它却仿佛没有知觉一般,仍旧是向皇帝攻去。 前来护驾的侍卫护着皇帝登上高处,有胆大的持刀而上,却被狻猊兽一爪子拍在身下,咬穿脖颈。 一时间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大殿。 君卿早已发现端倪在皇帝身上,从一开始他便没有靠近皇帝,因此也是远离这狻猊兽的,站在绝对安全的位置。 反观其他人倒没有那么幸运了,他们皆以为皇帝身边是最安全的,却不知从头到尾,这只狻猊兽的目标只是皇帝。 确定君卿是绝对安全的,唐刃这才再次冲了上去,只是他刚靠近,便被狻猊兽一掌掀飞。 狻猊兽怒吼一声,再次向前冲去。 众人吓得叽哇乱叫,哪里还有人能顾得上唐刃,唯独君卿欲上前,却看见唐刃眼中闪过的狡黠,示意他稍安勿躁。 君卿明白,他这是装的,索性便躲在柱子后面。 只是他一直关注着唐刃,却未曾发现,萧怀煜目光紧随着他。 在地上趴了一会,眼看着那狮子连伤几人,吓得皇帝老儿脸色苍白,眼瞅着就要扑上高台,唐刃这才起身蓄力冲了上去,他猛的抓住狮子尾巴,竟硬生生将它扯了下来。 接着一人一兽撕打在一处。 那狻猊兽仿佛经过训练一般,专攻人的害处,好在唐刃速度极快,几次兽口逃生。 众人看的胆战心惊,这狻猊兽如此凶猛,便是训练有素的皇家禁军也不敢轻易靠近。 见戏演的差不多了,唐刃便不再收着力,他再次翻身骑在狻猊兽背上,一手成拳,砸向它脖颈脆弱之处,另一手则是直接将刀从它脖颈之处插入,翻身而下之时借力一斩。 众人只听见一阵骨头断裂的声音,紧接着,那颗硕大的脑袋便落了下来。 鲜血顿时喷溅而出,离得近的皆是溅了一脸。 第83章 随着硕大的兽头落地,众人这才骤然回神,目露震撼看着唐刃。 身首异处的狻猊兽尚躺在殿中,唐刃则是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具身体边上,他眼神冰冷,脸上的兽血尚温热着,犹如杀神在世。 殿中多数人悄然打量着他,他们对他的印象只是玘王殿下的护卫。 禁军首领当即跪下:“臣护驾不力。” 他手下前来护驾的众护卫同样跪成一片。 可此时皇帝却无心去管他们,他在萧怀策的搀扶下长松了口气。 已无性命威胁,众位朝臣这才个个装模作样,一脸关怀地看向高台。 先前吓到花容失色的一众女眷与嫔妃,也同样在皇后的带领下走出。 此时,萧怀策一脸关怀开口:“父皇,您可有受伤?” 随后他又对君卿喊道:“尹先生。” 皇帝倒是未曾伤到,只是他毕竟年事高了,这一番惊吓,如今还只觉得两腿直颤。 萧怀策立刻扶着他在龙椅坐下。 萧怀煜慢了一步,他脸上露出一副担忧的模样,猛的扑到皇帝面前跪下:“父皇,您可有受伤?都怪儿臣护驾不力。” 他此时手中还拿着剑,皇帝见了顿时觉得欣慰开口:“朕无碍。” 他这两个儿子,果然孝顺,如此危险之刻,无一人退缩,皆是护在他身侧的。 萧怀煜心中松了口气,不枉他临时演了一番。 他将手中的剑扔下:“如此儿臣便放心。” 萧怀策紧接着他的话开口: “父皇,这位便是儿臣同您提及的天医阁尹大夫,他医术高超,快让他为您看看。” 他心知今日之事与萧怀煜脱不了关系,他未曾想过,他这位兄长竟如此疯狂,竟是想要弑君。 想到此,再结合今日这番场景,他心中不免一阵后怕。 倘若不是君卿发现端倪,今日皇帝命丧兽口,接下来恐怕便该是太子登基。 萧怀煜若是名正言顺坐上皇位,恐怕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清理了他这个弟弟。 君卿领命上前,当即跪拜下来:“草民尹青参见陛下。” 皇帝看了他一眼开口:“平身。” “草民谢陛下。” 君卿站起身来,他面具下的脸色如常,甚至言语之中微带一丝敬畏。 可实则心底的恨意如烈火一般燃烧,面前这父子二人,皆是他的仇人,如今他站在两人面前,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他抬起头的一瞬间,目光与萧怀煜对视,那人眼神如同一头饿犬,看见了势在必得的骨头。 这样的眼神如附骨之蛆,让君卿无比的熟悉,他知道,萧怀煜已然认出他。 他答应进宫,便已知今日这般结果,没有什么比以身作饵,更要来的有趣。 所有思绪不过是在一瞬间,君卿走到皇帝面前,半跪下身子,为他诊脉。 须臾过后,他垂首道:“并无大碍,只是陛下今日受了惊吓,须得服些安神的药物,免得夜间梦魇。” 萧怀策松了一口气道:“如此便好,父皇无碍,儿臣这心便放下了。” 他话音刚落,君卿便语带惊疑开口:“这香味是..” 他说话时,目光盯着皇帝腰间的香囊。 皇帝何等聪慧,方才那异兽一直追着他,他便察觉此事有异。 于是他当下便解开香囊:“可是此物有何不妥?” 君卿双手接过:“陛下容草民冒犯了,此物须得拆开。” 皇帝点头:“朕恕你无罪。” 君卿当下将那香囊打开,里面是研磨成粉的药物,他倒于掌心,轻嗅片刻,诧异开口:“芨芨草!” 他声音如此骤然拔高,可见他之惊讶。 听他所言,众人皆是面露疑惑之色,唯独如今正是得宠的丽妃胡氏脸色惨白。 她手中罗帕骤然握紧,轻咬下唇看向萧怀煜。 皇后不动声色挡住她的视线。 皇帝皱眉问道: “芨芨草是何物?” 君卿恭声回道:“回陛下,芨芨草乃是毒物,人或动物若是食之,必会上瘾,一日不食,便如万蚁蚀心。 应当是有人以此物喂养那头野兽,它上了瘾,才会如此发狂。” 他此话一出,众人当下便明白,为何这头发了狂的野兽会只追着皇帝。 皇帝阴沉的目光看向丽妃方向:“你确定是此物?” 君卿垂下头,肯定开口: “草民自幼随师父行医,识得天下草药,芨芨草香味特殊,草民绝不会认错。” 萧怀策这时一脸诧异的加了把火:“父皇,尹大夫乃是天医阁传人,若是他诊断,定然不会出错。” 事实摆在眼前,皇帝自然是信的,他对君卿道:“起来吧。” 君卿起身站在萧怀策身边,垂首不再言语。 皇帝沉下脸,今日属实是丢尽了皇家颜面。 更让他愤怒的是,处心积虑想要害他的居然是枕边人。 不等他开口,丽妃扑通跪下,未语泪先流:“陛下,臣妾冤枉,臣妾根本就不知道什么芨芨草。” 皇帝此刻眼神如同寒潭之水:“不知?这香囊是你亲手做的,亦是你亲自为朕系上,你又岂会不知?” 丽妃哭的梨花带雨:“陛下,臣妾冤枉,您怎可相信这来路不明之人的片面之词,臣妾对陛下之心日月可鉴,又怎会做出此事!” 贵妃楚氏却忽然开口:“那便让宫里的太医瞧瞧。” 皇帝命道:“传杜伯年前来。” 丽妃跪伏在地:“臣妾问心无愧。” 话虽如此,可她心中终究还是紧张,脊背已被汗水打湿。 此事已然败露,她如今唯有咬死不认,有太子在此,必然会保她无恙。 她心中思索对策,欲将贴身宫女推出做那替罪的羔羊。 趁此空档,皇帝像是方看到唐刃一般,指着他问道:“此乃何人?” 萧怀策当即便道:“回父皇,这人名唤唐刃,乃是儿臣府中护卫。” “好,老二,你这个护卫不错,今日若不是他,恐怕朕今日险矣,他救了朕,必当赏之。” 他话未说完,停顿片刻,继续道:“行赏一事稍后再论,今日赏兽之宴到此结束,丞相太傅留下,诸位爱卿今日受惊了,早些离宫。” “是,臣等遵旨。” 闻言,除了那两位重臣,其余官员皆是行跪拜礼后携家眷离开。 见此,皇后当下便道:“陛下无事便好,今日诸位妹妹也同样受了惊吓,臣妾便携诸位妹妹先行告退。” 皇帝点头应允,后宫不得干政,丽妃之事已算不上后宫之事,此时皇后应当率领其他妃嫔离开。 众人皆是鱼贯而出,很快太极殿就空了下来。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太医院院使杜伯年前来。 他同样将那香囊仔细检查一番,并且还细心的检查了狻猊兽的尸体,最终得出结论与君卿所说无二。 有人以此芨芨草长年喂养这只狻猊兽,才会让它对此药味道上瘾。 如此证据面前,丽妃继续哭诉喊冤,直言此香囊并非只有她一人接触,这香料乃是她宫中侍女准备的。 皇帝已是怒火中烧,无心听她辩解,怒而起身:“来人,将西芜使臣与花罗公主拿下,移驾正阳宫。” 太极殿内血气冲天,他见得心烦。 见此,萧怀策搀扶起他,萧怀煜同样如此,二人一左一右簇拥着。 接下来便是国事了,君卿与唐刃自然是没有资格参与的,他二人退至侧殿,等待传召。 第84章 哄哄呗 君卿二人于侧殿之中,这一等便是一个多时辰。 今日此事一出,药方一事二人只得暂且放下。 毕竟如今尚有多双眼睛盯着他们。 一个时辰后,皇帝遣人前来,传唐刃晋见,君卿则是继续等候。 唐刃已经洗去了脸上的血迹,换了身衣裳。 他今日救驾有功,皇帝忙完了国事自然是要见他的,不用皇帝吩咐,宫里自然就会有人带他去整理仪容。 唐刃跟着前来引路的太监行至正阳宫内。 只见殿中只有皇帝与萧怀策二人,唐刃当即一撩衣袍:“草民参见陛下。” 他此刻虽然名为萧怀策的护卫,却算不得官职,见了皇帝自当称之草民。 皇帝并未急着让他起身,而是目光打量片刻,方道:“平身。” 唐刃起身:“谢陛下。” 见他一副不亢不卑的态度,眼中并无他人初次见到皇帝的畏惧。 先前唐刃的英勇皇帝是见识过的,他目光探究道:“你今日救了朕,想要什么赏赐?朕允你提来。” 唐刃沉声开口:“回陛下,草民不需要赏赐,维护陛下的安危,乃是草民应尽的职责。” 这话若是换了他人说,必然是谦虚客套之言。 可这人一本正经,面无表情的说出来,在场的两人反倒觉得他是诚心。 这话让皇帝心生愉悦,他爽朗笑道:“好一个应尽的职责,朕见你如此英勇,又有一身武艺傍身,做一小小王府侍卫,属实是委屈了。 如此,朕便破例封你为羽林卫副使,负责京中安危。 再赏你白银千两,宅邸一座。” 唐刃没有废话,当即便又跪下:“是,草民谢主隆恩。” “好,你三日后便可上任,回去好好准备。” 唐刃虽神色冷淡却又不失尊敬,他垂下头拱手:“是。” 待他离开后,皇帝方道:“此人与那些献媚奉承之人不同,倒是个可用之才,如今舍了出去,你可莫要后悔。” 皇帝倒是满意了,像唐刃这种武艺高强,性格又正直之人,最是适合加入金羽卫,做个守城巡逻之人。 萧怀策笑道:“正因此人是可用之人,方能为父皇所用。” 皇帝闻言笑道: “哈哈,我儿有心了。” 萧怀策温声垂眸:“这是儿臣应当的。” 若不是他一番推举,皇帝又怎会给官职,最多不过是赏赐一番。 虽说接触不多,可他也是实打实的知道,唐刃这个人素来是事不关己。 今日能舍身冲出救驾,必然是有所图的。 而他所图并非金银财宝,想来便只有官职了。 如此他便做个顺水人情,推他一把。 唐刃从正阳宫出来不久后, 萧怀策同样走出。 今日宫中实在不太平,他未曾多待,当下便带着两人出宫回府。 回到王府之中, 萧怀策单独留下唐刃,君卿则是一人先行回了小院。 唐刃于萧怀策的书房之中与他洽谈至暮色苍茫,至于两人究竟谈了什么,只有他们彼此知晓。 从萧怀策这处出来,唐刃并未急着回院,而是出了王府。 待他回来,天色已然黑了,他回了两人的住所,只见院中一片漆黑,唯独他自己房中灯光明亮。 他推开门,却见桌上摆着已然凉透的菜肴。 再一看那人手持医书坐于床前,听着他的动静,竟是理也不理,仿佛未曾听见。 唐刃上前,从怀中取出正热乎着的肉饼:“抱歉,今日是我莽撞了。” 他今日与那狮子打斗,自然是有把握的,可是在他人眼中,便是以命相搏。 当时大殿之上如此多人,各自只顾逃命,唯独君卿一人不顾安危,担忧于他。 回程之时,这人却一眼也不看他,他便知道,这是把人惹毛了。 君卿将手中的书放下,他抬起头,毫无遮挡的那张脸露了出来。 纵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唐刃却还是被惊艳到,他呼吸顿时乱了起来,忍不住靠近:“怎么把妆卸了?” 自从知道君卿的真容后,在他看来,君卿顶着那张黑脸便是化妆。 君卿眼波流转,含笑似的瞥了他一眼,伸手接过他手中油纸包的肉饼,只是却不开口,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他吃这东西极其雅观,用手撕下,小块小块的放入口中。 唐刃目光从他手指流连到唇上,再到手指,不自觉的倒有些口渴起来。 见君卿一直未开口,他自知理亏,当下便在君卿面前半蹲下来,双手搭在他膝头:“今日事出突然,是我错了,我保证日后定当不会如此莽撞行事。” 他说着话,眼神却是直勾勾的盯着君卿。 那人吃了肉饼,粉润的唇瓣晶莹起来,唐刃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好吃吗?” 君卿勾唇,微微偏头看着他,仍旧是自顾自的吃着手中的肉饼。 唐刃再次从怀中取出一物,是个胖乎乎陶瓷做的小猫崽。 君卿放下饼,将沾了油的手指在他肩头擦了擦,接过那陶瓷做的小猫。 细长的指尖把玩,却是笑而不语。 唐刃握住那只手,连同那只猫崽一起,放于唇下:“卿卿,为夫知错了。” 君卿将手抽出,轻声启唇:“我并未生气呢。”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说话勾着尾音,像是钩子一般,听得唐刃心里痒痒。 两人挨得极近,那只陶瓷做的小猫落在君卿腿上,而那双手却仿佛无骨一般轻捏着唐刃的耳垂把玩。 唐刃只觉得被他碰过的地方仿佛着了火一般。 看着面前的那张脸慢慢靠近,唐刃正欲闭上双眼,君卿却骤然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天色已晚,早些休息。” 说罢他径直向外走去,只余唐刃一脸怔然,眼神之中流露出惋惜之色。 随后他不自觉勾起嘴角,起身将桌子上已经凉透的菜肴端入小厨房中。 这菜虽然已经凉透,显然也是在等着他的,热热便好。 第85章 呵呵,他俩最般配 唐刃端着已经热过一道的饭菜推开房门。 这人说是要休息,却给他留着灯,显然是在等他。 君卿正同玫瑰玩闹,见他进来,也只是淡笑。 唐刃将手里的饭菜放下,还未来得及开口,君卿便主动同他道:“你与玘王殿下商议何事?” “自然是与他同谋,他想做皇帝,我想成就从龙之功。” 唐刃知道,先前那事这人算是主动掀过去了。 他心下恰似那春日柔风,只感叹,他的妻子属实心软好哄,日后可万万不可再惹恼了他。 唐刃心中一番巧思,君卿自然是不知道的,他闻言轻声道:“他又岂会信你?” 说话时,他以茶杯充作碗,为玫瑰布膳,如同照顾幼儿一般,极致细心温柔。 唐刃在一旁看着不免吃味,复又思索,他家卿卿是会生孩子的,倘若他日两人有了孩子,这人想的也是会如此细心照顾。 如此一想,他顿时觉得,往后需得寻个法子,他并不想两人之间再横插进入一人。 哪怕是他二人的血脉都不行。 在看玫瑰一副享受之色,他恼悔,早知当日不该将这厮交出来。 尽管心中不爽,面对君卿时,他还是柔声细语:“今日赠他一极为赚钱的方子,以示诚意。 他倒是开心,主动让了你我二分利益,左右也不用我们费心费力,全当白得来的。 再者,信与不信并不重要,不过是互为利用罢了。” 闻言,君卿抬头看向他,盈盈笑道:“从前我只当你是个粹直之人,未曾想过...” 今日唐刃的这一番救驾属实让他开了眼,若不是他知晓事发突然,还只当是这人精心谋虑过呢。 君卿虽然话未说完,唐刃也知他其意,他握住君卿放于桌上的手,似有顾虑一般:“你如今知晓我与所想不同,莫不是嫌弃于我?” 听他如此故作委屈,君卿握紧那只手,粲然一笑:“你我皆不是什么好人,这世上还有何人比你我更般配。” 他笑如春风拂面,淡雅之中却透露着一丝柔情。 唐刃日日伴于这人身侧,知他对任何人都是礼性疏离的,唯独对他,柔情似水。 唐刃将掌心的那片柔软置于唇下,轻啄过后,方低声开口:“这世间唯有我与你,最是般配。” 君卿抬眸,与他眼中炽热相撞,可见他眼中情深。 原来真心交付所爱一人之时,眼神当真是骗不了人的。 此刻,他只觉得天地之大,于这人眼中皆不及自己。 刹那间,他整颗心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轻轻拨动,只愿此刻便是天长地久。 玫瑰托着腮,看着两人又一言不发的,好似灵魂出窍,无奈的摇了摇头。 它不明白,这两人分明日日在一块儿,有什么好看的呢? ........ 戌时方至,秀水阁正是热闹之时。 如水的夜色之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脂粉酒气,好一处销金之窟。 正是迷醉之时,忽然一声姑娘的尖叫从二楼的房内传来。 正满脸堆笑的老鸨立刻带人冲了上去,只见是楼里的姑娘翠儿,此刻她正衣衫不整的冲出门来,见了老鸨立刻哭喊:“妈妈,那贼人又来了。” 老鸨闻言冲了进去,只见那位刘老爷正捂着脑袋哎哟哎哟的叫唤,而房间的窗子大开。 老鸨立刻上前扶起人,只听那人怒骂,她赔着笑脸道歉。 而她带的人冲向窗子,却只见空荡荡的小巷。 如同先前一般,冲进来的人一身黑衣,挡住了整张脸,因此两人并未看清楚。 这事也不光彩,那姓刘的气的破口大骂,却也没有办法,他被扰了兴致拂袖离去,连帐都未结。 老鸨一脸愁容,与那管事的两人商量,可否禀告上面。 管事却是呵斥道:“闭嘴,若是被上面知道,你我连一个小小的毛贼都奈何不了,岂还有命在?” 闻言,那老鸨更是愁苦了。 三日前,一位客人无缘无故被打,起初还以为是来寻仇的, 老鸨安抚过那位客人后,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可是不过半个时辰,同样的事情又发生在另一间房内。 与先前一样,她不但赔了一桌子酒菜,还要赔着笑脸道歉。 不过这一次与先前不同,那客人不但挨了顿揍,还被抢了银子。 管事的明白,这是遭了贼,只是不知道是何等小贼如此大胆,连秀水阁都敢动。 未料,之后一连三日,每晚都有客人在秀水阁中被抢,他们被抢走的不多,又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此事宣扬不得,也只能吃了哑巴亏。 可被抢的几人却将此事都怪罪在秀水阁中,放下话来,日后绝不再踏入秀水阁。 损失这几人倒是小事,可若是传了出去,莫说无人敢来,若是上面那位知晓,他这做管事的必定没有命在。 想到此,管事的把心一横,决定再募些打手来。 这小贼属实难抓,应当不是一人,想来是团伙作案,抓不到人,他只能增加防守。 听着下方老鸨与那管事的对话,唐刃眼中闪过一丝猜疑。 他们口中所说的上面究竟是何人? 莫不是太子? 经过这几日观察,他发现这秀水阁并非简单的青楼。 倘若此地真正的主子是萧怀煜,那便解释清楚了,为何当日萧怀策会命人将那女刺客的尸体丢在这处。 毕竟如此尊卑制度之下,又有何人敢刺杀一位已经封王的皇子。 且见当日, 萧怀策一副司空见惯的态度,刺杀之事恐怕于他而言,如同家常便饭。 将尸体丢在这里,也不过是示威罢了。 想到此,唐刃勾起嘴角,眼中一抹讽刺之意,若是他猜测是真,堂堂一国太子,私底下竟然开设青楼,可真是让人开了眼呢。 想到萧怀煜今日所为,唐刃眸色森冷,杀意顿现。 今日萧怀煜看君卿的眼神他可并没有错过,若不是他这人生来就足够冷静,有理智压着,今日可就不是简单的救个驾,恐怕要屠龙了。 同样,也是在那时,他更加确定了一个道理,只有他足够强大,别人才不敢觊觎他的宝贝。 第86章 无能狂怒 次日一早,君卿醒来时唐刃已经为他备好了盥漱的用品。 也不知这人是何毛病,自从两人互通心意后,他就像个老嬷嬷一般,伺候人上瘾似的,事事都想亲为。 君卿对此不解,又加之这人束发属实不甚熟练,总是磕磕绊绊的,以至于他们每日要花在束发上的功夫颇多。 因此他多次欲拒绝,可面对这人失望的眼神,他又不忍心,只得随他。 如此一连几日下来,他倒是也习惯了。 唐刃夜里做贼这事君卿并不知晓, 这人每日都是在他睡熟之后才会离开,于他醒来之前又回了小院。 君卿还当他属实勤勉,日日都起得如此之早。 唐刃今日穿了一身黑色劲装,腰间配以同色皮质腰封,更衬他身形挺拔。 与君卿今日这身月灰长袍,倒是交相辉映。 唐刃头顶墨发已长至肩头,他嫌碍事,随意寻了根绳子绑起。 虽不好看,可胜在那张脸够英俊。 君卿看着,只觉得白白糟蹋了这张脸,他伸手比划了下长度,随后拉着唐刃坐下。 他心细如尘,手也极巧,唐刃这头发虽短,他也有办法将它束起。 他先是将唐刃头顶的发编起两股来,再同其他发丝一样拢起,配以银色发冠,束成了一缕简洁利落的马尾。 如此倒是颇有些豪迈不羁之味。 君卿看了看,十分满意,遂而笑道:“今日无事,不如去街上为你买些发饰,再做几身衣裳。” 唐刃顺势搂着他的腰将人扯进怀里,低笑:“好,皆听你的。” 二人决定要出王府,还须得先去通报一声。 属实是麻烦,不过也好在就这几日了。 昨日老皇帝赏了宅子,唐刃还并未告诉君卿,留着算是惊喜。 他二人住在王府之中,虽说是吃喝不愁,可毕竟是他人的地盘,于他人之侧,岂能安心酣睡。 所以昨日,他与萧怀策合谋之时便主动托出两人关系,借此提及搬离王府之事。 他昨日给出的乃是制造玻璃的方子,于萧怀策而言,那就是个会下金蛋的鸡,不过是如此小小要求, 萧怀策又岂会拒绝。 再者,皇帝虽然赏赐了宅子,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必然是处于外城,恐怕还不及玘王府的侧院。 所以他提及带君卿离开王府,便是为了江聿, 萧怀策也会想法子为他们寻一处内城的宅子。 想来堂堂玘王殿下不会如此小气,寻的宅子应当足够两人居住。 通报过后,二人出了王府,他先是去了锦衣坊,定了些衣裳,又去定了些银制发饰。 君卿发现,唐刃倒是与这些银质的发饰极为般配。 他一时欢心,不免多定了些,足够他半月不重样的。 这些东西都是定制,并非一日两日可以拿到的,二人付了定银便离开。 既然已经出了王府,自然是要玩个痛快,街上有人做杂耍表演,他们同样去凑了热闹,给了赏钱。 看过杂耍,已是午时,二人决意去尝一尝这京中出名的片鸭。 片鸭乃是珍味楼的招牌,他们此去珍味楼还须再走些路。 京都不愧是天子脚下,热闹之色是他处无法可比的。 此时已然午时,街上还是人满为患,唐刃一手护在君卿腰侧,防止他被他人撞倒。 正当两人低声私语之时,一头梳双鬓的女童忽然闯了过来,她怀里抱着个布制的玩偶,身后追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 那女童径直朝两人冲来,口中喊着:“救命!” 君卿下意识的便侧身躲开,唐刃更是一手揽住他的腰,两人避开来。 可那女童显然是冲着两人来了,如此宽敞的街道,她径直向君卿扎去。 唐刃脸色一沉,待那女童冲来之时,直接伸手抓起她的衣领丢了出去。 女童砸在身后追逐她的大汉怀里,从那大汉下意识伸手去接的动作也可看出他俩是认识的。 唐刃下手又快又狠,那女童显然是未曾料到会有人这样对她,呆愣片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街上行人驻足看着这一幕,立刻对二人指指点点。 唐刃眼神如同刀子一般在众人脸上扫过,吓得他们噤声不言。 他牵起君卿,一言不发离开。 那大汉回过神来,放下女孩快步追了上去,可他目标并非唐刃,而是冲着君卿而去。 唐刃将君卿护在怀里,飞腿踢向那人。 那大汉被他全力一踢,顿时捂着胸口退后几步,口中溢出鲜血。 同时唐刃看向距离他们不远之处的一家酒楼窗口,脚下用力,踢起路边的石头。 那石子穿透窗户,击打在屋内一花瓶之上。 片刻后,窗口探出一道身影,他手中盘着白玉麒麟坠,身着一袭暗紫绣金云纹锦袍,正是那太子萧怀煜。 他眼神似笑非笑的盯着两人,目光扫过唐刃圈在君卿腰上的手时骤然一沉,眼中闪过一抹暗晦的阴鸷。 随后他伸手探出窗外,对二人勾指。 看见是他,唐刃眼中顿现杀意,自两人今日出王府起,便有人暗中盯着他们。 见自家小大夫今日兴致如此之高,唐刃不舍得扰了他的雅兴。 他不欲计较,可偏偏那暗处之人,却不肯放过他们。 君卿不动声色的扯了扯唐刃衣角,随后与他十指交握,软声道:“阿刃,我饿了。” “好。” 唐刃握紧他的手,语气柔软,杀意顿消,二人无视围观之人离开。 那大汉捂着胸口还欲再上,却接到暗中让他住手的指令,只能眼看着两人离开。 眼见他二人如此无视自己, 萧怀煜顿时拉下脸来,他手中白玉麒麟怦然落地,碎作两瓣。 见他动怒,原本立于他身后的两人立刻跪下。 其中一人作侍卫装扮,面容冷峻,语气毫无起伏开口:“殿下,属下去杀了此人。” 萧怀煜从那碎了的麒麟上踏过,几步行至一黄檀制成的独榻前,他斜斜的躺于榻上,半撑着手臂,嘴角勾起:“杀了多无趣,自然是要留着与本宫慢慢玩。” “是。” 那侍卫起身退至一旁。 同时,跪在地上的另外一人身着青衫,墨发散于肩头挡住了脸,他低着头,膝行至萧怀煜跟前。 萧怀煜只是勾勾手指,他便起身依偎过去。 萧怀煜眼神打量着他,却仿佛又是在看向别处,手指下意识的勾起着人的发丝把玩。 那人微微有些颤抖,掌心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扬起脸来,正欲讨好一笑,猝不及防的一个巴掌落下。 他捂着脸,抖如筛糠,只听见萧怀煜阴沉开口:“谁允许你笑,他从未对本宫笑颜以待。” 青衫人立刻跪伏在地,他把头埋的更低,便是落泪也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因为他声音不像那人,若是出了声,只会更加惹怒萧怀煜。 第87章 可怜的鱼 87章 珍味楼内,唐刃正用小刀将鸭肉片成小块,蘸着梅子酱喂入君卿口中。 君卿虽然配合他张口,粉粉嫩嫩的桃花却蔓延至耳后。 他并非幼童,这人如此娇惯的行为,实在让人赧然。 可偏偏这人大事上皆是听他的,此等小事上却执拗的紧。 君卿心中暗自别扭,却也随他。 夫夫相处之道,总要有一人迁就才是。 将口中鸭肉咽下,君卿方道:“他认出我了,往后安生日子是过不得了。” 顿了顿他又继续道:“今日你得罪于他,往后可要小心,此人心眼极小。” 唐刃手上动作未停: “放心,他奈何不了我,总有一日,我会让他在你眼前消失。” 如今萧怀策还想用到他,自然是不会让他有任何意外。 君卿勾唇,眼中泛过一抹冷光:“我要亲自动手。” 唐刃嘴角泛起宠溺之色:“好。” 二人本就是来品鉴美食的,自然不愿意去多提那扫兴之人。 唐刃手中刀子飞快将鸭肉片下来,薄薄的一片卷了胡瓜送入君卿口中,顺道问他:“可要再配些甜水?” 这鸭肉与胡瓜同食亦是别有一番滋味,既解了油腻,又香酥可口。 闻言君卿眸光一闪,含蓄开口:“随你。” 唐刃嘴角的笑意未消,他唤来小二,又要了份浮元子。 吃过午膳离开,两人倒是未忘给苏淮崖也带了一份片鸭。 回到王府,君卿拎着油纸包好的片鸭去了苏淮崖的住处。 唐刃则是被等候在门口的管事告知,萧怀策令他回府之时前去拜见。 唐刃随着那管事一路行至一处花厅,只见此处环境较为优美。 厅内摆放着各种花卉、盆景,周围的景色也比较宜人,唐刃不免想到,若是他家卿卿见了定会喜欢。 继续往里走,厅中是一约莫丈余的木台,木台之上摆放着蒲团与方形紫檀桌。 萧怀策正手持茶盏饮茶,江聿跪坐在他身侧,腰背挺直,一副站岗之态。 唐刃上前,拱手弯腰道:“见过王爷。” 萧怀策慵懒开口:“来了,坐吧。” 唐刃也未同他客气,直接在他对面坐下。 侍候在一旁的侍女上前,为他添上茶水。 唐刃端起来喝了口,方才那汤圆实在黏糊,君卿本就胃口小,吃不完的,他便给解决了。 萧怀策不开口,他也不主动开口。 几许过后,萧怀策才似漫不经心的问道:“本王听闻,你今日与太子巧遇。” 唐刃面不改色开口:“并无此事,不过是闲来无事,街上吃酒罢了,未曾见过太子殿下。” 闻言,萧怀策抬眼,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可本王怎么听闻你今日于锦乐街上与太子的人动了手脚?” 唐刃垂眸盯着手中的茶,闻言语气也并没有什么起伏:“他人找茬,我总不能任由打骂。 再者,我如今为王爷门下,若是在外被他人欺负了,丢的岂不是王爷的面子。” 萧怀策勾唇笑道:“这是自然。” 这人今日竟然敢直接对太子动手,是他未料到的。 唐刃面色冷淡开口:“王爷放心,若有一日,便是见了太子殿下,我也不一定识得。” 听他如此说,萧怀策似有些无奈道:“今日之事,以太子的肚量,你与他这梁子算是结下来了。” 唐刃语气毫无所谓:“那便结了。” 听他如此说,萧怀策并未开口,他起身,长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桌上抚过。 江聿紧随在他身后。 只片刻,唐刃看着桌上已然少了一块的糕点,同样起身,跟于他二人身后。 他们所坐之处于后位有一屏风,绕过屏风,便见临水而建的廊道。 萧怀策站在廊道边,隔着围栏向水中丢出捏碎的糕点。 一大一小的金鳞鱼闻着味游来,它们互相抢夺水中之食。 萧怀策将掌心最后的一点丢下,看着它们哄抢而光,幽幽问道:“你说,若是有一天本王忘了喂食,这两条鱼,会不会饿死?” “不会,小的那条只会被吃掉。” 唐刃并未去看水中的鱼,目光反而盯上了不远处的鸭子,这鸭子如此肥,让他不由得想到今日午时所食的鸭子, 若是炖来,想来卿卿必然喜欢。 萧怀策双手撑着栏杆,幽幽叹道:“是啊,骨头都不会剩下呢。” 唐刃未曾犹豫,他直接抽出江聿腰间的配剑,往水中一丢,命中大的那条,方冷淡道:“池子里只养一条鱼就够了。” 江聿下意识的护在萧怀策身前,手中剑鞘横在胸前,他知此人速度极快,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萧怀策牵住江聿,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看着慢慢随着鱼尸而下沉的剑刃,拍了拍唐刃肩膀:“这可是我家阿聿最宝贝的剑,你可要办法捞上来。” 说罢他牵着江聿转身, 唐刃今日如此的态度,萧怀策便知,此人与太子,绝无结交的可能。 他随即放下心来。 当初贡银一事处理完毕,白禾回京后便将过程详细与他汇报,自然免不了提到唐刃。 他当时便派人去安乐县甚至包括悬山县详细查过,结果与先前张少谨所查相同,这人如同天上掉下来的一般,始终查不到来路。 不过是个来路不明的高手,便是他再惜才,也不会轻易去招揽。 可唐刃当日大殿之上的表现属实让他震惊。 他后来曾问过江聿,便是当今世上以快剑着称的剑客常林也未必能够在如此之短的时间挡下那致命的一击。 他当时便看中这人不凡,想着若是给他机会,假以时日,他未必不可攀爬至高处。 回府后唐刃又献出可日进斗金的法子,提出与他合作,他对唐刃不得不另眼相看。 虽说当时他答应下来,可总归是不能全心信任。 这样的人若是能为他所用,自当欢喜,若是与他敌对,那必然会是个麻烦。 萧怀策深知这一点,所以才有了今日的试探之言。 他心下满意,忽又转身笑道:“今日唤你过来,是有一事,本王锦乐街有一铺子,年久失修,闲置又太过可惜,本王思来想去,不如赠你。” 唐刃立刻拱手开口:“如此便多谢王爷了。” 他明白,这不过是萧怀策的御下之道罢了,但是这铺子不要白不要,白捡的,换谁都开心。 见他连客套推脱都未有,直接便收下了,萧怀策这下倒是真心笑了起来:“你这两日便收拾收拾,想来明日父皇的旨意便会传来,届时,你与尹大夫便搬离本王府邸。” 唐刃颔首:“是。” 萧怀策说罢同江聿离开,唐刃则是略微有些可惜的看了一眼池中鸭子。 等他有了自己的住处,亦要养上十只八只,通通烤来,卿卿必然欢喜。 他脑海之中琢磨着烤鸭的方子,至于捞不捞剑,就不在他考虑之内了,如此大个王府,还能没个会水之人吗? 第88章 白得一套房 唐刃从花厅这处离开便回了小院,他将与萧怀策所言告知君卿,又提了铺面之事。 二人私下琢磨,传言确实不假,萧怀策对手底下人属实是大方。 锦乐街乃是京中繁华之地,那条街上的铺子千金难求,又岂会有年久失修之理。 萧怀策既然说了给他们,那必然不会有假。 趁此闲暇时光,两人琢磨起这铺子应该怎样发展。 他们自然还是要开作茶肆的,唐刃想着天气渐渐热了起来,他刚好会用硝石制冰,倒是不妨再顺便售卖些奶茶果水。 他心中有此打算,却并未言明,仍旧想着待制了出来,再给君卿惊喜。 如此一夜悄然过去,次日巳时,果然如萧怀策所言,宫里来了传旨的太监。 金羽卫副使,说的好听一点,七品小官,直白了说,不过是巡逻的头头。 唐刃跪下领了旨,还未等他起身,君卿便给那喧旨的太监塞了银子,那太监喜笑颜开,掂了掂手里的银子足有五两,笑眯眯道:“奴才小严子在此提前恭喜唐大人,愿大人仕途顺遂。” 唐刃淡声颔首:“多谢公公。” 君卿前一晚便同他说过,面对宫中来人不可过于冷淡。 他想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这些交际是免不了的。 “那奴才就不打扰唐大人了,宫里还有事,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小严子笑着点头,转身离去。 待他走后,先前通知二人的侍女同样对唐刃福身一礼:“奴婢恭喜唐大人,大人,王爷先前有吩咐,您二位接过旨后,明阳殿等候。” 唐刃将明黄色的圣旨拿在手中未言,君卿淡声道:“烦请姑娘前面带路。” 那侍女伸手做了一有请的手势,浅笑开口:“您二位请随我来。” 两人跟随在她身后,绕过正殿,再穿过一处假山花园,方到了地儿。 两人于殿中等待,先前那位侍女离开 ,很快便有人送来茶水。 这里外人多,两人未曾有私密之举,安静的于此殿中静等。 约莫一刻钟后,萧怀策与江聿同来,二人身后还跟着个面生之人。 见他一副文人打扮,显然是个书生。 这人手中抱着个箱箧,见了两人还未开口,便已点头示意。 倒是个十分有礼之人。 在萧怀策身影出现的那一刻,君卿二人便已起身。 不等他走至身前,君卿便拱手弯腰行礼道:“见过王爷。” 唐刃同样行礼,他对此人虽然谈不上敬畏,却也要装装样子的。 萧怀策不会拘泥于如此小节,按照律例,这两人每次见他都应下跪的,他当时为了拉拢君卿,随意客套免了他们的大礼。 这两人后来也是奉行到底。 抬手示意两人平身,萧怀策坐于上位,指了指另一人怀中的箱箧开口:“这里是两份地契,一份为父皇赏赐的宅子,另一份则是本王赠你的铺子。 除此之外,还有父皇赏赐的千两纹银,本王已为你换成银票。” 唐刃拱手:“多谢王爷。” 君卿早便知皇帝赏了银钱与宅子,心下已然做好了两人要分开的准备。 只是这些日子两人日日相伴,想到即将要分开,一时心下倒有些失落起来。 只是他这情绪刚起,便听见萧怀策道:“那宅子今日我便让人收拾出来,明日你二人便可入住。” 君卿瞬间抬起头,他下意识的看向唐刃,却见那人眼中含笑,显然是早便知晓。 都是这么过来的,那两人的眉眼官司,萧怀策又怎么会看不懂,也正因为如此,他知晓唐刃是有弱点的,也明白他为此砥砺前行的目的。 他都能知晓这尹大夫是个哥儿,唐刃与他关系亲密,又怎会不知。 这人同他一样,心机费尽,不过是为了护一人安乐罢了。 想到此,萧怀策低咳了声,语气之中尽显调侃之意:“尹先生,你二人如此交好,本王自然要成人之美,往后你每三日来我府中为阿聿诊脉便可。” 闻言,君卿心中腾起欢悦,下意识的忽略了他调侃之意,颔首作揖道:“是。” 如今他已与唐刃是为一体,不再是孤身一人,心中有了挂念,先前那股子孤注一掷的劲儿荡然无存。 为父兄复仇,是他所求,可与唐刃做一对恩爱夫夫,更是他所求的。 从前他不懂得,娘亲去世多年,爹爹为何宁愿孤独一人,如今他身边有了唐刃,瞬间便明了了,此生再不会有他人能够入他眼。 萧怀策挥了挥手指,示意那书生模样的人将箱箧递与二人:“你二人可自行检查,查探过后,便在这份契书画押。” 那人将东西递出后又从怀里掏了契书出来。 正是那间铺子的转赠契书。 唐刃接过箱箧却道:“不必查看。” 萧怀策自然是不会哄骗他们的,查看便是多余。 随后他毫不避讳对君卿柔声开口:“你去,署你的名字。” 萧怀策对此并无意见,君卿犹豫片刻,还是上前将那份契书细细看过后签字画押。 契书是为两份,君卿画押过后,萧怀策同样盖上私印,一封君卿二人带走,一封留在王府。 待他二人离开过后,先前一直未言那人方一脸肉疼的开口:“王爷,锦乐街的铺子给了他们,属实有些大材小用。” 萧怀策轻笑: “呵,你且看着,这铺子在他们手中,必然不同凡响。” 听见自家王爷如此说,贺平悻悻闭嘴,想到日后要少算一笔收入,他就有些心绪不佳。 知晓这人是个财迷,萧怀策也懒得同他多言。 这人于账房方面是个天才,奈何是个财迷,平生最大的兴致便是管钱。 第89章 狗男人 次日,君卿醒的比以往皆早,今日唐刃须得上任,他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虽说只是个小小的金羽卫副使,但官场如棋局,又是在天子脚下,唐刃这人憨直,不善与人交涉,恐怕闷声吃了亏都不知晓。 想到此,君卿心中的担忧更甚。 他坐起身来,动静惊醒了一直趴在他枕边安睡的玫瑰。 玫瑰迷茫的看着他,脑袋瓜子还未清醒,就已经扑上去抱住他的手臂。 见小家伙如此黏自己,君卿无奈笑道:“你乖,自己睡会。” 他动作轻柔的把玫瑰塞进被子里,随后自己起身下床。 刚将衣服披上,唐刃便推门而入。 看他衣着整齐,君卿便知,他早早便起了。 唐刃上前,自然的为君卿整理衣裳:“今日怎醒得如此早?” 外面天色不过刚刚亮起,平日里这个时辰,君卿应当再睡会的。 “醒了便起。” 君卿说着展开双臂,任由唐刃为自己系上腰带。 两人贴的极近,君卿细细叮嘱他道:“你今日上任,应当会有人引览,你听从他们安排便好。 当然,若是有人刻意刁难于你,你记在心中,回来与我商议,我们不便与人明面冲突,暗中自然..不能吃亏。” 说到此,君卿顿了顿,继续又道: “你记得多带些银子,到时候请人家吃个酒,日后总归是同僚,方便行事。” 他言罢见唐刃迟迟未有回应,抬头看了一眼,却见那人正痴痴盯着自己。 他无奈伸手扯了扯唐刃衣角:“你可有在听?” 唐刃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开口:“卿卿如此贤惠,为夫自当听之。” 闻言,君卿凤眼微眯,嘴角轻扬:“我可不只是贤惠,日后你若是不听话了,可是要吃苦头的。” 唐刃长臂一伸,揽住面前人不及盈盈一握的细腰:“什么苦?” 君卿看着他,挑眉轻道:“我暂时还未想好,待我想到,再言不迟。” 唐刃知他不过是玩笑之言,他自己倒是为自己寻了个好处:“好,若是我日后不听夫人的,惹了夫人气恼,夫人便罚我跪算盘子可好?” 君卿眼神躲闪,偏过头来:“这便要看你的表现。” “卿卿放心,为夫绝对不会让自己有此机会。” 唐刃言语之中满是笃定,他放开圈在君卿腰上的手,牵着人于铜镜前坐下。 君卿抿唇不言,心中暗嗔:两人尚未成亲,这人便以他夫君之称,当真是颜厚。 可他偏偏是心悦这人,对这人行为处处任之。 辰时方至,唐刃便离开王府,前往金翎司报到。 金翎司是为皇城守卫司,司中设有十二金羽卫。 一队共有十人,加上正副使,刚好是十二人。 这十二金羽卫刚好又以十二时辰命名,听起来倒是威风凛凛,可实则不过就是城里巡逻的。 唐刃任命的是为申队副使,上头还有个正使,此人名唤吕为,正是而立之年,若是细细论起来,他年岁还不如唐刃。 知晓唐刃是因为救驾有功,又出自玘王府中,吕为待他倒是客气,发了腰牌与衣裳后,亲自领着他在城中熟悉地形。 而君卿这边则是带上本就不多的行囊,前往二人新的住处。 萧怀策出手倒是阔绰,他给二人在内城寻了一处两进的宅子,与玘王府只隔了两条街。 唐刃不过是个小小的金羽卫副使,如何能有资格住在内城。 萧怀策将这宅子送与他们,摆明了是告诉所有人,他唐刃是为萧怀策的人。 这宅子是个两进两出的,前院十分宽敞,以青石铺地,两边设有耳房,中间则是待客的正厅。 正厅两侧尚设有偏厅,从偏厅绕到后院,便见后院比之前院更为宽敞,院中用以白色的石板铺成条小道,两边则是用作观赏地草木。 正屋两侧,是为东西厢房。 这宅子足够大,两人住是绰绰有余的。 宅内一应俱全,两人直接便可入住。 君卿看过宅子后,便动身去了牙行,他尚有自知之明,知晓自己于厨艺一事实在不堪。 常言道,君子远庖厨,他怎能让唐刃为他日日下厨房,还是买个会做饭的厨娘比较方便。 他主要也是不想委屈了唐刃,总不能让人在外辛苦一天回到家中,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 萧怀策并未给两人分送下人,倒不是他忽略了,而是他知晓,自己的人两人用着定然是不放心的, 他又何必多此一举。 是以,待唐刃散值回来,便见他那还未看过一眼的新宅子内多了三人。 那三人见了唐刃便跪下行礼:“见过老爷。” 唐刃越过他们,径直走向君卿:“这是?” “都起来吧。” 君卿先是开口让三人起身,随后同唐刃笑道:“这是芸娘,往后便是咱们府中的厨娘,这两人是她的一双儿女。 他们皆是抄家为奴,牙行里一同发卖,我已为他兄妹二人改了名字,日后春芍可负责屋内洒扫。 唐安会一些拳脚,刚好看门护院。” 闻言,唐刃微微点头,轻声开口:“好,你选的人,我自然放心。” 他也正有此意,往后他忙碌起来,府中总要有人照顾君卿才是。 “芸娘厨艺不错,你且尝尝。” 君卿一边开口,一边牵着唐刃走到侧厅坐下,随后命令那母女二人传膳。 趁此功夫,唐刃从怀里取出一物,他用手心遮住,卖起了官司:“卿卿,你猜此为何物?” 君卿掩唇笑道:“又是陶娃娃不成?” 他眼中尽是调侃之意,这人前几日哄他之时,不知是从何处买了一只陶瓷做的猫崽儿。 那物件光滑,盘玩倒也顺手,可惜玫瑰调皮,不小心将那物打碎。 “不对,再猜。” 唐刃轻轻摇头,他一只手包裹着那物握成拳,另一只手握住君卿的掌心,细细摩挲。 君卿另一只手托着腮,偏头看着唐刃,眼中倒是真的闪过了新奇:“玉佩?” 唐刃再次摇头。 君卿被他勾起了兴致,不自觉晃了晃被他握住的那只手,软声道:“我猜不到,你告诉我呗。” “你附耳过来。” 唐刃眼中愉悦的笑意越发明显,哪里还有在外时一副人人欠他的模样。 君卿还真的将脑袋探了过去,正要仔细聆听,却觉得耳尖一热。 他骤然瞪大双眼,反应过来后慌乱后退:“你!” 唐刃摊开手心,赫然是一枚通体莹白的平安玉扣。 那玉扣并未系绳,质地是肉眼可见的细腻温润,上面雕刻着的并非祥瑞图案,而是平安二字,周围还有一些细小缠绕的藤蔓。 只一眼,君卿便知这平安扣是他亲手做的。 春芍此时刚好端着菜肴过来,见他俩如此,顿时脸色羞红起来。 她还是个大姑娘,哪里见过此等场面? 对于两人的关系她倒是不惊讶,主人在买下他们之后便言明与另一位主人的关系。 初时三人属实惊讶,但是本朝民风还算开放,便是两个男子相恋,也不会是什么惊天骇俗之事。 君卿面子还是薄了些,刚好又见春芍过,心知必然是被她看见了,他脸色瞬间发烫,责备似的瞪了唐刃一眼。 唐刃嘴角勾起满足的笑意,可见他眼中有狡黠之意,显然故意而为。 借着桌面遮挡,君卿将手探向唐刃,本欲在他腿上轻轻一拧,给一个教训。 结果却反被这人按住手背,几次都挣脱不开。 见春芍离开,君卿方小声开口:“放开。” “不放。” 唐刃非但不会放开,他还换了个姿势,与他十指紧握,置于唇下轻啄了下。 君卿眼眸微瞪,冷哼道:“不知羞。” 话虽如此,他却也没有再提及放开之言。 “我同自家夫人亲热,难道也要羞上一羞吗?” 唐刃说把那枚平安扣放于君卿掌心,却始终未曾放开他的手。 君卿哪里能有他脸皮厚,当下便眼神躲闪,垂眸不敢直视。 只余那枚平安玉扣在两人掌心逐渐温热。 第90章 丽妃之死 二人用过晚膳后,便回了后院,唐刃这时主动开口:“你住主屋。” 随后他又指了指东边厢房:“我住在此处便可。” 闻言,君卿抬眸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抹惊讶,随后点头:“好。” 他以为换了地方,这人会提出与他同住。 毕竟这人日日对他动手动脚,有些反应是肉眼可见,便是他装作不懂,也无法忽视的。 他是医者,对于此道之事,本就比旁人要了解的早些。 不过如此也好,他知晓这人有时忍的辛苦,若是当真向他提及此事,他还要想个法子拒绝。 于他而言,两人尚未成亲,便是无名无份,绝不可有越界之举。 他有如此想法,刚好与唐刃不谋而合。 两人虽然未说明,倒是也避免了这一窘迫之境。 唐刃从进来起目光便打量着院子,因此未注意到君卿方才眼中的惊讶。 他还是觉得此地过小,花园是建不得的,弄个秋千给小大夫玩玩倒挺好。 此时后院只有他们两人,那母子三人是住在前院耳房的,隔着一整个前厅后院,两人若不传召,自然不敢轻易过来。 于是君卿便将玫瑰放了出来,让它坐在自己肩头,带着它在屋中打量一番,询问道:“玫瑰喜欢住在哪儿?” 结果玫瑰却抱着他的脖子,意思很是明显,它想同君卿住在一块儿。 唐刃见此黑下脸来,他将玫瑰拎了下来,十分随意的揣入怀中。 随后牵着起君卿:“今日忙碌一天了,应当早些休息。”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顺手为君卿解下发簪。 如墨的长发瞬间倾泻而下。 玫瑰在唐刃胸口拼命想要往外爬,接收到他的警告后方老实下来。 长发未曾遮挡住君卿的容颜,唐刃指腹摩挲着他脸上的黑色斑块,随后低头在君卿唇上轻触片刻,低声道:“再等等,终有一日,我会让你不再有任何遮掩。” 君卿嘴角含笑点头:“好。” ....... 次日,君卿醒来之时,府中已不见唐刃的身影,他一早便要去金翎司点卯,走时并未惊醒君卿。 君卿也不习惯他人伺候,自行收拾妥当后,他方打开房门。 只是当他目光接触到院中的一处时,瞬间迸发出一缕惊异之色,随后便是欢喜。 只见院中不知何时多了个秋千,且看这样子,竟与玫瑰一模一样。 若不是此时玫瑰正坐在自己肩头,君卿还以为唐刃是将玫瑰做成了秋千。 玫瑰打了个哈欠,抱着君卿的脖子蹭了蹭他的脸,委屈的哼啍几声。 它想说唐刃逼着它用自身的藤蔓做成秋千。 君卿却误以为它是为唐刃传达心意,微羞笑道:“他也不嫌麻烦,这秋千扎起来必然是费功夫,想来一夜未睡。” 想到这,君卿不免又有些心疼了。 玫瑰听了,再次哼唧起来。 奈何君卿听不懂它的话语,自然也不知道这秋千是它自己辛苦一夜,操控着藤蔓编织而成。 虽说是唐刃的主意,可那人夜里睡得香甜,哪里插手过。 君卿走到秋千面前,动作轻柔的坐了上去,他脚尖点地,随意地摇晃了几下,确实惬意。 此刻虽然坐着舒服,他也并未多待,很快便起身去了前院,寻到芸娘吩咐于她,让她动身随自己去趟集市。 想到唐刃一夜未眠,他便心疼的紧,自然是要去买些好东西与他补补。 二人出了府门,仅靠双腿一路走到集市,此时时辰尚早,集市上的菜品多数新鲜。 在芸娘的指点下,君卿买下一只肥美的母鸡,又去药店买了支野山参。 山参母鸡汤,自然是极补的。 二人手中不缺银子,于吃食方面也讲究。 看着今日的河虾不错,君卿便买了两斤,回头清水灼了,想来也是鲜美。 又买了些素菜,他方从集市离开。 他是临时起意出府的,因此并未用早膳,此刻倒是觉得腹中饥饿,索性便直接让芸娘先行回去,而他则是去了一家从前常常会去的胡饼店。 只是他未曾料到,竟会在此处遇见林文谦。 二人索性便同在一桌用食。 此时胡饼店中人并不多,两人又选择了靠近角落的桌子。 因此他们低声交谈,也无人注意。 林文谦搅动着碗中的羊汤,声音压的极低:“你可知,丽妃已死。” 闻言,君卿同样轻声道:“早有猜测。” 先前宫中丽妃那件事究竟是如何处置的,君卿其实并不知晓。 他这几日也觉得奇怪,皇帝遇险之事倒是传了出来,但是这其中缘故却始终隐瞒,百姓也只知是那野兽忽然发狂。 畜生毕竟是畜生,便是失控也并无稀奇的,因此百姓们最多茶余饭后谈论一二,至于别的,倒是一点风声未传出来。 林文谦将胡饼掰成小块,泡入羊汤之中,他低头浅尝了一口,瞳色幽深道:“那事发生的夜里,丽妃便饮鸩自尽,并非皇帝所赐,而是她自觉无颜以对,方才行了此道。 若问起这其中缘故,倒是耐人寻味,听闻丽妃本是西芜人,与那驯兽师本是一对苦命鸳鸯,二人旧情复燃,才有了当日异兽伤人之事。 后来此事暴露,她自知难逃死罪,便自尽于宫中。 可是她自尽之时已然被囚禁,若无皇帝的旨意,她何处寻来的这鸩毒呢?” 林文谦说罢,用勺子舀起已经泡发的胡饼送入口中。 君卿听他所言,心下思索片刻,他抬起头,却怔愣住,原本到了嘴边的话也止住。 几许过后,他方开口:“此事若真,皇帝私底下解决了她,倒也合乎情理,只是只怕此事是有萧怀煜的手笔。” 他会如此说,只因当日萧怀策看向萧怀煜之时,他也下意识的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萧怀煜当时眼中的期许,他同样看见。 只是当时未曾深想,后来他细细想来,那人当真是个疯子,竟是想要弑父。 林文谦几乎是一口气将碗里的吃食用尽,他将勺子放下, 从怀中取出一块软帕,随意擦了下嘴后方道:“有一事我尚不明确,待我查清,再通知你。” 他说罢起身,从怀里掏出铜板,付了饭钱便直接离开。 君卿坐在原地,目光看着他留下的空碗若有所思。 几许过后,他眼中闪过一抹复杂,幽幽轻叹了声,只愿是他多想了。 第91章 京中分铺 君卿用过早膳后并未直接回府,而是去了锦乐街的铺子。 那铺子地段极好,正处于街头,此刻铺门紧闭,先前的牌匾也摘了下来。 君卿只是过来看了看,并未逗留。 他沿着街道往前走,进了一家名为回春堂的医馆。 再出来时,他手中拎着不少的药物。 将这些药带回府,君卿便将自己关在房中,连午膳都是春芍送来。 如此直到申时,他动身去了灶房,在芸娘的点拨下,亲手炖了一盅鸡汤出来。 酉时刚过一刻,唐刃便回了府。 将膳食端到两人用膳的地方,另外三人识趣的退至灶房中。 二人落坐后,君卿方开口:“那秋千很好,我很喜欢,只是你白日里要当值,往后不可如此糟践身体。” 他一边说着,一边为唐刃盛了碗汤。 这鸡汤煨足了时辰,色泽金黄,醇厚浓郁的香气袅袅升腾。 唐刃此时还并不知晓这鸡汤是君卿亲手做的,并未急着去动。 听君卿这话,便知他是误会了,他也未曾解释,而是轻声开口:“嗯,卿卿放心,我心中有数。” 他语毕,这才端起鸡汤送入口中。 玫瑰本来坐在二人对面的桌上,闻言抬起头,豆大的眼中满是鄙视。 可惜君卿正托着腮看着唐刃,眼中满是期许。 一口鸡汤下肚,唐刃放下碗,抬眼见君卿如此看着他,立刻明白,他勾唇笑道:“这鸡汤不错,里面可是加了什么药材?” 君卿颔首: “野山参。” “你亲自去买的?” 唐刃已经放下的碗又重新送回嘴边。 君卿浅浅勾唇:“嗯。” 他看唐刃将那一碗鸡汤喝了个干净,心下忍不住欢悦起来。 再次为他又盛了一碗。 唐刃很给面子,拐着弯夸道:“这汤当真鲜美,芸娘的手艺属实不错。” 见他没有猜出是自己做的,君卿心下有些失望。 只是还不等他说明,唐刃又继续说道:“当然,我家卿卿更是聪慧,不过才一日,便能学会如此美味佳肴。” 君卿眉眼再次弯起,他夹了只白灼的河虾放于唐刃碗中,柔声道:“你若喜欢,往后我日日做来。” 唐刃点头道:“好。” 同时他伸手拿起盘子里的虾,剥去虾壳后蘸上姜醋汁送到君卿嘴边。 君卿就着他的手吃下,这河虾鲜甜,美中不足的是个头不大,如此吃法,他总是免不了会触到唐刃的手指。 指尖传来的柔软让唐刃乐此不疲,很快面前的虾壳就堆成了小山。 也是趁着用膳的功夫,君卿将今日从林文谦那听到的消息告诉唐刃。 二人看法一致,丽妃的死,与萧怀煜绝对脱不了关系。 自家爱人亲手所做,唐刃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浪费的。 一盅鸡汤都进了他肚子里,以至于他睡到夜间燥热难眠,在床上翻来覆去,只觉得口干舌燥。 他虽然已经不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却也还是难免想入非非。 这次倒真的一夜未眠,次日早早便去了金翎司。 金羽卫每日的任务便是城中巡逻,偶尔会协助大理寺抓捕罪犯。 唐刃一身的精力无处使,趁着休息的空档,训练起了手底下的人。 见他如此,众人还以为他新官上任三把火,心中不屑,面上却没有人敢违背。 他有自己一套训人的方式,一天下来,折腾的手底下几人苦不堪言。 晚上散值回府,面对金黄清透的鸽子汤,唐刃一边喝下,一边想着明日再增添些负重。 如此一连几日,他每日早出晚归,不但将手底下的几人驯服了,就连这京中大小街巷,全然摸清。 自然也是包括大小官员的府邸。 而君卿则是忙碌于锦乐街的那面铺子中。 萧怀策送与他们的铺面不小,共有上下两层,前堂宽敞,后院较深。 从内里摆设可以看出,这铺子先前也是做吃食的。 虽说已是装点过,君卿却还是请了工匠,重新添了些细节。 早在进宫之前,君卿便传了信回安乐县,命令唐福携带四人入京,刚好他们也有心想要看看,二人离开后,他们可有懈怠。 只需等唐福几人入京,他们便可将茶楼开起。 一晃几日便过去,君卿终于等来了唐福几人。 随唐福前来的分别是戊、庚、辛、癸四人。 他们带着炒制好的茶叶与银票。 见了几人,君卿方知他们这一路上并不太平。 银票几人不敢离身贴身携带,就连夜里也是宿在野外,白日专挑人少的小道而行。 可他们毕竟拉着货物行路,目标并不小,倒是招惹了心怀不轨之人。 好在几人也不是白训练的,唐刃教他们的全是一招制敌的技巧,对付那些不懂之人,倒是将人唬住了,以为几人是身怀武功的高手。 如此,他们虽说路上耽误了些工夫,却还是平安到达了京中。 这五人来后,君卿便安排他们住进了铺子里。 这铺子的后院两边各有一排低矮的瓦房,刚好用来给唐福他们入住。 白日五人熟悉环境,入了夜,唐刃将他们提溜起来,包括唐福在内,每人都被揍的鼻青脸肿。 如此一连几日,无论夜间五人睡的有多熟,院子里落了根针他们也能知晓。 待五人脸上的伤好后,君卿一人带着这五人将铺子开了起来。 与安乐县的一样,以玫瑰命名,却取了茶楼二字。 店铺中除了售卖茶叶,还供文人墨客饮茶听书。 茶楼开了起来,唐刃更是未得空闲,他白日带领手下的一队金羽卫巡街,回了府中还要费心研究制冰之法。 冰块制出后,茶楼里正式推出了以茶叶为底的各式甜水果茶。 一时倒是风靡起来,更是受那些深宅后院中的贵妇与小姐欢迎。 第92章 神秘女尸 随着天气越来越炎热,茶楼的生意逐渐如火如荼,不知不觉间,已开了一月有余。 期间,萧怀煜倒是不痛不痒的给两人找过几次茬,皆被两人应付过去。 近日来,京中倒是出了件怪事,起初是一位菜农于城外护城河中打捞出一具女尸,上报于京兆府中。 这女尸被京兆府的人带了回去,一连三日也无人认领,三日后,另一具女尸顺着护城河水飘入了城中。 京兆府派人打捞,置于义庄,同样是无人认领。 本就正值夏季,许是女尸散发的腐烂之气弥漫街头,两日后,河道附近尚能闻见尸体腐臭的味儿。 住在附近的百姓对此怨声连连。 一时间,河水亦是无人敢用。 如此几日过去,那味道非但未消,反而愈发浓重。 京兆府的人这才发觉不对,于是又加派了人手沿着河道搜寻。 结果却是出乎所有人预料,十多具腐烂程度不同的女尸被打捞上来。 她们身上的衣裳首饰皆被摘了去,面部被人为砸烂,显然是让人无法辨识。 一时之间,京中百姓人心惶惶,谁也未曾丢过闺女,可这些尸体又是实打实的存在,究竟是从何处飘来的? 京兆府加派人手,沿着河岸搜寻,好几日过去,也未曾发现丝毫线索。 这不知何处飘来的女尸让他们毫无头绪。 十多具尸体被摆在义庄中,亦是无人认领。 直到半个月后,从京城外来了个布衣粗衫的男子。 他背着行囊,一副风尘仆仆之色,显然是远道而来。 此时阳头正是足的时候,晒得人昏昏沉沉。 男子脸色苍白,拖着沉重的步伐行走,只觉得眼前的景物重叠,一阵天旋地转,便人事不省了。 正午时分,街上行人不多,他倒在地上几息过后,方才有人前来将他扶起。 说来也巧,今日君卿刚好路过此处,远远的便看见一人倒地不起,想来这人是中暍了,他便立刻命令唐毅去将人扶起。 自从茶楼逐渐稳定之后,他便极少出府,如此也免了萧怀煜对他暗使手脚。 今日他出府是为了寻一味药,那药并不是多名贵,山野中倒是常见,却没有什么用处,一般药铺不会采用。 因此他内城的铺子都寻遍了,也未曾找到。 所以便想着去外城看看。 未料到,半途还救下一人。 君卿让唐毅将那人背到阴凉处,为他把过脉后,方知这人并非是中暍,而是饥饿过度晕倒了。 送佛送到西,救人自然也要救到底,于是他便命令唐毅将人带回了茶楼,从后门进入。 唐毅是十日前回来的,他回来后唐刃便命令他一直跟在君卿身边,方便君卿使唤。 先前,唐刃命令他前往锦阳城,他带了一笔银票,以破落商贾的身份在锦阳城外二十里处租了处破旧的宅子,私下又买来六个奴隶。 之后便是日以继夜的训练那六人,唐刃先前是怎么折磨他与唐忠的,他便加倍的还给那六人。 眼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日益强壮,他方有一种踌躇满志之感。 君卿已有几日未来茶楼,今日既然来了,他便干脆走入柜台,寻药的事先暂且放一放。 唐福见他来了,立刻起身行礼:“东家。” “嗯。” 君卿颔首,示意他退至一边。 先前他便有意栽培唐福为掌柜,在安乐县时便让柳叔教他此道。 如今这京中茶楼,他刚好派上用场。 君卿将账簿翻到这几日的,唐福自觉为他端上店中的果茶与糕点。 将这几日的流水一一查看,不知不觉半个时辰便过去了。 唐辛前来告知于他,后院那人醒了,想要见他。 君卿倒是未忘记今天救了这么个人,既然人醒了,他便决定去看看。 待他到了后院,那人被安排在唐辛几人所住的房中。 见到明显穿着打扮与唐辛等人不同的君卿,这人瞬间明白,君卿便是唐辛口中那位救了自己的东家。 他当即便跪下,重重行了一礼:“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君卿也未料到这人如此重礼,他侧开身子,示意唐毅将人扶起。 唐毅将这人带过来后,便让唐辛留在后院守着,等人醒来,再给弄些吃的。 这人醒过来后,唐辛便给他拿了吃的,待他吃饱喝足后,便要见救命恩人当面感谢。 君卿站在原地未动,淡淡开口:“不必多礼,你可觉得好些了?” 他如今出门尚戴着面具,那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忙点了点头:“好多了,不知恩公可否告知姓名,他日刘某必当报之。” 君卿伸出一只手来:“相报便不必了,不过是举手之劳,我是大夫,劳烦坐下,我在为你诊断一番。” “如此劳烦了。” 那人再次对君卿弯腰行了一礼,方坐下。 几许过后,君卿道:“并无大碍,只是你如今身体尚虚,须得好好养着才是。” 那人露出一丝苦笑,犹豫片刻,放有些难堪开口:“我身无分文,如今便是想报答恩公,都是天方夜谭。 还请恩公宽恕,待我寻到个赚钱的法子,再行报答之礼。” 听他话音,并非京中人士,再观他衣着与随身的行囊,君卿便知晓他是外地来的。 于是他随口道:“听公子口音并非京中人士,莫不是来寻亲的?” 他倒是不再提免了报答之言,这人如此坚定的提起,他又何必再去拂他的面子。 人家如今正是窘迫之时,既然许诺了要报答,他听了便是,免得伤人自尊。 听君卿问及,在人眼中闪过一抹痛色,嘴角的苦笑更甚,却还是同君卿开口:“实不相瞒,在下是来寻找妻子的。” 君卿闻言便问:“哦?您妻子是京中人?” 那人摇头,同君卿缓缓道来:“我妻子与我同为一处,一年前她失踪了,半个月前我得到消息,有人曾在京城见过她的身影...” 见君卿似有好奇的模样,这人也未隐瞒,索性全部托出。 原来这人名唤刘文卓,有一青梅竹马的爱人名唤蔓娘,二人自幼便定了娃娃亲。 刘文卓自幼刻苦读书,不费苦心,考取了秀才之名,二人也适时成了亲。 他们夫妻恩爱,蔓娘更是贤惠手巧,一手儿刺绣的好功夫,以此换取银钱供刘文卓继续考取功名。 可是一年前,他的妻子蔓娘在为一大户人家送绣品时却一去不归。 他寻到那户人,然府中管事却告诉他蔓娘早便领了银子离开。 他又寻到妻子的娘家,同样也是未曾找到人。 如此三日后,他报了官,可是距今已有一年,他的妻子始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曾有人同他乱嚼舌根,蔓娘必定是同人家走了,他从未相信,他们二人自幼一同长大,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家妻子。 他坚信他的妻子绝对不会背叛他,一直苦苦寻觅,甚至为此放弃了读书考取功名。 他的这片赤诚之心让蔓娘兄长极为感动,于是便将他的父母接到身边,与自家父母一同赡养,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全心寻找自家妹妹。 他们本就不是富裕之家,又有双方老人要养,他并未从家里拿钱,而是到一个地方寻一处活计,一边寻人一边养活自己。 他听闻京中有蔓娘的消息,便匆忙而来,连月钱都未结清,因此囊中羞涩,以至于饿昏在路边。 第93章 太子是个死变态 93 听闻刘文卓讲罢前因后果,君卿脑海之中灵光一闪,他思索片刻,还是提了声:“刘公子,有一事不知当提不当提。” 刘文卓一愣,忙颔首:“恩公尽管提来。” 君卿斟酌片刻,幽幽叹了声: “刘公子有所不知,前段时间京中出了件怪事。 京兆府于护城河中打捞上来数具妙龄女尸,如此几日过去,并无他人认领,京中也未曾听闻谁家有人失踪,这些尸体,想来是外地的。” 此事在京城早已不是秘密,为此百姓惶惶不安,多数妙龄女子甚至都不敢出门。 这事闹得大了,宫里那位自然知晓,下令京兆府尹七日内查出凶手,可如今七日早已过去,莫说凶手了,便是尸体,他们都没有查明白究竟是何人。 君卿此话一出,刘文卓当下便怔住了。 缓了好一会儿,他方挤出一丝干笑:“竟还有此事,我今日方到,未曾听闻。” 他知晓君卿是何意思,可心中本能否决。 君卿见他是从外地来的,所寻之人刚好与那些尸体的年龄相仿,所以便提点一下。 只因他与唐刃也在暗中查探那些女子的身份。 君卿当即便起身道:“我只是随口一提,公子莫要当真,时辰不早了,我府中尚有急务,便先行离去。 公子且在此处住下,待身体恢复,再行他路不迟。” 他与这人本就不熟,自然不会多待。 见他要走,刘文卓当下起身再次行了一礼:“多谢恩公收留之恩。” 他如今实在是没有去处,拖着这样的身体,恐怕出了此地,便要一命呜呼! 也只能厚着脸皮,暂且留下。 君卿吩咐唐辛好好照顾于他,便离了此地。 君卿虽然离开,可他的话却一直萦绕在刘文卓心头。 他忍不住向唐辛打听更多的细节。 君卿这边出了茶楼,则是直接打算回府,这天儿不知是怎么回事,见了鬼似的,十分燥热,日头顶着晒,唐毅为君卿撑着伞,低声同他道:“东家,近日来越发酷热,往年从未有如此,属下觉得,似有异象。” 听他如此说,君卿脚步慢了下来:“有何异象?” 唐毅有片刻的迟疑,君卿道:“并无外人,你但说无妨。” 唐毅垂首:“恐有旱情。” 君卿脚步顿下来,他看了一眼唐毅,随后道:“何以见得?” 唐毅道:“属下曾经历过,对此略有见得。” 君卿本来想再问,目光触及前方 ,当下改口:“此事回府再议。” 唐毅也同样看见,他抿唇,上前一步站于君卿身侧,瞬间一副防备之态。 前方,华贵的辇轿挡住了去路,轿中所坐之人正是萧怀煜。 君卿面具之下的脸沉了下来,他还纳闷呢,今日这条街怎如此安静,原来是有人净了街。 这条路是他回府的必经之路,这人显然是冲着他来的。 片刻后,君卿收敛起心中思绪,迎了上去,弯腰行了一礼:“草民尹青,见过太子殿下。” 他并未行跪拜之礼,奴随其主,唐毅也是同样如此。 萧怀煜的护卫见此持刀上前一步,却被他制止:“今日真是巧了,竟在此遇见尹大夫。” 萧怀煜目光打量着君卿,他已然见过面具下的那张脸,看不出什么名堂。 可他不信,这世间怎会有人无论是声音还是身段都如此相似。 还有这见了他不卑不亢的态度,让他断定,面前之人必定是他所寻之人。 君卿目光淡然从他手上移开:“不巧,草民需要回府,自然是要路经此地。” 萧怀煜侵略十足的目光看向君卿,却是笑语言道: “听闻尹大夫医术高超,本宫今日略感不适,不知尹大夫可否为本宫诊治一二。” 他此时手中把玩着一块雕刻着辛夷花的玉佩。 那玉佩黯淡无光,色泽昏黄,上面还残留裂痕,显然是一残次品。 与他堂堂一国储君的身份绝不般配,可他却爱不释手。 君卿看在眼中,垂在衣袖中的手紧握成拳,他几欲作呕。 当初他假死脱身时只留下一具已经烧成焦炭的尸体,为了让萧怀煜相信是他,他只得摘下自己从小带到大的玉佩。 这玉佩于他而言极其重要,乃是娘亲留给他的唯一遗物,只有将此物狠心抛下,才能让萧怀煜相信那具尸体是他。 可他未曾想过,此人竟如此荒唐,竟然将此物带在身边。 尽管心中嫌恶万分,君卿还是面无表情,一副淡定之色开口:“草民不过是一介游医,岂能为殿下万金之躯诊治。” 萧怀煜轻笑了声,他起身: “呵,二弟用得,本宫便用不得吗?” 那玉佩他拿在手中,指尖轻抚,向君卿走来。 初时,因为这块玉佩,他确实相信那具尸体是君卿。 此人宁死,也不肯屈从于他,他为此怒不可遏。 可随后便反应过来,他大仇未报,又怎么可能甘心赴死。 只是他命人查探,却并无所获。 他虽心中存疑,却未找到人,也只能半信半疑,这事也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萧怀煜已逼至面前,君卿还能淡定与他对视:“太子殿下既然知道草民乃是王爷府中医者,便应当知晓,若无王爷命令,草民怎可随意为他人诊治。” “此事简单,本宫向二弟将你讨来便是,由你做我宫中御医。” 萧怀煜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君卿藏在面具下的那双眼睛。 那双眼中一片淡然,其中看不见曾经最为熟悉的恨意,甚至未有丝毫的情绪起伏。 萧怀煜怀抱双臂,微微向前探身,幽幽叹道:“算着时日,你长大了。” 君卿猛的后退,面具下的脸色骤然苍白起来,只觉得胃间一片翻腾,几欲作呕之时,一双大手从身后探来,将他搂入怀中。 身后熟悉的气息迎来,君卿只听唐刃开口:“今日酷热,你怎出府呢?” 君卿下意识的握紧唐刃递来的手,他转头,撞入那人满目温柔的眼神之中,细看之下,尚有一丝担忧之色。 一瞬间,君卿只觉得心下安定,柔声开口:“闲来无事,便想着去街上买些零嘴。” “天热,差人去买便是。”唐刃的手一直固在君卿腰间,他仿佛没有看到萧怀煜似的。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他二人如此亲密,萧怀煜还是忍不住沉下脸来。 君卿先他一步开口:“在此碰见了太子殿下,便闲聊几句。” 唐刃像是这才看见萧怀煜似的,他放开君卿,拱手开口:“下官见过太子殿下。” 萧怀煜目光凝视二人,却并未计较唐刃不行跪拜之事。 倒不是他大度,而是先前萧怀策给他下了套,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亲口许诺免了唐刃跪拜之礼。 他纵然是有心计较,也不合情理。 毕竟堂堂一国太子,又岂能言而无信,出尔反尔。 第94章 未雨绸缪 萧怀煜盯着两人,冷笑了声:“唐副使来的可真够及时。” 唐刃神色未动,冷然开口:“下官今日散值的早。” 君卿却是一刻也不想同萧怀煜多待,当下便扯了个理由: “太子殿下,若无要事,可否容草民先行回府,毕竟人有三急。” 闻言,萧怀煜眼中的阴鸷一闪而过,面上浅笑道:“这是自然,总归是来日方长,本宫盼着总有一日,尹大夫能为本宫所用。” 君卿对他的话如若未闻,只拱手道:“草民告退。” 唐刃同样如此,只随意拱手,便随君卿一同离开。 他与君卿的关系在萧怀煜面前过了明面,二人自然是要形影不离。 这人纵然是再怎般嫉恨万分,有萧怀策护着,一时也奈何他们不了。 更何况他如今不知是作何想,端着一副情深之态,比起强取豪夺,他更是痴人说梦,想要一颗真心。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 萧怀煜方上了辇轿,他一挥衣袖,案几上的玉质茶具便碎了一地。 他脸上露出一抹阴狠的神色:“不过是个乡巴佬,有什么资格同本宫抢人!” 先前的那护卫上前:“主子,属下..” 他说话时做了一抹脖子的动作。 萧怀煜阴沉的脸色逐渐收敛,低声道:“不急,此时时机未到。” 他确实是有杀唐刃之心,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认,他心中有一丝惧意。 他若是此时杀了唐刃,以君卿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更是不会从他。 想他贵为一国储君,便是再金贵的哥儿也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偏偏唯此一人对他始终是冷颜相对,可他偏生念念不忘,那一场大火,让他连强硬的手段也不敢轻易再使出。 ........ 一路上,两人虽然未言,紧握在一起的手却始终没有放开。 回到府中,唐毅便自觉的隐身不再跟随两人。 唐刃牵着君卿回到房中,屋内始终放着冰块,凉爽之意袭来。 待君卿坐下后,唐刃为他倒了杯凉茶,柔声道:“再忍忍。” 君卿知他其意,颔首道: “嗯,我这里还差一味药引。” 唐刃抬眼看向他:“是何药?” 君卿无奈的摇头:“须得我亲自去寻,一般人不识得。” 见此唐刃便不再多问。 君卿转而开口:“高成明属实无用,这般水平,究竟是如何做到京兆府尹的。” 他话语之中暗藏讽刺,唐刃勾唇同他笑道:“今夜再为他加些劲。” 君卿与他对视一眼,同样勾起嘴角:“如此自然是好。” 随后他又想起今日刘万卓所言之事,于是便一并同唐刃提了。 唐刃思索片刻,方道:“并非没有可能,秀水阁中的那些女子皆是从外乡买来的,或许此人的妻子,也在其中,只是不知是死是活。” 君卿脸上露出不忍开口:“倘若是真,无论是哪种,于他而言,都太过残忍。” 无论是发现自己的妻子身处青楼,亦或是曝尸荒野,对于刘文卓而言,皆无异于晴天霹雳。 唐刃当即便道: “无论是与不是,他或许会是关键,不可放过。” 君卿笑道:“我已将此人留在茶楼,唐辛自会引他前去。” 闻言,唐刃握紧君卿的手,柔声道:“秀水阁逼良为娼,如此草菅人命,你我所为,是为那些无辜枉死的女子讨回公道。” “我明白,若是不能为她们讨回公道,怎能让她们入土为安。” 君卿言罢,眼中闪过一抹决绝。 无人知晓,近日来京中闹腾的无名女尸之事,其实是他与唐刃所为。 那些死状凄惨的女尸其实都是出自秀水阁。 当初唐刃命令唐忠潜入秀水阁做了打手。 阴差阳错下,唐忠发现秀水阁私底下做着买卖人口,逼良为娼的勾当。 而那些尸体中有被买来不愿屈服的烈性女子,亦有被客人折磨至死的。 她们的尸体被毁去容貌,剥去可以辨识身份之物,埋于城外三十里处的乱葬岗中。 唐刃命令唐毅于深夜带上手下人,偷偷将尸体挖出,抛于护城河中。 或许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又或许是那些女子的冤魂在天有灵,尸体竟然逆着水流飘入了城中。 只是可惜,他手底下几人毕竟实力有限,又加之有心人从中阻拦,他们至今未曾查出那些女子身世,寻不到苦主。 而此事,在未找到充足的证据之前,自然不能轻易捅到萧怀策面前。 二人不再提及此事,他们依偎在一起,倒是论起了别的。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君卿才忽然想起,先前唐毅似乎是有话想和他说。 他当下便同唐刃提起,二人传来唐毅。 唐毅一来便弯腰行礼:“老爷,主君。” 芸娘母子三人倒是会取巧,平日在府中便是如此称呼二人。 唐刃听着这个称呼欢喜,君卿也就随了他们。 但是未料到,唐毅等人也学了去。 平日里在外面,倒是一切如常,可回了府中便也改了称呼。 主君二字同夫人无益,唐刃听着自然欢喜。 君卿道:“唐毅,你今日所说的异象,仔细说说。” 唐毅点头:“是。” 他先前那话倒不是空穴来风,提到这事,就不得不道出他的家世,他如今已为两人奴仆,签了死契。 且两人对他也十分不错,所以他并不决定隐瞒,当下开口:“回主君,属下乃是平洲人士,辰安八年,平洲大旱,属下曾亲眼见过。” 他此话一出,君卿眼中满是诧异:“平洲?” 辰安八年,他虽未曾出世,却也是知晓那一年平洲大旱的。 此事记载于册,于很多人而言皆不是什么秘密。 据史册记载,那一场大旱,平洲百姓陨落不计其数。 旱情持续了一年不止,饿孚遍地,就连远离平洲的京中都无法幸免,挤满了灾民。 而他之所以知晓的如此清楚,是因为当初他爹爹与娘亲将生死置之度外,前往平洲救治灾民,及时阻止了一场瘟疫。 唐毅点头:“是,辰安八年,我已记事,我清楚记得那场旱情,起初的天色便是如此古怪,所以才心生疑虑。” 君卿一时未言,他垂头,几许过后方道:“吩咐下去,从明日起,每日须得多备些吃食用品。 茶楼中同样如此,若无事自然是好,倘若你一语成真,也好有备无患。” 他细细想来,今年这天色属实是太过酷热,往年绝对是没有如此热的。 唐毅立刻领命:“是。” 待他退下后,君卿方同唐刃道:“或许是我多想了。” 唐刃却笑道:“多备些粮食也好,咱们手底下人多,总归是不会浪费的。” 君卿笑而颔首:“这倒也是。” 他只是想着有备无患,多备一些。 殊不知,唐刃听在心里却咯噔一声,他是从末世过来的,经历过那里的极寒与酷暑,心中不免担忧,难道自己将那病毒带了过来? 他心中思绪沉浮不安,面上却一片淡定之色。 第95章 苦主来了 昨日未寻到那味草药,君卿今日又出了外城去,他起了个大早,与唐刃一同离府。 唐毅仍旧是跟在君卿身边,另外尚有一人暗中跟着两人,这也是昨日唐刃能够及时赶来的缘故。 那草药属实是不好寻,他和唐毅两人在外城转悠两个时辰,也未曾找到。 最后只得作罢,看来他还是得寻找机会出城一趟。 赶着午时前,君卿回了府中,不消一炷香的功夫,唐毅前来禀报,唐辛带着昨日那人求见。 君卿暗自惊叹于他竟如此速度,随口便道:“让他们在厅中等我。” “是。” 唐毅躬身退下。 君卿此时本是正在食用冰元子,碗中还剩下少许,放下可惜了。 他用极快的速度吃下碗中的冰元子,方才整理一番起身。 不多时,君卿来到前厅,他还未开口,便见刘文卓双眼通红,扑通一声跪下:“恩公!” 君卿也未料到他会如此,下意识的便后退一步,诧异道:“刘公子,你这是?” 他避开这人的大礼,示意唐辛将人扶起。 可是见刘文卓如此模样,他心中便已知晓,他与唐刃昨日的猜测成真了。 “我寻到我家娘子了,她..她..” 刘文卓整个人摇摇欲坠,如同失了魂一般,可那双眼睛却满是愤恨悲痛。 君卿于主位落坐,同时示意唐辛扶着刘文卓坐下。 他方道:“有话慢慢说,不急,春芍,为刘公子上些凉茶来。” 随后他又吩咐唐辛:“灶房里有凉物,自行用去。” 唐辛闻言心中一喜,当下弯腰:“是。” 他前脚刚走,唐安便端来了一盆子的冰块置于君卿身侧不远处。 同时,厅内其他角落也同样放上了冰。 唐刃已经将制冰的法子传给手下人,府里最不缺的便是冰块。 做完这些后,唐安便自觉退下。 春芍为刘文卓送上凉茶来,却对君卿笑颜开口:“老爷吩咐,您不可贪凉。” 君卿对此无奈挥袖道:“去备些酒菜。” 天气酷热,是人都难免贪凉了些,他是个大夫,自然也是有把握的,可唐刃那厮偏偏对此把控极为严格。 像那种冰元子,他每日只可食一次,若是唐刃知晓他贪凉食多了,回来是要同他闹的。 见刘文卓情绪稍稳,君卿这才道:“刘公子,今日酷热,喝些茶水,慢慢说来。” 那冰凉的茶水还泛着果香,肉眼可见上面飘着的冰块,不用入口就可以想象到会有多么冰凉,如此酷热之时喝上一口,当真是享受。 可是于刘文卓而言,此茶如同无物,他悲痛开口:“恩公,我已寻到我家娘子,她便在那无名女尸之中。” 刘文卓言罢,落下泪来。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寻觅妻子一年来,未料到,再见之时已是阴阳两隔。 从那具破败不堪的尸体,也能看出,蔓娘死的有多凄惨,他在此地无亲无故,无权无势,唯一识得的便是君卿,又加上有唐辛推波助澜,他自然是寻到了这里。 君卿面上一副惊讶之色,片刻后方道:“节哀。” “我娘子死的冤,可怜我于此地无亲无故,还望恩公助我,文卓愿做牛做马,终身侍奉恩公。” 说着,刘文卓又再次起身,行起了大礼。 君卿眼神示意唐毅扶起他,语气略带为难开口:“这无名女尸一案,由京兆府侦查,我如何能帮你?” 刘文卓并不傻,否则也不会被唐辛几句话随意点拨就来了此地。 他当下挑明开口:“尸体发现至今已然已有半月,京兆府却查不出任何名堂,必然是无心去查。 我不信他们,我晓得恩公并非普通人,只要恩公肯助我,我愿就此卖身于恩公府中为奴。” 君卿摆手道:“刘公子言重了。” 随后他又道: “此事并非未有明路,只是..” 他如此欲言又止,刘文卓当下便道:“还请恩公给指条明路。” 君卿一副犹豫为难之色,半晌幽幽叹道:“也罢,那些女子实在可怜,我亦是不忍她们冤魂难安。 实不相瞒,我家大人为官家当差,倒是知晓些风声,听闻这些女子的尸首皆是出自京中最大的青楼,秀水阁中。 然,秀水阁背后的势力恐怕不凡,因此无人敢查。” 刘文卓一脸震惊:“青楼!” 见他神色,君卿心中叹息了声,继续同他道:“传闻这秀水阁逼良为娼,真真假假,谁人能知。” 此番话,刘文卓立刻猜出他娘子流落于青楼,怪不得他一直寻觅不到。 他当下愤然道:“天子脚下,难道没有王法不成!” 君卿对此未言,待刘文卓从愤怒中回神方道:“我也是见刘兄如此重情重义,方与你说这些,刘兄可切莫要走漏了风声,免得连累我家大人。” 刘文卓当下道: “这是自然,刘某可对天起誓,绝不会像任何人泄露是恩公所言。” “如此我便给刘兄指条明路,玘王殿下公正严明,实有一颗爱民之心,你如此冤屈,倒不妨向玘王殿下禀明,殿下自然不会置之不理。” 君卿已然换了称呼,有心拉近刘文卓对自己的信任之心,一步步诱导于他。 这人是现成的苦主,有他状告秀水阁买卖人口,逼良为娼,实乃名正言顺。 刘文卓闻言眼前一亮:“玘王殿下?” 君卿微微颔首道:“是,不过此事不可操之过急,你须得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令夫人曾困于秀水阁中。” 这所谓的证据,唐刃与他倒是有的,他们竟然能将尸体从乱葬岗中挖出,自然就能够有证据证明那些尸体是出自秀水阁。 只不过以他们二人的身份,自然无法去为那些女子出头,反而容易引起他人猜疑,是别有用心。 刘文卓听他所言,忽然想起,当初给他消息的那人,一副欲言又止之态,他当时得到了自家娘子的消息,一时喜上心头,便将此忽略了。 他立刻将此事同君卿说明。 君卿还在想着怎样引诱他去找到那些证据,闻言,当下便道:“如此甚好,若是能将此人找出,想来会派上用场。” 刘文卓立刻将那人的身份说了出来,这人与他是同乡,近些年来一直行商,才会在京中见到他的妻子。 见此,君卿又询问了那人的地址,当下便命令唐毅想办法去将那人带入京中。 唐毅离开后,君卿方劝刘文卓:“刘兄不妨先在我茶楼之中住下,刚好我茶楼中缺个伙计,刘兄若是不嫌弃,可以暂时任之。 等那人入京后,若是能作证,再向玘王殿下禀告不迟。” 刘文卓仔细一想,也确实如此,他一无人脉,二无证据,想为妻子伸冤谈何容易? 而且他也不傻,一如君卿所言,秀水阁背后势力庞大,他一旦冒头,恐怕立刻就会被人灭口。 如此想来,他便答应下来,愿意留在茶楼之中暂且做个端茶的伙计。 他倒不是全心全意的信任君卿,只是如今别无他路可走。 他留下来,一来可以有个生计,二来也可暗中打听,关于这秀水阁之事。 第96章 同榻而眠 午时,君卿留了刘文卓于府中用膳。 待这人走后,他方回了房中午憩。 待他起时,唐刃让人给带来了消息,今日公务繁忙,晚膳不必等他了。 君卿心知是为何,他让唐安出去一打听,果然,城外十里处的河边又发现了一具女尸。 秀水阁的人虽然换了埋尸之地,可却瞒不过唐刃。 一时间,京中再次流言四起。 虽说唐刃传了话让君卿不必等,可君卿还是等到戌时过半。 唐刃回府后,见府中灯火通明,而那人正等在侧厅。 唐刃不由得心间一暖,或许这就是成家的意义,无论在外忙碌有多晚,归来时总有妻子在等待。 如今他与人家把日子过上了,心中暗自欢喜,却全然忘了,他此时还无名无份呢。 唐刃坐下便轻声开口:“不是让何鸣传了话,不必等我。” 他口中的何鸣是他手下的金羽卫之一。 君卿立刻便为他倒了杯温热的茶水,柔声道:“等一等也无妨。” 见唐刃回来,芸娘母女将膳食端来,一一摆放好。 天热,人的胃口难免不佳,君卿晚膳多是一些素食,肉类是唐刃所喜爱的。 唐刃先是喝了一口茶,方道:“先用膳吧,往后再有如今日这般,不必等我,先紧着自己的肚子。” 他说着话,拿起手边的银勺,为君卿舀了勺金玉满堂。 这道菜是用青豆与菱实粒再配以虾仁、玉蜀黍炒制而成。 色泽丰富,看着极为喜人。 君卿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微微颔首:“今日那人寻来府上,果然不出你我猜测,他夫人确实是在其中。” 言罢,君卿低头小口用膳,自幼习性,他用膳时动作极为雅致,仅仅只是勺尖放入口中,牙齿不会与银勺碰触,免得发出不雅之声。 闻言, 唐刃开口:“仅他一人,不够。” 他看着君卿用食的动作,忍不住勾唇,再看一眼啃的满嘴是油的玫瑰,嫌弃之色在眼中闪过。 将口中食物咽下后,君卿才微叹了声:“那些姑娘已被毁去容貌,有些甚至已经腐烂的不成人样,想要找寻到家人谈何容易。” “我已让人暗中去打听,能不能找到,且看天意了。” 唐刃也是深知这一点,这些姑娘都是被掳来的,能够证明身份的物件早就没了,死后又是毁去了容貌,若不是极为亲近之人,又怎能认得出来。 再者,这京中,能与她们极为亲近的,恐怕只有那些恩客,那些人,又怎会为她们发声呢。 所以他在发现那些尸体之时,便传信回了安乐县,命令唐丁、唐丙二人扮作寻亲的兄弟,由安乐县向京出发,一路上选择偏僻的村镇而行,打听可有女子失踪一事。 他说话之时,目光始终柔和的看着君卿,明明已是腹中饥饿,却不急于用膳。 被他如此盯着,君卿脸上微臊,他夹起一块软烂入味的炖肉放于唐刃碗中:“明日又到了问诊之日。” 唐刃开口:“明日我正好休沐,与你一同。” 他言罢,同样用起膳来,只是动作不免也轻柔起来。 二人相处的久了,习性总是不免贴近。 “好。” 君卿笑盈盈的又为他添了一块。 随后托腮看着他。 唐刃面无表情的将口中的肉咽下,随后不动声色喝了口凉茶,再次夹起碗中的那块。 入口软烂苦涩,很好,手艺有进步,至少熟了。 见他将两块肉都用了,君卿眼中笑意更浓:“如何?” 唐刃倒真是仔细品鉴了一番,方道: “十分软烂。” 君卿一听,兴致来了,当下便将手中的筷子伸了过去: “我尝尝。” 唐刃拨开他手中的筷子,轻声开口:“太晚了,油腻之物,于你不易消化。” 君卿看了一眼那油汪汪的肉,最终还是打消了想要尝试的想法。 唐刃是习武之人,应当多食荤腥之物。 唐刃夹了一块雪白的鱼肉,挑出软刺,方置于君卿唇边。 君卿顺着他的手吃下,这鱼肉上裹了酸甜的汁,合他胃口。 唐刃知他喜欢,一边挑去鱼刺,一边道: “秀水阁已经怀疑出了内鬼,决定清扫阁中所有人。 我让唐忠撤了,你那药给他用用,换张脸,让他换处地儿。” “嗯。” 君卿轻声应下。 时辰不早了,二人很快用过膳食,各自回房中洗漱。 待到时间差不多之时,唐刃方来到君卿房中。 他人未开口,便已经拿起搭在衣笥上的棉布,为君卿擦拭尚在滴水的长发。 君卿刚从水中出来,他穿着里衣,那张玉颜未有遮挡,额间辛夷花旖旎生姿。 唐刃几乎每日都是卡好时辰进来,他从先前的忸怩不安,到如今已然适应。 晚间虽不如白日酷热,却也是让人浑身不舒爽的。 君卿一只手持着蒲扇为自己和唐刃送来凉风,见屋里的冰块化了一半,他道:“一会再让唐安送来些冰,你今夜不必陪我。” 唐刃抚摸着手中细滑如同丝绸长发,轻声开口:“冰块虽凉爽,不可一直近身,这样容易风寒,你是大夫,应当比我更清楚。” 君卿抿唇不言,好一会儿后,他声若蚊蝇:“今日本就晚了,你如此来回折腾,怎能睡得好觉,便留下吧。” 唐刃动作未停,他像是没有听清:“嗯?你说什么?” 君卿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指,再次低声开口:“你今夜便宿在这儿。” 可随后,他声音一紧,补充道:“只可同榻而眠。” 唐刃嘴角泛起的笑意愈深:“好。” 夜间闷热,他每晚都是守在这儿,待子时后离开,那时已经入了凉,君卿也好睡的安稳。 他扇子一摇几个时辰不嫌累的慌,君卿倒是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他的拒绝之言这人完全不听,他又怎好折腾着他每日来回跑,想着两人总有一日要成亲的,他便主动提及。 此事也是他思考了良久,今日方鼓足了勇气开口。 君卿言罢,垂着头不敢去看唐刃,自然未曾发现他眼中的狡黠之色。 今夜君卿允他可同榻而眠,他日便可拥着人睡。 如此一来,离成亲之日还远吗? 第97章 同榻而眠2.0 夜间闷热,二人躺在一张床上,唐刃手持蒲扇,不时轻轻扇动。 君卿虽说是闭着双眼,可却是一直未入睡的,他背对着唐刃侧身而躺,以此来掩盖自己的惴惴羞意。 虽说更亲密之举两人都做过,可如此躺在一张床上还是头一遭。 唐刃知他未睡,并不点明,总要给他时间适应的。 不知多久过去,君卿扛不住困意,终于在轻柔的凉风中睡下。 唐刃手上动作未停,他撑起半边身子,探过去凝视着君卿的侧脸,动作轻柔落下一吻。 随后他小心翼翼将自己的手臂伸出,让这人枕着他的臂弯。 他动作如此轻柔,连睡在枕边的玫瑰都没有惊醒。 一夜悄然过去,君卿从睡梦中醒来,却见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睡到了唐刃怀里,他猛的起身,一脸的不知所措:“我..” 唐刃一副初醒之态,他同样坐起身子,口中却发出一丝闷哼。 君卿见此,下意识的便扶起他的手臂:“可是麻了?” 他可是还记得,方才自己是枕着这只手醒来。 唐刃摇头 :“不碍事。” 他口中说着不碍事,却享受着君卿一脸心疼之色给他按揉手臂。 两人的动静惊醒了玫瑰,它坐在枕上,迷茫的看着两人。 君卿指法轻柔地为唐刃活动着关节,他无奈的开口道:“你是傻的不成,不知道将手臂拿出来。” “我见你睡得正酣,怎舍得打扰。” 唐刃嘴角泛着淡笑,他这话说的毫不心虚,显然是忘了,不知是谁趁他人睡熟,将人家揽进怀里。 君卿对此不言,只专注着手里的动作,只是耳尖却悄然泛红,他先前也不知道自己睡相竟然如此不老实。 唐刃趁此机会开口:“昨夜睡得可还安稳?” 君卿轻轻颔首: “嗯。” 自然是安稳,他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一夜酣睡无梦。 唐刃轻声道:“昨夜我也觉得安稳,先前那间屋子不知为何闷热了些,总是难以入睡。” 君卿知他此话是何意,垂头静默片刻,他方开口:“既然如此,你往后便宿在这儿。” 昨夜两人已然同榻而眠,又何必在乎一次两次呢。 再者他信任唐刃,他知晓这人有时候会耍一些小心机,只为了同自己亲近。 他心里明白,这人不会做出轻薄无礼之举,便是情到深处,也只会极力克制。 唐刃心中一喜,面上却淡定开口:“嗯。” 玫瑰听见他二人所言,当下便爬了过来,它挤在两人中间,抓住两人的手指晃了晃,笑得开心。 但是很快它就笑不出来了,只见唐刃故作思索似的开口:“既然那屋子空了出来,不妨留给玫瑰。” 君卿抬眸看向他,唐刃继续开口:“玫瑰聪慧,我心里早已将它当做自己的孩子,它也应该有自己的住所,总不能委屈了它。” 玫瑰一听瞪大眼睛,它哼唧了声,看向君卿。 未料到,君卿想了想也觉得有理,于是他道:“那便给玫瑰住,你我抽出空来,为它添些孩童的玩物。” 其实他私底下也是将玫瑰当做了两人的孩子,自然愿意宠爱于它。 两人意见一致,玫瑰反抗无用。 唐刃心下得意,他伺候着君卿起身,为人穿衣束发,乐在其中。 玫瑰尚坐在床上,托腮看着两人,原本就不大的脸上满是幽怨。 待两人收拾妥当后,玫瑰才缠上君卿手腕,一同去了前厅。 因着玫瑰的缘故,他们用膳之时不需要任何下人伺候在身边。 春芍等人将膳食备好,便会离开偏厅,若无二人传唤,是绝不可踏入半步的。 二人用过早膳后便动身去了玘王府。 他二人来的早,萧怀策尚未下朝,江聿同他一道,如今亦是不在府中,二人只好等待于此。 大半个时辰后,萧怀策方回府,他也未耽搁,直接便传了两人。 行礼过后,如平常一样,君卿为江聿把脉,片刻后,他方道:“不知王爷可将药物备齐,这蛊,还是早些解了好。” 提及此事,萧怀策面色骤然沉了下来,咬牙道:“还差一味老参。” 引蛊的法子需要大量出血,必须要有珍贵的药材相护,上了年份的老参方为上乘。 他府中本是有一株千年人参的,那是当初江聿初中此蛊时,他费了功夫寻来的。 人参虽不能解蛊,关键时刻却能救命。 可惜不知道被哪个小贼给盗了去,时到如今,他也未抓到那盗参的小贼。 唐刃听着心中未有丝毫起伏,淡定喝着茶,那人参早就进了玫瑰肚子里,如今是吐也吐不出来的。 此事他们两个一同瞒着君卿,君卿至今仍旧是不知晓。 君卿听了萧怀策所言,心下思索片刻,同他开口:“上了年份的老参本就难寻,若是能寻到三百年以上的乌灵芝,也是可行。” 萧怀策一听,当下便道:“乌灵芝?本王记得,父皇的私库中是有的。” 他眼中倒是一亮,只是此物为皇帝私有,他平白无故也是讨不来的。 对此,君卿并不搭腔,他只道:“既然别的药已经凑齐了,便可以开始为引蛊做准备。 百生解的药效撑不了多久,还请王爷早做决断。” 君卿当初给出的解蛊之法,萧怀策后来请教过苏淮崖,得出此法可行的结论。 如今自然是君卿说什么他便听什么。 当下便道:“此事本王皆听先生的。” 君卿颔首道: “如此便明日开始,今日操之过急,我须得回去准备一番。” 今日唐刃难得休沐,二人能够四处转转,怎可因此而荒废了。 萧怀策不知其中弯弯绕,点头允了。 很快,君卿二人从王府中出来,他们并未回府,而是去车行赁了辆马车,出了城去。 既然药铺之中寻不到那味药,他们便决定出城去,往山中看看。 第98章 状告秀水阁 君卿与唐刃一同,山中跑了趟,倒也不算白跑,让他采着了那味药。 他将这药引带回府中炮制,制成无色无味的毒已是后话。 二人于傍晚之时方回府中,黏黏糊糊一夜便过去。 次日,君卿入王府为江聿制药,这药须得逐一增加,不可药效过猛,因此他得暂且留在王府,以便随时观察药效。 君卿不回府,唐刃又怎会独自待着,索性厚着脸皮,同样住了进去,还是先前的院子,不同的是两人共处一室。 如此几日便过去,待到药效渐稳,两人方回了府中。 这期间,唐刃因协助大理寺抓捕江洋大盗有功而擢升为金羽卫正使,从六品。 按照常理来说,此事自然是轮不到唐刃的,但偏偏是巧了,他一日巡街之时,这位江洋大盗正在躲避大理寺追捕,于是他便顺手将人给捉了。 如此一来算是协助抓捕,萧怀策在皇帝面前提了一嘴,唐刃这副使便成了正使。 这一正一副,却是径庭之异,他不必再每日带着手下人巡街,公务上的事,可直接与顶上那位右使对接。 金翎司这名字听着威风,可顶上最大的官不过才五品。 他下方是左右使二人,再往下便是十二队金羽卫。 名字再威风也改变不了他们只不过是皇城之中巡城的守卫这一事实,勉强混个温饱罢了。 唐刃升了正使,时间便充足起来,午时可回府中用膳,也多了时间磨练唐毅等人。 唐忠则是被他遣去外地,同先前的唐毅一样,暗中买来奴隶训练。 如此不知不觉,七八日便过去,他们终于等来了刘文卓口中的那位同乡,与他前后脚到的,还有一人。 此人随唐丁二人一同入京,是为了寻找自己已经失踪半年的女儿。 有了苦主,事儿自然就好办了。 君卿两人暗中点拨下,刘文卓身着一身孝服,高举一纸诉状,当街拦了萧怀策的王辇。 他声泪俱下,跪拜高呼:“求玘王殿下为草民做主!” 他今日做出此番举动,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可怜蔓娘对他情深义重,从不嫌他家贫,婚后更是勤勉持家,以妇道之身撑起家门一片天。 他若是不能为她求得公道,便枉为人夫。 从未有人敢如此大胆,当街拦他的车辇,萧怀策忍不住掀开帘子,探出头来,他制止手下侍卫,温声开口:“你是何人?这是何故?” 见他发话,围观百姓纷纷下跪,萧怀策抬手示意众人起身,目光却是看着刘文卓。 刘文卓心跳如雷,面对萧怀策时他心中不免紧张,可是想到枉死的妻子,他还是鼓起勇气,抬起头来:“草民刘文卓,状告秀水阁强抢民女,逼良为娼,草菅人命。 近日来护城河中所发现的女尸,皆是出自秀水阁,可怜那些无辜枉死的女子,皆是秀水阁从外乡掳来,逼迫不成,便害其性命。 可怜我的妻子蔓娘便是被他们掳来,如今尸首正停放于义庄之中,还望王爷明察!” 他此话一出,原本只是安静看热闹的人群如同水落油锅,全然炸了起来。 近日城中女尸一事闹得人心惶惶,京兆府与大理寺却始终查不出名堂,百姓们私底下本就对此颇为不满。 如今一听,无论真假,他们都是要嚼上一番舌根的。 萧怀策也未想到他会如此语出惊人,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随后他便看见人群之中,唐刃正负手而立,一副看热闹之举。 他瞬间还有什么不明白,按照常理,这人所言若是真,想要申冤也应当去大理寺,而不是冒死来拦他的王辇。 此事有唐刃参与,想来十有八九是真。 秀水阁中逼良为娼,萧怀策又岂会不知晓,只是这京中大大小小的青楼,有几个是干净的。 他只当秀水阁是萧怀煜揽财之地,却未想过,私下竟如此疯狂。 此刻心中也不免骇然,当下问道:“你此言可有实证?” 刘文卓将状纸举起,高呼:“草民有实证。” 萧怀策手下的另一护卫白冭立刻上前,将那状纸取了过来。 萧怀策仔细看来,将状纸收下,他方道:“若你诉上所言当真,本王自当不会置之不理,只是此案应交由大理寺侦办,你且随本王同去大理寺。 ” 刘文卓重重地将头磕在地上: “是。” 他未起身,直接膝行挪至一边,待萧怀策的王辇从面前行过后,方站起身来,紧随其后。 车内,萧怀策看着手中的诉状勾唇,此事是个天大的良机,若是用的好,便可一举扳倒太子。 先前宫中一事,萧怀煜将丽妃推出做了替死的羔羊,他没有证据,奈何不了他。 今日之事,若是实锤,便是父皇有心也保不了他。 他不免再一次感叹,唐刃果然是个人物,不过才短短一月,竟然能查到秀水阁,挖出这种连他都不知道的阴私之事。 一行人,包括围观的百姓,浩浩荡荡去了大理寺,此事迅速在京中传开。 萧怀策亲自坐镇,大理寺卿怎敢耽搁,当下便派人伙同刘文卓去义庄认尸。 刘文卓妻子蔓娘的尸首早已毁坏,然她肩下生来便有一块红斑,其状形如梅花,虽说尸体发现之时已然腐败,却也还是能够看出皮肉。 凡是送来义庄的不明尸体,或者是牵扯到重大刑事案件的,皆是要做防腐措施。 因此,在如此酷热之日,先前打捞起来的那些女尸还能维持原样。 凭借梅花红斑为证,刘文卓当众将蔓娘的尸体认出。 同时,他那位同乡也出堂作证,曾于秀水阁中见过蔓娘本人。 他言道蔓娘本人声泪俱下,曾恳求他相救,他不过是个小小的行商,哪能有本事为他人赎身,所以便拒绝了蔓娘的请求。 事后他回乡,又于心不忍,于是便将此事告知了刘文卓。 这自然是他编造之言,可他言之凿凿,又加上一脸悔意,当堂便向刘文卓道歉,一副诚恳悔恨之态。 刘文卓一副愤怒悲痛之色,却也不曾怪他,他恨只恨那秀水阁。 两人半真半假,这场戏做下来,外头百姓看了,自然是信的。 有人证在此,大理寺卿当即便下令缉拿秀水阁管事。 只是领了命令的差役还未来得及行动,堂下便传来一道哭喊之声。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是一头发灰白之人。 可奇怪的是他那张脸看起来明明正值壮年,却已是一头白发。 有差役阻拦,此人无法入内,只得在院中哭喊,而他所哭诉之事,正是秀水阁掳了他的女儿,如今他女儿正被困在秀水阁中。 又一苦主找来,萧怀策当下便开口,命令金羽卫协助大理寺,将秀水阁中所有人员,无一例外,全部带来大理寺。 第99章 白日里,秀水阁正处于寂静之时,忽然一队人马闯了进来。 带头的正是顾长飞的属下童冲,他一来便亮了腰牌:“大理寺办案!” “哎哟,这位官爷...” 老鸨白花花的脸上挤出笑来,扭着腰上前,却被推开。 童冲冷着脸,命令道:“今奉玘王殿下之令,秀水阁中众人随我一同,前往大理寺听候调查。” 他命令一下,手下众人立刻冲上楼去, 老鸨脸上露出要哭不哭的表情,一副不知何故的模样。 一刻钟后,秀水阁中上到姑娘,下到端茶送水的丫鬟小厮,皆被带了下来。 童冲见人齐了,便命令手下带人离开。 一行人浩浩荡荡方出了街口,便见唐刃脚下踩着个鼻青脸肿的男人,而他身后的一众金羽卫同样将刀架在几个陌生男子的脖颈上。 那被唐刃踩在脚下的男人正是秀水阁真正的管事,这厮想趁乱逃跑,却不知唐刃早就等着他。 老鸨见那管事的被抓,脸上终于闪过一丝慌乱,与那人对视,随后又淡定下来。 刘文卓状告一事闹得沸沸扬扬,秀水阁又岂会不知。 那些姑娘们早被老鸨叫了起来,一通恩威并施下来,一个个噤若寒蝉,绝对不敢乱言的。 至于那些不听话的,已经匆忙转移去了他地。 虽说事出突然,他们却也是有应对之法的。 自从有人暗中将那些姑娘的尸体爆出后,他们便想到了应对的法子。 只是他们却想错了一点,皆认为这背后之人是萧怀策,也只防备于他。 毕竟这偌大的京城,敢明目张胆和太子作对的,显然是只有玘王殿下。 很快,秀水阁中众人被带到大理寺。 乌泱泱的一群人,堂下很快便跪满了人,看着极为壮观。 牵扯到如此多人的案子,还是天辰建国以来的第一次。 几乎是这群姑娘刚到,那头发花白的男子便认出自家闺女。 他冲上前来,握住其中一粉衣姑娘的手,眼含热泪:“丹儿!” 那姑娘怔怔的看着他,泪水盈满眼眶,未语泪先流,此刻老鸨先前的那通威逼利诱早已被她抛之脑后。 她扶着男人的手跪下,悲痛道:“爹!” 父女相认,如此感人之景,堂外百姓看着不免落泪。 如此场景,皆可证明男人先前所说是事实。 丹儿知道是自家爹爹来救自己,当下面有了底气,将自己所知道之事全盘托出,包括那些不愿意服从,被活活折磨至死的姑娘们。 老鸨自然是不会承认,于堂上据理力争。 污蔑丹儿是被他父亲心甘情愿卖入秀水阁的。 她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之色,直言自己阁中的姑娘都是花了银子买来的,那些穷人家的女儿自愿卖出,她不过是给她们一条活路。 丹儿本是良家女子,却被他们掳来此地,受尽了折磨,她不得已屈服,心中却恨毒了他们。 当下便含着泪,鼓动那些与他同样的姑娘。 那些姑娘是受够了折磨的,一时不敢出声。 萧怀策看得明白,当下便开口:“倘若你们当真有冤屈,尽管提来,本王可为你们做主。” 那些姑娘互相看了看,一时之间还是无人敢开口。 萧怀策耐着性子,再次道:“本王可以保证事后护送你们安全离京,助尔等隐姓埋名,重新开始生活。” 君卿隐匿于看热闹的人群之中,听他所言,心下欣然,萧怀策有一颗爱民之心,他日做了皇帝,必然会是个好皇帝。 听了萧怀策的许诺,那些姑娘不再沉默,纷纷将自己的冤屈说了出来。 如此人证物证俱在, 老鸨无法再狡辩,为求自保,也只得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她只是个老鸨,平日里负责调教这些姑娘。 更深一些的秘密,她是不知的。 那管事见老鸨全招了,将自己推了出来,他亦是知晓自己死罪难逃,便将幕后之人供了出来。 出乎所有人意料,他口中所供之人,竟是工部尚书之子张少璋。 此事涉及朝廷命官,自然是惊动了宫里,皇帝当下便派遣太子前来。 不多时,萧怀煜与萧怀策一左一右坐于大理寺堂前,监督大理寺卿侦办此案。 张少璋涉及此案,同样是被传唤过来,面对询问,他自是不认,只是他狡辩之言还未说出,唐刃便拎了个人过来。 他将那人丢在地上,拱手弯腰向萧怀策行礼道:“启禀王爷,属下赶到之时,此人正命令手下之人灭口。” 那管事的招供其他姑娘被转移去何地之时,萧怀策便命令金羽卫前去营救,巧的是,今日协助大理寺的,刚好是唐刃与他手下之人。 萧怀策看着那被束缚住手脚之人,疑惑道:“本王见此人有些眼熟。” “二弟莫不是见过此人?” 萧怀煜面上冷静开口,心中却已是怒火中烧。 他未曾想到,张少璋竟如此蠢笨,竟派了贴身之人前去。 唐刃此时面无表情的再添了一句:“禀王爷,此人乃是张尚书家奴,名唤张冬。” 萧怀策一脸恍然大悟:“如此说来,本王倒是想起来了,张少璋,此人不正是你的侍从。” 张少璋一脸灰色,他张了张嘴,却无法反驳。 他这人平日里行事嚣张,张冬是他一直带在身边的,但凡是认识他的,又有几个不知道张冬是他手底下的人。 不给萧怀煜反应的机会,萧怀策当下愤而起身,猛的一拍桌子:“大胆张少璋,你不过一个工部郎中,何人给你的胆子,竟敢私设青楼,做出如此逼良为娼,草菅人命的肮脏勾当。 说,此事是受何人命令所为!” 萧怀策此话,相当于直接挑明此事与萧怀煜有关,毕竟张家隶属于太子一系,并不是什么秘密。 萧怀煜阴狠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张少璋,同样质问他:“没有听到玘王的话吗?还不老实招来。 张少璋,你太令本宫失望了,难道是本宫与你张家的这层关系,才以致你狗胆包天,做出如此无法无天之事!” 张少璋看出了他眼中的深意, 只有他一人将所有事情揽下,方可保下他张家满门。 他把头垂下,闭上眼睛,认命开口:“无人指使于我,秀水阁乃是我私下所设,与他人无关。” 只是他话音刚落,唐刃再次出声:“王爷,属下在抓到张冬之时,他曾言是张尚书指使,并且以此想要收买属下。” 这事自然是他编造来的,可那张冬却一口认了,他不提张少璋,反而言道:“王爷,小人只是奉命行事,尚书大人之命,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哪能不从,求王爷开恩,饶小人一命。” 被抓到了,他自然难逃一死,可若是有人许诺给他一线生机,无论是真是假,他都不会放过这一丝机会。 张少璋抬起头,眼神怨毒的看向唐刃,他张家与这人无冤无仇,他不明白,这人为何要置他张家满门于死地? 唐刃对于张少璋几乎要将他盯穿的怨毒目光置之不理。 萧怀煜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尽管他眼底的杀意伪装的很好,却还是躲不过唐刃的眼睛。 唐刃对他勾唇,露出一抹挑衅的笑。 游戏不过是刚开始罢了,他知道仅仅是一个秀水阁,又怎能扳倒萧怀煜,可是斩断了他揽财的臂膀,也足够他一段时间手忙脚乱的。 有张冬的证词,萧怀策趁此良机,越过萧怀煜下令:“来人,将他二人拿下,此事事关重大,应当进宫,请父皇定夺。” 他今日势必要将这事闹到皇帝面前,让他那眼神不好的父皇好好看看,自己宠爱的儿子究竟是个什么样。 萧怀煜上前一步,拉住萧怀策的胳膊:“本宫还在这呢, 二弟是想越俎代庖?” 萧怀策不动声色抽回手臂,扯了扯嘴角开口: “太子殿下说笑了,臣弟怎敢。” 萧怀煜盯着萧怀策,见他一脸淡然,他冷笑道:“呵,没有听到二殿下的命令吗,还不动手。” 言罢,他拂袖而去,路过唐刃时却停下来,沉声开口:“老二,你这个侍卫,好样的。” 他说罢,头也不回,向外走去。 萧怀策跟在他身后朗声喊道:“谢太子殿下夸奖,本王府中出的,自然是差不了。” 路过唐刃时,他拍了拍唐刃肩膀:“走,随本王一同进宫。” 唐刃垂首:“是。” ........ 唐刃同萧怀策等人连同大理寺卿入宫。 秀水阁中之人暂时收押,此时已是申时过半,看热闹的百姓各自散去。 知晓唐刃短时间内是出不了宫的,君卿便先回了府中。 有萧怀策护着,唐刃绝不会有任何意外。 此案未结,先前那位寻找女儿的男子便留在了大理寺。 刘文卓亦是同样,暂且留于大理寺。 第100章 偏心 皇宫之中,正阳宫内,一时噤若寒蝉。 萧怀策与萧怀煜一左一右站立于御案之下。 张万鸣父子则是跪伏在地。 面对如此确凿的证据,皇帝震怒,他抄起手边的砚台狠狠砸下:“张万鸣,你当真是好大的狗胆!” 那砚台重重的砸于张万鸣脑袋上,一时间他只觉得头昏眼花,鲜血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把头重重磕在地上,张万鸣道:“臣自知死罪,愿以死赎罪,求陛下开恩,此事乃是臣一人所为,犬子不过是听命行事,求陛下饶犬子一命!” 他自知今日死罪难逃,对所有的罪行供认不讳。 皇帝双眼之中满是怒火的看着他,当即下令道:“你自然是难逃死罪,来人,将他父子二人打入死牢,秋后问斩!” 张少璋整个身子瘫了下来,他下意识的看向萧怀煜,正欲张嘴,张万鸣扯住他的胳膊,对他挤出苦笑:“璋儿,是爹对不起你。” 他此话一出,张少璋便明白了,立刻闭嘴。 无论此事与太子有无关系,他张家父子都是死罪难逃。 倒不如认了,还能保留一丝血脉。 他妹妹如今是为太子侧妃,又身怀有孕,念在这一情分上,皇帝必然不会牵连到她的。 如此一来,他那唯一的儿子便可保全。 很快,张家父子二人便被带了下去。 萧怀策见此,只觉得可惜,不过也在他意料之中,张家不愧为太子养的一条好狗。 唐刃此时站在殿外,对里面的动静却一清二楚。 他听着皇帝下令张家父子斩首,所有家眷发配为奴,而张万鸣之女张柔儿则是念在身怀有孕,为皇家开枝散叶的份上,剥夺侧妃之位,贬为侍妾。 此事真正的背后主使,却仅仅只是个御下不严,闭门思过一月而已。 唐刃听着,心中不免好笑,果然,在这些皇家人眼中,人命不过是最低贱的玩意。 若不是他有意将此事闹大了,如今正是满城皆知,恐怕就算他日东窗事发,张家父子也未必会丧命。 很快萧怀策与大理寺卿从正阳殿中出来,皇帝独把太子留下。 唐刃跟上萧怀策,直到出了宫门,两人方与大理寺卿分开。 此时天色早已暗了下来,王府的辇车一直等候着萧怀策。 上了车,萧怀策方道:“上来,本王载你一程。” 唐刃也没有同他客气,直接翻身上了王辇。 里面空间大,两人相对而坐,萧怀策方道:“今日这场好戏,让本王开了眼,只是再有下次,能不能提前招呼声,好让本王也有个准备。” 唐刃抱着双臂:“我说过会送你一份大礼。” 秀水阁之事,萧怀煜一党皆认为是萧怀策的手笔。 无人怀疑到他身上,自然不会有人知道,此事只不过是他为了向萧怀策证明自己的实力而已。 萧怀策闻言,嘴角微勾:“此礼甚好。” 他此时心情十分不错,今日不仅仅是赢了萧怀煜一局,让他痛失一臂。 更因张万鸣这个老东西倒台,工部尚书之位空悬,他便可以趁此机会插入自己的人。 唐刃的这份礼物可太让他开心了。 见他如此开心,唐刃淡淡开口:“我要禁军首领之位。” 萧怀策刚端起了茶,闻言一口茶差点呛住,他目光生疑看向唐刃:“你说什么?” “太子有弑父之心,难道王爷未曾有过吗?” 唐刃淡淡瞥了他一眼,随后如同在自己府中一般,拿起萧怀策面前的茶壶便给自己倒了杯茶。 萧怀策丝毫没有留意他的不礼之举,毕竟唐刃在他面前素来都是如此。 从一开始,唐刃便表明两人只是合作关系。 他欣赏有才能之人,对于这种人自然会宽厚以待,再者,在外之时,唐刃也是给足他面子的。 听闻唐刃如此直白之言,萧怀策将手中的杯子放下,眯起双目:“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你当真不怕本王治罪!” 唐刃淡定开口:“不晓得王爷有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话,子女不和,多半是老人无德。” 萧怀策完全没有料到他会说这种话,惊疑地看向他。 唐刃面无表情饮茶,等待萧怀策开口。 半晌过后,萧怀策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你今日看得明白。” 今日之事,皇帝又怎会不知道太子参与其中,不过是偏袒罢了。 倘若今日犯事的是他萧怀策,绝对不会只是简单的闭门思过。 皇帝于他而言,可谓算得上是慈父,可若是与太子相比,皇帝终究是偏心的。 无论他做的再好,有多么优秀,皇帝也从未动过将那个位置传给他的心思。 皇帝封他为玘王,同样也是暗示,他这一辈子只能做一个亲王。 他倒是想一辈子做个逍遥自在的亲王,可他的好皇兄,可曾想过给他这个机会。 想到此,萧怀策讽刺的勾起嘴角:“无论你信不信,本王从未想过。” 无论是弑父还是弑兄,皆非他所愿,如果可以,他又何尝不想兄友弟恭呢。 唐刃对他想不想的可没有兴趣,他只是看中这人重情义,方才选择与他合作。 看着外面天色已晚,他懒得同他磨叽,有这时间还不如回去搂着小大夫睡觉。 于是他直接挑明道:“你想登上皇位,与江聿光明正大。 而我只想我家卿卿不再受此世间约束,你我目的殊途同归,理应结盟。” 唐刃说罢放下手中的杯子,以他的性子,本不爱与他人多言,可如今追求不同了,自然也不是不可改变。 闻言,萧怀策勾唇:“你我不是早就为同盟了吗?” 他未用尊称,显然此时他心中将自己与唐刃放在同等之位,真正是将此人当做了盟友。 唐刃脸上难得露出笑意,同他道: “卿卿说过,你会是个好皇帝,凭此,我也会助你。” 萧怀策未言,只是淡笑。 今日过后,他与此人便是盟友,他倒想看看,此人还会给他何等惊喜。 萧怀策说是捎他一程,还真的将他送回了府中,王辇很快到了唐刃的住所。 下车之前,唐刃将手伸向车中食匣屉,他狗鼻子灵的很,早就闻见这里一股子异香,不用想,便知道是宫里的糕点。 萧怀策见他此举,笑骂道:“你鼻子倒是灵,这可是宫中老师傅的手艺。” 唐刃毫不客气的将匣子里的糕点抱入怀中,随后跳下车,弯腰行了一礼: “多谢王爷赏赐。” 萧怀策嘴角勾着淡笑,命令车夫驾车离开。 此刻已然是亥时过半,唐刃回了府中,下人们都歇了,只有唐安守着门。 唐刃见了他便问:“主君可歇了?” 唐安跟在唐刃身后,垂首回他: “回老爷,没呢,厅中等您。” 闻言,唐刃微不可察的蹙眉,他加快了脚步,进入偏厅,却见君卿撑着桌子,不知何时已然睡着。 他动作轻柔上前,将匣子放下,随后将人抱起。 君卿被他惊醒,面对熟悉的气息,他下意识的伸出双手抱紧唐刃的脖子:“回来了?” 唐刃轻柔开口:“嗯,吵到你了。” 他抱着人向后院走去,君卿在他怀里蹭了蹭,软声道:“几时了?” “快子时了..” 听着两人愈来愈远的声音,唐安退下身子,回了耳房之中。 第101章 今天又是小甜饼 再次从唐刃怀中醒来,君卿已然是习惯。 他撑着手臂起身,青丝垂下,发梢扫过唐刃,这人却一点要醒的预兆都没有。 难得自己醒来时能见这人还在睡,君卿不忍吵醒他,只撑着手臂静静看着。 唐刃的容貌算是上乘,只是他平日里习惯了不苟言笑,让人看着便觉得不好共处。 君卿看着入神,忍不住伸出手来,他指尖描绘着唐刃的眉眼,嘴角笑意愈深。 正当他想要将手收回之时,那只手却被人握住,紧接着腰间一紧,整个人就趴进了唐刃怀中。 唐刃此时睁开双眼:“你醒了怎么不叫我。” 他眼中一片清明的笑意,哪有半分睡意。 君卿这才知他先前是装睡,那自己的举动岂不是皆被这人收在了眼底。 想到此,他心下赧然,美目含嗔的瞪了唐刃一眼:“快放开。” 唐刃故意将怀里人搂得更紧,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笑:“不放。” 君卿手臂撑着唐刃的胸膛,夏天衣服料子单薄,感受到掌下结实肌肉,他只觉得掌心发烫。 温热似乎在蔓延,君卿想要掰开紧锢在自己腰间的那双手:“别闹了,该起了。” 只是话音刚落,他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便被唐刃压在身下。 君卿目光惊慌看向唐刃: “你...” 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却又忽然止住。 唐刃眼中是一片直白而炽热的爱意在涌动、流淌,仿佛是有生命一般,诉说着他内心深处最真挚的情意。 君卿不自觉被他眼中的情意吸引,怔怔的看着他。 两人目光交汇,一时之间谁也未曾开口。 几许过后,忽然传来推门声,君卿慌乱的推开唐刃,拉过被子将自己盖住。 唐刃沉着脸回头,却见是玫瑰一跳一跳的走过来。 原来听见两人房中传来动静,玫瑰知道是两人醒了,便凑了过来。 它献宝似的给两人看自己的头顶,那里新长出了一株花苞。 君卿脸色微微发红,他瞪了唐刃一眼,随后掀开被子下床,将玫瑰抱了起来。 低咳了声,他方开口:“是要开花了吗?” 唐刃这时同样起身,他从身后一只手环住君卿的腰,另一只手同他一起握着玫瑰的身子,轻声回他:“应当是。” 君卿冷哼了声,却也随着他。 玫瑰不懂人类之间的这些弯弯绕绕,它正开心呢,口中唧唧个不停。 唐刃把头搁在君卿肩膀上,闷声道:“不知何日,你我才可成亲。” 君卿的注意力本来在玫瑰身上,闻言,他淡笑:“你莫不是急了?” 唐刃沉闷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我一日未成亲,我这心里便一日不踏实。” 君卿知他是想要个准确的许诺,可他如今大仇还未报,如何能先一步成家。 将玫瑰放下,君卿转身看着唐刃,认真同他道:“待我报了父兄之仇,便与你成亲。” 唐刃一听,立刻便道: “那我们不妨先将亲事定下来。” 君卿: “.......” 他就说嘛,原来这人是在这等着他呢。 对此,君卿自然是不会拒绝,亲事定下来,也是他愿意见到的。 他脸上闪过一丝柔和,当下便首肯:“好,听你的。” 唐刃将君卿双手握住,脸上微露喜色,轻柔开口:“你同意,我便请王爷为我们做媒。” 君卿点头: “嗯。” 唐刃牵着君卿走到衣柜前,为他挑选今日的穿着,顺便同他讲一讲昨日宫中所发生之事。 玫瑰坐在地上,见他们俩又开始目中无己,便扭着肥圆的身子离开。 它身子小,动作又灵敏,偷摸着跑到前厅也无人知晓。 待到两人收拾妥当,入偏厅用膳时,君卿这才想起玫瑰不知跑去了何处。 他欲起身去寻,唐刃拉住他:“不必管它,它自有分寸,不会乱跑。” 说着,他夹起面前的包子放于君卿碗中。 君卿却还是略有些顾虑开口:“玫瑰素来黏我,今日怎会独自离开?” 对此,唐刃也是不知晓的,他摇了摇头:“先用膳,一会再去寻它。” “好。” 君卿低头咬了一口碗中的包子,一瞬间,鲜香的汁水在口中充盈。 他看了一眼,却见里面是雪白的鱼肉作陷,顿时有些诧异:“鱼肉?” 唐刃只看了一眼,便道: “海鱼,芸娘守了几天,方买到新鲜的。” 实则是他特意叮嘱,芸娘为此日日起了个大早去码头守着。 如此连续半个多月,方才买到。 闻言,君卿点头表示明白:“此地并不靠海,倒是少见。” 海货到了这里,很少会有活的,多是一些干货,他们吃的少,都是图些新鲜。 唐刃又为他夹了一个放入碗中: “你喜欢,日后我陪你去沿海之地,那里海鲜多。” “好。” 君卿浅笑,长那么大,他还未曾见过那般风景,倒真想去看一看。 二人聊着远行之事,很快便将膳食用过。 那包子鲜美,君卿特意为玫瑰留了些,他端着白软的包子推开房门,意料之中会迎上来的玫瑰并没有出现。 君卿走进屋内,柔声喊道:“玫瑰?” 床上传来玫瑰哼唧的声音,君卿听着动静有些不同平常,他快步上前,却见玫瑰躺在被子上,不大的身子,肚子却被撑得圆滚滚。 君卿惊愕开口:“玫瑰?你怎么了?” 他将手中的包子放下,忙将玫瑰抱起来,目光盯着它鼓起的肚皮,最后忍不住戳了戳,笑道:“我说你今日怎不见了踪影,原来是躲在这儿偷吃呢。” 床上尚有食物的残渣,他一靠近便见着了。 撑圆了肚子的玫瑰哼哼两声,扑通着短小的手脚,看起来格外的滑稽好笑。 君卿忍不住被它的举动取悦,知道它难受,温柔的帮它揉着肚子。 玫瑰躺在君卿腿上,舒服的眯起眼睛,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吧..吧..” 君卿听不明白,继续为它揉着肚子, 唐刃这时走来,入目便是如此温馨之景。 他上前,将玫瑰拎起来,目光在它肚子上瞥了一眼,再看那还未遮挡严实的糕点匣子,瞬间明白,这玩意把他昨天带回来的糕点给偷吃了。 宫里御厨做的,自然是外面买的比不上的,他昨日厚着脸皮从萧怀策那讨来,未料到,全进了玫瑰肚子里。 唐刃冷着脸,皮笑肉不笑的开口:“挺会吃。” 君卿一看,便知玫瑰定是惹了他,忙把玫瑰抢过来,护在怀中:“不过是吃些点心,不碍事。” 玫瑰抱着君卿的手臂:“吧..吧..” 听它叫君卿爸爸,唐刃冷笑: “叫爸也没用。” 这小东西是越来越精明了,长此以往,还能有他的家庭地位吗? 君卿对他的话倒是不解,疑惑问道:“何意?” 唐刃对此并不隐瞒,他与君卿道:“便是爹爹的意思。” 闻言,君卿眨了眨眼睛,对唐刃俏皮一笑:“原来玫瑰一直唤我爹爹,那自然是唤你一声父亲,你这做父亲的,莫再与它计较 。” 唐刃上前将君卿抱进怀里,让人坐在他腿上,贴着君卿耳边调侃他:“卿卿如此娇惯于它,他日你我有了孩子,岂不是要宠得无法无天。” 他说话之时,将手贴在君卿小腹之上,脸上笑意颇深。 君卿被他说的耳根发红,强装镇定道:“不知羞。” 哪有人还未成亲,便提及孩子的。 可唐刃如此一言,却让他忍不住在心中想着,他日两人若是有了孩子,是会像他多一点,还是会想唐刃。 “这有何羞的,你我总是要成亲的。” 唐刃说着话,却将玫瑰从他怀中抽出,顺手便扔在了床上。 随后他抱起君卿,同他柔声道:“倘若日后你我二人有孩子,我希望是像你才好。” 君卿靠在他怀中:“可我却觉得,像你才好。” “那便生两个,既像你也像我。” 唐刃随意开口,可实则他心中一个也不想要,他至今还没有搞明白,哥儿与男人的区别。 更何况在如此落后的时代,生孩子本就是一件与天争命之事,他怎能让君卿去承受那种痛苦。 只是此时他还不知,有些人天生便是有子嗣缘分的,并非是他不想要便不会来。 第102章 琉璃 两人并未黏糊太久,秀水阁一事还有些后续需要处理,唐刃须得当值。 次日,张家父子斩首,秀水阁查封之事传遍了京中。 除张家父子外,其他与此事有关的,但凡是手中沾了人命的,通通判了斩首之刑。 而那些姑娘,萧怀策也是说到做到,给了她们足够的银俩,派遣手下人护送她们出京,至于余生如何,皆看他们的造化了。 无人认领的尸体,便寻了处地儿给葬了。 刘文卓感念君卿二人对他的相助,决意放弃考取功名之路,转投二人门下,做个账房先生。 只是在此之前,他须得将妻子的灵柩送回乡。 君卿看中他是个有才华之人,又加之重情义,便出钱为他置办了棺材,也算是送佛送到西。 因此,刘文卓对他更是心生感激,愿以余生为奴相报答此恩。 秀水阁的事了,京中安静了一段时日。 先前唐刃说是要请萧怀策保媒,他与君卿将亲事定下。 没几日后,他当真是去了王府,将此事同萧怀策说了。 只不过这事并未张扬,除了萧怀策还另有苏淮崖为见证,二人定下亲事。 至于成亲之日,暂且待定。 如此一来,君卿的哥儿之身也算是在萧怀策面前过了明面,他日这人当了皇帝,他二人也算不得欺君。 萧怀策更是送了两人一对雕刻着比翼鸟的玉佩,亲口承诺,若他日他大事谋成,自会亲自下旨为两人赐婚。 唐刃虽不似先前那般日日巡街,可也是不得闲的,身为金羽卫使,他的职责便是维护京中安宁,顺带抓一些扰乱京中秩序,欺压百姓之人。 只是这些人或多或少,皆是与朝中某些大臣有些关系的。 日子如此一天天过去,转眼便是仲秋之末。 萧怀煜解了禁闭,唐刃也从萧怀策那儿得了消息,皇帝老儿要出宫秋猎。 回了府中,二人独处之时,唐刃将这一消息告诉君卿。 闻言,君卿原本正在绘画的手一顿,讽刺道:“如今这个关头,他竟要秋猎。” 原来自半月前,城外便涌来多数难民,他们皆是陈州百姓。 原来自春日起,陈州便再无降水,因此田地干旱,百姓颗粒无收。 陈州离京不远,许是受其影响,京都才会格外酷热。 只是如今随着秋意泛起,京中已然逐渐凉爽,期间也是下过几场雨的。 只是那些陈州百姓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没有收成,他们便没有粮食,为了讨条活路,只能背井离乡。 最近的莫过于天子脚下,皇城之中,他们自然是会聚集于此。 只是可笑的是,这些灾民根本就进不了城,城外十里,他们都是靠近不得的。 毕竟天子脚下,自然是要一派富足之色。 好在这事被萧怀策知晓,他心怀不忍,当下便命人在城外搭布施的棚子,接济来往的灾民。 随后又向宫中递了折子,听闻陈州灾旱,皇帝倒是拨了救灾之物,便派遣户部协助萧怀策一同参与布施难民之事。 只是如此关头,皇帝竟还有心情想着秋猎之事,倒是让人意外。 听闻君卿所言,唐刃研墨的动作未停,他道:“此次秋猎,王爷另有安排,你与我同行。” 君卿继续手中未完的画:“何时?” 唐刃开口:“十日后。” 他目光盯着君卿笔下的画,画中不是别人,正是手中抱刀而立的他。 在他肩上,是寥寥几笔勾勒而出的玫瑰。 君卿微微颔首:“好。” 这画像他本应早就完成的,只是白日里,他忙着出城为那些灾民义诊,无暇顾及,只得趁着晚膳过后的功夫。 知他在专心绘画,唐刃并未开口,一时间,寂静下来。 直至君卿将笔放下,唐刃方牵起他的手,眉眼带笑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君卿不解看向他:“这么晚了,是要去哪里?” 唐刃却道:“你闭上眼睛。” 君卿虽然不知他在搞什么名堂,却还是乖乖的将眼睛闭上,配合于他。 唐刃从怀中取出一根柔软的黑色发带,用它挡住君卿的眼睛。 眼前一片黑暗,君卿淡笑问他:“如此神秘,你要带我去何处?” “去了便知。” 唐刃牵着君卿的手,带他走出门外。 见他这般,君卿还以为他是要带自己出府。 可是很快,唐刃便停了下来,他站于君卿的身后,解开发带。 在发带落下去的一瞬间,君卿便睁开了眼睛。 却见眼前是一片夺目的光彩,待看清之后,他眼中满是惊艳之色。 只见院中摆满了一盏盏莲花形状的灯,可让人奇异的是,这些灯一个个晶莹剔透,色彩斑斓。 他从未见过此等器具,一时不免心生惊异,忙问唐刃:“这是何物?” “琉璃,这便是我给玘王的方子,如今已被他制出。” 唐刃说着从怀里取出一枚琉璃兔子,放于君卿掌心。 这兔子栩栩如生,君卿看着欢喜,他生肖属兔,这不是唐刃第一次送他这种兔子形状的小玩意了。 握着那枚兔子,君卿开口:“原来这便是琉璃,当真好看。” 唐刃见他喜欢,当即笑道: “你喜欢便好,可以让他们做上一套,随你把玩。” 他当初把玻璃的方子给了萧怀策便是不想自己麻烦,如今他不但占了两分利,烧制出来的玻璃还能随意使用,何乐而不为呢。 君卿对手里光滑的琉璃兔子爱不释手,他未拒绝唐刃的提议,而是开口:“不全要兔子。” 唐刃嘴角泛起宠溺的笑:“好,你想要的皆可。” 君卿却已经无心去听他的话,他走上前,欲仔细探究那些琉璃灯。 唐刃跟在他身后:“小心烫手。” 闻言,君卿不敢触碰,只蹲下挨个细看,不得不感叹,此物确实惊为天人。 不过更让他惊叹的还是提供此方子的唐刃,他再一次在心中感叹,上天当真对自己是极为眷顾,唐刃这样的宝贝,都能被他捡了去。 第103章 亲亲呀 赏过琉璃灯后,两人回了房中。 如今天气已然不似先前那般酷热,不需要人摇扇子,君卿也是能睡着的。 只是他似乎将此事忘了,并未提及。 唐刃记性不好,自然也不会主动提及此事。 洗沐过后,唐刃用棉布仔细为君卿擦拭着长发。 自从两人挑开心思过后,他便是接手了这活。 君卿一头青丝绵长且厚积,擦拭起来需要小心细致,耐得下性子才行,往往需要半个多时辰。 他从前自己弄起来也是嫌麻烦,往往不再滴水,便随它了。 可偏偏唐刃是个不怕麻烦的,每次都是用足了时辰,甚至为此还特意去扯了上等的棉布。 待发丝半干后,再仔细梳理,涂抹上护发的香膏。 君卿先前也未曾料到,他是个如此心细之人。 不知不觉间,自己便被他养的极为娇贵。 两人于铜镜前,一人梳发,一人把玩着手中的琉璃兔子。 唐刃声音温柔,同君卿说着他与萧怀策所谋划的大事。 待他说完,君卿方道:“万事切记小心。” 虽然他心中担忧此举过于冒险,却是丝毫不提,他相信唐刃的能力。 只是为了保险起见,他也需得做足准备才是。 君卿心中暗自思索之事,唐刃自是不知。 他如今自己的头发已经长了许多,此时正半干着,随意披在身后。 若让他所想,干脆全部剃光,如此还方便。 只是他知晓,这人嫌自己短发的样子丑,保险起见,还是把头发蓄上为好。 待手中墨发干透,唐刃才舍得放开,他弯腰偏头在君卿侧脸落下一吻:“好了。” “每每如此,你也不嫌繁难。” 君卿自己拿了一绺发丝捏在手中,虽是嗔怪之言,却满是甜蜜。 唐刃抬头看向铜镜之中面色温柔的君卿,轻声笑道:“为夫倒觉得乐在其中。” 君卿同样抬头,两人镜中对视,皆在彼此眼中看见缓缓流淌的情意。 唐刃的眼神温柔而专注,紧紧地锁定在君卿身上。 这种温柔的目光让人忍不住脸颊发烫,一瞬间,君卿觉得,自己是他这个世界上最珍贵重视的存在。 可逐渐,那温柔的目光之中透露出一丝炽热的渴望,自己在他眼中如同赤裸一般。 君卿实在受不了这样炽热的目光,逃避式的移开视线,抬起头来,却未曾料到,唐刃此时刚好也低下头,两人目光再次交汇。 君卿只觉得自己脸皮都快要烧起来了,烫人的紧,他移开视线,嗓子有些发紧,干涩开口:“时辰..不早了..歇了吧。” 唐刃已经不知何时挪到了君卿面前,他一只手搭在君卿肩上,半蹲下来,将人圈在自己怀中。 骤然被这人抱入怀中,君卿丝毫未有准备,他贴着唐刃的胸口,抬眸看向他:“阿刃唔..” 温热的唇瓣贴上来,君卿有一瞬间 美眸圆睁,眼中闪过惊愕之色,似是未料到他会忽然行此般亲昵之举。 片刻后,他放松下来,任由那人攻城夺地。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如此放纵于他,可君卿还是觉得臊的慌,他如同煮熟了的虾子,整个身体紧绷起来。 不知几许过后,唐刃还是舍不得将人放开。 君卿只觉得脑袋已经晕成了一团浆糊,呼吸渐渐不顺,他微微闭着双目,长睫轻颤,面上更是一片酡红。 原本攥着唐刃衣角的手也无力垂下,整个人都软在唐刃怀中。 今日不知为何,这人发了疯似的,迟迟不肯放开他。 直到君卿软绵无力的手抗拒的推了几下,唐刃这才终于抬头。 一瞬间,君卿仿佛是溺水的人得到了呼吸,他喘着气,眼中却已是一片模糊的水雾。 唐刃长出了口气,一只手捏起君卿的下巴,指腹摩挲着那原本是浅色的唇瓣,低声问他:“卿卿,你是不是想躲我。” 君卿脑海之中还是一片空白的,他目色怔忪的看着唐刃。 唐刃再次低下头:“你方才定是有意想要躲我,我好伤心,要补偿。” 听着如此厚颜无耻的话语,君卿当下便想反驳,只可惜再次被堵住了唇,只剩无力的咽呜声。 ....... 次日一早,玫瑰照常推开门,却怔在原地,它看看唇色微肿的君卿,再看看一脸得意之色的唐刃,当下便捂着脸,转身离开,还不忘贴心的为两人关上门。 君卿已然穿戴整齐,他正手持木梳,为唐刃束发。 见此,他神色微愠地瞥了唐刃一眼:“你干的好事,今日让我如何见人。” 昨夜的唐刃如同得了骨头的恶犬,抱着他多次亲吻,以至于他唇瓣抹了药还是如此肿起,恐怕都无法出去见人了。 唐刃嘴角微勾:“我的错,卿卿不妨给我也留个印记。” 君卿放下手中的梳子,拿起案上的云纹银冠,为唐刃戴上后,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你若是想要,我自是允的。” 言罢他低下头看着唐刃,他自然是玩笑之言。 唐刃却伸手将他搂进怀里,眼中是可见的欢喜之意:“为夫自是欢喜。” 他说着还将脸凑了过去,显然是有些迫不及待。 君卿还真的没有他这般脸皮厚,能够做到在他身上留什么印记。 他推开人,不自然的低咳了声:“再不快些,今日便要误期了。” 唐刃恋恋不舍的在君卿唇上落下一吻,语气有些烦闷开口:“我只想日日与你待在一块儿。” 闻言,君卿笑着用手捏了捏他的耳珠,假意嗔怪道:“你若是不当值,如何能养得起我。” 唐刃一听,语气认真道:“此言有理,为夫须得奋勉不已,以图厚积,方可十里红妆,求娶我家卿卿。” 君卿本是同他玩笑,听他此言,随口便道:“好,我等你十里红妆,前来娶我。” 两人如今已与成亲无异,虽然未曾行周公之礼,但他们已然过上了举案齐眉的日子。 所谓成亲一言,也不过就是个过场。 为了升官发财,求娶佳人,唐刃再是再怎样不舍,也得离府。 离了美人在怀,出了府,他便又成了个冷颜之士,便是路边的狗见了,也要夹着尾巴远远躲开。 第104章 螃蟹肉嫩 唐刃前脚去往金翎司,君卿后脚便去往城外。 城外十里处,君卿的马车刚停,便有人上前。 来人正是户部的员外郎程段,他见是君卿的马车便上前开口:“尹大夫,您来了。” 唐毅掀开车帷,君卿方探身走出:“程大人。” 程段笑着开口: “您来得正是时候,前些日子您所托之事,我这边有些眉目了。” 闻言,君卿面上一喜,当下便道:“当真?” 程段点头:“这是自然,李大人说了,邀您前往府上一叙。” 君卿拱手淡笑道: “如此甚好,此事有劳程大人费心了。” 自入京后,他便想给唐刃寻个称手的武器。 他知那人是用刀的,起先只是想寻一把好刀。 后来随着两人的关系日渐升温,他便想寻到传说中的玄铁,为唐刃打造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刃。 传言中,有一种玄铁打造出的武器极为坚固,可吹毛断发。 然而这种玄铁却是有价无市的,自几十年起,便一直再未出现。 他托了自家师公多方打听,方知现今的兵部侍郎李志成手中是有一块祖传的玄铁。 此人是个中立派,为人刚正,君卿曾是想高价买他手中的那块玄铁,然而却被此人拒绝。 如此,他也只能另辟蹊径。 后来无意间,他知晓程段与此人有些渊源,便有意接近程段,为他母亲医好了顽疾。 程段感激于他,于是便从中牵了线。 程段同君卿说了时间后便离开,上面派他来此布施,他自当以公事为主。 今日申时方至,君卿便提早离去。 入城后,他并未回府,而是直接去了李志成府上。 待门房通报过后,他与唐毅方走了进去。 待见了李志成,君卿方知,原来此人之所以会答应见他,是因为听闻他是大夫,想请他医治自己女儿的怪症。 这李志成名下有一女,自幼便极为娇惯,视若明珠。 然而半个月前,李小姐不知何故生了场怪病,毁了容貌,自此便闭门谢客,不让任何外人见之。 姑娘家家都是极其注重容貌的,自家女儿毁容之事自然不能张扬,李志成便暗中请了大夫医治,然而效果并不显眼。 他知君卿是为天医阁的大夫,但是又碍于他是玘王府的人,若是请君卿医治,必然是欠了萧怀策的人情。 若是因此与玘王扯上关系,恐怕会让太子误会,对他李家下手。 正当他犹豫之时,程段上门当了说客,他这才方知,原来先前想要买他玄铁之人便是君卿。 如此一来,两人也算是一拍即合,君卿为李家小姐医治顽疾,李自成将玄铁赠予他。 这李家小姐的病确实不算好治,为此,君卿还请教了自家师公,如此几日,方才将那玄铁拿到手。 东西到手后,他又马不停蹄的去找了城中最好的铸剑师。 只不过在做这些之时,他都是藏着掖着的,生怕被唐刃看了出来。 秋猎在即,唐刃每日忙着抽不开身,而君卿同样是每日早出晚归, 同时还要兼顾为江聿解蛊之事,二人于忙碌之中,聚少离多,他一时倒是未曾注意到此事。 直到皇帝要出发秋猎的前一晚,唐刃回到府中,君卿正备下一桌酒菜等他。 “今日怎如此丰盛?” 唐刃洗净手后,坐在君卿身侧,人还未开口,笑意便已达眼底。 君卿笑颜款款,为他倒了杯酒:“今日王爷让人送了秋蟹,这秋蟹性寒,须得以酒作陪。” 这酒是他自己制的药酒,温燥滋补,刚好用来配这螃蟹。 自然,礼尚往来,他也是为玘王府送了些过去的。 看着面前金黄的螃蟹,唐刃微不可察的皱眉,这玩意他素来不爱,吃起来太过费事,若是不得已需要吃它,他也是全部嚼碎了吃进肚子里,反正都一样。 他这一细微的动作,并未躲过君卿的眼睛,君卿当下问道:“怎么?你可是对此物不耐?” 他是知晓,有些人会对螃蟹受不住,若是误食轻者起些疹子,重者可能会致命。 只是先前他曾问及唐刃可否对什么食物不耐之时,唐刃是否决的,直言自己任何食物皆可以食用。 唐刃摇头笑道:“并无。” 说着,他取了只蟹子,拆下腿来。 他自己若是吃,自然是嫌弃此物麻烦,可若是剥给自家小大夫,那便是乐得如此。 只是他对此并不熟练,刚把螃蟹的壳拆下来,唇边便递来一块雪白的蟹肉。 他抬起头,君卿笑眯眯的看着他:“你尝尝看,腿肉最为鲜甜。” 唐刃张口,连同君卿的手指一起,含入口中。 随后笑道:“果然鲜甜。” 君卿收回手,面色如常,却不去看他,柔声道:“你自行用之。” 唐刃却趁机握住他的手:“我不会,你得教教我。” “那你可要看好。” 君卿口中说着,同时手上动作不停,很快便用吃蟹的器具将一整只螃蟹拆开。 雪白的肉与蟹膏分离,分别置于两个小小的瓷碟之中。 他将面前的瓷碟推到唐刃面前:“如此可学会了?” 唐刃一副受益颇深的模样点头: “自然是会的。” 随后那一小碟的蟹肉,他一口吃尽,还不忘赞道:“从前倒是未觉得这蟹肉鲜美,今日一尝,属实难忘。” 君卿面色薄红,低头不愿理他,继续手中的动作,他又岂会听不出来,难忘的哪里是蟹肉,分明是剥蟹的人。 一盘子螃蟹,硬是让两人品出花来,这顿晚膳,足足比平日多了一炷香的时间。 二人用膳过后,春芍端来菊花所泡的茶与水,供二人净手去味。 君卿将擦手的棉布放下,主动牵起唐刃的手:“你且随我来。” 见他如此牵着自己,如此一副神秘之色,唐刃便知,这人想来是给自己备下了什么惊喜。 还未看见东西,他心里便已经期待起来。 他想着或许是什么玉佩首饰之类的,亦或者是这人亲手做的药包。 只是他未曾想到,这人送给他的会是一柄大刀。 第105章 美人赠我金错刀 两人走到后院之中,君卿推开右边厢房的门,一柄鎏金黑刃便现于两人眼前。 紧接着君卿柔声笑道:“我想着你应当会欢喜。” 唐刃怔愣片刻,偏头看向君卿:“欢喜,欢喜极了。” 那刀他还未拿在手中便知是好东西。 此刀身修长而笔直,如同一道犀利的闪电被凝固在钢铁之中,刀背则是微微隆起,线条流畅,刀刃更是闪烁着寒光。 刀背之上,是纯金打造的藤蔓,一眼便看出是玫瑰。 既不影响使用,又极为美观。 君卿见他欢喜,自然也是开心的,他道: “你试试看。” 唐刃走上前去,将那把刀拿在手中。 此刀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他把刀横在眼前,目光在刀刃上扫过,随后伸出手指。 片刻后,指尖传来一阵刺痛,他低头一看,指腹上凝出血珠来。 君卿见了,忙握住他的手指,有些心疼开口:“怎么这般不小心?” 唐刃笑道: “无事,这刀当真是极为锋利。” 这间屋子本来就是君卿的药房,他当下便牵着唐刃走到放药的架子前,取了金疮药为他撒上,同时叮嘱他道:“此刀乃是玄铁打造,自然是锋利无比。” 为唐刃将手指包扎好后,他抬头问道:“还疼吗?” 唐刃正低头看着他,闻言开口:“疼的,不如你亲亲我,许就不疼了。” 君卿才不信他的鬼话,他没好气道:“惯会嘴贫,快去试试,用的可顺手。” 唐刃也不再逗他,拿着那把刀走到院中。 一番试练下来,他将刀收起:“好刀。” 再次把这把刀拿在眼前仔细看,他方看到,刀身上刻着君刃二字。 他挑眉看向君卿:“这刀名唤君刃?” 君卿脸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的偏过头,低声开口: “嗯,赠君此刃,愿它可护君长安。” 自然还有另外一层意思,乃是取自他二人的名字。 唐刃走到君卿面前,脸上泛起温柔的笑意看着他:“好名字,只是你我二人便够了,为何还要带上玫瑰?” 闻言,君卿便知他又是吃味了,无奈的叹了一声:“你啊,莫不是忘了,玫瑰可是你赠予我的。” 唐刃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岂料它会变成这般模样。” 他若是早知道,便会给玫瑰下达个死命令,让它这辈子在君卿面前也只能做个护身的武器。 君卿不知他心中所想,也假装未曾听到他的嘀咕,握住他拿刀的那只手笑道:“你看这里。” 说着他手上用力一按,那些原本是附着在刀背上当做装饰的叶子之中骤然弹起一排尖刃。 这样巧妙设计的机关,虽未有小指长,关键时刻,却也足够致命。 唐刃低头看着君卿,他知晓这人对于兵刃一道是一窍不通的,想来为了铸成此刀,是花费了不少心思的。 心爱之人为了自己如此花费心思,他心下自然是感动,他将刀放下,随后把人抱起,温声开口:“美人赠我金错刀,何以报之瑛琼瑶。” 君卿眸光之中诧异一闪而过,随后掩唇笑道:“你何时有这般学识?” 唐刃抿唇不言,他脑海当中下意识的便浮现了这首诗,自然也就说了出来。 见他也有语塞的时候,君卿笑意愈深,双手环着他的脖子,轻声同他道:“我便等你以瑛琼瑶报之。” “我现在便以身相报。” 唐刃说着话,向二人的卧房走去,他一脚踹开门,今日大有要大干一番的姿态。 君卿一点也没有被他唬住,反而笑出了声。 唐刃面子上挂不住,把人放在床上后扑了上去,君卿笑得眉不见眼,躲避着他,二人一时闹作一团。 听着两人的动静,玫瑰双手抱肩,拉起个批脸。 平日里这些快乐应该是属于它的,君卿是个合格的好爹爹,会温柔的逗它玩乐,哄着它入睡。 可是如今这一切都被唐刃那个老登抢走了。 第106章 秋猎开始 次日,天色未亮,二人已经起身收拾妥当。 十二队金羽卫,皇帝带了两队人马随行护送,唐刃便在其中。 君卿作为玘王府的府医,自然是要随玘王一同。 他们这些随行的人员,包括一些王公大臣,皆是早早做足了准备,提早半个时辰便等候在宫门外。 辰时方至,皇帝的御辇方从宫内走了出来。 此次秋猎萧怀煜并未同行,皇帝有意留他监国。 他将皇帝送至宫外,目光瞥过下方,见到君卿的身影时一顿,似是未曾想到,萧怀策竟然将他也带上了。 一行人行礼过后,皇帝随意言了几句,浩浩荡荡的队伍正式出发。 御辇从面前驶过时,君卿眼神很好,一眼便看见皇帝怀里搂着个美人。 这美人,正是西芜的花罗公主。 先前异兽一事,西芜使者虽然将此推与是驯兽师所为,将自己的嫌疑摘了个干净。 可皇帝又怎会轻易善罢甘休,为了两国面子上能够维持下去,花罗公主只得委身于皇帝。 她年岁尚轻,又生得貌美,皇帝极为喜爱,虽然未给名分,却是带着随行的。 见此,君卿垂下的嘴角无声勾起,讽刺暗笑。 此事有关国威,皇帝竟然就这样轻描淡写的掀了过去。 难道他当真如此昏庸,竟会相信此事只是简单的妃子与外人苟合。 西芜只是小国,无论此事,是否是西芜授意,皆应向他们讨个说法才是。 随着御辇驶离,君卿等随从之人也起身,各自跟在自家主家后面。 沾了萧怀策的光,君卿可一人独享马车,他的马车紧随着萧怀策的王辇,驾车的正是唐毅。 而唐刃则是骑着一匹红棕马在队伍的边缘,可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始终不离君卿的马车半步。 唐刃从前从未了解过这种活动,今日也是他生平第一次。 纵然是他素来除了自家小大夫再心无旁骛,此刻也不免感叹,无论是任何时代,只有作为上位者,方可主宰人生。 皇帝此次秋猎的地点是距离京城五十里外的太佘山。 自他下达要秋猎的旨意开始,便已经有军队提前去往太佘山做足准备。 他们会先圈出安全范围,派重兵把守,在此期间,任何百姓不得进山。 将帐篷搭好,皇帝到来之前再将食物运往山里。 所以往往一场秋猎要提前十日准备,这些东西要往山上运,自然也少不了百姓出力。 如今陈州正值旱情之时,何尝不是一种劳民伤财。 唐刃对此倒是并无特别的看法,他如今虽然已经融入这个时代,可也只是心系一人罢了。 他人苦乐,他也不过是冷眼旁观。 可偏偏君卿是个心善的,他虽不说,唐刃却也看得明白,这人心系百姓,否则也不会每日来回折腾去为那些灾民义诊。 既然他的小大夫心系百姓,此生只愿悬壶济世,那他又怎能让他的愿望落空,自然要不留余力去守护。 待此间事了,二人做一对行遍天下的名医,倒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每每想到此,唐刃总是忍不住勾起嘴角。 一路未停,很快,众人便到了狩猎的场所。 此时已是申时,皇帝下令众人各自休整,待戌时狩宴方开。 这个宴会是为了整个秋猎之行拉开序幕,君卿与唐刃自然是没有资格参与的。 他们一人待在自己的帐篷之中,随时等待传唤,一人则是带领着手下人驻守在猎场外,等待狩猎结束之后,再护送皇帝回京。 皇帝身边有禁军守护,金羽卫是没有资格近身的。 直白来说,便是做到了金翎司的司正,也只不过是个京中巡察的头头,所以唐刃怎会甘心只留在金翎司。 狩宴结束已是深夜,整个狞猎场安静下来,就连来回巡逻的士兵也是轻手轻脚,不敢露出太大的动静,免得惊扰了皇帝休息。 无人注意之地,一道巴掌大的身影悄然钻进皇帝住的主帐之中。 饮了酒,皇帝正搂着怀中的美人酣睡,自然不知道那道小小的身影爬上帷幔,倒吊在龙床之上,豆大的眼睛正盯着他。 这小东西维持着倒吊的姿势一动不动,约莫半盏茶后,方找准了机会,在皇帝因为鼾声而张嘴时,一滴无色无味的水珠落入皇帝口中。 饮了酒,正酣睡的皇帝毫无知觉的咂吧下嘴。 见此,玫瑰脸上露出一抹坏笑,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皇帝的御帐。 帐篷里,君卿正惴惴不安的等着玫瑰,见它回来,当下蹲下身子。 玫瑰扑进君卿怀中,小声同他开口:“唧唧..” 相处已久,君卿倒不是说能听得懂它说了什么,但对于它口中所言也能猜个十之八九。 见此,他知道是玫瑰得手了,柔声笑道:“辛苦了。” 玫瑰抱着君卿的脖子蹭了蹭,同他撒着娇。 一块石头落地,君卿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他起身抱着玫瑰躺回床上,像是哄着幼儿一般,掌心轻拍着它的后背,顺着柔声哄它:“吾儿如此灵慧,为父甚喜。” 玫瑰听着他毫不吝啬的夸奖,忍不住欢喜,短胖的手指之上开出一朵花来。 君卿看着它,忍不住失笑。 自搬出王府后,他便在研究一种可杀人于无形的毒,此毒可以潜于人体长达数十年之久。 只是一旦被人引发,便会顷刻之间夺人性命。 他恨萧怀煜害死他父兄,可更恨黑白不分的老皇帝。 他君家先祖乃是有开国之功,若非他先祖随军出征,多次于生死之间救了太祖皇帝,如今又岂会有他萧家的天下在。 可当今皇帝竟是连查也不查,仅仅一面之词,便赐死他父兄二人,让他如何不恨。 他心知,便是日后真相大白,能够还他父兄公道,皇帝最多也只是补偿一二,谁人又敢去指责皇帝的过错? 所以狗皇帝的性命,他日时机成熟之时,他亲自取。 第107章 刺客来喽 秋猎是皇帝一时光起,众大臣陪着享乐。 第二日,皇帝便带着萧怀策等一众大臣入了山。 整个狩猎的过程,君卿都只是个安静的陪衬,皇帝有御医随行自然用不到他。 他并不会狩猎,索性其他人去打猎之时,他便在猎场周围转悠,与某人私会,顺便看着能否采到心仪的草药。 有时自然也会同其他御医交流心得。 如此一晃眼,几日便过去了。 皇帝终于想起回京,一行人等又收拾行囊,浩浩荡荡往回走。 这场秋猎,众人收获都不错,皇帝玩得开心,回城也是兴致高昂的。 秋高气爽,凉风习习,只可惜经过几日的激烈追逐,众人也实打实的疲惫困乏,沿途风景再是宜人,他们也是无心欣赏。 长长的队伍蜿蜒而行,皇帝的御辇在前,萧怀策紧随之。 唐刃骑着高大的骏马,紧贴着君卿的马车,他神色一片冷然,忽然双腿一夹,低声同唐毅开口:“保护好主君。” 他话音落下,异变突起。 道路两旁的隐蔽之处忽然窜出一群黑衣人。 他们行动迅速,手持利刃,如同鬼魅一般,直扑皇帝而来。 随行的护卫们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护驾。 这群刺客们来势汹汹,且训练有素,瞬间便与侍卫们厮杀在一起。 喊杀声一瞬间震天动地,场面一片混乱起来。 无人注意到,唐刃并未急着上前, 萧怀策也迅速反应过来,指挥身边的侍卫加入战斗,同时他手中持剑,跳下王辇:“快,保护陛下!” 他言罢,欲上前护住皇帝,然而那些刺客显然也是冲着他来的,他们分为两批,一批攻向他,另一批攻向皇帝。 一时之间,萧怀策连同他的侍卫被拖住。 皇帝身边只有禁军护卫,然而,这些刺客们显然是经过严酷训练的,他们一个个武功高强,且招招致命,护卫们拼死抵抗,却渐渐陷入困境。 鲜血染红了道路,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血腥的气息。 眼见刺客的刀刃已逼至眼前,皇帝面露惊慌。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唐刃手中持刀挡下那致命的一击。 他没有任何废话,将皇帝护在自己身后,拼命同前来的刺客厮杀。 倾刻间,皇帝目中迸露出劫后余生的惊喜,他还记得唐刃,当下喊道:“唐爱卿,今日你护朕平安,朕定会为你加官进爵。” 听着皇帝的话,唐刃心中冷笑,厮杀的动作却更加卖力。 毕竟今日这场戏,本就是为了演给皇帝看的,他自然要卖力的表演。 萧怀策那边见他已经救上驾了,不动声色的给身边的江聿使了个眼色,江聿见无人注意,手中的剑一横,擦着萧怀策的胳膊划过。 只是他不舍得用力,萧怀策却自己加了几分力。 他这边受了伤,便是想要上前帮忙,也是力不从心的。 有唐刃在此,刺客们不但近不了皇帝的身,反而损失惨重,然而这是一群死士,哪怕明知不敌,也不肯后退。 很快在唐刃与手下金羽卫的配合下,大多刺客皆被歼灭,剩余活捉的,唐刃眼疾手快卸了他们的下巴。 一场危机就此解除。 见没有了危险,皇帝才从御辇之中走出,他此时还惊魂未定,萧怀策上前扶住他,一副紧张关怀的语气:“父皇,您可有恙?” 皇帝这才看见他受了伤,当下勃然大怒:“你受伤了!御医何在?” 萧怀策立刻安抚于他: “父皇不必担忧,儿臣只是小伤,让府中的医者看看便好,先让御医为父皇查看一二。” 立刻有御医上前,同时君卿也从马车之中走出。 他手心一片黏糊,原来竟是不知何时出了层薄汗。 虽说今日这场事,他早便知晓,可听着外面厮杀的动静,他还是不免担忧唐刃。 君卿先御医一步上前,皇帝当下便命令他为萧怀策包扎伤口,同时下令众人原地待命。 君卿不动声色与唐刃对视一眼,那人示意他安心,自己并无碍。 他这才将心放下来,随萧怀策一同上了他的王辇。 御医这时欲上前为皇帝诊脉,皇帝却一把将他推开,脸色怒道:“孙承何在!” 遍地尸首之中,众禁军跪成一片,听闻皇帝的声音,禁军首领孙承膝行立刻上前:“臣在。” 皇帝怒火中烧的盯着他:“孙承,朕看你的项上人头是不想要了。” 孙承把头重重磕下,一脸惊色:“臣失职,臣有罪!” 作为禁军首领,这一路上由他负责皇帝的安危。 他非但未能洞察危险,甚至手下的兵还不如人家金羽卫,仅此一点,足够皇帝把他拉下去砍十次脑袋了。 皇帝自然也是如此想的,若不是今日遇刺,他当真不知,他手下的禁军竟这般无用。 他自然是不知,并非禁军无用,而是有人刻意将此次随行的禁军换成了刚入伍的新兵蛋子,他们没有身经百战,训练有素,关键时刻自然是不中用的。 皇帝怒上心头,当下便撤了孙承的统领之位。 萧怀策手臂简单包扎过后再次上前,他将调查刺客之事一手揽下。 皇帝自然是允的,如今待在野外不安全,只休整不多会,皇帝便立刻下令众人回程。 不过回程之时,他却命令唐刃紧随其侧,大有让他代替孙承之意。 第108章 醉酒之言 入了京,唐刃同萧怀策伴君入宫,君卿则是先行回府。 他回了府中,便吩咐春芍准备热水,他要沐浴,先前踩着他人的鲜血,一路上总觉得血腥味弥漫。 此时已然是天色不早了,待他从房中走出,天色已暗,唐刃仍旧是未归。 想来今日唐刃应当不会回府用膳,君卿便命令芸娘传膳,他与玫瑰先自行用之。 用过膳后,君卿拿了本医书独自坐在秋千上。 先前的琉璃灯充作照明之物,他手里虽拿着医书,心思却全然不在书上,不时抬头向前院看去。 他这一等,便是亥时过半,唐刃方一身酒气归来。 这人刚进府,君卿便已经迎了出来,见他换了一身衣裳,柔声道:“可算是回来了。” 无论自己回来有多晚,君卿皆是会等着他。 起初唐刃还对此劝说一二,然而君卿也是不会听他的,唐刃便只能作罢。 “皇帝设宴,晚了些。” 唐刃将手中的刀放下,从怀里掏出一封圣旨,走向君卿。 唐安将大门关上后,便识趣的退下。 走到君卿面前,唐刃不带一丝犹豫便将圣旨递出。 君卿接过,随意看了一眼,随后便置于桌案上。 见他反应不大,唐刃握住他的手,眼中如同镀了一层星光一般看着他,语气却透露着一股子从未有过的欢快:“卿卿,我升官了。” 君卿看着他这般模样,他闻了闻,只觉得酒气冲天,面色略有些担忧问道:“你醉了?” 唐刃歪了歪脑袋,他认真的想了想,方才开口: “嗯?没醉,我升官了。” 醉了的人都会说自己没醉,君卿微叹了口气,手臂用力扶住他:“你先坐这歇会,我去为你煮碗醒酒汤来。” 他说话的同时扶着唐刃坐下。 结果还未转身,唐刃便伸手环住他的腰,将他抱起,让人坐在自己腿上。 怀里抱着的人又香又软,唐刃深吸了口气,笑出声来:“卿卿,我升官了。” 君卿闻言失笑,他看向唐刃: “嗯,我知道,恭喜你了。” 这一切本就在他们计划之中,这场刺杀虽不是萧怀策所为,却也是他暗中令人挑拨。 一切本就是在他们掌握之中,为的就是将唐刃送上禁军统领之位。 所以君卿有些不明白,唐刃为何如此兴奋?毕竟这人向来不是最淡泊于这些的吗? 唐刃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君卿,随即露出一抹无害的憨笑来:“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我如今也算功名在身,是否能有幸求娶佳人?” 他说话之时双手紧紧圈着怀中人的腰身,眉眼的笑意舒展开,丝毫没有平日的内敛,如同判若两人。 闻此言,君卿面色薄红,他知晓这人迫切的想与他成亲,但是也未曾想到这人时时刻刻都惦记着这事,就连酒后都不曾忘记。 他只当唐刃是酒后吐真言,笑着应他:“自然当娶,不过...” 说到这他一脸为难,见唐刃一副紧张之色,他接着笑道:“不过你这宅子太小,若是娶亲生子,恐怕日后人多了会住不开。 若是你日后有了华屋巨宅,仆役如云,自当娶得佳人。” 他完全是玩笑之言,见这人醉了,便想逗逗他。 岂料唐刃一听眼前一亮,当下便道:“明儿个我便换处大的,你可莫要诓我。” 君卿含笑点头:“自当不会诓你。” 他只当此时不过是醉酒之言,想来这人明日醒了便会忘了。 唐刃把头埋在君卿颈间,眼中的狡黠一闪而过,他闷声开口:“我可是当了真。” 君卿语气轻柔的应他所言,他只当是这人醉了酒,变得憨直有趣起来。 却从未曾想过,这人一肚子坏水,正想着怎样将他叼回窝里,彻彻底底地占为己有呢。 醉了酒的唐刃格外黏人,无奈之下,君卿只能把芸娘叫起,让她煮了一碗醒酒汤过来。 深更半夜的,折腾的别人起来煮了汤,这人却又不愿意去喝,为了哄他喝下,君卿只得拿了勺子,一点一点的喂。 醒酒汤的效果不会太快,待唐刃喝下后,君卿便扶着他前去沐浴。 这一身的酒味,若是就此睡下了,这人第二天醒来势必会难受的。 趁着他喂醒酒汤的功夫,芸娘已经得水备好。 君卿帮唐刃解开腰带,脱去外衫后,方面色薄红开口:“你自己乖乖沐濯。” 唐刃却抓着他的手不放,一脸懵懂的看着他。 两人站在浴桶边上,许是弥漫的热气熏着了,君卿的脸色越来越红,他不敢去看唐刃,自然也就没有发现他这拙劣的演技。 用力想要抽回手,君卿有些结巴的开口:“你乖..先放开,我在外..面等你。” 唐刃倒是真的乖乖松手了,随后他费力的去解衣服上的绳扣,但是那两根手指好像不听使唤,平日里最简单的绳扣,怎样也解不开。 见此,君卿便是想走也不是了。 他知道酒气上头之时,醉酒之人行为也会变得迟缓,愚钝起来。 想来今日皇帝设宴,这人不好拒绝,必然是饮了不少的酒。 从他回来之时那一身的酒味也能闻得出来。 无奈之下,君卿只得动手去帮他解开里衣的绳扣,只是他全程不敢睁开眼睛,指尖微微颤抖。 两人虽说是亲也亲过,抱也抱过,可是还真的没有过赤裸相见之时。 唐刃嘴角噙着笑,低头看着一脸羞然的君卿。 他本是吃定这人面子薄,定然是会不好意思直视他,结果未料到,君卿忽然抬起头,睁开了双眼。 唐刃的笑僵在嘴角,君卿双眼一眯,立刻便明白这人故意诓他。 看来那醒酒汤发挥的很快,这人早就酒醒了。 唐刃试图装傻充愣,他傻笑:“卿卿..” 君卿在唐刃胸口用力一拧,冷笑了声:“呵呵!” 冷笑过后他转身离去,却忍不住勾起嘴角,摩擦了下手指,唐刃胸口的肌肉紧实,手感果然如他想象一般好摸。 唐刃衣衫大开,露出大片赤裸的胸膛,这副模样,他也不好意思追出去,只得喊道:“卿卿,我错了!” 君卿听见了也装作没有听到,他虽说是故意不出声,却也没有离开,而是等在屏风之外。 唐刃自己是知晓,他干净利落的将自己扒光后跨入水中,口中却叫着君卿的名字,黏黏糊糊的,恨不得把那两个字嚼碎了,再吞下去。 几许过后,方听见君卿羞愤的声音传来:“闭嘴!” 若不是担心这人酒力未消,唯恐他泡了热澡后会容易跌倒,他才不会在此等候。 第109章 某人废尽心机想娶老婆 昨夜二人闹的太晚,次日辰时已至,君卿却还未醒来。 唐刃倒是早便已经醒了,他一只手撑着脑袋,目色柔和地盯着君卿,似乎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一炷香后,君卿方才缓缓睁开眼睛,猝不及防,两人便四目相对。 唐刃眉眼弯起:“晨安。” 君卿看着他,嘴角同样泛起笑意开口: “晨安。” 他撑着手臂起身,唐刃同样坐起身来,他穿上靴子,走向衣橱。 君卿看着他的背影打了个哈欠,问他:“你今日不当值?” 随后他又忽然想起,这人昨日好像同自己说过,他擢升了官职。 他立刻又改口问道:“你今日不进宫吗?” 唐刃拿起自己的衣裳,这复杂的古装,他如今已经能够应付的得心应手,一边给自己穿戴,他一边道:“皇帝给了一天休沐。” 闻言君卿笑道:“嗯?孙承死罪,如今宫中正缺人,他应当让你即刻走马上任。” “自然是有缘故,晚些再告诉你。” 唐刃动作麻利,很快便将衣裳穿好,随后他便绕过屏风,向外室走去。 春芍每日一早时刻注意着两人的动静,早便将热水准备好。 不需要两人开口,她便将盥漱所用之物置于外室的偏厅中。 唐刃将自己收拾妥当后,这才回来。 君卿已经起身,他今日本欲穿那件杏色广袖长袍,却被唐刃制止。 唐刃看向衣橱,轻声同君卿道:“你先去盥漱。” 君卿乖乖点头,转身便出了寝居。 唐刃为君卿挑了套霜色窄袖长袍,腰间配以月白色的腰封,与他今日这身绀色劲装极为般配。 待君卿收拾妥当,他一边伺候着人将衣裳穿好,一边同他说着昨日宫中所发生之事。 昨日皇帝震怒之下,命令萧怀策彻查行刺一事。 此事极其易查,活抓的刺客抵不住刑罚,很快便招供出来。 结果却是让皇帝震惊,此事竟是皇后所为。 就连禁军统领孙承也参与其中,他与皇后勾结,欲趁此次秋猎刺杀玘王。 只因玘王发明了一种名为琉璃的容器,因此近日来颇得圣心,皇后唯恐玘王会威胁到太子之位。 常言道,最狠妇人心,皇帝一日不死,她儿子便一日不得称帝,所以皇后便狠下心来,欲连同皇帝一起刺杀。 事情败露之后,她自知死罪难逃,已自刎于正阳殿。 而太子对此事却是毫不知晓,一切皆是皇后爱子心切,为他谋划。 尽管太子再怎般求饶,可皇帝对于这个素来疼爱的儿子终究还是冷了心,下令诛杀皇后一族,罚太子禁闭半年。 却终究没舍得废了他的太子之位。 如此一来,太子被禁,他手中的一切事务自然落到萧怀策的身上。 趁此机会,唐刃献出了一道可以用于战场之上急救的法子。 用此办法,危急时刻可以挽救战士的性命。 原本正在气头上的皇帝听后大喜,自古以来多数战士并不是立刻在战场上便毙命的,他们大多数更是因为伤后处理不当而落得个病残亡故的下场。 他当下唤来太医院首,得到他的首肯后,立刻命人将这办法传入前线。 萧怀策见此顺道一番添油加醋,直言琉璃一事,也是唐刃为他提供的思路。 皇帝听后当着重臣之面夸赞唐刃是位能人,不但封了唐刃为新任禁军统领,另赐白银千两,良田百亩,还于宫中设宴款待于他。 听见唐刃提到皇帝仅仅只赏赐了三千两,君卿忍不住暗道:两次圣前救驾,才区区一千两,皇帝也属实是小气了些。 他不知,如今国库告急,再多的,皇帝也确实是舍不得了。 为了不落人口实,皇帝允了唐刃可以在京中选一块地,建宅立府,亦或是选一处适当的宅子。 当然,他给这些也不仅仅是因为唐刃两次救了他,更多的还是因为萧怀策多次潜移默化的同他提到过唐刃乃是世外高人之徒,是一位可塑之才。 作为君主,招贤纳士是他的为帝之道,若是能为自己培养出一个有才能的臣子,何乐而不为呢。 待唐刃说了今日要同他去选一处好地方,建宅子,君卿这才想起,昨日他同唐刃的玩笑之言,他当下瞪大眼睛看着这人:“你如今便要建宅子?” 唐刃目光温柔的看着他终于反应过来了,勾唇笑道:“自然,早日有了华屋巨宅,我也好早些将佳人娶回来。” 闻言,君卿低下头逃避唐刃的目光,小声嘀咕道: “醉酒之言,怎可当真。” 唐刃伸手将人搂进怀里,低头凑到他耳边:“我怎的不记得,昨日卿卿饮酒了吗?” 红痕渐渐爬上耳尖,是啊,昨日是唐刃饮了酒,他可是清醒着呢。 想到昨日是自己开口允的,君卿只得道:“此事待你建好了再论。” 他想着,宅子建起来还不知道要多久呢,待到那时,或许他已经取了皇帝的狗命。 唐刃爽快答应: “好。” 他笑着牵起君卿的手,带人向外走去。 待用过早膳后,二人一同出府,唐刃说是带人去选合适的宅基,可却是向玘王府而去。 君卿不明所以问他:“去王府作甚?” 唐刃轻声道: “如今的工部侍郎乃是王爷的人,选地这事,自然须得王爷帮忙。” 闻言,君卿当下点头表示明白。 二人已然是王府的熟客,门房不需要通报,直接便放两人入内。 二人入了王府便等候在会客的偏厅之中。 不多时,萧怀策便同江聿一前一后入内。 待二人说明来意后,他却思索了片刻道:“何必如此麻烦,张府如今不是正空着,本王做主了,就赏你了。” 闻言,君卿惊讶的瞪大双眼,他看向萧怀策:“这,这不合适。” 萧怀策挑眉:“有何不合适?依本王之见,合适的紧,唐刃如今也是个禁军统领,毕竟是从本王府中出来的,若是太寒酸,让本王面子往哪里搁?” 这次不等君卿开口,唐刃便先一步行礼道:“王爷所言即是,下官只得恭敬不如从命了。” 萧怀策目光带着浅笑看着二人,眼底划过一抹调侃之意。 此事明明是昨夜唐刃特意同他商讨过的,至于究竟目的是为何,他便不知了,但是出于同类的直觉,他料定这小子没憋好屁。 第110章 堕胎之谜 直至从王府之中出来,君卿这才反应过来,合着是两人早便商议好的。 看来这人想娶他之心是如此的迫切,为此甚至不惜让玘王同他演戏,想到此,他故作烦忧开口:“你便如此想要与我成亲吗?” 闻言,唐刃脚步停下来,他侧过身来,认真的看着君卿:“我迫不及待想与你成亲,可我更想你可以再无拘束,每日不必再掩面待人。” 为了遮挡面貌,君卿每日都要在这张脸上费功夫,他是看在眼中的。 常言道,是药三分毒,鬼知道那药膏用久了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再说他家卿卿美若天仙,却要每日遮遮掩掩,出门在外,也惹他人异样的揣测目光,亦或者是嫌弃之色,他看着也心疼。 两人若是成了亲,便是名正言顺的夫夫。 届时就算是君卿哥儿的身份暴露,那也已经是嫁作人夫,别人惦记不得。 他人只会艳羡他唐刃前世修来的福分,能够捡到如此美事。 闻言,君卿下意识便摸向脸上的面具,入手是银器的冰冷。 他嘴角勾起苦笑,从小到大,他早便已经习惯了,不以真面目示人。 这个世道于哥儿太过不公。 只一眼,唐刃便知他心中所想,他牵起君卿的手,郑重同他道:“所以,总要有一日,我会让你再无拘束。” 君卿看向他,面具下的眉眼弯起:“好,既要成亲,你可懂得一切事宜?” 他转而握紧唐刃的手,掌心大手的温暖仿佛直达心底。 大仇未报,他本不欲成家,可是这人一片痴心,他又怎能忍心让他苦苦等待。 知他这是答应了,唐刃兴奋的将人抱起:“自然懂的。” 他懂个屁,不过这些都是可以学的,再者,吩咐下面的人去操办就可以了。 君卿浅笑问他:“那你可选好了良辰吉日?” “现在便去。” 唐刃沉默片刻,当即便抱着君卿动身。 君卿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放下自己,他这才反应过来,两人是在王府门外,虽说此处没有百姓路过,可当着那些侍卫的面也够羞人的。 唐刃虽说是把人放下了,那只手却是怎样也舍不得放开。 牵着人便往东街走去,那里有个算命的先生,他先前巡街时总是会经过。 君卿忍不住掩唇轻笑,这人怎么就如此迫不及待,他人在这里又不会跑。 只可惜今日这良辰吉日,唐刃注定是问不到的,二人刚出了王府广场便被唐安拦下,直言府中有客人等候多时。 君卿当下便问他是谁,唐安道是姓林。 君卿立刻反应过来是林文谦,便知他定然是有急事,否则不会亲自登门。 好似被打搅,唐刃虽然心中不悦,却也知道正事为主,当下便同君卿回府。 只是他确实急不可耐,一脚踏进府门,却像是忽然想起似的,转身吩咐唐安去请个有名望的算命先生来。 君卿闻言无奈叫住唐安,二人皆是无父无母,无人帮着操办,合八字这事,还是二人私下去万安寺问问比较好。 唐安看着两人垂下头,唐刃抿唇,此事自然是要听君卿,还未成亲便不听夫人的话,往后能有好日子过吗。 二人牵着手进入大厅,林文谦正坐在厅中饮茶,见二人双手相握,他眼中闪过一丝艳羡,随后起身。 见他的目光扫过,君卿这才猛然察觉,两人牵了一路,回府之时都忘了放开。 他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立刻松手,略有一丝惭色开口:“林大哥。” 唐刃站在他身侧,抿唇不言,神色又恢复一片冷然。 若不是林文谦方才见他是一脸笑色,还以为这人是天生冷脸呢。 自唐刃入京以来,两人也算是有过几次接触,他私下里也见过这人公务之时,无一例外,这人总是一副冷然之色,无论对何人都是不苟言笑,唯独对君卿一人例外。 林文谦面露淡笑开口:“回来了,我今日来此,是有一事须得亲口告知你。” “何事?坐下说。” 君卿伸手示意林文谦同他坐下说,同时他目光看向林文谦腰间,仍旧是那个已经破旧的香囊。 他不动声色垂眸,心中只觉得一片苦涩。 唐刃紧随其后,坐在君卿身侧,自打两人在一块起,无论是任何事情,君卿都是不会背着他的,给了他足够的信任。 三人坐下,府中下人皆被屏退。 林文谦这才缓缓开口:“有一事,想来你是不知的。 阿澜入宫前几日曾为宫中贵人堕过胎。” 他此言一出,君卿当下惊讶开口:“不可能!” 皇帝子嗣单薄,宫中若是有贵人有孕,是绝对不会堕胎的。 他兄长从来不与宫中任何贵人站队,害人之事也是从不会参与的。 若无皇帝命令,他岂会为他人堕胎? 君卿虽然未说出口,林文谦也知他心中所想。 他当下冷笑道:“倘若这个孩子,不是皇帝的呢。” 君卿双手骤然紧握成拳,一瞬间,脑海之中忽然想起一事。 在他父兄入宫前的几日,兄长有一次彻夜未归,他翌日问起,兄长只道是有位妇人难产,求上门来。 于自家兄长眼中,病人并无高低贵贱,男女之分,他常常会为百姓诊治,像这种彻夜未归的情况,也并不是没有过,所以他并未怀疑。 可如今想来,兄长那日身上明显沾染着血腥之气,他只当是妇人难产,出血过多沾了血气,也实属正常。 君卿当下便将那日之事说了出来,与林文谦两人一对时间,竟是契合的。 第111章 珠胎暗结 与君卿将时间核对过后,林文谦再次同他道:“那日,我有事寻阿澜,却见他正在销毁了一纸药方,我心觉疑惑,便看了一眼,其中几味药材,是为堕胎之用。 我问他是何人的药方,却被他搪塞过去。 后来此事我未曾放在心上。 直至,丽妃一事起时,我这才想起,事隔半月后,丽妃曾传我进宫为她诊治月事不调之症。 然她不让见诊,只口述了些症状,言道是此次月事不稳,已然断断续续半月不止。 命我开些养血止血的药来。 那些时日,你下落不明,我一心皆是在你身上,并未留心,自然是听她命令行事。” 说到这,林文谦顿了顿,神色更为落寂,继续开口:“后来丽妃一事暴露,我细细琢磨,总觉古怪,暗中打听方知她素来月事平稳,从未有过不调之症。 再者,徐美人死后,她方才重获圣上恩宠,我查过彤史,在此之前,她已有半年并曾侍寝,倘若有孕的是她,这个孩子必定不是皇上的。 这天底下未必有不透风的墙,君家祸事临头之前便听闻太子与丽妃关系亲近。 不过传出此言之人皆被皇后杖毙,此后无人再敢传此谣言。 如今来看,谣言未必是谣言。” 林文谦说罢方才端起面前已然凉透的茶。 君卿怔然片刻后,眼中蓄起一抹冷意:“倘若他二人珠胎暗结,这个孩子自然是留不得的。 若是我兄长知晓这个秘密,萧怀煜又怎会留他!” 一瞬间,君卿全然明白,此事若无十足的把握,林文谦绝不会来此同他说的。 原来,无论他当日是否答应萧怀煜的求娶,他兄长皆是要注定沦为替死鬼的,萧怀煜绝对不会允许这世上有知晓他秘密之人存在。 兄长定然是深知此事没有活路,所以才会同父亲提及辞官归隐。 想以此躲避这场祸事,可最后终究是劫数难逃。 想到那段时日兄长为此事惴惴不安,却还要想尽办法保全他与父亲,一时之间,君卿只觉得心中恨意翻涌,他眼眶不知何时已然泛红,蓄满的泪水终究是落下。 唐刃无声的握紧君卿垂下的手以示安慰。 他问道:“此事如今可有证据?” 林文谦当下点头: “有,丽妃曾有一贴身的丫头,应当是知晓此事,只是她如今不知是死是活,赏兽宴前她便于宫中失踪了。 应当不是太子所为,丽妃死后,太子曾暗中搜寻此人。” 自君澜死后,他便打破了二人所约定的原则,投身于贵妃手下,为她办事,以此来换得于宫中游走的机会。 闻言,唐刃便道:“此人已然不知是死是活,如何寻得。 过些时日,我会将此事捅到玘王那里,他应当比我们更希望找到此人。” 林文谦点头:“好。” 他来此也只是为了将这事告诉君卿,如今将话说了,自然不会再多待,他当下便起身。 只是在走之前,他却看着唐刃笑道:“不知可否私下与唐大人闲聊几句。” 唐刃下意识的看向君卿,君卿收敛其心中思绪,他起身轻声开口:“既是林大哥有话想同你说,我回避便是。” 君卿说罢,又看向林文谦,浅笑道:“阿刃嘴笨,林大哥可莫要为难于他。” 从前他不明白,可如今自己已有心爱之人,又如何能不明白林文谦对自家兄长的心思。 此刻他欲与唐刃独处,所为之事,自然是为了替自己兄长之责,与未来弟夫敲打一番。 林文谦无奈笑道:“还未成亲便如此护着,今日若是阿澜在此,可不是要伤心了。” 君卿面上一红,可想到兄长再也看不到此番场景,心中一痛,他垂下头不再言语,转身离去,只是刚止住的泪水却再一次不受控制,好在无人看见。 待君卿离开后,林文谦再次坐下,温声笑道:“唐大人,恕我冒昧,不知大人究竟是何人士。” 唐刃身份未明,属实惹人生疑,虽然萧怀策过了明面,给了他一世外高人之徒的身份,可林文谦是知晓的,这人的身份底细,就连君卿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听他问及,唐刃淡声道:“我无父无母,自幼随师父在深山之中长大,师父他老人家仙去后,我便独自下山。 山中险峻,我迷了路,是卿卿救了我。” 这一番编造的说辞,他对于萧怀策也是同样说过,无论此刻林文谦信不信,也只能如此了。 倘若他当真说明来处,先不论他人信或不信,他都会被人当做是发了癔症,若是有人信了,恐怕会被人当做妖怪。 林文谦看向他,若有所指笑道:“以唐大人的本事,也会在山中迷路?” 唐刃冷声开口: “不熟。” 林文谦笑了笑,却并未追问,而是继续道:“君卿身份特殊,这是君家守护的秘密,阿澜曾同我说,君家先祖便是哥儿之身。 想来因此,君家易出哥儿,总归是祸事,可也是福分,世人常言,哥儿所生之子,天生聪慧,是乃人中龙凤。 传言虽是不假,可实则,哥儿才是最为灵慧之人,只是他们素来被困于后宅,已然被剥夺身上的灵性,多数沦为他人繁育子嗣的工具罢了。 君卿既然愿意将这个秘密告诉你,便是信任你的,他兄长已然不在,我便代他兄长将他托付于你。 还望余生,唐大人能够对他敬之护之,莫让他再无依靠,林某自然是感激于心。 若他日,大人荣升显达,有负于他,林某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唐大人好过。” 他此言一出,唐刃站起身来,郑重的拱手行了一礼:“林大哥放心,我唐刃今日可对天起誓,必不会有负君卿丝毫,若有此日,便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这番话出自真心,同样也是当真认可林文谦为长兄。 唐刃本就是聪慧之人,君家如此大的秘密,君澜却告诉了林文谦,说明两人的关系并非仅仅是知己同僚那么简单。 再观林文谦自君澜死后,不遗余力的帮助君卿复仇,又对君卿百般关怀呵护,便也能明白,他是在代君澜行使兄长之责,将自己放在未亡人的位置上。 林文谦起身扶起唐刃:“唐大人言重了,还望唐大人,莫忘今日所言。” 秀水阁之事,他是知晓有唐刃的手笔在其中的。 知他肯为君卿费心思,愿意为他卷入纷乱之中,他心中也是宽慰的。 因此他对唐刃也是另眼相看,将君卿托付于他,往后君卿身侧有良人相伴,他便也能安心了。 唐刃一脸郑重之色,开口允诺:“必不敢忘,自我与卿卿心意相通那日起,他便是我的命。” 林文谦宽慰的点头,不知是想到了何事,他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忧伤,淡笑道:“如此甚好,你二人应当早些成亲,也好让我等早日喝上喜酒。” 难得,对着外人,唐刃嘴角勾起一丝笑来:“快了,已着手准备。” 林文谦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我便等着你二人的喜酒。” 他说罢,便不再逗留,当下便要离开。 唐刃有心去叫君卿,却被他制止,最后唐刃送他出了府,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落寂之感传来。 第112章 救个人 林文谦离开后,君卿忆及往昔,难免兴致不高,唐刃哄着他,一时便将良辰吉日一事抛于脑后。 二人一直窝在后院之中,玫瑰作陪,倒是像极了一家三口温馨和睦的日子。 萧怀策办事效率属实够快,申时一刻,宫里便传来了旨意。 皇帝将张府的宅子赏给了唐刃。 并且已经派遣工匠去整葺屋庐,想来要不了多久,两人便可入住。 至于萧怀策究竟是用了什么办法能让皇帝答应将二品官员的宅子赏给唐刃,这就不是君卿二人所知道的了。 翌日,唐刃天色未亮便起身,他今日得入宫当值。 君卿也未贪睡,仅着里衣为他整理衣裳。 这武弁服是昨日随皇帝的旨意一起过来的,不像日常衣裳穿着简便。 待唐刃收拾整齐后,君卿又是一番细细叮嘱。 唐刃握着他的手,放在唇下轻啄笑道:“卿卿放心,你说的为夫自然会听。” 难得君卿非但没有抽回手,反而踮起脚尖在他唇下落了一吻:“去吧。” 唐刃痴痴笑着,方恋恋不舍离开。 君卿轻抚唇瓣,同样忍不住失笑,不过是一点甜头,竟能让他开心至此。 起便已经起了,君卿也不打算再睡,多日未出城,他今日打算去城外看看。 不过如今时辰尚早,他并不急着出府。 唐刃前脚离开,玫瑰后脚就顺着门缝溜了进来。 它喜欢窝在君卿的怀里,君卿也乐得惯着它。 玫瑰头顶上的花苞又长大了些,却是迟迟未开,再加之它圆滚滚胖乎乎的身子,君卿看着觉得有趣,用小刷子沾了桃色的脂粉,细细的涂抹在它脸上。 玫瑰仰着小脸,开心的不行,殊不知它这副模样,像极了街边摆卖的年画娃娃。 君卿仅是看着便忍不住失笑。 同玫瑰玩闹过后,君卿用过早膳,已是辰时,他便带着玫瑰出门去。 唐毅驾着马车,今日是唐辛暗中跟着。 很快,他主仆二人便出了城。 待到了地方,君卿下车之时却见灾民非但未曾减少,反而还多了起来。 按理说不应如此,皇帝已经派了赈灾的银两,应当是派上用场了才对。 他这几日不在,玘王府中的另一位大夫接替了他。 这里每日除了布粥之外,还会布施煎好的汤药,若是有不舒服的,可找医师看过之后免费去领一碗汤药来。 毕竟这些灾民挤在一块,又加上长途跋涉,极易染病,若是没有大夫在此,人群之中一旦有人染病,便会极易传染他人。 染病之人若是都待在一块相处,时间久了,病症拖得严重了必然会死人。 死人多了,若是处理不当,极易产生瘟疫。 君卿深知这一点,所以先前才会请命来此义诊。 看着显然多了起来的灾民,君卿心感有异,于是便向其中一位刚领了米粥打算离开的妇人走去。 那妇人一手护着排队领来的米粥,一手牵着个半大的男童。 被君卿拦住去路,这妇人抬起头来。 却见面前拦路这人戴着个面具,身后还跟着个一看就不好惹的壮汉,她当下惊慌把孩子护在自己怀里。 君卿见她一副被吓着的模样,当下放柔了声音开口:“这位夫人莫怕,在下并无恶意。” 听他声音温润轻柔,一副彬彬有礼之态,妇人微微放松下来,疑惑问道:“您是?” 她是这两日新来的,并不认识君卿。 她怀中的孩子也同样瞪大眼睛,好奇的看向君卿。 君卿从随身的布包之中取出一块油纸包裹的东西,递到那孩子面前,轻声道:“哥哥请你吃糖糕好不好。” 那孩子怯生生的,并不敢伸手去拿,而是先看了自家母亲一眼。 妇人退后一步,警惕的看着君卿,无缘无故的,她不相信这人会如此好心。 君卿立刻解释:“这位夫人,您莫要担忧,我是这里的大夫,冒昧拦下您,是有一事想要请教。” 听他说是这里的大夫,这妇人顿时眼前一亮,神色有些激动地开口:“你是大夫!” 君卿点头,却见这妇人猛的跪下,语气哀求道:“这位好心的大夫,求您发发慈悲,救救我的女儿。” 她如此激动之时,竟还不忘护着怀里的粥。 这边的动静自然引得他人注目,君卿立刻让她起身,问道:“你女儿怎么了?” 妇人立刻回他:“我女儿生了重病。” 此处人多眼杂,实在不适合交谈,君卿当下便提出让这妇人带自己前去。 唐毅却觉得不妥,毕竟他们与这妇人并不相识,怎可贸然与她离开。 君卿心中也有此顾虑,于是便问及她们的住处,这才得知,她们与其他难民一同住在距离此地两里之外的破庙之中。 思索片刻,君卿还是决定与她去上这一趟,不过他却叫上了两名侍卫与他同去。 这两人身着官服,万一当真有难民为难于他,也好起个震慑的作用。 一行人跟随那妇人,很快就到了破庙之中。 这才见得,这小小的破庙已经是人满为患。 皆是从陈州逃来的百姓。 他们有的刚从布粥之地回来,正用着粥水,有的则是病怏怏的躺在地上。 那妇人引着君卿,带他走到佛像之后。 那里仅仅铺着杂草,杂草之上,有一与那男童年岁相仿的女童正双目紧闭,面色红润的躺着,她的身体还不时抽搐着。 君卿一见便推开妇人,他迅速上前,在女童的额头上一探,随后又捏起她的手腕。 探过脉后,他当下也不犹豫,从包中取出银针来。 几许过后,那女童停止抽搐,君卿这才将女童抱了起来。 那妇人拦住君卿,不肯让他将人带离。 君卿语气有些冷硬道:“你再不让开,她便真的没命了。” 妇人一脸的惊慌,她让开身子,君卿把那女孩递给唐毅,却不忘对妇人道:“我须得带她去医馆。” 他说罢,也不等那妇人反应,当下便命令唐毅离开。 好在二人是驾着马车来的,一路上未曾耽搁,很快便入了城中。 君卿随意找了一家医馆,往柜台放了一锭银子,便让药童以他口述抓药。 听他口中所说的药物,再看唐毅怀中昏迷的女童,医馆的老大夫没有犹豫,当下推开药童,自行抓起药来。 这女童是惊风之症,倘若不及时救治,便是侥幸留了一条命,如此高热之下,醒来恐怕也会成了个痴儿。 二人合力,一人煎药,一人不断为女童散热,一个时辰后,那女童的高热总算是有惊无险的退了下来。 第113章 赈灾银 君卿在医馆之中待到未时,那女童终于醒了过来。 期间,他与那老大夫谈医论道,相处和谐。 女童醒来后,面对陌生的环境,无声啜泣,君卿唯恐自己的模样会吓到她,便让唐毅前去哄她。 结果唐毅却吓得那丫头哭出了声,无奈,君卿只好亲自上前。 许是他声音温柔好听的缘故,女童睁大眼睛看着他,一时倒是止住了哭声。 君卿轻柔同她道:“你生病了,为了替你医治,你娘亲将你暂时托付于我。” 皇帝有令,不允许灾民进城,唯恐引起混乱。 那妇人自然是进不来的。 他说话之时,医馆的药童端来一碗清粥。 君卿接过,对女童柔声道:“我们先吃点东西好不好?” 这女童瘦弱的身子几乎皮包骨头,一张小脸退了热后腊黄一片,显然是缺乏营养。 粥里加了一点肉沫,不至于太过荤腥,以免脾胃不适。 女童咽了下口水,看着面前香软的米粥,终究还是没有抵住诱惑,用力的点头。 君卿未曾照顾过孩子,可是他有照顾玫瑰的经验,把这孩子当做玫瑰照顾,格外的得心应手。 待女孩将这一碗粥吃下后,君卿又哄着她吃了药。 仅仅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女孩便紧紧贴着他,虽然不曾开口,却显然是喜欢极了。 这女孩身子属实太弱了,若是没有母亲在身旁照顾,恐怕是很难恢复。 思索过后,君卿同老大夫商议,由他出银子,不如将这母子三人暂时安排在此处。 刚好他也有事情想要问那夫人。 老大夫是个心善的,并未犹豫便答应下来。 君卿命令唐毅去买两身干净的衣裳,将那妇人接入城中。 唐毅时刻谨记唐刃的命令,出门在外,不可离开君卿半步,便将此事托与唐辛来办。 唐辛办事利落,一个时辰过后,便将那母子二人带了过来。 见了自家母亲,那女童扑入妇人怀中,稚嫩的声音同她道:“阿娘,神仙哥哥。” 说话之时,她用手指着君卿。 屋中几人闻言,皆是忍不住失笑。 她一直未曾开口,众人只当她是怯生,如今见她如此童言稚语,只觉得纯真有趣。 那妇人见她已无性命之忧,脸上也忍不住露出喜色,随后她牵着两个孩子走向君卿跪了下来,把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小妇人多谢恩公救命之恩,大恩无以为报,愿做牛做马侍奉恩公。” 君卿当下侧开身子:“快快请起,此事并非我一人之功,这位黄大夫也同样出力。” 那妇人闻言,又重重的给老大夫磕了个头。 老大夫姓黄,他一脸祥和之色,同样开口:“救死扶伤乃是医者本分,不必如此大礼。” 妇人却再次给两人重重的磕了下去,她身边的两个孩子也懂事,同她一起。 在君卿的示意下,唐毅上前将母子三人扶起。 君卿这才问道:“朝廷已经拨了救灾的银两,你们为何还要长途跋涉入京?” 闻言,妇人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小妇人便是陈州人士,先生所说的银两,小妇人从未曾见过。 知府大人倒是于城内布施,清粥寡水,可照人影,我们吃不饱,自然是要逃出来的。” 听闻此言,君卿便知赈灾银一事出了岔子。 不等他开口,黄老大夫便提出让他二人去后院独谈。 有些话不是他这些平头老百姓该听得的。 君卿当下与那妇人去了后院,唐毅紧随着他,半步也不肯离。 不到一炷香后,三人走出,君卿却是要带那母子三人离开。 黄老大夫也未曾多问,目送他们离开医馆。 出了医馆,君卿与那母子三人一同上了马车。 唐毅驾车,直奔王府而去。 直到了王府,君卿也难掩心头愤怒。 他未曾想到,如今世道竟荒唐至此,那可是赈灾的银两,数千陈州百姓的命,竟被人贪了去。 为了阻止此事暴露,陈州知府更是胆大包天,竟然下令封了前往京城的路。 这妇人与与那破庙之中的灾民,皆是在封路之前趁着夜色逃出来的。 如今的陈州尚有数千乃至上万百姓被困住于城内,他们度日如年,艰难求生。 君卿此时求见,萧怀策不用猜就知道他此刻必定是有急事,当下便传他来见。 君卿入了王府,将那母子三人留在了马车之中。 他见了萧怀策便行礼道:“草民见过王爷。” 萧怀策随意挥手示意他坐下,很快便有婢女端来茶水点心。 君卿却并未去动那茶水,而是直接同萧怀策说明来意。 萧怀策闻言同样是一脸惊诧之色,当下问他:“你口中所说的妇人何在?” 君卿道:“便在王府之外。” 他话音方落下,却见一侍卫匆匆前来,跪下便道:“王爷,府外有人遇刺。” 君卿闻言起身上前:“是何人?” 那侍卫并未看他,而是看向萧怀策,得到萧怀策的首肯,他方开口道:“是母子三人,已中箭身亡。” 君卿身形晃了晃,声音中透露出不可置信:“怎么会..” 侍卫继续道:“那杀手藏于暗处,是个用箭的高手,一箭便取人性命。” 萧怀策这时问道:“尸体何在?” 那侍卫回道:“回王爷,仍旧在门外,门外尚有一活口,应当是尹先生府上的人。” 见此,萧怀策皱眉,他还有什么不明白,君卿先前所说必然是真,那妇人应当是被人灭了口。 他当下便道:“传那人入府,尸体好生安葬吧。” 人已经死了,自然再也问不出什么了。 君卿忽然像是反应过来,他看向萧怀策:“王爷,我府中之人绝不会出错,如此之短的时间,便是有心人想安排杀手,也是来不及的。” 萧怀策闻言便道:“依你之见,他们是早便被盯上了?” 君卿骤然一惊:“城外破庙!” 萧怀策显然也是想到了,当下便传来白无尘,命他带人前去君卿口中所述的城外破庙。 君卿当下便想一同,却被萧怀策拦住:“你暂且待在本王府中,不可妄动。” 君卿只得点头: “是。” 他此刻心绪复杂,暗自后悔,不知这场灾祸,可否是自己为那母子三人带来的。 可当时的谈话只有唐毅他们三人,唐毅是绝不会有问题的,难道是医馆中人? 君卿心中暗自揣测,同时又为那母子三人感到惋惜。 很快,唐辛来到两人面前,他立刻跪下:“草民见过王爷。” 萧怀策并未开口,他倒是疑惑,杀手为何独独放过此人? 君卿看着唐辛:“你可有受伤?” 他从未怀疑过自己身边的人,这些人都是唐刃调教出来的,唐刃同他说过,尽管放心去用,绝不会有人敢背叛他。 唐辛摇头:“回主君,并未,小人一直待在车外,那杀手目标明确,是奔着那三人来的。” 他此刻心中也是忐忑,主君交代他照顾那母子三人,结果那三人却在他眼皮底下被杀了。 君卿知道萧怀策对唐辛有所怀疑,当下便替他解围道:“王爷,请您放心,我手下之人皆是家奴,并不会做出背叛我之事。” 萧怀策笑了笑:“本王自然是相信先生的,行了,下去吧。” 听他下令,唐辛看了君卿一眼,见他点头,方起身退下。 见他如此反应,萧怀策倒是对君卿方才的话信了几分。 倒不是他不信任君卿,只是对于他手底下的人,他自然是不会轻易相信的。 二人于府中等候多时,白无尘方带领手下人回府,只是却给两人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那破庙在他赶到之前便失了一场大火,破庙之中安顿的难民无一幸免,皆是葬身于火海之中。 第114章 小小的暧昧时刻 破庙之中的难民未有上百也是有几十人的,何人如此大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杀人灭口。 萧怀策当下震怒,他亲自带人前往城外破庙。 君卿自是与他一同。 二人到时,破庙的火已然被熄灭,一具具烧成焦炭的尸体被搬了出来。 君卿上前将尸首一一验过,果然如他们所猜测的,这些人并不是死于这场大火。 每具尸体身上都有致命的刀伤。 显然是先被人乱刀砍死,再被人放火烧尸,以此来毁尸灭迹。 与二人一同前来的还有顾长飞与京兆府尹。 如此多的人命案子,京兆府尹自然是要到场。 顾长飞却是萧怀策令人传来的。 顾长飞年龄轻轻能坐上大理寺少卿,自然是有他过人之处。 此人于查案推理一道甚精,有过人天分。 查案一事君卿不便参与,萧怀策令手下护卫送他回城。 而他则是与顾长飞即刻进宫,要将此事禀明于皇帝。 萧怀策于宫中将此事告知了皇帝,皇帝一听自己派去赈灾的银子被贪了,自然是大怒。 再听那些灾民因此枉死,当下便下令顾长飞全权负责此案,派遣他前往陈州查明赈灾银一事。 出宫之时,萧怀策于宫中遇见了唐刃,便顺嘴将今日之事告诉他。 结果唐刃一听君卿今日差点遇险,当下便道:“王爷,下官可否提前散值?” 还有半个时辰,他便可散值离宫,只是一想到自家小大夫今日恐怕是受了惊,他心中便不安,迫切的想要见到人。 萧怀策见他这副模样,立刻便明白,笑着打趣他:“放心,你家尹大夫安然无恙,不过个把时辰,你便等不得吗?” 唐刃倒也实在,他直接道:“等不得,他胆子小,今日恐怕是吓着了。” 听他此言,萧怀策只得道:“行吧,你去交了牌子,与本王一同出宫。” 唐刃拱手: “是。” 他如今这禁军首领之位可与先前不同。 他现今手握实权,每日不但要负责宫中巡逻,还要安排每日夜间的值守与训练管理手下的上万禁军。 他今日待在宫中,多数是在交接学习,提前离宫也不算什么大事。 又加之有萧怀策在此,他人也不敢多言。 前任禁军统领已经砍了头,他这新来的虽然是有大把的人不服,却也是不敢轻易冒犯的。 唐刃随萧怀策离宫,这人顺道便将他送回府中。 君卿回府后便将自己关于药房之中。 他与玫瑰正在研究药粉,唐刃忽然推门而入。 君卿下意识抬起头,看见是他,立刻放下手中的银勺,笑着上前:“你今日怎如此早?” 唐刃正欲开口,目光在看见他肩膀上的玫瑰后顿了顿,随后继续道:“今日之事,我已听闻,吓到你了。” 他是肯定的语气,他一回府,便问了唐毅唐辛二人此事的具体过程。 得知杀手动手之时,与君卿入王府前后只差一盏茶的功夫,他便心惊,倘若杀手提前动手,君卿若是也在车内,其后果他不敢想象。 君卿闻言下意识便摇头:“并未。” 当他看着唐刃此刻一副略显紧张的神色,虽不明显,却还是被他察觉。 他知晓这人定是担心自己,提前散值回府。 当下便主动牵住唐刃的手,柔声道:“我没事,不过确实吓到了。” 一听他说自己吓到了,唐刃便将他抱进怀中,轻声安慰:“抱歉,我以后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君卿戳了戳唐刃的胸口,无奈道:“此事只不过是赶巧罢了,何需你道歉。” 他不过是逗逗这人罢了,他并非胆小之人,岂会轻易被吓到。 今日之事,只让他感到愤怒。 虽然他与那母子三人接触的不多,可是想到那两个天真的孩子,不免让人惋惜。 唐刃在君卿眉间落下一吻:“此事皇帝已派大理寺少卿去查,你近些日子,便待在府中,我已将唐忠召回。” 君卿闻言微微颔首:“好,我皆听你的。” 他知唐刃担忧自己,那自己便要让他安心。 查案申冤之事本就该是大理寺所为,他虽然也怜悯那些无辜枉死的灾民,却不会去以身犯险。 他虽不会以身犯险,却也要力所能及为那些灾民做些什么,于是他继续道:“我有一事想同你商议。” 唐刃神色温柔看向君卿:“何事?” 怀中人如此乖巧的模样让他心底甚是欢愉。 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之爱人全心全意依赖自己更让人幸福的。 君卿轻声道:“你我如今手中尚且富足,何不慷慨解囊,虽不能救灾民于水火,却也聊胜于无。” 唐刃一听,明白了,自家小大夫是想给陈州捐款呗。 他笑道:“此等小事,你自己做主便是,无需与我商量。” 君卿不赞同道: “你我夫夫一体,自然是要同你商量的。” “咱家皆是夫郎管钱,为夫听你的。” 唐刃笑着把人抱起,直接向院中走去。 院子里种了些黄花,如今正盛开,看着倒是喜人。 早已被抛下的玫瑰看着两人摇了摇头,独自爬上案台。 二人坐在秋千上,唐刃同君卿道:“这院儿过小,倒是委屈了这些花儿。” 君卿整个人靠在他怀中,把玩着他的手指,闻言仰头看着他,有些疑惑问道:“你近来说话怎的如此...如此拐弯抹角。” 唐刃一顿,面色如常开口:“有吗?想来是近日书看的多了,懂的道理自然也就多了。” 他此言纯属扯淡,不过是自家小大夫是风雅之人,他也就多看了两本书,想要附庸这份风雅。 他方才以花比人,君卿自然是听懂的。 只是唐刃天生便是一副刚武之士,他往这一站,让人丝毫不怀疑能够单手拧断他人脖子。 文绉绉的话若是从他嘴里出来,总会让人觉得有些别扭之感。 君卿掩唇笑道:“看书好,是应当多看一些书,我记得你已多日未曾练字,今日得空,不妨多练练。” 说着他起身,想到唐刃那一手狗爬似的字,他就略微有些头疼,势必要将人扳正过来不可。 听到君卿要让他练字,唐刃当下伸手揽住君卿的腰:“想来快要用晚膳,明日再练。” 他此刻只想抱着自家香香软软的小大夫,练字什么的是听也不想听见。 君卿再次坐回他怀里,因为惯性,秋千晃了晃。 同样也是因为惯性,君卿坐在了某个不可言说之处。 怀里抱着人,唐刃心中本就有些不可言说的小心思,此刻却被激发。 二人皆是沉默下来,君卿僵持着不敢动,唐刃深吸了口气,贴在他耳边:“秋高气躁,许是有些上火。” 君卿面色羞红,几乎是同手同脚的起身,当下便向前厅走去,只丢下一句:“这花可以制茶,我这便让春芍采些来,也好给你去去火。” 怀里落了个空,唐刃低下头,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某处一眼。 他平日里隐藏的很好,今日竟这般不小心暴露了。 第115章 别人恨嫁,老唐恨娶 寅时唐刃便已起身,他如今也须得上早朝,昨日只是适应,往后可再难以贪睡了。 他动作轻手轻脚,生怕吵醒了君卿,可君卿还是很快醒来,为他整理衣着。 待唐刃出府后,他方继续睡下。 玫瑰同样听着动静,待唐刃走后,一头钻入君卿房内,睡在他枕边。 晨光微亮,君卿便起身,用过早膳后他便吩咐唐安去传唐辛前来。 随后命令唐辛携带一千两银票随顾长飞一同前往陈州。 如今时辰尚早,顾长飞必然是还未曾出发。 唐辛领了命令,把银票揣进怀里,连东西都没收拾,便马不停蹄的前往顾府。 君卿选择让唐辛前去也是有原因的。 唐辛这人心细,是个能言善语的,又与那母子三人有过接触,让他前往陈州,或许能打听到一些重要的线索。 君卿答应了唐刃不出府,便当真整整一日都未曾踏出过府门半步。 他于府中看书制药,一日很快便过去。 唐刃散值回府,他便早早备下膳食,等候着他。 如此一连几日,终于等到了唐刃休沐之日,二人早早便出了府,前往皇帝赏赐的宅子。 自皇帝赏赐以来,二人还从未来过此处,今日也只是过来看上一眼,见工匠们进展如何。 他们并未多待,不到一个时辰便离了此地,往城外而去。 城北十五里外,有一所香火鼎盛的道观。 观主平日里会帮他人合算八字,听闻他合算的八字特别灵验。 趁着唐刃今日得空,又吵着要挑良辰吉日成亲,君卿便带他前去。 此次二人出行,除了玫瑰,并未带他人。 就连马车也是唐刃自己驾驶的。 他私心里只想与君卿独处,奈何玫瑰是个放不下的。 它一通撒泼耍赖,君卿便心软,去哪也要把它带着。 马车行得慢,一路上,唐刃坐在车外,君卿则是与玫瑰在车内吃茶,他有时也会顺手投喂糕点给唐刃。 两人几乎是卡着时辰,午时一刻马车停在了道观外的广场上。 君卿扶着唐刃的手下了马车,二人一同向道观内走去。 这道观的香火确实如同传言一般,如今这个时辰,尚有前来上香之人。 君卿同唐刃道:“你随我先去进香。” 唐刃微微点头:“好。” 二人入了大殿,取过香后,于神像前跪拜。 唐刃虽未出声,却在心中诚心许愿。 他从前是不信有神灵的,可跨越时空之事都能发生在自己身上,如今自然也是信的。 君卿跪拜过后便闭着双目心中暗自许愿道:惟愿此生能与唐刃长相厮守。 这便是他如今最大的心愿,他只愿待他为父兄复仇之后,能够与唐刃一生一世一双人。 几许过后,君卿起身将手中的香奉入香炉之中。 他转过头,却看唐刃仍旧闭着眼睛,一脸诚恳之色。 君卿于原地静等了会儿,唐刃这才睁开眼睛,起身同样将香奉入。 二人相视一笑,同时向偏殿走去。 君卿问他:“你许了何等愿望,如此之久?” 唐刃却摇头:“不可言,愿望说出来便不灵了。” 他自然是许愿君卿此生平安喜乐,盼望二人早日成亲。 只是顺便在心中道明了自己的来处,面对神像,他可以说是毫不隐瞒。 只愿自己的诚恳之心,能够换来心之所愿。 君卿闻言只是笑了笑,便是唐刃不说他也知晓,定然是与自己有关。 二人入了偏殿,尚有他人等候在前,两人便只能排队等待。 这一等便是一炷香的功夫,方才终于轮到两人。 那道长一身灰袍,满头白发,显然已年过半百,却实一副精神抖擞的面貌。 行至那人面前,君卿微微弯腰拱手道:“静虚道长。” 唐刃虽未开口,却也同样拱手。 静虚道人抬起头,紧盯着两人,抚摸着自己的胡须笑道:“贫道便说今日怎得灵鹊报喜,原来是有贵人至。” 闻言,君卿淡声开口:“道长谬赞了,我二人实不敢当。” 他只当这道长是客套之言,殊不知静虚道人这一双慧眼早已看穿二人的身份并非普通百姓。 不过他也未多言,毕竟天机不可泄露。 他和蔼笑道:“二位前来,可是为了姻缘。” 唐刃眼前一亮,这道人果然有本事,他尚未开口,便知他的来意。 不等君卿开口,他直接问道:“想请您帮我二人看看,近来可有适合成亲的黄道吉日?” 静虚道人含笑道:“麻烦二位递上八字来。” 唐刃将事先写好的八字从怀中取出,置于桌上。 静虚道人仔细看过后,方同他道:“近来并无适合你二人的日子。 你若是不急,可于子月十八, 最为合适。” 唐刃一听,嘴角的笑便撇了下来,他继续问道:“子月十八,过于久了,可还有其他日子?” 静虚道人看向他,一脸柔和的笑道:“你二人姻缘线已成,人总归是你的,何必急于一时。” 唐刃抿唇,心中却对此并不赞同,他那个世界有一句老话,任何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再忍下去他都要憋不住耍流氓了,自然是急的。 见他不言,静虚道人继而又道: “你若是急于成亲,下月十六也是不错的,只不过我观你二人尚有一善劫未了,恐怕是容易生变,倒不如等等。” 君卿一听,心中一紧,当下便问道:“敢问道长,是何劫?” 静虚道人却摇了摇头:“天机不可泄露,并非坏事,反而是好事一件,切莫担忧。” 闻言,君卿再次弯腰道:“如此便多谢道长了,我二人心中有数,便不叨扰了。” 说罢他拉起唐刃,不料唐刃却问:“会生何变故?” 静虚道人就没见过他这样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他无奈道:“与你二人并无害处,不过是耽误些成亲的进展罢了。” 唐刃听后,这才拱手同君卿离开。 不过心中显然有些郁闷,按照这道士所说,他须得步入子月再成亲方为好。 可是算着日子,还需得两个多月呢。 第116章 相似之人 很快,君卿与唐刃从偏殿中走出。 二人一同向后院走去,君卿方道:“尚且半月有余,足够你准备了。” 唐刃闻言却抿唇开口:“我觉得还是子月十八较好。” 二人成亲,可是他此生的大事,自然是不能出一点差错。 见此,君卿打趣道:“怎么?你不急吗?” 唐刃握住他的手,闷声道:“自然是急的,不过也不可太过仓促,两个月的时间,刚好够我们好生准备。” 同时他心中想着,婚礼之事,他需得细细琢磨筹备。 万不可委屈了自家小大夫。 君卿浅笑道:“那便定于子月十八。” 唐刃微微点头: “好。” 二人向后院去是为了用膳,道观午时会为午时来此的香客提供斋饭。 他二人用过斋饭后又捐了些香火钱,这才离开。 出了道观,两人顺着台阶往下走,便见他们的马车边上刚好停了另一辆马车。 一身着青衣的男子正从车中下来。 只一眼,唐刃便瞳孔微震,只因面前这个男子与君卿太过相似。 他同样戴着面具,可是从身形上看,几乎与君卿无二。 不知是否巧合,这人走向他二人时,身上淡淡的药香传来。 唐刃当即不动声色将君卿护在怀中,同时低下头与他对视一眼,皆是从彼此眼中看出惊疑。 那人路过他们之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淡淡的瞥了二人一眼,面具下的那双眼睛,多是在君卿身上徘徊。 唐刃目光逐渐变冷,那人却收回视线,忽然开口:“橘儿,快些。” 他是在叫身后的丫鬟,那丫鬟应了声,快步上前,挡住两人的视线同时开口:“二少爷。” 待他离开后,唐刃二人也同样上车,径直驾车离去。 待马车行了一会儿,君卿方同唐刃道:“方才那马车是文家的。” 唐刃闻言顺嘴便道: “文家哥儿?” 闻言,君卿抬眸看向他:“你竟知道文家有一哥儿。” 他以为这人素来对哥儿一事并不关注,未曾想到,他竟连文家哥儿都知晓。 想到此,君卿心中难免有些酸意。 一听他语气不对,唐刃立刻解释道:“先前在金翎司时曾听人提过,文家有三子一女,行二是个哥儿。” 他刚入京之时,便让唐忠暗中打听这京中的达官贵人。 如今同朝为官,他虽与他们不熟,却对他们的底细摸得清的。 听他解释,君卿轻笑:“应当是他。” 见他神色如常,唐刃心中松了口气问道:“你先前与他可曾有过交集?” 同时他又暗自勾唇,不要以为他听不出来,君卿方才明明是吃醋了。 君卿微微摇头开口:“从未有过交集。” 说到此,他想到那人与自己格外相似的身形气质,心中下意识的便觉得有些别扭。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人透露着些许古怪。 唐刃却岔开话题道:“应当只是巧合,你不必多想,听闻聚客来新出了一道菜,回城不妨去尝一尝。” 他嘴上虽如此说道,心中却不以为然。 若是巧合,那便也太巧了些。 他决定回去便命唐福打听,事情没搞清楚之前,便不要让君卿为此忧心。 君卿含着笑意点头:“好。” 可他此时却与唐刃想到了一块,他决定请林文谦私底下打听一番。 他此刻忽然想起入京之后听到的一则传闻。 当时并未在意,可如今想起来,倘若那传言是真,他当下只觉得隐约有些泛呕。 二人换了话题,一路上说说笑笑,顺便逗弄玫瑰取乐,很快便到了城中。 入了城内,唐刃便直接驾车去了京中最大的绣坊——锦绣阁。 婚期定了下来,自然是要定做喜服的。 唐刃与君卿一入店中,绣坊的伙计立刻迎了上来。 他脸上挂上一抹和善的笑:“二位爷,您二位可是要看衣裳。” 唐刃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同他切入正题:“可有喜服?” 伙计当下伸手: “自然是有的,您二位这边请。” 二人随他进了里间,那伙计又问道:“不知您二位是哪位有喜呢?” 君卿目光在墙上游视,一旁的唐刃开口:“定我二人的。” 闻言,伙计面露古怪的看了两人一眼,他在绣坊中干了那么久,还没见过两个大男人来定喜服的。 然而他看君卿身形瘦弱,自打进来起就未曾开口,心中暗自揣测,这人难不成是个哥儿? 可未曾听过京中有哪户人家的哥儿要嫁人啊。 而且他观唐刃面生的紧,也不像是京中的某个达官贵人。 虽然心生疑惑,他还是笑着开口:“墙上这些便是今年的款式,您二位尽管看,若是有满意的,也可取下来试一试。” 唐刃并不打算买他这里的喜服,他是来看款式和绣工的。 倘若是满意,他想请这里的绣娘去府中定制。 听闻宫中有一种名唤赤云纱的布料,此布料纹理细腻,色泽华贵,因此极为贵重,若是制成喜服,定然是华美至极。 他虽然此时手中尚未有此等珍贵的布料,但是他想,萧怀策堂堂一个王爷,必然不会太过小气。 在数十款喜服之中挑挑选选,二人终于挑中了一款合心意的。 他们当下便见了做出这件喜服的绣娘,同她定下了入府的时间。 出了绣坊后,两人便去了首饰铺,只可惜未曾挑到心仪的,反正婚期尚早,他们便决定下次唐刃休沐之时再多看看。 趁着尚有时间,二人又去了趟自家铺子。 自打这铺子开起来,唐刃白天很难得会来。 起初他夜间倒是常常光顾,将唐福等人挨个折腾一番。 如今那些人已经习惯自律训练,唐刃也就偶尔抽查。 君卿倒是常来,不过自打先前秋猎回来后,他也已是好几日未曾来了。 两人忽然到访,店中几人此时并不忙碌,已经过了吃茶的点,店中客人不多。 见了他二人,唐福立刻起身迎上:“东家,小东家。” 君卿淡声道:“不必管我们,你自行忙去。” “是。” 唐福垂首退下,不多会,他端着一杯茶与温热的奶茶前来。 这奶茶便是加了牛乳与蜂蜜的茶,很受一些贵妇小姐的喜欢。 将茶水放下,唐福再次无声的退下。 君卿翻看着近日来的账本,不时同唐刃低言几句。 他二人正说着话,店门外忽然停了辆马车。 两人抬头,自然是无比眼熟,正是城外道观与他们巧遇的文家哥儿。 第117章 替身文学 看见是他,君卿便知,即便是巧合也不可能会如此一日之内碰见两次。 他叫住唐戌,自己亲自迎了上去:“这位客官,您是吃茶还是买茶?” 那人却对君卿置之不理,目光看向唐刃:“我要他亲自介绍。” 闻言,君卿脸色沉下来,唐刃牵起君卿,淡声吩咐唐福:“今日早些歇业,你们自行休整。 唐戌,给府里去个信,今晚不必备膳了。” 言罢,他牵着君卿向外走去,从头到尾,都未曾看那人一眼。 唐刃牵着君卿向聚客来走去,只隔了两条街,二人步行便可。 君卿低声同唐刃道:“他是有向而来,所图在你。” 唐刃不用思索便道: “我与他并不相识,他如此明显,想来是有人授意。” 犹豫片刻,君卿还是将自己曾经听到过的传闻同他道:“回京之时,我曾听闻一事。 太子身边有一爱宠,听闻是个哥儿,亦有传闻,此人便是文家哥儿。” 君卿言罢便不再言语,他偏头看向唐刃,只见那人神色如常道:“文太傅本就与太子一路,想来传言不假。” 说到此,他垂下的另一只手却忍不住紧握,眼中寒光一闪而过。 君卿并未注意到唐刃眼中的杀意,他见唐刃并没有往另一个方向想。 自然也就不再提了,毕竟最痛恨之人找了个与自己相似的替身,也着实够让人恶心的。 唐刃装作如常,勾唇笑道:“听闻聚客来的酥鸽是一绝,一会你尝尝,可合胃口。” 君卿轻声颔首: “好。” “若是喜欢,咱们自家养些鸽子,回头让芸娘学学。” “好。” ....... 二人一路说着话,很快到了聚客来,他们来得早,挑了个靠街的雅间,方便一会品鉴美食时可以欣赏街上的灯火通明。 现烤的酥鸽需要等待,唐刃牵着君卿的手,指腹摩挲着他的手腕,皱眉道:“怎还是如此清瘦。” 君卿轻声开口:“哪里清瘦,你定然是看走了眼。” 唐刃与君卿十指相扣,笑道: “须得好好补补才是,不如我们再买个厨娘。” 闻言,君卿无奈道:“那岂不是要吃成个胖子。” 他觉得入京以来,他已然胖了不少。 毕竟每日府中三餐不重复,唐刃吩咐芸娘换着法子给他弄吃的。 也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竟让唐刃误会自己是个贪嘴的。 唐刃道: “胖了又如何,我一样喜欢。” 他总觉得君卿太瘦,想他是流落在外,定然是苦了自己。 所以想着法子弥补。 可有些人天生便是如此,尽管食用的再多,也是分毫不长的。 听着二人的浓情蜜语,玫瑰跳下桌子,向窗子走去,随后扒着窗檐向下看。 两人知它懂得分寸,不会暴露自己,也就随它。 直到小二将两人点的佳肴端上来,君卿这才下意识的看向窗子,却发现早已不见了玫瑰的身影。 他心中暗自一惊,唐刃却牵住他的手,示意他安心。 待小二走后,君卿方问:“玫瑰呢?” 唐刃淡定道: “它是个闲不住的,去玩耍了。” 君卿一听,当下便有些担忧的问道:“它独自怎可行。” “无碍,它懂得分寸。” 唐刃为君卿夹了块切好的酥鸽,蘸了酱汁喂入他口中。 听唐刃所言,君卿放下心来。 酥脆的鸽子裹着酸甜的酱汁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他胃口大开,二人用着膳,一时倒是把玫瑰给忘个干净。 待酒足饭饱后,两人又等了好一会儿,玫瑰方才回来。 君卿只当它是去哪里调皮了,同它笑道:“特意给你留的鸽子,已然凉透了。” 玫瑰也不嫌弃,爬上桌子便啃了起来。 两人等它用过后方回府。 深夜,确认君卿熟睡后,唐刃不动声色起身。 待他出了房门,玫瑰正等在院中。 它见唐刃出来,分出一枝藤蔓缠绕在他的小指之上。 随后自己钻入君卿房中,它今日可是正大光明。 唐刃不走正门,直接翻墙而出。 他小指上的藤蔓一路为他指引,引着他从文府后院的院墙翻了进去,一路找到文家哥儿的院子。 待进了屋内,只见层层床缦之后正躺着白日所见之人。 闻着屋内浓郁的药味,唐刃皱眉,白日里他观这人生龙活虎的,也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他悄无声息的靠近那人,入目是一张与君卿三分相似的脸。 可唐刃却一眼看出,这张脸有些古怪。 他将手下的匕首抵在那人脖颈之上,待那人醒来后,方哑声道:“不许叫,否则杀了你。” 文鸳吓得大气也不敢出,整个人僵在床上。 他以为是遇到劫色的,结果那人却道:“你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文鸳瞪大双眼,眼中闪过震惊。 唐刃一看,便知自己猜对了。 这人从前果然不长这样,他不过是随意一诈,便诈了出来。 既然如此,他自然也就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于是他扯下脸上的布,冷声问他:“今日为何跟踪我们?” 文鸳见是他,反倒是没有那么恐惧了,他脸上挤出一丝笑来:“是你。” 唐刃手下用力,文鸳的脖颈瞬间便是一道血痕。 他的笑僵在脸上,这人对他当真是有杀意的。 一瞬间,一股凉意从脚底窜上头顶。 唐刃冷声道:“我没有那么多耐心,只给你三个数,三、说不说!” 文鸳脸色煞白,他知道唐刃不是在开玩笑,这人当真是想杀他,一瞬间恐惧占据心里,他下意识便开口:“是太子派我前去勾引你。” 唐刃闻言,素来没有表情的脸上顿时露出一抹古怪,如同吃了一只苍蝇一般。 像是怕他不信一般,文鸳继续补充:“是真的,太子看上了你身边的那个哥儿,他说你喜欢这样的,命我勾引你。” 他说的自然是实话,不过却也有私心,他一直都知道太子将他当做他人的替身玩物。 可他却是心甘情愿,因为比起做他人的玩物,他更想坐上太子妃之位。 只不过是身形相似,萧怀煜便选中了他。 而他这张脸也是萧怀煜命人给他下了可改容换貌的蛊虫。 只可惜他受尽痛楚,却也不过是三成相识。 他原本以为萧怀煜心上那人已死,凭借着这三分相似,他必然也能混个侧妃,将来入主后宫。 可惜那人未死,他一朝从替身沦为勾引他人的工具。 他此时说出来,只不过是不甘心沦为工具罢了。 唐刃问出后,自然不会同他废话,他当下掰开文鸳的嘴,小指上的藤蔓便顺势飞了进去。 文鸳惊恐的瞪大双眼,方才不知是什么东西,从他嗓子里爬了进去。 唐刃松手,他便捂着脖子,试图咳嗽,唐刃却手上一紧,掐着他的脖子道:“从今日起,你为我做事,否则。” 余下的话唐刃刻意未说,文鸳也明白。 再怎样他也是个养在深闺之中的小哥儿,此刻彻底被吓住,眼中含着泪问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唐刃却放开他,冷声丢下一句:“不听话便要你命的东西。” 他说罢径直离开, 文鸳不停的抠着嗓子,可却不敢叫出声来。 唐刃顺着来时路返回,他给文鸳吃的只不过是玫瑰的藤蔓,离了本体两个时辰便只是枯枝。 不过那玩意钻了进去,定然会好一番折腾。 文鸳往后自然是对自己体内有致命的异物一事深信不疑。 唐刃悄无声息从文府离开,自然不知文鸳痛苦的捂着肚子,却不敢声张,硬生生的忍了一个多时辰。 他不受父亲喜爱,生来便只是用来交易的工具,就连住所都是在偏院,素来冷冷清清的。 萧怀煜也只当他是替身,又怎么会允许他诞下子嗣。 每次事毕,皆会命他服下避子的汤药,可偏偏一次疏忽,他便中了招。 他知道此事若是被萧怀煜发现,定然不会饶他。 为了活命,他只能狠心一副猛药下去,也因此伤了身子。 这个秘密若是被家族知晓,一个不能生的哥儿,唯一的价值便只能是那些老东西的玩物。 即便是要以色侍人,他也要做最尊贵的那个。 第118章 咯叽咯叽 唐刃回到府中后先是去了厢房脱去外衣,再轻手轻脚的进了房内。 尽管他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君卿还是睡眼朦胧的抬起头:“回来了?” 唐刃动作一顿,随后轻声开口:“嗯” 君卿也没有问他是去了何处,他只是拍了拍被子,打了个哈欠道:“快睡吧。” 他是真的困,唐刃走后没多久他便醒了,毕竟他早已习惯了身边有人。 当看见枕边的玫瑰时,他便知道唐刃定然是有事出府去了。 否则玫瑰绝对不会有胆子敢睡在他枕边。 唐刃不回来,他睡得不踏实,半梦半醒的等着人。 唐刃刚钻进被窝,他便自己滚进人家怀里,睡得香沉。 唐刃勾起嘴角,眼中是沉浸的温柔,轻拍着君卿的后背。 不知不觉,便是翌日。 君卿再次醒来时,枕边只有玫瑰,而他怀里正抱着唐刃的里衣。 唐刃早便离府,他回来后未曾休息,毕竟再过不久后就要动身入宫,他便是睡,也睡不了个把时辰。 君卿用过早膳后便去了王府,待萧怀策从宫中回来后,他好为江聿复诊。 江聿如今服药已久,二人于京中也算是稳定,是到了可以解蛊的时候。 君卿今日来也是为了同萧怀策提及此事,于是他道:“王爷,蚀心蛊已经染了药性,再过半月,可一试。” 萧怀策抬头看向他:“可有把握?” 君卿未曾思索,便回他:“只能一试,此次若是不成,只得再等一等。” 他话虽如此,却是有把握的。 蛊虫在人体内虽然难以杀死,可它毕竟是活物,是活物便有破绽。 他调配的药物于蛊虫而言如同五石散,一旦上了瘾,又岂会是一个虫子轻易能够控制住的。 不过先前为了让萧怀策相信,这盅有多么难解,让他知道欠自己多大的人情,他刻意夸大了其词。 听他所言,萧怀策眉心微蹙,却还是吩咐:“一切便听先生的安排,阿聿的身体,有劳先生费心了。” 君卿淡笑颔首: “王爷您客气了,这是草民份内之事。” 萧怀策却忽然命令道: “来人,去仓库里将赤云纱取来。” 他说罢,转而对君卿道:“本王这刚好前些日子新得了匹赤云纱,便赏给先生。” 君卿神色微惊,当下便起身道:“这,万万使不得,草民无功不受禄。” 萧怀策温润的笑了笑开口: “先生切莫谦虚,前些日子,城外难民多亏了先生照料,赈灾银一事,也多亏了先生提醒。” 君卿一听,当下谦卑开口:“这是草民应当的,食君之禄,自然忠君之事。” 他口中的君,自然是指面前这位。 萧怀策听着心中舒服,继续道:“今日赏赐是先生应得的,先生不必拒绝。” 见此,君卿也只好不再推脱,他拱手道:“如此草民便多谢王爷美意。” 很快,下人便得那赤云纱呈了上来。 看着那如火如荼的颜色,一眼便觉得喜人,君卿忍不住想到,用它来做喜服,定然是十分合适。 刚好两人昨日还在商议喜服之事,还没想好用什么布料,这可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 离开前,他再次拱手弯腰行了一礼:“今日多谢王爷赏赐。” 萧怀策笑着看他离开,可他自己心中知晓,赤云纱这种好东西,他本是舍不得送人的。 他是想留着给自家阿聿做几身贴身的衣裳。 这色儿虽然张扬,可与他家阿聿是极为般配的。 但是想到唐刃允诺自己的好处,他也就咬牙让了。 反正将来待他做了皇帝,这玩意都是自己的。 君卿回到府中,亲自将布料放好。 此刻已是接近午时,他摆弄摆弄院子里的花,很快便到了用膳的时候。 而此刻,宫中。 趁着午时休息的空档,唐刃躲开巡逻的禁卫,潜入东宫之中。 自萧怀煜被禁足于东宫以来,已是多日未曾出过宫门。 他并没有因此气急败坏,反倒是日日诚心于佛龛之前跪拜,并且抄起经书来。 他如此做是为了自己母妃的过错赎罪,同样也是为皇帝祈福。 甚至向皇帝递了折子,请求皇帝废除自己太子之位。 这话传到了皇帝耳朵里,皇帝倒是真念他一片孝心,原本半年的禁足,也改为了三个月。 对此,唐刃倒是并无感想,萧怀煜在他眼中本就是必死之人,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 萧怀煜戏倒是做的真,自禁足后便撤了宫中大部分伺候的宫人,整个东宫一片清冷之色,当真一副诚恳苦修的态度,日日食素抄经,拜佛祈福,与世无争之态。 唐刃进来时,他正躺在贵妃榻上午寐。 待唐刃走至眼前,他方听见动静,还以为是自己的心腹,未曾睁眼便道:“何事。” 唐刃的目光却在他脐下三寸,骤然变得阴冷起来。 萧怀煜不耐烦的睁开眼睛,只见面前寒光一闪,紧接着下身一凉,他甚至都没有看清楚面前是何人,只出于本能,呆滞的低下头。 他脐下三寸之处,一摊鲜血汇聚开来。 后知后觉的疼痛,让他脸色扭曲,爆发出一声痛呼。 立刻有两人闻着动静冲了进来,却面面相觑。 只见他们的太子殿下捂着下身,正半跪着,脸上的青筋因为痛苦而暴起。 直到看到了鲜血的痕迹,其中一人才反应过来大喊:“来人,有刺客!” 随后他当下便要去传太医,却被萧怀煜叫住:“慢!” 萧怀煜从极大的痛苦之中回过神,他咬牙抬起头,若不是此刻身体的疼痛,他当真要以为方才的一切仿佛是错觉。 因为此刻他面前空无一人,方才他看到的黑影如同是见了鬼一般。 萧怀煜咬牙吩咐道:“你去传姬煊来。” 那人前脚离开,东宫守卫闻讯前来,萧怀煜手上沾满了自己的鲜血,他指着敞开的窗子,命令道:“那刺客方走,便是将东宫翻个底朝天,也要将他给我抓住。” 随后他又命令另外一人去殿外守着,除了姬煊,任何人也不得进入。 那人虽有困惑,却不敢不听他的命令。 殿中只剩他一人,萧怀煜咬着牙啰嗦起身。 他低头仔细一看,原本痛苦的脸色顿时扭曲起来。 萧怀煜硬生生忍着,疼痛加上失血让他几欲昏厥,直到他口中的姬煊前来,他强撑着命令道:“此事不可让第三人知晓!” 话音刚落,他便撑不住昏了过去。 姬煊是为萧怀煜养在东宫中的医者,自然也会为他办一些见不得人之事。 此刻见他如此模样,再仔细一看,只见萧怀煜的那玩意已经落入裆中,若不是有那层布料裹着,怕是已经落在了地上了。 他当下为他施针止血,心中却是无比震惊,是何人下手如此之狠。 第119章 一起睡的香 东宫之中一片混乱,太子遇刺,此事惊动了皇帝,下令唐刃携禁军搜遍整个皇宫,可那刺客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东宫传出的消息是萧怀煜只受了些皮外伤,皇帝并未看出端倪,宽慰过后,让他好好养伤。 萧怀煜已是残缺之人,此事若是被他人知晓,他这个太子便是做到头了。 所以为了保全自己的地位,他绝对不会允许此事被任何人知晓。 唐刃也是吃定了这一点,所以才会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因刺客一事,宫中戒严,唐刃要留守宫中,便给君卿去了口信,言明他今夜不归。 君卿得了消息便不再等他,宫里当差,难免会有这种留宿的情况。 转眼一夜过去,君卿卯时便起,吩咐?娘去集市上买了最新鲜的母鸡,与府中的老参一起煨了起来。 他料到唐刃定是一夜未眠,想着他当差辛苦,自然是要多补补。 巳时一刻,唐刃方回到府中。 君卿起身迎向他,很快便被抱了个满怀。 “昨日宫中闹了刺客。” 唐刃抱着怀里人舍不得放开,他也未料到皇帝如此胆小,竟命禁军守了一夜。 君卿一听眼中闪过惊讶:“刺客?你可曾有伤?” 说着他便从唐刃怀中挣出,仔细打量着他,甚至凑上前闻了闻,未曾闻见血腥味,才松了口气。 昨日唐刃只让人传了口信告诉他夜里不归,也未曾说过刺客一事。 唐刃任他打量,随后再次把人抱起,贴在他耳边轻语:“那刺客是冲着太子来的,伤的是他。” 他抱着人向后院走去,君卿捂着唇,眼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低声道:“活该!” 唐刃眼里笑意愈深,不过他却没有告诉君卿他便是那个刺客。 毕竟在君卿面前,他总要顾及些形象的。 很快唐刃换了身常服,两人一同走出。 偏厅中膳食已然布好,君卿坐下便给唐刃盛了一碗金黄油亮的鸡汤。 同时开口叮嘱道:“用过膳,你便休息。” 唐刃虽说是一夜未眠,可却丝毫不困,他轻声开口:“我不困,一会陪你去街上走走,顺便看看首饰。” 君卿抬眸看向他:“不必,首饰日后有的是时间,你今日应当好好休息。” 毕竟唐刃已经足有十二个时辰未眠,这样下去,便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他自然是心疼的。 唐刃挑眉笑道:“我一人睡不着,你陪我。” 君卿正将鸡腿撕成小块,蘸了酱油放入唐刃碗中。 闻言他头也未抬,轻声应道:“好。” 唐刃掩藏住眼底的笑意,低头老实的用膳。 用过膳后,君卿催促着他休息,而自己则是拿着医书,打算在房中陪他。 结果唐刃却拉着君卿,伸手去解他的衣裳:“你陪着我睡。” 君卿此时并无睡意,他轻轻拍开唐刃的手,语气无奈道:“我不困,房中陪着你便可。” 他如今可睡不着,若是一块躺着,这人定要是一直抱着他。 如今正是青天白日,想到此,君卿面上微赧。 唐刃却一副苦恼的语气开口:“可是我一人睡不着。” 见他如此,君卿只好退一步,他指了指床榻的边缘:“我在边上陪你。” 唐刃手上动作灵活,三两下便将君卿的外衣脱了,随后抱着人塞进被子。 待他自己同样钻进去,长臂一伸,将人揽在怀里方幽幽开口:“这样我才能睡得着。” 轻薄的衣料遮不住肌肤相贴传来的灼热感,君卿被唐刃紧紧的搂在怀里,面色羞红。 他枕着唐刃手臂,一时间有些恍惚,彻夜未眠的究竟是谁? 他本以为自己是睡不着的,可在唐刃怀中,他竟很快的睡去。 二人相拥而眠,府中下人知晓他们是在休息,未敢发出丝毫动静。 他们这一睡便是两个时辰,醒来后二人也未曾在府中多待,一人去了军营,一人则是去了自家铺子里。 这禁军统领自然不是那么好当的,除了要负责维护皇宫的安危,唐刃还需要对手底下的禁军进行日常的训练与管理。 自他坐上了这禁军统领开始,每日宫中军营两边跑,一副尽职勤勉之态。 唐刃如今于军营之中尚不熟悉,他今日一人前来,营门外的守卫却不识得他,想来是新招募来的。 唐刃亮出腰牌,那几人看清后一脸惊色,忙跪下:“将军!” 唐刃微微颔首,越过他们。 待他走入军营内,立刻便有识得他的跪下行礼:“将军!属下见过将军。” 闻声,广场上原本正在训练的禁军也停了下来,众人齐声跪下:“见过将军。” 唐刃目光淡淡的打量众人,淡声道:“继续,不用管我。” 那些禁军听命行事,当下又起身继续训练。 这时一人小跑过来,对唐刃点头笑道:“将军,您怎么来了?” 这人名唤杜于,是个校尉,他见唐刃来此,心下奇怪,昨夜唐刃带人在宫中守了一夜,这个时候他应当是在府中休息才对。 唐刃冷淡的眼神瞥向他:“饮酒了?” 杜于神色一僵,强颜笑道:“怎会,营里的规矩,属下怎敢违背。” 唐刃面色一片冷然越过他,这人身上沾着及淡的酒味。 他相信他或许未喝,别人可就不一定了。 方才那么大的动静,却只有这一人迎了出来。 其他人总不至于都是听不见吧。 寻着味道,唐刃向其中一间营房走去,杜于跟在他身后:“将军,将军!” 唐刃未停,他只得小跑着跟上,小声解释:“今日无事,兄弟们小酌一杯。” 军营之中确实禁酒,可是他们这帮大老爷们,太平日子过惯了,闲来无事也只能饮酒作乐。 只要不耽误正事,没有人会去追究的。 便是前任禁军首领有时看见了也只当做没有看见。 又加上手底下人时常孝敬,他若是得了闲空,也会同他们一起饮酒作乐。 这几乎已经成了众人心照不宣之事。 唐刃是新上任的,他们摸不透他的脾气秉性,前几日也就一直忍着,装作老实本分。 今日想着他应当不会来了,于是众人便放开了,可未曾想到,如今已是申时,这人竟然会来到营中。 到了营房前,唐刃只是一个眼神,杜于心惊胆战,立刻上前将门推开。 屋内尚留着酒水饭菜被匆忙收拾的痕迹。 唐刃粗略一瞥,屋子里足有十多个汉子,此时个个满身酒气,脸色涨红。 见他来了,也有不怕的,其中一人笑着上前:“唐将军,您来的正是时候。” 唐刃没有给他丝毫反应的机会,一脚踹在他腹中。 这人当下被踹飞,重重的砸在地上,他捂着肚子,喝进去的酒水混合着未消化的食物与鲜血喷了出来。 这一反应是众人始料未及的。 连原本酒气上头的人,也瞬间醒了过来。 他们吃定便是被唐刃发现了,这人要罚他们,最多也只是军棍伺候。 唐刃冷着脸,周身散发着让人不敢靠近的凛冽气息,仿佛一座无法融化的冰山。 冰冷的眼神中仿佛藏着无尽的寒霜,只轻轻一瞥,吓得众人噤若寒蝉。 第120章 没一个能打的 一时间,诡异的静谧谁也不敢打破,直到唐刃冷声开口:“赢了我,此事掀过,否则,军法处置。” 他心知这群人表面上服他,心底也是不服的,有心趁此机会,让他们心服口服。 他话音落下,饮酒的众人面面相觑,他们皆从彼此眼中看见了蠢蠢欲试,却又谁也不敢轻易上前。 他们皆知唐刃是玘王府出来的,背靠玘王,这禁军统领,自然不是他自己的真本事。 也因此,众人打心眼里是看不上唐刃的。 只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他们私底下十分不屑,面上却是没人敢袒露一点。 今日见唐刃动了怒,倒是打心底里有些悚他。 见他们如此反应,唐刃冷声嗤笑:“没有胆子,便军法处置。” 他说罢转身欲离开,立刻有人上前一步叫住他:“我来!” 唐刃转过头来,只见开口的正是都教头王良,他平日里主要负责训练禁军。 此人生得高大,长相凶狠,瞪着铜铃一般的眼睛看着唐刃,目测比他还要高出大半个头来。 王良见唐刃转身,拱手开口:“将军,您说话可算数,只要属下赢了您,今日弟兄们可就免了刑罚。” 唐刃淡淡开口: “自然。” 王良脸上露出欢喜的笑意:“将军,您请。” 既然是要较量,那自然是校场上见真招。 唐刃面色未有丝毫变化,一行人向校场走去。 就连原本正在训练的禁军也停了下来,自觉给他们腾地方。 校场中间的位置,唐刃与王良对立而站。 四周围了一群禁军,他们一副看热闹之态,个个脸上隐约可见兴奋之色。 王良拱手开口:“将军,得罪了。” 他话音落下向唐刃冲了上来,显然是想借着身高的优势压他一头,可却扑了个空。 在场那么多人,其中不乏是有真本事的,可却无一人看出唐刃是怎么动的。 等他们反应过来之时,王良已经被唐刃从背后一脚踹倒,此刻正踩在脚下。 王良挣扎着想起身,可背上的那只脚却仿佛重达千斤,压得他动弹不得。 唐刃看也未看脚下的王良一眼,冷漠的目光盯着其余人,显然是在等他们上场。 他等了片刻后,却没有人敢轻易上前。 唐刃看向众人的目光疏离中带着一抹藐视开口:“还有谁?” 见他们如此胆小,唐刃向来没有什么神色变化的脸上流露出一种不屑一顾的神情,嘴角同样也勾起一抹讥笑。 终于,有人受不住了,大喊了声: “我来!” 待这人走到唐刃面前,唐刃才终于抬起腿。 王良忙爬了起来,他见鬼似的表情跑向人群,一脸的惊魂未定。 见他这副反应,众人纷纷发出嘲笑声,只觉得他未免也太过胆小了。 王良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他也不理会取笑的众人,目光看向中间的位置。 他此刻知道,在场没有人能够赢得了唐刃。 这人的速度属实太过诡异了。 方才比试之时,他分明距离这人不过半尺,可是他却连看都没有看清楚,这人就出现在他身后。 趴在地上时,他当真觉得自己后背顶着一座小山,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所以唐刃一放开,他这才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 果然,不出他所料,他在唐刃手下没过一招,其他人也同样如此。 最后唐刃干脆让剩余的几人一起上,正好他也手痒。 一炷香后,所有参与了喝酒的人皆是鼻青脸肿的站在校场上。 唐刃让他们单脚站成一排,随手一指人群:“你,还有你,过来。” 被他指中的士兵显然一愣,立刻小跑上前。 他们不知道唐刃叫自己做什么,但是掩盖不了他们此刻对唐刃崇拜的心情,当即便跪下拱手行礼:“将军。” 唐刃却是淡淡吩咐:“盯着他们,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停下,否则军法处置。” 那两人当下大声开口: “是!请将军放心,属下保证完成任务!” 说罢那两人转身,一左一右,倒真像是个石像一般,紧盯着受罚之人。 这些人都是有官职在身的,平日里普通的士兵见了他们哪个不是点头行礼,恭敬以对。 如今被这两名普通的士兵盯着,还有其他人若有若无打量的目光,让他们脸上如同火烧,顿时只觉得丢人丢大发了。 唐刃吩咐过后便离开军营,至于这些人什么时候才能够动身,就要看唐刃什么时候才能够想起他们。 他出了军营时辰已经不早了,唐忠等在他的必经之路,告诉他君卿已经回了府中。 唐刃闻言便不再往铺子跑,却是去了另一家卖水果的铺子,买了一串鲜甜多汁的葡萄拎回府中。 他回府之时,君卿正与芸娘一同在灶房中忙活。 听闻君卿在灶房中,唐刃立刻便去寻他。 待他到了地儿,只见君卿一脸认真的正将一碗面糊状的东西放入蒸笼。 待君卿将蒸笼盖上,唐刃才上前,他语气温柔开口:“做什么呢?” 君卿正入神盯着蒸笼,一时倒是真没察觉他在身后。 闻言他转过身来:“是米糕。” 说着,他脸上挂起笑意:“一会好了,你尝尝。” 这是他今日新学的糕点,极其简单,并不费工夫,只需要将调配好的米糊放入蒸笼中即可。 唐刃牵起君卿的手:“好。” 他牵着君卿向外走去,灶房里油烟味儿过大,他向来是不赞同这人来此地的。 君卿嘱咐了声,让芸娘盯着米糕后便随唐刃去了前厅。 到了偏厅,君卿便见桌子上正放着个木盒与一串晶莹通透的葡萄。 他有些好奇的拿起木盒:“这是什么?” 唐刃应道: “九连环。” 说着他唤了春芍过来,让她去将葡萄洗净。 君卿将盒子打开,只见里面正是一副赤玉制成的九连环,他问道:“买这个作甚?” 唐刃看着君卿将那副九连环拿起,轻声道:“自然是供你无聊之时消遣。” 他买过葡萄回来之时刚好路过一间玉铺,本意是想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些的料子,不过料子没有看上,倒是看中了这么个小玩意。 君卿将九连环拿在手中把玩,这玉的质地他摸着不错,却也不是上乘,用作把玩之物也挺好。 君卿一时倒还真的来了兴趣,手里动作一刻不停的解着。 唐刃见他玩的欢喜,也不打扰,只安静的陪在身边。 很快,春芍将洗净的葡萄端来,并且准备了银制的食叉。 君卿靠在唐刃怀中,唐刃将葡萄剥了皮方喂入他口中,不时与他说着今日营中之事。 君卿虽然注意力都在手中,对他所说却是事事有回应,未见丝毫敷衍之色。 第121章 言传身教 半个时辰后,芸娘已将晚膳备好,春芍过来请示二人,君卿这才想起他蒸的米糕。 他忙将手中的九连环放下,起身同唐刃道:“我的米糕好了。” 唐刃握着他的手:“不急。” 他牵着君卿走到桌边坐下,春芍将膳食一一端上来后方退出门外。 屋内只剩他们两人,君卿这才将玫瑰放出来。 随后他目光看向自己蒸的米糕。 此刻它已然被切成小块,摆在盘中。 只是表面并没有那么光滑,反而看起来有些坑坑洼洼的。 君卿夹起一块,放在唐刃嘴边:“你尝尝。” 他语气平静,双眼之中却饱含期待。 唐刃尝了一口,面无表情吞下去,轻声开口:“很好吃,酸甜可口。” 君卿眉头微皱: “酸?” 唐刃看向他,刚要开口,便看见君卿已经把他咬过的那一半放入口中,随后又很快吐了出来,一张脸皱成了团。 唐刃赶紧起身倒了杯茶喂他喝下:“快漱漱口。” 漱过口后,君卿方幽幽开口:“难以入口。” 唐刃听着他的点评,忍不住笑道:“倒也没有那么夸张。” 不过味道只能用十分古怪来形容。 他起先以为是放了醋,所以吃起来才十分的酸口。 现在看来应当是发酵过了头,才会产生如此浓烈的酸味。 君卿默默将那一盘米糕推开,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才道:“日后我还是为你洗手只做汤羹吧。” 唐刃微微颔首,给君卿添了一碗蛋花豆腐汤方道:“嗯,说到底还是我有口福。” 君卿炖的汤还是可以入口的。 玫瑰见他俩的反应,一时对米糕倒是好奇,索性便抱起一块啃了起来。 君卿发现之时,它已经啃了满脸的碎渣,一小块米糕都进了肚子里,正拿起下一块。 见它如此喜欢,君卿又来了兴致,他心中暗自琢磨,赶明儿个再试试。 唐刃看着,顿时也觉得玫瑰味觉古怪,他把挑了刺的鱼肉放入君卿碗中,同他道:“我这几日多在营中,你有事便差人去营中寻我。” 他手底下那群人虽然平日里懈怠惯了,可若是调教起来,倒也用的顺手。 他费些功夫也不是不可。 君卿闻言微微点头,接着又听见唐刃道:“先前林兄所言之事,我过两日会寻个合适的机会同萧怀策提及。” 仅靠他们之力,想要找到一人太难,此事唯有借萧怀策的手。 君卿应道:“好。” 随后他看向唐刃,犹豫片刻方道:“我须得进宫一趟。” 他不说,唐刃也知道是为什么,于是他开口:“为了药方。” 君卿点头:“我须得亲眼看见,方有应对之法。” 萧怀煜手段如此高明,他若是猜测不假,那药方恐怕早就已经被换了。 唐刃却勾唇:“何必如此麻烦,等我几日便可。” 君卿看向唐刃,唐刃却夹起一块糖醋粒肉喂给他,笑而不语。 见此,君卿便不再多问,他以为唐刃是有办法过几日带他入宫。 殊不知唐刃是打算把那药方偷出来后再悄无声息的还进去。 不过如今他对宫中地形尚且不是太熟,又加之这几日因为太子遇刺一事,宫中必定戒备森严。 二人一边用膳,一边低声私语,一时未曾注意,那一盘的米糕皆被玫瑰用了去。 待他们用过膳后,天色已暗,二人便在后院中点了琉璃灯,坐在秋千上聊着天。 闲来无事,君卿忽然想到先前唐刃提出要教自己一些手脚功夫。 那时二人关系未定,他恐于与这人贴身相触,便拒绝了他。 如今二人已是如此亲密的关系,自然就不必再惧于那些所谓的虚礼。 于是他向唐刃提道:“不如你教我些功夫,也好用作防身。” 唐刃闻言,下巴垫在君卿肩头笑道:“你若是想学,自然是行的。” “你白日总是忙碌,不如就趁现在。” 君卿说着从唐刃怀中起身,他拉着唐刃的手,顺势将他拉起。 唐刃配合他起身,二人向前院走去,这后院之中种了太多的花草,施展不开。 等到了前院,唐刃贴着君卿的后背,一只手揽着他的腰,另一只手同时握着他的手,低声在他耳边开口:“格斗是有技巧的,也分为多种形式,我今天便教你最简单的。” 君卿竖起耳朵,仔细听他说。 唐刃倒真是像模像样的讲解起来,同时他握着君卿的手,教他怎样出拳。 “我现在教你的这个是拳击,它分为直拳、勾拳、摆拳,也讲究力度。” 唐刃手把手的传授,君卿听得十分认真,整个人都随他摆弄,脑子去记他所说的技巧。 只是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君卿便面红耳赤的推开唐刃:“我不学了。” 唐刃明知故问,疑惑道:“为何,这个可不兴半途而废。” 君卿瞪了他一眼,转身向后院走去。 这人还好意思问他,他先前明明见过这人教唐忠几人时只是演示而已。 怎么到了他就要搂着他的腰不放,他就没见过什么功夫是要两个人时刻挨在一起的。 “卿卿,你等等我,你不喜欢这个,我们可以换一个。” 唐刃紧跟其后,他嘴角微微上扬,眯起的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显然是一副得逞之色。 两人闹出的动静不小,府中的几个下人听了也装作未曾听见。 君卿快步回了房中,随后将门关上。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唐刃只比他慢了一步,被隔绝在门外,他难得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语气:“卿卿,你是要罚为夫夜宿门外吗?” 君卿可太了解他了,他笃定方才唐刃必然是故意的。 这人根本就不是在认真教他。 他装作没有听见唐刃的声音,拿了本书坐下,对门外之事充耳不闻。 唐刃站在门外,继续哄着人:“卿卿,难道你忍心我睡在院子里吗?” 听他用如此可怜巴巴的语气,再想一想他那张素来冷俊的脸,反差过大,让君卿忍不住掩唇轻笑。 门并未上锁,唐刃只要轻轻一推,那门便开了。 他心知肚明,却故意装作不知,于门外一口一个卿卿逗屋里的人开心,哄着他。 听着两人的动静,早就已经进屋的玫瑰闻声探出脑袋来,它哪里懂得人类之间的弯弯绕。 见唐刃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以为是他惹君卿生气了,君卿今晚必定不会再带他睡,于是它幸灾乐祸的跳出来,随后推开门。 然后就被唐刃一把薅住,顺手扔了出去。 唐刃自己进了房中,还不忘从里面将门关上,冲君卿笑道:“这门不严实,玫瑰一推便开了。” 君卿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没好气的瞪了唐刃一眼,却不理他。 唐刃走到君卿面前蹲下,下巴垫在他腿上,仰头看着他:“卿卿,这次是我不对,我保证下次认真教你。” 君卿哪里真的会同他置气,他把书放下,嘴角微勾道:“我不用你教,也有防身的法子。” 他说的自然是真,他虽然不会武功,却擅用一些毒药,关键时刻,凭此便可用来防身保命。 二人确定关系后没多久,他同样也将那些药给唐刃备了一份,教了他用法,以备不时之需。 唐刃听他如此说,自然也是想到了那些药。 他顺势起身,把人抱进怀里:“我说过要保护你一辈子,自然不会让你有任何危险。” 君卿见他一言不合又动起手来,没好气的拍了几下他的手背,最后干脆也就随他。 他靠在唐刃怀中,重新又拿起那本书方道:“看的眼睛疼,你念来听听。” 唐刃把书拿过来,他随意的翻了几下,眼中闪过一丝尴尬,这书里的字认识他,可他大多是不认识的。 于是他把书放下,轻声哄着君卿:“这话本有什么好看的,我给你讲个七个小妖怪救爷爷的故事。” 君卿一听顿时来了兴趣,唐刃会讲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很多他闻所未闻。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这人会同他讲一些故事哄他入睡。 他听着有趣,有时候也会让他再讲一遍,自己抄录下来,送去茶肆让说书的先生来当作话本。 第122章 姓唐的魔鬼 翌日一早,君卿便出了府。 唐刃不在身边之时,他无论去往何处,身边总会带上玫瑰。 唐毅与唐忠则是一人在明,一人在暗。 君卿大清早的出门,自然是往自家茶楼去。 如今茶楼之中一切事务都是由唐福负责,君卿只管查账。 自打入京以来,手底下的这些人倒是没什么变化,京都繁华并未迷了他们的眼,让他们生出不该生的心思。 至于唐刃究竟是用什么办法能够让他们如此忠心好用,君卿就不会细细追究了,于他看来,自然是自家阿刃御人有道。 这个点茶楼也刚刚营业,并无客人。 君卿一来,唐福便迎了上来:“东家。” 无论何时,他见了二人总会弯腰行礼。 铺子里其他人自然也是如此。 见君卿来此,刘文卓同样上前,他拱手笑道:“东家,您来的正好,我正同福管事提起去府上寻您,有事与您相商。” 刘文卓自决心放弃考取功名后,便留在了二人手下做起了账房先生。 他是个知恩图报的,曾经向两人提及过签下卖身契为奴,然而被君卿拒绝。 他敬重此人重情重义,毕竟天底下能有多少男人能为自家妻子做到如此地步。 又惜他是有才干之人,留他为己用,同样也宽待于他。 因此,刘文卓不仅仅是将两人当做了恩人,在他心底,已然将两人侍奉为主。 闻言,君卿示意唐福等人自行忙去,他道:“先生有何事?” 一边说着,他与刘文卓一边向后院走去,后院有一间屋子是留与他平日里来此歇息用的。 唐毅跟在两人身后,唐忠则是盯上其他人。 唐刃最近忙碌,便由他检查众人近来身手如何,可有懈怠。 后院内,唐福送上点心茶水,他放下时却被君卿叫住,让他在一旁观听。 刘文卓同君卿提议,如今茶楼生意火热,可以说是日进斗金,如今手中富裕,何不在城东另开一家分铺。 君卿同样也是有此打算,两人商议此事,唐福如今作为管事,自然也是要参与的。 欲开分铺之事,君卿并不打算与唐刃商量,因为他知晓,只要是他提的,唐刃必然是同意的。 且唐刃本就事务繁忙,他并不想他再为这种小事而耗费心神。 趁着今日有空,他决定去城东那边逛逛,寻寻看可有合适的铺子。 他这边的打算唐刃自然不知。 早朝结束后,安排好宫中巡逻之事,他便去了军营。 昨日被他罚的那些人如今正个个面如死灰,一脸的颓败之色。 没有唐刃的命令,他们谁也不敢轻易动身。 可是单脚站立一整夜又岂能是易事,他们之中有坚持不下来的,仅仅只是放下片刻,又很快抬起。 因为有人时刻盯着他们,让他们不敢懈怠。 如此漫长的一夜过去,让众人真切的体会到了什么叫生不如死。 他们宁愿去挨顿军杖,也不愿受如此折磨。 直到唐刃来时,他们还个个抬着一只腿,维持金鸡独立之态。 唐刃倒是也没有为难他们,一来便下令他们可以原地休息半个时辰。 然而半个时辰后,他又命令这些人站成一排,维持昂首挺胸之态,没有他的命令,便是眼神都不能挪动一下。 虽说如今已是秋日,头顶的日头不如夏日炽热,却也是让人难熬的。 这些人本就一夜未眠,腹中饥饿,站的时间久了,双腿更是如同灌了铅一般。 唐刃下达命令后便又回了宫中,军营中能做主的都搁这站着呢。 昨日被揍的狠了,又加之这一夜的惩罚,他们打心底还是怕唐刃的,没有唐刃下令,一时之间谁也不敢乱动。 那些普通的禁军倒是看足了热闹,殊不知不久后就轮到他们了。 众人这一站便是四个时辰,唐刃才命人传了令,吩咐他们可以自行用膳休息。 饥饿困乏,接踵而来,众人填饱了肚子,倒床便呼呼大睡。 而唐刃回府与君卿用过晚膳后,两人温存了个把时辰,君卿也顺带同他提起分铺之事,他自然是毫无意见。 待将君卿哄睡后,他独自出了府,进入军营中,命人一盆凉水将睡得正香的众人泼醒,命令他们继续保持站立到天亮。 而他则是回府继续休息。 可怜了这群汉子,不但要站在这里像猴一样被手底下的人围观,还要忍受蚊虫叮咬。 也许是他们属实倒霉,过了午夜之时,一场暴雨毫无预兆的降下,温度同样也低了下来。 暴雨之中,实在无法坚持,终是有人开口提议道:“不如我们先行避雨,雨停后再恢复原样,我就不信那姓唐的能看出来!” 这人名唤周青,他说话之时咬牙切齿,虽然惧怕唐刃,可打心眼里是不服气的。 听了周青所言,众人相互看了看,一咬牙,向营帐之中跑去。 唯有王良一人站在原地不动,他人唤他,他也装作没有听到。 这场暴雨来得急,去的也快,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停了。 只是雨停过后,气温却迟迟未有上升,被雨打湿的衣衫贴在身上,冷的王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却一点也不敢动。 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有预感,今日他若是挪了半分,明日没有他的好果子吃。 雨停了,天色未明,先前那几人也未曾再出来。 唐刃便是再早也要明日上过早朝之后再入军营,他们完全有时间可以休息。 一众人的想法是好的,奈何唐刃并不是个好忽悠的。 他次日一来便看出众人必然是偷懒了,于是命令除了王良之外的众人头顶重达百斤的沙袋,维持着马步的站姿,继续站立。 而王良则是只被允许休息一个时辰,随后继续保持站立。 维持着一个姿势不动,站在原处,听来简单,可只有亲身体会了才知道,这便如同钝刀子割肉,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皆让人倍受煎熬。 原本只是四个时辰的站立,唐刃给调整到五个时辰。 等他们站足了时辰后,便可休息两个时辰。 只是当他们睡得正香之时,唐刃便会命人将他们泼醒,继续站立。 如此一连几日,众人叫苦连连,无一不在心中后悔自己当日不该饮酒。 他们自然也是有不服的,可扛不住唐刃一顿揍,再被打个半死和站立之间选择,他们还是愿意选择后者的。 最后直到看到唐刃就腿肚子打颤,唐刃才终于发了慈悲,不再要求他们保持站立,却是要求他们扛着沙袋围着军营跑步。 同样是没有他的命令,便不得停下。 白日里折腾他们,到了晚上唐刃也不会放过他们。 如此下来,搞得众人心惊胆战,便是躺在床上也睡得不安稳,任何风吹草动立刻便醒来。 此事自然是传到了副统领曾义耳中,自太子遇刺后,唐刃便有意将他便留于宫中,他已是多日未回军营。 所以当他终于回了军营之时,才猛然发现,从前总是围着他溜须拍马的几人,已经被唐刃折腾的不成人形。 这几人平时私底下没少孝敬他,见人被折腾成这样,他当即便一脸愤怒,当着众人的面斥责唐刃手段太过残暴。 并且下令众人停止跑步,回营休息。 只是对于他的命令,众人却是不敢听的。 连日来的折磨让他们明白,姓唐的就是个魔鬼,魔鬼的命令若是违抗了,比死还难受。 第123章 桂圆甜甜的 今日下朝的早,唐刃从宫中出来后并未去军营,而是回了府中。 他入府之时,君卿刚好正在用早膳,见他回来,忙让春芍添了碗筷。 平日里早膳,唐刃都是在宫中吃的,今日归家,君卿倒是有些惊讶问他:“今日怎得空呢?” 唐刃在他身边坐下,他从怀里的掏出一包软帕包裹着的东西,轻声道:“岭南进贡的桂圆,一路上用冰存着,尚鲜着呢。” 他说着将软帕摊开,里面是一个个圆滚滚的新鲜桂圆,足有二十多个。 这玩意在如今这个世界珍贵,主要是岭南偏远,这东西极难保存,一路上快马加鞭送过来,宫里的娘娘们分一分,也就剩不了多少了。 他这些还是从萧怀策那讨的。 唐刃拿起一个剥了皮,喂给君卿:“甜吗?” 口中含着果肉,君卿含糊不清的开口: “嗯,甜。” 这桂圆干京中倒是有卖的,可新鲜的桂圆却很难得。 他父亲在世之时,曾有一年,宫里的娘娘倒是赏赐过,不过仅仅只是一小把。 那时他年幼,父亲都留给了他与兄长,鲜桂圆独特的味道他始终记得。 将细腻的果肉咽下,君卿正欲吐出籽来,唐刃却伸手,接住他吐出的籽。 君卿看着他并没有将籽扔掉,反而是放在软帕上,不解问他:“留它作甚?” 唐刃神秘一笑:“自然是有用。” 他说着,再次剥了个桂圆喂给君卿。 君卿却摇头,推着他的手:“你也尝尝。” 唐刃没有犹豫开口: “你喂我。” 看了他一眼,君卿张开口将那个桂圆吃下,自己却动手剥了起来。 很快,雪白圆润的果肉被他拿在手中,一时间,唐刃分不清究竟是果肉更嫩,还是掌心的指尖更嫩。 他握着君卿的手,将那果肉囫囵吞下。 果肉是什么味他不知晓,可指甲划过唇瓣的刺痛感他却是明白的。 君卿看着指尖的牙印,再看这人唇下的划痕,已然见血,他没好气道:“让你不老实。” 虽是如此说,他还是起身向后院走去。 他好心喂这人,结果这人吃了果子还不够,竟还要咬他的手指。 想到此,君卿耳尖微红。 唐刃跟在他身后,两人穿过后院,进入书房。 君卿从架子上取了药,细细为唐刃涂抹。 唐刃却搂着他的腰,低声开口:“卿卿,你今日好凶啊。” 君卿食指沾着药膏,轻抚在唐刃伤口上,闻言,他嘴角泛笑,嗔道:“还有更凶的你没有见识过,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见识。” “是吗?为夫求之不得,现在就想见识一下。” 唐刃却得寸进尺,横在君卿腰间的手收得更紧,让人紧紧贴在自己胸膛。 君卿偏过头,躲开他的亲吻,笑道:“惯会贫嘴。” 没有亲到人,唐刃自是不爽,他一只手按住君卿的后脑:“卿卿嫌我嘴贫,那便堵住它。” 言置他低下头,唇瓣触碰到的那一刻,君卿便乖乖的不再动弹。 两人的气息交织在一起,时间仿佛静止,心跳声在这宁静的氛围中愈发清晰。 唇上逐渐发麻,君卿败下阵来,双臂抗拒的推着唐刃:“唔...” 这人怎么好似要将他吃了一般,越发凶残。 他推了好一会儿,唐刃才终于舍得放开人。 君卿扶着他的手臂,喘息几下,这才双目瞪向他。 他眼中本是嗔怪之色,可却丝毫不起威慑的作用。 唐刃看着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没忍住,再次低下头。 君卿一瞬间瞪大双眼,口中含糊道:“唔..唐刃.” ...... 约莫一刻钟后,唐刃嘴角微勾从府中走出。 原本一直等待在府外的副手何巍见他出府忙行礼:“将军。” 唐刃嘴角立刻恢复原样,只微微颌首,便翻身上马。 何巍上了另一匹马,他跟在唐刃身后,脸色却有些古怪。 若是方才他没有看错,自家将军的嘴上分明是... 可他未曾听过自家将军已经娶妻呀! 怀揣着一肚子疑惑,何巍跟着唐刃,不知不觉就到了军营。 他收敛心神下马,继续跟在唐刃身后。 两人一下马,便有小兵过来将马牵走。 营中,被罚跑步的众人见到唐刃,同样是不敢停下的。 这几日下来,身上的沙袋于他们而言已是空如无物。 他们当中自然也有聪明的,是可以发现自己身体上的变化。 他们已经跑了三个时辰,唐刃一来便下令众人停下休息。 几乎是唐刃的命令刚下,众人便像是被触发了机关一般,立刻停了下来。 他们整齐的站在一起,跪下行礼:“是,谢将军!” 这些人一个个身体疲惫,声音倒是洪亮。 唐刃转身向中军帐走去,何巍先他一步推开门,却一愣,他拱手行礼道:“副统领。” 曾义早就听见了外面的动静,自然是知晓唐刃来了。 他故意装作不知,此刻才起身上前,弯腰拱手道:“属下见过将军。” 唐刃并未开口,他神情冷厉的打量着曾义。 片刻后,曾义单膝跪下, 闷声道:“属下见过将军。” 唐刃这才收回目光,走向主位坐下:“何事?” 曾义起身,他在唐刃下方坐下,这才开口:“将军,周青几人虽有过错,可您也罚了他们多日,不如就此作罢。” 此时有人送来茶水,何巍上前接过,他刚转身,便听见自家将军语气没有丝毫变化开口:“你也一起。” 他脚下一个踉跄,手中的茶水差点不稳。 曾义瞪大双眼,还不明白他是何意。 何巍将茶放下,为唐刃倒了一杯之后双手供上,随后站在他身侧一动不动。 他是唐刃亲自选定的副手,只听命于唐刃一人,自然也只伺候自家将军一人。 唐刃端起茶,他浅尝了一口,今日倒是难得有了耐心,再次开口:“你,同他们一起。” 这下曾义是听明白了,他猛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将军,敢问属下做错了何事?” 这小白脸折腾手底下的那群人还不够,还想连他一起折腾。 他本来就对唐刃抢了自己的位置不满,上任禁军统领犯了事,按照规矩来说,理应由他这个副统领上位的,结果半路杀出唐刃这个程咬金。 唐刃看也未看他一眼,同样也不开口。 曾义干瞪着眼,他见唐刃根本就不将他放在眼中,思索片刻,咬牙道:“是属下冒昧了,还望将军莫怪。” 唐刃却淡淡道: “站着去。” “你!” 曾义双手紧握成拳,心中一片愤怒,这人竟如此辱他。 可半晌后,他还是拱手道:“是,既然是将军要罚属下,属下不敢不从。” 先不说唐刃的命令他必须要听,单论一点,此事便是闹大了,他也是不占理。 毕竟是那群人违反了军规在先,唐刃作为统领,无论是怎么罚他们,皆是为了以正军规。 而他这个副总领私底下和那些人之间交往本来就不干净,他收受贿赂之事,若是被那些人吐了出来,吃亏的总归还是他,倒不如一时忍了。 再者他并未触犯军规,姓唐的无缘无故罚他,如此不讲道理,他倒是让手底下的兵们都看看,往后这姓唐的还怎样树立威严。 曾义黑着脸走出,同样站在广场之上。 他以为唐刃最多只是让他站上一会儿,却不知这一站便是几个时辰。 第124章 好男人要会接老婆下班 惦记着今日有事,唐刃未时便离营回宫,安排好宫中事宜,他好早早回府。 他今日回来的早,君卿尚未回府,府中只有唐忠母子三人。 他吩咐芸娘今日不必备膳,随后便独自回房洗漱,换了身衣裳。 前两日听闻城东新开了家名为肴味居的酒楼。 他们家招牌的炙羊肉一绝,他便起了心思,寻思着带自家小大夫去尝一尝。 唐刃换好衣裳后独自出门,只是他人刚到了门口,却见何巍正等候于此。 不用他开口,何巍便弯腰行礼道:“属下见过将军。” “何事?” 见他此时来寻,唐刃还以为是军营之中有事。 何巍却道:“禀将军,您的府宅已置办妥当,工部差人来营中问了,想请问将军您何日迁居?” 闻言,唐刃这才想起宅子的事。 那座宅院本身就是装点好的,工部的人不过是按照他们的喜好修改罢了。 自打他做了禁军统领后,平日里忙碌,哪里有时间能顾得上府宅之事,都是交由何巍来管的,工部的人自然也是同何巍交涉。 心中思索一番,唐刃这才开口:“此事我须得与夫人商量一二,明日再同你道来。” 何巍眼中闪过惊讶看向他:“将军已成亲?” 唐刃微微点头: “已定下日子,不久后便要成亲。” 听他提及此事语气温和,没有了平日里的冷淡,何巍也壮着胆子拱手笑道:“那属下便提前恭祝将军与夫人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唐刃颔首道:“谢了,待到了日子,必然请你喝酒。” “那属下便等着将军的喜酒。” 何巍说罢侧过身来。 他观唐刃如此模样,知他显然是要出门。 目送唐刃离开后,他笑着嘀咕:“将军倒也不像传言中不近人情。” 这人是他往后要追随一辈子的主子,若是不好相处,他可就苦了。 何巍能从普通的士兵之中脱颖而出,成为唐刃的副手,自然有他的本事。 想要成为禁军统领身边的副手,除了要有绝对的忠诚外还要有军事与管理方面的才干。 唐刃身边像他这样的副手共有两人,他们负责传达唐刃的军令,照顾唐刃在军营之中的生活起居。 同样,二人也只听命于唐刃,便是副统领也无法凌驾于这二人之上。 他们在禁军之中有绝对的实权,只要唐刃这个禁军统领在位一天,他们二人在禁军之中的地位便是仅次于唐刃。 不过这活儿也同样是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 前任禁军统领被皇帝摘了脑袋,他手底下的两名副手也是同样。 ...... 君卿刚好便是在城东,他找到了合适的铺子,已经租下, 这两日正盯着人家工匠修葺铺子呢。 他见天色不早,正欲回府,却见唐辰引着唐刃前来。 君卿完全没有料到唐刃会来,见到他人,还未开口,笑意便已经挂上嘴角。 他走上前:“你怎么来了?” 唐刃握住君卿双手,轻声道: “今日散值得早,我来接你。” “你本就繁忙,散了值自当歇着,我又不是不识得回家的路,何必再多跑一趟。” 君卿口中嗔道,语气之中却满是笑意,仔细听来,倒有一丝甜蜜。 唐刃捏了捏君卿的掌心,语气沾染着三分笑意:“我不嫌麻烦,便是忙得再晚,日日来接你,我也是开心的。” 还有工匠在此,君卿听着他的话十分不好意思开口:“回吧。” 他如今在外的身份还是个男子,二人如此亲密,分明就是摆在明面上的断袖之癖。 他人看着,面上不说,私下里也是免不了嘀咕的。 只是两人显然都不太在意这一点,而且许是因为有哥儿存在的缘故,这个时代的百姓对于两个男子相恋接受度颇高。 民间同样是有结为夫夫的男子。 但这始终不是搬在明面上的事,像他们二人这样张扬的,实属罕见。 掌心的十指实在是过于柔软,软到了唐刃的心里, 让他爱不释手,舍不得放开。 君卿试了几次,都未将自己的手抽回。 唐刃把玩着君卿的手指,牵着他向外走去:“王爷说城东新开了间酒楼,炙羊肉好吃,应当就在这附近。” 闻言,君卿道: “是肴味居吗?就在前方,拐过弯便是。” 二人出了门,到了街上,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挡,君卿也就随他了。 唐刃轻声应道:“嗯,是肴味居。” 两人牵着手,步行向肴味居走去。 先前为唐刃带路的唐辰识趣的退下,并未跟随。 这处新铺子,主子并不知晓地点,这才由他引路。 他便是唐毅先前于锦阳城买来的那批奴隶中的一名。 后来唐毅回京,唐刃便将唐忠调往锦阳城继续训练他们。 前段时间唐忠被调回君卿身边,这人便也随同入京。 算上唐忠唐毅等人,唐刃手下共有二十六人。 他们皆是买来的奴隶,唐刃以自己的姓氏为他们冠名,以此来表示恩宠。 他深知,在如今这个时代,对于奴隶而言,若是能够冠以主人的姓便是最大的恩赐。 毕竟得到主人认可的奴隶,也算是有了归宿,不用过着朝不保夕,挨打挨骂的生活。 唐刃更是深知,想要他人绝对的忠心,就要恩威并施,若只是一味的压迫,反而会适得其反。 所以他以军事化模式训练他们,却又给了他们足够的尊重,不但让他们吃饱穿暖,甚至还提供月钱。 同样他实行奖罚制度,以此来激励这些人的上进之心。 为了不引人注目,他将这支队伍拆开来训练,却又让他们知晓彼此的存在。 而他训练的办法也很简单粗暴。 他闲着没事就折腾唐忠等人,唐忠等人则是以同样的办法去折腾手底下的人。 如今这支队伍已初具雏形,假以时日成长起来,便是他手下最利的一把刀。 第125章 病得不轻 肴味居内。 两人坐在雅间内,小二将炭火与腌制过的羊肉一一端上来。 唐刃挥手示意小二退下,他挽起袖子,亲自动手。 这家店的特色便是炙羊肉,客人可以选择让小二帮忙烤炙,也可以选择自己动手。 关了门,两人之间的对话自然不会被外人听到。 唐刃一边翻动铁网中的羊肉,一边道:“府邸已修缮妥当,你想什么时候搬进去?” 君卿正捧着赠送的红果水浅尝,闻言他未曾思索便道:“我皆随你。” “那便定于三日后。” 言语间,唐刃将已经烤好的羊肉蘸了特制的酱料放入君卿面前的碗中。 这羊肉切的极薄,置于炭火之上片刻功夫便已烤熟。 腌制过的羊肉入口鲜嫩,那酱料带着些许辛辣,却又暗含果香。 将口中的羊肉咽下,君卿一时也来了兴致,想亲自上手尝试烤炙。 他一边学着唐刃的样子翻动羊肉,一边同他提道:“今日柳叔来信了,安乐县的铺子一切如常,你先前提及的茶厂,他已然建成。” 早在他们入京安定下来后便给柳峰去了信,命他将原本炒制茶叶的地方扩建为茶厂。 唐刃在信中注明茶厂为何物,并且口述让君卿绘了图。 而这一切的费用,皆是由安乐县那边的铺子所出。 唐刃笑道:“如此便好,待明年开春,便可大肆收购鲜茶。” 他心中是有自己的计划,有了厂子,他们便可以加大力度,实行流水线化的生产。 如今他们早已不怕茶叶炒制的秘密暴露。 再者,这茶叶炒制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一开始人们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许是新鲜,可是时间久了,总会有人琢磨出来的。 他想要凭此道揽财,就要断了他人的退路,所以当初他们才会向萧怀策请求独家经营权。 萧怀策回京后便向皇帝求了道圣旨,除了玫瑰茶肆外,任何人不得经营此茶。 有皇帝的这道旨意,其他人便是知道法子,也只能干看着。 听他说收购鲜茶一事,君卿这才又道:“柳叔信中有说,确实存货不足,我已传信给柳叔,茶肆日后只管吃茶,不再对外出售茶叶。” 当初他们曾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在安乐县时便收购了大量的鲜茶炒制。 为此还同张少谨借过银子。 想着这些茶怎样也管够一年的,可不料这才几月,便已库存不足了。 自他们入京以来,已让镖局送过两次货了。 只是这些货除了茶楼之中售卖,每月还要往王府和皇宫里送上一些,消耗自然是快的。 这次随柳峰书信一同来的还有货物,君卿想着,不对外出售茶叶,只在茶楼中吃茶,想来应当是可以撑到明年。 唐刃看向君卿,眼中笑意满满开口:“如此也好,茶楼之事,劳烦卿卿多费心了。” 生意上的事他是不费心的,自入京之后,一直都是君卿在打理。 虽然总是两人一同商议,可实则费心的却是君卿一人。 他们两个人分工明确,一人于商道之上揽钱,一人于仕途之上揽权,二者缺一不可。 看着他这副笑盈盈的模样,君卿低咳一声,歪头笑道:“今日倒是听闻个怪事。” 唐刃挑眉,给足了面子,语气带着好奇问道:“哦?是何怪事?” 君卿托着腮,双目明亮的看向唐刃,眼中种戏谑闪过:“我听闻京中有个姓唐的将军手段十分凶残,平日里以戏耍手下的士兵为乐,折腾的他们苦不堪言。” 唐刃一听,语气十分肯定开口:“绝对是谣传。” 君卿笑道:“那人当真可恶,如此谣言,岂不是破坏我们家将军的名声。” “可不就是,卿卿可要为我做主。” 唐刃握住君卿的手,语气有些委屈开口。 君卿点头,眼中闪过一抹深意道:“这是自然,传此谣言之人居心叵测,摆明了是有意如此。” 今日茶楼里有人吃茶时闲谈此事,那些人未曾避讳,虽未直接点名,可这京中姓唐的将军,可不就唐刃一人。 此事是在军营之中发生,外人又岂会知晓,能够晓得此事并传出来的,除了东宫中的那位,他想不出这天底下还有谁会如此无聊至极。 而且此事是刻意在他面前提起,将唐刃描绘成一凶残至极之人。 君卿心中暗自悱诽,萧怀煜脑子莫非是进了水? 他难道会不知晓自己枕边人是何等性情,需要他人去指明吗? 再者,便是唐刃当真凶残至极又如何?他对自己是温柔似水的便足够了。 君卿心中所想,唐刃自然不知,他此刻若是知晓,以他的秉性,君卿今日恐怕是要软着腰才能出门去。 二人都心知肚明,此事必然是有萧怀煜的手笔,却未点明。 他们今日是为了品鉴羊肉而来的,自然是要吃得开心,提那晦气玩意作甚。 两人心照不宣,聊起了别的事,直到半个时辰后,方才起身离了肴味居,回府去。 宫中之事,若非必要,唐刃不与君卿提及。 特别是萧怀煜之事,这人是他俩皆厌恶的,平日里无缘无故自然不会提他。 因此君卿也不知道,自萧怀煜遇刺以来,皇帝便解了东宫禁令,虽未言明解除禁足之事,可宫里众人却是心知肚明的。 那些太监宫女们无一不是私下议论,皇上果然是最宠爱太子。 便是没有了皇后这个母族支撑,也撼动不了萧怀煜太子之位。 只是萧怀煜伤着了要害,连日来一直是卧床静养。 他对外只说伤在腹部,唯一知情的便是贴身的医者姬煊。 也因为此伤,让他原本就阴晴不定的性格愈发暴躁,深夜无人知晓之时,东宫中时有宫女太监的尸体运出。 这人从前便一门心思的惦记着君卿,如今人废了,这心思倒也未歇。 反倒是愈发偏执起来。 第126章 憋着呗 用过膳后,唐刃与君卿从肴味居中走出。 此时天色尚早,他们今日晚膳用的多了些,便决定步行走走,以此来消消食。 天色并未完全暗下来,长街之上,商铺已然点燃了门前的灯笼。 遥遥看去,整个长街灯火通明,倒是别有一番观赏之色。 两人十指紧握,一路上步伐缓慢。 唐刃忽然道:“抱歉,近日来忙碌,无法陪你。” 自打入京以来,两人像这样能够闲庭漫步的日子极少。 而他自觉陪伴过少,心下难免愧疚。 闻言,君卿偏过头来,看向他的眼中满是柔情笑意。 他道:“你本就是为了我才会如此,应当是我要同你说声抱歉才是,因为我,困足于方寸之地。” 唐刃握住了掌心的柔软,与君卿的目光对视,轻笑道:“我甘之如饴。” “我一直觉得,那日入山采药,是我此生唯一幸事。” 君卿说罢,牵着唐刃向前方的灯谜摊子走去。 倘若那日他未曾上山,又怎会有今日的良人相伴。 唐刃看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嘴角勾起的弧度更深。 君卿不知道,可他却隐约有一种感觉,他来到这里便是为他而来,无论是在何处,两人总会相遇的。 ......... 羊肉再怎般新鲜,身上总是会免不了留味的。 二人回到府中便沐浴更衣。 唐刃头发短,不费劲儿,沐浴过后,他随意用棉布擦了几下便急匆匆往君卿房里去。 他也不打招呼,直接推门而入。 一道屏风之隔,君卿整个人还泡在水中。 他下意识的将身子往水下藏,只露出半个脑袋来,眼中满是诧异。 平日里他沐浴,唐刃最多只等在门外,从未像今日这般闯进来过。 隔着屏风,唐刃也不上前,他也不开口,纯纯折磨人。 君卿知道他憋着坏呢,料他也不敢跨过这道屏障,索性也不惧了,慢悠悠的拨动着水面。 听着里面的水声,唐刃喉间一紧,神色隐晦的打量着山水绘画的屏风。 可这屏风实打实的严实,便是他视力再好,也无法透视到屏风的另一头。 可他听觉上佳,屏风那一头传来的动静再怎样细微,也如同在他耳边。 想象中的画面忍不住浮上脑海,唐刃猛的起身。 拨弄水花的声音戛然而止,静默片刻,唐刃拉开门向外走去。 屏风后的君卿掩唇轻笑:怂货! 待他将衣裳穿好,唐刃闻声方再次入内。 对方才之事他闭口不提,如常取了棉布来为君卿擦拭长发。 君卿手里把玩着唐刃先前买的九连环,那张如玉的面容未遮。 唐刃透过模糊的铜镜痴痴盯着,手上动作却细腻温柔。 看他这副痴样,君卿无奈笑道:“又不是没有见过。” 他天生便占着优势,容色无双,不笑之时便已经把某人迷的失了心智,如今勾起笑颜,刹那间只如春花泛滥,让某人春心萌动。 唐刃将护养头发的药膏置于妆台上,他捉住君卿的手,握在掌心,半蹲下来轻声道:“你日日遮得严实,为夫自然是看不够,今日定要好好看看。” 他这话属实是胡搅蛮缠,白日里君卿虽然有所遮挡,可到了晚上只有二人之时,他哪日不是以真面目示人。 看他盯着自己一脸的认真,君卿打趣道:“原来你竟是喜爱这张脸,如此说来,这京中美人众多,你岂不是要看不过来了?” 唐刃一脸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我脸盲,除了卿卿,分辨不出他人是何模样。” 他这话,君卿是信的。 毕竟他当初丑陋不堪之时,这人都能够下得去嘴,想来眼神必然是不如人意。 如此一想,君卿更是忍不住失笑。 唐刃见他只顾着笑,仰头凑了上去,两人鼻尖挨着鼻尖,他轻咬了下那柔软的唇瓣,先发制人道:“卿卿莫不是不信我?” 说罢不等君卿开口,他继续道:“我对卿卿一片真心,天地可鉴,莫说此生,便是有来生,也容不下他人的。” 说着他眼中闪过一抹委屈之色, 演技早已炉火纯青。 君卿最见不得他如此神态,他食指抚摸着唇,嗔道:“自然是信你,只是你如今怎越发的像狗似的。” 这人下嘴倒是轻,可牙齿碰嘴唇,岂有不痛的道理。 唐刃眼中的隐晦一闪而过:“可是痛了?我瞧瞧。” 君卿倒是真的微微俯下身子,将脸凑了过去。 他长发垂下,扫过唐刃的脸颊,痒痒的,让他的心也痒痒的。 那两片粉嫩的唇瓣轻轻抿起,恰似春日里绽放的桃花。 让人想要将它蹂躏开来,尝一尝这花的汁水是否甘甜。 唐刃是从来不会委屈自己的,他品尝的仔细,待那桃色如同熟透的樱桃之时,这才恋恋不舍的放开。 君卿一手抚摸着发麻的唇瓣,另一只手抵在唐刃胸口,软声问他:“今日可看够了?” 唐刃直接起身将人抱起:“不够,便是日日看着,也不够。” 身体忽然腾空,君卿伸手抱住他的脖子,面色一片赧然,身子僵了下来。 某物坚硬的杵在他的腰上,让他半分也不敢动弹。 直至躺在床上,他才掀过被子盖住自己,闷声道:“今日我同玫瑰睡。” 唐刃仿佛没有听见,他脱了衣裳钻进去,伸手便将人揽进怀里。 君卿整个人都僵硬了,那物件太过明显,让他想要忽视都难。 可唐刃却并没有其他的反应,只是轻拍着他的后背,一如既往哄他入睡。 哥儿也是男人,君卿又是个大夫,自然知晓憋久了不好。 犹豫许久,他方开口:“你..如此..如此伤身...” 一句话未说完,他已是面红耳赤,说不出来。 唐刃声音沙哑道:“尚未成婚,我忍得住。” 他平日里皆是泡泡凉水,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可今日不知怎么回事,这玩意迟迟不肯低头,许是一连两次的撩拨都未得到满足,它自己抗议了。 唐刃虽然忍得辛苦,可他此刻确实未曾生出别的心思。 哪怕他早便迫不及待想要将人吞吃入腹,行鱼水之欢,却也要忍着。 这是他珍之爱之,发誓要一辈子爱护之人,自然要敬重以待。 只是见他忍的辛苦,君卿却是心疼的,他轻咬下唇,犹豫片刻,低声道:“我..帮你..” 说着他将手递到唐刃手中,其意十分明显。 唐刃原本忍忍也就过去了,可君卿番举动一出,那是怎样也忍不过去的。 他握住君卿的手,翻身而上,压抑的吻再次落下,今晚注定两人难以早眠。 第127章 搬家 翌日,唐刃神清气爽的入宫,就连枯燥的朝会也不觉得无聊了。 散了朝后,他与萧怀策两人走在宫道上。 江聿跟在二人身后。 萧怀策双手抱在身前,慢悠悠道:“本王听闻你与曾义起了冲突?” 唐刃将手搭在刀柄上,他目光直视前方,冷声开口:“算不上。” 萧怀策道:“你许是不知,曾义是安阳候府出来的。” 此事莫说唐刃了,就连他也是最近才知晓。 自萧怀煜禁闭东宫以来,萧怀策便暗中吞并他的势力。 自然也知道了一些不为人知的暗线。 他这么一说,唐刃立刻便明白了,安阳侯乃是太子一派,安阳侯府出来的人,自然是太子的人。 他神色如常点头:“不出七日。” 萧怀策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停下来,微微侧身看向江聿。 江聿快步走至他身侧,两人一言未发,向宫外走去。 唐刃则是换了条道。 他每日下了朝后,要带上一队人马将皇帝所在的太和宫巡视一圈,再安排好值守与巡逻的禁军后方可出宫。 没有别的事,皇帝一般不会叫他,皇帝不传,他便出宫去禁军营中。 过了午时他要再次回宫,这期间他可以选择在宫中带队巡逻,也可以选择回禁军营中休息。 军营距离皇宫极近,便是皇帝有急事寻他,他快马赶到也不要一刻钟的功夫。 禁军统领本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倘若宫里出了事,第一个要被问罪的就是他。 可这个位置是他最快接近兵权的位置,他从一开始图的就不是所谓的统领之位,而是这些禁军。 从宫里出来,唐刃立刻便去了营中。 先前对他颇有微词的众人早就在连日来的折磨之中屈服了。 如今见了他,一个个如同见了猫的老鼠。 校场上,众人站成一排,同时跪下:“将军。” 没有唐刃命令,他们甚至连头都不敢抬。 唐刃目光冷冰冰的打量着他们:“诸位对于唐某所罚,可是心有不服?” “属下不敢!” 众人齐声开口,若说先前他们是有不服的,可现在是打心眼里服了。 这些人平日在军营里都是身居要职的,平日里不说是养尊处优,却也过得舒服自在。 更有几人是文职,平日连训练都不用参与,哪里受过这样的苦。 这些时日他们虽说是吃够了苦头,却也收获颇丰。 自身体质明显的提升,他们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杀鸡儆猴的目的已经达到,唐刃也不再跟他们浪费时间,他直接挑明道:“很好,本将军如今给你们个机会。 这几日本将军是如何训练你们的,你们便如何训练手底下的人,当然,尔等也不可懈怠。” 他说罢转身向自己休息的帐中走去。 跪着的众人反应过来,眼中迸发出一抹亮光,齐声道:“是,属下定然不会让将军失望!” 手底下的那群崽子们天天看他们笑话,如今也该轮到他们笑了。 唐刃的命令那些普通的禁军自然也听到了,一时间面面相觑,哀嚎声起。 唐刃制定的那一套魔鬼训练,他们是看在眼中。 仅仅是几个时辰保持着一个姿势的站立便能让人叫苦连连。 唐刃这边计划着训练这些禁军,他打算先磨练出他们的体能与服从性。 再找个机会把唐忠等人弄进来。 他要的很简单,这支皇家军队真正是姓唐。 如今他与萧怀策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可倘若有一日萧怀策登基为帝,是否能够再容得下他,那就是未知之数了。 自古以来,唯有将兵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方为强者之道。 他的计划君卿自然是不知。 再过两日就要迁居,他便于府中整理二人的物品。 他们如今住的这栋宅子倒也不至于闲置,这宅子乃是皇帝赏赐,仍旧是属于唐刃的东西。 他们搬走了,宅子空下来便留给唐福等人,也省得他们每日在铺子里住的拥挤。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之间,两日便过去。 迁居的事宜一切皆是君卿做主,并不用唐刃操心。 迁居这天,他早晨如常是在先前的宅子里出的门,晚上散值后便到了新的府邸。 唐刃回府后,君卿便牵着他在府中转悠,顺便同他道今日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唐刃始终嘴角含着笑,听他娓娓道来。 脸上未见丝毫不耐。 这宅子可比先前大的多了,除了萧怀策安排的下人,君卿又去买了两个丫鬟与厨娘。 萧怀策安排的人虽然好,可毕竟不如自己人用起来放心。 贴身伺候的活,他还是更信任买来的奴隶。 毕竟奴隶的生杀大权掌握在他们手中,没有那个胆子轻易背叛。 君卿将买来的厨娘与丫鬟交由芸娘母女调教。 他对这二人还是放心的,当初他一口气将母子三人买下来,让他们免受骨肉分离之苦,仅凭这一点,便足够三人感激他一辈子。 新来的厨娘名唤珍娘,她会做江南菜,更会做一些江南的糕点,那种软软糯糯的吃食深得君卿喜爱,这也是君卿会买下她的原因。 今日的晚膳便是由她所做。 絮絮叨叨的,不知不觉便到了晚膳的点。 二人洗手后入座。 哪怕是换了地方,如今府中仆人众多,两人用膳之时还是秉承着先前的习惯,遣退所有下人,方便玫瑰活动。 待两人用过膳后,唐刃牵着君卿向后院走去。 前任工部尚书的府宅自然是不小,如今修缮过后,早已没有了先前张家留下的痕迹。 京中官员的府宅本就是这样,主人更迭交换,能够一直住下去的,才算是有本事。 这处府宅是四进四出的,以唐刃如今的职位自然是没有资格。 完全是萧怀策从中周旋,老皇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128章 裤衩子都扒光 穿过后院,过了圆拱门后,便是两人的主院。 君卿以为唐刃是带他回房,结果这人却牵着他在后院中,并且神神秘秘地屏退所有下人。 君卿喜爱花草,唐刃便命人将后院整理出来,目前种着大片的秋菊。 只待来年开春,便可种上其他花儿。 不过这后院之中单独留了一块空地,泥土已经是翻新过的,君卿白日里看着便有些奇怪。 下人们只说是工匠刻意留的,他们也不清楚要做什么。 此刻两人站在那块空地前,唐刃脸上露出神秘的笑意开口:“我给你变个魔术。” 君卿不解问道:“何为魔术?” “便是戏法。” 唐刃说着从怀中取出一物来。 君卿定睛一看,那不正是他吃剩的桂圆核。 他一时有些惊讶,这人竟将这玩意保存了下来。 唐刃牵起君卿的手,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一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惊讶,相信我。” 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君卿还是毫不犹豫的点头。 唐刃蹲下身子来,他将那粒桂圆核埋在土中,随后手掌覆盖在土上。 君卿骤然瞪大双眼,只见一道淡淡的绿光从唐刃掌中汇出。 不过片刻功夫,他先前埋下的那粒种子便生根发芽。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成了一棵足有两人高的大树。 因为过于震惊,君卿嘴巴微张,目光呆呆的看着那棵树。 玫瑰不知何时已经爬上了他的肩头,它抱着双肩,一脸的得意,好像那棵树是它催发出来似的。 唐刃的动作未停,那棵桂圆树开始以极快的速度开花结果。 直到一串串饱满的桂圆挂满了树干,他这才停下来。 他起身看向君卿,结果君卿却是直接越过他,伸手去摘树上的果子。 指尖触摸到冰凉的果子,君卿这才惊觉自己并不是在做梦,他回过头来看向唐刃:“你果然是妖怪!” 唐刃刚想说自己不是,君卿却狐疑的打量着他道:“你是树妖,它是小树妖,你生的?” 他不得不重新审视唐刃和玫瑰的关系,毕竟传言中只有大妖怪才会生小妖怪。 唐刃有片刻的无语,他无奈道:“少看些话本。” 说着他伸手去摸君卿的脑袋,可君卿却抱住他的手,仔细看了看,又同自己的手对比,笑道:“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嘛。” 唐刃将君卿的手握紧,放在唇下亲了亲方道:“我早就说了,我不是妖怪。” 他今日将异能暴露出来,便是打算将自己的过往同君卿言明。 不过院子里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他顺手摘下一串桂圆,随后牵着人向主院走去。 ...... 一炷香后,唐刃面前是剥了一盘子的桂圆肉。 他一边剥着果肉,一边用平淡的语气与君卿诉说着自己的过往。 也将自己最大的秘密揭露于君卿面前。 随着他说自己与丧尸王同归于尽的话音落下。 君卿猛然扑入唐刃的怀中,感受到那颗心脏是怦怦跳动的,感受到怀里人温暖的体温,他那颗不安的心才逐渐平稳下来。 唐刃口中所述说的以人肉为食的怪物是他从未敢想象的。 害怕吓到君卿,唐刃只将末世的事情几句话带过,并未提及自己一次次的险境求生。 可他不说,君卿却还是能够想象出来。 一瞬间,莫名紧张的思绪涌上心头。 但他得知唐刃与怪物同归于尽之时,他便再也无法控制自己。 因为害怕,他整个人都是颤抖的,直到感受到唐刃的体温和呼吸,明确的知晓这个人是活着的,那种不安才平缓。 唐刃轻轻抚摸着君卿的后背,柔声道:“别怕,我不是好好在这吗,说来我还要感谢它,否则我也不会来到这里。” 他此刻已经有些后悔,不应该提及丧尸王之事。 还是将人给吓到了。 君卿抬起头,却是眼眶发红。 唐刃怔怔的看着他,心疼之感涌上心头,还不等他开口,君卿却迎了上来,主动吻上他的唇。 唐刃只能愣住片刻,很快就反客为主,他按着怀中人的脑袋,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不知过了几许,两人方分开来。 君卿整个人已然坐在唐刃腿上,他也不开口,双目一刻未眨的盯着他。 唐刃指腹摩挲着君卿水润的唇瓣,有意转移话题:“我这异能可以催发任何植物,你还想吃什么果儿?” 君卿却把头埋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小声道:“我还没有想好。” 唐刃嘴角露出一丝宠溺的笑来:“好,那就慢慢想。” 两人静静的抱在一块,唐刃故意同君卿提起今日萧怀策所言之事。 说是让他帮忙想个法子,铲除曾义。 他自己也是有法子的,如此说不过是为了让君卿不要再去想他之前所言之事。 君卿很快便面色如常,思索了会儿就给他拿了主意。 见他如常,唐刃也就放下心来。 只是他还是小看了此事对君卿的影响。 接下来无论他是沐浴还是出门,君卿都紧紧跟着他。 到了入睡之时,两人躺在床上,君卿也是抱着他的手臂不放,就好像一松手,他人就会飞走了似的。 他好不容易将人哄睡,到了深夜,这人却猛的惊醒,红着眼眶看向他。 唐刃将人抱得更紧,轻声问他:“怎么了?” 整个人埋在唐刃怀中,君卿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道:“我梦见你不见了。” 他方才做了个可怕的梦,梦见自己怎样也找不到唐刃。 甚至所有人都不识得唐刃是谁,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人知晓,只有他一人记得。 他像只无头苍蝇一样,拼命的寻找,可是却哪也找不到。 想到梦中的场景,君卿只觉得心口钝痛,眼眶也忍不住泛酸,他抬起头看着唐刃:“你会走吗?” 一瞬间,唐刃便明白他的不安来自何处。 他轻声哄道:“不会,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们永远不会分开。” “你答应我,无论在任何时候,都不可以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君卿紧紧盯着唐刃开口。 除了父兄以外,他从未如此在乎过一个人。 他知道,如今便是他父亲和兄长在世,在他心中,唐刃也是可以排在第一位的。 “好,我答应你。” 唐刃一面心疼人,可一面又忍不住觉得君卿这副样子秀色可餐,勾人的紧。 他心中暗自唾弃自己,同时又忍不住欣慰。 这人如此深爱于他,便是在睡梦中,也担忧着他的安危。 为了哄君卿继续睡,唐刃给他唱起了歌,伴随着他低沉的嗓音,君卿这才渐渐将眼睛合上。 第129章 请求赐婚 寅时过半,唐刃睁开双目。 他动作轻柔的将君卿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挪开。 正欲起身,君卿却也同样睁开双目。 唐刃柔声问道:“吵到你了?” “没有,刚好醒了。” 君卿脑袋在唐刃怀中蹭了蹭,随后才坐起身来。 早朝耽误不得,唐刃纵然是不舍,却还是要起身。 他穿衣裳之时,君卿就静静看着他。 待他穿戴整齐,这才回到床边,在君卿额间落下一吻:“乖,我日后早膳回来用。” 新的府邸比之先前的宅子距离皇宫要近的多,他完全有时间赶得回来。 君卿淡笑点头:“好,我等你。” 唐刃再次握住君卿的手,恋恋不舍又落下一吻,这才离开。 目送着唐刃离开,君卿却也没有再躺下,他静等了一会儿,只见玫瑰迈着小碎步过来。 它刚跳到床上,君卿便伸手抱住它,盯着它那双豆大的眼睛问道:“从前,你们是不是过得很辛苦?” 玫瑰有些不明所以,它眨了眨眼睛。 君卿提醒道:“在那个世界。” 歪着脑袋想了想,玫瑰用力的点头。 当然辛苦,它记得自己先前就是一朵普通的蔷薇花。 原本以为自己会扛不过寒冬,结果却没想到它变异了。 出于生物的本能,它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要吞食其他生物。 凭借着无害具有欺骗性的外表,无论是人类还是变异动物,都成为了它的口粮。 它本来可以一直这样嚣张下去的,直到它遇见了那个此生的噩梦,在差点被揍死之后它选择了屈服。 想一想之前被姓肖的揍的半死,玫瑰打了个激灵,猛地扑进君卿怀中。 见它如此反应,君卿心中愈发心疼唐刃了。 究竟是何样困苦不堪的日子,仅仅只是提起,就能让玫瑰怕成这样。 他心中一想到那样的日子,唐刃不知道忍受了多久,顿时只觉得酸涩不堪。 他自打父兄过世之后,虽说是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可却也从未忍饥挨饿过。 如此一想,君卿更是无法入睡了,他将玫瑰放下,自己起身来。 收拾妥当后,他直接出门去。 外面天色未亮,玫瑰虽不知道他为何要起得如此早,却还是缠上他的手腕。 此时已有下人起床洒扫,见了他纷纷弯腰行礼。 君卿等在大厅,让人去传了芸娘过来。 他要趁着如今天色正早,去早市看看。 买些新鲜的食材来,好给唐刃补一补。 ...... 宫中,早朝之上的唐刃并不知晓玫瑰只是简单的一个动作,便让君卿误会深了。 他自从做了禁军统领以来,每日早朝都是例行公事,从未上奏过任何事。 今日却是不同,在皇帝问及众人可有本奏时他站了出来。 唐刃弯腰行礼道:“启禀皇上,臣有本奏。” 见他站出来,皇帝也许是觉得新鲜,当下便问:“唐爱卿有何事?” “回陛下,禁军营中将士冬衣破旧,恐是不抵寒冬,请陛下下令,为将士们制作冬衣。” 唐刃此话一出,皇帝不免皱眉,他心中思索了片刻,道:“朕记得,明年才是禁军招募的年份。” 这时,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忙道: “回陛下,正是如此。” 禁军每隔三年才会招募一次,冬衣自然也是三年一发放。 若是年年都做新的,他哪来那么多的钱? 唐刃却一脸的严肃开口:“陛下,冬衣乃是消耗之物,有磨损也实属正常,冬日酷寒,倘若没有冬衣御寒,将士们恐抵不住。” 他此言在理,算着时间也已经将近三年了。 就是再好的棉花做的衣裳,自然也破旧了。 可皇帝属实不想出这个钱,边境一直在打仗,本就耗钱,他有钱也是先紧着前线用的。 可他若是拒绝,只怕也会寒了禁军将士的心。 皇帝心中有些不悦,本来这事唐刃若是不提,自然也不会有人提起,今年冬天也就凑合过去了。 如今唐刃把这话提到了明面上,这钱他不得不拨出去了。 他正要开口时,唐刃又继续道:“陛下,如今国库空虚,臣心下实在不忍陛下劳心,冬衣之事,臣可自行解决。” 听他如此说,就连萧怀策也忍不住目露惊讶的看向他。 皇帝同样如此:“爱卿如何解决?” 唐刃抬头看着皇帝,他本来没有表情的脸上露出一抹为难之色,像是难为情一般,犹豫了片刻才道:“是这样的,臣说了,陛下可不要笑话臣。” 他完全勾起了皇帝的兴趣,皇帝示意他直说。 唐刃这才道:“想来陛下也有听闻,臣天生喜欢男人,有一同性爱人,他在京中经营茶楼的营生,手中有些银子。 所以臣想请陛下赐婚,臣入赘,收了聘礼,臣就有钱了。” 他此话一出,满堂寂静,接着众人轰然而笑。 就连皇帝也忍不住露出惊讶的神色,随后笑出声来。 他们觉得唐刃不愧是一个武夫,白费了一身的本事,却没什么脑子,竟能说出这般话来。 唐刃一脸的莫名,继续补充道:“陛下,臣有了钱,不就可以为将士们定制冬衣了。” 他说的确实荒唐,自古以来,两个男子相恋确实是有。 可并没有哪个皇帝给两个男人赐过婚的。 但是见他一脸诚恳,皇帝问道:“爱卿此言当真?自古以来,可没有哪个将军会入赘的。” 更何况对方还是男子。 唐刃点头:“自然是当真,臣无父无母,又得他相救,自然是以身报之。” 他一脸诚恳之言,听在他人耳朵之中却是笑话。 除了萧怀策,殿中众臣皆是以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 皇帝可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实意,他动动嘴皮子赐个婚,就能省一大笔的银子,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他当下便道:“爱卿如此为朕考虑,朕心甚慰,既然是爱卿的要求,那朕便成全你。” 唐刃面露欣喜跪下:“臣多谢陛下。” 皇帝说是赐婚,一点也不含糊,当下便让人拟旨。 唐刃趁机又说了婚期,他说是找人看过的。 老皇帝被他惊的一愣一愣的,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哪个男人为了娶另一个男人如此积极,不,嫁给另一个男人。 直到最后散了朝,唐刃脑子有问题的消息也传遍开来。 只有萧怀策盯着他若有所思。 今日这一出,唐刃并没有提前与他商量,就连他也搞不懂,这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第130章 一家三口 下了早朝,唐刃回府。 他还没有来得及同君卿说皇帝赐婚的喜悦,就见君卿牵着他的手来到膳厅。 唐刃一抬头便看见桌上摆满了各色吃食。 无一例外,全是荤腥的。 伺候的下人未得允许并不敢靠近,膳厅中只有玫瑰与他二人。 玫瑰怀中抱着个看不出来是什么食材的东西正啃着呢。 君卿拉着他坐下,掀开中间的那盅子吃食后,同唐刃道:“今日一早买来的鹿筋,已经炖得软了,你尝尝。” 看着桌子上的河虾,白刀鱼... 唐刃显然是有些愣神。 如今这个时节,这些食材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价格自然也昂贵。 虽说他们如今不缺钱,可也从未像这样奢侈过。 这仅仅只是吃个早饭而已。 君卿为唐刃添了一碗煨鹿筋,随后又夹起白刀鱼最嫩的鱼肚喂给他。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唐刃敏锐的察觉出来,今日的君卿属实太过温柔了,不过他也没开口,乐得享受。 君卿喂给他,他便吃下。 看着君卿满目柔情,眼中的心疼与爱意几乎要溢出来,他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玫瑰,随后配合君卿,对于他的投喂来者不拒。 玫瑰并未接收到唐刃的眼神,它自己都啃得满嘴是油。 明明它只有一副小小的身子,可每日吃的食物却是自身的几倍。 一开始君卿也担忧它这样会吃坏自己,可后来时间长了,见它并没有其他反应,也就放下心来随后了。 放纵的结果就是他撑的不行,可是享受着自家小大夫的温情,他又舍不得点明。 好在君卿准备的也不是太多,用过早膳后,他还贴心的为唐刃准备了健脾消食的药茶。 待唐刃喝了茶水后,两人坐在偏厅里,唐刃这才提起了赐婚之事 。 闻言,君卿眉眼带笑开口:“皇帝赐婚,自然是好。” 唐刃把玩着君卿的手指,同他玩笑道:“我嫁与卿卿,日后可就要靠卿卿养着了。” 君卿坐在他腿上,仰头看着他:“那我必然要将你养的白白胖胖。” 听见白白胖胖,玫瑰跳到二人面前的案几上,它伸开手臂转了一圈,向两人展示自己肥嘟嘟的身子。 近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的好的缘故,它越发圆润了。 君卿被他逗得笑出声来,随后目光在他头顶上的花前瞥过,有些惊奇开口:“玫瑰,这是果子吗?” 只见玫瑰的花朵下面显然有个圆滚滚的东西,看起来像极了果实。 闻言,唐刃的目光也看了过去。 他直接腾出一只手来抓住玫瑰,仔细研究一番后方道:“是果实。” 随后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将玫瑰放下:“待果子成熟,你吃下,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玫瑰也赞同似的拼命点头。 倒是君卿一脸的古怪之色,唐刃见此温声问他:“怎么了?” “玫瑰的果子,是它的孩子吗?” 君卿犹豫了片刻才开口。 草木的果实便是种子,这一点他还是知晓的。 玫瑰是植物,那么玫瑰的果实不也相当于是它的孩子。 听他如此说,唐刃忍不住失笑:“不算,严格来说,玫瑰已经不算是草木的,它的果子是它特意为你准备的。” 闻言,君卿眼中一抹惊讶闪过:“特意为我? ” “嗯,玫瑰同我说过,这是它的精华所化,你吃了它,便再也不是寻常人,你我可以白头偕老。” 唐刃说完,玫瑰也配合的点头。 君卿看着玫瑰,眼中满是慈爱之色,他将玫瑰抱起,轻声开口:“如此说来,我要多谢玫瑰了。” 玫瑰歪着头蹭了蹭君卿的掌心,口中含糊不清道:“吧吧..” 它如今已然算是半个人了,可终究还是不会口吐人言。 当初在王府,那些昂贵的药物对它而言有着致命的吸引,它控制不住自己将它们都给偷吃干净。 也因此误打误撞,它吸收了药性,变成了个娃娃模样,灵智也比之先前提升了不少。 那些残余的药性在它头顶凝聚成了一株花,它本能的就知道那花是有药性的,是好东西。 好东西自然要给自己最喜欢的人吃。 它知道自己和唐刃可以活在这世上许久许久。 只是普通人类的君卿则会慢慢变老。 它不懂得什么是生离死别,可是若有一天,君卿离它而去,它想它就明白什么是难过了。 所以它每天拼命的想结出果实,想要君卿能够和他们一样活得长长久久。 只是结出果实容易,可是想要果实成熟,就需要耗费大量的能量,在这个世界它吸收不到太多的能量。 头顶的果实自然就无法成熟,需要漫长的时间。 为了让果实尽快成熟,它每日都会大量的进食,它以为如此可以补充能量。 君卿并不明白这是何意,只当它是天生能吃。 常言道,能吃是福,他自然是惯着它。 玫瑰的话含糊不清,君卿却知道这两个字是爹爹的意思。 他如今未经十月怀胎之苦,却已然有了个乖巧懂事的娃娃,还有个视他如珠如宝的夫君。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唐刃嘴角微微上扬,看着怀中的妻“儿”。 从前他不懂别人所说的天伦之乐,可如今他明白了。 人世间最大的幸福莫过于此。 正当这一家三口正温馨之时,门外传来动静,玫瑰嗖的一下钻进君卿的袖子里。 唐刃也抬头看向门外:“何事?” 门外正是唐安的声音: “回老爷,宫里来人了。” 二人这才起身,应当是宫里宣旨的来了。 他们整理了下衣衫,赶忙向外走去。 也正是因为要等这道圣旨,唐刃用过早膳后才迟迟未离府。 到了前院,二人跪下听旨。 宣旨的太监看着二人走出,当下拿出旨意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闻禁卫将军唐刃与玫瑰茶楼东家尹青情比金坚,义重如山。 二人之缘,仿若天定,虽异于常俗,然朕体上天有好生之德,怜其真挚。 特准二人结为夫夫,互为扶持,生死相依。望尔等勿负朕意,于世间共守真情,钦此!】 宣读完圣旨,那小太监笑眯眯的抬起头,却显然一愣。 唐刃他是认识的,可君卿他却是第一次见。 因此也看见了他那张脸,心中当下嘀咕,这唐将军当真是品味独特。 唐刃双手接过圣旨:“臣唐刃,谢主隆恩。” 跪拜过后,众人起身。 君卿从怀里掏出个荷包,塞到那小太监手中:“有劳公公了,公公可留下,喝杯茶再走。” “不必了,咱家恭喜二位,咱家宫里还有事,就先行一步了。” 小太监掂了掂手里的银子,他心道这人虽长相丑陋,却是个会来事的。 他说完转身离去。 君卿在他身后道: “公公慢走,唐安,送公公。” 那小太监前脚离开,唐刃便将圣旨递与君卿,他语气略有一些得意笑道:“有了这,全天下可都知道你是我的了。” 皇帝这旨意只是赐婚,唐刃朝堂之上所说的入赘,皇帝也只当他是口无遮拦。 毕竟他如今好歹也是个禁军统领,入赘给一个商贾之人,传出去了也是让他人笑话。 唐刃自己丢人不重要,可不能丢了天辰的面子。 所以这道圣旨,表面上是为二人赐婚,可以如今两人的身份地位,明眼也可以看出来,是将君卿赐与唐刃为妻。 两人可不在乎这些,君卿将圣旨收起来,边上的下人纷纷恭喜两人。 君卿随意便道:“今日府中喜事,每人赏一两银子。” 听闻有赏钱,下人们自然是更开心,他们纷纷弯腰行礼后退下,识趣的将空间留给两人。 无人了,君卿牵起唐刃的手,一边向后院走去,他一边开口:“无论有没有这道旨意,我不早就是你的人了。” 唐刃握紧君卿的手,语气不爽道:“话虽如此,还不是有人惦记。” 君卿以为他说的是萧怀煜,笑着同他道:“他如今自顾不暇,何必管他。” 自萧怀煜被禁闭东宫以来,萧怀策就马不停蹄的吞并他的势力。 如今萧怀煜还在东宫之中养伤,萧怀策已经把目标盯上了安阳侯府。 唐刃根本就没有把萧怀煜放在眼中,若说从前他还有些忌惮,可如今萧怀煜一个废人,有什么资格与他斗。 他是深知君卿日后身份暴露,必然会有大把的人惦记,所以自己先下手为强,有了皇帝金口玉言的赐婚,看谁还敢惦记他的人。 不过这些话唐刃自然是不能说的,他挨着君卿,同他轻言细语,诉说自己的“自卑”之情。 君卿听着心疼,连连向他保证,便是日后复了仇,在他人面前也绝不会轻易暴露真容,那张脸只给唐刃一人看。 目的得逞,唐刃这才心情愉悦的带着银票离了府。 第131章 栽赃陷害 军营内,唐刃将购置冬衣之事交由曾义去办。 他公务如此繁忙,自然是没有空闲于此事之上费心思。 交待过曾义后,他又盯着将士们训练,直至午时过后才入了宫。 他前脚刚入宫,后脚便被太子传讯。 自他做了禁军统领以来,在宫中与萧怀煜从未有过正面接触。 这人无缘无故唤他前去,必然是有鬼。 唐刃心中防备,可太子之令他又不得不从。 前来传他的小太监引着他入了东宫, 来到一处院落中,这才开口:“还请大人在此等候,太子殿下一会便至。” 这小太监说罢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去。 唐刃见这里明面上四下无人,可仔细一听,周围的人可不少。 他心中暗道,莫不是想要围杀他? 可随后,他又听见一道女人急促的呼吸声。 心中瞬间明白过来。 他垂下脸来,向外走去。 就在此时,那门却开了。 一身着粉衣的女子从内走出,她面色酡红,衣衫不整。 这女子显然是被人喂了药,唐刃也看出萧怀煜今日玩的是什么把戏。 因为这女人她识得,此人正是皇帝的侄女,安乐郡主。 他当下上前,拎起那安乐郡主,像是拎一只小鸡崽子一般向外走去。 待藏在暗处之人反应过来之时,唐刃的身影已经消失。 他们立刻追出,没有看到唐刃的身影,却听闻安乐郡主落水的消息。 距离东宫外不远处有一池塘,本是赏荷之用。 可此刻却围上了太监宫女,水中一粉衣女子正在拼命挣扎。 立刻有护卫跳下水将那女子救上来。 一时之间,宫里乱作一团。 从东宫之中寻出去的众人面面相觑,这与预想之中完全不同。 安乐郡主如此一个大美人,这人是如何能忍得住? 按照他们的预想,只要唐刃动手,哪怕是他没有那般想法,两人拉拉扯扯,被他们抓住,唐刃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的。 可他们完全没有料到,这人竟然如此之狠,竟然将人丢进了水里。 待他们回到东宫之中,将方才所发生之事禀明萧怀煜,落得一顿怒骂。 皇帝赐婚之事,自然瞒不过萧怀煜。 他心心念念那么久的人,居然被自己老子赐给了别人。 听闻赐婚的消息,他愤怒之下砸了宫中所有的摆件。 又赐死了两个碍眼的宫女。 如此也不解心头之恨。 可皇帝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自然没有反悔的道理。 他也无法言明君卿的身份,倘若他向皇帝禀明,必然要牵起当年君家旧案。 若是皇帝知晓君卿的身份,必然不会给他活路。 萧怀煜恨到极致,也不敢拿君卿犯险,只能把目标转移到唐刃身上。 可唐刃这人自入宫以来做事滴水不漏,他挑不出毛病,只能行此栽赃陷害的手段。 此计虽然漏洞百出,可贵在安乐郡主地位尊贵。 皇室这一代只有她一个女孩,皇帝对这个侄女也是向来疼爱,自然是容不得她受一丁点的委屈。 若是被他人看见她与一男子拉扯,又是如此模样,无论真相是什么,皇帝必然都会赐死唐刃。 萧怀煜此计无解,可偏偏唐刃他的速度非人力能比。 就连安乐郡主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是怎么落入水中的。 被冷水一泡,安乐郡主身上的药效早就散了。 她自己也懵懵懂懂的,对于落水之事毫无印象。 只记得自己好好的走在路上,再醒来就在水里了。 皇帝听闻的此事也觉得十分古怪,便命令唐刃去查。 郡主是怎么落水的唐刃没有查到,却误打误撞的撞破了太子侍妾与野男人私会之事。 这太子侍妾也不是别人,正是先前的张万鸣之女。 她本为太子侧妃,然而因其父所犯之事被贬为侍妾。 按照唐刃所说,他奉命沿着郡主落水的池塘查探,却听见池塘后的假山传来男女私语的动静。 于是他心生好奇前去查看,却见是个太监正抱着个宫装女子。 他顿时察觉此事不对,所以才将两人押着来到皇帝面前。 唐刃不认得那女人,皇帝自然是认得的。 他脸色阴沉,对身边的大太监吩咐道:“去。” 那大太监跟在他身边多年,皇帝一个眼神他就知道要做什么。 于是他立刻走向那个假太监,片刻后,他一脸震惊开口:“回陛下,此人确是东宫之人,亦是有根之人。” 皇帝一听,脸色更阴沉了,当下怒道:“赐死!” “冤枉,父皇,妾身冤枉啊,妾身从不知晓他竟是个男人!” 张柔儿如今身怀六甲,她肚子早已显怀,扶着肚子,她扑上前来哭诉喊冤。 可她身边的那男人却一脸死灰之色,愤恨的看着皇帝开口:“我与柔儿是真心相爱的,若不是她爹强迫她嫁给太子,我们的孩子早便该出生了!” 男人这话无异于坐实了两人的关系。 皇帝本就十分气恼,从他下令赐死,也能看出他此刻已经不在乎张柔儿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了。 皇室血脉不容玷污,这个孩子究竟是不是他儿子的,他此刻心中存疑。 听闻男人此言,他心中的那一丝怀疑也没有了,几乎是笃定了张柔儿肚子里的孩子是这个男人的野种。 于是他当下便道:“唐刃,此事交由你秘密解决,倘若有他人知晓,朕唯你是问!” 唐刃闻言,立刻跪下:“是。” 皇帝显然是被今日之事气得不轻,又加上安乐郡主之事,他顿时只觉得头痛欲裂。 挥手便让唐刃带着人退下。 唐刃一个手刀将那两人打晕,也免得他们哭喊,惊动了别人。 见他如此举动,皇帝也未开口,显然是对他所做之事赞同。 一只手拎一个,唐刃走出御书房。 他传了手下人过来,将那两人套入麻袋中,带出宫去。 第132章 又干掉一个 到了晚间,唐刃将今日宫中之事同君卿提起。 他只言了太子绿帽之事,对安乐郡主一事却是只字未提。 君卿知晓,如同听了笑话,笑过后便抛之脑后。 自然不知晓这其中唐刃动的手笔。 张柔儿如今已死,张小宝便再也没有人护着,以唐刃的性子,自然是要斩草除根。 不过这些他不与君卿道来。 在自家爱人面前,他素来装作纯良。 一夜很快过去,次日唐刃一整天皆是待在宫中。 到了散值的时辰又早早回府,与君卿两人温存。 直到翌日,他方去了禁军营中。 他人刚到,便见众人一脸激动之色看着他。 原来不知道是哪传来的谣言,营中将士皆以为是他牺牲了自己的人生大事,才换来的这些银俩。 众人闻言,无一不感动,别看他们将军平日里看着不近人情,可实则心里是惦记他们的。 有了这批新的冬衣,他们冬日里外出巡逻也不必再挨寒了。 一个个心中欢喜着呢。 所以大清早的便候在这里,等着给唐刃行礼感谢呢。 唐刃这人虽然不爱说话,可敞亮话也是会说的。 他只道是皇帝体恤,可在场的谁又不知晓,这银子是唐刃“卖身”得来的。 收买人心之道,可算是让他玩得明白。 他在军营之中一待便是两个时辰,这期间也未曾闲着,而是叫了两个教头,陪他练起了拳脚。 这两人皆是身负武力,唐刃只是在速度上占据优势。 手脚上的功夫与这里的人相比,他总归是差了些。 所以空闲下来,他同样会训练自己。 眼瞅着到了未时,唐刃正欲离开军营,却被人拦了下来。 拦他的是他手下的另一副手,名唤赵沉。 众人只见赵沉附在唐刃耳边低语,片刻后,唐刃便变了脸色。 他一脸冷意,随手一指王良与另一位名叫陈德的教头。 冷声道:“你二人带上十人,随我来。” 那两人不明所以,他们立刻领命,亲自点了十人。 由赵沉带路,唐刃率领着两人出了军营。 半个时辰后,他们停在一处宅院前。 赵沉没有犹豫,一脚将门踹开。 随后拱手道:“将军,就在此处。” 唐刃冷着脸进入,立刻有人上前拦住他们。 “什么人?” 见到进入的众人穿着甲胄,那人脸上一惊,立刻便转身。 赵沉上前一脚踹翻那人。 院中的动静引来另一群人,这些人一身打手装扮,领头之人显然是管事的。 见了他们,原本一脸狠相的管事上前,挤着笑脸道:“这位将军瞧着面生,从前未来过?” 他以为唐刃是过来询问进展的。 众人却对他置之不理,直接推开他向屋内走去。 只见屋中足足有二十多个绣娘,正在缝制冬衣。 不需要唐刃开口,赵沉便问道:“我且问你,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这人也聪明,眼见这状况显然不对,他笑呵呵道:“小人这里是制衣坊,自然是在缝制成衣。” 赵沉上前,拿起一件已经缝制好的冬衣,手中只是微微用力,那衣裳便被撕开来。 里面的棉花抖落,轻飘飘,他用手一摸,竟然是芦絮。 显然这件冬衣是旧棉花与芦絮混合而制。 他又一连撕了几件,件件如此。 于是他怒声问道:“这衣裳是给谁定的?穿在身上,莫不是要冻死人不成?” 那管事见他撕衣裳之时就冷汗直冒,只是唐刃带来的人将这里围住,他无法离开通风报信。 只得心中思索对策,笑脸问道:“请问诸位是?” 赵沉目光一冷,沉声开口:“你不用管我们是谁,你只需要从实招来,这些衣裳是谁定的?” “这..这..” 这人一时支支吾吾,倒是说不出来了。 见他不说,赵沉看了一眼唐刃,见唐刃默允。 他拎起这人胸口的衣领,凶狠威胁道:“你不说,我替你说,今日一早,可否有人在你这里订了一批冬衣。” 闻言,这人立刻矢口否认:“不,没有人找小人定过...” “我劝你老实交代,这位是我们的统领将军,今日我等能来此处,便是有确凿的证据。” 赵沉声音骤然加大,又加之搬出了唐刃的身份。 一听是统领将军,那人吓得扑通跪下喊道:“小人不知是统领大人,求大人恕罪。 今日一早确实有人定下一批冬衣,是禁军营中的余将军。 具体事宜,小人并不知晓,是我家东家与他谈的, 东家命令小人以次充好,小人只是听命行事,小人知错,求大人宽恕!” 他这话一出,身后的那两个大老粗便是再傻也明白,这堆又脏又臭的东西,是他们过冬要穿的衣裳。 两人当下一脸的愤怒,王良更是忍不住开口:“余三!他奶奶的!” 这余将军他们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副统领曾义手下便有一姓余之人。 毕竟这冬衣之事,大家可是有目共睹,唐刃是全权交给曾义来办的。 听他交待,唐刃终于开了口:“可有证据。” 事到如今,这一个小小的管事也没有胆子再隐瞒,连忙道:“有,有,我家掌柜那里有定钱凭证。” 唐刃当即便下令,将此地查封,随后在这人带领之下,将那掌柜的拿下。 起初这掌柜并不承认,唐刃带来的人在他店中搜出余三亲手画押的凭证。 又加上有那管事的指认,还有那些劣质的冬衣为证。 掌柜的不经吓唬,当下也就认了。 他哭着自己是小本买卖,有人愿意花钱买好的,自然也就有人愿意花钱去买一些劣质品,他收钱办事,又有何错之有。 他品行如何,唐刃自然是不关心的,有他的证词,便可证明余三贪了军饷,以次充好。 于是他立刻押着这人随他一同进宫面圣。 皇帝面前,这人更是不敢撒谎,自然是老实交代。 皇帝立刻命人拿了曾义与余三前来。 这余三不过是个小小的副手,如何能有胆子贪污军饷。 若说此事与曾义无关,皇帝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信的。 二人被押制殿前自然是一番狡辩,可见狡辩无用,曾义索性便将一切过错都推给余三,自己装作无辜。 见他如此不仁,余三也不客气,将他这些年所贪污之事一股脑的全吐了出来。 原来这是两人不是第一次干了,与这家店也不是第一次如此合作。 前一批冬衣,他们便是如此操作的。 只是没有此次这般大胆,填充的也只是劣质的棉花,比预定的价格要便宜,多出来的差价自然是他们赚了。 人心嘛,总是贪,前一次他们的暗箱操作没有被人发现。 这一次自然也就胆子大了,干脆在劣质的旧棉花中加了芦絮,如此又省一笔。 二人于大殿之上互相指责,皇帝看着便火大,当即下令将二人押入天牢,三日后便可斩首示众。 许是为了将功折罪,曾义竟将安阳侯拉下了水。 他言明自己所贪污的军饷多半是孝敬给了安阳侯。 听闻此事牵扯到安阳侯,皇帝当即下令传安阳侯前来。 同时,他也命人传了萧怀策与丞相。 而唐刃则是被皇帝屏退至殿外。 退出太和殿,唐刃面无表情的站在殿外,赵沉站在他右手下方的台阶上。 两人如同一座石像,静静等候皇帝的传令。 差不多将近一炷香后,萧怀策与丞相匆匆赶来。 路过唐刃之时,他不动声色对唐刃竖起了拇指。 传旨的太监到王府之时,他是懵了的。 毕竟如今这个时辰,若无要事,皇帝必然不会传他入宫。 更何况来的还是皇帝身边的太监。 路上他同那太监打听,方知大殿之中所发生之事。 想到先前唐刃说不出七日,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唐刃见了萧怀策只是微微颔首弯腰,两人目光交汇,其中的深意,只有彼此明白。 这道口子他已经豁开了,至于能不能啃下一块肉来,就要看萧怀策的本事了。 曾义会咬出安阳侯来是在他与君卿意料之内的。 他自从进入军营的第一天起便命令赵沉暗中盯着曾义。 同时也暗中打听,知晓曾义这人贪财好色,同样也贪生怕死。 平日里仗着副统领的身份,明里暗里的暗示手底下的人孝敬。 他虽然一直做的很隐秘,但是这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手下自然有对他不满之人。 但是奈何他出身于安阳侯府,与前任禁军统领又交好,手底下的人谁也不敢去得罪于他。 这种贪财之人,钱财便是对他最大的诱惑。 毕竟像他这样脑子有问题的武夫,这钱,曾义若是不贪,那才是有鬼了呢。 所以唐刃才会提及冬衣之事,自己舍下本来,行此一石二鸟之计。 既让禁军将士感念了自己的恩情,又除掉一个让他厌烦之人。 第133章 贪嘴的下场 唐刃一夜未归,君卿心中有数,早早便歇下了。 次日天色未亮,他便起床吩咐芸娘等人准备好早膳。 随后便坐于厅中等着唐刃。 这一等,便是巳时,唐刃才回到了府中。 他回府之前便换了衣裳,脱下昨日那身甲胄。 君卿迎上来,两人双手交握,他轻声问道:“可还顺利?” 唐刃嘴角微勾,同他道:“顺利的,曾义已伏法,安阳候与先前贡银一事有关,皇帝下令抄了安阳侯府。” 这也是他为何会一夜未归的原因。 这一整夜,他奉皇帝之命,带着手底下的禁兵给别人抄家呢。 君卿一听贡银二字,顿时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只是他话音落下,唐刃却看着他的嘴巴问道:“怎么了?” 言罢,他竟直接上手,捏住君卿的下巴。 迎着光,唐刃见他牙龈与舌尖之上微微有些红肿。 于是皱眉道: “上火了?好端端的怎就上火了。” 君卿被迫张开口,双眼无辜的看着唐刃。 见他这副神色,唐刃心下立刻便明白,想来这人是吃多了桂圆。 他语气之中带着一丝无奈开口:“吃了多少?” 君卿推开唐刃的手,自己捂着嘴巴,视线却移到了别处,小声道:“未多食。” 他已经极力隐藏了,结果却还是被唐刃发现。 可新鲜的桂圆肉嫩多汁,又藏在自家院子里,那满满的一树,看着便十分惹眼。 他属实忍不住,昨日吃的多了些,今日一早起床,舌尖便发疼。 唐刃当下便拉着他转身:“疼的厉害吗?随我去看大夫。” 君卿忙开口:“用过药了。” 这人一急,竟然忘了他便是大夫。 闻言,唐刃这才停下,他摸了摸君卿的发顶,将人揽在怀里,语气难得严肃下来:“未好之前,不许再食用性燥之物。” 君卿点头,含糊道: “嗯,听你的。” 他舌尖发疼,说话自然含糊不清,也因此唐刃一回来便发现了。 要是仔细说来,这事也不怪君卿,毕竟是一树的果子,又是稀罕物,平日里连见都见不到一眼,换了任何人也会忍不住的。 那果子太多了,君卿一人自然是吃不完的。 所以他便吩咐唐安偷摸着给林文谦送了些。 又给茶楼里的伙计送了去,也让他们偷摸着尝个新鲜。 至于芸娘等人更是如此,借着收拾的由头,他们躲在后院之中可没少吃。 这棵树也算是府里的秘密,藏在后院里,只有芸娘等人知晓。 后院包括唐刃他们休息的主院,府里其他下人都是不得靠近的。 两人在住进来的第一天便言明,他二人喜欢安静,除了日常收拾的春芍等人,倘若有他人敢靠近,便直接逐出府去。 两人这条命令,其他下人也是心知肚明,这是主家对他们不信任,因此也没有人敢轻易靠近。 见他说话都不利索了,唐刃也是心疼,立刻便唤了夏荷过来。 这是他们前些日子买来的另一个丫鬟。 唐刃吩咐她去街上点心铺子买些清凉糕回来。 随后继续道: “自己便是大夫,难道不知道饮食无节,犹若戕身之斧,便是再好,也应当学会节制。” 君卿另一只手捂着嘴巴,听他说教,低声道:“用几副药便好。” 对此,唐刃却不赞同道:“总归是会疼的。” 君卿讪讪闭嘴,唐刃说的有理,他此刻舌尖正疼着呢。 说着话,两人走到偏厅之中,洗过手后,唐刃坐下。 早在见他回府之时,下人便将膳食端出,摆放整齐。 君卿盛了一碗银耳莲子羹递给唐刃:“润润喉咙。” 随后他又将滚烫的肉粥盛出,放在一边的碗中晾凉。 唐刃也不追着上火之事不放,一碗温热的莲子羹进肚后,他这才将昨夜之事一一告知君卿。 昨日,因着曾义提供的证据,皇帝下令他率领禁军前往安阳侯府搜查。 除了成箱的金银珠宝,他还搜查出一些信件,这些信件皆是安阳侯与清州知府往来的。 唐刃立刻将这些信件呈给皇帝,这才揭露了,几个月前的贡银失窃之事,竟与安阳侯有关。 如此证据确凿之下,又加上安阳侯这些年来的贪污,任何人也保不住他。 一夜之间,安阳侯府被抄,安阳侯死罪难免,侯府中人皆是发配苦寒之地。 听他提及在安阳侯府之中搜出了信件,君卿疑惑问道:“此事已隔如此之久,安阳侯怎会还留着当时的信件?” 他说到此,却见唐刃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笑道:“许是安阳侯老糊涂了,忘记销毁证据。” 君卿心中明了,同样笑道:“这倒也是,毕竟人上了年纪,总归是记性差些。” 唐刃没有明说,君卿却也明白,显然是他在其中动了手脚。 能够伪造信件,唐刃自然是做不出来的,这背后之人除了箫怀策,便不会再有他人。 贡银失窃一事明面上是清州知府卢尚风所为,可实则卢尚风也只不过是他人旗下的傀儡。 卢尚风应当是有把柄握在那人手中,事发之时一人将全部罪责揽下。 卢尚风并未娶妻,父母已逝,皇帝只判了他一人斩首,追回被盗的贡银,此事也就算了结了。 但是此事,萧怀策是一直放在心中的,他早便查到此事和安阳侯有关,只是一直苦于没有证据,无法揭发。 至于那书信,是他早就伪造好的,暗中命令白禾藏于安阳侯书房的房梁之上,为的便是有一日能够抓到安阳侯的把柄,趁机将他一举铲除。 所以在皇帝下令之时,他暗中示意唐刃,好在唐刃也够聪明,看懂了他的暗示。 只是此时两人还不知晓,他们这场无声的配合,彻底斩去了萧怀煜的退路。 第134章 上药 用过膳后,君卿提及让唐刃休息,然而却被他拒绝。 如此大好时光,用来睡觉岂不可惜。 不过今日也不适合出府,他刚带人抄了安阳侯府,大摇大摆的去街上,未免太过显摆了。 如今朝中谁人不知他唐刃皇帝面前的新贵,可是有多双眼睛盯着他呢。 便是不出府,两人也不会觉得无趣,这偌大的府邸,足够二人玩乐了。 自从二人搬到这处住所后,便将先前约好的绣娘请来府上,为他们缝制喜服。 无事可做,二人便去偏院看了喜服缝制的如何。 大婚要穿的衣裳,唐刃叮嘱过两位绣娘一定要细致,一针一线都不可有误。 因此进展自然不快,不过好在距离婚期还早着呢,到了两人大婚之时,这衣裳自然是缝制好的。 看过衣裳后,二人便回了主院,他们更喜欢二人独处。 君卿早间吃了药,火症倒是好了些。 然而唐刃怕他疼,二人独处之时,也只敢亲亲贴贴,不敢有过分之举。 他不时还要检查一番,看看可否消肿。 君卿被他扰得十分无奈,干脆给他寻了个活干,免得他一直盯着自己。 他始终嫌弃唐刃那一手狗爬式的字,今日得了空,可要盯着他好好练练。 于是书房之中,唐刃眼中满是苦闷,盯着手中的笔墨。 而距离他不远处,君卿正坐在竹椅上看书。 他今日不打算出主院,自然也就没有再遮挡面容的必要。 因此,他此时是以真容示人的。 唐刃只要一抬头,便能看见让他乱了呼吸的那张脸。 练字十分无趣,君卿让他抄录诗集,可他下笔却只有卿卿二字。 写满了一页纸后,他悄然抬头,却见那人认真的盯着手中的书,一眼也未曾看他。 难道书中有什么东西如此吸引人?竟比他都重要。 想到此,唐刃心中酸意涌起,他倒要看看那书中究竟是有什么,还能比他有趣? 他将笔放下,脚步无声的走到君卿面前,将书抽了出来。 随后不爽问道:“这书里究竟有什么?” 君卿正看得入神呢,被他的动作惊到,他抬眸看向唐刃,一脸懵懂之色。 他下意识的眨了眨眼睛,明亮的双眸似星。 许是因为嘴里不舒服的缘故,君卿一直是抿着唇,口中含着一股气,倒显得腮帮圆润,煞是可爱。 唐刃何时见过他如此模样,只觉得呼吸一顿,心下柔软起来,竟将方才的醋意忘得一干二净。 当真是可爱啊! 唐刃垂下的指腹痒痒,他伸出手来。 嫩滑的手感如同上好丝绸,他忍不住又捏了捏。 “唔!” 君卿眨了眨眼睛,眼中盈出一汪清泉落下。 好疼,此刻他只觉得腮帮子火辣辣的疼。 倒不是唐刃的手劲有多大,而是他这处腮肉本就是痈肿,不动它还好,倒是没什么感觉,若是牙齿不小心碰到了,便会痛的。 可唐刃却显然是忘了这一点。 他受惊似的收回手,立刻蹲了下来,语气慌乱开口:“抱歉,我..我看看。” 他说着话,动作轻柔的挑起君卿的下巴,示意他张开嘴。 见他一脸的惊慌愧疚之色,君卿忍不住笑出声来:“无妨,只是不小心碰到了。” “都怪我,你打我。” 唐刃握着君卿的手,试图向自己脸上扇去。 他用了十足的劲,君卿却是收着力抽回手。 他圈住唐刃的脖子,脸上嗔怪道:“是怪你,那便罚你亲亲我。” 他自然知道唐刃是无意之举,他此时若是不把人哄下,估计这人要愧疚许久的了。 想到此,他心中无奈道:明明受痛的是他,最后哄着人的还是他。 唐刃看着一脸笑颜的君卿,心中更是抱愧,暗自将自己骂了一番。 他伸手将人抱起,在君卿脸侧落下一吻后问他:“可还痛?” 君卿轻轻的摇头:“早便不痛了。” 其实还是有一点,他自然是不能说。 唐刃抱着他走到平日里小歇的贵妃榻前,两人坐下,他道:“我看看。” 君卿乖乖的配合他张开嘴。 唐刃看着那仍旧是红肿的患处,心疼的皱眉,他问道:“真的没有可以涂抹的药吗?” 君卿摇头。 早在之前,唐刃便问他有没有可以涂抹在患处的药物。 他仗着唐刃不懂药理,直接便道是没有。 可实则是有的,只是那药泛苦,气味难闻,含在口中,嘴巴里一整日都是苦的。 唐刃却有些困惑道:“不应该的,我让唐安去外面的药铺看看。” 说着他便将人放下,正欲出门,君卿却拉住了他的衣袖。 “真的没有。” 君卿丝毫不心虚,他一脸淡然的开口。 可唐刃不忍心见他受此困扰,只想着他能够快些恢复。 于是他道:“我让唐安去京中药铺问问,总归会找到最有效的办法,免得你受此困扰。” 见他坚持,君卿只好道:“我有口中用的药,只是我已经服过清热的药物,不必再用外敷。” 唐刃闻言看向他,他目光如炬:“为何不用。” 被他盯着,君卿有一瞬间的犹豫方道:“相克,不宜多用。” 可他这一瞬间的犹豫,却让唐刃生疑,他问道:“药在哪呢?” 君卿移开视线,唐刃一眼便看出他心虚。 他笑道:“莫不是药苦,你故意诓我?” 君卿不说话了,见此唐刃挑眉,还真让他说中了。 他摸了摸君卿的脑袋开口:“等着。” 这人不说,他便自己去药房寻。 除了毒药,君卿药架之上大多数的药都是贴着用处的。 知道瞒不过,君卿索性也就交代了。 他告诉唐刃,是第三排上白色的瓷瓶,上面贴着冰硼散三字。 很快,唐刃便将那药取来。 只是当他要给君卿在患处用药时,君卿却捂着嘴巴摇头,软声道:“不用好不好,太苦了,我不喜。” 这药苦得紧,他实在不喜。 换做平时,他若是如此同唐刃撒娇,便是想要老皇帝的人头,唐刃也会毫不犹豫单枪匹马杀进皇宫的。 可此时显然是无用,唐刃更注重于他的身体。 他未说拒绝,就在君卿以为他答应了,心中正暗喜之时,他却将那药倒入口中,在君卿震惊的目光中低下头。 口中被苦涩之味填满,君卿暗自惊道,这人莫不是有什么大病? 哪有人这样上药的! 片刻后,唐刃抬起头:“是苦,我陪你一起。” 君卿:“......” 第135章 小甜饼 那药虽苦,却是管用的,第二日君卿的火症已然消了不少,口舌不再生疼。 只是这事唐刃却始终放在心上,趁着午间休息的空档,他还回了府中一趟,美其名曰是为了上药。 唐刃公务繁忙,君卿也不得闲,时间一晃就到了要为江聿解蛊的日子。 这日他一早便入了王府,苏淮崖也同样在王府之中。 二人配合,以药为引,为江聿放血引蛊。 那蛊虫属实狡猾,只见汩汩鲜血汇聚成滩,也不见它的踪影。 失血过多伤身,看着江聿脸色不好,君卿本欲放弃之时,那蛊虫终于受不住诱惑,探出头来。 苏淮崖眼疾手快,手中银针飞出,这才将那虫子取出。 君卿则是立刻为江聿止血,包扎伤口,再让他服下早已备好的汤药。 这祖孙两人配合默契,困扰江聿许久的蛊终于是解了。 萧怀策心中的那块石头也同样放下。 解了蛊,君卿识趣的并未多待,这里有苏淮崖坐镇,自然是不需要他了。 他离了王府便去了自家铺子,只是未料到,却在自家铺子里遇见了张少谨。 原来这人不知何时竟已回京,并且改名换姓,以新的身份留在京中。 对于张少谨与张家的恩怨,君卿也是略知一二的。 知他改名换姓,随了其母姓周,君卿也不觉得意外。 毕竟张家父子已经问斩,其余人等皆是发配为奴。 张少谨若是再作为张家人,也应是要受其连累的。 二人见面,君卿并未点明,他们于茶楼之中饮茶坐谈,无非是一些生意场上的事。 一人有心传授,一人自然是虚心听教。 晃眼间一日过去,君卿早早回府,为唐刃准备膳食。 唐刃今日散值也是比往日早了些,他知今日君卿为江聿解蛊,只是他帮不上什么忙,并未参与。 但他觉得此事必然是耗费心神的,一整日都惦记着。 所以今日早早散值后便去了街上。 前几日因为火症的缘故,君卿忌口,已是多日未用甜食。 他今日一早便命何巍去了京中最有名的如意斋,买下他们家的招牌八珍糕与晶云片。 平日里想要买这两样东西,需要早早排队。 何巍排了一个时辰也没有买到,他心知这是将军用来哄夫人的,于是自掏腰包,多费了些银子,又以身份压人,这才让店家答应单独做些。 只是这两样东西原本做起来就复杂,自然就需要时间。 他只得晚些时候来取。 不料唐刃知晓后便决定自己散值后亲自去取,刚好他也打算去玉石铺子看看自己先前定下的料子可有到货。 先前他在玉石铺子定下一批翡翠原料,想亲手为自家小大夫打磨出一副手串来。 唐刃先是去了玉石铺子,他要的翡翠已经到货,于是便让人送到军营中去,交由何巍。 而他则是去取了糕点回府。 这一来二去的折腾,他回到府中的时辰,也与平日里差不多了。 无论何时,只要是唐刃回府,君卿便像是等待丈夫晚归的妻子一般守在院中,见到唐刃的身影,他立刻便迎了上去。 如今已是深秋,日头西落后,温度也有所下降。 见他等在院中,唐刃将糕点递给唐安,大步上前。 还未开口,他便已经握住了君卿的手指:“不是说过,不必在院中等我。” 他摸着君卿的手指温热,又看着人穿的衣裳有些单薄,微不可察的蹙眉道:“天寒了,怎不知多添些衣裳?” 说着他便伸手将人揽进怀里,想来是觉得自己怀里暖和。 君卿扯了扯嘴角,当着院中下人的面,这人是越来越不知羞了。 只是他却没有推开唐刃,而是淡笑开口:“我不冷,先前给你置办的衣裳今日送来了,你一会试试。” 闻言,唐刃立刻便道 :“怎又给我置了衣裳。” 虽是如此说,可他脸上却是可见愉悦之意。 他的衣食住行,一日三餐,君卿时刻放在心上。 明明府中有那么多的下人,可君卿却还是亲力亲为。 这种时刻被爱人放在心尖上的滋味,唐刃可是乐在其中。 “天寒了,本就该置办衣裳的。” 说话间,君卿牵着他的手向主院走去,显然是要去试那些衣裳。 唐刃笑道:“转眼之间,已是深秋。” 算着时间,他与君卿相识正值春日,毫无知觉,几个月便过去。 君卿淡笑应道:“京中的秋日短,比不得安乐县,再过不久,会愈发寒冷,早早备下也好。” 天辰的京都偏北,与江南相比,会早早入冬。 君卿自幼在京中长大早已习惯,他晓得唐刃经历过极致的严寒,想来也是习惯的。 唐刃闻言微笑点头:“好,为夫皆听卿卿安排。” 他开口之时,握着君卿的那只手并不老实,指腹来回抚摸着掌心的软肉,又捏了捏那比较他而言略显细弱的手腕。 心中已然在想着手串的尺寸。 “那今日你便试试这衣裳可合身。” 君卿并不晓得唐刃心中所想,他拉着人快步走进房中。 推开门,君卿便松开了唐刀的手,向卧房走去。 今日送来的衣裳多是以墨蓝两色为主,此刻正挂在衣橱之中。 唐刃只是粗略扫了一眼,见有七八套之多,这些衣裳穿起来本就复杂,他一件件试来,不知要试到什么时辰。 可见君卿显然一脸的期待之色,他当下便宽衣解带,脱去外衫。 这一试便是一个时辰,直到春芍前来通知晚膳已然备好,这二人才走出房门。 只是那衣裳许是扎嘴,君卿唇色红肿,而唐刃也是嘴角带伤。 春芍见他们如此模样,捂面暗笑,君卿看在眼中,气不打一处来,他狠狠跺了唐刃一脚,这才吩咐春芍将膳食送到后院中来。 只是这小丫头心细,与膳食一同送来的,还有煮熟的鸡蛋。 鸡蛋的用处,自然不用多说。 唐刃把鸡蛋剥了壳,正欲上手,君卿偏过头来,含嗔的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看你明日如何见人。” 他唇上的痕迹倒是易消,唐刃这伤口怎么的也要个三两日。 闻言,唐刃倒是语气得意起来:“如今谁不知晓我已议亲,有何见不得人的。” 君卿接过鸡蛋,自己在唇上滚动起来。 他冷哼了声开口:“不知羞,今日你睡偏室。” 一想到方才唐刃这厮试一件衣裳便要借口亲他一次, 他便忍不住面色发红。 他是如何也想不到,怎么能有人在如此短的时间找出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借口,就为了能够与自己亲近。 唐刃装作没有听见,继续剥开另一个鸡蛋,递到君卿手中。 待两人用过膳后,他陪着君卿在院中消食,给他讲了新的话本故事。 故事讲了一半,唐刃却催促着君卿沐浴休息,一会再讲与他听。 一心想知道后续的君卿哪里还记得自己先前说过的话,他枕着唐刃的手臂,听他将故事讲完才入睡。 待他次日想起之时,还暗自羞恼自已太没出息,一点也经不住那人忽悠。 第136章 陈州瘟疫 君卿为江聿解了蛊,萧怀策便再也没有了后顾之忧,他将全部心思用在对付萧怀煜上,唐刃暗中配合于他。 萧怀煜的伤已经恢复了大半,皇帝心疼他的伤,同样心中也清楚两个儿子正为了皇位斗争。 他终究还是偏袒于萧怀煜,解了他的禁足。 皇帝自己非正统嫡子,因此也十分看重嫡系,又加之萧怀煜是他盼望多年的孩子。 私心里,他终归还是偏袒颇多。 也正是因为这一明显的偏袒,才让萧怀策对他这位高高在上的父亲彻底死心。 皇后之罪,等同谋反,却无法撼动萧怀煜的位置。 如今后位空悬,只要皇帝肯下令立他母妃为后,他便也是名正言顺的嫡子。 可他的好父皇从未有过这般想法。 朝中站在他这边的大臣曾经联名上奏,后位不可空悬,而他母妃德才兼备,当立为继后。 自然是被皇帝驳回。 皇帝比任何人都清楚,只要他不立后,便无人能够撼动萧怀煜的太子之位。 萧怀煜性情虽然残暴,可他毕竟是三公亲自教养而出,虽无德,却并不无能。 再加之皇帝的有心偏袒,萧怀策想要抓到把柄,置他于死地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就在两人斗的水深火热之时,从陈州传来一则消息入京。 因为旱情的缘故,陈洲发生了瘟疫。 一同被困在陈州的还有大理寺少卿顾长飞。 当初顾长飞前往陈洲调查赈灾一事,后来便留在陈州协同赈灾。 却未曾料到陈州百姓竟染了瘟疫,他也因此困在了陈洲。 此事快马加鞭传回京中之时已是申时,皇帝连夜便急传众臣入宫商议。 唐刃本为武官,这种事情他也帮不上什么忙,按理说不应该由他参与的,可皇帝不知是作何想的,竟然把他也给叫上了。 唐刃心中暗自不爽,他今日难得哄的小大夫答应了与自己,结果却被一道口谕召进了宫。 他沉默的站着,也不发表意见,听着众臣你一言我一语。 皇帝已经下令陈州只进不出,如今让他们前来,不过就是为了商议如何解决瘟疫之事。 陈洲本就正受旱灾所迫,百姓难以饱腹,本就哀声怨道。 如今又赶上瘟疫,只怕会更加激起民愤,倘若灾民一鼓作气冲出城来,瘟疫将会以极快的速度传播至各地。 他们如今要做的,是要想办法怎样安抚住陈州百姓。 最终由丞相提议,应当先派遣医者前往陈州,救治染了瘟疫的百姓。 同时皇帝亲自祭天祈福,下罪己诏,以此来安人心。 前两项提议,皇帝毫不犹豫答应。 可当提及罪己诏时,他犹豫不决,这时萧怀煜站出,拱手道:“父皇,儿臣愿代父皇行罪己诏。” 他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萧怀策立刻多看了他两眼,当下便明白他是打什么主意。 唐刃也同样看向萧怀煜,只听他继续道:“儿臣是太子,是天辰的储君,我天辰百姓遭此劫难,儿臣实在痛心。 可儿臣更心疼父皇,百姓愚昧,须得以此安抚,父皇年事已高,如何经得起折腾,儿臣愿代父皇行罪己诏。” 说着萧怀煜跪拜下来。 见他如此,萧怀策当下也跪了下来:“父皇,太子殿下言之有理,儿臣无力为父皇分担,愿代父皇前往陈洲,以安百姓之心。” 他此话一出,皇帝立刻开口:“不可。” 下边众臣也纷纷提道不可。 瘟疫有多可怕,他们比谁都清楚,怎能让萧怀策前去冒险。 萧怀煜藏于袖中的双手暗自握紧,他未料到萧怀策这厮学聪明了,竟会如此说。 若是按照以往,以萧怀策的性子必然会反驳他。 自古以来,从未有过皇帝在位之时,由太子为皇帝下诏的。 他若是代替皇帝下罪己诏,岂不是昭告天下,他萧怀煜距离登基之日不远了。 还会因此而赢得民心,毕竟就如同他所说,百姓多愚昧,只会相信眼前看到的。 所以他料定萧怀策必定会反驳,因此还会引得皇帝不悦。 毕竟没有哪个皇帝会愿意下罪己诏。 他心中算计的好,萧怀策却偏偏是反其道而行。 他心知皇帝是绝对不会同意让萧怀策前去的,于是立刻开口:“父皇不可,陈洲危险,还是儿臣前去。” “不,父皇,太子哥哥乃是储君,国之根本,儿臣前去。” “不,儿臣去。” 眼看着他们二人在此上演起了兄弟情深。 除了老皇帝,在场的谁不是人精,他们默默看着,并不插手这兄弟二人之争。 皇家子嗣单薄,他就这两个儿子,虽说平日里偏袒大的,可也不能看着小的前去送死。 老皇帝当下起身,一甩衣袖呵斥道:“胡闹!你二人起身,太子是为储君,不可有碍。 玘王日后要辅佐太子,待朕百年之后,这天下的担子终究要交到你兄弟二人身上,你二人皆是不可有闪失。 来人,传朕旨意,今令太医院令付鸣携太医院半数医者前往陈洲。 京中广贴告示,若有愿意同行的医者,朕可允其入太医院。 另外各州郡可自发征集医者前往陈洲,凡是此次前往的医者,朕重重有赏。” 听皇帝下令,众人这才行礼称是。 眼看与他无关,唐刃不明白叫他做什么。 不过在听到征集医者之时,他心中却有些担忧,以自家小大夫的性子,倘若听闻此消息,必然会前往的。 正当他出神之时,却又听见皇帝下令,命他随行护送。 他下意识便抬起头, 萧怀策眼中的惊讶与萧怀煜勾起的嘴角,他这一瞬间看的分明。 原来如此,怪不得会传他前来呢。 唐刃拱手应道:“是。” 萧怀煜在京中动不了他,所以是想借着瘟疫之手,解决掉他。 不过萧怀煜也太小看他了,末世他都过来了,一个小小的瘟疫又能奈他何? 而且他自信,自家小大夫如今的体质也已经改变,这种普通的瘟疫也是伤不到他的。 此刻本就是深夜,皇帝年龄大了熬不得,他下过旨意后,便让众人退下。 众人困乏,行过礼后便匆匆离开。 只有唐刃慢吞吞的,待那兄弟二人走至他身前,萧怀煜赶在萧怀策之前开口笑道:“瘟疫无情,唐将军可要万事小心,本宫还在京中等着唐将军归来。” 萧怀策伸手搭上唐刃的肩膀,同样笑道:“此事就不劳太子殿下忧心,以唐刃的本事,自然是要早去早回的,毕竟臣弟还要吃唐刃的喜酒呢。” 萧怀策此言一出,萧怀煜脸色立刻沉了下来,随后又恢复如原样,他扯了扯嘴角:“喜酒,呵呵..” 萧怀策到了如今,也还是不知道的君卿身份。 他刚才提到喜酒,也只不过是随口之言。 萧怀煜却以为他是故意如此呢。 唐刃可不屑于与他在此耍嘴皮子的功夫。 他目光是有所指看向萧怀煜档处,牵动嘴角冷笑了声。 萧怀煜当下脸色大变,萧怀策在此,他握紧双拳极力压制,最后甩袖离去。 他一直找不到那个刺客是谁,也曾怀疑过萧怀策,可是见他一直没有反应,便知晓绝对不会是他。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会是唐刃,他从未想过这人竟有如此大的胆子。 萧怀煜此刻心中愤怒至极,忍不住想要将唐刃千刀万剐。 可却还是要硬生生的忍着,他已身残之事绝对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 见他如此莫名其妙,萧怀策摸了摸鼻子开口:“他素来如此,阴晴不定” 唐刃那别有深意的一眼,除了萧怀煜本人,谁也看不明白。 唐刃也不多言,同萧怀策二人向宫外走去。 皇帝这次半夜传他,自家小大夫必然是担心极了,此时定然还等着他。 唐刃从未想过要与君卿分开,于是在路上,他便同萧怀策提起,会与君卿同去。 萧怀策对此自然是随他。 如今江聿的蛊毒已解,君卿并不需要时刻待在京中。 时间匆忙,萧怀策也来不及多准备,他只得拍了拍唐刃的肩膀,叮嘱他万事小心。 并且让他次日一早去王府,他会备下银票,以备二人不时之需。 两人说着话便很快出了宫,各自上了马车回府去。 第137章 随行 夜风微寒,如唐刃所料,君卿一人并未独眠,始终在前院等着他。 不知为何,自唐刃离府后他心中始终不安。 皇帝从未在如此晚之时传召,想来宫中必然是出了大事。 其他下人都睡了,只有唐安唐毅陪在身侧。 唐毅出声劝道: “主君,起风了,您还是入厅中等候。” 君卿始终紧盯着萧墙,闻言再次吩咐道: “无碍,你去门外看看,可有动静。” 约莫一盏茶前,唐安已经去门外看过了。 见此,他立刻点头,又向门外走去。 不多时,只见唐安笑着小跑回来:“主君,老爷回来了。” 君卿未作他想,立刻迎了出去。 他半只脚跨出门槛之时,唐刃的马车才刚停下来,正好掀起帘子。 两人遥遥相望,唐刃跳下马车,君卿扑入他怀中,仰头看向他:“回来便好。” 唐刃握着他的手,轻声开口:“让你担忧了。” “陛下今夜传召,所为何事?” 君卿轻轻的摇头,他从唐刃怀中退出,与他十指相扣,两人向府中走去。 唐刃并未避讳另外两人,直接将瘟疫一事同君卿道来。 君卿闻言惊讶开口: “陈州瘟疫?是何种?” 唐刃点头 :“是鼠疫。” 听他如此一说,君卿便立刻想起来一事,他转头看向唐毅问他:“唐毅,我记得你曾说过,你乃平州人士?” 唐毅点头道:“是,属下是平州人士。” 君卿心中细细回忆起来,当年父亲在世之时,曾经同他说过一事。 于是他将那事同唐刃道来:“平州大旱之时,我祖父尚在世。 爹爹与娘亲心忧平州百姓,便前往平州,为受灾的百姓义诊。 旱情有所缓解后,平州百姓伤亡不计其数,许是因为尸体未曾处理妥当,人群之中有人感染了鼠疫。 此病传播迅速,不过短短两日,便有上百人感染。 好在那时我爹爹对此病颇有研究,他将自己与那些感染的百姓关在一处庙中。 隔绝了与外界的一切接触,每日为那些百姓诊治。 也因为此事发现的及时,才避免了平州的一场瘟疫。 那时娘亲已然怀上兄长,爹爹粗心大意,竟是从不知晓,好在兄长皮实。” 说到此,君卿脸上不由得泛起笑意。 他想到自家爹爹同他说的,他带着娘亲归家后,祖父硬生生打断了三根藤条。 他从记事起,便没有见过娘亲是什么样子,可是对于自家娘亲却从不陌生。 儿时趴在爹爹腿边,听着他同自己讲与娘亲的故事,便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提及自家爹爹,君卿陷入回忆之中,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口:“所以如今陈州瘟疫,许是与大旱有关。” 唐刃没有错过君卿眼中闪过的伤感,他并未点明,而是握紧了君卿的手,无声安慰。 他道:“自古以来,瘟疫总是与灾情脱不了干系的。” 大灾过后,本就容易产生瘟疫,这个时代的人们卫生与医疗皆是十分落后,瘟疫传播自然是快的。 不过再快也只不过是在一个城内传播。 若是无法控制,必要之时,皇帝恐怕会下令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两人此刻在大厅之中,皇帝下令,越早越好,恐怕明日一早便要出发。 唐刃并不打算睡的,他想到自己还未将皇帝下令他随行的事情告知君卿,正要开口之时,唐毅却忽然跪下。 他这突如其来的反应,站在他身侧的唐忠惊讶地退后了一步。 他是随着唐刃回来的,虽说住在府中,可两个主子都没有休息,他自然是不能先行休息的。 更何况,回府的路上唐刃便告知他,此次他与唐毅随行。 君卿将疑惑的目光移到唐毅身上,不明白他如此是何意。 唐毅重重以头点地:“主君,您方才所言,平州瘟疫之事,属下便是亲身经历。 属下本姓周,祖父乃是前任平州知府周闳鹤。 辰安八年,平州大旱,那次旱情持续了太久,城里的粮食吃光了,赈灾粮根本就不够,就连府衙都没有多余的粮食。 为了我们能够活下去,祖父一念私欲,也因此引来杀身之祸。 陛下降旨将我祖父斩首,以安民心。 我等家眷皆被贬为奴。 我与阿娘留在平州,父亲与长兄则是发配清州。 后来我与娘亲染病,被奴隶主丢出牙行,是京中来的君大夫救了我母子二人。” 待唐毅将这段过往讲出,君卿二人对视一眼,没想到,天下间竟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君卿当下道: “原来竟是如此,你起来,救你的是我爹爹与娘亲,如今二老早已仙逝。” “君大夫的恩情,属下此生难忘,奈何我身份卑微,难以报答。 如今上天垂怜,才会让我遇见主君,唐毅今日在此起誓,愿为主君赴汤蹈火。” 唐毅说着再次重重的磕了个响头。 同时他心中暗自松了口气,他藏拙之事,想来两人并不会计较。 一开始,他装作不识字,也只是因为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世。 可随着与两人日益相处,他深知两人是可靠之人,绝不会因为他祖父之事而轻看了他,所以也就主动坦言了。 见他如此模样,君卿让他起身。 唐毅如今本就是二人的奴仆,谈什么报答不报答的。 不过如此一来,便是他日这人得势,也势必会忠于他们。 唐刃还有话要同君卿说,于是便开口让两人下去准备。 支开那两人后,他这才继续方才未说出的话:“皇帝下令由我护送医者前往陈州。” “萧怀煜的主意。” 君卿一听便是肯定的语气,他脸色沉下来。 毕竟就算是护送医者和药物,也轮不到唐刃一个禁军统领。 唐刃不言,却微微颔首,显然是默认他所言。 知道是皇帝下令,唐刃不得违抗,君卿当下毫不犹豫开口:“我随你一同前去。” 他虽然未曾亲临过瘟疫,可据父亲所言,鼠疫是极为可怕的一种瘟疫。 人一旦染上,三日便可致命,他怎可让唐刃独自前去疫城。 再者,对于鼠疫,爹爹也曾教过他怎样防范与治疗。 见君卿没有丝毫犹豫的反应,唐刃揽住他的腰,低声笑道:“我说过,无论是何时,我绝不会将你一人留下。” 君卿原本还担心他不会答应,闻言同样笑了起来:“好。” 唐刃揽着君卿的腰向主院之中走去:“明日定然是走的早,你休息一会儿,我来收拾。” “我陪你..” “乖,路上马车颠簸,睡不好的。” “好...” 二人的声音渐渐消失,夜色在无声之中流逝。 第138章 到达陈州 阳头高悬于苍穹之上,正值午时,一队人马由青龙门向东出发,前往陈州方向。 这队人马之中,领头的是一骑着黑鬃大马的将军与其部下。 往后则是一朴实无华的马车与三辆高大的辎车。 君卿独自坐在自家马车之中,其他医者则是共用一辆辎车,其余两辆拉着药物。 萧怀煜似是未曾料到,君卿会与唐刃同行。 今日出发之前,东宫里派了人来,意图以太子身体不适为由,想要拦下君卿。 好在有萧怀策送行,他寻了个理由挡下萧怀煜的人,这才让君卿得以脱身。 一路上君卿都在担忧萧怀煜那厮再生什么幺蛾子,直到离京十多里后,他方安心下来。 此次之行是为了赈灾抗疫,一路上众人并不敢耽搁,他们以极快的速度,在第三日巳时赶到陈州地界。 此时距离陈州城尚有十五里,唐刃下令众人原地休整半个时辰。 他们卯时未至便动身,整整走了两个多时辰,当下自然是疲惫的。 趁着休整的功夫,唐刃掀开车帘,同君卿低语道:“等我会儿。” 说罢,不等君卿反应,他便向不远处的林子里走去。 好一会儿后,他才钻进马车里,手中却多了一捧东西。 君卿看着他手中形状如同枯枝的东西,心下困惑道:“这是何物?” “拐枣。” 唐刃说着取出水囊,又探出马车外,用这水将拐枣给清洗了一遍。 这种野果,他小时候常见,山里居多,可以采来泡酒。 那时候孤儿院的孩子们没有零食可吃,拐枣成熟之际,足够他们开心许久。 他这人虽然不太合群,吃也是会吃的。 唐刃将洗干净的果子递到君卿面前:“尝尝。” 君卿看着他,一时不知该从何下手。 唐刃将形状怪异的果子取下,送入君卿口中。 甘甜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开,君卿瞳色发亮看着唐刃:“很甜!” 唐刃嘴角上扬,同君卿道:“我小时候经常会去山上采来吃。” 君卿抬眸看向他:“你幼时?你倒是未同我说过。” 这人虽与他说过自己的身世来历,可对于年幼之事却是从未提及的,如今这还是第一次,君卿一时来了兴趣。 见他眼中兴趣盎然,唐刃问道:“你想听吗?” 君卿点头: “嗯。” 他自然是想听的。 唐刃靠近君卿,盯着他的眼睛,低声笑道:“久远之事,记不太清了。” 唐刃面相冷峻,轮廓更是犹如刀削斧凿一般,每一条线都给人一种冷峻的威严。 眼眸犹如寒夜中的孤星,总是透着一股不羁的野性。 可无论何时,他看向君卿的眼神总是深情眷恋,里面藏着无尽的爱意涌动。 被他如此盯着,君卿面色赧然,他偏过头来,可胸口那颗砰砰直跳的心,却是半分也没有缓和下来。 唐刃伸出一只手来,捧着君卿的脸,让他直视自己,眼中闪过调侃道:“不过,若是卿卿亲亲我,我自然记得。” 君卿眨了眨眼睛,不言。 唐刃凑近他,轻柔的吻落在他的唇上,他只是浅贴了下,随后抬起头:“不说话便是同意了。” 君卿浅浅勾起嘴角,歪着脑袋看向他:“你如此熟练,莫不是早已有过妻室。” 他自然是玩笑之言,不过是打趣这人。 可唐刃的脸皮属实够厚,他抿了抿唇,语气无奈又委屈:“自然是卿卿调教的好,卿卿难道不相信自己的能力?” 君卿嗔了他一眼,低咳了声方道: “惯会胡言。” 唐刃伸手揽着君卿的腰,整个人贴着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卿卿是晓得的,我不善言辞,又岂会胡言。” 这车里的空间本就狭小,他一靠近,君卿本能的后背紧贴着车身。 可唐刃却逼得更近。 君卿抬起手来推他,却反被他握住,放在唇下轻吻。 指尖微凉传来,君卿用力抽回手,仰头同唐刃笑着开口:“莫要闹了,我有东西要给你。” “何物?” 唐刃说着话,却并不打算将人放开。 君卿捏了捏他的手臂,却觉得硬邦邦的,硌得他手疼。 他转而捏住唐刃鼻尖,轻声道:“你不放开我,我怎么取来?” “那便等会再说,我现在只想证明我的清白,让卿卿看看我可有过别人。” 唐刃说着再次低下头。 君卿偏头躲开,笑嗔道:“不过是玩笑之言,怎值得你如此认真。” 唐刃困住怀中人的双手,脸上笑意盎然,却是一本正经的语气开口:“我从不与人玩笑。” “骗唔...” 君卿的声音戛然而止。 车外分明是凉爽的秋日,可车内却渐渐热了起来。 .......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唐刃面色如常跳下马车,只是那腰间,却显然多了一个青色的香囊。 队伍继续出发,一路上,何巍忍不住多看了唐刃几眼,见他嘴角始终未曾放下,便知他心情极好。 于是壮着胆子问道:“将军,此行凶险,何必夫人同行。” 按道理来说,自家将军与夫人如此恩爱,应当将夫人的安危看在第一位,又怎会将人带入险地。 他与军营里其他人不同,唐刃对君卿有多么重视,他是一直看在眼中的。 毕竟排着队,为自家将军买礼物送与夫人之事他可没少做。 唐刃目视前方,闻言,他淡声道:“这天下间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我的身边。” 他距离马车不远,两人的对话君卿自然也听见。 他手中捧着唐刃摘的拐枣,嘴角勾起,手中的拐枣还未入口便已经甘甜如蜜。 他从未说过,唯有在唐刃身边之时,他才能感受到久违的安宁。 随着队伍的前行,陈州那座古老的城池悄然浮现在众人眼前。 距离城门外一里处设有路障,官府派了重兵把守。 随着唐刃亮出身份,那些官兵的眼中仿佛看到了希望。 立刻将唐刃与同来的医者迎入城中。 领头的人正是陈州知府徐善平手下的通判王免。 他与那些守门的府兵皆是以粗布遮挡住口鼻。 而唐刃在未靠近之时,便已经命令手下众人遮住口鼻。 进城的路上,王免将城中如今的状况大概同唐刃说了一下。 很快便到了城门口,唐刃选择下马步行,君卿也从马车之中走出,与他一起。 两人入目之处,值守的士兵无精打采,眼神中满是疲惫与绝望。 今年并不仅仅是陈州,其他地方的收成也不好。 陈州又是人口大州,从其他地方能调来的粮食满足城中百姓生存本就艰难。 连带着府兵一起,皆是身躯消瘦,面色蜡黄。 看见唐刃等人的身影,众人知道这是朝廷派来救援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走入城内,却见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偶尔能听到屋内传出的痛苦咳嗽声与低低的啜泣声。 街边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些人,他们衣衫褴褛,身体蜷缩着,脸上写满了病痛的折磨。 阴霾笼罩在陈州城内,除了不时传来的低咳声,这座原本繁华的街道如今只剩一片死寂。 第139章 抗疫之法 众人的到来打破了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 原本无神躺在街边的人冲了出来,他们像是一瞬间爆发出了惊人的精力,将唐刃等人围住。 其中一老者颤颤巍巍问道:“将军可是朝廷派来的救兵!!” 唐刃将手搭在君刃的刀柄之上,点头示意道:“正是,本将军乃是禁军统领唐刃,奉陛下之令,护送付院令等人前来此地救助大家。 还请诸位莫要担忧,本将军会与陈州百姓共同进退,直至瘟疫退散。” 闻他所言,那些受难的百姓脸上迸发起激昂的希望之色看向他。 趁此机会,唐刃继续高声道:“鼠疫有潜伏之期,如今未曾发病的,不代表日后不会发病。 因此,须得将你们隔离起来。 本将军在此下令,凡城中百姓,皆前往府衙门前排队登记,有腹痛,发热,乏力者,皆自觉入住城南,无此症者入住城北。 放心,我带来的太医会为你们医治,无论是否患病,都会有免费的汤药。 此药乃是天医阁秘方,可以防范于瘟疫之毒,只会发放与登记之人。 当然,若是有隐瞒不报者,便是害了所有人,本将军要治他传播瘟疫之罪,按律当诛!” 他此话一出,围观的众人哗然。 他们之中确实有不舒服的,却极力忍着,不敢被他人发现。 他们害怕一旦被发现,便会被隔离起来,治不好,只有等死这一条路。 有人不愿被隔离,自然也有人是愿意的。 特别是听闻有防范瘟疫的药,那些未沾染上瘟疫的人,自然是心甘情愿配合。 唐刃说罢不再去看众人的脸色,而是直接对王免吩咐道:“王免依本将军所言行事,何巍,你携三十精兵相助,明日午时,本将军要看到满意的结果。” 何巍拱手道:“是!” 王免见唐刃行事雷厉风行,一来便下了命令,又看他一副冷言冷色,琢磨不透他的性子,自然不敢违抗他的命令。 他当下便只留了一人带唐刃等人前往府衙,随后带领着手下人按唐刃的命令行事。 唐刃此次前来,仅仅只带了一百精兵,他进城并未带上所有精兵,而是留了五十人在城外二十里处,以备不时之需。 如今更是分出一半来协助府兵隔离城中百姓。 他下过命令后,那些原本围上来的百姓识趣的退下,给他让出了条道来。 他这才继续向府衙而去。 待唐刃等人到了府衙之时,身着青蓝云雁刺绣官袍的徐善平正等候知府衙门外。 见到一身胄甲的唐刃,他撩起前摆,从台阶而下,当即拱手跪下:“下官陈州知府徐善平见过唐将军。” 京中的飞鸽早唐刃等人一步传来,因此他自然是知晓朝廷派了人来。 早便为他们安排好住处,算着时间,命令王免在城外等候迎接。 唐刃已经习惯了官场,他面无表情,微微抬手道:“徐大人快请起,你我同朝为官,不必在乎这些虚礼。” 徐善平起身:“礼不可废。” 说罢他侧过身来,伸手道:“唐大人请。” 唐刃脸上没什么表情,却也同样伸出手来:“徐大人请。” 君卿跟在他身侧,见他如此模样,心中暗道:这些官场上的虚与委蛇,他倒是学了个十足,不枉费自己费心提点。 唐刃毕竟是要与官场打交道的,他自然乐得见他长袖善舞。 毕竟他眼神不太好,始终认为唐刃其人木讷质朴,哪怕后来发现与自己所想略有分差,可他还是选择性眼盲心盲。 总是忧心唐刃不善言辞,在朝为官会被那些老奸巨猾之人欺负了。 唐刃在前,徐善平随其后,同他道:“大人来得可正是时候,顾钦差顾大人染上了瘟疫,此刻正被下官安置于府衙后院中。” 听他所言,唐刃微微颔首道:“此次同来的还有太医院付院令,他于此道颇精。” 言罢,唐刃立刻便让付鸣前去为顾长飞诊治。 传到京中的急报并未言明顾长飞也感染了瘟疫。 想来他应当是这两日病发的。 听他命令,付鸣当下便随府衙中的衙役前住后院。 其他太医也同样在衙役的带领下前往去处,便是此刻人命关天,再怎样急迫,也要让他们放下行李,喝口水。 一时之间,只有君卿伴于唐刃身侧,唐忠唐毅则是不远不近的在身后跟着。 徐善平目光打量过君卿,他似有疑惑,却并未多言。 唐刃看出,主动提道:“这位是我未婚夫郎尹青,他同样也是一名大夫,更是天医阁传人。” 徐善平闻言,又见他戴着面具,当下心中惊讶,他下意识的便觉得君卿是个哥儿。 更是惊讶于他一个哥儿,居然敢来此疫城,心中不免有些敬佩。 君卿弯腰拱手行了一礼,声音清朗开口:“见过徐大人。” 徐善平摆摆手:“客气了。” 君卿淡笑,不再言语。 对这位陈州知府他是佩服的。 当初赈灾银被贪污一事,他与大多数人所想同样,以为此事与这位陈州知府有关。 可实则不然。 顾长飞来此,以雷霆手段查出,此事乃是押送赈灾银的户部侍郎所为。 只因其子染上赌瘾,几欲败光家财,他实在入不敷出,才会如此铤而走险。 而徐善平因为不愿与其同流合污,被关至地牢之中,受尽折磨。 此刻又见他虽是官袍加身,可那衣领和袖口显然陈旧。 再看他两颊瘦削,眼下青黑,面色也隐隐发黄,与城中百姓一样,一副长久缺少营养的模样。 想来他应当是个为百姓着想的好官,并未中饱私囊。 唐刃此时开口道:“我已然有计划,劳烦徐大人配合。” 徐善平在府衙中为唐刃等人安排了住处。 他正亲自带着两人前往,闻言道:“大人有何事尽管吩咐,下官一切听从大人安排。” 唐刃将自己的打算同他一一道来。 想要阻止瘟疫的蔓延,自然是要实行有效的隔离。 有病的百姓要隔离起来,未曾得病的百姓更要隔离起来。 方便有病治病,无病防患。 君卿父亲留有治疗鼠疫的药方,只是却缺了药。 不过有他在此,无论是何药,只要是有种子,必然是不会缺的。 在来时的路上,两人便已商议好,如何救治这城中万民。 第140章 药方 徐善平给唐刃安排的住处是在府衙内,单独的院子,倒也清静。 到了此处,他又同唐刃商议了具体的事宜,这才动身离开。 他想着唐刃一行人舟车劳顿,怎样也要让他们休息个把时辰,用些吃食,于是便不再多加打扰。 唐忠与唐毅作为二人贴身的小厮,自然是与二人同住一院。 徐善平前脚刚走,他们后脚便进来,本打算为二人收拾床铺。 唐刃却将他们叫到面前,吩咐道:“你二人分开去取药,切记,不可声张。” 言罢,他从怀中取出两张药方来,交与两人。 那两人同时点头:“是。” 这两人离开,唐刃自己收拾起了携带的行李。 君卿在一旁帮他。 除了日常换洗的衣裳,二人并未带多少的行李,很快便收拾妥当。 此时,君卿却并未打算休息,而是直接同唐刃提起,他要去看看顾长飞的病情。 一路上马车空间有限,本就休息不好,唐刃是有心想让他好好休息的。 可见他坚持,索性也就随他,二人一同找到府中的衙役带路,很快便到了顾长飞的住处。 两人一到了地方,便见到了顾长飞身边的侍卫童冲。 这人以粗布遮掩口鼻,正在院中盯着炉子里的汤药。 见到唐刃两人的身影,他立刻走出行礼:“卑职见过唐将军,尹先生。” 见是熟人,君卿直接问道:“童侍卫,你家大人如何?” 童冲摇了摇头:“不太好。” 方才付鸣来看过,也只是给开了药。 因为是疫病的缘故,他人不敢靠近,因此顾长飞身边也只有他一人照顾。 君卿走向方才童冲正煎着的药,他掀开盖子来,仔细查看一番。 见是止咳清热的药物,随后又放下盖子,轻声道:“劳烦先带我去看看你家大人。” 童冲立刻点头:“您请。” 随后他前面带路,推开那扇房门。 君卿二人跟在他身后,只见屋子里所有的窗子紧闭,药味扑鼻而来。 到了顾长飞床前,只见他双目紧闭,靠在床上。 听见动静,他睁开眼睛,见是君卿二人,勉强笑道:“你们..咳咳..怎么来了?” 君卿见他如此, 立刻问道:“你觉得如何?” “难过至极,尹大夫,咳..我是不是..咳..” 顾长飞说了不过两句,便拼命的咳嗽。 差不多一盏茶前,付鸣给他看过后方走,走时虽安慰他必能痊愈。 可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清楚,他体质不如那些武夫,染病不过两日便如此严重,几欲咳出血来,不知道灌了多少副药,高热也一直未退。 君卿示意他不必再开口,当下便要为他诊脉。 唐刃跟在君卿身后一直未开口,却是眼疾手快的取来木凳,让他坐下,好方便为顾长飞诊脉。 君卿正要将手搭在顾长飞递出的手腕上,唐刃开口示意他等一下,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块丝巾,搭在顾长飞腕子上。 君卿看了他一眼,他只回了个无辜的眼神。 这丝巾轻薄,并不影响诊断,本是一些闺阁之中的女子所用。 几许后,君卿收回手来,同顾长飞道:“顾大人,我这有一药方,乃是先父在世之时所留,有防范瘟疫的作用,至于是否能够根治,有待考察。” 这药方是他爹爹留下来的,当初平州瘟疫并未大规模的爆发,也是多亏了此药方。 据他爹爹所言,这药方是他将自己与那些 疫民关在一起,多次实验得出的。 此药有防范瘟疫的作用,可究竟能不能根治这一次的瘟疫,君卿其实并没有把握的。 毕竟瘟疫也是有所不同的,他需要找人试验。 而如今躺在床上的顾长飞便是最好的试验之人。 所以他才会在此时来此。 顾长飞是个聪明人,当下便听出他话中之意。 他扯着嘴角笑道:“那倒不如先给我试试咳..管它有用无用..总归是吃不死..咳咳...” 君卿立刻开口: “顾大人放心,此药无害。” 唐刃已经让唐忠两人去取药,这药毕竟他没有亲身试验过,因此也不敢随意让外人知晓。 所以才让唐忠两人分开取药。 顾长飞实在无力开口,他一开口就想咳嗽,于是只能点头,显然是一切配合君卿,毕竟这人可是王爷找来的神医。 君卿当下便对童冲吩咐道:“那药先不要给他服用,恐会相冲。 先将他的衣裳脱了,温水擦身,此法可暂时散热。 若是咳的厉害,寻些蜂蜜来,温水化了给他喝。 那药煎好后,我会送来。” 童冲面向他,拱手开口:“是!” 他吩咐过后,便让顾长飞好好休息,莫要忧心陈州百姓,有他与唐刃在此。 两人离开前,他方让童冲开窗散风,空气不流通,并不利于病人休息。 待唐刃两人从顾长飞这处回到先前的院子。 刚好碰见有人前来送吃食。 唐刃接过吃食,便将那人打发了。 送过来的是馒头与清炒菘菜,还有两道腌制的小菜。 那菘菜一点油水也没有,看着倒像是随意煮过的,一看便知道不好吃。 这吃食属实清寒,可如今陈州正逢灾难,百姓食不果腹,能有如此吃食,已然算是良好的了。 唐刃是不挑食的,他将那些吃食放在桌子上,却并不打算让君卿与他同用。 于是他道:“你先吃些点心肉脯,晚些我让唐忠想办法买些新鲜的吃食。” 他一直将人养得极好,可谓是娇惯,便是来此地,路途辛苦,一路上也没让君卿亏了嘴。 君卿却是不嫌弃,他坐下来,拿起筷子:“你吃得,我便吃得。” 唐刃闻言开口:“属实寡淡了些。” 他话音刚落,两人没有来得及动筷子,玫瑰却忽然从君卿袖子里钻出,将桌面上的馒头扫落在地。 随后它挡在那些吃食面前,许是情急,它竟忘了唐刃可以听懂它说话,拼命地向二人摇头 第141章 隔离进行中 玫瑰如此反常,二人一眼便看出是饭菜有问题。 唐刃目光看向玫瑰:“是什么毒?” 玫瑰哼哼唧唧的,君卿听不明白,等它闭嘴后,唐刃方道:“它说是和顾长飞身上一样的。” 君卿闻言,语气微惊:“是瘟疫?” 唐刃点头,玫瑰方才便是如此说的,他初闻之时也有些惊讶,难不成这瘟疫是人为? 君卿显然是和唐刃想到了一块,心中震惊之余,不免想到,难道顾长飞身上的不是瘟疫? 可那确确实实是鼠疫的症状,与医书中记载的一样。 想到此,他与唐刃对视一眼,有些迟疑开口:“莫非瘟疫是人为?” 唐刃自然也是不知晓的,一切还只是猜测,他微微摇头道:“瘟疫是否人为,暂不确定,先静观其变。” 见此,君卿表示明了的点头。 他们不过刚来此地,人生地不熟的,并未得罪他人,却有人想要害他们,难道会是萧怀煜的人? 二人心中虽有猜测,却无实证,只能先耐下性来。 桌子上的饭菜他们不再动,只是为了不引起怀疑,唐刃还是将那饭菜偷偷倒掉,伪装成吃过的样子。 不久后,先前送来吃食的下人敲响了院门,他是前来收拾残羹的。 君卿有留意,这人一进来便将目光盯上了桌面上的残羹剩菜。 待这人走后,他与唐刃互相看了一眼,唐刃放出玫瑰,让它缩小身形,暗中跟着那人。 有了这一遭子事,他们便连府衙的人送来的茶水也不敢乱用的。 不久后,唐忠二人带着药物归来, 君卿将那药物收下,却打发了二人私自去寻些水来,莫要惊动这府衙中人。 他二人按照方子带回来的药物, 君卿一一查看,再从中取出自己需要的,便是另一副药。 此药是由黄芩、黄连、陈皮、玄参、柴胡、僵蚕、升麻......等二十多味药材组成。 名为退瘟去疫散,是他父亲苦心钻研而成,此药若是能够根治此次的瘟疫,那么陈州百姓便有救了。 待君卿将药物分好,又等了些许时辰,唐忠二人方打了水来。 如今陈州还处于干旱之中,这水来的并不容易。 更何况二人还要小心翼翼,不被他人发现,自然是慢了些。 吩咐两人在院外守候,任何人不得靠近。 君卿与唐刃则是动手煎起了药来。 将近一个时辰后,那药方煎了出来。 唐刃拿出早便准备好的瓷碗,看着君卿将罐子里的药汁倒出,不多不少,刚刚好是四碗。 他叫了唐忠两人过来, 命令他二人一人服下一碗,告诉他们这是可以防御瘟疫的药。 二人不疑有他,端起碗来便一口饮下。 君卿看着扶额,这药刚出炉,可烫着呢,这两人憨憨的,主子的精明是半分也没有学到。 唐刃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些小事,他命令两人将药渣处理干净,绝对不可以暴露。 随后同君卿一起端着另外两碗药,去了顾长飞的院子。 这两碗药是顾长飞与童冲的。 送过药后,君卿两人并未逗留,至于药效如何,过几个时辰便知。 两人从顾长飞这处离开后并未回到小院,而是直接翻墙出了府衙。 这知府衙门内基本上已经空了,包括徐善平在内,都在府外执行唐刃先前下达的命令。 因此这两人出了府衙,也是无人知晓。 陈州城大着呢,想要将城中染病的百姓与未染病的百姓隔离开来,说来轻巧,想要完成,必然是费时费力。 如今非常时期,衙役们也不张贴告示了,毕竟贴了也未必有人会看。 他们拿着锣敲着鼓,满大街上吆喝。 何巍则是带领着手底下的人,欲将城南城北两地清空。 他的方式简单粗暴,直接将人给赶出来,若是遇上不配合的,强行压制。 入口之处再有人把守,这两地只出不进。 陈州旱情并非一日可言,这城中大多的富贵人家与达官贵人早便离开了。 他们有别的活路,自然不会留在这里等死。 外地有亲戚的投靠亲戚去了,便是没有亲戚,手里握着银钱,在他乡也可过得富足。 无非留下一些老仆守着宅院,待来年天灾过去,自然是要回来的。 而城中能留下的只是一些无处可去的百姓。 甚至许多百姓为了生计,也同样去了他乡乞讨。 皇帝下旨赈灾,多数乞讨的百姓这才回乡,可却未曾料到,竟被瘟疫困在了城中,早知如此,还不如不回呢。 官家命令,这些普通百姓纵然心有不服,也是不敢违抗的。 何况何巍办事还是打着为他们好的名义呢。 因此他此番行为倒是顺利,戌时未至,便已经清空了城南。 而至申时起,御医们便在知府衙门外的广场上支起了摊子。 面前则是排着队,等待检查的百姓。 凡是有御医查出不适者,立刻便会被衙役们送至城南。 按照唐刃的命令,这些人须得登记姓名,住在单独的屋子里。 城南的每一栋房子按照大小分配不同的人数,每一人单独隔离起来,将他们的名字贴在房屋入口处,会有御医为他们治疗。 没有丝毫病症的则是先暂且待在府衙内的广场处等待分配。 他们必须掩住口鼻,不得交谈,便是一家子,也不能有任何的交流。 此刻,广场之上,徐善平正负手而立。 为了防止有百姓闹事,他这个知府须得在此坐镇。 此时天色已晚,火把照亮了整个广场,烛火之下,徐善平瘦削的脸上戴着面巾,看不清神色。 他身边的长随小声提醒道:“大人,天色过晚,那位一直未出来过,您不妨先休息。” 徐善平并未开口,他只盯着前方的人群。 他如今已经四十有三,活了大半辈子,此等治疗瘟疫的办法是闻所未闻的。 可他却清楚,这法子,是防止瘟疫扩散最有效的。 见他不开口,那长随还想再劝,毕竟他家大人年龄大了,这一年来身体又亏空的厉害,熬不得夜。 还不等他开口,便见府衙里的捕快张大凡快步走来,见了徐善平他忙跪下行礼:“大人,城北有人闹事。” 他此话一出,原本正在排队的百姓纷纷看了过来。 只见徐善平声音惊道:“何人闹事?” 张大凡抬头看了徐善平一眼,复又低下头来:“那位将军也在城北。” 徐善平眼中闪过一抹惊异:“快,速带本官前去!” 自唐刃告诉他该如何去做后,他便着人安排,在这期间,他始终未曾离开府衙门口,竟不知那人是何时出府的? 徐善平随张大凡前往城北,却将那位跟在他身边的长随留下,由他来监管此处百姓。 第142章 好官 徐善平匆匆赶到城北之时,张大凡口中的闹事者已经被何巍制服,此时正跪在唐刃面前。 夜色之中,这人不知是何时出府的,此刻他正站在街道正中,而他口中的那位夫郎则是坐在一把大师椅上,两人一站一坐,挨在一处。 周围满是唐刃带来的禁军,他们手持火把,面色冷然。 闹事者一共有十多人,个个皆是被五花大绑。 徐善平来了此地便向唐刃拱手问道:“唐将军,这是为何?” 张大凡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来时,他分明已同大人说了事情的原委。 “这几个不肯服从本将军平疫的,当诛。” 唐刃如此冷淡的语气开口,却让跪下的几人一脸惊慌。 他们也没有想到,只是不愿意服从,便会是如此代价。 闻言,徐善平试探性的开口: “将军,这些百姓没有见识,难免愚昧了些,还望将军见谅,饶过他们这次,下官保证,绝不会让他们再犯。” 唐刃目光森冷的看他,冷淡道:“陛下命本将军平定陈州瘟疫,本将军如何做,自然是陛下的旨意,徐大人听命便可。” 听他这话,显然是要拿这几人开刀。 徐善平也未想到他性子如此残暴,在场的百姓同样面露怨色,却不敢出声,生怕下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就是自己。 当着那些百姓的面,徐善平拱手弯腰深深行了一礼:“还望将军看在下官的面子上,饶恕这些人,下官愿以顶上的乌纱作为担保,定会严加管教他们,绝不会再犯!” 他此话一出,围观的百姓纷纷面露不忍。 这可是一心为他们着想的父母官,如今却要为了他们如此低声下气。 他们对徐善平的行径不忍,同时对唐刃所为愈发愤恨。 君卿将这些百姓的神色收入眼底,他扯了扯唐刃的袖子,柔声开口:“阿刃,念在他们是初犯,便饶过他们这一次吧。” 唐刃低下头,嘴角勾起,声音温柔了,不知道多少个度:“好,听卿卿的。” 随后他对着何巍命令道:“没有听见主君的话吗,还不快放了他们。” “是。” 何巍一拱手,命令手下人听命行事。 虽然不知道将军今日此番为何,但是自家将军做事自有他的道理,他只要配合便好。 今日城南之时,他行事格外顺利。 可到了城北,原本一切顺利的,却忽然冒出几个刺头不愿意听令。 他们嚷嚷着官府有心把他们与那些染病的人关在一起,是想置他们于死地。 哪怕他言明如此行为是为了分开管理治疗。 这些人也不听,人群之中嚷嚷着不愿意配合,意图挑起民愤。 唐刃有交代,遇见不愿意配合的,直接强行带走便可。 他本欲将这些人强行带走,唐刃却在此时出现,当着城北这些百姓的面,命令手下人将这十几个人绑了起来。 随后他便在衙役之中随手指了一人,命令他去请徐善平前来。 那些原本闹事的,如今也不敢再出声,虽说是心有不服,可民不与官斗的道理他们更懂。 更何况,多数人是愿意被隔离的。 因为何巍提及官府会管他们吃住包治病。 有病看病,无病防预,还有口吃的,对于他们而言并无坏处。 虽说也有人怀疑官府如此做,是不是为了将他们集中起来消灭,以防止瘟疫扩散。 可如此想法骇人听闻,他们如此多人,倘若官府当真如此做,莫说人怨了,怎么的也激起天怒。 多数人还是不愿意如此怀疑的,他们更相信官府这样做是为了救他们。 有了唐刃如此一番镇压,何巍接下来的行事也更方便。 当着众人的面, 唐刃毫不避讳,他直接牵起君卿的手,转而对徐善平开口:“隔离之事便交由徐大人了,明日午时,本将军要看到一个不一样的陈州。” 他说完不等徐善平开口,直接牵着君卿去。 如此做法可以说完全不将徐善平放在眼中。 徐善平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反倒是张大凡等衙役面露不平。 京城来的便可如此嚣张吗? 可碍于有何巍等人在场,他们便是敢怒也不敢言。 待唐刃两人走远之时,徐善平这才同在场的百姓开口:“父老乡亲们,唐将军也是为了我们好,还请诸位莫要怪他。” 听他开口,百姓们纷纷点头,附和愿意听他的。 安抚过这些人后,徐善平这才同样转身离去。 张大凡怎能放心他一人回府,于是跟上他。 未料到,路上徐善平却问他:“你觉得,京中来的这位将军品性如何?” 张大凡神色略懵,他只是个小小的捕快,哪里敢去关注这位京中来的贵人? 闻言,他想了想方道:“看着不好相与。”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冷酷无情。 可是想了想,他又觉得不对,这人对待他们冷酷无情,可是对待身边的那位却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 如此一想,他不免有些出神,这男人和男人之间,他从前倒是未见过,今日见了自然忍不住心生震惊。 可那位的身份摆在那里呢,便是他心中再怎般惊异,也是不敢私下打量的。 徐善平淡笑开口:“倒是个痴情的。” 张大凡不明所以的看向他,不知大人是从哪里看出这人痴情。 难道仅仅只是因为他听那大夫的话?这难道不是惧内吗? 这边两人向来时之路走去。 而唐刃与君卿却走了另一条道,比两人更晚了一些才回到府衙。 他们没有走正门,而是直接翻墙回到先前那处小院。 听着里面的动静,唐忠推门而入,告诉两人,童冲来过,顾长飞已由高热转为低热。 他禀告完毕,又退回了原位,与唐毅一同守在门口。 君卿取出先前留着的药,这一次改为浓煎,他一边盯着罐子里的药,一边同唐刃道:“依你之见,是他吗?” “瞧着倒像个好官。” 唐刃淡淡开口,同时手中剥着个绿皮橘子,将果肉喂给君卿。 橘子的清香在不大的小院之中弥漫,这橘皮儿虽青,可果肉却甘甜清香。 说来也巧,他们在一户人家的院子中发现了棵快要枯死的橘树。 唐刃能够催熟植株,自然也能瞬间吸干它们的精气。 所以让一棵橘子树开花结果不是难事,摘了果儿之后再让那棵树恢复常态更不是难事。 如此新鲜的果子,倘若被他人看见就太过张扬了。 两人摘取的不多,只够给君卿打打牙祭的,自然没有别人的份。 将口中的果肉咽下, 君卿方淡笑道:“好官好啊,能够为百姓着想的才是父母官。” 唐刃同样笑着开口:“但愿如此。” 方才的一番试探,二人看不出别的来,倒是看出来这徐善平深得民心。 君卿幽幽赞道:“不过这陈州属实民风强悍,面对何大人一行人也能够浑然不惧,好胆量。” 唐刃眼中闪过一抹讽刺,语气平淡道:“倘若我朝百姓人人有此胆量,何愁边关战事不休。” 君卿看向他,眼眸之中别有深意的开口:“是啊。” 唐刃牵起他的手,问道:“可要睡会?” 君卿却是拒绝:“这药需要人盯着。” 如今已是深夜,再过两个时辰,天便亮了,算着时间,君卿已经快将近十二个时辰未眠了。 唐刃自然是不允的,他推着人往屋里去:“你尚年幼,不知熬夜伤身。” 君卿有片刻的无言,究竟两人谁才是大夫? 可是看着唐刃不容拒绝的神色,他也只好交代唐刃盯好药,待药好后,再给顾长飞送去。 唐刃自然是一口答应,可是等君卿睡着后,他却唤来唐忠盯着药,而他则是陪在君卿床边。 第143章 夫夫联手 1 君卿这一觉睡得心安,他睁眼之时,顿觉自己的手被人握在掌心里。 抬起来一看,刚好也惊动了浅眯了会儿的唐刃。 见他趴在自己的床边这样睡着,君卿坐起身来,握着唐刃的手开口:“怎么不上来睡?” 唐刃坐起身子,清了清嗓子开口: “咳..见你睡得正好,怎能吵醒你。” 他只是觉得有些渴了,喉咙发干,可听着他的咳嗽,掌心的那只手却骤然握紧自己,显然是主人紧张起来。 “怎发咳了?可是有不适?” 如今夜里已经寒了,唐刃这样的姿势睡着,自然是容易受凉的。 想到这,君卿自然是心疼,同样也担心,毕竟他们如今正处于疫城之中。 唐刃暗自勾了勾嘴角,又用力咳了两声,面上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无事,咳咳..只是嗓子有点发痒。” 见他如此模样,君卿当即便将手贴在他的额头。 见是正常的温度,他又担心手上试的会有落差,当下便跪直了身子,将脸贴在唐刃额头上。 随后松了口气,还好并不是发热。 “一会我开副药,你吃下。” 唐刃也没想到他会如此紧张,当下伸手揽着君卿的腰:“我没事,只是有些口渴。” 他壮的跟头牛似的,别说是浅浅的眯了一会儿,便是外面下起了大雪,也冻不着他。 可君卿却是不听他的,自顾着说道:“算了,那药并无害处,你以后每日吃下一副。” “还是不必浪费了。” 说着唐刃将君卿抱起,让人坐在自己腿上后,他一边拿起搭在床边的衣裳给人穿上,一边转移话题开口:“今日必然是场大仗,要辛苦我的卿卿了。” 话音落下,他不给君卿开口的机会,低头在他唇边落下一吻。 极轻,如同羽毛拂过,可偏偏君卿面子过薄了,日日同他一处也未习惯,面对他如此深情的眼神,只觉得面色发烫。 他一时忘了反应,任由唐刃如同伺候幼儿一般,为他穿上衣裳。 这衣裳显然是唐刃选的,素白的窄袖长衫,内搭是与外衫同色的,领口处用银线绣着祥云的图案。 这衣裳看着普通,并不张扬,可用料却是极好的,穿在身上不但柔软舒适,还能御寒,极其适合如今这种将要入冬的天气。 与衣裳搭配的还有一双素色长靴,锦绣阁内最好的绣娘一针一线纳的千层底儿,鞋面则是用了上好的皮革,柔软不磨脚,还能防水。 仅仅是这一双鞋的造价便要几十两银子。 穿在自家小大夫脚上,唐刃自然是舍得的。 他半蹲在床面前,一手捧着君卿的脚为他套上罗袜。 他嘴上同君卿说着话,目光却忍不住向掌心瞄去。 那双脚入手细腻温润,丝滑如缎,轻轻一触,便能感受到柔滑的质感,背上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 往上便是圆润的脚踝,泛着极淡的粉色。 在往上的风景被下裳遮住,他窥探不得。 两人正商议着今日的行动,这人却好端端的不开口了,君卿忍不住拔高了嗓音开口:“阿刃?” “啊..吃袜子..不..穿脚..” 唐刃回过神来,口却不过脑子,恍惚之间,他忽然想到一句话:“这袜子可真白。” 同时,他忍不住手指摩挲着君卿的脚背。 君卿猛的将双腿收回,面色闪过一抹嗔恼开口:“又不是没有见过!” 他一看就知道,这人想来是没有听见他的话。 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 唐刃摸了摸鼻子,仰着头嬉笑道:“这袜本就白,难道我有说错吗?” 他话中深意,君卿听得明白,他瞪了唐刃一眼。 却也听得面色发烫,如同被火燎了一般。 他脖颈处原本胜雪的肌肤透着粉来,漫入衣领之中,让人再难窥见。 唐刃却将手搭在君卿膝上,不老实的慢慢向上摸索着。 今日还有正事,君卿自然不能陪他闹,当下便一巴掌拍在唐刃手上,语气颇有些无奈开口:“快起开,该出门了。” 那一巴掌软绵绵的,哪里舍得用了什么力道,拍在唐刃手背不痛不痒,像极了那调皮的狸子与主人嬉闹之时,却不敢伸出爪子的肉掌。 唐刃那只手慢慢向下,扶着君卿的小腿 ,换了副正经的语气:“我来,不是说好了,日后只由为夫为卿卿更衣。” 可他目光却暗晦下来,指腹忍不住想要用力抓紧手中腕足,却又极力克制,动作轻柔的为君卿套上靴子。 他想着,往日只想着这人手腕儿缺点什么,怎就没有发现,这人若是戴上那叮当作响的铃儿,想来才是别有一番滋味。 想到此,他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隔着那柔软的皮子,手上忍不住用了些力。 君卿被他捏的疼了,将手搭在他肩上轻轻推了一把:“唐刃?” “我去看看热水可好了。” 唐刃猛的起身,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君卿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小声嘀咕:“莫不是憋的久了?真会让人发疯不成?” 约莫着一盏茶后,君卿这才动身出了房门。 只是他刚打开门,便与唐刃迎面撞上。 那人手里端着木盆,面色如常,见了他便温柔笑道:“唐忠煮了面瓜粥,你应当会喜欢。” 他也没说自己方才是做什么去了,君卿自然也不会问。 盥漱过后,君卿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来到院中。 唐忠二人也是一夜未睡,始终盯着那边的动静。 见君卿出来,便将顾长飞那边的事细细同他说了。 如今已是卯时过半,夜里顾长飞又吃了副药,只是到了天明,他仍旧是低热未退,那药,显然没有他们想象之中那样管用。 见此君卿便决定一会再去顾长飞那处看看。 不过他还是顺便问了唐忠二人可有不适之感,得到二人的否定后,又叮嘱他们要小心行事,无论与任何人接触,都要掩住口鼻,切莫有亲密的举动。 那药,自然还是要继续用的。 他相信自家爹爹的本事,这药必然是有防疫的作用。 第144章 夫夫联手2 二人早膳用得早,这府衙中人似乎是没有想到他们会起得如此早。 端着吃食过来之时,却得知两人已经用过膳了。 趁此机会,唐刃冷言通知来人,他们的膳食日后自己解决,不需要府中之人费心。 那来人面露犹豫之色,可见唐刃冷着脸,他也不敢多言,端着吃食点头退下。 唐刃他们此次前来除了一部分草药,还带着粮食。 临行之前,他更是暗中命令唐福以玫瑰茶楼的名义去外地买些粮食送来。 如今玫瑰茶楼在京中也算是大商户,由他带头如此做,别的商户看了,自然是会有样学样。 如此一来便是他们要打长久战,也完美的解决了粮食的问题。 至于药物,皇帝已经下旨从各地调来,想来三日左右,便会陆续到达陈州。 而他们要做的,便是在大批药物到达之前,稳住陈州百姓。 那人离开后,两人也未耽搁,唐刃一人出了府衙,与何巍等人汇合,由他坐镇,而换了何巍休息。 而君卿则是去了顾长飞那处,继续调整药量,为他医治。 先前唐辛随顾长飞前来陈州,按照君卿两人的交代,他用那一千两的银子买了粮食,布施完后便回了京,倒也幸运的躲过了瘟疫之事。 此行两人也未带他,只带了贴身的唐忠唐毅二人。 这两人是他们商议过后,决心培养的。 唐忠二人许是心中有数,行事作风,有意向唐刃靠拢。 唐刃不在,唐忠与唐毅守在君卿身边,寸步不敢离开。 然而君卿也知晓他二人一夜未睡,于是便只留了一人在身边,命令二人轮流休息。 二人抵不过君卿的命令,也只好从命。 顾长飞这处,他仍旧是发着低热,君卿端着药来,看着他服下后,便一直未曾离开。 直到半个时辰后,他才起身为顾长飞再次探脉。 随后他眉头紧蹙,似有困惑开口:“不应当如此。” 顾长飞的症状并无缓和,虽说已不似先前那般高热,可泄泻之症并无好处。 顾长飞脸色苍白,有气无力的趴在床上,他腹中疼的厉害,只有趴着才好受些。 如今他是连开口都不想的,可还是咬着牙问道:“尹大夫,如何?” 君卿倒是也没有隐瞒,实言道:“不太好。” 见此,顾长飞扯出一丝苦笑来。 君卿替他掖了掖被子,这才起身:“不过也莫要担心,并无性命之忧。” 他这话完全不过是安慰之言,按照顾长飞如今的症状来看,倘若是再无对症的药,他恐怕熬不过三日。 顾长飞合上眼睛,眉头皱的更深,他并无胃口,吃不下别的,肚子里没有油水,泄泻却又不止,躺在床上也是受罪。 君卿没有再多言,只是叮嘱童冲照顾好他,自己则是回了院中。 一路上,他脑海之中都在琢磨,按常理来说不应该如此。 这副药本来就是针对鼠疫之症,便是不能药到病除,但至少也可以让症状有所缓和。 可顾长飞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越发的严重起来。 若不是唐忠几人皆吃了药,并无异样,君卿都要怀疑可否是这药有问题了。 问题不会出在药上,那么便只有一个可能,这一次的鼠疫,并非寻常的鼠疫。 他又想到先前有人在他们饭菜之中动的手脚。 神色越发隐晦,难道这次瘟疫当真是人为不成? 可是何人竟做出如此有违天理之事?究竟是何目的? 如此瘟疫一旦传播开来,陈州百姓危矣。 这人莫不是对陈州有什么深仇大恨?竟要害了一城百姓。 君卿心中百思不得其解,走着走着便到了小院。 他独自进入房中,只让唐毅在院外等候。 进入屋内,君卿立刻去寻笔墨,只是他还没有来得及落笔,一团圆滚滚的东西便跳进他怀里。 他定睛一看,原来是玫瑰。 昨日玫瑰追着那人去,便一夜未归,陌生之地,君卿自然是担心的,然而唐刃却告诉他不必担忧,玫瑰想来去哪里野去了。 此刻见玫瑰回来了,他那颗心也放下,抱着玫瑰问它:“去哪里玩了?当心被人家看见,当做小妖怪抓去。” 玫瑰哼唧了两声,然后晃了晃自己的头顶。 君卿这才注意到,它头顶的果子又长大了。 他指尖轻弹了下玫瑰的脑袋,同它笑道:“你阿父说的对,定是又去哪里偷嘴了。” 这下玫瑰不再开口,它跳到桌子上去。 君卿忙着默写药方,一时也没有注意到它眼中的心虚。 带笔墨干后,君卿这才起身。 这是他根据父亲的药方调整过后的,只是不知可否行,须得先去抓些药来试试。 这次他也不让唐毅前去了,而是自己亲自前去。 他们带来的药,皆是放在仓库之中。 他怀里揣着药方,胳膊上戴着玫瑰,与唐毅两人刚出院门,到了府衙中院,便听见有人大声嚷嚷。 “不好了,仓库走水了!” 君卿一听,心中顿觉不好,他寻着声音快步向前,刚好与同样寻来的唐刃迎面撞上。 第145章 夫夫联手 3 唐刃与君卿相对一眼,并未开口,并肩向起火之地走去。 走水的是一处仓库,巧的是,刚好是他们放药的仓库。 干旱本就缺水,哪里有多余的水灭火,众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火吞噬尽仓库里的药物。 徐善平也闻着动静来此,便见唐刃询问手下人好端端的又怎会走水。 可看仓库的几人也说不出个所以来,只能跪一下认罚,是他们看护不利。 见此,徐善平上前一步,一脸的愁苦之色:“许是因为天干物燥,不小心走了火。” 随后他又道:“这可如何是好!” 君卿站在唐刃身后默默无言,他看着已燃烧成废墟的仓房,眼中闪过一抹凝云。 怎会如此巧,偏偏是放药物的仓库被烧了。 他本就怀疑瘟疫是人为,这场火,更让他坚定了自己的怀疑。 唐刃目光冷视着跪在面前的两人,他并未搭理徐善平的话,只能冷声道:“你二人军法处置。” 看仓库的是他手下的禁军两人与府衙中的衙役四人。 徐善平的人他管不着,可自己手底下的人还是能做主的。 那两人闻言也只是把头埋得更深。 是他们失职,看护不力,未曾在火势壮大之前发现,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随后,唐刃又看着在场众人,继续冷冷的开口:“今日之事,不得对外宣扬,以乱民心,倘若本将军知道有谁将今日之事宣扬出去,无论是何人,皆以扰乱民心而治,当诛!” 众人纷纷低下头应是。 徐善平拱手对着唐刃行礼道:“唐大人,这可如何是好?” 他们将百姓隔离起来之时便已承诺,会分发免费的防疫汤药。 众大夫忙碌了一夜,只等着隔离完成之后好向君卿讨来药方。 对于那可以防疫的药方,众位大夫也是好奇的。 只是君卿在来时的路上便向他们坦言,须得将百姓隔离之后,方可暴露。 如此也是为了防止有心人私下囤药。 可这如今药都没了,有药方又有何用? 唐刃也没有同他绕弯子,他直接坦言开口:“陛下早已下旨,从他处运来药物,估摸着时间,最多不过三日。 你命人将城中所有药物收集起来,任何百姓不得私藏。” 他言下之意,只要他们能够撑过三日便可。 徐善平面上闪过为难之色,犹豫片刻,他叹了口气:“大人有所不知,自打去年入冬起,陈州便再无降水。 百姓们食不果腹,这陈州城中能吃的,早便吃尽了,哪里还能剩下药物。 早在朝廷赈灾之前,多数商贾已去了他地,莫说是药物,便是生活所需之物,陈州城中也是难寻的。” 听他一语言罢,他手底下的那些衙役纷纷面露悲色。 这场旱灾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如今又是瘟疫,难道当真是天要亡他陈州百姓。 可唐刃冷凝的目光却看向徐善平,他开口道:“为何早不报给朝廷?” 按照常理来说,这般旱情,春日之时,就应该上报朝廷,请求支援。 可他记得,陈州旱灾之事,可是在他入京之后才暴露的。 徐善平解释道:“这..唉,如今我朝边境正与他国战乱不休,不到万不得已,下官怎好劳烦陛下伤神。 往年也有过冬日里不曾下雨的情况,最多不到夏日,可今年偏偏...” 他言罢后,唐刃这才淡声道:“徐大人不必担忧,天灾人祸,总是无法避免的。 好在陛下早已下旨减免陈州赋税,待你们度过这次难关便好。” 他此话也算是安慰之言,徐善平再次拱手,勉强笑道:“多谢唐大人吉言。” 说罢,他带着手下人转身离去。 虽说如今城中药物难寻,可也并不是分毫未有。 想些法子挤一挤,总归是能挤些出来的。 他离开后,唐刃两人自然也是不会多留。 君卿只看了唐刃一眼,他便明白,即刻跟上君卿,二人回了小院中。 关起门来,确定不会隔墙有耳后,君卿方道:“看来你我先前所猜测不假,此次瘟疫,确是人为。” 唐刃微微颌首: “猜到了。” “先前我怀疑过是萧怀煜的人,目标只在你我,可如今看来,这人分明是想要这一城百姓的命。” 君卿说话间,玫瑰从他手腕探出了根枝蔓,很快又缩了回去。 唐刀看着它,一眼便看出它不对劲,他捧起君卿的手,将玫瑰取下。 玫瑰瞬间化作人形,抱紧君卿的脖子不放。 唐刃只得问道:“它何时回来的?” 君卿不明所以,不知道他好端端的怎么问起玫瑰来了。 于是便道:“一个时辰前。” 碍于有君卿在此,唐刃不敢直接动手,他只能动动嘴皮子问道:“我让你盯的人呢?” 面对唐刃,玫瑰出于本能不敢撒谎,叽里咕噜的一番交代。 君卿听不懂,他看向唐刃,却见唐刃沉下脸来。 他只好问道:“怎么了?” 唐刃看向君卿,原本阴沉的脸色瞬间放晴,柔声同他道:“玫瑰调皮,将人跟丢了。” 闻言,君卿语气颇为无奈:“它终究是个孩子,何必如此苛责,丢便丢了。” 唐刃垂下眼,环住君卿的腰轻笑:“是是是,卿卿教训的是,是我苛责了。” 他虽是笑着的,可看向玫瑰的目光却冷飕飕的。 许是仗着有人宠爱,它越发不靠谱起来,一夜未归,竟是躲到仓库偷吃药物去了。 所以说那场大火烧了个寂寞,他们带来的药,昨夜已经被玫瑰偷吃尽了。 想到此,唐刃忍不住暗中扶额,然而此事他却没有同君卿说。 他猜测许是头顶果子的缘故,玫瑰越来越爱吞噬药物,在京中之时便经常会吃一些药材。 它也不挑,无论好坏,通通往肚子里塞。 只是如此一来,这城中百姓该如何? 想到此,唐刃不免有些头痛。 君卿让他过来,本来就是要同他说正事,于是接着同他道:“这瘟疫乃是人为,并非简单的鼠疫,爹爹的药方无用,我须得重新试药。” 他本来是想去仓库取药,先给顾长飞用了,以此来稳定他的状况。 然后再去多寻一些染了疫病之人,逐一为他们诊断。 起先他以为这只是鼠疫,百姓们互相传染,症状必然是相同的。 可如今来看,他须得多寻些人试验一番了。 听他提及试药,唐刃脑海之中灵光一闪,他看向君卿,用以商量的语气道:“我倒是有个办法,不知你可否答应?” 见他这副模样,君卿倒是一时疑惑起来:“什么办法还需我答应?” “你我皆猜测此次瘟疫是人为,那么便是有人投毒,是毒自然就需要解药,刚好,我们这里有现成可解百毒的玩意。” 唐刃说着,目光看向玫瑰。 君卿一瞬间便猜到他的用意,当即抱住玫瑰,想也不想便拒绝:“绝不可能!” 他以为唐刃是要将玫瑰入药,惊讶的同时,心中也满是不可置信。 他一直都将玫瑰当做两人的孩子,在他看来,唐刃必然也是如此想的。 所以怎能在此时提出如此残忍之言! 见他护得这般紧,唐刃幽幽道:“玫瑰可解毒,它是植株,便是一片叶子一片花,也是有药效的,于它无害。” 听他解释,君卿这才察觉是自己误会了。 他讪讪放开玫瑰,让玫瑰坐在自己掌中后,他方道:“此事不能全凭你我做主,需得玫瑰答应才行。” 唐刃面露宠溺的笑容看着君卿,语气之中泛着温柔开口:“好,我问它。” 话是这样说,可他变脸极快,面对玫瑰之时又是另一番模样。 玫瑰是晓得自己偷吃一事是不对的,可偏偏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就好像是饥饿的犬遇见了有毒的肉包子,明知不能食,却还忍不住吃尽。 心虚之下,不过是一些叶子和花,它当然舍得。 唐刃也只是灵光一闪,既然玫瑰吃了那些人参都可以化形,头顶的果子和花带着药性。 那么别处自然也是带着药性的。 不过他并不确定,也只是试探性的想法。 玫瑰答应,二人便商议用它的花入药。 先前让唐忠二人去取的药本就有多的,君卿要关起门来试验药性,自然不能频繁去取药。 如今这院子里剩的还有,他当下便不耽搁,再次将药煎起,只是与先前不同的是加入了玫瑰的花瓣。 第一次他把握不准药性,便多加了几支,熬出来的汤药都泛着花香味,两种颜色混合在一起,也变得颇为怪异起来。 将汤药端给顾长飞之时,他看着那怪异的颜色,一度不敢饮用。 不过终究还是信任君卿二人,将那碗药一口喝下。 第146章 夫夫联手 4 二人盯着顾长飞用过药后便一人留下,一人离开。 外面需要唐刃坐镇。 顾长飞自打染病以来,便一直卧床休息,他并无困意,却又提不起精神,只能病怏怏的靠在床上。 为了观察药效,君卿与他同处一室。 顾长飞是个话多的,变成这样也不老实,他看君卿始终捧着本书,于是问他:“尹大夫..咳.你在看话本吗?” “医书。” 君卿头也不抬的开口,他想从医书之中翻找出关于鼠疫的详细记载,于是便让唐忠搬了些医书过来。 顾长飞这厮明明知晓,还故意如此问他。 用力伸着脑袋,顾长飞悠悠开口:“医书啊..我看看。” 躺了将近三日,他属实是躺够了,若不是此刻全身无力,倒真想下去走一走。 闻言,君卿淡声开口:“唐忠。” 唐忠立刻上前拿了本医书,交给顾长飞后又安静的站在一旁。 这书是顾长飞要的,可是他却看不太明白,虽然每一个字他都识得,可那上面的内容于他而言,如同天书一般。 手里的书翻了翻,他又把目光盯向君卿:“尹大夫,恕我冒昧咳咳..一问,你与唐大人是如何相识?” 他躺在这里闲的无趣,便好奇心起。 其实这个问题他早就心生疑惑了。 毕竟君卿看着不像是个话多的人,唐刃更是一副冷颜之色。 他想知道这两人在一起,平时会有交流吗? 听他如此问,君卿放下书,淡笑道:“有缘自会相识。” 顾长飞扯动嘴角,问他:“他像个冰坨子,你不觉得无趣吗?” 君卿听见他的话也如同没有听见,只是淡笑,重新拿起书来,目光只被手中的书牢牢吸引。 顾长飞挪了挪身子,见君卿不理他,他也不觉得无趣,自顾自的说着话,不时还咳嗽两声。 几许过后,君卿忽然抬起头:“顾大人如此健谈,令尊可曾弃嫌。” 他此话一出,顾长飞悻悻闭嘴,这人是嫌他话唠。 见他终于闭嘴了,唐忠也同样松了口气,这位顾少卿实在太过健谈了,他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一时间,屋子里安静下来。 顾长飞无趣地翻着医书,却也不再随意开口了。 人家只差把明晃晃的嫌弃写在脸上了,他若是再多言,那岂不是脸皮厚如城墙。 不知不觉间,已是午时过半,唐毅拎着个食盒从屋外走来。 “主君,大人吩咐了,您先用膳。” 君卿这才放下手里的书,他站起身来:“院子里用膳。” 说着他便要出去,顾长飞见此张了张嘴,最终却还是没有开口。 待君卿走出去后,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腹中已经将近有一个时辰未曾闹过了。 人也不似先前那般难受了,否则也没有精力去打听别人的私事。 看来是那碗药起了作用,顾长飞心中一喜,正欲叫来君卿,可一想到那人正在用膳,他便只好等上会儿。 一刻钟后,君卿回到屋内,不用顾长飞开口,他便已主动走到床边。 君卿轻声道:“顾大人,在下再为你看看。” 他算着时间,想来看看他可否退热。 顾长飞一边伸出手臂,一边面露笑意同他开口:“尹先生,您可真是神医,我肚子不痛了,不似先前那般难受了。” 君卿抚上他的手腕,几许过后,又探了探他的额头,这才道:“已散热,晚些时候我再为你送副药来,倘若今夜不再发热,想来是无碍的。” 君卿言罢收起脉枕,放入随身的布包中。 童冲听闻他所言,当即跪下,面上一片喜色:“先生大恩,请受属下一拜。” 君卿未料到他会这般客气,当下便让人起身。 顾长飞撑着身子,对君卿拱手:“我这条命是先生救的,待日后回京,必定重谢,往后有用的着顾某的地方,先生只需言会一声。” 他这人便是在病中也是一副不着调的模样,此刻如此正经,倒还是头一次见。 君卿淡笑道:“这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顾大人客气了。” 见顾长飞有所好转,君卿心中也有了把握。 看来,陈州百姓有得救了。 顾长飞听他此言,当下更是觉得他品性良善,是大义之人,言语之间也多了几分敬重。 两人又是客套了几句,君卿像是忽然好奇似的问道:“顾大人,你来陈州久,依你之见,徐知府这人如何?” 几乎是没有犹豫,顾长飞便道:“爱民如子,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官。” 随后他又有些疑惑问道:“先生忽然问他作何?” 君卿笑了笑开口:“无事,一时好问罢了。” 顾长飞未作他想,他初来陈州之时也曾怀疑过徐善平此人,可后来所见便让他打消了所有的疑虑。 他在京中为官,同样也曾作为钦差去往外地。 可无论在何处,像徐善平这样与民同苦的官员,倒真是少见。 他宁愿自己饿着不吃,也要省下口粮给百姓的。 能有这样一位好官,乃是天辰之幸。 提到徐善平,他倒是忽然想起了一事,于是同君卿道:“说来也巧,这位徐大人与你乃是同乡,他也是青谭郡人士。” “如此倒真是巧了,未曾听他说起。” 君卿语气之中透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 顾长飞笑道:“他曾为新科状元,上面分派他于此地为官已是多年,你不知晓也实属正常。” 君卿面具下的嘴角微微勾起,对此他只是点头。 很快,他站起身来:“顾大人,若是腹中饥饿,可食些米粥,在下还有事,便不打扰了。” 自己服下的药起了作用,顾长飞自然明白,外面还有百姓们等着,他再次对君卿拱手开口:“陈州百姓,便劳烦先生了。” 君卿微微点头:“大人不必担忧,养好身体。” 他言罢转身离去。 屋子里没了人,顾长飞更是无趣起来,便躺下闭目养神。 从顾长飞这次离开后,君卿吩咐唐忠去寻些江米来。 而他则是与唐毅去寻唐刃。 第147章 夫夫联手 5 唐刃此时正在中城处,他命人在这处搭起了窝棚,煎药熬粥皆是在此处。 君卿来到之时,见他正与徐善平两人一处交谈,于是便停在原地,打算等两人谈过后再上前。 原来是徐善平在城中倒是寻到了些药,只是份量不多,不足够城中百姓要用的份量。 他不知该如何是好,正请示唐刃呢,却见这人直接一言不发,越过他向身后走去。 他转身一看,不再开口。 唐刃快步走向君卿,挽起他的手:“你怎么来了,这处病人多。” 他脸上戴着面巾,只露出一双眼睛,含着一水的柔情之意。 君卿也不避讳徐善平在此,他直接同唐刃开口:“我来是想告知你,顾大人用过药后,好些了。” 唐刃听了,微微点头应道:“如此便好。” “我留下陪你。” 君卿目光看向被禁军把守住的路口,只见那两边街道都是空的,如今陈州城内,除了官兵与大夫,再见不到一个普通百姓。 唐刃虽不想让他待在这处,毕竟这里病人多,偶尔还会有尸体抬出来。 但他知道,君卿如此决定必然有他的用处。 于是唐刃牵起君卿的手,带着他走到临时休息的营帐内,轻声同他开口:“好,你乖乖在这里等我,我一会便回来。” 将人放下后,他转身走出去,迎上徐善平打量的目光,他面无表情道:“药物明日午时必到,只须撑过今日便好,徐大人不必烦心,这城中百姓皆交由本将军处理。” 听他如此说,徐善平并未反驳,只拱手开口:“是。” 当他再抬起头来之时,却见唐刃已经迫不及待转身回了营帐。 徐善平嘴角勾了丝若有若无的笑,面巾挡着,别人也看不清楚。 他身边的师爷走上前,低声开口:“大人,这位唐将军行事未免太过独断专行。” 徐善平对此却是仿若未闻,他直接道: “走吧,你随我去看一看顾大人。” “是。” 待这两人离开后,营帐内的唐刃方道:“卿卿是怀疑此人有问题?” 君卿坐在唐刃的椅子上,闻言他摇了摇头:“有些事我并不确定,若是确定了,再告诉你。” 唐刃应道: “好。” 君卿随后又道:“药不多,便先以病重的百姓为主。” 只是他如今有些头疼,他该怎样不被他人察觉之时,将玫瑰的花瓣入药呢? 他心中烦恼此事,也就坦言说了。 唐刃一听,便笑道:“既然是天医阁的秘方,自然不能为外人所知。” 如此一语倒是点醒梦中人,君卿当下起身,他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笑道:“你说的对,这可是天医阁秘方,绝不外传。” 医门世家总是有自己独特的方子,天医阁更是如此。 只要说出这方子是天医阁的,别人即便是在怎样好奇,也不敢随意打听的。 两人很快走出营帐,到了煎药的棚子。 借着天医阁的名头,君卿忽悠着其他大夫配合自己,纷纷回避。 这些临时搭建的棚子其实遮挡不了什么,但是如果他人不刻意探头往里看,也看不出来什么。 像这样的棚子共有十处,只是用竹竿与墨色的粗布作为支撑,简单挡挡风罢了。 煎药的流程君卿闭着眼睛都能完成,他将所需的药物配好,再添上足够的水与悄摸扯下来的花瓣。 待熬煮开后,便交给其他大夫盯着。 他交代好了时辰和火候,盯着药的人只要掐着点便好。 再有唐刃冷然的目光盯着,有些大夫便是心生好奇,也不敢轻易打开看。 待药煮好后,那花瓣都已经烂成渣渣了,轻易也是看不出来的。 一个时辰后,那颜色不同寻常的汤药被分发给病重之人。 寻常汤药多以黄色或褐色为主,这药却是缇色,属实少见。 不过官家既然说了是治病的药,他们也只能相信, 闭着眼睛将药饮下。 这药不只是颜色古怪,就连味道也十分古怪,难以入口。 熬好的药有下面的人分送,君卿则是与唐刃一同进入城南,轮番为几个重症的百姓诊断。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些人与顾长飞的症状一样。 到如今,他心中可以确定了,此次瘟疫是人为投毒。 即便是鼠疫,每个人的症状也是不同的,而这些人无一例外,皆是发热并着泄泻。 君卿一连看了十多个人,除了轻重不同,所有人的病症皆是一样。 他脑海之中仔细思索着,以他学医多年的经验,从未见过此种毒。 这症状与鼠疫发作之时几乎是一致,若不是他有心怀疑,刻意留了心,恐怕也发现不了。 他一时之间也查不出来,索性也只能等待于此,看看药效如何。 这一等便是到了戌时,夜幕降下,守在此处的官兵皆执起了火把。 君卿坐在营帐中,他一手拿书,一手拿着软糯的糕点往口中送。 唐刃则是垂眉站在他身后,动作轻柔的为他捏着肩膀。 徐善平撩开帘子,看到的便是这副场景。 他嘴角微不可察的扯了扯,虽然已经见识过这姓唐的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可这副不值钱的样子,还是十分让人意外。 徐善平拱手笑道: “唐大人,不知您传下官前来,有何事吩咐?” 唐刃给君卿捏肩的动作未停,他甚至都没有抬起头来看徐善平一眼,只是直截了当的吩咐:“本将军收到秘信,送药的队伍已到了城外十五里处,还劳请徐大人派人前去引路。” 闻言,徐善平眼中闪过一抹亮光,当即语气之中透露着兴奋到: “是吗?如此真是太好了,下官这就去。” 他说着便要转身,君卿却叫住他:“徐大人,不急,如今天色已晚,您可用膳了?” 徐善平没想到他会忽然这样问,下意识的便摇了摇头。 见此,君卿轻声开口:“此事不急于一时。 我看您脸色不太好,不妨留下,用过膳后再去。” 徐善平当下便拒绝: “不了,此事耽误不得,先生好意我心领了。” “刚好我这有些糕点,您带上路上用。” 君卿说着将面前的糕点往前推了推。 徐善平顺着将目光移过去,却还是笑着拒绝了。 他说罢转身便离开营帐,脸上的笑意却瞬间收敛。 好端端的这人为何非要让他带着糕点?是何意? 徐善平心中思索万千,却不得解,干脆先放在一边,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而营帐内,君卿捏了块软糯的糕点喂给唐刃,同他挑眉笑道:“我所猜之事,分毫不差。” 这糕点糯叽叽的,吃着粘牙,唐刃咽下后便制止了君卿欲再喂他的打算。 他低下头来,几乎是贴着君卿的耳朵开口:“那就要看鱼儿会不会上钩了。” 君卿抬起头来与唐刃对视一眼笑道:“唐忠这江米糕做的不错,要赏。” “你喜欢,我自会学来,日后我做于你用。” 唐刃刚开口,君卿却趁机往他嘴巴里又塞了一块,眉眼弯弯开口:“那你可要多品品,方唔...” 剩下的话,他未能说得出来,唐刃这厮许是嫌弃这江米糕太过黏嗓子,正邀他同品呢。 第148章 夫夫联手6 是夜,月朗星稀,圆月照亮了林间小路,却照不见身着夜行服埋伏在两边树林中的人。 一队押送着货物的马车缓缓靠近,当他们来到路中时,林中埋伏的人群立刻冲了出来。 他们手中举着刀刃,未发一言,直接动起手来。 这些人显然训练有素,下了死手。 可同样他们也显然未料到,押送货物的并非普通官兵与劳役。 只见他们像是早有准备一般,立刻从押送的货物之中抽出刀来,与来人厮混在一起。 正当两方打的不可开交之时,一道燃着火的利箭隔空射来,目标直中被押送的马车。 一瞬间,马车上的货物燃起大火,熊熊的火光照亮了道路两边。 紧接着又是第二发,第三发。 所有的马车都燃起大火后,一道口哨声响起,那些黑衣人并不恋战,转身正欲离开。 可却在此时,一道厮杀的声音传来。 原来不知在何时,他们早已被禁军围住。 见此情况,此时站在林中一高树上的另一黑衣人跳下树来,向树林深处奔去。 可他跑了不过百米,便脚下一紧,整个人绊倒在地。 这人忙去看脚下,然而却是什么也没有,方才被缠绕仿佛是他的错觉。 他立刻起身,这一次他有刻意注意脚下,然而杂草丛生之中,他再次被一看不见的东西绊倒。 他握紧手里的弓,藏在黑色面巾下的脸色阴沉开口:“出来!” 习武之人的直觉,周围有东西在盯着他,或者应该说是人。 可他警惕的看着四周,并未有任何人的身影。 月色之下,只有树影摇晃。 他再次动身离开,可却再次被绊倒。 此刻他心中不免升起一丝恐惧,那像是蛇一样的东西,是活的! 正当他惊疑不定之时,头顶忽然传来一声嗤笑:“你胆子也不过如此。” 他这才抬起头,循着声音望去,随后搭起手中的弓箭... 只听“嗖”的一声,那支箭头上泛着青光,向树上之人射去。 然而那人却只是微微偏头,随意抬起手来,便抓住了那只如同疾风的箭。 黑衣人面露震惊之色,他箭无虚发,可这人的速度竟比他还快。 他再次搭起箭来,这一次是三箭齐发,他就不信这人还能够躲得过去。 然而那人却如同鬼魅一般,他肉眼无法看清那人是如何做到的,待他反应过来,那三支箭已经射在了后面的树上。 一瞬间,他知晓两人的差距,当下便不再犹豫,转身便逃。 但是很快,他只觉得腿上一痛,低头一看,先前的那支箭竟被空手投到了他的腿上。 箭上淬得有毒,他当下毫不犹豫从怀中掏出解药服下,随后再次弯弓搭箭。 不过他却是虚射一发,试图引开那人的注意力,以此来争取逃跑的机会。 许是觉得这样无趣,唐刃也懒得再玩了,他跳下树来,不消片刻便追上那黑衣人,一脚踹在他的腰窝处。 肋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那人喉咙里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匍匐在地,再难动弹。 唐刃扯下他脸上的面巾,这人正是徐善平。 见自己完全暴露,徐善平忍着剧痛,目光看向唐刃:“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唐刃并不打算搭理他,正欲拎起人时,却见这人阴森森的笑着:“你在这,那位大夫恐怕...” 他话未说完,唐刃将脚踩在他的手腕上,“咔嚓”的声音再次传来,随后是另一只手。 “啊!” 徐善平口中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双手骨头碎裂的滋味可不好受。 他是个用箭的高手,废了这双手就等同于是个废人。 唐刃此举无异于是杀人诛心。 随后他拎着徐善平的衣领,硬生生的将人拖出林子。 徐善平已经没有了反抗的能力,被唐刃扔下的时候,他口中再次发出一声痛哼。 “大人!怎会是你!” 这时,一道惊呼声传来。 徐善平抬头一看,原来是府衙中的捕头万逸。 徐善平低下头,他知道自己的计划落败了,等待自己的只有死路一条。 早知方才便不该解毒,也好死个痛快。 万逸上前一步,脸上满是不可置信问道:“大人!您为何要这样做?为何要烧这些药物?这可是全城百姓的命啊!” 他本是奉“徐善平”的命令前来接应草药的,可是当他带领手下衙役前来时,便看见起火的马车与一群正在厮杀的人。 他们当下明白,是有人要劫烧草药。 他们皆是陈州人士,自然是知道这草药有多么重要,关系着他们与城中百姓的性命。 如果有人要烧了这些草药,岂不是等同于要他们的姓名。 如今再看这人居然是他们最敬重之人,他们一个个面上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因为他便是这场瘟疫的主导者,自然不希望看见瘟疫被治愈。” 徐善平再次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不可置信。 他明明已经派手下的人去杀了这小大夫,一个可以研究出解药的人,留不得。 可他却从不知晓,唐刃这人有个毛病,自己的东西揣在口袋里才能放心,自己的宝贝疙瘩,那更是要时刻带在身边的。 君卿走到唐刃身边,目光先是在唐刃身上打量一番,见他毫发无损,这才继续冷声开口:“我是该叫你徐大人呢,还是北漓人呢。” 君卿此言一出,围观的众人纷纷面露诧异。 就连唐刃手底下的那些禁军都不例外。 那些衙役更是如此,他们虽然搞不明白徐善平为何要如此做,但是也从未想过这人会是北漓人。 此时一个个脸上的震惊几乎要化为实质。 徐善平眼中同样闪过惊异之色,他从未想过,这人竟然会知晓他的真实身份。 这一次被抓住,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只要他的身份不暴露,便不会连累北漓。 于是他当下便否认:“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君卿嘴角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淡淡开口:“听不懂没关系,我来说说,你看对不对。 你应当是北漓人士,不,应该说是北漓派来我朝的奸细,并非真正的徐善平。 徐大人乃是青州人士,应当识得此物。” 说着,君卿从怀里掏出软帕来,打开一看,正是软糯的江米糕。 徐善平盯着那东西,却并未开口,他确实不认识这东西。 君卿也不卖关子,继续道:“江米糕乃是青州的传统,每年节日必备,可以说是三岁小孩都识得,怎么徐大人不识得你家乡之物吗?” 他此话一出,徐善平冷冷笑道:“我如何不识得,只是离乡多年,一时想不起来罢了。” “呵,如此说来,徐大人三甲进士,陛下轻点的新科状元,这双手不但笔握的好,用箭也同样出神。 可是我怎么记得,徐善平徐大人出身寒苦,十年寒窗苦读已是不易,如何能抽得空来,去学习骑射之术。 看大人这一手茧子,此术恐怕要从小练起,方可有如此成就。” 君卿说罢,众人下意识的看向徐善平的手,却见他两只手已经肿得像馒头,手腕处更是青紫淤血,哪里还能看得出来什么茧子不茧子的。 唐刃面无表情淡定道:“他箭术用神,若是不废了双手,难以制服。” 徐善平瞪大双眼,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遇上这人之前,他对自己的箭术一直十分自信,可今日,他那箭术在这人面前狗屁不算。 许是一时气上心头,面上功夫他也懒得装了,当下破口道:“你放屁!分明是你公报私仇!” 唐刃低头看着他:“坏人到最后都会狡辩。” 众人又是一阵静默下来,只有君卿冷淡道:“阿刃绝不是会动用私刑之人,你若不承认,该如何解释今晚之事?这些人难道不是你的手下吗?” 常言道,捉贼拿赃,如今证据确凿,不管这人是不是北漓奸细,都坐实了他烧草药的事实。 更何况,除了身为奸细这一点,这人还能有什么理由要祸害一城百姓呢? 在场的都不是傻子,经过君卿如此一番说明,心中立刻便有了天秤。 他们皆用愤恨的目光看着徐善平,对待他国的奸细,即便只是个普通百姓,也是憎而厌之的。 这时,君卿再次开口,却是同唐忠道:“你去看看,他是否戴了人皮面具。” 唐刃并不晓得这其中的门道,唐忠却是知道的,先前秀水阁之时他曾用过。 唐忠走上前,在徐善平耳后一番探索,随后用力一掀,一张半透明的人脸皮便被他撕了下来。 面皮之下,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这下这人是奸细的,证据更加确凿了。 君卿看着那张面皮,幽幽叹道:“果然是薄如翼。” 此乃江湖上重金难求的人皮面具,传闻是用真的人脸做成的。 不过究竟传闻是否可靠,君卿倒是不知了。 人皮面具被扯下,“徐善平”暴露了真容,已经无法再伪装,他干脆垂下头来,一言不发。 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这些人如何逼问他,他也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北漓人的身份。 他确实是北漓奸细,真正的徐善平早已被他杀害。 他伪装成此人的身份为官多年,装的勤勤恳恳,爱民如子,为的不过是寻找合适的机会,一举灭了天辰。 此次陈州大旱便是他最好的机会。 这场瘟疫确实如君卿所猜测一般,是他动的手脚。 百姓们根本就不是什么瘟疫,而是他北漓巫医所制的毒。 至此,这场瘟疫的真相大白,唐刃命令手下人将“徐善平”绑起来严加看管,待他解决了陈州祸事后,带他进去面圣。 徐善平被捆住后,万逸上前来,拱手对唐刃开口:“将军,如今药物已经被烧毁,城中百姓该如何是好?” 唐刃闻言只是淡定开口:“不必担忧,明日还会再有一批药物进城。” 今夜之事本就是做局,他早一步便传信给城外的手下,命他们以杂草冒充草药进城,所以此次被烧的自然只是杂草,并没有什么可惜的。 而真正的药物还在路上,按照行程,须得明日午时方能到呢。 听他如此说,在场的衙役纷纷面露喜色。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城,君卿与唐刃共骑一马,二人是皇帝赐婚,关系早就过了明面,自然没有必要遮遮掩掩。 说来,他们也算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被皇帝赐婚的两个男人。 所过之处,总是会引起他人好奇探究的目光。 回程之时,唐刃便下了命令,众人须得将此事暂时隐瞒下来。 毕竟“徐善平”是他国奸细,还须得带回京细细审问,这条命自然是要留着的。 所以此事必须要隐瞒下来,不能被陈州百姓知晓,否则愤怒的百姓群起围之,此人焉能有命回到上京。 待众人回到城中,已是深夜,唐刃当即便修书一封,将此事的细节传与萧怀策。 随后又写了折子,呈于皇帝。 当然,这些是君卿代写的,他那时候狗爬式的字,除了自己,恐怕别人看不清楚。 写给萧怀策的密信,他们连夜让飞鸽传出,奏折却是要明日一早送到驿站。 做完这些后,两人并未休息,而是趁着夜色,再次去了顾长飞那处。 今夜两人前往城外之前,君卿又给顾长飞服了药。 所以现下想来看看药效,顺便将“徐善平”之事告知于他。 如此深夜,两人到时顾长飞并未休息。 许是在床上躺着久了,他非得没有休息,还下了床,正在屋子里活动身子呢。 见到两人过来,他笑着同两人开口:“尹先生,唐兄,你们也睡不着吗?” 见他如此,君卿淡声笑道:“我们来此,是有事要告知于你。” “何事?” 自打染病后,顾长飞便一直困足在这方天地。 又加之有唐刃两人的到来,陈州之事已经全然交由他处理,他信任两人的能力,自然也就专心养病,不再多过问。 而童冲一直贴身伺候他,也是两耳不闻院外事。 君卿却示意他坐下:“不急,我先为你看看。” 顾长飞坐了下来,将手搭在桌子上,君卿从包里取出脉诊,顺便还拿了块丝帕,今日醋坛子在此,他行事也讲究了起来。 顾长飞见他如此,揶揄的目光看向两人。 将丝帕搭在顾长飞腕子上,君卿细细诊来,几许过后,他方道:“已无大碍,看来是此毒已解,只是这毒伤身,日后还需得调养调养。” 他的话顾长飞听得一清二楚,当下便惊道:“毒?” 君卿用肯定的语气再次开口:“是毒。” 顾长飞一脸的诧异,他看着君卿:“先生是说,我并非染了瘟疫,而是中毒?” 君卿淡声道:“不只是你,城中百姓,皆是中毒。” 他此言一出,顾长飞脸上的惊讶更甚,随后转为怒火,他猛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是何人所为?竟有如此祸心!” 他丝毫没有怀疑君卿的话,当下只觉得愤怒,什么人如此狠心,竟然要残害一城百姓。 见他如此激动,君卿幽幽道:“顾大人想一想,倘若这场瘟疫控制不住,后果如何?” 顾长飞是聪明人,君卿如此一说,他立刻便想到,一瞬间脸色阴沉:“若是控制不住...” 余下的话他没有说,两人却也都明白。 这场瘟疫一旦传播开来,无法控制之时,皇帝必然会下旨烧城,凡是疫城之中百姓,绝无生路。 先不说此举极为残忍,有违人道,势必会留下诟病。 单论一点,这本就是人为的“瘟疫”,又岂会是大火能够消灭干净的,恐怕到时候总有那么一两个漏网之鱼逃往别处。 到那时,皇帝总不能烧了所有疫城,等待天辰的,恐怕只有亡国这一条路。 想到此,顾长飞立刻便猜出必定是他国之人所为。 见他猜出来了,君卿便将今晚之事告知于他。 同时也告诉他,二人是如何发现“徐善平”有问题的。 这一切的功臣还要归于玫瑰,如果不是它发现饭菜有问题,也不会那么早就引起两人的怀疑。 不过君卿自然是没有说实话,他只说自己于医道颇有天分,才能察觉出顾长飞身上的症状与鼠疫有不同之处。 顾长飞听后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便跪下重重的行了一礼:“顾某人在此感谢先生大恩,若不是您及时发现,我天辰危矣!” “大人快快请起,如此大礼,使不得。” 君卿忙摆手,示意他起身,他本人站在原地未动,唐刃却上前将顾长飞拎了起来。 顾长飞此时对君卿已然是敬佩万分,哪里还看得见唐刃,被他拎起来后,他眼神还是直勾勾的盯着君卿,再次敬重开口:“先生乃是在世神医,有先生,乃是我天辰百姓之幸,日后先生若是有用得着顾某之处,便是抛头颅洒热血,顾某也当义不容辞!” 他说的正激昂呢,唐刃却猛地将他推开:“用不着你。” 随后当着顾长飞的面,他牵起君卿的手,却是对顾长飞道:“顾大人若是有心,子月十八,我二人婚期,不妨来喝杯喜酒。” 他说罢也不等顾长飞开口,对君卿柔声道:“太晚了,莫要再耽搁,早些回去睡吧。” “好。” 君卿掩着唇轻笑,看这人如此醋味,他心下倒觉得好玩起来。 顾长飞怔怔地看着唐刃,直到两人离开后,他这才反应过来,他和神医搞好关系呢,关他唐刃屁事啊! ........ 两人一路上牵着手,回到那处小院,院门一关上,唐刃便迫不及待的搂住君卿的腰,语气酸溜溜道:“那小子看着你的眼神都发光了。” “是吗?我怎么没有看见。” 君卿嘴角勾着淡淡的一缕笑意,他把手搭在唐刃肩上,两人都是站着的,他需要仰着头,才能够看清楚这人的脸。 唐刃冷哼了声:“我看见了。” 话音落下,他揽在君卿腰间的那只手骤然收紧,而腾出来的另一只手却拿下怀里人脸上的面具,捏着他的下巴,低下头,温热的唇贴了上去。 侵略十足的亲吻过后,他抚摸着君卿的唇瓣幽幽开口:“你是我一个人的。” 有玫瑰护着,还有唐忠唐毅两人时刻跟在身旁,君卿已经不再使用药膏遮面,只日日戴着面具。 反正识得他的人都知道他生的“丑陋”,面具也是为了遮挡丑颜,自然不会对他的面貌过多好奇。 别人便是好奇,以他如今的身份,也没有人敢轻易动他的。 所以他又何必每日麻烦自己呢。 只是如此一来,倒是苦了唐刃,本来先前他就难忍,如今面对花容月色,却还是要时刻忍耐,这简直是对他的考验和磨练。 君卿双眸中倒映着唐刃的身影,从这人眼中,他只看见了自己的影子,还有不可忽视的欲色。 他伸手圈住唐刃的脖子,微微勾唇:“那我的唐大人,可要看住了哦。” 唐刃眸色一暗,嗓音低沉开口:“自然是恨不得日日拴在裤腰带上,免得他人惦记。” “你啊,我从前怎么不知,你醋味如此大呢。” 君卿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心中是真觉得唐刃想得属实过多,他又不是个金疙瘩,又岂能人人见了都喜欢。 唐刃对此抿唇不言,他直接打横抱起人来,大步向屋中走去。 踹开门之时,便见玫瑰正在抖落自身的花瓣。 从城外回来后,唐刃便命令玫瑰采取自己的花瓣,为作明日解毒之用。 见两人回来了,玫瑰立刻从花藤的状态变成小娃娃。 它歪头看着两人,随后捂着眼睛,向门外跑去。 显然它是有所误会,以为两人要做些私密,不可旁观之事呢。 【下面能不能插一下,《鬼欺》那篇小甜文稳定更新了,喜欢甜文的可以去追一下哦,就是前面几章有一小丢丢的灵异元素,后面都是甜甜的,老好看了,我求你们去追一追,我这个月想拿全勤。】 第149章 夫夫联手7 【 今天白天的时候,前面148章有补的内容,补了3000多个字呢,可以先往前翻一下哈,然后再接着看这一章。。】 玫瑰这副模样,君卿看了忍不住失笑,他用手戳了戳唐刃的胸膛,问他:“你教了些什么?” 唐刃抱着君卿走到小榻上,动作轻柔的弯腰把人放下:“算它识趣。” 说着他站直身子,继续道:“你稍等我片刻。” 君卿坐在小榻上,一只手撑在榻几上托着下巴。 他抬眼看向唐刃时,眼帘微微颤了颤,仅仅只是片刻后,他便垂首,那如羽扇般浓密而卷翘的睫毛缓缓落下,轻覆于眼帘之上。 神情倒是有些无辜可怜。 他扯了扯唐刃的衣袖,似有不舍开口:“你要去哪?” 唐刃深吸了口气,在心中默念三遍他还小,不到时候。 随后他轻柔道:“我去为你打些水来,还有不到两个时辰便天亮了,歇了吧。” 君卿轻轻应道:“嗯。” 唐刃没忍住,还是在他嘴角落了一吻后,这才起身出门。 摸着被他吻过的地方,君卿露出一丝轻笑。 看来他这张脸的魅力当真是屡试不爽,这人这么快就乱了呼吸。 这样想着,他心中更是腾起了逗弄这人的心思。 想到唐刃总是喜欢逗弄他,他不免暗自感叹,果然和什么人待的久了,秉性自然也会向他靠近的。 很快,唐刃带着热水回来。 他将软布打湿,极为细致的伺候着君卿盥漱。 同时开口道:“委屈你了。” 这里终究是比不上在府中,如此缺水之地,想要日日沐浴都是难事。 君卿嘴角始终挂着淡笑,他将靴子踢了下来,双脚泡在水中,却又故意撩起下摆,露出线条弧度都恰到好处的小腿。 唐刃眼神一暗,他蹲下身来,握着那双比一般男人要白嫩小巧的脚,动作轻柔的撩起水来。 君卿虽然有时候觉得逗逗他也挺有趣的,可若真的惹火烧身了,他终究还是怕的。 见唐刃盯着他的脚,眼睛连眨都不眨,逐渐变得危险起来,他立刻小声开口:“阿刃,我乏了。” 唐刃取过搭在腿上的棉布,仔细为他擦拭双脚,嗓音低哑道:“知道怕,就不要惹我,今日若是在府中,定然让你下不来床。” 说罢,他再次将光着脚的人儿抱起,向床榻走去。 君卿脸上浮起一抹薄红,将头埋入他怀中,不再言语。 面对唐刃,他行为举止虽然比从前大胆了些,可终究还是个哥儿,面子薄多了。 ......... 次日一早,两人便起身离开,城中事务繁忙,可由不得他们贪睡。 昨日服过药物的重症之人已有好转,一夜之间,瘟疫可治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全城。 无论是守城的官兵还是百姓,皆是燃起了希望。 在万逸等人望眼欲穿的期盼下,午时刚过,城外便传来了车马声。 他们站在城门口望去,只见一辆辆满载着希望的马车驶来。 众人爆发出一声欢呼声,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 有了药,下一步便是将这些药煮好,逐一分发下去。 此事事关到玫瑰,君卿不敢大意,每一份药都是他亲自调配,放入药罐之中。 煮的药只是简单的强身健体的方子,真正的解药是玫瑰的花瓣。 也因此,他忙的不得闲,一整日下来,除了午时用膳,竟是片刻也不得歇。 唐刃怎能忍心见他如此辛苦,自然是与唐忠二人帮着他。 忙碌起来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毫无知觉便已是五更天了。 君卿刚歇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和唐刃进了营帐中,打算喝口茶水。 连续好几个时辰不停的配药,他手臂微微有些发酸,刚坐下,唐刃便走到他的身后,给他按摩着肩膀:“今日辛苦你了。” 听着他语气里的心疼之意,君卿抬起一只手来,放在唐刃手背上拍了拍:“你同样辛苦。” 不只是他们辛苦,今日城中的官兵又何尝不是一样呢? 包括那些大夫,他们要时刻盯着君卿配好的药罐子,守着时间将熬煮好的汤药分配好,再由下面的官兵逐一发放下去。 唐刃语气里带着淡淡的笑意:“最多三日,城中困境便可解。” 等解了陈州之困,他们便可回家了,也该着手准备两人的婚事了。 君卿正要开口,忽然营帐外传来动静,他立刻噤声看向门外。 很快,外面传来何巍的声音:“将军,城中所有百姓皆已服药。” 他这人倒是识趣,知晓两人独处,所以并不会冒昧进入。 隔着薄薄的一层帘子,唐刃朗声道:“我知道了,传令下去,包括你们在内的所有官兵同样也要服药。 告诉兄弟们,用过药后,可自行调整休息 。” 何巍透着欢喜的声音传来: “是。” 自入城后,包括唐刃在内,皆是没有休息好。 好在食物是充足的,唐刃是绝对不会让他手底下的人饿着肚子。 有吃的,也是先紧着他们这些禁军兄弟。 陈州府的衙役自然也有过心有不爽之人, 只是粮食毕竟是人家带来的,人家也是过来援助他们的,便是有人不爽,也是憋在心中,不敢乱言。 有了唐刃的命令,何巍当即便命令禁军将士分为二十人一队,一共四队,留两队镇守城南城北,另外两队人则是休息,次日午时再换这两队人休息。 见他们如此安排,衙役们也有样学样。 这样一来,大家都有了休息的时间。 不过这些人在休息之前,还是排着队先把药服了。 如此一番折腾下来,到了巳时,城中所有喘气的才都服了汤药,君卿终于能够暂且回到小院歇下。 他十多个时辰的不眠不休,又是连续几个时辰不停的捡药分药,双臂几乎都要抬不起来。 见他如此,唐刃心疼至极,回程他一直抱着人不肯放下,君卿见犟不过他,索性也就随他。 唐刃虽然心疼人,可是在大是大非面前他还是懂得的,自家小大夫此行是为了救万千性命,他怎能去拖他的后腿呢。 两人一天一夜的辛苦,他人都是看在眼中的,知晓他们此刻必然是要去休息,自然不会有人刻意打扰。 回到小院后,两人只是简单洗漱一下便相拥而眠,而他们不知晓,此时一个他们意想不到之人已然入了陈州城。 第150章 夫夫联手 8 两人这一睡便是三个时辰,醒来时已是酉时。 唐刃早君卿半个时辰便醒了,只是一直维持着搂着人的姿势未动,如今见人醒来,他这才笑道:“醒了?可是腹中饥饿?” 君卿坐起身来,他轻轻打了个哈欠,点头道:“是有一点。” 午膳用得早,如今自然是饿了的。 唐刃同样也坐起身来,两人仅仅只穿着素色的中衣,如今这天儿,倒是有些冷的。 他用被子将君卿又裹了裹,起身下床去拿衣裳,一边给人穿着衣裳,他一边随口道:“箱子里还有荷花酥,你先垫垫,想吃什么?我来做。” 刚睡醒,君卿神情有些懵懂之色,听见唐刃的话,他只是把头埋在唐刃怀里蹭了蹭,软声道:“想吃蛋羹。” 唐刃眼中满是笑意:“好。” 直到穿戴整齐,君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他忙扯着唐刃的衣袖:“我乱说的,不必当真。” 以此地如今的状况,哪里能找得到鸡蛋这种东西? 外地运来赈灾的 ,包括他们带来的粮食,多是一些易放易存的米面干货,填饱肚子即可。 像鸡蛋这种一碰就碎的精贵东西,恐怕此时整个陈州城都找不出来。 “没关系的,不过是蛋羹而已,总会有办法。” 唐刃自然也是晓得这一点,但是君卿想吃,无论如何他也要想办法寻到。 君卿听他如此说,担忧他当真会去寻什么鸡蛋,连忙道:“我方才是迷糊了,并不是真的想吃。” 本来他的阿刃日日为这城中之事费神已经够辛苦了,他又如何能够再去让他劳神费心。 唐刃此时却未再开口,他给人穿上鞋子,牵着人便向外间走去。 君卿当他是听进去了,也就没有再多说。 外间有备好的水,他自行盥漱起来,但他收拾妥当,一转身便看见唐刃手中正捧着一包油纸。 里面是他们从京中带过来的糕点,易存耐放的荷花酥。 君卿就着唐刃的手便拿了一块,一边用着,一边等待唐刃。 很快,院子里传来两人的动静,守在院外的唐毅立刻推开院门。 他微微弯腰开口:“主君,大人。” 君卿在石桌边坐下,微微颌首。 唐毅对两人道:“已是酉时,您二位是院中用膳吗?” 他们这几日一直是借用府衙的后厨,用的食材都是自己所带。 君卿两人忙碌,做饭这活,自然是他和唐忠轮番来。 听他问起,唐刃却是直接道:“不用太过麻烦,你去下碗素面来。” “好,属下这便去。” 唐毅说着立刻转身离开,并且关上院门。 见他离去,君卿这才问道:“玫瑰呢?” 算着时间,自从前一夜玫瑰跑出去后,两人便再未看见它。 唐刃无奈开口:“想来是不知道又去哪里浪了。” 闻言,君卿也就不再担忧,玫瑰不是第一次这样跑出去了,它虽小,却懂得分寸,绝对不会暴露在他人面前。 唐刃和玫瑰之间是有着感应的,他能感觉到这小玩意跑远了,恐怕是这几日憋得慌,跑进深山里去打牙祭了。 想到此,他同君卿道:“它本就是个贪吃的性子,在京中便要日日离不得荤腥,如今在这里日日吃素,想来是馋的慌,不知道去哪里打猎了,不必挂念它,吃饱了自然会回来。” 他这么一说,君卿倒是来了兴致地问道:“它还会打猎吗?从前怎未听你提起过?” 唐刃抿唇,玫瑰那小子在君卿面前比他还会装。 端的是一副纯良无害的模样,可从前活啃血肉的事情没少干。 他倒也不至于去拆玫瑰的台,于是道:“它毕竟是个小妖怪,在山中饿了的时候,也会抓些鸟兽作食。” 听着唐刃的话,君卿倒是没有怀疑。 他想起玫瑰精怪可爱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更深:“近来也是委屈了玫瑰,若不是它,你我也不会轻易发现那北漓人的真面目。” 随后他又道:“玫瑰这是立了大功,待日后回去,必定要好好奖赏它,你也是,日后对玫瑰要温和些,不要总是吓唬它。” “嗯,都听你的。” 唐刃直接答应下来,对此并未多做他言。 倒不是他对玫瑰有多凶悍,说句良心话,他对待玫瑰虽不像君卿这般宠溺,可也是有感情的。 主要是玫瑰如今越发像个人了,他已经不能再将他当做普通的异植看待,已然和君卿一样,将他当做了两人的孩子。 有君卿这个“慈母”在,那必然就要有他这个严父多加管教约束。 否则以玫瑰的本事,两人若都是宠溺的它无法无天,他日必定会惹下祸事。 不过如今自然是君卿说什么他都点头应是。 日后玫瑰若是不听话,他背着君卿私底下教育便是。 何必此刻说出来惹自家小大夫不快呢。 关于育儿这件事,两人总归是有很多话题要说的。 他们这边低着头私语,唐毅那边很快做好了两碗素面端来。 虽说是素面,可却是加了汤底的,面汤飘着一层清亮的油花,他推门而入的那一瞬间,两人便闻见了香味。 当唐毅将那两碗素面放下之时,君卿诧异问道:“哪里来的汤?” “回主君,先前您二位休息之时,万捕头送来了只咸鸡,说是为了感谢您,属下便收下了,左右见这府中的厨房已无人用,便熬了汤。” 他说着,还看了一眼石桌上的面,眼中显然别有深意。 君卿拿起筷子挑了挑,果然白花花的面条之下是已然撕成小块的鸡腿肉。 另一碗也是同样如此。 君卿当下便明白了,看来这咸鸡来的不容易,万逸也是偷偷摸摸送来的,所以唐毅便也偷摸着给炖了。 怪不得方才一进来便问他们两人要不要在院中用膳呢。 唐毅又继续道:“剩下的还闷在罐子里,您晚些时候若是饿了,吩咐一声便是。” 君卿勾唇淡笑:“不必了,剩下的你与唐忠用了吧。” 闻言,唐毅忙摇头:“不,您二位近日来本就辛苦,属下怎能浪费。” 在他心中,始终是有主仆之分的。 然而君卿却道:“吃进了肚子里,便不算是浪费,鸡翅留下,晚些时候送来,剩余的,你与唐忠分了。” 倒不是君卿想吃,他只是忽然想起了玫瑰,想着还是给它留下较好。 见此,唐毅只好再次弯腰道:“是。” 他言罢识趣地退下,不再打扰两人用膳。 第151章 送钱的来了 用过晚膳后,趁着天色未暗,君卿与唐刃一同前往城中。 两人刚出府衙大门,便被前来寻找二人的何巍迎上。 他忙弯腰行礼:“将军,夫人。” 此话一出,君卿藏在面具下的脸色顿时闪过一抹薄红。 他不自然地移开视线,两人毕竟还未成亲,被唐刃的手下称做夫人,总让他觉得脸上臊的慌。 倒是唐刃挑了挑眉:“何事?” 他显然是对此很满意,语气都不似先前那般冷硬了。 何巍立刻开口: “回将军,先前您与夫人歇息时,城中又来了位年轻的大夫。” 听他如此一说,唐刃便道:“你自行安排便好,无需禀报。” 皇帝向各州皆下达了旨意,急召有能力的医者来此,有大夫来这里,实属正常。 何巍抬眼看向两人,犹豫片刻方道:“将军,此人说他是..是夫人的故人。” “故人?” 君卿语气微惊开口,他并不记得,他有何故人是医者。 何巍语气肯定回道:“是的,那人说他与夫人是旧识,且...且关系非同寻常。” 说着,何巍还飞快的看了唐刃一眼,奈何那人的目光始终盯着君卿,半分也没有给他。 闻言,君卿便问道:“他人在何处?” “回夫人,在营帐中等候。” 何巍说完又低下头,不过眼中的异色更甚。 主要是那人的行为语气都很奇怪,对自家将军夫人的称呼太过亲密,让人听了就忍不住多想。 君卿实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个故人。 更何况知晓他真实身份的人并不多,难道是林文谦? 可是林文谦完全没有必要来此,再者,何巍又怎会不识的林文谦呢? 君卿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他看向唐刃,眼中满是疑虑。 唐刃握着他的手,柔声开口:“是何人,会一会便知。” “嗯。” 想不明白,君卿干脆也不多想了,这人究竟是谁,他见了面便知。 两人立刻便要去见这人,路上,唐刃的脸色却是暗自沉了下来。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家小大夫,一看他此刻的神情就知道,何巍口中说的这人,自家小大夫是当真毫无印象。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敢乱攀关系,还关系非同寻常是吧。 想到此,唐刃眼中闪过浓浓的不悦,方才何巍话里的迟疑和犹豫他不是没有听出来,想来那人必然是说了什么引人误会的话。 两人到时,正是分放吃食的时候,官兵们排着队打饭,再送进役区分发给百姓。 见了两人,无论是任何忙碌的人都会停下来同两人行礼问好。 唐刃一贯冷峻的神色,君卿则是微微点头应好算是回应。 他说起话来语气温柔,听着让人如沐春风,今日又着了一袭淡青长衫,身姿修长,宛如修竹。 如瀑的长发仅用一根羊脂玉簪半束,举手投足间,尽显飘逸出尘之态,宛如谪仙,令周遭的一切皆失了颜色。 一帮大老爷们虽不懂得欣赏,可也看的眼睛都直了。 连带着看唐刃的目光都带着羡慕,怪不得堂堂一个将军要娶个男人呢。 身段都如此不凡,想来面貌更是不凡。 可说来也怪,像他这般仙姿之人,与唐刃这样高大冷峻的男子站在一起,倒是十足的般配。 让外人看着,只觉得羡慕养眼。 周遭人的目光,唐刃想忽视都难,他本来就冷的一张脸拉的更长了。 冷冷看向周围开口:“都围上来做什么?做好你们手头的事,无需行这些虚礼!” 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悦,众人悻悻不敢再上前。 君卿暗笑,他握紧唐刃的手,小指微微挠了挠他的掌心,以示安慰。 两人就这样牵着手走向营帐。 唐刃掀开帘子一看,原本是他的座椅上正坐着个陌生男人。 这人还把脚搭在桌面上,一副慵懒惬意的姿态,在他身边更是站着个戴着面巾的女子。 唐刃很确定这人他没有见过,正要兴师问罪,就听见自家小大夫惊喜的声音传来:“师父!” 还不等唐刃惊讶这传言中的师父如此年轻,他的手便被君卿甩开了,看着自己空了的手,再看已经奔向那个所谓师父的自家小夫郎,唐刃的脸色更黑了。 虽然多年未见,君卿又戴着面具,莫飞鱼还是一眼便认得出来,他站起身来,脸上洋溢起笑意开口:“小卿儿,多年未见,可想死为师了。” 说着他就张开手,欲要抱住人。 唐刃正要黑着脸阻止,君卿却已经后退了一步,冷哼了声开口:“多大的人了。” 莫飞鱼丝毫不觉得尴尬,哈哈笑道:“不错,有进步。” 他摊开手掌,里面是一小撮白色的粉末。 唐刃看着,脸色一寒,他这才反应过来,这人是想给他家卿卿下毒。 他腰间的刀立刻出鞘,横在莫飞鱼的脖子上。 莫飞鱼神色一僵,立刻举起双手,干巴巴笑道:“这位便是徒儿婿是吧?” 君卿没有忍住笑出声来,他扯了扯唐刃的袖子,轻声笑道:“阿刃,我们闹着玩呢。” 唐刃这才冷着脸收回刀,倘若不是还记得这人是君卿的师父,他早便下了死手了。 莫飞鱼拍着胸口,嘀咕道:“吓死我了,乖徒儿,你挑男人的眼光真不行!” 君卿自然是听见了,他握住唐刃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在莫飞鱼面前晃了晃:“我挑的自然是极好。” 莫飞鱼挑剔地打量了一眼唐刃,随后从怀里取出厚厚的一沓银票,直接扔给他:“我看不咋样,徒儿你糊涂啊,跟师父去闯荡江湖不好吗?找什么男人。” 君卿眼中揶揄笑道:“然后和师父一样被他人追杀吗?” 这下莫飞鱼悻悻闭嘴,君卿说的没错,他一个月至少有二十多天是在被人追杀的。 唐刃下意识的便将他扔过来的银票接住。 随后他看向君卿,君卿笑道:“收下吧,师父给你的见面礼。” 他还是顾虑着给莫飞鱼几分面子的,于是趴在唐刃耳边低声道:“我师父这人悭吝,若不是认可了,谁也不能从他手上哄来银钱。” 言下之意,是莫飞鱼十分认可唐刃喽。 听君卿如此说,唐刃没有再客气,他把那银票放在君卿手中,随后对莫飞鱼拱手弯腰行了一礼:“如此多谢师父。” 君卿将银票塞入随身的小布包中,笑得眉眼弯弯,这厚厚的一沓银票,他刚才看了一眼,银票的面额是千两,这些少说也有几十张。 听唐刃叫师父,莫飞鱼摆了摆手:“道谢就不必了,反正是给我徒弟花的。” 唐刃站直身子,对此不言,反正钱落在了他们两口袋里,就是他们两口子的。 第152章 毒医恶手 君卿与莫飞鱼这师徒俩久不见面,自然是有许多话要说的。 唐刃也不需要回避,他便安静的站在一旁。 反倒是跟在莫飞鱼身边的那个女子向三人福身行礼后退了出去。 君卿看着她的身影若有所思,转过头来同莫飞鱼笑道:“师父可是收到了徒儿的传信?” 先前他收到莫飞鱼的来信之时曾回了一封,信中不但言明自己一切皆好,还重点提了唐刃,并且袒露自己与唐刃的关系。 否则莫飞鱼此次前来也不会备上如此重礼。 听他提到那封信,莫飞鱼点头:“早便收到了,我本欲进京寻你,路过此地,听闻这里正在闹瘟疫,我寻思着过来凑个热闹。 进了城又听闻来了个天医阁的小大夫,姓尹,我一猜便知是你。” 听他说凑热闹,君卿忍不住汗颜,以他对自家师父的了解,这绝对不是简单的凑热闹。 不过他也没有挑明直说,而是继续道:“如今瘟疫一事已有所控制,师父不必忧心。” 莫飞鱼往椅子上一坐,直白开口:“有新鲜尸体吗?给我玩玩。” 君卿拉着唐刃,示意他坐下。 两人坐在莫飞鱼对面,他这才冷声道:“没有。” 唐刃听他如此诡异的癖好,忍不住看向君卿,眼里是明晃晃的不解。 君卿垂在桌子下的手勾了勾唐刃的手指,抿唇不作解释。 自家师父的癖好属实有些与众不同,他初时也是不适应的,后来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莫飞鱼托着下巴一脸的可惜,嘀咕道:“徒儿你都不知道,为师最近又研究出一种毒,可以顷刻之间化尽骨血。” 君卿装作没有听见,他换了副语气问道:“师父,方才那是师娘吗?” 刚才那姑娘在这,他也不好意思当着人家的面直白去问。 莫飞鱼向来是独来独往一个人,如今怎么带个女子在身边?莫不是老树开花了? 君卿心里直嘀咕,顷刻,便听见莫飞鱼不自然道:“乱说,那是我救的人。” 君卿立刻把眼睛瞪圆了看向他,语气有些惊讶:“师父,您还会救人?” 听着他话语之中的诧异,莫飞鱼摸了摸鼻子:“多稀奇,我是个大夫,会救人也实属正常。” 君卿却在此时看向唐刃,嘴角泛起轻笑:“阿刃,你知道师父在江湖中有个响当当的名号吗?” 莫飞鱼的事情,唐刃早便听君卿提起过 。 江湖传言中,这人可是出了名的毒医,江湖上人人喊打的败类,素来只会杀人。 不过唐刃却听君卿说过,莫飞鱼确实不算是个好人,却也不是个恶人。 他性情古怪,除了喜欢研究毒药,还会常常买一些尸体来做研究。 死在他手下的也并非是无辜之人,不过是个有仇必报的性子罢了。 只要不得罪他,好端端的他也不会去害人性命的。 现下见君卿如此问他,他配合的开口:“毒医恶手。” 莫飞鱼一听立刻拍桌:“胡言,分明是毒医圣手!” 君卿笑道: “那是因为他们怕您,私底下可都是唤您毒医恶手呢。” 莫飞鱼瞪着眼睛,冷哼了声,徒弟长大了,一点也不好玩了。 “所以,师父您怎会轻易救人呢?还将人留在身边,莫不是对人家动了心思?” 君卿打趣开口,他晃了晃唐刃的手,眼里明晃晃的写着兴奋之色。 若是自家师父给自己找了个师娘,他倒是真的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收服像莫飞鱼这样的人。 见他一副八卦之色,唐刃也是忍不住失笑,目光始终追随着君卿。 莫飞鱼一抬眼,便见他如此肉麻黏人的眼神,他忍不住搓了搓肩膀,没好气地对君卿开口:“莫要胡言,这女子不简单,她会失传已久的缩骨易面之术。” 他这样一说,君卿便明白了,莫飞鱼向来对一些稀奇古怪的人和事感兴趣,所以把这样的人留在身边也不奇怪。 他一时倒是有些失望起来,当徒弟的,自然是希望师父身边能有个人陪着。 别看莫飞鱼这张脸长得年轻,可实则已是四十有三,算不得年轻了。 不过听莫飞鱼提起缩骨易面之术,君卿一时也来了兴趣,他问道:“是传说中可以将成人缩成小孩的功夫吗?” “正是,不过一般的缩骨术很难改变面貌,这缩骨易面术不但可以改变身形,连人的外貌也可以随意改变。 徒儿你不在江湖,自然是有所不知,十八年前,云州叶家便是这门功夫的传人,然而叶家被仇人所灭,这门功夫也就失传了。 这是一门童子功, 这女子必然是从小练起,想来应当是那叶家的后人。” 听莫飞鱼说罢,君卿想起那女子方才行的礼,心中微微思索开口:“那姑娘是何姓名?” 莫飞鱼随口道:“她说她名唤周彤儿。” 不过他看君卿问得如此仔细,于是好奇问他:“怎么?你对她感兴趣?” 君卿道:“她方才行得礼,是宫礼。” 闻言,唐刃脑海之中仔细回想,随后语气确定开口:“她是宫里人。” 他入职后,常常进出皇宫,自然知晓标准的宫廷之礼。 方才他根本就未曾留意那女子,如今听君卿提起,自然也就回想起来了。 听他们两人都如此说,莫飞鱼一拍脑门开口:“你们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一件怪事。 这女人是我在一伙混混手中救下来的,她当时穿的破旧,一副落魄之色,然而却随身带着些珠宝。 我当她是哪家逃难的小姐呢,后来见她手脚勤快,极会识人脸色,倒像是个伺候人的。” 其实他当初也没打算救人,这女人叫的实在凄惨,扰了他的清静,他这才把人救下。 后来发现这女人身怀奇术,却是半点武功也不会,他心生好奇,想研究这缩骨之术,才把人留在身边。 第153章 丫鬟找到了 君卿听他如此说,立刻便提出让那女子前来,他们问个明白。 很快,那名唤周彤儿的女子再次入帐,只是这次见到唐刃两人,她明显有些心虚紧张。 这样的眼神骗不了君卿,带着女子露出惧意的那一刻,君卿心中便已经有了猜测。 他直接挑明问道:“你是从宫里逃出来的?” 入了宫的宫女,多说一辈子老死宫中。 除非是在贵人面前得宠的,上了年龄是可以出宫寻个好人家嫁了的。 倘若这女子是个得宠的,也就不会沦落到被师父所救,所以这人显然是从宫里逃出来的。 闻言,周彤儿立刻跪下,她以为君卿是认出她来了,当下求饶道:“求大人放过奴婢,奴婢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求大人饶奴婢一命。” 君卿原本只当她是逃出来的宫女,让她过来也只不过是想问一问罢了。 宫女私逃是死罪,但是那和他们也没什么关系,他自然不会去多管闲事。 但是这人毕竟是跟在自家师父身边,总要搞清楚身份的。 如今听这女人口中所言,反倒让君卿更加生疑,他与唐刃对视一眼,示意唐刃开口。 唐刃冷冷问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逃出宫。” 周彤儿自打逃出宫来,日日担惊受怕,为了活命,她甚至不惜装作乞丐。 她本来是想逃得远远的,奈何她这条命属实不好,半路竟然遇上了莫飞鱼这个怪胎。 这人为了研究她家传的秘术,强行将她带在身边当做婢女。 为了活命,她也只能委曲求全。 她知道唐刃是京中来的将军,又见两人仅仅是一面便认出她来,心中以为这两人已经知晓她的身份,是要抓她回去问罪的。 心中又惧又怕,她只能拼命求饶,语气之中带着哭腔:“大人饶命,一切都是丽妃娘娘指使奴婢的,奴婢若是不听话,只会死得更惨,求大人怜悯,放过奴婢!” 听见丽妃二字,君卿立刻上前一步,他盯着周彤儿问道:“你是丽妃身边的侍女翠华?” 周彤儿怔怔的抬头看向君卿,随后整张脸煞白起来,她此刻也反应过来,是她搞错了。 原来两人并不知晓她的真实身份,可她自己却暴露出来。 在心中暗骂自己蠢极,周彤儿再次把头埋下去,重重的给两人磕头:“奴婢是翠华。” 见此,君卿心中一片激动,他与萧怀煜皆在寻找此人,可这人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讯。 他们想着她一个弱女子,即便是能逃出皇宫,也很难逃出京城,只当人是凶多吉少了。 没想到却在这里遇见了,果然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他寻找此人是想确定一件事的,倘若此事确定,此人便是最大的人证,可为他父兄平冤,他如何能够不激动? 于是他立刻放软了语气,轻声道:“姑娘快快请起,我们并非要为难姑娘,而是有一事想询问姑娘。” 听他如此轻和的语气,周彤儿怔然抬头,然而她却下意识的看向唐刃,比起君卿,她其实更害怕这人。 唐刃看也未看他,他扶着君卿坐下,却冷淡开口:“起来,今日你只要如实说,本将军保你今后无恙。 ” 莫飞鱼见他们两人如此,也知道这丫头的身份不简单,于是便坐在一边看着热闹,并不打算插嘴。 周彤儿心中一片紧张之色,她听话的站起身来,却还是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是,大人想要问什么尽管问,奴婢一定知无不言。” “我且问你,丽妃娘娘可曾有过身孕,最后私自堕下?” 君卿握着唐刃的手,他虽是坐着的,却背靠在唐刃怀中。 唐刃许是怕他想起父兄的死,难免会伤心激动,所以始终让人靠着自己。 如此辛密之事,这人能够问出,必然是有所了解的,周彤儿心知这一点,便没有隐瞒,点头应道:“是,娘娘曾身怀有孕。” “是何人的?” 周彤儿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是太子的。” 这个结果在意料之中,君卿与唐刃两人皆不意外,倒是一边的莫飞鱼瞪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 他们口中的丽妃必然是皇帝的妃子,皇帝的妃子和皇帝的儿子珠胎暗结,这可是出好戏,是个人都想听听的。 周彤儿小心翼翼的打量了唐刃一眼,果然,他脸上连一点惊讶之色都没有,显然是早就知晓。 这件事本该是她要烂在心底的秘密,一旦说出,必然会引来杀身之祸。 可如今这两人显然是冲着这个秘密来的,她隐瞒不住,只能赌一把,以此来交换余生的安然。 现在丽妃虽然已经死了,可太子不会轻易放过她,若不是她会缩骨易容,根本就逃不出京城。 君卿目光紧紧盯着周彤儿开口:“为她堕胎的大夫,是谁?” 问出的同时,他下意识的握紧唐刃的手。 周彤儿没有丝毫的犹豫,便脱口而出:“是太医院的君大夫。” 此事她属实印象深刻,只因这位姓君的御医年纪轻轻,又生得俊美,他常于宫中给各位贵人看病,一些怀春的宫女们自然会多加留意此人。 而且后来这位君大夫及其父还做了替死鬼,她自然是印象深刻。 周彤儿脱口而出的一句君大夫,却让君卿顿时红了眼眶。 虽然林文谦早便同他说过,但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之时,始终是两人的猜测。 如今猜测得到证实,他心中恨意越发汹涌。 萧怀煜行为不端,惹下祸事,却让他君家做了替死鬼。 可怜他父兄一心为民,忠于皇室,最终却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莫飞鱼此时也听出来了,此事与君家灭门一事有关,他目光担忧的看向君卿,却见他靠在唐刃怀中,而唐刃则是轻拍着他的后背,虽未开口,却是无声安慰。 他脸上下意识露出一抹宽慰的笑来,他这小徒弟最是重情, 君家父子于他而言比命都重要。 当他知道君家灭门后,曾一度担忧君卿会挺不过来。 可又知晓他不比一般的哥儿,为人又极为坚韧,必然是要为父兄报仇的。 所以才暗中查询君卿的行踪,不但引诱箫怀策前往,还厚着脸皮请了自家师父出山,就是为了助他完成计划。 如今见他身边有良人相伴,往后不必孤身一人,他自然是欣慰的。 第154章 回京倒计时 周彤儿说完后却见好一会儿的沉默,她抬起眼来看向君卿二人,不知可否是自己说错了什么。 正当她心中忐忑不安之时,却听见君卿继续道:“麻烦你将太子与丽妃之事细细说了,包括徐贵人之死。” 周彤儿愣了片刻,她没有想到这人居然会提起徐贵人,反应过来后,他很快便应道:“是。” 事到如今,周彤儿并不敢有任何的隐瞒 ,她一五一十的开口道:“回二位大人,此事说来话长,奴婢与丽妃娘娘本是自一同长大,皆是被百戏班子收养的孤儿。 十五岁那年,丽妃娘娘因为姿色娇艳,被贵人看中,选入宫中,她念及与奴婢情如姐妹,入宫之时带上奴婢。 后来娘娘虽得宠为妃,却未能诞下龙嗣,又加之宫中进了新人,娘娘自然也就失了宠。 在宫里失宠的日子难熬,我二人过得极为艰难,这时是太子殿下怜悯我家娘娘不易,常常施以援手。 一来二去,他二人..他二人便越了制... 娘娘身怀有孕之时,恰逢宫里正得宠的徐贵人也同样怀了龙嗣,娘娘本就心生忌恨,于是便与太子合计除掉徐贵人。 当日是太子的人换了药,徐贵人这才一尸两命,皇上震怒之下,踢死了君大夫,这样,丽妃娘娘堕胎的秘密,便不会再有他人知晓。 徐贵人死后,皇上因为失去了龙嗣伤心,在太子的帮助下,丽妃娘娘趁虚而入,也因此重获恩宠。” 周彤儿说完下意识的便抬头看向君卿二人,可随后她吓了一跳,猛的后退一步。 只因君卿面具下的那双眼睛正赤红的看着她。 其中翻涌的恨意让人心惊。 正当她不知所措之时,君卿伸手摘下面具,沉声道:“你认得我吗?” 周彤儿定睛看着他,眼中惊艳过后便是惊诧。 只因面前这人与死去的君大夫有那么几分相似。 两人从面貌上不难看出,必然是关系匪浅的。 不用等她开口,君卿便道:“你口中的君大夫,乃是我的同胞兄长。” 话说到这个份上,周彤儿还有何不明白。 君家父子属实是冤死的,这人自然是想为他们伸冤报仇。 于是她立刻跪下,以头点地:“大人,所有一切皆是丽妃娘娘与太子所为,奴婢只是听他二人命令行事,还望大人明察,饶过奴婢一命。” 她声音里透着惊恐,她能知道这些,手上自然也不干净,作为丽妃最信任的贴身丫鬟,她没有少给丽妃善后,恶事自然也是做了不少。 君卿冷冷的看着她,他自然不会去怪罪这么一个小丫鬟,要怪只怪那手眼遮天之人。 于是他冷然道:“你应当知晓,太子的人正在追查你的下落,即便是我放过你,太子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更何况,你如今已经知晓了我的身份,更是留你不得,不过我可以给你个机会,若是你愿意随我回京作证,为我父兄平冤,我便留你一命。 事成之后,我许你百两银钱,派人护送你远离京都,可保余生无忧,你可愿意?” 周彤儿一听便立刻点头:“奴婢愿意,奴婢愿意听从大人之命。” 她如今根本就没得选,那个怪人还在她身上下了毒,她便是想逃都不敢逃。 如今有一线生路,她自然是要牢牢抓住。 为了让君卿更信任自己,她立刻又道出了另一个秘密。 “二位大人,奴婢还有一事要禀明。 丽妃娘娘并非天辰人士,她乃是西芜人士,自幼被拐入天辰境内。 先前的宫宴之时,那驯兽师也并非娘娘的相好,而是丽妃娘娘的哥哥。 当日宫宴,太子与丽妃娘娘欲以兽乱行刺皇上,太子许诺,此计若是成功,便会立娘娘为后。 丽妃娘娘一片痴心交付于太子身上,可奴婢不傻,奴婢看的分明,太子对娘娘只是利用,并无半分真情。 此事无论成功与否,太子为了封口,必然是不会留下娘娘性命,所以奴婢趁着夜宴之时逃出宫来,这才捡回一条性命。” 听她说完,君卿这才道:“我如今已经知晓,你放心,只要你肯作证,仅凭此一点,玘王殿下便可扳倒太子,到那时,你便再也不会有后顾之忧。” 周彤儿立刻点头应道: “是,奴婢愿意作证,且奴婢知道何处有证据可证明太子与丽妃娘娘行了不苟之事。” 听她说有证据,君卿又细细问了证据在何处? 然而周彤儿却只说是在宫中,显然是怕他们拿到证据会过河拆桥。 对此,君卿也就不再追问。 该问的都问出来了,他便叫唐忠,吩咐道:“带这姑娘下去寻个住处,好生照顾。” 不用君卿开口明说,唐忠便知道主君是要让自己将这人给看住了。 他应道:“是,属下这就去。” 两人走后,君卿这才看向唐刃:“阿刃,机会来了。” 唐刃握着君卿的手始终没有放开,他微微点头:“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我永远在你背后。” 可君卿面上却露出一丝犹豫开口:“阿刃,若是此事不成,日后恐怕再难有机会,我...” “不必担忧,无论此事成否,我都会为你杀了那狗皇帝父子。” 唐刃此话丝毫不顾及,还有另外一人在此。 “阿刃...” 君卿看着他目露柔情,他要做一件大事,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此事若是不成,便是以命相搏。 可他不怕,他知道,无论结果如何,唐刃始终会在他背后护着他。 “咳咳,我还在呢。” 这时,莫飞鱼发出一声低咳提醒两人。 他若是再不提醒,接下来恐怕要非礼勿视了。 君卿一时还真是把他忘了,他面上露出一抹赧然的笑来,站起身子:“师父,今日已晚,您我师徒明日再续,徒儿先为您安排住处。” 莫飞鱼同样起身,不过他却道:“不必了,我独自看看,不必管我。” 言罢,他便走了出去。 君卿与唐刃对视一眼,把头埋进他怀中,他知道,自家师父这是在给两人腾地方呢。 第155章 小仙医 莫飞鱼走出后,君卿两人在营帐之中并未多待。 君卿要去为昨夜服了药的百姓复诊,唐刃自然是跟在他身侧,寸步不离。 城南的一片地儿并不小,这里安排的皆是已经病发的百姓,两人在手下官兵的带领下只挑了病重的。 不知是因为玫瑰吃了草药后吸收了药性,还是因为它本身变异的缘故,这药极为管用。 自昨夜起,城中再无百姓因疫病而故去。 此时君卿等人正在一处宅院中,这里前一日还有几位病重之人,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如今来看,却见他们精神有所好转,显然是已无性命之忧后。 那几人虽说是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却已经可以与人交谈。 君卿便吩咐他们好好休息,下一次服药是在明日午后。 再服用一次药物,慢慢调养,他们必然会很快痊愈。 这几人中有一女童,她算是症状最轻的,服过药后,在母亲的帮扶下已经可以坐起身来。 见了君卿到来,小丫头瘦削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冲着君卿小声喊道:“神仙哥哥..” 许是因为病弱的缘故,女童的声音虽稚嫩却沙哑,缺乏她这个年纪本该有的清脆悦耳。 君卿走上前来,从随身的包中取出了一块软帕包裹的东西。 他将那东西放在小女孩手中,柔声道:“囡囡真乖,上次哥哥答应过你的饴糖,不过你可要答应哥哥,等病好了之后再食。” 被他叫作囡囡的女童脸上扬起开心的笑意,她握紧了手中的糖:“好,囡囡答应神仙哥哥,会乖乖听话。” 说着女童便将那糖放在枕头底下,显然是要小心保存。 君卿忍不住失笑,这女孩是这一院子的病患之中最小的。 他先前来看诊之时,这女孩已经高热多时,她年龄虽小,却也见过了生死。 所以在君卿给她把脉之时,她拉着君卿的手问他,自己是否就要死了? 孩子的母亲在一旁抹泪,君卿又怎能说出实言,他只得哄骗女孩,不过就是小小的发热,吃上一副药便好了。 可这女孩却懂事的让人心疼,她拉着君卿的手,唤他神仙哥哥,说自己不怕死,死了便可以见到爹爹了。 此言让君卿不得不想起自己的父亲,所以他和女孩承诺,只要女孩乖乖配合治疗,要相信自己,一定会病愈的。 为了让这女孩燃起求生的希望,君卿与她约定,下次见面的时候给她带糖。 还好,他的约定做到了。 再次为女孩把过脉后,君卿轻声同一旁的妇人开口:“不必担忧,囡囡已无大碍,明日再服一副药便可。” 那妇人闻言立刻跪下: “好,好,多谢仙医大人!” 她说着,抹着脸上的眼泪。 为了填饱肚子,她男人冒险进山,却是葬送兽口,如今只剩下她孤儿寡母,若是女儿当真挺不过去,她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君卿的出现,给了她们母女活下去的希望。 君卿示意妇人起身,同时看了唐刃一眼,眼中满是无奈。 药方是他带来的,这在城中并不是秘密。 因此陈州城中无论是官兵还是随行而来的大夫,皆认为他才是可以救治此次瘟疫之人。 又因为他属实看着年轻,一副仙人之姿,不知是谁带的头,大家私底下竟然称呼他为仙医。 这称呼,还是他今夜来此才知晓的。 唐刃对这个称呼倒是十分喜欢,见君卿看过那女孩后,他伸出手来,打趣道:“走吧,仙医大人,该去另一处了。” 当着孩子的面,君卿自然是不好意思将手递过去,他同囡囡又轻言了几语,这才转身随唐刃离去。 只是当两人出了房门后,君卿还是听到囡囡疑惑的声音传来:“阿娘,那是神仙哥哥的夫君吗?” 妇人立刻捂住自家女儿的嘴,尴尬的看向门外,见两人已经走远,她这才笑道:“是啊,他们像囡囡的阿爹阿娘一样。” 两人虽然已经走远,可是以唐刃的耳力还是听得分明,他低声在君卿耳边笑道:“说来我还未听卿卿唤过夫君呢。” 两人的身边还跟着其他随行的官兵呢,唐刃竟如此堂而皇之地与他逗趣,君卿捏了捏那只紧紧握着自己的手,却并不开口。 可唐刃却趁着君卿不备,速度极快的将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举起。 他亲了一下君卿的手背又迅速放下,动作快到其他人根本就看不清楚。 可君卿还是红了耳尖,他偏头瞪了唐刃一眼,那人却笑眯眯笑附在他耳边:“没关系,等回去了,卿卿有的是时间唤与我听。” 他说话时,热气吹拂在君卿耳边,让人忍不住耳根发烫。 君卿本就染了绯色的双耳这下颜色愈发深了,甚至蔓延至耳后...脖颈.... 有人在前面提着灯笼为两人引路,昏暗的烛光下,唐刃腰间覆上一只修长白皙的手... 那手像是使不上力气似的,软绵绵的一拧,不痛不痒,如同幼猫挠抓。 挨了一爪子的男人,却咧着嘴笑开,吓得前方高大的将士握紧了腰间的刀,只觉得自家平日里冷颜冷色的将军今日十分不正常,莫不是中了邪不成? ...... 趁着夜色,君卿又复诊了几位病重之人后,这才与唐刃返回营帐。 如今陈州的“瘟疫”已然得到了控制,并不需要他们时刻都坐镇在此。 所以两人待到午时,唐刃便带着君卿回了知府衙门。 这几日他们总是忙碌的不可开交,歇息的也晚。 今日难得可以比先前早睡,两人自然是不愿意耽搁时间,回来后便盥漱睡下。 第156章 蛋羹 天色朦胧之时,院中忽然传来轻微的动静。 唐刃睁开眼睛,却并未起身。 很快,一道细长的影子从门缝中溜了进来。 不用动身,唐刃便知是玫瑰。 他等到玫瑰到了床边时才低声同它交待几句。 刚回来的玫瑰再次转身走了出去。 这一切君卿并不知晓,他枕着唐刃的手臂睡得正沉,直到天色大亮后方醒。 从玫瑰来过后,唐刃便一直未睡,此时见君卿醒来,他这才温声道:“时辰尚早,再多睡会。” 君卿坐起身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中泛着泪光看向唐刃:“不了,今日有事,耽搁不得。” 唐刃同样起身,随后便是下床去取两人的衣裳。 等两人穿戴整齐后,唐刃这才走到院子里,隔着院门,吩咐唐忠送来热水。 同时他看了一眼地上已经死去多时的山鸡,却并没有去动。 陈州干旱,山上连野味都难寻,玫瑰是跑进了极远的深山里才能寻到猎物。 倒也是有心了,自己吃饱也没忘了他们。 不多时,唐忠端着热水推门而入,看见地上的山鸡时他目露惊讶,随后便听见唐刃吩咐他给处理了。 将水递给唐刃,他才应了声是。 唐刃低头看了一眼木盆,只见盆里的水并不多。 如今陈州城内的几口老井尚未干涸,全城百姓皆是靠这些井水活着。 这几口井关系到全城百姓的性命,因此众人在用水方面自然是极为节省的。 两人收拾妥当后,唐毅送来早膳,是热乎的米粥与素馅的包子、小菜。 他们所用皆是自己从京中带来的,花费的也是自家银子。 在这府衙中关起门来,别人也不知晓。 如今整个知府衙门早已冷冷清清,那些捕快衙役们皆是有家的,平日里除了公事,谁也不会整日待在府衙中,更不会踏足这后院之地。 府衙的后院本一直是知府的住所,然而“徐善平”并未娶妻,府中除了两个做饭洒扫的下人,便只有他一个主子,就连两处院落都是空着的。 如今这后院只住了唐刃主仆四人与顾长飞主仆二人,许多时候,倒也是方便。 用过膳后,君卿将布包挂在身上,这才与唐刃一同出府。 这布包里装的全是玫瑰自己亲自薅下来的花瓣。 纵然是看起来鼓鼓囊囊的,他人也只当是君卿为人看诊的器具。 接下来的一整天如先前一般,二人配合着熬出这所谓的疫药来。 就连莫飞鱼都不知道两人葫芦里究竟卖了什么药。 君卿只同他说是自家父亲留下的药方,他这人素来只对毒药感兴趣,对于治病救人的可是分毫兴趣没有,自然也就不好奇了。 一日时光于忙碌之中转瞬即逝,晚间两人回住所时叫上莫飞鱼一同用膳。 那只山鸡加上些干菇炖成了汤,作为主菜。 师徒三人关起门来,以茶代酒,倒也乐得自在。 直至巳时过半,莫飞鱼方离开。 他走后,两人便收拾入睡,又是一夜过去。 次日君卿起床时,却见玫瑰不知何时已经回来,正趴在他枕边睡得香沉,唐刃也不知去了何处。 唐刃人虽不在屋内,却已将他的衣裳放在床边。 君卿轻手轻脚的穿衣,生怕惊醒了玫瑰,这小东西这两日也不知道去哪里逍遥了,想来是累急了,睡得鼾声直起。 等君卿走出屋子时,唐刃正巧推开院门而入。 君卿一眼便看见,他手中正端着一碗金黄的蛋羹。 他讶然问道:“何处得来的?” 同时又忍不住面露笑意,心下感念,他不过是睡迷糊之时随口一言,这人却如此当真。 这一碗蛋羹必定是得来不易。 唐刃将蛋羹放下,却是神秘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若是玫瑰此刻听见了,恐怕要跳起来挠他。 这可是它连夜奔波,才在深山中寻来的山鸡蛋。 君卿自然心有探奇之意,见他卖关子,他便上前扯住唐刃的衣袖再次追问:“你快告诉我,是怎样寻来的?还有昨日的山鸡,你也不说,莫不是你当真会妖术,变出来的不成?” 他心里像猫抓了似的,好奇的不行。 昨日的山鸡,他也是到了用膳时才知晓。 可无论他怎样追问,唐刃却神神秘秘的不肯告诉他。 唐刃牵着人坐下,将那碗蛋羹推到君卿面前方道:“趁热吃。” 君卿拿起勺子,动作轻柔的挖了一勺,那蛋羹颤巍巍的,一看便知十分鲜嫩。 他将蛋羹送到唐刃嘴边,却还是追问道:“你快告诉我,免得我总惦记。” 自家爱人送到嘴边的东西,唐刃自然是吃下。 随后他勾唇道:“卿卿若是答应日后只唤我夫君,我便告诉卿卿。” 闻言,君卿没好气道:“不说便不说。” 他言罢自己低头尝了一口蛋羹,虽不如芸娘炖的味美,却也是十分鲜嫩的。 不过尝着倒是与寻常的鸡蛋有所不同。 联想起昨日的山鸡,他便不难猜出这是山鸡蛋。 于是他道:“你始终与我寸步不离,哪来的山鸡?还有这蛋,莫不是玫瑰带回来的?” 君卿想着,只有玫瑰离开了两日,除了它,谁还能弄来这山里的东西。 唐刃微微颔首,轻笑了声:“果然是瞒不住你。” 君卿笑而不语,他动手用勺子将那蛋羹划分成三份,这才道:“既然是玫瑰寻来的,自然也要有它的份。” 他话音刚落,玫瑰便从房内窜了出来,它刚好听见君卿的话,立刻顺着他的手臂坐上肩头,蹭了蹭他的脸颊,叽里咕噜的叫了两声。 “它说它不吃。” 见它出来,唐刃脸上的笑意收敛,任谁也不愿与爱人独处之时被打扰。 玫瑰附和着唐刃的话点了点头,见它当真不吃,君卿便将那碗蛋羹与唐刃分着吃完。 饭饱过后,君卿今日不急着看诊,又加之玫瑰回来了,唐刃便留他在院中,自己独自去了城中疫区。 他带来的大夫足有十人,又加之这两天断断续续从他处寻来的,如今城中早已不缺大夫,他自然舍不得让君卿劳累。 目前陈州城的危机算是解除了,那所谓的“瘟疫”是毒,城中所有人皆服了“解药”,自然也不会再存在传染的可能。 唐刃只要再等一段时间,这里的状况稳定后,他便可先行一步,带着君卿回京了。 虽然所谓的瘟疫不再是困扰百姓们的问题,可陈州连续的干旱却还是至关重要的大事。 这旱情一日不解除,天不降雨,百姓们便难以耕种,陈州自然是一直缺粮的。 如今还有皇帝肯施行救灾,可若是来年还是如此,皇帝必然会放弃陈州。 到那时,恐怕陈州百姓将要并入他乡,方能寻到活路。 不过这些就不是唐刃两人可以管的了,他们也不是九天之上的神仙,管不了刮风下雨之事。 一切只能看陈州百姓的命了。 第157章 回京倒计时2 院中,君卿独自坐在石桌边,手中正做着针黹之事。 玫瑰坐在他面前,瞪着一双好奇的眼睛入神盯着他。 君卿手中的动作并不熟练,一针一线都极慢。 他手里绣着的正是一个荷包,从未成型的花纹上也能看出,那是一枝并蒂莲。 只是因为他技艺不精,这莲花看着倒不是那么有神。 见玫瑰看得如此认真,君卿嘴角挂起一抹淡笑:“这是给你阿父的,还剩了些料子,给你做衣裳可好?” 如今的天气越发冷了,他倒是真该考虑考虑,给玫瑰也做上几件保暖的衣裳。 一听还有自己的,玫瑰立刻点头,它张开短胖的手臂,向君卿展示自己的身子大小,又拿起边上的碎布照着自己的身体比划了一下。 君卿见它用碎布裹住胖乎乎的身子,只觉得十分有趣,他腾出手来,将那块本就不大的碎布从中间剪开个口子,随后套在玫瑰身上。 这一次,他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简易制作的衣裳,玫瑰穿在身上属实是滑稽,惹人取笑。 可玫瑰却是乐在其中,它张开双臂转了两圈。 或许是这新裙子着实讨玫瑰欢喜,它学着姑娘家家的样子扭着腰,在君卿面前来回踱步。 君卿被它逗得笑意不止,好一会儿才继续手中未完成的活计。 正惬意之时,院外忽然传来动静,是有人来了。 一听见他人的声音,玫瑰立刻化作藤蔓,缠绕在君卿手腕处。 很快,敲门声响起。 君卿将手中未完成的荷包收起,用宽大的衣袖遮住,这才开口:“进来。” 他以为来人会是唐忠或唐毅,可随着院门被推开,进来的却是一个身着衙役服饰的男人。 这人见了君卿,立刻语气急迫的开口:“尹大夫,将军命我前来传您,城中又有人高热惊厥。” “好,麻烦稍等片刻,我去取下药囊。” 君卿说着起身向屋内走去。 那人等了片刻,不见他出来,立刻向房中走去,却只看见敞开的窗子。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从窗口翻了出去。 这时君卿方从衣橱后方走出,他将手搭在玫瑰身上,轻声道:“玫瑰,一会将人抓住。” 这人是冲着他来的,很快便会看穿他的把戏,必然是会折返的。 果然,不消片刻,那人又从窗子翻了进来。 看见君卿在原地,他显然是一愣,随后冷笑道:“你竟然还没有跑。” 君卿动了动手臂,玫瑰如同一道闪电从他袖中窜出,在那人骤然变得惊恐的目光中将他给牢牢缠住。 “这是什么妖术!” 让人下意识的大喊,随后拼命想要挣脱。 可他越是挣扎,玫瑰便缠得越紧,只听“嘎嘣”一声脆响,显然是人手骨断裂的声音。 君卿忙开口:“玫瑰,留活口。” 他开了口,玫瑰便立刻不动了。 它分出一根藤蔓来捆住那人,自己又回到了君卿腕子上。 目睹了这一幕的那人连手臂上的疼痛都顾不得,他瞪大了双眼, 口中发出一声妖怪,竟被硬生生的吓晕了过去。 君卿有片刻的默然,就这胆子,还来做什么杀手? 玫瑰探出头来看了看,有些不解,它自觉自己也没用多大力气啊。 见这人晕了,君卿便不再管他,他料定这人轻易是跑不了的。 从这人进了院子,他便知道来者不善。 虽然他的那套说辞十分合理,可是他却不知道一点,唐刃即便是当真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寻他,也会亲自来的。 即便是他脱不了身,也绝对不会让一个陌生之人前来。 这人能够进来,必然是对唐毅下了手。 这两人始终是守在君卿身边的,如今这个时辰,唐忠去了膳房中准备午膳,唐毅则是一直守在院外不远处,只要君卿大声传他,他必然能够听见的。 君卿没有耽搁,立刻便向院外寻去。 果然,他走了不远,便看见唐毅倒在地上。 君卿立刻上前,在他颈边探过后,见人还活着,这才放心。 他搭上唐毅手腕,又看了看他衣领上沾着的白色粉末,显然是被人迷晕了。 看来那人是想无声的将他带出府,并不想惊动他人。 君卿站在原地,心中暗自思索,不知这人是萧怀煜所派,亦或是北漓人? 可无论是何种,此人抓他的目的必然是为了威胁唐刃。 由此可见,唐刃是安全的。 想到此,君卿心中便也不急了。 他在原地等着,算着时间,唐忠应该很快便会过来。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唐忠便端着吃食前来。 他一见躺着的唐毅和站在原地的君卿,立刻便明白这是有状况。 他忙加快了脚步上前:“主君。” “东西给我,将他扶起。” 君卿说着伸手接过唐忠手里的吃食,转身向院内走去。 唐忠扶起昏迷的唐毅跟在他身后。 两人进了院中,君卿放下吃食进屋,很快,他拿了一粒药丸出来。 对唐忠吩咐道:“将这个给他服下。” “是。” 唐忠忙接过,掰开唐毅的嘴喂了下去。 君卿继续道:“你去请阿刃回来,就说我有要事要同他相商。” 唐忠却有些犹豫道:“可是您一人...” 君卿淡然开口:“无事,你快去快回便可。” 见此,唐忠只能点头,他立刻跑了出去。 见他离开后,君卿才开始用膳。 如今敌人在暗,外面必然是不安全的,他不能离开这方小院。 有这院子作为遮挡,玫瑰便是将来人皆抓住,也不会有外人知晓的。 唐忠脚程及快,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唐刃便回到了院中。 此时君卿已经用过了膳,而唐毅也是已然醒来,此刻正站在院中,见到唐刃的身影,他立刻扑通一声跪下。 那声音惊的君卿忍不住抬头,见他如此反应,暗自扶额。 方才这人醒来时便下跪认罚,直言是自己护主不利。 可君卿明白,对方在暗,用的又是下药这种下作手段,又怎能怪得了唐毅。 他下了命令,这人才站起身来,如今又贵的这样用力,这膝盖是铁做的不成? 唐刃看都未看唐毅一眼,他直奔君卿走去,将人拉进怀中上下检查了一番,这才开口:“可有吓到你?” 出了如此大事,唐忠自然是不敢隐瞒,他见了唐刃便一五一十的全说了。 君卿拍了拍唐刃的手背,浅笑道:“我没事,是个小贼罢了。” 随后不等唐刃开口,他看向另外两人,不知何时,唐忠也自觉的跪了下来。 他淡声道:“你二人起身,院外等候。” 两人皆是抬头看向君卿,随后把头一磕,这才起身,同声道:“是。” 他们知道,主君这是有心在给他们解围。 唐忠二人走出院门后,君卿这才牵起唐刃的手:“莫怪他们,并非他们护主不利,而是那人存心假扮成衙役,又用了迷药,唐毅不懂此道,中了招,也实属正常。” 听着君卿如此说,唐刃面上自然是听他的,他微微点头,算是答应。 可心中却想着,看来等回去后,要训练众人的抗药性了。 见他答应,君卿这才仰头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如同蜻蜓点水一般。 随后他牵着唐刃向屋内走去,悠悠笑道:“我便知阿刃是最为良善,体恤下人的。” 唐刃闻言面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可嘴角却还是控制不住的上扬。 先前那人并未醒来,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躺在地上。 见他身上绑着玫瑰的藤蔓,唐刃心中一阵后怕。 若不是有玫瑰在小大夫身边,今日恐怕便让这人着了手。 不过他转念又是一想,若不是有玫瑰在,他也绝对不会将君卿独自留下的。 唐忠两人虽是他亲自训练出来的,可他对两人的能力却不是完全信任。 即便是那两人皆是武林高手,他也不会放心将君卿交给那两人。 在这世上,除了自己,他便只相信玫瑰。 所以,当初他才会将玫瑰送给君卿。 刚好这时玫瑰也爬到君卿肩上,冲着地上那人叫了两声。 唐刃便立刻上前,一脚踩在那人膝盖上。 地上躺着的人顿时弹了起来,口中发出一声痛呼! 这声音吓得跪在院门外的两人一激灵,把头埋的更低了。 唐刃目光冷然,踩上这人的胸口问道:“是谁派你来的?” 可是这人的目光却看向君卿与他肩上的玫瑰,他双目瞪的极大,一双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脸上满是惊恐开口:“妖..妖怪!” 显然,他是将君卿当做了妖。 君卿淡定的坐下,同时将玫瑰放在手心中,另一只手抚摸着它的脑袋,轻声道:“他瞧见了玫瑰。” 言下之意,这人绝不能留。 那人瞪着一双眼睛盯着君卿,完全忽视了唐刃。 见他如此大胆,一直盯着人,唐刃沉下脸来,脚下再次用力,可这人口中发出一声惨叫后,竟又生生昏了过去。 见此,君卿果断道:“是为了那个北漓人来的。” 这人如此胆小,断然不会是萧怀策所派,毕竟以那人的小心谨慎,定然不会安排如此无用之人。 可他未曾想过,方才唐刃那一脚,这世上鲜少有人能够扛得住。 唐刃冰冷的目光看着脚下昏迷之人,语气却柔和起来:“想来是为了威胁我放了徐善平,没什么好问的,直接解决。” 并非他不想问,只是他方才下脚没有收住力,这人恐怕是醒不来了。 君卿听他如此说,想了想便点头应道:“也行,只是如今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 此计不成,他们定然会再生另一计的,不如我们趁热引蛇出洞。” 闻言,唐刃看向君卿:“真巧,我也正有此意。” 反正如今“徐善平”在他们手中,自然是由他们说了算。 打定主意后,两人立刻又传来院外跪着的两人。 唐忠二人一进来便看见地上躺着的人,还没有来得及行礼,便听见唐刃吩咐:“手脚干净点,把人处理掉。” 两人并未多问,立刻点头:“是。” 唐忠和唐毅正欲将人抬走,君卿却又叫住了他们,转身从平日随身的布包里取出一黑色瓷瓶来。 将那瓷瓶递给他们,君卿方道:“将这个撒在尸体上,小心点,此物剧毒,莫要沾到。” 唐忠闻言将那瓶不知是什么的毒药小心放入腰间,这才与唐毅一前一后抬着人走了出去。 等他们走出去后,唐刃走到君卿面前,顺手将人揽到怀中,这才有些好奇问道:“那是什么药?” 君卿同他解释道:“化骨散,也可以说是化尸散,师父给的,可以将尸体连着骨头都化个干净。” 这药莫飞鱼给他的时候神神秘秘的,特意挑了唐刃忙着的时候。 君卿当时随手就揣进了布包,一时倒还真的忘了和唐刃提起。 唐刃一听还有这种药,当下便笑道:“是个毁尸灭迹的好东西。” 听他这话,君卿淡笑开口:“师父惯会制毒,多是杀人于无形之物。” 两人十指紧扣,向外走去。 今日出了这事,唐刃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他自己留在院中,所以他也只能随唐刃一同出了府衙。 只是可惜了,他那荷包还未缝制好,看来一时半会,是送不出去的。 君卿随唐刃到了营帐处,却见莫飞鱼也在此。 他倒不是来帮忙,纯粹只是闲着无趣,于是便过来打发时间。 他已经答应君卿两人,随他们一同回京。 毕竟两人大婚之时,还需得他作为高堂呢。 他们师徒两个在一处,自然不会无趣,不时又有其他大夫前来请教,半日时光一晃而过。 到了次日一早,唐刃便下令让人押送“徐善平”入京。 押送的囚车从城中出发,向京中而去,然而出了陈州城不过二十里,便有人劫车。 这些人行动之时才发现,囚车上的根本就不是他们要劫的人。 只是当他们反应过来上当之后却为时已晚。 何巍亲自带队将人给围了,捉到人后,按照唐刃的命令,同样关入牢中。 如此转眼之间又是三日过去,顾长飞已经恢复良好,能够出府公事。 唐刃干脆就不管分粮赈灾之事,全部皆交由他来处理。 两日前,皇帝的旨意便传了过来,命令他压送那个北漓的奸细回京。 如今陈州百姓的“疫病”已然稳定,他与君卿自然随时可以回京。 第158章 回京 半月后。 陈州城内,一队人马正被百姓们围在中间。 如今陈州“疫病”已解,城中再无百姓感染,自然也就不必再将人隔离起来。 这些百姓如今虽得了自由,然而却不得离开陈州界内 早在半个月前,皇帝便有旨意,命令唐刃押送北漓奸细回京,然而他却修书一封令人飞鸽传回京中。 他在信中直言尚有漏网之鱼,待他将他们一网打尽,方可回京面圣。 皇帝见了,自然是允的。 如此他们一耽搁,便又是半月过去。 这半月里,两人早出晚归,心系全城百姓,为百姓们奔忙,众人是有目共睹的。 京中来了那么多位大夫,能让陈州百姓记在心中的,也唯有君卿一人。 也因此,今日两人要离开之时,城中多数百姓皆是前来送行。 见两人要走, 顾长飞心中是十分不舍的,皇帝命他留在陈州,等待新任知府到任。 可如今这陈州是个烂摊子,又有谁能愿意去接呢? 还不知道他要等到何时呢。 虽说心中不舍,顾长飞面上还是一片笑意开口:“唐兄放心,你二人的婚宴,我必然不会耽搁,今日便在此祝二位一路顺风。” 唐刃却是淡然道:“人回不去也没关系,莫要忘了礼金就行。” 顾长飞脸上的笑容一顿,他硬生生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开口:“一定。” 若不是此刻周围百姓在此,他要给自己留有威严,恐怕就要跳起来了。 他心中暗骂了声姓唐的过于小家子气,他不过就是想拉拢一下小尹大夫,和天医阁扯上关系罢了。 像他们这种不缺权势的大家族,缺的自然是像天医阁这样的人脉。 君卿站在唐刃身侧,闻言他嘴角勾起淡笑,从袖中取出一沓银票来。 “顾大人,这是我二人攒下的一点心意,如今天寒,还望能为城中幼儿多添些衣裳。” 说着,他将那银票交给顾长飞,声音虽轻,却足够在场的所有人听见。 那些银票打眼一看,少说也有个几千两。 顾长飞拿在手中,面上露出一丝惊讶:“这..先生大义,顾某便收下了。” 君卿淡笑道:“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出发了,顾大人就不必再送了。” 他话音落下,不知是何人带头,周遭百姓竟全然跪下,感念他与唐刃的恩情。 见此,君卿忙道:“诸位快请起,救死扶伤本就乃医者本分,诸位不必如此重礼。 山水有重逢,然今日一别,还望诸君往后安然无恙。” 望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君卿心中欣慰,他庆幸于北漓人的计谋并未得逞。 否则这些人岂不是都成了无辜枉死的冤魂。 他说罢,看着那些百姓起身,再次同他们道别后,这才转身上了马车。 唐刃也不耽搁,他立刻翻身上马,下命出发。 百姓们自觉让出条道来,目送着他们渐渐远去。 ......... 回京之路并不比来时快,倒不是唐刃他们路上有意耽搁了,实乃如今已是亥月,天气寒冷,野外是住不得人的,他们只能入住驿站。 老天爷变脸的毫不留情,没有给人丝毫的准备,一觉睡醒,便冻手冻脚起来。 他们行至半路,更是下起了寒雨,众人被困在驿站之中,这一待便是两日。 这一来二去的,也就耽误了时间。 等众人回到京都之时,已是第七日的日昳之后了。 入了城中,唐刃方与君卿分开,他们一人回府,一人则是要回宫复命。 莫飞鱼自然是随君卿一同回他府上。 与两人一同的,还有周彤儿。 早在队伍入京之前,唐忠便快马赶回通知府中下人,因此君卿回来,下人们早便生好了炭火,备好热茶。 京中可比陈州冷得多了,君卿一回来便听下人提起,前几日一直是在下雨,冷得紧。 好在他们在离开之前便有吩咐唐安准备好过冬之物。 舟车劳顿的,君卿也没有同莫飞鱼多言,两人歇了会脚,他便撇下莫飞鱼,独自回了后院中。 待他沐浴一番,换了身衣裳再出来时,唐刃已然回府了。 也是他前脚刚回府,后脚就下起了朦胧细雨。 君卿催促着他沐浴换衣,自己则是去了前院。 等唐刃再出来时,方从下人口中得知君卿今日想吃锅子,他们正在准备。 他想了想,便不急着前去寻人,而是先去了伙房。 半个时辰后,唐刃这才从伙房出来,外面的冷风刮得人脸生疼,他加快了脚步,向前院走去。 君卿不喜欢有人伺候在身边,因此此时整个偏厅里只有他一人。 唐刃一来,便见他坐在炭火边,面前正烤着两个差不多大小的地瓜。 而玫瑰坐在他膝头,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面前的地瓜。 君卿一手中捧着热茶,一手则是拿了最新的话本。 见唐刃来了,他放下话本,给唐刃倒了杯热茶问道:“怎么如此久?” 唐刃在他身边坐下,接过茶来方道:“方才去弄了些吃食。” 说着他直接动手翻了下炭火边的地瓜,好让它受热均匀。 君卿忙握住他的手:“小心!” 唐刃摊开手掌,示意自己无事。 君卿这才问道:“是何吃食?” “你想吃锅子,我弄了些麻酱。” 唐刃说完喝了口热茶,伸手将玫瑰拎了起来。 看着玫瑰身上穿着的衣裳,他扯了扯嘴角开口:“真丑。” 君卿原本想问他麻酱是什么,一听唐刃这话,他立刻将手中的茶水放下,夺过玫瑰来:“这衣裳哪里丑了?” 一听他这语气,唐刃便知,这衣裳想来是小大夫亲手做的,他立刻笑道:“玫瑰丑,干衣裳何事。” 玫瑰转头看向他,眼中满是鄙视之色。 君卿更是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抿唇道:“没有眼光。” “我眼光自然是极好,否则又怎能拥有卿卿这样的美人。” 唐刃说着圈上君卿的腰,两人都是沐浴过,身上是同样的澡豆香味纠缠在一起,一时分不清哪个要更浓烈些。 君卿从衣袖里取出个荷包来,那荷包的颜色和玫瑰身上的衣裳同样,一看便知是同一件料子做的。 君卿把那荷包拿在手中,一脸可惜,悠悠叹道:“这荷包如此丑,看来是送不出去的。” “谁说丑了,真没品味,依我看,这荷包简直是精巧极了,缝制荷包的人必然是有一双巧手。” 唐刃脸上的笑容压制不住,他握着君卿的手,连同那荷包一起放在唇下。 手背传来温热感,君卿用力抽了两下,可那人却握得更紧。 他假意嗔怪道:“我这双手可不巧,大人还是莫要戴出门去。” 唐刃笑着把人抱在腿上:“嗯,卿卿放心,为夫一定日日带在身上。” 他动作突然,君卿下意识的抱紧他,两人四目相对,皆能从彼此眼中看见满含的笑意。 玫瑰落在地上,哼唧了声,目光盯上已然散发出香味的地瓜,迈着小短腿便跑了过去。 地瓜已经烤熟,它也不怕烫,直接用藤蔓裹了过来。 在地上晾了一会,它这才举起一只,献宝似的送到君卿面前。 也就是这么一会的功夫,君卿唇色变得深了起来,双颊更像是染上了一层胭脂。 玫瑰呆呆的看着他,不明白为何,他竟忽然把面具摘了。 不过这不妨碍它更加喜欢自家美人爹爹。 顿时它就忘了地上的地瓜,它兴奋的爬到君卿身上想与他贴贴,然而却被唐刃拎住衣领,手脚并用,扑腾了半天也没有挣脱。 第159章 生个孩子玩玩 君卿总归是个会惯孩子的,他见不得玫瑰受一丁点委屈,见它扑腾着身子,瘪着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立刻就将小家伙抢了过来。 他嗔怪道:“总欺负它作甚。” 见有人撑腰,玫瑰立刻抱住君卿,眼神得意的看向唐刃。 唐刃懒得搭理它,只揽着君卿的腰,贴在他耳边开口:“不欺负它了,我欺负欺负你。” 这话几乎是咬着君卿的耳朵吐出。 君卿脸上薄红闪过,唐刃话中的深意,他自然听得明白。 正当他要开口之时,外面忽然传来了莫飞鱼咋咋呼呼的声音。 玫瑰一听立刻藏了起来,君卿则是瞬间从唐刃腿上跳下来,顺道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裳。 只有唐刃面露不爽,慢了半步起身。 莫飞鱼已经进了屋内,见两人都站着,他并未多想,大步走到炭火前坐下后伸手便捞起了地上的地瓜。 那是玫瑰惦记了半天,始终没有吃到嘴的。 地瓜已经不烫了,剥去外面的那层皮,露出里面金黄的地瓜肉。 他咬了一口,香甜的紧,玫瑰在暗中看着,整张小脸都垮了下来。 莫飞鱼把手放在炭火上方,含糊道:“这天真冷,看着恐怕是要下雪。” 唐刃将另一个扒了皮后喂到君卿嘴边,他闭嘴不言,君卿咬了一口后笑着点头:“甜。” 他示意唐刃也尝一尝,随后才回了自家师父的话:“外面冷,师父待在府中便可,需要什么,吩咐下面的人便是。” 莫飞鱼听他这么一说,乐呵道: “还是我徒弟孝顺。” 随后,他打量了唐刃一眼,又看了一眼君卿,直白问道:“你俩什么时候生个娃娃出来给我?” 君卿口中还含着地瓜,闻言立刻呛了声 :“咳咳..师父!” 唐刃忙将茶递了过来,喂君卿喝下。 莫飞鱼却是一脸淡然开口:“反正你们迟早要生,刚好生一个继承我的衣钵。” 君卿没好气道:“你自己生不是更好。” 莫飞鱼摇了摇头开口:“怕疼 ” 唐刃闻言,下意识地看向莫飞鱼,他觉得他好像发现了什么。 君卿忍不住扶额,立刻转移话题:“师父,师公他老人家知道你在此吗?” 莫飞鱼眼珠子转了转,干笑道:“自然是知道的。” 君卿一看便知他是心虚,却也不打算拆穿他,他嘴角勾起,露出温润的笑意开口道:“那您便乖乖在府中住下,若是觉得无趣,也可以去京中转转。” 可随后,他话锋一转,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但是您可要答应我,在府中不许玩毒,否则我可就要告诉师公他老人家。” 莫飞鱼冷哼了声,笑骂道:“臭小子,没大没小的,倒是管起我来了。” 君卿给他倒了杯茶,笑道:“您若是给我找个师娘,自然轮不到我来管您。” 他这个师父啊,年龄不小了,却始终是孩子气。 一听这话,莫飞鱼立刻闭了嘴,他捧着茶,把头转过去。 唐刃握着君卿的手,在他耳边低声问道:“师父可是与你一样?” 君卿点头,他看向唐刃,这才想起,他从未与唐刃提起过这事。 这秘密他也是无意之间发现的,后来也就抛之脑后,并未当做一回事,自然早就忘了。 唐刃抿唇,默默无言,他只想到,平日见两人亲密,他醋了许久,原来,这醋竟是白吃了。 很快,有下人端着锅子与烫菜陆陆续续进来,就摆在炭火边上。 三人围坐在一起,唐刃给两人调了自己研磨出来的麻酱,蘸着烫熟的羊肉吃,别有一番风味。 这边三人吃着滚烫的锅子闲聊,其乐融融。 而另一处,皇宫内,萧怀煜砸了一地的玉瓷后又打杀了两个“失手”的宫女才消下那股子火气。 一直跟在他身边的近卫低着头不敢多言。 直到箫怀煜阴冷开口:“回来了好啊,有命回来,不一定有命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陈州瘟疫未能要了唐刃的命,就连他派去的杀手也杳无音讯。 唐刃不但平安回京,甚至还立了一功,这让他如何能不气。 跟在箫怀煜身边久了,近卫自然能够听出他话中之意,当下便拱手道:“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箫怀煜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手脚干净点,这位如今可是父皇面前的红人。” “主子放心。” 那人弯腰行了一礼后退出。 偌大的宫殿中只剩下箫怀煜一人,他把玩着手中的酒盏,嘴角浮起一抹阴狠的笑来:“唐刃啊唐刃,纵然是你能躲过本宫派去的杀手又如何,本宫不信,你次次都能如此幸运。” 他曾在半月前派遣过一批杀手前往陈州,目的是为了让唐刃永远留在陈州。 可是不知出了什么状况,那群杀手与他失联了。 如今唐刃安然无恙的回来,箫怀煜猜测自然是因为他们任务失败了,想来是怕他责罚,已经畏罪自裁了。 第160章 再次入宫 三人这顿锅子用过后,已是戌时,淅淅沥沥的小雨噼里啪啦的拍打着地面,夜色之中,愈发寒了。 君卿饮了些酒,此刻有些不胜酒力,被唐刃抱着回了二人的住所。 他们本就是沐浴过的,吃的锅子也清淡,沾染不上什么味道。 唐刃命人送来热水,这才帮着君卿褪去外衣。 醉了酒的人乖巧可人,几乎是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他呆呆的看着唐刃,配合的伸出双手。 唐刃握着那双细嫩的手,浸入温热的水中。 为他简单盥漱过后,才将人给塞进被窝里。 天寒,主子们要休息之前,春芍便灌了热水,置于锦被之中,提前暖着。 两人住着的主院之中是有地龙的,只因他们今日回来时已经晚了,下人们并未做好准备。 两人只能先凑合一晚了。 君卿整个人包裹在柔软的被子中,他一陷入这份温暖,便忍不住打起了瞌睡,眼皮几乎要抬不起来,却还记得要等唐刃。 直到被这人抱在怀中,他才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夜深了,院中不知何时竟下起了雪花。 不多会儿,地上便已经积了一片。 屋内两人睡的正沉,忽然院外传来奇怪的动静。 唐刃睁开双眼,却没有动。 他伸手捂住君卿的耳朵,将人又抱紧了些。 院外拖拽声十分明显,很快又归于平静。 大雪依旧,待到天明时,地面上的一切痕迹早已被掩盖的干干净净。 天色未亮之时,唐刃便叫醒了君卿。 天冷,是人都想在被窝里多待会儿,可今日君卿是注定睡不得懒觉的。 他得进宫去面见皇帝。 陈州之患,是他献出药方才得以平息,因此,今日朝堂之上,皇帝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重点褒奖于他。 天冷了,皇帝自然也是不想起那么早的,上朝的时间也就往后延了一个时辰,改为辰时。 今日有正事,两人皆是不耽搁,很快穿衣盥漱。 院中落了一片的白,唐忠两人正在清扫。 君卿站在窗口,伸手去接外面的雪花。 他是京都人士,早就见惯了雪,自然是没什么好稀奇的。 可每一年初雪,却还是忍不住玩心。 唐刃从身后拥住他,握住他已经冰凉的手放在掌心里暖着。 轻声问道: “准备好了吗?” “嗯,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 君卿神色如常的看向窗外飘雪,可眼中的冷意却比那冰雪还要寒上几分。 唐刃将怀里人的手握得更紧,声音虽轻却很坚定的开口:“无论结果如何,我始终会在你身边。” 君卿转过身来,他看着这个满眼都是自己的男人,唇角轻扬:“今日过后,你我也该置办婚宴所用之物,我于此道实在不懂,若是失了分寸,夫君可莫要嫌弃。” 他们二人皆是没有父母帮着操办,所以一切事宜只能自己来。 成亲是大事,两人自然是重视的,便是采买这等小事,也是要亲力亲为的。 自然是要两人都喜欢,合心意的才好。 不过君卿这话也只是打趣之言,自打两人定下婚期后,唐刃可没少学习这方面的知识,即便是要为此操心,以唐刃的性子,也该是由着他来。 果然,君卿话里的打趣唐刃没有听见,他满脑子皆是夫君二字。 毕竟平日里只有被他逗得急了,这人才会唤自己一声夫君。 他揽在君卿腰间的手骤然用力,将人搂进怀里后,直勾勾的盯着人笑道:“你再多唤两声我听听。” 两人身子紧紧贴在一起,唐刃的怀抱如同火炉一般温暖,君卿把头埋在他怀中,轻声开口:“夫君...” 他闭上眼睛,眼中却是浓浓的不安与担忧。 他忧心今日之事不成,会连累唐刃,可他早已将唐刃拉下水了,如今再思及后悔,岂不是虚伪至极。 唐刃又岂会不知道他此刻心中所想。 他在君卿额间落下一吻,柔声哄道:“莫怕,今日之事必成。” 他们证据确凿,君卿又有功劳傍身,皇帝即便是再昏庸,也势必不会再袒护萧怀煜。 两人正低语着,春芍送了早膳来,是地瓜粥与牛乳做的馒头,再配上一点芸娘自个儿腌制的小菜,清淡可口。 她将吃食放下便目不斜视的离去,如同没有看见抱在一起的两人。 唐刃牵着君卿的手,两人落坐,开始用起早膳。 等他们用过膳后,也刚好是可以出发的时辰。 屋外的雪虽然未停,却比先前小了些。 君卿被包裹在严实的素色披风中,里面是同样的一身素色锦衣。 他仍旧以面具遮脸,面具之下却是真容。 二人十指紧握在一处,出了府门,唐安已经套好了出行的马车。 马车之中,正是等待着两人的莫飞鱼与周彤儿。 周彤儿以面纱掩面,见了两人,她坐在原地未动,却是微微欠身行了一礼。 君卿上了车,便开口:“师父,周姑娘。” 他本不想让莫飞鱼掺这趟浑水的,可莫飞鱼却坚持要跟着他。 他直言,倘若那老皇帝当真黑白不分,他们也好有个帮手。 莫飞鱼打了个哈欠,他伸手拍了拍君卿的肩膀,语气烦闷开口:“徒儿,你这府里闹耗子,吵得人睡不着。” 闻言,君卿当下开口:“怎会?府中下人每日收拾的。” 唐刃则是看向了君卿的手腕,他低咳了声,先是扯了扯君卿的衣袖,又捏了捏他的腕子。 君卿立刻便明白,莫飞鱼说的耗子应当是玫瑰。 这小东西记仇,想来是计较昨日的地瓜自己没有吃到。 他继续笑道:“想来是下人疏忽了,回来我便给您换处院子。” 莫飞鱼一听,随口便道:“无事,让他们捉了便好。” 君卿点头应下,很快,他们师徒二人又谈及其他。 马车在积了雪的道上行得缓慢,却也不知不觉到了宫门口。 第161章 殿前明冤 1 入了宫,唐刃与君卿两人并肩,随着诸位上朝的大臣一同,向太和殿走去。 一路上不乏有前来恭贺的,两人客套回应,一直到了大殿之中,耳根子才清静不少。 萧怀策早两人一步已经到了殿中,见了他,两人自然是要上前问好。 君卿与唐刃同时拱手行礼:“见过玘王殿下。” 萧怀策面露淡笑开口:“二位陈州一行,辛苦了。 特别是先生,不但救了陈州百姓性命,还为我国揪出奸细,避免了一场大难,本王佩服由衷感激先生大恩。” 闻言,君卿面上一片谦虚之色,轻声笑道:“王爷过奖了,草民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 “先生之才,本王可是见识过的,先生莫要过于自谦,倘若不是先生,我天辰百姓危矣。” 萧怀策说着看了唐刃一眼,脸上的笑意更深。 唐刃这厮在给他的书信之中,将这一切都归功于这尹大夫的医术高明,才能识出北漓人所下之毒。 又夸他聪慧过人,仅凭此便推算出幕后之人。 依他信中之意,这功劳全是这尹大夫一人的。 以自己对他的了解,这人恐怕是想为这尹大夫求个一官半职,也好让两人在身份上般配,免得他人闲话。 萧怀策完全不知,今日还真是自己想多了。 昨日他与唐刃已经在宫中见过了,不过对于今日他们所要做之事,萧怀策倒是并不知晓。 唐刃自然不会提前告知于他,他们如今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关键时刻,萧怀策无论如何也要出手相助的。 听萧怀策如此说,君卿正要开口,殿外忽然传来一道太监尖细的声音: “太子殿下到。” 三人同时看向殿外,只见萧怀煜一身明黄冕服,面带笑意向他们走来,只是目光在唐刃的身上停顿了片刻后,他笑着问三人:“在聊什么呢?也说给本宫听听。” 萧怀策脸上原本的笑意瞬间收敛,他一掀朝服,跪下行礼道:“臣弟参见太子殿下。” 诸位大臣自然也与他一样跪下,齐声开口: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众卿平身。” 萧怀煜说着话,目光却几乎要化为实质落在君卿身上。 若不是此刻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恐怕就想亲自动手将君卿扶起了。 起身后,唐刃用身体挡住萧怀煜的视线,毫不避讳,目光冷然的看向他。 萧怀煜扯了扯嘴角,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兴奋之色。 他昨夜派出去的杀手仍旧是和先前一般失联了。 不过没关系,他暂时杀不了唐刃这人,却另有办法,让两人今日解除婚约。 萧怀煜看向君卿的目光太过直白,没有丝毫的遮掩。 唐刃又是目露杀意,一旁的萧怀策见他们两人如此针锋相对,倒是若有所思。 他一直以为萧怀煜是想拉拢君卿,为了他背后天医阁在江湖上的势力。 可今日一看,这背后的原因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莫不是萧怀煜同他一样,早便知晓了这尹大夫是个哥儿? 萧怀策心中暗自思索着,面上却挂起假笑开口:“不过是与唐大人闲聊几句,太子殿下若是想听,下朝后去臣弟府上,你我兄弟秉烛夜谈。” 谁不知他俩不合,他说这话,完全是为了恶心萧怀煜,同样也是给唐刃解围。 依他看,这人恐怕要控制不住在大殿之上冒犯储君了。 听了萧怀策的话,萧怀煜同样面上挂起假笑开口:“那就不必了,本宫事务繁忙,二弟的好意本宫心领了。” 话音落下,他再次把目光对准了君卿,他面上露出自以为温和的笑容开口:“尹先生,本宫有....” 只是他刚开口,萧怀策却挡在唐刃两人身前,继续道:“近日天寒,我府里养着白道鱼正是吃着鲜美的时候。 赶明儿个,让人给太子哥哥送来,太子哥哥可莫要嫌弃才是。” 听他一口一个太子哥哥,虚伪至极,萧怀煜面上的平和几乎要装不下去。 唐刃则是牵着君卿走到自己的位置站着。 原本按照规矩,君卿如今乃是一介布衣,应当在殿外等候,无召不得入内。 可今日外面的天属实是过于冷了些,唐刃一句自家夫人惧寒,又加之有萧怀策纵容,也就堵住了悠悠之口。 再者,他们见他一个男人,身子却如此单薄,对于唐刃所言,自然是毫不怀疑的。 众人面上虽然未说,心中却是无时不在笑话唐刃。 私下里也没少说他品味惊人,喜爱男子也就罢了,竟还寻了个丑八怪,如今看来,搞不好还是个病秧子。 任由殿内打量的目光诸多,唐刃却只低头将君卿的手握在怀里,轻声问他:“冷不冷?” 君卿乖乖的摇头,软声开口:“不冷。” 他如放慢了调子说话,原本清冷的声音多了几分软糯可人。 离得近的,这才发现,这人生的丑,却有一把好嗓子。 萧怀煜被萧怀策缠住,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落了身份,主动去寻两人,于是也只好作罢。 陪萧怀策演一场兄友弟恭。 约莫一盏茶后,随着一声尖细的陛下驾到,众人立刻跪拜行礼,口中高呼万岁。 百官朝拜过后,皇帝方开了口:“诸位爱卿平生。” 待众人起身后,他目光在下方打量,饱含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尹青何在?” 君卿立刻从唐刃身侧走出,他撩起衣袍,再次跪下:“草民见过陛下。” 皇帝脸上露出笑来:“免礼,尹青,你应当知晓今日朕为何会传你前来。” 君卿藏在衣袍下的手紧握成拳,点头应道:“是,草民明白。” 皇帝继续笑道:“陈州之事,你乃是功臣,应当论功行赏。 朕便赏你白银五千两,良田千亩,绸缎锦布各百匹,另有棉布二百匹,私宅一栋。 另外,朕见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精湛的医术,实乃大才,朕实难忍如此大才屈于民间,今日便封你为御医之职。” 皇帝说完,本以为君卿会跪下谢恩,结果却未料到他人是跪了,却是开口拒绝了这些赏赐。 “陛下,草民不要任何赏赐,只求陛下为草民申冤做主!” 君卿抬起头来,目光毫不惧怯的直视那上方的九五至尊,他声音虽轻,却足够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 萧怀煜却是脸色一变,而萧怀策看向唐刃,显然是在用眼神询问,他们这是背着他要搞什么把戏? 这时,唐刃同样站了出来,他目光紧紧追随着君卿,却拱手弯腰,掷地有声的开口:“陛下,臣与夫郎有冤要伸,请陛下为臣二人做主!” 一时之间,殿中大臣一片哗然,纷纷面露疑惑,不解他二人这是何意? 第162章 殿前名冤 2 随着唐刃的话音落下,皇帝目光之中露出惊疑,他看着两人,沉声问道:“你二人这是有何冤屈?” 唐刃立刻回到:“回陛下,微臣夫郎有天大的冤屈,” 见君卿还跪着,又想到他毕竟是立了功,为天辰解决了一大患,于是皇帝开口让他起身说话。 君卿站起身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他朗声开口:“陛下容禀,草民要状告当朝太子萧怀煜德不配位,逼婚不成,便害我父兄性命。” 然而他话音未落,皇帝立刻便斥道:“大胆!” 众臣面露震惊,萧怀煜脸色阴沉,他没有想到君卿今日竟然会在朝堂之上发难。 他立刻喊道:“父皇,儿臣冤枉!” 萧怀策却是眼前一亮,他同样惊讶,可是依他对两人的了解,这两人能够在殿前如此大胆,必然是掌握了证据。 于是他也立刻出列,故作惊讶问道:“尹先生何出此言?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相信太子殿下绝对不会做出此事。” 君卿毫不畏惧,他抬头直视上方的皇帝,一字一顿道:“陛下,可否容草民细细说来。” 萧怀策附和道:“父皇!这其中必定是有误会,不如咱们就听听尹先生怎样说。” 皇帝脸色严峻开口:“你说吧,若有半句虚言,朕定要问罪。” 君卿要告的是他儿子,一国太子,无论他话中所说是真是假,都无异于将皇家的颜面踩在地上。 可是如今当着众臣的面,他也只能让他把话说下去。 然而,君卿却道:“在此之前,草民需得传一证人,那人就在宫外等候。” 一听他说还有证人,堂下朝臣心中都信了半分。 毕竟太子的行事作风,他们多少也是知晓的。 天辰讲究个证据确凿,听他如此说,皇帝立刻便下令将人传上来。 君卿这才继续道:“两年前,太子殿下曾向草民示爱,然草民自知身份卑微,配不上太子殿下,明确拒绝。 然太子殿下却逼迫草民的父亲答应这门亲事,草民的父亲不允,于是太子殿下便设计谋害草民的父兄,让他们蒙受不白之冤而亡。” 他这话一出,众臣皆用看傻子的眼光看向他,暗道这人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不成。 他一个男人,又生得丑陋,太子殿下怎能看上他?又何谈逼婚于他?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皇帝亦是同样如此,只当他是在胡言乱语。 可是很快,众人立刻打破了心中的想法。 只见君卿伸手取下面具,露出那张昳丽惊人的面容,目光直视那高位之上的皇帝,继续开口:“草民的父亲便是前任太医院院使君凌安!” 君凌安这三个字一出,堂下众臣这才纷纷想起这是何人。 这人因开错了药,害得皇帝宠妃一尸两命,因此被皇帝降罪。 此刻又看着君卿的那张脸,以及那明显是哥儿标志的额间花纹,众人恍然大悟,怪不得太子要逼婚呢。 这是个貌美的哥儿,莫说是太子,即便是在座的诸位,又有几人能忍住不动心思。 皇帝眼中的惊艳一闪而过,他语气不自觉的放柔起来:“你竟然是个哥儿!” 萧怀策此刻不同于众人的惊讶,他早便知晓君卿是个哥儿之身,只是他却不知道他的身世竟是如此。 君凌安此人与他交际不多,但是君家世代从医,先祖更是随太祖皇帝打天下的,对于君家,他向来是尊而敬之,并不会因为他们只是太医的身份而轻视。 当初皇帝赐死君家父子一事,事发突然,他根本就来不及阻止,等他知晓之时,那父子两人已死。 次日早朝之上,虽有人对此提出质疑不满,可当时刚失去了皇子与宠妃的皇帝正处于震怒之中,又加之君家无人,此时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如今再提起,萧怀策反应快于所有人,开口道:“看儿臣这脑子,竟忘记告诉父皇了,儿臣早便知晓先生是哥儿之身,前段日子还说呢,先生以哥儿之身悬壶济世,实在是让儿臣佩服。” 他这话一出,算是立刻摘去了君卿的欺君之罪,毕竟君卿是他的门客,他知晓的事情,也就算不得欺瞒。 再者,君卿本人也从未对外说过自己是何性别,一切不过是他人眼见而已。 皇帝眼神一瞬间的变化,唐刃并没有错过,他立刻道:“陛下,还请陛下为臣夫郎作主,还臣岳丈与舅兄清白。” 萧怀煜此时扑通一声跪下,他摆出一副委屈的神色,痛心疾首道:“父皇!儿臣冤枉啊! 儿臣确实心悦君公子,我二人相识乃是你情我愿之事,也曾有过一段过往,儿臣曾经应允会娶君公子为妃,然而侧妃张氏善妒,是她从中作梗,才让君公子对儿臣误会颇多。” 听他此言,君卿立刻变了脸色,他眼中是浓浓的厌恶,强忍着恶心开口:“太子殿下当真是巧舌如簧,如此黑白颠倒,巧言善变,难不成太子殿下与丽妃娘娘私通之事,也是张氏所为吗?” 私通一话一出,皇帝立刻震怒:“大胆!何人给你的胆子敢如此造谣!即便你是个哥儿,朕也绝不能容忍,来人!” 闻言,唐刃眼中立刻充满戒备,大有一副皇帝若是动手,他便立刻弑君的姿态。 而君卿则坦言道:“草民是否造谣,证人一来,陛下便知。” 皇帝目露恼怒之色,这人说他的儿子与他的妃子私通,无异于是将他的脸面踩在脸下摩擦。 天子威严,不容冒犯,他是绝对不会相信此事的,虽然有些可惜,但是这人胆敢冒犯天家威严,必然是留不得他。 皇帝打心眼里不信这事,萧怀煜更是高呼冤枉,同时还为君卿方才所言开脱,倒像是一副情真的模样。 众臣不敢开口,一个个心中骇然,可同时又忍不住好奇之心。 这事无论是真是假,都算得上是天家秘闻,若是平时不小心听了可是要掉脑袋的,可今日众人皆在,谁不想凑一份热闹。 也就只有萧怀策没有那么惊讶了,他早便怀疑太子与丽妃关系有异,只是没有证据。 今日这出好戏他虽不是主角,可是煽风点火之事,他还是乐意做的,于是在皇帝开口之前,他便道:“父皇,儿臣认为凡事不可武断,既有证人,那便等证人前来,是非真假,一问便知。” 听他开了口,站在他后方的太尉梁大人立刻出列:“陛下,王爷言之有理,依老臣之见,陛下又何必急于这一时。” 他是萧怀策的人,自然是要顺着他的话说。 随着他出列,另一位大臣也同样开口:“陛下,此子简直是胡搅蛮缠,怎可信他所言,依臣看这人证尚不知是真是假呢,陛下不如早做决断。” 只是他刚开口,立刻便有人反驳: “胡大人,这人证还未上,你怎就知是假?” “顾大人这又是何意?难不成,你还信他如此无稽之谈!” “哼,老夫素来只相信证据。” ...... 眼看众臣各持己见,皇帝一拍御案,大声呵道:“够了!既然已经去传了证人,等上一会又何妨,唐刃,今日之事,若是你二人造谣生事,朕必诛你九族!” 第163章 殿前明冤3 随着皇帝开口,众人噤声,一时之间,大殿上安静下来。 不多时,一蒙着面纱的女子被带了上来。 周彤儿到了大殿之上,立刻便跪下行礼:“奴婢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听着她的声音有些耳熟,于是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周彤儿抬起头来,她扯下面纱,再次开口:“回皇上,奴婢是翠华啊!” 她是丽妃的贴身宫女,皇帝自然是认得她的。 一见是她,皇帝也忍不住惊讶,在他的印象之中,这人早便随丽妃一同亡去了。 皇帝沉下脸来,他猛的一拍御案,声音带着怒气开口:“大胆翠华!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还不快从实说来。” 翠华全身一颤,她压下心底的恐惧,将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于殿前道来。 众臣听着,面露惊色,萧怀煜则是几次欲打断她所言,为自己辩解。 当皇帝听见萧怀煜与丽妃二人合谋,意图弑君之时,他再也忍不住拍案而起,阴沉着脸问道:“你口中所说,可有实证?” 他便是再疼爱这个儿子,可当他得知这个儿子竟然想要杀他之时,也不免心凉。 不过如今这也只是翠华的一面之词,他还是不愿信的。 周彤儿立刻点头:“有,奴婢有证据,丽妃娘娘的寝宫床下有暗格,里面有..有太子殿下写与我家娘娘的书信。” 皇帝一听,立刻便让身边的大太监带人前去搜查。 而他则是沉着脸打量着下方的几人。 从周彤儿的脸上,他看不到丝毫的心虚不安,可见她所言不假。 他目光又落到萧怀煜身上,可萧怀煜却是低着头,不知在做何想。 随后他又看向君卿,然而那人同样是目光不惧,直视于他。 皇帝神色一怔,满心愤怒之下,浮现出一缕惋惜来。 可惜的是这人已经和他的臣子定下了亲事,这门亲事还是他亲自下的旨意。 为帝者,金口玉言,下了旨便不能反悔,他便是此刻有些惋惜,自然也反悔不得的。 诡异的静谧约莫一盏茶后,那大太监终于端着个托盘前来。 他将托盘上的东西呈到皇帝面前,面露犹豫开口:“皇上,老奴在广丽宫中搜到了这些。” 那托盘之中放着的正是书信和一块明黄的龙纹玉佩。 皇帝将那玉佩拿在手中,他一眼便看出,这玉佩乃是太子之物。 别的他会认错,可这玉佩绝对不会,因为这玉佩正是太子出生那年,他亲手所赠。 那时他初为人父,喜悦之下,亲手打磨了这块龙纹玉佩,同样也是为了告诉众人,他欲立此子为储。 此刻,对于周彤儿所言,他已经信了七八分。 他拿起那些书信来,一一看下来后,心中顿时松了口气,将书信拍在御案上:“大胆翠华,你说这书信是太子与丽妃所为,可这上面分明不是太子的笔迹,你胆敢撒谎构陷太子,来人,将她给朕拖出去,乱棍打死!” 翠华一听,脸上立刻露出不可置信之色,她喊道:“皇上,奴婢没有撒谎,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这些信件都是东宫传来的,奴婢亲眼见着娘娘收下的。” 萧怀煜趁此故作委屈道:“父皇,儿臣早便说过,儿臣是冤枉的,这些所谓的信,儿臣根本就不知道。” 君卿听见是书信之时便已经猜测,这证据恐怕做不得数。 毕竟以萧怀煜的谨慎,又怎么会亲自去书写信件,看来事实果然如他所测。 不过他也不慌,他还有别的证据,可以证明自己父兄无罪。 倘若今日不能将萧怀煜拉下马,他便催动当日所下之毒,先送这老皇帝归西。 正当君卿思索之时,萧怀策上前拿起御案上的信来,又看了看那玉佩,一脸痛色道:“父皇,这笔迹虽然不是太子哥哥的,可是这玉佩确实是太子哥哥的贴身之物,又怎会在丽妃宫中? 更何况,这笔记儿臣识得,正是太子哥哥身边的顺安公公。” 他与萧怀煜斗了那么多年,自然是知道他身边有个识字的公公,最值得他信任。 此等私密之事,萧怀煜必然不会亲自所为,但是一定会交给身边最信任的人。 这个叫顺安的公公,便是最合适的。 萧怀煜闻言皱着眉头撇了撇嘴开口:“二弟这话是何意?宫中谁不知我身边的顺安并不识字,我知道二弟素来与我不合,可你我终究是自家兄弟,你怎能帮着外人造谣于我? 莫不是二弟有心这太子之位? 二弟若是有此心,为兄让你便是,自家兄弟,何苦如此伤了情分?” 他这话说的属实委屈,却避开玉佩之事不谈。 萧怀策立刻也跪了下来:“父皇明鉴,儿臣绝无此意,儿臣自然是想要相信太子哥哥的,可当初,当初...” 他话说到这,竟然落下两行泪来,膝行至皇帝面前,他抱住皇帝的大腿,猛地哭出声来:“父皇,事到如今,儿臣不敢再隐瞒,也不想再隐瞒。 当日兽乱之时,儿臣看见太子哥哥看向您的眼神满是杀意,当日儿臣以为自己是看错了,并不敢提起此事,可如今来看,当日兽乱之事属实古怪。 父皇,此事关乎到您的安危,儿臣实在担心,还请父皇慎重。 父皇啊,您如此疼爱我兄弟二人,太子哥哥却如此对您,儿臣实在痛心啊!” 他哭的太假,声势浩大,半天也不见泪水流出,只能低头用袖子掩面,顺道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疼痛之感终于让他挤出泪来。 换了从前,他定然不会做出如此丢人之事,可是某人教过他,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越是懂事的那个,越是不会被重视。 第164章 太子被废 萧怀策这副样子可是让众人开了眼,一个个想看又碍于皇帝在此,不敢明目张胆的打量。 萧怀煜更是气极,这种手段他从前惯爱用的,萧怀策这厮不知何时倒是学会了。 别人开口,皇帝或许不信,可这话是从萧怀策口中说出来的,他不免要信了几分。 毕竟他这二儿子向来憨厚,为人也是十足的孝顺。 可他又实在不愿意相信,向来疼爱的大儿子竟想置他于死地。 他心中百感交集,一时倒是沉默起来。 今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他必须要洗脱太子的嫌疑,否则岂不是给他留下了弑父弑君的名声? 可若是此事是真,若是是真.... 想到此,皇帝脸色越发阴沉,最终还是开口:“来人,传顺安上殿!” 父子亲情,终究是比不上皇位的。 倘若太子当真对他这个父亲起了杀心,那么往日在他面前的贤德孝顺皆是装出来的,一计不成,总会有他计。 更何况,皇后当初便想杀他,太子乃是皇后所出,他不得不怀疑,当初之事,太子也有参与其中。 想到此,皇帝更觉得痛心,他自问对这个儿子悉心培养,比起寻常天家父子,他算是慈爱有加的。 此刻,萧怀煜倒是不慌,那书信确实是他命令顺安所写。 但是他料定顺安是绝对不会承认此事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丽妃那个贱女人竟然将所有的书信都保留了下来。 而且还那么蠢,留下了这么一个漏网之鱼。 很快,顺安被传来,他并不知道传他是所为何事,可此刻见大殿上这样诡异的气氛, 也深知不安。 再见连太子都跪在地上,他不敢再多想,立刻扑通一声跪下:“奴婢见过皇上...” 皇帝冷严的目光盯着他:“顺安,朕且问你,你可识字?” 顺安心头一跳,忙回道:“回皇上,奴婢家中穷苦,自幼便入宫,并不识字。” 萧怀策闻言嗤笑道:“是当真不识,还是假装如此?顺安公公若是不识字,又怎知鸳鸯比翼双飞去,相思一点伴君心。” 他此话一出,顺安整个人都变了脸色,如此明显的反应,在场众人又怎会看不出来。 皇帝面色更冷,他将御案上的书信抄起便砸了下来,再次道:“大胆顺安,这些书信可否是你所写,从实交待。” 只看了一眼,顺安便如坠冰窟,他自己写的东西,他自然是识得的。 这些东西到了皇帝面前,那便说明,他所做之事,皇帝已经知晓。 他下意识的看向萧怀煜,去见那人,目光冷然的看着他,眼中满是威胁之意。 他立刻便想开口,咬死不认 ,可却又听见萧怀策道:“顺安啊,本王知道你是个重情之人,可这些书信实乃是大逆不道,是何人指你写的,还不快从实招来。” 顺安一听,脸色越发白了,他握紧双拳,忍不住颤抖,把头重重一磕:“这些信..是奴婢所写..皇上饶命啊,是太子指使奴婢,奴婢只是听命行事...” 他此刻已经知晓,今日之事,无论他承认与否,太子都不会留他性命。 即便是他不承认,在皇帝面前能够平安度过,可日后太子也绝对不会留他。 他如今只能承认,不但要承认,他还要反咬太子一口,只因玘王握着他最大的秘密。 萧怀煜立刻大声反驳:“顺安!本宫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帮助他人如此陷害本宫?” 随后他跪着膝行向前,红着眼眶道:“父皇,此事与儿臣无关,儿臣起誓,绝对未做过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顺安却再次开口:“皇上明鉴,自打奴婢跟了太子,太子便暗中培养奴婢读书识字,太子殿下不但与丽妃娘娘有私情,还与清州贡银一事有关。 与清州知府所有的书信往来,皆是奴婢代笔所写。” 顺安此话一出,满堂寂静,落针可闻,众臣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 支持萧怀煜一派的朝臣们更是心急如焚,恨不得绞尽脑汁想为他开脱。 而支持萧怀策的朝臣们此刻却幸灾乐祸。 这么好的机会,萧怀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的,他自然是要死咬着不放。 仅仅是他一个眼神,先前那位太尉大人便带头,一个个的都跳了出来,控告太子其人品行不端,德不配位,为了江山社稷着想,皇帝应当废太子。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乱如市场,君卿与唐刃默默闭嘴,这场由他们挑起来的战争,他们两个反而成了局外人。 萧怀煜拼命为自己辩解,到此时他还不明白,他认为已经完全拿捏的顺安为何会反水背叛自己。 一片嘈乱之中,皇帝只觉得头痛欲裂,他看着不断为自己辩解的大儿子与两边争论不休的朝臣。 再看着一脸担忧看向他的小儿子,最终还是难掩失望,他这两个儿子暗中争斗,他又何尝不知呢,今日朝堂之上的针锋相对,他又何尝看不明白。 他虽偏心于萧怀煜,可却也知道,萧怀煜品性究竟如何,此刻,下面朝臣所告之事,十有八九是真。 想到此,他猛的一拍御案:“都给朕闭嘴!” 他目光紧盯着萧怀煜,沉声问他:“煜儿,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曾对我动过杀心?” 他用的不是朕,而是我,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来质问儿子。 可萧怀煜却是低下头来,他跪的端正,哭诉委屈:“父皇,儿臣绝对没有!父皇,您要相信儿臣啊,儿臣是冤枉的!” 最终,皇帝闭上眼睛,失望道:“你从小撒谎便不敢看着我。” 萧怀煜怔怔的愣在原地,辩解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皇帝看着他,第一次语气冷硬道:“朕给你的还不够多吗?你已经是太子了,待朕百年之后,这皇位迟早是你,你便那么迫不及待吗?” 他也是从皇位之争走过来的,他是先皇嫡子,然而因为先皇后不受喜爱,连他这个嫡子都不受待见。 他的父皇只宠爱贵妃所生的五皇子,甚至动过想要将皇位传给五皇子的念头。 若不是那个时候他是嫡子,皇后的母家又手握重兵,恐怕这皇位也轮不到他来坐。 所以他素来看重嫡庶之分,从未动过想要将皇位传给庶子的想法。 所以他不明白,他给了萧怀煜所有该给的身份和宠爱,尽到了一个作为父亲的责任,为何萧怀煜却要杀他。 萧怀煜怔了片刻后,却忽然大笑起来,他目光怨恨的看向皇帝:“百年之后?哈哈..父皇,儿臣六岁便被封为太子,如今儿臣已经二十有六了,您身体康健,儿臣要等到什么时候? 儿臣不想做一辈子的太子,更何况,父皇口口声声说过无人能动摇儿臣的太子之位,可他呢? 父皇难道当真没有动过心思,想要将皇位传给老二吗? 老二早已封王,为何还要留在京中?父皇难道当真不知老二与儿臣斗了这么多年?若是父皇无此意,为何不将他遣往封地,为何还要给他机会留在京中?” 萧怀煜说着站起身来,今日他便是有一百张嘴,也辩驳不了的。 皇帝这个当爹的了解他,他这个做儿子的自然也了解皇帝。 这么多年以来,他装出来的贤德孝顺,哄着皇帝,扮演一副父子情深。 可他更了解,皇帝一旦对他失了信任,他们便不再是父子,就像当初对待他的母后那般,毫不留情。 萧怀煜此话一出,萧怀策立刻皱起眉头,他看着萧怀煜道:“你怎能如此去质疑父皇,父皇从未有过想将皇位传于我的心思,我也心知肚明,从未动过半分与你相争的念头,太子哥哥此言,实在太让臣弟心寒。” 这话说的,脸皮属实够厚,殿中站在他这一派的朝臣都忍不住扯动嘴角,一副想笑又要压抑的模样。 萧怀煜这一番话,让本就在压制愤怒的皇帝顿时无法再自控,他将那枚玉佩狠狠砸向萧怀煜,一连怒骂了几声逆子。 如今不只是人证物证,就连太子本人也等同于是承认了。 萧怀策一派的朝臣继续趁热打铁,他们通通跪下,奏请皇帝,应当废太子。 而原本萧怀煜的人此时却不敢再出声,更有识时务的,同样倒戈跪下。 皇帝本就在气头之上,又加上群臣相逼,这一次他没有再犹豫,当即便宣布废除萧怀煜太子之位,贬为庶人,终身幽禁宫中。 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皇帝终究还是没舍得赐他死罪。 皇帝的旨意刚下,君卿便再次站了出来,他开口道:“陛下,如今可否证明,我父兄无辜,还请陛下还他们清白,还我君家百年清誉!” 方才翠华将一切都说了出来,自然也包括丽妃与太子合谋加害徐贵人之事。 在这场阴谋之中,君家父子是无辜受累,如今自然要给他们个说法。 一时之间,殿中再次寂静下来。 皇帝直直的看向君卿:“你胆子倒是不小,当真不怕朕降罪于你” 如今这种时候,竟然还敢开口。 君卿神色如常,全然不惧开口:“草民知道陛下是个明君,定然会为草民的父兄做主 。 再者,草民若是眼见父亲含冤九泉而不作为,岂不是枉为人子。” 他话音落下,好一会儿,皇帝才开口:“你倒是孝顺,今日太子已然被废,朕便下旨还你父兄清白,令他们官复原职。 只是毕竟他们如今已然身亡,朕只能补偿于你,先前朕所说的赏赐翻倍,然而官职一事,因你是哥儿之身,便做不得数。 念在你有功,也念在你君家有功的份上,功过相抵,朕便不计较你欺君之罪,如此你可满意?” 君卿自然是不满的,可若是较真起来,皇帝以欺君之罪问事,他也是得不偿失。 倘若他此时只有他孤身一人,便是拼死,也绝不会妥协的,可如今他身后还有唐刃,他自然不能去争一时之快。 于是他当即跪下,立刻谢道:“是,草民谢陛下隆恩。” 跪伏在地之时,他藏在衣袖之中的手暗自捏碎了一颗药丸,很快,不易让人察觉的药味散开。 见他跪恩,皇帝知他这是妥协了。 今日这场闹剧,让他身心俱疲,于是当下便宣布退朝,失望至极,他看也未看一眼瘫在地上的萧怀煜。 皇帝走后,立刻便有人上前,欲带萧怀煜离去。 萧怀煜却推开上前之人,他毕竟曾是太子,便是如今被废,也是皇帝的儿子,下面的那些人对他自然还是有几分敬畏的。 看向萧怀策,他冷笑道:“终究还是你赢了,你现在很得意吧!” 成王败寇,是他当初心软,留了君卿一命,才会输这一子。 萧怀策却并未回答他的话,大殿之上,众臣恨不得脚底抹油,然而萧怀策在此,他们还想巴结未来的新帝,自然一个个忍着。 萧怀煜这时把目光看向君卿,神色却是一片复杂,最终他还是问道:“倘若当初,未有此事,你可愿嫁我?” 君卿仿佛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来:“我从未想过。” “你当真对我从未动过半分心思吗?” 萧怀煜语气之中满是质疑,他不明白,他贵为一国太子,是除了皇帝以外最尊贵的人。 世间不知有多少女子想要嫁给他,为何君卿偏偏对他视若无睹。 君卿挽起唐刃的手,他抬头看向唐刃,原本冰冷的眼神瞬间变得温柔起来,嘴角泛起的笑意更如冬雪消融一般。 他柔声开口:“我此生,只心悦唐刃一人,无论他是何身份,我只知,他是我的夫君,这便足矣。” 萧怀煜顿时目露赤色,眼中妒恨之意毕现。 不过转瞬之间,又被他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他只要忍过这一时便好,今日的输赢不重要,他日登上皇位之人,是谁还未可知呢。 他不再开口,坦然向殿外走去。 萧怀策这时方道:“诸位大人,都散了吧,父皇年事已高,本王实在担忧,便不与诸位叨扰了。” 他此话一出,众臣也只得各自散了。 君卿与唐刃自然也是离开的,不过唐刃还要留在宫中,他只能先将君卿送回去。 等出了大殿,君卿抬起头,方见不知何时,下了一夜的雪竟然已经停了。 不仅仅是雪停了,日头也高悬于苍穹之上。 他伸出手来,透过指尖的缝隙,看向晴空,明明是艳阳高照,可这一瞬间,他却仍旧觉得遍体生寒。 唐刃握住他的手,无视他人目光,直接将他整个人横抱起来,揽在自己怀中。 宫道漫长,虽然有宫人清扫,却还是免不了有积雪。 唐刃行的不慢,抱着怀里的人却极其的稳当,他用只有两人能够听见的声音承诺道:“放心,我不会让他见到雪融之时。” 君卿把头埋进唐刃怀中,泪水浸透唐刃胸前的衣裳。 到如今才知,哪怕是为父兄明了冤情,他也不觉得开心,斯人已逝,那个疼爱他的爹爹和兄长再也回不来了。 第165章 嗝屁了 京都的天说变就变,这场雪来的快,去的也快,虽然落了一地的白,可这天空已经放晴,艳阳高照下,冰雪消融,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街道两边的商户们起了个大早,自觉地将积雪铲在道路的两边,留出条道来。 等君卿从宫中回府之时,路面上的积雪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 马车在清扫过后的道路上行的更加通顺,君卿撩开帘子,看了一眼头顶的日光,不知不觉间,已是午时了。 唐忠在前面驾着马车,听见动静,他回过头来:“主君,外面冷,您小心些,莫着了风。” “去铺子。” 君卿淡淡的声音传来,许久未去铺子里,今日有时间,他自然是要去的。 此时马车里只有他一人,莫飞鱼见他平安出宫后便与他在宫门外分开了,去了何处,他也不知晓。 而周彤儿自然是死罪难逃,已经被下了狱中。 不过二人既然答应了保她一命,自然是不会食言的。 以唐刃如今的身份,又有萧怀策作为两人的靠山,想从死牢中救出一人,还是十分简单的。 听他说要去铺子,唐忠立刻调转了车头。 马车载着两人,向锦乐街而去。 ............. 而此时宫中,太医们行色匆匆,向皇帝寝宫赶去。 许是气急攻心,皇帝下了朝不久便吐血昏迷,惊得一众宫人们乱了阵脚。 皇帝的身子一直很硬朗,像这样吐血昏迷还是第一次。 好在有萧怀策还在宫中主持局面,原本已经打算出宫的一些重臣也匆忙返回。 皇帝毕竟上了年龄,倘若是就此撑不过去,太子已经被废,那么萧怀策便是最为合适的下一任皇帝人选。 这些重臣们心知肚明,一个个守在皇帝寝宫之外,等待太医宣布结果。 宫里正是乱的时候,唐刃这个禁军统领却是如常安排一切事宜。 如今所有人的重心都在皇帝身上,自然也就没有人注意到他。 皇帝只下令将废太子终身囚禁宫中,却并未言明是何地方。 所以如今萧怀煜是待在自己的寝宫之中。 他虽然已经被废,可宫人们对他却还是不敢懈怠了。 他一回来便发了通火,将所有宫人都赶了出去,自然也就没有人敢留在他身边侍候。 因此,除了殿外有禁卫看守,殿内便只有他一人。 唐刃轻车熟路的踩着瓦片,从窗子翻了进去。 他脚步轻盈,落地无声,等萧怀煜反应过来的时候,唐刃手中的刀已经横在了他的脖间。 萧怀煜心头猛然一颤,随后他很快冷静下来,咬牙道:“上一次,果然是你!” 先前唐刃的那一眼,他其实心里便于明白,否则也不会恨极了,三番五次想要杀唐刃。 他此时只恨自己派出的全是废物,殊不知那些人早已做了花肥。 唐刃并不想同他废话,他冷漠的眼神只是在打量一件死物。 不等萧怀煜再次开口,他直接肘部用力,狠狠一击之下,萧怀煜顿时软了下来。 唐刃伸手拎起他的衣领,将人提到书案前坐下。 随后他从怀里取出一罐药来,掰开萧怀煜的嘴便灌了下去。 这药入口即化,昏迷之中的萧怀煜抽搐了几下,口中溢出鲜血来。 很快他面色发青,唇色乌紫,唐刃用手探了一下,确认他已经再无生还的可能,当下便要离开。 可随着萧怀煜的手臂垂下,一枚小小的虎符从他袖中掉落下来。 唐刃捡起来一看,随后不动声色塞入怀里,离开此处。 待到宫人发现之时,已经是一个时辰过后。 此时太医已经诊断出皇帝只是一时的气急攻心,服些安神的汤药便好。 见皇帝并无大碍,留在宫中的几位重臣,这才离去。 为了彰显孝心,萧怀策自然是侍疾于皇帝榻前。 这边皇帝刚醒,便有宫人来报,废太子服毒自尽于东宫。 皇帝刚服下的药再次吐了出来,太医们又匆匆前来。 如此,唐刃今日注定是出不了宫的,只得命人去给君卿传了口信。 皇帝一日之内两次吐血,大怒之下又大悲,身子自然撑不住。 太医们胆战心惊的看过后,一个个头摇如鼓。 好在近日来,苏淮崖一直留在玘王府中,萧怀策立刻便命人去他府中请来苏淮崖。 而与苏淮崖一同前来的还有莫飞鱼。 这师徒两人在皇帝寝宫之中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方才随着萧怀策一同走出。 唐刃正守在殿门外,见三人出来,他也没有客气,直接上前便对莫飞鱼道:“师父,卿卿一人在府中,你回府陪他。” 他语气没有丝毫的起伏,听着倒是有些生硬。 莫飞鱼翻了个白眼,冷哼道:“臭小子,师父是你该乱叫的吗?别忘了,你们还没有成亲呢。” 闻言,唐刃却淡然开口:“卿卿说了,唤你师父。” 言下之意,他只不过是听君卿的话。 莫飞鱼正要开口,便看见唐刃对苏淮崖恭敬行了一礼。 他干脆一甩袖子:“臭小子,老头是你师公,我还是你师父呢。” “您方才说,不能乱叫。”唐刃立刻开口。 莫飞鱼一噎,瞪着他,干脆甩袖而去。 多日相处,他早就看透了,这小子才不是什么好鸟,一肚子坏水。 他要出宫,苏淮崖却是要留宿宫中,师徒两人很快分开。 萧怀策派了人各自送他们。 等宫道上只有两人的时候,萧怀策这才幽幽开口:“今日这出好戏,倒是让本王开了眼。” 显然这人是兴师问罪来了,如此大的事,唐刃竟然都未同他商量,未免太过不把他放在眼里。 虽然今日之事于他有利,不,应该说是受益颇丰啊。 若无今日之事,他怎能如此快扳倒萧怀煜,如今皇位于他而言,已经是囊中之物。 可唐刃二人如此目中无他的行为,让他不得不对两人猜忌心起。 唐刃目光直视萧怀策,毫不避讳开口: “宰相肚里能撑船,王爷日后为君,肚量难道比不得。” 萧怀策一怔,这话他还是第一次听说,片刻后,他伸手拍了拍唐刃的肩膀,继续向前走去:“唐将军说得在理,本王受教了。” 唐刃跟在他身侧,并不比他慢上多少,两人并肩,他勾唇道:“我是个俗人,只想与所爱之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卿卿日后想行医济世,我便随他。” 他知道两人有利益牵扯的时候,自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可是一旦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那条绳上便只能有一只蚂蚱。 他此言也是表明态度,对权势并无兴趣。 至于萧怀策信或不信,并不重要。 他能送他登上皇位,自然也能将他从那个位置上扯下来。 第166章 野心 尽管君卿担忧这天寒地冻的,唐刃留在宫中会委屈了自己,当夜却还是没能等到人归。 宫规森严,外人是不得随意入内的,他即便是急,也只能在府中心有不安。 老皇帝还处于昏迷之中,虽说有大名鼎鼎的天医老人诊断他并无大碍,却也还是让众人尽显担忧的。 宫里一夜不平静,次日辰时过半,皇帝才悠悠转醒。 他问及太子之事,然众人皆言太子是羞愧自尽,自己服了毒。 皇帝怔愣半晌,终究是下了旨意葬入皇陵。 病来如山倒,平日里身体还算健朗的皇帝直接卧床不起了,病榻前,他将丞相等一众重臣传来,拟定了册封玘王为储的旨意。 皇帝虽然允了先太子虽葬入皇陵,可他终究死的不光彩,又加上皇帝还在病榻之中,丧事自然也就潦草了事。 新太子的册封典礼不能马虎,又加之皇帝如今在病榻之中,国不可一日无君,礼部便马不停蹄的开始办了。 如此又是一天过去,到了申时,萧怀策终于发话,让唐刃回府休息。 唐刃也没有同他客气,直接便谢恩离开。 两人分开不过十多个时辰,可于他而言却恍如隔年,他是一刻也不想与君卿分开的。 他出了宫门,一眼便看见自家的马车,马车上正坐着唐安。 不用想,他也能猜到,想来必然是君卿猜到他今日会归家,特意让唐安在此等着。 唐刃大步向自家马车走去,唐安也同样跳下车来。 只是半道上,忽然有一人冒了出来。 这人来到唐刃面前,拦住他,语气恭敬的笑道:“唐大人,您可算是出来了,小人已在此恭候多时,我家主人想请您入府中一叙。” 唐刃看也未看那人一眼,直接越过他。 唐安立刻小跑过来,拦住那人的身影:“不好意思,我家大人没空。” 可是他拦住了一人,却有另外一人上前,那人也是同样满脸堆笑,递上一封请柬来。 俗话说得好,一朝天子一朝臣,从唐刃这人入京起,众人便知他是箫怀策的人。 昨日大殿之上的那一出戏,他人自然会认为是他与萧怀策合谋,目的是为了扳倒前太子。 他日萧怀策登基为帝,唐刃必然会是新帝面前的宠臣,于是一个个的自然动了心思想要巴结。 这两人口中所说的主子,自然是与唐刃同朝为官之人。 唐刃对于他们自然是置之不理的,他此刻归心似箭,任谁也拦不下他。 但是很快,他便停在原地,只因那马车的帘子掀了起来,那个他思之如狂之人正面露笑意的看向他。 唐刃脚下生风,很快便窜进了马车。 他握着君卿的手,捂进自己怀中:“这么冷的天,你怎么来了?” 唐刃怀中暖的像个火炉,君卿任由他捂着自己的手,浅浅勾唇:“自然是来接你。” 可实则他午时便已经来此处等着了,生怕若是来得晚了,会冻着唐刃。 “天冷,可莫要冻着了。” 唐刃虽是如此说着,可笑意却是怎样也止不住的。 他挪了挪身子,又挨着人近了些,最后又觉得这样挨在一起似乎不过瘾,干脆将人抱了起来。 两人都是个会享受的主,马车的空间并不算狭小,可此刻他们却挤在一起,空出来的地儿,不知道留作何用。 君卿的手本就不冷,又被唐刃捂了这么一会,此刻自然是暖意十足,他将手覆在唐刃脸上:“好冰。” 冷风之中吹了些许时辰,自然是冰的。 唐刃却是捉住君卿的手,放在唇下亲了亲后,他笑道:“是冷,你给我暖暖。” 君卿把头靠在唐刃怀里,整个身子都贴着他,轻声同他开口:“等成亲后,我们便离开吧。” 虽然他人在府中,却也知晓萧怀煜已死,不用想,他便知道必然是唐刃做的。 又加之唐刃一夜未归,他也是一整夜未睡,始终是在担忧。 如今他大仇已然算是报了,皇帝中了他的毒,活不过两月的,他们又何必再留在这是非之地呢。 闻言,唐刃却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轻声道:“且等一等,给我一年的时间,到那时,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君卿抬起头来看向他,两人目光交汇,君卿淡笑着颔首道:“好,我听你的。” 他从唐刃的眼中,看到了深思熟虑过后的野心。 既然唐刃有想要的东西,那他必然要陪着他。 无论唐刃想做什么,他都会随他。 只是他此刻却是不知,唐刃只是单纯觉得权势是最好的补品。 他想要捧在心尖上的宝贝,自然是不能受到半分委屈的。 只有将权势紧握在自己手中,他才能有资格去娇养这世界上最珍贵之人。 见他连问都未问,如此乖巧便答应,唐刃的心软的一塌糊涂,他把人抱得更紧,眼中是绵绵情意,柔声开口:“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君卿主动仰起头来,轻柔的吻如羽毛拂过,落在唐刃唇上:“你想做什么,我皆随你。” 玫瑰从他的衣袖中探出头来,见两人又要啃在一起,它缩了回去,伪装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饰品。 马车在远离皇宫后向街道行驶,两人并没有急着回府,而是去了锦乐街上。 唐刃提及想去吃顿好的庆祝一下,至于是庆祝什么,两人自然是心照不宣。 刚好锦乐街上有家吃羊肉锅子的食肆,汤鲜肉美,正是适合冬季食用。 第167章 甜甜小日常 马车到了地儿,唐刃先一步下车,他一只手撩开帘子,另一只手伸出,等着君卿将手搭上来。 如今已经没有了再遮掩的必要,又加之天寒,银制的面具戴在脸上也不舒服,君卿自然是以他真正的面貌示人。 哥儿生来貌美,君卿更是其中之最,他下车的一瞬间,原本只是过路的人瞬间怔愣下来。 唐刃见此,随即沉下脸来,牵着人快速走入店中。 唐安见此忍不住面露笑意,昨日主君刚回府之时,也将他们所有人惊的不轻,他感觉到了这会儿,他尚未反应过来呢。 京中哥儿倒是有,可是一般哥儿不会出门,城中百姓很难见到。 再者就是他们多数圈养在后宅,终其一生,也不过就是那一方小小的天地。 两人一踏入店中,小二便迎了上来:“客官,里面..请..” 与外面大多数人一样,店小二面露怔然看着两人。 唐刃此时的目光要比外面的积雪还要冷上几分,惊得小二忙低下头:“二位客官里面请..” 话音落下,他又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君卿。 此时时辰尚早,店里客人不多,掌柜的见了忙上前,对两人笑盈盈开口:“二位客官,请随我来。” 说着,他打发了小二下去。 由他在前面带路,两人跟着他上了二楼。 掌柜的一副恭敬的模样,引着两人到了一间靠边的雅间。 他年岁长些,见识自然也多, 像君卿这样的哥儿,岂能是一般人家,因此他猜测,两人身份必然不一般,自然也不敢多加打量。 落坐后,唐刃这才开口:“上你们家的招牌便可。” 掌柜的含笑点头,应了声后便退出雅间,他从头到尾不敢看君卿一眼。 待他走后,君卿这才无奈开口:“日后若是出门,还是遮着些好。” 说着他抚摸上自己的那张脸,眼中是一抹烦闷之色。 他爹爹与娘亲皆是生的不差,兄长随了爹爹,相貌也是英俊不凡的。 而他更是自幼便面容出色,他这张脸,若是个男子,想来也不会惹出无端的祸事。 听君卿所言,唐刃抿嘴犹豫了片刻方道:“何必委屈了自己,先前是逼不得已,如今难道还做不得自己吗?” 他这话说的好听,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私心里恨不得把人给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 方才那一个个瞪着眼珠子的,他都恨不得将他们眼珠子都挖去。 闻言,君卿柔笑开口:“自然是做得。” 唐刃握住他的手,双目直勾勾的盯着那张脸,直白开口:“我喜欢看着你。” 见他这副认真模样,君卿忍不住逗趣道:“如此说,若是我当真生的与先前一般,你便不看了。” 他正觉得打趣这人好玩呢,结果没想到唐刃却猛地搂住他的腰,将他整个人抱在腿上,随后贴着他的耳边,低声笑问:“我看或不看,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他说话之时,低沉的尾音许是因为心情愉悦而微微上扬。 呼出来的热气让君卿耳边发烫,他羞意还未上头,唇瓣便被这人含住。 唐刃根本就学不会什么叫做浅尝即止,他像是一头饿了许久的大犬,叼住到嘴的骨头就舍不得松开。 呼吸越来越浅薄,君卿软下了手脚,直到听见门外敲门声,他才恍然惊醒,用力将人推开。 缱绻的气氛还萦绕在两人之间,门外掌柜的声音传来:“客官,您的茶好了。”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开口,君卿瞪了唐刃一眼,起身走向窗口。 唐刃手握成拳放在唇下,以此来掩饰自己忍不住勾起的嘴角。 他开口道:“进来。” 掌柜的推开门,他手中端着托盘,托盘里放的是一银壶,边上还配着两个银碗与一些别的东西。 他笑盈盈的将手中的茶放下,同两人道:“这是小店的招牌酥茶,二位客官请尝。” 他正欲详细为两人讲解这茶该如何食用,唐刃却开口让他出去。 见此,他没有再多言,笑着点头退下。 窗子开着,冷风一吹,君卿脸上的温度才慢慢降下来。 他重新坐了回去,却见唐刃正在搅拌着银碗里的东西。 他忍不住好奇问道:“这便是酥茶?” “嗯,江米炒熟后碾碎的,再配上糖与干果,用热水冲开,应当是别有一番风味,你尝尝。” 唐刃说着将已经搅拌好的酥茶推向君卿。 江米粉与干果碎都是凉的,热水冲进去刚好中和了温度,此刻喝着既不烫嘴,入肚又暖暖的。 君卿只是浅尝了一下,便道:“适合冬日,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做的奶茶才是最可口的。” 他们如今铺子里是做奶茶的,这东西并不复杂,只需要牛乳与茶叶再搭配上蜂蜜或怡糖便可。 不过东西虽然不复杂,却也讲究个制作手法。 就说那糖,须得与茶叶一同炒着,合适的时机再倒入牛乳。 若是早了,茶香味不显,可若是晚了,又苦得紧。 所以即便是一些买得起茶叶的人家想要自己在家里尝试,也是不划算的。 往往要多次实验,浪费不少牛乳与糖茶,与其去费这功夫,还不如去玫瑰茶楼买上一杯。 若是幸运的,碰上他们活动之时,还能第二杯半价呢。 因此,铺子里的生意还是一如既往的红火。 “你喜欢,回去我做便是。” 和君卿待在一处,唐刃的嘴角都没有放下过。 他低头,端起面前的另一碗酥茶一饮而尽,继而道:“是不如我做的,今日太晚,赶明儿个,我回来的早些,给你煮奶茶吃。” 君卿淡笑着点头,他用汤勺小口小口的喝着。 玫瑰听见他俩的话,忍不住化作人形,它跳在桌上,指着自己的嘴巴。 那意思很是明显。 君卿立刻便将手中的银碗放在玫瑰面前,宠溺的笑着:“呀,差点把我们的小玫瑰忘了,还热着呢。” 若不是唐刃曾多次不许他喂食玫瑰,恐怕此刻他都要将这酥茶一勺一勺喂进玫瑰嘴里。 一见它,唐刃便忍不住暗中摇头,愈发坚定了以后不能要孩子的决心。 第168章 成亲倒计时1 两人品过酥茶后不久,掌柜的与小二一同端着滚烫的锅子和配菜前来。 玫瑰耳朵尖着呢,那两人还未到门前它便听见了,直接钻进了君卿的衣袖中。 待那两人将吃食放下后,它才又钻了出来。 这家食肆是以羊肉锅子为主的,食材采用的也是极嫩的小羔羊,配菜则是一些泡发的干菇和应季的菜品。 锅子上来就是滚烫的,因此两人也不用等。 唐刃先是给君卿盛了一碗羊汤,这才将羊肉下锅,烫熟后捞出,蘸过酱油后送到君卿嘴边。 “尝着若是喜欢,明日让他们送条去府上。” 就着唐刃的手,君卿将那片羊肉吃下。 片刻后,他方道:“尚可,倒是鲜嫩,也不腥膻,想来师父也会喜欢。” 显然他是认同唐刃方才所说,买下一只来。 喝了一口羊汤后,他又继续同唐刃道:“如今不同往日,这京中想要与你交好之人必然不少,思来想去,答贺礼我倒还真的不知备些什么才好。” 眼瞅着婚期将近,要给宾客们的答贺礼,他还没有想好呢。 唐刃忙着给他烫肉,闻言他笑意愈发深了,算着时间,还有一月,他们便要成亲了。 无论在哪个时代,成亲都是人生大事,一想到很快就要将心爱之人娶回家,唐刃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憨傻起来。 君卿见他笑成这样,心下好奇,戳了戳他的手臂:“笑什么?” 正在进食的玫瑰也同样看着他,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眯起,它觉得唐刃越来越怪了。 唐刃再次将烫好的羊肉喂给君卿,在他充满惑然的目光下,一本正经道:“想到要与你成亲,我自是欢喜的。” 一听他竟然是为了这事才发笑,君卿淡笑:“你啊...” 两人的亲事早便定下了,这人仅仅只是想一想便能乐成这样,心中是有多期盼能早日与他成亲啊... 可是一想到此,君卿也是同样,嘴角勾起的弧度怎样也压不下去。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开口:“我细细想了,不如制些清毒丸作为回礼,京中权贵们必然是喜欢。” 他此话一出,唐刃立刻便明白他话中之意。 只是他实在不想君卿为此多费心思,于是当下拒绝道:“何必麻烦,弄些点心果干即可。” 君卿却笑道:“同朝为官,日后总有用得着的时候,我闲着也是无趣,不麻烦的。” 京中这些达官贵人们缺的可不是银钱,比起钱财,他们更看重关键时刻能够保命的东西。 见此,唐刃知晓他自然有他的用意,也就不再阻止,他轻声道:“听你的,只是莫要累着了自己。” 君卿笑着点头: “好。” 他想说自己又不是瓷娃娃做的,哪有那么金贵,可随后一想,唐刃何尝不是把他当作个瓷娃娃,生怕一碰就碎了。 两人说好后,一时便不再开口,专心用膳。 他们吃到一半之时,掌柜的再次敲门,送来了刚烙的酥饼。 这饼正热乎,轻轻一掰就碎,吃着酥脆可口。 君卿看着手中的酥饼,眼中闪过怀念之色,缓慢开口道:“从前冬日时,兄长便喜食羊汤。 他与别人不同,总喜爱将酥饼泡入羊汤之中,说是吸了汤汁,吃着鲜美。 可我尝着,总是不喜的,每每见他如此,只觉得他口味古怪。” 说着,他忽然挤出一抹笑来:“如今来看,我还是不喜如此吃法,兄长若是见了,定会笑我品味不佳。” 唐刃听着他语气里让人不易察觉的哽咽,知他心中难受。 君卿虽未说,可他却也是知晓的,君家父子二人尸骨无存。 如今虽说是报了仇,可实则君卿连个想要祭拜的地方都没有。 他动作轻柔的握住君卿的手:“岳父与兄长泉下有知,必然是见不得你为他们神伤的。 我相信,他们必然是盼着你日日开心快活,此生可以随心所欲才好。” “此生能够与你相伴,他们若是还活着,也只会为我开心。” 君卿说着看向唐刃,见他眼中满是担忧之色,他主动贴近人怀里,又继续道:“我只是一时想起,莫要为我担忧。” 倘若是从前,他一心只扑在报仇上。 即便是想过有一天大仇得报,也是打算此后孤身一人,行遍天下,悬壶济世。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的身边会有另一人的身影。 可如今良人相伴,他那颗空悬着的心,早就已经落地生根了。 此刻,唐刃一心只想着要哄怀里人开心,于是便将提前准备好之事道了出来:“我有一事,先前未同你说,只因大事未了,今日便不瞒你了。” 见此,君卿惑而问道:“何事?” 唐刃回道:“我想在府中立下祠堂,以方便供奉父亲与兄长之灵位。” 闻言,君卿却并没有惊讶,他自然是如此想的,更知道唐刃必然也会想到这一点。 只是这两日唐刃实在忙碌,恐怕要过几日才能提及此事。 今日一听唐刃提起,他便知道,这人想来是已经为他准备好了。 他面上露出一丝动容之色:“你是不是已经传信让柳叔入京了。” 唐刃也没有隐瞒:“是的,去陈州之前,我便传信给柳叔,同他说了我们两人的婚期,顺便让他带上岳父与兄长的灵位,往后便留在京中,我们给他养老。 祠堂一事,我也吩咐了唐忠去办,你不必烦心,你只需要开开心心的等着与我成亲便好。” 他做的如此周细,君卿如何能不感动,他将头埋入唐刃怀中,软声同他道: “还是你想的周到,你如此处处为我着想,又助我报此杀父杀兄之仇,这恩情,即便是下一世,我也还不完的。” 唐刃半开玩笑似的开口:“这样好啊,下一世继续还,即便是到了下一世,你还是要做我的夫郎。” 君卿应道:“好。” 他在唐刃怀中闭上眼睛,心中却是无声祈求,若真的有下一世,只盼上天成全,他与唐刃能再续前缘。 第169章 成亲倒计时2 两人用过锅子后,透过窗外看去,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见此,两人并未打算在外面久留,于是很快便下了楼。 唐毅一直暗中跟着君卿,两人在楼上用膳之时,他便与唐安在楼下同样享用这羊肉锅子。 对于手下之人,两人是素来大方的。 此刻见君卿二人下来,他与唐安立刻起身迎了上去,目光戒备的看向周围。 原来在两人来到店中不久后,这店里便来了一波客人。 一时间,生意好到惊人,而这群人来此却不是为了羊肉锅子,至于是为了什么,在场的众人都心知肚明。 他们一个个眼巴巴的盯着二楼处,显然是在等着什么人下来。 此时君卿两人下楼,那一个个的眼睛都看直了。 不仅仅只是店内,就连店外也同样站着等候在此的百姓,为此甚至拦住了去路。 这其中也不乏有一些贵妇女子,世人皆有爱美之心,难得有美人可以观赏,自然是乐在其中。 被那一双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看,君卿倒是不露怯,他一甩衣袖,直接拱手轻笑道:“诸位可否行个方便,让在下过去。” 他不笑倒还好,这一笑,原本只是站在店外的人立刻又往前挪了些,有个胆大的带头开口:“您可是玫瑰茶楼的尹老板?” 唐刃的脸已经与外面的冰雪融为一色,他周身冷意弥漫,奈何无人惧之。 毕竟谁有那闲工夫去盯着他呢。 为了宣誓主权,他当下便伸手揽住君卿的腰,却听见自家小大夫温润开口:“正是在下,我家茶楼能有今日,多亏了在座的诸位捧场,在下在此谢过诸位了。 这位是我未婚夫唐刃,下月十八,正是我二人的婚期,婚宴当日,凡是去店中消费者,皆可免费领取饮品一份。” 闻言,唐刃脸上瞬间冰雪消融,虽不见笑意,可那如同藏着刀子的眼神明显柔和起来。 众人听君卿如此一说,立刻七嘴八舌的附和。 他们口中道着恭喜,看向唐刀的目光却是实打实的艳羡。 两人是皇帝赐过婚的,京中百姓多数是知晓的。 当初两人被赐婚之时,在京中也算是掀起了不小的波浪。 毕竟能够得皇帝赐婚本就不常见,更何况还是两个男人,这可是天辰开国以来的第一次。 百姓们自然是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 君卿虽一直掩面示人,可自家茶楼在京中确是出了名的,他常常会去铺子里,经常会喝茶的人自然对他熟悉。 对他心生好奇之人,都被他以面貌丑陋搪塞过去。 也就不知从何时起,大家也就默认了他丑如夜叉,否则又怎么能见不得人呢? 如今知晓这人是个貌美的哥儿,一个个自是艳羡唐刃。 唐刃揽着君卿的腰向外走去,这下众人自觉的让出路来,目送他们上了马车。 马车还未走远,夹杂着羡慕嫉妒的声音便在人群中传开来..... 京都的繁华即便是冬日也抵挡不了的,如今已是戌时,街道之上正是热闹的时候。 街道上的吵闹之声,刚好遮掩住了马车中不时传来的咽呜之声... 唐刃身形高大,君卿是毫无反抗之力的,只能任由他翻身压上来讨吻讨蹭,像是个见了主人的幼兽一般,拱进他的肩窝里便不肯老实。 君卿含糊不清的从喉间里挤出一声拒绝,然而很快就因为身上这人落下的吻而噤了声响。 这人实在小气的紧,口口声声说着不在意,可别人多看一眼就酸的不行,变着法子想要从君卿身上找回来。 两人车里闹了一番,终于回到府中。 君卿被唐刃抱着下了马车,他把头埋的紧紧的,实在见不得人。 府中下人们连自家主君的面都见不着,这人被抱在怀里紧紧护着,像阵风似的从眼前掠过,他们也只能看一眼那素色的衣角。 一夜很快过去,唐刃次日照旧入宫,许是天冷,君卿一整日都窝在房中里,竟是连自家师父的面都不愿见的。 待那个罪魁祸首散值回府时,他也是不愿意出来的。 两人的晚膳,自然是在房中用的。 用过膳后,时辰尚早,君卿躺在摇椅里看书,唐刃蹭了过来,讨好似的半蹲在他面前:“还疼吗?” 君卿抬起眼来,懒懒的瞥了他一眼,轻哼了声,却是没有搭理这人。 他皮子嫩,这人又跟个狗似的,咬上了就不放,虽不是故意的,可却还是破了皮。 昨晚回来便上了药,疼倒是不怎么疼,只是唇上如此明显的印记,便是傻子,看了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害得他今日一整天都不敢出这院子,若是被师父看了,定要笑话他的。 想到此,君卿又冷哼了声,那一眼分明是嗔怪的眼神,对唐刃而言却像是钩子一样。 他动作轻柔的捏着君卿的腿,给他按摩,柔声哄道:“是我不对,没有注意分寸,往后若是再如此,随你罚我。” 闻言,君卿坐起身来,伸手轻点了下唐刃的眉心:“越发的油嘴滑舌了,才不信你。” 唐刃却是趁机握住他的那只手,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摸出一串碧玉珠串,套在君卿的腕上。 他笑道:“这个送你,卿卿原谅我可好。” 屋里烧着地龙,两人穿的单薄,抬手之时,手腕自然无法避免的露出。 那串珠子直接挂上了君卿的手腕,并不寒凉,反倒是温热的,一看便知,这人天生捂了许久。 唐刃还握着君卿的手舍不得放开,他笑道:“果然如我想的一般好看。” 那串玉色的珠子,宛如春日里新抽芽的柳丝凝萃而成,颗颗圆润饱满,色泽淡雅。 轻绕于骨节分明的手臂之上,仿若与那凝脂般的肌肤相互映衬,融为一体。 君卿未曾料到,他忽然会送了此物,只看一眼,他也同样心生喜欢。 他素来喜爱青色,衣着也是偏于此,这手串,显然是送到了他的心里。 他将手举到眼前,另一只手细细抚摸,柔笑开口:“和田碧玉价值不菲,费这个钱作甚。” 只一入手他便知,这么一串珠子,少说也得个几百两。 唐刃目光盯着君卿: “自己磨的,费不了几个钱。” 随后,他再次握住君卿的手,轻柔的吻落在指尖。 从前他便想着,这双手如此好看,若是把玩着珠串玉石,该是何等美景。 今日一见,果然让人移不开眼的。 唐刃的目光太过直白,恨不得将那双手的每一寸都细细打量,再吞入腹中。 君卿被他盯着忍不住掌心发烫,他收回手来, 轻咳了声,有些不自然的开口:“你何时打磨的?” 他从未在家里见过这人打磨此物,想来必然是在军营中赶制出来的。 这一颗颗珠子虽小,却圆润细腻,一看便知是费了功夫的。 两人明明不缺银钱,可这人却总是愿意为他花费心思,一想到此,君卿心中便如饮了蜜一般。 唐刃柔声道: “离京前。” 好端端的说着话,他又将君卿的手握住,捏在掌心把玩。 君卿试图抽回手来,几下用力后,未能抽回,也就只好随他了。 狭小的躺椅躺不下两人,唐刃干脆抱起人,挪到了榻上去。 他怀里拥着人,将下巴搁在怀里人的肩颈处,同他商议道:“我打算让唐忠二人参军。” 闻言,君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抬头看向唐刃:“他二人是奴籍,若是想让二人参军,必须要先解了他们的奴籍。” 唐刃目光幽深:“那就要看他们的本事。” 他这禁军统领之位日后总要有人接手的,与其便宜了别人,倒不如交给自己人 。 再者,自古以来,掌兵权者掌天下,他对做皇帝没兴趣,可是对于兵权却是兴趣十足。 如今的天辰虽然看起来国泰民安,可是另外两国可不是个善茬子。 就拿北漓来说,自打他来到这个时代起,便少听说北漓边境战事紧张。 起初还因此被君卿误会是他国的奸细。 北漓一直有吞并天辰之心,为此不惜费尽心机,培养奸细,挑起祸端。 萧怀策又是个有野心的,可不像老皇帝那样软弱无能,他若是登基,又岂能忍耐下去。 到时候,这场战事是无法避免的。 不过萧怀策正无用人之际,即便是这场战事终起,那至少也要是几年之后。 如此空档,唐刃有信心培养出一支令其他诸国闻风丧胆的军队。 而这个军队必须姓唐。 此事需要慢慢来,急不得一朝一夕,为了避免君卿烦忧,他刻意不与他提起。 于唐刃而言,君卿只要每日开心自在,做他的富贵闲人便可。 只是他不说,以君卿细腻的心思却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 他在心中思索了会儿,这才道:“如此也好,来年三月,武举考试,便让他二人前去。” 见此,唐刃却是语气深沉道:“这世上最难测的莫过于人心,你我能扶他二人青云志,只是不知...” 他余下的话未说,君卿却也明白,他拍了拍唐刃的手,淡笑道:“疑人不用,用人自然不疑,我们能助他平步青云,自然也能以新汰旧,取而代之。” 唐刃笑道:“卿卿说的在理。” 他低头,便见君卿嘴角勾起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一副尽在掌握之色。 他知这人是极为聪慧的,恐怕此番已经猜到了他的用意。 心下不免更是柔软起来,他们二人素来极为默契,往往只是一个眼神,便通晓彼此之意。 要不怎么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二人又私语闲聊了会儿,才熄了灯歇下。 次日一早,两人是一起醒的。 如今皇帝尚在病榻之中,早朝自然也停了,朝中若是有要事,自然会私下找萧怀策商议。 不用早朝,唐刃也就不用起得那么早入宫。 因此早饭两人也是一起用的。 冬日天寒,君卿本想贪睡,可唐刃却偏要催促着他用早膳。 他若是不想起,这人大有一副要将早膳端到床边的意思,他也只好一同起了。 用过早膳后,唐刃临行之前,将唐忠唐毅二人传来,至于私下说了些什么,府中他人是不知的,只知道那两人出来之时满面红光,显然是一副激动之色。 没有了找事之人,日子过得也轻快,不知不觉间,时间便一天天过去,转眼之间,半个多月便过去了。 皇帝的身子一直不太好,虽说是能够下床了,却是畏寒,行动之间都需要人搀扶。 萧怀策已被封为太子,未来的储君,皇帝身子不便,朝中大小事务皆是他处理。 朝中众臣心中也有猜测,若是皇帝挺不过这个冬日,恐怕不等来年,他们便要迎来新帝了。 自然也是有一批朝臣担忧的,新皇登基,他们这些曾与先太子有往来之人,恐怕是前途堪忧。 有些甚至唯恐自己活不到来年。 这些人如此想法自然是多虑的。 按照天辰的国礼,皇帝若是殡天了,三年内不得有婚嫁、庆典等活动。 仅此一点,君卿便不会让皇帝如此早逝,免得误了他与唐刃的良辰吉日。 自上次下过一场雪后,京都的天晴了近乎半月,又下起寒雨来。 因此君卿已经一连几日未出门了,有莫飞鱼在府中陪他,他也不觉得无趣。 今日一早醒来,只见天又降了大雪,君卿心疼唐刃如此严寒之下还要值守,取出一早便准备好的狐裘给人戴上。 这狐裘是上次降雪之后他去锦衣阁高价买来的,难得一见的黑狐皮子制成,保暖的同时又给人高贵神秘之色。 唐刃倒是真的不冷,许是身体变异的缘故,他不像一般人惧寒。 再者,这场风雪,还不及他末世之中所经历的一半。 狐裘这种贵重之物,多是一些富家公子们冬日出行赏玩必备的。 唐刃穿在身上反倒觉得行动不便,他实在不习惯。 可这是君卿的好意,他自然是舍不得浪费的。 于是穿着狐裘出门,待他到了军营之中时,已然是闷出了一身的热汗。 军营里都是一帮糙老爷们,谁会穿这么金贵的东西? 当唐刃踏入军营的那一刻,一个个眼睛直勾勾的,像是瞧见的什么稀罕物似的。 第170章 白狐裘vs黑狐裘 【前面那一章还是有补的哈】 今日大雪,除了值守的将士,大多数人都是待在各自的营房中。 他们倒也会享受,凑了银钱,买了些地瓜回来,一个个闲着无趣,正守在炭火边烤着地瓜呢。 何巍捧着热乎的地瓜到唐刃营帐中,见他还穿着那一身狐裘,不免有些发愣,提醒道:“将军,咱屋里有炭火。” 唐刃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忽然道:“白狐狸难得一见,这黑狐狸呢?” 何巍一副怔然的神色,倒是边上的赵沉伸手接过烤熟的地瓜,语气淡然道:“依属下之见,这黑狐更是难得一见,想来用黑狐皮子制成的狐裘更是千金难买。 将军您身上的这件狐裘无论从做工还是毛料上来看,都当属于精品中的精品。 如此昂贵的狐裘,想来是夫人给您买的吧。” 说着他露出一副艳羡的神色,语气也不自觉的羡慕道:“夫人对您可真好,一般人还真买不来这如此金贵的狐裘,夫人必然是费了心思,他可真爱将军您啊!” 何巍听得愣愣的,还不待他反应过来,便听见唐刃语气含笑道:“是个贵重东西,卿卿非说与我相配,穿着暖和。” “确实相配,还是夫人的眼光好。” 赵沉笑着将那地瓜放在唐刃面前。 结果唐刃却摆摆手,示意他自己吃。 同时更是笑道:“卿卿的眼光是好。” 赵沉见此,立刻提议道: “依属下之见,冬日漫长,将军何不买来素色狐裘回赠夫人。 一来是这黑白二色自古便是最为相配的,也象征着您与夫人是天造地设最为般配的一双。 二来,也是为了夫人欢心。” 唐刃本就如此打算,赵沉的提议算是说到他心坎里了。 狐裘本就难得,也多为苍色,这黑色的少见,碰上完全是运气,纯白的也更是如此。 君卿当初为他买下这件狐裘时并未给自己买,只因那铺子里没有合心意的。 于是唐刃道:“你所言在理,只是这白狐难得一见。” “属下倒是认识个走卖皮草的商贾,将军若是需要,属下留意些。” 赵沉此话一出,唐刃立刻赞同开口:“如此自然是好,那此事便麻烦你了,今日你同我去府中用膳,顺便取些银钱,先备着。” 赵沉面上露出更深的笑来: “是,属下必然放在心上,绝不会让将军失望。” 唐刃微微勾唇,却不再言语。 赵沉既然敢说这话,那必然是有把握的。 对于手下人的讨好,唐刃倒是并不反感。 君卿常常私下里教他,在朝为官,总归是避免不了这些人情往来的。 朝中想要与他交好之人不在少数,可他素来只是点头之交,面子上过得去便可。 并不会与谁过于亲厚,一来是他本就不喜与他人来往,二来也是因他深知,那些个墙头草,是靠不住的。 不过手下自然就不同了,若是调教的好,那就是一把好使的刀。 听着两人的话,何巍终于慢了一拍反应过来,他腆着笑脸凑上去:“将军,我也想去府中用膳。” 自家将军府里的膳食属实不错,他曾去用过一次,许久都念念不忘。 如今见赵沉要去,他自然也就厚着脸皮开了口。 唐刃一听,当下便道:“那便一起。” 一把刀是耍,两把刀同样也是抡,主动送上门的,自然是没有拒绝的道理。 何巍一听,当下更乐了,他不经意似的瞥了赵沉一眼,眼中是明晃晃的得意。 赵沉偶尔会被唐刃派遣外出做别的事,而他则是一直跟在唐刃身边的。 如今副统领一职空悬,这两人自然是动了心思的。 赵沉见了也只当是没有看见,他有自信,自己必然是能胜了这个蠢货的。 毕竟他家将军当初离京之时,可是将重权都交由他了,由此也可见,将军更信任他一些。 这两人暗中较量,唐刃看见了也只当做没有看见。 他盼着时间,很快便到了回府之时。 今日是提前了个把时辰的散值,这雪忽大忽小的下了一日未停,积雪掩盖住了路面,他们骑着马,倒是未行车。 雪停了,自然会有百姓自觉清理道路,可这洋洋洒洒的下着,百姓们也懒得动的。 平日到了差不多的时候,君卿会守在府门口等着唐刃,再与他一同入内。 今日唐刃提前归了,府门外也只有门童一人。 他见了唐刃,忙开门迎着。 府里下人听了动静,便同样走出来,接过马绳后向后门牵去。 赵沉两人跟在唐刃身后,穿过前院便到了正厅里。 正厅冷的紧,唐刃吩咐唐安引着两人去偏厅,自己则是去了后院。 自家院子有下人清理,即便是落雪不止,也还是有一条道可行。 而君卿此时正与莫飞鱼在后院的暖厅之中。 前些日子,唐刃命人将后院空出了一间房来,房中设了地龙,又摆上耐寒的花儿,再铺上厚实的毯子,方便君卿闲暇之时,饮茶作乐之用。 他来时,那师徒两人正在下棋,见了他,君卿想也没想扔下棋局便起身迎了上来。 “今日倒是归得早。” 他说着话,边动手为唐刃解下身上厚实的狐裘,这人也不知道是何毛病,回到府中,竟不知将这衣裳脱去。 唐刃呆在狐裘里,自然是不冷的,他贴着君卿,轻笑开口:“府里来客人了,今日便早些回来。” 君卿将狐裘放下,转而问他:“是何人?” 唐刃回道:“你见过的,我那两个副手。” 闻言,君卿笑着开口:“刚好今日师父去湖中钓了几条金尾鱼,我正说要炖了鱼汤给你补补。” 唐刃一听,当下便问他:“你也去了?” 君卿摇了摇头:“自是没有,湖中多寒啊。” 莫飞鱼倒是邀他同去,然而他可没有这癖好,大雪天的去湖中钓鱼。 见他俩没完没了,莫飞鱼低咳了声,提醒道:“徒儿,你可是要输了哦。” 君卿一回头,见那棋盘之上显然被人动过,他轻声嗔道:“师父,您又耍赖..” 莫飞鱼眼珠一转,笑嘻嘻的开口:“输了就是输了,说好了,你明日可要陪我..” 他话音未落,却见唐刃凑了上来,捡起棋盘上的一黑子便挪了位置,随后又捻起白子放下,局势瞬间调转。 莫飞鱼当下黑了脸:“这才是耍赖!” 君卿如同未听见,他站在唐刃身侧,笑颜款款开口:“师父输了哦,明日便在府中帮我制作清毒丸。” 莫飞鱼:“.......” 见他一副吃瘪的神色,君卿掩着唇轻笑。 莫飞鱼把手中的棋子一扔,摆了摆手:“去去去,不是来客了吗,赶紧去,别在我眼前晃悠!” 君卿却邀道:“师父随我们一起。” “我才不爱凑那热闹,晚膳不用叫我。” 莫飞鱼说着自己又摆弄起了棋盘上的子。 见此,君卿也不强求,他笑着同唐刃离开。 ........ 到了偏厅中,下人已经端来了炭火,何巍与赵沉两人正在炭火边取暖饮茶,见他二人出来,忙起身抱拳作揖道:“夫人,将军。” 君卿清朗的声音传来:“二位不必多礼,就当是自家中,随意即可。” 那两人抬起头:“多谢夫人。” 他们只看了君卿一眼便移开视线,不敢久留。 想着自己在这,这二人必然是不自在的,君卿当下便道:“失陪了,你们聊,我去看看今日的鱼汤可有炖好。” 说着他拍了拍唐刃的手,示意他在此陪他们二人。 这两人虽说是唐刃的下属,可来者便是客,自然不能薄待了。 唐刃却拉住他的手,向主位走去:“不必麻烦,好了自然会有下人告知。” 随后他对另外两人道:“都坐下,听夫人的,当自己家便可。” 他牵着君卿坐在主位,另外两人也坐下。 很快,春芍端着奶茶前来,替换掉另外两人面前已经冷了的茶。 茶入口后,唐刃这才再次开口:“正好你们今日来了,我这倒是有一事想麻烦你二人。” 闻言,赵沉忙放下手中的茶盏开口:“将军请说,您有事吩咐便是,何谈麻烦。” 而何巍还捧着手里的茶,反应慢了些看着唐刃,听了赵沉的话,他这才开口:“将军吩咐便是。” “我府中有二人,虽是家仆,却素来亲厚,他二人有鸿鹄之志,意在从军,我自然是要鼎力支持的。 然而他二人虽志在此,终究是不通此道,我思前想后,不如给两人寻一良师,依你们之见,何人合适。” 唐刃说完,捏起桌上的落生果剥开去皮,喂给君卿。 他神色淡淡,仿佛只是与他人闲话家常一般。 可他话里的意思,那两人如何能不明白。 今日这顿饭果然不是好吃的,二人相互看了一眼,并未犹豫太久,赵沉便道:“不知将军所说之人现在何处,可否让属下见上一见。” 何巍倒是全然不语,只露出憨笑来再次饮了口茶。 眼见他手中的茶盏即将见底,春芍上前,再次为他添上。 何巍看着春芍,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他开口道:“多谢姑娘。” 春芍礼貌性的回以一笑,继续站回君卿身旁伺候。 唐忠两人就在偏厅外,唐刃只是轻喊了声,他们便走了进来。 方才唐刃所说,两人是听得清楚的,他们压下心中激动,抱拳行礼:“大人有何吩咐。” 唐刃继续剥着他手里的果儿,淡声道:“是这两位想要见你们。” 两人又对赵沉他们同样抱拳行礼。 赵沉起身,围着两人转了一圈,打量一番后,方笑道:“确实是个从军的好苗子。” 随后他又继续道:“将军何必再费心思寻找他人,我看这两位小兄弟确实不错,不如交由属下二人,你说是吧?老何。” 何巍等的就是他这话,自然是忙点头:“言之在理,刚好我也想收个徒弟。” 唐刃终于抬起了眼皮看向唐忠二人:“既然如此,你二人还不快见过师傅。” 那两人也上道,当即便跪了下来,行拜师礼。 赵沉二人笑盈盈的受下,不过是收个徒弟,此事对他们也没有坏处。 而且唐刃有如此打算,那便说明这两人必然是有重用,与他们交好,来日必有益处。 半个时辰后,酒桌之上,众人依次落座。 就连唐忠两人也上了桌,美其名曰给各自的师傅作陪。 一顿饭倒是宾主尽欢,到了戌时,这场席才散去。 赵沉二人都饮了不少的酒,唐刃差了唐忠两人送赵沉二人归家,同时递了个盒子给他二人,说是用作买狐裘的银钱,可那盒子沉甸甸的,瞧着倒不像是仅能买来一套狐裘。 君卿先一步回了主院,屋里地龙正热,他命春芍送来热水,沐浴倒是不冷的。 等他穿好里衣后,唐刃才推门而入。 他今日并未饮酒,又沐浴过了,身上并无酒味,只有淡淡的皂珠香。 君卿靠在他怀中,等着他为自己擦拭着弄湿的发尾。 唐刃一手握着君卿的长发,另一手用棉布细细裹住,待棉布吸了水后,又换了另一块干净的。 他手中动作不停,低头看着怀里人正在把玩一只木头雕刻的大耗子。 这耗子穿着衣裳,头顶的两只耳朵又大又圆,尖尖的鼻子两边是细长的胡须,雕刻的活灵活现,憨厚可掬。 唐刃轻声笑道:“这么喜欢吗?” 君卿却是问他:“这种模样的耗子,为何我从未见过?” 这玩意儿是唐刃前两天忽然送给他的,一看这副样子,他便知道是唐刃自己打造的。 君卿从未见过这种模样的耗子,自然是稀奇的不行。 听他问起,唐刃淡然道:“异界耗子,你自然是从未见过。” 他在营中闲着无事,便玩起了木雕,他雕的多是一些从前见过的玩偶,本就想着是哄君卿开心的,奈何拿得出手的就只有这只米老鼠。 君卿略有些可惜道:“若是咱们也养一只,定是十分有趣。” 他想着,木头雕刻的便如此喜人,不知道活物该有多么可人呢。 听他如此说,唐刃眼中不由得闪过一抹心虚。 当初脑子一抽,他哄这人这种耗子在他们那里人手一只,养做小宠的。 他当时显然是半开玩笑,可是这人却信了。 事后他未做解释,这误会也就误会下去了。 “咱们养着玫瑰便够了,好了,时辰不早了,去床上歇着等我。” 唐刃忙岔开话题,刚好君卿的头发也差不多干了。 闻言,君卿回过头来看着唐刃,语气软软开口:“天寒地冻的,当真不能让玫瑰进来睡吗?” 他说着还眨了眨眼睛,眼中写满了渴求之色看着唐刃。 别的唐刃还能忍,可被他如此看着,唐刃怎么可能忍得了,他低下头在君卿唇上落下一吻,哄孩子似的开口:“你乖,玫瑰有自己的屋子,它素来喜爱自己独睡。” 目的没达成,还被占了便宜,君卿轻哼了声,抱着玩偶起身。 他走到床边,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来盯着唐刃,眼中明晃晃写着不太乐意。 看着他孩子气的动作,唐刃忍不住勾起嘴角,他随手解开衣带,褪去外衣后,同样躺在床上。 伸手将人揽进怀里,他咬着君卿的耳朵低声开口:“玫瑰能像我这样给你暖被窝吗?” 两人隔着轻薄的里衣肌肤相贴,唐刃身上的每一寸肌肉,君卿都感受得到,他面上闪过薄红,立刻闭上眼睛假寐。 可唐刃却是贴得更紧,像个火炉似的紧紧围着人家不放,很快两人的呼吸再次纠缠,冬夜漫长,两人挤在一块睡,总归是不会冷的。 第171章 想不出来标题 【嘿嘿,前面今天又补了。】 次日辰时,君卿睡得正香之时,却被唐刃叫醒,他将头埋在被子里蹭了蹭,慵懒开口:“别闹了。” 昨夜两人闹得有些晚了,他睡下之时已是子时了,自然是未睡够的。 唐刃已经穿戴整齐,他半靠在床边,将人往怀里揽,轻声哄着人:“不起的,你先吃了粥再睡。” 君卿困的眼睛几乎都要睁不开了,唐刃说什么,他根本就没有听清楚。 迷迷糊糊的被这人揽在怀里,灌下了一碗温热的燕窝粥。 早膳若是不食,极易伤胃,唐刃像个老古董似的,死活遵循着这一点。 被他这么一折腾,君卿便是天大的瞌睡虫也飞走了。 不过此时尚早,他起身也是无事,干脆披了衣裳坐在床上。 唐刃见他不睡了,凑过来亲他,却被避开。 那人眼神幽怨的瞪着他,抬起自己的手来。 唐刃心虚一笑,他快速在君卿脸颊处落下一吻开口:“时辰不早了,我先走了,让玫瑰来陪你。” 他说完便转身离去,已经是耽误了不少时辰了。 君卿揉了揉酸软的手腕,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整个面颊慢慢浮现出粉色,可随后眼中闪过一抹愁云。 仅仅是用了手便如此累人,真到了那一刻,这人不得把他折腾散架。 ........ 唐刃今日心情倒是极好,一路上嘴角都没有放下。 他前脚刚入了宫中,萧怀策后脚便派人前来寻他。 御书房中,这本是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此刻却是由萧怀策坐在上位。 江津手中持剑,正站于他身侧。 唐刃一来便拱手作揖,他不行跪拜之礼,可日常见了,该有的敬畏他还是会给的。 对此,萧怀策倒是习以为常了。 相比于这些虚礼,他更看重的是唐刃为他创造的价值。 萧怀策今日传他来,是有一事想要问他,见他人到了,当下便问:“这里没外人,你老实告诉本宫,先太子之死,与你可有关系。” 听他所言,唐刃毫不犹豫摇头:“回太子殿下,臣不懂您在说什么。” 他一脸诚恳之色,眼中还有恰到好处的迷茫。 萧怀策盯着他,看不出一丝破绽来,只得无奈摆手道:“罢了,反正人都已经死了,本宫今日叫你前来,只因前太子囤养了私兵,如今那些兵士已经被朝廷收编,你闲着也是无事,不如交给你手下。” 说到这,萧怀策便觉得头痛,萧怀煜那人到死前都未曾暴露,囤养了私兵之事。 那些私兵被养在离京二十里外的石山里,没了粮食,迟迟不见有人送来,私兵统领方派人下山,这才得知太子已死。 群龙无首了,他们自然就乱了阵脚。 不过由此也可见,萧怀煜确实死的古怪。 先前萧怀策并未怀疑,毕竟他们是同样骄傲之人,若是换了他余生要被囚如黄狗,自然也不会苟活。 可如今却不得不怀疑了,有如此后路,萧怀煜怎能舍得轻易去死。 思前想去,他自然就怀疑上了唐刃,这才把人叫来。 见唐刃这副样子,萧怀策心中暗骂了声狗东西,装的倒是挺像回事。 唐刃虽不承认,他却还是感激唐刃的。 若不是萧怀煜死得早,他暗中留的这一把后手,倒还真是隐患。 一听萧怀策让他带兵,唐刃想也没想便拒绝:“殿下,臣没空。” 他嘴上虽是如此说着,可心中却不由得想起当日捡的那枚印章,萧怀煜贴身带着,自然是贵重之物。 他当时不知道那东西是做何用,随手就揣怀里了。 后来他和君卿两人也没有研究明白,只觉得像是什么信物,干脆就给毁了。 如今看来,应当是萧怀煜调遣私兵的信物。 萧怀策听他拒绝的干脆,看也不看他一眼便道: “你有空。” 唐刃却是面无表情开口 :“没空,臣要成亲了,成亲后,臣还要与夫郎度蜜月,臣想辞官。” 萧怀策先不管这度蜜月是何物,他只觉得额间一跳一跳的,没好气道:“你有空,此事就这么决定了,下去吧。” 自打他当上太子后,唐刃已经多次向他提起要辞官。 这人一心只想同他那夫郎去浪迹江湖,好像他是禁军统领之职是什么烫手山芋似的。 先不说他正是用人之际,仅凭一点,这种人才若是放走了,他必然是会后悔的,他也绝不会答应。 只是他不知,唐刃如此不过是以退为进,他若是不装出一副对权势无趣的模样,又怎能名正言顺地得到兵权呢。 唐刃神色虽然没有变化,可也能让人看出来他心中不爽,他站在原地未动。 萧怀策见他这番模样,活像是来讨债的,无奈道:“行了,本宫答应你,你成亲之时,允你休沐七日。” 唐刃却道:“一月。” 萧怀策一拍桌子:“按照律例,他人只有三日。” 唐刃却不再开口,只盯着萧怀策。 萧怀策看着他,仿佛看见了那即将要撂蹶子的驴。 他干脆摆手:“半月,不可再多了。” 唐刃这才满意行礼:“臣谢过殿下。” 言罢,他头也不回的离开。 萧怀策转身便将江津搂进怀里,将头埋在他颈窝处闷声道:“越来越放肆了,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江津诚实道:“依属下之见,并无。” 他知道自家殿下也就是嘴上抱怨而已,实则并未放在心中。 仅仅是那人给出的几处生财之道,便足以让自家殿下对他看重。 萧怀策脸上露出一抹称得上是奸诈的笑意:“日后得给他安排个不得闲的重职。” 从前他一心想争,是为了活命,为了能够和江津光明正大的相守。 可如今大权在握,他又怎能容忍他人来犯,他可不像他的好父皇那般软弱无能,被一边邦小国欺上门来。 唐刃虽然未明着表露,可他也看出,这人对于训兵是有一套的,会训练兵士之人,又岂会不懂行军打仗之道。 第172章 灵归 一晃又是三日过去,雪停了,正是日头高照的好时候,唐安驾着马车送君卿二人一早便出了城,在城外候着。 按照柳峰的来信,君卿估摸着时间,他应当是今日会到。 为此,唐刃特意向萧怀策告了假,前来迎他那从未谋面过的岳丈与大舅哥的灵位。 两人这一等便是一个多时辰,好在柳峰路上并未耽搁,如约而至。 远远看见他的马车,君卿两人便迎了上去。 马车停下,驾车的人是唐巳,他们在安乐县时买的奴隶。 这人自然是认得君卿二人的,见了他们忙跳下来,跪下行礼道:“奴唐巳见过二位东家。” 柳峰也听到了动静, 他立刻探出头来,顶开了车帘:“公子,唐少侠。” 而他的双手中,正捧着灵位,上书先考君公讳凌安府君之灵位。 君卿一见那灵位,当下便红了眼眶,立刻跪拜道:“父亲大人,不孝儿君卿在此,迎您灵位归来。” 他跪下行礼,唐刃自然也是随着他一同跪下。 两人对着灵位重重磕了响头后方起身。 柳峰见他虽是一身孝服,却面容丰腴,举手投足间尽是被精心呵养的雍容华贵。 一路上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心中暗道:果然如同公子信中所说一般,这人将他养的极好。 柳峰瘸着一条腿,行动多有不便,唐巳扶着他下了马车。 他手里捧着灵位,见君卿一副悲泣之色,他面上露出宽慰的笑来,开口劝道:“公子莫要伤神,老爷与大公子在天有灵,必然是不愿见您如此的。” “柳叔,我来吧。” 君卿上前接过自家爹爹的灵位,随后又问道:“兄长呢?” “在车里。” 柳峰说着便要去取,他只带了唐巳一人前来,一路上唐巳驾车,他则是捧着君公的灵位,自然就腾不出手来了。 “我来吧。”唐刃快他一步掀开帘子,钻进车里。 随后,他双手捧着君澜的灵位下了车。 此处虽然无人,可也不是说话的地儿,他与君卿捧着灵位上了自家马车,亲自护送灵位回这京都城中。 等他们回到府中时,除了跪迎的下人,林文谦也来了。 他今日同样穿着孝服,柳峰一见他便目露惊讶之色。 他只认得林文谦是自家大公子的好友,却不解他为何也要着孝。 林文谦走上前来,自然的伸手接过君澜的灵位:“今日为何不提前告知我一声。” 他看着那灵位,目露柔光。 君卿见此,本欲开口,可随后,他淡笑道:“是我忘了,林大哥莫怪。” 此刻他心中只觉得一片苦涩,从前他未看懂两人的情谊,见两人交好,常常抵足而眠,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可如今看得明白了,却只叹造化弄人。 林文谦未再说什么,他捧着君澜的灵位,与君卿一同步入府内。 当初君家灭门后,皇帝便将那宅子充了公。 如今沉冤昭雪,宅子自然也是还了君卿,只是许久不住人,屋子里没了人气,变得破旧起来。 唐刃倒是请了工匠修补,可如今修补好了,他也不打算入住的。 那处宅子处处充斥着君卿儿时的回忆,他们两人若是住进去了,必然是要睹物思人的。 君卿心思本就敏感,父兄之事始终是他心头无法抹去的伤痛,唐刃时刻记得这一点,自然不会提出让他神伤之事。 见他一直未提,君卿便也歇了这种心思,他自己也是打心底想要逃避的。 两人都没有搬回去的心思,自然也就把祠堂修在了现在的府邸。 不过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如今家中奴仆众多,从前的宅子不够大,住不得太多人的。 迎着牌位入祠堂后,两人携着府中下人一同点香跪拜,此事也算是落得安稳了。 只是跪拜过后,君卿支开众人,独自留在灵位前,近乎一炷香后方才走出。 待他出来时,本欲是寻林文谦交谈,可却从唐刃口中得知,那人早已离开。 君卿也只得作罢,他本意是想劝林文谦莫要在挂念自家兄长,想劝他另觅良人。 可他随后又想,感情之事,又哪能他人插手呢,许是日子久了,林文谦自然也就看淡了。 如此一想,他便将此事放下,见了面也未曾再提。 柳峰年事已高,君卿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再回安乐县的,自然是要留他在府中养老。 可这人是个闲不住的,无事可做,他便对二人的婚事上了心,忙碌起二人的婚事来。 皇帝如今缠绵病榻,萧怀策掌管着朝中一切,已与登基无异,唐刃虽还是禁军统领一职,可朝中谁人又不知,这人擢升不过是迟早的事。 因此,想要与他交好之人诸多,那些人甚至把目光都盯在了君卿身上。 不过因为天冷的缘故,君卿不爱出门,让他们便是想讨好也无门。 唐刃日日盼着,掰着手指头算着日子,终于眼见着日子一日日过去,转眼之间,距离两人大婚,便仅剩三日了。 按照规矩,大婚的前三日,两位新人是不能见面的。 唐刃自然是不想守着这什么破规矩,他一日见不到自家小大夫就心里发慌。 可柳峰却告诉他,大婚前若是见了面,会不吉利。 一听见不吉利三个字,唐刃便悻悻闭了嘴。 想一想也就三日,忍一忍便过去了。 于是这三日,君卿便带着柳峰和春芍芸娘等人回了自家老宅子。 若是父兄还在世,他成亲本就应该是从此处出嫁的。 两人都是早已习惯了彼此,一时之间分开,当夜都是久久难以入睡的。 君卿倒是还好,有玫瑰作陪,可怜唐刃孤枕难眠,床榻都要被他翻得散架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第三日,借着送聘礼的由头,他一早便来了君府。 只是按照规矩,聘礼送到,他却是不能见到君卿的,来了也只是被林文谦拦在厅中饮茶。 这三日,林文谦也住进了君府之中,代君澜行兄长之职。 这聘礼自然也是他代为收下的,同样,他也为君卿准备了回嫁之物。 可以说是事事周到。 聘礼也只不过是走个过场,本就都是君卿,左手腾右手的事。 唐刃干巴巴的坐了半天,林文谦像个笑面虎似的,面上笑盈盈的,却始终不肯松口。 这毕竟是君卿为数不多的娘家人了,怎么的也算他半个大舅哥,唐刃并不敢得罪,到了午时,这才不情不愿的离开。 反正他们成亲也只在明日了,他再忍一忍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