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本多情,深宫爱后》 第1章 京城来信 北周皇朝,景德十四年,皇帝驾崩。 朝中八位王爷,唯九王爷在京,却恰有狼子野心,意图谋反,软禁皇后苏芷良和太子姬茂荀。 适时,恰逢苏州巡抚宫正耀在京,皇后派人密旨,命他快马加鞭回苏州,传旨六王爷和国舅进京救驾。 苏芷良知道自己险棋一招,因为,四年前,她害了宫正耀的妻子。可现如今,却只有他离京才不会引起九王的怀疑。 时间只有四年,记忆却模糊了。依稀中,那个美丽精明的女子,坐在地上,咳着被强灌进喉中的毒药,恨恨地瞪着她:“苏芷良!你敢害我!你以为我夏吴不会报复吗?!” 夏吴这个女子,曾帮她登上太子妃之位,也差点危及她的后位。她知道她的本事,真的很怕她报复,便以宫家和夏家全族的性命相威胁。 夏吴看着她,不知是哭是笑,声音凄厉:“姬家人自己都不在乎,你何苦多事?” 多少个夜晚,这凄厉的声音,都仿如嘲笑一般响在耳边,让她以为,自己真的做错了 但是,为了姬氏皇族的江山社稷,怎么可能错? 只是,她一点也不确定她的威胁是否管用。她一直担心,夏吴会将她害了她的事,甚至所有她竭力隐瞒的事,告诉别人,比如说最亲密的丈夫宫正耀。 如果,她说了,宫正耀还会帮她吗?还是帮九王? 如果没说,他必是听从她的懿旨。只是,回到苏州,见到夏吴,夏吴若叫他收手倒戈九王怎么办? 当年的她还没怎么害过人,也害怕夏吴那样的心性,不敢对她下重手,下的是慢性毒药。那毒可以将人的身体慢慢拖垮,磨上十来年,便如久病不愈一样命尽而已。 此时的苏芷良,心中不免有点点悔恨,当年,为什么不下狠手,直接结果了她的性命! 不久,国舅和六王爷领兵进京,三王爷从边疆归来,九王被擒。 十四岁的姬茂荀顺利即位,年号敬贤。苏芷良被尊为太后。 国有君,而无后,太后年年施压。 敬贤九年,皇帝同意立后,一切交由太后裁夺。 江南苏州,暮冬时节,万物凋零。而被人养在温室的花朵,却含苞待放。 苏州巡抚宫正耀的府邸深处,一个年轻的白袍男子端着茶杯站在书桌前,将茶水慢慢倾入桌上一株长了一朵白色花苞的绿色小盆栽中。 这花,是他师父所赠,名曰“夏雪儿”,以凉茶和温酒浇灌。冬日含苞,夏日盛放,花瓣如雪花一般。只是,不下雪,不含苞;含苞后,若未下过雪,待到春暖,它便凋零了。他还从未见它开过。 一个容貌清秀的女子从回廊走来,走到窗外对他一笑。 “你来了,快进来,有什么事?”明业周放下茶杯。 那女子走进来,只是笑,不说话,似乎有好消息。明业周将她引至书桌边,她拿起笔来在纸上写下一行清丽的小楷:二小姐和表小姐来信了。 “那我就过去。”明业周摇头轻笑, 跟着她去南边的书房,静言正在亭子里摆弄她的琴。 “怎么了?”明业周问。 “我觉得这琴的音色最近不对,明老师给我看看,这个我可不懂,越弄越糟。” 明业周把琴拿过来,调了两下:“再试试。” 静言拿过来拨弄琴弦,琴声悠悠传来。 “好了。”静言一笑,“还是明老师厉害。” “诗语和起君又写什么了?” “你猜猜?” “诗语肯定有读了哪首诗心有所感,然后来告诉你,很是凄然一番。你实在该告诉她不必如此,应当注意身体才是。” “我何尝不是次次说,但她每次来信开始都会说出去游览了一番,心情大好,到后面又必是商隐杜牧。” “这次还是?” “还是我就不烦你了,这次她倒像欲言又止。你再猜猜起君写了什么?” “最近画不长进,似已江郎才尽.….……”明业周哭笑不得,“难道你没将我的话告诉她,应当在诗上用心了?” 静言一笑:“她照做了,说是听了你的话很有长进。这次不是说这个,起君把诗语没说的话说了——她们月底来苏州。” 第2章 宫氏奇女 明业周也有五六年不曾见过诗语和起君了。八年前,他高中进士,未及封官,先帝就一命呜呼。九王谋反,要他归顺。 他不想涉及官场,更不想与虎为谋,便悄然离京。 原想回归山野,去追随师父逍遥的脚步,却不想在路上遇到回苏州搬救兵的宫巡抚。江南风景独好,他跟来游历一番。 宫巡抚知他不想做官,便提出不情之请:“我有一个独生女,今年刚刚九岁,她的母亲几年前去世了,我对她甚是怜爱。她爱在书房转悠,我也找过几个先生教她读书,但是先生嫌她是个女娃儿,又说太聪明伶俐了——我当然不是夸自己的女儿,只是先生说这样的女孩子是薄命红颜,还是少学为好,教她两天都不愿继续。因此,我想让你教她。” 只是没想到,他一开始教的是三个小女孩,静言、起君、诗语。 静言是宫正耀的女儿,母亲过世后,和尚来做法事,说她是薄命体,心性过灵,要常常诵经礼佛,以免想不开。那之后她便年年都去寺庙里住一两个月,诵经礼佛、为亡母超度。 诗语是宫正耀的弟弟宫正辉的女儿,年纪最小,却最是多愁善感。她一直随着做京官的父亲住在京城,偶尔回苏州老家住一阵。她的姨表姐连起君,从小和她长在一起,形影不离,自然也跟来。 起君家中无人做官,说起来出身却最不平凡。只因为,她有一个被文人追捧为“画仙”的母亲。 当年,他教了几个月后,宫正辉就派人来接诗语和起君,两人却一直不肯回去。同时,寒山寺那边师太也要接静言去住一两个月,静言不想去长住,便选了初一、十五去上香,听大师讲经。 头两次诗语和起君也去了,但是里面的师傅一见诗语就让诗语也去听经,往后诗语就再也不去了。而起君则是被师傅给赶了出来,因为年仅八岁的她硬是爬上弥勒佛背上替人家画头发,顺便打翻烛台,烧了半边屋子..... 他对她们,竭尽所能地倾囊以授,叮于人四书五经、诗词历史这些自不必说,也教书法、音律,甚至人生道理。毕竟,也算遇到了三个奇女子了。 可是宫正辉思女心切,数次来信要诗语回京。如此过了两年多,他亲自回来过了一个年,住了两月,走的时候就将诗语和起君带走了。 这一去,便再也没见过。 诗语她们到的那天,静言在府里等。 不急,就叫人备好马车,穿了披风、戴了帷帽去渡口接人。 明业周和家丁在外面看船,静言便和丫鬟在马车上等。她这唯一的贴身丫鬟叫明心,六七岁的时候因为生病吃错了药变成了哑巴。四年前,她上香回来,见她要被卖进青楼就买下了她。她的名字是业周取的,因为她虽不能说话,却心思缜密,很能明白静言的心思。 等了许久,马车里上来两个同样戴着帏帽的女子,明心便下车和另外两个丫鬟坐别的马车。 “让我看看!”起君取下自己的帏帽,又扯下静言的。 “哎哟!你别把我头发扯掉了!”静言叫道。 “静言姐姐!你好漂亮!真是女大十八变啊! “还没到十八呢,你也漂亮啊!才十五,再过三年,连皇上也会被你迷死的。” 静言看着起君: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眼似明珠,肤如凝脂,尤其是那笑,更使她添了几分光彩。 静言从不觉得自己美,这时候她相信自己也算是个美人了,却也惭愧了。她转头看着取下帏帽的诗语,简直要惊呼出声。 第3章 内定皇后 “怎么了,静言姐姐?”起君笑问。 “看到美人了吧!我要是把皇上迷死她就要把玉皇大帝迷死了!” “两位姐姐一见面就联手欺负我。” 诗语微微蹙眉,有些害臊。她自有一股含娇带羞、弱风扶柳的美,只是她才十五。 静言握着她的手:“美则美已,看了好不忍,对你大声一句话都觉得是罪过了。你以后可别再钻到那诗堆里去了,要不然我看过几年你真成了捧心的西子了。” “静言姐姐,没想到我们一见面就比起美来了!”起君笑道,“不过我看还是静言姐姐好,不担心被风吹走了,也不像我粗枝大叶地。我一说话谁相信我有一对纵情诗画的父母,谁相信我会画一幅好画、写一手好字,人家都以为我是土匪生的!为什么还说漂亮呢?因为土匪抢了漂亮的大家闺秀做了压寨夫人呗!” “嗬!”静言叫道,“起君,你可真是......不说你都不行了,哪有这么说自己的?” “起君表姐一向爱闹,你就随她吧。反正我一直就拿她解闷儿。”诗语说。 “我要不是怕你闷我能这样吗?你都闷成那样了我要再在旁边闷不吭声可怎么行?对了,静言姐姐,我刚刚看见那个是明老师吧,好像没长变哦。” “嗯.....如果你让他留上胡子就该变了。” “呵呵.….…”三个女子在马车里笑成一团。 回到宫府,几人便到书房叙旧。 诗语的丫鬟云雁和起君的丫鬟蓝草也算得上是美人了,不过她们有三个更美的主子。 “明老师,你还没有娶妻吗?”起君大大咧咧,也不知害羞为何物。 “也要看着你们三个嫁人啊!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啊,你们也够让我挂心了。” “快啦,诗语都要嫁人了.....… “表姐....…”诗语想要阻止起君。 静言和业周看着她,莫不是因为这样,她才回来? “她就是为这才回来的,要不然以后哪有机会啊。”起君说着就垂下了头,不是很高兴。 “那是好事啊,不要舍不得。”业周劝她。 “不是舍不得,我是担心。”起君道。 “为什么?”静言见云雁和蓝草似乎也对诗语要嫁人的事很不痛快。 “太后下旨,选我做皇后。”诗语轻声说。 “什么?!”静言轻呼,“你要做皇后?” ”起君在旁边说:“诗语不想去的,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又不能抗旨。虽然说做皇后会很了不起,可是我听娘说在皇宫里面会很惨的,如果皇上不喜欢你你就会被人欺负。皇后都可能被宫女欺负。” “没那么可怕的。”明业周说,他知道是那么回事,但是事实不能改变,总不能吓着小小的诗语吧。 “你知道会怎么样吗?”静言问。 “在那种地方,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明业周如此说。 “可是表妹这么柔弱,我真的好担心。不过有云雁在我还放心一点了,我相信这个丫头绝对会一马当先不让诗语受一点苦头的。” “表小姐!”云雁叫道,“你是夸我还是骂我啊!” “当然是夸你了!虽然娘说你做我的丫鬟才让人比较相信啥‘有其主必有其仆’,但是你做诗语的丫鬟我放心哦,有你在的地方谁敢放肆?” 云雁气恼地瞪她一眼:“我不跟你说了!” “呵呵….…”众人笑了起来,这个云雁的脾气果然不太好,还给自家表小姐摆脸色呢。 云雁见大家笑,脸上讪讪地,嘴上却一点也不饶人:“哼!在那种是非之地我会管住自己不惹事,也决不让小姐受欺负。但是,若是有谁胆敢欺负我们的话,我可不会客气,即使打不过也要拼一拼的。” 明心对着云雁展露笑容,很喜欢这个丫头,只是想交朋友恐怕人家也不愿意和她耗吧,毕竟她不会说话。哎,想到这里她又垂下了头。 “行了你。”诗语对云雁说,“你和蓝草去逛逛吧,这里可比京城美。” 虽然她不会说话,但是我相信你们会成为好朋友的。” “让明心带你们。”静言说,“ 第4章 如何匹配 清晨,寒潭上波光微动。 明业周一大早就过来书房,这边临湖,空而不寂,是整个宫府他最喜欢的地方,他每天都会抱着琴过来弹一曲再去吃早饭。 走近湖边,看见宫诗语单薄娇小的身子。 他走过去,宫诗语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来,看见是明业周:“明老师,怎么清早来书房?” “我每天都过来这边弹琴,你怎么这么早站在这里,怎么也不多穿件衣服?” “我心里烦呀。” 明业周没想到她会直直的就说出来原因,少女的心事本是不该他过问的。 “烦也要多穿衣服。是因为即将要进宫的事情吗?” 宫诗语点点头:“自从接了懿旨爹就整天忧心忡忡,我知道爹他不只是舍不得,也有担心,弄得我也好害怕。但是每天到府上恭喜送礼的人那么多,这似乎是天大的喜事,可是又似乎是不该来的灾难一样。” “诗语,凡事看开些,做皇后是天下每一个女人都想的......” “我没想啊,姐姐和表姐也没想。” “做皇后掌管后宫,有很大的权力,不像做妃子和佳人,失宠了就什么都没有。只要你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无论如何皇上都不会废掉你的后位的。” “可是......明老师,我不怕你笑,当我知道我是要嫁人了,我就希望我嫁的那个人只有我一个后宫佳丽。可是嫁给皇上的话,就……” “诗语......” “明老师,我也认了。这辈子有爹,有两位姐姐,还有明老师,我也不奢求很多了。我先回去了。”宫诗语说完和明业周擦身而过。 明业周看着宫诗语的背影五味烦杂,偏偏自己又马上要了走,他的师傅有所召唤,于情于理,都得义不容辞地赶回去了。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快的话也要两三年吧?到时候别说诗语,只怕静言和起君也嫁人了。 前几天宫正耀还找他谈话,言语间闪烁其词想将静言嫁给她。可是他对静言的感情有如父兄,就算真的对静言心存幻想,她那般好,他如何匹配? 静言、起君、诗语...... 这三个女子,美而不媚,有灵有性,要什么样的男子才够匹配、才够资格。只愿他们得到了她们都能好好对待,不说捧在手心里,至少也要随时护在身边。 该是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静言、起君、诗语呢?那应该是世外之人,而不是王孙公子吧! 他将自己要离开的事情事先告诉了宫正耀,然后就去和这几年走得近的六王爷畅饮一番了。 宫正耀虽是很不舍,但也不好再挽留明业周,他知道原本这个年轻人就想去云游天下的,不知不觉中却已经将他困了八年了,本就有些强人所难了。曾想将静言的终身托付于他,可他无心;而静言,对这个老师也只有敬重。他便不去强求,虽然,很难再找到如此满意的男子来匹配他心爱的女儿了。 第5章 临别赠琴 “明老师要走了.....…”起君看着明业周。 自从明业周说他要走了,三个丫头就愣在那里。 “还会回来吗?”静言问。 “当然会回来。这其实是你们师公的召唤,为人师表,我总不能带头不孝呀。” “明老师…….…”宫诗语欲言又止。 “怎么了,诗语?你最让人不放心了。” “我还说要你教我弹琴呢!” “让静言教你好了,我都教了她的。” “嗯嗯。”宫诗语点点头。 “明老师!”起君突然跳起来,吓了大家一跳,“我给你画张像吧!” “好啊!好啊!”静言和诗语使劲点头,明业周也只有同意了。反正起君有神来之笔,他不怕她把他画丑了。 “我要画三幅,我们三人一人一幅,好好保存。” “好不害燥。”明业周说,“我要长两撇胡子还好,这样看起来年纪轻得很,若是被你以后的相公看见了你怎么说?” “他要有话说我就不嫁他,没道理吃我师傅的醋!” 明业周笑笑,不再说话,让她画像。 第二天,她们送他上船,特地选了个人少得可怜的渡口。 明业周背着他的琴,将琴解下来,拉开背面的盒子,拿出一幅画卷给起君:“这是我师傅给我的,他说是他看过的最美的人画过的最美的画,送给你。” “是什么?”起君很好奇,当下就想打开看看,一探究竟。 明业周立即止住她:“回去再看吧。”然后又拿出一本书递给诗语:“我亲自抄写的《庄子》,有时间就看看。” “谢谢明老师。” “就剩下一把琴给你了。”明业周把琴捧给静言。 “明老师....…”静言受宠若惊,这可是他多年来随身携带的琴啊。 “这把琴适合你。里面有首曲子是我很久之前写的,现在算是送给你们三人的。” 静言受了琴,明业周转身就上了船。她们不舍,他对她们挥挥手,转过身背对她们,不再回头。 明业周走后,诗语也差不多要启程回京,准备和当朝皇帝大婚。静言和起君答应和她一起去,准备在她进宫前,一直陪着她。 那日,寒风刺骨。 静言去了寒山寺,在寺里待了一整天,傍晚才回来。进了府门,刚下马车就看见诗语站在前院回廊下。 “怎么了?诗语。”静言有些担心,未出阁的闺秀,哪有自己跑到前院来的道理。诗语这样,怕是心里有事吧? “我等你,都见不了姐姐几日了。”诗语迎上来。 静言和她一起回后院:“别这么说。不是可以省亲吗,我们见的时间还多着呢。叫你陪我去上香你也不去。” 诗语浅浅一笑:“不喜欢。” “我知道。”静言柔声道,见她穿得单薄,忍不住叹气,“怎么不多穿衣服?还没开春呢.....…” 如此诗语,怎么放心她进宫去? 晚上静言、诗语、起君一起用饭,诗语道:“我走了后你们可别太想我。” 第6章 诗语投湖 “我把你画下来天天看。”起君说。 “你画的我还少吗?”诗语道,“你也给堂姐几幅。” “都在家里,明天我重新再画就是了。 诗语点点头,不再说话。 夜渐深,各自就寝。 静言上床后,心里莫名有些不安,便叫正要上床的明心:“你去看看二小姐睡了没有,她最近老是睡不着。” 明心看着她,有些不解她的意思。睡了又如何呢?不睡又如何? 静言见她看着自己,也忍不住叹气。看看又能怎么样,睡不着还是睡不着,诗语又不愿意和别人一起睡。像她冬天还和明心一起睡,起君更是一年四季都有蓝草陪着。而诗语,自小就要一个人睡觉。 “算了。睡觉吧。” “嗯。”明心不是很清楚地答应着,弯身去吹灯,却听门外传来声音。 “大小姐。” “是云雁,快开门。”静言坐起来。 明心开了门,云雁提着灯笼走到门 “有事?”静言下床来。 “二小姐在这里吗?” “没有啊,她不在房里?” “没有....…”云雁低头,握着灯笼的手有些许颤抖。 “是不是在表小姐那里?” “我问过了,也没有。”云雁道,“吃完饭回去后她说出来找你们,可是.....…” “她没来过啊!”静言叫道。 走廊上传来蹭蹭的脚步声,起君带着蓝草跑了过来:“我那里她也没去!” “小姐不会想不通吧?”云雁害怕起来。 “别瞎说,快去找。”静言道,“蓝草你去把管家和老爷叫起来!” “哎!”蓝草领命,马上跑去找人。 不一会儿,整个院子灯火通明,所有的人都起来满府找人。 “二小姐——” “诗语——” “诗语小姐——” 众人焦急,却听不到回答,明心突然想到南边书房,拉着静言的手往那边指。 静言领悟,对大家说:“去几个人到南边书房!” 明心早一步跑了过去,静言和云雁也跟过去。 她真的最有可能在那里了。 明心刚跑到回廊上就看见湖对面一个白影纵身跳了下去。明心喊也喊不出,心里干急,只能加紧跑过去,也跟着跳了下去。 后面跟来的人大概知道怎么回事,接二连三跳了几个人下去。不一会儿就把明心和诗语捞了起来。 “快抱进绣房!”宫正耀叫道,“快去叫大夫!” 被抱到床上的诗语脸色惨白,奄奄一息。 “诗语.....你干什么啊?”静言哭道。 诗语颤抖着身子:“救明心..…...” “我们有人在救她!”起君说,“你要干什么?怎么这么傻.... “诗语......你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要去这样?”宫正耀现在可是乱透了,诗语是自己的侄女,也是已定的皇后,若有事,对不起弟弟和死去的弟媳,也必将给宫家引来灾难。 “对不起......”诗语气若游丝。 “你别说话!”静言搓着她的手,用被子死死地裹住她,“爹,我先给诗语换衣服。” 宫正耀正要转身出去,诗语伸出手来似要抓住他,宫正耀只好停下脚步握住她的手。 “不用了....…”说完又放开他的手,颤着手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是一半截断掉的白玉笛。她使出最后的力气将它塞进起君手中,整个身子垂落在静言怀里,断了气。 “诗语!”众人惊呼,呼不回那一缕香魂。 第7章 逼婚代嫁 诗语去了,宫正耀马上修书至京。诗语是苏州人,自然要葬在苏州。只是,这要怎么跟太后解释? 灵堂里,静言和起君跪在地上,将诗语喜爱的诗词,一本本撕下来烧给她。云雁在一边哭得不能自已。 “云雁,……”静言叫她,“你去休息吧。” 云雁摇摇头。 “云雁儿……”起君抱住她,“诗语去了回不来,你可千万别想不开。” “是我没看好小姐……” “你们都别急着死!”宫正耀突然走进来,大家抬头看他。 “已定的皇后死了,太后会给我们结果的。” 云雁一听,止了哭,又气又怒:“若是太后要怪罪就怪罪我,大不了说我怕小姐进了宫不要我,我就起了歹心把小姐杀了。” “不许乱说!”宫正耀道。 没过两日,宫正辉赶了回来,就算太后不相信诗语投湖了,说他是舍不得女儿要杀他又怎么样?这是他和爱妻孙素素唯一的女儿!唯一的女儿! 见到了女儿的尸体,他几度伤心得神智有些失常。曾经的丧妻之痛,他压在心中,有女儿给予安慰。如今,女儿也去了,他还要怎么坚持? 同一天,起君的母亲孙楚楚也到了。 过了两日,诗语下葬,起君家里有事,先和母亲回去了。 静言终日在湖边、书房和诗语的房间流连。 突然间,她孤身一人,好不习惯。就是几天前,也还有明老师、诗语、起君在,现在,居然如此的物是人非…… “大小姐,这是二小姐抄的诗集。 ”云雁把几本诗集交到静言手上。 静言翻了翻,问:“叔叔快要回京了,你要回去吗?” “我不回去,我在这里给小姐守灵。” “云雁,我知道你和诗语感情好,但是,她不一定愿意看到你这样 ” 云雁笑笑:“那就让我伺候大小姐好了,你就当我是明心的嘴。” “我……”静言有些讶然。如此,可以吗? “伺候到大小姐出阁,到那时,大小姐若不愿意我陪嫁,就做主给我找个人嫁了去了。” “我问问叔叔。”静言握着她的手,“我同意了,叔叔不反对的话就依你说的。” “我想二老爷一定不会反对的。” 二人相携去找宫正辉,正好宫正耀也在那里,听说这事,都很同意。 说完这事,静言正准备离开,宫正耀叫住她,却欲言又止。 静言看了父亲和叔叔一眼,让云雁去外面等,然后看着宫正耀“爹,有事吗?” “静言……”宫正辉伸手拉住她的手,久病的身子,手指全是骨节,掐得静言的手腕生疼,“我们诗语对不起你……” 静言拉开他的手,扶他坐下:“叔叔!别这么说,是我们没照顾好诗语……” 宫正辉摇摇头:“太后要如期举行皇上的大婚。” “那又怎么样?诗语已经不在了,不关我们的事了。”她伸手抚着他胸口,给他顺气。 宫家两位老爷听她如此说,不知道如何开口。此时,静言却一下子顿住了手,心里飞快地抖了一下,差点站不稳:“太后要怎样?” “要你进宫。”宫正耀知她悟了,开口也就自然。 “做皇后?”她望着父亲和叔叔。 二人点头。 “很好啊……”是喜是忧?静言不知该如何反应,强扯出一个笑容,“皇后不错……” “静言……”宫正耀扶着她。 “我没事,爹。”静言微笑,太后怕是使了非常手段,否则不会让父亲和叔叔这般为难。她告诉自己,至少皇后的头衔可以保护宫家。 “二位老爷!”云雁突然推门进来,跪在地上,“云雁愿意代小姐进宫。” “云雁!”静言叫道。 “不可以!现在宫家已经是待罪之身,岂敢再次冒险。”宫正耀道。 “可是,我担心小姐……” “太后指明了要静言不是让人冒充……”宫正耀说着抓起静言的左手,拉开衣袖,雪白的手腕上,一抹红晕,像一滴在叶尖的水,“静言小的时候差点被选成待立王子妃,太后记得这个胎记。” 静言默然地抽回手,对云雁道:“你不要乱想主意,我是一定要进宫的。” “那让我陪着你去。” “也好,明心不会说话,就让你去好了。” 第8章 静言进京 不多日,静言进京,住进宫正辉在京城的府邸。 这里和苏州不一样,没有那么多水。有一个人工湖,养了金鱼,却不如苏州的看起来自然。苏州的宫府处处引来山泉湖水,花草树木精心打理却不刻意,一眼望去,浑然天成。 静言带着明心、云雁住在诗语生前住的房间里,不多两天,宫里便来嬷嬷教她宫廷礼仪。 嬷嬷来的那天,先见到云雁,错把云雁当静言,拍了好半天马屁才知道弄错了对象。再见到静言,惊为天人,更是无时不刻拍着马屁。聒噪了一整天,让三个女子精神崩溃。 晚上,云雁去向两位老爷报告:“我觉得这个王嬷嬷简直是不学无术......不,是不教无术!行礼抛媚眼,眼睛都要眨掉了!吃饭使劲翘兰花指,筷子都拿不稳了还怎么吃?喝汤非要把嘴唇嘟成两根香肠吗?害我都不敢张嘴吃饭了......我看静言小姐原本就很好,被她这样教下去,迟早变成那个邯郸学步!” “王嬷嬷说小姐学得怎么样?”宫正耀问。 “一直夸小姐聪明,漂亮,学得快。” “那这样好了,你们一天少学点,应付下就是了。” “哦。那个,小姐问二老爷的病情......” 宫正辉一进京就躺在了床上,天天都有大夫来看脉,情况很不乐观。听云雁问,他却绷着脸反问她:“没看见我已经好多了吗?” “我知道了。”云雁转身离去。二老爷一向固执,小姐在世时还听诗语小姐的,现在,谁还劝得动啊! 静言没再学那些礼仪,找个身子不舒服的理由糊弄过去了。 她整日待在屋里,看着宫正辉一日不如一日,心终是难受。坐在窗下拂着明业周送她的琴,禁不住幽幽叹气:“哎,明老师走的时候我们还好好的,现在,诗语不在了,我要进宫去了......” “静言小姐!”云雁走过来,“你怪诗语小姐吗?” “怪!也怪自己!若是当时我想到替她进宫,她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别这么说!”云雁道,见她烦心,就问她,“你想不想出去走走?” 在一边整理衣物的明心回过头来,即将进宫的皇后,怎么能乱走? 云雁朝她摆手:“小姐以后可再也没有自己了,这可是最后的机会!” 静言点点头,让她去备马车,然后叫明心给自己更衣。不用帏帽了,就算真的被人看见也无所谓。以后也没再见的机会,没人会知道,今日在外乱走的闺秀,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云雁带她到府邸背后不远处一座小山上,进了一片树林,边走边为她折断那些突兀的树枝:“有时候诗语小姐会来这里,这里是她的秘密天地。里面有条小溪,水很清澈。我带你进去。” 静言点点头:“她经常来吗?” “嗯,看诗看累了都来,每次来了心情都会变好。” “这里没别的人来? “没遇到过呢,以前小姐来的时候我会四处巡查。”云雁道,“小姐,你要弹琴就放心弹,我四处看看,要是真有人我就马上回来带你走。” “好。你小心些。” 云雁点点头,轻车熟路地走开了。 静言找了溪边的石头坐下,拨动琴弦,大概诗语也曾坐在这块石头上吧? 千山闻画眉,夜宿赤壁。 十里杨柳,尽是离人与佳人。 不见归人。 一壶酒,几两愁。 春未尽,红颜雨。 江上生寒烟,冷阶承情。 落英泥,千帆尽。 远望归程,水也皱眉。 这首曲子,是明业周留下来,赠与她们三人的。都不在了,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大概永远也见不到明老师了吧?他教了自己那么多东西,没有嫌她是女流之辈。 弹了儿遍,她成下苓,摘卜一片树叶衔在嘴里,悠扬婉转的声音就从她的唇间飘了出来。 这也是明老师教的。这声音才是自然,这里有溪水的声音,小鸟的声音,风吹过树叶青草的声音,还有一片树叶从她嘴里发出的声音。 安静地坐了片刻,听见云雁在背后叫她的名字,她抱着琴站起来,走向她: “怎么了?” “快走!”云雁急急向她挥手,“有人!” 静言一听,忙伸手拉过她转身。 “快点!最后一次来居然遇到人了,还是男人。”云雁气道,总觉得是老天故意作对。 “啊!”越急越乱,静言的发带被树枝勾住了。 云雁回头见树林中的两个男人已经快追过来了,忙伸手一阵乱扯。 “不要了!”静言想也不想地将绑成蝴蝶结的发带拉掉,任其随风飘去。 云雁赶忙推着她出了树林,让后面追来的人只看到她们的背影一闪而过。 如此天籁般的琴音与歌声,如此窈窕的背影,让追逐的人以为是梦。 是梦吗?不是梦!挂在树枝上的那条白色缎带告诉他们,确有其人,确有其音。修长的手指取下枝头的缎带,上有蓝色丝线绣的字:吴。吧? 握着缎带的男子侧耳倾听远走的马蹄声与车轱辘声,现在追上去,诸多不妥。 “严劲。” “在!” “找到她......朕要她!” 第9章 赠画起君 静言和云雁惴惴不安地回到宫府,云雁去停马车,静言抱着琴回房,如瀑的秀发披在肩上。 “明心,有人来过吗?”放下琴,她转身问明心。 明心摇摇头,将她头发上的一片树叶拿下来。 静言突然想起自己的发带! 那条缎带,白色的,但愿上面没有绣着一个字!她记得有五条白色的缎带,刚刚出去的时候随手绑了一条。希望不是那一条! 她急忙去打开梳妆盒,检查了一下,却发现恰恰是那一条!那可是母亲的遗物,上面还有母亲亲手绣的字,母亲的名讳,也是外婆的姓。 为什么独独是那一条!要回去找吗?还在吗?不知道会被风吹去哪里! 静言心里乱得很,想了片刻不再想,佛家讲究一切随缘,总有一天母亲的遗物还是会回到她的手上的。 换了一身衣服,她去看宫正辉,恰好宫正耀也在。 “正想找你。”宫正辉见她来,招手让她去床前。 “有什么事吗?”静言走过去,“叔叔这两日可好些?’ “好多了。”宫正辉从床头拿出一个长盒子,示意她打开。 静言打开来,里面装着一幅画卷。 宫正辉说:“这是《西湖水色图》,是六王爷、三王爷和先皇,他们三兄弟共同所作。这画连太后和皇上都一直在找呢!六王爷念在你婶婶对他的王妃有救命之恩,就送给了诗语,原本怕她遇到麻烦好救命,可是诗语不在了,就转送给你好了。” 静言一听,忙将画收起来:“叔叔,我都要做皇后了,而且你看我的性子也不会惹什么事,送给我实在不必要。我看送给起君好了,或许她用得着。她的娘和婶婶是亲姐妹,送给她也理所应当些,而且她懂画,送她才算送对了人。” “这......” “老爷!小姐!”云雁突然在外面叫了起来。 “怎么了?”宫正耀问。 “起君小姐来了!” “快让她进来。” “可不是该是她的,正说着就来了。”静言笑道。 “说我吗?”起君走进来,“说我什么?姨父,你怎么就躺下了。昨晚我梦见诗语,叫我来好好照顾你。你看,你这样叫我不敢再梦见她了!” “诗语还说什么了?”宫正辉急问。 “她说..…….…”起君沉吟,卖关子。 “她说什么?”宫正辉急不可耐。 “诗语说,她本来想入你的梦的,但是你病得太厉害,怕一来就把你魂带走了!所以让我转告你,一定好好把身体养好,她有好多话要对你说。” “原来如此,我说我怎么梦不见她......是这样.....…快叫大夫来给我看看。” 众人一听,马上叫人去叫大夫。 又坐了片刻,静言带起君回房:“我的好起君,你可真有办法!你不知道,叔叔有些日子不愿吃药了!” “心病还要心药医!姨父心里,就一个姨母、一个诗语,要诓他,好办!”起君笑道。 余下几日,二人就一起住在诗语房里。 起君带来几幅诗语的画像:“本打算让你和姨父一人拿几幅的,但我看姨父那样,看了倒容易伤神,还是先放这屋里好了,你选几幅带进宫去。” 静言摸着那些画卷,知道打开来就会看见自己那命薄的堂妹妹:“我不敢看啊!” “没事..………”起君也有些怅然,她也不敢打开来的,“随便拿几幅就是了,我画得很好,都一样。” 静言点点头,交代她:“那《西湖水色图》你可收好了。” “知道了,那么大来历,当然好好保管!说不定还可以向皇上敲一笔呢?” 第10章 最后一跪 静言在春暖花开时出嫁,院里桃花开得正艳,处处都是芬芳。出嫁,多美好的词?可是她嫁给当今的皇上。 他有多少妃子呢?不管。他长得怎么样呢?不管。他会对自己好吗?不管。 “静言姐姐....…”起君痴痴地望着等着盖上盖头上花轿的静言,“你好美”。 “你出嫁时更美......”静言淡淡一笑,确是倾国倾城。 “那谁知道啊?现在你最美了......啊-”起君想起什么来,悄悄对静言说,“你今天洞房花烛啊,要小心哦,听说要和男人睡在一张床上….… 静言看着起君微微一赧,她们对这件事都不懂,反正知道对她们来说那是一个变化就是了。她对这件事倒没什么感觉,心心念念的都是自己的自由没了,而诗语不在了,还有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自己的爹和面前的起君妹妹了。 宫正耀和宫正辉走过来,见她愁眉不展,劝她:“高兴点。” 静言站起身,扑通跪倒在他们面前。 “你干什么?!”二人连忙要拉她起来。 “这可能是静言最后一次跪你们了。”静言说,“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就算见面也不再是父女,而是君臣,那时候静言居然要受你们的跪..…”想到这种变化,她流下了泪。 “好,好,你跪吧,乖女儿。”宫正耀说。 静言向他们磕了三个头,才让明心和云雁将自己扶起。 “好了,把盖头盖上。”宫正耀接过明心递来的盖头。 “你倒是还有什么话说啊...…”静言急叫。再见何年何月,交代也交代一两句啊...... “说什么?只能叫你自己保重了。有明心和云雁在你身边我也放心一些。”宫正耀说着,禁不住一次次抚摸着女儿的脸,听见外面有宫人在催,忙给她把盖头盖上。 静言盯着父亲,但愿这不是最后一眼。 红色遮住了光,遮住了路。她被人牵着走,走向永远也飞不出的牢笼。华丽的马车她看不见,壮观的场面她看不见,她只听见四周人声鼎沸。 人人在夸赞这婚礼的豪华,夸赞她陪嫁的丫鬟漂亮,说她一定会更漂亮......大家都在赞赏她,这时候当然不会有人说她不好。 静言坐在平缓行驶的马车里,性子再是随遇而安,也有些许惆怅。 她的命运将会怎样?那个皇帝.....似乎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他是为国为民的好皇帝吗?他会被她的美貌所倾倒吗? 现在她一点也不怀疑自己的美貌了!她知道自己是美的。大概,今夜这个皇帝就会被自己迷惑,然后宠幸自己,渐渐地......不早朝。 不!她不要嫁这样的皇帝! 当然,他要好好的治理国家,也好好地爱她——不,是宠!那里没有爱!只有宠幸,没有爱情!爱情?只有诗里有。总有一天她会失宠,三年或者五年!对了,她不能恃宠而骄,否则失宠后她怎么办?爹爹和叔叔也可能会跟着大起大落! 她是宫静言,她知道自己要怎么做。她不需要什么宠幸,不需要千方百计去获得什么专宠。没了自由,但要好好活下去,在那个四处荆棘的地方。 马车停了。 到哪里了?静言很想掀开盖头看一看。 第11章 独守空房 “迎娘娘进宫——”宫人的喊声传来。 静言一听这声音,再也忍不住,掀开盖头回头看了一眼,两行热泪滚滚而下。但是没人看见这绝色倾城的泪,因为所有的人都跪下了,也没人看见她掀开盖头回了头。 除了那一片天。 霎时间,春雨纷纷,飘洒而下。 她已盖下盖头,没有看见。 除了一个人——皇上。 他站在宫门口等着他的妻子。哼,他的妻子?这种平常却美好的称呼,怎能用到他们身上?他们不过是帝与后,人间最高贵,也最无奈。 他看见她依依不舍地回了头,他在心里咒骂老天爷为什么突然下起雨来了。他就应该告诉他的母后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好日子,不是一个好兆头,她根本不该自作主张地为他选皇后! 可现在,他不能失信于天下,也只能牵着这个女人去举行大婚。 静言跟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她的丈夫?她甚至想过被土匪抢去做压寨夫人,但是没想过要做皇后! 她尽力去感觉他的特征,似乎有些魄力,又很温雅........不知胡思乱想了多久,她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为何要去感觉?很快就是洞房花烛,难道她还看不到他吗?还需要在这么隆重的时候去感觉? 只是太无聊了,而且没有人教她应该要怎么做,她只好把脑子空出来想别的事。别的事? 又是诗语,又是明老师!静言闭着眼睛,由着她们摆弄自己。她知道,现在就连明心和云雁都不在自己身边了。 “小姐........”是云雁的声音。 是的,已经结束了,回到了........寝宫。这里有云雁和明心在等着她。原本是想带云雁进宫而已,后来听说可以带上三四人,她没那么多人带,但明心是一定要带上的。 现在,她只等着洞房花烛了。 “小姐........嗯,该是皇后娘娘了。” 云雁道,“宫女们都在房间外面守着,你要是觉得闷得慌就把盖头取了吧。” 静言听了这话马上就扯了盖头,大呼了一口气:“云雁,我稍微放松一下,你在门口守着,要是皇上来了就马上通知我。” “我的皇后娘娘呀,其实不用那么麻烦的,他是皇上哎,他要是一来的话,两里外就会有人大呼小叫了。” 静言点点头,看着她:“你以后说话注意些,皇宫很复杂,不要被人抓住小辫子找你麻烦。” “是的,皇后娘娘。”云雁笑着福身。 静言看她这样,好气又好笑,也不说什么了。把盖头递给明心,自己就靠在床边打盹:“云雁、明心,你们要是觉得饿了随便拿点东西吃吧,累了就在椅子上睡一睡。但也别睡太沉,听见声音就马上起来。” 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但是........,这天晚上,她们却是都睡了一个好觉。 静言蒙着盖头去感受他的丈夫是明智的,这夜,皇上没来和皇后洞房花烛。 第12章 暴怒的雅妃 明月高悬,照出皇城内的华丽景致。 雅福宫里,噼里啪啦只有瓷器碎裂的声音,所有的宫女太监都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地上有碎掉的瓷器和玉器,有撕成碎片的华衣美服。 美丽的邓雅妃披着如瀑的黑发,抓起那些名贵精致的东西,毫不犹豫地砸到地上。 “娘娘,你累了,休息吧。”雪梅焦心地说。她是雅福宫大宫女、雅妃心腹,地位非同一般。别的宫女跪着一句话都不敢说,她还可以站着劝劝暴怒的主子。 “怎么会累?”邓雅妃吼道,“我们马上就要永远休息了,雅福宫的末日到了!以后这里就是冷宫了,休息的时间多的是!” 雪梅忙低着头,不敢说话。 “快去给我拿把火来把这里烧了!” 她玉手一挥,愤怒不已。没有人回答她,她回头怒瞪着站在身后的雪梅:“你听见没有?!” “娘娘......”雪梅很为难,她怎么有胆子烧皇宫。 “你不去我自己去!”她转身往外走。 这个娘娘还真想自己去找火把了,只是,刚走到门口就有人抱住了她。 “去哪儿?!” “皇上..…..…”这不是真的!皇上应该在仪和宫才对! “怎么了?看到朕不高兴吗?”姬茂荀问。 “奴婢(奴才)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地上的宫女太监告诉她,这是真的。 茂荀搂着她往里走,见地上一片狼藉,忍不住问:“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把朕的雅福宫弄成这样?” 无人敢答,他只好找这个宫的大宫女:“雪梅,怎么回事?” 雪梅跪在地上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 “皇上.…..…”雅妃在他怀里细软......。 “怎么了?雅妃。”他看着怀中的人儿。 “我们去休息吧,让他们收拾这儿。”雅妃拉着他往寝宫里走去。 他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都怪他这一年来太宠她了,几乎让她独得专宠。他突然立后,她怎会不急?而且,后宫还疯传这个皇后美若天仙。 美若天仙又怎么样?他根本不想娶! 从来,他都只想将皇后之位给自己最心爱最心服的女人。可是,母后一定要逼他立后。十几年前,想选宫家的女儿给他做太子妃,如今,还是塞了宫家的女儿给他做皇后。据说,她有才学,有美貌。 可是那又怎么样?美人他见得多了,宫里的雅妃并不是最美的。 最美的姚姬,那个已渐渐被他冷落的女人。还有苏妍儿,他的表妹。 当年,先皇驾崩,九王叛乱。国舅进京保驾,不幸被九王的人杀死。母后便叫人将他唯一未出嫁的小女儿苏妍儿送进宫来。 三年前,太后想将她远嫁塞外,她不愿去,向他诉说情谊。那时,他也的确喜欢这个表妹,便立她为贵妃,很是宠了她一段日子。后来,他为了姚姬冷落了她。不过她并不难过,只是远远地望着,企盼着他再回去和她耳鬓厮磨...... 第13章 宠幸雅妃 姚姬是才貌双全的女子,他们曾对弈到天明。她心里装着别人,半年前,她为了心中那个人将腹中的龙种打掉!为此他彻底“遗忘”了她! 他二十二岁,很年轻。当他知道自己要做父亲的那一刻简直是高兴坏了,他的母后更是在佛堂整整感念了一夜。当他正在考虑要不要立她为后时,她却是亲手把她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给打掉了...... 太后让他将那些弄错药的人全部充军! 她说是她自己那么做的! 她说是她自己那么做的! 可是......会吗?她是善良的女人,不可能杀掉自己的孩子。 现在,他最钟爱眼前的邓雅妃,她的琴赛过姚姬,她还有温润的歌喉和美丽的舞姿。 他的妃子不多,也就只宠了这三个。 后宫这个地方,生杀掠虐很平常,人多了,宠得多了,麻烦自然也就多了。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不打算多宠一个。 他不会踏进仪和宫半步,就让皇后在那里面孤独终老吧。 “皇上......”床榻内侧,雅妃柔柔地问,“你在想什么?” “朕在想你什么时候给朕生个小皇子。” “我......”雅妃心里也在犯难,将近一年来她独得专宠,可是为什么她的肚子就是不争气呢! 若是她生个皇子,哪怕是公主,她也会母凭子贵,至少也争得一个贵妃的位置,到时候太后也不会看她不顺眼了。但是那个苏太后,心里就只有苏妍儿。 “怎么了?”茂荀看着她垂下的脸,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双唇覆上她的唇。 雅妃的身子瘫在他怀里,他放开她,看着她泛红的脸,这是他最爱的风景。一年了,每次一碰到她,她都似第一次似的。 “把你的琴拿来,为朕弹一首。” “要我跳舞吗?” “先弹琴!”他轻啄了一下她的嘴唇。 雅妃马上走到自己的七弦琴边,芊芊十指轻轻拨动七弦琴的琴弦,琴声便如汩汩泉水从她的指尖倾泻而出。 “雅妃,你说世界上还有比你弹得更美的琴声吗?”茂荀支着头半躺在床上。 “那我可不知道。”雅妃说,“我是有自知之明的。想必,这是皇上能听到的最美的琴声了。” “为什么这么说?” “还有比我更美的自当在世外仙林之中,应是淡泊名利、不理俗事的人弹奏出来的。皇上是九五之尊,到不了那样的地方,自然无从所闻了。” “朕一道圣旨让那些隐匿的高人全进京来面圣!” “既是隐匿的高人谁会怕你的圣旨?来了的不算,真正的不会来!”雅妃笑道。 他最爱弹琴时候的她,这时候的她宛如天上只有的仙女,不染尘事,不与争风。刚刚,她那砸他雅福宫的样子,他十分不爱。 他突然站起来,走向她。 雅妃看着他,明了他的所求,展露媚骨。他一把抱起她,快步走向罗帐之中。 夜起,罗帐内泛起……,一夜春色满园。 第14章 众人议论纷纷 翌日清晨,仪和宫外,几个宫女悄悄聚在一起,细声交谈。 “昨晚皇上没来。”一个说。 “什么?!怎么可能?”众人惊讶。 “我听说有人看见他去雅福宫了”有一人说道。 “雅福宫啊.....…”若有所悟的声音。 “你们可千万别乱说,万一不是那样的我们是会被杀头的。” “什么不是那样?就算是那样也不能说!”另外一个宫女说。 “不知道是不是去雅福宫,反正没来仪和宫就是了!” 花厅一角,云雁醒了,隐约听见外面宫女叽叽喳喳的声音,但是仔细听清她们在说什么后,她一惊,皇上不会真的没来吧?她往卧室走去,正好遇到明心走出来。 “皇上在吗?” 明心摇摇头,转身和她一起进去,见静言和衣倒在床上,一身艳丽的红铺满了床,煞是好看。 “皇后娘娘,......”云雁过去摇她。 片刻后,静言缓缓张开眼睛:“怎么了?” “呃........”云雁不知道怎么说。 “是皇上过来了?”静言慌张地坐起来。 “人家根本就没来,天都亮了。”云雁气道,直言不讳了。 “皇上没来?”静言诧异了,难道这个皇帝根本就不想娶她?应该是不想娶皇后才是,他们又未曾见过面。那他又何苦一道圣旨害死了诗语? “小姐——皇后娘娘,你别伤心,说不定是皇上国事繁忙,抽不开身呢?”云雁以为静言伤心了,明心拉拉她的手,意思是没有这回事。 云雁想想也是,静言何曾想过进宫来着? “先给我梳洗更衣吧。”静言说。 云雁和明心便着手为她换衣梳头。 脱下那身大红的衣裳,换上一身淡蓝色的锦袍,走到外面大厅,一个宫女急忙进来:“奴婢红儿,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静言说着这个生硬的词语。 红儿站起来:“太后派奴婢以及其他几位姐姐来仪和宫伺候娘娘,另外平公公领着太监们等娘娘回话。’ “..….…”回话?可是静言根本不知道要回他们什么啊,也不知该有什么事吩咐他们,“那........你告诉他们别等了,做自己的事去吧。” “是。那请问娘娘要在哪里用早膳呢?”红儿问。 用个早膳而已,是还有很多地方吗?也是,谁知道她愿意在寝房还是书房?在屋内还是屋外? “在饭厅。”静言说。 红儿便领着她去饭厅。 吃过早饭,静言要去给太后请安。 云雁道:“我去叫红儿带路。” “让明心跟着我去,你就在宫里守着,若是有什么人来了可别乱说话。” “好的。”云雁答应。 穿过重重叠叠的御花园后去到太后的寝宫,也来不及欣赏。以后有的是机会吧? 这可是将要困自己一辈子的地方! 走进千慈宫,静言见到太后,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儿臣叩见母后,母后金安。” 第15章 拜见太后 苏太后笑着拉起她,不着痕迹的拉开她左手的衣袖看了看她的手腕。她记得,夏吴的女儿,手腕上有一个如水滴一样的浅色胎记。 “别跟我这么多礼,让哀家好好看看你!”太后扶着她肩膀,仔细看着,“哟,真是美人,想必我那皇儿定是喜欢得不得了吧?哈哈哈哈..…...” 静言始终挂着微笑,听她说话,细看之下,知觉这个太后现在明明只有四十多岁的光景,但却风韵犹存,年轻的时候艳冠六宫也不一定。 太后拉着她坐下:“怎么就你一个人来,荀儿也不陪着你?真是不懂怜香惜玉,你刚进宫到处都不熟悉呢........” 这时候她身边一个有些年纪的宫女忙附在她耳朵面前说了几句,太后闻言,脸色一变:“这个皇儿!我真该把那个邓雅妃给逐出宫去!” 静言瞬间就明白了这么回事,想必太后也知道了昨晚皇上没去她仪和宫的事情了,脸上不禁有些不自在。毕竟在这宫里,有事传得可真快!以后要小心了........ “以后我叫你静言好不好,要不就叫静儿?”太后宠爱地拉着她的手。 静言点点头,这就是那个用宫家人性命逼着她嫁进来的人吗?如此和蔼的样子,万万想不到啊。 “荀儿不懂事,你也别放在心上,以后你有时间就经常到我这里来走走。你这么年轻,别憋在寝宫里憋出病来。总有时间让皇上看着你的!” “儿臣遵命。” “你宫里缺什么东西就给我说。” 静言同样点点头。 这时候外面传来声音:“苏贵妃驾到、广和公主驾到!” 然后两个美人儿笑盈盈地从门外走进来,走到跟前侧身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 “快给皇后请安。”太后说。 两人一听,看了一眼静言,侧身道:“臣妾叩见皇后娘娘千岁。” “不要多礼。”静言紧张地说。 “坐吧。”太后说。 二人在旁边找了椅子坐下。静言偷偷观察,二人看起来都是温顺贤良的样子。 太后将她们一一介绍给静言:“这是广和公主,是皇上的姐姐,已经出嫁了,名字叫暖玉,你可以叫她暖玉姐姐。这是苏贵妃,是皇上的表妹,名字叫苏妍儿,她叫她妍儿就是了。”说完又问她们,“你们这么早来有什么事?” 暖玉道:“我下午回公主府了,特地来给母后道别一声。” “哦,那一会儿留下陪我用午膳,静儿和妍儿也留下来。” “是,母后。”苏妍儿答道。 静言也马上答应。 “这么早,我们去御花园走走。”太后说着就起身,苏妍儿和暖玉上前扶着,这倒是让静言感到自己有点多余了。 御花园里,百花正竞相争艳,万紫千红。 “你们看这些花儿——”太后对她们说,“也就和我这个老婆子比比美,见到你们就低头咯!看我身边这三个大美人!静儿,你来!”她伸出手。 第16章 御花园喝茶 静言走到她面前,她看着静言:“你这张脸可真是让仙女也汗颜啦,你看妍儿和暖玉都比不上你! “太后过奖了。” “母后也真是的。”暖玉嗔怪,“你自己也还是美人一个呢!” “不怕花笑话?!”太后一听,笑呵呵地搂着她。 继续往前走,静言发现这皇宫也有苏州的景致了,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皆有。御花园中心有一片大湖,好景致都在这周围。 她们在一片桃树下坐下来,风一吹过,桃花落到人身上,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红。 静言默默地喝着茶,一片桃花落到茶盅里,她轻轻一抿,将花瓣咬在嘴里,伸手将唇瓣的花瓣拿下,轻轻点在地上。 几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众人看呆了。 是呆了,在苏妍儿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知道,终于有人的美貌胜过姚姬了。 只是,皇上并不喜欢单纯的美人,姚姬得宠也是因为她有才华。他喜欢有才华的美人,如雅妃。而她苏妍儿,才貌都不及那两人,能在宫里立足,只是因为和他青梅竹马、受太后宠爱,当然,还费了一点点心思。在皇上面前失宠,她只能抓住太后。现在,她在太后面前的恩宠也似乎要被夺走了。 广和公主有些同情静言。数月前,当太后要她的皇弟立后时,他就去找她,要她帮忙劝母后——他不要立后。她和驸马恩爱,当初母后不同意她嫁给他,是她这位好弟弟成全他们。 他多年前就说过:“你们让我感动。我也要找一个真正心爱的女人,保护她、立她为后、把全天下的好东西都给她!” 他在等待那样的女子,他打算满了二十五岁要出宫去微服私访,他希望能那样遇到他今生的至爱。 可是这个叫宫静言的女子突然跑了出来,抢了他心爱女人的位置。她可以预感宫静言在宫里的日子不会好过,她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她那位弟弟了。她直觉是喜欢这位弟妹的,只希望有机会让皇上见到她一眼,或许她就是那位他要去爱护的女子也不一定! 太后看着静言,只可叹刚刚那一幕没有让她心爱的皇儿看见。她突然心生一计,转身对身边的太监说:“你去传哀家的旨意,让皇上中午过来陪哀家用膳。” 一语惊四座。 苏妍儿暗暗捏了把汗,皇上是很孝顺的,若他真的来了,他见到了这么美丽的皇后,他会动心吗?只是皇上也有固执的时候,但愿他不要来吧! 而暖玉则是在心里偷笑,她知道皇上多半是不会来的,他定能料到皇后在这里,这可是抢了他心爱之物的仇人呢,他怎会来?只是,如果他来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发生? 静言心里也不太舒服。新婚之夜扔下她独守空房的人,肯定是不想娶她的,可他为什么又要娶她呢?害她失去了自由,害诗语失去了生命。那是夺去他一切的仇人!她不得不这么想。 第17章 贵妃挡驾 “再等一等吧!” 丰盛的饭桌前,坐着三位风姿绰约的美人和一个风韵犹存的美妇。 太后已经把那句话说了五遍了,皇上应该不会来了。 “哼!这个皇儿!我们吃!”太后拿起筷子。 “静儿,你多吃点,你有点瘦。”她夹了一块鸡肉在静言碗里,这个举动让苏妍儿脸白了,从小太后就溺爱她,也没有这样亲密地对待她过。她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太后可以依靠了,她就算想要表哥回心转意也要有太后才行!那是一个冷酷的男人! “谢谢母后。”静言受宠若惊。 “不要那么斯文。”太后指着一碗汤,“这个汤对身子好,多喝一点。” “是的,母后。” 暖玉冷眼看着这一切,可惜她要回去陪她的夫君,否则她还真想留下来看看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皇后是个温柔不染尘泥的女人,不知道她能否应付这险恶的宫廷。哎!她那去五台山烧香的小皇妹什么时候才能够回来! 静言刚进宫,不知道干什么,也只有太后那一个去处,每天早晚都去请一次安,太后总爱留她用膳。三天了,皇上从没来过仪和宫,倒让她心情放松不少,最好他一辈子也别来,让她就这么安安稳稳地过下去。 这天早上,她带着明心去给太后请安,刚走到千慈宫外,苏贵妃出现了。 “臣妾叩见皇后娘娘。” “苏姐姐不要多礼。”静言不知道怎么叫她,就叫她苏姐姐,太后听她这么叫很高兴。 “皇后娘娘要去给太后请安吗?”苏贵妃问。 “是。” “皇后娘娘今天不用去了。” “为什么?” “太后今天身体抱恙,需要休息,不便被打扰。” “哦。那我晚上再来。”静言心中大概明白,苏贵妃不愿自己在太后面前太得宠。 “好。”苏贵妃答应。 静言带着明心离开,身后苏妍儿看她的眼神怨恨又烦躁。 静言回到仪和宫,云雁正在打扫书房。对宫家的女人来说,书房很重要。 “娘娘这么快就回来了?”云雁奇怪地问。往常她都会待很久的啊。 “打扫得怎么样了?”静言问,“太后身体抱恙,我先回来了。” “哦。我照着你以前的书房弄的,我记不太清你的书房是什么样,所以有些地方参照的诗语小姐的书房。” “很不错。”静言看了看,“我想了下,书房和卧房中间这间小屋用来挂观音和诗语的画像。” “我记得我们带来一个绣屏。”云雁说,“我看把它放在那中间,一是不让娘娘每经过一次都看见诗语小姐的画像图增伤感,二是也不让我们打扫时过上过下污了诗语小姐和观音娘娘的清静。” 你想得倒是周到。”静言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云雁一笑,继续说:“琴就摆在卧房靠近绣屏这方,琴音靠近这边感觉宁静些,也不让那么大的卧房看起来空荡荡。” “看不出来平时利嘴的云雁也有这般细心的时候。” “娘娘取笑我。” 明心不能说话,只能在旁边摆书。 她心里极感谢云雁,没了云雁,小姐在宫里要闷死的。如今这样很好,皇上不来,那就永远不要来了。小姐是想一辈子安安静静地过日子,云雁说,宫里的女人们都会互相欺负陷害的。小姐不要卷进去才好。 今天被苏贵妃挡在千慈宫门外就可见一斑了。不过,今天也是她陪着小姐,若是云雁,恐怕容不得别人这样欺负小姐吧?这大概也是小姐为什么要带她出门的原因吧? 第18章 被针对 傍晚,静言再次带着明心去千慈宫,不出所料,苏贵妃在宫外等着她们。 “皇后娘娘真是一片孝心。”苏妍儿假笑道,连礼也不行了。有什么办法,皇上不眷顾的女人就由得人踩在脚下。她抓不住皇上的心,不能把他从邓雅妃那里拉过来,太后也不会高兴。她就算从此不再出现在太后身边,太后也不会过问! “是苏姐姐,母后好些了吗?” “好些了,不过太后说最近想清静一下,好好诵经,所以最近皇后娘娘可以不必过来了。等太后得空了,我一定通知皇后娘娘。” “那好。麻烦苏姐姐了,我先告辞了。” “皇后娘娘慢走。”苏贵妃点头。 静言心中微叹,带着明心回仪和宫,进外面宫门就见云雁站院中。 “我想娘娘会很快回来,所以送了娘娘我就没急着回去,站在这里等。” “鬼灵精。”静言笑着往里走。 明心经过她,指着她脑袋一戳。 云雁笑着跟进去:“我的皇后娘娘,你倒是告诉我怎么回事啊? “苏贵妃不让我见太后。这样也好,以后我们仪和宫就是独立自主的了。” “那可不能太无聊才行。”云雁说。 就不知道她想怎么样不无聊了。 在宫里,什么都是假的,只有被皇上宠爱才是真的,就算再不济也要被太后喜欢才行!静言没人疼,是皇后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欺负。 仪和宫里本来就没几个人当差,那些太监还好,平公公管着他们,他们还不是很放肆。而那些宫女就不行了,红儿倒是尽忠职守,可是别的宫女偷懒不说,还对不能说话的明心恶言相向,有时候甚至就在静言背后冷言冷语。只有云雁骂她们时候她们才会收敛一点。 云雁的母亲以前是宫女,也是美人,刚进宫时是想飞上枝头的,可是有人就是妒忌,生生划花了她的脸。她在涣衣院洗了二十年衣服才得以出宫,将近四十岁嫁了个老赌鬼,生了云雁,第二胎时难产死了。她告诉云雁很多宫中的事,告诫云雁:万万不可进宫,万万不可做梦!若进宫,万万不能坐以待毙! “娘娘,你怎么也是皇后,怎么能不给点威严出来。人善怕人欺呀!”云雁赶跑了两个碎嘴的宫女,抱着一筐衣服站在静言面前。 “这次洗干净了吗?”静言放下逗弄的小鸟。 “我守着她们洗的!”云雁说。 哼!连浣衣院洗衣服的人都欺负她们。不过还好,她找到一个老嬷嬷可以帮她,那个老嬷嬷曾经受过她娘亲的恩惠,对她好着呢!所以说施恩于人是有好处的,但是不能老像皇后这样对什么事都忍让宽容。 “明心呢?”云雁问。 静言无奈地笑笑:“御膳房。” “有没有搞错?”云雁禁不住大叫。 真是山高皇帝远啊,虽然皇后娘娘拥有专门的御膳房,可是那里面那几个宫女太监根本就不做事,只管自己吃饱,哪管皇后饿着! 第19章 云雁显威 云雁把衣服晾好——哼!命苦!人家都是浣衣院晾好恭恭敬敬地送回去,但是她们——没有皇上疼就等着变碎片吧! 待晾好衣服后,云雁便去了御膳房,看到几个宫女和太监在走廊下边吃点心边斗蛐蛐! “你们很闲吗?”她气冲冲地走过去,叉腰问道。 四个人抬起头,原来是皇后身边那个比皇后还爱摆架子的人! “原来是云雁姑娘啊!”一个太监笑嘻嘻地站起来,其他几人也站起来。可以欺负皇后,但是不可以欺负皇后身边的云雁! “皇后娘娘的午饭呢?” “我马上去做!”另一个太监说。 “不用了!”云雁一把拉住他的衣领,“我想明心姐姐已经做好了!你们最好别再让我抓住,要不然我就在你们的床上放蚂蝗,让它吸你们的血!” “是是是!”云雁姑娘整人的办法可不是一般的恐怖。 云雁推开他们走进厨房,明心正在尝一锅汤的味道,红儿在烧火。 “红儿。”云雁坐在她身边,“你不是那些宫女的老大吗,也不管管她们?我还以为你会很厉害的呢。” “太后是看我温柔才叫我来伺候皇后娘娘的,那些人原本就不归我管的呀。” “那我得想个办法把他们收服才行,我们还要在这里住一辈子,老让他们这么放肆怎么行?” “等过年的时候皇后娘娘会和皇上、太后一起吃饭,到时候皇上见到皇后娘娘不就苦尽甘来了!” “那也是,那以后我们就是真正的老大,到时候再好好收拾那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云雁说是这么说,却根本不寄希望于过年的时候,目前才是最要紧的。 于是,吃完午饭,她就带着红儿进自己的房间翻箱倒柜去了。 “云雁姐姐,你这是要干什么?”红儿看着衣服一件件飞出来不禁担心,云雁这是想偷跑吗?那也该把东西打包才是,怎么扔得乱七八糟? “在找法宝。” “什么法宝呀?” “这个!”云雁拿出一个大布袋。 “百宝袋?”红儿惊问。 “正确!” 于是二人就提着百宝袋去花园,在角落里叽叽喳喳一阵后,红儿欢呼:“哇!云雁姐姐居然有这个!” “去柴房拿根小木棍!”云雁说,然后又附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几句。 不一会儿,红儿就出现在柴房:“小豆子哥哥,你忙啊?” 小豆子正在劈柴,他最忙了,皇后身边的丫头会做饭、会洗衣,就是不会劈柴! “你在找什么?”小豆子看见红儿在一堆柴里找东西。 “找根小木棍。” “需要多小的呀?” “就是手指头那么粗的!” “这里都是大腿那么粗的好不好? “那我去厨房看看好了........” “等等,你找那样的小木棍干什么?” “啊........没........没什么啦..….…”红儿吞吞吐吐地走了。 哼!没什么才怪!小豆子放下斧头偷偷跟着。 第20章 云雁使计 厨房里,大家见进来的是红儿都继续唠嗑了,只要不是那个云雁姑娘就好。 红儿继续东找西找。 “红儿姐姐,你找什么?莫不是明心姑娘的耳环掉在厨房了吧?”一个太监问。 “闭上你的鸟嘴!”红儿说,“有没有手指头那么粗的木棍?” “你拿来干什么?” “就是......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那里!”一个宫女指着一堆柴禾。 果然有耶!红儿选了很一根光滑且有韧性的就走了。 “干什么?”后面的人见红儿很高兴的样子,互相问。 “去看看。” 于是他们跟着红儿,路上遇到了同样跟踪的小豆子。 一直跟到花园了,似乎没什么异常嘛!呀!云雁姑娘!莫不是要拿棍子抽他们? “怎么这么久啊?” “我从柴房找到厨房” “有没有被人发现?” “没有没有,我做得很隐秘的!” 哼!隐秘才怪!我们都发现了!后面的人嗤之以鼻。 云雁接过木棍,从大布袋里抽出一根绳子,然后绑在上面。然后交给红儿:“拿着!” 然后从布袋里拿出一个——陀螺! 躲在角落的众人一见,不禁叹气,还以为什么了不起的呢,原来是要玩陀螺。没劲,几百年就不玩了! 不过,貌似她们玩得很开心啊..... 要不要也去玩一玩?不过,那个云雁姑娘........ 弹弓?! 云雁又从布袋里拿出一个弹弓。 “云雁姐姐.....…”红儿拿着陀螺,“宫里不能带太多玩具的,我们是不能玩的........ “这算什么多?我的百宝袋里多的是!再说我们这里是仪和宫啊,怎么都没有人来的,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对啊对啊!在旁边偷看的那群宫女和太监点头如捣蒜,早知道他们也和云雁姐姐打好关系了,那个红儿真是不懂得利用资源! “谁在那里?!”云雁对着他们这边暴喝一声。 被发现了,来不及逃跑了,摔成一锅粥。 “你们鬼鬼祟祟地在这里偷看?”云雁走过来。 “云雁姐姐......” “想干什么?”云雁抱紧百宝袋。 “那个......我看这根棍子不怎么好,我再去找一根,那样玩起来才顺手....…” “你们想玩?” “没有没有!” “那为什么那么殷勤?” “哪有?”还狡辩。 “我不会给你们玩的,只会给红儿和平公公他们玩。” “为什么?” “因为他们对皇后娘娘和明心姐姐好啊,不会欺负我们。” “我们也没有啊!” “没有吗?!” “以后再也不会了!” “我为什么要信你们?!我打算过两天用弹弓去打树上的桃子...…..…”她对着红儿说,“我们来比赛,然后赢了的就让明心姐姐亲手做点心给他吃,还有弹珠和色子玩......另外我们可以自己抓池塘里的鱼来烤着吃,反正这是仪和宫,也没人来管!” 哇!真是越说越有诱惑性啊! 第21章 收服众人 “云雁姐姐........”小豆子用央求的声音说,“我可从没有干过坏事,你带上我好不好?” “你........”云雁考虑考虑,“好吧。” “云雁姐姐!” “云雁姐姐!” 地上的一群人真是吵死啦! “云雁姐姐,你让他们玩好了........”红儿说,地上那群人又点头如捣蒜。 “不行!” “让他们保证以后好好做事好了!如果他们再犯的话就抓蚂蝗和毛毛虫那些放在他们床上!” “好好好!”大家同意。 “不行!”云雁坚决地说。 “啊........不要啦,云雁姐姐........” “如果再犯我就在你们的被窝里放蛇和痒痒粉........嘻嘻嘻嘻........”云雁抱着百宝袋,奸计得逞,看样子她很有干坏事的潜力........ 云雁如此收服众人,迫不及待地跑去告诉了静言。静言当然高兴了,要在这里住一辈子,和和气气地当然好。 “娘娘,我看我们找时间出宫去玩过几个月回来都不会有人发现的!”云雁说。 “还是好好待着吧,我看就在这里也有好玩的,反正也没有人来打扰。”静言虽然稳重,可到底也只有十七岁,也是有玩心的。只是她相信一切自有定数,都是缘分,不应强求。既来之,则安之。 “说来也是,出宫的话,说不定惹出乱子来,到时候又没人帮咱们。” “好好去玩吧,别出仪和宫。” “知道了,这里够大了!” 结果,静言第二天就发现云雁带着大家在花园里烤鱼。 “你倒是找得到事情做?”静言叹气,不过也随她去,“别忘了我的那一份。” “是!”云雁开心地说。 “别让香味飘出仪和宫去。” “........”这不是她可以做主的吧,难道烤鱼要挖个地道先? 就此,仪和宫真的是独自坐落在皇宫一角了,也没有任何外人来打扰,云雁还带着那些宫女太监在花园里种菜。 春去夏来,天气热得人心烦,仪和宫里什么最好呢?皇后娘娘的琴声,徐徐送来清凉。大家都发现了,皇后娘娘每天都会弹琴。可是,知了吵了那天籁!于是,几个太监大下午的爬上树上把捉知了。 还有每天晚上都会在院子里烤鱼,有时候烤鸡烤鸭........还有,他们居然有幸吃到皇后娘娘亲手熬的银耳汤! 可是这么好的皇后娘娘,皇上居然不来瞧一眼!皇后娘娘可比姚姬更漂亮呢,她的琴声也比雅妃的好听!最最重要的是,世界上哪有这么平易近人的皇后娘娘?而且皇后娘娘懂好多东西,有了皇后娘娘之后他们才知道原来世界上有好多漂亮的地方,比皇宫漂亮。还有很多很特别的东西。嗯,以后出宫了一定要去看看! 可惜这么好的皇后娘娘就要在宫里孤独终老了........ 第22章 仪和自乐 夏天这么热实在是没什么好玩的,不过有皇后娘娘,她愿意教大家下棋,陪大家猜字谜。 “我看大家不爱玩这个。”静言放下棋,“云雁,你倒是再找些好玩的东西出来啊?我都闷了。” 云雁在房间里踱着步:“可是每次玩的时候也没见娘娘参与进来啊?” “你们那动不动上树下河的玩法我可受不起。” “有了!”云雁叫道,“这次可要让娘娘陪我们一起玩!” “什么?” “我们那么多都玩了,居然把踢毽子这件忘了!” “那快去做毽子,这次我陪你们玩。不过,现在还是夏天,出汗会比较多,等到冬天的时候就可以取暖了。” 云雁和明心做了好几只毽子,不过也吃了好几只烤鸡就是了。太阳落山后,大家便在花园里踢毽子。 静言参与了,说实话,堂堂国母提着裙子和大家一起踢毽子实在是不成体统,不知不觉到了中秋,静言进宫半年了,过得还不错。 “若是你,不知道会过成什么样啊?”静言看着画中的诗语。 她带来了三幅诗语的画像,这一幅中的诗语手执纨扇站在门廊下。另外有一幅似乎是诗语早起的样子,斜靠在床上,衣带凌乱,连肩膀都露在外面。还有一幅则是坐在花下逗狗。 “我过得还不错,希望永远这样下去。不要为我独守空闺感到惋惜,你看了太多闺怨的诗,肯定会这样想。这样才是我过的日子,我们三姐妹都一样,想找个人嫁了,他的心里就只有咱们一个......不只心里,身边也没有三妻四妾。现在,我只能寄希望于起君妹妹了。 也不知道爹爹和叔叔怎么样了?可惜我出不去,他们也不能随便进来,你在天有灵就好好保佑他们吧!你知道我冬天怕冷,我可想好了和那群宫女太监天天去踢毽子、跳房子玩,你不要笑话我....我会长命百岁,还要活几十年,当然要找点事做才行。云雁说我们自娱自乐就好,不管别人!” 到过节的时候,静言会叫仪和宫里的人规矩起来,她很怕太后派人来叫她去吃饭,但是没有。 端午过了、中秋过了、重阳过了,到了除夕,要规矩地等人来吗?前几次无人过问,那这次就不管了吧! 云雁问她怎么玩,她全权交给她。 “哎,快一年了!”云雁禁不住叹气。 静言抱着暖炉坐在暖榻上:“你感叹什么?你不说我还不觉得,被你弄得,日子过得这般快!” “呵呵........我叫人买了很多焰火回来,我们自己放好了。” “不妥吧?”静言说,“烤肉吃还可以,达不到香飘十里。这焰火,一放上天,整个皇宫都看见了。” “我问过了,到时候皇宫也要放,我们总不能看着别人玩吧?等看见他们放了起来我们就放。” “也不错。就这一样玩的吗?” “小豆子他们表演皮影戏。” “好。”静言点点头。 第23章 独自守岁 除夕那日,皇上去千慈宫向太后请安。 太后笑道:“今晚大家一起吃饭,你再不想见皇后,我也要叫她一起的。” “那她来了朕就不来了。”茂荀淡淡地说。 “你….…”太后气得不行,“静言不错,比姚姬漂亮,肯定也比她和雅妃有才华。” “姚姬的才华已经很不错了。” “你到底要跟我作对到什么时候去?!你现在整天只宠着雅妃,可是她一男半女都怀不了,你叫我到哪里去抱孙子?” “难道那个宫静言就可以让你抱孙子吗?” “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劲才给你娶到她吗? “母后,你也知道朕费了多大劲叫你不要给朕娶他,可是你还是那么做了......当然,事实证明你费的劲比朕大。” “你....这可是团圆饭!” “你最爱的云裳也不在,也团不了 “可是.....你怎么对得起你的恩师?”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茂荀原本想去看看宫正辉的,可是因为自己把宫静言晾在了一边,怕万一宫正辉问起来不好说。 他还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真的比姚姬漂亮吗?那倒是可以见一见的,不过还是算了吧,何必让一个可怜的女人也卷进血雨腥风,他又不打算真正的保护她。这个皇宫,他看到多少女人含恨? 如果可以,他不要做皇上。不知道他的母后怎么想的,一定要争取来。让九皇叔做不好吗?那样他就可以像六皇叔一样逍遥自在,像三皇叔一样“为所欲为”。 哎,没了自由,还要管天下苍生,那就不要怪他老是和母后作对了! “朕倒是可以放她出宫去........” “不准!” “那就让她老死冷宫好了!”说着,他拂袖而去。 太后气得将桌子重重一拍:“你若是知道夏吴是怎样的女人,你就会愿意娶她了!哼......夏吴,你年轻的时候让那么多的皇子为你争风吃醋,全都愿意放弃天下与你一起浪迹天涯。你没想到,到了你女儿这里,却落得无人问津吧?” 夜里,静言坐在花园里和宫女太监们一起吃年夜饭,看他们表演皮影戏。果然还是没人来找她啊! 而御花园里,皇上拥着雅妃看杂耍。 “哇!好漂亮!”雅妃看着焰火拍 “没有你漂亮。”茂荀说。他的眼角瞟到不远处的姚姬,他不相信宫静言会比她美,见过姚姬的人若是听见还有人比她美都会不相信。 姚姬柔弱中带着坚强,眉间总有展不开的愁,两腮似雪,弹指可破。而她的两只眼睛最特别,总似含着泪,让人想到清晨挂着露水的花。而她笑的时候更是倾国倾城,可是,她已经很久不笑了。 “皇上,我们也去放好不好?”雅妃问。 “好!”茂荀牵起她的手离开座位。 “皇儿!”太后叫道,又是雅妃!这个女人..... “茂荀!你回来!”太后再叫。 可是茂荀和雅妃玩得正高兴。 而此时的仪和宫简直要翻天了,能够拿在手上的焰火都拿在手上玩。 “小心别着火了!”有人叫道。 “着火了就烤鱼吃!” “大冬天的谁去抓啊?!” “........” “娘娘,你看这个。”云雁将一张纸给静言。 “什么?” “我叫人帮忙求的签,明心说你以前每年都求签。” “求签还是要自己才准,别人求的总有出入。”静言说。 “出不去只能意思一下咯!来,你看红儿她们跳舞。” “跳得不错。” “娘娘会跳舞吗?” “不会。” “哦,我还以为娘娘会呢。” “没人教过我啊,而且你也知道我不爱动。” “娘娘还是适合弹弹琴、下下棋。咦,那个焰火好漂亮!”云雁看着远方的焰火。 “可是还是咱们的好,可以拿在手上玩。那个再漂亮又怎样?只能呆呆地坐着仰望,好没兴致。” 第24章 遥祭香魂 逢年过节,对静言来说都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直到诗语的忌日。大概,她一年里就只需要记得这个日子吧? 静言一早就在诗语画像前焚了香。 诗语并不信佛,不知道把她和观音娘娘挂在一起,她会不会有异议。不过也希望观音不要怪她将他和一个凡人挂在一起才好。诗语年纪轻轻地就去了,焉知不是上天太爱怜的缘故? “娘娘。”云雁进来,“我让他们今天都不许玩,娘娘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没了,今日我吃素,但是要备一壶酒。” “是。”云雁答应着出去了。 静言展开诗语另外两幅画像:“妹妹,我进来快一年了,也没见过皇上长什么样子,也没人来管我。过得也算是逍遥惬意吧,只是不知道爹爹和叔叔怎么样了,想来起君必是过得不错。明老师已经走了一年,也不知道有没有回苏州。若回去了,不知道他看到物是人非会有什么感慨。他若知道你这般不爱惜自己,想必会很生气的,也一定会好好伤心一阵子。 你看你多漂亮,何苦自己想不通?我现在都还不明白你为什么那样做,若是为了不进宫真是大可不必,你若认真说一句,叔叔还会逼你吗?又有六王爷照顾你,那样的话,太后也没法。想当时,叔叔手上还有《西湖水色图》。而且我进宫来感觉皇上也并不想娶皇后。你若是为了这个可真是.....…” 静言长长叹气,放下画像,默然对着窗外冷冷的天空。 晚上,静言在仪和宫中池边的樱花树祭诗语,烧了几卷书稿给她:“这是我抄的李后主的词,全都在这里了,知道你喜欢,特地烧给你。还有明老师给你的《庄子》,我也一并烧给你。去年葬你的时候想烧,可惜舍不得。但想想,你的香魂都化去了,这世上还有什么可贵的,而且这也应是你的东西。” 然后倒了两杯酒:“我经常和明老师一起饮酒作诗,不知道你会不会饮酒,想你年纪小,大概不会,不过酒有甘醇,历久弥香,适合你,这里敬你。” 然后,她依然是抱着琴,弹了几曲,只是没有开口唱。 这夜的琴音飘得太远,仪和宫附近的人听见了不禁诧异:“今日雅妃娘娘不知在哪里弹琴,连我们这边都听见了。” “这琴声.…..…”一个宫女拿着斗篷走过御花园,不知琴音从何而来,却感慨,“雅妃若能弹出如此琴音可真是奇了!先不说这琴声比她的好上百十倍,就是这股愁她也是万没有的。我们姚姬有愁,可是琴艺真真是比雅妃都要略逊一筹,更何况是这般美的琴音。” “水莲........”轻柔的唤声传来。 “娘娘,你听.....有琴声。”水莲迎上去。 “我听见了。 “是谁?肯定不是雅妃。” “大概是她吧.…..…”姚姬穿上斗篷,往自己寝宫走,“皇上错过了好东西,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发现,但愿他不要后悔吧! 第25章 游仪和宫外 “娘娘,你别坐着了!”云雁走到静言跟前,静言拿着本书坐在暖塌上。 静言放下书:“那我做什么?看会儿书也不让人安生。” 云雁问她:“娘娘知道前天是什么日子吗?” “前天?我不知道,不过我倒是知道上上个月的今天是诗语妹妹的忌日。” “别想那个了!你一说我心里也难受,怎么说我和诗语小姐在一起的时间也比娘娘和她在一起的时间长些。” 静言看着云雁:“抱歉,你别往心里去,也别太想诗语妹妹了。” “不是你整天想着诗语小姐的吗?” “不说这个了,你倒说说前天是什么日子?” “是娘娘你进宫一年的日子啊!” “我还以为什么日子,这个日子也不值得纪念。”静言说。 云雁道:“是不值得纪念,可是我们进宫一年了,就只在这仪和宫待着,岂不是太无趣了?” “你这丫头倒疯,仪和宫被你玩得没玩的了,就想去别的地方捣乱了?” 云雁一听,不禁就皱了眉,立即就开口:“我是那样的人吗?跟在娘娘身边怎么也知道轻重的。我只是想皇宫里面那么多花花草草,这春天到了,肯定漂亮得不得了,我们应该好好去看看啊。你整天闷在屋里,闷出病来怎么办?这仪和宫里什么都没有,池塘里的鱼都是可以抓起来吃的!外面御花园那么大,我们去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己逛逛?你喜欢看书也不能一直看得呀,眼睛也是需要休息的,一直看书眼睛也顶不住呀,人也是需要适当休息的,要做到看书、休息两不误才行。” “那好,你叫红儿来带路。你和明心陪我一起去,总不能让你们也闷着。” “好主子!走走走!”云雁一听,笑嘻嘻地拉起她就往外走。 出了仪和宫,不多久就走到一片平整的空地上,只见地上铺着石子,也没有花草,四周也毫无景致,空寂单调得很。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这么空旷?”静言问。 红儿道:“初进宫的宫女在这里等着分配的地方,平时大家也来这里玩耍,春天的时候在这里放风筝的可多了。但是娘娘千金之躯本不该来这里,只是我知道娘娘不爱碰见什么人,所以才带娘娘走这里去御花园。” 静言点点头:“那怎么现在没人放风筝呢?” “三王爷刚刚去世了,所以不许放风筝。” “那倒是少了个乐子,只怕是御花园赏花的人多吧?哪里去的人少?”静言问红儿。 红儿想想:“有!仪和宫后面就有一个小园子,有假山小湖,养着鱼,有凉亭,不知可合娘娘心意?” 闻言,“那就带路吧。”静言说道。 红儿依言带路,转身又带着几人往回走,不一会便走进那小园:“这里平时没人来,以后娘娘可以常来。” “果然是春天到了,花红柳绿。”静言说,抬头却看见凉亭里有两个人影,一个穿着粉红衣服坐着,一个穿着翠绿衣服站着。 第26章 初见姚姬 “那是谁?” 红儿看了看:“那是端宁宫姚姬娘娘。” “要过去吗,娘娘?”云雁问。 还不待静言回答,姚姬已站起了身,看样子已经看见了她。静言也就领着她们过去。 “给姚姬娘娘请安。”红儿行礼。 “免礼。这是?”姚姬看着眼前倾城若仙的女子,心中已是万分肯定,只是总得要别人说才行,否则自己看走了眼就麻烦了。 “这是皇后娘娘。’ “姚姬给皇后娘娘请安。”姚姬蹲下身子。 “别客气。”静言扶起她,她两腮似雪,眼睛真真像是宣纸上的两滴墨。静言呆了呆,从她身上看见了一点诗语的影子。 “水莲给皇后娘娘请安。”姚姬身后穿着翠绿衣服的人蹲下身子。 “平身。”静言道,看着旁边石桌上的黑白棋子,“你在下棋?” “是啊,只是一个人下得好不尽兴。” “我也好久没下棋了,想借姐姐棋盘找点兴致,不知姐姐是否愿意?” “皇后娘娘别这么叫我,叫我姚姬就 行了。请坐。” 二人便坐下来下棋,十来颗棋子后,心里都高兴起来,知道碰到了对手,可以好好下一盘了。 “皇后娘娘下很多年棋了吧?” “十年了吧。”静言不是太确定。 “这么久?”姚姬捻着棋,看着棋盘,“看样子皇后娘娘一定有位高人师傅。” “教我下棋的师傅倒不只一位,不过在我看来都像神仙一样了!” “那娘娘可别让我!”姚姬道。 静言笑道:“我还怕你让我呢!” “我们谁也不让!” 二人下得浑然忘我,云雁看就要起风了,姚姬身旁还放着狐裘斗篷,看样子她们原本就是决定久坐的,于是附在红儿耳边轻声说:“你回宫把娘娘的斗篷拿来。”红儿听了去了。 水莲看着云雁和明心,这两人一人温婉、一人机灵,都生得漂亮,特别是那云雁,可比宫里有些妃子还漂亮,可是比起她们的主子来又差了一些。她刚刚一眼见到皇后就呆住了,原以为姚姬是天上来的,现在才知道天外有天了。棋艺也不错,只怕皇上也不是对手呢!想那天晚上的琴声,这里离仪和宫不远,莫不是她弹奏出来的? “哎呀!我输了!”姚姬笑道。 “刚刚我在绝路的时候你让了一子,别以为我没看出来。”静言说,“我可得再下一盘!” “没问题,我也看出来了,皇后娘娘有点菩萨心肠,不喜欢赶尽杀绝!” 于是二人又摆了一局,这一局下来二人仿佛已认识了几辈子,浑然不觉腹中空空。静言发现红儿抱着一件自己的白色斗篷站在旁边,问:“你回去过了?” 云雁道:“我看娘娘找到了知己,肚子早该饿了也不知道!” “还真是.…..…”静言笑道,肚子真的饿了。 “皇后娘娘斗篷都拿出来了,不如到我端宁宫坐坐,我那里该已经备好饭菜了。”姚姬说。 “那好!”静言答应。 姚姬领着静言从一条小径穿过:“本来走御花园近些,只是我好久不走那边了,这边亲切些。” “我看这里好,御花园漂亮,可是终究不够小巧别致。”静言说。 第27章 相聊甚欢 吃完饭,姚姬邀静言进书房,静言进去,只见书桌上笔墨纸砚摆得整整齐齐。那方砚是上上品,看起来小巧,却不失稳重,当真是配姚姬的。墙上挂着字画,书架上摆着书,这书可比她仪和宫的多多了。 “你这里书可真多!” “皇上宠我的时候给我置的,不过他已经有一两年不来我这里了,顶多有时候过来找我下下棋。” 静言没答话,走近书桌看见上面摆着一张画:“是牡丹。” “我总也画不好,这个倒是最好的了,让皇后娘娘见笑了。” 静言看着画,摇摇头:“我能见笑什么?我在画上可没什么本事,我有个妹妹,那才是画中高手!” “娘娘家里还有姐妹?那你在宫里待着不是想得慌?”姚姬有些同情,她是很明白相思的痛苦的。 “我家就我一个,是我一个远房的亲戚。我看你的画虽然比不上我那位妹妹,也算是好的了,我那妹妹可没几个人比得上。你能画出如此好画,想必一定有厉害的师傅,应该听过我那位妹妹母亲的名号。” “母亲?在画画上有名的女子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画仙孙楚楚了,难道是她?” “不错!” “啊!那可真是奇了!只是我有一个疑问,听说孙夫人的脾气甚是火暴,不知是真是假?” “这我倒不很清楚,不过看我那妹妹的脾气也可猜一二了。” “真有这事?”姚姬禁不住笑道,“我当初想拜孙画仙学画,可人家说连夫人家有一双活宝,管自己还管不过来呢,哪有时间收授弟子?——孙画仙夫家是姓连吧。 静言点头:“是的。” “那你那妹妹的画比起连夫人来又如何?” “听说是青出于蓝了,可是她今年才十六岁,恐怕还没到那地步。”静言边说边欣赏书房,突然瞧见窗台下摆着一把古筝,便走近弯腰拨弄琴弦,悠悠仙乐自中而出。 姚姬一听,眼睛便亮了,道:“皇后是个中高手,你今天不弹一曲我可要睡不着觉了。” “这是把好筝啊!想必也有一位好手吧?”静言仰头笑问。 “娘娘不只知音律,还懂乐器?”姚姬走过来。 “不是很懂。这筝音质不错就是了,我只有一把七弦琴,也是把好琴,音色一点不差。现在我只想弹弹这把琴,不过我央求姐姐先给我弹一曲。” “好。”姚姬坐下来,拨弄琴弦,音如泉水,沁人心脾。一曲终了,姚姬看着身边的静言:“我弹得不好,还请皇后娘娘赐教。” “这还叫不好?”静言一笑,伸手弹起来。 果然就是那晚那琴音!她突然很喜欢这个皇后了,茂荀何德何能能够拥有她?他是有资格的,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不识仙花而白白错过!还真不希望他见到她,除非他能让她快乐无忧,否则她倒真希望她就这么待在仪和宫里一辈子。 “你这曲子里怎么这么愁呢?”她问。 “你的曲子里不也愁吗?”静言反问。 姚姬微微一笑,伸出一只手也拨弄起琴弦来,静言仿佛知道她要这么做似的,放下了另一只手,两人共同弹着一把古筝,琴音却没有一丝乱。只是那愁,依然在。 “什么时候我能见见皇后娘娘的七弦琴吗?”姚姬问。 “当然可以,你若不介意我明日就在宫中等你。” 第28章 刺绣屏风 翌日,姚姬便去了仪和宫。静言叫明心泡了两盏从苏州带来的茶,和她聊了一阵,就带她去自己书房。 去她的书房,必须先从卧房过。 “这绣屏真漂亮!”静言的卧房大,姚姬一进去却注意到一边的刺绣屏风。那屏风是四扇,白色的丝卷绷得平平整整,几近透明,上面绣着的翠竹栩栩如生。走近才发现,翠竹下还有一片烟雾缭绕的青山,只是颜色太浅,远了看不出来。 让她讶异的是,这上面的针脚绣法,被抢进宫前,她在那个人家里见过。 她心中悲苦一笑,天下绣花不是一样的绣?只是太想他了吧,所以混乱了现实和记忆。 闻到一股香味自屏风后传来,她吸吸鼻子,问静言:“你供着佛像吗?” “是。” 姚姬一听,便抽回手转身:“我不信这些,别污了佛祖。” 静言笑笑,诗语也不信这些,便带她去看屋中那把七弦琴。 姚姬弹了一下:“和古筝音色不一样。这是什么?”她看见琴下压着一张纸。 “一首曲子。”静言拿起来递给她。 姚姬拿在手里,念道:“千山闻画眉,夜宿赤壁。十里杨柳,尽是离人与佳人。不见归人。一壶酒,几两愁。春未尽,红颜雨。江上生寒烟,冷阶承情。落英泥,千帆尽。远望归程,水也皱眉。”念完就照着谱子弹起来,与那夜听到的一模一样。 “愁了些。”她说。 “不是我作的,是我师傅。”静言说,带她去书房。 姚姬看了看,道:“你这里也是一应俱全!我看这棋也经常荒废吧?”她看着棋盘。 “就明心会下一点,云雁不是很好这个。”静言说,“现在你来了我可不能让它白躺着。” 二人却未在书房下棋,而是将棋盘 搬去了卧房,摆在屋中,旁边再焚上香炉,然后席地而坐,下了起来。 不多久云雁进来,见她们的样子不禁大声叫起来:“我的两位娘娘啊!要下棋也不该这样,也是皇上不来这里,否则看见了要怎么说你们?” “怎么了?”静言问。 “坐在地上风寒了怎么办?你不愿意叫太医,我看姚姬娘娘也是不愿意叫太医的人。这还不算什么?怎么自己把东西搬出来了,我们可真该杀头了!” “你说这一大堆就不该杀头了?”静言笑问。 “我知道娘娘脾气好!”云雁把二人都扶起来 。 “还没下完….…”静言说。 “吃了饭再下,不能叫姚姬娘娘饿着,也不能让明心姐姐白做那么一大桌菜。” 静言忙带着姚姬出去,姚姬道:“是明心亲手做的?我真过意不去。” “娘娘千万别过意不去。”云雁说, “我们仪和宫里谁没吃过明心做的东西?大家连皇后娘娘做的东西都吃过呢!” “真的!” “你这丫头揭我短!”静言说。 “这是短吗?有这样的皇后可是百姓之福啊!”云雁说。 “看样子皇后娘娘过得还不错。” “都是云雁的功劳。” 第29章 短暂偶遇 这之后,两人来往甚密,经常在一起弹琴下棋,而静言出门的时间也渐渐多了。天气越来越暖,红儿甚至带她去御花园。走到路上,想起好几日不见姚姬,便叫她去请,自己带着明心边走边等。 不一会,红儿喘着气跑回来,说是姚姬病了。 “病了?” “是,说是感了风寒。昨天下雨了,不知道是不是淋了雨。” “叫太医了吗?” “没有吧,姚姬娘娘不爱招摇,经常身子不舒服都是说躺躺就好了。水莲好像懂点医术,不知道是不是被姚姬娘娘逼出来的。 “那我们去端宁宫吧,没有她我觉得怪寂寞的。”静言无奈一笑,这性子,说她不如说自己。 红儿便在前面带路:“去端宁宫走御花园近,昨天下了雨,今天早上还飘呢,现在花园里没人。” 静言点头,边走边看御花园中的景致。春暖游园是不错的选择,一场春雨过后,花花草草更是漂亮了。 “呀!”红儿突然叫了一声。 “怎么了?”静言随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有一群人往这边走来,不是女人....... 前面两个人走得气宇轩昂,是两个大男人啊! “是......是皇上。”红儿结巴道。 静言吓了一跳,没想到会在这时候遇到他。真是讽刺啊,是她的丈夫呢。 茂荀已经走到她们面前。红儿和明心早已经跪在地上叫万岁了,静言刚准备跪下,他已脚也不停地走过她了。 “皇上,那好像是皇后娘娘呢......” 一个上了年纪的太监小跑着跟上茂荀,急急地道,声音清晰地传进静言耳中。 “福公公,皇上有急事,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去陪陪公主吧。”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那福公公的声音又急急传来:“我还是伺候皇上好了!” 见他们走远了,明心和红儿才站起来。明心看了一眼静言,见她脸色如常,心里还是为她抱不平,天仙美人站在这里,那个被尊为皇帝的人也不停一下! “娘娘。”红儿出声,“皇上有急事......” 静言微微一笑:“我没事。” 红儿也笑出来:“我知道娘娘不在乎这些的,可是还是忍不住......咦,刚刚听福公公说那话,莫不是公主回来了。” “哦?”除了广和,还有公主吗?长公主,还是公主?茂荀若有女儿,该只有几岁。 “安阳公主,之前她去五台山了,让福公公怕成那样,除了她不会有别人。” “嗯,我们去端宁宫吧。”静言还是没听出这安阳公主到底什么辈分,但心想小孩子该不会放到外面去,多半是懂事了的长公主了。 和皇上短短的相遇,可以说连照面都未打一个,静言不放进心中。但是,别人可不那样想。不过一两个时辰,这事就传遍了皇宫,都说皇后娘娘美若天仙,美过姚姬,但是皇上不屑一顾。 太后只能叹气。 刚回宫的安阳公主听说后,连连点头:“既然皇兄不喜欢,我也不去喜欢她了。姐姐还叫我回来看看这个嫂子,这么看来没什么好看嘛!比姚姬美就一定比我美,还是不要看了!” 苏妍儿冷哼:“不过如此,连皇上都不能迷惑,顶着皇后的头衔老死好了。” 姚姬躺在床上淡笑:“皇上这些年来,先重色、再重才、最后会重心性。皇后哪怕只有其中一样也值得他珍惜了..…..他以为是金玉其外,却不曾想到漂亮的盒子里多是装着价值连城的珍珠。” 惟独邓雅妃反应最大,又砸了雅福宫里好多东西:“美?!哼!就算皇上看不上眼又怎么样?多见几次谁知道他会不会往心里去!..…..不能让她再见到皇上。” 第30章 雅妃落水 静言着实让宫里的人好好谈论了一阵,还害得宣德宫里的福公公被皇上罚三天不许说话,只因为他天天在皇上面前说“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就是希望皇上来临幸一下进宫已经一年多的佳人,这也是太后交给他的任务.....哪知道被罚三天不许说话。 没想到会遇到皇上的,静言为了避免再次遇到不相干的人,从此只到仪和宫后面的小花园去,或者穿过那里到端宁宫去。她要生活一辈子的牢笼,请允许它大一点吧。 “娘娘,上次也是我不在,否则我真要看看那个皇帝哪里好!”云雁说,“明心和红丫头就是太老实,在皇帝面前就成了木偶了.....” “我真不该带你出来。”静言说,“在皇上面前只能做木偶,失言、失态都是冒犯圣颜,不把你抓到天牢关上几天就不成体统了。” 云雁扁扁嘴,讪讪地去东张西望。 不一会儿就见姚姬向他们走来,她正高兴,突然又看到另一边也走来一群人:“那是谁?” 静言看了一眼:“不知道,可能是公主吧。先去姚姬那边。”今天没带红儿,遇到不认识的人当然无法知道其根底。不过她的皇后,后宫之主,即使不得宠,也不用怕怠慢了谁。 云雁马上领着她过去,哪知道那边那群人也走过来。一下子,三方人马聚在了一起。 来者不善,静言感觉到了。姚姬只是向静言行礼:“端宁宫姚姬见过皇后娘娘。” “平身。”静言道。她以为姚姬平身后会和那位主子打个招呼,可是姚姬似乎有意晾着那位,一句话也不说。 那位在仔细看了静言后脸色已经不好看了,这时候实在是忍不住了,只能微微曲身:“雅福宫邓雅妃见过皇后娘娘。” 邓雅妃?现在最受宠的那位。 “平身。” 邓雅妃站好身体,继续和静言、姚姬大眼瞪小眼,越瞪越不舒服。姚姬只带了一个水莲,静言身边只两个宫女,而邓雅妃身后足足跟了三个宫女、两个太监。 “一直没有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今天一见,娘娘果然是天外之人,让臣妾好生愧颜。”邓雅妃道。 “一副皮囊而已。”静言说,“哪里比得上雅妃姐姐才华横溢。” 邓雅妃看她一眼,又看看身边的姚姬,这句话她受了,她对自己的琴艺与舞技很自信。 姚姬只是在心里笑,在心里想象静言的琴音传到邓雅妃耳朵里的那一天。 “不知道皇后娘娘现在要去哪里?”邓雅妃问。 “只在这里走走,看看风景。” “御花园才有好景致,皇后娘娘怎么不去?” “我腿脚不擅长行,只能选个近点的地方透透气,累了就好回去。” “娘娘身体不好吗?有没有宣太医?” “不是什么病,只是身子一向弱而已。”静言道。她身子一直很好,只是邓雅妃把她当敌人,她自然也不把她当朋友。 邓雅妃睨她一眼:“那我就不打扰皇后了,臣妾还有事,这里先告退了。” “雅妃慢走。”静言说。可是她并没有走,静言不知她是何意,只能自己先走。她一走,邓雅妃也移动脚步,且是对着她走过去,与她擦身而过。 姚姬觉得雅妃的举动甚是奇怪,还没来得及动就听见她痛呼一声。 “怎么了?”静言回过头,见雅妃似乎崴脚了,又因为站在湖边,所以身体摇摇欲坠。她伸出手想拉她一把,结果只听“扑通”一声,雅妃摔进了湖里。 第31章 禁足之罚 雅福宫里,两名太医正在为雅妃诊治。静言和姚姬站在院子里,静言怕云雁忍不住惹事,已经遣她回宫了。 “皇后。”姚姬轻拉静言的衣袖,“你以后要小心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太监高喊:“皇上驾到。” 二人都微微惊了一下,随即便分立在路两边,看见皇上走进来就跪下:“臣妾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茂荀正要走进去,却突然停了下来。 静言微微抬起头,见姚姬把头埋得更低,于是抬头看背对着自己的茂荀,感觉他正紧紧盯着姚姬。 “平身吧!”他一甩衣袖就进去了。 须臾,里面便传来他暴怒的声音:“怎么回事?!”然后是雅妃嘤嘤的哭声。 静言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被雅妃剥夺的。 过了一会,福公公出来宣旨:“皇上口谕,即日起,皇后娘娘受禁足之罚,不得离开仪和宫半步,直至除夕。钦此!” “臣妾领旨。”静言端庄颔首。 “娘娘。”福公公走过来,“您现在就回去吧,皇上正在气头上......” “是。”静言道。 “我送娘娘。”姚姬说。 “呃,姚姬娘娘.……”福公公看着她,可是她已经和皇后离开了。 “福公公!”茂荀突然出来。 “皇上!”外面的众人马上跪下。 “刚刚...….…”茂荀看着福公公,不知道怎么问了。 “皇上,姚姬娘娘送皇后娘娘回去了。”福公公擦擦头上的汗,没有留住姚姬不是他的错吧,皇上又没有交代。 茂荀没有说话,他突然出来不是因为姚姬,而是皇后那句“臣妾领旨”,那声音,让他想起那山间的歌声。他转而问身边的随身侍卫:“严劲,去年朕就叫你查的事还没有眉目吗?” “回皇上,微臣正在扩大范围查找。”严劲不明白主子到底想干什么。找到又如何?迎进宫来,还是抢进宫来?来了,必是能让他满意的人吗?或许如雅妃一样,出尘的样子坚持不了几天;或许如姚姬一样,永远想着宫外的人…..那又有什么意义?哎,明明是一国之君,为何偏重儿女情长? “好了,去脂练宫看看云裳。”茂荀道。 里面雪梅见皇上离开,马上回到雅妃身边去。太医一走,雅妃就问:“皇上有看皇后吗? “没有。”雪梅说,“可是娘娘,你让皇后大半年不能出仪和宫也不治本啊,还把自己弄成这样,起码要好久不能跳舞 “我不是急了吗?”雅妃道,“我还不知道这算不算弄巧成拙呢!那个云裳也是,在五台山也不多烧两天香,这么早跑回来,皇上有一半的心都到她那里去了!” “那咱们和安阳公主多走动走动不就好了吗?”雪梅问。 雅妃瞪她一眼:“你什么时候见她和哪个妃子好了?连她表姐苏妍儿她还不给面子呢! “我听说以前她去姚姬那里呢!” “我比你听得更多,那是姚姬刚进宫的时候,皇上为了讨好姚姬让她那么做的!” “哦......” “算了......把我琴拿来。”雅妃烦躁地说,还是练练琴静下心吧。 第32章 明心挨打 明心走到太医院,远远闻到药香便觉心安。进门时,她不小心与猛跑出来的人撞个满怀,而且被撞疼了肚子。她不能说话,只好兀自捂着肚子。 对方却大骂出声:“哪来的奴才瞎了狗眼!” 她抬头,见一个瘦瘦的小太监提着药站在面前。 “怎么不说话?你是哪宫的?” “.....…”她张张嘴,说不出话来。 “你是哑巴?!”那小太监嗤地一声,推开她。 “小七儿!”一个宫女随后走出来,像是不满他的举止,“你在干什么?” “雪梅姐姐啊——”那小太监马上回头,变了一张脸,点头哈腰地,“这小宫女不知道哪来的,撞了我一下,差点把娘娘的药弄散了.....…” “就你多事,耽误了娘娘的药怎么办?走吧!”雪梅看了一眼明心,领着小七儿离开,却觉得她面熟,又走回来仔细打量她:“你是哪位娘娘身边的?” 明心张张嘴,然后指指自己的嘴巴,摇摇手。 “哑巴?”雪梅轻轻一笑,语气却阴森,“听说皇后娘娘身边有个哑巴宫女呢....…我是说怎么眼熟?小七儿,请她到雅福宫坐坐!” “是!”小七儿一听,挽起袖子就将明心拖着走。 “啊..….…啊.....”明心使劲打他的手,却怎么也打不掉。雅福宫?她会怎么样? 她被拖拖拉拉地带到雅福宫,被甩到地上。 “干什么?!”雅妃见一个人突然被推倒在面前,吓了一跳。 “娘娘。”雪梅走近雅妃身边,“她是皇后身边的宫女,是个哑巴。” “哦——”雅妃一听,来了兴致,走到明心身边,“你是哑巴?哼,长得还不错,可惜皇上不重色,否则你还有机会飞上枝头呢!” 明心正跪在地上,抬头看了她一眼,心惊胆战地低下头。 “你家娘娘害我在床上躺了好几天….…”雅妃绕着她走一圈,突然一脚踩在她放在地上的手指上。 “啊.....…”明心痛得想叫都叫不出来。 “哟,哑巴痛的时候是这么叫的?” 雅妃轻笑,“啧啧,真是可怜啊。痛得死去活来却不能大声叫出来......” 明心捂着手,看着她,想退。 “你们给我尽情地招待她。”雅妃离开,声音缓缓传来。 “禁不禁足一样嘛!”仪和宫里,云雁在陪静言下棋。 “你倒说说有什么不一样?”静言问。 “娘娘,之前一整年你可没出去过。只是最近几个月和姚姬有点走动,现在,姚姬娘娘照样经常来。不是没差吗?有差的话就是因为是被皇上罚,说起来不好听罢了!只是这样把娘娘的年华给蹉跎了......” “你话倒还多。”静言笑笑。 “我不多话谁给你解闷?”云雁道,“你身边有一闹一静,不是好事吗?我知道我脾气不好,出门可能给你惹事,可是又正好有明心,那不是什么都不用操心了?” 静言笑而不答。 “对了,我刚刚叫明心去太医院拿药了。娘娘最近身体有点虚,有我和明心在,你可别想着躺躺就好了.....… “所以我都由着你们灌我药啊!”静言笑。 云雁看了看外面天色,疑道:“明心怎么还没回来?”想到她不能说话,她突然有些担心,“实在该叫红儿去的。” “去多久了?”静言问。 “两个时辰了。” “叫人去找一下。”静言急道。都两个时辰了,别出事才好。 第33章 朕不上当 云雁马上去叫红儿去找。红儿倒不是很担心,心想明心多半是走错路了。上次是她带她走过一次太医院,她肯定还不记得路。不过心中还是有些自责,明心都不熟悉宫中地形,这种事该她去的。 静言和云雁等在宫中,约莫过了刻多钟,红儿慌慌张张跑回来:“娘娘,听太医院的人说,雅妃身边的宫女带了一个宫女走,说起来就和明心姐姐差不多。” “邓雅妃?”静言忍不住担心起来。 “怎么办?”云雁问。 “我不知道…….…”静言摇摇头,“我不能出宫..…..红儿,你去找姚姬娘娘问问,请她帮帮忙。如果明心真的在雅福宫,你们去恐怕也没什么用的。” “我就去!”红儿马上出去了。 姚姬听说这事后,也没什么好法子,只能带着水莲、红儿往雅福宫去。 “先去找她,她若不承认、不交人,就只能找太后了。” “多谢娘娘。”红儿说。 “别谢。”姚姬说,“仪和宫不该被欺负。” “姚姬——”正说着,一声清丽活泼的女声传来。 姚姬回头,见前方不远处走来一个穿着翠绿衣服的女子:“安阳......皇上?” 她身后还站着皇上呢。 红儿和水莲马上跪下请安。 云裳跟着茂荀走过来,心无城府地问姚姬:“你去哪里呢,走得这么匆忙?” 姚姬看看茂荀,道:“雅......雅福宫。” 茂荀禁不住疑惑:“你去那里干什么?” “皇后有个宫女去了太医院没回来,有人说看见雅妃身边的宫女把她带走了。” “你回去吧,朕让严劲去。”说着向身边的严劲使了一个眼神,严劲马上飞身而去。 “谢皇上。 你和皇后交情不错?”茂荀看着姚姬抬头,看着他,淡淡一笑:“识而不知会后悔。” 他深思地看她一眼,用只她听得见的声音问:“你在做红娘?” “臣妾觉得对不起皇上,想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给你。”姚姬轻轻说,“可是有时候又太舍不得皇后娘娘,真希望她就这样老死在仪和宫才好。” “你这么说朕还真是心动了,不过,朕不打算上你的当。” “臣妾的确是有心让皇上上这个当,不过,更是实话。”姚姬说,“但是,一切都在皇上。” 他伸手拨下她一根发簪,又插上:“朕今晚来找你下棋..…..哎,为什么除了你就没人让朕觉得棋还有下的欲望呢?”他摇摇头,转身对云裳:“练棋去!” “严劲还没回来....……”云裳想逃避。 “他知道在哪里找朕!”说着牵着欲遁逃的云裳而去。 姚姬看着他们走远,对红儿说:“皇上的棋艺差皇后一点。” “哦。”红儿点点头。 “姚姬娘娘!”严劲突然飞落在姚姬身边,怀中还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子,“可是她?” 红儿上前一看:“天啊.....明心姑娘.…..是她!就是她!谢谢严大人!” 严劲看看眼前的几个人,都是弱女子,道:“让微臣抱她回去吧?” 姚姬急忙点头,对红儿说:“你带严大人回去吧,我先不过去了,我让水莲去叫个太医过去。” “谢娘娘。”红儿福了福身,领着严劲往仪和宫去,走了没几步严劲嫌她太慢,耽误救人,于是自己先行抱着明心飞往仪和宫。 第34章 哪天讨回 明心伤得不轻,身上都是伤,背上的衣服都被打烂了,手臂上、背上都是被藤条鞭打的痕迹。 云雁见到,止不住在床边边哭边叫她的名字。 “痛晕了,一下子不会醒。”太医说,“还有哪里有伤?” “小腿似乎被夹过...…”云雁说,“左脸颊被划了一刀. “脸上?我看看!”太医连忙说。 云雁和红儿帮忙把明心的头扶起来,太医仔细看了看,松口气:“还好不深,不会留痕..…...让老臣看看她的腿。” 云雁将明心小心放下,走到床尾掀开一点床被给他瞧。 “没伤到骨头......只是身上这么多伤….…”太医忍不住叹气,宫中女子,哪有几个有好遭遇? “不会有什么事吧? “不会,还好医治及时,你们要按我的吩咐做,能够恢复到和以前一样。” 太医走后,静言才进房去瞧了瞧,心疼得不行。明心到她身边后,何曾受过一点委屈?在家中没让她受过苦,出嫁了却让她差点连命都丢了去。 几天后,明心好了一些,人也完全清醒了。只是痛起来哭不出,她也不哭,就绞着帕子流泪。 “以后有什么事都我去好了,看看你,有苦说不出.....…”云雁一边喂她药一边明心看着她说。 “你看你,连瞪我的力气都没有…..…”云雁看着她身上的绷带,“等等太医会来换药,你脸上那一刀别担心,太医说了不会留疤的。” 明心轻轻点点头。 “娘娘不许我出去报仇,说起来我真会惹祸一样,不就是性子直点吗?那可是皇上宠着的雅福宫,我不要命了?”云雁把药喂完了,继续说,“我要哪天能压过雅妃,定要她把打到你身上的都还回来!” “云雁儿!”静言一进来就听见她说这话,忍不住呵斥。 云雁放下碗站起来,扶她坐下:“娘娘,我知道你天天对着菩萨,心肠可能就大慈大悲、什么都不计较了。但是,那雅妃实在是过分,上次害得你受罚就不说了,反正你也不在乎。可是这次你可一定把这仇记得,不说一定报,至少她要敢再惹你,你就要还回去!身体发服受之于父母,她凭什么把明心打成这样?” “我知道。”静言说,“这事姚姬知道,皇上和公主也知道,恐怕宫里好多人都知道了,雅妃肯定也会受点罚的,我们就不去追究了。以后她若真又欺负仪和宫,交给你处置可好?” 云雁撇开头:“交给我处置?娘娘自己做好人,让我做坏人?” “难道别人会说你吗?”下人从来都是听主子的。 “是!可是这次让明心吃了一个大亏,可真应了那句话——哑巴吃黄连......明心这嗓子不能治吗?”云雁突然转了话。 明心微微一笑,表示不在乎。 “以前的大夫说是能够治的,可是他们学艺不精.....大概需要个神医吧。”静言说。 “要不下午太医来的时候问问太医?” “好。” 只是,明心的嗓子太医也没办法,而后大家只能慢慢帮她养着伤。因为发生了这事,仪和宫出去的人便少了,有事要派遣宫女一般都让红儿去,有时候云雁也出门,但是少之又少。 第35章 一箭双雕 御书房内,茂荀坐在龙椅上,下面站着宫正辉。 “老师..…”茂荀开口。 “皇上。”宫正辉拱手,“微臣在。” “哎,真是叫朕为难.....老师,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荀儿希望老师还是能够帮个忙。” “皇上有事请吩咐就是了。”宫正辉心中实在忐忑。静言进宫余年,未听说有什么大作为,也没有大事故,也不知道过得如何。如今,皇上又突然传召他,说的又是这种话...... “朕知道老师最近几年身体不是很好,实在不应该麻烦老师的。”茂荀站起来,走到他身边,“老师博学多才,让朕很是佩服,不知道老师有没有教过女娃?” “女娃?”宫正辉抬头,“回皇上,臣曾有一女,读书写字上虽不算亲自教育,但也算教过一些,不知皇上所说为何?” 茂荀看着他,不知他为何说“曾有一女”,难道就是当初差点嫁来做皇后的那个?不过现在的皇后是他侄女。这个无所谓,他也不关心。 “老师,是这样的,安阳公主回来了。你以前也该听说过,她刁钻古怪、任性蛮横......其实安阳哪里是这样?”茂荀宠爱妹妹,忍不住帮她说话,“云裳其实很懂事,只是她不喜欢的人她就不给脸色了!她不爱读书......也不是不爱,只是老爱刁难老师。她曾经跟着朕读书,老师也见过,可能是因为被你教导过,所以别的老师都不入她的眼了。” “微臣惶恐。”安阳公主啊,他印象还是有的。活泼可爱,虽然有些顽皮,却是他爱的。他一直就希望,诗语改掉那伤春悲秋的性子,变得和起君、安阳一样.….. “朕说这么多就是想问问老师能否做安阳的老师,翰林院那边已经没人敢教她了,这个妹妹真是让朕愧对先皇......她再过两三年就该出嫁了,总得让她修身养性一下。”茂荀坐回龙椅。他才二十出头,一向果断严明,经常是让人害怕的。但是,这个妹妹总是让他焦头烂额。她其实真的很懂事,但是没人治得了她,大概那人会是她未来驸马吧!但她现在这样,他根本不知道怎么给她选驸马! 哎,如果有人能让云裳懂事听话的话,让他九五之尊对着那人三叩首他都可以考虑!如果能把她治得服服帖帖......不管他长什么样,多大岁数,有什么过往,只要云裳自己愿意,他就可以把她嫁给他! “只要公主让老臣教,老臣一定尽力!”宫正辉道。 啧,“微臣”变“老臣”了!茂荀揉揉额头,他也不想再劳烦体弱多病的老师啊!而且,他教云裳,怕是迟早会知道皇后被冷落的事。 想了想,茂荀突然眼睛一亮,看着他:“老师,或许,你可以帮朕引荐几个能担此重任的人才?” “这.….……”宫正辉思索了一下,“微臣倒是想起一人..…... 得!又“老臣”变“微臣”了!茂荀也不和自己的老师计较,一下子有了精神:“谁?如果有很多,就全引荐来,朕让云裳自己去选!”他朝中缺才,如果是宫正辉引荐的,可用度高很多。 宫正辉也听出了茂荀想一箭双雕,但他老了,不敢贸然举荐,怕一个差池,惹火烧身。现在,如果不是百分百可信任的人才,他不会提。他低头:“皇上,微臣与此人不算深交,而且他不一定会愿意来到朝堂之中。” “是谁?”茂荀眼睛微眯,“如果真有此人,朕就亲自出宫找他!” “皇上。”宫正辉听他如此诚恳,和盘托出,“此人是先皇驾崩那一年的三甲进士,才华横溢、聪明机智,为人稳重正直,曾经在因缘巧合之下收过女徒,而且徒弟颇为成材………”说到这里,宫正辉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女儿,他也教过她啊!不过,诗语却...... “听起来很合适。”茂荀满意地点点头,明白老师给他的不只是一个可以教云裳的人,更是一个可以辅佐自己的人。 第36章 云想衣裳 宫正辉回到府上,马上叫人去请明业周来。 明业周一年多前离开苏州,上个月才回去。结果一切已是物是人非,诗语亡、静言嫁,爱玩的起君也在前不久消失无踪。 前几天他上京来,受宫正耀之托来看宫正辉。他不住在宫府,而住在京城一家酒馆,方便出去走走,和文人骚客聚聚。 两人都不肯说。到最后,推脱不了,只能说:“你们虽名为师徒,到底也是男女有别,他最想知道静言嫁到了哪里,但是别,若是被她夫家知道不是徒生事端?” 明业周细细一想,大胆猜测了一下静言的去处。诗语内定皇后,就那么去了,而皇上在不久还是大婚。他和静言的师徒之情,宫正耀是看在眼里的。除了那个地方,有哪里是需要顾忌的?但愿,不要是那样,静言不想的。 明业周来到宫府,听宫正辉说了后,半天说不出话来。他会教静言她们已是意外了,难道从此以后要一辈子教女学生吗? “我知道你不想做官,不过,皇上很想认识你。教不教公主再说,皇上说了,你不进宫去他就出宫来找你。” “他知道我在京城?”业周垂眸。如果他想逍遥,走到哪里都是逍遥,做不做官其实没影响。但是,这个皇帝值得他去赌吗?伴君如伴虎啊! “我说可以找人帮忙联系你。”宫正辉突然苦恼要不要告诉他静言已是皇后的事实。 明业周仔细想了很久,说:“宫大人,那我就去看能不能教公主吧!做官我嫌累,最多和你一样跑到皇宫里写字看书.....…”如果去编编史书,应该不错。 “那我明天带你进宫去。”宫正辉喜道。茂荀他了解,业周他也算了解。让这两个年轻人认识,算是他送给他们彼此的礼物、送给天下人的礼物吧! 又去太医院取药,今天是云雁去。 云雁的梦想就是她也被抓到雅福宫去,然后,哼哼,把雅福宫砸个稀巴烂!不过,她没那运气。 路过御花园,天降神女,从她头上的桃树上跳下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正好擦着她的身体落下来。 “咦?”那女子显然没料到跳下来会遇到人,“你是谁?” “路过的。”云雁说,猜她大概是哪个偷懒的小宫女。 “你不认识我?” 云雁听了这话仔细打量她,华衣美服、珠钗环佩,不是宫女,更不像娘娘,倒像哪家的官小姐——不会是安阳公主吧?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云雁。”云雁面不改色,“不要爬树,摔了腿可能嫁不掉的。”她才不管是谁,是公主更好,反正她不认识,不知者不怪! “叫什么?!”那女子进一步问。 “云雁,白云的云,大雁的雁。我有事要回去了。”娘娘禁足,她还是乖一点,别给她再惹麻烦了。 “我叫云裳。” “云想衣裳花想容,好名字。” “你读过书? “跟着小姐念的。” “小姐?”云裳疑惑,“你长得这么漂亮,我还以为你是哪个娘娘扮成宫女想出去玩呢!你又不认识我,应该是刚进宫不久的......” “你是安阳公主吗?”云雁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挑明说话,看能不能及早脱身。由着她猜测下去,得费多少时间? “你猜对了。”云裳点点头。 “哦。”云雁也点头,向她行礼问安。 “你得改个名字.……”云裳说。 云雁不说话,她犯了公主的讳,应当的。 第37章 敢赢天子 “哎,今天我心情很不好!”云裳说,“本来我想打你一顿的,因为你居然诅咒我嫁不掉!但是呢,你在知道我是公主后没有唯唯诺诺,没有卑躬屈膝,没有阿谀谄媚,所以我决定原谅你了!你真的是宫女?不是我皇兄的妃子吗? “不是。”云雁摇摇头,她干嘛问这个。 “那真可惜。”云裳说,“虽然决定原谅你,但是你已经长得很漂亮了,所以你的名字里绝对不能有‘云’字!改成....…雨雁好了!怎么样?” “多谢公主赐名。 “赐?算吧!你是哪个宫里的?” “仪和宫。” “皇后那里?”云裳再仔细看看她,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叫皇兄或者母后拟旨告诉皇后的。你不要说我刁蛮不讲理哦,犯了皇室的名讳本来就要改的!以后邓雅妃要是再欺负你们,你还可以来找我,我住在脂练宫。虽然不见得我会喜欢你主子,但是我看你还挺顺眼的。” “多谢公主。” “公主——”前面福公公跑了过来。 “哎——我又要死了!”云裳转身向福公公走去。 云雁看着她,自语:“挺可爱的公主嘛!改我名字我本来想发火的,不过,她是个好姑娘。” 云裳跟着福公公去御书房,皇兄前几天说从宫外给她找了一个老师,害她这几天都在躲,今天如果不是因为云......雨雁的话,她也可以跑掉的。已经放了她未来师父四次鸽子了,第五次没放掉! “皇上,来了——”福公公的声音先传进御书房。 茂荀眉毛一拧:“朕倒希望她今天也跑得不见影。”他这盘棋还没下完呢,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人下的棋比姚姬更高一筹,而且此人真的是满腹才华!如果不是为了那个麻烦的妹妹一定要他随侍在侧! “皇兄——”云裳走进来,见他正和一个年轻男子下棋,“你以后不会去找姚姬下棋了吗?” “明业周,你必须跟他学。”茂荀什么也没说,直接把她按在身边的椅子上。 明业周抬头,拱手:“公主。” “学什么?”云裳扬起下巴,颇是不服。 “读书。”茂荀说。 “他这么年轻可以做我师傅吗?” “当然! “我要叫他师傅?”云裳再问。 明业周听见她的话不禁想起第一次见静言。宫正耀要她跟着他学,她看他一眼,说了一句“他都没有胡子”就跑开了。 茂荀和明业周刚好结束棋局,明业周赢了。 “你输了,皇兄。”云裳看向明业周,够胆,敢赢天子。 “朕之前连赢三局,赢得惊险连连,过瘾!”茂荀叫来福公公收拾残局,问云裳,“你不叫师傅叫什么?” “你不都叫宫大人叫老师吗?” “那你就叫老师吧。走,去录言院!”茂荀先行往外走,云裳抱着他手臂跑跑跳跳地跟着。明业周、严劲、福公公在后面跟上。 “他教我一个还是?”云裳边走边问。 “你一个。” “那干嘛去录言院?” “去了就知道。” 云裳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不会是要叫他和录言院那些人比比才吧?那可好玩了!想到这里云裳加快了脚步。 第38章 公主拜师 结果,茂荀口谕,让她当着孔夫子的画像和大家的面拜业周为师。 录言院的大臣们半天回不过神来,明业周诚惶诚恐,云裳心不甘情不愿。 明业周站在皇上旁边,他觉得,他会被公主砍成八块或者更多。云裳端着茶咬牙切齿,快把茶杯捏碎了:“我要跪吗?”她问那杀千刀的皇兄。 “你是公主,不用跪。” 云裳转向明业周:“老师,请喝茶。” 明业周看她一眼,接过来默默地喝了。拜师这么慎重,是一辈子的老师吗?那可真是......麻烦!现在只能想到这个词了。 “好。”茂荀看着云裳,“朕允许你自己选择在哪里上课。” “后宫也可以吗?” “最好不要。” “脂练宫玉简阁!”她偏要。 “准。”茂荀浅笑。 脂练宫玉简阁是云裳的书房,独立的一栋小楼,比苏州宫府的那名曰“淑雅”的书房不知大多少倍。 云裳坐在书桌后面华丽的椅子里,看着站在面前的明业周:“我叫你老师,但你要是教不了我什么的话,我也会赶你走的!今天被我皇兄设计了,我很不高兴!” “公主可以只把我当臣子。” “我都敬茶了!”云裳猛拍桌子, “哼!气死我了!” “公主息怒。”明业周放下手中的书,这个公主果然脾气不太好。 “你是不是觉得我娇生惯养、刁蛮任性?”她问。 明业周不想说谎,便回避这个问题: “公主想学什么?” “由得我自己选吗?我在问你话呢!你居然不回答我,想找死吗?” “你可以先自己选你愿意学的。” “喂!”云裳再拍桌子,“你.…...我手都拍痛了!” “那就不要拍了。” “你讨厌我。” “没有。” “真的?”云裳一听,开心地笑起来,看着他,“你是今天第二个对着我不唯唯诺诺,不卑躬屈膝,不阿谀谄媚的人耶!应该这辈子都是第二个!你都会什么?”她突然想跟他学了。 “琴棋书画都会一点点,公主想学什么? 云裳想一想:“下棋可以吗?皇兄之前一直教我下棋呢。” “下棋?可以。”静言的棋艺如何了? “那今天就下棋!等我想学别的你再教我!”云裳说着就叫人去准备棋,然后转身面对明业周,“我今年十五岁!” 明业周瞪着眼睛,她告诉他她的年纪干什么? “你多大?”云裳问。 “公主,这个和下棋读书有关吗?”女子年龄,怎可随意告诉男子?还是当朝公主也有大唐之风? “有。”云裳点点头。 “二十八。”他懒得管,他只是臣子,遵旨照答就是了。这个徒弟,不如前三个省心。 “比皇兄大啊!那你娶妻了吗?皇兄已经好多妃子了。” “没有。”他接过宫女取来的棋盘。 “没有就好,要不然你到宫里来当差她一定想你想得慌..…..…明老师——” “嗯?”明业周抬头,她干嘛突然叫他老师了? 第39章 徒弟难缠 云裳讨好地看着他:“我不会下,你不要欺负我哦。” “我教你,自然不会。” “那就好。我下这里可以吗?”她随意将棋子摆在一点。 “可以。” “明老师,我是公主,还是长公主呢!你是我老师,这样算来你都是皇上的长辈了!” “......对。”原来,无形中,他占了当朝天子这么大的便宜。 “那明老师,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重信义是好,但是凡事不能够乱承诺,因为承诺了就要做到。”明业周说。 “这也是你要教的吗?”她吐舌头,这么年轻就这么古板了,可怜啊,不知道怎么长大的,肯定受了很多压迫...... “那是我做人的原则。” “我说的这个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要你答应我,教了我之后别再收别的女徒弟了......不只这样,是不再教别的女人了。 “这个我可以答应公主。”从静言排到她,一个比一个不省心,他也不想惹麻烦了。 “这么好说话?”云裳见他答得毫不迟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好像是自己用公主的身份和权利压迫了他一样,连忙摆手:“也不是那样啦,我不是要求你哦,虽然我是公主——呃,我是说我相信你会重承诺,不过也不想让你以后难做人嘛!所以,你可以教你未来妻子和女儿,别的不要教了!” “好。”他终于忍不住笑出来,这个公主还挺有一些可爱的个性。 “还有啊,老师,虽然我不知道你会娶什么样的人为妻,不过呢,我个人希望你不要纳妾。” “公主..….…”他实在是忍不住了,“首先,我还没想过娶妻;然后,下棋的时候一定要专心;再来,聊天的话我们可以一边喝茶一边聊,我顺便教你品茶或者告诉你我在民间的故事;最后,你选择我们现在是继续下棋还是品茶聊天。” 三天后,明业周发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如果教的内容是云裳感兴趣的东西,那么,会教得很顺利。否则—— “明老师,我饿了。翠儿,我的点心” “明老师,我有点困,歇会儿好吗?” “明老师,我好像病了,请帮忙宣一下太医——” “明老师,今天就到这儿!我忘了去给母后请安!” 这还好,至少还说得上尊师重道。 有时候——“明业周!我说我不想学这个!你不要教了!” “姓明的!你滚出去!谁要你教了!不要以为我有时候叫你一声老师你就很伟大了!” “我是公主,你是谁?哼!你必须跪在地上教,否则我不学!” 这些他可以充耳不闻。还有一些充耳不闻的话会惹麻烦—— “明老师,你可以带我出宫吗?我们躲过侍卫就好了,你不要怕麻烦,我可以自己一个人出去,就不知道带上你会不会被发现......” “你在外面有去逛妓院吗?是怎么样的?告诉我好不好?我等等去问皇兄,让他也逛逛......” “那个邓雅妃仗着皇兄宠她居然乱欺负人!我们去整她!我想好了,把她打晕,然后剥光她的衣服.….…走!现在就去!” “我可不可以学皇兄喝酒了?你教我好不好,明老师?” 三天!仅仅三天就有这么多问题!明业周揉着太阳穴,第四个徒弟真难缠。 第40章 业周罚主 某日清早,云裳走进玉简阁,对先她一步到达的业周道:“明老师,早。” 明业周点头:“早,昨天叫你写的《木兰辞》呢?” “木兰......”云裳眨眨眼,左右看看,然后东翻西找。 “你又没写吗?”他皱眉,无奈又愤怒。若不是有圣旨在前,他还真不想教了!公主就是这样,不能说,更不能骂。一连三天,上课的时候不认真,留下的作业也不做。 “写了!”云裳突然得意洋洋地笑, “翠儿!” 翠儿马上呈上一卷纸,明业周拿过来,狐疑地打开,果然写得工工整整。 “不是三份吗?”明业周问。 “哼哼——”云裳从衣袖拿出另外两份。 “很好。”明业周将三份都看完了,放在桌子上,“徒儿表现良好师傅会赏,顽劣不堪一定会罚。” “昨天罚我抄三遍......”她委屈地咕哝。 “我是叫你自己抄!” “呀?你………”云裳指着他,怎么可能,明明叫他们仿她笔迹写的,“你说什么?是我自己抄的啊!” “笔迹很像,但是你没那力道。” “这也能发现?” “把手伸出来!” “什么?”云裳将手藏到身后,“你要打我?” “是,现在只是师徒!”业周伸手抓住她的手,硬生生拉到跟前,拿起毛笔在她手心里一扫,一团墨就留在了那里。 “你这是干吗?好氧!”云裳使劲抽手,抽不回来,突然看见他拿起戒尺,“你真要打人?!” “直到把墨打散!”他毫不留情地打在她手上。 “啊——”云裳一下就滚出眼泪来, 这辈子哪里挨过打,“好痛啊......” “明大人!不可以!”翠儿在身边大叫。 云裳被打后只知道哭,别的都不知道了,而业周足足打了十下才停手: “没我的允许不许洗手!” “上课!”他放好戒尺。 “..…….…”她看着他,奇异的是,只有委屈,没有愤怒,“痛......” “我打的是左手,你写字用右手。” “你...…”云裳伸出右手抹抹眼泪,有些愤怒了,“不洗手怎么上药.....…” “不上药不会死!每天睡觉前起床后对着那团墨反省,哪天你听话了我会叫你洗。” “我干嘛要听你的!” “没我的允许你就洗了那么我会再画,并且每画一次打十次!” 明业周打公主?!此事惊动了整个皇宫,除了不与人争的仪和宫和端宁宫。太后、贵妃都想去脂练宫好好训他一顿,但是皇上有旨,上课期间,谁都不许打扰。 害得太后和贵妃只能去宣德宫找茂荀。 茂荀说:“朕会处理。”将一干人等打发掉,再叫福公公去脂练宫,“你去看看,顺便叫明卿家过来陪朕用晚膳。” 此时的玉简阁里,云裳一边愤恨地瞪着明业周,一边写字,偶尔还会看一眼左手心里的墨汁。 “认真点。” “哼!” ”.…..…”他看自己的书。 “姓明的!我诅咒你娶不到老婆,绝子绝孙! “说粗话......” “你敢再打我?!” “不认真改正的话,墨汁永远留在手心里。” “你......”云裳抬头,将手中的笔掷向他。他头一偏,毛笔从衣服上擦过,白色的衫子被染黑了。 “不许换掉!”云裳跳起来,“徒弟不听话没学好,是师傅没教导好,你的责任可大了!所以,在我手心里的墨汁没洗掉前,你这件衣服也不能换不能洗!” 明业周看看自己的衣服,又看看她开心的脸,点头。 晚上,他去陪圣上用膳也只能顶着 这副尊容——他答应了的事情必须做到。 茂荀说:“没事,朕赏你十套新衣!等你换下的时候随便挑! “谢皇上。 “谢谢你帮朕教育妹妹,干一杯!” “微臣......” “开怀畅饮!不够开怀是抗旨,判你充军——在教完云裳后执行。” “......”那还是乖乖喝吧! “业周,朕问你......不算国事,只是朕要听取良言......那个,淮河那边......” “哦,微臣觉得呢......” “说得好!继续喝!丞相大人和将军大人抢宅子的事情实在不必要闹到朕这里来,但是又不能乱判.....有没有什么妙计?” “其实......这个简单......” “朕想出宫待几个月再回来......” “这个绝对不行!” “那喝酒!’ 一夜下来,业周的白衣服上不只那一团墨,还有酒汁、汤汁......还好第二天云裳表现良好,大概过两天他就可以把衣服换掉了。 第三天,云裳再次看他不顺眼,将笔扔在他身上。后来,她拿砚台当凶器殴打他,没打到人,但是墨都泼到了他身上。 一天在院子里下棋,突降大雨,两人淋成落汤鸡回到玉简阁。云裳拿出手帕擦身上的雨,然后擦手...... 业周见她手心里的墨就要擦光了,心中大快,终于可以换衣服了!云裳却突然跑到桌边拿起笔在手心画上一团大大的。 他将那件衣服整整穿了三个月,从白的穿成花的再穿成黑的,从夏天穿到秋天云裳才放过了他。并且这之间他还被茂荀拉到宣德宫用膳、开怀畅饮无数次...... 从此,他时刻膜拜孔圣人的圣明: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第41章 厌恶雅妃 静言的禁足之罚将在除夕结束。当初茂荀罚的时候是没定期限的,福公公说:“只怕过节时太后会有所安排,皇上爷还是给个期限好。”于是才有了这个期限。 这个期限茂荀早忘了,但是别人记着。太后以为今年可以让这对夫妻好好了解一下。静言自己没什么感觉,她有预感,今年还是同去年一样。邓雅妃最操心,她绝对不能让皇上见到皇后。 年前某天,茂荀去雅福宫,见雅妃坐在琴边垂泪,模样看起来煞是楚楚可怜。 “怎么了,雅妃?” “皇上........”雅妃回过头来,“臣妾........没事。” “不要骗朕。”茂荀坐到椅子上,这几天他很累。 云裳恶整了明业周几个月,终于对这位老师心服口服。但是,却老是要在他面前来验收成果。哎,就算她再跟明业周学十年棋,也不是他的对手啊!但她就是要来,每每下课后就来找他,然后懊恼而归,第二天再缠明业周授艺。有时,他赐宴明业周,她也跟来,非要和两个大男人比酒不可........ 雅妃听他口气有些不耐烦,不关紧要的人物正好不会有兴趣,于是靠过去:“皇上,昨天雅妃去御花园,听见一个仪和宫的丫头说........说等到除夕夜要让臣妾好看。” “这是什么话?仪和宫?朕记得皇后禁足了不是吗?” “是啊。但是除夕夜解禁啊,大家都说上次臣妾得罪了皇后娘娘,等到除夕夜的时候........有太后和皇上为她撑腰,她就会........” “朕为她撑腰?”茂荀冷哼,“要撑也撑你的......今年云裳回来了,朕想好好乐乐,还是不要让不相干的人来搅和好了........ “皇上的意思........” “朕突然想和明卿家聊聊。”茂荀突然起身往外走。 “皇上!”雅妃追过去,“都这么晚了,明卿家回家了吧?” “朕去他府上。福公公!” “奴才在!”门外的人马上应声。 “到仪和宫宣旨,除夕夜让他们自己乐。” “这........皇上?” “那就去跟母后说,朕不想见到她!让母后自己看着办!”说着拂袖而去。 雅妃看着他离开,目的是达到了。但是,这半年多来皇上实在是太宠信公主那个老师了! “皇上?”严劲跟在茂荀身侧,“要去明大人那里?” “是。虽然是破屋三间,但是就他那里暖和!对了,朕叫你查的事情呢?” “回皇上。微臣查了京城所有吴姓,没有找到相符的女子。亦派人到吴地查访,但是........” “继续,所有线索都不要放过,一定要找到她!”其实他也不知道找到她要如何。这么久过去了,心中那抹悸动已经淡去。或许,只是不满在自己的国土找不到一个人?只是想听听那琴音? 第42章 放飞风筝 “什么意思嘛?”仪和宫里,雨雁在剥花生。她就是被改名的云雁,安阳公主向皇上要了一道圣旨,重新赐了这个名字给她。 “就在这里还不好吗?”靠在暖榻上绣花的静言问。 “快两年了呀!静言小姐,我看开春后我们真的偷溜出宫去玩玩好了,至少偷偷出去看看二老爷嘛!” “这...…”静言放下手里的针线,“这个倒还真吸引我呢.....快两年了,浪费了大好光阴,早该出去看他几回了。只是,出宫哪里容易?” “娘娘既然有心了,我明天就去帮你看看。” 明心端来一杯茶重重放在静言面前,狠狠瞪她一眼。 “明心,你这是干什么?这可不叫胡闹!你想看娘娘闷死不成,我家诗语小姐泉下有知会愧疚的。” 静言一听默不作声,明心也流露同情和恼恨。 “雨雁。”静言又拿起针线,“今年也要像去年一样热闹才行,还有,做几只风筝,明年我们好放......今年三王爷过世,宫里没看到风筝,明年看别人放了我们也放。” “好!”雨雁一听,欢快答应,马上就拉着明心去做风筝了。据说明老师可是做风筝的高手,明心跟在明老师身边好几年,肯定比她会! 过年后,她天天等着风筝飞起来,左等右等等不到,就自己拉着平公公找个隐蔽的角落放了两下。第二天天上的风筝就多了,第三天更多了。 静言在梅树下散步,抬头看见满天的花花绿绿,笑问:“今年春天来得这般早吗?” “大概是想把去年没放到的补回来吧。”雨雁可不说是自己带头引出来的。 “那我们带上风筝出去走走?”静言心里高兴,扬起手,挥挥衣袖,扫落一地梅花白雪。 御花园斜草亭下的湖边,茂荀和太后坐在椅子上,一边品茗一边看妃子们在旁边放风筝。 今年不知为什么风筝放得特别早,也不知道哪个宫里带起来的。太后喜欢热闹,想想今天是元宵,所以就提议大家到这里来坐坐。这里视野开阔,旁边有的是长桥、亭台、空地,想怎么放就怎么放。 “云裳不去?”暖玉坐在太后身后。 “昨天我才知道明老师会做风筝,我说了让他三天内做一只给我,我过两天放。反正也没多大意思,看她们多无趣!” 云裳站在茂荀身旁。 “云裳也是,怎么无趣了?”太后问,伸出手,“过来让母后抱抱。” “人家今年十六了呀!”云裳嘴上虽这么说,人还是走过去在她身上坐了一会儿。怕她累,一会儿又起来缠着茂荀说话。 “无趣吗?”茂荀问。 “甚是无趣。”云裳把手放在他肩上,“看她们放个风筝都绑手绑脚的,就不能尽情一点?” “比起她们平时遵守宫规礼仪已经够了吧?你以为谁都像你吗?” “但是就算是遵守宫规礼仪也该看起来舒服些吧......咦?”云裳看着前方,站直身子。 “怎么了?”旁边众人都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第43章 似是皇后 湖对面,一个穿着淡紫色窄袖瘦袄的女子从一块假山石后跑出来,一手牵着风筝线,频频回头看路,又不时抬头看风筝。 “皇兄,这才可说得上是赏心悦目呢!”云裳说。 “的确看起来比旁边这些人好看。” 茂荀毫不反对。 “看起来像是个宫女,可能也是出生大户人家呢,要不然哪来这么美的倩影?”云裳说着突然想到曾经那个念“云想衣裳花想容”的........雨雁?对,雨雁,她叫她改的呢! “你要喜欢让母后赏给你做宫女吧。 “那要看人家主子愿不愿意。” 那边传来笑声,众人见那淡紫色身影旁又多了两道白色身影。 “皇上。”后面的雅妃把风筝交给了宫女,自己回来了。 “累了?” “不是,臣妾见皇上开心,想过来沾沾喜气。” 茂荀笑笑:“今天难得太后高兴,不要拘谨。” “是。” 那边苏妍儿也走回太后身侧。 “慢点呀,我的好小姐!”前方传来喊声,众人见那三人已有两人跑上长桥,不知道会不会跑到他们身前来? “这是哪宫的宫女?”邓雅妃道,“居然这么吵闹来打扰皇上和太后的清净。” 云裳睨她一眼:“我看她们开开心心的,这么无拘无束地放着风筝,怎么叫打扰了母后的清净?母后今日出来不正是要开心热闹一番吗?母后应当很欢喜才是,是不是,母后?” “云儿说的是,我看这里这么多放风筝的就她们几个真正开心呢。”太后笑道。 一句话说得没人敢答话,雅妃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只能瞪着对面的人影生气。 此时,姚姬收了风筝,叫水莲拿在手里,二人走了过来。 “姚姬这风筝倒漂亮。”太后说。 姚姬道:“是皇后身边的宫女做的,虽不比宫中工匠做的好,也别有一番心思。” “是吗?”太后听说皇后两字来了兴致,大家也都去看水莲手上的风筝。 “娘娘!快往前走,要打架了!”前方桥上突然传来声音。 大家一听,乍惊之下看过去,娘娘?哪位娘娘? 那紫色身影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停下,显是看到了这边。她身后的两个人见她停住,往这边看来,也愣愣地站在原地。 “那是谁?”茂荀眯起眼睛。 “奴才就去看看。”福公公道。 姚姬轻声说:“似是皇后娘娘。” 众妃子惊诧。 “去把皇后叫过来吧。”太后吩咐。 她今天可逮着机会让他们见面了,成亲快两年了啊。 茂荀端起茶啜饮一口,不反对,就见见吧,看看母后口中才华横溢的天仙美人。 福公公走到长桥上,叫静言过来。 静言听了,将风筝线穿过桥栏杆的花洞固定,然后跟着福公公徐徐走来。 静言请安后,太后急忙向她伸出手,让她去她身边。旁边的妃子不禁眼红妒忌,太后对苏贵妃还没有这般热络呢。 “快抬头让我看看,哟,比之前还漂亮了。”太后笑道。 第44章 正式相见 然后转向皇上:“荀儿,你见过静儿了吗?” 茂荀这才转头看向静言,众人也看过去,都有些呆住,这........皇后不是选才吗?为何这般漂亮?别的妃子还好,反正不怎么受宠。而邓雅妃这两三年来几乎独得专宠,心里不禁担心起来。这皇后非池中之物啊! “皇后果然有倾城之姿。”茂荀淡淡地说。 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对美貌没什么过分的要求,只要算得上赏心悦目就是了。 太后呵呵一笑:“静儿的才华才是举世无双的。” “是吗?”茂荀嘴角浮起一抹嘲笑,“朕身边倒有一号人物,也有举世无双的才华。” 云裳一听,马上来了兴致:“皇兄,我好想见识一下皇嫂的才华呢。听皇兄这么说,似乎是要你身边那位举世无双来和皇嫂比一比,可是裳儿斗胆向皇兄推荐一人,我觉得他才是世上最有才华的人,你身边那个肯定是骗吃骗喝的!” “你说朕有眼无珠?”茂荀回头看着她,这丫头就爱捣乱,明天就把她嫁掉! “皇兄一向英明,我说的这位是我的老师,我想让皇后和老师比一比,你知道我最爱看人家斗才了嘛!” “那就去把你的老师叫来,他该还在录言院才是。” 云裳马上派人去了,然后回头看着静言。这皇后的美貌实在没话说,不过她想看看她到底就几斤几两重,居然占了皇兄留给心爱女人的皇后宝座! 静言默默站在太后身侧,不一会雨雁和明心收了风筝也过来了。众妃子又是一惊,连两个宫女都那么漂亮,特别是那个雨雁! “这风筝谁做的?”太后问。 “回太后,是明心做的。”静言道,“明心儿时染疾,错服了药,伤了嗓子,口不能言,不能回太后话,请太后原谅。” “哪里的话。这么手巧的丫头,什么时候叫太医给她看看吧。” “谢太后。” 不一会儿,明业周就来了,云裳远远就叫道:“明老师!” 这“明老师”三字让静言、雨雁、明心俱是一惊,还好低着头,脸上微微的惊诧没让人发现。 不会是明老师吧?应该不是明老师吧?静言的手都要抚上胸口了。 明业周过来请安,静言听着他沉稳的声音,心中的紧张却没了,远远想起苏州那座庭园,从小到大、诗语、起君........ “业周,这位是朕的皇后。皇后有倾世才华,云裳和我都想让你们较量一下。”茂荀的声音拉回静言的神思。 微臣怎敢。”明业周微微看了静言一眼,没什么表情。 静言和雨雁、明心三人都稳住了情绪,没人察出她们刚刚丝毫的讶异。 “哪有什么敢不敢呢?”茂荀道,“今日元宵,就算为了让太后高兴吧。而且,你与朕都敢比,不是吗?” “是。”明业周点头,“那请皇上出题?” “就以这风筝为题作首诗吧,皇后先来。”茂荀说道。 第45章 师徒比才 “臣妾遵旨。”静言福了福身,抬头看着天上的风筝,又看了看四周,思索片刻,念道:“七岁河沿垂鬓颜,二八花间闪星眸....…欢声笑语随风走,线断一去不回头。 旁边有宫女听见最后一句,惊了一下,手上一紧,线断,风筝就此飞了出去。 明业周默默点头:“此景让人神往。” 静言微微一赧,向皇上、太后道:“臣妾献丑了。” “明老师!”云裳叫。 明业周没应,直接念出自己所作之诗:“屹立宫墙下,翘首望云天。静女当无言,心系纸飞鸢。” “都是好诗。”茂荀道。 “多谢皇上夸奖。”明业周道。 云裳道:“还夸奖呢,我刚刚听母后叫皇后‘静儿’,你这诗里可把皇后的名字念到了,不知道是不是要罚呢?” 此话一出,好多人心里惊出冷汗。 这诗岂止呢........宫静言三字都在里面呢? 姚姬不禁看向静言,莫非他们此前认识? 明业周笑道:“公主,那如此只好将‘静女’二字改为‘淑女’了。” “‘静女’取自诗经,改了这首诗没味了。”茂荀道。 “是啊!”太后也赞同,“要改一字不是整首诗都要丢了——明大人,你在外不知皇后出自何家吗? “回太后,微臣是去年来京才听说皇上大婚之事,所以并不知晓。” “知道也不怪,能把皇后名字完全嵌进这首诗中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 “母后。”云裳走过来,“皇嫂叫什么?” “宫静言。” “宫、静、言?屹立宫墙下..…...静女当无言。” 第三个人再念出这个名字:“宫静言?好名字!朕想有皇后在,今晚元宵宴的灯谜不会无聊了。” 说完,他站起来,叫明业周:“朕要与你好好对弈一局。” “我要观战!”云裳跑到他身边,几人随即离去。 太后看着他们走远,站起来:“都回去休息休息吧,别忘了今晚元宵宴。放风筝还是要穿皇后这样,静儿,你回去好好换件衣服吧。” “是。” “那你先和广和送我回宫。” “臣妾遵命。”静言上前扶住太后,和暖玉一人一边。 是夜,众人到千慈宫赴宴。 暖玉饭后就回去公主府了,剩下的人开始放焰火、猜灯谜。 可是,皇上还在宣德宫和明业周下棋。 “云裳,你皇兄不来吗?”太后问。 “他说再一盘,再一盘后还说再一盘!”云裳闷闷地坐在她身边,见一边的静言在火光下噙着笑,比白天更美上几分,真是赏心悦目!又看了看她身边,忙问:“皇后娘娘,你身边的雨雁呢?” “雨雁?”静言诧异,“公主找她?她在仪和宫里。” “你怎么不带她来呀?”云裳微恼,“原本就闷,你还带个不会说话的!” “........”她哪敢说雨雁出口说话容易得罪人呢。 “母后,雨雁可是好宫女呢!”云裳突然对太后说。 第46章 徒增事端 太后看她一眼:“你想要?那可不行,她是陪嫁来的宫女。” “我没说想要,我就是喜欢。咦,皇后娘娘,要不我现在叫人去带雨雁过来好不好? “公主愿意当然好。”静言点头。 “那,刘公公,你快去!”雨雁马上吩咐人。 “等一下!”静言突然叫住。 “皇后娘娘又不愿意了吗?”旁边雅妃咄咄逼人。那三人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简直不当其他人存在! 苏妍儿一听雅妃出声,心里松了口气。以往是她陪着太后,可是如今,云裳回来了,还有宫静言,她就靠边站了! 云裳一听那带刺的话,马上驳回去:“是你希望她不愿意吧?想挑拨我们姑嫂关系吗?哼!” “我哪有。”雅妃小声说。 太后不耐烦地看她一眼,问静言:“你是有什么打算?” “回太后。臣妾前两年在仪和宫中独自过年,所以下面宫女太监有人在外买了一些焰火炮仗,还留有一些。刚刚听公主说坐着看无聊,臣妾想仪和宫那些是可以拿在手上自己放的,只要公主小心些是不会伤到身子的........” “真的!快拿来!”云裳大叫,“刘公公,快去,全都拿来!” 不一会儿雨雁拿着焰火炮仗过来了,云裳兴高采烈,马上叫人带自己去玩。 “小心点!”太后叫。 下面雅妃、苏妍儿等人是巴不得她不小心,她伤了当然不是炮仗的错,而是........ “娘娘。”雨雁带来了一个食盒,“这里是下午做的点心,我想着这里人多,就带过来了。” 静言看向太后:“太后不介意的话就尝尝,是苏州点心。 “好,有多少,大家都分一点吧。 “是。” 于是,雨雁和明心一起去分点心。 分完回来,雨雁跪到静言身边,斟了一杯酒,小声问:“娘娘叫我把炮仗拿过来做什么,这样可不是你做事的样子,徒增事端而已。” “你把点心带来不是更增事端了?” “我不知道娘娘怎么想呢。不过,以后仪和宫可不安静了,也别想去看二老爷了。” “雨雁,你过来,陪我放。”云裳跑过来。 “奴婢遵命。”雨雁站起来,捧起装满点心的碗:“公主可愿尝尝,这是仪和宫带过来的。” “是吗?”雨雁不以为然,她吃过的点心可多了,但还是捻起一块尝了一口,“嗯........好吃!哪个御厨做的?” “那一会公主再吃。”雨雁放下点心,跟她去放焰火,在她耳边悄悄说,“公主,我悄悄告诉你,你别告诉别人,这点心是我家娘娘亲手做的。” 云裳一听,回头睁大眼睛看了静言一眼。 茂荀过来的时候,就见一群人拿着焰火在花园里跑来跑去。 “今年不错。”他笑。 “公主很开心。”严劲道。 茂荀点头,一边看着高兴的云裳一边往太后身边走去,不经意却瞥见云裳身后一个人转过身来。 第47章 苏州点心 笑靥如花,焰火映着她的脸煞是好看。他眼睛微微一眯,皇后! 众人见他出现,纷纷站起来行礼。 “都坐下吧!”他说。 “你怎么才来?”太后问,“云裳大叫无聊。” “她这还叫无聊?”茂荀笑问。 “还是皇后宫中有这些焰火,叫人拿了来,否则她早梦周公去了。” “皇后?”茂荀再往那边一看,云裳拉着一个宫女似乎想要烧她,结果她身子一转,转了一个优美的弧度躲开了,“她怎么会有?” “真要问吗?”太后看他一眼,“前两年她都自己过年,没有闷坏呢。” “哦...…”茂荀淡淡地应一声,看样子这个女人很会自己找事情做嘛!如果........ 如果他宠她会有什么结果呢?想到这里他不禁笑了。他现在的确想临幸她了,美不是什么,才也不是什么。但是一个看起来端庄安静的娘娘居然能够这么玩,而且看起来还相当出尘,这让他很想去探索。 过了片刻,云裳和静言玩累了过来。 “臣妾叩见皇上。”静言轻甩衣袖,弯腰行礼。 “平身吧。”茂荀说完,马上被早已跳到身边的云裳塞了一口点心在嘴里。 “公主!”太后身边的刘公公大叫。 云裳瞥他一眼:“没毒的!我们不是都吃了吗?” “这是哪来的?”茂荀细嚼慢咽,感觉味道不错。 “仪和宫来的。”云裳靠在他身上。 “你冷吗?”他把她抱住。 “热!刚刚跑了好久........皇兄,以后都这么玩好不好?” “你也玩不了几年了。” “为什么?” “大了就该去别家玩了,想赖朕和母后一辈子?” 太后一听,笑道:“对,云儿大了。” “哼!”云裳拨弄着碗里的点心,拣起一块慢慢咬着,“我的相公我自己挑,才不要你们乱挑!我要和暖玉姐姐一样,找一个好驸马。” “真不害臊!”太后笑。 “这有什么好害臊嘛?害臊害掉我一辈子的幸福我可不干!” 茂荀低笑:“你选上谁了就告诉皇兄,皇兄一定给你做主。” “选上再说呗,我现在还小呢........好困........” 茂荀一听,立刻叫人送她回去休息。 云裳抬头,附在他耳边说:“这点心是皇后亲自做的呢........别说我告诉你的。” “你怎么知道的?”茂荀扶她站起来。 “雨雁儿说的,她叫我不要告诉别人.........可是你是我皇兄啊,你不要去说就是了,好好吃呢。”云裳迷迷糊糊地道。 他心下一沉,脸上无波:“路上小心点,别打瞌睡,回去了再睡。” 云裳点点头,被几个宫女太监护着回脂练宫。 送走了云裳,茂荀坐下来:“这么晚了,也该让大家回去休息了。” “是啊。你不早点来,刚刚还是很好玩的。”太后道。 “母后,驱驱寒。”茂荀亲自端酒奉上,“朕知道这些年宠雅妃让母后心里有些不快——” 第48章 逃得更远 声音不急不缓,不过大家都听见了,雅妃脸白,太后错愕,其他人也是各有心思——皇上此话何意? “所以朕决定今天晚上最后玩个游戏。 “什么游戏?”太后问。 “福公公,去为朕和每位娘娘准备一份纸笔。”茂荀吩咐,然后对下面的妻妾说,“众爱妃只需写一个字在纸上即可。” “皇儿,你要玩什么?”太后问。 “朕看看今天晚上在哪一宫宿寝。” 此话一出,下面久不沾雨露的一群妃子已经喜出望外了。 等福公公拿来了纸笔,茂荀道:“有句话叫‘家和万事兴’,朕和众位爱妃就在这五字中选一字写在纸上,如果谁写的恰好与朕写的相同,那么朕今夜就到谁的宫中。如果不只一人的话..….…往后排吧。” 下面众妃子握紧笔,写哪一个呢? “哎,朕都不知道选哪个字好呢........”状似无意,让人心惊胆战。 片刻后,茂荀放下笔:“好了,朕写完了。” 姚姬一听,迅速下笔,首先写了。 茂荀一看,转向别人,雅妃手心应该在茂汗,苏妍儿状似沉稳其实和其他人一样踌躇不决....皇后,她叫宫静言,她只是仔细看着纸,然后轻轻写上,放下笔。 “都写完了?”茂荀问,“母后,你把朕这张拿着。”然后走下去,一个个看。 苏妍儿写的是“家”。 很多人写“和”,包括姚姬。茂荀禁不住冷哼:“就你知道怎么逃远点。” “恐怕有人逃得更远。”姚姬轻言。 再继续,雅妃写“兴”。 最后看到静言,她把纸抓着面向自己。茂荀看着她,轻轻拉出来,脸上倏地变色,抬眸看她,她头埋得低。 感觉他的目光定在自己身上,她抬头,是坦然与平静,仿佛理所当然。 茂荀嘴角上扬:“你会弄巧成拙。” 然后转身走回太后身边。 太后把字亮出来:“家。” 下面懊恼声一片。 “摆驾采月宫!”茂荀道。 深夜采月宫,苏妍儿已经躺在茂荀身边睡着,茂荀却还在想着交了一张白卷的宫静言。她......到底何意?不想受宠,不与争春?或者,欲迎还拒?不管怎样,他要定她了! 多半是女人那套把戏!不过,他倒要看看她会怎样来得到他的宠爱,会怎样利用这宠爱! 仪和宫花园中,梅树下。微风徐来,花瓣飘落,轻轻浮于水上。 “这风,淘气!”雨雁看着茶杯里漂浮的两瓣梅。 “幸好这几日不怎么下雪了,下了也是天未亮就化了。否则,这落下来又是雪又是花的,咱们不成那饮雪食蜜的仙人了吗?”静言捻起棋子放下。 “娘娘,你这坐在梅树下弈棋已经与仙人无异了呀!”雨雁看着她头顶上的花瓣,不禁手痒想把它们全赶跑,但又贪看这美丽。 已经过了元宵好几日,仪和宫还是和以前一样。那夜,静言交给茂荀一张白纸,他似乎有些生气,但气又怎样呢? 第49章 心思婉转 雨雁曾问她,为何不随便写上一字。她淡淡道:“不想写。”她不喜他的行为,不屑他的举止,不愿纵容他的习性。 雨雁看了一会,好不无聊地说:“娘娘,明心也真真下不过你,这样不是无聊吗?” “那你来和明心下。” “我不爱这个,坐着无聊,打发时间也不是这么打发的。”雨雁帮忙拣棋子儿。 “那你爱做什么?” “摸鱼、爬树、烤肉........” 明心嗤地一笑,静言拍她手:“野丫头!长得这般漂亮,谁知你——”突然觉得压迫,她回头。 茂荀站在身后,卓然挺立,他身后的严劲和福公公差点全无存在感。 “皇上?!”雨雁抬头,手上的棋子落了一地。她怎么没发现他们来?也没人通报? 还是静言冷静,起身行礼。 “平身吧!”茂荀走过来,严劲和福公公站在原地。 “棋掉了。”他说。 “奴婢鲁莽。”雨雁马上跪在地上与明心一道拣棋子。 静言道:“臣妾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还请皇上恕罪。这里风大,请皇上进屋吧。” “朕想下棋。”茂荀说着就要坐下。 “石凳凉。”静言忙叫,“明心,换个厚一点的垫子。” 明心马上照办。无关厚薄,只是不能让皇上龙体坐她坐过的垫子。 “雨雁,泡杯茶来。”见茂荀已坐下,静言也跟着坐下,“皇上若觉得凉就马上回屋,龙体为重。” 茂荀未答话,执黑先行,走了几步问:“你下了多少年棋了?” “快十五年了。” 他抬头看她一眼:“你知道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吗?” “才与貌必得兼得,若舍则舍貌。”静言答得大方坦然。 他看她一眼,嘴角浅浅噙笑:“不只如此而已。” “那臣妾猜不着了。” “是你不敢猜。” 静言拿棋的手定了一下,然后继续下棋子。 他一见,微扯嘴角,不再说话。果然是个心思婉转的女子。那她的心思,会婉转在哪里? “若你能赢不必费心来输。”下了很久后,茂荀突然道。 静言淡笑:“不是费心,而是无心。姚姬说我有菩萨心肠,不喜赶尽杀绝。其实,不关心肠好坏,只是一局棋而已。找得到对手,各揣心思,棋上的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心境。愿意输就输个底朝天,不高兴就赢得对方不敢再碰棋。” 多骄傲自负的话!茂荀忽地握住她捻棋的手。 “皇上?!”静言吓了一跳。 他将她手翻过来,把棋拿到自己手里,另一只手将她的手压在棋盘上:“这手和别人下棋的手没什么不同,这嘴........”他用手里那颗白子刮过她的唇,微凉的触觉让她轻颤了一下,也应该没有什么不同。不同的,心而已。” “皇上........”静言想将手抽回,一局好好的棋就此搅乱。 茂荀将那颗白子放到自己唇瓣轻吻一下,静言倒抽一口气,脸上染起一抹红晕,那被握住的手更想抽回来。 第50章 过来用膳 “元宵的点心还不错,不知那御厨是否还会否做别的。”他放了开她的手,“朕今天晚上过来用晚膳,顺便把这残局了了。” 茂荀走后,静言好久回不过神来,他是刚刚什么道理?他晚上过来了残局? “娘娘?”雨雁将静言手里拿倒的书抽走,“你在担心晚上的事吗?” “有一点。”静言站起来,“对了,元宵拿到千慈宫的点心你有告诉谁是我做的吗?” “哦........我........告诉公主了。”雨雁小声道。到底不忍她在这里虚度光阴,于是便说了。能传进皇上耳中,最好;不能便罢了,和以前没有不同。 “我是说他怎么突然说那话........陪我去做几个菜吧。”静言不再多想,他是她丈夫,两年了,她快忘了这事了。 晚上茂荀果然来了,且一进门就表明要用膳。静言领他到饭厅,旁边福公公早已拿来银针试毒。 “臣妾不知皇上口味,还请皇上莫怪。” “是做点心的那个厨子做的?”茂荀坐下。 “是。”静言微笑。 他满意点头。 饭后,他到她的寝间,闻见一股香:“这是什么香?” “是百合香。臣妾供了一张观音像,有时候会为观音上香,所以两种味道夹杂在一起了。”静言领他往书房走。 “你会弹琴吗?”茂荀看见了小几上的琴。 “会一点。” 他点点头,不以为意。她的棋艺已是如此精湛,想必在别的方面不会再有多大造诣,便没叫她弹琴,直接进了书房。 走进去,他首先注意到墙上一幅画:“这不是孙画仙的画?” 静言回过头来:“那不是。” “不是?” “嗯,是孙画仙女儿在五年前作的,当时她还只十二三岁。皇上能在之中看出孙画仙来,想必对孙画仙的画一定很了解。” “你认识她们母女?” “孙画仙是宫学士的妻妹,她女儿幼时经常到苏州宫府小住,因此认识。” “想必她女儿是个才女吧?”茂荀坐下,准备下棋。 “还有沉鱼落雁之容。”静言也坐下,“我到十七岁........还不知自己美,起君突然来了,那时候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是美人,否则置她于何地。” 茂荀听出她声音里有一股凄凉之意,心中不禁怜惜,问:“起君?” “哦........是她的名字,画上也有。不过,她的画只在我这里和宫府有,所以外面无人知晓孙画仙有一个青出于蓝的女儿。” 茂荀落棋:“听你这么说朕倒很想见见她。不过,你已经很美了,何来一个与你比美的?” “她.....…像太阳,性子也是。我大概是月亮吧,总有点凄清。” “那朕倒说你是春阳,她是夏日。” 静言笑:“这样说也没什么不可。谢谢皇上赞美。” “烫壶酒来。” “是。”静言答应,叫来明心去烫酒,又问他,“可要配点小菜?” 第51章 残局惨败 “温酒而已,不必。”茂荀看着棋沉思,“教你下棋的师傅有几位?” “三位或者四位吧。”静言不禁暗暗赞叹,才不过下两局棋,且都没下完,他居然能看出来。 “这么多?还或者?” “进宫前一直到寺里与师太们下棋,有些师太师傅也不认识,偶尔对弈一局就走了,但是却能学到一些。” “你的不赶尽杀绝从那些师太身上学来的吗?” “大概、也许是的吧。” 明心把酒烫来后,二人一边饮酒一边弈棋。 一局结束,打了个平手。 “下午那局残局还没下完。”茂荀道。 静言闻言便把残局摆上:“似乎是该我下,........” “你能记得住?” “心思在上面的话就很容易记住。”静言捻棋下子。 “那颗棋在这里........” “嗯?”静言抬头,看见他从怀里掏出一颗白子,下午那颗?她脸上发烫,大概是刚刚那两杯酒吧........ “下哪儿?”他问,似要用手中的棋帮她落子。 “我........”静言拿着自己手上的棋下了下去。 茂荀端来一杯酒一饮而尽,却将那颗白子又放回怀里。 他........藏一颗棋子干什么?静言脑里乱了,这残局输得惨不忍睹。 一局又一局下来,静言发现茂荀棋艺与自己不相上下,再开新局便全力以赴地打起精神来。果然,下到一半之后,他便蹙眉沉思,久久举棋不定。静言看着他认真的表情,恐怕先皇复活也叫不醒他了,自己也低头研究这难局。 这棋局........ 很多年了,还是没找到解法啊! 渐渐地,她就开始打瞌睡。茂荀还在沉思。 夸嚓一声,她手一滑,差点跌倒。 “你没事吧?”茂荀瞬间就抓住了她的手。 静言睁睁眼,她居然睡着了! “没事。”她低头,“呀,这棋局又乱了........” “乱了就乱了吧,朕也记下来了。”茂荀放下棋,“你可想到朕这一步该如何走?” 静言摇头。 “天亮了。”他站起来。 她往窗外一看,果然是一片白啊! “朕去早朝了。下朝后问问明业周这棋该怎么下........”说着就走了出去。 静言捏捏后颈,走出去。明业周?已经两年多了,不知道他是否会解开这棋局了,当初就是他和她一起制造这棋局的。 茂荀走了一会,雨雁就进来,扶她到床上躺下:“我还以为皇上来临幸你呢,结果这么折腾你!” “你这丫头,以后说话小心点。皇上在这里待了一夜,以后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呢。 “这我知道,现在还能够说一下。” 雨雁道,“你好好睡吧,恐怕今天会来很多请安的人。” 茂荀一下朝就回到宣德宫书房,听福公公报告。 “皇后娘娘在您走后就睡下了,约莫睡了两个多时辰就有人去请安了,总共九位娘娘有七位去了。” 第52章 细看无解 “哪两位没去?” “姚姬和苏贵妃。” 他倒没想到是这两人:“那你们怎么做的?” “禀皇上,奴才转您口谕皇后需要休息,所以娘娘们没能进去见到皇后娘娘。雅妃娘娘去了两次。” 茂荀点头:“公主下课后让明业周过来。” “皇上,您还没休息........” “晚上再休息。”他手一挥,去摆棋局,静待明业周的到来。 明业周来时,一见棋盘就有晕倒的冲动,他干嘛不去找静言呢?静言的棋技可更甚! “安阳今天还听话吧?” “回皇上,公主学得很好。但是,她说要学武功,这个我没办法教她。”明业周坐下来,仔细一看棋局,原来他已经去找过静言了——这棋局只有他和静言知道。 “她想学武功?笑话!你别管她,她要真想学朕会安排。”茂荀说,“今天我们把这棋局解决了,朕昨夜从皇后那里得来的。” “这棋乍看之下没法解啊........” “那就细看一下。” 明业周便老老实实仔仔细细研究了很久:“细看也没解。” “真的?”茂荀不信。 “臣不敢欺瞒皇上。”和两年前一样的破局! “那就算了。”茂荀说,“你先回去吧,改天再下。告诉脂练宫那个丫头,好好听话才有机会学武功。” “遵命。” 休息了一夜,茂荀又去仪和宫,这次又下到天亮。 几次后他换了时间,换成下朝后过来,天黑走。 “皇上,您怎么不在仪和宫里歇息呢?”离开仪和宫,福公公又跟在皇上身后“力谏”。 “去端宁宫。”茂荀头也不回。 “端宁宫?”福公公以为自己听错了,端宁宫不是已经好久不去了吗? 姚姬已经准备睡觉,刚刚躺下就听见外面通报“皇上驾到”,她差点滚下床去:他怎么会来? “奴婢叩见皇上。”卧房外传来水莲的声音。 “娘娘呢?” “娘娘刚刚睡下。” “这么早?”茂荀眉头一皱,直接走进去,正好看见姚姬迎出来,“你睡了?” “刚刚躺下而已。”姚姬行礼。 茂荀一把拉住她:“朕今晚在你这里睡。” “是。” “下盘棋吧。”茂荀直接到棋盘边坐下。 姚姬走过去坐在他对面:“听说皇上最近都去找皇后娘娘下棋?臣妾以前与皇后娘娘对弈过,她的棋艺让臣妾自叹弗如呢。” “朕和她下棋就想到曾经和你一起下棋的时候,所以来看看你。怎么,你不欢迎朕? “臣妾不敢。”姚姬伸出手,将一颗白子按在棋盘上。 “有什么是你不敢的?”茂荀按下一颗黑子,看着她。 “臣妾不敢惹皇上生气啊!”姚姬平静地说。 “哼。”茂荀冷笑,“那照你这么说,朕气来气去都是自找的了?” “臣妾不敢这么认为。”姚姬低声说。 “如果皇宫逃得出去,你是不是早就逃了?”茂荀问。 姚姬抬头看着他,平静地说:“那当然。” “你.......”茂荀一听,一拳打翻了棋盘,黑子白子噼里啪啦落了一地,“做了朕的女人,你再有这样的想法简直是找死!” “臣妾清楚得很。” 茂荀一听更是火大,伸手一抓就把她抓进了怀里:“你就尽管想着那个男人吧!”说着就把她打横抱了起来,走向大床。 第53章 云裳来访 风暖日和,静言坐在窗下刺绣。这是她母亲擅长的,她总是这样来怀念母亲。母亲死得早,她只记得她缠绵病榻的那些日子,不好好养病,反而是握着针线绣那屏风,对着小小的她微笑低语。 她不记得她说过些什么了,好像........好像娘说,把绣屏给她做嫁妆,又说把绣屏送人。 想到这里,她扭头看着屋中那漂亮精致的绣屏。是她记错了吗?还是娘当时糊涂了?同一件东西,怎么可能又做嫁妆又送人? “娘娘。”雨雁走过来,“安阳公主来了。” “安阳?”静言抬起头来,还没从回忆里彻底清醒就见云裳进来了,她马上站起来:“公主,快请坐。” 云裳走过来:“明老师被皇兄抓走了,我来找你。听说皇兄最近都找你下棋?” “是。”静言将针线交给雨雁。 “绣得真好看?”云裳看着她绣的梅,“你什么都会吗?” “会一些而已。”静言尴尬地说。 “我来找你下棋。”云裳说,“皇兄老说我什么都不会。现在我跟明老师学了好多东西了,可是还是不怎么样。我想学武功呢,明老师又不会。” “读书人怎会武功呢?”静言笑,“公主要下棋就跟我来吧。” “好!”云裳马上跟她走。 下棋时,云裳问:“皇后娘娘,听说皇兄只在你这里宿寝三四夜?” “........”静言落棋,“是这样。” “皇兄最喜欢像你这样长得好看又有一技之长的美人了,大家都以为他会专宠你呢!” “这是皇上的事。”静言尴尬地说。 或许皇上不喜欢她吧,他虽然来过好多次了,但是并没有对她怎么样,最多是前两次碰过她的手而已。 “可是母后好想抱孙子呢。”云裳说,“以前就姚姬怀过孩子,结果她自己打掉了。” “什么?”静言吓了一跳。 “不是说你和姚姬很好吗?”云裳看着她,“难道她没跟你说过?她是皇兄出宫游猎的时候碰见的,她不想进宫,皇兄硬把她抢了进来的。” “我不知道这个。” “知不知道无所谓,反正皇兄对她好就是了。咦?我怎么输了这么多?” “要想赢的话一定要专心。”静言说。 “明老师也这么说。”云裳嘟嘟嘴,“可是我哪专心得起来,我都喜欢聊天呀,要不然多无聊?” “那就聊吧。”静言说,“只要高兴就是了,哪管什么输赢呢?” “明老师也告诉我,只要自己下得开心就是了。” “那就是了。还来吗?” “来!” 不一会儿,云裳又开始新的话题:“母后和皇兄都说要给我找驸马呢?我才不想这么早嫁。” “........”这和她有关系吗?静言暗自觉得好笑。 “皇后娘娘。”云裳笑问,“你有机会的话就帮我跟皇兄说说话嘛,我不想那么早嫁!我才十六岁呢!” “我能说什么啊?” “我看皇兄一定会很宠你的,他就会很听你的话,到时候你帮着我一点嘛!” 第54章 皇上贪玩 “公主........”静言哭笑不得,“皇上和太后都很喜爱你,给你选驸马肯定不会乱选的,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才怪!上次皇兄真的把谢淡云都排上让我选了,我还以为他开玩笑的!” “谢淡云?” “他以前和严劲一样,是皇兄的贴身护卫。但是他那个人闷死了,古板得跟录言院里的老夫子一样!连皇兄自己都受不了他,见到北边打仗就把他派去了!皇后娘娘,你千万不要被皇兄骗了,以为他是很稳重很顾大局的天下明君!其实他可贪玩了,谢淡云就是因为爱管他才被他贬到边疆地带去的!” 静言错愕,皇上贪玩? 次日,云裳派人到仪和宫,说是邀静言去御花园赏梅。静言便带着雨雁过去,意外的是姚姬也在。 “不要乱行礼了!”云裳见姚姬要见礼,马上阻止她,把静言拉来坐下,“皇兄的后宫有十位娘娘,我就喜欢和你们俩在一起。” “那以后公主有时间也可以多来仪和宫坐坐啊!”雨雁道。 “那当然!”云裳说,“有你在那里,我能不去吗?!” “奴婢多谢公主抬爱了。” “公主读书累吗?”静言问。 “不累。”云裳说,“你以后叫我云裳吧。” “好,云裳。” “我叫了翠儿一会拿风筝来——我自己做的哦!”云裳得意地说。 静言一听反射性地把她手翻过来,上面果然有几道伤痕。 “呵呵,不小心割到的。”云裳说,“已经好了,没事的,我在五台山的时候也经常弄伤。” “可千万别伤到脸上。”静言说。 “我都很小心的!”云裳说,“我说过我以后的驸马一定要好看,就算没有皇兄好看也要比谢淡云那个闷葫芦好看!呃.......也不能差明老师太多........所以,为了配他,我怎么可以在脸上弄上伤?” “手上也不行。”姚姬说,“说不定你以后的驸马就喜欢你这双手,结果上面却满是伤痕........” “那不是什么都不能玩?”云裳大叫,忽见翠儿远远地走来,马上招手叫她走快一点。 不一会儿,风筝就升上了天,三人正开心的时候听到背后响起茂荀的声音:“这么快乐的事也不叫上朕?” “谁叫你啊!”云裳回头看了一眼,继续放风筝。其他人马上跪下接驾。 “你看你!”云裳跺脚,“我们正开心呢,你一来就害大家什么兴致都没了!” “大家都起来吧。”茂荀说,并且伸出一只手亲自把静言拉了起来。 “皇兄,我看你应该把那个谢淡云叫回来好好管管你,放风筝是我们女孩子的事,你凑什么热闹?” “谢淡云吗?你就那么想嫁给他?”茂荀揶揄道。 “你才想嫁他呢!”云裳往旁边挪一步,似要离他远一点,“你要不要打赌,那个闷死人的家伙这辈子都娶不到老婆........ 第55章 前人文章 “那可不行!”茂荀把她手上的风筝沐老婆,候还有的选,一要是被淡云认识的人知道没人嫁给他,大家肯定会乱想的,你想想,淡云多帅啊........ “皇兄更帅!”云裳毫不迟疑地说。 “嗯,好妹妹。” “那什么时候叫人教我武功啊?” “茂正过段时间会来,到时候叫他教你可好?” “茂正哥哥啊?”云裳眼睛都亮了, “再好不过了!” 入夜后,静言在书房抄写诗词,诗语的忌日又要到了。现在,茂荀一般都是白天来,所以当他出现在她身后的时候着实吓了她一跳。她手上握着笔,睁大眼睛看着他,有点不敢相信。 “朕有点想你。”茂荀伸手把她手上的笔拿下来。 直白的话语、手指不轻易的碰触让静言的身子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又想起下午在御花园时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把她拉起来。 “你在怕?”茂荀感觉到了她的颤抖,“你在写什么?” “抄一些前人的佳作。” “抄来干什么?”他把桌上的纸拿起来,“字不错。你自己不写诗吗?” “臣妾写得很少。 他看了看她,说:“你大概不爱写诗。” “是。”静言低喃。诗语爱。 “听母后说你琴棋书画什么都会,但是朕只和你下过棋,今天我们聊聊前人的文章怎么样?” “臣妾一切听皇上的。” 茂荀点点头,随手在书架上拿了一本《子虚赋》翻了翻:“你这里的书你都看过吗?” “看过。” “那你觉得这赋怎么样?” “回皇上,臣妾觉得实在不怎么样。” “是吗?”茂荀用带点嘲讽意味的眼光看着她。 静言感受到了他的嘲讽,心下淡淡一笑,平静地说:“不过是两个人自吹自擂、互不相让罢了。读起来不过学到一些华丽的辞藻而已,别的可剩下什么?大概只有一点嘲笑与自醒,警告自己千万别那么做。” 茂荀听出她连谈都不想谈的样子,看样子真是恨极了这空洞乏味的东西,于是问她:“那皇后觉得什么样的文章值得读,值得深究?” “史。”她肯定地说。 “史?”他看着她,来了兴致,拉着她的手坐下来,看样子要和她彻夜长谈了。“就这么简单?” “臣妾实在不赞成文人大篇赞扬山川美景,朝廷有人会写地理志。写美人当如秦罗敷,战争不要颂扬,男女之情不该压迫。臣妾爱看故事,所以《公羊传》、《史记》都爱捧在手里;大道理臣妾不愿去深究,所以孔孟看了一遍就不再理了;说到诗词之类,偏爱歌颂女子与爱情的——这点大概是深受诗语妹妹的影响。” “女子与爱情?”茂荀懒懒靠在椅子里,微笑着看她。 “呃........”静言脸一红,说不出话来。 他突然犀利地看着她:“你当初不愿意进宫是吗?” “我........”静言吓了一跳,是那样没错,只是他怎么突然这么冷漠愤恨地看着她? 第56章 想了一下 茂荀冷笑:“你有心爱的男人吗?在你进宫之前。” “没有。” “不加考虑就回答.......真的没有?”他轻扯嘴角,似乎在笑。 “臣妾还没来得及考虑,正在无忧无虑地看书的时候就听说诗语要嫁了,那时候才想了一下........”想到诗语,她的声音又飘忽了起来。 “想了一下?想什么?” “没........”她急忙摇头。 “说!” 静言被他突然的大声吓住了,盯着他久久说不出话来。 “说。”他放低声音,再次命令。她看起来理智淡然,其实,不过是看透世事不能如愿。 “我只是想........”静言有点不敢说实话,可是谎言怎么编? “别骗朕,朕的皇后。”茂荀伸出手抚着她的唇,蛊惑地说。 静言呆呆地看着他:“求你别这样,........” 他眯眼看着她:“为什么?” 静言感觉到自己的失态,摇摇头:“对不起,没什么。” “可以告诉朕你当时想了什么吗?” “希望我说了皇上不要生气。” “你只要肯老实说我就不生气的。” 她看着他,缓缓道来:“当时听说诗语要嫁进宫来,我就想......我若要嫁人,一定嫁个平民百姓,住到山里去,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闲云野鹤地过日子。” “没事就下下棋、弹弹琴、吟吟诗?”他接口问。 “是的。”静言好笑地回望他,“难道皇上也想那么做?”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你是皇后了,最好不要在那么想。” “臣妾早已不那么想了。” “那就好。”茂荀说,“你刚刚说诗语嫁进宫来,是怎么回事?” 静言抬头看着他,声音颤抖:“皇后最初的人选是她。” “这个我知道,她呢?” “不知道为什么,她投湖自尽了.就在我家的院子里......”她想到那一晚就浑身发抖,忍不住要哭。 “别想了。”茂荀到她身边,将她颤抖的身子揽在怀里,“人各有命,或许是上天太过怜爱她,不忍她到这个污秽的牢笼里来受苦。” 静言一把抓住他的腰,抬头看着他。 “怎么了?”茂荀眉头一皱,她要开始施展媚惑他的手段了吗?还是一直都是手段,现在该采撷果实了? “我也是那么想呢。”静言低下头,她不该那么看他。他若是一般男子......若是一般男子就好了。可是,他是皇帝啊! 茂荀有些惊讶。这样的眼神,在幼时在苏妍儿眼里他也看到过,那时她还不是很明白他皇上身份的不同。后来,没有了,她看他的眼神就是妃子看皇帝的眼神。后来,他有了很多女人,但是没有人用那样纯粹的眼神看过他。而今天,他又看到了,不是妃子看皇帝的眼神,是一个女人看男人的眼神! 不过,她的眼神更深。不是爱慕,是........爱恋! 第57章 都不多想 茂荀感觉到抓在他腰上的手慢慢松开,他抓住。 静言不敢动。 他用一只手抬起她的脸面对他,然后低下头,噙住她的唇。 静言倒抽了一口气,不知所措。 茂荀感觉到她的不知所措,浅浅地吻她,慢慢地虐待她的唇,她的味道很甜美........ 突然,他放开她,盯着她。她的眼睛迷蒙,脸颊红润。他抓住她的肩,不知该继续吻她,还是放开她。 他想要她!他舍不得放弃那个吻,但是怎能?想要她不奇怪,奇怪的是他又不想那么干。他突然就把她划分得和后宫里别的女人不一样了。他居然对她起怜惜之心! “早点休息。”茂荀放开她,眼睛却始终不离她。在她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他转身离去。 他要好好想一想。 茂荀没有怎么多想,大概就跟当初对姚姬的感情一样。 从来不想有这么多女人,只想要一个,省时、省力又省心。他想找到一个足够爱的人,命中注定是他的,而他也注定只属于她一人,为她罢黜现在的后宫。会有那么一个人存在吗? 静言也没有多想,他是她的丈夫,是皇上,怎么对待她都是应该的吧?只是,她不能放任自己的感情,他是皇上,她不能。 到了晚上,茂荀还是去仪和宫。走到门口隐约听见琴声,是她在弹吗?茂荀同往常一样示意大家不要通报,以前他是不想被隆重接驾。今天,他是为了这琴声。 这琴声,有点愁,有点伤,有点乱。茂荀嘴角微微上扬,皇后心情不好。为什么?不可能是他那个吻吧? 他走进寝房,见静言坐在琴前幽幽地弹着。 果然是比雅妃更美的琴音!雅妃还说他听不见这么美的琴声呢,他不是听见了吗?不知道和两年前他偶然听见那琴音有什么不一样?哎,那琴音,找不到啊! “你在想什么?” 琴声戛然而止,静言回过头,站起来。 “不许跪!”他突然厉声命令。 静言站住,微笑:“是。臣妾见过皇上。”她微微点头。 “很好。”茂荀点头,走到她身边,“琴音这么忧愁,在想什么?” “臣妾........” “朕希望你自称我。” 静言愣了好一会,才说:“是。我只是在想诗语。” “你经常想她?”茂荀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回去,自己则坐在地上。 “皇上!” “没事。你还没回答我。” “也不是经常,有时候而已。” “那就好。你再弹一曲吧。” 静言依命行事。 茂荀深深看她一眼,转头看向别处。她把她眼里的爱恋隐藏起来了,或者........他昨晚看错了?不!不会!是她隐藏起来了,他可以允许自己看错,但是他不允许她对他没有那种......情绪。 她的琴声真的很美。茂荀享受着这一切,她,和琴声。眼睛看向前方,落在前面的屏风上。 一曲终了,他说:“朕发现你房里的东西都很典雅精致。” 第58章 母亲的讳 “宫里比我这房里典雅精致的东西多得多啊!”静言不解。 茂荀看着她:“朕想,你进宫前没人教过你怎么和皇上说话吧?” 她微惊,她说错了什么? “你没说错,这样就很好。朕喜欢。”他伸出手在她脸上轻触一下,又看着屏风,“屏风不错。” “我母亲绣的。” “是吗?”茂荀一听,站起来,“朕以为是宫里的天织楼做的。” 静言也走过去:“我娘绣的怎能跟天织楼比?” “朕倒觉得好太多了!”茂荀低头看着屏风栩栩如生的图案,屏风一侧绣了一个“吴”字,他眼神一闪,伸出手轻轻摸着:“这是?” “那是母亲的讳。”静言解释,“她都会在她绣的东西上绣着这个字。” 他倏地转头看着她:“你母亲?” “是........”她又惊了一下,他干嘛突然这么激动? “这屏风似乎很多年了?” “这是母亲死前最后做的东西,十几年了。” 茂荀再盯着她,眼神落在她的头上。 “皇上........” 他平静地说:“香味太浓了!你很爱吃斋念佛吗?” “没。”静言摇头,“我已经把观音的像撤下来了。” “那怎么还有这么浓的味道?” “我还挂着诗语的画像凭吊。” “都撤了吧!”茂荀说,“诗语一定希望你过得开心,何必有事没事又看着她的画像徒增伤感。而且,你的房里不只你,还有一个男人会来,不要让她觉得不清净。” 静言听了这番话万分感动,点点头:“我会的。” “朕今晚不走了。” “什么?”静言惊呼,察觉失态,马上低下头捂住嘴巴。 茂荀回头,快乐地看着她,在她耳边暧昧地说:“朕留下来和你补回两年前的洞房花烛不好吗?” 静言死死地低着头,不敢说话。 “好了,睡吧!”茂荀揽过她的肩膀,往床走去。 静言浑身僵硬,又是紧张,又是害怕。如果是两年前,根本不会有这种感觉的。那时候她只是平静地接受,接受自己的命运,接受一个陌生人。现在......她对他有了感情,一切都不一样了。 “别紧张。”茂荀温柔地说,“朕只是累了,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静言意外地看了他好久才呆呆地点头:“哦。” 茂荀莞尔,脱了衣服躺上床,将她轻轻地抱在怀里:“睡吧。朕明天还要早朝。” 出乎意料的是,头一次同榻而眠的两人居然一夜都睡得很安稳。仿佛,应该一辈子都这么安稳似的。早上他们还一起醒来,静言微微一笑:“你要早朝了。” “是........”茂荀突然吻住她。 “皇.......”她要反抗已来不及,只能任他攫取她口中的甜蜜。 良久,他放开她,深深地看着她:“你要获专宠了。” 静言一听,抽了一口气,仿佛看到自己被冷落被遗忘的未来。 茂荀下床:“与其一辈子冷冷清清,何不也得点快乐风光的日子?” 第59章 是静言吗? 静言没有说话。 “朕知道你很聪明,看事情比别人透彻........” “臣妾也和别人一样有野心”。 “你的野心是什么?” “和别人要的一样,都是不可能得到的东西。” “朕希望你和历史上任何帝王的女人的野心都有所不同。” 是有所不同。她在心里说。 “也希望正好是朕给得起的东西。”或许........你给得起吧!但是,你不会给。 “晚上你愿意为朕做点小菜吗?”他突然双手撑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什么........” “朕晚上过来用晚膳,不知道你会不会亲自下厨。” “皇上喜欢吃什么?” “朕还可以点菜?” 静言忍不住笑了一下:“你是皇上啊!当然可以。” “可是我是你丈夫,你是我妻子,这么做就太不体贴你了。” 这话犹如一个炸雷,轰得静言久久不能不回神。他......他说什么?他是皇上啊!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哈!顺其自然吧!谁叫她又万分喜欢这话呢!此刻,叫她为了这话死也值得啊!就算,有朝一日,她会被遗忘。 宣德宫,茂荀再次问严劲:“还没有进展吗?” 严劲说:“有一点,但是微臣觉得不太可能。” “是什么?”茂荀坐在书桌后的龙椅里,正低头写着什么。 “二十多年前,宫里天织楼有个绣娘叫夏吴........” “夏吴?!”茂荀抬头,放下笔,“说!” “录言院撰写的史册里,提到夏吴很貌美,绣工天下第一,数位皇子愿纳其为妃,最后太上皇即位,不知所踪。” “是皇爷爷的时候?”茂荀问。 “对,崇文三十年入宫,为宫中制衣无数。敬德即位,三日后,织女不知所踪。”严劲念出一段自己在史书上看来的记载。崇文是茂荀爷爷在位时的年号,敬德是他父亲在位时的年号,而他自己的年号是敬贤。 “织女?” “崇文帝赞赏她的绣工,赐她的名字。 “和朕要查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吗?”茂荀问。 “回皇上,织女所绣之物,均会在上面绣上自己的名讳‘吴’。若是私藏之物必会在显眼位置,而他人之物,必是在暗处不易发现。” “暗处不易发现?”茂荀靠进椅子,“如果她做过皇爷爷的龙袍,那么那件龙袍上是不是也找得到........” “没人敢乱翻龙袍。”严劲提醒他。 茂荀笑笑:“知道皇后的母亲叫什么名字吗?” “皇后?” “算了,不用查了。你先退下吧。” “是!”严劲转身出去。 茂荀继续提笔在纸上写未完成的东西:“静言,是你吗?” 茂荀连续好几天都在仪和宫宿寝,但是,二人却始终都没有圆房。专宠肯定不是这样的,茂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但是他仿佛就是不愿意强迫她,或者不愿意就这样简单的得到她。 她和任何女人都是不一样的! 第60章 每年陪你 不过,不应该再这样了,否则,她还认为她的丈夫不行呢! 这天,茂荀和业周喝酒之后醉醺醺地往仪和宫来。他自己都怀疑自己有喝酒壮胆的嫌疑,怪了,他怕她什么?他的女人,他不该要她? 走进房中,他见她坐在琴边,哑声道:“静言........” “皇上?你醉了!”静言停下手中的琴,走过来扶他,叫雨雁倒茶,又叫明心来帮忙。 “让她们出去。”茂荀说。 “是。”静言答应,对明心和雨雁道,“你们去睡吧。” 等她们走了,静言才问:“皇上,你怎么了?” “热。”茂荀看着她,伸出手抚摸她的脸:“你真美........” “皇上…..…”她脸色微微一红。 “朕要你!”他突然把她拽上床,翻身压住她。 “........不!” “朕该和你洞房了!” “不要!”静言大叫,“皇上!放开我!” “你说什么?!”茂荀看着她,“没有人会拒绝朕!” “皇上........今天不行........” “宫中有人比你自己还清楚你的身体,今天不是你的癸水之日。 “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茂荀低头吻住她,手伸到她腰上摸索。 “皇上........”静言使力反抗,“今天是诗语妹妹的忌日........” 茂荀停住,趴在她身上喘了好久才放开她:“你不是还要把朕赶出去吧?” “当然不是。”静言伸手摸着他的脸,“诗语妹妹的忌日,我多少有点心神不宁,我怕坏你皇上的兴致。所以,改日吧。” “诗语不死,又哪来我们的相遇?”茂荀翻身躺到床上,“以后,朕每年陪你一起悼念她。” “多谢皇上。” 翌日清晨,茂荀走后,静言去浴池沐浴。仪和宫里有整个皇宫里最大最舒适的浴池,不知道为何历代皇后要享受如此待遇。 “娘娘,安阳公主来了。”外面传来雨雁的声音。 “我就来。”静言从水里钻出来,对着外面说。她不喜欢被人看着洗澡,所以明心和雨雁都在外面听候吩咐。 等雨雁答应了,静言又没入水中,过了一会才钻出水面,伸手抹掉脸上的水,突然看见浴池边的薄纱被撩起,一个淡绿色的身影走了进来。是云裳。 她一进来就看见静言了,呆呆地又走了几步才停下脚步,问:“瑶池仙女就是这样吗?” “公主有事?我马上好。”静言道。 “哦。”云裳自知失礼,脸红地点点头,转身又出去。 静言换好衣服回书房,云裳正等在那里,见她来了,马上迎过来:“皇嫂,你这里书真多!要叫我看的话要累死了!” “不爱看就不看,硬逼着看也没意思。” “嗯!”云裳点头,“不过,我喜欢明老师给我说呢。所以我不看也没关系,只要明老师愿意说,我还是会懂上面的道理。” 第61章 半阕离歌 “那就好。 “皇嫂,我们去找皇兄!” “找皇上?” “对啊!昨天我跟他下棋,他说和你下棋才有挑战。所以,我想看看你们下棋。你还没去过皇兄的宣德宫吧?我们去瞧瞧!” 于是,静言被云裳拉着往宣德宫去了。 “不在吗?”云裳看着空空的书房,叫来一个小太监问:“皇上还没下朝吗?” “回公主,皇上和明大人去录言院了。” “哦。那你下去吧!”云裳挥挥手,拉着静言:“皇嫂,我们进来。” 静言笑着跟她走,最近云裳和她越来越亲近,前几天开始叫她“皇嫂”,简直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云裳进去,直接走到书桌后面,把桌上一张写满字的纸拿起来:“这是什么?春未尽,红颜雨,江上生寒烟......” 云裳还没念完,静言就惊讶地走过去,云裳见她过来,将纸递给她:“皇兄写的,不知道哪里来的。 “春未尽,红颜雨。江上生寒烟,冷阶承情。落英泥,千帆尽。远望归程,水也皱眉。”静言一字一句地念出来,这是明老师送给她的歌没错。只是,皇上怎么会知道?她记得,宫里只有姚姬知道,当然,仪和宫的人也听她唱过。但是,他们都该不会告诉皇上吧?而且,只有一半。 静言将纸放下,又在桌上看了一周,没有发现另外的纸。 云裳突然叹了口气:“皇嫂,我们走吧!皇兄和明老师一起去录言院,肯定好久都回不来。” “那好。”静言说。 “我们去下棋?” “随你。”静言笑笑。 入夜后,茂荀往仪和宫来,还在墙外就听见隐隐的歌声,他慢慢走进去,叫大家不必通报。 越近,他的脚步越迟疑,心跳越快。这歌......这歌....确是他大婚前和严劲偷溜出宫,在那山林里听到的。 千山闻画眉,夜宿赤壁。十里杨柳,尽是离人与佳人。不见归人。一壶酒,几两愁。 原来前面是这样的。 春未尽,红颜雨。江上生寒烟,冷阶承情。落英泥,千帆尽。远望归程,水也皱眉。 茂荀站在寝房外,听见歌声尽了才进门去。 静言见他来,急忙走过来。 “静言。”她一走到他身边,他就伸手抚着她的脸,低下头深深地吻住她。 静言对突如其来的吻只能承受,片刻后,无甚经验的她只能软软瘫倒在他怀里。 “歌很好听........”他的声音,沙哑地响在她头顶。 “........谢谢。” “静言........”他抬起她的脸,灼灼地看着她,“今天不是诗语的忌日了。” 她一听,刹时红了脸。 他微微一笑,低头又吻住她,这次来得凶猛而热烈。 “皇........” “叫我茂荀!” “茂荀?” “对!”他带着她慢慢往床边走去,随手解开她的衣襟。 “茂荀…..…”她无措。 “静言….……”他覆上她的唇,慢慢躺进床中,“幸好没有错过你........” 第62章 能者无心 初经云雨,静言很晚才醒过来。雨雁和明心来给她穿衣,看到她全身赤裸,俱是一惊。 “我要洗澡。”静言淡淡地说,什么也没解释。 “是。”雨雁回答,先给她穿好衣服,再扶她下床。看见床上的落红,她微愣,随即了悟。和一边明心对视一眼,两人都红了脸。 到浴池,静言浑身酸痛,雨雁说要帮她她也不推辞了。 雨雁是藏不住话的,给静言擦了两下背,便说:“娘娘,我还以为你早和皇上........” “你多嘴。”静言看她一眼。 “奴婢不敢了。”雨雁低下头,片刻后,又问,“该补补身体吧?” 静言无奈叹气:“你平时不是什么都知道吗?现在又问我,故意的吧?” “谁敢啊?”雨雁笑,“以前和现在怎么一样?现在皇上宠幸你——确切说是临幸,宠不宠幸还不一定——但也相去不远,我要哪里做错了,没照顾好你,你是不说什么,只怕皇上要我脑袋!” “你这话,把皇上说得像昏君、暴君一样,就不怕掉脑袋了?” “哈哈哈哈!娘娘,昏君、暴君这话可是你说出来的,我什么也没说!”雨雁叫道,啧啧有声,“娘娘,你恃宠而骄了吧,居然敢这么说皇上!” 静言冷笑一声:“别管他宠不充,若因为这话他要砍人,只需说那是暴君所为,而皇上乃当世明君,想必会如何心胸宽阔云云,他必然就不会砍了。不过,千万别遇到暴君、昏君、狭隘之君,否则,当时不砍,也会找机会再砍的!” 雨雁听着,连连点头:“这算激将法么?” “你老记着这些干什么?”静言疑道,“也是你性本纯良,否则我还以为你要学会这些与人周旋的本事去害人呢。” “我哪里会去害人?防人而已。明老师不是说,在这种地方,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雨雁道,“你明明有害人的本事,却没那心思,也是不想沾惹是非、失了清净自在,那我又怎会去给你招来麻烦?” “隔墙有耳。”静言突然说,“以后不要提老师了。” 雨雁听了,立即点头,不再说话。 宫中应该无人知道娘娘和明老师的关系,冒然被人听去,只怕会拿来做文章........ 刚安静下来,外面就传来红儿惊讶的叫声:“皇上!” 雨雁吓了一跳,手一抖,差点摔进浴池里。果然是不能乱说,刚刚那话若被皇上听去了可怎么好?定了定,她准备起身出去迎驾,对静言道:“昨天公主进来了,今天........”还没说完,已有一个人影穿过浴池外飘飞的薄纱走了进来。 “奴婢叩见皇上。”雨雁一见对方是茂荀,起了一半的身子又跪下去,地上的水沾湿了衣裳。 静言望着前方的男人,下意识地就往水里缩了缩。 “你出去吧。”茂荀看雨雁一眼,沿着池边走过来。 第63章 就在身边 雨雁看了静言一眼,起身出去。 茂荀走到她刚刚跪的地方,蹲下来,看着静言:“是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静言没有说话。 “过来。”茂荀伸出手。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走过去,伸出手放在他手里。他微一使劲便把她拉近自己,然后吻住她。 “洗够了吗?”片刻后,他放开她。 她看了他好久才点头。 “起来吧。”他把她拉起来,抱着她往后面的房间走去,她要换的衣服都在那里。 茂荀将她放在床上,帮她穿衣服。 “皇上........”静言屏息,有些紧张。想着自己不着寸缕的坐在他面前,浑身皆不自在,脸也红了。 “别乱动。”他低声说,“朕一会还有事,实在不能留下来和你亲热。” 静言一听,方才明白他在隐忍自己的欲望,脸更红了。 “我喜欢看你脸红。” 她一听,脸红又加了几分,便低下头不说话。片刻后,却突然她抬头看着他。 “怎么了?”茂荀问。 他........他刚刚说“我”,不是“朕”。 “头发好湿。”茂荀捋着她的头发,拿起旁边的棉帕来吸水。 “皇上........” “我不是说了叫我茂荀吗?” 静言睁大眼睛看着他,甩甩头,不是他疯了,就是她在做梦。 “怎么了?” “皇........”刚叫了一个字,看见他脸色变了,马上改口,“茂荀........” “什么事?”茂荀满意地点点头。 “你........”你没生病吧?“我可以自己来。”她没胆问那种大不敬的话,拿起棉帕自己擦头发。 茂荀看着她,刚刚出浴的美人在他面前清理湿漉漉的头发,真是诱人犯罪的风景! “头发不是很干的时候绑根缎带就好了。”他说。 “是。”静言不敢看他,还是自己擦头发。 他便从衣袖里拿出一根缎带,问:“这个可以吗?”说话时,双目紧紧地盯着她。 静言抬头,看着他,不知道他怎么了?他是皇上啊!送白茅管、送缎带该是民间男子做的吧?不敢质疑他的做法,她低头看了一眼他手上的缎带,好眼熟!她一把抢了过来,捋着它仔细看了一下,上面果然有个“吴”字! “你........”她震惊地抬头看着他。 “两年前我们就相遇了。”茂荀摩挲着她的脸,“我找了两年。找遍了京城所有姓吴的女子,找遍吴地.....没想到,你就在我身边。” “茂荀………”静言看着他,不解他找来干嘛,微微一笑,“这大概就是缘分吧。” “朕喜欢这个缘分。”他又轻轻地吻了她一下,“朕先走了,晚上叫明心做点菜,朕要和你一起用晚膳。” “是。”静言目送他离去。然后再低头看看自己手上的缎带,不禁回想起两年前,原来那个打扰了她闲情逸致的人是他啊! “娘娘?”雨雁进来了。 第64章 怎么会累? 静言收起缎带,跟她一起回卧房去。回去后,将半湿的头发随手一绑,走到屏风后面把诗语的画像取了下来。 “娘娘,这是干什么?”雨雁问。 静言微微一笑:“诗语妹妹生前总爱胡思乱想,何苦让她死后还为我操心?” “我还以为诗语小姐的画像也被香点着了。”雨雁说,“我看娘娘就该是高高兴兴地过日子,何必看这些让自己烦恼的西?记在心里就是了。” 静言觑她一眼:“你不想你家小姐了?” “人各有命。”雨雁说,“画像都撤完了,屏风又摆哪里去了?” “先收起来吧.......算了,收也没地方收,放在书房门口吧。” 一早,云裳便气冲冲地冲进仪和宫,平公公一看,忙跪下:“奴才给公主请安!” 云裳手一甩将衣袖打在他脸上,继续往里冲。 “公主.......”廊上的红儿定定地看着,一大早,谁又惹着这小祖宗了?见她直直往里冲,红儿马上叫住,“公主!你........你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了?!”云裳吼她一声,一把推开她,往皇后的卧室走去。 “呀!”红儿惊呼一声已来不及阻止。 雨雁远远地跑过来:“怎么了?” “公主进去了。”红儿带着哭呛说, “娘娘好像还没起......不过,昨晚皇上没有来吧?”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虽然皇上宠公主,但是这种时候还是有可能发吧? 雨雁呐道:“昨晚没来,今早四更天来的........” 而云裳已经冲进卧房:“皇嫂——” “你干什么?!”茂荀听见声音,倏地惊醒,连忙坐起来拉好被子,不至于使静言裸露的身体暴露在外。 “我........”云裳吓傻了,倒不是因为茂荀的怒气,而是因为不小心瞥见静言裸露的肩膀和他裸露上身。哦........难道打扰了皇兄的好事? “这么早,你要干什么?”茂荀柔声问,静言还在沉睡,他不想打扰她。 “找你啊。” “找朕?这里是仪和宫。”茂荀提醒她。 “知道你最近都在这里啊,当然到这里找你保险。”云裳嘟嘟嘴,拿了一件袍子走过去,递给他。 他接过,随手搭在身上。 云裳再看了一眼静言,睡得很沉,没有醒的迹象。 “皇嫂睡得这么稳,生病了吗?” 茂荀用手探了一下静言的额头:“可能是太累了。”他的需索无度自然是累坏了她。 “累?怎么会累?” “你有事吗?”茂荀看着她。 “哦........我刚刚去给母后请安,说茂正哥哥已经进京了,你怎么不让他进宫来?我还想学武功呢。” “茂正以后会住在京城,所以朕赐了他一座府邸,他正在收拾他的王爷府。” “那他不来宫里住吗?”云裳走近一步问他。 茂荀身子往静言那边挪了挪,拍拍床沿,示意她坐下来。云裳看了一眼,不敢去,自己退到床尾坐下。 第65章 像雨一样 “他会在宫里住,但是一个王爷不可能没有自己的府邸吧?他若是带着妾侍呢,不可能带进宫来的。” 云裳点点头,正准备离开,突然看着他:“你没去早朝?!” “小声点。”茂荀说,“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你以前从来不这样啊。”云裳说,“你这不是陷皇嫂于不义吗?我知道,你同意我叫她‘皇嫂’自然在心里待她是不同了,可也不能这样吧?” “朕四更天才睡觉。” “那么晚?” “朕没告诉你,茂正之前在边防去了,所以他是和谢淡云一起回来的。” “谢........”云裳像吞了一只苍蝇,“那个闷葫芦........这和你四更天睡觉有关系吗?” “朕昨天早朝到四更天才完的。” “哦——那你继续睡,我先走了。我还说下午找皇嫂去御花园呢........” “那你下午过来吧。” “好!”云裳笑着出去。 茂荀把身上的衣服拿掉,又躺回床上,将沉睡中的静言抱进怀里。 静言醒的时候费了好大的劲才弄明白已经过了正午了。看着睡在身边的茂荀不禁尴尬,这是纵欲过度吗?天啊!说不定她就是亡国的红颜祸水! “想什么?”茂荀沙哑的声音传来。 静言看着他,他还闭着眼。 “你什么时候醒的?” 茂荀嘴角微笑,睁开眼:“刚刚。怕被刺客在梦中了结,朕经过特殊训练,很小的声音动作都会让朕醒来。” “你真累。” 茂荀笑:“只有你知道,别人还当我是神呢!”他伸出手握住她光滑的腰。 “皇上........” “让朕再抱抱你。”他把她拉到自己怀里,翻身把她压在身下,“这几天大概累坏你了。” 她不说话,脸上染起红霞。 “起来吃点东西,云裳说要和你一起逛御花园。” 一个时辰后,静言去御花园,在海棠树下找到了云裳和姚姬。 “皇嫂。”云裳牵着她的手坐下。 静言看了看周围,到处都是海棠花的花瓣:“真漂亮。” “今天风一阵一阵来,又不冷,只是把花都吹下来了。”姚姬说。 正说着,又一阵暖风吹来,天上顿时飘下无数花瓣。 “像雨一样!”云裳说,“花瓣雨呢........” “是啊。”静言伸出手接住一两瓣花瓣,“我一直觉得花开在枝头不是最美的,最美的是落下枝头的时候。” “大概是吧。”姚姬也伸出手,喃喃地说。花瓣雨........花雨........好心痛的回忆........ “哟!这不是皇后娘娘吗?”突然,雅妃的声音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看见雅妃走了过来。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平身。”静言淡淡地说,仍是看着花瓣扑簌簌地落在自己手心。 雅妃站起来,满面笑容:“臣妾这几天都有去仪和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可是福公公每次都叫人守在门口,说娘娘身体不适,需要好好休息。没想到今天倒在御花园看见了,娘娘身体应该没事了吧?” 第66章 各有心事 “已经好多了。”静言说。 云裳站起来,对静言说:“皇嫂,我看还是回去了吧。今天风大,不要受凉了。” 雅妃一听,脸上闪过一抹尴尬,恨恨地瞟了云裳一眼。皇上下令不准嫔妃们去吵皇后,当然也包括她了。这些日子以来,唯有云裳可以自由出入仪和宫。当然,云裳有时候还会叫上姚姬,姚姬便成了唯一去“吵”皇后的嫔妃——皇上不准,但云裳准了,也无人会挡。 云裳挽着静言的手走开,一边还叫上姚姬一起。雅妃看着她们,咬牙,她失宠了........茂荀从来是见一个爱一个,目前为止她还算是久的了。就算有一天皇后失宠了,也再不会轮不到她了。 “去哪儿?” 茂荀的声音突然传来,雅妃抬头,就见他挡在了皇后她们面前,她赶忙走过去请安。 茂荀一只手握着静言的,看了她一眼,道:“平身。”然后拉静言离开,没有再多看她一眼。 雅妃心一冷,这是她最风光的时候就料到的结果........为何,心还是那么痛? 茂荀拉着静言走过湖畔,岸边的海棠花被风吹落。他伸手挡在她额前,接住一些花瓣:“这花想和你比美。” 我说它们是自惭形秽。”云裳蹦蹦跳跳地跑到他跟前,“看见皇嫂的花容月貌都不好意思在那里摇曳多姿了。” “你怎么没有自惭形秽啊?”茂荀看着这可爱的妹妹,伸手捡起她肩膀上一片花瓣,“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海棠相映红。”云裳将自己身上头上拍一拍,立即落下好多花瓣来。 “看样子你和业周学得不错嘛。” “那当然!明老师肯定是孔夫子转世的!” 静言一听掩嘴一笑。 “皇嫂,你别不信啊!”云裳嗔怪。 静言摇摇头:“没有。”她只是想到起君也曾这么说。 “明老师还跟你比过诗呢。他的诗里不小心包含了你的名字,你忘了?” 静言一听,呆了一下,正好被转头看向她的茂荀看见,他握住她的手紧了紧。她抬头,见他正深思地看着自己。 姚姬也在旁边疑惑地看着他们,只有云裳又转身去逗弄花儿去了。 茂荀对着静言微微一笑,抬头看向身边的雨雁。雨雁吓了一跳,转头看向别处。 静言看着他的侧脸:天啊!他一定在怀疑了........说不定已经猜到了!猜到她和明老师早早认识的........他简直是魔鬼,太可怕了! “哇——”一阵风吹来,云裳大叫,“又是一阵花雨。” 姚姬一听,扶着额头踉跄一步,差点摔倒在地上。 “哇——”一阵风吹来,云裳大叫,“又是一阵花雨。” 姚姬一听,扶着额头踉跄一步,差点摔倒在地上。 “姚姬?!”茂荀松开静言,快步走过去将她抱在怀里,“你怎么了?” “我........”姚姬脸色惨白,“有点头晕........” “朕送你回去。”茂荀说着将她横抱起来,直接往端宁宫的方向走去。 云裳挽着静言一起跟过去。 第67章 他已疑心 太医看过后,说:“娘娘疲劳过度,受了一些风寒和惊吓。” “惊吓?”茂荀看向床上躺着的姚姬,“你们都先退下吧。” 静言正坐在床边,听了茂荀的话站起来:“臣妾告退。” “回去吧。”茂荀没看她。等人都走了,他才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捏住姚姬的下巴:“你受了什么惊吓?” 姚姬看向他,眼神没有焦距:“昨晚做了噩梦........” 他一听,加重手上的力道,姚姬痛得叫了一声。 “不要说谎骗朕!” “我想他行不行?”姚姬叫起来。 “你——”茂荀狠狠地捏着她,“你进宫多少年了?你的那个人可能早已经妻妾成群、儿孙满堂了!” “皇上........”姚姬看着他,哭道,“我想想他都不行吗?!” “不行!” “你现在有皇后了!后宫对你还有意义吗?” 茂荀眯眼看着她:“你说什么?!你以为朕会为了她罢黜后宫吗?” “我觉得你会。” 他松开她,说:“你一直没告诉朕你的名字,只知道你姓姚。朕封你为姚姬,姬是皇族的姓,你应该知道朕待你不同。” “皇上........”姚姬看着他,“我知道你待我好。我只能说我们有份无缘了,或者你应该早点放我走........” “你觉得可能吗?” “皇上。我从来没告诉你我心中的那个人是谁,因为,有些人不是说你是皇上就奈何得了的。” “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人吗?”茂荀冷笑。 姚姬悲伤地笑笑:“他不怕死,你还奈他如何?” “没奈何。”茂荀捧着她的脸,“不过,你是没有机会再见到那个人了。” 姚姬闭上眼,她知道。她只能在梦里才会听见那个人的声音了,他总是在春天带她到开满花的树林里,等风一吹来就看着满天的花瓣对她说:“花雨!又是一阵花雨!” 想到这里,她的热泪滚滚而下。 是夜,茂荀没去仪和宫。静言想了一晚上,他大概不知道她和明老师的关系的。她没有说,很明显明老师和父亲叔叔也没有说。这下麻烦可大了,茂荀已经起了疑心。她和明老师认识的事主动说与被他察觉出来有很大的不同,不知道这事会惹出什么祸端来。 第二天刚刚起床,雨雁便告诉她:“公主来了。” “在哪里?” “在门外,她说等你一起去宣德宫,就不进来了。” “宣德宫?”宣德宫是皇上的地方,上次云裳带她去过一次,当时茂荀不在。 雨雁给她换衣服,小声问:“娘娘,皇上似乎不知道明老师教过你呢。” “明老师是聪明人,他若是告诉了皇上肯定会告诉公主,公主知道这事肯定会来问我的。大概他入朝时父亲或叔叔要他不与我相认吧?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应该没什么大不了吧?可我昨天看皇上的眼神真是吓死了。” 静言往门外走去:“原本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在有些人看来隐瞒不说就有事了。先别管这些,我想了一夜,最多是欺君之罪,满门抄斩。” “那还不严重啊?!”雨雁大叫。 “边走边行吧。”静言瞪她一眼,让她别再说了,“起君妹妹那里还有一幅画呢。” 走出门外,云裳已经跑过来,亲热地和她打招呼。她拉着她的手,柔声问:“怎么想起要去宣德宫?” “我经常去啊!”云裳说,“你不经常去我就带你去,皇兄一定会很高兴的。 静言笑笑不说话。 不一会到了宣德宫,云裳向太监挥挥手不让他们通报就直接拉着静言进去。 “皇兄?”云裳轻手轻脚地走到书房外。 “你带谁来了?”茂荀的声音传来。 “当然是皇嫂啊!”云裳走进去,静言跟在后面。 坐在椅子上批奏折的茂荀抬起头来,把笔搁下,奏折合上,“最近有没有和明老师作对?” “我一直很听话的好不好?”云裳绕到他身后,抱住他的肩,“明老师昨天还教我作诗——呀!” “怎么了? “我还没做,明天要交了。” “叫你整天只知道玩。”茂荀说,眼睛却看着站在前方的静言。 静言垂下眼。 “皇上。”外面传来福公公的声音。 “什么事?” “薄荷粥来了。 “端进来吧。 福公公应了一声进来,把一个翡翠琉璃碗里装着的薄荷粥放到茂荀跟前。茂荀端起粥:“退下吧。” 福公公退出去后,他舀起一勺粥递到云裳面前:“要吗?” 云裳摇头,赶快退到一边去。茂荀失笑,自己吃起来。 “我什么时候可以去茂正哥哥那里?” “你想去就去吧,让淡云跟着你。 “谁要他跟啊!” “难不成你自己去?” “有什么不可以?”云裳走到一边的书架前去翻书。 茂荀端着粥站起来:“朕不放心。 静言见茂荀向自己这方走来,侧过身让路,哪知道茂荀却站在她面前不走了。 “那叫严劲跟着吧,谢淡云跟着的话我想叫翠儿去帮我买根糖葫芦都不行!”云裳道。 茂荀抓住静言的手,把碗放在她手里。 “皇上?”静言抬头看他,难道他要她喂他? 第68章 寒夜作诗 “把它吃了。” “什么?” 云裳扔下手中的书回过头来:“皇兄,那是你的食谱上的。现在我不帮你吃了,你就叫皇嫂了?早知道我不带她来了。” 茂荀没理她,只看着静言:“吃吧。” “我........”静言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臣妾遵命。” 茂荀看云裳又转身去翻书,附在她耳边以只有她才听得见的声音说:“朕不喜欢你自称‘臣妾’。” “我知道了。” 他满意地点点头,走回去坐下。静言站在书桌前,舀起粥来一口一口往自己嘴里喂。 云裳拿了一本书走过来:“皇兄,这本书借我看两天好不好?” “好。”茂荀揉揉她的头发,“告诉朕,明老师最近教你什么?” “好多啊!前两天他就教我那些写月的诗词........” 静言看他们聊得正欢,偷偷把吃了一半的粥放下。茂荀抬眼看着她,她手僵住。他还是看着她,她只能端起粥继续吃,他满意地笑笑,继续去和云裳说话。 不一会,静言吃完了粥,正要把碗放下,茂荀的眼睛又杀过来了。静言把碗口面向他,他看着空空的碗,很满意地点头。 “我走了。”云裳突然说。 “这么快?”茂荀问。 “你都问完了啊。”云裳把书拿好, “皇嫂也正好帮你把粥吃了,不是吗?我还要回去作诗呢,要不然明天明老师又要罚我了。” “走慢点。” “知道了。皇嫂,我们走!” “臣妾........告退。”他不喜欢她自称臣妾,但是,总不能说“我告退”吧? 茂荀狠狠瞪她一眼。 他果然不喜欢她这么说。 “我........我走了。” 茂荀垂下眼眸,点点头。 “走吧!”云裳拉着静言往外走,刚出宫门看见一个魁梧的人影。 谢淡云!”云裳大叫。 静言看过去,像是个沉稳漠然的男子,脸上棱角分明。 谢淡云看了云裳一眼,微微一愣,才行礼:“公主。” “我还以为你不认识我了呢?” “........公主长相没怎么变。”谢淡云好半天才挤出一句。 “你却更像死人了!”云裳绕着他走了一圈,好奇地问,“谢将军,边疆太阳很大吗?好像把你晒黑了?” “........有点。” “只是有点?”云裳疑惑,“你明明这么黑,怎么会是有点?” 谢淡云动动嘴角,想说太阳只是“有点”大,又作罢。 静言可以肯定云裳是故意在逗人家。虽然她只是瞥了一眼,但是谢淡云的肤色很正常......呢,比茂荀稍微深一点儿。 云裳看着谢淡云叹一口气,好闷的人,居然就如此冷场了!想起皇兄要给自己选驸马,而且将此人列为头号备选人物,她心中一抖,叫了一声老天,连忙问人家:“你娶妻了吗?” 谢淡云眉头微微一皱,公主的问题转得这么快? “微臣尚未娶妻。” “为什么不娶?!”云裳质问。 “呃........这与公主无关吧?” “谁说——”云裳声音陡然拔高几度,又低下来,“最好与我无关!我告诉你,你不许娶我!” “微臣从无此意!”他义正言辞地表明,仿佛云裳是毒蛇猛兽。这个公主,没事就上房揭瓦,娶回家还难得修房子!娶来干什么?还不如养头猪可以过年加菜! “你——你........为什么?!”他拒绝得太干脆,倒让云裳脸上挂不住了。 “微臣伺候不好公主。” “你你你........”云裳指着他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气得差点哭出来,“那最好!要是皇兄疯了叫你娶我你就抗旨!你就逃跑!你........气死我了!我不好吗?” “云裳。”静言看她气糊涂了,拉住她,不让她说了。 “你快滚啦!”云裳对谢淡云叫。 “微臣告退。”谢淡云转身走进宣德宫。 “公主,我看你们有点像欢喜冤家呢。”一边的雨雁笑。 “什么家?”云裳没听清。 “雨雁!”静言看了雨雁一眼,对云裳说,“没什么。我看那个谢淡云真的是木木的,又不知变通,恐怕他未来的妻子会被他气死!” “我就说他这辈子肯定娶不到老婆!” 夜里,凉风吹来。脂练宫中的花丛下,偶尔传来女子吟诗的声音。 “公主,该去休息了。” “我把诗作好就去。”云裳在纸上写下自己想到的诗句。 “可是,公主,已经晚了。”翠儿说。 “我一定要作好!要不然明老师又说我........”云裳站起来,“你去给我拿点点心来,我有点饿了。” “是。”翠儿马上离去。 “月........”云裳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我怎么写呢?明月照空中?好难听!” 她在花下来来回回地踱步,不时吟出一两句,又摇摇头。 “月........” 怎么作呢? “寒月........”她摇摇头,抱着双臂,有点冷了。 “春夜花摇月?”似乎还不错,接下来呢?” “月光凉如水,花香......美如绢?呵呵........” 翠儿端着点心过来,正好听见她自顾自地笑着,问道:“公主,什么事这么高兴?” “我刚作的那句诗,肯定丢明老师的脸了。”云裳坐回石凳,把自己想到的都写下来。 “公主还不休息吗?” “说了要作好了再休息的!”云裳瞪她一眼,有些动怒。 “那奴婢去拿件袍子给公主。” “快去吧!” 第69章 探望公主 第二天,玉简阁里,明业周等了好一会才见云裳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明老师!”云裳点了个头,赶忙坐到自己座位上去。 “我前两天叫你作的诗呢?” “诗?”云裳抬头,甩了甩头,有点迷糊。 “又忘了?!”明业周眼一眯,咬牙切齿道。 云裳急忙摇头:“我作了。” “在哪里?” “我........忘了。”云裳低下头。 明业周看了她一会,深吸一口气:“没作就没作。” “我真作了!”云裳大声说,“只是........只是后来忘了........” 他看了她一眼,转身拿起书,翻开:“忘了就算了,你背几句前人写月的诗句。” “哦,好。”云裳乖乖坐好,“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秦时明月汉时关........” “写月!不是说诗里有月就行了!”明业周猛拍桌子。 云裳吓了一跳,盯着他,他生气了。 “我........我想想。大漠沙如雪........”念了一句,她看着他,“你不相信我?” “继续!” “你........”她眨眨眼,眼泪流下来,“我真的作了!你干嘛不信?!” 明业周见她流泪了,微叹一下,轻声说:“没有。改天你想起来再告诉我吧。” 云裳擦擦眼泪,对门外叫道:“翠儿!” 翠儿走进来:“公主,你怎么了?” “我........阿嚏!” “公主!”翠儿吓得要往外跑,“公主,你生病了?我去叫太医!” “站住!我没事。你去我房里把我昨晚写的那些拿过来。” “可是........” “快去!” “是!”翠儿一溜烟跑了。 云裳回头看着业周:“我真的作了,我有证据的!” 不一会,翠儿拿了一叠纸过来。云裳抢过来,拿到他面前:“你看!我昨晚想到的,都写来了!不过........我记得我最后作了两句挺好的,但是我睡着了,所以忘掉了........” 明业周拿过米看了看,问:“昨晚作的?” “嗯。” “是不是很晚才睡?”她刚刚迟到了。 “我........” “公主整整在花园里待了两个多时辰呢。”翠儿说,“我看公主可能受凉了。” “哪有?!”云裳忍不住瞪她一眼。 明业周看她一眼,她刚刚就有点步履不稳,而且身形略微摇晃。他伸出手,用手背抵住她额头。 “明老师?”男女授受不亲啊!云裳吓得后退一步,一个不稳重重往边上倒去。 “公主!”明业周抱住她。 “公主?”翠儿急了,跑过来。 “快去叫太医!”业周对她道,“她在发烧。” 安阳公主病了! 太医先来,接着是太后,然后苏贵妃也来了,皇后也跟着到达。 “只是受了风寒。”太后对后来的静言说,然后问翠儿,“怎么不好好照顾公主?” 翠儿扑通跪下:“太后饶命啊!公主昨夜在花园里作诗,奴婢有叫过公主,但是公主说一定要作完诗........” “你就不知道多劝劝吗?不知道多给公主加衣服?” “母后。”苏妍儿扶着太后,“太医不是说云裳没什么危险吗?你千万不要这么激动,免得伤了自己身子。” “你看她小脸烧得通红........” “皇上驾到——”外面太监高声通报。 “荀儿来了。”太后转身面向门口。 茂荀大跨步走进来:“怎么回事?” 屋子里的人除了太后全部跪下接驾。 “你怎么就知道了?”太后问。 “明业周告诉朕的。”茂荀走到床边,坐在床头,用手探探云裳的额头,“是不是前两天在花园里吹了风?” “说是昨夜在花园里作诗。” “作诗?”茂荀想了一下,突地笑了,“看样子是明卿家惹的祸了。” “明业周?”太后一听,心里便有些不快,“难道又是他布置了什么作业给云儿?” “母后别生气,也是云裳性子强。” “皇上。”福公公走进来,“雅妃娘娘来探望公主。” “叫她回去!”茂荀站起来,对静言和苏妍儿说,“你们也回去吧,让云裳好好休息。” “是。”静言福身,苏妍儿也跟着福身,二人先后离去。 太后见她们走了,对茂荀说:“你那么忙,也回去吧。我不放心,过会儿再走。” “好。”茂荀又看了云裳一眼才离开。走出脂练宫就看见前面葡萄架下站着静言、雅妃、苏妍儿。 “过去看看。”茂荀对身边的人说,向她们走去。 “皇上。”雅妃先看见他。 “臣妾叩见皇上。”静言和苏妍儿福身,雅妃见了也马上郑重行礼。 茂荀眉毛一拧,看着静言。她在人前自称“臣妾”他可以理解,但是口气也这么生疏?而且是突然变生疏了。 “你们在说什么?” “没........没什么。”雅妃摇头。 茂荀转而问苏妍儿:“是吗?” “是的,臣妾没有说什么。” “那就别站在风里了。云裳病了,你们可千万别病了。” “是。” 茂荀再看了她们一眼,自行走开。 “苏姐姐可真撇得干净呀!”见茂荀走了,邓雅妃睨了苏妍儿一眼。 “皇后娘娘,臣妾告退了。”苏妍儿不理邓雅妃,直接向皇后告辞。 “皇后娘娘,臣妾也告退了!”邓雅妃福了个身带着宫女走了。 “娘娘........” 雨雁正要说话,静言打断她:“我们也回去吧。可以给公主做点吃的,她病了,叫明心做一些她爱吃的点心,熬点粥。” 第70章 要求什么? 傍晚,雨雁端着一碗做好的粥走进花厅,放在静言面前。 “点心呢?”静言问。 雨雁转身,从后面明心的手上接过一碟点心放下。 静言看了看,点头:“用食盒装好,你送去脂练宫吧。” “好的。”雨雁把食盒拿过来,把点心先放进去。静言端起粥正要放进去,门口茂荀走进来了。 “这是什么?”他有些好奇的样子。 “叩见皇上!”雨雁和明心跪下。 “起来吧。”茂荀挥挥手。 “是粥。”静言回答他刚刚的问题。 “很香啊!”茂荀说着就从她手上把粥端过来,然后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好吃!你做的?” “我........”静言愣愣地看着他,这是怎么回事? “嗯?”茂荀满眼疑问地看着她,继续吃。 “我和明心一起做的。” “还有点心?”茂荀看着食盒里的点心,坐下来,拿起点心就吃。 “公主生病了,我想做点清淡的食物给她吃。” “这是给云裳的?” “呃...…”说不是不好,说是就更不好了。 茂荀回过头来:“这就给朕吃吧!你不会只做了这一份吧?把别的给云裳送去就是了。” 静言点点头。就算真的只做这一份也不能说出来啊!而且......她真的真的只做了这一份!这怎么说?哎,他肯定是故意的! “雨雁,你把别的给公主送去吧。’ 雨雁微微嘟着嘴,把点心留下,食盒带走,和明心一起“消失”。 茂荀端着粥走到静言面前,舀起一勺放在她嘴边。她张嘴,乖乖吃下去。 “今天在葡萄架那里,她们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她差点呛住。 “朕想把你宠到天上去!”他突然说。 “我不要你宠我!”静言排斥地转过身子。 茂荀送粥的手僵在空中,放下碗勺,把她转过来面对自己,“为什么?” “皇上不用特意去宠谁的。” “你不喜欢朕宠你吗?” “臣妾不敢,皇上的宠爱是臣妾的荣幸。” 茂荀死死盯着她,把她往卧室拉去。进了卧室,他放开她,自己在屋里走来走去,不说话,又似有千言万语要说。 “你.……”茂荀停下脚步,“如果天下间的东西随你选择,你会选什么?” “不进宫。” “宫静言!”茂荀一听,大叫起来,“你和姚姬待在一起就学会了这个吗?” “这和姚姬无关。” 茂荀稳住自己的脾气,点点头:“你已经进宫了。朕就问你,现在的你会要求什么?” 静言摇头。 “没有吗?” “就算有也是求不来的东西。” “天下没有朕给不起的东西。” “有些你就是给不起。” “你不信朕?” “不是不信。而是......因为你是皇上,所以我不能要求你!” “要求朕?” “是痴心妄想吧?”静言低下头,凄然一笑,“皇上,你似在逼着我求封赏呢?” 茂荀看着她,微微一笑:“不知道你是比别人聪明,还是就是这么云淡风轻。不过........”他抬起她的脸,“你最好别打那种想离开的主意,最好......最好听话点!就是跟朕玩欲迎还拒的那一套也无所谓。 静言看着他,悲从中来。她爱上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啊! 次日清早,静言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听到一声轻笑,茫然地睁开眼睛,看见茂荀单手支着头看着自己。 “皇上........” “不叫茂荀了吗?”茂荀把头埋进她颈间,深深吸着她身上的香味。 “你该去早朝了吧?”她问。 “太累了,不去!”他翻身平躺在床上。 静言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这个男人........他........他这是耍赖吗? “我们去看看云裳吧?朕想她大概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茂荀的手抚上她的胸。 静言忍不住颤抖,微微避开他的碰触。这个男人,很知道怎么折磨人,她哪是他的对手。 “哼........”得意的笑声传来,“你的身体真诱人........”他的轻言细语突然传进她的耳朵里。 “皇上........”静言忍不住呻吟出声,这个男人........ 茂荀温柔地抚着她的脸:“要是累的话就休息,云裳应该没什么事了。” 他是在关心她吗?不过也对,她这是为谁累的啊?静言愤愤地想。不过,皇帝都起来了,她又怎么敢赖床?所以,一大早,登基后首次罢朝的茂荀和静言离开仪和宫往脂练宫走去。 “桃花开得真艳啊!”茂荀说。 静言抬头看了一眼,桃花一瓣一瓣的飘下来:“要谢了。” 茂荀把手搭在她肩上:“城外有处行宫,那里种了很水果,母后和云裳爱在夏天去避暑。以后你也去看看吧?你会喜欢的。” 静言疑惑地皱眉,他怎么了?干嘛突然对她这么好?今天又不去早朝,摆明了要害她嘛......这个男人深不可测,他想对付她的话也得有理由啊。她有什么值得他费心的? “怎么不说话?”茂荀低头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大半。 “没什么,只是有点受宠若惊。”静言老实回答。 “你应该欢呼雀跃才对。”茂荀拉着她走进脂练宫。 里面传来嘤嘤哭声。 茂荀和静言很有默契地快步往里面走去。 “怎么了?”茂荀问。 “公主....…”床边的翠儿回头跪下,抽噎道,“公主在说胡话。” “叫太医了吗?”茂荀问。 “已经去叫了。” 第71章 桃花惹祸 茂荀放开静言的手,坐在床头,用手探探云裳的额头,问:“昨天到现在醒过吗? “没有。”翠儿回答。 “我真的作了.….…”云裳的声音低低传来。 “作什么了?”茂荀疑惑。 “诗啊。”没想到云裳居然回答了。 茂荀眼睛一亮,继续问:“什么诗?” “就是那写月的诗........” 茂荀回头对着静言一笑:“她被明业周害得不轻呀!” “她一直惦记着,连睡觉都不好好睡。这样怎么好得了?”静言忧心道。 “告诉朕,你怎么作的诗?”茂荀问云裳。 “春夜........不是........春寒?也不是........” “慢慢想。” “寒夜花邀月........” “嗯,好诗。”茂荀点点头,乐不可支。 静言见他这样,好不正经,忍不住轻触了一下他肩膀,他回头无言地看着她,满眼询问。 “你那么开心干什么?”她低声问。 “有人能整治得了她朕能不开心吗?” 静言微微恼怒,一直见他挺爱护云裳的,没想到也有落井下石的时候。她终于相信云裳说他爱玩的话了,由此可见一斑啊! 茂荀被她恼怒的表情逗笑了,心情蓦地大好,伸出一只手扳下她的头窃了一个吻,他爱极了她这个可爱的表情。 静言吓得张大嘴,这个男人!看看四周,雨雁扭开头找月亮去了。而别的人,早在他们“打情骂俏”的时候就安分地转开眼了。 “暖日风送香。”云裳突然又低低吐出一句,“我想了一夜,只作了两句。总算把它想起来了。”说完就沉沉睡去。 “原来是惦记着这两句诗所以睡不好。”茂荀站起来,看着静言,低笑道,“暖日风送香........” 静言心里恼怒得无以复加,他干嘛老是戏弄她?昨晚他们闹得不并不愉快....…呃,后来好一点点......在他把她压倒在床上之后。 仪和宫里,桃花树下,静言轻捻花瓣。 云裳的病总算好些了,茂荀突然欢快起来,对她百般好,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娘娘,我走了。” 静言回头,见雨雁提着食盒,她又要去给云裳送粥和点心了。 “去吧。” “还有粥和点心留给皇上的。”雨雁说,“不知道他这两天怎么突然爱上你的手艺了?害得你整天做厨娘........” “行了。”静言忍不住笑,“我反正没事做,快去吧,粥凉了又会害云裳病的。” “那我走了,娘娘记得回去加衣服........最好再去看看皇上的点心。”雨雁笑着离开仪和宫,一点不耽搁地往脂练宫走去。 从仪和宫到脂练宫必得转过御花园一角,那里假山很多,临着湖,边上种着一排桃树。这时候,桃花开得正是烂漫,一阵风吹来,花瓣就群群逃离枝头。 雨雁挥开打在脸上的花瓣:“真是调皮死了!”正说完,更多的花瓣落下来。她举起衣袖挡在额前,见湖面上也飘着许多花瓣。 “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她说,把食盒放在旁边的山石上,提着裙子一步步走下湖边的石阶,绣花鞋差点就被水沾湿了。蹲下身子,伸手拨动湖水,她哆嗦了一下:“真凉!” 正说完,又是一大片的花瓣如雨般飘下,静静落在如镜的湖面上。她微笑着看着这美景,欣赏一会儿就好,等一下就把公主的粥送过去。 伸手划过水面,微风吹来,碧波荡漾,躺在波上的花瓣摇曳生姿。同时风又带下另一阵花瓣飘落........不对! 雨雁抬头望天。刚刚那阵花瓣来得像雨一样也不见水面动过,这次水面动了,花却才这一点........ 她回头,见假山边站着一个年轻男子,正端着她的粥在喝。她腾地站起来:“住手!不!住嘴!” “你的?”男子问。 “废话!”雨雁三步作两步走上来,“还不放下!那是公主的粥!”天啊!地啊!她只是贪看一下美景而已,放在山石上的粥就进了别人的肚子........ “我都要吃完了。”男子快速把剩下的粥往嘴里倒去,“真好吃........这点心也不错........” 雨雁低头一看,点心也快没了!他什么时候开始吃的? “你是哪里来的?!”雨雁大叫,“你知道你吃的是什么吗?” “粥啊!你气傻啦?” “你........”雨雁握紧拳头,有点气怒攻心,“粥?这是公主的粥!是皇后娘娘亲手给公主做的粥!你有几个脑袋来吃?” “不是吧?一碗粥就要我脑袋?太过分了........” “你过分!”雨雁叫着就去他嘴边抢碗。 “还有一口!”男子举高碗,“最后一口了,不要这么小气嘛——” “当——” 碎了........ 碗碎了。 “完蛋了........”雨雁看着地上的碎片。 “可惜了........”男子看着碎片上的残粥。 “你........”雨雁抬头愤怒地看着他,恨不得杀死他,“喝我的粥就不说了!你居然........” “怎么了?”男子被她咬人的表情吓住了。 “这是公主的翡翠碗!你赔来!” “赶明儿我赔一打来。” “你个混蛋!”雨雁说着伸腿要拐他一脚,结果他眨眼间闪到一边去了。 “你!”雨雁瞪他一眼,收拾食盒。还是回去请罪吧,粥没了没什么,碗碎了........ “等等!”那男子按住雨雁的手,抢过里面那碟点心。 “强盗啊你?!” “你不要太小气嘛,给我吃又怎么了?” “放下!” 男子扯起衣袍,把点心悉数倒进去兜着。 雨雁怒火高涨,提起食盒向他的头扫去。 “再见!下次再找你要吃的!”他一退,避过凶器,逃也似的跑了,不小心还撞到桃树上,兜着的点心洒了两块在地上。 雨雁追过去,只能看着地上两块碎裂的点心躺在落英中间,头顶还有几片花瓣继续落下。 第72章 不是男人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雨雁哭着叫着走回仪和宫。 仪和宫里的宫女太监伸长了脖子好奇张望:谁惹雨雁姑娘了?那个人会很惨。但是,他们也好佩服那个人哦,居然可以让雨雁姑娘气成这样。 仪和宫里谁最大?非雨雁莫数也! 两年来,雨雁姑娘就没变过。当初仪和宫被冷落时她就这态度,后来公主喜欢她、皇上宠皇后了她还是这态度,没有懦弱过,也没有仗势欺人过。似乎连皇上都默许她胡作非为呢? “静言小姐!”雨雁大叫着往静言的卧房走去。 出事了!明心快步跑到门口拉住她,居然叫起“静言小姐”来了。 “拉我干吗?!”雨雁推开她的手。 明心看着她往静言卧房走去能不拉她吗?可是她一冲出去她又拉不住了,苦于说不出话来只能干蹬脚。 “静言小姐!太过分了——呃........皇上?”雨雁一头冲进去,却见茂荀坐在椅子上,静言站在他旁边,不过被他圈抱着。 看样子,刚刚皇后娘娘是坐在皇上腿上的。 “怎么了?”静言一只手不着痕迹地要推开茂荀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无奈怎么也推不开。 “呃........太过分了........”雨雁被吓得不轻,她会不会被打入天牢? ”........”静言使劲推茂荀的手也推不开,雨雁又说“太过分了”,这让她........ “你说谁太过分了?”茂荀的声音轻柔,但是很明显他发火了。 静言一听,僵直了身子,不敢再动了。 “奴婢......奴婢该死!”雨雁这才想起来跪下,“雨雁给皇上请安........” “够了!”茂荀放开静言,“你怎么回事?!” “奴婢........”雨雁第一次被吓得直哆嗦,皇帝真的生气了,“奴婢刚刚去给公主送粥和点心........” “那你说谁过分呢?”在自己的家抱自己的老婆,是过分吗? “是那个抢粥的人!” “抢粥的人?”茂荀嘴角抽搐,他的确曾经抢过一碗粥,但是用不着她来质问他吧?看样子他太宠皇后也不是好事,这个宫女比皇后还皇后!何况云裳那个丫头不知为何那么喜欢她,他想罚都得暗着来。 静言看着茂荀,看样子他想起那天他抢走要送给云裳那碗粥的事了。哼,活该!她在心里暗笑。 茂荀扶着额头,看样子仪和宫需要整顿规矩。上次他还在被卧里云裳就冲进来了,今天更好,他还在调戏......呃,只是与皇后开玩笑......但是,万一他一时兴起脱了皇后的衣裳在亲热怎么办?一个宫女大剌剌地跑进来......虽然他是皇上没人敢说什么,不过,毕竟会坏了兴致嘛..... “雨雁,你别急。到底出了什么事?”静言温柔地问,惹来茂荀一记瞪视。 静言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你太纵容他们了!”他说。 “皇上........”静言担心地看着他,希望他不要惩罚人才好。 茂荀闭上眼,像在压抑怒气。 静言看了一眼在地上哆嗦的雨雁,低头在茂荀耳边小声说:“茂荀,你别生气........”还没说完,腰上就突然多了一只手,静言一惊,闭了嘴。 “退下!”茂荀说。 静言看着他,又看看雨雁。 雨雁抬头,看见静言腰上的大手又马上将头低下:“是。”然后赶快逃跑。跑到外面看见明心正担忧地看着她,呜,明心这个丫头,你什么时候可以说话呀?哎,居然要皇后娘娘牺牲色相来保护她........ 第二天,茂荀和静言去脂练宫看云裳。路上,他忍不住问随行的雨雁:“昨天抢你粥的人是谁啊?” 雨雁走在静言身后,低声说:“奴婢不认识,有可能是刚进宫的太监。” “哪个太监那么大胆?” “我也觉得他大胆呢。”雨雁说,“我都说了粥是娘娘做给公主的他还抢。” “你确定他是太监?不是一个男人?”茂荀问。 “抢东西的男人怎么能算是男人?一定是太监!” “雨雁........”静言忍不住笑,“一碗粥而已,人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你又记着干什么。” “我........”雨雁垂下头。她也不想记啊,但是昨天差点被皇上分尸了,能不记着吗?不过她仔细一想,那个人好像不是穿的太监的衣服呀........ 茂荀摇摇头,这个雨雁!上次他抢粥——他只是看着嘴馋,顺手端过来吃而已,虽然云裳因此没吃到。但她现在居然说什么抢东西的男人不算男人........真是........气死朕了! “朕会叫严劲去查一下,看看是谁那么大胆敢在雨雁手上抢走皇后做给公主的粥。”不过,他心里已经有了怀疑的人选。 “那最好了。”雨雁说,“我还不知道打碎的那个翡翠碗怎么赔呢。” “公主已经把碗送我了,碎了就碎了吧。”静言说。 走到脂练宫前,雨雁伸手拨开横斜到路中的树枝,挽着静言往里走。 “美姑娘,你今天怎么空着手?”突如其来的声音煞是清朗好听。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大厅门外站着一个笑嘻嘻的漂亮年轻人。 “是你?”雨雁叫道,“你这个小偷!强盗!” “就是他吗?”静言诧异地问。 “姑娘,你长这么漂亮怎么乱骂人呢?”男子问。 “你这个土匪!”雨雁说着就四处找东西,看样子准备动家伙了。 “小心。”茂荀一手搭在静言肩上,把她拉离战乱地带。 “可是........” “雨雁发火了,朕可不敢惹她。”茂荀搂着她转开,一脸严肃。不过,静言觉得他在看戏。 第73章 圣前行凶 雨雁已经在假山上抱了一块石头朝那个“小偷强盗土匪”扔了过去。 “哇!”男子跳开,石头在地上砸出声响,“你你你......你真的是宫女吗?不是山贼?” “你才是山贼呢!”雨雁转身,正好两个太监抬着水过来了,她二话不说抢过扁担。 “雨雁姑娘….…”太监忙用双手抱住水桶,还是被溅了满身水,“烫!” “这么烫的水?!”雨雁大叫,水酒在了她脚上,她蹬了蹬脚,“你们活该!” “这是给公主洗澡用的......” “滚开!”雨雁扁担一挥,两个太监马上往旁边滚去。然后,众目睽睽之下,雨雁手上的扁担就向门口那个家伙挥了过去。 “哇呀——”凄厉的惨叫声传来。 雨雁愣住了,她打人了。当着当今天子的面行凶,她完蛋了。 院子里突然没了声音,就剩下那个漂亮的年轻男子躺在地上抱着右腿哼哼唧唧。 “雨雁!”静言走过去,这下怎么办?这个人肯定不是太监,不知道是谁啊? “你在干吗?”茂荀皱眉问。 “打小偷!”雨雁一把扔掉扁担,呜......她闯祸了! “茂正是小偷?” “什么?!”静言和雨雁同时看着他,又看着地上痛苦呻吟的男子。 茂正?不是那个茂正吧? “雨雁?”有点困惑的声音从大厅里传来。 大家抬头,见云裳朦胧着双眼,有点衣衫不整地站在屋中,然后,她说话了:“你干嘛打我茂正哥哥?” 茂正哥哥? 雨雁看着地上的茂正:“他......他昨天抢了你的粥?我.....…我不认识他......” “什么?!”云裳叫起来,走出来,蹲在地上,死死瞪着地上的伤患。 “云......云裳妹妹......”茂正冷汗直流。 “我昨天就听说了!有人抢了我的粥,原来是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人家是病人耶!跟病人抢东西吃,你还有没有良心啊?” “云裳,朕想茂正不是故意的。”茂荀劝架。 “你当然这么说了!”云裳站起来,叉腰看着他,“因为你也抢过嘛!” “那你不要怪我了。”茂正呻吟。 “茂正,你这是落井下石。”茂荀大叫。 “你们都不是好人!”云裳更大声。 静言眨眨眼,这是什么状况,皇家兄妹不应当为了一碗粥吵架吧?更何况其中一个已经躺在地上了。这样想起来,她的罪过可大了,她没事做什么粥啊? “老臣......”一个战战兢兢的声音传来。 茂荀回头:“太医,你来得正好,茂正王爷受伤了!” 茂正马上被移到脂练宫一间房里救治。 太医看后,为难地说:“王爷的骨头断了......” 雨雁一听,双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她是不怕死啦,但是她有预感,那个王爷一定会找到比死更好的方法来折磨她。 “救好他。”茂荀说。 “是。”太医的眼角有点抽,这不是废话吗?难道能够不救?“只要注意休息就不会有事了,王爷是练武之人,这点小伤也不算什么。只是,这下手之人也太狠了......” 雨雁差点昏倒了。 茂荀咳了一声,对太医说:“你下去吧。 太医一走,云裳就把雨雁拉起来:“粥没了就不说了,现在你把茂正哥哥打伤了谁教我练武功啊?” “云裳。”茂荀说,“你病好了应该去向明业周报道吧?练武急什么?” “我......”云裳看看床上的茂正,“茂正哥哥说了等我好了就教我的。 “云裳妹妹,这样子我恐怕没法教了。”茂正说。 “太后驾到——”门外传来太监的喊声。 “我死了......”雨雁低吟。 “叩见太后——”众人跪下。 “都起来!都起来!”太后快步走到床边,“正儿?” “太后,我没事。”茂正说。 “都这样还能没事?”太后双眼含泪,“我做了什么,天要这么对我?前几天云裳差点病得起不来,现在你又伤成这样。” “我已经好了。”云裳小声说。 “来人!”太后转头,“把雨雁关进天牢去!” “太后......”雨雁望着太后。 “母后!”静言跪下,“请母后从轻发落。” “母后。”云裳抓住太后的手,“雨雁不是故意的。” 茂正看着妹妹和嫂子为这个宫女求情,疑惑地望向茂荀,被瞪了一眼。 “母后。”茂荀说,“你也知道茂正经常胡闹的,雨雁也是受害者......” “我哪有!”茂正还没说完就被他和云裳同时瞪了一眼,只能乖乖闭嘴。 太后看了一眼雨雁,她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就不说了,还有皇上、皇后和公主同时求情,她还能怎么样? “那就先算了,以后让她少出仪和宫,不要惹事!” “多谢太后!”雨雁和静言同时磕头。 茂荀伸手把静言拉起来,太后看在眼里,高兴他终于注意到皇后了,又觉他太过注意了。 仪和宫,到晚上用膳时,雨雁在厅里摆箸,外面传来一声“叩见皇上”吓得她扔掉筷子跑进旁边的屋子,跳过窗户去膳房帮忙了。 明心疑惑地望向出去接驾的静言。 “雨雁失手伤了茂正王爷......”静言说,“她有点内疚。” “内疚是这样吗?”茂荀走进来,“据说云裳的点心是红儿送去的了?” “太后不是说不要雨雁出仪和宫了吗?” “云裳喜欢她啊。”茂荀坐下,“明天叫上她一起去看茂正吧。” “这不好吧?” “让明心做点吃的,你就不要去做了。”茂荀说。 “好。”静言点头。 第74章 要不要试? 第二天下午,雨雁不情不愿地跟着皇上皇后来到旷云宫。旷云宫种着大片湘妃竹,石子路蜿蜒到门口,像是隐士居处。 “皇兄.….…”茂正拄着一根拐杖单脚站在门口,“你干嘛把凶手带来?嫌我不够惨?不过也好,躺下了就好休息,以后就不用去给你打仗了......” “这就下床了?”茂荀问,“看样子很快就可以上战场了。” 雨雁低着头躲在静言身后。 茂正看着她手上的食盒,叫:“有吃的!快进来!”然后转身磕磕碰碰地找椅子坐下。 “茂正,你好歹也是王爷,不要像饿死鬼投胎似的。”茂荀说。 “人间美味啊!”茂正说着自己抢过雨雁手上的食盒拿出粥和点心吃起来。 茂荀惭愧地扶着头:“朕向先皇忏悔,没有给过你东西吃......” “这也是皇嫂做的?”茂正才不管他忏不忏悔。 “想吃你皇嫂做的东西?下辈子吧!” “不要这样嘛!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那是不是还要朕陪着你断腿啊?” “那样最好了......”他一边点头,一边对雨雁说,“下次多带点!” 雨雁白了他一眼,转身不理他。 茂正一见,转头问茂荀:“皇兄,你是不是太宠皇嫂了?你看这小宫女什么态度,骑到我头上来了?” 静言尴尬地看他们一眼。 茂荀慢条斯理地端起茶:“要不要试试让朕把皇后打入冷宫,看看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茂正一听,突然感觉一股凉意袭来,忙说:“那多不好?破坏人家夫妻感情会孤独终老的,算了,算了。” “算了?” “算了!” 茂荀浅笑,把茶杯放下。 茂正看了雨雁一眼,难道皇兄其实比较喜欢这个丫头?不会吧,要真是这样以皇兄的个性不会偷着来,肯定光明正大封妃了。 又看了一眼,却发现雨雁瞪着他。明白了!这丫头不怕死! 好玩! “咳!皇兄......” “有事就说吧,你在宫里受伤,是朕的责任。” “以后药就交给这位……雨雁?” “雨雁。” “以后我的药就交给她熬吧?” “为什么?” 雨雁和静言也看着茂正。 “饭菜也让她送。”茂正得寸进尺。 “为什么?”茂荀问,“你不怕她下毒?” “我才不会!”雨雁急忙说。静言掐了她一把。 “交给你你当然不会。”茂正说,“要是不交给你我就不知道了。” 雨雁眯着眼睛看着他,想打人。太过分了!咬咬牙,忍了!哼,他要不是王爷的话她就..…... 从此,雨雁一天往旷云宫去五六趟,送汤药,送饭菜。她每次去了回来,总要说几句茂正的不是。 静言劝她道:“你这脾气收敛点。他这个王爷不是白领俸禄的,出使谈判、领兵打仗,他样样都行。皇上惜才,他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怎么赔得起?” “我知道了。”雨雁咕哝,“我现在巴不得他快点好起来的,好让我免了这送汤送药的差事,然后好全心全意回来照顾你。” “你这丫头倒有心。”静言低叹。 即雨雁每次去旷云宫待的时间长短不一,有时回来得快,有时却半天回不来。 而处在后种情况,她的脾气也特别大,要骂那个王爷好半天才肯罢休。 多听她骂两次,静言也听出眉目来。原来是茂正故意和她作对,拖延时间,不让她走,才让她回来得晚了。 静言只见过茂正两次,并未说过话,却看出他是好玩、爱搞怪之人;而雨雁脾气上来了是不管性命生死的。她不由担心,这两人对上了,早晚闹得不可开交,若出事可怎么好? 这日,雨雁怒气冲冲地跑回来,提着食盒便去御膳房了,和谁也不打招呼。静言一见,摇摇头,这丫头的脾气,哪适合待在这深宫之中,迟早得闹出事来。 她也没管,逗弄了一下廊下的鸟儿便回屋看书。 过了一会儿,红儿却来告诉她:“雨雁在膳房那边劈柴呢......” 静言疑惑,放下书:“她不是叫公公们包了这粗重活吗?怎么自己又去了?” 红儿迟疑着开口:“雨雁很生气的样子,怕又和茂正王爷生气了吧......” 静言想想也是,估计是在抡斧头发泄怒气呢。她笑笑:“随她去吧,只要她不把斧头往茂正头上扔就阿弥陀佛了。” 红儿一听,猛然害怕起来:“只怕.....她把那柴禾当王爷了呢?她刚刚劈一刀就骂一句,说......” “说什么?” “呃......”红儿吞吞吐吐好半天才小声说,“王八蛋去死......” 静言一听,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但心中有着浓浓担心,更忍不住地叹了一口气。 “你这又笑又叹,到底是喜是忧呢?”外面突然传来声音,接着,茂荀颀长的身子从屏风后走出来。 “皇上。”静言急忙站起来。 茂荀挥挥手让脸色吓得有些发白的红儿退下,自己走到书桌边坐下,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坐着:“我去看茂正,见他挺好的,我还以为这两人相安无事呢......” “皇上刚刚听到了?”静言看他一眼,道,“雨雁这样,怕迟早又伤了茂正王爷的。” 茂荀懒懒靠在椅子上,手指摩挲着她胸口的衣襟,让她的呼吸有片刻停滞。 “你是想让我小小说句话,别让雨雁去了?”他的话,哪怕是玩笑,也是圣旨,谁敢不从。 静言急忙道:“臣妾不敢!” 茂荀轻笑一声,将她搂进怀中,宽厚的大掌穿过襟口烙在她细腻的肌肤上:“你敢的......你的胆子,其实相当大......” 第75章 明争暗斗 “茂荀......”静言抓住他的手,声音里有一丝恼意。 “瞧,这不是敢了吗?谁敢和朕生气啊?” “我没有......”静言听了他这话,脸色阵红阵白。 “别怕,朕喜欢你这么气。”他笑,胸膛震动。 她再淡然平静,也逃脱不了她年纪轻的事实;况且,刚刚通晓男女之事,恐怕一时还不能接受床之外的地方。他只好将手抽回,把她的身子转过来面对着自己,给她整理微乱的衣服。 “我自己来......”静言想站起来。 “坐好。”茂荀按住她,“给你脱你不愿意,给你穿你也不愿意,存心和朕作对吗?” 一会儿后,他将她衣襟整理好,对她道:“父皇一辈有十个兄弟,除了大皇叔早天,其他几位我都是见过的。虽然很多皇叔常年在外,不经常回京,但聚在一起时大家的感情却非常好。自小我就羡慕他们,希望自己也有众多兄弟,可父皇只有四个孩子,两男两女,全为母后所生。” 静言仔细听着,心中不免疑惑,他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直到如今,我都还希望自己能从哪里多出个兄弟姐妹来,因着这份盼望,我对已有的两姐妹是极宠极重的。若她们有什么过分的要求,杀人未必同意,但放火,多半是会纵容的。就是对之寥寥见过几次面的几个堂兄弟,也是同样。”茂荀突地一笑,“你说我昏庸也好,无道也行,但我就是将这份同胞之情看得很重。” 静言想了想,斟酌道:“我没有同胞的兄弟姐妹,和诗语、起君的感情却深,也能从中体会到皇上的心境。”说完,她才想到,他说先皇和太后生有两男两女,那还有一男...... 茂荀像是看出了她在想什么,淡淡叙述:“朕还有个弟弟,刚一岁就被过继给了三皇叔,直到我登基,才再次见到他。” “是茂正王爷......” 这下完了! 他刚刚说了那么一大堆,自然是要告诉她:茂正是杀人,他未必同意;但放火,多半支持。所以,茂正要让雨雁每天送饭菜,他哪有不同意之理? 只是,茂正是这样的身份,雨雁若再闹出什么好歹,谁能保得了她啊?为了以防万一,今天她回来,她真得好好训一下她了。 “你只能劝雨雁收敛一点了。”茂荀拉回她的神思,“我这里倒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后那里。茂正是她所生,她岂有不爱之理?况且只生未养,心中多免遗憾,好不容易有机会长时间见面,她是巴不得什么都补齐给他的,哪能容许他丁点受伤?” 静言点头表示明白:“我会好好说说雨雁的,绝不让她再冒犯茂正王爷。” “说不说无所谓了。”他摇头笑道,“虽然雨雁跳起脚来什么都不顾,却不是不通事理之人,自然不会无端去冒犯他。不过,茂正不是一个规规矩矩的人,恐怕会经常惹得她跳脚......” 静言可不正是担心这个?自己想想还好,听他一说,心中的担心又更甚几分。 接下来,茂荀在仪和宫用膳、就寝,她也找不着机会去提醒雨雁注意。次日,服侍茂荀去早朝后,她去用膳,雨雁却要去旷云宫送早饭。 静言想想,天地一切,冥冥之中皆有定数,也暂时不去着急了。早膳后,她便先去给太后请安。 走进千慈宫,苏妍儿已经在那里,不知道说了什么,把太后逗得开怀大笑。静言坐了一会,邓雅妃也来了。 太后见了她便不太乐意,这个邓雅妃,独获专宠时,半年不进千慈宫一趟,如今刚刚失宠,便天天来了。想来她也是看清了这后宫形势,被皇上忘了,至少得讨好太后,否则,永无翻身之日。 雅妃请了安后,便有些受冷落。太后不喜她受过专宠,而且专宠那么长时间居然没有任何子嗣。苏妍儿从不与后宫任何一位妃子交好,对这位目前受宠最久的更是耿耿于怀,便不与之说话。静言脾气虽好,对不喜欢的人却是不主动搭理的,更何况雅妃害她在先、伤明心在后,她虽未报复,却也未忘记。 几人枯坐了一会儿,太后叹道:“这天气倒好,不拿来游园有些可惜了......” “那我们就陪母后出去走走吧?”苏妍儿道。 “云裳不在,干干走着,便少了些什么。” “咦,公主怎会不在?又生病了吗?”雅妃一直想插话,这时候便惊异道。 太后恼怒地看她一眼:“云裳上课了,哪像你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到处晃?” 苏妍儿轻笑道:“雅妃娘娘,公主年纪轻轻的,你不要老咒她生病。” “我......”雅妃脸色一白,瞪她一眼,着急地看着太后,“母后,我不是那个意思......” “罢了,你也别说了。云裳年纪轻轻的,别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真有个什么好歹,谁知道是不是你这没遮拦的嘴说出来的?!” “......”雅妃一听,心中再气怒也只是咬着唇,不敢再说一个字。 静言看着这明争暗斗,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来。这火,恐怕迟早烧到自己身上正此时,外面进来一个太监,在几人面前恭恭敬敬地跪下问安,然后道:“禀告太后娘娘,天织楼卓尚宫求见。” 太后一听,疑惑道:“好好的,天织楼出什么事了吗?” 第76章 同去织楼 苏妍儿想了一下,笑道:“母后,怕是闻家堡送布来了吧?这都要进入暮春了,宫中早就在给您老制夏衣了。” 太后一听,点头:是了,除了这事,各个尚宫局也没什么事需要亲自烦哀家的。” 静言听着,全不明白,却见刚刚委屈重重的雅妃突然表情有些雀跃,心下更是疑惑。 “宣卓尚宫。”太后对那太监道。 太监马上出去,不一会,身着尚宫服的卓尚宫便进来了。 卓尚宫约莫四十岁的年纪,疾步走过来磕头,依次向太后、皇后、贵妃、雅妃请安。她是第一次见静言,但能认出却并不奇怪。身为天织楼尚宫,她对各位主子的衣服都知之甚详,单从穿着,便能将其身份判断得准确无误。所以,就算静言没穿凤袍,她也能一眼认出她是皇后。 “禀太后娘娘,闻家堡今早已将各位主子夏季制衣所需布料送来,来人除了护卫和押运,只有两位姑娘打理一切,二人均在天织楼等候太后吩咐。” 太后点点头:“都检查过了吗?” “禀太后,已抽取三分之一检查过了,均无半点瑕疵。现在大家正在逐一仔细检查。” “这次有些什么。” “同去年一样,绫罗锦缎、纱绸绢帛皆有,今年又添了一样绉纱。各种面料都有三至十种颜色不等,缎子花色有二十种之多,加起来共有上百种、数千匹。奴婢这里来请示太后,是亲自移驾到天织楼看,还是各剪一尺小样来给您过目?” “上百种得剪到什么时候?剪下一尺也是浪费一尺,你们就不用麻烦了,哀家亲自去一趟,你先退下吧!” “是。”卓尚宫磕头退下,立即回去叫众人准备接驾。 “母后,这就要过去吗?”苏妍儿问,准备随行在侧。 太后看着她:“往年你也代我去过,倒不用我亲力亲为。” 苏妍儿一听,心中乍喜,脸色却有些为难:“母后......儿臣当初是为母后分忧。但如今,就是儿臣想,也轮不到啊......” 太后淡笑道:“你以为我老糊涂了,不知道吗?当然该让皇后去的。不过,皇后没经手过这事,哪里会懂?你就陪她去吧。” “......是。”苏妍儿道,看了静言一眼。 “母后......”静言看着太后,又惊又疑。 太后笑道:“你去天织楼检视一下那些布匹,看看成色和花型就好,一般都出不了什么事。若有事,你一道口谕,退了就是了。” “.......是。”静言点头,起身准备离开。 雅妃一见,对太后道:“母后,儿臣也想陪皇后娘娘去,但愿能帮皇后分担一些。” “分担什么?”太后叱她一声,“看看而已,又不是要费力去搬。知道你想去看看哪匹中你的意,好选来做你的漂亮衣服。你就别去给皇后添乱了,有空想想怎么挽回皇上的心意,再让他进你那雅福宫才是正经。” 一句话说得三人心中皆是堵得慌。茂荀是真宠一个就只宠那一个,不宠了就抛之脑后的。所以,好几年了,苏妍儿只在元宵那日写了一个字换回一夜临幸。 静言略微看了太后一眼,不信她的话只是针对雅妃。无论她和茂荀私下怎样,但在众人眼中,她就是目前最受宠的人,大概一如当初的雅妃。而看着如今的雅妃,大家是不是已经看到了以后的她? 静言和苏妍儿离开千慈宫,在一群太监宫女的带领和簇拥下往天织楼走去。 一路上,两人皆无话说。 天织楼不大,在几棵榆树围成的宽阔空地上拔地而起。两层楼,楼上如何见不到。楼下一层,房子四周无墙无窗,只开了几十扇雕花木门。 这时候,所有雕花门都已打开,屋内通体明亮,一眼望进去,尽收眼底。而里里外外皆摆满各色精致华丽的布匹,几十个宫女埋头整理着。 卓尚宫早已经叫人注意着太后大驾,所以,静言等人一到,不等通报,大家便放下手中之事,跪下接驾。 “平身。”静言道。 众人站起后,她微笑:“继续做你们的事吧,让卓尚宫回话便是。'' “是,娘娘。”众人齐声道,谢恩后又回去做自己的事。 卓尚宫走过来,对静言道:“皇后娘娘有事请吩咐。” 静言看她一眼,感觉“皇后娘娘”这四个字是有意将苏妍儿排除在外,以她为尊. 没管那么多,她道:“尚宫不必多礼,本宫第一次来,不太懂,一切交与尚宫便是。” 苏妍儿一听,看她一眼,有些挂不住。太后明明说叫她帮忙的,她居然将她排除在外! 卓尚宫听她说将一切交与自己,倒十分受用。本来,她四岁进宫,一直便在天织楼当差,这里的一针一线,没有她不懂的。若不是闻家堡架子大得皇家都给几分颜色,今日这事也不用老让后宫娘娘亲自来过问。苏贵妃来过两次,虽不至于颐指气使,却总是高傲默然,让人战战兢兢,不如这位主子来得平易近人。 “娘娘请跟我来。”卓尚宫往前走。 静言回头对身边的苏妍儿笑道:“苏姐姐请。” 苏妍儿淡笑一下,还是让她先行。 静言本来对这一趟来有诸多疑问,本以为苏妍儿再怎样也会说几句,没想到,她却什么也不说,恐怕是想看她出回丑。静言心中不禁有些好笑,这后宫之中,恐怕也就苏贵妃有些城府,却是个爱单打独斗的人。这样的人,成不了大事,害不了多数人。但若只想害一个人,那人,必然给她害得很惨。 第77章 民女悠然 一路跟着卓尚宫,静言将心中的疑问一一问出。 原来,只是要看一看那些布匹的花色对不对,是否与宫中需要的有差异。若有,便当场退了。否则,以后再说,闻家堡是不管的。 静言听了,讶异地问:“这是皇家生意,自当小心翼翼,差错怕是不太可能。只是,若真有,不是该担心受罚吗?不赶快换了,还不管?” “闻家堡便是这点不同。”卓尚宫笑道,望向楼外的眼神有片刻飘忽,“他们的布说天下第一并不为过,或许,这便是自持的原因吧。” 静言点头,不再多问了。问这些苏妍儿知而不告的事,也只不过是想给她一个警示,她宫静言不是那么软弱的人。但愿苏妍儿能看得懂,别将主意打到她身上。 将所有的布看完,静言对卓尚宫点点头:“你们做得很好,我这便回去向太后复命了。” “多谢娘娘操心了。”卓尚宫道,领着她和苏妍儿往外走。随便选了一道门出去,旁边却是往楼上去的梯子。 走出门,便听见楼梯上传来沙沙的声音。 “娘娘稍等一下。”卓尚宫对静言道,急忙往楼梯口走去。 静言抬头看去,只见两个女子,一个穿着白色锦缎,一个身穿蓝色纱衣,并排着走下楼来。从她这个角度望过去,只能见着那白衣女子的一边侧脸。 卓尚宫走到楼梯下,微微一点头道:“二位姑娘,我们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在这里。” 楼梯上二人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急忙下楼,走到静言和苏妍儿面前,正要跪下,就听见有太监通报:“太后娘娘驾到——” 几人虽是诧异,却也急忙走到前面去迎驾,周围早已又跪了一地的人。 见过礼后,苏妍儿问太后道:“母后怎么亲自过来了?我们这里刚刚好,正要回去向你禀告呢。” “因想起一件往事,所以就过来了。”太后看向静言,“怎样,没有问题吧?” 静言点头:“没问题,母后可以随便再看两样。” 太后笑道:“也没什么好看了。我又不像你们,还想着找个好花色做件漂亮衣服穿。”说话间,已发现眼前站着两个陌生面孔。 卓尚宫一见,急忙道:“回太后娘娘,这两位姑娘便是这次闻家堡过来的人。” 她话音一落,一白一蓝两位女子便庄重跪下身去:“民女悠然见过太后、皇后、贵妃娘娘。”白衣女子道。 “民女蔓儿见过太后、皇后、贵妃娘娘。”蓝衣女子道。 “平身吧。”太后道。 蔓儿伸手扶着悠然站起,众人一见,便直觉二人亦有主仆之分。待二人站稳,那蔓儿低着头,大家看不太真切,便把眼神落在了悠然身上。 比起姚姬、静言,她的容貌算不上绝色,却也是个真真切切的美人,只是沉静的眸子和淡然的面容却更为吸引人。 太后一见,便觉她的气质和静言有些相似,都是静静淡淡、沉沉稳稳的样子。仔细看了一眼她全身上下,身段倒是窈窕,上上下下都有勾引人的本事。 宫中用闻家堡的布也不过几年,一年送布三四次,往次不是没来过女子,这次却找了这么个大美人,莫不是还有别的目的? “你叫什么名字?刚刚哀家没有听清。”太后问悠然。 “悠然。” “悠然...…”太后念到,突然下旨,“哀家赐宴与你,一会陪同哀家用过中饭再回去吧!” 悠然微愣,随后平静地行礼谢恩:“民女领旨,谢太后隆恩。” 太后淡淡一笑,转身:“回宫!” 姬家的男人,代代皆有几个深情专一的。上一辈以三王爷、六王爷为最。而茂荀,是她进宫几十年来,见过的心思最深沉的人物。谁知道,他是不是也有一颗一生一世只一人的心。 他是皇帝,若他想后宫只有静言一个,谁也奈何不了他。如今,这个叫悠然的女子,有和静言相似的气质,不知,是否也和静言一样能够打动他? 不管闻家堡派她来是不是本有此目的,但她现在需要她!需要她从静言身上分去茂荀的注意力。 姬家的男人做了皇帝,绝对不能专一,只能多情! 虽然,茂荀专宠的对象换了又换,但换到静言身上,她还是担心会是最后一个!就算要专一,是谁都可以,绝对不能是夏吴的女儿! 她对夏吴不放心! 那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女人。她太过聪慧和大胆,如今的静言,远远不及她的十分之一。明明可以让她活十年,她却只活了三年......谁知道,她将七年的生命与心血耗在了哪里,是不是为着死了也要扳倒她...... 她偏头看着走在身边的静言,夏吴莫不是将一切秘密种在了女儿身上?那让她进宫,是对是错? 思忖间,太后停下脚步:“静言,你知道我为什么过来吗? “母后刚刚说想起一件往事。” 太后转过身,看着天织楼的牌匾:“想起你的母亲了......” 静言一愣:“母后知道我的母亲?” “不是知道,而是认识。我们......曾经还是好朋友呢。” “......怎么会?”静言喃喃道。 太后一笑,转身:“她曾是宫女,住在这天织楼......如今,天下怕没人有她那么好的针法了......” 淡笑地声音远去,没人注意到,天织楼前,惊愕的卓尚宫和微讶的悠然。二人,都将视线投在远去的静言背上...... 天下无人有那么好的针法...... 那......那个人就是织女夏吴。 而皇后,是她的女儿?! 第78章 空藏玉钗 回到千慈宫,太后突然想到,要让茂荀与悠然见面,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直接叫茂荀来,未免太露痕迹。茂荀一定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反倒会弄巧成拙。 思来想去,没想到什么能绝对瞒过茂荀的法子,便干脆打消这念头,吩咐人:“去天织楼宣那悠然,让她提前过来陪哀家说说话。” 如此一来,也只有求个侥幸,说不定今天中午茂荀会自己过来。 不一会,悠然过来,大大方方,毫无胆怯。 太后对静言等人笑道:“看看,气度如此不凡,宫中也没几个人比得上呢,真该让大家都来见见.....…”说到这里,便真的觉得是个好主意,立即吩咐人去叫各宫妃嫔都来用膳。 突然又想到姚姬,便问静言:“听说姚姬上次在御花园晕倒后就一直病在床上,现在好些了吗?” “回母后,昨日我去看过她,好多了。” “老闷在屋中,想好也好不了。你们感情好,你去看看,能来就让她来,实在还病得严重就让她休息。” “是。”静言起身,带着明心去端宁宫。 姚姬在宫中,抱着一本书静静地躺在软榻上。她本就肌肤胜雪,病了一场就更显得脸色苍白。又穿了一件白色衣服, 一眼看过去,了无生气的样子,静得让人害怕。 “姚姬?”静言走到榻边,小声轻唤。 “静言?”姚姬是在假寐,一听声音便睁开眼,微笑坐起,“快来坐。” 静言就在榻上坐下:“太后赐宴后宫,叫我来叫你。” “赐宴?有什么事吗?”太后爱热闹,时常兴起就赐宴众人,不过,更多的时候还是有名目的。 “你进宫好几年了,闻家堡往宫中送布该知道吧?” 姚姬呼吸紧了一下,静言却未察觉。 她点头,心跳有些快:“知道,我们俩现在身上穿的还是他们的布呢。” “这次来了个悠然姑娘,气度很是不凡,太后见了喜欢,想要大家都见见,便赐了宴。” 姚姬点头:“那你先等我一下,我先去换件衣服。”说着便和水莲进寝房去。 换了件明黄色的衣服,在镜前微微妆点过后,她伸手拉开首饰盒,拿起一枚一直不怎么用的紫玉钗。 水莲见了,讶异地看着她:“娘娘,那不是......” “走吧。”姚姬将钗子放进袖中,若无其事地起身。 千慈宫里十来位嫔妃到齐,却都规规矩矩,倒显得气氛不够欢快。太后便吩咐身边的太监去叫云裳来。 云裳刚好下课,人已经到宣德宫去了,太监又只好找过去。 云裳正和茂荀下棋,本不愿意来,听说大家都在,而且有个宫外来的姑娘便来了兴致。赶着将一盘棋胡乱下完,马上就要走。 茂荀叫住她,笑道:“朕和你一块儿去,也见见那宫外来的姑娘。”母后弄得这么大,还真是让他好奇。 二人过去,云裳见了悠然,只赞叹了一句“真美”,虽觉得其气度不凡,却未察觉她和静言有相似之处。 茂荀倒是一见面便发现她给人的感觉和静言很像,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然而,此人却和静言大大不同。 静言不爱麻烦,是享受平静的人,所以她身上那股淡然由内而发,让人看了也跟着心平气和。 悠然却像是受够了苦,将原本的性格掩去,披上了这淡然的纱。细细看她眉宇,很自然便见其中锁着忧愁伤痛。不过是一个外刚内柔的女子,看穿了她的眼便会心生怜悯;看穿了她的心只怕也会染上她的愁和痛,一不小心只怕落进她那双淡然的深眸万劫不复。 他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走到静言身边坐下。 在座大多数人都看出悠然和静言有些相似,又见他一笑,不禁纷纷猜测悠然的命运。雅妃心中最是幸灾乐祸,巴不得悠然马上被封为贵妃,住进后宫。 然而,饭后,悠然却主动请辞,一点也不将尊贵俊逸的天子放在眼里。 茂荀看她一眼,叫人打赏,想都不去想她请辞的动机。他现在只觉“此生有静言足矣”,分不开心思考虑那么多。 “急什么?”太后道,“多留一会儿也不为过,这御花园你还未逛过呢!” 悠然道:“堡里有规矩,临行前堡主更是亲自下过命令,若不准时回去,他便亲自来接人。”堡主说,若是被困宫中,只要将他会亲自来接的话告诉太后知道,便可顺利出宫。 果然,太后一听,立即道:“那罢了,你就去吧。” 悠然谢恩,在一个宫女的带领下回去天织楼。半个时辰后,便有人来回话,说悠然和蔓儿已经出宫。 姚姬一听,拢在袖中的手死死掐住那紫玉钗,怅然欲泣。大家就是找她,也不一定猜着她被困皇宫。若这钗子随着悠然出去,别说最后送到他手中,就是如悠然那般冷静聪慧,也必然猜到事情非同寻常,细细追究一下,她便可以回去了啊...... 片刻后,大家去游御花园。走至一半,太后突然道:“两天没去看过茂正了,不知道他的伤好得如何......” “想必好多了吧!”云裳说,“茂正哥哥是有武功的人,好起来肯定比一般人快!” 太后道:“那可不一定。雨雁一天见他几回,我想到这个整颗心就七上八下的,谁知道会怎样?” 云裳自己也担心这个,吐吐舌头,不再说话。 邓雅妃道:“要不我们现在去看看吧?”说不定雨雁正在为非作歹,伤害王爷,那可太好了! 第79章 再害茂正 太后点头,领着众人往旷云宫的方向走去。 走至湖边,便见前方路上,雨雁扶着茂正,二人对着湖面和岸边的树木指指点点。 云裳喜道:“你看他们不是挺好的吗?” 静言一直担心,一见这情况,也松了一口气。 茂荀忍不住悄悄伸手抓住她的,轻轻掐了一下。 她扭头看他,他眼带笑意,密切地注视着自己。被他这眼神看得有丝不自在,她抽回手,转开头,却恰好看见前方雨雁突然松开茂正,还推了一把...... 然后,扑通一声,茂正掉进了湖里。 静言吓得睁大眼睛,心提到了嗓子眼,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 “快救人啊!”太后着急大叫,身边的宫女太监立即飞奔过去。 那边雨雁回头,见到宫中众位主子都在,腿一软,直接跪在了路边,眼睁睁看着众人打捞茂正。 静言无力叹气,这次,是真的完蛋了! 茂正被救起后立即被送回旷云宫,宣来太医诊治。 “阿嚏——” 声音从内室传来,跪在外面的雨雁忍不住哆嗦一下。不知道太医诊治完毕,太后会怎么收拾她?她早就已经看见雅妃幸灾乐祸的表情了。 没人管她,大家都在担心着王爷。身边不时走过的宫女太监不是愤恨地瞪着她就是同情地瞪着她。 “太过分了!”太后气怒,从里面走出来,大家也都跟了出来。 “奴婢认罪,请太后责罚。”雨雁磕头。 “当然要责罚!大家都看见你把王爷推进湖里,你好大的胆子!” “奴婢错了......”雨雁知道她真的错了,就算再大的脾气也不该惹一个王爷。 其实她平时脾气没这么大的,但是这个王爷总是故意惹她,一来二去,恩怨越积越深,才使她突然爆发,下了重手。 “错了?错了?!”太后颤着手指指着她,“上次就是你......我叫过你不许离开仪和宫的!” “母后。”茂荀扶着太后,“是茂正自己让雨雁给他送饭菜的。” “什么?!”太后大叫,“那个小子,他不怕死吗?打断他一条腿觉得还不够?” “呃......”云裳也到一边扶住太后,“茂正哥哥大概不怕......” “皇上,太后......”里面突然跑出一个太监。 “怎么了?!”太后担心地问,马上转过身往里面走去。 “王爷在问你们......”太监话还没说完,一群人已经走了进去。静言回头看了雨雁一眼,也跟着进去了。 “太后,皇兄......”床上的茂正坐起来。 “不要动!”太后赶忙把他按回去。 “雨雁呢?”茂正躺回去。 “在外面,听候发落。”茂荀不带感情地说,雨雁这回实在是闹得太过分了。要是茂正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 “她太过分了!”茂正说,“吼我、拍桌子就不说了,她这样简直是谋杀呀......” 云裳叹了口气,这回她也不好求情了。母后生气着呢,茂正哥哥自己也生气了。 “我马上把她打入天牢!”太后说。 “随便。”茂正无力地闭眼。闭上眼却突然想起那天他坐在桃花树上,而雨雁从下面经过的情形。他在花丛中看见她掬水捻花瓣.....当时明明挺恬静的啊?害他还有一点点惊艳呢!哎,都是那碗粥惹的祸...... “来人,把雨雁押入天牢!”太后吩咐。 静言握紧拳头,不知道找谁求救。她直觉地抬头看向茂荀,没想到茂荀也正在看她。求他没用吧?静言垂下头。 “等等。”茂正突然出声。 “怎么了?”不只太后,连云裳和茂荀都在问。 茂正窒了窒,看样子哥哥和妹妹希望他放过那个丫头,正好他也不想太为难人。 “算了吧。”茂正说,“呃......她在哪里?” “在外面。”云裳说。 “叫她进来一下。” “去把雨雁带进来吧。”茂荀对福公公说。 雨雁进来,大家让出床前的位置,让坐在床上的茂正能够看到跪在地上的她。 “你......” “请王爷留我全尸。”雨雁道。 “啥?咳咳......”茂正挥挥手,“谁要杀你了?” 雨雁抬起头来:“王爷,你肯放过我吗?” “呃......” “王爷,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呃......承认错误倒挺快。茂正看着她哭泣的模样,下手的时候她怎么就那么狠呢? “太后。”茂正看向太后,“我也没什么事,就算了吧?” “这怎么能算了?” “太后,我......奴婢......奴婢请求太后将雨雁逐出宫去......”雨雁低头,如果茂正真的放过她不追究,她也只能这样了,总不能继续留下来给静言惹麻烦吧? “这......”太后看了一眼静言,这才想起这是皇后带进宫来的。 静言福身:“母后,就将雨雁送回学士府吧。若是茂正王爷以后有什么事再说......” 太后闭眼:“那就把她送出去吧。” “谢太后成全。”雨雁磕头谢恩。 “我可以说话吗?”茂正问。 “你说。”太后心疼的看着他。 “她是不是该由我来发落?”他轻声问。貌似他才是受害者,才是主角啊! “你想怎么样?!”雨雁抬头大吼,一只手还指着他。 茂正挑眉,大家都瞪着她......雨雁懊悔地低下头,这下子死绝了! “来人!”太后气急败坏地吼出来,不打算饶她了。 雨雁双肩一垂,瘫软在地。死定了...... “等一等啊!”茂正大叫,“说了她该由我发落嘛......” “你想怎么发落?”云裳问。 “呃......”茂正想了半天,“就让她来伺候我好了。 “......”大家集体看着他,包括雨雁自己。 第80章 皇兄救命 “你还嫌伤得不够严重吗?”太后问。 “你不怕死?”茂荀问,然后肯定的说,“你真的不怕死!” “你没事吧?茂正哥哥。”云裳把手背搁在他额头上。 “茂正王爷,我想......”静言觉得这个方法不行。 “我看雨雁学不好的。”雅妃开口,“茂正王爷还会受伤的。” “再受伤她就真的该死了!”茂正说,“我就不信她还敢把我怎么样?” 大家看着雨雁。 “我不敢了......”好小的声音。 太后看着坚决的茂正:“正儿......这......” “就这样!”茂正点点头,他突然发现这个方法真不错呢。 太后想了想,看着雨雁:“那你就好好伺候茂正王爷,将功折罪好了。要是王爷有什么三长两短统统唯你是问!” 雨雁想了一下,活着就好,再说她也实在是担心自己离开皇宫后静言小姐会被人欺负,虽然现在有皇上,若是皇上哪一天不宠她了...... “是,奴婢遵命。奴婢一定会好好伺候王爷,再也不会冒犯王爷了。” 然后,雨雁的衣物被暂时打包到旷云宫,人就睡在茂正卧房外,每天简直是贴身伺候。一日三餐不用她送了,不过还是明心做,然后红儿送过来。红儿送来饭菜后都是马上离开,再由她亲自伺候王爷用膳......呢,陪王爷吃饭,每次来的都是双人份。不过,茂正还好,没有叫她站着吃或喂他吃。 大家很担心他们是不是真的能够和平共处,云裳突击检查过一次,遇到他们一人守着一根门桩吃点心、看夕阳,放下了心。 不久的一天,茂荀又去。 他的运气不好,一走到旷云宫门前,就听见雨雁惊天动地地怒吼:“姬茂正——” 接着,茂正又突然从房里飞了出来:“这个丫头胆子真大,居然敢连名带姓地叫......” 茂荀不禁疑惑:“为什么每次朕来的时候都有事?” “皇兄!”茂正抬头,“救命啊——” 茂荀轻笑一声,闪到一边去:“雨雁下手太重,朕还是先保护自己好了。” “严护卫、谢将军......”茂正看着后面的严劲和谢淡云。 “臣的职责是保护皇上。”二人异口同声,身形一闪就到了茂荀身边。 “姬茂正!”雨雁提着剑追了出来。 “来真的?”茂荀一看,忍不住担心,问茂正,“你做了什么好事,能够被人追杀?” “冤枉啊!”茂正马上往竹林里跑去。 “站住!”雨雁追过去。 “你没看见皇上来了吗?”茂正问。 “我一定要杀了你!再自杀!” “就算看你一眼也不用殉情吧?” “你......”雨雁气得举起剑就乱砍, “你再乱说!” “冷静点,你砍伤了我自己也跑不掉的!” “就算你要挖我的娘鞭尸我今天也要砍死你!”雨雁边追边砍边叫。 可是,茂正会武功,轻轻松松就躲过了。雨雁自己却三番两次都被竹根绊倒在地。 “你小心点。”茂正说。 雨雁趴在地上,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你这个王八蛋!” “不用骂得这么难听吧?” “......”雨雁看他一眼,“我可不要被你欺负......” “谁欺负你了?!” 雨雁再恨他一眼,提起剑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救人!”茂荀见雨雁要自尽,大叫一声。 严劲和谢淡云马上飞过去,但是茂正更快,早已摘起一片竹叶射到雨雁手腕上打掉了剑。 雨雁又把剑捡起来,茂正已经飞到她身边,挡住她手:“你要干什么?” “不知道。”雨雁说。 “不知道?”茂正诧异地看着她,刚说完就感觉到自己左手臂一凉,然后鲜血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你真的很诈......” “王爷受伤了!”严劲大叫。 茂荀早已经看见雨雁将剑划上茂正的手,马上飞了过来:“茂正?” “这个丫头......”茂正抱着左手,“我左边的灾难开始了......” “叫太医!”茂荀吩咐。 “不要!”茂正说,“被太后知道她就死定了!” “那朕帮你好了。”茂荀把他从地上提起来,然后往屋里拉去。 严劲看了跪坐在地上的雨雁一眼,把宝剑捡起来:“雨雁姑娘......” “我不会跑的。” 不一会,里面传来茂正杀猪一样的声音:“皇兄——” 严劲和谢淡云飞身进去。原来是茂荀将药倒在了茂正的伤口上。 “就算我和你不是一起长大,好歹也是一个妈生的,我还帮你打仗——轻点!” “朕不是太医,只有这技术。雨雁怎么办?还要留在你这里吗?” “你先带走,我不想死在睡梦中。” “那朕一会带回仪和宫去。”茂荀说,“她干吗要拿剑砍你?” “我的错......” “开始是扁担,然后把你推下湖,现在动用宝剑了,下次她是不是要在你枕头下埋炸药?” “宫里没有炸药吧?”茂正怕怕地问。 茂荀想了想:“仪和宫以前有去外面买烟花,炸药也应该买得来的。” “不说了!皇兄,今天晚上你一定要将她锁在仪和宫里,不行就叫她侍寝!” “朕以为她已经是你的侍寝了。” “我不想做太监。” 茂荀把他手缠上:“朕一会叫一个太医来,不会让他把这事说出去的。” “行,我实在不相信你。”茂正看看自己的手。 第81章 一起做饭 茂荀将雨雁带回了仪和宫,静言一见她脸色,心里就咯噔了一下,但还是只有问:“茂正王爷好了吗?” “更严重了。” 茂荀抓住她腰将她往自己怀里带,“她是回来避风头的。” 因为雨雁在跟前,静言对他的亲热举止很不自在,躲着问:“怎么了?” “她砍了茂正一剑。” “什么?!”她倒抽一口气。 “放心,朕不会告诉太后的。”茂荀说,然后对雨雁说,“你先退下,明天让严劲带你去看王爷。” “是。”雨雁退下。 “怎么回事?”静言抓紧茂荀的腰。 “没事。”茂荀把她往怀里带,吻住她的唇,“别去想那些,朕不会让你的人有事的......” “我......” “嘘......朕今天要和你一起沐浴......” “......是......” “以后要说‘好’......” “好......” 次日,太后和苏贵妃去旷云宫看茂正。看到他的手,太后忍不住尖叫:“正儿,你的手——” “我没事!”茂正马上扶着快要晕倒的太后。 苏贵妃看着旁边的雨雁,问:“怎么回事?王爷又受伤了。” “那是......因为......” “昨天和皇兄一起练剑,我身上有伤,动作不够灵活,所以被皇兄‘赏’了一剑。” 太后和苏贵妃狐疑地看着他,不信,然后狠狠地瞪着雨雁。雨雁也狐疑地看着茂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茂正面不改色的和她们互瞪,过了好久,他累了,瞪不赢女人。 “雨雁,你......去给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是。”雨雁马上逃开,再瞪下去她会完蛋的。 茂正一句话,他受伤的事情就有了正确解释。不过,茂荀对此很不满,他什么时候成了背黑锅的了?堂堂天子为一个宫女背黑锅?! 不过,他这黑锅只背了三天,人家就抢回去了。 茂正的脚好的差不多了,手上的剑伤对他来说也没什么。雨雁尽量避着他,免得一不小心又让他哪里受伤了。 午饭后,雨雁回仪和宫,走之前对他说:“王爷,你伤还没好,所以请不要上树、下水、满天飞,谢谢。” 茂正点头,使劲点头:“放心,我不会的。就算会,出了事我也不会怪你的。” “但是太后会要我命。”雨雁说,“王爷,我会控制自己,使你不会再增加什么伤痕。但是——” “但是什么?”茂正有不好的预感。 “如果你真的让我忍无可忍,我会下毒手的,这次我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这么恐怖?!想玉石俱焚啊?” “所以,请王爷与雨雁方便,自己也方便。”雨雁说完就走了。 茂正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有不好的预感。好吧,大家相敬如“冰”,应该不会再发生什么了吧?还是现在就让她回仪和宫好了?嗯,这么可爱的人,有点舍不得,多留几天好了。 雨雁回到仪和宫,发现大家都在御膳房那边张望。 “怎么了?” “雨雁姐姐。”一个小宫女看了她一眼,“皇上在厨房呢。” “皇上?皇上为什么在厨房?” “刚刚皇上和娘娘一起下棋,好像聊得很开心。娘娘说做点东西给他吃,结果娘娘进去没多久皇上也进去了,说是要和娘娘一起做饭。” 雨雁一笑:“这件事该叫史官记下来。” “你要进去吗?明心姐姐在里面帮忙呢。” “好吧,我进去。”雨雁撩起裙子走进去。 一进去就见茂荀环着静言的腰,附首在她耳边说话。静言满手面粉,不敢推他,躲又躲不掉,满脸通红。而明心在一边目不斜视,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皇上,你是来捣乱的。”静言说。 “朕是来帮忙的。”茂荀把手从她腰上抽回来,改放在她肩膀上,“累不累?朕帮你按摩。” “皇上万岁。”雨雁打断他们。 “你怎么回来了?”茂荀的手没有移开,“朕‘赏’给茂正的那一剑好像挺严重的,你最好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哇!皇上陛下可真记仇啊! “奴婢......”雨雁东张西望,“奴婢回来帮娘娘烧火!”说着就坐到灶前去,使劲加柴。 “火不要太大。”静言说。 明心见有人烧火了,自己放心洗菜。 茂荀见她们俩都在专心自己的事情,没有看他和静言,于是突地俯身吻在静言唇上。静言一惊,若不是唇被堵着她肯定叫出来了。 茂荀眨眨眼睛,意犹未尽地离开,坦然地说:“朕在旁边看你们做,不打扰你们。” 在天子的“监督”下,静言她们把菜和点心做好了。静言特地多做了一些,让雨雁送去给茂正和云裳。 茂荀看着静言忙碌,突然抓过她的手。 “怎么了?”静言问。 “奴婢先走了。”雨雁看了一眼他们交握的手,偷偷笑了笑,提着食盒走了。 明心见厨房又只剩下自己一个多余的人,不敢多留,马上将东西端去厅里。 茂荀对静言说:“看你做饭的样子很不错,洗个手我们出去吃。”说着,便拉着她去水盆边,亲自帮她洗手。 “你不该做皇后的。”他道。 “皇上愿意放开我吗?”静言笑问。 “你可以不做皇后,但是要做朕的妻子——我的妻子。” 静言看着他:“你要废了我?或者把我打入冷宫?” “自然不是。”茂荀听她这么说,心里有些生气,忍不住使劲握了一下她的双手。他功夫很好,力道收放自如,她觉得疼,也只有片刻。 第82章 一心求死 他继续未完的话:“朕也不知道该把你怎么办。但是,见你做皇后做得并不开心,朕知道你可以过得很快乐。在这里,你太拘束了。” 静言望着盆里的水纹荡漾:“茂荀......有时候,为了得到一些东西总会舍弃一些东西......我......” “什么?” “我一直是随遇而安的人,不曾争取过什么,我知道有所得必有所失。我有想要的东西也不会去争取,因为我怕现下的改变,我不知道会有什么改变,但是我怕是我承受不起的。” “你有什么想要的?”茂荀扶住她的肩。 静言沉默了一会,摇摇头:“没有了。大家都很好,没有了。” 茂荀痛苦地闭上眼,她当初露出的那份爱恋难道是他看错了吗?他这么宠她,她还在犹豫什么?犹豫有一天他将她弃如敝履? 静言转身:“我们出去吃东西吧。’ 茂荀点点头。总有一天,他要她亲口将那份爱恋说出来! 二人坐下吃了一点后,静言说:“应该送点去给太后的。” 茂荀道:“那就带去千慈宫陪太后一起吃吧。” 静言点头,叫明心和红儿来收拾,然后和茂荀一起去千慈宫。 太后听说是她亲手做的,很高兴。只是吃到一半,外面就有人不顾阻拦冲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雨雁?”静言看着跪在地上的人,“你干什么?” 雨雁带着哭呛说:“我来请太后赐死我!” “什么?为什么?”太后那颗心脏,最近接受了诸多考验,若归根到底,还真就是这个雨雁惹出来的。 “因为......”雨雁痛哭着大喊,“因为我受不了姬茂正那个王八蛋了!我非死不可,否则我会疯掉!” “天啊!她她她......”太后万万没想到有生之年会听到这么粗鲁的语言,毫无准备的她差点昏倒过去。 “母后!”茂荀扶住太后,厉声问雨雁,“你到底在干什么?” “奴婢在寻死。’ “你......你这是找死!” “奴婢就是想死!非常想死!”雨雁拍着地面,“太后,你非赐死我不可!否则茂正王爷的生命会有危险!他手上的伤其实是奴婢弄的,那天奴婢拿着剑追着他砍了好久,差一点他就成刀下......剑下鬼了......” “太后!”茂正在这时候飞了进来,手上还提着食盒,“怎么了?” 太后一时之间有点反应不过来,盯着他看了好久总算找到一个重点:“你......你手上的伤......” “呃,好了!” “怎么来的?!”太后气急败坏地问。 “不就是......皇兄吗......” “是奴婢!”雨雁再使劲拍打地面。 “你怎么了?”茂正奇怪。他不就是又爬树,然后又抢了她的点心吗?用得着哭得这么伤心? “奴婢来找死的!我什么都承认了!我今天一定要死,否则迟早被你这个混蛋气死!” “你你你......”茂正睁大眼睛看着她,“你骂我?” “对!混蛋!蠢蛋!王八蛋!你这个人渣!你......咳咳......”雨雁被口水呛住了,她也实在找不到什么话来骂了。有记忆以来,几乎都跟着小姐琴棋书画,哪存有那么丰富的粗话来骂人。不过,这些话骂一个王爷绰绰有余了。 “她......她太过分了!”茂正把食盒放在桌上。 静言已经按着太阳穴靠在了茂荀肩上,她现在心里又急又怕,乱糟糟的一团,完全没了主意。 “她......”太后也受不了了,指着雨雁还没说出话来,茂正已经找出对抗的语言——他指着雨雁:“你——泼妇!” “你......”雨雁抬头看着他,“你......你混蛋!” “刚刚你已经这么骂过了。 “大混蛋!我死了也不会放过你!” “你......你......你简直是......不可理喻!”终于找到一个骂人的话了。 “你......”雨雁想了想,马上就要死了,一定要骂够本,“你无耻!” “我无耻?”茂正指着自己,然后看着太后、皇上还有皇后,“她骂我无耻?居然骂我无耻?我怎么无耻了?” “你抢公主的东西吃!” “我来了!”云裳跑进来,声音有点激动,带着一点兴奋,“我听说你们又吵起来了!怎么了?”呃,似乎有点不对劲。 茂荀把她拉到身边,让她坐下,继续看茂正和雨雁对骂。 “你可恶!” “你白痴!” “你混——球!” “你......你神经病!” 大家的头从茂正看向雨雁,再从雨雁看向茂正。如此反反复复,扭来扭去...... “你......”茂正也找椅子坐下来,看着坐在地上的雨雁,“你找死!” “这次你说对了!”雨雁大吼。 云裳早把茂正提来的那盒东西拿出来分给大家吃着了,她边吃边问:“现在怎么办? “茂荀,你说。”太后扶着头,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无力。 “朕也不知道啊,看样子他们骂完了。这个雨雁看样子不能留在宫里了,不过母后,还是饶了她的性命吧?” “我不活了!”雨雁大叫,“我活着就有可能遇到这个混蛋!” “茂正,你到底做了什么?”茂荀忍不住好奇,雨雁已经做了那么多大逆不道的事,为了早日平安回仪和宫,肯定是能忍则忍了。现在闹成这样,一定是茂正主动去撩拨人家脾气的。 第83章 纳她为妃 “我能做什么?”茂正端起茶喝了一口,“这个丫头和我犯冲!” “明明是你太混蛋!”雨雁决定一定要讨到赐死她的圣旨。 “你你.....你还骂?!”茂正指着她,然后看着身后坐着的人,“她.....她她......” “她怎么了?”茂荀喂静言一口点心,她还在震惊中。 “她......”茂正吞了一口口水,大叫,“我要纳她为妃!” 此话一出,世界终于安静了。 “咚!”云裳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你说什么?”茂荀抠抠耳朵。 “我......我需要休息。”太后说。 “我要纳她为妃。”茂正坐下来,很平静地重复。如果刚刚是冲动的话,那么现在他不冲动了。 云裳从地上爬起来:“茂正哥哥,你......来人啦!快叫太医!” “对对对!叫太医!”太后附和。 “等等。”茂荀说,“茂正,你刚刚说?” “我要纳她为妃! “不行!”太后大叫。这怎么可以? “茂正哥哥,难道你是想躺在床上过下半生吗?”云裳问。 “对对对!”太后点头附和,这就是她要说的。 “茂正,你要纳妃的话,朕可以给你安排......” “先纳她!” 雨雁眨眨眼,终于醒过来了:“你有病!” “你管我!”茂正说,然后对太后说,“太后,你同不同意?” “不同意!”开玩笑,茂正可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又一直养在过世的三王爷身边,好不容易有机会多见着了,怎么能让他拿命去玩?! “那就不问你了!”茂正转而问茂荀,“皇兄,我十岁开始陪着父王出使他国,为了平复战乱在战场上死过好几回了,你不会连个妃子都不让我自己选吧?” “当然不会!”茂荀摇头,这个茂正,就算他欠他的也不用在这件事上讨回来吧?“可是,你确定你要......”他看着雨雁。 茂正看着雨雁:“确定!混蛋和泼妇正好一对!” “咳咳,那个......茂正,不要赌气好不好?” “谁赌气了?!” “你这个王八蛋!”雨雁有点转不过弯来,久久才冒出一句话。 “你这个泼妇!” “你......你死了算了!” “我死了也要拉你陪葬!” “你......我不会嫁给你的!” “这是皇兄赐婚,由得你?” “不要赐婚,赐死好了......”雨雁放声大哭,仿佛赐婚是生死不如,还不如死了的好。 “这个嘛..….…”茂荀看了一眼静言,说,“如果你不愿意,差不多就只有死了......” “不行!”太后大叫,“她待在茂正身边我不放心!” “母后。”茂正突然开口。 太后一愣,他叫她什么?母后?他一直叫太后的。 “母后。”茂正说,“她要是做了我的妃子,我当然不会再让她伤我了。我有武功的,你不用担心。母后,我一个妃子都没有啊。” “正儿,只要不是她,你要几个母后都给你! “母后,你相信我好不好。我今天就是要纳她,我看她以后怎么跟我闹!” “这不是赌气是什么?”茂荀说。 “你管我!”茂正说,“那你们到底是同不同意?” “我同意。”茂荀说。 太后看着他们兄弟俩,摇摇头,妥协了,“正儿,难道你要立她做侧妃?” “不可以吗?” “也不是,虽然她只是一个宫女,但也是皇后的丫头。所以,有名分的侧妃,还是没名分的侍妾,全由你自己做主。只是,你真的想好了吗?” “对!” “我不同意。”雨雁平静地打断他们,意志坚决。 “你敢!”茂正说。 “你看我敢不敢?”雨雁说,“我宁愿死,也不要被你气死!更何况是嫁给你?你做梦!” “你......你知道有多少人盼着要做本王的妃子吗?” “我一点也不稀罕!”雨雁狠狠地瞪着他,“在我眼里你什么也不是!” 茂正抓紧椅子扶手,要气炸了:“你最好好好想一想,否则你真的只能死了。” “那你以为我现在在做什么?不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我来这里做什么?!”雨雁说完,起身离去,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我......我回去看看她。”静言说, “我怕她......” 大家都吓了一跳,忍不住担心,求死不成,不会自寻短见吧? 云裳急忙拉着茂荀的衣袖:“叫人看着她,不要让她乱来啊!” 茂荀拍拍她的手:“放心,朕让严劲去。”严劲是他的贴身护卫,一丁点响动都会发现。 茂正听他如此说,放下心来:“那就让她好好想一夜吧!”回京后,想把女儿嫁给他的人已经踩垮了他王爷府的门槛,害得他只能进宫来避风头。没想到,这里却有人宁死不嫁。 更深露重,雨雁望着窗外,不知不觉,桃花居然谢完了。才多久?她还记得遇到茂正的那天,桃花正艳,然后她的苦日子就来了。现在,桃花谢了,她的日子也到头了...... “雨雁。”静言进来,见她心事重重地站在窗边,全无平日的生气,有些不忍。 雨雁急忙转身跪下:“娘娘,你帮帮我吧!让我死,或者送我走!” 0·静言拉她起来,走到桌边坐下:“你原就不是池中之物,或者这就是你的命吧......” “娘娘!”雨雁打断她,“你到底帮不帮我?” 第84章 妃的条件 “雨雁,我怎么帮?问题在茂正,你知道吗?就算太后和皇上都反对他纳你为妃,他若有心,照样可以用别的方法得到你;就算我们送你走,以他的能力,要找到你大概也费不了什么力;就算你寻死,恐怕也不容易。” “那我怎么办?”雨雁忍不住哭起来。 静言一见,拍拍她的背,平时不掉一滴泪的人,今天却哭了几次,怕是将往日郁积在心中的不快都哭出来了。 等她哭了一阵,静言才说:“我想,只有你自己和茂正对抗了。他对你算是仁至义尽了,你这些日子做了那么多事他也没把你怎么样。” 雨雁心中触动一角,想起有一天吃饭时,茂正问她:“你喜欢吃什么?” 那日,他们还算和平共处,她便老实回答:“生病不舒服的时候喜欢吃甜的,平时喜欢辣的,但是不能太辣,有辣味就可以了。” 茂正当时“哦”了一声便没声音了。 她一见,还在心里嘀咕他有病。结果第二天,他便兴致勃勃地叫她去吃点心,带着微微辣味的点心 “我......我要好好想一想。”雨雁突然不知所措。 静言点点头,让她自己思考,自己回房。 雨雁辗转反侧一夜,最后终于拿定主意。天亮了,她脸色平静地去给静言梳头。 “你怎么想的?”静言问。 雨雁微微一笑:“我同意了,不过茂正王爷要答应我一些事情才行。” “是吗?”静言狐疑地看她一眼。既然是要茂正答应的事,也就没有问了。 茂荀下朝后,和静言带着雨雁去千慈宫见太后。茂正和云裳已经等在那里。 “奴婢叩见太后、王爷、公主。”雨雁规规矩矩跪在地上。 “平身。”太后说。 “奴婢有事要说。”雨雁抬头,没有起来。 茂荀牵着静言坐下,让她说。 雨雁道:“我可以做茂正王爷的妃子,但是王爷必须要答应我一些条件,哪怕一条不答应我都不干。” “你给我讲条件?!”茂正叫。 “王爷。”雨雁看着他,“就算我是奴婢,也是人。现在是你要纳我为妃,不是我,我可是一点也不想和你扯上关系。” 茂正气得磨牙,心一横:“什么条件?你说!” “王爷,先说好,这些条件你要全部答应,否则我是不肯的。所以,你逐条逐条地听清楚了,还要保证,答应了就要做到。” “你……好!你说。”茂正在椅子上坐好。 “第一条,你这辈子只能有我一个女人,不能纳妾。”她还没说完,大家就睁大眼睛看着她,仿佛看到了怪物,“无论我是你的正妃还是侧妃,你都不能再有别的女人了。你的府上不能有,外面也不能有,同不同意?不同意的话我要回仪和宫了。” 大家看着茂正,茂正看着她,很久之后才点头:“我同意。” 雨雁诧异地看着他。 “是,我同意。继续吧。”他还是看着她,心中的一角就此化开。如果她不这么要求,他也还未看清自己的心。 大家看着茂正,没有说话。茂荀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笑,知道这个弟弟认真了,他很羡慕他。他何时,能做到这条? 雨雁呐呐点头:“第二条,我嫁给你后,我还是要回来伺候皇后娘娘,这点你不能反对。” “什么?”茂正眼一眯,他的王妃伺候皇后?!这个死丫头,他准备建造琼楼玉宇供着她,她还—— “不同意?” 茂正呼出一口气:“同意,继续。” “第三……等等。我想我今天说的最好叫人写下来,然后让皇上盖上玉玺,如果以后你犯的话……” “……”茂正看她一眼,转头对茂荀说,“皇兄,叫个人来记录。” “福公公,去录言院叫个人来。”茂荀吩咐。 不一会,录言院来人,坐在旁边,奋笔疾书。 “那么第三就是,不能违反这些……这条是不是该提到第一条去?”雨疑疑惑。 茂荀点点头,问茂正:“你确定?” “确定。”茂正说。 “那好,继续。”雨雁说,“如果违反了任何一条,我就请皇上做主,然后——休夫!” “继续。”茂正看着她,没有反对。 雨雁点头:“你不能打我。” “不能骂我。 “我想要的东西你都要弄来给我,放心,不会是你弄不到的东西。” “我不想生孩子你不能逼我,我不能生孩子你不能冷落我,我生了孩子你不能跟我抢、不能只顾孩子不顾我!” “呃,我决定了,我必须要做你的正妃!好,这是新的一条,一辈子不能变!” “婚礼简单就好,不要天下皆知,我看就让宫里的人知道就行了。” “对了,我以仪和宫宫女的名义嫁给你。请皇后娘娘不要收我为义妹什么的,请皇上不要给我任何封号。”这句话让茂荀微微变色,他的确准备封她个郡主当当。 “对了,王爷,如果我想做皇后怎么办?”说到最后找不到什么说了,雨雁突然问茂正。 “你想做皇后?” “对。如果我想做皇后你是打算让我休夫呢?还是打算弑君篡位?” 茂正看着茂荀:“皇兄!我觉得……” “说实话,朕很想把皇位让给你。”茂荀似真似假地说。 “不!皇兄!我看我去把扞海国攻下来,然后带着雨雁去做皇帝皇后,等我死了就让扞海向璧周称臣。”说罢,他看着雨雁,“雨雁,扞海虽小,但也是一个国家,没问题吧?” 第85章 花开富贵 “……不用了!这一条就算了!”雨雁一听连忙摇手,问旁边记录的人,“多少条了?” “一百六十六。” “这么多?!”雨雁大叫。 “……”大家不说话,她嫌多?都是她自己想的好不好。 “先就这样吧。以后想到再添。” 茂正惊叫:“还添?” “不行就算了!” “行!”他急忙说,忍不住拭汗。一百六十六啊,要是不小心犯了,老婆就没了…… “那好,第一百六十七条,随时增加条件。” 那官员微笑记下,将册子递上来。 雨雁道:“那就请皇上盖上玉玺吧!最好在坐的人都签个名做见证……” “朕觉得这个方法好!”茂荀说,从福公公手上接过玉玺,盖上去。然后真的拿起笔在上面签名了,签完后把笔递给太后,“母后,这是茂正的正妻,签字吧。” “可是,怎么都是茂正做的事,没有雨雁该做的?” “母后,快签吧!”茂正叫道,他才不管这些,重要的是老婆平安娶回去就是了。 太后见他心意已决,叹口气,不太情愿地签了名。 待静言和云裳也签了后,雨雁对茂正笑道:“好了,你可以娶我了。” 茂正对她伸出手:“你起来吧。” 雨雁双手提着裙子,没有把手交给他。不过,跪在地上细数了一百六十七条 “不平等条约”之后她不可能平安的站起来。她的膝盖大概已经肿了,脚也麻了。 “哎哟——”还未站起,她便又屈了下去。 “小心!”茂正双手抱住她,“没事吧?!” “你跪两个时辰看看。” “对不起,忘了叫你坐着说了……” “送她回去休息吧。”太后说,“这拜堂什么时候举行?” “明天吧,让雨雁休息一下。”茂正说。 “干吗不下个月?”雨雁问,“休息一天就够了吗?” “对啊,连衣服都还没准备呢。”静言说。 太后想了下:“既然决定了就快点,明天就办喜事,免得夜长梦多!希望你们成了夫妻能安静下来,不要再打来打去了,我的心脏哪受得起啊!叫天织楼的人过来量身裁衣,正好闻家堡送来几种大红色的缎子,留几匹给皇后,其他的就全给你们,穿不完就好好将王府妆点一下。” 众人谢恩,下去准备这婚礼。 静言叫人去通知姚姬,姚姬即刻就过来了,云裳也兴奋得不行,几人亲自去天织楼选布做嫁衣。 闻家堡送来的布,光大红色就有十几种。 雨雁看了看,眼花缭乱,便请静言为自己做主。宫家逝去的大夫人是针带高手,静言必有遗传。 静言看来看去,选定用锦缎,最华丽的两匹,一匹绣的金丝柳叶,一匹绣的明黄百花。 “这个吧。”静言拿起后一匹。 姚姬拿起布对光看一下,只见布面上流光溢彩:“这布乍看之下,只是稍微华美,但细看却见其与众不同,怕是这次来的里面最好的,恐怕是特意给你用的,给雨雁用,不太妥吧?” 旁边卓尚宫点头道:“这布名叫花开富贵,织法奇异,现在看起来只是绣着花,但在不同的光线下却会呈现不同的景象。特别是入夜之后,简直是万般神奇。” 说着,便叫人关了四周的几十扇雕花木门,又放下黑布遮住,阻挡光线。然后在四周点起蜡烛,再将那锦缎拉开一抖,只见上面的绣花便如真的一样,开开卷卷起来。 众人不由得惊叹其神奇。 待大家看够了,卓尚宫又命人开门灭烛,道:“这还只是天下第二神奇的织法,第一种,比这更神。但是,就是这种,目前也只有闻家堡会。这小小一匹布,要织成这样,主要是用线和技法的原因。千万种线,乍看下去,都差不多,却有小小差异,再用那高超技法织出,便会有这珍品了。” 静言听了,笑道:“女人一生只嫁一次,难得茂正一个王爷也只娶这次,就用这个吧。茂正的衣服,便用这匹。”静言指着那金丝柳叶的红色锦缎,“另外,这布是年年有吗?都用作些什么用途?还剩下多 卓尚宫福身:“禀娘娘,这布往年只进一匹,本有紫、黑、红三种颜色,宫中只来过紫色和红色。太后见其珍贵,曾下令,此布只能太后和皇后用。不过,暖玉公主出嫁时用了一匹做嫁衣,另外太后自己做过一件衣服,没有再用过。” “既然如此,便好好保存。我和太后大概也用不着什么,以后就专用来给公主做嫁衣!若皇族里别的人成亲想用,得需要征得太后和皇后的同意。” 当夜,茂正和雨雁在旷云宫拜堂。 很多人对雨雁要做王妃很好奇,可皇上和太后都在,再好奇也没有任何反对和嘲讽的声音。只是,雨雁那身嫁衣,在夜里百花齐放,实让众人惊诧。 苏妍儿轻声对太后道:“这布不是给母后和皇后专用的吗?她怎么那么大胆。” 太后也忍不住问静言:“怎么选了这料子?” 静言便将自己对这布的打算说了,太后满意点头:“这布做出的衣服,不是什么盛大的节日,实在穿不着。就是穿了,也太争风头。用在新娘子身上,最是合适!” 拜完堂,大家各自回宫,让新人好好休息,毕竟茂正身上的伤还没好,雨雁昨天跪了那么久也还没恢复。 “希望不会再有什么事了。”回到仪和宫,茂荀松了一口气。 静言笑道:“雨雁那一百多条巨细无遗,我想不到还能再闹出什么事来。” “说来也是。”茂荀突然认真地看着她,“静言,你对朕又有几条要求呢?” 静言一愣。 第86章 夏老太妃 “没有吗?” “我什么都不缺,皇上又对我这么好,我还有什么好需求的呢?”她走到他身边,主动为他宽衣解带。 “静言。”他抓住她的手,“朕倒是希望你有所求。” “可是我想不到啊。”静言微笑。 茂荀看着她,良久:“那就等你想到再说吧。” 那就等你愿意说的时候再说吧!他倒是很希望她像雨雁一样,要求一辈子的独宠与专一。 静言早上醒来时,茂荀已经上朝去了。 “娘娘,你醒了。”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言看向床前的人:“雨雁?你怎么在这里?” “伺候你啊!”雨雁说,“王爷答应了我的。” 静言不知道说什么了,让王妃每天来伺候她?这有点不妥……很不妥! 没过一会,茂正亲自来抓人了。他直接冲进来——一个男人直接冲到皇后的宫里,很不妥,不过,也由此看出他和雨雁的确是一对。 “茂正王爷。”静言正在吃早饭,放下碗筷站起来。 “娘娘继续,我找我的王妃。” 雨雁站在一边,说:“我要伺候娘娘。” “娘娘这里应该不缺雨雁一个吧?”茂正问静言。 “不缺。”静言赶快摇头。 “那我先把王妃带走了。”茂正说着就伸手拉过雨雁,带着她往外走。 “你干吗?!”雨雁大叫,“放开我,你答应过我的!” “新婚燕尔也该放假吧?”茂正的声音渐渐远去,“再说,你可没说我不能来抓你回去……” “娘娘,茂正王爷好像有点凶啊。”红儿说,“他之前好像不是这样的。” “大概这就是狐狸本性露出来了吧。”静言笑,“你不用替雨雁担心,王爷凶,她会比王爷更凶。” 饭后,静言去给太后请安。走到千慈宫外,遇见一个中年美妇迎面走来。静言没有见过她,猜想或许是哪位诰命夫人。 “你是谁?”中年美妇也没见过静言,问话时,眼神和语气颇为高傲自得。 静言微愣,到了这个岁数的女人,天下除了太后,谁还有这般趾高气扬的本钱? 在她满腹疑惑、还未答话之时,身后传来挑衅的声音:“你又是谁?” 静言赶忙回头:“雨雁,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给太后请安。”雨雁微笑道。 “是妃子吗?”那中年美妇看了一眼她们的装束,冷笑道,“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 “你好像也不是很懂嘛!”雨雁说。 “你知道我是谁吗?” “是谁?很大吗?再大大得过皇上?” “我就还大得过。”中年美妇冷哼一声,笑着离开。 静言见她走远,也不多想,和雨雁往里走:“你呀,说话还是这么冲。王爷不是把你带回去了吗?” “他要去找皇上说事情,我就来给太后请安。” 进去后,太后见到她们,什么都没说就问:“来的时候是不是碰见一个美夫人出去了?” “是啊,碰见了。”雨雁说,“她是谁啊?似乎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呢。” “我还要给她三分薄面呢。”太后不太高兴,“她是崇文帝的妃子。” “崇文帝?那不就是太皇太上了?”雨雁问。 太后点点头:“崇文帝驾崩后,先帝将宫里的妃子遣散,可是她怀孕了。” “怀孕?!”雨雁和静言对看一眼。 “她姓夏。”太后看静言一眼,“是崇文帝最后一批秀女中选出来的,京城富商夏家所出。先帝即位的时候,好心将宫里受过临幸没有生过孩子的宫人娘娘遣散出宫。可是她怀孕了,先皇就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又封她为太妃。现在,她虽比我年轻两岁,却是老太妃,比我还大一辈呢。” “以前好像没见过?”静言问。 “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太后说,“夏家是皇商,主产布。原本宫里所用的布匹都是他们的,皇上登基后就慢慢换成别家的了。” “他们的布不够好?”雨雁问。 “也算很好了。”太后说,“不过闻家堡的更好。皇上一登基就未用过他们的布,他们一直便觉得脸上无光。前不久,皇上要求皇后、云裳还有我所穿用的衣物都改用闻家堡的布,宫里各位娘娘所需布匹也有一半改用闻家堡的布。连娘娘们都不穿他们的布了,他们面子上哪里还挂得住?” 雨雁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原来在宫里穿件衣服还这么多讲究!” 太后瞧了她一眼,道:“你一年四季要用的布匹也全改用闻家堡的了。” “我?关我什么事?” “你是王妃不是吗?” 雨雁听她这口气,还是不满自己做了王妃,声音便有些惶恐谦卑:“那也不用一年四季吧?宫里的娘娘也只有一半的布匹选自闻家堡啊!”她虽有些莽撞,心思也算玲珑剔透,知道今时不同以往。她已不住宫中,若再冒犯了这女人,受苦的只会是皇后。而且,她已嫁茂正,若再不懂规矩,别人说的也只会是茂正…… “那是茂正要求的。”太后说。 雨雁听后,没再说什么。 太后看着静言:“夏老太妃是和你母亲一起进宫的,不过你母亲是做绣娘,在天织楼当差。” “她也姓夏……”是巧合,还是有关系?若是后者,那夏老太妃,多半是母亲的娘家人了…… “当年她们并不合。”太后像是看出她在想什么。 “是吗?”静言点点头,那多半是巧合了。 “你母亲长得那么美,好多人都羡慕又嫉妒呢。”包括她。 “红颜总是多薄命的。”静言的一颗心又吊了起来,若是为嫉妒,自家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别乱说!这么说来你和雨雁也长得一副薄命样呢。” 静言笑笑:“是啊!不说了!” 第87章 打算出宫 御花园里,大家陪着太后一起聊天。 “母后,我想出宫去一趟。”云裳说。 “出宫干什么?”太后问。 “免得你们把我和那个谢淡云送做堆啊!” “你说什么?” “母后啊!你和皇兄都答应过我的,驸马由我自己选,我不出宫去难道选太监啊?” “别乱说!” 正说着,雨雁从前边走过来了。云裳见她现在才来,问静言:“她今天没去你那里吗?” 静言淡淡一笑:“这两天她前脚一来,王爷后脚就跟上了。” 雨雁走到大家面前,刚刚行了礼,云裳就拉她坐下。以前她是宫女,不能坐,现在可是王妃呢! “茂正昨天跟我说,你们要回王府了。”太后问。 “王爷是有说过,他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苏妍儿笑道:“那希望以后不会再受伤才是了。” “会的话可怪不了我。”雨雁说,她的一百六十七条啊! “我说他们是欢喜冤家才对。”姚姬说。 “欢喜冤家?”云裳问,“到底什么是欢喜冤家?我问明老师他不肯说。” 你问明老师这个问题?”静言讶异。 “他是老师嘛,有什么不能问的?” “裳儿,你……”太后有点无力,见有太监急急走过来,该是有事,便问:“怎么了?” “夏老太妃来了。” 大家有点吃惊,都知道夏老太妃平时的行径的。 “带她过来吧。”太后说。 夏老太妃过来,除了对太后表示一点敬意外,其他人都不放在眼里。但她身份在那里,谁也不好说什么,太后也得为了表示尊敬赐座于她。 老太妃坐下来:“原来娘娘们都在这里。” “天气暖和。”太后说,知道她来所为何事,却也不主动询问。 夏老太妃喝了一口茶:“娘娘们心情可好?” 苏妍儿帮太后斟茶,雨雁给静言斟茶,云裳满天望,姚姬向来冷淡,她只能把目光投到邓雅妃和另外两位妃子身上:“娘娘的衣服很漂亮。” “天织楼做得好。”邓雅妃说。 “如果布不够好也做不出来啊。” ”……”看飞花看落叶,与我无关! “老太妃是闻家堡的人吗?”雨雁突然问。 “闻家堡?!”夏老太妃恼怒地瞪着她。 大家看着雨雁,有点担心她惹火了老太妃,又有点庆幸不是她们惹到,还有点支持她继续下去。 “我听说闻家堡产的布天下第一呢。”雨雁无辜地说。 “天下第一?!”老太妃看着太后,“太后,天下第一的牌子我家的确有一块呢。” “你家?”雨雁好奇地问,“宫里哪里有一个天下第一的牌子啊?” “宫里?” “你说你家,难道不是宫里吗?你是老太妃,不是皇家的人吗?” “我……”老太妃一下子说不出话来,狠狠地看着她,“你是谁?” “她是王妃。”云裳说。 “王妃?”夏老太妃冷笑,“一个王妃就敢如此大胆?太后,这么不懂规矩的丫头也可以选做王妃吗?我们夏家的小姐若是这样,我早打断她们的腿了!” “夏家小姐?”雨雁笑问,“夏家的小姐一定很漂亮、很温柔、很贤惠。” “那当然!”夏老太妃瞪她一眼,冷声问,“你是哪个王爷的王妃?如此年轻……哼,得宠就敢在这里撒野吗?” 大家听这话,才想起朝中除了茂正王爷是皇上的兄弟,别的都是皇上的叔叔。看样子,夏老太妃把她当成某个老王爷的妃子了!大家互相交换一个眼神,不说话,等着雨雁自己解决。 “有什么办法?我这么不懂事,王爷现在是宠我,迟早也会不宠的。我这人喜欢今朝有酒今朝醉,当然要趁着得宠的时候为所欲为一番。否则,以后受冷落了,却连风光的日子都想不起来有过,那就太凄惨了。哎......同样的事若发生在夏家小姐身上就必然不同了,她们那么温柔贤惠,若是做了王妃,必然是永远都被宠的。” “那是自然!”老太妃得意地说,“你大概有听说过茂正王爷,他继承了三王爷的王位,是朝中最能干的王爷!想来,他的王妃也只有如我们夏家小姐这般的人够资格去做了。当然,你是没有机会了。”说着有意无意地瞟了太后一眼。她今天过来,就是想探探太后口风,看能不能让太后指个婚什么的…… 听了这话,雨雁有些怔住。愣了片刻,拿起茶盅为大家奉茶,什么也没说。 大家尴尬,对老太妃的话有些想笑,却又担忧她的情况。 云裳见她这样,倒真怕茂正被强塞一个夏小姐,着实担心他们出状况,灵机一动,便突然大笑起来。 老太妃一见,看着太后:“云丫头不像话!” 云裳没好气地瞥她一眼,装模作样地唉声叹气:“我一向这么刁钻任性的,肯定嫁不掉了,哎……” 雨雁放下茶盅,笑道:“公主放心好了,你看看老太妃比你更甚呢,她还是太妃呢,你一定会嫁到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你说什么?”老太妃看着她,“你说我……” “说你什么?说你刁钻任性吗?没有啊!” “你……你这个丫头!”老太妃举起手。 眼看她那手就要打下去,静言一惊,却见前面走来两个玉树临风的男子,急忙站起来:“皇上来了!” “还有茂正哥哥。”云裳喜道。 “啪!”夏老太妃还是一耳光打在了雨雁脸上。 第88章 你没病吧? 众人吓了一跳,看了雨雁一眼,又急急转头看向那边的茂正。 雨雁听到茂正来了,根本不敢抬头,只是自己捂着脸,喃喃道:“完蛋了。” “你才知道!”老太妃瞪着她。 “怎么回事?!”茂荀等人已走到跟前。 “雨雁。”茂正急忙把雨雁拉到怀里,心疼地抚着她的脸。 “臣妾叩见皇上。”几个妃子站起来,都感觉到他和茂正身上的怒气,没人敢动。 “皇上,茂正,是你们啊?”夏老太妃没看清这状况,仍然端着架子。皇上都要叫她一声奶奶,她怕什么。 “你为什么打她?”茂正问。 “不懂事的丫头当然要教训!” “你知道她是谁吗?” “不就是一个王妃吗?也不知道哪个王爷瞎了眼居然会选她,光长着一张脸漂亮有什么用?” “她是本王的妃子!” “什么……”老太妃一愣。 茂正转头对太后和茂荀说:“我先带雨雁回旷云宫。” 他们离开后,老太妃回过神来:“茂正什么时候纳妃的?怎么没有听说啊!”她慌了,一直以为茂正选妃的时候,夏家是最有利的。选妃会朝野皆知吧?那她一定只是一个小小侧妃!“只是侧妃吧,茂正王爷一定要选个大家闺秀做正妃才行。” “她是茂正的正妃。”茂荀说。 “老太妃最好不要惹火了茂正哥哥。”云裳说,“茂正哥哥可宠她得紧呢。” ”……”老太妃看看他们,“我还有事,要回去了。” “那老太妃慢走。”茂荀说。 她走后,太后站起来:“好好的兴致就被破坏了。” “母后要回宫了吗?” “是,你和云裳聊聊吧,她说要出宫呢。” “出宫?!”茂荀看看云裳,点点头,“一会去仪和宫说吧。” 回到仪和宫,云裳将自己出宫的原因一说,茂荀便冷哼:“出宫找驸马?你没病吧?” “皇嫂!皇兄骂我!”云裳一听,马上拉着静言告状。 静言拍拍她的手背,看茂荀一眼让他稍安勿躁,问云裳:“你想出去?” “对啊,我要像暖玉姐姐一样,嫁一个自己爱的男人!” “春心荡漾了。”茂荀说。 “皇嫂啊!他欺负我!” “皇上!”静言看着茂荀,“你别逗她了。” “你嫂子都这么说了那就不逗你了。”茂荀抓着静言的手毫不避讳地在她手背上印上一吻,“可以去。” “真的!太好了!”云裳对他们的行为也算司空见惯了,毫不介意,自顾自地跳起来。 “怕你胡闹,朕让明业周跟着你。” “好啊。” “然后让谢淡云跟着你们。” “不好。”云裳马上垮下脸,“他跟着我的话我想买根糖葫芦吃都不行!” “你和明业周会武功吗?” “那让茂正哥哥和雨雁去好了。” “茂正今天正在发火呢。”茂荀说,“他们新婚,你就不要乱搅和了。” “茂正哥哥生气了,就让他带着雨雁去散散心啊。” 茂荀想了一下,也是。依照茂正宠雨雁的程度来说,他绝对是一百个愿意的。只要雨雁高兴,肯定是浪迹天涯也在所不惜。 不过,第二天雨雁来仪和宫的时候脸色不太好,静言问:“怎么了?和王爷吵架吗?” “他有病!” “到底怎么了?” “他叫我回王府,我都说过几百遍了,我要来伺候你的。” “有话好好说嘛,你是王妃,难道一辈子住在宫里吗?” “他自己回王府了,我才不管他! 静言错愕:“那你呢?” “不回去!” “不……”静言忍不住叹气,“他只是要你回王府而已,不用闹吧?照样可以来这里啊!” “他说我在宫里就会出事!夏老太妃打我难道是我的错吗?”雨雁说起来也是万般委屈。 “打在你身,痛在他心啊!”静言拉着她的手,“茂正王爷对你这么好,你要懂得珍惜才是。我知道你什么都不在乎,但是,日子能过得好一点为什么不过好一点呢?不说你处心积虑去争取,都到你面前了你还把它推开是什么道理?” “可是他不讲理!” 静言哈地一声笑:“我只见过你不讲理,可没见过别人不讲理!” “娘娘!”雨雁恼怒。 “好了!我这里不用你,你来我高兴,你好好做你的王妃我更高兴。现在你就回王府去,你找得到吗?” “他自己走了,我哪知道。现在倒好,让我自己回去!我才不回去!” 静言无奈轻笑:“那我让平公公找个知道路的人送你回去。我这里,你时不时以妯娌身份来探望我就是了。别忘了你已是王妃,该别人伺候你了,茂正哪里会乐意你再来伺候人。若我出了什么事,你再来照顾我,我是不会反对的!” “你能有什么事?” “或许哪天这里成冷宫了,你来陪我解闷啊!” “说到这个,娘娘,王爷说皇上这辈子都会对你这么好呢。我是不太信,不知道他哪那么笃定。” 静言也不信,又和她说了一阵话才叫人送她回去。结果,她一去便过了三天才来。 这天云裳恰好在仪和宫,见她来了,急忙问:“雨雁,我等你三天了!你以前不是天天来的么?” 雨雁一听,脸色微微泛红。静言一见,略微明白,也不说她什么。云裳见她们脸色有异,不知道她们存的什么心思,只管说自己的:“我和明老师过几天就出宫去了,你和茂正哥哥要不要去?” 第89章 惑乱后宫 “我不去。”雨雁说,“我要伺候娘娘。” “出去玩嘛!” “你叫王爷去就好了。” “这……”云裳想一想,没了雨雁没那么好玩,不过,茂正去了也就不用谢淡云去,“那我问问他好了。” 可是,因为雨雁坚持不去,茂正自然也不去。最后,云裳还是无比郁闷地带着业周和谢淡云一起离开皇宫。可以预见她的旅程将有多么无聊与沉闷,这两个人都会对她管手管脚。不过,这些不关茂荀他们的事了,既然出宫了就让她身边的人伤脑筋吧! 宫里的人也没过几天安静日子,夏老太妃多次入宫,连太后都烦了。偶然间静言去请安,碰到老太妃还未走,太后便会马上拉她到身边坐下,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老太妃见过静言两次,却不知她身份,见太后对她那么亲热,便很疑惑:“这是谁?” “她是皇后。” “皇后?”老太妃看着静言无可匹敌的精致容颜,“皇后不是以德为重吗?” “静儿是才貌双全、德容兼备。” “这个世界上德容兼备的人少啊!” 夏老太妃说,又想到雨雁,叹气,“我真不知道茂正怎么想的,怎么找了个野丫头做王妃。” 太后在心里默默叹气,她也奇怪啊!唯一的解释是茂正被雨雁打傻了。 “听说皇后是宫巡抚的女儿?” “对。”太后微微一笑。 “不知道宫夫人是哪家千金?能生出这样标致的女儿。” 静言说:“她不是千金小姐。”而且从未见过母亲的娘家人,只知道外婆姓吴。 “那也一定是个奇女子。”老太妃说。现在她有求于太后,而太后似乎很喜欢皇后,说点好话总没错的。 “的确是个奇女子。”太后隐含深意地说。 静言绞着手指,不说话。太后说过母亲与夏老太妃当初不和,不知道夏老太妃若知道她母亲是谁后会是什么反应?或许她已经忘了吧? “太后,宫里好像有十几位娘娘吧?”老太妃突然问。 “刚好十位。” “好像就那年姚姬怀过一个孩子,后来大家都没消息呢!” 静言和太后同时一愣,太后看着静言:“你什么时候叫太医看看吧。” “是。” 老太妃笑问:“皇上很宠皇后吧?我要是他,有这么漂亮的皇后可舍不得放手呢。”她知道太后不喜欢后宫女子独霸皇上,获得专宠。 太后一听,将静言支开:“静儿,你先回去休息吧,叫太医看看。” “是。”静言站起来,向二人福身后离开。 太后想起当年最后见夏吴时,夏吴说:“苏后,我不知道你叫我来是什么意思。不过,宫里始终是是非之地,苏后小心为他人做嫁衣。” 夏吴,你死了还在我梦中来骚扰我。既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那就让知道的人来告诉我好了!我的确喜欢静言,可是她是你的女儿,总得为你还点债吧!而且,若你将事情告诉了她,我再喜欢她,也绝对不会放过她! 太后想着,对夏老太妃说:“她是夏吴的女儿。” 夏老太妃脸色一变:“什么?!夏……夏吴?” 太后点点头,奇怪地问:“怎么了?” “她……她在哪里?”夏老太妃急问。 “她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太后淡淡地道,语气里却有一丝不容忽视的恨意与惧怕。因为她对夏吴下了毒,所以一直不愿去探究她的生死。直到要求静言进宫,才知道,那个精明的女子,那般早早就去了。是她害死她的吧?可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愿,她将那个秘密带进了棺材里…… “死了……”夏老太妃脸上出现一抹阴狠之色,“她居然嫁给了宫正辉!还有一个这么……这么……的女儿!”她找不到形容词来形容静言。 “我知道你当年和夏吴不和,不过,人死了就什么都过了。” “死了也好。”夏老太妃说,“不过,贱人的女儿终究还是会是贱人!” “老太妃!请慎言!”太后厉声说。 夏老太妃看着她:“苏太后,夏吴死了,现在普天之下恐怕只有我才知道她的底细了。有其母必有其女,太后最好小心!当初夏吴是怎么惑乱后宫的,你难道忘了吗?希望皇上不要太宠这个皇后才是,否则断送了江山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你可不要忘了,当初崇文要传位时,大家都不要皇位,全要带着夏吴去游历江湖!” 太后一听,也怕了,挥挥手:“你先回去吧!” 夏老太妃一听马上就走了。 待她出了门,太后按着胸口,若是茂荀也来个不爱江山爱美人怎么办? “夏吴!我不许你破坏壁周的江山,你的女儿就更不可以!你在天之灵最好知道这一点,不要给我搞破坏!” 次日,仪和宫内,静言和明心下棋,雨雁在一旁观战。 红儿进来通报:“娘娘,夏老太妃觐见。” “她来干什么?!”雨雁疑惑。 “她没说。” “多半是为了他们家布的事,我去。”雨雁说着要往外走。 “站住!”静言叫道,“你今天最好一句话也不要说。” “我……好吧!” “明心把棋收好,我和雨雁先出去。”静言起身。 走到外面,老太妃正坐在厅中喝茶。 静言向她福身:“老太妃好。” 夏老太妃站起来:“皇后是后宫之主,这样太折煞我了。” 第90章 来者不善 “老太妃是长辈,应该的。” 老太妃听了这话,倒把她的谦虚当成是理所当然。细细看了她一眼,长得比夏吴漂亮几分,倒不知性子是否也如那女人一样令人讨厌、令人……生畏? “娘娘执掌六宫凤印,一定很忙,我实在不该来打扰的……” “那你还来!”雨雁说。 老太妃一室,不满地看向雨雁。 静言也看她一眼,她乖乖闭嘴。 “不打扰,老太妃来了,我欢迎还来不及呢!”静言道。 老太妃恨恨吸口气,道:“我有话想单独和娘娘说。” “什么话不能当着我们说?”雨雁问。 “我和皇后说话,哪里轮得到你们插嘴!”老太妃忍无可忍,怒叱。 静言赶忙拦住雨雁,吩咐大家:“都下去,我和老太妃聊聊。” 雨雁不情不愿地领着大家离开。 “老太妃请坐,有什么话就说吧,静言听着呢。” “你叫宫静言?” “是。” “想必是巡抚大人取的名字。” “是母亲取的。”她这一生,没有遗传到母亲精湛的绣工,总觉缺失了什么。还好,这名字是母亲给的,如她的身体发肤一样。如今,身心交付给了一个男人,名字也由着他日夜低喃,这真的是母亲送给她的最好的礼物。 “她?”老太妃脸上露出一抹轻蔑之色。 静言见她这样,心里很不高兴,猜测太后大概告诉她,她母亲是谁的事了。不过,太后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母亲是叫夏吴吗?” “是,老太妃怎么知道?”静言笑问,静静无波,不动声色。 “因为……”夏老太妃看着她,“我和她同时进宫——你知道你母亲曾经是宫女吗?” “我……我听太后说过。” “你母亲没给你说过?” “她……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没有告诉过我。” 老太妃轻轻一笑:“别说你小,就是你长大了她也不会告诉你!她不敢告诉你,不好意思告诉你…… “为什么?”静言问。她不清楚母亲的事,问父亲,他总是说:你娘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最好的女人,你遗传了她的一切。 她哪里遗传了娘的一切,至少她的女工就不及娘的十分之一。 “因为她是一个贱人!” “不要乱说我母亲!”静言站起来,愤怒地说,“何况她人已不在这世上!你不觉得,侮辱一个往生的人更是……贱吗?” “你——”夏老太妃倒没想到她会如此反抗,看着她坚定又平静的容颜,心中不由有些害怕,果然是夏吴的女儿啊!比夏吴多了几分恬淡与沉静,看起来不如夏吴有杀伤力,可是,这样的人,就算不若夏吴聪明,必然也比夏吴有智慧吧?若动起心思来,谁会是她的对手? 静言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老太妃慢走,不送!” “你赶我?”老太妃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连太后都不敢赶我,你居然敢赶我?!” 静言心中有气,想驳回去,却咬牙忍住。后宫同时有太后和皇后确实是麻烦。按品级说,皇后最高;可太后是天子母亲,辈分却压了过去,她就是有不对,皇后也不能拿她如何,否则便成了不孝……而且,这些道理万万说不得,否则传进太后耳朵里,必是祸患! 老太妃看着她,冷笑道:“我说夏吴那贱人又怎么了?宫里上了年纪的太监宫女都知道,当年她名为在天织楼当差,实际上却用美色诱惑皇子们,害得江山差点无人可继!” “你胡说!”静言肯定地说,“如果我母亲是那样的人,太后不会还让我做皇后!” “太后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是你母亲就是那样的人!她的身体里流着卑贱的血,你是她的女儿,也一样!” “你……”静言气怒攻心,身形忍不住晃了晃。 “娘娘!”雨雁冲进来,扶住静言,对老太妃叫,“为老不尊的妖婆子,滚出仪和宫去!” “你这个野丫头!”老太妃举起手想给雨雁一耳光。 “住手!”两声男声同时出现。 大家看向门口,茂荀和茂正来了。 “来人!送老太妃出宫!”茂荀叫道。 夏老太妃放下手,不敢看茂荀,直接离开。 “雨雁,我们先回去。”茂正说。 “可是娘娘……” “有皇兄在,你怕什么?”茂正说。 茂荀把伤心气怒的静言扶进卧房,幸好雨雁叫人去宣德宫通知他们,否则…… “对不起,朕来晚了,让你受委屈了。” 静言靠在床头,想着老太妃的话,忍不住滚泪:“她……” “别哭,我会处置她。”茂荀心疼地道。这个老太妃,人真是老了,居然忘了身份了!也不想想她老太妃的头衔是谁封的?改天惹毛了他,剥了她的品级,把她贬为庶人,看她到哪里撒野! “我想见我爹!”静言抱住他。她不相信夏老太妃的话,可是她一定要知道她娘是什么样的人,为何过了这么多年,还有人那么恨她,紧咬不放…… “怎么突然想见他?” “我……”静言迟疑着开不了口。 “老太妃和你说了什么?”茂荀问。 “……没什么。”静言放开他。 “朕知道你母亲以前在天织楼当差,她该是和老太妃差不多进宫的。老太妃是不是认识你母亲?” 静言浑身颤抖,问:“你怎么知道我母亲在天织楼当过差?” “录言院有记载。” “录言院?录言院……茂荀,我可以去录言院看一看吗?” “你不知道你母亲的事?” 静言摇摇头:“我娘那么早就过世了,爹也不愿多说……” 他亲亲她额头:“你想看朕就叫人送到仪和宫来。” “谢谢皇上!” “不要哭。”他低叹,轻轻将她拢在怀里。 第91章 专属承诺 帝体虚,边疆告急,数位皇子归宫。遇夏吴,与之交好,更有甚者欲纳其为妃。——《北周国史?崇文本纪》 帝体虚,边疆告急,数位皇子归宫。遇夏吴,与之交好,更有甚者欲纳其为妃。——《北周国史?崇文卷》 夏吴,貌美擅女工。崇文三十年入宫,为宫中制衣无数。崇文大赞其才,赐名“织女”。帝体虚,边疆告急,数位皇子归宫。遇夏吴,与之交好,更有甚者欲纳其为妃。敬德即位,三日后,织女不知所踪。——《北周国史?才女传?夏吴》 静言合上书:“帝体虚,边疆告急,数位皇子归宫。遇夏吴,与之交好,更有甚者欲纳其为妃。” 只要写到夏吴,这句话就跑不掉,就连崇文本纪里都有她的名字。 “看完了吗?”茂荀从外面进来。 “茂荀?你来了。”静言把书放下。 他走到她身边:“那天的事我听雨雁说了,不要乱想。” “我不知道……书上记载总有出入,如果我娘……” “你爹怎么说她的?” 静言想到父亲对母亲的思念,微微一笑:“他说她是世上最聪明最好的人,他说我应当向娘学习,他说我只要愿意也可以像娘一样。可我不太明白他的话……” 茂荀将她抱进怀里:“别乱想了,四皇叔和七皇叔在京城,明天带你去见他们。” “四皇叔和七皇叔?” “他们当初都想带你娘远走高飞,你不觉得与其听老太妃乱说,不如亲自去问他们比较好吗?” “可是……”静言有些迟疑,这些事,她不敢去揭开啊…… “你母亲太好,是让人嫉妒与怨恨的。”茂荀抵住她额头,“一个宫女,如果惑乱后宫,会让史官屡屡记载她吗?甚至还记到了帝王本纪中?皇叔们年轻时游走民间、见多识广,也不是那种只看美色的人。” 静言轻叹一口气:“茂荀,你如此一说,化了我好大的心结。可是,我总觉得,娘的过去,会有我承载不了的秘密,还是不知道的好。但是,又有另一种感觉,娘希望我知道.....我不该来这里的,不来就不用面对这些;可是,不来又怎么遇见你……” “静言!”茂荀一把抱住她,“你……”他说不出什么感人肺腑的话,只能狠狠地吻住她。 片刻后,他放开她,肯定地道:“朕要给你一生一世和专属的承诺!君无戏言,一定有那一天!” “不要说这种话,你是皇上。这样就好了……”一定有那一天是哪一天?偌大后宫,不是她的归宿,却是他的私有。除非他们命够长,长到三宫六院空空无人,只剩下他们…… “静言,如果朕不是皇帝,如果我们相遇在外面会怎样?你会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如果啊……”静言微微一笑,“如果真那样肯定跟现在大不一样。” “怎样?”他握紧她的肩,急于寻求她的答案。 她不知他定要知道这不可能的事,还是缓缓道来:“有时候一起看夕阳,有时候一起去山上采药,有时候抓鱼在河边烤,有时候就在家里下下棋对对诗,有时候就上街逛逛......虽然很享受的样子,不过我不担心会饿死,你这么能干,富甲一方不是问题。不过,富甲一方太累,我们做点小生意就好.....…” 茂荀看着她发光的眼睛,心中微微一动。 “可是你是皇上,我是皇后,我们想一想就好了。” 茂荀吻她,浅吻,然后深吻。 他,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 过了两日,茂荀下朝后带静言去茂正府上。这是静言进宫两年多以来,第一次出宫。 “先去见皇叔他们,然后去学士府看看你叔叔。”茂荀握着她的手。 静言一听,感动得无以复加:“谢谢。” “你有更好的方法道谢。”茂荀附在她耳边低声说。 静言脸一红,猛地把他推开。 “砰!”茂荀一个不稳,撞在旁边。 静言吓了一跳,不敢出声,马车外又传来严劲的声音:“爷,没事吧?” “到了吗?”茂荀一把将罪魁祸首拉进怀里。 “马上就到了。” “嗯。”茂荀应了一声,低头吻住静言。 静言推不开,只能等他吻够了再说:“皇上,注意你的言行。” “朕的言行有偏差吗?” “没有。”静言摇摇头,“不过臣妾希望皇上不要不分时间地点的戏弄臣妾。” “那正确的时间地点是什么?” “……”静言哑口无言,咬着嘴唇,杏眼微怒地看着他。 “爷,到了。”严劲的声音传来,同时马车也停了。 茂荀在她唇上轻啄一下:“你不应当太约束,看样子朕应该经常带你出来,你要放开了恐怕比雨雁还厉害呢!” 静言还是毫不把他当皇帝地瞪了一眼,却不回嘴了,任他扶自己下马车。 刚在车旁站定,便有一声戏谑地声音传来:“好一对神仙眷侣啊!” 静言抬头,见王府门前一个白衣飘飘的男子摇着扇子站在那里。 “七皇叔,茂正没给你凳子坐吗?一定要在这里罚站?”茂荀牵着静言往里走。 “茂正和他的王妃感情深厚,我不好意思在里面打扰他们啊!”七王爷也往里走,一边仔细打量静言。 “七皇叔好像从来没有不好意思过吧?”茂荀说,挑挑眉,以眼神示意他别再盯着皇后瞧。 第92章 公平竞争 七王爷耸耸肩,潇洒不羁地摇着扇子,大摇大摆地走进客厅。客厅里坐着一个浩然正气的黑衣男人——四王爷。 四哥,你看看皇上带来的天仙美人,我已经有二十年不曾见过这么漂亮的人了!”七王爷对他道。 茂荀让静言坐在身边:“四皇叔、七皇叔,她是朕的皇后。” “不错不错!”七王爷说,“当年织女跑出了姬家的五指山,现在总算有个能与她媲美的人给我们争回点面子了!” 茂荀和静言对看一眼,茂荀问:“茂正呢?” “我来了!”说曹操曹操到,茂正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了。 “刚刚你不是被王妃追杀吗?”七王爷问。 “七皇叔。”茂正看着七王爷,“年纪大了呢就要服老,年轻人的事你还是少幸灾乐祸,免得大家说你为老不尊!” “我老?!”七王爷指着自己,“你知道有多少人爱慕我,追着我跑吗?” “有那么多人追着你跑你还需要孤家寡人吗?”茂正问,“你可是王爷呀!将近四十岁了还没老婆……” “那是因为我眼界高,没有遇到那么完美的姑娘!”七王爷咬牙,不娶妻又不犯法,这些小辈,一个比一个说得难听。更让人咬牙的是,那些兄弟,天南海北一个地方住一个,让他走到哪里都会遇到说这些难听话的人! 茂正丝毫不给面子:“我父王怎么遇到了,四皇叔怎么遇到了?” “你不问问你父王,你母妃明明是我先遇到的,结果被他抢了!” “那时候你每天在跟着夏吴跑吧?” 四王爷说,很公平地下结论,“所以三哥没有抢你的。” “你……”七王爷指着四王爷,“你干嘛在年轻人面前拆我的台?” “好了,七皇叔,皇兄出宫来是有事要问你们的。”茂正打断他。 “什么事要你亲自来问我们?”四王爷问茂荀。 茂荀看静言一眼,道:“是织女夏吴的事。” 四王爷和七王爷对看一眼,七王爷问:“她有什么好问的?难道你的龙袍做得不够好,想找她来?虽然闻家堡的针带比不上夏吴,但是足够了。” 茂荀垂眼:“朕的皇后,宫静言,是她的女儿。” “什么?!”七王爷惊叫,四王爷也停住了喝茶的动作。 “我的母亲叫夏吴。”静言说。 “太过分了!”四王爷和七王爷同时低咒一声。 “有什么过分的?”茂正眼睛一眯。 “夏吴太过分了!”七王爷突然满屋子乱转,“她明明说过她要是有女儿就让我们的儿子公平竞争的!为什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她嫁给了茂荀?!” “你有儿子吗?”四王爷问。 “我没有,你有啊!”七王爷说,“五哥、六哥,还有八弟都有,虽然八弟的儿子比较小。茂正也是有机会的,为什么独独让茂荀捡便宜?” “咳咳!”四王爷说,“不要直呼皇上的名讳。” “夏吴的女儿我们没份了,还管那么多?!”七王爷叫道,然后看着静言,“你真的是夏吴的女儿?” 静言被两位王爷的反应吓到了,点点头。 “你不是宫巡抚的女儿吗?天啊,夏吴什么时候和宫正耀勾搭上的?!” “咳咳!七弟,小心夏吴用针缝上你的嘴。”四王爷提醒,然后问静言和茂荀,你们有什么要问的? “……”静言不好开口问。 “我来说吧。”雨雁突然走进来。 “雨雁王妃。”七王爷看着她,“我还以为你被茂正关起来了。” “七皇叔放心,我家王爷不会那么对我的。”雨雁笑说一句,即进入正题,“前几天夏老太妃去见皇后娘娘了。” “夏老太妃?她知道皇后是夏吴的女儿?”四王爷问。 静言点头:“是,她似乎和我娘有很大的过节。” “嫉妒,女人嫉妒起来是很可怕的。”七王爷结论。 “可是她在娘娘面前胡言乱语。”雨雁说,“老太妃的意思是娘娘的母亲当年靠着美色淫乱后宫,迷惑众位王爷,使得大家都不想继承皇位。” “混账!”四王爷低咒,而七王爷就没那么文雅了,直接跳起来大骂:“放屁!” “所以娘娘才想问一下两位王爷,到底事实是怎么样?因为,似乎两位王爷当初都要带夫人去浪迹江湖呢!” “夫人?” “我以前是娘娘的丫鬟,当然称她为夫人。”雨雁微微一福身。 四王爷想了一下,道:“夏吴的事不应当让我们来说,应该让她自己来说,更何况是她的女儿要知道。” “可是,娘已经去世了。” ”……”七王爷听了后,手上的扇子掉在了地上,“你不是骗我吧?” “我很小的时候她就去世了。”静言说,“娘产后虚弱,身体本就不好,还是婶婶帮忙调理才好了些。我依稀记得有一年娘带我上京,似乎那年是皇上——当时他是太子——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她要为太子选妃…… “那年你们来了京城?”四王爷问。 静言点头:“可是后来好像是皇上不同意太子过早选妃,于是我们住了一阵就回去了。回去后,娘就病了,拖了两三年就…… “已经这么多年了……”七王爷喃喃地说,“我们说好的,等老了我们一大群人还在一起玩,到时候大家都子孙满堂了,然后亲上加亲……” “我娘……你们和她很好吗?” 第93章 调查身家 “很好。”七王爷说,“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 “姐姐?”茂荀反问。 “她一直把我当弟弟,我就当她是姐姐。” “当初我们回宫是因为父皇病了,而且边疆和北风国打仗打得厉害,那种情况下谁有心情去淫乱后宫?也只有好事之人才想得出来。”四王爷说,“大家喜欢夏吴不是因为她长得漂亮,而是她把我们这群皇子当成一般人,而且她聪明、果断、为人处事光明正大。” “而说到我们兄弟舍江山要美人就太冤枉了!”七王爷说,“江山肯定是太子继位,我们留下来干什么?迟早要走的,而夏吴也马上要出宫了,兄弟姐妹一起出去闯荡江湖很合理嘛!” 静言思索着,她信他们说的话,可是,疑惑却更大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对了,他们说的就像是表象,而事实……她不敢想了,既然说大家为了她娘愿意放弃皇位,那么事实就很有可能和皇位有关! 不想了,这就是事实!母亲在宫里的时候结识了皇子们,与他们成为好朋友,情同兄妹或姐弟! “现在放心了吧?”从学士府回去的路上茂荀问。 静言点点头,恍惚道:“有些事其实不知道得好。” “什么?”茂荀没听清。 “没什么,是我自己多想了,原本没有什么的。”静言淡淡地说。她决定余下的疑问不去获知真相了,皇宫是个是非之地,她居然忘了。这里面的秘密不是她可以承受得住的。既然是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哪怕涉及自己最亲的亲人也不要好奇。 茂荀拍拍她的肩,把她抱在怀里。 他知道皇叔在话语间有所隐瞒,他知道他怀里的人也感觉到了。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只要她在他身边就好。 然而,随着夏季的到来,炽热的太阳晒出了人的火暴脾气,首当其冲的就是夏老太妃。 夏季刚到,闻家堡送来部分在堡里定制的衣服,还送来秋季所准备的布匹清单。太后本想再见见悠然,可惜这次来的不是她,也就没有传召接见。 而夏老太妃这才明白,这段时间以来,太后根本没听进她的话,这笔攸关夏家面子和前途的生意还是被闻家堡抢了。 皇家这边少了订单,别的地方必然跟着受损…… 这日南方进贡了一批新鲜水果,太后赐宴分食,后宫同乐。 “哀家决定过段时间就出京,到百果园避暑。”席间,太后宣布。 “可是安阳不在。”苏妍儿说,“她已经好几年没去了,她种的那株葡萄她自己都还没吃过呢。” 那就送信给她,让她玩累了就直接去百果园和我们会合。”太后对茂荀说。 “好。”茂荀说,“大家都去吗?” “愿意去就都去吧。”太后说,“静言没去过,一定要去。” “臣妾去过一次,这次就不去了,人多也麻烦。”邓雅妃说。 “准。”茂荀说。 邓雅妃暗喜,等大家一出宫,宫里就只剩下她了,她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把皇上抓回身边。 其他一些妃子见了,也有和雅妃持相同心思的人,也有人知道去了也是被冷落宁愿待在宫里,于是也有几人不去了。 还有几个被遗忘多年的人,虽然想去,见同样遭遇的姐妹都不去,也干脆不去了。 最后决定下来只有静言、苏妍儿、姚姬要去。 “人也太少了。”太后说,“叫茂正和雨雁也去。” “朕也这么想,茂正可以保护你们。” 福公公走进来:“皇上,太后。” “怎么了?”皇上问。 “老太妃来了。” “这么晚了,她来干什么?”太后问。 “老太妃说是有关皇后娘娘的事。” 茂荀眯起眼睛:“反正饭也吃完了,让她进来吧。”然后率先往外面走去。 “我倒要看看她要说什么!”太后把手交给苏妍儿,苏妍儿扶起她出去。大家也跟出去。 外面,茂荀已在问话:“不知道老太妃有什么事?” 老太妃微微一笑:“这件事可关乎皇族声誉呢。” 太后坐下来:“老太妃,听说你上次到仪和宫大放厥词,侮辱皇后和皇后去世的母亲,现在你又要旧事重提吗?” “太后,当年的事你也知道,我有没有说谎你该是清楚的。”老太妃说,“不过,那些事也没人见着,姑且就是大家误会了吧!现在我只是想问太后,当初彻立皇后时可将皇后的身家调查清楚了?皇族明文规定,身家不清白的人是没有资格进入后宫受封的。” 大家看向太后。 “皇后的身家清清白白,老太妃何出此言?”太后嘴上如此说,心里却打了个突,宫家倒没什么,但是夏吴......她倒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因为夏吴的聪慧和气度很适合统领后宫、母仪天下,她便一直对她的女儿有这期盼。但是,因为调查不清夏吴的身世,便只有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宫诗语。反正,宫诗语也是难得一见的才女一枚。只是,红颜薄命,突然就没了。一听说此事,她当然顺水推舟让宫静言来顶替。 “她的身家真的是清清白白吗?谁知道祖宗三代有没有流氓匪寇、娼妓乞丐?” “老太妃!”太后一拍桌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看清楚今天站在这里都是些什么人?皇上站在这里也有你胡说的份?!天下皆是皇上封的,你是哀家也是!不要以为你是父皇的妃子就可以胡说八道,要知道当初父皇只封了你一个小小的美人而已,你的妃是已崩的太上皇封的,也是皇上继续让你保持这个头衔的!” 第94章 放我走吧 “我……”老太妃一听,吓住了。太后说的都是事实,皇上一火起来的确可能摘掉她太妃的头衔。 “除了皇后,大家都回宫去!”茂荀发话。 “臣妾告退!”大家快速离开。 “老太妃,你倒说说,这么晚了你还来干什么?”茂荀冷森森地问。 “我……”老太妃深吸一口气,“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事,觉得有必要让皇上和太后知道,以免他日被人揭穿,坏了皇家的声誉…… 静言走过来:“我对我母亲的印象很少,只记得她刺绣时让我在旁边看书、玩耍,跟我说话。但是我永远记得她暖暖的声音与笑容,她就算不是一个大家闺秀也绝对是品德兼备的女子,不知道老太妃为何三番四次指责她?” “品德兼备还会让皇子们争她争得满城风雨吗?并且还和闻家堡的堡主扯不清!” “你说什么?!”太后惊叫。 “太后,你忘了吗?”老太妃问,“当年北风国派刺客来行刺皇上和太子——也就是崇文帝和敬德帝,可是失手了,刺客挟持了夏吴,御林军统领闻人杰大人挺身而出,救了她,大家后来才知道闻大人是闻家堡堡主。当时,闻大人的夫人还带着刚出世不久的儿子进宫来见重伤的丈夫。” “那又怎么样?”如果夏吴真和闻人杰……那她知道的,恐怕更详细…… “太后一定不知道,在闻夫人在宫中那段时间,夏吴将毕生绝学全数传授与她,否则现在的闻家堡怎么可能有举世艳羡的针黹技艺?当初皇子们正为了夏吴闹得不可开交,最后夏吴却‘不知所踪’,大家庆祝新帝登基,没人看见她离开,但是我却记得,那天也是伤愈的闻大人带夫人回家之日。” “难道你要说我娘委身于闻堡主而去了吗?!”静言问。 “没有不可能!”老太妃冷哼,“这个世界上只有姓夏的人知道夏吴的来历!” “夏……你……你和我娘是什么关系?”静言抓紧胸口。 老太妃恍惚一笑,道:“她是我亲姐姐。” “静言!”茂荀扶住差点晕倒的静言,问老太妃,“你在说什么?” “她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姐姐。”老太妃说,“不过,她的母亲.....是一个妓女。” “你说谎!”静言大叫。 “你可以去问!现在西湖上的妓女恐怕都还记得,当初一个姓吴的妓女怎样颠倒众生。而最让人记忆深刻的就是一个来自京城的夏公子为了她散尽千金——那个人就是我的父亲。我爷爷知道后很生气,让人拿了一千两银子给那个妓女——你的外婆,让她离开父亲。结果她真的收了银子,我父亲心痛之余回了京城。可是,没有想到,十三年后你外婆死了,却让你母亲找回来!原本我才是夏家唯一的小姐,是爹的掌上明珠,她凭什么来做大小姐?!” “我不信……”静言摇头,她居然会是一个妓女的后代,还是一个为钱撇弃爱人的妓女! “不可能。”太后也不信,“宫里的记录里说夏吴是苏州布商的女儿,父母双亡……” “谁都知道那是假的,否则史书上写到她的时候肯定会那么交代她的来历。可是那是假的,连史官都略过不提!” “为什么?”太后皱眉。她说的事实,史官要记她一笔,却刻意抹去了另一笔。 “我是秀女,爹怕他日我受封,查到她,她母亲的身份会对我有所阻碍,所以做了假,说她是夏家的工人。” “你们怎么能这么做?”茂荀愤怒,这是欺君,他们不知道吗? “夏吴当初在家的时候就作风不正,整日流连商肆酒楼,与街上三教九流的人结交,甚至经常夜不归家,有时候还会在妓院里找到她,没有一点小姐风范。否则,我为何如此笃定她的所作所为?” “我不信——”静言大叫。印象中的母亲,端庄优雅,温柔贤惠,怎么会是那样…… “静言!”茂荀抱住她,对老太妃大吼,“闭嘴!” “我也说完了。这是关乎皇族是名誉之事,我没有说半句谎话!”老太妃肯定地道。 “滚出皇宫去!”茂荀大叫,抱起静言往仪和宫走去。 太后看着仍站在身边的老太妃:“怪不得当初你总和夏吴过不去。” 夏老太妃问:“太后,难道你当初就没有过吗?如果她要取代你,是轻而易举的事!” “……老太妃,得饶人处且饶人,有些话不该说的就万万不该说。”太后仰起头,彷佛曾经的岁月不曾做过一点恶,“你回去吧,最好不要再出现在宫里,皇上会不高兴的!” 夜深人静,仪和宫内还传来低低啜泣。 “我不信……”静言坐在床上哭泣。 “静言……”茂荀把她抱在怀里,“别闹,有我在。” “你别碰我!”静言推开他,“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静言。”茂荀抓住她,“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把我推开!” “为什么?”静言抬头,迷茫地看着他。 “因为你是我的。” “我是我自己的,不是任何人的……” “你可以不是任何人的,但必须是我的!” “我的外婆是个妓女,我的母亲淫乱后宫,我身上流的血肮脏卑贱,我不该做皇后的,你废了我,让我出宫,我不要待在这里!我宁愿去做妓女我也不要待在这个地方!” “你闭嘴!”茂荀摇晃着她的肩膀,“你哪里也不许去!只能待在我身边!” “茂荀……你放过我吧!”静言哭诉,“皇后谁都可以做,谁都可以给你暖床,你放我走吧!” 第95章 必有慧眼 “不……”茂荀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他绝不放她走。她怎么可以这么想她自己、这么想他?她原来一直想离开,现在,她是不是认为找到机会了?当初她不经意流露的爱恋是他眼花看错了吗?还是……她在透过他看别的人?不!不能! 她只能是他的!他使劲将她箍在怀里。 “茂荀……”静言吃痛。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有我在,你别怕。” “你是谁?”静言看着他,他不是该自称“朕”吗? “我叫姬茂荀,你的丈夫!”茂荀吻着她颊上的泪痕,“好好待在我身边,我可以带你去看夕阳,去抓鱼,去采药,我们一起逛街。” 静言看着他,满脸泪痕:“这是不是代表我迷惑住你了?和我的外婆、母亲没有什么不同……” “静言,她们都死了,没有人知道事实是什么样的。你不是你外婆,你怎么知道她心里有怎样的苦?你不是你娘,你怎么知道她待在宫里是不是一心想逃出去?就像没人知道你是讨厌受宠还是盼望受宠一样,是不是?” “我还是那个宫静言吗?” “对于我来说,你是我的妻子,就这么简单。无论这个世界怎么变,这一点不变。”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静言低下头,盼望他给一个答案。 “……”茂荀张张口,没有说。他是皇帝,有些话他不能说,他负担不起那样的责任。 “茂荀……”静言抬头,抱住他的头,亲吻他。 “静言……你……” “为什么老天要我们用这样的身份相遇……” “静……”茂荀激动地把她按倒在床上,“只要你不去想,什么身份都不重要。” “我经常都没有想的。” “我知道。”否则她怎么会愿意叫他的名字,而且一点也不怕他。 第二日上午,雨雁造访仪和宫。 “雨雁王妃!”红儿对她行礼。 “娘娘在哪里?” “在休息。” “那我进去找她。”雨雁让她去忙自己的事,独自走进静言的寝房。 静言刚下床,雨雁见她气色不好,忙拿衣服给她穿上:“娘娘,你生病了吗?” “没有,只是有点累。” “累?娘娘,不会是有喜了吧?”雨雁笑道。 “才不是!”静言脸色微红,她的葵水可刚过。 雨雁笑笑,一边给她梳洗,一边说:“七王爷叫我给你说点事。” “什么事?”静言看着她。 “昨天晚上的事我们知道了。”雨雁扶她坐下。 “你们怎么会知道?!” “今天早上我来的时候碰见皇上,他说的。” “他……” “娘娘!”雨雁握住她的手,“七王爷要我转告的事是你娘亲口告诉他的。” “是什么?”静言忙问。 “你娘进宫时,夏家老爷也就是你外公说把她的身份做假,免得伤害到夏老太妃的前途,你娘是同意的。而且,你娘怕夏老爷骗她,还自己偷偷去过问这件事,结果发现,夏老爷根本没有那么做。” “怎么会这样……”一会儿作假,一会儿不作假,总有目的吧? “你听我说!你娘发现后就自己把身份改了。” “娘为什么要那么做?”这就更奇怪了。 “你该问夏老爷为什么那么做?一边说让她以假身份入宫,一边又报的真身份。” 静言想了想,一时间根本猜不透,问:“七王爷还说了什么?” “是人都看得到你娘比老太妃漂亮,比她有才华,比她更吸引人的注意。” “外……他不是我外公!”静言恍然大悟,轻笑一声,突然便释然了,“看样子,我外婆必然具有常人所没有的慧眼,可是……她又怎么会和他生下我娘呢?” “夏老爷还活着呢,有机会你倒是可以问问。”雨雁说,“商人,怎么会没点奸诈的心思。” “太后驾到——”外面突然传来声音。 “太后?”静言站起来。 “四王爷说太后一点都不简单,而且,很危险。”雨雁低声说。 静言一听,忐忑走出去。她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大陷阱里。 “静儿。”太后见静言出来,执起她的手,“怎么这么憔悴?不要把那个疯婆子的话放在心上!” “太后……”静言听太后满不在乎的声音有点感动。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太后说,“龙未必生龙,明珠都是蚌生的,这种事只有迂腐的人才介意!我看荀儿也不会介意,这样你自己放在心上就太不划算了。” 静言点点头。 “想开点。”太后拍拍她的手,“我打算提前去百果园,暖玉也会去。你趁此好好散散心,吃吃那里的水果。我还种过一株桃树呢,到时候你一定要尝尝那果子怎么样。” “嗯……” “雨雁,你和茂正也要去。” “我也去?百果园是什么地方?”雨雁好奇地问。 “是以前一个王爷建的一个果园,后来成了皇家的避暑山庄了。不过,这个园子外面的人不知道是皇家的,只以为是哪个富商的别苑。所以,在那里可以像平民百姓一样,不用有诸多规矩。” “那一定很好玩。” “你可不要乱玩!”太后说,“我得叫太医跟紧茂正……” “这是对的,一不小心他就上树了,只怕等太后发现的时候你的蟠桃园已经只剩绿叶了。” “雨雁。”静言笑说,“幸好你做王妃后茂正王爷没有受过伤了,否则呀……” 太后也禁不住摇头一笑,这也是她的心声啊! 第96章 逃的机会 太后呆了一会儿便走了,静言回过头问雨雁:“我记得你说过你娘是个宫女。” “对啊!”雨雁说,“我八岁时她生我弟弟,结果难产,两个都死了。” “她有给你说过她在宫里的事吗?” “经常说啊。不过都是叫我万万不可进宫,皇宫就是地狱,没有人可以无忧无虑地过日子……” “可是我娘却一点都没跟我说过……”静言喝着茶,“或许她说了,由于我太小,也没记住。” “娘娘,这些事就不要想了。要出宫去呢,你就好好放松一下。皇上要去吗?” “怎么可能?他每天要上朝的。” “你看,做皇帝的多辛苦!世人只羡慕他可以随便取人人头,有后宫粉黛三千,哪里知道他想好好睡一觉肯定都是提心吊胆的!” “是啊,别人羡慕我掌管后宫,而我呢?反而羡慕别人平平淡淡、闲云野鹤。” “这太监宫女到年龄了都可以回家去,做官做累了也可以告老还乡,可你这皇后嘛....恐怕是没机会卸下的,就算哪天被废了也得老死宫中……” 静言淡淡一笑,老死不可怕。可是,他连这点都不放她啊!没有一辈子的相守,连一辈子的平淡与安静他也不给。 她是一个妓女的后代,他不在乎。他在乎什么呢?她和别的男人不清不白?或者通敌卖国? “呵!”静言嗤笑一声,她是太无聊了,才会在这里胡思乱想。可是,让她始料不及的是,她的胡思乱想有一天竟然都摆在了她的眼前。 去百果园那天,马车排队在皇宫门等候。茂正、雨雁、暖玉先到。 “暖玉姐姐,你也要去?把驸马一个人丢在家里?”茂正揶揄地问。 暖玉哪不知他想戏弄自己的心思,倒是大方笑道:“等云裳回来我就走。而且,我和驸马说了,他要是想我,直接去找我便是。” 茂正没想到她答得如此大方,一愣之下才笑嘻嘻地说:“看样子很是难舍难分了一下。暖玉姐姐啊,云裳好不容易出去,哪那么快回来?既然如此,何不干脆现在就叫上驸马一起?” 暖玉有些恼怒地看他一眼,对雨雁道:“看你们家王爷,连我的玩笑都开起来了,要是遇到别的女子,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呢。你也别管他了,早点将他的影子从你身边抹光,皇姐带你天南海北地逛去,免得见了他心烦!” “暖玉!”茂正马上将雨雁扯到自己身后,“我告诉你,你别来教坏我的雨雁!” 雨雁甩开他的手:“跟着你才会学坏了,离了你我得长寿多少年……” “你……”茂正有些哀怨地看着她。 暖玉见此情形,忍不住掩嘴一笑:“别闹了,母后和皇兄他们来了。” 两人止了闹,行礼接驾。 “让你们三个等久了!”太后过来说。 “没事,母后快上车,今天风有点大,不知道一会儿会不会下雨呢。”暖玉说。 “好,静言跟我一车吧。”太后回身叫静言。 “母后。”暖玉扶住她,“皇上要送我们去呢,皇后要和他一车才对。” “对对!那你和我一车。”太后说着先和暖玉上车。 然后茂荀和静言一车,苏妍儿和姚姬一车,雨雁单独一车,茂正和严劲骑马走在前面。 百果园在京城以西,要整整一天一夜才到。所以,当天晚上,大家住在途中的驿站里。茂荀只送他们到这里,夜里,便和静言狠狠缠绵了一夜。 第二天,只有一半的护卫继续上路,全都打扮成商旅,免得招摇;剩下的一半将护送茂荀回宫。 门口,茂荀看着整装待发的车队,对茂正说:“有事一定要通知朕。” “放心好了。”茂正点头,顿了片刻,“我以性命发誓,一定保皇嫂……和母后毫发无损。” 茂荀看他一眼,点头,转身爬进静言的马车。 “怎么了?”静言问。 “我先下去。”雨雁识趣地说。 等雨雁一下马车,茂荀就狠狠吻住了她。 “呼——”静言差点喘不过气来。 “这是个好机会。” “什么?” “百果园的防卫不是很严,如果你想从我身边逃开,这是一个机会。” “……” “告诉我,你不会离开我!” “皇上……” “静言!” “茂荀……我不会的。” “那最好。”茂荀说。 静言从不曾主动做过什么事,她当然不会逃,而且逃了就永远见不到他了。 虽然现下的生活不是她满意的,但是也只有这样了。每年能出宫避次暑,这已经很好了。 到百果园不过几日,天气便越来越热,大家便选在阴天和晚上出门。一群人到园子里聊聊天,赏花赏月,将园里熟了的水果尝了个遍。可惜那茂盛的一架葡萄,还未熟。每次在那里纳凉,太后和暖玉便忍不住笑言一番:这葡萄是云裳种的,怕要等她来了才能吃了。 白日天热,大家多半是待在自己房里,午睡一会,时间也就打发得差不多了。 雨雁没有固定的午睡习惯,想起来了就睡,不想睡就不睡。有时候茂正要她休息,她还故意唱反调。但她现在一般是直接抛个白眼,置之不理,也不大呼小叫,更别说追着人家满天跑了。见他们这样,大家终于不用为茂正的性命担忧。 闷热的午后,雨雁端着一盘桃子走进静言房里:“娘娘,这是新摘的桃子。” “你不用亲自送来吧。” “我看最近天热,怕你生病。” “我没事,倒是你,也不好好休息。”静言说。 “王爷念我,你也念我。嫁人后,这双耳朵是越来越不得闲了,早知道我真该一死了之……” 第97章 午睡惊魂 “怎么说这话?”静言吓了一跳,“我看你日子过得挺好的,这话千万别被王爷听见了。” “听见就听见……”雨雁嘀咕一声,又笑道,“娘娘,你好好休息。我今天还真的很困,先回去睡一觉,有事你就叫红儿过去叫我。” 静言点头,不一会便睡下。 雨雁回去自己屋子,刚走到门口,就碰见茂正出来。 “你回来了。”茂正看她一眼。 “有事?”雨雁往里走,他也跟进去。 “听说附近有过贼匪出没,不远处好像也有个叫十里寨的土匪窝,我担心这里的安全,去查看一下。” “哦。”雨雁自顾自地解开衣服,露出绿色的肚兜来。背后传来一声响亮地抽气声,她又马上把衣服拉上。 “雁雁……”茂正的声音带着压抑。 \"……”雨雁轻颤了一下,转过头,看着他正向自己走来,“你还不去?我想午睡一下。” 茂正吞吞口水:“其实可以晚一点去……” 雨雁眯起眼睛:“如果不是你昨晚上那么疯,我用得着补眠吗?” “我错了……”他还是看着她,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雨雁被他看得不自在,总觉得这身上穿了和没穿一样。见他的手突然伸过来,她退了一步,悠闲地问:“你确定你要晚点去?” “呃……”茂正听她声音突然“温柔起来,顿住手,需要考虑一下,他在她手下吃过太多的亏。 “可以呀!”雨雁把衣服脱下,只留着独兜在身上,“那接下来的一个月,麻烦你自己在外面睡……” “他们在等我!我走了!”茂正马上一闪就走了。 雨雁咬着嘴唇,克制自己不要笑出来。奇怪得很,她好像总是能用话吓住他。确定他是真的走了,不是开玩笑,她转身在旁边柜子里找出一件月白色的薄纱短衣穿在身上,才躺上床休息。 一般小老百姓不知道百果园是一座皇家园林,朝堂上的官员只知道太后出宫避暑,也不知道是在百果园里。所以一些宵小蠡贼就更不知道了,但是他们也不会进来偷一担水果就是了。不过,采花贼就不一样了。 一个惯于采花的贼在午后翻进了百果园,正好碰见茂正带着人巡视,左躲右藏,最后惊险地闯进了雨雁的房间,马上被床上的景色迷住了。 雨雁躺在床上,月白色的轻纱下是绿色的肚兜,呼吸平稳,曲线玲珑,很是活色生香。 他轻手轻脚走到床前,伸手轻触雨雁的脸。 “茂——”雨雁迷迷糊糊地以为是茂正,但是这不是茂正的感觉。 小贼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觉得雨雁是在呓语。 “小人儿,是不是盼着爽一下啊……”他伸手去解雨雁外纱的带子。 “你是谁?!”雨雁本来就睡得不沉,先前已经知道不对了,这时候更是被他下流的话吓醒了。 “你……”小贼见她突然爬起来,吓了一跳,“我……是你的好哥哥……” “滚开!”雨雁平时再胆大,也没遇到过这事,心中吓了一大跳。抓起枕头就扔过去,整个人跟着滚下床,往外跑。 “站住!” “我就知道不能睡觉!”雨雁急急忙忙往外跑。 “还跑?”那男人一把抓住她。 “放开我!”雨雁倒抽一口气。 “放开你你就舒服不了了……”下流的话伴着污浊的气息,让她作呕。 “你……”雨雁被他抓着一只手,而对方的手已经在她身上攻击了。 “乖乖的……嘿嘿……” “茂正——”雨雁突然使出全力推开了他,大声叫着往外跑。 “你这个小……!”那人拦住她。 雨雁出不得门,只好将屋里的东西往他身上扔去,一边扔一边叫着茂正的名字。 “茂正!你这个混蛋!还不——” “怎么了?!”茂正听见她的声音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了,冲进房,他先飞到雨雁身边,将她抱进怀里,这才发现屋中有陌生人在,“你是谁?!” “茂正!”雨雁抱紧他的腰,“茂正,我怕……” 茂正已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一脚把那人踹趴在墙上,顺手捞起架上的衣服三两下穿在雨雁身上,扶她去隔壁间坐下,才对外面大叫:“你们进来,把这个胆敢吓到王妃的蠡贼抓起来!” “王妃……”已被茂正一脚踹去半条命的采花贼一听,剩下半条命也去了一半了,不是他想的那种“王妃”吧?完蛋了,这下死已不足畏惧,只怕,还会被阉掉。 静言的房间离这里最近,听见声音已经赶过来。走到门口,见一群护卫在,本想等一下再进去,但想想自己是皇后,这些人,谁还有胆子看她的脸不成?便直接让红儿扶自己进门去。 果然,那些护卫知道是皇后,都把眼睛放在地上,谁也不敢多瞧上半眼。 走进去,雨雁便带着哭呛靠过来:“娘娘……” 茂正便将她交给静言:“皇后娘娘,你先帮我照顾一下雨雁,我要好好收拾一下那混蛋!” 静言点头,伸手扶过雨雁,低声安慰。 茂正出去,接着便传来声嘶力竭的求救声:“饶命啊——” “我想如果皇上知道今天的事也不会饶过你吧……”茂正冷笑的声音慢慢远去。 第98章 不放心你 不一会,茂正便回来了,也不知他如何处置的,二人也没问。静言起身离去,让他自己来安慰雨雁。 “没事了……”茂正还是心有余悸,这可是他用一百多个条件换回来的老婆,还好没事,还好没事…… “我以后再也不睡了……”雨雁道。 “好,以后我都陪着你睡。”他把她抱在怀里。 “你把那个王八蛋怎么处理的?会告诉皇上吗?” “男人怎么处理俘虏你就不要管了。”茂正含蓄地说,“不过,百果园的安全是个重大问题。我实在不敢跟皇兄说……” “哦。” 他轻轻在她额头一吻,叫她的名字:“雨雁。” “嗯?” “没想到,在最关键的时候你真的会叫我,我……” “我去看看皇后娘娘!”雨雁打断他的话,马上起身。 “别走!”茂正按住她,还是将她抱回自己腿上,将她的头压在自己胸口,什么也不再说,只是抱着。暗自偷笑着,他看见她脸红了。 雨雁也不再动,只是靠在他胸口。 晚饭后,大家在葡萄架下聊天下棋。 “雨雁没事吧?”太后问。 “没事,只是吓住了。”雨雁说。 “那就好。”太后说,“真想不到在这里还会遇见这样的事,以后大家都小心点,一定要让太监宫女随侍在侧。” “王爷已经禀告皇上了,听说会加派人手过来。” 太后点点头:“想到这事我就怕。” 暖玉说:“你该担心云裳才是,她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疯呢。万一也遇到这……” “公主,你别吓太后了。”静言说。 “不过也不用担心,不是说谢将军武功很高吗?”雨雁说,“再说,王爷已经又送信去给她了。” 太后叹气:“我就怕她等到冬天才回来,到时候还避什么暑?” “那就让她在这里避冬好了。” 大家一听,忍不住笑起来,又聊了好久才各自回去休息。 静言回去后就睡下了,不多久就睡着了。可是梦中她也遭到人轻薄了,她喘了一口气,想呼救,出口的却是呻吟。她挣扎着转醒过来,猛地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 “是我。” “茂荀!”静言就着微微的月光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 “听说有采花大盗差点轻薄了王妃,我不放心你。” “现在我倒真是碰到大盗了。”静言松了一口气,躺下身去,由得他为所欲为。 “朕乃一国之君,又是你丈夫,岂能和那些混账相提并论?” “看样子茂正王爷做的防范不够严啊,你怎么进来的?” “所以朕打算把他脑袋拧下来!”茂荀说完堵住她的嘴,讨论到此结束。 第二天,茂荀天还没亮就醒了,顺便把静言也叫醒。 “怎么了?” “朕要回去了。” “现在?” “现在。” “可是,太后……” “不用告诉她。” “这么远,你要不多休息两天?” “对我来说可不远。”茂荀的手在她身上游走。 静言倒抽一口气:“你不是要走了?” “对。” “可是……” “难道你要朕把你绑回去?” “……” 待静言起床后,看着镜中的自己,她不忍叹气:“这可好?” 双唇微肿,脖子上、手臂上到处都是吻痕,谁看了都猜得到她做过什么好事。可是,茂荀居然自己走了,如果她说他昨晚来过谁会相信?!天啊,她怎么办? “哎——”她再叹口气,拿起梳子梳头。 雨雁这时进来:“皇后娘娘,你刚起来?” “嗯。” “怎么了?不舒服?”雨雁走过来,拿过她手上的梳子,从镜子里看她,“你脸色不太好,我去叫太医来。” “不用。”静言回头拉住她。 “可是……”雨雁一本正经地看着她,“我可不相信这是采花大盗干的!你不自愿,会这么明显吗?” 静言一听,脸色绯红:“那个……是……” “皇上不是在京城里吗?他什么时候来过呀?” “他昨天晚上来的,今天早上就走了。” “他没有双胞胎兄弟吧?” “什么?!”静言吓了一跳。 雨雁掩嘴而笑:“逗你的!今天早上皇上去找过王爷呢。” 过了几日,云裳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了百果园。 之前,茂正连去了三封信她都没回来,大家真担心她在外面热晕了。最后,茂正听了雨雁的话,去信告诉她雨雁午睡时不小心遭遇采花贼的事。果然,不到五天,她就回来了。 其实云裳早想回来的,不过,身边有两个不对盘的人。明业周以师傅的身份压她,谢淡云以保护她的名义管她、违逆她,她当然不会乖乖听话,偏要对着干,于是行程一日慢过一日。而明业周和谢淡云也累了,不再“配合”她,对她的话爱理不理,她实在感到无聊了,又不好意思拉下脸来。 这时候知道雨雁出事,就马上要他们快马加鞭赶回来,她可是非常关心她的这位小嫂子呢! 明业周在路上就直接转道回京城了,只有谢淡云陪着云裳来百果园。到百果园后,谢淡云则留下来负责大家的安全。 云裳到了后,先去跟太后请安,然后回屋梳洗一番,便迫不及待地赶去见雨雁。问清雨雁住的房间后,她不等人跟上,自己先跑过去了。 第99章 静言被绑 “雨雁。”云裳走进院子里,顺手在树上摘下一个桃子,“左边是皇嫂住的,右边才是雨雁……”她走进右边的屋子去。 “雨雁。” “好像有人叫我?”雨雁带着喘息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哪有?!”茂正的声音有点不高兴。 “哪里没有?!”云裳将桃子从左手抛到右手,“你们……呃……” 云裳把眼睛蒙上,非礼勿视——看到妖精打架是不好的行为。 茂正原本压在雨雁身上的,这时候只能将雨雁挡在身后,忙找着东西来遮蔽,可是大热天的他哪找得到?最后他只能气急败坏地大叫:“云裳!” “我只是告诉你我回来了!”云裳蒙着脸一溜烟逃离即将起战火的地带。 “继续!”茂正见闲杂人等走了,气呼呼地说。 “我……我想我去看看……” “看什么?!”茂正把她禁锢在床上,“继续!” “死了死了!”云裳一鼓作气跑到开满莲花的池边,这边应该够远了,不会被茂正哥哥追杀到。 哎!云裳双手合十,对着老天大叫阿弥陀佛。上次闯进仪和宫,不小心见到嫂子光秃秃的肩膀,不过幸好当时皇兄和皇嫂没做什么。这次居然…… 她好可怜啊,她不是故意的。可是,等她成亲的时候两个好哥哥不会找机会报复吧? “云裳!”静言惊喜的声音传来,“你回来了?” “嗯。”云裳站起来,静言和姚姬一起走过来了。“皇嫂、姚姬。” “刚到吗?”姚姬问。 “嗯,我刚刚去给母后请安,准备去休息一下。” “我们送你回去。”静言说。 “听说遇到了贼,雨雁没事吧?”云裳还是要问一问,虽然经过刚刚的事有点不自在,她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脸在烧。 “没事。”静言说,“茂正王爷及时赶到了,只是把她吓住了。” “好可怕!”云裳说,“别说遇到了,我就是听说都害怕呢。” “别怕。一次疏忽,不会再有二次大意,不会再有事了。”姚姬劝道。 云裳放心地点点头,随二人去屋里下棋,晚饭时才和大家见面。 太后说:“你回来就好了,你种的那架葡萄,一直不熟,我们这些人嘴馋都等不及了。” “它不熟关我回来什么事?” “你种的,必是在等你吧。” “那我天天去守着它!”云裳笑道。 后来,她还真的天天去葡萄架下坐一回,偶尔拉上静言、雨雁等人喝茶聊天,那些葡萄也慢慢熟起来。 一日午后,下了阵小雨,云裳午睡起来,便迫不及待地提着裙子跑来摘果子。每一粒葡萄上都还挂着晶莹的水珠,看得人味蕾大动,想将它们吃进嘴里。 云裳吩咐人去把静言和雨雁叫来,自己带着几个人在这边剪葡萄。不一会,二人就来了,看了石桌上的果实,笑道:“怎么摘了这么多?” “吃了就少了!”云裳把葡萄交给翠儿,“去洗干净拿过来。” “红儿,你去帮忙。”静言吩咐红儿。 “就我们几个人吃可不好!”雨雁说。 “那你们去把母后、姚姬、贵妃娘娘都叫过来,顺便看看王爷有没有空。”云裳对剩下的几个宫女和太监说。 一下子,人走完了,葡萄架下只剩下云裳、雨雁、静言。 因为石凳沾了雨水,三人只是站在架下聊天。 说得尽兴处,却突然从旁边窜出两个大男人,三人吓了一跳。 雨雁惊呼:“来人啊!” “闭嘴!”那两人一人抓住静言一只手,然后空出来的手分别击在雨雁和云裳肩上。 雨雁和云裳痛呼一声,跌倒在地。 “你们是谁?!放开我!”静言挣扎。 抓住她的两人一见,其中一人伸出一指点在她昏穴上,她昏了过去。 “放开她!”云裳要站起来,另一人一脚踹在她小肚子上,让她又跌了下去。 然后二人提着昏过去的静言飞出了围墙。 雨雁大叫:“茂正!你在哪里?!” “怎么了?”茂正飞身落在她面前,“出了什么事?” “皇后娘娘……” “你怎么了?”茂正扶住她肩膀,“谁干的?痛不痛?” “茂正哥哥!”云裳在旁边痛呼,“我还被踹了一脚呢……” “云裳?”茂正这时候才发现旁边的云裳,“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刚刚有人把皇后抓走了!” “什么?!”茂正大叫。对了,刚刚云裳派人叫他过来吃葡萄,结果在前面看见似乎有人飞了进来,他担心出事,就马上飞身赶过来,却恰好听见雨雁叫他,所以他就直接来看雨雁了。 “快去追。”雨雁说。 “我……”茂正想去,可是又不放心她,“你要不要紧?” “不要紧!再不去追会要命的!”雨雁说。 “好!我就去!赶快通知谢将军。”茂正放下她朝围墙外追去。追了一圈,没发现人影,只能先作罢,回来找谢淡云。 谢淡云:“我已经叫人戒备了,也派人去找了。可是,王爷,要通知皇上吗?” “当然。”茂正脸色凝重,“可是,可不可以你跟他说?” “为什么?” “我不想让我的王妃做寡妇。”他可以预见皇兄会要他的命。 第100章 皇上发怒 茂荀在宫里接到通知,当天下午就赶过来了,还带着明业周。 明业周挺惨的,当时他正在御书房跟皇上报告他这几个月在外面的所见所闻,谁知道突然有人来报告皇后娘娘出事了。 皇上二话不说就出发,顺手还把他捎上。 茂荀说的是:“你冷静点,朕可能需要你出主意。” 明业周不禁在心里叫苦,他冷静?出事的那个可是他的爱徒,他怎么能够冷静?再说,现在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呢! 当然他们到百果园后就知道了:皇后被绑架了! “姬茂正!”茂荀利眼杀过去。 “皇兄,这……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会出这种事啊……” “上次你的王妃差点出事,难道你就没警觉吗? “怎么会没有?”茂正说,“很警觉的,可是……似乎贼人也很警惕……” “去找!”茂荀大吼,“把你手上的兵马全调过来!” 茂正吞了吞口水:“会不会太过了?我手上的兵马啊?!不知道还以为我进京逼宫了……” 茂荀瞪着他。 谢淡云马上出来打圆场:“皇上,微臣已经下令紧锁城门了,现在的人手也够了。”茂正王爷的兵马进京,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江山要易主了。 “是啊,皇兄。”茂正说,“上次的事后,我已经把附近的情况都调查清楚了。附近是有一些小盗出现,但是都是单个活动,而且我已经叫人清理了。只有一个十里寨是土匪窝,但是他们只是拦路抢劫,从来不入室行窃,而且已经好久不作案了,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地势易守难攻……” “现在他们绑的是人!” “皇上。”业周站出来,“既然这样,应该马上派人去十里寨查明情况。” “微臣已经派人去了。”谢淡云说。 “那好!让大家做好准备,准备起程回京。”茂荀说,“十里寨在哪个位置?顺路过去!” “这不妥吧?带着公主和娘娘们一起去?”茂正道,“皇后也不一定是被十里寨的人抓的。” “闭嘴!朕还没说要饶过你!” 十里寨的忠义堂里,一个俏丽的女子看着躺在地上的静言,问站在对面的三个手下:“这是你们抓来的人?” “是……”三人见她脸色不善,害怕地点点头,顺手揩下一把汗。真没面子啊,堂堂男子汉,居然怕一个小女孩…… “哦——”薄唇微启,双眼微眯,纤纤玉指伸出来,“谁抓的?” “是他!”亲手抓了静言的那两个人互相指着对方,然后双双改变主意,把手指向第三人——他们的老大——关键时刻去上茅厕,害他们抓错人的罪魁祸首。 “是你?”纤纤玉指指向那个罪魁祸首。 “小姐,实际上……” “看样子你眼睛不好!”玉指的主人收回手,从腰上摸出一根鞭子甩在地上,“我给你的画像呢?” “呃……”那大汉吞吞口水,有意无意地避开“刑具”,从胸前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在这里……” “那是什么味道?”鞭子的主人将精致带点英气的五官皱成一团。 “是……烧饼。” “烧饼?!你看不见上面有个大美人吗?你用它包烧饼?真是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活该你这辈子娶不到老婆!”美人忿忿不平地大叫,然后问,“自己对比一下,看看地上这个人和画上的人是不是一样!” “呃……虽然长得有差,但是都很漂亮啊,而且这个比之前要的那个更漂亮……” “那么漂亮干什么?我又不开妓院!”忍无可忍啊!养了一群吃白饭的! “呃……”三人还想解释。 “小姐!”外面突然冲进来一个小喽啰。 “干吗?!我很火大!都是一群笨蛋,什么事都办不好!” “是……是疯……风寨主。” 堂中的火暴美人一听,顿时垮下脸来。 紧接着,一个白胡子——也有黑的——那就花胡子老头好了,一个花胡子老头走进忠义堂:“流连,人带回来了吗?” “带回来了!”站在堂中的女子——十里寨的小姐武流连——将鞭子卷在手上,“不过,这三个笨蛋抓错人了!” “什么?!”花胡子老头仔细看了看地上的静言,瞪着眼睛,名副其实是吹胡子瞪眼,“抓错了?!我的媳妇呀——” “上次你说是你孙女。”武流连没好气地说。 “不管是什么!怎么会抓错?” 流连指着地上的三个喽啰:“这三个笨蛋说这个比那个漂亮。” “换!”花胡子老头气呼呼地说。 “风寨主……”负责抓人的喽啰为难地说,“那个……城里到处都是官兵,他们好像就是在找这个女的。” “叫你们抓个人,你们居然惹到官兵?!”花胡子老头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哎!疯老头!”流连将手上的鞭子挡在他面前,“这是你惹的好不好?你要抓人也不打听清楚,万一我们惹到不该惹的人怎么办?要是早知道会惊动官兵我打死也不陪你一起疯!” “你这个丫头,你老爹不在你就敢造反是不是?” “怎么样?”流连叉腰对峙,“明明就是你不对!我们十里寨从来就远朝堂,现在好了,不知道带回一个什么主……” “什么主?总不会是皇帝吧!” “女的怎么可能是皇帝——”流连看着他,幸灾乐祸地说,“有可能是皇后哦。” 第101章 不是故意 “怕什么?那才好玩!”花胡子老头说,然后很苦恼地喃喃自语,“就怕她不是……抓错了人,要是抓不到一条大的那多无聊……” 流连咬牙切齿地看着他:“疯老头! 你别跟我乱来了!快去酒窖找酒喝!”然后又指着躺在地上的静言对那三个喽啰说,“叫个丫头来把她弄到客房去!” 有点晕…… 静言扶着后脑勺坐起来。 这是哪里?她看着这间小而朴素但是很整齐干净的屋子。 “姑娘,你醒了?”一个中年妇人走过来。 “你是谁?” “叫我柳大娘就是了。” “哦,柳大娘,这是哪里?” “呃……这里呀……”柳大娘搓着手,吞吞吐吐地,不敢告诉她这里是土匪窝,“这是我们小姐的家!你睡了一天了,很热吧?要不要洗个澡?” “好。”静言同意,衣服有些湿润,她的确需要好好清洗一下。想起自己是被抓来的,对方有所隐瞒可以理解,也不再多问什么。 柳大娘放好水喉,问她:“你看看烫不烫?” 静言试试水温:“刚刚好。你出去吧,我自己来。” “好,我就在门外,这是我们小姐的衣服,你将就穿吧。”柳大娘放下几件衣物出去。 静言把内室和外室中间的纱幔放下,脱了衣服泡进木桶里。 这里是哪里先不管?只是为什么要抓她来? 茂荀一定会找她,那他什么时候才找得到呢?她会不会有意外? 静言靠在木桶边缘,闭着眼好好放松自己,隐约感觉有人轻轻走近,她警觉地睁开眼,朦胧中看见一张明亮美丽的脸。 “还以为你睡着了。”流连说,提着手上的烧水壶,“给你加点水。 “你是谁?”静言背过身去。她怎么这么倒霉?洗澡的时候老被人撞见!茂荀就不说了,那个人我行我素惯了。云裳也不小心见到一次,现在又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我叫武流连。”流连将水缓缓注入木桶内,“不烫吧?这里是十里寨,我爹是这里的寨主,不过他现在不在。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宫。”静言说,考虑要不要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 “你叫我流连就是了,我喜欢大家这么叫我。” “你可以叫我静言。”静言微微一笑,放松了不少。她感觉不到对方有恶意,可是,她干嘛要抓她来? “你可能饿了,洗完澡我带你出去吃东西。”流连说,“顺便带你见个人。” “谁?” “抓你来的人呗!你可别记着我,可不是我要抓你来的,冤有头债有主,总得要你把人瞅准了,你要是受了什么委屈要报复就找那个疯老头去!” “他为什么要抓我?”静言问。 “他倒不是要抓你。”流连把水壶放下,“他要抓的另有其人,不过出去了三个笨贼,抓错了!” “抓错了?”静言想一想,当时身边只有雨雁和云裳,他们要抓的是谁?难道是雨雁不小心惹了什么祸? “我先出去,你换好衣服就出来,我带你去见那个疯子。” 疯子?静言皱皱眉,这到底怎么回事? 她穿好衣服出去,流连正在门口等着她。 “真是人间绝色啊!”流连看着她,把手上一张折叠的纸给她,“这就是那个老头叫我们一定要抓的人,不知道是你家什么人。” 静言打开来一看:“云裳?为什么要抓她?” “我怎么知道!”流连没好气地一边走一边说,“他先说是他什么孙女,然后又变成了儿媳妇……” “啊?”静言疑惑,又把画像看着,这是云裳的样子没错,但是,可能是别人吧?要不就是云裳这次出去的时候惹祸了? “你惊讶什么?”武流连回头,“对了,你一被抓整个城里都是官兵,你家是干嘛的?不是做官的吧?” “呃……”静言考虑要不要说实话, 最后只能一半一半,“我是苏州人,嫁到京城的。我爹做了一个小官……” “那你相公呢?” “呃……他不是官。”他是皇帝,不是官。 流连半信半疑:“难道那些官不是找你的,只是巧合?还是,你夫家有认识什么大官?” “那个……”她夫家的确认识很多大官啊,一般的小官才可能不认识。 “你不是不知道吧?”流连翻翻白眼,“看你这柔柔弱弱的样子就知道是养在深闺不问世事的雪娃娃。拜托,就算你是女人,女人和男人也应该是平起平坐的! 不要告诉我你相公有了你这个美娇妻还养了一大群莺莺燕燕,平时你对他是一呼百诺,他在别人房里过夜还要贤良的你给他炖补品! 静言哭笑不得,她当然不是那样的人,在她心中的爱情与婚姻都应该是专一的。如果茂荀不是皇帝,她也会要求的;如果她和雨雁一样的脾气,茂荀哪怕是皇帝她也会要求的;如果她像面前的姑娘一样她大概就会逃跑的…… 逃跑?她现在被抓了,算是一种被动逃跑。 她……是不是可以不回去了呢? “哎——”流连叹气,“看样子你相公对你也不太好,你要不就在我们十里寨待一阵吧?告诉你,这里不是什么火坑,是很好的地方。如果你相公真有什么大背景的话,拜托你求下情,我真不是故意抓你来的……”最后这话才是重要目的。 第102章 千杯不醉 流连带着静言到饭厅,那个花胡子老头已经一手鸡腿一手酒坛子地吃起来了。 “疯老头!”流连大叫着走过去,抢了他手里的酒坛子,“谁叫你拿我家酒的?” “你叫的。” “这个就记住了?那我之前说过,吃饭的时候只能用酒杯或者碗喝,你记住了吗?每次都是用坛子灌!” “我没吃饭,只是吃肉。” “强词夺理!” “流连丫头,我才是寨主耶,你每天都对我大呼小叫的。” “再过五个月就不是了!”流连把酒坛子扔到一边去,酒坛子稳稳地落在远处的架子上。 “哎——”花胡子老头凄凄惨惨地叹了口气,抓起筷子挑肉吃。 “静言,坐吧。”流连回身柔声招呼静言。 “她是谁?”老头问。 “就是被那几个笨蛋错抓回来的人。”流连说,“她叫静言。静言,这个为老不尊的老家伙就是抓你回来的罪魁祸首,你要报仇就找他。对了,他叫随风子,说是什么随风逍遥随风去,我看是疯子还差不多!” “不要拿我名字开玩笑!”随风子说,“流连,你知道吗?南方有种水果,叫榴莲,长得又丑,味道又难闻……” “闭嘴!老疯子!” 静言看着他们,摇摇头,自己吃东西。看样子她要逃走很简单,他们自己因为一个名字就内讧了…… “静言!” “啊?”静言看着随风子,战火什么时候烧到她身上了? “会喝酒吗?” “你干什么?”流连一拍桌子。 “有客人来当然应该接风洗尘、开怀畅饮!”随风子一闪身就把她刚刚扔出去的酒拿回了手上。 “给我!”流连伸手要拿,但是随风子坐着没动,不知道怎么就化解了她的招式。 “恃强凌弱……”流连忿忿地拿起筷子,“用杯子啦!没看见人家是大家闺秀吗?” “你是大家闺秀吗?”随风子问静言。 “我……”静言为难地看着他,这个问题不是这么问的吧? “算了!在晚辈面前我就悠着点好了。”随风子把酒坛子放下,拿起桌上的酒壶和杯子斟酒。 “看看。”流连对静言说,“这个老疯子偏要和我作对。我又不是不要他喝酒,明明有壶酒放在桌上的,他偏偏要自己去酒窖拿一整坛的来喝……” “来!”随风子把斟满酒的酒杯放在她们面前,“不醉不归!” 二人对视一眼,这人再怎么也是长辈,只得接过酒杯。 几循后,随风子看着趴在桌上的流连:“她怎么就躺下了?” “她醉了。”静言说。 “静言姐姐……”流连晕晕忽忽地拉着静言,“别和这个老头喝,他酒量好着呢……我爹就是被他灌醉,然后被摆了一道…… “瞎说!”随风子说,“我才没灌他!谁叫他酒量不好!静言,来,我们喝!” “已经喝了好几坛了。”静言说。 “不行!”随风子说,“你的酒量和我有得一比,我今天一定要灌醉你。” “可是……”静言看着趴在桌上的流连,“她睡着了,会感冒的。” “她有武功,身体好着呢!”随风子说,“来!喝!” 不久后,随风子醉醺醺地问静言:“你醉了吗?” “还没呢。”静言说,“还要喝吗?随风子前辈?” “喝……”还没吼完,他咚地一声倒在地上。 次日清早,随风子一醒过来就跑到客房这边来,在院里大声嚷嚷:“静言小姑娘,你起来了没有?” 他的声音刚落,门吱呀打开来,静言站在门口:“怎么了,老先生?” “什么老先生?”随风子走过来,“昨天不是说了让你叫前辈的吗?你不觉得叫前辈比较有气势吗?” “可是,我不习惯。” “多叫两声就习惯了。” “那好吧,老前辈。” 随风子听了头头皮发麻:“干嘛加个老字?算了,算了,我不跟你这年轻人一般见识,走!” “去哪儿?”静言跟着他。 “喝酒去!” “站住!” 流连突然从房顶跃下,静言吓了一跳,土匪都这么神出鬼没吗? “早饭还没吃呢,昨天晚上你没喝够吗?” “我一定要喝赢她!”随风子说。 “静言姐姐。”流连看着静言,“你昨晚没醉吗?” 静言摇摇头。 “哈,我知道了!”随风子指着静言,“你耍赖!你根本没喝!” “那种事只有你这个疯老头才做得出来!”流连说,“静言姐姐,我们吃早饭去,别理他!” 随风子见她们走了,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小姑娘,告诉前辈,你为什么没醉?是有灵丹妙药还是原本就千杯不醉啊?没道理啊,要是有灵丹妙药我一定比你先知道……难道小雪儿有了新药不先给我了?” “我想我原本是千杯不醉的吧。”静言说。 “哇!你好厉害!”流连叫,“那你醉过吗? “还没有。”静言摇摇头。不过,酒不醉人人自醉,有时候和茂荀喝酒的时候会感觉晕乎乎的。 流连一听,哈哈大笑,得意地看着随风子:“甘拜下风吧!吃饭去,今天不许喝酒!我们寨子的酒都快被你喝光了,难道你要我们下一步专门去打劫人家的酒啊?” 吃完早饭,随风子问静言:“你除了会喝酒还会什么?我看你的样子应该懂得一点琴棋书画吧?” 第103章 师兄无风 “会一点。” “那我们下棋去!”随风子二话不说拉着静言就跑。 “哎——”静言看着自己的手,“你……”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难道我还能轻薄你?” “可是……”静言把手抽回来,问题是她不是江湖儿女啊! “会下棋吧?” “嗯。”静言揉揉被握疼的小手。哼,下棋至今还没人真正赢过她呢,一定要让这个老头输得捶胸顿足。 “我来看!”流连从远处飞过来,坐在旁边,手上拿着瓜子,“静言姐姐,小心了,这个老头下棋好厉害,我爹在这上面也被他……” “他技不如人!”随风子捻棋而下。 静言微微一笑,也下起来。他的棋艺怎样,下了才知道。 “啧啧!”下了两局后,随风子摇头看着静言,“只是安于现状,而不举步向前,你已经连输两局了,不想扳回来?” 静言轻笑:“胜败乃兵家常事,不用耿耿于怀。”她的棋艺还真比过他,看样子这个疯老头还有两把刷子。或者是世外高人也说不定。 “下棋事小,可以不在乎。”随风子看着她,“可是别的事呢?你也这样?那可不妥!你应该学我一样,潇洒些,管他那么多做什么,往前冲就是了!我看你本性也不是这样,谁把你的脾气压抑下来的?” “佛。” “佛?”流连已经嗑了一地瓜子皮, “别告诉我你还吃斋念佛?那东西明明是愚昧世人的,放下屠刀我还勉强信信,但是没道理让人都学佛一样过日子吧?” 随风子看着静言:“我收你做徒弟好不好?” “那可不好。”静言说,“我已经有师父了。” “不要他了!”随风子挥挥手,“我做你师父,我教你武功——” “你还没教我呢!”流连叫,“你说过要教我的!” 静言笑笑:“老前辈,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这怎么行啊?”随风子大叫,“你知道有多少人想做我的徒弟吗?可是为什么每次我想收的徒弟都不让我收?你们知道吗?我之前那个徒弟啊——也是我唯一的徒弟,他好过分,我教他武功他不学,他说不爱打架,这就算了,反正他的经脉也的确不适合练武。叫他成亲,他说不想耽搁人家姑娘。他在外面收了好几个徒弟——我知道的就有四个了,我叫他带回来我看他也不干!真不孝啊……” “活该!”流连说。 “丫头!怎么这么说我,好歹我也是寨主啊!” “骗来的还好意思说。” “我哪有骗?明明是赢来的!”随风子说,然后看着她手里的瓜子,“吃多了上火……” “你想吃吗?” 随风子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如果你喂点给我吃就不会上火了……” “你年纪大了,上火了我过意不去。”流连嘿嘿笑着,拿起瓜子转移阵地,不看他们下棋了。高手过招,她这个半吊子实在看不出门道来。 “小姐。” 刚走到院子里,一个喽啰就挡住了去路。 “干吗?” “无风师兄来了。” “什么?!”流连一听,扔了瓜子,“师兄来了!”然后飞了出去。 “师兄!”流连飞进忠义堂,堂里站着一个玉树临风的年轻男子,“你好久没来了!” “寨里出事了吗?”闻无风问,他一进来就感觉和往常不太一样。 “爹下山去了,再过五个月才能回来。” “那现在寨子里你做主?”闻无风看着她,有点不敢相信。 “是啊,累死我了。” “师父为什么要下山?”闻无风问。 “因为他和别人打赌打输了,只能把寨主之位让出来,而那个临时寨主正在后面下棋呢。那个疯老头,整天什么都不做,除了喝酒吃饭就是给我找麻烦——对了!师兄,城里是不是有很多官兵在找人?” 闻无风眯着眼睛看着她:“你干的?” “是那个疯老头的主意。”流连忙说,“不过,把官兵惹到了,不知道是不是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城里大家在找一个被人绑了的女人。”闻无风说,“你没有出去绑个女人回来吧?” 流连笑,笑得好没自信:“我有啊……不过,会不会是巧合?” “我想应该是吧。”闻无风说,“希望你不会在太岁头上动土。” “有那么夸张吗?”流连怕了,“我带你去后院,见见那个疯老头——也就是现在的寨主,还有那个被那几个笨蛋错绑来的女人。她好漂亮哦,说不定合你胃口呢,到时候我就有个嫂子了。” “绑错了?”他选择性地接受她的话,直接过滤了后面的嫂子一词。 “对啊,原本不是要绑这个的。”流连知道他的心事,也只是随口说说。 “那还不把人送回去?” “城里都是官兵啊。对了,人是在百果园绑来的,没有什么大问题吧?虽然据说那是一个很富的富商……你看着我干吗?不要用这种眼神,我害怕……” 无风叹气:“在百果园绑来的?看样子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不是吧?”流连凄惨地叫,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师兄的话,今天她可不可以认为师兄在跟她开玩笑? 第104章 打劫肥羊 随风子见到闻无风就兴奋地大叫:“又有客人来了,今晚接风洗尘!” 流连道:“这是我师兄,他可不是什么客人,是主人!” “你师兄?”随风子看着无风,“师兄师妹一家亲,你们什么时候成亲啊?” “疯老头子!”流连一怒,从腰上摸出鞭子就扫出去。 怕波及旁边的静言,无风伸手拉住:“流连!小心别伤了这位姑娘。”说完,便松了手,对随风子拱手问候,“晚辈闻无风,见过前辈。” 流连也收起鞭子,对静言笑道:“静言姐姐,吓到你了?是这老头子口无遮拦,我气不过。来,这是我师兄闻无风——师兄,她就是我手下的笨蛋不小心抓回来的人,叫……什么静言来着?” “宫静言。”静言说,对闻无风点头,“见过闻公子。” “我师妹不懂事,让宫姑娘受委屈了。” “流连没有为难我,难得她还称我作姐姐,我很开心。” “哪有你这样的人?”随风子说,“被人当肉票绑了还开心!” “我就说静言姐姐在家肯定过得不开心。”流连说,“她出来了当然开心咯!静言姐姐,要不你就留下来和我一起做山贼好了……” “咳!”无风轻轻咳一下,“流连,我想你还是想想怎么把宫姑娘送回去,她的家人会担心的。” 流连不管他,笑看当事人:“那静言姐姐,你是想做山贼还是想回家?” 静言好笑地看着她,刚要说话就被随风子打断了:“不要说什么顺其自然!” 静言看着他,点点头:“我会好好想一想的。” 这时候,有人来报:“小姐,有过路的,要不要叫他们留下买路钱?” “看起来怎么样?” “车队很长,马车也很漂亮,人穿的衣服也漂亮,看样子是群大肥羊。” “有多肥?” “很肥的样子!” “那还犹豫什么?!”流连将手上的鞭子扫在对方肩膀上,“你做山贼多久了?这么肥的羊只收买路钱?当然是抢啊!快叫人准备,准备拦路抢劫!” “有酒的话一定要抢回来!”随风子说。 “知道了!”流连豪爽地说,“师兄,你要不要去?” “我暂时不去了,抢点东西还要我帮忙不成?” “那我走了!”流连说着就腾空飞出院子。 静言看着这一切,他们刚刚在她面前讨论抢劫的事啊?怎么可以这样? “快坐下来。”随风子招呼静言和无风,“今天晚上要加菜了!” “这不好吧?”静言说。 “有什么不好?”随风子说,“山贼的本分就是抢劫,不抢才不好。你认为狼会放过经过他窝边的小羊吗?” 静言轻轻叹了一口气:“万一有一天你们也经过一个山头……” “那就让他们抢!”随风子嘿嘿笑,“只要他们不怕引狼入室……” 无风看着她:“宫姑娘,有句话说钱财乃身外之物,我师父和师妹抢的就是身外之物。” “话不是这么说的吧?” “佛这么说,教书先生这么说,卫道士也这么说,不是吗?可是,我师父和师妹不这么认为啊,他们认为钱财很重要,别人弃如敝履的东西他们却当作是宝贝。所以,他们去抢别人的身外之物来做自己的必需品有什么不对?” 静言听了这番话,又好气又好笑,一时之间找不到话来反驳。听他的话,似乎这寨子的主人很讨厌外面那虚伪浮夸的一套。 “丫头。”随风子看着她,“做人不必做得那么累。人活一世不过几十载,守着那一套仁义道德干什么?你守着我不介意,但是没理由因着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就丢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静言看着他,突然很感动。不过认识一天——还不到一天,随风子就看穿了她,还这么真心地来开导她。可是,她要的东西怎么要求呢?怎么争取呢? 寨子门口,流连背上背着弓箭、腰上缠着鞭子、手上提着宝剑,准备下山打劫。 “你们三个笨蛋,给你们机会将功赎罪,下去看看情况。”她对昨天把静言抓回来的那三个喽啰说。 “是,小姐!”几人答应,一起下山去。 三人走到山脚下,看见一长串马车停在那里,躲在树后观察。 “哇!真肥啊!瞧这马车,像粽子似的。” “我怎么瞧着像糖葫芦?” “你们闭嘴!过去瞧瞧。” 三人嘀嘀咕咕才说了几句,突然一 把长剑横在了他们脖子上:“什么人?!”冷然的呵斥声让他们手脚哆嗦。 “好汉饶命!” “我们只是路过的。” “对对,路过的。” “路过的这么鬼鬼祟祟?” “王……茂正,你在干吗?”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 三个喽啰看过去,睁大眼睛,这不是昨天百果园那群姑娘中的一个吗? “茂正!”雨雁走到茂正身后,紧紧抱住他的腰。 “怎么了?”茂正听出她的声音在颤抖。 “就是他们!就是他们把皇……把静言小姐抓走的。” “什么?!”茂正一听,手上的剑离三人的脖子又近了几分。 “好汉饶命!”三人扑通跪在地上,害得原本平视前方的茂正费了一会神才在地上找到他们。 “我为什么要饶你们?!”茂正问。要不是他们他会被皇兄修理得金光闪闪?连想和雨雁亲热一会都不行…… “茂正公子。”谢淡云走了过来,“荀公子说叫你过去。” 第105章 按规矩来 “他看到了。”谢淡云说,“他叫你快点把人抓过去。” 茂正从他的话里听出来了,皇兄很生气。 “走吧。”雨雁拉拉他的手。 茂正收回剑,对三个喽啰说:“跟我过来!” 三人连滚带爬地跟着茂正走到茂荀身边。 “你们是十里寨的人?”茂荀站在一辆马车前。 “我们……”三个喽啰不想连累寨里的弟兄。 “问问他们。 “不用问了。”茂正说,“雨雁认出他们就是昨天绑走皇——嫂子的人。” 茂荀的眼闪过一抹阴鸷,问后面的雨雁:“是吗?” “是。”雨雁点点头。 “叫云裳也来认一下。” “我就去。”雨雁说着走到另一辆马车前把云裳叫过来,在一边树下喂马的明业周见了,也跟过来。 “就是他们!”云裳远远看着三个喽啰就大叫,疾步奔过来,结果脚步不稳,一个踉跄——“哎哟!” “小心!”走在她身后的明业周一把抓住她,使她免遭一劫。 “明老师……”云裳回头。 “不要急。”明业周替她拿掉裙子上的草蔓,“过去吧。” 云裳这才慢慢走到茂荀他们身边:“哥哥,就是他们,他们把嫂子抓走的。” 茂荀看着三个喽啰,很久才说出两个字:“攻山!” 攻山?不是吧?三个喽啰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又想到根本不可能,十里寨可是出名的易守难攻…… 怎么这么多人?! 三人正在庆幸,突然看见从树林里窜出好多弓箭手,而远处,还有好多人骑着马过来了,这样的情形要攻上去也不是不可能啊!——他们到底惹到谁了? “好汉饶命!”三人又跪下了,“不要攻啊——”攻上去他们会被小姐剥皮的。 “那就把人放回来!”茂正说。 “我不会放过十里寨的任何一个人!”茂荀说。 “饶命!”三人对着茂荀使劲磕头,看出来了,这才是老大,“我们做不了主的,这一切都是小姐——不,风寨主的主意,要找就找他!” “你们都跑不过!” “不要啊……” “荀公子!”明业周突然出声,“他们三个应该是不起眼的小角色,也做了主…… “对对!”三人使劲点头。 “现在攻山也不妥,如果上面的人急了怕会伤害夫人,我们也不知道夫人现在怎么样了……” “就是就是!”三个喽啰更使劲点头。 “我看最好和平解决这件事,至少先让夫人平安回来。” “英明英明!”三个喽啰大叫。 茂荀听了业周的话,仔细想了一下,对地上的三人说:“你们之中一人回去禀报,告诉你们主人,把我的妻子完好无损地送回来,我可以考虑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 “我这就去!”带头那喽啰马上连滚带爬往山上跑去。 山上的流连正领着抢劫的“大军”在等待手下的好消息,看见他慌慌张张地跑上来有些担心:“出什么事了?!还有两个人呢!” “是……是……” “是什么啊?!”流连抓住他衣领。 “是那个姑娘家的人。” “那个姑娘?哪个姑娘——静言?” “对,就是。” “他们找来了?”流连问,“不是一群大肥羊吗?” “什么大肥羊,是大肥狼!”喽啰痛叫,“有好多弓箭手,有好多马好多人……” “官兵?” “不太像,说是别的就更不像了……这个不重要,他们说要攻山,如果不把人交出去就攻!好好交出去就放我们一条生路……。” “话是这么说的?”流连倒不急,反正急也没用,“人在我手里还这么嚣张?” “小姐,你想怎么样?” 流连把弓箭解下,交给旁边的手下,对他说:“你下去告诉他们,要想人平安地回去就得按照我的规矩来。否则……就等着收尸吧!” “我不敢去说……” “去不去?!”流连把鞭子抽出来。 “我去我去!” “好,照着我的话去说。叫他们不许攻山,马上把人都撤走,派个人来跟我谈判,谈得好我就放人,否则我就不放。记住,最好来个不会武功又能够做主的人!” 山下茂荀听到这样的转达,自然愤怒异常。天下谁敢和他讲条件,谁敢威胁他? “公子!”明业周拦住他,问传话的人,“我们夫人现在怎么样?” “呃……”这小喽啰不知道怎么说,想了想只是说,“还活着。” “你说什么?!”茂荀心里一惊,闷声问,“你们把她怎么了?!” “也没怎么……你们派谁上去?谁去就可以见她。” “我去!”茂荀说。 “不行!”所有的人都反对,不管是自己人还是土匪。 “我去!”茂正说。 “不——”土匪们反对,这个人会武功。 不过,茂荀也反对:“淡云去吧。” “是!” “等等!他好像会武功,我们小姐说了要不会武功又能做主的。” 大家一想,不会武功的好找,但是能做主的……天子在这里哪还有别人做主的份? “你……”对方突然看着明业周,突然伸出手擒住他肩膀一扭—— “啊——”业周痛叫。 “住手!”谢淡云握住那喽啰的手,微一使力就让明业周重获自由。 “痛!”喽罗看着自己的手,“我试试他会不会武功嘛……就他了!” “什么?!”大家一愣。 “他!”喽啰指着业周,“他上去谈判!……他能不能做主的?” 大家看着茂荀。 茂荀微微蹙眉,点头。 “那好,走吧!”几个山贼说。 “等一下。”茂荀叫住业周,“我相信你!如果他们开条件你可以斟酌着替我答应,我只要静言平安。” “是。”明业周答应。 第106章 你们认识? 上山后,流连看到明业周,噗嗤一笑:“是个书生?难道是刘备面前的诸葛亮? “他不会武功。”前去带人的喽啰回禀。 “知道了。”流连等他们一眼,“你们三个从今天开始去扫猪圈。” “啊?!” “每次都给我惹麻烦!还不快去?!” “是……”三人只好垂着头去扫猪圈了。 流连站在堂中,绕着明业周走了一圈:“我抓来的那个是你妻子?” “不是。” “那你来干什么?” “你要不会武功的。” “她相公会武功?”流连点点头,“他是干什么的?好像你们能请得动官府?” “是的,所有的官府都请得动。”明业周淡淡地说。 “这么厉害?!”流连有点怀疑有点害怕,“那……你们是不是打算踏平我们十里寨?” “原本是有这个打算。” “那现在呢?” “你们要求谈判……” “对哦!谈判!我的要求就是不许你们这么做。不许抓我们,不许打我们,要让我们像以前一样甚至更好。” “我得先见见我们夫人。” “没问题!跟我来吧。”流连领着他往后院走去。 走到后院,流连看着冷掉的茶盏和散落的棋盘,问旁边的柳大娘:“他们人呢?” “小姐,风寨主他们吃午饭去了。” “对哦。”流连摸摸肚子,“你不说我都忘了。你再叫厨房加两个菜,我们多了一个客人。” “是。”柳大娘答应着离开。 “去吃饭。”流连一甩头,带着明业周去饭厅。 走到饭厅外,还未进去,她就笑道:“静言姐姐,你们家有人来看你来了!” 里面静言正接过无风递来的一杯酒,听见她声音回来,却恰好看见进门的明业周:“明老师?” 明业周见她身心俱安,微微一笑。 “明?”随风子抬头。 明业周听见声音也看过去。 “是你?!”两个人同时出声,声音颇有些怨怼。 “你们认识?”静言和流连问。 “岂止认识,还熟得很呢!”随风子说。 “你又在这里干什么?!”明业周皱眉问。 “做寨主啊!” “做寨主?”明业周缓缓走到桌边,“不要告诉我静言是你叫人抓来的?” “是啊。”随风子说,“不过我原本不是要抓她,是要抓你徒弟——等等,她刚刚叫你什么?” 没人回答。 “静言,他就是你师父?”随风子猛地看向静言。 静言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太……急切,满不自在地点点头。 “哈哈哈哈!”随风子一见,高兴地拍拍明业周的肩膀,“太好了!” “好什么好?!”明业周说,“你什么不好玩?要抓人来玩!你知道她是谁吗?” “你徒弟,我徒孙啊!” “徒孙?”旁边的静言、流连、无风看着他们。 “对。”随风子高兴地说,“这就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一个徒弟——明业周,也是最不孝的一个徒弟!来,静言,叫师公。” “师……公?”静言看着他,又看向明业周。 明业周无奈点头:“他是我师父没错。” “快叫啊!”随风子催。 “师公。”静言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明老师和随风子,根本不搭,居然是师徒…… “好!来,干一杯!”随风子高兴地招呼大家。 大家只得先干一杯。 放下酒杯,业周还未来得及说话,随风子便迫不及待地问他了:“业周,告诉师父,你一共收了几个徒弟了?” “四个。” “哦——”随风子捻着胡子想一下,“那……那一个应该是你小徒弟……静言是大徒弟?” “你说谁?”明业周疑惑地问,他说谁是小徒弟? “就是几个月前跟着你游山玩水的那个丫头呀!” ·“云裳?”明业周抚着额头,“你怎么知道我和她游山玩水?” 静言急忙告诉他:“明老师,之前他们就是要抓云裳,可是抓错了。” “……你这个疯老头!” “哇!连你徒弟都这么叫你啊?”流连兴奋地问随风子。 “我在黄山一路跟着你们过来的。”随风子不理他们,回答明业周之前的问题,我就想见见我徒孙,结果她进了那什么百果园。” “哦——”流连大叫,“你上我们十里寨来是有目的的?!” “他怎么会做了这里的寨主?”明业周问。 “他和我爹赌的。”流连说,“有一天他突然来我们山上,说是讨酒喝,在那里骂骂咧咧的,我爹不理他,他就和我爹打。后来,他们就打上瘾了。然后他就拉着我爹赌,赌我爹会不会什么都输给他。结果.....哎,我爹输了棋,酒也喝不过他,打架也打不赢他……最后,他们的赌注就是——” “我留下来做半年寨主,武不走那家伙下山去做半年好事读半年书!” “做好事?读书?”静言、业周、无风纷纷把头转向流连:这是真的吗? 流连羞愧地点点头:“我爹一定很痛苦。叫他读书做好事?怎么可能?他连我娘都是死皮赖脸外加威逼利诱得来的,根本是坏事做尽了。说到读书,拜托,他只会写我娘的名字,连他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他们当初赌棋的时候我以为这个疯老头和我爹一样附庸风雅的,结果他还真有两把刷子!” “哈哈哈哈……说这些干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不论过程,只论结果!来,为我们大家能聚在一桌干一杯!”随风子见到徒弟和徒孙已经高兴疯了,一个人叽叽喳喳地找各种名目来灌大家酒。 静言不想陪这个师公一起疯,有一杯没一杯的喝着:“明老师,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第107章 不要回去 “荀公子很担心你。”明业周说。 “荀公子?”静言先是疑惑,既而明是茂荀。 “荀公子是谁?”随风子问。 “静言的丈夫。”明业周说。 “静言姐姐。”流连急忙拉住静言,“山下好多人啊,可能就是你相公带来的。还说要攻山,踏平我十里寨呢。” “是吗?”静言问明业周。 “他是这么决定没错。” “不过我不答应。”流连说。 “人家光明正大来接娘子回去,由得你不答应?”无风问。 “就让他这么把人接走?然后十里寨没了,等爹回来的时候我怎么交代?所以——”流连看着业周,“你也看到了,我和静言称姐道妹的,一点都没有欺负她。你要是答应我的条件我就让你把静言姐姐带走,并且还亲自送你们下山,顺便跟她相公赔个罪,否则我只能把她留下来了。再说,罪魁祸首是你师父,你不会那么不孝吧?” “他最不孝了!”随风子说。 明业周不理会他,径直问流连:“你有什么要求?我要尽快把夫人带回去。” “爽快!”流连在他肩膀上重重一拍,差点害人家疝了气。她一见,看着随风子:“疯老头,你徒弟真的没武功耶,你那么好的功夫干嘛不教他?” “他的经脉不适合练武啦!这是我这辈子最气愤的事!” 听了这话,她放在人家肩上的手劲马上就变轻了,而且怕拍坏他一样,用手轻轻地在他肩膀上扫着。 “武姑娘?”明业周看着在他肩膀上飘来飘去的手,这等同于轻薄吧?如果她不是山贼的话,他真要以为她是个轻浮的女人了。 “这样也能弄痛你啊?”流连不知道他防备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流连,庄重一点。”无风轻咳一声。 “嗤——”流连先是一愣,接着忍不住轻笑一声,把手收回来,“真是书呆子一个!好啦,我的要求很简单,叫你们公子不要来找我寨子的麻烦。我可不管他有什么背景,反正他最好告诉所有他能叫得动的人、听他的话的人、愿意为他打抱不平的人,这件事到此为止,就当没发生过。” “这个要求太过分了……”明业周说,那不是给了十里寨一个特赦令吗? “怎么会过分?!”流连说,“这个要求很小啊!他要真是想置我们于死地就等我们杀人放火的时候看官府收拾我们好了,到时候随便他怎么笑!” “那好,我可以答应你,这件事就算了,绝对不会有人拿你抓了我们夫人这件事来难为你。不过,你们以后最好小心点,否则会死得很难看。” “你威胁我?!” “你们夫人?”随风子听到徒弟对徒孙的称呼感觉有点怪,“你在给徒孙女婿做事吗?” 明业周对他的说法有点不适应,听起来很窝囊的样子。不过姬茂荀是天下第一人,他不亏。 他轻叹道:“仔细追究起来是这样没错……不过……” “不过什么?” “没有人知道静言是我弟子。” “干嘛不要人知道?”随风子觉得自己被轻视了,满心不爽。 静言看着他们,叹了一口气:“是这样的——我叫宫静言,我的丈夫叫姬茂荀,不过,没有人会直接称呼他的名字……甚至我的名字。” “姬好像是皇族的姓啊……”流连靠近无风,师兄是最好的保护。她相信自己一定惹到大人物了,难怪官兵都出动了,而且对方还那么嚣张。 “难道你是王妃?”她问,然后看着随风子,“你好风光哦,有个做王妃的徒孙……” “据我所知——”无风一点也不怜悯地说,“当今圣上就叫姬茂荀。” “我醉了……”流连一听,白眼一翻倒在了他手臂上。 她这一“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她怎么这么倒霉啊?老爹头一次把山寨交给她,她就惹到皇帝头上去了,都怪那个“随疯子”不好!二话不说,她爬起来就去找随风子算账。 走到院子里,却见自己师兄和那师徒几个狼狈为奸,喝寨里的酒! “你是说除了宫家的人没有人知道我徒孙是你徒弟?为什么?”随风子按着酒坛子,很不爽地看着静言,“就算她做了皇后也还是我徒孙啊,怎么可以不认做师父的?” “我没有不认啊。”静言说。 流连走过去:“又喝酒!我的酒窖都空了!师兄,你也不管管?你这是吃里扒外啊!” 无风说:“是皇后娘娘的师公要,怎么能够阻止?” “嗨呀——”流连心里不痛快了,“做皇帝皇后就了不起啊?” “昨天是谁吓得晕过去的?” “我只是醉了!”她大吼。她堂堂十里寨的当家小姐,怎么可能吓晕?! “既然武姑娘已经醒过来了,我想我应该带皇后娘娘回去了。”明业周说。 “静言姐姐,不要回去!”流连说,“哪个皇帝没有三宫六院,你回去是受苦,还不如陪我做山贼,快快乐乐的……” “好啊!”随风子非常赞成。 “不行!”明业周反对。 “宫姑娘的确可能过得不好……”无风很中肯。 “你们干什么?”静言好笑地问,“我要不要回去还要经过你们首肯吗?” “这个……”三个人态度软下来,必恭必敬地对待皇后娘娘。 见大家安静下来,她问流连:“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下山?” “你想什么时候都可以啦……”流连说,“不过,万一皇上要血洗我十里寨怎么办?” “不会的,皇上爱民如子,最多把你们关起来。” “不要!” “放心。”静言握着她的手,“既然你叫我一声静言姐姐,只要我是皇后我就会尽力为你求情,尽力保你。” 第108章 密林惊变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静言点头,“带我下山吧。” “我也去送你!”随风子道。 流连怒视他道:“不准!”他坐在山上就可以把皇后绑来了,亲自出马,把皇帝命搞掉了怎么办? “我要去看看我的小徒孙。” “师父!”明业周看着他,“忘了告诉你,你的小徒孙是长公主。” “怎么可以这样?我还想把她绑来做你媳妇呢……” “那是乱伦耶!”流连大叫。 明业周无言以对,对这个师傅十分无力。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说你要抓的是孙女,又变成儿媳妇了。”静言叹道。 一会儿后,流连、无风亲自送静言和明业周下山。 十里寨盘踞在山头,山间草木茂盛,道路都隐在层层的密林之中,若无人带路,多半会在其中走失。 静言自小到大,进进出出都有马车代步,平地不曾多走几步,更遑论是这山路?因此,走起来分外吃力,流连只好搀扶着她。无风和业周走在前面,一来带路,二来清理路中的乱石和树枝。 “麻烦你了。”静言抱歉地对流连说。 “我这是自找罪受。”流连笑道,“我生来就是贼,头一次阴沟里翻船,绑到天子头上去了!说起来还是丰功伟绩呢,瞧瞧天下做贼的人那么多,谁有我本事啊!” 静言听她如此一说,倒觉得不必劝她什么了。 流连突然问她:“皇上有几个皇妃啊?” “十个……似乎。” “那你干嘛还要回去啊?丢了你一个有什么大不了的?” 静言笑笑没说话,他都已经找来这里了,她最好还是快快回到他身边。都说伴君如伴虎,谁知道他发火的时候会做出什么事来。 “哼!是皇帝又有什么了不起啊?我要看不顺眼照样把他踢下山去!” 静言抿嘴一笑,依然没有说话。流连胆子有那么大吗?雨雁是真的不怕,流连嘛——有待商榷。 四人走了一阵,突然听见隐隐的说话声传来。 明业周抬头看了看,道:“他们就在前面了。”说着,便加快脚步。 走了几步,便见前方空地上停着一队车马。两个锦衣男子站在其中,最为注目。静言一眼便认出是茂荀和茂正。 他们自然也发现有人出现,回头看过来,见她平安无事地站在那里,松了一口气。 茂荀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举步走过来。一路上,几步远的距离,却眼睛也不眨一下,彷佛是这几日没看到,亏了去,要一次性看回来似地。 静言自然感觉到他眼中的情意,心跳抑制不住地有些急促。 “无风——” 突然,静谧的空气被一声凄厉的呼唤划破。 这声音,太悲,也太喜,穿透天地,听得人心中发颤。众人不由骇然,纷纷往发声处望去,就是茂荀和静言也一样。 却见姚姬抓着车门,似哭,又似笑。 静言身边的无风,听见这声音,身子蓦地震了一下,继而缓缓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前方。 时间静止了好久,大家才诧异地看着他们。 他们……认识! “无风……”姚姬看着无风,喊得肝肠寸断,撑着车门的双手颤抖,整个身子摇摇欲坠。 无风…… 凄厉的哭声隐隐飘散在空中。 茂荀看着姚姬,又看向闻无风,难道这个男人就是她心里一直惦记的人? “花雨……”无风低低抽气,眼里闪过一道光,像是见到了世间的珍宝。 花雨?!静言一愣,那是姚姬原本的名字吗? 她想起来了,春天的时候,大家在御花园里欣赏落花成雨的景象,那时候她的表情就不太自然。 姚姬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无风,慢慢走下马车,走向他;无风也慢慢向她走去……这一刻,他们心中只有彼此。 “姚姬娘娘!”福公公突然大声叫住姚姬。 姚姬脚步一顿,姚姬娘娘? 她是姚姬娘娘? 再也不是花雨了! “姚姬娘娘?”无风一愣。姚姬娘娘……这些年,她在皇宫?难怪,天南地北,寻遍江湖都寻不到她…… 他看着她,一跃而起,飞身掠过去,想将她抢过来。 茂荀也在瞬间飞起,在空中将他拦住,一掌击在他胸口,他不得不退后几步,落在地上。 “护、驾。”茂荀看着他,冷冷开口。 马车周围打扮成商旅的大内侍卫马上将藏匿的刀剑拿了出来,更有一批官兵从树林中窜了出来。 “他们……”流连倒吸一口气,愤怒,“原来他们想捉了我们!” 无风突然退到她身边,拔出她手中的剑,准确无误地放在了静言颈间。 “啊——”静言没料到这个变故,吓了一跳。 “住手!”茂荀惊叫。 明业周紧张地看着无风:“闻公子,你冷静一点!” 流连扯下腰间的鞭子,甩到他脖子上紧紧缠住:“你给我闭嘴!你不讲信用!” “流连!”无风喝住她,“先别冲动!我们用他们换你花雨嫂子和我们寨子。” 流连点点头,拉着业周后退。 那边茂正和谢淡云等人已经观察好周围的情况,低声问茂荀:“现在?” 茂荀看着被挟持的静言和明业周,回头看了一眼姚姬。姚姬凄然一笑,她明白,现下的情况,无风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只是,他不愿让皇后出一丁点差错,才没有马上行动而已。 她提着罗裙,慢慢走到他身边,看着对面那个朝思暮想了几年的男人,轻声对茂荀说:“求皇上饶了他……臣妾任凭处置……” 第109章 前方无路 茂荀冷声一笑:“你看现在是谁在为难谁?” 姚姬身上一冷,看着被挟持的静言。谁在为难谁?谁占了上风、谁任人宰割…… 无风双眼紧紧看着他们,拉着静言后退,在她耳边道:“为花雨,我在所不惜。希望,你的皇帝也能那么对你……” “他是皇帝。”静言惊惧地看着颈间的长剑,她能感到那透心的冰凉和锋利。 她知道,他一使劲,自己必死无疑。死无所谓的,若是暗地里被折磨死便罢了,现在,当着茂荀,却不敢坦然面对…… “他是皇帝又怎样?!”无风心思混乱,掐住她肩膀的手微微使力,让她忍不住缩了一下。 “他是皇帝,有身为一国之君的骄傲。即使不为我,只为尊严,你也跑不掉!”静言痛道。 “静言,你有没有事?”茂荀发现她脸色不对,焦急地大声询问。 无风将她拉近自己身边,对他道:“放心,她不会有事!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把她毫发无损地还给你!” 茂荀看着他,笑问:“我很好奇你的条件。” “赦十里寨无罪,放了花雨!” “哈!你不觉得你太狂妄了吗?私闯行宫、绑架皇后在先,意图杀害国母和朝臣在后,还敢提这种条件?!而且——”茂荀一把将姚姬拉到自己身边,“你想换的这个,也还是朕的女人!到底,是谁给了你这样的狗胆?!” 姚姬的手臂被他捏得生疼,知道他处在狂怒的边缘,随时可能大开杀戒。可是她不敢说话,甚至不敢为疼痛呻吟,唯恐一个不小心将事情越弄越糟。 无风看着伤心颤抖的她,耳边响起茂荀的话:你想换的这个,也还是朕的女人! 他和花雨,两情相悦,家里人都知道,却仅止于此。在他准备下聘之时,她突然人间蒸发一般地消失,以至于如今,名分全无。 现在,她是别人的女人,如此的光明正大,倒显得他…… 如此事实,让他难堪,更让他心痛。他双手颤抖,剑锋差点划破静言的喉咙,吓得众人倒抽一口气。 茂荀一见,心提到了嗓子眼,猛地飞了过去。他身后的茂正、谢淡云见他行动,也马上行动。 无风和流连没料到他们会突然逼近,眼看无法顺利交手,只好带着人质往后飞去。 流连将缠在明业周脖子上的鞭子松开,挥舞在林中的树干上,接着便听头顶传来几声异响。 有人大呼不妙,有人不明所以,抬头一看,却发现无数锋利的箭从四面八方射了出来。看样子,是这林中的机关。 “皇上小心!” 谢淡云和茂正心惊肉跳,这些暗器看起来如雨密集,对他们来说却并不是什么难事。但在这林中的人大意不得,有个什么万一,不是开玩笑的。 茂荀几挥衣袖便躲开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箭,流连却还在继续将林中暗藏的机关打开,又有不少锋利的飞镖和木剑从暗处飞出。 “啊——” 突然,一声痛呼传来。 “静言!”紧接着便是一声惊惧。 茂荀听出前一声是静言的、这一声是明业周的,未及想他为什么直呼皇后名讳,已猜到必是静言出了事。一眼看过去,果然见她手臂染了血,霎时狂怒,伸手将那些飞来的暗器缴入手中,正要飞过去,却见另一只箭往明业周飞去。 “明老师!”静言吓了一跳,情急之中,使出全力将自己撞向明业周,两人都往一边跌去。锋利的箭划破了她背上的衣服没入草丛中,她和明业周也滚了出去。 茂荀愣了一下,她叫他..…...明老师?她对明业周的紧张,那么的显而易见,刚才那一瞬,他还以为她会以身挡箭…… 只是片刻愣怔,却错失了抓住静言的机会。他再回神,却不见了静言。 “他们人呢?!”茂荀飞过去,只见草丛深深,哪里有静言的身影? 正要前行,流连却突然拦住他:“别往前走!下面是悬崖!” “……你说什么?” “前方五米过去,便没路了,树木下是空的……” 茂荀猛地伸手掐住她:“你说什么?!” “皇上,暂时手下留情!”谢淡云飞了过来,拔出手中的剑探了一下前方的路,问流连,“姑娘可曾下去过?” “下面是水潭,我经常下去洗澡……”流连抓住茂荀掐住自己脖子的手,妈呀,好恐怖,她要死了…… “那快带我们下去!”一边的茂正急道,“皇兄,先救皇嫂要紧,等下收拾她!” 茂荀非但没有放手,反而掐得更紧:“带我下去!” 流连呼吸困难,看着无风:“师兄……” 茂正和谢淡云这才想起一边的无风,马上用剑指着他。 无风面无惧色,冷声道:“那两人没有武功,恐怕凶多吉少,你们确定要浪费时间吗?” “淡云、茂正,你们回去车队!”茂荀吩咐。 无风提起气,一剑扫开前方茂密的树叶,从下面挑起一根粗硕的树藤,拉着它便往层层树叶间坠去。一眨眼,人已不见。 茂荀一见,松开流连,马上也照办,流连松了一口气,也随着前往。 “王爷,微臣得保护皇上!” “你给我滚回去保护王妃他们,我去!”茂正二话不说,将谢淡云丢开,自己跳了下去。谢淡云无奈,总不能全部消失来吓人,只好回去。 第110章 若不是你 茂荀等人穿透一片枝繁叶茂,攀附着山石和树木往崖下飞去。这才发现,前方有一座山,山顶枝繁叶茂,与这边的树枝相接,将两山之间的峡谷掩盖起来,形成了天然的致命陷阱。 四人先后落地,眼前是一汪碧色的寒潭,周围花红叶绿,景色十分怡人。但没人有心思去欣赏,都急着找人。 “地上没血没肉的,一定是掉水里了。”流连说,“这个水潭我熟,我下去!” “你小心点。”无风说。 流连点点头,扑通一声跳了下去。好一会后终于拉了一个人上来,大家一看,是明业周。 “静言呢?”茂荀急问,想要下水。 茂正急忙拉住他:“皇兄,我去!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流连将明业周放下,咳了两声:“我继续,你们先救他……”说着,又没入水中。 无风蹲下身,将明业周腹中的积水压出来。 明业周很快醒来,呼吸了几口气,问:“静言怎么样?” “流连在水下……”无风的额角有一层薄汗,很怕静言有什么意外。他没打算伤她一丁点的,若现在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若是喜怒无常的大哥知道了,会不会杀了他? 此时,水面滑动,流连钻出水面,手上驮着奄奄一息的静言。 “静言!”茂荀急忙接过来,众人着力抢救。 可该做的都做了,静言却不醒。茂荀将她扶起,掌心贴着她的背,将内力输入她体内。 明业周看静言的样子十分不对劲,也顾不得身份和尊卑等问题,伸手号住她的脉。医术他只懂一点点,但现在,他急得没有办法,知道此举不妥,却不得不自己看一看。 茂荀看着他搭在静言腕间的手,心乱如麻。她紧张他,他担心她;他为她作诗,嵌进她的名字;她不喜欢宫中的生活,盼着去山水间逍遥;他本是隐士,却为谁高居庙堂—— “咳……” 静言突然咳了一声,他急忙伸回手,看着她:“静言,你怎么样?” “和她说话,把她叫醒!”明业周急道。 茂荀愣了一下:“她怎么了?” “她这性子,无欲无求、随缘随分,临死了便不会求生,不叫醒她,恐怕……” 茂荀心惊,不只怕她就这么不醒了,更恐惧的是……明业周居然懂她!比他这个做丈夫的更懂她! 一个是他重视的臣子,一个是他宠爱的女人…… 他们…… 他们有怎样的过往,他不敢想象。 他心中突然觉得有些可笑,第一次拿八分真心对待姚姬,结果,她心有所属。他想,或许是他一开始只给了八分真心,诚意不够,老天才那样对他;若给了十分,说不定她心中所属的那人会是他,便不会有这么多噬心的折磨…… 于是,他决定以十分真心对待另一个人。到头来,却还是…… 暂时不去想那些,他深吸一口气,在静言耳边低低地说:“静言……醒一醒……”现在,得先让她醒过来、活下来,别的,稍、后、再、说。 静言似乎听见了外界的声音,迷迷糊糊地哭了起来,吓了大家一跳。 “静言,你怎么了?”茂荀急问。 她还是哭,迷迷糊糊地叫着什么。 “你在说什么?”他将耳朵附在她嘴边。 “……诗语……”她难受地低泣。 “诗语?”他皱眉,怎么会突然想起诗语? 明业周猛然抓住她的手,边摇边叫:“静言!你醒过来!不准想诗语!” 茂荀看着他,他连诗语都知道?看样子,他也知道宫诗语已经死了。 静言突然缓缓睁开眼,看着面前模糊的人影。好一会儿,才看清是明业周,一下子便扑进他怀里哭起来:“明老师,诗语走了……她走了……她不要我们了……” 明业周看着她身后僵硬的手,握紧拳头,没有动,只是低声说:“哭吧。”他肯定,诗语死后她还从来没有痛哭过。 “诗语——”静言放声痛哭。她根本忘了现在是何时何地,一落水,在死亡边缘挣扎,便想起了投水而死的诗语,所有的思绪,都回到了那年那月——她的人生,首次经历着生离死别,明老师走了、诗语死了…… 她身后的茂荀眼神黯淡,突然感觉自己很多余。姚姬和她的心上人、静言和明业周……一下子全摆在他面前。 茂正见他脸色越来越阴沉,再这样下去不是憋死就是爆炸,总归是要出人命的,只好出声打断静言的悲伤:“皇后娘娘……” 哭声戛然而止,静言抬头,看着周围的人:“你……你们……” 茂荀伸手扶住她:“我们先上去,让太医给你看看。” “是你?”静言看着他,疑惑了片刻,突然抓住他,“是你!如果不是你,诗语也不会死!” 茂荀像被人扇了一耳光,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原来,在她心里,他是这样的身份……害死她妹妹的凶手! 静言看着他的脸,意识终于全数回笼,想到自己说了什么,她吓得松掉了他的手,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而且,她和明老师的关系曝光了,他会怎么想?怎么办…… 她不敢出声,不敢动,双手握成拳头按在地上,十指泛白。 茂荀隐忍了很久,才冷冷地说:“先上山。”然后拉起她,环住她的腰,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提起气往山上飞去。 静言靠在他怀里,闭着双眼,听风刮过耳边,伴着他重重的心跳声。 “信不信我会松手?”攀着山壁上支出的树干往上飞去,他在她耳边低语。 她不说话,却突然松开了环在他腰间的手。 茂荀停在半山腰一根枯木上,冷笑一声:“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离开我?” 第111章 车内换衣 静言感觉到停下,睁开眼,却不明白这是在哪里。眼角突然有影子飞过,她往上一看,发现是人影,从衣服的颜色分辨,是茂正和明业周。 低下头,只见下方有几缕雾气,层层叠叠的树木和石头,分不清是在哪些位置,看起来有些虚幻。或许,是山太高、空气太湿润、景色太怡人,本就虚幻;或许,是她落了水,精神不济、眼力不佳,看错了…… “怎么,想以死解脱?”他作势要松手。 她惊了一跳,急忙又环住他的腰。 “哼……”他冷哼一声,又一把搂着她往上飞去,“不想死就抱紧点!” 她将脸埋在他胸口,双耳仔细倾听着他的心跳,手紧紧环住他的腰,偌大的力量,像是在说:我不能没有你…… 他要的便是这种被需要。他知道她是聪明的女人,不管她是真的需要,还是为了他的需要而需要,他都很满意。 到山上后,面前站的不只有山下的茂正等人,还有谢淡云、云裳、雨雁。大家见他们平安归来,纷纷跪下。 茂荀搂着静言的手没有松开,冷冷看了一眼流连和无风,对谢淡云道:“先将他们拿下——” “皇上!”静言抓住他的手。 “怎么?”他回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副猎人等猎物入网的样子。 她笑了,他猜到她会求情,还是看出她和山贼已有几分感情? “我答应过流连,不动十里寨一草一木。” “是吗?”他还是看着她,还是那副表情。 “本来,也是他们放人的条件。”她靠到他胸口,“我好累……请皇上放了他们吧。” 他满意她的主动靠近,伸手将她横抱起来,大步往林外走去:“摆驾回宫!” 大家一听,有序地跟上。 无风想要跟过去,谢淡云倏地伸出握着长剑的手挡住他,硬声道:“二位不必相送。” 流连也拉住他,低声道:“我们现在没胜算……” 他看了一眼树林外,只看得见马车华丽的一角,看不清人影了。握紧手中的剑,他咬牙:“流连,我们回山寨。” 谢淡云看他一眼,往外走去。担心他说一套做一套,一路还十分警惕。 茂荀将浑身湿透的静言抱上马车,叫明心给她找衣服换,自己走下车去。 苏妍儿扶着太后过来,关心地问道:“皇后娘娘怎么了?没事吧?” “只是落水。马上出发了,扶母后上车吧。” 苏妍儿听出他在赶人,而且脸色和口气都如此不好,不敢有丁点放肆,问太后道:“母后,我们先上车吧,等到了驿站,再看皇后娘娘好了。” 太后点点头,看了茂荀一眼,转身回自己的马车。另一边云裳的马车前,一群人吵吵嚷嚷地,不知在干什么。 “云儿,你在做什么?”太后问。 众人回头,急忙行礼。 云裳道:“明老师衣服湿了……” “湿了就湿了!要换的地方多的是,需要进你堂堂一个公主的马车吗?” 云裳听了这话,羞得满脸通红,说不上话来,一赌气便上了马车,躲在里面不再说话。 “都各自回去,要启程了。”太后瞪了大家一眼,往自己的马车走去。 苏妍儿看了一眼浑身是水的业周,在她耳边轻声疑惑:“怪了?怎么皇后湿透了,明大人也湿透了……” 太后不耐烦地瞟她一眼,她立即垂眸不再说话。看样子,太后心中也疑惑了呢?这个明业周,当初几句诗将皇后的名字道出,她便猜测他们关系不一般,早已经派人去调查过了。现在,是告诉太后和皇上的时候了吧? 车辆很快启程,茂荀没有骑马,钻进了静言的马车。 静言刚换上亵衣,他突然闯进,吓了一跳。 茂荀看了她一眼,吩咐明心:“你先下去。” 明心看了一眼,心想衣服还只换了一半……但是,不敢抗旨,只好留下干净衣物,拿着换下的湿衣下车。 静言的马车很大,布置得非常华丽,行经途中,甚至感觉不到摇晃。明心下车后,她和茂荀一人坐了一角,都不说话,整个空间安静地有些压抑。 他不动、他不言,她也不敢动、不敢言。就这样,对峙了很久,她无奈地低下头,拿起旁边的衣服,默默地穿起来。 刚刚将衣服展开,还未往身上套去,他突然移到她身边,将她手中的衣物拿了过去。 她抬眸,不解地看着他:“皇上……” 他一把握紧手中的丝绸:“哼,和你明老师生死一场,就连茂荀都不叫了?” 静言骇了一跳,盯着他说不出话来。 他眼一眯,猛地将手中的衣服掷到一边,整个人压向她,狠狠吻住她。 “皇——” 听她又要叫那个称号,他发狠咬在她唇上,她痛叫一声。 “小声点。”他握住她的腰肢,“否则外面的人还以为我在对你做什么呢?” 静言捂住嘴,看着他,不说话。 他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拉开她的手,在她唇畔轻轻啄了一下,道:“要换衣服?” “……” “朕帮你。”他的声音没有温度,在那个“朕”字后短短停歇。 她心里微微一痛,差点便落下泪来。他在她面前几乎都自称“我”,突然刻意如此提醒,不过是回她刚刚的“皇上”。只是不知,是抗议,还是别的什么。 “该穿哪件了?”他突然问。 她回神,看着被他扔到角落的那件。 “是那件呀?”他轻掀嘴角,笑了。 第112章 惹怒皇上 静言见他虽然在笑,却唇角冰冷,莫名地打了一个寒颤。他会有所行动吧?只是,在这车上,如此狭窄的地方,他会怎么对她?她不敢想象。 他伸手拿起那件衣服,慢慢往她身上穿。 他穿得异常地慢,一寸一寸将衣服抚得平平整整,手指停留的时间和温度很刻意,似是留恋,似是折磨。 当他的手指用她熟悉的方式刮过她的胸前,她终于忍不住出声。 他听见,嗤笑一声,让她羞愤欲死。她知道他是故意的,他不满,他愤怒,他在惩罚,他在报复…… 她想摆脱他的碰触,却不敢行动,只好僵硬地靠在座位上。 茂荀的手往她腋下穿去,拇指刻意从胸前抚过,来回摩挲了几下,突然便停住不动了。 她闭上眼,咬紧唇,不动不言。 他抱住她,嗅着她肌肤的香气:“除了我,还有别人这样抱过你吗?”他的手挤压着她,“有没有第二个人这样对你?” “……没有!”她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他看着她双目紧闭,很久才在她耳畔说了两个字:“很好。” 她以为他要放过他了,他却突然撩开了她的裙子。 “皇上!”她惊恐地睁开眼。 “嗯……看样子,我再也听不到你叫我的名了……”他低低讽笑,重重吻住她,将她的衣衫扯得凌乱不堪。 静言知道他要干什么了,不禁害怕起来。她初尝情欲不久,很多地方不懂,更放不开。共浴两次已经是她的极限了,现在,她根本不敢想象在马车里做这种事。而且,这么久以来,他纵然有需索无度的时候,却不曾勉强她一点,更未有这么粗暴的时候。突然成了这样,她的心,如何接受得了…… “皇上,你别……”她躲着,想将他推开。 茂荀根本不听,反而将她推倒在地上:“你就是求饶也没用!不想被人听见,就别反抗!” 她看着他,愤然偏过头去,不再抵抗。他看着她倔强的样子,心中十分不快,猛地扯掉了她身上最后的遮蔽物。 静言轻颤了一下,咬紧牙关,任由他为所欲为,不发出一点声音。 他开始吻得急、咬得重,双手像是要将她捏碎。慢慢的,力道却轻了。 而她,也渐渐情动。她在心里恨着自己,在这种地方、这种情况下,她居然还能承欢于他……可是,心里抵抗着,身体却还回应着。 他发现了她的反应,更是温柔缱绻得如曾经的每个日夜。她突然不懂他,开始像是某种惩罚,现在怎么又像是某种安慰了?可是,他越温柔,她反而越受折磨,她忍不住想呻吟出声。 突然,她感到膝盖被分开,她知道,真正的折磨才正要开始。很怕会发出声音,她只得咬紧双唇。 宽厚的大掌突然欺上她的脸,将她的嘴紧紧捂住。她疑惑地看向他,只见他嘴角一勾,她差点尖叫,还好他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巴。 “傻丫头,你太不懂我了……”他突然在她耳边低语,声音有些悲伤,“你很厉害……你赢了……我心里这么难受,却还是不忍伤你一点…… 她大脑有些缺氧,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感到他一直很温柔。即使是他捂着她的嘴巴,但是他这样的力道,就是驾车的人,也没发现里面有状况吧……她迷迷糊糊地想。 气韵平息,他松开她:“自己穿。” 她马上离开他的身边,坐到一边去,慢慢整理自己。 茂荀背对着她,面无表情地将自己的衣服穿好。扯着心痛回头,见她打开一边精致的梳妆盒,拿出梳子来,然后便低着头默默地梳理头发。 想到她落了水,他移过去,挽起她一缕发丝,发现还有些湿润。 静言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僵住了动作。 “现在是不是很恨我?”他问。 “臣妾不敢。” 他手一紧,握着她的发丝想狠狠扯她一下:“你很知道怎么惹怒我!” 她愣了一下,回头看着他,想叫他一声“茂荀”,却欲言又止。他不满她将两人的身份提到关系之上,但现在,不是说叫他一声“茂荀”就什么事也没有了。他心中不快,不叫,他找得到话说;叫了,他照样找的话来讽刺…… “又想说什么?你可以一次将我惹够,说不定你就得到解脱了!”他冷笑,猛地将那些头发甩到她脸上。 伴君如伴虎,后宫的争斗,总是血雨腥风。如此的两个人,若有情爱,最多也不过三年五载。何况,甜蜜的路上还满是荆棘…… 那么,便不用开始了吧。她从来不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平平顺顺的便好。 茂荀突然捏住她的下巴:“你又在想什么?想怎么彻底解脱吗?!” 她淡淡一笑:“后宫粉黛三千,失宠是迟早的事,我不会多此一举。” “你——”他加大力道,“你是在争宠吗?” “皇上何不自行判断?” 他看着她坦然平静的眸子,突然笑了。松开她的下巴,他惬意地坐在一边:“静言,要和一国之君对抗,得做好最坏的打算。雨雁可以,不代表你也可以。她当初说到底是孤家寡人一个,你呢?” 静言倒抽一口气,看着他:“你……” “宫家倒是小,只有你父亲和叔叔。不过,你们家的亲戚,还是有一些吧?还有像明业周那样明显有过交集的……” “……” 第113章 对症下药 他狠狠地训斥:“你还未见识过深宫和朝堂的险恶。今天的事若被人知道,谁知道会被利用成什么样子?若有心人想在你们身上种事端,朕就是有心包庇也保不了你!你倒好,居然自己与朕为敌!” 静言揪紧衣袖,一个字也不敢说。他说的是事实,她却这般天真、这般傻……一入宫门深似海,历险的不只是她,还有她的家人、一切从前和她有瓜葛的人。 茂荀突然伸手拍响车门,叫人停车。马车停下,他看着静言:“不爱见朕、不想争宠?那朕还你一个清静,也还自己一个平安!朕害死了你的诗语妹妹啊,谁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朕偿命?!” 静言惊恐地望着他,他记着了那些话…… 他冷哼一声,打开车门下去了。 静言手中的梳子落到地上,再也无力拾起。她伤了他…… 他现在是走开了,但今日之事,迟早要面对的。到时候,遭殃的是她,还是其他无辜的人? 临近天黑之时,车队到了驿站。大家不知道静言和明业周是怎么回事,却都看见姚姬和无风的事了,且见茂荀脸色非常不好,就连太后和云裳都闷闷无话,下车便回房去休息。 一群太监宫女伺候着几位主子往前走,突然听见茂荀在后厉声吩咐:“今夜若有一只苍蝇飞进来,或者谁掉了一根头发,你们都提头来见朕!” 大家正在疑惑为何如此,就见姚姬身形晃了晃,立即明白,恐怕那个叫无风的男人会闯进来。 还好,这夜平安无事,连蚊子都不在墙头打转。只是,整个驿站的空气异常烦闷,人人噤若寒蝉,连呼吸也不敢太大声。 这样的气氛,被带回了皇宫。 姚姬终日如失魂般坐在端宁宫,不言不语,不吃不喝。 静言默默地在仪和宫散步、看书,如同刚进宫的时候。 明业周每天照样进宫,按时去教云裳,但茂荀不会再叫他去下棋,云裳也被宫里诡秘的气氛吓得安静了许多,便无人注意到这件事了。 茂荀处在随时爆发的状态,弄得人心惶惶。大家连走路都小心翼翼,尽量悄无声息,力求飘来荡去,不引起任何声响、不惊动任何人物,免得受到无辜的波及。 雅妃不去避暑,就是想趁那几个得宠的不在,抓住机会将皇帝的心再次收回来。哪知道,茂荀一直不理她不说,还突然离宫两日,回来就变成了这副模样。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怕再献殷勤反而会弄巧成拙,不敢有任何行动。 雪梅却不这样认为:“皇上心情不好,这才正是娘娘的好机会!男人谁不爱解语花?若娘娘让皇上的心情又好起来了,这后宫,不就又是娘娘的天下了吗?” “我也想抓这个机会!可都不知道他为什么成了这样,若是不小心说错做错,撞在了刀口上,那不是冤死了吗?” 雪梅想了一下,道:“娘娘说的是,就是神医,也得对症下药,才能药到病除,奴婢这就去打听一下前几日发生了什么事。”她花了两天时间去找那些随行去百果园的太监宫女,有些人怕事不敢说,有些人得了好处便将那日在山上见到的情况如实告诉了她。她听来听去,王妃差点遇到采花贼倒不重要了,这日的事情才是关键,便急忙回来告诉雅妃。 雅妃疑惑:“若是这样,便不对劲了。大家都看见的,皇上回来后,没去过仪和宫,倒天天去端宁宫……” “娘娘你有所不知。”雪梅道,“我问过皇上身边的小太监,他们说,皇上天天晚上都往仪和宫去,可是走到门外,总是站一会就走了。而他虽然天天去端宁宫,却不像是去临幸人的。好多人都听见他天天晚上骂姚姬,还说可能下手打姚姬了呢!” “有这回事?” “有!”雪梅点头,“我本不信,昨夜悄悄去端宁宫看了一下,站在外面都能听见皇上的声音,娘娘想,他得发多大的火?” 雅妃想了一下,笑了:“姚姬敢当众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就是挨刀子都该,挨打算什么?只是这皇后,也不知做错了什么,居然让皇上对她爱理不理了……她和公主的老师同时湿了衣服回去,这两人莫不是也有什么暧昧?” “娘娘一说,我倒想起一件事来!”雪梅突然说,却害怕得闭上了嘴。 “什么事,别支支吾吾地!”雅妃见不得她这种胆小怕事的样子。 “娘娘,你记不记得上元节那天?皇上叫明大人作诗,当时那诗——” “哈——果然有问题!”雅妃也突然想起那日的事来,猛地一拍手,“走,去采月宫!” “去采月宫干嘛?” “探探贵妃娘娘的口风!”雅妃道,“我能觉得有问题,她也一定会觉得有问题。我就不信,她不使坏!” 到了采月宫,正好遇到苏妍儿午睡起来。 苏妍儿也疑惑她怎么会来。曾经的她们两人,一人得宠于太后却失宠于皇上,一人得宠于皇上却失宠于太后,又碍于各自性格,互看都不顺眼的,一向就不太往来。 想了想,还是请她进来,没拿事推脱。 二人坐在凉榻上,喝茶聊天。 聊了几句,雅妃疑惑地问:“苏姐姐,大家怎么这么早就从百果园回来了?” “今年夏天不是很热。”苏妍儿接过宫女递来的冰糖银耳羹,“雅妃要尝尝吗?” “刚刚在我宫中吃过了。”雅妃摇着扇子,“听说在百果园遇到山贼了?” “是吗?”苏妍儿淡淡地道,“我可没遇到,别人有没有我就不清楚了。” 第114章 面授机宜 “我都听说了,你怎么会不知道?”雅妃假笑一声。 “我满心伺候太后,不理会这些的。” 雅妃知她不想说,讪讪一笑:“没遇到就好,幸好我没去……” “说来也是,平安是福。”苏妍儿将喝了一半的银耳羹搁在小几上,闭眼斜靠在凉榻上,状似困倦。 雅妃见她这样,好没趣,干脆告辞了。 “雅妃慢走……”苏妍儿闭着眼,轻轻吐出一句。 “那贵妃娘娘好好休息。”雅妃随口说了一句便走了。 苏妍儿仍是斜靠着,好半天才睁开眼:“你为什么不去呢?你若去了,该多好?” 说完,她诡秘一笑,起身进屋,将妆奁上一封已经封好的信拿起来,扬声叫道:“良月!” 一个宫女应声进来:“娘娘,有什么吩咐?” “你跟我多少年了?”苏妍儿问。 良月知道她的性子,觉得她不会无端问这问题,心中警惕,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七年了。奴婢一进宫便跟着娘娘。” “老家在哪里?” “济南。” “家里人还好吗?” “……许久不曾联系了。” “你倒是规矩……”苏妍儿一笑,把手中的信递给她,“把这信送给夏老太妃。” 良月微愣,无可察觉地皱了一下眉,伸手将信接过来。 “去吧。” “是。”良月转身出去,拿着信去找出宫的太监。 走至御花园,见天织楼的卓尚宫领着一群宫女走过来,人人手上捧着一个两尺来长的托盘,一看便知是要去给宫中主子送新衣。看她们向自己走来,必是要从这里经过,良月便站在路边等着。等她们走到跟前,她便弯身行礼:“见过尚宫大人。” 卓尚宫看她一眼,径直往前走,走了几步,突然吩咐那群宫女:“你们先去前面等我,刚刚那个好像是采月宫的宫女,我有事要问她一下。” “是。”大家应着去了。 卓尚宫走回良月身边,低声问她道:“你又怎么了?” “姨母……”良月向四周看了看,将袖中的信抽出一角,“娘娘叫我送给夏老太妃,我怕……” 卓尚宫状似无意地瞟了一眼周围,将她手推回去:“我赶着去仪和宫,没时间帮你。既然是主子吩咐的,你规规矩矩办了就是了。” “夏老太妃又不是什么好人,若她们要做什么事怎么办?我还有三年便可以回家了,若被她害了怎么办?” “别担心,姨母进宫三十年了,不也没事?记住我的话,多听多看、少说少做。”卓尚宫轻轻按了按她的手,“若她叫你做坏事,你嘴上可千万应承着,当着她的面可千万要听她的。至于你心中如何,便是你的良心了。” 良月点点头。 “好了,去吧。”卓尚宫转身,继续往仪和宫去。 走进仪和宫,里面一片寂寂无声。卓尚宫心中不禁叹气,这到底又出了什么事,后宫之首的宫殿居然悄然得像冷宫一般。 “这位姑姑是?”已有两个太监发现了她,急忙跑过来,却不认识她。 “我是天织楼卓尚宫,娘娘中秋要穿的衣服做好了,特意送过来。” 太监一听,立即带她进去。 静言接到通报出来,笑道:“中秋还早,你们动作怎么这般快?” 卓尚宫想了一下,道:“往年没有给娘娘做过过节的衣服,怕做得不合适,特意先做了,让娘娘先试一下,若有不满意,我们再改。” 静言点点头,反正也无事可做,便叫大家给她换上。 卓尚宫自然亲自来,细心为她穿戴。 静言看着新衣一件件穿上身,心想,娘当初是不是也这么伺候皇帝的女人? “娘娘真漂亮。”卓尚宫帮她把衣服穿好后说,“奴婢进宫这么多年了,见过好多主子,娘娘是最美的。” “你进宫多少年了?”静言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倒没什么感觉。 “三十年……还是三十三年,我倒忘了。”卓尚宫摇头笑了笑,“现在岁数不大,但进宫的时候小,倒忘了。” “那么久了啊……”那时候,娘还在宫中吧? “是啊,进来的时候,四五岁吧,最小的宫女了,什么都不会。嬷嬷见我手指细长,便让我去天织楼学刺绣。后来来了夏姑娘,她绣得异常好,连皇上都夸她,我就被派去伺候她。她人好,倒不使唤我,反而教我好多东西……娘娘,衣服还合适吗?” 静言听她说起母亲,有些失神,被她一叫,回过神来:“好,很好,就这样吧。” “那奴婢先退下了。”卓尚宫道。 静言想问一问母亲的事,却不知如何开口。对于别人来说,昔日织女与如今皇后,哪里有什么瓜葛。心中微微一叹,让她退下,自己便转身脱下目前还用不着的新衣。 听说茂荀天天去找姚姬麻烦,她知道,他迟早要来找她的。现在找姚姬,马上就轮到她了。 剪不断、理还乱,她现在完全不知怎么办。这段情,若要拿起,怕是比放下更受伤;若要放下,怕比拿起更难实现。 她仍然是心思烦乱地过完一整天,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夜。晚上总是失眠,要不也是噩梦连连。睡不沉稳,第二天自然很晚才起床。还好太后回宫便吩咐大家别去吵她,也不用去请安。 上午,她还在睡觉,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大声骂道:“我真是倒了霉了!好不容易进宫一次,又遇到那人触我霉头!” 第115章 反复无常 静言睁开眼,坐起身,就见外面走进一个人来,一看,是雨雁。 她几不可闻地叹口气:“你这丫头,一大清早的,谁又惹你了?” “我在宫门口下车,好好地,遇到那个夏老太妃!”雨雁过来伺候她更衣,“她要走前面就算了,还骂我没教养!我纵然没教养,她堂堂一个太妃当着我就说,难道又多有教养了?” “太后明言不见人,她来也是白来。必然是带着一肚子气回去,你就当是报了仇了,也别气了。” 雨雁撇撇嘴:“她和我什么相干,骂她两句还是抬举她了,我才不为她费心,自然不会气的。” “那就好。”静言忍不住一笑。 雨雁看她一眼,没说什么,给她穿戴梳洗。然后陪她吃了饭,又聊天下棋,时间不知不觉便到了下午了。 静言心里有事,胃口也不是很好。起来后吃了一点东西,也不觉得饿。但时间已这般晚,便问雨雁:“你饿吗?快去吃点东西。” 雨雁摇摇头:“刚刚陪你吃过,还不饿。” 静言怕一晃神又过去几个时辰了,便叫人上了一些点心上来,觉得饿便随意吃几口。 “娘娘,王爷问我了。”不知过了多久,雨雁突然道。 静言抬头,发现太阳都落下去了。 “问你什么?” “你和明老师。”雨雁皱着眉,“他把那天的事告诉我了。听说很严重?” “没事。”静言道,“凭空多个老师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雨雁看她一阵,点点头:“是啊,能有多严重……” 担心静言心中难受,她找些别的事来说,将这事带过。直坐到晚上,有人来通报过,说茂正在等她回府,她才急忙离开。 一个太监提着灯笼带她出去,走出仪和宫,看见茂荀走来。 雨雁惊讶地看着他,红儿不是说他半个月没来仪和宫了?难道自己是静言小姐的福星么?她一来,皇上也来了…… “茂正在宫门口等你。”茂荀看了一眼有些傻呆呆地她,笔直走进仪和宫。 雨雁回过神,才想起自己忘了高呼万岁了。 里面静言还坐在书房,将棋盘上的棋子一颗颗捡进棋笥。其实,和茂荀下棋的时刻很快乐。他爱下棋,入局便不醒。但未入局却不正经,总爱闹她、戏她,不让她脸红不罢休…… 以后,那些是不是只能拿来回忆了? 她说了什么? 如果不是你,诗语也不会死! 她是那么认为过,她也以为她忘了。可说出来后,她才知道,那是藏在她心中的一道坎。 原来,她一直不是一个温婉的角色。不经意中,便种下这种恨,无意中,便拿来伤害人。 或许,从来不是不经意,只是伪装得太好,忘了自己是一个刽子手。 静言冷笑一声,如果她愿意,她一定可以称霸后宫,无论她的目的是什么。若有决心,她甚至能得到比掌握凤印更大的权力。 “你在笑什么?”突然,耳边传来茂荀冷硬的声音。 她毫不意外地抬起眸子,她一直在等他来,今天,他终于放过了姚姬。 “朕问你,你在笑什么?!”茂荀走到她面前,一字一顿地问。 “我笑我骗了好多人……” “什么?”他的眼睛不甚高兴地眯起。 “大家都以为我温柔好欺负呢,其实根本不是。我好狠心,好冷漠,好无情……” “你才知道!”他的双手突然抓住她的肩,又狠又准,疼得她浑身发颤。 “茂荀,你很恨我?”静言抬头看着他。 “恨死了你!”茂荀盯着她,手上的力道不由加大。他的名字,居然能被她叫得如此清淡,如此不落痕迹,她还不如不叫! 他一副冷漠无情的样子看着她:“朕恨你……所以,朕打算好好折磨你!折磨你到体无完肤……” 说完,他就狠狠封住了她的唇,他要让她感到最深沉的痛苦与耻辱!他就不信,她还会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他用了最直接的方式来羞辱她,她的确很受伤,只能咬牙承受着他带来的欢快和痛苦。 或喜或悲。 她不知道,为何变成这样。 他愤怒驰骋,她咬牙忍受,双手不由自主地抓紧他的背,指甲深嵌进他的肉里。很怕抓伤他会引来他更大的怒气,她颤抖着松开双手,将头扭向一边,紧紧闭上双眼。 茂荀看着她,突然温柔下来,一遍遍吻着她的唇,直到她松开牙关,不再折磨自己的唇。 然后他的一切都变得温柔,将惩罚变成爱怜。 “茂荀……”她无措哭泣,“对不起……” “我还不想听解释!”他说。 然后,他将她扔在床上,愤怒地摔门离去。 第二天,他依然来,依然盛怒。见他这样,静言知道想独善其身不太可能,想和解释自己和明老师的事,可他不听,只在她身上发泄怒气。 他总是温柔地来,愤怒地要她,然后变得温柔,最后却再愤怒地离开。听说,他每次离开后都去端宁宫,将已经沉睡的姚姬拉起来,然后咆哮一夜…… 静言明白,他是一边痛恨姚姬,一边痛恨自己,所以,才如此反复无常。 这样的情况不知持续了多久,夏天快要过完了。 月影西斜,姚姬望着窗外低低叹气。不睡了,反正也会被吵醒。她等他来,等他来发泄脾气。 幼稚的男人,遇到静言,处理的手段如此拙劣。 哎,如果茂荀先认识静言,再遇见她……那是多好的事啊! 姚姬自嘲一笑,已经不可能了。 第116章 不入陷阱 “无风……”她对着夜风低唤,妄想着时光逆转。 “你想他?”冷笑声传来。 姚姬缓缓回头,看着走进来的茂荀,静静哀叹一声:“想他又不是今日才有的事,不值得奇怪,不值得问……” “你想让朕放了你去和他双宿双飞吗?”茂荀捏住她的下巴。 “你该放了我的。”姚姬退后一步,摆脱他的钳制。 “哼,学会反抗了?以前不是巴不得死掉吗?现在,有了活下去的力量了?” 他说得对,她现在有了活下去的力量。一直苟活着,不过是想再见无风一面,告诉他,她不曾背弃。而今,她却想逃回他身边…… 姚姬看着茂荀,激情过后的他显得魅惑不已,他又从皇后那里过来。 每次都是,他在那边越激情,到她这里后就会越愤怒。他明明只在意皇后不是吗?为什么要这么折磨大家?他舍不得骂静言,舍不得对静言凶,最后一切都落在她头上。 “你以为朕会放了你?放你去和那个闻无风亲热?”茂荀突然冷笑,对她步步紧逼,“姚姬,你还记得你曾经怎么在朕身下婉转……吗?你确定要让闻无风也那么对你?让他每次和你在一起的时候都想象着朕曾怎么对待你……” “你闭嘴!”姚姬大叫一声,猛地推开他。 不……她应该只是无风的……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男人要夺走她的清白,夺走她属于无风的一切? 那个秋天……对,那个秋天,她在一片稻田边等待无风。而他……这个男人,他带着一群人马从她身边经过。马蹄过处,溅起的灰尘让她睁不开眼。等漫天的尘土沉淀下来,他骑着马折了回来,再次扬起无数灰尘…… “我本就不是你的,抢来也不是你的……”她哭道。 “朕知道,但是你也没办法成为任何人的了。你认为你的闻无风惹得起朕吗?你认为他还会要你吗?!” “你瞧着就知道了。”姚姬大声道,“我说过,有些人哪怕你是皇帝也是惹不起的……” 无风没有不要她,她一眼便看出来了。她知道,他一定会来救她出去,迟早的事。闻家堡若要带一个人走,哪怕是皇宫,也会神不知鬼不觉…… “你威胁朕?!” 她突然冷冷一笑:“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皇后执意要离开,你以为你留得住吗?我一直不走、不想办法逃,是因为我想好好活着。如果我不顾死亡也要走,你以为你拦得住我吗?!” “她敢!”茂荀大吼。 “你明明只在意她,为什么要折磨我……” “谁说我在意她?!” 姚姬看着他,不说话。连“朕我”都不分了,还说不在乎? “姚姬!你跟朕记住,你永远也摆不脱这个牢笼!你永远都是朕的女人!” “只因为你是皇帝吗?”他明明已经不要她了!她的身体,她的心,他早就不要了!现在,他每天来找她,当然不是为了要她的身体,而是为了发泄心里的怒气。因为,仪和宫那个人,他心里再想去恨,也舍不得伤一丁点。 “不管是因为什么!”茂荀一拂衣袖,转身离开。 姚姬跌坐在地上:“无风……你还要我吗?”为什么他还没有来?是不是,闻家堡不愿容下她…… 那她怎么办?她再也不要活在这里了…… “我不要你要谁?”窗外突然飘来一声叹息。 “无风!”姚姬猛地抬头,看见站在窗口的闻无风。 无风一下便跳进来,蹲下身将她揽进怀中:“怎么这么傻?和他对峙做什么?” “我想离开这里,想和你在一起……”姚姬伸手抚摸着他的脸,好半天,才含泪道,“无风,好久好久……不见了。” “我找你找得好苦……”无风紧紧箍住她,“我和大哥把江湖翻遍了、把门派得罪光了,哪里知道,你居然在这里!” “年年堡中来人送布,我总想找机会见着他们,让他们带信。可是,太后不召见,我也没理由主动去找他们,怕引起皇上疑心,反而永远失了机会。今年,太后召见那个叫悠然的姑娘,我好激动,想将你送我的紫玉钗给她带出去,却也没找着机会……” 无风一听,叹气道:“悠然回来说了太后召见的事,可惜她在你失踪后才来堡里,不认识你……不说了,我先带你离开!” “嗯。”姚姬点点头,突然问,“你怎么进来的?!” “放心,没人发现。皇宫守卫森严,我和流连花了好多时间才找到你在这里。” “流连?是十里寨那个姑娘……” “我师妹,你见过她的,还记得吗?” 姚姬点点头:“她今天来了?” “她在外面把风,我们快一点。” “就你们俩来了吗?”姚姬站住脚步。 “三弟受了伤,大哥没在家,我等不急。” 姚姬摇摇头:“就这么走了,皇上必然猜到是怎么回事,首先就会从十里寨搜起,然后是闻家堡。我们会连累流连,会给堡里带去祸端——” “别担心!”无风安慰道,“姬家不敢把闻家堡怎样!至于师妹那里,一口咬定与这事无关,就好了!” “无风,你能和流连两人闯进来,已经是万幸了。”姚姬望着他,“皇上城府极深,当夜在驿站就在防你。而且,严劲功夫高强、谢淡云擅于守卫,你进来这么久了,还无人发现,只怕,是他们设下了陷阱,等着你来带我走……” “花雨……” “无风,我不要你有事……” “花雨……”闻无风吻住她,“你再等我两天好吗?等大哥回来,他一定有万全的计策,可以让我神不知鬼不觉地带你离开。” “好,我等你,多久我都等。”姚姬点头,看了看窗外,“或许,你可以多待一会儿。我不走,你和流连也会平安离开。” 第117章 酒后失态 作为一个帝王,后宫有佳丽三千,走到哪里不是温柔乡?可茂荀,在盛怒之时也只找姚姬和静言,越找越心烦。当他想放松心情时,却突然觉得哪里也去不了。 姚姬可以让她自生自灭,但静言,他绝不放手。今天若为一时之气,宠了别的女人,也是给静言惹麻烦。后宫争斗,太过血雨腥风,静言不爱,他能免则免…… 最后,他只能往云裳宫里去。 公主好,公主是皇帝的贴心小棉袄!他不要儿子,要女儿!嗯……静言怎么还不给他生小孩?难道他命中无子?否则怎么可能连着专宠几个,就只有姚姬有过一次消息? 茂荀跌跌撞撞地走进脂练宫,云裳正坐在玉简阁的门槛上发呆,一见他歪歪扭扭地走过来,整个人目瞪口呆:“皇兄,大白天,你喝酒了?” “你还不来扶朕一把?”茂荀怒。他是天子,这丫头居然敢不顾他的死活!看样子真要自己生个女儿,别人的女儿就是不可靠! 云裳回过神来,跑过来扶住他:“你虐待了姚姬和皇嫂不够,开始虐待自己了?” “虐待?”茂荀掐住她手臂,“谁说朕虐待她们?” “你又虐待我了!”云裳大叫。 茂荀推开她:“虐待就虐待!天下都是朕的,朕想虐待谁就虐待谁——”他吼着,脚突然绊在了门槛上,身子一斜,头便撞在了门柱上,接着整个人都笔直地倒在了地上。 砰地一声,吓傻了云裳。 云裳看着躺在地上的茂荀,急忙抬头看了一下四周,还好没人看见! 她走过去将他扶起,他一动也不动,似乎晕过去了。 云裳手足无措,这到底是撞晕的还是醉晕的啊?要不要叫太医?如果太医问起怎么回事,总不能实话实说吧?那太丢皇兄的面子了,说不定皇兄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杀她灭口…… 犹豫了半天,云裳只得叫来翠儿,将茂荀扶到自己床上去躺着。 “皇上怎么了?”翠儿很害怕,“要不要叫太医?奴婢去通知太后——” “不要不要!”云裳拉着她,“不准声张!皇兄只是喝醉了,醒了就没事了!” 茂荀睡了两三个时辰才醒来,头有些痛,睁开眼,见云裳坐在一边傻笑。他疑惑:“你在笑什么?” “啊?”云裳吓了一跳,“你醒了?” “你在笑什么?”茂荀坐起来。 “呵呵……”云裳走过来扶起来,“我想起皇兄醉了后好可爱……”比明老师醉了都可爱!明老师一醉,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好拐得很! “可爱?”茂荀倒抽一口气,他又干了什么傻事?!他九五之尊的形象啊!得补救!他紧紧盯着云裳:“朕做了什么?” “呃……没有。”云裳下意识地摇头,“我忘了,皇兄好像什么也没做的。” “是吗?” “是!”云裳肯定地点头,“真有什么也没关系,反正就我一个人看见了,我又不会去说的。” “……但愿如此。”茂荀下床,脸色又恢复平日的冷漠与黑暗。 云裳一见,心中有些难受。皇兄这样下去不行,要不要多让他醉几回?说不定就回到以前的样子了…… 茂荀抿紧双唇在脂练宫转了几圈,云裳默默地跟在他身边,不敢主动说话。其实她很想问,她的脂练宫有什么好看的?看风景该去御花园,要说锻炼身体,去御花园逛也更合适…… “你的明老师最近来吗?”又逛了几圈,茂荀终于问。 云裳看着他,原来是要问这个啊! “来啊,天天来。”她说,“你来之前他刚刚走。” “他犯了欺君之罪。”茂荀淡淡地说。 云裳睁大眼:“皇兄,你想干吗?”欺君之罪,那不就是杀头? “不知道。”他心里很不舒服就是了。静言落水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扑进明业周怀里。就算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感情,但至少是万分的依赖和信任!而且,这么久了,静言就是不向他解释他们的关系——好嘛,是他不愿意听,每次见她都忙着占用她的身体来找存在感。 云裳绞着衣袖:“其实……也不算欺君吧?我之前就知道皇嫂是他教过的弟子。” “你怎么知道?”茂荀瞪着她。感情全天下都知道,就瞒他一个?那他还真想灭了全天下! “呃……” “说!” “出宫的时候我们遇到他另一个弟子了,好像叫连什么,她还一直叫我小师妹。”云裳急忙回答。 “你那时候才知道?” “嗯。”云裳点点头,“我问明老师为什么要瞒着大家,他说是为了不惹麻烦。皇兄,我觉得这件事也没有什么。皇嫂和明老师的为人,你该比我清楚才是。现在,重要的是姚姬的事怎么办啊?那个什么无风可是山贼,他要是飞进宫里来抢人怎么办?” 抢人? 他已经来过了,只是,为何不带姚姬走?难道是担心失手,想从长计议来过?那可不行了,若真被他想到办法顺利逃脱,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是夜,无风再次出现在端宁宫。 姚姬一见,担心地抱住他:“想到办法带我走前,你不要再来了,这样很危险。” “我今天就带你走。” “今天?” “对!”无风点头,“大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我不等了,先带你出去再说!” “可是……”姚姬摇头,“你单独行动,成功与否不说,万一大哥他反对我们再在一起——” 第118章 无风被擒 “他不会!”无风说,抱着她翻出窗子,“相信我好吗?我叫流连在外面接应我们,别担心。” 姚姬深深凝视他片刻,点头:“我信你。反正,和你走就对了,别的我不在乎。” 无风在她额头烙下一吻,带着她飞出花园,正好遇到茂荀来端宁宫。他急忙捂住她的嘴,躲到一边的树影下。 茂荀嘴边挂着一抹笑,继续往前走,似乎不曾发现周围有动静。 “皇上……”严劲警惕地趋近他身边,准备随时舍身保护。 “算了,去仪和宫。”茂荀叹气,转身。 等他们走远了,暗处的无风才放开姚姬,拉着她穿过小树丛。 姚姬拉住他:“我觉得他是发现我们了……” “那我们得小心点,反正你不能再留在这里了。如果他想利用你来对付闻家堡和十里寨,你就更得赶紧离开。” 姚姬想想也是,若茂荀真的已经发现无风来过,她再留下来,随时可能受制,不是明智之举。 二人走了几步,四周突然亮起火把。 “无风!”姚姬推开无风,“你快走!” 无风抱住她:“别人要分开我们就算了,你自己不能推开我!” 谢淡云领着两队人走过来,站在前方,命令道:“皇上有令,抓住刺客,救回娘娘!” “皇上?”姚姬抬起头,“他在哪里?” “姚姬娘娘,你放心,我们会救你回来。”谢淡云面无表情地道。 姚姬摇头,对着夜空叫道:“姬茂荀,你放了我们!” “别求他!”无风抱紧她,往上跃起。 四周的人马上攻过来,将他拦住。 打了一会儿,无风明显居于下风。姚姬知道,他不会放下自己,便安心地靠在他肩头,陪着他浴血奋战。 夜风中,一条凌厉的鞭子甩了过来,几个侍卫应声倒地。 “师兄?!是你吗?” “流连?”无风躲过一剑,“不是叫你别进来吗?” “都是这个王八蛋!大晚上还进宫,被他碰见了!”流连躲着后面的攻击。 谢淡云见她身后的人是茂正,急忙飞过去:“茂正王爷,深夜入宫,有事?” “北风老皇帝驾崩了。”茂正躲过流连,将她留给谢淡云,“我去找皇兄!” “皇上在仪和宫。”谢淡云说。 茂正点头,飞身而去。谢淡云拦住流连,吩咐众人道:“把刺客都拿下,别伤了姚姬娘娘。” “谁是刺客!”流连一鞭子向他甩去。 “你说呢?”谢淡云足尖一点,轻松避过她的鞭子,回身一剑刺向她。 流连躲避不及,被他刺中肩胛。她痛叫一声,伸手抓住剑,怒视他:“你……” 谢淡云知道自己的剑法很快很准,但她功夫不弱,他没料到真的会刺中她,不禁有些愣住。 “无风!”姚姬突然大叫一声,二人看过去,无风被众人拿下了。 “师兄!”流连猛地握紧剑尖,鲜血直流。 “别管我!”无风叫道。 流连松开剑,又将鞭子向谢淡云甩去。谢淡云向后一退,流连趁机逃跑。 “将军?”有侍卫犹豫着要不要追,向谢淡云请示。 “算了。”淡云转身走到姚姬和无风身边,“将刺客押进天牢。” 几人上前,将无风拉走,他和姚姬紧握在一起的手被深深拉开。姚姬跌坐在地上,浑身颤抖,说不上话。 “请娘娘回宫。”谢淡云道。 姚姬望着他:“谢将军,多谢你……” “……我抓了你们。” “谢谢你放了流连。” 谢淡云嘴角一撇:“娘娘,那是放长线钓大鱼——” “谢将军!”姚姬打断他,“我是说……如果你再遇到她,可不可以放了她?”流连必会去救无风。 谢淡云认为她太过天真。他为皇帝办事、为朝廷效力,怎么可能饶了刺客、饶了山贼?他忍无可忍地深吸一口气,冷漠地说:“娘娘,请回宫!” 茂荀先前去仪和宫,走到门外,听见了静言的琴音。琴音有点快,看样子弹琴的人心情很烦躁。他嘴角一勾,她也开始烦躁了? 走进房间,只听“咚”地一声,琴弦断了。 “嘶——”静言抽一口气,看着断掉的弦,猛地站起来把琴推到一边,转身,却不小心将手边的书推到了地上。 她忍不住烦躁地一叹气,抓起前方棋盘上的棋子扔在地上:“姬茂荀!你到底想怎样!” “你很烦?”茂荀轻笑。 静言绷紧身体,转过身来:“臣妾叩见皇上。” “‘臣妾叩见皇上?’”他突然大声笑起来,缓缓走向她,“刚刚你直呼朕的名字,还骂朕,朕都听见了。现在来说‘臣妾叩见皇上’,也补救不了什么?” “……没有。” “没有?”他眉毛一挑,“朕冤枉你了?” “我没有骂你。”静言蹲下身,去捡书和棋子。 茂荀一把拉住她,将她带进怀里,箍紧她的腰:“在想什么,嗯?琴弹坏了,书丢了,棋也不要了。” 静言想要扳开他握着自己纤腰的手:“痛……” “很痛?”他的手更紧了。 “啊——”静言痛叫,干脆松了他的手,不和他对抗,“茂荀……别这样……” “那你要怎样?”他松了手劲。 静言松了一口气,问道:“或许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他看着她,将头埋进她的颈间吸取香气。 “茂荀?” “怎么?”他开始解她的腰带。 她按住他的手:“如果你打算永远这样,那我就不再试图说了。如果你有听的打算,就不要老是这样对我!” 不想来就别来,还她清净! 现在这样,天天来,却不和她沟通,一味需索她的身体。这算什么?报复吗? 第119章 请你帮我 “嗯……”茂荀点点头,“有进步,知道说我了。” “……”她疑惑地看着他,“你到底在做什么?”怎么突然又这么温柔了,连称呼都变了。 “做什么?”他抓起她的手,吸着那被琴弦拉伤的手指,“居然不明白我要做什么,我该怎么让你一点就通啊!” 静言脸一红,有些无奈。这人心情一好,就没个正经。他倒好,这些日子的怒气都是装的吗?突然之间,居然戏弄起她来了。 “茂荀,我以为你想听我解释十里寨的事情……” “你不疏离我,便好了。”他看着她,“茂正问了雨雁,他已经转告过我了。我只是想试试,如果我不理你,你是不是会一直不理我……” “对不起……” “嗯哼,看样子,我在你心里还是有一定的位置嘛。虽然时间有点久,到底没有让我等到死。” “你会等到死?”她诧异地看着他。 “你何不试一试呢?”他道,伸手抱起她,走进卧室,将她放在床上。 静言一惊,想要坐起来。 “干什么?”他按住她。 “你别再像往常那样了!”她抓紧衣领。 她的反应让他忍不住想发火:“你不喜欢?!” “我只是……有点累。”她低下头,脸色绯红。 “是吗?”茂荀很满意她的脸红,“我不会让你累着。”他温柔一笑,正要扑过去,外面突然传来声音——“皇上,茂正王爷有急事求见。” “不见!”他大吼。 静言道:“茂正深夜进宫,怕是有急事……” 茂荀想想也是,皇室子弟因为身份特殊,进宫时间管制得比一般大臣还严。为防有野心之人起事,历代皇帝都不准他们入夜后进宫。 “朕去看看。”茂荀起身,出去见茂正。听说北风皇帝驾崩,他大喜:“谁即位?” “现在还在争。” “很好,你退下吧。” 茂正道:“刚刚来的时候遇到谢将军抓刺客。” “哦……”茂荀点头,“叫他小声些,别惊动太多人,免得吓到大家。” 过了两天,雨雁匆忙来找静言。大家见她急急忙忙,以为她又和茂正闹脾气了,也没理她。 雨雁在花园里找到静言,屏退众人,问道:“你知道前天晚上宫里遭刺客了吗?” “不知道。”静言一惊,“宫里防卫这么森严,怎么可能?” “娘娘这么聪明,何不自己猜一下。” 静言思索了一下,心中猜中七八分,忐忑道:“我……我猜不到,这种事我可不敢想。” “是十里寨那个闻无风。”雨雁知她已经往这边猜了,干脆低声告诉她。 “他……”静言咬着唇,“被抓起来了吗?” 雨雁点头:“听王爷的手下说,他进宫行刺,正好遇到姚姬,就抓了姚姬做人质……” “我明白了。”静言点头,“没听说姚姬有事,我一会儿去看看她——” “行刺皇上必死无疑,皇上决定三天后在广场亲自监斩。” “什么?!”静言差点打翻茶盅,“那姚姬……” “大概还在端宁宫吧。”雨雁将茶杯移开,拿起旁边的帕子擦石桌上的茶水,“听说昨天晚上有人劫狱呢。” “大概是流连。”静言抚着胸口,平复心情。 雨雁叹口气:“娘娘,你说皇上干嘛不做个好事放人家走呢?” “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事。”静言道,“姚姬到底是一个娘娘,生死都该是皇家的人,皇上就是想放她,也不是一句话就可以解决的事。” “哼,他这根本是造孽!哪天他老婆被人抢了就活该他倒霉!” 静言无奈:“你这又骂又咒的,干什么啊?不怕死么?” “娘娘你没听见!”雨雁忙道,“人家看不过嘛……” 静言一笑:“他老婆被抢……那可别再是我了。” “啊?”雨雁这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忙说:“呸呸!天王老爷,你可千万别听我的!真要抢,抢雅妃贵妃去,别来害我的静言小姐了!” 静言摇摇头,哭笑不得。 雨雁坐了不久便回去了,然后姚姬来了。静言把她领进书房,摒退众人。 姚姬突然跪下:“皇后娘娘,你帮帮我吧!” “你……快起来!”静言扶起她,“我能怎么帮你?能帮的我一定帮!” “你帮我向皇上求求情吧!”姚姬哭道,“只要他放了无风,我一辈子都不出宫了!” “我求情有什么用啊?”静言叹气,她现在也活得小心翼翼啊! “他会听你的!”姚姬肯定地说。 “我……”静言见她痛苦,点头,“好,我帮你。但是,我也没把握,我会尽量。” 姚姬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这是最后的办法了!” 静言虽然应承下来,却不知道怎么做。她现在和茂荀的关系也很紧张,一不小心,只怕弄巧成拙。 茂荀到底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对他的索欢主动,他是会高兴一些,但有时她一句话他可能更高兴,哪怕那句话根本不够尊重…… 傍晚,静言泡在浴池里,闭眼思索着。 ……他在索她的心。迷迷糊糊中,有些豁然开朗。 可是,心这回事,要怎么表现?她的心,已经落在他身上了啊!要如何,才能让他感受得真切、相信她、不带任何不安的疑虑? 这件事,可以慢慢来,潜移默化最妥当。可是,现在要替姚姬求情,这事却缓不得。 若这时候表达心意,他必会怀疑她的用心,他们反而走上绝路了;可是,若就这样为姚姬说话,只怕根本无望…… “你在想什么?” 耳边突然传来他温润的声音,她睁开眼。浴池里雾气蒸腾,他的面容有些模糊。 第120章 提前行刑 “茂荀……”她伸手触及他的脸。闻无风被抓几天了,却无一点风声传进仪和宫。只怕,他是刻意不想让她知道的。这更难办了…… “朕也要好好洗个澡。”茂荀突然邪邪一笑,脱了衣服下水。 “茂荀!”静言急忙躲着他。 “嘘——”他在水下抱住她,双手在她身上揉捏,“又不是第一次一起洗了……” “可是……” “朕可从来不跟别人一起洗的。”他轻咬她的背,“朕突然发现朕给了你太多特权……” 是吗? 静言靠近他。 “真乖!”茂荀对她的反应很满意。难得她会主动,他自然把握机会,索要她的甜蜜。 她焚烧得很热情,他心情激荡,与她热烈纠缠。 很久,他们才停下来。她靠在他胸口,微微喘着气:“皇上……” “嗯?”听见她这么叫,他慵懒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 “哦,茂荀!”静言吞了吞口水,马上改口。 “怎么了?”他把她抱在怀里,两人懒懒靠在池边。 “那个……”她有些迟疑。还有三天,或许应该再想一下怎么说。可她脑子也很乱,就怕想来想去,也想不到法子了;而且,若他们见面就这样,难不保下一刻就忘了这事了,一拖三天就过去了…… “嗯?” “听说闻无风行刺?” “谁告诉你的?” 静言微微一笑,他果然不想让自己知道。难道已经猜到她会求情,而他不愿意放过他们? “为什么不放姚姬走呢?”她试探地问。 “她来找你了?”茂荀冷哼一声,将她缓缓推开,“朕早该知道,你的热情有问题!” 静言一窒,有些为难地轻言:“当初你抢姚姬回来本来就不对,就算你舍不得她,至少放了闻无风吧?” “谁说朕舍不得她?!”茂荀突然抓住她。 “你?”静言害怕地看着他,他干嘛突然火气这么大。 “宫静言!朕怎么对你的你不知道是不是?” “你……” “朕为了你冷落全后宫,朕会舍不得谁?!” 静言震惊地看着他,他……他居然将重点放在这里? “不相信?” “我……”静言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信不信无所谓。”茂荀闷声说,“至少,朕现在是愿意那么宠你的!你现在要什么朕就给你什么?说,你想要什么?” 静言张张嘴:“放姚姬和闻无风走吧?” “除了这个!”茂荀大吼,他给她的权利她居然就这么用? “你出尔反尔!这个你都不答应,我若是要求别的什么——”静言马上住嘴,她能要求他什么?她是母仪天下的女人,任何要求都得关乎全天下,自己能有什么? “别的?别的是什么?”茂荀问。只要她说!她要求罢黜后宫他就罢黜后宫,她要求他爱她他就马上告诉她他爱她!只要她说! “没有。”静言背过身去,抱紧双臂。这水,好冷。 “难道你对朕索要的要求就只有那一个?” “可以吗?”她轻声问。 “不可以!朕明天就斩了闻无风!”茂荀突然窜出水面,披上衣,风卷残云般离开了仪和宫,直奔端宁宫。 他带着惶然的怒气冲到姚姬面前,姚姬靠在床头,神情呆滞,对他的出现毫无反应。 “你死了吗?”茂荀看着她。 姚姬抬眸,声音清冷:“我诅咒你!诅咒你会永远失去她!” “你……”茂荀吓住了,“你敢!把你的话收回去!” “好啊。”姚姬冷笑,“那我重新诅咒你,只有你丢掉皇位才能得到全部的她、才能得到快乐。否则,你永远都活在失去她的痛苦之中!” “姚姬——”他掐住她。当他已经惶然,他便怕死了这诅咒!他不确定对静言的感觉能持续多久,至少,现在他一点也不愿失去。 “我叫花雨。”姚姬说,“一开始我就不想让你知道我的名字,姚是我奶娘的姓。” “花雨?” “这不是你叫的!”姚姬挥开他掐住自己肩膀的手。 “以后也没人会叫了!”茂荀道,“朕已经决定了,提前斩闻无风,就在明天!” 姚姬呆愣了一下,猛地抓住转身离开的他:“不要这样!你放了他,我什么都听你的!” “你对朕没有任何用处!”茂荀推开她,头也不回。 “无风……不……无风……”姚姬坐在地上,“我不要你死!” 翌日,她一大早就去仪和宫,正好遇到静言也来找她。 “姚姬!”静言满心内疚,“对不起,我把事情搞砸了……” “不关你的事。”姚姬说,“他或许从来没动过饶过我们的念头……娘娘,皇上马上要斩无风,你再帮我一次好不好?” “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成功……我们先过去再说!”静言干脆和她一道赶往刑场。 姚姬也不指望这一趟能说动茂荀,只是静言说话,他会听,可以拖延一点时间。流连他们连狱都劫过了,一定也会来劫刑场。但愿,他们能平安离开。 刑场在皇城门口,得出宫才行。静言叫人备了车,带自己和姚姬出宫。守卫自然是不让她们离开的,一来她们没有令牌,二来怕她们出事,自己承担不起责任。 姚姬见时辰快到,急得六神无主,抓住静言:“怎么办……” 静言想了一下,掀开车帘,对守卫道:“本宫有急事要去见皇上,你们这般阻拦,若耽搁了,只怕负不起责任!” “娘娘,宫有宫规,请恕属下无能为力!” “哼~”静言冷笑一声,“你们难道不知,皇上宠一个人的时候,那些宫规便什么也不是了。你们若再阻拦,本宫现在就杀了你们!看皇上回来,是挥手叫人将你尸首抬去乱葬岗,还是叫人拿了本宫去偿命?” 她的声音,清清淡淡、不疾不徐,却将守卫们吓得满头冷汗。这些人,当差也有些年头了,后宫女人恃宠而骄的事听得多了,不敢再拦,只得将她们放出去。 静言放下车帘,吩咐驾马车的公公:“快一点!” 第121章 诅咒殉情 皇城门口,御林军重重包围。 “皇兄?”茂正问,“这是皇城,不留全尸吗?” 茂荀坐在椅子上,看着邢台上的闻无风:“不!” “皇上。”严劲走过来,“皇后娘娘和姚姬娘娘在外面。” 茂荀嘴角一勾:“放她们进来,让皇后过来朕这里。” “是!”严劲领命而去,将静言她们领过来。 走了几步,姚姬看见了无风的背影,他双手反绑,跪在邢台上。 静言发现她停下,回头叫她:“走吧。” 姚姬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一步三回头,慢慢往茂荀那边走去。 二人走到茂荀跟前:“臣妾……” “皇后免礼。”茂荀打断她们,对静言伸出手:“过来!” 静言顾不得身边有人,走到他身边,把手放在他手心里。 茂荀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将下巴搁在她肩头,在她耳边轻声问:“还想替他们求情吗?” “我……”静言想起身。 茂荀感觉到她的企图,握紧了她的腰:“怎么?朕没有利用价值就不愿让朕碰了?” 静言恼怒地看着他,他居然那么认为她?大庭广众的,她哪敢大喇喇地坐在他腿上?她脸皮还没那么厚! “有话说?”惹得她有气不能发,他突然心情大好。 这段日子,静言总算见识了他的喜怒无常,哪敢轻易说什么?说了无风可能死得更快。 “如果你是姚姬怎么办?”茂荀突然问。 “我不会是她。” “如果是呢?” “……”静言看着他,不说话。 “皇上,时辰到了。”严劲突然说。 茂荀看着静言,微微一笑:“斩。” “不!”静言抓紧他,“你再考虑一下……” “你为了别人的事这么热心?都不为自己考虑一下吗?”茂荀转头对着下面的人大吼,“还愣着干什么?!斩!” “不!”站在下面的姚姬听见声音大吼。 “花雨——”无风听见她的声音,回头。 “无风!” “咻——”一条鞭子从空中甩来。 “保护皇上!”严劲冷静吩咐,这状况,是预料到了的。 茂荀站起来,按住静言的肩:“枉顾天子,你觉得这样朕还能放过他们吗?” “你可以特赦!现在还不晚。”静言看着他,“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朕不会后悔!这是很严重的事!”茂荀瞪着她。 他们身边,已经展开厮杀。流连冲过来,拉住他们不远处的姚姬:“花雨姐姐!站在我身后!” “流连!你来干什么?!”下面的无风看着流连一个人力战御林军。 “救你回去!”流连说。她的鞭子,快、狠、准,大家几乎近不了她的身。 “让我来。”一直站在茂荀身边的谢淡云走下去。 流连一见,愤愤咬牙,将姚姬推到身后,使出全力将鞭子挥向他,招式凶猛。 谢淡云轻轻往后飘出两米,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根银色的鞭子挥向她。两条鞭子缠在一起,他一拉,她忍不住踉跄一下。 “不——”姚姬突然大叫一声,凄厉无比,叫得风云变色。 大家看过去,闻无风已经身首异处。 “师兄!”流连手一软,松掉了鞭子,“不……怎么可以……” “无风……”姚姬缓缓走过去,一步一行泪,无人拦她。 静言一下子跌在茂荀怀里:“你……你为什么不放了他们……” “不是我不放,而是朕——朕不能放!天下男人都可以休妻,唯独朕不能。不要了,丢进冷宫就是,哪容得她投进别的男人怀抱?” 静言无力闭眼:“难道说,你还很无奈吗?” “原本很无奈。”茂荀老实说,“可是,他绑架了你,差点害你离开我。这就让我做得毫不手软,没有无奈了。” 静言凄然一笑,原来,自己成了他没有犹豫的理由。 “绑架我的事,与他无关的……” “他与十里寨有关就是了。回宫吧。”茂荀叹口气,牵着她的手转身走下去。 初秋的风乍起,悲悲戚戚。姚姬跪在无风尸首旁:“我们说好的,风雨同路,生死同穴……无风……”她回头,看着茂荀:“我诅咒你……” 茂荀脚步一顿。 姚姬癫狂一笑:“我诅咒你会越来越爱她,爱到没有尽头,她却为此承受伤害,让你永远为此痛!”她指天怒吼,“我要你们爱了也遗憾!有多爱就有多痛、就有多遗憾!” 话音一落,她猛地抽出了旁边侍卫手上的刀,挥向自己的脖子。 “不要!”流连大叫一声,飞快地飞过来。 可是,姚姬已安然地倒在了无风不再跳动的胸膛。 空气就此凝滞,人人心口都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静言看着那倒在一起的两具的尸体,连呼吸都淡了。好半天,她眼中才猛地滚下泪来,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 “你满意了?”她望着茂荀。 “满意。”茂荀紧紧拥住她,双眼不曾从姚姬和无风的身上偏离,声音有些沙哑,“多深情的一对,不是?”虽然死了,但能和爱的那个人死在一起,没什么不好。如果他是闻无风,静言的遭遇同姚姬,他不一定会为她闯禁宫,为她死。 邢台上的流连,伸手抹掉只有右眼流出的一行泪,飞回之前的地方捡回自己的鞭子,看着茂荀:“你会得到报应的!”说着,便想要飞过来。 谢淡云轻而易举便拦住了她,几个侍卫将手上的枪和剑对准了她,她却一点也不畏惧地继续往前走,满眼的恨意,想找到地方宣泄。 第122章 物是人非 “放流连走。”静言道。 “好。”茂荀在她脸颊轻轻一吻,吩咐淡云道,“让她走!” 淡云叫人收回武器,凌空一指点向流连:“姑娘,请自行离开,不要做无用的反击。” 流连愤怒地看着他,他居然封了她全身的内力,这个王八蛋,太过分了! “姑娘,请离开!”谢淡云不是没看到眼中的熊熊怒火与恨意,但不能伤她,又要让她主动放弃报仇离开,让她使不出功夫是最好的办法! 空中突然传来凌厉的风声,谢淡云、严劲、茂正同时迅捷地飞到茂荀身边。几支飞镖同一时间从前方飞来,三人伸手,一人接了一支。 “皇兄,你没事吧?”茂正吓了一身冷汗。 “没。”茂荀将静言护在身后,同他们一样,警惕地注视着周围。 “闻大哥?”流连望向天空,喃喃自语,“是你吗?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回来?” 一道黑影突然从天而降,落在了邢台上。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那影子又突然掠空而去。仅仅是一眨眼,无风和姚姬的尸首就不见了踪迹。 “弓箭手!”谢淡云大叫。 第一排弓箭射出去,那黑影忽闪几下,箭矢便折了回来,射向自己人。茂荀怕不小心伤了静言,急忙叫大家住手。 “闻家堡与姬氏皇族从此决裂!”黑影衣袖一挥,冷硬如铁的声音震得人太阳穴发麻。 “闻家堡?”茂荀皱眉,不过一个小商家而已,居然敢如此狂言。 “啊!我的眼睛!” 静言突然惨叫一声,身体直直向后倒去。 茂荀一惊,急忙抱住她。见她用双手紧紧捂住双眼,他急忙将其拉开,只见她双眼间有一点斑驳的血迹。 “静言!”他怒吼一声,手指轻触着她眼角,却不敢有再多的动作,“别怕,我们马上回宫。” “茂荀……”静言伸手抓住他,指尖淡淡的血迹染上了龙袍。 茂荀很快将她带回宫中,叫来七八位太医诊治。 大家见茂荀愤怒异常,猜想静言的双眼肯定受伤严重,怕是必瞎无疑,都做好了被赐死的准备。号脉后,却发现静言脉象平稳。而她自己也安安静静,并没有叫疼。太医疑惑了一下,叫人端来清水,将她双眼洗净,才发现她的眼睛完好无损。 众人松了一口气,向茂荀通报此事。 茂荀不信:“那她眼睛怎么流血了?!” “回皇上的话,那不是娘娘的血,应该是别的地方溅到娘娘眼睛上去的。” 茂荀脸色微变,回想当时的情况。只怕,是那个黑衣人飞走时,甩过来的。多半是闻无风或者姚姬的血…… 他心中有些胆寒,屏退众人,独自来到静言床前。 静言揉着眼角,瞥见他在床头坐下,忙转头面向他。 “痛不痛?”茂荀关心地问。 “不痛。”静言无力地垂下头,“我想休息了……” 茂荀身子微僵,知她是故意避着自己,不想对她发脾气,干脆拂袖离开。 静言听见他脚步声走远后,才将脸埋进被子里哭起来。她隐忍着声音,哭得压抑。 很久后,想起姚姬也在自己书房留下了诸多痕迹,便起身去收拾书房,将那些痕迹都清走。她如此和无风走了,连尸首也被闻家堡的人收走了,该让她干干净净地走,和皇宫的一切关联,能抹掉就抹掉就吧。 静言流着泪,默默收拾了一下午。晚上茂荀来时,她还木然地站在书房,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茂荀看她片刻,走到她身边,见她手中握着一枚短笺,上面写着那首他们第一次相遇却未相见时,她唱的那首歌。 “这是谁写的?我一直不知道。”茂荀伸手握住她肩膀,轻轻摩挲。 静言回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笺,将它放到一边的桌上,淡淡地道,“是明老师。” 茂荀一愣,她现在看明业周写的东西,是什么意思?他以为,她在为姚姬伤心。 “你对你的明老师很尊敬?”他问得有些苦涩。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那是理所应当。”静言知道问问题的是谁、知道是什么问题,却未将两者联系起来,完全是反射性回答。所以,根本没意识到,这问题,以她目前的处境来说,是该避免的。 “他对你似乎特别照顾?” 静言终于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满,这才领悟到他问了什么,而自己又答了什么。可是,答都答了,再掩饰反而让他乱想。她便大大方方、老老实实地解释:“我九岁开始,他连续教了我八年。诗语被选为皇后时去苏州,那时候明老师因为师公的事暂时走了,后来一切就不一样了……”说到这里,她有些哽咽。往事历历在目,生离死别却是在那时开始上演。如今,物已逝、人已非…… 茂荀紧抓着她的双肩:“如果诗语没死,你不会进宫!那么,你还和你的明老师在一起!你喜欢他是不是?!” “我没有!”静言推开他,“你怎么可以这么想?” “那我怎么想?!”茂荀问,紧紧逼视着她,“你怎么解释你的悲伤?仅仅想到那一切就如此悲伤?” “我感慨世事无常!前一刻还和姚姬对弈品茶,现在她却——”吼到这里,她叹气,低泣,“我和她到底姐妹一场,她去了,我竟连悲伤也不能吗?” 茂荀看着她,知道自己错怪了她。姚姬那样死去,她又差点瞎了双眼,他心中也未平静下来。 他看着她,不知如何相劝,久久,才用一副冷漠地表情道:“别悲伤太久。你是后宫之主,后宫的事情都还要你打理!” 第123章 爱的心机 静言看着他,压下心中的愤怒,冷淡地说:“臣妾明白。皇上放心,臣妾不会因此耽搁的。” 茂荀听她又拉开彼此的距离,一把拉住她往外走去:“你要悲伤是吧?朕让你悲伤!” “你放开我?”静言吓了一跳,“你要做什么?” “你需要担心我做什么吗?”他冷笑。 她不再说话,任他把自己拉走。只是没想到,他会带自己来这里。——端宁宫。 “姚姬临死诅咒我,也连带诅咒你。”茂荀苦笑,姚姬虽然没有爱过他,却十分懂他。大概因为一直冷眼看着,便慢慢将他看穿了。她自然明白,他爱一个人时,喜怒哀乐都随着那人。若他有那么爱静言,一切落在静言身上的不幸遭遇,都将在他心上烙上痛楚。 “那是她死得太不甘心。”静言道,“我在想,你会不会后悔……后悔没有放过他们。你是皇帝,世间你最大,你若有心放人,便只需一句话,谁敢多说什么?” 茂荀从身后抱住她:“我不会后悔……如果姚姬的诅咒成真,那我便会一直爱你,不再去爱别人。这颗飘荡的心,终于有了着落,还有什么不好的?” “……”静言说不出话。这样的爱,听起来是何其的情深无悔?可是,为了安定自己的心而去爱,又是何其自私、何其没有保障? 他必在姚姬身上种过这样的情怀,却未有结果。现在,他将这样的情放在自己身上,她能放心接下吗?她会不会是另一个姚姬? 不,她不是。因为,她也爱他。 可是,后宫不只她和他啊!他的爱,给得这么干脆。若遇到什么阴谋,发生什么意外,他不再信她、爱她,心一死,也会将这爱收得更干脆!到时候,她会比姚姬死得更惨吧? 她要赌吗?赌他的爱会不会有收回去的一天,然后决定自己是飞蛾扑火地去爱,还是保留那么一点点去爱。 其实,稍微保留一点,他也发现不了吧?就算全心投入,他也不一定感受得到吧?毕竟,她爱了,也不会做得太明显。可是,那对她自己会有所不同。 算了,都这样了,顺其自然吧。既然已经爱了,哪怕是一点点,也就是爱。纵使只有一点点,差那种全部,还有多远?谁也不知道。那么,她还有什么好赌的,还有什么好保留的?这种事情,不知不觉,便将她自己也吞噬了,她哪里还知道啊…… “静言。”茂荀拉着她在姚姬的房间里走来走去,“你说,姚姬会不会化成厉鬼,回来找我报仇?” 静言望着他,突然觉得,他也在伤心。毕竟,曾经放在心里过的人,突然死了、为了别的男人死了,死之前还不忘诅咒他……他怎能不伤心? 她深深叹口气,笑了:“不会。”她笃定地摇头,“她会和无风回到有他们记忆的地方。就算她诅咒了你,死得再恨,当她化成一缕幽魂,与无风牵手,她就已经将这里的一切忘了。忘了我,忘了你,忘了一切的痛与恨……” 他看着她:“你好狠心。” 静言对他一笑,低声道:“或许我是嫉妒吧。我知道,你爱过她,为她费过心,你会希望自己被她记住。当你还有这种想法,那就是你对她还有感情。而我,不愿意你对别的女人有过多的感情。” 他认真地看着她,点点头:“你的话让我很受用。不过,我知道,你能冷静地说出这么热情的话,就是你的脑子还足够冷静,心却不够热情——不过,没关系,你愿意说这些话来安慰我,就已经足够了。今天一点点,明天加一点点,多几天,你所有的冷静遇到我都会消散,就只剩下热情了……” 静言咬着唇,不再说话。他居然将她看穿了,这让她心里好没安全感。而且,在情字一上,还要如此费脑子,不只累,也伤心。不过,是她开始的,她怪不得他…… 只愿,他们不要再在爱情上耍心机。本来,帝与后,拥着这样的身份,在深宫这个牢笼,想爱到白头就是妄想,就算只是简简单单地爱一日算一日,也很艰难。排除万难尚且不济,何苦还自找苦吃? 哎,她不是一直在自找苦吃吗?以后,不要了。 窗外传来瑟瑟的风,静言回头,见窗户随风晃动。茂荀拥住她:“我们回仪和宫,这端宁宫,到底是姚姬住过的地方,她若真要回来,我们活人便只有让她了。你和她姐妹一场,这宫殿要如何处置,你全权做决定吧。” 静言点头:“先放这里吧,久一点再说。”人才刚死,马上就另做打算,死者若知道,恐怕寒心。 二人相携离开端宁宫,路上听见有人躲在暗处低声啜泣,也没有出声打扰,由他们去了。姚姬一走,这宫中不少人的去处都会被重新分配,要想再遇到这么随和、好伺候的主子,几乎不再可能。这哭声里,恐怕不只有伤心,还有惶然和无助。 姚姬死的消息,不久便传开了。后宫的女人,一向是活着时争,死了也要斗。所以,不少人初听她死了,心中多是放心和高兴的。及至听说她是自杀,了解了前因后果,到底都是女人,哪有不理解她那等情深无悔的,就连雅妃、苏妍儿都不忍感慨了一声,何况他人? 太后,也因为这件事,终于出了千慈宫。从百果园回来,静言和姚姬的事情弄得整个皇宫乌烟瘴气,她便一直闭门不出,力求眼不见心不烦。可是,一听说这事,她惊骇得打翻了茶盅,立即就往宣德宫赶去。 茂荀居然杀了闻家堡的人!这可如何是好? 第124章 阴谋算计 太后快步走进宣德宫,人未到声先到:“皇帝!” “母后怎么了?”茂荀乍然听见她的声音,急忙起身迎出去。 太后走进来,看他一眼,挥手让其他人退下。茂荀不明所以,今天又闹什么什么? “你斩了闻无风?”太后问。 “母后应该会很赞成吧?”若是她来,只怕姚姬和闻无风死前还会被用刑。 太后一甩衣袖,答非所问:“听说有人收走他的尸首,还自称是闻家堡的人?” “那又怎么样?”茂荀不禁好奇,母后对这闻家堡,未免太礼遇了? “你斩他之前为什么不查一下呢?”太后急问,有些慌乱,“他姓闻,我之前就该想到的……” “母后怎么了?”茂荀疑惑地看着她。母后似乎地闻家堡又爱又怕,或许,只是怕? 内务府最初拟定闻家堡为皇商,太后是极力反对的。定下来后,她却坦然接受。闻家堡每次进宫,还有诸多封赏。 “算了!斩都斩了……皇族不应该与闻家堡为敌的……”太后突然叹道。 “母后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太后摇摇头,仿佛无关紧要,“哀家只是觉得,你需要小心一点。闻家堡的人悄悄潜进宫来报仇怎么办?多危险啊!实在不行,就将他们斩草除根——” “这样未免太恨了。”茂荀一笑,“而且,天子也不能滥杀无辜。” “……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太后尴尬一笑,“是我多心了,你自己小心便是。”说完便叫人摆驾回宫。 茂荀看着她的背影,肯定她有很重要的事情瞒着他。母后在后宫几十年,双手沾满了鲜血。因为是生他养他的母亲,所以他一直不说什么,但不代表不知道。 父皇在世时,身体不佳,并未大力充斥后宫,可妃子还是有好几个,却只有母后一人有过生育。他就亲眼看到过两位妃子小产。他知道是母后,也一直怨怼她的做法——虽是为了他,却让他失了很多兄弟姐妹。 当然,那些宫闱争斗,不可避免地延伸到了朝中。否则,也不会有九皇叔叛乱的事情发生了。 或许,闻家堡便曾在这中间沉浮过,与皇室有过恩怨纠葛和利益冲突。为了弄清楚,他立即让严劲去查,且重点关注他们和皇族有什么过节。 可是,只查到一个大概。 闻家堡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曾经与朝廷关系密切,每一代都有人入朝为官。但最近二十多年,却慢慢走入江湖,并且获得了超然的地位。 茂荀想起史书上的记载,崇文末年的御林军统领便姓闻。当年北风国派来刺客,行刺爷爷,那位闻统领舍身护驾,却身受重伤。伤养好后,就辞官回家了。从此,闻家不再有人入朝为官。 秋日凉风习习,闻家堡将冬天的布匹送进宫来,然后公然与皇宫断绝生意往来。 静言将此事前后处理完全,便去告诉茂荀:“内务府说,皇上还有两件龙袍正在闻家堡赶制。闻家堡那边也说了,虽然断绝生意,但这个不在此列,会尽快做好。” 以前龙袍一直由天织楼缝制,整个过程还有人严格监督,但是这几年却交给了闻家堡。那边的师傅不喜欢有人监视,皇家也信任他们,便只派了两个人过去做帮手。 闻家堡与朝廷决裂,生意不再往来,他们供给的地方,自然要有人替上去。没有悬念地,夏家拿回了和皇家的生意。 夏老太妃特地为此来找太后喝茶,不过太后并没有什么好心情,浅浅聊了几句就让苏妍儿送她走了。 一群人走出千慈宫,行了一段,夏老太妃问苏妍儿:“贵妃娘娘,上次送来的乌龙茶喝完了吗?” “还没呢。”苏妍儿道,“说到茶,我想起今春蜀地进贡的蒙顶茶,皇上赏了我一点,我还没舍得喝呢。” 夏老太妃笑道:“蒙顶茶一年才进贡一点点,皇上就赏了给娘娘,娘娘真是好福气。” 苏妍儿回头叫良月:“我和老太妃去前面凉亭里坐坐,你回去把那盅蒙顶茶煮了来,给老太妃尝尝。” “奴婢遵命。”良月领命而去。 “多谢贵妃娘娘了。”夏老太妃开心笑道,直到见良月走远了,才收起笑容,问,“这丫头好像跟在娘娘身边多年了?” 苏妍儿往凉亭走去,摇头道:“安分守己得紧,不出一点错,自然成不了心腹。刚到我身边时,十二三岁的样子,就规矩得挑不出一点毛病,想来是认识宫中的老人,得了高人指点。” 老太妃一惊:“莫不是谁安在娘娘身边的眼线?” “那倒不怕,我又不做什么。” 老太妃笑笑:“那贵妃,上次商议的事,现在可行了吗?” 苏妍儿思索片刻:“去做吧。姚姬一死,皇上和皇后反倒和好了,若再拖,只怕行不通了。” “双管齐下,哪里会行不通?”夏老太妃道,“娘娘只管放心。” “那随便你了,最好快点。”苏妍儿说,“还有,这事若败露了,老太妃千万别扯到我身上来。毕竟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而且你是老太妃,说点真话而已,不比我在后宫,有点什么事便是兴风作浪了。” “是。”夏老太妃点头,“娘娘放心,败露不了,我都安排妥当了。娘娘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我啊!” “放心,事成之后我一定会安排夏家小姐进宫,以后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但是你得提醒她们一点,别挡我道!”苏妍儿说完,见良月领着两个宫女捧着茶来了,便岔开话题,去看园中的花草了。 第125章 青天鉴状 崇文之初始设青天鉴,于京都闹市放置十一青铜大鼎,上覆铜镜,上锁。鼎四方有缝隙约指宽,可投入文书布帛等物。百姓有冤屈、建议、良计皆可写下投入,帝派专人管理,有求必应。——《北周制?青天鉴》 忠宗语诀,贤宗茂荀长子,年二十即位,年号龙翔。龙翔十三年,忠宗立后麻凤凰,更年号为龙凤呈祥。龙凤呈祥六年,忠宗遵凰后建议取缔青天鉴,改由闻家堡代替收集民间诉状。同年,忠宗更年号为凤凰展翅,携手凰后听政。从此,后世子孙皇帝皆携皇后上朝听政,后宫惟皇后可参政。——《北周国史?忠宗卷》 如今,青天鉴中的书信都由茂正查看整理。某日,他看到一份令人侧目的纸状。深感事态严重,他马上准备进宫。 “你去哪?”雨雁端着茶走进书房。 “雁雁。”茂正见她来,温柔异常。私下,他经常这么亲热地叫她,当然在亲热时只会这么叫她。 “不是刚下朝?怎么又像要进宫的样子?”雨雁疑惑。 “青天鉴的事。”听她关心自己行踪,茂正十分开心,伸手接过茶。 “我真不懂,以前我还以为青天鉴是专门设了个青天衙门呢,哪有人知道是你正王爷在做兼差?”雨雁靠在桌边,伸手去抚镇纸。 “还不是为了百姓,不做兼差用青天衙门,恐怕不多久青天衙门就变了、没了。” “那你回京前是谁在做啊?” “是暖玉皇姐。” “广和公主?”雨雁诧异,怎么可能? “她可是旷世才女!”茂正说,“不过,恐怕驸马出的力也不少。” “咦?我没见过广和公主的驸马呢!” “怎么?有了我还想要别的男人?!”茂正抓住她腰。 “干吗?!”雨雁给他凶过去,“怀疑我!想让我抱着那一百多条圣旨休夫啊?” “雁雁,我错了,千万不要休,我这么好的相公哪去找啊?”茂正马上没了气节。 雨雁见他这样,有些不自在,娇羞地推开他:“你不是要进宫去吗?还不走?!” “先*你去……” “姬茂正!”雨雁霎时羞红了脸,一怒而起,抓起镇纸就向他头上招呼。 茂正一下子跳得老远:“你想守寡啊?那是花岗岩做的!” “叫你惹我!” “好了好了,那晚上再说好了……”茂正可怜兮兮地往外走。 雨雁一听,手中的镇纸咻地飞了出去。 茂正更快地飞出了房外:“暖玉你该叫姐姐,别再广和公主广和公主的叫了。” “……姬茂正!你死不悔改,你今天不要回来了!”他一定是想气死她换老婆! “卖官鬻爵!”宣德宫里,茂荀抬头瞪着茂正,“你说谁?!” “呃……”茂正把那爹诉状放在桌上,“十一个青天鉴里有四个都有,总共有十五封……看样子不是空穴来风……” “卖官鬻爵这种事应该很久没出现了吧?”茂荀问,“朕现在问的是你刚刚说的谁?朕不是听错了吧?” “苏州巡抚、宫学士,还有……明业周……”茂正看着茂荀黑了一半的脸,“你不是相信了吧?” “你信?”茂荀愤怒地抓起诉状来看。 “不太信,所以我才第一时间来告诉你。我看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有人故意的?” 茂正点头:“皇兄,你不觉得这件事针对的对象不那么简单吗?” “朕会看清楚。这件事恐怕不容易解决,现在应该只是投石问路。” 茂正点头,好片刻才试探地问了一句:“会不会是你太宠皇后了?” 茂荀手一僵,抬头狠狠地瞪他一眼,似在说:朕的事用得着你管? 茂正知趣地摸摸鼻子,不再说话。他哪里知道,茂荀在心中嚼他骨头:只准你宠你的雨雁,不准我宠我的静言? 当然,他对自己皇兄的恶习不是很了解,自然感觉不出这层意思了。 茂荀放下文书,一本正经地看着他:“朕会更宠她,所以,有任何对她不利的事情就劳烦皇弟多注意了。” “啥?!”茂正呛了一下,禁不住大叫,“皇帝不是这么当的吧?这是不务正业!哪有当皇帝的把宠女人排在前面去的?!” “哪有做王爷的骂皇帝骂得这么大胆的?很过瘾是吧?”茂荀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你不说你都做了些什么?北风那边新皇帝是谁、青天鉴的事情处理完了吗、你的军队训练了吗?” “天地良心!我每天比你还忙!光是青天鉴的事情就够了!”茂正哀叫,“我还打算让我家雨雁快点怀孕好升级做爹呢!就是你,害我没时间了……” “那要不要朕调派人手去帮你忙啊?”茂荀闲闲地问。 “……”茂正阴森森地看着他,“那臣弟一点也不介意领兵进京,做九皇叔第二。” 茂荀轻咳一声,看了一眼门窗:“就是在朕面前,也不要开这种玩笑,小心被人听去,到时候扣你一个大罪名,朕也保不了你。” “是是是……”茂正急忙点头,“那皇兄,臣弟先回去了。刚刚出来时不小心惹火了王妃,我得回去负荆请罪了,要不然做爹更没望了……” “闭、嘴!”茂荀怒吼,娶了老婆还这么不正经、在他堂堂天子面前还这么不正经,活该他做不成爹!“这写诉状直指明业周,若不是眼红他在朕面前的身份地位,就是知道他和宫家渊源颇深……”还可能是以此对付皇后。可是,知道皇后与明业周关系的人应该不多吧?想到这里,茂荀心里陡然生出一股不快,几乎已猜到方向。 第126章 省亲探病 “那我好好查一下好了,顺便让我家雨雁怀个小雨雁……” “滚——”茂荀掀桌,这家伙,今天就是要惹火他就对了! 茂正马上抓起那些诉状逃走。 茂荀怒气未消,在屋里走来走去。不行,茂正是他弟弟,要是赶在他面前做爹,他不是很没面子? 走了几圈,他才发现,自己居然满脑子计较这事,完全忘了有人在阴谋诡计他最爱的女人和最重视的臣子。 忍不住低叹一口气,茂正啊茂正,如此好的弟弟,连他的心情都照顾到了。面对这样的阴谋,他该愤怒、该烦恼的,被他一闹,注意力转开了一会儿,倒平静了。 这朝中之事,一旦牵连至后宫,便不好解决了。只是,为什么偏偏是静言?难道,做了皇帝,连好好爱一个女人都不行吗? 而且,静言还处在皇后的位置。只怕,争的不只宠,还有位…… 感觉到有人进来,他烦闷大叫:“滚出去!” “我……”来人吓了一跳。 茂荀听见熟悉的声音,回头:“静言?你怎么来了?”她来找他,都是后宫有事。脸色这么差,难道谁惹了大乱子?这群女人……惹火了他,全都赐死,留静言一个,看谁还敢嚣张! 静言为难道:“宫学士病重,我想……” “省亲?” 她点点头。 怎么在这时候?茂荀一拳捶在桌上。 静言以为他不想同意,急忙道:“叔叔这几年身体都不好,最近尤其严重,我听雨雁说我爹也上京来了——” “你爹上京了?!”茂荀看着她,怎么回事?是巧合还是预谋? “现在是秋天,他每年这时候都上京。” 茂荀想了片刻,对她道:“等一阵吧。” “可是……”静言焦急地看着他,她不知道叔叔能撑到什么时候啊? “朕是为了你好。”茂荀把她抱进怀里,下巴摩挲着她的脸,“朝上最近有点事。” “……和宫家有关?”静言抬头。 茂荀皱眉,这时候,他不喜欢她这么聪明。 见他皱眉,她不由担心:“怎么了?他们……他们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不是。”茂荀决然否定,将她抱起来放在桌上。 “你做什么?” “刚刚茂正来了,他居然说要和朕比谁先做父亲。” “什么?!”她吓傻了,他说这话的意思不是想…… 茂荀把手放在她肚子上:“朕希望你快点给朕生个孩子。” 静言马上回想:她上次葵水来是什么时候?似乎也不能怪她吧?太医经常检查,她根本没有喜,或许她…… 不容她多想,某个急切的人已经把她带进了热情的旋涡里。 这简直是……她是褒姒还是妲己?或者谁谁谁?反正是惑乱君王的红颜祸水就是了!他们居然在桌上…… 桌上不能一直待下去,最后,他们还是躺在了床上——龙床上。 静言想起来就叹气,她明明是来请求出宫探望亲人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朕觉得你应该搬来宣德宫住。”茂荀玩着她的手指。 “什么?”静言扭头看着躺在他身边的男人。 “这样免得朕每天忙得不行的时候还去仪和宫。” 她无奈叹气:“皇上……” “茂荀!” “是,茂荀!”静言马上改口,真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可以在她面前自称“朕”,为什么她不能叫“皇上”? “嗯。什么事?”他十分慎重地应了一声,然后一本正经地问。 她有些哑然,好吧,都是一个娘胎生的,云裳和茂正活泼,皇上也应该有活泼的因子,只是因为做了皇帝,就不得不隐藏了。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所以,他偶尔也会表露一下。 “我父亲他们,犯了什么样的事?”她声音低得自己都听不见。后宫不参政,她知道自己的问题太过了。 不过,她无法不担心。她不信父亲和叔叔会乱来,但是,官场中打滚的人,若真有什么,她也不该觉得太诧异。怀疑父亲和叔叔的操守是她不对,但她不会责怪自己不孝。反正,她从不在意他们怎么为官。她爱他们、敬他们、服他们,从来不是因为他们是个好官,而是因为他们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好男人。 “朕也不清楚,不过,大家会很快很详细地告诉朕的。” 宫学士的病情加重,静言苦于不能出宫,只好向佛祈祷。茂荀看出她的焦急与担心,一咬牙,同意她出宫。 “两个时辰,不要逗留。” 只有两个时辰?静言心中有些失望,也是万分感谢。她明白他在顾忌什么,父亲和叔叔在朝堂上有事,她应该避嫌的。选在这时见面,难免生出事端。可她担心叔叔的身体,很想去探视。 马车走到宫门,静言却突然叫人停下。其实,不去最好。或许,叫人去看看,回来告诉她情况便行了……也不妥,派人去,倒更像是信使一样。 罢了!顺其自然吧,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娘娘,你怎么了?”身旁的红儿问。 “没事,走吧。” 马车这才从新上路。 到了学士府,宫巡抚得到通报来接驾。 父女相见,却是以君臣之礼参拜。静言虽做了心理准备,也还是难受。礼毕,便马上要求去见宫学士。 房中,宫学士正要喝药。静言一见,便叫人端过来交给自己,亲自去喂。 “娘娘,不妥。”宫巡抚道。 第127章 擦身而过 静言顿了一下:“我不能随时侍奉跟前,好不容易见次面,这点孝心还是该尽的。”说完便吩咐丫鬟和宫女太监退出门外,自己依然坐到床边去喂药 待她喂完药,宫巡抚才低声叹气道:“你怎么在这时出宫来?” “到底出了什么事?”静言问。 “你不知道?那就别问了。”宫巡抚道。 “那怎么行?我担心得不得了,生怕你们出事!”静言急道,“既然我来了,你们就告诉我,说不定我还能帮上一点忙——” “就是不要你帮忙!”宫巡抚打断她。 床上的宫学士摆摆手:“别说了,静言,快回宫去。” “叔叔……” “这次只怕是有人陷害。”宫巡抚道,“本就担心你也出事,现在倒好,你自己出宫来。别人怎会相信你是来探病?” 静言心中忍不住有些委屈,这天经地义的事,她做了皇后,反倒做不得了。若是嫁个平平凡凡的人,叔叔或爹生了病,肯定马上有人去通知她,指不定顺道就接她回来了。遇到体贴的丈夫,定是亲自陪同;爱惜她一点,这侍奉汤药的事也必然抢了去…… 叹口气,想这些没用的做什么?也怨不得谁!茂荀待她不错了,只可惜他是一国之君。可这一国之君,也不过是个男人,有些事,却爱斤斤计较。弄得她,常这样心生怨恨。 本该淡然些,却常为他心思起伏、情绪波动,不是养生之道、生存之法,若哪天激动过了头,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怎么办? “别待着了,回去吧!”宫巡抚道。 静言点点头:“那父亲和叔叔多多保重。朝中之事,我不过问。但你们的事,若与此无关,该告诉我的还是要告诉我,别让我以后后悔。” 宫学士点头:“聪明孩子,自己保重。” 然后宫巡抚送她出去,走出大门,正要上车,却见前方走来一个白衣冉冉的男子。那身形步伐,一眼便知是明业周。 明业周看见了这边,一眼便知是她要离开了,却慢下了脚步。 宫巡抚见了,看着静言:“娘娘路上小心。” 静言轻轻点头,转身上车。 马车行了几步,便与明业周擦身而过。他背过身去,她虽在车中,也将脸对着街道另一边。 她几乎可以肯定,明老师也受了累。 如此一想,她便直觉,一切都是针对她而来。 十里寨的事,在茂荀心上划上了印子,他的猜忌,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消除。若有人想要将这猜忌扩大,太好办了…… 某日早朝的气氛很凝重、很压抑,总体来说,怪怪的。 茂荀看着下面的臣子,有顾忌的,有跃跃欲试的,有不知所措的…… 看样子,关于国丈两兄弟伙同明业周卖官鬻爵的事已经是朝野皆知了。他看了大家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些好笑。他就得了这样一群臣子?哎,如何治国啊! “诸位爱卿,何事为难?”见他们为难,如无头苍蝇一样,他干脆好心开个头。 大家继续为难地看来看去,却都有意无意地扫过宫正耀。 茂荀见自己开了头,居然还无人接下去,很想发火了。那么多的俸禄,就养了这样一群懦夫! 不过,想想自己发火非同小可,不是人人都如静言那般冷静自持,如明业周那般善于应对。所以,他还是不要吓人了!瞧瞧他这个皇帝做得多累,还要为大臣们的情绪着想。 为了不吓到大家,他只好面无表情地坐在龙椅上,耐心等待。 等了片刻,宫正耀站了出来。大家以为他要自首,茂荀也挑了挑眉。 “禀报皇上,今年江南多省水患,百姓无法按时上缴钱粮……” 茂荀不禁有些失望,居然不是那子虚乌有的卖官鬻爵。不过,倒是很佩服、很赞叹,居然没忘了本分,不错! 他听完叙述,疑道:“赋税不是都免了吗?朕记得赈灾的粮饷也发下去了……” “回皇上,某些省百姓拿到的粮饷与皇上拨下的不符。” 茂荀沉默片刻,食指轻轻敲在龙椅上:“是吗?” 底下的人全都屏气凝神,当皇上用这种不温不火的语气说话时,就不能预测他接下来的反应是什么。不过,多半是不好的。 “是。”宫正耀平静地回答。 茂荀继续轻扣着龙椅的扶手:“这件事朕会派人去查……”说话间眼神轻轻瞟过下面的人,果然某位爱卿变了脸色。哼,国丈和几位王爷都在江南落脚,居然还有人敢在江南的灾银上动脑子,简直是找死!真以为皇亲国戚只知道吃喝玩乐吗? 宫正耀说完这事,便退回原位,丝毫没有提到最近疯传的关于他卖官鬻爵的事。 宰相终于站了出来:“皇上,最近市井之中有人谣传宫巡抚、宫学士、明大人三人相互勾结、卖官鬻爵。” “此事朕有所耳闻。”茂荀点头,“青天鉴早已收到告诉。” 众臣一听,交头接耳,青天鉴这些年来的确帮了百姓不少忙,但是没有人知道谁在管理青天鉴的事。当然,皇上知道。大家曾怀疑,是不是皇上亲自在管?但皇上的事情何其多,不太可能。 “诸位爱卿对于此事有何看法?”茂荀问,一边盯着面不改色的宫正耀。 “微臣觉得此事多半是有人想陷害三位大人。”某元老站出来,“宫巡抚在崇文先帝时就入朝了,作为三朝元老,从来都是刚正不阿,怎么可能做出这种损害江山社稷的事来?” 茂荀轻咳一下,他这是赞宫正耀呢,还是赞所有元老呢? 茂正挠挠头,这可怎么好,事情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茂正贤弟,你有何见解?”茂荀问。 “臣弟觉得这件事必须好好查一查!” “那是当然。”茂荀说,“皇亲国戚犯法罪加一等,但是,若是有人敢污蔑朝臣,决不轻饶!” 第128章 私通之说 下朝后,茂正跟着茂荀去宣德宫,一进去,茂荀就问他:“怎么了?” 刚刚他不表露意见,只说要好好查一查,茂荀就猜测事情有变。 “事情有点……怎么说呢?反正很不可思议。” “说!”茂荀捏捏鼻梁,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 “皇后前几天是不是去学士府了?”茂正问。 “她去探病。怎么了?” “这么关键的时刻你还让她出去?” 茂荀瞪他一眼,他耸耸肩,从袖中拿出一卷纸来。 “又来了?”茂荀接过来,以为又是说宫正耀他们的事。 “这次有点不一样了。”茂正说,见他没有打开来看,就自己说,“话说……皇后在家时与寄居在宫府的一位年轻男子感情甚笃,几欲谈婚论嫁……” 茂荀变了脸色,还是没打开来看。 茂正继续说:“皇后贪图富贵,抛弃青梅竹马的恋人,进宫为后。而男子痴情,追至朝中,受皇上器用。最后,二人在深宫之中瞒着天子私通……” 砰! 茂荀一拳砸在桌上,青筋暴露。 茂正吞吞口水:“上面写得更过分,当然也写了那位男子的名字。对了,据说皇后那天去宫府的时候,明业周也恰好去了。” 茂荀深吸几口气,冷静吩咐:“你先退下吧,出宫的时候顺便去一趟公主府,让暖玉皇姐去查查赈灾粮饷的事。” “让她去?”茂正惊讶地问。 “她完全能够胜任,而且……没人会想到朕会派她去。” 茂正点头:“看样子暖玉皇姐这些年帮了你不少忙,不过她舍得丢下驸马去远行吗?” 茂荀轻轻一笑:“你觉得驸马是没用的人吗?”皇姐看上的人,自然不是泛泛之辈。他是不知道驸马这些年为她揽下多少他交代的事,但他相信,只要驸马愿意,这次的事会处理得又快又漂亮,可能根本不用皇姐离京。 茂正走后,茂荀将那诉状仔细看了一遍,收拾起心情,去找静言。他在仪和宫后面的花园里找到了她,她和雨雁坐在石桌边,品茶聊天。 他走过去:“这是什么茶?” “乌龙茶。”静言站起来,拿起一只干净杯子,倒了一杯给他。 雨雁不好再待,起身告辞。 茂荀点头:“茂正在旷云宫。” “……是。”雨雁脸微微一红,转身离开。 “刚刚在聊什么?”茂荀坐下,握住静言放在桌上的手。 “担心父亲他们。”静言道,“我想不通,什么人和他们作对……” “你聪明得很,难道看不出来这件事不是表面这么简单?” “会有多复杂?”静言端起茶,装傻。 茂荀一笑,拿出一卷纸放在她面前:“你看看这个,青天鉴新出炉的,还热着……” 静言听他这么说,扑哧一笑,拿起来看,这一看脸就变了色:“这……怎么可以这么胡说!” “是胡说吗?”茂荀看着她,轻声问。 静言一惊,睁大眼睛望着他:“你……你……” “我怎么了?”茂荀问。 “明老师只是我的老师!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待我如晚辈,我敬他如长辈,怎么可能有……有这种苟且之事……” “当日以风筝为题比诗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说?如果不是出了十里寨的事,你们是不是要一直瞒着朕?”这些疑问一直藏在心中,原本想算了。但现在又出来这事,再不问就对不起自己了。 “我……我不知道……”静言抓着石桌边沿,“当日作诗,明老师一脸坦然当我为路人,我也不好相认。再说,我是皇后,若是贸然相认岂不是让他有攀亲带故之嫌?” 茂荀冷哼一声:“你顾忌什么,你以为朕会猜不到?说起来,只能怪你这个老师太年轻,是不是?朕还记得他的诗,把你的名字只字不差地嵌进去了?他若不是对你有情岂会这么有心?!” “我们只是师徒之情!”静言说,“想来那首诗是明老师试探我的,他怕我做了皇后就高傲得忘了本。他在那之前根本不知道我是皇后,只知道我嫁了人,却不知嫁了谁!如果……如果明老师没有教云裳,他大概永远不会知道他的弟子做了皇后!有一点你说得对,只因他太年轻,否则今日也不会被人这么乱说!” “无风不起浪,没一点影子会闹成这样?” “我没有!”静言大声道,“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进宫前没有,进宫后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茂荀看着她,端起茶狠狠饮了一口,“你心里就没一点想过吗?对他的感情里没有一点男女之情?”他的口气带着质问与索求。 静言静静地看着桌面:“绝对没有。茂荀……我曾经为一个男人心动过……” 茂荀握紧茶杯:“曾经……”他深吸一口气,“是谁?” 她抬头看着他:“我记得是你。” 他的手轻颤了一下,差点捏碎茶杯:“只是曾经吗?” “我……”静言撇开头,眼眶有些湿润,“我不知道了。” 茂荀看着她,只是曾经吗?是什么改变了她的初衷?或者说,是什么让她决定隐藏感情?他把她的头扳过来面对着自己:“你和姚姬是不一样的。” 姚姬?他干嘛突然说到姚姬? “朕对她,是想征服。而对你,是想要。” 想要?……要?这是什么意思?静言不明白。 茂荀一把抱住她,双手颤抖,在她耳边沙哑出声:“不懂就自己去弄懂!”然后推开他,转身就走。 他是落荒而逃,他知道。 曾经…… 不管是真是假,反正,她这曾经两个字,证明她的心已封了。 他不要接受她的拒绝与远离!所以,只能逃。逃了,听不到拒绝的话;逃了,看不到她的疏离。 第129章 当面告状 茂荀这一逃便逃去了脂练宫。明业周还是会每天尽职尽责地来给云裳上课,现在这时间,已经离开了,他可以去找云裳探听一点消息…… 走去玉简阁,看见云裳蹲在门槛上。 他走过去,她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却失望地长叹一声道:“明老师刚刚走了。” “朕找你。”茂荀走过去,把她挤开,自己也坐在门槛上。“你叹什么气?” “一个皇帝,龙椅不坐,来跟我抢门槛,好意思?” “一个公主,坐没坐相,不知注意形象,好意思?” “你——”云裳说不赢他,气呼呼地看他半天,扭过头去,不理会他。 茂荀忍不住笑出声,伸手将她搂在怀里:“怎么了?这么不高兴,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惹的你?朕要他脑袋!” “还不是你们闹的!全都是心事重重、高深莫测的样子,没见谁有喜色,我哪里又高兴得起来!”云裳说完,问他,“你又是为什么不高兴了?” “有人说皇后和明业周关系不纯。” 云裳看着他,好半天才咕哝道:“你不用说得这么含蓄,最近那么多事,我也都听说了,我明白你在说什么。不过,我才不信呢!” “为什么不信?” “明老师不是那样的人!”云裳大声说,然后又补充道,“皇嫂也不是。” “朕也不信……” “可是你怕!所以就一副疑来疑去的样子——” “你瞎说什么?!”茂荀生气了,“朕怎么会怕?这个世界上有朕怕的东西吗?” “你跟我吼什么?”云裳推开他站起来,“我去默写《木兰辞》了。” 那张纸上胡编乱造的东西,雨雁一回去也知道了。她心中担心着静言,翌日很早就进宫来。刚要进仪和宫,就有一个太监慌张地追上来:“是雨雁王妃吗?” “嗯。”雨雁点头,不认识他,但见他神情紧张地找自己,也就问他,“有事吗?你是哪宫的?” “安阳公主生病了。”那太监急道。 “又病了?叫太医了吗?你先回去,我去叫娘娘,一会就过去!” “是!”小太监一听,又慌张地跑了。 雨雁看他跑了,回过头总觉哪里不对,但是云裳病了是大事,也不管那么多,便先进仪和宫去:“红儿,娘娘在哪里?” “去千慈宫请安了。”红儿忙迎她进去。 雨雁却又转身往外走:“往常不是早回来了吗?我也去请安好了!啊——说不定她们直接去脂练宫了。” 走到千慈宫外,正好碰到静言出来。雨雁见她脸色有些恼怒,疑惑地问:“娘娘,怎么了?” 静言摇头不说,身边又只跟着不会说话的明心,雨雁一看就急了:“到底怎么了?是为了两位老爷的事吗?” 明心摇摇头。 雨雁见静言不说,也就不问了,叹气道:“刚刚有人告诉我云裳病了,我们去看看吧?” 静言点头,走了几步,还是说:“夏老太妃来了。” “干吗?落井下石啊?” 静言绞着裙上腰带:“她向太后告状……说我和明老师……也不知道她从哪里知道明老师在宫府住了几年的事,硬说我们有苟且之事……” 雨雁一听就知道会说些什么,停下脚步:“她胡说些什么?我去找她!”说着便转身就走。 “站住!”静言急叫,这丫头怎么还是这么冲动! “你别管我,你先去看公主。”雨雁头也不回,快步往千慈宫走去。 此时的千慈宫,太后也愁眉不展,夏老太妃还在振振有词:“这事千真万确啊!听说前几天皇后还以省亲为由出宫去和那明业周私会!” “老太妃,你别说了。”苏妍儿低声怒斥,伸手去帮太后按肩。 “这事关乎皇族声誉,怎能不说?”老太妃道,“听说明业周还是公主的老师,我看啊这根本就是幌子!他们肯定在宫里都经常找时间见面,给姬氏蒙羞!哼,有那样的母亲外婆,还指望她能端庄到哪里去?” “你这个老太婆,皮还没老人就皱了,在这里瞎胡说什么?!”人未到,声先到,雨雁带着火气的声音刮了进来。 “是谁?!”老太妃站起来。 “茂正王妃。”太后叹气。 “又是那个野丫头!” “我野丫头惹着你了?”雨雁冲进来,“为老不尊,这么爱嚼舌根干吗不叼根骨头在嘴里?” “你……”夏老太妃气得举起手。 “使不得!”苏妍儿大叫,她这一掌扇下去茂正肯定又得刮起一阵风。 夏老太妃愤懑地一甩手:“主子淫乱,下人野蛮。” “说谁呢?”雨雁看着她,忽地冷笑一声,“夏老太妃?我看你挺年轻嘛,看起来比太后还小一点,怎么辈分上又比太后大一辈呢?难道不是淫乱所致?” “你——” “呀,我说中事实了——往前推是那么回事啊,你一个妙龄女子居然爬上了老皇帝的床——要不然你今天这老太妃的名号是怎么来的?不过有一点我就奇怪了,老皇帝那么老了,据说在临死前还让你怀孕了,就不知道是不是你和别人私会得来的……” “雨雁住嘴!”太后听她越说越不像话,气得大拍桌子。 “……是。”雨雁一福身,退到一边去。 第130章 皇上不信? 茂荀罢朝了。 上朝时,众臣说:明业周与皇后、宫家关系密切,扰乱朝纲等等等等。宫正耀当然是极力反驳,老实承认明业周的确曾是静言的老师。当有人说到皇后借省亲之机与明业周见面时,茂荀咻地站起来离开了。 群臣惊恐,面面相觑,虽然人已经走了,却大气都不敢出。茂正叹气,追了上去。 茂荀发现他跟来,没好气地问:“你跟着朕干吗?” “没跟你啊,只是同路而已,我去仪和宫接王妃。你知道,她真的每天都来伺候皇后娘娘……”茂正将双手背在背后,东看树西看草,回头却见茂荀已经大步走远了,他大叫着追上去,“等等我啊!” 茂荀不管他,继续往前走。 “皇上。”突然有人挡道。 “雅妃?”茂荀看着面前的人,他都快忘了她了,他曾经的确万分宠爱她吗? 邓雅妃开心地笑道:“臣妾在这里散步,没想到能碰到皇上……” “嗯,那你继续吧。”茂荀说着就继续往前走。 “皇上要去仪和宫吗?”雅妃急忙拦住他。 “朕去哪里需要告诉你吗?” “当然不是。”她急忙摇头,满头珠钗叮叮作响,“夏老太妃来了,听说她爱刁难皇后娘娘。我去向太后请安的时候,老太妃就有些出言不逊的样子,不知道皇后娘娘现在脱身了没有……” 茂荀揉揉额角,那个女人进宫来准没好事! “糟了,雨雁肯定又要和她对着干!”茂正听见雅妃的话,也不管茂荀了,自己先往千慈宫跑去。 茂荀也不管雅妃,马上去千慈宫。 茂正到那里的时候,里面正是一片安静,气氛却有些僵持。他先给太后请了安,才走到雨雁身边,语带宠溺:“你又惹事了?” “哪里有?”雨雁嘟嘟嘴,拒不承认。 太后看着他们打情骂俏的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刚刚才拍桌子叫雨雁闭嘴,茂正马上就进来了。这个雨雁真是不能惹的人物,也不知道茂正看上她哪里,硬要捧在手心里宠着。 茂正没有和雨雁多说,转头向夏老太妃问安:“好久没见到老太妃了。” 夏老太妃不说话。 “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雨雁说。 “哦?怎么说?” “你问她咯!” 茂正看了看她们,谁都没问,反而问太后:“太后,出了什么事吗?” 太后端起茶:“听说明业周是皇后的老师?” 茂正眼一眯,盯着夏老太妃,马上明白她说了什么。 正这时,茂荀到了。他进来,也不管大家,逡巡一周,没有发现静言,直接问:“皇后回去了?” “她早走了。”太后说。 雨雁解释:“娘娘去脂练宫了。” 老太妃冷哼:“我就说是去和明业周私会了!” 茂荀一听,瞪着她,瞪得她浑身颤抖。 “谁可以告诉我她在说什么?”他冷声问。 没人敢说话,最后还是雨雁轻轻说:“她污蔑皇后娘娘和明大人……说他们暗地里私会。” 茂荀握紧拳头,这事果然更重要,才一天就告到太后身边了,果然之前说宫正耀他们卖官的事只是一个序幕。 “皇帝,哀家看这事得好好查一查。”太后说,“皇后的清白重要,但是,她和明业周是师徒关系却也没有告知大家,有欺君的嫌疑。” 老太妃突然识大体地道:“她怎么说也是我孙女,我也不想冤枉她。眼见为实,现在去脂练宫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你胡说什么?”雨雁叫,“娘娘去脂练宫是因为公主病了!” “什么?!云裳生病了?你怎么不早说?”太后责备道。 “是她在闹嘛。”雨雁不情不愿地指着老太妃。 “我哪里有闹?” “去看看云裳!”茂荀喝住众人,举步向外走。 大家马上跟上,却心思各异,大概也只有雨雁和太后真正担心云裳生病了。茂正总觉得阴谋的气氛太浓重:云裳真的病了吗? 云裳没有生病。 静言一到脂练宫,远远就听见云裳和明业周争吵的声音,那么精神、那么有力,一点也不像生病的。 静言不知道他们吵什么,担心地走过去,走到门外听见云裳气呼呼的声音:“可是皇兄不信啊!” 她顿住脚步,皇上不信?不信什么? “这是事实!”明业周说。 “那你只是把她当徒弟,没有别的?” “还能有别的什么?” “没什么啦。”云裳声音弱了下去,“没有就好嘛,免得有心之人冤枉你们。”说完,她话锋一转,又开心起来:“我要不要叫她大师姐呢?” “有一个二师姐还不够?”明业周问。 “她好凶!” “起君只是性子直爽而已。” “起君起君,你就叫她起君,干吗叫我公主?都是徒弟,你不公平!” “公主……”明业周无奈。 “你看你看!”云裳的声音越来越有耍赖的架势,“师父叫弟子应该叫名字嘛,在宫外你都有叫过的!” “那是权宜之计,总不能让平民百姓知道你公主的身份?而且我也只叫过那么几次……” “对啊,平时都叫‘小姐’!哼,你明明就不真心把我当你的徒弟,要不然干嘛叫二师姐的名字叫得那么亲热?” “公——” “闭嘴!叫云裳啦……为什么为什么?你好过分,好偏心,好不公平啊……” “云裳……” “你嫌弃我没她们聪明……” “云裳……” “咳咳……你叫了!”云裳惊喜地大叫,“你叫了!哈哈!我就知道我在你心里也和师姐们是一样的!” 第131章 全家下狱 明业周微微一笑,宠溺地说:“快坐好。” “好啊!”云裳很听话地坐好。 此时,一股清香飘进明业周鼻里,他转身望向门口,看见静言站在那里。 “我……”静言不好意思打扰了他们,“我来看看云裳。” “皇嫂!快进来!”云裳过来把她拉进去,“你看看我写的字!” “你学的明大人的字。”静言看后说。 “他的字漂亮嘛。”云裳说。 这时候一个小宫女端着茶进来,云裳眉头微微一皱:“翠儿呢?” “翠儿姐姐和明心姐姐去给公主准备点心了。” “哦。”云裳一听也不管了。 小宫女端着茶过来,失手打翻了茶盅,整杯茶都倒在了云裳身上。 “哎呀!”云裳往后一跳。 “怎么样?烫不烫?”静言吓死了。 “云裳!”明业周着急地走过来,拉着她的手查看,“没烫到吧?” “我就知道……”云裳望着他一笑,“真急了你也叫我名字的。” “奴婢该死!”小宫女跪在地上,使劲磕头。 “我没事。”云裳把自己的手从明业周手里抽回来,对那宫女道,“还不带我回去换衣服?!” “是是是……”小宫女战战兢兢地站起来,扶着云裳出去,走到门口,担心地看看了一眼静言,却还是坚定地转过身去,扶着云裳走了。 她们一走,玉简阁里只就剩下静言和明业周。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总觉得气氛有点怪异。 “似乎……”明业周皱眉,“有点怪——小心!” 静言一听,回头,书架向她倒过来。明业周扑过去,把她推到一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散落的书籍等物。 “啊……”静言摔在了地上,额头撞在了桌角,忍不住轻呼一声。 “怎么样?”明业周回过头问。 “我的背……”静言想爬起来,却发现不小心打翻了墨汁,整个右边衣袖和衣襟都染黑了。 “先别动。”明业周说,一边捡开落到她身上的书,“有没有被砸伤?” “好像没有,只是撞着了……” “小心,别弄在身上了。”明业周提着她右边的衣袖,要扶她站起来。 “哟,在宽衣解带呢?也太热烈了点,犯得着推了公主的书房吗?”夏老太妃的声音传来。 静言和明业周抬头,看见门口一大群人。看样子,他们被设计了。业周手一松,静言跌坐在地。 “娘娘……”雨雁看静言受了灾,准备过去帮忙。茂正一把拉住她,不让她过去。 静言看着茂荀:“我……” 茂荀双手紧握,狠狠盯着她。 “云裳呢?”太后拧眉怒问。 “怎么了?!我在这里!”云裳衣服还没穿好,发现来了人,急急忙忙地跑过来。 “你不是生病了?”苏妍儿问。 “谁说我生病了?”静言颤着声音说:“我就是听说云裳生病了,才赶过来的。” “听谁说?”茂正问。 “雨……雨雁。”静言睁大眼睛,看着雨雁,不可能!她不会! 雨雁急忙解释:“是一个小太监,他告诉我的!” “明明就是你们串供。”老太妃叫道。 “闭嘴!”茂荀大叫。 众人乖乖闭嘴,一个字也不敢说。 “来人,将明业周押入刑部大牢,将皇后囚入宫中天牢。” “为什么?!”云裳大叫,好好的,干嘛关她的明老师?! “卖、官、鬻、爵!”茂荀一字一顿地说完,转身就走! 明业周刚进牢门,宫正耀、宫正辉也被送了进去。一时之间,没人敢在茂荀面前说话,连想兴风作浪的人都按兵不动了,想求情的人只能先绕道而行。 茂正回到王府,雨雁就抱住他:“茂正,你有没有办法,救救老爷他们!” “雁雁,别担心,皇兄想清楚后就没事了。” “那他什么时候想清楚?娘娘和明大人之间怎么可能有那种事?他为什么不信……” “雁雁,皇兄在吃醋呢,咱们先不急。”茂正安抚她,“等皇兄不气了,自然会放了他们。” “可是……这明明就是有人在设计娘娘啊!”雨雁推开他,“都怪我,我不该让娘娘独自去脂练宫的……” “皇兄心里有数的,你别担心。” “他心里有数还把人关起来?!” “那我怎么知道啊,我又不是他。” 雨雁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也不好这么无理取闹得让他为难,想了一下,问道:“我可以进宫去探监吗?我担心皇后娘娘……” “恐怕没办法。” “可是……” “雁雁!相信我,好不好?如果皇兄真的要斩他们,那么我去劫狱,好不好?”他的表情告诉于她,他不是说来玩的。 “茂正……”雨雁望着他,一把抱住他,“不要!你有这个心就好了……如果可以去看娘娘了,你一定要告诉我。” “好,有任何进展我都告诉你。”茂正轻轻拍着她的背。 此时宫里的云裳也经过深思熟虑找到了谢淡云:“谢将军,带我出宫。” 谢淡云想都不想地说“不行!” “我是君,你是臣,你居然不听我的!这等同于抗旨欺君!”云裳怒道。 “微臣不敢私自带公主出宫!” “你不带我出去,我也会自己跑出去。”云裳说,“自己跑出去,没人在身边保护,要是受了伤怎么办?要是被坏人欺负了,毁了我清白怎么办?你娶我啊?!” “……” “我要去刑部。”云裳认真地看着他。出宫其实很简单,不是非他不可。但皇兄将看押明老师的重任交给了他,不找他,她也见不到明老师。 “公主应该向皇上请示。” “我要去刑部大牢探监,探视明老师。” 谢淡云不回话。 “麻烦谢将军领我去。” “这不是臣的职责。” 第132章 探监诉情 “那就麻烦谢将军送我去公主府,我好久没见广和公主了。” “臣……” “你敢抗旨?!” “臣不敢!” “那还不走?”云裳转身往宫门的方向走。 谢淡云还是拦住她:“公主,未得皇上或太后同意,你不能出宫!” “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云裳大吼,“你不带我走就算了,我自己去,我看谁敢拦我!”她说完便绕过他,继续往前,谢淡云再次挡在她面前:“公主,不要让臣为难!” “你不帮我,那你可不可以当没看见?” “可是臣看见了!那就是臣的职责!” “你……”云裳被这一本正经的古板气得浑身发抖,早知道不来找他,说不定已经悄悄出去了!出去了总会想到办法,也好过在这里。心里一急,她伸手推开他,仍然我行我素。谢淡云哪敢放行,定定站住,岿然不动。 云裳推了两下,推不动,就知道他仗着有武功欺负自己,一怒之下,举起手就甩了他一耳光。 他愣住,没想到她会动手打人,却也不惊讶。她是娇惯任性的公主,没给她一剑便好了。 云裳也愣住了,看着自己的手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她不是故意这样的,但她急啊!她知道打人不对,却拉不下脸来道歉,只好甩下手,转身走开。 谢淡云抬头,看她背影好像抹泪。他拧眉,明明挨打的是他,她哭个什么劲?她一向看他不顺眼,却来找他,肯定是非要出去不可。这一走,若是另觅法子出了事,他如何向皇上交代?想到这里,他快步追上去:“公主——” 云裳顿住脚步,伸手捂住脸:“你跟来做什么?不帮我就滚!别看我笑话!”说到这里,她一跺脚,“今天的事不准告诉别人,否则我向皇兄参你一本!” “……臣只是突然觉得,应当听从公主吩咐。” “觉得有什么用?你带我出宫,我才真相信你!” “那微臣带公主出宫。” 云裳回过头来,抓住他手臂:“谢谢你!你要是怕皇兄怪罪,送我去皇姐那里便好——” 广和公主和驸马应该出京去调查灾银的事情了,她这个时候去,根本见不着他们。未免她到时候寻根问底,他道:“没事,微臣直接送公主去刑部大牢。”说完,他眉毛微皱,这话,有歧义。送公主进大牢,好大逆不道。 云裳倒是没觉得,高高兴兴地跟他走了。 到了刑部,她跟着他走进地牢,走了很久,才在一处门前停住。 牢里光线暗淡,云裳仔细看了很久,才发现左右牢房里各有一个老头子,十分不快:“我要见明老师。”她就知道和他犯冲,居然阳奉阴违、和她作对。 “这两位是宫大人。”谢淡云冷冷地说。 “宫……”云裳仔细一瞧,认出了宫正辉,“宫师傅,你……你还好吧?”她靠近门边,攀住牢门,伸手想碰碰他。 “是安阳公主?”宫正辉看着她,“我还好。” 另一边的宫正耀问:“公主千金之躯,怎么来这里了?” “我来探监,看看明老师。”云裳回头,“你是皇嫂的父亲?” 宫正耀一听,不由担心毫无音信的女儿:“静言……皇后她还好吧?” “我……我没看见她。”云裳低声道,“不过,皇兄不会让她受苦的,你们放心。” 二人点点头,心却放不下来。 谢淡云低头看着云裳:“公主,明大人在后面,你跟我来。” “好。”云裳站起来,跟着他继续往后面走去。 走到底的时候才看见一间牢房里,一身白衣的明业周坐在地上。 “明老师!” “云裳?”明业周转过身来,起身走到门边,有些不相信。真的是她,她怎么来了? “开开门。”云裳抓住门上的链子,回头看着谢淡云。 “臣已经逾矩了。”谢淡云拒绝,转身往外走,“微臣先出去等公主。” 云裳愣愣地看着他走远,回头看着明业周,忍不住掉泪:“明老师,你……还好吧?” “我很好。”第一次见她柔弱的一面,他眉心微蹙,“你怎么来了?” “我担心你。”云裳顺着门滑下去,坐在地上。 “公主,地上有湿气。” “你晚上还睡在这里呢。”她才不管。 “公主是千金之躯,怎么能和微臣相提并论?” “明老师。”云裳抬头看着他,“你不叫我云裳了吗?” “我……”看着她晶亮的眼,他轻轻叹气,也蹲下身坐在地上,却背对着她,不看她。 云裳把手伸进去抓住他的:“明老师,我不会让你死的。” 明业周手微僵,想抽回,奈何她抓得死紧。 “你说我找什么样的驸马好呢?”她问。 明业周回头:“不是谢将军吗?” “我和他一点也不合!”云裳恼怒反驳,“是不是之前出去的时候你见我整天刁难他,以为我对他有意思?” “……难道不是?” 云裳一听,羞涩一笑,笑得明业周闪了一下神。他又想抽回手,她察觉到,更紧地抓住:“明老师,我好象也经常和你斗嘴,经常找你麻烦的……对不起啊。” “……”明业周只想把自己的手救回来,云裳今天是怎么了? “明老师,其实我之所以老找谢将军麻烦是因为我舍不得找你麻烦。”云裳一说完忽地放开了他的手,转身按着胸口,背心隐隐颤抖。 明业周看着她,她的身躯在油灯下染上了一层光晕,看起来有点暖,想让人靠近;却也细弱得惹人爱怜。无论如何,都让人想将她圈住。 云裳久久没听见他说话,转过头来:“你不懂吗?” “微臣……不懂。”明业周锁着眉。 第133章 流连戏言 “你懂了。”云裳伤心地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嚣张任性配不上你?” “公主!”明业周猛地喝住她,掩在袖中的双手忍不住颤抖。她怎能如此直白?他不能懂,就是真的说懂,以他们的身份,她也注定空欢喜一场! “公主请回吧。”他起身走到墙角,背对着他,徒留冷清遥远的背影。 云裳看着他,久久不语。 明业周久久没听见她离去的声音,平静劝道:“公主,你不该进来牢里,会折福的。” “我……”云裳哽咽,眼泪突地大颗大颗落下来,她伸手捂住嘴,等这阵伤心过了,才松开,尽量平静地道,“等你出去了,我们再说好了。” 明业周没答话,仍然背对着她,很久不回头。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又才传来声音:“她走了。” 这个声音不是云裳的,他迅速转身:“是你?” “是我啊,不认识我了?”站在牢门前的流年嘻嘻一笑。 “你来这里干什么?”他警惕地问。 “劫狱啊。”流连说,“疯老头说了,他迟早有一天要抓你回去的。” “劫狱?他叫你来?” “否则我干嘛来?”流连不爽地道,“你该比我清楚他有多胡闹。” “这里危险?你快离开!” “嘻——你这是关心我吗?”流连掩嘴一笑,“哎呀,那小公主该伤心了……” 明业周听了这话,脸色暗红,还好地牢里光线暗,看不清楚。他不甚自在地问:“你来多久了?” 流连扬起嘴角,伸手玩着耳朵上的银质大耳圈:“听见公主说她舍不得了。” “你……”明业周更是尴尬,转移话题,“你怎么进来的?” 流连正经回了一句:“谢淡云那王八蛋来了,那些人怕是仰仗着他在,有些松懈,我就偷偷潜进来了。这里防备森严,上次师兄关在这里,闻三哥他们来救人,都没闯进来。我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救你出去,谢淡云又在,她武功比我高,更是麻烦……不过,我都答应疯老头,好歹拼一拼吧!” “万万不可!你还是快点离开,免得被发现了。” “你这是关心我呢,还是舍不得那小公主?”她嗔他一眼,“我看是后者吧?你逃狱了,便永远不能出现在她面前了。留下来嘛,就算死,也还有见面的机会;运气好,皇上开恩、皇上隆恩,说不定还能抱得美人归——” “流连姑娘!我是担心牵累你!这里不是久待之地,你再不走,一会儿有人听见了。” 流连倒不怕,这里是地牢深处,要想前头的人听见,要大喊大叫才行,真方便他撞墙自杀!她仍然自顾自地道:“不过,你留下来也没用。你师父已经把你卖了,你们是没有缘分的。” “什么意思?” “疯老头和我爹达成协议,让我嫁给你。” “开什么玩笑?!”明业周脱口大叫。 “你这是什么反应?不愿意?兴奋?”流连媚眼一抛,甜甜笑道,“我没有开玩笑,夫君……” “闭嘴!”明业周避之不及地叫道。 “你是不愿意?!”流连瞪着他,“你嫌弃我吗?虽然我不是公主,但是撇开她公主的头衔和我山贼的身份,我哪一点比不上她?最多我字认得比她少,但我武功比她高,而且我会洗衣、做饭,还会下田种菜。百无一用是书生,我这么能干,难道会让你饿死?难道配不上你?” “武姑娘……” “我们是未婚夫妻了,你叫我流连就好了。” “够了!那个死老头,看我怎么收拾他!” “要收拾也得你出得去!”流连冷哼,“再说,他可是你师父,你敢在师父头上动土?说到这个,公主是你徒弟,你们要是结成夫妻的话,不就是乱伦?” “谁说我要和她结——”明业周说到这里不好意思说下去了,而且那两个字——乱伦。是啊,师徒是不能结合的。 “怎么?想到你们不能结合,心里难受?” “胡说!” “算我胡说好了。”流连玩着头发,“不过,你知道她为什么刚刚要对你说那番话吗?” “……”明业周懒得理她,这种女孩子的心思,是君子就不要谈论。 “她可不是真的喜欢你!”流连神秘兮兮地道,“我不小心听见真相,你想知道吗?”她说着,看他的眼神变得有些情。 “听见什么?”明业周没发现他的声音里有着一丝急迫。 “她和谢淡云说啊——”流连靠着牢门,低声道,“公主可真是好女孩呢,她是真把你当成师父看待。她怕你因为这事被皇上杀头,打算委身下嫁,救你一命。” “……”不可能是这样…… “哎——她和谢淡云可是真心相爱呢,居然愿意为了你……” “她……她爱谢淡云?”明业周握紧双手,呼吸有些沉重,“那就好……” “好什么呀?!呆子!”流连火了,伸手往他头上敲了他一下。她有武功,他是文弱书生,不免被她敲得头皮发麻。 流连想笑得很:“你还真信了?” “什么……”明业周看着她,好一会才想通,“你骗我?” “不好好骗骗你,你能有感觉?”流连冷笑,“怎么?听说她爱别人是不是特别伤心?特别气愤?” “你……你太过分了!” 流连冷冷一笑:“我只是受你师父之托来探点,他怕你真的被那个昏君砍了,准备关键时刻来劫狱,谁知道被我听见一番肺腑之言呢?我们俩可没有什么婚约,不过……如果是你做我的夫君,我可以勉为其难地接受啦……” “武姑娘!”明业周听她越说越不像话,忍不住制止。 第134章 探视静言 流连却变本加厉:“江湖儿女,可没那么多矜持!虽然疯老头收了我做干女儿,你该叫我一声师妹,不过很不巧干娘先他一步收了我做干孙女,所以我该叫你师——伯?哎呀,不管了,这疯老头弄的麻烦,不影响我们共结连理的……” “老头子收你做干女儿?” “对啊,干娘又收我做干孙女——所以,我要叫干爹叫爷爷,叫奶奶做干娘。哎——好烦的!你这么年轻,我还是叫你师兄,不叫叔叔伯伯什么的,而且我们还要成亲呢,叫叔叔伯伯多不好……” “我不会和你成亲!” “扑哧——”流连笑倒在地上,“你还真信了?” “你又骗我?!”明业周多好的脾气,遇到云裳也不曾这般抓狂过,居然连着两次被她…… “哈哈——”流连狂笑不止,“没有啦……只是,奶奶比干爹厉害,干爹妥协了,所以……所以我就叫疯老头爷爷了,不过我爹好不服气的……哈哈……” “谁在里面?!”外面突然传来吼声。 “糟糕!”流连爬起来,“谢淡云?他不是要送公主回宫吗?” “是你?!”谢淡云已经站在了她面前。 “我来看我叔叔。”流连施展轻功,猛地退开,抽出鞭子护在身前。 “叔叔?” “他!”流连指着明业周。 “不是想劫狱吧?”谢淡云一个字也不信。 “哇,你好聪明!”流连竖起大拇指,“我都还没做决定呢,你就帮我下决心了!” “你……”谢淡云眼一眯,拔出腰间软剑刺过去。 流连一鞭子挡开。 “谢将军!”明业周着急,“她……” “叔叔,你好好休息吧,顺便想一下我未来婶婶的话啊!”流连说着就往外面跑了,谢淡云紧追上去。 跑到院子里,流连一鞭子甩在他手上:“妈的,欺负我武功不如你?!我早想找你报仇了!你以为我真会跑吗?”话是这么说,但她不是他的对手,还是得快点脱身。 谢淡云倒抽一口气,看着自己握剑的手背上一条血红的鞭痕。 流连又一鞭子挥过来,他眼明手快地用另一只手死死抓住,而剑则指着她。 流连瞬间处于下风,她使劲拉鞭子却拉不动,她皱了皱眉,道:“你个王八蛋,就知道欺负我,上次刺我一剑现在还疼呢!”说着一弯身从腰间也拔出一支软剑攻向他下盘。 谢淡云本来就觉得好男就不跟女斗,又听她说上次的剑伤还在疼,便不忍伤她,一直向后退,顺手放掉鞭子。 流连见他退了,自己也退,并不追:“别以为只有你才在腰上藏着剑?!” 谢淡云见她这样,似乎没有劫狱的打算,不禁好奇:“武姑娘,不知道你来刑部干什么?” “拆了牢门,拿点木头上山蒸馒头咯!”流连又一鞭子甩过去,准备在他的俊脸上留道疤,哪知道又被他抓住了鞭子。 谢淡云使劲一拉,她就跌进了他怀里。 “哇呀——你铁打的?这么痛?!”流连怕他抓住自己,把自己关起来,一把推开他,准备先逃跑,仇以后来报。 “想跑?”谢淡云伸手欲抓她。 她一手按着受过伤的肩膀痛呼:“啊——好痛……” 他马上便收了攻势。 “笨蛋!”她趁机甩出一枚暗器,然后一鞭子卷起地上的剑跑了。 谢淡云接住暗器一看,是一枚银耳圈,刚刚挂在她耳朵上的。握紧耳圈,他愤怒咬牙:“武流连,我不会放过你!”山贼,哪怕是女人也该除掉!跟她讲什么风度气概?! 天牢开启,雨雁提着食盒缓缓走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狭窄的走道,左右都有分支,宛如迷宫。跟着严劲绕了几道弯,才有一道石门开启。 雨雁走进去,门随即在身后关上。她回头看了一眼,再看着面前狭小的空间,脚下是石阶。难道静言小姐在下面? 她步下石阶,转个弯,果然看见了静言。 这间房子极小,只有一张桌子放在中间,一张床放在角落里,若说是牢房,不如说是密室。 静言面向墙躺在床上,听见声音,她翻转身子。 “娘娘……”雨雁把食盒放在桌上,走过扶她坐起来。 “你怎么来了?”静言问。她进来五天了,除了每天来送饭的福公公,还是第一次有人来看她。 “我一直想来,可是皇上不让,今天好不容易茂正……王爷说通他了。”雨雁不太习惯在他人面前直接说夫婿的名字。 “是吗。”静言对她的话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茂荀的想法。他会来看她吗?她相信他不可能就这么不理她了,他都还没把她收入囊中,断没有现在就放弃的道理。 “明心做的饭菜。”雨雁想起此来的主要目的,“我们担心你吃不好。” 静言轻轻一笑:“只是像软禁而已,倒没有苛刻我吃住。” “这还没有?”雨雁环视牢房一眼。 “刑部大牢怕是潮湿通风,还有老鼠做伴。” 雨雁去不了刑部,那边无论如何都不准探视,倒是向谢淡云问过一些情况。静言说到的是事实,别的她没亲眼看见却不明了,便干脆不说,专心端出食盒里的食物:“都照娘娘平时的口味,比较清淡。” 静言看着清蒸鱼、糖醋排骨、宫保鸡丁,微微蹙眉。 “怎么了?”雨雁担心地问。 “我看就这个豆腐我还有胃口。”静言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豆腐入喉,“这几天虽不是山珍海味,倒也算得上大鱼大肉。天天闷在这里,就见吃的最多,弄得我一见油荤就腻了。” 第135章 我要见他 “是吗?我记得你身体有一丁点不适都只想喝粥、吃青菜豆腐,要是有哪里不舒服可一定要说。” “我可不是小孩子。” 雨雁还是担心,到底跟在她身边两三年,又自小听诗语说了很多,哪有不清楚她的性子的?但现在这情况,说了她不听,也是无可奈何。 坐了片刻,雨雁道:“公主去刑部看过两位老爷和明老师。” 静言抬起头:“云裳?那爹和叔叔他们怎么样?” “只是关着而已,别的倒没什么,但我担心二老爷的身体恐怕受不住。” “那……皇上怎么说?” “王爷也没跟我说,他只告诉我,等皇上想清楚就好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王爷一直在找老爷他们被栽赃冤枉的证据,已经有些进展了。” 静言细嚼慢咽,事情果然在她。看样子福公公下次来的时候,她得请求见茂荀一面。 雨雁坐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离开,不多久福公公来送晚餐,静言看着桌上的食物皱起眉:“福公公,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娘娘有事请吩咐,别折杀老奴了。” “那麻烦你帮忙通报一声,我想见皇上。” 福公公一听,手上布菜的动作停了一下,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头:“奴才遵命。” 静言颔首。 半个时辰后,福公公来收碗筷,看着桌上未动分毫的饭菜,为难又担忧地看着她:“皇后娘娘……” 静言坐在床沿:“下午雨雁王妃来过,她带了饭菜过来,我不饿的。” 福公公点点头,收了桌上的饭菜。 听见门关上的声音,静言颓然垮下双肩,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不吃不睡就发呆,她要无聊寂寞而死了。 茂荀到底想怎样?事情总要解决,逃避哪里是办法?若要避,不该关她这里,直接关在仪和宫,或者丢她去废弃的冷宫。那样的话,她随他怎样,可以一辈子不理会,他不是可以真正的避开她了? 晚上,在宣德宫里,福公公向茂荀报告静言今天的情况:“娘娘今晚没有用膳。” 茂荀放下审批的奏章,担忧的表情浮上脸面,声音却听不出有什么变化:“饭菜不合胃口?” “娘娘说是吃了下午雨雁王妃带去的食物,所以不饿。” 茂荀的眉头微微舒展:“从明天开始让明心负责皇后的三餐。” “是。”福公公应了一声,又道,“皇后娘娘说要见您。” 茂荀一听,表情高深莫测,很久才轻吐出声:“见朕?” “是,娘娘请求觐见。” “嗯,知道了。”茂荀说,并没有吩咐什么时候见。 福公公以为他是不见,也不敢求情:“那奴才退下了。” 茂荀想吩咐他点什么,但是又不知道具体要吩咐什么,只能挥挥手让他下去。 “你终于想要见我了吗?”片刻后,他站起身,轻轻在房里踱步。突然,他看着房里那张桌子,又看向后面的睡塌——他们曾在这里欢爱过。 茂荀闭上眼睛,她怎么能这么牵动他的心?偏偏生在帝王之家,他不能随心所欲去追逐自己的爱情。所以他羡慕茂正,嫉妒茂正,可以那么坦然、那么肆无忌惮、那么张狂、那么毫不保留地去爱,去付出,只为了他的雨雁。 而他,他什么时候可以为静言做一件事?让她高兴的事、幸福的事?而现在,他们还在捉迷藏。他不喜欢,非常不喜欢!她必须是他的,全部是他的,整个人整个心! 她想见他,正好他也十分想见她。 茂荀马上转身,去天牢。 走进牢房,静言已在床上沉睡,呼吸均匀,安静如雪。看样子,她没受到什么影响,居然如此好眠。 “你都一点不担心吗?还能睡得这么安稳?”茂荀伸手抚上她的面颊,“你果然是随遇而安啊,没我的怀抱照样睡得香。” “呜……”熟睡中的静言感觉到脸颊的暖意,像猫一样蹭了蹭。 茂荀宠溺地笑了笑,帮她拉紧被子:“我的静言……我的妻……”淡淡地吻落在她唇边。 “嗯……”梦中的人受到了骚扰,不安地动了动。 “晚安。”茂荀再在她额上一吻,轻轻离开。 离了他的怀抱,散了他的气息,她不消片刻便转醒。 迷茫地睁开双眼,她静静地望着桌上的一盏烛火,又梦到他了…… 她重重呼出一口气,感觉这呼吸有些痛,痛到了嗓子里、心里,让她忍不住使劲将自己蜷缩起来。 梦着他醒来,却没有他,这一夜,她又只有望着烛火失眠了。 其实,这是给她机会习惯吧。无论这次结果如何,还有一辈子,还有整个后宫,她不会每次醒来都看见他。 她就这样看着那烛,那烛却渐渐灭了,她也渐渐困倦了,于是闭上眼,准备再去梦他。迷迷糊糊中,听见门开启的声音,她睁开眼,才发现天亮了。连忙坐起来,福公公和宫女们已经端着清水和早餐进来了。 梳洗过后,吃了点东西,她等着茂荀宣她觐见。等了一天,没有消息。 又等了一天,还是没有消息。 他在想什么?不会真的要查抄宫家吧? 夜又来了,她靠在墙上望着屋里的烛盏,两眼无神,思绪不知道飘到了何方,连她日思夜想的茂荀进来了都不知道。 茂荀看她的气色明显变差了,这也难怪,她闷在这里,心情不畅快,饭一天比一天吃得少,哪能好起来? “静言。”茂荀坐在床沿,握住她的手。 静言眨了眨眼,眼神有了焦距,看着他:“茂荀?今天怎么这么早?我睡着了?” 第136章 此爱似锁 “什么?”茂荀挨近她,伸手探她额头,她的话怪怪的,莫不是生病了? 静言一惊,直觉往后靠,不小心撞在墙上痛哼了一声:“不是梦。” “梦?”茂荀看着她,难道她常常梦到他?他的心情蓦地好了起来,“听说你这几天不怎么吃东西?心情不好,还是身体不好?” “我吃了。”静言把被子拉上去盖着肩头,秋夜里,凉意好深,“我一向吃得少。” “说来也是。”茂荀点点头。 两个坐着,很久没说话,茂荀看着她缩在被子里的身子,问:“听说你要见朕?有事?” 静言拉紧被子:“我爹……” “他们在刑部。”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我想他们不会去卖官的。” 茂荀眼神一冽,伸手抬起她下巴,让她的目光对着他的:“你以为我真是为了这个?” “茂荀……”她望着他,神情有点恍惚,“我和明老师不可能有什么的。” “嗯哼。”他点点头,“为什么呢?你和他不会有什么,那会和谁呢?” 静言头一扭,摆脱他的桎梏,他在索求。 “嗯?” “有些事,还是不说得好。一旦生变,他日回首,徒增伤心而已。” 他身子一僵,她的意思是不相信他吗? “你会变?”他忽略掉她的担忧,继续索问。 “我好累。”她说。 “那你睡吧!”茂荀霍地站起来,往外走,头也不回。 静言深深叹气,自厌地用头去撞墙。她在做什么?嫌死得不够快么?居然……居然这样将他赶走。本来心就赔进去了,还扭捏着不说出来是干什么? 走出门去的茂荀,对等候的福公公说:“多给皇后一床被子。”她大概怕冷,以前不知道,今天看她的样子像是冷坏了。 茂正经过多方查证,将宫正耀、宫正辉、明业周受冤枉的证据呈到了茂荀面前。证据是给大家看的,是拿来确保宫家人至少可以活命的,至于皇兄要怎么做,他就不管了。 茂荀看完这折子,便去看静言。走到门口,正好碰到撤走午饭的福公公。 “皇……”福公公想把没怎么动过的饭菜藏起来。 茂荀看着那些饭菜,脸色冷了三分,福公公冷汗直流。 “退下!” “是是!”福公公带着人摇摇晃晃地跑开。 茂荀这才快步走进房间,静言靠在床头,闭着眼微弱地呼吸。 “你怎么了?”她的样子让人担忧,他伸手探她额头,没有发烧。 “好闷……”静言抓住他的手,“你放我出去好不好?你可以把我打入冷宫,但是别这么折磨我,我难受……” 茂荀什么也没说,只是抱着她,轻拍她的背。 “茂荀……”静言拉开距离,抬头看他,“你真的不相信我吗?” “我信。”他肯定地说,“只要是你说的,我就信。” “茂荀……”静言感动地抱住他,“这样还不够吗?你还想怎么样?” “你爱我吗?” “……”静言的心跳停了一拍。 “静言?”他看着她,“你……爱我是不是?” 她推开他,退出他的怀抱,不说话。 “我想听你说。”茂荀乞求。 她突然间凄然落泪,望着他的眼里满是失望与决绝,看得茂荀心惊肉跳,仿佛就要失去她。他一把抱住她,厉声问:“你在想什么?!不许胡思乱想!” 静言伤心地软倒在他怀里,泪水如雨帘,止也止不住。为什么他只要她说,而他自己不说?!这个男人,大概永远也不懂付出!罢了,她又何必太痴心。 她睁开眼,看着前方的墙壁,既然他不让她好过,她也不让他好过。在他真心对待她之前,她不能给得太多。 原本她只求他的真心而已,却被乱七八糟的时期弄得犹犹豫豫,连那一点都不敢要。现在……她要贪心了,不只要真心,还要专心,要天长与地久!否则……她宁愿什么都不要,连这皇宫也不要! “茂荀……”静言抓紧他的手,看进他眼里,“我若说了,对你比较重要吗?” “非常重要。” “然后再弃如敝屣?” “你怎么这么说?” “不是吗?”静言惨笑,“卫子夫一生受尽宠爱,最后呢?敌不过一个江湖术士几句谗言。依我看明明是武帝不再有心,否则岂会听信他人之言?今日你对我用心,只信我,他日……怕是不再理我了。哎——一入宫门深似海,红颜易老,君王的兴致却总在变……” 茂荀垂着眼睑,嘴角扬起一点不易察觉的弧度:“你要朕承诺吗?” 静言一惊,忐忑地看着他,怎么回事?她的话一出口还真是带着闺怨在索求呢。 “我这辈子只真心爱你一人。请你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把我放在心上,把你对我的爱也放在心上。”茂荀的唇轻轻擦过她的,“你呢?不说吗?” “我……”静言眼波流转,“我对你的爱像已经上了锁,在那里了,说不说又有什么关系呢?” 茂荀愣住,离开她的唇瓣,这个答案他不是很满意:“一辈子锁住?” 静言眼神瞟向别处,茂荀以为她是在害羞,不过,大概只有陪着她长大的业周才知道,她的脑子里正转着“阴谋诡计”。 “钥匙在你手上,你别把它丢给我不就得了?”静言幽幽地说。 茂荀眼一眯,这种事她也能打太极。好,很好!不愧是他的皇后! 第137章 心急嫁妹 茂荀仍然没把静言从天牢放出去,看过她后,便自己一个人慢慢往宣德宫走去,咀嚼着她的话:“对你的爱像上了锁”…… “皇兄。”软软的声音从头上飘下来。 茂荀抬头,见云裳坐在假山顶上,风吹着她的发丝丝缠绕,温婉中带着灵气。哎,云裳大了,留不住了。 她……她坐在假山上! 茂荀这才看清眼前的情势,气得大叫:“你在上面干什么?!” 他这一叫把云裳吓了一跳,让她重心不稳地从上面跌落下来。 茂荀撩起衣袖,腾空而起,揽住她飘坠的身子:“你找死!” 云裳吓得脸都白了,不是因为怕摔死,而是没摔死还得面对他的怒气。她用手捂住耳朵,不听他骂人的话。 “你说!”茂荀把她手扯下来,“坐上面干什么?” “我……我看皇城的风景……” “很无聊?!”茂荀瞪着她,像提小鸡一样提着她往前走,“一点武功不会还学别人爬上爬下?” “茂正哥哥坏嘛,明明说回来教我武功的,结果他回来娶王妃,现在他心里除了王妃就是雨雁……” “朕明天就下诏书,把你许配给谢淡云,好让他管管你!” “怎么可以这样?!”云裳大叫,拖住他不让他继续走,“我说了驸马自己选的……” “你出去逍遥了几个月,结果呢?驸马呢?”茂荀问。 “驸马……”云裳嗫嚅道,“驸马在我心里。” “是吗?那是谁?告诉皇兄,好让皇兄赶快把你嫁了!以后要吓人去别人家吓去!” “是——”云裳正准备报个名字,突然发现他看戏的表情,白了他一眼,扭过头去:“不说!” 茂荀挑眉,他似乎看见云裳脸红了,看样子还真是春心荡漾了。他宠溺地搂着她肩膀往前走:“你得告诉朕朕才能给你做主啊,要是像暖玉姐姐一样,母后不喜欢,还不是要朕帮忙,是不是?” “是谁你都同意吗?”云裳寻求保证。 “只要他配得上你。” “我怕我配不上他……”云裳踢着地上的石子,“他好像不喜欢我呢……” 茂荀一听来了兴致:“看样子朕的妹妹相中了一个人间蛟龙,他是做什么的?” “读书人。” 读书人不错,还可以为他所用!咳——是为云裳幸福着想,读书人比较温和,比较通情达理。 “朕记得你说过你的驸马一定要长得好看……” “他很好看啊!”云裳脸庞泛光,“跟皇兄一样好看!” “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茂荀有些不高兴了,毫不留情地打击她,不知道是谁从小到大缠着他说过上千次“皇兄最好看”,变得可真快。 “哼!”云裳也不高兴他这么说,气呼呼地撇开头。 茂荀一笑,扯扯她头发:“等过段时间朕就给你做主,哎——一眨眼你也出嫁了。” “别感叹得像老头子似的。”云裳不甚开心地说,“皇嫂呢?你还关着她?” 茂荀拍拍她的头,不答话。 云裳抱着他手臂,整个人腻在他身上:“皇兄,你是不是要把明老师发配边疆啊?” 茂荀揉揉额角:“再说吧。”他还真舍不得呢,千金难买的明业周啊! 云裳眨眨眼,睫毛像扇子一样:“皇兄,你说明老师的名字是什么意思?他说是他师傅取的呢。” “朕怎么知道什么意思?”茂荀拉着她走进宣德宫。 “明业周……难道不是为了咱们北周王朝做事情吗?” 他看着她,笑:“说得有道理。” 云裳得意地扬头:“不过明老师的师傅可一点也不正经,整天疯疯癫癫的,根本没做什么好事嘛!你看,上次他还叫山贼把皇嫂抓走了。我想啊,这大概就是大隐隐于野的道理吧?” 茂荀一听,对她刮目相看:“看样子明业周把你教得不错啊!” “那当然,明老师是谁啊?我又是谁啊?”云裳简直高傲得像孔雀。 “很好。”茂荀点点头,“听说你前几天去过刑部大牢?” 云裳低下头,咬唇道:“你当时就该知道了吧?现在问我是什么意思?” 茂荀失笑,这个丫头长大了,智慧也大长了。 “不过谢将军最近挺累的,听说怕人去劫狱呢。”云裳一本正经地说,“皇兄,你看,很明显宫大人他们被冤枉了嘛,百姓都看不过,商量着劫狱呢!” 茂荀瞠目结舌,她怎么这么能说?看样子他真得赶快把她嫁出去,他已经对付不了她了。 第二天,他第三次去天牢看静言,她正坐在床上用指甲在墙上胡乱刻画,桌上摆着似乎还未动过的饭菜。不过,筷子上倒沾了菜汁。 “怎么又只吃一点?”他问。 静言回头,瞟了一眼:“我根本还没吃呢。” “为什么不吃?” “不想吃。”她走过来坐下。 “那你想吃什么?”他看她一眼,眼神温柔,拿起筷子。 “什么都不想。”刚说完,嘴边便被他递来一筷食物,她皱眉:“我……等一下再吃好了……” “不行!”茂荀强势地说。 静言知他是关心自己,不会妥协,只好乖乖张嘴。吃进嘴里,却吞不下,她转身捂着嘴。 “怎么了?!”茂荀一看,手忙脚乱。 静言摆摆手,硬生生吞下食物后才抬头:“可能是受了凉,胃不舒服吧。” “怎么不小心点?”茂荀轻声责备,却是责备自己多一点,不该把她关在这里啊!他马上叫福公公来把这些饭菜撤下,让明心重新做些清淡一些的来。然后问静言:“怎么样?” 静言摇摇头。 “没事还是不好?” 她微微牵动嘴角,看着他:“很好。” “撒谎!”茂荀干脆扶她到床上坐下,拉起被子盖在她身上。 “你又来干什么?每天跑不累吗?”她裹住被子。 茂荀手一僵,想起此来的目的,问:“听说你爹曾经打算把你许配给明业周?” 第138章 只是怀孕 “……”静言惊讶地坐直身子,“怎么可能?!” “你不知道?”茂荀怀疑地问。 “是根本不可能!”静言肯定地说,“爹怎么可能那么想?” “为人父母的心思很好猜,明业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他中肯地说。 “那又怎么样?”静言想想也是,“这也要判罪吗?我在一个月之内就被毫无预警地送进宫中,如果诗语不投湖,今天在你面前的是她,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再说……你当初也不想娶我吧?” “是啊。”茂荀老实交代,“不过,现在我不放开你了。锁住你!” 静言羞赧一笑:“随便你。不过,你现在打算把我们宫家的人和明老——大人怎么办?” “我正在想……”有人想对他们不利,他得多想想。害怕有意外,他都不敢轻易让她回仪和宫。那里舒适,却不如这里安全。思考中,他伸手摩挲着她的唇,引起她一阵轻颤。感觉到她的颤动,他低声轻笑,手继续摸索到她纤细的颈……锁骨……肩…… “你在干吗?”静言推开他。 “你瘦了。”茂荀握住她的腰,皱眉。 “我怎么觉得胖了?”静言不信。 “哪里胖了?”茂荀低叱,她现下这种情况根本连胖起来的条件都没有。看样子他得尽快把事情解决掉,让她出去,好好给她补起来。 外面传来声音:“皇上,粥来了。” “端进来!”茂荀松开手。 静言想到吃的,有点反感。 福公公把粥放在桌上,退出去。茂荀端起粥,舀起一勺,吹凉了才送到她嘴边。 只是这心意,她也得吃下。吃了几勺,她却摇头说不想吃了。 茂荀低声劝道:“一定要吃,要不然你还会瘦下去,你想生病吗?”还是她已经病了?他放下碗,伸手探她额头,“你是不是感冒了?” “大概……不知道……”静言抚着胸口。 “不舒服?”茂荀担心地看着她,抬头叫福公公进来,“叫太医来!” “我……”静言伸手要阻止,结果一抬手就感觉腹部不适,转开身子呕吐起来,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快点!”茂荀对着福公公大叫。 “茂……”静言抓住他衣袖,出口只一个字就晕了过去。 “静言!”茂荀吓了一跳,青摇着她,“醒醒!” “皇上……”福公公也吓住了。 “叫太医去宣德宫!快!”茂荀马上抱起静言往宣德宫跑去,见她容颜有些苍白,他直接施展轻功,快速到达宣德宫。 把她放在自己床上,他回头大喊:“太医呢!快点!” “就来了……”福公公跟在后面满头大汗。 “在磨蹭什么?!”茂荀大怒。 “……”福公公擦擦汗,不敢说话,太医又没功夫,能怪谁啊? 等了好一会,才有太医急急忙忙地赶到。原以为是皇上病了,没想到躺在龙榻上的是皇后。 太医马上给静言诊脉,脸色担忧。生怕静言有个不测,自己也小命不保。 茂荀站在旁边,看看静言,又看看太医。太医眉毛蹙起,他的一颗心也提高了。 “怎么了?” “呃……”太医捻捻胡子,没说话,继续诊。 “皇兄!”云裳急急忙忙跑了进来,“皇嫂……怎么了?” 茂荀烦躁不安,没有回答云裳的话,对福公公大叫:“去把太医院的人都给朕叫来!” 福公公一听,为难不已,也只得照办。 “等等!”云裳叫道,“皇兄,太医院有几十个人呢。” “那就再叫几个过来!” “是是!”福公公一听,路也不看了,凭直觉找路跑,却差点撞到进门的人。 “小心!”刚进门的茂正抓住他,不让他撞到自己怀里的雨雁。 “王爷……王妃……” “这么急?很严重吗?” “我去叫太医!”福公公想起自己的任务,马上又跑开了。 雨雁拿开茂正的手,走进房间:“皇上、公主。” “你们怎么都来了?”茂荀问。 “你抱着昏睡的皇后风风火火地从牢里跑出来,大家都知道了。”茂正说,“等一下太后也该要来了。” 茂荀皱眉,没有多说什么,回身看着太医:“怎么样?” 太医低着头,继续诊脉,结果是有了,但是不敢说。还是等同僚来了大家商量了一起说吧,有赏赐大家一起分,要掉脑袋也一起掉。于是他继续装作学艺不精还没诊出结果来。 茂荀苦等不到结果,气愤大叫:“白养了一群庸医!” 太医手抖了一下,罢了,庸医就庸医吧,有命在就好。 另外两位太医来吼,看着房里的情况,以为皇后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心惊胆战地去诊脉。诊后却都奇怪地看着先前的太医,三人互视一眼,了然于心。 “我还以为我诊错了……”先前的太医小声对二人说。 “这么简单的事,怎么会错?” “到底怎么了?!”茂荀大声问。 “皇上!”三个太医同时转身跪在地上。 大家一见他们这反应,心都寒了,难道皇后真的…… “不……”雨雁后退一步,退到了茂正怀里。 “告诉朕。”茂荀握紧拳头。 “皇后只是……怀孕了。” “……”一室寂静。 片刻后,云裳抓住茂荀的手大叫:“皇兄!恭喜你!” 众人醒过来,站住的纷纷下跪:“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够了!”茂荀制住他们的声音,问太医,“那她怎么会昏倒?” “娘娘因为怀孕,食欲不振,所以进食不多,导致身体有些虚弱;再加上怀孕耗损精力,使娘娘疲劳过度,所以会昏倒。另外,娘娘进期可能情绪不佳,也有一定的影响。” 茂荀一听,倒抽一口气,这么说来很严重。 第139章 满车情怀 “皇上不用担心,娘娘只要多休息几日,适当调理一下会很快恢复。然后再看娘娘有什么样症状,娘娘是初次怀孕,有很多事需要当心。” 茂荀点头,走到床前,看着静言:“皇后什么时候会醒?” “娘娘是累了想睡,没有什么大碍。”一个太医说,“臣等去给娘娘开副安胎药,等娘娘醒来时好服下。臣等再为开出食谱,娘娘有害喜的症状会吃不下东西,让娘娘选自己爱吃的就是了。” “雨雁。”茂荀回头看着雨雁。 “在!”雨雁抬头,不知道为什么被点名了。 “你遵照太医的嘱咐,和明心一起料理皇后的三餐。” “是!” “怎么可以这样?”茂正大叫。 雨雁瞠目看着他,他弱下声音:“你是我的王妃耶……” “只是三餐而已,晚上她就是你的了。”茂荀说。 雨雁脸一红,改瞪茂荀。 茂正还是不太痛快,他的娘子呀……怎么可以?唔,不过也没差,这半年多来都是这么过的。哎,他好可怜啊! 吩咐完,茂荀便让众人退下,自己坐到床前,认真地看着静言,伸手轻轻触摸着她的脸:“静言啊,我的静言!” 静言倏地睁开眼睛。 “你醒了!”茂荀的手僵在她脸上。 “嗯。”静言挣扎着要坐起来,他按住她,“躺下!” 她便躺着,对他笑道:“我就感觉我胖了……” “你还说!自己的身体没感觉吗?连东西都不吃。” “最近事情多,哪有心思注意到这上头?再说,之前太医诊过几次都没有,谁知道在现在有了?” “忘了问太医有多久了……”茂荀喃喃道。 “大概两个多月吧,应该是从百果园回来后有的。” 茂荀一听,神色微变,那时候的他应该像个魔鬼,每天都莫名其妙。 “静言。” “嗯?” “谢谢。”他把手轻轻放在她的腹部。 静言愣了片刻:“应该臣妾谢皇上吧?这是多重的龙恩啊,臣妾……” “静言!”茂荀不甚高兴地看着她,“别开这种玩笑!” “我……”静言伸出手抚平他的额,“那你想要儿子还是女儿?” “女儿!” “呀!那等有一天你不宠我了,我不是地位不保?” “叫你别开这种玩笑!我不是宠你,是爱你。我永远不可能不爱你!” 她听后,满足地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他看着她:“要不要吃东西?” 她听了,小脸立刻扭成一团。 “什么都好,多少吃一点,再不吃你又会昏倒。”茂荀好言相劝。 她听着,突然抬眼看着他:“现在我可以大胆地恃宠而骄吗?” “什么?”他满心还在她和孩子身上。 “我父亲他们……” 他沉默,看她很久才说:“他们本没有罪,朕迟早要放了他们。不过,现在你说了,我就提早放吧。但是你要记住,这种‘恃宠而骄’的事情最好不要有下次!别的可以,朝政的事情不能。明白吗?” “恐怕你的标准不是很清楚。”静言咕哝。这次的事情,足以说明一切。 傍晚,茂荀便下旨要刑部放人。 明业周等三人走出刑部,学士府的马车和他唯一的仆人何亮已经等在了门口。 “业周,到学士府休息一下吧?”宫正耀问。 “今天就不了,我改天再去。大人先带宫学士回去吧,他气色不太好。” 宫正耀看了看弟弟,点头:“也好!”然后和宫正辉上了马车。 待马车走远,明业周才带着何亮往自己的住处走去。转了两条街,身后传来马车疾行的声音。车轮在深秋的夜里轱辘辘地响在石板上,不知是离人还是归客,或者只是过客? 回头看了一眼,是异常华丽的马车,像是官家小姐的。不过,小姐不会深夜在外,可能是年轻夫人…… 马车突然在他们面前停下,明业周有种怪异的感觉,这马车是因他而停下。这种感觉像大海吞噬生命,让他心生恐惧、神思飘忽,他马上叫上何亮转身离开。 “明老师。” 轻柔而坚定的嗓音响在夜空,他停下脚步。 何亮回头,睁大眼睛看着马车里的美人。明业周也回过头了,瞪了他一眼,他立刻收回眼神,看向地面。 “公主。”明业周对车上的云裳一点头,不知道要说什么。 “公主?”何亮一听,立刻跪下。糟了,他刚刚那么放肆地看着公主,会不会被杀头? 云裳只是看着明业周,也没叫平身。明业周也没有理会这仆人,刚刚那么放肆,让他跪着也好。 “我知道你出来了,所以来看看。”云裳坐在马车里没有动,端庄的神情不似平日,仿佛她在一夜之间长大。 “臣多谢公主。” 云裳微笑:“皇后怀孕了,如果你有时间可以现在去转告国丈大人他们。” “静……皇后有喜了?” 云裳点点头:“北周之喜。” “微臣恭喜皇上。” “他不在这里又听不见。”云裳说,“我要回宫了。” “臣恭送公主。” 云裳看着他,突然叫:“明老师。” 明业周抬头看着她。 云裳羞涩一笑:“我喜欢你。”然后紧紧看着他,屏住呼吸,抿紧唇,缓缓放下车帘,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虽然,看不清,但她想知道他是喜,是惊…… 明业周愣在原地,连呼吸也静止了。 云裳坐在马车里,没听见他的声音,不禁有些失望。片刻后,手心却溢满了汗,心跳擂鼓。 “回宫!”她急忙道。 马车便又轱辘辘地往回行,何亮站起来,疑惑地看着业周:“大人,我好像听见公主说……” “回家了。”明业周看着那马车,淡淡地说。 车向左行,人向右行。佳人在左,良人在右。徒留一街寒意。 第140章 寻找春芽 云裳说了那话,便一夜没睡好。第二天一早去千慈宫请安,也在想业周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有答复,想得心神不宁。 太后见了,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不禁担忧:“你是怎么回事?无精打采的,是不是又着凉了?一会儿太医要过来给你皇嫂把脉,你也顺便看看。” “皇嫂是有喜了,别拉着我!”云裳皱眉道,“我没事!谁说脸色不好就一定是病了?” “你这孩子……”太后叹气,“真是大了,学会藏心事了,也不跟母后说话了。” 云裳仍是没心思答话,起身道:“我回去了,一会儿明老师来给我上课了。” 待她走了,太后才想起:“明业周不是关在牢里吗?” 正好这时苏妍儿进来,想问她,又想起后宫不参政,不可能知道,也不该去问,就先搁在心里,打算一会儿自己去问茂荀。 才这么想了,和苏妍儿说了几句话,邓雅妃便呼天抢地跑来了:“母后!” “你又怎么了?”太后见她一副天塌了的样子就满心不爽。 雅妃知她不喜欢自己,猛地跪在地上委屈地哭起来:“母后救救我啊!皇后娘娘说臣妾害了她,皇上要杀臣妾呢……” 太后一听,霍地起身:“皇后怀孕了你还害她?自然该杀!” 雅妃急忙摇头:“不是不是……是宫大人他们下狱的事,茂正王爷查到是老太妃背地里搞鬼,不知道为什么,刚刚来人把雪梅抓了去,这时候要抓我呢……” 太后听得半清半楚,不耐烦地问:“皇上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雪梅是被抓去脂练宫了……” “又去脂练宫干什么?”太后担心这后宫争斗扰了云裳那一抹纯净,便起身准备过去。 雅妃急忙跟上:“母后一定要救救我,我什么也没做啊!” 苏妍儿过去扶着太后,看她一眼道:“雅妃放心,皇上以前那么宠爱你,就是做了什么,也不会有事的。” “你——”雅妃瞪着她,有气没处发,只能咬牙在心中大骂。 走到脂练宫,发现一群人正在四处搜寻什么。 “公主呢?”太后问。 立即有人停下来:“公主和皇上在玉简阁里。” 几人便又往玉简阁去,阁外面跪了一个瑟瑟发抖的宫女,一看,确是雅福宫的雪梅。 众人绕过她走进去,门口站着夏老太妃,里面茂荀坐在一张椅子里,正在安抚有些受惊的云裳。 “太后——”老太妃叫了一声,太后不想听,伸手打断她,径直问茂荀,“出了什么事?要来吓云裳?”说着便走过去,心疼地将云裳抱进怀里,“外面在做什么?还不叫他们停下!” 云裳细声道:“他们找个宫女,她被老太妃唆使,害皇嫂……” “我没有!”老太妃大叫。 “闭嘴!”太后看她一眼,问茂荀,“到底怎么回事?” 茂荀刚刚带人来,着实吓住了云裳,便将事情告诉了她。现在,不愿意再说一遍。云裳见他心情本就不好,也猜到这因由,便将自己知道的告诉太后:“老太妃知道皇嫂和明老师是师徒,便拿此做文章,诬陷他们和两位宫大人。上次你们来这里看见他们单独在一起,就是被人害的。”她详细说了那日的状况,“他们现在在找那个泼我茶的宫女。” “没找到吗?是你宫里的?” 云裳点点头:“叫春芽,说是和雪梅同乡。” 雅妃一听,明白了,肯定是因为这层关系,茂荀怀疑她和老太妃勾结!她马上走到茂荀跟前跪下:“皇上,臣妾不知道这事,和这事没有关系……” 茂荀挥手甩开她的碰触,问福公公:“找到了吗?” 福公公摇头:“皇上,只怕已经不在脂练宫了。” 茂荀站起来:“那就去别处找!她还能飞出皇宫不成?”说完就回头看着雅妃,“和你有没有关系,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话音刚落,便有人来报:“皇上,找到了!” 茂荀一听,马上起身出去,大家只好跟上。走出去不过几步,就见有人从一座房顶上抱下来一个宫女。 “撞死不比摔死好?”茂荀狠狠地道。 几个侍卫将那宫女救下来,抱过来放她在地上躺着。 严劲走过来:“皇上,已经中毒了。吞了一些砒霜和大量朱砂,救不了了。” 雅妃一听,急忙跑过去:“你跟我起来,告诉皇上,我和你没关系!” 春芽脸色发紫,呼吸也有些弱,听见她的声音,却一喜:“雅妃娘娘……” 雅妃见她这样,吓得后退了一步:“你想做什么?我不认识你,你不要乱说话冤枉我!” “雅妃。”茂荀冷冷开口,“你给朕闭嘴!” 雅妃吓得一抖,不敢再说话。 春芽躺在地上,想爬起来却没有力气,只能扭头看着这边的人,一一逡巡过去,终于将眼神落在了被侍卫押解住的雪梅身上。 雪梅呆愣地看着她,什么反应也没有。她猛地滚下一行泪,低低地哀泣起来,一只手伸过来,像是想要握住什么。 茂荀看她这样子,恐怕时间已经不多,便抓紧时间问她:“谁叫你害皇后的?” 春芽抬眼看着他:“没有……”她声音虚弱,让人有些听不清。 茂荀干脆走过去,屈尊降贵地蹲在她面前:“告诉朕,朕不怪你。” “我都要死了……”春芽突地一笑,“你怪也没用了……” “你——” “我一直胆小,今天居然胆大了……”她笑得更大声,“皇上……”她突然伸手抓住他的龙袍,低声道:“一定不是雅妃!若是她要害人,不会来找我……” 第141章 一箭双雕之计 “为什么不来找你?” “雪梅……雪梅……”她松开他的衣服,望着依然呆愣的雪梅,哭得伤心,“她不待见我……” 茂荀深吸一口气,看样子想问清楚还得先满足她,便回头叫雪梅:“你过来!” 雪梅走过来,跪在地上。 春芽看着她,手指发抖,想去碰她又不敢碰:“有人跟我说……娘娘来时,想办法让公主出书房,就调我去别的宫做尚宫……” “谁说的?”茂荀问。 她想说,却突然摇头:“都是可怜人……我死就够了……”然后大声哭起来。 茂荀听了这话,本想发怒,却又心生怜悯。想到静言谈论诗语和起君的样子,他知道,她来了,便会让这女子去得快乐一点。 “你有话要告诉雪梅?那你放心说吧,你的遗言,朕不会去问她。”他起身走开,也不要别的人过去打扰。反正,是谁作怪,他心中有数,问清楚不过是要证据。少问一句,能让一个人无憾而终,算是积德吧。但愿,老天不要让他的静言也有这般伤心哭泣的时候。 雪梅待他走开,才看着春芽,气愤地问:“你想做尚宫?那你想不想做娘娘?” 春芽听她骂自己,眼泪像断了线一样,止也止不住。 雪梅看着,也突然哭了起来,一把抓住她的手,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明不是有那种野心的人——” “姐姐……”春芽抬起身,想靠住她,她急忙将她抱进怀里。 春芽自嘲一笑,道:“姐姐还关心我?不知是真是假啊……当初,我被分给雅妃娘娘,你被分给公主……你就叫嬷嬷把我们换了……开始,你还来找我。后来,雅妃娘娘得了专宠,你便不来了,我去,你还赶我走……再见到我,你都不看我一眼……我还记得有一次,我和几个人在御花园里碰到你们……雅妃不高兴,罚我们掌嘴,我不动,你就亲自来打我……” 雪梅强忍着泪:“你恨我?” “对啊……”春芽气息越来越弱,“你从小就爱欺负人,只对我好,没想到,你还是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我好伤心……我就想,等我也做到尚宫,看你还理不理我……” “傻瓜……”雪梅猛地抱紧她,在她耳边低声哭道,“你笨笨的,我哪敢让你去雅妃身边?雅妃得了势,我也跟着升天,若被她知道你是我妹妹,免不得利用你,我哪敢再和你见面?我什么都不在乎,只想好好护着你……我自己已经变坏了,不愿你也和我一样……”她是她心中的明月啊!她心中最后的善良便因着她…… “姐姐……”春芽这才知道她一片苦心,自己却误会了,满心愧疚,却也足够瞑目了。 “我记得,你刚来这里,我叫你好好伺候公主,以后陪着公主嫁出宫去,你就以为我不要你了,和我生气……”雪梅哭得越来越伤心,“其实,出去哪里不好?公主是好人,你跟着她,好过在宫里千万倍……” 春芽已经听不见她说什么了,闭上眼,说着最后的愿望:“小时候在家里的房顶上看星星,我好想还看一看,却还是没等到星星出来……” 手上一松,雪梅便知她去了。她知道,见她从房顶下来,就知道她是想看星星。又抱了她一会儿,她才擦了泪放开她的尸体。宫人死了有专人处理,她什么也不能做了。站起身,她头也不回地走回大家跟前,跪下去:“春芽是奴婢的同乡……她已经去了……” 众人一听,脸色各异,皆不知她临死前说了些什么,状告了谁。 “此事不追究了,老太妃自己回家去吧。”茂荀道,看着太后,“这里乱了,让他们收拾,让朕和云裳送你回去吧。” 太后明白他是要将云裳带离这里,自然同意。云裳也明白要“收拾”什么,有些胆寒地跟他们走了。 雅妃见他们走了,忙不迭地问雪梅:“那个死丫头说了什么,有没有说是谁指使的?” 雪梅听她说“死丫头”,嘴唇轻颤,隐忍怒气道:“没有……她说她死就够了,不愿意再牵连别人,不肯说。” “不牵连别人?那就会害我含冤莫白!”雅妃叫道,然后狐疑地看着她,“没说这个,那你们说了那么久都在说些什么?” “她求我照顾她的家人……”雪梅低着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人在宫中,这些都是空话。但她将死,少不得要听一听、应承一下,让她去得安心……” 雅妃回过头来,却见老太妃和苏妍儿都走远了,才想起这里有死人,也急忙跑开去。雪梅自然只能跟上,连留恋都不敢留恋。 前面苏贵妃和老太妃前后走着,到一处拐弯处便分路了。雅妃本想去抓住老太妃质问一番,但她是长辈,性子也坏透了,自己多半吃亏,便转道去追苏妍儿。 “苏妍儿!”她气冲冲地追上去。 苏妍儿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雅妃娘娘有事?”她居然连贵妃都不叫,直呼名字。如此冲动的人,不害她她也命不长。 雅妃看着她端庄安静的脸,突然想通:“是你……是你和那死太妃勾结着陷害皇后对不对?!” 苏妍儿冷哼一声,像是嘲笑她有愚蠢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会不知道我在说什么?!”雅妃气道,“好个一箭双雕之计啊!但我现在都被发配边疆了,你害我有什么用?” “这后宫又不只我一人。”苏妍儿好言道,“雅妃不要瞎猜,反而让别人看了笑话、捡了便宜——” “除了你还会有谁?别的人还会有上位的机会吗?”雅妃压根不信,指着她,“苏妍儿,你给我记住,你的歪脑筋要是敢动到我头上来,我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第142章 雅妃摔琴 离开脂练宫,太后想去看静言,茂荀便带她和云裳去宣德宫。静言现在还住在那里,每天和他同睡龙床。 后宫有规定,任何妃子不得留宿天子殿,对皇后倒没有特别要求,所以太后虽觉此举不妥,也不好说什么。而且人一老,便盼着要孙子,而为江山考量,更想茂荀早点有儿子、立太子。所以,私心里她也对静言很宠爱,随他们去了。 太后生了四个孩子,见了静言不免要说些经验之谈,叫人赏了很多东西,才嘱咐她休息,然后带着云裳离开。 茂荀亲自送她们,走出大门,云裳突然回过头来:“皇兄,明老师今天没来上课。” “他刚出狱,让他休息一天吧。”茂荀道,估计明业周是顾及自己待罪,不敢进宫,正在听候发落。 “那他明天来吗?” “嗯,明天来。”茂荀疑惑,她这么盼着上课干什么? 太后对她笑道:“那你快回去温书,免得明老师问起来什么都不知道。” 云裳听出这话是在赶自己走,怕母后是有话要单独和皇兄说,便听话离开。 太后待她走远才问茂荀:“你把他们放了?” “放了。” “怎么就放了呢?” “嗯……”茂荀沉吟一下,道,“皇后想让朕放了他们,朕就准了。” “你说什么?!”太后激动,他居然听一个女人的话! “他们本来也是被冤枉的。皇后怀孕,什么赏赐都不要,却只有这一个请求,朕总不能不答应。” 太后听出他声音里有一抹隐忍的怒意,而且这话像是要将皇后宠到底了,难不成他是为皇后这次被冤枉的事生气? “可你也不该这样就放人!就算明知是冤枉的,也要拿出证据给大家看,否则你让下面的人怎么想你?而且,如此一来,难不免有人会将静言想成红颜祸水,你让她情何以堪?” 茂荀一笑:“朕要的就是这样,看以后谁还敢害她!” 太后心里一颤,这孩子,从来就控制不住,从来就不是温和的人。没想到,他还会这么偏激,这么不顾外界说辞。 “你这次的做法,也给那些人警醒了,谁还敢害她?”太后道,还好他说这次的事不追究了,应该少了一波腥风血雨。虽不知他是说给别人听,还是真那么做,但她心里多少放心。 谁敢害?谁都敢。只要没被抓住,她们就敢再来一遍。哪怕被揭发了,她们也还会报复。无论怎么做,只要有女人的后宫,便有争斗。 但是,他不会让背地里做手脚的人觉得自己瞒得天衣无缝,觉得他不会追究。 是夜,他走进雅福宫,雅妃再笨也不会天真地认为他是来临幸的,知道他肯定是来兴师问罪,急忙就跪下了:“皇上,臣妾真的没有害皇后娘娘,一切都是苏贵妃和老太妃搞的鬼!她借刀杀人,她一定是知道那个丫头和雪梅是同乡,才利用那个丫头的……” “是吗?你敢说你不是同谋?那么巧你告诉朕静言被老太妃刁难,朕赶去千慈宫,就又被带去脂练宫,然后看到那一幕?” “不是!”雅妃急忙摇头,“不是那样——” 她一争辩,反而让他更觉得她可憎:“你若安安分分的,朕不会把你怎样,要是再兴风作浪,看朕怎么收拾你!”他还要去找苏妍儿,懒得跟她说,转身就走。 雅妃猛地拉住他衣服下摆,不让他走:“皇上,你为什么不信臣妾?那天我和你说话,只是想让你看我一眼而已!” 她伤心地匍匐在地,泪水浸湿他的衣裳。她因为一曲琴音被他看中,高傲的她恃才而骄、恃宠而骄,但她对他的心是真的。 茂荀不信她有真心,她平日做事太过嚣张跋扈,一副想做主后宫的样子,不过是一个明白后宫争斗利益却不懂后宫生存之法的女人罢了。他抽回自己的衣服,大步离开。 “就因为我不如苏贵妃那般沉得住气吗?她会是什么好人?你以为她真能忍得住一切?”雅妃大叫,望着他绝尘的背影,突然就哭不出来了。哈,在这里真的不能去爱人,他看都不看一眼,信也不信,多吃亏?还好她没有很爱,只是一点点,还可以收回来…… “娘娘……”雪梅听见他们争吵,见茂荀走了,急忙过来扶她。 雅妃一把推开她,一耳光就甩过去:“都是你!你好好没事来个什么同乡?害得皇上一点都不信我!” 雪梅捂住脸,想着死去的春芽。她要报仇,一定要! “你给我滚!”雅妃叫道,转身将屋中的摆饰接二连三的推倒。雪梅见她如此,不敢离开,亦步亦趋地跟着,想要阻止她。 直到走到琴边,雅妃才停下来。定定看了片刻,她伸出右手,猛地按下去。 雪梅想要拉开她:“娘娘,小心把琴弦弄坏了……” “没人听了……”雅妃不让她靠近自己。 “那你别伤了手。” “呵……”雅妃凄然冷笑一声,五指猛地收拢,将琴弦拧在手心,使劲一扯。那名贵的一把琴,就此失了音。她的整只手掌也瞬间鲜血淋漓,流淌不止。 “娘娘——”雪梅一惊,却说不出话来。娘娘这把琴从宫外带来,爱惜得不行,怎会…… 雅妃仿佛还觉得不够,突然双手举起琴,猛地摔了出去。琴砸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也彻底宣告它绝了响。跟着自己多年的琴,彷如另一个自己,雅妃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心痛和留恋。她的琴音,纯净过;什么人弹什么音,她也纯净过。现在,琴染了血,她也洗不掉了;琴坏了,她也彻底坏了…… “宫、静、言……”她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掌,“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和我的琴一样!和我的手一样……” 第143章 她不甘心 茂荀离开雅福宫便去采月宫,苏妍儿不知他为何而来,亲手奉茶,却不主动开口说话。 “你知道皇后怀孕了吗?”茂荀看了茶一眼,没有碰。 “知道了,母后很高兴。”苏妍儿垂下眼,温婉地说。 “姚姬把孩子打掉了,朕绝对不会让皇后也那么做!” 苏妍儿心中微讶,仍是平静地道:“皇后不是姚姬,自然不会了。恭喜皇上,后继有人了。” 他淡淡一笑,手指划过茶盏的杯口:“妍儿,朕很奇怪,你当初为什么死活不肯嫁去北风呢?如果你嫁过去了,两国和亲,边境休战,为国为民,多荣耀的事,史书都要记你一笔。” 苏妍儿不知他什么意思,惊恐地跪下:“臣妾爱你啊,怎么舍得去那么远的地方?见不到你不说,想到隔着千山万水都会心痛的……”她说得泪眸闪闪,凄楚动人。 他看着她,冷然道:“你很聪明,跟着太后长大,更学会了很多本事,要打哑谜朕陪你。太后保不了你一辈子!姚姬的孩子不是朕不追究,她一口咬定是她自己不要,朕就不想再为她费心。不过,现在她已经死了,朕不会去尊重她,不介意彻查旧事!雁过留声,总有些蛛丝马迹能查到!” 苏妍儿咬着唇,什么也不说。 他抬起她的下巴:“如果你只是打着爱朕的幌子留下来,朕觉得你还不如当初就嫁到北风去,至少为北周做点事。” “茂荀……你好狠!”苏妍儿咬牙,隐忍多年的泪水终于滑落。他怎么可以?就算她真的有别的目的,至少爱他是事实啊,他怎么可以这样鄙弃她的感情? “只能怪你当初选择留下来选错了。”茂荀站起来,往外走。 “你真是冷酷无情!有一天你也要这么对皇后吗?” “她不是你。” “你以为她是那么简单的女人?你怎么知道她的心机有多重?” “所以说,做人不能要求太多,还是只执着一样就好。”茂荀意有所指,比如他的皇后就只要他,“还有,别和老太妃走得太近。” 苏妍儿一惊,原来,这才是他今天来的目的。 他什么都知道……是自己不够小心,还是他太聪明? 可是她不甘心! 爱情、后位、孩子,她一样也没有!凭什么,有人可以全部拥有? 第二天,云裳想到明业周要来,早早便到玉简阁翘首以盼,可过了往常他抵达的时间,他还没来,她不禁担心了。 是皇兄忘了叫他来,还是他不再愿意来了? 是不是再也不来了?……她的话吓着他了,所以不敢来了? “公主?”翠儿换上茶,“明大人迟到了呢。” 云裳苦着脸:“他一定好讨厌我……” “怎么会?!”翠儿反驳,谁会讨厌公主呢?再说受到公主的青睐不好吗?“奴婢想明大人是在消化这个好消息,紧张得不知道该怎么办。说不定他已经到外面了呢,只是不敢进来罢了。” 云裳看了一眼外面,哪里有影子?回头对她道:“前晚的事情你不许告诉任何人!” “奴婢自然不会说的了,可是又不只奴婢一人在场。” “驾马车的太监是哑巴。”云裳说。她特地叫谢淡云找了个哑巴驾车的。 又过了片刻,才有小太监来报:“明大人来了。” 云裳跳起来:“我……我怎么办?” 小太监不明所以,翠儿挥手让他下去,然后对她说:“公主别急,像平时一样,看看明大人是什么反应。” “对!”云裳坐好,“我要听话、要认真,做最好的学生!” 学生?翠儿疑惑,难道公主说了那话不是为了要做明大人的妻子吗? 云裳做了几个深呼吸,听见脚步声到了门口,她抬头,正对上明业周的眼。明业周看着她,有些微愣怔,突然不知如何是好,这个丫头啊…… “明大人。”翠儿问安,“公主等你好久了。”说完便退下,留他们二人在书房。 明业周安然走进去,先向云裳请安。 “明……明老师。”云裳见他恪守君臣之礼,很是无措,满脸是掩饰不住的紧张。 “今天公主想学什么?”明业周平静地问,仿佛那夜的一切不曾发生。 云裳低着头,绞了好一会衣袖才抬头:“明老师愿意替我讲解男女情事吗?诗里写了千百种,可是不变的是他们执着的深情。”他若不教她,她便去教他。反正他又没有妻子,为什么不能是她? “公主……”明业周也紧张,“这个……” “明老师……”云裳抚着案上的书,“你为什么现在还不娶妻?我……我嫁给你好不好?” “公主!”他吓得退开好远。 “我知道我不够好,配不上你,但我会努力的。” “公主……”明业周艰难地看着她垂下的脸,不是她配不上他,而是他配不上她啊!这么美好的女子…… “算了。”她突然抬起头,眼角泪光闪闪,“以后再说吧。今天随便你讲什么好了,我总会认真听的。” 明业周叹气,公主又怎样?师徒又怎样?缘分不当强求,也不当逆缘啊!这么一想,他便释然了:“云裳。” 云裳听他叫自己的名字,抬头紧盯着他。 “如果皇上同意,我……就同意。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只是师徒。” “好!”云裳兴奋地声音响彻脂练宫,她一定尽快找个时间向皇兄提这件事! 他淡淡一笑,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第144章 召见父亲 静言从天牢出来后,便一直住在宣德宫。怀孕让她困倦,每天睡到很晚才起床,经常是茂荀下朝了才醒。 睁开眼,随意慵懒一瞥,果然看见茂荀拿着奏折坐在床前。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她微微一笑。得如此眷顾,她算是很幸福了,平常人都不太可能边顾事业边顾妻。 茂荀发现她醒来,放下奏折,柔声问:“起来了吗?饿不饿,想吃什么?” 静言坐起身,有些尴尬地开口:“什么都想吃。” “前几天什么都不想吃,现在什么都想吃?” “嗯。”她更尴尬。 他一笑:“想吃就好,应该已经准备好了,先穿衣服。” “我自己来!”静言忙说,他天天帮她穿,成什么体统? 茂荀笑着不说话,还是拿来衣服帮她穿。 吃过饭后,静言陪他批奏折,问他:“茂荀,我是不是该回仪和宫住啊?” “不喜欢住这儿?” “这是皇上的寝宫,我住在这儿不合适。再说,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你要是睡觉不小心踢到怎么办?” “对朕这么没信心?”他笑。 “我住这里也麻烦你啊,你每天要上朝那么忙。” 他看她一眼:“别找理由了,说到底,你是要遵守一下宫规。”皇后可以留宿天子殿,但是不能住在这里,“大不了朕下旨,从今以后,帝后同寝!” “你别乱来。”静言说,“这事情可不是闹着玩的!”别说宫中还有其他女人,这一点容易引起诸多麻烦;就是只有她一个人,也不可能住这里。他在这里睡觉,也在这里处理政事,她若住这里,总会耳濡目染,即使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也会沾上干政的罪名。 茂荀听她口气慎重又警告,就明白了她最大的一层顾虑。后宫干政非同小可,就是他信任她,要她如此,也不能被他人知道,否则必定弄得朝野大乱。“那你今天就回去吧,你父亲要回苏州了,你可以这两天召见他一下。” “谢谢皇上。”静言感激一笑。 “不要和我说谢字,需要什么就说。”他抱住她。她也算他千帆过尽找到的港湾了,他得好好护着。 “哪有什么要的,太后比你还关心呢,东西不会缺。” 他点头:“回了仪和宫,朕就不能时时看着你了,自己千万注意,最好是多叫几个人去伺候。” “不用。”静言摇头,“如果真要的话,有个人我倒想要。” “谁?” “水莲。”前天静言在御花园看见她,姚姬不在了,她现在总有些受人欺负。 “她?” “嗯。我对她熟,她也对我好多习惯都了解了。” “那好吧。”茂荀点头,知道她和姚姬感情好,她要照顾姚姬生前的贴身宫女也无可厚非。 静言晚上回到仪和宫,一切都有明心和红儿照顾。红儿伺候她去沐浴,顺便告诉她:“雨雁王妃说这两天茂正王爷有点感冒,所以明天不过来了。” “知道了。她已经是茂正王爷的人了,何苦真的天天跑来呢?只怕茂正王爷不知有多恨我呢。” “娘娘怎么这么说?若不是你带来雨雁、若不是你肯放人,茂正王爷能娶到雨雁吗?他感谢你还不及呢!” 静言一笑:“折腾了他半条命才娶到,他恐怕也没什么感激之情了。” 下了水,红儿便退出去,静言叫住她:“水莲今晚会过来,知道了吗?” “知道了。”红儿说,“本来说让她住雨雁王妃之前的房间,后来怕她不习惯,所以重新收拾了一间房备用。不过,我想还是劝她住那间好些,那间在我和明心姐姐的房间隔壁。” “那就让她住那儿吧。”静言泡在水里,舒服地叹口气,“雨雁就算在宫里过夜也是在旷云宫,这里她是用不着了。万一真会在这里住,随便和谁挤一下就是了。” 待她沐浴完,平公公已经将水莲接过来了。水莲对她此举万分感激,一副忠心全然落在了她身上。 第二天,静言召见宫正耀,赐坐后,水莲上茶,红儿上点心,明心随侍在侧。 “让明心伺候着就行了,你们都退下吧。”静言说。 “是,娘娘。”水莲和红儿等人听话退下。 静言回过头来,就走到宫正耀面前跪下:“爹!” “静言!”宫正耀站起来抓住她。 “爹——”静言扑在他怀里流下泪来,“爹,你还好吧?” “我很好。”宫正耀知她是想尽下孝心,若是平日就由她去了,这里也没有外人。但她现在怀了孕,不敢让她跪着,便将她劝起来。 静言站起,还是关心地询问:“叔叔呢?” “他也还好。” “你什么时候回去?” “下午就走了。” “这么快?” “是啊。你要自己保重自己了。” 静言点头,扶他坐下,把点头摆在他面前:“这是我和明心做的,爹很久没吃了,尝一尝吧。” 宫正耀拿起一块:“你现在还自己做点心?” “没事做嘛。”静言微微一笑,“皇上也爱吃呢。” 宫正耀听出她受了隆恩眷顾,欣慰的点点头,这样就好:“孩子还好吗?”他看着她肚子。 “很好呢,明年生的时候我请皇上宣你进京。” 宫正耀一听,高兴地点点头。抱不住,看不见,离得近也好啊…… 坐了许久,静言为难开口:“爹,我有事想问问你。” “什么事?” “是关于娘的事。” 宫正耀脸色微变:“怎么想起问你娘的事?” 第145章 禁宫遇袭 “这次的事是夏老太妃做的怪,当然,宫里恐怕有人和她串通一气的。”静言是聪明人,猜得到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但是她还不肯定是谁想害她。她对后宫形势并不是很了解,苏妍儿是太后侄女,又是妃子中品级最高的,便觉得不太可能是她;而雅妃虽有可能,可这次的事情却不符合她的性子;另外几位,虽然名不见经传的样子,但好几个是重臣之女,也不可不防。 “夏老太妃真的是娘的妹妹吗?” 宫正耀右手的大拇指慢慢摩挲着食指和中指:“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在宫里的时候她老和你娘作对。” “她说……外婆是……” “妓女。”宫正耀摇头微笑,“静言,无论别人说你的母亲和外婆是什么样的人,那都不是真实的。” 静言不懂,看着他。 “静言。”宫正耀露出幸福的笑容,“你娘很聪明,她坚强、果断,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没人可以欺负她。而你外婆,很有智慧,是她教会了你娘一切。虽然她是妓女,但那又怎样?她的智慧和胆识,多少男人都不能超越。总之,你该为有这样的母亲和外婆感到骄傲。” “我真想看看她们,和她们说说话……自己的亲人,却总是在别人口里听说,好遗憾。”静言幽幽地说。 “世间总有遗憾,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只要懂得取舍就好。” 静言抬头,突然觉得自己不是很了解父亲。 宫正耀微微一笑:“这是你外婆说的话。” 外婆…… 静言轻叹,那是多美好的一个词啊!她突然想,如果外婆还活着多好啊!这一刻,她对外婆的奢望超过了对娘的奢望。 过了两天,宫正耀离京,静言不能出宫,宫外雨雁却主动代她去送行,还央求茂正亲自选人护送。 福公公下午来送补汤,便将这事转告给静言,让她放心。静言对父亲倒是放心了,对那一大碗补汤却无奈至极。 “娘娘还是喝了吧。”水莲道,“喝不完,也喝一点点。福公公每隔一个时辰就会来问您的情况,他难,我们也难。” 静言明白是茂荀的心意和命令,不想他伤心,也不想下面的人受罚,只得喝一点。打算他下次过来的时候,和他说一说,让他“收敛”一些。 茂荀每天都睡在仪和宫,大白天处理政事也会偷懒过来两三次。这日,茂荀却天黑了还不曾过来一次。 静言想起他昨日说北风国内乱,有人意图南下攻占北周国土,划界自立为王。想必他是被这事绊住了。茂荀做为一个君王是非常合格的,精明睿智、勤政爱民,遇到这种事,解决不了,必然是废寝忘食、通宵达旦。想来今日便会如此,她便不再等,反正身上也有些困倦,决定早点睡。 明心和水莲给她宽衣,脱了一半,水莲才想起还有一碗药没喝,便出去端。见到静言蹙眉,她一笑:“这是药,可不比那些汤,非喝不可。” “你这丫头,专门来管我,早知道不让你来。”静言佯装恼怒。 水莲当然知道她是装的,轻笑一声,往外走。走到门口,听见窗户猛地被吹开,她回头:“呀,今夜怕有大风!这时节越发冷了,要当心才是。”说着便要倒回来去关窗。 明心对她摆摆手,指指外面,又指指自己和窗户,意思是让她继续去端药来,窗户就她去关。 水莲点头,怕药凉了,急忙就出去了。明心让静言坐上床,才转身去关窗。 静言看着她,实在不舍她一辈子就这么安静地过,盘算着什么时候再叫太医给她看一看,或者想办法寻访一个世外名医…… “呃——”明心走到窗前,身子突然晃了一下,随即不动了。 “怎么了?”静言听见她叫了一声。等了一下,没听见回答,也没见他动一下,不禁担心:“生病了吗?” 明心还是没动,静言怕她生了什么病,急忙下床走过去,伸出手探她额头:“你生病了?没啊……啊!”她突然惊叫,猛地收回手,这……她看向窗外,漆黑一片,什么人也没有。 “明心?”她轻摇明心,她还是不动,分明像被练武之人点了穴道。静言见周围没动静,小心转身准备去叫人进来。 “真是细心的女人啊!”在她转身的刹那,低沉的男音传来,宛如魔鬼的召唤。 静言一把抓住窗棱,微微抖动地双手泄露了她的害怕。什么人会闯进禁宫,不用想明白。她只知道,闯禁宫是死罪,他们交换的也多是死亡。所以,她已经准备好在下一刻毙命。只是,茂荀和孩子,让她好不舍。而且,这人的声音也太可怕,冷硬如铁、没有温度,像是要将人吓死、冷死! “到闻家堡做客如何?”一道人影出现在窗前。 “闻家堡……”静言抬头,看不太清他的相貌,但那被夜风吹动的发丝和衣袍让他显得清隽如仙。想来,必是极好看的男人。 “对,闻家堡。”男人声音仍是没有起伏,静言却似乎听到了一丝想将她撕裂的意味。她不禁有些害怕,再看过去,也只看清他七分,但真的是好看,却不是清隽,而是邪魅。她是以为是仙,没想到,是魔。 “我……”静言吸了一口气,找回力气,叫出声来,“来人……” 第146章 搜查后宫 他没料到她会这么做,忙伸手点了她的睡穴,冷笑一声:“啰嗦!”然后长臂一伸,将她捞出窗外。 明心瞪着他,满脸焦急。 “娘娘!”端药回来的水莲刚刚走到门外,听到声音,急忙奔进来,“你……你是谁?!”见到窗边一个陌生男人抱着静言,她吓得松了手上的药碗,急忙跑过来。 男人手一挥,没有扔出任何东西,但是深厚的内力发出一股气流已经将她击倒在地。 “啊——”她痛叫一声,捂着腰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他抱着静言消失在夜色中,“你……快……快来人啦……” 外面红儿听见碗摔碎的声音已经赶过来:“怎么了?” “快去叫人,有人把皇后娘娘抓走了……” “什……什么?”红儿睁大眼睛,巡视房间一周,果然没看见皇后,“明心怎么了?平……平公公,快去叫人啊!”她对着门外大叫。 平公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急忙跑进来。红儿慌慌张张说了两句,他一听皇后不见了,吓软了脚,好半天才挪动脚步往外跑。刚跑到门口,就碰见茂荀来了,他一下子跪趴在地:“皇上饶命啊……” “怎么了?”茂荀不悦。和北风打了多年的仗,他不想再打,但这次的事有些麻烦,因此和茂正、谢淡云等人在书房商议了整整一天,也一天没见皇后了,现在居然有人挡道?! “皇后娘娘……” 茂荀一听就知道是静言有事,不等他说完就施展轻功飞了进去。走进房间,见水莲痛苦地躺在地上,红儿蹲在她身边满脸焦急,而明心却站在窗边。重要的是,没有皇后! “怎么了?!”他急问。 “娘娘她……”水莲望着他,“被人抓走了。” “抓走了!你说清楚!”茂荀见她好像受了重伤的样子,蹲下身拉起她手腕把了一下脉,然后点了她身上几处穴道,“红儿,去叫太医来!” “是!”红儿马上出去。 “我……我听见娘娘叫人的声音跑进来……一个男人,他站在窗口……抱着娘娘……我……我要叫人,他就打我一下……” “你先躺在这里,不要说话了。”茂荀起身去窗边,解开明心身上的穴道,“你先休息一下。”然后转身出去,命令严劲即刻搜查皇宫。 不多久,太医来为水莲看伤。茂荀见明心已经缓过神来,便叫人拿来纸笔,问她当时的情况。 明心写下几个字交给他。 茂荀一把抢过去:“闻家堡?!” 明心点头,继续写:“他问娘娘:到闻家堡做客如何。” “还说了什么?” 明心摇摇头。 “你去休息吧。”茂荀带着福公公离开。虽然叫了严劲搜查皇宫,但他知道,人可能根本不在宫里了。从水莲身上的伤来看,对方武功颇高。是谁?截走静言又有什么目的?不敢耽搁,他只好将才出宫的谢淡云和茂正又宣进宫来。 严劲带着人搜查后宫,明白皇后对茂荀的重要性,自然不敢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尤其是各位妃嫔的寝宫。 那些妃子,皇帝长时间不去,她们也知道争不赢苏贵妃、邓雅妃之流,便甘于平静,自个儿静静地生活了五六年,甚至更久。 突然,三更半夜有皇上的近身侍卫来搜宫,均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胆小的吓得噤若寒蝉,淡然的安静配合,还有抑郁不甘的,因为长年失宠、顾影自怜,精神都有些失常了,见到严劲来,以为是皇上要去临幸她的征兆,激动得又哭又笑、疯言疯语。 严劲是本分的人,虽然她们不得宠,也一切依照规矩办事,不敢有丝毫冒犯。遇到这种,哪怕心生怜悯,自然也不会出言规劝。静静站在一边,待下面人回禀了便去下一家。 “还有哪里?”查了三家,便人人状况不同。往下一个目的地走去,严劲先问手下,准备做好心理准备。 “还有萧妃、容昭仪、曹御女三处。” 严劲松出一口气,是了,加上皇后、加上死去的那一个,皇上总共只给了十个女人封号。 “这里离玉简阁最近……先去萧妃那里,最后再来公主这里。”他道。 一行人便往萧妃住处去,转了几个弯,却见暗处假山下有人偷偷摸摸在交换物件。严劲立即叫人上去将两人抓住,两人惊得连连求饶。 严劲走过去:“是谁?在干什么?”他扫了一眼,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太监和一个……宫女吗?穿戴不是宫女的穿戴,莫非是哪宫的尚宫? “老奴……”那老太监战战兢兢地跪下,说不出话来。 那女子见了,也准备跪下,老太监急忙叫住她:“使不得!这是皇上跟前的严统领,你是娘娘,怎么能跪?” “娘娘?!”严劲一惊,赫然看着那女子,神色微敛,恭敬道,“臣有眼不识泰山,请娘娘恕罪。不知娘娘深夜在此,有何贵干?”最后几个字,吐得有些严厉,显然是怀疑她有不轨之举。 那女子吓得后退一步,不敢出声。 严劲认不出她是剩下三位中的哪一位,见她不说话,只得道:“娘娘现在不说,也无妨,二位这就跟臣去见皇上吧。” “不要!”她又想跪下,记起自己是娘娘,便只是低着头,“严统领,我什么也没干,只是想找公公帮个忙……”她曾经很想见皇上,但现在,看开了。新人一个个的都变了旧人,她这种更旧的,早就没任何机会了。 第147章 御女曹氏 “你一个娘娘,有需要公公帮忙的地方?”严劲自然不会信。偌大后宫,男人希望它安宁,却总被这些女人挑起纷争。这也是后宫的女人之一,听起来温柔,看起来可怜,但她在后宫,便披了面具。 “我……”她无法启齿。 那跪在地上的公公看了看,抬头道:“严统领,这是凤掖楼曹御女。”他说着,不忍低头叹了一口气,“她是后宫品阶最小的娘娘,俸禄也最少,更没有赏赐。这后边几位娘娘,皇上已经不来看她们了,她们就自己打发时间,没事聚在一起喝喝茶、请去自己宫里吃顿饭,你来我往的,都要开销。娘娘家里有人也全靠她养,最近她父亲重病,更是需要钱。她的俸禄不够花,因此自己做了东西,托老奴带出宫去,变卖了再稍给她父亲……” 曹御女在一边垂着头,即使在黑暗中,严劲也仍看得到她双手使力握在一起,微微颤抖着。他记得她,和刚刚那有些疯癫的许修媛几乎是同一时间加封的。 许修媛是秀女,官家小姐出身,算是有身份的人,长得也漂亮,被封了修媛。这位本是宫女,只是偶被临幸,没什么好的出身,被封了御女——宫女被临幸,没有孩子,一般是得不到封号的。所以,她的品阶虽然低,也算造化了,就是秀女,很多人也穷极一生得不到封号。 “这是违反宫规。无论有何理由,也不应当。”严劲道,“今夜有刺客闯入后宫,皇上命臣搜寻,一切可疑的人都得捉去问话。你是娘娘,深夜不在寝宫,居然在外与人私相授受,臣必须要带你去见皇上!来人,将他们二人带走!” “严大人!”曹御女惊恐地看着他,“求求你网开一面吧……” “小心点,不要伤了娘娘。先带到殿外等候,等我搜寻完了,再带他们去见皇上。”严劲说完,带着剩下的人往萧妃的虞安宫走去。 虞安宫门外寂静,走进去,却见里面亮着灯,想来萧妃还没睡。门口的宫女看见有人来,已经忙不迭进去通报了。等严劲走到门口请求觐见的时候,萧妃已经出来了。 “怎么了?”萧妃同另一位美人一道走出来,没有惊慌,只有疑惑。 “打扰娘娘休息了。有刺客闯入禁宫,怕娘娘受伤,所以来搜查一番。” 萧妃半信半疑,点头:“原来如此。”主动领他进去。 “这位是……”严劲看着同她一同出来的女子。 “这是容昭仪。”萧妃边走边道,“我俩住处近,常在一起,刚刚正在解九连环玩呢。想必严大人一会儿还要去青雁台,那就顺便劳烦大人送昭仪回去了。” “臣自当尽力。” 搜完后,严劲送容昭仪回青雁台,顺便也搜寻了一番,才转道去脂练宫。 先前被搜过的苏妍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却总觉蹊跷,想来他不会那么快去搜太后,便以担心太后为由去了千慈宫,将此事告诉了她。 太后一听,倒没觉得有什么好怕的。当年北风刺客刺杀崇文帝,她还亲眼看见呢!只是,不免担心云裳被吓到,便过来看云裳。 云裳想到与业周两情相悦,只待太后和皇上同意,便可让他做她的驸马,心中开心,几天几夜都睡不着觉。半夜太后来了,她也没去疑惑有什么事,说了几句,便想先将这事说给太后分享。但总觉害羞,东拉西扯地说不出口。 太后发现严劲还没来,只想赶快将她安抚好,然后去将严劲堵在外面,不让他来扰她清净,没注意到她神色有异。 正在这时,严劲却带着人来了。 云裳听见外面说话,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好奇地想要张望。 太后按住她:“你快睡了吧,这么晚了。” “我睡不着。”云裳站起来往外走,走了几步,疑惑道,“我好像听见严劲的声音,该是皇兄来了!咦?这么晚了,他该在仪和宫吧,来我这里做什么呢?难不成又吵架了……” 苏妍儿听她理所当然地说茂荀该在仪和宫,心中闷闷地,不知是什么滋味。 云裳走到外面,见只有严劲,不禁奇怪:“怎么了?” 严劲见太后随后出来,道:“没事,只是例行巡逻。” “既然这样,你们就退下吧,公主要休息了,不要打扰她。”太后道。 “臣遵命。”严劲只得离开。 太后这里又将云裳劝睡下,才离开。走到外面,严劲还没有走,显是等她问话。 “到底出了什么事?”她不信是刺客那么简单。 严劲自然不敢说皇后失踪,只说看见有刺客的影子。 太后道:“别搜了,既然被发现了,多半已经跑了。好生派人把各宫看着、守着就是了,你快回去皇上身边,以防万一。” 严劲也明白这个道理,而且,刺客还有可能逗留,那人是劫人,肯定早已离开。他便回宣德宫,带曹御女和那老太监去见茂荀。 曹御女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若只是违反宫规,便也罢了;恰好撞到抓刺客,皇上肯定怀疑她与这事有关。死到临头,她倒不怕了,老老实实交代自己的罪状,无论皇上信不信,只求他饶了无辜的公公。 茂荀听她的说辞毫无漏洞,若不是在这个关键时刻,还真是值得同情。 带走静言的自称是闻家堡的人,是自己惹来的。若曹御女说的事实,便不能滥杀无辜;若真与对方有关,查清楚再处置不迟。 因此,他便以违反宫规为由,下令杖责二十、罚俸三月。那个太监进宫多年,已是一个总管,杖责五十,降职到杂役房去做苦力。 第148章 堡主带来 行刑后,二人行走困难,严劲便叫了几个太监送他们回去。 二人走出几步,他突然想到,那太监有些年岁,又这般厚道,回去了,下面肯定有小太监会照顾他。曹御女却这般光景,要托付个人还要找自己宫外的人,只怕她寝宫的人都不怎么听从她的吩咐。于是便跟上去,亲自送她回去。 到了凤掖楼,他亲口吩咐那些宫女好生照顾。那些宫女见他是皇上身前的人,哪敢不从?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去做事。 曹御女见了,感激他这般体贴,流泪道谢:“多谢严大人……” 严劲不想让她觉得欠了自己什么,淡淡道:“娘娘不必这样,若在下一开始就信了娘娘,娘娘也不必受这责罚。” 曹御女趴在床上,隔着床帐看着他:“我知道大人职责所在。今日,你若真放了我,他日又被皇上知道了,不只我,就是你,也难逃罪过。那时候,只怕难逃一死……” 严劲倒没想到她能这般想得明白,想起皇上罚她三月俸禄,她的难处又正好在这里,便道:“娘娘只管养病,若有什么难处,不要再自行主张了,去请求皇后娘娘或者她跟前的红尚宫,她们是仁慈的人,必然会帮助娘娘。至于你家里,你告诉臣地址,臣去探望一下你父亲,有什么事便帮你打点妥当。” 曹御女一听,眼泪哗地就冲了出来。进宫这么久,就是最风光的时候,受了封、得了赏,也无人对她这么好过。她伸出手,有一刻的冲动想掀开床帐对她说点什么话,感谢的话,或者……诉苦的话? 手停在纱帐边,她突然想到,这是他的仁心,肯定不只对她。他是皇上跟前的红人,高官厚禄,一切不在话下,做这些,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不会去奢求什么报酬,更不会将她的尊重放在眼里。所以,她便悻然收回了手,压抑着哭腔道:“多谢严大人了……我是贱命一条,也没什么本事和身份,但以后若有机会,也定当报答……” 严劲理解她一番感激之情,没说什么,听见外面响起声音,应该是太医了,便转身出去。又向大家吩咐了几句,正要离开,又想起什么,叫住那太医:“一会儿这里完了,去芷清宫给修媛娘娘也看看。”不知道太医能不能医疯…… 里面曹御女听见,暗自道:他果然爱做好事,这后宫,谁会管她们死活? 严劲后来也的确去看了曹御女的父亲,只是,却恰好遇到曹家发丧。原来,她父亲恰好那时归天了。他想了一下,曹御女现下重伤在身,若知道这事,伤心之余,怕加重病情,便没有告诉她。一直没有告诉她。 次日,云裳下课后去找茂荀,想和他说一下自己和业周的事。茂荀在等茂正和谢淡云的消息,哪有心思和她说话。她自己说了两句,见他心不在焉,以为他是为国事操心,不想打扰他,便闷闷无趣地离开,改去仪和宫找静言。 当时明心在屋内照顾水莲,云裳只见到红儿,便以为静言去千慈宫了,随口问她:“皇嫂去见母后了吗?” 红儿是个没心机的,没想到这种事即使是和静言再亲密的人也最好别说,而且昨夜茂荀走得急也没有特别交代,她便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云裳。 云裳想起昨夜严劲去她宫里,只怕就是为了这事,也不知母后知不知道?她便去千慈宫将这事告诉了太后。 太后一听是闻家堡所为,又惊得打翻了茶杯,急忙起身去找茂荀。 不多久,这事就弄得人人皆知。众人料到茂荀心情不好,规规矩矩地,连笑都不敢笑一下。 静言睁开眼,一室昏暗,她好久才适应过来,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这是在哪里…… 她撑起身子,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举目四望,屋里摆设不多,空空旷旷的,不免让人觉有些冷,有些诡异。 吱呀一声,门从外面被打开,一个瘦削的女子端着脸盆走进来,见她坐在床上,愣了一下才问道:“你醒了?” 静言看着她走近,回忆了一下昏迷之前发生的事,问她:“这是哪里?” “闻家堡夜阑阁。”女子道。 她真的被抓到闻家堡来了?静言握紧手:“我……我睡了多久?” “一夜而已,现在快正午了。”女子拧干帕子给她,“醒了的话,就起来吃点东西吧。” 静言看着那帕子,犹豫一下还是接过来:“谢谢。” 洗了脸,她把帕子还给她。那女子又拿出两件干净衣服给她:“你换上吧,我去给你把吃的端来。”说着,便退了出去。 静言看了看手中的衣服,衣料倒是上乘,闻家堡的布自然不会差。换好衣服,那女子又端着饭菜来了。 她最近胃口不错,也容易饿,知是孩子在悄悄长大,她认真地吃了两碗,才问:“你们堡里谁当家,我想见他。” 女子诧异地看她一眼:“堡主没说要见你。” “你可以帮我说一声吗?” “不行!”女子摇头,收拾碗筷,“没人可以左右堡主,他若是不见你,任何人去说都没有用。” “他知道我被抓来了吗?” “带你来的人就是堡主。” “他是堡主?”静言回想那人的面容,年轻而冷酷的一张俊脸。 “堡主脾气不好,姑娘自己要小心。” 静言感激地点点头:“我怎么称呼你?” “夜锦,叫我锦儿就好。姑娘记住堡里下人的叫法,我是在夜阑阁做事,所以名字前面有夜字。你要是听见别人叫梅什么,那就表示她是梅院的人。闻家堡有四楼,日、月、星、辰,那是主子们住的地方。梅、兰、竹、菊四院里住的人也是身份特殊,不过现在只有兰院住了人。剩下八阁十二厅,住的是堡主带回来的姑娘和一些客人。” “你干嘛告诉我这些?”静言奇怪,她是囚吧?而且,茂荀必然已经来救她了,她待不久的,知道他们的家事做什么? 第149章 另一后宫 夜锦觑她一眼:“是为了你好,免得你惹到不该惹的人。再说,堡主喜怒无常,谁知道他多久后才想到你在这里?还不是为了你好过日子。” “他不放我走?也不见我吗?”那他抓她来干什么? “那我怎么知道?堡主带回来的姑娘多了,也不是人人都记在心头的。姑娘别到处乱走,若是有人来挑衅,不必和她们客气。”夜锦已收拾好碗筷,说完便出门去了。 “锦儿!”静言叫住她,“堡主在堡里吗?” “这个我不知道。”夜锦回头说,“堡主武功高、事情多,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上次二公子出事,大家都以为他在堡里呢,结果他离京了。否则,二公子和花雨姑娘也不会遭那劫难了。” 她在说无风和姚姬的事!静言立即明白。那堡主是闻无风的哥哥?茂荀杀了无风,他是要报仇吗?那她还能活着回去吗? 夜锦离开后,静言也不敢乱走。打开门看了看外面,绿树成荫,隐隐看得见亭台楼阁掩映其中。但树木太过茂盛,显得有些阴森。 她无所事事,在屋里找不到东西打发时间,便坐在一边发呆。 一会儿,夜锦进来,见她这样,笑道:“姑娘是无聊了?那我带你出去走走吧!”刚说完,她身子突然,眨眼间便闪到了门口。 她有功夫!静言站起来,想必有人来。 “哟,锦儿,功夫见长啊!”这声音魅惑,听得人身上一阵酥软。 “水姑娘。”锦儿站在门口点头,盈盈笑道,“听说你前两天病了,怎么不在屋里好好待着?” “听说新来了姐妹住在这里,我来问声好。”对方笑道。 夜锦却答得有些咄咄逼人:“水姑娘,夜阑阁这位姑娘可是堡主亲手带回来的,恐怕问不得好。” “我们哪个不是堡主亲手带回来的?!” “水姑娘,之前没有任何一人是堡主‘亲手’带回来的。” “你胡说!我就是——” “水姑娘,堡主都是指挥身边的人动手。可是这次堡主是只身一人‘亲、手’把人带回来的。” “你说……我明白了!我回去了!”那水姑娘一听,马上走了。 静言心中不禁讶异,这堡主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待夜锦回过头,她问:“她是谁?” “芙蓉阁的水瑶瑶,她是两年前来到堡里的,是堡主的侍寝。” “侍寝?”静言吓了一跳,“你们堡主带回来的人都是他的侍寝吗?” 夜锦抿嘴一笑:“不全是,只有没本事的人才会成为侍寝。” “什么意思?” “如果她会做别的事,自然不用侍寝。”夜锦笑道,领她走出夜阑阁,“不过,没什么本事的女人也只知道巴着堡主,妄想有朝一日成为堡主夫人,甚至只是做妾就好了。” 听起来,这堡主有些怪癖。她不禁问:“若是堡主看上了哪个姑娘,那姑娘反而不愿意呢?” “谁敢惹怒堡主?他做事全凭自己高兴,高兴了救人于水深火热,不开心便害人家破人亡。” 静言惊骇,这样的人……简直是魔鬼!无人管他么? 夜锦看她一眼,道:“姑娘,我劝你来了这里还是好好待着。闻家堡这个地方,跑是跑不掉的,别人也进不来。” “进不来?” “堡四周都是奇门八卦阵,又有暗器和毒,没人带路根本进不来。若要硬闯,不消一刻钟就尸骨无存了。” 静言心中微微颤抖,这么说来,茂荀就算知道她在这里也救不出去她? 她心事重重地跟着夜锦,不知不觉走到一处回廊下,几个女子迎面走了过来,其中一个叫住了夜锦。 “你是——”夜锦看着她,脸露疑惑。 来人有点不高兴,旁边另外有人说:“她住在听雨轩,好像是上年来的。” “是吗?怪不得没见过。”夜锦淡淡地说,准备带着静言继续往前。 “你是谁?怎么这么跟我说话?”听雨轩不高兴了。 夜锦没有回答她,反而对另外的人说:“几位姑娘在堡里也待了这么多年了,应该告诉‘新人’该注意些什么?”说着便看着听雨轩,“别以为闻家堡的下人和别人家的一样!在闻家堡,下人怎么说也是姓闻的,而你呢?” “你——” “别闹了!”有人扯扯听雨轩的衣袖,“夜锦说的是事实。” 听雨轩不太服气地瞪夜锦一眼,又看向静言:“她是谁?刚来的?” “她昨夜刚到。”夜锦道,问静言,“还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姓宫,小字静言。”静言见他们制度有些严,这唇枪舌剑的,俨然另一个后宫,怕不小心遭了他人暗算,说话间尽量和善谦卑。 “哼!”听雨轩哼了一声。 旁边另一个红衣女子却友善道:“宫姑娘在逛园子吗?堡里大得很,一时半刻看不完呢。” “我只是出来透口气。” “身体不舒服吗?”另外一个女子问。 红衣女子听了,笑说:“宫姑娘要是不舒服就让她看看,她会点医术呢,虽然比不上出阳姑娘,但是治点小病小痛不成问题。” “我只是……”静言不好说自己怀孕了,只得说,“只是最近喜欢透气。” “几位姑娘别站着,边走边说吧。”夜锦对和善的人自然也和善,忙招呼她们往别处走去。 不久后,几人走在堡中心的湖边,进了湖中心的湖心亭,一起喝茶聊天。 刚坐下,一个女子就望着前面的假山问夜锦:“那不是兰院的丫鬟吗?” 夜锦看了一眼,点头:“是。” “锦儿姐姐,那边是星楼吧?”另有一个女子问,“我就不明白,这出阳姑娘就算医术再好,也不该有这么大的面子吧?居然整个兰院的人都能自由出入四楼。” 第150章 日楼堡主 不等夜锦说话,另一个姑娘说:“你还不巴结着,很明显那是我们未来堡主夫人啊!” “出阳姑娘是堡主和公子、小姐的专用大夫而已。”夜锦说。 “可是她一句话堡主都会听呢。” “对啊,三公子和小姐简直把她当自家姐妹呢。”夜锦笑着点头,“所以,几位姑娘,不要在她背后嚼舌根。” “不伤人,出阳是不会记恨的。”红衣女子说。 “你又知道了?”听雨轩嗤笑。 “你才来多久,哪知道闻家堡的情况。” “我——” “出阳姑娘!”夜锦不想听她们争吵,转身对着湖边招手,“上来坐坐吗?宫姑娘昨天刚到。” 静言看过去,只见一个瘦小的青衣女子走了过来,边走边说:“我是说夜阑阁怎么没人,原来来这里了。” “你去夜阑阁了?”夜锦怕她掉到湖里,走下去接她。 “嗯。”出阳小心走进亭子里,“堡主让我照顾着宫姑娘。” “堡主在吗?”静言问。 “在呢。”出阳说。 “出阳姑娘坐吗?”有人问。 出阳摇头:“不了,我还要去看三公子的伤。” “三公子的伤还没好吗?” “快了。”出阳说。 “出阳姑娘。”静言站起来,“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出阳看着她,微微一笑:“堡主自会去见你,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众人惊叫,都站了起来,看着静言。 “你怎么知道?”静言微讶,看着出阳。 “大概是因为我在堡里的身份与他人不同,堡主愿意告诉我。”出阳笑了一声,眼神轻轻瞟过刚刚说闲话的那几位,“皇后娘娘,你放心,堡主绝对不会为难你。好了,大家继续喝茶吧,我去星楼了。” 出阳走后,大家碍于静言的身份,都不再说话,静言便叫夜锦带自己离开。走了一段,她突然问:“锦儿,你先前就知道我的身份是不是?” 夜锦偏过头瞟她一眼:“堡主当然说过了。” 静言不再说话,跟着她继续往前走。刚刚在湖心亭上就看见湖这边有一排房子,或者该说是一条长廊?现在锦儿正是带着她往那方走,走近些,却发现那是封闭的,她不禁奇怪:“这房子……” “这是觅光长廊,建在湖中。”夜锦说,“长廊后是日楼和月楼,长廊两边是星楼和辰楼。我们这边是星楼,湖对面是辰楼。” “我们要去星楼吗?” “不是,只是走这边绕回夜阑阁而已。星楼还在前面呢,我们不过去。”夜锦说着便带她绕过假山,果然换了一片天地。郁郁葱葱,很是静谧。 “这是竹院,目前没人住。” 静言仔细一看,前方竹林中果然有一排房子。这院子让人想起旷云宫,可是这里比旷云宫多了几分闲适和陶然。 “竹院出去不几步就是夜阑阁了。” “闻家堡的建筑有什么讲究吗?”静言问。以她听得一知半解的,堡里的楼、院、阁、厅应该是由重而次的。 “那我就不清楚了,我也不懂阴阳八卦那些。” “夜锦。”刚走出竹院,一个黑衣男子从后方追上来,轻巧地挡在她们面前。 “左护卫。”夜锦福了福身,“有什么吩咐吗?” “堡主要见皇后。” 夜锦点头:“好,那就交给左护卫了。” “皇后,请!”左护卫做了个请的姿势。 “你先。”静言说,她找不到路。 左护卫点头,先行一步。 静言跟着他,沿着来路又出了竹院。走到那长廊边,她抬头,见上面挂着一块匾,写着“觅光”二字。这字感觉有些眼熟,她心下不禁诧异,明明是第一次见这匾啊? 一下子也想不了那么多,她继续跟着左护卫走,看见了被长廊隔开的另一半湖水,湖边有好几个亭子,空地上种着海棠树。星楼就在树后,也并不是什么纯粹的楼,而是一座小院落,只不过房子是两层。 又走了好久,经过和星楼差不多的月楼才到达日楼。左护卫带着她进去,一大片平地映入眼帘,整个院子,毫无景物妆点。 静言跟着左护卫走进花厅,里面光线奇暗。她也觉得奇怪,就算不点灯,但到底是白天,不该这么暗…… “出去吧。” 暗中突然传来声音,身后左护卫一句话没说,转身就出去了。静言听出说话的人是昨夜那个男人,也就是传言中的闻堡主。 “叮——”一声细微的声音传来,像是什么东西打在了墙上,光线突然之间更暗了。 听见砰地一声,静言迅速转过回头,才发现门被关上了。 “皇后娘娘,还习惯吧?”带点笑意的声音传来,那音质却出奇的冷。 静言知道他并没有笑,又听了夜锦他们说他的那些话,不禁暗自捏把汗:“闻堡主,你带我来有什么事吗?” “带你来做我的堡主夫人行不行?”越笑,却越冷。 “闻堡主!”静言适应了暗淡的光线,想找出他人在哪里,“你不要开玩笑了!绑架皇后会株连九族的!” “哈哈哈哈——”他像听了天大的笑话,“宫皇后,据我所知,武流连乃至整个十里寨现在都还活得好好的。” 静言一惊,面不改色:“那是因为武流连并没有软禁我、吓唬我,甚至当我为姐妹,重要的是我为十里寨说情。否则,现在哪里还有十里寨的存在?” “那可不一定。”嗤地一声,桌上的蜡烛燃起了火苗。 第151章 不想伤你 静言回头,看着身后的黑衣男子:“闻堡主——” “我叫闻无违。” “呃……我会记住的。”静言说。 “那很好。”闻无违慢慢走到一张椅子边坐下,认真地看着她,“想知道我为什么抓你来?” “也许是因为皇上赐死了你弟弟。” “对。”他靠在椅子里,伸出双手,右手优雅地把玩着左手小指上的玉戒指。 静言叹气:“抱歉。” “他抢了我弟弟的心上人,还杀了他们,你一句抱歉,可以替他偿?再说,我只要他偿,把你绑来自然是要利用你,你便没有说抱歉的立场!” 静言脸色一白,是啊,她是姬茂荀的女人,她没有立场。她自嘲一笑,伸手覆在肚子上:“或许……你一点也不亏。” “为什么?” 她抬头,看着他,眸光有些凄然:“我刚好怀孕了,这是茂荀第一个孩子……也不算,姚姬——也就是花雨,她之前也怀过一个孩子,不过掉了。但现在,他应该很期待做父亲……” 闻无违右手食指轻扣着椅子的扶手:“你对他是不一样的,想必他对这个孩子的期望也不一样……” 他声音里刺骨的寒冷威胁着她,她却突然一点也不怕了。他想怎么对她?怎么对她肚里的孩子?她自然担心,却奇异地觉得这一点也不重要。 那什么才是重要? 在这淡淡烛火摇曳的黑暗里,她觉得那皇宫的一切都远离了她,而有别的正在靠近她…… “放心。”闻无违的声音突然不那么冷了,“我带你来,是要告诉你一些事,不是要你的命,更不会伤害你的孩子。虽然,之前我很想好好折磨你来报复他。” “什么事?”静言抬头看着他。直觉上,他说的事一定相当重要。她的心不由自主被绊住,脑子里有个声音告诉她,现在不用急着走,听完他说的事,才能够走…… 他离开椅子,走到她身边,伸手轻轻描绘着她脸上的轮廓。 “放开!”静言恼怒地看他一眼,扭头摆脱他的手。 “你有点紧张。”他收回手,改把她横抱起来。 “闻无违!”静言大叫一声,想摆脱他。 “你需要躺一下。”他低头看她一眼,往内室走去,把她放在榻上。 “你想做什么?!”静言急忙坐起来,防备地看着他。别的好说,休想轻薄她! “我不会碰姬茂荀的女人……”他退后一步,“就算我真的恨他彻骨,我也不会对织女的女儿怎么样。” “织女?”静言抬头看着他,他说的是……是她母亲…… “想听我说吗?” “你……你知道我娘的事?” “闻家堡现在经营布匹的生意,一开始是靠刺绣撑起来的,那是你母亲教给我母亲的。” 静言看着他,回想在宫里听来的那些事:“听说当初闻堡主从北风刺客手里救了崇文帝和我娘?不知道你父母……” “他们还活着。”他仿佛知道她关心的是哪一点,“不过,他们云游去了,应该不会回来了。” “是吗……”她不禁有些遗憾,“我娘死得早,我对她没什么印象了,我还以为,可以从别人那里多了解一点……” “我要说的不是你娘的事,毕竟她的事我也不清楚,或者你问无波还知道得多一点。” “无波?” “我妹妹,住在辰楼,不经常出来。”他走到床边坐下。 静言还是警觉地后退,若是他要侵犯她,她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他看出她的心思,眼眸不禁冷了几分。若她不是夏吴的女儿,他一定剥了她的衣服、侵入她的身体,让她知道质疑他的下场! 他冷冷开口:“我决定与皇族为敌,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血洗皇城都有可能。你是织女的女儿,我不想伤了你,所以只能先把你带出来。” “血洗皇城?”静言眼前蓦地闪过一片红光,想起无风和姚姬死的情形。她看着闻无违,被他冷冽的气势吓住。他真的会那么做……她的手紧握成拳,颤着声音道:“你一个小小的闻家堡,可以和朝廷抗衡吗?皇城有重军把守,是你想进就能进的、想血洗就能做到的?” 无违一笑,黑眸里闪着精光:“闻家堡在江湖上有的是势力,如果我想弑君夺位,好好部署一下,简直是手到擒来!” “你以为堂堂一国之君很好擒?”静言怒视着他,这人简直太过狂妄!“这种话,你居然还敢在我面前说!除非我一辈子在这里,或者死了,否则,我一出去就告诉皇上。那时候,任何和你们闻家堡有过牵扯的人都是死罪!” 他看着她严词谴责的样子,有些移不开眼,朗笑一声:“果然有做皇后的气势……在皇宫里,不容易遇到需要你展现气势的时候吧?” 她一愣,道:“在宫里,有气度就可以了。”那里有一堆勾心斗角的女人,她宁愿让人觉得她好欺负,也不要让人觉得她是恶毒之人。至少,前者的话,受了欺负,都不用自己出头,自有茂荀和太后帮她做主。若是气势太过强盛,再遇到事,茂荀觉得她能自己料理,不再表一点态,夫妻感情也会渐行渐远。 无违摇头笑道:“之前见你那么冷静,还以为你是随遇而安,觉得‘反正都要死了,急有什么用,还不如安静一点’……”他说着,眼神突然飘远,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停了片刻,他深吸一口气,道:“她是绝望等死,你是临危不乱。” 第152章 他没机会 “她?”静言疑惑地看着他,他在想谁?看样子,这狂妄不可理喻的男人,也有一处软肋。她不急,自然不是等死,也不是说他们不放人便留下。以前她会这样,在十里寨的时候还这样。但现在,不一样了,她要和茂荀在一起。不急,是因为急中生乱,反而于事无补。茂荀会来救她,她不用急;而要想自己逃出去,便不能急!安安静静,才能摸清这里的情况。 “哼!”无违冷笑一声,不愿提那突然闯进心口的人,伸手抬起她的下巴。 静言虽然有些怕,却直觉他不会对她怎样,便屏住气息,不躲不闪。 “你什么都分析了清楚了,是吧?你接下来,是不是准备细心观察堡里一景一物,聆听每一个人的话,找出对自己有用的东西,思考怎么逃出去?”他叹气,“女人,还是要柔弱一点,就算是皇后又怎样,也该给皇帝表现的机会,否则,你迟早进冷宫!” 她推开他的手:“我会那么没有计量?我自然是等他来救!” 这男人,句句说中她,与其说他洞察力强,不如说他疑心重。这些就算了,还如此咄咄逼人,实在让人难以招架! 而且,他实在太看得起她!她一个弱女子,又怀着身孕,就是他打开大门让她走出去,她也不一定能平安回到皇宫! 茂荀也疑心重,但真真正正是疑在心里,很少如此疯狂逼问过。曾经,她以为,与如此深沉的他周旋很痛苦。见了这闻无违,才知道,是多么幸福的事。 “生气了?”他笑,“姬茂荀,不知道你这么有脾气、这么有心计吧?” 静言有些恼怒,这男人,一点也不懂如何体贴女人!非要逼得她颜面无存吗?他把她当他那些商场上、江湖上的敌手了? 想起他之前的话,相信他是决计不会伤害自己了,她便迎视着他,嘲讽道:“他没你能干,没制造这种机会来了解我的脾气和心计!” “你——”他哪里听不出她的嘲弄,有些微恼怒,差点伸手掐上她的脖子。 静言也惊了一下,却还是继续撩拨他的脾气:“你的脾气也不好,而且气量还小。”这男人,恐怕一直没遇到过敢反抗他的人,所以才如此张狂。 他握紧拳头:“你是第一个敢如此和我说话的人……” “那还真是我的荣幸了。” 他看着她,女人心思一向比男人婉转,如果胆识也不输男人,便无人是她对手了。这个女人战斗起来,他便不是她的对手。他重重冷哼一声,转身往外走:“没人能闯进闻家堡,你不用指望他来救你了,好好待在这里,看我如何和他血债血偿吧!” 没人能闯进闻家堡? 静言不信。就算他们有奇门遁甲又怎么了,茂荀是堂堂帝王,他身边不可能没有这样的人才! 此时的茂荀,正好被告知了这个消息。 “无法进入闻家堡?!请问这是什么意思?”他瞪着茂正。 茂正不理会他的怒气与焦急,径直道:“闻家堡地处百果园以北二十里,占地颇广,内外皆以奇门八卦布阵,所有的入口都需要有闻家堡的人带路才能进去。” “所以呢?能不能进去?”茂荀晲着他。朝廷有国师,专门研究这些乱七八糟、神乎其神的东西,他就不信那闻家堡真能拦住他! 茂正揉揉额角:“国师已经带人去看过,看了后判定那个阵法是他从未见过的新阵法,已经喜不自胜地去研究了,没个十天半个月恐怕根本出不来,出来了有没有结果还不一定……” 茂荀不说话。 茂正继续:“国师本事不错,但偏于正统,闻家堡与江湖结交,多走偏路,这阵法他恐怕没法。” “你已经有主意了?”茂荀看着他。 “我们好像有位很能干的皇叔。” “皇叔们都很能干吧?” “精通奇门八卦、歪门邪道、杂七杂八的可不多。” “你是说小皇叔?”茂荀想起夏老太妃为崇文生的那个遗腹子,那倒的确是个奇才,“他神龙见首不见尾,上次见到他是七年前广和出嫁的时候。” “啊——是啊!”茂正也突然想起,“前两年夏老太妃四十寿诞他都没回来。” “跟着七皇叔长大,性子也像七皇叔。”茂荀说,“尽快把他找回来!” 皇叔们一个比一个不务正业,他管不了,也懒得管。但是,大家有固定的联络之法,确保需要时能尽快现身。可这个小皇叔从小到大就古灵精怪,任何怪事、难事到他面前都会变成好玩的事,而只要是好玩的事,他都要去掺一脚。简而言之,他就是一个麻烦!他一直隐瞒身份在江湖上跑,经常让大家失去他的消息,要联络到他恐怕要费些时间。 那天之后,静言连续在日楼住了三天,闻无违都没再出现。 日楼里没有丫鬟,夜锦便过来照顾她,带她在堡里散步,到处逛逛。堡里的人似乎都知道她的身份,惊诧却不惧怕。在很多人眼里,这个堡,闻无违才是天,别的好是玉帝来了,也不过那么回事。 慢慢的,她了解到,夜锦不只是夜阑阁的丫鬟,也兼掌管整个十二厅的事宜,连住在十二厅的那些女子都给她很大的面子。虽是下人,在堡里的地位却很高。 没人限制静言的自由,但夜锦不在的时候,她也不敢自己出去走动,便靠在日楼楼上的窗边,望着远处,想穿透层层的枝叶和雾气望到宫里去。 夜锦过来,见她坐在那里,看起来有些心伤的样子,问道:“皇后想不想去辰楼看看?” 静言回头:“那不是你们小姐住的地方?”这三天,堡里也算逛遍了,但主人住的那几座楼倒没去过,这日楼除外。 “是啊。小姐住在辰楼,她在绣龙袍。” “龙袍?”静言呼吸一窒,是私制龙袍,还是……她记得,茂荀还有两件龙袍在闻家堡赶制。 第153章 无波风情 “皇后不知道吗?你的丈夫、当今皇上,他的龙袍是由闻家堡缝制的,而我们家小姐负责绣龙。” “那去看看吧。”静言欣然点头。不知道他心爱的男子穿在身上的衣服经过了什么样的人的手? 夜锦便领她去辰楼,辰楼里种着矮小的植物,似乎是常青不开花的小树木。 “锦儿。”一个穿着黑色华服的冷艳女子正从厅里走出来,黑色绣着金边的衣服长长拖在地上。 “小姐,这是皇后。”夜锦迎上去。 无波一听是皇后,仔细看着静言:“是夏姨的女儿?听悠然姐姐说了后,就一直盼着见你呢。”她说着,转身往里走去,嘴角噙着一抹艳丽的笑:“里面来坐坐可好?” “当然好。”静言跟进去。 “那我去做事了,一会再过来。”夜锦说。 “去吧!”无波不以为意,带着静言穿过花厅往后走去。 屋里熏着淡淡的香,所有摆饰和物件都无比雅致。走了几步,穿过一道门,便进了一间绣房。 绣房很大,大大小小的绷布架有好几台,还有一台纺线车。高高低低的案几上摆满针线布匹,绣了一半的布拖拖拉拉地从桌上垂到地上,更有不少华丽的布匹直接躺在地上,看起来像是被随意丢弃的。还好地上铺着地毯,一眼看过去,不觉得凌乱,反倒觉得自然。 “这里有些乱,我是懒人,不讲究的,你自己随意找地方坐。”无波对静言说,去将所有窗户打开。 柔和的光线洒进来,静言看着屋里熟悉的一切,深深吸口气,有娘的味道。她看了看,屋中凳子少,坐垫和蒲团倒有几个。绷布架不高,刺绣的时候自然都是坐在地上。她便随意选了一架绷架,跪坐在坐垫上。 “你是夏姨的女儿,应该是个中高手吧?”无波走过来,在她身旁席地而坐,柔弱无骨的身子撩动一室风情。 静言见她这么随性自在,突然觉得自己坐得太规矩是不应该。 无波抬起双臂轻拢耳边的头发,黑色的广袖自腕间滑到肘弯,一双皓臂赛雪。接着,她将垂在胸前的一大束长发轻轻绞成一股,抓起旁边矮几上一条布带绑上,随手往背后一抛。 “夏姨用过的东西不在我屋里,改天带你去看。”无波看向静言,见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疑惑,“你怎么了?” “你真美!”静言由衷地说。 无波脸微红:“你没照过镜子吗?这么说我,不怕我认为你在消遣我?” “皮相的美最次,若要吸引人自然要看那风情。”静言说。 无波身子懒懒向后靠,随手拣起地上一根未绣完的腰带,拿起针绣起来:“我这样子没几个人看见呢。我可不敢让哥哥们瞧见,否则不知道他们怎么说我呢。其实哪来什么风情,我纯粹是在屋里待久了,把骨头待酥了。” 静言看她慢慢绣着,很是闲情逸致,笑道:“看你这样子,闭着眼睛也有巧夺天工了吧?” “我喜欢动针动线,绣得好不好我不管,反正能绣,就觉得舒服。” “做一件事,是这样的心境,是最好的。”静言羡慕的道。 无波突然放下针线,扭头在身后的桌子上端过一个篮子放在地上:“你也绣几针给我看看!我没亲眼看过夏姨绣,遗憾着呢,看你也是一样的。” 静言尴尬一笑:“我自小没拿过针呢,全没遗传到娘的本事。” “为什么不碰?” “娘不让动,她死后我才自己学着绣过。不过也很少,只做过几件肚兜儿自己穿。” “你来!”无波一听,把腰带随手甩在绷架上,起身拉着她往另一边转去。 这辰楼下面一层,前面正中是花厅,后面的空间都绕着花厅修成半圆形,全是无波刺绣的地方。 转到另一方,也是一间宽敞明亮的绣房,不似那边杂乱,却没那里惬意。 “这是绣龙袍的地方。”无波说。 静言点头,那边才是她的地方,那里有她的风情。而这里,不过是不带感情的工作之地。 屋中的衣架上穿着一件暗红色的长袍,长袍上的金龙栩栩如生。璧周之主着装为暗红,恐怕不是每个皇帝或皇后都爱穿的。她就不爱穿,而且穿起来也不如穿浅色好看。 而茂荀面色偏冷,但他心中其实很温暖,就总有一点点暖意从冷漠的脸上透出来,穿这暗红恰好烘托他的高贵与俊美。他穿龙袍煞是好看,若还笑一笑,她便会转不开眼;若再刻意挑弄她,她便只有沦陷。 “你来吗?”无波问。 静言回头,见她已坐在绷架前。静言走过去,也在她身边席地而坐。 无波把针递给她:“这是你丈夫穿的。我绣的时候没有感觉,一针一线不过是在完成任务,你来肯定不一样。” 静言接过针:“你在那间屋里才有感情?” “那是自然。”无波挪开一点点,让她方便下针,“刚刚那条腰带是绣给出阳的。” “出阳?”出阳是堡里的贵客,住在兰院,懂医术,每天都到日楼为她把脉。该是活泼的人,对她的话却不多,但很和善,大概因为她身份特殊,她有意疏远吧! 出阳身份特殊,虽说是客,大家却待她如主。诚如那八阁十二厅里的女子们所说,她大概是未来的堡主夫人吧! 静言认真地把针刺到暗红色的布面上:“她是你大哥的未婚妻吗?” 第154章 只记一事 “未婚妻?”无波笑不可抑,“就算是也不是大哥的啊!” “那是谁?”静言认真绣着龙袍,已有些心不在焉,随口问。 “除了大哥当然只有三哥了。”无波微微叹气,二哥已经不在了啊!“三哥去年出远门,路上受了伤,是出阳照顾了他一路。二哥找到他,要接他回来,他舍不得出阳,就连拐带骗地把人带了进来。可惜出阳一直不表态,三哥在煎熬着呢!……三哥也是,老怕出阳不理他了,三天两头弄点小病小痛去烦人家。出阳虽说不是神医,那医术也顶顶厉害了,哪看不出他耍的花样?大概是因为害羞,所以一直不说什么。大家知道他真心,早把出阳当他的人了。” 静言没答话,无波知道她在认真绣龙,也不说了。 片刻后,静言放下针。 “不绣了吗?”无波问。 “怕你交不了差。”那样的话,她绣的这衣服也穿不到茂荀身上了,“一只眼睛够了,眼睛传神,但愿没砸你招牌才好。” “怎么会?”无波轻笑,站起身,也把静言拉起来,“没想到我们初次见面能这么熟络。” “我也没想到呢。”静言跟着她走。 无波带着她走出辰楼,往湖上那长廊走去。 走到跟前,静言抬头望着上面的字,这字应该是拓下来的,长廊两头都有,一模一样。 “这字是谁写的?很眼熟。”她问无波。 “这不是出自什么名家之手。”无波笑看着她。 静言看着她的笑,脑中灵光一闪,是娘自制的柳儿签上经常出现的字迹! 无波猜她也想到了,告诉她:“是夏姨题的字。” “果然是娘。” “据说这‘觅光’二字对她意义非凡,不取任何意境,只记一事而已。” “我倒不知道。”静言心有怅然。 “除了她自己也没人知道吧?”无波沿着湖边漫步,“娘也只转述这些给我。她对夏姨很敬重,很思念,任何事她总是说上好多遍才罢休。” “听堡主说你父母云游去了?” “什么云游?不过是到老了自己找地方安葬而已,我们兄妹都明白。只要他们自己开心,随他们去吧。现在他们是死是活我们也不知道,除非他们自己出现,否则闻家堡是不主动找的。当然,不期而遇是很盼望的。有时我总在想,说不定哥哥们出门在外碰到一个人就是和爹娘接触过的,那多好。” “没想到你们能够如此看得开。” “能舍能取才能够快乐。”无波道。 二人如此聊了很久,相携散步,一起午饭。 午饭后,二人都有些疲累,无波本要留静言在辰楼休息,静言怕耗费她太多时间,便婉拒了。 夜锦有事要去忙,送她到日楼门口便离开,她自己缓步上楼。闻无违让她住在楼上,她不反对,反而欢喜,因为在楼上凭栏眺望可以看得很远…… 伸手覆上肚子,她嘴角噙笑,虽然看不到皇宫,看不到茂荀,但总觉得近一点。 走进屋中,赫然发现无违坐在桌边,她吓了一跳:“堡主,好久不见。” “去无波那里了?”他声音冷冷的。 静言点头,站在门口没有动:“堡主有事吗?” “没事不能来?这可是我的房间。” 她答不上话。 “站门口做什么?过来坐吧,怀着孩子的人,恐怕站不了多久。” 静言将门推开,让阳光洒进屋中,才走进去。这男人所在之处,光线变暗、温度降低,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无违看着她款款走近,狭长的眸子闪了闪,问道:“天气冷了,怎么不多穿点?” “闻家堡似乎比别处暖和。”静言说,这让她感到奇怪,明明已经是深秋了。 “因为建筑的巧妙,堡里四季如春。” 静言点点头:“难怪无波小姐只着单衣。” “无波身体怪,冬暖夏凉。” “那不是挺好?”她看他一眼,前几日说话那么咄咄逼人,倒没想到他今日这般和善,还答话呢。 “也有不好,她对季节变化没有感应,很容易生病。” 她的话其实已经在敷衍了,倒没想到他还解释。而且,她感觉,他应该是很少这么细致解说的。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她不再多问。 沉默片刻,无违见她不说话,便主动出声:“住在堡里还习惯吗?” “还好。”她心下疑惑,他怎么有时间闲谈?是要说事情,还是只为和她谈? “姬茂荀有多少妃子?” 她猛地抬头看着他:“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受得了吗?”他灼灼地看着她。 她从他眼里看到一丝热度,不由得心惊,疑惑自己哪里惹到他了?他这种性格,不可能因为她争对了他就被她吸引。他是容不得别人反抗的,反抗他的人必然不能存活,顺从的他倒会留下,然后他便继续去撩拨到人家反抗,再毁灭人家。 “到目前为止还好,以后会怎样我就不知道了。”料定他此番前来是有目的,说这些话也是有目的,她便顺着接下去,看他会聊到哪里去。 “如果他不做皇上、你不做皇后,可以让他只爱你一个,你会愿意吗?” “愿意啊。”静言一笑,“可以讲他变成我一个人的,为什么不愿意?” “女人都是自私的吧。”他看着她,声音没有起伏,让人听不出情绪。 “你厌恶予取予求的女人?” “很多女人总是搞不清楚自己的份量,认为她很重要。” “堡主心里没有很重要的女人吗?” 第155章 无双遗旨 他静默一下,道:“有无波。或许有一天也遇到一个如花雨之于无风、出阳之于无尽的人。” 脑中不预期地浮现一张脸,他收紧拳头,狠狠甩去!好好的,想到那个女人做什么?她不过是他赚钱的工具而已!若要她,还不如留下宫静言,反正她们俩的性情看起来差不多。而且,他和静言,是有婚约的人…… “我想那会是很幸福的事。”静言诚心地说。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无违回过神来,“你做皇后开心吗?” 静言一愣,眼神突然有些飘忽。顿了片刻,她才道:“没有所谓开不开心吧?我一向随遇而安,做皇后就好好做皇后。被抓到十里寨也没惊慌过,心想离不开大不了就留下。到这里倒是慌了,没有出阳的药,夜里便睡不着觉……大概是因为孩子的原因,还有一点思念吧……” “如果让你一辈子困在这里,你会怕吗,你会想逃吗?” 静言想了一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笑道:“这里不错啊,大家看起来都唯你马首是瞻,但过得很快乐、很有自我。” 无违低沉一笑:“你把闻家堡想得太好了。” “是吗?我不知道。”她说话的神情看起来很真心,“前两天还有些不习惯,但现在感觉还行。” “那很好。”他点点头,“不出意外,你下半辈子都住在这里了,习惯是好的,能快乐起来也是好的。” 静言一惊,不禁愣了愣。好一会儿,她才看着他,认真道:“你不放我,皇上也不会放你。你们俩这脾气,一对上,恐怕是没完没了、不顾一切地残杀下去!何苦呢?而且,天下都是他的,你只不过盘踞在他的一寸土地上,你必输无疑!为什么要这么自不量力?若说是为无风和姚姬报仇,那真是一点也不值!他们俩已经去了,而且临死终于在一起,现在应该过得很幸福。你现在以卵击石,闻家堡倒了,他们地下有知哪里还开心得起来?” “呵……”他突然冷笑一声,举起双手缓慢地鼓掌,“说得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差一点就动心了呢……” “你……”静言脸色白了一阵,看出他的固执,脸色有些挂不住。他这人到底是如何生存的?居然一点也不给人留情面!难道她惹他很厉害? 他笑看着她,眼色骤冷:“你知道无双帝吗?” “无双?”静言诧异地看着他,怎么突然说到这里来?不过还是点点头。 无双帝乃是北周第四位皇帝,有一个孪生弟弟,二人感情非常要好。在他即位前夕,弟弟猝死民间,他伤心之余道:“弟弟死了,犹如一鸟折翅,单翼难飞。无双不是独冠,而是孤独。”于是,他即位后,取年号“无双”。 “闻家堡建于无双十年。无双二十年,少堡主入朝为官,无双帝赐了他一道圣旨。”无违的嘴角浮起冰冷的嘲讽,脸色有些心痛,“那道圣旨说,闻家堡可以做任何事,只要不伤及无辜、不通敌卖国、不婚配皇族——就是弑君篡位也可以!只要不更换朝代,将这圣旨诏告天下,就不是乱臣贼子。” “不可能!”静言霍地站起,“堂堂国君,怎么可能下这种圣旨?真正为国为民的君主,霸占着他的帝位,无关贪恋,纯粹是为了天下安定、百姓福祉!无双是贤能君主,不可能在最根本、最重要的事情上犯这么大的错!” 无违看着她,笑道:“你这样,别说做皇后,做皇帝都绰绰有余了……” 静言一惊,再好的脾气也不禁发怒:“你怎么可以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还拉她一腿!若被茂荀听见这种话,再深的感情,也不得不处置她! “哈哈……”他大笑,胸膛震动,笑意却不达眼底,“你做皇帝便是谋反了……不过,若我做皇帝,你也来做皇后吧——” 听他如此说,她连愤怒都无法愤怒了。冲击太大,她暂时不想看到他,准备转身离开,却见他缓缓从衣袖里抽出一卷明黄的丝绸。 明黄的绸子,卷在一起,看得见上面绣着的龙鳞,还有皱在一起的两个字;黑色的卷轴,上面是祥云花纹。 她一震,那是……圣旨…… “要看吗?”他问。 她自然要看! 她朝他伸出手,手指颤抖。不可能,不可能有这种事…… 若有,茂荀不可能不知道,他知道,便会告诉她。他连国事都和她分享,在经历了姚姬和无风的事后,这事他不可能不告诉她…… 她的手伸在半空中,犹豫了很久,好几次要收回,最后还是继续向前。当指尖碰到那卷轴,她停住,好久才慢慢将其握住,拿到身边。 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她深吸一口气,豁然拉开这所谓的“圣旨”,首先将眼神落在左下方,准备鉴定那玉玺的真伪!她在家的时候专门研究过印鉴,茂荀也私下对她说过玉玺的一些细节—— 然后,她呆住了。 那里是无比庞大的一堆玺印!最明显的是,自然是无双莫属。别的,空位盖不下,已经盖去了字上。 在无双的旁边,还盖着无双帝皇后的凤印,更有一枚传说中的传国玉玺…… 这是怎么回事? 她再去看别的玺印,无双帝之后的各位皇帝,除了茂荀和先皇敬德,一个不落地在上面盖上了他们的玉玺,另外也有几枚凤印……她不用去鉴别它们的真伪,这些已经震撼到她,让她深深相信一切都是真的。 第156章 和田独山 而且,无双的皇后无盐,她的凤印缺了一角。当时,除了她自己和掌管凤印的符节令,谁会知道?!到后世,最多只有帝后知晓,想作假都不可能! 这布料、这字迹……也的确像是几百年前留下来的。 无双十年后的圣旨,虽然宣旨的时候前面还是念“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但上面写的却是:奉天承运,帝无双携皇后无盐诏曰…… “无盐”二字,都是无盐后亲笔所写,若她不在,那里便空下了…… 这些,都没有差错。 上面写的内容,是闻无违刚刚说的! 静言垂下手:“无双怎么会这么做……历代皇帝还都同意?” 无违起身,走向她,将她手中的圣旨拿过来,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然后倒了一杯水给她:“看样子你吓坏了?休息一下,我慢慢跟你说。” 静言捧着杯子,有些颤抖。好久,她才慢慢平复下来,什么也不想,等着听他说。 他看出她做好了准备,问她道:“做皇后这么久了,有没有发现皇家的人有些什么特点?” “什么特点?”她一时之间想不出。 “自古以来,皇室子孙为了帝位,明争暗斗,无所不用其极,以至于兄弟相残、父子反目、夫妻仳离……可姬氏一脉,却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不但如此,他们的感情还相当深厚。” 静言点头,是啊。茂荀曾在她面前直言他对兄弟情的渴望,对茂正和云裳他们,他是十分爱护的。茂正为了茂荀,四处奔波,从无怨言。 而给了这道圣旨的无双,是姬氏最典型的多情之人。为兄弟,立年号“无双”;爱皇后,自杀相随。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暗自渴望一下,有一天,她死了,茂荀也如那位祖先一样,随即跟来…… 不是真的要他那么做,她不过盼望能得到那样一份心,那样一份情。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流泪。不愿被无违看见,她背过身,将眼泪擦干,才回头:“说到这,我倒想起,并不是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北周到现在,传至十四世了,却还未达到一个王朝的鼎盛,是实实在在的长治久安。在这么长的历史里,九王爷叛乱的事,就如在昨天一样……” 无违一愣,道:“我倒忘了这位……但我一直认定,那之中必然有曲折。那些王爷,对皇帝都是忠心耿耿。九王爷若真有野心,一家兄弟不可能看不出来;一个看不出来,另外还有好几个不是?若看出来了,必然不会让他留在京城,给自己的家国造成动荡。” 静言觉得他说的也有一定道理。一个人,活在世上那么多年。就算再有心机,也总会有人了解。就算不确定,也要防一防。 “你说这个做什么?”她看着他,“和这圣旨有关吗?” 无违点头:“无双那对孪生兄弟,哥哥叫和田,弟弟叫独山,他们两人的感情……好是好。但事实,总有些残酷,并不像上历史上说的那么好。” “有什么残酷?”静言冷哼一声,“北周这么多皇帝,我独独钦佩无双,一生重情重义不说,还让北周达到空前繁荣。” “有些事情,不适合世人知道,便会隐瞒下来,给大家一个美好的表象。” “不适合世人知道?那你又怎会知道——”静言一惊,他既然有那种圣旨,自然不同于一般平民百姓了。 无违看她这反应,便没有回答她了,改而说自己的:“那一世,只有和田和独山这两位皇子,两人都很优秀。但若真论做皇帝的话,弟弟较为合适,但和田为长,被立为太子。独山认为老天让哥哥早出生就注定江山是哥哥的,下定决心一辈子辅佐他。和田却为比自己优秀的弟弟没被立为太子而感到有点愧疚,处处都很照顾他。二人的感情可以说真的很好。 成年后的独山,某天单独外出狩猎,遇到一个叫玳瑁的姑娘,两人一见钟情。那时候他相信,上天给了他比皇位更美好的东西。 但在第二天,玳瑁在街上遇到了和田。和田和独山长得一模一样,连帝后都不能区分他们,你猜猜会怎样?”无违突然问静言。 静言下意识地回答:“玳瑁认错了人,大概和田也对她有好感,所以冒充了独山?”然后两兄弟为红颜反目? “不!”无违摇头,“玳瑁第一眼的确以为自己见到了独山,但她很快发现他不是,在她决定叫他之前。” “她只见一面就能分开两人?” “对,很神奇。也之所以,她爱上了和田,对独山没有感觉。后来,独山喜欢上了她,却也发现,她和和田两情相悦。他便找到玳瑁,说他才是陪她打猎的那个人。玳瑁说她知道,她可以很清楚地分清谁是谁,因为只有一个人会让她心动。 独山因此很嫉妒,嫉妒让他恨和田,他决定把和田的一切都抢过来。于是他设计诱和田出京,在京外谋害和田。和田被他废了武功、毁了容,还在被下毒后推落山崖。” 静言抽了一口气,怎么会这么狠? “事情并没有结束。”无违说,“独山独自回京,装成了和田,告诉众人他和弟弟在路上被人刺杀,而弟弟已经死了。皇上知道后一病不起,很快驾崩。独山便顶替了和田的一切,继承皇位。然后……他要迎娶玳瑁为皇后。” “你说过玳瑁会区分两人。” 第157章 一脉相承 “对。”无违点头,“新婚前夜,她去宣德宫见无双帝。她告诉无双,她要离开,去找和田。她不信他已经死了,毅然告诉独山,死要见尸,死也追随。 独山见她了无生气,如行尸走肉一般。想想不是自己的,便同意了。第二日,大婚照常举行,无双立照顾玳瑁的宫女为皇后。 “她就是无盐皇后?”静言问。无双之后,名无盐,貌无盐。但无双的后宫却只有她一人。 无违点头:“无盐后生下皇子珏后,无双帝突然想到,和田若活着,也该做父亲了。他开始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派人去寻找和田和玳瑁。 后来,他慢慢爱上了无盐后。然而无盐为人很正直,并且一心尽职尽责地掌管后宫。他爱上了她,而她却无动于衷,只是尽责做着皇后,他怎能忍受?他慢慢去俘获了她的心。无盐虽沉在爱中,也还是如往常一样冷静能干。 无双见她如此,心中总是不安。而他又一直没有和田和玳瑁的消息,半夜做梦都会梦见哥哥恨他、死去的父皇母后责怪他…… 他最怕的却是,万一无盐知道了此事,无盐一定会离开他。还有,无盐一直叫他和田,而他该叫独山…… 他心里受着折磨,很不好受。孩子慢慢长大,他成了孩子心中完美的父亲,他也害怕。他做皇帝很成功,他不愧对百姓。但是,他怕无盐爱的人是和田而不是自己、怕孩子对他失望。” “他一定很痛苦。”静言叹道。 “非常痛苦。”无违说,“无盐生第四胎的时候孩子胎死腹中,无盐也差点一命归西。而无盐肚子里的孩子是女孩,无双那时候还没有女儿。 北周建国之处,国师说,皇朝公主会是北周福星。当时北周史上还没有出现过公主,一位也没有。无双先前盼望公主,后来盼望无盐为他生一个女儿。这时候,无双认为是自己的报应,待无盐康复后,他便把一切都告诉了她。无盐两年没和他说过话,这之间却为他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 两位公主满月的时候无盐开口说话了,她告诉无双,因为爱他她怪不起来,但是,应该尽力把和田找回来。 这次,无双派长子姬珏去找。几年后,姬珏带着一个姓闻的年轻男人回宫。” “闻?” “闻家堡第一任堡主闻珏,和田和玳瑁的儿子。” 静言的手倏地握紧,看着他:“那你是……” “我身体里流的血,和你的姬茂荀,一、脉、相、承。”他冷冷地笑看着她。 静言觉得体内的血液在流失,这便是,无双写下那圣旨的原因么? “你为什么姓闻?为什么不姓姬?为什么不让……不让和田以独山的身份活过来?” “姓闻是因为玳瑁姓闻,这一脉承袭了她的姓氏。无双是打算把皇位还给和田的,但和田拒绝,他有了玳瑁就等于有了全天下。后来,闻珏创立了闻家堡,和姬珏感情深厚。无盐病重之时,无双与之商量,是否将自己的罪行昭告天下、将皇位传给闻珏,把一切还给哥哥。无盐支持,但闻珏不同意。无双便将皇族的一半族徽给了他,并立下这遗旨,要姬珏诏告天下。姬珏即位后,闻珏让他将此事隐瞒,免得被有心之人拿来做文章,引起叛乱。姬珏同意,盖下玉玺,决定从此以后,只让储君知道此事。” 静言安静了很久,才问:“知道了此事,他们便在上面盖下玉玺?” “知道此事,遵从老祖宗的遗旨,便盖下玉玺。” “没有先皇和皇上的……”那他们是不知道,还是…… 无违突然狠狠地看着她:“姬茂荀杀了无风,是抗旨、是残杀族人!注定是错误的!” “他……他应该不知道这事,否则他不会那么做。” “崇文对很多人说过此事,连你的母亲也知道!先皇的玉玺没盖上来,是父亲没去找他!如果姬茂荀不知道,就表示有人刻意隐瞒此事!他该为那些人的隐瞒付出代价!如果他知道——他就更该死!”他紧紧抓着那久远的圣旨,愤怒地出了日楼。 静言望着他的背影,好半天回不过神来。很久后,她的脑子终于平静下来,却没有心思去思考,便拖着疲惫的身子上床去睡觉。 如果,茂荀一开始就知道有这一脉兄弟…… 哈,没有那种如果。至少,没有她以为的那种如果。 明业周也担心静言。上次静言被困十里寨,茂荀记得他;这次,茂荀忘了他。云裳知道他担心,每天听到什么新进展都告诉他,她的消息却是从雨雁那里问来。 宫中就茂荀知道事情进展,她不敢去烦他,便只有劳烦雨雁,反正茂正会将一切都告诉她。 这天她和雨雁在寝宫里聊天的时候,天织楼卓尚宫给她把新做好的几件衣服送过来。往常她都要全部试穿了才让她们走,今天她急着知道静言的消息,便不打算试穿。 卓尚宫本想遵她的意思,放下衣服离开,却听她问雨雁道:“会不会皇嫂根本不在闻家堡啊?谁会那么傻,来抓人还报自己的家门?应该报仇人的,一箭双雕!” 雨雁一想,觉得有道理:“我回去问问王爷,说不定真是这样,大家不是忙错方向了?” “闻家堡”三个字突然窜进脑中,卓尚宫愣了愣,想起无比久远的一些事来,脚底像灌了铅一样,挪不动。 “公主,还是试一试吧。”她对云裳道,“公主继续和王妃聊,不耽搁的。” 云裳看她一眼,想起这是她的职责,她恐怕是担心不尽责会受罚。不忍她为难,便点头。 第158章 明日上香 雨雁自然上来帮忙,二人不疑有他,还真的当着卓尚宫的面聊起来。 卓尚宫一边给云裳换衣,一边听着,了解了大致情况。 “上次皇兄斩了闻无风,这次他们抓了皇嫂——”云裳叹气,“待皇嫂平安回来,皇兄肯定不会放过他们,但他们哪里又咽得下这口气?那不是要无休无止地这么下去了?” 卓尚宫听到这里,系腰带的手有些微停顿。皇上为了皇后,恐怕真会毫不留情,那惹怒闻家堡就是必然的了。也不知道闻家堡的人知不知道皇后是织女的女儿?若知道,他们再怒都应该不会伤害她;怕只怕,不知道,那她就成了他们对付皇上的王牌了,多半受伤的…… “以后的事谁知道?”雨雁道,“现在只要娘娘回来就是了。皇上都打算放火烧了闻家堡外的林子了,是国师说烧了也破不了阵,才作罢的。” 卓尚宫轻轻将云裳身上这件脱下,准备试下一件:“公主和王妃不要过于操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这话只能拿来安慰一下自己。”雨雁道。 卓尚宫低眉静默了一下,有些犹豫地道:“王妃要实在是太担心,可以去向菩萨求一求平安啊!听说娘娘平日就诚心向佛,佛祖一定会保佑她的!” 雨雁听了这话,还真思索起来。她本来不太信这些,但静言小姐还真是够诚心了,从小在寺里长大不说,进宫后还烧了好一阵香,现在还逢年过节斋戒念经呢!既然这样,说不定佛祖真会保佑。 “我明天就去相国寺!” “我和你一起去!”云裳道。 “皇上和太后恐怕不同意你出宫,你在宫中佛堂吧。我们一人一个地方,多拜几尊佛,更有用!” 卓尚宫也附和了两声,待云裳把新衣试完,她便离开。走出脂练宫,她问身边一个小宫女:“我们膳房的英娘告老还乡,是今天走吗?”皇宫膳房有好多等级,御膳房是皇帝专用的,各位娘娘的寝宫也配有相应等级的膳房,太监宫女的等级自然最低。 “是啊,下午就走呢。今早她过来跟你告别,知道你在忙着打理公主的衣裳,便没来打扰。” 卓尚宫笑道:“现在没事了,我这就回去跟她话别。哎,几岁就进宫了,认识不少人,走的走——”她顿一下,走的走,死的死,都不敢和新来的人认识了。这话自然不能在这些小宫女面前说,她淡淡一叹,道:“都走得差不多了,怪寂寞的……” 回到天织楼,她便叫人招来英娘。英娘已经老了,快六十岁了。进宫几十年,能熬到平安离宫实属难得。 屏退众人,英娘便坐下来和卓尚宫话别。聊了几句,她感慨道:“哎,在宫里呢,就是离皇上太后非常远,也过得提心吊胆,生怕哪天就惹到了。可这出去,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找爹娘吧,我都这岁数了,他们也早就没了,兄弟姐妹是决计不会接收的……” 卓尚宫拍拍她的肩,安慰道:“找个宽厚仁慈的大户人家,去做厨娘什么的,想来可以安享晚年。尽量离京城远点,别进官家贵族,找个商人家或者书香家。” 英娘点点头:“我走了,你也多保重。你这做尚宫的,下面想顶的人多,可真真要交出去也难。就是交出去了,也不一定能告老还乡呢。” 卓尚宫看道别的话已说得差不多,突然靠近她,声音低了下来:“英娘,你这次出去,我还拜托你一件事。” 英娘在宫中多年,一看她样子就知道事关重大,也就低下声来:“你说。” “还记得织女吧?” “记得啊。”英娘点头,“好聪明、好厉害的丫头,连太后都怕她呢!现在看太后那么厉害,我就想起,当年我可亲眼看见她给织女下跪,就为了求一个太子妃之位,哎……” 卓尚宫按住她的手:“这些事情就忘了吧!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千万别惊慌。” “你说。” “皇后是织女的女儿。” 英娘瞪大眼睛,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皇后不是失踪了……” “她现在在闻家堡,就是当年闻统领的家,应该不会有事。我要你做的事很简单,明天雨雁王妃要去相国寺,你想办法到她面前说几句话,说完就快快离开。离开京城,越远越好,不要让人知道你在宫中当过差!” “要说什么?雨雁王妃倒是听得多了,但她长什么样?” “别急,她不是到小庙,是到相国寺,再不爱显摆也必然有些排场的,这就不难认了。”卓尚宫又将声音低了一些,才告诉她明日要在雨雁面前说的话。 这天回府,茂正听说雨雁要去上香,马上派人去通知主持和大师,第二天更是亲自陪同。 相国寺是达官贵人烧香拜佛的地方,一般不让平民百姓进去。雨雁他们到时,都是要其他人回避的。大家听说是王妃来上香,都好奇地远远望着。 茂正将雨雁扶下马车,已有大师出来迎接:“阿弥陀佛,王爷、王妃请。” 茂正点头,和雨雁慢慢走上寺前的石梯。走了几步,突然一个胖乎乎的老大娘从人群外冲了过来,负责隔离的侍卫居然没拦住她。 茂正一惊,下意识将雨雁往身后藏。 这老大娘是英娘,她见接近不了雨雁,便突然跌倒在地,放声大哭起来。 茂正马上要人来将她拖走,她从袖子里抽出一块手绢拭泪,哭道:“求公子夫人赏我的吃的吧——” “哭这么大声,你哪里像饿了的人?”茂正道。 英娘翻转手绢,继续大哭。雨雁猛地发现她的手绢上绣着一个吴字,不禁睁大眼睛。 第159章 正是时候 那字太大,根本不像她以前在静言的一些物件上见到的那样,但见她要被赶走,她急忙叫住茂正:“等一下!给娘娘求平安呢,这样不是适得其反?”说着便步下石阶,将英娘扶起来,“你没事吧?” 英娘见后面茂正也要下来,急忙对她道:“雨雁王妃,我有事要说,你别让他过来!”说着便将手绢塞进袖中。她早上出门才想到织女会在每件东西上绣这个字,怕难以接近雨雁,便临时绣了个,只盼她知道这事,可以吸引她的注意力,没想到还真有用。 雨雁听她叫出自己名字,深信她是为静言而来,忙回头对茂正道:“身上有银子吗,让珍丫头给我带过来。你在那里等我,免得吓着老人家。” 茂正看英娘一眼,叫随身的侍卫拿出一些银子交给旁边的丫鬟,那丫鬟再走下来,将银子给雨雁。 “你先去王爷那里等我吧。”雨雁转身将银子塞进英娘手中,“老人家,拿着这银子回家吧……” 英娘接过银子,见丫鬟走远了才道:“别和闻家堡对着干,否则,他们火了,怕会伤害娘娘。” “你说什么?你知道什么,快告诉我!”雨雁急问。 “咱们一个老祖宗皇帝下过一个圣旨,皇族任何人不得擅闯闻家堡,不得对闻家堡行使权力。” 茂正有武功,耳力极佳。听见了她的话,心中惊了一下,想要过来问清楚,却见她突然将雨雁推倒在地,转身跑了。 立即有护卫追上去,他便放心去扶起雨雁:“怎么样?没事吧?” 雨雁摇摇头,前面英娘已经被抓住了。 “王妃,你放我走!”英娘一边挣扎,一边叫道。 雨雁看着她,疑惑她到底是来干嘛的,居然推自己一把!也是她身子骨好,要是弱一点,不是磕出伤来? “王妃娘娘,那些话,我是不能说的!你快放我走吧!”英娘叫道。 雨雁恍然大悟,她是怕茂正追上去,所以推倒自己,好顺利逃跑。只是,她忘了,王爷手下有人。 “茂正,让她走吧。”雨雁低声道,“你听见了,是不是?不管谁让她来、有什么目的,我直觉她是为了娘娘好的,不要害了她!” 茂正扶着她,对抓住英娘的手下道:“把她带过来。” 英娘不想过来,却还是被带了过来。 “你是谁——” “王爷!”英娘抬头,打断茂正未问完的话,“别问我。是别人派我来的,织女是她恩人,她担心皇后娘娘。你让我走吧,我怕拖了时间,这老命就没了。” 茂正心下的疑虑和惊讶太多,哪肯放她走:“有人要害你?” “以防万一而已。” “自己走了,倒真可能出事!不如,你去王府——” “王爷!这事关系重大,奴婢只是帮忙带话,别的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你让奴婢走吧!” 雨雁见她万分坚决,应该是见过宫闱倾轧、权势争斗的人。想起过世的母亲,便不忍她留下来牺牲,转身握住茂正的手:“她只怕是不信我们这种身份的人,让她走吧。留下她,若真害了她,不是造孽么?我们还这么年轻,积点德,让下半生可能有的灾难少一点。” 茂正看英娘的样子,应该是问不出什么了,便让手下放了她。英娘福了下身,转身没进人群,很快消失在街头一角。 “进去吧。”茂正扶着雨雁转身,往寺里走去。 上完香后,他依然先送雨雁回王府,然后进宫去找茂荀,将刚刚发生的事告诉他。 茂荀惊异了片刻,疑惑道:“这是什么鬼圣旨?闻家堡怎么可能得到这样的圣旨?” “皇兄,别急,应该不是真的。”茂正分析道,“那人极有可能是闻家堡派来扰乱我们的,我是觉得这事奇怪才告诉你。你想想,不得擅闯、不得对他们行使权力,这是多大的恩宠和特赦!免死金牌只免一次,这种话却是免永远,哪个皇帝会那么笨?!” 茂荀瞪他一眼,他才察觉自己失言,紧紧闭上嘴不说话。 “只怕……是真的。”片刻后,茂荀开口,“闻家堡在无双至崇文年间,几乎历朝为官,但作为并不大。这两朝,他们没有做官,专心从商……但太后对他们的态度很是诡异,一会儿是礼遇赏赐,一会儿却扬言赶尽杀绝——这个闻家堡,到底是什么来历?” 茂正也疑惑,忽听外面传来声音,是太后和云裳来了。 二人对视一眼,来得正是时候,看样子要找太后问一问。 “皇兄,茂正哥哥。”云裳扶着太后进来,软软地叫道。 茂正看她一眼,总觉得她最近转了性子,变得像暖玉一样温柔了。 “在商量救皇后的事吗?”太后问。 “嗯。”茂荀扶太后坐下,“让母后挂心了。” “能不挂心吗?”太后说,“静儿怀孕了,万一出事怎么办?茂荀,你就是心慈手软!闻家堡当天放话与你为敌,你居然不闻不问,当时就该去端了他们的老窝才是!现在倒好,平白无故害了静言!” “朕不会让他们好过的。”茂荀双手握成拳,嘴角隐隐带笑。 “哎——”太后叹气,“在百果园抓静言不也有他们的份吗?这个闻家堡和那个山贼窝都留不得,应该全部剿灭才是!哪能让他们在太岁头上动土?!这种目无天子的流氓草寇,决计不能留!” “可是也得等到皇嫂平安啊。”云裳说。 “那是自然!”太后说。 茂荀看茂正一眼,茂正会意,对太后道:“儿臣还有事,得先退下了。” “嗯,去吧。”太后点头。 茂正便离开,走了几步突然回头对云裳道:“差点忘了,雨雁说昨天落了东西在你寝宫里,要我给她找回来,你快带我去——” 第160章 母子相疑 云裳白他一眼:“什么东西那么重要?她常常进宫,自己来不就成了?”口上虽这么说,她还是起身向茂荀和太后告辞,然后和茂正离开。 他们走了好一会儿,茂荀都没有出声。太后倒有些坐不住了,问他:“有事吗?” “嗯?”茂荀抬眼,“母后怎么这么问?” 太后一窒,心口发闷,难不成自己做了什么事惹他不快了?没有啊……那他这样是做什么?她干脆认为他是无事发神经,有些不满地问:“那你支开茂正和云裳是做什么?” “哦,有事想问母后,一下走神,差点忘了。” 太后最怕他这种口气。想起他刚登基的时候,他太小,她担心他办错事,便也去看奏章,总要过问他如何处理。有时候,难免意见相左,她便想用自己母后的身份和他太小的理由压他一压,要他采纳自己的意见…… 可是,年纪轻轻的他全然不把她放在眼里,并说:“你只是太后,在后面享福就是了,前面的事情,最好不要过问,免得落下罪名!” 他对她很孝顺,几乎不会违拗她的意思,但不能涉及政事。 “有什么事,问吧。”她道。 茂荀给她倒了一杯茶,递到她手上:“是关于闻家堡的一些事——” 太后的手微微顿了一下,笑道:“恐怕你知道得比我多吧?” “那也不一定,母后历经三朝,知道的肯定比朕多。”茂荀闭上眼,靠在椅中,双耳却敏锐地注意着她的气息。 太后轻抿一口茶,平静地道:“也是,你皇爷爷在位时我就进宫了,那时候,好像有个闻统领统御御林军,他好像就是闻家堡的人。你有什么就问吧,我知道的就告诉你。” “闻家堡有一道圣旨——”他的话,才说到这里,便发现太后手中的茶杯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茶水溅在了地上。她的气息不稳,心脏剧烈跳动,连呼吸都停顿了。 他闭着眼,当做没发现一切,继续道:“那圣旨道:皇族任何人不得擅闯闻家堡,不得对闻家堡行使权力。这样过分的圣旨,朕却不知道。” 太后已经回过神来,将茶杯放在桌上,见他还闭着眼,便伸手将衣袖按在溅了茶水的桌面上,让布料吸干那水渍。 “你在哪里听来这话的?”她收拾好心情,有些责怪地说,“多不知轻重的旨意啊,是你,你会做得出来么?” 茂荀睁开眼:“偶然听说这么一个事,朕也很惊讶,也不知是真是假,便想问问母后。” “我倒没听说过这事。”太后肯定地道,“这个事关重大,你父皇不曾告诉过你吗?” “……没听他说过。” “那想来是没有这事了。你在哪里听来的这话?是不是救静言的事有进展了,闻家堡想活命,故意来这么一招?” “应该是吧。”茂荀道,“救回静言,自然是要将他们吵架灭族的。无视皇权威严、夜闯禁宫、绑架皇后,这些罪,足以将他们历代先人挖出来鞭尸了。” 太后一听,心下松了一点,能灭掉闻家堡、斩草除根,姬家的江山就稳定了,无双遗旨的事情就算被人知道也无所谓了。 只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茂荀怎么会知道?当年,到底有多少人知道这事? 除了王爷们、除了夏吴、除了她……还有谁?难不成,茂正知道?三王爷告诉了他?! 不可能,这事只会告诉做皇帝的人。崇文当年是迫不得已才告诉了王爷他们,避免出乱子,命令他们永远不得说不出去。 回到千慈宫,她想了又想,猛然间,遍体生寒:是夏吴!是她!是她……一定是她告诉了谁…… 极有可能,是告诉了当时宫中的某个人。看样子,在夏吴离宫前就进宫的人,都有嫌疑!极有可能,便是在天织楼…… 她得将那人揪出来! 想着这事,她一夜没睡好。第二天,起得有些晚,还在梳头时,就有太监来报:“太后娘娘,林香姑姑求见。” “林香?”她愣了一下,“宣。” 一会儿,进来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宫女:“奴婢林香,见过太后娘娘。” 太后坐在梳妆台前,身后站着几个宫女,细心为她打扮。 “哀家记得你是在下面管那些粗使宫女,做得不错。”她看林香一眼,“可惜哀家身边有冰玉了,否则啊,还真想把你提上来,放在哀家身边!” 她话音一落,身后的冰玉便愣了一下。冰玉三十多一点,是千慈宫尚宫。 “太后娘娘,你要喜欢林香姐姐,就让她来啊,多个人伺候没什么不好。”冰玉笑道,从小宫女手中接过凤钗,仔细为她戴好,“要是太后已经不喜欢奴婢了,您就让我和林香姐姐换一换,去做粗使宫女照样是伺候太后娘娘!” “哀家哪里舍得啊!”太后回头拍拍她的手,“你跟在哀家身边也十几年了……” “太后,奴婢有事禀告。”跪在地上的林香似乎等不及了。 “说吧。”太后柔声道。 “这……”她为难地看了一眼冰玉她们。 “你们退下吧。”太后吩咐。 “是。”冰玉福身,领着众人出去。 待门关上,太后马上起身扶起林香,急问:“你居然来见哀家,出了什么事?” 林香侧耳听了一下门外,确定无人,才说:“宫里刚调过来一个粗使丫头。” “有什么问题吗?” “她有武功,可能是皇上身边的人。” 太后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茂荀派她来监视哀家?!” 第161章 回来帮我 林香看她一眼,犹豫地道:“或许皇上是有别的打算,不是这样……” “一定是。”太后肯定地说,“昨天才问了哀家,今天就派人来——为了让他登上帝位,哀家做了多少事?他居然怀疑哀家!” “皇上是不知道你为他做的那些事,所以才——” “就算不知道,哀家是他亲娘啊!他居然——”太后气得不行,抓住她的手,“林香,有些事绝对不能让他知道,你得回到哀家跟前来了……” 林香一听,为难地道:“突然如此,更容易让皇上怀疑吧?冰玉在太后跟前那么多年了,就算犯点什么错,也轮不到奴婢啊。” 太后想了一下,阴狠地道:“哀家喜欢你们这种上点年纪的人伺候,太年轻的,总是有些不细致的地方,也难得明白哀家心思。冰玉老老实实、善解人意,要想让她犯错,实在太难,除非……” 林香心里一抖,太后是有打算? “就让她去吧!”太后道。 “可是……”林香心中有些难受,冰玉跟在她跟前十多年了啊……她倒不为冰玉心疼,而是为自己。说不定,自己有一天也会被如此牺牲掉! 二人商议了几句,太后便叫冰玉传早膳:“今日身子不适,直接端进房中来。” “是。”冰玉吩咐下面的人去办,自己站在屋中等着,心下好奇,林香怎么还不回去做事?难不成太后真要拿她换了她? 过了一会儿,宫女们将各种点心和粥汤端上来,冰玉亲手捧到桌上,将碗筷摆好。 “就让冰玉和林香伺候着吧,你们都退下。”太后道。 “奴婢遵命。”其他人慢慢退出。 冰玉将粥端到太后跟前:“太后,你这两天有些咳嗽,这粥是止咳的。” “你怎么知道那是止咳的?”身后林香突然冷声发问。 冰玉心中一颤,觉得这声音太过冷冽,回头看着她,好半天才出声:“太后以往咳嗽时,便喝的这粥……” “以往是以往,今日是今日。”林香走过来,“你都不叫太医看过,就私自做了,万一出了事,如何是好?” “这……”冰玉未曾被如此质问过,答不上话来。 林香也不需要她的回答,突然就伸出手掐住她脖子。 “你……”林香只叫出了一个字,便窒息得发不出声来。她两眼暴睁,双手使劲想要扳开她的,却有些无能为力。 林香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为太后试试毒吧——”说着便将瓷瓶里的粉末倒进了那粥中。 冰玉看着她的动作,眼中溢满泪水,伤心地看着坐在一边的太后,哭都哭不出来。 林香用勺子搅了搅粥,舀起一勺,使劲灌进她口中。冰玉本来就被掐掉了半条命,这粥一入喉,都没力气吞下去了。林香伸手在她脖子上点了两下,她却不由自主地将粥吞了下去。 她望着太后,身子软软倒在地上,泪水滑落,原来,不只伴君如伴虎…… 不一会,她开始全身痉挛、口吐白沫。 林香将瓷瓶藏起,端起粥猛地摔在地上:“快来人啦,有人对太后下毒!” 外面宫女太监一拥而进,见到这情况,吓得直哆嗦。有人马上就要去通知皇上,太后叫住他们:“不要去烦皇上了!皇上为皇后的事情已经够烦心了。好好的冰玉,就这么去了……”说着,她掏出手帕来拭泪,下面的人一见,也跟着哭起来。 “这事谁也不许说出去!要是烦住了皇上,唯你们是问!”太后含着泪,厉声吩咐,然后看着林香,“冰玉没了,你来哀家身边吧,回去拔个人替你现在的活,然后查一查这粥是怎么回事……” “奴婢遵命。”林香道。 冰玉之死,便如此拦了下来。后来云裳等人来请安,无意问起,太后道:“冰玉念家,服役期满,告老还乡去了。” 不过几日,这事便再也无人提起。 静言在闻家堡,和无波处得很好,仿佛自家姐妹。或许,这就是血缘吧。毕竟她也是姬氏血脉,算是茂荀的妹妹,也就是她的小姑了。 一早醒来,夜锦告诉她:“小姐有事找你,你用完饭就过去吧。” “好。”静言点头。 辰楼就在日楼右手边,很近。夜锦有事要忙,她便独自过去。 “静言。”无波站在辰楼门口,见到她就迎了过来。 “无波,你怎么在外面?”她记得无波身子有些弱,不能吹风的。 “我今天开觅光长廊,当然要带你去看看。”无波携着她往觅光长廊走去。 静言跟着她,心中有些期盼。那字是娘题的,不知长廊里,是否也有娘的踪迹? 长廊入口处有道雕花木门,是被锁住的。 无波掏出钥匙打开门,叫人将门拆下来,把门板抬到外面去。然后带着静言往里走,边走边推开长廊两边的窗户。 长廊很宽,中间摆满东西,同无波屋里一样,都是刺绣工具和布匹。 待两头的门和所有窗户都打开,光和风就穿透长廊,带来暖和香。人置身在一湖碧蓝水的间,从哪个角度望出去,都是无限美景。 “很美吧?”无波问。 “是啊。”静言站在窗口,看着廊下湖面,鲤鱼雀跃,很是活泼。 无波纤纤玉手解开自己的发辫,任风吹散发丝:“夏姨在闻家堡住了三个月,这里就是她教我娘刺绣的地方。” “她们也像我们这样站在这里说话吗?” “一定有的。”无波懒懒靠在窗棱上,尽情呼吸着夹杂着湖水气息的空气。 第162章 悠然是谁? 静言转身,缓缓走近那些绣架,伸手触摸:“感觉离娘好近,像有她在身边、有她说话……” 无波懒懒地转动眸子,仿佛看见风灌过长廊吹在木头上:“是啊,离娘好近……” “无波小姐——”柔柔的嗓音从外面传来。 声音发自星楼那边,二人看过去,见出阳站在湖边。 “出阳。”无波向她招手,“进来坐坐吗?” “听说这是堡里禁地,算了吧。”出阳说。 “哪里是禁地,哥哥们不拿针自然不愿进来。”无波轻笑。 出阳听了,便提起裙子走过来:“无尽公子说你好久没去看他了,很想你呢。” “有你在他还想得到我?”无波状似奇怪。 出阳已走进长廊,脸色微红:“他最疼你这个妹妹,你不去看他,他自然想了。” “要过年了,我赶着给他做衣裳,他还敢怨我不去看他?”无波走过去牵她过来,“见过皇后了吗?” “天天见呢。”出阳道。 无波这才想起静言怀有身孕,关心道:“怎么样?” “有点小产的迹象,想是心事过多和天气变化的原因,我有开安胎药给她。注意着,便没事了。” 无波一听,劝静言道:“你别想太多,把这里当自己家一。大哥迟早送你回去的,就不要为这事操心了,伤了身子可不好。” 静言微微点头,只是,放在心里的人,哪有说不想就不想的。 “一会儿我和大哥说一下,明天起,你换个地方住。他那日楼,都不怎么让下人进去,你哪里得得到照顾?” 几人在长廊上边走边聊,一会儿后,出阳道:“我得去给无尽公子换药了。” “我跟你一起去!不是说我没去看他吗?”无波说着,问静言,“一去看看怎样?” “也好。”闻家四兄妹,也就那一个没见过了。茂荀若知道多了几个兄弟,虽然已经隔得远,但也会高兴的吧?她就代他去看一看好了。 三人转身往星楼走去,刚走出长廊,便有一个丫鬟远远跑过来:“小姐——” 无波停下脚步,待她跑到跟前才问:“怎么了?” “武姑娘来了!” “哪个武姑娘?”无波眉毛微蹙,以为是无违带回来的那些女人。除了悠然,她和她们一向没有来往的。 丫鬟见她有点不高兴,声音便弱了下去:“是二少爷的师妹……” “是她?”无波眼睛骤然一亮。 出阳也一喜:“是流连来了,这可热闹了。” 无波看她一眼:“她一来便缠着你,三哥总不高兴……”笑了一句,她吩咐那丫鬟,“我们去三少爷屋里,你把武姑娘带过来,另外吩咐人把竹院收拾一下,好给她住。” 说完,三人继续往星楼走去。 刚步进厅里,便听一声猫叫,不知从哪里窜出一只花猫,猛地往出阳扑来。 出阳伸出手,它便一下子跃进了她怀里。 “喵——”猫儿乞怜地往她怀里钻。 接着,又听见后面传来一声狗叫,一只黄毛大狗突然冲了出来,恶狠狠地看着出阳怀中的猫儿。 出阳抱着花猫,瞄那黄狗一眼,那狗便不做声了,夹着尾巴缩到了角落里。 “我们走。”出阳回头叫静言和无波,抱着花猫大摇大摆地往后面走去,似要找人发气的样子。 后面出去是一个小天井,穿过天井,走上走廊,一排雕花窗棱开的开、掩的掩,窗下有盆栽,棱上有风铃,感觉很是惬意。 出阳隔着窗户向里道:“三公子,你要真无聊,我捉两条蛇放你床上,你自己和它玩!” “出阳!”里面传来一年轻男子清朗急切的声音,接着又是砰地一声,似是椅子倒在了地上。 无波掩嘴轻笑,也对着窗户里道:“三哥,你慢点,摔出个好歹,出阳纵是妙手回春恐怕也没法了……” “无波!你来了!”三公子更是惊喜一叫。接着便听丫鬟和小厮劝他的声音,听起来,他该是行走不便,却硬要出来。 还好静言她们已经走到门口,他也就不再乱动,乖乖坐在椅子上等她们进去。 出阳瞪他一眼,将手上的花猫放在地上:“那黄狗怎么又追着它跑了?” 无尽一只手缠着绷带挂在脖子上,一腿也被裹得变了形,他撑着拐杖,脸色有些尴尬:“我哪里知道?我又不是它们……” “你会不知道?”出阳好笑地晲他一眼,走到他身边坐下,伸手为他把脉,“刚刚它们还在一起玩,让肉吃呢!我才走了多大一会儿,转过身居然就反目成仇、拼命追杀了?不是你又挑拨人家两个,哪里会这样?” “咳……”无尽尴尬地咳嗽一声,顾左右而言他,突然看见静言,好奇地问,“这是谁?” 无波领着静言过去坐下,对他道:“她就是夏姨的女儿,当今皇后。” “是你啊!”无尽看着静言,“娘在家的时候,一直念叨着夏姨呢,可惜全没消息。上次悠然进宫,回来说皇后是织女的女儿,让我们开心了好久?” “悠然?”静言回想那个安静的女子,问无波,“她也知道我娘?”在闻家堡,除了他们兄妹和出阳,别的人只知道她皇后的身份,别的却全然不知。出阳是因为大家把她当无尽的人,若悠然也知道,她会是什么身份? “嗯。”无波点头,“悠然是我们商铺的大掌柜,她静下来也爱刺绣,我便将夏姨的事告诉了她。也因此,她偶然听见太后说你娘针法天下无双地好,才会怀疑你娘就是夏姨。” 第163章 多愁善感 “是这样啊。”静言点点头,仍觉得不对劲。无波同她一样,都不是热络的人,除非是自己喜欢的人,否则是不去打交道的。但就算她和悠然聊得来,也不至于将这事聊出去吧? “无尽、无波!”窗外突然传来女子爽快又清脆的声音。 “是谁?”无尽问。 无波起身:“是流连。” “是我啊!我才多久没来,就忘了我了?”流连的声音仍在窗外。 “谁敢忘了你?”无波道。 “没忘就好。”流连终于走进房中,见到静言,愣了一下,笑道,“我还以为要见着你有些困难呢,没想到,是这么容易的事!” 无波一听,不禁疑惑地看着她:“你来见她?谁叫你来?” “就是有人托我打听一下她的平安。”流连自发坐下,“放心,不是皇帝,是她师父。” “明老师?”静言看着她,“他去找了你?” 流连点头:“他想起无风是我师兄,认定我有机会进来这里,便托我来看看你是否还活着。听说,皇上还没寻着法子进来这里呢。哎,也不知道皇帝是不想从我这里下手,还是压根没想到!” 静言有些尴尬,道:“大概是没想到吧。” 流连很满意她能这么说,道:“看你没什么事,还备受礼遇的样子,我也好交差了。看样子,无波以为我是奸细来的,不欢迎我呢,我这就走了!”说着,她便起身,准备出去。 无波拉住她,似真似假地说:“都叫人给你收拾屋子了,你还是住几天再走吧!这么急,我才真要怀疑你是奸细,专门为人引路,任务完成,便迫不及待要离开这即将起战火的地方。” 流连看她一眼,点点头:“好吧,我住几天,顺便给师兄上几柱香。” “我也想给花雨上香。”静言急忙道,来了这么多日,总觉得有什么事需要做而没做,原来,是这件。 无波看她们一眼,有些难过地说:“他们牌位和闻家先人一起供在祠堂里,你们不便进去。大哥现在不在家里,等他回来,问过他,若他同意,就带你们去坟地吧。虽然也是和大家一起在祖坟,但那地方宽敞,不至于也拜到了别人。” “花雨也埋在那里?”静言问。 无尽解释:“大哥为他们补了一个冥婚。因为二哥已经身首异处,礼成后就干脆将他们尸体火化,骨灰装在一起,葬在了一个墓穴里。” 静言听了,很是欣慰,却也有些难受。看样子,无违他们是一点也不介意姚姬有过宫中那一段的。都死了,还举行冥婚,将她迎进家门。若是活着,得有多幸福? 因为流连来了,大家快快乐乐地玩了大半天。晚上,她们四个女子在出阳房里吃饭,将无尽排除在外。 无波叫人拿出几壶酒,大家边喝边聊。静言有身孕,喝了两杯便没喝了,剩下她们三人互相敬来敬去。 流连平日在家是大碗喝酒的,这些酒难不倒她;出阳连喝几杯,面色如常,她是大夫,有法子不醉也不怪;唯独无波,多喝两杯便醉了。她醉了后,坐立不稳,身体如泥似地酥软,媚态横生,看得静言她们几个女子都脸红心跳。 “送她回去吧。”出阳虽不醉,骨头也酥了,懒懒地撑在桌上,“她房里的人知道怎么照顾她。” “我没醉……”无波眨着眼看着她,“只是有些困……” “那就回去睡觉吧!”出阳道。 无波摇摇头:“我们说话。我天天待在这屋子里,难得找到人说话!” 静言一听,油然而生一股同情,觉得她是被关在笼中的鸟儿一样。 无波抓起酒壶为自己斟了一杯酒,端起酒杯道:“堡里人多,难得找到几个对味的!大哥带回来的那些女人,我一个也不喜欢!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花雨姐姐,她的时间却都被二哥占了,这几年她更是成了堡中禁忌……哪知道,突然有了消息,又没了……”说完,她仰头,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 其他三人见她悲悲戚戚的,倒不好劝她,只有听着了。 “你们三人,我倒是喜欢的……”无波看她们一眼,“可是,也聚不了多久啊!出阳怕是看不上我三哥,迟早得走;静言就更别说了;至于流连,也不过是偶尔来一回,而且我们性子相差太大,总说不到一起去……” 出阳忍不住叹气:“你也是,平时都待在屋里不出来,谁也不待见,醉了倒这么多愁善感了!” 无波哀哀一笑:“我倒想永远这么醉下去……才活几年啊,便觉好没意思……” “你遁入空门得了!”流连没好气地道。 无波一听,不满地看着她:“大哥要同意,我还真想去呢!他怕我待在堡里无聊,要我出去走走,可惜啊……外面也不好玩,外面的人也恶心,我一点也不喜欢!所以还是回来待着……还好可以绣点东西……” 大家看她难受的样子,心中也有些不好过。流连桌子一拍,马上叫人来送她回去。 无波呵呵一笑:“罢了,就去睡了吧……” 静言和她顺路,和她一起离开,一路把她送进了辰楼,才在两个丫鬟的陪伴下回日楼去。 那两个丫鬟没得命令,不敢进日楼,一个便离开去找夜锦,一个陪着静言站在外面等。 日楼里没有电灯,唯一的光亮便是丫鬟手上的一盏灯笼。深夜如此站在夜风下,感觉有些悲凉。 静言拉了拉衣襟,不知道,茂荀在做什么呢? 第164章 似要小产 她想他。 她以为,这辈子没机会体会这种刻骨相思的。因为,在那个宫里,他们天天见面,不见面也听得到他的消息。独独在这里,可能一辈子都见不了。 无风和姚姬死了,无违要和他算这笔账,因为她是织女的女儿,才把她带出宫来。可是她知道,若她不是,他也会,但他同时会占了他的身子。茂荀怎么对的姚姬,他便怎么对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最后,他将她的尸体还回去,再将他们之间的渊源说出来,茂荀是绝对受不了的,这便是其中一种报复了。 现在,因为她和闻家堡也有些渊源,无违念及父母,放她一马,却不会放过茂荀。当然,有可能他做不出多过分的事来。那么,就不把她还回去,将她和茂荀一辈子分开……足够她受的了。只是,不知道茂荀会难受多久? 想到这些,静言心里又痛又闷,有些无法呼吸。 前方亮起一盏灯,她知道是夜锦过来了。 “皇后在兰院就该派人去叫我的。”夜锦快步走过来,让那两个丫鬟回去,自己拿出火折子点亮了廊下的灯,又进去将屋中的也点上,然后才让静言进屋。 “麻烦你了。”静言道。 “哪里的话。堡主怪癖多,都不能多叫几个人来伺候你,让你受累了。” 夜锦服侍她睡下,出门叫了两个护院守在楼下,也离去了。 静言躺在床上,屋中点了一支蜡烛,门外也挂了两只灯笼,都是为她准备的。这日楼,一向没什么光亮,和主人的性情相辉映,有些讳莫如深、难以窥视。 无波虽对她好,却也有底线,那底线,便是闻家堡和她大哥。也因此,她才怀疑流连是茂荀派来探路的;也因此,她难得找到说话的人——想和她说话的人应该不在少数,可她自己有些脾气,不喜欢的不说;有些考虑,不放心的不说。 她只能等茂荀来救她了。原本还以为,无波一感情用事,会放了她呢。几日相处下来,她知道是完全没可能了。今天乍见流连,以为可以托她带个信出去,现在看来也是没可能了。别说无波防她,就是她自己,也不会帮茂荀,毕竟他杀了她师兄。 静言叹了一口气,翻了个身,命令自己不要想那么多,快快入睡。可是,越这样越是睡不着。翻来覆去大半夜,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又醒了过来,觉得小腹胀痛。 隐隐的痛楚并不强烈,想到外面只有两个护院,叫他们,他们也是去通知夜锦。大半夜的,不想麻烦,她便决定忍忍算了,可能是晚上喝了酒的原因…… 想到这里,她想起了孩子,倏地睁开眼,坐起身子。 不是……孩子有事吧? 她吓了一跳,揭开被子,果然看见床单上有一点猩红。她倒抽一口气,对窗外叫道:“来人——” “姑娘?”楼下马上传来护院的回应,“怎么了?” 静言想到他们不可能进来,只能急急地道:“快去叫人!快一点……” “姑娘稍等!”另一个声音传来,“姑娘是怎么了?” 静言明白另一人已经离开了,躺下身子,问:“叫谁去了?” “自然是夜锦姐姐了。” “不行,快去叫出阳!”她急道,“告诉她,我可能是要小产了……” 外面的人一听,明显吓了一跳:“那姑娘先等着!”随即,没了声音。 空气突然之间静得可怕,静言呆愣地望着帐顶,听着烛火哔啵一声,静静地等待着。 等着什么,她不知道。 这个孩子,若这时候没了,一切肯定都会失控。 她明明已经很注意了,好好吃、好好睡,也尽量没有去忧心什么,身子却由不得自己控制…… 手掌轻抚上小腹,她轻轻地道:“你乖一点好不好?我们要健健康康和你父皇重逢,你要不见了,我们见面,也开心不起来了……” 门上突然传来短促地叩门声,她一喜,放下心来:“快进来!” 外面静默了一下,传来不是很确定地询问:“你确定,大半夜,要让我进来?” “无违?”静言一惊。 “出了什么事?我发现守在外面的人离开。” “我吩咐他们去叫人了。”静言停了一下,大方地道:“我好像是要小产,就叫他们去叫夜锦和……” 话还未完,门突然被踢开,眨眼间无违已经站在了床前。 静言看着他,还未反应过来,他已经一把掀开了她身上的被子,将她拦腰抱起。 “堡主?” “别说话!”他命令道,身子飞快地闪出了房门,一脚踏上栏杆,飞上了对面的房顶。 静言闭着眼,只觉风呼呼地在耳边刮过。时间却只有短短地一下,便感觉他停了下来。 “出阳!” 耳边传来他的叫声,她睁开眼,才发现他们已经停在了出阳的房门口。 “来了!”出阳急急忙忙地打开门,衣服只穿了一半,“抱进来吧!我刚准备过去呢……” 无违一点也不避讳地抱着静言进屋,将她放在出阳床上。 出阳伸手搭了一把脉,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两粒药喂进静言嘴里,对无违道:“你用内力给她推血过宫,让药效快点走遍她全身。” 无违照做,出阳便转到屏风后,将未穿完的衣服穿上身。再出来,无违已经将她吩咐的事做好。她坐到床边去,这才开始接下来的救治:“无违大哥什么时候回来的?”她顺口问。 第165章 相思不闲 “刚刚。”无违站在床边没动,看着她的动作,“一回来便遇到这事!不是叫你每天给她看吗,怎么还会这样?” “她是心情不够放松,太压抑、太忧郁了。”出阳道,仔细把了脉,她将手伸进被子下,放在静言肚子上,为她推拿。 静言还是觉得有些痛,忍不住咬住唇。 “别担心,没事了。”出阳道,“腿曲起来。” 静言对她一笑,准备照做,却突然想起旁边的无违,有些尴尬。 无违看她一眼,转过身去,往外走:“我去叫人收拾一下菊院,以后你住那里吧,方便有人照顾。” “多谢。”静言曲起双腿。 出阳回头看了无违一眼,道:“堡主给我叫个人进来,得吩咐人去熬药。” 无违没回答,打开门出去了。一会儿,却有一个丫鬟进来听取吩咐。 静言在出阳这里躺了一阵,喝了药后,无违又来将她抱去菊院,待重新睡下时,已近天明了。 这一觉睡下去,倒还睡得好,直睡到快中午才起。还未睁眼,便闻见一阵清香。睁开眼,便见前方窗台下摆着一盆白菊,静静绽放,姿态闲适。 出阳早上已来看过她,将该注意的都交代给了丫鬟——夜锦亲自选了四个丫鬟过来照顾。她一起来,大家便仔细看着她把饭吃了、药喝了,然后让她仍然躺在床上休息。 她看这屋中摆设,古朴简洁,与日楼里是完全不同的风格。再看看窗台边的花,摇曳生姿。想来,外面也是好景致,不至于像日楼那般荒芜得一根草也没有,便叫人打开窗户。果然,就是躺在床上望出去,都能看见院里开着的大片菊花。她一笑,心情莫名轻松了好多。 “哟~没事了呀?都笑了!”突然,门外传来流连的声音。 静言看过去,见她和无波进来了,坐起身:“你们怎么知道我搬这里来了?” “昨晚的事听夜锦说了。”无波坐到床边,“我今早上才知道,被大哥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骂你做什么?” “说我不该带着你们喝酒,喝就算了,还喝醉了,害得堡里有人出事了都不知道。”无波说着耸耸肩,“他就知道说我们,也不检讨下自己!若不是他让你住在日楼,你哪里会出这事?那日楼被他弄得死气沉沉的,谁住那里不得生病?他自己一年到头到处跑,倒住不了几天,居然拿来害别人!” 静言忍不住一笑,看了看窗外随风摆动的菊花。这里是不同于日楼的神秘和压抑,环境清幽,很怡然自得,让人心情也舒适。 无波坐了一会儿,忙着回去绣龙袍,就走了。流连怕她无聊,留下来继续和她聊天。 过了两个时辰,无违突然过来,她才走。 无违不管静言是不是坐在床上,径直走进房中。静言也不赶他,反正,这人是不爱听别人命令的。她也不用担心名誉受损,他不会对她做什么,也没人敢在背后说什么。只是……静言忍不住坏坏的想,若是茂荀知道有别个男人在她卧床的时候待在她屋中,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无违坐在窗边,看着她:“好些了吗?” “嗯。”她轻应一声,眼神落在院子里的花上,没有看他。她知道,他也不需要她看他。 相处不多,她却看出来了,当他闲适的时候,他其实喜欢与他在一起的人也一样那么闲适。大概,那会让他觉得轻松。同样,他心情不好、暴怒的时候,如果在他面前的人却一派悠闲样,他是万分受不了的;他会想摧毁那人的面具,看看对方的恐惧失态、喜怒哀乐。 “出阳说,你这是心病害的。” 静言忍不住瞟他一眼:“没有那么严重。” “如果没出这事,我也想不到。”他道,“你不怎么害怕和紧张,也不是很忧心,不是你有那么看得开,也不是你善于隐藏这些情绪,而是有别的情绪超过了这些,占了你所有的心思和精力……” “你想说什么?”静言奇怪地看他一眼。她若有情绪,便是一种相思罢了。她不信,这冷冰冰的大男人能猜透! 无违突然看向窗外,伸手摘下窗台上一朵白菊,一字一顿慢慢念道:“相思已是不曾闲。” 静言心中抽了一下,忍不住深深地看着他:“我想,这话该是别人告诉你的……”他不像是有这么细腻心思的男人,也还只有女人才会傻傻地、无怨无悔地藏着这种心思:相思已是不曾闲,哪还顾得上其他? 他捏着花瓣的手一顿,转头看着她,手指慢慢揉碎了花瓣:“我很好奇,你这么聪慧,怎么会去爱上一个做皇帝的人?” 静言听出他口气中有一丝不快,看样子,自己刚刚那句话命中了他的要害。不过,他的话,也掀开了她心中不曾为人知道的一角。看了一眼,她知道他今天想聊天,如果不聊,又得打一场口水战。 无人问过她为什么会去爱茂荀,若有一天茂荀亲自问,她不可能实话实说;藏在心中,久而久之,若忘了,倒可惜了。不如,今天说一说,哪怕有一天忘了那感觉,也还会记得这秋日的声音。只是,万万没想到,和自己讨论爱情的,会是一个“萍水相逢”的人。 “茂荀把我放在仪和宫两年,不闻不问,我便自己过自己的。可是,我还是会听说他的事。大家说他如何宠姚姬、如何宠雅妃,我就总有一种感觉,他不是因为遇到了她们、发现自己喜欢她们,才宠她们;而是他早已经决定了要做这么一件事:他要找个女人来宠。当然,他还是想将宠变成爱、变成牵扯他心的唯一。可是,他第一次下了这重大决定的对象却是姚姬……自然无果了。” 第166章 我亲自去 所以,她常想,若她早几年进宫,茂荀就不一定看得上她了。在这条路上,他受了伤、千帆过尽,看见了她,却有些不敢去信了。但他不容许再来一次那样的伤,所以便紧紧抓住她,以强迫的姿势逼她去爱他……可他不知道,她在他之前先丢了一颗心。 “茂荀还宠弟弟妹妹。”静言道,“若说是重视亲情,却不尽然,他对太后就不愿用真心去对待,看起来言听计从、一片孝顺,其实,从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事。就算偶尔违拗了自己的心意,他也早想好了对策,否则,我也不用被他放逐两年。” “你的意思是,他宠弟弟妹妹也是同宠女人一样,是决定了要做这么一件事,才去做?”无违问。 静言摇头:“在这上面,他的决定不是去做,而是做到什么程度。” 无违想了想,没再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想得对不对,或许只是无聊,才这么捕风捉影地去想。我觉得他是寂寞,才去找了那些事情做。那么一想,我便为他心痛。再听到他的事,也毫不犹豫地放在心里想一想……” 茂荀有和茂正一样的玩心,他也想随心所欲,但他是皇帝,他不能;他也同时也有和无违一样的脾气——他们真是一家人。所以,到最后,政事上他一点也不马虎;在别的地方,他就随着自己的心意和性子来,一点也不客气。 “当你关注一个人,可能会慢慢地淡了,没兴趣了;也可能,就将他放在心底了,越来越深,淡不了了……”静言靠在床头,“若说我在和他见面前,便将他放在心底了,可能没人会信。那时,我也不明白自己对他是这么一种感情呢。” 无违愣愣地道:“这便是爱一个人吗?” 静言看他一眼:“你似乎很苦恼?” 他一惊,站起来:“你猜透你的姬茂荀就是了,别妄想猜透我!” 静言耸耸肩:“你自然有你的人去猜透,我是猜不透的。” 他看她一眼,转身往外走去,走到门口,回过头来:“过两天龙袍要送进宫去了。” “是吗?” “以前,都是宫中来人取的。但我怕他趁机来救你,便临时改了主意。”本来,就该他们送进去,以前是他太拿乔。 “……” “我还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先留下你。” 静言点头:“那是你的事,你自当考虑清楚。”他拿不定主意,是好事。一脉相传下来的两个人,若结下永远解不开的仇,只会自己痛苦、旁人唏嘘。 无违听她如此说,深深地看她一眼,笑道:“没想到,会和你这么聊得来,我都有一点舍不得让你走了。” “有些人,也只不过是聊得来而已。”她笑道。 他一愣,他以为,她“只能”是聊得来。没想到,她却一句话点醒了他:“只不过”是聊得来而已…… 只不过是聊得来而已…… 走出菊院,他往无波那里去。 无波已将龙袍绣好,在做着最后的检视:“让谁送去?” “他们有人来,我们随便派个人去回话领赏就是了。” 无波道:“这有点不妥。现在这个关键时刻,只怕皇上会亲自接见,没个能拿主意的怎么行?而且,你担心他们过来会趁机救人,他们肯定也是抓准这个机会的。现在,这个机会没了,只怕会挑些毛病,到时候又把衣服送回来,顺便再派个人过来看着——那不是正好将人引进来了?” 无违点头:“你说得对!我之前听说精通五行奇术的十王爷往京城赶,料想他是回来破解我们阵法的,忙着去拖延他、换新阵法,就忘了龙袍这事。可是他延迟几天回来,却恰好遇到了,说不定他会亲自混进来。” “他们的方法,肯定是说龙袍哪里做得不好,有瑕疵,需要重做。”无波道,“大哥,让我亲自送去,这上面的问题,难不倒我。他们实在要鸡蛋里挑骨头,我现场改了就是了。反正,我绝不让他们进来,也不会让他们砸了我的招牌!” “哪能让你亲自去?!” “难道你还有找出一个可以替代我的人吗?”无波问他。 无违想了一下,点头:“那你小心一点,自己挑几个功夫好的丫头带在身边。” “放心。”无波道,然后问他,“大哥这几天不会出门吧?” “这事解决前,不会。” “那你注意一下出阳,我总觉得昨夜静言出事有些怪。” 无违看着她:“你怀疑什么?” “静言心中再郁积,也应该不会致使小产。”无波说出自己的疑惑,“就算有这个可能,以出阳的本事,还有遏制不了的吗?她天天给她把脉、开药,夜锦也亲眼看见静言把那些药喝了。” 无违一想,的确是这样,只是:“出阳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也算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待在这里,谁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无波道,“我们把她当家人,她不一定就把我们当家人!说句不好听的话,她接不接受、领不领这个情还不知道呢!” 无违冷冷一笑:“她这是典型的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着便转身往外走。 无波拉住他:“大哥!你冷静点!她不是悠然,可以由着你欺负!要是三哥知道了,只怕他不理解你……” “我什么时候欺负过悠然了?” “……” 无违甩开她,大步出了辰楼。 第167章 料事如神 走到兰院,丫鬟告知,出阳去菊院了,他就又去菊院。走到院子外,出阳正好出门来。她走了几步,蹲下身去拨弄那些菊花。他站在远方一棵树后等了一会,见她没有起身的意思,伸手摘来一片树叶,对着她发功,树叶凌厉地飞了过去。 树叶擦过出阳的耳朵射进了她菊花田中,几朵花和几片叶被生生切下了枝条,弹跳起来、翻转两下,落到层层花朵上,滑进了泥土。 出阳一惊,猛地回过头来,耳边几根头发随着她的动作飘落到地上。这景象让她吓了一跳,是谁?这不是要她的命吗?再一想,在这闻家堡,她到底是贵客,应该没人要害她。这树叶,不是试她,便是警告她。她的功夫,也就那样,无尽几兄妹都知道…… 不想惊动静言,她提起药箱,快步走了出来。 走了好远,都没发现周围有动静,她便肯定那人是闻无违,而且他应该还跟着她——在闻家堡,只有他才有这么好的功夫。 “无违大哥?”她索性停下来,试探地叫了一声,“是你吗?” 耳边只有虫鸣和风声,她摸了摸耳边的头发,有些气怒地道:“我倒不明白堡主这是什么意思了——” 话说了一半,突然听到背后传来声音,她将药箱往后挡去,人也向左边飞出几米远,听见几颗石头打在了那边的树枝上。站定后,她回过头来,果然见无违从假山后走出来。 她忍耐地吸口气,望着他:“无违大哥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功夫不及你十分之一,你是真想杀了我,还是吓着我玩?”“你让宫皇后小产?”无违双手背在身后。 出阳倒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眼珠子转了转,冷笑道:“闻堡主疑心也太重了吧?我都说过了,那是她自己没注意。我可不是狠得下心来害人的人,你太看得起我并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你又将她救回来了……”无违突然从那边飞了过来,一下子便落在她身前。她不够快,根本来不及躲,便被他掐住了脖子。他也只是掐着她,根本没使力,冷声道:“无论你有什么目的,最好不要拿堡中任何人开玩笑!” 出阳知道他只是警告自己,不会真的动手,便不反抗也不说话。 他放开她:“你若想走,便告诉无尽,让他带你出去,没人会反对。” 出阳看着他走远,蹲下身将打落在地上的药箱捡起,把滚出来的药材和工具一样一样放进去。她不是将她救回来,而是原本就没想害她,只是想制造一点小混乱而已。哪知道,闻无违恰巧回来了,又只有改了法子…… 但愿,不会害了她才好…… 几日后,无波送龙袍进宫。临行前,特地叫了静言过来,并让她去整理装箱。 静言在屋中认真叠着龙袍,她就站在窗口看着她。那在她手中,不是龙袍吧?只是一件普通的衣物而已……不,还是特别的。只不过,它的特别不因为它是龙袍,而是因为它会穿在那个人身上。 外边走来两个公公,见无波站在窗前,停在院中向她鞠躬:“四小姐,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嗯,这里也快好了。”无波应了一声。这两人是一直住在堡中监察她的工作的,皇帝大概怕她没事把龙袍穿到自己身上了吧?那衣服,除了他,谁穿谁都该灭族! 下面两个公公走上来,见静言在屋中,不禁好奇:“四小姐,那位是?”这间屋不是只有闻四小姐能进去吗?龙袍也只有她可以碰。现在是怎么了?这个女人是哪里来的? “我昨天伤了手。”无波淡淡地说。 “四小姐受惊了。”两个公公忙低下头。 无波对他们道:“她是我的姐姐,你们不用担心她有问题。若怀疑,回去了告诉你们主子就是。” 里面静言听见他们说话,知道时间紧迫,合上装衣服的宝石匣子,再把腰带放进另一个匣子里,轻轻合上:“好了。” 两个公公一看,马上叫外面等着的小宫女进来把匣子捧出去。 “四小姐,这就走吗?”其中一人问无波。 “嗯。”无波点头,转身走向静言,“说不定我会见着他,要我带什么话吗?” 静言想了想,沉默很久,摇头:“算了。本有千言万语,可要挑出一两句来,还真不知道说什么。而且,囚犯就该有囚犯的样子,哪有让牢头带信的?” 无波一笑,也不再问。她也不过是同情静言,顺口问问罢了,不可能真的帮忙带信。 无波带了两个丫鬟,和原本住在堡里的两个太监、四个宫女一起坐马车出了闻家堡。堡前是一片空地,四周却都是树林。当马车走进树林,便走进了传说中的闻家堡迷阵。 驾车的人自然知道怎么出去,行了一阵,走上一条小道,沿着小道走几步,便见路边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闻家堡”三个字,这便是闻家堡的入口了。江湖中人,无论多想窥探闻家堡,一见了石碑,都会纷纷却步。传说,过了这碑,便可见满地白骨;传说,硬闯了那林,必然有去无回。 闻家堡到皇宫,要一日一夜。晚上,无波他们就在途中的一个驿站住下,也就是当日静言他们去百果园时,中途休息的那驿站。 驿站知道他们要来,也知道他们随身带的东西有多宝贵多重要,人人小心翼翼地接待着、伺候着。 一般进了这驿站的东西,都是皇上的。而世界上有些人,专爱抢皇帝的东西,因为他的东西必然是最好的。无波见驿站没多少有功夫的人,便叫人将龙袍搬进自己房间,再让人在门外守着。 吃了饭,她回屋休息,打开匣子看了一下,确定衣服完好,便放心躺下。 过了子夜,万籁俱静,连门外的守卫都开始打瞌睡。 无波却没有睡。 如果皇上要挑着衣服的毛病,大概不好挑。最好的办法,便是真的让这衣服出点问题……那么,今夜会是最好的机会。 又等了一会儿,房顶果然传来声音,是屋瓦被揭开了。无波心中禁不住一叹,来人轻功很高,否则她不会只听见瓦片被移动,还会听见对方在房顶走动。就不知道这人武功如何了,千万别让他得逞、让姬茂荀的计划成真才是。 第168章 逍遥王爷 她听见房顶的瓦片被移走了三块,过了一会儿,由房顶飘进了一股清香。无波轻轻地伸手在枕下摸出一块药膏放进口中,这药是防迷香的,含在嘴中便是。她睁着眼,等着。装龙袍的匣子放在屋中央,正对着床铺,如果有什么事,她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又过了一会,一个铁钩从空中垂了下来,垂到匣子上,勾住匣子上的雕花,想要将匣子打开。试了几次,匣子终究被打开了。 几点火星接着从上面落了下来,直直往匣子中的龙袍上落去。 布匹遇了火星,不起火也会被烫穿几个洞,再不济也会烙上一些黑印。这人,还真有办法! 无波倒没防到这一点,马上将身上的被子扔了出去,接住了那些火星。 “哇靠!”屋顶随之传来挫败的声音,“我居然也会中计!” 被子将桌上的几个匣子扫到了地上,发出巨大声响,门外的守卫听见了,紧张出声:“闻小姐,出了什么事?” “没事!”无波飞出床去,望上去,却只见一束月光幽幽落下,没有了人影。她抖了抖被子,将其甩到床上,再将地上的匣子捡起来。 “闻小姐?”外面的守卫不放心。 “有老鼠。”无波淡淡地说,整理好匣子又回去睡觉。 第二天早上,无波刚起床,随身带出来的丫鬟就告诉她:“皇上身边的谢将军来了。” 无波收拾好自己出去,打开门就见谢淡云站在院中,无波福身:“是谢将军?” “小姐多礼了。”谢淡云道,“皇上派我来迎接小姐,顺便一路保护。” “倒真需要好好保护一下,昨夜有梁上君来,差点毁了这衣服。”无波道。听他声音,便确定他不是昨夜那人。 “昨夜?”谢淡云看着她,“我问过驿站中的人,据说昨夜没有异动?” “因为追不上,所以便没惊动大家,反正衣服没出事。”无波说,“那衣服在我房中。” 谢淡云点头,派人去将衣服取出来,送上车,派了好几骑高手守在车边保护。 无波自去吃了早饭才出来,驿站门口停了三辆马车,最后面一辆是她要坐的。前两辆比起这异常华丽许多,第一辆装的龙袍,另一辆不知是做什么用的。谢淡云带了一队人马来,整整齐齐地围绕在车边,整装待发。这样一上路,路人都会纷纷回避——上贡的车队便与这差不多。 谢淡云在队伍前照顾着自己的爱马,见无波出来,将缰绳交给属下,走过来:“闻小姐,请上车。” “有劳将军了。”无波福身,转身往后面的马车走去。 中间那辆马车的窗帘突然被掀起,无波看过去,看见一张笑嘻嘻的桃花脸。是个男人,她所熟悉的男人。她不禁愣住,他怎么会在这里? “听见你的声音,我还以为我在做梦。”那男子笑道,有些不正经地样子。 无波一听这声音,猛然想起,是昨夜那人! 怪不得,当时她觉得有些耳熟,只是一时间没想起来。现在可让她回过神来了,这人武功高、轻功更高,而且一肚子坏水、唯恐天下不乱,像是会做那种事的人!只是,他与姬茂荀会是什么关系?难不成…… “你不是乞丐?”无波瞪他道,问旁边的谢淡云,“谢将军,这位公子是……” 谢淡云看了车上的人一眼,得到同意,才说:“这位是十王爷。” 果然……他说过他叫子游,她没放在心上。她早该想到的,他极有可能是全名叫姬子游的小逍遥王爷! “无波仙子,想不到你是闻家堡的小姐。”子游说。 “逍遥乞丐,想不到你是当今圣上的叔叔——十、王、爷?” “圣上也很郁卒啊!”子游笑道,“他比我大两岁,还得叫我叔叔……” 无波冷哼一声,提起裙子便往后走去。子游探出头来,看她上了马车,才对谢淡云道:“启程吧。” 无波有两年出堡到江湖上行走,她性子冷,不爱与人打交道,却不幸遇到一个性子迥然不同的姬子游。当时他是乞丐装扮,现在回想小逍遥王爷的一贯作风,不过是他来了兴致去做几天乞丐好玩罢了。 他嘴坏,几句话惹恼了她。她一怒,想要杀他泄恨。她练的是走捷径、以阴狠见长的“邪派”功夫,两三年便会精进,十年就有所成,不像正派人士,扎扎实实地练功,几十年才会成为一代宗师,傲视天下。所以,遇到年纪轻轻的姬子游,她本来有十足把握要了他的命。 只是没想到,这人的武功亦正亦邪,虽然年纪轻,内力还有些深厚,这样一来,久战的话,她必输。她不想丢了性命,自己远离,他却仗着自己功夫比她好,处处挑衅。他不要她的命,却耍着她好玩,以至于两人再见面总要互相挖苦几句,甚至交手打斗,彻底结下深仇大恨。 下午,他们抵达皇宫。 在宫门口下车后,子游领着无波去见茂荀,太监们捧着装龙袍的匣子跟在身后。 “有点远,走着无聊,要不要聊聊天?”子游问。 “不必。”无波道。 “那就一路欣赏风景?” “闻家堡的风景不比这里差!” 子游看她一眼,想起回来时茂荀和他说的那个圣旨,不禁问道:“难不成,你们把闻家堡修成了皇宫的样子?” 无波瞟他一眼:“王爷回了朝,也该懂朝廷的规矩。朝廷不比江湖,可以任意胡说。我和你也没什么仇,何苦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害我闻家堡?再说,这江山社稷有什么好?也只有你们姓姬的才当宝!” “你这话更大逆不道吧?” 第169章 别尝爱情 “那还请王爷海涵,不要告诉了皇上。”无波说着,停下脚步,向他福身,“无波这里感激了。” “呃……”子游倒不习惯她这么知书达理的样子,“其实皇上也不是那么死板的人,分得清真假玩笑的。” 无波一笑:“我相信。但是,有些事情,是宁可错杀三千,也不能够放过一人的。” 子游答不上话来。突然想起茂荀即位之时,九皇兄狭天子叛乱。当他和皇兄们攻进皇宫时,九皇兄站在金銮殿上,摸着龙椅,笑道:“这椅子,不坐一坐,就太亏了……” 不知为何会想起这事,只是,他从来不觉得九皇兄会觊觎皇位。 那龙椅,他也终究没坐上去。当他那么说了,被软禁在千慈宫的苏后和茂荀已经被解救过来了。苏后在殿外就听见他的话,大声喊道:“姬子湉,你大胆!” 子湉站在上面,看着下面的兄弟们,对慢慢走进来茂荀道:“茂荀,你的皇位,不是你的叔叔们能保得了的。你,不自己来拿吗?” 茂荀当时只是愣愣地看着他,根本不知道说什么。 子湉凄然一笑,一向俊朗的面容看起来苍老了许多:“茂荀,做一个帝王,该是你的东西,你得自己抓在手中!靠你的兄弟,你的下属,你的子嗣……通通没用。他们可以辅佐你,可不能代替你……你要这个皇位,就给我上来!否则,我就坐上去了!”他狠狠地道,抓住龙椅的手青筋暴露。 茂荀看了他一眼,毅然提起步伐走上去。 苏后一把抓住他:“你疯了!”然后吩咐手握兵权的四王爷,“愣着干什么?把他拿下!” 四王爷没动,三王爷回头叫茂荀:“茂荀,上去。” “你……”苏后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紧紧抓住茂荀。 茂荀回头:“母后,放开我!” “茂荀……”苏后看着他,抬头看着众位王爷,指着上面的子湉,“你们什么意思?他有狼子野心,你们居然让茂荀上去冒险!茂荀只是一个孩子,他却是一个武功高强的大人——” “茂荀已经满十四岁了!”大家突然异口同声地说。 苏后一吓,不由自主地松了手。 茂荀马上往上面走去。 “茂荀……”她还是担心。如果九王爷在上面杀了茂荀……只怕,这些人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七王爷看了她一眼,对九王爷道:“九弟,既然苏皇后不放心,让子游也上来吧。他还小,你也不用担心。”七王爷说完,便对他道,“子游,你上去,若你九哥要乱来,就挡在茂荀身前,明白了吗?” “明白。”他点头,去茂荀身边。 七王爷对苏后笑道:“现在,你该可以放点心了吧?” 当时,他们兄弟与其说是回来保驾,不如说是回来救九哥一命。谋反当诛,他们想尽力保他一命。他们都不信他会想去坐这江山。 当他和茂荀走到九哥面前时,九哥伸手抱起茂荀将他放在了龙椅上,然后跪下身子:“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别说他觉得九哥的举动奇怪,就连茂荀都有些不明所以,不安地看着他:“九皇叔……” “但愿,你这一辈子不要去尝爱情的滋味……”子湉望着茂荀,“做王爷都不能,何况是做皇帝……你也是,子游……”他转头望着子游,伸出一只手摸着他的脸,“好弟弟,跟你七哥去逍遥吧,别为皇朝揽事……什么让你开心,就去做什么……” “九哥?”子湉的面容越来越凄楚,见他仿佛要倒的样子,他忙伸手去扶。 可是,他扶不住,九哥已经顺着他的身子滑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镶着族徽的匕首,鲜血汩汩地流出…… “民女闻无波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清冷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他这才发现,已经到了宣德宫的一个亭子里,忙对亭子里的茂荀道:“臣叩见皇上。” “都平身吧。”茂荀坐在亭中,身边站着福公公,另有几个宫女、太监。亭子外站着卓尚宫和几个侍卫。 无波站起来,让身后捧着匣子的太监走上前。 茂荀看她和匣子一眼,对身边的福公公使了一个眼神,福公公便走下来,对卓尚宫道:“尚宫大人请。” “是。”卓尚宫转身让几个宫女把匣子打开,和福公公一起把衣服拿出来,认真检视。她一眼看见,便惊叹起来,多么精细娴熟的针法,简直巧夺天工了!只是,皇上的命令不可不听…… 认真检视完后,她转身向茂荀回禀:“禀皇上,没有大问题,除了……” 无波眼一斜,果然被她料中。 “除了什么?”茂荀问,接过宫女递来的茶。 “有一件的眼睛没有绣好。俗话说,画龙点睛。这只眼睛成了败笔,整件龙袍便都失了气势。”这一点她可以肯定。 “是吗?”茂荀问。 “是。”卓尚宫肯定地道,抬头看着他,“眼睛完全没有绣好,像是随意乱绣的。” 她如此肯定,茂荀便相信真有那回事,抬眼看着无波:“你有什么话说?” 无波暗自叹气,静言那几针倒让她硬不起来了。心下略微一思索,她镇定地道:“民女倒不清楚了,请尚宫大人指教。” 卓尚宫回头,为难地看她一眼,将那只眼睛翻到她面前:“姑娘,这……或许姑娘是用了什么特别的技法,还未绣完,便忘了?” 无波淡淡一笑,点头,对茂荀道:“只不过是忘了一点,我重绣过就是了。一只眼睛,也费不了多少时间。”说着就从怀中拿出一个针线包来,“还好我这里有这种颜色的线。” “颜色相同,但线不是同一种吧?”一边的子游突然问,“要知道,皇上的龙袍,可不是一般的布料和针线做出来的! 第170章 进宫送袍 “自然不同。”无波道,“做龙袍的材料,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怎能带在身上?我倒是想沾点天子的喜气,但就怕有些人说我有异心。” 子游眼神一闪:“姑娘说得倒是。但这龙袍,也不能随便拿根线去缝吧?” “你说得倒是……”无波看着他,“但做龙袍的线和布,现下只有闻家堡里才有了,难不成要我回去拿吗?” “有何不可?”子游走过来,看着龙袍上龙的眼睛,“既然最重要的眼睛绣坏了,理当整件重做才是。” “堡里存留的布料不够了。”无波淡淡地道,“而且,因为以后不会再做,那些布在我离开后就会浸沸水、泡硫磺,准备处理掉——毕竟,那是我们自己的布,不能给皇上;但那又是皇上专用的布,我们自己用不得。” “这……” 茂荀食指在桌面上轻叩两下,道:“或许闻堡主还没来得及处理那些布,你何不回去试一试?要不然,就改用别的布,只要同种颜色便好。” 子游点头:“如果无波小姐怕麻烦,我倒可以陪无波小姐回去。等你做好,我带回来便是,就不用你再跑一趟了。” 无波扭头看着他,眉头微皱,久久不说话。 子游被她定定的眼神看得不自在,不由得失神片刻。他瞟开眼去,发现她还是在看着自己,见上面茂荀都在好奇地研究他们了,他回头看着她,回复他一贯的不正经,语带轻佻:“你看着我做什么?莫不是看本王长得天下无敌,想留下来做王妃了?” 无波和他斗过那么多回了,哪里有不了解他的?她等的就是他的调戏! 他话一出口,她毫不犹豫地举起手往他脸上打去。 众目睽睽之下、天子面前,她重重给了他一耳光,周围的人全部傻眼。 在众人还未回过神的时候,无波已伸手指着子游,委屈又愤怒地道:“你这是什么王爷?好不正经!居然当着天子的面戏弄我一介平民!还是你就仗着你是王爷,又有天子撑腰,才敢如此大胆?!”说完,她又扭头看着茂荀,“皇上,民女人微言轻,却也知道士可杀不可辱。现在,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茂荀回过神,莫名有种感觉,小皇叔是被这女人给陷害的。看了一眼那脸颊上的五根手指印,他感叹:好狠,还好静言不动手……他想这个干什么?!他甩甩头,清清喉咙,道:“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他冒犯了你,你又冒犯了他……扯平了,两清吧!” “谢皇上不罚之恩。”子游道。 无波一见,也同样谢恩。 茂荀站起来,挥挥手:“龙袍重做,子游前去监察——” “皇上!”无波出声打断他。 “怎么?”茂荀挑眉。他可不是十皇叔,可以任由她设计,被打了还不敢吱声! “那只眼睛不是民女绣的。” 茂荀没想到她会冒出这么一句话来,有些怔住。子游已在一边哇哇大叫:“好哇你!天子龙袍,你敢让他人触碰?!” 无波没理他,伸手摸着那绣龙的眼睛,道:“有人想亲自做件衣服给她丈夫穿,可这件衣服不同于其他,她知道不能,便请求我,让她绣一针便好。我感她一片衷情,怎好不答应?”她说完,抬头去看茂荀,他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茂荀看着那衣服,哑声道:“全都退下,朕有话单独问闻姑娘。” 众人犹豫了一下,有序地退下。子游走在最后,看茂荀一眼:“皇上小心。” 茂荀向他挥挥手,他这才转身走远。 “静言她……” “皇上想知道的话,问那几个一直住在我闻家堡的宫女太监不就清楚了?何苦问我呢?” “你……”茂荀微怒。 无波淡笑道:“他们对皇上忠心耿耿,一定不会欺瞒半句。我可就不同了,我自然捡对自己有利的说。” “你倒不怕朕?”茂荀笑。这闻家堡还都出人才,有可以轻轻松松闯进宫劫走静言的人,还有悠然那么宁静淡然、无波这般聪慧大胆的女子。 “皇上没什么可怕。” 茂荀不再把她当一个女人,而是当一个敌人,问:“你们把静言怎样了?” “皇上照样可以问自己的人。” “你不怕朕囚下你?!” “只怕你囚不住我——”无波看他一眼,突然向他出手。 茂荀没想到她这么大胆,居然敢向他出招?!愣了片刻,还是快速反应过来,飞快躲开,一掌过去,她漂亮地飞转开去,又一掌向他袭来。她的掌风阴柔,却带着狠辣,招式又稳又准,让他心下微惊:这是什么功夫?她如此年轻,怎么可能这么厉害? “住手!”子游突然从外飞来,拦住无波,接下她的招式,两人打在一起,招式都变幻莫测,看得茂荀眼花缭乱。 几招后,子游化解了无波的招式,皱眉道:“功夫精进不少?你有什么深仇大恨等着去报,要这么急于求成,坏自己根基?我看你再这么练下去,还能活几年?!” 无波收回手,稳稳站在海棠树下,道:“王爷管得太宽了!” “你——”子游恨恨瞪她一眼,回头问茂荀,“皇上,你有没有事?” “你们认识?”茂荀没有回答他。 “跑江湖遇到的,没想到这么巧,还是闻家堡的人。”子游无所谓地道。 茂荀看了无波一眼,问子游:“外面有人看见她动手吗?” “……没有。”子游摇头。 茂荀沉思片刻,道:“要留下她,恐怕要皇叔亲自去看管才行……”这丫头功夫走偏门,离奇地好。但是,耍起心机来,皇叔怕不是她的对手…… 第171章 换一个人 茂荀沉思片刻,道:“要留下她,恐怕要皇叔亲自去看管才行……”这丫头功夫走偏门,离奇地好,恐怕只有十皇叔才看得住她。但是,耍起心机来,皇叔怕又不是她的对手…… “皇上要留下她?”子游皱眉,小声道,“怕没用吧?这丫头武功好、心眼多,不用等人来救她,她自己便会逃了……” “是啊……”茂荀叹气,对无波道,“你走吧!” 无波弯身行礼:“多谢皇上深明大义、不软禁民女之恩。” 茂荀一笑,没说什么,仍然让子游送她出宫。然后自己回寝宫,看着那件龙袍,抚摸着那龙眼,失神好久,才想起叫人来询问闻家堡的事。 闻家堡虽然没有刻意隐瞒静言的身份,但接触静言的只有那么几个人,那些下人一是不爱嚼舌根,二是以闻家堡为尊,别的天皇老子在他们眼里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偶尔说起静言都只说“堡里刚来的那个姑娘”。所以,那几个从闻家堡回来的宫女、太监根本不知道皇后被困在里面,倒是隐约知道刚进去一个姑娘,受到了优待。 茂荀听他们说那姑娘出现的时间,猜她就是静言,便详细询问。听说她住在堡主住的地方,他的心口不禁发颤,闻无违会把她怎样?男人要对付女人,还要同时对付这个女人的男人,有些方法太过直白简单…… 及至听说她差点流产,他赫然站起,对外面叫道:“快去把十王爷追回来!留下闻无波!” 外面的人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急忙跑进来,战战兢兢地问他:“皇上,是要宣十王爷吗?” 茂荀琢磨了一下无波离开的时间,只怕已经出宫了,这些人去了也追不上,自己毫不犹豫地便往外走去,准备用轻功追上去。一出门,却与飞身进来的子游撞个满怀。 “皇上,你没事吧?”子游吓了一跳,虽然他是叔叔,辈分高一些,但皇上侄子是撞不得的! 茂荀看着他:“你怎么回来了?闻无波呢?” “出宫啦!”子游说,“我在外面就听见你叫我,说要留下她,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茂荀一拳打在门上,吓了众人一跳:“静言在闻家堡差点流产!朕不想再等,管他什么遗旨,让淡云硬闯进去,平了闻家堡,将皇后救出来!你马上将那女人追回来,他敢关朕一个,朕至少也关他一个,拿来交换也不错……” “交换?”子游没听见前面,倒听见这句,“追闻无波不可能了。她若没出宫,倒有些把握留下她。一出宫,她动起手来就不会留情,要拿下她有些困难,而且她身边那几个人也不容小觑;她也不一定按原路回去,京城也有闻家堡的人,如此一来,要找到她都有些困难了……” “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茂荀大怒,“闻无波是个能干人,又是闻无违的妹妹,他不可能不在乎!刚刚就不该放她走!” 子游让其他人退下,安抚他道:“皇上息怒,你听我说。闻无波虽然可以牵制闻无违的神经,但闻无波本身不好牵制。” 茂荀深吸一口气:“算了!你马上准备准备,我们去闻家堡——” “不可!”子游道,“那圣旨的事没确定,万一真有,你就是抗旨,小心被斩龙袍、关天牢!不能用无波去换,我们可以换个人。没有武功,容易被我们控制,却又让闻无违重视的人,甚至是他不可或缺的人……” “有这样一个人吗?”茂荀看着他。小皇叔在江湖行走,这方面应该很清楚…… 子游点头:“那个人应该可以。” “应该?” “我不是闻无违,我也不确定。”子游摊手,“这人叫悠然——” “悠然?”茂荀想起那个和静言有些相似的女子,不禁失望了。除非她是闻无违的女人,否则哪有可能?但是,如果她是,闻无违怎么可能让她进宫来办事? “这名字取得是有些偷懒。”子游道,以为他是介意这名字,殊不知他是见过这人的。“这个叫悠然的女人,是闻家堡的大掌柜,帮闻家堡赚了很多钱。按照惯例,她前一阵在外地谈生意、收钱去了,应该快要回京。这一路回来,她身上肯定带着银子,还有和商家签订的契约,这些可是闻家堡最近一两年的收成和未来几年的活路;另外,她在这位置,肯定还知道闻家堡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我们若这时候抓了她,闻无违不可能不管!就算不管这人,却也不得不管她知道的一些事……” 茂荀听完,笑了:“原来是大掌柜……那就有用了。” “是啊!”子游点头,“而且,我们还得赌一点,万一这悠然和闻无违有点什么,进了他的心里……那我们就赢定了!” “那你有把握抓住她吗?” “她从南边回来,必然经过京城;再说,京城也有闻家堡的生意,她肯定还会稍作停留,机会太多了!我这就出宫,尽量在京城外将她截住,让闻家堡暂时怀疑不到我们头上来。” “那你去吧。”茂荀道。 子游马上便往外飞了去,茂荀不禁皱眉,啧了一声:“你不要在宫里飞来飞去,小心又被当成刺客!”这个皇叔,刚回来就在宫中乱飞,差点被乱箭射死。 “放心,我和严劲他们都混熟了,不会再出事了!”听这声音已经飞出好远了。 茂荀叹气,难道是他和善了吗?这群皇叔、堂兄弟,忠心没话说,但基本都无视他作为皇帝的威严。 第172章 处置夏雪 茂荀虽然事多、心烦,抽空也会去看看太后。听云裳说,太后最近心情也不好。他想,或许是因为冰玉还乡的原因,毕竟,冰玉伺候她多年了,临时换了人,可能有些不习惯。 这天,十王爷托人带回消息,说是已经找到悠然,天黑之前应该就会把她“带进”宫来。他心下放下一颗大石,便和云裳一起去看太后。 太后问了一些静言的消息,哀叹了几声,提议去花园里坐坐,对林香说:“叫人去准备准备。”不经意间,使了一个眼色。 来到花园,石桌上已经摆好茶水点心。几人坐下来,边吃边聊。 一会儿过后,一群宫女搬着花盆从外面小路上经过。 太后问林香:“怎么回事?没看皇上在这里吗?” 林香惶恐地道:“奴婢这就让她们快些走。”然后走过去,让她们快些走。 林香回头看了看这边,趁大家没看见,伸脚想将其中一个宫女绊倒。 那宫女捧着花盆,低眉顺眼地,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样子。但却奇迹地发现了她的动作,眼中掠过一抹精光,一脚就踩在了她脚上。 “哎呀!”林香痛得大叫一声,伸手将她推开。 那宫女微愣,见这边有人看过去,又想起这些日子老被这老家伙编排不是,明显是针对她,干脆就顺势跌到地上痛哭起来。一方面是顺一次这老家伙的意,另一方面则看能不能博取一点同情,换个主子做做! “在做什么?”太后听见声音,厉声问。 林香回头,跪在路上:“这小宫女不会做事,不小心撞到奴婢了,所以才惊了太后和皇上,求太后责罚!” 茂荀瞟了一眼,道:“算了吧。”事情已经够多了,他不想再没事找事。宫女太监的日子也难过,天天有人责罚他们,不差他一个。 太后一听,脸色却有些不好了。那个小宫女,就是才来的那个藏着武功的粗使。看来,果然是他派来的! “不罚她们,她们又会继续不懂规矩!”太后道,扭头看着林香,“自己去领五十大板,那个丫头一并拉了去,给她一百大板!” 云裳吓了一跳,叫道:“要死人的!” 太后扭头瞪着她:“你懂什么?难道你宫里有人犯了错都不罚吗?怪不得你三天两头生病!你都不罚,她们哪里还会怕,越发不会做事了!” 云裳嘟嘟嘴:“人家就生过一次病嘛……” 茂荀略微烦躁地一叹气,道:“母后,算了!朕特赦她们,算是为静言求点平安。” 太后脸色一变,桌下的双手握紧。 那边那小宫女一直坐在地上哭哭啼啼地,却竖着耳朵听这边交谈,发现公主和皇帝都是好人,已经打定主意,要想办法调到公主身边去——皇帝都是大色狼,要吃亏的,不去! 她爬起来,跪在地上,磕头道:“谢谢皇上!谢谢公主!” 云裳没想到她把自己也谢了过去,不禁瞟了她一眼。远远的,倒看不清长相,不过声音水灵水灵的,好好听。 太后没好气地对林香道:“你们跟我过来!” 林香马上拉起地上的人一起走过来,又跪在他们面前。 太后瞟那宫女一眼,问:“叫什么名字。” “夏雪。” “夏雪?”太后瞟了茂荀一眼,又对她道,“你几时进宫的?皇上在这里,做事也不注意点!罢了,皇上为你求情,就不罚你了。但你以后也休想呆在我宫里!从今天起,你就去杂役房做事,这辈子都不许出来!” “不要!”夏雪大叫一声,猛地趴在地上,“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太后换个地方吧……”去杂役房她不怕,但她想做的事就做不了了…… “你这样,还想到主子们跟前去不成?!”太后喝令道,然后问茂荀,“这样处置,没问题吧?” 茂荀点头,不说什么,径直喝茶。他没心思去关心一个宫女。 夏雪见他和云裳都不再说话,无人替自己求情,在心中哀叹一声:看样子只能用美人计了!于是,哭着抬起头来,伸手去拉茂荀的衣摆:“皇上,奴婢不敢了,不要罚我去杂役房……” 茂荀皱皱眉,放下茶杯,想将衣摆拉回来,却不经意看到她的脸,不禁呆了呆。好美…… 一眼看过去,年纪不大,应该不过十四五岁,有些稚气未脱。但那小小的瓜子脸、水汪汪的眸子、红艳艳的樱桃口,奇迹地吸引人。而且,她虽然挂着泪,却丝毫感觉不到她是柔弱的;那双眼,虽然氤氲在水气里,却掩饰不了灵动的活力;虽有一张芙蓉面,吸引人的却不是美色,而是她身上散发的一种感觉…… 一边的云裳也睁大眼睛,对太后道:“长得蛮漂亮呢,去杂役房可惜了!母后要是不要,就给我吧!” 太后倒没想到会是这么好看的人,就是年纪小了些,还像个孩子,否则,恐怕连静言都比不上呢!她心下就更疑惑了,看茂荀的反应,像是第一次见她;而且,这么小的人不太可能完成什么任务……但是,厉害的人,都不能看表面!这丫头有功夫是事实,那就不能小瞧她!说不定他们是在演戏!那又怎么能让这么危险的人待在云裳身边? “你宫里人还不够多吗?”太后看云裳一眼,“而且你也差不多要嫁出去了,就算要添新宫女,也要添些能干仔细的,这种笨手笨脚的怎么行?不是害了你?” 云裳张了张嘴,气闷地不再说话。皇嫂都还没回来,她和明老师还有得熬呢……她倒没事,但明老师都那么大岁数了……咳咳,不是明老师老了!是明老师早就该娶妻了!这不是耽误了吗? 第173章 子游中毒 夏雪见茂荀只是刚开始一呆,后来就有些不为所动,想来是没中她的美人计,就马上扭头对太后磕头:“太后若将奴婢给了公主,奴婢会尽心尽力地……” “闭嘴!”太后道,伸手捏着她的下巴抬起来,仔细看了看,问,“几岁了?” “十三……” “倒是个美人胚子!丢去杂役房的确可惜了!”太后放下她,对茂荀道,“放云裳那里哀家不放心,干脆放你宫里去吧!”如果真是他的人,放哪里去都会再默默地调回去,还不如光明正大地还给他!那她还必须得光明正大地呆在宣德宫,干不了别的事了! 茂荀看她一眼,道:“我宫里人够,要不还是留在母后身边吧?”母后大概见人家长得漂亮,又打着要将她塞给他的主意!母后不喜欢他专宠一人,也想要很多孙子,他明白。 太后笑道:“我是想罚她、将她丢杂役房的!是你们不要,我才放了她。我想的是,云裳喜欢,那就留给云裳。但这丫头才十三,应该也是刚进宫,肯定照顾不好。不如带到你宫中,好好让下面的人调教调教,待到云裳出宫,与了云裳。” 云裳一听,点头:“好啊!”漂亮的丫头她喜欢,看着就赏心悦目。 茂荀一见,宠溺地拍拍云裳的头:“那好,朕就帮你养着。”说完就让夏雪站起来,到他身边伺候着。 又坐了一会儿,茂荀才离开,云裳也跟着他去宣德宫,想好好了解一下这未来伺候自己的丫头。走到半路,严劲却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皇上!十王爷回来了!” 云裳一听,马上松开茂荀的手:“我不去了!” 茂荀奇怪地问:“怎么又不去了?皇叔说好久没看见你了,正好去见见……” “不要!”云裳往后跳,“他每次都逼着人家叫他皇叔!”而且,一想到嫁给明老师后,比她大了十三岁的明老师也得如此,她就觉得压力好大! “谁叫你不叫?” “可他那么年轻,比你还小!” “……可他是皇叔。” “反正我不要!”云裳转身跑了。 茂荀摇头叹口,跟随严劲回宫。 严劲脸色有些焦急,见旁边多了一个陌生的宫女,有些欲言又止。 茂荀看夏雪一眼,对他道:“没事,你说吧。” 严劲这才道:“王爷受了伤……” 茂荀一听,判定有些严重,马上加快脚步:“现在在哪里?” “就在宣德宫后面的逢香殿。” 逢香殿原本是帝王召寝用的。后宫有制,皇上临幸某人,则让某人前去逢香殿沐浴等待,而不是皇上亲自去她们的住处。当然,皇后除外。但是,茂荀宠姚姬后,便亲自去端宁宫,逢香殿就此弃之不用。 因为抓了悠然来,才让人收拾了,要把她关在那里。子游受了伤,却还是想着要完成任务,将人带去了逢香殿,自己,也就倒在了那里。 匆匆走进逢香殿,已有一个太医在那里救治。 子游躺在床上痛哼,见茂荀来了,道:“人在后面……” 茂荀见他胸口满是鲜血,一边的凳子上,一枚染了血的梅花镖被放在摊开的白布上,看样子,这就是凶器了。 他身后的夏雪伸头看了一眼,皱了皱眉,乖乖站着没动。 茂荀没理会子游的话,径直问太医:“王爷怎么样?” “飞镖上有毒,不过已无大碍,但需要王爷好好休息才行。” 茂荀放下心来,问子游:“你怎么会受伤?”十皇叔功夫不弱。 子游道:“悠然身边有高手。她果然很重要……估计闻无违把最好的手下派给她了……” 茂荀忍不住一叹气:“辛苦你了……” “没事。她身边一直就只带了一个人,我便没放在心上,以为是伺候她起居的,哪知道……” “你先休息,朕去看看。”茂荀道。 “嗯……”子游呼出一口气,“我已经点了那人的穴道,给她服了化功散,但你还是小心些,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别的招……” 一边的严劲道:“臣会陪皇上一起。” “不用。”茂荀道,“你已经不是朕的贴身侍卫了,不能只保护朕一人!你现在的任务是保护整个皇宫!”当时为了抓闻无风,已经给他调了职。正准备调回来,静言却在宫中丢失,他便打算让他去胜任这个工作。 严劲明白,只好对旁边另一个黑衣男子道:“萧鸿,你好好保护皇上。” “是!”萧鸿道。 严劲这才退下,回去做自己的事。 茂荀转身,正准备出去,一眼看见夏雪,问她道:“你会照顾人吗?” 夏雪点头。 “那你留下来帮忙照顾十王爷,待王爷康复,你再回宣德宫。”茂荀说着,人已往外走去。 “奴婢遵命。”夏雪道,回身站到床边去,看太医的动作。 太医离开后,宫女和太监们便按着吩咐去做事,取药、煎药、换衣服……大家见她人小,怕她做不好,便对她道:“你就这里守着王爷好了,王爷有事就叫我们。” “谢谢姐姐。”夏雪笑道,跪到床边去,认认真真守着。 “你是谁?”子游中了毒,脑子昏沉,有些迷糊起来。 “我是宫女,伺候你的。”夏雪为他掖掖被子,“你好好睡一觉。太医说,你要多休息。” 子游淡淡一笑:“这毒……会骗人……看起来是一种,却根本不是……若我这一觉睡了不起来,只怕你就没命了……” “……” “哎……你离开也不行啊……” “王爷,你在说什么啊?”夏雪疑惑地问,“太医说,你要好好休息才行。” “嗯……”他闭上眼,迷迷糊糊睡过去。但愿这丫头吉人有天相,不用为他陪葬…… 第174章 要不要赌 夏雪看了他一会儿,听他呼吸平稳了,扭头看了一眼门口,确定无人,才从袖中摸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蓝色的小泥丸来:“你遇到我了,算你运气好,救你一命!”说着,便将药丸放进子游口中,让他吞了下去。 “也是你命不该绝,遇到我带了这药……”过了一会儿,她伸手把了一下他脉,确定他命真的已无大碍,疑惑地自语,“姑奶奶说这里需要我,难不成就是来救你的命?” 逢香殿一隅,香烟袅袅,茶香四溢。 一个宫女到香炉边添香,一个宫女在茶桌边沏茶。 两杯清茶沏好,宫女端着它们走到隔壁房间。悠然和蔓儿跪坐在矮桌边,面无表情。 宫女将茶放到桌上:“二位姑娘请用。” 悠然略微一点头,伸手捧过茶,放在自己跟前。 蔓儿也伸手捧过,再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胭脂盒,盒子打开,里面装的却不是胭脂,而是几根短小的银针。她拿起银针,放到悠然跟前的茶杯里看了看,见银针没有反应,才对悠然说:“没事,姑娘可用。” 宫女脸色变了变,胆怯地道:“公公交代好生照顾你们,不可有丁点差池,你们多心了……” “不是防你。”蔓儿将自己的茶水也检视了,收好银针。 “那两位姑娘有吩咐就尽管说。”宫女难堪地退下。 悠然端起茶,喝了两口,便坐着不动。 蔓儿瞟她一眼,倒是把茶水都喝尽了,冷笑道:“你别这么要死不活的!我现在武功使不出,根本逃不出去,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呆多久呢。我信号又没来得及发出去,堡主不知道我们出了事,怕要等到我们‘逾期不回’才会来救人。当然,还希望皇帝是有利用我们的地方,否则,明早我们就该死了!” 悠然一听,看着她:“明早?为什么?” “你没听他们叫那个人叫‘十王爷’吗?” “你飞镖的毒不能解?” 蔓儿没回答,抬眼看着外面:“有人来了。” 接着,便听见口呼万岁的声音。悠然起身,蔓儿也随之起身,二人往外走去。还才走到屋中,茂荀就带着两个贴身太监进来了。 “民女悠然(蔓儿)叩见皇上。”二人跪下地。 茂荀瞟她们一眼,道:“平身。”待她们站起身,他笑道,“你们倒是镇定,一点也没惊慌。” 二人没有说话,不知道说什么。 “是你伤了十王爷?”他看着蔓儿。 蔓儿低下头:“是。” “十王爷功夫不弱,你能伤得了他,不错。” “王爷在受伤后还能擒得住我,并且给我服下化功散,他更厉害。” 因为太医已确定子游无事,茂荀便只是冷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想找个地方坐,却没有椅子。这屋是拿来看歌舞的,只有矮桌一张,只能坐地上。 身后太监跟在天子身边多年,早会察颜悦色,马上使眼色叫外面的人抬了一张椅子进来。 茂荀这才坐下,问悠然道:“你记得朕的皇后吗?” “民女记得。” “你们的堡主本事大,居然在深夜神不知鬼不觉地闯进了禁宫,还绑走了她。” 悠然一惊,抬头看着他,有些不信。 “朕虽是一国之君,这时候,却也没了主意。一是闻家堡易守难攻,朕还真缺能将它攻下的人才。二是,君民之间兵戎相见,无论事实怎样,别人一看,都是朕的不对;若是不幸传至坊间,以讹传讹,最后会成什么样也不得而知。说不定,朕的一世英名、北周几百年的基业都会毁于一旦。” 悠然明白他所说的,突然有些同情他。帝王就是这点不好,有天大的权利,却也有关乎天下的顾虑。若是无违遇到了这种事,根本什么都不用担心,早带人去扫荡了。 “那皇上将我带来这里,是什么意思?”她问。 “拿你换静言。”他说,“朕十分赞成兵不血刃地办成事情。” 悠然有片刻惊讶,继而自嘲一笑:“我之于闻家堡,最多就是一个小小掌柜,堡主不会与你做这个交易。”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茂荀站起来,往外走,“你们好好照顾二位姑娘,若少了一根头发,提头来见!” “是!”外面几人猛地跪下。 蔓儿看着悠然:“要不要安静地等待着,赌一赌?” “赌什么?”悠然问她。 “赌堡主会不会来救你啊!”蔓儿笑道,“你和堡主那点事,我有不知道的么?” 悠然张张嘴,没说什么,推开她,自去休息。 第二天上午,子游醒了过来。大家放了心,他自己却有些不敢相信。中了那毒,居然还能醒过来? 昨天说他无事的太医,今日来时,却有些惊慌。及至见他好好地已睁开眼,才眉开眼笑地松了一口气,甚至有些得意地为他诊脉。不过,这太医的神情,大家却没有注意到就是了。 太医走后,房里又只剩下乖乖守在床边的夏雪。 子游睡了一夜,这时候精神十足,睡不着。看她一眼,见她生得灵气十足,打心眼里喜欢,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大哥哥,我叫夏雪。”夏雪天真无邪地一笑,眸子闪闪地,像璀璨的明珠。 “大哥哥……”子游一笑,伸手枕着头,“在宫里还没人这么叫过我。就是在宫外,也只遇到脏兮兮的男孩子叫过,你这么漂亮的小妹妹倒是第一个。” 夏雪人虽小,却也能分清是非。面前的人,一看便知不是坏人。她喜欢被人夸赞,若夸她的人不是坏人,同时她对人家还有些好感,她便会喜滋滋地。而子游,恰好都占完了。 “你身上还痛不痛?”她问。 “不痛了。大哥哥很厉害,这些小伤不算什么。” 夏雪在心里吐吐舌头,你昨天差点就去见阎王了!若不是本姑娘,你哪还有命在这里说大话? 茂荀恰在这时下朝过来,走进屋,见她认真听话地守在床前,还把子游说得开开心心地,柔声问她道:“听说昨夜是你在这里守了一夜?” 第175章 银针试毒 “是啊。”夏雪点头。 “累了吧?” 夏雪摇摇头:“我有偷偷眯一下呢。” 茂荀和子游一听,忍不住大笑,好纯真无邪的丫头! “那你昨天刚来就守在这里,都没出去逛过,现在出去看一看吧。”茂荀道。 “可以吗?”夏雪眼睛一亮。 “可以。”茂荀点头,“不过,不能离开这逢香殿,也不能给别人添麻烦。” 夏雪站起身:“我明白的!”说完,马上就往外面跑去,跑到一半,才想起自己在皇帝面前太随便,急忙转身跪在地上,害怕得语无伦次,“奴婢叩见皇上……啊!奴婢谢过皇上!” “去吧!”难得遇到这么纯真的丫头,茂荀也不怪她,挥挥手,让她去了。 夏雪这才放心站起身,转身跑出去。走到外面,逛了半圈,发现大家都在做事。大家见她人小,长得又可爱,也不叫她做事。她自己却有些不好意思了,又不能出去玩,干脆就主动去帮忙做事。 一个宫女去给悠然送点心,遇到她要帮忙,就把食盒交给她:“小心些,别怠慢二位姑娘。”皇上说,照顾不好那两位就提头去见,大家还真有些怕。夏雪这丫头讨喜,或许悠然见了也喜欢。当事人都开心了,就谈不上哪里没照顾好了。也不知皇上什么意思,皇后还没消息呢,居然逢香殿住进了人…… 夏雪闻见食盒里糕点的香味,喜滋滋地就去了。或许一会儿可以讨点来吃…… 走到悠然那里,进去却见她和蔓儿坐在矮桌边。悠然在拨算盘,蔓儿在研墨写东西,周围摆了几本册子,应该是账本。 蔓儿先发现有人,抬起头来。悠然发现她动作,也抬头,见有人,便将算盘拿开,开始收拾账本。 夏雪一笑:“两位姐姐,我来给你们送些点心。” 这里的宫女都叫她们叫“姑娘”,第一次听到人叫“姐姐”,她们俱是一愣。 悠然继续收拾账本,见她还站在门口,道:“麻烦你了,进来吧。” 夏雪这才走进去。蔓儿见了她身形动作,想起刚刚她都到门口了才发现她来,眼神一闪,注视着她的脚步。 她走到桌边,也面对着她们跪坐下来,打开食盒,拿出糕点放到桌上。蔓儿看了看她双手,又抬头仔细看她的脸。 夏雪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问:“这位姐姐,怎么了吗?” “你有功夫?”蔓儿看着她,这么小的人,身怀武功,不可能是个宫女吧? 夏雪耸耸肩,糕点拿出来完了,就将食盒放到地上去:“孤身在外,当然要有武功,可以自保,可以逃跑。”见她们不动,她叫道,“两位姐姐快吃啊!” 蔓儿瞟她一眼,仍然掏出胭脂盒来。 胭脂盒一打开,夏雪见了那满盒的银针就知道她要干什么,不禁笑道:“这世上的毒有千百种,银针能试出的不过十分之一!如果姐姐稍微懂点毒,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才是!毒你的人若了解你一点,还会拿能测得出来的来毒你吗?” 蔓儿拈住银针的手指顿住,看着她:“你懂毒?”一早起来未听到宫中有什么响动,她还在奇怪,十王爷若死了,皇帝怎么可能不来找她们?难不成是十王爷真的还活着?就是面前这小女孩解了毒? 她还是拿出银针插到糕点上去,夏雪一见,整张脸皱成一团,道:“除非是把毒和在了面粉里,你才能这么试出来。”见蔓儿试了一块又试第二块,她叹气了,“你小心倒是小心了!但糕点那么大一块,毒有的是地方抹,不一定在中间。你银针那么小,难不成要将糕点都插成粉末去?” 蔓儿顿住,没好气地看她一眼,干脆收起银针:“十王爷是你救的?!” 夏雪盯着那被插坏了的两块糕点,点点头。 悠然一见她眼神,笑道:“要吃吗?喜欢就吃吧。” “可以吗?”夏雪望着她,急忙伸手拿起一块就吃,“谢谢你哦,姐姐。” 悠然见她吃得急,点心末子都落到了衣服上,便拿出一块手帕递给她:“看你的样子,应该是无拘无束长大的。有功夫、懂毒,该是江湖人,应该不需要卖身成宫人,怎么会进宫来呢?” 夏雪伸手接过,道了声谢谢,吞下糕点,才道:“我本不想来,是我姑奶奶叫我来的。”说到这里,她小声道,“后来想了一下,这里住着皇帝,可以顺便取点龙血,我就来了。” “龙血?” “就是皇帝的血呗!” 悠然和蔓儿吓了一跳,她这是要做什么?看她天真无邪的样子,应该还没有弑君这种大逆不道的心思,莫不是有别的用处?但就算这样,皇帝的血岂是随便流得出身体的?她若要取,恐怕会犯下大罪! 蔓儿疑惑地问:“你要他的血做什么?” “他是老天选中的人中之皇,血中有王者之气——” “笑话!”蔓儿冷哼一声,“那些都是愚昧老百姓的鬼话!你到底也懂点毒术,居然还信这些?他也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不就身份地位不同吗?没了那顶帽子,剩下的血肉之躯能精贵到哪里去?” “你们小声点!”悠然急道。在这里讨论皇帝的血,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要行刺呢! “这你们就不懂了。”夏雪倒真的很小声,“他从小都吃珍奇异兽、山珍海味,还真与百姓大大的不同,那血是要不同些。至少,普通人的血不能拿来炼药,他的可以……至少也可以做药引。还有一点,你们肯定不懂玄术!懂玄术的人,拿着他的血,摆个祭坛、做点法事,可以将所谓的王者之气提炼出来。这些都是事实,哪里是鬼话?” 第176章 雅妃有计 悠然惊了一跳:“你到底是谁?” “我叫夏雪。”她甜甜一笑。 蔓儿突然看着她:“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做什么?” “把我身上的毒解掉!” “不要!”夏雪毫不迟疑地说,“我才不搅和你们的事!” “你……”蔓儿一窒,“你就不怕我把你刚刚说的话告诉皇上?” 夏雪眨眨眼,指着自己道:“我要装无辜,谁会不信?再说,我能救十王爷,也就能够杀他!大不了,我让他明天早上就死了,皇上还不是怀疑你?更简单的话,我现在就毒死你们!” 蔓儿一听,急忙挡在悠然面前:“你别乱来!” 夏雪嘻嘻一笑:“我正要下毒你用身子就能挡住了?好啦,我回去了。”她直起腰,把手帕递还给悠然,“谢谢。” 悠然伸手接过,衣袖不小心扫到糕点上。夏雪心疼那些点心,急忙拉住她袖子,另一手抓住她手腕。 “你要喜欢,就带回去吃吧。”悠然忍不住笑道。 “不了,我就是看着觉得可惜了——咦?”夏雪握住她的手,感受到了她的脉象,不禁惊疑地看着她。 悠然愣了一下,才想起她懂毒,自然也会医,困窘地抽回手。 “怎么了?”蔓儿问。 “没事……”悠然低声道。 “当心一点,多注意休息。”夏雪站起身,提着食盒离开。 还了食盒,她依然回正殿去。在殿外的走廊上,听见有人说话,是给子游看伤的那个太医:“你是麻雀,不是扁鹊,不要以为你就是神医了!现在你自己也来看过一回了,还有什么话说?” 夏雪一惊,麻雀?!不会吧…… 她急忙追上去,看见那太医和另一个穿了太医袍的男子并列着往殿外走去。 “是我学艺不精……”这年轻太医,很不幸地姓麻名鹊,被众人叫为“麻雀”。 夏雪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向他扔去。 麻太医被打了一下,回过头来,一眼看见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向他勾勾手指头,让他过去。他指指前面的太医,有些为难。夏雪叹口气,想了一下,“哎哟”一声坐到地上去,揉着脚踝。 前面那太医听见声音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对麻太医说:“看什么看,走吧!” “她可能受伤了……” “啧!一个小宫女而已,你要做好事你去做,我不等你了。”说着便大步往前走了。 麻太医转身走到夏雪身边,蹲到地上:“师姐,你没事吧?” “我是你师姐,当然没事!”夏雪白他一眼,“你怎么在这里?” “做太医啊!你又怎么在这里?” “我来玩的。” “玩……”麻太医皱皱眉,师姐虽然是师姐,但年纪实在太小,不知天高地厚,居然连皇宫都拿来玩了。“师姐,你救了十王爷?” “你知道他中了哪种毒?”夏雪疑惑。 “张太医把染毒的飞镖带回了太医院。”麻太医道,“我看了那毒,告诉他,王爷一天之内必死无疑。今天他战战兢兢地来了,回去却说,王爷好了。我觉得奇怪,便让他带我来看看。” 夏雪点点头,调侃地笑道:“没丢师父的脸,居然还能分清楚。” “师父他老人家好吗?” 夏雪垂下肩:“他老人家已经仙去了。” “什么……” “你有空,便回山上看一看吧。师父留下很多书,你随便瞟一眼都能称霸天下的。”夏雪站起来,“你回去吧!以后遇见,就当不认识,省得麻烦。” 麻太医回到太医院,正好千慈宫来人,说太后有些不舒服,他被派前往。 太后只是小感冒,没什么大碍,却片刻就传遍后宫。各宫妃嫔知道了,都前来探视——虽然来了也不一定受到召见,但孝道还是要遵守。茂荀也在不一会儿后前来。 雅妃来时,正巧遇到萧妃出来,而她身边居然跟着皇上的侍卫萧鸿。雅妃一见,直觉有鬼,趁无人发现她来了,拉了雪梅就躲到一簇花丛后去了。 “娘娘?”雪梅疑惑地看她一眼,不知她要做什么。 “我说这萧妃最近怎么经常来请安,原来是有目的的。真是守不住寂寞,居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在内宫和男人眉来眼去!”雅妃恨恨地道。 雪梅看她一眼,有些尴尬地道:“娘娘有所不知,这萧护卫是萧妃娘娘的兄长,不是那什么……” “是吗?”雅妃疑惑,“兄长啊……原来是这样……” 这时,萧妃已经和萧鸿分开,一个往里走,一个往外走。萧妃朝她们这边走来,她们只有更往后躲。她走到她们前面时,不小心被路边的花枝勾住了裙子,便自己弯下腰去拉。 她身边的宫女见了,急忙过来帮忙:“娘娘,奴婢来便好。” 萧妃直起腰来,却未注意到发髻里一颗小簪滑落了。那簪子掉进花丛,被枝叶接住,没发出一点声响。二人也没发现,理好裙子便走了。 待她们走远,雅妃才和雪梅走出来。 雅妃拾起那簪子,眼珠子转了几转,突然就心生一毒计。这计越想越妙,她忍不住血液都兴奋起来。藏好簪子,她仍然和雪梅进千慈宫。 茂荀在太后床前,来时已经吩咐外面太监,除了云裳和茂正王妃,其他妃嫔一概不召见。所以,雅妃一到,太监便告诉她:“皇上有令,太后需要休息,就不召见娘娘了。但娘娘的心意,奴才会转告皇上和太后。” 雅妃心中有计策急着去施展,得了这命令,迫不及待便离开。一路走一路想,回到宫里,就让雪梅悄悄去萧妃的寝宫里贿赂了一个小太监来,然后把拾到的簪子交给他,对他耳提面命一番,就让他去找萧鸿。 第177章 深宫谋害 那小太监私下找到萧鸿,就说是萧妃派他去的。 “是吗?”萧鸿不信。 小太监把虞安宫的腰牌拿出来,萧鸿看了,相信他是妹妹宫里的人,问他:“娘娘有什么吩咐?” 小太监小声道:“娘娘问,皇上不久后是不是要亲自去接皇后回宫?” “那是自然,就在这几天就会去了。” “大人现在日夜跟在皇上身边,必定也会一起去的。娘娘吩咐,寻着机会,杀了皇后!” 萧鸿一惊,四下看了看,才想起他们就是要说悄悄话,已经待在很隐蔽的地方了。他心下有些诧异,妹妹一向安分守己,怎么突然就有想法了?而且,刚刚见面怎么不说?又想了一下,是了,刚刚那种情况,说些家常话都还遮遮掩掩,更不可能说这种了…… “这真是娘娘所吩咐?!”他厉声问。 小太监急忙拿出簪子交给他:“娘娘说,你见了这个,就知道是她所言了。” 萧鸿拿过来,信了。这是先皇赏与父亲的东西,妹妹进宫时,给了她,当做嫁妆。可她进宫后,除了一个名分,什么也没得到!他为她不值,建议她有些动作,除了姚姬和雅妃等人。可她和父亲都不同意,她也日复一日地安静起来。这后宫之中,她的品级仅在苏贵妃之下,与雅妃平级,得到的待遇却远不如雅妃!现在,妹妹自己有了觉悟,他自然是支持到底,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一定为她除了皇后! 于是,他对那小太监道:“转告娘娘,让她放心!” 小太监一听,放下心来,别过他就走。雅妃让他得了回复去领赏,但怕他再次走进雅福宫会惹人怀疑,便让他一路回虞安宫去,她在虞安宫外一个隐蔽的角落里等她。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了。 后宫内有条河渠,将宫里大大小小的湖水都连接起来,蜿蜒路过每一个寝宫,天天都有人打理,河水清澈,不少河段种着荷花、菱花。但像虞安宫这种皇上不来的地方,宫人们偶尔会偷偷懒,附近的河段就会疏于打理,以至于连带周围有些地方也被荒废。 这小太监便和雅妃约在河边一个有些荒芜的假山后,地上的花草都长得凌乱了。走到那里,雅妃和雪梅已经在等了。他急忙跑到雅妃跟前:“娘娘,办妥了!萧大人同意了,还说让娘娘放心,想来会尽心尽力!” 雅妃心下大喜,点点头:“你辛苦了。” “那……”小太监嘻嘻一笑,等着她的赏。 雅妃一笑,对他身后叫道:“雪梅!” 小太监以为是要打赏了,刚要回头,头上却传来一阵剧痛。吱都来不及吱一声,便晕倒在地上。他身后的雪梅扔下一块脑袋大的石头,看着雅妃:“娘娘?” 雅妃看了看四周,没有任何人,急忙叫她:“先把他扔到河里去!快!” 二人便合力将他推到水里,然后雅妃又将他拉住,对雪梅道:“你只是把他打晕了,一会儿还会醒过来的,把他头按在水里,一会儿这人就没了!” “娘娘……”雪梅有些犹豫,这是杀人啊! “你愣着干什么?”雅妃叱她,“他今天收了好处害萧妃,明日就可能供出我们!” 雪梅一听,脑中掠过春芽的脸。要报仇,就要狠,杀人就从现在开始!然后,毫不犹豫地将那太监的头按进水里。 一会儿后,那太监有些醒过来,在水下挣扎,雅妃也将他按住。他挣扎几下,便安静了,身子软软地往水里沉去。二人一见,对视一眼,松了手,让他的尸体没入水中。 雅妃站起身,在地上看了看,见没有落下东西,才拉着雪梅走开。她可不会像萧妃一样,落了东西都不知道,给别人害她的机会! 那尸体顺着河水慢慢流走,直到晚间才在芷清宫外的河段被人发现。把守皇宫的严劲得到通知,亲自前来调查。芷清宫里的许修媛听说外面很多人来了,还有严统领。疯疯癫癫的她,不听宫女劝告,马上跑出来,冲到严劲面前:“严大人!皇上要来了是不是?” “修媛娘娘……”严劲没想到她会出来,吓了一跳,急忙使眼色叫宫女将她拉开,自己挡在刚打捞起来的尸体前面。这种景象,怎能让一个娘娘看见!就是疯了的娘娘也不行! “你们干嘛拉开我?”许修媛挣扎,想要甩开拉住自己的宫女。 “娘娘!”她的尚宫拉住她,柔声道,“娘娘,皇上要来了,我们进去打扮一下才行啊!你这样,皇上怕不喜欢的。” 许修媛一听,停下来,看着她,呵呵一笑:“你说得对!快去给我准备,我要沐浴更衣!” 大家放下心来,扶着她走开。走了几步,她突然回过头来,对严劲道:“你总是把皇上带来我宫里,我若得宠了,对你重重有赏!”说完,她大笑一声转过身,婀娜多姿地往芷清宫里走去。 严劲吁出一口气,吩咐手下:“先把腰牌找出来。” 太后身边的林香,去御膳房端药回来,恰好在这时路过,远远看见这边的动静,回去便将这事告诉太后。 太后思忖片刻,无双遗旨被茂荀知道,她查过了,最有可能是卓尚宫搞的鬼!后来,那边来送龙袍,她去了宣德宫一趟,说是检查龙袍,谁知道是不是在图谋什么?现在,好端端的,又死了人,也不知道这之中有没有联系…… “你一会儿,便去将那卓尚宫解决了!”太后吩咐林香道。这人早就该除去,居然留了她这么多年,终究是祸患!当年,就是她发现夏吴要和闻人杰夫妇私逃皇宫,前来告密。 第178章 不放心她 入夜后,林香悄悄往天织楼走去。路上,迎面遇到严劲带着侍卫们走过来,她急忙转身隐匿起来,走别的路。严劲发现前方有身影,本不在意,但见那人在见到自己后却转身走开,不由得怀疑,便跟上来。 林香有武功,两下就躲开了。但他功夫高,她还是怕他一会儿就找到她,那恐怕就不能顺利完成太后交代的任务了。正在为难,突然听见一群女子的哭闹声传来。 严劲追过来,没看见可疑人物,却遇到了这一群。正想说是哪些宫女这么不懂规矩,就听见许修媛的叫声传来:“让我去!皇上明明是要见我的——” “娘娘……”宫女们无奈,根本不知道怎么办。突然,一个宫女见到了前方走来的严劲,大叫道:“严大人,救命啊——” 严劲一想,刚刚不会就是她们之中有人引他过来吧? 许修媛听见有人叫他,急忙看过来,指着他道:“你这个小人!皇上根本没来我这里!我知道你离开我那里后就去了虞安宫,皇上去了那里,是不是?萧妃给了你什么好处,我也给你好不好?你让我见皇上……”说话间,她已经扑了过来,使劲拉扯着严劲。 “娘娘……”严劲有些难办,只好吩咐宫女们道,“把娘娘送回去!” “是。”大家听他声音严厉,吓得急忙将许修媛拉开,硬生生把她往芷清宫拖去。 “放开我!”许修媛大叫,“我要见皇上——” 暗处的林香一见,思索了一下,让这人拖住严劲倒不错。这边依然有河,许修媛她们要回芷清宫,必须从河上的小桥上经过。待她们走到桥上时,林香便捡了一颗石子,往许修媛身上打去。许修媛本来就走得不稳,被这力道击中,身子一斜便栽进了河里。 严劲吓了一跳,急忙飞过去,跳下河,将她从水里救起来。 “咳咳……”许修媛看着他,“你装什么……好人……” “娘娘别说话!”严劲道,手掌在她背上轻轻拍了两下,让她吐出几口水来。 “好冷……”她浑身发抖地哭道。 “马上叫太医去芷清宫!”严劲吩咐身边的人,抱起她往芷清宫走去。这深秋寒夜的,落了水,别一病不起才好。 远处的林香见他们走了,放心往天织楼走去。 楼里众人已经睡了,林香走到卓尚宫门外,轻敲了几下。等了一会儿,里面传来声音:“等一下。”然后灯亮起,传来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接着门从里面被打开。 卓尚宫一见她,疑惑道:“林香姐,这么夜深了,太后有吩咐吗?” “太后突然想起‘花开富贵’那布,有用处。”林香道,“你带我去看看。” 卓尚宫看她一眼,心下更是疑惑,问:“有什么用处?” “太后做事,还需要告诉你吗?”林香瞪着她。 卓尚宫一窒,总觉不对劲,但却不得不从,只得回房拿了钥匙,带她去正楼。花开富贵放在楼上,她提了裙子,慢慢往上走去,林香跟在她身后。 上了楼,打开门,二人走进去。卓尚宫点好灯,打开一个箱子,入目便见一片百花在灯光下开放起来。 林香禁不住赞叹一声:“真是奇了……” “也只有这么多了,这是闻家堡独产,现在两方断了生意,以后就没有了。”卓尚宫道。 “闻家堡……”林香伸手提起一块布抖开,那花就像在漫天飞舞一样,“太漂亮了!” “林香姐……”卓尚宫见她这么随意地去触摸这布,不禁有些心疼,“太后半夜要这布做什么?” 林香瞥她一眼,冷笑一声,双手猛地一使力,手中的布便硬生生地撕成了两块。 “你——”卓尚宫睁大眼睛,又气又怒,“你做什么?!现在这布本就不多,这一箱是留给安阳公主做嫁衣的!” 林香没说话,一只手松开,半块布落到地上。另半块还在手中,她慢慢将这半块拧在一起。 “你别拧坏了!”卓尚宫去拉她的手,“破了还有办法裁的……” 突然,那拧成一条的布绕上了她的脖子。她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勒住了。她没想到会这样,根本来不及反抗,只能使力地用手扯住,可敌不住身后有武功的人的力气。 “你弄坏了花开富贵,怕被责罚,畏罪自杀!”林香在她耳边道。 “为……”卓尚宫气若游丝地翻起眼望着身后的她,“为什么……” “你认识夏吴,太后娘娘不放心她,也就不放心你!”林香在她耳边道,松了一点手劲,“有遗言要交代吗?” 卓尚宫想起良月,摇头,没有了……好想交代她一些话,可不能让这人去交代,否则,她也离死不远了…… 当年,她不小心听到织女和闻夫人谈话,织女说:“皇上死时,只有我和太子妃在身边,他要我们把遗旨的事情告诉太子。可太子妃不准我说,说北周江山是姬家的,关你们闻家什么事!现在,她必然要杀我灭口,恐怕也不会放过你和闻统领……” 接着,织女便和闻夫人商量在先皇登基之时逃离皇宫,不给苏后任何机会。 当时,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织女说的若是事实,她一走,苏后必然拿她身边的人开刀。她是织女的得力助手,必然死得最快。若要保命,唯有一法,向苏后告密! 织女私下和她说过:“我是为了我心中的男人才进宫来的,不会在这里长呆,很快就会出宫嫁人,要不然就老了。我走之前,必然要好好交付这尚宫之位,我看中了你,你好好做事就是了,这些话不要和别人说,否则我就不提你了!” 织女说这些话,是待她如姐妹。她教她东西,她很感激,她不想背叛…… 第179章 扔乱葬岗 就在她为难时,织女却找到她,把事情告诉她,然后让她去向苏后告密:“我走那天,你去告诉苏后,就说刚刚听到我和闻夫人谈话,我们要私自逃宫。” “织女……”她不明白织女为什么要这么做。 织女解释道:“闻夫人他们有本事,我们必然能逃走的。可是,我走了倒是走了,接下来你肯定就没命了。你如此去告诉苏后,她就不会怀疑你,这尚宫之位,她肯定也会给你的。以后,你就忘了我、忘了今日之事,安安分分地做你的尚宫,肯定能平安度过这一生。” 想着这些事,卓尚宫的双眼,滚滚流下泪来。当年,听了织女那些话后,她也如此哭过,却不是为现在的悲伤无力,而是感动。 “哭什么?”林香轻笑一声,拉紧布条。 卓尚宫突然使出今生最后一点力气拉住了喉间的布条,看着她:“我记得你!你杀了冰美人!”她听了织女的话,安安分分、小心翼翼地活着。所以,有些事,她看见了、知道了,也是藏在心中。 林香的手突然一颤,瞪着她:“你说什么?”当年那件事后,她便躲到太后宫里做个下等粗使,居然还有人记得! “你杀了冰美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卓尚宫松开手,喉咙被布条卡住,声音也弱了下去,“其实……冰美人根本威胁不了她……如果当初你们不害她……九王爷也不会……” 林香听不清她说的什么,她已经无力地滑落下去,躺在地上,停止了呼吸。 第二天上午,天织楼的宫女半天不见卓尚宫,四处寻找。找到这里,打开门就发现她在房中的悬梁上吊死了,用的是半匹花开富贵拧成的布绳。 “啊——”天织楼里,众宫女吓得连连叫唤,好半天才停下来。 卓尚宫是一司尚宫,官居要职。她死了,不能像别的宫女太监随便扔去乱葬岗,是要禀报给中宫知道的。皇后不在,就只有禀报太后。 太后尚在病中,无力料理,也不能去沾染了晦气,便叫人去将苏妍儿叫来,吩咐她道:“皇后不在,哀家又身体不适,这事就你去办,哀家让林香跟去就是了。先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做了几十年的尚宫,怎么好好的自尽了?然后将那里的人了解一下,赶快把新尚宫选出来。” “是。”苏妍儿领命,满足地去了:今日能代皇后行事,明日说不定也有机会替了皇后! 二人去天织楼,林香适时插上两句,让大家相信卓尚宫是因为弄坏了布,畏罪自杀。苏妍儿将可做新尚宫的人选了几个,没敢自己拿主意,仍然回去回禀太后。 太后听了她所叙述,没有真去思索,随意指了一个人就是。 苏妍儿最后又问:“卓尚宫是畏罪而死,她的尸首怎么办?” 太后想了一下,道:“到底为宫中服役这么多年了……”沉吟片刻,叹道,“不就一块布吗,虽然是最珍贵的,弄坏了一点,以她的本事,就算修不好,也不至于毫无用处了……” “太后。”林香突然道,“整匹都毁了,是准备给安阳公主做嫁衣的。而且,她就是用那布自尽的。” 太后一惊:“什么?!她用那布——” “母后。”苏妍儿见她激动,急忙安抚她,“我已经吩咐下面的人,这一点无论如何不许声张。这布还有,不是只有这一匹,云裳要做嫁衣,可以用别的。” 太后点点头:“这事千万别让云裳知道,要不然吓住她……还有,在天织楼做个法事,去去晦气。这卓尚宫,居然如此冲撞我皇家贵气,她的尸体,扔乱葬岗就是了!” 良月因为前几日感染了风寒,苏妍儿怕被传染,不敢让她照顾在身前,临时换去做别的事了,所以她这几日都没有跟在苏妍儿身边。直到晚上吃饭,才听苏妍儿身边的宫女说,卓尚宫死了,扔去了乱葬岗。 顿时一道晴天霹雳,良月身子一软,筷子落在地上。姨母……姨母死了? “良月?”大家被她吓了一跳,“你没事吧?” 叫了几声,良月才回过神,摇摇头:“没事……我就觉得害怕……” “有什么好怕的?”大家笑问,“又不是你死了!别怕了,好好吃饭,把病养好。小心娘娘不要你了,让你去做重活!” 不是她死,却是她的亲人啊!自己死了不知道痛,但亲人死了,好痛…… 良月心中悲痛,却不能说出来,捧着碗,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怎么不怕……”眼睛都未眨一下,眼泪已经大颗大颗地落下来,“卓尚宫在宫中那么多年……口碑多好?” “良月?你哭什么?别哭了!”大家见她哭得有些崩溃的样子,吓了一跳。 “做了这么多事……这么好的人……”良月已经在咬牙控制自己了,还是忍不住使劲落泪,“到最后……居然在乱葬岗……我们呢……” 众人一听,不说话了。是啊,卓尚宫还是一个尚宫,最后的去处,居然是乱葬岗。她们这些小宫女呢?有人想到那景况,也哭起来。良月见有别的人哭了,便肆无忌惮地释放自己的悲伤,痛哭出来。最后,几人居然哭成了一团。 良月哭了半夜,哭着睡着,哭着醒来。游魂一样吃过早饭,突然想到,自己现在在病中,都不去娘娘身边,若是偷偷出宫一下,应该也不会被发现才是!立即,她便擦了擦脸,振作起精神,拿了自己所有的银子和首饰,去找宫中一道门的守卫。 第180章 出宫收尸 那道门是运物所用,达官贵人是不走的。宫中天天要从那里运进蔬菜、运出垃圾之类,就是宫人太监死了,也是从这里出去,送往乱葬岗…… 宫女太监们每月有休息一两天的日子,得了主子同意便可以出宫,但也要宫中相关管事安排。若主子不同意,那机会过了就过了,管事又不会补给你,弄得很多人几年都不能出宫一次。大家便找到了这个宫门的守卫,塞些银子,让他们放自己出去一趟,在时辰到之前又回来。 良月给了银子,守卫问她出去干什么。她随便扯了个谎,守卫要信不信,最近有些宫女出去了就不再回来,最后领罪的也是他们,所以又再三问她一些问题,寻求保证。 良月怕他不放自己出去,便将头上一颗头钗取下来给他:“我一定回来的,很快!我还有三年便出宫,何苦逃跑?再说,我家里还有人呢,就这么走了,不是给家里招难?” 守卫想想也是,正要伸手接过头钗,旁边突然伸过来一颗脑袋。两人都吓了一跳,见只是一个小宫女,估计也是要出宫的,这才松了口气,那守卫仍然把头钗接过去了。 这小宫女是闲来无聊,出来乱转悠的夏雪。 “我也想出宫耶!”她道。 良月听她这么说,想到守卫又有生意来,准备离开。她却又说一句:“可是我没钱。”然后双眼直勾勾地把良月盯着。 良月被她盯得头皮发麻,对守卫道:“守卫大哥,我先走了……” “姐姐……”夏雪突然拉住她一只袖子,可怜兮兮地望着她,“你可不可以带上我?我出去玩一会儿就好。” “你……”良月想要抽回袖子。她是出去替姨母收尸的,怎么可能带人?而且,这丫头这么小,肯定是新来的,莫不是受不了苦,想要逃回去吧?看她古灵精怪的样子,肯定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小妹妹。”守卫突然出声,“这位姐姐的钱,只够她一个人出去。” 夏雪看着他,嘟着嘴,恨恨地瞪着他:“你是坏人!那么多钱,肯定是姐姐全部的家当了!” 守卫被她说得难堪,忙对良月挥手:“把她拉走,要不然你也别想出去了!” “那我一会儿就过来,大哥可得记得我!”良月道,急忙拉走夏雪。 夏雪也就跟着她走,走了几步,问她:“姐姐为什么要出去啊?” “我……我去看亲人。”良月偷偷摸摸地看着路,怕被人看见她来了这宫门,横生枝节,就出不去了。“你是刚进宫吗?” “是啊。” 良月看她长得标致又可爱,正该是天真烂漫的大好年华,却落到这深宫之中,不禁有些同情,问她:“你在哪宫做事?” “宣德宫。”逢香殿的事情只有宣德宫的人知道,皇上不准大家说,不能说是在那里。 良月一听,倒有些羡慕:“现在这后宫,倒只有宣德宫是平安之地了。”又看她一眼,叹气,“你生得好看,但不要去想做皇妃那种事,这个皇帝跟前,天仙美人也没机会了。好好做事,别有什么妄想,说不定哪天皇上开恩,还将你赏个好臣子。” 夏雪听得似懂非懂,却还是认真地点点头。 “快回去吧!在皇上跟前做事,最该小心些,这样跑出来,被发现了有你受的。” 夏雪嘟嘟嘴:“那姐姐出宫的时候小心些。”今天是皇上同意她出逢香殿逛逛,才不会受什么呢。 良月胸口一热,想不到居然还有人关心她,点点头,感怀地道:“姐姐知道,姐姐叫良月,你呢?” “夏雪。” 良月听了,心中也禁不住好笑,她都打算逃了,又新认识一个人做什么?本来没想到要逃的,是守卫的话提醒了她。 姨母不在了,贵妃的心思又难以猜测,后宫也暗潮汹涌起来,剩下三年只怕比过去七年更难过,还不如一走了之!至于家中的亲人……她又没知道一些肮脏事,应该不会有事才是。 别过夏雪,她回自己房间,翻检了一下,已经没什么贵重的东西了。怕守卫怀疑,便只收拾了一套衣服,说不定可以给姨母换上。 出了宫,雇了辆马车去乱葬岗。她身上还有几个铜板,是特意留下来的车资。至于明天,没有钱,什么都没有,再说吧…… 马车到了乱葬岗附近,车夫便不再前行,不愿进去沾了不干净的东西,她只好自己走进去。走了一阵,先是看见地上几块白骨,她心里一惊,在心里念着观音菩萨、阿弥陀佛,继续往里走。走了几步,闻着恶臭传来,她蹲在路边就吐起来。 这腐烂的气味,让她心生恐惧,迟迟不敢前行。但看天色已晚,一会儿恐怕认不清谁是姨母了,只好站起来继续往前走。 举起袖子挡在鼻端,对偶尔就踩到的尸骨、死尸,开始是惊恐、害怕,慢慢的,开始有些麻木了。直到看到尸横遍野,她还是双腿一软,便瘫坐在地上,铺天盖地的腐尸气味差点让她晕过去。 “姨母……”她害怕,她无助,她哭泣着站起身,继续往里面走去,开始一具具尸体去翻找。 找了好久,夜幕降临,月亮升起,她望着天,开始在心中咒骂老天爷。就连死了,都不让她找到尸首吗? “姨母……”她偏不信邪,依然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中寻找,借着月光去辨认。隐约觉得像的,便打燃火折子看一眼。最后,终于给她找到,她抱着尸体便哭起来,这才觉得周围阴风阵阵,好不瘆人。她急忙扶起卓尚宫的尸体,强压着恐惧往外走去。偶尔踩到了人,只好低低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大家安息吧……我没有本事,只能给自己的亲人收尸……” 费力地走出乱葬岗,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却猛然看见前方一个人影蹦蹦跳跳地朝她跑来,她吓得不敢动弹。 第181章 找丧尸呀 那人影也看见有人,停住了脚步。 良月浑身发抖,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姨母……你在天之灵,保佑我……” “良月!” 清脆稚嫩的声音很好听,却让她更恐惧。对方居然知道她的名字,真是来索命的吗? “良月姐姐!”那人影跑过来,脚步声沙沙作响,跑到她面前停下,望着她,“良月姐姐,真的是你啊!” 良月看着面前的人,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夏……夏雪?” “是我啊!”夏雪笑道,天真可爱。 良月愣怔好片刻,才惊问:“你来这里做什么?”这丫头才十二三岁的样子,半夜三更来这种地方,她不怕吗? “找丧尸呀!”夏雪理所当然地答道。 “丧……丧尸?”良月有些反应不过来,那种东西……那种东西…… 夏雪倒没发现她的惊惧,看了看手臂上挂着的尸体,皱眉道:“原来你也是哦。可这个是死尸,不是丧尸……” “这是我姨母!”良月叫道,对这奇奇怪怪的小孩要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感到恐惧,“我要把她安葬……”她颤着声音哭道,拖着尸体继续前行。 夏雪看了看乱葬岗里面,又看看她,为难着,是继续进去呢,还是帮这个姐姐呢? 良月走了两步,回过头来:“你……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这种地方,不该是小女孩待的。” 夏雪听她关心自己,觉得好感动,坚定地点点头:“那我跟姐姐一起好了,帮你一起安葬你的姨母!” “谢谢……”良月准备转身,又看见夏雪背后出现一道迟缓的身影,她吓得张大嘴,“你……你后面……” 夏雪眼睛一亮,猛地回过头,叫道:“天灵灵地灵灵,你对我太好了!找了这么多日,总算找到一个了!” “那是什么?”良月害怕地问。 “丧尸!”夏雪挡到她身前,从怀里掏出一根细长的银针,“你别害怕,躲到我身后就是!” “那是鬼啊……” “世上怎么会有鬼?”夏雪道,“丧尸是丧尸!” 说话间,那丧尸已经迟缓地走到她们面前,夏雪看准时机,腾空而起,飞到它的头顶上方,又急速落下,手中的银针直直没入那丧尸头中,那丧尸突然便僵立不动。她依然按住它的头,双足落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葫芦瓶,这只手猛地将银针拔起,一道细小的血柱便从它头部冲天而起。她马上用那葫芦瓶罩住,收容了那些血液。接着,丧尸倒在地上,成了死尸。 夏雪收好葫芦瓶,对良月道:“走吧!我们去找个风水宝地,葬了你姨母。” “你……”良月看着她,满腹疑问,却不知从何问题,干脆不问了,和她一起扶着卓尚宫的尸体离开。 二人披着月光前行,走的方向却是夏雪在选,走了很久,二人才停下。 夏雪道:“这里安静,风水好不好就不知道了,这些我姑奶奶懂,我是一点也不明白。” “安静便好。”良月看着卓尚宫,摸着湿漉漉的草地,没有铁锹……想了一下,她便用手指头挖起地来。 夏雪一见,睁大眼睛:“你干嘛呀!小心手废了!” “可我得好好葬了姨母!” “你这样不挖到明年去了?”夏雪道,“而且棺材都没有,直接埋了也不算好好葬!” “这……”良月之前没想到棺材的事,现在却去哪里找? 夏雪想了一下,问她:“你身上还有银子吗?” “没有了……”良月摇摇头。 “没有没关系!我去去就来,你坐着别动!”夏雪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倒回来,拿出一个瓷瓶,在她周围洒了一圈细粉。 “你做什么?” “保护你!我怕我走了,你遇到山贼什么的。”夏雪收好瓷瓶,“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坐在这里别动就是了。” 良月点点头,坐了一会儿,将背上包袱解下来,拿出衣服准备给卓尚宫换上。突然,嘶嘶的声音传来,她停住动作,仔细一听,那声音越发大起来。四周看了看,发现好多蛇围在夏雪刚刚洒的那圈细粉外。 她吓得松了手中的衣服,见那些蛇只在那圈外望着她,想起夏雪的交代,她没动,也再也动不了手做别的什么。 夏雪离开后便进了城,随便挑了家大户人家翻进去,偷了一包银子和首饰,又找了把铁锹才离去。接着到街上找到一家棺材铺,叮叮咚咚将门敲开,二话不说冲进去选了人家最好的棺木,把偷来的银子扔给老板,然后让老板帮忙把棺材送到山上去。 老板见到钱,当下不管不顾,拉了马车,叫了伙计,依她命令行事。 走到山下,马车上不去,夏雪便让大家帮忙把棺材抬上去。大家抬着棺材走到一半,老板才突然想到,一个半大的孩子,半夜三更买棺材、上山头做什么?而且,还是个漂漂亮亮的女娃,不是什么鬼怪吧?当下,他便吓得腿都软了,忙偷偷向伙计使眼色,几人扔下棺材便跑了。 夏雪扛着铁锹走在前面,听见动静回头,那几人已经连滚带爬地滚下山去了。她一叹,由他们去了,想自己将棺材弄上去了,又没那么大力气,只好回去找良月。 走到那里,刚刚洒了药粉的地方,蛇已经聚集了好多,她却不怕,直接走过去,那些蛇却奇迹般地全部退开、跑远、消失了。 “夏雪,你回来了?”良月松了一口气。 “嗯,棺材在下面,我弄不上来,我们把你姨母抬下去,葬下面好了!” 第182章 赠送奇药 二人合力将卓尚宫弄到棺材那里去,夏雪见旁边有个水塘,问良月:“要不要给你姨母净下身?” “好!”良月点头,“正好我带了套衣服要给她换!” 然后,夏雪便挖坑,良月拿了手绢汲水给卓尚宫擦身体。夏雪挖好坑后,把棺材盖推开,叫来良月,两人一起先将棺材推进坑里,再将已经换好衣服的卓尚宫放进去。 夏雪又拿出那包偷来的首饰给卓尚宫戴上,良月一见,疑惑地问:“这些是哪来的?” “呃……别管了!人总要点东西陪葬,黄泉路上也要打点的,下辈子才能幸福!” 良月认识她才半天,已经见识她的本事和骇人之处,想来答案恐怕不太能为自己所接受,干脆也不问了。反正,她帮忙将姨母打点得这般好,就是好人了。 夏雪一边帮卓尚宫戴首饰,一边问:“你姨母怎么去的?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还到乱葬岗去找她?” “姨母……”良月想起来就忍不住落泪,“她们说……姨母弄坏了天织楼很珍贵的布,畏罪自杀了……” “你姨母是卓尚宫?”夏雪也听说了天织楼尚宫上吊的事。 良月点点头,拿起一条项链给卓尚宫戴上。 戴得差不多了,还留下两块玉佩没处放。夏雪道:“这块大的垫在背上,这块小的含在嘴里。”然后便扶起卓尚宫,要将玉佩从她衣领塞进去。刨开她颈间的头发,夏雪看到她肌肤上的血痕,疑惑了一下,拉开她的衣领仔细检查。 “怎么了?”良月问。 “你姨母不是自杀的。”夏雪道,“她是被人勒死的,不是吊死的!” 良月看着她,不敢相信。 “我会医术,死人看得多了,这点小问题根本难不倒我!” 良月摇摇头:“我不是不信你……我早该想到的……姨母做事小心翼翼,怎么可能弄坏东西?就算弄坏了,以死解脱也不是她的性子。” “那谁会杀她啊?” “谁都有可能……”良月伸手摸着姨母的面容,暗暗地道:我会为你报仇的。 “不会又是太后那个老妖婆吧?”夏雪疑惑道。 “太后?” “是啊!她让林嬷嬷杀了冰玉姑姑,还好我——” “冰玉?”良月惊叫,“冰玉不是告老还乡吗?而且,冰玉跟在太后身边很多年了,怎么可能……” “拜托!冰玉姑姑那么年轻,告什么老啊?我就说太后坏嘛,跟着她那么久的人她都忍心!”夏雪将最后一块玉放进卓尚宫嘴里,“好了,时间很晚了,我们先埋了再说。” 良月点点头,无力再思考什么。二人爬出坑去,合力将盖子盖上,开始埋土。 埋了后,两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直流汗,就干脆坐在坟前喘气。 夏雪道:“在宫里真危险,好好的,就被害死了。” “是啊……” “姐姐,干脆你也别回宫了!”夏雪看着良月,“反正都出来了,就这么走了吧!找个远点的地方,隐姓埋名,找个人嫁了,过安稳的日子,多好啊!” 良月呆愣地摇摇头:“不行的,我家里有人。就这么走了,宫里追究起来,他们都会没命的。”她不能就这么走了,姨母是被人害的,她得报仇。虽然她人微言轻,做不了什么。就因为这样,杀了那些高高在上的女人,她才不亏!要是查不出来是谁,就一个一个挨着来,她们都有份! 夏雪叹口气:“有亲人就是麻烦……” “倒是你,你这么小,能不回就不回吧。”良月道,“宫里哪是人呆的地方……” “我不怕!我有本事,没人害得了我!”夏雪道,“而且姑奶奶给我算过,我的大劫还有好几年才到,在那之前,我什么厄运都没有!” “那真好……” 安静了一会儿,夏雪从身上摸出一颗红色的药丸给她:“这个送你。这是救命的,受了很重很重的伤、要死了,吃下去都能活过来。” “是吗?”良月接过来,将信将疑,还是道,“谢谢。” 夏雪挠挠头:“在宫中应该不会受重伤,又不是跑江湖。倒是一不小心就被杀……”想了一下,她毅然决然摸出一颗黑色的药丸,“这个也给你好了!这是假死药,吃下去会出现类似中剧毒的现象,然后死过去。不过,十二个时辰后,又会活过来。” “这……”良月更不信了。 “哎呀,拿着吧!”夏雪硬塞给她,“小心我收回来哦!我给着心疼呢!” 良月一听,就要还给她。她摆摆手:“没事啦,我随便炼炼就很多了。” “那……谢谢你,我会好好保管的。” “当然要好好保管!”不想想她拿到江湖上卖多少钱一颗,“不过,该用的时候还是要拿出来用。” 休息了一阵,二人便往回赶。快天亮时,才走到皇宫。在宫门附近,夏雪拉住良月:“姐姐,我是偷溜出来的,不能走正门了,我们这里就分开吧。” 良月想想也是,走正门遇到守卫盘查,她们都不好交代:“那你小心些。” 夏雪点点头,看她进了宫,才偷偷找到一个守卫薄弱的宫墙飞进去,然后直接回逢香殿。 在宫里,处处有灯照着,她才发现自己身上都是泥。走进逢香殿,正要去换衣服,突然一个人影闪到她面前,她一惊,缩起脖子,倒是没了别的动作。 站在她面前的子游倒是疑惑了一下,这不像是有武功的人遇到偷袭的反应。 “十……十王爷!你半夜三更的干什么,扮鬼啊?”她看清面前的人,使劲拍着胸口,“吓死我了。” “快天亮了,我准备去上朝。”子游道,“你去哪里了?” 第183章 你是昏君 “我……我一直在外面守着啊!” “你前几天都在床前守着。” “你……你都好大半了,我就想……” 子游抄起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凌厉:“你是谁?” “我是夏雪啊!你又病了?”她看着他。 “……我是说,谁派你来的!”子游说,指着她身上的泥土,“你出宫了!” “我在花园里跌了一跤!” “花园里埋了死人吗?你身上有死尸的味道!”子游紧紧地盯着她,“你有武功……因为你有刻意隐瞒,而且走路喜欢蹦蹦跳跳、跑来跑去,之前我还没发现!一个小小的宫女,怎么会武功?” 夏雪委屈道:“我会武功在我当宫女之前,又没说会武功的人不能做宫女……” 子游倒是一愣,她说得也有理,但太不合理!他笑问:“有武功的人怎么会进宫?在外面逍遥不比做宫女伺候人好?谁派你来的?” 夏雪急忙跪下:“我是自己来的,绝对不是什么卧底奸细,王爷不要冤枉我。”太太太太可恶了!早知道不救他!恩将仇报,诅咒他娶不到老婆,一娶到就变太监!哼! 子游自然不知道她心里的诅咒,暂且不理会这话的真假,另问:“那你昨晚去哪里了?为什么身上是这种味道?” “我……”夏雪答不上来。昨夜之事,不能实话实说的。良月说她和卓尚宫的关系从未公开,若说是帮她,害她受罚事小,就怕那害了卓尚宫的人会对她斩草除根;如果说是自己去找丧尸取血,说不定这王爷会顺藤摸瓜查出自己在江湖上的底细,哇塞,她还这么小就去受江湖人追捧?不干! “不能说吗?倒还挺忠心……”子游说着,突然在她肩上一按,点了她全身的穴道,令她动弹不得,“你好好在这里跪着,下朝了,我请皇上一起来审你!” 夏雪根本没啥武功,只有轻功厉害,为了方便采到悬崖峭壁上的药。这样不能说、不能动地跪在殿里,一是无聊,二是受罪,一会儿她便受不了了,直在心里把子游骂了个痛快。见时间还有剩,又挨着骂姬家其他的人,且独独钟情于人家的祖宗十八代。姬家祖宗十八代和别家不同,别家的根本点不上名来,这家的是历代帝王,大家都知道,她便把印象中有名有号的人物挨骂了个遍。 骂完了,子游也和茂荀过来了。子游已将她的情况告诉茂荀,二人都怀疑她是闻家堡派来的。 茂荀仔仔细细打量她很久,什么也没问,径直对子游道:“这丫头容易让人卸下防心,容易成事。只怕闻家堡派她还不只这样,不知道她还有别的什么本事。” 子游点头:“一般小女孩,谁敢与死尸沾边?”说着就解开夏雪的穴道,问她,“老实交代你的底细,否则——” 夏雪不自在地挪了挪跪痛的膝盖,委屈道:“人家没有啦……” “你以为朕会信你?”茂荀阴狠地看着她,“如果静言有什么事,就是你这种小喽啰,也得凌迟来泄朕心头之恨!” “你你你……你昏君啊!”夏雪叫道。她接触过死尸,却未接触过人性,第一次见到这么阴狠的眼神,再仗势自己有本事,也有些怕。 “大胆!”子游呵斥。 茂荀朝他摇摇手:“随她怎么说吧!先废了她武功,把她关进天牢。等静言归来,再视情况而定!” 夏雪一听,见子游就要动手,吓得扑倒在地:“皇上饶命啊!我不是什么闻家堡派来的,我是麻太医的妹妹!” “麻太医?”二人疑惑。 夏雪点头,哭道:“太医院麻太医。我想见哥哥,才进宫来的!因为家中行医,父亲觉得强身健体很重要,便找人教了我一些三脚猫功夫。这就是我为什么有武功,又会在宫中的原因,真不是你们以为的那样……” 茂荀听了,立即让人去将麻太医找来。 麻太医听来人说是自己的妹妹犯了错,要他去逢香殿领罪,知道是夏雪出事,马上过来。夏雪一见他,就哭哭啼啼地扑过来,叫着“大哥救命”!他自然依她是话,老老实实认了妹妹,对茂荀和子游有问必答,主动认罪。 茂荀听他们说得毫无破绽,想起夏雪是在悠然她们进宫前就在的,而且她在的这几日,悠然她们也没什么异动,就不再追究,对麻太医道:“这么小的妹妹,放在宫里,你和家人倒也放心?即刻领出宫去,宫中不需要会功夫的侍女!” “是,谢过皇上。”麻太医拉拉夏雪,让她一起谢恩。 两人谢了恩退下,夏雪马上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一会儿麻太医便送她出宫。 离宫门还有一段距离,麻太医说:“你想要待在宫中,可以来甄选医女。” 夏雪摇摇头:“或许是该走了吧。姑奶奶交代我回去过年呢,此时不走,恐怕赶不上了。” 麻太医点点头:“那你小心些。” “你才要小心些,伴君如伴虎,真的好恐怖!若是在江湖,就算是武林盟主,我都可以奋起反抗,下毒就跑!可惜,这是一国之君……哎!”杀天子,就算不遭天谴,也会被追杀到白、发、苍、苍!而且,若因为她小小动下手指头,弄得历史风云变幻,她可担不起罪!阿弥陀佛,我什么也没做,保佑我下辈子投胎还是长得这么美美的…… “我会小心。”见还有几步便出宫了,麻太医停下脚步,“不能送你了,师姐。” 夏雪看了一眼前面宽阔的道路,摸出一颗药丸给他:“你叫我一声师姐,我也得有些表示不是……哎!”心疼啊! 麻太医有些受宠若惊,师姐身上的药,都是价值连城啊!低头看了看,他蓦地睁大眼睛:“这是——” “假死药。”夏雪看了一眼那药,心疼地撇开眼,“没事,炼炼就有了!要是遇到奸人陷害,就自己先下手为强,别指望我大老远来给你收尸!如果遇到鞭尸的变态,你就节哀吧,师姐也救不了你了……” “谢谢师姐。” 夏雪挥挥手,背起包袱,快步往宫外走去。 第184章 准备以人换人 逐了夏雪后,茂荀和子游去看悠然。悠然仍和蔓儿在一起拨算盘、看账本,听到皇上驾到,马上将重要的两本账本藏在袖中,才起身接驾。 茂荀见她处在阶下囚的位置,不求饶、不害怕就算了,还能坦然做自己的事,自然高兴不起来。悠然和蔓儿只怕回堡后被闻无违惩罚,倒一直不怕他,知道他是要拿她们换静言,就更不担心哪里受伤了。 “明日前去闻家堡。”茂荀道,“今夜,你们先出宫,暂住在茂正王爷府上。” 悠然心中默默一算,皇宫到闻家堡,再快也该要一两天的行程,明天是到不了。而明日原本是她定好的回堡的日子,从来,就只有提前,不敢耽搁,那明天堡里见不着她出现,就会知道她已出事。 她回堡,一般堡主都在,这时又抓了皇后回去,肯定亲自坐镇的。也不知道他猜不猜得到自己未来和皇后有关?若未猜到这里,肯定会以为是江湖人挑战他的权威,只怕江湖又是一阵血雨腥风。若猜到,他有他的计划要执行,断不会同意和皇上交换条件。为了了断皇上的妄想,只怕不用皇上动手,他会先杀了她! 生生死死,她翻来覆去地尝试过多次了,早就看淡了。她一直是盼望着死的,每次出堡,走在江湖上,遇到劫匪、闻无违的仇家、商场上的对手……她就希望自己能够成功地死去。可这一次,她不能这么想。她可以放弃自己的生命,但不能放弃别人享受生命的权利! “皇上真要拿我换吗?”悠然问。 “你说呢?” “你凭什么认为他会同意?大家说我会赚钱,却不知道那些赚钱的主意也是闻家兄妹出的,我只不过代为执行而已!没有我,有别人,还可能会做得更好!”悠然转身指着桌上的账本,“若你想拿这些去威胁他,更没用!天下如此之大,赚钱的生意不只这些,赚钱的地方也不只北周,他若想发财,谁又挡得住他?” 茂荀看着她:“好利的一张嘴。”他明知道她是想说服他,却不得不信了她的话。 子游突然一笑,深思地看着她:“皇上是想救皇后,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女人!或许,闻堡主也会有同样的心思?” 悠然惨淡一笑:“那你们恐怕会失望。我的确也是给堡主暖过床的女人,但却只是之一。女人之于堡主,和男人唯一的不同,也就在这里。他从来不会认为女人哪里柔弱、哪里需要关怀,在他眼里,没有男人和女人之分,只有敌人和自己人之分!我们这些自己人,却不是他的亲人,他从来不会给半分情面。今天在这里,我还算是受到了优待;回到堡里,毫无怀疑地会被惩罚,因为我给堡主惹了麻烦……” 蔓儿也是低低一叹,道:“若想撼动堡主的情绪,利用我们这些下人、外人,是没有用的。他倒是爱屋及乌,花雨小姐是无风少爷的心上人,也能被他重视。如今,世上只有五人可以供你们要挟堡主:无尽少爷、无波小姐、出阳、老堡主及其夫人。” 茂荀和子游对视一眼,有些半信半疑。 “少爷、小姐和出阳都在堡中,你们就是进不了堡才抓我们,根本没用;老堡主和夫人多年未出现,堡主都找不到,想来你们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了。” 悠然想了一下,想说什么又咽下,对蔓儿说:“你先出去,我有话单独对皇上说。” 蔓儿看她一眼,笑道:“堡主把我派给你,不只是照顾和保护,还有监视。” 悠然一窒,没说什么,对茂荀道:“话说了这么多,不求皇上放了我去寻别的法子救皇后,只不过求您到时候注意一点,别赔了夫人又折兵。另外,堡主只怕不容许你的要挟,首要的不是伤害皇后,而是杀我以绝你们的念头,希望皇上到时候能救我一命——”悠然伸手抚上自己的肚子,“我怀了他的孩子,在肚子里他可能不要,但生下来了,他绝对会要。虎毒不食子,他又是把家人当命的人,拿孩子去换,必然成功!” 蔓儿一听,突然身子一软,差点跌倒在地。她震惊地望着悠然:“你怀了堡主的孩子……” 悠然点头,对茂荀跪下:“我只求我的孩子能来世上活一遭,不为自己,希望皇上能答应我。” 茂荀握紧拳头,怒道:“拿你的孩子换?!朕的皇后也有孕在身!若这次真换不成功,到时候你只怕也没用!如果闻无违只准我换一个,那请问,我是换孩子,还是换女人?闻无违不要你,朕却不能没有静言!” “那简单。”悠然道,“若我生双胞,一切无忧。只生一个,皇上便在别处抱来一个,谎称我生了双生子,一命换一命,也能换回来。若皇后也生了双生子,皇上就再多准备一个,总之,只要这边孩子多一个,皇上的妻儿就能全部换回来!” 子游一听,大摇其头:“如果闻无违也想到这点怎么办?我们无止境地准备着孩子,一边抱出十几二十个,一看就假嘛!” “我会骗他,皇后自然不会骗皇上。到时候,皇上先换她或先见她,从她那里得到确切消息,还用再担心吗?” 子游想了一下,对茂荀道:“这法子行!而且,十月怀胎,日子长着呢,说不定我们会在这时间里救出皇后。” “都给朕闭嘴!”茂荀大喝一声,“明天必须得救回静言!否则,不用等到十个月后,闻无违接下来肯定马上有行动,谁知道静言会如何?小皇叔,你马上传朕口谕,让淡云现在就去闻家堡外埋伏。” 第185章 谁继大任 茂荀要亲自去闻家堡,少说也要耽搁三五天,朝中之事,已交代茂正处理。晚上,他去陪太后用膳,将此事告诉太后,却只说静言已经救出,自己去接。 太后道:“既然如此,何不让茂正去接?现在这样,若朝里发生什么大事,他怎能做得了主?”茂正手握兵权,万一生了异心怎么办? 茂荀笑道:“朕总得和那闻堡主会一会,让他知道朕的脾气。” 太后见他虽然在笑,声音里却全是冷冽,难不成对闻无违起了杀心?那倒好,闻家都死了,再也不用担心遗旨的事。想到这里,她突然惊起,闻无违不要把这些事告诉静言才好!静言啊静言,怕是留不得的。夏吴可能告诉她,闻家也可能告诉她。 想到这些,太后马上对静言起了杀心。想着一会儿茂荀走后,就吩咐林香明天偷偷地跟去,暗地里杀了静言。如此,茂荀必然怀疑是闻家堡所为,一定会灭了整个闻家堡来报复,还真是一箭双雕之计! 待用完膳,茂荀走后,她马上将林香叫到跟前。正要吩咐她去办,突然想到静言怀了孩子,犹豫了。 “太后?”林香已被她叫来好片刻,却未听她说什么,不禁担忧地看着她,“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太后深吸一口气,挥手让她退下。茂荀好不容易有个孩子,自然要留下。若是男孩,江山后继有人,谁也不用怕了。等她生下孩子,再找机会一、箭、双、雕! 茂荀回到寝宫,睡得不是很安稳。悠然的话,让他心里没底,很怕到时候会有什么意外。睡得迷迷糊糊间,猛然睁开眼,他只想到静言,怎么忘了自己?若到时自己有什么意外,对他自己来说,不过少活几十年,却可以和静言同生共死,未尝不是美事!但对璧周江山来说,却是地动山摇的大事! 他马上起床,拿出圣旨,拟写遗旨,指定继承人。他若真不能回来,让大家争,必然天下大乱;让大家让,更是天大笑话! 只是,叔叔兄弟众多,谁是最合适的? 四皇叔有谋略却无城府,打仗行,治国不行;对五皇叔、八皇叔不够了解,不能冒险;其他几个叔叔是典型的不务正业,估计接了圣旨也是马上让位。一堆堂兄弟,总共没几个,而且岁数不大、阅历不丰,对他们也不够了解,立他们不如立个皇叔!茂正算是优秀的,却不是帝王之才。而且,若是他,初登大位恐怕还会受母后牵制…… 想来想去,最后,一个人影猛然撞进他脑中,将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若立了这个,恐怕比让大家抢还乱了…… 立茂正,让母后移居五台山,其他人辅政……不行!茂正不是小孩子,不能去安排他,否则他发挥不好的。 最后,他毅然决然,将那刚刚闪过脑海的名字写了上去:广和公主姬暖玉。 若自己真回不来,这圣旨一出,必然轩然大波。 看着这几个字,茂荀一笑,接下来的内容,如行云流水般地写了出来:若天下均反对,由广和公主做主另立他人。不论谁继大位,后宫众人,太后赐死、与先帝陵合葬,苏贵妃永囚天牢,邓雅妃为奴充军,其他众人摘去封号、释放出宫。 写完后,他把玉玺盖上,再传令符节令,让他去取传国玉玺。 皇帝身边,有个人如影子一般存在——史官。他一吩咐取传国玉玺,史官便知有事,自动自发地便进来了。 “朕可以看一看你写了些什么吗?”茂荀问。 “不可以。”史官说。他岁数并不大,约莫四十多岁,但那张脸,永远是一副表情——没有表情。 茂荀点点头,亲手将写好的圣旨展现在他眼前:“这件事,发没发生,这圣旨,你都会记下吧?” “这个不能告诉皇上。” “唔,我相信发生了肯定会记上的。”茂荀还真佩服他,看了这圣旨,居然眼皮都没眨一下。“除了朕的历史不能谈,别的,总可以吧?” “皇上想谈什么?” “人朕是立下来了,却突然又有大问题,要让谁先保管这圣旨、宣读这圣旨、坚定地告诉天下人这圣旨的内容?你是史官,只记史,不能参与其他任何事。但现在,朕需要你提个意见。给茂正王爷绝对不行,圣旨一出,大家绝对拥他为帝!” 史官道:“宫学士可以,明业周可以。” 茂荀摇头一笑:“朕一急,倒将这两人忘了。” 符节令取来传国玉玺后,茂荀圣旨、传国玉玺和自己的玉玺一起放进一个盒子中,然后召业周进宫。业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皇上已经很久不召见他了。 茂荀亲手将天下交到他手中:“回去可以看一看,或者等到朕带皇后回来了再看。” 业周接过,脑子有片刻晕眩,这盒子太过沉重,到底装了什么? 回到家中,思虑再三,天已泛鱼肚白,他还是打开了盒子,最上面是一个写着“业周亲启”的信封,下面两三件东西一下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晃得他睁不开眼。 颤着手拿起信,拆开来,上面写着:朕归,捧锦盒接驾。圣旨内容,恩准卿家先睹为快。 业周将信纸揉成一团,毅然打开圣旨,吓呆了去。 听到仆人在屋外走动的声音,他才回过神来,马上将这盒子收起,往宫中走去。走到宫门口,正好遇到茂正送茂荀和子游离开。 茂荀看见他来,淡淡一笑,什么也没说,上马离开。 众人跪下地送行,他也跪下,低着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第186章 静言中蛊 闻家堡菊院里,出阳收拾起药箱,道:“现在还没害喜,接下来应该也不会了,那可是美事一桩!” “害喜会有些什么症状?” “恶心、呕吐,一般在晨间发生。你已经过了通常人害喜的时间了,应该会安安静静直到孩子出生。”出阳道,“怀孕的女人大多是难伺候的,什么情况都会有,像你这么平静的,是少之又少。想来,这孩子是个安静的主。” “安静也好,闹腾也好,性子不重要,重要的是长大了能平安幸福。” 出阳看她一眼,幽幽地道:“平安幸福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你这身份,要什么没有?这一样,却怕有些艰难。” “是啊……”静言叹气。 “我回去了,你若无聊,便去找无波说说话吧。这流连走了,是不够热闹。” 静言点头,但身上有些困倦,哪里也不想去,便坐在躺椅里闭目养神。闭上眼,外界的一切都好清晰,风声、鸟声、花香…… 她就这样想着茂荀,想着他说过的话,他笑时眼里隐藏的一点点坏…… 突然,屋外传来一声闷响,好像是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她吓了一跳,睁开眼,慢慢坐起身,从窗外看出去,秋菊安静地立着,什么也没有。 “哎哟哟……痛死我了!” 正以为自己听错了,却突然听到这声音,她站起来,走出房门。那痛哼还在断断续续地持续,伴随着可笑的诅咒和怒骂,听得她会心一笑。应该是个无忧无虑的小丫头吧,真可爱。朝着声音走过去,在围墙下看到一个身穿紫衣的小女孩从地上爬起,然后蹦蹦跳跳地拍着身上的泥土和花瓣,地上的菊花被她碾得七零八落。 静言刚刚听她痛哼,还有些担心她哪里摔出问题来,现在一见,却只能为地上的花心痛了。不过,人站在这里,她还是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小女孩听见声音抬起头,看到她眼睛一亮,叮叮咚咚地跑过来:“姐姐,你好漂亮啊!” 静言脸色微红,有些尴尬:“呃……你也很漂亮。等你长大,肯定比我更漂亮。” “真的吗?”她摸着自己的脸,“先不说这个了,你是皇后吗?” “呃,是啊……”这小女孩问题怎么转得这么快?但静言还是点头,反正这是堡里都知道的事。 小女孩一听,马上掀起袖子翻来翻去,好似在找东西。静言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指指围墙:“你从上面掉下来?” 小女孩点点头:“上面青苔长得好,我去刮青苔,不小心就摔下来了。” “你刮青苔做什么?”静言望上去,是有一点斑驳的青苔。 “做药啊!”她理所当然地道。 “做药?”静言疑惑地看她一眼,“你是出阳的丫头?” “出阳?不认识。我叫夏雪哦~”她抬起头,已经从袖子里摸出一根细长的银针,还有一个细小的瓷瓶。 静言一见,下意识觉得危险,还未反应过来,左手已被对方抓住,银针一下子就扎进了她的中指里。细微的刺痛传来,静言缩了缩,却挣不脱她的力气:“你做什么?” 银针上坠着一滴血,夏雪手指轻弹,将血弹进瓷瓶里:“取不了龙血,取一滴凤血也好啊!这下冰玉姑姑有救了!” “冰玉?”太后身边不是有一个冰玉? 夏雪眼睛骨碌一转,这事懒得解释,还是搪塞过去好了,道:“是冰月!不是冰玉!” 静言抽回手,按着有些微疼痛的手指,或许是太想皇宫里的某人了,连带也想着那里的一切…… 夏雪看她一眼,真的是好漂亮的容颜啊!想了一下,脑中升起一个坏主意,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打开,然后将静言的手抓过来。 “你又要做什么?!” “给你治伤!”夏雪道,将瓶子倒竖在她手指上。一会儿后,一滴晶莹剔透的液体从瓶口滑落,滴落到那一点红色的针眼上,慢慢侵入皮肤之下,而伤口居然就此愈合了,手指上没有残留任何水渍、血渍。 这……未免太过神奇——神奇?静言看着她:“你叫夏雪?” “是啊!” 静言想起在苏州家中时,明老师有一株神奇的花。那花要以凉茶和温酒浇灌,冬日含苞,夏日盛放,花瓣如雪花一般。只是,不下雪,不含苞;含苞后,若未下过雪,待到春暖,它也不会开放,便直接凋零。那花,名唤“夏雪儿”…… 应该,只是巧合吧? “那个……我要走了哦。”夏雪突然说,“我怕一会儿被发现,就走不了了。” “走?你走哪里去?” “出去啊!” “你不是堡里的人?!” 夏雪点头,想了一下,告诉她:“我前几天在宫里呢,不过被赶出来了。皇上抓了一个叫悠然的姐姐和一个叫蔓儿的姐姐,会拿她们来换你回去哦!” “你在宫里……”静言看着她,好半天才找到问题问,“那你怎么会进来这里?听说外面是奇门八卦阵——” “那又怎样?只要是我姑奶奶的阵,都一个超级简单的办法可以解,我闭着眼睛也能走进来!不过那个办法只对我惯用哦!” “你姑奶奶?” “嗯哼~”夏雪得意一笑,“江湖人称‘羡鱼夫人’!她说等我满了三十岁,她还活着,她就把她所学到的玄学都传授给我!不过,还有好久啊……到时候,我的孩子肯定都祸乱江湖了……” “……” 夏雪自怨自艾完毕,回头看着静言:“我先走了,可惜你是皇后,我们大概没什么机会见面了……啊!对了,宫里有个麻太医,那是我师弟,要是哪天他犯了死罪,你可不可以尽点绵薄之力去帮帮他?虽然以他的性子不太可能犯罪,但人生总有万一嘛……” 第187章 我该换吗? 静言看着她,没说话。这种事情,她贵为一宫之主、一国之后,是不可以乱答应的。 夏雪也看着她,好半天,泄气地说:“你知道吗?十王爷去抓悠然——”她絮絮叨叨地把自己救了十王爷的事说了,“如果我不救,他死了,皇上肯定会杀悠然报仇!然后闻家堡再杀你报仇,然后——然后就开始没完没了、天下大乱了!看看我为家国天下做了什么事啊!” “好吧,我答应你。”静言一笑,心下倒是很佩服她。自己这么大的时候,应该想不到这么多吧? 夏雪听了,事不宜迟,开开心心就走了。出去的路上遇到人,她害怕着,正想着怎么跑,对方却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走开了。原来堡里年轻丫鬟众多,而且都选模子的,各处的人又不互相认识,自然以为她是堡里丫鬟,她一路畅通无阻地出了闻家堡。 静言听了她的话,却有些提心吊胆。昨天才听无波说,悠然今天要回来,现在,她被茂荀抓了,无违若发现,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第二天早上,静言早饭后和无波在觅光长廊上聊天喂鱼。无波心事重重,静言沉默了一阵,问:“无聊吗?不是说悠然昨日回来,要不去找她吧?” “我正为这事心烦呢……”无波趴在栏杆上,“大哥昨日没出日楼,还不知道,我怎么交代啊……” 正说着,湖对面日楼里就走出来了无违,无波站起来叫道:“大哥!” 无违停下脚步,望过来,慢慢往这边踱来。 无波提起裙子疾步走出去,静言也起身跟上。走到海棠树下,几人相遇,无波望着无违:“大哥……悠然还没回来。” 无违脸色蓦地一沉,不悦地道:“你现在才告诉我?” “昨日你闭关,我不便去打扰。” “派人去查了吗?” “去了,她没有进京。” 无违想了一下:“她是从来不耽搁的,难不成又出事了?” “香蔓武功高强,应该出不了事!”无波垂下眼。 “难不成是遇到了她丈夫,破镜重圆、远走高飞了?”无违一笑,“闻家堡救她一命,她也该拿命来偿,休想有一丁点背叛!” 静言和无波一听,没来由地胆寒。 无波急忙为悠然开脱:“这不可能!那男人手无缚鸡之力,有香蔓在,他带不走她。而且,悠然不是没自尊的人,休都休了,怎么还会回去?那男人伤她那么深,她不可能还留着情分!”大哥对悠然,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怕是动了心,却藏得太深,所以才这么怪里怪气的…… “你又知道了?”无违听了她的话,脸色是缓和了不少。 “女人是比较了解女人。” 无违点头,厉声问:“还有什么瞒着我没说?” 无波看了一眼静言,道:“听说皇上昨天离京,是往这边来。” “原来啊……”无违仰天一叹,“皇后,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静言问:“堡主现在,是不是很想杀人?” “对!” “最想杀谁?” “谁都想杀!” “想杀我吗?想杀皇上吗?想杀悠然吗?想杀香蔓吗?想杀无波吗……”静言一个一个地问,“你将所有想杀的人在心中过一遍,谁是留到最后杀的?越往后,他们对你的重要性越大;留到最后的,是对你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杀了她,或许你会得到某种解脱,也可能,会抱憾终身……” 无违双手握成拳,突然拉着她往日楼走去。 “大哥!”无波吓了一跳,不敢跟上去。 静言也吓了一跳,却不敢说话。走进日楼,他才松开她的手,望着空荡荡的大厅,道:“我不喜欢我的日楼是这样,没有摆设,白天空,晚上黑,一直都冷冷硬硬,毫无生气!” “你可以叫人重新布置一下。” “我第一次占有悠然,便是在这大厅里,在你站的这个位置——” 静言一听,猛地往旁边一跳,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不敢看他,只能撇开头去。 “可是她两眼空洞、面如死灰,没有任何表情。第一次这样,第二次还这样!我很想看她什么时候才有表情,可她一直没有,我厌倦了这种无力感,便将这屋里所有的灯都灭了!” 静言说不上话,只觉得很冷。彷佛看到两个痴缠的人,悲哀无力、伤痕累累,抱得紧,却谁也没有温暖谁。 “然后,我能听见她的声音……”无违低低地道。 静言脑中浮现茂荀激情时的面容,耳里也传来他沙哑低沉的声音,静言静言地叫着……她急忙伸手捂住耳朵,不想再听下去,谁的声音都不想再听! “我不知道我对她是什么感情,自然不知道把她怎么办。你说,我现在该如何?该拿你去换吗?”不知道何时,他走到了她身边,拉下她的手。 “无违,这些事情,你不应该问我,要问你自己!” “可我们聊得来,不问你,问谁?” 静言抽回自己的手:“当你已经做了某个决定,或者说你知道某个决定是对的、是对自己有利的。可是,你却因为一点点小意外而不想去执行,那么,就该反其道而行之。比如现在,你应该不换的对不对?可你有些犹豫,这个犹豫点居然能左右你已有的决定,难道,她不重要吗?” 他一笑:“为什么,你们看起来那么相似,却又有这么大的不同?” 静言却道:“不同的从来不是我们。否则,你何必犹豫,我不就等同于悠然?茂荀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非要换我,天下都是他的,找几个如我和悠然这样的人还不容易?” 无违一笑,转过身去:“你回去休息吧,我们静待姬茂荀的到来,顺便,我也好好考虑一下,到底该怎么办。” 第188章 如隔三秋 茂荀他们走到闻家堡外的竹林,看到那块刻着“闻家堡”三个字的石碑,停了下来。子游将后面马车里的悠然和蔓儿带过来,对蔓儿道:“你去通知你们堡主。” 蔓儿往里走去,走过那石碑十来步,突然一支利箭从林中射出。她武功被封,来不及避开,眼看就要亡命,铿地一声,那箭却在半空中折成两截,落在了地上。一支回旋镖从她耳边飞过,没入林中。 蔓儿不敢再动,外面悠然对茂荀道:“堡主换了阵,进不去。” 就在这时,林中传来婉转的歌声,虽然听不清唱的什么,却是异常地好听。 “云雀……”悠然惊喜又疑惑。 “小姐!”前面蔓儿突然跪在地上,“奴婢回来领罪了!” 小路尽头,竹林深处,一抹黑夜的身影款款走出。无波手里托着一个鸟笼,笼里一只云雀兴奋地跳着舞、唱着歌,那婉转动听地声音便是它发出来的。无波仰望着头,逗弄着它,一束秀发垂在脑后,微微摆动,宛若神仙。 她走到蔓儿跟前,停下脚步,打开鸟笼,云雀一下子便飞了出来,直往茂荀这边飞来。一群侍卫马上立正,握紧武器,紧紧盯着它。它在空中盘旋一圈,安静地落在悠然肩上,啄着她的头发。悠然一笑,朝它伸出手,它便跳到了她手上,又啾啾地唱起来。 无波对地上的蔓儿道:“看一会儿堡主怎么收拾你!”然后提着鸟笼转身,又悠闲地走回去。 外面子游恨恨地对悠然道:“她就不能快点吗?选美还是遛鸟啊?” 悠然看着无波那曼妙惬意的身姿,有些尴尬地道:“无波小姐一向是这样……” 前面无波突然站住脚步,回头瞪他们一眼,又转身继续那么走着,这次,还轻轻地哼起歌来:“山有木兮……木有枝……” 子游嗤了一声:“什么人啦!” 一群人又等了一阵,林里终于走出来一群人,为首的是无违,左右各跟着无波和静言,身后还有出阳、无尽、夜锦等人。 悠然继续逗弄着云雀,让它唱歌,低声对茂荀道:“不要轻举妄动,都是堡中高手。” 茂荀听见了她的话,却只是看着静言,像要确定她是否是真的。 静言看见他,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然后,低低地笑了起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心情很好?”无违看着前方,嘴角隐隐带笑,瞟了她一眼。 “见到他,心情自然好。”静言笑道,“总不能哭吧?你的心情不也很好?” “哼!”无违轻哼一声,倒是没有反驳。 走到蔓儿面前,他道:“起来吧!” “奴婢不敢……” “我叫你起来!” “是!”蔓儿听他动怒,急忙站起。 无违伸手在她周身各大穴道一点,解开了她被封多日的穴道。 “多谢堡主!”蔓儿急忙要跪下,无违却一脚抵住她膝盖,然后一掌打在她胸口,她的身子猛地飞了出去,正好撞到石碑上,再落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几乎所有人都惊了一跳。 悠然手一颤,云雀感受到双倍的恐惧,猛地惊飞,不顾一切地冲上云霄。 无违听见声音,抬头看了一眼,悠然见他动作,想起往事,着急大叫:“云雀!回来!” 无违垂下眼睑,领着众人继续走出来。走到石碑前,他向身后伸出手,夜锦将捧在手中的剑递到他手上。他握着剑,一下子便刺进了蔓儿的肚子。 蔓儿痛叫一声,以为自己这就会死了,却见无违握着剑的手开始缓缓扭转。她惨笑一声,却笑不声音。小腹不致命,可这折磨,好痛……咬紧牙关,她不敢叫出声音,只能忍着,汗水大颗大颗地从头上落下。 “护主不力,该死!”无违突然拔出剑,剑尖快速一挥,剑已经稳稳落入夜锦手上的鞘中。而蔓儿的颈间,也多了一道血痕。 蔓儿一愣,脸接着便痛苦扭曲,鲜血顺着她的脖子汩汩地流出来。 “堡……堡主……”她伸手去按住脖子,可按不住,“你……让我……快点死……” 闻家堡的人都不忍地撇开眼去,茂荀这边,也人人惊骇。突然,静言猛地弯腰吐了起来,出阳急忙扶住她,照顾她。 “静言!”茂荀想过去,子游忙拉住他。 静言抓住出阳的手,浑身颤抖,抑制不住地哭泣起来。 “没事了……”出阳看了一眼还在颤抖的蔓儿,也有些想吐了。这闻无违,怎么这么血腥! 待蔓儿终于咽气,无违道:“夜锦!” “在。”身后夜锦低下头,等候命令。 “现在起,由你跟随悠然,搬进暗香阁,依然叫夜锦,擢升夜阑阁阁主,差遣八阁十二厅——悠然也供你差遣,不过,你跟随她,她当然也该差遣你……希望你们好好相处。”说到最后,他笑了起来,像是以看别人残杀为乐的暴君。 “是。”夜锦领命。 无违抬头看了一眼天:“云雀怎么还没回来?” “它会回来的!”悠然急道。 “是吗?” “它只是吓了一跳,一会儿,就会回来了。” “嗯,是吗?”无违挑眉看着她。 悠然一窒,马上向他走去。茂荀按住她的肩,不让她走,对无违道:“先让静言过来!” “茂荀……”吐得有些无力的静言抬起头看着他,“先让悠然过来……” “你……” “听我的……” 茂荀看了一眼她和无违,十分不放心地松了手。 悠然走到无违身边,福身道:“悠然回来领罪。” 无违没说什么,向出阳使了一个眼色。 第189章 夏雪是谁? 出阳放开静言过来,拉起悠然的手看了看十指,再看瞳孔和脸色,道:“应该没有中毒……”然后伸手把脉。 子游一听,感情这家伙在验货?不禁大怒:“她好得很!我们把她当观音一样供着,绝对完好无损!” “堡主。”出阳突然看着无违,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无违看着她。 “悠然姑娘怀孕了。” 无违一愣,看着悠然,猛地一笑:“很好,云雀回来了,还带着小云雀……”他猛地伸手掐住她的脖子,“是你第一个丈夫的,还是第二个丈夫的?或者……不知道是谁的?” 悠然闭上眼,心如死灰,什么也不说,不挣扎,不辩驳,看得无违一阵火大,就要使力掐死她。 “无违!”静言突然出声,制住了他的动作。茂荀却疑惑地看着她,她和闻无违很好吗?居然直呼名字。 “云雀。”静言伸手指着竹尖。 众人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那只云雀稳稳地立在那里,默默地瞅着无违和悠然。 “你看它,肯定是在心里惦念着主人的,否则,飞都飞走了,还回来干什么?”静言道。 “它不回来,我也会把它抓回来!” “它又不知道你会去抓它。就算知道好了,真想飞,也会拿命搏一搏,就搏那一丝不被抓回来的机会。” 无违看着她,淡淡一笑:“好走,有时间我们再把刚刚没下完的那盘棋下完。”大清早,他们便在长廊上边下棋边等消息。两人都心不在焉,棋局看起来平稳,实则惨不忍睹! 静言点点头,走向茂荀。 云雀从枝头跃下,落到悠然肩上。无违松开她的脖子,对众人道:“我们回去!”然后转身往林中走去。 夜锦指挥两个丫头抬起蔓儿的尸体,一群人跟着没入林中。 静言走到茂荀面前,望着他:“我没事。” 他深思地看着她:“那就好。”然后牵起她的手走上后面的马车,一上车,他便问:“你陪他下棋?” 静言一愣,偎进他怀里:“我想,有一天,你也会和他下棋的。” “永远没有那一天!”他抱紧她,想狠狠将她揉进身躯,永不分开。 “你会的。”静言深吸一口气,好安心的气息。 茂荀放开她,认真看着她:“发生了什么事,你似乎和他成为了朋友?” “不是朋友。”静言有些疲惫的靠在他肩头,“或许也是吧……我们至少也该做朋友,决不能做敌人……” “你在说什么?”茂荀想问,发现她眉间的疲惫,想起她刚刚吐得那么厉害、哭得那么凶,满是心疼。伸手抚着她的眉,他低低叹气:“睡吧,什么也别想,我一直会抱着你。” “茂荀……”她听见,伸手找到他的手,将它拉到自己的肚子上,“他很乖。” “那就好。” “因为他知道,他的母亲,相思已是不曾闲,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照顾他……” 茂荀心中重重一颤,想抱紧她,又怕揉坏了她,只有狠狠地在她额头烙下一吻。温热的唇触及她微凉的肌肤,他才发觉远远不够,热切地想要拥有。细碎的吻吻遍眉心,落到鼻尖,寻到她的唇,终于热烈地缠绵在一起。 好久好久,他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她,将她拢在怀中,拍着她的肩:“睡吧。” 静言便抱着他,也由他抱着,安安心心地睡去。马车轻微的晃动却让她睡得不是很沉,想起宫中的日子,茂荀、云裳、太后……宫中看起来平静,实则暗潮汹涌、危机重重;又想到闻家堡里的事,遗旨、无双、无违——他刚刚杀了蔓儿,好残忍、好血腥。 死亡又让她想起投湖的诗语,在苏州的家里……那里有爹、有起君、明老师。明老师种着“夏雪儿”,听他师父的话用心浇灌,却未开过花……夏雪?夏雪是谁?为什么她觉得这人好亲切? “静言?” 耳边突然传来唤声,身子也在晃动,她却未醒,继续想着这夏雪……啊!是了,大概因为她和母亲同姓,她便觉得亲了。想通了,她睁开眼,见茂荀担心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 “到了。”茂荀道,在她唇畔轻轻吻了一下,才带她下车。 “这里是……”下了车,静言看着眼前景物,有些熟悉,“啊,是百果园!” “嗯,你身子不适,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两天。朕有叫两个太医随行,让他们好好给你调养一下,确定你无事,我们再回去。”茂荀扶着她往里走去。 静言看他一眼:“刚刚给悠然把脉那个姑娘,会医术。在堡里,她一直盯着我呢,连饭少吃了一口都不行。” “那怎么还会差点小产?”茂荀压根不信,叫太医跟上,这就要去检查。 身后萧鸿、谢淡云、子游各自差遣自己的属下,布置任务,以确保这几日园中的安全。 过了两日,确定静言真的身体很好,茂荀才放下心来,让淡云和子游去安排回程事宜。他自己,却突然想要带静言出去逛一逛,想来静言一定会很喜欢! 大家自然不同意,民间闹事,若出了什么意外,他们哪里担得起责任? “别人又不知我们的身份,还不是当我们寻常百姓一样!大惊小怪!”茂荀道。 子游沉吟片刻:“那可不一定。皇上和皇后,龙凤命格、气宇非凡,一看就非同一般。就算猜不中,也会猜得靠边,还真有可能出事……” “让萧鸿跟着!”茂荀一声令下,铁了心要带静言去闹市,而且还打算玩够本,反正要让静言开心!她喜欢外面的自由,他能给一天,算一天…… 大家还想反对,萧鸿却坚定地说:“王爷放心,臣一定誓死保护皇上,不让他出半点差错!”妹妹叫他杀了皇后,园中根本毫无机会。出去了,倒很容易。 第190章 帮他看够 百果园外几乎都是农田,偶尔有几户农家。出了百果园,到最近的集市也有一段路。但好在距离不远,茂荀便牵着静言一边散步一边走过去。反正,以她的性子来说,山野间的恬淡比集市的热闹更有吸引力。 “要是走累了,我背你。”他说。 静言脸红,回头看看身后的萧鸿,他倒是自觉地去欣赏风景了。 “你别闹了,我们早去早回,你别让萧大人为难。”静言低声道。 “好吧,听你的。”茂荀道,“想想要买些什么?” “看了才知道。我在家也没逛过几回,而且都在过节的时候逛夜市和灯会,晚上卖的和白天卖的、过节卖的和平时卖的,都有很大的不同。” “那我们一会儿逛细致些,喜欢的就多逛,不喜欢的就少逛,重要的是开心。” 二人一路说说笑笑,甜蜜融洽,看得后面萧鸿有些怒火中烧。他的妹妹,若得到十分之一这样的关怀也好啊!可是,她自进宫,总共见了几次皇上?屈指可数。宫皇后得到的已经太多,总要分些给别人!后宫那么多女人,不能全部枯死!不能怪他狠心,只能怪她太幸福,从而天妒人嫉、红颜薄命。 走到集市,热闹新鲜的情景让茂荀和静言眼花缭乱,五官四肢片刻都停不下来。 “小心我们的孩子。”茂荀疼宠地笑道。 静言手拿风车,用嘴朝它吹气,吹得它呼呼旋转:“我们的孩子,没机会看到这些,我们就帮他看够吧!闲来无事,告诉他,世上还有另一种生活。不同于他的锦衣玉食、精致奢华,却是无比的快乐。” 茂荀伸手理开她额前的头发,在她耳边低声道:“怎么会没有?咱们家,感受过这些的人还少吗?连我,不都感受到了?” “可是……”静言将风车举到他眼前,“若没我这只手,你会这么近地看着它吗?有些东西,只在特定的时候才有意义,过了便过了,再拿在手中,哪还是那个味?而且,你这么大了,还会再把风车拿在手中吗?” “谁说不会!”茂荀将风车从她手中抢过来,“我给我儿子买的,谁敢说什么?” “是是是……”静言笑道,“不过,不能是女儿吗?” “那你告诉我,女儿还需要什么?”茂荀推着她继续前行,指着一个卖糖葫芦的,“那个是什么?” “唔……你女儿需要的。” “那好像是吃的!” “那我帮她吃好了。” “想吃?” 静言忆起那酸酸甜甜的味道,突然馋得不行,道:“还真想呢。” “那我们过去!”茂荀拉着她过去。 后面的萧鸿默默无声地紧跟着,思忖着到底该如何动手。他不能离开他们一步,否则,娘娘一出事,他马上会被怀疑。那么,只能借助外界的力量,或者制造一些意外…… 走到卖糖葫芦的跟前,茂荀对这东西一无所知,只好看着静言,让她自己选。静言看了看,拔下一根,道:“想来,你倒是几兄妹中最惨的。云裳出来过,暖玉和茂正经常在外,绝对是尝过这些的。”见他拿出一锭银子,她急忙住他手,低声道,“老板找不开,这是几个铜子的事。” 茂荀手中有刚刚买东西找零得到的铜板,听她一说,赶忙换了。见她吃得津津有味,似乎有些爱极,便多买了一根:“我给你拿着,一会儿想吃还可以吃。” “如果你想吃,就吃吧……”静言低低一笑。 “……那我扔了?”茂荀白她一眼,拉着她转身,与后面挤来的人撞个满怀。他倒是眼明手快,一手顾着静言,一手顾着糖葫芦,却将对方撞到了地上。 “公子!”萧鸿发现这边异动,马上挤了过来,“公子有没有事?” 茂荀摇头,问静言:“你有没有事?” 静言也摇头,问地上坐着的女孩子:“小妹妹没有事吧?” 地上的人爬起来,静言和茂荀这才发现她是夏雪,不禁有些惊讶。 夏雪不管他们,将他们拨开,往他们身后望去,逡巡了几圈,狠狠跺脚,回头瞪着茂荀:“糖葫芦给我就没事!” 大家恍悟,她是过来买糖葫芦的。回头看了一眼那卖糖葫芦的老人,已经无影无踪了,大概钻进哪条巷子里去了吧? 静言将茂荀手中的糖葫芦拿过来,给她:“这么巧碰见你。” 夏雪欣喜地接过:“谢谢姐姐。” “你们认识吗?”茂荀疑惑道。 “在那边堡里见过……” 静言还未说完,茂荀已经瞪着夏雪:“你不是说,你和闻家没有关系吗?” 这下轮到静言疑惑了,不过马上想起,夏雪说她从宫里出去,又知道悠然被绑的事,自然恰好是在茂荀或者关押悠然的宫中。 “是没关系啊!”夏雪咬着糖葫芦。 “没关系你怎么进去?!” “你家我都可以去,别人家就更可以去了!” “难道你还有哥哥在他家当郎中?” “那倒没有了,不过有姥姥给他们修大门!” “你……” 眼见他们就要吵起来,静言急忙拉住茂荀:“我有些饿了。” 茂荀听了,柔声对她道:“那我们去吃饭。”然后瞪了一眼夏雪便走。走了几步,却发现夏雪跟了上来。他没好气地问:“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哪里是跟着你?路又不是你家的,你走我不能走?” 茂荀一笑:“哪条路不是我家的?” “……”夏雪答不上话,转头眨巴着眼睛看着静言。 静言看了那可怜兮兮的眼神,十分不忍,对茂荀道:“让她一起吧。” 第191章 东山顶上 茂荀也有些不忍,他本来是很喜欢夏雪的,只是她身上疑点太多,不得不如此,现在也只得让她跟上。到了酒楼,点了饭菜,他再细问自己的疑惑。夏雪想到自己要吃这顿饭,恐怕要老老实实回答了他的问题才行,于是把自己怎么进闻家堡的事情告诉他,不让他对自己疑神疑鬼。 吃完饭,静言问她:“我们一会儿便回去了,你呢?” “我也要回去了,不过是回我家。”夏雪道。 “你家在哪里?” “东山顶。那里很漂亮哦!我住在山顶,山腰有座庵堂,满山都是果子和药材!可惜你现在怀孕了,不宜舟车劳顿,要不然我们一起上路,过去看一看!”夏雪没想那么多,脱口而出。 吃饭时,她便说了很多天南海北的事,有些是自己亲力亲为,有些是从长辈那里听来。静言听得,有些心驰神往,现在,她一邀约,心中不免暗淡。 “以后吧。”她笑道。 “好啊!到时候抱着孩子来!” 静言点点头。这番美意、这番纯真,她注定辜负的。只愿这女孩,快快乐乐的,转过身便将这事忘了,忘了有人对她食言…… 茂荀看着她们交谈,喝了一口茶,转着茶杯,思虑了一会,问夏雪:“你医术如何?” “嗯……天下第一我不敢说,和你家那个药铺子里的比,我绝对是第一!” “既然如此,旅程中要将一个孕妇照顾得妥妥帖帖,应该难不倒你。” “小事一桩!” “茂荀!”静言突然惊骇地看着他,“你是什么意思?” “我们去东山顶看一看吧!”他握住她手,看着她眼,说得云淡风轻。 静言很感动,但理智尚存,断然拒绝:“不行!” “或许,终其一生,我们便只有这么一个机会。” 静言一想,是啊!现在,他们身边只有萧鸿,他们算得上是无比自由自在。以后,茂荀一声:“摆驾东山顶!”那绝对是前呼后应,折腾死人,哪还有游玩的兴致? “朝中我已经交给茂正,他能代理几天,也能代理几月。”茂荀说完,突然想到还有一道圣旨在业周那里。要死!百果园的人会回去,他们自然不会以为他死了,但他们要以为他丢下皇位跑了怎么办?不管了不管了,要他们真这么以为,立了新帝,他就和静言逍遥山水间……呃,老祖宗,我太不负责了,罪过罪过…… 最后,他们还真的出发往东山顶走。萧鸿意思意思劝了两句,劝不过,就不劝了,此行长久,要杀皇后,有的是机会。 茂荀把钱给夏雪,让她去雇马车,自己写了信给子游,托人天黑之时送去百果园。然后,四人便坐上车,向西行,往东山顶去。待子游接到信,要追已经来不及,但还是派人四面八方都去追了几天,根本见不到可疑之人。 茂荀他们行了几天,估摸着已经无人追来,才在一座较为繁华的城中停下来,自己和静言在客栈休息,夏雪和萧鸿出门添置东西。 因为接下来的行程有些久,衣食住行,样样不可少。首先,萧鸿便去换了两座大而舒适的马车。夏雪买东西,也是面面俱到。眼见冬天要来了,山上又冷,便添了许多皮货和棉衣。想到那两位天下最金贵的人物,大意不得,又去药铺搜刮了许多滋补的药材,还买了五谷杂粮和锅碗瓢盆,免得露宿野外,要给两位吃野菜…… 静言在客栈休息了两天,茂荀又带她出来逛了逛才再次动身。比起从百果园那边出来,就放慢了许多速度,走走停停,赏赏玩玩,将近两个月才走到东山顶。 山下的集镇虽不繁华,但很热闹,夏雪将马车和一干无用的东西都变卖了,才领着他们上山去。四人中有三人都会功夫,上山倒快。 东山顶不是很高,不如名山巍峨;芳草依依、林木苍翠,但没有参天古木,显得不够繁盛,却是无比静谧淡然,如小家碧玉一般静静地矗立着。 静言行了两月,看了外面的景致,心情已经非常愉悦,走在这山间,山风轻抚,更是觉得舒适。 夏雪在前领路,边走边采花采草采果子,大家知道她在采药,这一路来,她经常这样。 走了两个时辰,看到一条小路,夏雪道:“从这路走过去,就是无山庵。我不是尼姑,不住那里,我们继续往上面走!”说着,她继续攀山路。 又走了几个时辰,终于到达山顶。气温没降什么,但风却比山下大了不少。茂荀急忙让萧鸿拿来斗篷,要给静言披上。 “别披了,先进屋再说!”夏雪跑到一座木屋前,推开门,让他们进去。 几人走进屋中,夏雪将门关上,立即暖了许多。静言看了看屋中摆设,墙上挂着两幅穴位图,桌上地上有些花花草草、瓶瓶罐罐,还有一些小笼子,左右还各有一间房间。 “你的房间?”静言问。 “嗯。”夏雪将桌上乱七八糟的瓶子收拾了一下,“哼,山下小尼姑肯定又来找药了!姑奶奶也不给我看着……” “你姑奶奶在家吗?我们要不要去拜访一下?”静言问。 “对哦!带了人回来,得告诉姑奶奶一声!”夏雪转过身来,又急忙带他们出门,领着他们往木屋对面走去。 大家这才发现,正对面,也是一座木屋。另外,左右两侧,也各有一座,正好占据着东南西北的方向。夏雪居南,她的姑奶奶居北。 走到北面的木屋外,夏雪大声道:“姑奶奶!我回来了!” “你回来了就回来了,带些什么人回来?”里面传来老妪不满的声音。 第192章 求份记忆 静言和茂荀有些忐忑,虽说这山头也是他们家的,但是,打扰别人总是不对。 “这位姐姐喜欢看风景,我就带她来嘛!”夏雪撒娇道,已经步上木梯,推开了门。然后回头叫静言和茂荀,“快进来。” 二人进去,萧鸿伫立屋外。 走进屋中,一眼便看见正对面墙上一幅字画,画的山水,写的是美人。茂荀和静言一眼便看出它是出自当今六王爷之手,不禁疑惑地对视一眼。六王爷的画,除非自己馈赠,否则,怎么可能流落在外? 画下一方案桌,上面摆了一个细长的花瓶,里面插着一枝红梅。 屋正中一方软榻,塌上一个小桌,棋盘和茶具并列摆着。 只看这些,便知屋主是风雅之人。刚见了夏雪那屋子,一下子又见到这一派纤尘不染、诗意盎然,倒有些不习惯。 这屋子依然是并排三间,夏雪走到右边一间门口问:“姑奶奶,你有客人吗?” “一位姑娘找我算卦,你们别惊扰了人家。”伴着声音,屋中走出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妪,步履沉稳,精神矍铄。 “哟,这姑娘是什么命格,居然能让姑奶奶破例卜卦?”夏雪扶她到一张椅子边坐下。 “什么命格?王妃命格!”羡鱼夫人没好气地在她手上拍了一下。 茂荀和静言以为她在开玩笑,夏雪却“呀?”了一声,道:“那我要看看,重要的是让这两位也看看,王妃不是我们家的,可是他们家的!” 羡鱼夫人拉住她:“你给我好好站着!”然后对茂荀和静言道,“二位快坐。” 茂荀没有马上坐下,反而拱手行礼:“晚辈姬茂荀,这是我的妻子宫静言。” 羡鱼夫人一听,定定看了静言片刻,点头道:“坐吧。” 待茂荀和静言坐下,她对夏雪道:“你这丫头就爱胡来,带人回来就算了,不带去你那边,倒来打扰我!” “我那边五毒俱全,上山又麻烦,我哪里敢?这两位不是凡人,出了个好歹,我万死不足以赎罪的!” “既然知道人家不是凡人,还如此乱来?!”羡鱼夫人白她一眼,才看着茂荀和静言,“二位一看便非池中之物,老婆子不愿沾惹是非,就不道破了,也就不行大礼了。只是劝诫二位,还是快快回到原来的地方,做你们该做的事吧!” “自然要回去的。”茂荀道,“只是,人难免有累的时候,还好寻到了今生挚爱,多累亦可无怨无悔。我的身份,应该不愧对天下。我尽心尽力,必然可以做得到。但尽了这份心力,少了这份愧,作为一个男人,我却愧对了妻儿、愧对了自己……纵使天下歌功颂德,又有什么用?今日,我任性一回,偷得浮生半日闲,虽然不能让静言永久快乐,得了这份记忆,也是好的。” “茂荀……”静言握住他的手,心中感动又震撼,说不出话来。 羡鱼夫人看着他们,点点头:“如此女子,嫁了帝王,本为她不值。嫁了你,倒值了。住下来吧,重任在身,你也住不了多久,尽情放纵几天,老天也会宽恕的。”说着,她望着外面的天,“它选了你,便是奴役你,是该给你一点报酬……” 说完,她又对夏雪道:“客人来了,先带他们去休息吧。你师公的屋子空得只剩下床了,带他们去你师叔的屋子住吧。” “嗯。”夏雪点头,又领着静言和茂荀出去。走到门口,见了萧鸿,她笑道:“你总不能和主子住一块吧?既然师公的屋子还有床,铺了稻草、加床棉被,便给你睡吧!” 萧鸿倒没话说,直到夏雪将两处房屋指出来,他才发现一个在东一个在西,遥遥相望隔得太远,不好保护皇上。 “山上不会有人,便听夏姑娘安排吧。”茂荀道。 “我不是夏姑娘!”夏雪突然道。 “难道是冬姑娘?” “你才是冬菇的娘!”夏雪撇开头,气呼呼地把气撒到萧鸿身上去,“我家这四座房子,好久没翻修了,你功夫好、又是男人,一会儿你就动动手,让它们全部焕然一新,好迎接新年!” 里面羡鱼夫人见他们走远,才起身走进刚刚的房间,房里有一个貌美的中年妇女和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丫鬟。那美妇正站在窗口看着外面一行人,听见羡鱼夫人进去,忙回过头来:“娘……” “哎,本说娘儿两个多聚两天,哪知道小雪儿突然回来……”羡鱼夫人叹道,“回来就回来了,还带了这意想不到的人来!” “是静言啊!”美妇激动地握住她的手,“娘不高兴么?” “可也够惊吓的!”羡鱼夫人叹道,“静言该还认得你吧?” “三年前诗语的灵堂上见过,自然还认得。”这美妇是六王爷的王妃谢百合,年轻时承蒙诗语的母亲救过一命,六王爷感念在心,因此和宫家结为至交,对诗语也特别照顾。哪知诗语早早没了,当时夫妻二人很是伤心了一阵子。 “那等夜深了你再下山去。”羡鱼夫人道,“这两人只看那身份便知道其厉害了,静言见到你,必然疑惑,联想到别的事就不好了。” 谢百合却道:“我只是来求卦的客人,半夜下山,倒更让他们怀疑了,还是一会儿就离开。” 二人仍然站在窗口说着话,一会儿后,东边屋子里夏雪和萧鸿走了出来。 百合道:“长途跋涉,需要休息,又只有他们夫妻二人在屋里,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出来了。我这就走。” 丫鬟拿来狐裘披风给她披上,扶着她出门,往夏雪的屋子那方走去,下山的路在那屋子旁边。走到四座屋子围起来的平地中央,东边那屋的房门突然打开来,静言从里面跑出来,激动地叫着夏雪的名字。茂荀紧跟着她跑出来,两人一起往这边走来。 第193章 缘分深远 原来东边那屋子里摆满了书,夏雪和萧鸿离开后,茂荀对静言道:“有这么多书看,我们一丁点都不会无聊了。”说着拿起一本手抄的《论语》,随手翻了两下,“这字有些眼熟……” “羲之还是颜真卿?”静言笑问。 “不是那些……”茂荀递给她。 她接过,看了一眼便睁大眼睛:“明老师?!” 茂荀一听,再看一眼,可不是像那人的字吗? “倒不是很像。”他瞟她一眼。 “人都有进步嘛,像是他刚到宫府的字。”静言又去翻别的书,越看越是出自一人之手,“不会有那么巧吧?我们随便一走,走到明老师家里来了?” “他没跟你说过他家在哪里?” “他说他是孤儿,跟着师公长大,四海为家。”静言放下书,转身就往外走,“我们去问问夏雪!” 茂荀见她走得那么急,心中有些不是滋味,闷闷地跟上去。 出门后,她急急叫着夏雪的名字,想要快点问清真相。 夏雪听见声音出门来,百合刚好走到她屋前。她一眼便看见了她,知道她就是羡鱼夫人那个客人,不禁好奇的多看了两眼。这一看,她便不理静言了,居然朝百合跑了过去,将她拦在路中。 “姑娘,我赶时间。”百合听见后面脚步声接近,有些着急。本想着静言心思在这小女孩身上,应该注意不到她,打算快点走开呢。这下被拦住了,要是又注意到了怎么办? 夏雪仔细看着她的脸,真是美人,保养得不错,不细看,真看不出年龄来!她忍不住一笑,道出自己突然拦人的理由:“姑奶奶说是位姑娘找她算卦,我好奇着哪里有这么老的姑娘?看样子她是老眼昏花了……” 百合也不和她计较,听见静言的叫声已到自己身后,拉着丫鬟就要走开。 夏雪见后面的静言走得急,教训道:“你怀着孩子呢,不要跑来跑去!这山上路都不平,有个好歹,我不被他砍了也要被天砍了!”她指着茂荀。 话音一落,静言就真的被地上石块绊住,直往前面地上扑去。 “静言!”茂荀飞快地拉住她,但两人还是撞在了百合身上。 百合听见说静言怀了孕,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回转身子,帮忙扶住她。待她站稳,迅速转身。 静言满心想着要问夏雪事情,一开始倒没注意到她。但好歹是见过面的人,而且百合年轻时名满江南,也是奇女子一名。静言在家时曾见过几次,印象非常深刻,眨眼间便又想了起来,马上回头叫住她:“谢王妃!” 百合心中挣扎了两下,还是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皇上和皇后,她首先想到的是下跪请安。 静言见她动作,马上扶住她:“羡鱼夫人是世外之人、不讲身份尊卑,她自己刚刚也主动说过,我们就不要道破了。” 百合便站直身子:“那就请二位恕罪了。” “她是谁啊?”夏雪拉拉静言的衣袖。 静言对她和茂荀道:“这是六王爷的妻子。” “还真是王妃命格啊……”夏雪叹道。 茂荀疑惑地问:“王妃怎么在这里?六王爷不是住在苏州,他也在此处吗?” “王爷在家。”百合答道,“府里三公子最近诸事不顺,众人担心。听闻羡鱼夫人算卦灵验,我便前来求卦。只是,二位当在京城,怎么在这里来了?” 静言一下子倒答不上来,茂荀笑道:“六婶刚刚在房中,肯定听到我说的话了吧?六婶是性情女子,该能听懂茂荀的心思才是。” 百合听他声音有些严厉,倒不敢回话了。 静言急忙拉住她手:“能在这里遇到王妃也是缘分!我一直有事想要问你,奈何你在苏州,便搁下了。王妃这就要离开吗,还是会在山下歇几天?你空个时间,我们聊一聊。” 百合疑惑,什么事非得问她不可?她出身青楼,天下人都是知道的。莫不是静言已经知道自己母亲的身世,所以想在她这里探听一些情况?那可不能留了! “我本打算今天就走呢……”百合有些为难地道,“要过年了,得回去张罗张罗。” 静言一听,便知她是在推诿。谢王妃重情义、识大体,自己兼着诗语堂姐和当今皇后的双重身份,她断没有拒绝的道理。如此,更坚定了她要将她留下的决心。正好茂荀扶着她,她手指便轻轻捏了捏茂荀的手臂。 茂荀会意,对百合道:“静言进京快三年了,没回过苏州,有些想念。王妃多留一两天吧,给她说一些家乡的情况,也好让她带些话给国丈大人。过年还有一两月,一两天不碍事。” 百合哪里不知道他是在下圣旨命令自己,点头道:“那当然好,我实际上也很想念静言,只是有些担心三公子和王爷。” 羡鱼夫人在里面看见他们几个站在一起,有些担心,已经走了出来,远远叫道:“夏雪,出了什么事?” “没事!”夏雪道,“巧的很,你这位客人正好是静言姐姐的婶婶。”说完,又补充道,“她夫家的婶婶!” 羡鱼夫人点点头:“那要说话就进屋去说,别站在外面,风大。”说完,转身往屋里走去,不再理会这边。 静言问百合:“王妃住在哪里?我改天好去找你。” “哪能让你去找我,刚刚听这姑娘说你怀孕了,你千万别乱动。若不打扰,我现在便留下。”百合道。 “那当然好。婶婶急着回家,我们若现在就把话说完,不至于耽搁太久。” 百合便对身边丫鬟吩咐道:“我也不知耽搁多久,你下山去通知他们,今天暂时不走了,然后回来接我。” 第194章 金玉良言 小丫鬟也机灵,知道她是在圆刚刚的谎,答应着便去了。剩下四人又一起往东边木屋走去,静言这才想起刚刚出来的目的,马上问夏雪:“你师叔叫什么名字?” “啊?”夏雪睁大眼睛,迷茫,“我不知道耶……” “你怎么会不知道?他不是你师叔吗?” “我只知道有那么一个人,没见过他。”夏雪道,“听姑奶奶说,他十几年前就离开这里了,我是几年前才到这里来的。” “是这样啊……”静言点点头。明老师到宫府就是十年前了,此前他还进京考了进士。那他离开这里的时候,夏雪恐怕还在襁褓中,就算见过,肯定也毫无印象。 进了屋,和百合聊了几句。静言又突然想起随风子,再问夏雪:“你知不知道一个叫随风子的人?” “那是我姑姥爷啊!”夏雪道,“上半年不知道和姑奶奶闹了什么别扭,下山去了,现在还没见影呢,可能不会回来过年了。” “你姑姥爷?”静言诧异,羡鱼夫人的丈夫?夫人有些仙风道骨,倒没想到她还有丈夫。 百合也诧异,她倒不知道娘又嫁了人,娘居然也没提一个字。随风子她见过,和娘交情不错,但没想到会发展到这上头…… 夏雪点点头:“他和姑奶奶认识好些年了,以前我都叫他疯老头。几年前他突然把自己屋里的东西全部搬到了姑奶奶屋里,硬要我叫他姑姥爷!他这从未出现过的徒弟却不知道叫什么,就让我叫师叔。没真见过这人,我还从来没叫过,只是说话的时候拿来分清是谁。” 她说完,见对面木屋前萧鸿扛着稻草进进出出,知道他是在整理那被随风子搬空的房子,急忙跑出去,边跑边对静言几人道:“我去叫他修屋顶,你们有事再叫我啊!” 她走后,屋里寂静了片刻,茂荀才疑惑出声:“这也太巧合了……”一切会不会是人为的。这羡鱼夫人,能够未卜先知,不是她预见了什么,所以派业周下山去? “皇后认识羡鱼夫人的丈夫?”没有另外的人在,百合还是分清身份说话。 “偶然见过一面。”静言道,“真的好巧……他徒弟就是明老师。” 百合对随风子的事情不了解,完全不知道这一层,听了也万分惊讶:“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这下,她心中都不禁疑惑,难道明业走进宫府,是娘授意?接着,她又马上推翻这想法。娘改名换姓,与觅儿姐姐断了联系、两不相问,连带她再见觅儿姐姐也是不提前缘、重新认识,又怎么可能多此一举?那还不如直接和觅儿姐姐相认,享受天伦之乐! “这便是缘分吧。”静言道。 百合心里忍不住一动。是啊,缘分,怎么也甩不开的缘分。娘怕是从未想过会见到静言的,不曾想,早就联系在一起了。 “听巡抚说,明业周现在在朝中做官?”百合问,“王爷自见到他之日起,就对他万分夸赞,好几年不见,天天念叨着呢。” 静言看茂荀一眼,见他一边看着业周手抄的书一边听她们说话,没有不快,便放心和百合交谈:“他现在是公主的老师,倒没做什么大官、成什么大事。” 百合点点头:“巡抚大人说过他在做什么。王爷说,明业周太懒,不适合做大官,做些看起来无关紧要的小官、挥霍挥霍日子倒利人利己。要不然,他卷起铺盖跑了,圣上身边少了一位贤臣,还是怪可惜的。” 茂荀一听,放下书:“六叔还说了些什么金玉良言?” 百合大方笑道:“别的倒没了。只是王爷知道圣上爱才,怕圣上太想抓住这位贤臣,反而吓到了他。我这里想起,才说一说的,圣上莫怪。” 茂荀看着她,懒懒靠在桌边:“宫巡抚倒带回去不少消息……” 百合怕他误会,急道:“因为明业周和王爷是忘年之交,所以才——” “别紧张,六叔的忠心我明白。”茂荀道,“只想问一句,巡抚大人有没有说明业周几个月前下狱的事?” “下狱?”百合疑惑地看向静言。 静言不依地推了茂荀一把:“爹才不会说这种事!” “那便好……”茂荀抓住她手。他只是怕六叔看透他乱吃飞醋这一点,那就太没面子了,他在这群叔叔面前已经够没威望的了! 百合知道曾有事发生,但见他们这样,是有意隐瞒,也就不问。 静言想起自己留她是有重要事情要问,如今正事还未解决,已经浪费了大半时间,也就不再东拉西扯,直接切入正题:“王妃,我留你是有重要的事问你,但若说了不中意的话、提到你认为不堪的往事,可千万别介意。” 百合点头。不中意的话、不堪的往事?她明白她要问什么了。那些事,无人问倒是永远沉在西湖底了,有人问,便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地说一通吧!想来,静言是在京中遇到了夏家的人,也知道一些大概了。 “王妃年轻的时候是在西湖画舫之上,不知道还记不记得那里发生的一些大事?” “皇后直说无妨,我从不以那段经历为耻,不用介意。” “有一位名妓叫‘吴寄柳’,比王妃长一辈,年岁可能大上两轮左右。”静言根据母亲的年龄和所知不多的事迹来推断,“不知王妃有没有见过她,或者听过她?” “吴……寄……柳?”百合皱眉沉思。 “有位姓夏的京城富商为她一掷千金,包下整座画舫——” 第195章 寄情于柳 “难道是她?”百合听到这里,缓缓道来,“我是几岁的时候被卖到画舫的,当时我们隔壁那座画舫主人就姓吴,也的确很有名。” “真的吗?!”静言眼睛一亮,“可是叫这名字?” 百合摇摇头:“这就不清楚了。她的事被大家传诵了好多年,到我成名了,才渐渐被大家淡忘,要不然我倒记不得了。 我到那里时,她是自己开着画舫,画舫上却没有一个姑娘,只带了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听说那是她女儿,当时是和现在的夏雪差不多岁数吧?她也不接客,有时候倒上别人的画舫去陪酒卖笑。我当时觉得奇怪,便问过身边的一些姐姐。说是十多年前有位夏公子为她一掷千金,却在她身怀六甲时抛下她走了。她却什么也没说,用从那个男人那里得来的钱赎了身、买了一座画舫,仍然畅游在西湖上。大家都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拿了那些钱,总能够找到个老实可靠的人嫁了,改回良籍不是更好?” “后来呢?” 百合惋惜一叹:“一天晚上,画舫起了大火,熊熊地烧透了半边天。大家跑着叫着,终究没救下她,只在水里救下她女儿,她就随着那画舫沉到西湖底了。” 静言心中一痛,母亲从来不说外婆已经死了,只是裁了宣纸,用朱砂画笔在上面描绘着图案,制成简洁漂亮的纸笺。第一次看见,她问娘:“这是什么?” “嗯……我们叫它柳儿笺好了。”娘说,“你有一个漂亮聪明的外婆,她叫‘吴、寄、柳’——就是娘名字里这个‘吴’,‘柳’就是池塘边那颗柳,‘寄柳寄柳,寄情于柳,柳寄我志’……” “外婆是什么?”当时的她,从未听过这个词,很单纯很疑惑地问。 而娘,却突然怅然起来,抱着她,认真地道:“外婆就是娘的娘,没有她就没有娘,没有娘就没有你。如果你爱娘,你更应该爱外婆,有一分爱娘,就要有两分爱外婆……” “那娘的娘呢?” “嗯……她不在……她不在这里。所以娘才画柳儿笺,这叫想念。” 当时她很想问,为什么外婆要想念,却不见。但见母亲有些难过的样子,便没有问。以前以为娘是因为难过,才不说外婆死了,只说“不在”。进宫后,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却总觉得外婆应该还活着。现在,谢王妃如此一说,她心中的失落大得要吞掉她。 茂荀握住她的手:“多久远的事了,别去难过。” 她看着他,点点头,再问百合:“那个小女孩呢?”谢王妃说得详细,说得没有破绽,却让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倒不清楚了。好像听说那女孩子自己说的,她娘让她进京去找爹,大概进京去了吧。”百合说完,疑惑地看着静言,“怎么突然问这事?” 静言看着她:“王妃可还记得我娘的名讳?” 百合想了一下,蓦地睁大眼睛:“夏……”没把下面一个字说完,她叹道,“这……好多年没提起,刚刚说了那么多,都没联想到一块去……” 静言想起宫中史记,娘亲在宫里与各位皇子都见过面,应该也与六王爷见过。娘是私逃出宫,可能之前一直没敢和他再见,但在婶婶救过王妃之后,两家便有了往来,不再是君臣之礼,她都记得两家人在一桌吃过饭。如果六王爷在宫中见过娘,和王妃感情甚笃的他,不知道会不会提这事? “王妃……”静言看着她,认真细究她的表情,想看出一些破绽,“有件事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什么事?” “我娘曾经是宫女……” 百合一愣,有些震惊:“真的吗?” 静言看她表情,以为她是不知道,便无所谓地笑道:“嗯,太后提起,否则我还不知道呢,这也算是一种缘了吧。” “是啊……”百合不敢多说,心中怕得不行。 夏吴在宫中发生过一些重要的事,很重要……她能如此确定,是因为什么都告诉她的王爷独独对她隐瞒了他和夏吴认识的事。如果不是她和夏吴早就认识,她都不知道。而且,夏吴也不告诉她是什么事,只说苏后对她起了杀心,要斩尽杀绝,她最后也的确是因为被苏后下毒才死的…… 当初,太后不放过夏吴,现在,她会放过静言吗?看样子,回苏州后,得把这老婆子知道静言身世的事告诉王爷。王爷应该会放在心上,必要时可以救一救静言……可惜她和夏吴的过去不能说出来!否则,多好解决的事啊……哎,其实,说出来也没什么吧?只不过瞒了几十年了,当初又特意断得干净,不能说了…… 静言问到这里,也不再多问什么。问这些,一是祈盼外婆还活在世上,二是想清楚知道当年的事。夏老太妃的话,她不愿意去信。感觉爹是最清楚的人,他却只说娘和外婆的好话,别的只字不提。谢王妃的话,可能是半真半假;不过,她和娘有交情,说不定娘早料到这一天,对她有过交代,以至于她现在听到的,都是娘愿意让她知道的…… 因为百合要等丫鬟上来接她,接下来两人便聊些苏州的情况。聊了一会儿,坐在一边看书的茂荀突然问二人:“你们饿吗?” 二人回过神来,闻见一股淡淡的烟味,知道有人在做饭,便起身走到门口,见淡淡的白烟从羡鱼夫人的房顶上飘来。 “也不知道有没有我们的份。”茂荀道,“不能吃白食,看样子我得去帮忙。” “你?”静言和百合都吓了一跳,说不上话来,他可是……皇帝啊! “难不成是你?”他看着静言,“虽然你厨艺好,但你现在得顾着我儿子。” 第196章 木屋修葺 “那也不能是你吧?”静言皱眉道,末了笑笑,“我在这里操心什么?有萧大人在,他哪敢让你动手,肯定二话不说一肩挑。” 茂荀挑眉,他若真想做什么,谁能拦他、谁敢拦他?不过他有自知之明,他能指点江山,却未必能料理食物。那就让萧鸿代劳一切,他就不去捣乱了。但现下还不知道那边厨房里是谁在,几人便过去。走了几步,看见百合的丫鬟来了。 百合道:“我要下山,就不过去了。” “不和羡鱼夫人告别一声吗?”静言问。 “刚过已经道过别,现在就不去了。夫人若问起,皇后帮我说一声就是。”百合说完,丫鬟也已经走到他们面前。 “那婶婶慢走。”静言道。 百合点头,转身之前又把自己现下的落脚点告诉他们:“我再在山下住两天,二位若有什么事便去找我。” 静言应着,和茂荀一起送她到下山的路口,再去羡鱼夫人那里。 夫人的木屋左右两侧各搭建了一个棚子,一边养着鸡和兔,另一边是厨房。二人走到厨房外,听见夏雪叽叽喳喳的声音,是在指挥萧鸿烧火,她自己则和羡鱼夫人一起做饭。发现他们走过来,她挥挥手道:“你们快去休息,吃饭了我叫你们!” 静言有些不好意思,问:“要帮忙吗?” “不用。”羡鱼夫人回过头来,拍拍夏雪的头,“丫头,剩下的你来。” “嗯。”夏雪点点头,“交给我吧,很快就可以吃了。” 羡鱼夫人笑着出来,对静言和茂荀道:“到屋里来坐坐吧,夏雪一个人就能行的。” 三人走进屋中,在桌边坐下来。羡鱼夫人端着茶壶给他们倒茶,静言急忙接过来:“夫人,我来吧!” 羡鱼夫人也就随她,问:“那位夫人走了?” “嗯。她说刚刚已经和你道过别,就不再叨扰了。” 羡鱼夫人点点头,端起茶:“住这里有什么不习惯的、要要的,都和夏雪说,她会帮你们弄妥。不要不好意思,反正她都是使唤你们那随从。” 静言和茂荀好笑地点点头。这一笑,三人之间熟络了许多,随性地交谈起来。 接下来几天,夏雪差遣着萧鸿,将几座木屋的屋顶修葺得焕然一新。静言、茂荀都和羡鱼夫人在一起,聊天、对弈,听她讲五行八卦。羡鱼夫人年近古稀,博学有智,二人真正领会到什么叫“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刚来那天,静言还觉得她神色有些不快。相处几天后,却发现她异常和蔼,聊起天来,还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木屋修葺好后,夏雪闲下来便带静言和茂荀去逛集市、看风景,让他们熟悉附近的环境。等他们熟悉了后,她就不去做电灯泡了。想起那尽心尽力保护主子的萧鸿,怕他去打扰人家二人世界,每每抓了人家陪她去采药,霸占他时间。 静言和茂荀却不经常下山,基本都在山上呆着,品茶、聊天、看日出、看夕阳、观云海、赏明月……过得好不惬意。 他们的床就在窗户下,经常是半夜三更窝在床上赏月聊天。可惜窗户不是朝东边开,要不然他们看日出也一并在床上看了。 腊八那天,静言醒得早。被窝暖烘烘的,她一点也舍不得离开,便伸手去开窗。昨夜有过一波激情,现在她身上不着寸缕,裸露的手臂一伸到空中便感觉到刺骨的凉意,忍不住缩了缩。 推开窗,入眼一片银装素裹,她惊喜地“呀”了声。 茂荀被她这一串动作弄得已经醒来,忍不住握住她腰,将她手拉到自己胸口暖着,头却埋进她胸口温柔啃噬:“昨夜谁说的累了累了不行了?居然醒得比我早,你还学会骗我了?” “你别闹……”静言推推他,“你没看见外面下大雪了吗?多美啊!” 茂荀抬头看了一眼,不再闹她,支起身子坐在床头,将她环在自己怀里:“听夏雪说,往年早就积雪三尺了,今年不知为何来得特别晚。前两天飘飘洒洒地下了几场小的,羡鱼夫人就说可能要下大雪了。” “我怎么没听见?” “你在睡午觉。”茂荀吻吻她的脖子,怕害自己欲火焚身,不敢继续,拿来衣服给她穿上。 打理好仪容,二人相携去羡鱼夫人屋里吃早饭。走进屋,却见夏雪捧着一个空碗坐在桌边,拿着勺子叮叮当当地敲着,兴奋得很。 静言不禁好奇:“什么事这么高兴?” 茂荀却问:“你捧着空碗做什么,也不去做早饭?是不是把我的手下奴役死了,没了帮手,顺便饿一顿来缅怀?” 夏雪重重地哼了一声,凶凶地给他瞪过来:“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今天过腊八,姑奶奶一大早起来亲自熬粥!她不让我帮忙,我就让那烧火的继续烧火,自己来坐着了!” 一说完,羡鱼夫人拿了两碟小菜进来了,萧鸿端着一大锅粥紧随其后。 夏雪和静言都去帮忙。添了粥,大家围坐在一起吃着,暖暖的,还很有过节的气氛。 “姑奶奶,今年怎么想起亲手熬粥?”夏雪问。 “姑奶奶活动筋骨不行吗?”羡鱼夫人没好气地道。 “反正你最近很勤快……”夏雪道,“我看你是偏心眼,喜欢静言姐姐比喜欢我多!” 静言一惊,觉得有些好笑,又不好接话。 羡鱼夫人用筷子敲了敲夏雪的头:“大老远来的客人,又是这么重要的客人,我不记挂着点,你闹出乱子来,谁能收拾得了?” 第197章 杞人忧天的遗旨 吃完饭,羡鱼夫人对茂荀道:“今日该祭祀谢神庆丰收,这里没大庙,我们去山腰庵堂上柱香,表示表示。” 茂荀自然点头,她不说他还忘了自己的职责了。在京城,他每年这时都要去太庙、皇陵祭祀的。 见天开始下雪,几人回屋换了披风、拿了伞才出发。走在路上,冷风吹来,雪花随之飞舞,落到人面颊上,些微冰凉。 羡鱼夫人看看天,叹道:“明年会有旱灾和水患……” 茂荀心系百姓,对天灾异常敏感,忍不住抬头看她一眼,却也没有多问。夫人这话就是说给他听的吧?不管真假,他注意着就是了。 无山庵不大,香火不旺,尼姑也不多。因为今天是过节,倒也有些人来。大家看了静言和茂荀,都有挥之不去的怪异感,直觉这是富贵人。 庵里的人先也愣怔了一下,及至看到认识的羡鱼夫人和夏雪,才回过神来。见是她们带来的人,自然认为是她们的亲戚朋友,将那怪异感忘掉了,过来招呼。 羡鱼夫人向她们略略介绍了一下静言和茂荀:“这是我娘家的晚辈,小夫妻两个有了孩子,来求个平安。” “那夫人随意,有事可以叫我们。”尼姑本身有事,也不来打扰香客,便走开了。 夏雪已经去点了几炷香过来,一人手上分了三炷香。几人拜了拜,便将香插进了香炉。 茂荀拉着也要去插香的静言,轻声对她道:“我们还没完。” “还有什么?” “意思意思祭下天。”茂荀道,“你一年四季也要领着后宫拜几回神的,这几年都是母后代劳了,明年开始,你全要自己来了。” 静言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和责任,对他道:“这大过年的,还有好多神明要招呼呢,今天恰恰只是开始,我们这两天就收拾东西回去了吧?” 茂荀听了,突然想起自己杞人忧天立的那道遗旨,太阳穴没来由一阵痛。不知道业周是不是稳稳抱着那盒子等他回去,还是已经忧心忡忡地告诉皇姐或者别的人了。 “来,我们要念几句话,我教你。”他暂时不想那么多,教着她,先感谢神仙们保佑了北周过去一年的风调雨顺再说。 第二天早上,还是静言先醒,仍然推开窗看雪。茂荀随之醒来,微微瞟了她一眼,毅然决然关了窗。 “你做什么?”静言问。 “做这个!”他一下子将她压在身下,手掌在她身上游移起来,温热地唇探索着她的。 “唔……”静言挣扎了一下,呼吸到新鲜空气,“该去吃早饭了,一会儿晚了,让人笑话。” “夫人那么大岁数了,什么人情世故不懂?萧鸿是男人、是下属,心里明白,嘴上不会问!夏雪虽然年纪小,但她是大夫,恐怕也明白的……所以,他们要笑,早就笑光了!” 静言握拳捶他一下:“我就怕夏雪大喇喇来教训你,说你不该这么对待孕妇。” “她早悄悄教训过我一回了……”茂荀不爽地咕哝,手上唇上的动作都不停。 “什……什么时候的事?”静言呼吸不稳,也没有拒绝他。 “嗯……就是我们第一次错过早饭的时候……” “哦……”静言无力呻吟,原来早就被笑了…… 因为她一身两命,他的动作非常温柔,相对,耗时也长。不可避免,他们又错过了早饭。但他不急,抱着她温存了一会儿,享受着那激情澎湃的余韵。 “静言,我觉得,有件事应该告诉你……”他迟疑开口。 “什么事?”她有些昏昏欲睡。 “就是我去闻家堡接你之前……”他把那道“遗旨”的事情告诉她。 静言听着,慢慢的,一点睡意也没有了。这实在是……太胡来了! 茂荀见她有些激动,倒吓住了,生怕她身子哪里急出问题来,道:“你有话就说。” “我竟然不知道还有这一段……”静言想了一下,有些愤怒地道,“你到底是一个皇帝,做事怎么这么不分轻重?我知道你下决心来这里,是为了我。可你发了这么重要一道圣旨出去,你怎么敢啊?!稍不注意,就会天下大乱的!要是这璧周江山因此出了什么问题、黎民百姓受了灾,那不成我的罪过了?我和妲己褒姒又有什么差别?” “能有多大的事?最多不过圣旨念出去,换个皇帝做!虽然让皇姐做皇帝,有些出人意料,但我们姬氏皇族很团结,出不了大乱子,能够解决的。”他劝慰着她,有些异想天开地道,“然后我们降为平民百姓,逍遥在这山水间,过你想要的日子,多好啊……难不成你已经放弃了最初梦想,恋上了皇后之位?” 静言听了,扭头瞪着他,突然一脚将他踹下了地。他没料到一向温柔的她会这么狠,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倒忘记了自己全身赤裸,忘记了冷、忘记了羞…… 静言看着他,心中各种情绪都有,也没来得及羞涩,抓起肚兜、亵衣、衣袍一件件往身上穿,恨恨地道:“说实话,你这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我还真向往呢!不过,现下我决不去做那千古罪人!” 顿了顿,她幽幽地道:“你是我的男人,是好是坏我都爱;为我更多还是为天下更多,我都不计较;做了什么决定,我都会去支持。但是,我这里却要说,那遗旨你立得好!是你明智又周到的决定!但这后面嘛……” 她突然媚眼如丝,又嗔又柔地冷哼一声:“这后面完全是你兴之所至,简直太浑了!”不过,想到他是为了自己,她又气不起来,甚至有些想笑。起身将他扶起,给他穿衣。 他看着她,很久后,长叹一声,将她抱进怀中:“静言,我的皇后我的妻,人生安得两全法,不负天下不负卿?” 第198章 取个名字 静言听了,有些怅然,望着他:“你‘浑’了这一次,已经是不负我了。你不也说过,不见得永远如此,有这份记忆也好吗?回宫之后,我们不会如这段时间这般快乐纯粹。宫闱倾轧,在所难免,你的女人少,但我们还有几十年,后宫会成什么形势谁又知道?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斗争,那些斗争,你纵使看见了,也只能看着我们抓得头破血流,无力阻止……茂荀,我只要你一句话,无论后宫风云怎样变幻,你今天对我的心不会变……” “我不会变。”他看着她,发誓一般,“绝不会变。” 她点点头:“那便够了。我不伟大,你别指望我为天下苍生着想!我会为他们着想,只有一个原因,因为他们是你的子民!面对后宫的‘子民’,我只奉行一个原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一次可饶,再来我必十倍还之!因为,我爱你,我要为了你,好好保重我自己……” “我也会好好保护你。既然你是这个原则,那我也说说我的原则:我不会对我的女人坐视不理,也不会让人伤害她。” 静言一笑:“或许我们太多虑了,你对我的好,大家有目共睹,谁有那么大胆子一害再害……” “一害再害?” “我被暗算过几次,我心中有数。”她静静地道,“一开始,我根本没把皇宫当家,不生半分感情,即使人在那里,也不愿去牵扯,所以一直不在意。我也看不上那些对我放暗箭的人,不乐意费一点心思在她们身上,所以不去反击。但是,我忘了,伤害一个人可以有很多办法,可以利用她身边的一切,所以明心被打、爹和明老师被害入狱……希望,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了,否则我会好累……” 他轻吻着她的发,低低地道:“你累,我会帮你。” 完结这番彻谈,二人才出门去。 夏雪和萧鸿蹲在羡鱼夫人门前斗嘴,见他们来,才停止。 “都跟你说过了,你太不是人了!”夏雪看了一眼茂荀,向静言伸出手,“我给你好好把把脉,千万别出什么事……” 静言脸色透红,也忍不住向茂荀瞪过去。 茂荀望望天,不痛不痒,吩咐萧鸿:“我和皇后准备回京,你去准备准备。” 萧鸿一愣,回京……这么快就回京了?他答应着,却在心中盘算,看样子,这几天得动手才行。虽然是制造意外,但皇上若要怀疑,在回京途中只有他一个,他自然就是凶手了;在这里却有别的人……虽然,不被怀疑他也难逃失职、殉葬的命运,但只要不被怀疑到妹妹头上就好…… 夏雪听说他们要走,留了留,但静言去意已决,自然留不住。而且,羡鱼夫人也赞成他们离开。她便只有帮萧鸿张罗他们回程要的东西,和萧鸿下山去买东西,好几天都没回来。 静言和茂荀对羡鱼夫人有些不舍,天天去和她下棋,更谦虚地去询问许多问题。羡鱼夫人一一解答,十分和蔼。 一天,三人站在崖边观云海,茂荀突然对羡鱼夫人道:“夫人博览群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可否为静言未出世的孩子取个名字?” 羡鱼夫人身子一震,惊讶地看着他。 静言也欣喜地点头表示同意:“夫人,你便琢磨一个名字吧,我只求这孩子这一生能够多些快乐。” 羡鱼夫人看着他们,半晌摇摇头:“他的名字,怎能让我取呢?” “夫人不要想那么多,就当是为一个晚辈想名字。”静言道。 羡鱼夫人想了想,默默掐着指头,像是在算着什么。 静言和茂荀对视一眼,心没来由有些紧张。 “我就是取了名字,怕也用不上……”羡鱼夫人叹道,“我随便取个小名吧……” “那也好。”茂荀道。 “若是男孩,便叫‘诀’。” “珏?”静言心中惊了一下,怎么是这个字?无双兄弟的孩子都用了这个字啊…… 茂荀听了静言的口气,也才想到这是某位先帝的讳,但又想到,羡鱼夫人应该也知道才是…… “诀别的诀。”羡鱼夫人道。只是读起来一样,倒还可以用的。 这词更不好了…… 茂荀忍不住问:“夫人给这个字,可有什么意义?” 羡鱼夫人看他一眼,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若你有什么烦恼,是不是希望孩子离它远点,与它诀别?” “呃……”太牵强了吧? “小名而已,计较什么……”羡鱼夫人笑着摇头,“若是女孩,取个‘眸’字吧!静言这双眼睛漂亮,眼观心,但愿孩子也有这样的眼、这样的心……” 茂荀听了,笑道:“若有第二个女儿,那我们就叫她‘瞳’好了。” “你想得可真远。”静言忍不住有些好笑,有些脸红。 羡鱼夫人看着他们,道:“你们在看看这里的美景吧,看不了几天了……我去做饭。” “夫人。”静言叫住她,“我也会做几个菜,今天,让我露一手吧,算是报答你这些日子的照顾。” 茂荀想要阻止,哪知羡鱼夫人居然毫不犹豫地说了一声“好”。他怕有意外,也跟去帮忙,学着萧鸿加柴火。 羡鱼夫人笑道:“这顿饭是你们俩煮出来的,我吃了,不是天打雷劈,就是长生不老了!” “我们也是血肉身躯、父母生养,没什么不同。”茂荀道。 她赞赏地点点头:“你有这样的认知,本该创造北周前所未有的盛世的,可惜……你心中装着一个静言……” 二人一听,蓦地停住了手中的动作。静言脸色刷地苍白,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终究会成为他的祸水吗? 第199章 我的女儿 饭后,茂荀和静言回自己屋里去。静言午睡,茂荀看书。这屋里有很多羡鱼夫人、随风子和明业周的手记,看了后受益良多。现在赶着回宫,他得把没看完的尽量多看点。 静言想着羡鱼夫人的话,总也睡不着,索性就起来了。 “怎么了?”茂荀问。 她看他一眼,摇摇头。夫人说了那句话后,大家就静下来了,谁也没有说什么。不知道夫人是洞悉了什么先机,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 “怎么了?”茂荀走过来。 静言看着他,点点头:“我睡不着,想去找夫人聊天。” “我陪你一起去。” “你抓紧时间看书吧!”她穿好衣服下床。 出门前,他拉住她:“夫人不是神,她说的话,不可信,不准乱想!” “你放心,我会记得我的承诺,也会记得你的。” 听她如此说,他才放开她。 静言走到羡鱼夫人房门口,坐在榻上研究阵图的夫人抬起头来:“你来了?” “打扰你了。”静言扶着肚子走进去,在她对面坐下。 “孩子安静?” “嗯。一直没害过喜,很安静,现在偶尔会踢踢肚子。” 羡鱼夫人将画着阵图的羊皮卷卷起来,放在一边,双手揉着小腿:“想问什么?” “夫人当知道我现在在烦恼什么。” “你的性子,不是自寻烦恼的人。” “心中有牵挂,自会烦恼。”如果不是太在意茂荀,哪里用得着烦恼? “回去吧。”羡鱼夫人笑道。 静言犹豫地看着她:“夫人……” “我看到的,不一定就会成真。”她道,“我能看见一些大势,却不能得知过程。人生多么多的变数啊,稍稍变一点,全盘都变了。我的话,你居然没抓住重点。重点是,如果他对你的心变了,你就不能影响他了,后面的一切,都将改写。” 静言看着她,不明所以。 “你要什么呢?” “夫人……”静言起身走到她身边,抓住她的双手,难过地问,“你想我怎么做?” “哎……”羡鱼夫人突然有些失望地叹气,心疼又不忍地看着她,“你是聪慧的,却也为情所困,居然就这么迷茫了。你以为我有多伟大,会为国为天下来拆散你们吗?你这样犹豫,如何对得起他的一片情深,如何对得起自己的心?” “我只是不想,太自私……”静言流泪道。如果,她和茂荀情深无悔,却得家国受难,他们如何安心啊! “人哪有不自私?”羡鱼夫人笑道,“给你说一件我的事……” “夫人请讲。”静言仍然跪在她身边,双手干脆去帮她揉腿。 羡鱼夫人倒是享受着,没叫她停手,娓娓道来自己的事:“以前我有一个女儿,她父亲死得早,我们俩在山下相依为命。在她同夏雪一般大的时候,一个赶考的书生借宿在我们家,她小小年纪,便对人家芳心暗许。后来,那书生走了,她怎么也放不下。我便对她说,你若做下了非他不嫁的决定,便去找他吧! 她说:“我现在只是心中放不下,那决定倒是没做。但是,我知道,如果我不去找他,我会一辈子想着,如果我当初去找他了会怎样……” 我明白她的意思,便支持她去找他。因为我们自己的一些问题,我不能和她一起去,不能继续照顾她。她当时那么小,我放心不下,却不得不做了今生最狠、也最后悔的事…… 我让她忘了我,忘了过去的一切,就当我死了,以后再见,也得形同陌路,多少感情都只能藏在心中。她倒是明白我一番苦心,知道我不是要断绝母女关系,临走前在我身边跪了三天三夜,将她这一辈、她未来夫君、她子孙后代欠我的孝道全跪了去。 我那么做,最重要的是想让她没有后顾之忧、也没有退路地去追求自己想要的。拼尽全力去爱一个人,是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对方。我也对她说过:如果你到时候发现这个男人已经非你所要,也不要回来了。以后你都自己做主自己的事,做你想做的事,别有多大抱负,只要对得起自己、让自己快乐…… 你猜后来怎么样?” 她突然问静言。 “想来她找到了那位书生,结为连理,过得很快乐?”静言猜测道,然后补充,“我希望是这样。那么小的年纪,虽然是为了追逐爱而狠心离开母亲,我却不想指责她什么。这样下得了决心和狠心,又愿意去实践的女子,应该幸福。” 羡鱼夫人点点头:“她找到了他,心意不变,也真的嫁了他,过得很快乐。但是,过程却有些千变万化。而且,因此而引发的别的事,却不容小觑。甚至,她还死在我前头……我的女儿,我自然舍不得啊!当年的决定,便后悔在这里。而且,后来我见到了她的女儿、我的外孙女,却不能相认,也是遗憾啊……” 说到这里,羡鱼夫人老泪纵横:“我那时候还没沾染八卦玄学,完全无法将她的命运和未来的事情窥破一点点。如果我那时候测得了后来的事,我会将未来告诉她一点,犹如我今天告诉你们的一样。但我告诉了又怎样呢?还不是让她自己做决定,而不是阻止她。而且,我肯定,她不会留下,也会远行。静言啊,今天的你,远远不如我的女儿!” “我……”静言有些惭愧,点点头,“我会记得我要的是什么,做任何事,只为了这个,不为其他。” “这就对了……”羡鱼夫人欣慰地点点头,“回去吧,我要做事了。” 静言道了声谢,起身出去。走到门口,突然站住,猛地回过头来:“夫人的女儿叫什么名字?” 第200章 不准逃离 “她叫……”羡鱼夫人刚要去拿羊皮卷的手僵住,缓缓回过头来,“几十年不叫了,快忘了呢……” “……”静言还是看着她,带着期盼。虽然,两个故事完全不同,但若要重合,也不是不可能吧…… “她叫觅儿。”夫人道,展开羊皮卷,认真地看起来。 静言还想问,见她如此,只能作罢。刚要转身,却听羡鱼夫人幽幽叹气:“寻觅的觅……我当初怎么为她取这个字呢?结果她就离开我,去觅她的夫君了……” 静言听了,默默看她一会儿,不再打扰,走出木屋。走在雪地里,脑子里还有着挥之不去的怪异感觉。她好希望,羡鱼夫人是她的外婆…… 虽然,娘不叫觅儿。虽然,大家说外婆已经死了…… 想到这理不清的关系,她没有直接回房,转到往崖边走去,站在挂满冰晶的松柏下继续思考。 娘先是在西湖,然后进京,住进了夏家,再进宫……应该是在出宫后,才嫁给了爹…… 娘叫夏吴,吴是外婆的讳,想来,外婆不会自己给她取这个名字,一定是进了夏家后改的。那她之前叫什么?总不可能外婆为了思念外公,就给她取名叫“夏”吧? 觅儿…… 觅……觅光长廊!觅……光!父亲名宫正耀,字……擎光! 这道光一闪进静言脑中,她激动得身子都有些颤抖。突然,她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扑去。她吓得大叫一声,马上双手抱在身前护住肚子,想的是人往侧边倒,不至于伤了孩子。却不想自己站在悬崖边,这一倒,人便往山下滚去。 “茂荀……”天旋地转,命悬一线,她只想起他。 坠下崖端,她本能地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幸运地被她抓住了崖边凸起的石头,脚也抵在崖面上,稳住了身子,不至于落下去。知道自己命还在,她心有余悸地松了一口气,才使出全力大声呼救:“茂荀——” 这里离木屋也不远,她一叫,在屋中的茂荀便听见了。他马上扔下书跑出来,未见人影,以为她在羡鱼夫人房里,马上朝那边跑过去,边跑边喊:“静言,你怎么了?!” “救命……”静言听见了他的声音。 茂荀顿住脚步,这声音不是在那边,马上疑惑地往发声处跑:“你在哪里?” “悬崖……我要掉下去了……”她吃力地道。 他一听,提起气便飞了过去,几乎是瞬间落到她头顶。见她整个身子挂在外面,吓得脸都白了,马上趴下身子抓住她的手:“抓紧我!” 静言自然要抓紧他,抓紧他,心中的惊惧和颤抖便淡了,什么都不怕了…… “别怕,我拉你上来……”他稳稳握住她双手,提起她慢慢往上拉。 “皇上!”突然,萧鸿焦急地跑了过来。 茂荀回头看他一眼,道:“快来帮忙!” 不等他吩咐完,萧鸿已经过来了,也抓住静言一只手,两人同时使劲,将她拉了上来。 一脱离危险,静言就扑进茂荀怀中,哭了起来。 茂荀却推开她,脸色阴沉:“几天前才说为我保重你自己,结果呢,为句话你跑来跳崖了!” 静言愣了一下,气怒地挥起手就给他一耳光:“姬茂荀!你就这么瞧不起我?我要真跳崖,还叫你来救?!” 她这一耳光,吓了萧鸿和刚刚赶到的夏雪、羡鱼夫人一跳。皇后她……打皇上?三人都不敢做声,纷纷看着他们。 茂荀生平第一次被打,半边脸麻麻地,听了她的话,却心情大好,一把将她抱进怀里:“不是就好……不准逃离我!什么方法都不可以,特别是这种方法……” “我才舍不得呢……”静言哭道。 “快进屋!”羡鱼夫人忙道,“幸好夏雪已经回来了,让她看看有没有事。” 茂荀这才抱起静言,快速地将她抱回屋。将她放到床上后,才发现她手掌都擦破了皮。可她的心还在急剧颤抖,身上的痛楚倒没怎么感觉到。 夏雪马上给她检查,一边吩咐萧鸿去自己屋里拿药箱来。 “怎么样?”茂荀见把脉的夏雪脸色凝重,不禁担心。 “动了胎气,可能会流产!”夏雪道,“别担心,有我在,一定会保住的!” 萧鸿拿来药箱,放下后便自觉退到门外听候吩咐。 夏雪找出几颗药丸让静言服下,让茂荀和羡鱼夫人也出去。 “我要留在这里!”茂荀道。 “滚出去!”夏雪大吼一声,“要不然我不救了!” 茂荀一听,担忧地看了静言一眼,才走出去。 他们一走,夏雪突然捧着脸,烦恼地看着静言:“怎么办,我没有救孕妇的经验……不知道光按脉象和身体情况来会不会出事……” 静言听说孩子可能流产,忘记了坠崖的恐惧,注意力转到了自己身体上,才发现下腹有些痛。现在见她这样,急忙抓住她:“孩子保不住吗……” “我的医术你得信服!”夏雪一听,认真地看着她,“不过我没经验,我怕万一……你得保证,要是孩子没保住,不能让他杀了我!” “我保证……” “那我就放心了!”夏雪站起身,放开拳脚行动起来。 好半天后,她疲惫地打开房门,对门外等着的三人道:“好了……没事了!还好我这些日子把她照顾得妥妥当当,胎够稳……” 茂荀马上要往里冲,她一把拽住他:“让她休息!至少得躺十天半个月,没我的命令,动都不能动!” “知道了!”茂荀急着进去,想要推开她。 第201章 梦想破碎 “我还没说完呢!”夏雪死死扯住他,跺脚,“别让她受凉了,吃什么、喝什么都要问过我再说!” “好好好……” “还没完!你急什么?!” “那你快点行不行……我们进去说行不行?” “不行!不能吵着她!”夏雪瞪她一眼。 茂荀一听,突然平静地叙述:“你的声音这么大,吵着她了。” “……我小声了。”她也平静地道,“以防万一,以后不准行房了……呃,生了后,问过你家大夫,他们说可以才可以。” 茂荀听了,尴尬地咳了咳:“知道了。” “好了!”夏雪放开他,拍拍手,“去吧!” 茂荀转身进屋,咕哝道:“这么小就这么啰嗦……你怎么嫁得掉?” “我又不嫁你!”夏雪瞪他一眼,走到羡鱼夫人身边,“姑奶奶,我们回去!”然后叫站成冰柱的萧鸿,“走!给你主子做饭去!” 茂荀走进屋中,床上的静言看着他,向他伸出手。他急忙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握住:“夏雪说你需要休息。” 她抱歉地道:“对不起……差点……” “知道就好,以后不准一个人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了!”他温柔又强硬地道。 “知道……不敢了。”她微微一笑。 因为突然出了这个变故,准备回宫的事不得不搁下。 等静言好了,刚好要过年。大家想到这时上路,除夕、元宵都是在路上过,还不如留下,正好让她再调养一段时间。静言在床上躺了几日,身体和精神都缓了过来,想起那日在崖边想到的事情,知道问羡鱼夫人是问不出什么来,就在心中细细盘算了一阵。 一日,夏雪来看她,聊了几句,她趁机问起:“你姑奶奶叫什么名字?” “羡鱼夫人啊!” 静言一笑,温柔问道:“这是名号吧?我是说她的闺名。” “那我哪里知道。”夏雪道,“我有时候也好奇啊,但她是长辈,我又用不着叫她名字,自然不会去问了。而且,大家都叫她羡鱼夫人嘛!” 静言点点头:“那你姓什么?” 夏雪愣了一下,奇怪地看着她:“夏啊!” “我记得来的那天,你明明说你不姓夏啊?” “我有那么说过吗?”夏雪疑惑,然后喃喃自语,“我当时又在闹什么别扭?连姓都不要了……” 静言看不出她的真假来,又好奇地问:“那你们老家在哪里呢?夫人是你姑奶奶,按理说应该是嫁出了,怎么还会和你聚在一起?” “我老家在四川。”夏雪道,“后来在对面一座山上跟着师父学医。姑奶奶本来嫁在天山去了,但她丈夫死了嘛,她就回来了……” 夏雪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说了好多事,打破了静言所有的幻想。最后,她说:“姑奶奶前几年说要搬回天山呢!住在这里,有些江湖人会来找她和姑姥爷,他们不喜欢。嗯……我也不喜欢,我也要跟他们走!更多的人去我那边山头找我师父,所以师父一死,我就逃过来了。”说到这里,她突然哎呀一声,“完蛋了,有件事我还忘了!” “怎么了?”静言问。 “我准备过完年就回那边山上闭关呢,最近忙得差点忘了。” “闭关?” “嗯,闭关三年,研读医书。你看我这么小,再能干也学不完啊。师父死了,留下一山洞的书,我得好好把它们读完了。”夏雪道,“三年后,我再出来,刚好够岁数去找个相公。然后带着他回山上,或者和姑奶奶去天山,一辈子逍遥快活……” “真好。”静言羡慕地道。 “不和你说了!”夏雪急急忙忙站起来,“我过几天就要去闭关,得趁这几天把你接下来要用的药和回去的路上要用的药准备好!” 除夕那天,是羡鱼夫人亲自下厨做的年夜饭。饭后,夏雪又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烟花来放。这一夜,虽然是在这寂静的山顶,只有这几人,却也不寂寞。玩到过了子时,大家才去休息。 第二日,夏雪便离开了。羡鱼夫人给她看过日子,这日回去,未来三年都可以安心看书。 茂荀这里准备过了元宵就走,再晚静言行动起来就不方便了。除非是逼不得已,否则,孩子决不能在宫外生! 静言那日摔下山崖,是萧鸿所为。他和夏雪一上山,便去见茂荀,走到雪地中央,却远远看见静言站在悬崖边。当时以为茂荀也在那边,他走过去,却只见她一人。他一直在找机会完成妹妹交代的任务,奈何一直没有机会。想过下毒,皇上多半不会怀疑他;但夏雪医术太高,根本没有可能!那个时候,他便抓住机会,在雪地里刨出一块石子朝静言掷去,将她打下山崖…… 可惜,没有成功。 现在,夏雪一走,下毒也有了机会。不过,他不打算在山上动手。回去的路上,经常在外用餐,有的是机会。在山上的日子,他经常被夏雪差使,她那些瓶瓶罐罐里是毒是药,他能分清楚一些。临走前,他便去找了两瓶毒药带在身上。 正月十六,他们下山去。 静言和茂荀去羡鱼夫人房中告别,羡鱼夫人看着他们,微笑道:“我就不去送了,下山时慢些。” “夫人保重。”二人道。 羡鱼夫人看了一眼外面,招手叫静言到她身边去。静言过去,她轻声道:“萧鸿有异心,小心些。” 静言诧异地望着她,低声问:“你是说……外面的萧鸿?” 第202章 疑似抢亲 “他有时看你的眼神不对,应该是想害你。”羡鱼夫人拿出一个小小的胭脂盒给她,“这里面有颗药,是夏雪留给我的,只要还要最后一口气,都可以用它吊命。” 静言伸出双手接过:“谢谢夫人。只是,这是夏雪给你……” “夏雪没事就爱送人药,也不管人家是不是真的会用得着。我不会有需要它的时候。” 静言这才点点头,再道了声谢,再道了声别,走回茂荀身边。 茂荀牵起她出门,叫上等在雪地里的萧鸿,下山去。第一天并没有行多远,到隔壁镇上便找了家客栈住下来。 “我们一路走得慢一点,免得你身子受损。”他扶着她上楼,轻声道。 “放心,我若有哪里不舒服,必然第一个告诉你的。”她笑道。 进了房,她坐在桌边喝茶休息,他去打点一切。 片刻后,她问:“你听见了是不是?”他和萧鸿都有武功,耳力比常人好些。羡鱼夫人也没有刻意回避他,声音略低只是为了防止外面的萧鸿听见。 茂荀走到她身边坐下:“你放心,这一路,我不会有让他伤你的机会。回宫后,他不会再出现在有你的地方。”他倒是很好奇萧鸿的动机,想抓住证据将他解决掉,以求不留后患。但他不敢让静言冒一丁点险,只有饶他一命。 静言看着他,点点头,没再说话。若萧鸿真想伤她,茂荀却一直不让他有机会。狗急跳墙,她还是有危险。 接下来两天都平安无事。第三天,他们的马车缓缓行驶在官道上,很是悠哉。也不知道行了多久,马车突然之间停下。 茂荀问外面驾车的萧鸿:“怎么了?”如果没听错的话,刚刚后面有马车疾驰过来,在他们前面停下了。 萧鸿道:“刚刚在那头路上迎面碰到过的一辆马车,不知为何停下来了,像是特意追上来的。” 茂荀伸手揭开车帘,在他们前方几米远,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车夫坐在车上没动,低头侧耳,像是在聆听主人吩咐。 静言抓住茂荀的手,疑惑道:“我们一路走来,还算低调,应该不会惹人觊觎或怀疑吧?” “那可不一定。”茂荀放下车帘,点了一下她的鼻子,“这一路唯一不低调就是对你无微不至的照顾。在别人眼中,我为了你,虽不是挥金如土,也是极舍得的。这么好的男人,该有很多人抢着要。嗯……现在可能是抢亲……” 静言一听,有些羞恼又有些好笑,忍不住举起手就打他:“你就不正经吧、你就玩吧!我由着你、陪着你!反正,回宫了,你也没这些自由自在了。” 他一听,动容地看着她:“我的好静言,你到底有多懂我……”他说着,忍不住就要去吻她。 “公……公子!”外面萧鸿突然出声,语气有些惊恐,有些心虚。 茂荀皱眉,在静言唇上啄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是……是广……”萧鸿断断续续地,还未说完,嗤地一声轻笑传来,打断了他的话。 这下,茂荀的眉直接拧了起来,低声问静言:“不会真的遇到抢亲吧?你得保护我。” 静言掐他一把,接着便听见外面传来女子柔和却带着责难的声音:“弟弟,你这一路可真让我好找!” “皇皇皇……皇姐?!”茂荀倏地打开帘子,前面路上站着的人可不是暖玉。 暖玉偏头看着他,恨恨地道:“不知轻重!” “你怎么来了?”茂荀急忙下车去。 “来逮你回去。” “我这就回去了啊。” “真的吗?”暖玉笑看着他,这路的确是往京城去的,但她还是忍不住嘲弄一下他,“我还以为你不要江山要美人了呢!” 她能来这里,茂荀猜她肯定已经知道那圣旨的事,不敢惹她,只有让她说。 暖玉倒没再多说了,问:“静言在车上?” “嗯。” “去我的车上吧,舒适。”暖玉说着,往马车走去。 静言在车上见她走过来,已经打开帘子:“皇姐。” “先别叫,别人听去不好。”暖玉伸手握住她的,“去我车上。我来了,哪敢让你住的比我的差。” 接下来,茂荀和静言便上了暖玉的马车。暖玉经常出远门,马车里的东西先不说精巧珍贵,却是长年累月实践出来的布置和准备,面面俱到,十分实用。 上了车,暖玉马上从座位后拿出一个锦盒抱在膝上。茂荀见了,默不作声,等待她发难。 “这样的事你也敢做?就不怕成为千古罪人?就不怕去了阴间,老祖宗们会把你撕成碎片?”暖玉说完,把锦盒还他,“你的权利,你的义务,自己好好拿着。就算北周史上真的会出现女帝,也绝对不是我。” “多谢皇姐。”茂荀接过来,把锦盒交给静言拿着,“让皇姐挂心了。” “还有,你不该对母后如此狠。”暖玉道,“傍晚我们找家客栈住下,把圣旨烧了……明业周看过这圣旨,否则他也不会来找我。除此之外,还有谁看过?” “姐姐想做什么?” 暖玉摇摇头:“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至少在母后活着的时候,甚至是你活着的时候,不能再让更多的人知道。” “放心,都是传不出去的人。” “那就好。你也真够胡来的!久久不回,吓得母后寝食难安,茂正更是天天哭丧着脸——对了,北风那边有军进犯,他已经把谢淡云派出去了。目前的战况一点也不乐观,他已经布置好自己的兵力,待你回朝,等你安排。” “他想出征?” 第203章 抛下诱饵 “如果谢将军挡不住,必然要派援兵。有空闲,又有经历的,也只有他了。”暖玉说到这里,笑道,“他倒是说过,如果千钧一发之际你还没回去,他不敢违背你的命令扔下朝堂跑了,就只有舍近求远,将驻守南疆的四皇叔调回去。” 茂荀听了,急道:“四皇叔费了半辈子才将南疆安抚好了,千万别拆了东墙补西墙。” “茂正也不是不懂这些的人。他和我说这些,自然是希望我来找你。” 静言听到这里,想起现在是正月,问:“皇姐什么时候出来的?” “去年就出来了。”暖玉没好气地看茂荀一眼,“我今年丢驸马一个人在家过年呢,你可对得起我!” “你舍不得驸马,叫别人来就是了,何必亲自动身?”茂荀听她这么说,非常抱歉和不舍。 “你和静言孤身在外,别人来我怎么放心?要是你一固执,那些人也叫不动你,我自然是要亲自跑一趟的。找了大半圈才找到你的影子,累死我了!幸好我的车夫见你的车夫面熟,突然想起来了,否则错过了,我还得继续往西边追去!” 中午,找了家客栈休息吃饭。进店时,英俊漂亮、衣着华丽的几人难免引来食客注目。静言和茂荀一路已经习惯,都是置之不理。暖玉在外面,也经常被大家这么打量着,虽已习惯,却不得不当心。现在她不是孤身独行,身边有皇上和皇后,自然要加倍小心,免得惹来什么祸端。 吃完饭,休息了一会儿,准备继续赶路。上车前,她告诉大家:“我们有些引人注目,大家小心些,免得引来不必要的危险。我出京时,有叫一队人马随后跟上,他们现在驻扎在这里省城的驿站。到那里后,我们与他们会合,多些人保护,会安全许多。” “怎么不让他们跟着你?”茂荀问。 “带一大群人不好找人,只有让他们滞后一点。我到一个地方,找到没找到都派人通知他们,让他们随后跟上,总是离我几个城镇远,好方便调遣。” 茂荀点头,扶着静言上车,注意到旁边的萧鸿有些若有所思。看样子,他会在今明两天采取行动。他应该感觉到他这些日子在防备着他,人一多,他必然失去机会。 暖玉怕打扰到他们夫妻二人,本想去后面一辆马车的,但茂荀叫住她:“你好好的车让出来,自己倒去坐那破车,我哪敢?” 姐弟二人感情深厚,默契十足,暖玉听出他是有事想说,便上车去。 给暖玉驾车的是她自己的人,萧鸿不会跟在车边。车子跑动后,茂荀便将萧鸿可能对静言不利的事情告诉她,让她多一个心眼。 暖玉听了,沉静片刻,问道:“你是什么打算?揪出来吗?” “不行。”他断然拒绝,“那得用静言做饵,不可以。” “如果我没记错,这萧鸿是萧妃的大哥,礼部尚书萧大人的儿子。那这主意可能不是他自己做下的,必然有些牵连。放过了他,却未抓到主谋,更危险!” 静言道:“既然如此,还是解决了好。”见茂荀要反对,她按住他的手,“就因为我现在怀孕,才更需要解决!否则,不是害了孩子?” 不过,一时之间,却没想到什么有效又安全的办法。傍晚,天空下起了雨,只能找客栈住下。眼看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暖玉灵机一动,便将自己身边唯一一个会武功的人派走了:“这雨不知道下多久,这天气还冷得很,娘娘有孕在身,不能贸然赶路,只怕会耽搁好几天。你快马加鞭赶去驿站,让大家做好准备,免得到时候还要耽搁,另外再让几个人过来接我们。” 这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两天才停,萧鸿没有趁机动手,他能肯定这是一个陷阱。 雨停了,暖玉担心路不好走,决定留下等前面来人来接。早饭后,静言和茂荀在房内下棋,她观战。一局未了,听见外面响起炮仗声,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茂荀问门外的萧鸿:“发生了什么事?” “属下不知,这就去探听。” “嗯。” 一会儿,萧鸿回来,在门外答道:“这里有对同年同月同日生的老夫妻,今天满百岁,子孙后代为他们大肆庆祝,要宴请全城百姓。” “百岁这么高寿,真想沾沾这福气,可是我们是过客,不是城里人。”茂荀笑道。 暖玉瞪他一眼:“你是什么身份,居然说这种话,就算人家是百岁人瑞了,你也会折杀了人家!” 静言看他们一眼:“先不管这些,想来街上热闹,不如出去看看。这都闷两天了,心里难受。” 二人会意,便叫来萧鸿和暖玉随身的一个丫鬟去准备,然后出门去。 街上非常热闹,寿星家在布施米粮,来来往往的人非常多,有些难以行走。转了一圈,听说城中各大酒馆已被寿星家包了下来,让大家只管去吃,不花钱。等到他们饿了,他们也就不回客栈,就近找了一家馆子坐下来。但今日却不可能坐在包间里,众生平等,都是来吃免费饭的,不得不与人挤了一桌。到这时,他们才有些后悔:早知道回客栈了,还可以在房间里吃。 人一多,吃饭时便不可能面面俱到,有什么需要了,还需自己动手。静言吃不得太油腻的东西,萧鸿一见桌上菜色,便主动道:“属下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清淡的。” 茂荀轻抚着静言的背,道:“去吧。” 一会儿,萧鸿端来一碗米粥、一份还算精致的糯米糕,将就着桌上一些菜,也够静言吃得舒适了。 第204章 计陷萧鸿 静言捧起那碗粥,暖玉和茂荀都有些紧张,萧鸿无事人一样继续吃自己的。 “我喂你吧。”茂荀道。 同桌的人一听,都惊奇地看着他,直叹:好男人啊!妻奴啊! 静言发现这些眼神,羞窘地看他一眼:“你吃自己的吧!”看似羞窘,眼神里却有太多的情绪。然后,她端着那粥,搅了两下,平静地舀起一勺送往口中。 “等一下!”暖玉叫道。 她停住动作。 “你有孕在身,不比我们,若是吃坏了肚子可不好……”暖玉轻声道,问萧鸿,“你去端的,有好好检查过吗?别让夫人吃出病来。” 同桌其他人一听,七嘴八舌地道:“是啊,孕妇大意不得。这席开得大,你千万少吃两样,吃多了容易拉肚子。” “我叮嘱了厨房的人,说夫人是孕妇,他们都仔细盛的。”萧鸿道。 静言猜测,他若不是放弃害她了,就是豁出去了。若是后者,他定是先拿这碗粥来吓人,多吓几次,他们一紧张,必然忙中生乱,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她淡淡一笑,平静地将这碗粥吃了。身边的茂荀,一直注视着她,三两下夹口菜吃,看似平静,手心却全是汗。 吃完粥,她放下碗,拿起手绢擦了擦嘴角,对他道:“这家厨子的粥还不错。” “那便好。”他笑道,“孕妇就是爱作怪,一会儿这样不吃,一会儿又非吃那样,我还真怕你不爱吃……” 同桌的人一听,叽叽喳喳便就这话题聊起来,聊谁谁谁怀着孩子怎样,生的时候怎样,孩子长成怎样……直聊到孩子们长大成人、成家立业,夫妻不睦、停妻再娶,想娶谁、谁又被别人娶了云云。 静言看着他们,听着他们,想着自己的孩子……突然!她猛地捧住自己的肚子,痛叫一声:“啊——” “静言!”茂荀吓了一跳,急忙握住她的肩,她却一下子就晕倒在了他怀里。 “静言!”暖玉霍地站起,指着萧鸿,“萧鸿!你好大的胆子!” 茂荀怒吼一声,抱起静言就往外冲。 暖玉看着惊愕的萧鸿,恨恨地道:“愣着做什么?跟我回去领罪!” 萧鸿只有放下碗筷跟上她,心下却疑窦丛生,怎么可能?他什么都还没有做啊…… 茂荀将静言抱回客栈,随后跟来的暖玉也叫来了大夫,对他道:“萧鸿在外面。” “让他滚下去,我现在不想见到他!”又道,“告诉他,好好待着,别想逃跑,否则,他萧家全部陪葬!” 不待暖玉去转话,走廊上的萧鸿已经听见,默默地转身下了楼。实在想不通,到底是谁下的手……或者,是吃的东西有问题。 房间里,大夫把了脉,疑惑地道:“夫人脉象平稳,没有什么事啊……” “什么?”茂荀和暖玉疑惑,床上的静言却突然睁开了眼,二人吓了一跳,唯独大夫做好了心理准备。 “你没事?”茂荀抓住她的手。 静言借着他的手坐起,点点头。 暖玉略一思索,便明白了。 “夫人没事,我便走了。”大夫站起来。 “等一下!”静言和暖玉同时叫道。 “还有何事?” 二人对视一眼,由静言道:“若有人问起,请大夫说我中了剧毒。” 大夫眼一眯,不快地道:“你今天吃的是别人寿宴,你这样不是说人家在饭菜里下毒了吗?” “大夫。”暖玉拿出一锭银子给他,“那你装作我家弟媳很严重的样子,有人问便说主人家要你保密,不准声张!总之,她要濒临死亡,别的随你。” 大夫看她一眼,收了钱,背了药箱,转身出去了。 茂荀这才弄明白她们俩在做什么,使劲抱住静言:“你吓死我了!要来这招,也不通知我一下!” “我也是才想到嘛。”静言推开他,“幸好刚刚那碗粥没毒,否则就算来得及救,也不知会不会有别的情况。我就想,决不能再冒这种险,还不如直接一装,先让你将他拿下再说。” 暖玉点头:“来接我们的人,今天晚上或者明天早上就会到了,正好将他收押。回去了再审他,让他招出是谁所指使。” 静言微微一叹,想问萧妃是什么样的人,到底没问。或许,根本与她无关呢?是别的原因呢?这一问,不是直接害了她? “哎呀!”暖玉突然叫道,“这大夫都走了这么久了,我们还在房里窝着没动静,只怕萧鸿会怀疑的,我再去找些大夫来看看!” “姐姐想得周到,那麻烦你了。”茂荀道。 暖玉点头出去,慌慌张张、脸色凝重,还真像家里要死人的样子。叫来大夫,刚进客栈,掌柜便过来拦住他们。 “掌柜让一让,我家弟妹等着呢,人命关天的大事……”暖玉急道。 掌柜拉住那大夫:“刚刚你爹来过了,说是严重得很,恐怕没救了……” “我爹都说没救了,那我走了!”这大夫飞快地奔出了客栈。 暖玉有些愣住,回想了一下,好像是走进了同一家医馆……准备再回头去找别的大夫,掌柜拦住她:“这位夫人,带着你弟妹去别地找吧,这城中杜大夫是最厉害的了。最靠谱的大夫呢,住在及云山,不过,去找他就不靠谱了,他不爱给人治病,不过你可以去试一试……” “及云山?” “说起及云山啊——” “你不用说,我知道!”暖玉急忙道,客栈的老板和店小二以“说起……啊”句式一开头就会没完没了。向掌柜道了声谢,她上楼去。 第205章 萧鸿下毒 暖玉到楼上,向茂荀和静言说了一下情况,道:“现在我们就等人来接,到时候,让他们把萧鸿隔开来,不让他知道周遭发生的事,你就可以活蹦乱跳了。今天,就暂时在屋子里闷一下。” “哪里闷。逛了一天,正累,可以休息一下。”静言笑道。 “那你休息,我不打扰了。”暖玉笑道,回自己房间去。 看到桌上茶壶,倒了杯水想喝。看着自己的手,疑惑,干嘛亲自动手,不是带了丫鬟来吗?四周看了看,哪里看得到丫鬟的影,难不成这丫头还是赌坊里没出来?莫不是输光了被扣下来了吧? 想到这里,她放下杯子,拿了钱出门。 点儿这丫头,太爱赌。哪里有色子有赌坊,她十里之外就能闻见味儿。不过还好,没她的命令,她从来不会去。 今早,见她无精打采的,心痒手痒口水都要流下来的样子,只好让她去解解馋。不过,别人瘾再大,输光也就出来了。点儿进去了,没人去找她是绝对不出来的——赢了继续赌、输了债台高筑地赌、还不起了被人扣下来还眼巴巴地望着别人赌…… 真不知干嘛带着这一个丫头来受罪,到底谁是公主啊?明天给她找个男人好好管着她! 走到赌坊,果然点儿还在堵,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欠了多少债。替她还了钱,将她带出来,主仆俩走在大街上,点儿一副小媳妇的模样跟着。 “做那样子给谁看啊?”暖玉说她,“你下次能记得自己出来不?” “小姐不来,我也会记得啊!” 暖玉瞪她:“我是说当天,不是一个月后!” “……” “算算你这次又欠我多少钱?得卖身给我多少年?” “哦……”点儿一听,扳着指头开始算。 “别算了。”暖玉叹道,“未来六十年你都卖给我了!” “我今年十五岁,再加六十年……啊!公——呃,小姐,说不定我会活一百岁呢,再加二十五年好不好?” “你能活一百岁,我能活一百多岁吗?”暖玉简直想掐死她,“而且,选丫鬟我当然选貌美如花的,看起来才赏心悦目!你在我身边,最多待到三十岁,我便会把你换了,换成十几岁的小姑娘……” “小姐!”点儿突然扯住她,“不行的!我都三十岁了,你也就四十多岁了,你还带个那么年轻漂亮的在身边,你不怕姑爷不看你了啊?” “……” “再说,到时候你有孩子了,我给你带孩子嘛……” “好了!”暖玉喝住她,“不换不换……不知不觉,你也十五了……回去了就让姑爷给你找夫家去!” “啊——”点儿哀嚎一声,“我想跟着小姐啊……” 暖玉突然脸色一沉,道:“我不爱这么年轻漂亮的姑娘围在我相公身边!” 点头一听,吓得结结巴巴:“公公公……小小小……小姐!人家从来没做什么的……” 已经走进客栈,暖玉想起那萧鸿还没处置,不知道怎么样,也就没理她。 “小姐……”点儿亦步亦趋地在她身边哭道,“人家没有非分之想的……姑爷是你的姑爷,你是谁啊?谁敢啊……姑爷也不敢啊!他娶别人敢,娶你哪敢?你是谁啊……小姐……呜呜呜,人家长得也没你漂亮啊,太冤枉了……” 走进房,暖玉拍拍她的肩:“别哭了!我信你!” “真的?”她马上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望着暖玉。 “真的。”暖玉点头,“姑爷差点连我都看不上,自然也看不上你。” “……”呜……怎么说人家嘛……不过公主不怀疑她就好了! 暖玉坐到桌边,桌上正摆着她离开前倒的那杯水,她端起便喝。 点儿急忙抓住她手,把杯子抢下来,殷勤地道:“凉了,小心生病,我去换热的来!” “不就一杯水吗?”中午的饭菜味道有些重,这又出去走了一趟,她口干得很,急需要喝水。 “一杯水把你肚子喝坏了,我哪担当得起啊?你等着啊!我去去就来!”点儿急急忙忙将那杯水倒进茶壶中,提着茶壶便出去了。 走到楼下,把茶壶交给小二,让他去厨房添开水,说了房间号,她就上楼去了。 萧鸿一直待在后院,疑惑着静言中毒的事。慢慢的,想起这几天皇上在防着他,赫然明白:一定是皇上看他居心不良,所以先下手为强,让皇后假装中毒,然后栽赃他!难道,就要这么束手就擒吗?只可惜,没完成妹妹交代的事…… 这时候,听见点儿的声音,见小儿提着她给的茶壶去厨房,那马上跟过去。摸着袖中那两瓶药,下山后才发现药拿错了,只有一瓶可以致命…… 既然已经这样了,还不如放手一搏! 走进厨房,开水还没开,小二洗了茶壶就要出去先跑堂,见他进来,顺嘴问:“公子怎么了?” “想喝水。” “还没开呢。”小二说完,先出去了。 厨子问:“好像说你家夫人不行了?是什么病啊?那个,我看公子在后院站好久了,是在念经祈祷吗?” “嗯……” “你家夫人和主子都长得不像凡人哩,做大官的吧?在哪里做官啊?” “……没做官。” “那是做生意了!府上贵姓啊?” “……”萧鸿不再回答,转身去找了一个碗,靠着灶台等着。 厨子见他不说话,也就不再问。 水一开,厨子还在忙,萧鸿主动道:“我来帮忙吧。”然后将那茶壶添满,趁厨子没注意,将那瓶足以致命的药倒了进去。然后盖上,端了自己的一碗水退到角落去。 不一会,小二过来,提了茶壶便送上楼去。 点儿马上拿了茶叶,认认真真泡了一壶茶,颠凉了再给暖玉。 第206章 暖玉中毒 暖玉接过来,微微一笑:“你呀,这么能干,不赌就好了!” “人无完人啦!”点儿叫道,去收拾东西,明天就要继续启程了。 暖玉喝了一口茶,立即觉得喉咙有些灼热,她暗叫不妙,马上放下茶杯,拿起一只干净的杯子,将茶壶里的水倒了一杯来看,水质清澈,没有异色…… 但是,喉咙已经不是热,而是烫,而是痛了! 这茶有毒!怕还是剧毒! “啊——”腹部也突然传来剧痛,她手中的杯子滑落,人往桌上倾去,将桌上的茶杯茶壶都推落在地。 “公主!”点儿吓了一跳,扔掉行李走过来,扶起她却见她嘴角已经流出黑色的血来,着急大叫,“公主!你怎么了?!” 茂荀和静言的房间就在斜对面,听见声音,茂荀立即对静言道:“你在床上别动,我去看看!” 他飞快赶过来,暖玉已经吐了好几口血,晕了过去。 “皇上……”点儿急得大哭,根本六神无主,只能期盼着他。 “怎么回事?!”茂荀也吓住了,急忙将暖玉抱上床。 “怎么办,驸马一定会杀了我……”点儿哭道。 暖玉常年在外,身边带的东西齐全,不乏奇药。点儿急忙打开行李,把所有带在身边的药都捧出来,急急忙忙在里面翻找,拿起一瓶:“皇上……这个……这个好像是可以解毒的……” “不要乱叫!”茂荀喝道,现在的情况,身份千万不能曝光。他接过药,全部给暖玉灌了下去。暖玉根本一点反应都没有,连气息都微弱了。 “这是什么毒……”茂荀急得手足无措,问点儿,“怎么会中毒?!” “茶……”点儿指着桌子,又摇头,“是水……茶是我们的……” 茂荀见暖玉脸色泛紫,突然想起羡鱼夫人给静言的那颗药。前两天,静言已经给他,他也一直带在身边,怕的是静言中了毒,好及时给她服下。他急忙拿出来,放进暖玉口中,手指强行在她喉咙上抹下去,又在她胸前点了几处穴道,让她吞了下去。 “去叫大夫!快去!”茂荀急道。 点儿慌慌张张跑出去,跑到楼下,拉住掌柜:“最近的大夫在哪里?” “大夫来过啦,你家夫人他肯定救不了啦……”掌柜对这一群客人印象深刻。 “夫人?夫人又怎么了?”她中午都不在,自然不知道静言的事,“是我家小姐!不是夫人!大夫在哪里啊?最好的大夫……” “要命哦!”掌柜地叫道,“今天是人家百岁大寿啊!夫妻同是百岁大寿啊!你们这家客人,触人家霉头……杜大夫就在街头左拐那个医馆里……” 点儿一听,转身就跑。 杜家大夫正准备关门去吃晚饭了——寿星家免费的晚饭,流水席三天三夜,随时去吃,顺便也看看有没有人吃坏肚子,好帮帮忙。 这家医馆现在四代同堂,全部行医。最厉害的那个是之前去看静言那位,已经七十多岁了,他的儿子五十岁了。老大夫立即吩咐下面才二十多岁的孙子:“你去,我和你爹先去吃饭!” “我要最好的大夫!”点儿拖住他,“我家小姐中毒,快死了!他那么年轻,我不信!求求你了,小姐死了,我也会死的……求求你了……我给你做孙媳妇!” “我娶妻了!”不被她信任的孙子辈杜大夫急忙说。 “那我给你做儿媳妇!”她急忙对他吼。 “哇——”地上一个几岁的孩子突然大哭,“我还小……” 老大夫一见,擦擦汗,推开她:“好了好了,我去就是了……” 点儿一听,马上拖着他出门,跑到客栈,已经累得这老大夫气喘吁吁。他只能庆幸自己是大夫,平时很注意锻炼和养生,否则已经被拖垮一条命了。 茂荀之前给暖玉服下的解毒药确有些解毒效果,后来那颗也吊住了命,否则一辈子中规中矩学医的杜大夫恐怕毫无头绪,根本没法救治。现在,他也只是规规矩矩地解毒,再开些药,虽然收效甚微,但至少没有弄巧成拙。他的药能缓解毒性,也能慢慢将毒排完,就是要好几个月的时间。 “老夫不才,不能马上见效,只能慢慢来了。老夫建议公子,抓够了药,去找别的大夫吧!”说完,叹口气,“看公子非一般人士,想来不是达官贵人就是江湖豪杰,应该知道哪些人可以救这位夫人才是。” “说实话,在下还真不清楚,请老大夫明示,务必要可靠,能救回我家姐姐!” “嗯……及云山的钟神医为首选,但他……” “另外呢!”茂荀急问。夏雪闭关的地方就在及云山,想来这钟神医就是她的师父了。只是,夏雪说了,她一闭关,任何人都不能叫出她,就是他和静言要死了都不能。 “朝廷的太医……” “有没有近一点的——哎,算了,我再想办法吧。”茂荀挥挥手,让他退下。马上想到,这是在民间,哪能这般行径?想叫点儿送人,却想起她去煎药了。只能自己付了医资,送他出门。走到门口,见萧鸿站在那里。 “公子……”萧鸿看着他,“我听见声音……” 茂荀叹口气,现在身边无可用之人,也只能先使唤他:“送一下大夫。”然后又转身进屋。走了几步,想起静言,便决定先回房去告诉她情况。 走回房间,他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没得到回应,转到屏风后,却见床铺空空如也,静言不见了踪影! 第207章 棺中藏人 “静言?!”他惊骇地大叫一声,房间因为少了最重要的人,显得寂静空旷,他甚至听见自己颤栗的回音,心中异常害怕。 “萧鸿……”茂荀立即想到他,转身出门,萧鸿已经送完杜大夫上来。他急红了眼,不假思索就将全身真气运足在掌心,一掌击到他胸口。 萧鸿一个大男人的身子,就被他击得飞了出去,落到走廊的一头,撞倒了一边的大花盆。 楼下客人听见声音,纷纷伸头探视,掌柜更是气急败坏地叫嚷着跑了上来,生怕客栈被破坏完了。跑到楼梯口,见了茂荀的脸色和萧鸿痛楚的样子,却不敢再上来,默默地又下去了。 “皇……公子……”萧鸿按住胸口,一直不知道皇上功夫如何,因为他就是遇到刺客了也不一定有动手的机会。现在,知道了……很好……很厉害…… “静言呢?”茂荀盯着他。 “属下不知……” “不知?”茂荀也的确不能肯定是他,“但愿真的不是你,否则……” 他的声音,让萧鸿浑身胆寒。 “赶快去给我找!”茂荀的拳头颤抖,转身回暖玉房间。来接他们的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他一拳打在了墙上,居然在关键时刻,身边少了人! 萧鸿从地上爬起来,揉揉胸膛。他自然知道皇后在哪里,皇上出房间后,他便从窗户跳了进去,在她还未来得及出声时,一掌劈晕了她,将她带到了别处,然后才回到公主门前待命的。 给公主下毒,最重要的目的是调虎离山。如果不小心害死了公主,也无所谓了。反正,无论皇上找不找得到证据,他都必死无疑了。他本不想继续,怕连累了家里人。但他为妹妹不平!凭什么那么美、那么好的妹妹,年纪轻轻就得如槁木死灰一般等待衰老、等待死亡…… 从地上爬起,他慢慢走下楼去。 掌柜战战兢兢地走到他面前:“公子……你撞坏了店里的东西……得赔啊……” “多少?”他冷硬地问。 “呃……”掌柜见他这脸色,吞吞口水,不敢狮子大开口,只敢说了一个原价。 萧鸿低下头,拿出一锭银子扔给他:“很抱歉,不用找了。” “多谢大爷啦……”掌柜捧着银子,喜极而泣。 萧鸿没管他,径直出了门,开始“寻找”之旅。 在街上逛了两圈,拐进一条深巷,在巷之尾,是一家棺材铺。上午逛街时,听见百姓聊天,知道这棺材铺也是那寿星家的产业,因为这个月是正月,又有老人过寿,整个月都不开门,年年如此。 刚刚抓了静言,本想带去郊外先找个地方藏着,从房顶飞过,看见棺材铺的招牌,见巷里无人,脑中灵光一现,便飞身下来,进了棺材铺后院,然后将她藏在了这里。 萧鸿仍然纵身飞进后院,打开隔着铺子和后院的那道门,进了铺子。 铺子里漆黑一片,之前来时,还有一些日光透过门缝和窗纸透进来。现在,时间已过是傍晚,天色渐渐暗了下去,连那一点光都没有了。 因为这里是深巷,大家又去祝寿了,萧鸿猜测应该无人会路过,便拿出火折子,找到一盏烛台,点燃了上面的蜡烛。转身看了一眼屋中大大小小、横七竖八的棺材,走到其中一副面前,使力推开留了一条缝隙的盖子。 盖子移开一寸,烛光便钻进一寸,慢慢照出里面躺着的静言。 她安安静静地躺着,皮肤如玉,睫毛也不颤动一下,此情此景,彷佛是已经入殓的薄命佳人。 萧鸿愣怔了一下,担心她是不是真的已经去了,颤抖着伸出手到她鼻下、颈间都探了一下。还好,还活着…… 他伸手想将她摇醒,但静言正值怀孕,一来嗜睡,二是现在已经到了晚上,差不多也该她就寝了,现在正是她困倦之时。最重要的是,他那一掌太重。所以,他摇了几下都没摇醒。 他马上到后院,找到一缸水,拿起旁边的葫芦瓢舀了一瓢就走进来,一瓢泼在了静言脸上。 昏睡的静言颤抖了一下,忍不住低低呻吟一声。 萧鸿看了,这才注意到她绝色的容貌、无瑕的肌肤。双眼从她脸部往下移,移到起伏的胸口、隆起的腹部…… 他突然笑了,一个更为恶毒的主意闪进了脑中:将她的一切都毁了,不是更好、更美妙…… 他的手伸到她腰间…… 夜风有些冷,加上这些水,静言很快被冻醒。一睁眼,入眼的黑暗和昏黄的灯光让她很不适应,她马上又闭上眼睛。 萧鸿刚刚拉开她的腰带,见她醒来,停住了动作。 静言闭着眼,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猛地睁开眼,看见了站在身边的他,怒道:“萧鸿!你想做什么?” 感觉身子被挤得有些难以翻转,她看了看四周,觉得好怪异,却仍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心下已有淡淡的恐惧。发现手边是一尺多高的木板样的东西,已有影子窜进脑中,她伸出双手,毅然撑起身子,坐了起来,然后,她看见了…… “啊——”她发现了自己所处的地方,生平第一次如此惊慌害怕,白了脸。 “这是哪里?!”她叫道。 “棺材铺,不是地狱。”萧鸿淡淡一笑。 静言举起颤抖的双手,擦了擦脸上的水渍,想要出去,转动身子却有些受阻碍。而且,乍然见到这些,她有些手脚发软,好半天回过神来,根本没有力气,倒转跌了回去…… “娘娘……”萧鸿看着她,伸手按住她的肩,又把她往下面按去,“好好躺着吧……” 第208章 彻底毁掉 “你放开我!”静言挥开他的手,看了看这屋子,全是棺材,除了烛火跳动,什么也没有……“你想做什么?你要什么?” “我要你——”他想说他要她死,可他现在没打算让她死,想好好折磨够她才让她死! 静言听见他这三个字,却误以为他是想侵犯她——也不算误以为,他刚刚也的确是想侵犯她。她惊骇地睁大眼睛,这才发现自己的腰带已经松落。她急忙抓紧衣服,颤抖着手指想要将它们系拢:“你别想……你不要乱来……否则,你萧家九族,全会因你获罪!” “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萧鸿叫道,蹲下身子,眼睛与她平视,猛地捏紧了她的下巴,“我知道我不孝,此举会害了父亲、会害了族人,但我想到漪漪的孤独冷清就忍不住!她什么也没有……她什么也没有……” 他摇着头,喃喃地说着他的心痛,两眼就此含满了泪。 静言下颚疼痛,突然,一滴泪落到她脸颊上,她十分不解地望着他:“你……漪漪是谁……”这个人藏在他心中,拥有他全部的情,牵动他一切的情绪,让他对她痛下杀手……她有害过或者间接害过一个叫漪漪的人吗? “你不用知道她是谁!”萧鸿更捏紧了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举到她眼前,“别怕,这不会要你的命,它只会损害你的大脑,让你失忆、让你变傻……” 静言被他掐住下颚,说不出话来。他打开瓶子,抬起她的头,将里面的粉末往她嘴里倒去。 “不要……”静言挣扎着、扭动着,四肢并用,推开了萧鸿。瓶中的粉末倒了很多出来,洒在她的脸上、睫毛上、头发上……当然,更多的是在唇上。她伏在棺材上,使劲擦着唇,张嘴想将那些粉末吐出来。 萧鸿看了看手中的瓷瓶,还有不少,拿起地上那个葫芦瓢,去了后院。 静言见他走了,马上爬出棺材,不敢咽气、咽口水,怕把那药咽进肚里去,只能张着嘴喘气。爬出来,才在堆积着的棺材间走了两步,萧鸿又端着一瓢水出来了。她看着他,不知道往哪里躲,只能撑着棺材,与他遥遥相对。 他面无表情地道:“这些水,给娘娘漱下口……想来,那些药让娘娘怪不舒服的。” 静言看他另一只手还握着瓷瓶,不敢动,也不说话。 果然,他将那瓷瓶里剩下的粉末全部倒进水中,将瓶子扔到角落,便端着水向她走来。她回头大致看了屋中的摆设一眼,马上扑到门口,想将门拉开。但门从外面锁住,任她怎么拉怎么摇,都只是发出声响而已。而且,经久不开的铺子,到处都积满了飞尘。此前还不觉得,现在被她这么大动作一晃动,一大片飞尘便扑面而来,呛得她连连咳嗽。 而萧鸿已经走到她身边,一把拉住她,让她面对自己,端起那瓢水就向她灌去:“娘娘,别担心,不会死人的……夏雪说了,这种药,可以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长命无忧’。因为,它会延年益寿,让人活很久。同时,会忘记以前的事,每天醒来都会忘记前一天的事;人变得越来越傻,也就越来越简单,没了心眼、没了忧愁,会很快乐……多好的事,是不是?” “不要……”静言躲着他,背已经靠在门上,眼看着越来越近的一汪水,她绝望流泪:“可是,我不想忘记茂荀啊……” 他停住,眼睛一狠:“或许,你觉得,这应该给后宫那些女人?让她们忘了皇上,忘了皇上没去宠幸她们?” 静言听他这么说,问:“听说萧妃是你妹妹?就是漪漪吗?你是为了她吗?” “你不许提她!”他按住她的肩,抓起她的下巴,把水往她嘴里强行灌去。 “不……”静言扭打着,吐着。水一部分漫进她口中,一部分顺着她的脸、她的脖子流下…… 瓢中终于一滴不剩,他放开她,扔掉水瓢,看着湿了半身的她:“娘娘是人间绝色,现在这模样,像是受了摧残的出水芙蓉,真是我见犹怜……”他说着,手指游移到她脸上,“你若变傻了,还有这张脸,皇上还是会心动的……若是这张脸,也毁了,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对你有情?” 他说完,在她惊惧的眼神中,拿出匕首,在她眼前比划着。然后,冰冷的刀面贴住了她的脸颊…… 冰冷让她的脸痉挛了一下,她无力惨笑:“我也想知道呢……”她不知道怎么办。若推开他,她也逃不掉,必然将他惹得更愤怒,情况就更不妙了……茂荀,你在哪里…… 在她思考时,他已经翻转匕首,把锋利的刀锋对准了她的芙蓉面,轻轻划了下去…… “啊——”尖锐的痛楚传来,她猛地推开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脸。鲜血从指缝沁出,灼热的疼痛让她哭都哭不出来。 他笑了,开心地笑了,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匕首上的血迹,将匕首小心翼翼地收好,再走到她身边,一把撕开她的衣襟,“把你的身子也毁了!我就不信,他还会对你这么好!” 沾了水的衣襟一扯开,湿透的肌肤接触到空气,是前所未有的凉。静言寒颤了一下,脸颊痛得她直流眼泪,她还是恨恨地瞪着他,咬牙道:“你可以试一试……现在就毁了我……毁我容貌、毁我清白……那时……你再看看,他待我和现在会有什么不同!萧鸿……不管你是为了什么,你今天敢这么对我……我一定让你不得好死!” 萧鸿一听,一把推开她。她的头撞到门上,痛哼一声。 “死就死!能毁掉你这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还有什么可后悔的!” 第209章 只是运气 “呵……”静言冷笑一声,放下捂住脸的手,一滴血顺着脸颊落在了她的锁骨上,“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你不是我,又怎么知道什么对我最重要?你以为……堂堂皇后,会和别的凡夫俗女一样……把贞洁和美貌视为生命吗?!” “人不是只有生命最重要。”他道,“除非对你毫无用处,否则,还是有用,不是吗?” 静言心里颤了一下,他说的是事实。怕他真的红了眼,将自己毁到极致,她道:“是啊……我自出生以后、懂事以来,母亲、婶婶、堂妹……感情最为深厚的几人,接二连三地离开……父亲和叔叔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所以,我最重亲人。不知道,萧大人家里如何?父母尚在?兄弟姐妹可好?你今日之举,就算真的是你一意孤行,也不会有人相信。朝廷斗争、宫闱斗争,哪朝哪代都有,大家心知肚明。现在,你的父亲是朝中大臣,我的父亲、叔叔也是,你的妹妹在后宫为妃,不受宠、无地位、封号不上不下……” 她看着他:“现在,皇上已经怀疑你,将你定罪!无论你把我毁成什么样,无论你是逃还是自行了断,无论抓不抓得到你……你的家在那里,你的父亲和妹妹在那里……” 他身子颤了颤,已经做到这一步了,够抄家灭族的了……那父亲和妹妹怎么办?他怎么如此冲动!可是,不这么做,无法解他心头之恨。这么做了,心里也没有舒畅一点点……怎么办? 外面传来砰地一声巨响,接着是一阵哔哔啵啵的声音由强到弱。 是烟花。 为百岁老人祝寿而放的烟花。 烟花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强,轰隆隆的盖过了一切。光亮却照亮了大地,坠落的星火远远地照耀在门上,在静言脸上打上一层惨白的光,若隐若现,稍纵即逝。 阵阵炮竹声中,萧鸿做下了决定,突然拔出匕首刺进了自己心窝。 “……”静言倒抽一口气,惊得无法动弹。 他拔出匕首,鲜血嗤地一声溅到她脸上,和着她自己的血,烫得她呼吸都痛了。她抑制不住的哭起来,却压抑着所有的声音。为什么……她做了什么?要让她面对这么多鲜血和死亡?她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 她想念苏州干干净净的水、绕着明老师的一缕清风、诗语念诗时眉间的娇羞、起君逗人开怀的话语…… “娘娘……”萧鸿跪倒在地,把匕首按在她手中,“如果……到有人发现你,你还活着,那是天的怜惜……” “我不要……”静言动也不动,木讷地说,“带我回茂荀身边……我求他饶你不死……”话末,她终于哭出声来。茂荀,以后这样的事会不会更多?我是不是要踩着别人的苦与痛、血与命,与你相爱? “你求不了他……”萧鸿说,“男人有自己的底线,就算他以你为命,有些事情,你也永远求不了……若你能说动他任何事,那么,关乎你的性命,就成了唯一的例外……” 他把匕首使劲塞进她手中:“娘娘活着,若发善心,请饶了我父亲和妹妹的性命……今日之事,与他们无关,是我自己心疼妹妹在深宫孤寂无望,做出的糊涂之举……若饶不过,请娘娘最后做件好事,让他们用这把匕首自裁吧……” 静言这才低头看着手中的匕首,平平无奇,问:“这匕首有来历吗?” 萧鸿已经平躺在她面前的地面上,快要气绝:“那年被谢将军选进军中……妹妹和父亲逛街时看到,买给我的……他们希望我……” 他的气息越来越弱,声音越来越低,到后面,她已听不清他说的什么。 看着他就在她面前等死,坐在门边的她突然把身子移过去,低头看着他:“萧大人,你现在还是很恨我对不对?你就这么死了,也不先让我出去……因为你觉得,我若出去了,必然不会放过你父亲和妹妹。和我赌他们的命,不如和老天赌我的命……就看是你的运气好,还是我的运气好……” 他嘴角淡淡一笑,生命的最后一刻不吝惜给她一抹赞赏,想说什么,已经没了力气。 静言突然举起双手,猛地将匕首****他心窝,他双目圆睁,看着她……也就那么看着她,哪里都动不了了。 她伸出一只手,覆上他的眼:“这一刀,算是报了你害我之仇……你的父亲和妹妹,我不会要他们的命!”说罢,顿了很久,“这是你运气好,我现在还不够狠,不是我发善心……” 拔出匕首,她缓缓站起来,见烛台上的蜡烛就要燃尽,她毫无头绪。一眼看见被他丢在地上的那个小药瓶,她走过去。走了两步,发现自己颈间冰冷,伸手想穿好衣服。看见手中的匕首,她回头看了一眼萧鸿,将它扔到他身上:“你的父亲和妹妹用不着……” 将那瓷瓶捡起,借着烛光仔细看了一下,里面还残留着些许粉末,找回瓶塞盖上,蜡烛也刚好熄灭,她被淹没进彻底的黑暗中。 静静的空间里,血腥味弥漫,残留着烛火的焦灼味,听见巷子外传来隐约的欢笑声,她急忙跑向门口。砰地一声,炮竹升天,她也被地上的东西绊倒,趴在了温热的尸体上。 烟花绚烂地落下,依然闪过星星点点的光,让她看见了萧鸿沉寂的面容。 她急忙爬起来,转过身,摸着肚子,六神无主地往后院摸去:“孩子……你长大了,千万千万要快乐……不要看见血、不要看见恨、不要看见死……” 第210章 拔云见月 在后院,借着烟花的光,她看了看,完全没地方可以出去。也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人…… 对着隔壁的房子叫了几声,毫无回应。突然,外面好像传来拍门声和叫喊声,她急忙又小心翼翼地摸黑出去。走了几步,却没再听见声音,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还是极力往门边走去,踢到尸体,也不在意,直到握住门闩,她使劲摇晃着,摇出巨大的声响:“外面有没有人?!” 就这样,持续了半个时辰,她绝望地伏在门上,手指嵌在雕花的孔里,没了声音。 棺材铺吗……有点印象,白天听说了,要下个月才开门。好像说这里有条街,都是做死人的生意,好多人正月不开张,最近几天,为了那家寿星,全部歇业……莫非,就是外面这条街?那不是,几天都可能无人经过? 这方百姓,很和睦。她正和茂荀说,就喜欢这种风气呢。 茂荀说:“你若喜欢,我们约好,下辈子我住街头,你住街尾……我们结为一家,让大家来祝福我们,就像他们今天为老人祝寿一样。我们也摆三天三夜流水席,招呼路过的人,说不定也会招呼到皇帝和皇后。若璧周还在,他们还是我们今生的子孙后代……” 难不成,她今生魂断于此,来生就住在这里的街尾了? 炮竹声暂停,周遭安静下来,她忘了脸上的痛、心中的绝望与恐惧,只希望它再响起来,免得她寂寞。 死寂中,轱辘撵在石板上的声音清晰的传来,轻且远。 有马车经过! 静言抓紧门,脸贴在了门板上,透过雕花的小孔往外看。这声音,轻轻地,但很清晰,似近似远,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街头仍旧空旷,只闻风穿堂而过,她呢喃:“救命……” 焰火再次燃起,五彩的光乍然闪起,有些刺眼。 “救命——”光亮中,她看见有长长的身影照在街对面的门上,有人路过!她使劲拍着门:“救救我!谁在外面?” 火光持续闪耀,那影子还在,正在慢慢靠近。最后一抹光亮闪过,她看见一高一矮两抹身影停在了门口,心中溢满喜悦和期待。 可黑暗袭来,却久久没有动静。 她确定没听见外面的人离开的声音,也隐隐看见那两抹身影还在,颤抖着声音,不确定地问:“外面有人吗?救救我……” 外面仍旧无言。 “求求你们,救救我!我相公会重重谢你们的,你们要什么都可以……”静言哭道,“我不骗你们……救救我……如果不行,你们去叫别人来救我好不好?城中五福客栈——” 门上突然传来声音,她止住哭声,见门外站着一个黑影,马上退开一步。 “姑娘稍等。”外面的人道。低沉简洁的男声,不很动听,却让人无比安心。 门上钥匙被他扯得喀喀作响,门板也急剧晃动,好半天,“当”地一声过去,门被拉开:“姑娘——”男子中等身材,把手伸给她,发现她小腹隆起,改口道,“夫人小心门槛。” “谢谢……”静言感激地道,扶着他的手臂出了门。 一踏出门,漆黑地夜空突然拔云见月,皎洁的光芒倾泻而下,照亮了大地。远处瞬间人声鼎沸,想来也惊奇这突然出现的月亮。 静言望着天,这是什么征兆吗?是她渡过了劫难了,老天在欢迎吗?如果她不出来,这月亮,是不是也不出来? 身边的男子倒没觉多惊奇,看了一眼她,见她满脸血污,心中有丝惊骇。又回头看了一眼屋中躺着的那人,想来这女子也不是全然无用。在街头就闻见一丝血腥味,无意多管闲事。但前方民众太过热闹、道路水泄不通,主子情况特殊,又喜欢清静,不得不从这里经过。 静言低下头,对他道:“多谢大哥相救……” “不用谢我,是我家主爷的吩咐。” “你家……主爷?”静言这才想起刚刚看到两抹人影,只是……她扭头看向街心,一抹优雅的影子坐在轮椅上,笼着白白的月光,安静得不引人注目,一看却又无法忽视。她这才恍悟,原来那轻轻的轱辘声,是他的椅子发出来的;原来,那抹看似矮小的影子,是属于他…… “多谢公子。”她低低地道。 “夫人若无事,我们便走了。”他的声音如一阵飘忽不定的风,轻轻地响起、淡淡地隐去,她甚至怀疑他有没有说过话。 身后的男子突然走过来,帮他推动轮椅。 静言见他们要走,看了巷子两边一眼,急忙叫住:“抱歉,你们知不知道五福客栈往哪边走?”她又冷又痛,如果不快点回客栈,怕会支撑不住…… 轮椅上的男子突然伸手敲了敲轮子,他身后的男子马上停住,将轮子转过来,面对着她。 “在下也是刚到城中……”说到一半,突然停住,眼神飘落到她身后。 静言见他停下,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正不知怎么了,他身后站着的男子突然向他禀报道:“十人,有武器……” 他一说完,静言就听见巷子外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有人急匆匆地问:“大人,回来做什么?” “刚刚好像在巷子里闻到血腥味!大家仔细点,一间一间搜!千万不要有事……” 随着声音,一群人走进了巷子,见到他们,对方明显怔了一下。接着,便有人猛地伸出手中的刀指着他们:“都不准动!不准走!”然后,一群人急急地跑过来。 静言没有动,看着他们走近,目光专注在他们手中的刀上,那是御林军刀啊!暖玉叫来接他们的人,到了。 第211章 暖玉驸马 “主爷……”身后站着的男人看见了这军刀,想说话,轮椅上的男人伸手制止了他。 “你们是谁?”来人身穿一般百姓的衣服,但他们手上的刀证明了他们的身份。 “荀公子派你们来找人吗?”静言忍着脸颊上的疼痛,问得有些吃力。 她的问题,让众人一愣,领头定定地看着她,不可置信,找了一晚上,得来全不费功夫…… “大人!棺材铺里有具男尸!”旁边的人,早已经冲进开着门的棺材铺检查了一遍。 “大人……”另一人迟疑地道,“好像是萧大人……” “萧大人?”乍然听到这消息,领头的脑子有些嗡,对不上号。 “萧护卫……” 他一听,瞪大眼睛看着静言,终于相信了她的身份:“你……你是夫人!”说毕,立即拔刀指着她身后的人,将她保护起来。 “别动他们!是他们救了我!” 他收回刀,毕恭毕敬地道:“是!” “萧鸿已死,将他尸首带回客栈,待公子回京发落!”她命令道。 “是!”他立即吩咐众人行动,然后问静言,“娘娘不碍事吧?” 静言伸手摸了一下脸,道:“回客栈……”说完,举步往前走。 突然,轮椅上那飘忽的声音叫住了她:“皇后娘娘。” 她停下,回头疑惑地看着他。众人不曾叫出她的身份,他是怎么知道的?虽然大家的话语间有迹可循,但平常人是猜不到的,他会是什么身份? 身边的十个御林军也警觉起来,除了抬着萧鸿的那两人,其他八人,纷纷挡在了静言身前,凌厉地看着轮子上的男子:“你是什么人?” 那男子微一点头,轻扯嘴角道:“我姓董,是暖玉的驸马。” “暖玉的驸马?”静言惊讶地看着他,然后询问地看着身边的御林军领头。 “微臣不曾见过……”他低声道,“不过,广和公主的驸马怎么可能是一个……”后面的字眼他没有说出来。 这也正是静言不敢去信的原因。暖玉的驸马她未曾见过,宫中宴会,无论是家宴、国宴,他从未出现。茂荀也几乎不提,因此全无了解。她一直便觉得奇怪,甚至怀疑暖玉是不是真有驸马。大家偶尔提及的话语,却是他们感情非常不错的样子。 “董驸马不是在京城?怎么会在这里?”静言问他。听茂荀等人提过,驸马的名字好像叫董暮寒。 “公主年前离家,虽然时有写信回去,但她一直未提到您和圣上的消息。微臣知道她还未找到人,很是担心,便出来找她。”董暮寒道,“前段时间,在前面驿站发现了她带出来的御林军。我在附近等了两日,不见动静,只有继续往下赶——不知,你们可是已经遇到她了?” “……遇到了。”静言还是不太信他,回头吩咐人,“去帮驸马推车……”。 “不用。”董暮寒道,“我有董飞已经足够。刚刚听您说,是在五福客栈?” “……是。” “那我们便去吧。”他的声音低下去,心下疑惑:看现在情景,是皇后丢了,大家在找。暖玉多能干、多周到的人,据说皇上对皇后也是无比上心的,他们应该会亲自出来找才对,怎么反而没见踪影呢? 一行人很快走出巷子,走到客栈外的街道,远远地看见另一批提着刀的人朝他们走来。 这边领头的看见那边领头的,颤着声音对静言道:“是……是皇上。” 茂荀远远地看见他们,愣了一下,疾步走了过来,他们一见,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等着。 茂荀是一眼看到有人坐着轮椅,才急急走过来的,走到他们面前几步远,看清了轮椅上的人,叫道:“姐夫——” 静言一听,知道这人真是暖玉的驸马。疑惑却更深,暖玉怎么会嫁了一个坐轮椅的人呢? 茂荀这时也已发现她,猛地奔过来,一把将她抱进怀里:“静言……”他的声音是带着恐惧的颤抖,“你没事就好……” “我有事……”靠进他的怀里,她终于放下了所有的紧绷和坚持,也释放了隐含的一切情绪,放肆地流泪,“我好痛……” “你怎么了?!”茂荀急忙松开她,看见她左半边脸触目惊心的伤口和血迹,惊得失去了声音。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一把抱起她奔回客栈,撂下声音,“去将那个杜大夫再找来!” 回到客栈,他急忙吩咐掌柜送热水去房间,然后拧了毛巾亲手为她擦拭脸上的血污。 “大概要留条疤了……”她躺在床上,有些虚弱。 “别说话。”他道,“要大夫看过知道。再说,我们还有一群太医,还认识夏雪……你想毁还毁不了呢。” 静言一笑,闭着眼,好一会儿才问:“如果真毁容了怎么办?你还看我吗?” “怎么不看?你是静言啊!” “可静言不美了啊……” “要美?那看你右边脸就够了。”他笑道,低下头在她唇瓣轻轻一吻,“伤口不深,不足以留疤。” 她睁开眼:“女为悦己者容。既然你看右边就够了,留了也没所谓了。” 他忍不住一笑,摸摸她的眉眼:“你呀,说到底,懒人一个……” “哼……”她轻哼一声,仍然闭上眼,不再浪费精力。 他则继续拧了毛巾为她清理,突然门外传来磕磕碰碰的声音,他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碰到了她的伤口,让她痛哼一声,又睁开了眼。 “没事吧?”他急问。 “没事……”她的双眼疑惑地瞟向门口,“怎么了?” “驸马上来了!”茂荀急道,“他还不知道皇姐中了毒……” “皇姐中了毒?”她急问。 第212章 他要杀人 茂荀这才想起,她也不知道啊,解释道:“萧鸿在她茶水里下毒,调虎离山,抓走了你……如果姐姐没中毒,我早找到你了,那你大概也不用受这伤……” “那皇姐没事吧?” 茂荀还未回答,走廊上突然爆出一声惊叫:“啊——” “点儿,你叫什么?”董暮寒好笑地问,声音仍是轻飘不定的样子。 “呃……那个……驸驸驸……啊——姑爷,你不好好呆在家里?出来做什么啊?” 轮椅的轮子碾在楼道间,董暮寒疑惑道:“暖玉呢?”若是平常,暖玉一听见他的声音,早就出现了。 “呃……” “让我进去!”丫鬟居然挡着他,他自然知道有意外发生,声音已经带着怒意了。 茂荀一听,急忙起身,对静言道:“我出去一下,大夫应该马上来了。” 静言应了一声,他才转身出去。打开门,见点儿正站在暖玉的房门口,四肢并用地挡着想要进去的董暮寒,忙道:“点儿!夫人受了伤,你快过来帮她处理一下。” “可是……”点儿望着他,指指里面,非常为难。 “我的话不听,连陛下的话也不听了?”暮寒冷声问。飘忽不定的声音终于定了下来,冷冷的如千斤重。 “是……”点儿身子抖了一下,提着裙子便跑去了静言那边。 “暖玉怎么了?”暮寒望着茂荀。 茂荀没说话,伸手推着他的轮椅,将他推进房中,走到暖玉面前。 暮寒一见,沉着面色,好半天不说话。 这时,楼上又传来一声愤怒地吼声:“你们这群人怎么回事——” 声音戛然而止,茂荀听出这是杜大夫的声音,对暮寒道:“大夫来了,我先出去,一会儿再让他来瞧瞧姐姐。” “嗯……”暮寒轻应了一声,伸手抚着暖玉的面颊。 茂荀走到外面,见几个人拿着刀架在杜大夫脖子上,怒道:“混账东西,都给我放下!” “是!”整齐划一的声音,所有的刀都入了鞘。 杜大夫吁出一口气,背着药箱,转身就跑。 茂荀用轻功闪到他面前,挡住他,诚恳地道:“老人家,我们没有恶意,我夫人受了伤,麻烦你了。” 杜大夫见他这么诚挚,伸手擦擦额头的冷汗,点点头。不用他带路,已经步履飘忽地走向了中午去过的房间。 进了房间,没了外面那群带刀的人,他一边看伤,一边老泪纵横:“公子啊,你要是有什么江湖恩怨要解决,去别的地方好不好?我们这里都是善良老百姓啊……”要睡觉了还有人上门求医就算了,反正他济世为怀嘛!但一到这客栈门口,他就万分肯定,又是这群人吃饱了没事干,冲上来想先骂一顿却被刀砍…… “老人家放心,我明天就走了。”茂荀道,“我家夫人没事吧?” “这么年轻漂亮,生生划一刀,你说有没有事?”女人多重脸蛋啊,只怕心里会有坎过不去,那就不是他能治得了的了。 “我不是大夫,到底如何?”这老人脾气和性格有些古怪,但茂荀被一群叔叔兄弟锻炼了十几二十年,已经见怪不怪,对答如流。 “慢慢养,应该会没事……”老人道,“我的本事不大,多半要留疤的……反正你明天也要走了,这也不关我事。找个好大夫,能够治好的……” “多谢大夫。” “不用谢,明天赶快走就是了!还要摆两天流水席呢,我今天的时间都被你们给浪费了,都没吃够。” 茂荀成功地被呛了。不过,他的百姓,纯朴、善良又有个性,也很会给自己寻找快乐,他很满意。 待静言的伤口处理好,也确定她腹中胎儿未受影响,他又让老人家到对面去看暖玉。回过头来,却发现点儿还坐在床边,认认真真地给静言掖着被子。 “你怎么还在这里?”他问,言下之意:快走。 哪知点儿这丫头,突然之间很不会看眼色,眨巴着眼睛看着他:“陛下叫我过来的啊。” 他挥挥手:“现在没事了,你可以过去了。” “呃……我照顾皇后。” “去照顾公主。” “……”她低下头,不说话。 “怎么了?”看样子事出有因,他耐着性子问。 “公主中毒了,驸马会杀了我。” “驸马杀过人吗?” “……没有。” “那快过去!” 点儿哭哭啼啼地望着他:“说不定他从杀我开始啊……” 茂荀怒了:“朕命令你过去!想抗旨吗?” 快要睡着的静言被他们吵醒,忍不住扯扯他衣袖:“我饿了,让她去给我准备点吃的吧。” “好好好!我这就去!”点儿急忙奔向门口,一打开门,正好斜对面暮寒在送杜大夫,她吓了一跳,动弹不得。 暮寒看她一眼:“小姐饿了,快去做饭!” “小姐醒了?”她一叫,马上就要冲过去。 暮寒挡着她,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先、去、做、饭。” “……”她缩缩脖子,转身下楼去。 里面静言听见他们对话,对茂荀道:“皇姐醒了,我们过去看一下吧。” 茂荀道:“明天再看,免得皇姐看了你的样子担心。她现在有驸马,我们也不便去打扰。” 静言想想也是,便不再动。 第二天上午,众人启程回京。临行前,茂荀才想到萧鸿。 静言道:“他已经死了,尸首已经叫人收了起来。” 茂荀听了,去找下面的人问了,拟了一道圣旨,派了两个人带着圣旨和尸体单独出发,不与他们一路。那两人得了命令,快马加鞭,在他们之前一个月就回了京城,把尸体还给了萧家老父,奉旨将萧大人和萧妃拿入狱中,一时间弄得朝上和后宫人心惶惶、谣言四起。 第213章 百毒不侵 茂荀也让那两个回京的侍卫带了一封信给茂正,让茂正快点派两个太医出来,另言:为兄无事,大家均安,只是急需太医,此事万万不可声张,以免人心惶惶! 茂正看完信,怒曰:萧大人和萧妃一进监牢,已经人心惶惶了! 不过,他还是马上秘密地选了经得起快马和长途折腾的太医派来。 这边路上,暖玉余毒未清,虽一日三餐都在吃药,但无人会医术,自然不知道成效如何。而静言,脸上上了药,肚子里又装着一颗,更需要大夫。他们赶了半天路后,到路过的集镇上雇了一个大夫随行,以方便照顾。 晚上,他们基本停在沿途的客栈或者驿站里。 茂荀询问静言那日发生的事,她知道若说实话,他肯定不会放过萧妃父女,便只说萧鸿突然顿悟、自杀请罪。 她脸上的伤,奇迹般地好得很快,但她想到萧鸿给自己灌下的药,总也睡不好,不知道那药什么时候会发挥效果,怕一觉醒来,便什么也记不得了。 如果忘了茂荀怎么办? 几天后,太医来了。茂荀见只来了一个,而且年纪有些轻,不禁有些不悦,他明明说派两个的!待看清这人是麻太医,又放下心来。不过,心中却有了疑惑。夏雪说这人是她哥哥,但在山上,除了羡鱼夫人那个姑奶奶,她却从未提到她还有别的亲人…… 他也不管那么多,既然是夏雪认识的,医术该差不了。让麻太医先去看暖玉,他自己去告诉静言:“来的太医是夏雪的哥哥。” “真的吗?”静言心下疑惑又惊喜,惊讶地睁大眼睛,“夏雪那么厉害,想来这个哥哥会更能干吧?这下皇姐没事了。”她中的毒,应该也会没事…… “你也没事了。”他道。 静言伸手捂着脸上的绷带,问他:“茂荀,如果有一天……比如我老了,记性差了,忘了你了,你怎么办?”好怕那毒无解啊…… “那我天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诉你我是谁。然后,我们算是认识了,就开始度过我们快乐的每一天。” “……”她万万想不到,是这么简单……却又这么让她感动的答案。她扑进他怀里,抱住他:“那我一定不要忘了你……我不想你太累……” “傻瓜,怎么是累?”他吻着她的发心,“其实,我每天都想告诉你一遍:我是姬茂荀,是你的丈夫,我爱你……” “茂荀……” “可是,真那样的话,好像有些傻。不过,如果你真忘了,那就名正言顺了,不是正好?”他笑道。 她紧紧抱着他,默默流泪:“嗯……正好……” 一日,麻太医来给她换药,茂荀不在,她趁机问他:“听皇上说,你是夏雪的哥哥?” 麻太医手一顿:“娘娘认识夏雪。”这已经不是疑问句,第一次给她换药,他便有这种疑惑。 静言点头:“你应该不是夏雪的哥哥吧?”夏雪说有个姓麻的师弟在宫中,还请她必要时帮忙,应该就是他了。 麻太医想了一下才说:“说起来娘娘可能不信,我比她大一轮,却是她的师弟……所以,在外我们都说我是哥哥、她是妹妹。” “那你的本领比起夏雪如何?” “……差得太多。娘娘和师姐见过?”他虽是这么问,其实已经确定他们是见过的,只怕交情匪浅,否则,师姐也不会…… “嗯……”静言从袖中拿出萧鸿丢弃的那个瓷瓶给他,“你能知道这是什么药吗?” 麻太医抬头看她一眼,却没敢停留,更不曾细看。伸手接过那瓶子,他打开来闻了闻、看了看,捻起残留的粉末在指尖揉了揉,疑惑道:“似乎是……忘情砂……” “忘情砂?”忘掉感情吗?那倒是也对……“人若吃了这个,会怎样?” “会失忆、失心、失智。”麻太医说完,问,“娘娘在哪里得来?”师姐一般不赠人毒药的。 “如何发现一个人吃了它呢?”麻太医每天为她诊脉,快半个月了,却没有说过中了毒,“有解药吗?” “这是一种慢性毒药,中了后,开始没什么反应,也无法从脉象和气色上看出来。一段时间后,会开始头痛、心悸,这时候,医术高明的人,可以在这时诊断出来。一般都是到出现失忆症状,才会让人想到是中了这种毒。解药有,但在出现失忆症状前必须服下,否则,就没用了。” 静言一听,松了一口气,道:“我现在还没有头痛、心悸……” “娘娘?”麻太医疑惑地睁大眼睛。 她点点头:“我不小心,吞下了一些……如果麻太医现在没有解药,请务必尽快配制出来。” 麻太医回过神来,急忙跪下:“娘娘不必担心,你不会有事。” “好,我信你。” “臣是说……”麻太医为难地道,“娘娘,你没有中毒。” 静言愣了一下,疑惑地问:“你说什么?” “微臣斗胆问娘娘一句,娘娘前阵,是不是和师姐在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 “是。” “难怪娘娘现在是百毒不侵的体质?” “百毒不侵……”这也太神奇了吧? 麻太医解释:“在娘娘与师姐分别后的三个月,百毒不侵。” “哦……”静言这下倒是信了一点了,她还以为永远百毒不侵呢。“既然无事,那我就放心了,你退下吧。” 麻太医站起来,收拾好药物往外走,走了几步,回头犹豫地道:“娘娘,有件事……” “说吧。” “几年后,呃……应该说,几十年后,娘娘若发现自己有些异于常人,千万不要惊讶。” 第214章 白头之愿 “……本宫命令你说清楚!”这说得,好邪乎的样子。她最近几个月的经历就异于常人,有点怕了。 麻太医想了一下,豁出去地道:“师姐给娘娘下了驻颜蛊!” “那是什么东西?” “……永葆青春。” 静言愣了,确切说,是傻了。 “娘娘是容貌会永远是中蛊时候的样子,不会衰老。”麻太医道,“娘娘脸上的伤几乎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那不是微臣医术高明,而是因为这种蛊毒会加快伤口愈合,更不会留下任何疤痕,反而,新生的皮肤会更加细嫩……” 静言听着,说不出话来。她还年轻,对年老色衰没有恐惧。不过,得知这个消息,却觉得太可怕了。年轻几年她或许会盼望,但永不衰老,她不喜欢。 每天从茂荀的怀中醒来,他们的头发都交错在一起。结发为情,想到这个四个字,她就会恨。恨她不是他的唯一,不是她的第一个女人,不是他第一份情之所至。但她是他的妻,唯一的妻,这四个字,却也只能给她。 她期待着这结情结爱的发由青丝变白头的那一天,等待着他们满脸皱纹的样子,守候着对方直到老了也没分开。那时的简单相携,胜过今日所有的山盟海誓! 她什么也不要,只要从青丝到白头,他们仍然相爱。可现在,有人告诉她,她不会老,不能和他一起慢慢变老…… 她觉得,她舍弃了他;而他也舍弃了她。她不喜欢…… 好半天后,她艰难地问麻太医:“你是说,我会永远这副样子?” “伤完全好后的样子,和你受伤前,所差不多。” “有办法不这样吗?解掉!” 麻太医倒是奇怪有女人居然不想要永远年轻漂亮的,不过还是老实回答她:“这就只有师姐做得到了。” 静言无力地闭上眼:“你先退下吧,不要告诉任何人。”她要告诉自己的孩子,千万不能和懂医术的人待一起! 暖玉的毒和静言的伤都慢慢好起来,大家因此安安心心、慢慢悠悠地赶路,一点也不急,以至于回宫的时候,早已经春暖花开了。 先是送暖玉和暮寒到公主府,茂荀和静言也进去坐了片刻才回宫。 宫中乍然得知他们回宫,早已经乱成一团。得到通知时,茂荀已经进宫门了,大家想要接驾,根本来不及。宫女太监行色匆匆,连扫地都慌了。主子们倒不急,那些妃子本就不受宠,萧妃又刚下狱,自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人命令就都不去。太后是长辈,自然不用去接儿子,她现在要做的是兴师问罪…… 仪和宫里众人慌忙准备着静言平时用到的东西,门口明心和水莲翘首以盼。其实,过往的每一天,他们都是如此。但真听说人回来了,还是难免紧张又激动。 进宫后,茂荀也的确先送静言回仪和宫。二人坐步撵过来,一到仪和宫门口,红儿已经带着大家跪在那里了。 静言让太监将步辇停下,对另一撵上的茂荀道:“就在这里下地吧。” “听你的。” 他话音一落,太监们将步辇轻轻放下,随行两边的宫女将静言扶下来。 “都起来吧。”她对众人道,“各自退下,该做什么做什么。” “是,娘娘。”众人起身,慢慢退开,独留下明心、红儿、水莲。 “小心些。”茂荀扶着她走进去,其他人小心翼翼跟在后面。 里面一切,和半年前一样。 茂荀满意地点点头:“你们好好照顾娘娘,知道吗?娘娘怀孕,要当一万个心,让你们偷得半年闲,千万别不会伺候人了。” “奴婢不敢。”众人害怕地跪下。 静言对茂荀道:“你别吓着她们。战战兢兢的,反倒做不好。” 茂荀笑笑,没说什么。一会儿后,来了两个太医,给静言看了看,确定她没有哪里不适,他才离开——茂正还在宣德宫等着他,荒废了几个月的朝政,恐怕几天几夜不能阖眼了。 明心等人万分关心静言这几个月的情况,他一走,几人便围在静言床边,急急询问。 “没事。怎么受伤不重要了,只要我没事就好。”静言简单的道,然后对她们说,“你们也别烦我了,别真像皇上说的,隔了几个月,不会伺候人了!我赶了这么久这么远的路,得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问题,以后再问。我愿意说,自然不会瞒着。” “奴婢们糊涂了,该死。”水莲急道,“那娘娘好好休息,让明心姐姐在你跟前吧,我们去熬药、熬汤。” 明心点点头,待她们出去了,静静地跪坐在床边,温柔地为静言盖好被子。 “明心……”静言伸手握住她的,“你跟我好多年了,我不愿你一直这么跟着我……” 明心看着她,面露紧张,娘娘什么意思?不要她了吗? “雨雁那么幸福,好想你也和她一样。” 明心急切地摇着头,轻拍她的胸口,让她快睡觉。 “太医不行,夏雪该行吧?”静言想到她那有口不能言的嘴,突然道。可惜,夏雪闭关三年,三年后,还有缘再见吗?哎!驻颜蛊的事,她还得找她算账呢!不想了,先休息…… 茂荀回到宣德宫,见自己的书桌一副劫后余生的景象,吓了一跳。奏折乱七八糟、散落一桌,毛笔横一根、竖一根,砚台一个压一个……他的砚台啊!他急忙跑过去,一个个摆正,里面墨汁已经干成一团。 “这是怎么回事?”他怒问福公公。 “皇上。”福公公听他发火,急忙跪下,“这是茂正王爷和雨雁王妃还有公主干的,不关老奴的事啊……” 第215章 为了报仇 “凶手这么多?!”反了反了!茂荀放下砚台,“叫人来收拾干净,和朕离开前一样!” “是是是……” “王爷呢?” “王爷在逢香殿!” “他在逢香殿做什么?”茂荀说着,已往逢香殿走去。 福公公跟在后面:“王爷要批奏折,他说奏折不能出宫,但又不能在宣德宫,因为宣德宫是皇上的地方——” “他倒是懂规矩……”茂荀轻笑一声,“但逢香殿是什么地方?录言院、旷云宫不是都可以?” “奏折批了都会送回来,逢香殿离宣德宫近,方便快当。另外,旷云宫是在后宫,王爷说皇上在宫中就算了,您不在他还是不去了。有几天,他倒是往公主那里去,奴才估计他是想找明大人讨论事情。不过,后来公主把他赶了出来……另外,录言院也的确呆了一阵,但王爷说那里人多,他在那里,自己做不好事,别人也做不好事。谢将军出征前一段时间,突然忙起来,王爷没时间回家去,就选在逢香殿留宿,后来他就白天黑夜都在那里了。” 茂荀点点头:“原来如此……为难他了。”那逢香殿还真是正确的地方了,不落人口实、不惹人怀疑,又还华丽舒适。 “呃……皇上……”福公公突然有口难言。 “怎么了?” “王爷一点也不为难!”福公公一副要哭的样子。 “嗯——”茂荀想起他的书桌,“想来他所有的为难与不适,都找到了发泄的地方。” “那是当然!而且,王妃多能干啊!” “王妃?!”茂荀惊叫,再细究一下福公公难得的怨愤样,疑惑这两口子到底做了什么好事? 福公公点头:“王爷住到逢香殿没几天,就把王妃接进宫来了,两个人一起住在里面的……过年都没出宫去!不过,公主和太后倒是没说什么。王妃天天去看她们,好像她们还挺开心的。” “嗯……这挺好。”同为男人,茂正接雨雁进宫,目的很明显,他能够理解。能同时让母后开怀,他应当感谢。 “茂正王爷每次遇到难题,就会……”福公公不敢说了。 “嗯?” “就会骂皇上,然后就叫王妃去皇上的书房,东西随便砸、书随便撕,好给他报仇!” “咳……每天如此吗?”否则他怎会正好撞见书房那副模样?平时就算“报仇”了,大家也该收拾了。 “那倒没有。”福公公道,“一般隔两三天。” “……” “公主又刚好隔两三天来找王爷,每次都和王爷吵起来,吵了又来,来了又吵,然后和王妃一起去砸您的书房……” 茂荀开始反省,他这次出走,得罪的人是不是太多了? “老奴都怀疑,她们是不是约好的……还有,王爷还叫宣德宫的人都去扫马桶……” “扫马桶?叫朕身边的人去扫马桶?!” “王爷说,反正皇上不在,我们闲着也是闲着。公主说,你再不回来,他就一把火烧了宣德宫!” 茂荀叹气,他确定,他把最亲最好的一双弟弟妹妹都得罪了。虽然,他还有些不懂。要说你茂正,王妃你接进宫来,也该满足了,用不着再如此。至于云裳,你凑什么热闹? 走进逢香殿,仍是一阵熏香飘来。 两个宫女急忙过来迎驾:“奴婢叩见皇上。” “王爷呢?”茂荀扫视了一眼,矮桌上还放着文房四宝和一摞一摞的奏折。 “呃……”宫女有些尴尬地,没敢说话。 “怎么了?不在吗?” “来了来了!”刚问完,茂正的声音便从里面传来。 茂荀抬头,只见柱子后人影晃动,茂正提着腰带跑了出来。他愕然,这混账东西大白天的在做什么?! “刚好刚好……”茂正一手穿鞋,一手系腰带,坐到矮桌便向他招手,“皇兄,你快过来,好多事情得向你禀报!” 茂荀深吸一口气,让其他人退下,缓缓走过去:“别说朕不在的这些日子,你都这么过的?”他关起耳朵,不去听里面的动静。不过,好像也没动静,难不成里面没人,茂正只是在睡午觉?看他样子不像啊…… “哪里哪里?我哪里敢啊?!”茂正笑道,“这是听说你回来了,我高兴!就冲动了一下!” “……”算了,当他没问。低下头,展开奏折,他开始用心在国事上。 茂正把一切处理都不错,不懂不敢的地方,都有找老臣们慎重商量过请教过,没出一点差错。大概是想到马上可以卸下担子,他讨论得格外卖力、格外认真。反而是茂荀,好半天才进入状态、跟上节奏。 不过,他刚进入状态,茂正又出了状况了。 茂荀顺着他视线看过去,见雨雁从柱子后探出半颗头来。 “皇上。”她见已经被发现,急忙走出来,“臣妾打扰了。” “没事。” “你要出去吗?去哪里,我一会儿去接你。”茂正问她。 “臣妾想去看娘娘……”她瞅了茂荀一眼。 茂荀握着奏折:“她刚回来,应该很累。” “我在旁边看看就好。” “那去吧。” “谢皇上!”雨雁高兴地道,马上转身去了。 茂正郁闷地道:“好不容易心思都在我身上了,又分出去了!” 茂荀叹口气:“继续。认真点,你很快就可以带着王妃回你的王府了。” 茂正阴恻恻地瞅着他:“是吗?就算谢将军扛不住了,你也不打我的主意?” 茂荀沉思片刻,肯定地道:“如果你有更好的主意,朕自然不打你的!” “皇兄……”茂正认真看着他,“我觉得,你应该早点弄死我,免得我哪天受不了,做出弑君的事来。” 第216章 我要嫁人 茂荀拍拍他的肩:“朕对你有信心。”然后指指眼前的奏折,“瞧这些日子,你不是做得很好?你也活蹦乱跳的……” “我想做爹……”他闷闷地说。 “……茂正,为兄相信,这几个月并没有耽搁你要做爹的工作。如果没有消息,你最好找别的原因。” 茂正愤怒,拍案而起,还没吼出声来,门外已经传来云裳激动又愤怒地叫声:“茂正哥哥——皇兄在你这里是不是?!” 茂荀手上的奏折一下子就掉了地上,他走半年而已,发生了什么事?云裳什么时候脾气这么大了?简直像练了狮子吼…… “皇兄——”云裳走到门口,看到他的背影,提着裙子跨进门,愤怒地吼道,“你总算回来了!” 茂正低声道:“她两三天就来问你一回消息,一回比一回恐怖……” 茂荀放下奏折,向她招手:“快过来。” 云裳叮叮咚咚地跑过来,气呼呼地看着他:“你可算知道回来了……”说着,突然蹲下身子,钻到他怀中就哭了起来。 “哭什么啊……”茂荀被她前后的变化吓到了,有些手忙脚乱。 “人家天天盼你回来,盼到心都碎了……”云裳抱紧他,“好怕你不回来了……” “说什么傻话。”茂正感动得无以复加,“没想到,你这么想皇兄啊……” “云裳妹妹……”茂正不是滋味地开口,“去年我回来,那么多年和你不见,你也没这样啊……” 云裳推开茂荀,坐正身子,擦了擦眼泪,别扭地道:“人家哪里想他了?人家是有事找他!等他半年多了,我能不急吗?” “原来是这样啊……”茂荀和茂正异口同声,一个伤心、一个开心。 “什么事?”茂荀叹口气,摸摸她的头,“半年而已,你漂亮好多了……” 云裳脸色一红,害羞地笑问:“真的吗?” “是啊!朕的妹妹,有不漂亮的吗?说吧,有什么重要的事,要找朕半年多!” “我要嫁人!”她开心地冲口而出。 “……”世界有片刻静止。 茂荀和茂正对视一眼,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云裳说……她要嫁人?! 茂正小心翼翼地问她:“你半年来,天天来问皇兄的消息,天天来找我麻烦,就为了这个?” “要不然呢!”云裳看着他。 “……”要不然呢?!!!她居然敢问!茂正低下头,当他什么也没问。女大不中留,做哥哥的哪比得上做夫君的……伤心了…… 茂荀更伤心,他宠了十几年的妹妹啊!不过,现下,云裳的幸福非常重要。等他半年就为说一句话,看样子早已经心有所属。国事先丢一边,问清楚再说。 “那你想嫁谁?” “明老师!”云裳更开心。终于可以和明老师修成正果了! “谁?!”茂荀和茂正同时惊吼。 云裳吓了一跳,急忙捂住耳朵,望着他们:“你们干嘛啊?吓死人了!” “你想嫁谁?”茂荀再问,声音一点没低下来。 “明老师啦!还能有谁?”云裳松开耳朵,不满意他们的反应。 茂荀咻地站起来:“你跟朕开什么玩笑?!” “别激动!别激动……”茂正拉着他,问云裳,“哪个明老师?”或许还有别的明老师…… “当然是明业周啦!难道还有别的明老师有那么好吗?” 这是什么话?茂正真想给她吼过去,明业周给她灌米汤了吗?还没过门呢,这么向着人家!不过,不用他吼,茂荀已经吼了出来:“朕不准!” “你……我……”云裳根本没有设想过这个结果,她以为他会同意的。她被他吼得一愣一愣地,好半天才模糊地问,“你凭什么不准啊……” “凭什么?就凭朕是你皇兄,朕的皇帝!” “你明明说过驸马让我自己选的……”皇兄说话不算话,好过分啊…… “让你选,不是让你乱选!” “选明老师是乱选?” “你别跟我提明老师了!”茂荀大吼,忍不住揉揉胸口,这个惊吓不小!“他是老师,你们这是乱伦!而且,他比你大那么多,早点结婚生子的话,女儿都和你一样大了,你确定你要嫁个爹?!你想都别想!” 云裳忍不住跺脚:“我不管啦,我非他不嫁!” “你——”茂荀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幸好父皇早死了,否则也被她气死!“你一个女孩子,就不能矜持点?大喊大叫要嫁给人家,你害不害臊?” “矜持?”云裳伤心地看着他,“矜持我还能有幸福吗?谁知道你一发疯会把我嫁给什么人!” “朕发疯?” “你不同意就算了!我大不了一辈子不嫁,大不是私奔!”云裳说完,转身便跑了。 “私奔?”茂荀瞪着茂正,“谁教她的?!” “不是我……”茂正急忙摇头,“估计是她的明老师吧……”。 “她老师……”茂荀想冲出去抓住云裳把这事情赶快解决掉,但看到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也觉得现在不能冲动,只好把福公公叫进来,“传朕的旨意,从今天起,不准明业周再进宫来!” 福公公战战兢兢地去了,心下叹气,伴君如伴虎啊,这明大人,刚进宫时,多受宠啊,天天赐宴、通宵达旦地陪皇上下棋。百果园回来后,却全变了。现在……哎,只怕再也没有翻身之日了。 茂荀继续和茂正议事,到了晚上,想起静言,才停下来。马上叫人收拾了,往仪和宫去。 第217章 隐瞒太后 静言知道朝中事多,他又耽搁了这么久,以为他必定会忙好几天才抽得出空来,没想到他会去。及至见了他满面愁容,不禁担心地问:“出了什么事吗?” 茂荀摇摇头,问:“云裳来找过你吗?” “没有。只有雨雁来过,坐了一会儿就走了。云裳怎么了?”他提起云裳,想来是云裳有事。 茂荀想说,又怕吓着她,叹了口气,道:“没什么大事,改天再说。夜深了,先休息吧。” 静言想到他也累,点点头,想着找时间亲自去探探云裳,或者明日去向太后请安的时候就能知道了。 次日上午,静言去千慈宫,请安亦请罪。因为她,皇上才在宫外逗留那么久,太后只怕十分不高兴,她做好了心理准备。 太后初见她,什么也没说,见她挺着肚子,吩咐她坐下,道:“茂荀也是,明知道你怀孕,也不早点带你回来,在外面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这说来也是臣妾不是,没有竭力劝阻皇上。” 太后笑笑,问她:“在闻家堡,没出什么事吧?” 静言摇头:“闻家伤痛姚姬和闻无风猝死,一时冲动,抓了臣妾,是想以牙还牙。但他们冷静之后,才明白这无异于以卵击石。害怕被株连九族,反倒细心照顾臣妾,没让臣妾出一丁点差错。” “那怎么现在才回宫?”太后不悦地问,“同去的将军侍卫、太医太监等人,早几个月就回来了!” “这……”静言想了一下,若告诉太后他们是去玩了,太后恐怕会勃然大怒,倒不如隐瞒下来。反正萧鸿已死,东山顶之行除了她和茂荀,相当于无人知道。 “你怎么不说话?这几个月,你和茂荀去哪里了?” “回母后,此事皇上不让说。”随便捏造的话,太后若去查了,查到她撒谎,再来问就不是这么简单了。“但臣妾向太后保证,皇上人虽然在外,也是心系江山社稷、黎民百姓。” “你——”太后皱眉,一只手重重拍在桌面上,好一会儿才又看着她,“不能告诉哀家你们去了哪里……那别的问题总能回答上来吧?皇上几个月不理朝,人未归圣旨先回,莫名其妙就将萧妃和萧大人下狱了,这件事,你总知道因果吧?” 静言听了,举起手摸着左脸的疤。 “你的脸怎么回事?”太后刚刚就发现了,只是忙着发火,没来得及关心。一见她的动作,忍不住柔下声音来。 “皇上的贴身侍卫萧鸿,据说是萧妃娘娘的兄长。他爱妹心切,认为我用美色迷惑皇上,以至于皇上都不看他的妹妹一眼,就丧心病狂地用匕首划破了臣妾的脸……还好救治及时,否则,臣妾恐怕连命也没有了……”静言说着,忍不住滴下泪来。 太后一见,也心疼她,招手让她过去。静言起身走到她身边,她捧着静言的脸看了看,问道:“还疼吗?” “谢母后关怀,已经不疼了。” “太医怎么说,不会留疤吧?” “慢慢调养,就不会。” “那就好好养着。”太后放开她,“还有两三个月便要生了吧?处处都要当心才是。” “是。” “瞧你一怀孕便多灾多难的……”太后叹气,“这萧家处置得好,怎能拿你的性命开玩笑?还有那闻家堡,更是罪不可恕,居然公然挑衅皇家……只是,皇儿怎么忘了处置这家?” 太后说着,甚是疑惑,看着她:“你有时间,当劝劝皇上,想个万全之策,重重惩罚一下他们!居然明目张胆到后宫抢人,再来一次,那还得了?还有,这事千万不可传至坊间百姓耳里,否则,这皇家威严扫地,谁知道那些舞刀弄枪、自以为了不起的江湖人会不会有样学样,接二连三地闯进来?” 静言听到后半截,心里也惊了一跳,忙道:“太后所言甚至,我会告诉皇上,让皇上拿主意。” “好了,回去休息吧。以后记得,千万不可胡来了。”太后轻柔的声音里仍带着责备,“这几个月,朝里出多少事,皇上却在这时不在,江山社稷要有个好歹,你哪里担得起那个责任?” “臣妾明白了。” “那便好。你是皇后,不是别的谁,要记得母仪天下、为苍生着想!皇上若哪里做错了,你冒死也得相劝,而不是随着他,知道吗?” “嗯。” “退下吧。” “臣妾告退。”静言这才退出去。 她走了一会儿,太后叫来林香,问:“有什么消息?” “侍卫们并没有一直跟在公主身边,也不知公主是在哪里找到皇上的。猜测皇上应该去了甘肃、四川或者更远。另外,好像说公主在路生了病,驸马也和她在一起。” “这群人到底在做什么?暖玉也是,自从认识那个驸马,越来越不贴心了,什么事都瞒着我这个母后——”太后说道这里,有些无力地闭上眼。好像,暖玉处处周到,温柔又懂事,却从未真正贴心过。好像,她也没给过暖玉多少真正的关心。 她忙着争太子妃之位,忙着巩固后位、铲除异己,忙着教育茂荀成为一代帝王,忙着和新登基的茂荀较劲……却一直没有了解过这个静静成长的女儿。直到她坚决地要嫁给一个姓董的男人,她想去多了解一些,却发现她已经离她远了。 静言从千慈宫回到仪和宫,只一会儿,云裳便来了。静言好久不见她了,心里有些想念。又想起昨夜茂荀欲言又止,觉得她来得正好,可以探听一下有什么事。 正这么想着,云裳已经哭着冲了进来。静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且从未见过她如此,直到她扑进了自己怀里,才反应过来,急问:“云裳,你怎么了?” 第218章 我只要他 “皇兄他欺负人……”云裳哭道。 一边水莲急忙去拉她:“公主,你先坐好。娘娘怀着小皇子,别伤到了。” 云裳一听,急忙松开。 “皇上做了什么?”静言从明心手里接过手绢,为她拭泪。 “他公报私仇……”云裳抬起头,一下子看到她的脸,止了哭,“皇嫂,你的脸——” “没事,三两天便好了。”静言拉着她坐下,“你慢慢说,若皇嫂能帮你一定帮你,不要哭了。” 云裳点点头,道:“皇兄他又不让明老师进宫来教我了!” “这次又为什么?”静言不得不诧异。茂荀说他将圣旨交给明老师,她以为这样一来,他心中对明老师应该不会有那么多介意了。 “那个……”云裳看她一眼,不敢说。皇兄反对,不知道皇嫂会不会也反对?为难着,一眼见红儿端了一碗汤走进来。她急忙起身,问:“这是什么?” “娘娘的参汤。”红儿道。 一边的明心伸手去端,云裳急忙抢过:“我来我来……”然后走到静言身边,“皇嫂,我喂你!” “你有话就说,大献殷勤做什么?”静言哪里看不出她的心思,忍不住笑问,“难不成,明老师被皇上撵出宫,是你害的?” 云裳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勺子在碗里翻来覆去好半天,还是舀起汤喂她:“那也不能全怪我。谁知道皇兄会那么不讲道理?我可什么也没做。” 静言喝了一口,道:“那皇上为什么不讲道理呢?” “就是……”云裳又舀起一勺送到她嘴边,“我告诉他,我想嫁给明老师。” “咳……”静言一口气呛住,把汤咳了出来。 “娘娘——”周围的人一见,手忙脚乱,好半天才让她顺过气来。 “皇嫂……”云裳捧着碗,看来,皇嫂也是不同意了…… 静言回过神来,吁了几口气,擦擦眼里咳出来的泪:“云裳,你刚刚说什么?” 云裳看她一眼,郁闷地将手上的汤一饮而尽,坚定地告诉她:“我要嫁给明老师!一定要嫁!” 静言指着她:“那个汤……”那是安胎的啊!算了,喝都喝了,当补药吧,有胎安胎,没胎养生……糟糕,云裳不会被明老师蓝田种玉了吧?想到这里,她急忙掐自己一下,瞎想什么呢!若明老师真那么做了,她都得支持茂荀先将他打一顿再说! “云裳,你为什么一定要嫁明老师?” “他那么好,我不嫁,他娶别人了怎么办?” 静言听了,愣了一下,忍不住笑起来。多可爱、多真实的云裳,多直接、多坚定的心意?不知道明老师是什么意思呢,若他听见这话,一定会很感动吧? “明老师知道你想嫁他吗?” 云裳点点头:“明老师说,皇兄同意,他就同意。在那之前,只是师徒。” “原来如此啊……”静言思索。这话倒听不出明老师的心意,莫不是被云裳逼到绝路想出的推托之词吧? “可皇兄他不同意!”云裳伤心地道,“他说明老师是长辈,比我大太多……” “这是事实啊。”静言道。她也是想到这两样,觉得非常不可思议。这消息对她是莫大的冲击,师父变妹夫……想破头,也不会将这两人凑一块去啊? “那又怎样?他简直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云裳愤怒地道,“等他几十岁了,他选的秀女不是也只有十几岁?那时候他就不会说年纪大太多了……呃,皇嫂,我不是说他……我想皇兄应该不会选秀女的……我是说,父皇在世时,选的秀女比他小好多……” 静言点点头:“我明白。不过,皇上不同意是自然。明老师不但是你的师父,也是我的师父,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就算你可以和他断了师徒关系,然后变成别的;但我不会。还有,你们岁数差了一轮不止吧?皇上自己就比他小呢,怎能接受更小的妹妹嫁给他?” “这么说来,皇嫂也是坚决反对了?”云裳倒听不见那么多理由。 静言沉默片刻,道:“我只是觉得,你或许值得更好、更合适的人。你和明老师差太多,不适合。” “你不用说了!”云裳喝住她,流出一行泪,“你不过没像皇兄一样大喊大叫罢了……” 静言一听,一忙握住她的手:“云裳,我不是……” 云裳甩开她:“世界上没有比明老师更好的人,我只要他!合不合适也不是用眼睛看的……”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静言愣怔的坐着,思索了很久。直到茂荀过来,唤回她的神思。 “下朝了?”她望着他。 “嗯,下朝了。”他抬起她的下巴,“在想什么?” “怎么这么早就下朝了?”他刚回来,应该会很久吧。 “不早了。”茂荀将她从椅子上拉起来,“你没看见宫女们都在摆午膳了?” “没注意……”静言叹气,“刚刚云裳来过了。” 茂荀忙问:“她说了什么?” “她说她想嫁明大人。” 茂荀见她淡淡的,疑惑:“你不惊讶?” “惊讶啊……”差点就被一口参汤呛死了,“我现在还回不过神来呢,怎么会这样?” “那你是什么意思?”茂荀问她。 她认真地道:“就这么反对没意义,我们得弄清云裳和明大人自己的意思。云裳这里,我看她心意已决,我们是劝不过了。越劝越不行,她不会喜欢,反而和我们闹僵,想来皇上也不愿和自己的妹妹生分了感情。” “那倒是……”茂荀点头,“昨天吼她太厉害了,朕正准备找个时间找她好好说一说呢。” 静言点头:“不过,云裳现在脑子里只装着这一件事,如果你不妥协,怕是没用。” “你有什么办法?” 第219章 谁要绝食 “从明大人这边下手。”她道,“先找他问问,看看他的意思,重要的是探探他对云裳的心意。若是两情相悦,棒打鸳鸯这种事情我是做不出来,就只能我们将就他们了。” “开什么玩笑?朕才不要这个妹夫!”茂荀想也不想地道。 静言苦笑一下,继续道:“若是云裳一头热,明大人根本没这个意思——” “他敢!朕的皇妹,他还有什么可挑的?!”茂荀更怒。 静言叹气,无奈地问:“皇上,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这不是让明大人难做吗?怎样都不行,他不是必死无疑了?” “呃……你继续,当朕没说过话。” 静言轻笑着摇摇头,继续道:“若明大人没有这意思,皇上也没被云裳逼得妥协,我们还得仰仗他去开导云裳。解铃还须系铃人,云裳对他有意,自然也只有他才有办法绝了她的情意。” “什么叫朕没被逼得妥协?若妥协了,明业周也没意思,又如何呢?” 静言长长叹气,皱眉道:“我最不愿见这种可能。若云裳死活要嫁,他又全无此意,为了云裳,怕只有拿圣旨压他了……” 茂荀听了,愣了半天才说:“被你这么一说,朕居然宁愿他们两情相悦!” 静言笑笑,没再说话,开始用午膳。 吃了几口,茂荀突然道:“既然这样,你选个时间召见明业周,探探他的意思吧。” 静言猜他问这问题并不真心,只是想看她对此有什么反应。她拿起汤勺为他舀了一碗汤,整个过程他都只是看着她,没有动手帮忙。他果然是在试她。看穿这点,她也不恼,将汤放到他手边:“还是皇上召见吧。臣妾以前和明大人那层关系,在别人眼里,终究可值得利用,还是尽量避免为好。另外,女人家哪里懂他男人的心思?皇上至情至性,又那么看重云裳,更能看明白他。” 茂荀满意地点点头:“最近几天忙,只能等几天空了再说了。” 云裳得不到人支持,又见不到业周,日日伤心、夜夜垂泪,茶不思、饭不想。她独自待在脂练宫,哪里也不去。不去御花园赏花,也不去给太后请安。 太后两三日没见到她人影,担心她出了什么事,亲自来看她。她趴在书桌上,盯着一本诗经,面带泪痕,形容憔悴。 她这模样,把太后吓了一跳:“裳儿,你怎么了?” “不要管我!”云裳将脸埋进臂弯里,只留头顶给她。 “云裳,你好好的,和母后闹什么脾气?”太后见她这样,装作生气。 “母后……”云裳抬起头,“我没事啦……” “你这叫没事?那什么叫有事?”太后问一边的翠儿,“公主怎么了,你给我从实招来!” “翠儿,不准说!”云裳急道。 翠儿为难了一会儿,对太后道:“公主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什么?!”太后一听,看着云裳,“你生病了吗?” “没有,我只是心情不好。你别听翠儿瞎说,我只是吃得少而已。” “那也不行啊!看你瘦成什么样了?”太后说完,吩咐翠儿道,“还不快去给公主准备吃的!” 云裳摇头:“不用了!我没胃口,不想吃,不要白忙活!” 太后疑惑地看着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看了这书房一圈,又问,“现在这时间,该在上课才对?明业周呢?” 云裳一听到这名字,两眼就溢满泪水,望着她:“皇兄不让他来了……” “为什么?” 云裳摇摇头:“我不知道。”明老师说了,千万不可以告诉母后。一定要等皇兄同意了他们的事,才能让母后知道。 “你就是因为这样,才……”太后又问,“这样的?” “嗯……”云裳怕她再问就露馅了,站起来往外走,“我有些饿了,我去吃点东西。母后,一起吧?” 太后点点头,和她一起去。看到她吃饱了,才放心离开,去找茂荀,怒问他:“听说你又不让明业周进宫了是不是?” “母后知道了?”茂荀看着她。 太后点头:“知道了。我不管你是什么原因,赶快让他回来!” 看样子母后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茂荀放下奏折,缓缓道:“母后,朕不管你是怎么以为,朕是绝对不会让他继续教云裳了!” “为什么?他教云裳教得好好的,云裳也学得好好的,好不容易我这颗心安下来,你现在又捣什么乱?” 茂荀叹气:“母后,朕绝对不是捣乱,是为了云裳好!” “为云裳好?那你赶快让那明业周回来!云裳因为他走了,都绝食了!”太后一急,也危言耸听。 “绝食?!”茂荀腾地站起来,“她在哪里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会儿私奔、一会儿绝食……” “私奔?”太后精神一震,这样的词,怎么可能出现在云裳身边。 “对!”茂荀一拳砸在桌子上,“母后以为朕为什么不让明业周进宫了?因为朕的好妹妹,她居然吵着嚷着要嫁给他!还说朕不同意,她就私奔去!现在倒好,居然先闹起绝食来了……” 茂荀说完,马上便往外走。太后急忙拉住他:“云裳要嫁给谁?!” “她的明老师!”茂荀拿开她的手,“母后先回宫去吧,朕去找云裳!” 脂练宫里,云裳吃饱了正在一个人下棋,想象另一边坐着的是业周,一会儿无限陶醉、一会儿唉声叹气,看得一边的翠儿也和她一起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叹气。 茂荀进门,正巧看见她伤心叹气。不过,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还没饿死就好! 他走到她身边,她抬起头来,恨恨地看他一眼,埋头继续下自己的:“你来做什么?” 第220章 自己做主 “朕的皇宫,朕不能来?”茂荀在她对面坐下,看到她下得惨不忍睹的棋,叹气,“你好要嫁给明老师呢?你看你的棋?明业周是什么水平,你呢?你这样,你们连对弈品茗都不搭调!” “要你管!”云裳听到他这么说,猛地推翻了棋局,“明老师就喜欢我这样!怎么样?” “他喜欢?”茂荀想起静言说的,要探明业周的心意。难不成,真是两情相悦……哎,他现在只盼他们双方都不来电,什么两情相悦、一头热,统统滚开! 云裳没回答他,分着黑子和白子,问:“皇兄突然来,有什么事吗?”她眼珠子一转,开心地望着他,“是不是同意我和明老师在一起了?” “想得美!” “哼!”她一听,猛地将手中的一把棋子扔在棋盘上,转身背对着他。 茂荀被跳起的棋子打在身上,有些愤怒:“听说你绝食?!” 绝食?云裳皱眉,她哪里绝食了? “别以为你绝食朕就会妥协!” “我哪里绝食了?”云裳回头看着他,哼,看样子绝食是好主意!好,马上开始执行!“我只不过是想着明老师,吃不下饭而已!不过皇兄倒是提醒了我,原来可以绝食啊?我决定了,从明天——不,从现在开始,我连水都不喝一口!反正你不让我嫁给明老师,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你……”茂荀指着她,“你简直是无理取闹!” “那你也无理取闹一回给我看啊?”云裳道,“看我们谁赢得过谁!” 谁跟她比无理取闹啊?茂荀站起来,一甩衣袖:“你要绝食你就绝,朕不管你了!天下女孩子那么多,没你这个妹妹,朕把她们全认来做妹妹!” “你……”云裳听了这话,真的伤心了,望着他,好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她猛地推翻棋盘,“你滚!” 茂荀见她哭得那么伤心,有些不忍。那些话的确是重了。不过,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一哄她,她肯定没完没了。他马上往外走。 “站住!”云裳突然叫道。 他马上转身,看着她。 “你不要我这个妹妹了是不是?”云裳伸手抹掉眼泪,“那你马上废了我,把我贬成庶民,赶我出宫去!” “……你想做什么?”茂荀心中一颤,几乎明白了她的目的。 “明老师不会在乎我的身份是公主还是庶民。”云裳走到他跟前,定定地看着他,“你不为我做主,我自己做主!” “胡闹!”茂荀毫不犹豫地举起手甩向她,还好在离她耳边一寸的地方及时刹住了。他吓了一跳,幸好幸好……幸好没打下去,否则就完了。 不过云裳还是被吓住了,愣愣地望着他。好半天,眼里倏地滚下泪来,大哭道:“你想打我……” 茂荀看着自己仍举在空中的手,急忙放下:“皇兄不是……” “那你打吧。打了我们就恩断义绝,再也不是兄妹!”她去拉他的手,往自己脸上招呼。 他猛地甩开,握住她双肩,吼道:“姬云裳!你什么脑子?这么笨,你哪里配得上明业周?庶民不是朕的妹妹,也是朕的臣民,还不是归朕管。你要做了庶民,朕一道圣旨,不让你嫁,你还是不能嫁!” “你……”云裳伤心地望着他,“为什么不行?明老师不够好吗?” “……” “就因为他是老师、比我大,是不是?” “这很重要!” “那你一道圣旨,不准他做我的老师了,命令他把岁数改小十岁!”她怒道,“反正你是天下主宰,谁敢说什么?” “……云裳,你先休息。”茂荀觉得她已然已经疯了,不和她胡闹,将她扶到内室。看样子,这事情得尽快解决,云裳已经用情太深,恐怕斩都斩不断了。“还有,刚刚皇兄不是要打你,而是太伤心了。你居然要明业周,不要我这个做大哥的。” “皇兄……”云裳拉着他,“我也伤心呢。你是我皇兄,我第一个告诉你,是想得到你的祝福,而不是反对……你为什么就是不同意……” 茂荀一听,有些感动,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突然,外面响起太后的声音:“别说你皇兄不同意,哀家也不会同意!” 茂荀急忙往外走,云裳拉住他:“母后怎么会知道?” “不能知道吗?”他疑惑地看着她。 同时,怒气冲冲进门的太后也厉声质问:“不能知道吗?!你是哀家的女儿,你的婚姻大事,理当由哀家做主!怎么,知道这人不为大家接受,想逐个慢慢说服?” 茂荀这才明白云裳的顾虑。也明白,自己不是最主要的障碍,母后才是。但是,若先征得他的同意,让他一起去劝母后,就容易多了。不得不说,云裳这次还挺聪明……不对劲,云裳怎么可能会想到这么多? “来人!”太后突然大喝一声,“马上去给哀家把玉简阁拆了!里面所有的东西,一样都不准留,重新给公主建一间书房!” “不——”云裳大叫一声,急忙跑过去拉住她,“母后,不要!” “哀家要将明业周从你记忆里除去!真不知你整天在想什么?!”太后气怒地道,“朝中多少翩翩佳公子,你居然——” “母后……”云裳跪到她脚下,“别拆我的书房……”如果守不到人,让她守着记忆吧…… 茂荀走到她们跟前,看了太后一眼,将她拉起,揽进怀中,温柔劝慰道:“不拆不拆……朕施行的是德政,怎么可以无端大兴土木……” “茂荀!”太后怒瞪着他。 茂荀道:“母后,朕理解你的心情。但后宫拆建,非同小可。怎么可以因为一时冲动,乱了规矩?” 第221章 见他一面 太后听了,缓缓点头,对进来听吩咐的人道:“不用拆了!去给哀家宣明业周进宫,哀家倒要问问,他是怎么引诱公主的,让公主要死要活地非要嫁给他!” 云裳见她往外走,急忙跟过去。太后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她:“你给我好好待在宫里反省,哪里也不许去!”然后对茂荀道,“马上将朝中大臣的年轻子弟召集起来,给她选驸马!” “我不要——”云裳叫道。 太后哪里肯理她,已经转身往外走。 片刻后,听见外面传来她严厉的命令:“好好看着公主,不准她离开脂练宫一步!” 云裳一听,急忙回头抓住茂荀,求救地看着他:“皇兄,带我出去!我要见明老师……” “好好待在宫中。”茂荀拉开她,转身往外走。 云裳一把抱住他:“不……皇兄,让我去……”谁都不同意,她只有这一次机会可以见他了…… “听话。”茂荀擦拭着她的泪,“你不听话,皇兄马上叫来一群人让你选!” “……”云裳摇头,“就这一次,你让我去,好不好……” 茂荀叹口气,轻轻拉开她的手,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啊——啊——啊——”云裳看着他的背影,抑制不住地大声悲号,转身便将屋中的东西砸得面目全非。 “公主!”翠儿见她发狂一般,吓得不行,“公主,你冷静些……” 云裳还是持续砸着,砸了花瓶古董,砸了梳妆台,砸了琉璃灯……将床帐也扯下来扔在地上,然后猛地抓住翠儿:“火呢?给我火!” “公主你要做什么?” “我要烧了这里!我看不顺眼!”她叫道,然后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翠儿急忙招手叫外面的宫女进来收拾,让她们小声些,自己蹲在云裳身边,守着她。 好久后,云裳突然抬起头来:“皇嫂……皇嫂……”她抓住翠儿。 “公主?”翠儿看着她。 “我不能出去,你总能!快去叫皇嫂过来!” “这……” “快去!”云裳推她道,“告诉皇后娘娘,我就快死了!让她快来!” 静言接到通知,马山过来。边走边问翠儿发生了什么事,翠儿一五一十地全说了。静言猜云裳是想让她带她出去,然后好见业周一面。可惜,禁足的命令是太后下的,她怎么能违抗?若说是茂荀,倒还可以斗胆试一试…… 走进脂练宫,见四处摆设已经所剩无多,她不忍在心中叹了一声可惜。云裳屋里的东西,可比她仪和宫的都珍贵。早几年皇上心中无人,后来的姚姬又不领情,得了奇珍异宝,都是给两个同胞姐妹。但暖玉已经嫁人,赏得太多怕驸马心中不快,所以几乎都给了云裳。现在倒好,一发脾气,价值连城的东西都被她当石头一样丢了。 “皇嫂!”云裳见她进门,急忙扑过来,抓住她的手,“你帮帮我好不好?让我再和明老师见一面……一面就好!” “你先别急。”静言拉着她坐下,指指屋中的东西,“瞧你一急做的什么傻事?不可惜吗?” “这些都是身外之物!我现在只担心——” “可这些是你皇兄的心意啊!”静言打断她,“而且,你皇兄和我说过,这脂练宫里的东西你用惯了,到你出宫嫁人,只要是你喜欢的,就让你带走。哪怕是种在地里的花,养在池里的鱼也一样。” 云裳看着她:“只是带在身边的东西是喜欢的,可那要过一辈子的人却不是喜欢的,又有什么意思?如果孑然一身,能换来和明老师在一起,我要换的……皇嫂,母后宣明老师进宫了,你帮帮我,带我去见他好不好?” “我不可能带你出去的。”静言道,“你有什么话,我倒是可以想办法转告他。” 云裳想了一下,摇摇头:“没什么话,就是想见见他……我好怕,我们再也见不了了……” “没那么严重的。”静言劝道。 “就有那么严重!明老师说了,一定要先告诉皇兄,待皇兄同意了,才让母后知道。否则,我们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结果,这就让母后知道了……” 静言一愣,忙问她:“明老师说的?” “是啊!明老师会说假话吗?” “……”这她哪里知道。她还以为是云裳一厢情愿,但明老师居然出主意,定是准备双宿双飞了。他对徒弟肯定不会说假话,对喜欢的人,就只有他知道了…… 不过,既然两厢情愿,就不是没机会了。茂荀那里,他同不同意,都在他一念之间。他若同意了,太后那里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了,劝不过,他大不了“一意孤行”,一道圣旨了事。 “云裳,你先不急,皇嫂一定会想办法让你们见一面的,但不是现在。”她道。 “真的吗?” 她点头:“真的。你好好待在宫里,我先去母后那里。” 到千慈宫,业周还未到。太后见了她,不悦地问:“你怎么来了?” “儿臣来给母后请安。”静言道,“上午身子不适,所以现在才来。” “你都快生了,跑来跑去也危险。以后就别来了,好好养着身子吧!”太后缓和脸色道。但心里却不怎么信,多半有人去通风报信了,否则哪有那么巧?明业周刚被召见,她就过来了。 静言答应了,转向茂荀:“皇上今天怎么在这里?” 茂荀伸手让她过去,她便走到他身边坐下。 第222章 太后发难 “云裳的事情我昨日告诉你了,现在,母后要召见明卿家,有话问他。”茂荀道。 太后看他们一眼:“我知道,云裳和明业周在你们俩心中都占了一席之地。先说好,哀家是绝对不会由着云裳胡来!你们俩趁早收起赞同她的念头!” “母后,那是两回事。”茂荀笑道,“你放心,朕是宠信明业周,但要将宝贝妹妹嫁给他,不可能。”说着,他瞟了静言一眼,似是警告。 静言绕紧手指,倒没说什么。想起萧鸿死前说,有些事情,她永远求不了。现在,也是遇到那种事了吧?茂荀太心疼云裳,明业周虽好,但太超出他的预期,他接受不了。 他曾经无比信任明老师,无比倚重他。那种关系,那种相处,看似君臣,却又不尽然;说是朋友,除了切磋各方面的才艺,却也交情不多;虚心询问政见,却是识人之举,不同于请教……后来因为她,他疏远了明老师,可仍然记得他是可用之人。想来,明老师也是猜得中茂荀这一连串动作背后隐藏的心思的。 他们,到了现在,可以说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了吧? 思索间,才发现业周已经来了。他跪在下面,太后没叫平身,他也就默默地跪着。 茂荀想让他起身,太后已经发难:“明业周!你好大的胆子!” 业周没说话,似在等着太后叙述自己的罪行。 太后问他:“哀家问你,你平时都教公主些什么?” “回太后,一般是四书五经、琴棋书画。”他规矩地道。 “是吗?”太后冷笑一声,“一般是?那不一般呢?!” “……” “风花雪月、坊间粗话也全教了是不是?你就用这些话去引诱公主是不是?哼,明业周,你得意了,你风光了……公主现在要死要活地吵着要嫁给你!”太后突然发火,猛地将茶杯往他身上掷去。 哐当一声,茶杯摔碎在地上,茶渣飞溅,茶水流了一地。 “公主成亲,叫做‘招驸马’,只有民间的女子成亲才叫做‘嫁人’。这是身份尊卑问题,她从小便知道。怎么被你教了两年,就全变了?她自己居然降低身份说要‘嫁人’!她是公主,要什么人没有,需要去委身他人吗?!” 业周仍然没有说话。 “改了公主的气质和性子,让她嫁给你……这就是你的目的!是不是?”太后一拍桌子,“你休想!堂堂璧周的长公主,由得你三言两语就拐走!” “母后,你消消气。”茂荀见她火气越来越盛,不忍有些担心。 太后推开他:“你看中的好臣子!哀家的云裳……你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父皇?你让暖玉嫁了个半死不活的人不够,还要毁了云裳吗?!” “母后……” 太后突然冷笑一声,看着一边的静言:“你怎么不说话?哈——哀家差点忘了,这是你在家的老师,由你的叔叔引荐……莫不是一切都是你在搞鬼吧?” “儿臣没有!”静言急忙跪下。 “你们想拉拢一切,保住你的后位,保住你宫家的荣华富贵是不是?” “太后!”静言望着她,“绝无此事!我宫静言从来就不屑这个后位!当初,是你以宫家人性命相逼,臣妾才不得不进宫……” 太后一听,突然颤了一下,惊恐地看着她:“那你来做什么?”她推开茂荀,走到她身边,灼灼逼视着她,“你不想来,但你来了……”是夏吴叫她来的,叫她来毁了她……一定是! “母后,你没事吧?”茂荀担心地看着她,将她扶起,又对静言道,“快起来。” 太后看着她缓缓站起,道:“我不会让你得逞!来人——”她转身面向大门,“传哀家懿旨,明业周居心不灵,借教学带坏公主,即刻驱逐出京,永世不得进京!” “这……”太监一听这处罚太逾矩,后宫最多只能将人“驱逐出宫”,不禁抬头看着茂荀。 茂荀对太后道:“这事还没完。就此将他赶走,云裳出了什么事怎么办?先让他留下,万一云裳那里劝不过,有个好歹,还得让他出一下面才行。” 太后虽然不想同意,但想到云裳,也只有妥协这一点:“随你吧!不过,得马上给云裳选驸马!不得由她胡来!” 茂荀点头,对业周道:“明卿家,你先出宫,没有朕的命令,不得离京!你是公主的老师,为她选驸马,恐怕还需要你的建议和指点……”他轻笑一声,挥手,“退下!” “是……”业周谢了恩,缓缓退下。 静言看他背影,虽有些沉重,但他之前一直不说话,完全猜不中他的打算,不禁为云裳担心起来。若到了这一刻,只有云裳还在坚持…… 茂荀突然伸手扶起她,另一边对太后道:“母后,我先带静言回去,你好好休息,不要为这事伤神了。” 太后看着静言:“皇后即将生产,不能太过劳累,为公主选驸马的事,交给别人去办吧。” 茂荀笑道:“朕也没打算交给她,皇后身在深宫,对宫外之事全不了解,哪能确定那些人的人品和能耐?” “是吗……”太后似笑非笑,“那你打算交给谁?” 茂荀思索一下:“让皇姐来吧。” 太后一想,忍不住有些皱眉。暖玉到处都好,就是选的那个驸马…… 茂荀似乎看穿了她的犹疑,不等她再说什么,已经和静言离开。走到千慈宫外,他揽着静言的肩,对她道:“别把母后的话放在心上。” 第223章 荣昭仪求见 静言摇摇头:“太后的顾虑无可厚非。明大人与宫家关系匪浅,这是事实。” “朕明白就好了。”茂荀道,“他们三人,不是贪恋权贵之人。若真有什么谋算,自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你……” “皇上……”静言惊恐地看着他。 “这是人之常情不是吗?”茂荀看着她,“你没有兄弟姐妹可以依靠,宫学士一年比一年病重,宫巡抚远在苏州,不多几年也该辞官了,他们会担心你的将来是肯定的。你若失宠,也只有皇后之位能保自己和子女过得好一些。” 静言摇摇头:“宫里锦衣玉食,无所谓好不好。他们懂我,只会担心我快不快乐……所以,他们不会这么做……” “……你会快乐的。”他道,“我不允许我的女人不快乐。” 她娇羞一笑,伸手点了点路边盛开的花:“云裳怎么办?真的要选驸马吗?” “你说呢?”他反问她,伸手摘了那朵被她碰触过的花,****她的鬓发里。 静言微微蹙眉,转身想找面镜子照照,但水都没看到一滴,只得作罢,对他道:“我现在这脸丑得不行呢,你这是做什么?” “脸上有疤就不能戴花了?”他挑眉。 “这叫丑人多作怪!”她笑,倒没管那花,他戴上的自然都是好的。 茂荀伸手抚着她的眉:“明业周刚刚一句话都不说,朕不考虑把云裳交给他。” 静言不再说话,说不定等明老师说话了,他就会考虑了,在那之前,还是不要惹恼他。她答应了云裳,要让她和明老师见上一面,现在要求得他的同意不太可能,那就只能偷偷地来了……突然间要选驸马,暖玉肯定会进宫来了解原因,倒可以找她帮帮忙。暖玉姐姐能够排除万难坚持嫁了董暮寒,应该能理解云裳,说不定会支持云裳…… 回到仪和宫,她便告诉红儿:“暖玉公主今明两天会进宫,你注意宫门那边的动静。她来了,记得通知我一声,或者让她来仪和宫一趟。” 翌日一早,她还在吃饭,前去打探消息的红儿便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娘娘,广和公主进宫了。她现在要去见太后,说一会儿还要去公主那里。她说了,娘娘若等不急可以先去脂练宫等她;若不急,还是好好呆在仪和宫,免得伤了身子,她忙完了会过来。” 静言点点头:“吃完饭去脂练宫吧。公主那边怎样?” “公主昨晚没吃东西。太后叫人传话说,不吃就随她……” …… 过了一个时辰,静言准备出门,平公公急急进来:“娘娘,青雁台容昭仪求见。” “容昭仪?”静言疑惑出声,后宫的女人除了苏贵妃和邓雅妃,别的人只在过节时会见一下,匆匆一顿饭的时间,她也记不住谁是谁。“有什么事吗?” “昭仪娘娘没说,跪在宫门口,哭着请求娘娘一定见一面。” 红儿见她迟疑,便对平公公道:“不见。娘娘几时见过她们了,也不曾要求她们来拜见娘娘。既然几年都过去了,突然来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水莲笑道,继而疑惑,“莫不是青雁台有事,想请娘娘定夺?那娘娘还是见一见好,若是非要娘娘不可,娘娘作为后宫之主,不闻不问,只怕会落人话柄。” 静言摇头:“以前不是没事?就算有也是尚宫和嬷嬷来问,也不是非见我不可……宣吧。”大概是出了什么事。 一会儿,容昭仪被宣进来。见了坐在椅子上的静言,她直接跪在了门口:“皇后娘娘,饶命啊!” 静言不悦地动了动身子:“有什么事就直接说,不要一来就叫来叫去,本宫还有急事,由不得你耽搁!” 容昭仪一听,连忙止了哭:“皇后娘娘,你饶了萧妃姐姐吧……” 萧妃? 静言一听,对她道:“你过来说,别跪在门口,太远我听不清。” “是。”容昭仪急忙起身走到她身边,仍然跪下,“皇后娘娘,臣妾前几天就想来找你,但一直不敢。萧妃姐姐被抓,我一直不知怎么回事。皇上回来后,我才打听到,说是她暗中派萧大人去杀害娘娘……娘娘,萧妃姐姐通情达理,她决计不会做出这种糊涂之举!” “我倒忘了她的事了……”静言道,“突然来找本宫,是皇上要杀她了吗?” 容昭仪点头:“臣妾一直暗中托人注意着这事的动静,说是刚刚朝上有人提到萧大人下狱的事,皇上就现场提了萧大人问话,结果刚直的萧大人和皇上起了冲突,皇上下令要杀他们……皇后娘娘,你去为他们求求情吧!萧妃姐姐不会害你的!” 静言想了想,道:“我相信萧妃不会害我,皇上也不是糊涂之人。犯错的是萧鸿,他就算迁怒,也不至于杀人。萧大人是朝廷重臣,朝上还有那么多大臣,他们会极力劝阻,你不用担心。” 正说着,外面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静言以为是云裳那边有消息,急忙起身,结果进来的是福公公。 “福公公?出了什么事?”她忙问。茂荀现在在上朝,不是萧妃父女真的有什么事吧? “娘娘,皇上请娘娘去殿上一躺。”福公公道。 静言看了一眼容昭仪,对他道:“等一下,本宫要更衣。”然后转身回房换了凤袍才动身,特恩准心急如焚地容昭仪跟在身边。 金銮殿里,茂荀高高在上,愤怒异常。下面大臣们跪了一地,寂静无声。 静言从殿后现身,让容昭仪和明心扶着自己。外面众臣听见通报,齐呼千岁。她走出来后,才发现那群人最前面跪的是一对衣衫有些褴褛的男女,自然是萧妃与萧大人。 第224章 处置萧氏 “臣妾叩见皇上。”她和容昭仪道。 茂荀听见声音,疑惑地看过来:“这是谁?” 静言抬起头,浅笑道:“容昭仪。她和萧妃情似姐妹,担心萧妃,刚刚还去请臣妾帮忙。恰好遇到皇上宣召,臣妾便将她也带了来。” 茂荀看她那抹笑,一眼便知她是在嘲笑自己:居然不认识自己的女人!他心中微微有丝尴尬,挥手道:“平身吧。” “谢皇上隆恩。”静言这才站起。 茂荀缓缓从殿上步下,走到她身边:“朕要赐死萧妃,流放萧大人,他们不服。萧大人不信他的儿子做了大逆不道之事,甚至怀疑是朕害了他的儿子,却反咬一口……”他牵起她的手,转过她的身子面对大家,对地上的萧大人道:“萧卿家,你抬起头看看朕的皇后!” 静言看他一眼,没说什么,等着萧大人。 地上萧大人犹豫了一下才抬起头来,满脸花白的胡子有些打结,眼窝深陷,看起来行将就木的样子。他看着静言,鼻孔里哼出一口气,有些气怒,有些不屑。 茂荀轻抚着静言脸上的疤:“这是你的儿子所为,朕可一点没冤枉他!皇后乃一国之母,萧鸿在她脸上动刀,等同于弑君!朕作为一个男人,对自己心疼的女人,她的一根头发丝都不能容忍受到毁伤,何况是有血有肉、会痛会疼的脸?!所以,于私于家于国、于情于理于法,朕都该将他千刀万剐才是!” 萧大人慑于他的怒气和威仪,更感同身受于他的心情,不敢看他的眼。 茂荀冷冷一笑,对福公公道,“把东西拿上来!” 福公公马上转身叫出一个小太监,那小太监双手捧在胸前,快步走到茂荀身边停下。茂荀拿起他手上一颗珠花扔在地上:“萧妃,认识吗?这是仵作在你大哥尸体上发现的!” 萧妃身子一颤,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头发。可她的头,已经一个多月不曾梳理了,上面空无一物。她这才想起,那珠花早就掉了……本以为,掉了就掉了,哪知道,在这里出现了…… 她无力轻笑一声,明白是有人陷害她。可现在,辩驳已经无用了…… “萧大人,你还有什么话说?”茂荀又问。 萧大人疑惑地问:“这簪子又能证明什么?” 静言也疑惑地看着他。 他冷哼一声,先对静言道:“你倒是好心!萧鸿临死前对你说了什么,让你不与朕说实话?他明明是受了萧妃之命,要取你性命,你却说他是心疼萧妃、自作主张——” 静言没回到他,只问:“这是萧妃信物?” “先帝曾经赏给萧大人的,萧大人无比重视,所以又给了女儿……”茂荀看着萧大人,“希望,朕没有弄错?” 萧大人再细看那珠花一眼,果然…… 帝王的赏赐,宫中有记载,很容易便查到了。看样子皇上也是做足了功课,不容他狡辩…… “朕微服出宫,只带萧鸿一人,多么大的信任与重用!结果,他居然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对皇后下手!朕若不重重惩处,以后,不是有人在朕的枕边动刀?” “臣等惶恐——”众臣急忙叫道。 “来人——”茂荀对殿外大叫。 “皇上!”静言急忙按住他手。 “你有话说?”茂荀眼睛一眯,“这个时候,你想做好人?” 她摇头道:“不知萧鸿自尽那把匕首还在不在?” “你想做什么?” “我以为此前的事是萧鸿擅自所为,还想饶了他父亲和妹妹的性命。但既然一切是萧妃主使,又差点累及未出世的小皇子,便全由皇上做主吧。不过,萧鸿曾请求臣妾,若是皇上要赐死萧大人和萧妃,请留他们全尸,让他们以那把匕首自尽。” “皇上三思啊——”有大臣叫道,“宫闱争斗,何苦累及朝臣!萧妃犯错,不该让劳苦功高的萧大人跟着陪葬!” “皇上……”静言再道,“臣妾也建议饶过萧大人。” 萧大人一听,登时大怒:“狐狸精!不要你假慈悲!要死就死,老夫还会怕什么吗?!我一双儿女都被你害死了,你还留我做什么?!我看你根本是铲除异己,好独霸后宫!” “萧石你大胆!”茂荀大怒。 萧妃也急忙抓住父亲:“爹爹,不要冲动……” 静言听了,冷笑一声,直直看着萧石:“铲除异己?那也要萧妃“异”我我才铲除。原来,萧大人终究是明白自己女儿的所作所为啊?” 萧石一愣,一时之间哑口无言,好半天后才无力悲叹:“我的孩子,我知道,她不可能做这种事!” 萧妃突然抬起头看着静言和茂荀,苍白细弱的脸上,一双墨玉似地眼异常醒目:“皇上、皇后娘娘,无论你们信与不信,臣妾从未与大哥密谋过任何事。但大哥伤了皇后娘娘是事实,臣妾愿以死赎罪,只求皇上饶了臣妾父亲的性命和他刚刚的大不敬之罪……” “皇上……”旁边的容昭仪突然跪下,怯弱地道,“这事不是萧妃娘娘做的……那珠花,也不是娘娘给他大哥的……” “你知道?”静言看着她。 容昭仪点点头,道:“其实……是臣妾喜欢萧妃姐姐那颗珠花……萧妃姐姐待臣妾亲如姐妹,臣妾便向她讨,可她不给……臣妾也不知那珠花来历那么大,以为是姐姐舍不得,便趁姐姐午睡,偷偷地取走……” “那又怎么会落进萧护卫手中?”茂荀问。 “有次太后生病,前去探病。我不小心戴了那珠花,结果被站在门口等皇上的萧大人看见了……他一眼便看出这是萧妃之物,质问臣妾,臣妾怕别人知道此事,就匆匆跑开了。珠花是萧大人情急之中从臣妾头上扯下去的……” 第225章 冥思苦想 静言看着她,猜她多半是为了替萧妃开罪而撒谎。不过,现在死无对证,别说珠花不知为何落进萧鸿手中;就是萧妃有没有叫萧鸿去杀她也不得而知…… 刑部尚书突然道:“皇上,此事疑点太多,还是不要错杀无辜为好。” 静言突然想到暖玉,怕要出宫了!急忙按住肚子,皱眉对茂荀道:“皇上,臣妾站久了有些累,得回去了……” “来人!”茂荀急忙扶着她,“赶快送娘娘回宫!” 明心急忙扶住,殿后侍立的水莲、红儿等人也一拥而出,扶着她离开。走了几步,静言回头:“皇上……小皇子即将出生,过去几月,始终不太平。现在,还是不要见血腥吧?正好趁此将此事彻查一番,若萧妃真的罪不可恕,过一两年再治其死罪!” 茂荀听了,突然闭上双眼,深深吸口气:“皇后,若朕饶了他们的性命,无妨吧?” “皇上的决定,自有皇上的考量,无妨。”萧妃那双眼,黑得如诗语的一样,她想起来便不忍心。若能救下,她心里好过点。 茂荀点点头:“朕自登基以来,还不曾大赦天下。皇后即将生子,朕提前下了大赦的旨意,也算为皇后母子求个平安。萧妃之事,到此为止,也不彻查,各人好自为之,如若再犯,株连九族!” “皇上圣明。”众臣道。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茂荀继续道,“萧妃移居冷宫,老死不得出宫门一步!萧石革职流放,永不录用!” 静言这才放心转身,不理身后之事。 出了大殿,她直接往脂练宫去。 暖玉还没走,但云裳却大哭大闹的了不得。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要问,云裳已经又哭又闹着拉着她:“皇嫂,你们要给我选驸马是不是?!” “你在做什么?”暖玉急忙将她拉开,“皇后怀孕了,哪经得起你这么摇晃?” “皇嫂,你说过让我和明老师见一面的……” 暖玉一听,看着静言,静言点头。 云裳拉着暖玉:“让我见见明老师好不好?只要能见一面,随便你怎么给我选,选一打都没关系!” 暖玉好笑地吼道:“你没关系我有关系!一打?你倒是敢说!” “呜……人家就要明老师嘛……” “好了好了……先别哭了。”暖玉抱住她,细声问,“告诉皇姐,这明老师哪里好啊,让你非他不可?他那么大岁数了,就差没长胡子了……” “哪里大了嘛!”云裳吼道,继而又哭道,“大了你们还不把人家嫁给她,不是存心和他过不去吗……呜呜……” 二人好气又好笑,又劝了她好久,纷纷答应了她的请求,怕她真的绝食,又陪她吃了午饭才离开。 暖玉随静言到仪和宫,为难地问:“真要让他们见面吗?现在皇上下了圣旨,不准明业周进皇宫,母后又下了懿旨,不准云裳出脂练宫……这两人,差的可不是一道宫墙的距离。” “可我们答应了,总要试一试……”静言道。 暖玉点点头:“这倒是。听说她在寝宫里,不是趴床上哭,都是丢东西惊天动地地吼……那么小的身子,哪经得起这么折腾,迟早折腾出病来!” “暖玉姐姐身子好些了吧?”静言突然问。 “好了。”暖玉道,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比你好得快些。” 静言低头笑道:“这可比一月前好多了。再过一阵,你仔细找,都找不到印子了!” “那就好!我还真怕我那弟弟因此去看别人了呢!” 二人笑了一阵,静言又才问:“皇姐,选驸马的时候,云裳会去吗?” “云裳自己不想去,说是随便选了就好,反正不是明业周,其他人没关系。” “那就是她可以去了……有办法让明大人混迹其中吗?” 暖玉皱眉:“这法子怕不行!母后正怀疑我会帮云裳呢,若云裳去了,她肯定会去!” “那可怎么办好?得尽快让他们见上一面,否则云裳不知道闹成什么样了……” “我还担心见了后怎么办?”暖玉道,“若是斩断情丝还好。万一牵绊更深了,就麻烦了……” “那得事先和明大人提个醒,让他主导一切……” “哎——”暖玉重重一叹,“想这么多做什么?除非能见上……实在不行,我们找个时间,将云裳偷偷送出宫,或者将明业周偷偷带进来!不过,都得同时瞒着母后和皇上才行,否则他们定然怀疑……” 此时,水莲走进来:“娘娘、公主,雨雁王妃来了。” 说话间,雨雁已经进来了,急急跑到她们身边坐下:“哎哟,吓死我了……” “怎么了?”静言问。 “云裳啊——”雨雁道,急忙端起桌上的茶来喝,“我听茂正说,她居然想要嫁给明老师!!!” “你知道了?” 她点点头:“早几天就知道了!我当时就想进来,被王爷缠得脱不开身……”说着,她脸色微红,换了个坐姿道,“今天我找了个借口,总算出来了!到底怎么回事?刚刚我本想去脂练宫看看,不过怕撞到枪口上,就先过来问问消息。” 静言和暖玉大致说了一下,雨雁思索了一阵,也想不到妥善的法子,摆摆手:“哎呀,先不管这个了!后天我过生日,往年我不过的,但我刚刚想出来,就和王爷说我来请你们给我过生日!” “去你府上吗?”静言问。 雨雁点头,唉声叹气:“我来了才想到,你都要生了,哪还能出去?结果,现在又说云裳被太后禁足了,那不是只能暖玉姐姐去了?我们两个人,好没意思……” “说来也是,若是在宫中,就在我这仪和宫,这里像你娘家一样,和大家都熟识了,还可以乐一乐的……”静言说到这里,突然看着暖玉,两人同时眼睛一亮。 第226章 不必形式 雨雁见她们突然笑了,不忍觉得空气冷了几分,警惕地问:“你们俩做什么?要打什么坏主意吗?” “进宫来了,去向太后请安了吗?”暖玉问。 “还没呢……太后应该在午睡,我准备晚点要出宫了才去。”雨雁越发觉得她们俩有鬼。 静言想了一下,道:“萧妃被打入冷宫了……” 雨雁一听,忍不住一声笑:“哪百年不就进了冷宫了?现在,不过正名罢了!” 暖玉怕静言,忍不住瞪她一眼,她哼了一声:“我家娘娘不也呆了两年冷宫?我们这个皇帝,做皇帝会做,做男人--特别是做一个拥有三妻四妾的男人,真是一点也不会!” 静言和暖玉倒无比赞同她的话,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暖玉笑问:“你的茂正就会了?” “不是说的话,再让我选一次,我也选茂正!” “哟~这话我得告诉茂正,他肯定开心得飞天遁地的!” “那他最好飞得越远越好、遁得越深越好!省得整天来烦我……” “他若不烦你,你就该去烦他了……”暖玉轻轻一笑,问静言,“萧妃被打入冷宫,和……雨雁要过生日有关系吗?” “怎么又提到我了?”雨雁莫名其妙。 “人多好办事,不是?”静言诡秘一笑,“萧妃的事,倒是提醒了我,后宫还有一群女人。无人理会她们,我同为女人,好歹还是了解一下她们的生活状况,让她们多多少少能够过得好一些……也避免以后再发生此类的事情……” 三人说了几个时辰,直到外面响起太监的声音,通报皇上驾到,她们才发现快到傍晚了。还好,已经商讨得差不多了,也就准备各自行动。 茂荀进来,见到她们,有些讶异:“怎么都在?” “还不是为云裳的事心烦?”暖玉笑道,“差点把静言心情弄糟了。还好雨雁来,被她说说笑笑的,时间不知不觉这会儿了。” “见过母后了,她怎么说?” “我已经吩咐下去了,明日就会有一批人进宫来,我和母后会亲自看一看,然后才带给云裳看。她自己全无兴致,为了她一辈子着想,我们只能多担待了。” 茂荀皱皱眉,有些犹疑,片刻后道:“实在不行,就全否决了!既然她都不介意嫁那么大岁数的人,想来等到岁数大了再嫁也不介意的。” 三人一听,心中不禁高兴起来,看样子要拿下这皇帝是容易的事。 “那好吧,我记住就了。我和雨雁就先走了,不留了。”转过身,她问雨雁,“一起出宫吗?” 雨雁摇头:“我还没去给太后请安,得去一遭。” 二人说完,一起告退。 等她们出去了,茂荀问静言:“累不累?” “不累。” “要是累,就不要让她们闹你。”茂荀心疼地看着她,“听说中午在云裳那里?那不是离开大殿后,一直没休息过?早知道,我中午或下午该过来一遭,把她们赶跑,好让你休息一下。” 她听了,忍不住笑道:“没那么严重。只是今日萧妃之事,让我心生警惕。” “怎么了?”茂荀担忧地看着她。 “后宫总共没几人,她们不得宠,大部分都没有靠山,就是想争,也无力去争。但姚姬和萧妃接连出事,她们却不知其原因,只怕闹得人心惶惶。这样下去,她们成了惊弓之鸟,为了自保,难免做出错事,而最后受伤的恐怕是我……” “这倒是……”茂荀揉揉额,“要不然,朕就罢黜后宫,将她们都遣送出宫吧……” “皇上,万万不可!”静言道,“总共就这几人,名号都是有的,她们没做错什么,以什么理由遣送她们?若单单是为了我,就更不行了。在朝臣和太后眼中,后宫繁荣,是为了你多子多孙着想的。除非我有七八个儿子,个个精英,他们自然不能在这一处挑毛病,一切便简单了……” “朕要管他们怎么想?”他不悦地道。 “你先别急。”静言道,“你对我的心,我知道,不要在意这些形式。闹得满城风雨的,反而对我不利……” “那你有什么主意?” “我本想找个借口,将大家聚在一起,关心一下她们的状况。但这几年,大家除了在太后那里,就不曾聚过。突然如此,总觉怪怪的……” “你是皇后,你想改变后宫现今的一些状况,无可厚非。怎么能说是怪?” “话是这么说,可总要找个合适的开始啊!”静言笑道,“还好,今天让我发现一个好机会……” “什么机会?” “雨雁后天过生日。她本来不过生日的,结果和王爷闺房里一吵一闹的,突然不得不过一过了。她本想邀我和云裳出宫,但你也看见了,我和云裳现在都出不去。所以,我想让她来仪和宫,反正这里当是她娘家。不知道皇上以为如何?” 茂荀点点头:“你同意便好!不过,那些需要操心的事,交给她自己,你别去!” “知道!” “然后顺便将后宫的人请来?”他问。 静言点头:“让雨雁出面去请,她住在宫外,回这里来到底算客。而后宫的人是主人,她来叨扰主人,自该赔礼谢罪、隆重邀请。这样,她们面子上过得去,再看在臣妾和皇上等人的面子上,自然会来的。” 他看着她,突然将她纳入怀中:“若早遇到你……若早遇到你……”若早遇到你,我绝不去寻寻觅觅,惹这满屋子是非! 静言懂他的话,懂他的心,可她却要说:幸好没有早一点,也没有晚一点,否则,怕是要错过了。现在,虽然有诸多的不美好,但到底是遇见了…… 第227章 男人好用 为了事情进展顺利,不横生枝节,三人商量好:静言这里找茂荀,雨雁去找太后,暖玉去找业周。 暖玉和雨雁走出仪和宫,便一个出宫,一个去千慈宫。 这事表面是雨雁做生,自然一切都要她出面,特别是太后那里,静言和太后已经生了嫌隙,说什么都可能被驳回来。 快要到分岔路时,雨雁问暖玉:“这么劳心劳神的事,我要是搞砸了怎么办?”她遇到问题都直来直往的,可从来没动过这么复杂的心思。而且,要去算计的人还是太后,她哪有那个本事? 暖玉笑道:“你多大的能耐啊,我相信你能办成的!” “你别笑我了!”雨雁道,“要是不成,你别怪我!” 要说什么、要怎么说才能让太后同意,不怀疑她们搞鬼,静言和暖玉都向她讲解清楚了,没有一点遗漏的地方,绝对是马到成功。 走到千慈宫外,她却突然想到,自己一向不是那么细心的人,今天突然巨细靡遗、条理分明起来,不是更让太后怀疑?想到这里,她犹豫着要不要冒险一试?太后应该不会想到这里,但若想到了,就麻烦了…… 突然,她想到了她家茂正,大喜之下,急忙转身!嫁男人当然是拿来排忧解难地,这时候不用,什么时候用? 她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回到王府,下人们一见,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急忙去关心。她气呼呼地将人都骂走,然后关起房门,躲在屋里,等着茂正回来。 茂正一回来,下人们首先就是向他报告王妃的异样。他吓得了不得,上午不是还高高兴兴地说要过生日吗?又出了什么事了?难不成自己哪里惹她了? 他急忙回房,里面雨雁听见声音,伤心欲绝地趴在床上,气愤地捶着床板撒气。 “怎么了?”茂正打开门见她这副模样,急忙将门关上,免得下人们又偷看他们夫妻间的笑话。 “没事!” “你这还没事啊?”茂正将她身子拉起来。 她委屈地看着他,钻进他怀里:“我进宫去请娘娘和公主出宫,结果……娘娘快生了,我想死了才敢让她出来!云裳又被太后禁足了……看来看去,就只有暖玉姐姐有时间了……总不能我们俩傻傻坐着吧……” 茂正抱着她,在她头顶心吻了吻:“那我们把朝中大臣的夫人小姐们都请来,好不好?” “我又不认识她们,还不如不过呢!而且——”雨雁突然推开他,瞪着他,“夫人小姐?你打什么主意?你明明知道,那些未出阁的千金小姐都巴望来做你的王妃呢!” “我……冤枉啊……我不是这个意思,那我们不请她们了……”茂正急忙劝道。 雨雁好一会儿才信了他,叹气道:“算了吧,我没命过个热闹的生日,活该冷冷清清的……” “这……” “娘娘倒是让我借她的寝宫庆祝一下,这样她也可以参加……可是,人家哪敢嘛……”她说着,扑进他怀里哭起来。 茂正道:“这是好主意啊,两全其美!娘娘主动邀你,有什么不敢的?去!我支持你!” “可我是王妃,不是皇妃,那里我就是天天去,也不是我的家,怎么能乱了规矩?只有皇后娘娘同意不行,一定得太后也同意才行!否则,到时候乐到一半,她突然来了,一定会将我骂得狗血淋头,还要给娘娘惹麻烦……” “不会!我保证!”茂正劝道,“此前过几个节,皇嫂和皇兄都不在,冷冷清清的,太后心里一直惆怅呢。现在,有机会热闹一下,她会很高兴的。你和她一说,她肯定就同意了!” 雨雁急忙摇头:“我不要!她刚刚因为云裳的事情生气呢,我没胆子去求她!这生日我不过了,反正一辈子没过过……”她说着,又翻身面对床里面,留个伤心的背影给她。 茂正哪能容忍她这般?天天和她斗嘴、打闹是他最爱的,被她追得满天跑更好……但这了无生气、伤心难受的样子,看得他心都痛了!而且,她上午才兴冲冲地说,以前做丫鬟,小姐对她再好,也是送东西了事,不可能给她祝寿的,现在有机会了,当然要体会一下什么叫过生日…… “雨雁……”他低下头,轻轻拉了拉她衣袖,想让她回过头来。 “你别烦我!”雨雁一把扯回衣袖,将头埋在枕头里,“我心里不畅快,你今晚给我去睡书房!不准来吵我!” 茂正一听,马上跳得半天高:“你你你……你给我等着!”他撂下狠话,打开门出去了。 雨雁听这话莫名其妙,不禁吓了一跳,他要做什么?不是一发火,要收拾她吧?她急忙翻身坐起来,翻箱倒柜拿了包袱收拾东西,包了一大包衣服和金银珠宝,准备跑路去。收拾好了,才想到,她怕什么呢?先不说她是带着圣旨嫁的,茂正对她是真的好,哪可能做什么? 看着手中的包袱,她倒抽一口气!我的天耶,赶快放回去,被茂正知道了要出大事!慌慌张张地把东西放回原位,她才打开门,问外面的丫鬟:“王爷呢?” “不知道呢,突然跑出去了,好像要发狂的样子。”丫鬟说,然后疑惑地问她,“王妃,你又把王爷怎么了?” “没事……”雨雁又叫别的人来问,才知道茂正出府去了。她疑惑,不会这就进宫了吧?她还以为他会等到明天早上呢…… 再一想自己之前说的话,她忍不住脸一红,在心中骂道:这个色胚!一句睡书房就这么管用!那以后有事都用这招好了! 第228章 诚挚相邀 茂正却是紧跟着就进宫去找了太后。 太后听他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答应得倒很爽快:“后天就是了吧?只有明天一天准备了,下面人多,倒不怕。你让她明天来我这里,我总得问问她的想法和打算。” “是。” “你呀,也实在是太宠她!”太后摇头道,“不过,这些我管不了。但有一件,你虽是我生的,却是过继给了三王爷,他的子嗣,自然也在你身上延续。趁着年轻,赶紧多生几个!看你对她的样子,感情该好得不得了才是,怎么成亲一年了,居然没动静?” 茂正尴尬地咳了咳:“年轻,所以不急嘛……” “你不急我急!”太后道,“若是三年无所出,你就该考虑纳个侧妃——” “母后母后……”茂正急忙打断她,“你忘了我怎么娶的王妃了?” 太后一窒,才想起还有一回胡闹之举,挥挥手:“罢了,你爱怎么就怎么,哀家也不管你了……” 第二天,雨雁进宫先来向她请安,她赏了一些东西,问:“你想怎么做?” 雨雁道:“臣妾之前想的是在宫外请个杂耍班子什么的来,请太后和各位娘娘一起去观赏,这样有得看也有得乐。但后来一想,那些东西,登不登大雅之堂就不说了,重要的是那些人混迹于市井之中,不懂宫中的规矩,来了怕出事,就算了。现在打算备桌酒席,叫宫中的乐师和舞娘表演几场歌舞。” 太后想了一下,道:“宫中歌舞,都看腻了。宫外那些,才能真正热闹,不过你的顾虑也对。你都是王妃了,别人家怎么过日子,你也该学着才是。这些达官贵族,谁家里没养一群唱歌跳舞可以献技的?我记得暖玉府里就有几个把乐器摆弄得出神入化的人,你去向她借了来,另外再让她张罗一下,看有没有可靠的杂耍戏班。” “是。”雨雁点头,“那臣妾这就去找暖玉公主,另外去邀请后宫各位娘娘。” “去吧。后宫的嫔妃们,多年不曾这么串门过,她们若不愿意,也不用求她们。” 雨雁福身退出,先去仪和宫告诉了静言,再让人去告诉暖玉,然后自己在红儿的陪同下,带了几个人去后宫走动。 想到苏贵妃和邓雅妃应该是最难缠的,便留到最后。 她带了些果品和点心做礼物,先去容昭仪、曹御女等人的住处。这些人听了她的话,基本都很受宠若惊,纷纷答应了。 在容昭仪那里,她多备了一份礼和两匹丝绸:“萧妃娘娘那里,烦恼昭仪娘娘帮我走一趟,我就不去了。免得她还多心,以为我是去看她笑话的。另外这布,是皇后娘娘送她的。娘娘说了,若萧妃有什么难处,只管提,她会叫人解决的。” “多谢王妃娘娘了,臣妾一定把话带到。”容昭仪感激地道。 雨雁点点头,起身离开。走出青雁台,问红儿:“只有贵妃和雅妃了吗?” 红儿犹豫了一下,道:“还有一位许修媛,不过,我想这位最好别请。” “为什么?” “她想皇上都想得疯了,到时候要是闹出什么事怎么办?”红儿道,“奴婢最怕的就是她去了、皇上又来了,那就天下大乱了!” 雨雁想了一下,道:“我是没那么大面子请到皇上,但这是在娘娘宫里,他多半会来的……不过,谁都请了,少了这一位也不行,还是去看看吧,她同不同意还不一定呢。” 走到芷清宫外,远远地就见一个高挑窈窕的女子,手上拿了一束新摘的花,像醉了酒一样在桥上歪歪斜斜地走着,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歌。背上细长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摆动,太阳照在上面,流波婉转。 “是她吗?”雨雁问。 “是……”红儿有些害怕。听说这修媛娘娘夜夜都在桥上跳来跳去,总是唱啊唱,唱到半夜都不去睡觉。 “我们过去吧。”雨雁道,朝着桥上走过去。走近些,看清了她的脸,干干净净的不施脂粉,唇色是很自然的嫣红。是个美人,虽不是最美,但疯了,可惜了。 许修媛发现有人靠近,捧着花挡着半边脸,疑惑地看着雨雁:“你是谁?新封的娘娘吗?” “我不是。”雨雁道,转身从宫女手上端过盛满水果和点心的托盘,“明天是我生日,我借皇后娘娘的寝宫庆生,想请修媛娘娘也去坐一坐,不知道娘娘肯不肯赏脸?” 许修媛低头看着盘子里的水果和点心,伸手捻起一颗鲜红的圣女果。她没有染指甲,修长的食指上还沾着花粉。 “很甜呢……”她一笑,松了手中的花去接托盘,“皇上也会去吗?” 雨雁看着落在地上的花,道:“我不知道……应该……不会去吧。” “那有什么意思?”许修媛嗔她一眼,“你故意不让他去是不是?怕她看见我,就不喜欢你了?” “我是王妃,不是皇上的妃子。”雨雁解释道。 “王妃?”许修媛琢磨着这两个字,端着水果歪歪扭扭地往芷清宫走去,“王‘妃’是什么妃?不好不好……瞧瞧萧‘妃’是什么下场啊?哈哈哈哈……” 雨雁看了她片刻,继续去找苏贵妃和邓雅妃。出乎意料,这两位,倒没怎么样刁难她。 苏妍儿冷冷地,没有回复。 邓雅妃笑道:“皇后和王妃都是大贵人、大红人,居然还记得我们这些过气的人,我又怎敢不赏脸?我一定会去的,我还巴望着见皇上一遭,重获新宠呢……” 见过凤凰了,还会看得上乌鸦?雨雁想这么回她。不过自己说了便说了,回了王府,又有茂正那么护着她,和这里算断得干净,却会给静言留下祸端。所以,她还是忍了下来,只在心里骂了回去。 第229章 衣袂飘飘 仪和宫的后花园里,搭了戏台,摆好了桌凳,吃喝俱全。 吃过早饭,雨雁先来,一会儿暖玉也带着自己府上的乐师和戏班来了,先将他们安顿在仪和宫里宫女和太监的房间里。 二人到静言那里,边聊天边等着大家来。 静言独留明心在身边伺候,问暖玉:“他来了?” 暖玉点头:“我都和他交代好了,就怕云裳到时候不来。”怕云裳知道了,一高兴会露馅,大家对她只字未提。 “应该会过来吧。”静言不确定地道。 又过了好一会儿,外面毫无动静,雨雁疑惑道:“这群人不会都对我阳奉阴违吧?” “让红儿派人去打听一下。”静言道。 雨雁点头,出去吩咐了红儿,又回来继续等。 片刻后,红儿来说:“想是准备过来了吧?曹御女和张充容都到封婕妤那里去了,大概是想大家结伴一起过来。” 暖玉道:“我看她们是在犹豫,这苏贵妃和邓雅妃都还没来呢,她们哪敢冲在前面?” “只怕,苏贵妃和邓雅妃也在互相比定力吧……”静言道。 “咱们是为了云裳的事,哪能和她们浪费时间?”暖玉起身往外走,“我这就去母后那里,不信她们还会慢!” 她一走,静言就对雨雁道:“你就去请昭仪她们吧,若迟了,她们比太后后到,只怕太后不高兴。” 雨雁便去将容昭仪一行人带来。几人见了静言,恭敬请安,依次报了自己的封号。 静言一一看过去,容昭仪、许修媛、张充容、封婕妤、曹御女……茂荀的后宫,就还有这区区五人,他实在是太不好女色了。 “大家先去花园入座吧。”她起身领着她们往外走,“大家姐妹聚聚,别拘谨。” “谢皇后娘娘……” …… 坐下一会儿后,邓雅妃和苏贵妃就簇拥着太后一起来了。大家免不了又要行礼、跪拜,折腾一段时间。待安静下来要吃喝玩乐、欣赏表演,又免不了拘谨。还好雨雁逗着太后有说有笑,活络了气氛,过了一阵,总算是真的热闹了。 正到兴头上时,又有人匆匆跑来打扰:“太后,公主又不吃东西了……” 众人一听,才发现已近中午,桌上已经换上热腾腾的正餐了。 “云裳……”太后一愣,看了众人一眼,有些不悦。大家都在这里乐,居然忘了云裳!她看着身边的雨雁,“你没叫云裳吗?” 雨雁低声说:“因为听说太后不准她出脂练宫,所以……” “那你也不问我一声?”太后怒道,“大家在这里吃得开心,倒让她在那边挨饿。” “母后……”暖玉急忙按着她双肩,“你别气,扰了兴致多不好?我这就让人去把她叫过来可好?” “快去!”太后心疼道,“关她这么多日了,该闷坏了,今天就让她开心一下吧……” “我府上的节目正要开始呢……”暖玉看了看台上正在跳舞的宫娥们,“既然云裳要来,我们先缓一缓,让她们再跳一曲,我们这里也吃点东西。” 太后点头,对众人道:“饿了就先各自吃吧,不要讲究什么形式。” 众人领命,安安静静地吃起来。云裳想嫁业周的事,闹得大家都有所耳闻。现在不禁好奇,一会儿云裳来了,会是什么模样? 云裳来时,脸色并不好,气呼呼地坐到雨雁和暖玉中间。太后和她说话,她也不应。静言和暖玉怕她这样惹火了太后,倒让太后一气之下又将她赶回去了。暖玉便急忙对台上打手势,让她们快快换人。一边她劝慰云裳:“你别这样,今天雨雁生日,别触了她霉头。” 云裳不予理会,暖玉只得继续和她说话,免得她去冲撞了太后。 云裳想安安静静地坐一会儿,适逢台上响起一声悠扬的笛声,她趁机道:“好了好了,我听话就是了。” 这笛声宁静悠远,让大家不自觉地都安静下来,纷纷往上面看去。只见七八个衣袂飘飘的人,或坐在凳子上,或坐在地上。手执乐器,陶醉地演奏着。 只是,他们全都戴着面具,看不清相貌;头发只在头顶绾了一个小小的髻,长长的玉簪穿过,不再有别的点缀,剩下的头发全部披在脑后;身上是宽松的长袍罩着,完全看不出身形……所有这些打断,让人迷惑地分不清他们的性别。 “皇姐,是你府上的人?”云裳惊喜地问道。 这群人去年也进宫来演奏过一次,能用丝竹管弦奏出各种声音来。高山流水这种天籁之声信手拈来,电闪雷鸣、虫鸣鸟叫,他们也能奏得惟妙惟肖!云裳惊奇得不得了,手痒痒地想学,但哪里可能?问了业周,业周说他连高山流水都奏不出……想到业周,她黯淡下脸色,忍不住叹了口气。 暖玉看她一眼:“又怎么了?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叹气的?” “他们为什么戴面具?”云裳不想回答她,乱捡了个问题,“宫外进来表演的人都要戴面具,有什么道理吗?” 太后听见她的问题,忍不住扭过头来,警告地看着暖玉。暖玉低下头,没说话。等一会儿太后没注意了,才在她耳边小声地道:“以前他们不戴面具的……” “哦……”云裳兴趣怏怏,目光落在中间那个弹古筝的人身上。那人穿了一件白色的袍子,襟口和袖口墨色如烟,是水墨刺绣。手指拨动,衣袂仿若流云,仿若神仙。 “父皇在世时,外面有歌女进来唱歌。父皇一眼看中,便封她为美人……” 云裳记得,明老师刚教她的时候,她和他作对,扔得他满身墨汁……哎呀!当时应该扔漂亮点,说不定将他衣服染得和这个一样漂亮!他就不会事后说她了…… 第230章 验身清白 暖玉的声音幽幽地低下去:“后来,母后便让这些人进宫都带面具……说到底,嫉妒作祟……” 古筝停下,轻细的笛声加入,云裳又去看那吹笛的人。吹笛的人坐在地上,一身红衣,十指白净有力…… 她心里突然悸动了一下,没来由地紧张起来,再看了看那弹筝的人,猛地抓进了椅子。明老师……明老师在上面……哪一个会是他? 暖玉回过神来,发现她紧张的神情,伸手盖住她的手,低声道:“冷静点……” 云裳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低声问:“他……明……他在吗?” “我和皇后答应了你嘛。”她微微一笑。 “皇姐——”云裳又激动又感动,没克制住,突然就哭了出来。 众人听见哭声,吓了一跳。 太后着急地问:“怎么了?” 旁边雨雁见这场面就要乱起来了,简直是机不可失!她急忙也去关心,“不小心”按倒了桌上的茶盏,整杯茶都翻倒在云裳身上。 “哎呀!有没有烫到?”她大叫,急忙伸手去捡,又手忙脚乱地将整杯茶都倒了出来。茶叶、茶水,倒了云裳一身。 台上音乐声停了,众人拿着乐器离开。云裳傻傻地看着,完全反应不过来。明老师……明老师…… 另一边的静言急忙喝住手忙脚乱的众人:“快带公主去换衣服啊!还擦什么擦?天还这么冷,着凉了怎么办?” 太后急点头:“快去快去……” 雨雁抱歉地起身,扶着云裳:“我带她去吧……” 暖玉道:“你是寿星,就别离席了。这好看的正开始呢!”她向台上一努,上面正开始精彩神奇的杂耍。 混乱了好一会儿,暖玉终于扶着云裳离开,在红儿的带领下去静言的房间。这边,引人入胜的杂耍正开始,不一会儿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太后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视线频频往她们离开的方向瞟去。 静言看见,轻声问:“母后,要去看一下吗?” “不用。”太后回过头。 “都是我不好……”一边的雨雁哭道。 太后看她一眼:“你也别放在心上了,你不过是湿了公主一条裙子而已。有人生生偷走她一颗心,哀家不认同她,她就和哀家闹起脾气来,那哀家又该把那人怎样?!” 众人听了,不敢说话,纷纷低下头,连台上的杂耍也不敢去看了。 雅妃突然问:“听说……公主天天哭天抢地、寻死觅活地,非明业周不嫁?” 这话虽是事实,但太后听了,心中始终是不舒服,不悦地看着她:“好好看你的戏!” 雅妃脸一白,扭过头去,大声咕哝道:“儿臣只是觉得,公主如此坚持,死也不肯动摇,感觉起来有些奇怪……好像是逼不得已,不得不如此……” 静言和雨雁一听,直觉这人又要使坏,想制止她。但太后在跟前,又不敢放肆。 “你说什么?”太后双眼一眯,看着她,“你给我转过头来说清楚!” 雅妃心里得意一笑,转过头来:“母后,儿臣觉得吧,明业周哪里配得上公主?公主年轻漂亮,纵然他有些才华,她也不可能看上他啊!公主见过皇上和茂正王爷这样的人中龙凤,像明业周那样的人,她怎么可能看得上眼?所以……儿臣以为,一定是明业周对公主做了什么,公主定是在他那里遭了难以启齿的罪,不得不如此!” “邓雅妃!”静言猛地一拍桌子,“你这话分明是损毁公主名誉!” 雨雁也气急:“你想毁了公主的清白啊!” 雅妃看她们一眼,见太后没说话,也就不怕。 静言见太后一直不说话,不禁担心地看着她:“母后,你不会真的这么以为吧?” 太后痛心地道:“哀家相信明业周的为人,根本没防过他!到头来,公主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他给拐了去!林香!” “太后,奴婢在。”林香听见叫自己,急忙跪下。 “带人去给公主验身!” “太后,万万不可!”静言大叫。 “这里还轮不到你插话!”太后一拍桌子,指着她,“若验出什么来,你脱不了干系!”说完,她挥手让林香即刻去办。 静言闭了闭眼,再睁眼,已坚决地叫住林香:“站住!” “宫静言!”太后瞪着她,“你想和哀家作对吗?敢使唤哀家的人?!” 静言看着她,双手在袖中握紧,很想用皇后的权利去压她。三宫六院,没有皇后使唤不了的人。纵然是太后又怎样?在后宫,太后是享清福的,皇后才是掌权的! 可是,她不能。和太后的关系,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越走越僵,但决不能更僵…… “太后……”静言深吸一口气,挪到她身边,紧挨着她,低声道,“太后验身做什么呢?臣妾相信公主的德操,也相信明大人的为人。他们虽然两情相悦,但在没有名分的时候,不可能做出什么逾越之举来。公主想嫁她自己认定的良人,这份心思简单又纯净,没有什么过错。但太后此举,却是对她的侮辱了。若她羞愤失望之下,做出什么极端之举,不是得不偿失?就算退一万步,公主和明大人私定了终身,公主已经失身,杀了明大人也不是明智之举,还得快快让他们成亲才是解决之法……” 太后听了,身子忍不住颤了一下。 静言看了她一眼,坐回原位,对众人厉声道:“刚刚的事,谁也不准说出去半个字!否则,公主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本宫将你们全部贬为奴婢,发往边疆充军!” 众人抽了一口气,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第231章 要不我们私奔吧 众人抽了一口气,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不信吗?”静言扫视她们一眼,“反正皇上也不喜欢你们。你们若不愿意安安静静地守着头衔享受荣华富贵,本宫不介意帮皇上省些银子!” 太后看她一眼,这人,多像夏吴啊……多危险啊……想起闻家堡,想起好多事,她忍不住看了一眼她的肚子,然后问众人:“皇后的话,你们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大家急忙答道。 另一边,暖玉带着云裳去静言的房间换衣服。都走到了门口,云裳才醒悟起,这是要带她去见明老师吧?她不禁紧张地抓住暖玉的手:“姐姐,他在哪里呢?” “他没来!”暖玉将她推进房中,伸手就解她衣服。 “啊……”云裳一听她的话,失望地哭起来,“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暖玉一见她这样,忍不住叹气:“你哭什么啊?别哭了!他一会儿就来!” “真的吗?”她两眼含泪,心中又溢满希望。 “真的,先把衣服换了!”暖玉拿起一套干净的衣服,“记住,你只有一会儿的时间,有什么要说,就快点说!免得母后怀疑了。” 云裳点点头,手忙脚乱地开始穿衣服。穿好后,外面传来红儿的声音:“公主?” 暖玉看了看云裳身上,已经整齐了,拍拍她的肩:“我在外面帮你把风,一会儿来叫你,你们说快点。” 云裳急忙点头。 暖玉这才退出去,走到门口,打开门,外面伫立着一抹鲜红的人影。云裳抽了一口气,紧紧盯着那人影。只见暖玉与他互相点了一下头,然后一进一出,门被关上,鲜红的人影站在了门口。 云裳眨眨眼,不会吧……明老师不是穿白衣服吗?她紧紧盯着他脸上的面具,不敢出声。万一认错了人,明老师可能就不要她了…… 很久,她都没动静。他低下头,一只手按到面上,一只手伸到脑后,解下了面具…… “……”是他啊……是他……可是……云裳傻傻说不出话来,呼吸越来越急促。这不是明老师……明老师不是这样的…… “云裳。”他看着她,沉沉开口。音调暖暖的,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明老师……”她喜极而泣,飞奔到他身边,紧紧抱住了他,“人家以为见不到你了……母后要将我嫁给别人……” “我听说了。”他站着没动,只是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头。 “那我们怎么办?!”云裳抬头看着她,还是有些受不住他穿红衣服的样子。明老师那么爱穿白衣服,肯定是因为白衣服穿起来最不引人注目,红衣服要人命啦…… “你怎么了?”业周发现她脸色怪怪的。 “我……”云裳吞吞口水,“你比皇兄好看。” “……咳!” 她也尴尬了,急忙松开他,背过身去。 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好一会儿,云裳回过头来,幽幽地看着他,伸手去碰触他的脸:“我看到了你成亲时候的样子了哦……” “是吗?”他挑眉,更是风情涌动。 她点头,更依恋地摸着他的眉:“成亲也穿红衣服啊!所以,若我嫁不了你,也……看过了,也……够了……” 他任她摸着:“成亲的时候,会有人观礼,我不会是这样。我这个样子,只给你看的……” “明老师……”她手一颤,经不起他的调情。 他认真地看着她,想说话,却又找不到话说。想起暖玉去找他时所说的话,有些话他不敢说,有些话他不愿意说。最后,他找了一个可以说的话题,认真地看着她:“听说你绝食。” “他们不让我见你嘛!而且,也没绝成功,真饿了,被劝一劝,还不是就乖乖吃了……” 业周点点头:“不要用这种方法去抗争,伤了自己身子,划不来。” “那用什么方法?!” “……”他无辜地看着她。她这样,让他觉得自己真的在诱拐她。可事实上,是她逼着他诱拐的吧?或者说,是她诱惑他去拐骗她…… 她也无辜地看着他:“要不我们私奔吧……”她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他叹气,条理分明地问她:“天下一寸一土都是你皇兄的,我们能奔到哪里去?” “那就奔出北周!” “公主,你敢?这无异于卖国,你想遗臭万年?” “遗臭万年就遗臭万年!那你愿不愿意陪我?”她坚定地望着他。 他哪里不明白她的心意,但决不能赞同她的主意!正想说话,外面突然传来一句吓死人的话:“皇上驾到——” 云裳张大嘴,眼看就要叫出声,他急忙捂住她。她指指里面,拖着他往书房奔去。 外面暖玉听见通报,趁茂荀还在外面没看见自己,急忙对红儿道:“皇上问就说带公主来换衣服!”然后推开门进来。 云裳和业周不知道是她,躲在书房里,吓得了不得,业周急忙将面具戴上。 暖玉找进来,见了他们,伸手将云裳拉出去,对业周道:“你先别出来!” “皇姐……”云裳害怕得很。 “别怕,我们是来换衣服的。”暖玉低声道,走到外面屋中,一边拍着她胸口给她顺气,一边假装给她整理衣服。 接着,便听见红儿迎驾的声音,才知道驾到的不只茂荀,还有茂正。 茂荀见红儿一人在这里,甚是疑惑:“你怎么没在后面伺候?这里的人呢?” 第232章 雅妃挑拨离间 “那个……后面要人,奴婢陪公主……”红儿还未说完,暖玉便扬声道:“雨雁不小心打翻了茶盅,湿了云裳的裙子,我带她过来换!” 说着,便牵着云裳出去。走到外面,见了茂荀,她笑道:“借一下皇后的屋子和衣服,皇上别介意。” “没事吧?”茂荀问云裳。 云裳摇摇头。 “大家都在后面,我们这就过去吧。”暖玉拉着云裳,往后面走。茂荀和茂正也跟上。 红儿正不知怎么办,暖玉又回过头来:“把公主的湿衣服收一收,先派人送回脂练宫去吧,别让皇后娘娘的屋子沾了湿气。” “是。”红儿领命,待他们走了,才去将业周领出来,带他回戏班那边去。 宴席那边,茂荀突然出现,大家也不惊异。他对皇后的宠爱,前所未有,有皇后的地方,他随时可能会出现。茂荀也只看见静言一人,对别的人都不理会。 雨雁倒是紧张地看了一眼许修媛,怕这人突然发疯。但许修媛只是抬眉轻轻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剥银杏吃了。 “你看什么?”茂正坐到她身边,“我在这边。” 雨雁回头,没好气地看她一眼:“你来做什么?这是公主的位置!” “让他坐那里吧。”暖玉和云裳在茂正旁边的位置坐下,“那里本来就是给他准备的。” 雨雁不再说什么,扭头去给太后斟茶。今天她是寿星,所以同静言一样坐在了太后身边。 太后问暖玉和云裳:“换个衣服怎么这么久?” 暖玉为难地看云裳一眼,道:“她不想再来的,我劝了好久……” 太后叹口气,没说什么,大家继续看戏。一会儿后,她觉得累了,便先回千慈宫去。临走前让暖玉记得把云裳带回脂练宫,以后仍然不准她出来一步。 云裳一听,心里气得很,待她走了,也就起身离开。暖玉担心她有事,只得跟了去。 茂荀也只有摇头叹气,握着静言的手:“坐了多久了?累不累?” “还真有些累……”静言道。 茂荀马上招手让明心和红儿等人过来,扶了她起身,和她一起回寝宫去。临走前,交代大家继续玩。 但剩下的人,哪里玩得到一起来?苏妍儿首先告辞。她一走,雨雁看了看,对众人道:“大家也累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以后你们若要过生日什么的,希望能够叫上我。” 大家听了,雅妃高傲不屑,不予理睬;许修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也不理会她;张充容、曹御女胆小地不说话;结果,只有容昭仪和封婕妤大方地点头,回了两句话。然后这几人,一起离开。 走出仪和宫一段距离,雅妃终于忍不住吼道:“什么东西?!一个王妃,拿着鸡毛当令箭!” 其他几人都不敢接话,但她品阶高些,都当着她们说话了,她们哪敢擅自离开,又只能默默跟着。 雅妃见她们不说话,冷眼看着她们:“怎么?请你们吃顿饭,你们的心就被收买了?也太没骨气了!” 容昭仪忍不住道:“皇后和王妃也是好心好意,她们能记得我们,是我们的福气。以她们的身份和地位,及我们现今的景况,不记得又能怎样?” 雅妃冷笑一声:“容昭仪,你怎么不好好想一想她们的目的?她们根本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你们不得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姚姬得宠的时候是什么样、我得宠的时候是什么样?她宫静言得宠后,又怎样了?!是,我和姚姬没请你们吃过一顿饭,水也没请你们喝一滴——但是,你们至少活得好好的,不是吗?” 大家一听,心中忍不住一跳,十指都颤抖起来。是啊,姚姬和萧妃,就在皇后得宠后,接二连三地出事了…… “你看看萧妃一家,流放的流放、冷宫的冷宫的——”雅妃看着容昭仪,“听说是你叫她去救人,结果却成了这样子!姚姬和她那么好,也是叫她去救人,结果呢,死一个变成死一双,还不是她害的!” 容昭仪素来很容易相信他人的话,还好她和萧妃呆一起久了,被提点了不少,遇到素行不良的雅妃也学会了举一反三:“姚姬不是自杀的吗?” “哼,姚姬叫皇后去刑场,不就是指望她救那个男人吗?我们都知道她和那个男人是什么关系,那个男人一死,她自然活不下去了!”雅妃压低声音道,“你想想,皇上都只宠皇后一个人了,别的人他哪还会放在眼里?皇后若叫他放,他怎么会不放?结果呢……居然死了!我就说,姚姬若不叫皇后去,说不定还活下来了!” 众人被她这么一说,突然不得不信了!皇后眼里是揉不下一粒沙子,哪怕她们早已经失宠,也要除得干干净净才罢休…… “而且皇后去年失踪的事情你们不觉得蹊跷吗?”雅妃继续道,“听说她是被闻家堡抓去的,姚姬那个男人便是那里的,闻家堡抓她去肯定是要报仇雪恨的,结果居然平安无事地给放回来了!谁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谁知道那么貌美如花的皇后用什么换的命……” “雅妃姐姐,这话不要乱说。”封婕妤皱眉道。 雅妃冷哼一声,转身走开:“诸位姐妹自己小心吧。萧妃在朝中有人,尚且弄得那般,我们这些什么也没有的,不知道会怎样了……” 大家看着她走开,心里颤抖着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一会儿后,封婕妤道:“大家各自回宫吧……若皇后真要对付我们,我们是无力反抗的……所以,还不如相信她的好心。” 第233章 不能害她 张充容拉住容昭仪:“容姐姐,萧妃姐姐是我们之中最明白事理的,不如找她问一问怎么办?” 容昭仪点头:“那我一会儿去看她,问一问……” 封婕妤转身走开:“萧妃去了冷宫,倒比我们安全了。她至少可以活到终老,我们却可能被无端害死……” 其他几人心中又颤了颤,各自提心吊胆地离开。最后留下许修媛和容昭仪,相顾无言。 许修媛摘了花丛中一朵花,轻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说完,她将花往水中一抛,唱着跳着,走远了。 容昭仪回寝宫准备了一些食物,去偏远地冷宫找萧妃。 萧妃安安静静地坐在屋中纺线、刺绣,见她来,忍不住劝道:“你不用天天来。我是被人害成这样的,你又救了我,很可能惹祸上身。” “我是有事麻烦你……”容昭仪将之前发生的事说了。 萧妃停下手中的活,呆呆地望着门外:“这些是非,都离我远了……” “姐姐,你曾说,在宫里,再安静都可能沾惹是非。结果,你就真的出事了……”容昭仪哭道,“我却还是疑惑,冷宫也是宫,真能平安吗?” “我不曾在谁心中留下痕迹,到了这里了,应该是无比平安了。”萧妃道,抓住她双手,“雅妃不可信,沉不住气,心思又歹毒,就是做坏事也是不可能成功的人!她的话,或许十句真一句,但你猜不中就别去猜了,全部不要去信!若出了事,真要求,也只有去求皇后。至少,现在的皇后是非常值得信赖的。只是,人在后宫,身不由己,以后她会变成什么样,就不得而知了……” 容昭仪疑惑地看着她:“皇后真的可信吗?你和姚姬——” “可信……”萧妃点头,“当日大殿之上,她若想取我和父亲的性命,轻而易举。最后,她却为天下苍生引来一个大赦……她若不可信,还有谁是可信的?只是,千万别去害她,否则,她不会放过你的。” …… 这日之后,云裳继续被关在寝宫里,暖玉仍然忙着给她选驸马。几经筛选后,留下几个不错的,选了个时间带她亲自去看。云裳幻想着她又安排自己和业周见面,一点也没反对地去了。待了一会儿,知道业周没在、也不会来,她便气呼呼要走人。 暖玉拉住她:“你做什么?不要没规矩。” 她听了,想了片刻,回头对那群公子道:“听说诸位才华横溢,那一定是无所不能了?本宫最近看了几本书,但好多地方都不明白,一个个的问题,纠结得我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香。不知,各位愿不愿意为我解答一下呢?” “公主自谦了!”大家笑道,猜想她是要考验他们的才能,“公主只管问,臣等明白的地方,一定知无不尽、言无不言!” 云裳便不客气地拿出从业周那里学来的道理和见解来为难他们。 他们能回答上一些,也会被一些问题难住。一阵时间后,便全都丢盔弃甲,无颜再见她。她一笑,转身便走。 暖玉摇摇头,只得让大家离开,然后去追上她:“你这是做什么?全都给你吓走了,你嫁谁去?” “除了明老师,谁也不行!”她直直往前走。 “你们那天说了什么?”暖玉紧跟着她,疑惑地问。她倒是没要求明业周一定劝退云裳,却提了这个建议。如果他不这么做,那是什么意思?总该有表示吧?没声没气的,一直耽误着云裳干嘛! “没说什么!”她郁闷地说,“刚要说,皇兄就来了!” 暖玉想了一下,问她:“他有没有叫你忘了他、听母后和皇上的话、去嫁别人?” “没有!”云裳瞪着她,“他才不会!他要是那么做,我就……我就……” “你就怎样?”暖玉好笑地看着她紧张地样子。 “反正他不会那么做啦!”云裳大叫道,“我云裳看上的男人,才不会那样!” “那他可有说带你远走高飞?给你快乐和幸福?” “……”云裳这下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道,“没说又怎样?那不表示他不在乎我!他不过是思虑得周全而已……” 可是这话她自己都信不了。明老师不是真的不在乎她吧?他是不是准备偷偷地离开,让谁也找不到他…… 暖玉却点头:“那倒是……他或许有什么考量吧?” “考量……”云裳喃喃自语。他在考量什么呢?不行,她一定要问清楚!他要是不决定娶她了,她就马上让皇兄昭告天下,她要选驸马!哼!她才不要只在朝中选,都是些什么人啊,哪里配得上她……她要选当然要选个超过明业周的,怎么能更差?! 暖玉将她送回脂练宫,便去向太后报告刚刚的情况。云裳坐了一会儿,提笔给业周写信: 明老师:前两日见面,你只叫我好好吃饭,却不曾说别的。今云裳问你,你作何打算?日盼夜盼,云裳老矣!你再不来,我嫁别人去了! 写好后,她看着信,无力叹气:谁来帮她送信啊…… 恰恰此时,外面通报,雨雁王妃来了。她一喜,跑出去就将雨雁抱个满怀:“雨雁,你来得太好了!” “怎么了?”雨雁有些担心,云裳怎么就高兴起来了?皇上没说把她嫁给明老师啊? “我有事让你帮忙!”云裳静下来,拉着她往寝房里走。 “等一下。”雨雁拉住她,转身从身后一个宫女手里接过一个盛满点心的碟子,“我刚刚从娘娘那里过来,明心做了一些点心,娘娘让我给你带过来。” 云裳捧在手上,闻了一下:“太谢谢皇嫂了!”然后低声在她耳边道,“那天的事,也谢谢你们!” 第234章 撞到鬼了 雨雁瞟她一眼,进了房才说:“那天的事你就忘了吧,要是被皇上或太后知道了,不知道会怎样呢……” 云裳低低笑着,吃了一块点心才把写好的信给她,让她帮忙交给业周。 雨雁听了,半天没动手去接。 “雨雁,你不帮我?”云裳看着她。 “我干一回坏事没被抓住,你还让我干第二回?”雨雁埋怨地看她一眼,却还是伸手接过,“夜路走多了总会撞到鬼……两次不算多,老天保佑吧!” “雨雁……”云裳感动地看着她,“太谢谢你了!记得让明老师回信哦,然后带给我!” “还要回信啊?他回了你肯定还要回,回来回去、没完没了,那一定会撞到鬼了……” 不过,她出宫后,第一件事还是偷偷去找业周,将信给他。 业周没想到云裳会干这种事,接过信时的神思纠结得很精彩。收了信,见雨雁还呆在他家里不走,他疑惑地问:“公主还有什么交代吗?” “有。”雨雁笑道,“她让你快点看信,快点回信,然后让我带回去。” 业周看了她一会儿,转身拆开信,一看,忍不住笑起来。摇摇头,提起笔三两下便写了回信给她。 雨雁第二天再进宫将信给云裳。云裳即刻拆开,只见上面写道:莫嫁,等我。 就这样? 她翻来覆去看了几遍都只有这四个字。等他?怎么等啊?她不是一直在等吗?她想了想,再写信问他:还要怎么等?再等我不老你都老了!我不要嫁老头子! 业周接到这信,大笑出声。 雨雁搓搓手臂,一次笑得比一次恐怖,这两人到底在密谋什么?糟糕,她只是送信的,什么都不知道。要是他们闹出什么事来,她不是死得很惨?! 收了信,走出明业周家,外面马路上停着她雇来的马车,她对车夫道:“回珍宝楼。”她装作和丫鬟出来买珠宝,让丫鬟在那里等她。 车夫将头埋得低低地,没回答她,她也没在意,自己提起裙子爬上车去。一掀开车帘,只见茂正抄着手坐在里面。 “啊——”她吓得大叫一声,人往后面倒去。 茂正一把抓住她,将她提了进去,她直接扑进了他怀里。 “呜……”她差点摔下车,心有余悸。 “你在这里做什么?”茂正黑着脸问。 “我还没问你呢?你不是进宫和皇上商量要事去了?” “我不那么说抓得住你?” “……你骗我!”她瞪大眼睛。 他也瞪着她:“那也是你先骗我的!你来这里做什么?” “要你管!”她挪到另一边坐着,撇过头不理他。 茂正一见,掀了车帘下车。 雨雁疑惑地叫住他:“你做什么啊?” “我看你来见什么人!”他大叫道。 雨雁吓了一跳,没见过他这么生气。见他往业周家里走去,她急忙下车。等她下了车,茂正已经一脚踢开了业周家的大门。 “奸夫!你给我滚出来!”茂正叫道。 “奸夫?”雨雁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茂正听见声音回头,见她趴在地上,心疼地跑过来:“你没事吧?怎么走路不小心点?” 雨雁被他刚刚的话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他,伤心欲绝。 而业周和何亮已经出来了,茂正一见他们,惊讶了半晌才想起自己做了什么事。身边雨雁已经哭起来了,他手足无措,正要赔礼道歉,突然想到:“你来找他做什么?!” 雨雁倏地止了哭声,一时间连谎话都编不上来。 茂正的脑子已经快速转动起来:“你刚刚才从宫里出来,是在帮他和云裳是不是?” “我……”雨雁擦了泪,转身往马车那边走,“我要回家了!” “你给我站住!”茂正拉住她,将她拉到业周身边,“你们俩给我交代清楚,不说清楚不准走!明业周,你想怎样?想带走云裳吗?” 雨雁猛地甩开他的手,先发制人:“姬茂正!回家!我要和你算账!你刚刚居然怀疑我……”说到这里,她心里一痛,忍不住哭起来,“呜……我不活了……” “雨雁……”茂正慌了神,只能带她离开,对业周道,“你……你给我好自为之,我会告诉皇兄,让他收拾你!” “呜呜呜……我不活了——”雨雁哭得更大声,一半是真伤心,一半是想骗走他。 他不敢再说,急忙拉了她上车。在车上,劝了一路,她就是不理他。 回到王府,她也不管不顾地先冲下去。一进门,就见那本该在珍宝楼等她的丫鬟眼神闪烁地站在院里。 “你——”雨雁指着她,双手袖子一甩,伤心大吼,“你出卖我!” “王妃……”那丫鬟胆怯地躲到角落去,怕她用对付王爷的手段对付她,“奴婢以为……奴婢以为……奴婢是觉得,王爷对你那么好,你还去找别人,不对嘛……” “他——”雨雁想骂人,“他他他——他奶奶的!” 她还是骂了。 “我找谁了我?姬茂正,我要休夫!” 她气得不行,哭着往房里跑去。居然怀疑她,居然怀疑她……她和他过着还有什么意思?! 茂正跟着追过来,指了指那丫鬟:“真要被你害死!以后不准乱猜!”然后追着雨雁跑进房去。 雨雁正在翻箱倒柜地找东西,见他进来,恨恨瞪了一眼:“我要休了你!” “雨雁……” 她转身,翻来找去,将那长长的一百六十七条圣旨找了出来:“你怀疑我……你怀疑我!”她大吼一声,打开圣旨,挨着挨着找起来,“你个王八蛋……” 第235章 炮火全开(我要休了你) “雨雁……”茂正在她身边手足无措地转圈圈,“我错了好不好?这圣旨放回去吧放回去吧……” “啊——”雨雁看完圣旨大叫一声,拿起圣旨就打他,“我居然忘了这一条!我居然忘了这一条……” 忘了?他一听,立即放心了,抱住她:“那我们不休了。” “你都那么怀疑我了,我才不和你继续过下去!”雨雁推开他,打开圣旨,指着末端,“第一百六十七条,随、时、增、加!我现在就去找皇上加!” 说完,她卷起圣旨就往外走。 茂正一把抓住她,将她按在椅子里:“这也不能怪我,你不和明业周鬼鬼祟祟地,我也不会这样!说到这里,我倒要问一问了……”他眼睛一眯,危险地看着她,“说!云裳和明业周在偷偷打算什么?” 她也有些心虚,心里略微盘算了一下,将此前业周和云裳借她过生私会的事情、现在偷偷通信的事都告诉了他。 茂正听完,大吼大叫:“雨雁!你你你……你好大的胆子!你们……你们不要了命了是不是?被皇兄知道还好,要是被太后知道了怎么办?!” 雨雁默默地把圣旨打开,铺在桌上,示意他看。他疑惑地伸过头去,她指着上面:“这一条,不、准、吼、我!” “……”他不说话。 “……”她也不说话。 “那个……”他吞吞口水,“我不是要怀疑你的……都怪小玉!谎报军情、离间我们夫妻感情,我马上将她逐出王府!” “我没说那个。”她瞟他一眼,指着圣旨,“我是说你吼我……” 他伸手抢过圣旨,一甩手就扔到了角落里:“这样,我们私了!” “……怎么私了?” “云裳的事,我就不告诉皇兄了,我当我不知道!”他捧着她的脸,“你也别提休我的事了,你明知道,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咳……”她尴尬一咳,扭开头去,“反正……吓吓你也是好的……” “那吓够了吗?” “不够!”她毅然道,“吼我可以私了,怀疑我不行!” “那你要怎样?” “不怎样!不行就是不行!”她强硬地道。这件事要这么容易就过去了,以后老被怀疑怎么行? “那不行会怎样?” “……休夫。” “就不能给个考虑的时间,让我改过?” “咦?这倒是可以啊!”她眼睛一亮,“那你站在公主和明老师这边——” “不行!”他毫不迟疑。 她嘴巴一扁:“那我要休了你……” “你不能每次都用这招!” “有用为什么不用?” 他想了很久,悲愤点头:“反正,明业周除了比云裳大太多,也没啥不好……真要说起来,还是我们云裳高攀了!”大概是老天要平衡一下他们的关系吧,所以给了云裳年轻与地位…… 翌日,雨雁到脂练宫后,揣着信不拿出来,硬是将这一场惊险先告诉云裳,把她急够了才让她如意。 云裳拿了信,兴奋地拆开来。展开信纸,脸刷地变色了。 雨雁正喝茶呢,被她吓一跳,怎么她给他的是一封比一封好笑,他给她的却一封比一封让人惊骇? “他什么意思嘛!”云裳指着信,给雨雁看。 雨雁一看—— ……白纸一张? 她想了想,拿了信纸翻来覆去地研究。云裳已经在一边暴跳如雷:“他什么意思嘛!太过分了!” “可能有什么机关吧?”雨雁劝她,“有些纸是要浸水或者烤火才会看得见字的……” 云裳一听,将信纸拿过来,急忙叫翠儿进来点烛台。 翠儿跑进来,没去点火,急急地道:“公主!宣德宫那边说,明大人求见皇上了!” “真的!”云裳一喜,看着信纸,“他莫不是叫我不要急、不要动,等着他行动就是了?” 雨雁点头:“多半是吧。应该是不知道说什么,便这样做。” “可是……”翠儿插话,“皇上不见他。” “……不见?!”云裳泄了一半的气。 雨雁急忙劝她:“没关系没关系,现在茂正都帮你了,我也是帮你的!娘娘和广和公主肯帮你约见他,肯定也是站在你这边的!既然明老师自己都有动作了,我们当然炮火全开,集体去劝服皇上,没有不成功的!” 云裳点点头,坚定地道:“我一定要坚持到底!不行,我也得找皇兄说说!可我说什么呢?我得想一想……” 过了两天,她想好了,要求见茂荀。她被禁足,不能出门,茂荀只得亲自来找她。这两天大家都在帮她说话,他正想找当事人了解一下情况。 “见朕做什么?”他国事繁忙,不敢和她耗,只得开门见山地说。 “听说明老师要见你?” “几天前的事了!”他瞟她一眼,“你不要以为他是想求朕把你嫁给他。” “你都没见他,怎么知道不是?说不定他就是这个意思!” “那他一次受阻,怎么就退却了?这两天居然毫无动静!” 云裳一窒,气呼呼地看着他:“他又不是笨蛋!肯定在想别的法子呗!” “哼……等他想到法子,你已经搬进公主府,和别的男人同床共枕了!” “老想着将人家嫁给别人,怎么就不考虑明老师呢?”云裳气道。 “他有什么好考虑的?” 她急忙靠近他:“可多了!皇兄,明老师是能人吧?你是不是想把他永远留在身边?现在,这是一个机会呀!你把我嫁给他,他成了你妹婿,得一辈子住在京城,一辈子在你身边做事!可今天你要是分开了我们,他必然不能继续呆在京城了……” 茂荀一愣,他倒忘了这一点!亲事不成,明业周只能远走天涯,不得入京了啊…… 第236章 终于同意(拟旨赐婚) 云裳见他有些犹豫,继续道:“招明老师做驸马的好处可不只这一点!现在他的身份是我的老师,是我的长辈,比我大一辈,也就比你大一辈——你很吃亏,对不对?而且,他还是皇嫂的老师,夫妻同体,你应该直接叫他一声老师——堂堂天子,叫宫学士老师可以传为佳话,但明老师那么年轻,你威严扫地啊!如果他做了你妹婿,他就得叫你大哥,不是什么都扳回来了?” 他皱眉思索片刻,拍拍她的头,起身离开。 “皇兄——” “能够将老师扳成妹婿……不错。”他点点头,脚步未停,“不过,也要人家愿意降级才行……” 云裳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是同意了……吧? 茂荀回去后,就开始等着业周再来找他。连着几天,没来。他急了,难不成这明业周没打算娶云裳?那怎么行,云裳不是要翻天?他不是要随着静言把他当一辈子老师?! 在他急不可耐的时候,业周来了。他急忙宣召,生怕人家跑了。 见了面,他冷冷发问:“明卿家,听说前几****想见朕?所为何事?” “臣想与皇上商讨一下安阳公主的婚姻大事。” 茂荀心里一喜,仍是面无表情地问:“你想怎么商讨?” 业周顿了一下,磕头道:“臣请求皇上,能将公主嫁与微臣为妻。” 这也太直接了吧?茂荀不禁在心里咕哝,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然后,他非常不满地说:“朕的皇妹,千金之躯,不是你说娶就能娶的!而且,朕实在是看不出你有几分诚意!此事已经僵持多久?你直到前几日才来见朕!朕不见,你又一连消失几天!你若不愿,不用强迫自己,朕的皇妹,要什么样的人没有?” “其实……臣非常想娶公主。但上次太后召见,毫无将她许配给臣的意思。臣与公主,却非彼此不可。为此,臣只得另谋他法。” “另谋他法?”茂荀倒抽一口气,“你想做什么?!” “臣无能,只想到带公主远走高飞的办法。” “……!” “可是,执行起来有些困难,臣就只有再来找皇上试试运气。” “你这是威胁朕!” “臣也没有办法。臣不愿让公主伤心,希望她快乐……” “你……你们俩怎么搞一块儿去的啊!”茂荀无可奈何地大吼,“朕的女儿!绝对不给她找一个这么年轻有为的老师!” 业周静默一会儿,抬起头,试探地问:“皇上这是……同意了?” “你哪只耳朵听到朕说同意了?!”他一掌拍在桌子上,“你拿什么来娶朕的皇妹?!” “拿臣一颗真心。”业周道,从袖中拉出一卷陈旧的羊皮纸呈上,“这是微臣与师父细究经史子集、秉承千家之言总结出的治国之道十三章、破军之法二十一计,臣再拿它作聘礼,以表诚意。” 茂荀激动了一下,不过也有些愤慨。这个十三章、二十一计,明业周曾和他说过一章。当时他想要剩下的十二章和二十计,他却说在他师父那里。以至于在东山顶,他在那个木屋里翻了很久……奸诈小人!现在怎么又出来了? “你要娶的不是朕!”茂荀虽然想要他手上的东西,但决不能把云裳的幸福变成利益交换。 “臣留着也没用。云裳那里,臣自会给她想要的幸福。” 肥水不流外人田啊!茂荀怕再折腾下去就生变了,笑道:“好!朕期待着,先去看一下云裳吧,朕这就拟圣旨赐婚……” 福公公马上领着业周去脂练宫,云裳见了他,碍于福公公和宫女们在,连激动的情绪都不好表露,只是淡淡地点头打招呼:“明老师,好久不见……” “微臣给公主请安。”业周微微一鞠躬。 福公公咳了咳:“公主,皇上已经准备赐婚了……” “……赐……赐婚?”云裳结结巴巴地看着他,然后看向业周,“赐婚?……谁啊?” “自然是公主和明大人。”福公公道。 云裳一听,紧紧盯着业周,说不出话来。她想抱着他大吼,想抱着他大哭,想和他单独待在一起!但这时候,他们等于是未婚夫妻了,根本不合礼节了,她也不好意思这么要求了,福公公和翠儿这些多余的人留下来“看着”他们是非常必要的! 正在二人默默相望的时候,茂荀驾到了。 大家回过神来,出门接驾。 茂荀未叫平身,从身后太监手中拿过圣旨,交给福公公。 福公公接过,恭敬展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录言院学士明业周,品德兼备、才华卓越,乃旷世奇才,特招为安阳长公主驸马,择日成婚,赐居公主府邸一座。钦~此!” “谢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云裳和业周谢恩,业周伸手接过了圣旨。 茂荀看着他们:“还有一辈子时间,就别急着这一刻了。业周,回去打点公主府吧,至于你以后的职位和职责,待你婚后再说……朕没有第二个妹妹给你教了,就是有,也不敢给你教了……” 业周尴尬地说:“是。”然后偷偷看了云裳一眼,在两个太监的陪同下出宫,去看他婚后的居所,准备迎接帝妹。 “皇兄……”云裳等他走了,才抬起头望着茂荀,感动地说,“谢谢你……” “乖,别哭……”茂荀将她搂进怀里,“茂正说得对,若是别人,朕还不放心……” “皇兄……”她本来没哭呢,现在哭了。 “别哭了,朕还得去告诉你皇嫂,让她操办婚礼。”不过,她当然是下命令就是了。看样子,又得让暖玉操心! ------------------------------------------------- 安阳公主,名姬云裳,敬德次女,生母苏威后。敬贤十二年,婚明业周。……婚后数年,无所出。公主自请为驸马纳妾,相中皇后侍女明心……——《公主传?安阳》 第237章 太后极力反对 赐婚的事不消片刻便传遍后宫。静言是从茂正这里亲口听说的,高兴了一阵,她问:“成婚的日子选了吗?” “已经叫国师选了,应该有结果了吧。”茂荀道,“你这里就开始安排吧,一定要盛大一些,下次嫁公主,至少也要等十几年了。” 静言笑笑,敢情这人喜欢嫁公主?她马上叫人去通知各司各局,让尚宫们下午就过来见她。 “你就别操劳太多,凡事最后审一遍就是。朕和你成亲,什么事都是皇姐替母后过问的。这次也让她来帮你,反正她住在宫外,还好和宫外接洽。” “什么都烦皇姐,皇姐要累死了。” “云裳也是她妹妹。”茂正道,“反正,我们家该成亲的都成了,下一辈最大的在你肚子里,下次还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 “是!我和皇姐一定将这次婚礼操办得风风光光,让你长时间可以回味一下!” “让我回味做什么?”他没好气地捏捏她的脸。 静言躲开他的手:“讨厌!被你圣手一捏,这疤舍不得消下去了……” “皇上、娘娘……”水莲走近他们身边,无视他们亲密的打闹,“太后知道了,去了脂练宫,正在和公主争吵。” 二人停下,怎么就忘了太后了呢?! “朕过去一趟。”茂荀道。 “我也一起去吧。”静言道,“母后本就反对得厉害,现在却是你单独做了决定,只怕没那么容易说服。” 茂荀点头,二人一起过去。路上,静言道:“太后若不同意,怕会拖延好久。” “朕发出去的圣旨,没有收回的道理。”他道,“你这里照常,不用停。大不了边办边劝,她要实在固执,临到头还不同意,也就不用她同意了,直接办了就是,她还能如何?” “到底是母后。云裳不得到她同意,只怕也不会开心……” …… 脂练宫。 云裳沮丧地坐在梳妆台前哭泣,太后坐在她身后的桌边。茂荀和静言一走来,她突地冷笑一声:“茂荀,你是越来越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了!你当哀家死了是不是?这么重要的事,你居然敢擅自做决定!” 茂荀将静言扶到她对面坐下,自己也坐下来,手指弯曲在桌面上,轻轻叩着:“母后,朕是皇帝,做任何决定都不需要经过他人的同意。” “你——”太后不悦地一咬牙,“可这是云裳的婚事!哀家是她的母后!” 茂荀低下眉,抱歉地道:“朕一时没有想到,是朕疏忽了。但圣旨已下,无可挽回,朕都不能反对了,别的人……任何人都没有反对的余地了。” “是吗?”太后看着他,握紧双手,“若哀家就是不同意呢?” “朕想,母后还是同意吧。反正,云裳是嫁定了,你又何必闹得大家都不开心了?” 太后霍地站起来:“不开心就不开心,反正哀家也不认为那个明业周有哪里适合她!你们若想办这婚事,除非哀家魂归西天了!”说完,她甩手便出了脂练宫。 云裳这才哭着走过来:“皇兄、皇嫂……这怎么办啊……” “你皇兄不是说了吗,你嫁定了,无论母后怎么反对。”静言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来,给她拭泪。 “可是……她是母后啊……” “我们会劝服母后的。”静言道,“你就好好地等着做新娘子吧!你还要做衣服、珠宝、选嫁妆,有你忙的。” “母后会同意吗?” “会。”她肯定地道,“现在太后还在气头上,多说无益。过两天,她气消了,再慢慢劝,她会同意的。” 接下来,静言也就听茂荀的,马不停蹄地叫人着手准备起来。婚期订在四月末,只有一个多月了,时间不够充裕,有些急。 暖玉也真每天进宫,亲手过问每一件事。第一天,她去向太后请安,也好言相劝。太后发了一顿火,两母女不欢而散。第二天再去,太后已知道她居然在亲手操办婚事,愤怒地不再见她。 如此过了几天,太后听说外面的动作如火如荼,气得了不得。她自然知道一切都是静言在下命令,即刻带了人浩浩荡荡地过来。 静言和暖玉正在接见天织楼,疑惑怎么换了尚宫,一问才知卓尚宫早没了。想到那是和母亲一起共事过的人,她心下有些怅然,没说什么,仍然细致地吩咐大家做事。 底下人刚退散,太后便驾到了。 暖玉道:“母后怕是觉得你不顾她的威严擅自主张,来找你麻烦的。你进屋去休息,就说身子不舒服。” “不用,我正打算这两日去见她。日子越来越近,总不能到了大喜之日再来急。” 太后进来,见了她们俩没有好脸色,却一股气全撒在静言身上:“你好大的胆子!将后宫弄得乌烟瘴气,也不问过哀家一声,你真当哀家死了吗?” “此事是皇上下令,儿臣自然不能反对。儿臣也想询问母后意见,只是母后避而不见,儿臣也没有办法。”静言道,“幸好儿臣手掌凤印,可以做主后宫,才没有耽搁了事情。” 太后听完,气得浑身发抖。若不是她怀着孩子,她一定甩她一耳光! “你这话,是向哀家显威、指责哀家误了事吗?” 静言毫不顾忌,直言道:“儿臣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你——”太后这次是真的愤怒地要甩她耳光。 “母后!”暖玉急忙拉住她,不解地看着静言,“静言?”静言不是这么不懂事、这么咄咄逼人的人,今天是怎么了? 第238章 应该感谢他才是 静言看着太后:“母后当知道女皇则天,她冬日游园,见群芳凋零,下旨令百花盛开。结果,一夜之间,御花园里争奇斗艳。牡丹不开,连根被焚!‘天地君亲师’,亲远远大不过天!皇上的话,连天都要听,母后就算是皇上生母,又如何反对?” 太后窒了一下,看着她,有些招架不住,好半天才道:“他是皇帝又怎样?也是哀家生的!人间孝道都不懂吗?居然不和哀家商量一下……” “皇上当时的确是忘了。”静言叹道,“再说,他那么爱护云裳,会从最强硬的反对到同意和支持,自然不是众人劝过来的,而是他一切为云裳考量,肯定明大人的真心诚意、能给云裳幸福,才会欣然接受。想来,母后的心和皇上是一样的——” “你给哀家闭嘴!”太后怒道,“谁不知是你在枕边进谗言?明业周是你什么人,你岂有不帮他之理?他根本是蓄意勾引云裳来攀龙附凤,否则云裳怎么可能死心塌地地要嫁他?哀家决不许云裳嫁给这样的人!决不许你暗地里搞阴谋!” 静言深吸一口气,道:“母后,可否让静言单独和你说几句?” “你想耍什么心机?”太后警惕地看着她。 “只是想告诉母后明大人的为人,但有些话,母后一人听便是了……”静言低着头,等她答复。 太后看着她,听她口气,好像有什么隐言,勉强点了点头。 静言屏退众人,婆媳俩单独相处,二人面对面坐下来,她亲手斟茶递到太后手边。 “有话快说!”太后不悦地看着她。 静言有些难过地道:“母后,明业周要娶云裳,只会有一个原因,那便是云裳、只为云裳,绝不是为了攀龙附凤!你可不可以对我们这些晚辈、你的子民,多一些信任?说起来您能够安安稳稳在千慈宫享清福,还应该感谢明业周才是。” “你说什么?”感谢明业周?太后疑惑的看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先皇驾崩,九王叛乱,母后让我爹回苏州讨救兵。当时我爹孤身一人,身边只有你秘派的几个内宫高手,根本不是九王追兵的对手!” “……”这她当时就考虑过,可惜别无他法,幸运的是,一切都过去了…… “明大人在先皇驾崩前中的进士。先皇驾崩后,他不愿助纣为虐,便远离京城,路遇我爹,一语猜中他匆忙赶路的目的。是他设计避开追兵,也是他为六王爷和国舅出谋划策、远在千里之外运筹帷幄,助他们缴获九王兵马——” 静言看着她,“若不是他,今日金銮殿上的不一定是皇上。可他不曾邀功,他若要权利富贵,自己随便为璧周做点什么便可以让皇上主动奉上,需要借助公主的裙带关系来获取吗?说句不好听的,当年他若支持九王,以他的谋略,必然助九王成事!而太后和皇上呢?九王就算不弑亲,也必然不让你们好过!云裳还是尊贵的长公主吗?而明大人,必然位居高位,被封个异性王爷也不是不可能!那时候,谁尊谁卑?再遇到这样的事,是谁攀附了谁?” “宫静言!”太后大怒,“你以为你这么说,哀家就会信了你吗?他当年君子,不代表永远不会成为小人!你们前后进宫,根本是预谋好的是不是?!你迷惑皇上,再让他来引诱云裳,好发展自己的势力是不是?” “我发展势力做什么?”静言反问,“以皇上现在对我的疼宠来看,至少未来几年后宫都是我的天下,我必然在这期间生下儿子。就算他日他宠了别人,我的儿子先长大、先成才,我又是皇后,他必然被封为太子!就算我的地位会动摇,我的未来也有依靠,我不需要发展任何势力!除非内宫生乱,有人想替代我的儿子,我才需要一股势力——但是……得是统领三军的势力……” “你……”太后惊诧地看着她,“你倒是谋划得清楚!” “儿臣从未谋划什么,只是就事论事,让母后看明白情况,你所担心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你所在乎的东西,别人不一定在乎……” “你闭嘴!”太后突然惊恐地一拍桌子。桌面震动,茶杯里的茶水都溅了出来。夏吴当年说:姬家人自己都不在乎,你何苦多事…… 她怎么可以不在乎?她的孩子、她的地位、她的后宫……她儿子坐着的江山…… “母后……静言惹你不高兴,还请你见谅。此事皇上已经做下决断,母后还是不要反对得厉害,特别是不要拿我和明大人会发展势力这种话来当反对的理由……” “怎么?你怕了?”太后得意冷笑。 静言看着她,淡淡一笑:“儿臣是为母后好。您担心的不过是外戚揽权、扰乱朝纲,但皇上乃一国之君,与明业周接触也多,怎会轻易判断错误?引发这种祸端?母后若执意在这一点上,在皇上看来,初次可说杞人忧天,再来就会说故意争对,三次则会说……后、宫、干、政。” 太后低低抽了一口气,外戚揽权、后宫干政,历代帝王最不愿见。一旦发生这种事,总是恨不得连根拔除。她的行为,的确像是在干政了……茂荀登基的时候才十四岁,那时候便不愿她见奏折,他总将界限分得很清楚…… “既然他下了圣旨,哀家也不反对了……干政这罪名,哀家承担不起……”太后站起身,冷脸离开。 第239章 皇家双喜 太后同意是同意了,但心中的不悦和愤怒达到了极点,却无处宣泄,只是闷闷回宫。 静言也知道她心中必然不快,更知道是自己惹得她不快。其实,多费点心思、隐忍一些,有办法让她答应得甘愿一点的。但静言不是一个愿意委屈自己的人,也不爱为这种事情去勾心斗角、耗费心血,也就只做到她愿意做的程度。 茂荀得知太后同意了,也不问静言是怎么办到的,带着她去找太后聊天,为自己擅自下旨的事道歉,也恭维太后圣明。 她总算觉得下了台面,也就缓和了态度和言辞。重要的是,几番交手她都不是静言的对手,为了自己活久点、不被气死,哪敢再挑起纷争。 云裳也来说谢谢,天天黏着她说贴心话,问东问西;暖玉则每日来报告操办的细节,询问她的意见…… 子女们都把姿态放那么低,她也就只有释怀了。 婚礼那天,宫中到处张灯结彩、花团锦簇,一派繁忙热闹。 静言一早就领着后宫众人到千慈宫向太后贺喜。云裳打扮好后先过来拜别她们,她们一人送了一份礼。吉时到了,茂荀带着业周亲自过来。行了大礼后出宫,已经过了午时了。这次行礼,只有宫中一家人在场,到公主府后,还得再行一次礼。 这婚事差不多两个月前就操办,茂正又因静言怀孕大赦天下,所以全天下都知道皇族双喜临门。外地官员,除了皇帝特召,一律不准朝贺、不准进贡。但自家人就不同了,各个王爷就算自己不进京,也会派个子嗣做代表。到最后,京城挤满了皇亲国戚。 所以,原本准备只庆祝一天,变成了三天。第一日成婚送嫁,集体道贺,盛宴款待。第二日公主携驸马回宫,表演舞乐,继续盛宴,愿意来就来,不愿意也不责罚。第三日则是皇族自家人的聚会…… 午宴在多处同时进行。后宫各主在太后、皇后的带领下,与皇亲中的女眷同食,诰命夫人又另在一处,大臣与四面八方来的王爷在一处,其他可进宫的外戚又是一处,下面太监宫人也分了几处…… 相比起宫中的繁花似锦、金碧辉煌,公主府的布置不那么隆重,却更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茂正、暖玉等人没有进宫,在这边等待,顺便招呼客人。 这里没有严苛的宫规,客人又大多是不能进宫喝喜酒的低阶官员和业周在京城结识的文人骚客,没什么架子,倒还处得轻松自在,就是看到暖玉和茂正等人在,有些小心翼翼。 后来,雨雁提着酒壶出来给大家斟酒。大家见她没什么派头架子,但打扮富贵、人又漂亮,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正在疑惑,茂正来抓她,两人当场就斗嘴打闹起来,一边还像常人一样招呼大家,终于让大家不再紧张,几杯酒下肚,更是无拘无束,唱作俱佳。 新人进府时,里面已经像是新郎在敬酒的样子。 云裳出宫后,宫里众人也吃得差不多了。姬家族人本来就爱玩,待不惯那束缚人的深宫,想观礼、更想闹洞房,几乎全部涌了出来。各位大臣见了,也都纷纷跟出来——明业周本就是皇上身边的红人,现在更是如虎添翼,不能怠慢…… 一时间,宫门口各色马车络绎不绝,锦衣华服、红男绿女、嬉笑怒骂……人挤人、车挤车,人挡车、车挡人,闹闹哄哄,没片刻安静。 前面的人走了一半,后面还卡着一半。而这时,皇上专用的马车驶出来了,大家急忙跪地迎驾。 “都挡着做什么?”茂荀在车内道,“没见朕要出宫吗?还不快让开。” 众人听了,急忙让开。 子游笑问:“皇上这是要去哪里?” “你们去哪里,朕就去哪里。” “皇后娘娘也在车上吗?”去年在百果园把这两口子搞丢了,害他都没敢回宫就直接跑了。这次好多兄弟侄子都回京,他也顺便回来瞧热闹。 “朕和皇后要去主持婚礼。” “哎——”子游叹气,“娘娘不日就会临盆,指不定什么时间突然就来,皇上此举实在不妥。你随便叫个人代替一下,也比让皇后出宫冒险好啊!” “废话那么多,快让开。”茂荀道,“你也知道皇子随时可能来报到,还挡着朕做什么,还不让朕快去快回。” 子游笑笑:“公主的吉时定在那里,你到得早有什么用?”说着,已经让开,让他们顺利前行,周围的道路在他们说话时已经清理出来。 他们马车行了数百米后,后面众人也开始行动。总算,在吉时前,几乎都已赶到。 业周没有亲人,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随风子又不在,高堂之位本想让举荐他的宫学士代替,但又觉太过矫情,更怕人拿他和宫家说事,对静言造成伤害,便只好空下来。 茂荀和静言一来,热闹的气氛顿时安静下来。茂荀低低一叹,自己还真是会吓人啊!虽然让众人随意,除了姬家人能随意起来,别的人没那个胆子,再也回不到起初的热闹。茂荀也不管了,堂一拜,他马上走就是了,让大家热闹去。 吉时前一刻,大家安静坐好,开始倒数。门口侍卫突然来找暖玉,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她负责一切事宜,下面人有解决不了的突发状况都会来找她。 茂荀看见,待那侍卫走了,才问:“怎么了?” 厅中都是自家人,暖玉也就直接回他:“十里寨武流连来了。” “她?”茂荀皱眉。 第240章 出嫁从夫 静言以他一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流连好像被明大人的师娘收为干孙女,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如若是真的,应该是代替明大人的师傅师娘来吧。” “明业周的师娘……”茂荀沉吟一下,“那不是就羡鱼夫人?” 静言低低“啊”了一声:“我是觉得哪里不对,原来是这里没联系起来……” 茂荀转头吩咐:“让她进来吧。” 一会儿,流连进来了。出乎意料的是,她身边还跟着笑意盈盈、须发灰白的随风子。在座只有静言认识他,知道他的身份。但大家都好奇地盯着他,对俏丽的流连反而没留意——姬家比她漂亮的女人太多了,没啥好看的。 “民女流连,参见皇上及众位千岁。”流连跪下。 随风子却无视皇族权威,不但没有跪地请安,还站在一边东看西看,津津有味地打量着雕梁画栋。 “平身。”茂荀疑惑地看着他,这人的风姿很随性,很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一定是世外高人——难道…… “她是师公随风子。”静言低声道。 茂荀了然,问流连:“武姑娘怎么会来?” 流连回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闻家堡送了一份礼物送给公主做贺礼,但他们与皇上有些过节,不敢亲自前来,便让民女过来。” 话音一落,厅里好多人都脸色微变。 “他们送礼?”茂荀眉毛一拧,惊讶又疑惑。 静言也疑惑了一下,继而猜测,大概是无违念及血脉之情,所以如此吧?或者,他以为她把一切告诉了茂荀…… “有什么过节?”六王爷问。 五王爷和八王爷也看着茂荀:“出了什么事吗?” 几人同时在心里说:千万别是自相残杀啊! 一边子游紧紧盯着流连,冷笑一声问道:“这闻家堡是什么意思?” 流连被他们的反应弄得有些害怕,不过还是继续道:“听说是他们小姐和少爷亲自做的。另外,我身边这位前辈名叫随风子,是驸马的师父!”赶快把话题转走! “是吗?”众人疑惑地看着随风子,不太信。 “啊……哈哈……”随风子觉得这群人怀疑的表情好有趣,“我是业周师父!听说他今天成亲,我就带着礼物过来了,本来说直接把流连给他做小的……” “疯老头!”流连大吼,“我要告诉干奶奶!” “哎呀,开个玩笑嘛!”随风子被她一吼,居然胆小地缩了一下脖子,然后才对茂荀道,“你是皇帝吗?我骨头长硬了,弯不下去了,恐怕跪不了你……” “不用。”茂荀站起来,拱手道,“既然老先生是妹婿的老师,自然也算是朕的老师……呃,皇后曾师从明卿家,朕实在还该矮一辈,要唤先生一声‘师公’才是。” 随风子听他这么一说,很高兴,倒不是因为皇帝这么礼遇他,而是因为又赚了一个人叫师公! 茂荀吩咐下面的人:“予随老先生赐坐。” “皇上,怎可随便相信他?”子游问。 暖玉道:“吉时已到,新郎新娘也该上堂了,让明驸马一看,不就知道真假了?” 茂荀坐回座位:“那开始吧。” 福公公马上叫道:“吉时已到,引新郎、新娘上堂——” 业周牵着云裳一进来,便见到了坐在茂荀右边一张椅子上的随风子,猛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道:“你怎么在这里?”因为要成亲,他两个月前就到处写信找他。结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没大没小,师父都不叫了吗?”随风子怒视他。 “呃……师父!”业周急忙低头叫了一声,对茂荀禀告,“皇上,这是微臣恩师。” “朕已经知道了。既然你师父来了,就让他坐高堂之位,仪式开始吧。” 然后,终于开始拜堂。 一拜天地,二拜君王,三拜高堂,夫妻对拜。云裳是公主,也是君。前两拜她需要跪下地,后两拜则不需要了,因为受拜的随风子和业周是百姓。 但拜高堂之时,她仍然往下跪。旁边扮喜娘的嬷嬷以为她忘记了,忙低声提醒道:“公主不用跪。” 她仍是往下跪,业周急忙叫她:“公主!” 云裳顿住。 业周其实想她跪一下随风子,毕竟,随风子养他、教他……但她身份不同,该跪的人一只手都数得下来,却远远轮不到师父。 茂荀看着盖着盖头、跪了一半的云裳,轻声道:“你是公主,不用跪。” “……出嫁从夫。”云裳低声道。 全场静默,地上落根针都听得见。 茂荀笑道:“随你吧!难得公主如此懂事!”或许,他该要求公主们都如此懂事才行…… 夫妻对拜时,她仍是跪了下去。业周自是感动的,恨不能马上将她揽进怀中,狠狠揉进骨子里去。 这里拜完,还不算礼成,还要转身答拜来宾,不过二人都只需微微一鞠躬就是了。 礼成后,新郎把新娘送入洞房,又出来敬酒。 茂荀怕静言累着,也担心大家不能尽兴,喝了两杯便带着静言离开。 结果,马车行了没多久,便停下来。 静言疑惑地看着他:“怎么停下了?”才走了一会儿,离宫门远着呢。 “下车。”他道。 “去哪里?”她口上问,但仍随他下车去。下了车才发现,他们停在了学士府。 “茂荀……”她激动地看着他。 他拍拍她的脸:“我们先进去等他们。” 趁着云裳成婚,他特准宫巡抚进京,目的自然是为了静言。只是,今晚宫学士和宫巡抚也赴宴去了。不过,他临走前已经遣人去通知他们早点回家。想来,他们也猜得到有什么惊喜吧? 第241章 路遇刺客 果不其然,他们进门没多久,宫家兄弟便回府了。茂荀也理解他们的相思之苦,让他们去房中说话,自己则选了宫学士的书房打发时间。这次省亲,最没有繁文缛节,就像是一般人家的女儿带女婿回门一样。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天黑了好一会儿了,估计喜宴都怕要吃完了,茂荀才去打搅他们,然后带着静言离开。 静言一上车便伏在他怀里哭了。 茂荀抱着她:“哭什么?别伤了孩子。你这样,我以后可不敢让你和他们见面了。” “谢谢……”静言吸吸鼻子,望着他,“有你真好。” “我也是……”他吻上她的唇,好片刻才放开,将她静静地抱在怀里,“有你真好……” 今夜皇城热闹。因为公主出嫁,皇宫和公主府都大放烟花,一声接一声,没有任何间歇,绚烂的火光照得黑夜恍如白昼。 这景象,让静言想起萧鸿死的那夜,也是烟花满天,火光流泻……想起来,她心中便有些难受和恐惧。 茂荀发现她情绪有些波动,疑惑地问:“怎么了?” “没事。”她笑笑。 茂荀仔细观察她片刻,猛然想通,将她抱进怀里:“别想了……都过去了……” “嗯……”静言应了一声,靠在他怀里。总觉得身上有些微不适,怕他担心,也就暂时不提,反正一会儿就回宫了…… 片刻后,她惊呼一声,猛地抓住他:“茂荀——” “怎么了?”他轻柔地问。 “好像……要生了……” 他瞪大眼睛,愣了片刻,对外面吩咐道:“快点!回宫!娘娘要生了……先派个人回去让大家准备好!”吩咐完了,他才紧张地看着脸色不佳的静言,“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还好……” “马上就进宫了,别担心……”他紧张地看着她,生怕哪里有事。片刻后,他大怒:“姬云裳!看朕不罚你几年俸禄,你哪天成亲不好?” “成亲的日子是你选的……”静言好笑地说。 突然之间,马车突然重重地晃动一下,她惊叫一声。 “静言?!”茂正吓了一大跳,急忙将她抱紧,紧张地问连连询问:“你有没有事?你有没有事……” “痛……”她呻吟道,额上已经沁出一层汗来。 茂荀用衣袖帮她擦拭,见马车还没重新行走,怒问外面:“你们在搞什么?!” “皇上……”外面的人有些害怕有些为难。接着,突然惊呼,“护驾——” 有刺客? 茂荀心里一惊。他从未想过自己会遇见刺客,加上自己武功不弱,出宫很少严加防范,带的护卫都是按例来,除了贴身侍卫……他的贴身侍卫武功不是绝对的高,却有本事真正的护驾。但萧鸿死后,这个位置还没有人补上。护卫队怕选出来的人再出事,他也怕,所以格外小心谨慎。 今天出门,等于是天下皆知,带在身边的人自然都是高手。只是,他不想扰民,带的人不多。但现在…… “皇上……”静言害怕又无助地望着他。 “别怕,没有事的……”他抱住她,伸手捂住她的耳朵,怕外面刀剑相击的声音吓到她。 在这紧张混乱的时刻,他知道急也无用,很快便冷静下来。听声音,应该只有一个人,武功不弱,否则不会十几个人都打得这么吃力。 居然有人要刺杀他,他不想知道是谁,却很想知道是为了什么?皇位、权势、暴行、复仇……太多选择了,他总有惹到人,就不知道是哪一样惹到了人,惹到了什么人…… 他知道有两三人一直死死守在马车边,出声吩咐道:“即刻去公主府,说皇后要生了、路上遇到刺客,叫众人来救驾!” 公主府那边,在茂荀他们离开后,业周被大家猛灌了一阵,随风子怕他一会儿醉得办不了事,急忙将以前在夏雪那里讹来的解酒药喂给他。待他酒醒了一些,便咋咋呼呼地不准大家灌了。大家自然听他的,一来他身份高贵,二来脾气怪,三来本事大,大家都是又敬又怕又服。 业周感激地看着他,师父虽然一辈子没正经过,他也很不能接受师父以欺负他、折腾他、气他等等等为乐!但师父对他好,他是知道的。而且,今天他成亲,师父除了和众人拼酒划拳有些闹腾,却一直没找他麻烦…… “好了好了,晚了晚了,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闹洞房去!”随风子大叫。 业周心里咚地一沉,居然在这里等着他……他再也不会感动了!!! 他想阻止,但众人已经大声起哄,皇亲国戚、官员百姓,统统拥着他往新房走,兴奋得好像是自己要洞房一样,他哪里是大家的对手? 新房外的两个宫女和嬷嬷,一见上百人涌过来,吓得动弹不得。里面的云裳听见声音,也吓到了,和翠儿紧紧挨在一起,不敢出声。 业周誓死扞卫自己和妻子的领地,挡在门口,任大家怎么说、师父怎么吼,就是不动。 里面云裳听明白了大概,心想这些人怎么可以这样子胡来?还闹洞房呢…… 翠儿急道:“公主,他们要进来呢?你是公主啊,怎么可以像百姓一样瞎闹你……” 云裳一听,是啊,她是公主啊,她还差点忘了。她公主的特权,不对自己家相公用,但一定要对欺负她相公的人用!她急忙在盖头下低低交代几句。 外面还是闹得不可开交,突然,房内传开几声清脆的叩门声,接着便是翠儿教训人的声音:“你们好大的胆子,敢吵公主休息!” 第242章 小心长针眼 大家一听,才想起里面的是皇家公主,好多人不敢出声了。不过,子游和随风子这些长辈、亲人还在继续闹。 “大家够了!”人群外,暖玉突然出现了,“出去喝酒吧,洞房有什么好闹的?而且,皇家没有这规矩!” “云裳都说出嫁从夫了,让大家乐一乐嘛!”子游道。 暖玉走过来,边说边让下面的人遣散大家:“小皇叔,你行行好,不想想你也有娶妻洞房的时候,小心报应。” 子游听了她的话,那笑嘻嘻的表情突然隐去,变得黯然神伤。转着手心里的酒杯,将里面的酒慢慢倾在了地上。 嘀嘀嘀地一长串声音,醇香的美酒在地上淌上一片,像是一张薄薄的纱覆在那里。为了盖住某种悲伤…… 有些人注意到他的神情和动作,被他吓了一跳。 “你说得对,我大概是以前坏事做多了……所以……”他自嘲一笑,又恢复之前的快乐神情,转身将众人带走,“大家走,外面继续喝酒去,就不打扰公主和驸马了!” 随风子也摇头叹气:“闹不成徒弟的洞房,我生无可恋啊,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哭哭啼啼地,他被流连拖走了。 待众人散尽了,业周感激地看着暖玉:“多谢公主。” “都是一家人了,不用这么拘礼。”暖玉有些不悦地道。 业周明白她的意思,马上改口:“多谢皇姐!” 暖玉一笑:“早点休息。云裳这辈子就交给你了,烦妹夫好好待她。” “一定。”业周点头,待她走远了才转身往新房走去。 门口几个宫女和嬷嬷急忙开门:“见过驸马。” 他脚步一踉跄,差点栽倒。 “驸马小心!”几人七手八脚将他扶住,“驸马醉了,快点快点……” 大家以为他醉了,想着快点结束接下来的几道工序,好让新人休息,自己也休息。这里除了翠儿会跟着公主留下,他们明天把公主府收拾好了还要回宫去。 业周先是醉得差不多了,不过服了醒酒药,又被大家一闹,已经清醒了,就是有些头痛。他不过是有些不习惯自己的新身份,被他们一声“驸马”吓到了…… 几人将他扶进房去,让他掀盖头。他掀了,想看云裳一眼,但她低着头,只看见头顶璀璨的明珠和首饰。 “驸马坐好。”嬷嬷又扶着他让他坐到床上,然后撒帐、合卺,一切完毕,大家退出去。 两人就这样默默坐了片刻,云裳偷偷瞧他一眼,见他没动,犹豫着开口:“你没事吧?” 他转过头看着她:“没事。” “哦……”她不知道说什么了。接下来……接下来的交给他吧,她没胆子啦! “你……”他张口,轻咳一声,“你今天真美。” “啊……”她睁着眼睛看着他,眼中是喜悦的光芒。她就那么看着他,好半天,才说,“谢谢……” 她望着他的神情太蛊惑他,他根本没听清她的感谢,也不需要她的感谢,已经忍不住地将她揽进怀中,吻住了她…… 绵长的一个吻,他虽温柔,也掩饰不了急切。结束这个吻,他看着呼吸急促、脸色酡红的她:“要睡了吗?” “嗯……” 他听了,暗暗吸了一口气,伸手将她头上的东西一样一样拿下来。 她头上的东西太多,他取得仔细、温柔,一点也没弄痛她,自然耗费不少时间。以至于她终于从那震撼的初吻中回过神来,一发现业周在帮她做这些,突然紧张地跳起来,不小心踢到了床沿,痛得她大叫一声。 “你没事吧?”业周担心地问,见她伸手要去抱脚,知道她是撞到脚了,急忙让她又坐下,蹲下身要去脱她的鞋。 “明老师!”她大叫一声,急忙扶住他,跟着缩到地上去坐着,望着他,“不要……” 他一愣,继而疑惑地问:“什么?” “我可以自己来……”她低下头,费力脱鞋,闭着眼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道,“我们成亲了,你千万别把我当公主!我我我……我……” 她突然我不出来了,丧气地垂下头,嘤嘤哭起来。 业周明白她在做什么了。干脆也坐下来,伸手将她的脚抬到自己腿上,然后脱掉她的鞋袜,检查她可能碰伤的脚趾头。 不过,双手一握到那莲足,他刚刚费力压抑的欲念开始翻江倒海了…… “云裳……”他手指轻颤,揉捏着她疼痛的趾头,感到她也轻颤了一下,刚刚平稳的呼吸又急促了。他嘴角轻轻一勾,抬起她低垂的头让她看着自己:“当我决定让你成为我的妻子,你就只余下我妻子这一个身份。咳……当然,以后还会加上我孩子的娘这个身份……咳。” “这样吗……”其实她也不知道是怎样,她脑子昏了,觉得身上好热。 “嗯,我不会把你当公主供着,只会把你当妻子护着。”他的手已经慢慢上移了,握住了脚踝,袭击到小腿。 “明老师……”她有些害怕,有些紧张。 “地上凉。”他道,伸手将她抱起,轻轻放在床上。低下头,他轻柔的吻住她,手放在她腰侧,慢慢将腰带解开…… “够啦,别看啦,小心长针眼……” 突然传来的轻细声音让他顿住动作,他猛地坐起。 云裳不知道怎么回事,害怕地看着他:“明老师,怎么了?” “那个……” 他正犹豫怎么说,又传来声音:“快走了吧!都被发现了!” “嘶——”云裳也听见了,倒吸一口气,无助地看着他,“有人?” 业周抱歉地将她抱进怀中:“别怕。”然后回头,怒喝,“武流连!” 那声音是流连没错。 第243章 新房塌了(偷听洞房) 他话音一落,窗户猛地被推开,流连咻地从窗台下蹿起来:“是你师父为老不尊,你吼我干什么?我找他有急事呢,拉都拉不走!” “师、父!”业周的声音很忍耐,手却轻轻拍着云裳。 “哎呀,你们继续。”随风子的头也突然蹿了起来,然后转身走开,咕哝道,“反正再看下去就不道德了……” “你——”业周吐血。 “你们继续啊!”流连赶快将窗子关上,飞快跑远。 业周无奈叹气,转头安慰云裳,然后继续尽未尽之事。快三十岁了才有洞房花烛,他才不打算浪费! 可是,当他们脱得只剩中衣,云裳也已动情时,门突然砰地一声被撞开了…… “明老师!”云裳反射性地抱住他。 他也抱紧她,阴狠狠地往门口瞪去,只见茂正从地上爬起来,院子里雨雁匆匆跑过来,气急败坏地大叫:“茂正!你缺德啊!” 茂正拍拍衣裳,没事人一样转身走出去:“你们继续。” 他一走到门口,便被雨雁揪住了耳朵:“姬茂正!我要和你离缘!” “我报仇嘛……”茂正委屈地道,“谁叫那丫头打搅我们好事……” “几百年的事情了你还记得!”雨雁拖着他往外走,走了几步,她又放开他,回来关门,连连道歉,“抱歉抱歉,管教不严,我这就去找皇上商量休夫……” 业周和云裳抱在一起,安静了好久,云裳突然哭道:“茂正哥哥欺负人……那么久的事了……” 既然她提起,业周不得不问:“你做过什么?” “去年去百果园……”云裳把当时自己不小心撞到的情景告诉他。 他无奈叹气:“王爷太小气了,都这么久的事了……” 他刚说完,就听见房顶传来一声细微的哗啦声,随即又归于安静。但是,刚刚那声音很清晰,应该是有人在屋顶。 云裳也听见了,小声问:“还有人?” “不管他。”业周低声道,和她一起躺下,温柔地将她抱在怀里,“我们先休息。” “嗯……”云裳听话地靠在他怀中,隐约能够明白,就只是休息而已…… 可是,突然一声巨响,一大片屋瓦稀里哗啦地从房顶落了下来,就落到他们床边,另外,还有一个人…… “啊——”云裳尖叫。 “……”业周傻眼。不过,他现在唯有庆幸,幸好没落到他们床上。 他仍然将吓傻的云裳抱在怀里,然后一起惊魂未定地看着床前的人,好像是个女的…… 她挣扎着坐起来,仰天怒吼:“王八蛋啊——” 果然是女的…… “你居然让我掉下来!” “不小心。”房顶传来男子闷闷的声音。 “我看你是故意的!你想摔死我换个老婆是不是?!” 业周不知道怎么处理现在的情况,对方居然无视他和云裳,自己先吵起来了。 云裳突然瑶瑶他的手臂,低声道:“好像是连师姐……”去年出宫,路上遇到,见过一面,她还有印象。 业周猛地看向床前还在和他人争吵的女子,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起君?!” 那女子听见声音,回过头来:“明老师!”不是起君是谁啊!!! 业周看着她,加上之前两次累积起来的满腔怒气,他已忍无可忍,大吼一声:“还有谁在,统统给我滚出来!” “还有人啊?”起君急忙爬起来,“不关我的事啊,我刚刚来……” 门外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公主、驸马,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业周无奈道,“只是……房顶塌了……” “啊——”外面传来一阵惊呼,闹了几句,翠儿的声音传来,“公主和驸马没事吧?我们这就进来收拾!” 起君一听,害怕被抓住,急忙左躲右闪想找地方藏起来。 “先等一下,驸马和公主可能没穿衣服!”外面又传来一个嬷嬷的声音。 “那我们等一下进来!”翠儿大声道,然后又吩咐人,“你快去告诉公主!外面的广和公主!” 业周一听,叫人来?那还得了!刚想阻止,起君突然提着裙子跳上床来,伸手将床帐接下来:“明老师,躲一下躲一下……” “你——”业周抱着云裳缩到角落,“起君,这是师父和师娘的床!” 起君尴尬地看着他们,片刻后,冷静地道:“是师妹和师妹夫的床……” “我已经不是师妹了。”云裳马上说。 哐当—— 屋顶再掉瓦片,一个白色身影突然落到床前。 在他们还未反应过来时,床帐已经被掀起,一个戴着面具的颀长身影站在床前。 “师父,抱歉了。”面具后是男子低沉的嗓音,“起君爱胡闹,我先带她走了。”说着,他伸手就将起君抓了出去。 “你是谁?”业周疑惑地问。 “天啦!又塌了——”外面传来众人紧张的叫声,“这房子谁修的啊?” “驸马——你们穿好没有啊?我们要进来了!” 戴面具的男子一听,没有回答业周,衣袖一挥就带着起君窜上了房顶。又是哗啦一声,一大片屋瓦接二连三地落下。 外面的宫女和嬷嬷终于等不及,撞开门进来,见了满地碎片,又哭又叫:“老天爷耶——” 业周出声打断她们,吩咐道:“别闹了,赶紧收拾。” 话音刚落,只见门外一大群人走了过来。 为首的暖玉吩咐人将大家拦住,自己在丫鬟的陪同下走进来,然后让点儿将门关上,阻止外面的人看见。 “怎么回事?”她望了一眼破败不堪的房顶,再看看满地屋瓦和正下床着衣的两人,松了一口气。听说新房塌了,她还以为云裳嫁了个野兽,吓死她了! 第244章 刺客救驾 云裳和业周不知怎么回答,总不能将起君供出来吧?而且,人都已经跑掉了。 “广和姐姐,云裳没事吧?”外面传来男子的高叫声,“这驸马才洞房就拆房子了,以后更不知道会怎样,云裳哪里受得住?我看要不要他们继续过下去,得三思才行……” 业周大窘,呆若木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暖玉轻咳一声,没有笑出来,扬声对外面道:“都回去酒席吧!是房子不牢靠,你们别醉了胡说,教坏不懂事的人。” “哎哟,房子再不牢靠也不是那么容易塌的,驸马厉害!”一片啧啧赞叹。 暖玉再也忍不住,掩嘴笑了两声,对业周和云裳道:“换间屋子吧……” “诸位王爷、广和公主!”外面又突然传来惊慌的叫声,“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 “怎么了?”子游笑问。 “皇上身边的侍卫来报,说皇上在路上遇到刺客,皇后也要生了!” 房里房外的人都大惊,暖玉急忙打开门出去:“在哪里?有人去了吗?” “不清楚,六王爷在大厅询问,这时候该有结果了。” “回宫的路就那么一条,我先过去!”子游马上飞身走了,其他会武功的人也接二连三地飞走。 暖玉急忙领着众人往前厅走去,人潮一下子便散尽了。 新房里的众人,愣怔好久才回过神来。 “皇后要生了?”业周道。 “皇兄遇刺了……”云裳低叫。 “别担心,王爷和世子们武功不弱,又有那么多侍卫,他们不会有事!”业周劝道,看了看乱七八糟的新房,叹气,“反正也没法睡了,我们也收拾收拾进宫吧。” 茂荀那边,静言羊水已破。他看了看外面打斗的众人,吩咐守在车边的人:“刺客应该只有这一个,缠住他,先送朕和皇后回宫!” “皇上!救兵未到,不可冒险!” “皇后要生了!”他大怒。 “皇上……”静言拉住他,“等着……报信的人已经去了一会,应该快来了……” “可是你——” “听说生孩子一般都要生几个时辰,几天几夜都是有的,我能等……”静言急道,“别离开,在这里倒是安全的,若路上有埋伏怎么办?” “好,我们等!你别说话了,我不去冒险……”看她满头大汗,他心疼不已。 静默了片刻,他叫人打起车帘,看着前面不远处和几个侍卫打斗的刺客。那刺客手持长剑,身形步伐飘若流云,轻功高强,剑法更是精妙。这些侍卫远远不是他的对手,但因平时训练有素,又有誓死保护茂荀的决心,才能靠着人多将他拖住。 茂荀知道,战久了,侍卫们必然会输。而且,只这么一会儿功夫,已有一个侍卫倒下,其他几人也纷纷受伤。不过,他们应该能保证在救兵到来前,刺客伤不到他和静言。但那时,只怕这些侍卫全都倒下了…… 此时,挟着起君飞出公主府的面具男正好从旁边的房顶掠过。一见地上打斗,便停了下来。 起君好奇地一看,兴奋地拉拉他的袖子:“他打得比你还飘逸耶!” 面具男一愣,没说话,静静看着。 “哎呀——”起君借着烟花的火光看见了刺客的样子,垂涎地叫道,“好好看——” “对手武功不高,没什么观赏性。如果是我去打,更好看。”男子中肯地评论。 起君不悦地瞥他一眼:“那你不去打!” “不想动手。”他瞟了一眼马车,眼里闪过一抹精光。皇帝的马车……皇后好像也出来了,如果让他杀过去,皇帝一死,只怕皇后也活不了……皇后是起君天天挂在嘴边的好姐姐,到底,要不要阻止? 起君哼一声,仍然是垂涎地看着刺客极具观赏性的动作,啧啧有声:“太帅了!” “几个花销的动作而已。”男子闷闷地说。 “人家没说他动作!”起君不依地打他一拳,“我说的是他的人!你没看他长得很帅吗?” “是、吗?”男人咬牙切齿,低低吐出两个字。 起君毫无所觉,猛点头,即刻伸手在身上摸来摸去:“呜……忘了带笔墨在身上!好想马上把他画下来……呜呜,只能回去回忆着来画了……” 男子面皮抽动,突然将她按到房顶坐着:“坐好,再掉下去,摔死了我不会守寡的!”然后一下子飞进了打斗的人群。 起君看了看四周,哇,好高!不要动!看着就好! 车上茂荀见有人加入,惊了一下,这一个的武功更高,不持武器也能轻松避开攻击。只是……他为什么在与刺客对打?难道是想抢功劳? 轻轻松松几十招,先前的刺客转身逃跑。侍卫们没有追,警惕地看着这后来的人,见他没有动作,不敢轻举妄动。 男子没有理会,听见有人朝这边飞来,想来是救驾的人到了,他飞回起君身边,抱起她:“走了!” “相公,不错哦~”起君笑道,在他未被面具遮住的唇角亲了一口,“虽然你长得丑,不过一动手都是最华丽的……” 男子唇角微勾,抱着她快速在房顶移动。 地上已经有几个人赶到了马车跟前,也看到了他的身影,子游轻功最高,马上追了过来。追了几步,发现不是他的对手,担心茂荀有事,只好转身回去。 马车的车帘已经放下,茂荀在车内道:“皇后马上要生了,先送朕回宫,其他事稍后再说!” “是!”众人回答,马上驾车往皇宫赶去。 马车向前跑了几百米后,暖玉等人也骑着马追了上来,知道茂荀没事,马上让两个人回公主府告诉众人,然后大家一路护送茂荀回宫。 第245章 生孩子都叫这么大声吗?——因为非常痛 快到宫门口时,暖玉对众人道:“诸位皇叔弟兄,夜已深,大家进宫不妥,后宫更是不便男子进入。但今日情况特殊,一会儿皇叔们随马车进宫,好和皇上商讨刺客的事。诸位兄弟就先在门外等待,一会儿只怕其他人也会闻声赶来,你们好将他们拦在宫外。等皇后产下皇子,我会让人及时通知大家。” 年纪和辈分最长的五王爷点头:“暖玉说得极是。”又问车内的茂荀,“皇上还有别的吩咐吗?” “一切听广和安排!”茂荀急道,“到底到了没有?!” 众人被他的怒气吓得不敢做声,只有暖玉轻声道:“已经到了。” 门口侍卫跪下接驾,茂荀听见他们口呼万岁的声音,终于安下心来,低下头轻声安慰痛苦不已的静言:“回宫了……” “你马上要做爹了,以后脾气不要这么坏……会吓到小孩……”静言虚弱地道。 “……” 进了宫,走了没多远,马车停下,茂荀将静言抱上已经等待着的步辇,再快速赶往仪和宫。 仪和宫里太医、医女、宫女、太监……好几十人做好准备等待着。步辇一到,众人紧张又小心地行动起来。直到静言躺在床上,太医把脉后确定没有不好的状况,茂荀才放下心来。 太医退开,两个宫女又将一面屏风移到床前,另有三名医女进去为静言接生。而几名太医仍然等在屏风外,以备不时之需。 “皇上,孕妇产子有血光,您是千金之躯,移出内室吧。”一名太医道。 “闭嘴!朕要做什么,还不用你们要吩咐!”茂荀喝住他们。 大家一听,不敢再说话。 “啊——”里面突然传来一声痛叫。 “娘娘,你得开始使劲了……”医女紧张地道,“您照着奴婢说的做……” 茂荀听见静言痛苦的呻吟,转进屏风,坐到床边去。 静言见了他,急忙伸手抓住他的,上气不接下气:“女人生孩子,你来做什么……” “你生的是我的孩子。”他低头在她脸上落下细碎的吻。 “你别在这里……”她呻吟道,“刺客的事……你别耽搁了……” 茂荀点头,又吻了吻她才出去,吩咐众人道:“有任何状况,即时禀报!若皇后有什么意外,你们报迟了,通通人头落地!” “遵旨!”众人胆战心惊地道。 他这才走出去。刚一出门,便听见静言大叫一声,急得他一时间辨不清方向,差点撞到墙上。 “皇上!”等在外面的暖玉见他终于出来,彷佛怕他一急又会钻进去似地,急忙过来拉走他,“皇叔们等着呢!我们已经擅自下了命令,让皇城的御林军集合。” 茂荀跟着她走出去,子游等人全都站在院中,见了他,君臣之礼相见。 他叫了平身,揉揉额头,道:“让御林军绕着皇城巡逻一圈便是,不用搜查,刺客武功太高,不可能抓得住,反而扰民。” 众人点头。 子游道:“我追了一下,发现对方轻功很高。不过,他手中好像抱着一个女子,那女子应该是没有武功的……或者有武功,但受了伤?哎,他轻功太高,说不定是同伴轻功不够高,他带着对方逃跑也不一定……” 六王爷道:“我已经问了那几个侍卫,说一前一后来了两人,之前的确定是刺客,但之后来的帮忙打走了他,不确定不是也是刺客。你追的,应该是后来的……” 茂荀正要说话,里面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惊得他六神无主:“这群太医干什么吃的?居然痛到这里都听得见声音!” 五王爷急忙道:“生孩子都叫这么大声,我王妃生第一胎的时候,叫得街上都听见了。” “是吗?”茂荀还是紧张又担心。 “是!” 茂荀点点头,放心不少:“王府那么大,能叫到街上都听见,那皇后叫得寝宫外能听见,也没什么……呼——”他吁出一口气,调整呼吸。 “……”五王爷不敢说他的王妃是逛街的时候突然要生,直接抱到街边的医馆里去生的,那距离比现在近得多。不过,反正每次生都叫得掀房顶,应该也差不多。 “是两个。”茂荀回答他们的疑问,不过刚说了这三个字,又一声痛叫传来,没刚刚那声大,但他还是紧张。伸手揉了揉胸口,他知道,生孩子这回事他帮不了忙,“两人功夫都很高,应该是特别训练过的……” 又一声叫声传来,前所未有地大声。他霎时停住,头顶开始冒汗。好久后,他深吸一口气,问:“生孩子……都叫这么大声吗?” 大家定定地看着他,好半天才明白过来,他们的一国之君被吓住了。做过父亲的几人也能明白他的苦衷,点点头。 “因为非常非常痛。”六王爷道,“别担心,这是正常的。” 茂荀没说话,静静站了好半天,终于能在那阵阵痛叫声保持表面的平静,告诉众人:“刺客之前只有一人,后来加入的功夫更高,的确是他打走了之前那一个。不过……” “有什么问题?”六王爷问。 “他们的武功路数,应该出自一家。”茂荀道,“轻功步伐绝对师承一人,完全相同!” “应该是同门师兄弟……”子游点点头。 “也就是同伙?”暖玉疑惑道,“那为什么一个刺杀,一个相救?” “或许不是救吧……”茂荀轻笑,“让宫中侍卫小心,千万别再让人轻易闯进来!” “是!” …… 第246章 恭喜皇上(皇后临盆) 公主府那边,云裳和业周换好衣服到前厅,宾客正离开。 大家见了他们,疑惑道:“你们怎么出来了?” “皇上已经无事,和皇后回宫了。”六王爷的世子道。 二人一听,安下心来。 云裳问他:“那堂哥是要回住处了吗?” “自然要进宫去看看。”世子道,“待客人都走了,我们便走。你们也要去吗?你们是新人,就不必了吧?” “皇嫂生了,当然要去道喜。”云裳道。 业周道:“诸位世子和公子可以先行过去,这里留着我和公主来招呼,我们随后赶来。” 大家一听,点头同意,先后离开。 待宾客走得差不多,云裳和业周决定出发,不过厅中还剩下暮寒。 业周问:“董驸马要一同进宫去吗?” 暮寒摇头:“消息已经传开来,大人们肯定也赶去了,恐怕皇宫门口已经水泄不通。我去了,倒还麻烦别人。”他拍拍自己的腿,“我回府去,若是见到广和,告诉她一声便是。” “那好,我这就派人送你。” “送出门口就是,路程不远,不用麻烦。” 业周马上叫人来送他出门,门口停着他家的马车,董飞和两个仆人等在那里。上车时,有他自己的人,倒不用其他人帮忙。 董飞掀开车帘,怔了一下,巧妙地利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其他人的视线,不让人窥见车内,然后才将暮寒扶进去。 业周和云裳站在车边,交代了董飞几句后,才上了另一辆马车,准备进宫。 暮寒回府和他们进宫要同走一段路,暮寒在车内吩咐道:“让安阳公主先行。” 两辆马车先后行出,后面的车上,不只坐着暮寒,还有一个手握长剑、面冠如玉的黑衣男子。 二人静静坐着,直到两辆马车分了路,黑衣男子才出声:“二庄主。” “失手了?”暮寒淡淡地问,声音没有起伏。 黑衣男子低下头。 “你的功夫不弱……”暮寒疑虑道,“皇上身边也没几个人,怎么会?” 黑衣男子沉默了片刻,才道:“在下的师兄突然出现,他出手阻止了在下。” “你师兄?”暮寒沉吟,“他背叛师门?” 黑衣男子脸上突然出现一抹尴尬的红,很没面子地道:“应该是讨好娘子……” 暮寒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口气却有些不快:“回去禀告大庄主,看她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二庄主……”男子突然迟疑地看着他。 他唇线冷冷一勾:“大庄主有话?” 男子直直地看着他,想看清他接下来的表情:“大庄主说,如果失手,你就杀了公主,皇帝必然前来悼念,到时再趁机下手……” 暮寒僵住,很久才冷笑道:“将近十年的夫妻情分,让我痛下杀手?我还没那么卑劣!告诉大庄主,要杀公主可以,另派人来,不用这个来检验我的忠心!” “……” 皇宫里面,静言临盆的消息早已快速传开。宫中还有些赴宴的诰命夫人和远道而来的王妃、郡主没来得及出宫,得了消息都争先恐后地赶来道贺。仪和宫外,层层把守,她们不敢请求觐见,只好先向门口的宫女打探消息。听说还没生,便都站在外面等着。 后宫的主子们倒没她们来得快,雅妃是一百个不畅快,却还是换了衣服过来,边走边道:“不就生个孩子吗?倒要大家都去伺候她!” 可她也知道,又得宠又产子,这是无尚风光的事。当初她若怀了孩子,到了这时候,谁敢不来?就是生个三天三夜,没皇上和她一句话,大家也得站在外面不准走!哼! 雪梅低声劝道:“今天宫里人多,乱糟糟的,娘娘不要说这些话,小心被人听了去。” “听了又怎么了?”雅妃虽这么说,倒真小声了许多。 苏妍儿是个把话都藏在心里的人,得了这消息,死死绞了两下衣袖,也出寝宫。她倒没来仪和宫,而是直接去了千慈宫。 太后十分高兴,也正要赶过去。 她劝住太后道:“这生孩子的事,不知道要多久,母后去了也是等着,还不如就在宫里等。那边肯定忙得不可开交,大家又哪里有心思来照顾好你?我们派人去打探消息,待孩子生下来了,再赶过去不是很好?”生孩子的事,没个准头,多少人在这里丢了性命。皇后这孩子,能不能平安生下来还是未知数。谁知道一会儿是报喜还是报丧…… 太后点点头:“那倒也是。”便吩咐人去探消息。 苏妍儿笑了笑,给她按肩。她舒舒服服地享受着,好久后叹气:“你呀,就这么耽搁了,也没得个孩子……” 苏妍儿一愣,苦笑道:“这就是命……”可皇后的命也太好了…… 其他如容昭仪等人,仍然同上次雨雁过生差不多的状况,怕贵妃和雅妃没去,自己去了反而惹到她们,就先让宫女过来打探情况。宫女过来看到已经聚了一群人,虽然都是宫外来的,还是回去禀明了。几人觉得有人在、不是她们单独现身就好,便陆陆续续地赶来。不过,大家都是期待又紧张,也不会去注意谁到了、谁没到…… 里面茂荀等人已经把刺客的事情处理好,暖玉进屋去看静言,几位王爷就陪着他在外面等着。静言的阵痛一阵痛过一阵,叫声也一声高过一声,急得他满屋子乱转。 几位王爷倒不知怎么办了,君王座前,当察言观色,他笑大家笑、他哭大家哭……但他因为皇后生孩子急,他们总不能跟着急?于是,安安分分坐在一边等着。 亥时一刻,孩子的哭声终于传来,静言那凌迟了茂荀一晚上的痛叫也随之结束。 他一下子便跳起来往里面冲,红儿死死挡在房门口:“皇上,还不能进去!” “都生了!” “等一会等一会……”几位王爷过来将他拉住,“还要收拾一下,再等一下就好。别急别急,都要等的……” 这时,门开了,暖玉笑着走出来,福身道喜:“恭喜皇上,是个公主。” 第247章 任性一下 茂荀大喜,大叫:“朕要进去,谁都别拉着朕!否则——”“杀无赦”不能说,吓着他女儿,“罚你们俸禄、充军!” 然后,他不理会众人,步伐有些……呃,有些风骚地晃进去了。 几位王爷看着他的样子,不禁失笑,高兴之余,也互相拱手说着恭喜,不过—— “皇上最近罚人怎么都爱罚俸、充军?”八王爷疑问,他进宫才几天啊,听过不下十遍了。 “好像是和北方打仗的原因。”子游道,“缺兵力、少粮饷……” 六王爷一听,一边恭喜一边不赞同地道:“那怎么还给云裳办这么大?听说还进国库给她选了嫁妆……” “这倒没什么。”五王爷道,“大家送的礼物也够挥霍了。不过,国库好像真的被这次打仗弄得有些空虚了,我们还是快点离京,回去‘搜刮’些财物上缴,好为江山尽点绵薄之力!” 几人急忙点头,赶快离京是正理,否则给这无所不用其极的侄子给逼上战场怎么办?年轻人还有一大堆,用不着他们…… 茂荀走到静言床前,见她脸色苍白、满脸是汗地躺在那里,床尾还有两个医女在替她清洗。他心里一阵心疼,急忙坐到床头,握住她手,细心为她擦汗。 静言醒着,就是累得不行,好片刻才睁开眼:“你怎么就进来了?” “好久没见着你,想你了……”他道,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低下头在她眼角、鼻端、唇上都印下了几个颤抖的吻,“你受累了,这孩子,怎么能这么折腾你……” 静言一笑,声音仍然没有力气:“怪她不如怪你自己……” 茂荀微窘,不好说什么。 医女已经整理好一切,起身:“皇上,娘娘需要好好休息,不能说太多话。” “嗯。”茂荀回头,对红儿道,“让福公公打赏众人,仪和宫里,人人有份!” “是!恭喜皇上!谢过皇上!”红儿喜笑颜开,急忙出去告诉福公公。 屏风外,孩子也已经清洗好,明心将其抱进来。茂荀一见,急忙伸手接过,见了那小小的看起来有些丑的小不点,他心下一阵感动,把她放到静言眼前:“你看看,这是我们的语眸……” “语眸?”静言惊讶地看着他。“语”是字辈,只是姬家给男子取名才按字辈,给女子取名一般都是选辞藻华丽、诗意盎然的字,比如这里的暖玉、云裳,谢王妃的女儿湖雅……虽未特意规定过,但自开国以来,皇族中没有任何一位女子取名是依着字辈来的。 “是啊,语眸。”他满足地笑道,“羡鱼夫人给我们取的名字,不是吗?” “是……很好听的名字。”静言依了他,大概,因为这是她生的孩子吧…… 二人说话间,外面一切已经收拾妥当,床前的屏风也随之被移走。茂荀见奶娘站在不远处,便将孩子交给她,然后低头对静言道:“好好休息,我不吵你了。” “嗯,你也早点休息。”静言闭上眼。 茂荀依依不舍地看着她,舍不得离开。 门轻轻被打开,暖玉进来看见这一幕,也舍不得打扰静言,见奶娘正把孩子放进摇篮,便先过去看孩子。茂荀终于发现她,轻声走过来,也蹲在摇篮边去。 暖玉摇着摇篮,低声道:“宫里宫外都好多人等着贺喜,连云裳都来了,我来问问你该怎么办?” 茂荀想了一下:“让他们都回去吧。让云裳进来可算是她今天大喜,特此恩准。但朕想让雨雁也进来,就有些厚此薄彼了。” 暖玉点头:“说来也是……那我这就去。”她起身,走了两步又倒回来,“你今晚回宣德宫吗?” 茂荀想了一下,肯定地道:“不回,朕要在这里。” “那我叫人收拾一间屋子,你就将就一下——” “不用,让他们移张软榻到床前。” “堂堂一国之君,你倒真会委屈自己!”暖玉忍不住笑,“皇后坐月子要一个月,你难道天天这样躺在她床前?” “趁她今天没力气赶朕,你让朕任性一下吧。”他笑。 暖玉想想也是,等静言身子好些,心下再感动,也不会容许他这么胡来!哎……这深宫里,规矩和人心总会生出事端,让堂堂天子的深情厚爱都得隐忍着来…… 她出去将这两件事办了,不一会外面众人就走光了,几位王爷也准备离开。 暖玉和他们一起出去,发现宫女太监们开心地站在角落里交谈,不甚守规矩。知道他们一方面是真为皇后高兴,另一方面是仗着皇上现在开心,就是偷下懒也不会责罚他们,因此才这么放胆。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阻止他们。 走了几步,却听见角落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她一听,是她的点儿,急忙回头叫道:“点儿,你给过来!” 角落里几个太监宫女急忙散开,吓得了不得,点儿却开心地飞奔过来:“公主!” 暖玉见她手中居然握着铜板、碎银在点钱,明白她刚刚是在拉着众人赌钱,不禁气得用手戳她太阳穴:“你在做什么啊?”这丫头,也太大胆了!真是把她宠坏了! “哎哟——”点儿痛呼一声,急忙将钱收入荷包,先向几位王爷请了安才回答她,“我和大家赌皇后娘娘生男生女,我赌赢了,赢了好多钱,可以把上次欠公主的钱还了……” “你欠我的可不是钱能还清的!”暖玉气极,“这里不是公主府,你居然敢——真是……要是出了什么乱子,我可不会保你!” “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了……”点儿看她生气,急忙认错。 第248章 多事之夜 暖玉没好气地冷哼一声:“你的下次到你见了牌桌、听见赌字,马上就会忘光光!”想到身边有几位长辈,她也不再训人,转身对他们道,“管教无方,让皇叔们见笑了。” “这丫头倒活泼,带在身边也不错。”六王爷道。 子游好奇地问点儿:“你刚刚说你赌皇后生男生女,赌赢了?” 点儿刚刚被训了一顿,不敢说话,只是点点头。 “你猜皇后生女?”子游不禁笑了起来,“无论是谁,都会猜她生男的才对,你为什么就猜是女的呢?” 大家也好奇她是怎么想的,大家猜皇后生男,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拍马屁。 点儿看了暖玉一眼,见她没有阻止,老实道:“我希望皇后娘娘生个像我家公主这么好、这么能干的小公主!” “哟,原来是为了夸赞你家公主啊!”众人大笑。 暖玉一听,心窝暖了暖,伸手揉揉她头发:“你呀,以后少给我胡闹!否则我可会变坏,将你卖给别的坏主子!” “公主……”点儿惊恐地看着她,“我会听话的!你不要把我卖给坏主子!” “好了,说什么你还信什么,让王爷们看笑话……” 几人笑着往外走,走出仪和宫不远,见不远处一群人提着灯笼走过来。 子游道:“好像是太后。” “她大概要去看皇后。”暖玉道,“皇叔们先出宫吧,我这里照应一下母后。”她知道,皇叔们并不愿和母后见面。 “也好。”几人点头。临走前,六王爷问她:“你和董驸马成婚也快十年了吧?” “……是。” “怎么还没生个孩子?” “这……” “你是公主,若是生不出,他自然也不敢纳小。但是,他心里没有怨吗?会不会暗地里有什么呢?”六王爷叹气,拍拍她的肩,“你自己考量好,别闹得心伤。” “多谢皇叔提醒。”暖玉道。 太后和苏妍儿已经走到他们几步开外,他们也没有停留,转身离开。 暖玉目送他们片刻,转过身来,太后已经走到她跟前:“叩见母后。” “是王爷他们?”太后随口一问,也不等回答,便越过她往前走,“皇后还好吗?” “还好,母女平安。”暖玉跟上,“孩子和大人都已经睡下了。” “睡下了?” “嗯。”暖玉扶着她,“一会儿将孩子抱出来让母后瞧瞧。” 太后点头:“皇上还在那里?” “在。皇上第一次当父亲,哪里舍得离开,开心得不得了。” 太后点点头,也颇是欣慰。虽然有些失望是女孩,不过,到底升级做奶奶了,心里还是高兴的。 暖玉带着她进去,怕她见到皇后床前的软榻会对静言不高兴,低声道:“我们小声些,别吵醒了孩子。”她知道,茂荀应该还没睡,能听见她的声音。 果然,她们还未走到门口,门已经从里面打开来,茂荀抱着孩子走了出来。 太后一见,激动地道:“快给我看看!” “是。”茂荀将门带上,走过来把孩子给她。 太后开心地抱着,几人就在外面交谈了一阵,没让太后进房去。然后,暖玉又亲自将太后送回千慈宫,到服侍她睡下了,才领着点儿离开。 御花园里还在放着烟火,到处火树银花。她怕声音吵到静言和孩子,便过去叫众人停下,让他们另外将没点完的灯笼都拿出来点上。大家照做了,将烟火收拾妥当,去各处加灯笼。 大家都走了,突然间,万籁俱静。看着明晃晃的灯笼,亮如白昼,她觉得有些刺眼、有些冷。看着这华丽的景象,她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了叹口气,转身对点儿道:“我们也出宫吧。” 点儿看她的样子,疑问道:“公主是不是觉得冷啊?哎,没想到会待到这么晚,早知道带件披风进来了。虽然快端午了,白天热了,但是……” “好了,你有完没完。”暖玉好笑地打断她,“都过了子时了,我们快些回去,不知道驸马睡了没……” 点儿听她说驸马,犹豫了一会儿问:“公主,你没生孩子,驸马真没意见吗?” 暖玉顿住,没回答她,点儿也就不再问。 走了几步,前面一个侍卫朝她们走来。暖玉认出是严劲,看他样子,应该是特意来找自己的,看样子有什么事要请示吧。这人也懂得看情况,知道今天忙成这样,只有找她拿决定。 果然,严劲走到她们面前停下:“微臣叩见公主。” 暖玉也就站住,打了个哈欠,问道:“有事吗?” 严劲见她疲累的模样,不想打搅她。但现在……宫中大喜,这事不找她,也无人可找了。 他深吸一口气,深深弯下腰:“许修媛没了。” “……”暖玉愣住,许修媛没了?没了……有人……有人死了……在云裳出嫁、静言产子的大喜之日,有丧事发生?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严劲再道:“许修媛没了。” “许修媛?”那是谁?茂荀的妃子,她平时见了其实能够知道谁是谁的,但今天,反应不过来。 “芷清宫的主子。” “芷、清、宫……”暖玉眼眸一眨,瞳孔里看见的是十几年前的旧事,芷清宫的主子没了…… 点儿见她没反应,担忧地叫了她一声:“公主?” 暖玉回过神来,看着她,芷清宫的主子,又没了啊…… “早上不是还在吗?”暖玉看着严劲,早上给云裳送嫁,没缺人,“怎么突然就没了?” 第249章 定有内情 “微臣也不清楚,刚刚芷清宫尚宫来找微臣,告诉了微臣这件事。她们知道今天皇后和公主大喜,不敢告诉他人,不知怎么办。” “带我去。”暖玉疲惫地道,边走边问,“什么时辰没的?” “戌时三刻。” “戌时啊……”在小公主降生之前,“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严劲沉默了一会儿,道:“自杀。” 这事情在这时候来,居然还是这么个死法,暖玉心里也有些没主意,不禁怒道:“明知道今天皇家大喜,这是找什么晦气?!” 严劲不敢说话,只是低着头在前带路。 到了芷清宫外,暖玉心里已经有了计量,问他:“这事有多少人知道?” “微臣也不知。” “不知不知……你什么都不知!”暖玉瞪他一眼,“本主先进去,你在外面将大家召集起来问一下,嘱咐他们,不准传出去!否则,这许修媛只怕死了也不得善终!谁叫她没事找这么一个日子死,被太后和皇上知道了还得了?!” 严劲听了,留在外面,按她吩咐去办。 暖玉走进里面寝宫,两个宫女跪在床前哭哭啼啼,床上拱起一抹白影,安静、了无生气。 她在点儿的搀扶下一步步走过去,人越来越近,耳边断断续续的哭声却越来越远,另有尖叫声从远处传来,那发出声音的情景也在眼前清晰起来…… 就是在这宫里,这床上,一个冰肌玉骨的女子痛彻心扉地叫着:“子——……”她叫了一个人名,大约是“**”吧,那是父皇的名字——她是父皇的妃子。 “太医……”她伸手抓住太医的手,哭着问,“我才怀孕七个月啊……为什么就生了……” 太医不回答她,仍然替她接生。最后,她拼尽了全力,咬牙切齿地大叫着“苏芷良——”晕厥了过去。 “公主……奴婢叩见公主!” 慌张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暖玉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床边,两个宫女跪在脚下瑟瑟发抖,点儿也有些害怕地躲在她身后。 许修媛躺在床上,脸色惨白,但一眼看过去却十分祥和。暖玉疑惑地看着她,终于找到这祥和来自何方:她的嘴角带着一丝笑。她死的时候是很开心、很幸福的吧? 再细看了一眼她的周身,穿戴得整整齐齐。 暖玉问脚边的宫女:“给修媛换过衣服了?” “是。”一个宫女回答。 “她以何种方法自尽?” “匕首。”宫女抬起头,伸手指着床头。 暖玉看过去,是一把镶嵌着蓝宝石的月牙匕。她伸手拿起来,上面沾着的血已经凝固。放下匕首,她转身往外走:“你们俩出来回话,把尚宫也叫来!” 到了外面厅中,找了座位坐下,两个宫女和芷清尚宫也接着跪到了跟前。 “修媛几时去的?”暖玉问。 尚宫回道:“戌时三刻。” “是戌时三刻没气的,还是戌时三刻被你们发现的?” 尚宫顿了一下,才道:“戌时三刻发现的,当时还有一口气。” “伤在哪里?” “胸口。” “她自尽时,身边没人吗?” “没有。” “你们做什么吃的!”暖玉怒道,“为什么不伺候在身边?!” “修媛不让跟在身边,说想静一静,就……” 暖玉继续问:“是谁发现的?之前发生过些什么?毫无征兆吗?” “这……”尚宫愣了片刻,才吞吞吐吐地道,“是奴婢发现的……之前没什么征兆……” “修媛在哪里自尽的?” “就在房中……” 暖玉看她浑身发抖,明显心虚,肯定有内情!她轻轻吐了一口气,道:“这是你们众人照顾不周所致,全都殉葬吧。” “不要啊——”两个宫女跪地大呼,“公主饶命啊……” “哼!别跟我耍心眼,修媛到底怎么死的!”暖玉猛地将桌上的茶杯砸在地上,“若不从实招来,你们不只要陪葬,还要诛灭九族!” 尚宫一听,猛地将头磕在地上:“修媛真的是自尽的!只是……只是她死前见过曹御女和严统领……严统领叫我们这么说的……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曹御女?严统领?”看样子这内情还复杂得很。暖玉有些心力交瘁,靠在椅中,“细细说来,不准隐瞒……” “是。”尚宫又磕了一下头才道,“晚间,修媛用完晚宴回来,突然不同以往一样疯癫,像正常人一样叫我们打水给她沐浴。修媛洗了很久,换了天织楼前几天刚送来的一套夏天的新衣,便叫奴婢们退下。奴婢总觉得修媛今夜有些奇怪,呆了一会儿后,便进房去,却见修媛躺在床上,胸口插着匕首……快要没气了…… 奴婢马上叫人来救,吩咐人去叫太医,修媛却不让,反而让奴婢去请董御女。奴婢觉得好奇怪,但见修媛伤心难受,也就去了……董御女素来也是不与人来往的,奴婢好怕请不到。谁知,董御女一听,居然来了……不过,她当时的神色颇有些不自然……” “后来呢?” “董御女来后,进房和修媛说了几句话,奴婢们站得远,没听清说的什么。接着,她就慌慌张张地跑了,过了一阵,又带着严统领来了,她说修媛有私事想拜托严统领,让我们退出房中。我们便退了出来,里面只有他们三人在,再发生了什么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暖玉疑道:“堂堂修媛,有什么事需要拜托一个禁军统领的?” 第250章 懒于追究 尚宫犹豫了片刻才道:“公主也该知道,修媛和其他几位主子都不得宠,皇上都将她们忘光了……她们是娘娘,可日子过得却不够好,以她们的身份来说,算是异常艰辛……以前没人理会,大家只能忍着。后来,严统领来了,偶尔巡逻会发现一些状况,都会帮忙……” 暖玉听了,心下也有些同情这几个女子,却不打算去怪茂荀薄情。他实际上是个多情种子,却把所有的多情都给了静言。爱情本就自私,这些女子,不幸遇到一个要追求爱情的帝王,便什么也没有了…… 抬头望了一眼精致的房梁,她把手伸向点儿。点儿一看她,见她眼里含泪,忙拿出手绢给她。她接过手绢擦了擦泪,柔声问尚宫:“素闻许修媛已经想皇上想得疯了,我问你,她是真疯还是假疯?” “回公主的话,奴婢也不确定。”尚宫道,“奴婢觉得吧,修媛以前是真有些疯。可最近……好像不太疯了……不过,好像也不太对……” “哪里不对?你把你看见的都说一下。” “是。修媛以前是偶尔一阵发疯,总是哭着笑着,边闹边叫,说的话总也离不开皇上宠她什么的。最近半年左右,她看起来也差不多,却有和以前不同的地方。首先,她人静了许多,总爱在桥上转来转去,甚至唱歌跳舞,白天晚上都这样。特别是晚上,经常不着鞋袜地在那里跳来跳去,神色还颇开心……” “你们都不拉着她吗?” “自然要拉的。”尚宫道,“不过,修媛经常是趁大家不注意,自己就跑出去了……” “她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些变化的?” 尚宫想了一下,道:“算是严统领做了禁军统领后吧。去年有次修媛发疯,恰好遇到严统领经过,她记得他是皇上跟前的人,以为是皇上要来了,就乖乖回去了……后来,又经常见着严统领,她总以为是皇上要来了,人就慢慢地变了。” 暖玉想了一下,问题多半出在严劲身上。她大胆猜测了一种可能,却不敢下决定。想了一会儿,便叫人去把曹御女传来。 严劲还在外面没走,见到太监出来,猜测多半是去传曹御女的。果然,一会儿后曹御女便来了。他站在空地上,还在教育着宫里的宫女和太监把守秘密。看到她进来,他握着剑的手紧了紧,今日,便是死期了吧?可已经过了子时了,不是昨日…… 曹御女瞟了他一眼,低着头跟着传令的太监进屋去。 里面暖玉见到她进门,站起身:“这么晚了还麻烦御女过来,快请坐。” “公主多礼了。”曹御女道,还是听话地到她指的椅子上坐下。 暖玉也坐回去,开门见山地问:“听说你平常和修媛没有往来,为何她死前要见你一面?” “我和修媛有些同病相怜,我日子过得清苦,她脑子又不清楚,我们得严统领的帮助最多,不免要和严统领说上几句话,算得上有些熟识。她临死有事想拜托严统领,只有叫我去请他。严统领恪守身份尊卑,自然不会拒绝。” 暖玉点点头,理是这个理,她又问:“修媛拜托了严统领什么事?听说当时只有你和他们在房中?” “修媛私攒的钱财和物品,想托严统领送回老家。” 暖玉听到这里,突然不想再追究下去,也不想让心中的疑惑扩大,便决定凭直觉办事。叹口气,她问尚宫:“严统领还在外面吗?” 尚宫走到门口看了一眼,又折回来:“是。” “让他进来。” “是。”尚宫转身去将严劲带进来。 他请安后,暖玉道:“按说,修媛托你送财物出宫是犯了规矩的,但人都死了,追究这些也没用了。严统领是明白事理的人,还能在法理之间找到平衡点,以后,这后宫的几位娘娘,你还是照此前一样照应着吧。但千万别说得了我这个准,我是管不了这个后宫的!只不过是告诉你,我是同情这几个小嫂子、对她们有些愧疚,不会把你此前的所作所为告诉他人。若以后被别人抓住把柄,要追究你的责任,到时候就不关我的事了。” “臣明白了。”严劲心下诧异,曹御女居然一个字也没说吗? 暖玉看着他:“修媛的丧事,自该有专门的人来打点,不过,你愿意过问的地方就过问,但别让人知道你逾矩了。” 严劲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继而低下头去:“臣遵命!”其实,他想说谢恩,但不能说。公主,到底知不知道他和修媛的事? “丧事现在是不能办的。”暖玉道,“她死在这双喜临门的日子,是给皇家添晦气,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太后必然认为她不祥,要毁坏她尸体,只怕还会波及她的家人。而你们这些人,自然也是要被处决的。目前大家正为了安阳和小公主的事高兴,你们将嘴把严一点,自然不会让人注意到这里。我会派人送些冰块过来,用来护住修媛的尸身。芷清宫本就比别的地方清凉,加上冰块,放上几天不成问题。现下皇后刚生了公主,没精神来理会这些,过几天我再和她说,修媛没了,将修媛去世的时间推迟几日,犯不到这大喜的日子就好了。” 说完,她起身,对点儿道:“我们出宫。”走到门口,她又回过头来,“严统领,这事若有什么变数,及时告诉我。” “臣遵命!” 待暖玉走出了芷清宫,地上众人才起来。 严劲对大家道:“好好守着修媛,千万把嘴守严,别让人知道出了这事!”然后对曹御女鞠躬道,“臣送御女回去吧?” 第251章 隐隐疯情 曹御女微微一点头,先行转身,严劲恭敬地跟在身后。走出芷清宫,步上长桥,这一段路下来,都是许修媛天天留恋的地方。是啊,她留恋。她天天在这桥上转着、唱着,等待着…… “大人放心,我都按之前我们套好的话说的。”曹御女突然道。 “多谢御女。”严劲道。 “修媛虽然死了……我却羡慕她。”她低低地道,声音有些哽咽,“至少,她心中充实过……” 今年元宵,静言和茂荀不在宫中,太后没有设宴,只和云裳、苏妍儿用餐,另赐了酒菜给其他几个娘娘。 曹御女吃不完,便趁着夜深偷偷送去给以前帮过她的一个公公。回来的路上,路过这里,看见严劲抱着许修媛站在桥边,倚栏望月,形状亲密。 她吓得不敢做声,随即躲了起来,偷偷绕路走开。走到半路,严劲突然挡在了她前面。 他与皇帝的女人亲热,犯的是死罪,他们都明白。 曹御女接受过他的帮助,觉得他是好人,但此刻,她一点也不怀疑他会杀她灭口,好守住秘密。 “我看见了。”她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赌他的信任,“我不会告诉人,大人对我有恩,我铭记在心。重要的是,我想安安静静地过完后半生,什么麻烦也不想惹。” 严劲也只是想要她保守秘密而已,听她这么说,便转身走开。 后来,曹御女发现,许修媛总是在桥上走来走去。她知道,她是想碰到他,看见他…… 昨天云裳出嫁,宫中热闹。夜宴结束,曹御女在御花园看了一会儿烟花后独自回宫。路上,居然不小心与躲在假山后看烟火的严劲和许修媛打个照面。 当时,三人都吓得愣住。曹御女先反应过来,转身便走。严劲知道她不会乱说,也没有去追,转过身安抚被吓住的许修媛,让她放心,他们的事情不会败露。 曹御女也相信他会如此做,觉得这事不会有什么后续。没想到,回到凤掖楼不久,芷清宫来人说许修媛想见她。 她第一反应就是许修媛是想杀人灭口,但她只是御女一名,比修媛的地位低了三级,不敢拒绝,只有去。 谁知,到了芷清宫,却见许修媛胸口插着匕首躺在床上…… 许修媛见她来,挣扎着坐起来,居然得意地笑。 曹御女见她这模样,吓得腿都软了,犹豫了好久才跑过去:“修媛娘娘,你……你这是做什么?” “我自己死了……就不怕你去告状了!”许修媛一把抓住她的手,压低声音,痛苦地说道,“你别想害严劲……” 曹御女愣着,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她是在保护严劲,她以为她会拆穿他们,所以才…… 许修媛抓紧她的手腕往自己胸口的匕首拉去,咬牙道:“你不许害他……否则,我就说是你杀了我……” 曹御女一听,吓得退了三步,不小心将她推倒在床上。以前听说她疯,她信。后来发现她和严劲在一起,她以为她是装的。这一刻,她终于明白,她真的是疯过,疯到一颗心毫无杂质,可以傻傻地为了爱的人去死。 “我没做坏事……”许修媛无力地躺在床上,“只不过是……没管住自己的心……我喜欢他抱着我……每次……都要撒娇……好久好久……他才愿意抱我一下……” 曹御女听见她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回过神来,急忙跑过去,抓住她的手:“修媛,你想见他吗?你快死了……临死前,你想不想见他?” 许修媛看着她,眼里闪过希冀的光,接着,又防备地要推开她:“我才不信你……你是想……告诉大家……让大家……一起来抓……我……” “你别说了!”她急忙放下她的手,“你等着我,我去找他来,你一定要等着……” 曹御女说完,飞快地转身跑出了芷清宫,按着御林军平时巡逻的路线去找严劲。跑了很远,她终于找到了他…… 许修媛一点也不相信她,却期盼着见严劲一面。她睁着眼睛,撑着最后一口气等着。 终于,他来了,他走过来就将她抱进怀里,居然不让她再撒娇、再求他…… “你别……”她想要推开他,“有人……” “没人。”他道,“这里只有我们。”曹御女已经将大家关在外面,她则背对着他们守在门口。 “那你抱我久一点……”她哭道,临死的声音细若蚊蝇,“以后……我想……也没机会了……” “我会一直抱着你……”他哑声道,心痛不能自持。她是他生命的意外,谁曾想,他们会有所交集。 她总是疯疯癫癫地向他跑来,呼唤着另一个男人。可他不能避开,必须保证她的安全,因为她是他的主子…… 那夜,她摔进河里,他抱她起来。她冷得瑟瑟发抖,迷迷糊糊地哭得好心伤,不知不觉便在他心里划了一道口…… 后来,又一次为了救她,他抱住了她。她当时安静地躺在他怀中,直到他要放开,她突然一把拉住他,定定地望着他:“是你……” 当时他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后来才听她说,她记得那夜落水后的温暖,记得他这怀抱。 接着,他半夜发现她一个人躲在角落里,他走过去,她说:“你送我回宫好不好?” 不用她说,他也要送的。 这样的情况出现了好多次,他不得不告诫她的尚宫看好她,免得她出事。她听了,哀怨又愤慨地看着他,又开始发疯,闹了大家大半夜才安静下来。 第252章 娉婷无声 过了几天,他又在假山的洞里发现她。她急忙拉住他:“你不要告诉别人,我只想让你送我回宫……” 他看着她眼里小心翼翼地请求,心里是翻江倒海的疼痛和克制:“修媛娘娘……” “一段路而已……你陪我好不好……”她牵着他的衣袖,哭得伤心不已,“我想在你身边呆一会儿……你身边好暖……” 然后,他便送她。半路,她不小心踉跄了一下,踢掉了鞋子。他一看,蹲下身给她穿好,她的脚很凉。站起身,他说:“以后不要半夜出来转了,会受凉。” 后来,他刻意避开了这里,不再过来。 听说,她总在桥上唱歌,从一头走到另一头,天天如此。他不为所动。 听说,桥上半夜会出现披着头发、赤着脚的女鬼…… 他按捺不住心中的担忧,半夜偷偷过来,见她赤着脚在桥上跳舞。她的双足很细,很美,如玉一般。她舞跳得好,可以用脚尖撑起全身的重量。可她一旋转,不小心跌倒在了地上。他立即冲过去,便再也逃不掉……逃不掉她眼里的光、她织起的网…… 她的脑筋不清不楚,心却无比单纯。 她说:我偷偷躲起来,其实就是想看你一眼哦!不过,后来你送我回宫,我就想你每次都送我…… 她说:你说半夜不能出来,会受凉。可我只有半夜出来,才有可能单独与你相遇啊!谁知你又不来了……我知道你是躲着我,我好伤心。然后我就故意每天都出来,我想……你会担心的吧?你说,你心里是不是有担心过? 然后,她一直问一直问,真要撬到他一句“担心”才罢休。而简单两个字,却让她无比心满意足…… 低下头看着怀中生命渐渐流逝的女子,他轻轻地道:“你怎么能这么做,你不知道我会心疼吗?” “呵……”她轻笑一声,笑容异常地惨白,“你会心疼啊……” 她笑得好满足,然后说:“那我以后……不这么做了……我不让你疼……你……你后悔吗?” “不后悔,遇见你,就不后悔,永远不后悔!”他紧紧地抱着她。 “我也是……”她伸手摸着他的脸,她的手贴着他的脸颤抖,“严劲……最后了……叫我的名字……好不好?别叫封号……” 他一直叫着修媛,她告诉过他她的名字,他也从未叫过…… 他点点头,哑声道:“娉婷……” 她听了,笑得像完成了所有的心愿:“遇见你之前……我……后悔进了宫……遇见你之后……我不再后悔了……可是……好遗憾……”眼眶里,泪水滑落。她的手,也顺着他的脸滑下,重重地落到枕头上,不复有脉搏的跳动…… “娉婷!”他抱着她,压抑着声音呼唤,浑身颤抖。 门口,曹御女回过头来,看见他悲痛的背影,伸手捂住嘴,也止不住地流泪。 天亮后,宫中仍是热闹地庆祝,无人感觉到芷清宫的香消玉殒。热闹繁忙的景象直到过了端午才淡下去,众人的情绪也不再那么激动亢奋。 暖玉抓紧时间去告诉静言:“有件事,真不该来烦你。但我总觉得,让母后或皇上做主要不得。” “什么事?”静言轻声问,她坐在床上,手里抱着语眸,母性的光辉照得她无比的温婉可人。 暖玉看了看她怀中睡得香甜的语眸,伸手抱过来,让奶娘抱走,让众人退下了才道:“我说了你别怕。昨夜……芷清宫的许修媛没了。” 静言沉默了片刻,疑惑:“许修媛?” 暖玉点头:“她本来就是疯的,半夜独个儿到桥上去,不小心掉进水里淹死了。你在坐月子,大家想来告诉你又不敢,在仪和宫外鬼鬼祟祟的,被我撞见了才问清楚情况来告诉你。” “这……”静言无措地想了片刻,道,“皇上和母后都在喜头上,先不要告诉他们。她死在这时候,最后不要传出消息,先让她安生下葬为好。我没法出门,姐姐既然知道这事了,若觉得不烦,就帮忙处理一下,我就不拜托别的人了,免得不小心闹开。” “我也是这么想。”暖玉道,“这事耽搁不得,我这就去办,若有问题,再来问你。” 静言点头同意,又道:“修媛是选秀进宫的,家里还有人,她宫中也有一堆侍婢,按例需要赏赐和慰藉的财物先从我这里取。” 暖玉正愁这个,准备将这步骤省下来,反正茂荀即位后宫里没发过丧,大家也不清楚有些什么规矩。听她这么说,也就照办。 但暖玉也知道,这事一过,若无意外,是不会有人主动在太后和皇上跟前提起的。说不定要好多年后才会有人知道许修媛已经没了,那静言垫出的银子是没有回收的可能。 静言现在得的赏赐不在话下,这些只是九牛一毛,但到底是她的东西,不应当挥霍。暖玉便叫人仔细将许修媛的东西清理了,无关紧要的就分赏给了下人,稍微可以留作念想的就交给严劲——他负责派人去许修媛家中报信。 严劲拿着东西,毫不怀疑暖玉的好心,她就算没猜中全部,也一定猜到了一些…… 丧事让他插一下手,他便可以送她一程。她的遗物交给他处置,他便可以找出一两件做纪念…… 许修媛虽是嫔妃,丧事到处按她该有的嫔妃之礼办,却唯独没有通告后宫。她出宫后,芷清宫那一角的水与桥就安静了下来。 不多久,大家发现这怪异,也私下问了问,有人说她在大喜的日子发疯冲撞了皇后,移居冷宫了;有人说,她没了……大家也就不再过问。有些人是没想去过问,反正她也无关紧要;有些人是不敢过问,因为皇后得宠后,后宫娘娘就接连出事,而现在皇后的势头是一日胜过一日了…… 而知情的曹御女闭门不出,严劲行尸走肉…… 漫漫深宫,锁住万千风华,埋了女子的幸福,葬了男人的情思。 第253章 什么都不要,就要你父皇? 语眸满月那天,先前从外地来喝云裳喜酒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也幸好他们走了,满月酒才没有大肆铺张,只在仪和宫设宴,来的除了宫里的和自家人,就只有几个官员夫人。 小孩子爱哭闹,静言直到把她喂饱了、哄安静了才抱出去。外面大家已经到了,正等着。走到厅门口,太后来了。她觉得太后的脸色有些不善,在心里提醒自己一会儿不要惹恼她…… “这孩子睡着了?”太后走到她面前。 她先请了安,说:“还没睡,睁着眼睛好奇地看呢。”说完把孩子给她。 太后接过来,见语眸睁着又黑又亮的眸子看着她,那可爱的样子,让她心都要化了。 “好漂亮的丫头……”她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亲,抱着她在屋里走了好片刻才停下。回过头,她脸上的笑容突然收了起来:“林香,东西拿来。” 林香拿出一个小瓷瓶,走过去。 静言看那小瓷瓶,一般装药的就是那样,不禁疑惑又担心:“母后,这是做什么?” 太后没回答她,径直打开语眸的襁褓,将语眸的手拉出来。静言见她这样,林香又已经将瓶子打开,着急走过去:“母后……” “别担心。”太后看她一眼,“只是守宫砂而已。” “守宫砂……”静言眼睛眨了眨,这东西她听过,也知道是做什么的。 太后握着语眸的手,示意林香动作,林香轻轻地将守宫砂点在了语眸手臂上,红豆一般大小,鲜艳醒目。 “她长大后若遇到云裳那样的事,拉开手臂一看就知道她洁不洁……”太后把孩子还给她,“云裳小时候若点了这个,哀家也不会被你几句话说得不敢去证实!” 说完,她领着林香去酒席那边,留下静言一人呆愣在厅中。 她走了好片刻,静言还站在厅里没动,水莲担心地走过去:“娘娘,你没事吧?” 静言摇摇头,拉好襁褓:“我们也出去吧。” …… 茂荀今日清点国库,直到吃完了饭,才和茂正、业周等人过来,正遇到大家要给语眸抓周。 地上铺着红毯,毯子上已经摆了好多东西,笔墨纸砚、琴棋书画、脂粉首饰…… “你们在做什么?”他走过去,见大家要跪下,急忙道,“都别跪!吓着朕的宝贝女儿……”说着,伸手从静言手里抱过孩子,心满意足地逗弄起来。 “正准备让她抓周呢。”静言道。 “抓周?抓周不是周岁的时候抓?现在才一个月大,你们是想做什么?” 雨雁道:“现在抓了,周岁的时候再抓,看看她是不是初衷不改啊!” 茂荀沉吟:“你说得也有理,那就抓吧!”说着,便蹲下身,将语眸放在毯子上。 语眸一坐到毯子上,大概是觉得屁股下面变得硬了,原本东张西望的眼睛突然转过来,好奇地看着他。 “看父皇做什么?看这边……”茂荀拿起一个九连环来吸引她的注意力。 她看着那九连环,满眼好奇,眼珠子越睁越大,连小嘴也张大了。 “瞧这可爱的样子哟——”太后忍不住叫道,“真是让人打心眼里喜欢!” “想要什么?”茂荀温柔地问女儿,“自己选。”然后放下九连环,将她往毯子里面放一点。 语眸仍是看他一眼,才去看身边那些琳琅满目的东西,伸出粉嫩的小手去摸。先是抓住一只凤钗,又冰又凉,还有些硬手,马上就丢了。然后又抓住砚台,拖了两下,拖不动,就转而去抓棋子。但手劲小,还没握稳,棋子就从手心里滑落了。 她好奇地看着滚在地上的棋子,眼里有些烦恼的样子,那样子,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听到笑声,她扭过头来,突然朝着大家爬过来,一下子扯住茂荀的衣摆。茂荀急忙伸手扶住她,她趁机便扑进他怀里,耍赖一般抱住,再也不松手。 “什么都不要,就要你父皇?”茂荀笑问,抱着她站起来,“好吧好吧,父皇也要你,以后哪个不长眼的小子想从朕身边带走你,朕就动用三军挡在前头,看他闯不闯得过来!” 静言一听,不依地说他:“她才一个月大呢,你教她什么?” 茂荀道:“不管!朕的女儿,谁也别想抢!” 太后也笑着说他:“孩子总要长大的,你想将她留成老姑娘?小心她到时候怪你,不要你这父皇了!” 茂荀看着语眸:“那父皇可要伤心了,小语眸,你忍心看父皇伤心吗?” 语眸像是听懂他的话,突然扑到他脸上,张大嘴巴亲了一口。 茂荀受宠若惊,大家也惊叹连连,唯独静言有些不是滋味地说:“这下母后要伤心了……” 茂荀一听,扭头看着她,不顾众人在前,伸头到她耳边,低声道:“一会儿我代她还你……” 静言蓦地睁大眼睛,脸也刷地红了。恰此时,福公公大叫着“皇上皇上”跑过来,像是有急事的样子,一下子吸引大家的注意力,没人注意到她的不对劲。 “你乱吼什么?”茂荀皱眉问,“吓着公主,朕让你充军!” 福公公擦擦汗,急道:“兵部尚书有急奏,好像说必须得派兵增援了!” 旁边茂正和业周脸色变了变,茂荀不动声色,低下头问怀中的语眸:“告诉父皇,会赢吗?” 语眸听见他声音,抬起头来,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他一笑,满意地将她交给静言,亲了亲她的脸颊,转身便走。茂正和业周也急忙跟上。 第254章 落马被擒 盛夏,茂正出征。 七月初,业周官拜太史令,开始写史生涯。但因他尚属年轻气盛,暂时只负责编纂已有史书。 前线偶有捷报…… 中秋,千慈宫盛宴。茂荀却在宣德宫接到密报:茂正身先士卒,落马被擒…… 收起信,他若无其事地走向千慈宫,与众人举杯邀月、开怀畅饮。 快到子时,赏完了月,节也过完了,大家准备回去休息。 雨雁多喝了几杯酒,醉得走路都有些不稳,暖玉和云裳扶着她,准备亲自送她回王府。她不愿走,伸手将她们推开,醉醺醺地道:“我要去见皇上!” “皇兄在这里呢。”云裳道,指着对面座位上的茂荀,“你有什么事要找他?” “嗯……我要问茂正的事……”雨雁道,脚步不稳地走过来,“我家茂正好多天没消息了……” 茂荀脸色微微一暗,静言看见,疑惑地低声询问:“出了什么事吗?” “没事。”他伸手握了握她的手,“最近被她闹怕了。” 静言忍不住一笑。茂正走后,雨雁前所未有地频繁进宫,手眼都离不开语眸,经常弄得他这做父亲的很光火。雨雁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很想要茂正的消息。所以,一旦茂荀说了前线的消息,她便不会和他抢孩子。 “打仗的消息哪能天天有。”茂荀扶着静言站起来,也准备回宫了。他对暖玉道,“你们俩小心些把她送回家,别出什么意外让茂正回来找朕的麻烦。” 暖玉点头,哄着雨雁:“夜深了,我们不闹了,先休息了。明天一早,就会有茂正的消息了。” “都半个月没消息了……”雨雁哭道,然后伸手指着空中一轮明月,“月亮正圆呢,我们再赏会儿月……” “那我们边走边看,好不好?”暖玉轻声哄着她,“前面的月亮更圆更亮……” “你说什么傻话?”雨雁咯咯一笑,“天上不是只有一个月亮吗?这里的——”她指指身前的地,又指指前面的地,“和那里的,能有什么不同?” “那里离家近些,就圆些。”暖玉急道,终于扶着她挪开了步子。 雨雁头晕乎乎地,也就跟着她走,走了几步,突然问:“天上只有一个月亮……我们现在看着这月亮,茂正也看着吧?” “是啊,他看着。”暖玉和云裳道。 “无论他在哪里,我们看的月亮是一个。这感觉……还不错!”她突然快乐地笑了起来。 众人见她虽然说个不停,倒还没闹,松了一口气,各自回宫。远远地,还能听见她疑惑地发问:“这叫什么?嗯……海上……海月……海上生明月?” 静言看着她们的背影走远,回头看着茂荀,见他脸色凝重。她料想必是前线有事,但她没说什么,只是伸手温柔地握住他的:“十六了,月亮比刚刚圆了,夜也深了,回去休息吧。” 茂荀看着她微微一笑,跟着她回仪和宫。 他贪恋她的体温和气息,虽已深夜,仍然止不住地和她缠绵,直到两人都筋疲力尽。 “茂荀……”静言想问他,可眼皮沉重,没有力气。 “快睡。”他在她眼上一吻,将她抱在怀中。 “唔……”她应了声,或许明早再问吧…… 第二天,她醒来时,他已经去早朝了。 也不知是不是有事…… 她疑惑地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听见孩子的哭声抬起头,见水莲抱着语眸进来了。 “怎么一大早就在哭啊?”她急忙伸手抱过来。 “饿了好久了,怎么不哭啊?”一边在整理衣物的红儿道,“奶娘的奶水她还吃不惯。皇上也真是,平时疼公主,可临走见你还在熟睡,居然明说就是公主哭也不准吵醒你。” 水莲笑道:“皇上是疼公主,可更疼娘娘啊!” 静言已经拉开衣襟,让语眸含住胸前一点。寻着了食物,几个月大的奶娃终于不哭了,卯足了力气啃噬起来,让为娘的忍不住低低轻呼了一声。娘亲微恼地看着女儿,重重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这孩子,遗传了她爹的力气……静言脸色突地红起来,心里忍不住骂自己,什么时候这么不正经了,想些什么啊? 喂饱了孩子后,她才起床梳洗,用过早膳,已经很晚了,她还是带着孩子去千慈宫请安。 太后见了语眸,很是开心,马上就伸手接了过去,一边问静言:“雨雁进宫了吗?” “还没。”静言不知为何有此一问,“昨夜醉成那样,今天应该不会来了吧。” 太后长长一叹:“雨雁啊,是哀家见过的最不守规矩的人了!可你们都由着她、宠着她,越发把她性子惯坏了!但她到底是个王妃,不能总那么没规没矩。再来,语眸出生了,以后还会接二连三有别的公主、皇子,他们是皇家子孙,自该长成他们该有的样子,尊贵、守礼。但若雨雁还是这样子,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肯定会教坏小孩们的。”说完,她看着静言,“你以前是她主子,现在是后宫之主,该管管她。” “儿臣明白。”静言恭敬点头。 “哼。”太后想起她顶撞自己的样子,再看她如此恭顺的样子就心里不舒坦,摇头道,“哀家算看清你了——最会阳奉阴违的人!你这里答应了哀家,转头却可能一个字也不对别人提。哀家也不指望你做多少,一会儿自会叫人去王爷府,命王妃在家休息,在茂正回京前不得进宫。以后,她若死性不改,哀家照样不让她进宫!等她什么时候变得端庄优雅了再说!” 第255章 御驾亲征 静言不禁在心里为难,让雨雁端庄优雅?还不如让北风俯首称臣! 但皇上现在为国事焦头烂额,后宫绝不能再起一点争端。太后有什么吩咐,无论对错轻重,她先全部听取了再说。 可雨雁突然不进宫了,茂荀只怕会问起,到时候得找个合适的理由说过去,不能让他知道是母后的命令…… 两天后,茂荀才问起。而静言已经改变了主意,预备他若细问,就原原本本告诉他。他这两天心事重重,应该是茂正那里传来了不好的消息,恐怕还是不敢让雨雁知道的消息。 “恐怕有一阵不能进来了。”她道。 “那也好。”茂荀出乎她意料地说,让她相信了自己的判断。 “茂正出了什么事吗?”她问。 他看着她,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那是你自己隐藏得不够好。”她得意地说。 他忍不住伸手掐住她的笑容,将她拉到怀里狠狠地亲吻一番,然后才告诉她:“茂正出事了,两军交战的时候,坠下马身,被北风抓了……” 静言抽了一口气,看着他,好半天才说:“不会吧?” “谎报军情是死罪,这样的军情,更不会有人谎报。” “那……那怎么办?”静言急问,“雨雁那里怎么说?” “先不说。等她进宫了,再想想怎么骗她……” “怎么骗啊?夫妻同心,只怕她早已经觉得不对劲了!而且,现在就得找个说法给她,否则,多几天没消息她就会怀疑了……”而且太后现在不准她进宫,看起来像是大家联合起来隐瞒她。 “你想办法,这是小事!”茂荀道,“军营那边才是重中之重!” 静言马上噤声,是啊,自己怎么这么不知轻重? 以前收到的消息是什么样的,她都见过,短时间内要骗住雨雁不是难事。她接着就叫人去王府报告一切安好的消息。 半个多月后的一个深夜,静言在熟睡的时候被突然压到身上的茂荀弄醒。他最近为了国事废寝忘食,很少过来。一睁眼,见他疲惫的样子,她满是心疼,马上坐起来:“什么时辰了,你不好好在寝宫休息,乱跑什么?” 他一笑:“朕来看你啊!你不高兴,还骂朕……” “我……不差这一刻!”她道,伸手给他脱衣服,“快来睡觉!你几天没睡了?” 他脱了衣服上床,却压到她身上不肯翻身。 “你做什么?”静言很能明白这姿势代表什么意思,不禁恼怒地掐他的腰肉,“你快给我睡觉!” 他低下头重重在她肩上一咬:“朕要御驾亲征……” “……什么?”她反应不过来。 他再说了一遍,双手快速攻城掠地。她伸手挡住他:“你……你……”她担忧地看着他,却说不出话来。 “朕不累。”至少这点力气还是有的,“让朕好好要你个够,亲征至少也得三五个月才回来……” “朝中没人了吗?”她不阻止他对自己的占有,却气愤地道,“居然要你亲征!”茂正可能出事,他也可能出事啊!而且,茂正有过带军打仗的经验,他没有……他就算是皇帝,怎么能在这里逞能? “哎……别哭。”他轻声道,“朕也不和你分析原因了,浪费时间,反正,去定了……” 她咬牙承受他的热情,直到结束了才问:“什么时候走?” “唔……还没确定。”他抱着她,“一个月之内吧。冬天粮草匮乏、天寒地冻的,士气不振,正好去给大家打下气。” “要不要我给你做战袍?” “你会做?” “不会。” …… 几天后,他诏告天下,定下了亲征的日子。 静言和天织楼的人一起在寝宫缝战袍、检查盔甲,太后带着人气势汹汹地过来,质问她:“皇上要亲征,你为什么不劝他?” “圣上的意思,岂是他人可以左右?”她道。 “哼!你左右得还少吗!”太后道,看着她手里的针线更是愤怒,“你还支持他去是不是?他是皇帝!如果受了伤、出了事怎么办?” “他是你儿子。”静言道,“你该为他打理战袍,嘱咐他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你……” “母后,你担心他的安危,担心他若出了事,会天下动荡,我也是如此,我们只担心到这里。但你要相信,这绝不是皇上一意孤行的结果。朝中大臣不会轻易让他们的国君上战场,他们会劝,他们想的必然比我们周到,理由更为充分……那些不是后宫可以过问的,我们能做的,只能是身为一个母亲和一个妻子该做的。” 太后听完,心中一动,也不自觉地坐到她身边,拿起针线。 静言笑道:“皇上心里会很暖,一定会很快凯旋的。” “茂正也是我的孩子,他出征前,我居然没有为他做件衣服……”太后叹道,“想来,雨雁为他做了吧?” “是啊,做了。”静言道,“雨雁针线也不好,又赶得急,只亲手做了一件。” “但茂正肯定最爱穿那一件……”太后说着,突然想到,“茂荀怎么要亲征?是不是茂正——”想到周围人多,她没敢问下去。 “茂正很好,之前节节胜利,士兵们都很累,想要取得最后胜利就有些困难了。现在又入冬了,情况更是不乐观,所以皇上才决定亲征,提升士气。” 太后看着她,点点头,没再问什么。 第256章 下落不明 一会儿,语眸哭了,静言起身去喂奶。太后跟进去,两人单独待在内室。 “茂正到底出了什么事?” “皇上没说。”静言道,一个男人曾经被俘的事不能闹得人尽皆知,“他说这是军情,不能为外人得知。只说,用严重的话说是‘生死下落不明’,但其实还好。到底如何,儿臣也猜不到。” 太后信了她的话,心中担心也没有办法,这是军情…… “雨雁知道吗?” “不知道,最不能的就是让她知道。所以,她若不信之前那种说辞,儿臣是不敢把这真实原因告诉她的。” …… 茂荀出征那日,静言和暖玉带领百官相送。 他身穿盔甲、战袍,配着长剑,全副武装,看得静言有些愣住。几天前,衣服做好后,他试穿了一下,当时只觉无比地英姿飒爽,但也看得她脸红心跳,还被他取笑一番。现在,他统领三军的气势更让人不由自主地敬畏、佩服,而她这做妻子的只有骄傲、心动的份了。 茂荀鼓舞完士气,回头见了她,低笑道:“你又脸红做什么?看惯了朕不穿衣服的样子都不脸红了——” “你少没正经。”静言打断他,“将士们等你上马呢!” “语眸呢?” “你别记着语眸了!母后都没来,她又凭什么来,你别老坏了规矩。”她伸手整了整他的铠甲,望着他,“到了那边,你就到了北风的门口了。两国交战这么多年,你心里有什么打算我不知道,但百姓安居是福,心愿不要太大,抱负不要太远。语眸等着你回来教她说话……希望能够速战速决,不要等到她能够叫‘父皇’了你才回来。” 茂荀心念一动,差点就告诉她此去目的了。但是不行,首先那就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而且,一个帝王若有远大抱负没什么不对,不是吗? 他走后,静言天天在佛前跪拜,太后也是如此。两人的心愿相同,心里的嫌隙倒不重要了,也就不曾发生什么摩擦。 不过,太后仍然没有解除对雨雁的禁令,静言只得选时间出宫去看她,与她聊天。去了那里,才知道云裳有经常去,她心里也就少了一些担心。 雨雁说:“我听说皇上要亲征,总觉得茂正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否则,皇上干嘛不一开始就亲征?不过……我宁愿相信他没有事。” 静言笑道:“他本就没事,你这叫关心则乱。” 雨雁点点头,将担忧放在心底,伸手逗弄语眸。静言看着她,心底也全是隐忧。带兵打仗的事,少都要以年计算,这可怎么好啊…… 在茂荀出征满一个月的那天早上,静言刚刚用过早膳,暖玉就来了,着急地告诉她:“雨雁不见了。” “不见了?什么叫不见了?” 暖玉拿出一封信给她:“她听说茂正坠马,去找他了……” 静言急忙拆开信,上面写道:娘娘、公主,茂正的事我已知道,我这就去找他。 “怎么会这样?”静言问。 暖玉道:“听她的丫鬟说,她们昨天去相国寺,路上听到两个从那边逃来的百姓谈话……那两人说的是带兵的王爷受伤坠马、下落不明,和茂正是被敌军所擒的事实相去甚远。但雨雁什么都不知道,担心之下更没思考那么多,半夜趁大家不注意偷偷地留信走了。” 静言捏紧信:“不能让她走!快派人把她追回来!茂正在哪里大家都知道,迟早平安回来的。但她这一走,真正的下落不明了!” “我已经派人去寻了。”暖玉伸手握住她的,“你别为这事担忧了,去看看宫学士吧。” “叔叔……” “我出门前,学士府的人到我府上去,说宫学士可能就这两天了……”暖玉轻轻一叹,“若按规矩传消息到你这里,要好半天,他们就请我带信给你。” 静言身子一颤,一滴泪就落了下来,道:“我现在就去……” 为了赶时间,她只让人草草准备了一下,吩咐人去太医院叫来麻太医,让明心和水莲抱了语眸,就和暖玉一道出宫。 到了学士府,她亲手抱了语眸往里走,其他人紧随其后。走进房里,见宫学士床前站了两个丫鬟,一个大夫在摇头叹气。带她进屋的管家急忙让丫鬟将大夫送走,她这才抱着语眸走到床前。 宫学士闭眼躺在床上,毫无生气。 “他没事吧?”静言声音颤抖,问管家。 “前天就这样了,连请了好几个大夫,都说……”管家摇摇头,伸手在眼角揩泪,没有继续说下去。 “微臣看看。”麻太医道。 静言急忙点头,把位置让给他。他看后,叹道:“学士大人命已衰竭,纵使我师父在,也无能为力了。” 静言一听,捂着嘴便哭了起来,身上的语眸听见她的啜泣声,也跟着哭了。 一边的暖玉对水莲道:“给娘娘搬张椅子坐。” 水莲福身,转身端了椅子到床前,让静言坐下。 麻太医转身从药箱里拿出几味药,直接研碎了就用开水给宫学士服下:“这能回转些元气,若幸运,一会儿会醒来。娘娘若有话,就抓紧时间说吧。” 静言点点头,轻拍着哭泣的语眸,默默等候着。 一刻钟后,宫学士慢慢睁开了眼。她急忙伸手握住他干枯的手指:“叔叔……” “呃……”宫学士转过头来,看着她,“诗语……” “呜……”静言一听又哭出声来,顿了顿,她道,“叔叔,我是静言啊……” “诗语……”宫学士看着她,“诗语……” “大人神智已不够清楚,认不得人了。”麻太医道。 第257章 不是巧合 静言闭了闭眼,让明心将语眸抱过去,然后双手包裹着他的手:“我是诗语,爹爹有什么交代啊……” “你在啊?”宫学士满足地笑问。 “嗯……我在……” “那就好……那就好……”他喃喃道,就这样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叔叔!”静言大叫一声,伸手摇着他的身体,“叔叔!你……你醒醒啊!” 后面的暖玉见了,也动容地哭了,可怜的静言,都到这里了,宫学士却什么都没交代就去了。想到这是茂荀的老师,若茂荀在……她急忙跪下,茂荀在肯定也会跪的。 大家见长公主都跪下了,也全都跪下。 “叔叔……”静言还是伏在宫学士的身体上,哭得不能自已,“你……你怎么就这么走了……” 才刚安静下来的语眸听见她哭,也蓦地放声大哭。她听见,转过身把孩子接过去,两母女哭成一团。好一会儿,她才止住哭声,对管家道:“发丧吧……待众人吊唁过,将尸骨送回苏州……” 管家哭着去了,很快业周和云裳就过来了。静言不能久留,便将丧事交给业周打理。回宫后,她去见了太后,禀报这事。 太后想了想,到底是茂荀的老师、她的叔叔,还是要开些恩。若是茂荀在,只怕会让她去宫府住到下葬。 “你是后宫之主,宫里多的事需要你打理,让你回去住下是不可能了,你若想尽孝心,就辛苦点,每天走一遭吧。”太后道,“每日巳时过后才可出宫,酉时之前必须得回来。” “多谢太后!”静言道。 “丧礼之处,到底有晦气,孩子就不要带去了。” “是。” 太后准备让她退下,突然想到她老家在苏州,又问:“遗体葬在哪里?” “送回苏州,葬进祖坟。已经派人送信回去了,这里七日过后便上路,那边会有臣妾的父亲在路上迎接。” “那学士上路那天,准你带上语眸早去晚回,就不限制你什么了。” “多谢太后!”静言感激地道。原本,她就是这个打算。 第二天,她午时一到就出宫。没有任何排场,只是一辆马车,带了明心和一个驾车的太监。走在路上,与一般行走的马车无异。这样简便,不耽搁时间。 到宫府后刚好是午饭时间。吃了午饭,听业周和管家说了一些事,也就没什么操心的了。前来吊唁的人也很多,简直是踩破门槛。静言也明白,虽然叔叔行事低调,但他到底身份不同…… 宫学士去年已正式辞官,但因妻女的记忆都在京城,舍不得离开,就没有回苏州老家。他死后,很多他本就舍不得的东西自然要收拾妥当,和他的遗体一起运回苏州。静言就和管家一起做取舍,哪些东西当留,哪些东西可舍…… 到了午时,她也不再多留,提前离开。宫里也有记挂,语眸这么长时间不见她,不知道有没有哭……坐上马车,听到又有一位大人上门,她叹气,这种事,不来难受,来了也难受,身份在那里,想跪下去烧张纸都不可能…… 马车经过城中闹市,前方不知什么原因将路堵住了,后面又有车辆和马匹来,将她的车挤在中间,前后不得,只得停了下来。 “还要多久?”静言问外面的太监。 “不知道,要不奴才去打听一下?” “不用,等着就是。”静言道。幸好她提前离开,这里耽搁一下,应该也能赶到酉时之前回宫。 坐了一会儿,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很像茂正的笑声。静言精神一震,想看看这声音的主人,但也只是想想。他不可能是茂正,而且应该是个过路的,待她下车也见不到人了…… 正这么想,就听见那声音的主人说话了,好似在与人打招呼,对方好像是饭馆老板。 她急忙问外面的太监:“这旁边是什么店?” “左边是面馆,右边是茶楼。” 正问着,外面突然传来一个人的大叫:“郑公子,你来了?快来!快来!你跟他们说说,我们皇上突然亲征,是不是因为之前的将军失踪了?他们居然不信!” “是啊是啊……”回答的居然是声音酷似茂正的人,“我和我表哥从那边逃难来的,想问那边的事,找我就对了!哎呀,你们是不知道啊,那漫山遍野,都是脚脚手手啊……断掉的!还流着血的那种哦……” 静言心里咯噔一下,雨雁莫非就是听见这人和他“表哥”谈话?不会那么巧吧,又给她听见了…… “停一下吧,我要喝杯茶。”她对外面太监道。 明心听她这么说,有些疑惑和不赞同。 她拍拍她的肩:“我只有道理,你别担心。若有事,快些去找广和公主便是。” 明心点点头,这才下车去,自己站稳了才将她也扶下车。 下了车,静言才发现这路堵得有些诡异,前面是两个车夫在吵架,谁也不让谁。后面是一个拉了一牛车的大胡子人懒不愿意掉头,正抱着手臂坐在车上闭目养神。 她心下一笑,真像是有人挖坑给她跳啊!不过,现下却有些不得不跳的意味了,谁叫这事居然牵扯两国战争呢。她问驾车的太监:“刚刚说话的那个公子去哪里了?” “刚刚?”太监想了一下,“到处都是手手脚脚那个?” 静言听他这么一说,身上一阵寒,不过,也足见那男子刚刚的表述有多么的惊人。她点点头。 “进茶楼了。”太监指了指旁边的茶楼。 “你守在这里,看着里面,有什么不对劲,就去叫广和公主过来。”静言低声对他道,带着明心进去。 第258章 斗智斗勇 她俩一进门,少有见到如此人间绝色的茶馆老板和顾客便直了眼。好半天,老板才回过神来,跑过来招呼她:“这位夫人,要喝茶吗?” “嗯。” “夫人坐哪里?楼上雅间?” 静言已经发现那所谓“郑公子”的声音,循声望去,见一个风流倜傥的男子坐在一张桌边,笑呵呵地和身边的人开着玩笑。他身穿一袭白衣,气质样貌都属上乘,想来是个出身教养和才华本领都不错的人物。而且,他身边围坐的都是普通百姓,两相还能谈得如此愉快,实属难得。 但是,或许一切只是表象吧? 她回头看了一眼外面,片刻功夫,马路已经畅通无阻了。想了一下,她对明心道:“路已经通了,我们回去吧。” 老板一听,不知自己哪里惹了她,想要挽留,但见了这天仙一般高贵的人物,平时舌灿莲花的本事却一点也使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她们走了出去。 大堂里的白衣男子一见,立即不动声色地和周围的人告辞,快步追了出来。 静言眼角瞥见他的动作,不禁得意一笑,脚步却丝毫不停地继续往外走。走到门口,一眼注意到几步外的墙角站了一个满脸胡子的男人,是刚刚坐在牛车上假寐的那个。他本来叼着一根稻草无精打采地站在那里,见到她却霎时来了精神,变得双目炯炯、气势凛然。 静言被他的样子和气势吓得退了一步,这男人不可小觑,她急忙转身上车。 大胡子一见,吐掉嘴里的稻草,马上刨开身前的路人走了过来。等他走到车边,静言已经进了马车,他想拉住还未上车的明心,刚好从里面追出来的白衣男子走到了他身边,伸手挡住了他。他看白衣男子一眼,满眼疑问,却没有妄动,让静言的车走了。 直到车走远了,他才问:“你怎么让她走了?” “她根本没到我身边去。”白衣男子平静地说。 大胡子讶然:“怎么会?!你不是说她一定会过去吗?” “那是我太低估她了……”白衣男子皱紧眉头,脑筋开始思索,语气和表情都不像刚刚在大堂中的样子,“我们居然这样失了先机,不能智取,只能强来了……” 翌日,静言依然只带明心和一个太监出宫。到了宫府,她叫人去王府将雨雁的丫鬟叫来。午时一到,带了那丫鬟一起上车离开,仍然按昨日的路线行走,她肯定那两个人还会出现。出乎她意料的是,马车刚刚转过宫府所在街道的街角就停下了。 “怎么了?”她出声询问。 外面没有声音。 她想了一下,心里一惊,还没有任何声音和动作,车帘已经从外面被掀起。 是那个白衣公子。 她松了一口气,本就料到会见到他们,不是另外的人就好。她转头问雨雁的丫鬟小玉:“王妃走的前一天,是遇到他和一个大胡子说王爷受伤吗?” “是!”小玉急忙点头,这男子长得俊美,不输她家王爷,再有那醒目的大胡子加强记忆,想不记住都难。 外面的男子听了她们俩的对话,禁不住一笑,佩服地道:“这位夫人真是心思缜密、聪慧过人,我家公子想请你喝杯茶,不知夫人可否赏脸。” 静言坐着没动,好奇地笑道:“看公子气度不凡,我以为是位使唤人的公子少爷呢,没想到,是给别人使唤的。” 他一听,脸色微微有些变化,却看不出是喜是怒。 “看样子夫人非常擅于攻心。”他笑道,“可惜,在我这里,夫人要失望了,我从不在乎这些。” 静言点点头,却没有附和或攻击他的话,而是反过去赞叹他的聪明:“公子更懂得如何用言语迷惑他人。”他的话,听起来是欲盖弥彰,但知道了他是什么样的人,反而辩不出真伪。 “在下名叫秋风。” “秋公子?”她疑惑地看着他。 他听了,无奈地再解释:“姓郑名秋风。” “郑公子。”她温和地点头,仍是端坐在马车里,毫无异色。 他叹口气,原本是想引她来找他们,让他们占尽所有优势。没想到,她如此地临危不乱、不疾不徐,倒让他没有办法了,他只得请求道:“我家公子现在就在昨日那座茶楼,请夫人赏脸去会他一趟,在下可以保证,绝对不会耽搁您比昨天更多的时间。我们是有要事与您相商,您此次不赏脸,我们还会再次、三次……甚至更多次地如此麻烦夫人。” “男女有别,我的车里不装男子。”静言道。 他一笑:“那在下为夫人驾车,或者,在旁边走路。” “有车还走路,多惨无人道。”她笑,“那就请郑公子帮忙驾车了,希望郑公子不要觉得给一个女人驾车会失了面子。” 秋风放下车帘,坐到前方,和太监一同驾车,笑道:“给别的女人驾车会失了面子,给夫人驾车,一定不会。” 静言眼睛一眯,先前就明白他十之八九知道自己的身份,但听他如此说,心里还是不舒坦。这一局棋,被人设计得太大!茂正生死未卜、茂荀御驾亲征、雨雁下落不明……前两样关乎江山社稷,不太可能被人设计至此,但雨雁出走,却实实在在是被他们害的! 马车到了茶楼门口,静言下车后对小玉道:“你就回自己府上吧。” “是。”小玉福了福身,转身离开。 秋风看了她一眼,在心里低低叹口气,莫非这丫鬟原本就被宫皇后算计在内?还是仅仅是为了认人?看样子,今天的计划又要落空了。 第259章 皇上为何亲征 他领着静言和明心上楼,走进其中一间雅间,昨天那个身穿粗布衫的大胡子男人换了一身锦袍坐在里面。 静言走进去,坐到他对面。 秋风在后,关了门,走过来亲手斟茶,为她介绍:“这是我家公子,赵慕。” “赵公子。”静言对赵慕微点了下头,伸出双手接过秋风递过来的茶。 待秋风在赵慕旁边坐下,她才问:“不知赵公子找我何事?” 赵慕张了张嘴,似乎不知从何说起。清了一下喉咙,他问:“不知怎么称呼夫人。”粗声粗气,浑厚有力。 静言觉得,他应该是暴躁易怒、声如洪钟的,现在这样子,一定是在极力压制他平时的习惯和个性。 “夫家姓荀。”她道。 赵慕看着头上绾的妇人髻,由衷叹道:“可惜,长得这么美,居然这么早就嫁了。” 静言听了,心下微愣,不说话。 秋风轻咳一声,赵慕立即明白自己的话有些失礼,尴尬笑道:“荀这个姓不多见啊……”他的笑隐在一脸胡子后面,完全看不见,只能根据胡子的颤动来确定他是笑了。他应该很少笑,脸部动得有些不自然,又配了那一脸胜过张飞的胡子,看起来有些狰狞。 “……”静言仍不回话,她是无话可回。她只知道一个人姓这个姓,流芳千古、大名鼎鼎的荀子! “咳——”赵慕重重地咳了一声,真的是声如洪钟,让后面站着的明心忍不住一颤。 “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他道,有些不耐烦的样子。秋风想起什么,想要阻止他说下去,不过已经来不及。他的话已经出口:“宫皇后,你该知道你丈夫为什么亲征北风吧?” 静言垂眸,既然他已挑明,那她也就不辩驳:“我是妇道人家,不问政事。不知公子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哎呀!那不重要!”他挥挥手,豪气万丈,“身份那些都是浮云,世道一乱,三天两头都在变换!” 败笆锹稹…”可惜她不清楚谁的身份换了。北风那边,有政变? 赵慕又要说话,秋风按住他,接口道:“皇上此次亲征,会攻占北风,将北风领土划为北周疆土。” “不可能!”静言立时反驳,“他是去保卫自己的领土,不是侵占别人的!” 秋风继续道:“北风内乱,自顾不暇,这是绝佳的机会!北周和北风已经交战多年,两国界线在地图还有,但实际上,因为百姓的迁徙、军队的驻扎,早已经混淆。就算休战,不是疆域重新划分,就是各自驱逐对方百姓……而且,这仗真的不知道还要打多少年。”他摇摇头,“如果我是皇上,也会想,不如趁机一举拿下,不但扩张了自己的领土,别的更是迎刃而解。” 静言放在桌下的手抓紧了自己的衣袖:“不可能。你们是哪国奸细我就不去查了,别想挑拨北周和北风的关系。” “北风和北周已经打成这样,还有什么好挑拨的!” “我们是在打,但再打也是扞卫自己的领地,还没胃口大到去吞并别人!”静言道,“上半年北风连吃败仗,却毫不退却,一点感觉不到其内乱之姿。前阵,更是擒拿我方将领,现在士气高涨,哪里是自顾不暇了!” 赵慕猛地一拍桌子,吼道:“你以为他们为什么要抓你们的将领?” 静言被他吓了一跳。 秋风立马按住他:“公子,冷静点,别吓着人。” “吓着就吓着,反正都要——” 秋风立即捂住他的嘴,对静言笑道:“抱歉,公子脾气不好。” 静言疑惑,赵慕话中有话,他们“要”做什么? 赵慕拧开秋风的手,怒问:“你做什么?!” “痛——”秋风的脸纠成一团,“公子手下留情啊……” 赵慕松开他,没好气地瞪着静言。静言一凛,觉得此地不宜久留,立即站起来:“二位抱歉,本宫这就告辞了。” 赵慕跳起来,想要抓住她,一边痛得呲牙咧嘴的秋风挡住他:“公子,冷静!”他低声道,“计划有变,让她走。” “又有变?!”赵慕怒火熊熊地瞪着他,“王八羔子!我就知道你不可信,你把我骗来这里,耍着好玩是不是?!” 静言见他们已经自己吵了起来,急忙拉着明心转身出去。打开门,见门口站着人,她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暖玉。 “你可算来了……”她松口气道。就是怕出事,才提前和小玉说,如果马车中途停下,让她去把暖玉找来。 “你没事吧?”暖玉急问,将她拉出来,看了一眼里面吵架的两个人,问,“这两人怎么回事?” “先不管。”她道,“我们走吧。” 她们俩一下楼,里面的赵慕和秋风也停止了争吵。 赵慕喘着气,一拳砸在桌子上:“她有埋伏?” “应该是救兵。”秋风整整被他揪乱的衣领,走到窗前望下去,见下面站了一队官兵,他摇头道,“幸好没动手,也没说出身份,否则,她肯定将我们抓起来。” 赵慕又一拳砸在桌子上,桌子应声倒地,散成了碎片。秋风回过头来,皱眉:“公子,这要赔钱的,你克制一下自己的脾气,或者克制力道也行!”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吧?!”赵慕跳起来,“姬茂荀就要攻占北风了!那我还不如让慕容明那小子做皇帝,至少北风还是北风!” “公子,你不要跳!桌子垮了没事,别把楼也弄垮了。”秋风如临大敌地叫道,安抚他,“你冷静,我想办法!一定想到办法!” “哼!你最好想到办法!”赵慕坐下来,抱着双臂看着他,目光如炬,“说实话,我还真不想相信你。你是璧周人,怎么会真帮我北风!” “我们条件不都谈好了吗?”秋风揉揉额头,脑筋已经开始转动了。 “哼……”赵慕冷哼一声,“对想扩张疆土的姬茂荀来说,你的条件,屁都不是!” “……” 第260章 静言被挟持 静言回宫的路上,将自己与赵慕的对话告诉了暖玉。 暖玉道:“若说皇上有攻入北风的打算,也不是不可能。当皇帝的,谁没个强盛江山、建功立业的心思?只是,这形势不太像。” “我们未必知道真正的形势。”静言说,“如果,北风真的内乱了,而茂正根本没有出事呢?那么,皇上此去,目的就很明显了。” 暖玉一惊,此话甚是啊,她叹口气:“天下是男人的,我们管不着,由他们去吧。” “那是当然。只是,现在有人在皇城脚下,八成还是北风的人,谁知道他们想做什么?决不能让他们在这里惹出乱子!” “要不,我们想办法先将他们抓起来?”暖玉问,“他们明显是有备而来,害得雨雁都不见了,又轻而易举近了你的身,继续下去,还得了?” 静言点头:“他们肯定还会想办法接近我。那个叫郑秋风的男人特别聪明,我们得好好部署一下。这几天我就不出宫了,免得天天提心吊胆,他们也容易出其不意。等叔叔遗体离京那天,我再出来。他们不知道我下次会什么时候出宫,肯定不会错过这次机会。” 到了那天,静言怕有意外,没敢按最初的打算带语眸出宫。自己在一群侍卫的护送下,带了一群宫女太监往学士府去,暖玉还另外派了一队人暗中保护。 担心赵慕他们会动武,她选在卯时出宫。此时天还不够亮、路上没有什么行人,如果他们出现了,不至于伤及无辜。如果他们这一路没出现,她回来时也得等到入夜去了…… 出宫不到一刻钟,车外便传来“护驾”的声音,马车也停了下来。她坐正身子,突然想到,也不知赵慕有多少人,如果他自己根本不出现,不是做了无用功? 外面刀剑相击的声音越演越烈,她倒不担心,她相信暖玉的本事。 马车刀枪不入,侍卫精挑细选。外面的人能保证无人近得了马车,暗中的人会看准时间出现,将对方一举拿下。 只是,没想到对方会有人从空中跃下,直接落到马车上。这还不打紧,他居然一掌劈坏了马车。车顶、车身、车门全部都变成碎片朝四周飞去,巨大的响动吓得车上的人惊声尖叫。 守在车旁的侍卫及时出手,对方却几掌将人击飞,一只手将马上要滚落到地上的静言提到身边,另一只手缴了侍卫的佩刀架到她脖子上:“全都别动!” 情势急转直下,无人敢动。 静言发现挟持自己的人是赵慕,惊魂未定地喘了一口气。他的手抓得自己的肩膀有些痛,架在脖子上的刀隔了几层衣领还能感觉到它的坚硬和锋利,让她有些胆战心惊。 “快放了皇后!”领头的侍卫道。 赵慕没理会他,脸趋近静言:“皇后放心,你的性命安全无虞。先前我想用你与姬茂荀做个交易,没想到你的聪明和胆识不输男人,我决定改变主意,直接与你做交易。选这样的方法让你上谈判桌,实非我所愿。不过,只有这样,你才会乖乖听我把话说完!” 他刚说完,暖玉就领着四五个人从街头走了过来:“你是谁?还不快放了皇后!”她说完,手一挥,两边房顶便站起许多弓箭手,个个箭在弦上。 “不要妄动!”一声大叫,秋风突然从暗处跑了出来。他人在暖玉那个方向,怕被她拉了做人质,没敢靠近,挥手叫己方的黑衣人靠近自己,让他们将自己包围起来。然后就有些有恃无恐地对赵慕道:“现在可以告诉他们你的名字了!” 静言疑惑,他的名字?不是赵慕吗? “赵慕”将刀移开,一手仍然抓住她肩膀,像宣告一般道:“我,慕容昭。” “慕容昭?!”暖玉和静言同时惊叫,那不是北风刚即位的皇帝吗? 秋风道:“听起来二位已经听过我家公子的大名了,那不知二位知不知道我家公子天生神力,一拳可以打倒城墙。那么,一手捏碎一个人就更是小事了……”他指指静言肩上黝黑的大掌,笑得柳暗花明,“所以,大家还是以和为贵,不要轻举妄动。能够喝茶就解决的事,不要动刀解决,不是吗?” 她们没听过天生神力,但见他刚刚一掌劈坏了马车,也不敢小觑。 暖玉马上让弓箭手收了箭,静言在他手上,本来就没打算要射,不过是拿来吓人而已。 “宫皇后,希望你能同意和我好好谈一谈。”慕容昭道。 静言点头:“你选地方吧。” “几句话而已,就在这里吧。”他说,“反正谈完了,无论你是什么意思,我都不会放了你!” 暖玉大怒:“慕容昭!你不要太狂妄,你可是站在我北周的领土之上!” 慕容昭一把抓紧了静言的肩,静言痛得大声呻吟。 “你别乱来!”暖玉急道,“你想说什么,快说!别伤害她!” 慕容昭这才松了手劲:“兹事体大,我准许你站到我们跟前来,别的人,退远点!” “以你慕容昭至高无上的尊严和权势发誓,你不会对我们怎样。” “我发誓。”他咬牙切齿,有些不耐烦了。 暖玉这才让众人退开,自己走过去,而秋风和那批黑衣人也走了过来。她愤怒地问:“北风皇上,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的人退开,你的人却逼近!” “你的人更多不是吗?”慕容昭道,“而且,我现在算不得是北风的皇上。” 静言道:“那慕容公子有话快说。你人到底站在我北周的土地上,留久了,可是对你不利。” 第261章 京城急报——切勿妄动 秋风和慕容昭便将此举因由娓娓道来,北风慕容家那还真不是一个乱字了得! 前皇帝死前没有指定继位之人,众人争得头破血流,最后慕容昭胜出。他铲除异己后,想建立威望,便发兵璧周,让堂弟慕容明为三军统帅。慕容明一远离都城,安营扎帐后却拥兵自立,反了慕容昭,更是抓了他的胞妹为人质,要挟他交出皇位。他带兵追击,慕容明那里便形成被他和璧周两面夹攻的不利之势。 为此,慕容明在交战时射中茂正的坐骑,使得茂正落马,擒了茂正。然后向璧周提出交换请求,只要璧周助他登上皇位,他就放了茂正,甚至割地赔款在所不惜。 慕容昭得知他居然卖国求位,暴怒不已,接着又探听得茂荀即将御驾亲征,他肯定茂荀是想趁此大好机会将北风夷为平地,划为自己疆土…… 而秋风有“北风第一谋士”之称,先前一直在另一个心怀异心的王爷身边。那王爷疑心太重,想彻底掌握他,一直将自己的女儿往他身边送。他不堪其扰,一怒之下弃暗投明,来了慕容昭这里。然后向他献策,带少量人马乔装进入北周,接近皇族,学习慕容明,挟太后和皇后逼茂荀退军,再让他帮忙复位。 至于慕容昭亲自前来,则是秋风想利用其以一敌百的天生神力,有了他就不用带太多人,不容易露出马脚,方便行事。 说完,慕容昭骂秋风道:“我严重怀疑你这小子是在消遣我!” 暖玉问:“那你现在是要带走我们的皇后?” “那是当然。”秋风说,“不过呢,计划有变。原本我们是想用她要挟北周,后来是想说服她去劝姬茂荀退军,现在——” “又变了?!”慕容昭大吼。 秋风清清耳朵:“如果是你,你的女人被别人用刀架着脖子,还反过来帮那人说话,你会怎样?” “……” “所以,我们现在带着她一起上路,利用她去见姬茂荀,要求谈判,他不会不同意。”秋风道,“到时候,你们两个皇帝便可面对面地坐下来好好商量,这是最完美的结果,也是最好的解决之法。” 暖玉想了一下,北周和北风打了这么多年,和解为好。茂荀领军攻打,胜了便是功绩英名,败了便是侵略骂名。而且,就算胜了,土地是北周的了,那土地上的东西却还是刻着北风的影子,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变成北周的…… 她一个女流之辈,目光短浅,只觉得两国相安无事便是最好的…… 于是,她问静言:“你的意思呢?” 哪知,静言所想,与她如出一辙。她对慕容昭道:“我同你们去,你要把你这一路带来的人全部带走,沿途不得动刀动枪——” “够了!”慕容昭粗鲁地打断她,指着秋风,“这小子流着北周的血,想的和你差不多,他的要求绝对比你周到,我都办到了。” 静言讶异地看着秋风:“你是北周人?那为什么……” “那是我自己的选择。”秋风笑道,“皇后放心,伤及北周利益的事,我不会做。” 静言信他,对暖玉道:“帮我照顾语眸,瞒住太后。” 暖玉点头,让他们离开,然后对侍卫宫女等人道:“刚刚的事,谁都不准说出去!否则,皇后不能平安归来,你们全部人头落地!” “是!”大家齐声回答。 她深吸一口气,接着去宫府告诉业周等人,皇后有事、不能前来,让她过来帮忙送一送。待宫学士的遗体上路,她回家准备了一下又去兵部衙门找兵部尚书,质问他茂荀出征的真实理由。 几经询问,尚书终于如实禀报,真和慕容昭说的一样。 “他这是侵略!”她气道。 尚书道:“公主,弱肉强食乃人间法则。春秋战国,小国林立,国与国之间战乱不断,每天都有国家……” “闭嘴!”她大叫。 尚书噤了声。 “现在别跟我说大道理,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千万不要已经发兵了,否则,静言性命堪忧。到时候,绝对打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她坏心眼地想了一下,雨雁和静言都不在京中,若她们有什么意外,看前线那两个领军人物班师凯旋会不会笑得出来!想完,她掏出一封信给尚书:“这封信,加急送往军中,给皇上!” “这……”尚书为难。朝廷有急事,大臣们会急报皇上,按理,公主等亲属是不能与皇上通信的。 “给我收好!赶快送过去!晚了你就等着地动山摇吧!”暖玉将信甩在桌子上,转身就走了出去。 尚书叹口气,拿起信,马上叫人送出去。 这信是累死几匹马送过去的,不到三天就送到了军中。茂荀早已经部署好军力,这日就有一支队伍要出发前往慕容明的军营。刚刚向将士们敬了酒,准备一声令下让军队出发,一声“报”让他收回了手。 按着腰间的剑,他看着下面气势恢宏的军队,等着信报。 传信的小兵从军阵一边快速跑了上来,双手将信高举过头:“禀皇上,是京城急报!” 他伸手接过,撕开信封,抖开信纸,一眼便认出是暖玉的字迹。 “我与静言在城中遇见慕容昭,已知你此行目的。他有心求和,带走静言做保障,你若要静言,切勿妄动,静待消息。切记切记!” 他一遍看过去,脑子嗡地一声响,又来来回回看了三遍,猛地将信纸抓成一团:“解散!” “皇上?!”将领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大家好好休息,短期内,不会出兵!”他道,一脸阴郁地回帐。 第262章 他喜欢你 慕容昭这路人走得很慢,静言是弱智女流,秋风是文弱书生,根本不胜车马劳顿。时节又正值严冬,天寒地冻,走了没几天,静言便感冒了。又恰好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要找个大夫都困难。 慕容昭和秋风没有办法,只好将就自身懂得的一些土偏方,在地里找了草药,熬了几碗水给她喝。 静言更没有办法,只得信了他们,将药喝了。待感冒好了,越来越往北,又有些水土不服。等他们到达军营后方的一座城池,静言已经瘦了一圈。 慕容昭一直觉得女人如同雏鸟和小花一样,经不得一点风吹雨打。一路下来,见到静言病弱的样子,脸上不耐烦,心里却过意不去。眼见茂荀的军营就在前方,他亲自写了信派人送去,然后找了客栈住下来等消息——他们这样过去是不行的,说不定还没见到一个将领,就被下面的小兵杀掉了。然后顺便趁等待的时间赶快给静言养点肉回来,免得茂荀见她瘦得纸片一样,以为他虐待了她。 等了两天,那边没有消息。一日吃午饭时,静言问慕容昭:“你信怎么写的?”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慕容昭粗声粗气地打断她。 静言见他这么无礼,干脆就不理他了。这男人过分得很,一点没有怜香惜玉之心,以为全世界的人都该和他一样壮得像头牛。她在路上生病又不是她愿意的,他居然一直骂骂咧咧,说她娇气;待她好了,也没事嘲讽她一两句。越往北走,他对她的意见就越大,真不知哪里惹了他! 话不投机半句多,静言迅速吃了饭上楼去。 慕容昭见她只吃了半碗,从鼻子里哼气:“娘们中的娘们,你饿死算了!” “你把人家客栈吃垮算了!”静言瞟他面前的大碗一眼,都跟马槽差不多了,真是…… 慕容昭被她的眼神气得吹胡子瞪眼,一筷子插起饭便往嘴里送:“有本事你也这么吃!” 静言白他一眼,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 她离京时穿的是凤袍,走了好一段路大家才想到给她换装。本想换男装,但她拒绝穿男人穿过的衣服。当时路过一个村庄,就向村民买了两套简便的衣裙给她。她褪下自己的华丽装束,头发也只是简单用一根木簪固定,真正的穿上荆钗布裙。 后来,秋风见这也隐藏不了她天生丽质的姣好面容,就找了一种土黄色的颜料给她,让她洗脸、洗澡的时候扔在水里,在她皮肤上染上一层浅浅的黄色,将她的美貌掩盖起来,免得惹到不必要的麻烦。静言自然照办。刚开始他们遇到一些人,她不是没见到那些打探的目光。 到这里后,她的皮肤已经被染得蜡黄,为了御寒又穿了厚重的衣服,虽然看起来还是单薄,但却将窈窕的体态隐藏了起来、一眼看过去,面黄肌瘦、弱不禁风,看不出一丁点美人的影子。走在大街上,一点也不引人注目,反而是身边的大胡子比较吸引人眼球。 这边是战乱地带,各国各族的人都有,乱得不行。她有亲眼见到强抢民女的事情,而周围的人居然不闻不问,想来这种事是经常发生…… 这里乱的,自然还不只这样,说来,都是战争惹的祸…… 客栈有时候会被军队征用,上面特地建了了望台。静言上楼后,无事可做,便转到后面,小心翼翼地爬上了了望台,往远方望去。 寒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头发都好似要离开头皮而去,凛冽的风灌进领口和袖中,她冷得直发抖。转过身想下去,却见秋风正在爬上来。这台子上最多站两人,她不但下不去,还得往旁边挪一挪。 “谢谢。”秋风见她给自己让位置,咧嘴一笑。 “你上来做什么?”静言问,他肯定不会无故过来看风景。 “最近的军队也在二十里外,你什么也看不见的。”秋风伸了一个懒腰。 她怕他伸展的手碰到自己,想避,却无处避,只是缩了缩。 “二十里……一个时辰都要不到,信却送了两天了。”她道,“两国交战,不杀来使,肯定不是送信的人有意外。我现在只好奇他在信里写了什么,不会触怒皇上吧?” “那还真有可能……”秋风道,“他很难懂得迂回的,说不定还出言不敬,那就完了,说不定你的皇帝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我一会儿真得问问他!” “最好快点。”静言微微一笑,看着他,“你想要吹风吗?地方让给你。” 他也笑:“大冬天吹什么风?想和你聊聊。” 她沉吟片刻:“聊什么?” 他伸手指指下面,仔细一听,听见慕容昭的吼声,好像是在和人比臂力。 “他?”静言疑惑,那莽夫有什么好聊的? “你觉得他如何?”他问。 静言想了一下,实话道:“感觉有些有勇无谋,冲动易怒,实非帝王之才。” 秋风笑着点点头:“不过,他这人却是难得的肯听人劝告,做皇帝肯定比做将军来得成功。” “那倒是……”静言对这话题兴趣怏怏,又看了一眼下面,想下去了。 “你知道他为什么对你意见那么多吗?”秋风发现她的眼神,却装作没看见。 “为什么?”她这下倒有些兴趣了,总觉得,慕容昭像是故意针对她。 秋风捂嘴轻咳一声,溢出一丝笑意:“他喜欢你,自然有些别扭的。” “……”静言瞪大眼睛,好一会儿,恼怒地道,“你别开玩笑了……” 第263章 成事不足 “你就当我是开玩笑吧。”他笑着点点头,“两头雄狮为了一匹雌狮,会厮杀得头破血流、至死方休,他显然还没到要厮杀的地步。而我们已经到了这里了,不过几天,一切就该会尘埃落定,他也没机会让自己到那地步了。” 静言听了,没什么表情。 秋风看他一眼:“小心点,不要让他有机会。” “你不是说,都到这里了,不过几天一切就会尘埃落定吗?这种我原本就没发现的事,如果你不说,我也不会知道,又关我什么事呢?” “感情的事,没个准。有时候,只是一件小小的事,就会决定一个人的心意,做出一生的决定。所以,还是小心点好。毕竟,这两头狮子那么与众不同。”他说完,转身先下去了。 静言等他身影彻底消失了才下去。回房时,路过慕容昭和秋风的房外,听见里面传来秋风气急败坏地叫声:“我的老大啊,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你小子说什么?”砰地一声,想是慕容昭捶坏了桌子,“你敢说我成事不足——” “咳——咳……轻点……”秋风的声音是被捏住的难受,不用说就知道是被慕容昭掐住了脖子。 静言怕闹出人命,急忙敲门。 “谁?!”慕容昭大吼一声,火气不小。 静言被这震耳欲聋的声音吓得抖了一下,轻咳了一声道:“是我。” 慕容昭听到她的声音皱了一下眉,放下秋风:“开门去!” 秋风大呼一口气,跑过来将门打开:“让你见笑了……” “你还好吧?”静言看了一眼里面,桌子又坏了。这里资源奇缺,可不是赔钱了事,得帮人家修好才能走人。慕容昭平均每天拍坏两张桌子,他带的那几个手下随时随刻都有事做。 “还好……”秋风让她进去,关上门才道,“只怕,我们派去送信的人被扣下来了。” 静言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肯定是某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地乱写了什么。 “哼!”慕容昭扭过头,不看他们。 秋风轻咳了一声,低声道:“你的女人在我手里,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静言满眼疑问地看着他,随即明白,这是慕容昭给茂荀的信的内容。 “以你对你家皇帝的了解,你觉得,他看了这样的信,会怎么做?”秋风问她。 “他没有天生神力,应该拍不坏一张桌子。”静言认真地道,看着慕容昭,“对于你的问题,我想他的回答是:当然是揪住你、救出我。” 慕容昭的眉毛纠结成两条虫:“难不成他要直接派人过来,将你强行带走?” 静言点头:“这一点是肯定的,但他的行动肯定不只这一点。” “这也就是‘信使’为什么不回来了,肯定被扣下来逼供、套消息了……”秋风道。 “正是。” “那怎么办?”慕容昭跳起来,一下子窜到静言身边,抓住她的肩,“我告诉你,只要我一手捏住你,他要救你就没那么容易。” 静言痛了一下,同意他的说法:“但愿他知道这一点,否则我就必死无疑了。”她看着他,“不知道你的属下忠诚度如何,容不容易招供?” “他们都是死士!” “那便好。”她松了一口气,“茂荀做事小心,没有确切把握,不会擅自行动。问不出消息,他连对策都无法想,现在肯定还是按兵不动的。我马上亲自写封信给他,他就会见你了。” 慕容昭不信她:“你不要乱来!乱说些消息,让他一怒之下攻了我北风!” “我把信给你检查还不行吗?” “行行行……”秋风急忙去将笔墨准备好,这边桌子已经拍坏了,只好换个位置,在另一张小桌子上写。 静言写好,将信给慕容昭看。慕容昭看了,疑惑地看她两眼:“‘妾平安,现与慕容在武城。’就这么一句话,你也不说清楚做什么,就说你在这里!万一直接带兵打过来怎么办?” 静言无奈,道:“那我再添一句吧。” 她接过信纸,又在后面添了一句:“子若有心,可与之细谈。”慕容昭这才满意了。等派人把信送出去后,他突然想到:“你都没说你是谁!” “他认得我的笔迹。” …… 冬天的夜黑得早,几个时辰后,还在吃晚饭,天就已经全黑了。漫天雪花飞舞,空气越来越冷,老板关了大门,生起火盆,让大家好取暖。 两个大汉喝醉了酒,坐在一边胡言乱语;另有一桌人在感叹这战事什么时候是个完,他们想过平安的日子…… 慕容昭叹了一口气,端起一碗酒灌下肚,问秋风:“你知道我为什么答应你的条件答应得那么爽快吗?” “因为你也不想打。”秋风端起坛子给他倒酒。 静言好奇地问:“什么条件?” 秋风低声准备告诉她:“就是——” 哒哒哒…… 一连串疾驰的马蹄声从门外传来,打断了他的话,也让客人全醒了酒意。马蹄声由远及近,每一声都重重在人心坎上。 老板、小二、客人、醉了的、没醉的、说话的、没说话的……此时全都若有所思地静了下来,聆听着,等待着,等待着这声音快点过去…… 这里,经常有贼寇、甚至军队,集结成队,沿途抢劫财物,甚至杀害百姓。众人听见这种声音,都很胆寒。 最后,那让人胆寒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停止。 砰砰砰—— 门上传来声音,大家如临大敌地看着那门。 第264章 你还认得 老板移到静言他们这桌,颤着声音对慕容昭道:“赵兄……你是高手,你帮帮忙……” 一个醉汉端着酒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指着静言:“还不快让那娘们儿上楼去躲起来……”他的摇晃,不是因为醉酒,而是因为恐惧。 “对对对……”众人低声应和,全都行动,拿出随身的武器,准备反抗保命。 秋风站起来,带着静言往楼上去。刚走到梯子上,外面砰砰地敲门声中传来一声:“赵爷,我回来了,你在吗?!” “……”众人面面相觑。 慕容昭一拍大腿跳起来:“他奶奶的!你们吓人做什么,那是我的人!” “我哪里吓人啊……”老板松了一口气,转身回去继续拨算盘,“明明是你的人在吓人……” 他拨了两颗算珠,一眼看见慕容昭亲自走向大门,急忙扔下算盘跑过去:“客官,我来开门就好!我来就好……”给他开还得了,这门肯定要修!打开门,一见外面黑压压地站了一群穿着盔甲、拿着剑的人,他又吓得有些脚软。刚刚听到很多马跑的声音嘛,居然忘了……他们这是要干嘛啊? “店家,打扰了。”带头的男子微微点头,气宇轩昂地跨进店里,扫了一眼表情各异的众人,伸手拍着身上的雪。 “赵爷……”另一个劲装男子从他身后挤进来,是中午被派去送信的那个。他走到慕容昭身边,轻声道:“他是那边派来接我们的,老七还在他们手里,算是人质。” 慕容昭点头,对那男子拱手:“将军辛苦了。” “不辛苦。”那男子道,大步走过来,对门外众人道,“拴好马匹,进来休息一会儿。” 梯子上的秋风看静言一眼,又带着她下来,走回刚刚的位置。 那男子见静言是女的,再逡巡了一眼店里,只有这一个女人。想起临行前皇上交代:“他们之中有一个女人,要特别注意,照顾好她,不能有丝毫闪失!切记把她当朕一样保护!”他心下诧异,看这女子有些貌若无颜,不知什么来历…… “在下乔立飞,奉命过来迎接各位。”他道。 慕容昭看了一眼外面:“要现在走吗?” 乔立飞回头看了一眼,雪还下得很大,他们军人时常锻炼,没有关系。但女人怕受不住…… “等雪停了再走。”他道,吩咐手下,“晚上轮流守着外面,注意着别让雪积得太厚、压垮了房子。” “是!”那群士兵回答。 结果这雪不知道下了多久,他们当夜并没有走。静言一觉睡到天亮,雪已经停了。走出房,见乔立飞站在外面。 “皇上担心姑娘,姑娘可好?”他问。 静言看着他,大概茂荀没告诉他自己的身份,却命令他保护好自己。她道:“没事,你进来。”说着,她又推开门走进房去。 乔立飞站在门口没敢进去。皇上重视的女人,多半就是皇上的女人,他哪敢与之共处一室? 静言见他没进来也没再要求,走到床边拿了一个包袱又出来:“这是我的衣服和一些首饰。”她把包袱交给他,待他接稳,将结绳解开,掀开一角让他看了一眼,“知道我是谁了吗?” 乔立飞瞪着那后冠和衣服一角上的凤纹,愣住。 她将包袱系好,拍了拍,拍回他的神思,才转身下楼。 早饭后,众人上路。静言不会骑马,乔立飞也不敢让她骑马,就找了一辆马车。虽然破烂,还可以将就用。 下午,他们到达军营,远远就听见士兵操练的声音,响彻云霄。 入营后,乔立飞在前领路,走向最大的那座营帐。刚走到帐外,就见帐门被掀起,鱼贯走出几人,见了乔立飞,打了招呼又离开。 茂荀在里面听见声音,知道乔立飞回来了,急忙出来。 静言看着他,他也比在京城瘦了些,却更加英姿焕发…… “你……”他一眼看见“面黄肌瘦”的她,皱眉,“怎么搞成这样?” 他口气不好,她却感动地笑了:“难得这样了,你还认得我……” “还说……”他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看着慕容昭,“北风陛下?” “慕容昭。”他点头。 茂荀对乔立飞说:“先带陛下去休息,将此前送信来的人放了,再叫军医过来一下。”说完,他拥着静言转身进帐。 慕容昭看着他们的背影,伸手摸着自己的胡子:“原来她喜欢白面书生型,果然是一路人……” 周围众人全部愣住,连茂荀和静言都回过头来。 秋风轻咳一声,问乔立飞:“我们的营帐在哪里?麻烦您带路……”然后推着慕容昭走开。 茂荀若有所思地看着慕容昭的背影,恨不得在他背上烧出两个洞来。转身进帐,他问静言:“他一路上说话,都这么‘冒犯’你吗?”简直是调戏! “他十分不愿与等同于麻烦的柔弱女子说话。” “麻烦?柔弱?”他将她按到床上,伸手捧起她的脸认真看了看,然后拉开她领口,再抓起她的手——“浑身都这颜色?大冬天的,太阳会晒成这样吗?你到底遇到什么事,是不是哪里生病了?” “没事,只是一点颜料。”她柔声道,“郑公子担心我原来的样子招来麻烦,就让我乔装了一下。” 茂荀点头,明白这种必要,但还是十分不快:“朕的皇后,就给折腾成这样子了,看朕怎么收拾他们!”说完,他又看着她,“你一路上,真的没生病?你瘦了……” “小小感冒了一下,到这边又水土不服,不瘦才怪呢。都到你身边了,自然过几天就好了。” 第265章 这里有你(皇后害喜) 他哼一声:“少灌米汤,一会儿军医来了,让他看看!要是你哪里有事,朕绝对不会手软!” 秋风想见茂荀,让乔立飞带自己过来。走到帐外,恰好听见这话,他吓了一跳,急忙对乔立飞道:“皇后要看军医?那我们还是等一下好了。” 乔立飞想了一下,道:“我还要回去操练,要不郑公子自己在这里等?” “也行也行……” “公子记得回帐的路吧?不要乱跑,免得被军法处置。” “放心,我十分贪生怕死,更懂得顾全大局,不会乱来。”他道。 乔立飞放心离开,军医正好从另一头走来。秋风眼望前方,装作看风景,等军医进帐了才又偷偷地靠近,附耳聆听…… 帐内—— 军医把着脉,看看茂荀,又看看静言,他们什么关系啊?要怎么称呼? “怎么样?”过了好片刻,军医没反应,茂荀有些担心。 军医收回手:“是喜脉。”不知道什么关系,就先不说恭喜了,免得说错。 “喜——”茂荀愣住。 静言瞪大眼睛:“你是说……我怀孕了?” “刚刚两个月。”军医道。 静言抑制不住地开心,抬头看茂荀,却见他整张脸都黑了。 “皇上?你没事吧?”看起来一点都不开心,反而还很生气…… “你怀孕了!”茂荀大吼,“怀孕了你还给我从京城到这里!” “我刚刚才知道啊……” “你都生过一个孩子了,你你你——”茂荀指着她,舍不得凶下去,就转而瞪着军医,“快给皇后看看要不要紧!” “是是是……”军医急忙点头。原来是皇后啊……皇后怎么会在这里啊?还怀着孕来,不是拿他命来玩吗?要有个三长两短,不是三军陪葬?想了些有的没的,他问静言,“娘娘最近有些什么不适症状?有没有害喜?” “害喜?大概有吧?”静言道,“胃口不好,见了饭菜觉得恶心,吃不下什么……我一直以为是水土不服。” 军医点点头:“睡得好吗?” “很好,都是一觉到天亮。”她此前还觉得奇怪,自己什么时候那么好睡了?明明心里很担心目前的形势,居然一点失眠症状都没有,原来是怀孕了…… 军医又问了几句才离开,静言见茂荀还气着,起身扶他坐下。他坐下后,顺手就将她抱到腿上坐着,脸埋到她肩上,气闷地说:“你怀语眸,一开始就吃尽了苦头,没安过一天心……” “哪里没有?在东山顶,我很开心。” “可那里吃穿用的又不行!”他叹气,捏捏她的鼻子,“朕暗自下过决心,等你再怀孕,一定将你像菩萨一样供起来,供到孩子出生、满月。结果……哎!” 静言心里甜甜地,温柔笑道:“可比起待在皇宫,我更愿意待在这里?” “为什么?你吃苦的命?”他没好气地问。 “这里有你啊。” 他看着她,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心里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柔情,只能用双手抱紧她,同时抱着他们的第二个孩子。 秋风一听说静言怀孕了,吓得扯了扯头发,马上回去找慕容昭。一进门发现慕容昭对着镜子在扒胡子,他好奇地问:“你做什么?胡子里长虱子了?” “你才长虱子了!”慕容昭转过身,伸手双手顺了顺胡子,“你不是去见姬茂荀?” “情况有变——” 慕容昭一听,打断他:“你知道我最讨厌你说哪两个字吗?” 秋风点头:“知道。‘有变’——计划有变、形势有变、情况有变……” “那你还说!” “那是有变才说嘛!又不是瞎说!难道没变的时候我说过吗?”秋风叹口气,脸色凝重地将静言怀孕的事情告诉他。 他听了后,却很高兴:“真是天助我也!姬茂荀肯定很高兴,我们趁此机会去找他,事情好谈得多!” “陛下、皇上!姬茂荀在发大火!”秋风咬牙,“人家养在皇宫的皇后,住的是琼楼玉宇、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喝的是玉露琼浆……被我们一路带过来呢?餐风露宿不说,生病了还找不到大夫,这是虐待啊!虐待完了、瘦了一圈后,才发现人家居然是身怀龙种被虐待的……这下完了,姬茂荀不杀了我们报仇算好的了!” “那怎么办?他十万大军就在外面,我们跑也跑不掉啊!” “不用跑,你是堂堂一国之君,不是说杀就杀的。”秋风吁出一口气,“我们得见机行事。见了姬茂荀,你千万不要发脾气、端架子……” “交给你!” “什么?” “我坐在旁边不说话,一切交给你。”慕容昭道,“反正,底线在那里,北风国永远是北风国,不能变成北周的一座郡、一座城!” “明白!”秋风道,“那我再去找他,看他情绪怎么样,快点谈妥达成协议,免得夜长梦多。” 他再次过去,茂荀的帐外比刚刚多了一群人把守。 “在下代替北风陛下来拜见皇上。”他道。 “皇上在右边第三个帐篷内。” “那里面……” “娘娘在休息。” “哦……”他点点头,往右边第三个帐篷走去。通报后,里面出来了几个人才让他进去。他瞟了那几人一眼,应该是在商量把北风或慕容昭怎么办吧? 秋风此行,是为慕容昭的谈判打头阵。一是表明慕容昭的意向,他希望茂荀帮忙打退慕容明,助他复位,条件再商量。二是确定茂荀的意向,看有没有可能谈得拢。如果可能,就决定正式谈的时间。 第266章 静言献策 茂荀听了秋风的表述,笑道:“慕容明可是答应朕,只要朕帮他击溃慕容昭的军队,助他称帝,他就将战乱的地方全部划给璧周,再赠璧周二十座城池。而朕的弟弟还在他手中做人质,朕不会弃他的性命于不顾!慕容昭现在却在朕的手中,皇后已经无忧,你们能拿出什么条件来打动朕的心?” 秋风道:“原本,我们是想抓了皇后,同慕容明一样对皇上提要求,让皇上陷入两难境地。但如今,我们没有那么做,是向您表明诚意。再来,我家陛下为人耿直,与慕容明不同。陛下现在虽然等同于您的阶下囚,却还是坚持:北风就是北风,不得失掉一寸一厘的土地。而慕容明却为了皇位愿意割舍土地,在他心里,国土是可随意弃之的,自然,也可随意夺之。若是他做了皇帝,待他皇位稳固,必然挥军南下,再次侵入璧周、夺取璧周国土。若是我家陛下就会不同,自己的国土不可失,自然也明白,别人的国土也不可失,他又岂会随意夺之?” 茂荀没说话,他考虑的最重的也是这点。除非直接夺取了北风的政权,否则,支持慕容明必然后患无穷,而支持慕容昭,说不定可以谈得边疆几十上百年毫无战事,让百姓安居乐业。 “再来,我与慕容陛下虽然在这里,却还是有办法与自己的军队取得联系。您若支持慕容明,我们必然让军队进攻,就算你杀了慕容昭,他们也不会停止。因为慕容家想做皇帝的人多的是,总有人会趁机站出来。到时候,战事只怕一发而不可收拾。而你支持慕容昭,解决了慕容明就可以马上班师回朝。他已经答应我,只要我帮他出谋划策铲除了慕容明,他在位之时就会与璧周和睦相处、不起战事。” “他为什么要答应你?不对,你又为什么要这么要求?” “因为我是北周人。”秋风笑道。 “那你又为什么要帮北风做事?” “士为知己者死。北风先皇赏识我,我自然愿意为他效力。” “那现在呢?”茂荀看着他。 “唔……慕容陛下也很赏识我。”虽然脾气不好,总爱伸手掐住他脖子。 “看到你,朕想起一个人。”茂荀摇头笑道。 “是吗?那您有没有同时想一下,如果那个人在你身边,会建议你如何做?” “他不会建议了。他一向懒得建议,现在又改去做史官了,朕倒是好奇他会怎么写……”他顿了一下,道,“关于慕容陛下的提议,朕需要考虑一下。” 秋风点头:“那皇上不要考虑太久。要知道,北风的长公主和璧周的王爷都在慕容明手上,万一他打探到慕容昭在这里,很可能会伤害他们。而且,我刚刚听说皇后怀孕了?那最好早点结束战事,否则,孩子很可能降生在军营或者您班师回朝的路上——肚子越大,赶路越辛苦啊!” “……”这的确也是需要考虑的因素。 无论如何,茂荀还是觉得有些亏大。继续又和众人商量了两天,慕容昭和秋风都坐立难安了,他还是没考虑好到底要选哪条路。 接受慕容明的土地和城池,接下来就是战争,很长时间的战争。他不会等到慕容明挥军南下,他会紧接着就挥师北上。年初他大赦天下,免了各种赋税,又因旱灾和水灾而发放了灾银,这次战争更是耗费不少粮饷和军资……总之,今年国库只减不增。若再有长时间的战争,百姓反应先不说,必然会让璧周遍地饥荒…… 但接受慕容昭的求和,却有些没准头!现在是他在出力,慕容昭做得了几年皇帝还不一定!万一他一回去又被人反了,反得尸骨无存,他就亏大了! 可若撤军呢,茂正还在慕容明手上…… 哎! “你到底在烦恼什么?”一晚上,静言听他哎了十几声,终于忍不住问了。 茂荀干脆将自己的烦恼告诉她,然后问:“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和慕容昭谈。”静言道,“你都还没谈,怎么知道结果?觉得太亏,就多要点好处!” “其实想来,朕最倾向的,还是这一条路啊……哎!这皇帝真不是人当的,你这胎一定要生个儿子,我们快点把他养大,让他来!” 静言瞪大眼睛:“你还真想得出来。” “朕十四岁即位,让他十六岁好了……” “那你在他十六岁的时候服毒自尽好了,否则,谁会听你的?” “朕是皇帝,谁敢不听?” “哼~”静言轻笑一声,“有些事情,不听的人可多了。” 茂荀站起来:“时间还早,朕叫人去请慕容昭过来喝酒。”要谈就快点谈,茂正还在慕容明那里,免得夜长梦多。 静言想起闻家堡拿到的无双遗旨,那可是一代代传下来的。等他吩咐人回来,她对他道:“皇上若真帮慕容昭,他除了土地不舍,其他的,应该都不会太坚持才对。” “他的底线便是土地不舍。” “那就好办了。”静言道,“他既然都说他在位之际不起战事,那为何不顺便要求子孙后代也这么做呢?虽然说,子孙后代可能不听他的话,但听的可能性更大,对不对?再来,两国一休战,这曾经起战乱的地方,必然得修复,劳神劳力又劳财,可不是三五年、几千两银子就了的事。我们何不让他们出力、付账?而北风比我们落后,我们便赠予其技术和相关物品作为交换……” 茂荀听着,笑容慢慢扩大,一把将她抱住:“你太聪明了!你一说,我这脑子全通了!” “想来,皇上还想到了别的更多的主意了?”她笑问。 “那当然。”他亲她一口,“现在,我们就要慢慢和慕容昭谈了……” 第267章 冒充皇上 慕容昭答应了茂荀的要求。 不起战事,他喜欢。如果死了还能影响子孙后代,他躺地下也会笑活! 帮忙修复城池,没问题!北风人最不缺的就是力气,虽然钱也要他们出,但人家现在帮的是大忙……而且,他们还要支援北风先进的技术不是?他想要这个很久了! …… 然后,就是部署军队,突袭慕容明。 先与混迹在慕容明军中的细作取得联系,确定慕容明不知道慕容昭在这边,确定茂正和北风的碧月公主都平安无事。 慕容昭的军队在慕容明后方,人数不多,否则他也不用求助于璧周。但在这边进攻的时候,那边要堵截慕容明的退路! 谢淡云驻守在其他城池,可以负责截获逃兵等事…… 两天后,乔立飞等人分别率领各自的队伍先后出发。一旬后,捷报传来,大获全胜。 因为慕容明箭法精准,有两个统领被他射中,还好只是受伤,没有丢命。慕容明暂被囚于前方军营,待慕容昭自己回去处决。 茂荀马上就让人去各驻地、城池通报,璧周与北风休战了。一是让百姓开心,二是向慕容昭表明自己守诺的心意,自然希望他也守诺。 众人在军营里等茂正他们回来,无所事事的时间里,慕容昭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小事…… 那天茂荀带着静言一起巡视军营,遇到秋风在找慕容昭,说是问了好多人,都没见过大胡子。就在他怀疑慕容昭是不是飞走了的时候,突然有人来报,说在军中逮到了陌生人,肯定是细作!紧接着又来一个人报,细作居然冒充北风皇上…… 秋风一听,说:“我们皇上也是好冒充的啊?那脸胡子不会有第二个人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细作的一样了,肯定是假的,扯掉就知道了!” “可是……”一个说,“那个细作没有胡子啊……” 众人一愣。 另一个说:“除了没胡子这一样,其他的,倒还和慕容陛下很像。衣服一样、声音一样、身材一样、脾气一样……” “那力气一不一样?”秋风急忙问,慕容昭那身力气也是仿造不了的。糟糕,他怎么有不好的预感? “力气……好像也是一样的……” 众人面面相觑,难不成,慕容昭把胡子剃了? 好一会儿,茂荀说:“我们去看看。” 前来禀报的人在前带路,众人很期待、很兴奋地跟上,很好奇慕容昭到底长什么样。半路上,听到杀声震天,走到操练的空地,看见几百人围在一起,齐心协力地对付一人。看那人的样子,是慕容昭没错。 茂荀看了好半天,说:“真的没胡子……”说着,便有些不悦。慕容昭似乎对静言有意思,他剃这个胡子,是为了和他这个正牌相公比较的!他这么推断的原因很简单,第一,慕容昭到的那天,看见他之后,说静言原来喜欢他这种型;第二,最近他和慕容昭待在一起的时候,慕容昭总是观察他的脸,然后若有所思的摸着自己的胡子,每每让他背脊发凉。 秋风惊讶地张着嘴,好半天下巴才回归原位,对人群中大叫:“陛下,是你吗?” “不是我难道是你?!”慕容昭大吼。 秋风叹气,对茂荀道:“皇上,快叫大家停下吧。” 茂荀让大家住手,慕容昭摆脱众人,拉了拉被打乱的衣服走过来,非常的英伟不凡、玉树临风。 但是,大家甩甩头,还是觉得他长满一脸大胡子比较合适。要看帅气俊朗的人,有茂荀和秋风就是了,过两天茂正也会回来,资源十分丰富了。但大胡子,却只有那么一个啊…… “陛下,你受了什么刺激?”秋风问。 慕容昭白他一眼:“你不是风吹在脸上像刀砍一样?我想感受一下!” “……”大家想长一脸胡子来御寒了。 “呃……怎样?”慕容昭有些尴尬地问。 其他人不出声,还是秋风回答:“很帅,完全超乎我的想象,就是……很不习惯。” 接下来两天,军营中还时常发出抓细作、有人冒充北风皇上的声音。多来两次,把慕容昭气得想将胡子粘回去。这办法是不行了,他就想用张布把自己的脸蒙起来。 秋风一听他这么说,急忙阻止:“千万不要!大家好不容易已经习惯了,你又变一下,又要开始抓细作了。嗯……蒙脸的话,是直接抓刺客!” 慕容昭想想也对:“那你陪着我去外面走一圈,有你在身边,他们就该知道我是谁了!等大家都接受我的新面目,就安静了。” “……也行。”秋风呐呐地说。心中却腹诽:回北风了,看你怎么办!才看你几天的璧周军队都不能接受你剃掉胡子,那北风的臣民…… 二人这就大摇大摆地在营中走来走去,走到一半,听到前面传来鼓声和喊声,军队凯旋了。 那就是说,碧月也跟着他们来了!思妹心切的慕容昭马上带着秋风往前面走去。 茂荀和静言听见声音,也出来迎接。 三人先后抵达门口,远远看去,草原上回营的军队如结队的蚂蚁一样。蚂蚁慢慢壮大,好久后才看见旗帜招展、盔甲耀眼。又过了好久,终于看得清高头大马、凯旋英雄的模样。 开路的先锋首先抵达,接着才看见后面领队的两匹马上,一匹上面是茂正,另一匹上面是个身穿紫衣、梳着两条发辫的女子——不用猜就知道是北风的长公主慕容碧月。 碧月的五官不如静言细致,明亮的眼睛和嫣红的唇色却很容易吸引住人的眼睛。 众人陆续下马,茂正走过来,见到静言在这里讶异了一下。他自己先行礼,然后才向茂荀和碧月互相引荐。 碧月学北周礼仪福身:“北风碧月,见过璧周皇帝、皇后。”声音朗朗动听。 第268章 碧月和亲 “公主平身。”茂荀道。 碧月立正身子,一眼扫过慕容昭,以为是茂荀的手下,丝毫未作停留,直接问秋风:“郑公子,我皇兄不和你在一起吗?” 静言一听,抬起袖子挡住脸,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自从慕容昭剃了胡子后,她就一直想笑。慕容昭这人,越相处越觉得他可爱。 碧月疑惑地看着她,而慕容昭脸色尴尬,瞪大眼睛,气呼呼地对碧月道:“我在这里呢!你那么大眼睛看不见吗?!” 碧月惊讶地看着他,吓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神:“你——” “我怎样?连你大哥都不认识了?!” “你胡子呢?谁那么大胆子,敢在你脸上动刀?!”碧月愤怒大叫。 秋风急忙道:“是陛下自己剃掉的。” 碧月更是见鬼一样看着慕容昭:“你中邪了?” “我想看一下自己长什么样子不行吗?”慕容昭气怒大吼。居然连妹妹都认不出他了,那他回朝后,还得吼好久才能平静! 碧月被他吓得不敢作声。 茂荀轻咳一声:“进帐再说吧。” 碧月自然是随慕容昭去,茂正则到茂荀和静言的帐篷里。 让不相干的人都退下,茂荀关心地问他:“你没事吧?” “没事。”茂正笑道,“慕容明是有求于我,自然很礼遇。” “那就好。”茂荀拍拍他的肩,松了一口气,“朕好怕你出事……” “真的没事。”茂正说,然后问静言,“皇后怎么在这里?” 静言道:“慕容昭混入京城,将我带来这里。如果不是这样,也不会有休战一事了。” 茂正略微尴尬地一笑,觉得她的话对比他和茂荀的做法有些讽刺。慕容明抓了他,向他提出交易,他脑子里马上想到可以趁机吞了北风…… “雨雁还好吗?”他问。 静言心里微惊,垂眸,眼珠轻轻转动:“不清楚。” “不清楚?” “我离开京城一月有余了,哪里知道那边如何。”她浅浅笑道。雨雁离京的事情,她没告诉茂荀。现在,也不敢告诉茂正。也不知道雨雁怎样了,但愿,她已经回京了吧…… 是夜,军营的空地上架起篝火,犒赏三军,大家饮酒作乐、比武较量。 天气很冷,静言和碧月没有出帐,茂荀和慕容昭等人向众人敬了一圈酒也回到帐篷里来。 酒过两巡,茂荀对茂正道:“你明日开始部署撤军吧。” 茂正微愣,看了慕容昭一眼,不确定地问:“现在就撤了?”两边虽然达成了协议,但还只是口头上的,并未正式签署文书。所以,现在的休战也只是暂时的,两边的军队却都还驻扎在原地,并未撤掉一兵一卒,连后退一步也没有。如果有变,方便进攻或者抵抗。 “慕容陛下的大臣应该快到了,协议签完,你也部署好了,我们就班师回朝。”茂荀给静言夹菜,“你嫂子又怀孕了,往后拖,容易出状况。” “啊……”茂正张大嘴,“恭喜皇兄!” 静言脸色微红,瞟茂荀一眼,给他倒酒。 碧月看着他们以眼波交流,有些不得要领,转而和慕容昭说话:“你们签什么协议?” “你小孩子不用问。”慕容昭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生生浪费了一副好皮囊。所以,他还是长着胡子好些,至少一切行为都符合他的皮相。 “人家已经十七岁了。”碧月咕哝道。 “嗯……该给公主找驸马了。”秋风有些醉意,说完突然醒了,马上噤声。妈呀,他也没成亲!慕容昭千万别和别的王爷一样,用婚事来打他主意。 碧月听了有些害羞,恼怒地瞪他一眼:“你发什么酒疯!” 慕容昭看着她,突然坏心眼一动,想吓吓她,就道:“协议嘛……就是,拿你去和亲,然后休战。” “噗——”茂荀和茂正同时喷出酒,喷得慕容昭和秋风满脸都是。 “啊!”静言和碧月同时惊叫着捂住嘴巴。 “他奶奶的!”慕容昭愣了片刻,摔酒杯拍桌子,“你们什么意思?” 他一怒,秋风倒无所谓了,默默地用袖子把脸上的酒擦掉。 碧月回过神来,不依地拉着兄长:“我不要和亲!” “你扯什么扯?拿帕子给老子擦脸!” “我不要和亲!” “由不得你要不要!你老哥在北风威名在外,人人都怕被我一拳打死了,你也嫁不到好人家了,不如嫁到璧周去!至少还是个皇妃啥的……”慕容昭越说越觉得可行,马上看着茂荀,“来来来,我们商量一下和亲的事!这真是好主意,我们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咳……”茂荀被嘴里残留的酒液呛住了。 静言呆愣住,不是吧? 茂正轻吁一口气,还好不是王妃……和亲这种事可不是说来玩的,说了就可能做。 “皇兄……”碧月吓住了,真要把她远嫁千里之外啊? 茂荀回过神来,正色道:“璧周不需要与人和亲。” “是我们和亲……不对不对,应该叫两国联姻。”慕容昭道,“还有什么办法能比这种办法更快地加强两国的亲密关系?我把妹妹嫁给你,算是表明我的诚意。当然,如果你能把妹妹嫁给我,那就很公平了……不过,也不够公平啊!你有皇后了——”他指着静言,眼色微微一暗,语调也几不可闻地一叹,“我还是孤家寡人!你的妹妹来是做皇后的,我的妹妹却最多做个妃子,你比较赚对不对?” 茂荀深吸一口气:“我没有妹妹嫁了。” 第269章 慕容求亲 慕容昭愣了一下,道:“听闻北周有好几位王爷,没有亲妹妹,总有旁系的妹妹吧?”说着,他扼腕,“那我还更亏了!我嫁的可是亲妹妹!” “我皇叔虽多,但成亲的少,有女儿的更少,待字闺中的有没有还不一定……”茂荀道,“不过,这办法的确是不错。”这人脾气太大,拒绝得太狠,只怕要掀桌子。 “那你那边不用急。”慕容昭挥挥手,“反正南方女子都柔弱,不太适合来北风生活。当然,有像皇后这样聪明机智、貌若天仙的就很好了……”见茂荀的眼像利剑一样射来,他大笑,“哈哈哈,我说一说,没别的意思,是赞赏皇后,没有觊觎的意思……” “皇兄喝醉了!”碧月急忙拉出帕子给他擦脸,借以捂住他的嘴。这明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茂荀和静言的脸色都越来越难看了。 秋风尴尬地笑道,将话题转回去:“其实,陛下的主意不错。毕竟,两国交战这么多年,曾经还互相派遣杀手暗杀对方的皇帝,一度水火不容。现在突然休战说要交好,我都觉得像是做梦一样。百姓和军队,恐怕更不容易相信。现在,陛下和公主在这里,大家多半还以为是被俘虏了……” 众人没有说话,静言仍然给茂荀和茂正斟酒。 慕容昭突然拉开碧月捂住自己的手:“闷死我了……”喘了两口气,他一拍桌子看着茂荀,“我是男人,做事光明正大,不说那些拐弯抹角的话!你这个女人——”他指着静言,“我的确看得上眼!” 静言哆嗦一下,握紧手中的酒壶,深埋着头不敢动。 茂荀只是平静地与他对望,完全看不出情绪。 苦了茂正、秋风和碧月三人,好怕他们打起来,然后谈妥的协议也签不了了,两国继续打仗……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一个女人。还真应了那句话,红颜……祸水。 慕容昭又要说话,秋风和碧月马上要阻止他,却一点拗不过他的脾气和力气。 “但我不想与你为敌,不会打她主意。”他道,“事情的轻重我还是明白的,也不愿让她死后背上骂名。这些不说了,我的事,喝了酒口不择言,望皇上海涵!” 说完,他端起酒,敬茂荀。 茂荀没动,静言担心地看他一眼,没敢劝。 空气沉闷得有些紧张,慕容昭放下酒杯,冷冷笑道:“我也是一国之君,和你平起平坐,我人虽在你军中,但却有几万人在外面,更有百万大军在不远处,也不用怕你。但我是一点也不想打仗了,所以,希望一切尽量和平解决!但现在我有两个请求,你必须都答应我,否则,我真的不惜一切代价,与你争夺这女人!” 砰! 茂荀一下子将酒杯按在桌上,一手拿起切牛肉的匕首架到他脖子上,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间,令众人惊吓万分。 “皇上!”静言手中的酒壶也马上滚落在地上,她急忙抓住他的手,担心的看着他。 “皇兄!”茂正和碧月也各自紧张地看着自己的兄长。 慕容昭却面不改色:“第一,如果静言生的是女儿,待她长大,我要娶她为妻。” 茂荀一听,愤怒得手都在颤抖,毫不犹豫地将匕首往他喉咙处移动。 “皇上,不要!”静言大叫,双手更是死死地拉住他。 “他不怕朕也不怕!都打了一百多年了,再打几百年怕什么!”茂荀大吼。 “皇上?!”外面传来声音,不只有璧周的将领,也有北风的将领,他们有几万人前来迎接慕容昭。 静言看了他们一眼,眼见僵持不下,叫茂正和秋风,低声道:“你们出去安抚一下,严禁兵戎相见!” 碧月急道:“不行,秋风,让莫将军进来!” “公主!”静言喝住她,“两位皇上是喝醉了,但和平的协议不能因为喝了几杯酒就被撕毁!”若是被外面的人看见现在的状况,北风那几万人,肯定马上拔刀相向,接着会一发而不可收拾。 茂正马上出去,只见刚刚还在互相敬酒的两边人马,现在却警惕地看着对方,手里更是紧紧握着刀剑。他向两位将军道:“没事,有些事情正在商量,别大惊小怪,谈判都是这样。” “是吗?”北风的将领显然不信,手紧紧地握住剑柄。 “自然是。”茂正笑道,又劝了几句,见众人不再那么紧张了才转身进去,低声道:“冷静点,外面已经准备好开打了。” 静言拉着茂荀的手:“茂荀,你不要这样……” “有些事情,没得商量。”他强硬地道。 慕容昭一笑:“碧月!” “皇兄?”碧月看着他。 “兵符在我怀中,若有意外,你暂继帝位、号令三军!” “冷静!”秋风着急大叫,望着他,“你都多大了,干嘛非要娶人家女儿啊?” 碧月也点头,问静言:“你有妹妹吗?” “我就要他们以此来表明诚心诚意!”慕容昭道。 “不、可、能!”茂荀咬牙道。 “可以!”静言却突然说道。 “静言?!”茂荀瞪着她。 静言没有看他,深吸一口气,对慕容昭道:“但我也有条件。在她十六岁那年,你来,如果她没有意中人,你就娶她。否则,你只能放弃。还有,过时不候!选十六岁,算是让她等你来。早了她太小,晚了她对别人动心的可能性非常大。” 慕容昭考虑片刻,点头:“好!” “不好!”茂荀反对。 第270章 途中相遇 静言死死拉住他的手:“孩子是男是女不一定,十几后他愿不愿意去娶也不一定。若最后他娶了,他就是你女婿,如同北风向北周称臣,有什么不好的?” 茂荀一想,也是,要生女儿才管用!如果生了女儿,就隐瞒消息、当儿子养不就没事了?他收回匕首,点头道:“行了,说你的第二个请求,但不要再这么过分!”他说得咬牙切齿。 慕容昭扯扯衣领:“刚刚秋风的话很有道理,为了安抚军心和民心,让碧月前往北周——她是我的妹妹,我很疼爱她,她去了就相当于人质,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对你们北周打别的主意。但在三年之内,就得由她自己选一位皇族或者贵族为驸马,不至于耽搁了她的年岁和幸福。三年之内若未完成,劳烦你做主给她选个条件不错的夫君。” 碧月听得心里有些悲伤,却也明白他说得不无道理。为了家国天下,她牺牲自己,没有什么……而且,北周也不一定不好,不是吗? 空气还是静默了好片刻,茂荀才轻松笑道:“那她要保证不选到朕头上。” “也要保证不选到本王头上。”茂正紧接着道。 “你们——”碧月本就伤心,现在忍不住羞愤,她堂堂公主,居然有被人嫌弃的时候。不敢在这里发火,她只能坐着生闷气。 茂荀看着她,又对慕容昭道:“我们自会好好礼遇她,但她也不能惹是生非,若是惹出什么乱子,我只能将她遣送回北风!” 慕容昭看妹妹一眼,点头。 “另外,离乡背井毕竟不是什么好事。”茂荀道,“待边疆安定、百姓放心,你可以迎她回国。” “好!” 事情就此敲定。 几日后,两方签署协议,各自班师回朝,军队分批后撤,开始修复战乱地带。 离开军营时,静言和茂荀共骑,到了武城,才换了马车。马车暂时只有一辆,宽大舒适,是提前通知人从附近城市拉过来的,特意为她和碧月两个女子准备。静言怀有身孕,没有侍婢在身边,他只能请碧月照顾她,她也顺便照顾初入璧周的碧月。 武城是受战争影响颇大的一座城,城中百姓还有些不相信休战了。众人在城里休息了两天才走,走的时候留下一支队伍驻扎,帮百姓重建家园。 接下来,大家开始白天赶路、晚上宿营的行程。 离开武城没几天,一日早上,在众人收帐准备再次启程的时候,有人来报:“有两位姑娘要见皇上和王爷,自称是王妃。” “王妃?”茂正疑惑,不会是他家那只吧? 静言也疑惑:“两位?”如果是雨雁,哪里又多出来一个人?她吩咐属下:“让她们进来。”然后对茂正道,“雨雁无意中得知你出事,便瞒着大家出来找你了。”无论是与不是,这事迟早要让茂正知道的,当然趁此说了。 茂正一听,马上转身,两个身穿蓝印花布的女子映入眼帘,定睛一看,其中一个可不是他的雨雁!他气急败坏,大叫:“雨雁!” 雨雁一震,扔下手里的包袱就朝他跑来:“茂正!” 茂正也向她跑过去,两人速度都太快,一时没稳住,雨雁被他撞倒在地,哇地一声就大哭起来。他蹲下身子,急忙将她搂入怀中,心疼地问:“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她摇头,伸手抱住他,还是哭。 “真的没事?” “嗯!”她重重点点头,还是紧紧抱住他。 “那你哭什么?别哭了,大家都在看呢。”他低声道。 雨雁抽抽噎噎地道:“人家以为,见不到你了……呜……”她看着他,伸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你有没有事?” 他这才明白她在哭什么,轻声安慰:“没事没事,没事了,我没事了……” 其他人也走到他们身边,静言道:“茂正,快扶雨雁起来,草地凉。” 茂正这才将雨雁扶起,发现与她同来的女子站在旁边,居然是流连! “谢谢你。”他首先诚恳道谢。流连有功夫,这一路,雨雁肯定得她诸多照顾。 “不客气。”流连倒是大方接受了。 静言问她:“你们怎么在一起?” 雨雁道:“我出京后,路过百果园,遇到她,她就陪我来了。” 她说得有些心虚,而流连笑得有些尴尬。茂正见了,不禁疑惑,想了一下,恍然大悟地问:“你不是遇到她打劫吧?” “呃……”雨雁缩缩脖子,“是啊……幸好是流年啊,要不然真被劫了……” “这么说来,你还不是遇到她打劫别人,而是恰好让她打劫到你?”茂正大怒。 “呵呵呵……”流连笑道,“不过,我见她坚决要来找你,怕她再遇到劫匪,就奋不顾身地陪她一起来了!” “那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茂荀问。 雨雁道:“我们走错了地方,走到谢将军的军营里去了。休战后,他就叫人送我们过来,让我们在你们回去的必经之地等。但武城太乱,我们只有退回来,在附近的村庄等。昨晚听说有军队在这里驻扎,我们等不及,就连夜赶了过来。” “连夜赶过来?那你很累吧?”茂正心疼地问。 一边的碧月听他们说得差不多了,就道:“那让她们上车休息吧,大家也准备好了,可以启程了。” 流连将包袱塞给茂正:“我不休息了,我还要回那边军营去。” “谢将军那里?”静言问,“你还回去做什么?” “和那块朽木继续抗争!”她道。 众人不明所以,雨雁解释:“她想嫁给谢将军,但谢将军说兵贼不能一家。” 第271章 不认父母 大家惊讶得张大嘴,还未回过神,又听流连咬牙道:“我武流连哪里不好了?看得上他是他几世修来的福气,他凭什么不娶我啊!” 茂荀摇头道:“天下男人何其多,比谢淡云好的也有一大堆,你干什么偏偏想不开,看上了他呢?” “谁叫他看不上我!” 雨雁道:“他不是看不上你,只是觉得……官匪不能结亲。” “那我不管!”流连看着茂荀,“我叫静言一声姐姐,你就帮忙赐个婚吧!” “强扭的瓜不甜。”茂荀道。 “那你给想个办法!我丑话说在前头,我就是一个土匪,他谢淡云敢娶别人,我就杀了那个女人!我看谁敢嫁给他?” 茂荀想了片刻,沉吟道:“官匪不能一家……有出嫁从夫这一条不是吗?你若真是他的人了,就不是匪了,而他还得为你的拦路抢劫负责任……” 他还没说完,流连脑子里灵光一现,拍手大叫:“我知道怎么做了!”然后转身就跑,“后会有期!” 众人看着她的背影目瞪口呆,这到底是不是女孩?居然一点也不问礼义廉耻!还有,她居然要打大名鼎鼎的谢将军的主意……而无论是茂荀,还是周围的士兵,心中期待的成分占了大半。 静言有些疑惑地看着茂荀,总觉得他是故意陷害谢淡云。 茂荀看见她的眼神,扶着她转身往马车走去:“流连这么大胆,朕很好奇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你做坏事吧,小心我这一胎生个女儿!”她瞥他一眼。 他怔了一下,道:“促成姻缘是好事!再说,朕什么也没做啊……”老天,生儿子吧! …… 茂荀不打算今年也在外面过年,加紧时间赶路,总算在除夕的傍晚进了京。因是过节,特准文武百官不用前来迎接,只有暖玉领了一队禁军在城门口等。 回到宫里,夜幕早已低垂,红灯高挂,到处都是温暖人心的景象。因为太后已经设了宴等着,一群人就衣服都没换,直接风尘仆仆地去了千慈宫。 “母后天天盼,好怕你们赶不及回来过年。”暖玉道。 走进千慈宫,首座上坐着太后,云裳和业周坐在右边,云裳手里抱着语眸。宫中的妃子只来了苏贵妃和邓雅妃,而少有出席家宴的董暮寒也在座。 太后见到两个儿子都完好无损的回来,十分高兴。待几人行了礼,她急忙招手道:“快坐下来,菜都要凉了。”见了碧月,好奇地问茂荀,“这么漂亮的孩子,是谁啊?” “她是我们的贵客,北风的碧月公主。”茂荀说。 太后点头,对碧月笑道:“那你坐哀家身边来吧。” 碧月福身:“多谢太后。”然后走到她指定的左手边坐下。 另有宫女马上搬了一张小桌添在右边,快速将碗筷和各种食物摆上。 茂荀和静言走过去落座,座位下方恰好坐着云裳和业周,二人的注意力全在他们手中的语眸身上。茂荀见女儿转眼就长得这么大、这么漂亮,心中激动万分,伸手把她抱过来。 哪知,语眸一到他手中,疑惑又害怕地看他一会,便扁着嘴哭了起来,而且越哭越大声…… 茂荀脸黑:“这是怎么回事?” 云裳急忙摇头:“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吓着她了?” 静言道:“让我抱抱。” 茂荀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孩子给她。 语眸一到静言身上,果然停止了哭泣。她全副身子都靠在静言身上,抽抽噎噎地看着茂荀,看了一会儿,还是有些害怕地背过身去,然后看见了静言。结果,她又哭了,比刚刚还大声…… 众人尴尬了。 太后急忙道:“她认生,不认得你们了!快给云裳或暖玉抱,要不给哀家!” 这下,大家更尴尬,茂荀和静言也一样,却不得不把孩子给云裳抱。而孩子一到云裳手中,便黏了过去,也慢慢地不再哭了。 茂荀和静言一见,伤心地坐回座位。 太后安慰他们道:“过一阵就好了,婴孩记性差,却也容易哄。” 二人只得点头。 茂荀端起酒敬众人,开席。 敬了几杯酒后,茂荀亲自向太后斟酒:“母后,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你们回来了就是好消息!不打仗了,更是好消息!现在,对哀家来说,还有什么消息能够得上是好消息?”太后笑问。 “这对母后来说,绝对是锦上添花的好消息。”茂荀转头看着静言,伸手握住她的手,然后对太后道,“静言怀孕了。” “真的?!”太后眼睛一亮,“还真是好消息啊……” 旁边的宫女太监立即道:“恭喜皇上。” 瞬间,殿里恭喜声不绝于耳。直到得知静言回宫的红儿和明心过来,大家才停下来,继续用餐。 明心和红儿是来伺候静言的,向大家行了礼,便站到静言身侧待命。过了片刻,静言悄声对红儿道:“马上去将紫华宫收拾了,一会儿碧月公主要住。”紫华宫在仪和宫和千慈宫中间,在位置上就不至于冷落了她。 吃完晚饭,众人早早回去休息。第二日又开始各种家宴国宴,直过了元宵才停歇。静言这才将自己叔叔已经过世的事情呈报给茂荀,顺便也告诉他许修媛故去的事。 宫府的宅子是私人的,留着却无用,她便让他定夺,或许朝廷可做他用。茂荀想了一下,留着不用,荒废了不好;用的话,赏给他人住,静言心里怕会不舍;做别的用处,恐玷污了宫学士的满腹才华……后来,交给了业周,业周将其更名为“雅园”,慢慢成为文人雅士聚集之地。 许修媛的事,茂荀听她说已处理好,便没有多问。 接下来,她又开始着手给碧月找夫婿。这种事情,不能临时抱佛脚,还是早做准备好。毕竟,三年的时间说过就过,不能毁了碧月的幸福。 第272章 碧月选驸马 上次说要给云裳选驸马,暖玉已经将京城各贵公子的资料调查清楚,所以省下不少功夫,现在只需准备未婚的王爷和王爷之子的资料就是了。 这次从边疆回来,太后没有像上次一样怪罪她,否则她还得多一层事忙。她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怀孕,太后才格外开恩。这天去暖玉府中取那些男子的资料,才从点儿那里得知,是暖玉帮了她的忙。 当日太后发现她不在宫中,的确非常震怒。知道暖玉参与其中,便责问暖玉。暖玉不愿她被怪罪,就说:“是北风的皇帝绑走了她,要拿她去威胁皇上!”然后自责,“这是我们姬家对不住她,让她身处险。她无法为宫学士的遗体送行就算了,千万别丢了性命才好。否则,只怕皇上也会发怒的……” 点儿叙述完,感叹道:“一席话让太后害怕又愧疚,天天念佛保佑还来不及,哪里还会怪罪?” 暖玉领着人从书房过来,听见了她的话,问她:“你居然在嚼太后的舌根!不要命了?” “我什么也没说啊!”点儿耸耸肩,退到角落里站着。 暖玉走进来,让身后的丫鬟们将画卷和册子放在桌上。静言随手拿起一本来看,笑道:“点儿也大了,要不要也来选一选?” 点儿急忙摇头:“我只是奴婢啊,哪能和他们配?” 暖玉坐到椅子上,伸手端起茶杯:“你若看上了,我收你为义妹,等同于也是当今皇上的妹妹,那就能配了!” 静言疑惑地看着她,觉得她的话不像是在开玩笑。 点儿感动地跑过来,伸出手就给她捶背:“公主,你对我这么好,我会舍不得嫁的!” 暖玉听了,笑靥如花:“就会说甜言蜜语……”然后对静言道,“这些事若太辛苦,就交给我。你怀着孩子,不要太操心才是。” “不碍事。”静言放下册子,“云裳叫我去她那里吃午饭,姐姐也一起过去吧?雨雁也会去的。” 暖玉想了一下,点头,对点儿道:“去给驸马说一声。” 点儿收回给她按摩的手,转身往外走去,咕哝道:“舍不得就不去呗……” 暖玉一听,抓起盘子里的瓜子就向她扔去。 “哇,公主,你好浪费!”点儿哇哇大叫。 暖玉哼了一声,更抓起一个核桃:“这个就不浪费了,掉了还可以捡起来吃的!” “别扔别扔,那个痛啊……”点儿吓得花容失色,提起裙子就跑了。 “姐姐对这丫鬟真好。”静言笑道。 “我一成亲,她便跟着我,十年了。我和驸马的点点滴滴,她都看在眼里。” “你和驸马成亲十年了?”静言看着她。 “是啊……”她摇摇头,“年华老了,可还是我们俩……” “……”静言倒不好说什么了。十年无所出,只怕睡也睡不安稳吧?若暖玉不是公主,也不知道这夫妻名分还在不在?七出之条,第一就为无子啊…… 过了两日,静言将可匹配碧月的男子的资料都收集好了,亲自去紫华宫交给她:“你自己挑选一下,终身大事,马虎不得。不满意的就直接扔了,认为合适的我们改日找个名目将他们邀请入宫,再当面考察一下。” “劳烦皇后娘娘了。”碧月笑道。然后拿起一幅画卷展开,看了一眼,嘴一嘟就扔了。再看第二幅,皱皱眉,也扔了。连看了几幅,她都扔了。 静言本想坐一会儿便走,见她这样,却不敢走了。 碧月看着手中的一幅,叹口气,干脆不看了,回到桌边坐着。 “不知公主想要怎样的人?”静言问。 碧月看着她,思忖如何告诉她,自己现在脑子里想的都是茂正和茂荀这两个男人! 从边疆一路回来,她是看在眼里的,这两人虽然贵为天子和王爷,对妻子却关怀备至、无比细心。易得无价宝,难觅有情郎!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她希望找个男人,也如茂荀和茂正一般…… “这些我都不喜欢。”她道。 “公主应该只看了画像,卷尾有他们的资料,你看了吗?” 碧月摇头:“不看了!我想嫁皇上和茂正王爷那样的人,像他们一样,就可以了!” 静言看着她,好半天才道:“天下没有一样的人。”说着,她起身从那些画卷里挑了几幅出来,“这位是四王爷的二公子茂顼,骁勇善战;这位是六王爷的三公子茂延,才华横溢;这位是七王爷,年纪大了,他爱游玩,若不中意便算了;这位十王爷,倒和七王爷性子有些相仿,也是爱玩的主……” “他们像皇上和茂正王爷一样温柔吗?一样对妻子那么好?” “那是自然,姬家血脉里最不缺的就是温柔多情。”静言笑道,“铁骨有柔情,顽劣藏真心。茂正王爷在遇到王妃前,可不懂什么叫温柔!”茂正,抱歉了,说你一句坏话…… “可这些人也没遇到他们的王妃,也不懂的吧?”碧月道,“那我还不如直接选皇上或者茂正……” 静言一笑:“你不能选他们。” “为什么?” “这是事先说好的,你也同意了。” “那就让他们选我!”碧月道,“哪个皇帝王爷没有一大堆女人,你不会舍不得吧?” 静言叹口气:“公主,让他们选,也得他们愿意选,不是我舍不舍得的问题。当日皇上和王爷希望你不要选到他们头上,你忘了吗?公主冰雪聪明,不需要我道破他们话中的另一层意思吧?” 她若敢去选,只怕接下来就被那两个男人打包送回北风了!慕容昭一定要将她送来,理由说得冠冕堂皇,但连她都要怀疑是特意安插细作,就更别说茂荀和茂正了。 第273章 比较动心 “你……”提到这事,碧月心里就不舒服:“你们可是答应了让我选自己中意的!要是我就是喜欢他们,对他们动了心,别的都看不上眼,怎么办?你们堂堂北周,礼仪之邦,要让我孤独终老吗?” 静言淡笑道:“一个人,只会对一个人动心,你不可能对他们都动心的。” “你——”碧月一窒,袖子一甩,“反正我就要在他们中间选!只会在他们中间选!”说着,她温柔一笑,十足绵里藏针,“你做好准备,我会告诉你我到底是对谁动心的!” 静言看着她:“公主,如果我刚刚的话让你心里不畅快,我向你道歉,但我是为了你好。除非你让他们也对你动心,否则,你是讨不到便宜的,很可能让皇上一怒之下将你送回北风!” 碧月吓了一跳,无可奈何地道:“算了,我不想看画像,那些都是假的。你把他们拿走,我现在不急!” 静言见她不甚高兴,不想多说,但还是忍不住劝诫一下:“世间好男儿多的是,遇到对的那个,则会成为最好的。到时候,别说璧周的皇上,就是你皇兄,在你眼里都什么都不是了。” 碧月才不信,疑惑地看着她:“怎么可能有人比过我皇兄?”虽然她皇兄有许多不好,但她还是觉得他是世间最好的。 静言忍不住一笑,果然也是个敬爱兄长的:“云裳公主曾经也觉得皇上天下第一,可遇到驸马后,皇上居然就退居第二了。这种事情,重要亲身经历过,才知道。” 碧月听了,居然举一反三:“那如果我觉得谁比我皇兄好,是不是就代表我对他动心了?” “……是这样。”那你可千万别对茂荀或茂正那么觉得…… 碧月被她一提点,在心里将那两个觉得还不错的男人与慕容昭比了一下……不过尔尔!接下来的时日,见了他们,也会拿来比较。 茂正住在宫外,不常见,只能将记忆中的拿来比较,在慕容明的军营、在回京城的路上…… 而茂荀虽在宫中,却十有九次都是在仪和宫见到,别的地方难觅踪迹,可见其对皇后的重视和疼爱。因此,她也常常往仪和宫去,不可避免会遇到常去的云裳、雨雁,慢慢也就熟识起来。 但是,一日一日观察下去,她发现茂荀居然只对静言好、只对静言笑,而且非常地爱屋及乌!对别的人,却几乎正眼都不看一下;正眼看了,就是玩味的眼神,好像琢磨着怎么利用人家、玩死人家…… 而茂正虽然看不到,他的影像却越来越清晰,但又没感觉会比慕容昭好。她自己也弄不明白怎么回事,叫自己不去想呢,又放不下。而每次见了雨雁,或者只是听到别人说雨雁,她都会拿来与自己比较。 茂荀这人,越接触,就越摸不到他的喜怒哀乐;越想探究,就越迷茫、越觉得危险!而且,他对着她的时候,眼里肯定有算计!她害怕,害怕哪天不小心被玩死,直接退避三尺,连仪和宫都不敢去了!什么人啊,阴险透了!如果不是因为他是皇帝,她真想大声诅咒几句好的! 茂正那人,进宫后只见过两三次,还都是去仪和宫接雨雁!平时在雨雁嘴里听说他怎样怎样,她满心不畅快,看他去接雨雁,就更不畅快。不去仪和宫了,完全不用听到、见到了,她又还惦念、不由自主地想,他怎样了…… 茂荀在她心里越来越赶不上慕容昭,茂正在她心里也不知有没有赶上,但却生了根了…… 在紫华宫闷了几天,她再也坐不住,还是走了出来。仪和宫想去又不想去,她犹豫再三,让宫女带她逛花园。都快暮春了,再不游园,就没机会了。北风的花卉品种远远不如这里繁多,好多花,她见都没见过。 路过御花园一处亭子,见里面无人,她便进去坐下休息。见旁边一簇红花开得鲜艳,问宫女:“那是什么花?” “公主,是杜鹃。” “可以摘一枝给我吗?” 宫女点头,步出凉亭去摘花。 此时,苏妍儿领了宫女从另一端走来。良月手上托着茶具,是要伺候她到亭子里品茶的。走到近前,苏妍儿发现亭子里有人,还是北风公主,很可能哪天改叫什么妃的人,便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转身走了。 碧月在千慈宫见过她两次,见她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虽不说话,却觉阴阳怪气,对她印象不甚好,也没理会。 “大胆奴才!好大的胆子!”突然,一声喝令响在亭外,“你在做什么?!” 碧月回头,见是刚刚被自己指使去摘花的人被人抓住了,急忙起身走出去。苏妍儿也转过身来,因为这声音的主人不是别人,恰恰是邓雅妃。 “我摘花……”那宫女手中还拿着两枝杜鹃,被雅妃一训,害怕地跪在了地上。 雅妃笑道:“摘花?御花园的花那是皇上的!你敢摘,就好比拔皇上的头发,头发等于头,那就等同于想害皇上的性命——” “住嘴!”碧月叫道,走过去一把将那宫女拉起来,看着雅妃,“你不要妖言惑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听闻中原有文字狱,每每一起,便波及甚广,致人抄家灭族、含冤莫白!我一直猜不透是如何而起、如何获罪,今天听你一说,倒全然明白了!” 雅妃被她一说,害怕地抢白道:“我说的是事实!你才不要妖言惑众,陷我于不义!” 苏妍儿走过来,轻言道:“二位不要在此处吵闹。你们一人是璧周嫔妃,一人是北风公主,以和为贵为好,吵架之事,传到皇上那里,可不是你们俩人的事?”说完,她看着雅妃,“公主是客,又不懂璧周诸多礼仪,妹妹理当让一让。否则,因此让两国不和,你的行为,等同于叛国!” 第274章 互相算计 “贵妃娘娘说得有理!”碧月对苏妍儿笑道。 苏妍儿微微一笑,对她道:“公主赏花,我带来了茶,一起品茶可好?” “好啊!”碧月点头,问雅妃,“雅妃娘娘也一起吧?” “不用了,我不爱喝茶。”雅妃道,转身就走。 苏妍儿也不留她,挥手让良月进亭子摆茶,自己拉着碧月再去摘花。 雅妃见她这样,恨得牙痒痒,推着雪梅道:“走快点,磨磨蹭蹭地做什么!” 雪梅皱皱眉,有苦不能说,明明是她自己回头去看的,居然又怪起她来了!低着头直直往前走,旁边是岔路,花丛茂盛、树枝遮挡,没注意有人从斜边那条路过来,与之撞成一团。还好对方一把拉住她,没让她跌在地上。 雅妃却伸手拧她胳膊:“你长不长眼睛啊?!你——”一抬头,看清眼前是茂荀,她吓得跪在地上,“皇上饶命!” 雪梅一听,也急忙跪下地:“皇上饶命!” 后面苏妍儿和碧月等人也走过来,除了碧月,全都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 茂荀甩甩衣袖,皱眉看着她们,疑惑她们几个怎么会聚到一起……雅妃一向惹是生非,苏妍儿一肚子坏水,不会在做什么坏事吧? “皇上,你没事吧?”福公公问。 “没事。”他逡巡了众人一眼,伸手抬起雪梅的下巴,“站起来。” 雪梅大气都不敢出,依命站起。 “你叫什么名字?”茂荀问。 “雪梅。” “姓什么?” “姓聂。” “聂……”茂荀沉吟,嘴角隐隐带笑,又看了她一眼,对福公公道,“我们走!”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等他们走到足够远,众人才站起,都若有所思地看着雪梅。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雅妃直接甩了雪梅一耳光:“你要死了是不是?居然敢去撞皇上!明知道我现在不得宠,你还给我惹麻烦?明天都搬去冷宫好了!”说完,转身就走。 雪梅摸了摸红肿的脸颊,强忍着眼泪,默默跟上。 碧月不禁打个寒颤,可怜的丫头,遇到这样的主子,又被那阴险的人算计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几日。她刚刚是一直看着茂荀的,他肯定在算计人家,否则好好的,光看不够,干嘛还摸人家一把?居然还笑哩…… 苏贵妃见她颤抖,以为她怕了,伸手握住她的手:“别怕,雅妃就那脾气。而且,她也就拿自己的人出出气,不敢欺负到别人头上去的。” 她微微点头:“我们去喝茶吧。” 她不太懂茶,便主动向苏妍儿请教。喝茶的学问何其大?苏妍儿也就慢慢讲解。二人倒是处得愉快,其实也不过是各自心怀鬼胎,否则,以她们的性格,谁会愿意陪对方喝茶,还笑得如此友好? 碧月隐约知道雨雁是宫女出身,却也不清楚好多细节,因此想借机从苏妍儿这里问点消息,看自己到底有没有成为茂正王妃的可能。而苏妍儿,以为碧月终会成为茂荀的人,是敌是友不知道,总也要知道她的意思,特别是她对皇后的想法…… 二人讲茶讲了半天,气氛差不多了,都在思考如何将话题转到自己想聊的地方。 苏妍儿一眼见桌上摆着刚刚摘来的杜鹃,叹道:“雅妃现在,做错一丁点事就怕被赶到冷宫,就怕被杀头。以前,她可不这样。” “哦?”碧月疑惑地看着她。 “以前皇上最宠她,什么要求不答应她?她是相当横行霸道的,不去给太后请安、更不把皇后放在眼里,轻轻哭一声,皇上就为了她将皇后禁足……哎,哪知,皇上最后还是宠了皇后。她一不服,二担心日子到头,也就这样了……” 碧月疑惑:“皇上以前宠她,不宠皇后?”怎么可能?完全看不出来啊。 “是啊。”苏妍儿低低一笑,有些悲伤,“吾皇陛下相当拿得起放得下,说不宠就不宠,一翻脸,哪管曾经红鸾帐里海誓山盟……” 碧月吞吞口水,像是那种人会做的事。皇后看起来还不错,怎么嫁了他啊?他要哪天翻脸无情,皇后肯定很惨、非常惨…… 她端起茶,喝了一口,道:“没翻脸的时候,被他宠的人倒是幸福。” “是啊……” “而且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碧月笑道,“仪和宫里的人,都一点不怕你们皇上的。” “……”苏妍儿想到那一角天上人间,心中难受得慌,说不出话,只是喝茶。 “特别是那个雨雁王妃。”碧月看她一眼,“平时她笑得最大声、说得最多,皇上来了,她也敢开玩笑、在太岁头上动土的!而我听说,她曾经还只是一个宫女?” 苏妍儿心下诧异,她怎么关心雨雁呢?不过,还是依她心愿,将雨雁的事娓娓道来。 碧月听完,疑惑道:“她以宫女之身嫁与茂正王爷为正妃,门不当、户不对,就无人反对吗?” “太后的确不太满意,但王爷宠爱她,也没有办法。” “那倒是,有些事情,反对得太厉害,吃力不讨好,倒让别人坐收渔翁。可茂正王爷居然连侧妃都没有,这是什么原因?”若不能直接停妻再娶,就只有挤进王府再说了…… “这就不清楚了。”苏妍儿并不清楚茂正娶雨雁是签订了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不过,她倒是怀疑碧月是看上茂正了,便开始旁敲侧击。 碧月纵使有些心机,但在感情一事上却完全不堪一击,几句话就把她逗得脸红。不用她说,苏妍儿也知道答案了。 第275章 虎狼之药 苏妍儿在心里暗暗计量了一下,也不知这碧月公主有些什么本事和打算,先探探再说,看有没有可以利用得到的地方。 “说到雨雁,做王妃都两年了,肚子里居然毫无消息。太后不愿为了她生分了和王爷的感情,也就一直不好说什么。不过,多两年,太后只怕也会施压,让王爷纳侧妃,或者干脆废了这个,重新立个。”说完,见碧月紧皱眉头,她又道,“如果确定她不能生,只怕马上就会纳了……” 碧月听了,眼神一闪,神色不变地抓起茶杯继续喝茶。 她有三年时间自己选择,却不能拿三年来等雨雁不会生的可能!三年……说不定她会生下好几个,倒不如主动出击,彻底绝了她生育的可能! 回到紫华宫,她便翻箱倒柜,寻找出自己从北风带来的一些药物。终于,在衣柜里摸出一个精致的铜盒,里面装着一块黑色的药膏,这是受了重伤用以外敷的药,效果奇佳…… 砰! 她猛地将盒子关上,塞进衣柜。这未免太狠了……茂正也没有那么好,也不是非他不可,不用害了那么可爱的雨雁…… 她离开房间之后,刚刚偷偷跟着她混进紫华宫的一个采月宫的宫女便从窗外躲躲闪闪地进来,打开衣柜,找到那个盒子,打开见里面是一团黏在一起的药膏,便用手帕包了一些,将剩下的捏成原状,又放回原位…… 回到采月宫,她单独面见苏妍儿,将药膏呈上。 苏妍儿道:“放下,去把张太医请来。” 张太医来后,她要他告诉她这是什么药。张太医看了后,为难地道:“微臣不知。” “是不知,还是不能说、不想说?” “不知。”张太医将头埋在地上。 苏妍儿冷哼一声:“别忘了当初姚姬流产,一干人等全部受罚,就你平安无事!而你,还是罪魁祸首呢……” 张太医马上道:“微臣是真不知!不过,微臣可以拿回去问一问其他人。” “张太医已经花甲之年,医术不在话下,还需要问别人吗?”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张太医道,“微臣虽然很不想承认技不如人,但还真的就有这么一回事。”麻鹊虽然年轻,却很懂得一些偏方奇药,拿去问他,肯定没问题。 “那好,你快去快回,别想瞒我!”苏妍儿重重一拍桌子。 张太医拿了药便离开,一个时辰后又回来,老实禀报:“这是虎狼之药,只可外敷,不可内服。” 苏妍儿眼一眯:“内服会怎样?”看样子,机关在这里。 “轻则重伤、重则毙命!”他说完,犹豫了片刻又补充道,“特别是女子,最轻也会致下体血崩,更有可能导致不孕。” 苏妍儿听了,大大一惊。心里笑道,没想到那碧月,年纪轻轻,居然有这么狠毒的心思…… 是夜,仪和宫里,茂荀斜靠在床头,静言坐在他身后为他梳头,梳顺了,就该就寝了。 “我一直没问你,碧月的驸马选得怎样了?”他突然问。 “暂时没法选了。”静言道。 “为什么?” 她用梳子在他颈间挠一下:“她看上你和茂正了,怎么选?” “这样啊……”他低低一笑。 “你还笑——”她在他肩头敲一下,见他手中拿着一个香囊摩挲,好奇地问,“这是哪来的?你什么时候戴这个东西了?” 他瞟她一眼:“这是宫女雪梅的……雅妃身边那个雪梅的。” 她听了,疑惑地看着他,没说话。 “吃醋了?”他笑问。 “谁吃醋了……”他手里拿着别的女人的东西,她心里当然有些不是滋味。不过,疑惑的感觉远远压过这些。 “不、吃、醋?”他不甚满意地看着她。 “吃了吃了……”她没好气地道。 他一笑,拉住她的手,轻轻吻了一下:“那就好。” 她好气又好笑,哄语眸不够,还得哄他!放下梳子,她道:“好了,可以睡了。” 他先让她躺好,自己才躺下去,还是摩挲着那个香囊。静言闭着眼也能感觉得到,伸手就将香囊抢过来,扔出床外:“明早再看了!” “醋劲这么大啊?”他搂住她。 “你好好的对个小宫女上心做什么?”她咕哝道,“后宫有事就交给我。本来这堆女人就是因为你明争暗斗,你再主动掺一脚,更没个清静的时候了……” 翌日晌午,雅福宫。 雅妃正在用膳,突然有小太监来报:“娘娘,宣德宫福公公来宣旨!” 一句话吓得雅妃手里的筷子掉在了地上,旁边的雪梅赶紧捡起来,担心地看着她:“娘娘,你没事吧?” “没事!”雅妃站起来,出去接旨。没事才怪!皇上放逐她这么久了,突然来圣旨,不是要让她移居冷宫吧?或者以前做的坏事败露了,要杀她的头—— 想到这,她脚有些软,还好雪梅及时发现她的异状,扶住了她。 走到前殿,只见福公公拿着圣旨等着,他身后一排宫女太监,手上捧着漂亮的衣服首饰。雅妃松了一口气,看样子是赏赐。等她带着众人跪下后,福公公才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雅福宫大宫女聂氏雪梅温婉可人、贤良淑德,特敕封为正四品昭容,赐居融雪苑,赏银三千、绫罗绸缎……” 后面的话无人再听得见,下面跪着的人已经全部呆愣了。 雅妃喃喃念道:“怎么会这样……”心中一股被背叛的感觉油然而生,她怨毒地扭过头看着跪在自己身后的雪梅,却见她也一副被雷劈中的模样。 第276章 找点事做 福公公读完圣旨,见众人都心不在焉,只得使劲咳了咳:“聂昭容,接旨吧。” 雪梅望着他,心下疑惑:怎么可能?却还是伸出颤抖地双手接过圣旨:“臣妾谢皇上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福公公笑道:“接了旨,二位娘娘就别跪着了!昭容娘娘,以后这几个人就供你差遣。”他指着身后捧着衣服首饰的几名宫女太监,“你这里还有贵重的东西吗?收拾了,就带他们回融雪苑去吧,你得快快把你昭容这身行头换上才是!” 雅妃见他笑得那般谄媚,满心不爽,双手在袖中握成了拳头,却不敢说话。 雪梅也看着他,犹在梦中,等听见他说要先行离开,才叫住他,犹豫再三地问道:“怎么……皇上怎么会……” “啊——”福公公突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一个香囊给她,“这可是昭容娘娘的?” 雪梅接过来,蓦然想起昨日在花园中与茂荀那一撞,不禁笑了。 福公公一见,也笑了:“娘娘快些搬去自己寝宫吧,都收拾好了。” 他一离开,雅妃便怒火中烧地抢过雪梅手中的香囊扔在地上,指甲不小心抓在她手背上,让她痛得哆嗦了一下。 “你做什么?”雪梅大叫,看了一眼手背上的血痕,急忙去将香囊捡起来,这可是春芽给她做的…… “我做什么?”雅妃看着她,“我才要问你做了什么!你居然敢背叛我,在我眼皮子底下勾引皇上!你好大的胆子,看我不——”说着便举起手要打过去。 雪梅睁大眼睛,跟在雅妃面前多年,雅妃一发火最先打的肯定是她,她不能躲、不能喊、只能承受……一次次下来,她已经像木头一样逆来顺受。这次,她同样呆站着,以为那耳光终会打在脸上,哪知身后突然冲出两个宫女将她拉开,急急询问:“娘娘,你怎么样?” 雅妃打了个空,恼怒地瞪着她们:“你们不要命了吗?” 两个宫女哆嗦了一下,底气不足地道:“你不能打我们家娘娘……” 雪梅突然哈地一声大笑,看着昔日主子:“我现在是昭容了!你有本事就打啊!我刚刚受封,你就动手,分明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你——”雅妃气得不行,指着她,“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哼~”雪梅冷笑一声,婀娜多姿地转过身,对未来伺候自己的人道,“摆驾!” “是!”那些人回答得整整齐齐,颇有同仇敌忾的味道,然后就簇拥着她走出雅福宫。 “啊——”雅妃大叫一声,抓狂一般喊道,“我看你能嚣张到几时!有本事你去皇后身边嚣张啊……” 外面雪梅听见她的声音,心中也忐忑,但嘴边仍然挂着笑意。她不求与皇后对抗,能帮春芽报仇就是了。成为正四品的昭容,是她想都不曾想过的事,简直像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现在有身份有地位,不趁现在报仇,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雅妃、苏贵妃、皇后娘娘,春芽就是在你们的斗争中枉死,你们等着我吧! 雪梅受封的事,不一会儿就传遍了后宫。大家诧异是诧异,却没有什么响动,只是很好奇接下来会怎么发展,所以暂未掀起什么轩然大波。 仪和宫里众人却有些忌讳,不敢在静言面前多说什么。入夜,也早早点灯,等着她说就寝。皇上新封昭容,有了新人忘旧人,回来的可能性不大…… 正这么想着,却见茂荀步伐潇洒地走进来,差点就赶上语眸出生那天了。众人不禁疑惑,他是走错了地方,还是带错了表情? “见鬼了你们?”他瞪红儿和水莲一眼,“娘娘睡了吗?” 二人急忙回神,红儿道:“娘娘刚从公主房里回来,应该还没睡。” 水莲补充道:“明心姐姐还没出来,多半没睡。” “嗯……”他哼一声,继续潇洒地朝前迈。 走进静言房里,见她坐在梳妆台前卸妆,明心面朝他这边,见了他,也有些微惊讶。 静言从镜中看见了他的身影,对明心道:“你退下吧。” 明心福身,缓缓退下。 她便自己伸手去拔剩下的簪子珠花,茂荀走到她身后,握住她的手,帮她:“她们怎么回事?见朕像见鬼一样。” “谁叫你没事封个昭容!” 他微微一撇嘴角,拿起梳子给她梳头。 “你到底在做什么?”她从镜子里看着他。 “给雅妃找点事情做。”他道,“免得她发疯惦记到你身上来。” “我就知道!”静言跳起来,不依地甩起袖子打他,“你要是弄巧成拙,害了我,你别求我原谅!” “好好好……”他抱住她,“你还有几个月生了,她们能闹出多大的事?而且,她们俩掐架,你睁只眼闭只眼,不去管,就掐不到你身上来!等你得了空,再和她们算账,将她们统统解决了。” 静言斜睨着他:“你可真无情啊!当初是怎么宠人家的?多两年,我是不是也被你叫人解决了?” 茂荀轻咳一声,告诫自己,下次别让她有机会翻他旧账! 他认真地看着她:“你若和她们一样,朕至少不为你梳头……” 她听了,粲然一笑。 红烛映照下,两心相印。 第二天,静言吃过早饭,见阳光正好,便叫大家搬了椅子到花园里,地上铺了厚厚的毯子,然后众人围在周围,教语眸走路。 静言在毯子上坐了一会儿,怕地上湿气,也就回到椅子上坐着。 语眸在大家的扶持下颤巍巍地一步步向前迈,双眼亮晶晶地满是惊讶和疑问,很不解自己居然完成了这么重大的使命。但因周围有人扶着她,她一会儿后就三心二意地去看静言,咿呀咿呀地叫着,根本不管脚下的路了。 “她也该会说话了吧?皇上都等不及了。”静言道。 第277章 云裳有喜 水莲道:“这些都没个准头的。天天盼着,她不叫。哪天没注意,她就突然叫了,给娘娘和皇上一个惊喜。” 大家将语眸送到了静言身边,她伸手抱住,对水莲摇头笑道:“谁叫他是皇帝,要叫他叫‘父皇’,两个字可不如一个字来得快!” “那就先教一个字的,等一个字的叫顺畅了,再教两个字的,反正小孩子学得快。”一边的奶娘道。 静言点点头,对语眸道:“来,眸儿,叫声爹来听听——爹!” “呀——”语眸伸手抓她头上的凤钗。 “娘娘!”红儿从外走来,“聂昭容求见。” 众人安静下来,静言道:“起驾。” 回到正殿,等在里面的雪梅一见她就跪下行礼:“臣妾融雪苑聂氏,向皇后娘娘请安。” “平身。”静言温和地道,将手中的语眸交给水莲,“抱她下去吧,小心些。” “是,奴婢告退。”水莲领着一干人等退下,正殿恢复安静。 明心扶着静言坐下,招手让人上茶。 静言对雪梅道:“坐。” “谢娘娘。”雪梅坐下。 静言看她片刻,笑道:“真是人靠衣装,比平日风采了好多。” “谢娘娘夸奖。”雪梅毕恭毕敬。 “去向母后请安了吗?” “去了。” “母后怎么说?” “母后让我尽心尽力伺候皇上和皇后,不要异想天开、惹是生非,安守本分才是长存之道。” “这话怕是有些不中听……”静言叹道。 雪梅笑道:“臣妾明白母后句句在理,就算真的不中听,也只是忠言逆耳。” 静言点点头:“以后记得常去向母后请安。我这里倒不用来,怀着身子嗜睡,经常睡到日上三竿,你难得等。宫里规矩你肯定都明白,要是在这位置上有不懂的,问问其他姐妹;若有难处和麻烦,就只管来找我。” “是。”雪梅点头。 她听了静言的话,不再来请安。但也不敢摆架子不将堂堂皇后放在眼里,便选在下午过来,一般隔几日一回,规规矩矩的,也不让静言觉得烦。她都想清楚了,在皇后这里留下好印象,有事求求她,对付雅妃和贵妃的路就顺畅得多。至于皇后本人,没那个机遇,最好不动脑筋去对付,本来当初春芽的事,她也是受害者…… 雪梅在后宫,待宫女太监是极好的,大概是因为她自己从那位置起来,很能感同身受,不忍苛责。 只一样,她和雅妃还真真是水火不容。两人一见面,雅妃首先不放过她,冷嘲热讽、诅咒谩骂,万箭齐发,而她接着便会反击。她跟在雅妃身边那么多年,自然知道她做过哪些事、有些什么弱点,一说起话来就针针见血、刀刀致命,每每弄得雅妃灰头土脸、丢盔弃甲、败兴而归。而下次,雅妃见了她,必然怒气更盛,斗得更凶…… 翌日上午,云裳进宫。 到静言这里,进门发现静言靠在榻上刺绣,她好奇地问:“你绣什么?做东西吩咐天织楼就是了,你怀了孩子怎么还亲自动手?” “孩子的东西不能总是假手他人。”静言道,“小公主快生日了,这一个也要出来了,总要亲手做两件。” 云裳想想,点头道:“那倒是。”说着就在她旁边坐下来,见桌上摆着蜜饯话梅,伸手就捻起来吃。 静言叫人去抱语眸过来,对云裳道:“你好久没来了,只怕她又不认你了。”语眸这孩子,记性差忘性大,久点不在她眼前晃动,她就将人忘个精光,这时候去抱她,她肯定是扯开嗓子大哭。 “是啊,上次来的时候,没听说有位昭容娘娘,我记得融雪苑一直是空着的……”云裳看她一眼,“皇兄在做什么,怎么好好的立个昭容?你们吵架了?” “没有。”静言微微一笑,见她一直抓着话梅吃,灵光一现,疑惑地问,“最近身体好吗?” 云裳听了,哎呀一声:“你一说,我想起来了,明老师让我到了这里,顺便宣下太医来看看,我差点忘了!”说着,她担忧地看着静言,“明老师这么说,你现在又这么问,我是不是哪里生病了?可我自己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啊。” 静言眨眨眼,看样子,明老师还真是细心啊!而某人,就太不细心了。她轻咳一声,问:“你月信多久没来了?” 云裳想了一下,道:“有一阵没来了……”说毕,她睁大眼睛,害怕地道,“我不会真的生病了吧?!” “咳——”静言呛了一下,这还要怎么说啊? 恰此时水莲抱了语眸出来,悄声道:“娘娘,公主睡着了。” 她放下阵线,伸手抱过来:“把摇篮搬出来,让她在这里睡。另外,叫红儿去请太医来。” “娘娘不舒服?” “是公主。”她道。她是不好说出口了,一会儿让太医来说。 水莲先叫人去搬摇篮,自己出去找红儿,片刻后回来道:“红儿去皇上的御膳房了,那边在给娘娘做吃的,她去取了。我另派了人去叫太医。” 静言点点头,让她退下。云裳就提心吊胆地等着,还是不由自主地拿起话梅来吃,吃到最后一颗,她呀地一声,抓住静言:“皇嫂,我是不是……是不是……啊——”最后,她尖叫一声,兴奋起来。 静言一笑:“冷静点,你现在也是一人吃两人补了。 “想不到我们都有了!你生个刘彻,我生个阿娇,那个就是平阳!”她指了指摇篮里的语眸,哈哈大笑。 第278章 云裳责人 静言皱眉,阿娇的归宿可不好,便道:“阿娇是姐姐,而你这个比我的小,不成。” “哎呀,是呀。”云裳道,有些苦恼。 这时,太医来了,把了脉后,的确是怀孕了,她又再次兴奋起来,“一会儿我要告诉明老师,他肯定很高兴!” “他都叫你看太医了,肯定是猜到了,哪还要你说?”静言道,让人送走太医,顺便打赏。 “啊……”云裳脸一垮,“搞半天,我是反应最慢的!我还说给他一个惊喜呢!” “但他也不确定,你告诉他这确定了的消息,自然是惊喜了。” 云裳想想也是,一下子就又开怀了。看了看面前空空的碟子,一碟话梅都被她吃完了,她不好意思地道:“我还想吃……” 静言哈哈一笑,叫水莲再备了来。 摇篮里的语眸被她们这么一阵吵闹,呜咽着醒过来。静言扔下手中的针线,抱着她轻声安慰。 门外,红儿提着食盒走进来:“奴婢见过娘娘、安阳公主。” “平身。”静言道。 “谢娘娘。”红儿站起,“聂昭容在殿外求见。” “让她进来。” 门口自有人去宣,红儿就提着食盒走到桌边,打开食盒,将里面的一碗八宝粥端出来。云裳见了粥上躺着的几颗枣子,突然有些嘴馋。 静言看见,笑问:“你想吃?那就吃吧!” 云裳摇摇头:“皇兄特意给你备的,我哪有那个胆子?” “他要知道你也是要做娘的人了,绝对不会怪罪,还会赏你好多东西。” “那我也不好意思抢你的!” 说话间,雪梅已经进来,行了礼,静言仍然赐坐。 云裳看了雪梅一眼,端起那碗粥,用勺子搅了搅,不满地道,“皇兄有了新昭容就这么小气了?居然不是燕窝补品,而是一碗粥……” 静言看雪梅一眼,有些尴尬地道:“早上没吃两口,想是又被他知道了吧。” “这样啊……那还差不多。”云裳点点头,将粥放下,“那皇嫂快吃,别辜负了皇兄一片心意。” “你不是想吃?” “想吃也不行!你早上没吃两口,不能饿着你!” “我后来又吃过,还饱着。”静言道,“那就先放着吧,我现在是吃不下了。” 云裳一听,急忙端过来:“放着放着……一会儿就是倒掉了,多可惜!你不吃,我吃!”说着,便舀起枣子送进嘴里,然后边吃边问雪梅,“原来那个聂昭容就是你啊?请安居然这么晚才过来?” 静言这才想起,雪梅少有过来,而且都是在下午,便问她:“你这时候来,是有事吗?” 雪梅笑道:“没事。只是刚刚在御花园碰到红儿,就顺道一起过来了。” 静言疑惑地看向红儿,红儿道:“刚刚在路上遇到点麻烦,还多亏昭容娘娘帮忙。” “是什么麻烦啊?”云裳不善地问。 雪梅低下头,不好意思说。 红儿便道:“我途径御花园,遇到贵妃娘娘,她见我提着东西,问我是什么。我说了,她却不高兴,拦着我训话不让我走。这时候,昭容娘娘来了,帮我解了围,才让我能及时回来。要不然,只怕粥都凉了。” 云裳狐疑地看着雪梅:“她会那么好心?不会和苏贵妃狼狈为奸,故意为之吧?”说着,她猛地把吃了一半的粥放下,“说不定她们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在粥里下毒!” “啊?”红儿一惊,不知所措。 “公主,臣妾没有!”雪梅急道,“我只是见苏贵妃欺负下人,心里不舒服而已!我自己前阵时间也还是宫女,我见不得宫女被欺负!后来,我担心红儿再遇到雅妃、碧月之类,便陪她一路走回来,然后顺道来请安。本来,娘娘让我不用来,但都到了仪和宫外,不进来总不好。” 云裳将信将疑,但事关身怀龙种的皇后,她不得不多个心眼,便对身后的明心道:“拿银针来!” 明心去将银针拿来,她接过,放到粥里观察了片刻,见没有变化才放过她。 静言也松口气,毕竟,这粥可是云裳在吃…… 收好银针,云裳又继续端起粥来吃,对红儿道:“以后拿着吃的在路上要小心些,若遇到了人就更要当个心眼。” “是,奴婢明白了。”红儿道。回想刚刚花园里的状况,一股诡异的感觉划过心头,不禁有些担心地看着她手里的粥。 雪梅手一紧,想起遇到红儿的情况—— 红儿跪在地上,食盒放在她身边,而苏贵妃的人几乎将她围住了……另外却有人接开了食盒…… 她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因为看见红儿受欺负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来,苏贵妃又不是邓雅妃,从来就不屑于吵吵闹闹,怎么会突然一反常态……肯定有鬼! 她没事做什么好人啊,这粥没毒,但也可能有别的问题!她可千万别因此丢了性命…… 想到这里,她突然站起:“皇后娘娘,臣妾不打扰了,先告辞了。” “嗯。”静言点头,未察觉有什么异样。 雪梅福身,就在此时,云裳突然痛叫一声,手一松,还剩一点残粥的碗滚落在地上。而她人也痛苦地趴在了桌上,扫落了上面的果品和针线布匹…… “云裳!”静言吓了一跳,急忙将手中的孩子交给明心,走到她身边,“你怎么了?” “粥……”云裳一手按住肚子,一手指着洒在地上的粥,“有……有毒……啊——”她猛然长叫,撕心裂肺、痛苦不已。 雪梅和红儿睁大眼睛,吓得动弹不得。 第279章 静言发怒 “云裳——”静言见她的脸瞬间就失去了血色,也吓得大叫起来,“快去叫太医!快!”然后手忙脚乱地和跑过来的宫女们将她扶起,却见她浅紫色的裙子上染了一大片血迹…… 她呆愣住,手上的云裳在此时突然身子一软,晕倒在了她肩头。 雪梅和红儿一见,脚一软,直接跪下了地。 “……快!”她回过神来,让宫女将人扶进去,“就放到我床上!再去多叫些太医来,快快快!” 一时间,里里外外都是宫女太监惊慌失措地跑来跑去,语眸也被这突然的变化吓哭了。 静言想到云裳那样子,心痛不已,一把将语眸抱过来,看着地上跪着的红儿和雪梅,狠狠地道:“将她们抓起来!” 回到自己房间,见了床上脸无血色的云裳,她心中纷乱,抱着语眸,哭到一起。直到太医来了,她才回过神来。 让太医在内诊治,自己退到外面,叫来红儿和雪梅厉声责问。这里问清楚了,里面太医也出来回话了。太医们害怕,将平时被众人排挤的麻太医推了出来。 “公主怎么样?”静言问。 麻太医道:“流产了。” 静言闭眼,深吸一口气,对水莲道:“马上去采月宫将贵妃带来问话,不用和她客气……她若有一丁点拖拉,先赏她几耳光,就说是我的命令!”她手掌重重拍在桌子上。 “是。”水莲福身。 “还有!”静言叫住要转身离开的她,“分别派人去请太后、皇上,还有明驸马……就说……公主中毒了。” 水莲领命而去,派了太监去各处通知,自己亲自带了人去采月宫拿人。未经通报,她领着一群太监直接闯进采月宫,苏妍儿自然万分不高兴。 “你好大的胆子,这里是什么地方,由得你硬闯?来人,将他们撵出去!”她捧着书坐在桌边,眼神惧厉。 水莲冷哼一声:“我是皇后娘娘的人,我看谁敢!” “可你不是皇后。”苏妍儿的指甲深深掐进书里,“我却是贵妃。” “我奉皇后娘娘命令前来!”水莲道,“请苏贵妃前去仪和宫,皇后有话相问。” “这可奇了,我和皇后素无往来,好好的,有什么好问的?”她笑道。 “贵妃娘娘,整个后宫都听命于皇后。既然是她的命令,你听就是了,问这些没意义的话做什么?” 苏妍儿听了,将书重重一摔,站起来:“等着,本宫要换件衣服!” “皇后娘娘等不得,贵妃不用麻烦,这就跟我走吧!” 苏妍儿眼睛一眯:“你凭什么命令我?我是君,你是臣,你要听皇后的,但也要听我的!” 水莲看着她,一步步走到她身边:“这是皇后娘娘的命令!”说着,举起手就扇她一耳光。 “你——”苏妍儿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愤怒地大叫,“你好大的狗胆!” 水莲翻了一个白眼,冷哼一声:“我早想收拾你了!当初你害姚姬娘娘流产,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如今有皇后撑腰,自然新帐旧债、连本带利一并讨了!”说着,又狠狠地扇了她好几耳光,直把她的脾气和声音扇没了,才道:“来人!带走!” 直走到大门口,苏妍儿才回过神来,挣扎着大叫道:“放开我!我就算不是贵妃,也是当今太后的亲侄女,她宫静言好大的胆子——” “娘娘省省力气,天下是皇上说了算的。”水莲在前平静地道,“而且,这次是公主出事,太后不一定救得了你。你自己可以斗胆幻想一下,到底是女儿亲,还是侄女亲……” “……”苏妍儿明白,事情多半败露了。她不想死!不想死!……她得想办法自救…… 一行人走到仪和宫门口,守在门口的两个太监却将他们拦住:“皇后娘娘有吩咐,让贵妃娘娘先跪在外面。” 苏妍儿咬牙瞪着他:“凭什么!” “跪下!”水莲斥道,“皇后的命令,轮不到你质问,跪就是了!” “我不跪!”苏妍儿大叫,她跪皇上、跪太后是应该,跪她宫静言她都不服了,现在居然让她跪在外面!跪在一群太监宫女面前—— 水莲难得和她说那么多,一脚踢倒她脚后弯。她尖叫一声,砰地一声就跪倒在地。 “狗奴才,你好大的胆子!”她叫着就要站起来。 水莲伸手按住她肩膀:“来人,看着她!她敢站起来,就给我打得她跪下!” 门口的太监急忙点头:“是是是,皇后娘娘也是这么吩咐的!娘娘还说了,屡教不听,先废了她的腿再说!” 苏妍儿一听,害怕得不敢再动弹,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跪着。 水莲见她老实了,才进里面去。走进静言寝房,一干太医还未离开,齐齐跪在床跟前,唯有麻太医还在诊治。 静言坐在床前一张宽大的椅子上,面如死灰,却也前所未有的狠厉决绝。 “娘娘,奴婢回来了。”水莲轻声道。 静言回头看着她:“苏贵妃来了吗?” “来了,跪在宫门口呢。” “过来扶我。” “是。”她急忙走过去,将她扶起。 “出去看看。”静言道,冷声对地上的人道,“都给我跪好了。这药是哪里来的,一会儿还得问问你们这些掌管药的人。做了坏事的人,自己想想怎么办吧!” 走到外面,跪在地上的苏妍儿见了大腹便便的她,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磕头:“臣妾叩见皇后娘娘……” 第280章 明知故问 静言见她脸颊红肿,看样子水莲还真执行命令了,不禁暗赞了一句:好样的!然后冷笑着问她:“贵妃的脸怎么了?” 苏妍儿听了,愤怒地看着她,咬牙道:“娘娘做的好事,还明知故问做什么?” “哈——”静言朗笑一声,却干干的没有温度,“来人,把我椅子搬来,我站得累了。” 椅子搬来后,她坐下来,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肚子,却不说话。 苏妍儿不知她是什么意思,只是看着她,也不出声。 这时候,明心领着一个宫女出来,那宫女手上托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翡翠琉璃碗,上面腾腾冒着热气。 苏妍儿一见,心里咯噔了一下,惊惶地看着静言,却见她目光定定地杵在自己身上。见明心已经走到她身前福身,转身将那碗端了起来,她惊问:“你要做什么?” 静言不悦地瞟她一眼,像是责怪她的大惊小怪,然后才伸手接过明心手中的碗。 将碗捧在手中,她舀起里面的东西就吃起来。吃了一口,她接过水莲递来的手绢擦了擦嘴角,这才对苏妍儿道:“我喝燕窝而已,你那么害怕做什么?” 原来是虚惊一场……苏妍儿身子一软,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水莲笑道:“想来是做贼心虚,所以杯弓蛇影、草木皆兵。” 苏妍儿瞪她一眼,心下狐疑着静言到底会如何对她。见了静言现在的样子,她全无把握,不敢轻举妄动,复又直挺挺地跪好。 此时,明心向身边两个宫女比了几个手势,那两个宫女便点头进去了。她自己则站到静言身后,伸出双手给静言按摩肩膀。 静言享受地吁出一口气,继续慢慢喝燕窝。喝了一半,刚刚进去的两个宫女出来了,一个手上拿着披风,一个手上拿着暖手炉。她见了,笑道:“还是明心知我心,什么都给我准备好了。” “那娘娘先把披风披上吧,这里风大。”水莲道,伸手接过她手中的碗,让她先披披风。 静言在宫女的扶持下站起来,待她们给自己把披风披好了,才又慢慢坐下。然后,喝完了粥,抱了暖手炉,问明心:“小公主睡着了吗?” 明心点头。 又吩咐水莲:“去看看长公主醒了没。” “是。”水莲转身离开,却发现天开始飘雨,“娘娘,下雨了。” “让她下吧。”她无所谓地道。 水莲点头,明了她的意思,叫了两个宫女跟自己一起进去。一会儿,几人出来,一人手中拿了一把伞。 “娘娘,公主还没醒。”水莲说着,挥手让那两个宫女和自己一同将伞撑开,共同打在静言头顶上,让她一点也飘不到雨。 苏妍儿此时终于忍不住了,没好气地问道:“你什么意思?”她跪在这里,而她却享受得很!她分明是故意的,故意这么做来打击她…… “没什么意思。”静言淡淡地道。 “你——”苏妍儿气怒,无可奈何地问,“你到底要做什么?你把我带这里来做什么?” 静言笑了,像是就等着笑这一回似地,然后将她刚刚说的话还给她:“娘娘做的好事,还明知故问做什么?” 苏妍儿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她前前后后又是燕窝又是暖炉的,居然就只为报复她刚刚一句话…… “我什么也没做。”她道,“我哪里知道你在做什么?我在采月宫好好的,你突然让人去打扰我清净。把我抓来不说,又是耳光又是下跪……我在名分上到底也是皇上的贵妃,你不觉得太过分吗?” 静言摩挲着暖炉,平稳地叙述:“刚刚本宫身边的红儿从御膳房提了一碗八宝粥回来,在路上遇到了你。这碗八宝粥不幸进了云裳公主的肚子,云裳公主流产了……”她身子前倾,看着苏妍儿,“前一刻太医才诊断出她的喜脉,她还高高兴兴地说着要给明驸马一个惊喜,结果呢……转眼间就没了……” 苏妍儿听着,心里有些发怵。 静言看着她,眼睛都没眨一下就滚下泪来:“她现在还躺在床上,生死未卜……那碗粥本该是我的,也不知如果是我喝了,以我将近七个月的身孕对比她才两个月的身子,活不活得下来……” 苏妍儿抬眼,定定地看着她,有些不自然地笑道:“那皇后娘娘抓我来做什么?难道你怀疑是我?我可什么也没做啊!” “你做没做,不是你说了算,事情得查清楚才有定论。” 苏妍儿大声一笑:“那皇后娘娘也用刑得太早了吧?又是耳光又是罚跪,不知道是皇后娘娘您的意思,还是那个宫女假传旨意!”她猛地指了一下水莲,“宫有宫规,您是后宫之主,难道不知道一切都该查清楚再做论断吗!” “单单以你莫名去纠缠红儿来看,你就有最大的嫌疑!”静言叱道,“本宫既然是后宫之主,就有最大的权利,加上皇上又宠我,想要只手遮天、为所欲为,根本没有任何问题!我就是迫不及待想要行刑,怎样?” “娘娘!”水莲突然附身在她耳边道,“太后来了!” 静言彷佛没听见,还是看着苏妍儿:“我现在弄死你,事后才查出根本不是你所为,那又怎样?我会受惩罚吗?我皇后的位置会丢掉吗?我会因此偿命吗?告诉你,不会!就算皇上怀疑了,就算他拿着证据责问了,我只要哭个两声,他就会随你枉死,却一丁点也舍不得责怪我!” “宫静言!你好大的胆子!”匆匆赶来的太后已经将她这段话全部听到耳里,不禁气得大叫。 “母后——”苏妍儿大叫着转过身,“母后救我!你听啊,皇后她要不分青红皂白地害死我…… 第281章 目中无人 前方不远处,太后在林香的扶持下快步走过来,两个太监小跑着跟在身边,举起袖子为她遮雨。走到苏妍儿身边,她停下脚步,苏妍儿马上伸手抱住她双腿:“母后……母后救我……” 静言冷哼一声,身子悠闲地靠回椅中,抱着暖炉,冷眼看着她们。 太后皱眉看着一派享受的她,低下头拍拍苏妍儿的头:“放心,母后在这里,别怕……快!先起来再说。”说着,就要将人扶起来。 静言道:“不能起,让她跪着!” “哀家说起就起!”太后瞪着她,“你好大的胆子,见了哀家还不接驾,还敢坐着。” “儿臣有孕在身,行动不便,还望母后海涵。” “你——”太后看着她,想起她刚进宫时的温柔样,简直是柔弱了,现在居然……“你反了你了!”她愤怒大叫。 “母后。”静言温柔地看着她,“云裳在里面,你不去看看她吗?那可是你亲生女儿。” 太后这才想起,有人说云裳中毒了。她着急地想要推开苏妍儿进仪和宫去,苏妍儿却死死抱住她:“母后!救我啊——” 她看了一眼,严厉地对静言道:“都下雨了,你还让人家跪着做什么?有事进里面去说!” “下雨了啊……”静言再次明知故问,将手伸到伞外,接住雨水,“下大了呢……”她看看身边站着的宫女太监,轻声道,“别淋着了,都进去拿伞来遮雨,感冒了可不舒服。” “你——”太后见她如此,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静言抬头看着她,突然不悦地啧了一声,怒斥水莲:“你干什么吃的!没见太后来了吗?居然只顾着给本宫遮雨!淋着了太后老人家你担当得起吗?还不快过去!” “不用了!”太后大叫,猛地推开紧抱着自己的苏妍儿,一步步走向她,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讽笑着点点头:“静言啊,没想到,你也这么有脾气、这么有心机、这么目中无人啊!” 静言坐着没动,眼睛都没眨一下。 她越不做声,太后就越气:“你居然敢连哀家都不放在眼里了!” 静言惨笑一声,抬头望着她:“云裳出事了,是她下的毒手!”她指着苏妍儿。 “我没有!”苏妍儿大叫。 “闭嘴!”静言厉声大喝,吓了众人一跳,包括太后,“没人让你说话!”吼完,她深吸几口气,犹不解气,大声叫道,“水莲!掌嘴!” 水莲犹豫地看着她和太后,不敢动。 “你真的不把哀家放在眼里?”太后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居然敢在她面前打她护着的人,那不是在她脸上下手么?而且,雨已经变大了,而她的头顶,还是只有两只衣袖…… 静言又忍不住哭起来,悲痛大叫:“她想害我……在我的粥里下药!结果……那粥被云裳喝了!云裳流产了,而且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太后身子一晃,差点晕倒。 静言却更加悲伤地望着她:“母后……我会如此待你,是因为我知道,你就算知道了真相,你都不会怪苏妍儿多少,而会怪我更多!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所以,我和她都是刽子手……但你就是不喜欢我,就是看我不顺眼,你会把一切过错都推到我身上!我何其无辜?我好好地坐在仪和宫里绣花,结果天降横祸,我没事,却害了那么好的云裳……” “娘娘,你别哭啊……”水莲见她哭得厉害,担心她哭坏身子,急忙规劝,拿出手帕为她拭泪。 太后听着,不可否认,她就是看某人不顺眼,就是怪她更多…… “摆驾,去看公主……”她伸手抹掉眼角的泪,往里面走去。 苏妍儿看着她的背影,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雨水淅沥沥地落下,越来越大,湿透了她的头发和衣裳,而静言脚下的一圈土地,还是干的…… “娘娘,雨大了,快进去了吧。”水莲对静言道。 静言望着雨幕:“皇上和明大人来了吗?” “皇上今日和大臣出宫去郊外看农田了,明大人也跟去了,可能要下午才回来呢。” “下雨了,不会等到下午的。应该快了,等着吧。” “娘娘,何苦呢?我们进去等不好吗?”水莲见她这样,自虐一样,也忍不住哭了,“你小心伤了身子啊……” 苏妍儿突然从雨中爬了过来,爬到她面前,伸手就要去拉她的裙子。她脚一缩,眼神冰冷地看着她。 水莲一见,伸脚挡在前面,问苏妍儿:“你想做什么?” “不是我……”苏妍儿道,“是……是碧月……” “你说什么?”静言坐正身子。 “是碧月……”苏妍儿望着她,“她说……她说……” “她说什么?!”静言急问。 “皇上,你慢点!”前方突然响起声音。 静言一震,抬起头,阵阵细雨中,黑压压地一大片影子快速朝这边移动。慢慢地,她才看清,茂荀、茂正、业周、云裳、暖玉……全都来了。 他们身边有人为他们撑伞,但他们走得太急,身上脸上仍然被雨淋湿了…… “静言!”茂荀远远地就看见她坐在雨中,吓了一跳,急急跑过来,不小心一脚踩到了苏妍儿的手指。苏妍儿痛叫出声,但他满腹心思都在静言身上,全没注意……其他人也没注意。 “你怎么坐在这里?”他急问,见她满面泪痕,手忙脚乱地伸手为她拭泪,“出了什么事?” 第282章 都去雨中 上一章,从远处一起走来的,没有云裳,是雨雁……我汗啦。。。 ------------------------------------ “茂荀……”她望着他,呜咽出声,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将头埋进他怀里。 茂荀一见,便只是抱着她,什么也没问,手掌轻轻抚着她的背。 “皇上……”其他人已经走到他身边,雨势太大,他们原本的伞不够遮,静言身后的宫女太监也急忙将伞打到他们头上。 业周心里着急,但见静言哭得厉害,想来这里还要耽搁一阵,便对茂荀道:“微臣先进去了。” “嗯。”茂荀点头,“都进去吧,朕马上带皇后进来。” “是。”众人回答,急忙往里走去,这里就只剩下茂荀和刚刚本有的人。 他仍然抱着静言,问水莲:“怎么回事?娘娘在这里坐多久了?” 水莲跪下:“娘娘下雨前就在这里了……” 茂荀一听,大怒:“没见娘娘怀孕吗?为什么不劝娘娘进去!” 静言自他怀里抬起头来:“你别怪他们……我说一声,他们也不敢违抗。” “为什么?”他捧着她的脸,心痛叹气。 “云裳……” “她怎样了?”他急问,“中的什么毒?” 静言摇头:“不是毒,是药。今天本来想向你报喜的,云裳怀孕两月了……” “是吗?”茂荀听着,眼睛瞬间就亮了,蹲到她跟前,指腹轻轻拭着她眼下的泪痕,“的确是喜事……又发生了什么事呢?她怎样,孩子没事吧?” “孩子……没了。”她滚下泪来,摇头道,“我好难受……好对不起她、对不起明老师……我觉得好累……” 茂荀听着她的话,心情瞬间天上地下了一下,云裳……云裳…… 他深吸一口气,回头看着浑身是水、眼神呆滞的苏妍儿,问:“与她有关?” 静言没说话,水莲道:“是贵妃在皇上送给娘娘的粥里下了药。” “我……”苏妍儿又冷又怕,浑身颤抖,狡辩道,“不是我……我没有……” 茂荀冷冷地看她一眼,回头对静言道:“我们先进去,这事交给朕解决,好吗?” “……好。”她点头。 他见了她心伤疲惫的样子,又是心痛又是愤怒:“放心,朕不会让害你们的人好过。”然后抱起她往里面走去。其他人举着伞、抬起凳子,也跟着离开。独留苏妍儿继续瘫坐在雨中,放声大哭。 里面众人已经从太医那里听来了消息,暖玉问了一声,宫女便说了当时的情况,她马上让人带红儿和雪梅来问话。 茂荀和静言进来时,见到的就是她、茂正、雨雁、太后坐在厅中,厉声询问红儿和雪梅的情景。 发现他们进门,暖玉停下来,问:“刚刚外面跪的人是苏贵妃?” 太后听了红儿和雪梅的话,虽不愿相信,但苏妍儿的确嫌疑颇重,而云裳又伤得那般厉害,她也痛心疾首地叹气:“将她也带进来问一下吧!” “她凭什么进来!”雨雁气道,“害得公主这样,不用硫酸浇她就好了,被雨淋一下算是什么?!而且她原本想害的可是皇后、可是皇上的龙种!” “雨雁说得对。”茂正冷笑道,“让她跪着、淋着,我们可以移驾出去。” 茂荀指着地上的红儿和雪梅:“将这两人也赶到雨中去跪着,朕先去看云裳,等会儿再亲自拷问!” 走进寝房,见了跪着的一干太医,他也让他们去雨中跪着,唯有垂手站在床边的麻太医幸免于难。 业周半跪在床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脸色苍白的云裳,一只手握着她的手,一只手轻抚着她的眉眼。他目光黯淡,脸色沉重而悲伤,平时颇遵礼教、谨守礼仪的人,这时候却连站起来迎驾的力气也没有。 茂荀挨着他坐在床沿,见了他和云裳交握的手,颜色相差巨大,看得人触目心惊。他自己也忍不住伸手去握云裳的手指,一接触才发现它何其的冰冷无力,他甚至就要怀疑她已经停止脉搏的跳动了…… 握了一会儿他便抽回手,那是业周该握的。 “公主怎样了?”他转而问麻太医。 “命无大碍,但需费时调养。至于怀孕生子一事,如果调养得当,多些年,或许还有机会……” 众人听这几度委婉的话,明白他的意思,根本没机会了…… “有没有,我都差云裳一个孩子……”静言伸手抓住茂荀,抚着自己的肚子,“这个孩子,过继给云裳吧……” 茂正一愣,不待他点头,暖玉就道:“生下来再说,若是公主,倒无妨。若是皇子,就是皇上的嫡长子,不能过继的。或许,你们可以将第二个皇子过继给她。” “姐姐说得对。”茂荀点头,“就这么说定了。”见业周始终只是看着云裳,他低低叹口气,“我们出去,让驸马在这里就是了。” 麻太医突然作揖道:“公主失血过多,近日内不能移动。”这是皇后凤榻,他人睡不得,但是医者父母心啊…… “那就让她住在这里。”静言道,“什么时候可以动了才能动!”说毕,看了一眼业周,对茂荀道,“在宫里找个地方,让明驸马也住下来吧!宫门开启关闭都有时间限制,他如何安心。” 茂荀看着业周,将心比心想了一下,如果静言发生这种事,只怕自己会衣不解带地不愿离开一步,就道:“将旷云宫收拾一下,你先去宣德宫同朕一起住,好让这里方便驸马随时过来。” 业周此时终于有了一点动作,回头道:“臣多谢皇上隆恩。”话音沉重沙哑,压得听的人都喘不过气来。 “你们照顾好驸马和公主。”茂荀吩咐四周的宫女太监,然后扶着静言,和大家一同离开。 第283章 惩罚众人 出去后,茂荀让人将苏妍儿他们带来问话,却不让他们进屋,仍让他们跪在廊下,淋着雨。他和静言等人却坐在走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这雨不是很大,淅淅沥沥地却异常密集,冷得他们直发抖。 苏妍儿知道自己逃不了,却阴暗地想要拉人陪葬,便一口咬定是碧月引她去做:“一日,我在花园遇到碧月公主,闲聊了几句。她问我皇上如何,像是对皇上有那么点心意,也勾起我心中郁结之事……我闷闷不乐地说了一些,她听完后拿出一块药膏给我,说是吃了它可以让人忘掉旧爱、重觅新欢……我想让皇上喜欢我,就想将它下到皇上的食物中,却苦于没有机会。 今天,在花园里遇到红儿,我见了食盒,想起皇后吃东西都有自己的御膳房,不会在外面去弄,就以为那东西是从仪和宫拿出去的。问她,她说什么皇上,我也没听明白,以为是皇后送给皇上的,就想把药放进去……本来,还苦于药是黑色的,放进去会被发现,一听是八宝,想到八宝里本有枣子和黑米,可以鱼目混珠,我就放心了……我真的没有害人的心思,我哪知道是碧月想做坏事啊……” 暖玉疑惑地问:“照你这么说来,你本想下药给皇上。可碧月喜欢皇上,她必然不会将药下给皇上,而是下给皇后。你们俩目标截然相反,她难道算得到你会弄错?!” 苏妍儿身子一抖,脑子快速转动,急道:“我不知道……或许,她就是想害皇上,故意说出那番说辞来引我上钩!她是北风的公主啊!说不定是北风故意派她来害皇上的!”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静默了片刻,茂荀道:“朕相信不会……”至少,慕容昭不会。至于碧月有没有因为离乡背井而怀恨在心就不知道了。但是,她该不至于如此不识大体,明知此举会给北风招来战事还蓄意为之!而且,他不信苏妍儿是误害静言,绝对是一开始就那么计量,而最后却真的误害到了云裳。 静言和暖玉等人也不信,唯有太后将信将疑。 静言想起刚开始就有个太医神色有异,便将那人拉出来问话。多威胁几句,那太医就将苏妍儿曾让他辨药的事情说了出来,而且还将几年前和苏妍儿狼狈为奸害姚姬流产的事情也巨细靡遗地抖了出来。 “这么说,你本就知道那药是做什么的?”茂荀看着苏妍儿,眼睛一眯,“这下,你还有什么话说?” 苏妍儿看着他,心想,再多不过是死,便咬牙道:“药是碧月给的!她当时是那么说的,那她想害皇上的心思也是千真万确!” 那张太医突然道:“罪臣想起来,麻太医说过,北周不产这种药……” “叫麻太医出来!”暖玉急忙对身边的人道。 麻太医来后,老实答道:“这种药特产于北风,因功效卓越,是王室贡品,常人不可得。” 这下,大家前前后后想一下,便觉通了——药是碧月的无疑,那它不可能无端出现在苏妍儿手上,必是她所赠送;苏妍儿行事小心,不知何物,必然要问清楚,才找到了张太医询问…… 茂荀噌地一声站起来:“慕容碧月!她好大的胆子!” “皇上!”静言叫住他,“你先冷静。碧月是北风公主,兹事体大,我们不可听取苏贵妃一面之词!就算是真的也要小心处理,稍有差池,又会是两军交战!” 茂荀深吸一口气,坐下来,派人去请碧月过来,然后看着雨中众人:“红儿办事不力,危及皇后、皇子、公主的性命,理应处斩、以儆效尤!但念你照顾皇后多年,不曾有过过错,贬去杂役房,终身不得出宫、永远不得晋升!” 红儿哭着磕头:“奴婢遵命!谢皇上不杀之恩!谢娘娘……” “聂昭容发现异状却未及时禀告,以致公主重伤不醒,先剥除昭容品级,收押天牢;张太医害姚姬在先,本该处斩!如今又犯大错,即刻拖下去,赐毒酒一杯;其他太医,不学无术,罚俸三年!”待这些人都被拉走了,他才看着苏妍儿,“至于你……剥去贵妃头衔,执鞭刑三百——” 众人一惊,鞭刑三百?男人尚且不济,女子……一百怕就断气了吧?可大家也只是惊了一下,并未劝阻。毕竟,她是罪、有、应、得! “然后收押天牢,择日处斩!”茂荀补充道,定定看着她,冷笑,“若你鞭刑不够三百就死了,鞭尸也要鞭够三百!若在行斩刑前就死了,那就斩尸!” “不要——”苏妍儿大叫,望着太后,“母后!姑妈!救我啊——” 太后一叹,对茂荀道:“你舅舅因护你登基而亡,才留下妍儿孤苦伶仃,你就网开一面吧!” “不可能!”茂荀只手抓住雕花木椅的扶手,剥落了一层红漆,“她杀了朕一个孩子不够,还想杀第二个,如此大罪,如何宽恕?!而且,云裳的孩子没了……舅舅的孩子却害得朕做不成舅舅,若有恩、若有情,这也足够偿还了!” 太后道:“你若要她死!就赐毒酒一杯吧,何苦如此折磨?!” 咔嚓! 茂荀突然一手抓掉了椅子的扶手,木屑飞溅,他的掌心也沁出血液。 “麻太医,快!”静言大叫,伸手抓住他的手,看着那被木屑扎得血肉模糊的掌心,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为其剥开…… “娘娘,微臣来吧。”麻太医已移到他们身边。 静言松手:“轻一点。”然后望着茂荀,“何苦生这个大的气啊?伤的还不是你自己……” 第284章 对质闭月 静言松手:“轻一点。”然后望着茂荀,“何苦生这么大的气啊?伤的还不是你自己……” 茂荀看她一眼,伸出另一只手摸摸她的脸,然后扭头对太后道:“朕暂时想不到好方法惩罚她,先拖下去,收押天牢,每天执鞭刑二十,不得救治,直至身亡!” 太后看着他,不敢相信他会想到如此狠辣的方式,却没再说什么。 苏妍儿望着他,痛哭出声:“姬茂荀——你好狠的心啦……到底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居然如此待我——呜呜……” 茂荀没理会她,直接叫人将她拖下去。她一路挣扎,大喊大叫,大概是因为雨淋久了,嗓子都有些沙哑。 “大家进去吧。”茂荀站起身,却见外面有几人撑着伞,簇拥着碧月朝这边走了过来。 碧月看到苏妍儿发疯一样叫,吓了一跳,不禁愣愣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认出她是苏贵妃。 苏妍儿看到她,突然噤了声,脚在走,眼睛却停留在她身上。 碧月觉得她的眼神怪怪地,疑惑地看着她,直到她出了门才转身继续去。因为茂荀站在走廊上,她只能在雨中就行礼:“碧月向皇上请安。” 茂荀点头:“请公主移驾进屋,我们有事想与您细谈。” “好。”碧月似乎不经意地瞟了一眼茂正,却发现茂正看她的眼神不友善。她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无比难受。 大家往里走,茂正更是细心地扶着雨雁,她看得更难受。突然想起那日静言拿画像给她看,说姬家人都不缺温柔多情,或许她该从没成亲的中间找一个。到底是血脉兄弟,肯定有和茂正差不多的…… 她犹自想着两全的主意,浑然不觉自己的生命即将又起变化。 到里面坐定,上了茶,茂荀问她:“公主来璧周好几个月了,住得可还习惯。” “还好。”碧月点头。 茂荀一笑,又问了几句生活琐事,然后告诉她云裳流产了。麻太医在一边,更是细细补充了云裳的症状。 她越听越心惊,这不是和服了那种药一样吗?据她所知,那种药只产于北风。到底是璧周与有之功效相同的药,还是就是那种?或者,干脆就是她的!想到这里,她蓦地明白他们叫她来做什么了,不禁有些好笑,也有些生气。 她从北风来,到底是囚是客,暂且不说。但他们面子功夫也该做到家,居然无缘无故怀疑到她头上来了,简直是太过分! 麻太医把话说完就退下去给云裳号脉了,碧月回过神来,不满地看着茂荀:“我想我知道你们叫我来做什么了?不过,我倒是奇怪,这事怎么会扯到我身上了?” “还需要朕说吗?” “你不说我如何得知?”碧月生气地道,“我从北风来,在你璧周的土地上、你皇帝的宫中,别说我是公主,就算只是一介草民,你也该以礼待之!现在,你如此怀疑我,是什么意思?分明是和北风过不去、与北风为敌!我皇兄一片诚心,将我送来,不是拿给你们如此侮辱的!” 茂正道:“公主息怒,因为事出有因,而云裳更是我们疼爱的皇妹,所以才会如此冒犯。” 碧月见是他插话,心中到底柔软了一角,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想知道,怎么就怀疑到我头上来了?” 茂正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她,特别是苏妍儿对她的指认。 她听了,愤怒得一掌拍在桌子上,跳起来:“她胡说!” “哪点胡说?”茂荀问。 “全部胡说!”碧月道,“我是和她在花园里遇见过几次,但都是礼貌地打了一声招呼就走了,唯有一次坐下闲聊。那次你也见到了,你和聂昭容——当时还不是聂昭容!你和她撞到一起,好像是第二天就封了她做昭容,你一定还记得!” “是有这回事。”茂荀道,“那不代表你没有给她药,没有误导她来害朕!” 碧月衣袖一甩,哭叫道:“那又不是毒药!我要真害你,肯定是直接要你的命,让你重伤做什么?” “你大胆!”茂正和暖玉等人叫道。 她看着茂正,惨笑一声:“我是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时贵妃告诉我,说雨雁王妃成亲两年未有所出,如果再过几年也还生不出你就会纳妾了……她还特意提醒我,若能确定王妃一辈子生不了,说不定你会马上纳!” 茂正睁大眼睛,惊道:“又关雨雁什么事?” 她看着他,久久不说话,看得他背脊开始发凉。 “因为我想做你的王妃……”她道,“你不准我选你,可我就是想……我不知道怎么办……听了苏贵妃的话,我就想起那药,本想拿去害你的王妃,可是……我和雨雁也熟识了,觉得她挺好的,下不了手,就打消了主意。”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居然还有这么一层事。静言更是自责,怎么她就没发现碧月这心思…… “无论你们怎么想,反正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碧月道,一甩衣袖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外面等着的两个宫女见她冲进雨中,到底是被派去伺候她的,又因她是贵客,急忙打着伞就追了上去。 里面众人却突然不知如何是好了。 好久,茂荀才道:“苏妍儿说得头头是道,她也说得句句在理。只是,我们的宫中没有这种药……”麻太医验过残粥,更是确定那是北风所产。 暖玉道:“很明显,若不是苏妍儿全然污蔑她,就是她完全装傻推卸责任。只是,前者说得通,后者却有点不通,她的药,她会不知道去处吗?” 茂荀左手手指轻轻压着自己绑了绷带的右手,眼底一片阴暗,慢慢凝聚起风暴…… 不管事实如何,药是碧月的没错,她也该好好地受点惩罚——无论对方是谁,他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儿姐妹被害,却忍气吞声、坐视不离! 第285章 亲自动手处罚 傍晚,茂荀亲自带了一行人走进紫华宫。 碧月正满腹郁闷地在屋中走来走去,突见一群人冲进来,而且茂荀还屈尊降贵地亲自来了,唬得她一时来不及反应,而那行人已经开始翻箱倒柜。 “你做什么?”她问茂荀。 “找那害人的东西!”茂荀道。 碧月恨道:“我自己来!别翻坏我的东西!” 众人停手,她愤恨地走到衣柜边,打开柜门,拿出那铜盒,伸到茂荀眼前。 茂荀接过来,打开一看,只见拳头大小的一团黑色药膏躺在里面。 “拿来。”他手往后伸,外面立即有太监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参汤进来。 碧月一震,瞪大眼睛:“你要做什么?!” 茂荀没理她,径直将那团药膏拿起,全数放进碗中。 碧月一见,吃了一惊,吞吞口水:“你不是想……我可是北风公主,你别乱来!”她大叫,想要跑出去,结果周围一群太监一拥而上,将她团团拉住,让她动弹不得。 茂荀用勺子搅了搅参汤,药膏慢慢划开,却让汤浓稠得有些像稀粥。将勺子放在托盘上,他端起碗一步步走向碧月。 碧月大惊,摇头道:“你别乱来……” “朕还从未亲自动手处罚谁……”茂荀伸手捏住她下巴,目光阴鸷,“你是第一个!” 碧月看见他阴狠的模样,吓得瞪大眼睛,声音都在颤抖:“你不能这样做……我是北风公主,我皇兄不会善罢甘休的……才休战几个月又会打起来的……” “朕倒要看看他敢不敢发兵!”茂荀抬起她下巴,端起碗就往她嘴里灌。 “不……”碧月绝望地呻吟,声音破碎。她不遗余力地挣扎扭动着全身,使劲摇头,想要避开已经淌在唇瓣鼻端的温热液体。 茂荀狠狠钳制住她的头颅,毫不手软地将汤倒进了她嘴里…… 温热的液体充满口腔,顺着喉咙蔓延下去,碧月知道大势已去,滚出两行泪,停止了挣扎…… 当碗里只剩下一点药渣,茂荀终于松手放开她,将碗交给身后的太监。又从另一个太监手里接过手帕,眼神冰冷地看着她,缓缓擦拭着淌到自己手上的汤液。 碧月悲苦地笑一声,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她两手一使劲,挣脱了抓住自己的太监,身子却无力地摇摇欲坠。 砰地一声,她倒在了地上。泪水飞溅,望着头顶不同于北风的雕梁画栋,她喃喃道:“我什么也没做……我就是喜欢上了一个叫茂正的男人而已……” 茂荀手微顿,将手帕甩到太监身上:“叫麻太医来给她看看!”然后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子,“朕决定送你回北风,这药是你们家的,你老实告诉朕,你会伤得多厉害?朕好决定,是准备棺材还是华丽马车。” 碧月眨眨眼,泪水顺着眼角没入鬓发:“我一没怀孕,二来吃北周的药材长大,死不了……”她惨笑,“马车就够了……” 茂荀点点头,站起身。正要转身,却发现她抓住了他的衣角。 “还有事?”他眯眼一问。 “把那苏贵妃给我……”她狠狠地道,“是她害我这样的,我要带她回北风!” “朕决定慢慢折磨死她,好好鞭她的尸,不可能给你。” 她死死攥着他的衣摆:“你若不给,我回北风,必然告知皇兄此事,劝他撕毁协议、挥兵南下!就算最后不打起来,两国邦交也会受到莫大影响,想来你也不希望如此。你若给了,我就一个字都不会说……反正,我也有错——我不该带来这药,更不该保管不当被人拿去害了人……为了赎罪,我忍气吞声便是了……” 茂荀想了一下,苏妍儿一向清高自傲,将她发放到北风——她极端瞧不起的蛮夷之地——未尝不是一种惩罚。而且,碧月想要报仇,断不会让她好过的…… “好,朕答应你。”他道,抽回衣摆,头也不回地离去。 一刻钟后,麻太医过来,诊断了她的情况,也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为她医治。 “我伤得怎样?”碧月问。 麻太医道:“公主身体强健,加上平素滋补得当,又不在葵水、孕育期间,不会危及性命,只需休息一阵便无大碍。” “休息一阵?” “几天便可下床,一月左右可以恢复到原样。” “原样?”她看着他,“还能有孩子吗?” “……不能了。”他抱歉地看着她。 “哈——”她干笑一声,眼里渗出泪来,从床上撑起身子,猛地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指甲狠狠地掐进他的肉里,恨恨地瞪着他,“这也算是你害了我!有些话,你就不能闭嘴不说吗……”如果这太医不道破这药是她北风的,她可能也不会遭此劫难…… 麻太医抱歉地看着她:“不应当说我自然不会说。但当时的情况,我无法确切地判断应不应当,而公主的确有很大的嫌疑,便只有说了。只是,没想到皇上会如此狠心……”他叹口气,“微臣现在医术不济,不能为公主根治,以后若医术精进了,再遇到公主,一定为公主根治!” 碧月摇着头躺回去:“我马上就被送回北风了……无端被送回去,便是罪臣之身,皇兄再爱我,也不得不罚我……你不用费心了,倒是想办法救好你们的公主才是正经……” 麻太医一听,想起他还得回仪和宫看安阳,便站起身:“我开了药,公主记得按时服用。”提着药箱走到门口,他回头过头来:“公主可知在北风对于误食此药的人,是如何搭救?” “我没遇到过这种事情,一点也不知的……” 麻太医失望的一叹气,脚步沉重地离开。 碧月望着帐顶,目光呆滞:“北周不是人来的地方……如果我有孩子,我绝对要告诉他,地狱都可去,就是北周去不得……” 第286章 道出玄机 苏妍儿被水莲带走后,久久不归。良月就和一名宫女偷偷去仪和宫打听,怕被人发现,连伞都不敢撑,却在半路就看见她被人拖走。二人也不再前行,回去将此事一说,那个亲手将药投进粥里的宫女吓得脸色发白,躲回房中就上吊自杀了。 采月宫因此乱成一团,当时和苏妍儿一道出门的宫女们都吓得不能自已,纷纷拉着良月:“怎么办?我们也会被杀头的!要不要都自尽算了?” “别瞎说!快去叫管事的公公来!”良月道。 然后,一下午采月宫里都有人进进出出,里面半数的宫女太监都被押进了天牢,等待发落。进天牢时,他们亲眼看见苏妍儿被鞭刑,吓得噤若寒蝉,纷纷痛哭等死。 宫中偌大的响动让雅妃不久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说苏妍儿和雪梅纷纷被关进了天牢,好事的她马上穿戴好了往天牢赶去。美名其曰是去探望二人,尽一番姐妹之情,实际上是落井下石。 性急的她,场面话都没说够,便对身上被脱去了昭容冠袍、只穿一身白色底衣的雪梅道:“怎么现在不和我吵了?哦——原来你已经不是昭容了,没本事了!哼,你也真能干啊,一个昭容才做几天就被脱得只剩下一身白布,还被关进天牢里,连在我手下的十分之一都不如了……” 雪梅看着她:“我根本没想要做那个昭容!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抱着个妃子的头衔就不放手!”说着,她冷笑一声,看着隔壁牢房里的苏妍儿,“我忘了,这里还有一位苏娘娘——说到苏娘娘啊,你姓苏,人家苏妲己也姓苏,你怎么连人家万分之一的本事也没有呢?天天干些偷鸡摸狗的事,结果呢,害人害己,你活该天诛地灭啊!” 雪梅抓住阻隔牢房的木桩,气得大声嚷嚷。她也被害了!她也被害了!她想活着!无论怎么活,能活就好!活着能帮春芽报仇,能帮春芽过她没过完的下半生…… 苏妍儿趴在地上,臀上的痛楚让她痛得睁不开眼,两耳却清晰地听见了她们的声音。她挣扎着睁开眼,美丽的眸子死气沉沉地盯着她们。 雅妃一见,笑道:“哟,苏姐姐,你醒了啊?痛不痛啊?要不要我叫个太医来给你瞧瞧?” “你不用笑得这么得意……”苏妍儿咬牙忍痛道,“你的日子,也快到了……” “你瞎说什么!”雅妃不乐意听见这种诅咒似地的话。 苏妍儿伸手指着雪梅:“你以为皇上为什么立她?” “……为什么?” “哼……那是因为他想收拾你!”苏妍儿道,“像你这种人……兴风作浪、惹是生非……皇上最不喜欢了!他见你和雪梅之间有怨怼,便立了她,让你们互相斗争、牵制,免得你没事惹到皇后身上去!” 雪梅一听,恍然大悟,冷笑一声,原来,她是如此被利用的! “否则,一个奴才,凭什么被立为昭容?”苏妍儿道。 雅妃听了大叫:“你瞎说什么!皇上才不会对付我!你不要乱猜!”如果皇上真的在对付她,她肯定也活不了多久了…… 苏妍儿一笑:“皇上一登基我就入宫了,对他就算不是全然了解,他的心思,我也能猜中大半……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雅妃,你听我一句,从此以后,呆在雅福宫闭门不出,祸事总不会自己找上门去,你或许还能安享晚年!” “我信你有鬼!”雅妃拂袖而去。 因为要饶了苏妍儿的性命,将她送走,茂荀怕静言不乐意,便将自己对碧月做的事告诉了她。 静言听完,吓得大叫:“你居然那么对碧月?她是北风的公主啊!” “云裳是北周的公主。”他认真地看着她。 静言也看着她,好半天叹口气:“既然她要求,就让苏贵妃跟她走吧,但愿她能说到做到,真不会告知慕容昭你对她做了什么!” “慕容昭不愿打仗,也没把握打赢我们,而且有协议在,他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发兵。” “可两国邦交才刚开始,到底会产生莫大影响!后宫之事,不该牵扯这么深远,那会让我罪孽深重!” “好,下次不会了。”他温柔地道。 静言也明白他的心,温柔地靠进他怀里,不再说什么。 茂荀接下来便命令天牢停止对苏妍儿用鞭刑,却改了墨刑,在苏妍儿脸上刺了“奴”字,名曰将她恩赐给碧月做奴隶,待碧月身子好了后,便随碧月一起去北风。苏妍儿得知后,仰天长叫。她想自尽,却被拦下。 茂荀道:“你若敢不出北周就死了,朕也会叫人将你的尸骨抛到北风去!然后将你那几个已十几年没见过面的姐姐全部抄家,不会看太后的面子!” 苏妍儿不想成为没有牌位、甚至没有墓地的游魂,不敢再寻死。 因她已经饶过死罪,茂荀便不愿其他比她罪轻的人却受比她重的罪,便将雪梅杖刑二十,贬到了冷宫做扫役。良月等人也被用了一些刑,然后放回采月宫,可采月宫已没了主子,仆役房便将他们重新分配。良月想到卓尚宫,自请去了天织楼…… …… 云裳昏迷了两天才醒,然后又在仪和宫住了半个月才回公主府去。其间,业周还真的衣不解带地在床前等候、照料。云裳瘦了一圈,他也瘦了一圈,看得太后和静言等人都很感动。茂荀也百分之百相信云裳给自己选了一个好相公,可是……暖玉成亲十年未得一子半女,云裳又…… 哎!他没做舅舅的命就算了,但这两个姐妹,不该如此命苦啊! 第287章 婕妤有喜 发生了这么多事,大家心里都郁结不畅快。语眸将满周岁,也是云裳成亲一年的日子,静言决定好好庆祝一下,同时为云裳冲下喜。 碧月不想留下来看他们庆贺,决定在语眸生日之前就离开。 静言一尽地主之谊,选在她临行前一天给她饯行,也邀了雨雁和暖玉前来。云裳尚在调理中,怕有阵日子不能进宫来,就没有邀她。想到这里,她才想到语眸生日就在几日后,云裳肯定也是不能进来的,就和茂荀商量,把语眸的周岁酒移到云裳府上去办。 茂荀同意后,她再去问太后,然后问业周,两边都同意了,就让人去安阳公主府帮忙打点,仪和宫里就只打点为碧月饯行的一宴。 饯行酒前一天,麻太医突然求见,言辞闪烁、欲言又止。静言见了,屏退众人,单独面见。 其他人一走开,麻太医就砰地一声跪在地上,磕头道:“皇后娘娘救命!” “出了什么事?”她被他的行动吓了一跳,心中不禁紧张起来。最近事情已经够多了,千万别再出什么乱子。 麻太医深吸一口气,没有抬头:“封婕妤……有喜了。” 静言脑子嗡地一声响:“谁?!” “东篱宫封婕妤。” 静言倒抽一口气,不确定地问:“你说她怎么了?” “有喜了……一月左右。” 静言眨眨眼,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封婕妤?有喜?她第一反应是不可能,第二才想起来问,茂荀什么时候去临幸她的——若没有茂荀,她如何有喜? 好久,她才平复了心思:“有喜就有喜吧,我这就叫人去向皇上报——”说着,她突然打住,茂荀应该没去临幸她吧?! 她心里咚地一沉,那孩子是谁的?!如果茂荀真的去临幸她了,那还真是太好了!如果没有,那不是——天啊…… 同时,麻太医听见她说要去报告皇上,也沉痛地叫道:“万万不可!” 静言疑惑地看着他,看样子,这人知道其中蹊跷,便厉声质问:“到底怎么回事?!” 麻太医抬起头,羞愧地道:“那孩子……是微臣的。” 静言瞪大眼睛,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蹭地一声便从座位上站起来,食指颤抖地指着他:“你——你——”这消息太震撼,她终究没说过一个字,手一垂,人又咚地瘫坐在椅子上。 “娘娘……”麻太医担心地看着她。 “你先别说话!”静言伸手止住他,另一只手使劲按住自己胸口,什么也不去想,脑子也纷乱。静了好久,她终于转身面对他,平静地问:“你再说一遍,怎么了。” 麻太医双手举过头顶,回道:“东篱宫封婕妤怀孕,孩子是……微臣的。” 静言听着,心中还是有些震撼。闭眼深吸一口气,她问:“你想怎样?” 麻太医愣了一下,才恳求道:“微臣希望娘娘至少能饶过封婕妤性命……微臣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那孩子呢?”静言伸手按住自己的肚子,真切地感受到另一个生命的跳动,问得有些木然。 麻太医红着眼,有些哽咽地道:“微臣万分想让他来到这个世上……可是,此事若惊动皇上,封婕妤必死无疑,微臣唯有来恳求娘娘。但娘娘就算饶了她的性命,也得让她悄悄拿掉孩子,否则也会被人发现……” 静言想都不想地说:“此事不能惊动皇上,也不能惊动太后,否则不只封婕妤和你遭殃,要受刑的还有一大堆!除了你和她本人,还有多少人知道这个消息?!” “没有了。”麻太医道,“孩子现在只有一个月左右,把脉都还把不出来,是封婕妤自己发现身体变化……” “那会不会弄错了!”静言急问。 “……不太可能,封婕妤已经悄悄拿掉过一个孩子,被微臣知道,微臣责怪过她,她这次便及早告诉微臣,好让微臣拿办法。” “你们——”静言一惊,“你们多久了?”居然还拿掉过一个孩子! “……两年。” 静言狠狠地瞪着他:“你们俩好大的胆子!特别是你!她可是皇上的女人!” “……”麻太医心下倒有些委屈了,又不是他开始的,是那个女人…… “哼!”静言气怒地冷哼一声,这些人可真会给她找麻烦!下辈子投胎,她得嫁个纳不起妾的,姬茂荀这种绝对绝对不能要!后宫女人几千上万,受封的没受封的,全都是他的!而出了什么事却都是来烦她、让她去解决…… 她冷眼看着麻太医,气结地道:“有个办法可以救你们俩人性命,还可以保全那孩子平安来到人间,你要不要?” 麻太医抬头看着她,眼中闪着希冀的光。 她冷冷笑道:“我去和皇上吵一架,将夫妻间的感情吵掉,让他对后宫雨露均沾。然后我让人在牌子上动手脚,让他三日之内就可去临幸封婕妤……到时候,那孩子就以皇子或皇女的身份降生,可好?” “不好。”他想也不想地回答。 “有何不好?” “我和封婕妤乃两情相悦,又怎可因此让娘娘与皇上生疏感情?再来,我也不愿她再被别的男人临幸!最后,自己孩儿,岂可认他人作父?” “不认、不临幸?那死了可好?” “微臣有计。”他突然道。 静言心中没来由升起一股火气:“说!”她就知道……都来找她了,心中肯定已有打算的! “微臣希望皇后娘娘能放婕妤出宫。” “她是皇上的女人!有封号、有品阶、有俸禄!不是一般宫女!”静言拍着桌子,愤怒地道,“就算皇上死了,她没孩子,那不是陪葬就是老死深宫,不可能出宫的!你想得倒真美,以为本宫是神仙吗?” 第288章 琉璃扇坠 “可若她现在死了呢?” “你说什么?!” “微臣有假死药一颗,可以让她呈现死态十二个时辰……”麻太医万分恳求地望着她。 静言看着他,惊叫道:“那是欺君啊……” “所以,微臣才抱着一丝侥幸来恳求娘娘,以期娘娘能够慈悲为怀,放她出宫……”他说着,头重重点在地上。 静言泄了一半的气,瘫坐在椅子中:“你先退下,等公主生日完了再说,你们自己不要轻举妄动。” “是!”麻太医感激地磕头退下。 静言又想了好久,叫水莲进来,吩咐她道:“去各宫通知,让她们明日前来为碧月公主饯行。”她得亲自会会这个封婕妤! …… 翌日,仪和宫设宴,静言与碧月同居首位,左脸刺字的苏妍儿一身宫女装束,一脸死寂地侍奉在侧,眸子里藏着满腹不屈与不情愿。 众人间本就无话可谈,碧月更是不乐,大家就闷闷地只看歌舞、独自饮酒。 已近端午,空气有些燥热。坐了一会儿,右边尾座的封婕妤就拿出一把纨扇来扇风。静言本来就默默注意着她,准备找个机会拉她单独说话。见她突然拿出扇子,便觉有些奇怪,仔细一看,赫然发现,那扇子曾在姚姬那里见过! 姚姬有把扇子,扇面是江南丝厂特产的西子纱,轻盈透亮、薄如蝉翼,上面还有她亲手绣的红梅两枝。而扇柄是用南疆进贡的象牙雕制而成,尾端坠了一块椭圆形的五色琉璃,也是贡品。 可那些都是姚姬得宠时,茂荀赏的,件件珍品。不说独一无二,就算有多几件,也断不会出现在另外的人手中!封婕妤这扇子,却除了扇面的绣花不一样,别的全部一样! “封婕妤的扇子好漂亮。”她试探地问。 封婕妤手一顿,淡笑着弯下腰:“多谢娘娘夸赞。” 暖玉看着,疑惑地道:“这扇子有些眼熟……那坠子不是鸳鸯琉璃配吗?” “公主好眼力。”封婕妤道。 “我记得我成亲那年,昆仑山采玉场上贡了一对这样子的羊脂玉,美名其曰鸳鸯玲珑配。”暖玉说着,伸手从衣领里拉出一根红绳,末端是一块与那扇坠形状相同的羊脂。“正值我大婚,而这名字又这么应景,皇上就将它赏给了我和驸马。后来,我巡视山东琉璃厂,发现他们技法巧夺天工,就让他们烧制了一对与羊脂形状相同的琉璃上贡,命名为鸳鸯琉璃配。”说完,她又将羊脂放进衣内。 封婕妤点头道:“后来皇上在姚姬进宫时赏给了她。 封家是宫扇之家,臣妾自小随父亲制作扇子,进宫后,闲暇之余也爱拿了材料做几把。有次在凉亭雕扇骨时遇到姚姬来,她见了好奇又喜欢,便让我给她也做一把。我做了一把给她,自此我们间有了些往来,处得还算融洽。 一日,我去端宁宫,正好遇到皇上赏西子纱给她。我说那是最好的宫扇面料,她说她拿着也没用,就让我拿来做宫扇。哪知后来在她宫中,正在用香樟木雕扇柄时,皇上却来了。问清我们在做什么,他说宫扇姚姬西子纱,当配象牙美玉琼楼宇,就让人拿来象牙让我雕。姚姬觉得鸳鸯琉璃配做扇坠最合适,但见琉璃配是一对,就恳求皇上让我做两把扇子,一把给我,一把留她。扇子是我做的,姚姬也出了一番力,这上面的刺绣就是出自她之手,她的是绣的红梅,我的是绣的****。” 静言听了,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宫扇姚姬西子纱,象牙美玉琼楼宇啊……茂荀曾那般宠爱姚姬。 “原来是这样……”她点点头。看样子封婕妤已猜到自己会找她说话了,怕被重罪,所以拿了和姚姬的一段交情来见她。也正好,她正愁没借口单独带她下去。 又坐了一会儿,她对碧月道:“这一桌食物糕点都是我身边的明心亲手做的,吃得还习惯吗?” “还好。”碧月淡淡地点头,没什么精神。 静言一笑:“你要走了,我送金山银山不如亲自表达一点心意。我自己也会做几道菜,干脆去做一碟苏州特有的点心给你。” “那怎好?娘娘怀有身孕,行动不便,若有什么三长两短,如何是好。” “那倒没关系,整天不动也不行。再说,我做的工序也不多,你等等便是。”说着便让水莲扶着自己站起来,对众人道,“大家看着歌舞稍等,人人有份的,半个时辰左右就到。” “皇后娘娘慢走。”众人道。 静言点头,走过封婕妤座前,突然停下脚步:“姚姬曾说要和我一起做糕点,却到底没机会。你既然和她也有过一番交情,还有一把与之成对的宫扇,来代替她可好?不会做别的,用这扇子扇扇风也好。” “臣妾遵命。”封婕妤站起来,跟在她身后离开。 暖玉疑惑地看她们一眼,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静言带了封婕妤去御膳房,明心正在里面忙,见她进来,满腹疑惑。甚至听她说要自己动手做糕点,便说什么也不答应她。 静言没法,就道:“可我都和公主说好了,你好歹让我把公主那一碟做了。” 明心想想,反正还有揉好的面团,且让她揉几个饼子就是。 静言一看,笑道:“这哪里还算是我做的?口感和味道都在和面那里呢!” 水莲道:“娘娘亲手做出样子,哪里不是你做的?碧月公主初来乍到,不可能吃出讲究来,你亲手一做,就是心意了。” 静言想想也是,就亲自做了一碟,封婕妤还真站在旁边为她扇风。 做完后,她净了手,道:“好了,我先回屋换件衣服,明心蒸好了就送过去吧。” 第289章 试探东篱 离开御膳房,静言就带着封婕妤回到自己屋中。换了衣服后,她对水莲等人道:“我和封婕妤闲聊几句,顺便休息一下再出去,你们去外面等吧。” 水莲等人退下,封婕妤却还是静静地站着,没有惊慌,没有恐惧,仿佛没做过任何亏心事。 “昨天麻太医来找过本宫了。”静言看着她,眼里是不容忽视的凌厉。 封婕妤唇角微颤:“不知皇后娘娘对我们有何打算?” “让你死,他活,可好?” 封婕妤握紧手中的扇子,好半天才点头:“好!” 静言冷哼一声,看着她手中的扇子:“你带了这扇子来,不就是知道我和姚姬情同姐妹,望我看在姚姬的面子上,饶你一命吗?那我又怎可辜负你这番心思计量?” “皇后娘娘……”封婕妤害怕地看着她。她以为,皇后是温婉善良的,却不曾想,言辞会这般狠厉。 静言坐在桌边:“第一种法子,赐你堕胎药一碗,你打掉孩子,当这事没发生过;我再寻他个不是,将他逐出宫去。从此,你们天涯相隔,永不再见,却各自存活于世。” 封婕妤一呆,点点头。见她坐着比自己矮,便跪下去:“有第一种法子,便有第二种法子。不知第二种法子如何?” “本宫让皇上临幸于你,让这个孩子留下来,以皇子皇女的身份降生。虽说更是欺君,日后也有可能危及我和我孩子的地位,但现在却可保全一条小生命,于我也算功德一件。至于麻太医,同样将他驱逐出宫。”她看着封婕妤,“今后,皇上就算对你没感情,但有一个‘龙种’在,他也不至于对你视而不见,说不定你还有晋升的机会。我看你性子不错,是皇上看得上眼的类型,若你再有点手段,取代了我也说不定——总之,你会富贵荣华、享之不尽。” 封婕妤警惕地看着她,明白她是在试探自己,灼灼地看着她不说话。 静言一笑:“麻太医让我送你出去,就算真出去了,那你以后必然隐姓埋名,低调行事,吃尽人间疾苦。与皇宫的锦衣玉食对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狱。而且,根本不可能送你出去,他的办法更是万万不可行!你是婕妤,死了后葬的地方后宫的制度是有明文规定的,以后还有守墓人之类,那不是让人随便捡的乱葬岗。中途掉包更没可能,封棺时大家都在,棺材一钉死直接抬到墓地,从出宫到掩埋,都有上百双眼睛看见!” 封婕妤不说话,四肢有些无力。 静言道:“现在,你只需选择要不要孩子。不要,你尽可继续在东篱宫过你自己的日子;要,就要开始周旋在皇上和本宫面前——本宫的确是有试你之心,但何尝不是给自己揽下天大麻烦?若我这一胎又是公主,而你腹中却是男孩,你这个孩子可是‘皇上的第一个儿子’!” 封婕妤想了很久,才望着她:“我要过我自己的日子。” 静言不意外她的答案,她怎么选都不意外。 封婕妤一看就是心机与淡然并存的女子,一方是自己的岁月,一方是孩子的生命;一方是远离是非,一方是荣华富贵,怎么选都不意外。 说实话,茂荀还真是会挑人,后宫区区几个女人,心智才华却都是不错的。姚姬不在乎他的一切,是因为她心里有个无风,若没有无风,她怕是会对茂荀动情的。而封婕妤,只怕是真真的不在乎。她和麻太医才开始两年,而自己都进宫四年多了,那她的时间只会更久,而她之前的岁月呢? 静言伸手扶起她:“可以问个问题吗?” “皇后娘娘别这么说,我必然都如实相告的。” “你爱麻太医?” “……是。” “为什么?” “……没为什么。感觉不错、心里记挂,就爱了。爱了就爱了……” “那你们,是谁先跨出那一步的?你们的身份,自己都该清楚,有情也只能藏在心中。”她直觉,是封婕妤。 封婕妤倒是大方地说:“是我。我只知道遵循自己心意做事,别的很少去管的。” 静言一笑:“你知道吗?我进宫后,最先记住的人是你。” 封婕妤讶异地看着她。 “因为你住的地方叫东篱宫。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多美、多闲适的生活?我在家时,就一直盼望着。” 封婕妤一听,像找到知音一样笑了:“我自小就向往陶渊明的田园生活,极端以为世上真有桃花源。那年选秀,父亲期我能得个封号,让封家扇子天下闻名,便送了我来。大殿之上,皇上面试。轮到我时,皇上听见公公说我熟读诗书,就问我最喜欢谁的诗词。 我说是陶渊明。皇上就又问:‘五柳先生《饮酒》二十首,你可都背得全?’我就将《饮酒》全背了。他问我最喜欢哪首哪句,我说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他一听,笑道:‘好个采菊东篱下,你知道后宫有个东篱宫吗?那是不知哪位祖先一个爱种菜的皇妃住过的,现在里面还种满了蔬菜呢!就给你住吧!’ 当时胆小的张充容状况百出,也逗乐了他。他那次选秀,只选了我们两个。别的都赏了臣子,要不就让仆役房安置了。他先去临幸的张充容,还未翻到过我的牌子,他就带了姚姬进来了。然后,后宫便没了翻牌子的制度,逢香殿成了摆设,我也过起了逍遥的日子……” 静言听着,眼角带笑,有种直觉,她说这么多,最重要的是要让自己听见那句“他还未翻到过我的牌子”……呵!女人的心思啊,永远那么上不了台面。 “娘娘。”外面突然传来水莲的声音。 “什么事?”她问。 “天织楼李尚宫送公主生日穿的襁褓和衣服来了。” 第290章 谋害语眸 “就来。”静言道,然后拉着封婕妤道,“你的事,等公主生日过后再说吧,就是头一种方法了……麻太医最近立了功,皇上很赏识他,正说让他执掌太医院,一时半会送不走。你们也最好不要再见面了,以免节外生枝,招来祸端。” “……是。” “以后,我们便是好姐妹。东篱宫的菜,我也想种种……”静言说着,与她携手走到外间,见李尚宫站在殿内,身后站着四个宫女,其中有一个居然是良月。 静言正要说话,外面突然咚咚地跑来一个太监:“娘娘,不好了!酒席那里起火了!” 静言眉头一皱,扶着肚子就走出去:“露天地里,什么都没有,好好的怎么会起火?!” “皇后娘娘,慢点!”封婕妤和水莲急道,跟着她便出去了,留下李尚宫和良月等人在殿中不知所措。 李尚宫望了望他们离去的方向,思索了一下就道:“把东西放下,我们也去帮忙!”这样算是立功,皇后娘娘肯定会对她刮目相看。 良月心中一动,大家都去救火了,天大的好机会啊,就道:“可东西没人守着怎么行啊?要是哪个不懂事的宫女太监来将它们弄坏了怎么办?我们会被杀头的。” “那你守在这里!”李尚宫不满地对她道。这丫头刚进天织楼,还是罪妃身边来的,谁会喜欢! 良月有些委屈地低下头:“那好吧……” 李尚宫得意地瞟她一眼,对其他几人道:“我们走!” 等她们走远了,良月移动脚步,四处看了看,确定无人,就往语眸的房间匆匆走去。苏妍儿以前不情不愿地来看过两三回语眸,她知道地方在哪里。 走到偏殿外面的大厅里,听见里面焦急地讨论着后面起火的事,良月偷偷一瞧,里面一个奶娘,两个宫女,足足三人。她心里不禁苦恼,这可怎么好?有什么法子可以引开她们? “烧到膳房那一排屋子,估计是膳房里没顾好火吧!”一个宫女道。 另一个宫女道:“那可怎么办?我们的房间就在膳房后,不会也烧着吧?” “哎呀,是啊!东西烧没了怎么办啊?我娘给我的金链子我还收在屋里呢……” “我今早得了家里的信,还没看呢!”一个急,另一个更急。 奶娘手执拨浪鼓,逗着摇篮里刚刚醒来的语眸,瞟她们一眼,道:“公主该洗澡了,你们还不快去打水?” “膳房都起火了,怕打不到热水吧?”一个宫女道。 另一个宫女脑子机灵,拉她:“有没有,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奶娘笑道:“是啊,看看不就知道了。那些金链子、信什么的就别记挂着了,快去快回,膳房没热水就得将公主抱去浴池洗,还有的是事情忙呢。” 两个宫女一听,对奶娘道了谢,拉着手开开心心地就跑了。 良月见里面只有一人了,怕后面火一救完大家都回来了,那她的事情就办不成了!便决定假传个旨意,将奶娘支开。反正,她做了接下来的事,就算无人看见,也迟早查到她头上来。终归是死,早晚区别而已,也不用计较了! 她正要举步进去,隔壁突然传来一声轰然巨响,好像是花瓶碎在地上的声音。她惊了一下,没敢动。 里面奶娘也惊了一下,摇篮里的语眸也惊恐地望着她。她急忙安慰道:“公主别怕哦,没事没事的……” 接着,又是砰地一声响。 奶娘一听,放下拨浪鼓:“公主,我去去就来,你别乱爬哦。”说着便起身往外走。 良月马上转身躲到旁边的摆设后面,将自己隐藏起来。 奶娘出了门,往隔壁走去,嘴里担忧地念到:“哪个冒失鬼在隔壁?肯定把古董花瓶弄碎了!娘娘要怪罪下来可怎么好……” 良月亲眼看见她进了前面的一间屋子,马上提起裙子跑进屋中,飞奔到语眸摇篮边。 语眸正吮吸着手指头,一见她,疑惑地眨眨眼,便直直望着她。 良月紧张地喘着气,半蹲在摇篮边,双手轻轻推动摇篮,双眼灼灼地盯着她:“公主,你真是好命啊……” “呀——”语眸看见她额前的刘海,伸出手去抓。可是太高抓不住,双手舞来舞去,最后碰到了她握着摇篮弦子的手,马上握住她手指头,咧开嘴对她笑。 良月冷眼一笑,狠心地抽回手,然后猛地朝她的脖子掐去!姨母因为花开富贵死了,小公主却要用花开富贵来做襁褓……奴才的命就真的那么贱吗?!一个人,居然比不过一块布—— 她的手掐到了语眸脖子上,颤抖着,却没法狠下心去用力。 她在做什么?公主金枝玉叶,那布那么金贵,要给她用,无可厚非。而姨母死的时候,皇后根本不在宫中,那应该不关皇后的事啊!可是……可是……可是后宫是皇后在管,花开富贵也是因为皇后开了金口才变得无比贵重……所以……所以……也是她的错! 良月脑子纷乱,不允许自己再多想,眼一闭,狠下心就要使劲掐下去—— “娘——”语眸突然叫了一声——她今生清晰地说出的第一个字。 良月一震,猛地缩回手,看着她:“你说什么?” 语眸看着她,四肢在空中乱舞,咿呀咿呀地,口齿不清地叫着什么。 “你会说话了……”良月呆愣地看着她,伸手抚着她的脸,哭道,“你还只是孩子啊,我在做什么……” 突然,隔壁传来奶娘的叫声:“开门!是谁?谁在外面?你在做什么?为什么把我关起来?!” 第291章 刺瞎双眼 良月愣住,半天反应不过来。直到大力的捶门声传来,她脑子里才闪过什么,马上起身往外跑,还未出门又突然醒悟,有人把奶娘锁在了隔壁屋里,那就是有人在外面…… 正想着,就听见脚步声传来,她着急地看了看屋中,跑到窗边的雕花屏风后躲了起来。 刚喘了一口气,就看见有人影匆忙地出现的门口。她大惊,她能隔着屏风看见别人的影子,那别人也能看见她的,就马上蹲下了地。想是等着那人影走远,自己好出去。但那人却进来了,她大气也不敢出,屏风前面还有一张桌子,她又蹲得这么低,应该不会被发现…… 见那人影急急忙忙走向摇篮,她从雕花孔里窥出去,见对方站定在摇篮前,和她一样一身宫女装束。难道是公主的侍婢?可隔壁奶娘声嘶力竭的叫声却让她觉得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而且,这背影有些眼熟……在哪里见过呢? “公主……奴婢给公主请安。”那人低低笑道,站在摇篮前福了一下身。 良月猛地捂住嘴,是雪梅!她不是去冷宫做打扫了,怎么会在这里? 外面雪梅伸出双手将语眸抱起来,先前语眸见了宫女的装束眼熟,虽然脸不一样,却也不会怎样,只是将对方看着。现在雪梅一抱她,那触觉气味都和往日抱她的不同,她便有些排拒,想要爬开。 “公主不爱让我抱啊?”雪梅笑道,又将她放下,然后从袖中拿出一枚明晃晃的金镯子放在她旁边,拉起襁褓一角将其盖住大半。接着,她又打开腰上的荷包,拿出一卷线,将上面的两根绣花针拔了下来:“皇上,就算是奴才,也不是随便利用的!” 她捏紧针,转头看着语眸,“大家都赞你眼睛漂亮,我便毁了你这双眼睛!让你一辈子看不见,比要你命还划得来!”说完,她举起双针就刺了下去…… “哇——”语眸破声大哭。 屏风后的良月全身一寒,双手紧紧捂住嘴,无力地滑坐在地上。 “公主?!”隔壁奶娘大叫,“快来人啊!公主出事了!” “娘啊——”语眸双眼血污,痛得全身扭动,在摇篮里滚来滚去,整个摇篮被她自己就弄得大力摇晃,“呜哇……娘……” 雪梅见了她的样子害怕地向后跌倒了地上,望着手里的针,她愣了一下马上扔掉,然后看着手指上的鲜血浑身颤抖…… 她强令自己冷静下来,举起手站起来,想找东西擦掉这血,若被人看见她手上的血就功亏一篑了…… 慌乱中,见一边的盆架上摆着一盆水,似是用过的。她马上伸手进去,使劲将血污洗掉,又用架上的白布将手擦干,然后提着裙子往窗边跑去。 她双手攀住窗棱,爬上窗台,正准备往窗台下跳,眼角却瞥见身后有人。她心一凉,惊惶回头,与良月四目相接,两人都是一样的脸色发白、紧张不已。 雪梅双手颤抖,却缓缓回过了头,毫不犹豫地跳下窗台,没入外面的树影中…… 良月回过神过来,急忙爬出去,走到摇篮边看了一眼,见语眸眼窝里都是血的哭喊着,双手痛苦的挥舞着,人都要摔出摇篮了。她吓得踉跄了一下,转身就急急跑出门去,隔壁房间传来很大的声音,好像是奶娘在费力砸门…… 跑到正殿,她情绪已恢复了不少,更是佯装镇定地走到桌边,垂头看着上面摆放着的语眸的新衣,努力平复思绪。 站了一会儿,门外传来脚步声,她扭头看过去,却见雪梅手握一封书信站在门口。她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雪梅也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静默好久,她突然见门外走来一群人,居然是雅妃和她的随从!想起雪梅和雅妃的恩怨,她不禁担忧地看了雪梅一眼。接着便疑惑,雅妃怎么会在这里? 是了,刚刚来时听公公说娘娘在给碧月公主饯行,大家都来了……那也不对!这样的话,雅妃应当在酒席,又怎会从仪和宫外走进来?她是迟了?还是趁着起火出去了? 雪梅发现她的目光,接着又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便转过身去。 雅妃快步走进来,准备去后花园,一抬眼猛然看见了她,心中的火气咻地就上来了,衣袖一甩就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 “你这贱人!不是在冷宫当奴才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雪梅垂下头,快步走下走廊,在她跟前福身:“我来帮萧妃娘娘送封信给皇后娘娘……” 话还没说完,雅妃就一把抢过她手中的信:“都在冷宫等死了,还想出来吗?!你们俩,倒去狼狈为奸了?” “这是萧妃娘娘的东西!”雪梅马上伸手去抢。 “你好大的胆子!敢在我手上抢东西?”雅妃伸手就打她。 雪梅却不坐以待毙,又躲又闪,甚至还反抗,叫着喊着要让她把信还给她,与她拉拉扯扯起来。 雅妃身上穿的是绫罗绸缎,可不如宫女的装束来得简便,动一下就绑手绑脚的,完全不是雪梅的对手,一会儿她就气急败坏地大叫:“拉住她啊——” 下面的人一听,急忙去拉雪梅。雪梅却非要从她手上拿到信不可,这下,更多的人拉扯在一起…… 趁此混乱,雪梅眸光一闪,在抓住雅妃手腕的时候,挑开了她腕上金镯的镯扣,让那镯子在一片混乱中悄无声息地滑进了自己的衣袖中…… 又拉扯了一会儿,雪梅体力不支地被众人推倒在地。 雅妃拉了拉身上被扯得凌乱的衣裳,愤怒地踢她一脚:“你要死了你!我刚换的衣服!”然后把那封信掷到她身上,喝令着众人转身就走,丝毫没发现手腕间少了什么。 第292章 不要理我 小公主出事了。 茂荀接到消息,马不停蹄地赶往仪和宫。 仪和宫正殿前的空地上跪满了人,在发现语眸出事时,所有当时在宫里的人都被暖玉一声令下给叫到这里跪着。 大家大气也不敢出地跪在这里,里面一群太医正在诊治,也不知结果如何。听见“皇上驾到”的声音,众人整齐起身,分成左右两边转身,后退三步,留出一条过道来,又集体匍匐在地:“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茂荀快步向里走去,仿佛没听见众人的声音。走到门口,见静言一脸决绝地站在屋中央,两眼是藏不住的悲伤。暖玉和雨雁分别站在她的两边,伸手扶着她,可他还是觉得她好像随时都要倒下去。 “静言!”他急忙走过去,伸手就想要将她揽进怀中,“你没事吧?” 谁知,静言居然使出了全力将他推开,悲伤地大叫道:“你走!” “静言?!”他惊讶,不明所以。她的样子简直像要崩溃了,可她不要他!发生了什么事? “你以后不要理我了!”她突然大哭起来,望着他,想要和他划清界限的样子。 雨雁急道:“娘娘……你没事吧?” “我们坐一会儿好不好?”暖玉拍着她,扶着她到一边坐下,低声对雨雁道,“别担心。哭了就好了……她一直不哭,更让人担心……” 茂荀见她哭成如此这般,心中慌得不行,到底出了什么事,让静言如此……让她那么决绝地看他…… 逡巡了一眼屋里屋外,除了碧月坐在一边,其他所有人都跪在外面,而屋中居然没有任何听候差遣的宫女太监。若不是出了天大的事,以静言的性子,绝不会将大家弄到这里罚跪。而且,家丑不可外扬,更不会让碧月也留在这里。 “出了什么事?”他大声问。 暖玉见他发怒,将静言交给雨雁,急忙走过来。 他一见,压下怒气问:“语眸呢?她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暖玉犹豫一下,跪在地上。 茂荀身子颤了一下,除了他登基和她求着嫁给董暮寒,皇姐从来没跪过他…… “语眸被人用针刺穿了双眼……”暖玉说着,很不忍地哭了起来。 茂荀一听,双眼陡然充血,“你、说、什、么?!”他一字一顿地问。 暖玉埋着头,伸手捂住嘴,压抑着哭声,不敢说第二次。 茂荀看了众人一眼,缓缓移动脚步,走到静言身边:“静言……” 静言转身背对着他,不愿说话。他一见,便退开,问暖玉:“语眸在哪间房?” “皇后的房间。” 他转身往后走去,走进房间,听见语眸嘤嘤的哭声,一群太医围在床边,双手不停地做着各种事情。 “怎么样了?”他走过去,见语眸的眼睛上正被涂上一层层药膏,她虽然嘤嘤地哭着,却因服了麻药,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 太医们马上回头,想要行礼。 “继续!”他狠狠道。 “是……”众人又转过身去继续。 等见他们开始缠绷带了,他又才问:“怎么样?” 麻太医回过头,跪下道:“公主的眼睛没法了……” 茂荀倒抽一口气:“什么意思?!” “公主双目失明了,臣等束手无策。” 茂荀呆住,好半天才怒道:“废材!” 众太医已经忙完一切,集体跪下,不敢多说一个字。 “你们……”茂荀指着他们,大吼,“朕养你们做什么!” “臣等该死!” 茂荀看着他们,狠狠咬了咬牙,俯身轻轻摸着语眸细腻的脸蛋,想到刚刚静言的样子,彷佛再也不理会他了……他痛得不能呼吸。 “给朕继续治!”他大吼,转身大步向外面走去。留下里面众人面面相觑,还要如何继续啊?…… 茂荀走到外面,暖玉正在桌边给静言倒茶,一见他,忙问:“语眸怎样了?” 他心中窒了一下,道:“太医还在治,一会儿应该有消息……” 静言仍然是背对他的,听他如此说,却突然吸了吸鼻子,对雨雁道:“叫麻太医出来回话!” 雨雁疑惑地看她一眼,不解她为何如此做,皇上不是说了还在治吗?不过还是过去叫麻太医。 这里静言擦了擦眼泪转过身来,让暖玉将自己扶起来,缓缓走到门口:“是谁做的,自己给本宫站出来!” “静言,这事交给我吧,你去休息好不好?”暖玉担忧地看着她。 茂荀也走过来,站在她身边,轻声道:“这里交给朕和暖玉,一定会为语眸讨个公道的。” 静言猛地扭头瞪着他:“我就要亲手一步步将她揪出来!”说着,她猛地扑到他身上,揪住他衣襟,“都是你……都怪你……”她说着,无力地趴在他胸口,欲哭无泪。 茂荀叹口气,伸手环住她的腰:“嗯,朕惹的祸。”后宫之事,归根究底,都因他而起。 静言感到他环住自己腰身的手,惊惶地想要逃开。 “静言!”他猛地禁锢住她。 她望着他使劲摇头:“你以后离我远点……祸事也就离我远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她居然如此……如此…… 她定定地望着她,眸底决心坚定,双手更是不遗余力地要将他推开。 “娘娘,麻太医来了。”雨雁的声音突然响起。 她一听,微微偏过头,问麻太医:“公主怎样?” 第293章 怀疑雅妃 麻太医见她和茂荀紧挨着,彷佛都抱在一起了,急忙低下头,老实回道:“公主已经失明。” “失明……”静言眨眨眼,抵着茂荀胸口的手没了力气,“她说了她看不见吗?你怎么就肯定她失明了?!” 麻太医顿了一下,道:“致人失明的原因大致可分为两类:在内淤血充脑,在外眼睛受损。若是脑伤所致,只要脑中淤血散清,就可复原。而若是外伤,则有轻重之分……而公主的算是比较的严重的一类,其眼膜受损不说,甚至差点伤及眼珠……所以……” 静言听着,身子缓缓倒进了茂荀怀中。她没力气了……没有了。云裳出事,她尚能支撑住,现在,她没办法了…… “静言?”茂荀担心地抬起她的头,发现她已然晕了过去,一把抱起她,骂麻太医道,“你就不能不说吗?!”然后抱着她急匆匆往后面走去。 暖玉急忙叫上麻太医,跟过去查看。 确定静言只是伤心过度,不会有什么大碍,暖玉对茂荀道:“外面的事情还要处理。” 茂荀点头,让雨雁进去照顾静言,自己和暖玉出来审问众人。 暖玉拿起桌上的一枚金镯子交给他:“这是在语眸的襁褓里发现的,肯定是凶手行凶时不小心落到那里的。” 茂荀见这镯子眼熟,一把抓起掷出门外,大吼:“这是谁的?!” 镯子滚落在路中央,恰好在雅妃和封婕妤等人面前,她们一见那镯子,都纷纷大惊,猛地往自己手间探去。然后,封婕妤等人松了一口气,唯有雅妃摸到空荡荡的右手呆愣住了,她惊恐地看着躺在路中的镯子…… 不会的……不会是她的…… 暖玉从殿里走出来:“这镯子代表的是身份地位,六品以上宫妃,除了皇后,每人都有一对。邓雅妃、容昭仪、张充容、封婕妤,把你们的手伸出来!” “是!”容昭仪、张充容、封婕妤马上就将手伸了出去,每人手上都有一对金光闪闪的镯子,与地上那只一模一样。 茂荀也走了出来,看了一眼,见雅妃的手没伸出来,阴森森地瞪着她:“雅妃?你的呢?” 雅妃深吸一口气,缓缓伸出手……两只手腕间都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暖玉眼睛一眯,十分不悦地道:“怎么什么也没戴?” “今日出门慌忙,忘掉了……” “那你怎么没忘了穿衣?!”暖玉怒道,女人戴镯子和穿衣吃饭一样稀松平常,更何况还是一个有满箱镯子的妃子?出来赴宴,生怕被人瞧扁了,总是巴不得把最宝贵的戴上身,她会不戴吗?而且,那还是规矩与礼数的问题! “臣妾知错……” 暖玉看着她:“你坐在我下座,席间我可是见你不小心把酒洒到了手上,也洒到了镯子上,还用帕子擦拭来着……”说着,便走到她身边将她两只衣袖提起来使劲抖了一抖,果然感到一只袖子里有些分量。她看着她,冷哼一声,“要不要我亲自拿出来,里面是什么?” 雅妃突然就哭了出来,望着她:“我没有……”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一枚一模一样的镯子来。 “邓、雅、妃!”茂荀愤怒大吼,“来人——” “不是我——”雅妃大叫,“我没有!我什么也不知道……” 暖玉恨恨地咬牙,瞪着她:“现在想来,前前后后,一切都是你预谋好的!先是膳房莫名起火,制造骚乱,将大家引开,你就趁此机会去语眸房间。语眸的房间本有几人看守,但火一来,宫女出去了,只留下奶娘一个人。你又在隔壁打碎花瓶,接二连三制造噪音,让奶娘不得不过去看视。然后,将她反锁在屋里,致使语眸房里一个人也没有,你再进去害她!是不是?!” “不是!”雅妃使劲摇头,望着茂荀,“皇上,我没有……” “没有?”不等茂荀回答,暖玉就愤怒地看着她,“现在我才突然想起,在膳房前,我见了张充容、容昭仪、曹御女,后来封婕妤也跟皇后一起来了,唯独没见到你!那时你在哪里?还有,你的另一只镯子又哪去了?!成双成对的镯子,你不会特意只戴一只吧!” “救火……救火……”雅妃脑子有片刻空白,突然道,“我没去救火!我不想去,我不乐意跑过去,就一直在酒席没走……对了!碧月公主也在那里,她也没离开,你可以问她!” 暖玉想了一下,想进去问碧月,可自己满身怒气,碧月是贵客,到底不妥,便问跪在外面的苏妍儿:“是这样吗?”她现在是碧月的婢女,肯定是一步不离的侍奉左右,碧月在,她肯定也在。 苏妍儿看雅妃一眼,却干干地道:“奴婢满心只在公主身上,不曾注意到其他人。” “你——”雅妃知道她是故意的,气得说不出话来。这就叫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吗?“你会不记得吗?当时那么大响动?” 说着,她望着暖玉,“公主,你别问她,她害人害己最后成了这样,肯定巴不得我也死!你问碧月公主,她肯定记得的!当时我们都留在酒席,后来,酒席的毯子也突然着火了,我吓得不行,急忙叫自己的宫女去提水来,谁知道我身上又莫名其妙的起了火!大家帮我扑灭后,我却一身惨兮兮,仪容不整……我好怕会触犯凤颜,被皇后责罚。后来想到大家都在灭火,便抓紧时间回雅福宫重新换了一套衣服过来……公主你看,我现在穿的是红色的衣服,刚刚在席间穿的是紫色的啊!”她拉扯自己身上的衣服。 第294章 蓄谋已久 里面碧月此时走了出来,道:“确是那样。她说去换衣服,也的确换了衣服过来,但她中途有做过什么事,谁又会知道?当时的情形,现在想来,太过蹊跷。酒席的地毯是突然起火的,周围却没有火,该是有人偷偷将火种扔了过去。她身上会有火,肯定也是那样。” 暖玉回想当时的情形,亦点头:“从膳房回来发现酒席被烧了地毯,我就满腹奇怪,那里哪有起火的可能?而且端端只烧了一角地毯,一看就是人为!接着便听说语眸出事了,而雅妃却恰好从另一头走过来——看来,一切都是她安排好的,故意纵火、引开大家,留下来制造不在场的证据,再引火烧身、拿换衣服的时间去行凶!” “我……”雅妃见茂荀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着急地道,“我没有!我真的是回雅福宫换衣服了!我换衣服都来不及了,哪来得及做别的事啊……你可以我身边的宫女太监,他们和我一起回去,一起来的!” 茂荀冷哼一声:“不用问了,朕没时间和你耗!你只需要解释一下,你的镯子为什么会在公主的摇篮里!” “我……我不知道啊……”雅妃大声哭道,“我真的没有害公主!我哪有那个胆子啊……” “来人!”茂荀不理会她的哭声,“将她拖下去,把她两只眼睛给朕挖出来!” “不——”雅妃尖叫,伸手抱住他的腿,“我没有!我什么也没有做……我的镯子——”她突然想起和雪梅拉扯的那一幕,叫道,“我知道了!是她!是雪梅!” “谁?” “雪梅!我从雅福宫换衣服过来,走到这里的时候,遇到了雪梅,和她拉扯了一会儿,我的另一只镯子肯定是被她趁机取走了!” “雪梅?朕记得。可朕也记得,她去冷宫做仆役了,如何会在这里?你撒谎也要搞清状况!”茂荀说完,一脚将她踢开。 雅妃倒在地上,哭道:“她在!她说她来给萧妃送信……” 雪梅此时也跪在这里,听见她尖锐的声音,知道接下来茂荀肯定会找她说话,不禁害怕起来。她的前方跪着天织楼的尚宫和几个宫女,而亲眼目睹她行凶的良月却恰恰跪在她左手边…… 现在怎么办?如果良月指认她,又在她身上搜出雅妃的镯子,她就百口莫辩了!自己一命呜呼无所谓,但是嫁祸不到雅妃她会死不瞑目!而且,还会将毫不知情的萧妃给害了…… 她想给春芽报仇,还在雅妃身边,就想到这种陷害皇后或他人,然后嫁祸给雅妃的好办法,那时候就偷藏了她的几样首饰。前阵到冷宫那边,无意中看见萧妃戴的镯子,便觉得若是用那镯子,更是无可挑剔! 本想将镯子偷了来或是讨了来,却找不到机会和理由。直到前两天,听别人说起萧妃的父亲死了,她见了萧妃忧郁的样子,才去怂恿她向皇后请个恩典,然后主动要求帮她送信,让她拿手上的镯子做赏赐…… 她在袖中握着从雅妃那里偷来的镯子,慢慢地、轻轻地用自己的手帕将它包起来,想要将其遗落在前方跪着的人的裙裾边。可是,还是很容易被发现吧? 突然,良月撑在地上的手向她这边移了过来,并且翻开掌心向上。她一见,有些不可置信,却还是将包了镯子的手帕放进她手心。良月握住那手帕,收回手,飞快地将东西放进袖子里去。 她们俩跪在人群最后端,而且这一堆动作也是极尽可能地小心翼翼,所以无一人看见。 然后,就听见茂荀叫雪梅了。 雪梅站起身,穿过人群走上前去,跪到地上:“奴婢参见皇上、公主……” “你怎么会在这里?!”茂荀厉声问。 雪梅从袖中拿出一封信呈上:“冷宫的萧娘娘叫我送封信过来。她父亲在军中病死了,她想守孝,可好像规矩不合,而且她也没有白素,所以写了封信给皇后娘娘,请奴婢帮她送过来。” 茂荀听了,疑惑地看着她,伸手拿过信,拆开来看一遍,确是萧妃言辞恳切、发自肺腑的孝心之言,请求静言准许她在冷宫戴孝三年;若准,则还要请赐几米白布以做素衣。 雅妃在一边叫道:“就是她!她拿走了臣妾的镯子,嫁祸臣妾!公主肯定是她害的!” 茂荀的双眼也从信上移到雪梅身上,眼中满是嗜血的残忍。 “奴婢没有。”雪梅道。 “肯定有!不信你们搜她的身!”雅妃叫道,“我想起来了,我换衣服的时候,镯子还在的……不是她还会有谁!” 暖玉便叫一个嬷嬷过来给雪梅搜身,搜了一遍,没有结果。雅妃不信,坚持认为她藏得隐秘,暖玉只得道:“带进里面去,脱光了仔细搜!” 她们一走,雅妃道:“雪梅不是前几天还是昭容吗?她也有镯子啊!她肯定是将自己的镯子丢在公主那里,然后抢了我的镯子来冤枉我——” “她已经被废,镯子收回来了。”暖玉道。 “那——”雅妃想了一下,道,“那就更好了,她身上若有镯子就必然是害的我,都不用研究那镯子是我的还是她的了……” 暖玉看着茂荀手中的信纸,想了一下,问:“萧妃是移居冷宫,品级还在,她的镯子呢?” 茂荀弹了弹信纸,将信给她:“萧大人病死是真……若雪梅身上没有镯子,就别去烦她了!若有,就将她处以极刑,雅妃照样不可饶!” 雅妃一听,惊恐地使劲磕头:“皇上饶命啊……” “闭嘴!”茂荀大喝一声。 她马上闭了嘴,连呼吸不敢太大声。 第295章 爱之默契 一会儿后,雪梅和嬷嬷出来了,嬷嬷道:“雪梅姑娘身上除了头上一对耳坠子和一根簪子,什么首饰都没有。” 雅妃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茂荀看着她:“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不——”雅妃大叫,“一定是她!一定是她!” 暖玉问雪梅:“你几时来的?” 雪梅道:“确切时辰不知道,来的时候门口没人在,想是都去救火了吧。进来了却见良月站在殿内,我就走到门口向她打听发生了什么事,她也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站了片刻,雅妃就来了。不过,我倒不知道她是不是从门外进来的。然后,她故意找我麻烦,也不知是为了什么……”言下之意,好像是雅妃故意引起他人注意,好让人此时为她作证一样。说完,她又道,“公主若不信奴婢的话,可以问良月。” “良月上来回话。”暖玉大声道。 后面的良月走过来,她却不如雪梅这般冷静,还有些害怕,很怕自己也被搜身…… 暖玉见了她的样子,两眼如剑一样:“你在害怕?” 良月急忙跪下,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脑中却突然有了主意。 小宫女见了这阵仗会害怕是应该,暖玉也懒得耗时间,直接问她:“雪梅说的,可是实话?” “是!”良月肯定地道,“而且,奴婢还有事情要禀告皇上和公主!” “什么事?” “就是……奴婢来的时候,刚好遇到后面起火。尚宫和其他姐妹去帮忙了,我就留下来看着给小公主送来的衣服。站了一会儿,奴婢想要小解,就到后面去找恭房,走到公主屋外,突然见有人从一间屋子里跑了出去……因我是自己偷偷到后面去,怕被人发现,所以就躲了起来……然后就见公主的奶娘从公主房里出来了,进了那间屋子……这时候,又见刚刚那跑了的人又走回来了,居然是……” “是谁?!”茂荀和暖玉急问。 “是……雅妃娘娘。”她道。 “你——”雅妃指着她,“你血口喷人!” 茂荀听她大叫,眉头一皱,伸手就点了她哑穴,然后继续问良月:“接着呢?你还看见什么?” 良月见雅妃想说说不出来,放心大胆地道:“我见她走到奶娘进去的那间屋子,偷偷将门关起来,然后拿出锁来锁门……奶娘在里面大叫,她却不开,反而加快动作,然后又转身往公主房里走去……” “后来呢?”暖玉问。 “后来我就不知道了……”良月道,“因为雅妃平日说话厉害,我怕她出来看见我,会责罚我,就趁她进去了,赶快跑了出来……刚在殿里站好,就看见雪梅从外面进来了……” “原来如此……”茂荀轻笑一声,转身看着很想说话的雅妃,嗜血一般道,“将雅妃拖下去,执行剜目之刑!端午过后,再处以极刑!” 雅妃一听,瞪大眼睛看着他,突然不再反抗、不再试图辩解,只是静静地望着他,流下悔恨又伤心的泪。 她的皇啊…… 曾经也宠过她…… 可是,现在不是曾经;她,也不是最初的她…… 在侍卫来拖走她之前,她已经晕倒在地。不知道是恐惧,还是心伤…… 雅妃被带走,其他人也相继退下。临走前,暖玉吩咐天织楼给萧妃送一匹白绢过去,让她好尽孝心。 待众人都走了,茂荀转身往里走去,暖玉跟在他身后:“你打算怎么处置雅妃?” “能怎样就怎样!” “可你明知道,雅妃想不到这么周密的计划。” “若不是因为她太好被陷害,别人也不会抓住机会弄得语眸如此!” “……”暖玉不再说话。他念着静言,雅妃便成他的心腹大患。只怕,他早想除之。如今得了这个机会,哪有放过的道理?更可借此以儆效尤。就如碧月,他疑心她是慕容昭派来的奸细,便抓住机会将她送走……也因此,她发现他想要雅妃的命,才如此顺着他的意思做事,一方将雅妃打入万劫不复之地,一方却将真凶也引了出来。 走进内室,静言已经醒过来,正坐在床边看着语眸。听见他们进来,她动也没动。 暖玉见了,吩咐其他人也退出去,将空间留给他们一家三口。可静言只是看着语眸,没有抬头和茂荀说一句话。 她不知道说什么,一出口便会怪他。可又想他留在这里,让她觉察到温暖和依靠。所以,她干脆这样静静的,不说,不动,等着他…… 茂荀几乎完全明白她的心思,也就静静地坐在旁边陪着她。现在开口,必然是被赶走了。他与她一起看着语眸,握住她的手,能感到她片刻的僵持与接下来的顺从。 这便够了…… 在这最难受的时刻,能安安静静地依偎在一起,便够了。 她满意他的理解与不离不弃,他也满意她的顺从与依偎,没有像刚刚一样将他推离。十指交握,他们彼此相信彼此的心有默契。在一起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如此如此默契……心底是脉脉的感动。可是,为什么是这样来的默契? 暖玉和雨雁在外面督促大家整理弄乱的膳房等地,两人也是满心难受,相顾无言,说不出话。 半个时辰后,有太监悄悄进来仪和宫,告诉暖玉:“天织楼给冷宫送白绢去了。” “谁去的?” “良月。” “……果然。”她淡淡地道,“去叫严劲带一队人过来,到外面等我。” 然后,她将这里交给不明所以的雨雁,带着点儿走出仪和宫,往冷宫走去。 第296章 聪慧之人 良月独自捧着一匹白绢走向冷宫。 冷宫之冷,一道拱门进去,四处连个题字和牌匾都没有。但满地荒芜、屋破瓦碎,景象之凋零,一眼便知是废弃之土,而这土地上的,也必然是废弃之人。 雪梅在园中扫着落叶,也只能扫落叶。冷宫自该有冷宫的景象,那些四处横生的杂草是不能清理的。 见良月从拱门进来,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拄着扫帚看着她:“那是送给萧娘娘的吗?” “是。” 雪梅笑道:“我以为上面不会恩准,都没敢去给她回话。”她扔掉扫帚走过来,边走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下周围。冷宫总共只有一个嬷嬷、两个宫女,而且都是偷奸耍懒的,但还是要小心些。走至良月面前,确定四下无人,她才伸出手,“我也顺便进去向娘娘回个话,帮你拿吧。” “多谢,麻烦你了。”良月将布给她,压低声音问,“镯子是萧妃的?” “是。”雪梅接过,同样压低声音,“得还给她。万一那边怀疑了,她会没命的……” 良月偷偷从袖中拿出那包白帕,握在手中却不知怎么交给她,怕万一动作太大,而恰好暗处有人看了去…… 雪梅看着她,准备趁转身的时候接过来,一转身却见被自己扔在地上的扫帚,就又转回去对她道:“我扶下扫帚,你先进去吧。”然后把白绢还她,趁交接的时候,从她手里将镯子拿了回来。 良月点头,走向前方不远处一座破败的小宫殿。 萧妃侧身坐在殿中缝补着衣服,良月一站到门口,她眼前光线就暗了一暗。她回过头,看着她:“你是谁?有什么事?” “奴婢良月,天织楼婢女,奉尚宫之命给娘娘送布过来。听说是娘娘向皇后请赐的。” 萧妃一听,放下手中的活站起来:“多谢。”然后让她将东西放在桌上,虽认出她是苏妍儿的大宫女,却也没问什么。 良月点头,举步走进去,将布放在屋中一张简朴干净的八仙桌上。 雪梅在此时走到门口,福身道:“奴婢叩见萧妃娘娘。” “平身。在这里,就不用多礼了。”萧妃说,又坐回座位继续缝衣。 雪梅微微一笑,走进去,到她面前跪下,手捧金镯呈到她面前:“这东西,奴婢特来还给娘娘。” 萧妃一见,疑惑地看她一眼,她不是硬要这个才肯帮自己的忙?好不容易得着了,又还回来做什么? “奴婢斗胆。”雪梅尴尬一笑,“做宫女的,谁不想飞上枝头被人呼一声‘娘娘’?以前,我天天为雅妃戴,就一直奢望着。见了娘娘的,想着讨来自己满足一下下,谁知……” “怎么了?”萧妃并不知她做过几天昭容,所以不怎么怀疑她的措辞。 良月已经放好布走回来,对萧妃福了福身道:“娘娘,奴婢先告退了。” “慢走。”萧妃微一点头。 良月出去了。这里,雪梅将镯子放进萧妃手边的线篮里:“刚刚去仪和宫送信,得知小公主午睡时被人刺瞎了双眼。结果,他们在摇篮里发现一枚这样的镯子……然后雅妃手上少了一枚就……娘娘收好吧,切莫弄丢了。” 说完,她站起身,福了一下就转身出去了。 萧妃看着她背影,心知有异。想了片刻,她心里微微一惊。她本是极其心细聪慧之人,立即想明白自己可能会遭枉死,马上想到了脱身之法,收拾起手中的针线就端起篮子回卧房。 卧房里有一张小矮桌,桌边一个蒲团。她将篮子放到桌上,看了看屋中的摆设,走到小巧的梳妆台前,将镯子放进台上一个小首饰盒里,然后将手上还戴着的一枚也取下来放了进去。对着镜子照了一下,又将头上的两只珠花取下来放进去,独留一根固定发髻的簪子在头上。然后出去将那匹白绢拿进来,放到梳妆台边的矮柜上。 看着首饰盒里不多的几样首饰,她伸手拨弄了几下,将盖子轻轻扣上。走到矮桌边,跪坐在蒲团上,拿出篮子里的东西开始继续缝制衣物。发现光线有些暗,就又去将窗户推开,再回来若无其事地继续。 顺便,等待着…… 却说良月走出冷宫,行了几步,想起以前苏贵妃对皇上的评价和说辞,心里猛然一惊,转身又走回去。恰巧雪梅也出来了,看见她急匆匆走回来,先是疑惑,接着也就朝她走去。 “良月姐姐还有事?” “我口渴,可否在你屋里去喝杯水?” 雪梅看着她,想她是有话要说,点头:“你跟我来。” 走了几步,良月低声道:“我有话和你说,别回房,找个安全点的地方说话就是了。” 雪梅听了,没有出声,带着她绕到一棵大树后。四周杂草丛生,有人高,蹲在里面倒是不容易被察觉,却很容易看到别处的人走来。 二人靠座到树干前,雪梅捻断一根青草,叹道:“今日……谢谢你了。” 良月摇头:“只怕,我没有帮到你,却帮了皇上……” “什么?”雪梅疑惑地看着她。 “皇上是精明人,哪那么容易被我们骗去?”良月道,“雅妃怎么说也是他的枕边人,她有几斤几两重,他会不知道?怎么说话是真,怎么说话是假,他更能分清楚。你以前是雅妃的人,只怕他也清楚你有几斤几两重的。” “你是说……他根本知道事情是我做的?” “现在……该说我们了吧?”良月道,“贵妃曾说,皇上看起来温和无害,实则心机深、疑心重,一旦绝情,就会无比狠辣。他这次肯定是借我们的嘴除去雅妃,但公主是我们害的,他必然不会放过我们。” 第297章 各有结果 雪梅跌坐在地上:“也就是说……我们也快死了?”她看着良月,“你明知道,为什么还要帮我?” 良月叹气:“我当时没想到……当时,我只想帮你一下。” “为什么?”雪梅疑惑地看着她,“你为什么要帮我?” 良月看着她:“我知道春芽是你妹妹……” “什么?” “你大概不记得我了。我们在仆役房一起等着被分配,我记得你们……”良月道,“是我向贵妃道出你们的关系,让她得了可趁之机,去陷害皇后,以至于春芽惨死……刚刚帮你,算是赎罪吧……” “可是,你不但没帮到我,也害到你自己了。”雪梅也怪不得谁了,“但愿,不要害了萧妃娘娘才好……” “皇上肯定首先怀疑她的。在他眼里,我们是宫女,哪有那么多利益纠纷、恩怨纠结?萧妃娘娘自求多福吧……雅妃被剜目,不知皇上会如何待我们?只怕死也不得全尸……”良月突然想到夏雪给的那颗假死药,也不知是真是假……或许,她可以赌一赌? 雪梅却愣怔着,伸手摸着自己眼角……皇上一定恨不得挖遍全天下的眼睛…… …… 暖玉带着人走到冷宫门口,看了一眼空空的大殿,对严劲道:“你先在这里等我。”然后和点儿进去。 走进卧房,见萧妃跪坐在地上,温柔地缝着手上的一件衣服。 “公主?”萧妃抬头,讶异地看着她。 暖玉目光在屋中扫了一圈,看到梳妆台边的白绢时停了一下,然后问她:“刚刚谁来过?” 萧妃站起来:“天织楼送白绢过来的一个宫女,像是贵妃身边的良月,另外还有雪梅。” “一起来的?” “没有,雪梅后一会进来。” 暖玉点头,走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你的宫妃镯呢?” “收在盒子里。”她指了指梳妆台,“因平时不会出门,又要做事,所以很少戴。” 暖玉看她一眼,见她荆钗布裙、一身简朴,确实是未作打扮。她也理解她现在的处境,梳妆得再漂亮,也是顾影自怜、无人会看。她没有再问,直接走到梳妆台前,看了一眼白绢,打开首饰盒,里面只有几件简单的首饰。一枚镯子被压在盒底,另一枚却躺在最上面,像是刚刚放进去的…… 她关上盒子,问:“谁将布放过来的?” “良月。” “雪梅过来过吗?” 萧妃顿了一下,暖玉疑惑地看着她,她心里一紧,怕被怀疑,便佯装出一副担忧的表情:“她有过去帮良月整理布——公主,发生了什么事?” 暖玉再看她一眼,见她毫无异色,猜测是雪梅将她镯子偷了去的,便摇摇头:“东西该戴在身上还是戴在身上!都放在外面,一不小心,进来的人顺手给牵走了怎么办?丢了钱财事小,惹祸上身划不来。” “是。”雅妃点头。 暖玉转身离开,走到外面,对严劲道:“将附近搜一搜,把雪梅找出来。” 严劲领命而去,不一会儿过来说:“雪梅好像不在这里,微臣叫人去附近问了。” “那让他们去找,你先随我去天织楼!”暖玉道。 走进天织楼,却见大家慌慌张张,见到她来,全都跪到地上动弹不得。 “怎么了?”她厉声问。 话音刚落,李尚宫就从一间屋里跑出来,扑通跪在地上,哭喊道:“公主来得正好!良月那个丫头,去冷宫回来后,突然就躲到屋里服毒自杀了……奴婢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暖玉一惊,忙让她带自己去看。 走进一间四人间的宫女卧房,见良月静静躺在其中一张小床上,双手交握在腰上,眼耳鼻口都挂着一行鲜红的血迹。 “还有气吗?”她问。这是剧毒之兆,应该是外面买来的砒霜之类…… 李尚宫道:“好像没了。” 严劲听了,走上前去,探了探呼吸和脉搏,回头报告:“禀公主,确实死了。” 暖玉深吸一口气,道:“马上用席子裹了,丢去乱葬岗!”如果被皇上知道,只怕连尸体也不放过的。虽然害了语眸可恨,但本就死无葬身之地、成了孤魂野鬼了,就不要再糟蹋她的尸体了…… 良月的尸体刚刚运走,就有人来告:“找到雪梅了!在南门宫墙的城楼上!” “怎么去了那里了?”暖玉疑惑,一群人又急急忙忙往皇宫南门走去。 皇宫东、西、南三面都开了好多道宫门,还好她没去专门供天子和达官贵人出入的东门。否则,这么多人气势汹汹地走过去,不是让大家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皇宫的宫墙,固若金汤,和一般城墙无异,而且还多了一分华丽壮观。 走上城楼,只见雪梅靠着一面女墙,被几个手握大刀的人团团围住。她紧紧看着他们,眼里有决绝,却无害怕。 “都退开!”暖玉大声道。 众人收起刀,退开几步。暖玉愤怒地走过去,站在雪梅几米开外,怒问:“是你对小公主下手?!” “……是。” “为什么?!”暖玉大叫。 雪梅苦笑一声:“我也想知道我当时发了什么疯……不就是一双眼睛吗?我也有!”她大喊道,氤氲的眸子里流出一连串的泪珠,“我知道我还不了她……我陪她就是了……” 说着,她突然举起双手往自己眼睛袭去,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她凄惨地大叫一声,然后痛苦不已的甩开双手,两只沾满血迹的耳环就落在了地面上…… “啊——”点儿吓得大叫一声。 暖玉急忙举起衣袖挡在她眼前,大叫道:“将她抓起来!” “抓我?哈哈哈……”雪梅大声笑道,鲜血汩汩地从她眼窝里流出来。她伸手在身前挥了挥,然后身子靠着垛口往后仰,人就突然从那口子里栽了出去…… 虽未再看一次星星,她终是出了宫…… “天……”暖玉倒抽一口气,大叫,“拉住她啊!” 侍卫们一拥而上,可从垛口望下去,看到的却是鲜血直流的尸体…… 第298章 阴曹地府 暖玉心情沉重地回去向茂荀禀报良月和雪梅的事,恰遇到太后过来。此前,事情刚刚发生,没敢让人通知她,还特意对千慈宫封锁了一会儿消息。现在,应该是得到消息了。 太后见到她,急问:“语眸怎样了?” “太医救了,你进去看看就好。皇上和皇后心情都不好,千万别吵他们。”暖玉说不出口那噩耗,“皇上现在怒气颇重,要重治雅妃,也不知道治完后会不会消气。” “我早说雅妃留不得!惹是生非的东西!”太后气道,焦急地往里走去。 暖玉扶着她:“现在不会留了。皇上已赐她剜目,等过了节再行别的。” 走到里面,静言已因太累而被茂荀哄得躺在床上休息,语眸已被移去别的房间。 太后没去看静言,只吩咐大家好好照顾,就直接去看语眸,见了那样子,满心不舍。难受了好一会,暖玉将她劝回了千慈宫,然后去面见茂荀,告诉他刚刚发生的事。 茂荀果然不高兴,握紧拳头,随时要爆发的样子。 正此时,又有人来报告:“雅妃娘娘想要自尽……” “你们就不知道拉住吗?!”茂荀一听,怒吼。 “已经拉住了。”通报的小太监急忙跪下,浑身瑟瑟发抖。 “给朕将她看好!她若死了,你们统统陪葬!” 暖玉看着他:“皇上,你就别气了,也去休息会儿吧。雅妃那里,我过去看看。” 茂荀轻应了一声,没有回答,转身又往静言房中走去。暖玉见了,低低叹了一口气,对小太监道:“摆驾雅福宫!” 去的路上,她边走边问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雅妃被剜目后,人痛得晕了过去。送回雅福宫后,福公公安排了太医去为其止血。她躺了一个时辰,醒过来后,拔下头上的簪子就要刺进脖子自尽。守在身边的宫女发现,马上将其拦了下来…… 走进雅福宫,里面传来雅妃歇斯底里的尖叫和怒吼,骂着静言,骂着茂荀,骂着皇家……说着她的后悔,后悔来到宫中,“原以为这里是富贵荣华之地,没想到,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阴曹地府!” 点儿胆寒地搓搓手臂,挨紧暖玉:“公主,好恐怖啊……” “那你就在外面。” 点儿却使劲摇头:“我要伺候公主……寸步不离……对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家?驸马今天有些感冒呢?” “这里交代了就回。”暖玉缓缓往里走去,耳边是雅妃的尖叫怒骂和宫女太监的劝告声,她看着身子有些发抖的点儿,“你喜不喜欢皇宫?” “小时候来新鲜……以后我都不想来了……”点儿道,“我比较喜欢江湖……公主,以后我们还是去闯荡江湖吧!” 暖玉苦苦地笑道:“那只是微服出巡,不是江湖。不过,你若想闯江湖也不是不可以。哪天我把你送到七皇叔或小皇叔那边去,他们既是王爷,也是江湖人……哎,你也这么大了,得给你找个好婆家才是……” “公主说什么呢……”点儿倒有些脸红了,但耳边的叫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恐怖,她想伸手堵住耳朵了。 走进卧室,隔着屏风见到人影憧憧,暖玉停下脚步,对她道:“你就在这里等。” 她也不敢再进去了,点点头乖乖站在外面。 暖玉绕过屏风,见一群人正将雅妃压制在床上。大家见了她,急忙行礼。 雅妃听见声音,摸索着坐起来:“你来做什么?!我没做……我没做——”她大叫,哭喊道,“为什么挖了我的眼睛?为什么……”她的眼前绑着一层厚厚的白布,而两只眼睛的位置却是染上了浓厚的鲜血…… 你们这些皇家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雅妃在身子周围摸来摸去,什么也摸不到,便伸手到头上拉扯,“我的簪子呢……我的簪子……你们让我死了好不好……” 暖玉身子轻颤一下,出口却是极之冷血无情:“将娘娘看好,伤了无所谓,切莫让她死了。” “你——”雅妃在床上爬来爬去,彷佛想要找到路过来掐死她,“你这个女魔头——”叫到这里,她因太过激动,而晕了过去。 暖玉闭了闭眼,疲惫地转身离开。走出雅福宫,才想到,碧月明日要离开,又折回仪和宫去找了一趟茂荀才离开。 第二日,她和茂正亲去送碧月,直送出京城几十里才回来。剩下的路程,是由璧周一支军队护送。到了北周与北风的交界,那边自有人来接。 路上,碧月与苏妍儿同车,却也无心去折磨这个北周前贵妃。 行了几日,经过一处闹市,碧月无意中掀开车帘,一眼看见了一身狼狈的良月。虽然不明白她为何在此处,不过,看了一眼脸上印着一个“奴”字的苏妍儿,她蓦地心情大好,马上叫人去将她带过来。 良月是从乱葬岗爬起来的,她自己都无比惊叹,没想到真的能活下来。本准备远离京城,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过日子。可她身无分文,只好先到牙行找个工作以糊口度日,哪知道就被几个官兵拖走。她吓得不敢反抗,直到把她扔上马车,她看清了眼前的人,突然遍体生寒,不知是福是祸。 苏妍儿见了她,嘴唇动了动,无颜地撇开脸去,低下头不看她。 碧月一笑,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你怎么在这里?” “我……” “私逃?”碧月看着她,似是自语,“可你为什么要逃呢?” 良月低着头,不说话。 “我猜不到,不过……不知道把你送回北周皇宫会怎样?” 第299章 花朝雅园 “不要!”良月惊恐地抬起头望着她。 “不能回去吗?”碧月问,“那我也不问了,想来你是犯了大事吧?这样,你跟我去北风吧。” “……”良月不说话,可没忘记自己曾经的主子要随她去北风。 “你来做我的丫头怎么样?”碧月问,看了一眼苏妍儿,“那个我不喜欢,笨手笨脚,连倒茶都不会!” 苏妍儿激动地颤了一下,还是埋着头没反应。 碧月继续对良月道:“你来做我的贴身丫头,照顾我的饮食起居,吃穿用度可比当平民百姓的千金小姐还好。当然,相对于我别的奴婢,你的地位自然比她们高。”她瞟了一眼苏妍儿,“至于她嘛……刺字奴婢,最低贱的一等,就给你使唤好了!你顺便将她调教好一点,以期有一天我可以将她看得上眼……” 良月呆愣住,这怎么可以?她已经被苏妍儿使唤了近十年了啊!现在居然…… 苏妍儿也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们。 碧月冷笑道:“怎么?你以为你还是贵妃娘娘?记住,你现在是良月的奴婢!她叫你往东,你不能往西!她打你,你不能还手!她若要你死,你就得乖乖去死!” 苏妍儿嘴唇颤动,说不出话来。 就这样,良月也随着碧月去了北风……璧周的一切,对她们来说,都已是上辈子了吧? ------------------------------------------------- 三年后。 二月初二,花朝节。 这是赏花踏青的好节日。 每到此时,皇后会带领后宫众人祭祀花神。然后在御花园歇脚赏花,剪彩笺、结红绳,将其系上花枝。更会命人采摘百花,将花瓣与米一起捣碎、制成花糕,让大家分食享用,甚至赏赐群臣。 可宫中过花朝,来来去去,就总是这么几件事、那么几个人,从未真正热闹过。这几年,更是沉闷得无法言述。 太后听闻,故去宫学士的府邸被改建成“雅园”,每逢佳节,总有文人雅士在此处共襄盛会,吟诗作赋、饮酒作乐。而在花朝、七夕等以女子为主的节日,官商之家的夫人小姐们也纷纷前往,传闻还因此结下不少美满良缘。 今年,太后便向大家提议,在宫中祭完花神后,大家便驱车前往雅园,与民同乐。 静言自然同意,明白所谓“提议”不过就是“通知”,容不得他人、特别是她的反对。但此事也需皇上点头,否则不成一家老小私自出宫了?幸好说这话是在元宵夜宴,众人都在,茂荀也还在。不用她再找时间去找他,倒省下不少麻烦。 她便看着身边的茂荀,问:“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茂荀垂眸夹着盘里的食物,不带感情地道:“准。” “谢皇上。”她低头轻言,声音平静无波,轻柔却不带温度。 下面众人偷偷瞟他们一眼,独自饮酒进食,不敢说话。 茂荀突然扔下筷子站起来:“摆驾!” 众人一听,急忙起身相送。无人挽留,更无人敢问他要去何处。但他能去的地方,也只有宣德宫吧? 听说……皇上和皇后越来越相敬如宾了。也是后宫无人,否则,后宫易主是迟早的事。 …… 一早,静言领大家在宫中祭花神。宫中人已不多,除了她和太后,就只有容昭仪、张充容、曹御女参与。 祭祀完毕,全都前去雅园。 出宫的队伍前所未有的庞大,前有二十四骑御林军开道,后也有二十四骑扫尾,两边更是百人禁军严密保护,另有上百的宫女太监随行。 雅园外面的街道,早已经车水马龙。因为此行并没有禁止雅园原本的活动,而官宦富商之家,听说太后和皇后出行,原本不爱来的、不准来的,也纷纷前往。大家都等在门口接驾,将四周堵了个水泄不通,却唯独将通往园里的路留了出来。 静言下车,见原本清净的宫府变成了这般模样,半喜半伤。 这府邸并未充公,现下是她的产业,移交给了业周打理。大概没多少人知道,这是皇后娘娘私有的吧? 不理会周围跪地狂呼的声音,她扶了太后在众人的服侍下往里走去。走到门口,发现这府里原本的管家和一些仆从,便吩咐大家平身,然后让管家领她们进去。 里面一切,早已经布置好。君与臣、臣与民落座的地方严格划分,各区域有足够的花可赏。但园中也有很多地方没有划分,让大家可以尽情,不因太后和皇后在而觉束缚。而若皇后等人要到园中赏花,其他人自然是要回避的…… 静言她们前往后花园,那里有一片人工湖,湖上一座白玉石桥,桥一边是种满鲜花的大片园子,另一边是一排精致的小屋,屋前大块空地,也有假山、凉亭、花盆,不如对面繁华,却是无比清幽雅致。 她们的座位就摆在这里。 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盖住了原本的雨花石地面,案几上各种果品和花朝要用的东西一应俱全…… 这里是静言无比熟悉的地方。 那排屋子是诗语的闺房所在,而这片空地……她进京后,就是在这里学礼仪。那时,雨雁总是倚在桥栏上愤愤地瞪着动作夸张的嬷嬷。 现在,这里成了雅园,屋子也成客房。 静言扶着太后在首座坐下,面对桥对面的一片繁花似锦。两边依次摆了好几张桌子,张充容、容昭仪和曹御女却都按顺序在右边的尾座坐下。 第300章 可以纳小 宫里的乐师在不远处的亭子上,见她们坐下,便开始奏曲。 在轻柔的音乐声中,太后拿起桌上彩纸折叠几番,然后用剪刀剪出一朵纸花来。 “太后娘娘手真巧。”林香笑道。 “人老了……”太后笑道,放下剪刀,问一边也在默默叠纸的静言,“今天都安排了些什么活动?” 静言抬起头,恭敬地道:“一会儿会种花、栽树,外面好像有赛诗会和小姐们之间的才艺比赛。母后若喜欢,一会儿可以都去看看。” 说着,桥那边走来一群人,林香看了一眼,道:“是安阳公主和王妃娘娘。” 太后叹道:“这两年闷得慌,总算雨雁得了个喜。” 静言扭头看了一眼,见她们一行人手上都捧着东西,对身后的宫女道:“去帮帮公主和王妃,别让王妃摔着了。”去年七夕,雨雁被把出喜脉,算时间,快要生了。 云裳和雨雁带来的是各种花糕,走到她们跟前,先向太后和皇后请了安,才吩咐人将糕点摆到桌子上。 “快来坐,就等你们了。”太后道,“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暖玉呢?” “做花糕耽搁了一些时间。”云裳笑道,“皇姐此前叫人酿了百花酿,她给母后温酒去了。” “怎么还亲手去做?” “给母后和皇嫂的心意,自然要亲自动手了。” “你们倒是有心了……”太后点头道,又看着好不容易坐到垫子上的雨雁,“你还好吧?要是不舒服就回府去休息。” “还好,没有事的。”雨雁开始剪彩笺,问静言,“这笺上要写些什么才好?” “随意吧。想到什么写什么,最好是和花相关的。”静言道。 云裳道:“刚刚从外面路过,听见那些小姐夫人一边写一边念,个个满腹才情,好不热闹。” 太后听了,说:“那一会儿得去看看才行,哀家倒想知道璧周有多少才华横溢的女子!” 说笑了几句,暖玉过来了,身后两个丫头各端了几壶美酒在手。 太后一见,总觉哪里不对劲。直到暖玉落座,见了那斟酒的丫头,她才想起,这两个都不是那看惯了的点儿。 “母后尝尝这酒。”暖玉端起酒杯,“这里面不只有今春的花,还有去年的梅花。” 太后喝了一口,赞道:“果然沁人心脾。” “皇后觉得这酒如何?还合口味吗?”暖玉又问静言。 静言用手帕吸了吸唇边酒液,点头:“很美味,若是加上煮酒一道工序,酒味会更醇香,入胃也不伤人,会更让人日后挂怀。” “皇后说得是。”暖玉笑着点头,“本想现场煮酒的,但是我没找到合适的人懂这本事,就只好直接让明白的厨子温酒了。” 云裳突然道:“我倒是知道一位姑娘煮的酒不错,模子也长得好看,可惜她是楼里的姑娘,不能带到母后和皇嫂跟前来。” “楼里?青楼里的?”太后皱眉,“那你又怎会知道?” 云裳笑道:“这里经常有公子哥儿小聚,会请她来煮酒。驸马碰到过两次,向我提起,还说有时间让她也给我煮一杯。” 太后听了,不悦地哼一声:“真是太不懂规矩!一个青楼女子,在这里出入哀家也不计较了,反正这地方平时也是官民同乐。但是,驸马总该自制些?与青楼女子往来,传出去了,不是丢了皇家的脸面?” “……是。”云裳垂头道。 太后叹口气:“你也是命苦。”说着又看着暖玉,“你们俩啊……驸马若想要子嗣,你们为人妻的,应该自己想些办法,也好顾全自己和皇家的面子。否则,哪天闹出金屋藏娇、上门认父的事,就不光彩了。” 云裳一听,剪子猛地剪断了手上的一叠彩纸,彩纸扑簌簌地落到桌面上、飘到地上。 暖玉也脸色一白,说不出话来。 “最好的办法呢,学你们三皇叔,过继个孩子。如果你们大度呢,愿意为他们纳小也不是不可以……端看你们的做法了。” 静言端起酒壶,将酒汩汩地斟满太后面前的酒杯:“母后,再尝一杯百花之酿吧。刚刚温度太热,闻起来不错,入口却太烫,会让人忘了好好回味酒味。现在刚刚好,可以好好感受一下百花的芬芳……” 喝了一会儿酒,吃了几块花糕,纸花与彩笺也做得差不多了,大家便起身去桥对面,找了茂盛的树枝,将那些纸花和彩笺系上枝头。然后又亲手播了几颗花种子在花盆里,再合力种了一棵小树苗。 放下铲子,太后道:“只怕,就我们在这里种花种树,别人都去吟诗作赋去了。” 暖玉道:“他们自在他们家里种,到这里,自然都是来玩的。” “我们也去看看吧!” 这周围有侍卫把守,无人来打扰她们清静,却也听见外面传来的热闹声。等她们走出去,更闻欢声笑语、曲艺流淌。 “有人在弹琴吗?”在热闹的人声中,太后听见隐约的琴音传来。 “好像还有酒香。”静言道。 “说对了!”云裳道,“左手边有人赛诗,右手边有人比才。想来,酒是左边的,琴是右边的。左边大多的男子,右边应该全是女子在。” 太后道:“去右边看看吧。” “是。”众人道,簇拥着她向右转,走向一片花海之中。 太监长长的一声:“皇后娘娘驾到、太后娘娘驾到……王妃娘娘驾到……”到的人太多,还未喊完,花丛中已经跪了一地,鸦雀无声。 第301章 太后心思 太后道:“都平身吧。哀家远远听到天籁之音,想近前细听,可不是要打扰你们的兴致。” 大家听了,谢恩站起,果然全是盛装打扮的夫人小姐,全都战战兢兢,不敢妄动。 太监们将椅子搬过来,让太后等人坐下,宫女也端了茶和点心伺候在一侧。 静言扫了大家一眼,问:“刚刚谁在弹琴,再为太后弹奏一曲。”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不敢出声。静言看着琴周围的几个女子,像是她们之中的一个。果然不过片刻,其中一个穿粉色衣服的女子就站了出来,福身道:“是民女。” 静言点头:“再弹一曲可好?” “民女遵命。”那女子福身,坐到琴边,又悠悠地弹起来。 太后听得满意,又细细看了一下那女子的长相,居然还算小美人一个。 琴毕,她道:“弹得真不错,和当年宫中的雅妃有得一拼。” 女子听了,心中抖了一下,脸吓得惨白。雅妃何其凄惨?也不知犯了什么大罪,先是被活生生挖去双眼,然后被凌迟处死,还是行的鱼鳞剐,就在城西菜市……其死状之凄惨,令多少男子闻风丧胆?很多人当时一见就吓得晕了过去,更遑论毙命之后还被暴尸十日,日日被鞭尸…… 太后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女子吓得不敢动,屏住呼吸,一副听候发落的样子。 太后却未发觉她的心思和不自在,又问她:“叫什么名字?出自何家?” 女子一听,抬头忐忑地看了她一眼,又瞟了一眼一边的暖玉,盼望若有事这公主能帮忙搭救一把。毕竟,米家再怎么说,也和她算姻亲…… 她老老实实地道:“民女姓米,小字雪融。父亲是城中米商,在家排行第五。” “第五?看样子家中兄弟姐妹很多。” “是。民女上面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下面有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 “家中兄弟姐妹也像你这般才华横溢吗?” 米雪融道:“太后过赞了。他们有些专注生意,有些专注武功,各有千秋,但确实是才华横溢,远远比民女能干。” 太后点点头,让她退下,又问其他人有些什么本事。 那些女子,听她刚刚提到死状凄惨的雅妃,心里很是害怕,个个畏畏缩缩不敢出头。太后见桌上摆着笔墨,有写好诗句的纸张,就让人拿过来。看了后,就问是谁写的。那字的主人不敢不出来,又展示了一段,太后夸了几句,也同样问了身家,然后又叫别的人。 剩下的女子本来还有些害怕,但内心深处也有些自傲,见一个两个都拿出本事了,且还被赞赏,就慢慢地大胆起来,到最后,居然暗自较劲起来。 太后看了她们争奇斗艳的样子,心中有些感慨,也突然萌生了某个主意。 眼前才艺比拼的景象如火如荼,众人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花径外面突然跑来一个人影,对这边叫道:“雪融!雪融你在不在?你哥哥叫你过去弹琴助兴——呃……”跑了几步,见到一群侍卫太监将里面一群人隔了起来,她立即知道里面有些什么人了。 米雪融一听,皱了皱眉,站出来跪到太后和静言面前:“请太后和皇后娘娘恕罪,是民女的二嫂找民女……” 暖玉回头,看着花径上的女子,轻声问:“是点儿吧?快进来。” “是!”女子看了看蜡像一样的侍卫,跌跌撞撞地跑到暖玉跟前,笑道:“公主……好久没见呢!” 暖玉睇他一眼:“还不快给太后和皇后她们请安!” “哦!”点儿点点头,急忙退开几步跪下,“奴婢叩见太后、皇后、公主、王妃,还有各位娘娘。” 太后对她伸手:“快起来!哀家刚刚还在想你呢!”说着就问暖玉,“怎么嫁人了啊?刚刚你来,见你身边没有她,哀家就想问的,一时说别的去了就忘了。虽是一个小丫头,平常也不大注意到,但你带在身边十来年,突然换了,一眼看过去还真有些不习惯。” 静言也道:“本宫前几次见皇姐,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状况出在这里……” 暖玉笑道:“点儿大了,总留着就是我的罪过了,去岁就把她嫁了。” 静言看着地上的米雪融,问:“是她的二哥?” “是。” “经商之家,主营什么的?” “卖米的。” “米氏米商?”静言想了一下,道,“皇上倒曾夸赞过几句,还曾戏言,若米家再努力些,或许可赐个‘天下第一米’的牌匾。” 太后看她一眼:“‘或许’的话本没有准头,又是‘曾说’,现在还拿来讳言做什么?” 静言佯装尴尬地一笑:“母后教训得是,儿臣倒是多喝了几杯就不会说话了。” 太后听了,站起来:“我们回那边去坐会儿吧,就不打扰她们的兴致了。” “是。”其他人也随之站起,剩下的人则跪地恭送。 走了几步,暖玉回头,对点儿道:“你有时间也回公主府看看,到底是你娘家,别嫁了人就将我忘光了。” “是是是……”点儿忙不迭地点头。 等她们走远了,众人才站起来,莫不惊奇地看着点儿。唯独雪融气冲冲地将她拉到一边去,低声训斥:“你冒冒失失地跑来做什么?被你吓死了!伴君如伴虎你不知道吗?” 点儿嘟嘟嘴:“是你二哥要叫你过去弹琴嘛……” “你有没有脑子?那里都是些不正经的浪荡子,叫我去陪他们疯?”雪融瞪着她,“你也是!你相公和他们厮混,你不把他抓回去就算了,还做帮凶?我告诉你,他要是哪天纳妾了,你可千万别回公主府去哭,又给我们家招难!” 点儿委屈地揪着裙子,甩开她转身就走:“你不去就不去,我回了他就是了……哼!都欺负我,我明天就回公主府去,不回来了!” “你——”雪融一听,急忙跟上去,“怕了你了!我去还不行吗?米家真被你们俩折腾死!” …… 第302章 扩充后宫 静言她们沿着来时的路走回去,边走边赏花,然后看见点儿和雪融手拉着手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太后问暖玉:“她伺候你很多年了,现在走了,你习惯吗?” “还好,开始总有些不习惯的。”暖玉道。 “以前见你那么宠她,还以为你会留她一辈子呢!想到你没得生,哀家有时候甚至觉得,要是你哪天带着她来,说你将她收成了驸马的妾室也不奇怪……” “……驸马对儿臣一片真心,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忘记一生一世只一人的白首之约的。”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怎么是小事?”太后看着她,“你是皇家公主,他自然不敢!” 暖玉不说话,一边的云裳也满腹纠结。 雨雁一见,笑着圆场:“暖玉姐姐,点儿怎么嫁到米家去了?我嫁给王爷那还好说,宫女和王爷平常会见到。但点儿是你的丫头,怎么会认识富商之子呢?” 太后问:“是问媒的吗?富商之家,肯定会找门当户对的,怎么会看上一个丫头?她是以什么身份嫁去的?” “就是丫头。”暖玉道,“他们不是问媒的,算是两情相悦。” “是吗?”太后一听,乐呵呵地笑道,“看样子,有段故事了?” 暖玉道:“点儿在赌坊欠下银子,米二公子帮她还钱,但让她签借条。她一时不查,签的是卖身契都不知道。后来我去处理这事,发现是米二公子对她有意,故意为之。我看米二公子人品不错,就做主将她嫁给他了” “是正房吗?”静言问。 “是。米二公子好像也没有别的妾室。”暖玉道,“我也只能做这么多,剩下的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别人帮不了忙了。” “那倒算她的造化了。”太后叹道,“虽说是公主的丫鬟,可能嫁入富商之家,还是正室,也算祖上积德了。” 暖玉一听,不置可否。若真祖上积德,点儿就算最后嫁了商人之子,也不会在她身边做十年丫鬟…… 又聊了一阵,太后看着满园的灿烂景致,突然道:“花还是要百花齐放、争奇斗艳才好看,独花开放不是春啊!不出来,还真不知外面的风景有多漂亮,更不知皇城里有这么多才貌双全的女子。按说,皇家天下至尊,天下间一切好的,也该属于我们、留在宫里才是,但现在的宫里呢……什么也没有,冷清得可怜。” 她看了看身边的几个人,对静言道:“皇上的后宫就是一个大花园,花色太单一不好看,花朵太少,更不好看……后宫本来就只封了十人,前几年,萧妃、贵妃等人接连出事,到现在,居然只剩下四人了,而且还都是摆饰!听说,皇上连你屋里都不大去了?” 静言一顿,道:“现在……都是按规矩来的。”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后宫一切,本来就该按规矩来。专宠那些,最不应当出现!他每月去你那里一次,可剩下的时间却没去别人那里,也不曾见太监记录他在宣德宫或逢香殿临幸过谁,想来是没有满意的人。” “……” “皇上是一国之君,三宫六院是他的权利,扩充后宫是他的义务,传宗接代是他的责任!如今,他都三十岁了,却只有一子一女,更遑论语眸还是那么个状况,那怎么能行?你看先皇那一辈,兄弟整整十个,是多么的繁盛?到他这一代,两男两女,茂正还给过继了出去……哎,千万不能一代不如一代啊!” 其他人都不敢说话,全都看着静言,静言垂着头,涩然地道:“母后说得是。” “原本三年一次选秀,结果好好的停了,一停就是十年。现在,是时候恢复了。皇上的后宫,必得扩充才行。” 暖玉插嘴道:“既是皇上的后宫,自然得问过他的意见,我们在这里做主是不行的。再说,上次就是他叫停的,现在要恢复,也必然要问过他的意见才行……” 她还未说完,太后就道:“既然这样,皇后,你就去问他吧。你是后宫之主,有些什么责任,自己该清楚吧?” “……儿臣清楚。”静言答道。 “嗯。”太后点点头,“那你回去后,就将此事禀报皇上一声,然后尽快下旨让大家行动,三月待选秀女就可入京,四月就能入住后宫了。” “………是。” …… 下午申时,皇后、太后与几位娘娘启程回宫,还未离开雅园的臣民都到前门送驾。 看着队伍走远,云裳轻声问身边的暖玉:“皇兄和皇嫂,没事吧?” “还不就那样。”暖玉道,“皇上现在只在每月初一才去仪和宫里了。” “初一?”雨雁疑惑地看着她们。 云裳叹气:“那是祖制所定,皇上和皇后每月一天行房的日子。” 回到宫里,静言领着容昭仪等人先送太后回宫。 离去前,太后提醒她道:“选秀的事别耽搁了。” “儿臣马上去向皇上禀告此事。”静言道。 回到仪和宫,她即刻叫人给自己更衣,准备去宣德宫。换了衣服,走出房门,一群宫女追着一个小孩向她跑来。 “殿下,你慢点啊!”宫女们急得快哭了。 “母后——” 两岁半的小男孩举着一张纸咚咚地跑到她身边,一把抱住她,仰起红扑扑的小脸望着她,“母后,看!”他举起手上一张沾满墨汁的纸,“我写的!” 静言接过纸会心一笑,蹲下身,在他脸上亲了几口才去看手中的东西。 “诀儿,这是什么啊?” “字!”语诀重重地点头,“我写的!”一副很了不得的样子。 第303章 心系子女 静言心中忍俊不禁,哪有什么字,一团墨黑而已。不过,她还是爱怜地将他抱进怀中拍了拍:“诀儿真乖,这么小就会写字了!” “我要读书!”语诀大义凛然地告知为人母的,他做了天大的决定了。 静言笑道:“要读书啊?那母后改天向父皇禀报一下,你就去录言院拜见夫子好不好?” “好!” 静言牵起他,往偏殿走去:“姐姐呢?” “姐姐弹琴。” “好不好听?” “好听!”小小年纪,挺起姐姐来一点也不犹豫,“姐姐痛痛……” “哪里痛?”她低下头,关心地问。 “手。”语诀伸手胖嘟嘟的手指,“手手……琴……不小心就痛到了。” 静言点点头,明白了,应该是不小心被琴弦割到了:“那你有没有帮姐姐吹吹?” “有,姐姐说我乖!” 二人走进偏殿的书房,语眸已经听见脚步声站起来:“儿臣叩见母后。” 随侍一边的宫女和嬷嬷也都跪下。 “都平身吧。”静言牵着语诀走到语眸身边,“诀儿说你伤了手?”说着就放开语诀,执起她的手来看,手指头倒是没破,却都有些红肿。 “没事……”语眸双目无神,眼前是一片漆黑。 “哪能没事?休息几天,做别的,不准弹琴了。”静言走到琴后坐下,让她和语诀一人一边挨着自己坐下,然后伸手拨弄琴弦,天籁之音随之倾泻而出。 门口明心和水莲听见,心里很是得意,这琴音,可比刚刚雅园那米小姐的不知高明多少倍! 一曲终了,房里的宫女们都听得有些痴了。语眸也痴痴地抬起手去抚摸琴弦,满脸皆是迷恋和崇拜。 “母后八九岁了才学琴,你才四岁,不用急。”静言抚着她的脸,“虽然你看不见,耳朵却比别人灵验,最是适合学音律,母后一定给你找个好老师。诀儿想要读书,但这么小,去录言院怕不行,也得将老师请到宫里来……” “小姑夫什么都懂。”语眸突然道。 “小姑夫只会教小姑母为他生的孩子,不会教别人了。”她何尝没想过,皇上也向明老师提过。哪知明老师却说,曾经答应云裳,教过云裳后不会再教别的女弟子,除了自己的妻女。真想不到,明老师对云裳的感情会那般深切真挚。 “可是……”语眸说着,又突然淹没了声音,不再说。 “可是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道:“听说……小姑母不会生小孩啊。” “……她现在没生,但以后会生。”静言利眼扫了一眼前面的宫女和嬷嬷,“就像你现在看不见,但以后会看见。” “哦……”语眸淡淡地垂下头,似乎不太相信她的话。 静言苦涩一笑,声音却极致温柔,摸着她和语诀的头:“母后再给你们弹一曲好不好?” “好!”二人欢快答应,最喜欢听母亲的琴音。 一边弹琴一边聊天,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的传膳时间。静言带着两个孩子吃了饭,饭后又被他们缠着念诗。念了两首诗,细细讲解了,她见天色已晚,看样子今天去不了宣德宫了,便亲手给他们沐浴,然后让嬷嬷宫女带着他们在床上玩耍,玩累了就好哄着他们睡觉。 离开孩子的房间,水莲道:“娘娘沐浴吗?已经准备好了。” “嗯。”静言淡淡一应,往浴池走去,走到路上,突然忍不住咳了两声。 水莲一听,即刻问:“娘娘感冒了?” “没事。大概是白天吹了风,泡完澡就好了。” 走进浴室,脱了衣服下水,别的人伺候在外面,唯有水莲和明心伺候在身边。 静言闭着眼靠在浴池边,水莲给她梳头,明心给她按摩。 “宫女一般多大进宫?”她突然问。 “十四岁。”水莲道,“不过,也有更小的,宫女这里没怎么严格要求。但因要使唤用,不会要太多岁数太小的就是了。几岁的那些,一般都送在各司各局,教她们特定的本事,慢慢往尚宫之路发展。” “有时间,给公主留意几个贴身用的丫头。”静言道,“我虽是她娘,待她慢慢长大,有些事,我却不一定感受得到。女孩子嘛,还是要有个情同姐妹的人在身边。她又看不见,一定要是个精明又懂她的人才行。我当年遇到明心,后来接收雨雁和你,都是缘分。她在这深宫之中,要求那样的缘分,难啊……” 水莲笑道:“难虽难,但缘分到了,却是说来就来的。奴婢会留心的。” 静言点点头:“她光学琴不够,诗词那些,看不见、写不了,却也可以让人给她念……”但需要有些才情的女子。但那样的女子若有心借机接近皇上,又怕生出事端。 “秀女也是十四岁进宫吧?”秀女一般都有些才艺,或许可以在其中择其一二?但她们本来的目的就是皇上,更不妥了…… “皇上前两次选的时候,都要求十六岁才能参选。” “嗯……”秀女都是皇上的女人,派来做公主的老师,除非是他自己开口,否则不是坏了规矩?算了,还是她自己教吧! 沐浴完,穿衣时,水莲拿着衣服突然想到一件事,告诉她:“娘娘,前两天内务府总管来说,他们今年采买布匹,遇到闻家堡的人来说话,想恢复前几年与朝廷的生意。因为这几年的布匹都是择优而选,没有特定用哪家的,几乎有名的皇商、布商、织造商都会一家各选几样。若有新的商家来,他们一般也看货物品质自行做主了事。但这闻家堡,因为此前那些事,他们不敢擅自做主。” “闻家堡的恩怨纠葛那么厉害,我也不能做主,恐怕得禀报皇上才行。”静言道,“今年就回了他们,不要了。明年他们若还有意,再说吧。” 穿好衣,回到卧房,她也就吩咐点灯就寝了。明日,再去找他吧…… 第304章 甄选秀女 上午他要早朝,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于是,她选在午膳过后才去。 她知道她在拖延时间。 他可能会发怒,她承受不了他的怒气;但他若就那么答应了,她的心也会痛…… 走到宣德宫外,恰遇见福公公指挥人撤膳。福公公一看见她,眼睛即刻就亮了,颤抖着声音跪下地:“奴才叩见皇后娘娘……” “平身。”她道,“皇上刚用完膳吗?” “是……” “下朝晚?” 福公公满脸惊喜地道:“在忙。皇上一边批奏折一边吃,就吃到现在了。娘娘要见皇上?” 静言点头:“麻烦福公公通报一声。” “奴才这就去!”福公公转身,差点撞到那些端着残羹剩饭的太监,急得他大喊,“快快快!你们走快点!” 静言看着他急急忙忙的样子,心中百味杂陈。皇上定然没吩咐过他,如果她来怎样怎样,否则就不用通报了。但福公公为什么这么开心?是他的自以为,还是他察言观色,猜透了龙心? 福公公跑进书房,跪下地,兴奋地道:“禀报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书桌后打开奏折的茂荀手一顿,抬眸:“皇后?”声音倒是没有起伏。 “是!” 茂荀看着他,很奇怪他为什么那么兴奋,心中不禁有些好笑。他嘴角淡淡一撇,轻启薄唇:“宣。” 福公公退出去,他看完奏折,将它摆在眼前,拿起笔批注。唔……福公公这种三朝元老,能揣摩人心思也不奇怪…… 思虑间,眼角瞥见一个窈窕的人影慢慢走了进来,在桌前跪下:“臣妾叩见皇上。” “平身。”他声音清冷,放下一本奏折,拿起另一本。 静言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动,低头道:“臣妾有事禀报皇上。” 茂荀握着笔的手一顿,想要跪着说?看样子不是什么好事。他倒想看看这女人今天想如何挑战他! “说吧。”他淡淡地道,提笔写字。 静言低垂着头,鼓起勇气,大声道:“后宫凋零,皇上子嗣不足,臣妾想奏请皇上,甄选秀女。” 她一说完,空气就陷入一片死寂。 一团墨渲染在奏折中央,茂荀提着笔的手僵立在空中。他头也没抬,声音足足冷了十分:“你说什么?” 静言心里抖了一下,淡淡生起一层喜悦,却有更多的隐忧和惧怕:“皇上是时候甄选秀女、充斥后宫了。相信,大臣们也一定提过……” 砰! 茂荀一拳砸在书桌上,腾地站起来,哗啦一声将最右边的一摞奏折推倒在地。静言吓了一跳,手一抖,不敢动。 “你将近三年没主动见过朕,一来,你就叫朕选秀女?!”他愤怒大吼。 她看着散落在地上的奏折和毛笔,双眼含泪,低声道:“……是。” 砰! 他又一拳狠狠地砸在了桌上,比刚刚更大声:“你说得对,大臣们的确早就叫朕选秀女了……你面前的奏折,是今年的,更遑论过去的两年还有多少!” 静言低垂着头,眼泪默默地滴落在地板上,却不敢说一个字。 他离开座位,走到她身边,将她拉起来,低沉而严厉地发问:“你今天来,是你的意思,还是母后的意思?” 她低着头,不敢看他:“是母后提及,臣妾也觉得……” 她刚说到这里,他突然一把撕开了她的衣襟,猛地将她推向旁边的柱子,然后将她狠狠地抵在了柱子上。 “皇上!”她后背撞到柱子上,痛得大叫出声,然后惊恐地望着满脸阴郁的他。 “你铁了心是不是?”他眼睛一眯,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精致的脸蛋还是那么美,比任何时候都我见犹怜,让他心疼,也让他愤怒。 静言说不出话,强忍着泪不让它掉下来。 “敢说了一遍又一遍……”他看着她,突然低下头吻在她雪白的香肩上。 她惊喘一声,动弹不得。 他重重地吮吻着香肩,一手钳制住她的腰,一手将她的衣襟越拉越开,然后将她雪白的颈项和两边的香肩甚至大半的**都吻了个遍。 好久后,他才意犹未尽地抬起头,在她耳边喘息着道:“以后,朕也会这么对其他的女人,不是一个,而是很多个……你愿意?” 她身子一颤,止不住就落下泪来。 第305章 陷入冷战(茂荀生气) 接着,他一把扯下她的腰带,扯下最后的衣物。 ……………………………………………………………………………………………………………………………………………………………………………………………………(此处省略四百字) 而更折磨的,却是他咬着她的耳朵说的话:“以后,朕也会这么**别的女人?让别的女人在朕的身下婉转**,享受本该属于你的一切——你独享的一切!你舍得?!”说到最后,他简直是在怒吼。 然后,突然之间,此处省略一千字…………………………………………………………………………………………………………………………………………………………………………………………………………………………………………………………………………………………………………… “呜……”她低低啜泣。 “静言……”他在她耳边轻轻吻着,“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她咬着牙,吞下*体的欢愉和心中的痛楚。 突然,他一口咬在她左肩上,又猛又狠。 她痛叫出声,而他却更加用劲,一点也不松口。直到她差点痛晕过去,闻到鲜血的气味,他才松开牙齿,问她:“痛不痛?” “痛……”她麻木地道。 “知道痛就好。”他满意地道,“知道有多痛,更好。” 他的心,就是那样的痛。 而对她,心又何尝不痛? 很久后,他放开了她。她站起来,背对着他慢慢穿衣,眼泪和发丝都粘在脸上。 “母后的话你不用管,朕会去回了她。”他突然道。 她手一僵,转身看着他:“我说过,有些事,你有心就够了,该怎样还是怎样……你只需点过头便好,何苦又去惹怒母后?她必然不同意你的,却会怪罪我……” 他瞪着她,一步步逼近,她不由自主地后退。 “该怎样还是怎样?”他冷笑一声,“朕想起来了,三年前,你也是这么说的……你还说了什么?” 她看着他,不说话。 三年前,语眸出事后,她突然说:“以后,该怎样就怎样,你有心就是了……我不想云裳和语眸那样的事再发生!” 因为这句话,他们一度陷入冷战。 那时候,宫里接二连三的出事,她伤心难过他明白,她要怪他他也理解,但他气她将他推开。 端午过后,处置了雅妃他就出城狩猎,直到将近七夕才回来。因为,语诀就快出生。谁知,回到宫里,却被告知,小皇子已经出世将近一月。 原来,在他出宫后,她几度出现流产迹象,最后怕孩子保不住,不得不让太医为其催生早产。而她居然从未让人通知他…… “朕够宠你了!”他突然道,“‘该怎样怎样?’后宫该怎样?!无论皇后得不得宠,做皇帝的愿不愿意,初一必须与之行房,这是祖制!然后就可弃之不问,去翻别人的牌子,隔三年就新人忘旧人——静言啊,这两三年来,朕初一必去你那里,但翻过谁的牌子?” 她狼狈地背过身、低下头,不敢看他。 第306章 爱却折磨 “你是不是觉得朕没有做到你的‘该怎样就怎样’,所以决定督促朕去完成?”他点点头,“好……你要选秀女?选吧!别忘了,一切都要你亲自打理……朕要感受你的一片心意!” “……” “对了,你的初衷是不想云裳和语眸那样的事再发生?现在的后宫,朕就算对你不闻不问,也是你一人独大,别人完全没有翻身的可能。而且她们看惯了前面几人的下场,更不会动什么歪心思。但新人一进来,你可要多当心了……如果朕被第二个宫静言迷住,那朕也不会去保你了——朕的冷血无情,你是看在眼里的。朕再爱姚姬,一旦恨了,也不留生路;再宠雅妃,一旦厌了,祸及家族……而你,是否想试试朕无情的底线?” 静言身子一颤,惊恐地转身望着他。 “怎么?想收回你的话?”他灼灼地看着她,伸手按住她的左肩。那里有他刚刚狠狠咬下的伤口,她痛得倒吸一口气。 “嗯?”他眉毛一扬,等待她的答案。 她的眼神落在他的胸口,新人啊……的确会无法无天,闹出乱子。但现下,若依了他,却无法回绝太后。太后必然不饶过她,谁知道这里又会闹出什么乱子? 到底该怎么办…… 犹豫好久,她心一横,决定依了他。太后那里……慢慢周旋吧!她自私就自私了,管那么多做什么? “啊——” 在她抬头前一瞬,他的手却突然猛地使劲,让她的肩膀出来剧烈的痛楚。 “皇上?”她咬牙隐忍,疑惑地望着他。 他眸底一片冰寒,将她打入万丈深渊:“既然你这么坚决,朕明日就下旨,广选秀女!” 她身子一震,望着他,心中溢满苦苦的笑。居然……晚了那么一眨眼的功夫…… “那么……臣妾先行告退。”她垂下眼,也不再多说,错过他脸上极度失望的痛苦。 其实,他还是在等她的反悔的。 他僵硬地抽回手,冷冷地道:“滚!” 静言脚步凌乱地走出去。虽然衣衫整齐,但头发有些乱,脸色也不好,外面看到她的人都吓了一跳,完全不知所措。 就近站在书房外的一个太监,捧着本子、执着毛笔,毫不犹豫地为皇上的房事记上一笔。这几年,还不如过去一个月…… 明心看到她,眼里闪过讶然,伸手扶住她,轻轻抚了几下她的头发,才举步离开。 回到仪和宫,静言说要沐浴。 明心和水莲为她脱下衣服,看到她血淋淋的肩膀倒抽一口气。而她自己却完全无所觉,木然地下了水,靠在浴池边。 明心温柔地为她洗净伤口,水莲早已经拿来金疮药。 洗完澡,换了衣服,听到偏殿隐隐传来琴音,她问:“公主又在弹琴?” “应该是吧。”水莲道。 接着便听见一阵一阵刺耳的琴音传来,她心一惊:“语眸怎么这么没长进了?”想了一下,她叫声糟糕,“肯定是语诀在玩!把琴弄坏了怎么办?”说着,她便转身去偏殿。 那琴是明老师送她的那把。她决定给语眸后,礼貌上向明老师说了一下,明老师却提及,那把琴是羡鱼夫人送他的。所以说,这琴是极为珍贵的。 走进偏殿那间特意为语眸和语诀布置的书房,果然见语诀有模有样地坐在垫子上,学着她和语眸的动作弹琴,可惜从未碰过琴的他,弹出的声音像杀猪宰羊锯木头一样。 语眸本是乖乖坐在他身边,但听见这声音,却忍不住偷笑。突然,她伸手推弟弟。 “不给你弹,会痛。”语诀挥挥手,“你听。” “母后来了。”语眸道,不理他了,自己站起来请安。 语诀这才抬起头,见静言站在门口,急忙扔下琴跑过去:“母后!教我!” 静言微微一笑,跟着他走过去,又开始给他们姐弟弹琴,一边弹一边教。不管他们懂不懂,只要他们喜欢就好……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水莲道:“娘娘,福公公来了。” 第307章 侍寝是啥 静言手一顿,脸色变了变,又继续弹:“宣他进来。” “是。” 一会儿后,福公公跪在跟前:“奴才给娘娘请安,给二位小殿下请安。” “什么事?”静言头也不抬地问。 福公公犹豫了一下才道:“皇上召娘娘今夜逢香殿侍寝。” ……咚!静言拨断了琴弦,“你说什么?”侍寝?她?皇后? “母后!”身边语诀马上伸出手抓住她的手检查,“痛痛……” 语眸也伸手摸到她手上,问语诀:“母后流血了吗?” “母后没事。”静言摸摸他们的头,拾起那断掉的琴弦,几不可闻地叹口气,对水莲道,“叫乐坊来人修琴。” “是。”水莲马上转身出去吩咐人。 地上的福公公望了她一眼,确定她的确没有受伤才又出声:“娘娘,皇上要您……”他知道皇后听见了,只是不可置信而已。 “本宫听见了。” “那戌时过后,奴才会派人过来接。” “知道了,退下吧。” 福公公走后,语诀突然扯扯她的袖子,仰起可爱的小脸问:“什么是侍寝?” 静言看他一眼,皱眉捏捏他的脸:“你还真是皇家生的,这么小就关心这个了!” “什么是侍寝嘛……” “等你长大了告诉你。” “要多大?” “二十岁!” “现在……”语诀伸出手,扳来扳去比出两个手指头,“两岁……” 看着那两个手指头,他思索良久,然后无比苦恼地伸出所有手指头,“二十……是多少?”全部伸出来,会不会太多了?他数不清,呜…… 静言忍不住一笑:“姐姐可以数到五十了,让她教你!” “一百!”他突然抬头不满地瞪着她。 “什么?” “姐姐数一百!” 她眼睛一亮,摸着语眸的肩,惊喜地道:“你可以数一百了?怎么没告诉母后啊?” 语眸羞涩地道:“会数错……有时候。” “没关系。”她伸手将她抱到腿上,“数一遍给母后听。”另一只手也将语诀揽在怀中。 语眸扭捏了一下,开始数起来。 数过二十,语诀突然郁闷地咕哝了一声:“要好久……” 静言无言,连旁边的宫女太监都忍不住偷笑。 数完了,他又松口气道:“一百更久啊……” 静言忍不住笑出声来,旁边的人也笑起来。 “你这小脑瓜,记挂什么不好?”静言羞羞他的脸,“小心被你父皇知道,将你丢出去!丢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见不到母后和他。” “呜……”语诀委屈地缩到她怀里,不依地蹬了蹬脚,“父皇都可以……” “……你父皇是大人。”她为什么要在这里和两岁的孩子讨论这个问题?“等你和父皇一样高了,你也可以。” “一样高?”语诀再次烦恼了,父皇好像很高很高,像园里的大树一样!那要吃多少碗饭、跳多少次高高、睡多少觉觉才能长过去啊?嗯……他想了一下,问静言,“侍寝……是不是会看见父皇?” “……咳,你问这个做什么?”静言的脸开始泛红了。两岁就这么多问题,等长到二十岁……她一定被烦死! “我要侍寝!”他大声宣布。 “……”她被雷劈了,动弹不得。旁边的宫女和太监想笑不敢笑,全都憋住。 这时候,偏偏语眸也来插一脚,拉住她:“母后,我也要!我也要侍寝!” “那个……”她艰难地发出声音,“你们想见父皇?” “嗯!”二人不约而同地使劲点了一下头。 她心疼地抚摸着他们:“前两天不是才见过吗?” “好久好久了……”语诀撅着嘴,不满地道。 “数好多一百……”语眸靠在她怀里。 她心里微微一痛,抱着他们:“那今晚吃两碗饭,全部吃光光,明天就去见父皇,好不好?” “好!”二人兴奋地点头。 “肉肉和菜菜都要吃哦~” “嗯……”有些菜菜不好吃啊!考虑片刻,二人壮士扼腕般地道,“好嘛……”好为难的声音。 晚上,静言在一群宫女的带领下走进逢香殿。 殿内光线柔和,柔和得近乎黯淡。抬头仔细看了看,才发现那不是烛火的光芒,而是夜明珠——高高悬在四周的墙壁和柱子上。 殿内的摆设,看似简单不起眼,却是极尽奢华考究。 不过,给人的感觉也和别的宫殿差不多。若不告诉她这就是逢香殿,她一定不知道这原本是用来给皇帝侍寝的地方。 侍寝…… 她不爱这词。 “娘娘,这边请。”宫女不知从哪里拿来一盏烛台,领着她往殿后走去。 温暖的烛光冲淡了明珠的光辉,却还是让她倍觉难受。 行走间,闻到淡淡的馨香,她疑惑地四处看了看,却未寻到香气来自何处。而越走,香味越浓,有些撩动人的情思。她猛然明白,是媚香! “娘娘,到了。” 她一怔,看着眼前的景象。 廊柱上绑着粉色的薄纱,顶上镶嵌着比正殿内更大颗的夜明珠,地面上是一个盛满热水、漂满花瓣的池子,四周的墙壁上悬挂着春宫图,角落里燃烧着助长人情欲的熏香…… 轻柔的薄纱飘在空中,四周夜明珠与烛火两相辉映,袅袅香烟在墙角升腾,白白雾气在眼前飘散…… 这下……和任何地方都不一样了。一眼便知,这是干什么的地方。 一切都很朦胧,朦胧得近乎暧昧,暧昧得让人无助。 “娘娘,请先沐浴。”宫女们将屋中的几盏灯和烛台点燃。陡然升起的亮光丝毫没有抢走夜明珠的光辉,却无端将屋中的暧昧和欲念之气加重了几分。 果然是侍寝的地方,每一个细节,都万全地照顾到帝王的需要。 第308章 朕不会选秀 深夜子时。 逢香殿深处那充满各种香气的房间里,静言木然地坐在床上。红色轻纱制成的衣服套在她身上,几近透明的衣料让她的肌肤若隐若现,无限引人遐思。 房中的香气让她脑子发闷,心口发热,身体里滑过躁动不安的暖流。 可茂荀还没来,她已经如此坐了一个多时辰。在快要晕厥的当口,她对站在床边的宫女道:“你们都退下吧。” 她本以为她们会说“皇上没来不能走”之类的话,准备好疾言厉色一番,她们却恭敬地福身退了出去。 独自坐了一会儿,确定她们已经走远,她起身跑到屋中的桌边,提起茶壶倒水喝。连喝了两杯,感觉胸口的燥热压了一些下去,她才拖着脚步走回床边。见床头摆着小册子,她知道是春宫图,还是伸手拿起来看。 翻了几下,见了上面的姿势,有些用过了,有些简直无法想象。她更无法想象,一会儿若茂荀来了,会怎么对她…… 已经子时了,或许他不会来了……或许,他本就是让她在这里来等一夜,却不出现…… 他是想要做什么? 她没好气地将册子摔在床上,气闷地捶着床板。 “还挺有脾气?”突然,茂荀特有的讽笑声传来。 她吓得跳起来,转身见他噙着邪气地笑走向她,她不禁胆怯地后退一步,却不小心跌坐在床上。 他看着她身上半透明的装束,穿了和没穿没什么两样,却比没穿更诱人遐想!他眼中急速窜起火苗:“朕的皇后是块宝啊……早该让你来这里——”他说着,已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让她无所遁形。 她被他看得不自在,想遮,但本是穿着有衣服,一举手投足却无所遮。但不遮却觉太过裸露,他的眼神又将她仅有的遮蔽剥光了…… 他看着她红润的脸颊,连肌肤都泛着诱人的红,知道她是被这间屋子折磨得有些动情了。 “宽衣。”他突然道。 她听见,抬眼看着他,有片刻疑惑。 “怎么?不明白?”他举起双手,扯开嘴角笑了起来,却一个字比一个冷,“别忘了你在侍寝,要好好伺候你的君王。” 她身子一颤,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走到他身边,鼓起勇气去解他的腰带,颤着手将他的衣服一件一件脱下。 她不是没为他宽过衣,但今日不似从前。从前觉得幸福,今天却是心痛。 他看着紧挨着自己的娇躯,呼吸着她身上浓郁的香气,可惜不是她平常淡淡的茉莉花香……他烦躁地一皱眉,猛地将她推开。 “啊……”她跌坐在床上,皱眉望着他,“皇上?” “看样子你还得好好学习伺候人的功夫。”他自己三两下将剩余的衣物脱光,露出精壮的身躯。 她见他居然已经有了反应,吓得往后缩去。 他一笑:“那是床……退什么呢?退得那么进去,朕会以为你在邀请……”说着,猛地扑了过去。 “不……”她迅速翻转身子,还是被他压住了,却是背对着他。 他低沉一笑,在她耳朵舔吻:“你已经不是女孩子了,不知道这样的姿势也可以吗?” “……”她将脸埋在床中,默默流泪。 他伸手将被她压在腿下的春宫册抽出来:“抬头!” 她吸了吸鼻子,抬头,看着他有力的手指夹着那册子。 “我们看看……以我们现在的姿势,该怎么做……”看到她倔强的脸,似乎开始溢满愤怒,他的声音里突然有了笑意。 将春宫册从头翻到尾,却未见他们现在的姿势,他失望地叹气:“这本没有……”然后扔掉册子,火热的唇舌隔着透明的意料在她身上蔓延。 一只手顺着她玲珑的曲线蜿蜒而下,她的身躯为之颤抖。 “这屋子,的确助兴……”他的手和唇都未停,发现……………………………………(此处省略两百字) ……………………………………………………………………………………………………………………………………………………(此处省略两百字) “这逢香殿,好多年不用了……”他突然道,动作温柔,声音却残忍,“秀女一选,恐怕夜夜不歇……你是她们的大姐、她们的榜样,理当帮她们试用一下……怎么样,感觉如何?” “你——”她一听,猛烈地反抗起来,想要摆脱他。可他双手紧紧握住她的腰,让………………………………(此处省略一百字),毫不松动。 “你想做什么?!”她大哭,伸手就打他。 “心很痛?”他眸光一寒,突然****起来。 “啊——”她承受不了,一下子又pa了回去。好一会儿,她突然伸手去摸索他握住自己柳腰的手,想拉到胸前去。 感觉她是想抱紧他,他心中柔软了一些,由她去了。都已经这样了,也收到效果,逼得太急,弄巧成拙可就得不偿失了…… 谁知,手臂一被她扯过她的肩,她突然发狠,一口咬了下去…… “你……”茂荀倒抽一口气,一下子便爆发了,她也高声呻吟,然后身子便软了下去…… 他也跌在她背上,两人都喘着气。 好久,他问:“怎样?这里和仪和宫,或宣德宫都不一样吧?” 她心里一痛,伸出手抓住他手臂就想掐下去,却及时打住了。 他不是没感受到她的动作,正期待着她的狠劲,谁知她居然停了。心中陡然失落,他心一狠,含住她的耳朵道:“这张床如何?” “……” “以前,雅妃在这里睡过、贵妃也在这里睡过……朕想想,还有谁——” “茂荀!”她突然大叫,打断他,然后痛哭起来。 他停住,不再说话。三年没叫过她的名字了,她还真能忍! 她越哭越大声,止也止不住。他好过分,这么折磨她…… 好久后,她安静下来,只剩下一声接一声的啜泣。 他轻叹一声,在她光裸的背上印下一连串温柔又细碎的吻:“你呀……还不是自讨苦吃?朕何时想伤你来着?” 她一听,泪水汹涌而出。 “别哭……”他伸手抹过她的眼角,吻着自己留在她左肩的齿印,“痛吗?” 她吸吸鼻子,委屈地道:“痛……” 开始撒娇了?他满意一笑。“还痛吗?” “痛……” “心痛吗?”他贴着她的耳朵。 “好痛……” “以后还做不做这种违心之事了?”口气简直是在教训语诀。 “……” “嗯?”他的声音充满威胁。 她猛地扭过头,举起拳头不遗余力地打在他胸口。拳头对他来说毫无杀伤力,但他能感觉到她的愤怒。他伸手牵制住她双手,丝毫不妥协,双眼阴鸷地与她对视:“以后还做不做了?” 她望着他,眼泪再次汹涌而出,然后整个身子都猛地靠进他胸膛:“不了……” 他吁出一口气,一把抱紧她,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生命:“乖……”三年了,总算将这段感情导回正轨了。看样子,他还得小小感谢一下母后,谁叫她提选秀…… “你好过分……” “谁先过分的?” “我又不想……是母后……” “你和母后过一辈子,还是和朕过一辈子?”他不悦地问,双手却丝毫没有松开她,有些受伤地在她耳边呐喊,“你怎么能这么不懂我的心,这么伤我……” “对不起……”她抱紧他,哭得凶猛,“对不起……” 他静默着,明白她这声对不起,不只为今日之事,也是为过去三年她对他的态度。他轻轻喟叹一声:“以后不准再这样了,朕好歹是一国之君,管天下已经够忙了,还要和你斗,你想累死朕改嫁啊?” “谁和你斗了……” “斗妻、斗气,怎么不是斗?”他嗅着她的脖子,感觉她还在哭,安慰道,“别气了,逢香殿以后要来人也只有你来——” “我才不来!”她说着就要起身。 他压住她,灼灼地看着她道:“侍寝不在这间屋。” “……什么?” “侍寝有别间屋,有别的床。这间屋,今天才叫人打理的;夜明珠都蒙尘了,是特为来见你的;这张床……第一次躺人。” 她望着他,心中满是感动。她的确受不了他临幸别人,想一下都难受,更别说还和那些人共用一张床…… “朕不会选秀。”他扳过她的身子,捧起她的脸,“不为别的,只是为了长命。你一个人就累死朕半条命了,来一群朕明天就撒手西归了……” 她听了,愣愣地看着他,居然……居然这就调侃她了…… 他也看着她。 他在等她撒娇。她知道。 她心里轻轻一叹,顺从他的心意,郁闷地道:“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 第309章 太后有请 他眼里盛满笑意,在她耳边道:“后宫,就这样了。世间有三千弱水,而你是我的曾经沧海,剩下的,我一瓢都不会取、一滴也不会饮。” “……茂荀!”她惊喘,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却不见他有任何退却。她感动得流泪,紧紧抱住他,“茂荀茂荀……” 她唯有叫着他的名字,说不出话来。 静言一早回到仪和宫,千慈宫就派人来请她过去。 她在雅园说一回来就去找茂荀,已经过了两天,她却没去回话,太后肯定等不及了。 本和茂荀约定好,等他下朝后一道过去。原本觉得和他一起去不妥,说不定太后怀疑他们串通一气——虽然本是这样没错,但太明目张胆,太后必然愤怒。但他心里还是对她有些埋怨,她也不敢提。现在好了,太后有请,她就先过去。 她向传话的公公道:“你回了太后,本宫一会儿就过去,现在要看着两位小殿下用早膳。一会儿给小殿下收拾好了,带他们一起过去请安。” 茂荀还有好一会儿才下朝,不能马上过去,否则她被骂死了都还没人来救。 公公犹豫一下:“是。” 他走后,静言对水莲道:“一会儿我一出门,你就让人去告诉皇上,太后已经把我叫去千慈宫了。” 吃早膳要费些时间。因为两个孩子都不假手他人,偏要自己吃。但他们不太会,要看好,要教好。吃饭时有些什么礼数,也要全部教给他们。 语眸已经学会用筷子,但她看不见,拿着筷子也无从夹起。她小小年纪,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不爱说话不说,还异常的心细敏感。多少金枝玉叶,十几岁了还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呢。她得了这么个特殊情况,心中就觉得是因为自己没用才导致别人事事伺候她。 因此,很多事,能做的,静言便让她去做。比如吃早饭时,得慢慢教她自己找东西吃。告诉她哪个位置是什么,慢慢讲解东西长什么样,至少能让她去想象…… 而语诀是有样学样,看姐姐拿勺子就想拿勺子,看姐姐拿筷子就要拿筷子。他现在,每次吃饭都是勺子和筷子并用。因为筷子还是不能运用自如,饿得慌了、管不住筷子的时候,就先用勺子解决。他很照顾姐姐,会帮姐姐夹菜。也只有他一直夹菜才不会让语眸觉得别扭,她和茂荀都不敢一直往语眸碗里添菜呢…… 吃完早膳,还在给语眸和语诀洗脸的时候,千慈宫又来人传话了:“皇后娘娘,太后说了,小殿下不用过去,娘娘自己过去就是了。” “好。”静言淡淡答应,抬起头吩咐水莲她们:“看好他们。乐坊说今天会将修好的琴送过来,如果本宫走后送来了,好好收起来,不能让小公主碰。她手指还有些红,过两天再去碰。” “是。”水莲回答。 “小皇子要写字的话就让他写,别让他吃到墨汁。” “是。” 静言又交代了几句,才转身离开。 到千慈宫后,太后问了几句语眸和语诀的情况才道:“选秀的事,向皇上提了吗?” “提了。” “皇上怎么说?” “……皇上不同意。”她垂下头。 “不同意?”太后眼睛一眯,冷冷地看着他,“你又嚼了什么舌根?” 静言没有抬头,平静地叙述道:“儿臣陈述的是一番肺腑之言,请皇上为子嗣和社稷考虑。但皇上却让儿臣看大臣的奏折……原来,这几年大臣频频上奏让他选秀,他都压了下来,一本也会批示。儿臣更是听福公公说,有大臣在上朝时提及此事,被皇上疾言厉色地驳了回去……” 太后的手猛地抓紧自己的衣摆:“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想告诉哀家,皇上是为了你吗?” “儿臣不敢!更不敢如此痴心妄想!” 太后冷哼一声:“男人谁不想坐拥粉黛三千?做妻子的都愿意了,他岂有不接收的道理?他不同意,必然是有别的什么考量,而大家都没劝到点子上。大臣是大臣,你是你!你是后宫当家,他的枕边人,就这点本事?这件事,大臣如何揣摩肯定也不如你来得准确,哀家看你根本就没好好说话!你是不是怕皇上有了新人忘旧人,甚至有一天危机你的后位,所以从中作梗?!” “儿臣怎敢?!”静言望着她,怅然欲泣,“世事无常,前有姚姬和雅妃等人的例子鲜血淋漓,儿臣失宠是迟早的事。就算现在的后宫看起来无人可敌,但要发生的始终会发生。皇上准备月底出宫狩猎,谁知会不会带回另一个姚姬?闲暇之余总会欣赏歌舞,谁知会不会发现另一个雅妃?走在路上,谁知会不会撞到另一个聂昭容……那儿臣作梗做什么?不若尽心尽力办好这选秀大典,还博得一个贤良的名声。”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低下去,带着一丝委屈与恳求:“也能让太后对儿臣满意……” 太后听了,心中滑过一丝尴尬,一时不知说什么。 空气突然静默下来,外面传来声音:“皇上驾到——” 静言心中松口气,急忙站起来,准备接驾。 太后疑惑地看她一眼,冷声道:“哪有这么巧?” “什么?”茂荀刚好走进来,听见她的话,忍不住一笑,“谁又惹母后生气了?” “臣妾叩见皇上。”静言请安。 “平身。”他道。 太后看着他,也懒得管他们俩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了,直接问他:“哀家准备从今年开始,恢复三年一次选秀的后宫制度!你看看后宫现在空荡荡的样子,也该知道,这是势在必行!” “难道说,让后宫空下来的那几个人闹出的事情还不够多吗?”茂荀看着她,“母后还想看到多少憾事、丑事发生?语眸一个公主都可以瞎眼,那语诀一个皇子、静言一个皇后,更可能没命!一个封婕妤守不住寂寞就给朕戴了一顶绿帽子,那后宫塞得满满的,朕临幸不过来,皇后管不过来,不是更乱得没有天理?!相信,入宫已经三十多年的母后,比朕更能了解其中的利弊关系?” 第310章 花园调戏 太后毫不示弱地与他对视:“但你只有一个儿子!你想后继无人吗?!” “既然已经有儿子,又何来后继无人?” “你——”太后瞪着他,“你怎么可以如此任性胡来?” “朕任性惯了,胡来惯了,不选秀女、只有一个儿子也没什么。” 太后不可思议地瞪着他,愤怒地大拍桌子:“语诀还不满三岁,你才三十岁!等到他继承大统,恐怕会在四五十年后!四五十年啊,变化过少、隐忧多少?你自己怎么不考虑清楚?” 茂荀垂眸,淡淡地道:“诀儿聪明伶俐,不知母后还有什么疑惑和担忧的?子嗣少,的确是一个大问题。可能是皇后连着两年生下公主和大皇子,而这三年,朕却对她有些不闻不问……这样好了,今日开始,朕无论多忙、多不愿意,还是夜夜驾临仪和宫,以期皇后年年都能有生,不再让母后为儿臣的子嗣问题担心。” 太后一听,那怎么行?就是不能让宫静言在后宫一人独大!否则,儿子始终是她的、未来的皇帝始终是她儿子!她若有一天不满现状,不再满足于只号令区区后宫,而且还是一个空荡荡、完全没有压力和竞争的后宫……谁知她会不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可她现在毫无应对之语,只能眼睁睁看着茂荀将静言叫走。 走出千慈宫,茂荀叹道:“女人啦,为人妻的时候,希望丈夫身边只有自己;可为人母的时候,却希望儿子妻妾成群……” “女人一生,责任重大,很少为自己活,皇上也要理解母后。”静言道,“你若子嗣不繁,她会愧对列祖列宗。” 茂荀听了,突然顿住脚步,阴恻恻地看着她:“那你要是生不出别的儿子,你准备怎么办——责任重大的女人?” 静言瞟一眼后面跟随的众人,轻轻伸手握住他的,温柔地望着他:“我比母后幸运,却没她伟大。我希望诀儿今生也能只得一人,知他心、解他意、动他情……” 他看着她的眼睛,解她未出口的另一半话,心中那淡淡的怒气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让自己心悸的暖流。他满意地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却还故意问道:“你就不怕愧对列祖列宗?” “那臣妾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皇上可千万饶臣妾无罪!”她也故意道,“不能治臣妾死罪,也不能加活罪,还不能生气以后不理臣妾!” 他一笑,直视前方,道:“说吧!朕绝对什么罪都不治。不过,如果太让朕生气,用一用逢香殿的刑可好?” “……”他……他说什么?!居然这么明目张胆的调戏!还是青天白日的……她吓得路都不会走了,脚一拐就往地上摔去。 他像是预感到她会吓住,伸手就搂住她的腰,免她痛、免她伤。 他低头看着她:“怎么?这么迫不及待啊?”声音里藏着让人无法忽视的调侃和笑意。 她又羞又气,急忙想要挣脱他的手掌,他却抓得死紧。 “你做什么?大家看着呢!”她不满地道。 “帮你啊……”他扶正她,仍是没有放开,“幸好有朕拉住你。否则,你这一跤摔下去,受伤事小,失态事大,看你堂堂皇后娘娘以后还敢不敢逛御花园!” “……我这谁害的呀!”她还是气怒地抽回手,不与他接触,与他并列前行。 “生气了?你的话还没说呢。”他笑道,“快说。说了朕好回去了。” 听他要赶时间,她突然想到他来的时候,神色是有些匆忙的,急问:“你暂停早朝来的?” “完了。刚好和那群庸才杠上,一听你有事就散了,他们也好喘口气,明天早朝继续。现在要回去批奏章。” 她听了,好笑地道:“又说他们是庸才?一不对盘就贬低臣子,哪有你这样做皇帝的?太、小、心、眼、了!” “哼……小心眼就小心眼!朕有时会被他们气得呕血,还不准朕骂两句?反正偷偷骂了他们也听不见。” 静言忍不住一笑,悄悄指指后面那拿纸笔的小官:“他可是都要记下来的……” “朕也是人,不是神!有血有肉有脾气更受爱戴,随他记!” 静言听了,心跳不禁加快了许多。这就是她爱的男人啊,有血有肉有脾气,怎叫她不爱?这样的男人,怕是时时会让她心动、让她惊喜,让她不得不为之悸动…… 平复了一下因他而起的心动,她问他:“你晚上来仪和宫用膳可好?” 他眉毛一扬,心情也跟着飞扬了。转过身,垂下眸,定定地看着她,眸底柔光一圈一圈荡漾:“你到底有多大逆不道的话要说,居然主动——” “你闭嘴!”静言着急叫道。 看他眼睛突然那么魅惑人,她就知道不会有好事。还好她没被他迷惑了去,能够及时听清他的话。 “你再这么不正经,我就带着眸儿和诀儿以祈福之名去相国寺什么寺住上半年一载!” 他点点头:“好,你厉害!这威胁真管用……”眼看路已走了大半,再走下去,离仪和宫越来越近,却会离宣德宫越来越远,他道,“朕送你回去,顺便看看那两个小鬼。” “嗯……”她声音有些别扭。他刚刚的轻浮让她羞窘,也让她气怒。在房里说就够了,居然还大白天地在御花园说……难道是三年没戏弄过她,他想讨本利? 走了几步,一直沉默,他有些受不了。好不容易可以好好说笑了,哪能浪费?——他的确是在讨债的,连本带利。 想了一下她刚刚的话,他问:“为什么要朕过去用晚膳?”应该是有原因的。当然,如果是单纯的想和他一起用晚膳的话,就更好…… 第311章 天伦之乐 “诀儿和眸儿想见你。”她道,“之前想到你要回去批奏折,不若等晚膳的时候过来。那时候政事处理得差不多了,就算没处理完,但饭总是要吃的,利用这时间顺便见一下他们,也不会耽搁你时间……” 茂荀听了,却不悦地说她:“你知道后宫有多少女人利用孩子见皇帝吗?一见到就巴不得留到第二天日上三竿!你倒好,居然为朕省时间,哪里都精打细算好了!” “我自然要尽心一些。你待我那片心,我得好好珍视啊!否则,落个红颜祸水的罪名,被人说成了褒姒妲己,到时候千夫所指,就是你也保不了我。那时候,可就真负了你了……” 他听了,感怀地看着她。可惜这光天化日的,还有一群人跟着,不能吻不说,抱都不能抱! 静言又道:“所以……既然你现在要过去,一会儿若太忙,就不用拨冗过来吃晚膳了……” “说出去的话哪有收回的道理?”他突然喝住她,“朕说的话不能收回,你说的话也不能!朕现在过去,留到吃了午膳才走。晚膳你也准备好朕的份,朕要过来。” 她一听,大惊:“这多耽搁时间?你那么忙……” 他却看着她:“你肯待朕好了,朕批奏折的速度就会快起来了……”说着这话,他声音里多了一丝埋怨。 她心口微微一痛,脚步慢下来,低头看着脚下的雨花石,低低地道:“抱歉……以后……不会了。” 他一笑,牵起她的手,“那便好,朕终可从事半功半变回事半功倍了。你要知道,你对朕的态度,直接决定朕处理事情的效率——以后你真不能和朕胡来了!影响效率好说,朕辛苦点就是了;要是影响了效果……那就麻烦大了……” 她听了,万般无奈,由他去了。反正,他就是那么小心眼,凡事要加倍讨回来就是了!嘴上能赢,他都不亦乐乎。 进了仪和宫,静言让人去将语诀和语眸叫出来。 不一会儿,语诀就拉着语眸咚咚地跑来,随行宫女见他跑得快,焦心不已。跑进大厅,他见了茂荀,大叫一声“父皇”,甩开姐姐的手就冲了过来,一头撞进茂荀怀里。留下语眸无措地站在路中,只能由奶娘牵过来。 茂荀抱起他:“跑那么快做什么?跑到半路把姐姐丢掉,不是好孩子。” “唔……”语诀自知有错,却赖皮地将脸埋在他颈窝,“人家想父皇嘛……” “父皇。”语眸走到面前,小小的身子蹲下行礼,无比端庄优雅。 茂荀看了,将语诀放下,改将她抱在手中:“朕的小公主,这么小就这么温柔懂事,长大了还得了?父皇会舍不得的?” “为什么舍不得?”语诀抱住他一条腿,仰起小脸,十分求知若渴地问。 “等你当父皇你就明白了!” “皇上!”静言皱眉看着他,“你教他什么啊?” “道理啊!”他道,看着她的眼里尽是笑意,让她不自在地别开脸去。 他坐在椅子上,语眸安安静静靠在他怀里,不动也不闹。母后说过,不能这样,但她贪恋父皇的怀抱,所以要一直等到母后提醒、父皇累了才下去! 而语诀就站在地上,双手抓住他的大掌,身子紧紧挨着他,好奇地望着他,陷入天人交战:“当父皇……长高……长大……二十岁……”哎呀,有好多任务呢!都想要完成!哪个排前面啊? 茂荀听他咕哝些自己不能理解的词语,疑惑地问静言:“他怎么了?” 静言有些尴尬,总不能告诉他昨天的事吧?就道:“他只是……有些烦恼。” “两岁的孩子会有什么烦恼?” “有!”语诀抬起头,撅着嘴,不满他的怀疑,“我好烦!” 茂荀一愣,问他:“有问题?” “嗯!”语诀重重点头。 “很严重?” “好严重!”他一副天要塌下来的表情。 茂荀想了一下,决定和他进行男人间的对话,问他:“那告诉父皇,你烦什么?” 静言一见,忙叫语诀:“男子汉大丈夫,自己的事自己解决!父皇那么忙,不要烦父皇了!” 茂荀瞪眼看着她,这女人,想生疏他们父子关系吗? 语诀的眼神在他们之间来来回回好几遍,痛下决心:“不烦父皇……自己来……” 茂荀不干了,急忙拉着儿子:“父皇有的是时间!来,告诉父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静言端起茶,闲闲地笑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就是说什么做什么,说了的不能反悔!诀儿,你可是说要自己来了哦~” 茂荀一见她的样子,又爱又恨,咬牙切齿地将她浑身打量一遍:“晚上来收拾你!” “……”静言僵住,一口茶含在嘴里吞不下去。 语诀望着她,决定现在站在父皇这边,谁叫母后说说说就让他不能把烦恼告诉父皇了!于是,他对着静言重重点头:“收拾!” “咳——”静言呛住了,没被丈夫惊到,被儿子惊到了。 “静言!”茂荀一看就急了,见明心和水莲已经动手帮她,他身上又有孩子,他便坐在椅子里没起身。 眼看语诀要跑过去帮忙,他一把将其抓住:“你给我站好!就是你害母后这样子的!” 语眸听见这一连串的动静,抱住他脖子担忧地问:“母后怎么了?” “咳……没事……”静言涨红了脸,没好气地瞪茂荀一眼,这人今天是来报仇的吗? 语诀委屈地望着父母和姐姐:“我我我……为什么怪我……” “没有怪你……”静言话还没说完,茂荀已经道,“不是你,母后就不会呛住!” 第312章 可是他咬你 语诀哭丧着脸:“又不是我在喝……” “……”和孩子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怎么沟通? 静言走过来,蹲下身抱住儿子:“不是你哦,真要怪的话……”她抬眼,瞥茂荀一眼。 茂荀尴尬地轻咳一声,问:“没事吧?” “没……”她微微一笑,定定地望着他。 “哦……”语诀突然后知后觉地插嘴,打断父母之间含情脉脉的眼波交会,“不该‘收拾’。”他恍然大悟。 “……” “要怪父皇!”小家伙变本加厉,望着统领天下的父亲,“父皇,错了要道歉。” “……” 茂荀瞪着他,脸色一瞬间千变万化,好半天才恨恨地吐出三个字:“不孝子。” “什么是不孝子?” 茂荀眼睛蓦地瞪大,刚要脱口而出一个“你”字,静言已经伸手捂住他的嘴,对他摇头:“不准乱教!他才两岁!” 茂荀看着她,突然扭开头挣开她的手,却及时倾身在她手指上“咬”了一口。 静言猛地缩回手,愣愣地呆住,他怎么敢啊?旁边都是人呢…… “呜……”语诀突然大哭,抱住静言,“父皇是坏人……” 静言正不知所措,他一哭,她急忙抓住机会找事做,低下头,关心地问:“你怎么了?” “呜……”语诀紧紧抱着她,“父皇坏……他咬你……痛痛……”说着就去拉母亲的手,要帮忙呼呼。 茂荀十分无言,道:“再坏也是你老子!” “呜!呜!呜!”语诀一听,使劲跺着脚,动作和哭声配合得十分有节奏,脸埋在静言怀里不肯抬起来。看他这样子,好像不想认那么“暴力”的父亲了。 静言无奈地叹口气,吩咐屋里众人:“你们都退下吧。” “是,奴婢告退。”众人强忍着笑意退出。 静言这才抬起语诀的脸,一边给他擦泪一边道:“父皇怎么会是坏人呢?” “他咬你……”控诉!他亲眼看见的! “……那不是咬。”静言郁闷地将手伸到他面前,“你看,好好的不是?那是亲亲……”她懊恼地说出这两个字,愤恨地瞪茂荀一眼,然后在语诀脸上亲了两下,“像这样一样。” 语诀吸吸鼻子,看着她,又看看满脸郁闷的茂荀,勉强接受这个说法。 然后,在茂荀和静言认为大功告成的时候,语诀突然道:“那我也要亲亲……亲亲母后……”他咬着静言的手。 静言一笑,在他脸上爱怜地亲吻了几下,然后抓起他的手,重重地在手背上“嗯嘛”了一下。他也就开心地有样学样,抓起静言的手,嗯嘛嗯嘛起来。 茂荀看得,怒火中烧! “好了!”他突然放下语眸,将静言拉起来,让她的手脱离儿子的魔嘴,“诀儿,前两天父皇过来,你不是说会写字,现在写给父皇看看好不好?” “好!”语诀一听写字,马上忘了某人刚刚从他手中抢走母后时自己还有些不快,一手拉父皇一手拉母后就往后走去。 茂荀仍然抱起语眸,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往后走去。见静言笑得前所未有的幸福,他轻声在她耳边道:“瞧你过去几年那么对朕,错失了多少这种好时光。” “知道了……”静言看着他,“求皇上饶了臣妾吧,你别再怪臣妾了。从今以后,臣妾一定谨遵圣命,绝不胡来了。” 他满意一笑。 “胡来!”地上蹦蹦跳的小鹦鹉突然叫道。 “……”二人对视一眼,无奈地互相询问:他到底像谁? 不一会儿,茂荀总算从语眸口里得知儿子在烦恼什么,原来他在烦恼长高、长大、成家立业的问题。他看着儿子,佯装思考良久,然后慎重地与之对话:你才两岁半,思考这些问题太早了,特别是最后一样! 经过长时间的谈判,语诀觉得人不能没有生活的目标,不过,既然父皇、母后还有姐姐都觉得他太那个什么人什么天,他就暂时只考虑一样——长高! 茂荀是他的目标和榜样,不幸地被硬拉着去比身高。比来比去,他不得不认命:他还太矮太矮了…… “怎么长高高?” “慢慢长。”茂荀道。 “要快点!”长高了还要长大,还要二十岁,还要侍寝,还要当父皇……好多好多事等着他! “嗯……”茂荀思索片刻,儿子吃饭好像不太认真,会挑食,吃了点心还不吃正餐,“好好吃饭。吃点心长不高,要努力吃饭!” 于是,两岁多的小孩从这天起就自动放弃了吃零食点心的权利…… 而接下来的午膳,语诀吃得异常凶猛,差点拉都拉不住。 吃完饭,马上拉着父皇比高高,不过,好像……一点没效果!听说父皇要走,他依依不舍地抱住父皇的大腿:“晚上来比高高……” “……好。”茂荀忍俊不禁。一顿饭长不高,一下午就能长高吗?他生的是人,又不是神! 静言把他抱回来:“父皇要走了,说‘儿臣恭送父皇’。” 语诀退开,和语眸规规矩矩地鞠躬:“儿臣恭送父皇。” 茂荀看了,不情不愿地说了一声:“平身。” 待他们平身,静言就让水莲带他们回房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茂荀道:“朕不是说了这些规矩不用这么早教?”这样子讲求礼仪,总觉多了一丝距离。 静言说得有丝委屈:“以后来改,他又问题多了,我可是招架不住?” “哎……这是好还是不好啊?” “孩子活泼一点总是好的。”静言微微福身,“臣妾也恭送皇上。” 茂荀伸手扶住她左肩:“好好休息,肩膀还痛就宣太医……” “……是。”她羞窘地低应。不过,她可不敢宣太医。那可是牙印,小心某人被传为暴君…… 第313章 会害皇后 茂荀出了仪和宫不远,福公公突然着急地道:“皇上,老奴有言进谏!” 他脚步未停,看着弯腰走在身边的老太监:“什么谏?说吧!看样子你已经憋了很久了。” “可不是吗……”福公公道,“在千慈宫奴才就想说,但那里不能说啊!接着,皇上又不得空……” “嗯……”千慈宫?看样子非同小可。“说吧!” “奴才是觉得,皇上还是选秀女的好……” “你说什么?!”茂荀停下脚步,转身瞪着他,声音大大地不悦。 福公公猛地跪下:“皇上若执意不选,只怕会害了皇后娘娘呀!” 茂荀看着他,想了一下,脑子里闪过某些光,却抓不住。看样子,只得求教面前这位在宫中服役几十年的老人了。 “此话怎讲?”好像,是有必须得选的理由……可是,他已经对静言承诺了…… 福公公左右看看,声音低了几度:“太后娘娘站在她的位置考量,自然是希望皇上多子多孙的。皇上刚刚在千慈宫的话,只怕太后听不进去,反而会因此憎恨皇后娘娘。而且,若皇上真只有皇后娘娘一人,连大臣们都是要反对的,何况是太后?她肯定会坚持让皇上选秀,只怕会不择手段地让皇上点头。 皇上不选秀,心意坚定是一回事,但老奴想,皇上自己拿理由驳大家的时候无外乎两条:第一,后位无缺;第二,子嗣有继。 刚刚在千慈宫,皇上也把这话挑明了。接下来,太后若使不出别的法子,怕会直接谋了皇后娘娘的性命。 皇后娘娘家族毫不繁盛,完全没有权势依靠,若不幸毙命,朝堂可能一点波动也没有。虽然皇后和二位公主还有王妃交情好,但她们都是姓姬,在大局面前,除了伤心只怕也无能为力……而皇上作为一国之君,就更只有忍气吞声了…… 到时候,国有君而无后,皇上不得不另立他人,选秀只怕势在必行!” 茂荀听了,右手一把抓在路边的石栏上,将石栏一根柱子抓得粉碎。 “皇上息怒!”众人全部跪下。 茂荀看着身子有些发抖的福公公,“不用怕,朕没事……”他说的是事实。 原来是这点光……没想到,他居然一个大意,将静言推到了鬼门关! 母后比他更清楚后宫的法则,自然知道怎么做能达成目的…… 若是害了静言不成,只怕她还会害了语诀!到时候,没了子嗣,除非他真对静言有那么深刻的感情、真能狠得下心!否则,他不选秀做什么? 突然,瞥见前方远处有一群人从花丛后走出,是太后! 旁边的林香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见他们是往仪和宫的方向走去,他眼一寒,母后不会这么迫不及待地就出手吧? 他正站在一簇花丛边,怕被他们看见,便微微侧了侧身子,将自己掩映起来。身边的人都跪在地上,倒完全不怕被发现。 等太后他们消失在视线中,他马上叫一个小太监去仪和宫:“偷偷地打探一下太后在做什么,和皇后说什么,然后过来告诉朕!千万别被太后的人发现!” 第314章 身临险境 仪和宫里,太后与静言迎面而坐。 林香将食盒里的东西端出来,是一碟精致的米糕。 静言一见,以为是为语眸和语诀准备的——太后虽然对她不满意,却是异常喜欢两个孩子。于是,她吩咐人去叫他们出来给她请安。 “不用。”太后道,“小孩子刚吃了饭,出来见了吃的又会吵闹,让他们先休息。” “母后说的是。” “况且这米糕味道如何,哀家还不知道,也不知道适不适合孩子吃。”太后看她的眼神仍如平常一样冷淡,“你先帮他们尝尝味道吧。” 静言心下有丝讶异,母后不喜她,就算是尝味道,应该也轮不到她才是。而且,做糕点的厨子是固定的,哪还需要尝试?那母后此举是来求和吗?可这不是母后的处事风格和原则。 “怎么?”太后见她迟迟不动手,有些不满。 “儿臣也刚刚吃了饭,……” “这是云裳送给哀家的!”太后不悦地打断她,“哀家近来身子不适,不能食甜食,她也不知道。哀家不想浪费她一片孝心,只有接了过来。想到这里还有两个小祖宗,才亲自送来。不过……你和云裳情同姐妹,她送的东西,自然也要让你尝两口。否则,她若知道送到了仪和宫,小的吃了,大的却没吃,恐怕会怀疑你对她有什么不满,或者怀疑我们婆媳间有什么矛盾……不管事实如何,让她操心总是不好,那本就是个苦命的孩子,何苦再劳累她……” 说到最后,她心中不禁有些凄然。 静言一见,相信她是真情流露。只是,云裳什么时候进宫的? 她伸手拿起一块糕点,偷偷观察太后神色,发现她似乎很期待自己进食。不过,她不是要吃,只是想试试糕点的温度。 还是热的…… 可是,她的心却寒了。 从公主府一路过来,糕点就算尚有余温,可云裳不可能已经离开吧?她若进宫,必会到仪和宫来。而她也不曾带过任何食物进来,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云裳做事,虽然小有叛逆,可有些原则不会去犯,比如往宫中送食这种事。宫里吃东西是要提前试毒的,特别是宫外来的东西。可和云裳感情那么好,无论对她们谁来说,都是试了也不好,不试也不好。试了好像她疑心她,不试的话,云裳自己都不放心她吃……所以,平时云裳听说有什么特产、新鲜货,都是直接告诉她,然后让内务去准备。 但现下,她明知道糕点可能有问题,却不能试毒了!一试,不是怀疑云裳,而是怀疑母后;不试,只怕她就此毙命了…… 静言放下米糕:“既然是云裳送给母后的,母后又转送过来,那这糕点是集合了母后和云裳两人的心意,儿臣又怎好独自享用?我看,还是将眸儿和诀儿叫来,反正他们今天中午吃得少……” “哀家都说不用了。” 静言微微一笑,定定与之对视:“可是……母后赏食,理当与孩子分甘同味。” 太后一愣,这女人看穿了什么? 静言心下重重一叹,毫不在乎地与之宣战:“糕点还是热的,趁热吃才好嘛……” 太后微惊,热的……居然是这里露出了破绽。 她们就这样默默地对峙着。没有言明,没有道破,可心下都明白。若现在将糕点收回,还可********,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维持表面的和乐,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可太后坐着不动,摆明了不想错过这机会。 气氛沉闷得有些怪异,四周侍立的人都明显察觉事情有问题了。站在静言身后的水莲和明心更是直觉静言已经身临险境,可却无计可施。 突然,水莲见门口有宫女探头探脑,一时间来不得思考那么多,她便悄悄往外退去,却故意弄出一些响动。 静言和太后同时一惊,看着她:“你做什么?” “外面有个不懂事的宫女探头探脑,想是有什么事找我……”她道。 静言心下一思虑,明白她是看清了形势,想借机去搬救兵。正要说话,太后已经怒斥道:“怎么那么不懂事?没见哀家在这里吗?” “太后息怒!”水莲急忙跪下,“奴婢这就将她撵出去罚跪!” 太后的随从,有一半在屋外,已经将那借故在门口探来探去的丫头拦下了。她一使眼色,林香就转身出门,将那丫头带了进来。 “奴婢……奴婢小珍,叩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静言一见,不悦地怒斥:“你在做什么?这么不懂事,居然敢惊扰太后!” “奴婢刚刚去浣衣局收娘娘送洗的衣服,回来却发现有一件衣服洗破了……奴婢不知怎么办,想找水莲姐姐问问……”小珍说着,使劲磕头,“奴婢错了,求娘娘饶了奴婢……” “什么衣服破了,那么要紧?”太后端起手边的茶,缓慢啜饮。 静言看着小珍,好久才对水莲道:“去看看是哪件衣服!我的衣服你都知道,要是太珍贵,剥了她的皮!” “是!”水莲磕头,将小珍提起来,拉着她就往外走去。 太后微微向林香一使眼色,背对着门口的林香悄悄向外打了一个手势,一个小宫女便明目张胆地跟上了水莲她们。 水莲提着小珍,愤怒地直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骂,却趁着骂人的空当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啊……”小珍疑惑。 水莲不禁气恼,道:“真坏了衣服吗?” “没……” “走快点!你也真是傻,收衣服的时候为什么不看清点?”水莲推着她,大声道,然后突然回头看着那跟来的千慈宫宫女,“姐姐有事吗?” 第315章 急传口谕 “我想上恭房。”那宫女道。 “恭房在那边。”水莲指向一个方向,“姐姐自己去吧,我得去检查一下娘娘的衣服。” 那宫女点点头,不得不暂时去恭房一趟。 水莲看她走远,又回头骂小珍道:“看人家做什么,还不快带我去看衣服!” 小珍见那人走了,低声道:“是皇上身边的一个小公公来了,正好遇到我取衣服回来,就叫我帮忙打探一下太后和娘娘在做什么?” “他怎么知道太后来了?”水莲疑道,“先带我去看衣服。” 小珍不明白她为什么一定要看衣服,现在的情形不是有点紧张吗?但也只有带她去。 水莲边走边问:“那小公公现在哪里?” “在宫外等消息呢。” “嗯……”水莲点头,还是去看衣服。 衣服放在偏殿一间屋里,屋里还有两个宫女在打扫,见到她们来,打了一声招呼。 水莲看了看衣服,拿起一件绉纱制的长裙,将其绷紧按在桌角,一使劲便摁出一条口子。 “水莲姐姐……”屋中的人吓了一跳。 水莲将那口子扯了扯,然后将裙子扔在桌上:“一会儿要是有人来,就当没看见,要是她问,就说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见我一进来就翻开衣服来看,然后找出了这件破的,就发火将小珍赶出去罚跪了!” “是。” 交代完,水莲便将小珍拉了出去,走了几步就见刚刚那跟踪的身影悄悄地往这边走来。她心下一笑,又一路将小珍骂出去。 走出仪和宫,门外墙脚下果然躲着一个小公公,是茂荀身边的。 那小公公一见她们,急道:“可算来了,娘娘没事吧?” 水莲对小珍道:“到前面去跪着!” 小珍也不知道她是想怎么做,但肯定她自有道理,便听话地跪到前面空地上去。 门口水莲就摆出一副教训她的样子,却低声对那小公公说了里面刚刚的情况。 公公听了,急忙回去向茂荀回话。 不一会儿,福公公匆忙过来,一见她,满脸堆笑道:“哟,水莲姑娘在这里,那感情好,老奴有事找你帮忙!” “什么事?”水莲疑惑地看着他,刚刚明明是有人去传信,应当有人来为娘娘解围了,那他这样子,是恰巧来还是特意来? “哎,皇上刚刚做了个大决断,正在拟圣旨呢……不过,他念及娘娘身份不同,决定让娘娘先知道,所以叫我过来传声口谕,免得娘娘最后得知这件大事或者被别人告知这件大事,心里过不去……” 水莲看着他,不知他是真是假,但十分担心:“怎么了?” 福公公瞪她一眼:“既然是口谕,自是说给娘娘听的,怎么能先说给你听?快带我进去,记得一会儿帮忙劝慰一下娘娘!我刚刚说了那么多,你也该明白,皇上已经很顾及娘娘的情绪和面子了!” 水莲疑惑地带他进门,走进去就见一个宫女背对着道路站在树下。她脚步一顿,不是刚刚那人吗,什么时候来的? 她看一眼福公公,福公公对她眨眨眼。她心下了然,原来那堆话是说给这人听的!福公公可真是高明,防范得滴水不漏! 走到正殿前,水莲先进去。 静言已经和太后在聊天了,东南西北胡乱聊,太后还是想借机将那米糕喂进她嘴里,或者让她自己主动提及再去劝皇上选秀。 见水莲进来,她问:“衣服坏了哪件?” “是前两天才送来的夏衣中的一件,那件紫色绉纱的长裙,娘娘说洗好了等公主生日就好拿来穿的。” “坏了?” “嗯,奴婢已经将小珍撵到外面去罚跪了。”然后,她有些为难地道,“娘娘,福公公来了……” “福公公?”静言心下肯定是来解救她的,却佯装疑惑。 太后却有些阴狠地看她一眼,看样子这女人还是找着法子去通风报信了。 静言道:“他有说什么事吗?” “说是有口谕要宣……”水莲望着她,“娘娘,只怕消息不好,福公公都有些战战兢兢呢……” 静言听了,明白一会儿最好不要淡定,要大受打击,点头:“请他进来。” 福公公进来后,先是请安,然后对太后笑道:“太后娘娘也在这里,那奴才就不用多跑一趟了。” “有什么事?”太后问。 福公公偷偷觑静言一眼,有些怯弱地道:“皇上决定选秀了。” 静言和太后都愣住。 好半天,太后问他:“怎么突然又决定选了?上午不是还不答应吗?” 福公公欲言又止,为难地道:“奴才哪能懂皇上的心思?” 静言回过神,神色有些伤心,有些木然:“你说的是真的吗?” “是。皇上说,先告诉娘娘一声,让娘娘有个准备。这会儿,怕圣旨已经下了……” 静言心思纷乱,肩膀一下子便软软垮了下去,整个人没了精神。 太后一见,心中暗暗一笑,却还是怕是被茂荀骗了,便对福公公道:“带路,哀家要去见皇上!”然后对林香道,“既然皇后不喜欢吃这点心,就收起来吧!拿回去赏给大家吃!” “是。”林香福身,走到桌边,将点心全部又装回食盒。 太后站起身,却见静言还是呆坐在椅子上,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居然忘了要起身送驾。她也就宽宏大量地不与之计较,对身边的人道:“我们走!” 静言仍是愣愣地坐着,好久后才终于抬起眸,咬牙瞪着门外,猛地伸手将桌上的茶杯推到了地上,大吼道:“她居然要害我!她居然要害我……” “娘娘……”水莲担心地看着她。 静言站起来,伤心得浑身颤抖:“她今天可以害到我头上,说不定改天也会害到语眸和语诀头上!” 第316章 输不起她 明心走到她身边,安慰地拍拍她的肩,再比了两个手势。 她见了,会心一笑:“是啊……我们还有皇上……”而且,太后若再敢这么狠,她绝对不会只守不攻! 明心扶她坐下,水莲马上叫人来将地上的碎瓷收拾了,再重新泡了茶来。 刚安静下来,又有人来禀报:“娘娘送去乐坊修的琴,尚宫亲自给送过来了。” 静言放下茶杯:“宣。” 乐坊尚宫抱着修好的琴走进来,见了静言就跪下:“娘娘恕罪!” 静言看了看那琴弦,都好了,便道:“琴给我看看。” 水莲去将琴接过来,摆在她身边。 尚宫道:“禀皇后娘娘,这琴还有些问题。” “还有什么问题?”静言说着,伸手拨了两下,果然问题大。音色都不对了,一把上好的古琴,换了根琴弦就成街头货了…… “这是怎么回事?”她问。 尚宫磕头道:“回娘娘,补回的琴弦虽然材质与原来的相同,但原来的琴弦有特别处理过,乐坊的工匠参不透其精髓,琴音就怎么也调不到原来的样子。” 静言又快速拨了几下,失了真的琴音一点没美感,她气怒地将琴推开:“你们干什么吃的?这点事情也办不好?” “奴婢该死……” “滚下去!乐坊的人全部罚俸半年!” 尚宫愣了一下才磕头:“是,谢娘娘……奴婢告退!” 静言叹口气,看着这琴,动手开始摆弄起来。或许是哪里琴弦没有弄好,好好调一下,应该能让声音恢复得跟此前差不多…… 宣德宫里,茂荀刚将圣旨发出去,太后就到了。 一听太后驾到,他眸光乍冷,胸口溢满怒气,好一会儿才收拾起情绪,走出书房。 大殿内,太后坐在椅中,一群宫女太监站在她身后,林香手里提着一个刺眼的食盒。 茂荀走到她跟前,微微鞠躬:“母后。” 他好久没这么有礼了,太后暂时也不敢细想是为何:“哀家刚刚在皇后那里,遇到福公公来,听说你把选秀的圣旨发出去了?” “嗯。”茂荀点头,在她身边坐下。 “上午不是还坚决反对吗?怎么突然又行了?” 茂荀看他一眼,有些内疚地道:“离了千慈宫后,母后的话一直在朕脑子里打转。朕总觉哪里有问题没想通,思索良久,猛然惊醒,终于明白母后一番苦心。 母后说得对,朕还有几十年,到朕百年,语诀也已经几十岁了。就算他这一路没遭遇什么意外,活得好好的,但他岁数一大,左等右等等不到登基,只怕会强行夺权……为了皇位,子弑父的人伦惨剧历史上比比皆是。而在那种时候,妻子都是站在儿子身边……” 太后听他如此说,知道他真是明白了自己的心思,不禁感动地点点头。 茂荀继续道:“若不选秀,朕的子嗣总是皇后生的,大皇子不行,还有二皇子,她一人独大,在后宫根本没有牵制,做起事来肆无忌惮,若想谋事也是轻而易举——母后有这么远大的见解和顾虑,全是为了江山稳固。而朕居然这么久才想明白,实在是不应该。” 太后点点头,握住他的手:“你明白就好……母后不要你学汉武帝,立弗陵、杀钩弋,那太冷血无情!这样就好,能牵制住她就好……” 茂荀垂着眸,被她握住的手动也不动,看不出他的心思。好一会儿,他抬起头,看到林香手上的食盒,笑道:“母后给朕带了吃的来?” “呃……”太后一愣,“已经冷了。你要想吃,哀家叫人做了新的给你送来。” “那多麻烦,热的冷的不是一样?”茂荀伸手想要林香把食盒交出来。 太后急忙按住他的手:“冷的容易吃出毛病,你龙体为重,不可胡来!” “……母后教训得是。”茂荀抽回手。 太后笑得有些尴尬,站起身:“母后先回去了,不打扰你了。” “母后慢走。”茂荀扭头叫福公公,“派人送太后回宫!” 太后一转身,他的脸就阴沉下来。太后一走出殿外,他就一拳砸到桌面上,怒不可遏。 周围众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更无人敢劝。 就这样子坐了很久,茂荀才长吁一口气站起来,叫来一个小太监:“去仪和宫告诉皇后,朕今晚不过去用晚膳了,请她做好宵夜等朕。”闹了这一场,今天的奏折一本都还没批,但愿能在宵夜前赶完…… 哎,静言啊,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母后的顾虑,的确是需要着重考虑的问题,此前居然被他忽略了。以至于差点害她丢了性命。 他相信现在的静言不会做出那种事,只是,几十年后,谁知他们之间会不会又产生什么嫌隙和误会?让她在立场上背离他……或者,日复一日,在这深宫之中、在她成长的岁月里,心性慢慢转变…… 权利和皇位他还输得起,就算不是他的,也不会是她的。姬家有的是人,她夺不走。 但是,他输不起她……他的静言。 仪和宫里,静言已经将那琴拨弄了一个时辰。午睡的语眸和语诀都起来了,纷纷围在她身边,陪着她一起听琴音。 突然,殿外传来笑声:“我还以为是语眸在玩,所以断断续续、叮叮咚咚的。怎么皇嫂也弹成这样啊,莫不是有心事?” 静言停下动作,抬头看着从殿外走进来的人:“云裳?”她站起身,“你好久不来了?我想想……元宵过后你就没进过宫!” 第317章 跪求明心(给明老师纳妾) 云裳走过来,双手握住她的:“想是想来,但是刚过了年,你事情多,我怕吵着你。” “去给母后请安了吗?” “……今天不想去。”云裳皱眉道,“母后每次说的就那两三件,老怕驸马因为我不能——……会在外面乱来。我纵使对明老师有再大的信心,被她这么说来说去也得说出问题来……皇嫂,你可得帮我瞒着!她没问你就不许提我来过,问了你也给我找个为什么没去给她请安的借口。” 静言一边听着,一边微笑点头,太后刚刚拿她说事,是大大的失策。 “小姑母。”语诀仰起头,伸出双手,“小姑母抱抱。” 云裳一见他那可爱的样子,马上松开静言的手,蹲下身将他抱个满怀:“哎呀,诀儿,才半个月不见嘛,你怎么长大了这么多?”说着又伸手摸摸旁边语眸的脸,“眸儿也越来越漂亮了!” “谢谢小姑母……”语眸害羞地道。 “真的?!”语诀眼睛一亮,居然有长!这是他目前的目标和任务啊!“那有没有长高高?” 云裳站直身体,和他比了比,点点头:“有!等小姑母下次来的时候,你肯定就长到小姑母腰这么高了!” “那下下次就和父皇一样!” “……说不定哦。”小侄子,千万别当真啊!否则,小姑母要十几年后才能与你相见了…… 静言拍拍他的头:“还不快让小姑母坐下。” “哦……”语诀急忙拉着云裳到一张椅子前,“小姑母坐。” 云裳坐下,伸手摸着桌上的琴:“你在教他们弹琴?” 静言也坐回座位:“不是,昨天把弦绷断了一根,换了的和原来有些不同,声音怎么也回不去。” 说着就又弹起来,弹了半曲,她收回手,叹气道,“还是不行,琴到我手里,声音只会越弄越差,哪像明老师——”她眼睛一亮,伸手抓住云裳的手,笑道,“瞧我烦什么?你来了,一会儿把琴带回去,让明老师帮忙修一下可好?” 云裳点头:“当然好。” 静言马上让人将琴抱开,旁边语诀就拉着云裳叽叽喳喳地说起话来。说了一会儿,云裳对静言道:“皇嫂,我有事拜托你。” 静言看她一眼,叫人将孩子带走,然后屏退众人,独留明心和翠儿伺候在各自身边。 “是什么事?”她问。 “我想给明老师纳妾。” “你开什么玩笑?!”静言脱口而出,“你拜托我?不是想要用圣旨逼他接受吧?我毫不怀疑他会抗旨!” 云裳摇摇头:“我想先造成既定事实,他就不得不负责了……” 静言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好半天才说:“你在想什么啊?明老师会气疯的!” “我总不能仗势着自己公主的身份就让他后继无人吧?”云裳道,“皇嫂,你不用劝我了!我考虑了三年,已经做好决定了!今天来,是向你讨人的!” “讨人?” 云裳抬头,指着明心:“我要她!别的人我不放心!明心和明老师认识多年,对你又忠心耿耿,她也会真心对明老师好、对我好,不至于闹乱那个家!” 明心一时吓得蒙了,睁着眼睛,反应不过来。 “不行!”静言赫然站起,“不管为了你们谁,我都不同意!云裳,太医说过,你的身子几经调理就会好!而且,你现在还这么年轻,急什么急?” “可明老师不小了!”云裳叫道,“而且,我根本没机会生了!我自己去看过大夫,城中所有的大夫都找遍了,我也私下问过御医,他们都说——不、可、能!我吃了多少药、拜过多少佛、卜过多少卦……全无希望!” “可是……这样不对……”静言摇头道,云裳这个决定太疯狂了,“明老师待你什么心,你不明白吗?你敢这么做,他恨死你!我敢和你串通起来算计他,他也会恨死我!” “一旦木已成舟,他恨又怎样?到时候明心怀上他的骨肉,他有再多的恨都会慢慢消融……”云裳握住她的手,“皇嫂,我现在每天强颜欢笑,特别是他待我好,让我愧疚万分……你就可怜可怜云裳吧……” 静言闭上眼,一时无法应对…… 云裳见她这样,突然甩开她的手:“皇嫂,你就这么狠吗?这么小小的要求也不答应我?你倒是有两个孩子了,哪能理解我和皇姐的苦!” “不是这样的!”静言急道,知道她是故意说这种话激自己,可却拿她没辙,只能点头道,“好吧,我答应你就是了……” 云裳破涕为笑:“谢谢皇嫂!” “别急!”静言拉住她,“我只是答应你一部分——站在你这边而已。但你要明心,不是我能做主的。除非明心自己同意,否则,你不能带走她。” 云裳看向明心,明心使劲摇头。 “明心……”云裳松开静言的手,走到她身边,“你就答应我吧!求你了!我和明老师不会亏待你的!” 明心扭开头,不看她,还是使劲摇头。 云裳突然跪下:“明心!求求你!” “云裳!你做什么?!”静言大叫。 “公主,你快起来啊!”翠儿也急忙走过去拉她。 明心也急忙跪下,可她说不出话,劝不了她,只能和她面对面跪着,干着急。 “你若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云裳看着她,哭道,“明心,好女孩,你就答应我吧……我没用公主的身份来命令你,而是用女人的身份来求你,是真心把你当姐妹看待!就算你去了公主府,和我一样无法为明老师添个一子半女,我也不会说你半句!而且,以后也不会再做这种事,我们俩姐妹和平共处,就当他命中无子了……” 第318章 密谋大事 明心也哭了,还是摇头。 云裳抱住她的头:“你若不答应,我就不起来!我每天来跪!我说真的!” 静言见她们这样,思索了一下,对明心道:“答应公主吧……” 明心望着她,满眼诧异和排拒。 “真要公主一直跪你吗?”静言不忍地道。 明心一见,只能哭泣着点头。 “明心……”云裳感动地抱着她,“谢谢你……谢谢你……” 静言将她们扶起来,对云裳道:“看你怎么哭成这样?翠儿,快给你主子擦擦眼泪。” 翠儿点头,拿出帕子去给云裳拭泪,她自己接过来,一边拭泪一边道:“皇嫂、明心,谢谢你们了……” “今天就带回去吗?” 云裳点头。 “你可想好要怎么和明老师说?” “我早想好了。虽然理由牵强,但能先将人留在府里就好了。”云裳道,拉着明心,“你就这么和我去,不用收拾东西,免得他疑心到这上面来。” 静言看着明心:“自己多保重,我会抽时间去看你。要是公主和驸马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给你做主!” 云裳一笑:“我供着她还来不及呢,哪会欺负她?” 静言微微一笑,想交代明心两句,可却不好将她拉开,否则云裳怕要怀疑了……想到明心哑疾多年,能读懂唇语,她便趁云裳不注意的时候无声地告诉她:“你此去,能避则避,但要不落痕迹,不能给公主发现了。” 明心松口气,对她微微一笑。 当天,明心抱着琴跟云裳去公主府。 业周看见,问云裳:“明心怎么来了?” “我想学她做点心给你吃,就让她来府上住几天,好教我。”云裳对他笑道,也不知是真是假,“另外,皇后娘娘的琴坏了,换了根弦,却回不到从前,想让你帮忙调下音。” 业周点点头,说她:“你好好没事做什么点心?叫你抄的书抄完了吗?” 云裳嘴一嘟,气鼓鼓地看着他:“人家已经不是你学生了,还抄……” “不是学生了啊……那你有问题的时候为什么还老问我?” “……习惯了嘛。” “好习惯……”他笑道。 这夜,云裳让明心和翠儿住一起,什么也没做。准备第二天或多几天才开始行动,免得业周防范。 此时的仪和宫里,静言将语眸和语诀哄睡了,交代了守夜的嬷嬷和宫女几句,就和水莲悄悄退出房门。 “皇上说要过来吃宵夜,我们现在去膳房。”静言道。 “这么晚了,奴婢去吧。” “皇上下了旨让我做,你想欺君吗?”静言笑道。 去膳房做了一锅排骨粥才回房,以往她在这时间已经就寝了。不过,现在又恢复等他来了一起就寝的日子……要选秀女了,也不知道这日子是否这能永远这么坚持下去? 茂荀快到子时才来。 静言见他还穿着龙袍,马上给他更衣:“要泡个澡吗?宵夜吃过了吗?你叫我做的那份,我还给你留着。” “唔……加上你,都要!” “……不正经。”她脸一红,吩咐大家去准备。“那泡了澡再吃宵夜好不好?” 他在床头坐下:“先吃宵夜。” 静言见她扭动手臂,知道他疲累,伸手给他按摩。 茂荀享受着,缓缓吁出一口气:“今天没事吧?” “……没事。幸好福公公及时赶到,没有撕破脸。” “或许应该撕破脸才对,这样,朕便有理由将她软禁或者送走了。” 静言微微一笑,没说什么。不做好人,也不趁机讨什么。 “都怪朕此前思虑不周,差点害了你。”他转过身,将她抱进怀里。 “此前你也是为了我啊……”静言道,“你放心吧,我会好好保重的。” 茂荀吻吻她额头:“选秀的事,只怕还会劳烦你……你若不愿,尽量交给容昭仪她们。到底一年拿那么多俸禄,总不能什么都不做。正好给她们找点事做,免得她们无聊。” “嗯……” “若有事,告诉朕,朕会一直站在你身边。” “我也一直站在你身边。” 次日,几乎全天下都知道皇上要选秀的事了。 民间展开如火如荼的选美大赛,家中只要有年纪在十六到二十的未婚女子,全都送往官府备案。谁不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成为皇亲国戚、光宗耀祖、耀武扬威?所以,有美人的送美人,没美人的送钱财,什么都没有的就大骂君王昏庸无道…… 暖玉、云裳、雨雁齐齐入宫,到仪和宫探望静言。也不知为什么会闹成这般模样,更不知她和茂荀已经和好如初,三人担心她却又说不出话来。 “昨日来,不是还好好的吗?也没听你提起。”云裳道。 雨雁道:“这是做什么啊?吓死我了……这孩子就差点给吓出来了!” 静言瞥她一眼:“都要做娘的人了,说话怎么还这么粗鲁?” “我们这不是担心吗?”暖玉道。 “没什么好担心的。母后早想选秀了,现在才选,都晚了。” “母后想?那皇上呢?” 她微微一笑:“我怎么和你们说呢?皇上宣布选秀的初衷都是一样的。只是,这结果会如何……我倒也好奇了。心中空空的没着落,怕又闹出好些让人后悔的事来……” 三人听了,一径沉默。 而此时的宣德宫里,刚刚下朝的茂荀叫来业周、茂正“密谋大事”。 茂荀道:“朝中有哪些文臣武将还没娶亲的,你们俩慢慢给朕找出来,拟个名单给朕。” “皇兄你想做什么?”茂正问。 第319章 灭灯不成 “秀女一选,少也有百儿八十的,总得有地方去。”茂荀看奏折,头也不抬,“朕没那么大的胃口,后宫更没那么大的地方。而不少爱卿却因为兢兢业业、尽忠职守而蹉跎了终身大事……朕自当补偿他们!所以,朕决定到时候进行一个集体的拜堂——你嘴巴张那么大做什么?” 茂正一手将掉到胸口的下巴推上去:“皇兄,你不是要将所有的秀女都那么打发掉吧?” “想是想,不过估计情形不被允许……”茂荀的口气很是遗憾。 业周心中叹了叹,却面不改色地道:“朝中到了年纪还未娶亲的不多了。不过,京城有好些达官贵族和富商的子弟都没有娶亲。反正年轻人未来都会为国效力,皇上可以考虑为他们指婚,也好让他们早日成家立业,不再终日在街头惹是生非、与酒肉为伍!”就有某纨绔子弟有眼无珠,差点调戏到云裳身上去,看他这下不都将他们收拾了! 茂正点头:“好主意!”有次陪雨雁去上香,居然有人明目张胆地直勾勾地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那怎么行?让皇兄全都收拾了,最好秀女都是母老虎…… “那就这么决定了……”茂荀欣然同意,“名单!名单尽快给朕!” -------------------------------------------- 快到就寝时间,业周灭了灯,走出书房,却见对面卧室也突然熄了灯。 关上门,他疑惑地走过去,问站在门口的翠儿:“公主怎么了?” 翠儿摇摇头:“奴婢不知。” 业周推开门,开始掂量是怎么回事。不等他进屋就灭灯,难道是抗议他进屋?他什么时候惹她了? “云裳?” “……” “云裳,怎么不点灯?” 还是无人回答,但床上慢慢坐起一个身影,微微偏过头,缓缓将手伸向他。 他心里一动,悠悠地走过去,发现床上的人儿呼吸有些急促。站到床前,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怪异的感觉从指间传来,他飞扬的心抖地跌落。未及思考为什么会这样,他本能地收回手,快得床上的人惊了一跳。 一个惊人的念头猛地窜进他脑中:她不是云裳! 床上的明心不知所措,别说她不能说话,就是能说现在也不可以出声。但现在是怎么回事?她该怎么做? 业周觉得异常震惊,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马上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明心急忙回过头,不知道该怎么办。但听他越咳越凶,只有爬下床为她捶背。 “水……” “呃……”明心一听,想去桌边给他倒水,他的手却紧紧攥住她的,让她无法行动,她只有继续捶着他的背。 业周又连着咳了好几声,沙哑地问:“你怎么不说话?” “……” “我哪里惹你生气了吗?”他喘息着问,然后对外面叫道,“翠儿——” “啊?”翠儿早已经听见里面动静,正不知该怎么办呢。 “进来……点灯、给我倒水……” “哦……”翠儿为难地应了一声,怎么办啊?公主去她房里了,准备今晚在那边休息呢……犹豫了好久,她推开门进去,“驸马,你没事吧?” “咳咳……”业周又猛咳几声,吓得翠儿直哆嗦,驸马爷不是生病了吧?那得赶快去把公主叫过来!她走到桌边,抱起满满的茶壶,道,“驸马,没水了,我先去打水啊,你等着——” 说完就抱着茶壶跑出去,跑到走廊尽头,将茶壶放在地上,马上飞奔去自己房中:“公主!快去!驸马病了,咳得厉害,要喝水、要点灯、要穿帮了!” 云裳正因为心爱的明老师要和别人睡觉而郁郁寡欢呢,一听说业周生病了,忙不迭地跑回去。翠儿跟在她身后,急道:“我说茶壶没水了,还没点灯呢,应该还没发现……哎哟,公主慢点……茶壶在走廊上……” “你闭嘴!”云裳低叱道,“小心被他听见了……你先在门口等我,我进去把明心换出来。” 走到走廊上,她提起茶壶,快步走进房中。业周还在咳,她听了,心里急得不行,走到桌边手忙脚乱地倒了茶,倒得满桌都是,然后端着茶走过去。 业周见人影走近,这气息的确就是那最熟悉的人所有,便松开明心,接过茶,仰头就喝。 云裳马上走到明心站的位置,将她推出去,然后扶着业周,温柔地为他顺气:“明老师,怎样,好些了吧?” “嗯……”他应一声,将茶杯递出去,“再要一杯……咦?翠儿呢?” 走到屋中央的明心顿住脚步。 “呃……”云裳看着明心的身影,“她……她去点灯,我去给你倒,你先坐一下。”她将茶杯接过来,扶着他转身往床边走。 趁着他们转身,明心快步走出去,翠儿同时急忙走进来,打燃火折子,将外间的灯点亮,然后又进来将内室的灯点亮。 突来的亮光让人有些不适应,云裳刚端着茶杯走到桌边,不禁伸手挡了挡亮光。 翠儿将火折子揣进怀中,快步走过来:“奴婢来,公主快去看看驸马。” “嗯。”云裳将杯子搁下,转身走回床前,看着业周,“驸马,你怎么样?是不是感冒了?要不要宣太医?” “还好……可能是刚刚在书房看书时忘了加衣……”他看着她,头发倒是放下了,但身上的衣裳还是白日里穿的那件。刚刚躺上床的人肯定是已经只着中衣了,不过,他懒得拆穿她。 第320章 醉酒失败 翠儿端了茶来,他伸手接过,道:“不用伺候了,回去休息吧。” “……是。”翠儿看云裳一眼,福身离去。走到外间,将外间的灯灭了,然后出门,将门轻轻关上。 业周又喝了一口茶,再意思意思地咳了两下。云裳紧张地捶捶他的背:“明天叫太医来看看吧?” 他点头,将杯子放在床头的案上:“若明早还咳就叫吧,不咳了就不叫。” “好。”她点头,去将远处的烛台移过来,也放在案上。 业周马上伸手将她拉进怀中,伸手拨着她耳边的头发。她脸微微一红,有些害羞地缩了缩。他一笑,吹灭了蜡烛,在还有一点火星的时候噙住了她的唇,辗转吮吸了好久才放开。然后一边脱她的衣服,一边道:“我一出书房就见你灭了灯,还以为你今晚不要我了呢……” “明老师……”云裳激动又愧疚地抱住他。 “云裳——”他再次吻住她,“我在……” 翌日傍晚,业周从宫里回来后,就在凉亭里试那把琴。 云裳和明心在厨房里忙了一下午,做了许多点心,听说他回来了,就让明心将点心送来。到底以后要生活在一起的人,该多点时间培养感情……虽然想到心里还是有些酸酸的,但有所得必有所失嘛! 明心端了点心过来,业周一见,道:“坐。” 她微微一愣,还是听话地在他对面坐下。 “公主和你密谋什么?”他问。 听他这么问,她的惊吓倒不大,明老师那么聪明,会看穿不奇怪。想了一会儿,她拿起旁边的茶杯倒了一杯茶,用手指蘸起茶水就在桌面上写起字来,将云裳的心思和打算明明白白地告诉他。 他看了,无奈地叹口气:“才几年就这么多事,未来几十年可怎么过……” 明心看他一眼,掏出手帕将桌上的水渍擦干。 他问:“接下来会做什么?” 她想了一下,在桌上写下一个“酒”字。 他看了,道:“今晚你在自己的房间好好睡。” 明心点头,福身走开。 业周弹了弹琴,嗯,还差一点……或许该换根琴弦…… 看到桌上的点心,想起某人说要做给他吃,这些莫不是有她一份功劳?伸手捻起一块,含进口中……然后满意地笑了,果然不是明心的杰作! 晚餐时间,果然一桌子酒菜等着他。他看了看酒菜,又看看云裳。她被他一看,不禁有些心虚。 他心中一笑,某人酒量一点也不行,也不知谁会先倒下…… 果然,一餐饭还没吃完,云裳就醉了,却还不遗余力地继续灌他。 最后,她醉得不省人事,他却只是微醺。 一群人将她扶回房放在床上,翠儿等人进进出出,又是倒茶又是擦汗。 业周将毛巾接过来:“我来,你们都回去休息。” 大家看了看,也就离开。 业周用毛巾擦着她的脸和脖子:“你呀……怎么说你好?” 折腾了几番,她醒过来,醉眼朦胧地看着他:“明老师……” “嗯。明老师很生气。” “为什么?”她抓住他的手,“云裳哪里又做错了……” “哪里都错了。” “唔……”她爬起来,去抱他脖子。他大大方方的让她抱,然后她就缩在他怀中撒娇,“人家以后不会了……” “最好你明天还记得……” 她安安稳稳地呼吸着他的气息、聆听着他的心跳,好一会儿抬起头:“咦?有事要做呢……忘了……是什么事?明老师,你记不记得是什么事?” “脱衣服睡觉!”他道。 “哦……”她点点头,松开他,老老实实地开始脱衣服。手指在外衣的系带上扯了几下都没将那活结扯掉,她郁闷地瞪那结一眼,仰脸望着他,“明老师,你帮我……” “帮你做什么?” “脱!它不听话……”她指指衣服。 “你呀……”他叹口气,揽住她的身子,慢慢帮她脱。她却在他怀里扭来扭去,扭得他心烦意乱,邪念骤起。他眸光暗了暗,边脱就边在她的身子上亲吻起来。夫人是他的,想怎样就怎样! “好热……” “嗯……我也热。”他责怪地道,“你乖一点,我们运动一下降降温。” …… 第二天早上,云裳醒来时,业周已经上朝去了。看着凌乱的床和全裸的自己,她懊恼地抱住头,自己怎么这么没用啊? 不行!得想想别的法子! 想到法子之前,她安静下来,没使什么坏。 可业周天天晚上折磨她了,前所未有地疯狂,几乎一直折腾到天亮。 开始她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他的热情从何而来。可多来几天她完全吃不消,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不说,浑身也痛得不行,走路都在打瞌睡…… 她不禁怀疑,明老师不是发现了什么吧?所以才这么折腾他、惩罚她!那更得速战速决,否则别想成事了! 可想让他喝醉不行,难不成要下药?那多没品啊…… 最后,想到京城有家酿酒的被大家封为“酒王”,他们好像有一种酒一杯就醉!她便让翠儿去买了一坛回来,决定用这酒试一试。如果再不成功,就真要下药了! 这晚,又是鸿门宴。 业周心中叹气,这丫头学不乖吗?不过,他还是不动声色地接过酒,一饮而尽。 然后…… 他警觉不妙,这酒好大的劲!一杯就昏昏沉沉了,难不成是酒王家的“醉太白”?那再来一杯估计不分东南西北了,第三杯肯定醉死! 他愣愣地盯着酒杯,醉太白号称一杯就醉,那…… 他眼一闭,咚地趴到了桌上。 第321章 双管齐下 云裳吓了一跳,咻地站起来:“明老师,你没事吧?” 翠儿道:“是不是醉了?” “醉了……”云裳看着酒,“真是名不虚传啊!快,扶他进屋!明心,快过来!” 一群人将业周扶进屋,放到床上,云裳给他脱了鞋袜,依恋地摸摸他的脸,对明心道:“醒不过来没关系,你睡在他身边。这样子一夜过去,就算什么也不发生,他也得对你的名节负责……” 明心愣愣地,不是吧?这样子…… 云裳说完,就要起身离开,谁知,业周突然一把抱住她,翻身将她压在床中。 “啊——明老师?”她吓了一跳。 “云裳……”他醉醺醺地看着她,低下头就去吻她。她一见,马上偏过脸去,“明老师,你醒醒,有人呢!” “不……我要你……”他咕哝道,按住她双手,霸道地吻住她。 翠儿和明心等人倒抽一口气。 云裳使劲挣扎:“拉……拉开……” 见她还能说话,业周更发狠地吻住她的唇。 “快快快……”翠儿回过神来,将大家往外撵,“走走走……阿弥陀佛,我们什么也没看见……” 匆忙杂乱地脚步声蹭蹭蹭地往屋外跑去,砰地一声,门一关,关住了一室风光旖旎。 …… 又是一夜不眠不休。 中午,云裳醒过来,呆愣地看着凌乱的一切:醉了的人还知道怎么将她折磨到极致才肯满足她吗? 不管了,今晚下药! 晚上。 吃饭时平安无事。 夜深准备就寝,业周回到卧室,见云裳巧笑嫣兮地坐在桌边,桌上摆了几道小菜。 “驸马,我备了宵夜。”她眨眨眼,俏皮得异常可爱。 他心生警惕,这丫头为了他的“千秋大业”已经豁出去了,虽然在卧室,不代表没陷阱。 走到桌边,闻到熟悉地酒香,他眉毛一扬:“你昨晚没累够吗?” 她脸一红,却挑逗地道:“人家就是太满意昨夜的状况,才想再试一次嘛……”酒和药并驾齐驱,我让你今晚就和明心生米煮成熟饭! 她这么说,不管她是不是有阴谋诡计,都足以让他疯狂。他心口一热,血液瞬间奔腾,马上坐到座位上,一把将她抱到自己腿上:“既然裳儿这么照顾为夫,为夫岂敢不从?” 这话让她浑身不自在,骨头都有些酥软了。但她没忘记自己的目的,端起酒给他,大言不惭地笑道:“来,美人在怀,别忘了美酒。” 他眼睛魅惑十足地看着她,低下头,就着她的手就将酒喝干,却不吞下去,脸靠近她,想让她和他同品一杯酒。 她岂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以前这么干过的!但这杯酒加了东西,她可不敢喝,便缓缓将身子向后仰:“你喝啦……第二杯一起喝……” 他听了,笑着将酒吞下。或许,第二杯醉不倒他…… 她马上斟上第二杯递给他,昨晚他肯定装醉,今天两杯上阵,就不信还不成功! 他接过,一口喝完,马上扶着她后脑吻住她,将一半的酒哺给她…… “唔……”喝完这口酒,被酒醉的份少,被他醉的多…… “咳……”他轻咳一声,揉着额道,“这酒太厉害了……以后不准喝了……” 云裳脑子有些昏,抓着他衣襟:“我们睡觉!”再不睡她就醉晕过去了! 他听了,激动地抱起她往床铺走去。将她放到床上后,她突然一个翻身将他压在下面。 “原来你今天想主动……”他笑,真有些醉了。 “明老师,你发现了是不是?你别怪我,我是为了你好;有了新人你也别忘了我,我会心痛……”说完,她马上起身退开。 他听了,酒意醒了大半,揉着额想要坐起来:“云裳,你做什——” 躲在床底的明心和翠儿已经爬了出来,见他要坐起,云裳猛地将明心推到他身上,他又被压倒了回去。 “走!”云裳拉住翠儿,快步跑出屋子,然后噼里啪啦地落了锁。 “云裳——”里面业周怒吼一声。 云裳吓了一跳,手中的钥匙啪地一声落在地上。 “公主……”翠儿拾起钥匙,担心地看着她。 “我没事,我们走……”云裳道。 里面业周推开明心,摇摇晃晃地走出来,走到门边,发现门落了锁,他捶着门大吼:“姬云裳!你给我开门!” 走出几步的云裳顿住脚,浑身颤抖。 “公主,驸马生气了……”翠儿道。 “没事……”云裳喃喃道,“药效一来,万事大吉……我们走……” “姬云裳!你若不开门,我明天就向皇上请求休了你,就算被杀头也无所谓!” 云裳听见,眼泪扑簌扑簌地直往下掉,却还是头也不回地走开。 “云裳——”业周拼尽全力大吼一声,猛地一拳捶在门框上,门框生生被他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捶掉了一根木头。 翠儿回头看了一眼,劝云裳道:“公主回去吧!驸马这样会闹出人命的……” 云裳颤抖着大哭,猛地转身跑回去,抓住锁才想起钥匙在翠儿手上。翠儿已经跑过来,马上将钥匙递给她。她接过,一边哭一边手忙脚乱地开锁。 打开门,就见业周红着眼站在门口,一向尔雅温柔的面孔怒不可遏。她见了,吓得连眼泪都收了回去。 “姬云裳!你到底要我做什么?!”他大吼。 翠儿抖了抖身子,急忙叫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明心:“快出来!” 明心急忙跑出去,翠儿拉着她转身就跑:“我们快跑!”二人瞬间跑得无影无踪,将战场留给他们。 第322章 讨要皇榜 云裳走进屋,将门关上,伸手拾起他的手,只见上面破了口子,鲜血正慢慢浸出……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突然一把抱起她往内室走去,将她放到床后气愤问她:“酒里面有什么?!” 她颤着嘴唇:“媚药……” 他低吼一声:“我和你没完!” …… 这一夜,依然是不眠不休。不过,这次非他故意。被药力和怒气控制的男人是不可理喻的。 清晨,他疲惫地起身穿衣,她伏在床上嘤嘤哭泣。 “正好你还不太理解‘自作孽不可活’的意思,现在,你应该明白了。”他叹口气,在她眼角吻了吻,“琴已经修好了,今天就将明心送回去。再敢乱来,没这么好说话。” “呜……”她将头埋进枕中。 他再叹口气,揉揉他的额头,去上朝。 他以为,这样子,事情就解决了。万没想到,再回公主府的时候,却看到明心穿梳了妇人髻、穿了云裳的衣服、戴了云裳的首饰,和云裳一起坐在大厅之中,俨然这个家的另一个主人。 很好,看样子要和他硬碰硬了。 “这是做什么?”他笑问。 云裳撇开头,不敢看他:“我已经决定,纳明心为你的妾室……我会禀明皇兄和母后,一切是我的意思,不会让他们降罪于你。” “我以为我们这几年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几天我也表现得够明白了。” “……” “明心,把你自己的衣服换回来!”他对明心道。 明心起身,准备离开。 “不许去!”云裳叫道,“我是公主,你们谁敢不听我的?” “嗯?”他看着她,口气冷得可以,“我倒忘了,夫妻之道,大不过君臣之道……” “不……明老师……”她着急地看着他,“不是这样……我不是这个意思……” “哼!最好我回来时她已经不是这模样了!”他衣袖一甩,大步往府外走去。 云裳追过去:“明老师——”追到门口,她停下来,望着他的背影消失,道,“你去把衣服换了吧……”说完,烦闷地捶了一下门柱,转身往后院走去。 明心换完衣服出来,听说她已经回房,便往后面去。走到卧室前的院子里,见翠儿蹲在地上拔花盆里的杂草,就过去帮忙。 翠儿看她一眼,道:“公主在写字。”说着就拉着她悄悄地走到书房外。只见云裳站在书桌前,握着一只小狼毫,快速地写着。 “每次心里有气,或者惹驸马不开心,她都会使劲写使劲写……还在宫里时就这样……” 业周出了公主府,又往宫里去。到宣德宫,遇到茂荀正打算去仪和宫。 茂荀见他有些怒容,笑问:“朕的皇妹惹你了?” 本是玩笑话,没想到他还真回了一声:“是!她太过分了!” 这倒吓了茂荀一跳,急忙坐下来,双眼一眯:“公主有些脾气是正常的,你现在是什么意思?想讨休书?敢休皇家公主,要付出生命的代价!”虽然怒,但事实上还是玩笑居多。 业周叹口气,跪下:“微臣想向皇上讨道皇榜!” “皇榜?和云裳惹你生气有关系?” “她天天变着法把别的女人往臣床上送,硬塞给臣当小妾……既然道理她听不进去,臣只有想对策了,总不能坐以待毙。” 茂荀愣了片刻,才点头:“原来如此啊……不过,云裳不能为你添子,真的没关系吗?” “没关系!反正臣在决定娶她之前,就没想过要成亲!妻子都是上天恩赐的,不应当要求太多,太贪心不好。” 茂荀点点头:“难得你一片心意,云裳怎么就不懂呢?” “皇上,臣要皇榜!” “哦,对,什么皇榜?” “寻求神医。不管有没有治得好的,我们就说人外有人,总有人治得好,慢慢找就是了……” “好!”茂荀一拍大腿,妙哉啊! 皇榜的事情搞定,业周却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去了录言院继续工作,直到入夜才离开。 回到家中,回卧室的路上正好遇到丫鬟端着饭菜离去。一见饭菜动都没动一口,他问:“公主没吃饭?” “是,驸马。” “热了再端过来,我也没吃。” “是。” 他背着手,继续往前走,走到卧室前,见里面一片黑暗,反而是对面书房亮晃晃的。翠儿和明心双手交握在身前,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 他走过去,见二人要行礼,急忙伸手制止,然后悄无声息地走进去。 走到书桌前,见案头已经摆了厚厚的一叠纸,全都写得满满的。娟秀的楷体,很是漂亮。可是内容好像是胡乱写的。单单一张纸上就写了诗经、李白、曹植的句子。 看见她刚写下的诗,他问:“‘七月七日长生殿’后面是‘路上行人欲断魂’吗?” 云裳一顿,回头看着他,眼睛眨也不眨,好似在判断他的真实性。然后,她表情便有些委屈,好像要哭了。 “这么大人了,诗背成这样子,师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他道。 “呜……”她真的垂下头,哭起来了。 “哭什么?”他举起袖子为她拭泪,然后把手中的皇榜放在桌上,“把这个抄一遍。” “哦……”她听话地应道,重新铺了一张宣纸,展开皇榜,没去细想这东西的形状和颜色,径直老老实实抄起来。 他就站在一边磨墨,慢慢在心中数数,数到四十七,云裳停笔了。啧,反应真慢! “明老师?”她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这是……” “就是那样!皇上准备重金赏赐,为你遍寻天下名医。” “……你的办法?” 他看她一会儿,问她:“知道我为什么要想这办法吗?” 她垂下头,继续抄:“知道。” “以后还这不这样了?” “……神医还没找到呢——” “嗯?”他的声音充满威胁。 “不会了……”到底谁是公主啊? 第323章 仙女神医 皇榜张贴在全国的每个郡县。这不免又让老百姓茶余饭后嚼嚼舌根,这前不久贴皇榜招美女,现在贴皇榜招神医,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招什么?大家一致讨论后得出结论:招什么都好,不招兵就好! 第二天起,就陆续有大夫上门。 不过,良莠不齐,有些人根本只是略懂岐黄而已,连业周都不如!更有坑蒙拐骗的小人,被业周大怒之下叫人拿着棍棒撵了出去。 明心仍是留在府中,骗子来得多了,她就成了检验骗子的第一道关口。因为太医对她的嗓子比对云裳的身子乐观,虽然照样是束手无策,但他们通通认为,明心的嗓子遇到比他们稍微厉害一点的人是有办法的。 所以,一旦有自诩为神医的人上门,她就往厅里一站。 然后翠儿就告诉对方:“这位姑娘身染重疾,帮她瞧瞧。”又告诉明心:“你不要说话,免得露出马脚。” 如此一句,没人会想到明心是哑的,很多人看来看去,完全找不出症结所在。 约莫过了半个月,业周一回府就来了一个师婆,说云裳的病行医问药没用,得开坛做法才行。 业周听了,深吸一口气,叫:“管家!” “驸马,奴才在!”管家本就在旁边,听他叫,急忙答应。 他指着那师婆:“坑蒙拐骗、妖言惑众,送交官府!” “哎呀——驸马呀,老身说的是事实啊……”那师婆大叫。 这里刚送出去,业周正要转身回房,门房又大叫着跑了进来:“驸马,来了!来了!” “什么来了?” “神医来了!” “天天都有来,哪天来真的了?!明天到闹市口将那些缺胳膊少腿的乞丐都请到门口来,再有‘神医’来,先将他们治好了才能进来!” 门房小厮手舞足蹈地道:“是真的!那个姑娘啊,比公主还美呢,一根针扎在奴才手臂上,奴才半边身子就没感觉了!” 业周叹气道:“那只是小小的扎针手法而已,这点就把你糊弄了?还有,你可以说皇后娘娘比公主美,不可以说另外的人比公主美!” “可是是真的嘛……”小厮委屈地道。 送走师婆的管家已经回来,也兴奋地道:“驸马,试试那姑娘吧!真的像天仙一样,说不定是仙女下凡呢,那公主就有救了!” 业周思索一下,坐到椅子上:“罢了,叫进来吧!” 一会儿,就见一抹窈窕的白色身影自外走来。春风微拂,长发飞扬,其行走之姿,如弱风扶柳…… 她远远地走进来,大家就看得呆了。业周微微一皱眉,美则美矣,只是看起来是病弱之躯,连自己都治不好,又如何治别人? 及至看了她的面容,他愣住了,果然是比云裳美上许多,甚至连静言也远远及不上她。 她在厅中站定时,大家已经看得呆了,没人说得出话来。业周这个心有所属的人倒是只失神了一下,再仔细打量她,见她身子虽有些单薄,站在那里却十分的亭亭玉立,倒让人无法将她与病弱联系在一起了。 她肤色白皙、脸色红润、发丝黑亮,完全是一副身体健康的姿态。走路那般让人产生错觉,大概是女儿家特有的娇态作祟。 “咳咳……”他咳了两声,端起茶喝了一口,总算将大家的神智咳回来。 “姑娘懂医?”他问。眼睛扫了一眼她肩头挂着的箱子。 “是。”她点头。 他琢磨了一下,问:“姑娘贵姓。” “免贵姓吴。”小字夏雪,她暂时没说。 他点点头:“吴姑娘。因为近日来,上门来自称神医的人不计其数,在下不得不也测验一下姑娘。” “请便。” “吴姑娘先请坐。” 夏雪点头,在桌边坐下,将药箱放在桌上。 业周指着明心,对她道:“这个丫鬟已经身染重疾十几年,问遍宫中太医都没有办法。但太医曾说,她的病,比公主的病易治。” 夏雪点头,对明心道:“坐下吧,我先给你把脉。” 明心就在她身边坐下,将手伸出去。 夏雪抬起四指,按在她腕间,片刻后有些疑惑地皱眉,然后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又叫她张嘴。 “只是一些小症,几乎每人都会有的,不大碍事啊……”夏雪收回手,打开药箱,拿出笔墨,“你现在的身子还算健康,虽是丫鬟,想来主人对你还不错,平时连滋补的药都没少……有些小病症,我开个方子给你,你每隔十天吃一副,到老了,耳聪目明骨头不易折,可以延年益寿呢!” 写到最后两味药,她突然停下笔,又扭头看着明心:“再张嘴!” 明心便将嘴张开。夏雪站起身往她喉间看了看,又伸手按住她喉咙,然后问:“你不会说话?!” 业周和翠儿等人眼睛一亮,急忙点头。 夏雪没好气地看业周一眼:“这样考人有意思么?天生的吗?” 业周倒也不瞒她了:“是吃药吃坏的。” “吃的什么药?” 众人看着明心,明心摇头。 “算了,猜也猜得到……”夏雪道,又打开箱子,拿出银针,“我先给你扎几针,看看效果,然后就知道到底要如何了。” 一边扎针,她一边问:“公主是什么病?” 业周顿了一下,道:“姑娘不先给明心治好吗?” 夏雪知道他还是不信任自己,就瞟眼看着他:“小女子免贵姓吴,名字嘛……夏雪二字。” 第324章 明心说话 “夏雪?”业周疑惑地看着她,咀嚼了一下,继而大惊,想起离开东山顶时师父赠送的一盆花,“夏雪儿?!你是夏雪!” 夏雪一笑:“是啊!师叔!” “你会医术?” “我一出生就在及云山那个老头子那里啊!” 业周大喜,对翠儿道:“快去将公主叫出来!” 云裳一出来,业周对她道:“这位姑娘叫夏雪,是我师父的……” “夏雪?!”云裳看着夏雪,惊喜大叫,“你是那个夏雪吗?”然后仔细看着她的脸,“真的是你……长大了,美多了……” “哪个?”众人疑惑地问,包括夏雪。 云裳见她居然不记得了,不禁有些伤心:“就是之前你在母后宫里,后来去了皇兄宫里。皇兄说等我出嫁时让你陪我出宫,结果我成亲时去问皇兄要人,他说你已经出宫了……我还郁闷了几天呢!” 夏雪愣愣看着她,感动地道:“原来公主还记得我……” “那当然!你这么美的女孩子,想不记着都难!”云裳道。 几天后,明心回宫。 大殿里的宫女见她抱着琴走进来,点头笑道:“明心姐姐可回来了,琴修好了吗?两位小殿下一直问呢。” 明心笑着点头。 “娘娘和小殿下在书房。”另一个宫女道。 明心再次点头,抱着琴往书房走去。 静言正在给语眸和语诀讲诗,适合孩子入门学的唐诗。今天讲的是《春晓》,一边讲,一边就握着语眸的手在桌面上划,教她写字:“‘春’就是这么写的,现在外面就是百花开放的春季。是不是天天早上都被鸟叫声吵醒啊?” “是。”语眸和语诀回答。 “这就叫‘处处闻啼鸟’了。” “我也要写。”语诀道。 “你这么小,先念好不好?再长高一点点,就可以写了。” “花落了多少?”语眸问。突然,她侧耳倾听,道,“是明心姑姑回来了。” 静言一愣,这都去了快一个月了,怎么突然回来了?回头,就见明心抱着琴走了进来。 明心看见她,笑盈盈地走到她跟前,将琴交给她:“静言小姐,琴修好了。”这声静言小姐,想叫好多年了…… 静言伸手接过了琴才反应起她在说话,惊得手一松,琴就往地上掉。 还好明心离开公主府时业周叫她别吓着了静言,她早有准备,猛地伸手接住:“娘娘……” “明心!”静言激动地抓住她双肩,“你会说话了?”说着,突然哭了起来。 明心急忙将琴放下:“你别哭……” “怎么会?怎么会……你居然会……” 明心扶她坐下,语诀也牵了语眸围过来。语诀望着明心:“明心姑姑,你会说话耶!” 明心点头,对静言道:“刚刚能说,还说得慢。” “没关系,你声音好好听……”静言握住她的手,问语眸和语诀,“明心姑姑的声音好不好听?” “好听!”二人开心点头。明心姑姑的声音慢慢的、柔柔的、暖暖的,像屋外的太阳一样,真的好听! “怎么回事?快告诉我!”静言急问,“慢慢来没关系,你的声音真好听,我要听个够!” 明心点头,缓缓地开始说:“皇上不是贴皇榜给公主找神医?那些人来,驸马就先让他们给我看。不过,此前来的都不济事。前几日来了一位,又是扎针、又是喝药,还将我喉咙破开了……”说着,就拉开衣领给静言看,只见脖子上还围着一圈白布,“不过,当时倒没觉得疼,就是敷药后那两天又痒又疼,接下来便没什么感觉了。又歇了几日,到今天,就可以说话了。” “真好……”静言开心得眼泪直冒,“那公主呢?公主怎样?” “公主也有救了,但效果没这么显着。”明心道,“公主现在得天天吃药,那位姑娘说,要连续吃半年,然后再继续换药吃一两年就可以了。” 静言点点头,虽然一两年有些久,但有希望就是好的。能治好明心就是有本事,这一点就会让云裳信服,不至于再让她做出这种找妾的事…… “那位姑娘还说啊,她有事缠身,不能久留,要不然就一直看着公主,随时调整药方,说不定半年就可见效!” 姑娘?静言听到这两字:“是位姑娘?”她倒认识过两个医术高明的姑娘,一个是闻家堡的出阳,一个是东山顶的夏雪…… 明心点头:“是啊,她长得也好漂亮!对了,听公主说,她还曾在宫里做过宫女呢……” “宫女?!她叫什么名字?”静言急问。 她这么急,倒让明心有些惊异:“夏……夏雪!” “夏雪!”静言惊喘一声,“真的是她……” “……娘娘也认识?”那这夏姑娘可真本事,到处都认识呢。 静言点点头,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语诀和语眸担心地握住她的手:“母后?” 听见声音,她回头看着语眸,伸手捧住她的脸:“若真是她,我的眸儿就有救了……” 明心哎呀一声:“我怎么没想到?我们都没想到……夏雪姑娘今天就要离京了……” “离京?这么快!” “嗯!她说要闭关什么的,赶时间。” “又闭关……”静言想了一下,急道,“我们现在出宫,一定要将她留下!” 说着就起身往外走,将语眸和语诀交给水莲看管,对她道:“皇上来,就说我去安阳公主府了。夏雪来了,我要请她进宫来给公主看眼睛。夏雪,听清了吗?” “嗯!”水莲点头。 第325章 指腹为婚 静言急急忙忙带了明心出宫,来不及让人护送,只叫了一个太监驾车、一个侍卫在前骑马开道。 不到一刻钟,便赶到了公主府。明心扶着静言下车,快步往里走去,走到门口,明心问守门的小厮:“夏雪还在吗?” “夏雪?”小厮茫然。 “就是那个仙女呀!”明心提醒道。 “哦——”小厮明白了,“刚出去了!” “出去了?是走了吗?”明心和静言转身,看着只有零星几个行人的大街。 这时,里面云裳和业周也携手走了出来,小厮急忙请安。静言和明心听见声音,又回过头。 云裳和业周一见她们,更快地走出来。 “皇嫂,你怎么来了?”云裳问。 “我听说夏雪来了,特来找她!”静言道。 “皇后娘娘也认识夏雪?”业周问。 守门的小厮一听,急忙跪下,吓得语无伦次:“皇后娘娘……”可是大家都没有心思管他。 静言点头:“听说是她,我想到语眸可能有救,好高兴,不过又听说她走了……” 云裳跺脚道:“都怪我们一时高兴没想到那么多!她一走,我才想到皇姐成亲十多年了没有生育,想让她帮忙看看……” “我马上要人去找!”业周道,叫那守门的小厮起来,“快进去叫人来……” “吴夏雪!你往哪跑?!”突然,街对面传来一声暴吼,打断了他的话。 几人一听,大喜过望,急忙绕过停在门口的马车跑过去。不过,看到眼前的景象,有些愣住。 只见一个白衣女子攀在对面不知谁家的墙头,像是想要爬墙而过的样子,而一个同样身穿白衣的男子则站在墙脚下扯住了她的裙裾,让她不敢妄动。其实,如果不是这幅动作太……的话,画面应该还是很飘逸很具有诗意的。 那女子手臂上还挂着一个醒目的药箱,是夏雪没错! “你快放开我!”夏雪蹬了蹬脚,气闷地道。 “放了你我又找不着你了!”男子扯得更紧,但怕扯掉了会被灭口,干脆直接抱住她双足,“娘子,快下来,我们回家成亲吧!” “谁是你娘子!无赖!放开,要不然我一脚踢死你!” “我知道娘子舍不得……嘿嘿……” “啊——”夏雪仰天长叫,“我这造的什么孽啊!我要重新投胎——” 静言急忙跑到墙下,望着她:“夏雪!” 夏雪听见别的声音,回过头来,见到她,展露笑颜:“是皇后娘娘呀!” “皇后娘娘?”那男子一听,也回过头来。 静言一见,诧异地睁大眼睛:“郑秋风?” “你们怎么认识?!”除了明心,每个人都出声询问。 “哎呀,别管了!”静言道,“夏雪,你快下来,我有事拜托你!” “什么事?”夏雪更紧地抱紧墙头,“我赶着跑路!这人神出鬼没的,怎么也甩不掉,我要找山洞闭关去了!” “晚点再闭好不好?”静言道,“你还记得我当年怀在肚子里那个孩子吗?她眼睛瞎了,你帮忙看看好不好?” 云裳也点头:“我皇姐成亲十多年了,可都没生孩子!她都年过三十了,我母后也是三十了才生的我,你帮忙看看,肯定还有机会的!” 夏雪蹬了蹬秋风,他却抱得更紧,她发狠更蹬几下,抱紧墙头的砖块:“怀都没怀过吗?” “对!” 夏雪思索一下,边蹬脚下的人边说:“那就要把脉了……说不定问题出现在驸马身上呢……”然后,她又问静言,“你的孩子天生瞎的吗?” “不是,是被人用针刺的……”静言说起来,还是有些受不了。 “哇,真残忍啦!那孩子最多四岁吧?” “三年前就……快整整三年了!” “一岁的孩子也下得了手?!”夏雪愤怒地吸气吐气,“那皇宫真是吃人不吐骨头啊!你呆不呆得下去?呆不下和我一起去浪迹江湖好了!有你这么美美的姐姐在身边,我会心情愉快的……” “夏雪!”秋风喝道,“不准拐卖皇后!” “要你管啦!”夏雪猛踢他一脚,“放开我!王八蛋!” 秋风抱紧她:“你带我浪迹江湖吧,有我这么帅的相公,也足够你心情愉快了……” “啊——”夏雪再次受不了地大叫,一副被他折磨得生无可恋的样子,郁闷地哭起来,“呜呜呜……你让我下去!我要去给皇后娘娘的孩子看眼睛……” “不会等我一松手你就咻地一声飞走了吧?”秋风警惕地望着她,“你不要老是欺负我不会武功!”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啦!你个王八蛋,再不放我一脚踢碎你头盖骨,再踩爆你子孙袋!” “咳……”他赶紧松手,退到一边。 夏雪恨恨地从墙上缩下来,拍拍身上的墙灰和泥尘,往静言他们走来。秋风马上伸出双手扯住她衣袖,她眼睛一眯,猛地将药箱甩过肩。对此他经验丰厚,早有防备,马上蹲下身,险险避过那箱子的迎面痛击。 “哎呀!你放开!”夏雪猛甩袖子,奈何怎么也甩不开,只能拖着他走到静言身边,“那个……既然是被针刺的,就要看具体受伤的程度了……郑秋风,你放开啊——不过你不要抱太大希望,眼睛很脆弱,一般不容易受伤……妈的,我毒死你!——不过一受伤就不那么好治……嗷——郑秋风,求求你了,你离我远点好不好?” 秋风道:“我们指腹为婚……” 第326章 皇上遇刺 “谁跟你指腹为婚啊?我小了你整整十岁!最好我娘能怀那么久!”说着,她一脚将他踢开,然后回身一掌向他劈过去。他整个身体顺势飞了出去,撞到对面的墙上。夏雪又马上飞出两根银针,银针没入他的身体,他便一动也不动地贴在了墙上…… 大家将这一幕看得目瞪口呆:好好好、好暴力的夏雪! 夏雪拍拍手:“好了!总算安静了!不下毒手你还当我是好人……”回过头,她对业周道,“我先进去喝杯茶,然后你们自己讨论是先去看皇姐,还是先去看——皇后娘娘的孩子!对了,皇后娘娘,那可怜的孩子是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 “哇呀……”夏雪一听就哭起来,“太可怜了!是男的多好啊!可惜了未来的绝世美女啊……”呜呜,皇后和皇上长成那副模样,那孩子长大得多倾国倾城啊…… 几人无言,转身进公主府。 业周看了一眼还定在墙上的秋风,只见他眼睛瞪得溜圆,直瞪着夏雪的背影,然后身子突然向前倾斜,砰地一声就直挺挺地趴倒在地上,依然是动也不动一下。 “……他怎么办?”他问夏雪。 “不管他!在我离京前,我绝对不会给他把针拔出来!当然,我也不担心别人去拔出来!因为,银针已经全部没入他身体里了,看不见的……哈哈——”她开怀地往前走,“对了,师叔,如果你不介意家门口死人的话,可以不用管他。如果不想那么晦气,就偶尔叫人喂点吃喝……” 进去之后,云裳叫人奉上茶,是夏雪最爱的西湖贡茶,别家喝不到。 喝了一口,她使劲回味了一下,感受够了唇齿留香才问静言:“你怎么会和郑秋风认识?” “璧周和北风还未休战时,我去过前方军营,他那时是北风陛下的谋士。” 夏雪哼一声:“果然是卖国贼!他还狡辩!” 静言笑道:“人各有志,也不能如此论断。而且,他虽为北风陛下做事,却还是尽心尽力护卫璧周每一分领土;非不得已,也不主张战争。在立场和身份相悖时,他能那么明断,实属难得。你们又为什么会碰到一起?” “我出关时,他站在洞口,说来娶我——哇呀!吓得我拔腿就跑,三两下飞下山。结果,居然走到哪都能被他碰到!” 静言一笑,转着茶杯:“刚刚听他叫你‘吴夏雪’,你姓吴?” “……嗯。” “那你的姑奶奶、羡鱼夫人,应该也是姓吴,她叫什么名字?” 夏雪沉默一会,道:“吴寄柳!” 静言看着她,瞳孔猛地放大,吴寄柳……是外婆……真的是外婆……在东山顶,她们为什么要骗她?谢王妃一定也知道其中渊源…… 她的脑子纷乱,想起羡鱼夫人和谢百合的说辞,不知道谁真谁假,或者真真假假各参半?想要将它们串联起来,她却突然想不起她们说了些什么。 “皇后娘娘——”突然,外面传来喊声。 她木然地回过头,看着一个身穿盔甲的人跑过来,好像是宫中的御林军…… “皇后娘娘,公主殿下!”对方在门外跪下,“皇上遇刺了!” “……”静言腾地站起,撞落了桌上的茶杯,“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云裳也着急大叫。 “回二位殿下,皇上听说娘娘出宫,便摆驾前来,走出宫门不远,突然遇到刺客!” 静言吓得退了一步:“那……那皇上怎么样?” “皇上手臂受了轻伤,但刺客的剑上有毒。皇上说有神医在公主府,正往这里赶来。” 一直在旁边默默喝茶地夏雪听到这里,一口茶就喷了出来:“又是我?!” 听见整齐的马蹄声自外面传来,大家知道茂荀已到,明心扶了静言就出去,云裳和翠儿一人一边拉着夏雪就往外跑。 “啊——我的茶——”夏雪大叫,“我的药箱——” 业周帮她提上药箱,跟上去。 走到门口,正好龙辇停下,御林军见静言等人出门,急忙向四周扩散,将龙辇周围一定宽的地方密不透风地围起来。 有几个人退到对面墙角,一眼看见地上趴着的秋风,大叫一声:“这里有可疑人物!”马上拔出刀就要砍过去。 夏雪瞧见,大叫:“手下留人啊啊啊啊——” 静言正爬上龙辇,听见声音看过去,大叫一声:“住手!那是驸马的客人!云裳,先叫人将他扶进府里去。夏雪,快过来!”然后,她钻进马车,看见茂荀闭眼靠在车内。 “皇上……” 他睁开眼,微微一笑:“我没事……” 静言看他神色如常的样子,全身也好好的,衣服都没坏一处,疑惑地挪过去,都不敢碰他:“伤在哪里?” 他伸出左手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身边:“右边肩胛……” 她一听,急忙挪到右边去,果见肩膀后面的衣服上破了一条小口子,周围染着淡淡的血迹。 此时,夏雪进来了,茂荀一见,眼睛亮了一下,道:“女大十八变啊!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夏雪脸微微一红,对静言道:“你瞧瞧这人,都中毒了呢还惦念美色,你别要他了,我们浪迹江湖去!” “中毒了?”静言急问。 茂荀同时道:“一眼便知我中毒,果然厉害!我已经点了穴道,没让毒性扩散……” “我专研毒药,当然一眼看穿!”夏雪道。 第327章 生死相随 静言急忙让开,夏雪挪过去,一把扯开衣服,拿出银针蘸了伤口上的血,闻了闻,又拿出一个瓶子将针放进去,再拉出来看。然后摊开一张白布,摸出火折子点燃火,将银针烧了一会儿,几粒黑灰落到白布上。伸手捻起灰,细细揉碎了,她再闻了一下,叫道:“哎呀,这也太毒了!这根本是要置你于死地嘛!” “很严重吗?”静言急问。 “当然严重了!幸好我来,否则你死定了!”夏雪急忙打开箱子,在里面拿出两个药品,一个扔给静言,“倒一颗给他吃!”然后打开自己手中的瓶子,将药粉倒到伤口上,“好了,先到屋里去,得把毒血放掉!幸好你遇到我,这可算是我师门的独门毒药。” “什么?”静言惊讶地看着她。 “哎呀,当然不是我了!我师父还有一个师妹,听说甚是毒辣,虽然在我出生前就死了,但本事肯定是流传下去了!” 下车将茂荀扶进厢房,夏雪三两刀放了血、上了药、缠好绷带就又出来闲着品茶。 茂荀穿好衣服后才和静言、云裳等人一起出来,一直等在厅中的业周起身问:“皇上,没有大碍了吧?” 夏雪道:“我都说没事了,你干嘛不信我?” 业周无奈看她一眼,又问茂荀:“刺客抓住了吗?” “抓住了,已经送去刑部了。”茂荀坐下,“正准备明天去狩猎,这下去不了了。” “你就别想着狩猎了。”静言道,“我们赶快回宫吧?都不知外面传成什么样了。” 皇上遇刺非同小可,就算一根头发都没伤到也会传得沸沸扬扬、闹得人心惶惶,更别说现在已经是刀光见血,说不定大家已经以为吾皇驾崩了! 茂荀点头:“说来也是。”然后对夏雪道,“既然皇后特意出宫来找你,你这就随我们一同入宫吧!” 夏雪爱不释手地捧着茶碗,问云裳:“这茶我可以带点进去吗?” 茂荀笑道:“这茶本就是朕赏给云裳的,宫里多的是。” 夏雪一听,使劲点头:“我去!我回房收拾东西先!”话音未落,人影一闪,厅中已经没了她的身影。 茂荀眨眨眼,这是轻功还是妖法啊?小皇叔的轻功已经达到来无影去无踪的地步了,居然还有人更神鬼不觉! 突然,一阵风自耳边拂过,一眨眼,夏雪还是站在桌边喝茶,仿佛她根本没离开过。不过,她肩上多了一个包袱。大家没有眼花,她确实离开过。但是,这么快,包袱好像是突然变出来的,有种撞鬼的错觉…… “我把这杯喝完,不要浪费!”夏雪边喝茶边把桌上的药箱捞过来背上。 “茶是品的,你这和牛饮有什么区别?”茂荀禁不住摇头。 “我存到肚子里慢慢品!”夏雪牛饮完毕,茶杯重重一撂。 茂荀看她气势汹汹,决定好男不跟女斗!万一她一发狠对他下毒,然后咻地一声无影无踪——纵使他是一国之君,恐怕也难以在自己的国土上刨出她来…… 他对福公公道:“起驾。” 福公公领命,高呼:“起驾回宫——” 走出大门,茂荀指着静言来时坐的马车道:“皇后和朕同辇,夏雪与明心坐这辆马车。” “是。”众人回答。 “站住——”背后突然传来大叫。 夏雪背一僵,猛地回头,见灰头土脸的秋风跑了出来。 身边的侍卫记得他是“驸马的朋友”,不敢放肆,不过职责所在,还是马上将静言和茂荀围起来。 夏雪一见,双手往跑过来的秋风一指:“小心刺客!拦住他!” 另一批人立刻拔出刀,将秋风拦截在门槛上。 秋风急急刹住,才没有撞在刀口上。 “娘子……”他委屈地看着夏雪,“你要去哪里?” 夏雪吁出一口气,大吼:“哪个王八蛋把他针拔出来的?!” 众人面面相觑,侍卫领队站出来:“是我……” 夏雪跳起来:“你干嘛多管闲事?” “我见他星目圆睁、口不能言,觉得他是被人点了穴道,便为其解穴,可惜毫无作用。无奈之下,我只有在他背上多击几掌,他却体力不支地晕倒过去。我又运气为其疗伤,结果从他体内逼出三枚银针。银针落地,他能动了,但气息有些虚弱。正值皇上起驾,我交代公主的家丁好生照料他……” “娘子!”秋风将手伸向她,“我被他伤得好重,你给我把把脉吧……” “没时间!我要进宫去了!”夏雪说完就转身爬上车。 秋风大声道:“夫君与娘子自当生死相随!既然你要入宫,我陪你一起去吧!” 夏雪回过头来:“你不能去!你一个男人,到了宫里住哪里啊?那里是皇上的后宫,怎么能让陌生的男子去玷污?而且,你干嘛要跟去?说不定你就是那个刺客!” “可你是我貌美如花的娘子,我怎么能放心你走进拥尽天下美女的皇帝的地盘?” “放肆!”众人大声喝道。 茂荀轻咳一声,没有怪罪,反而很“温和”地看着夏雪:“既然是你相公,朕可以准许他入宫……” “才不是!”夏雪道,一手拉开左手手臂,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弯雪白的皓臂,上面有一颗红豆,鲜艳欲滴……“这是我出生之时点的守宫砂,它在就证明我是处子之身,谁是他娘子了?” 众人呆呆地,看着那销魂的手臂说不出话来。 “看什么看?都给我闭上眼!”秋风大吼。 第328章 有些麻烦 夏雪咻地垂下手臂,愤愤瞪着大家:“把你们看到的忘掉,否则我——我……我下毒让你们统统毁容!男的不举、女的不育!” “……” 秋风道:“可我们有名分了!守宫砂证明你没有履行身为人妻的责任!” “谁和你有名分了?!”她大吼,钻进马车,“皇上,从此刻起,我若见到他的人、听到他的声音,就会马上离京!” 秋风一听,眼睛一亮,张嘴就要说话。围着他的十几个侍卫一扑而上,十几双手同时捂上他的嘴,将其“就地正法”。然后,十几人同时看向茂荀:“皇上?!” “将他拉到后院绑起来,待朕入宫,再行松绑!” 然后,秋风就被无情地拖向后院。夏雪却心情愉悦,一路哼着小曲进了皇宫…… 走进仪和宫,见太后端坐在大殿之中。 太后一见茂荀,慌张地站起来:“听说你遇到了刺客,怎么样?没有事吧?”她担心地走过来。 “没有事。” “受伤了?” “皮外伤。” “伤到了哪里?” “肩膀。已经叫太医看过,没有大碍了。” 太后看着他,点点头,其实很想看看他的伤口。她转头对静言发难:“你好好的出什么宫?居然害得皇上龙体受损!” 茂荀伸手扶住她:“母后,朕是自己要出宫的,与皇后无关。再说,朕几年前遇到刺客,早想抓住,却一直没有头绪。今日,总算将其擒获——” “还是几年前的刺客吗?”太后急问,静言也紧张地看着他。过了这么多年居然还卷土重来,以后肯定还会来的…… “是。现在可以借机找出其他同党或幕后主使,将其一网打尽、永绝后患,未尝不是好事一桩。” “这虽算是好事,但此前凶险,也不可不记!”太后看着静言,“你以后安分点!若再有这种事,恐怕你这后位保不住!不是哀家针对你、威胁你,而是满朝文武不会放过你!” “儿臣明白,以后不会再犯了。”静言道。 太后再瞪她一眼,转身的瞬间,一转眼看见了站在一边的夏雪,不禁眼睛一眯:“这是谁?” “母后忘了吗?当年在你宫中的宫女,叫夏雪。”茂荀道,“云裳出嫁时,与了云裳。刚刚去云裳府上见到她,没想到出落得这么亭亭玉立。语眸大了,需要学点知识。夏雪熟读诗书,朕想让她来试一试,所以带了进来。” 太后看他一眼,心想他多半是看上人家了吧?所以找着借口带了进来。假以时日,肯定移居他处了。又多看了夏雪两眼,漂亮是漂亮,就不知性情如何,且看看吧…… 送走太后,静言和茂荀才带夏雪去看语眸。 夏雪对语眸仔细检查了一遍,冥思苦想了半天,方子写了扔、扔了写,折腾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将几张写好的方子给静言:“这两张的药直接在太医院抓,这三张的药上山采新鲜的,越多越好!然后你们都出去,别打扰我!” “哦……”静言接过药方,对茂荀道,“我们先出去。” “嗯。”茂荀揽着她的肩往外走,对夏雪道,“朕叫人在屋外听候差遣,有事就叫她们——” “都退到大厅去!呼吸声都会打扰到我!我耳朵那么灵验,隔一道门也能听见。” “那好吧。”静言道,“若有事就到大厅叫人。” 夏雪点头,等他们的脚步声走远了才长长地叹口气,无可奈何地捧着下巴,眼巴巴地望着床上的语眸。 语眸许久没听见声音,忍不住伸手到前面摸:“夏雪阿姨,你怎么不说话?” 夏雪伸手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忍不住去捏她脸蛋,叹气道:“你这眼睛啊,有些麻烦。真想看得见,恐怕得换双眼睛才行。” “……” “想来太医们也知道这一点吧?就算太医不知道,师弟肯定明白……只是,若说了这实话,以皇上对皇后娘娘和对你的爱护,肯定会无所不用其极、丧心病狂、令人发指地去寻找一双眼睛来……那是十分残忍的!代表你看见了,别人就看不见、甚至连命都没有了……就算皇后娘娘仁慈,不同意,皇上肯定也会背地里无所不用其极、丧心病狂、令人发指地去干!” 夏雪说完这些,又补充道,“而且换眼睛也不保险,你可能一命呜呼……这种可能性虽然小,但也可能发生!再来,换上去也可能看不见……这种可能性就很大了!那么,接下来,你父皇就可能会继续无所不用其极、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语眸被她连续的“无所不用其极”说得脑子发晕,听得似懂非懂。她静了静,问:“永远看不见?” “……那也不一定啦!”夏雪坐到床边,抱住她,“有些事情呢,是要讲缘分的!我告诉你哦,夏雪阿姨——好想你叫我夏雪姐姐,不过我叫皇后娘娘叫姐姐,不能这么干!哎……” 语眸撅撅嘴,往她怀里靠了靠,夏雪阿姨好啰嗦。不过,她喜欢有人这么跟她说话。 “我告诉你啊,夏雪阿姨的姑奶奶说啊,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是讲缘分的!治病救人、生老病死也一样!有些人的劫数注定是要另一个人去化解。就比如你的眼睛,有那么一线希望,却很棘手,是因为它不该我来救。 有一天,说不定你会碰到一个身披斗篷、手持宝剑、背着古琴、吟着李白杜甫、骑着汗血宝马的清俊少年—— 那时候,你一看见他——呃,是听见他,就觉万丈光芒扑面而来,然后——你就奇迹般地看见啦!说不定连凡人没有的天眼都给开了呢! 我告诉你哦,你若遇到这样一个男人,一定要嫁给他!那一定是你等了千年万年的缘!你这一生,一生下来,先看了父母几眼,然后就看不见了,就是为了等着看他,只看他,不去看别的人一眼……哇!语眸,你好痴情哦! 不过前辈子一定很命苦,没有和那个身披斗篷——哎,这里太长,我都忘了我刚刚怎么说的了,我们略过、略过……又不是药方子,随便略!你前辈子一定很命苦,没有和那个身……呃,没有和那个有缘人共结连理!所以,这辈子才……” 以下省略一长串成语或者排比,最后,夏雪说累了,自己停下来,望着窗外:“为什么郑秋风只穿一袭白衣,拿个破扇子站在门口等我呢?就算拿碗牛肉面也好啊,人家当时那么饿……哎,他肯定不是我的有缘人! 对了,语眸,我的姑奶奶你要叫……曾外婆?是曾外婆吧?反正就是你娘的外婆啦!咦……你怎么睡着了?” 第329章 皇朝有储君了 她叹口气,温柔地将她放在床上,然后自行起身,在屋中走来走去,一边量脚步,一边思考药方。死马当活马医,应该能够改善一点状况!至少看得到点影子不至于躲不开障碍…… 大殿里,茂荀才发现明心居然可以说话了,惊奇了半天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听说云裳也会无事,开心得不行:“改天让她给暖玉姐姐也看看。” “云裳已经想到了,哪知我们先带她进宫了。”静言笑道,“过两日再让她去吧。” “嗯……语眸也会没事的。”他伸手握住她的。 静言点头,突然道:“对了,你还记得羡鱼夫人吗?” “自然记得。” “她应该是我外婆……”说着,就把自己的疑虑和推测告诉他。 茂荀听完,沉思片刻:“那……夏雪若真是她的侄孙女,不就是你堂表妹?” “她当日否认自己姓吴,今日却愿意告诉我羡鱼夫人的姓名,想来……都是羡鱼夫人授意吧?如果羡鱼夫人不是我外婆,她又为何要叫大家隐瞒——谢王妃也一定是知道实情的!” “别急,我先派人去东山顶找她,如何?” “好!如果她不愿认,就将谢王妃叫来,我亲自问她。” 次日,茂荀上朝,众臣见他气色如常,但都知道他昨日遇刺,十分关心他的伤势。 茂荀浅浅说了几句,安抚了众人,道:“此番遇险,朕都不知如何说这京城治安问题了。各项要求已经十分严苛,而防却只能防一般人,防不了武林高手,再改善也无济于事,还会影响百姓生计。 若对江湖武林进行打压剿灭更不是明智之举!江湖里多侠义之辈,虽然行事不尽然如朝廷的意,但每到国难当头,却是他们一马当先……想来,有人要置朕于死地,应该是朕失德了……” “皇上——”下面一干人立即要跪下。 “都听朕说!”他喝道,“老爱在关键时刻打断朕,你们就不能冷静点、镇定点?!” “臣等——” “还来!” “……”众人默不作声了。 他这才满意,点点头:“第一,众卿家想想良策!第二,朕决定册封大皇子为太子,以免有什么万一……不知,各位爱卿对第二条有什么异议?” “臣等没有异议!”众人回答。 “一点也没有?”这也答得太整齐了。 户部尚书道:“回皇上,大皇子乃嫡长子,被立为太子实属众望所归!” “众望所归?难道爱卿忘了他是朕唯一的儿子?若不是嫡子,难道还有别的人可选?!” “呃……回皇上,秀女即将入宫,想来皇上不过几年就会再添子嗣。若他不是,自然可以缓一缓的……所以……” 茂荀一笑:“那就诏告天下吧!皇朝有储君了!” 是夜,茂荀在宣德宫设宴,小小庆祝。百官和太后、皇后、两位长公主、语诀、语眸都在。 席间,语诀问:“父皇,什么是太子?” 父皇曰:“你得先问什么是皇帝。” “哦。”语诀听话地点头,“什么是皇帝?” “皇帝就是打工的!” “……”众人哑然,惊恐地看着吾皇。 “打工是什么?” “就是帮别人做事。”茂荀道,“为了养家糊口,不得不为之……嗯,差不多应该是这个意思吧?因为父皇这份工和别人的稍有不同。别人是替一个雇主做事,有工钱,不爽了可以换老板,赚够了可以坐吃利息。但父皇是为全天下人做,还没有工资!不做的话还会被天打雷劈——” “哇——”语诀突然哭,“我不要做太子……” “茂荀!”太后一筷子拍在桌子上,“你怎么教的孩子?!” “哇——”语诀被她一吼,哭得更大声。 静言急忙劝他,他却扭动着身子,拉住茂荀:“父皇……我不做太子……不要雷劈……姐姐做……” 茂荀叹口气,拍拍语诀道:“你不是想长高高吗?” “嗯……”听到关乎自己的大问题,语诀停下来,不停地吸着鼻子。 “你要是做了皇帝,就不用慢慢长了!你说一声‘马上长高’,就会马上长高!” “真的?!” “真的!” “皇上?!”静言睁大眼睛,这个父皇也太恶劣了吧?吓哭了又来拐人家!自己做皇帝做得心生怨恨,干嘛老以欺负儿子为乐? 语诀却道:“那我做太子好了!” 众臣舒心,不过却也忧心:但愿太子殿下长大后不要这么好骗…… 第330章 初选秀女 阳光斜斜地穿透窗前的屏风,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亮。 床边,夏雪正在为语眸的眼睛换药。为了安抚人心,她可辛苦了,外敷内服,一样都不错过。希望,至少有一点点效果吧!不要枉负她的神医之名啊! 静言和一些太监宫女都站在一边,紧张地看着。 “我不是神仙,你们眼睛里的希望不要那么大,我会有负罪感!”她道。 静言道:“看到你,我安心。” “……随你吧。”夏雪耸耸肩。见语眸侧耳聆听,彷佛不是在听她们说话,不禁好奇地问,“小语眸,你在听什么?” “小鸟在叫。” 夏雪仔细听了一下,外面是有鸟叫声。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语眸念道。 “真能干啊!这么小就会念诗了!”夏雪笑道,“不过,那是早春念的,现在晚春了,换一首。” “呃……”语眸纠结一下,问静言,“母后,晚春念什么?” 不待静言回答,夏雪就道:“‘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念这个!比‘春眠不觉晓’每句还少一个字呢!” “哦……那这是什么诗?” “啊……呃……应该是王维吧?”去年三月天在江南遇到郑秋风,他一直在她耳边念叨,她就记下了,谁家的她是完全不知道,只能求救地看着静言。 静言一笑,道:“这是《与陈伯之书》里的一句,不算是诗,不过描绘的景象很美,是最适合说晚春的。” 夏雪点点头:“是啊是啊……” 换完药,夏雪和静言离开房间往大厅里走去,边走边说话。 “娘娘,这眼睛,治就这么治了。至于效果如何,只能顺其自然。”夏雪道,“我也不会在京城呆很久,这两天叫个太医过来,我把方子和疗法交给他们。坚持下去,总会看见一些影像的……就叫我师弟麻鹊吧!” “麻鹊?”静言微愣,“麻太医?” “如果姓麻的太医只有一个,就是他了。” 已经走到大厅,静言拉着她到桌边坐下:“好吧,我现在就让人去叫他过来,我们先吃点心等着。” 其实,麻太医两年多前已经离开了。不过,她一个皇后,知道这些小事到底不妥。 一会儿,去太医院传话的太监回来报告:“回禀娘娘,太医院已经没有麻太医了。此前那位,两三前就辞官回家了。” “怎么辞官了呢?”夏雪问。 “说是他父亲亡故,他赶回去奔丧,就顺便辞了。” “他父亲?”夏雪不禁疑惑,麻鹊只有一个哥哥,哪来的父亲?她没有多问,走都走了,不要节外生枝!她对静言道:“既然他走了,就另外叫位太医过来吧。” 静言点头,又吩咐太监去办。 太监刚离开,水莲就疾步进来:“娘娘……” “有事?” “今日阅选秀女啊。” 静言一愣,是啊,秀女前两日就入宫了,今日就要进行初次筛选。 夏雪一边吃点心一边观察她的神色,好可怜呢,相公要娶小老婆,她还要去帮忙选好的…… 静言想到那些佳丽来与自己争丈夫,心里到底有些不快乐,抬头问水莲:“在哪里?” “御花园。” “我身子有些不适,你去叫容昭仪、张充容和曹御女,让她们三个代我去。这初选的事情,就全权交给她们。” 水莲领命,马上去通知那三人。 那三人心里有些害怕,完全不知静言是什么意思,却只有听命行事,马上换了衣服前去御花园。 水莲带她们过去,对她们道:“几位娘娘不要过于忧心,一切按规矩来便是。容娘娘和张娘娘也都是这么来的,由你们来办更让人放心。别去揣度皇后娘娘的心思,一切以不惹恼太后为原则!该怎么选就怎么选,千万别让我家娘娘难做。” 几人一听,急忙点头。 到了秀女等待的地方,只见偌大的御花园里塞满莺莺燕燕,不是耳语就是搔首弄姿,看得人眼花缭乱。 领路太监大呼一声:“娘娘驾到——” 众人急忙停下来,跪地请安。 三人到椅子边依次坐下,容昭仪道:“平身。” 众人谢恩站起,规规矩矩。纵使几百人挤在一起也没点声响,和刚刚的状况截然不同。 容昭仪对管事太监道,“开始吧。” 总管太监先报告了秀女总体的状况,然后才让秀女五个一排地走上前来。 旁边有太监呈上各人的名牌,看完了,牌子留下,人就留下,牌子弃了,人就弃了。另外有太监在旁边讲解,谁谁谁来自哪里、出自哪家…… 几轮后,容昭仪喝住管事的太监:“你刚刚说总共有多少人?” “回娘娘,三百四十六人。” “这样子慢慢念下去,不念到下年去了?”她道,“不用说什么来历了,今天只看样貌!”有些人实在是长得可以,她都看不下去,皇上怎么看得下去?选上去了,就算皇上无所谓,太后只怕怪罪皇后。 太监听了话,就收起记载秀女资料的花名册,只管呈名牌。 容昭仪三人也只看样貌来,连尚可都算不上的直接扔掉,尚可的待定,稍微好点的就通过。当然,有奇丑无比的,自然也有美艳无双的。这种人,她们却也有些犹豫了。太美就可能被皇上看上,就可能给皇后造成威胁。那她们是让她过,还是不过? 太监很容易就猜中她们的心思,见她们犹豫,忙拿了花名册来对着那名牌上的名字翻。 三人一见,便先不急,端起茶喝两口,让面前的几个女孩子等着就是。 第331章 什么来历 太监翻到名册,低声对她们道:“户部侍郎之女,太后钦点她来参选的……”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怀里的名册,居然差点把这最后几页的名字忘掉了! 容昭仪一听,多看了那女孩子两眼,把她的牌子留下,道:“下一轮。” 接下来,那太监便一直将牌子上的名字和花名册最后几页上的名字对比,确保不会遗漏任何一个。 又看了几轮,曹御女突然小声道:“容姐姐、张姐姐,你们觉不觉有几个女孩子眼熟?” “是吗?”容昭仪疑惑,她还以为只有自己一人有这种错觉。 张充容道:“看了这么多人,我都分不清美丑了,现在看的和之前看的都差不多,眼熟也不奇怪吧?” 太监一看,急忙将手上的名册呈上,将最后几页上的刚刚出现过的那些人指给她们:“娘娘们可是说的这几个?” 几人细细回想了一下,点头:“是。” 张充容看到名单上有一个“米雪融”,呀一声,道:“我想起来了!雅园!” 容昭仪将名册合上,还给太监:“最后几页的人,都直接留牌子,不用带上来了。” “是。”太监道,吩咐他人去办,然后又叫下一轮。 这一轮最右边的姑娘有些微胖,不过,若说脸蛋却是她最美。整个人站在那里,体态丰盈、脸蛋圆润,自有一股风流态度。看了这么多人,居然是她最赏心悦目。 旁边捧名册的太监手快地翻了翻,却什么也没说,大家就知道她没有什么门第。 容昭仪拿起牌子,犹豫不决,询问地看着张充容和曹御女。 曹御女想了一下,见张充容不说话,就小声道:“不要了吧。太后交代的那些,怕要直接送到皇上跟前的。就当我们眼光不佳,相不中明珠好了。” 张充容点头:“反正大家都能瞧出她胖来,就拿这点做理由。” 容昭仪想了一下:“太后交代的自然是向着太后的,不若将这个留下,以减少那些人中选的可能?”说着抬头看了那女子一眼,却见她眼里有抹急切,她便立即打消了这主意。向着太后还受太后约束,要是这人自谋其路不是害了大家? “算了,这一排都不要!”她道。 那女子一听,突然前进一步:“三位娘娘——” “大胆!”旁边太监喝道,“你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民女是皇后娘娘的亲戚!”她急忙跪下。 众人一愣,宫女急忙将扔掉的牌子捡回来交给容昭仪她们,太监也急忙去翻名册。 “连、成、君?”曹御女看到牌子上的名字。 “山东济南人。”太监道,“年十九,父亲是瓷器商人……” “民女有位堂姐叫连起君。”连成君道,“她是皇后娘娘堂妹的表姐。” 容昭仪静默了一会儿,道:“那这亲戚可远了去了……” 成君又道:“她和皇后娘娘自小一起生活,感情比亲姐妹还亲!” “起来吧。”曹御女道,“复选的时候皇后娘娘应当会来,我们会‘提醒’她的。” “谢三位娘娘。”成君鞠了一躬。 …… 仪和宫里,夏雪对太医交代了语眸的情况后,静言想起暖玉那里她还没去过,而她却说待不了多久。见时间还早,就请她现在过去。 夏雪也想看看云裳的进展,欣然同意,在一个太监的带领下出宫去。 安阳公主府比广和公主府近,她先去云裳那里,把了脉、问了情况、将药方略微更改了一下就去暖玉那里。 暖玉早在云裳那里听说了她,没想到她真会来,有些希冀也有些窘迫。 彼时她正和董暮寒在书房下棋,听了丫鬟通报,董暮寒问:“夏雪是谁?” “一个大夫,我出去看看。”她放下棋,“我让董飞来陪你下?” “不了。”他伸手探到她额头,“哪里不舒服?” 她脸微红,躲开她的手:“没的事……” 他一笑,收回手:“都老夫老妻了,你还脸红做什么?” 她瞪他一眼:“谁脸红了?我出去了!”说着就要起身。 他一把按住她手,不让她走:“你还没告诉我你哪里不舒服。” 知道他固执,她无奈地道:“是她医术高明,云裳特意介绍给我的。” 他眸光一闪,眼下所有的猜测和思绪:“听说云裳几年前落下的病根治好了?” “是啊,真好。”她真心感叹。 他松了手:“去吧。” 暖玉点头,出了门,还是叫董飞过来陪他下棋。 一会儿后,董飞过来,董暮寒问他:“那位给安阳公主治病的姑娘,到底什么来历?” “江湖有三种猜测,一是天山、二是及云山、三是绝人谷。” “天山不太可能……”董暮寒盯着棋盘,“她若真的诊出公主的情况,这里就不能待了……” “那……” “大庄主来信了吗?” “没有。” “你当心点,看看一会儿是什么情况,好及时禀告大庄主。” “爷?” 暮寒摸摸脖子:“我记得她拔剑的姿势和眼神。无论她心里多么的起伏,拔剑的时候总是那么坚决、那么美……明明没有武功,却让人心生畏惧。骗了她这么多年,她肯定会一剑刺过来……” “属下不会让您受伤的!”董飞道。 他一笑,摇头:“让她刺吧……怎么着也得了断一些。虽然一剑了断不完,但还一些是一些吧……”暖玉啊,这么多年,足够你恨到地老天荒了……不过,如果你能明白就好了……就好了啊…… 第332章 都是欺骗 广和公主府的厢房内,夏雪为暖玉仔细看诊后,面色凝重起来。 “怎么了?”暖玉问她,“有话你就说,最坏也不过如此了。” 夏雪看着她,同情地叹气道:“你被人下了药。” “药?什么药?” “不让你怀孕的药。” 暖玉身子一颤,不敢去想象是谁这么对她。 “那药倒没什么副作用,也不会伤你根基,一旦停药,不几日便不再有影响。只是,你服用时日已久,应该有十几年。日积月累,就算停了,只怕也许三五年才会好。除非,能服下解药……只是,这种药类似蛊毒,解药都是一对一的,我没法子解。” 暖玉压抑着心中的各种情绪,对她道:“没事,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深吸一口气,她道,“不要告诉其他人……” 夏雪想了一下,点头:“那若皇后娘娘他们问,我就按表面的症状说。” 暖玉感激地点头:“对了,驸马的腿十四年前废了,一直不能行走,你帮我看看吧,看有没有希望……” “这么久了啊?”夏雪讶异,“好吧。” 暖玉便带她去书房,边走边道:“他以前不大爱看大夫,而且当初请过江湖上有名的神医诊治,皆毫无所获,也就只有算了……” 走进书房,暮寒正和董飞下棋。见他们进来,董飞急忙起身站到一边,暮寒抬头看着暖玉:“你没事吧?” “没。”暖玉悻悻地摇头,牵着夏雪走进去,“这位姑娘叫夏雪,治好了云裳,我想让她帮你看看腿。” “你发什么傻?十几年了……”他心疼地叹道,然后看着夏雪,“公主怎样?” 夏雪摇头:“你们只有另请高明了。” “你就当我发傻吧……”暖玉蹲到他身边,望着他,“我不想你一辈子都这样……” “你不是说你不介意?” “我不介意你,可我介意我啊……你是为了我才这样……”她说着,眼眶忍不住湿润。当年,他为了救她,才被众人围攻,中毒、断筋,导致这双腿没了生命…… 暮寒伸手拭掉她眼角的泪,没让眼泪留下来:“我看便是了。”然后对夏雪道,“麻烦姑娘了。”然后让暖玉和董飞将他送回卧房,换了衣,坐在床上,夏雪前去诊治。 夏雪测试了他两腿各部位的触觉反应,问了一些问题,最后只能摇头。 暖玉失望地叹口气,强颜欢笑地对董飞道:“照顾驸马,我送夏姑娘出去。” 夏雪径直收拾东西,也没去计较她说错了自己的姓。 暮寒对暖玉道:“十四年都过去了,未来四十年也没问题,别担心了。” 暖玉点点头,见夏雪已经收拾好,就先去送她。 她们一走,董飞即刻看向董暮寒,等待指示。 董暮寒深吸一口气,摇摇头:“我也不确定,静观其变吧。” “属下去探探?” “不用。无论看没看穿,我们都差不多该离开了……” …… 外面,暖玉直把夏雪送到门口。 夏雪低声在她耳边道:“他是用钢针打入膝部,人为导致不能行走的。只要钢针取出,自然能够走了。” “钢针……”暖玉差点晕倒。 “公主!”夏雪扶住她,“保重。” 暖玉拉住她:“别告诉任何人……” 夏雪点头,这事情感觉阴谋好大好大好好大,她没胆子去管!乐观一点想,既然十四年平安无事,相信未来四十年也会平安无事。 第333章 复选秀女 几日后,静言开始复选秀女,地点设在紫华宫,初选面试的容昭仪、张充容、曹御女也一道陪同。 复选与初选不同,秀女一人一人单独面见,有可能会问些问题。 连见了几个,她都觉得不行,全部否定了。见一张牌子都没留下,她不禁懊恼,这样子,大家不会认为她嫉妒心作祟故意为之吧?茂荀知道了,调侃她几句倒无妨。但太后若知道了,只怕又是一顿排场……这个无论如何都要找点留下的理由了…… 好半天后,牌子终于留了七八块。她抿口茶,道:“继续!” “是。”太监道,“下一位——” 一个蓝衣女子走来:“民女何如梦,见过皇后娘娘。” 太监道:“何如梦,年十七,京城人士……” 静言蹙眉,待他念完后对何如梦道:“抬头。”待对方抬起头,她疑惑地问,“本宫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何如梦想了一下,嗫嚅道:“想来,皇后娘娘见到的是民女的姐姐。” “你姐姐?” “姐姐名幻儿,花朝她前去雅园,说曾在娘娘和太后面前献舞。民女当日卧病在床,未能前去。” 静言想了一下刚刚见过的几名女子,疑惑地看向容昭仪她们:“怎么回事?” 容昭仪原原本本地回道:“当日在雅园献过艺的女子,全都来参选了……” 旁边太监道:“回皇后娘娘,初选时,太后派人送来一份名单,要求名单上的人全部中选。” 静言眼睛一眯,有些怒火中烧:她这是要干什么?! “你身子骨弱?”她看着何如梦。 “……是。” “身子弱怎么能伺候好皇上?撂牌子!” 水莲听了,正要将牌子撂下,外面突然传来声音:“太后驾到!” 静言思绪飞快一转,向水莲使了一个眼色,让她将牌子放回原位。然后起身带领众人接驾。 太后走进来,叫众人平身。 “太后请上座。”静言道。 她微微一点头,看了看那站在旁边的何如梦,问:“这个如何?” “身子骨不好,怕是伺候不好皇上。”静言道。 “身子都是调理调理就好了。”太后在椅子上坐定,叫何如梦,“抬头让哀家瞧瞧。” 何如梦抬起头,不太敢直视她。 “模样倒是不错。”太后点头,问静言,“门第、品性、才情如何?” “她父亲是盐官。”太监道。 “是吗?”太后看着如梦,“盐业利润颇丰,民间总有人为了钱财贩卖私盐,有时候甚至官官商勾结,害国害民!因此,盐官选起来相当麻烦。而京城的盐官,这几十年都是出自何家,因为何家父子两袖清风、光明正大,皇上十分信得过。一说起这家,哀家也禁不住要多看两眼……” “多谢太后娘娘夸赞。”如梦道。 太后一笑,回头看着静言:“记得花朝在雅园的时候吗?那时候也见过一个姑娘,说是盐官的女儿。” 静言点头:“记得。我刚刚见她眼熟,一问才知,她还有个姐姐,花朝在雅园跳过舞。” “嗯。”太后满意地点头,“姐姐那般才貌双全,想来这妹妹也错不了,留下吧。” “好。”静言嘴角一扯,让水莲留了牌子。 太后问如梦:“你姐姐呢?她不是还待字闺中?怎么她没来参选,反倒是你来?” “回太后,姐姐刚好满了二十,不合规定。” 太后点头,挥挥手让她下去,叫下一位进来。 这一个长相也属上乘,身段苗条,瓜子小脸,眼大唇薄,进来时,边走边小心翼翼地打量周遭的一切。 “李敏儿,苏州人,年十七。”太监念道。 “参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平身。”太后道。 第334章 意见不合 她站起身,眼珠子若有似无地瞟过静言。 “会些什么?” “作诗、下棋是奴婢的强项。” “作诗多浪费时间,纵使王勃,也要耗时间打腹稿。会作诗就必然熟读诗书、博古通今,现在暮春选秀、红颜齐聚,你念几首写美景、写美人的诗词来听听。” “是。”李敏儿福身,张口就念出一首白居易的《忆江南》: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能不忆江南?” 静言和太后都是苏州人,在闺中之时,再不能抛头露面,也在过节、踏春时外出过,自然见过那么美的景色。听她念了,心中莫不怀念。 接着,李敏儿又洋洋洒洒念了好几首,从诗经到乐府,古诗到唐诗。她念时,眼睛仍是似有若无地去看静言。 静言一看,就知道她不是安分的主。谁都可以留,唯独这个不可以留!她可不要给自己招来祸患!因此,待李敏儿念完,太后问她如何时,她道:“诗词谁没背过几首?语眸才四岁,也看不见东西,现在呢也能背好几首诗词了。” 太后听了,明白她是不想留这个人。但她要留!别的可以不留,这个必须留! “反正还要选几次,这个模子不错,熟读诗书也有修养,暂时留下吧?” “听母后的吧。”静言侧身端茶,向水莲使了一个眼色,水莲便趁下一位进来之时悄悄移到了捧着花名册的太监身后,将这李敏儿的各项资料记下来。 又看了几个,来了一个名叫“邓玉葭”的女子,商人之女。 静言一听这名字就直接道:“撂牌子!” “为什么?”太后不悦地问,“好的你都有意见,那么怕自己地位不保吗?你都是太子的娘了,自己安分守己,还会有什么变数!” “皇上不会喜欢她姓‘邓’。”静言冷冷地道。 太后想到雅妃的下场,也有些害怕,却恨恨地道:“你又知道了?皇上的心思你也能揣摩透彻?那事情都过了几年了,还至于‘如此连坐’吗?” “那希望殿试的时候皇上高兴,否则,她只怕小命不保。” “你——”太后咬牙瞪她一眼,道,“留牌子!退下!” 静言冷冷地端起茶,其实,秀女最终的裁夺在茂荀身上,她大可不必在这里争论。但若不争,太后还真以为她好欺负了……更不能让这些秀女这么觉得! 新的秀女已经走到面前,只听太监念到:“罪云香,十九岁,山西巡抚之女。” “罪?”静言问,“哪个罪?” “回娘娘,是……罪不可恕的罪。”罪云香自己答道。 静言看着太后:“母后,这个怎么办呢?比邓玉葭好看些,看她言行,性子一定是这次秀女中最稳重的——要不要也送到皇上跟前去?姓邓的都送去了,姓罪的,更无妨才是。” 三年前,雅妃被凌迟处死,暴尸十日,抛尸乱葬岗。茂荀仍不解气,恨不能手刃千人来发泄。可他的任性和残暴也得有限制,他便下令:所有邓姓,贬为庶民,不得为官为士,只得为奴为娼为丐。 后来,邓姓人士几经求情和周旋,朝中大臣几经商议,让茂荀将这处罚改成了:所有邓姓,与雅妃同宗就不可饶恕,全部为奴为娼为丐。其他人领处罚七十条,包含付双倍苛捐杂税,不可走入仕途,不得与比自家富贵的家族结亲等等。若想为官或攀附权贵,必须易姓为“罪”。 太后想到当年对邓姓的处罚,良久对静言道:“由皇后裁夺吧。” 静言微笑着点头,问罪云香:“你为何来参选?” “官员之女,年岁符合,必须参选。” “起程回乡吧,已经十九了,叫你父亲给你找个好人家。” “谢皇后娘娘。”罪云香福身,又向太后谢了恩才走开。 “下一位!”捧着花名册的太监叫道,然后翻了一页。 站在他身后的水莲见上面的名字是“连成君”,旁边还有红字注明是皇后的亲戚,不禁狐疑。抬头看向门外,见一个身形圆润的女子走了进来。 突然,一道人影从她后面跑进,对门口的嬷嬷说了几句,嬷嬷又先让那女子退下了。 第335章 不算乱伦 接着,那人影急急忙忙走进来,静言和太后认出他是茂荀身边的人。 待他到跟前请了安,太后问:“有什么事吗?” “皇上请皇后娘娘即刻去宣德宫一趟。” 静言听他没说什么事,想必是有不能说的要事,就对太后道:“那这里交给母后了,儿臣过去一趟。” 太后想了一下,问那太监:“发生了什么事吗?” 那太监道:“茂正王妃昨夜开始阵痛,现在还没生,太医说是难产。茂正王爷急得不行,派人入宫找皇上,皇上就让奴才过来。” “难产了就要找稳婆和太医啊!找皇上和皇后有什么用?”太后说着,看着静言,“难不成让你出宫?那怎么行!上次一出宫差点害了皇上,这次又不知闹出什么事来!” “想来不是这样。”静言道,“王爷不是不懂事之人。可能是想起儿臣生语诀也生了几天几夜,要来讨点经验。儿臣自己不会去,让明心或水莲去一趟就是了,顺便让她们先将贺礼带过去。等到孩子满月,若母后要去,儿臣才去。” 太后想了一下:“既然昨夜就阵痛了,怎么没让人通知一下?弄得哀家礼物都没准备……” “不是痛过几次了吗?结果都没生,想来是怕又生不了,才没说吧。” 太后点头:“反正这里还有事,哀家也走不了,还是等报了喜再说,反正生男生女送礼也不一样。” 静言这才摆驾离开,外面等候的秀女已经被勒令退出几米远,让出道路给她。 水莲瞟了一眼那些女子,对静言道:“娘娘,那个李敏儿是以前贵妃娘娘大姐夫家的人。” “怎么这么绕?” 水莲想了一下那花名册上的记载,解释道:“苏贵妃的大姐嫁在李家,是李敏儿的小婶娘。” “小婶娘?那若按辈分,这李敏儿不就比皇上小一辈?”静言一笑,“苏贵妃在家排行最小,她的几个姐姐在先皇在世的时候就出嫁了,应该自己也有子女的。但她们和皇上是表姐弟,她们的孩子就得叫皇上一声表舅!表舅与表甥女是乱伦……太后是因为这样才在她们夫家去寻人吧?这亲戚隔得远了,就不那么让人诟病了。” 这时,来传信的太监突然道:“娘娘,皇上让你不必去宣德宫,这就去叫夏雪姑娘出宫去王府。” 静言恍然大悟,对他道:“本宫知道了,你回去向皇上回话吧!”然后转向回仪和宫,还好这里离仪和宫近,一会儿就到了。 夏雪正在书房里和语眸、语诀聊天,年纪轻轻,却非常爱唠唠叨叨。还在门外,就听见她碎碎念的声音。 也不知她说了多久了,语眸和语诀都没有声音,想来已经听得无力了。她自己的声音也很无力:“你明明是瞎的,我为什么不把你当瞎的,却当你哑的呢?”听这声音,她已经自言自语很长一段时间了。 静言莞尔,这丫头,老了可怎么得了?一想到老,她突然想起,夏雪对自己下了驻颜蛊,得让她解掉! 走进房中,语眸马上站起来:“母后!” 夏雪趴在桌上,扭头看着她:“民女叩见皇后娘娘……” 静言笑着走向她:“无聊了吗?” “比闭关好多了,至少还有两个漂亮孩子陪着我。”哎,如果这两个漂亮孩子可以拿来玩一玩就更好了!可惜,他们是太子和公主…… “你快起来。”静言拉起她,“雨雁王妃难产,太医没法子了,王爷请你去一趟——” “又是我?!”夏雪大叫。 “能者多劳嘛!”静言道。 “那我下辈子要做没用的人……”她一边哭一边收拾东西去了。 走进王府,家丁领着她往卧室走去。走到房外,家丁叫道:“王爷!夏姑娘来了!” 茂正从里面窜出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夏姑娘,快点快点……” “嗯嗯……”夏雪挥挥手,一手扶着药箱,一手提着裙子往房中走去。还只跨了一只脚就听见婴儿响亮的哭声…… 茂正愣了一下,继而跳起来大叫:“我做爹啦!我终于做爹啦!”然后人就像旋风一样刮了进去,差点撞到愣在门槛上的夏雪。 夏雪冷静地自语道:“原来我的医术已经这么出神入化了啊!只需要散发一点气场就能救死扶伤……嗯,下一步要学跳舞了,哪里有瘟疫就去哪里跳一跳,然后大家都跟着跳起来了!哈哈——” “夏雪!”突然,院子里传来一声大喊。 这声音…… 夏雪一惊,火速回头,如临大敌:“郑秋风!你怎么在这里?!” 秋风飞快地跑过来,趁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把箍住她的腰:“听见公主说王妃难产,我就想,你多半要出来的……我已经在门外守株待你好几个时辰了……娘子——” “闭嘴啦!”夏雪大叫,费力挣开他,足尖一点就轻松跃上了房顶。 “你快下来!”秋风大叫。她一飞他就追不上她,要好困难才能找到她…… 夏雪皱眉看了他一眼,对着下面大喊:“王爷!茂正王爷!麻烦你告诉皇后娘娘,我走了!若有缘分,后会有期!” 说完,她背好药箱,衣袖一甩,转身飘逸地飞向了远方…… “啊——”秋风抱住头抓狂地大叫一声,“吴夏雪,有种你别用武功,我们公平决斗!” “这位公子……”家丁战战兢兢地走过来,担心地看着他,“你没事吧?” “没事……”秋风脑筋快速转动,一定要想个办法,一定要想办法……有了! 他转身向房里走去,走到门口站定,大声对里面喊道:“茂正王爷,草民有事请你帮忙!” 第336章 晚春落花 仪和宫。 明心从外匆匆走进大殿。 “明心姐姐?你怎么一个人回来?夏雪呢?”宫女问。 明心一叹,只是问:“娘娘在哪里?” “在公主他们房里吧。天织楼来了人,要给公主和太子量身裁新衣。” 明心点头,往那边走去。正好天织楼的几个宫女收拾好工具离开,互相福了福身,她才走到静言身边。 “雨雁怎么样?”静言问她。 “生了个女孩。” 静言听了,笑着对语眸、语诀道:“听到没,你们有堂妹了!” “看堂妹。”语诀拉着她道。 “乖,今天不能去。好好听嬷嬷的话,母后去找皇祖母,报告她这个好消息。”说完,见他们乖乖坐好了,她就带着人离去。 走到大殿,明心才道:“夏雪没回来。” 静言微愣:“王妃身体不乐观吗?” 明心摇摇头:“她离京了。” “离京?怎么会离京了?” “奴婢也不太清楚。进了王府,她说想喝我泡的茶,我就和王府的丫鬟去泡茶。泡完茶回来,王爷却说她走了,说是秋风公子突然来,把她吓走了。听说秋风公子有事想要求见娘娘,问娘娘见是不见。” “无亲无故,没有理由传召;他是男人,更不能随便传进内宫。太后现下又不让我出宫……不用见了!哪天有人出宫,就顺便去王府说声。” “是。” “哎……”她不禁叹道,“这夏雪神出鬼没的。才来呆几天,又走了……” 走到紫华宫,今日复选已经完毕,太后已经回宫了,静言就去千慈宫。 向太后说了雨雁生女的事,太后开心地问:“取了什么名字?” “还不知道。”静言笑道,“说不定王爷一开心,都把这事忘了。” 第二天,静言派人去王府问了消息,孩子名叫“晚落”,是雨雁咬牙切齿取的。因为这孩子生了几次,迟迟不肯落地。 报给了太后,太后不太满意,说这名字听起来太薄命,毫无贵气。 静言道:“‘晚春落花’,是一幅绚丽景象啊。” “花木凋零,了无生气!”太后道。 茂荀笑道:“母后此言差矣。春之后就是夏,草木比春季还繁盛,一年的丰收也从这时开始,没什么名字比这更意蕴深广了!” 他一说话,太后也不好再说什么:“听你一解释,倒的确是那么回事。” “茂正是母后亲生,晚落也就是母后的孙女儿,母后给她想个封号吧。” “哀家?”太后看着他。 他要给这刚出生的女孩封号她不奇怪。他对茂正好,茂正年纪轻轻又屡立功劳,封晚落一个名号只是小小恩赐。 历来王爷多姬妾,女儿也是成打成打地生,并不是每个郡主都会有皇帝特赐封号的。一旦封了,就代表着丰厚的俸禄和逢年过节、生日出嫁应得的赏赐。若全部封了,那钱花起来不是开玩笑的。 所以,要封得看皇帝的意愿,封号自然也是皇帝取。 现在,茂荀居然让她取,她自是惊讶万分。 “越俎代庖总是不妥,哀家倒可以提些建议。”她道。 “那我们便商议商议吧。”茂荀笑道。 ------------------------------------------------- “姬晚落,守王爷茂正之女,出生即被封福安郡主。帝对其十分疼宠,胜过亲女。七岁时,帝下旨封为语管公主。郡主晋封公主,璧周史上只此一人!母宫氏雨雁,先是皇后婢女,后为王妃,与皇后情同姐妹。世人多猜她实为皇帝女人,语管公主晚落实乃皇帝所生……”——出自《皇家秘史》,太史公明业周之女明天璇所着。 太史公曰:“‘世人多猜’?!明明是你一个人唯恐天下不乱、胡思乱想,在这里瞎猜!” 由于整本书都是胡编乱造皇家历史,颠倒黑白、是非不分,太史公勒令女儿将其更名为《皇家胡编野史》。多年后,太史公亡故,天璇马上改之…… “姬晚落,守王爷茂正之女。母宫氏雨雁,与皇后情同姐妹。帝爱皇后堪称丧失理智,爱屋及乌封此女为福安郡主,后封语管公主。从小到大,宫中众人皆对其十分宠爱。十七岁,和亲南疆……”——出自《公主传·语管》,太史公明业周之女明玉衡编着。 第337章 秀女殿试 金銮殿上,秀女殿试。 茂荀坐在龙椅上,左右两边各有太监捧了奏折默默站着,他一只手拿了左边的奏折,看完便放在右边。 良久,福公公出声:“皇上,秀女都到齐了,要开始了吗?” “嗯……”茂荀头也不抬,“宫有多少人?” “回皇上,参加殿试总共四十七人。” “这么多?!”茂荀移开奏折,“把牌子全部呈上来!” 福公公马上让人将牌子呈上,五个一组,共有十个人捧着。 “都放一起!”茂荀仍然在看奏折。 福公公又让大家将所有牌子都放一个盘上去。 “拿上来!”茂荀道。 每个牌子尾部都有一条红色的丝绸绳子,待牌子呈到他面前,他随手抓起几根绳子将牌子提起来,使劲甩了甩,没抓到的就全都抖掉了。一时间,牌子噼里啪啦地全掉在地上。 “皇上?”福公公不明所以。 茂荀将手上的给他:“就见这些,其他的带走,朕不要运气不好的人!” “皇——”福公公为难地看着他,“可你手上只有三块啊……若是太后知道了……” 茂荀一看,叹口气:“那将这三块扔掉,其他人带上来吧。” “是。” “一起带上来!按高矮站!” “……是。”福公公禁不住抓头,皇上又要做什么?这些秀女已经精挑细选过多次,高矮胖瘦都差不多,不会出现参差不齐的情况。 一会儿,秀女三个一排整齐地走进来:“奴婢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茂荀放下奏折,挥手让捧奏折的两个太监退下,“前面三排带走!太矮,不要!” 众人讶然,但这是圣旨,只能乖乖照办。 “最后三排也带走,太高,不要!” 这三排比前三排最多也只高半个头啊!但吾皇圣旨,不得违抗。 等这几排走了,茂荀看下去,数了一下,居然还有二十七个!慢慢来吧…… 他下令让大家开始,但牌子已乱,秀女最初按名册而站的顺序也因调整高矮弄乱了,大家根本不认识谁是谁。福公公只能让人将牌子拿上来,自己挨张挨张念,念到谁谁就站出来,没站出来的就是已经被淘汰掉的,不必管了。 连念了几个,皆无人站出来,他擦擦头顶的冷汗,又拿起一张:“何如梦!” “奴婢在。”细弱的声音响起,何如梦从队伍中走出,移到最前,“何如梦参见皇上。” 捧着名册的太监马上翻到有她名字的页面,交给福公公,福公公接过来念道:“何如梦,熟读诗书、温柔贤淑……” “温柔好!”茂荀突然打断他的话,“乔立飞将军五年前丧妻,一直未再娶,难得一见的铁骨柔情!朕就赐婚于你们,愿你们相敬如宾、比翼双飞……” 这个赐婚了,下一个接不上他念的诗,淘汰了,再来是庶出之女,身份不够尊贵,不要…… “米雪融……擅琴。”福公公偷偷瞟了一眼茂荀,皇上应该不会喜欢皇后娘娘以外的人拿琴艺说话了。 茂荀果然蹙眉,正眼看着米雪融:“哪里人?” “京城人。”米雪融道。 “家中是做什么的?” “开米行。” “米行?是那个米家……”茂荀恍然大悟,看着她,“公主想学琴,你留下来做她老师吧。在宫里要遵守宫规,每日卯时入宫,酉时出宫。但你的生活不由内宫管制,可自由婚配。” “谢皇上!”雪融激动地跪地谢恩。若不是太后强求,她才不要来选秀呢!这实在是太好了! 茂荀见了她的反应,禁不住一笑,这样很好:“来人,马上带她去仪和宫。” 第338章 擅诗文? 接下来被叫到的是李敏儿,茂荀什么也没说,淡淡地道:“留下,等待加封。” “谢皇上恩典!”李敏儿开心地磕头谢恩。 过来一会儿,叫到连成君的名字。 茂荀听了,疑惑地道:“这名字好像哪里听过……” 福公公道:“好像皇后娘娘娘家有个姐妹叫这名字。”前几年听皇后提过几次,还有些印象。 “是了。”茂荀点头,“是皇后娘娘的隔房表妹,不叫成君,叫起君。” 成君福身道:“奴婢有名堂姐叫起君,擅长丹青,当今世上,无出其右。” “那你呢?” “奴婢有向堂姐学得一二,更擅诗文。” “擅诗文?公主和太子年纪尚小,还不能入学,可却总缠着皇后要学诗,每每累得皇后无暇处理后宫之事。你也去仪和宫教他们吧,为皇后分担一些,正好皇后一直思念起君,你告诉她一些起君的事,让她略解相思。” …… 成君跟着太监走进仪和宫,正遇见水莲领着一群宫女走进正殿,每人手上都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碗。小太监闻到很重的药味,急忙跑过去:“水莲姐姐,娘娘生病了?” 水莲正要往后面去,听见声音回过头来,见是茂荀身边的人,就挥手让宫女们先端了汤药过去。 “没的事。”她道,“是娘娘的参汤和公主、太子的糯米粥,还有明心姐姐调理身子的药——她每隔十天就得喝一副的。周公公怎么过来了?” “娘娘没事就好……”周公公道,“有名秀女擅长诗文,皇上让奴才带过来,说是给公主、太子做老师,免得总是劳烦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教公主、太子那是享受天伦,累是累点了,可她心里舔着呢!” “可皇上心疼啊!” 水莲扑哧一笑,伸手指着他:“你呀你,才到皇上身边多久,居然就敢这么开玩笑了,不怕皇上要了你脑袋?” 周公公呵呵一笑:“有皇后娘娘在,皇上没功夫来挑奴才们的毛病……” 水莲笑着摇摇头:“别耽搁了!我还要去伺候娘娘呢,人呢?” 周公公马上将站在门外的成君叫进来,道:“这位说起来还是皇后娘娘的亲戚,说是和皇后娘娘一个远房表妹是一家……” 成君走到水莲面前,福了福身:“我叫连成君。” 水莲看着她,点点头,对周公公道:“你回去回话吧,我带她去见娘娘。” “那麻烦水莲姐姐了!”周公公作了一揖就离去了。 “姑娘跟我来。”水莲对成君道。她记得成君,当日复选,她站在拿名册的太监身后,见成君的名字旁边有批注,本想告诉静言的。但事有轻重缓急,说了李敏儿的事,接着又听说王妃难产,一耽搁就忘了。 走到书房门口,她对成君道:“你站在外面等一下。”然后自己先进去。 静言坐在桌边喝参汤,语眸和语诀也坐在对面喝粥。米雪融刚到,静言想让她和小孩熟识熟识,就让她站在他们身边略微照看。明心则站在一边喝药,就只剩最后一口了。 “参见娘娘。”水莲走到桌子前方,“禀报娘娘,皇上又让人送了一名秀女过来,说是擅长诗文,给公主和太子做老师。” 静言微微蹙眉,茂荀是要做什么?米雪融倒是性子直爽,没在宫里求富贵的心思。她正暗自庆幸呢,现在又来一个,哪能都保证没隐忧?不过,茂荀也不是不识人的人,想来都是为她把好关了吧? 明心刚喝了最后一口药,听说又来一个,也忍不住为她担心。刚刚听见水莲在门口交代,想来那人已经等在门口了,就抬头看过去。 哪知,成君也正好偷偷探头进来看。两人一打照面,成君马上将头缩了回去。明心看见她的脸,狠狠抽一口气,那还未咽下去的药就呛进喉咙里,一口气又全数喷了出来,然后使劲咳嗽起来。 “明心姐姐!”旁边的丫鬟吓得了不得,急忙扶住她,手忙脚乱地为她捶背,“你有没有事?” “咳咳咳……”明心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话来,眼泪直往下冒。 “怎么样?好好的怎么呛住了?你喝慢点啊……”静言也急忙站起身,走过去将她扶到凳子上坐着。 语眸仔细听了听,好像大家都围着明心去了,却忘了别的,就轻声道:“倒茶。” 雪融站在她身边,见大家这么关心一个宫女,正有些吓住,听见她的声音回过神来,急忙伸手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娘娘,茶。” 静言接过,递到明心嘴边,明心一把抓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指向门外。她顺着看过去,什么也没有,疑惑地道:“怎么了?” 水莲想是成君吓住了明心,就过去叫她出来。成君望着她,犹豫了一下,慢慢将身子移到门口。 静言一见,猛地睁大眼睛,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就落到了桌上。 “娘娘?!”众人吓了一跳。 成君跨进屋中,福身道:“奴……民女连成君……” “连……连成君?”静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稳住情绪,对众人道,“我没事,大家收拾一下这里。雪融好好照顾公主和太子,明心、水莲扶我回房……”然后她看着成君,“你也先跟我来。” 一回到卧室,静言马上叫水莲:“关门!” 水莲点头,瞟了一眼神色有异的其他三人,觉得事情很严重。 门一关,静言就抓住了成君的手:“你……你是起君?” 她点头,眼泪猛地滚了出来。 水莲吓住了,这个是娘娘一直挂在嘴里的起君小姐?天啦!她这是欺君啊…… 第339章 刺客是谁 静言气急败坏地大叫:“你怎么在这里?!”起君已经满了二十了,不符合选秀,而且她现在的名字叫连成君……发生了什么事啊? “静言姐姐……”起君泣不成声,突然跪在了地上。 “起君!你做什么?!”静言大叫。 “你救救我吧……”起君望着她。 “你先起来再说。”静言叫上明心,二人合力将她扶起来,“有事慢慢说,你先别急。” 起君点点头,擦了眼泪道:“我相公出事了……” “你相公?”静言在她旁边坐下来,“你什么时候成亲的啊?” “好几年了呢……”起君道,“你看我是不是长胖了许多?” 静言上下打量她一下,点头:“是啊!不过,还是那么美……” 起君一笑,伸手抚着自己肚子:“我怀孕了……不知道,生了后会不会瘦下去。” “怀……怀孕?”这也太惊讶了! “姐姐都生了两个了,我就不能怀孕吗?”起君笑问,眼里点点泪光。 静言摇头:“当然不是。只是,我们姐妹多年不见,你成亲也没来个信。我记得你的岁数,有时候免不得会想,这妹妹是将我忘了,还是嫁不出去啊?没想到,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还身怀六甲……多久了?” “快四个月了……也是我脸和手都跟着长肉了,否则真骗不过……”起君说着,又哭了起来。 静言忙问:“到底出了什么事?要你来冒这么大风险?真正的成君呢?” “她回济南了。我相公出事后,我想到只有直接见皇上才能救他。可我不敢去找雨雁和明老师,怕连累他们。后来想到成君要入宫选秀,我就和她对换了。静言姐姐,这事可千万别怪罪成君才是!” “放心,我会尽力帮你的。你相公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他就是……上个月行刺皇上的刺客,被抓了……” “你……你说什么……”静言吓住,抓住她肩膀,“你不是骗我吧……” 起君摇头:“是他……静言姐姐,他只是一个赏金猎手而已,真正要杀皇上的另有其人。而且,这本来不是他的任务,是他师弟的。他师弟受了伤,他便来代替。他没有供出其他人是不是?那就肯定还活着……是不是,静言姐姐?” “是。皇上想从他身上问出线索,可他一个字都不说。” “他们有他们的职业道德,宁死也不会说的。”起君道,“不过,他应该考虑到了会行刺失败,所以一路带了我来……或者,他本就没想要成功吧?你是我的好姐姐,他知道的。 他没告诉我他要做什么事,但他见了什么人却是告诉我的,那个人必然就是此次的金主。他们此前是密谋第二天行动的。” “第二天……”静言回忆了一下,“第二天皇上会去狩猎。” “是啊。那是早就定好的行程不是?他们都部署好了……后来改了时间,想来是因为狩猎的队伍难以攻破吧?” “历来狩猎的时候最易出事,所以狩猎的时候带的护卫会成百上千,功夫也是最好的。”静言道,“那日皇上临时出宫,身边带的人少,是要容易得手得多。要救你相公,得揪出幕后主谋。他若只是拿钱办事,尚有一线生机。你知道那个金主是谁?” “这谋划似乎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仔细思考了这几年的所见所闻,应当是那人没错。你一定听说过,应当还见过,但你恐怕猜十次也猜不到……我得直接告诉皇上。”起君看着她,“我要救他……一定要救……” 静言想了一下,马上带她去宣德宫。走到宣德宫,茂荀还未回来。一问才知,还在殿试秀女。静言对太监道:“去告诉皇上,本宫有急事找他,在这里等。” 太监马上就去,走到金銮殿外,见里面只有三名秀女了。但是皇后有急事,他也不敢耽搁,马上叫人通传给福公公。 福公公得了消息,等正在殿试的这名秀女走了才告诉茂荀。 茂荀听了,瞟了一眼下面剩下的两人,道:“算了,都送走吧!” “皇上,你只钦点了一名!”福公公急叫。 茂荀皱眉,指着下面的两人:“那算她们运气好,都选了!”他每次选秀都只选两三个,母后应该不会意外才是!而且,她要的李敏儿也留了,她没理由发脾气了。 福公公领命,拿起剩下的两块牌子:“邓玉葭、杜清兰——” “等等!”茂荀叫道,转身拽过他手中的牌子看了看,将写有邓玉葭那块掷在了地上,“这个不要!送回老家!” “是……” 茂荀将另一块牌子扔给他,转身往殿后走去。 “杜清兰留待听封。”福公公说完才跟上去。 “清兰谢皇上恩典。”侥幸留下来的杜清兰福身道。 茂荀听见,想起自己居然忘了瞧一瞧这人什么模样。转身回头,却见杜清兰和邓玉葭的背影已款款向外走去。 回到宣德宫,静言和起君将事情原原本本向他说了。 听完,他皱着眉,食指轻叩着桌面。静言站在书桌边,起君跪在书桌前,见他面色凝重,都不敢说话。 好久,他才对静言道:“先扶她坐下吧。” “谢皇上。”静言马上将起君扶起来。 茂荀这才问:“指使他的人是谁?” 起君咬着唇,好一会儿才道:“只怕你会不信……不过……” “是谁!”茂荀重重地问。 “广和公主的驸马……董暮寒。” 第340章 哪样容易 广和公主府。 花园里,茶香袅袅,暮寒坐在石桌边,认真地煮着茶。暖玉倚在前方鲤鱼池的栏杆上,伸手抓起盘中的饲料,捻碎了让粉末飘进池中。 他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她最近一直心事重重,做什么都带不起劲来。连夜里最亲密的接触,她都表现得像是在完成任务,不复以往的温柔和热情。 ……难不成,她发现了什么?手一抖,准备倒进茶碗里的水在到了桌上。定定看着淌在桌面上的水,他拿起旁边的帕子吸去,对前方的身影叫道:“公主,茶好了。” 暖玉停下喂鱼的动作,她最亲密的人、最爱的人,骗了她十四年!为什么?他要骗她这么久?为了什么…… 将饲料盘交给旁边的丫鬟,她转身走过来,在他身边的石凳上坐下。 “石凳凉。”他道。 她看他一眼,站起来,让身后的丫鬟将准备好的垫子铺在上面,复又坐下。 “来。”暮寒将一碗茶递给她。 她伸手接过,捧到嘴边啜饮了一口。他煮的茶很好喝,不过,不是每天都有这种闲情逸致来煮茶就是了。 她噙着笑,慢慢品味着。 这十四年,他们幸福吗?她幸福吗? 她觉得是幸福的。 他不爱出门,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府里。他们一起下棋、听歌、品茶……很惬意啊…… 但事实上,他骗了她!整整十四年! 想到这里,她差点掉下泪来。默默的喝完了大半碗茶,她将碗放下,伸手按住他的腿,轻轻揉着:“腿疼吗?” “不疼。”他微微一笑,伸手盖住她的手,将它们紧紧包裹进自己的双掌里。这几天她对他的碰触无动于衷,就更别说主动向他伸手,现在,他终于松口气。 “暮寒……”她将头埋到他腿上,闭上眼,管住里面的泪水。 “怎么了?”他低下头,一手轻轻抚着她的脸,见她睫毛有些湿润,心中忐忑起来。 “我好爱你……”她沙哑道,眼泪落进他的手心。 那泪灼痛了他的手,他的心,他定定地看着她:“暖玉,怎么了?” “没事……” 他一笑,一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一手仍去张罗面前的茶水。 一会儿后,他拇指轻轻拭掉她眼角的泪,俯身在她额角吻了一下,道:“还要喝茶吗?” “要。”她笑着坐起来,伸手正要去端茶,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不禁僵住了手。 她一直奇怪,他是怎么把让她不孕的药下给她的。若要下在食物里,有人去行动,十四年下来总会有露出马脚的时候,那她应该早知道了。特别是点儿还在的时候,她对她忠心耿耿,事必躬亲,那就更难了。 原来…… 是茶啊! 他们喝的茶,除了宫里赏赐的一些,全是岳阳来的。暮寒的老家便在岳阳,他爱极了岳阳的君山银针,买茶的茶商、茶农,十几年如一日地都是固定的。 而且,董飞一向很少管府中琐事,却将买茶这件小事记得清清楚楚。前年,茶来得晚了,暂时换了碧螺春喝。一日,她路过书房,听见董飞的声音:“今年的茶还没到。”而暮寒沉吟片刻说:“偶尔几天不喝,应该没关系。”…… “怎么了?”暮寒见她愣住,关心地问。 暖玉回过神,看着他,又看了看碗里的茶水:“君山银针?” “是啊。” “是将一样茶喝一辈子容易,还是将一个人爱一辈子容易?” “一样容易了,另一样也容易。”他道。 “是吗?”她一笑,端起茶仰头一口喝光。 “公主?”他讶然,没有人这么喝茶的。 “容易吗?”她将碗哐当一声扔到桌上,“那是骗一个人十四年容易,还是被一个人骗十四年容易?” 他惊讶地望着她。 “你的药下在哪里?”她站起来,向后退了几步,“你的腿,到底疼不疼?!” 他垂下眼,双手紧紧握住轮椅的扶手,说不出话来。 “你骗了我十四年!”她痛心大叫,禁不住哭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 “你有说过一句真话吗?” “暖玉……”他抬起头,伸手想要握住她的手。 “公主!”突然,走廊上跑来一个小厮,“公主,皇上来了!带了好多禁军来……” 话音刚落,就见茂荀领着一群全副武装的人出现在前方,匆匆朝这边走来。 她不曾见过茂荀身上有这么重的戾气,更无法猜测发生了什么事,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皇姐!”茂荀见暮寒坐在园中,马上飞身过来,伸手将抱住暖玉的腰,然后向就退后几步,对前方的禁军大喊,“将驸马拿下!” “发生了什么事?”暖玉抓住他,又看向暮寒,见他一脸镇定,惊骇地瞪大眼睛,倒抽一口气,发疯一样大叫,“你……你做了什么?!” “皇姐……”茂荀见她太过激动,不禁有些担心。 “都给我站住!”她大喊,一把推开茂荀,指着跑过来的禁军,“给我站住!” 禁军们在暮寒身后停下来,犹疑不定地看着茂荀。 “皇姐。”茂荀厉声道,“他涉嫌行刺朕,朕必须先将他带走!” 暖玉不理他,一步一步走向暮寒:“你骗我十四年,是为了杀我弟弟?” 他看着她,张开嘴,缠抖着唇舌:“对不起……” 她禁不住冷笑起来,泪水像夏日的阵雨的屋檐,止也止不住。 “对不起……”她颤抖着双肩,“对不起……十四年……我换来一句‘对不起’……” “暖玉……” “你别叫我!”她大喊,伸手指着他身后,“剑给我!” 第341章 与我无关 后面的禁军面面相觑,领头的将军将腰中的剑取下来,递到她手里。 她紧紧握住移至身前,另一只手移到剑柄上,嚯地一声就拔了出来。 暮寒禁不住一笑,果然是坚决而美丽。 暖玉将剑毫不犹豫地刺向他。她心中的怒恨,一剑也消不了…… 叮—— 剑尖还未碰到他,突然另一把剑横空挡过来,直接抵在她的剑上。剑应声而断,一截掉在地上,一截还在她手里。她不敌那力气,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手中的半截剑也脱手而飞掉到了地上。抬起头,才看清是董飞。 周围的禁军挥剑而上,董飞一剑横扫,他削铁如泥的宝剑将大家的剑硬生生削成了两段。接着,他衣袖一挥,断掉的剑尖反向而回,刺进了那些禁军身上。一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 他将暮寒护在身后,毫不留情地抵挡、刺杀那些攻击他们的人。见对方人数众多,担心不能脱身,他拉开衣襟,将藏在怀中的飞镖取出,咻地向众人射出。 中了镖的人倒在地上,一会儿就全身抽搐、口吐白沫,没了气息。大家一见,知道飞镖上有毒,有些不敢再轻举妄动。 领队的将军见茂荀身边只有两人,担心飞镖不长眼,大叫:“先保护皇上!” 董飞眼睛朝众人一扫,见暖玉就站在前方不远处,马上伸指夹了一枚飞镖朝她掷去。 “皇姐!”茂荀惊叫。 暖玉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董飞。他也跟在她身边十四年啊,居然如此无情…… 她苦笑一声,闭上眼睛。突然,一股重力将她推倒在地。她痛叫一声,睁开眼见暮寒压在她身上。 “你没事吧?”他问,脸上有焦急和恐惧。 她望着他,慢慢转开眼,见他的轮椅空空地停在前方…… 真的是他…… “你……你做什么?”她问。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却什么也没有回答,反而扭过头,眼神冰寒地看着董飞:“扶我起来。” 董飞愣了一下,有些害怕,还是走过去将他扶起。 暖玉半卧在地上,见他双腿微颤,心底突然乱了。无论他的腿是不是真的没事,但十四年来,没有人扶持,他根本站不稳。 “扶公主起来。”他道。 董飞看了一下周围,让他撑在石桌上,又将暖玉扶起来。 暖玉站起身才发现大家已将他们围住,一把把寒光潋滟的剑对着他们。 “皇姐,你没事吧?”茂荀被阻隔在人群外。 暖玉摇摇头,走到他面前:“让他们走吧。” “你说什么?”茂荀惊讶地看着他。 “他离了公主府,随你处置……是死是活,与我无关……”她说完,突然眼睛一闭,往地上倒去。 “皇姐?!”茂荀吓了一跳,一把抱住她,发现她晕了过去。 “皇上,现在怎么办?”领队的将军看了一眼暖玉,暗示他可以趁她晕过去,不理会她刚刚的话,仍然将董暮寒抓起来。 茂荀长叹一口气,抱起暖玉:“让他们走,一出公主府,即刻捉拿,记得必须留活口!” 大家听命将武器收起,暮寒看着暖玉,低声对董飞道:“现在走。” 董飞明白,扶着他的腰,腾空而起,快速掠上房顶,向远方飞去。 茂荀眼睛一眯:“给朕追!”然后抱起暖玉往府外走去。她现在的情况,还是回宫好一些…… 暖玉回到宫中,茂荀让她住进紫华宫,叫了太医来为她诊治。她只是情绪不稳才晕了过去,别的没有大碍。 一会儿后,她醒过来,望着茂荀,失声痛哭。 “别哭……”茂荀握着她的手。 “对不起……”她哭道,“是我不好……差点害了你……我居然不知道,他是那种人……” “是朕对不起你才是。”茂荀扶起她,将她抱在怀里,“如果不是朕同意你们成亲,你也不会被他骗了……皇姐,忘了他吧,别为他伤心了。” “忘?如果静言在你饭菜里下毒,你再是伤心、愤怒,可能忘了她吗?”暖玉望着他,“你们才多少年?七年?不……只有五年。五年你就忘不了她……我快三个五年了……我怎么忘?” “姐姐……抱歉……” “你要怎么处置他……不必告诉我……” 他放开她:“他逃了。想要抓住,只怕还有些困难。” 她木然地听着,心中没有感觉……或许是感觉太多,以至于理不出任何一种。活着是好的吧?可他就这么走了……一点也不留恋……他居然就这么走了…… 第二天,刑部贴出告示,驸马董暮寒派人行刺皇上,全国通缉…… 茂正、云裳、点儿知道之后,一起进宫来看望她。可她全无精神,神色一贯伤心。问候了几句,她道:“你们不要进宫来了。行刺皇上是大事,他是我丈夫,按常理推断,我才可能是幕后推手。而你们与我关系亲密,更有可能是同党……” “皇兄不会那么想的。”云裳道。 “总有人会这么想。流言一起,三人成虎,我们百口莫辩。” “我不管!”点儿拉着她,“我要天天来看公主!” “傻瓜,你最该避祸。”暖玉道,“王爷和公主都是皇上的至亲,我们兄弟姐妹感情好,他知道我们不可能害他。可你就不一样了,你恰好在我和驸马成亲后进公主府,几年前又离开。若有人将你说成是他的同党,皇上只怕深信不疑,我也保不了你!而你和米家,都会是死罪!” 点儿一听,吓得睁大眼睛:“公主……” 第342章 岳阳 信鸽? “乖,听话,别再来了。”暖玉拍拍她的肩,又对云裳道,“你也先别来,三天两头地来,母后会怀疑。她暂时还不知道我住在这里,也不知道驸马的事……” “她迟早会知道的。”茂正说。 “知道再说吧。” 三人无奈地看着她,只得暂时离开。 云裳又去向太后请了安,然后去仪和宫见静言。她是见过起君几次的,一眼便将起君认了出来,疑惑地问:“起君姐姐怎么在这里?” 静言正害怕起君的事会暴露,到时候就不得不治她的欺君之罪了。这时候,就对她道:“说来话长,一会儿你带她一起出宫吧。到了你府上,让她一次告诉你和明老师,免得一会儿还说一次。” 云裳点头,和她聊了一会儿暖玉的事就离开。出宫的路上,她和起君边走边聊,一口一个起君姐姐。 起君笑道:“你都是我师娘了,就别叫我姐姐了。” 云裳尴尬一笑,道:“你是你,他是他……皇嫂我还不是叫皇嫂?” “难不成你还叫他明老师?” “……要不然呢?叫‘业周’我可叫不出口!” 起君捂嘴一笑:“对了,前不久看到张贴皇榜给你找大夫。你生了什么病,治好了吗?” “好了。”云裳笑道。 “啊——”她身后的翠儿突然尖叫一声。 “你干嘛?!”云裳吓了一跳,瞪着她,“你想吓死我啊?” “我……”翠儿委屈地看着她,将衣袖扯到她面前,“鸟屎啊……我要倒霉了……” 云裳和起君抬头看向空中,前方果然有只鸟,越飞越远。 “哎,没事了。”云裳道,“回家给你做件新衣服吧,算是去去霉气。” 翠儿一听,喜笑颜开:“谢谢公主!” 云裳笑了笑,见起君还望着天空,拉她道:“起君姐姐,我们走吧。” 起君回头看着她:“那个好像是信鸽。” “信鸽?”云裳不太明白。 “皇宫怎么会有信鸽呢?”起君道,“而且,很像是寒阳山庄的信鸽。” “寒阳山庄?” “得告诉静言姐姐!”起君拉着她转身,边走边道,“江湖上有座寒阳山庄,庄主姓董,在湖南岳阳。听说……董驸马也是岳阳人?” “你是说——”云裳低下声音,“那可能是和驸马联系的人?” “对,皇宫可能有来刺杀皇上的人!” 云裳一听就急了,来不及细想她怎么会知道这些事,跟着她去找静言。 静言听了后,让她们仍然出宫,自己去找茂荀。 “宫中这么多人,要找个不打草惊蛇的办法将其查出来也不容易……”茂荀听了后道。 静言想了一下,道:“可以查一下姓董的和来自岳阳的。另外在时间上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潜伏已久——驸马等于是设局十四年……哎,真不知为了什么……” 茂荀听她叹气,也禁不住一叹,问:“还有一种呢?” “自然是新近入宫。那么,最有可能在秀女中间……” 旁边福公公刚刚听到说“来自岳阳”就想说话,现在更是哎呀一声,叫道:“皇上!奴才想起一个人!” “谁?” “秀女啊!”福公公道,“那天最后被选中的那个,叫……叫什么兰的,就是岳阳人。” 静言对茂荀道:“选定的秀女,后天要在御花园听封。你和太后,还有其他的妃嫔都会到。” 第343章 雨夜送伞 深夜,万籁俱静。 严劲领着禁宫侍卫在宫里四处巡逻,路过御花园,听见女子的哭声和叫喊声。循声走去,见一群宫女打着灯笼在前面吵吵闹闹、拉拉扯扯。 好熟悉的情景啊…… 他有片刻怔忪,以为是许修媛回来了。 “公主!我们回去吧,大家都睡觉了!”一个宫女道。 “我不回去!”被围在中间的女子身子歪斜,听声音、看姿态就知道是喝醉了酒。 严劲知道是暖玉,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过去。 “公主,你喝醉了……” “醉了好……醉了好……”暖玉哭道,举起手中的酒壶,继续把酒往嘴里灌。 “公主,喝多了会头痛的。”大家劝道。 “可我不喝心会痛啊……”暖玉推开她们,歪歪斜斜地往前走,“你们不许跟着我!” 大家怕她摔伤,仍然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她在前,边喝边往前跑,醉醺醺的找不到方向:“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念完,她突然将手中的酒壶摔在地上,指着天,“你骗我……” “公主……”大家见她摇摇欲坠,急忙将她扶住。 “董暮寒……你骗我,你骗我十四年,什么都在骗我……” 后面的严劲叹口气,转身对众人道:“我们去别的地方,不要打扰公主。” “公主,我们回去休息吧……别吵着皇上和皇后娘娘了……”宫女劝道。 “酒呢!给我酒!”暖玉叫道,“把酒给我……” 她转过身,身后还有三个宫女手里都抱着酒壶,她扑过去就抢了一壶。然后颤着手将壶口的盖子拿起来,随手扔在地上,抱着酒壶送到嘴边,仰起头就喝。一边的壶嘴也跟着洒出酒来,将她半只袖子都浇湿了。 “好酒……”她笑道,推开众人又往前走。 大家急忙拉住她:“公主,地上有碎片,我们走这边……” “碎片?扎死我算了……”她又哭又笑,“活着有什么意思……你居然不是为了我……不是为了我……” “公主……” “可我只为了你啊……你叫我怎么活!”她哭叫道,扑倒路边的假山上,整副身子都挂在上面,仰天怒吼,“你好狠的心啊!什么也不给我留下,连孩子也不给我一个……你说什么……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哈……你都骗我……你都骗我!” 夜风吹着她的声音,很远很远,连露水也伤。 她突然痛哭失声:“是我错……这些是我说的……不是你……” 一阵风吹来,她哆嗦一下,猛地举起酒壶灌下一大口:“没有你……好冷好冷……”她离了假山,继续往前走,“你会不会心疼啊……会不会啊……呜呜……暮寒,你在哪里……” 淅沥沥的声音传来,天空下起了雨。宫女一见,忙拉着她:“公主,我们走这边。” “下雨了?” “是啊,我们去躲下雨好不好?” 她摇头:“我要淋雨……你们都走开!他回来接我的……每次下雨,我们都会遇见……第一次见面,他救了我的命,也救了我的清白……第二次,就是下雨的时候……我站在大树底下,被淋得浑身都湿透了……”暖玉回忆着,现出美丽的梨涡,指着前方,“我正在诅咒老天爷呢……就看见一个人打着伞过来了……你们知道是谁吗?” “是驸马?” “是啊……他走到我面前,把伞撑到我头上,跟我说:这么巧,又遇见你……我当时心都要化了……” 大家听着,举起衣袖挡在她头上:“公主,驸马在房里等你呢,我们回去吧……” 暖玉摇头:“下雨的时候,我们都会坐在窗口下雨……如果我在外面,他一定会亲自来接我……” 正说着,就见前面有人撑了伞过来,她一见,马上推开大家走过去。 “公主!” “别过来!”她叫道,提着裙子走过去,走近才发现是个撑着伞的宫女。 她一见,全身没了力气,手一松,酒壶就落到地上,砰地一声碎到到处都是。雨打在她脸上,迷惑她的眼,酒香飘在空气里,麻痹她的神经。她望着那宫女:“你是暮寒吗?” “我不是。”那宫女披着头发,身上穿着贴身的白衣,显然是刚刚从被窝里爬出来。 “你骗我!”暖玉叫道,伸手抓住她肩膀,然后往地上坐去。 “公主!”后面的宫女和眼前的宫女都禁不住大叫。 “你们不要过来!”暖玉回头对这边的宫女大吼,“都不准过来!不准打扰我和驸马说话!” 撑伞的宫女看了看她,对那头焦急的众人道:“你们先站那里吧,我会照顾公主。”刚说完,就感觉暖玉伸手抓住了她双腿。她一惊,低头看着她。 “你把钢针取出来了……”暖玉将脸挨着她的腿,“当初……救我受伤也是你联合大家设的局是不是?就为了娶我、来我身边……然后好杀皇上。” “不是。”那宫女蹲下身,伸手擦着她的泪,“不是的。他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也是真的受了很重的伤。当初用钢针打进他腿里,是为了替他止血。第一次见面,你告诉他你叫暖玉,他就知道你是公主。我们两家有仇嘛……从小,我和他就被牢记仇人的名字:苏芷良、姬茂荀、暖玉、云裳。但他想和你在一起,所以就想了这个来京做卧底的办法。这样,大姐就不会反对了……” “你不是暮寒……”暖玉退开身子,看着她,“你是谁……” “我是他妹妹……”她说,“嫂子,哥哥很爱你。这刺杀的行动,十四年前就该成功。可他为了和你在一起,想尽办法一日拖过一日。最近几年,大姐怀疑了,才会弄成这样……” “你……”暖玉迷迷糊糊,听得半清半楚。但她明白,眼前这人,和暮寒有着莫大关系。她直起身子,想看清对方的脸。 那宫女突然伸出两根手指点在她颈窝,她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嫂子……好好睡一觉吧。”她抬起头,对前方的宫女道,“公主晕了,趁此扶她回去休息吧!” 宫女们跑过来,扶起暖玉:“麻烦这位姐姐了,别到处说啊!” “知道。”她把伞给她们,“我的屋子不远,伞给你们用吧!” “多谢姐姐。”大家接过伞,背了暖玉回紫华宫。 翌日,暖玉睡到下午才醒来,头痛欲裂,胃也难受得不行。 坐起身,见屋里没人,她大声叫道:“来人,给我倒茶。” 外面立即响起脚步声,一个宫女推开门跑进来,急急忙忙倒了茶给她:“公主,太后来了。” “噗——”暖玉一听,将刚喝进嘴里的茶吐了出来。 “公主小心!”公主急忙拿了手绢给她擦拭。 “太后知道昨晚的事了?” 宫女怯怯地点头。 “也知道驸马刺杀皇上的事了?” “嗯。” 暖玉叹口气,将剩下的茶喝完:“更衣,去给太后请安吧。” “太后一直在外面等着呢。” 暖玉一愣,道:“先更衣吧。”揉揉额头,昨夜的事,居然丝毫记不得了。只是,好像梦见有人在耳边说了暮寒的事。但是是什么事呢?她不知道……既然是梦,也无关紧要吧? 第344章 回不去了 太后已将事情弄明白,心里很担心暖玉。知道她对暮寒的感情深,免不得要宽慰她几句。但是,比起女儿的伤心,她更担心儿子的安危,说到最后,口气不好、话不中听也是理所当然。 “母后知道你对驸马的感情。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是素未平生而结合,十四年来,滴水也可以穿石,夫妻情分更不是说放下就可以放下,更何况你原本就那么爱他。但他做出这种事,你无论如何都要快刀斩乱麻,绝不可以再站到他那边、姑息养奸、给皇上带来危险!” “儿臣明白。”暖玉道。 “明白就好。”太后点头,“你若知道他在哪里,或者他和你联系,你就一定要说出来!” 暖玉看着她,有些伤心:“你认为我隐瞒了他的消息?” “有没有只有你自己知道。”太后道,并不是很信她,“你可以一次为了他破例,不代表没有下一次!你可以为他反抗我,也可能为他背叛茂荀!” 暖玉冷笑一声:“母后,你从不曾试着了解我。暮寒纵然一开始就在骗我、骗了我十几年,他都知道,发生了这种事,我是宁肯杀了他再自杀,也是不会放过他的……你说得对,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我还那么爱他,我自然要放他一次,算是了却这一生相识的缘、相守的情……十四年啊,我们前世得修多久才修得来?一千四百年、一万四千年?多么不容易!哪能说斩就斩?” 太后听了,久久不语。良久,她站起身:“好好休息吧。有些事情,回不去就不要想了,伤神。你还年轻,待这事平息了,重新找个丈夫好好过以后的日子。若实在不能忘怀,就随你吧。”说完,她让林香扶着自己,慢慢往殿外走去。 暖玉握着茶杯,幽幽地问:“母后爱过人吗?” 太后顿住脚步,伸手抚着眼角的细纹:“想爱……可惜不是你父皇,就没机会去爱。” 暖玉讶然地抬起头。 “我不信这些。”太后苦笑道,“如果我信了,今生一定不同。我的日子不同,我孩子的日子也不同。” 她的娘家也是高门望族,自小勾心斗角见得多了。到了深宫之中、进了皇族之家,这是高门之中的高门,望族之中的望族,她自然只记得权益,不相信有情谊的。只是,如今她才肯承认,姬家的男人,是可以托付的。 但一切都回不去了。既然她从未相信过,便永远不去信吧…… 反正,信了也回不去了。 …… 第二天,茂荀下旨封李敏儿、杜清兰为从六品美人。而为了打压她们,又将原本的九品御女曹氏晋封为五品婕妤,让她们成了后宫品阶最低的两个宫妃。 御花园里设了席案,大家互相认识庆祝,一起品尝美味佳肴、欣赏曲艺歌舞。 太后心里是不太舒坦的,趁茂荀上朝还未过来,就问静言:“参选的秀女有几百名,为何最后只选了两个?” 静言道:“这是皇上选的……” “哼!别拿这种话糊弄哀家!”太后打断她,“最后定下来的几十名女子,人人都是才貌双全、品德兼备,再能挑出毛病来,少之又少!若不是你从中作梗,会成这个局面?哀家说了要充斥后宫,结果成了这样,还不如不选呢,劳民伤财!” 静言伸手给她夹了一块春卷,低声道:“如果母后还想在三年后继续选秀女,那就不要说这种话,皇上正愁劳民伤财呢。” “你——” “皇上说,人一多就容易出事。儿臣半知半解,听了就想起语眸的惨事,也就不敢去解了。但母后应该比儿臣更明白这话的意思。” 太后叹口气:“倒是哀家操之过急了……皇上正值壮年,这些事就慢慢来吧。哀家的子孙后代,哀家最不希望他们出事。” “谢谢母后理解。” “皇上是为你着了魔了……这些事情,哀家去提他也听不进。你若懂事,就该知道自己的本分,延续子嗣这种事,再不愿也是要做的。下次若又只选两个人,哀家不会放过你。” “……儿臣知道了。”只是知道而已,不是答应。反正,做了让太后放过她的事,皇上就不会放过她。原本,男人夹在母亲和妻子中间难做。可她这做媳妇的,居然夹在婆婆和丈夫之间难做了……呵——如果不是太后,她永远不知道自己是如此阳奉阴违的人。 一支舞蹈完毕,太后道:“都看她们跳多没意思,早看腻了。新晋的两位美人都是才华横溢,不介意为哀家和各位姐姐表演一段吧?” “儿臣惶恐。”两位美人从位置上站起来。 静言放下手中的酒杯,笑道:“本宫也很想瞻仰一下,你们谁先来?” 二人低着头,抬眉互相看了一眼,互相推让。 “李美人先来吧。”太后道。 李敏儿一听,就从座位上走出去,直走到她和静言的案前才停下:“臣妾见过母后、皇后娘娘。” “你准备为大家表演什么?”太后问。 “跳舞。”李敏儿道。说完,她便缓缓推开几步,双手柔软地举起,腰一扭、腿一抬,就婀娜多姿地跳了起来。 她心里是不舒服的。被封美人她还挺高兴的,但原本的御女居然一跃四级成了婕妤,她就知道有人在故意打压她!她可是太后钦点的人,无论是不是皇上自己的意思,但这样子做也太不给面子了!不过,再多的气也只能憋在心里。现在刚刚进宫,一切小心为妙,免得窝都还没住稳就被撵下了枝头!哼,等哪天她晋升了,她一定要尝一尝在后宫呼风唤雨的滋味。 第345章 舞蹈惊魂 现在,她便极力展现自己在舞蹈方面的天分,以期压得过人去。她的五官不算美,神采却飞扬。看得惯会觉得她朝气有活力,倍觉吸引人;看不惯就会觉得是咄咄逼人、让人打心眼里觉得她不安分! 她一曲跳完,太后伸手鼓掌,众人也看,也跟着拍手。 “不错。”太后笑道,夸赞了几句,又叫杜美人出来。 杜清兰慢慢走过来,静言疑惑地蹙眉,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怀疑她是刺客同党、提前在心里起了偏见,总觉得她怪怪的…… 越走越近,她竟觉得她有些眼熟! 可杜清兰低着头,静言只能看见她的额头,全看不清她的脸。直到她走到面前行礼,那平静得近乎呆板的声音,更让她觉得无比熟悉! “你叫什么名字?”她忍不住问。 “杜清兰。” “看你眼熟,从哪里来?不会是苏州吧?”静言开玩笑道。 “是岳阳。” “岳阳啊……‘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是个好地方。” 太后一听,不禁皱起眉,看着杜清兰:“从岳阳来?”她记得董暮寒是岳阳人,对那个地方的人都没好感。 “是。”杜清兰将头埋得更低。 太后见她如此,有些不悦:“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杜清兰犹豫了一下,缓缓抬起头,平静地与她和静言对视。 静言愣愣地看着这张脸,她一定曾经见过!一定见过!好熟悉……在哪里见过与之相似的一张脸?她为什么想不起来?会是暖玉府中吗? 暖玉府中,她总共去了不到五次,除了点儿,印象中不曾见过相貌和气质稍微出众的女子…… “你也跳舞吗?”太后问。 “除了这个,臣妾不会别的。”清兰道,“不过臣妾一般是舞剑,又与之有所不同。” “剑?”这下,静言更肯定她有问题,紧紧地盯着她,“剑是危险的东西。” “臣妾知道。”清兰道,“所以会用别的东西代替。” “比如呢?” 清兰从袖中拿出一把折扇缓缓拉开:“这是我母亲的遗物,日夜带在身上。虽然细巧短小不若剑舞起来婉若游龙,但扇子可开可合,也别有一番风味。” 太后点头:“那你跳吧。” 清兰谢恩,起身旋转身子,拿着扇子做道具,跳了起来。她的舞姿不若李敏儿柔软,稍微轻快,扇子在她手中千变万化,的确看得人眼前一亮。 她甩着衣袖,迎着风在空地中央旋转。转了几圈,面对着静言和太后她们这方停下,右手温柔地将打开的扇子举到脸前,后又随着身子的扭动缓缓往下移,呈现“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丽姿态。 静言看着她的眼睛缓缓自扇后露出,一双记忆中的眼睛倏地从脑中闪过。 扇子继续往下移,她看见了那挺翘的鼻梁、染着鲜艳胭脂的樱桃小口…… 是她!是她……怎么会是她? 她那时候脂粉不施,说话平平静静,嘴角却总带着一点点笑,微微扬起。那时候她身子娇小,言行举止稍显成熟,但年纪肯定不大,应该只有十五六岁。现在,她身上女人的气质韵味重了一些,穿戴打扮又和那时完全不同,怪不得她差点认不出来…… 杜清兰……这一定是假名字吧? 清兰发现她脸色变化,知道她已经认出自己,眼神冷了下来。 静言一见,心惊肉跳,肯定她是有目的而来。只是,当众拆穿她,太后必然会怀疑自己……哎,不管了!太后已经和自己过不去了,多加一桩也没什么! 做了决定,她举起手准备打断她,然后先将她抓起来再说。 谁知清兰已看出她的主意,突然就刹住了舞步,双眼杀气腾腾地看着太后:“苏芷良!” “你说什么?!”太后一惊,这女子居然叫她的名字,肯定是有什么恩怨的。 “来人!”静言大叫。 清兰啪地一声合起扇子举到眼前,双手一头一尾紧紧握住,猛地一拉,扇子铿锵一声裂开,而她左右手各抓了五把明晃晃的飞刀! 太监一见,大叫:“来人啦,有刺客!” 清兰身子一旋转,赫然就是刚刚的舞步,而一枚飞刀已经飞了出去,直直****了那太监喉咙里。太监身子一震,双目暴睁,眼角缓缓地浸出黑色的液体,然后直直倒在了地上。 “护驾!快护驾!”一群太监马上挡在太后和静言面前,“大家当心啦,那刀子有毒!” “母后!”静言伸手将太后拦在身后,大叫,“侍卫呢?!” 声音刚落,只听呼地一声,她们面前的人身子都突然定住不动了。而一枚沾了血的飞刀铛地钉进旁边的柱子里。 “啊——”周围的人惊恐大叫。 与此同时,那些定住的人也砰地倒在了地上。 原来,清兰横手一把飞刀,飞刀从他们面前飞过,依次割破了每一个人的喉咙。 这……太吓人了。 静言紧紧挡在太后身前,可也挡不住全部。那是有毒的,划破一点点皮肤就会让人马上死掉…… “你是谁?”太后握紧拳头,虽然也有恐惧,但经历过风风雨雨,足够她临危不乱。 “取你命的人。”清兰幽幽冷笑一声,“我原本不知道你是谁,和你也没仇。但我这一辈子,就因为你毁了……所以,你就顺理成章成了我的仇人!不用任何人命令,我也非杀你不可了!”说完,她手腕一翻,将飞刀朝她射出。 第346章 寒阳山庄 突然,一道人影飘过眼前,剑光一闪,铿地一声,飞刀被击落在地上。 是严劲。他剧烈地呼吸着,握着剑的手有些颤抖,他不敢想象,如果再晚一点会发生什么事。 清兰一见,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心生警惕。 严劲突然一剑刺过来,她向后躲开,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根细小的铁链甩过去。直到铁链逼近面门,严劲才发现有一把飞刀系在了尾端,急忙躲开。 清兰将铁链收回,再次向他甩去,对他步步紧逼。铁链太长,他无法接近她,还要躲着不被飞刀伤到,一时间,他毫无办法。 几个回合后,大批侍卫陆续赶来,将她团团围住,她开始应接不暇。铁索上的飞刀刺中了人,她手一抖,将飞刀留下、铁索收回,一只手又从铁索另一头将新的飞刀系了上去,然后继续孽杀。 她一个人哪会是千百人的对手?飞刀所剩无几,她知道自己很快就会被擒。但就此失败,她不甘心!看准了被人群层层围住的太后,她想放手一搏,却发现花丛外一群人匆匆走过来。 是皇帝! 她马上改变目标,往茂荀飞去,将剩下的飞刀掷出,挡在他面前的人七零八落地倒下几个,她趁此机会甩着手中的铁链朝他扔去。 “皇上!”严劲惊骇大叫。 茂荀是和暖玉一起过来的,暖玉就站在他身边。眼见情势危急,他准备抱着她一起躲开。谁知她却比他更快地挡在了他面前,让他伸手抓了个空不说,还使力推他一把。他一个踉跄,回过神却见飞刀已经逼近她面门,他吓得大叫:“暖玉!” 这声“暖玉”让清兰身子一震,猛地收身退后,但铁链的势头已收不住,明晃晃的飞刀仍是刺向往暖玉。情急之中,她猛地拉回铁链,但却未计算好方向和角度,飞刀顺着链子折回,扫过她的身子,在她左肩上划出一条口子。 划破了衣服,也划破了她的皮肤。 “啊——”她痛叫一声,人砰地撞落在地面上,铁链和飞刀也落在了一边。 侍卫们一拥而上将她围住,拔出刀剑指着她。她撑起半边身子,斜躺在地上,看着自己染血的肩膀,双唇颤抖,滴下泪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一边的茂荀愣了片刻,才心有余悸地抓住暖玉的肩膀:“你没事吧?” 暖玉低头看看自己,也是惊魂未定地摇头:“没有……” “那就好!”他松了一口气,“朕能保护自己,下次再遇到这种事站在旁边不许动!” 暖玉听他有些生气,辩解道:“你又不是神,凡事总有万一!我好心要救你,你还怪起我来了?” “你……万一就万一!你弟弟有两个,可朕姐姐只有一个!” “瞧你急的……你别老是一急就不分轻重,也不想想你是什么身份。而且——”她指着前方,只见静言正扶着太后站起,“静言的丈夫只有一个……” 他深吸一口气,不情不愿地道:“谢谢皇姐。” 暖玉一笑:“心领了。” 二人朝那边走去,见侍卫站成一圈警惕地将受伤的刺客围在中间,茂荀问:“她怎么样了?” 严劲让大家走开,自己站在清兰旁边,回道:“中毒了。” “她自己没解药吗?”暖玉问,“把她解药搜出来!别让她死了,得留活口问话!” “是!”严劲道,马上动手去收。 清兰伸手阻止:“没有……这毒没有解药。我也想活,有的话早自己服下了。” 严劲仍然动手在她身上摸了摸,感觉她怀中有物,道:“得罪了。”然后拉开衣襟,从中拿出两个瓷瓶。 “没用的……这只能解一般的毒……”她扭头看着暖玉,将手伸向她,“我……” 静言扶着太后走了过来,见她嘴唇都乌黑了,想来命不久矣。到底曾经相处几日,静言有些着急:“你有话要和暖玉说吗?先把解药服下吧!否则你说不完话就没命了!” 出阳摇头:“不用……我自小以身试毒,毒性蔓延得慢些,还能活大概一个时辰,够了……” 太后看着暖玉,狐疑地问:“你们认识吗?” 暖玉心一冷,母后居然怀疑她吗?她无力地摇头:“不认识。” “我知道你!”杜清兰突然扑过来抓住了她的裙摆。 她吓了一跳,想跳开,但见她眼里泪光闪闪,似有所求,又有些于心不忍。 “我姓董,叫出阳……”她望着她道。 暖玉身子一震,她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而且……她姓董……和暮寒有关系吗? “我家在寒阳山庄,上面有一个哥哥,他的名字里有个‘寒’字……我出生时,爹就依着山庄的名字,在我的名字里……取了一个‘阳’字……” “你……”暖玉看着她,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 茂荀急忙扶住她:“皇姐?” “我哥哥叫……董、暮、寒。” 暖玉张大嘴,抑制不住哭了起来,她不相信地直摇头,伏在茂荀肩上泣不成声。 出阳松开她的裙摆:“哥哥说……伤谁……也不能伤你。” “啊……”暖玉心里突然好痛,痛得不能呼吸。她揪紧茂荀的衣襟,压抑着心里的哭泣和呼喊。 出阳转动眼珠,看着太后,眼里满是仇恨:“我还有一个姐姐……她叫……董——冰。” 董冰…… 遥远的名字,遥远的记忆…… 太后看着她,身子一软,差点摔倒在地,幸好静言和林香及时扶住她。 茂荀和暖玉也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出阳,又看向太后,同时启口,不太相信:“冰美人?” 第347章 你不能死 茂荀和暖玉也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出阳,又看向太后,同时启口,不太相信:“冰美人?” 冰美人已经死了快二十年了吧?她进宫的时候,他们都还是十一二岁的小孩子。但他们记得,那个女子,很美丽,冷漠的面孔下有颗热情又顽皮的心。后来,她怀了孩子,却被母后害死了…… 暖玉看着出阳,喃喃道:“你是冰美人的妹妹……是她的亲人……”突然,她大叫一声,“你不可以死!” 她从严劲手上抢过那两个瓷瓶,跪到地上看着出阳,手忙脚乱地打开瓷瓶,将里面的药丸倒出来:“这些有用吗?你不能死……千万不要死……皇上,快叫太医!一定要救她!一定要救……” 出阳抓住她的手:“嫂子……要说钻研毒药,太医肯定比不上我。没用的,这毒无药可救……” “可你不能死啊!”暖玉大叫,紧紧握住她的手,哭道,“我救不了冰美人,但一定要救你……” 太后一听,讶异地看着她:她曾经想救冰美人? 出阳看着她,微微一笑:“你救救哥哥就好了……”她的声音比刚刚虚弱了不少,看样子时间不多了,“哥哥不是故意骗你……” “暮寒……暮寒……”他是冰美人的弟弟……那…… 出阳疲惫的闭上眼,临死了,就是这样吗?还有多久时间啊?她快没知觉了…… 过往的记忆在脑海里盘旋,她昏昏沉沉地不知道是梦是幻。 “无尽……”她突然呜咽一声,眼角缓缓流出血泪。中了毒的血液已经呈黑色,渲染着她白皙的皮肤。 “无尽……”她想再叫一声,已没了力气,只能颤着嘴,丝毫发不出声音。但她的嘴唇仍然不停地翕动着。 暖玉抚着她的脸:“无尽是谁?” 静言一震,蹲下身将她的头抱到自己腿上:“出阳,我是静言啊……有什么办法可以缓解毒性?有人可以救你!出阳,你听见了吗?” “无尽……”她仍是低低地呼喊着。她负了无尽,她不该逃婚……如果再来一次,她一定不会再那么伤他…… “出阳……”静言紧紧抱着她,想起闻家堡那家人,抑制不住地哭了起来。“你不可以死啊……无风和花雨已经冥婚了,你不可以再这样……无违已经失去一个弟弟了,不可以再失去第二个……” “大哥……无违大哥!”出阳突然叫出了声音。 “出阳?”静言惊喜地看着她,“你听见了?告诉我,现在怎么救你?” “我逃婚了……”她睁开眼,“大哥会杀了我……” “不会的!”静言摇头,“你若在这里死了,他才要杀了我,杀了整个皇宫的人……” 出阳一听,突然抓住她的手:“静言啊……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他现在更狠了……悠然姐姐那个孩子没保住……那天晚上,他杀了好多人……好多好多人啊……”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又弱了下去,缓缓闭上眼。 “你不要晕!”暖玉大叫,“冰美人留了东西给你——” “我恨她……”出阳虚弱地打断她,“她的恨……毁了我一辈子……” “悠然呢?”静言问。 “她走了……再也没回去……”出阳闭着眼,“我也走了,无波之前就嫁了……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我好傻,那么好的无尽,我为什么不要?呃——”她突地呕出一口黑血,“我不想姓董,也不该姓董,我死了就没地方去了……”她不停地吐着血,“现在,我才知……我最想留在闻家堡……” 静言抓起暖玉手中的药:“这些药可以缓解多久毒性?!有人可以救你!她叫夏雪,医术很高明的!我还在闻家堡的时候,她就偷偷潜进过闻家堡,神不知鬼不觉,她很厉害,她一定可以救你!” “你骗我……”出阳的声音几不可闻。 暖玉抓起药往她嘴里塞去:“都这样了,别管了!太医呢?”她回头望着茂荀。 茂荀蹲下身,伸手搭住出阳的脉:“看人事听天命吧……”然后伸出手掌运气,一掌击在她背上,让她吐出一口血,再将暖玉手上剩下的药全给她灌进口中,点了她身上几处大穴。 这一折腾,出阳的身子咚地软倒在他怀里,像是没了气息。 静言和暖玉吓得大叫。 “还活着!”茂荀道,叫严劲,“先抱去紫华宫!” 严劲马上将人抱走,茂荀将静言和暖玉都扶起来:“夏雪呢?” “她早就走了……”静言道,“一定要救好她!闻无违特别爱护兄弟,这是他弟弟的心上人,如果又在宫里出事,他肯定不问青红皂白杀进来的!” “他敢!”太后突然大喝一声,“他是什么人?凭什么和朝廷抗衡?!” 茂荀、暖玉、静言都不做声,旁边其他人更是连喘气都不敢。 良久,茂荀抬头,看着太后:“母后,朕想,这次的刺客是来为冰美人报仇的……你应当最清楚,这是谁惹的祸吧?” “你——”太后差点没站稳。 “我们先去看她!”茂荀转身。 静言向太后福了一下身,也跟上去。 而暖玉,也如茂荀一样直接转身,“忘了”对母亲的礼数,没有福身道别。这一刻,她怪她,甚至恨她——她的母亲。是她!是她害死冰美人,才导致暮寒骗她十四年、导致出阳鬼门关盘旋、导致…… 二十年前……不,是十九年前,冰美人随民间乐坊进宫表演。被父皇看中,当场钦点为美人。母后怒火中烧,却无可奈何。不久,传出冰美人怀孕,母后大概是担心自己地位不保、权益受损,开始处处刁难、陷害,但父皇由始至终都维护冰美人。 而她和茂荀,很开心自己即将添个弟弟或妹妹,甚至连刚学会走路的云裳也异常开心。见母后不开心,他们一起劝她、安慰她,为她和冰美人做和事佬。她也的确和冰美人好了。 谁知,一切都是表象! 到冰美人怀孕七个月的时候…… 那天,她和茂荀在录言院上课,中途云裳跑过来闹他们。宫学士他们不敢对金枝玉叶怎样,对两岁的小孩也讲不通道理,只好求救地看着她这十二岁就知书达理的大公主。 茂荀正是用功的年纪,功课安排得满满的,她也不想他因此被打扰、耽搁,就带着云裳离开。 走出录言院,云裳献宝地告诉她:“皇姐,裳儿偷听哦!” “偷听什么了?”这丫头,偷听了还敢拿来说!真该打! “母后和林香姑姑说话。” “说什么了?” “皇兄生日!” “啊——对啊,过几天我的太子弟弟、你的太子哥哥就满十一岁了!” “要庆祝。” “嗯嗯。”她点点头,“那你刚刚来干什么?想通风报信吗?” 云裳点头。 “傻瓜。庆祝这种事要提前保密嘛,要不然就没惊喜了!” 云裳又摇头:“只告诉皇姐。” 她带着云裳回仪和宫,正巧宫女做了点心来。云裳留下来吃点心,她就先去向母后请安。走到门外,却听见林香的声音:“听太医说,冰美人最近胎不稳。” “胎不稳?那应该参加不了茂荀的生日宴了。” “如果娘娘想成事,到时候就算她稳了,奴婢再向太医招呼一声,太医也会说她不稳,自然不让她来的!” “那好!就不要她来!她不能亲自来,本宫就让人将酒菜给她送过去!她想生下这个孩子,做梦!” …… 茂荀生日那天,冰美人的孩子没了。 过了几天,冰美人没了。 生前,父皇对她宠爱有加;死后,父皇却来向求母后求和,以不为冰美人发丧为代价。冰美人被简单运送出宫,随便一葬了事……何其悲乎! 从此,茂荀不再过生日,她也和母后疏远。 她问过父皇,冰美人的家乡在哪里,家里还有人吗? 父皇看她很久,很明显疑惑她问这话的原因,让她心虚不已。父皇叹口气,欲言又止地道:“她是孤儿……” 现在想来,父皇一定是知道冰美人还有亲人在世吧? 可她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刚刚出阳的话……好像有什么地方被她遗漏了…… 第348章 深夜埋伏 经过太医几个时辰的抢救,出阳活了下来,可也和死了差不多——她成了活死人一样躺在床上。 太医走后,暖玉让人将她身上沾满血污的衣服换下来,不小心从中掉出一根黑色的小木管。 宫女捡起小木管,交给暖玉。暖玉看了一下,确定是信号弹。出阳是来刺杀他们的,但暮寒到现在还没出现,这应该是行动失败或成功后拿来和他联系的。 她即刻出去见还在外面的茂荀,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他。 茂荀拿了信号弹,握在手中思索片刻,走到屋外,拉开塞子,将信号放上了天。 “你疯了?”暖玉大叫,要阻止已来不及,“这有多危险你知道吗?谁知道接到这信号的人会做什么?” 静言道:“姐姐别担心,皇上肯定已经思量好、有主意了。” 茂荀点头:“知我者,静言也。朕先去安排一下,闹了一天,你们也累了,注意好好休息。”说完,他便忙去了。 静言和暖玉去看出阳,暖玉好奇她们之前认识,静言就将在闻家堡见到出阳的情况详细告诉她。然后想到,她会好奇,茂荀应该也会好奇,一定要记得告诉他。 晚上茂荀到仪和宫,她将那段往事告诉他。 他听了后,看着她,笑问:“你好像很担心闻无违?”虽然脸在笑,可声音却没有。 静言微微一愣,斟酌了一下道:“他和你很像。” “哦?”他扬起眉毛,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声音更冷了三分,“朕不想和任何人像,更不允许你心里存在那样的人!” “你想到哪去了?”静言大叫,有些好笑,“瞎吃什么醋啊……” “谁吃醋了?”见她这种反应,他开心了不少,低下头轻轻吻住她。 她任他胡作非为一阵,开始热情回应。床弟间,他只有她,她自然是非常满足和高兴的,更万分感激他这份情。因此,她也毫不吝啬地释放自己所有的大胆和热情。这样,他也十分高兴、满意。他知道,如果他有别的女人,他必然错过她热情的一面…… “皇上……” 衣服脱到一半时,门外传来福公公战战兢兢的声音。福公公自然料得到他们在做什么,怎能不害怕? 静言没听见,茂荀听见了,拉住她往自己亵衣里钻的手:“等一下……” “怎么?”她迷离地看着他。 “有事,我们晚一点继续。”他小声道,将她滑到腰间的衣服拉上去,将她诱人的身体遮起来,然后起身整理自己的衣着,问门外的福公公,“鱼儿上钩了吗?” “是,严统领带着人去了。” 静言听着他们这没头没尾的对话,略微懂了一些。伸手摸摸自己滚烫的脸颊,她小声问茂荀:“有人跟着信号弹来了吗?” “对。” “会是董驸马吧?” 茂荀叹口气:“朕希望是他……他若不来,皇姐又该伤心了。” 静言见他往外走,急忙拉住他:“我和你去!” “很危险。”他皱眉。 “有你在,我怕什么?”她说。 他看着她,会心一笑:“好。” 出了仪和宫,他一直牵着她的手,在一群人的护卫下往前走。静言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里,只是无条件地信任他。 结果,他们一路走在出宫的道路上。快到宫门口,听见打斗声传来。她抬头看他一眼,他道:“朕在京城各处部署了军力,预防他们的过激行动。没想到,他们的目标是皇宫。” 说完,他们继续前行。走到近前,打斗刚好停止。 周围密密麻麻地都是人,身穿盔甲的是皇城禁军。另有一些人身着劲装、手持武器,全被禁军降服,跪在了地上。 “全都拿下了吗?”茂荀扫了一眼。 “是!”一人回答。 “严统领呢?” “他……拿下了董驸马。” “他果然来了。”茂荀道,挥手让众人让开,见前方有几个人被集中跪在一起,脖子上都被架了十几把刀和剑,很明显是领头人物。 他牵着静言走过去,禁军侍卫井然有序地罗列着队伍,站好各自的位置,将他们保护得滴水不漏。 茂荀逡巡了那几人一眼,个个低着头,却挺直了腰,虽然快成刀下魂,却一副毫不示弱的样子。而董暮寒跪在最右边,被严劲亲手压制住。 茂荀放开静言的手,走到他面前:“董暮寒,朕要不要还叫你一声‘驸马’或‘姐夫’呢?” 暮寒抬起头,周围的灯笼将黑夜照得亮如白昼,茂荀看见他满脸的沧桑和疲惫。 沧桑和疲惫?或许,是看错了吧?亮如白昼,但不是真的白昼,自然看不真切的…… 暮寒看着他,有话想说,很多话想说。而他挑了一句自己完全不想说、完全不关心的:“你设了埋伏……你怎么知道我们会行动?” “出阳刺杀失败,她沾了剧毒的飞刀伤了她自己……” “什么?!”旁边传来两声惊叫,打断了他的话。 茂荀一愣,如果他没听错,是一男一女。他扭头看过去,疑惑地看着那两个抬起头的人:一个漂亮的男子,一个美丽的女人…… “是无尽!”后面的静言突然叫道。 他皱眉,看着闻无尽:“闻家堡的人也来了?” “出阳是我未婚妻,我自然要来!”闻无尽怒道,“出阳怎么样了?” “中毒太深,昏迷不醒。太医说,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醒了。” 无尽一听,愤怒地扭头看着身旁的女人:“都是你害了她!” 第349章 为子报仇 那女人嘴唇颤抖,似乎也很伤心,可出口却异常冷血无情:“她活该!那是她欠我的,欠我们董家的!” 茂荀疑惑地看着她,觉得她异常眼熟,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只好转头问暮寒:“她是谁?” 暮寒没有回答,却反问:“皇上知道我的来历吗?在和暖玉成亲前,我也算和皇家有些亲戚关系的。” “朕已经听出阳说了,你们是当年冰美人的弟弟妹妹——你应该比冰美人小吧?” 暮寒苦笑道:“是,我是她弟弟,同父同母……”最后四个字,听起来有些嘲讽。 “你来为她报仇?” “……是。” “这样啊……”茂荀打了个哈欠,“夜深了,朕要就寝了,先将这些人全部押入天牢,明天朕要亲自审问!” 说完,他转身走向静言。 “站住!”地上传来一声大喝,是那个女人。 他回头,看见她满眼的仇恨……和悲伤。 “我等了十六年,不想等到明天。”她说,“苏芷良呢?我要见她!” 她如此一说,茂荀想起她是谁了,他惊骇的睁大了双眼:“你——你是冰美人?” “董冰。”她不满地更正他。 茂荀看着她,久久回不过神来,后面的静言也惊讶地张大了嘴:她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你还活着?”茂荀不可置信地问。 “不活着怎么报仇?苏芷良杀了我的孩子,我就要杀了她的孩子!” 静言走过来,望着茂荀:“现在怎么办?” “派人去请太后……” “让她到这里来吗?” “嗯,让暖玉也过来。” “好。”静言转身叫人去办。 茂荀让暮寒、董冰、无尽站起来,等了一会,后面就有一群人提着宫灯走了过来。走到近前,提灯的宫女太监停下脚步,只有暖玉和林香扶着太后走进人群。 “这是在做什么?”太后问,一眼见到挺拔的董暮寒,她怒不可遏,“你的轮椅呢?你连这个也骗了暖玉吗?!” 暖玉之前一直低着头,就是猜到暮寒来了,不知怎么面对他。现在,她不得不抬头,拉住激动的太后:“骗了总比废了好。” “你……”太后回头看着她,“哀家怎么有你这么傻的女儿?!” 暖玉不耐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不要管好吗?” “你——”太后一听,甩开她扶着自己的手,“你居然嫌哀家?” “你们不要吵了!”茂荀喝道,“在臣子面前吵成这样,你们也好意思?” 二人一听,沉下脸,不再开口。 茂荀叹口气,对太后道:“母后,这里有一位故人,不知你还认不认得她?” 太后听了,仔细看了一眼周围,除了董暮寒和一些眼熟的侍卫,没有谁是认识的。 “什么故人?”她疑惑地问。 茂荀这才发现,自己和静言的身体将董冰挡住了。 “在这里。”他拉着静言让开身,董冰的脸赫然出现在太后眼中。不只她眼中,还有暖玉和林香眼中。 三人皆倒抽一口气:“冰美人?!” 董冰勾起嘴角:“好久不见啊,皇后娘娘……呃,现在是太后娘娘了。” “你不是死了!”太后大叫。 董冰清冷地笑道:“先帝垂怜,怕我被你害死了,干脆先下手为强,谎称我死了,把我送出宫,让我苟活于世。” “不可能!”太后摇头,她不信。 “要不然我怎么活下来?”董冰看着她,“当年,你让太医为我催生,趁机杀死了我的儿子!我知道接下来死的会是我,皇上也知道。可我不能死,我就向他请求离开,免得害了自己,也害了他。他万分同意,让我以死亡之姿离开,将我装在棺椁之中送出了宫。几年后,皇上死了,你的儿子登基为帝!可我的儿子呢?没见过这世上一天的太阳! 我发誓,既然你杀了我的孩子,我就杀了你的孩子来报仇!杀光你所有的孩子!茂荀、暖玉、云裳,如果可以,被过继了的茂正也不放过!” “所以……所以你派他来勾引暖玉、行刺皇上?”太后指着一边的暮寒。 暖玉看着她们,又看向暮寒,发现他的眼居然定在自己身上。发现她在看他,又快速地撇开。她苦笑一声,不知该有什么反应。是悔恨吗?还是无奈?居然……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孩子…… “然后呢?”太后指着董冰,“你杀了皇帝还准备怎样?接着要篡位吗?!” “哈!”董冰仰天大笑,“只有你才会成为权位的奴隶!我从来不屑!不过,既然你那么看中它,我不介意抢过来……” “你——你好大的胆子!茂荀,杀了她!杀了他们所有人!他们犯的是诛九族的死罪!” “杀了我们?”董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伸手指着无尽,“你知道他是谁吗?” “谁?” “草民来自闻家堡。”无尽道,“闻人杰和方郁郁的第三个儿子闻无尽——不知大太后还记得他们?” 太后心里一惊,今日是怎么回事?怎么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集中到一起来了? 董冰道:“你杀了我没关系,杀了暮寒也没关系。但杀了他,闻家堡可不会忍气吞声。到时候,闻无违一怒,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啊~说不定江山真的换人做了!” 无尽微微一笑:“我大哥想做的事,没有他做不成的。” “你们……”太后指着他们,看着茂荀,“你还站着做什么?!堂堂一国之君,就任由一群疯子在这里胡言乱语、口出狂言吗?!” 第350章 孩子还在 “他们只是恨你。”茂荀看着她,“不是真的想篡位。” 太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心口一阵闷痛,她伸手按住胸口,伤心地看着他:“你……你向着外人,不向着生你、养你、助你登基为帝的母后?” “可若不是你杀死冰美人的孩子、朕同父异母的弟弟,也不会发生今天这种事!”茂荀大吼道,“母后,朕一直尊重你,可你却一步步将朕推向深渊!朕要那个弟弟,你却说幸好你杀了他,否则朕可能做不了皇帝!朕有说朕要做皇帝吗?你有没有问过朕?” “这世界上还会有人不想做皇帝?!” “朕就不想!” “……”太后惊讶地看着他,“你……你不想?你居然不想!那哀家做那么多事为了什么?!” “哈——哈哈哈……”暖玉突然大笑,像发了疯一样。 众人不解地看向她,担心地问:“你怎么了?” “太可笑了……”暖玉道,哭了起来,“这是怎样的错误啊……” “皇姐?”茂荀急忙走过去,抱住她,“你没事吧?你不要吓朕!” 她摇头:“没事。只是,我想到母后想让你做皇帝,担心冰美人造成威胁,所以杀了她的孩子。可到头来,你居然不想做……而那个孩子,不就是白白死了吗?” “……” “而冰美人却因为孩子没了来杀你……还要杀我和云裳、茂正……”暖玉看着董冰,“可你知不知道,你的孩子根本没有死!她还活着——” “你说什么?”众人全都不敢相信地看向她。 董冰身子一颤:“你说我的儿子还活着?” 暖玉摇头:“不是儿子,是女儿……你当年生的是一个女儿。” 董冰喜不自禁:“女儿啊……他喜欢女儿。他说,我们要多生几个,生满七个,凑成七仙女……她在哪里?我的女儿在哪里” 暮寒突然道:“我想我知道是谁……”他抬头看着暖玉,“是她吗?” 暖玉点头:“是她……只是,没想到,我是她姐姐,你是她舅舅……” “是谁?”董冰扑向暮寒,拉住他的衣襟,“她是谁?你见过她?她长得怎么样?漂不漂亮?她今年要十九了啊,嫁人了吗?她相公怎么样,对她好不好……” “大姐!”暮寒抓住她的手,“她很好,很好。很漂亮,很可爱,我和暖玉都喜欢她。去年年底嫁人了,嫁得很好……” “难不成是她?”静言想起点儿。 “谁?”太后问。 “点儿。”暖玉抬起头。 太后惊讶地睁大眼:“怎么会是她?” 茂荀看着暖玉:“朕想起来了,你刚出嫁那几年,总和朕提起她。那时候朕很奇怪,她为什么老提一个丫鬟。原来,你是想让朕了解另一个妹妹……” 暖玉点头:“她不该只有我啊……她该有我们大家……” “所以,你那么宠她?” “是啊,宠到驸马都嫉妒了——”她突然噤声,看了一眼暮寒。他那时,真的嫉妒吗?那他,一开始就是在乎自己的吧? 暮寒一笑:“可血缘天性,我还是忍不住和你一起宠她。” 太后大受打击地看着暖玉:“这是怎么回事?!那个丫鬟怎么会成了她的女儿?”她指着董冰,“她当年明明生下一个死婴,而且是男的!” 暖玉缓缓回忆道:“我听见你和林香说要害她,不让她把孩子生下来。那是与我血脉相连的弟弟妹妹啊,我日夜盼着,盼了几个月了,怎么舍得?我想去告诉父皇,但又怕他因此责罚您,说不定后宫会因此风起云涌…… 我不知道怎么办,几天几夜都食不下咽、夜不成眠。到了茂荀生日那天,我寅时就醒了。天都还没亮,我穿好衣服去芷清宫。我想,不能告诉父皇,更不能阻止你,不如直接去冰美人身边守着她,待你的人来了,就见机行事,一定要将大人和小孩都救下来! 我一个人过去,路过花园的时候,听到有人偷偷摸摸在暗处说话。我先是很害怕,后来听出大概,是一个宫女和一个侍卫私通,怀上了孩子,遮遮掩掩平安度过了大半年,却在头天晚上发生意外,生下了一个死婴。当时是与那个宫女同房住的另个宫女来找那侍卫,让他过去看望一下,顺便将死婴处理掉。 我一听,想起曾经听到嬷嬷们嚼舌根。说你怀着我的时候,为了争太子妃之位,在八个月身孕的时候让太医催生,以期生个儿子,母凭子贵……” 暖玉说到这里,看着董冰:“我就想,你已经怀孕七个月,或许也可以催生,就让他们把死婴先留下来。然后又去太医院找了太医,他说可以催生,只是风险太大。我想,与其让你一尸两命死在母后手中,不如搏一搏…… 我让太医马上就去,反正你那段时间每天都在看诊,应该也不会有所怀疑。果然,太医成功骗你喝下了催生药,药效一来,你不得不生。 催生到一半时,林香带着母后赏给你的酒菜来了,听说你要生了,把太医叫出去命令了几句,让他趁机杀死你和孩子。太医已经受了我的威逼利诱,而我当时又正和一个宫女抱了死婴躲在卧室外的窗户下,他自然不敢遵林香的吩咐去做。 后来,你把孩子平安生下来了,自己却体力不支晕厥了,没有看到孩子一眼,也就方便了我们掉包…… 点儿出生时很弱,哭声不大,太医盖住她的嘴,让她的声音弱下去,马上将她抱到窗边换了死婴过去。我们抱着她走远了,外面的林香就慢慢听不见她的哭声了。太医再说孩子已死,而手中也的确有死婴,就没人怀疑…… 而你几天后就死了,我自然将这事前后打点妥当,让大家都闭嘴不提,就当那孩子是真的一出生就死了!后来,我让那个太医抱了孩子去养。但我怕节外生枝,引母后怀疑,就没再问过她。 直到我和暮寒成亲了,我才找到那个太医问点儿的情况。但太医怕事情暴露会惹祸上身,也保不全她,就将她送给了一户农户养。我依着他说的地址找过去,那农户家刚刚被劫匪洗劫一空,点儿的养父母为了护她都死了。她养父母那边的亲戚不乐意养她,她正好没处去,我就收了她做丫鬟,亲自带在身边,不舍得她再出什么意外…… 谁知……” 暖玉抬起头,看着董冰:“你还活着,结果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当年那是做什么啊?如果我不那么做,纵然你和你的孩子活不下来,至少其他人会过得好一点……” “不不不……”董冰连连摇头,感激地道,“你做得好,做得好……” 太后失声笑道:“暖玉啊,母后真是小瞧你了!你那时才十二岁啊,居然就……” 静言和茂荀等人也钦佩地看着暖玉,十二岁的孩子啊,要怎样的胆识和智慧才能一手铸就这样的事情?瓦解一桩血腥的阴谋和杀戮? 董冰看着暖玉:“真是好姑娘,你若生为男儿身,一定天下无敌。那个……点儿?我的女儿叫点儿?怎么取这样的名字?” “她出生时带了胎记,在这边肩膀上。”暖玉伸手按着自己的左肩,“几颗红痣,像朱砂点在宣纸上,很好看。抱给太医时,我就暂时给她取了这个名字。结果,后来也没改……” 董冰一听,伸手摸着自己的左肩:“我真想看看她……现在带我去好不好?” 暖玉回头看着茂荀,寻求他的同意。 茂荀想了一下,道:“可以是可以,可是这些人现在怎么处置?”他犹豫地看着周围的人。 董冰道:“这些人虽然犯了罪,但他们是听命于我不得不为之。他们大多有家有室有牵挂,你若仁德,就放了他们。说到底,是我们之间的恩怨,要怎么解决,我们以后再说。” “那朕不杀他们。但现在形势不稳定,先将他们关入天牢。等我们之间的恩怨解决完了,确定你不会给朕惹麻烦,朕再放了他们。” 第351章 今夜特许 “没问题!”董冰点头同意。 茂荀对暖玉道:“你带他们去,朕先不去了。” 暖玉点头。 “严劲,你领兵护送公主他们。另外,今夜之事,谁都不准传出去,否则格杀勿论!” 大家一听就明白他的意思,他想为董冰等人脱罪。 严劲让人牵来几匹马,暖玉、董冰、暮寒相继上马,无尽却没有接侍卫递过去的缰绳。 “我可以去看看出阳吗?”他问。 “自然可以。”静言道。 太后衣袖一甩,转身往来时的路走去:“你这个皇后也做得够糊涂了!深更半夜,内宫之中岂容男子走动?!” “朕今夜特许。”茂荀道。 太后背影一震,没回头,没答话,气怒地走了。 茂荀马上叫了一个太监带无尽去紫华宫,然后和静言一起送暖玉等人出宫。 走到宫门外,暖玉问他:“你要不要一起去?” “不用,快要早朝了,得回去眯一下。姐姐,路上小心。” “嗯。” “自己保重。” “又不走多远。”暖玉禁不住一笑,跨上马走了。 静言望着他们走远,回头看着茂荀:“你担心她不回来了?” “怎能不担心……”茂荀伸手揽住她的腰,转过身,慢慢往宫中走去,边走边道,“若冰美人有女足矣,不再报仇,那他们今夜就可能远走高飞。而朕自然不会拿出阳等人怎么办,这些恩怨就不了了之了。” “说来也是。”静言道,“无尽留了下来,他自会带走出阳。听起来,董家也有家族恩怨,出阳似乎并不受待见,大概他们不会带她走,她跟着无尽正好。” “他们若就这么走了,暖玉多半也抛开这里一起走了。但他们留下来,必然还会和朕旧事重提,若处理不好,暖玉和董暮寒之间,只怕就没机会了……” “别担心。还有两个时辰就早朝了,先回去养点精神吧。” 茂荀站住脚步,将她身子扳过来面对自己,伸手勾着她的鬓发:“一个在宫里待了半年的冰美人而已……一个男人,就只能有一个女人;多半个,都会出事。朕当初真不该答应母后选秀,要是你再出什么事,朕可怎么办?” “放心,静言会照顾自己。”她望着他,他的头顶为自己顶了一片天幕,“我不允许再出事了,否则,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的……” “朕怕的是,一出了事,你又不理朕了……”他伸手将她揽进怀中,紧紧抱住。 “皇上!”静言吓住,“我们在路上。” “别动,让朕抱你。”他坚持。 静言心中一叹,也就安稳地靠在他肩头。反正,旁边的宫女太监肯定早就管好自己的眼睛、耳朵,看星星、听虫鸣去了,她实在不用担心任何事。 “静言……” “嗯……” “我们在一起五年了。” “我嫁你七年了。” “唔……那两年权当朕送你的自由时间,因为,你往后的每一天、每一个五年,都是朕的,朕要将你的空间占据得满满的。” 静言一笑:“我原以为,你的热情只有两年,而现在,我该又过回那两年的日子了。” “说实话,朕原本也这么以为。” “呵——” “不过显然,你就是那唯一一个不会消退我热情的人。那我只能勉为其难,让你一个人受累了。” “荣幸之至。” ------------------------------------------------- 暖玉等人到了米府,严劲亲自下马去敲门。 刚敲了两声,里面就传来年迈老翁健朗的声音:“来了来了!又是哪位小祖宗呀?深更半夜不睡觉,就爱到处瞎溜达!老天保佑,男的快娶,女的快嫁,天一黑就回房上床乱滚乱叫……呃,官爷?” 打开门,老翁一见严劲,吓住了:“出了什么事啊?三少爷打死人了还是四小姐被休了?或者六少爷嫖妓被抓了?”见严劲不说话,他吓得一哆嗦,瞪大眼睛,“不是二少奶奶把我们米家输光了吧?” “不是!”严劲急忙打住他。这家子真够乱的!点姑娘可是公主,居然嫁到这里,幸福堪忧!“广和长公主驾到,去请……” “啊——”严劲还未说完,老翁就大叫一声,拉开门跪在了地上,“公主请进!公主请进!奴才不知公主驾到,罪过罪过,奴才这就去叫大家起来接驾。” “不用那么麻烦。”暖玉道。 可那老翁已经飞快往里面跑去了,没听见她说什么。 暖玉只得回头对董冰和暮寒道:“我们进去吧。”然后又对严劲说,“你也一起,其他人让他们就守在外面。” 几人走进米府,无人带路,只有沿直线走进他们家大厅。 刚走到门口,里面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就跑出来一大群人,个个惊慌失措、穿戴不整,明显是刚刚从床上滚下来。见到暖玉他们进来,马上跪下:“草民叩见公主……” “都起来吧。”暖玉道,“不好意思打扰大家,我有急事找点儿。” “点……二嫂啊。”当家主母米夫人抬起头来,在后面的儿女中找了一圈,发现有好几个都不在。她回头道,“二嫂他们院子离这里远,还没到。” 暖玉点头,回头对董冰道:“我们等一下吧。”然后让米家的人都起来。 众人小心翼翼地站起,规规矩矩地站在一边。米夫人叫人送来茶水,暖玉接过,放在桌上:“大家先去休息吧,不用都站在这里。” “多谢公主。”米夫人谢恩,让小辈们先回去。 有人却道:“我们陪娘一起等。” 另有人突然小声地咕哝一句:“你等到白发苍苍吧,二嫂去赌坊了,不可能回来!” 大家在公主面前都是屏息凝神,她再小声,也被大家听见了。 众人一惊,想要捂住这没大脑的人的嘴已经来不及,只能心虚地看着暖玉。 暖玉更心虚的面向董冰:“点儿她……有点坏习性。我此前没发现,后来发现,已经晚了。” 董冰微微皱眉,此前是满心希望见一下女儿,后来有些紧张,害怕女儿不接受她。现在,听他们一说,她有些担心……这个女儿,要是品格败坏、一无是处怎么办啊?她的女儿,她希望她好啊!很好很好……好到老天都嫉妒! 米夫人咳了咳,尴尬地笑道:“说不定已经回来了!我这就叫人去看看!” “我想起来了!”后面一个矮个子的女孩举起右手,“二嫂在家!二哥把她逮回来了,就子时的时候!” 米夫人一喜,急忙差丫鬟去叫人。 “子时?”米老爷看着刚刚说话的小女孩,“你怎么知道的?” “我逛青楼回来遇见的!” “什么?!”米家众人暴吼。 “八妹,你几岁?!” “重点是你是女的!” “那那那……是六哥带人家去的嘛。”年仅十四岁的米八小姐缩紧脖子。 “老六!”米老爷回头,“老六呢?” “还在青楼……”米八小姐小声道。 米老爷伸手一掌拍在脑门上,大有不如归去的心思。哀怜了一下,他看着暖玉,似要哭了:“公主,让你见笑了……” 暖玉微微一笑:“很热闹,我自小羡慕。” 她一说完,刚刚被米夫人差去叫人的丫鬟就回来了。 “公主,夫人……”丫鬟福身,为难地道,“叫不到……” “什么叫叫不到?”米夫人急问,这丫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公主说要叫,叫不到也要叫啊! “我叫了两声,那边丫鬟就起来把我拦住了。说是二少爷今天……火大,不准去打扰。我说是公主来了,那位姐姐说:‘二少爷说了,天塌下来,不管!天皇老子来了,也不管!’……” “这……”米夫人为难地看着暖玉。 暖玉看了一眼董冰:“要不我们亲自过去?还是等到明天来?” 董冰心里乱糟糟的,不过有一种感觉,今天不见,明天她就近亲情怯,永远不敢来见了! “现在去!”她站起来,“带路!” “是是是……”米家人全部点头,纷纷在前面带路。 第352章 这是谁啊 大家走到米二公子房外,米夫人叫了两声,里面就亮起了灯。众人一见,先安静下来。 片刻后,门打开,米二公子披着衣服走了出来。 董冰见他长得丰神俊朗,举手投足尽是风采,外表倒是不错,就不知才能和品德如何,重要的是,对点儿好不好? 米二公子走到大家跟前,不耐烦地问:“半夜三更地又要做什么?” “公主来了!”米夫人低喝道,让他把衣服穿好,“点儿呢?” “在睡呢!”米二公子懒洋洋地将手伸进衣袖中,暖玉等女性急忙撇开眼去。 “我去叫她起来。”米夫人道,说着就往屋里走。 米二拉住她,对暖玉道:“有事明天再说……” “你怎么和公主说话啊?”米夫人急道。 他无奈地道:“她才睡下没多久……” 正说着,房门突然被打开,点儿睡眼惺忪地探出头来:“相公,怎么了?” “没事。”米二叹口气,向她招手,“起来了就过来吧,你娘家的公主来看你来了!” “公主?!”点儿这才看见暖玉,惊喜地大叫着跑过来,一头栽进暖玉怀抱,“公主,点儿想死你了!” 暖玉差点被推倒,身后暮寒看见,急忙伸手扶住她。她一惊,倏地回头看着他。 点儿感觉她身子僵住,抬起头,看见了暮寒:“驸马?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 暮寒收回手,淡淡地道:“都嫁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把公主撞出好歹来怎么办?” 点儿见他冷眼发话,害怕地缩缩脖子,吱都不敢吱一声。 暖玉对众人道:“诸位回去休息吧,我和点儿说几句话就走。” “那公主请自便。”米夫人招呼着众人离开。 米二对留下的暖玉、暮寒、董冰道:“进屋说吧。” “麻烦了。”暖玉道,牵着点儿随他进去。 董冰见点儿对她那样,心中有些嫉妒,有些苦涩,望着她们的背影迈不动脚步。 暮寒看她一眼,叫道:“大姐,走吧。” 她这才回过神,往里面走去。 走进房中,暖玉和点儿已经坐在屋中的圆桌边,米二从内室走出来,手上拿了一件厚袍子。他走到点儿身后,将袍子披到她身上:“饿不饿,我去叫厨房做宵夜。” “我……”点儿望着他,想说不饿,但想到有客,就问暖玉,“你们饿吗?” 暖玉看一眼董冰,眼角瞥了暮寒一下,他们肯定没心情吃宵夜的,就道:“别去麻烦了,你知道我三餐和宵夜都定时的,睡前在宫里吃过了。” “哦……”点儿点头,偷偷瞟了董冰一眼,凑近她,“公主,发生什么事了?这是谁啊?”说着,她偷偷看了一眼暮寒,心中不禁哀叫:这不会是驸马在外面的女人吧?太没良心了!我可怜的公主啊…… 暖玉抬头看了一眼董冰,深吸一口气,对她道:“她是你母亲……亲生母亲。” 点儿惊讶地张大嘴巴,看看她,又看看董冰:“你说……”她伸手指着董冰,又指指自己,“她生的我?” “对。”暖玉点头,“我以前以为她死了,便没有告诉你。今天,她出现了,自然要让你们母女团聚的。” “哦……”点儿愣愣地坐在凳子上,有些不知所措。她悄悄埋下头,偷偷觑着董冰和暖玉,身子慢慢挨近米二。 米二见董冰热切又紧张地看着她,按住她的肩膀,抬起她的头面向董冰:“傻瓜,你娘来了,叫人啊。” “娘……”点儿沙哑地叫出声,望着董冰,泪水哗地就流下来了,回头望着米二,“我有娘了!” “嗯,又多了人给你撑腰了,高不高兴?” “高兴!”她点点头。 董冰开心地看着她,伸手抓住她一只手,她回过头来。 “点儿……”董冰动容地流下泪水,伸手抚着她的脸,“你真漂亮……” “我……”点儿有些不适应她的碰触,但见她哭得伤心,又抓得紧,便没有动,任她抓着自己、碰着自己。 “你相公对你好不好?”董冰哭着问。 “好。” “那就好……”董冰连连点头,“那就好,我就放心了……” 点儿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 米二伸手在她背上轻轻抚着,看着董冰:“小婿见过岳母大人,今日就不见礼了,改日再登门拜见。不知道岳家还有些什么人?” 董冰擦擦眼泪,道:“没什么人了。我虽生了点儿,却算是没嫁成人,一直住在娘家。娘家姓董,只有一个弟弟……还有一个妹妹,也不知是不是亲妹妹,名义上是就是了。”她指着暮寒,“弟弟在这里,那个妹妹现在住在皇宫里,改日可以见一见……” 点儿听了,看着暮寒:“原来你是我舅舅啊!” “呃……”暮寒微微一皱眉,没有应。 点儿没察觉他的异状,又看着暖玉:“原来公主是舅妈,真有缘啊!” 暖玉脸色微微一白,强作镇定地道:“实际上……我是你姐姐。” “……”点儿呆掉了。 暖玉和董冰又只好将二十年前的恩恩怨怨告诉她。点儿听得脑子都要裂开了,万没想到自己居然是长公主!她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呆呆地听着。 这一说完,天都亮了。暖玉知道她有些接受不了,对米二道:“你们好好休息吧,我们先告辞了,等她休息好了,你带她回公主府,我们在那里等她。” “好。” 暖玉点头,对舍不得离开的董冰道:“走吧,她会去的。” 第353章 是因为逃不掉 走出米府,暖玉看着等在外面的禁军,回头看着董冰:“我回公主府,你们呢?” “不是说话到那里去等点儿吗?自然和你同去。”董冰道,缓缓步下门口的台阶,“我的女儿还活着,我便没那么多雄心报仇了。现在,在我的心里,点儿最重要;别的,以后再说吧。” 暖玉没说什么,跨上马,掉转马头回公主府,对严劲道:“让他们留下就是了,你回宫复命吧。” “是。”严劲领命,独自策马而去。 回到公主府,管家见到这么多人,吓了一跳。接着见到站得直挺挺的暮寒,更是说不出话来。 暖玉下马,将马缰绳交给一名禁军,对管家道:“我们昨晚没休息,让人收拾两间厢房给驸……给他们,让厨房做点吃的送到房里去。” 说完,她往自己房里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下道:“还要烧几桶热水……” 回到房里,看到熟悉的一景一物,她突然不知自己身在何方。这里,有她,也就有他,一直以来都这样。 十四年啊,他们互相长进彼此的生命,也和屋里每一件物品交换了气息。现在,就是将他所有的东西都丢掉,他的气味也丢不掉。而且,没有东西是他一个人的。所有的东西,都是他和她的……他们共有的。 他们的床,他们的梳子,他们的桌子,他们的椅子,他们的衣柜,他们的衾、他们的帐…… 他的衣服还收在柜子里,每一件都沾染了她的气味。她的也一样。 捧着那些衣服,她的眼泪抑制不住地落了下来。 除非拆了这座府邸,搬离这座城,离开这个国家,她才可能有机会丢开他的一切。可他们还共有一轮明月,一片天……她依然逃不掉他…… 逃不掉,是因为不想逃掉。否则,他就是他,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就是她的魔咒,她的劫,她永无止境的牵挂。 接下来会怎样呢?她根本不知道,猜不到,想不到…… “公主。”门上轻轻一叩,传来丫鬟的声音。 她将衣服放下,关上衣柜,擦了擦眼泪,问:“什么事?” “饭菜来了。” “端进来吧。”她道。 等她们将饭菜放下,都出去了,她才走过去。 一碗粥,两碟点心,两碟菜。 她坐下,慢慢地将粥喝了,点心和菜没有动。 过了一会儿,丫鬟过来收了碗,准备好了沐浴用的热水。 “公主沐浴完就休息吗?”丫鬟问。 “嗯。”她脱了衣服,泡进水中,舒服地叹口气,“你们先出去吧,过一会儿再进来。” “是。”丫鬟收了脏衣服,全部退了出去。 暖玉闭着眼靠在浴桶边沿,感觉很累,一根头发丝也不想动。慢慢的,她脑子安静下来,想再去思考点东西都力不从心了,她知道自己要睡过去了。那就睡吧,反正一会儿丫鬟还会进来,也不怕水冷了着凉。 肩上传来轻重适宜的揉捏,她微微勾起嘴角,呢喃道:“暮寒……” 浅浅的声音,直达心底。她一惊,猛地睁开眼,坐了起来!感到肩上有双手脱落,她盯着晃动的水面,不敢回头。 空气静默了好久,外面传来丫鬟的脚步声,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公主,你睡着了吗?奴婢又打了热水来,可以再泡一会儿……” 丫鬟走到内室门口,突地噤了声,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道:“驸……驸马……奴……奴婢该死……”说着,她扔下桶,飞快地跑了出去。 暖玉浅浅呼出一口气,平复自己紊乱的心情。转过头,她望着站在对面的董暮寒:“你……” 他抬眸看着她,等着她说话。 “你的腿……没有事吧?” 他低头看了一眼:“还好。” “那么久不走,适应吗?” “刚开始不适应,现在没事了。”他转身将丫鬟留下的水桶提过来。走到浴桶边,将手伸进水里。 暖玉深吸一口气,后退了一步。 “水冷了,给你加点。”他提起水桶,将里面的热水慢慢注入,手一直试着水温,“多亏你天天给我按摩,否则,只怕十四年不动,肌肉就坏死了……” 她一听,无法面对他,背过身,掬起水不停地往身上浇。 “烫吗?” “……” “还有一点,不烫的话,就全加进来了。” “还好……” 他便将剩下的水都倒入浴桶里,然后放下桶,绕着浴桶走到她身边,蹲下身,与她平视。 “你来做什么?”她禁不住问。他特意来的,她躲不过。 他的手在水中晃动,然后抬起手抚摸着她的脸,一直摸到耳后,将她的头扳向自己,吻了上去。 她万没想到他要这么做,完全不知如何反应,只能让他吻了个彻底,直吻到胸口去…… “呃……”急迫的力道让她呻吟出声,唤醒了自己的意识。她猛地后退,双肩没入水中,伤心地控诉:“你在做什么……” 他看着她,长长吁出一口气,伸手抹了一把脸:“对不起……” 暖玉凄凉一笑:“你就这么待我?‘对不起’……” “不……”他痛苦地摇头,将手伸向她,“过来好吗?” 她笑得更凄清,移向他:“你知道我拒绝不了你……你是我的原则之外……你太坏了!”她哭道。 他张嘴,又想说对不起,突然想到她不爱听,就硬生生咽了下去,顺势吻住她嫣红的唇。吻了好久,他问:“你是不是很恨我?” 第354章 从来不是 “恨又如何?不恨又如何?” “若恨,就恨到底吧……” “你——”她猛地推开他,“你什么意思?!” “如果不恨,还是学会去恨吧。”他站起身,“我不值得你……做任何事。” 她心里一凉,望着他,大喊道:“我做了十四年了,你现在说这些!” “我们没法在一起了……” “那你想不想和我在一起?”她问,“我就问你想不想?” 如果想,她就听他安排,只要他将他们安排在一起,她和他走。他们都明白,她是这个意思。 可他转身离开了,留她泡在铺满花瓣的水中。 暖玉笑了,她还幻想什么呢? 可她还是幻想…… 在宫里的时候,她要救出阳,一是因为想到她是点儿的亲人。二就是因为他,因为她是他的妹妹。她不想他们复合的道路有一点阻碍和坎坷…… 她就是这么没骨气…… …… 暮寒走后,暖玉上床去睡觉,迷迷糊糊地哭着,也不知何时睡着的。过了晌午,也就醒了。桌上已经准备好食物,她吃了一点点,味同嚼蜡。倒起茶喝了几口,然后盯着茶杯怔怔发神。 君山银针…… 她一辈子也戒不掉的茶,哪怕知道它加了药,有毒,她也戒不掉! “公主。”一个丫鬟走到门口,见她怔忪,没敢进来,“王爷和安阳公主来了。” 暖玉放下茶杯:“我这就去……”站起身,她又坐下,“算了,请他们到房里来吧,快叫人来把桌子收拾了。重新泡壶茶来,用碧螺春吧。” 丫鬟答应着,先收了桌上碗筷才去将茂正和云裳叫进来。 茂正和云裳一进来就直奔暖玉身边,拉住她的手,扶她坐下。 “茂正哥哥跟我说了。”云裳道。 “说什么?”她疑惑地问。 “昨夜的事,还有……冰美人和点儿的事。”茂正道,“皇兄告诉我了。” 暖玉微微一笑:“我们又多了一个妹妹。” “她不是一直在你身边?你一直有那个妹妹的,你说这话不正确,我们多了一个妹妹倒是真的。” “可终究没名没分的,现在……哈!我是她舅妈……不是姐姐……” “皇姐……”云裳难受地抱住她,“你先别难过了好吗?舅妈姐姐的哪是什么大事,你若为这点伤神完全用不着!刘盈还娶了外甥女张嫣呢!” 茂正禁不住叱她:“你瞎说什么呢!” “本来就是嘛……” 暖玉拉住他们的手:“我没事。你们回去吧,我就在这里等着。我的事是最不急的,先看看皇上怎么处理冰美人他们吧。你们不用担心我,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雨雁还在月子里,茂正你要好好照顾她。云裳你要自己当心身体,夏雪可不是好找的人,你要不注意出了差错,哭天抢地都没用。” 云裳难过又不舍地看着她:“你自己保重,有事和我们说,别憋坏了自己。皇兄是天下至尊,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我不操心,茂正哥哥也不操心,你更不用操心,因为我和茂正哥哥也会帮你!” “好!”暖玉点点头,的确是那么回事。现在的形势,要杀要剐,是分是合,是喜是忧,全在皇上一念之间不是吗? 暖玉将他们送出府,边走边聊了几句,聊到昨夜去见点儿的情形,云裳就拉着她的手:“那她来的时候,你让人去叫我,我也过来见见她。” “若我在,也别忘了我。”茂正道。 “好。”暖玉答应了。 接下来,她待在公主府足不出户,暮寒和董冰虽然也住在这里,但饮食起居不在一处,她倒没见到他们。只是,她知道他们在府中就是了。离开米府,与他们一同回来的禁军都住在府中,他们没有动静,就代表暮寒和董冰也没有动作。他们留下来,就是为了看守他们俩的。 过了两天,点儿终于过来了。 她在府里住了两天,和董冰亲近不少。但见了暖玉,一头压着姐姐、一头压着舅妈,她就还是叫公主。茂正和云裳也来看她,虽然此前就认识了,但现在彼此关系不一样,刚开始有些尴尬。 这么多人,点儿却还是对暖玉最亲,连晚上睡觉都要和挤一起,反正现在驸马又不回房睡,没啥关系。 又过了两天,茂荀和静言出宫来了。无尽和尚未苏醒的出阳也一同出来了,仍然在暖玉家里住下。 茂荀对董冰道:“母后那里,她无心过问了。这件事对她打击颇大,她大概永远不会出千慈宫了。既然都算误会一场,我们又是一家人,恩恩怨怨的……就算了吧。” 董冰松口气:“那便好。暮寒和出阳是被我逼的,他们该放下这一切去过他们的日子了。点儿是姬家的人,暮寒又娶了暖玉,这结不解……还真是烦!现在,他们的问题便与上一世的恩怨无关了,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茂荀看着她:“你到底是父皇的妃子,现在准备……” “我不是你父皇的妃子!”董冰打断他,“从来不是!我会回寒阳山庄。出阳的毒,得找法子解。庄里有她母亲留下的书,或许可以找到解法。” 静言道:“你们可以去找一个人。叫夏雪,吴夏雪。她以前住过东山顶,但是在及云山拜师学医的……” “及云山?!”暮寒和董冰看着她。 “怎么了?”她疑惑地问。 董冰摇头:“没事。都兜一块儿去了!出阳的母亲也出自及云山,看样子他们师出同门,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关系……” 第355章 要炸皇陵 茂荀回宫后,下旨将关在天牢里的人放了,又拟了圣旨封点儿为公主。 圣旨拟好后,叫人送到暖玉家中,让她送过去。结果,没多久暖玉又将圣旨拿回来了,说是点儿不满意那个封号。 “点星公主,不好吗?”茂荀问,“暖玉、云裳、点星……这样子排下去,朕觉得不错啊……” 暖玉纠正他:“暖玉和云裳是名字,不是封号。” “可她已经有‘点儿’那个名字了,这个‘点星’就半名字半封号吧。” “问题是,我送过去时她正在吃糕点……”暖玉道。所以,点儿当时很闷地问她:“点心公主?我好赌又不是好吃,干嘛不封色子公主呢……” 茂荀沉吟一下:“原来如此啊……那就‘点月’吧!” 他说完就重新写圣旨,边写边问:“冰美人他们什么时候离开?” “因为出阳情况不好,他们打算明天就走。” “董暮寒呢?” “他也要离开。寒阳山庄以前是冰美人做主,现在,他要回去继任庄主。” “那他以后就是江湖人,你们……” 暖玉干涩一笑:“别问我。”她拿过写好的圣旨,“我先走了。明天,你要不要去送一下冰美人?” “不去了。”茂荀道。 可他第二天还是去了。 董冰他们上午离开,暖玉和点儿去送他们,打算送出城就回来。 出城后,车辆和马匹停下,董冰下车,进到暖玉和点儿坐的马车里,看着她们:“我这就走了。” “一路顺风。”暖玉道。 她微微一笑,看着点儿:“乖女儿,有时间回寒阳山庄看看……” “嗯!”点儿点头。 董冰不舍地抱住她:“你没嫁人就好了,现在就带你走!” “你若想她,自然也可以进京来。”暖玉道。 董冰放开点儿,掀起车帘一角,看到外面骑在马背上的暮寒:“要不要和他说两句话?” 暖玉垂下头:“不必。” “那就这样吧。”董冰叹口气,下车去了。 暖玉闭着眼靠在一边,听着车轮声和马蹄声渐行渐远。 许久后,点儿说:“大皇姐,他们走远了,我们回去了吗?” “嗯……”她睁不开眼,总觉得,那个人,走了就不会回来了……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哒哒的马蹄声突然传来,她精神一震,猛地睁开眼。 马蹄声在车外停下,她强压着心中的期盼。 点儿雀跃地掀开车帘,却失望地道:“是皇上和王爷……” 暖玉地抬起头,果然见茂荀和茂正骑在马上,周围还有几队禁军。 她一见,疑惑地下车去,望着茂荀:“怎么了?” “冰美人走了?” “刚刚走。发生了什么事?” “听说她原本要炸皇陵。” “炸皇陵?!”暖玉瞪大眼睛,“为什么?” “朕也想知道为什么。”茂荀叹气,扬起马鞭,“朕和茂正去皇陵看看。” “我也去!”暖玉叫道,“给我一匹马!” 立即有人让了一匹良驹出来,她翻身上马,正要走,点儿扑过来拉住她裙摆:“我也想去……” 暖玉看她一眼,向她伸手:“上来!” 点儿握住她的手,一翻身就坐到她背后。 待她抱紧自己,暖玉对茂荀点儿:“走吧。” 大家骑着马飞快地沿着董冰他们离开的方向追去。 追了一段路,茂荀突然让大家停下。 “怎么?”茂正问。 “按理,我们应该追得上才是。”茂荀望着前方平坦的路面,问暖玉,“他们有多少人?” 暖玉看着前方,思索了一下道:“如果他们按原计划先去闻家堡,再快也能在平地上看到影子的。除非,改道去了别的地方……你们怎么知道他们要去皇陵?” “刚刚放了那个刺……连起君的丈夫,他说的。” “先去看看吧。”暖玉道,“或许她只是想见见父皇……” 接着,他们直接赶去皇陵。 这座陵葬的是先皇敬德,与历朝历代的帝王陵相比,不算很大,不过占地也颇广。陵墓直接凿山而建,为了防止盗墓,下葬后封死了墓口,外表也恢复了山的原样,很难让人找到入口,想要炸也不容易。 “大家分头去找!”茂荀道。 茂正看了一眼面前高耸的山,问:“这里面就葬着……” “或许吧。”茂荀微微一笑。盗墓自古猖獗,有时候看起来恢弘的陵墓根本就是假的。 一会儿后,陆陆续续有人回来禀报,没有见到可疑的人。 茂荀正怀疑自己多心,最后有人飞奔回来,指着山后:“回禀皇上,北面陪葬陵有大批人马在!” “先过去!”茂荀一声令下,大家策马飞奔。 转过山脚,不一会儿便见到停在前面的车马和人影。大家放慢速度,慢慢走过去。那边的人也发现他们,纷纷回过头来。 “这里葬的谁?”茂正问。 暖玉想了一下,道:“好像是九皇叔……” 他们继续骑着马前行,直走到前面停靠着的车辆附近才下马。 董暮寒先前背对着他们站在一辆马车边,发现他们就走了过来:“见过皇上……” “怎么回事?”茂荀问。 暮寒想了一下,似乎难以表述,只得微微一叹,领他们过去,走了几步又停下来。 前方,董冰独自站在墓碑前。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离她最近的人都隔了她十几米远。 “她站很久了。”暮寒道。 暖玉看着他:“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第356章 红颜交易 “大姐要来。”暮寒道,“或许……那才是让她恨的原因吧。当年,她回庄的时候,以为她的孩子已经死了,可她没恨过。后来庄里出事,她护着我和出阳,说有人会来接她,没怨过。先帝驾崩,她没反应。可新帝登基,她突然疯了,她不愿再认出阳,也不让我接手山庄……我疑惑多年,刚刚终于恍悟,皇上登基时,九王爷也死了。” 前面董冰突然回过头来,对他们几人道:“你们过来吧。” 暮寒让开,让茂荀、茂正、暖玉和点儿先行,自己最后跟过去。 几人走到董冰身边,她转身,向点儿伸出手:“丫头,快过来。” 点儿看了暖玉一眼,怯怯地走到她身边:“娘……” “这是你父亲……”董冰看着墓碑,滴下泪来,“子湉……我们的女儿……” 点儿诧异地望着她,看看墓碑,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埋葬着先皇的山,不确定地问她:“娘,你说什么啊?” “这是你爹!”董冰看着她,“你是皇上的堂妹,不是亲妹妹。” “怎么会这样?”茂荀惊异地问。 “父皇知道是不是?”暖玉也问,掩饰不住心中的惊讶。 董冰点头:“这事,还得从我十岁那年说起…… 那年,我随父亲去参加武林大会,目睹唐门下毒的功夫,很想学。后来,父亲就为我到处找师父,最后找到了冬宁愿。她从及云山下来,医术十分不错。 谁知,她入庄几年,却只教我皮毛,还害死了娘、勾引了父亲…… 此前,我一直不知道这些事。后来,不小心撞破她和别人的奸情,我想向父亲揭发她,她却仗着刚刚生下出阳、父亲对她宠爱有加,在父亲面前反咬我一口!父亲居然不顾父女之情,下令让寒阳山庄对我赶尽杀绝…… 我逃了出去,却一路被庄里的手下和冬宁愿买来的杀手追杀。有一天,我在危急关头遇到了子湉,他救了我,帮我把追兵引开…… 我发现他身边的人功夫不错,而且他像是朝廷的人,很有来头那种。江湖人一般都对朝廷敬而远之,我便故意留在他身边,好躲避追杀。 子湉是个很温暖的男人,对我很好,说什么就是什么。所以,他说喜欢就是喜欢了,还不准我不喜欢。后来,我把自己的事情告诉他。他说:‘怕什么,大不了跟我走。那个家别回去了,我护你一辈子!你有我就够了!’…… 我跟他回了京,住在王府,却仍然有杀手找上门来——冬宁愿找的是绝人谷,绝人谷接了单,无论死多少人、付出多大的代价,总会完成买家交代的任务,除非谷主下令停止或者买家主动撤单。就像这次,我也是找的绝人谷做事…… 那时,恰好皇上截获密报,说有人要投靠敌国,为别人引路,****璧周。皇上当时手足无措,召四王爷回京,四王爷不回。” 董冰看着茂荀:“子湉说,四王爷爱着你的母后苏芷良,在你父皇有生之年,他回京只会做三件事:弑君、篡位、夺后!当时,子湉为了我,就与你父皇做了一个交易。” “什么交易?”茂荀问。 “子湉前去领兵,平反退敌。而我,进宫,受你父皇的保护。当时,子湉警告你父皇,不得对我动邪念,要完全保证我的周全和清白。总之,我若出了一丁点差错,他就会反了他!当时你父皇答应,若我有一丁点差错,不用子湉反他,他自己让位…… 结果,我被苏芷良害了…… 我怕留不到命见子湉,就让你父皇送我离开,并且答应他,会和子湉说清楚,不会让子湉怪他。他怕子湉发火、挑起内乱,正好又查到绝人谷已经停止对我进行追杀,就同意了。他让我以死的名义离开,还故意和苏芷良周旋,不发丧、随便一葬了事……其实,都是为了不走漏风声给子湉知道。 出宫后,我去找子湉,却被冬宁愿派来的人捉回了寒阳山庄。回去后,庄里连发大事,她和父亲都死了,留下我和暮寒、出阳,内忧外患,费了好大的力才保住山庄,保住我们三人的命…… 我那时什么也不想,我一直坚持着。我知道,子湉会来接我。不只会保护我,还会保护我的弟弟和妹妹……” 说到这里,她哭了起来:“结果,子湉死了……” “所以你就报复我们。”暖玉问,“所以你才想杀了皇上?” “否则我做什么?!”董冰哭着问,“当时我以为我和他的孩子也死了!而他们都是被你们害死的!我记得,我当时在安慰忐忑、敏感的出阳,告诉她,无论她母亲做了什么,她始终是我妹妹……可我一听说子湉不在了,我突然就将她推到地上,说她不是我妹妹,将她母亲的罪过加在她身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出阳自己也觉得自己罪不可恕……” 大家看着她哭泣,不知说什么。 茂荀看着子湉的墓碑,沙哑地说:“原来……九皇叔当年进宫,是为了来接你的。当时的后宫,除了母后,没有任何妃嫔为父皇生下过子女,母后就让她们全部殉葬。九皇叔一定是怕你也遭此劫难,才匆匆赶来。” 暖玉说:“我记得,当时我在父皇灵前,九皇叔突然带兵闯了进来,问我……‘芷清宫的人呢?’我当时全未想到有什么不对劲,但芷清宫三个字给我印象深刻,你和点儿,我记得清清楚楚啊!我就说:死了……三年前就死了……” 董冰听了,看着茂荀:“他就那样反了你吗?然后你就杀了他!” 第351章 出大事了 茂荀摇头:“九皇叔是自杀的……将朕推上龙椅,就自杀了。朕和其他皇叔都相信他没有谋反之心,才将他葬在这里,和父皇一起。” 暖玉走到董冰身边,伸手扶住她:“想来,九皇叔当时也是想到你不在了,才去得那般干脆吧?” 董冰听了,低着头默默流泪,好久才哑声道:“哪天我死了,可以将我葬在这里吗?” 暖玉回头看着茂荀,茂荀走过来:“这周围都是父皇的陪葬陵,你要单独起坟不可能,除非是以他妃子的身份。所以,只能作为九皇叔的妻子,与九皇叔合葬。” “这就很好……”董冰笑道,“死能同穴,实在是太好了!” 暮寒突然道:“无尽过来了。” 大家回头,见无尽抱着一把宝剑缓缓走过来,在他们前面几步远站住:“什么时候启程?” “这就走。”董冰伸手抹掉眼角的泪,走过去,“出阳还好吧?” 无尽静默一下,道:“不知道……她又不醒。” 董冰气息微窒,走到马车边才扭头对暮寒道:“以山庄的名义在江湖发布悬赏令,尽快把那个夏雪找到!” “好。”暮寒嘴角微勾,将她扶上车。然后转身看着站在一边的茂荀和暖玉等人,张了张嘴,好半天才道:“我们……先走了。” 暖玉的手微微一颤,转身就往自己刚刚骑的马走去。 暮寒双手捏成拳,紧紧地看着她的背影。 茂荀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暮寒看他一眼,没有回答,突然向暖玉走去。他快步追上她,伸手拉住她的手。 暖玉顿住脚步,任他拉着。 “暖玉……” “你不走?”她问。 他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我……” 暖玉深吸一口气,将手抽回:“你走吧。” 他看着她的背、她的肩、她插满珠钗的发髻、她晃动着耳环的耳廓,手指动了动,想再抓住,却终究没有动。 “保重。”他道。 她头微微一偏,抑制住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等你。” 他心中一动,低下头就含住她耳朵,压抑地呼唤:“暖玉——” 暖玉脚一软,差点跌倒,幸亏他及时伸手扶住。 “谢谢你……”他说。 “……你回来就好。” 他微微一笑,放开她:“你呀,遇到我就笨了,怎么也斗不过我,连累我也跟着你受累。聪明点,别让我等太久。” “什么?”她急忙回头,他却已经举步离开。 她看着他的背影,想着他刚刚的话,始终想不明白。想叫住他,却又突然叫不出口,就只能那样看着他跨上马,离开自己的视线。 但是,他临走的话很宠溺。她以为他会回来,不多久就会回来…… 语眸生日那天,大家在仪和宫庆祝。 太后没来,茂荀把董冰和子湉当年的事告诉她后,她一个人笑了很久,后来又哭了很久,便决定不出千慈宫了。平时,想去给她请安,都不得而见。 茂荀事务繁忙,一开始也没来。反而是茂正,因为雨雁抱了才满月的晚落在这里,他一百个不放心,早早地就偷溜过来了。大家一见了他,免不得要开他玩笑。他有女万事足,一点也不在乎。 雨雁忍不住低声说他:“你适可而止吧,眼红谁呢!” “我抱女儿啊,我眼红谁?”他大叫冤枉。 雨雁急忙拉住他:“你小声点!皇姐和云裳没孩子呢,你别老提人家伤心事!” 茂正这才闭了嘴,老老实实地和女儿以眼神交流。 茂荀就是在这时走了进来,手握一封书信,慢慢踱到静言身边。大家跪地请安,他也不闻不问。 静言知道他有心事,等他坐下了才轻声提醒他:“大家还跪着呢。” “平身。”他道,示意静言为他斟酒。 静言亲自倒了一杯给他,他伸手接过,把手中的信封给她。她疑惑地接过,见上面写着“吾皇亲启”四个字。想来是什么密函,她就轻轻捏在手里,没有管。 他放下酒杯,叫语眸和语诀到他身边去,问了他们几句,突然抬头对静言道:“你看看。” 静言看了一眼手中的信,询问地看着他。 “对。”他点头。 大家见他脸色不太好,都放下杯箸,屏息以待。 静言倒不怕,只是有些疑惑。反正,他发再大的火也烧不到她身上来。 她慢条斯理地抽出信纸,展开,愣住。 休书?! 她盯着那两个字,反应不过来。休书……这两个字代表的意思,除了那一回事,还有没有别的? 她就那么盯着信纸,脸色缓缓变白,除了这两个字,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出大事了……”茂正低声对雨雁道。 “嘘……”雨雁竖起食指,“会不会殃及池鱼啊……” 语诀也发觉母后不对劲,急忙拉拉茂荀:“父皇,母后她……” 茂荀扭头看过去,见静言苍白着脸色,吓了一跳,急忙拉住她:“你怎么了?” “我……”静言抬眸看着他,唇色都白了,说不出话来。 他一见她伤心欲绝的样子,猛然醒悟,一把抢过她手中的信纸,大怒:“你想死了?连朕的字也不认得了!” 他一吼,下面众人就全都绷紧了神经,大气都不敢出。 “啊?”静言眨眨眼。 “你——”茂荀咬牙看着她,很想伸手掐死她,或者扑过去咬死她。但大庭广众,他们两个天下至尊还是不要和老百姓开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