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诸天》 第一章 东蒙仙宗 东蒙大山，雄峙于中原以东。万丈青峰直入云霄，峰顶似一只巨龟在天空遨游。这里飞瀑流溪，云蒸雾绕，珍禽异兽时时出没，山高路险，罕有人至。此山往北三百里，便是闻名天下的泰山。 东蒙山山腰处，便是附近方圆几百里最大的修真门派——东蒙仙宗。东蒙仙宗成立至今已有二百多年，宗内弟子八百。虽然历史不长，但在天下门派林立，已逾百座仙山的修真界，其实力最近几年已跃居前十，宗主东一真人修为更达人仙之境，便在天下各派巨擘中也能排在一掌之内。 东蒙仙宗共分四宗十二堂，宗主东一真人及其他三位掌宗的四宗管辖十二堂，各位掌宗及堂主组成了东蒙仙宗的中坚力量，便是放眼天下，他们的实力也均是一等一的存在。 修真炼气一道，旨在成仙求长生，但近千年也未曾听说有人飞升成仙，记载中只有千年前赤云山的赤峰子修炼三百载渡劫飞升，至于是否成仙长生，已不可考究。 在今日，求仙问道之人何止亿万，即使飞升渺茫，但人人热切之心不减。纵然无法长生，但修得一身法术，亦可除暴安良，守护黎民百姓。 神州以东，衍州之南。 东蒙山下有县城东冶，瞎管几个村镇。这天傍晚时分，瞎管这片治安的捕头岳镇带领一队官兵来到距东蒙山最近的村庄东岭村巡查。 “岳捕头，最近虽传这里有妖兽横行，但这个地方离东蒙山这么近，妖兽都被山上的仙师捉光了吧，我们来这岂不白跑一趟？”一个官兵对前面只顾大步赶路的岳镇说道。 “你懂个啥，最近出现的这些妖兽，专食人内脏，行如鬼魅，都没人见过长啥样，不像是未开化的野兽，可能比你都聪明着那，越是危险的地方，它越可能下手！而且这点小事，未必会传至东蒙仙宗。”岳镇瞥了他一眼，道。 “哦，那如捕头所说，万一是个厉害妖兽，我们对付不了，又该怎么办那？”另一官兵插嘴道。 “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这……” “好了，我们回去吧！”岳镇等人刚行不远，只见一道黑影已经飘然落在他们前面几丈远的地方，全身缠绕黑雾，看不清面目。旁边树叶猛烈摇晃几下，跳出一只面目似人似狐，兽爪人足的异兽，落在黑影旁边。 “是什么人？” “我？你们不是在找妖兽么，我这不送上门了，桀桀……”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传出，分不清男女。 “看来阁下是要投案了？拿下！”岳镇挥手道。 十几个官兵立马将此人围成一圈，黑影似乎看都未看一眼，一把古朴而又泛着黑芒的短刃出现在手中，也不见他如何做法，乌光快速闪过一圈，只听噗通噗通几声，十几个官兵已接连倒下，喉间鲜血狂涌，眼看是活不成了。而这时旁边的异兽已经对一人开膛破肚，一颗血淋淋还在跳动的心脏已经出现在爪中。 岳镇握刀的手已经满是汗水，心想必死无疑了。正在琢磨如何将消息传出去时，短刃寒芒已闪在眼前，他猛然拉响了手里的冲天箭，伴随耀眼的烟火冲天而起，在空中发出一声震天响…… 黑影看了下空中的烟火，短刃停在了岳镇脖颈处，“说，跟东蒙仙宗什么关系！” 岳镇正在考虑如何回答他的问题时，颈间短刃滴溜溜转一圈飞走了，“告诉东蒙仙宗的人，我乌魑会去拜访山门的。”说完黑影异兽倏忽不见。 很快，有两道明亮剑气快速飞来，剑光闪过，两位仙家装束的年轻人落在地上，看到尸横遍野的惨状，两人皱起了眉头。 “师兄，那还有活人……”其中一人看到远处兀自发呆的岳镇，连忙掠去。 岳镇看到东蒙仙宗的人赶到，这才恢复如常，“他说他叫乌魑，会去拜访东蒙仙宗……” “乌魑？是谁？”两人似乎没有听过。 “这位官差兄弟，此处为何会有东蒙仙宗的传讯信号，请问有看到本门弟子在此出现吗？”一人问道。 “我是东冶县捕头岳镇，贵宗北一仙人数月前曾受邀来我衙门，赠于县衙这传讯之物，吩咐危急时刻可使用此物……我这十几位兄弟被他一击毙命，要不是留我传话，我也难逃一死，此人全身裹在黑雾里，妖法极高。对了，他身边还跟着一只像狐狸的妖兽，两位仙师还是，还是千万小心。” 夜风吹过，树林里哗哗轻响，山间仿佛恢复了宁静。 两位东蒙仙宗的人已破空追寻黑影去了，现场只有岳镇一个活人在小心收起每个兄弟的官牌，刚才还在一起喝酒，一起探讨追查妖兽，转眼间却变成了满地的死尸，岳镇心里悲痛莫名，想了下那乌魑鬼魅般的手段，他不禁叹了口气，而后又攥紧了拳头。 第二章 下山 距妖兽食人事件已经过去月余，结果伴随十五名官兵的牺牲不了了之。别说将其捉拿，除了捕头岳镇，其他人就连见都未曾见过，或者说见过的都被杀掉了。根据岳镇的描述，官府在县里和村镇各处张贴了妖兽画像，警示百姓。 东蒙仙宗也派弟子下山寻找乌魑影踪，但苦寻一月未果。 东蒙山，东蒙仙宗，东极峰大殿内。 “各位师弟，乌魑重现人间，残害百姓后又隐匿消失，此事你们怎么看？”坐于上座的宗主东一真人看起来仙风道骨，精神焕发，此刻他却皱着眉头看向殿内的三位掌宗，问道。 “师兄，乌魑百年前被我斩于天邱山，北一师兄跟我是确认过其生死的。此獠复生，难道西嵬镇压的那位逃出来了？”年岁最小，只有他是满头黑发的南一真人道。 “的确如此，师兄，当年我与南一师弟参与西嵬一战，绝神座下的九大高手，乌魑与绯日是被我俩所杀，其他是由我仙门其他门派清剿，魔门从上到下是全部伏诛的……”北一真人看起来比其他三人都要老，面目慈祥，低眉诉说当年之事。 “魔门是否死灰复燃，余孽于我仙门附近祸乱百姓，我们不可不管，乌魑妖法高深，诡计多端，我等门下弟子恐非其对手，大家觉得派谁下山最合适？”东一真人看向刚坐下的南一真人。 “师兄，乌魑当年是由我负责斩杀，就由我徒文昱去追查吧，也正好借机让其历练一番。”提到徒弟文昱，南一真人明显很是满意。 “文昱师侄是我宗年轻一代的翘楚，有他去正好扬我仙宗声威。如此就有劳南一师弟安排了。” 南极峰，流云堂。 “文昱，此次下山，必须先找岳镇捕头了解乌魑情况，你可先去东冶县衙找他。”南一真人对身边一位年轻人嘱咐道。 “遵命！师父，徒儿在大衍无极诀巅峰已有十年，正好此次下山碰碰机缘，看能否突破瓶颈。” 南一真人听完但觉一阵眩晕，心底着实难受，他自己也算是东蒙仙宗天才般的人物，修道不足三百载，已是半仙巅峰之境，而自己的徒弟修道才不足一甲子，再突破就是半仙之体了，人比人，气死人。但一想到此妖孽是自己的徒弟，心情立刻又顺畅了起来。 “文昱，你修行进境之快在我仙宗，乃至整个修真界都可算是百年难遇，但欲速则不达，有时太快根基就不够扎实，这是修行大忌。为师送你护身法宝定仙图，遇到半仙之境的对手也能全身而退，记熟口诀，这就下山吧。” “多谢师父，这大衍无极诀极境……” “臭小子，为师还有要事去找你宗主师伯，赶紧滚……” 天朗气清，正值初秋。 东冶县城里，街上人流如织。商贩的吆喝声，顾客的笑谈声，车马的嘈杂声，各种声音交杂，显得热闹无比。 文昱来过县城几次，但今天这里格外热闹，一路走过几个街区，来到了东冶县衙。 “岳捕头，在下文昱，奉家师南一真人之命，特来追查乌魑一事。”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这妖人残杀平民，还请仙师务必为民除害！”岳镇详细说了那晚经过，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位看起来有些清秀的年轻人道法不低，定能除掉祸害。 离开县衙，文昱来到了事发地，东岭村附近的那片山林，过去了月余，血水及打斗痕迹早已不见，“乌魑复活后为何会来此处那，难道在寻魔门秘宝？”文昱循着乌魑离开的方向，御剑而去。 三日后，东蒙山以东二百里，鹤唳谷。 文昱沿着乌魑留下的点滴痕迹，一路追寻到了这里。鹤唳谷属于惊涛阁的势力范围，惊涛阁虽没有东蒙仙宗实力雄厚，但也相去不远。能排在修真界十名开外，阁内有一位隐居长老据传实力无限接近人仙境界。 “乌魑先到东蒙仙宗，又来惊涛阁，魔门到底所图何事？”文昱决定先去鹤唳谷内查探一番。 刚欲动身，突然一道破空声从文昱头顶传来，一道黑影于上方空中快速掠过，紧接着一道极强的气息在后面紧追不舍。文昱忙收敛气息，不敢御剑，几个起落后，闪出密林，往二人方向追去。 一片巨石山崖上，黑影缓缓落下，背着身，望着前方崖下浩瀚无边的东海。“道友，造访我惊涛阁，为何引我来此相见？后面的小友也出来吧！”黑影后面紧跟的那位灰袍道者也落到地面，看着前方的黑影道。 文昱略显尴尬的忙从巨石后出来，抱拳道：“晚辈看两位飞的急，出于好奇才偷偷跟来，这就不打扰二位了……” “小友，老夫看你年纪轻轻，不用御空却能跟的如此紧，气息调息均匀，若不是经过你上方时感应到了你的气息，此刻我也未必能发现你，小友道行当真高深，想必绝非普通人。”灰袍老者说完，前方的黑影也似乎撇了文昱一眼，脸上讶色一闪而过。 “前辈说笑了，实不相瞒晚辈是东蒙仙宗流云堂堂主文昱，奉命追查乌魑而一路追踪而来。不知前辈是否见过此人？” “难怪有如此道行，原来是东蒙仙宗的高人，乌魑在此地残害百姓，我阁也在全力追杀此妖人。” 前方黑影终于转过了身，借着月色，能看出是一妇人装扮，头戴面纱，一身黑衣，仿佛一位暗夜的幽灵。 “松清师妹，是你？”灰袍道人惊呼道。 “松源师兄，我已来此地多日，本想见见松涛师兄的，为何一直不见他身影？”妇人声音悦耳，仿佛有三十多岁的年纪，但却饱含岁月沧桑。 “阁主已闭关数月，并把阁中大小事务交给了我。师妹，一别多年，你……还好吗？师兄弟们都很挂念你……”松源道人仿佛有千言万语。 “多谢师兄挂怀，小妹此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万分紧急之事。东蒙仙宗的小子你也听好了！” 文昱本来遇到他俩在这卿卿我我，尴尬至极，正考虑是走是留，突然听到这句如听仙音，忙拱手静听。 “火神山的苍炎昏庸无能，其镇守的西嵬炎罡岭封印早已破损，绝神已经冲破封印多年，并复活了其座下几人，苍炎老鬼醉心于炼丹竟不自知。最近乌魑于各地显露，可能魔门已经准备多年，不久天下又要大乱了。” 第三章 风雨欲来 离开鹤唳谷，文昱御剑一直飞到东蒙仙宗山门外，落地后往东极峰快速奔去。一路不断有宗门弟子向这位年轻一辈第一人，也是一堂之主打招呼，文昱顾不得一一回应，只想着赶紧见到宗主及各位掌宗，把绝神出世，魔门重现天下的消息告诉各位师长，让他们集结天下仙道人士，再诛妖邪。 东极峰大殿内此刻除了宗主及三位掌宗，还有其他十一堂的堂主，听完文昱得来的消息，他们的神色逐渐凝重起来。“松清？就是当年惊涛阁惊涛四松之一的那个女子，她不是反出仙门了吗？”北一真人疑惑道。 “后来听说又与魔门决裂了。” “先说魔门之事吧，绝神的修为当年便高于杨太玄门主，集我跟杨门主等五人之力才堪堪将其封印镇压，如今百年过去，不知他的魔功是进是退。”东一真人提到绝神这个名字，殿内的温度仿佛都低了下来，除了文昱及其他两位不足百岁的堂主，其他人百年前可都是见识过绝神的的通天手段。 “是啊，百年前无量山可是天下正道领袖，杨太玄的道行更是天下第一，如今师兄以你的修为与他相比如何？”西一真人的修为除了宗主东一真人，便是东蒙仙宗最高的战力了，他的话引起了殿内诸人的万分好奇，都想知道宗主的修为与天下第一相比如何。 “我们在进步，而他们也在进步，我是近几十年才入人仙之境，而杨太玄百年前便是世上仅有的两大人仙境高手之一，现在的我仍非其对手。”东一真人嘴里虽说着不敌，但眼内凛凛电芒似要射出。 “魔门残杀平民，是我仙门死敌，如果任其壮大，必会如百年前般造成生灵涂炭，仙门覆灭，此次可能会是一场关乎天下亿万人生死存亡的大事，我们需要早做准备。各堂主立刻把消息传讯给附近的仙门同道，通知各堂在外弟子，严密监视魔门异动！西嵬关距离东蒙不算远，对我宗危害风险很大。我要亲自去拜访下火神山苍炎洞主。文昱，你就继续追查乌魑行踪吧。”东一真人下达了命令，殿内诸人听完顿觉沉寂了百年的热血又要沸腾起来。 “弟子领命！”十一位堂主各自回山安排任务了，文昱独自走出山门，心里有种难言的不安，像是要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却又说不清楚。想去找师父南一真人，却又想师父此刻应该也没时间搭理他。他抬头看了下这渐黑的暮色，叹了口气，脚下白光闪过，往东海方向破空去了。 鹤唳谷内，谷深林密。 文昱在此地已经停留了三日，“乌魑的气息残留好像到此地就消失了，会去了哪里那？那个松清，为何她会跟乌魑均在此地出现？”文昱觉得那位曾是惊涛阁“惊涛四松”之一的松清绝没有那么简单。想到此处，他决定去探访惊涛阁，了解松清的全部信息。 听海湾，惊涛阁。 “文道友，几日前我师妹……松清所言魔门之变，贵宗已做好万全准备了吧。”松源真人很热情的接待了文昱。 “是的前辈，晚辈已通知宗主及各位师长，我宗已传讯给附近方圆三百里的大小仙门，想必中州各大仙门此时也都知晓了。晚辈此来，是有一事不解，特来请教真人。” “文道友直说便是。” “晚辈听闻松清前辈曾是贵阁惊涛四松之一，为何她会对魔门中事知晓的如此清楚？” “文道友修行不足一甲子吧，不知有没有听贵宗师长谈起过松清之事。” “晚辈只听闻松清前辈当年反出惊涛阁，反出仙门，其他就不知晓了，前辈方便细说一二吗？” 松源真人略微诧异的看了眼文昱，叹了口气，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那是二百多年前，具体得有四个甲子的时间了。当年我师妹松清可以算是仙门有数的几个天资卓绝，风华绝代的女子，我师兄弟三人，就连贵宗的南一真人，也就是你的师父都曾倾慕于她。” 文昱干咳一声，心想这老家伙当年还是个风流之人，平时嘴巴可真严。 “但我师妹对这些追求者都不曾心动过，直到……直到她遇到了落无殇……”松源说道此处，眼中明显满是失落。 “落无殇？绝神麾下的第二高手，那……” “没错，我知道你疑惑什么。”松源真人打断了他的话。 “二百年前魔道虽不为仙道所容，但还没到势如水火的地步。但仙魔殊途，后来任凭我师兄弟如何苦劝，我师父天极真人还是把她逐出了门墙。 后来……后来不知为何，师妹与落无殇分道扬镳，再后来就是仙魔大战，我正道损失惨重，但魔门也被诛灭。” “那后来松清前辈去了何处？” “后来，我也打探过她的消息，但她行踪飘忽不定，听说去了中州，再后来见面就是几日前东海之滨的那个夜晚了……” 离开惊涛阁，文昱觉得松源真人并没有对他全部相告，但他也没法再去深问，总不能直接告诉松源真人怀疑他师妹有问题。文昱实在理不透这些其中的关系，正考虑下一步去往何处。 突然，他敏锐的察觉到有股强大的气息在不远处的鹤唳谷内若隐若现，赶紧飞身掠去。 气息在谷中深处一处断崖边便消失了，文昱知晓此人道行远高于自己，可能是故意引他至此，他正准备悄悄退走。 突然一道蓝色夹杂着黑色的亮光向自己兜头罩来，文昱忙将劲气提至顶层，于间不容发之际躲开了这件网状法宝。 “小小年纪，道行能到此等境地，不错不错。”黑影现身出来，浑身缠绕黑雾。 “我是该叫你松清还是该叫你乌魑那？”文昱平静道。 “哦？说吧，为何会看出乌魑就是我。”黑影散掉黑雾，漏出了窈窕的身影。 “气息，因为你的气息与乌魑的气息相差太大，故此反而暴露了自己。前辈之前修习惊涛心法，后来修的都是魔门一脉的心法吧，你的功法与乌魑的功法有很多相似之处，但气息又怎能相差这么大，唯一的解释就是前辈不想被人知晓，故意隐藏了气息，这在魔门中不算太难吧。 再者，前辈与乌魑的行动轨迹几乎都吻合，我一直不解为何两种气息在一点交汇后，就只剩下另一种气息，这也暴露了你。其实晚辈不解的是前辈为何会故意留下气息，你今晚不引我至此，我只是有些怀疑，但你引我来此，我便确定了。”文昱处乱不惊，淡然道。 “厉害厉害，若不是怕你坏我大事，真不想杀你。说起来我与你的师父还是旧识，若是你能投我门下，我可助你修至人间绝巅，甚至飞升成仙。”松清真想留下这个人才为己用。 “多谢前辈好意，晚辈不想成仙。再者我能看出前辈身份，仙门修为比我高的比比皆是，他们也能看出来！”文昱摇了摇头。 松清笑了下，“看出来又如何，东一跟苍炎已经去了西嵬关，只需过了今夜，绝神就可以破封而出了！而我也就没有必要再用乌魑的身份了！说起来也得谢你引东一去西嵬关。”言毕一阵旋风自平地突然刮起，只见松清浑身劲气鼓荡，气息越来越强，不一会便让文昱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你是人仙境的修为？”文昱顿觉情况不妙。立刻催动定仙图，飞身逃跑，但定仙图只困住了松清几息的时间，文昱便被追上。 文昱知道自己是逃不掉了，自己与她相差两个大境界，根本没有任何机会。于是他停下，转身面向松清，战意节节攀升，手中仙剑铮铮作响，他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既然逃不掉，那就全力一战吧。 第四章 绝神出世 文昱从未遇过如此强敌，大衍无极诀运至巅峰，以他此刻的修为，便是半仙之体境，他自信也有一战之力，一招“大乾归元”抢先攻了过去。 看到这凌厉而又不慌乱的一击，松清不禁大赞，“小子，给你两百年，天下恐无对手，看来更留你不得了！”只见她随手拍出两掌便化解了文昱的全力一击。 “前辈有如此修为，不守护天下黎民，却在助纣为虐，对得起你学道时的初衷！对得起宗门师长对你的教诲吗！”若不是松清怕泄露气息，引来惊涛阁的高手，不敢全力出手，文昱怕是一击都接不下来，此刻他只能采取攻心的战法，希望多拖延点时间，能引来高手助自己脱身。 “小子，我的路岂是你能看透的。此处依山傍海，风景绝美，也是我当年在惊涛阁最喜欢的地方，死于此处，也不算亏待了你，怪就怪你过于聪明。”松清说完，手中光芒亮起，看来是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终究难逃一死了吗，师父你带我上山，这些年我辛苦求道，还是辜负了你的期望。”文昱只感一阵难言的苦涩，以他的惊人天资，未来必定会惊艳仙门，照耀天下。可惜眼下就要陨身于此。 眼看松清手中光芒越来越亮，“住手！”一位灰袍道人突然出现在谷口，向两人这边快速飘来。此人看起来要比松源真人气韵高雅些，气息也明显比松源真人高得多，看道袍就知道定是惊涛四松之一。此刻，文昱只有一个念头:自己有救了。 西嵬关，火神山炎罡岭。 这里阴风怒号，黑云吞吐，常年不见天日。与其说是一座岭，不如称之为白骨山，从山底到山顶虽然不高，但却铺满人兽白骨，有巨大的远古异兽骸骨，也有魔门奇形怪状的妖骨，还有仙道修士的人骨，一层一层的堆积在一起，可见当年仙魔大战的惨烈。 “东一宗主，本座虽潜心炼丹，但镇守绝神这件大事，可不敢马虎。每日都会有本门精英弟子在此巡视，本座余暇时也会来此查探。” 火神山洞主苍炎真人一身黑袍，头发胡须均为黄色，脸色暗红，看起来似一人形妖兽，但他却是仙道有数的几位高手之一，其一身修为已是半仙巅峰，距离人仙之境也就一步之遥，也是当年参与封印绝神的五大仙门高手之一。 “苍炎道友，我知道你为天下苍生付出的牺牲与担负的责任，为兄不是不信任你，只是近期魔门余孽妄造杀戮，必与绝神有关！当年我们与魔门在此决战，用多少鲜血才换来今天的求仙安宁，所以我们不可不防啊！”东一真人盯着前方祭坛上的一座红色金属棺椁正色道。 “道兄所言，本座怎能不知，这火神山五行之火浓郁，炎罡岭更有祖师留下的焚天戮仙阵，正好压制绝神的五阴炼神，便是真仙被困，也妄想逃脱！来，东一道兄，我们一起看下。”苍炎真人抚须自信道。 两人看到禁制跟锁神链都完好，大阵也在运转，不像有冲破封印的样子，这才放心下来。突然，苍炎真人盯着前方祭坛一角大叫道，“不好，大阵被人动过手脚了！” 两人赶紧来到大阵离位方向，发现这里被人施加了几道繁复的禁制与阵法，能沟通天地气息，令阵内被困之人可缓慢吸收附近极阴之气与天地灵气。只是这阵法极高明，寻常弟子是发现不了的，若不是今夜月缺，火性没有平时旺盛，大阵运行缓慢，他也发现不了。 “是谁？此人修为与阵法造诣当今天下或只有杨太玄能比之！”苍炎真人掐指一算，“近几日血月盈空，炎罡岭火性一直在下降。东一宗主，我们快毁掉此人所布阵法，否则时日一久绝神必能破阵而出！” 两人同时打出自己的最强绝学，只见两股神力作用于此阵后，竟融汇于一处慢慢沿着锁神链传至金属棺椁上。而此时，天上的弯月越来越红，仿佛一把红色镰刀横在空中。 而这时金属巨棺震动了起来，一股精纯的血月精华从空中如红色匹练一般倾泻而下，笼罩住了棺椁。顿时整个炎罡岭都震动了起来，百年未动的如山白骨一刹那化为了齑粉，漫天飘洒。 东一真人与苍炎真人被这股巨力掀飞出去，“不好，绝神要重现天下了！他这是吸收了我们打出的力量！东一道兄，你快去无量山找杨门主，晚了我们就成千古罪人了！”苍炎真人绝望喊道。 “那道友你怎么办，你绝非绝神对手！” “镇守西嵬关，防止绝神出世本就是我火神山的职责，即使被他杀死，本座也得死在这祭坛上，这里有我师祖留下的几层神阵，我要去激活阵法，阻他出世，道兄快走，若等他冲破锁神链，你我都走不掉！”苍炎真人一脸决绝之色。 东一真人咬牙看了下颤动越来越猛烈的巨棺，“苍炎道友，你保重，我这就去集结仙门高手！”说完化为一道青影破空而去。 “列代祖师在上，不肖弟子苍炎今日要解开火神山全部大阵封印，诛杀妖邪，请祖师原谅！”苍炎真人说完手里出现一个金色手镯，乃是火神山洞主信物“祝融离火环”。口诀念完，三条蕴含狂暴离火气息的火龙出现在祭坛上，开始往祭坛几个阵眼喷吐焚天离火，激活阵法。整个炎罡岭轰隆作响，几座大阵接连启动，炎罡岭仿佛下了一场火雨，苍炎真人看着所有大阵都已启动，终于缓了一口气。 但没过一刻钟，锁神链上的红芒越来越盛，棺椁里传出了一道冰冷至极的声音，仿佛能够熄灭祭坛上的焚天离火，“苍炎，这阵已是压不住我，百年不见，你还是只有这点能耐，靠你祖宗的阵法！” 一声咯嘣脆响，锁神链寸寸断开，随即金属棺椁炸开，一道赤裸身躯的年轻男子缓缓降在祭坛上，他眉心有道紫色月形印记，皮肤为象牙白色，看起来有二十多岁，一张脸英俊不凡，身上无任何魔门气息，与天下谈之色变的魔门绝神看起来大相径庭。 苍炎真人望着这道身影并无任何畏惧之色，“绝神，百年前你魔门残杀大量仙门中人，屠戮生灵，人神共愤，你的下场那是罪有应得！” “好一个魔门仙门，哈哈哈，你们这些标榜正道的仙门何尝不是顺我着昌，逆我者亡！正邪之分是你定的吗？” “杨太玄，亓风那？还有东一那胆小鬼刚逃掉了吧？”一层白色雾气如衣服绸缎般缠在了绝神身上，他一步一步走下祭坛，“当年之事，分明是你们这群伪君子设计诱我至此，借你火神山的火性神阵才封困住我，你们这群卑鄙小人所行之事算是仙道正派的作风？” “苍炎，今日便先用你的血来解我这百年受困之耻吧！” 第五章 天下大乱 鹤唳谷，夜沉风急，东海的浪涛拍岸声哗哗作响，谷内疾风掠过，松涛阵阵。 松清看了下头顶的暗月，散掉锁定在文昱身上的气机，“松涛师兄，你们走吧，绝神已经出世，惊涛阁还是早做打算吧！” “松清师妹，你为何要如此做？绝神半人半魔，传说不是这个世界的生灵。有他在，天下永无宁日。”松涛真人顿足道。 “师兄，我已经与仙门再无瓜葛，仙门诸派百年前围杀无殇，我未能见他最后一面，那时我已决定一定要让绝神出来，天下与我何干？”松清第一次语气中带了痛楚。 “师妹，你跟落无殇不是已经……” “没错，他当年是为了保护我所以逼我离开，怪只怪我当年太任性，后来明白过来却已太迟。” “师兄，绝神会先找当年那五人的麻烦，有些仙门是定会覆灭的，这一次他所图我也不清楚，你跟松源，松浪两位师兄都保重吧！”说完不待松涛真人开口身影已消散。 文昱松了一口气，但想到绝神或已出世，一颗心又绷紧起来。对着在摇头叹息的松涛真人抱拳道:“晚辈东蒙仙宗流云堂文昱，多谢阁主相救之恩！” 松涛真人这才把眼光放在文昱身上，笑道：“文堂主不用客气，大家都是仙门中人，而且你我两派一直交好，举手之劳而已。没想到松清竟已突破至人仙之境，那绝神可能真的已经破封而出了！”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要紧事，“文堂主，我得赶紧去一趟中州，就不多陪了！” 文昱赶紧行礼目送松涛真人而去，抬头看着这黑夜，觉得这夜色比任何时候都更黑暗了，“天下要大乱了，我也得赶紧回师门了！” 已是中秋时节，东蒙山下起了小雨，南极峰笼罩在一片雾霭里，如梦似幻。 流云堂前不时有弟子撑伞而过，也有弟子在练功，做活，交谈。 “叶师兄，堂主此次闭关，定能突破半仙之体吧？”一个年轻弟子对殿内一位看起来有三十多岁管事模样的人问道。此人是流云堂的副堂主，叶自聪。也是流云堂最忙碌的人，文昱平日把堂内大小事务都是交由他处理。 “文昱师弟天纵奇才，此次厚积薄发，应是不难，只是不知需要闭关多久。你问这么多做啥，还不快去练功，等魔门打上山，到时你拿什么保卫师门？”叶自聪斥道。 那位年轻弟子退下去了，叶自聪眉头却皱了起来，背手在殿内走来走去。 “师兄，何事如此啊？”一道爽朗声音从里面传来。 “师弟，你此次闭关这么快便突破了！”叶自聪不知是第几次被震惊到了，已经习以为常。以文昱此时的道行，宗内一些修行几百岁的长老都已被他甩开。 “这次突破半仙之体，也算是用时较久了，等突破半仙之境时估计能顺利些。” 半仙之境前有个过渡境界叫半仙之体，体质已有半仙之境的强度，但道法上还略有不足。但相较于半仙境而言，仍是层次分明的两个阶段。 “师兄是不是在担心师父师伯他们？”文昱心里也有些担心。 “是啊，虽然师父他们道行高深，但绝神更是深不可测！”叶自聪百年前虽没参与仙魔之战，但当时的惨烈可是人人皆知的，仙道门派修士几乎减半。 “师父师伯们现在都在无量山商议大事，那里肯定高手云集，当年他们能够封印绝神，我想这次也能做到。”文昱想起松清不输宗主的修为，觉得魔门功法当真匪夷所思，进境神速。 突然殿内传讯玉璧亮了起来，文昱与叶自聪忙来到玉璧前，只见南一真人所传讯息不多，但件件都是仙门大事:火神山苍炎真人，九阙楼亓风楼主被绝神杀害，两派仙门被毁，弟子死伤无数。接下来的目标便是无量山杨太玄门主，东蒙仙宗东一宗主。西一、北一两位掌宗已启程回宗防守，然后就是交代南极峰文昱及其他二堂堂主，协助掌宗及各长老守护宗门。 看完讯息，殿内一时无声。 “看来绝神是先寻仇几位仙门领袖泄愤，当年参与镇压绝神的五人中，梵光寺的净无神僧百年前已经坐化了，希望宗主跟杨门主能集结各派高手，不让绝神有机可乘，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无量山集结的仙门顶级战力了。没想到他被镇压百年，还有如此高的道行。”文昱忧心道。 “是啊，宗主不在，绝神自恃身份，应该不会来此吧！”叶自聪也没底气，魔门行事诡异难测，万一绝神派遣手下进攻宗门，也是大有可能，毕竟当年宗主参与了镇压之事。 几日后，文昱及各堂堂主协助西一、北一两位掌宗及长老在东蒙山各峰检查宗门守护大阵。 “此神阵是二百多年前开宗时我师兄弟四人历时十年所布，即使是人仙境的高手想攻破也得费一番手脚。”西一真人看着阵眼处慢慢流动的天地灵气，眼里有一丝自傲之色。 “师伯，宗主与杨门主他们已做好准备了吧？”文昱问道。 “是的，这个你们就不用操心了。无量山是仙门领袖，杨门主的修为这百年又有精进，再加上宗主他们，那妖孽再逆天又能如何？”西一真人说完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回去。。 文昱还想问些什么，却见西一真人已经走远。 此后几日，中州有几个实力较强的仙门或被灭门，或被收服，无量山集结的高手救援都来不及，天下修道之士人心惶惶。 东极峰议事大殿内，此刻不光有两位掌宗，十二位堂主，更是站满了各堂弟子，足有五六百人。 北一真人看着众人，像是下了决心一般开口道:“我宗开山虽仅有二百多年，但宗门日昌，如今已是仙门实力靠前的一大强派，门下弟子八百五十二人。现今绝神重现天下，肆意杀戮仙门同道，有不从者即会被灭门。今日召集大家，是想告诉你们一件生死存亡之事。我们仙宗当年是诛灭妖邪的主力，也会是如今魔门报复的重点。魔门行事向来阴险毒辣，藏头露尾，我们防不胜防。大家以后都是修仙路上的精英之才，所以，我们不做无谓的牺牲，要保存种子，保存希望，等诛灭邪魔，再重聚光大我东蒙仙宗！各堂弟子，一会便撤离吧！记住，在外不可惹是生非，丢我宗门脸面！” 北一真人说完，殿内还是有不少热血弟子喊着要与宗门共存亡，但也清楚魔门誓要征服天下，不顺从者注定难逃一死，他们修行不高，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只会让宗门投鼠忌器。最终东蒙仙宗除了三十多位长老堂主，全部遵令下山。 “诸位，按照宗主指示，撤离弟子后，我们便启动各峰主阵，封锁山门，出发去无量山与其他仙门同道汇集，决战魔门！大家这便去准备吧，一个时辰后出发！”北一真人安排完，大家便离开去各峰启动这近二百年未曾使用过的护宗神阵了。 天空阴沉无比，风雨欲来。不一会，各色剑气出现，三十多人御剑往西而去。文昱回头看了下越来越远的东蒙大山，心想，无论前方有多艰难，他都要尽最大力量让宗门重开，光大东蒙。 第六章 决战无量山 中州，无量山。 一百多年前魔门出了个旷世奇才绝神，像是凭空出现一般，道行高深，统一魔门五大派，实力不断壮大，与仙门各派冲突日益加剧。后来仙门集结所有战力与魔门进行决战，当时无量山便是亿万修士的圣山，这里聚集了天下几乎所有的仙门战力，后来以无量山杨太玄门主为首的仙门与绝神为首的魔门在西嵬进行决战，最终荡尽妖魔，并镇压绝神于火神山炎罡岭。 一百年后，不曾想绝神破封出世，魔门死灰复燃，仙门再一次汇集这里，大家再次把希望交给了无量山。 但这次各派重聚，并没有当时各仙门所有弟子参战那般，此次只有各门各派的高端战力来此。因为绝神被封的这百年，魔门踪迹虽时隐时现，但并无绝神那般人物统领，如一盘散沙，只能隐匿起来。如今绝神现世再次整合魔门，但规模已远不如百年前。 但当年镇压绝神的五大至强，如今已去其三，净无神僧百年前伤重坐化，苍炎真人与亓风楼主之前被绝神杀害，只剩杨太玄与东一真人。 但仙门近百年也有不少修为惊艳者出现，不算隐藏静修的修道者，人仙境的高手也不再只有杨太玄与亓风两人，赤云山的丹崖子，碧云庵的莲月师太，东蒙仙宗东一真人，以及如梦轩的雪瑶仙子都已突破人仙之境。这五人算是如今修真界的几座擎天巨岳了。 无量山的一处议事厅内，烛光摇曳，几大仙门掌门神色庄重，一身道门灰袍的莲月师太向一个身形伟岸，负手而立的中年男子问道:“太玄门主，绝神如今实力到底如何？连亓楼主那样的修为都被其杀害了？” 九阙楼乃是仙门大派，楼主亓风已突破人仙境近百年，修为直追杨太玄，但前段时间死于绝神掌下，九阙楼也被付之一炬。 “绝神当年便是地仙境的修为，恐怕如今已经恢复至巅峰了！”杨太玄如岳峙临渊，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息，他的话如同鼓声敲击在众人心头，让人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前几日，他应该未完全恢复，所以我才能从他手中脱身，但我也中了他一记五阴炼神。”一股黑气自杨太玄脸上一闪而过，显然是受了不轻的伤。 众人慑于绝功的同时，也不禁暗暗震惊于杨太玄的修为，能独自与地仙境的高手过招还能脱身的，恐怕天下也只有他了。 “诸位道友，如今看来，我们单独一人甚至几人与其对战都无胜算，还是得效仿百年前那一战，借助神阵灭之！”丹崖子鹤发童颜，捻须说道。 东一真人摇了摇头道:“天下能克制绝功的阵法，莫过于火神山的焚天戮仙阵，别说已被毁坏，就是完好，绝神也不会再上第二次当，再次入阵。” “各位道友，绝神不会善罢甘休，近日必会再来，与之决战时，我们只能各尽所能，天下存亡系此一战，为苍生而战，即使身陨道消，又有何惧哉！”杨太玄的话如雷声般振聋发聩，仿佛带给了大家无穷的力量与勇气。他们都知道几百年求道需要守护的是什么——天下苍生。 晴空万里，天地清明，无量山看起来仿佛一切都很安宁。突然一阵寒风吹过，烟尘漫天，天际不远处一朵黑云越聚越大，最后遮天蔽日，一会功夫便下起了雨。 有两条河从无量山蜿蜒而下，汇至于一座城镇，故此取名双河城。双河城算是一座大城，属于中州重镇，客商枢纽。 一位月白锦袍的年轻男子坐在一家酒楼的靠窗位置，看着窗外如帘雨丝，以及来来往往神色匆匆的行人，轻啜一口杯中酒，脸上悠然闲适，轻松自在。 “江湖风雨，红尘烟火。”他轻轻念道。 “最苦莫过痴情客。既然来了，进来一叙吧！”年轻人眼神一直看着外面的风景，像是对着窗外也像是对着自己，轻轻道。 “阁下好雅兴，没想到此时还在这清净之所品酒吟诗。”一黑纱遮面的黑衣妇人无声无息间坐于年轻人对面，虽如此说，但像是并无意外之意。 “无殇兄是我的朋友，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会全力一试，助他重生。” “阁下要去无量山？” “不错，你会助我吗？”年轻人饮完杯中酒道。 “不会！但请记着你的承诺，不要把命丢在了那里，我可救不了你第二次！”黑衣妇人说完身影已消失。 年轻人轻笑了下，脸上的温和神色慢慢消失，低语道:“第二次……”说完眉心一道弯月形紫色印记浮现，身影逐渐消散。 雨越下越大，快看不清无量山顶的树木。 此刻人仙境的仙门五大至强都在山顶，手中仙器法宝散发各色光芒，锁定着前方的年轻人，也就是绝神。 “这个世界有千年未曾有人飞升成仙了吧，你们可知为何？”绝神仿佛此刻又变回了刚才在双河城中喝酒的温和年轻人，并不着急出手。 “我辈天资愚钝，修行不足，况且成仙之说缥缈无踪，实难成说。”杨太玄道。 “错，大错特错，你们可知我修行百余载，为何就能将你们这些天才远远甩在后面吗？其实只有一个原因——功法，我所习功法不是你们这些所谓仙门正派可比的。” “魔门功法大伤天和，害人害己！自古为天下所不容，此等功法进境再快，我等仙门正道又岂能习之！”丹崖子大声斥道。 “赤云山，丹崖子，你祖师赤峰子是近千年最后一位飞升的人，赤云山传承千年，当年也是一巨派，领袖仙门。怎么到你这辈却沦落到此等地步，只能跟在无量山，东蒙仙宗这些门派屁股后面，我看早晚会毁在你手里！”绝神看都不看丹崖子道。 “你这魔门妖孽……”丹崖子气到发抖。 “实话告诉你，千年前你祖师赤峰子就是我派门徒，因犯下大错被赶出师门，后来自创山门。当年他所习功法之烈，杀戮之多，我是自愧不如。你们有谁说他是魔门妖人？哈哈哈哈……”绝神大笑道，仿佛在说一件非常可笑之事。 “胡说八道！你这无耻妖魔岂能跟我祖师相提并论！”丹崖子忍无可忍，一道赤云山绝学五仙斩便向绝神攻去。 “你这道法跟我的五阴炼神还真有相似之处，是被你祖师改过了吧，强身健体还可以！”只见他挥手间便破了丹崖子一击。 在场诸人都是见多识广之辈，百年前不知绝神师门，如今越发好奇，传言绝神不是这一界生灵，此刻五人都在想:天下怎么没有听说过有此等厉害的宗门。 “你们一起上吧，我一人送你们成仙，再造修仙新秩序！”绝神似乎全然不把对面当今天下仙门最强五人放在眼里，月白锦袍无风轻舞，浑身戾气越来越盛，眉心的紫月印记也越来越明亮。 第七章 生死之战 大雨还在下，寒冷如冰。 没有如百年前仙魔两道的生死火并，处处流血浮尸。此刻无量山上，只有当今天下修为最高的六人在此生死决战。 大战刚开始不到一刻钟，山顶像是被削低了一层，草木土石混合着雨水，被几人的仙器法宝轰击的碎屑纷飞。 绝神的通天修为此刻发挥的淋漓尽致，一人独战五大高手不落下风，他并没有使用法宝，而是使出神通五阴炼神不断熔炼五人的法力。 “轰！轰！轰！” 只听几声震天巨响，五人合力与绝神对了一击，各自翻飞出去几十丈，道行稍弱的莲月师太与丹崖子一阵摇晃，吐出一口鲜血。 “不错，不错！你们五人比当年五人实力要强些！”绝神点头道，眼里终于有了些凝重之色。当年围杀绝神五人中只有两人是人仙境，其他三人均为半仙巅峰。但当年他们借助大阵，严重削弱了绝神的修为，所以才能把他镇压。如今五人都是人仙境，对阵地仙境初期的绝神与当年借助大阵也就差不多了。 “雪瑶仙子没想到修道不长，实力倒是不俗，比那三个老家伙强多了！”绝神点指着东一真人，莲月师太，以及丹崖子。 雪瑶仙子看起来二十多岁，有倾城之姿，静雅从容，其师门如梦轩，是仙门成长极快的一个门派，虽人数不多，但都是修为极强者。雪瑶仙子修行不到两百年，却已经有人仙境的修为，虽是初期，但实力比丹崖子、莲月师太这些同境界的前辈还强，差人仙境中期的杨太玄也不远。 “你口口声声不屑我仙门功法，却又怎知我仙门各派卧虎藏龙，神妙功法更是多如烟海，我们皆是凡人，又岂能尽知！”雪瑶仙子声音悦耳，淡淡道。 绝神背负的右手此刻一阵青红交替，刚才的全力一击，五阴炼神压制了其他四人的绝大多数法力，却没有对雪瑶仙子的惊鸿剑法造成多大阻碍，一道极柔的剑气侵入了右掌，伤了他一条经脉。 一声惊雷突然从云层中炸响，绝神眉心紫月印记一阵闪烁，浑身气息不断增强，此刻再也看不到他清俊儒雅的样子，头发根根倒立，一张脸如火焰般鲜红无比，浑身黑红色光芒缭绕，像一位魔气滔天的魔尊。 “大家快出手，他在焚天戮仙阵受伤至今未复，别让他使用秘法！”杨太玄感应到绝神气息虽在增强，但有轻微虚浮，判断道。 很快，几人又对击在一起。 无量山的一处平整宽阔地面上，有许多仙门高手聚在这里，他们看着山顶闪烁的各色光辉，以及不时传来的道法相击的轰鸣声，全都震惊无比。 文昱在人群中，看着山顶，眼神炽热而明亮:“这就是超越人仙境的力量吗？竟能引动如此天象！”心中对那个境界不禁羡慕而又狂热。 无量山顶的六人已经大战了一个时辰，法力损耗严重，且已不同程度的负伤，就在五人忙于防守五阴炼神时，绝神找准时机鬼魅般落在东一真人身后，结结实实的在他后心拍了一掌。 “哈哈哈，东一老儿，当年你们设计偷袭我，今天也让你尝尝这滋味，五脏尽碎的感觉如何，看你还能撑多久！”刚刚他闪身击伤东一真人，但也中了杨太玄一记无量神通幻风指，已是受了不轻的内伤，此时他嘴角挂着一缕鲜血，体内气息也隐隐运行不畅，但他在空中兀自狂笑。 “你伤重未愈，又强行提升修为与我们决战，必……咳咳咳……”东一真人话没说完，又吐出几口鲜血，夹杂着内脏碎块。丹崖子落至他身边，检查他的伤势，发现东一真人气脉微弱，已无力回天，暗暗叹了口气。 “降妖除魔，舍我其谁！当年一战，又活了百年，值了。哈哈……”东一真人身上突然散发耀眼的金色光芒，气息骤然增强，朗朗大笑着冲向空中那道桀骜的身影。 “道友不可！……”众人话未说完，只听一声如裂帛般的咔嚓声，金色光芒让人睁不开眼，几息过后，光芒散去，东一真人身影已经不见。而绝神于空中的身影也踉跄了一下，险些落下。 “师兄！”山下南一真人目中蕴泪，他知道那道光芒是什么。那是他们师兄弟四人当时求道时师父教的最后一道功法，也是生命的最后一击——舍生诀。能把全身生命气息与道法瞬间提升，然后凝练于四肢百骸，瞬间释放巨大的能量，但自己也会永远魂飞魄散。 “师父，宗主他……”文昱看着师父此刻的脸色，一颗心沉了下去。 “你师伯陨落了。”南一真人闭眼轻声道。 此刻在此的东蒙仙宗各堂主长老都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冲上山顶。但他们也清楚，以他们的修为即使冲上去，也只会成为杨门主他们的拖累。 “妖孽受死吧！”雪瑶仙子斥道，手中仙剑散发蓝绿光芒，向绝神兜头削去，而其他三人也各自打出本门绝学。 此刻的绝神虽还如刚开始时大开大合，法力高强。但明显气息萎靡了不少，应付四人已不如之前从容。杨太玄拼着受伤重重一指再次击在绝神胸口，破了他的护体神光，雪瑶仙子的剑此刻也从他小腹穿透，抽出一片血花。 绝神落到地下泥水中，明显伤势极重，看着对面几人冷冷道:“好，好手段！”说完身形轻飘飘升起，向山下掠去。 丹崖子正欲追击，杨太玄拦住了他:“别追了，我们追不上他，他经脉已尽毁，即使不死也会道行全失。” 大战结束了，虽牺牲了东一宗主，让绝神逃脱，但也重创了他。 仙门修士奔走相告，天下没有再次发生大的灾难，魔门也没有卷土重来。但仙门还是准备派遣强者继续追踪绝神及魔门踪迹，誓要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一个月后，仙门各派又如之前一样安宁祥和，东蒙仙宗山门重开，在外弟子已全部回山，北一真人继任了宗主之位。宗门上下有序，一切似乎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 南极峰流云堂。南一真人看着面前这个最得意的弟子，叹了口气，几次欲言又止。 “师父，您老有话直说可好？我都在这站了一上午了！”文昱不满道。 “混账小子！一上午就不耐烦了！为师教你这几十年，啥时不耐烦过！”南一真人破口大骂道。 文昱不敢顶嘴，但心里早就冒出:“这老头啥时耐烦过，动不动就火冒三丈。” 南一真人正了正脸色，咳了下道:“绝神虽被重创，但是不是失去一身魔功还得确认。即使失去一身魔功，但他会不会重整魔门也未可知。” “师父想派我下山斩杀绝神？”文昱似乎早就知道这个安排。 南一真人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道:“就你？能杀了他？” “不是说他修为尽废吗？” “杨门主也说了绝神不是一般人，不能用常理度之。”南一真人翻了个白眼，继续道：“为了宗门，为了你东一师伯，这次为师让你下山，确实是这个事，但不是去杀绝神，那样太冒险了，你只打探追踪绝神与魔门的踪迹消息就行了。” “还有一事……”南一真人似乎有些犹豫，神色不太自然，“你此次追踪绝神，可能还会遇到……遇到松清，她要复活落无殇定会与绝神合作，如果他像上次那样想治你于死地，你就把这个东西交给她。”说完丢给文昱一个像绣荷似的精巧袋子，忙把脸转了过去。 “师父，这是？”文昱摸着袋子发现里面啥也没有，奇道。 “别管了，反正能救你一命就行了，准备准备赶紧下山吧！”南一真人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 等文昱走出大殿，南一真人自语道：“为了你这臭小子，老夫可连老脸都不要了。” 第八章 中州酆山 神州大地共分九州，东蒙仙宗位于东部的衍州。衍州以西便是神州最大的一州——中州。 中州位于神州中心，这里灵气充沛，仙家门派众多，还有众多隐藏山门，卧虎藏龙，人杰地灵。更有许多世人不知的实力强横仙门，从不问江湖纷争，潜心于修炼求仙，仙门洞府至今无人知晓。 郢都酆山，古道长天，草木幽深。 斜阳的余晖透过树林，将古道两旁的秋草染成金色。鸟鸣四起，双双入林，转眼黄昏已至。 文昱站在一处驿亭里，微风吹着白色的衣衫轻轻飘动，让他看起来很是俊逸潇洒。中州浩大，寻找绝神踪迹简直如大海捞针，他听说当年绝神麾下的第二高手落无殇在西嵬关被杀后，其尸体被人偷走，当时魔门上下已尽数被仙门剿灭，想来这事应该是松清所为。她冒天下之大不韪助绝神脱困，必是为复活落无殇无疑。 文昱查到绝神当年于天下初露锋芒时，便是在中州的郢都，听说这里魔门踪影时隐时现。而且郢都的酆山鬼气极盛，有沟通阴阳两界的结界门户，是寻找亡灵的首选之地，他想绝神与松清极有可能会来此。 文昱没有御剑，静静地走在山路上，此刻看着这酆山上的古道斜阳，听着耳边风吹树林的声音，感觉修行一途，实在不能错过这大好山川美景。 走着走着快到山腰处，便看到一处鬼王石刻，雕琢巨大，青面獠牙。与山下的鸟语斜阳迥然不同的是，越往上越是阴气森森，黑云密布，山顶更是寒风怒号，似有万千鬼魂呼叫。 文昱看天色已晚，前面不远便有一座废弃鬼王殿，打算今晚在此歇脚。进入殿内，正中端坐的是鬼王带冕石像，小鬼及阴使站立两侧，看起来狰狞恐怖。 文昱寻得一处干净地方，便开始打坐炼气，浑身清光闪烁，大衍无极诀便开始运转起来。 就在文昱进入物我两忘之境时，一阵轻微细声传入耳中，似乎有人来了，文昱忙发出神识探查，发现有几人往鬼王殿这边而来。他忙闪身藏于鬼王石像后，敛气凝神，不想暴露气息。 “师兄，我们都在这山上转了一圈了，连个鬼影都没看到，咱们还是下山吧！”一个白衣年轻男子看着破败的大殿，抱怨道。 “要走你自己下山去吧，我跟师妹继续待在酆山上，师父交给我们的任务必须得完成。”另一个相同装束的年轻人道。 抱怨的年轻人像是有点沮丧，但还是跟二人一起进了殿内。 “师兄，你说绝神一败涂地，甚至可能早已死去，师父为何要让我们来此寻找？”年轻男子身边一娇俏女子道。 “我们四方阁几百年前也是仙门大派，在天下间举足轻重。与无量山、九阙楼相比都不遑多让，现如今日渐式微，能看出师父他老人家很是着急。传说，绝神从这里出山争霸天下。所以，我想师父这么安排必有用意吧，甚至他可能已经亲自来此了。”那位看起来很是沉稳的师兄叹了口气道。 原来今晚来这三人是中州四方阁阁主熊义的三个徒弟，赵于恒，修蒲及卓璇。熊义是半仙巅峰之境，而他的三个徒弟在师门也是修为卓绝之辈，但距离半仙境还有很远的路。 躲在石像后的文昱不禁暗暗冷笑：“堂堂自诩仙门正道的四方阁，竟在打魔门功法的主意，他们的师父真是不怕丢光祖师的脸。” 一会，三人在殿内燃起篝火，各自打坐休息，文昱一时无语，不知如何进退。只能无奈决定就在这鬼王背后对付一夜吧。 一缕悠扬婉转的萧声顺着山风传进殿内，殿外树枝一阵摇动，殿内的篝火也差点熄灭。萧声虽悦耳，但在这安静的半夜时分却显得刺耳诡异。 文昱暗惊此人道行之高，萧声中暗含杀意，以四方阁三人之力绝非其对手。 果然萧音未散，一道窈窕黑影出现在殿门口，借着火光能看清是一位容貌极美的女子。只见她轻启朱唇，冷冰冰的声音便飘出：“四方阁不安心修炼，怎么来了你们这几个修为不高的小子，既然来这酆山乱人清净，那便留在此处喂养死灵吧！” “阁下何人？这酆山是你家的吗？”赵于恒怒道。 只见这美丽女子纤手轻挥，赵于恒便倒飞出去，重重撞在一座石像上，一口鲜血便喷出，“师兄……你这妖女……”修蒲与卓璇忙过去扶起受伤的赵于恒，怒目注视着女子，但却不敢出手。 女子纤手又扬起，一掌又向三人拍来，而这时，躲在石像后的文昱虽对四方阁没啥好感，但终究不能放任此女子杀人，一道剑光闪过，三人再次睁眼，便看到一位白袍清秀的年轻人站在他们面前，手中一柄仙剑金光闪烁。 “你又是何人？看来今天得多杀一人了！”黑衣女子看文昱年纪不大，道行不低，刚才那道剑意气韵高远，刚猛又兼具柔和，对方明显无意树敌，只是堪堪抵消自己掌力。举手投足间收发自如，已快有宗师气象，竟未看出哪门哪派，不免对他多看了几眼。 四方阁三人更是震惊，他们道行也算不低，竟未发现有这么一位高人藏身殿内。 “这位姑娘，我们四人在此过夜一晚，罪不至死吧。现在天下很多同道都在此搜捕魔门余孽，你这做法，不免让人生疑。”文昱觉得此女太过霸道，动辄杀人，与魔门行事有些类似。 “哪里来的臭小子也配妄猜我的身份！不过，送你们上路前不妨告诉你们，我是这酆山上的鬼魂，专杀活人，受死吧！”黑衣女子话刚说完，玉指急挥，一道浑厚掌力已向文昱拍来，而身影却向四方阁三人扑去。文昱当然不会信她的话，与他对了一记掌劲，身体闪至四人中间，挥剑把黑衣女子逼退。 文昱发现此女子掌力后劲绵长，但无狠辣暗劲，不似魔门功法，但仍不敢大意，欺身上前与她缠斗在一起，文昱不想痛下杀手，而黑衣女子则对一旁三人多少有些顾忌，两人相斗多时竟难分高下。 终于两人狠狠对了一掌，各自退开数步，女子脸上红芒一闪而过，终究道行稍稍差了文昱一筹。 “你是东蒙仙宗的人！”黑衣女子感受到文昱刚猛如山而又充沛无匹的内劲，以及他身上散发的淡淡金光，遂判断出这种道家真法是东蒙仙宗的大衍无极诀。 “还要继续打吗？姑娘！”文昱笑道，对女子能看出他的功法也微微吃惊。 “今天暂且放你们一次，希望明天不要再让我看到！”黑衣女子说完看了文昱一眼，转身如风般飘然远去。 “在下四方阁赵于恒，这两位是我师弟修蒲与师妹卓璇，多谢东蒙仙宗道友相救！”赵于恒拱手道，其他两人也赶紧拱手称谢。 “我是东蒙仙宗文昱，大家都是仙门同道，互相帮助应该的。这女子道行高强，你们呆在这很危险，还是赶紧下山去吧。”文昱摆摆手道。 三人再次称谢后离去，而文昱则还在疑惑刚才这位道行奇高的年轻女子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深夜出现在此。 殿外远处的一棵树上，黑衣女子待四方阁三人离开后，看向殿内打坐的文昱，低语道：“文昱？东蒙仙宗少年奇才？” 第九章 酆山之遇 天色微亮，酆山上一片朦胧，东方天际已出现暗红色云霞。 文昱起身，活动了下筋骨，往山顶而行。他想仙门各派已经早有人往这而来，看来自己这次应该是来对了。 顺着模糊的山道，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天已大亮，一轮红日已经从云海中钻出。文昱从此处往东方观望，白云在半山腰缭绕，山峰连绵起伏，顿时有种览尽群山，傲视天下，心胸开阔的豁达之感。 “天地苍苍，古今梦里事。人生尔尔，山水红尘客……”一道低沉叹息忽然从文昱旁边响起，文昱正自陶醉在这酆山奇景，顿时一惊，转头看去，只见一位白衣锦袍，俊逸不凡的年轻男子，看着远方翻滚的云海，自顾低吟。 “小兄弟刚才似有所感，不妨说出来一听。”白衣男子笑着看向文昱，面目和善，清雅从容。文昱觉得他的眼神似历尽沧桑，有种看透人生百世的寂寥之色，自己在他面前似乎藏不住任何秘密。 “确实有偶感小悟，但也无啥特别。”文昱指了指头顶的天空，“我心中所感，便是这天。” “哦，天？世间一切莫不低于天，从于天，你对这高高在上的青天，有何想法？”年轻男子眼中出现一抹期待的讶色。 “没错，天地亘古长存，修士黎民敬之畏之，天怒则民苦。天道无常，但万物皆行其道，方能生生不息。”文昱看着悠悠青天道。 “我辈修道者，几百载春秋苦渡，为的是什么？是顺应天道，还是逆天行道？”文昱眼神中出现了一丝迷茫。 “那你自己是想顺天还是逆天那？”年轻男子也看着前方朝阳，问道。 “我不问天道，我问自己！守护自己该守护的靠不了青天，却能靠的了我这三尺青锋！若天助我，我便顺天应命！若天阻我，我便踏破九天！”文昱眼中迷茫再也不见，既而满是坚定与自信。 “啪啪……”年轻男子鼓掌赞道：“说得好，问天问地不如问自己！看来小兄弟对成仙长生早就深刻道心了。”他转身看向山顶的青松密林，接着道：“人乃万物之灵，于修行一途实在大有利端，长生之说虽然缥缈，但也不是不可为之，于天道间争得一丝法则空隙，也算逆天而行了！现在的世界，此刻我才明白，原来少的不是神通功法，而是少了一颗敢于逆天改命，一往无前的道心！”年轻男子说完，像是也陷入了刚才文昱所在的心境，两人之间一时沉默无声。 “在下文昱，师门东蒙仙宗，敢问道友仙门何处？”文昱觉得与此人萍水相逢，也看不出对方年岁道行，两人却在山顶谈论天道长生，表明彼此身份更好一些。 “在下原五绝，乃一修行散人，师门不提也罢！”年轻人似乎有师门忌讳不便说，文昱点头示意，表示理解。 “小兄弟道法高深，心性卓绝坚定，将来必能打破这天地桎梏，造千年未有成仙奇迹。”原五绝看着文昱由衷赞到，眼神深处也仿佛有种黯然之色。 “道友谬赞了，在下只能勤苦用功，尽力一搏，前辈高人都未能成愿的事，想来必定艰难无比。”文昱道。 “那好，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原五绝拱了下手，往山下而去，背影萧瑟。 “骑鹤下昆仑，化龙上九霄。今别人间事，明起天地遥……小兄弟，你我有缘，三日之后郢都无间峰顶，我邀你前往一观，定有所得……”爽朗声音从远处传来，似乎只在文昱耳边响起，文昱再看向原五绝离开方向，早已不见踪影。 “原五绝……”文昱摸了摸额头，想不到天下哪座仙山有这号人物。无间峰距离酆山不远，比酆山略高。“三日之后……”文昱低语，不知该不该受邀去无间峰。 酆山顶部很是平坦广阔，文昱发现了多个洞府，但每个都荒废已久了，像是有人在此修炼功成之后便离开了。一路上他竟然见到了两伙仙门大派弟子，他们也在结伴搜查每个洞府，让文昱感到奇怪的是，竟然遇到了昨晚的鬼王殿三人，四方阁赵于恒，修蒲及卓璇。他们也看到了文昱，远远向他挥手。三人前面一位老者，白发短须，身形挺拔壮硕，看来便是他们的师父熊义了，难怪三人今天有恃无恐来山顶，果然他们的师父亲自来此了。 文昱又往前走了一会，远远听见有道法相击的轰鸣声，相斗之人道行均不低。他忙御剑赶去，却看到昨晚那黑衣女子正在与两个仙门装束的道士斗得激烈，他们下方几丈方圆内的树木尽皆摧毁倒地，劲气四散，飞沙走石。 文昱看黑衣女子已渐渐不敌，他没来由的竟有些不忍，但他毕竟也是仙门中人，此女身份不明，昨日还妄想杀戮，于情于理他都应该相助仙门中两人。 再斗多时，其中一男子一掌击在黑衣女子后背，使其一口鲜血喷出，身子飘远。而另一男子右掌暗劲待发，眼看此女就要丧命两人掌下，两个道士已开始大笑起来。 就在此时，只听“哎呦”一声，准备后面补掌的那个男子远远抛出，还未等场上这人回过神来，一道白影已抱着黑衣女子翩然飞远，只剩地上两道士大声的咒骂声。 一处偏僻洞府内，文昱一股内气度入黑衣女子背后，女子悠悠转醒，一睁眼便看到起身的文昱。 “是你？为什么救我？……”黑衣女子明显气息凌乱，受伤很重。 “不为什么，也不是英雄救美。只是还不知道你的底细，所以想亲自问问。说吧！”文昱背对着她道。 “哼，已经告诉过你了，酆山上的一缕鬼魂。”黑衣女子冷声道。 “哐啷……”文昱拔剑指在黑衣女子脖颈间，“你是不是魔门中人？为何总是想要杀来此处之人！” “这些人包藏祸心，该杀！好一个魔门中人，道不同便为魔吗？呵呵，要杀就赶紧动手！”女子冷笑道，说完闭上了眼。 文昱手中仙剑金光亮了起来，像是感受到主人此刻的杀意，洞内气氛一时凝重起来。 “咔嚓”一声，黑衣女子没有感到疼痛，睁开眼只见面前的男子挥剑砍断了身边一个石台，然后收剑入鞘，疾步走到洞门口。 “杀人永远不会解决问题，只会增加仇恨。你今天杀了他们，而他们的亲朋就会来杀你，如此循环，仇恨难灭！还有，仙魔不是我们定的，而是天下苍生所分。若为一己私利而妄杀无辜，那必是邪魔妖道所为，若为守护黎民百姓而战，那必属正道仙门！刚才应该是你起意要杀那两人，所以才会落到如此境地。心存善念，则必会善意相报，若心存歹意，哼！”文昱冷哼一声，话未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出洞门。 “你……”黑衣女子一时气结，粉脸通红，想起身却觉没有一丝力气。只能叹了一口气，开始运功疗伤。脑海中回想着刚才文昱所说的话，“仙魔不是我们定的，而是天下苍生所分……”，一时心里乱纷纷的。 “哼，原来是个能说会道，初出师门的臭小子……”黑衣女子感受到体内一股至阳真气流动过的痕迹，脸上浮现一抹红霞，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伤重原因。“臭小子，走的这么急，就这点耐心还想知道人家底细！” 第十章 逆天破空 两日以来，文昱在酆山顶看遍了各处，除了遇到一些仙门同道，没有发现绝神或者魔门任何踪迹。 自前日清晨登山顶一览胜景，又与那神秘男子原五绝一番谈天论道，文昱觉得对道法修行的感悟似乎上了一个大的台阶，自己又到了破境的节点，体内的真气在各大经脉如洪水般奔腾。 一处看起来巨大但并不显眼的洞府内，文昱盘坐在石台上，浑身金光缭绕。自破半仙之体以来已经过去两月，他本以为突破到半仙境至少得五年的时间，没想到这次用时如此之短，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他起身活动了下筋骨，体内顿时噼啪作响，虽然体质强度提升不大，但对道法的运用上，与之前已如云泥之别。 半仙之体与半仙境，身体强度虽变化不大，但在神通功法的使用上，半仙之体还是人，而半仙境就是仙。是真正踏入修行的一道门槛，更是修道路上的一道明显的分水岭。 以他此时半仙境初期的修为，便是与中期的高手交战，他自信也能不落下风。如果再遇到松清那样的人仙境高手，便不会如当时在鹤唳谷内那般，满是连逃跑之力都没有的无力感了。 出来洞府，文昱看了下这茫茫夜色，再有不到半个时辰天就要亮了。三日已过，在此地一无所获，他决定还是去无间峰赴原五绝之约。 文昱挥手间仙剑出现在脚下，转眼化作一道亮光消失在天上。 就在文昱破空而去几息后，密林中转出四人，正是四方阁熊义师徒，刚才他们发现了文昱破境所发出的异象，赵于恒惊道:“这位文道友真乃天纵奇才，年纪轻轻就已破半仙境！”而熊义则脸上阴晴不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当年破半仙境已经二百多岁，也无什么特别异象显现。而文昱刚才破境时，他所待洞府上空金光灼灼，灵气如长河般倾泻进洞府，当然洞内的文昱是看不到的。所以熊义在山顶远远发现，赶紧过来查看。 “你们先下山去吧，为师还有事要去趟别处。”熊义看着文昱消失的方向，对赵于恒三人道，眼神中似有莫名光芒闪过。 赵于恒三人离开了，熊义也走了。一位有倾城容貌的黑衣女子出现在文昱刚才破镜的洞府门口，脸色苍白，有种大病未愈的病态美。一股失落感突然自她心头而起，“他竟然都已半仙境了……”她又突然想到：“师父前几日说要去无间峰顶做一件大事，也没说是做什么，我也得赶去看看了。” 无间峰，位于中州中南部区域，酆山以西三十里，峰高二千丈，峰顶常年被云雾遮挡，似一拔地而起的巨大石柱，几乎垂直于地面，普通人攀爬是无法到达峰顶的，只有修道者才能至此。 文昱已来此一个多时辰，不见原五绝身影。“小兄弟等候多时了吧！”一道爽朗声音突然传来，以文昱此时的道行依然无法察觉到他是何时来到自己身边的，此人修为当真高深莫测。 “不知原道友邀在下前来，是赏景还是论道？”文昱问道。 原五绝眼神中似乎再次出现那种浓郁的寂寥沧桑之感，“我与小兄弟虽相识不久，但却觉甚是投缘，赏景论道恐无机会了。我时日不多，今天是要在此做一件逆天之事，当今天下，我只邀请了你一人！” “不知原道友所行之事是？”文昱奇道。 “武破虚空，飞升成仙！”原五绝眼中似有睥睨天下的电芒闪烁。 文昱震惊到无以复加，当今天下，各大仙门甚至魔门还未听说有谁能有武破虚空的道行，传说至少得有超越地仙境的实力才能一试。 “你也不必如此惊讶，我此时的修为是使用本门秘法强行提升，只能维持短时间来行这逆天之事。成功与否，无任何把握，反正时日无多，只能全力一试。”原五绝叹了口气道。 文昱心中大动，原五绝明显是认可他的实力，认为未来文昱能有飞升的机会，故今日他在此破碎虚空，无论成败，都能给文昱留下借鉴的经验。 此时天色逐渐阴沉下来，峰顶寒风凛凛，原五绝看了下头顶的青天，大笑一声：“时机到了，小兄弟走远些，我要开始了！” 只见原五绝瘦削俊逸的身形此刻缓缓升起，浑身衣衫随风鼓荡，气息在一瞬间便提升到让人有种喘不过气的程度，离他几十丈远的文昱此刻浑身都有种被挤压的感觉，可想而知原五绝此时的道行高到何种程度。 原五绝凌空挥手，一道极强神力向上击出，他头顶上空的天际似乎出现了一朵数十丈大小的圆形云彩，缓缓旋转，轰隆作响，似有劫雷正在酝酿。 “哈哈哈，我今日便要力碎虚空，于天道中寻得一丝天机，飞升成仙，再创千年未有之事！”儒雅的原五绝此刻一改常态，看起来桀骜霸气，天下无敌。 今日之事若传扬出去注定会被载入修真史，流传于世，无论成功与否，就凭原五绝的实力也足可以傲视古今。 上空的劫雷越来越响，似乎蕴含无穷威能，凡人在其面前看起来不堪一击，就连这座巨峰都不知能不能抵挡的住。 原五绝此刻头发根根倒立，脸色通红，战意越加澎湃。他五指成拳，一拳一拳不断向上击出，他的神通如同五座圆环形的紫黑金刚镯，一圈一圈不断向上旋转。终于劫雷在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之后，轰然而下，准确无比的击中了下方那道看起来瘦弱的身影。 光芒过后，现出原五绝孤傲的身影，此刻他的气息更加恐怖，浑身紫黑光芒闪烁，逆空而上，冲向上空那圆形云彩中心的神秘通道，但就在他的身体快要接近边缘时，又一道闪电劫雷力劈而下，再次击中了他，这次他的身体被打的倒飞而下，但未下坠太久，他又打出神通，冲向神秘通道。这次雷劫似乎被激怒了，威能更大，闪电已变成降红之色，一道一道接连打出，原五绝的身影似乎被淹没了，上方的圆形云彩也被光芒照耀的看不见了。 “成功了吗？”光芒之后，文昱看着天上已经快要消失的劫云与雷声，自语道。就在刚才原五绝打出五阴炼神神通时，他已经知道了对方是谁，心里复杂至极。 绝神为魔门之主，更是杀了东蒙仙宗的宗主，算是他的生死大敌。可就在前几日两人还在谈天论道，今日他更受邀来此观看其武破飞升。 文昱叹了口气，无论绝神成仙与否，从此世间再也不会出现此人了，也算了了一件仙门大事。 就在文昱怅然若失准备离开时，一道精神烙印如闪电一般从上空快速击下，如月牙般印在了他的额头正中。文昱脑中瞬间念头纷至沓来，混乱无比，如同有个陌生灵魂要融入进来，使其头痛欲裂，神秘功法，修行经验等都如同雨水一般浇灌进脑袋。 “小兄弟，这是我百余载修行所得，天下修士人人对之趋之若鹜，我知道并不包括你，但对我这将死之人已无用，赠于有缘之人吧。绝神已于百年前死去，你所认识的只是原五绝。虽然将死，但也逆天成功。哈哈，痛快，痛快！”神念在文昱脑海中响过后，便消失了。 文昱来不及细细思考原五绝所传神念，盘腿坐下拼命运转大衍无极诀压制体内奔涌的真气及脑中混乱的念头。可就在这时，一个白发灰袍的老者，无声无息间来到他的面前，看着文昱额头闪烁不停的月形印记，冷冷道：“想不到绝神这妖孽竟留下了一个传人，哼！”他抓着文昱的脖子将他提起，问道：“绝神给你留下了什么功法，快说！” 原来是熊义寻着文昱的气息一路追踪来此，但刚才看到天上异象惊人，没敢上来峰顶。待异象消失，这才赶紧冲上来，便看到痛苦不已打坐运功的文昱。 文昱此刻真气运转混乱，想运功挣脱，但哪是半仙巅峰的熊义的对手，一张脸扭曲红紫。“功法没有，要你命的人倒有一个！”文昱此时仍笑道。 “找死！”说完熊义一掌击在文昱丹田处，彻底震断了他的奇经八脉，又掰断了他的两个手臂，把他扔在地上，“魔门妖孽，快说，否则就去死吧！” 文昱痛的快要昏厥，身体似乎已经麻木，脑海里仍是一片混沌。心想，这次真的要命丧此人手中了，心底叹息一声，慢慢闭上了眼。 “住手！”一声娇斥传来，黑衣女子没有多说话，看了一眼地上的文昱，一掌便向熊义拍来，但以她的道行哪是熊义对手，两人只对击几记，黑衣女子便受了伤，一口鲜血喷出，落在文昱旁边，他前几日已受重伤，此刻再也没有反击之力了。 “你俩执意要死，怪不得别人。老夫回山后定会告诉天下同道，绝神杀了东蒙仙宗的流云堂堂主，后被我斩杀于无间峰顶。哈哈哈……”熊义得意狂笑，手掌清光已缓缓亮起。而就在此时，黑衣女子用尽全力迅速抓起地上的文昱，纵身便跳下了这数千丈悬崖。 耳边风声猎猎，文昱也不知自己死了没有，迷迷糊糊间看到一个婉约的黑影下落间抱住了自己，她嘴角挂着血迹，但脸上并无痛苦畏惧之色。那一瞬间，文昱仿佛看到了她的脸上竟有异样的温柔，而后他便失去了意识。 第十一章 陨落风波 三邱山，位于衍州极西南与中州交汇处。似三座巨大的土丘，分别为天邱，青邱与邙邱，称为魔门三大圣山，也是魔门几千年前的发源地，魔门相传有三位修为通天者曾在三邱山飞升成仙。 两个甲子之前，绝神横空出世，迅速收服魔道五大派系，统一整合命名为绝门，其势滔天，仙门无一大派敢缨其锋芒。正道叫了几千年的魔道从此改称为魔门，而仙道各派从此也自称为仙门。 一百多年前，仙魔爆发大战，席卷天下，这里也是主战场。当时绝神被诱至西嵬关，而他麾下的几大高手及众多绝门弟子几乎都是在此被歼灭。 天邱山上，月朗星稀，风干林静。 此刻，东蒙仙宗的南一真人及几位长老，还有众多的流云堂弟子聚集在此。 “师父，绝神杀了宗主又害了文昱师弟，此等大仇，斩杀几个魔门余孽不足以平民愤，我们这就去毁掉他们的魔窟祭坛！”流云堂副堂主叶自聪恨声道，身后弟子纷纷附和。 南一真人紧闭的双眼似乎动了下，但没有睁开。自四方阁传讯以来已经过去了七天，南一真人率弟子们先是去了无间峰，发现了几滩血迹，确定其中有文昱的气息，但并没有找到他的尸体。后又赶去四方阁见熊义阁主，熊义说在他赶到时正好看到文昱与绝神激战自爆而亡，尸骨无存。而他也在大怒之下将受伤的绝神打的灰飞烟灭，给文堂主报了大仇。 谢过熊义阁主，南一真人他们便来到了魔门总坛三邱山，其间片刻未歇。刚来到此地，便发现了几个惶恐的绝门弟子，流云堂众人不由分说就将这几人斩杀，后又继续搜索魔门踪迹，发现魔门中人后立刻斩杀，今晚已是搜索第二日。 南一真人似乎比当时文昱在南极峰大殿内与他分别时老了几十岁，一头黑灰头发此时已经全部苍白，这几天他的脑中不时的浮现这个不算乖巧但很懂事的弟子身影。 六十多年前，南一真人下山为民除妖，在被妖兽杀害的妇人怀中救下了一个五六岁的孩童，后带他上山，给他取名文昱，教他功法，带他求道。没想到此孩童对道法的领悟运用如同神人，短短几十年的时间，已经成为了天下仙门正道有数的几个少年奇才。 神州境内，凡人六十已快到老年，百岁已是大限。但修真者引天地灵气淬炼体魄，寿命一般都超过二三百岁，半仙境以上强者甚至能至四五百载。所以修真界一般把一个甲子左右的修士算做少年，两个甲子算作青年，四个甲子到达中年，五个甲子也就是三百多年后才会称为老年修道者。当然修为越高，比如超越半仙境，六个甲子也可能才会到老年之列。 文昱的陨落，东蒙仙宗甚至整个仙门如同失去了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各大门派对此都是惋惜无比。南一真人把他视如己出，更是对文昱倾注了整个宗门的希望，此刻他的心绪可想而知。 南一真人睁开眼，眼神中的痛惜仿佛浓的化不掉。叶自聪还是第一次见师父这般，即使当时宗主陨落也没见他如此神伤，安静的站在他旁边不敢打扰。 “大家奔波了数日，也都累了，回山吧！”南一真人语气中满含疲倦萧索。叶自聪看着师父苍老的背影，叹了口气，他知道师弟的这一走，带走了东蒙仙宗的希望，也把师父的一颗心带走了。 两个月，对凡人来说一个季节已快过去，对修真者来说更如同弹指一挥，转瞬即过，此时神州大地已至年关。 中州无间峰，此刻大雪飞舞，几座山峰都已覆盖皑皑白雪，远近一片白芒。 无间峰往南几十里有个偏僻的村子，有五六十户人家的样子。 此刻大雪封山，打猎的猎户没上山，捕鱼的渔民也没下河，又马上要过年，大家都在忙着置办年货，走街串门。 “姑娘，你把这些鱼炖了，给你弟弟补补身子，现在天寒，他身体又这样，得好好养伤。”村里一位中年大婶对一清丽女子道，并递给她几条河鱼，清丽女子忙接过道谢并送这位大婶出了门。 “今晚我们吃鱼，好不好？”清丽女子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进屋后笑着对坐在床上的一位脸色漠然的男子道。 男子看起来年岁也不大，但神情就像是木头一样，眼睛眨了一下，未见其他反应。女子也没在意，转身出去收拾鱼了。 大雪还在飘洒，地上早已落了厚厚一层积雪，足有齐脚深。未见任何脚步声音，一位头戴面纱的黑衣妇人出现在院里，如同鬼魅。 “你是清澄吧！”黑衣妇人看着正在生火做饭的清丽女子，淡淡道。 清丽女子闻声顿时如临大敌，对方道行远远高于自己，这么近的距离她竟然都没感应到，让她大为震惊。 “你是谁？”清丽女子打量着黑衣妇人道，感觉她不像是仙门中人。 “算是你师父的故人吧！”黑衣妇人说完径直走进了屋里，清丽女子忙追上，“他已修为尽废，身体还不如一个凡人，你就……” “我说过要杀他吗？”黑衣妇人冷冷瞥了清丽女子一眼。 黑衣妇人进屋后，床上的男子抬了下眼皮，似乎眼神有些光芒但很快就消失不见，又恢复了木然之色。 黑衣妇人看了男子一眼，抓起他的手臂，感应不到任何气息流动，道：“奇经八脉皆毁，已是废人一个。想不到当时还意气风发的仙门奇才，竟沦落至此，哎！”她叹了口气，看向外面的大雪，像是在说文昱，又像是在说这无常命运。旁边的清丽女子看向男子，脸上似有浓浓怜惜之色。 “我更没想到堂堂绝神高徒，竟会是一直在照顾他的人。”黑衣妇人看向清丽女子，面纱下的眼神似乎一亮，接着道：“你师父曾托我照顾你，跟我走吧，清澄，我们还得继续去做你师父未完成的事。他是仙门中人，现在更是一个废人，你已经救他一命，在此多留已无任何意义。” “不，多谢前辈，他救过我，无论怎样，我都不会抛下他。”清丽女子眼神坚定说道。 黑衣妇人沉默了一会，“那好吧，希望你以后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说完走出屋门不见。 “跟你走了，我才会后悔吧！”清丽女子看向屋外，像是对着自己内心，悠悠说道。 床上的男子突然身体一动，睁开了眼，“你走吧，她说的对，你已救我一命，我们早就互不相欠了。”说完又闭上了眼。 “这两个月，我们东躲西臧，天天提心吊胆，你……”清丽女子似有满腹委屈。 男子脸色一黯，闭着的眼再次睁开，慢慢转头看向她，似乎带了些暖意，开口道：“清澄，我求你一件事。” “什么？”女子还是第一次听他叫自己名字，有些不知所措。 “杀了我！”男子缓缓举起无力的双手，眼中似有无尽的痛苦，“我的经脉尽废，双手现在连握剑的力气都没有，你师父把一身功法传给了我，即使恢复修为，我也会被认为是魔门中人，不！我不要做魔门中人，求你杀了我！”他情绪激动，却又看起来无可奈何。 唤作清澄的女子跑过去抓住他的两只手，清泪已从脸颊滚落。“门派之别，正邪之分，你还放不下吗？是你所要守护的正道仙门杀了你！是你痛恨的魔门余孽救了你！” 男子似乎再次被触碰到痛处，脸上青筋凸起，双手抱着头，痛苦大叫。清丽女子紧紧抱住他，“文昱，又犯病了吗，别再想了，我会一直陪着你。”她的话似乎有了作用，男子头痛看起来轻了些，躺在她的怀里慢慢睡去，而她的脸上此刻满是怜惜温柔。 第十二章 何为仙魔 大雪已经下了三天，似乎没有停的意思，看样子老天是不会管这些碌碌凡人的。春节已至，神州大地又是一年。 文昱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冰天雪地的白色世界，听着村里喜气的过年笑闹声，此刻心里一片安宁。 这两个多月，熊义以搜索潜逃的两名魔门余孽为名，率领大量弟子在无间峰下方圆几十里搜索，若不是清澄手段高明，几次避过搜捕，恐怕此刻两人早已进了阴曹地府。 而清澄带着文昱边躲避边疗伤，此时已是恢复的差不多。文昱被折断的双臂早已接上，虽然还没有多少力气，不过已能正常活动。但他毁掉的全身各大经脉，怕是再难恢复，今生是无法再修习道法了。 文昱试着运了下气，但丹田处如干涸的湖泊，无一丝回应，他自己更是一阵气喘力虚，差点跌倒。心想，这辈子真的是个废人了吗？ “别急，总会有办法的。”清澄走进屋里，以前总是一身黑衣的她如今换成了素衫素裙，看起来少了几分神秘，多了几分灵气。 “清澄，你这名字真的不像魔门中人。”文昱笑道，脸上一副玩笑之色。 这几日，两人之间关系似乎近了一些，文昱对她不再不理不睬或者冷言相对，两人有时会沟通言语几句，但都不再提仙魔门派之事。 “师父教我功法不到十年，从未让我参与过绝门任何事，后来他把我安排在酆山修炼，不久就爆发了仙魔之战。魔门妖孽，不过是仙门中人对我们的成见罢了！”清澄叹道，仿佛觉得成见如同后面高不见顶的无间峰，让人难以撼动。 “你师父绝神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文昱盯着她，脸上说不清是何表情。他想起与绝神的两次见面，两人要不在谈天论道，儒雅清幽的原五绝仿佛就像知己一般，两人对修行一途有相似的道心。要不就是在逆天破道，霸气无匹的原五绝更是给他留下力破虚空，白日飞升的宝贵经验。 清澄看他今日心情不错，便也站到窗前，与他并肩而立，轻启朱唇，道：“我师父他，其实是个可怜人！他是昆仑派的一堂之主！” 文昱瞪大了眼睛，无比震惊，却不忍出言打断她。 “绝门中就我知道此事，因为传授功法所需，师父不得不告诉了我，并让我发誓不得告诉任何人。当年师父在昆仑时，他所在的堂内弟子与人发生争斗，破坏了昆仑派的镇山至宝九龙壁，他才引咎退出门派。后来到了中土，斩杀收服魔道五派门主，成立了绝门。其实魔道之前五大派互相蚕食吞并，都在极力壮大自身，不断爆发战争，死人无数。我师父来到之后，看不惯这些惨烈争斗，这才雷霆出手统一魔道，成立绝门。” “魔道突然出现一股集中的强大势力，这是仙道各派所不能容忍的，再加上以前五派疏于约束，惯于征伐，所以才与仙道各派不断生出冲突。后来师父应约去了西嵬关，结果爆发了仙魔之战。”清澄静静说着，眼睛仍然看着屋外的白色世界，仿佛觉得人心若是看着白色是黑的，那一定就是黑的。 文昱一时沉默了，若是在两个月前，他对清澄的说法肯定嗤之以鼻，定会觉得荒谬无比。但此时，经过了无间峰一系列之事，他突然心中动摇了，什么是仙，什么是魔，真的只是悠悠众口中的仙魔吗？ “你知道当时想出利用火神山的焚火大阵除掉我师父，并到三邱山邀我师父前去商议的是谁吗？”清澄转脸看向他道。 文昱心里不知怎么，似乎知道答案，但又不愿是这个答案，“是我师伯东一真人吧！” “没错，后来绝门被仙门各派围剿殆尽，我师父也被镇压在火神山炎罡岭一百年。” 文昱叹了口气，道：“你师父脱困后不该灭人宗门，滥杀无辜，更不该杀我师伯。” “那都是你道听途说之言吧，火神山洞主苍炎，九阙楼楼主亓风，还有你东蒙仙宗宗主东一真人确实是师父所杀，但这两派山门弟子师父何等身份，又岂会出手毁之。”清澄辨道。 “好了，不要再说了，这些事都过去了，他们的恩怨就当随他们的离世都消散了吧！”文昱舒了一口气，仿佛吹走了自己多日的忧愁。 清澄看着他阴霾尽去的俊逸侧脸，心中仿佛也看到了那座无法逾越的成见之山，已云开雾散，就在眼前。 屋外的雪花似乎小了一些，一位黑衣妇人站在门外雪地里，像是心中大受触动的样子，本来雪花落到她身边几尺，便消失不见，但此刻有几朵竟落到了她的衣袖之上，久不消散。 她仿佛看到了多年以前的自己，为了正道不容的爱与师门艰难绝断，因为所谓的仙魔殊途，又与所爱无言决断。看到这两人，他似乎就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与他，多么相似的开始，她突然很不愿见到文昱与清澄以后会是自己的结果。 “无殇，我想你也会这么做吧。”黑衣妇人低语了一句，面纱下似有一滴清泪滑下，落在这无垠的白色里，消失不见。 一袭黑影飘进了屋里，带进来一阵冷风。两人看是前几日的黑衣妇人，清澄松了口气，正想开口，黑衣妇人一掌拍往文昱额头，旁边的清澄已来不及出手，只能惊呼一声。掌力虽猛，但在距离文昱额头半寸处停住，掌风吹动文昱的头发向后飘散，额头一个模糊的弯月形紫金印记若隐若显。 “绝神果然将一身神通传给了你，难道他知道会有这一天？”黑衣妇人疑惑道。继而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盒，打开后里面放着一颗淡黄色珠子。“这是绝神送我的的聚元丹，普天之下仅此一颗。能聚人魂魄，对活人身体各大经脉亦有重铸之效。”说完不待文昱反应，捏住他的嘴就把聚元丹送了进去。 “臭小子，好好待清澄。正邪之分，仙魔之别，不在仙门，不在红尘，只在你心。”黑衣妇人说完疾步而去。 “松清前辈，你不救落无殇前辈了吗？”文昱想不透如此重要的聚元丹，定是松清用来复活落无殇的，为何会给了他。 松清停下脚步，看了下远处的雪峰，似乎自嘲般的笑了一下，“无殇已是死人，一百多年前就死了，即使复活，天下也再无他容身之处，而他也不会与我相见的。况且，天下我只相信绝神的眼光。”说完已消失在门口，只余一声萧索轻叹传来“最苦莫过痴情客，落魄无非软心人。” 第十三章 修为尽复 当冰雪消融，万物复苏，神州大地就再次迎来了春天。 神州自绝神消失已经过去了半年，魔门也再无踪迹，仙门各派也各自在勤加修炼，天下似乎安定下来。 一个偏僻的小山村上空，谁也看不到的一片云彩之上，一缕霞光在不断闪烁，如有人在此成仙。 文昱身体虚弱，经脉枯萎，也无道行法力，不能运功或者吸收别人真气来炼化聚元丹，只能慢慢任其消化然后吸收。 聚元丹虽在体内消化缓慢，但每日都在重塑文昱的经脉体格，他的双臂此时握拳有力，已同常人无异。丹田处虽仍无内力气息，但似乎像是干涸的河床马上要迎来一场暴雨，噼啪轻响。 文昱这几日运用大衍无极诀来尝试检查经脉恢复如何，但每次各处经脉都酸痛难忍，根本无法运转。这一日，他念头一起，看起手式竟是绝神的五阴炼神，此神通气象宏远，威力巨大，功法半仙半魔，似能直通仙人。 他额头的紫金印记淡淡浮现，绝神施展五阴炼神时，额头印记为紫色，但文昱运转时，是紫金两色，而且金色似乎更多些。本以为会再次疼痛难耐，但神奇的是并没有出现，相反似有天地灵气往身体气海涌来，丹田内神气似涓涓细流越聚越多。 他再次提神往下一层运转，这次灵气愈加浑厚，吸收的速度也更快，当他运转到五阴炼神第四层时，身体经脉剧烈跳动了几下，他内视之下竟能看到一颗仅有豆粒般大的黄色圆珠突然消散了，身体几处大脉仿佛一下子粗壮了一倍。 文昱叹了口气，没想到自己恢复修为竟然得靠绝神的功法，但此时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当下尝试往五阴炼神第五层运转而去。 刚才村子上空云彩之上闪烁的霞光此刻仿佛找准了方向，如瀑布般飞速倾注进了下方的屋内，端坐的文昱浑身金色紫色两种光芒交替闪烁，额头的弯月印记愈发明显，一股恐怖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如声波般快速传播而去。村里的人都感到了一种精神上的巨大压迫，全都惊惧不已，看向天空的霞光。 天地灵气仍然如水柱一般往他身体里狂泻，文昱握了握拳头，感觉像是有了无穷的力量，身体经脉神气充盈，丹田内如一片紫金大海，通体舒泰无比。 如果说以前他的丹田经脉如湖泊小河，那现在就是大海长江。天下恐无人有他这么能储纳灵气的丹田气海了。 他飞出屋外，升到半空，一招招神通信手拈来，五阴炼神，大衍无极诀运用自如，仿佛都已修炼多年，“哈哈哈，我修为尽复了！”他大笑道，感受了下现在的修为，发现已经到达半仙巅峰，竟然跨越了中期后期两个小境界，这让他大感意外。 文昱落到地上，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清澄，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笑道：“清澄，你看到了吗，我修为恢复了。” 清澄也为他高兴，笑着重重点头，但不知怎么，她的笑意之后有种不为人知的黯然。 村民们都是普通百姓，哪见过如此惊天异象，全都震惊的不知该跪还是该拜，这简直就是神仙下凡啊，谁曾想之前几个月病殃殃的年轻人现在浑身金光闪闪，凌空飞舞，如仙似神。 文昱对聚集的村民认真的行了一个修真者大礼，表示了感谢。这段时间他们藏身于此，若不是有这些朴实的村民照顾他们，恐怕很难躲过追杀，文昱给大家留下了一点碎银符宝后，便跟清澄向他们告别后离开。 两人一路无言，走在前面的文昱兴奋过后，此刻内心踌躇起来，修为是恢复了，但自己接下来将何去何从那，想回东蒙仙宗，但想到自己的这一身修为神通，即使宗门相信自己，但其他仙门那？解释是解释不通的，肯定会被扣上魔门余孽，偷习魔门功法的的帽子，会不会给宗门带来麻烦那？想到师父，这老头如果知道自己还活着会不会很高兴，然后骂自己一顿，让自己赶紧回山门。 清澄此刻也是一阵怅然若失般的迷惘，自己还是半仙之体，而文昱都已经快人仙境了，自己与他已经有了远远的距离。他得到了师父的神通，师父都没传自己最强功法五阴炼神与修行感悟，他更像是师父的传人，让清澄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像是师姐弟般，有种嫉妒，有种亲切。 两人几个月以来一路躲避追杀，自己照顾了他几个月，对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感情。可是门派之分，正邪之别，即使现在已经消除了隔阂，但他从小被师门养大，又岂能置师门于不顾，两人……想着想着她突然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怎么了清澄？”清澄的叹息打断了文昱的思绪，他停下脚步，看向她。 “没什么，你现在修为已经恢复，天下能置你于死地的人已是不多，我……我也没有必要再留在你身边，我们这便就此别过吧！”她的声音幽幽的，似难舍，似诀别。 文昱沉默了下，缓缓走到她面前，盯着她无瑕的俏脸，道：“清澄，我知道你为何会将你师父让你发誓都不能说的秘密告诉我，你是怕我会对绝神，对他的功法还有对你有所成见吧。其实，以前的我确实对魔门对绝神深恶痛绝，仙魔殊途，对你我也是……但现在经历了这些，有些根深蒂固的想法我已经改变了。我不认识绝神，但我认识原五绝，我也不认识绝神高徒，我只认识清澄。” 文昱的目光温暖且真诚，看着她清丽不可方物的容颜，接着道：“我记得有一夜，为了保护我，你硬接神秘人的一掌，伤了肺腑经脉，我看你时时轻咳，现在还没恢复吧。其实你已经救了我多次，若无你的细心照料，我恐怕早就死在那个雪地山野了。” 清澄想起那些日子，心内也是一片温热。突然，文昱握住她的柔夷，清澄大窘，想抽手又不想破坏了此刻的气氛，心底一片惊慌。 “你不管你的师门了吗？你可是东蒙仙宗一堂之主，更是你宗门未来的希望。”清澄迟疑了下，还是开口道。 “我师父师伯们不是古板的人，他们会同意我的。” “可是……”清澄这次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感受到对方手上的温度，这比千言万语更能让她心安。 两人之间此刻一时无言，但有种微妙的气氛在扩散荡漾。 蓝天白云下，春意盎然的原野里，有一对白衣男女，男的清秀俊逸，女的仙姿玉靥，他们结伴走在芳草萋萋的古道中，似两只欢快的蝴蝶，看起来轻松惬意。 两人都是仙魔两道年轻一代的翘楚，本应是生死之敌，此刻他们在一起却显得如此的和谐唯美。缘分果然是世间最不可琢磨的东西，而爱情更是最不可琢磨的缘分。 “文昱师弟，以后要行礼叫我师姐，听到了吗？”清澄在前面咯咯笑道。 “师弟谨记，但清澄师姐，我如果把五阴炼神教给你，你是不是得叫我一声师父啊！那这……”文昱行了一礼之后认真说道。 “臭小子，还想占我便宜？” 苍茫天地间，荒野古道上，很快传来两人追逐打闹的声音，这声音随着风儿，伴着溪流，如同鸟语，像是花香，飘荡在这天地之间，久久不散。 第十四章 战四方阁 “你真的要去四方阁吗？”清澄一脸惊讶的问道，她觉得文昱此时道行虽高，但熊义也是半仙巅峰的高手，更是一派之主，江湖经验，修行积累绝非文昱能比，更有门派底蕴，护山大阵等手段。虽然东蒙仙宗实力胜于四方阁，但文昱孤身前去，这让清澄很是担心。 “没错，不过我去四方阁并不是要杀熊义，而是要与他商量一件事，我想他会答应的。”文昱眼中看不到任何仇恨之色，一片淡然。 “熊义野心勃勃，垂涎我派神功已久。之前就是因他第一个闯我酆山，又派几个弟子在山上乱转骚扰，我才忍不住出手。我明白，你是想让他为你证明，五阴炼神功法是师父临终前以意识烙印打入你识海的，不是自己偷习的。然后你会把他害你，欺骗天下的事一笔勾销，对吧？但以他这种心狠手辣的人，难保不会对你又做什么。不行，这太危险了，我要陪你一起去。” “没错，清澄，但你不能去，你若去他必会心生猜忌，瞻前顾后。你放心，即使谈不妥发生争斗，四方阁也留不住我。”文昱虽自信道，但他心里清楚，当时熊义登上无间峰顶时，绝神早已把神识烙印打入了自己识海。况且绝神这种玄奥高深的手法，熊义未必会信。但事已至此，他只能去如实告诉熊义，让他为自己证明。 两人走进四方阁所在的城池，此城名叫凤栖城，四方阁的影响力在这里随处都能看到。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有卖四方阁仙丹神药的，有挂着四方阁牌匾的客栈，还能看到有四方阁装束的弟子持剑而过。 仙家门派大多都选在高山静谧之处，但位于凤栖城的中心位置有座不高的小山，远远便能看到山上一片以一座高大的四边形阁楼为中心的建筑群，这便是中州南部区域实力最为强横的修真大派——四方阁。 文昱把清澄留在城内一处隐蔽酒楼，一番易容之后，又收敛气息，确保人仙境以下的高手感应不出他的真实气息后，几个起落便悄悄进入了四方阁。 搜索一番之后，文昱并没有发现熊义的身影，他感应到身边不远的大殿内似有两人正在交谈，便闪身过去上了屋顶，侧耳静听里面的动静。 “师父也真是，最近总是神神秘秘的，一边让我们搜查魔门余孽踪迹，一边说要找机缘破境。最该去寻找魔门的是东蒙仙宗，我们差不多就行了，何必如此认真那。”熊义的二弟子修蒲抱怨道。 大弟子赵于恒似乎也认同师弟所说，眉头紧皱，但还是开口道：“师父一直想光大我们四方阁，这次斩杀绝神，虽说是个扬我门派的大好时机，但仙门还是有很多不同的声音，毕竟只凭师父一人之言并不能让天下尽信。” “师兄，我怎么觉得之前师父在无间峰下，亲自带我们寻找魔门余孽，会不会是……”修蒲意味深长的看着赵于恒道。 “闭嘴！你还敢揣测师父？”赵于恒怒斥道。 “好了，你是师父的接班人，我不瞎操心了，行了吧？”修蒲摊了下手，无奈道。 “近日师父就要回来了，你给我老实点，否则让他老人家听见，又要罚你我！”赵于恒说完，便跟修蒲离开了。 屋顶的文昱陷入了沉思：“熊义不在四方阁，整天都在忙着做什么那？还在寻找魔门功法？近日就要回来，那我还是在城内等他吧。”他飞身出了四方阁，往清澄所在的酒楼而去。 见到清澄，文昱这一身装扮把她笑的花枝招展，本来面目白净的他此时黑须长髯，肤色暗黄，像个中年道士。“熊义这么快便同意了？”清澄奇道。 “没有，熊义不在四方阁。”文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后道。 “这老狐狸，整天偷偷摸摸的，不知又在图谋什么。”清澄对这种喜欢藏在暗处的人最是担忧。 两日后，文昱打听到熊义已经回山。交代清澄无论如何不能闯四方阁后，便立即赶去。 一间偏殿内，白发短须，高鼻阔嘴的熊义正在吐纳运功。突然他睁开了眼，道：“门外的道友，闯我四方阁是为老夫而来吧，请进屋内一叙！” 屋外藏身的文昱暗自一惊，这熊义不愧是修道多年的仙门一派之主，自己已经近乎屏息，但还是被他发觉。 “不知尊驾来此有何指教，我看以你的道行恐非无名之辈吧，恕老夫眼拙不曾相识。”熊义打量着中年模样的文昱道。 “我来此没有恶意，想向熊阁主打听一个人。”中年人负手淡淡道。 “尊驾所问何人？” “东蒙仙宗流云堂堂主文昱！” 熊义眼内光芒一闪而逝，一阵沉默之后，他缓缓道：“文堂主在无间峰与绝神激战时，爆体而亡，可恨老夫未能及时出手。” “哦，那阁主看下我又是谁？”文昱身上金光闪烁之后，现出本来面目，冷冷盯向熊义。 熊义瞳孔一缩，寒芒毕露，呵呵一笑后，道：“文堂主果非常人，不但修为尽复，还能大进至此，可喜可贺。可老夫当日若不出手，何以面对天下正道？何以面对被绝神杀害的仙门各派？” “熊阁主，我今日不是来报仇的。你清楚，我东蒙仙宗宗主被绝神所杀，我不可能加入魔门，当时我确实是受绝神所邀去无间峰顶观他破空飞升，但我事先并不知晓是他，而且他的功法也不是我所想要的。”文昱道。 “贵宗一直是仙门诛魔除妖的典范，而文堂主更是宗门希望所在，我当然是相信的。你放心，我这便通告各仙门同道，是老夫愚昧，竟未能发现文堂主与绝神激战之后大难不死，至于你身上的魔门功法，老夫自会替你证明。”熊义一副诚恳模样。 “如此那便谢过熊阁主！”文昱拱了下手道，觉得像是放下了一座大山，心内瞬间清明无比。正准备离开，将这好消息告诉清澄。却觉得有些异样，转头向熊义看去，却见他脸有寒色，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文昱大惊，知道熊义杀意已起，忙凝神戒备。 一道白色光线如同梭子一般，从熊义袖中飞出，滴溜溜转了几圈，猛的在他身边散开，如同一张渔网向文昱兜头罩来，他马上出剑格挡，迅速跳出光网罩着的下方，对着一脸笑意的熊义大吼道：“熊义，我东蒙仙宗与四方阁素无瓜葛，我与你更是无冤无仇，你为何几次三番害我？” “文堂主，我若按你所说的去做，天下同道如何看我四方阁，况且我不相信活人能保守秘密。不过如果你能把五阴炼神的心法说出来，我今日或可饶你一命，否则，那只能对不住了。”熊义慢慢收起梭形法宝，一副无奈似地道。 “我不会将功法交于你这种人，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文昱怒火中烧，战意升至巅峰。 熊义似乎知道这个结果，只见他摇了摇头，身上突然散发一阵白芒，气息快速攀升，转眼就远超之前的半仙巅峰气息。 “你竟是人仙境！”文昱惊道，难怪觉得熊义一副尽在掌握的感觉，原来这老家伙早就突破了人仙境，却在故意藏拙。“那又如何，今日我便逆境杀你！”说完哈哈大笑，满腔无敌信念。 两人很快战在一起，从地上战至空中，又从四方阁内战至阁外山上。文昱没有运用五阴炼神，而是以大衍无极诀与熊义对轰，虽然差了他一个境界，但文昱并未落于下风。 文昱越斗越猛，掌力雄浑无比，而熊义却在暗自心惊，“这小子才半仙境，真气怎么如此浑厚，宛如用之不竭。若再让他使出五阴炼神，我还真不一定能敌。”越想越觉不妙，立刻大声道：“诸位师兄弟，启动大阵吧，绝不能放走了这魔门妖孽！” 一股极其危险的感觉突然自文昱心头升起，他忙往下方看去，却见有六位四方阁长老模样的人，像是突然出现一般，各持一柄仙剑站于地上一角，汇成几十丈大小的六角形，各自打出真气聚于中心。文昱自空中的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使劲撕扯了一下，不受控制的掉落下来，他知晓自己已经落入了圈套。 阵外的熊义得意大笑：“文堂主，你还真是自信。敢孤身闯我四方阁，这是我派祖传大阵“缚仙阵”，便是人仙巅峰境的高手也别想逃脱。你以为老夫在无间峰下苦寻不到你便会放弃吗？我猜你若是未死，你东蒙仙宗定会来此生事，这大阵已经准备好多日了，却不曾想来的是你自己。” “熊义老匹夫，你的所做所为必会传至天下各派，你四方阁传承几百年，也必会毁于你手！”阵内的文昱目眦欲裂。他太大意了，自己还是太年轻了，人心的险恶还是错估了，后悔没有听清澄的话，盲目来找熊义谈判。 原来熊义早就布下了层层圈套等他，引自己来此入阵是圈套，甚至熊义不在阁内也是圈套，那么，清澄……文昱脸色大变，像是突然想到一件更可怕的事。 “文堂主，你是不是在想这位？”熊义笑道，话音未落一个老者提着清澄现身出来，文昱看到她嘴角的血迹，只觉一颗心如被利剑刺中，身上突然紫金两色交替闪烁，额头上的月形紫金印记慢慢浮现出来。清澄也看到了阵中的文昱，此刻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惧色，还对他笑了一下。 “你第一次来，我便感应到了，只是不确定是不是你，后跟你去了那家酒楼，发现了此妖女，才确定是你，是五阴炼神重铸了你的经脉吧！”熊义眼中一道狂热之色一闪而过。 “熊义老贼，撤掉这阵法，你我一战，可敢？”文昱一脸凶戾之色，清澄远远看向他，觉得此刻的他霸绝无匹，与师父如同一人，场上众人包括熊义，看到他眼内睥睨天下的凛凛电芒，竟一时都没敢应声。 “妖魔鬼怪，老夫岂会与你逞血勇。再给你一次机会，交出五阴炼神心法，便放了这妖女，否则……！”熊义还未说完，抓着清澄的老者手上内劲一吐，一口鲜血便从清澄口中喷出。 第十五章 生死之别 文昱知道以熊义的无耻手段，即使自己交出了五阴炼神心法，他也不可能放二人安然离开，他的话已无任何可信之处。而且，若是让他练成了五阴炼神，实力必会大进，到时，四方阁难免不会成为第二个魔门。 “熊义，她与我们之间无任何牵扯，你先放了她，我便给你心法，否则，我便是死，也会带走这功法。”文昱冷冷道。 熊义思索了一下，挥了挥手，那老者解开了封困清澄的穴道。刚内息一畅，清澄便立刻喊道：“文昱，别告诉他，否则你就是危害天下的罪人！”她觉得熊义可能会放了自己，但文昱那？与其让他自己死在这里，她宁愿陪他一起。 阵内的文昱何尝不知，但为了此刻能救清澄，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清澄，你先走，我自会去寻你。” 清澄听文昱刚才所言，好像并没有要束手就擒的意思，知道自己若再不走，必有变故，到时文昱处境可能会更难。深深看了他一眼，破空而去。 “熊义，我告诉你前半段心法，你撤掉这阵法，我再告诉你后半部分，如何？”文昱觉得清澄已经离开四方阁去远，才开口道。 “可以！”熊义这次痛快答应。 文昱传音给了他前两层的心法，熊义守约撤掉了缚仙阵，又传了他后两层。 “文堂主还真是好算计，不过老夫答应你！你把最后一层再告诉我，老夫便保证不再追杀你们，更会向天下证明这功法不是你偷习所得！”不用文昱说，熊义已经猜到了他要提什么条件。 “可是你的话我凭什么能相信？”文昱已经不敢再相信这个心思狡诈之徒。 “之前老夫出手，都是为了这五阴炼神心法，现在已经到手，你觉得我还有必要对付你吗？”熊义仍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负手道。 “熊义，你记住，你四方阁几百年来一直是正道仙门，别背弃了天下，背弃了祖宗！”文昱把最后一层心法口诀也传音给了他，临走时想了想，还是出言道。 “那就不劳文堂主操心了，慢走不送！”熊义一门心思都在这神通逆天的五阴炼神功法上，此刻就想赶紧找个密室闭关参悟，哪还有心思与文昱多说。 本以为会与四方阁有一场惊天大战，却不曾想竟是这种结果，熊义得到了五阴炼神，而他跟清澄也算安全脱身。文昱想到清澄，便赶紧御剑飞起，往凤栖城外快速飞去，他想清澄可能会在他们追逐打闹的那片原野小路上等他。 在这片青草满地，鲜花盛开的熟悉小路上空，御剑的文昱似乎没有发现地上有清澄的踪迹，只能焦急地大声呼喊。 一会，远处山间一道白影迅速向这飞来，然后扑进了文昱的怀中。 两人互相拥着对方，久久无言。文昱与清澄都是不太善于表达情感的人，虽然都已明白对方心意，但像这种相拥还是首次。 又过了一会，两人轻轻分开，文昱拉着清澄的纤手，看着她无双的容颜，问道：“清澄，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清澄摇了摇头，道：“我以为你会逃不出来，又担心你逃出来后我会成为你的负担，所以藏在了那片林间。刚才听你喊我，你……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两行清泪扑簌滚落，泪痕之下的双眸却掩饰不住她的欢喜。 “虽然把你师父的功法给了他，但他以后也不会再骚扰我们了，以后山高海阔，任我们遨游。”文昱喜道。 “那太好了，文昱，接下来你有何打算？”清澄抬头看向他，眼中似有黯然之色轻轻浮过。 文昱高兴笑道：“我要带你回东蒙仙宗见我师父，不知仙子可否赏脸？” 清澄也开心地笑了，只是这笑容似乎伴着深深的伤痛，眷恋，无奈，柔情等诸多神色，此时的文昱是发现不了的。 “文昱，能陪我去那个村子待几日吗？”清澄一脸希冀的向他问道。 “当然可以，为何想去那里？我怎么觉得你有些怪怪的。”文昱感觉清澄不太像自己以前认识的样子，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来。 “我这不担心以后跟你去了东蒙仙宗，怕是难有机会再来此嘛。那里可是你重生的地方，也是我最开心也最想去的地方……”说到此处，清澄玉靥微红，只是这微红中伴了一抹苍白。 “原来仙子在那时便喜欢上了我，哈哈……既然如此，我们走……”文昱笑道，然后兴高采烈的向前方跑去。 山野微风轻轻吹过，带来一阵清幽花香。画面如前几日般，再次传来两人追逐笑闹的声音。看着前面如同孩童一般的文昱，清澄幽幽想到：“其实，早在酆山顶的那座洞府里，我便喜欢上了你。” 两人花了半日的功夫，走到了那个熟悉的小山村里，来到了那间简陋的屋舍。 “以前都是你照顾我，今天我要好好为你做顿饭。”文昱高兴的忙前忙后。 “好啊，我也有幸尝尝文堂主的厨艺。”清澄看着忙碌的文昱，心中柔情无限。一股痛楚突然袭来，她忙强行压下，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丰盛的一桌菜肴摆在面前，文昱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酒，回首两人之前种种往事，文昱心内暖意顿起，“清澄，来，我敬你一杯，多谢你的照顾与不弃，将我从鬼门关拉回来。”这是他的肺腑之言，清澄没有在乎正邪之分，这半年多对他不离不弃，无微不至的照料。这份恩情，他觉得得用自己一生来好好报答。 辛辣的一杯白酒下肚，清澄也想起了两人拔剑相向的相遇，后文昱从酆山顶将她救走，后来自己在无间峰又救他。想到此处，她心内也温暖无比，怔怔地流下泪来。 “清澄，跟我回宗门后我会好好待你，绝不会再让你受委屈！”文昱此刻想，无论天下正道如何看他，他也会坚定的陪在清澄身边。 “好，很好……”话未说完，只见清澄的口中慢慢溢出了一缕鲜血，滴在胸前洁白的衣襟上，如同一朵娇艳的鲜花。 “清澄，你到底怎么了？”文昱忙过去抓住她的手臂查探，却觉此刻她的气息如同凝滞了一般，身体各处全无生机，如同一具枯木。 文昱大急，真气源源不断输入她体内，却无任何反应。清澄缓缓抓住他的手，断断续续道：“别费力气了，我接连受伤，心脉已毁，已经不行了。你……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她的手颤抖着想要摸向文昱的脸，却无力气，文昱忙抓住放在自己脸上，眼前一片模糊。 “不，清澄，你说过要陪我回师门的，你不能死，我要救你！”文昱额头印记一阵闪烁，雄浑的紫金两色真气灌入清澄体内，但却再无回应。 鲜血自清澄嘴中不断涌出，她想开口，却没了力气，只能在心底念道：“这辈子无缘陪你走下去了，若有来生，我还想遇见你……” 温柔的笑靥慢慢凝住了，冰凉的玉手也垂了下来，清澄的最后一缕芳魂消散了。 “不不，清澄，清澄……”文昱只觉一颗心碎成了千块万块，伴着清澄一起去了。热泪滚滚而下，滴在清澄的手上，他抱着怀中渐渐冰冷的身体，痛苦而又无助，只能一遍遍的念着清澄的名字。 残阳如血，村外不远的荒野古道边，立着一道白色的身影，而他面前新添了一座不大的孤坟，没有墓碑，没有其他装饰，只有蓝天白云，青草鲜花相伴。“清澄，我想你会喜欢这里吧，这条古道是我们最开心的地方，以后我会常来陪你的。现在我要去四方阁杀了熊义，都是这厮害了你，我誓要杀他！你等我！”白色身影看着孤坟良久之后，便离开了。 没过多久，一位头戴面纱的黑衣妇人出现在刚才白色身影所立的地方，她看着面前的孤坟，似乎有泪水滑落，打湿了面前的黑纱。许久之后，她叹了口气，仿佛带着浓浓的伤痛之情。 第十六章 再战四方阁 四方阁一间密室内，熊义浑身紫气升腾，五阴炼神他已炼至第四层，第五层也是最后一层叫天人轮回，较前四层口诀晦涩难懂，他已经来来回回读了几十遍，仍是不得其要。以他三百多年的修行经验及手眼，能判断出这起点奇高的功法确是真篇，但不知为何最后一层竟是参悟不了。 犹豫了一会，他准备再从第一层炼起，或许后面的第五层也就水到渠成了。 天色渐暗，文昱悄悄现身四方阁内。迅速收敛气息与杀意，挨个房间寻找那天控制清澄的老者，没过一会，文昱便发现了正在独自喝酒的他，感应到老者的修为在半仙境中期，杀他应该不难，文昱决定得赶在四方阁高手过来驰援前尽快解决掉他。 一道剑光闪过，室内的木桌四分五裂，老者倒也了得，闪身躲过了文昱的致命一击。 “是你，阁主已经放过你们，你竟还敢来我四方阁撒野？”待老者看清是满含杀意的文昱后，明显很是震惊。 “那天是你抓走了清澄并打伤了她吧，今天你的命我要了！”文昱说完，几记雄浑掌力已向他打来，室内空间狭小，老者退无可退，只能拼力硬接一掌，一声沉闷声响后，他一口鲜血便喷出来，其修为终究差了文昱两个小境，这一掌已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文昱没有给他喘息的空隙，更不会给他逃跑与呼救的机会，挥剑急攻过来，不到十招，文昱收剑入鞘，而老者身子站定，瞪大了双眼，满是不可思议，瞳孔慢慢扩散，喉间鲜血已沿着脖间一条细线缓缓溢出，噗通一声，身体仰面载倒，顿时鲜血狂喷。 四方阁此时应是晚饭时分，戒备不严，大殿后面有个甬道直通后面山腹，文昱猜测熊义练功的密室必在那里，在甬道的尽头看到了一扇石门，文昱凝聚全身真气挥剑全力一击，轰隆一声，石门被震碎，灰尘四散，石床上正在运功修习五阴炼神的熊义明显也是一惊，寒声道：“老夫已经放你一条生路，为何又来骚扰，真以为我怕了你不成？” “老贼，你害了清澄，今天我要杀你为她报仇！”文昱杀气滔天，头发披散，再也不见平时清秀温润的模样，五阴炼神不自觉便运转起来。他知道熊义已是人仙境的修为，自己差了他一个境界，而他也修习了五阴炼神，此时就算全力以赴，也未必能杀得了他。但清澄的死，是他化不开的伤痛，自己的心早就随她去了，他打算今日就算自己身死，也要拉上熊义。 “小子，是你自己寻死，今日正好让你试试这新习的神功！走，出去一战！”熊义战意也被激了起来，五阴炼神他已修至第四层，感觉浑身真气澎湃无比，正好想找个实力相仿的对手试试。 四方阁外的一处空地上，当今天下仅有的两个修习了五阴炼神功法的人此刻正在生死决战，一个浑身紫金两色光芒闪烁，一个浑身紫白两色交替，相同的是两人额头都有个月形印记。 文昱的攻击招式凶猛犀利，五阴炼神仿佛熟练无比，两道不同颜色的神气圆环不断对碰，后互相溶解，化于虚无。熊义道行虽深厚，但五阴炼神使出来仿佛并没有文昱运用的那么威力巨大，每次两人同时使用五阴炼神对击，他的五个神气光环只要碰到文昱的光环就会被吞噬，变的虚淡后余势继续向他攻来，还得再次使力抵挡，这让他大是郁闷。更让他恼怒的是，文昱明显已运至第五层，浑身真气似用之不竭。对击几记后，感觉自己经脉一阵震荡，难受的直想吐血。若不是自己修为境界高他一层，还真应付不了。越想越觉得快速压制住这个年轻人，但手段齐出，却觉对手越战越有当年绝神的影子，自己隐隐不是对手。 两人相斗多时，看起来旗鼓相当。文昱这种年轻后辈能与一派之主斗法到这等地步，传扬出去，也足以名扬天下了。 两人再对一击，各自分开，文昱这种招招不要命的打法让熊义有点胆寒，“这小子不想活，我可不能给他垫背。”想到此处，他已萌生退意。但文昱的攻击如影随形，甩都甩不掉，让他越来越感到焦灼无力。 几声长啸传来，内息绵长，道行均不低，十几道清光闪过落到地上，竟是四方阁的众长老弟子，这些人中有两人竟有半仙中期的修为，他们应该是感应到了阁外的战斗，或者发现了被文昱斩杀的那位老者。 “诸位一起出手解决了这妖孽！”熊义说完，十几人加入了战斗，形势瞬间对文昱相当不利，他左右支绌，疲于应付抵挡，好几次被法宝击中，但他拼着受伤也击伤了两位修为略低者。 此刻文昱狂性大发，哈哈大笑道：“四方阁就这点能耐吗？除了使用阵法就是一群人打一个，不怕死的都上吧，我又有何惧哉！” 绝神传给文昱的精神烙印里，不只有五阴炼神等功法，还有他的一些修行感悟与战斗经验。文昱此刻的狂态与凶戾，多少是受绝神精神影响。 战斗又起，文昱身上已多处负伤，此刻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桀骜不驯的霸气身影，他的修为震古烁今，与五大仙门高手战的昏天黑地，最后一座喷火的大阵将他的身影淹没了……画面一转，这道身影站于山巅，点指着五位门派之主，很快神通相击，光芒耀眼…… 文昱知道这是绝神生前的两次决战，经他触发如回忆一般从脑海浮现。生死之际，他像是看到了无敌的一招：战斗就要一往无前，有必胜的信念，置之死地而后生，才能让对方胆寒心怯。 大战已经进行了一个多时辰，文昱五阴炼神运至巅峰，已经重创或杀死三位修为不到半仙境的四方阁长老。文昱与熊义再次两剑相击，两人都喷出一口鲜血，而发狂的他也趁势一掌拍在一个长老胸前，让其吐血倒飞出去。此时的他已经受伤多次，五阴炼神损耗真气过巨，丹田气海一片空荡，真气近乎枯竭，手中的剑都快抓不稳了，不出十合，他定会死于围攻之下。 熊义看出文昱已是强弩之末，大喊道：“趁现在，一起上！” 近十道光芒同时向他打来，文昱挥剑格挡，砰的一声，他的身体被震飞出去，感觉五脏似乎都被击碎了一般。他起身抹去嘴角的鲜血，脑海中一道清丽无双的倩影缓缓浮现，似乎在笑着向他招手。“清澄，你等我，我这就来陪你了。”心底念完，舍生决已开始运转，身上光芒闪烁，眼看就要自爆。 一道掌风突然袭来，将正在运转舍生决的文昱打断，使其向后跌出。一道黑纱遮面的黑影如鬼魅般出现在文昱身旁，一掌将一名准备再次扑上的长老打的胸膛凹陷，萎靡倒地，眼看是活不成了。 而后黑影抓起地上的文昱，如幽灵一般，自原地消失无踪，留下四方阁震惊不已的众人。 “何人有如此高的道行？”熊义疑惑道，他判断出此人至少人仙中期的实力，天下有这等修为的还真没几个，他马上想到了一人，脸上出现若有所思的神情。 凤栖城外的一条山路上，文昱吐纳调息一个周天，吐出一口淤血，向身边的黑影苦涩道：“前辈，你又救了我。” 救文昱的黑影自然是松清了，她当时看到文昱在清澄坟边告别后，猜他定会去四方阁找熊义报仇，这才随后跟来。 “小子，我助你恢复修为，是想看看你能走到什么地步，能否飞升，也正好保护清澄。你这是在做什么？送死？”她叹了口气，接着道：“清澄的仇，等你道行高些再说吧，熊义这人阴险狡黠，所图甚大，绝不会跟你公平对决。好好修炼，别辜负了清澄与绝神天下第一的功法！” “前辈说的是，晚辈定会勤加修炼。”文昱道，觉得自己因清澄的离世，一时满腔仇恨，难以压制自己的怒火与戾气，冲动前去寻仇，若不是松清所救，这一次定会死在四方阁。 黑衣妇人看了他一眼，像是点了点头，便消失了。文昱一阵心灰意懒，浑身经脉无一处不痛，他起身沿着山路慢慢走去，看方向，应是去那荒野古道了。 第十七章 破境离开 时光如河，天地如舟。 轻舟划过长河，长河抚过轻舟。长河向东而逝，而轻舟只能随波逐流。十年光阴，在时间与天地之间，如弹指轻挥，倏忽而过。 中州无间峰南一偏僻村落，又是春暖河开时。此时村里只剩妇孺老人，男人们或在河里捕鱼，山上打猎，或在田间播种，远行买卖。 一只如虎如狮，体型硕大似牛般的野兽突然出现在村边，两个孩童正在嬉闹玩耍，浑不知危险已靠近。 就在野兽跃起扑向他们时，一道光芒一闪而逝，再看此处，早已不见野兽踪影，两个孩童竟不知刚才距离死神如此之近。 一道身影自村里一所普通屋舍内走出，看了一眼依旧耍闹不停的孩童，脸上浮现一抹暖色。清辉淡淡一闪，无尖锐的破空之声，更无任何气息残留，就这样，消失在原地，仿佛就是天地自然的一部分。 不一会，一处无人的荒野古道边，一座青草鲜花铺满的坟茔旁，那道身影显现，他看着面前的孤坟，脸上似有无限柔情，轻声道：“清澄，我要走了，我该回师门看看了，过段时间，我再回来陪你……” 此人正是文昱，自四方阁一战，已经过去十年，他感念清澄的好，无法释怀，所以一直居住在此，不远的村子，两人共同生活过的屋子，成了他的住所，每日修炼之余，他都会来这荒野古道边陪伴她。 修为精进的同时，以前满腔的复仇之心，失去清澄的铭心之痛都慢慢平复下来。他再也不是初出师门的天真小子，历经几次磨难，让他成长了很多，也看到了自身实力的重要性，只有强大了，才能保护自己想守护的人。 也不知是否与他心境变化有关，几天前，他突然破镜至人仙境，像是积累已久的自然而然，也像心境提升后的一朝顿悟。 文昱在清澄坟前站立良久，感受着旷野中风吹万物带来的气息，他轻轻闭上了双眼，再次睁开时，眼内已是一片平静自然。他挥手间御剑而起，往东极速而去。 山风吹过，坟上一朵不起眼的白色小花轻轻摇动，像是满含笑意。 东蒙山，南极峰。 云气缭绕的山间，晨雾带着凉爽的湿气，在山间不断变幻着。有微风轻轻吹过，仿佛也带来了山间凉爽的气息。 南极峰上的那些隐约的房屋大殿，伴着东方升起的朝阳，慢慢雾气散去，现出轮廓，显得安静而又祥和。 文昱出现在山上一棵巨树下，看着前面自己长大的地方，晨起练功的师兄弟们，心内一片温热。 在来的路上，他已决定，不暴露身份，远远的看看宗门，看看师父师兄弟们就好。 熊义没有依约向天下正告他还在世的消息，更不会为他证明清白。东蒙仙宗未来需要一个身法清白干净的人来传承，而不是他这种身怀魔门功法的人。 他看到了师兄叶自聪，已是流云堂堂主的他还是如以前一般忙碌不停。身影一闪，文昱出现在一间竹屋旁边，看到了已经满头白发的师父南一真人。“这老头，老了许多。”此刻，他的内心一阵酸楚，就像是久不归家，历经磨难的游子见到了父母，满腹的委屈，伤怀，思念齐上心头。 南一真人端坐的身体似乎一动，闭着的双眼突然睁开了，起身几步走到门口，向他这里望来，却并未发现什么，叹了口气，嘴里不知念叨几句什么，转身进屋去了。以文昱此时的道行，半仙巅峰境的师父已经很难感应到他。 晨光中的南极峰，仿佛一切不曾变过，不同的是再也不见那个热血洒脱的白衣少年。 造化弄人，若没有去中州寻找绝神，也不会无故得此魔门功法吧？前面那群师兄弟中，也会有自己的身影吧？如果没有认识清澄，也不会让她为护自己伤重而死吧？当然，若无这些连番变故，自己也没有那么快就有如今的修为吧？他突然想到。可是人生没有如果，只有各种不同的结果。 文昱缓缓抚摸手中的仙剑，眼中满含不舍。此剑名为星沉，是东蒙仙宗宗门神器，当年问仙大会文昱夺魁后，东一真人奖励给了他，剑虽古朴无华，但威力非凡，曾助他多次死里逃生。他想这是宗门法宝，自己已无资格使用，便留给宗门吧。 本是运用自如的仙剑，此刻仿佛失灵一般，文昱几次控制它，都纹丝不动，最后他心底叹息一声，斩断了与星沉的神念关联，把他放在一间房屋后面的石桌上，这是他师兄叶自聪的住处。仙剑有灵，铮的一声哀鸣，兀自颤动不停。文昱停了下脚步，然后头也不回的下山而去。 从东蒙山上下来，文昱来到了东冶县城中，寻了一家酒楼，便独自喝起酒来。 本来已经平静如水的心境，因今天去东蒙仙宗而再起波澜。文昱没有刻意去压制酒劲，酒量不算差的他今天却很快有了醉意。朦胧之间，过往的时光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记忆的小船在每个刻骨铭心的地方都停靠了一下，小时候父母被妖兽杀害，被师父救起上山学道，很快崭露头角名扬仙门，第一次下山在松清手里死里逃生，遇到绝神，遇到清澄，后武功尽废，几次死里逃生……与清澄相处的一幕幕，瞬间如走马灯一般在心头闪过，“清澄……”想到那绝美的容颜与多日的相守。他似乎醉了，轻轻念着这个名字。 夜色已深，月凉如水。 “没想到，在这小城的夜晚，竟遇到个痴情男儿，难得难得！”一道悦耳的声音响起，一位蓝色裙衫的年轻女子坐在酒楼窗台，不知何时出现的，明眸顾盼，摇曳生姿，一张俏脸美丽动人。她手中也拿了一壶酒，仰头喝了一大口，看向那弯明月，一副若有所思神态。突然她眼内精光一闪，嘴里念道：“清澄？” 醉眼朦胧的文昱没有看见那位女子，也没有听见她的话，此刻的他怕也无心在意与己无关的人和事吧。 出来酒楼，已是深夜时分，凉风吹过，醉意已去一半。文昱像一个孤魂一般，漫无目的的走在无人的街上。四处一片漆黑，安静无比，只有远处几家客栈酒楼还亮着微弱的灯火。 突然他放慢脚步，身体腾空而起，落到一处屋檐上，似笑非笑道：“姑娘跟了我一路，是看我醉酒想送我回家吗？” 刚才酒楼里的蓝衣女子似乎有些尴尬，捋了捋头发，笑道：“公子真会开玩笑，我是从那家酒楼喝完酒，担心街上有坏人，所以才踩着屋顶走的，与公子你完全顺路。误会，纯属误会。” 文昱虽易了容貌，把道行压制在半仙之体境，但凭他敏锐的神识，此女道行绝对超过半仙之体境。担心坏人，与他顺路之说完全属于信口胡说。 “哦，既然如此，闲来无事，我便送姑娘一程吧！”说着飞身跳下屋顶。 蓝衣女子跟他并肩而行，寂寂黑夜里，只有两人的脚步声，一阵沉默后，蓝衣女子开口问道：“我看公子身法不错，不知出自哪门哪派？” “我啊，无门无派，一介修行散人。”文昱淡淡答道。 蓝衣女子嗯了一声，也不知相信与否。过了一会后，她又开口道：“小女子还想冒昧问一句，刚才在酒楼中，我看公子大醉之下仍念念不忘一位叫清澄的姑娘，不知这位姑娘是公子什么人？” 文昱听见女子说出清澄名字，顿觉不妙，“自己醉酒一时情难自禁，不想竟被别人听到。虽然清澄没有在天下显露，但四方阁一战，已经被很多人知晓，若被人传出，后果难测！” “那是我所爱的一个女孩，只可惜已不在人世。”文昱神色黯淡下来。 “公子深情，令人敬佩。不知这位清澄姑娘因何过世？”女子没有看他，像是很自然的问出。 “她，她死于妖邪之手。”文昱觉得四方阁行事卑鄙，自是属于邪魔歪道之列。他停下脚步，看向这位女子，寒声道：“我知道姑娘你非常人，有什么话直说吧！” “那公子为何还要送我一程，你不想知道我是何人吗？”女子眼内也是精光湛湛。 “你是何人与我无关，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有何目的？”文昱此刻话中已是冰冷无比。 “若小女子所猜没错，这位清澄姑娘不是死于妖邪，而她便是魔门妖邪，而你便是东蒙仙宗流云堂堂主——文—昱！”女子一字一顿道。 第十八章 访如梦轩 深夜的东冶县城街道上，春风阵阵袭来，不算寒冷，但却有种深秋的肃杀之感。 文昱杀意顿起，衣衫随风而动，脸上瞬间恢复本来面目，掌上金光缓缓亮起，就在他准备恢复压制的真气时，看着面前的蓝衣女子，他突然想到了清澄，一阵无力感顿时袭来，“杀了她又能怎样，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杀意如潮水般退去，他叹了口气，痛心道：“没错，我确实是文昱，但清澄不是魔门余孽，你不要污蔑她！” “文堂主，她不是，那么你便是了？”女子道。 “我……我也不是。你是四方阁的人吧，若想寻仇，便动手吧！”文昱背对着她，仿佛对这个曾致清澄而死的门派，满是疲倦与厌恶。 蓝衣女子摇了摇头，道：“你还在世的消息确实出自四方阁，但我并不是来自那里。我知道文堂主的修为远胜于我，若想杀人，早就动手了。我没有恶意，其实，我并不相信你真的会入了魔门。” 文昱慢慢转过身，对她投来一道略显惊讶的目光，道：“那姑娘为何会出现在东蒙仙宗地界？深更半夜又为何跟踪我？” “几个月前，我随师尊去了趟四方阁，了解到四方阁损失了三位长老，一问才知竟是十年前死于你手，师尊跟我都很奇怪。江湖传言，你早已死于无间峰顶绝神手中，是熊阁主带回的消息，但此次也是他传你未死，还入了魔门，修习了绝功，修为大进，为给那位叫清澄的魔门女子报仇，大闹四方阁，杀人重伤后被一神秘人救走。”蓝衣女子像是如实述说。 “后来师尊便令我拜访东蒙仙宗落实此事，奇怪的是，贵宗好像并不知晓此事，我也不便多问。更怪的是，四方阁好像也并未把此事公告天下，所以我觉得此事有诸多蹊跷之处。从贵宗下山，我便一直在这县城中逗留，暗自打探消息。其实，文堂主，真正想查清真相的人才会不辞辛苦的去查证，而天下更多的人并不在乎这些与己无关的事。所以，如果你信得过我，不妨说出来一听，说不定我能帮你那。”蓝衣女子眼神中仿佛有许多疑问要文昱帮她解答，语气温婉真挚。 文昱看向她，像是犹豫了一下。心念一动，额头一道月形紫金印记浮现，在这黑夜里显得清晰无比。蓝衣女子惊道：“五阴炼神！” “没错，我确实身怀绝神功法。但并不是我有意所得。”当下把遇到绝神，还有在无间峰顶发生的一系列之事，包括熊义出手伤他，跟清澄跳下悬崖，还有清澄救护自己，直到恢复修为，后杀上四方阁，全部一一说出。 “多谢文堂主坦言，没想到其中竟有这么多波折。小女子名灵漪，师门如梦轩，家师雪瑶仙子。”蓝衣女子看文昱如此相信她，也对他坦诚相告。 文昱眼前一亮，道：“如梦轩与东蒙仙宗同是仙门大派，令师与我派宗主更是曾一起力战绝神。希望灵漪仙子回师门后告知尊师，熊义已修习五阴炼神，且早已突破人仙境，四方阁隐忍多年，志不在小。希望如梦轩及仙门各派多多提防。”说完拱了下手，迈步离去。 “文堂主留步，你那？你不想自证清白，重回师门了吗？”灵漪仙子看着他孤单的背影道。 文昱迈出的步子停了下来，但没有回头，黯然道：“我已身怀魔门功法，只会给师门带来无穷麻烦。既然已经这样，就让我的生死永远是个谜吧！”说完大步走远。 灵漪仙子看着他萧索无比的背影，叹了口气，快步追上去，拦在他面前，急声道：“文堂主，我知道你仍心存天下，心系仙门。小女子言轻力微，确实不能为你证明清白，但我师尊雪瑶仙子修行高深，在仙门中一言九鼎，有他出面，问题就容易解决了。况且我师尊曾在与绝神的决战中重创过他，说不定对你身上的五阴炼神有什么破解之法。你先跟我回师门，如何？” 文昱看到灵漪仙子真挚热心的目光，以及因为着急雪白额头上溢出的细密汗珠，心内一阵温暖，犹豫了下拱手道：“那如此便麻烦仙子带我去趟如梦轩。” 中州东部，靠近衍州处有一座大城，名叫安济城，这里属于九州通渠，天下要塞。一条被当地称为济河的大河穿城而过，安济城西不到五十里，便能看到一片依济河而建的清幽楼阁，环境雅致，仿佛一座山寺禅院，这里便是如梦轩了。 传闻如梦轩成立不足三百年，门派弟子虽不多，但个个道行精深，功法特异，且几乎都为女子。 文昱随灵漪仙子进入山门，看到这些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虽称不上高大雄伟，但却别有一番出尘避世的自然之美。 “如梦如仙如月色，似嗔似喜似日落。”文昱站在一处边角楼阁外，看着门口柱子上的这幅对联，心想如梦轩的开派祖师不知是个什么样的奇女子，能在仙门留下这么一处静心养性的地方，心境一时空明无杂，似是遁入空门。 “师尊，文堂主到了。”灵漪仙子在门口恭敬道。 “你们进来吧。”一道悦耳如丝竹般的声音从阁内传出。 文昱看着面前这位看起来与灵漪仙子差不多年岁的美丽女子，知道她便是名满天下的雪瑶仙子，听闻她修行年岁不足三个甲子，但已是当今天下有数的几位人仙境的高手，更在无量山参与过围攻绝神的大战，在仙门威望极高。 灵漪仙子先是简单给雪瑶仙子说了下文昱的事情，雪瑶仙子的一双美目如幽深清泉，看向他道：“文堂主既然能随灵漪来我如梦轩，想必心中对正邪之分，仍是通透。功法只是刀剑武器，道心才是明辨是非的根本。你若一心行守护天下，维护正道之事，那这无故得来的神通功法，便是苍生之福。” “多谢前辈之言，但众口烁金，积毁销骨，往往流言比刀剑更致命。熊义乃是仙门大派之主，他的话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即使我只行义事，但我身怀魔门功法，天下宵小之辈觊觎此的不在少数，他若拿此说事，怕是会连累我东蒙仙宗。”文昱蹙眉道。 “他也习得五阴炼神，在他道法大成之前，必会投鼠忌器，不敢大肆宣传你的事，仙门各派我会替你说项。至于你跟四方阁的矛盾，我如梦轩便不多评论了。” 文昱忙又拱手道谢，“前辈，重回师门这事不急，当下最重要的晚辈觉得仍是四方阁，熊义此人手段阴暗，等他功法大成，必会有所作为，不可不防啊！” “我之前去四方阁，就是察觉熊义韬光养晦多年，行事神秘，十年前更是破镜人仙，中州南部诸多门派均以四方阁马首是瞻，他若有异心，仙门必生波澜。当日与他交流许久，也未曾有所收获。”雪瑶仙子像是想到了什么，接着道：“文昱，你全力用五阴炼神打出一掌。” 文昱运转全身真气，一掌打出，五个紫金圆环缠绕翻滚着向雪瑶仙子攻去，没有惊天巨响，只见一道蓝光轻闪之后，五个光环已经消散，而文昱与雪瑶仙子各自退了一步。 阁内的雪瑶仙子与灵漪仙子二人内心均是震惊不已，刚才自文昱进入阁内，雪瑶仙子并未刻意去感应文昱的真实修为，只觉在半仙境后期左右的气息，但对了这一击，雪瑶仙子能明确判断出，文昱的道行绝不在自己之下。 “果然是少年奇才，这五阴炼神更是威力无匹，若不是我派的惊鸿剑法对这功法有一定克制，还真难抵挡。”雪瑶仙子赞道。 文昱内心也是大感震惊，自己刚才全力一击的五阴炼神，即便是人仙中期的修为，他觉得也能压制，但却被雪瑶仙子挥手间便破去，这修为也算天下罕见了。 “文昱，五阴炼神虽神通逆天，但也隐含霸道凶戾之气，随着修为越高，这戾气恐会更深。你这段时间便待在我如梦轩，我派后山有处宗门至宝千梦石，对心境修行有调理中和之效，对你应是有所帮助。” 文昱忙拱手道：“多谢前辈好意，前辈肯为我发声，晚辈已经感激不尽，怎敢继续打扰……” 灵漪仙子看到师尊欲开口，忙拉着文昱边走边道：“文堂主，师尊都发话了，你不练好心境，控制好魔功，如何除魔卫道，守护天下？”灵漪仙子明白师尊为何会如此安排，她是想借此交好这位不久就会冠绝天下的奇才。 出来楼阁不久，灵漪仙子笑嘻嘻地小声对文昱道：“师尊虽道心坚定，无尘无垢，但年岁也比你大不了太多，你不用一声声的前辈叫她。” 文昱一呆，惊讶道：“那该叫什么？” “叫雪瑶仙子！”灵漪仙子眨了眨眼，边走边说道。 “灵漪，快带文昱去后山！”阁内悦耳的声音轻轻传出，仿佛带了几分不悦。 灵漪仙子闻声如飞跑远，后面的文昱摇了摇头，只能大步赶上。 第十九章 自创神通 如梦轩后山有块几丈大小，顶部平坦，呈椭圆形的青石，此石看起来与平常所见的普通青石没有区别，无非更圆滑平整一些，像是在河边被风浪沙石打磨而出的一块大鹅卵石。 文昱坐在这千梦石上，闭上双眼，让心内无杂无感，但似乎没有感到奇异之处，他想既然雪瑶仙子安排他来此，不会只是让他打坐修炼的，肯定有一定的道理。 几日之后的一天傍晚，天空阴沉无比，咔嚓一声惊雷之后，雨下了起来。盘腿而坐的文昱眉头一皱，脸上一股痛苦之色露出。 模糊的山路上，也是这么一个有雷声的雨夜，母亲抱着他在奔跑，后面的血腥味似乎越来越浓，一声惊雷突然自头顶炸响，他只觉有股凉意直入心底，随即便昏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便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山间的屋舍内，一位老人正一脸关切的看着他。 “师父……”他突然大声喊道。 一位身穿白衣的年轻人立于问仙台上，台下人山人海，呼声震天。“此次东蒙仙宗问仙大会第一名，南极峰流云堂文昱！”一位长老高喊道。年轻人眼中似有万丈豪情，浑身热血澎湃。 一处海边的深谷内，一位头戴面纱的黑衣妇人如幽灵一般突然现身，向他一掌拍来，端坐的文昱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一座山上的绝巅之处，一位俊逸不凡的儒雅男子朗声向他道：“你是想顺天还是逆天？”后一声震天巨响，一道闪电击中他的额头，立时百般念头袭来，头痛欲裂。 一道美丽的身影抱着他跳下万丈悬崖，后带他隐匿于一个小山村中，那清丽温柔的女子向他笑道：“今晚我们吃鱼，好不好？” 一条荒野古道上，鲜花盛开，两个年轻的身影正在追逐，很快后面的美丽身影追上了前面的男子，他们便拉着手，一起向一个偏僻的小村子慢慢走去。 “清澄，你等我，我要为你报仇……”后光芒乍起，一道双眼赤红的身影与十几人厮杀起来。文昱此刻双眼依然紧闭，但早已泪流满面。 本来被护体真气挡住的雨水不知为何已经淋湿了文昱的全身，此刻的他仿佛只是一个不曾踏入修行的普通人，身体哆嗦了一下，他感到一阵寒冷，慢慢睁开了眼，大口大口地喘气，心中百般感受。而此时一股纯和中正的温暖气息自身下的千梦石上慢慢传来，让他剧烈起伏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此石果然神奇无比，竟能如此影响心境！”文昱心底惊叹不已，随即又闭上了双眼。 一月时光匆匆而过，晴天雨天阴天各种天气轮转，文昱坐在石上，仿佛经历了一生。“千梦，千梦，往事已矣，千古一梦。”文昱再次睁开眼，已经再也不见诸般心绪，那些痛苦又或快乐的记忆再次触动他时，已经再也不见那位一剑在手快意恩仇的纯真少年。他的执念已破，他并没有选择一刀斩断前尘往事，而是将这些时刻放至心里，在修行路上让这些与自己相伴，成为自己前进的动力。 文昱此刻全是无我无争的超然心境，心中似有所悟，体内真气不自觉便运转起来。 绝神传给他的精神烙印中，不止有五阴炼神这种逆天功法，还有其他几种厉害神功，文昱猜测应是绝神于昆仑学道时在门派所学的功法。绝神离开昆仑后，创出了五阴炼神，便不再使用本门功法。 文昱在犹豫了几个日夜后，决定练习一篇叫无空体的心法。此法重在自身体外防御，能在周身形成一道淡淡的神气护盾，是绝神所有神通中最中和无争的一种。防御之术一直是他的短板，与敌对战时经常被神通法宝击伤，无空体正好能补他所缺。 他左右思忖片刻，觉得还是有些不妥，偷师学艺乃是门派大忌，到时被绝神的隐世师门找上门来，那可大大不妙。 “看来我得自创一种功法，使用起来既能防御又能攻敌，还能不被别人识出门派师承。”文昱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使用五阴炼神，甚至本门的大衍无极诀也不能再随便运用。 他决定借助无空体与大衍无极诀两种心法，创出一种最适合自己的功法。 金色光芒一闪，大衍无极诀便运转起来，同时他默运无空体心法，从没习练过的无空体就像是已经运用多年，体表一会便出现了一层薄薄的淡紫色光圈。文昱满意的点了点头，感觉这层护体虽持续时间不长，但能抵人仙境初期高手的全力一击。 大衍无极诀中的攻击心法至阳至猛，引天地灵气入身体几处气海，后经丹田再凝于掌上少府穴与合谷穴，随神念聚于掌中刀剑等法宝，然后快速击出，随施法者道行高低，使用法宝等阶而威力有所不同。 无空体的心法是将凝聚的真气散于全身各处经脉大穴，后随神念瞬间迸发，就能在短时间内聚于体表，达到防御的效果，也是随道行提升防御效果愈加显着。 文昱全身一会淡紫色光圈闪动，一会金色剑气缭绕，手指轻划，双眼轻闭，心内空明无比。 灵漪仙子自带他来此后，就没来打扰他，日升月落，转眼不知几多时光又过。 这一日，正在一处偏阁内打坐的雪瑶仙子突然睁开了眼，灵漪仙子等如梦轩众人感到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从后山传来，转眼又消失了。 “师尊，文昱这是……又突破了？”灵漪仙子快步走进偏阁内向雪瑶仙子问道。她感觉太不可思议了，这么高境界的人破境也太简单了，别人苦修感悟上百年都不一定能做到。 “不，他在自创功法，看来是快要成功了。”雪瑶仙子轻轻道，心内也是惊叹不已，同时伴有一丝失落。这几日，她感应到文昱的气息变化莫测，以她的经验能判断出这是文昱在尝试自创一种新的功法。 古往今来，能自创神通功法的人哪一个不是天资卓越，悟性奇高，修为通天彻地之辈。就拿雪瑶仙子来说，她修炼仅三个甲子，已是天下屈指可数的几个人仙境巨擘。但就是这样的仙门几百年难见的修炼奇才，却都未创出自己的神通功法。 “都不要去打扰他，让他好好领悟吧！”雪瑶仙子吩咐道。 此后几日，如梦轩后山的气息时而如狂风骤雨般喷涌而出，让人一阵惊恐，时而如暖阳春风轻轻洒落，让人有种温和而又舒爽的感觉。 如梦轩的弟子修为也算不弱，有几人已经达到了半仙境，超过很多仙家大派的一些长老。他们不知文昱的身份，只知道一月前灵漪仙子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年轻男子，后一直待在本门后山修行，他们感受着这股不下于掌门雪瑶仙子的威压气息，内心也是一片震惊与疑惑。 几日后的一天清晨，春日的阳光轻洒而下，文昱感觉全身一阵温暖，神念一动，一层金色光圈便在身外显现出来，金色中好像夹杂着一层淡紫色。他一掌向上猛地挥出，嗡的一声，一道蕴含雄浑真气凌厉气息的金色光环便向空中快速疾冲而去，一会光环便变淡消失。文昱看着消失在上空的光环，一时陷入了沉思。 “我明白了！大道无形，无争便是有争！只有一颗无争的道心，才能驾驭得了这有争的一击！”文昱大喜过望，心内仿佛突然豁然开朗，云开日现。 文昱又是一掌向上拍出，这次他心中空明，无欲无争。没有对敌人的必杀之心，也没有争强好胜的诸多念头，只是一掌轻轻拍出，只见这次打出的一掌没有颜色，也没有声音，更无猛烈气息，如一阵微风般吹向天空。但文昱知道，自己成功了。此功法虽无劲气外漏，但却令对手更防不胜防，仿佛攻击从四面八方而来，威力巨大。因为这是借助无空体与大衍无极诀两种功法所创，他给这集防御与攻击于一体的的神通取名空衍诀。 文昱起身走到千梦石下方，抚摸这块不知存在了多少亿万年的奇石，没有凉意，只有一股纯和之气缓缓传至掌上。他合掌拜了拜，便下山而去。 如梦轩的主阁大殿内，坐于上座的雪瑶仙子看着文昱走进大殿，像是踩着天地自然的大道余韵，一派自然的宗师之态。她点了点头，轻启朱唇道：“短短月余，我观你颇有所得，实在让人惊叹。” 文昱郑重的行了一礼，道：“多谢前辈不吝本门至宝，晚辈才能有如此收获，我已在贵阁打扰多日，今日特来辞行。” 第二十章 同行南去 谢过雪瑶仙子，在灵漪仙子的再三挽留下，文昱还是辞别了如梦轩。他已经跟雪瑶仙子说好暂时不要替他证实身份，等哪天时机成熟时他决定再行出世。 如梦轩主阁大殿内，灵漪仙子几次欲言又止，雪瑶仙子看了她一眼，开口道：“灵漪，你是不是想随文昱一起走？” 灵漪仙子闻言顿时粉霞扑面，忙道：“师尊，你这哪里话，我不是想跟他一起走，我是想去南方四方阁监视熊义动向。” “熊义行事一向诡异难测，手段阴暗，你去我不放心，还是待在轩内好好修炼吧！”雪瑶仙子淡淡道。 “师尊，文昱不也说了么，他也会去四方阁那走一遭，我想与他同行，熊义不是他的对手，有他在，你还不放心吗。”灵漪仙子抓着雪瑶仙子的胳膊，有点害羞般地撒娇道，说完脸上粉霞一闪而过。 “灵漪，文昱现在身份特殊，四方阁与他更有深仇旧怨，待在他身边说不定更危险。还有，别怪我没提醒你，他对那位叫清澄的女子用情极深，现在一颗心恐怕早就冷若寒冰，你可别去自讨没趣。”雪瑶仙子看着这位最得意的徒弟，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直上心头。 “师尊，你这说到哪去了，我对他只有同情与好奇，没有其他感觉，弟子一心求道，绝不会沉溺于情爱之中，你就放心吧！”灵漪仙子说完，不待雪瑶仙子开口，便跑着出了大殿，只余一道声音远远传来，“师尊，待灵漪查探清楚，很快就会回来陪你。” 雪瑶仙子坐在这无人的殿内，自己虽有通天的修为却觉一阵无奈，叹了口气，“傻丫头，你的性格为师还不了解吗，萌生于同情中的情爱才最危险，希望你能度过这一劫数。” 安济城内，文昱走在街头的一处繁华地段。他感觉天下有很多需要他去做的事，都已经过去了，现在已经无人在查探魔门踪迹。而他感觉唯一能为仙门所做的，应该就是查探四方阁的动向，仙门中恐无人在做这件事情。 前面不远处有家不小的客栈酒楼，他想在这天南地北客商流转不息的安济城内，应该能有所收获吧。 找了一处偏僻角落，点了些酒菜，文昱便边喝酒边听酒楼内的客人谈论各种事，但大多与修道中人无关，全是些商贾买卖，人间趣闻等。没过多久，他便失去了兴趣，自饮自酌起来。 一道蓝色倩影翩翩落座于他对面凳子上，对着他嘻嘻一笑，而后招呼小二上碗筷。 “灵漪仙子，这么巧，你也来此了。”文昱奇道，刚离开如梦轩不到半日，竟又在此相遇了。 “这叫人生何处不相逢，文堂主，我下山是准备去暗查四方阁动向的。”灵漪仙子小声对文昱道。 文昱闻言不禁多看了她几眼，抱拳道：“如梦轩弟子不过百，也不像无量山那样领袖仙门，却能为天下安危做到如此，仙子所为在下佩服！” 灵漪仙子看文昱向自己郑重的施了一礼，一呆之后，噗嗤笑出声来，捂嘴笑道：“文堂主，不用如此吧，这是我们仙门中人应该做的。我觉得我们年岁相仿，我们就直呼各自姓名吧，你看如何？” “这……如此也好。”文昱觉得叫她灵漪有些说不出口，但又不想拂了她的爽朗心意，只能点头答应。 “灵漪姑娘接下来会去探查四方阁吗？熊义的修为可是人仙境，若被他发觉你在暗查他，恐怕会很危险。”文昱出言提醒道。 “文昱公子你不是也会去那吗？不知小女子与你顺道同行的话，会不会方便？”灵漪眨了眨眼，盯着他道。 文昱听完只觉一阵为难，自己确实是想去四方阁势力范围内打探动静。但他想先去离四方阁不远的无间峰下古道上看看清澄，带着这么一位女子，他觉得确实有些不妥。但抬头看到灵漪豪爽清澈的眼神，只能说道：“如此……也好。” 离开酒楼，两人走出城外，便化为一金一蓝两道光束，往南极速而去。 两人都是御空而行，灵漪脚下踩着一把淡蓝色仙剑，而文昱看起来像是在直接飞行，但仔细看能看到他脚下有道极淡的金色光圈，像是在托着他。 修为到了半仙境已经可以不用借助仙剑，直接把真气化为各种形态来承载自己御空飞行，只是比较耗费真气而已。不过对于人仙境的文昱来说这点真气对他影响甚微。 一个时辰左右，两人落地在一条荒野古道上。文昱径自往一处小路走去，灵漪知道他要做啥，在原地安静的等待。 “像他这样的一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他深情至此，为他付出生命吗？”灵漪看着那道孤寂的萧索身影，来时一路上他便沉默不语，想来心里在想这位早已死去很久的女子吧。 又是残阳落山时分，文昱在坟前伫立良久，以前总是对清澄絮叨不停的他，此时只有默然无声。 一双白皙的玉手把一束白花放在了坟头，把出神中的文昱带到现实。灵漪站在他旁边，看着这座不起眼的小坟，开口道：“既然过来了，我也看看清澄姑娘，她为你所做的一切让人很感动。” 文昱蹲下身子，小心的拔去坟边的杂草，像是在给心爱的女孩梳头。他叹了口气道：“清澄不光救了我，也让我看清了什么是仙，什么是魔。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在我心里，她比任何人都要善良，她才是真正的仙门正道。以前的我用耳用眼来观这个世界，而现在我用心来感受这个世界。” 灵漪听文昱静静说完，一种特别的念头从心底突然出现，像是与自己从小在师门学到的迥然不同，但又像是学道所要追求的东西。这念头一闪而过，她想再次寻起，却又不知从何而起。等她回过神来，文昱已经大步走远，夕阳的余晖照在他的身上，使其背影显得瘦削却又高大。 第二十一章 访上清观 中州，四方阁。 “师父，雪瑶仙子回山后确实派其弟子去了东蒙仙宗，但好像并没有打探出什么。东蒙仙宗估计认为文昱早就死了，至今没有什么动静。”熊义的大徒弟赵于恒在阁内等了师父近一月，今日终于感应到师父的气息突然出现，忙跑来向他报告。 熊义脸上古井无波，一阵思索后开口道：“为师把文昱的消息透露给雪瑶，这招投石问路原本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看看东蒙仙宗的反应，也正好借机看看仙门的反应。没想到绝神刚死，仙门各派已经自闭山门了，这正是我四方阁崛起的大好时机。如今杨太玄伤重闭死关，我唯一忌惮的人就是她了，只有她还在关注着仙门各派，提防着我四方阁。” 他背负双手，眼中的欲望与贪婪似要喷出，让人生怵，立于他旁边的赵于恒突然感到一阵寒意。 “于恒，最近这月余替我打理阁内大小事务，怎么样，可很辛苦？”熊义转脸看向赵于恒道，脸上仍无任何情绪。 “禀报师父，这都是弟子该做的。”赵于恒很少见到师父会这般关心自己，有点不明所以。 熊义点了点头，而后叹了口气，道：“我们四方阁位于中州的南部，虽属于中州，但相较于北部东部，修炼资源，天地灵气，修炼功法还是相差甚多，甚至不如衍州。为师这些年一直活跃于南方的越州南疆一带，百越地区虽人口稀疏，门派不多，但功法特异，也有不少不能轻视的高手，为师交好他们，以后也将会成为我们的助力。于恒，为师以前觉得你们几个资历尚浅，修为不足，没有将一些本阁大计全部告诉你们。但从现在开始，我四方阁要涿鹿天下，复兴宗门。师门若有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要成长起来，回报师门，明白吗？” “弟子明白，必为光大宗门全力以赴，赴汤蹈火。”赵于恒恭敬道。 熊义给赵于恒说了下接下来的安排，吩咐了他几件事后便又离开了。 待师父的身影从阁外上空消失，赵于恒张开满是汗水的双手，心想：四方阁从今以后怕是不会再平静了。 四方阁所在的凤栖城往南近百里有座仙山叫三清山，高约千丈，山上有个在仙门实力不俗的门派上清观，观主灵成子是半仙巅峰境的修为。上清观向来不问天下事，百年前未参与过仙魔之战，十年前天下动乱也没有出山。 文昱与灵漪的身影出现在三清山上，虽知晓从上清观不会得到多少四方阁的消息，但还是想趁此看下这在天下各派间一直中立的门派如今是何态度，有没有跟四方阁走的过近。 三清殿内，白发长须的灵成子看起来和颜悦色，平易近人，虽对文昱与灵漪的来访感到有些奇怪，但还是热情接待了他们。 “晚辈文昱，这位是如梦轩灵漪仙子。我二人最近在凤栖城附近打探魔门踪迹，所以便顺路过来拜访贵观，打扰了观主。”文昱施礼道。 灵成子摆了摆手，道：“不瞒两位小友，我观弟子向来不盛，修为低微，从祖师创派以来一直在山上静修，从未对天下安危出过力，说起来也真是汗颜。不过贫道听闻魔门早已被剿灭殆尽，难道最近又有魔门在此活动？”灵成子与观内几位长老对望一眼，均感觉有些疑惑。 其中一位长老接着道：“四方阁乃本地最大的修真门派，而且多与各派走动，两位没有去凤栖城问熊义阁主吗？” 灵漪施了一礼道：“我们正是担心四方阁会与魔门有所勾连，所以没有直接去。以四方阁在本地的影响力，各位前辈应该有所了解吧。” 灵成子点了点头，道：“四方阁在本地确实颇有实力，三百年前更是仙门首屈一指的大派，但自上任阁主接掌以来就每况愈下，现阁主熊义与贫道也算旧识，他励精图治，修为高深，听闻已达人仙境，四方阁在他手中应会再次崛起。如梦轩是仙门大派，不是贫道不信任你们，上清观虽隐世清修，但也多少了解些世事。以我对熊阁主的了解，四方阁应该不会与魔门有所牵扯吧。” 文昱与灵漪对望一眼，只见他气息骤然外放，额头一道紫金月牙印记浮现，五个紫金圆环围绕他缓缓转动。 “这是……五阴炼神！”观内的灵成子与几位长老都感觉到这股气息凌厉霸道，那五个圆环似实而虚，像是天下皆传的绝神奇功，全都震惊不已的看着文昱。 文昱抱了下拳道：“正是绝神的五阴炼神。” 一位长老站起身来，惊道：“你是魔门中人？” 文昱苦笑了下，像是知道会遇到这个局面。于是把功法的来历还有熊义的所做所为及熊义也修习了五阴炼神都一一对观内几人说了。 灵漪接着拿出一封雪瑶仙子的书信给灵成子几人看了。 灵成子看完叹了口气，看着文昱道：“雪瑶仙子的话贫道还是信的过的，没想到小友竟有此等变故，实在出人意料。但我上清观毕竟从未插手世事，所以实在帮不到两位什么。” “各位前辈，其实我们此来并没有想让上清观参与任何事，据我派密查，熊义阁主一直与南部的越州各地异族来往密切，且四方阁最近十年动作不停，已经收服或者勾结中州南部诸多正邪或者中立门派，这股势力已经不可小觑，其志已经隐约可见。”灵漪正色道。 文昱接着道：“熊义的修为现在已是人仙境，且已习得绝神功法，以后进境定会更加迅猛。我与四方阁曾有两次交手，其实力绝没有表面那么简单，恐怕已不输无量山。当年绝神杀了亓风楼主，但九阙楼及附属的几座门派有很多迹象表明并非魔门所灭，应是毁于四方阁之手。诸位前辈，上清观传承近千年，一直与世无争，但与四方阁相邻，恐怕会有波及。” 观内一时沉默下来，文昱知道凭他与灵漪两人之言，恐很难让灵成子几人相信，即使四方阁扰乱天下，上清观也不想卷进来。 “两位小友请明言吧，你们来此，不是只来提醒我上清观的吧。”灵成子道。 “前辈，我们想了解下熊义、四方阁及其门派功法。”文昱直言道。 灵成子像是犹豫了下，与几位长老交换了个眼神后慢慢道：“四方阁创派已有五百多年，开派祖师来自百越一脉，道行奇高，其功法也多是百越南疆一带的巫法蛊术等，但当时的四方阁并没有过多插手天下事，所以只是据传。贫道与熊阁主相识已有二百多年，虽无深交，但我两派有事也会来往。他修习的功法却看不到任何百越南疆一带的影子，他的成名神通叫九转极光，气息偏阴柔，讲究后发先制，不知是其门派功法还是自己所创，威力不俗，贫道知晓的就是这些了。” 文昱忙拱手道：“多谢前辈相告，这些信息对我们很有帮助。” 不多会，文昱与灵漪看已无其他信息可得，二人便再次感谢后告辞下山。 灵成子几人目送文昱与灵漪离开，他旁边一位长老道：“师兄，我们这样算不算违背祖制？” 灵成子看着观外的苍茫青山，叹了口气道：“其实自他们二人踏入山门，我们上清观就已经做出了选择，说与不说已无区别。那位叫文昱的年轻人，道行我都已看不透，应是人仙境的修为。观他年岁不足百年，如此年轻便有此等道行，当真是世所罕见的奇才。我上清观这是已经落后于世了吗？” “这……”旁边几人震惊的无以言表。 “他们二人说的没错，熊义虽不是魔门中人，但若其起了争霸之心，怕是更甚于魔门中人。我们虽避世于外，但毕竟与四方阁相邻如此之近，福祸难测啊。”灵成子似乎也感到了一场风雨似要来临。 第二十二章 百越南疆 盛夏时节，越州地区整日阴雨绵绵，天地一片迷蒙。 一艘画舫徜徉于一条大河上，周围奇峰耸立，朦胧细雨中山川互映，看起来美不胜收。 一对俊男美女正在船上品着杯中美酒，欣赏着这如画山河。 “一蓑烟雨，两棹烟波，更有这美酒佳景。若仙门各派各自安心修炼，不起异心，那该多好。”灵漪从船窗里伸出玉手，几滴雨水便落入她的掌中，有些凉意传至身上。 “是啊，十年前有个人也是这般，厌倦江湖纷争，寄情山水，我与他曾一起赏景论道，他的道心早已脱离这纷扰的江湖，唯有与天道相争。可惜，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便有争斗仇杀。”文昱看着船后越来越远的两岸青山出神道。 灵漪转过身来，看着他奇道：“这人一定是仙门某位得道高人吧。” 文昱不置可否，平静道：“他叫原五绝，后来武破虚空，飞升成仙，但也力尽殒身，却把一身功法打入了我的神识。” “原来是绝神！”灵漪惊道，“那可与传说中的他大不相同。” “是啊，绝神是有意统御天下，重制秩序，但我认识的原五绝却不是。名利虚妄，世人纷扰。我原本以为修道中人一心求仙，远离尘嚣。但仍有人为了一己之私，妄起杀戮，人心才是最可怕难测的。世上少了一个绝神，却还会出现第二个绝神。”文昱看着眼前的如烟细雨，仿佛看到了被雨雾遮住的人心。 “是啊，熊义如此奔波忙碌，步步为营，想必最后也会是一场空。”灵漪此刻也有与文昱相同的感慨。 船行驶了半日，到了一处人烟相对较多的地方。越州自古分百越与南疆，地势平坦的东北为百越人民世代所居之地，而西南层峦叠嶂的群山里，则是南疆各族生活的家园。百越与南疆交界处人口相对集中，越州门派不多，有接近一半都在此处。这里大点的城镇不多，大多都是些与中土风格迥异的异族村寨。 两人走进一处建筑风格与中土有些相似，却又带着浓浓百越风土气息的村寨，这里的门派更像是部落，他们没有掌门，大长老即是最高掌权者。根据线索，这个部落即是越州地区最大的门派——佤越邦。 待夜幕降临，两人收敛气息，悄悄现身寨内一所最大的圆形土木建筑门口。这建筑像是一座巨大的鸟巢，共有四层，足可容纳数百人，估计是佤越平时在此举行重大活动的地方。 二楼有间最大的屋子此刻灯火通明，像是有很多人在此聚集。两人飞身上了二楼窗口，从窗户缝隙中悄悄往里看去。 屋内大约站立着二三十位黑衣年轻人，上首蒲团上坐着一位黑发披散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文昱没有刻意感应他，但能感觉此人绝对有半仙境的修为，如此道行估计应是佤越的大长老了。只见这位老者说着话突然停了下来，眼神往他们藏身的窗边扫了下，两人忙屏息静气。过了一会，老者似乎没有感应到什么，又继续讲了下去。 “……准备好了的话，十天之后，就看各位的了，三十年一次的河神大典，此次消失几百年的河神镰都出现了，我们必须拿到！”老者低声道。 窗外的文昱与灵漪挨得极近，两人的头几乎贴在一起，灵漪如兰般的呼气吹在文昱的脸上，让他一阵不自在，忙错开一点距离。 “什么人？”只见老者话未说完已闪身冲出，却见窗边空无一人。 “大长老，会是谁闯我们神殿？”众人跟出问道。 “这个时候，也只有山由邦的那群鼠辈会过来刺探，不用管他们，大家回去继续准备十天后的河神大典吧！”大长老说完，众人一一散去。 文昱两人落在佤越部落外不远的一座小山上，两人对大长老的敏锐神识感到很是吃惊。 “刚才真是奇怪，为何突然会被发现？这人实力当真可怕。”灵漪是半仙初期境的修为，感应不出大长老的实力，当然也不敢去感应，但以两人的修为都能被他察觉，估计这老者至少是半仙中期或者后期的修为。 文昱顿时一阵尴尬，干咳了一声，刚才若不是灵漪往他脸上吹气，让他动作太大，估计不会被感应到。 “十日之后他们举行的这个河神大典不知是什么，好像附近的许多大邦都会参加。”文昱觉得这倒是个好机会，说不定到时越州的诸多门派都会来此，到时查探越州各邦与四方阁的牵扯关系也就更方便了。 此后几日，佤越部落靠近一条大河的地方很快便搭建了一个巨大的平台，人人忙碌不停。看来大长老口中的河神大典对他们而言很是重要。 到第九日，不时有大小船只驶来停于河边，从各地而来的部落门派越来越多。站于远处山上的文昱突然眼神一凝，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白发短须的一位老者出现在高台下，正在与佤越大长老交谈。 “熊义果然出现了，看来此次百越南疆的河神大典，他定会有所行动。”灵漪也看到了那位看起来笑容可掬的老者。 “熊义修为高深，神识怕是比那位佤越的大长老更是敏锐，看来明日只有易容以后趁乱混进去，否则定会打草惊蛇。灵漪，要不明日你就别去了，我自己就可以了。”文昱盯着远处的熊义，脑中突然出现了一道清丽的身影。他倒是不惧熊义，但灵漪却远远不是其对手。他可不想再让灵漪遭了熊义毒手，否则心里会愧疚一生，更对不起雪瑶仙子。 灵漪知晓文昱担心的是什么，心里涌来一阵暖意，但还是开口道：“这么好玩的盛会我怎能缺席，放心我有本门密法，不会被熊义发现的。倒是你与他交手多次，估计被他发觉的风险更大，你还是要多加小心。” 第十日，河神大典开始了。有近五十队服饰各异的部落聚于高台下，佤越的大长老站于高台上，昂首大声道：“河神护佑，我百越南疆民族众多，但都为一家，今日大家聚在此处举行这三十年一次的河神大典，是我佤越的荣幸，此次大典的彩头是——河神镰。谁若夺冠，这河神镰便归其所有，成为我们各邦的邦神。” 台下顿时议论纷纷，每人的脸上都有狂热之色，河神镰据传是由几百年前统一百越南疆地区的一位无上强者铸炼，乃是他们共同的至尊圣器，据说谁拥有了河神镰，便能拥有通天的法力，更能号令百越南疆大小七十二邦。 “河神镰毕竟是传说中的圣器，是不是真的，拿出来给大家看看。”一位部落的带头人说道，台下各派瞬间一片附和声。 只见一个白发短须的老者现身高台上，红芒一闪，一柄似弯月般镰刀状法宝便出现在他手上，他挥舞几下，便有无数红色镰刀残影铺天盖地般的充斥高台上，看起来神异非凡，威力奇大。 台下顿时有声音传出：“神镰轻舞，红月凌空。好像与典籍中记载的一样。” “诸位道友，大家可曾听闻过帕提这个人？”老者向台下问道。 一位有些年长的长老像是忆起了什么，开口道：“那是几百年前统一我们越州各地的那位强者，就是他铸造了河神镰，帕提前辈是我们的无上之神。” “这位道友说的没错，帕提前辈先是统一了百越与南疆各派，而这把河神镰便是他的法宝。”老者朗声道。 台下又是一阵议论纷纷，藏身于人群中的文昱与灵漪面面相觑，不知台上的熊义在打的什么算盘，只能静静听下去。 熊义接着说道：“帕提前辈统一了我们越州各邦后，又北上进入了中土，但天下九州我们越州最是贫瘠偏僻，灵气资源更是不足，中土灵气资源最是充沛，功法多如繁星，仙门藏龙卧虎，以帕提前辈之能，在中土仍遇到了不可战胜的对手，后来他连败于几人手下，心灰意冷之下便留在了中土，并改了名字，后来又创立了一个门派——四方阁。” 台下的文昱与灵漪震惊地无以复加，原来四方阁果真是百越南疆一带高手所创。那熊义此次带着河神镰而来的目的就很明显了，他定是想借机控制百越南疆各族各邦为己所用。 “我是四方阁的现任阁主熊义，所以我同大家一样同是帕提的子弟，这把河神镰应属于百越南疆各族，而不应埋没于中土。” 熊义话音刚落，台下已是呼声震天，此地的风土人情简单直率，熊义的话已经深得人心。 佤越的大长老接过熊义的话道：“河神大典，正式开始！请各邦参赛弟子依次登台！” 很快台上法宝相击声声轰鸣，各种异术光芒四射。原来他们的河神大典类似于中土的比武大会，是要在各派年轻弟子中决出法力修为最强者。 文昱小声对灵漪道：“你是回师门禀报还是继续待在此处？” 灵漪思索了一阵，眼神中顽皮之色一闪而过，小声道：“我有个大胆的想法，我们等河神大典结束后，看这河神镰会归于谁手，我们夺了它，你看怎样？” 文昱盯着灵漪，眼里满是不可思议，没过一会他点了点头，道：“好主意，这样我看熊义拿什么收买人心，百越南疆拿什么拧成一股绳。” 第二十三章 再战熊义 河神大典持续了三天，文昱与灵漪见识到了近五十个邦各种稀奇古怪的人与功法，有手持骨棒的南疆蛮族，有身姿翩翩的异装女子。有的御兽控鸟，有的放蛊施咒，也有一些似是中土的道家装扮，使用刀剑等法宝。 最后佤越的一位年轻人以较明显的优势击败了所有的对手，夺得第一。文昱悄悄感应到这位实力不俗的年轻人有半仙境初期的修为。从他的功法中隐约看到了四方阁的影子，文昱眉头皱起，跟他与灵漪猜测的一样，佤越果然已是四方阁步下的棋子。 河神大典结束了，那位佤越的年轻人站于高台上，大长老及熊义立于他两侧，大长老双手高高举起暗红色的河神镰，台下顿时安静下来。 大长老扬声道：“神镰现，河神出，百越醒，南疆苏！佤越的多贾成为本次大典的邦神，从此将一心奉给河神，代表河神的意志守护百越南疆七十二邦。” 那位叫多贾的年轻人虔诚地接过河神镰，环顾台下一周后高喊道：“河神护佑！”台下顿时人心大齐，山呼而起“河神护佑，河神护佑……”。 人群中灵漪对文昱小声嘀咕道：“我们此刻若去抢夺，即使能够逃脱，怕是也会被众人追杀至天涯海角。” 文昱看着高台一侧抚掌微笑的熊义，豪气顿起，道：“此时出手最好，若等人群散去，怕是不妥。灵漪，你先离开，我甩开熊义等人再去寻你。” 待灵漪悄悄离开人群，文昱小心靠近高台下面最里侧，待山呼声刚停下，高台上大长老正欲开口。 只见一道残影如电般闪至台上，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那位叫多贾的年轻人已吐血飞出，落到远处，手中已不见河神镰。熊义震怒无比，全力扑来，文昱早就防着他，隔空与他对了一记，身形借力飘远，很快不见踪影。 熊义平复了下翻腾的气息，看着台下目瞪口呆的众人，对大长老道：“我去追他，你先安抚这些人！”说完向着文昱方向极速掠去。 刚文昱与熊义对了一击，又全力飞逃，气血一阵翻涌，暗道：“熊义修为进境如此之快，怕是已不在雪瑶仙子之下了，我得尽快甩掉他。” 两人一追一逃，熊义始终不能拉近距离，恼怒道：“文昱，我知道是你，这河神大典是越州各族内部之事，你想惹起百越南疆与中土仙门的大战吗？” 刚才在台上交手一招，熊义只看出此人功法来自中土，但天下会出手夺河神镰并能与他交手不落下风的，怕是只有文昱了。 前面的文昱冷哼一声，对熊义的威胁充耳不闻，全力提速后围着几座深山转了一圈，甩开了气急败坏的熊义。 “灵漪，你带着河神镰回中州，我在此地继续与熊义周旋。”文昱寻到灵漪后，将河神镰交给她，就让她离开赶紧回师门。 灵漪摇了摇头：“我与你一起吧，有无河神镰，熊义都不会放弃。你心性温和良善，恐怕熊义会用计害你。放心，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 文昱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没错，熊义此人，我与他打过多次交道，知道他的可怕。修为上我并不惧他，但说到手段，我差之千里。但这也是我必须要面对的，我多次栽于其手，不能因此就惧怕他。” 灵漪看文昱如此坚持，知道他的心结虽去，但有些人就是这般，越挫越勇，有些事需要他独自面对，自己在他身边，反而会影响他。心底叹息一声，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道：“好好保重，我们还要并肩作战，守护天下那。” 半日之后，文昱在佤越附近出现，河神大典结束后，各邦都已散去，却不见熊义及大长老身影，文昱感到一阵纳闷，“熊义会去哪里那？”突然他脸色大变，想到一种可能，越州到中州的沿路，几乎都是归附于四方阁的门派，若熊义令各派严查过往之人，那么灵漪便很危险。 文昱想到此处，便立刻往北而去，他想灵漪应该不会御剑飞行，那样更容易暴露，她可能会坐船走两人来时的那条水路，文昱于是顺着那条大河一路御空寻去。 突然，文昱自空中飞行的身影极速顿住，发出一声尖锐的声响。关心则乱，他突然想到十年前熊义就是利用他回凤栖城那座酒楼寻清澄，而一路追踪他而来，让人捉住了清澄。 他快速冷静下来，收敛气息，落到河边隐匿起来。 果然，没过一会，熊义及佤越大长老的身影出现在此地，熊义冷冷道：“这小子应是把河神镰交给了那名女子，应该就在附近了，我们追。” 一道雄浑无比的劲气无声地往正在御空飞行的两人身上击来，把毫无防备的两人打了个措手不及。文昱缓缓升到空中，拦至向后飘远的两人前面。 熊义阴沉的脸露出戏谑般的微笑，开口道：“文堂主，这次学聪明了，可惜已太迟，你那位红颜知己此刻应该已被擒住。在越州与我斗，你这是自寻死路。” 文昱并没有因熊义的几句相激而慌乱，他也笑了下道：“熊义，多行不义必自毙，自古作乱天下者都难逃一死。”他又看向熊义身边的那位老者，“大长老，素闻佤越一直领袖百越地区，与中土相安无事，你真的想把百越葬送在自己手上？” 佤越的大长老也是心思深沉之辈，闻言呵呵一笑，道：“年轻人，你们中土有句话说的好，时势造英雄，我这是在做先辈帕提都未能成愿的事。况且中土之人看待我们如蛮邦番夷，为何我们不能共享资源丰富的中土各州。听老夫一言，交出河神镰，今日让你离开。” 文昱正欲出言相讥，只听熊义道：“文堂主，我很欣赏你，你那位朋友的死是个误会，这些都不应成为影响你大好前程的羁绊，女人只会影响你拔剑的速度。不如你我联手，得这天下又有何难，到时什么样的女人还不是任君采摘。” 佤越的大长老闻言不禁正眼多瞧了文昱几眼，实在看不透眼前这年轻人到底有何能耐能让自视甚高的熊义如此。 文昱摇了摇头，打了个哈欠道：“说完了吗？说完就动手吧，我赶时间。” 佤越的大长老久居越州，对中土的年轻一辈天骄奇才知之甚少，熊义跟他提过文昱的修为至少是半仙巅峰，但他觉得凭自己半仙巅峰境的修为，数百年的苦修难道还不敌一个后辈小子，当下便抢先冲了过去。 身后的熊义忙喊一声“大长老且慢”，但已太迟，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大长老与文昱硬撼一击，文昱纹丝不动，而大长老狼狈不堪地翻滚着倒飞而回。 大长老停住身子，苍白的脸上带着震惊神色，“中土功法果然不凡！”话中似乎带着狂热之意。 而熊义则脸色难看，他刚才凭文昱一击能感应出，这已是人仙境的修为。想到十年前半仙巅峰的文昱与人仙境的他都能斗个旗鼓相当。近几年，他虽修成五阴炼神第五层，修为大进，但对面这小子进境更快，即使加上这位半仙巅峰的大长老，杀他恐怕已是不可能。想到此处，他已无心再战。 “熊阁主，你是人仙境，你我联手拿下他！”大长老向他喊道。熊义闻言只能唤出仙剑，欺身上前。 文昱自创出空衍诀还未实战过，心想今日正好拿你俩试试，一时战意澎湃，体内真气激荡。 熊义不敢小觑，一上来便是本门绝学，九转极光发出的白色光芒随着他手中仙剑一指，如电般射向文昱，看起来根本无法抵挡。 两大高手环伺，文昱仍快速进入无我之境，身周一层淡淡金色伴着极淡紫色的光圈浮现，熊义的九转极光碰到光圈如轻叶落湖，只泛起了一层涟漪，便无踪影。 只见文昱双掌轻挥，向两人缓缓拍出，无色无声更无劲气外放，但两人却觉似有一擎天巨岳自天上落下，避无可避。熊义急声道：“快退后！”说完打出五阴炼神挡下了这一击，但也自空中被震开几十丈远。 大长老虽闪身退后极远，但仍被空衍诀余劲扫中，胸口一阵麻木，受了轻伤。 “这小子又修习了什么功法，威力如此之大。难道又是绝神的功法？”熊义心中又羡又恨。 而大长老再也不敢上前，只远远的打算与熊义一前一后来钳制文昱。 文昱看着两人如临大敌般的模样，哈哈大笑，满意的点了点头，心想，这功法虽过于耗费真气，不能接连使用，但防御与攻击都是上乘，对付同境界或使用包围战术的对手再合适不过。 三人苦斗多时，文昱与熊义的五阴炼神此刻都催至第五层，威力绝伦，各种功法不断对轰，身下的大河被他们的劲气击打的浪涛翻天。 人仙境的高手决战，大长老此次也算是开了眼界，有他在旁掠阵，文昱与熊义谁也奈何不了谁，两人再对一击，远远分开。熊义看着远处气定神闲的文昱，觉得再耗下去已无意义，对大长老使了个眼色，两人于是收手往南而回。 文昱看着他们飞远，他估计两人应该不会再折返。因为担心灵漪安危，于是也不再停留，沿河向北而去。 第二十四章 仙门之乱 文昱一路寻着灵漪的点滴气息往北疾飞，在越州与中州交界的一个山涧处落了下来，他在河边发现几道不弱的残留气息，很明显，此处发生过短暂的打斗，之后便有人开始逃跑，后面几人紧追不放。 文昱继续沿河寻找，不多时，他眼神一凝，停了下来，下方数十棵环抱巨树整齐倒在河边，枝叶依旧新鲜，像是倒下没多久的样子，树身切口平整光滑，很显然是被一击而毁。 “惊鸿剑法，是雪瑶仙子！”文昱判断这等力量以灵漪目前的修为应该还做不到，定是雪瑶仙子赶到了。 再往北，那几道不弱的气息便消失了，应该是后面追赶的几人看对方道法实在高深，毫无胜算，于是便放弃了。 一个时辰之后，文昱飞到距如梦轩不远的安济城边，本想直接去如梦轩，但他想了想还是改变了方向，转身进了安济城。他想既然灵漪已经随她师尊安全地回到了师门，那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如梦轩吧，自己目前身份特殊，还是别去掺和太多为好。 如梦轩。 夜色沉沉，雷鸣声声。雨打树叶的啪嗒声愈来愈急，一场夜雨看来就要汹涌而至了。一道闪电划破夜空，远处树叶上开始的啪嗒声很快变成了潺潺流水之声。 临水而建的如梦轩，在这风雨之夜，默默的矗立在济河之畔，屋外有天空轰隆而过的雷声，雨打屋檐树叶花草的声音，像是几百年来一直如此。 一间暖阁内，屋内烛火幽幽，随风摇曳。 雨水打湿了窗子，有些水珠溅到了灵漪雪白的手臂上，她却像是浑然不知。 灵漪已经回山几天了，除了刚回来时把河神镰交给雪瑶仙子，并把熊义在南疆的动向所为详细禀报后，便一直呆在自己屋内练功。 吱呀一声，门扉像是被风吹开，而后又轻轻关上，一身白衣的雪瑶仙子出现在屋内。 夜色中，小屋内，烛光下，只有两道窈窕的身影。 身后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灵漪回头看了下，喊了声师尊。雪瑶仙子走到窗边，与她一起并肩看着屋外风雨，迷蒙夜色。 “师尊，仙门各派对四方阁是什么态度？”灵漪转脸看向比自己都要美丽的恩师道。 一阵沉默后，雪瑶仙子的脸色如同这雨中的世界一般朦胧，她伸出手接了几滴雨水，叹道：“这个世界没有了魔门，仙门也就没有了敌人，没有了防患之心，各派就已在走下坡路，也就快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一道闪电划过，远处的世界随之明亮，一声惊雷紧随其后，訇然而响，滚滚雷声传至很远。 屋外风雨，似乎又大了几分。 灵漪皱了下眉头，把窗户关小了些，她目光悠悠，凝视着这如墨夜色，道：“看样子，仙门各派现在一片安宁，谁都不想脱离这份宁静，即使他们相信了师尊的话，也不会有所作为。” 雪瑶仙子点了点头，道：“杨门主闭关已久，不理任何凡事，其他各派门主也在闭关疗伤或是冲击境界。仙魔争斗数千年，向来如此。”她眼神之中像是有道光芒一闪而过，“绝神是个有智慧的人，他或许已经看透了人与人，门派与门派之间争斗的根源，但可惜他生错了时代。风雨已来，我们先顾好自己吧。” 灵漪心头大震，不久前也有一个男子对她说过类似的话。 屋外，雨敲竹窗声越来越急。一时之间，两人沉寂在这黑夜里，风雨中，静默无言。 一阵冷风自窗外吹来，雪瑶仙子收回目光，看了一眼灵漪，缓步走到门口，像是犹豫了下，道：“文昱在安济城里。”说完只听门扉一声轻响，白色身影已消失在这雨夜里。 灵漪回过神来，推开木门，寻找师尊的身影，在这茫茫夜色中，却只能看到丈余视线外的景物。风雨萧萧，天地连成一片。 “文昱在安济城内，可是，师尊告诉我这个做什么？”灵漪一时陷入了沉思，但看神色，这间小屋，她怕是无心再继续待下去了。 文昱这几日待在安济城里，每日喝酒品茶，在这南来北往人流不绝的酒店内打听中州的各种事情，修道中事还真是听到了一些。他了解到最近有个神秘门派动作不断但却隐秘，中州南部有些门派竟然被灭门了。“定是四方阁所为！”文昱猜测，他打算去那些被毁门派查看一番。 出了酒楼，文昱走在街上，远远便看到一道蓝色的美丽身影，在人群中显得尤为亮眼，像是早已在此多时。文昱再次见到她，感到一种别样的亲切，他走上前去，从灵漪身后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灵漪回过头来，很惊讶似地笑道：“好巧啊，你也在这。” 两人一路聊着，缓步出了安济城。“……就是这样，我想仙门再也不会像以前那般同仇敌忾了。”灵漪把仙门各派对四方阁的态度告诉文昱。 文昱像是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平静道：“仙门从来也没有齐心协力过，以前魔门势大，各派聚在一起对敌，无非是想自保罢了。现在的四方阁还没有以前绝门的实力，熊义更没有绝神的修为，但四方阁实力增长迅速，熊义更控制了越州各邦，这才是更值得重视的地方。” “师尊虽有心，但现实却让人无力，仙门各派都在沉默，甚至觉得她别有用心。她说这可能就是天下大势吧，风雨将起，她让我们先顾好自己。”灵漪叹了口气道。 “现在已经没有了魔门，谁祸乱天下，谁就是妖邪，我便讨之。中州有几个门派被悄悄灭门，我怀疑是四方阁所为，我准备去调查清楚。”文昱眼神似一把利剑，充满着凛然正气。 灵漪看向他的俊逸侧脸，觉得这个男子历经波折，但并没有迷失守护天下的本心，现在几乎无人在为阻止天下纷乱而操心，但他一直在做，既危险无比，而又无人所知。看着他此刻不知因想到什么要紧之事而紧皱的眉头，一时之间，灵漪芳心大动。 “灵漪，灵漪……”文昱喊了她几声发现灵漪像是在出神，感觉今天的她很是奇怪。 灵漪脸上一红，错开目光，开口道：“没什么，我们走吧。” “此行危险更甚于百越南疆，河神镰在如梦轩，你还是在宗门相助你师尊，以防熊义来袭吧！”文昱道。 “这里仙门大派相距不远，师尊修为高深，而且我如梦轩也有传承底蕴，放心好了，走吧。”灵漪脚下仙剑出现，当先腾空而起。 中州中部，苍巫山。 苍巫门虽听起来像是个邪道门派，但行事向来地道本分，一直尽心于造福当地百姓，是个口碑很好的仙门大派。 苍巫门创派久远，据传已有上千年历史，开派祖师传说修为达至地仙境，是当时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但传承至今，日渐式微，现在的苍巫门门主李鸿毅修行近二百年，有半仙中期的修为，但在仙门各派掌门中排不进前五十。门内弟子百余人，但并无惊才绝艳者，修为都还未至半仙境。 李鸿毅最近几天总是心神不宁，感觉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他听闻南部有几个门派被人悄悄灭掉，日前他已吩咐弟子去检查护宗大阵以便随时开启，防止意外发生。 突然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传来，大殿随之剧烈摇晃，让人一时站立不稳，他立刻冲至天上，只见广场上弟子死伤一片，几个护宗大阵阵眼位置被轰开，看来是启动不了了。 “什么人，敢来我苍巫门撒野？”李鸿毅看着一片狼藉的广场，恨怒欲狂。 只见片刻之间，有十几道穿着黑衣，修为强横的人影接连出现在天上，个个都有半仙境的修为，这种战力放眼天下已是不多见。 “李门主，废话不多讲，交出苍巫心法，饶你传承不灭！”其中一人声音喑哑，说话像是石头摩擦般难听。 “休想，祖师所传功法，岂能交于外人！”李鸿毅凛然道。 只听扑通几声，几名弟子瞬间惨死倒地。李鸿毅大吼一声，持剑便冲了过去。黑衣人中闪出一人，唤出一件似竽似圩状的法宝，放至嘴边吹了起来，这法宝所传出的呜呜声似能侵人魂魄，李鸿毅顿时头痛欲裂，在空中摇摇晃晃，险些跌落下来。 “你来自南疆一脉？”李鸿毅喘了口气，惊道。 只见又一个黑衣人手中盘状法宝光芒亮起，眼看有人又要命丧其手。 “住手！”李鸿毅看这些人心狠手辣，只能苦涩道，“你们到底受何人指使，非取我派功法？” “李门主，知道的越多反而越危险，苍巫门心法能被看中，是你们的福气，说明你派还有用处，若是其他门派可能就没这么好运了。”为首声音喑哑之人道。 李鸿毅叹了口气，道：“我可以交出心法，但得先让弟子们离开！”他不能眼看弟子们被一一屠戮，无奈之下只能选择屈服。 “你没有谈判的资格，先交出心法，而且你全派上下还得保密，若是做不到其中任何一点，那就只能一个不留了！死人可比活人更会保守秘密！”黑衣人似笑非笑道。 “你……！”李鸿毅气到浑身颤抖，但却无能为力，随即认命般的垂下了手中的仙剑。 黑衣人得到苍巫心法后便离去了，李鸿毅看着毁坏的宗门，死去的弟子，跪在地上痛哭道：“师父，不肖弟子李鸿毅，对不起列位祖师，对不起宗门！” 第二十五章 风月谷之变 夜色深沉，暗月无辉。 中州风月谷。 “师尊，徒儿求你跟我们一起走吧！”一位容貌极其美丽的年轻女子此刻满脸泪痕，跪在一位满身伤痕的中年妇人身前，痛哭不已。 “秋雪，跟你两位师兄赶紧走，晚了……就走不了了，风月谷得传承下去，不能被灭门！”妇人咳了一口血，喘息道。 风吹过，带来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十几道黑影追至这里，“把那两个女子留着，其他人都杀掉！”说话之人声音喑哑，极是难听，此刻满脸玩味之色。 妇人似是早就起了赴死之心，决然道：“秋雪，快走！”说完一掌把年轻女子远远送出，身上光芒大盛，冲向为首那道黑影。 为首黑影嘿嘿一笑，道：“吕谷主，你又何必为了一时意气，让这近千年的风月谷毁在你的手中。” “无耻之徒，风月谷就算毁在我手里，也决不会屈服于你们这些手段阴暗的邪魔歪道。”吕谷主招招都是不要命的打法，但都被黑影一一化解。 两人再斗片刻，吕谷主已经力竭，噗通一声摔在远处，昏了过去，而谷内弟子此刻也所剩无几。 “赶紧解决最后几个，带上这两人走！”为首黑衣人喝道。 无声无息间，一道淡蓝色剑气划破黑夜，将正在攻击吕谷主三个弟子的黑衣人逼退，一袭蓝裙的灵漪现身出来，手中仙剑蓝光清幽。 “半仙初期！”其中一个黑衣人冷哼一声，手中盘状法宝白光闪烁，嗖的一声，迅疾无比的朝灵漪飞来。 只见这件法宝没有击到灵漪，而是围着灵漪飞了一圈，便吧嗒一声掉在地上，黑衣人再次催动已无任何回应，与本命法宝的神念关联已被切断。 黑衣人震惊无比，他是半仙初期的境界，能在瞬间斩断他与本命法宝的神念关联，至少得高过他两个小境甚至一个大境才能做到，他不信对面这位半仙初期的女子能做到，一时呆愣在原地。 “何方高人，请现身一见！”为首说话喑哑之人大手一挥，把盘状法宝和那呆愣在原地的黑衣人卷到身前。此刻他感应到一股令他都感觉危险的气息，若有若无的笼罩着谷内。 “南疆落仙盘，想必阁下就是山由邦的大长老施雨农吧！贵邦为何不在南疆好好修炼，来中州灭人宗门？”一道爽朗声音传来，似是极远，又像就在身边。 一道白影闪过，众人还未看清来人，地上昏迷的吕谷主已被那人放至灵漪身边。灵漪取出丹药，捏开她的嘴喂了一颗，掌上灵力缓缓送入，而她的三个弟子也快速飞来，从灵漪手中接过吕谷主。 “你是抢夺河神镰的那个人！”名叫施雨农的山由邦大长老双眼一眯，断然道。 此刻场上的黑衣人全部聚集在大长老身边，手中各色法宝清光闪闪，锁定着对面的一男一女。 “河神镰确实是我所夺，因为此时还不是出世的时机，在百越南疆只会给各派带来危机。四方阁到底许了你什么好处，让越州各派冒着与整个中州为敌的风险，甘愿做他的鹰犬。”文昱气定神闲，浑然没把这十几个黑衣人放在眼里。 “阁下未免管的太多，河神镰的事我们还没去找你算账，你竟又来此多管闲事。”施雨农冷声道。 文昱知道这样问怕是问不出来答案，只有出手拿下这个大长老，逼他开口。 文昱不再多言，出手便打出绝学空衍诀，神气仿佛铺天盖地般击出。这十几人反应倒也迅速，马上结成一个防御阵法，各自念诀，手中法宝向上挥出。 但空衍诀神劲冲至阵法上，只一击，便破了这阵法。场上除了施雨农，其余诸人尽皆东倒西歪，有几人口吐鲜血，法宝掉落一地。 文昱趁机冲上前去，出手擒拿施雨农，这山由邦的大长老是半仙巅峰的修为，功法特异，且这十几人修为也不俗，向他一起出手，文昱一时竟拿不下这个大长老。 文昱拍出的神力浑厚无匹，没过多久，十几人已被他击毙两人，剩下的人一脸惊惶。众人再战片刻，施雨农从袖中掏出一个像是蜂窝状的东西，看起来小巧精致但极可能很是危险。只见他寻得间隙甩手而出，但没有向文昱击来，而是飞向了灵漪几人，这件蜂窝状的东西于空中突然爆开，马上一群似蜜蜂般的飞虫便嗡嗡地向几人飞来。 “快退，是灵蛊虫！”灵漪边喊边打出几记掌力，劲气震死很多飞虫，吧嗒吧嗒掉落一地。但数量实在太多，有些还是继续向他们飞来。文昱眼看着灵漪几人无力招架，只能舍弃这些黑衣人，闪至灵漪几人身边，袖袍挥舞，飞虫便被他卷的换了个方向，向施雨农他们飞去，而这些黑衣人趁着这功夫，早已冲天而起，飞速远去。 文昱锁定一人，立刻追了上去，但发现这群南疆异族逃命之法大是诡异，类似于失传许久的血遁之法，短时间内竟难以擒住他。由于担心灵漪他们几人安危，他于是放弃追捕，快速往谷内折返。 风月谷一所殿堂内，吕谷主及三个弟子等谷内仅剩的十数人看着破败的大殿，此刻满脸迷茫之色。 “多谢相救之恩，不知两位是来自哪派的道友？我吕轻素代表风月谷铭记于心。”吕谷主率众弟子给文昱与灵漪行了个大礼，道。 “吕谷主不用客气，这位是如梦轩的灵漪仙子，在下文昱。除了风月谷，谷主还知道有哪些门派遇袭？”文昱问道。 吕轻素沉默了会，开口道：“几天前，百里外的苍巫门李门主秘密传讯于我，让我风月谷小心魔门的偷袭，可疏散弟子，开启护派大阵，或关闭山门。讯息不多，就这短短几句，想必他得到了什么风声。所以今日我们刚疏散部分弟子，开启神阵，这些人便出现了。他们先是让我交出本门功法，让我风月谷臣服听命于他。见我等不从，便大肆杀戮，本门弟子已十去七八。”吕轻素说完，脸上满是愤恨之色。 “吕谷主，此次中州南部几个门派被袭，其实都不是魔门所为，而是越州佤越、山由邦等几个门派之人，且都是各派的高手。一月前，我二人查到四方阁熊义与百越南疆各派秘密来往，且很多门派听命于他。中州与越州相距甚远，素无往来，所以我们判断必与四方阁有关。”灵漪道。 殿内风月谷诸人均感震惊，吕轻素道：“四方阁是本地最强的门派，且一直行仙门正道之事，为何会夺人功法，收服他人门派，熊义到底想做什么？” “四方阁表面确实是仙门正道，但熊义私底下行事却比魔门更甚。此人多年来一直隐忍，待天下时局大变，此次定是以中州修炼资源、功法等为诱惑，与南疆各派达成合作，助他一步步染指天下。”文昱道。 凤栖城，四方阁。 熊义脸色铁青的看着面前的施雨农等人，冷冷道：“大长老，近期不要再出手了，你们先返回南疆，待我除去文昱这小子，我们的大计再继续施行。现在我们做的有些过了，仙门已经开始怀疑我四方阁。若再北上，那边一些门派实力绝不是苍巫门，风月谷可比。若等他们联合起来，以我们目前的实力，仍难以胜之。” 施雨农冷笑一声，道：时机难得，阁主可得抓住了，不要等到最后落得个一场空。还有阁主的承诺，可别忘记了。” 熊义哈哈大笑，马上换上一副和善温和的面孔，道：“大长老，以我们百年的交情，待我们入主天下，你南疆所得绝对超过我对你的承诺，这你大可放心。再说熊某说话向来一言九鼎，你就在南疆等我好消息吧。” 施雨农等人离开了，熊义脸上阴晴不定，森然道：“成事不足的东西，还以为在你南疆吗。” 几日后，风月谷内，夜色渐浓。 文昱刚刚关上房门，正准备打坐休息，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文昱以为是灵漪找他有事相商，手指划过，一道劲气把门打开，却见一位身穿白衣，窈窕紧致，容貌极是美丽的女子站在门口。文昱一惊，忙站起身来，道：“是千秋雪姑娘，这么晚了，是不是有要事找我？” “公子叫我秋雪就可以了，你与灵漪仙子留在此处守护我风月谷，师尊让我照顾公子洗漱起居。”千秋雪说完，脸上一红。 文昱听完爽朗一笑：“我们修行之人，哪里用的着别人照顾这些，姑娘心意我领了，今天你也劳累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公子，可是……” “你就跟你师尊说我已经休息了……” 灵漪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口，脸上一副笑嘻嘻的神色，千秋雪看是灵漪，不知所措地低着头，匆匆离开了。 文昱对灵漪投来一道感激似的眼神，正想说点啥，灵漪笑道：“如此绝色佳人投怀送抱，文昱公子竟然视若无睹，当真可惜。” 文昱感激般的眼神变成了无奈，开口道：“这也出乎我所料，不过风月谷这次差点被灭门，熊义的阴谋再次被我们破坏，估计他正恨我欲狂，我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过几日我们去苍巫门一探究竟，李门主为何会给风月谷预警那？”灵漪奇道。 第二十六章 苍巫门之战 苍巫山，于绵延不断的群山中拔地而起，直入青天，山顶常年雾霭蒸腾，仙鹤齐鸣。清风白云，山峰苍翠，更胜人间仙境。 时已过午，两道清光闪过，文昱与灵漪的身影降落在苍巫门前的平坦空地上。 文昱释放神识仔细感知苍巫门内的情况，却被一层屏障似的阵法隔断，“苍巫门定是生了变故，里面不太正常。”文昱眉头微皱道。 两人对视一眼，身形缓缓升起，往苍巫门里面悄然隐去。 两人搜索了几个练功殿堂，全都空无一人，这里的人像是突然蒸发掉了一般，无打斗痕迹及尸体血迹，而且寂静的有些诡异。 “广场上有情况，走，去看看！”文昱与灵漪身影一闪，落在几个殿堂中间一座巨大的教武场上。就在他们双脚刚刚踏上砖石地面，四道赤色光芒分别于广场的四个角落突然一亮，四根约有十丈高的光柱轰然而起，一座蕴含古朴而又恐怖气息的洪荒大阵已被触发启动。 “苍巫门的确不凡，这座阵法应是他们的护宗大阵，估计是当年一位地仙境强者所布，我没有把握破开。”文昱感受着阵外逐渐活跃的天地灵气，正色道。 “苍巫门为何不将护宗大阵覆盖整个宗门，而是设于这广场上等来人触发？好像在等着我们进入似的。”灵漪奇道。 “两位，好久不见，老夫已在此等候多时了。哈哈哈哈！”一道如洪钟般的笑声滚滚传来，很快熊义、苍巫门门主李鸿毅还有一个黑衣人现身出来。 文昱早就习惯了这种场面，陷入阵法之中也不止一次了，此刻心中唯一有些顾虑的就是灵漪了。他身形瘦削但却笔挺，背负双手，脸上无任何惊惧犹疑之色，洒然一笑，道：“熊义，又是阵法，能不能换个花样？” “文堂主，这次可与之前大有不同，这可是苍巫门的祖传神阵，还得多谢李门主。”熊义微笑着说完，看了一眼李鸿毅，“李门主，这传承千年的神阵叫什么名字？” 李鸿毅神色复杂，没有去看熊义或者文昱二人，而是默默低下了头，艰难吐出四个字：“巫神大阵！” “熊义，你撤掉这阵法，我们交出河神镰！”灵漪觉得熊义准备充分，她与文昱二人困在这阵中，今日怕是难以活着离开。 熊义缓缓摇了摇头，眼神狠辣，道：“太迟了，河神镰我当然会去取，你二人多次坏我大事，早已留不得。李门主，动手吧！” 李鸿毅脸色木然地飞到大阵上方，手中掐诀，一道苍巫真气射入阵法主位，瞬间一股古朴莽荒的气息便充斥于广场之上，巫神大阵的杀阵被激活。 文昱看着灵漪，向她笑了下道：“灵漪，今日你我死在这千年神阵中，也算不虚此行啊，哈哈！” 灵漪的一张俏脸此刻却如花般嫣然而开，点了点头，望着身边这个无惧的男子，心底在想，“能跟你死在一块，我便也不怕了！” 此刻天地间只有大阵隆隆的运转声，文昱二人终究不想坐以待毙，在阵中不断腾挪闪避，一尺粗的蓝色雷电不时落下，只要被击中一道，半仙境的高手怕是瞬间也会化为飞灰。 突然一道如水桶般粗细的雷电光束落下，文昱一掌拍开灵漪，只听嘭的一声，空衍诀护体真气被击散，文昱落至地面，上衣被焚烧殆尽，皮肤被雷电灼成了紫红色。 “文昱！”灵漪惊呼一声，闪到他身边，欲扶起他，文昱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浑身劈啪作响，目光炯炯，仿佛被激起了无穷的战意。 文昱抓住灵漪的手，把她护在身边，再次催动空衍诀护体，有几道雷电终是没有闪避掉，再次击溃文昱的护体真气，人力终究难敌这纯粹的天地之力，他吐出一口鲜血，摔了下去，而身下的灵漪却没有受伤。 熊义觉得文昱二人已无生还可能，脸上难掩高兴之色，开口道：“走吧，李门主，带我去看看你们苍巫门的其他禁制阵法。”说罢背负双手当先而行，走了几步发现有点不对劲，李鸿毅似乎没有跟上来，一回头，却见李鸿毅一脸决然，将阵法的一个阵眼破坏，正在破坏第二个，此刻杀阵已经停了下来，困阵已经开始缓慢趋向停止。 熊义双目直欲喷出火来，大怒道：“李鸿毅，你竟敢反我？”说着闪至李鸿毅上方，一掌拍下，李鸿毅身子软软倒下，嘴角兀自挂着笑意，仿佛此刻虽然死去，但也心安了。 “熊义！”文昱与灵漪终于冲出了快要停下的大阵，刚才眼看着李鸿毅毙命于熊义掌下，文昱一腔怒火彻底被引燃了，新仇旧怨让他此刻杀意滔天，上身赤裸，精壮的肌肉似乎蕴含无穷的力量，一拳便向熊义打来，熊义从未与文昱如此近身相斗过，还未抽出仙剑，只能挥掌硬接，只听嘭的一声，他连退数步，双臂一阵酸麻。 文昱再次出手，大衍无极诀与熊义狂猛对击。而另一侧，剑光闪烁，灵漪已和黑衣人斗在一起。 文昱此刻恨怒无比，以空明之境为要诀的空衍诀无法再次催动。两人苦斗一会，文昱拼着左肋受了熊义一道暗劲，大衍无极诀至阳至猛的真气击中了熊义腰部，两人都吐出一口鲜血，各自倒飞回去，重重摔在地上。 文昱起身再次冲过去，而地上的熊义看着誓要取他性命的文昱，此刻气息一阵紊乱，双眼满是惶恐。 而就在此时，一股气息不下于熊义的极强劲气向文昱袭来，文昱只得打出五阴炼神相抗，五阴炼神化解了神秘人打出的劲气，但也阻碍了文昱的上前，熊义起身转瞬逃远。而与灵漪相斗之人也挥剑逼退灵漪，飞身而起，很快消失不见。 “熊义竟有人仙境的帮手？他为何不直接与熊义联手对付我那？在担心什么那？”文昱顿觉这个暗中出手的神秘人必定不简单。 “你没事吧！”灵漪来到正在沉思的文昱身边，发现他肋下一片青紫，定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熊义已从幕后走到台前，专门设局来对付我们，而且还有一个厉害帮手隐在暗处，这个人应该有人仙中期的修为。”文昱手抚胸口，咳了一声道。 “人仙境中期？天下除了杨太玄门主，还有谁有这么高的道行？”灵漪也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这人若跟熊义联手，不用这阵法，也能致我们于死地，但他明显不想暴露自己，只是出手助熊义脱身。” 两人目光落到了李鸿毅的尸体上，这位年轻的苍巫门掌门，最终还是没有屈服于熊义，解开阵法一角，放出了他们二人。文昱叹了口气道：“李门主定是受了熊义的胁迫，我们看看苍巫门还有没有人。” 没过一会两人在后厅发现了十几个苍巫门长老和弟子，一问才知，苍巫门于不久前被一伙神秘人偷袭，李门主为保全大家性命交出了苍巫心法。但为防那伙神秘人再次来袭，已疏散大部门弟子，这十几人是自愿留下来守卫宗门的。今天一早四方阁熊义来访，与李鸿毅密谈一会后，他们便被脸色难看的掌门安排在这后厅等待，没有命令不得出去，之后便听到了护宗大阵开启的声音。 文昱看着还不知发生了何事的众人，叹息一声道：“李门主，被熊义杀害了，现在在前殿。” 众人闻言冲至前殿，围在李鸿毅的尸身旁嚎啕大哭。 “门主是怎么死的？”其中一个长老站起身来，看着文昱二人烧焦破烂的衣服，面色不善地问道，其余诸人均投来询问的目光。 “李门主宅心仁厚，视人命大于天，我想各位应该了解。熊义定是以你们的性命相要挟，所以李门主才会听命启动大阵，在巫神大阵中仅靠我二人之力，定是尸骨难存。但李门主最后不忍我二人死于阵中，破坏了阵法，却被熊义杀害了。之前偷袭苍巫门的那群黑衣人，就是熊义在南疆笼络的各族高手，我们几日前在风月谷与他们交过手。”灵漪看出了他们眼神中的疑惑与怀疑，赶紧解释道。 “熊义！我们定要找四方阁问个明白，还门主一个公道。还没请教二位是？”那长老仍是一副怀疑的目光，恨声道。 文昱介绍完，灵漪还欲说些什么，文昱摇了摇头，向众人抱了下拳，拉着灵漪离开了。 苍巫山下，两人看起来心情都很沉重，文昱看着渐渐升起的朝阳，开口打破了拂晓的寂静。“此次李门主被害，也算是因我之故，熊义丧心病狂，手段肮脏，他断定我们会来苍巫门，专门设下此计，以后这种事情还是会少不了。” 灵漪知道文昱不光指熊义逼迫李鸿毅对付他俩之事，还有苍巫门对他们的不信任甚至是怀疑。与熊义这种人打交道，以后必定还会遇到此类之事。 灵漪把一缕秀发绾到耳后，俏脸白皙而又美丽。她想了想，坚定道：“我们从小学道，誓要做斩妖除魔之事，行守护天下之责。李门主不惜背叛师门也要拯救弟子，不惜殒命也要救出我们。我想我们在做的，也会是李门主想做的。这条路或许危险艰难，有很多人会为此牺牲，但我们的初衷不变，道心稳如磐石，这就对了。” 文昱看着身边这位美丽的女子，大为惊叹，这番话不由的让他肃然起敬。这一年来，两人一同出生入死，中州各地，南疆百越。文昱第一次对她有种别样的感觉，不止好友般的欣赏，更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好感，就像这条孤独的路，突然有了一个同行者。 “说的好，纵然前方之路黑暗难辨，但心中有光，便是方向。”文昱点头道。 “我要回趟师门，把这些情况告诉师尊，让她定夺。你跟我一起吧！”灵漪看向文昱道。 文昱迟疑了下，点了点头。他一直在想那位道行奇高的神秘人，这人应该不会听命于熊义，可能两人只是达成了合作。河神镰在如梦轩雪瑶仙子手里，暂时应该没有问题，凭熊义的修为想要去取，应该很难。但如果那神秘人出手，雪瑶仙子怕不是其对手。 两人化为两道流光，转眼消失在天际。朝阳渐升高，满山洒金辉。 第二十七章 回师门 济河绵延向东而去，河畔的如梦轩伴着晨起的朝霞，散去最后一层雾霭。洒过的金辉里，木质窗阁乌红，檐角雕兽飞悬。 一间宽敞的楼阁内，雪瑶仙子精致的脸庞闪着淡淡光泽，此刻她眉头微锁，静静地听文昱与灵漪说完。沉默了片刻后，她开口道：“杨太玄门主出关了，以他的威望及身份，断然不会暗中出手。但出现在苍巫门之人有如此高的道行，应该在天下早就声名显赫，隐藏身份只能说明此人极有可能是仙门某派之主。” 灵漪高兴道：“太好了，有杨门主这位仙门定海神针，我想熊义必会有所顾忌。师尊，杨门主是什么态度？” 雪瑶仙子平静道：“前几日我去拜访时，杨门主刚刚出关，对四方阁作乱天下，他只是觉得有些惊讶，很多事我想他也会去查实。如果熊义与南疆各派勾结毁人门派，夺人功法证据确凿，我想杨门主会出手的。” “前辈，熊义惯于暗中出手，而且还有一位深不可测的帮手。虽然我们夺走了河神镰，但百越南疆许多门派还是在为他做事，如梦轩还是要小心熊义等人的偷袭。要不，河神镰还是放在我这里吧。”文昱想到了熊义在苍巫门所说的会自己去取河神镰，不免有些担心。 雪瑶仙子摆了摆手，心境仿佛不会被世俗之事影响分毫。她起身走到二人面前，开口道：“夺人至宝，我们确实理亏，但这却是最好的方法，我会给越州各派一个交代。熊义受了重伤，杨门主又已出关，天下应会平静一段时间了。” 文昱向雪瑶仙子认真行了一礼，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晚辈就告辞了，我也该回趟师门了。” 灵漪送文昱出了山门，两人并肩走在晨光中，各自无言。文昱突然停下脚步，笑了下，道：“不用送了，好好相助你师尊，希望下次相见，你我不用再为天下纷乱而奔波。” 灵漪点了点头，眼中似有诸多思绪拂过，幽幽道：“会的。” 文昱的身影化为天边的一缕云烟，很快消失不见。一股怅然若失般的惆怅很快袭上灵漪心头，她看着天上那道快要看不见的白线，喃喃自语道：“下次相见的时候……” 中州与衍州交界处。 一道笔直高大的身影负手立于虚空中，像是在此等人。文昱停住身子打量了下对方的背影，道：“门主是在等我吧。” 这道身影转过身来，中年修士模样，黑发长须，面色虽略白但双眼似有神光，温和道：“没错，本座确实是在等你。” 文昱抱了下拳，道：“见过门主，晚辈所料不错的话，门主是为四方阁之事吧。” 此人正是无量山的门主杨太玄，当今仙门修为第一人。只见他点了点头，身子突然下降，往地面落去，文昱赶紧跟上，两人落至济河边的一棵百年巨树下。杨太玄望着面前宽阔清澈的济河，道：“雪瑶仙子说了一些你的事情，你无需因身怀魔门功法而忧心，这是对你的考验。没想到绝神真的做到了武破飞升，更没想到绝神之后，熊义竟敢作乱天下。” 文昱再次抱了下拳，苦笑道：“多谢门主之言，晚辈刚开始时确实痛苦迷茫，如今心结已尽去。现在仙门有门主主持大局，我想熊义定不敢再造次。” 杨太玄摇了摇头，眼神似能洞穿远处绵延千里的青山，道：“你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少人仙境的修士吗？” 文昱认真想了下，答道：“晚辈不知。” “不算你我二人，我们所知道的不过五指。”杨太玄伸出一掌道，接着又伸出另一掌，“但我们不知道的，怕是大有人在，天下修士何止亿万，其中也不乏像你这样的百年就达到人仙境的武学奇才。” 文昱点了点头，像是突然想到一事，道：“当日在苍巫门，熊义被我击伤，有一修为不弱于他的神秘人阻我杀他，但此人隐匿气息功法，不知是否是门主所说的我们不知的那类人。” 杨太玄道：“或许是吧，自亓风楼主与东一真人陨落后，除去你跟熊义，本座也不知还有谁达到了这个境界。” 文昱对杨太玄又说了一些熊义与百越南疆各派的勾结，包括风月谷与苍巫门被屠戮等事。杨太玄一一听完，转过身来，看着文昱肃然道：“文昱，我此来，并不全是为熊义。对于我们这些仙门中人而言，修为越高，责任也就越大。而你，是我们整个仙门的希望！你这十几年未回师门，每日所行之事，说明你已经将这些责任放在肩头，已经将守护天下苍生放在心头。” 文昱忙道：“不，门主，晚辈修行时日不长，经验不足，仙门有你……” “我已经老了！本座修行近五百年，十几年前一战我已伤重近死，时日已经所剩无几。”杨太玄打断了文昱的话，语气平静但却隐含无奈。“记住我所说的话，坚持你所走的路。绝神那种旷古烁今的人会选择你，我相信必有他的道理。” 文昱闻听此言心神俱震，实在想不到与绝神一直是生死对头的杨太玄会说出这番话来。等他回过神来，早已不见杨太玄身影。身边只有一棵巨树默默伫立，一条大河平静流淌。 衍州，东蒙山。 文昱看着山门前巨石上东一真人所书的东蒙仙宗四个大字，伫立良久。往事如昨，恍然如梦。许多回忆在慢慢翻涌，曾几何时自己还是东蒙仙宗的天之骄子，一剑在手天下任闯的翩翩少年。 山门前两个陌生的守门弟子向他走来，文昱理了理思绪，走上前去，犹豫了下，拱手道：“在下文昱，拜访南极峰南一真人。” “文昱……你是文堂主？不是已经……”两名年轻的弟子惊呼道。 文昱缓缓点了点头，苦涩道：“是我。” 南极峰位于东蒙山的东南方向，文昱沿着斑驳的石阶一步步往那个魂牵梦萦的地方而行，石阶有千阶，而他此刻的心绪似有万重。 终于走到了那个熟悉的大殿处，一阵山风吹过，门口的两棵榆树轻轻摇动，一切都没有变，仿佛他也没有变，变的只是时间。就像久不归家的游子，此刻有种莫名的胆怯。 殿内传出了一阵喧哗声，师兄叶自聪又因琐事在训斥弟子，他抬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文昱，一时怔住了。文昱一步步走过来，他想起了小时候师兄替师父教他运气练功，也训斥过自己一回，眼眶顿时一阵湿润。 叶自聪看着站在面前的这个师弟，从头到脚打量着他，眼睛倏忽就红了。他仍然年轻，但以往清澈的眼神中已增加了许多成熟与沧桑。 “师兄，师弟文昱回来了。”文昱颤抖着说出这话，又看向殿内的其他熟识的陌生的师兄弟，眼泪终究还是滚落而下。 “好，回来了就好。自看到星沉，我就知道你一定活着，定是有事迫不得已。”叶自聪重重点头，其他与文昱相识的师兄弟也饱含感情的向他点头。这位平时不怎么管事的堂主，终究是平安归来了。 “走，师弟，我们去见师父！他老人家说你大杀四方阁，威风的很，我们还都不信，这回可让他得意一回。”叶自聪揽着文昱的肩膀，挤开包围着的人群，向外走去。 一所简陋的屋舍内，南一真人看起来愈发苍老，他慢慢站起身来，看着跪在地上的文昱，叹息一声，“为师知道你定是经历了很多，但好在你能安然回来，你的修为早已超越为师，这些磨难也只有你自己能扛。江湖上传言你习练了魔门功法，成为了绝神传人，更杀了四方阁三位长老，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如实回答。”南一真人刚才还带着暖色的脸已经满是严厉，冷冷道。 文昱向南一真人磕了一个头，缓缓站起身来，默运玄功，额头上瞬间便出现了一个紫金色月牙印记，浑身五道光环缠绕。屋内的南一真人与叶自聪感受着这股气息，各自一凛。 “师父，这是绝神的成名绝技五阴炼神，但却不是弟子偷习所得，而是绝神死前将之打入我体内，我也不是绝神的传人，绝神唯一的弟子因为救我，被熊义害死了。”文昱当下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与熊义的结怨，甚至与清澄的相恋都一一说了出来，说完又跪了下去。 “起来吧！还跪着作甚？”南一真人撇了撇嘴道。 叶自聪忙拉起文昱，笑道：“师弟，这又不怪你，而且这么多年你一直在为维护仙门正道而奔波，同道各派是不会有非议的。” 南一真人瞪了一眼两人，叶自聪忙低下头不敢多言。“熊义竟然先行达到了人仙境，百年前仙魔之战时，我与他不相上下，没想到这厮修为上去了，心魔也滋生了。自你们师伯陨落，我东蒙仙宗在仙门地位一落千丈。小子，你如今已是人仙境，在外有没有好好扬我宗门声威啊？” 文昱心里咚咚直跳，但还是咬牙如实答道：“回禀师父，弟子怕连累师门，在外一直没，没怎么敢提师门！” 屋内沉默片刻后，很快传出一阵怒骂声。 “混账小子，愚蠢至极！这么多年你为仙门做了这么多，这么好的机会都被你浪费了！气死我了！”南一真人暴跳如雷，文昱与叶自聪低着头，吓得不敢应声。 本来南极峰的弟子们听到文昱归来，都围在了屋外打算等他出来好好叙旧，但听到南一真人这几声大吼，竟无一人敢再逗留，一转眼已全部跑光。 第二十八章 一招惊天下 最致命的武器不是刀剑，而是时间。无论人间凡人还是仙门修士，都逃不过时间的侵袭，或许只有那缥缈的仙人，才能抵御时间之杀吧。 十一年后，无量山。 大雪纷飞，漫天飘舞。行人刚刚走过，脚印很快就被覆盖。此刻无量山被茫茫白色包裹了，而无量山山门里，此刻安静的有些过分，弟子们全部一身白衣，宽敞的议事大殿内，仙门泰斗杨太玄的遗体安静地躺在居中的灵床上。 北一真人带着东蒙仙宗众人走进大厅，上完香，众人齐齐对着遗体行礼。后有无量山弟子引他们去了后厅。一会后，杨太玄的大弟子梵希声走了进来，对北一真人等人行了一礼。 “贤侄，杨门主怎么走的这么突然，几年前我还与他一起去了趟越州，真是世事难料啊！”北一真人叹息道。 梵希声面有痛色，道：“不瞒北一宗主，师父他老人家出门多日，三日前突然归来时，神智看起来有些恍惚。我叫了他几声，没想到师父他点了下头就急匆匆地进了自己的卧房，我们也没敢多问。过了一日，也没见他出来，我跟二师弟推开房门，便看到师父……”他声音逐渐哽咽，竟不忍再说下去。 “那有没有检查杨门主的身体？”北一真人问道。 “我师叔第一时间检查了师父的身体，没发现外伤或内伤，也不像是中毒或被施蛊。师父生前总是念叨说自己大限将至，他可能真的寿尽了。”梵希声说着说着眼睛又红了。 “哎，生老病死，也是人之常情，贤侄就不要太过悲伤了。”北一真人安慰道。 梵希声抹了把眼泪，想起一事，道：“对了，文堂主来了吗？我师父有封书信给他，是在师父书桌上找到的，我看已封腊，应是很紧急重要，还是让文堂主亲启吧，这也是我们只向东蒙仙宗报丧的原因。” 文昱从东蒙仙宗众人中大步走出，接过信封，顿觉这封信似有千斤重，极有可能是杨太玄临死前所书，想向他传递些很重要的信息。他打开信封，快速看完，凝重道：“杨门主说，九阙楼楼主亓风还活着！让我相助无量山的众位师兄，守护无量山。”信里还有些其他的内容，他觉得不适宜此时讲出，便把信收入了怀中。 在场诸人均是震惊不已，众人皆知亓风已被绝神于三十年前杀害，如今被杨太玄证实仍还在世，那么这其中定有惊天隐情。 文昱接着道：“梵师兄，请你立刻开启护山神阵，杨门主没提谁会来袭，我想当今天下，也就一人有这个胆量与实力。”文昱说完，众人心里顿时一紧，不用说，大家已经知道是谁。 北一真人哼了一声，道：“贤侄放心，我们既然来了，定不会袖手旁观，熊义若敢来犯，这次正好跟他算算这些年他祸乱仙门的账！” 文昱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他觉得既然杨太玄提到了亓风还在世，以亓风的修为及与杨太玄莫逆般的关系，定不会将守护山门所托于自己。这其中必是生了变故，甚至杨太玄的突然离世，恐怕都与熊义或亓风有关系。 两日后，杨太玄的尸身安葬在了无量山后山，遵照杨太玄生前遗愿，丧事一切从简，所以除了无量山的本门弟子，并没有其他门派来此凭吊，就连仅来的东蒙仙宗几人，此时都没有出现。一切看起来普通而又简单，这位仙门的擎天之柱就这样无声无息般的化为了山上的一抔黄土，一棵草木。 两日后的一个清晨，无量山此时一片沉寂，就连平时起的最早的挑水伙夫都还在沉睡，刚刚经历了失去门主之痛，众人累了数天，现在终于可以休息下了。 蓦地一声惊天巨响轰然而起，无量山仿佛发生了一场地震，一切都在摇动，护宗神阵如同破碎的镜子，炸裂成千万块神气碎片，到处冲撞。 嗖嗖几声，杨太玄的四个弟子第一时间出现在山门处，他们穿着得当，像是早起多时了，也并无明显慌乱之色。 果然，无量山上方虚空一阵喧腾，一身白袍，身形壮硕的熊义出现在空中，身后是几十位修为高强者，南疆佤越和山由邦的大长老赫然在列。如今天下，这股力量已经足以摧毁任何一个宗门。 熊义率众人降至地面，他打量着杨太玄的四个弟子，微笑道：“据说杨门主仙逝，我等深感悲戚，所以不请自来，没打扰到各位吧！” 杨太玄的二弟子潘灭尘脾气火爆，大怒道：“熊义，别在这说些没用的鬼话，你毁我护派之阵，若想逼我无量山屈服于你，那就一战吧！” “师侄不用这么激动，杨门主刚走，我还以为无量山出了什么大事，大阵开启，山门紧闭，故只能强行一闯了。”熊义看起来不愠不怒，老练善辨。 潘灭尘怒气冲天，还想再说几句，梵希声挥手打断了他。他比二师弟冷静沉稳的多，只见他拱了下手，开口道：“熊阁主率众来我无量山祭奠，这是对师父的尊敬。师父为天下为仙门倾尽一生，除绝神，灭魔门，万人敬仰。如今他刚刚仙逝，谁敢不敬那？是吧熊阁主。”此话一语双关，既顺着话指出熊义只是以祭奠的名义来此，又警告他与师父作对，那就是与天下正道为敌。 熊义阴沉一笑，道：“那如此，我们便进去一拜。” 梵希声做了个请的手势，潘灭尘急声道：“大师兄，你做什么……” “住嘴！”梵希声斥道。 进入殿内，熊义等人向杨太玄的灵位认真焚香祭奠，而南疆各族也以他们独特的方式礼拜，看起来真诚自然。 祭拜完毕，熊义似是关怀般的问道：“梵师侄，无量山领袖仙门上百年，如今门主殡天，不可一日无主，作为杨门主的大弟子，这新任门主可是贤侄？” 梵希声儒雅回道：“是的，师父生前已将门主之位传于我。” 熊义点了点头，瞥了一眼身旁一个身穿南疆服饰的中年人，那人越众而出，沙哑道：“久闻中州人才辈出，杨太玄门主的修为更是天下第一，所以特来领教梵门主的无量神通。” 梵希声眼内愠色一闪而过，但仍如常道：“诸位远来祭拜，我无量山不胜感激，如今师父尸骨未寒，无量山不宜大动干戈，诸位还是请回吧！” 熊义呵呵一笑，道：“梵师侄，我们修仙习武之人，切磋技艺再正常不过了，不会影响到杨门主的安息的。” 这人正是山由邦的大长老施雨农，只见他往前踏上一步，气息骤然外放。 梵希声身后的潘灭尘正欲发作，只听一道蕴含雄厚气息的声音传来，“施长老，小辈修为低微，就让老夫来领教下你的南疆绝学吧！” 只见一位白发老者无声的出现在外面的练武场上，手持仙剑，气息强横。 熊义看到来人，咧嘴一笑，道：“许真人，百年不见，你还是未变那。” 来人是杨太玄的二师弟许宁谷，一身道行已是半仙巅峰境。只见他也是一笑，道：“百年不见，老夫确实没变，熊阁主可是变的我都快认不出了。” 熊义似是没有听懂许宁谷的话外之音，仍笑道：“许真人还是这么喜欢开玩笑。施长老，别让许真人在那干等着，你们这便比试吧！” 很快法宝与劲气相击的轰鸣声便响起，两人都是半仙巅峰的修为，相斗甚是激烈，一时难分高下。两人再斗约一刻钟后，施雨农右掌青光一闪，猛然一掌送出，正中许宁谷胸口，两道身影霍然分开，许宁谷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长剑拄地，挣扎着站起来，已是受了重伤。潘灭尘冲过去扶着他，许宁谷盯着施雨农怒道：“苍巫神诀！你们果然在修习中州功法。” 施雨农冷哼一声，道：“是谁说只有你们中州之人才能习练中州功法了？” “许真人，你也看到了，现在无量山已经沦落到如此这般，暂时就由施长老代为守护吧。”熊义打断了欲要开口的许宁谷道。 突然一声破空清啸自天上传来，一柄古朴无华，寒光凛凛的仙剑裹带着风雷之声，金色剑气似是实态般凝练，迅猛至极的向施雨农击来。施雨农神色大变，忙挥出手中弯刃格挡，但仙剑看起来一往无前，无坚不摧，只听咔嚓一声，弯刃应声折断，仙剑威势不减，又刺穿施雨农的护体神气，如刀切豆腐般穿透了他的胸口，而后破空而去。施雨农似是难以置信般看着自己胸口的大洞，眼内神光渐渐涣散，噗通一声倒了下去。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熊义他们没有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反应过来出手相助，就算出手也必然挡不住这雷霆一击。 熊义等众人心中似是翻起了惊涛骇浪，不禁想到：天下有谁能有这等修为，难道杨太玄还未死？ 而梵希声他们虽知道是谁出手，但心中仍不免大感震惊。这惊天一击，天下也就师父能做到，而文昱这个修行不足百年的后辈年轻人，已经走在了所有人前面。 绝神死后，文昱并未在天下真正显露自己的道行，众人对其大多是道听途说。如今只这一招，已经足以迅速天下闻名了。 就在熊义等众人仍在猜测是谁时，一位白衣俊逸的年轻人手持一柄淡金色仙剑缓缓降落下来，而后东蒙仙宗的北一真人及十几位长老堂主也现身出来。 熊义脸色难看至极，从口中艰难挤出两个字：“文昱！” 第二十九章 如神似魔 文昱看着施雨农尸体上的剑洞，也想不到自己破境后的这一击威力如此之大，对方是半仙巅峰的高手，自己人仙中期的修为按理说除了偷袭，是做不到一招秒杀的。看来还是主要归功于自己将空衍诀用仙剑使出，将分散的神气凝聚到极点，果然是威力绝伦。 空衍诀用掌力打出，讲究大而无形，空间压制打击，能打中神气笼罩的一大片区域，让人有种四面八方都有神劲击来的感觉。文昱这十几年苦苦思索，终于成功创出将神气凝练到剑尖一个奇点，神气被压缩到无限小近乎实态，讲究时间压制打击，用剑瞬间击出，速度几乎超出常理，更让人难以抵挡。 熊义阴晴不定的脸上此刻眉峰一聚，看着北一真人冷声道：“南疆山由邦的大长老正在与无量山比武切磋，你东蒙仙宗却出手将他击杀，北一宗主，这是何道理？你们这是将百越南疆七十二邦置于何处？” “施雨农扰乱我中州，屠杀好几个仙门宗派，该杀！倒是你熊义，你与越州各派勾结，笼络黑道帮派，残害中州同道，夺人功法，图谋天下，你是不是该给仙门各派一个交代？”北一真人厉声道。 “哈哈哈……交代？你们这些天天满嘴正道仙门的宗派，就是看不惯别人一家独大。天下不是你们的天下，中州也不是中州各派的中州，理应有能者居之。我不但要做绝神没做成的事，重整天下修仙秩序，更要让那些被你们逼到天下角落苟活的异族之人分享中州的土地，功法，资源。你们这些门派一起联手吧，看我如何将你们一网打尽！”熊义终于撕掉了伪装，露出了他的贪婪与野心。 “你空有绝神的野心，却无绝神的格局，更无绝神的修为，对付尔等乌合之众还需各派联手吗。绝神当年被困阵法中，魔门倾巢而出为他而战。而你若死，这群人指定跑的一个不剩。你还能不败吗？”文昱嘲讽道，论在场谁最了解熊义，那非文昱莫属。 “文堂主，你早已入了魔门，习练了绝神的功法，更与魔门妖女相恋。怎么此刻你还把自己当仙门之人吗？”熊义出言反讥道。 文昱料到熊义必会拿此事抹黑自己，只见他哈哈长笑，浑身劲气不自觉便外放而出，人仙中期的强绝气息让在场众人呼吸都是一紧。他与熊义苦斗多年，一直被熊义以各种手段设伏，要挟，污蔑，更害死了自己深爱的清澄，把自己推向武功尽废的深渊，熊义对他所为，此刻想起实在恨怒欲狂，今天他誓要除掉这个仙门祸害。 文昱平复了下起伏的心绪，冷笑道：“熊义，我今天不与你逞口舌之利，是非黑白，正邪忠奸，我心中比你清明。今天我要为那些被你残杀的仙门同道，为清澄，向你讨一个公道。” 文昱说完，手中星沉绽放耀目的金辉，熊义身边的人知晓文昱的厉害，除了一人外，其他人都忙退至一边，而观熊义，脸上仍是一副轻松神色，仿佛一切仍在掌握。 空衍诀神劲经星沉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射向熊义，眼看就要刺穿熊义胸膛。 但就在神劲光辉距离熊义的身体仅有几寸时，一把似玉似石般的棍状法宝横穿过来，叮的一声，劲气消散。熊义旁边那位唯一没有后退，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男子挡下了这鬼神莫测的一击。但此刻他的脸色一阵青白交替，看来虽然挡下了文昱的空衍诀，但也并不好受。 文昱大惊失色，难怪熊义有恃无恐，此人这等道行实在太过强横，就连杨太玄怕也不及他，至少有接近人仙后期的修为。 寒风吹过，冰冷刺骨，就连这些冷热不侵的修仙之人都感到了一阵寒意。此刻无量山里，竟是聚集了天下为数不多的几位顶尖至强。 “你是谁？要保熊义？”文昱看着这个看起来也就三十余岁样子的陌生男子冷冷问道。 “我是谁不重要，熊义还不能死！”这名男子神色忧郁，眼中似有无限伤怀往事，双手缓缓抚摸那根玉笛道。 “阁下有如此修为，却在助纣为虐，实在可惜，看来只能做敌人了！”文昱战意不断提升，浑身真气轰隆作响，空衍诀心法极速运转，右掌似有毁天灭地的力量在积蓄。 北一真人本以为以文昱的修为击杀熊义应是不难，但没料到这神秘人修为如此高强。想到此处他向文昱传音道：“文昱，你去对付那神秘人，我来战熊义！” “师伯，熊义狡猾阴险，你可要小心。”文昱虽知道北一真人已破境至人仙初期，但熊义早在人仙初期多年，而且实力要远高于一般的同境界修士。 “行了，你好好对敌，即使我不敌他，自保无虞。”北一真人传音完已提剑闪身过来。顿时喊声四起，随熊义而来的诸多高手也与东蒙仙宗及无量山众人战了起来。 “小友，去山顶一战吧！”神秘人说完当先向山顶飞去，以他们的修为在此激战，怕是会毁了无量山，文昱紧随其后而去。 山顶冷风猎猎，两人的衣服随风飘舞，看起来都是一样的飘逸不凡。 “如果晚辈所猜不错，前辈便是九阙楼的亓楼主吧！”文昱淡淡道，他虽没见过亓风，也知道此人易了容貌，但天下有这等修为的人实在不多，再结合杨太玄信中所指，他已基本能够断定。 神秘人脸上也无惊讶之色，苦涩道：“没错，是杨门主告诉你的吧。”他一直看着下面不远处挂有白幡的地方，那是杨太玄的坟茔。 “前辈，我知道您与杨门主一直都是仙门的两面大旗，一生为了天下苍生殚精竭虑，您心中始终还有仙门正道，为何会为熊义那种人效力？”文昱问道。 亓风收回带着痛楚的目光，看向文昱，似有万般无奈，徐徐道：“我与杨门主相识已有三百多年，从年轻到暮年，一起匡扶天下，除魔卫道。不曾想，如今会是这种局面，我对不住他，不配做他的至交。” 文昱似是抓住了点什么，大声道：“是你，杀了杨门主？” 亓风没有给他肯定的答案，而是接着道：“那一晚，我故意泄露气息，引他出来。一战之后才知他的寿元本已不多，与我一战更是没几日可活。我没有告诉他一切，但他已经猜到，所以才主动与我一战。”他的脸上痛色更浓，似有无尽悔意。 “一步错，步步错，我已经不能回头了。自绝神放过我，熊义破我九阙楼，我便已经没有选择了！” “果然又是熊义的手段！”文昱恨声道。 “绝神或许并没有世人所传的那么无情，他那一日怒气冲天的来我九阙楼，只一掌我便受了重伤，但我徒儿冲出挡在我面前，他便离开了。” “没想到熊义会在这时突然出现，我受了重伤，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很快被他擒住，他又以我为要挟，将我门派上下百余人囚禁起来。”说到此处，文昱能明显感觉到亓风的那种无助与恨意。 “后来更是以此为要挟，让你为他行事吧！”文昱道。 亓风眼内苦色很快不见，精芒一闪，道：“他未杀我，是看重了我的修为比他高，他要求我为他做事，危急时刻护他安全，便放了我的弟子。但我只同意为他做三件不违道义的事。我不会杀你，也杀不了你，所以我只能拖住你了。”说完呼呼几掌就向文昱拍来。 “楼主，可你有没有想过，熊义利用完你，等你没有了价值，他不一定会守约，可能会让你身拜名裂！到时你会更痛苦。如今只有杀了他，才能救出九阙楼被囚众人。”文昱边挡住亓风的掌风边道。 亓风神色顿时一慌，急声道：“不，他若死，我的弟子们定会被杀害。” “楼主，熊义那种人你还不了解吗？他一定不会遵守承诺的，如今只有趁熊义他们都在这里，前辈您先赶去四方阁，以防有变。待我杀了熊义，我再前去助你。”文昱劝道。 两人硬撼一记，地动山摇，无量山下众人都感受到了这股惶惶之力，威力直追三十年前五大高手大战绝神那次。亓风没有再次出手，而是在思索文昱的话是否可行。 山下，无量山山门内。 熊义一拳打的北一真人吐血滚落远处，东蒙仙宗此刻已有三人殒命，佤越的大长老也将无量山的两位长老毙于掌下。 熊义带来的几十人实力之强，果然凭无量山及东蒙仙宗这些人是远不能敌的，战况已经持续了近一个时辰，形势对无量山越来越不利。 “熊义，受死！”一声大吼突然传来，只见一个白衣年轻人从天而降。 文昱远远看到了北一真人根本不是熊义的对手，好几次差点死在他手上。 熊义闻声顿时一惊，暗骂亓风废物，连个同境界小辈都挡不住。 文昱举起手中的玉笛，高声道：“此人已被我斩杀，熊义你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吧！” 现场突然安静了片刻，熊义等人一脸震惊，人仙境中期的高手，那可是现在天下最顶尖的战力，就这样一个时辰不到被杀了。 “我跟你的恩怨今日该做个了断了！”文昱目光逼视着熊义，声音寒冷如冰。 熊义自知不是文昱的对手，但看起来仍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现场无量山及东蒙仙宗众高手大多都已受伤，无法再战，熊义觉得以他带来的这些人对付文昱一人还是有把握的。他洒然一笑道：“想杀我，恐怕没那么容易。”红光一闪，一把镰刀法宝便出现在他手上。 “河神镰！如梦轩！”文昱顿时大感不妙，熊义定是趁着杨太玄的丧事，悄悄袭击了如梦轩。想想跟自己同生共死的灵漪，想想对自己有如师尊般的雪瑶仙子，他一颗心像是被狠狠刺中，立于虚空中的身影气息一阵剧烈波动。 “你的那位红颜知己细皮嫩肉的，果真不错，就是性子烈了些，可惜了！”佤越的大长老似乎意犹未尽般的猥琐笑道。 “灵漪，不！”文昱想起那天与灵漪在如梦轩门口分别时，晨光熹微照在两人的身上，灵漪那种依依不舍的目光，没想到竟是永别。 天地间的温度似乎在快速下降，“哈哈哈哈……”一阵桀骜狂妄的笑声突然响起。 文昱此刻犹如入魔一般，满头黑发刺破发髻倒立而起，浑身五道紫金神环变幻莫测的旋转着，五阴炼神已运转至第五层，人仙境中期的文昱运用起五阴炼神简直犹如绝神再生，那五道神环只是溢散出来的部分气息，便让人有种压抑难言的感觉。一股从未有过的戾气从文昱心底冲出，就像蛰伏已久的野兽终于看到了猎物。 他指着熊义及佤越的大长老，眼睛赤红，用冰冷到令天地都在极寒中的声音道：“今日，你们都得死！” 刚才还在激烈战斗的众人感受着这股令温度都在下降的滔天戾气，都已停下打斗，各自分开阵营相对而立。 而东蒙仙宗及无量山诸人看着这个之前还温文儒雅，修为奇高的年轻人，此刻狂态如魔，全都一脸疑惑，人群中的北一真人暗自叹了口气。 第三十章 重逢离别 大雪飞舞，无量山恢复了宁静。 无量山宗门里一处巨大的空地上，地面上覆盖的不是白雪，而是快要结冰的暗红色血水，分不清有多少具尸体，只能看到残肢断臂，皮肉脏腑到处都是。 披头散发，手持星沉的文昱犹如地狱而来的恶魔，站在尸山血海中大口地喘气，此刻熊义等来犯之人无一生还。 不可一世，野心勃勃的熊义没想到会被人杀死在这里，从他圆睁的双目能看出，自己至死都没料到会以这种方式草草结尾，执竿神州，王图霸业终究是梦幻一场。 在场的众人都被文昱刚才的样子吓到了，这简直比魔门中人更凶残，刚才他的功法，他的手段看不到一丝仙门正派的影子，比三十多年前的绝神更甚。死去的熊义等人临死时怕也是肝胆俱裂吧。 一阵寒风吹过，双目赤红的文昱缓缓抬起头，眼中红芒渐渐退去，但脚步一个踉跄，摇摇晃晃差点跌倒。他虽最终击毙熊义，但也被熊义的九转极光真气袭入体内，受了很重的内伤。 此刻他想到了清澄，又想到了灵漪，雪瑶仙子。今日替仙门除去了一大祸患，也为清澄他们报了仇，但却没有一点大仇得报的解脱感，而是有种让他心底不安的惶恐。 文昱望向东蒙仙宗及无量山众人，现场一片安静，东蒙仙宗几人看向文昱的眼神中满是担忧，而无量山众人的眼中带着迷惑，还有恐惧。 “师伯，我想去趟如梦轩。”文昱的话中满含萧索疲惫之意。 北一真人嘴角还带着血迹，叹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如梦轩。 文昱站在山门前，看着倒下的牌匾石柱，以前清幽雅致的亭台楼阁有几座已被大火烧灼倒下，可能突降的大雪扑灭了大火，所以几乎全是木质建筑的如梦轩才没有被全部焚毁。他缓步走在废墟中，希望能够找到灵漪及雪瑶仙子的尸身。 突然，文昱的脚步顿住，他发现了一具被烧焦半边身子的女子尸体，身着蓝色裙衫，但面目已经不能辨别。 文昱的双手突突颤抖，蹲下身子仔细的把遗体身上的土石灰烬清理干净。他想到了爽朗善良的灵漪平时就喜欢穿一身蓝色，心中顿时犹如刀割般的疼痛。 “灵漪，我已经杀了熊义和佤越大长老他们，你可以安息了！”文昱痛声道。 如梦轩后山，几个新堆的土丘在寒风中被大雪慢慢覆盖了。 文昱找遍了整个如梦轩发现了五具尸体，他并没有看到雪瑶仙子的遗体，这让他一阵疑惑，如梦轩弟子虽不多，但也近百人，为何不见其他人？如果安然无事又都去了哪里？这里面会不会没有雪瑶仙子与灵漪？想到此处，文昱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侥幸般的狂喜。 “文昱！”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前面山下传来，文昱身体一震，可能这是他这辈子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了。他缓缓转过头，便看到了一脸焦急与关切之色的灵漪已至眼前。 “灵漪，真的是你吗？”文昱看着这熟悉的容颜，像是不敢相信般的确认道。 “你不希望是我吗？”灵漪眨了眨眼道。 “不，我还以为你……” “还以为我被熊义杀了是吧？”灵漪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的五座坟丘，跪下认真磕了三个头，道：“诸位师伯，熊义已死，你们的大仇得报，安息吧！” 灵漪起身看了眼文昱，接着道：“数日前，有一道行奇高的神秘人来访，他告诉师尊让我们如梦轩早做准备，不日便会有人来取不属于我们的东西，那定会是熊义来取河神镰了。为防熊义来袭，师尊便带我们撤离了此处，我这五位师伯坚持带着河神镰留下守护宗门，没想到还是难逃一劫。” “后来我们得到消息，熊义他们去了无量山，没想到赶到那里时，才知道杨门主已过世，而大战也已结束，梵师兄说你……说你来了如梦轩，我们这便又赶回来，这才知道，我们如梦轩也遭了难。” 灵漪似是有什么话没有直说，瞥了一眼文昱，发现他正盯着自己，仿佛也有什么话要说，刚想问他，却听文昱道：“你师尊来了。” 两人并肩看着不远处的那道白影，文昱突然觉得，能够看到灵漪与雪瑶仙子都安然无恙，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 雪瑶仙子立于寒风中，不知何时过来的，她在五座坟堆前默然良久。 “文昱，此次多亏有你，熊义已除，这场风波总算平息了。”雪瑶仙子收回目光，看着二人道。 “前辈，来访如梦轩的神秘人是亓风楼主。九阙楼还有很多同门被熊义关押，既然如梦轩已无事，我这便赶去四方阁助他。”文昱行了一礼，准备离开。 “四方阁现下已无威胁，如此我如梦轩便不随你前去相助了。灵漪，你随文昱前去吧。”雪瑶仙子说完，转身刚走几步，却听灵漪道：“师尊，以文昱的修为，哪里还用的到我，我就不去了。文昱，你一切小心。”说完便往宗门方向去了。 文昱与雪瑶仙子对望一眼，彼此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之色，文昱向雪瑶仙子抱了下拳，道：“那晚辈就告辞了。”说完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于天上。 凤栖城依旧繁华热闹，人流不绝。 文昱赶到城内时，刚落到地面，便感应到了亓风的气息，他走进一间客栈，看到了正在独自喝酒的亓风，像是在等他。文昱把他的玉笛递上，抱拳道：“前辈，你的弟子们被关在何处，打听到了吗？” 亓风看了一眼玉笛，已然知晓无量山一战的结果。他给文昱倒满一杯酒，示意他坐下，然后徐徐道：“我赶至四方阁时，熊义的大徒弟赵于恒已放出了我的弟子们，我已把他们安顿好了。” 文昱一愣，笑道：“如此那真是太好了。” 亓风端起酒杯，道：“文昱，我敬你一杯，若不是你，我已铸下不可饶恕的大错。” 文昱忙端起酒杯道：“前辈客气了，你的心中始终存有正义，所以，你的选择是对的。接下来九阙楼便要重出江湖了，那晚辈先恭喜了。” 亓风摇了摇头道：“世上已无九阙楼，更无亓风。我心愿已了，仙门有你，足矣。”仰头一饮而尽杯中酒。 “前辈……”文昱正想说些什么，只见亓风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很快不见身影。一道传音在文昱耳边响起：“四方阁虽作乱仙门，但阁中也不尽是奸邪之辈，你酌情处之。” 凤栖城内的四方阁，一所大殿内。 文昱看着面前熊义的三个徒弟，把无量山一战，熊义死于他手中之事简单说给了他们。 赵于恒叹息一声，道：“师父他走错了路，四方阁也被带入深渊，这是他的命数。文堂主，当初在酆山，我们三人的命是你救的，如今无论怎样，但凭你发落！” 文昱沉默一会，开口道：“我没有权力决定四方阁的未来，也不会决定你们的生死。有很多事你们也不知情，以后管好四方阁，造福于民，便是赎罪了。”说完从怀中掏出一物，正是河神镰。 “这是你们四方阁的宝物，物归原主吧！至于是否交于越州各族，你们四方阁自己决定吧！”文昱说完大步而去。 赵于恒看着手中的河神镰，心里复杂难明，抬起头时，早已不见文昱身影，一时怔在原地。 旁边的修蒲推了他一下，道：“师兄，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赵于恒眼中的复杂神色很快不见，继而满是坚定，道：“师父跟长老们都不在了，接下来四方阁便要靠我们了。幸亏今天来的是文昱，若是其他门派，我们四方阁怕是已不存在了。” “可他毕竟杀了我们师父，杀师之仇，就这样算了吗？”修蒲道。 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卓璇开口道：“是啊，师父教诲我们百年，我们如何向四方阁其他师兄弟交代啊？但文昱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大师兄，你说怎么办？” 赵于恒长叹一声，道：“我们做弟子的本不应议论师父生前所为，但他确实走错了路。况且以文昱如今的修为，当今天下怕是已无对手。我们还有比报仇更重要的事要做，现在四方阁树敌太多，若想传承下去，就必须小心谨慎。自今日起，我掌四方阁，报仇之事就休要再提！” 天寒地冻，济河结了厚厚的冰，如梦轩依旧如往常般宁静。 一间暖阁内，灵漪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冰天雪地的世界，都没有发觉雪瑶仙子何时来到自己身边的。 “师尊，您说，从今以后我不再见他，他应该就不会再有牵挂羁绊，便不会因我再生心魔了吧？”灵漪像是在问雪瑶仙子，但更像是在问自己。 雪瑶仙子抚了下灵漪的长发，眼中满是怜惜，道：“灵漪，梵师侄也说了，那是熊义他们利用你故意激他，才令他戾气反噬，心魔趁虚而入。这都与他的诸多遭遇有关，他是个至情之人，所以才会有如此至性之举。即使没有你，他的师父师门都是他的牵挂，可惜千梦石对他已无太大用处，往后只能靠他自己了。为师觉得你与他保持距离或许对彼此更好些。” 灵漪的心中一时纷乱难断，一滴泪水顺着她雪白的脸颊倏忽而下，落到她的衣衫上，仿佛有个她最不想失去的东西离她越来越远了。 暖阁内，雪瑶仙子已经不见身影，只余一道叹息远远传来“问世间情为何物……” 东蒙山，东蒙仙宗。 文昱祭拜完无量山陨落的东蒙仙宗几位师叔师兄，便赶往南极峰拜见南一真人。 “身体无碍了吧？”南一真人淡淡问道。 “回师父，弟子已恢复如常。” 南一真人站起身来，盯着他，似乎要把他看穿，开口道：“外伤好医，心魔难祛。文昱，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对你自然是放心的。但你还是低估了绝神功法对你心境的影响，当然这次你拯救了无量山，杀了熊义，除了感激，量他们也不敢说什么。你记住，无论如何，我跟东蒙仙宗都会站在你身后。” 文昱跪下，认真磕了一个头，道：“多谢师父，弟子自知身怀魔门功法，心境修为不足，当日更是走火入魔，肆意杀戮。今日特来向师父辞行。” 南一真人沉默半响，问道：“你要去往何处？” “昆仑。” “若弟子愚钝，成仙无望，必回来孝敬师父。若能飞升，今日，不孝弟子文昱便拜别师父。”文昱伏在地上，声音已经哽咽。 南一真人颤抖着扶起文昱，双眼已经泛红。他忽然转过身去，缓缓道：“为师同意了，以你如今的修为，天下也可尽去，在外凡事在意些。” 离开东蒙仙宗，文昱来到了无间峰下不远的那条古道荒野。十一年过去了，清澄的坟茔已经被风雨侵蚀的矮了一半，文昱心中满是歉疚之情。他拔净杂草，柔声道：“清澄，对不起，我要去昆仑了，去你师父的师门，以后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看你，你会孤单吗？我已经杀了熊义，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苍穹阴沉，古道荒凉，一场风雪看来又将至。文昱在这呆了一天一夜，终究破空离去。 第三十一章 昆仑 巍巍昆仑，横亘于天地之间，绵延数千里，仿佛一座通向仙界的桥梁。 昆仑自古为神州祖脉，万山之祖。但其一直被覆着一层神秘面纱，让人所不了解。 这里距离中州旅途遥远，属于天下九州中最西边陲的凉州，而昆仑更是在凉州的极西之地。 文昱或飞或走，离开中州已月余，至今还未寻到昆仑山的影子。 一路上开始时还能看到零星的城镇或村庄，到后来便全是高山密林，沟壑深谷。而今日，他被一座巨大的雪山拦住了去路，山峰足有数万丈之高，这远远高于他在神州其他各处见过的高山。看着面前的巨峰，文昱身体缓缓升高，准备飞越过去。 越往上升，寒风越大，空气越稀薄，让人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看着面前似乎无法翻越的高山，文昱不禁暗暗称奇：“这昆仑如此神秘难寻，也不知当时的绝神是如何拜师学艺的。” 当年原五绝只告诉清澄自己师承门派，文昱来之前打听多处也只了解到昆仑山的大概方位。 据史料记载，昆仑于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其下有弱水之渊环之，其外有炎火之山拱之。方八千里，高万仞。 文昱在此处已经盘桓了多日，这一片山脉每一座都气势非凡，大气磅礴。北侧便是一座黑色大湖像是西海，山脉不远处便有流沙万里。至于赤水与黑水，他却没有看到。但在不远处他看到了一片红色的石林地貌，像是一片火海，他猜测这里应该便是昆仑山了。 万千雪峰中有座峰顶积雪很少的雪峰引起了他的关注，这座雪峰不算最高但也不低，看起来并没有其他特别之处。但文昱有种隐隐的感觉，这座有点特别。像是被某位法力通天之人做过手脚，隐藏了山峰原本的样子，不让人轻易看出，但露出了一丝让有缘之人可以发现的破绽。 文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一时的错觉，他落在峰顶，仔细感应，又围着这座雪峰左右观察，上下翻飞，但许久没什么发现。 文昱上方的虚空中，空间没有任何波动，两道身影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那里。看起来距离文昱并不远，但文昱却是感应不到他们。 两名老者都是白须长髯的道家装束，看起来仙风道骨，气韵不凡。他们看着下方的文昱，其中一位手持拂尘的老者笑道：“得有百余年未曾有人光顾了吧！这年轻人在此逗留多日，看来是为我们而来了。” 另一位老者双目神光一闪，道：“我从他身上，感应到了我那徒弟原五绝的气息，看来此人与他有些关系。” “师弟，五绝这孩子还是很懂事的。既然这人与他有关，我们不妨让其入内一见，看他所为何事。”手持拂尘老者说完，身影便从原地消失不见。 另一老者似乎对其很是敬重，点头道：“是，掌门师兄。” 只见他袖袍一挥，一股劲风便向毫无所觉的文昱袭去，文昱大叫一声，感觉自己像是巨浪中的小舟一般，身体不受控制的撞向那座雪峰。不知发生何事的文昱以为遇到了空间乱流，忙运转空衍诀护体，但身体还是翻滚着向山顶的岩石飞速撞了过去。 耀眼的光芒闪过，他预料中的轰然相撞没有发生，自己刚才像是穿过了一层薄薄的实质光壁。等他恍惚间狼狈地落至地面上，眼前出现的一幕把他震惊的呆在原地，瞪大了双眼。 文昱像是突然间穿梭了两个世界，刚才还在冰天雪地里，而现在这里生机盎然，林木虬龙，花草遍地。仙鹤，孔雀，麒麟，九色鹿等很多叫不上名字的珍禽异兽，在不远处像看怪物一样的盯着他。 再看向远处，一条千尺飞瀑像是银色匹练一般从天际倒挂而下，许多宫阙楼宇在仙气微光中时隐时现。文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气息，顿觉这里的灵气比中州要浓郁十倍不止。此刻他相信，自己来到了传说中的昆仑。 文昱陶醉在这世所难见的奇景中，浑然忘了来此的目的。直到有一道悦耳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这位道友，请随我来吧。”一位身穿白衣的美丽少女看着他掩嘴轻笑，文昱有些尴尬，忙拱手称谢。 少女当先而行，文昱竟感应不出她的修为，这让他大为惊叹。 二人走过一座石桥，又穿过一条鲜花铺满的小路，来到了一座巨大空旷而又清新整洁的大殿内。这里的建筑一层一层依山而建，让人有种矛盾的视觉错觉，时间的痕迹在这你能感受到，但却看不到。这一座座如山大殿看起来古朴陈旧，但又像是新颖独特，像是落成无数年了，又像是刚竣工不久，直让人啧啧称奇。 再行片刻，少女向他微笑点头道：“我们到了，请在此稍候片刻。”说完款步离去。 没过多久，适才将文昱一袖袍挥飞的老者便突然站在了殿内，两人相距只有几步之远，正在左右打量大殿的文昱顿时吓了一跳，这身法绝对远超文昱生平所见。 老者围着他转了一圈，然后开口道：“修道百年，人仙中期，资质尚可。眉宇戾气暗沉，心魔附体，可惜可惜。”文昱闻言神色不禁大变，忙躬身行礼道：‘前辈，这里可是昆仑派？” 老者眉毛一掀，似是不悦道：“昆仑派？这里是昆仑界！” “昆仑界？”文昱只听过某派某宗，还不知有哪个门派称为一界的。 老者看文昱的样子便知他一时半会也不会理解。不耐烦道：“小子，你来我昆仑，所为何事啊？” “前辈，您可认识原五绝？” “认识。” “晚辈东蒙仙宗文昱，误打误撞得到了原五绝的功法，实不相瞒，晚辈并不想要这无端得来的神功，听闻原五绝师承昆仑，所以不远万里来此，恳请前辈相助我摆脱这功法。”文昱跪下，诚恳道。 “摆脱这功法？我看你是想摆脱因这功法而滋生的心魔吧！你能走到今日，这功法助你颇多吧，你全力运转下让老夫瞧瞧。”老者眉宇一掀道。 文昱默运心法，额头印记闪烁几下，身周五环带着铮鸣之音，似能熔炼万法万物。老者轻轻踏出一步，文昱便如遭雷击，蹬蹬后退数步，身上五环已尽数被击散。 “这功法，借五行，化万法，还算不错，我那劣徒总算有点出息了。”老者露出轻微的一抹欣赏之色。 “原来前辈便是原五绝的授业恩师，他虽飞升成功，但也力尽而亡，所以才将功法传我。” 老者闻言似乎轻叹了一声，道：“你也算他传道弟子了，既如此，为何一直喊他名讳，神州门派都不知道尊师重道吗？” 文昱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开口道：“仙魔殊途，我与他算是朋友，但不会是同道。” 老者哼了一声，也不见他如何做法，文昱面前移山倒海，景色大变，没过几息，二人便站在了一处像是祭坛般的建筑里。九根石柱每根都有数丈粗，笔直插入云端，看不到顶，像是九根撑天之柱。 文昱已经见怪不怪了，自进入这里，这里的人这里的事就不能用常理来看待。 老者转过身，看着他道：“小子，以你的修为在你们神州能排到十指以内吗？” 文昱不知老者带他来此的目的，思索了下道：“能在五指以内。” “你的修为放在昆仑界，进不了前百。” 文昱虽有心里准备，仍不免大感吃惊，这里果然非凡。 “你习练的这功法叫啥名字？”老者问道。 “五阴炼神。” “五阴炼神？这小子竟然起了个如此狂悖的名字，倒也适合。这五阴炼神基于我昆仑的五合掌，但被施以极阴之气。我看你的宗门真气属至阳一路，按理说是不会影响你心神太多的，看来你必是经历了不能忍受的刺激，致心性激变。” 文昱神色一黯，点头道：“晚辈只恨自己当时无能为力。” 老者摇了摇头道：“无能为力？你觉得多高的道行才不会无能为力？” 文昱一时惘然，竟不知如何作答。 “心海行舟，五感为楫，心魔还需己身渡。你修行毕竟日短，心志虽不错但心性还是不足。这是我昆仑精神试炼至宝九龙壁，能否走得出来，便看你的造化了。”老者说完便消失不见。 “九龙壁？我记得当时听说不是损坏了吗？还有这该如何使用？”文昱呼喊几声，也不见有人应答。 最后他只能无奈的走到这九根参天石柱旁，仔细端详上面雕琢的各种形态各异的石龙，希望能发现里面的玄机。忽然他想到了如梦轩的千梦石，那可是天地自然产物，比这石柱古老的多，心内顿时一阵轻松。他盘腿坐下，仔细感受身周环绕的天地灵气。 文昱在此一边吸收着浓郁的灵气，淬炼体魄。一边感受着九条龙柱发出的能够影响精神的阵法光芒。这九龙壁如千梦石一般，诸多心绪每日都会流转一遍，最终一月时光倏忽而过，他已经可以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绪，不会受任何幻境影响。 那位老者出现在此地，手一挥，文昱便又出现在那座熟悉的雪峰下，“你已经心魔尽去，可以回去了。” “可是……”文昱似乎有些不甘，但又不知从何而起，只能悻悻地往中州方向飞去。 突然，他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竟是雪瑶仙子，只见她浑身白衣被鲜血染红，气息微弱。 文昱冲过去抓住她的手惊问道：“前辈，你怎么来了？你这是怎么了？”雪瑶仙子断断续续道：“东蒙仙宗已经覆灭，你师父也已身陨，灵漪也...”话未说完，手臂已经无力的垂了下去，咽了最后一口气。 文昱顿觉体内血气逆行，两眼迅速变成了血红色，他站在冰天雪地中狂呼大喊：“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但他眼前的景物似乎开始慢慢变化，雪瑶仙子消失了，冰天雪地也不见了，他发现自己还是坐在九根巨柱之下。此时他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是假的。这九龙壁果然远非千梦石可比，竟然可以以假乱真到此等境地，逼真到让人分辨不出。 第三十二章 红尘炼心 “愚蠢小子，若想成仙长生，就不能被七情六欲所左右，至爱亲朋既然对你如此重要，为何又要舍他们而去？留在他们身边保护他们岂不更好？”老者虚淡的身影慢慢凝实，现出真身，对着盘膝而坐的文昱斥道。 “这......可是......”文昱一时陷入了迷茫中。 “想追求无上大道，超脱凡俗之外，得道飞升。就必须舍弃红尘情欲，脱离人性羁绊。” 文昱眼中迷茫之色更浓，他想起小时候上山受到的师门教诲，师父每次说到为何学道时，都是一脸肃然的看着他道：“文昱，你要记住，我们修仙之人学道是要扞卫正义，保护天下苍生，飞升成仙太过遥远，等你走到那一步再说，万不可走错了路！” 文昱面露痛苦之色，气息狂躁异常，他大声道：“我要保护我愿守护之人，锄邪灭魔，守正道，护天下！” 老者面有讥讽之色，道：“愚夫之见，乱世求生存，冥冥中生命各有定数，岂是你一人之力可改！你能守护一时，能护他们一世吗？救十人，救百人，只是小道。你的道只在这千万人的凡尘吗？” “你能修行至此，也算颇有机缘，若想成仙怕是千难万难。你应在快意恩仇的红尘江湖，而不是追寻这离情去义的缥缈仙路。心魔源于执念，不破不立。老夫话已至此，你好自为之吧！” “成仙？是啊，成仙后与师父，师兄还有灵漪他们就再也见不到了，我真的要飞升成仙吗？我保护了他们，可是如果我不在了，又有谁能护他们一生？”文昱脑中此刻一片混乱，对自己走过的路第一次陷入了动摇之中。像是当初刚入东蒙仙宗，师父问自己的那一句“你为何要学习道法？”那时的他也是这般的迷茫困惑。 不知几多时光倏忽而过，这一日，文昱忽有所感，突然睁开了眼，他的双眸似古井深泉，看不见任何涟漪。他起身活动了下筋骨，伸了个懒腰，温和一笑，自语道：“我明白了，心魔源于我的执念，若放下执念，也就放下了心魔。人之所以凌驾于万物之上，是因为人有诸多思想，七情六欲。若我离情去义，才能除去心魔，才能有得道成仙的机会，那我还是我吗？那这仙我不修也罢。我要做我自己，走我自己的路。” “前辈所言也有道理，我确实做事太冲动偏激了，心中背负的太多，有些事只是看淡，并没有真正放下。或许，是我太天真了。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的轨迹，我能做的，就是在我能力范围之内去尽力一搏，不留遗憾，也不过分抱憾。” “幻境再真终究还是幻境，最简单与最玄奥的道理不是在这里苦悟，而是要去最真实最普通的地方去寻找。不入人生，怎知人生百态，不入红尘，怎知红尘烟火。” 文昱往前踏出一步，无任何阵法阻碍，九龙壁封困的是人心，心中枷锁已除，大阵自然破去。 他对着虚空行了一个大礼，正想说些感谢的话。下一瞬身体不受控制的快速向上飞起，再次穿过那层实质般的光壁，昆仑界消失了，自己已经站在了那座雪峰下。文昱感受了下身周的灵气，确定这已经不是九龙壁的幻境，然后腾空而起，头也不回的往中州方向飞去。 两位白发老者立于雪峰旁的虚空中，看着文昱远去。手持拂尘的老者笑道：“九龙壁于百年前就毁掉了，师弟你说，我们这算不算骗了他？” 文昱见过的那位老者轻叹一声，道：“此子跟我那五绝徒儿很像，就是比他执拗了些，天赋心智都是上乘，可惜被神州的那些门派教的过于迂腐了。如果不是师兄的幻境，他仍看不透。” 手持拂尘的老者摇了摇头，道“他虽修为大进，但仍没看透，只是找到了破解的方法，红尘炼心，他找到了自己的问道之路，我想我们跟他会很快见面的。” “师弟，九龙壁虽不是五绝所毁，但他毕竟负有责任，如今我们骗了他的传人一回，算是两清了。”手持拂尘老者说完，大笑几声，身影缓缓消散。 虚空中的老者默然良久，不知多少年不曾波动的心境竟起了一丝波澜。对于原五绝这个他最喜欢的徒弟，他的心底还是有亏欠的。为了九龙壁毁坏一事，原五绝引咎离开了师门，当日他向自己拜别时，自己对他冷言冷语，不曾想师徒已无再见之日。他又想到了刚刚离开的这小子，他与自己那徒儿何其相似，所以才会忍不住助他这么多吧。忽地他自嘲一笑，离情别义，或许自己也不能完全做到吧。 中州，五月时节，正是江南梅雨时。 秦淮河边，音坊酒楼里，舞伎歌女，翠袖红裙。丝竹婉转，声声入耳。 秦淮两岸乃是九州最为着名的烟花之地，而河边的金陵城乃是九州最为繁华的城池，大半个神州风华可能都聚集在此了。这里只有一家仙家门派，城内全是权贵巨商，豪门世家。 一艘艘画船自秦淮河上悠然驶过，偶尔有撑伞卖艺女子俏立船头，对着河岸的看官妩媚一笑。引的许多世家公子哥心痒难耐，出言调戏。 满是青苔的石板路上，行人匆匆而过。凄迷的小雨伴着这模糊的秦淮风景，此刻这温暖多雨的江南，恰如深闺女子般婉约美丽。 一家沿河酒店内，雨天客人也不多，店小二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偶尔抬头看下门口。一阵凉爽河风吹进来，一个头戴斗笠，穿着有些脏乱的男子进来寻了个桌子坐下，他摘掉斗笠，现出一张满是胡茬的圆脸，大声嚷道:“小二，上二斤好酒，一斤牛肉！” 又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四个官府衙役走进店内，也寻了桌子坐下，不待招呼，小二就端上了酒菜。只听其中一人道：“真是晦气，下雨天还得追查这扬州巡抚被害命案，你们说，上哪去找凶手？”另一人道：“不查案，你小子难道还想搂着女人睡大觉不成？”四人一阵笑闹，污言秽语不断。 圆脸大汉吃饱喝足，打了个响嗝，甩给掌柜一枚铜钱，便摇摇晃晃向外走去，掌柜拦住他瞪眼道：“就一个子？想吃霸王餐？” 四个官差同时看向圆脸大汉，他们彼此交换了个眼色，大笑了起来。 四人很快将醉醺醺的大汉按住，不待他开口，便给他戴上铁索，牵着他往县衙而去。 掌柜看他们已经走远，叹了口气，道：“在官爷面前吃霸王餐，这人也是够倒霉的，八成会被当做那命案嫌犯掉脑袋了。” 一道白色身影翩然落在四个官差前方，拦住去路。这人手持雨伞，身量高挑，一张脸英俊不凡，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这醉酒乞丐所犯何罪？”白衣俊美男子问道。 “此人是杀害巡抚大人的嫌犯！你是何人，为何拦路？”一个官差打量了下他道。 “那扬州巡抚身边有三个道行不弱的修道中人跟随，杀他的会是这种嗜酒无用之徒？我劝四位还是再去查查。”俊美男子收起雨伞，漫不经心道。 “你敢插手官府办案？” “官府很了不起吗？”俊美男子说完雨伞一挥，那名官差便飞出去很远，撞在一颗树上，筋骨也不知断了多少根，趴在那里痛苦呻吟。 其他三人看状已知这男子定是个本领高强的修仙之人，忙架起受伤同伴狼狈逃远。 圆脸大汉经此醉意已消，对着俊美男子连连作揖道谢，俊美男子看了他眼，摆了摆雨伞重新打开，潇洒离去。 金陵城北不远有座不算多高的大山，像个从天而降的巨钟，故此取名为钟山。从远处观望此山，呈现一片紫金之色，又名紫金山，据说金陵城就是因紫金山而得名。 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从山上密林中传来，白天在秦淮河畔救人的英俊男子此刻从一棵巨树后飞速闪出，正在全力奔逃。他的左肋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身后一个手持乌黑长刀的黑衣人正在逐渐拉近与他的距离。 “江南霹雳堂，雷万霆是你什么人？”身后之人边追边问道。 前方英俊男子甩手又是一颗霹雳珠，但被后面之人长刀接过，用劲气包裹后甩到远处，轰隆炸开。而他紧接着一道刀气挥出，前方英俊男子惨呼一声，立时从空中掉了下来，滚落很远，再次受了很重的伤。他趴在地上大口呼吸，白衣被鲜血跟泥土浸染，头发蓬乱，再也不见白天在河边拦路时的潇洒模样。 “我父亲定不会放过你鬼刀门！”英俊男子捂着肋间流血的伤口道。 “霹雳堂与我鬼刀门素无瓜葛，但你插手我鬼刀门行事，这就怨不得我了。”黑衣人乌黑长刀已经举起，而英俊男子已再无逃跑之力。 乌光闪过，只听嘭的一声，挥刀飞扑之人像是撞到一堵墙，身体倒飞出去，滚了几滚，随即不再动弹，也不知死了没有。 英俊男子似是难以置信般的看着地上躺着的那人，又看了看四周。自己是半仙初期的修为，而那鬼刀门之人修为至少高过他一层甚至两层。难道在暗处还隐藏着一位修为逆天的高人？能做到如此一击，这得多高的道行？ 他挣扎了一下，没有站起来，心想没有死在鬼刀之下，难道要在这流血等死吗？四下也不见有人过来，于是便试着虚弱喊道：“前辈……” 一阵粗犷难听的歌声传来，一个圆脸大汉脸上满是胡茬，手里提着一个酒葫芦，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踉踉跄跄地向这边走来。突然他像是发现了地上的英俊男子，惊道：“咦，这不是恩公吗？你怎么在这里？” 英俊男子意识慢慢变弱，昏迷前似乎看到眼前有道金光一闪而过，然后就彻底昏了过去。 第三十三章 两派矛盾 天色渐明，金陵城外的一家农院里，清晨的鸡鸣狗叫此起彼伏，吵闹不停。 俊俏男子缓缓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破旧熏黑的房顶。他转了下头，便看到一张熟睡的圆脸已快贴到自己的脸上，浓重的酒气顿时扑鼻而来，让人闻之欲呕。 他慌忙坐起身子，顿时感觉浑身疼痛难忍，筋骨就像全部断了一般，他疼的吸了一口凉气，看了下肋间已被包扎的伤口，运气检查了下身体，发觉真气不再紊乱，内伤已无大碍，只是两处不浅的外伤怕是还得些时日才能恢复。 圆脸大汉咂了咂嘴，睁开眼看到坐起来的俊俏男子，有点不好意思的笑道：“你醒了，我家就这一张床，所以就委屈你跟我凑合一夜了。” 俊俏男子像是想起什么，赶紧忍痛下了床，对他认真行了一礼，抱拳道：“在下霹雳堂雷卿，多谢前辈昨夜相救之恩。” 圆脸大汉挠了挠头，似是记忆有些模糊，憨厚笑道：“昨夜我也是刚好经过，看你躺在那里浑身是血，举手之劳而已。更何况你昨日从官爷手上救下我，我得感谢你才是。” 雷卿思索了下，觉得有些不解。犹豫了下还是问道：“前辈，昨日出手拦下鬼刀门那人的是你吧？还有我这内伤若无人施救，怕是不会这么快恢复，敢问前辈尊姓大名，也好让我霹雳堂略作回报。” “鬼刀门？这我就不知道了，你们这些修仙之人本领高强，平常难见的很，哪是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能了解的。我叫王富，乡邻都喊我老王，听说你们这些仙人都活好几百岁，可不敢再叫我前辈，你也喊我老王就行。你身子还不行，还是先躺着多休息会吧。我去喂鸡。”圆脸大汉说完收拾了下，就出门去了。 雷卿顿时更加疑惑了，看这大叔也不像是在说谎，但昨日深夜他一个毫无修为的老百姓为何会在钟山上出现那？而且出现的时机也太巧了。还有自己这伤，他不信若无人医治，自己今日能站起来。 一声尖锐的破空声自外面响起，雷卿一听便知是霹雳堂的传讯联络信号，他走出屋门，看到王富正在认真的给院中几只鸡鸭一只狗喂食。于是过去行了一礼，递给他一块上面刻有一道闪电模样的令牌道：“前辈若有困难，随时可去金陵霹雳堂找我。官府中人看到这块令牌，也不会再为难你。本门还有要事，晚辈就不多留了。” 金陵城，霹雳堂。 霹雳堂乃江南众仙门中实力排名前三的大派，放在整个九州也能排在十名以内，门主雷万霆更是有半仙巅峰的修为。霹雳堂如同四方阁一般，也建于城池内，但其比四方阁更像是一个世俗门派，因为霹雳堂以盛产火药闻名，是官府指定合作门派，所以其与朝廷走的很近，与其他仙门反而相交不多。 此刻霹雳堂内，气氛很是严肃，门主雷万霆眉头紧锁，负手走来走去，正在与各堂主商量鬼刀门之事。 “除了我霹雳堂需要向朝廷提供火药，其他仙门除了世俗产业有专人打理，从不插手俗事，更与朝廷无任何牵扯。鬼刀门杀害朝廷命官，更是要致我儿于死地，欺人太甚！既然此次官府委托我霹雳堂调查处理。诸位，看来我们得向鬼刀门要人了！”雷万霆不怒而威，他含怒的话更是让大家心头骤然一紧，向鬼刀门要人无异于向其宣战。 “鬼刀门此次向朝廷官员出手，是朝廷冲撞了他们的世俗产业。但其不顾及我们两派门面，在我们地盘对朝廷命官和雷卿下杀手，这个亏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一位堂主道。 “但鬼刀门霸据江南黑白两道，实力深不可测，并不下于我们，而且左离与左送两位门主一个半仙巅峰，一个半仙后期，他们根本就不惧我霹雳堂。”另一堂主分析道。 气氛一时沉默了下来，雷万霆看向雷卿，道：“卿儿，你说你是被一神秘人所救，此人既然出手助我霹雳堂，看来是友非敌。你多多留意那位救你下山的老汉，为父猜测此人定不是寻常之人，可能不便泄露身份。暗中随手一击能让半仙中期以上的高手重伤，看来他的修为高于我等甚多。” “鬼刀门杀害朝廷命官，对我霹雳堂悍然出手，我意先知会下如梦轩。如今仙门无人执旗，杨门主之后唯有雪瑶仙子还在关心天下安危。仙门虽表面安定，但内里风波不止，许多门派矛盾不断，相互对立。现在谁先惹事，谁就是第二个四方阁。霹雳堂毕竟与朝廷走的太近，与仙门各大派过于生疏。纷乱不能始于霹雳堂，我们不能被扣上破坏仙门安定的第一顶帽子。” 如梦轩。 灵漪走到雪瑶仙子练功的殿阁外，敲了下门，轻声道：“师尊，您找我？” “进来吧。”雪瑶仙子的声音响起。 灵漪缓步走进阁内，雪瑶仙子看着她这个得意弟子，忽然感觉一阵心疼，道：“灵漪，你已经二十年没有出如梦轩了吧。这些年，你也积累到快要破境，也算下了苦功夫。现在有件事，为师想让你去处理下。” “弟子谨遵师命。” “江南两个仙门大派，霹雳堂跟鬼刀门最近生了些矛盾，听雷门主之意，两派或有开战的可能。两派都是仙门举足轻重的大派，一旦开战，后果难测。既然他知会了我们，我们也不能不闻不问。所以，为师想让你代表如梦轩去一趟，能调息最好，如若行不通，也不用勉强。” “霹雳堂行事还算正派，鬼刀门亦正亦邪，手段难测。记住，凡事量力而行。” “弟子明白，我这就出发。” 灵漪离开后，雪瑶仙子陷入了沉思中，“二十年了，文昱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若是有他在，灵漪此行也就让人放心了。” 霹雳堂内，雷万霆众人非常高兴的接待了灵漪。 “灵漪师侄，我们两派的矛盾还得需要如梦轩来出面，本座真是过意不去。矛盾既然是他鬼刀门挑起的，我们不光要让他给我们一个交代，更得给朝廷一个交代。”雷万霆道。 灵漪点头道：“门主客气了，晚辈定当尽力，两派还是以和为上策。” 雷万霆点了点头而又摇了摇头，道：“我同意师侄的想法，但若他鬼刀门蛮横不讲理，那我霹雳堂也不惧与其一战！” “前日我已传讯给左离，这厮至今未给我回复，再等他几日。师侄就先在我霹雳堂休息等待几日。卿儿，灵漪师侄远来是客，你带她好好转转我们金陵城。” 雷卿面有喜色，道：“孩儿遵命！”自灵漪踏进霹雳堂大门，雷卿就被她身上独特的气质，端庄俏丽的容颜给吸引了。自己虽长相英俊，更是霹雳堂少主身份，不少大派高官的天之骄女都想嫁给他，但他至今还未遇到让其倾心的女子。但看到灵漪的那一瞬，他就感觉自己遇到了可以为其不顾一切的女子。 秦淮河畔，一对俊男美女看着河中穿行而过的各式游船画舫。 灵漪一时沉默无言，这有点不像她的风格。雷卿以为她被这金陵盛景所吸引，也没出言打扰她。 灵漪看着面前的小桥楼阁，明湖轻舟，思绪仿佛回到了三十多年前，与文昱一起坐船去越州时的情景，一时心内温热复杂。 “雷师兄，这金陵不愧是九州风华所聚之地，在这繁华之都竟有如此多怡情养性的地方。这里虽人多，但却给人一种既出尘又入世的别样感觉，真是让人惊讶。”灵漪笑道。 雷卿对她的话明显很是满意，相处了一日，雷卿对灵漪那种简单直率，随和开朗的性格大是喜欢。也笑道：“是啊，我们修仙之人不太喜欢那种繁华热闹之地，所以我带你来了这种地方，这是我们江南独有的特色。” “对了雷师兄，你再给我说下你那晚的遭遇，还有那个救你的人，他叫什么名字？”灵漪问道，她有一种很好奇的感觉，说不清因为什么。 雷卿点了点头，道：“他叫王富，看起来是个普通人，平时喜欢喝酒。也不知父亲跟我的猜测是对是错。对了父亲让我多留意那人，要不我边给你说，我们边去寻他吧。” 两人来到城外的那家农院外，发现院内的鸡鸭狗等全部不见了，两人顿时一惊，闪身进入院内，发现屋门紧锁，明显已经无人居住。 “难道他又被官府拿去了？”雷卿皱眉道。 “为什么？”灵漪看着他奇道。 “几日前扬州巡抚来我金陵视察时，被人所杀，我一路追查，那日在河边发现他被当做疑犯被捕，我顺手救下了他。但我给了他一块霹雳堂堂主令牌，金陵城内外的官府未必敢拿他。” “不好，有修仙之人来过，你看这块石头。”雷卿看向院内角落一个石磨，发现这块不小的圆形石头像是被法力极高之人真气压过，石头没有碎，但却被压扁了，若不是这块扁形石磨仍位于磨盘上，还真看不出原本形状，这手法确实有点骇人听闻了。 灵漪手抚这块被压扁的石头，仔细感应上面残存的真气道法痕迹，发现已无任何真气痕迹残留，但隐约能判断出是种道家以柔克刚的高深手法。 “这会是鬼刀门的鬼刀真气吗？”灵漪问道。 “不，鬼刀真气虽刚猛异常，但应该还做不到这般。”雷卿断定道。 两人对望一眼，均不知如何是好。 “走吧，雷师兄。去那天鬼刀门对你出手的那座山上看看吧，或许能有所发现。” 两人从一处偏僻位置御剑而起，往钟山而去，没过一刻钟，就落在了那片树林间。 林间地上的打斗行走痕迹经雨水冲刷，早已了无痕迹，左送也早已离开，但有几棵巨树树身被刀气击中，漏出前后透亮的窟窿。 “此人修为的确高强，对了雷师兄，他为何引你来此啊？”灵漪看着树干上的痕迹疑惑道。 “我也不知，可能是我一路调查发现了他，他想在此杀我灭口吧。” “你看此处虽无陡峭悬崖，但也险坡高地甚多，林木茂密异常，白天常人恐怕都难以上来，那叫王富的一个普通百姓，又是醉酒，而且又把你安全带回家，这更是难上加难。雷师兄，你觉得呢？”灵漪看了下这里的地势想到。 “灵漪师妹所言极是，我当时一时迷糊，竟忘了这点。现在来看，那王富定然有极大的可能就是那晚出手之人，他在刻意隐藏身份修为。”雷卿赞同道。 “你看，这是？”灵漪捡起地上一块像是铁块一般的乌黑东西，发现上面镶嵌了一个像是木头塞子一般的东西，奇怪的是拇指般大小的木头丝毫无损，就这样插入了铁块中。 雷卿拿过来看了眼，震惊道：“这是左送的本命法宝鬼牙刀，据说是用陨石玄铁所铸。而这块木头就是那位前辈的酒葫芦塞子，看来他就是拿这葫芦塞子破了左送的鬼牙刀，并震伤了他。” 第三十四章 江南风雨 姑苏缥缈峰，鬼刀门。 缥缈峰位于大湖震泽的西南方向，属于震泽第一大岛，震泽浩瀚无边，为江南地区最大的湖泊。湖中时常风云变幻，缥缈峰常于云雾之中时隐时现，如海市蜃楼缥缥缈缈，似海上仙山难窥全貌，故此得名。 很难想象，鬼刀门这样一个更偏向于邪道的仙门大派会位于这样一座仙气十足的缥缈湖岛上。 鬼刀门刀神殿内，门主左离与副门主左送两兄弟看着玉璧上的传讯，两人眉头紧蹙，似是遇到了棘手的事。 鬼刀门的世俗产业以前不算多，有专门的附属小派及世俗弟子打点。近些年，他们的胃口越来越大，渐渐看上了私贩生铁，这是官府垄断，禁止私自经营的买卖，所以鬼刀门下属的小派及世俗弟子便利用震泽姑苏地区发达的水路漕运，暗地里进行生铁贩卖。 鬼刀门在姑苏地界向来说一不二，连官府都得忌惮几分，姑苏知府向来对鬼刀门管辖下的门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扬州巡抚奉皇命巡查江南三州九郡的私盐及私铁贩卖，扬州许多大势力被清查端掉。 于是不久前在鬼刀门的授意下，其下的一些门派先后派出几波高手去暗杀巡抚一行人，但都折在了扬州。原来这巡抚身边有道法高强的修仙之人保护，于是在他们进入金陵时，鬼刀门副门主左送亲自出手，杀了巡抚他们几人。 左送道：“大哥，霹雳堂我们虽不惧，但我担心雷万霆那老鬼会请朝廷六扇门的高手对付我们。而且我们毕竟理亏，怕是讨不到好。” “霹雳堂你准备怎么回复？那晚出手之人也不知是何人，应该不会是仙门中那几位，你说该不会是六扇门的封川吧？” 左离的表情阴沉无比，他摇了摇头，道：“六扇门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无暇他顾。至于生铁私贩一事，我们丢车保帅，那些门派没了就没了吧。只是咱们杀了那巡抚，又没做掉霹雳堂那小子，官府现下又委托霹雳堂调查，雷万霆已经接连传讯两次，紧咬着我们不放，大有不惜一战的意思，我们先想想怎么应付他吧！” 传讯玉璧再次亮了起来，是本门弟子传回的信息。两人看后露出不解之意。左离冷笑一声：“雷万霆这是脸都不要了？” “大哥，看来霹雳堂终究怕丢了他的钱袋子，不敢与我们一战。请如梦轩出面调停，这是想携仙门找我们麻烦啊。”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既然如梦轩想介入此事，那我们就好好招呼他们吧！这场江南风雨看来是不打算停了。” 几艘大船于震泽中顺风快速而行，灵漪与霹雳堂众人已经行驶了一个多时辰，缥缈峰在前面已经若隐若现。 “灵漪师妹，如梦轩虽然在仙门各方共尊，但鬼刀门不敬天地，行事向来不择手段，霸道蛮横。他们盘踞在此这些年，早已根深蒂固，你一人前去我还是有些不放心，霹雳堂众人在岸边等待，我随你一起进去。”雷卿一路思索，心中仍是忐忑不安。 灵漪洒脱一笑，道：“多些雷师兄关怀，放心吧，我此去是为了平息矛盾，不是兴师问罪，你若去了反而不好。”说完淡蓝色仙剑祭出，往缥缈峰顶飞去。 “如梦轩灵漪奉家师雪瑶仙子之命拜访鬼刀门。”灵漪站在山门外，向鬼刀门里面传音道。 过了一会，左离的笑声从刀神殿内滚滚传来，“雪瑶仙子高徒来此，快快有请。” 刀神殿内，灵漪与左氏兄弟相谈还算融洽，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问候之话。 “两位门主，晚辈听闻鬼刀门杀了扬州巡抚，不知贵派如此做法是否是为了姑苏地区的私贩生铁一事？”灵漪率先进入主题。 左氏兄弟对望一眼，面露尴尬之色，可能没想到灵漪会如此直接。左离笑道：“灵漪师侄这是从何听来？我们鬼刀门也算是仙门实力靠前的大派，向来不插手凡俗之事，这肯定是霹雳堂对我们的污蔑。” “可霹雳堂的雷卿在几名被杀害的官府之人身上发现有鬼刀真气的存在，而且据雷卿所言，他也差点死在左送门主的鬼牙刀下。”灵漪像是料到会有这种结果，淡然道。 左送脸上瞬间换了副神色，冷冷道：“灵漪师侄，霹雳堂的话你也能信？我若是不认那？” 灵漪拿出一块乌黑玄铁，道：“两位门主，这是那晚追杀雷卿那人身上兵器被打掉的碎片，不知可是左送门主的鬼牙刀？” 左氏兄弟一看便知已无法辩驳，鬼刀真气几日便可消散，但这鬼牙刀碎片可是实实在在的证据。 左送手上乌光亮起，便要出手，左离摇了摇头。他站起来叹息一声，道：“灵漪师侄，实话跟你讲了吧。霹雳堂与朝廷的关系也不用我多说了，他赚官府的钱，我鬼刀门下面的门派赚的可是自己的血汗钱。本来两家彼此互不干涉。但近些年，他霹雳堂与官府走的越来越近，明里暗里勾结。你以为凭官府那群酒囊饭袋能查出江南一带的私盐私铁之事？这其中都有霹雳堂的影子。我们不影响他发财，他却断我财路。我鬼刀门念着大家都是仙门同道，已经足够忍耐了。” “但晚辈却觉得，凡俗有凡俗的规矩，仙门有仙门的秩序。私盐生铁贩卖终究属于犯法之事，所以此事鬼刀门还是要给官府跟霹雳堂一个交代。为了两派以后的和平相处，希望两位门主能纳晚辈之言。”灵漪觉得鬼刀门左氏兄弟已经偏离正道，现在来看根本不会听她所劝。 果然，左离还是摇了摇头，道：“师侄所言对我鬼刀门来说实在有失偏颇，恕我们做不到。” “既如此，那晚辈就告辞了。”灵漪起身就要离开。 “灵漪师侄留步，还请留下你手上的玄铁碎片！”左离道。 “这是霹雳堂发现的，理应交给他们处理。既然左门主刚才说不是你鬼刀门所为，那恕晚辈不能交给你们。”灵漪说着脚步未停，径直往外走去。 左送身影一闪便拦至灵漪面前，森然道：“给你如梦轩几分面子，真以为就怕了你们不成，给我交出来！”说着便向灵漪抓去。 灵漪闪身避过，仙剑出鞘，冷哼一声道：“鬼刀门这是想强抢，毁灭证据？” 两人一追一赶，半仙后期的左送竟一时拿不下半仙初期的灵漪，他恼怒欲狂，抽出腰间鬼牙刀，便向灵漪劈去。灵漪仙剑挡住他的刀气，但被震退数步，他的修为终究差了左送一筹。 “如梦轩的惊鸿剑法果然厉害，你比霹雳堂那小子可强多了。”左送说着手上不再留情，他的鬼牙刀刀身上虽有个缺口，但仍犀利异常。灵漪一时挡不住他的刚猛刀气，只能不断闪避，不出十招，她必败于左送之手。 而这时，鬼刀门众多高手已经将激斗的两人围在了中间。 砰砰几声巨响在刀神殿门口响起，伴随着浓烈的硝烟与刺鼻的火药味。灵漪与左送的斗法瞬间分开。只见雷卿出现在空中，手中拿着几枚霹雳珠，正准备随时往人群中扔去。 “又是你这小子，今天还敢来送死，不要让他们跑了！”左送说完，鬼牙刀乌光再次亮起。 “慢着！”雷卿降至地面，接着道：“我们将这碎片给你，放我们离开！” 灵漪看向此刻一脸坚定的雷卿，道：“雷师兄，不能给他们！” 雷卿从灵漪手中拿过玄铁碎片，没有半分犹豫，甩手就扔给了左送，道：“我们可以离开了吧？” 左离一步步走过来，看着两人摇了摇头道：“两位还是留下来在我鬼刀门做客，等这场风波过去，我们会安然无恙的把你们送回去。” 雷卿怒道：“堂堂一派之主，竟如此卑鄙，如梦轩与此事无关，你放她离开，我留下来！” 灵漪心内一热，手中仙剑蓝光湛湛，道：“雷师兄，一起走！” “雷少主，你率这么多人闯我缥缈峰，这是在向我们宣战吗？我们必须得给霹雳堂一个教训，下面船上那些人留不得了。你俩若想活命，就乖乖束手，否则就算杀了你俩，是你们扰我门派在先，仙门又能说什么？”左离笑道。 “左离，你敢动如梦轩的人？你这是在与整个仙门为敌！你今日若不放她离开，我霹雳堂必炸沉你缥缈峰！”雷卿此刻气势升至巅峰，大有不惜一切代价的决心。此刻他想，即便自己身死，也必须让灵漪离开。 灵漪看着此刻的雷卿，心头一阵恍惚，感觉他与多年之前的那个人何其相似，面对困境毫无惧意，为身边的人可以不顾生死。 “如梦轩的一群女人能代表仙门吗？仙门中事什么时候轮到雪瑶一个女人指手画脚了？我大哥早就破了人仙境，会惧她如梦轩吗？在我姑苏，我鬼刀门便是天！”左送猖狂叫道。 战斗又起，左送一人与灵漪雷卿两人激斗仍游刃有余，片刻之后，左送猛然一刀劈出，雷卿一掌拍开灵漪，刀气擦着两人的发梢而过，若被击中，必然毙命。 左送看两人渐渐已无招架之力，哈哈大笑，又是一刀劈出，这一刀比上一刀威势更盛，刀气如闪电般往灵漪这边击来。 “嗡……” 如巨钟被敲响，音波如水纹般不断扩散。在场众人感觉头脑快要炸裂一般，修为较弱的一些甚至耳鼻都渗出血来。 刀气消散了，雷卿向灵漪望去，发现她安然无恙的站在原地，一脸疑惑甚至带着狂热之色的看着远处的左送，左送还是保持着挥刀的姿势，但他的鬼牙刀已经碎成数段，而一个像是葫芦塞子一般的木头这才吧嗒一声掉在地上，竟然丝毫未损。 一道粗犷的声音远远传来，仿佛还带着几分醉意。“这地方风景真美，若是大家不打架，喝喝酒，唱唱曲，那就太好了。” 一位圆脸大汉满脸络腮胡子，衣服脏乱，邋遢异常，他踏着虚空就这样左摇右摆的慢慢走过来，他看了眼仍处于震惊中的左送，打了个酒嗝，从地上捡起葫芦塞子，吹了吹上面的尘土，把酒葫芦塞上，然后想了想，又从左送的腰间拿出之前的那块镶嵌着葫芦塞子的玄铁块，笑道：“原来你在这里，害我好找，不过我又有新的了，就把你送给那小子吧。”说完便扔给了雷卿。 左离的一张脸此刻难看至极，此人的修为是他生平仅见，能一击让玄铁所铸的鬼牙刀碎裂，这是人仙境能有的力量吗？ “不知这位道友来我鬼刀门所为何事？是为这二人而来吗？”左离虽心内不忿，但慑于此人恐怖的实力，于是小心问道。 圆脸大汉瞥了左离一眼，又看了看雷卿，晃了晃他的酒葫芦道：“我跟这位小兄弟是旧识，我要他带我去买酒喝，可以吗？” 左送这次被这人第二次毁掉本命法宝鬼牙刀彻底激怒了，他的愤怒早就超过了理智，也不管左离的目光。大怒道：“我管你是谁，你两次毁我至宝鬼牙刀，今天还想带走他们，休想！”他此刻想着有他人仙境的大哥出手，即便打不过，一战之力应该可以。”所以不管不顾的叫起来。 圆脸大汉似乎有些惊讶，又像是有些尴尬，想了想道：“那我把这酒葫芦给你吧，他跟了我好多年了，算是赔你的刀，我还有些舍不得那。”说完便向左送扔了过去。 左送哪能受此戏耍，一掌便要拍碎这个酒葫芦，只听嘭的一声，酒葫芦在空中定住，左送像块石头一般向后弹去，左离赶紧闪过去接住他，两人噔噔后退几十步，直至撞到刀神殿的石柱，才停住身子，而石柱咔咔声响后慢慢布满了裂缝，左离的双手此刻一阵颤抖，而左送再次昏死了过去。 这次左离算是彻底惧怕了，这等实力真是人间该出现的力量吗？ “诸位慢走，我鬼刀门就不远送了。”左离说完带着左送就消失了，可能生怕被这人也来上这么一下，兄弟二人今天就得都交代在这了。 浩渺的震泽上，此刻风平浪静，几艘大船慢慢往南行驶。 灵漪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船头那个只顾喝酒的圆脸大汉，刚才那一击，让她感觉隐隐有种空衍诀的味道，只是这人用起来与当时文昱相比更收发自如，得心应手。 她心里有些彷徨，不知道该不该过去问他，想知道答案又怕不是自己希望的答案。 雷卿从船舱里走出来，看着灵漪一直盯着那位前辈，神色有些异样。于是问道：“灵漪师妹，你怎么了？有心事？” 灵漪回过神来，笑了下道：“没事，就是觉得此人有些熟悉，可能是我想多了吧。对了雷师兄，还没感谢你今天的舍命相救……” 有风吹过，温暖湿润，两人的笑谈声时而响起，圆脸大汉回头看了眼眉开眼笑的灵漪与俊朗潇洒的雷卿，又看了眼风波又起的湖面，他的那双纯净无波的双眼忽然射出了一道像是阅尽人生百世的寂寥之色。 第三十五章 鬼刀断 隐者出 夜色已深，漆黑无月。 霹雳堂内，包括灵漪在内的好几个门派的高手都聚集在此，此时大家虽在交谈，但仿佛还在等待什么人。 突然厅内烛火一阵摇曳，一道身影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凭空出现在殿内。此人气息极其强横，头戴官帽，一身劲装官服，背负双刀。黑发浓眉，面色冷峻，自有股狂傲与霸道的气质。 雷万霆快步走过来，大笑道：“监司大人既然来了，此事必成。” 此人正是六扇门第一高手封川，据传其一身修为早就踏入人仙境，甚至可能已达人仙中期。仙门中人大多对其不是很了解。只知道朝廷有一专门为其服务的司法组织六扇门，门内尽是修道高手。但江南这片离朝廷京都较近的很多门派都知道，三十年以前“仙门有无量山，朝廷有六扇门。太玄仙门首尊，封川人间独霸。”封川修道近三百年，一直为朝廷效力，六扇门就是朝廷中的修仙门派。 封川冷酷的脸此刻在烛光的照耀下并无暖色，反而更显冰冷，他寒声道：“除了霹雳堂，朝廷与仙门并无牵扯，但此次鬼刀门等几个门派近些年暗自越界，私贩生铁盐业，杀害官府中人，损害仙门声威。我已同如梦轩、东蒙仙宗等几个仙门大派打过招呼，明日进攻鬼刀门，望诸位能出手相助，共同为民除害。” 在座除了灵漪都是与霹雳堂有关的门派中人，或走的较近，或听命于霹雳堂，大家听后自然没什么意见，而雷万霆更是拍手叫好。 灵漪看着群情激越的众人，心想：“若是当时鬼刀门左氏兄弟肯听其一言，拿出诚意平息矛盾，诚心悔改，或许就能避免此次大劫。” 翌日，震泽上。千帆驶过，浪涛滚滚。 船上霹雳堂的火炮早就瞄准了缥缈峰的峰顶，六扇门及其他门派的高手也已下船登岸。 缥缈峰顶，鬼刀门的宗门大阵早已开启，宗门弟子严阵以待。左氏兄弟望着山下岸边密密麻麻的战船及人群，虽看起来无惊慌之色，但也无那日灵漪拜访时的镇定自若。 “六扇门果然出手了，打着为民除害的旗号，无非是不想让别人分了朝廷的肉而已。霹雳堂出动如此多的火炮，这炮弹一响，岛上的万余名渔民焉有命在！”左离冷笑道。 “大哥，我们与其决一死战，决不投降！这明显是朝廷与霹雳堂狼狈为奸，想两家独吞江南一带的财富！欺人太甚，跟他们拼了！”左送怒道。 封川昂首立于船上，向山顶传音道：“左离左送，让你鬼刀门从上到下自缚双手，跟我回六扇门！” “封大人，你这做法未免过于霸道了，你毁我下面的门派也就罢了，真以为我鬼刀门像他们一般可欺吗？霹雳堂可做的，我们其他门派为何做不得？”左离的传音从山顶而来。 封川沉冷果断，不再多说，挥了挥手，示意战船开炮。 轰隆几声巨响，十几门火炮率先开火，乌黑的炮弹向着山顶疾冲而去，但由于是仰射，缥缈峰又太高太远，多数并未冲上峰顶，而是在山腰处爆炸。 “监司大人，岛上渔民众多，估计不下万人，火炮这般发射必会误伤平民，还请大人停手，我们一起冲上去。”灵漪看着有两发炮弹落入山下的一片平地上，忧心道。 封川无任何表情，摇了摇头道：“鬼刀门实力不俗，贸然上去我们恐怕也会损失惨重。” 又是一波火炮发射，十几发炮弹再次向峰顶极速冲去。突然，轰轰轰几声巨响，炮弹在空中全部炸开，一发也没有冲出去多远。 封川身子缓缓升起，落到岸上，一掌便向前方林间猛然拍去，没有声响，像一阵微风吹过一般，树林间连片树叶都未落下。一位圆脸大汉从林间缓缓升到半空，他这次看起来没有喝醉，语气正常的对着封川道：“要打就上去拼个你死我活，在这放炮你是来炸鱼的吗？” 封川二话不说，身形一闪便向圆脸大汉冲去，两人在空中对了一击，如同陨石撞地，劲风把大船冲的在水中摇晃不停，有不少人甚至从船上被冲落水中。 封川稳住在空中不断飞退的身子，震惊的望向前方那个纹丝不动的人，问道：“你究竟是谁？” 船上雷卿向雷万霆道：“父亲，就是这位前辈救了孩儿两次，他可能也是怕炸伤岛上居民，还请父亲暂时停下。” 雷万霆盯着空中那道身影，缓缓点了点头。 此刻那位圆脸大汉，终于看起来不再浑浑噩噩，他那无光的眼内终是有了光彩。只见他长笑不止，像是自问般道：“我是谁？是啊，如今的我到底是谁？” “鬼刀门毕竟是个仙门大派，若被灭门，牵连甚大，仙门与朝廷定会因此生隙。我去把左氏兄弟抓来交给你，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圆脸大汉说完，身影如风般消散。 没过多久，左离左送就被带到了封川面前，看他俩萎靡的样子，定是被锁住了气海。 封川知道此人修为远超自己，强行硬来的话怕是讨不到好。而且他的话也有道理，鬼刀门今日已失两位门主，怕是再难掀起风浪。 他看了此人一眼，挥了挥手示意撤退，随即抓起地上的左离左送，飞身上船。众人于是依次登船，往来时方向缓缓驶去。这场风波算是平息了下来。 看着渐渐平静下来的湖面，圆脸大汉像是想起一事，扬声道：“还有一事，这大湖名叫震泽，是霹雳堂取的吗？不好听，不吉利，不如就叫大湖，不，大湖有点平平无奇，配不上这个地方，叫太湖吧。风平浪静，太平无事，岂不更好，哈哈……” “雷师兄，你们先回去，我还有事去问下那人。”灵漪说完不待雷卿开口，向岸上那圆脸大汉翩然飞去。雷卿喊道：“灵漪师妹，我在船上等你。”不知怎的，他突然有一丝烦躁自心头升起。 灵漪一步步走向他，圆脸大汉似是有些惊讶。问道：“姑娘是来找我喝酒的吧？可我的酒葫芦现在空了。” 灵漪像是没有听到一般，道：“刚才拦下炮弹的那招是空衍诀吧，二十年了，看来你已经全部好了。” 圆脸大汉似乎更加疑惑了，张着大嘴道：“啥？空衍诀是什么？你认得我？我怎么不认得你这么一个漂亮姑娘……” “文昱，这就是你的路吗？”灵漪打断了他的话。 圆脸大汉仿佛不知所措般道：“姑娘，你认错人了。” 两人一时沉默下来，半晌后，灵漪笑了笑，道：“对不起，是我认错人了。”说完转头欲走。 “那雷卿小子一心待你，你要好好珍惜。”圆脸大汉嘀咕道。 灵漪的脚步突然顿住，有滴泪自她脸上倏忽落下，无声无息。她凄美一笑，让人看起来心疼无比。“江南虽美，终究再无故人。” 灵漪在雷卿不解的眼神中走进了船舱里，雷卿望了眼远处的圆脸大汉，传音道：“前辈你不跟我们一起离开吗？” 圆脸大汉此时的脸上仿佛带了些伤怀之色，传音道：“小子，好好待那姑娘，若敢欺负她，我饶不了你。” 雷卿高兴道：“前辈放心，晚辈定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 船舱内，沉默不语的灵漪突然问道：“雷师兄，你认得文昱这个人吗？” 雷卿没料到灵漪会这么问，楞了下后如实答道：“我没见过他，但关于他的传闻我们仙门谁人不知，他可是东蒙仙宗的修道奇才。听说他去了昆仑后便没有回来，我想定是在那传说中的昆仑学道吧。对了，灵漪师妹你跟他好像是旧识吧，后来的事你难道也不知道吗？” “当年四方阁一战后，我便一直待在师门修炼，他的事我也不清楚。”灵漪平静道，仿佛在说一个陌生人。 秦淮河边，圆脸大汉再次喝的酩酊大醉，漏着浑圆的肚子躺在一棵柳树下，鼾声已起。周围的人可能已经见怪不怪了，也无人驻足理他。 灵漪看起来心情抑郁，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活泼洒脱。他对身边的雷卿勉强展颜一笑，道：“雷师兄，就送到这吧，有机会我再来欣赏这金陵美景。” 雷卿把不舍全都挂在了脸上，道：“灵漪师妹，你一路小心。待我处理完霹雳堂内诸事，就去拜访如梦轩，好好感谢雪瑶仙子。” 待灵漪的身影自街角消失，雷卿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慢慢往回走去。 而河边睡觉的圆脸大汉眼皮突然睁开，倏忽间自原地消失。把一个刚想过来撵他走的酒店掌柜吓得惊叫一声，还以为大白天见到了鬼。 夜色渐浓，安济城内的一家酒楼内，灵漪仰头喝下第三瓶酒，她的双颊微红，明显带了些醉意。 又是一瓶见底，灵漪看起来有些迷糊，“二十年了，我好想你。”大醉之后，压抑了多年的相思之情终是如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 “师尊，我终究还是让你失望了，弟子做不到离情去恨，一心求道。” 酒楼外不远的街角，雪瑶仙子对着城内的万家灯火，道：“既然仍是关心在意，为何还要骗她？” 圆脸大汉慢慢显露出身子，身上出现了一道以往没有的气势，仿佛一下子盖过了那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他叹了口气，道：“红尘炼心，晚辈终究看不破这世俗之情。” “你不是没有看破，而是没有选择放下。你的道与常人不同，我能感觉你已经走出了困惑，这烦扰人心的红尘百态，或许也是你的力量之源，我相信你的这条路是对的。”雪瑶仙子说完，便消失了。 “前辈……” 圆脸大汉正是当年离开昆仑，入红尘炼心的文昱。这二十年，他做过商人，开过酒店，当过平民以及沦为现在的流浪汉。 红尘百态，纷纷扰扰，酸甜苦辣，应有尽有，远非清心寡欲的仙门可比。他越来越平静，心境也越来越趋于平和。以往许多看不破放不下的东西，也终究释然了。 文昱走进那家酒楼，看到已经喝醉伏在桌子上睡着的灵漪，他漏出一抹苦笑，抱起灵漪，出来酒楼便往如梦轩御空而去。 如梦轩。 太阳已经高高升起，灵漪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如梦轩自己的床上，顿时一惊。她起身摇了摇头，发觉已经半仙中期的自己昨晚竟然喝醉了，真是不可思议。 “应是师尊感应到我的气息，把我带回来了吧，她老人家定会骂我没有出息。”她想。 灵漪快步跑到雪瑶仙子的房间门口，犹豫半天，刚想敲门，只听雪瑶仙子道：“在门口等什么那，进来吧。” 灵漪吁了口气，硬着头皮进来后，有点不好意思道：“师尊，弟子昨晚没有乱说什么吧？” “昨晚又不是为师把你带回来的，我怎么知道。”雪瑶仙子淡淡道。 “什么？师尊，你老人家没有骗我吧？”灵漪感觉自己仍然没醒。 “为师什么时候骗过你，是文昱把你送回来的。” “什么？文昱？”灵漪使劲晃了晃脑袋，这次彻底相信自己还是没有醒过来。 第三十六章 地仙境的强者 “灵漪，你不是已经见过他了吗？”雪瑶仙子看着灵漪震惊的神色，淡淡道。 灵漪沉默了片刻，脸上突然涌上一股狂喜之色，瞬间把她的疑惑一扫而光。她转脸看到师尊正盯着自己，这才想起江南一行之事，还未给师尊汇报。 “师尊，鬼刀门左离左送已经被带回六扇门，是文昱出手拦下了封川，使鬼刀门免于灭门……” “嗯，为师已经知道了，你能平安回来就好。看来此次江南之行，你也有所收获，很好。” 雪瑶仙子感应到灵漪的修为已经达到了半仙中期，她说完向外走去，突然她像是想起什么，顿住脚步道：“你是不是想问文昱在哪？” 灵漪难掩兴奋之色，几步跑到雪瑶仙子面前，道：“师尊，我知道他去哪了，我这就去寻他。” 雪瑶仙子看着灵漪欢快的背影，脸上也渐渐露出一抹笑意。二十年了，还从未见灵漪如此开心过，既然这是她的选择，又何必为那模糊不清的未来操心那。 草木繁盛的古道边，蝉鸣鸟叫时响时停，不知名的鲜花随风吹来芬芳。 灵漪信步走在荒野中，她看到了那道孤独的身影，就像一块石头伫立在那里。 她的脚步停了下来，灵漪知道，二十年的时光，那个男子定有许多心里话要对坟中人诉说。 文昱面前的孤坟历经三十多年风雨，只剩一堆尺余高的小土丘，若不仔细看甚至都不知道这是个坟墓。他掌上金光亮起，一道禁制便施加在这个土丘上，他或许也怕有一天清澄的埋骨处连最后一点痕迹也不见了吧。 “我带你去个地方。”文昱知道，灵漪定会来寻他。 两人一路无言，静静走在繁花盛开的古道上。灵漪虽好奇，但也没出言问他。走着走着，灵漪突然拦至文昱面前，盯着他的脸笑道：“短短二十年，你竟变成如此模样，当年丰神如玉的俏公子还能再回来吗？” 文昱尴尬苦笑道：“这些年我隐身于江南凡尘，锁住全身气脉，不到万不得已不使用道法真气，所以身体与普通凡人无异，这才无法驻颜。而且我已经习惯了这个样子，我觉得挺好。” 两人走进了一个不大的村子，转了几转来到一所看似普通的小屋外，砖石墙壁已经斑驳，朱漆木门也早已掉色。两人伫立片刻进入屋内，里面摆设简单朴素，布满灰尘与蛛网。灵漪打量着屋里的一切，仿佛看到了这里当年的情景。 “当年熊义四处搜查，你跟清澄就是藏身这里吗？” “没错，就是在这里，谁也不会想到会是她照顾已是废人的我半年。也不会有人想到会是松清助我重铸经脉，恢复修为。” 说到松清，文昱心内顿时复杂起来，松清当年为救绝神出世，杀害了衍州不少无辜百姓，可她也救了自己两次。若不是她，自己早就死在四方阁了，更没有此刻的修为。 “文昱，你还放不下清澄吗？”灵漪此刻眼神中带着怜惜，柔情，甚至还有羡慕。 文昱抚摸着那张破旧的木床，沉默了一会后，道：“何谓放下？清澄早在三十多年前就不在了。松清放弃了复活落无殇的一生执念，人死无法复生，若想往前走，有些事就必须遵循天道，有些人就必须只能活在记忆中。” 灵漪细细思索着文昱话中的深意，不禁点了点头。 两人走出屋子，文昱抬手间便要在这屋子上施加禁制，突然他像是想起什么，抬起的手放了下来。 灵漪好奇问道：“怎么了？” “这间屋子并不属于我，还是把他还给村里人吧。” 灵漪知道如今的文昱无论心境还是道行都已是世所罕见，接着问道：“如今的你达到什么境界了？” “人仙巅峰。” 灵漪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却仍感到震撼，“天下已经好几百年未曾有人修至此境，你已经无敌于世了。” 文昱淡然道：“放眼神州，或许无人达到此境界，但天下之大，神州只是比较大的一个区域。还有许多未知的地方，更有许多避世的高人。” “恭喜你啊，不久之后，你就能够像绝神那般，飞升仙界了吧！”灵漪笑道，但眼神中的黯然任谁都能看出。 文昱心中一痛，想起了当年自己逃离四方阁时，在那个美丽的荒野里，清澄见到自己时那双喜极而泣的眼神，自己那时满心欢喜，未能发现她眼神深处的痛，那时已经伤重近死的清澄是该有多么的黯然神伤。 他不想再让第二个喜欢他的女子为他这般神伤了，一股柔情瞬间涌上心头，他看着灵漪还挂着笑意的俏脸，脱口而出道：“灵漪，我们去昆仑吧，我要与你一起飞升！” 灵漪心脏一阵狂跳，但她强忍住摇头道：“天下除了绝神，已经千年未曾有人飞升了，而我此生怕是无缘了。你不同，不出百年，你定能飞升，每个人的道不同，你不能因为我而改变了你的大道轨迹。你能这么说，我已经很高兴了。” “灵漪，我是认真的，我想跟你一起成仙！其实我们所知道的昆仑并不是真正的昆仑。昆仑其实自成一界，里面高手众多，有许多超越地仙境的人存在。我当年人仙中期的修为，在昆仑，也仅能排在百名开外。而且昆仑界内天地灵气比神州浓郁十倍不止，里面的人寿元甚至可达几千岁。”文昱正色道。 “昆仑竟然自成一界，恐怕天下知晓此事的没有几人，里面竟然有这么多修为高强者，他们都是仙人吗？这实在让人震惊。”灵漪面露神往之色，心底刚才的苦闷瞬间而解。 “既然我们神州与昆仑是不同的两个世界，想进入也定不会那么容易吧？”灵漪突然问到这个最现实的问题。 文昱心中也没把握能再次进入昆仑界，当时是因为绝神是昆仑的弟子，而他相当于是绝神传人这一层的原因。但如今若想带着一个人进入，绝非易事。 他自信道：“放心，我们一定可以。但在此前，我们还需要留在神州一段时间。” 灵漪奇道：“你是想等我破入人仙境？” 文昱轻轻点了点头，道：“还有是为了完成杨太玄门主所托，守护这个世界百载。” “杨门主临终时，曾手书一封留给我，除了帮助无量山抵御熊义，还有一些内容，只有我师伯师父知晓。现在的我有能力守护仙门，所以可以公之于众了。” 灵漪道：“那我们回如梦轩，去告诉师尊。” 如梦轩紧靠的济河边，雪瑶仙子临水而立，大河安静流淌，无声无息，他的倩影倒立在河面上，微微飘动。 文昱与灵漪落在河边，雪瑶仙子看到两人同时出现在此，便知他们定有事情找她相商。 “这二十年，仙门一直很平静，并无大的风波。越州出了位惊世之才，修炼速度甚至超过了你，此事你知道吧？”雪瑶仙子看着中年模样的文昱道。 文昱面露羞愧之色，道：“前辈，我也正想跟您说这事。这些年，天下安定，我一直隐于红尘，未去探查此事。当年杨门主与我师伯北一真人发现了一些端倪，曾一同去越州暗查，这是门主临终时留下的书信。” 雪瑶仙子接过书信看完，道：“那人如今已经突破地仙境了。” 文昱与灵漪顿觉不可思议，之前他们还在谈论如今神州无人修为超越人仙巅峰的文昱，这才几个时辰，就知道了一个地仙境的强者。 “前辈，杨门主所说的血灵是什么，您知道吗？”杨太玄二十多年前信中曾说，越州中部有个叫明峒的地方，出现了一种特殊的生命体，似人但又隐含鬼气，当地称之为血灵，道法触之无效，刀剑不能伤其身，且成长极快。杨太玄与北一真人曾碰到一个像是血灵的人，并与其交过手。那人身法诡异，从他二人手中从容遁走。 雪瑶仙子摇了摇头道：“那地仙境的强者近几年才显露天下，极有可能就是一个血灵体。但关于血灵这种生命，古籍中也没有记载。前几年，我曾去了趟四方阁询问此事，据赵于恒阁主所说，其师熊义是最了解百越南疆的中州人，但他也未听熊义说起过。” 文昱想了下道：“血灵是天然存在的生命体还是人为制造出来的，现在还无从得知，究竟有多少也不知道，对天下而言更是福祸难测，必须得调查清楚，我这便动身前往。” 一艘往南而行的大船上，文昱浑身清辉闪烁，他引动真气运行数个周天，气海犹如无底洞一般，疯狂吸纳天地灵气。船行驶过的两岸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枯萎，上空的灵气云彩如漩涡一般缓缓旋转，不多时便倾泻而下，涌入了下方的船内。 文昱浑身骨骼肌肉噼啪作响，由一个中年微胖的模样缓缓变化，一刻钟后，变成了一个俊逸不凡的青年男子模样，他丹田及气海储存的灵气也终于充盈。 他握了握拳，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满意的点了点头。马上要去见一个地仙境的强者，对方敌友不明，他要把战力和状态提至巅峰。 灵漪始终注视着文昱的变化，最后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她的芳心一阵乱跳，她走近盯着文昱的脸笑道：“我还是比较喜欢这个样子的你。” 文昱看着灵漪俏丽的娇靥，心内也是暖意无限。二十年了，她的容颜没有变化，只是好像瘦了些。 两人相距很近，呼吸可闻。文昱心内顿时一阵砰砰乱跳，感觉额头已经溢出汗来，他犹豫了下，柔声道：“灵漪，你瘦了。” 一张带着芳香的红唇忽然贴了上来，吻住了文昱的嘴，一双玉手也缠在了他的脖子上。文昱瞪大了眼睛，一时无措。但看到灵漪紧闭的双眸，他慢慢伸出手，搂紧了怀中的佳人。 第三十七章 至强之战 明峒，位于越州中部，属于百越的势力范围。这里以前并没有多么起眼的门派，若不是传说有血灵的踪迹，或许在中州都无人知晓此地。 文昱与灵漪走在山川秀美的林间小路上，看着路边偶尔经过的异族村寨，两人虽不是第一次踏足百越南疆，但还是感觉一切都很新鲜。 以文昱此时的道行，释放神念即可笼罩方圆几十里的区域。从昨日他们踏入这里，文昱便一直在悄悄探查此地，他发现十里外有个有人烟的地方，几个修为不弱的人在那里驻留了许久。 两人没有御空，一路就这样像是游山玩水般悄悄赶往那里。半日后，他们的身影出现在一座小山脚下的一个不大的村寨里。 村里有几十户的样子，文昱感应到这里的人都是些普通人，身上没有真气波动，三个修为不弱的修仙者就在这个村子里。 他俩为避免打草惊蛇，决定先隐藏起来，身影一闪，他们出现在村后的小山上。 夜幕降临，四下寂静，弯月如勾高悬天际。 一棵巨树之上，灵漪靠在文昱身上，静静地看着那轮弯月，满脸的轻松惬意，仿佛时光静止。 突然他们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从这棵巨树上轻轻飘下，往村里亮着灯火的一家土屋悄然闪去。 屋内有三个男子，都是青衣宽袍的异族装扮。文昱感应到三人修为最高的有半仙中期，最弱的在半仙之体境，在这个地方，绝对算是极强的修仙之人了。只听其中一人道：“这都好几天了，杀了这些村民应该就差不多了，何必在这浪费时间。” 另一人道：“时机不到，现在不能动手，我们还是少惹事端，否则被河神大人知晓了，我们必死无疑。” 屋内再聊一会后随即静默下来，他们开始各自打坐修炼了。 文昱心底一阵疑惑，三十年一次的河神大典他们倒是参加过，但据他了解，河神是他们敬仰膜拜的至高神灵，只存在于传说中。但听这几人话中意思，这河神倒是个实实在在的真人一般。 还有这三人为何在此，行事诡秘？ 灵漪传音道：“要不要问下？” 屋门轻轻的打开，那个不到半仙境正在打坐的男子无声无息间被一股神秘力量轻轻裹了出来，其余两人都还闭着眼，看来什么都还不知道。 那个男子突然感觉到异样，睁开双眼便看到一对陌生的年轻男女正看着他，就像在看一只待宰的羊。感应不出他们的修为，但他知道，这二人绝对远超自己。 他顿时大惊道：“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灵漪看他惊恐的样子，咯咯笑了下，然后板起脸道：“别喊了，谁都听不到。老老实实回答我们的问题，不然，你想见真正的河神大人吗？” “你们是哪个门派的人，在这鬼鬼祟祟的做什么？”文昱问道，声音中暗含灵魂震慑。 那男子吓得后退一步，颤抖道：“我们是明越的弟子，奉河神大人之命在这等待灵神降世，若是接引不到灵神，我们会被处以极刑。” “灵神是什么？”两人再次大感疑惑。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这几天就会在此降世。” “河神大人是谁，他在哪里？” “河神大人我也没有见过他，更不知他在哪里，只知道他修为堪比仙人，能够时刻与我们沟通，他的旨意我们必须遵从。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文昱与灵漪对望一眼，抹去了他的这段记忆，袖袍一挥，此人便又重新坐回到刚才的位置，仿佛从未动过一般。 山风吹过，一阵寒意顿时袭来，灵漪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感觉有个远古凶兽突然苏醒，露出一道能够毁灭万物的眼神。 三日后的一个傍晚时分，天色微沉。一声闷雷轰然炸响，紧接着一道刺眼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山头。 “要下雨了吗，奇怪，怎么会是闪电跟在雷声后面？”灵漪道。 文昱眉头紧蹙，盯着那道仅剩一道线似的亮光道：“不，他们口中的灵神要降世了！” 二人快速冲天而起，往那道光芒处闪去。突然那里传来一阵惨叫声，正在急飞的二人顿时一惊，赶紧加速冲去。 几声惨叫再次响起，只见那晚屋中的三人正在大开杀戒，有几人已经倒在血泊里，场上剩下的几人满眼惶恐的瑟缩在一个角落里。 一道金光闪过，三人被定在原地，身上肌肉骨骼被压的咯吱作响，脸上布满痛苦之色，口中惨叫不绝。 “这都是些普通百姓，你们为何在这肆意屠戮？”文昱怒道。 “灵神降世，需要……人血为引，这是河神大人的吩咐，我们……只是照做而已，若……坏了大事，河神大人不会放过你们的。”其中那个半仙中期的中年男子看起来颇有骨气，此刻他满脸青筋凸起，脸色青紫，仍喘息道。 “既然如此，那你们三人就去接引你们的灵神吧！以你们的修为比这些毫无修为的普通百姓会更好一些。”文昱袖袍一挥，扑通几声，三人便被甩到那道亮光处，再无动静，也不知死了没有。 那道亮光像是黑夜里的一道剑光，从远处看像是从天而降的细线，站在旁边才发现竟是个几尺大小的光幕，直达苍穹。 “这里竟然有个接引阵法，我们来了数日竟未能发现，这布阵之人阵法造诣高的可怕。”文昱看了一眼地上慢慢浮现变清晰的暗红色纹路，惊道。 “这会不会就是他们口中的河神大人所布下的？”灵漪道。 “有可能。” 正在此时，轰的一声雷鸣，声震四野，小山为之颤动，几尺大的光幕光芒再次大盛起来。只听几声凄厉的惨叫，刚才被文昱扔过来的三人一瞬间就化为了飞灰。 文昱几乎就在光芒大盛的同时便开启了空衍诀，把自己与灵漪护在光罩内，接着极速退后几十丈，但仍感到一阵灼热。而灵漪面色通红，浑身像是被火烧过一般。文昱马上把一缕真气输送过去，灵漪向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两人看向场中，只见天空与光幕连接的地方像是被人用手生生掰开一般，缓缓裂开一道不规则的口子，一道黑色人影从那裂口处快速落了下来，几息之后，便站在了刚才三人化为飞灰的地方。 “这是什么人？他是外界的生灵吗？”灵漪一脸惊色，还从未见过有这种事发生。 文昱见过绝神力破虚空，以一己之力，打碎空间壁垒，进入另一界。而此人竟能降临这一界，修为必然恐怖无比。 此人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感应了下周围的环境，他看起来与正常人类并无不同，只是身上散发一种摄人心魄的淡淡鬼气，让人遍体生寒。突然一道光芒射过来，他的双目如炬，看向文昱二人，眼神在他们身上停留了一会。 除了他身上的鬼气，文昱感应不出他的修为。灵漪被他看了一眼，仿佛他的目光直入魂魄，心神竟有一丝恍惚。 而此时，一道不算弱的气息迅速由远及近，很快落到黑影旁边，单膝下跪拱手道：“拜见灵神大人，河神大人有要事缠身，所以不能亲自来迎接，还请大人随我前往。” 那位被唤作灵神大人的男子点了点头，转脸又看了眼文昱，也不知在想什么，开口道：“那走吧！” 待那二人离开，文昱轻舒了口气，道：“此人的修为怕是至少地仙境中期，比当时的绝神修为还高，不知他来此所为何事，这实在有些匪夷所思，我们跟过去看看吧。” 两人御空远远跟了几十里，在一处悬崖边停了下来，眼前的一幕即使以文昱此刻的心境都忍不住瞪大了双眼，一脸惊色。 只见前方空中一道白色身影凌风而立，一剑挥出，剑气与两道黑影打出的神通相撞，“轰……”顿时天崩地裂，江河断流，文昱二人所立的悬崖顿时被震断。 “轰！”又是惊天一击，如烈日当空，黑夜瞬间被照亮，几座大山被夷为平地，三道身影远远分开。 白衣修士持剑而立，素衣随风飘动。朗声道：“你幽冥界私闯凡界，以为在这偏僻边疆之地就无人所知了吗。” 文昱二人没有见过的一位年轻男子冷笑道：“我们进入凡界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你昆仑界真是越来越嚣张了！” 而今晚降临此地被称为灵神的那男子面无表情道：“幽冥界与昆仑界已经很久没有战争了，待我们忙完手中之事，就会回去。如今你也奈何不了我们，不如各自退去可好？” “我昆仑界虽与神州凡界分属两界，但却一直守护神州，界有界规，擅自越界者，死！今日就是你们身陨道消时。”白衣修士剑光闪烁，冷声道。 三人再次激斗起来，断崖上的文昱思虑再三，对灵漪道：“昆仑界于我有恩，此人又是在守护我们神州，我去帮他！” 在灵漪的惊呼声中，文昱如一道闪电冲上高空，手中星沉如星辰般璀璨，释放灿烂的金色光华。 文昱体内真气汹涌澎湃，似有崩裂天地的力量。他剑指幽冥界二人，空衍诀神劲如一颗超越光速的流星射出。 幽冥界那位年轻男子躲过文昱这一击，似乎有些吃惊，开口道：“没想到我在凡界呆了这么多年，还不知竟有人达到了此等境界，不错。但你人仙境的修为在我面前还是不行。” 年轻男子说完抬手一掌便向文昱拍去，文昱以大衍无极诀的刚猛真气与他隔空硬撼一掌，劲风如海啸般向四面八方狂涌而去，底下的断崖再次被巨力震断了一大截。 文昱飞身退后几十丈，慢慢稳住身子，而那年轻男子也退后数步才停止，脸上露出惊色。 有了文昱的加入，那白衣修士开始专心应对那灵神，慢慢占了上风。 那年轻男子没有急着出手，自语道：“这小子才人仙境的修为，怎么真气比我差不了多少，这是怎么回事？” “哼，小子，若不是我下界压制了修为，你此刻早已魂飞魄散了。”年轻男子道。 文昱猜测此人便是被称为河神的那人，应该就是雪瑶仙子说的那个突破地仙境的血灵。他在空中连行数步，浑身绽放紫金光辉，五道圆环一层一层的环绕在他身上，气息瞬间比刚才强横了近乎一倍。年轻男子看着他身上散发的与刚才截然不同的气息，眼神为之一凝。 而白衣修士一剑把那灵神劈远，看向文昱这边，眼中出现若有所思的神色。 第三十八章 凡界之外 文昱这些年一直专修心性，无论是幻境还是真实经历，都体验颇多。短短不到三十年，他的修为从人仙中期精进到人仙巅峰，这正是因为心境提升，他悟透了力量的运用与心境的奥秘。 如果说修行靠天赋与积累，那心境的提升就是在给它加速。文昱这些年磨难时起，修行之路变化无常，心境一直在变。尤其是得到绝神五阴炼神后，五阴炼神是绝神基于昆仑的五合掌，融入了魔门的极阴之气所创，是种特别容易影响人心神的功法，会让人变得暴戾好杀。文昱曾被其趁虚而入，走火入魔。后来他入红尘炼心二十载，心境大进，才慢慢掌控住了这功法。 所以最能影响他心境的五阴炼神，他并未舍弃，现在用起来愈加控制自如，威力必然也与以前不可同日而语，对其心境的影响也越来越小。 文昱自破境至人仙巅峰，第一次使用五阴炼神。他自己也不知威力究竟到了何种地步。他右掌遥指年轻男子，浑身紫金光芒大盛，“呜呜……”空间似乎在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五道神环裹挟着天地之力，旋转着疾冲而去，快速之极。 那年轻男子首次神色庄重，不敢小觑这一击。只见他双手划出一个诡异的符号，身前有个一丈大小的黑洞缓缓浮现，似能吞噬天地，里面有万千幽魂在嘶吼。 “呲呲...”五道神环与黑洞相撞后，并没有发生惊天动地的轰鸣，而是在低沉的呲呲声中慢慢化为了虚无。 一击无果，年轻男子竟也有类似五阴炼神般的功法，文昱眼神明亮，战意高涨。他已经好久没有遇到这种能带给他压力的高手了，对方是地仙境的修为，与这种强者对决，虽危险无比，但对修行的感悟与提升，也远非平常静修能比。 “嗖……”年轻男子在空中不断闪烁，身法诡异难测，像是在撕裂空间。他想对方境界差他不少，身体强度定是弱点，想近身击溃文昱。不到一个呼吸间他已在文昱身边几丈处闪现几次，只见他一指点出，一道神光便向文昱身上击去。文昱早就防着他了，空衍诀早已运转起来。 “嘭……”对方一指轰在身上，空衍诀护体神光瞬间碎裂，文昱飘后几丈，胸口一阵酸疼，空衍诀也经星沉击出，打在了年轻男子身上，发出一片刺眼的金芒。 年轻男子虽没有后退，但看其暗沉的脸色，也定然不好受。此时他再也不敢小看文昱，瞳孔一凝，他突然想到一人，沉声道：“你就是那个文昱？” 他自从隐秘下界，这些年便时常听过仙门几个人的名字，而这其中最负盛名的，就是文昱了，而听说他使用的绝技就是五阴炼神与空衍诀。 文昱立于虚空，白衣飘动，看起来有种无敌于世般的潇洒自信之色，他额头的紫金印记慢慢变淡，而后消失不见，微笑道：“没错，在下正是文昱，想必阁下就是百越南疆所传的河神大人了。” 年轻男子微微点了点头，感觉今日这人仙境的小子强的有些离谱，不动用压制的修为，短时间内自己恐难以杀他，但解开禁锢的力量，又担心引来天劫跟其他昆仑界的高手，不免心内有些恼怒，但仍换了幅神色道：“小子，我们并不相识，也无过节矛盾。本座下界三十余载，也并没有干涉你们凡界中事。你天资不错，不久就有飞升之机，我可助你飞升我幽冥界，那里可比昆仑界强盛数倍，资源更是用之不竭。” 而此时那白衣修士打的那灵神只有抵挡之力，正疲于应付他漫天飞舞的剑气。他向这里高声道：“年轻人，想必你与我昆仑界有些渊源，不要听他胡说，幽冥界是比我昆仑界强盛，但我看你的功法真气修阴阳与五行，阴阳中又修至阳一路，又怎能去修那极阴极寒的幽冥鬼气。” “愚蠢之见，我幽冥界鬼气浓厚，修鬼气进境最是神速，当然修阴阳及五行的剑仙也大有人在……”年轻男子冷笑道。 “多谢阁下好意，但以我目前的修为，可能飞升需要等些时日，到时再做选择也不迟。倒是想问阁下你，你们幽冥界来我神州到底所为何事？”文昱打断了他的话，对他所说也并不感兴趣。 而这时只听一声惨叫，那灵神被剑气袭中，浑身黑气溢散，受了不轻的伤。他与年轻男子对视一眼，两人知道再不走恐怕真的就走不了了，瞬间身上鬼气极速涌出，很快将身影淹没。 白衣修士一剑横斩过去，破开了前方的空间，虚空中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口子，但他们的身影早已消失，空中只余两朵越来越虚淡的鬼雾逐渐消散，破开的空间缓缓闭合。 文昱落至灵漪站着的断崖处，白衣修士望着空中一声叹息后，也落至他们旁边几丈远的地方。 白衣修士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但他俩知道这应该是修道几百年甚至上千年近乎仙人一般的存在。当下拱了下手，道：“多谢前辈护我神州。” 白衣修士谦和一笑，摆了摆手道：“你们应该有些疑问想让老夫给你们解答吧，呵呵。但我回答你们的问题前，年轻人你得先解答我一个疑问，你与我昆仑有什么关系？” “前辈，这功法是原五绝所传，不知您与他是否相识？” “五绝…”白衣修士念道，看神色定是认识。“他是我师弟。” 文昱接着把自己当年入昆仑，那老者相助自己之事也一并说了。 “没想到是这样，很好。你们是不是想问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白衣修士道。 文昱与灵漪点了点头，静待他讲下去。 白衣修士看了眼文昱，道：“你的修为不久就可飞升离开此界，有些秘闻也是可以告诉你的。” “昆仑界与凡界，也就是你们的神州还是渊源颇深的，昆仑以前并不是一界，也属凡界。但上古有位大能以莫大法力，开辟出来一方天地，又以通天阵法稳固四极，后经过几代前辈阵法加固与空间开拓，才逐渐形成了如今的昆仑界。” “凡界内部兴衰更替我们不会干涉，但如果有外面世界的强者出现，我们就会出手。” “你们知道为何今晚那其中一人在凡界三十多年，我们都没有驱逐，而另一人刚下界，我便出现在此。” 文昱想了想，道：“那被称为河神的幽冥界之人应该下界时把修为压制在了很低的层次，所以没有被感应到，而那叫灵神的刚降临就有地仙境以上的实力，所以才被前辈察觉到了吧。” 白衣修士眼内出现赞许之色，接着疑惑道：“幽冥界中人一般不屑来灵气稀薄的凡界，甚至我昆仑界都不放在眼里。但此次他们接连下界，而又隐匿行事，也不知所图何事？今天我一人仓促赶来，也没能留下他们。” “前辈，我们凡界中人飞升，去哪一界，是能够自己选择的吗？” 白衣修士这次摇了摇头，道：“哪有那么回事，凡界中人飞升一般都会去我昆仑界，当然有些修为较高的可能打穿的空间壁垒比较多，去了其他大界，比如灵界，空识界，幽冥界，修罗界等。” 文昱与灵漪对视一眼，震惊至极，这还是第一次听说有关飞升后的去向，没想到飞升之说不再缥缈，更没想到有这么多的世界，自己如今的境界与见识在这些面前，也还是井底之蛙。 “你们也不必如此惊讶，各界如同独立的大世界，也是分三六九等的。而凡界就是最低等阶的世界之一，我们昆仑界如果有人修为到了，也是要飞升的。” “什么？” “据记载，我们昆仑界的一位前辈数千年前飞升到了万界至高一界——神界。” “神界虚无缥缈，连记载中也提之甚少。仙界就已经有不灭物质，能够让人长生不死。我们修道之人渴求的就是飞升入仙界，与天地齐寿，可惜我天资不足，修道近八百载也未能成功。” 今日信息量实在过于巨大，文昱与灵漪一时无言，默默思索这些内容，没想到他们熟悉的神州内的凡人，更像是被圈养的宠物一般，如果传扬出去，必定石破天惊。 “我不能在凡界久待，且我的力量必须得压制在地仙境后期以下，否则超过了这一界的力量上限，恐会引来天劫。好了，说了这么多，希望能在昆仑界再见，我还得去寻那二人踪迹。两位小友，后会有期。”白衣修士说完，不待文昱二人开口感谢，空间一阵扭曲，他的身影随即消失不见。 夜风吹过，有些凉意。空中几点疏星伴着一轮弯月慢慢从云后钻出，顿时清晖洒落，天地为之一亮。 借着月色，二人看着脚下的断崖，远近被毁掉的大山森林河流湖泊，才发现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并不是一场梦。 “走吧，我们去打听河神大人，看看他究竟在搞什么鬼！”文昱拉起灵漪的一只手道。 不算皎洁的月光下，二人缓缓飞过一片树林。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的灵漪感受着手上文昱传来的温度，嘴角慢慢扬起一个弧度。 “笑啥那？” “我在想，按照刚才这位前辈所说，只要我努力修炼，能陪在你身边的岁月就可以变长一些。” “是啊，等你破了人仙境，那时我们应该能轻易进入昆仑界了，有机会我们再飞升入仙界，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文昱说到这里，心胸为之一阔，握紧了手中的玉手。 第三十九章 仙人遗宝 百越南疆。 文昱与灵漪两人在该地区已经逗留了数月，一直没有发现幽冥界二人的影子，甚至气息也没有丝毫留下，而昆仑界的剑修也消失不见了，他们就像从没出现过一般。 而百越南疆此时都在准备他们三十年一次的河神大典，距离大典开始也仅有不到半年的时间。 掌灯时分，佤越的那所圆形大殿内，此刻聚集了数十人。自从他们的大长老被文昱所杀，上次河神大典获得河神镰的那年轻人就继任了大长老的位置。三十年的时间，他的修为已达半仙中期。 “大长老，何事召集我们，发生了什么事？”其中一个弟子问道。 殿内灯火明灭，大长老的眼神亦闪烁不定，他沉思片刻，蹙眉道：“现在明峒是百越南疆的中心，据传有接引另一界的阵法，有仙人留下的至宝要出世了。” “数月前明峒发生了一场旷世大战，有超越地仙境的强者在此激斗，那片区域江河断流，山脉尽毁，有不明剑气撕裂空间，以我们目前所了解的力量，恐怕难以做到。” “是仙人在那战斗吗？这个世界真的有仙人吗？” “极有可能！现在赶往明峒的修士怕是不下万人，不光有我们百越南疆之人，连中州那些仙门大派都派人过去了。河神大典还有半年的时间，我们不必准备了，明日出发去明峒。不管有没有仙人及至宝，我们都得去查清楚。” 众人退去，这位年轻的大长老叹了口气，脑中突然闪过血灵两个字。 十年前有一神秘人突然来访，那人手段诡异恐怖，一个大活人在他手上转眼间就被变成了一个所谓的血灵。 血灵，二十多年前，百越南疆地区还从没有人听说过。 佤越的大长老名叫多贾，为上一次河神大典的邦神。二十多年前，上任大长老率佤越的顶端战力随熊义大战无量山时，连同大长老在内被全部斩杀。多贾当时奉命留守百越，所以保住了一命。 当时他以为文昱等仙门中人定会来此寻仇，没想到最后中土没有来人，而一个神秘人却突然出现了。 此人一身鬼气森森，气息完全不像此界中人，那天突然到访佤越，告诉多贾可以庇护百越南疆七十二邦，并能使佤越再次强盛起来。 多贾将信将疑，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此人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只见他手中一缕泛着森寒之气的黑气涌出，射向多贾旁边一个弟子，那名弟子顿时倒地痛苦翻滚。但没过一会，那名弟子神色变得有点木然起来，身上气息竟然比刚才强了数倍。 “你对他做了什么？”多贾惊道。 “以血为引，以灵为神，是人亦是灵，痛觉弱化，反应迅速，幽冥之气能最大限度的调动他的能力。有了他，你佤越能快速崛起，就像明越一般，得这天下也不在话下。”此人道。 “佤越现在并无染指天下的野心，我只要守护本邦就可以。”多贾拒绝了他的诱惑。 “我可是听说，二十多年前你们佤越的高手被杀得一个没回，你不想为他们报仇吗？有实力才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你好好考虑考虑吧。” “你究竟是何人？” “你们百越南疆中人称我河神大人。” 十年前，距离神秘人到访佤越的数月之前，百越南疆七十二邦中的明越不知不觉中一朝崛起，迅速名传越州各地。据传明越的高手突然一下子冒出了很多，甚至超过中土一些仙门大派。 多贾叹了口气，心中一时郁闷无比。百越风云变幻，短短三十年，以前执越州牛耳的佤越已经沦落到如今的二流门派，被许多当年不起眼的门派所超越。他想当年若大长老不追随熊义，佤越定不会至此。 就在他心思彷徨之际，一白一蓝两道身影无声无息间现身殿内。 “是你。”多贾看到来人，心中顿时更添苦闷，只能苦笑一声。 “大长老，我们此来没有恶意，想向你打听一事。” 来人正是文昱与灵漪，他二人在百越留连数月，一直没有发现幽冥界二人，转而调查血灵之事。 “你们想问血灵吧，可惜我这里帮不上二位什么忙。”多贾显然对曾杀害了上任大长老的文昱没啥好感。 文昱淡笑一下，也不多说，右手往前一探，只见一个双目略显呆滞的佤越弟子就这样被他突兀的抓到了三人面前。 多贾瞳孔一缩，内心惊骇莫名。文昱这看似随意的一抓当真鬼神莫测，这得多高的道行才能隔空把人抓过来？不知那位神秘人能否做到？ “这就是血灵吧。”文昱盯着这个弟子，看他虽然有点迷茫迟钝，但神智还算正常，而且他的修为达到了半仙初期。 只见文昱掌上金光亮起，笼罩了那个弟子，一阵惨叫后，那弟子昏了过去，他的掌心多了一团灰黑色的雾气。 灵漪皱眉道：“这便是幽冥界的幽冥鬼气吗？” 文昱看着这团灰黑色的能量，这缕气息极其阴寒，修为很高的人若沾上，也会被侵入心脉，影响心神。 文昱手掌一握，这团能量便化为了虚无。 两人迈步向外走去，多贾犹豫了下，道：“他还能恢复吗？” 文昱脚步未停，淡淡道：“他虽修为大进，但这毕竟不属于他修炼得来，即使祛除这鬼气，也是废人一个。” 灵漪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大长老，幽冥鬼气不属于我们神州，千万不要被蛊惑了。” “我并没有答应他，明越之中血灵有不少，两位可去那里。”多贾想了想，直觉告诉他，那位河神大人应是有所图谋，对天下来说是祸非福，文昱或许可信。 明峒，暮色降临，四下一片寂静。 “为何最后来这里？”灵漪疑惑道。所有的迹象都表明，明越即是血灵的中心地域，这里更有接引法阵，最近更是盛传这里出现了仙人遗宝。 “这里高手众多，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们只有最后来此了。”文昱感应到这里竟然有三个人仙境的高手，半仙境更是多达数十人，这些人有这么高的修为应该都与那河神大人有关。如果幽冥界那两人都在此地，擅闯明越怕是有去无回。与他猜测的一样，这里极其危险，他自知修为不及幽冥界二人，为了不让灵漪担心，他只能这样说。 “这么多高手，甚至那两人也可能藏身在此，若他们有所行动，比当年的熊义更可怕，你还是别去了。”灵漪担忧道。 文昱握了握她的玉手，道：“放心，我进去偷偷探查一番就出来，你在这里也注意些。” 两人在明越所在的寨子外面不远处一棵大树下分别，灵漪收敛气息，飞身上树。 其他各派中人大都不敢离明越太近，连中土几个大派的弟子都只是现身明越很远的几座山上。 明越的巨大土楼内，大长老一身白袍，紫须长髯。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但文昱感应到他的修为竟然在人仙后期，而且没有在那个佤越血灵身上见到的那种呆滞之色。 “这几人设了阵法屏障，我竟然探查不到他们的信息。哼！”文昱迅速收敛气息，闪烁间便进入了土楼。 “大长老，外面那群人怎么处理？” 大长老目光阴沉，道：“百越南疆的那些算是自己人，也没几个修为入眼的，暂时不用管。中州那群人自视甚高，这次给他们点苦头吃，今晚打开仙府，先拿那群中州人开刀，我明越是时候名震天下了。河神大人与灵神大人都没有现身，估计是遇到了强劲的对手。” 土楼上的文昱闻言才知这所谓的真仙遗宝是明越设下的陷阱，不知是针对中州仙门之人还是其他人，他思索一下，准备离开把消息传出去。 突然一道令空间都在极速扭曲的劲气袭来，一只惨白的手握着一柄泛着黑芒的长刀破开空间，只漏出一只手一柄长刀就这样猛然向文昱砍去。 文昱向后快速远退，其藏身的位置瞬间被击出一个数丈深的大坑，他唤出星沉，真气瞬间反击而出，迎向那柄黑芒长刀，几息之间，二人已对击数下，文昱握剑的右手一阵痛麻，而那柄长刀上的黑气也凌乱四散。 “河神大人，你这般现身，不怕昆仑界的高手追杀你吗？”文昱与他交手几下，已知这河神大人此次修为又高了一筹，应是至少在地仙中期，他虽只现身一只手一柄刀，但文昱应付起来已十分困难。 “小辈，修行不易，若不想死，就速速离去！”一道缥缈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蕴含震怒。 “你们不是说不参与我们这一界之事，现在来看，河神大人是食言了，那恕在下只能奉陪了！”文昱冷冷道。 “找死！” 长刀上的黑气一阵翻涌，狂猛无匹的气息再次击来，文昱想传音告诉外面的仙门中人这是个圈套，所有人赶紧离开。才发觉空间已被锁死，连不远处寨内的明越高手都没发觉这里的惊天战斗。 文昱挡下这一击，蹭蹭后退几十丈，体内气血一阵翻腾。他长剑向天，金芒顺着他的手传到剑上，又从剑尖轰然而上，空衍诀如闪电般闪着耀眼的金芒向上击去。咔的一声，文昱上方的空间如被打破的冰面，瞬间裂开一个水桶般大的口子。 “灵漪，快走！告诉外面那些人，这是个圈套……”传音戛然而止，空间再次闭合。 在寨外焦急等待的灵漪迟迟不见文昱出现，心神顿时一紧，她刚准备潜入寨内一探究竟，便听到了文昱焦急而又断续的传音。 “定是幽冥界中人出手了！”灵漪此刻担忧到了极点，正不知所措，才想起得马上把消息传给外面的那些人，但她修为有限，只能传音给离她最近的一个山头。 赤云山所在的一座小山上，有十几个穿着相同道袍的人或坐或立聚集在这。此次奉命来明峒的是以掌门丹崖子几大弟子为首的十数人，修为都在半仙之体境以上，而丹崖子的小徒弟青逸的修为为半仙后期，他是仙门有名的一位修道天才，修行两个甲子就达到了如今的境界。 “是如梦轩的灵漪仙子，大师兄，我们还要不要进去？”青逸剑眉星目，白衣如雪，听到传音后向身旁的大师兄青玄问道。 青玄中年模样，一看就是沉稳多智之辈，他沉思片刻后道：“此次有数十个仙门大派来此，其他小派更是不下百个。如果连如梦轩都插手，得这仙人遗宝怕是又多了些变数。不过我们不能白来一趟，把消息假意传出去就是了，让他们先去探探路。” 第四十章 明越大战 大雨滂沱，雨帘把天地连接起来，让人目不能远视，耳不能远听，神念感知也受到限制。 “大师兄，那可是灵漪仙子，我们这样会不会不妥？”青逸道行高深，听出灵漪的传音焦急中伴着不安，觉得大师兄这样子做隐隐有失正道仙门标榜的样子。 青玄摆了摆手，示意无妨。心想自己这位小师弟修为虽高，但修行时间不长，哪懂这里面的人情世故。 “哐啷……” 一声如龙吟似雷声般的声音突然响起，天地为之变色，大地如同发生了一场地震，雨势也因之变小了几分。 一道璀璨至极，让人视之睁不开眼的巨大光束自明峒一座峡谷中射出，远远投射到万里虚空中，像是一下子洞穿了这个世界。 “宝物出世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突然间远近或明或暗的人都现身出来，空中各色法宝交相辉映着载人往峡谷中飞去。 已经在明越一间土楼下的灵漪看到天上一道道光芒快速掠过，顿时惊怒交集。“这群人不要命了吗？是圈套还要赶去送命！” 她不管这些人，悄悄飞上土楼，但丝毫感应不到文昱的气息，此刻她内心的惶恐与担忧越来越浓，“文昱，你到底在哪里？” 河神大人设下的结界稳固异常，文昱眼看不敌，凝聚全身道法，再次以空衍诀向上打出，想彻底击碎这层屏障。 “砰砰！”两声巨响，就在空衍诀凝聚到极点的光束撞上结界时，河神大人泛着森寒鬼气的长刀已经劈在了文昱背上，护体神光应声而碎，幽冥鬼气贯体而入。 文昱的后背顿时出现了一个焦黑的巨大伤口，皮肉翻转，黑色的血液顺着伤口溢出。这一刀，即便是地仙境初期的高手，怕是都难以承受。 文昱体内气息狂乱，经脉中灵气四散奔涌。这一刀不仅伤了他的骨骼脏腑，更有大量幽冥鬼气袭入。 文昱喷出一大口鲜血，压制住越来越多侵入经脉的鬼气。双眼明亮，咧嘴一笑，大喊道：“再来！” 浩渺无踪的声音再次传来：“小辈，冥顽不灵，今天就让你魂飞魄散！” 长刀上的黑气一阵急速翻涌，杀气似乎透过刀刃传出，让文昱感觉浑身冰寒。他左手捏诀，右手持剑。星沉仙剑似乎也预感到此次主人是凶多吉少了，剑身从未有过的明亮。 “大乾归元，万道衍一。有极之始，无极之终。”生死之际，一道剑光自文昱脑海一闪而过，他瞬间抓住了那道剑意。 “这才是大衍无极诀真正的招式！”文昱内心一震，感觉像是一片光明照亮了前方的黑夜。 “大衍无极诀”虽带无极两字，但一直走刚猛无匹的路，无论剑法还是真气都属至阳一脉，虽威力绝伦，但对敌不甚灵活，远不及绝神的五阴炼神与自己所创的空衍诀。但刚才文昱顺着那道突来剑意，似乎看到了大衍与无极之间的终极融合，以无极刚柔并济的真意催动这至阳的剑法，定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金色光芒越来越盛，文昱持剑而立，面对快要及身的刀芒，似乎已经与仙剑融为一体。金黑两色瞬间击在一起，结界内的天地似乎被金黑色充满了。出人意料的是，这似乎超越人间极限的力量相撞后，没有声响，没有余波，两色光芒渐渐退去，文昱拄剑再次喷出一口鲜血，脚步一阵踉跄。而长刀与那只手不知是力量耗尽还是被击散，也消失无踪。 灵漪从不远处快速飞来，扶起快要力竭的文昱。刚想开口问他，却听文昱道：“快走，明越的高手发现我们了！”他强撑着身体，与灵漪几个闪烁消失在漆黑雨夜里。 “走，该我们上场了。”青玄思虑再三后觉得，无论灵漪所传是真是假，都得过去瞧瞧。此次赤云山所来十几人，已是这里众仙门中最高的战力了。 等赤云山数人赶至峡谷内，却见一座有数十丈大小闪着金光的洞府赫然出现在峡谷深处，有数百人围在洞府门口，跃跃欲试却不敢进入。 只听一阵法宝相击的声响自洞内传出，随即传出一阵杂乱的咒骂声。 “走，我们也进去！”一阵熙攘后，围在洞府门口的数百人除了赤云山数人已全部飞了进去。 青逸刚想跟随众人飞去，却听青玄道：“师弟慢着，再等等！” 洞府内，此刻争端已息。 一杆泛着金芒的苍青色大旗插在一座祭坛上，周围神气似流水般缓缓绕动，让人一看便知，这是个在人间不会出现的神器，定是修真界盛传的仙人遗宝。 大旗下方的平地上，血色纹路如人体血管一样，盘错交杂。四个带着洪荒气息的大字让人看不出是什么字体，什么年代所留。 “是那杆旗！”一位老者率先向大旗冲去，周围人见状也蜂拥而上，场面顿时一阵大乱。 “哈哈，我拿到了，这法宝归我了！”一个中年修士拔下了那杆大旗，抓在手中，得意大叫道。 “不能让他拿走了，大家快上！”那老者话音刚落，这群人就再次向那手持大旗的人扑去。 “噗！”一声，中年修士抓旗的那只手被砍掉了，他顿时痛苦惨叫起来，但很快被争夺的人群声淹没了。 就在没人注意的布满纹路的地面上，血水缓缓流到了纹路上，转眼消失不见了。 众人争夺大旗的时候，一位老者悄悄往后退去，神情谨慎，像是生怕被发现似的。 就在他退到洞口，刚想驾御法宝飞走时，一双手突然按在了他的肩上，青玄无声间出现在他身后，随后赤云山众人相继围了上来。 “道友，这是想去哪里？”青玄似笑非笑道。 那老者尴尬一笑，道：“我看里面人实在太多，大家争的激烈，一不小心就丢了性命，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告辞。” “慢着，刚才里面喊的最急的是你，现在溜得最快的也是你。说，到底有何居心？这是不是个陷阱？”青逸挡在他面前道。 老者眼看众人神色不善，脸上凶戾之色顿起，浑身似是有黑气闪过，一掌把青玄拍远，就要飞走。青逸拔出仙剑立斩而下，那老者手持法宝一挡，手臂一阵麻木。 众人出剑迅速刺过来，但老者修为极高，身体升起，法宝震飞几柄仙剑，升上半空迅速消失在天上。 “这人竟有半仙后期的修为，到底是哪个门派的高手！”青逸震惊道。 青玄有半仙中期的修为，刚被那老者一掌震飞，此刻气息仍是翻涌不已，他咳了一声道：“无论有何至宝，看来多半是别有用心之人设下的陷阱，我们还是回山吧！” “大师兄，我们都到洞口了，现在里面都在争夺那杆旗，以我们的实力，进去还不是手到擒来。”青玄旁边一人道。 就在青玄犹豫之际，洞内再次响起几声惨叫，看来为了争夺那宝物，已经有多人殒命。 洞内的争夺战激烈的让人震惊，已经有数十人躺在地上，或死或伤，血水已经染红了祭坛。 就在血水浸染完地上最后一条暗红色纹路时，一道血光突然自祭坛冲天而起，有几十人站在血光笼罩范围内，瞬间化为虚无。 “快逃啊，这里面定是镇压了凶物，看来要出来了，我们上当了！”有一修士心内始终感觉不安，没有参与争夺，此刻看到这一变故，扬声道。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往洞外冲去。就在这时，血芒再次大盛，有近半人再次被吞没。只听一声惊天巨响，祭坛炸开，一股令天地都在颤抖的气息从炸开的地底传上来，还活着的这些人仿佛灵魂出窍般难受，连逃跑反抗的念头都生不起来，趴伏在地上，动弹不得。 洞外刚刚准备离开的赤云山众人接连从空中掉落下来，被定在原地，修为弱的直接跪在或者趴在了地上。 这股威压下达地底，上达苍穹，像是瞬间传遍了神州大地，这力量已是超越了修道者们能知道的极限。 上空劫云越聚越多，雷霆闪电在旋转的云彩中不时穿梭，没过一会，轰的一声，击向了下方那个洞内。 只见一个衣衫破碎，漏出大片雪白肌肤的年轻女子从地底缓缓升起，任由劫雷轰在身上，她深吸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眸光开阖间，两道赤色光束向上射出，劫云瞬间被击散，虚空中出现了一个百丈大小的散发奇异能量的空间通道。这名女子身体闪烁了下，就消失不见了，而上方虚空中的巨大空间通道也慢慢闭合。 峡谷内幸存的众人终于能够从那极致的压迫中脱离出来，刚刚仅仅是那人不自觉散发出来的气息，这些修道中人就快已承受不住。大家此刻哪还管什么仙人遗宝，各自驾御法宝，狼狈逃窜。 明峒的一处深山溪流边，灵漪刚刚从那灵魂战栗的感觉中摆脱出来，她平复了下心绪，自语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不远处一块青石上，文昱仍在打坐疗伤，他这次伤的极重，阴寒无比的幽冥鬼气袭入了他数条经脉，若不及时炼化排出，会有身陨的危险。 一道清晖洒落，如月色一般将文昱笼罩，他身上不时出现的黑气在清晖的照耀下慢慢消散，文昱脸色也逐渐正常，他站起身来，惊道：“前辈，是你。” 一位须发尽白的老者在二人面前身影慢慢凝实。“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能不来吗。不光我来了，掌门这次都来了。”老者看了眼文昱，淡淡道。 第四十一章 再入昆仑 明峒的那处峡谷内，谷深林密，水流湍急。 文昱与灵漪随老者进入峡谷内的幽深洞府，洞府内除了那个破开的深不见底的大洞，角落里还有许多尸体残肢，黑色大旗泛着淡淡的金色光华被扔在地上，如一块被遗弃的破布，很难想象就在数个时辰前上千人为了争夺它，有一半人葬身于此。 “是掌门师兄到了，你们随我去迎接吧。”老者说完便往洞外飞去，文昱与灵漪紧跟其后。 洞外的虚空没有任何波动，一位手持拂尘，道貌颇为高雅的老者突然现身出来，其后有之前文昱见过的那位白衣剑仙，还有两人不曾见过，看起来年岁与其相似，看来也是昆仑修士。 文昱与灵漪知道手持拂尘的老者便是昆仑的掌门，身份地位在昆仑界是首屈一指的存在。在来的路上，老者已经给他说了昆仑的掌门及自己道号，昆仑的掌门名为灵虚子，老者名为灵清子。 二人见灵虚子已至跟前，于是行礼道：“见过掌门。” 灵虚子看着文昱，眼内似有光芒闪过，呵呵一笑道：“小友，我们又见面了。” 文昱不知灵虚子此话何意，自己好像是第一次见他，但想到当时在昆仑时肯定也瞒不过他，于是点头称是。灵虚子不再多言，当先往洞府内落去。 白衣剑仙也向他点了点头，文昱拱手道：“见过前辈。” 洞内阵法早已破坏，只残留部分暗红色的阵纹，灵虚子盯着地上的苍青大旗，道：“空侯的阵法造诣还是差了些，这泣血阵加上定魂幡还是困不住她。” 灵清子点头道：“空侯修为虽高，于阵法一道终究没有深研，而且这以血为引的泣血阵实在大违天和，我想他也不愿用此阵吧。” 文昱注意到地面上还有四个像是文字一样的图案，他仔细看了一会也没看出是什么。 灵虚子看出了文昱的疑惑，开口道：“小友这几个字你猜测是什么？” “是泣血定魂吧！” 灵虚子摇了摇头，笑道：“不是，是‘在这等我’四个字！” 文昱与灵漪闻言目瞪口呆，就连那三个青年模样的剑修也都面有惊色。 灵虚子看着深不见底的大坑，目光悠远，接着道：“这是仙界的空侯所书，这里镇压的是他的…”说到这里灵虚子顿了下，像是有些疑惑，但又接着道：“他的朋友炽神，已经三千多年了。” “此间事已了，幽冥界应当不会再为此下界了，我也该去寻空侯了。”灵虚子说完看了眼文昱，对灵清子接着道：“师弟，昆仑与昆仑镜就交给你了，你带他二人回去吧。” 昆仑。 罡风猛烈，阴云如墨。 这次进入昆仑，与上一次文昱来时的鸟语花香，亭台楼阁截然不同。灵漪第一次进入昆仑，除了满目震撼，还有满腹疑惑，她认为的昆仑界是修仙圣地，应该都是飘渺入云的仙山与洞府，而这里除了一望无际苍凉无比的红色戈壁就是凛冽如刀的寒风与沙尘。 “前辈，这里是？”走了许久，文昱还是忍不住问道，他也一直在疑惑灵清子为何会带他们来此。 “这里是昆仑的边荒之地鲲墟，是我师父当时的坐化之地，带你们来此，是有件很重要的事要交给你。”灵清子看着远处罡风最猛烈的地方，肃然道。 “三千年前，师父在此破境，欲打穿万界诸天最强壁垒，飞升入神界。可惜最后功亏一篑，殒身于此，这近千里绿野山河也化为赤地蛮荒。就连界外空间也受到波及，变为黑水与赤土。” 文昱这才想起昆仑界外的那片无边的红色大地与幽深玄黑的大湖，原来是这么演化而来。 “师父刚刚陨落，炽神奉她父亲，也就是幽冥界之主冥帝之命来我昆仑夺取神器昆仑镜，可惜我们根本无力抵挡。幸好仙界的空侯及时出手，击退了炽神，保住了神器。” “前辈，既然保住了昆仑镜，又为何会把炽神镇压在凡界？”灵漪问道。 三人终于走到了像是陨石撞击形成的一处巨坑外，灵清子看着坑底肆虐的风沙，轻轻叹息一声。 “说起来这事有些对不住你们神州，因为…因为我们担心冥帝会来救她女儿，报复昆仑界，即使师父活着也万难与他相抗。冥帝的修为即使仙界的几位巨头也要忌惮三分。” 看着文昱与灵漪震惊的神色，灵清子干咳一声，接着道：“把炽神镇压在凡界，也是不得不为之的事。因为炽神定会卷土重来，而空侯却不能时刻呆在昆仑界，所以空侯就利用炽神一直对她情有独钟这点，把她骗到了你们神州，并设计镇压了她。” “凡界灵气稀薄，炽神在那里修为不会有太大的提升，而且幽冥界中人也不会想到这点。三千年已过，如今我们昆仑的实力早已不是当年的样子。” “这样对炽神也太残忍了吧，那空侯竟会忍心？”灵漪觉得利用爱来欺骗对方，伤害对方，空侯的做法虽说是为了一界的存亡，但对炽神实在不公。 “三千年对凡人来说可能早已沧海桑田，但对修仙之人也只是弹指一挥罢了。况且这也怪不得我们，幽冥界趁虚袭击我们，没有杀她已经算是极大的宽容了。” 文昱心里还有一些疑问，空侯是仙界中人为何会对昆仑界不遗余力？幽冥界后来有没有报复昆仑？炽神被镇压在百越南疆又是如何被发现的？ 他想了想还是忍住好奇心，问了个最现实的问题，“前辈，你说有件很重要的事要交给我，是什么？” 灵清子手一挥，漫天风沙顿时无影无踪，一面青绿色的铜镜便从坑底飞到了他的手中，他抚摸着这面古朴的铜镜，缓缓道：“这昆仑镜是我昆仑第一至宝，乃是我昆仑祖师偶然所得，可与仙界的玄黄鼎，灵界的灵犀石，修罗界的幻神灯并列，是诸天万界排名前十的神器。” “我要你把他带回你们神州，等掌门与空侯归来时，你再带回来！” “前辈不是在开玩笑吧，我才人仙境的修为，这万一被其他世界的高手发觉，以晚辈的修为，怕是难以守护！”文昱连忙推辞道。 灵清子呵呵一笑，抚须道：“炽神已经离开，放心，没有人会去凡界寻找。相反，幽冥界怕是会再来我昆仑袭扰报复。况且整个神州，也只有你能做到。” 他又看向灵漪，道：“你的修为与他相差太大，以后你们想做神仙眷侣，怕是极难。你想不想留在昆仑修炼，老夫想收你为弟子，以昆仑的灵气及天才地宝，追上他也不是不可能。” 灵漪好像没有太心动的样子，而是目光幽幽，看着文昱问道：“前辈，掌门何时能回来？” “也许十年，也许百年。” 灵漪看着文昱复杂的眼神，想着自己半仙中期的修为，而文昱已经快要地仙境，狠了下心，道：“晚辈愿意留在昆仑。” “你二人不得将此事告诉任何人。还有，文昱，你回去后也不得让你师长同门知晓你身怀至宝。” 灵清子手指捏诀，在昆仑镜上施加了道禁制，然后这面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铜镜便悬浮在了文昱面前。 文昱接过昆仑镜，心想昆仑对他有恩，这事虽说为难也不得不去尽力。于是收起昆仑镜，道：“那晚辈尽力而为…我这就离开昆仑。” “文昱！”灵漪一声轻呼，满含不舍，“我在这等你回来。” 文昱向她轻轻一笑，“灵漪，你好好修炼，我们定会一起成仙。” 从昆仑界回来，文昱先去了趟如梦轩，得知前段时间的至强气息乃幽冥界中人后，以雪瑶仙子的心性都是震惊不已。灵漪留在了昆仑修炼，雪瑶仙子虽不舍，但还是很赞同灵漪的做法。 “文昱，为何你没有留在昆仑？”雪瑶仙子疑惑道。 “幽冥界中人虽已离开神州，但南疆还有些遗留问题需要处理。而且晚辈受杨太玄门主所托，离百年之期还有一个甲子多的时间。” 雪瑶仙子缓缓点了点头，道：“仙门有我，有各位掌门，以你的资质修为，尽管去追求成仙大道。我想当时杨门主也不明这里面的缘由，所以…” “多谢前辈，晚辈觉得，我们神州虽灵气匮乏，与其他世界无法相比，但也有逆天飞升者，晚辈也想一试。”文昱言语自信，雪瑶仙子不禁为之点头暗赞。 东蒙仙宗。 多年不见，南一真人叶自聪等人以为此生可能都见不到文昱了。得知文昱都已经人仙巅峰了，南一真人褶皱丛生的脸顿时舒展开来。 “你现在已经站在神州修真者顶端了，为师已经不能再训你骂你了。以后即使到了仙界，你也是我东蒙仙宗的人，为师为你骄傲。” 文昱跪下，连忙道：“弟子就算走的再远也是师父的徒弟，定不会辱没东蒙仙宗。”接着他拿出一张纸，递给南一真人。 南一真人只看了一眼，便震惊的愣在原地，“无极之始…这是大衍无极诀后面的心法，你从何得来？” 三十年的时光，一棵树苗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一个凡人已经由婴儿成长成了一个家庭的支柱。 东海之滨，听海湾。 “听说了吗？惊涛阁阁主大限已至，惊涛四松如今只剩松涛真人一人了，就连这最后一位也…听说最近松涛阁主还没死，他的两个弟子就在争夺阁主之位，大打出手了。”一家酒店内，一个像是修士模样的年轻人对桌前另一人小声道。 另一人惊道：“这你从何听来？可不敢乱说，我们这种小派若是被惊涛阁中人听到我们在私下议论，可会引来大祸。” “这也没办法，谁让我们沧浪门距离惊涛阁如此之近那。这消息附近几个门派怕是都知道了，就连三百里外的第一仙门东蒙仙宗都有所耳闻吧。” “东蒙仙宗？”另一人压低声音道：“惊涛阁惊涛四松年岁都不算长，跟东蒙仙宗那几位差不多吧，东蒙仙宗的宗主和两位掌宗都已经突破人仙境，而惊涛阁却只剩一人，这真是…” 那修士面有幸色，这次拔高声音道：“这跟我们衍州那位修仙奇才相比，也算不得什么，据说此人年岁才两个甲子有余，已经是地仙境，可谓天下第一人啊，你见过地仙境的强者吗？” “地仙境？我连人仙境的高人都没见过…那可真是我们衍州之福啊！来，喝酒…” 惊涛阁后面的偏阁内，阁主松涛真人如同一具随时就要倒下的朽木，他容貌枯槁，满头白发，气息若有若无，虽然是打坐的样子，但真气如同快要干涸的溪流，已经流失殆尽。 他的大徒弟云明站在旁边，低声道：“师父，二师弟如果想当这个阁主，就让他当吧，我本来就胸无大志，且道行也不如他。只是师父，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未了？” 松涛真人已经保持这个打坐的样子一月有余了，一直闭目也不言语，按理说也该坐化了，可他像是有什么未了心愿一般，迟迟不愿离去。 就在云明叹息一声，准备离开时，松涛真人闭着的双目突然睁开，开口道：“云明，你过来，为师有话要跟你说。” “师父！”云明顿时转身，眼眶一红，跪倒在地。 “惊涛阁阁主指环在我座下的蒲团内，我走后，你去请东蒙仙宗文昱，就说我松涛有事相求，他会出手的。” “可是，师父，求他做什么？” “他会知道的。” 在云明不解的眼神中，松涛真人如同一尊被风雨侵蚀，破败不堪的泥塑，缓缓倒下。 第四十二章 惊涛骇浪(一) 东海之滨的夜晚，皓月千里，寒冷却又略带湿暖气息。风从海里吹到岸上，带来一股腥咸的味道。 松涛真人贵为一阁之主，更是有半仙巅峰的修为，他的离世按理说虽不能天下尽知，但附近的大小门派应该都会去吊唁。但蹊跷的是，惊涛阁秘密发丧后，便草草下葬了。 全阁上下都知道松涛真人早已有意将阁主之位传给大弟子云明，云明修为半仙初期，性格仁和中正，谦卑有德。大家也觉合理，但松涛真人这病实在来的快，所以一直没有正式宣布。 但大家也都知道，二弟子云风修为高深，已是半仙中期的境界，更一直心怀大志，有意光大惊涛阁。所以，阁主之位会由谁来坐，倒成了大家时而讨论的事。 云明为师父守孝七日后，在这个明月高悬的夜晚，悄悄出了惊涛阁，往西御剑而去。 离开宗门飞行一会，快要到鹤唳谷谷口时，才发现一道白影早已在前方等候，云风俊朗不凡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淡淡道：“大师兄，这么晚了，是要去往何处？” 云明一看就知是个不善欺瞒的人，结巴道：“师父头七已过，我…我心内苦闷，想去谷内散散心。二师弟，你有事找我？” “大师兄，我们一同进去吧。” 月光朗照之下，鹤唳谷孤崖深悬，风吹树动，远处的东海涛声阵阵，让人心神为之一松。 两人一同看着那轮明月，都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云风突然道：“师兄，我们相处已有二百多年了吧。” “是啊，自小你就天资胜我，师父一直夸你。”云明笑道。 “不，师父其实一直喜欢的是你，他说我心思重，以后恐会走上歧路。”云明看向云风，他的眼神让云明一阵心惊。 “师弟别开玩笑了，师父也只是告诫你，担心你而已。” “师兄，你还记得松清师叔吗？” “我上山时，松清师叔早已离开惊涛阁，师弟为何会提起她？” “师叔想要见你！” “你竟敢勾结外人？”云明心内一惊，怒道。 一道黑影飘然现身在高崖上，无声无息，形似鬼魅。 “师侄不用如此惊讶，我也算是惊涛阁之人，又怎么算外人那。阁主是我师兄，他仙去，我又怎能不来。”松清还是一袭黑衣，黑纱遮面，清冷中更显孤傲。 “不知师叔见我，有什么事？”云明心内不安越来越浓。 “听师叔一句劝，让你二师弟做这阁主，或许对你对惊涛阁都好。” 云明怒极反笑，此刻毫无惧色，与刚才的谨慎与惶恐相比，像是另一个人，“为惊涛阁的未来着想，你让他做这阁主之位，给我一个理由。” 松清转过身子，看向云明，黑纱后的脸看不清是什么表情，沉默了片刻，道：“我既然出现在此，这就是理由。” “我可以不做阁主，只需师叔回答我一个问题，我这就交出阁主指环。”云明叹息一声。 “说吧。”松清淡淡道。 “师父与两位师叔离奇染病身故，是不是与你们有关？” 松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慢慢向黑暗中走去，很快不见身影，但她的声音还是清晰的传来。 “云风，阁主之位是要靠你自己争取的，师叔该说的都说完了。或许，你师父是对的。” 云风闻言心里顿时一怒，他知道松清是不想管这事了。脸上瞬间失望，嫉妒，凶狠交替露出，他缓缓抽出腰间仙剑，森然道：“对不住了，大师兄。” 东蒙仙宗山下的小路旁，一个年轻人坐在一块大青石上，看着不远处田中扶犁的农户，拼命前行的耕牛，田埂上对丈夫招手吃饭的妇人，他情不自禁的嘴角上扬，露出笑意。 可就在这时，他眉头一皱，像是发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他起身活动了下筋骨，身影顿时消失不见。田边吃饭的夫妻没有看到，但那头黄牛却对着农户夫妇叫了起来，像是发现了一件无法理解的怪事。 云明与云风的打斗已经进行了一夜，半仙中期的云风虽比半仙初期的云明强，但却迟迟拿不下他，这让云风恼怒欲狂。 “大师兄，别再逃了，你如果跟我乖乖回去，我定不会再为难你。事已至此，一切都是为了惊涛阁，你要理解师弟的苦衷。”云风边追边向前面疾飞的云明挥出一道道剑气，而云明已经多处负伤，鲜血早已染红了灰袍，看来被擒住也只是时间问题。 云明也不知往西飞了多远，边斗边逃，距离东蒙仙宗也不知还有多远，他只知道自己体内真气耗尽，马上就要坠落下仙剑，后面的云风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近。 就在他们飞过一座山梁，两人之间只有不足几十丈时，前面的云明突然消失了，云风疾行的身体在空中停住，他竟然感应不到云明的气息了。 “这是？”云风感觉有点匪夷所思，“云明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能突然隐匿起来？”他不放弃，也不相信云明能有什么手段在他手中逃脱，于是落在地上在周围仔细搜索起来。 云明感觉脚下一沉，便落到了地上，喘了口粗气，刚抬起眼皮便看到不远处的云风正在焦急的寻找自己，吓得他连忙掐诀准备再次御剑而起。 可就在这时，一道温和的声音在耳边突然响起，“你真气耗尽，还是休息会吧，他看不到你。”云明转头看去，一个一身白衣，俊逸潇洒的年轻人正站在不远处，笑着看向自己。 云明起身郑重行礼道：“多谢道友相救，在下惊涛阁松涛真人弟子云明。” “惊涛阁也算实力强劲的仙门大派，看你们的穿着，应是同门，你怎么会被追杀到如此境地？”年轻人奇道。 云明叹了口气，指着不远处正在上下寻找的云风，苦涩道：“实不相瞒，这是我二师弟云风，家师松涛真人已于数日前仙去，他是想夺阁主之位，抢我手中的惊涛阁指环，所以…” “松涛真人竟已仙去。”年轻人叹息一声，面有悲色。 “道友道法高深，在下恳请您相助，把此物交给东蒙仙宗文昱，就说松涛真人有事相求。我云明若能活下来，定会相报。”云明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指环，递到年轻人面前。 年轻人接过指环，一指点出，击向云明，云明感觉体内瞬间真气充盈，被剑气损伤的经脉竟也顷刻痊愈。心内又惊又喜，抱拳道：“多谢道友。” “随我来吧，我带你去东蒙仙宗。”年轻人说完，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云明面前的景象恍惚而过，迅速至极，没过多久，便到了东蒙仙宗内。 “云明师兄，你将惊涛阁发生的所有事告诉我们宗主，我师伯定会为你做主。” 云明看着殿中不知何时已经端坐的北一真人，跪下道：“晚辈惊涛阁松涛真人弟子云明，求北一宗主助我惊涛阁肃清内乱。”当下把松涛真人临终交代，还有怀疑云风与松清勾结，暗害惊涛三松之事全部说了出来。 北一真人听完长叹一声道：“没想到惊涛三松如今已尽去，师侄放心，松涛真人是我二百多年的老友，况且你我两派一直交好，如果其中有隐情，我东蒙仙宗定不会让你师父师叔冤死。文昱，既然松涛阁主此事临终所托于你，那你就去相助惊涛阁吧。” “弟子遵命。” “你就是文昱？”云明震惊道。原来救自己的年轻人就是天下闻名的仙门修道奇人，当今天下修为第一人，地仙境的强者。 文昱向他笑了下，点头道：“是我，云明师兄，当年阁主对我有救命之恩，此事我义不容辞。但关系到两派之间的事，必须得由宗主同意，所以，我先带你来见我师伯。” 离开东蒙仙宗，两人一路同行往东而飞，都没有太多话，云明有些局促，虽然这位年轻人平易近人，比自己小，还一口一个云明师兄，但他修为实在太高，跟他相比，犹如在仰望一座高山。 而文昱此时心里也复杂了起来，松清可以说救过他两次性命，虽不知此次她在图谋什么，但如果惊涛阁之变真与她有关，自己到底该如何处理？况且自己身负重任，这般出手会不会引来变故？ “云明师兄，你先回去，放心，在惊涛阁内不会有人对你怎么样的，我要先去见一个人。”文昱说完往鹤唳谷内飞去。 他感应到了两股异常强横的气息，一股位于鹤唳谷内，他熟悉这股气息，是松清的。另一股位于惊涛阁内，其气息并不下于松清，但时断时续，这让他大感疑惑。 文昱站在孤崖上，看着前面苍茫无边的大海，道：“看来前辈对惊涛阁感情依旧，真是让人敬佩。” 松清从黑暗中现身出来，她望了一眼文昱，感觉这个后辈年轻人如同面前的大海一般，浩渺深邃，让人看不清虚实，便知他的修为已经远超自己。 “云明这小子我猜到他会去东蒙仙宗求助，没想到把你请来了。”松清脸上黑纱飘动，露出一段白皙的下巴，沉默了片刻，似是有些伤怀，目光悠远道：“其实，我的遭遇跟你有些相似，小时候突逢巨变，满门被屠，仅剩我一人被松涛师兄救起，从此便踏上了修真问道之路。” “三位师兄从小就待我很好，如兄如父，即使后来我被逐出师门，入了魔道，他们也从没把我当做外人。可惜，对我最好的三个人现在也没有了。” 文昱内心有些感同身受，想到松清自洛无殇死后，一人漂泊天下，现在竟无一个亲人。 “前辈，您难道没有怀疑松涛真人等师兄弟的离世时间有些太接近了吗？而且他们的寿元不该这么短。”文昱感觉松涛等人如果是非正常离世，松清的嫌疑不大，因为从多年以前他便知道，松清是个很重情义的女子，对洛无殇如此，对一直视她如妹的三位师兄又怎么会做出暗害他们这等事来。 松清语气中露出了浓浓的伤痛之情，“是啊，松涛师兄没走时，我已经见过他了，但他对我有些防备，始终不肯开口，所以，我只能留在此地确保惊涛阁不会生乱，至于其他，我终究是个外人。” “我让云明让出阁主之位，也不知是对是错，他应该斗不过云风，或许云风比他更适合阁主之位…” “晚辈明白了，但看指环便知，阁主之位松涛真人已经定下了继承人，况且云明师兄是个仁厚贤德之人，有他惊涛阁不会没落。对了前辈，阁内有位实力不俗的高人，您知道是谁吗？”文昱问道。 “那是我师叔，按理说早就坐化了，但他还能精进至此，也是奇事。正是因为有他在，我才不便过多插手。不过如今既然云明请你相助，我也放心了。”说完不待文昱开口，身影倏忽消散。 “前辈，还有一事…”发觉松清的气息越来越远，很快消失无踪，文昱叹息一声，往惊涛阁而去。 第四十三章 惊涛骇浪(二) 弯月高悬，繁星点点。 昆仑的夜晚似乎比神州更亮，更美，淡淡的月光下，远山如墨，飞瀑如银，夜风缓缓吹过，如一双温柔的手，抚过万物。 灵漪推开水榭的木窗，看着上方的那弯新月，白皙的双手托着两腮，此刻她秀丽的脸上确是爬上了忧思愁容。 “才过去三个月……”灵漪喃喃自语道，接着是一道满含无奈的叹息。 而在另一界，远在万里之外的神州海滨，此刻也有一位白衣青年静静的望着一轮圆月。两个世界，月缺月圆，两处相思，一处离愁。 “昆仑那边怎么样了，幽冥界有没有大肆入侵？”文昱此刻有一丝忧心忽然而起。 惊涛阁。 松涛真人已经坐化近一月，可松涛阁仍然没有新的阁主继任，云明与云风的阁主之争，表面虽然无风无波，但暗地里早已浪涛翻天。 惊涛阁的后山密室内，云风小心翼翼的拿起石台上的一个墨绿小瓶，犹豫了一下，他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忍之色，开口道：“太师叔，大师兄虽是我的竞争对手，但他为人愚钝，要不要……” 突然一道桑老森寒的声音仿佛从极深的地底传出一般，让人听之犹如坠入万丈冰窟，密室内顿时为之一寒，“心慈手软就不要坐这个位置，云明不死，你即便坐上了阁主之位也坐不稳。” 云风浑身已经冷汗涔涔，拱了下手，退了出去。他心里有股恐慌在慢慢滋生，这个活了不知多少年的太师叔，他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听其声音，云风甚至怀疑，这是一个已经毫无生机的鬼魂。 他瞅了一眼还亮着灯光的云明房间，叹息一声，心底暗道：“大师兄，对不住了，惊涛阁不能毁在你的手里，我要让其超越东蒙仙宗。到时，你会明白我的苦心。” 云明的房间内，他摩挲着手上的指环，自语道：“师父，弟子到底该如何是好，您让我做这阁主，弟子怕是会辜负您。二师弟已经拉拢了许多帮手，有两位长老，还有松清师叔，不知道太师叔他……”想到这里，他心里一惊，突然想到了几年前师父告诉自己的话。 “密室内常年闭关的天目师叔已经活了近七百岁，十多个甲子。这在修真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杨太玄人仙中期的修为五百岁就已是大限。所以，为师觉得这其中必有问题。” 突然一道神识像是月光一般笼罩过来，慢慢进入了云明的房间，文昱的传音立即在他耳边响起，“云明师兄，要小心云风，他刚从密室出来，怕是见过你那位太师叔了。” 云明心内顿时愈加不安起来，“现在来看，太师叔恐怕也在支持二师弟，我这阁主到底有没有必要再去争取？” “咚咚咚……”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随后云风俊朗不凡的身影便站在了门口。 “大师兄，这么晚了，我看你屋内还亮着灯，便过来一看。”云风温和笑道，借着屋内烛火，模模糊糊中，他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勉强与阴翳。 “师弟，你有没有觉得惊涛阁自从数年前开始，便有些不同了。”云明说不出来什么感觉，但他觉得像是有双无形的眼睛在注视着阁内所有的人。 云风眼神微微一闪躲，道：“是你想多了，惊涛阁虽然痛失了师父师叔们，但我们也在成长。马上师父的五七就过了，惊涛阁不能一日无主，你还是操心这个吧。” 云风说完，便告辞离去了。云明叹息一声，随即闭上了眼，开始打坐。 但他没注意到的是，一个墨绿色毫不起眼的青花小瓶出现在他卧室旁的屏风下，瓶塞已然不见，而此时门口一棵桂花树正在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慢慢枯萎。 一道身影突然现身云明的房间内，刚刚入定打坐的云明顿时一惊。 “文昱师弟，是你。怎么了？” 文昱仔细打量着屏风下的墨绿瓷瓶，觉得体内真气似乎被什么东西牵引一般，在抵御一股未知的力量。 “这是？”云明之前未曾见过这个小瓶，他略一思虑便知道了这是云风刚刚进来偷偷放在这里的。 “这个小瓶不知是什么邪物，竟能吸收人体生机，看来是你那位太师叔给云风用来对付你的法宝，你快快离开这个屋子。”文昱此刻双手结印，一道地仙境才能施展的繁复禁制便罩在了屋内。 此刻惊涛阁后山密室内，地下三丈深处，一口石棺猛烈摇动几下后，一个如同骷髅一般的老者突然破土而出，他眼瞳灰白，皮肤如同被水泡的发白的尸体。 “是什么人，竟能发现我命瓶的秘密，是松清吗？”老者眼窝内似有幽光闪烁。 文昱与云明刚刚离开房间，便感觉一股阴寒无比的气息笼罩了过来，文昱心念一动，一股淳和至阳的气息便盖过了这缕气息，随后两股截然相反的真气对碰了一下，消散于无。 “是你。”老者看着文昱似乎有些吃惊又像是在意料之中。 “文昱师弟，这位是我太师叔天目真人。”云明悄悄道。 “晚辈东蒙仙宗流云堂文昱。受云明师兄所邀，来此做客。”文昱拱了下手，开口道。 “惊涛阁现在正值多事之秋，阁主去世，长老凋零，小友还是速速离去吧，惊涛阁暂时不欢迎外人。”天目真人言语冰冷，淡淡道。 文昱再次拱了下手，微笑道：“前辈，云明师兄是阁主的继承人，我想这得他做主吧。再说前辈早已隐退不过问世事，晚辈觉得这点小事就不用您劳心了吧。” “太师叔……”云明刚想替文昱说几句，天目真人目光一寒，瞥了他一眼，云明顿时如被利剑击中，随即把未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天目真人此刻眼神森寒的让人生怖，一股无形的真气波动在文昱与天目真人之间搅动，周围的劲风吹的并不猛烈，但站在文昱旁边的云明感觉自己犹如巨浪中的一艘快要四分五裂的小舟，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一股柔和的真气包裹着云明离开了院子，他落地后大喘了几口气，忙大喊道：“太师叔，文昱师弟，你们快住手……”可等他跑回院子，早已不见了两人身影。 “就让老夫来看看你这百年难遇的修道奇才实力究竟如何。”天目真人眼中绿光一闪而逝，单手捏诀，惊涛阁绝学驭涛掌如同一面细小的透明渔网向文昱劈头盖去。 天目真人虽看不透文昱的修为，也知文昱在仙门名声大噪，但因其常年闭关，文昱的具体实力却不甚明了，他觉得也就在人仙中期或后期，地仙境已经好几百年不曾出现了，以文昱修道一百多年来看，肯定突破不了，况且他认为自己数百年苦修的深厚修为，不说有十足把握，胜之应该不难。 文昱单手一挥，大衍无极诀的至阳真气如同快刀斩在了麻绳上，透明渔网立时消散，瞬间便破了惊涛阁的绝学。 天目真人瞳孔一缩，惊涛阁的几种绝学接连使出，文昱脚步都未动一下，挥了几下手，劲气四散，再次破了他的神通，天目真人身子一晃，后退数步。 “果然不凡，是老夫小瞧了你！”天目真人说完，只见他干瘪的眼窝内绿光再次一闪，身体像是充气般鼓胀了一下，随即气息不断攀升，转眼就达到了人仙巅峰。 “这不是惊涛阁的真气！”文昱内心一惊，感受着这股气息，他见识过松清那种独有的惊涛真气，与天目真人此刻散发出的无一丝相似之处。他感觉这股真气似乎在哪里见过，但又没有任何印象。 “是血灵！”文昱心内巨震，“这是血灵！不对，血灵是幽冥界的幽冥鬼气所化，是极阴的鬼气。可天目真人的这股真气虽属至阴一脉，但却不是那种森寒黑气，这到底是……” 天目真人气息仍在攀升，终于到了地仙中期，缓缓停止了。而他的相貌也由一个苍老无比的骷髅老者变成了一个黑发短须的中年人。 “小辈，老夫隐藏多年的实力，实在不该这么早暴露，但高手难遇，让老夫再来领教下你东蒙仙宗的高招。” 天目真人的声音如同变了一个人，喑哑难听。看其望过来的目光，仿佛想把文昱吃了一般。他今日不惜暴露实力提升修为，怕是有自己的算盘。 此刻文昱仍没猜透天目真人浑身时断时续的不明真气到底是什么，突然他抬头看到了天目真人眼中闪烁的的绿芒，像是想到了什么，心里豁然一明，暗道：“是尸气！这老头怎么会吸收了这么多的尸气。” “放肆，老夫在跟你讲话，你这小子在想什么！”天目真人看文昱一会眉头紧皱，一会愁容舒展，完全不理会他，震怒中一掌便拍了过来。 文昱躲过这一掌，忙赔笑道：“前辈误会了，既然您不想让我留在惊涛阁，那我走便是了。” 天目真人在空中的身影闪烁几下，来到文昱前面几丈远处，眼神寒光一凛，摇了摇头道：“让你走时你不走，现在晚了。你这幅躯体不错，老夫有大用。”说完抬手向着文昱天灵抓来。 “这老头到底是修了什么古怪功法，尸气如此浓厚，修为这般强横。”文昱单手一招，星沉仙剑破空呼啸而来，他挥剑便向天目真人斩去。 经星沉斩下的大衍无极诀真气被天目真人一击打散，文昱瞳孔一凝，骇然道：“他竟能克制我的真气！” 第四十四章 夺舍之战 惊涛阁北几十里处的密林中，阵阵光芒照的黑夜犹如白昼，滔天的劲气把远处的几座山峰都震塌了一座。 文昱此刻终于认真起来，仙剑光芒越来越亮，打出的真气也是一层强过一层。天目真人浑身尸气澎湃，都快看不清他的身影，只能隐约看到一团淡绿色的光芒，散发着异常恐怖的气息。此刻若是有半仙巅峰的高手参与进两人大战之中，恐怕也会顷刻被这两股强大的气息碾碎。 两人再对一击，轰的一声巨响，底下的树林再次被毁掉一大片。文昱打量着绿光中的天目真人，心中再次狠狠震动。自己经脉尽废后经聚元丹洗髓伐脉，常人经脉储纳真气的程度已经很难与他相比，就算同境界相比也犹如细流比之江河。但这个老头境界虽在地仙中期左右，但尸气像是用之不竭，几番交手他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惊涛阁内，云明云风等阁内一些主要人物聚集在惊涛殿外，感受着这股让人战栗的气息，云风心中不由得泛起惊天波澜：太师叔竟有这么高的道行？ “年轻人，你很强，的确是个难得的修炼之才，能逼我用出尸傀，你是第一个。”天目真人说完，只见一具干瘪的尸体从远处的惊涛阁内密室飞出，眨眼就到了两人面前。此尸傀额头正中有个菱形的红色印记，眼睛冒着绿光，浑身缭绕尸气，看不出战力如何，但无生机与真气，仅靠尸气操纵，必然无法与真人相比。 天目真人手中掐诀，嘴里快速念出一串口诀，尸傀眼中顿时绿光大盛，向着文昱扑来，快速至极。 文昱一剑力劈而下，这蕴含其地仙境的全力一击，足可毁山断河，但只听叮的一声，星沉仙剑像是劈在了金属上，尸傀竟然丝毫未损，而这时，天目真人也再次向文昱抓来。 文昱身体快速下坠，于间不容发之际从天目真人及尸傀的手中脱身，他目光逐渐冰冷，本以为在神州能力敌他的高手已不多见，没想到这天目真人如此厉害，这尸傀竟然也有不弱于他的实力，自己竟隐隐不敌，说不准今天会殒身在此。 文昱冷哼一声，“你这操纵尸傀的神通，可不是惊涛阁的祖传功法，究竟习自哪里？” 天目真人森然一笑，没有回答，而是与尸傀再次配合，一上一下向他袭来。上面的天目真人每一掌犹有万钧之力，让文昱艰难抵挡，而下面的尸傀真气功法对其无效，爪爪向他致命处袭击。 又过几招，文昱一剑劈开缠着他的尸傀，但后背突然门户大开，天目真人身影一晃，留下一道残影，一掌击在了文昱后心。 文昱在空中喷出一口鲜血，大吼一声，生生震开天目真人与尸傀，他修道以来，多次经历生死危机，此刻非但不惧，战意更是愈加浓烈。 只见他浑身紫金光芒一阵剧烈闪动，光芒似乎照亮了衍州半个天际，自破地仙境后再次使用五阴炼神，威力已然比人仙巅峰时强了数倍不止。 衍州东部以惊涛阁为中心的方圆百里的附近大小仙门，几乎都感受到了这股煌煌之力。 “到底是何人有此气息，是文昱吗？那他到底与谁在激战？”不少门派的高手震惊道。 文昱浑身五道神环缭绕旋转，真气神环实质后与空气摩擦，竟发出了呲呲的声响。天目真人也慎重起来，手指一点，尸傀立刻上前。 文昱右手一挥，五阴炼神似乎把空气都点燃了，呼啸着向着尸傀卷去，这次无视功法与真气的尸傀似乎被飓风卷入了里面，浑身骨骼被挤压的嘎嘎作响，很快声止风息，尸傀从空中掉了下来，如一团泥巴一般瘫在地上，看来已经没有了战力。 文昱心中豁然一通，原来极阴极寒的五阴炼神能压制阴寒的尸气，大衍无极诀至阳至猛，竟会被天目真人极阴的尸气所克，果然万物相生相克，功法也是如此。 大衍无极诀最后一式‘大衍有极’是其自己所创，虽融入了太极以柔克刚的真意，但并未有太极阴阳相生相克的奥义。 此刻文昱趁着天目真人胆战心惊之际，竟然突然进入了一种悟道的无我之境，身心空明，无念无杂，一副太极阴阳图在其身后一闪而过，看起来玄妙绝伦。 大衍无极诀的心法如黄钟大吕一般自文昱心头响过，“大衍五十，遁去其一，知变化之道者，其知神之所为，其法有阳，会之百穴，真气行其身……大乾归元，万道衍一。有极之始，无极之终……天之有阴阳，万物之根本，动乎于神，万法合一，大衍阴阳。” “这是大衍无极诀下一章的功法，大衍阴阳！”文昱内心畅快无比，感觉从此再也不会有什么功法能专门克制大衍无极诀了，他补上了这套功法的最后一块短板。 这悟道仅在片刻之间，但高手相搏，在这须臾之间已经足够死上几次了。等文昱回过神来，突然一双苍白的手已经按到了他的天灵上，啪的一声，鲜血飞溅，文昱眼前瞬间被红色覆盖，耳中犹如雷鸣一般响起，七窍都流出血来。一股阴寒的尸气裹带着一道灵魂往他识海疯狂钻入，立时有万千枯骨，尸山血海在他脑海中出现，这陌生的灵魂似乎在吞噬自己的灵魂。 “不……”境况突变，文昱自踏入修行以来，第一次如此恐慌，自己悟道的恍惚之间，竟然被天目真人偷袭成功，此刻他正要夺舍自己。 一道神识突然从文昱脑海出现，一种久远到似曾相识，又像是刚刚发生过一般的念头浮现而出，那道霸绝无匹的身影像是给了文昱一拳，让他纷乱的神识顿时一振。 “是绝神！”文昱脑中不由再次浮现绝神当时在无间峰顶把一道烙印打入他脑海时的情景。 此刻侵吞文昱神识的天目真人突然一停，不可置信道：“竟然有人为你献出了神魂，这是？” 文昱拼命理了下脑海中混乱的念头，尽管头痛欲裂，四肢无法动弹，他仍强运大衍无极诀功法，去压制那道陌生阴寒的灵魂。 “这个世界竟然有人在修神魂！我的神魂竟然敌不过他！”文昱浑身顿时冰寒，对方即使战力不敌他，但神魂强度却高他甚多，他此刻全部的神魂念头只能躲闪，有些竟被天目真人吞掉。 渐渐的，一道神识自文昱脑海模模糊糊的浮现而出，一道冒着绿光的身影，找上了快要坐化的天目真人，不知谈了些什么，随后天目真人竟被那道绿光侵入神识，夺舍成功，而那道失去神魂的躯体竟被炼成了一道尸傀。 文昱心中一叹，知道自己已经无力抵抗，那些陌生的神识越来越多，自己恐怕很快就会成为另外一个人。舍生决几次运转都被陌生的神念控制压下。 这种感觉简直比死还难受，自己清晰的看到自己的灵魂成为另外一个人。 就在此时，天目真人的识海中也再次出现了让其震惊的一幕。有一面泛着古朴色泽的金属铜镜出现在一片荒芜之地，而文昱带着他离开那个荒芜之地，回到了神州。 “这是，昆仑镜！”天目真人神魂一时大震。 “哈哈哈，诸天神器昆仑镜竟然在你身上，老夫今日竟然得到这无上宝物！” 他得意欲狂，控制着文昱的神识就要唤出这面铜镜，可就在刚刚念出口诀时，一道白色身影突然出现在铜镜旁边，对着文昱与天目真人的两具身体一挥手，顿时文昱脑海中陌生的神魂念头如潮水一般疯狂退去，转眼再无一丝天目真人的神念。 天目真人大叫一声，抱着头在地上翻滚起来，他夺舍神魂被强行中断震退，神魂已经受创不轻。 文昱大喘一口气，跌坐在地上，他此刻冷汗早已浸湿全身，刚才太危险了，若不是天目真人贪图昆仑镜，触动了其上留下的禁制，灵清子留下的一缕神念震开了天目真人的神魂，那自己今日定是在劫难逃，被夺舍了。 “文昱，此人留不得，他已经知道了昆仑镜在你身上，未防泄露天机，我留下的神念有限，只能出手一次，速速除掉他。”灵清子神念残影说完，便消失了。 文昱全身经脉中的真气奔腾作响，他提着仙剑一步步走到天目真人身边，大吼道：“老贼，受死！” 天目真人强打精神。虚弱道：“我是惊涛阁太上长老，你不能杀我，否则仙门再无你容身之地！” 文昱举起的仙剑顿时一顿，犹豫了起来，“世人皆不知天目真人早已被夺舍，我若杀了他，松涛真人的死也就再也无法查清了，而天下也会视我为残害仙门同道的妖孽。” 文昱转念又一想，自己身怀昆仑界至宝，此人道行高深，若被其逃脱，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文昱抛去杂想，大衍无极诀最后一式大衍阴阳运转而起，神力汹涌澎湃地往天目真人身上缠绕而去，只听阵阵惨叫之声不绝于耳，最后天目真人身上尸气越来越少，而他也越来越苍老干瘪，最后只剩很少一点尸气时文昱才停止，他随即抓起天目真人还有那具尸傀，往惊涛阁飞去。 第四十五章 城内惊变 衍州的一条官道上，一辆枣红色的华丽马车迎着朝阳快速向东驶去，马蹄飞扬中，烟尘漫天。 在马夫的鞭打及吆喝声中，官马拼命嘶声奔跑。这时车门的锦绣珠帘被掀开，一位从门帘外只能看到身穿裘绒锦衣的女子，开口道：“还得多久？” “小姐，再有半个时辰就到了。” 衍州府，府尹宅第。 “爹，娘究竟得的什么病，怎么这么突然？我走时还好好的……” 刚风尘仆仆赶回来的锦袍少女看着床上昏睡不醒，面庞凹陷，色如白纸般的一位妇人，痛声道。 衍州知府林真轩年过半百之岁，在此地任职已有五年，平日里虽无大的功绩，但也无啥错失，算的上一位兢业的官。这几天，他却被自己家里的诸多琐事烦扰的愁眉苦脸，自己的两个夫人一块病倒，大夫束手无策，这让他又是忧心又是苦闷。 林真轩重重叹息一声，顿足道：“怪就怪你娘自己，中秋节刚过，就拉着你二娘他们去逛庙会，几个妇道人家，掌灯时分才回来。第二天就这样了，换了城中几个大夫了都没办法，也不知在外惹上了什么怪症，真是让人劳神！” 知府的千金名为林婉儿，今年十九岁，姿容极是端庄俏丽，乃是东蒙仙宗西极峰一脉的弟子。她虽是达官之后，但从小却对修道求仙颇有兴趣，多年前央求其父林真轩向东蒙仙宗举荐，成为了一名修道之人。 林婉儿修道时间并不长，还远未到半仙之体境。她看着病床上的母亲气色，直觉告诉自己这不像是普通病症，她摸着母亲的手，一缕极淡的真气度入母亲手臂上的经脉内，微弱的真气进入经脉，像是遇到了阻碍不能通行，林婉儿面上露出疑惑之色。 “爹，娘跟二娘恐怕不是生病，我得传讯给师父，让他老人家来一趟。” 府尹大院上空一道剑光闪过，一名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儒雅道人落在院内，林婉儿忙上前行了一礼，喜道：“师父，您来了，我娘有救了！” 来人是东蒙仙宗西一真人二弟子武韬，修道二百余年，已有半仙后期的修为，是东蒙仙宗几个年轻高手之一，也是西极峰的一堂之主。 武韬点了点头，向知府林真轩单手竖掌道：“见过林大人。” 林真轩面露喜色，道：“有劳上仙了。” 武韬隔着床帐双指探出，一缕金色的真气便笼罩住了床上知府夫人的全身，知府夫人随即大叫起来，全身扭曲抽搐，一缕极淡的绿光慢慢在体表浮现。林婉儿抱着母亲的胳膊哭道：“娘，你到底怎么了。” 没过一会，知府夫人体表的绿芒越来越淡，慢慢消失，而她也不再挣扎喊叫，再次陷入沉睡，只是面色依旧惨白。 武韬收掌，眉头微皱道：“夫人身体依旧虚弱，像是流失了不少精气，需要慢慢调养。不知夫人去过什么地方，她身上沾染的气息古怪，贫道也不知晓。” 林真轩想了下道：“他们去了城里的庙会处，几人回来后就都这样了。” “几个人？”武韬奇道。 林真轩看武韬神色严肃，也觉事有蹊跷，便答道：“是我的两个夫人还有几个同僚的家眷。回来后就……上仙，这是中毒吗？”事关一城甚至一府人的生命和责任，他不禁有种不好的预感。 武韬点了点头，而又摇了摇头，道：“带我去看下其他人。” 武韬走后，林真轩在屋内踱来踱去，这时一个衙役在门口报告：“大人，有人报案。” 夜幕降临，衍州城内，街道两旁灯火依旧通明，路的尽头，有一座门口堆着许多香烛灰烬的巨大寺庙，门口牌匾上书“净心寺”三个金色大字。 “师父，这就是城内的庙会处，每年的中秋上元两节前后，这里都会举办盛大的集会。不过，现在已经结束好些天了。”林婉儿道。 武韬观察着这座寺庙，道：“婉儿，你去敲门，我们进去瞧瞧。” 林婉儿走到关闭的寺庙门前，敲了几下大门，喊道：“衍州府林婉儿拜佛求见！” 过了许久，也无人回应。林婉儿奇道：“不对啊，这里香火鼎盛，不该闭寺这么早才对。” 武韬释放神识笼罩寺院里面，突然，他面色大变，惊道：“寺内竟然没有人！” 两人飞身入内，往庙内主殿而去，走着走着，林婉儿惊叫一声，“师父，您看这里有许多尸体！” 殿外的空地上，有几具和尚的尸体，都已经快化成骷髅一般，有的手里握着扫帚，有的手里拿着佛具，像是突然遇难，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失去了生命。而宝殿内，也有一些或坐或卧的尸体。 “这些和尚都是些普通人，到底是谁这么残忍！”看着这些横七竖八的尸体，林婉儿感觉后背一阵发凉。 “这是被妖法夺去了生机，此人应该是个邪修，不知离开这里没有。”武韬看着殿外门口几棵枯萎的罗汉松，郑重道。 一阵寒风吹过，几片枯叶落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武韬背后仙剑哐啷一声出鞘，一剑斩在殿内的大佛身上，轰隆一声，鎏金铜佛瞬间从中一分为二。 一道绿芒闪烁几下后，慢慢从宝殿坐像处飘了出来，慢慢凝成一道人形身影。 “修道者？修为虽低，不过比凡人强，吞了你后，应该会恢复的快些，很好。桀桀……”绿芒身影笑道，声音极是难听。 “妖孽，竟敢屠戮平民，找死！”武韬手指引剑，便向绿芒冲去。 只听砰砰几声，绿芒一闪，武韬倒飞而回，喷出一大口鲜血。 林婉儿大叫一声师父，急忙跑过去欲扶起他，但武韬看绿芒已快速向这闪来，一掌拍在林婉儿身上，把她从庙内远远送了出去。 “快跑，去惊涛阁，找你文昱师叔！” “桀桀，谁也走不掉！”绿芒身影冷笑道。只见他手一招，一道绿光便向庙外落地后兀自发呆的林婉儿卷去。 武韬见状猛的从地上飞起，挥剑挡住那道快要飞出院墙的绿光，而他的身子再次重重摔在地上。 院外的林婉儿哭喊道：“师父！”但只听里面传来师父焦急而又绝望的吼声“快走！” 林婉儿只能御剑拼命逃走，片刻之后，只听一声裂帛般的巨响，寺庙内恢复了宁静。 林婉儿边哭边往东极速飞去，她知道师父怕是凶多吉少了，那道绿色的身影根本就不像是个人，师父连他一招都挡不住，其修为定然恐怖无比。 她并不知道惊涛阁的具体方位，只知道在东面靠近大海的地方，也不知有多远。只能拼命催动真气，快速疾飞。 也不知飞了多久，经脉内真气已经耗尽，她就落到地上往东使劲跑，跑着跑着连天空都有了微微的亮色，实在跑不动了，扑通一声，跌倒在了地上，昏了过去。 惊涛阁外，一个早起挑水的弟子发现了倒在地上的林婉儿，试了试她的鼻息，犹豫了会后，这个弟子抱起她，往惊涛阁快速而去。 “大师兄，不，阁主，有个女子在阁外路上昏倒了，我把她带了回来。”那名弟子向云明禀报道。 云明面有不悦，刚想说几句，但随后一想，淡淡道：“知道了。” 惊涛阁最近山门紧闭，禁止弟子们外出，外人拜访也是一律谢绝，这让其他门派大感惊奇。 这其实也是无奈之举，自从一周前文昱大战天目真人，废掉其修为后，证实其多年前被不明妖邪附体，而且与阁主及几位长老的死有关，阁内一时大哗。 而同时阁主候选人之一的云风也不见了踪影，这种自己门派之内接二连三的丑事自然不想被其他各派知晓。 “对了，去看看她醒了吗？问清身份，没有什么要事，就让她离开吧。”云明吩咐道。 过了一会，那名弟子快速跑了过来，“大师兄，那女的醒了，她说来自东蒙仙宗，有要事找文昱师兄。” “什么？东蒙仙宗的人，快带我去见她。” 惊涛阁后山的密室内，文昱指尖弹出一道剑气，顿时他面前被层层阵法封困的“天目真人”嘶声惨叫起来。 “说吧，你到底来自哪里？为什么会修尸气？” “小辈，你身怀神器，待我主降临，你这个世界，注定都为你陪葬。” “你夺舍他人，不就是想苟延残喘的活着，你既然不说，那我只能让你灰飞烟灭了。” “灰飞烟灭？这只是我部分神魂，我是不灭的。桀桀……” 文昱感应到密道之中云明快速向他这里走来，他本来还想从这“天目真人”身上问出些有用的信息，但又怕其泄露出他身怀昆仑镜的秘密。想起灵清子的告诫，只能手指剑气一吐，“天目真人”神魂俱灭，只剩一具干瘪的尸体。 密室门外响起云明的声音，“文师弟，有位东蒙仙宗的弟子说有要事找你。” 密室门打开了，云明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就把目光移开了，道：“文师弟，那位弟子很是着急，应是有要事……” “云明师兄，这具尸体还有那尸傀你处理就行了。多谢你让我进这密室。”文昱抱了一拳道。 “文师弟客气了，惊涛阁多亏有你才能重回正轨，我阁上下铭记于心。”云明也回礼笑道。 文昱走出后山密道，见到了林婉儿，只见她衣衫破碎，脸上挂着泪痕，整个人看起来憔悴无比。 林婉儿见到文昱，顿时跪倒在地，痛哭起来。“文师叔，家师武韬真人弟子林婉儿求你一定要救我师父！” 文昱一惊，忙扶起她，一缕真气瞬间传入，林婉儿顿觉体内经脉充盈起来。 “武师兄怎么了？” “师父在衍州城被一个冒着绿光的妖怪抓去了，怕是遇害了……” 第四十六章 重要线索 林婉儿只觉身子一轻，眼前景物飞速倒退，能看清的只有身前的那道白色身影。 “武师兄为何去了衍州城？”前面的身影突然问道。 林婉儿如实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说到师父为救自己离开，舍身拦下那道绿色鬼影时，忍不住再次掩面痛哭起来。 “都怪我，若不是我让师父来衍州城，他也不会遇险。” 文昱回头看了她一眼，叹息道：“与你无关，斩妖除魔，守卫百姓，本就是我们修道之人的责任。” 一炷香的时间不到，两人在衍州城内现出身影，林婉儿一呆，感觉有些难以置信，这是自己赶了整整一夜的路程？ 文昱释放神识，瞬间笼罩了整座衍州城，未等林婉儿开口，身影一闪，已消失不见。 林婉儿知道这位文师叔天纵奇才，修为通天，但不确定他能否战胜那道绿幽幽的鬼影，在原地犹豫了片刻，便向净心寺跑去。 文昱落入寺内，瞳孔顿时一缩，五指缓缓攥紧，气息一阵猛烈波动，寺内几棵枯萎的大树，叶子被哗哗震落。 他看到了武韬的仙剑，插在殿前的石柱上，也感应到了一些尸体的气息，但尸体却已不见，想来应该已经被官府搬走处理。他没有看到武韬的尸骨痕迹，也没有感应到他的气息。文昱知道武韬生死之际选择了自爆来创伤对手，已经彻底的消散在这天地之间。 他拔出石柱上的仙剑，神色冰冷至极，寒声道：“武师兄，你放心，我定会除掉这个为祸人间的妖孽！” 文昱探出手，检查了地上一个尸体曾经留下的的痕迹，一团极淡的绿芒慢慢凝聚在他掌中，像一朵燃烧的火焰。 “果然也是尸气！与天目真人身上的像是同宗同源，定然来自一个地方。这衍州城内都是些普通百姓，此妖为何会选择在此明目张胆的吸取生命精气？丝毫感应不到他的气息，会藏身在哪里？”文昱暗自疑惑道。 文昱出来寺庙，正看到焦急赶来的林婉儿，林婉儿也正好看到了文昱手中的仙剑，心内一苦，顿时流下泪来。 “此妖已不在此处，带我去见林大人吧，我想了解下衍州城内的情况。”文昱不知道城内有多少人沾染了尸气，既然连城主夫人都未能幸免，人数应当不少。 林真轩刚一见到文昱与女儿，便像见到了救星一般，上前给文昱行了一个大礼，急声道：“上仙，求你救救城内的百姓吧。” “爹，城内到底有多少人病倒？多少人死亡？”林婉儿猜测文昱定是想了解这些。 林真轩眉头皱起，缓缓道：“根据目前城内上报来看，病倒的有五十余人，死亡的也在五十人上下。但有很多当成了普通病症或瘟疫，并未上报。报案人数还在每日递增，下面的县城村镇倒是没有发现。现在人心惶惶，城内都在传衍州城里来了一个妖怪，吸食人的阳气。上仙，这只能靠你们这些仙人了。” 文昱静静听完，道：“多谢林大人告知，我定会尽力。这些病倒的患者，多是因为沾染了尸气，体内精气流失过多，只要尽心调养，慢慢也会恢复，我这就去追查这场祸患的根源。” 他感觉片刻不能耽搁，为了不让更多人惨遭毒手，得快点找到这个神秘莫测的妖孽。 文昱告辞，离开了知府衙门，林婉儿也快速跟了上去。 “婉儿，你不见见你娘？她刚醒过来，说想见你。”林真轩看着女儿匆忙的背影，喊道。 林婉儿脚步一顿，但却决然道：“爹，替我照顾好娘。师父为了救我已经被妖怪杀害了。我是东蒙仙宗的弟子，现在要跟随文师叔去除妖灭魔，护卫百姓。” 林真轩看着女儿快速跑远，叹息一声，心内一时迷惘忧虑起来。 文昱看林婉儿跟了上来，停了下脚步，看着她道：“你回去吧，此行危险，我一个人就可以。” “文师叔，我知道我修为低微，帮不上太大的忙，但这衍州城内我却是再熟悉不过了，您放心，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林婉儿说完，一脸希冀的看着文昱。 文昱看着面前的这位少女，心想这个师侄虽年龄不大，更是高官之后，刚才完全可以留在家里或回东蒙仙宗，但她却不顾危险毅然跟了过来，定然是一心想着为师父报仇，为百姓解难。想到此处，文昱点了点头，当先往城外走去。 林婉儿跟在文昱身后几次欲言又止，文昱在前面淡淡道：“你是不是想问城内出了危机，我为何会出城，是吧？” 林婉儿看了眼前面的山坳，摇了摇头道：“文师叔，我知道你为何出城往这而来。我是想问您，要不要通知宗内师叔师伯，或者其他仙门过来助你。” 文昱一怔，颇有兴趣道：“那你说说我为何会来此。” 林婉儿指着前面一片树林，道：“前面过了这座山坡，便是衍州城外的墓地聚集地，那妖怪鬼气森森，除了吸取人的精气，说不定也会吸收尸气，师叔应该是想看看他会不会藏身这里。” 文昱眼中露出赞赏之色，点了点头，道：“不错，不过这妖孽道行深不可测，以你师父二百多年的修为，自爆身陨都没有杀死他，不能再让其他人犯险了。林大人已经向附近的几个仙门求助来救助城内百姓，追杀妖孽我一人就可以了。” 林婉儿从后面看着这道略显单薄的背影，不知为何，她觉得就算天塌下来，这道背影也能扛得住。 又行了片刻，文昱突然问道：“大衍无极诀修至第几层了？” 林婉儿忙回道：“回师叔，我拜入宗门第九年，现在修至第五层。” 文昱点了点头，道：“不错，修行速度还是挺快的，我看你聪明伶俐，悟性应是不低，以后多修心性，加以锻炼磨砺，仙门年轻一代的天骄，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多谢师叔夸奖。”林婉儿觉得自己能得到这位仙门年轻一辈乃至整个仙门第一人的鼓励，瞬间对自己以后的修行大道，充满了无比的自信。 前面一座斜斜的山坳里，出现了一片密密麻麻的墓碑及坟堆，更有许多新出现的坟墓，覆土还很新鲜。 眼见夕阳西下，几声乌啼突然响起，山坳里传出回响，更显得这里阴森恐怖。 “文师叔，听闻人死后，一身精气会化为尸气，最近这些因流失精气而死的人是不是就没有尸气存在。”林婉儿突然问道。 “不错。” 文昱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但林婉儿却分明看到远处一座不大的小坟旁，亮起了一道金光，而文昱早已站在坟前，盯着手中一团淡绿色的火焰。 “看来刚离开不久。”文昱发现了残留的点滴气息，虽极少，但此妖显然吸收了附近大量的尸气，留下了痕迹。 他眉头皱起，接着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竟然有修道之人留下的气息，此人修为极高，至少在人仙境，在天下也绝对是个名头响亮的人物。同样，此人留下的气息也极其微弱，好像并不想被人发觉。 “师叔，你看这里！”林婉儿向文昱这边用力招手大喊道。 几座坟墓中间的地方长了一棵手腕粗细的柏树，但这棵却与其他地方的几棵大不相同。此树的针叶一侧翠绿，而树身另一半则是黑红之色，看起来虽不起眼，但却很是特别。 文昱抓起一片黑色针叶，震惊道：“幽冥鬼气！”这个地方不仅出现了尸气，更是出现了三十几年前在百越南疆地区活跃的幽冥鬼气。看来有两个人在此短暂交过手，只是不知胜负如何。 天色渐暗，若不是林婉儿观察入微，文昱恐怕都忽视了这点重要线索。 “师叔，这究竟是来自哪里的怪物？”林婉儿看文昱的神色很是惊讶，便知他定是有了重大发现。 文昱也不能确定这种浑身散发绿光，能够吸食人的生命精气及尸体尸气的怪物来自哪里，但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在这个世界没有几个人见过这种生物，也没有哪个门派修这种邪异功法。与这个世界联系较为紧密的两个外部世界，一个是昆仑界，另一个是幽冥界。 昆仑界一直守护着神州大地，且里面都是些一心追寻天道的得道剑仙，定不会有如此妖邪之人。 但文昱所了解与见识到的幽冥界几人虽也有人在神州潜伏多年，但他们都修幽冥鬼气，有鬼气在此出现，文昱断定不管如何，这怪物即便不是来自幽冥界也一定与其有关。 南疆地区与幽冥界或者幽冥鬼气牵扯最大的是明峒，那里身上怀有鬼气的修士被仙门称为血灵，并不被正道所容。 上次明峒大战之后，文昱自昆仑界回来后再次去了一趟明峒，他与雪瑶仙子商议之后，并没有对身怀幽冥鬼气的明峒修士斩尽杀绝。他只是几招制服明峒的大长老，迫使他们永不再做幽冥界的棋子，从此不得为祸天下，尽心为百越南疆做事，而明峒大长老他们自是点头答应，并发誓永不踏入中州。 文昱眼内精光一闪，道：“我现在还不能确定，不过答案也快要水落石出了。” 如今告诉她这些，还为时尚早，以她如今的修为还没有到必须去了解这个世界以外的东西。 “我们先回城中帮忙救助百姓，他应该已经知道我们在寻找他，近期应当不敢再现身了。”文昱像是无奈般的摇头道。 金光闪过，二人消失在山坳里。 而就在他们走后不到几息的时间，一座低矮的坟墓旁，闪出一道黑影，看着夜空中那道闪耀的金芒，嘴里发出一声冷笑。 第四十七章 不负天下 空中的文昱忽有所觉，回头看了一眼那片山坳，夜色弥漫，只有夜行动物的轻微声响，并无其他异样，而后他便带着林婉儿落在衍州城下，往城内行去。 过了许久，天上地下寂静下来。坟墓如林的山坡上，两道身影接连现出，看起来比鬼魅更诡异。 一道绿影涩声道：“没想到此人神识如此强大，如今的我还未恢复，只能暂时躲避。” 另一道浑身散发淡淡鬼气的身影不悦道：“那修士是这个世界数一数二的仙门高手，当年我与其交过手！并没有杀掉他，没想到此人成长如此之快！” 他看了一眼绿影，话锋一转，道：“你为何在这里暴露？不知道这样会坏了主人多年的计划？” 那道绿影冷哼一声，“你以为我想吗，我的另一半神魂在惊涛阁被人擒住，逼不得已，我只能选择快速恢复，刚吞噬了一个实力尚可的修士，没想到此人临死一击，致使我尸气溢散，这才暴露了自己，引来了两个修道者，但却被其中一人逃脱，引来了此人，没想到擒住我神魂的人就是他！” 绿影像是有些兴奋道：“不过我也有个好消息，昆仑镜在他身上，真是难以置信。主人知道后定不会再责罚于我。相反我这是为界内立下了天大的功劳。” 黑影看不清的眼神中似有寒芒闪了下，低声道：“这个世界现在也就此人在追查我等，其他人根本无需在意。昆仑镜为何会藏在这个世界？昆仑界的那帮道士是老糊涂了吗。既然本座已经来此，为了这至宝，那就除掉他吧，功劳你我共分！如何？” “桀桀桀……哈哈哈……”两人同时得意大笑了起来，而后身影消散，山间恢复了平静。 衍州城内，有了文昱及附近几个仙门的修士相助，死亡的百姓人数已经控制住。病倒的人所沾染的尸气被逐渐拔除，衍州城的危机算是解决了。 林婉儿告别父母，与文昱一起离开了衍州城，往东蒙仙宗而去。 武韬作为东蒙仙宗的一堂之主，在这场变故中不幸陨落，如今只剩一柄仙剑，文昱还是要回宗门禀报的。 两人一路无言，不是多么快速的御空而行。林婉儿抱着师父的仙剑，心内满是悲痛。而文昱一直在思索如何尽快找到这个隐匿功夫了得的妖邪，还有那个修鬼气的神秘高手。 他总觉心里有种莫名的不安，这种感觉几乎从来没有过，即使几次濒临死境，都没有提前出现这种强烈的心悸之感。 飞出衍州城有百里距离，文昱心念一动，两人往下落去。 一座不大的村子，村里杂草丛生及人身高，几个草屋早已坍塌，只剩房梁横在墙上，看来荒废已久。。 “师叔，怎么了？”林婉儿看着文昱如临大敌的样子，顿时一惊。感觉四周突然安静下来，温度开始急剧下降。 文昱唤出星沉仙剑，剑身顿时光华大盛悬在身前，他闭上双目，仔细感应周围，他知道是谁出现了，那晚在墓林中发现的那道微弱鬼气出现在附近。 “阁下既然在此等我，那就现身吧！”文昱手指一挥，仙剑突然向后方不远处一块不起眼的空地斩去。剑光闪灭处，地上顿时出现了一道尺宽裂隙，深达数丈。 一声轻咦响起，看来有些惊讶，一道黑影慢慢凝出身体，缓缓道：“年轻人，我们又见面了。” “河神！你竟然还敢留在这里！”文昱当时在南疆数月都没有发现河神二人的气息，就连在明峒的那一战都是跨界与他对决，而且后来炽神也已脱困离开。所以他料定这二人为躲避昆仑界高手追杀，早已逃回幽冥界。没想到，此人今日竟再次出现。 “幽冥界与你们凡界的渊源不浅，本座留在此处当然是有要事要做。年轻人，你天资超群，实力已然快到这个世界的极颠，他日飞龙在天，岂能留在这小小池塘里。今天本座再给你一次机会……” “这种话我已经听过一次了，再告诉你一遍，没有兴趣。若是不想死，就赶紧滚回你来的地方，否则等昆仑界高手来到，这次你就没有那么幸运能跑掉了。”文昱冷冷截断他的话。 河神丝毫没有生气，只是不屑道：“昆仑界这次怕是不会再多管闲事了，你既然如此冥顽不化，那我只能狠心将你杀了。” 文昱身旁的林婉儿听了半天也没明白他们讲的什么，但她知道此人实力强横，文师叔与其必然有场恶战，但她修为微末，暗恨自己帮不上忙。 两人虽未动手，但无形的气息让周围飞沙走石，残垣倒塌，树木尽数折断。两股气息越来越强，林婉儿即使有文昱护体神光保护，但身在其中感觉呼吸也越来越不畅。 文昱往她肩上一触，在她身上施加了一道极强的护体阵法，林婉儿不受控制的离地而起，往远处快速飞去，转眼离开了风暴漩涡。 “与我决斗还敢分心他顾，好胆。”河神说完，手上黑色鬼气如哭如嚎，幻化成一柄黑色巨斧往他头上劈去，文昱大衍无极诀最后一式也幻化成一柄金色巨剑迎向巨斧。 “砰！” 一声巨响，两人被震退百丈，地下的破落村子被巨力瞬间摧毁。文昱浑身真气翻涌，经脉震荡的如百蚁噬身般难受，这河神实力果然恐怖，比当年在南疆大战时又高了很多，在境界上至少高过他两个小境。 两人快速向对方冲去，各种神通再次对击起来，一时之间竟看起来难分高下。但如果长时间战斗下去，对境界低的文昱来说，形势绝对不利。 五阴炼神虽耗费真气过快，但文昱还是狠心运转起了口诀，浑身顿时像是缭绕起一层紫金火焰，再加上他因战力急剧提升而倒立的头发，看起来神勇无比，如天神降临。 林婉儿隔着数里远看到那道如雷霆闪电一般的紫金身影，内心激昂澎湃，喃喃道：“这就是文师叔的实力吗？” “呲呲……” 五阴炼神与河神打出的黑洞碰撞后慢慢消融，正在此时，一道淡绿色身影自下方突然而起，一掌拍向文昱，而此时河神的神通再次及身。 文昱眼神一凝，怒喝道：“天目真人！”两掌分别与他们的神通对了一记，光芒顿时比阳光炫目百倍。 文昱封住了底下打过来的劲气，但却没有挡住河神这一击，身体从空中如石头一般掉落下来，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他慢慢站起，盯着那道绿幽幽的身影，这道身影气息与天目真人极其相似，也是浑身散发浓郁的尸气，看来定是“天目真人”的另一半神魂。 “小子，就是你磨灭了我另一半神魂，今天正好吞了你，补偿我受损的修为！”绿影恨声道。 “尸神，废话少说，速战速决！”河神大喝一声，掌心鬼气狂涌，两人快速向文昱冲去。 文昱抚了下胸口凹陷的伤处，想起与这两人几次生死战斗，每次都是濒临死亡，不禁怒火大盛。 “想杀我，那你们也得给我陪葬！”文昱眼神中射出一股疯狂之色，提剑再次冲天而起。 三道光芒不停对击，文昱一招大衍阴阳将尸神打的向下坠去，又一记五阴炼神与河神剧烈对轰了下，三道身影再次分开。 文昱此刻真气已经快要耗尽，两人实力都不弱于他，战至此刻，结局已经注定。 林婉儿手指已经攥的发白，泪水早已模糊了看向远处战场的目光。他看着那道绿影，想到师父临终前的那声绝望大吼，看到文师叔那明显已经不敌，但却毫不退缩的背影。愤怒，无奈，担忧，恐惧一齐涌上心头。 或许在她短短不到二十年的年龄，这几天经历的太多，对她的冲击太大。修真界弱肉强食的规则，生离死别的残酷，弱小无助的哀嚎，以及强大无情的冷漠让她渐渐清晰的认识到了这个世界的样子。 “这就是多管闲事的下场！小辈，能跟我二人战至现在，你虽死犹荣了！”尸神冷笑道。 文昱此刻胸口后背被打出了一个前后透明的大洞，一只右腿只有一层皮肉连接着，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体内的生机已经在快速流逝。 文昱内心苦涩难名，他想起当年与杨太玄在济河边的对话。“对于我们这种仙门中人来说，修为越高，责任也就越大！” “这条路走对了吗？灵清子前辈，你说生命自有定数，让我不要妄自干涉，可是我做不到见死不救。所以这条路，是我必须要走的！” “有遗憾吗？文昱不知道，或许有吧。清澄那无双的容颜浮现在脑海中，灵漪爽朗的笑声在耳边响起。他又想到了师父，东蒙仙宗……” 万般画面一闪而过，文昱斩断这些念头，身体从血水中慢慢升起，他剑尖指着河神二人，昂首大笑起来，笑声悲凉而又决绝。 林婉儿早已泣不成声，他看到了文昱破损不堪的身体，听到了他决然的狂笑。若不是有阵法阻碍，她肯定不管不顾的冲了过去，即便没有任何作用。 “今日焚尽我百年修为，诛杀妖魔！”文昱体表金色神华如烈日般亮起，冲向尸神二人。 “昆仑镜还在他身上，不能让他自爆，快！”尸神边喊边快速后退。 又一道比文昱体表的金色光芒明亮百倍千倍的赤色光芒自河神身上亮起，瞬间刺穿文昱的丹田，文昱全身的金芒瞬间消散，他毫无生机的身体从空中坠落下来。 “多亏主人留下的这一击！”河神说完走到文昱的尸体旁，把他翻过来，但并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看来他把昆仑镜交给那个女子了。”河神看向林婉儿藏身的地方。 “你去擒那个女子，我进入这个身体，查探后便知。”尸神道。 “尔等欺人太甚！”一道蕴含暴怒的声音自上方虚空中轰然响起，一股近乎超越地仙境的威压弥漫下来。 “不好，刚才主人留下的那一击太强，被昆仑界的那帮道士察觉到了。”河神看着上方虚空中慢慢旋转的劫云，对尸神道：“带上这两人，我们快走！” 话音未落，一道剑光撕裂虚空，从上方斩了下来，尸神泛着绿芒的身体被从中间斩开，发出一阵惨叫。河神舍弃已经快到手中的林婉儿，闪回负伤的尸神旁，一个诡秘而又蕴含奇异能量的空间通道浮现出来，他抓住尸神，一步迈了进去。 而那上空雷电穿梭的云彩中此刻落下一位白衣老者，在通道即将消失前，化成一道剑光消失不见，看来是追了进去。 第四十八章 一个时代落幕 又是一个日落时分，寒风瑟瑟，吹过无边的旷野。远处山头上一棵孤单耸立的松树，枝叶随风轻摆，像是离人在挥手告别。 林婉儿终于踉跄的赶到了那片战场，找到了那具残碎的身体。 “文师叔！” 她想喊醒这具身体，伸手一触，才感觉早已冰凉。林婉儿擦掉文昱脸上的泥土，把他抱在怀里，想用身体的温度来温暖他，除此之外，她现在一时无措，脑中一片空白。 “嗖嗖！” 两声极速的破空声响起，地上出现了两道人影，气息很强。林婉儿并不认识，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看他们的衣着，她猜测是距离此处较近的仙门中人。 其中一人看到此处大战过后的模样，又看了眼林婉儿怀中的文昱，问道：“这是文昱道友？” 林婉儿默默点了下头，又恢复了木然之色，她轻轻抚过文昱的脸，这个男子他还很年轻，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左右，因流血过多而苍白的面庞仍然很俊逸。 就在几个时辰前，这具身体还如一尊孤决天地的战神，凛然面对那两个强大的妖魔。 他太孤苦了，没有一个同行者，他的修为已经无人能望其项背，本应该继续照耀这个时代，却没有人能够助他抵御这些未知的强大威胁。 虽相处了短短不足一月，林婉儿却觉得文师叔如同她的师父一般，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这个世界，为了除妖灭魔，为了保护弱小。她更是把文昱当成了自己求道路上的榜样与动力，而文昱舍身慨然赴死的那一幕，在她的内心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影子。 “嗖嗖……”破空声接连不断的响起，很快这里聚集了大量的仙门中人，且实力都不低，看样子大多数都是一派之主。他们刚才都感应到了那股滔天的波动，不约而同的匆匆赶来。 大家都在议论纷纷，有人长叹惋惜，有人凝神戒备，也有人在现场了解一番之后，担忧害怕急忙离开。 两位白色道袍的老者迅速由远及近，落地后他们便看到了那具没有生机的身体，其中一位慢慢走过去，蹲下身子伸手探查了下文昱手臂上的经脉，随即收了回去，只是看起来像是不受控制的在微微颤抖。 林婉儿这才看清两位老者，轻轻放下文昱，跪倒在地上，哭道：“两位师祖，家师武韬真人和文师叔被尸神与河神杀害了！求师祖做主！”说完把头深深埋了下去。 这两位老者是东蒙仙宗的北一真人和西一真人，北一真人念着这两个人的名字“河神尸神！”其眼神中似有星辰在爆炸，东蒙仙宗这次竟一下陨落了两位年轻天才高手，尤其是文昱，这个时代的最受瞩目的天骄，就这样陨落了，他们的心情可想而知。 一袭蓝白倩影落了下来，雪瑶仙子迈出去的脚步一顿，她那不因凡尘而动的道心终究起了波澜。她看待文昱一直如徒如友，别人或许不了解文昱这些年为仙门为天下做了多少事，但雪瑶仙子同文昱一般，也是慈悲为怀，心怀天下的高人，这些年间的每一件大事，里面都有文昱忙碌奔波的身影。除绝神，灭熊义，入百越，平南疆，抚江南，震东海…… 如今，他还是为了天下的安危，牺牲了自己…… 这个时代竟然盛不下一个天之骄子的灼目光芒，或许仙门几百年甚至上千年都不会再出现这样一个人了。大家心情都很沉重，他们知道，一个时代已经结束。面对那些强大的未知与威胁，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人独背苍生，挥剑而上。 夜幕下的小村落里，各色光芒时而亮起，还有越来越多的人出现。云明站在人群中，想到不久前他还意气风发，拯救惊涛阁于危难之际，现在竟然落到这么一个下场，不禁重重叹息一声。 昆仑界。 凌烟水榭，是昆仑女修在昆仑仙境的住处。这些简单而又不失高雅的木屋错落有致，左边是潺潺而过的溪流，右边是碧绿万顷的竹林，远处还有飞瀑悬崖，明月星辰，环境可谓静雅幽谧，得天独厚。 灵漪不知有多少次推开窗子，凝望那轮圆月，今天的明月似乎有些不同，那团光芒中仿佛有张面庞轮廓越来越清晰，最后化成了一张熟悉的脸，对着她温和而笑。 灵漪心内一热，而后会心一笑，刚眨了眨眼睛，那张面庞就犹如水中月一般荡漾消散了。 她心中顿时怅然若失，“我这是怎么了，思念成疾了吗？” 她轻轻推开木门，走出屋子，刚想往竹林里走去，就感应到了灵清子的气息出现在远处的高崖上。 “师父这是有事找我？”来不及多想，灵漪便飞身上了悬崖。 “拜见师父！”灵漪躬身行了一礼道。 灵清子点了点头，没有转身，仍然静静的站在那里，望着身旁垂直而下的飞瀑。 “灵漪，为师对不住你，更对不住神州，老夫做了一件糊涂事！”灵清子转头看向她，语气萧索而又惭愧。 灵漪一惊，师父修道几千年，心境即使是天塌界毁也不会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了师父？是神州那边出事了吗？”灵漪尽量保持着语气的平静，问道。 灵清子没有回答她，一时沉默了下来，整个天地间只有悬崖下轻微的瀑布声。 又过了一会，灵清子道：“为师已将杀害他的人斩灭，他是为护神州而亡，死得其所，定会被世人所永久感念，你就不要太过悲伤了。” “师父，弟子想回趟神州。”灵漪跪下，认真磕了三个头。灵清子扶起她，见她没有落泪，心中更加内疚心疼。 只见灵清子手一挥，一片旋转的云彩便出现在天上，内有轰鸣的雷声和闪烁不停的电芒。 灵漪身影一闪，便进入了那道云彩通道，消失不见。 灵清子运用莫大法力，强行跨界将灵漪投送到了神州，让一名半仙境的修士直接跨界，这种手段至少目前地仙境还做不到。 当年文昱进出昆仑界，灵清子只是将其送出昆仑界与神州的界壁处，文昱还需赶路许久才能回到中州。 灵清子看着上空的云彩通道消失，目光中出现了一股浓浓的沧桑之色。文昱是他很喜欢也很看好的一个后辈，看待他就如同当年看待爱徒原五绝一般，却不曾想竟然也早早夭折。 若不是自己当时让他把昆仑镜带去神州，也不会出此变故。 想到此处，他手一招，一面古朴铜镜出现，他不禁想起了不久前在神州时的情景。 他追着河神与尸神进入空间通道，本想昆仑镜已经被他二人抢去，没想到杀了这二人才发现，并不在他们身上。灵清子大是疑惑，这二人为何没有夺走文昱身上的昆仑镜？难道他没有带在身上？ 但等他回到文昱陨落处，看到被人群包围着的文昱尸身，并没有感应到昆仑镜，直到他使用秘法召唤，昆仑境才从文昱尸身上一闪后回到了他的手里。 当然为了防止暴露神器，这一切他都是隐匿行踪而为，以他的修为，是无人能够发觉的。 “文昱到底把昆仑镜藏在了哪里？为何河神二人没有发现，连我都感应不到？难道？”灵清子眼中出现了一道难以置信的神色。 灵漪只觉身影快速穿梭了一片光团，等光芒散去，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东蒙仙宗山门处。 她对着虚空遥遥一拜，然后往东蒙仙宗内走去。 文昱作为东蒙仙宗建宗以来最杰出的人物，享有宗主的殡葬待遇，尸身被放在了东极峰大殿内，不日后便会葬在后山最高处。 灵漪走到那张灵床前，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他的身上除了一张脸，竟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文昱……” 两人自从熊义祸乱天下时相识，几十年一直为平息仙门风波而忙碌，但从表露心意开始，并没有多少时间在一块，更没有几次恋人那般的温存。 但灵漪知道，文昱是个极重情义的人，有个女子定然还是占据着他心里大半个位置，即便那女子已经死去多年。 “文昱，我带你去找她，你也想跟她埋在一起吧。”灵漪眼泪簌簌滚落，往昔相处的一幕幕在心头浮现。 “各位前辈，请允我带他去他最想去的地方吧。”灵漪对着殿内的北一真人，南一真人等人行了一礼，道。 北一真人作为一宗之主，刚想开口拒绝，但看起来愈发苍老的南一真人摆了摆手，道：“让他去吧！” 毕竟南一真人是文昱的师父，在场他才最有资格决定文昱的去留。 灵漪抱着文昱的尸身离开了，但星沉仙剑留了下来，南一真人摩挲着剑身，眼神慈祥，如同当年文昱还是孩童时，抚摸他的头一般。 突然仙剑一阵鸣颤，一道剑意如闪电一般，冲进南一真人的额头，南一真人苍老的身躯一震，双手一阵发抖。 “大衍阴阳！” “徒儿……”他眼眶一红，顿时老泪纵横。 中州无间峰南几十里，古道斜阳，杂草枯黄。 灵漪很轻易的便破去了当时文昱留在清澄坟上的禁制，也不知是禁制多年力量减弱还是冥冥之中天意如此。 她找到了这座仅剩一尺多高的坟丘，把文昱的尸身埋在了清澄的尸骨旁。 “清澄，我把文昱还给你了，你在那边也不会孤单了。文昱，有清澄陪着你，我也放心了。”灵漪抹掉脸上的泪水，凄然一笑。 “放心，神州以后交给我来守护，你好好歇着吧，有空我再来看你们。” 北风呼啸，荒野苍凉。灵漪最后看了一眼，离开了。 昼夜交替的时刻，天空阴沉下来，没过一会，便下起了雪。 古道远处的一座小山村里，一间普通的小屋旁，一位花甲老人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对身边几个年轻人道：“我小时候，就是这么个大雪天，就在这间屋子里，住过两个仙人。” “二叔，哪有什么仙人，不过是会些法术的人罢了。”旁边几个年轻人笑道。 老人目光悠远，叹息道：“时间真快啊！一辈子就这样过去喽！我也快要去见仙人了。” 第四十九章 一百年后 一百年后。 一百年的时间，物换星移，沧海桑田，神州安定平静，但仍是换了一副新的模样。 神州仙门这百年人才辈出，如梦轩的雪瑶仙子成为了近三百年以来文昱之后仙门第二个地仙境的强者，是如今天下当之无愧的擎天之柱。 当然新的修道天骄也已崛起，年轻一代以东蒙仙宗林婉儿为代表，据传其俨然成为了第二个文昱，修行短短百余载，已达人仙中期，修为与其门派的宗主都不相上下。 林婉儿走在一条宽阔的林荫古道上，周围的松林很是繁茂，鲜花绿草延伸到路的尽头，不知名的鸟啁虫鸣时而响起。她走向一条岔路口，往前行了不远，脚步停了下来，一座恢宏的大墓出现在面前。 大墓庄严肃穆，让人一看就知道墓主人颇有身份。墓前有个几丈高的石雕，上面雕琢的是个年轻男子，一身道家装束，左手捏诀，右手横剑，棱角分明的脸庞，他的眼睛仿佛透出一种一往无前的执着和坚毅。 林婉儿缓步走到雕像前，目光停留了片刻，又移向了后面的两块墓碑，一块刻着‘仙门护道上仙东蒙仙宗文昱之墓’，另一块没有谥号，只有四个字‘清澄之墓’。 有几个年轻男女走了过来，看他们的身着便知是某仙门的道家弟子，他们站在墓前拜了拜，其中一个看起来年龄较小的女弟子开口道：“师兄，文昱前辈是东蒙仙宗的人，为何要将墓地建在千里之遥的郢都啊？” 另一男弟子回道：“当年文昱前辈的爱侣死在了四方阁的手中，先埋在了此处，所以后来文前辈陨落后他们便合葬在了一起……” “据说这位清澄姑娘是魔门中人，文前辈当年为了给她报仇，一人大杀四方阁……” “当年东蒙仙宗会同意他们在一起吗？”旁边几人瞪大了眼睛，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还有，我曾听闻这位文前辈还受过魔门之主的传功之恩……” “真的假的？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这有啥，当年魔门已经近乎覆灭，文昱前辈是个真性情之人，又岂会如那些凡夫俗子般看待世俗礼法。” 那个女弟子眼里仿佛冒出星星来，盯着文昱的雕像一阵出神，仿佛这就是她渴望的爱情的样子。 几人说完又逗留了一会便离开了。 林婉儿看着几人离去，眼内也有不知名的光芒掠过。她当然听到了这群年轻弟子的谈话，他从刚拜入东蒙仙宗时就经常听起文昱的各种事迹，比这些人更了解当时文昱为何会获得魔门功法，与清澄相恋，与四方阁大战等一系列的事情。世上诸事都逃不过一个因果。 她在墓前默然伫立了很久，轻声道：“文师叔，婉儿又来看您了。您定然不喜欢这样吧，可是风月谷苍巫门等几个门派极力倡导仙门为您扩建墓地，几位师祖也没有多说什么。” 这墓园规格甚高，香火旺盛如佛寺道观。现在不止有仙门各派的人会经常来此参拜凭吊，甚至一些本地的普通人也会来此上香敬拜祈福，据传很是灵验。很少会见到哪个修道之人死后会有如此的待遇及影响力。 林婉儿不知道当时东蒙仙宗和灵漪仙子为何没有出面阻止，因为这个世界上最懂文昱的肯定是他们。但这样能让身为东蒙仙宗弟子的文昱持续名垂百年甚至千年，或许长辈们有些其他的考量。另一方面讲，这也是当年文昱救护风月谷及苍巫门等几个门派，也算是他们的一片心意。 一道金色光芒闪过，林婉儿消失在原地。蓝天白云之下，古道上又有人往这走来。 昆仑界。 与神州天下安定不同，昆仑界这百年内遭遇了一次浩劫。 五十年前，灵虚子和空侯从仙界归来不久，幽冥界大批高手跨界，爆发了一场持续数月的战争，最后昆仑界的数十位高手战死，掌门灵虚子伤重近乎陨落，空侯也身受重伤，最后携带昆仑镜跳进了连真仙都能瞬间绞灭的空间乱流。 自鸿蒙初开，混沌渐清，太古以来，宇宙中就存在着一种由暗物质构成的奇异之地，被称为暗界，是宇宙中最黑暗可怕的地方，在空间中不显露，由黑洞连接。 空侯自进入空间乱流，也不知在里面穿梭了多久，神识已经迷糊，仙人之体都已经破损的快要散架，全身到处都露着莹白的骨头。如果再这样穿行下去，空间风暴会将他的神魂也要绞灭。 忽有一日，空侯从昏迷中醒过来，发现空间风暴不见了，而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天体，快速旋转，并发出呜呜的声音，若不是这黑色天体吸收周围的物质散发出光芒，恐怕此地他什么也看不到。 “这是……黑洞！” 空侯本有一丝侥幸的心此刻又沉了下去，他还从未见有人从黑洞中出来，即使是最强大的仙。 黑洞吞噬一切，空侯感觉浑身被撕裂，全身的骨骼被巨大的吸力压成了粉末，他最后看了一眼神境中的昆仑镜，叹了口气，随后失去了意识。 又不知过了多久，一处未知之地。 天空有个巨大的蓝色星球，几乎遮盖了半边天，地上有山，有海，还有一些奇特的植物动物。 两个像是人类的生物正在小船上收网，渔网中都是些像是鱼类的生物。突然其中一人看到了一个铜绿色的东西，他拿到手上，仔细端详这面像是镜子一般的东西，但看了半天也不知是什么东西，随手扔给了另外一人，这人接过看了一眼又把它扔到了船舱里。 天空中悬挂着的巨大星球慢慢下移，终于从地平线位置落了下去，天色暗了下来。 船舱里被随手丢弃的铜镜静静的躺在那里，仔细看的话能够看到，它的镜面上有微弱的光华在缓缓流转，看起来神秘玄奥。 空侯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虽没有死在黑洞里，但身躯被毁掉了，只剩下了神魂。他释放神念小心感应周遭的世界，发现这里的空间虽然很稳固，但感觉很原始，没有多少生物，但是有充沛的灵气，远处的高山密林湖泊溪流和昆仑界极其相似。 “我不应该到了暗界吗？这里是？”空侯猜测自己被吸入黑洞，进入了黑洞的尽头暗界，肯定十死无生，但不知因何缘故，自己神魂并未消散。 “道友，你怎么会来了此处？”一道温和的声音突然响起。 空侯吓了一跳，抬头看去，一个年轻的透明般神魂站在他旁边，面带微笑，静静的看着他。 “这里是？” “这是昆仑镜的内空间。” “我竟然进入了昆仑镜的内空间，本仙空侯，你是昆仑镜的器灵？”空侯苦笑一声，昆仑镜他知道有内空间，但他与灵虚子他们都没有进入过，不曾想竟是以这种方式。 “你是空侯？来自仙界的空侯？晚辈文昱，来自神州，并不是器灵，是百年前身死时，神魂不知因何缘故进入了这里面。”年轻人似乎有些激动。 空侯看了眼面前的年轻人，慢慢点了点头，奇道：“你不是器灵怎么知道这里是昆仑镜的内部？你在这里面呆了百年？” 近乎透明神魂状态的文昱看起来有些尴尬，指着远处的一座山顶道：“不瞒前辈，晚辈刚开始并不知晓这里是什么地方，但山顶有块巨大的石碑，上面写着‘昆仑镜神境’，而且我身亡时只有昆仑镜在我身边，所以我猜测这是昆仑镜的内部空间。 可惜晚辈不知道昆仑镜的使用口诀，不知如何从这空间内出去。这百年我日日修炼之余便在里面探索，原来这里面灵气充沛，可以修炼神魂，凝聚肉身却不行，看来缺乏其他物质和元气。所以晚辈觉得，昆仑镜内部只能神魂进入。” 一样透明的空侯看了眼自己灵魂状态的身体，叹息道：“你说的不错，昆仑镜与仙界的玄黄鼎一样，只能神魂进入，即使以我金仙境的修为，都不能进入，这就是这些神器的神奇之处。” “你说你来自哪里？神州？修为超过地仙境，神魂才能脱离肉体，你们凡界的力量上限是地仙境后期，所以那里没有超过地仙境的人，你是隐藏了修为？”空侯感应到文昱的神魂竟然有天仙境的修为，这在凡界几乎是不可能的。 各界等级不同，力量上限不同，普通凡人界一般地仙境后期或巅峰的强者就要经历渡劫，飞升入更高的世界。 而像昆仑界这种等级中等的世界，能承受的最高力量则是天仙境后期或巅峰。 凡界修炼等级，前期根据各派功法一般分为一至九层，并没有统一的境界。只有到达半仙之体境，才算是真正踏入了修真者层次，半仙之体以后便是半仙，人仙，地仙三个境界。 而放眼其他强大的世界，地仙境也只是普通修为罢了，地仙境以后是天仙境，而天仙境之上便是金仙境。 “不瞒前辈，我的修为却实是在地仙境初期，不过我这百年在里面每日都在修炼，或许有些进步。以您金仙境的修为，进不来，能够出的去吗？”文昱第一次听说金仙境，但他知道面前之人修为远远超过自己，或许能够出的去，一时满怀期待的看着空侯问道。 “昆仑镜的使用口诀我知道，出去应是不难。小友莫急，这里难得进来，本仙想先转转，你看如何？”空侯双眼一亮，似乎对这里突然来了兴趣。 文昱哪里还能说不愿意，一百年都等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当下点头答应。 “这里有什么宝物或者功法吗？你有没有看到？”空侯双眼放光，刚才沉稳的得道仙人仿佛变了一个人。 “据说这昆仑镜是神界之物，这内空间定然有不凡之物。走，我们去找找看。” 文昱有些惊讶的答应了一声，这是他第二次听到神界，对那个遥远而又神秘的世界不禁生出无限的想象。 他追上前面这位金仙境的仙界中人，两人的灵魂体像是两个游荡鬼魂一样往山顶飘去。趁着赶路的功夫，文昱想了想，开口问道。 “前辈，仙界真的可以长生不死吗？金仙境是地仙境之上的境界吗？” “仙界仙气浓郁，人只是衰老的慢些，但早晚也有死亡的一天，不过活个几万年还是很轻松的。” “地仙上面有天仙，天仙上面有金仙，而金仙之上更有仙王。你的路还长着那。” “那得多高的修为才能飞升入仙界？” 空侯在空中的身形一顿，转脸看向文昱，文昱以为自己问题太多，把他问烦了，刚想开口致歉，但从他脸上并没有看到有不耐烦之意。 空侯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年纪，刚才那潇洒不羁的样子又换回了那个深沉的仙人，他叹了口气，道：“仙界有什么好的，里面修士众多，资源有限，竞争激烈而又残酷，连你喜欢的人都不一定能在一起。等你接近金仙境时，就能自己飞入仙界了。” “你我都是被昆仑镜主动守护之人，看来我们的缘分不浅，以后我们兄弟相称，别再叫我前辈了。” “这……” “就这么定了，我又多了个兄弟，真是开心，哈哈哈！”空侯拍了拍文昱的肩膀，但两个灵魂体彼此互穿了过去，两人相视一眼，同时大笑起来。 两人到达山顶位置，空侯围着一块几丈高的巨大石碑转了一圈，上面只有一侧刻了五个大字‘昆仑镜神境’，另一侧则是刻了一个繁复难懂的图案，他摸了摸石碑，奇道：“这石碑也就几千年的时间，看来是有人进来过，而且还是昆仑界中人。” “大哥怎么知道是昆仑界中人。” “其他世界的文字你能看懂吗？” 文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感觉空侯所说有道理，但有个奇怪的想法，会不会是神州之人，这百年他也猜测过这是何人所刻，因为感觉这上面的字更像神州的文字，与昆仑界的文字还略有不同。不过，他转念一想，也可能几千年前，昆仑界的文字就是这样的吧。 “小弟这百年神魂修为进步，主要得益于这块石碑，大哥修为通天，定能发现这里面有何玄机。” 空侯释放神念，慢慢感应这块石碑。没过一会，他脸色一变，惊叹道：“了不得啊，这块石头竟然是位超越金仙境的强者所留，里面留有守护阵法及神魂感悟大道痕迹，应该是他专门留给后人参考的。” “不过更让我吃惊的是，兄弟以你的修为竟然能悟透，你更了不得啊！”空侯打量着文昱，像是发现了一个宝贝。 “大哥说笑了，我只是参悟了很小一部分，就对我影响很大，主要还是我的修为太弱了。可能对大哥这么高的修为来讲，就不会有太大的提升。” 空侯点了点头，似乎对石碑里面强者留下的痕迹不是很感兴趣。文昱却认真行了一礼，这百年还真多亏了这位强者所留的感悟，要不这么长的时间就真的荒废虚度了。 两人在里面转遍了各处，这里的空间并不算太大，几天的时间两人就到了混沌状的空间壁垒处。 空侯像是有些失望般道：“走吧兄弟，看来这里即使有宝物也被那强者拿走了，我们也该出去了。” 第五十章 修罗界 一潭深蓝色的湖泊上，有艘小船停在岸边。突然安静的湖面一阵旋风吹过，小船随风轻摆，两个透明的灵魂凭空出现在船上。 空侯感受到空间中浓郁的修罗真气，疑惑道：“怎么来了修罗界？”随后打开神境，收起了船舱里的昆仑镜。 文昱看着空侯收起昆仑镜，有个问题他想了很久，忍不住问道：“大哥，昆仑镜既然是万界排名这么靠前的神器，为什么御敌没有那么强？不会是只能用来躲避神魂的防御性法宝吧？” 空侯瞪大了双眼，不满道：“你小子才什么修为，岂会知道昆仑镜的神妙，再厉害的神器也得看谁来使用。当年灵虚子的师父可是一尊仙王，他压制修为迟迟不愿飞升上界，就是为了守护昆仑镜，你还敢看不起它。” “当然你说的也对了一半，昆仑镜确实主防御，但它缺失了器灵，竟然会主动庇护神魂，这点我也没弄明白。” 他转而神色郑重道：“我们得尽快凝聚肉身，修罗界可是与仙界齐名的大界，里面的高手不输仙界。说不准有人看到我们两个无主游魂，就被捉了去。” “有人！”文昱看到远处船上有几个人正在捕捞东西，低声道。 “这是修罗界的普通人，不用管他们，我们走。” 他们选择了一座没有人活动的大山，开始疯狂吸纳天地灵气，凝聚肉身所需要的各种物质以及人体所需的元气。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文昱感觉天空的巨大蓝色星球从他头顶洞口处一会升起，一会落下。这里环境虽与神州很相似，但天上没有太阳月亮，也不见点点繁星。只有一个巨大的蓝色球体，升起时，天就会亮，而落下就是黑夜。 他终于把空侯教他凝聚肉身的归藏诀悟透，开始运转起来。 在蓝色球体升起落下有三十多次时，山腰处一处洞穴内，空侯终于把身躯凝聚完成，他攥了攥拳头，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修罗界不愧是诸天大界，不光修罗真气浓厚，灵气元气也是充足。这肉体虽然还太稚嫩，不过也能发挥我一半的实力了。” 他抬头看向山顶洞窟内散发淡淡金光的地方，心想：“文昱这小子也该差不多了吧。” 空侯心念一动，就出现在文昱身旁，发现这么久的时间，文昱才凝聚出一个头颅，不禁为之哑然。 “我这兄弟神魂天仙境，肉身才地仙境，果然这套‘归藏诀’对他而言还是太难了。” 又不知多少时日过去，若不是要为文昱护法，空侯可能早就待不住了。 “不对啊，这都快半年了，天仙境的神魂即使凝练再慢也不该这么慢啊，以他的天资更不该啊？”空侯实在想不透自己教他的这套凝聚肉身的归藏诀，文昱使用起来会这么艰难。 神魂凝聚肉身的方法其实有两种，第一种也是最常用的就是吸收无尽的天地灵气与元气缓慢重凝，这样凝聚而出的肉体还是自己原本的模样，只是起初如婴儿般柔弱，一些强大的功法刚开始时不能随意施展。 第二种也会有部分人使用，就是夺舍，寻得一具新的肉体，粉碎其灵魂，入主新的躯壳，这样身体强度不会受影响，但本来模样会改变。 空侯把两种方式都告诉了文昱，文昱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第一种。 空侯站在文昱几丈外，双眼射出一道白色光线，他运用了金仙境的力量，要看透文昱的神魂及快要完成凝聚的肉身。 “他的经脉远远大于常人，神魂更是强大，难怪以他地仙境初期的修为，失去身体也能把神魂保留下来，原来是吃过聚元丹。果然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空侯暗道。 “大哥久等了吧！”文昱终于凝聚完成，看着不远处低头沉思的空侯，歉然道。 “何止是久等，这都过去半年之久了。告诉为兄，你小子怎么会吃过聚元丹？” “不瞒大哥，我当年经脉被废，一位前辈把它送给了我。” 空侯大笑一声，使劲拍了拍文昱的肩膀，感叹道：“兄弟，你我的缘份果然不浅啊！这聚元丹是我当年跟仙界的炼丹大师归无上仙打赌所得，后又给了灵清子，是灵清子给的你吧！” 文昱大感震惊，摇头道：“不是，是灵清子前辈给了他徒弟，他徒弟又给了那位前辈。这聚元丹竟是仙界灵药！” “何止是灵药，连我这等境界吃了都有很大的益处。” “这丹药竟然有如此大的来头，用在当时还是半仙境的我身上，真是暴殄天物啊。”文昱想起当时松清给他聚元丹时的情景，一时心绪起伏。 “这是哪里话，万事万物自有定数，你能在半仙境吃下这颗仙界的灵药，说明你的仙缘是常人无法相比的。” “好好修炼，以后咱兄弟是要问鼎万界，飞升神界的。你现在的神魂修为在天仙境初期，肉体也已经到了地仙境后期，不错。”空侯点头赞道。 突然几道强大的神识扫了过来，有修罗界的强者发现了他们。 空间一阵波动，三道身影出现在此地，修为都有地仙境，最高的在地仙后期。 “兄弟，待会若打起来，你自己出手。我们身怀密宝，我若动手，定会引来修罗界的高手。”空侯悄悄给文昱传音道。其实他早已压制了修为，主要是想看看文昱的修为及心性。 文昱不做怀疑的点头应声，同时凝神戒备周围。 那个地仙境后期的人瞥了文昱一眼，后一直把目光放在空侯身上，冷冰冰的问道：“你俩是什么人，是飞升上来的下界中人吧？” “是啊，我们刚刚从下界飞升而来。三位不知有何指教？”空侯笑容满面，一副谄媚逢迎的模样。 “你们既然飞升我欲罗天，便跟我们走吧！” “我们在下界散漫惯了，还是想做个散修，多谢三位好意，告辞！”空侯向文昱使了个眼色，两人便要溜之大吉。 “哼，想走？”其中一人见状快速施下一个阵法，将二人困在里面，文昱刚凝成的肉身虽然还很脆弱，但还是立刻出手击在了阵眼处。 另一人黑色长戟向空侯二人斜斜一指，身上浓烈的杀戮气息骤然外泄，一缕缕红色的雾气像是鲜血一般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文昱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么逼人的杀戮之气，像是置身在红色的血海，死亡的深渊。 三人修炼的是以杀入道的修罗真气，跟文昱中和无争的淳和真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两人攻过来缠住文昱，那个地仙后期的强者手上灰白能量疯狂涌出，狠狠印向文昱后心。 文昱震退那两人，回身打出大衍无极诀与地仙后期的那人真气猛烈对撞，那人身影一晃，文昱腾腾后退数步，脸色一阵黑白交替。 三人不管站着未动的空侯，全力向文昱攻击，且招招都是杀招，文昱招式虽不弱，但无明显杀意，被三人包围很快便险象环生。一人找准机会，蕴含猛烈修罗真气的长戟槊向文昱颈间，看起来根本无法闪躲。 “啪！” 时间突然静止了，一声轻轻的脚步声落下，一股滔天的威压从空侯身上爆发出来。他右手一握，三人还未反应过来就瞬间爆裂开，化为了飞灰消失在天地间，连神魂都未留下。 空侯神色平静，淡淡道：“兄弟，这个世界的残酷要远远超过凡界昆仑界，你的性格太过仁慈单纯，这样以后是很难活下去的，既然来了修罗界，就不能白来，你也得学会修罗界的杀戮之道。” “杀戮之道？”文昱对以杀入道以前是深恶痛绝的，在神州被定义为魔道。但经过了这次身陨，多次危机以后，现在的他对曾经的绝神，对杀戮一词有了新的看法。 修真界包括凡人界其实正如空侯所说的那样，强者为尊，残酷冷漠，你如果不够狠，就不能应对所有危机，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神魂俱灭。 “可别小看杀戮之道，这可是六大道之一，在万界可没有人说这是邪道。阿修罗王创立杀戮修罗一道，而他更有半神的修为，放在整个万界诸天都是鼎鼎大名的存在。” “半神？” “那可比仙王强大的多！” “我刚才暴露了气息，一会应该就会有金仙境的强者赶来。走，我带你去见个熟人。”一个旋转的空间通道出现，空侯带着文昱消失在原地。 两人在光芒耀眼的空间通道中极速穿梭，文昱甚至怀疑这速度超过了光速，他不禁感叹金仙境的强悍。 “大哥，你怎么在修罗界也有朋友？”文昱问道。 空侯得意笑道：“你大哥我喜欢游历各界，不光朋友多，红颜知己其实更多，哈哈……” “小弟知道一人，幽冥界的炽神。” 空侯的笑声尴尬停住，气道：“昆仑界这俩老小子，真是嘴大，这等诬人清白的话怎么说的出口。也难怪幽冥界会攻击他们。” 两人谈话间到了一处巨大的黑色大殿门口，这大殿文昱第一眼脑海中就出现了两个字‘神殿’，气势真的是压盖天地，恢宏到无边。光大殿门口的柱子就不知道有多粗，根本看不到它的两边，上方的殿楣也不知高几千米，被黑色的雾气遮挡。 “毗那罗老鬼，可在？”空侯向大殿内传音道。 “是你，来我幽罗天所为何事？”一道冰冷的声音很快传出来，蕴含极致霸道的气息，文昱感觉这威压比空侯散发出的还强。 “老鬼，本仙来这是向你讨一部修罗功法。”空侯好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不是不愿踏入修罗一道吗？为何现在又改变主意了？”那道冰冷的声音在巨大的神殿内回荡着。 “这你不用管，只管拿出你们修罗界顶尖的功法就行！” “哼！口气不小，本座这里有部生死寂……” “不好听，不适合，有没有名字听起来好听点的？”空侯还没等毗那罗说完就嚷了起来。 “玄夜空幽！就这一部了，不要就请去别处吧！” “玄夜空幽，兄弟，你觉得如何？”空侯向文昱问道。 “大哥，你做主。” “好了，老鬼，就这部了。” 一道光团飞入了空侯手中，他感应了下，笑道：“多谢了老鬼，告辞。” 两人飞出大殿，毗那罗幽森的声音在后面响起，“空侯，你我两清了。” 疾飞的空侯在空中一顿，没有说什么，带着文昱自大殿门口进入了空间通道。 第五十一章 玄夜空幽 修罗界一处浩渺无边的深蓝色大湖上，空侯与文昱凌波而立，他们的长发随风轻舞，看起来一样的卓然飘逸。 空侯挥手间一道光芒射入文昱眉心，玄夜空幽的心法传了过去。 “大哥，真的非要习练这功法吗？”文昱回顾自己修行二百载，一直走阳刚浩然的道家之路，黑暗修罗之道他从未想过。 空侯看着文昱，目光严厉，道：“我当年刚飞升入仙界时，也如同你一般，保留着凡界的那些幼稚天真，想着锄奸扶弱，替天行道。后来经过几次死里逃生，才明白修真界不是神州，在这里，稍微有些犹豫，都可能让自己万劫不复。你要记住，万般道法，修行自然！” “开始吧，你学会了，我们也要离开修罗界了。”空侯说完，一道迷踪阵法瞬间覆盖这片湖面。 文昱暗自叹息一声，“当年极力想摆脱五阴炼神，不曾想如今却要修习这比它更阴冷嗜血的修罗之术。” 但他知道空侯为了自己搭上了一份人情，因为他想的比自己深远，以自己的性格及功法在残酷的修真界，必然不能够应对各种各样的对手，这是想让他杀伐更加果决干脆。 文昱一咬牙，不再多想，全心参悟“玄夜空幽”。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慢慢的，世界暗了下来，他像是走进了一个黑雾笼罩的世界，这里寂静无声，万物犹如被虚无吞没。 “这修罗功法果然不俗！远非五阴炼神可比！”文昱内心一惊，感觉自己的道心竟有一丝不稳。 一股疯狂的念头突然袭来，鲜血流成溪流，尸骸堆积如山，可仿佛远远不够，还想要杀戮更多。文昱像是打开了体内的一道地狱之门，一招招空衍诀全力击出，他要击穿这片黑暗，打碎这里的一切。没有五感，只能出手攻击。 黑暗中仿佛有两道人影在前方浮现。 “河神！尸神！” “杀！”杀意顿时犹如怒海狂涛般涌上文昱全身，黑暗的世界已经全部变为了血红色。 “我要报仇！”文昱双眼血红，仰天嘶吼道。 “玄夜空幽！起！” 深蓝色的湖面一刹那被黑暗笼罩了，又迅速变为血红色。文昱感觉自己此刻化为了天地的主宰，残忍而又冷漠的看着夜幕下的各种生物。玄夜空幽心法一起，文昱似能撕裂一切。 空侯虽是金仙境的强者，但他把修为压制在了天仙境，在红色降临时，他竟然发现自己失去了一切感知，仿佛有个主宰万物生死的人正俯视着他，一股残忍嗜血的感觉袭上心头。 空侯略一思量，便知道文昱修习中必然出了问题。 一道浩大的声音在红色世界中传播开来，让浑身散发黑红光芒，不停攻击的文昱为之一顿。 “你学会了这修罗功法，最想做什么？” “我要去杀了河神尸神！” “如果杀不了这二人，又该如何？” “杀不了，也要杀！” “杀人易，活人难！人生在世，首先得先活下去，才能再去考虑自己想做的事！” “如此轻易便滋生心魔，说明你心性不足，若是遇到难以接受的巨变，便会沦为一个只知道杀戮的魔头，任你修行千年万年也会一夕皆废！” “杀戮之道，虽主杀戮，确是让你以杀为道，为己所用，而不是沦为杀戮的工具！” 空侯念头一起，便从黑暗中走出，看着湖面盘坐的文昱，心道：“文昱，你有杀身大仇，此时修习这杀戮心法，虽有巨大风险，但却最合适不过，修行一路还是得靠自己，希望你能走出心魔，有所顿悟。” 十日之后，湖面的血红似乎更加深了，深到近乎变成玄黑之色，大湖就像本来就是这种颜色一般凝练。文昱双瞳中的玄红之色慢慢散去，渐渐变为了金黑两色，湖面也渐渐被金黑两色笼罩。又过了半月，金黑散去，湖面恢复如初。 “大哥！”文昱认真行了一个大礼，若不是有空侯点拨，自己怕是会走向一条歧路。 空侯点了点头，他感应到文昱至阳淳和的真气中带了些冰冷阴寒的味道，便知道自己这位小兄弟以后对敌时定然多了几分狠辣无情，少了几分慈悲包容，也就多了几分保命的机会。 “走，回昆仑界，看看那边如何了。”空侯说完，抬手打出一道神光，洞穿了前方的空间，天空中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缝，两人进入里面，蓝色星球下，空间缓缓闭合。 鲲墟圣殿，位于昆仑界的蛮荒深处。自从上任掌门飞升神界失败，身陨道消，千里化为蛮荒后，这里便成为了一处废殿。 灵虚子须发皆白，一身灰白道袍，盘坐在圣殿内的三清石像下。此次幽冥界与昆仑界的大战，不仅让昆仑界元气大伤，更是丢失了神器昆仑镜，他也受了很重的伤，在此闭关已有五年。 灵清子出现在圣殿内，看着石像下疗伤的灵虚子，道：“师兄，空侯并未回到仙界，这么多年了，他会不会陨落了？” “以空侯金仙境的修为，即使掉进空间乱流，应该也能活下来，就怕他坠入了未知空间，一时回不来。”灵虚子身上清光一闪，慢慢睁开了眼。 “师兄，你的身体？” “不要紧，死不了。师弟，为兄今日让你来，是有件大事要跟你商议。” 灵清子看他神色郑重，便知此事非同小可，忙凝神静听。 “幽冥界这次虽然退去，但其顶尖战力并未露面，冥帝对昆仑镜志在必得，虽然他不能轻易来此，但幽冥二使会不会前来也未可知，以我们的修为，等他们来临之日，或许便是昆仑界灭界之时。” 灵清子沉默片刻，道：“昆仑镜是祖师所传，也绝不容有失。” 灵虚子叹息一声，“昆仑镜虽然是诸天神器，但终究只是一个法宝武器。昆仑界里的万千生灵，才是我们真正要守护与传承的。” 灵清子目光看向他，掌门的这个决定必定艰难无比，要承担失去一界重宝的责任。 灵虚子接着道：“昆仑镜我们不必去寻了，若哪一天再次现世，我昆仑界也出现了堪比师父当年修为的人，再做计较吧。” “若空侯带昆仑镜回来了那？” “那就让他再次离开！” “让谁离开那？”一道爽朗的声音突然响起，两道人影站在了破败的残殿内。 “空侯？文昱？”灵清子看清来人后，震惊的瞪大了双眼。 灵清子看向文昱，道：“你小子怎么活下来的？又为何跟他在一起？” 文昱对两人拱了下手，回道：“当日与幽冥界二人激斗，晚辈本应形神俱灭，但最后关头我的神魂进入了昆仑镜中，这才保住了一命。” 灵虚子眼内光芒一闪，呵呵一笑，道：“万物皆有因果，小友与昆仑镜机缘匪浅，甚好……” 空侯突然大叫道：“机缘不浅？我跟昆仑镜才叫机缘，出了空间乱流，便遇到了黑洞，神魂竟被昆仑镜收了进去，又遇到了这小子，我们便成为了兄弟，在修罗界恢复了肉身便回来了……” 空侯唤出昆仑镜，道：“不负你俩重托，昆仑镜还给你们。”但看他们神色异样，不禁感到奇怪，“放心，完好无损。” 灵虚子手一挥，昆仑镜又飞到了空侯面前，只听他淡淡道，“昆仑镜送给你了，你带它离开吧！” “什么！送给我？”空侯震惊莫名。 “昆仑镜的使用口诀你已经知晓，但我师父曾说过，只有达到仙王之境，才能发挥出它的威力。昆仑界守护不了这神器，幽冥界还会来夺取，你把它带到仙界，等我昆仑界有超越金仙境的强者出现，你再带回来。” 空侯带着昆仑镜离开了，灵虚子也再次闭关。灵清子与文昱走在荒凉的戈壁中，天空昏暗，周围风沙肆虐。 灵清子突然开口道：“老夫很是好奇，当日你把昆仑镜放在了哪里？为何没有被河神二人取走？” “那次大战之前，晚辈曾与尸神的另一半神魂激斗过，当时若非前辈出手，晚辈恐怕就被夺舍了。” 灵清子点了点头，此事他倒是知道。 文昱接着道：“可能与尸神夺舍有关，后来我竟发现自己体内多了一个空间，虽然不大，但却能隔绝外部世界，所以他们没有发觉。” 灵清子一呆，惊叹道：“果然是神境世界！” “一般修为达到天仙境才能开辟自己的内空间，也就是神境世界。没想到你只是地仙境就能做到，老夫几千年来，还从未听过。” 文昱释放神魂力量，周围的风沙如同被一股未知力量牵引，缓缓凝成了一把巨剑，横在上方。 “去！” 巨剑当空斩下，戈壁上飞舞的风沙顿时向两边散去，出现了一道宽达百米，长达数里的晴朗地带。 灵清子惊叹道：“天仙境的神魂！” “前辈，我的肉身修为在地仙境后期，神魂却达到了天仙境，这样对修炼有什么不妥吗？” 灵清子摇了摇头，道：“一个修五行阴阳的道家修士，神魂竟然超过了肉身，确实罕见，但你不是常人，没有坏处，相反却有巨大好处。但如果你要回神州，就要压制修为了，否则会引来天劫。天仙境的天劫，你用地仙境的肉身抵抗，几乎没有活路。” 文昱点了点头，突然有些疑惑，问道：“前辈怎知尸神二人没有夺得昆仑镜？” 灵清子看了他一眼，无奈道：“百年前，老夫感应到一股超越天仙境的力量在神州出现，等我强行下界赶到时，已经来晚了一步，你已经被杀死，我只有杀了他们二人。” 文昱仔细回忆百年前的那个傍晚，顿时头痛欲裂，喃喃道：“我当时想自爆修为，没想到却被一道超越天仙境的力量打断。也正是如此，我才能捡回一条命。” “多谢前辈！” 灵清子知道文昱感谢的是他杀了河神与尸神，摆了摆手道：“去见灵漪吧，她若知道你还活着，定会是最开心的那个人。” 第五十二章 再回神州 凌烟水榭坐落于昆仑仙境腹地，在几十年前的连番大战中并未被毁坏，依旧溪水潺潺，竹林清幽，环境仍然是昆仑一绝。 灵漪独坐幽篁，漫山翠竹随风沙沙轻响，她身上蓝色光芒轻闪一下后，缓缓站起身来。 这百年的时间，她并未完全待在昆仑界，当年文昱陨落后，她便回到了神州。本意此后一直守护神州，但五十多年前，幽冥界众强袭击了昆仑界，昆仑弟子被悉数召回，灵漪虽修为不高，但感应到昆仑急讯后，也第一时间赶了回来，此后一直待在昆仑修炼。 百年光阴忽忽而过，在昆仑得天独厚的修炼环境与灵清子的悉心教导下，她在前段时日破境至地仙境，两百多年的修炼达到地仙境，放在神州绝对属于顶尖天才之列。 文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竹林里，他远远的看到了那道窈窕的身影，一百年未见，灵漪的容颜更加美丽了，只是以前一直爽朗含笑的神情中带了几分忧郁。 灵漪似有所感，往竹林的一个方向望去，她没有看到文昱，以为是师父来了，于是问道：“师父，是您吗？” 竹林沙沙，没有回应。 “噗！”一声轻轻的脚步落了下来，踩在满是竹叶的地面上发出一声轻响。 灵漪回头，身子便定住了，那道镂刻在记忆里的温和笑脸，出现在她的前方，这一刻天地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一股辛辣委屈的感觉涌上心头，又爬上眼角，热泪簌簌滚落，灵漪却不敢眨眼，她怕这又是一场梦，一场让她再次失望，做过无数次的梦。 可那道身影分明站在那里，笑着看向自己。 “灵漪，我回来了。” 不知是谁先飞向了谁，两道身影紧紧相拥在了一起，仿佛就算岁月流转，世事变迁也再不能将他们分开。 中州如梦轩。 又是一个风雨之夜，雪瑶仙子站在窗前，凝望着屋外不急不缓的漫天夜雨。 雪瑶仙子想起灵漪就喜欢下雨天把自己关在屋里，独立窗前，静静的看着外面朦胧的世界。“五十年了，昆仑那边怎么样了？灵漪还好吧？”一丝担忧思念袭上心头。 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雪瑶仙子感到有些奇怪，地仙境的她竟没有感应到来人的真气，在这个风雨之夜，会是谁那？ 木门推开了，一身蓝色裙衫的灵漪走了进来，眼眶微红，向雪瑶仙子跪下道：“师尊，弟子回来了。” 雪瑶仙子走到门口，扶起灵漪，抚了抚她的秀发，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点头道：“这一别，我们师徒五十年未见了，为师很想你。” “你的修为进步很快，为师很高兴，看来在昆仑那边下了苦功夫。”雪瑶仙子感觉灵漪的道行已经不在自己之下了。 “师尊，我带你见一个人，你可不要太惊讶啊。”灵漪笑道。 楼阁门口，文昱看着两道倩影携手走来，施了一礼道：“见过前辈。” 看着面前清秀的年轻人，雪瑶仙子眼中的震惊无法掩盖。 “文昱！” “师尊，此事说来话长，我们去屋里慢慢讲……” 已是深夜时分，如梦轩的一处边角阁楼内依然亮着灯火，里面不时传出灵漪开心的笑声。 门口柱子上如梦轩祖师留下的一副对联“如梦如仙如月色，似嗔似喜似日落。”在这漆黑的雨夜里，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显得格外亮眼。 次日，文昱与灵漪告别了雪瑶仙子，来到了无间峰不远处的那条古道边。 春雨初霁，天气晴朗。以前几尺宽的模糊古道如今已经变成了丈余官道，路上不时有人经过，或御剑，或驾车，或行走。 文昱看了看面前自己的雕像，又走向墓前的两块石碑，他手抚清澄的碑文，目光柔和。 “灵漪，谢谢你。”在来的路上，灵漪已经告诉他，自己从东蒙仙宗要来他的尸身，与清澄葬在了一起。 “我已经死过一次，就让尸骨埋在这里，陪着清澄吧。” “走吧。”文昱最后看了一眼这里，迈步离去。 “骑鹤下昆仑，化龙上九霄。今别人间事，明起天地遥。” “怎么突然念起诗了？”灵漪奇道。 “我可不擅长吟诗作对，这是当年绝神所作，我只是觉得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文昱的修为已经超过了这个世界的上限，即使再留恋，也必须要离开了。 “等我回趟师门，拜别师父，我们就回昆仑。” “好，我在如梦轩等你。” 整个衍州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只有北部的泰山与东南的东蒙山两座高耸巍峨的大山。 已是黄昏时分，文昱没有出现在东蒙仙宗大门口，而是直接撕裂空间，出现在南极峰上，他就像一道透明的影子，从一个个弟子身旁经过。有熟识的，更多的是陌生的新人弟子。 走到了南一真人起居的小屋门口，他犹豫再三，敲了敲竹子做的木门，却无人回应。他释放神识寻找师父，却发现整个东蒙仙宗竟然没有师父的点滴气息。 “师父是有事下山了吗？”文昱暗道，同时一股不好的念头从心头掠过。 他看到了大师兄叶自聪匆忙向自己的小屋走去，来不及多想，他凝出身形，轻声道：“师兄。” 正在疾走的叶自聪身子一顿，转过身来，瞬间便石化了一般。 小屋内，百年未见的兄弟两人从激动中平复下来，文昱问道：“师父他老人家那，怎么不在宗门？” 叶自聪没有回答他，而是带他来到了南极峰明堂内，文昱刚一进门，全身顿时犹如被万剑刺中，体内真气紧接着不受控制的爆发出去，劲风把已是半仙巅峰境的叶自聪吹的倒退几丈，跌倒在地。 “师父！”文昱痛叫一声，眼中再也没有其他，只有那块尺余大小，安静的立在桌子上的乌黑灵牌。他眼泪滚滚而下，扑通一声，跪倒在桌前。 这位把他从妖兽口中救出来，带他上山，抚养他长大，教他功法的人，这个世界上他最亲的人已经永远离开了。 “你离世后不久，师父便坐化了。师父临终前曾说，他除了教出你这么一个弟子外，对天下并没有多大功绩，没有对外报丧。所以，其他仙门并不知晓。”叶自聪挨着文昱，也跪在了灵牌前。 “师父，文昱师弟回来看您了，他还活着，您老人家在天有灵，肯定能知道吧。”叶自聪哽咽道。 “师父葬在了哪里？” “在东极峰后山山顶。” 话音未落，文昱便从殿内消失了，叶自聪叹息一声，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来，望着师父的牌位，心头的悲伤慢慢散去，文昱师弟还活着，这应该是让人高兴的事才对吧。 东极峰是东蒙山最高的一峰，也是东蒙仙宗的中心，宗主一脉便居于此峰，而后山山顶处，则是安葬东蒙仙宗宗主及掌宗的地方，属于东蒙仙宗的祖师墓地。 而这里如今只有两座坟墓，一座东一真人的衣冠冢，另一座则是南一真人的墓。 夜已渐深，山顶寒风凛冽。文昱走到南一真人墓前，执孝子之礼，认真磕头跪拜。 “师父，凡尘事已了，弟子的修为已快至天仙境，就要去昆仑了，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无论弟子以后走的多远，修为多高，我永远是你南一真人的弟子，永远谨记您的教诲。” 文昱说完，又走到东一真人墓前，认真磕了三个头，道：“师伯放心，我即使离开此界，也会确保东蒙仙宗千年不会有危机。” 他站在山巅，心念一动，玄夜空幽心法便运转起来，一张比夜幕更黑的杀戮阵法以文昱为中心，缓缓向外延伸开去。 数个时辰过去了，蕴含文昱修罗真气的杀戮之阵终于笼罩了整座东蒙山，文昱的额头已经渗出了汗珠。 他为了避免引来天劫，把修为压制在了地仙中期，但这阵法凌厉霸道，是在东蒙仙宗守护之阵基础上施加的，可以使用多次，只是危力会逐次递减。日后若是有人进犯东蒙仙宗或是出手想毁掉东蒙山，只要阵法被触动，来人相当于要承受文昱的全力一击，即便是地仙中期的高手，怕也会饮恨于此。 东方已经初见曙光，文昱看着完成的大阵，长舒了一口气。刚向师兄叶自聪传音告别，只见西边山峰上，一道白色身影翩然向这飞来。 文昱目露惊讶，此人神识敏锐程度，堪比人仙巅峰的修士，东蒙仙宗应该还没有修为这么高的人。他已经尽量防止能量波动外泄，但还是被察觉到了。 白色身影极快，文昱神识散出，感应到来人竟是林婉儿，修为已经达到人仙中期，不免大为惊讶。 文昱本想变换容貌，不让她知晓是自己，但转念一想，又不太忍心。犹豫间林婉儿已经来到峰顶，那张秀美无双的俏脸看到文昱，身影颤抖着落到地面，目光就再也挪不开了。 文昱与她目光相接，从她的目光中竟看到了与灵漪见到自己时几乎相同的神情，文昱不知道当年自己死后发生了什么事，但作为百年前那场大战的目击者，她定然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林婉儿一步一步走向文昱，在文昱震惊的目光中投入了他的怀抱，嚎啕大哭了起来。 文昱快速斩掉心中那些疑惑而又奇怪的想法，轻轻推开她，笑道：“林师侄，百年不见，你的修为可进步的让我惊讶。你文师叔侥幸未死，来祭拜你南一师叔祖。” 林婉儿看着文昱胸前被自己泪水沾湿的衣衫，俏脸一红，赶紧行礼道：“文师叔，这百年，婉儿夙夜不敢松懈，勤苦修炼，时刻铭记师叔的教诲，婉儿立志要成为师叔那样的人。” 两人相距很近，芳香微闻，文昱赞道：“很好，东蒙仙宗有你，我也放心了，但师叔却不想让你走我所走的路，为自己而活，好好修炼，我在昆仑界等你。” “师叔这是要离开这个世界吗？” “我的修为已经到了地仙后期，不得不离开了。” 林婉儿一呆，心中复杂难名，幽幽道：“那婉儿定会更加努力，早日飞升昆仑界。” 文昱点了点头，看着东方升起的朝阳一阵出神。他回过身来，伸手一点，一道专修神魂的功法便传到了林婉儿识海中。 “谢师叔！” 文昱手一挥，一个旋转的空间通道便出现在身前丈远处，他走了进去，冲林婉儿挥了挥手，就要消失在原地。可当再回头看了眼林婉儿时，突然他神情大变，难以置信的盯着不远处的那道身影，犹如坠入了一片镜花水月般的迷雾里。他努力平复了心绪，但心中仍掀起了巨浪。 “这是？不可能！” 他刚才在那回眸一眼中，竟然看到了清澄，那双美眸中有当年清澄在古道边看自己一样的神情，黯然，柔情，无奈，眷恋等诸般神情，他绝不会看错。 可当他再次眨了眨眼，面前仍然是那个绝美的林婉儿。 林婉儿抹了把眼泪，向他也挥了挥手，看着那道瘦削的身影消失在面前，脸上出现了一道不为人知的笑意。 一声柔情款款的呢喃从她口中而出：“文师叔，原谅婉儿的自私，即使你顾忌其他，不会喜欢我，但我心中认定的人，此生不会变，你等我。” 第五十三章 掌门弟子 如梦轩山门处，灵漪走到文昱身前不到一丈处，发现他负手而立，背对着自己，不知在想些什么，不免有些惊讶。 灵漪悄悄转到他面前，看到文昱的脸上竟然满是迷茫困惑的神色，奇道：“在想什么那？这么入神，我都过来一会了，你竟没有发现。” “哦，没什么，我师父去世了，有些伤感而已。”文昱有些心不在焉道。 “南一真人竟然离世了！”灵漪惊呼一声。 文昱调整了下心绪，怅然道：“是啊，他老人家已经离世近百年了，走吧清澄！” 文昱抬手打出一道真气，上方云层中随即出现了一个数十丈大小的圆形通道，他伸出手，便要拉着灵漪进入里面。 灵漪挂着笑意的俏脸此时凝住了，看起来有些强颜欢笑的模样，因为她刚才听到文昱对她喊了声清澄，她虽然并不介意，但心中却不再平静。她认识的文昱绝不会出现这种错误，这是极不寻常的。 文昱回头看了眼未动的灵漪，这才意识到刚才把灵漪叫成了清澄，顿时尴尬不已，暗骂自己愚蠢。刚才他满腹心思都在思索林婉儿那最后一瞥的眼神中，那一眼，他似乎看到了林婉儿的灵魂与清澄融合。心中隐隐生出一种不可置信的想法：真的存在轮回转世一说吗？ “对不起灵漪，我这想着以后恐没有机会再回来了，所以……” “没关系，这有什么，走吧。”灵漪大方的过去握住了他的手。 上方空间发出一阵轰鸣，文昱真气包裹着二人，打散弥漫成型的雷劫之力，进入了通道里面。 以他如今的修为，带着地仙境的灵漪飞升入昆仑界，不算太难，毕竟昆仑界与神州的界壁最易打穿。 两人在一片色彩斑斓耀眼的光芒中进入了昆仑界，落脚点已在昆仑仙境的一处密林里面。 “我们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在昆仑修炼了，跟我去见师父吧。”灵漪道。 灵清子在两人身前不远处凝出身影，他刚才已经感应到飞升回来的文昱二人。 “师父，您来的正好……” “以文昱如今的修为，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要再次飞升，灵漪你可要再加把劲了。”灵清子淡淡道。 灵漪心中难受，但还是换上笑脸道：“弟子定会加倍努力。对了师父，您也收文昱为徒吧，他的师父已经离世，如今的他在昆仑界如同一个新人。” 灵清子料到灵漪定会如此说，心中叹息一声，他很早就有这个想法了，但因为诸多事情给耽搁了。前段时日想着等他们二人回来后，便收文昱为徒，这次终于有机会了。 但世事难测，前几日他的师兄，昆仑掌门灵虚子传音给他，等文昱回来，带他去鲲墟，要收他为徒，亲自教导他。灵清子顿时大为郁闷，谁能想到近千年未收过徒弟的师兄突然要收弟子，收的还是自己一直想收的文昱，但谁让灵虚子既是掌门又是师兄那，他只能暗恨自己下手晚了一步。 灵清子摇了摇头，道：“我与他并未有师徒的缘份。” 灵漪顿时着急起来，央求道：“师父，您收下他，缘份不就到了吗，求你了……” 文昱打断正在拽着灵清子袖袍的灵漪，道：“灵漪，不要让前辈为难了，我想做个散修，这样也挺好。” 灵清子干咳一声，郑重道：“我与他没有，不代表别人也没有……” “不必麻烦了，前辈。” “是掌门要收你为弟子，让我来跟你说一声，你去鲲墟圣殿找他。”灵清子瞪了文昱一眼，不再卖关子，说完带着一脸惊喜的灵漪便离开了。 “掌门为何要收我为弟子？”文昱想了想，便向鲲墟而去。 残破的圣殿门口，文昱落了下来。他打量着门口两尊毁坏的雕像，猜测这是昆仑的两位祖师。 “你来了，进来吧。”灵虚子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文昱走了进去，竖掌行礼，道：“拜见掌门。” 灵虚子依旧坐在三清神像下，此刻睁开眼，看着大殿门口的文昱，道：“文昱，你过来。” 文昱快步走了过去，在距离灵虚子一丈处站定。 “你可愿拜我为师？” 文昱心中略一思量，道：“弟子愿意。” “自今日起，你便是我昆仑第三代掌门灵虚子的第三个徒弟。” 文昱跪下，行礼叩拜。“弟子文昱，拜见师父！” “很好，起来吧！”灵虚子面有笑意，站起身来。文昱看过去，感觉此刻的他像是换了一个人，从他身上再也不见苍老的暮色之感，而更像是一尊蕴含无穷力量的仙神。 “为师修道近四千年，登临金仙之位，已经千年不曾收徒。我的时日不多了，现在就传你昆仑的仙法及法宝。” “我们昆仑衍生于道家一脉，修五行阴阳之术。道者，灵通之至。法者，变化玄微。大道无形，变化无穷。这第一绝技便是混元真气。” 一道神念传入文昱识海，“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化虚……” 灵虚子的声音再度在文昱脑海想起，“天地灵气虽是取自体外的先天之气，但道家与佛家都注重锤练体魄，靠自己凝练的这混元真气才是根本，威力也远非其他先天之气可比……” “第二绝技—五合掌。” “第三绝技，是昆仑威力最大，也是最难修炼的功法—太乙梵光咒！” 灵虚子把三种神通心法接连传了过去，文昱跪下，有些为难道：“师父，弟子要修炼三种功法，这会不会太多了？” 灵虚子哈哈大笑道：“修炼一途，忌贪多冒进，你能这么想，很好，不打紧，你依次修炼即可。” 文昱只能点头道：“弟子遵命。” “接下来几年，你就在这里全心参悟这三种功法。” 一道光芒闪出，一把墨绿色仙剑漂浮在文昱身前，灵虚子道：“这是莫邪仙剑，是昆仑有名的神器，以后就是你的利刃了。” 文昱握住莫邪，顿觉手臂阴冷冰寒，剑身缓缓亮了起来，体内的修罗之气竟被调动，这把剑有些门道，比他用过的星沉不知高了多少等阶。 “多谢师父！”文昱自然极是感激，自己刚拜的不到一个时辰的师父，不光传授几大绝技，更是送他名剑，就像是把文昱当成了接班人来培养。 灵虚子抚须一笑，点了点头，道：“为师要闭关了，接下来，便看你自己了。”随即盘坐下来，闭上了双目。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文昱花了近一年的时间，才掌握混元真气的凝炼与使用，修到了炼气化神一境，文昱暗叹此功法之难，他修炼的各种功法，包含修罗界的玄夜空幽，都没有用时如此之久。 五合掌，他修炼起来相对就快了很多，用了仅仅几天就运用自如，毕竟基于五合掌的五阴炼神他已经相当熟练。 太乙梵光咒，是一种像是道佛两家结合的强大功法，打出时是一道阴阳咒印，对心境的要求极高。 文昱苦悟数月没有进展，看到双眼紧闭的师父，似乎没有要帮他的意思，但他想了想决定不放弃。 “道冲不盈，似虚而实。不违自然，乃得其性。缘起法，空起性……”这太乙梵光咒似乎是道佛两家的观点相同处与不同处的论证结合。道家强调道是宇宙万物的本源和规律，而佛家更注重自身的修行及悟道。 对文昱这种修行仅有二百多年的修士来说，实在太难。 二十年后，蛮荒深处，文昱盘坐在荒芜的戈壁中，风沙已经将他完全淹没覆盖。 “无论道之今生，还是佛之来世，随心率性才是真我，世上只有一个自己。修炼自身，以道为法，性为自然，控之方可用之。” 文昱体表厚厚的土石沙砾被一道金光瞬间冲散，他站起身来，感受了下天地间慢慢被打散的风沙，知道这太乙梵光咒终究修成了。 文昱走进圣殿，灵虚子早已在等他。 文昱忙行礼道：“师父，弟子已修成这三大功法。” 灵虚子点了点头，道：“很好，你没有让我失望。这太乙梵光咒功法修炼者极少，从师祖创出至今也不超过五人修炼成功。” “昆仑界惊才绝艳者不少吧，有这么难修炼吗？”文昱奇道。 “当然没有这么难，而是只有掌门或者掌门候选之人才会修炼。” “什么？师父，这……” “为师有意让你做这昆仑之主！” 文昱忙道：“弟子修为低微，修行时日更是只有二百多年，这不合适！” “昆仑镜选择了你，昆仑也就选择了你，这是你的命数。” “师父，可是……” “当然，此事不急，你还有时间，可为师的时间却不多了。文昱你今天在此立誓，无论以后会不会留在昆仑界，你都要守护昆仑，更要守护好昆仑镜。” “弟子发誓，必用生命守护昆仑与昆仑镜。”文昱起誓道。 “好，接下来的时间你还是在此修炼，我会把昆仑镜的使用口诀教给你。” 修炼无岁月，又是五十多年而过。 文昱的修为已达地仙巅峰，神魂境界也快到达天仙中期，各种昆仑功法已经可以熟练运用。这五十多年，灵虚子倾囊相授，几乎把他所有的昆仑功法，所知道的天文地理知识感悟都教给了文昱。 这些年，灵漪也来看过他几次，他也在修炼之余，去找过灵漪一次。 这一日，他忽然感应到圣殿内灵虚子的气息骤然增强了，于是从蛮荒深处一步踏出，出现在圣殿内。 “师父，您这是？”文昱一惊，他知道师父的时日真的不多了。 灵虚子的身体在发光，这是要化道的迹象。灵清子此时也出现在殿内，但灵虚子的其他两个徒弟确是没有见到，文昱也从来没有问过，可能早已飞升仙界了。 气氛一时有些悲伤，灵虚子看着两人，道：“师弟，我走后，昆仑就交给你们了。”说完昆仑掌门信物了因拂尘便飞到了灵清子面前。 灵清子接过拂尘，心中大痛，这位与自己一起守护昆仑近四千年的师兄，已经到了生命的尽头。 在两人的呼喊声中，灵虚子的身体化为漫天光点，消散在残破的圣殿内。 文昱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自己的第二位对他恩重如山的师父，也走了。他对着自己的内心道：“师父走好，弟子发誓，此生我必会踏破幽冥界，让人不敢再进犯昆仑。” 灵清子喟然长叹，“走吧，跟我去昆仑仙境。” 文昱摇了摇头，道：“师叔，我想待在鲲墟修行。” 第五十四章 走出鲲墟 鲲墟看不到尽头的戈壁如赤霞浸染，这里几乎没有生物存在，到处都是怒号的寒风与遮天蔽日的沙尘。 灵漪从师父那里了解到，掌门坐化后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文昱自己要求待在鲲墟修行，并没有谁让他留在那里。 灵漪出现在鲲墟圣殿内，这里以前并不允许昆仑弟子进入，但自从化为蛮荒后，便不再受限，这里环境太过恶劣，一般人无事也不会来此。 “这都一百年了，你几乎没有出过鲲墟，这里的修炼环境也不好，还是去仙境吧。”灵漪没有看到文昱，但她知道无论在哪里，文昱定能听到。 “再过十日，大师兄就要飞升了，到时几乎所有的师兄师姐都会去送别，你也去吧。” 半晌之后，一道声音在灵漪耳边响起，“我会去的。” 灵漪离开了，文昱结束凝练混元真气。他用了五天的时间，在圣殿门口两尊残破的石像旁，为灵虚子雕刻了一尊两丈高的石像。他边仔细观察边认真雕琢，直至感到满意后才停下，对着石像认真跪下磕头道：“师父，这里灵气稀薄，确实不太适合提升境界，您教给的神通弟子已经熟练掌握，我要离开这里了。” 昆仑女修在昆仑仙境的居所为中部玉珠谷的凌烟水榭，而男修则是在北部的太虚峰，至于结成双修的道侣，则是居于西部的玉鼎峰，仙境东部的玉虚峰即是修士们平时修炼与集会的地方。 玉虚宫外的正殿广场上，此刻这里聚集了不下千人，他们都盯着前方高崖边的登天台。台上站着一位中年白衣修士，容貌端正，气宇高远，面带笑意的看着台下的众人。 “祁方，开始吧！”灵清子作为如今昆仑的掌门，出现在人群最前方，对着上方之人道。 “是，师父。”祁方恭敬道，随即身上散发出一股压盖天地的强大威压。 台下一阵欢呼与骚动，这祁方是掌门灵清子的大徒弟，修道两千多年，已经达到天仙巅峰，在昆仑颇得人心，本应在几百年前就该飞升离开，但他却选择留下来守护昆仑。 灵清子看着上方挥手击破空间的大徒弟祁方，心中也是颇有不舍。如今昆仑镜被空侯带到了仙界，幽冥界的目标只是昆仑镜，昆仑界暂时是安全的，所以他让祁方顺应天道，飞升离开。 近百丈大小的圆形通道内，狂暴的能量极速增强，传出了天劫的隆隆声响。祁方双指捏诀，不断打散那些雷电之力，身体很快靠近了那个巨大的旋转通道，就在身影快要消失在劫云中时，他回头朝着下方众人喊道：“师父，弟子走了。诸位师弟师妹，我在仙界等你们，后会有期……” 人群中，文昱看着天上消失的百丈云彩漩涡，赞叹道：“这位祁方师兄修为真是强横，不到一刻钟就飞升完成了，而且看起来还很轻松。” 灵漪也点头赞道：“是啊，祁师兄再过几百年，修为怕是都要赶上师父了。” “这百年，你的修为进步的可不算快，我都赶上来了。”灵漪调皮的眨了眨眼笑道。如今她达到了地仙后期，只比文昱落后一个小境，两人的修为还从未这么接近过。 文昱笑了下，他也为灵漪高兴。这百年他把精力全部放在修炼功法及凝练混元真气上了，加上鲲墟灵气不足，所以境界提升了一个小境，以他的天资来说，并不算快。 但凭他如今的几大功法与凝练的混元真气程度，即便天仙境初期的强者，在他手中怕也不一定能占到上风。 “再过两年，昆仑仙榜就要重新排名了，到时争仙大会的第一名不知又会是谁。” “能不参加吗？”昆仑仙榜与争仙大会文昱倒是听师父灵虚子说过，昆仑每甲子举行一次，一是为了考校弟子的修行，二是做出战力排名，激励弟子奋争上进。但文昱对这第一名与自己的成绩排名显然没有多大兴趣。 上次的争仙大会，文昱还在鲲墟修行没有参加，所以也没有排在昆仑仙榜中。但灵漪参加了，而且取得了不错的名次，位列仙榜第七十七名，对于修道还不足三百年的灵漪来说，这已经算是极其不错的成绩，上次的第一名就是今日飞升的天仙巅峰境的祁方。 灵漪白了文昱一眼，道：“不行，昆仑弟子人人都得参加。”随即她贴在文昱耳边压低声音道：“况且师父说了，灵虚子师伯对你寄予厚望，以后还要让你做掌门那，所以你更得好好表现，扬名昆仑。” 文昱无奈苦笑，看来这场大会他是必须要参加了。 就在他准备带着灵漪离开时，一道俊逸不凡的身影翩然走了过来，向着灵漪优雅笑道：“灵漪师妹，好久不见。” “莫川师兄，你好。”灵漪礼貌回道。 “师妹修为进步飞速，为兄期待这次大会你大放异彩。”莫川说完看了一眼灵漪身旁的文昱，眼内似有光彩闪烁，友善的笑了一下，道：“这位师弟面生的很，是新近飞升上来的吧，修为可真是不俗，看来绝非常人。” 文昱也回之微笑，他感应不出莫川的修为，可对方只瞥了他一眼就看透了自己的修为境界，这道行应该早已破了天仙境。 “有什么困难或修炼问题，你们可随时去太清殿找我。”莫川对灵漪说完，便走开了。 “这莫川师兄也是你师父的徒弟吗？” “不是，他是灵微子师叔的高徒，修道六百多年，已经达到了天仙初期，在昆仑可是呼声最高的修道天才。” “哦？六百多年便达到天仙境的修道天才吗？他对你可是挺关心的。” 灵漪一愣，随即接着他的话道：“是啊，对我可比你对我好多了。” 文昱本是一时玩笑之语，没想到灵漪竟借此调侃他，不由失笑一声，不顾身边走过的众人，上前拉住灵漪的手，柔声道：“对不起灵漪，这百年我一直只顾着修炼师父传授的功法，没能陪你，我心里很愧疚。” 灵漪感受着他双手传来的温度，看着他带着歉意的温和笑脸，心中的那点幽怨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但还是装作一副平淡的样子道：“修炼固然重要，但也不要忘了我，这一次我就原谅你了……” 两人并肩向着玉虚峰弟子修炼与悟道的太清谷走去，走着走着灵漪脚步一停，道：“话说回来，六百多岁的天才，在神州就是老头了。不过在昆仑却还是个年轻人，昆仑界的修炼环境确实远远高于神州，要是师尊她也能来就好了，我好想她。” “嗯，是啊。百年又过，雪瑶仙子的修为也不知到了飞升的界限没有。”文昱说到雪瑶仙子，脑海中却有另一道美丽的身影浮现出来，越来越清晰，使得他心跳都不由一阵加速。 “林婉儿！” 那个美丽的女子，她的天资不下于自己，修道一百年就达到人仙中期，即使现在没有飞升，应该也不远了，他竟有种隐隐的期待。 “在想什么那？”灵漪发现文昱的此刻的神情又如百年前在如梦轩门口时那般，奇怪的感觉再次泛上心头。 “不会是在想清澄吧？” “你说什么？当然没有。”文昱一惊，脱口而出道。女人的直觉太可怕了，他刚才想到了林婉儿，确实又想到了清澄。 灵漪歪着头一直盯着文昱的脸，看的文昱有些不自在，目光闪躲，就像心中所想已经全部被灵漪知晓一般。 “文昱，我们相交相知已经二百多年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吗？你根本就不会撒谎，即使撒谎也骗不了我。” 文昱看着灵漪带着伤色的目光，心里一软，叹息道：“灵漪，你相信轮回转世吗？” “我不知道，为何这么说？” “东蒙仙宗我有个师侄叫林婉儿，你应该听说过吧。” “我知道，你不会想说她是清澄的转世吧？” “我不知道，或许她也不知道。可能我只是看错了，因为我也不知道世间到底有没有轮回。” 灵漪心里纷乱复杂，她终于知道看到文昱那种神情，自己会有种奇怪的感觉，原来这种感觉此刻这么清晰，是不安，是害怕，是担忧。 在文昱没有走出清澄的世界时，自己是挤进去的，她知道这段感情一直是自己的主动换来的，她也从来没有要求过太多，只要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那就够了。 但聪明如她，此刻瞬间懂了些什么，文昱一直没有对她承诺过什么，他是个不太善于表达情感的人，善良真诚，不懂得拒绝，或许当时的他并不是真的喜欢自己，或者他也不知道到底喜不喜欢自己，只是不想伤了自己而已。 与文昱一起来到昆仑，是她最开心快乐的日子，即使这百年并没有见过几次面，说过几句话，但心中有期待，便足够了。每个想他的时刻，每个夜不能寐的夜晚，都幻想着有一天一起飞升仙界，做一对神仙眷侣，心中便生出无限的憧憬与满足。 但现在，两人之间像是出现了一道深谷，比脚下的太清谷还要深的深谷。 “其实，无论有没有轮回转世一说，但从你开始怀疑与猜测起，你已经给了我一个答案。”灵漪凄然一笑，留给文昱一个倔强洒脱的背影，大步向着太清谷外走去。 文昱心内犹如刀割般疼痛，脚步却像长在地上一样迈不起来，他只能向着那个越来越远的背影喊道：“灵漪，你去哪里？” “我去找师父，帮你问清楚。” 第五十五章 争仙大会 玉虚宫内，灵漪终于等到议事的长老们离开，犹豫了一会，还是下定决心道：“师父，弟子想请教您一个问题。” 灵清子边查看着争仙大会的各堂弟子名单，边道：“说吧。” “人死后，是进入轮回重新转世，还是一切成灰，世间再也没有痕迹？” 灵清子略微诧异的看了灵漪一眼，这可不像灵漪该问的问题，轮回一说涉及天道，可以与长生并列，是佛门大观之一。 “为师虽修至金仙大境，初窥成仙长生，但轮回转世一说，却犹如雾中寻山，依旧飘渺不清。” “师父，有一个女子已经死去多年，有没有可能她的魂魄没有消散，而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人的身体。” “这是有可能的！” “什么？”灵漪身体一颤，心中像是有个地方破裂了。 “但这并非轮回转世，修为达到天仙境，神魂便可脱离肉身，即便肉身消失，神魂也可独立存在，夺舍一具肉身，便也算是一种新生。” “那不到天仙境的人神魂就不能保存下来吗？”灵漪心中一松。 “天仙境以下的修道者或者凡人，死后灵魂是跟着肉体一起消亡的，即便存在也是无意识的残魂，阴魂，除非……” “除非服下重聚魂魄的灵丹妙药！” “没错，或者有修鬼道的法力高强之人为其聚魂招魄。你是怎么知道的？”灵清子问道。 “师父以前有个弟子叫原五绝吧，他曾经将一枚聚元丹送给了别人，而那人最后又给了文昱。” “聚元丹！此事为师知道，百年前文昱的神魂能够保留下来，正是因为昆仑镜与曾经服下过聚元丹的原因。”灵清子双目一凝，像是洞悉了一些东西。 “那女子是不是与我那徒儿有关？” “她是原五绝的徒弟！” 灵清子一惊，叹道：“果然造化弄人啊，五绝天赋惊人，修道一百多年，便到了地仙境，打破了昆仑破地仙境的最快记录，为师奖励给了他一粒聚元丹，师兄则给了他一粒聚魂丹，聚魂丹可凝聚散落游离的魂魄，比聚元丹更逆天。那女子如果再度现世，只能是服下了聚魂丹。” “灵漪，告诉师父，到底发生了何事？”灵清子看灵漪魂不守舍的样子，便知道此事没那么简单。 “那个女子，是为救文昱而死。” 灵清子后面的话灵漪没有听清，只隐约听到了师父无奈般的叹息。她不知道怎么出的玉虚宫，抬头只看到天色渐暗，月亮从玉虚峰东边的高崖上爬了上来。 她内心苦涩，一步步向着玉珠谷的凌烟水榭走去，即将失去一个最爱的人原来如此痛苦，这几百年努力修道，成仙长生还有什么意义？ “灵漪师妹，你怎么了？”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像是有些惊讶，而又满含关切。 莫川俊朗英挺的身影站在几丈远处，像是早就在此等她一般。 “莫师兄，是你。”灵漪赶紧抹掉脸上的泪珠道。 “我看你从玉虚宫出来便有些异样，实在不太放心，便一路跟了过来。” “多谢师兄关心，我没事。” “走吧，我送你到谷口。” 两人并肩往山下走去，不久莫川温暖而又富含磁性的关心话语再度响起。 文昱看着两人越走越远，已经快要看不清那两道身影。黑暗中，灵漪的一声“谢谢师兄”却清晰的顺着山风传了过来。文昱心中大痛，愧疚，自责，迷茫，酸楚诸般思绪接连闪过。 他抬头看向那轮明月，努力想要撇净心中那道不该存在的身影，但那道美丽的身影却越来越清晰深刻，就像前世就已注定。 “不行，我不能再对不起灵漪。清澄，无论是不是你，我……”他突然发现，此刻的自己如此不堪，竟然不知如何抉择。 就在他彷徨至极时，一道冰冷的声音突然而起，“随我来！” 灵清子站在太虚峰顶的一块巨石上，似乎有些怒意，道：“那个女子叫什么？” “回掌门，她叫清澄。” “我是说现在的那个女子！”灵清子大怒道。 文昱吓了一跳，额头已经有汗珠浮现，忙回道：“她叫林婉儿，是我师门的一个师侄。” “修为如何，有没有飞升昆仑的可能？” “应该快了，多则一百年，少则几十年。” 灵清子一呆，眉头皱的更紧了，他看向文昱，目光严厉，道：“文昱你要知道，那个叫清澄的女子说起来还是我的徒孙，有没有吃过聚魂丹还不一定，或许只是神魂相似的两个人。” 文昱不知如何向他解释，但听到聚魂丹不由疑惑道：“聚魂丹？” 灵清子不耐烦的说了一遍，又语重心长的道：“文昱，灵漪这孩子直率开朗，对你又情根深种，你不能辜负了她，你想看到那个爱笑的她以后没了笑脸吗？以你们二人如今的境界修为，还保留着在神州的那些单纯与性情，这点老夫虽然不认同，但还是不想看着在你们身上消失。好好珍惜眼前人，不要天天胡思乱想，即使魂魄还在，是不是变了一个人还是未知。” 文昱点头道：“师叔，弟子明白，我不会再让灵漪伤心的。” 灵清子这才愁眉舒展，点了点头，身影逐渐消散。 六十年一次的昆仑争仙大会开始了，来自二十一个堂的一千二百多名弟子聚集在玉虚宫前的巨大广场上，这算是昆仑最盛大的活动，光比试的擂台就有近二十个，各种守护阵法在擂台周围布下，光芒时而亮起。 灵清子手持拂尘站在高台上朗声道：“我辈修士，自踏入修真一道，千百年的苦修，为的是什么？为的是突破天地的桎梏，掌握天地的法则，超脱于外，共驾长生大道。所以实力决定一切，此次争仙大会，大家务必全力以赴，争取在仙榜上更上一层，昆仑的未来靠你们……” 人群中，文昱的目光看向灵漪，这两年两人没有见过面，文昱没有见到灵漪来过玉虚峰，她可能一直待在凌烟水榭。 灵漪似有所感，往这望了过来，目光中有思念，有幽怨，更有迷茫，让文昱心痛的迷茫。那双爱笑的双眼好像也没有以前那么灵动了，文昱心中一叹，原来自己还是很在乎灵漪的。 灵漪也看到了文昱目光中的心疼，愧疚之色，心中的委屈似乎抑制不住，但周围都是眼睛，她只能强行控制，收回了目光。 争仙大会根据每个弟子的境界，分为好几个比试区，半仙境到天仙境后期每个境界一个比擂场。除了半仙境以下只设置了一个擂台，天仙境设置了三个擂台，半仙，人仙，地仙三个境界都设置了初期，中期，后期，巅峰四个擂台。除了正常同境界比试外，低境界可向高境界挑战，但高境界却不能向低境界挑战。 很快大家就根据自己抽到的号牌依次登台比试，有的弟子跃跃欲试，而有的却在愁眉苦脸。战况刚开始就异常激烈，甚至有个人仙境的弟子在比试中不幸被同门法宝斩杀，被其师父师兄抢过，第一时间进行施救，也不知能不能活下来。 越是境界高的比试区裁判长老的修为越高，往往需要多位长老进行监督，因为到了天仙境，涉及到神魂交锋，结果也不太好判断。 文昱是地仙巅峰擂台第三个上场者，站到台上，两人礼貌行礼，互报姓名及所属门堂。 “在下上清堂张之劫，灵淳子座下第二十三弟子，向师弟讨教。”对方看起来三十余岁年纪，修道岁月至少得有六七百年以上，他的法宝是一柄纯白色像是玉石一般的仙剑。 “在下……鲲墟文昱，灵虚子座下第三弟子。”文昱没有入哪个门堂，只在鲲墟修行过，于是礼貌性的回道。 那叫张之劫的修士明显一震，鲲墟他倒是没有惊讶，但灵虚子第三弟子的身份着实有些惊人，上任掌门灵虚子的修为那可是昆仑第一，只收过两个早已飞升的高徒，这第三个看起来面生不说，年纪也不大，不知是不是个硬茬子。 两人真气迸发，张之劫白色仙剑急攻过来，文昱抽出莫邪，一剑斩下，两剑相击，张之劫双手一麻，仙剑竟险些脱手。两人又同出掌对了一记，两股混元真气一碰，张之劫被远远震开。 “不可能，这小子混元真气怎么会如此雄浑，而且跟我所修的不太一样，像是已经凝练了上千年一般，是个硬茬子，我应该打不过他！”张之劫看着周围的人群，心里盘算着，怎么体面的输才合适，别被他不小心一剑斩杀了。 两人不断在台上对击，张之劫又苦苦坚持了几下，终于招架不住，收剑拱手道：“师弟修为高深，在下佩服，我认输。” 从上午进行到下午，文昱进行了五场比试，全部获胜，其中一场与一个姿容艳丽妩媚无双的昆仑女修打斗了近两个时辰，文昱就差用出太乙梵光咒了，这场胜的略显艰难了些。比试完成才知道，原来他战胜的是天仙之下第一人的灵清子的另一个女弟子洛一。 洛一虽败但却对文昱大加赞赏，说他未尽全力，引得周围一片哗然。 “听说了吗？这个叫文昱的师弟，来自神州，是已仙逝灵虚子掌门的第三个弟子，刚飞升上来不久。” “神州？就是那个灵气匮乏的凡界，不是千年不曾有人飞升上来了吗？怎么会出了个天才。” “他这排名这一下就到二十多名去了，洛一师姐天仙境下第一人的名头被他夺去了。” 台下有弟子交头议论，经过这五场比试，文昱在地仙境的比试区一鸣惊人。 天仙境的弟子只有二十多人，且大多在初期，但地仙境却多达百人，人仙境就更不用说。 灵漪也轻松的胜了两场地仙后期的比试，她虽没有过来观看文昱的比试，但听到了周围的议论，心里也为他高兴。 “文昱，后日去天仙境擂台比试。”灵清子的传音在他耳边响起。经过今日的比试，文昱在广场玉璧上的排名迅速往前跳动，已经升到了二十五名，位居二十四个天仙境之后，引起了各堂长老与弟子的广泛关注，灵清子还是了解一些文昱的根底的，有意让他名震昆仑。 第五十六章 昆仑之星 争仙大会第二日，广场上人数并不见少，那些已经比试完毕无力再往前挑战的弟子约有四分之一，但大多还是留了下来，他们想看看今年新出的黑马或关注的同门到底有多少道行。 文昱本不想太过张扬，甚至都不愿参加这次比试排名，但昨日掌门已经传话给他，让他越境挑战天仙境的弟子，他想起师父灵虚子对自己说过的话，豪气顿起，决定要给师父一个满意的证明，让昆仑知道，这掌门三弟子实力究竟如何。 天仙境弟子有二十四名，两位天仙后期，六位天仙中期，十六位天仙初期。文昱站在天仙初期擂台下人群中，看着台上两个天仙境初期的师兄挥剑相搏，其中一人正是莫川，他潇洒从容的接下了对面刺来一剑，只是这接招的一式，文昱便看出，虽然同是初期，但对面之人远不是莫川的对手。 台上两道人影快如疾风，两人对招三十余合，刺啦一声，对面之人肩头一点血红渗出，莫川拱手道：“师兄承让！”对面站定的那人洒然一笑，也拱手道：“师弟这修道速度可真是让人惊叹。”完毕飞身下了台。 莫川刚一转身，脸上便有惊喜露出，落到台下，对人群中一位美丽的女子笑道：“灵漪师妹，今日你比试结束了吗？” 文昱一愣，他刚才满腹心思都在台上的比试上，竟没有发现灵漪也来了这个擂台。只听灵漪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莫川师兄，我今日没有比试……” 文昱内心一痛，自己终究是伤害了灵漪，无论她是恰巧来此还是故意为之，她的心里对自己还是有怨恨的。看着侃侃而谈的莫川与巧笑倩兮的灵漪，一阵阑珊之意袭来，文昱走出熙攘的人群，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去鲲墟，抬手莫邪仙剑祭出，身影转瞬消失。 灵漪看着文昱离开了这里，只觉一颗心碎裂成了数瓣，莫川看着她眼里的笑意迅速消散，刚想开口问她，却见灵漪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鲲墟圣殿门口，文昱如同第四尊雕像一般，一动不动的立在灵虚子石像前，他脸上的苦闷彷徨之色从未有过的浓烈。 “师父，弟子很困惑。只有身无牵绊才能追寻无上大道吗？弟子优柔难断，害人害己，我到底该怎么做？” 一阵风沙吹过，灵虚子石像上心口位置，石刻道袍上阴阳太极轮廓里，沉积的一把沙尘随风洒落。 文昱身体一颤，像是突然醒悟了一般，他对着石像跪下，眼里再也不见丝毫困惑，决然道：“弟子明白了，从今以后，我的道心只追寻这天地大道！” “从今以后，我的道心只追寻这天地大道……”灵漪不知何时出现在圣殿远处，此刻她的世界安静了，破碎了，模糊了……耳边只有这句话一直在回荡，就像一把尖锥一寸一寸扎入自己内心。 她自嘲一笑，“我是个地仙后期的修士，心境怎会如此脆弱。罢了，我不能成为他的烦恼与负担，我也该去追寻我的大道了。”她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争仙大会第三日，人数还是没有减少。人仙境的弟子众多，此刻四个擂台上的比试忙碌而又激烈。 “天仙初期柳江愁对战地仙巅峰文昱！”裁判长老刚一念完，现场安静了一瞬，随即议论如潮水般弥漫开来。 “已经有好几届大会不曾有人跨大境挑战了，而且跨的还是天仙大境，此人是谁？”远处的人仙境擂台旁，一名长老对另一长老问道。 那名长老摇了摇头，道：“此子不凡啊，无论成败，都将是我昆仑一颗耀眼的新星。” 修真一道的几大境界，半仙之体与半仙境是一个层次分明的阶段。而往后最大的一个明显变化阶段就是天仙境，天仙境以下的地仙境，只是比较强大的一类修真者，但到了天仙境，那可就是真的快要脱离修真者范围了。 天仙境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寿元增加二至三倍，在昆仑这种中等级世界中，天仙境的寿元都能超过三千年。还有就是神魂可离体独立存在，能释放神通道法，还能针对神魂进行攻击，即便肉身毁灭，神魂也能存在下去。可以说地仙境逆境伐上，就像婴儿挑战壮汉，几乎没有成功的例子。 对面的柳江愁可不是天仙境垫底的修为，他刚胜过了两个天仙初期的师弟，但败在了另一个师兄的剑下，击败他名次也就至少接近了二十名。 “在下碧游堂柳江愁，灵微子座下五弟子，请教！”柳江愁并没有小觑文昱，敢逆天仙大境者，除了不世修道天才，便是神经错乱者，很明显，对面这位年轻人不像是个疯子。 “在下鲲墟文昱，灵虚子座下三弟子，请教师兄！” “原来是那位凡界飞升上来的小子，被掌门师兄收为了第三个弟子，在鲲墟修行了百年。”那个刚才问到的长老终于想起，前日有个天仙境下第一人的后起之秀，原来就是文昱。 文昱更不敢小看天仙境的高手，他唤出墨绿色的莫邪，剑身光华瞬间明亮起来，气脉中的混元真气发出水流竹筒般的冲击声。 “是莫邪！师兄竟然给了他这把剑，可是这把剑杀伐过多，内蕴戾气，他一个不到天仙境的小子，能掌控的住吗？”远处的高台上，柳江愁的师父灵微子，金仙初期的修为，曾经的昆仑第三高手，也是如今的第二高手，向身边的灵清子道。 “这是师兄的选择，我想他必有深意吧！师弟，先看他们比试。”灵清子心中其实早已明了，但还是如此说道。 剑影凌乱，劲气四散，两人狂猛对击，混元真气的凝聚程度看起来竟不相上下，这让周围的人大感震惊。 文昱一招大衍无极诀用莫邪打出，竟被柳江愁瞬间化解，不禁令他一惊，“我用神州的功法来对抗昆仑的神通，果然还是差的太远。” “那再试试我的空衍诀！” 他右手金芒爆闪，击向柳江愁，柳江愁虽挡住了快速至极的劲气，但右臂一麻，后退了数步，这已经不是地仙巅峰能打出的力量。“这小子，怎么可能？” 两人又同时打出五合掌互相对碰震开，柳江愁身体缓缓升起，对文昱朗声道：“师弟的修为确实罕见，但我既然是天仙境，便用出天仙境的手段，师弟可要小心了。” 一缕精神上的强烈波动袭来，柳江愁的神魂道法瞬间冲至文昱身前，马上就要冲击他的神魂识海。 灵微子知道自己这徒弟用出神魂攻击便赢了，因为地仙境没有神魂攻击一说，何谈抵抗。 “砰！” 柳江愁的身体从上方摔了下来，此刻他头痛难忍，神魂一阵虚弱，即便想操纵道法也提不起力气来。他刚才明明神魂攻击已经打出，可进入对方身体却好像并没有作用，想反对方也好像打出了一道攻击，自己抵挡不住，受了创伤。 “他是地仙境，怎么能做到神魂反击，不可能！” “文昱胜！” 夕阳已经快要落下，这第三天的比试也结束了。今天整个昆仑最大的话题无非是文昱这个突然冒出的能够逆境伐上的年轻高手。明日的比试，他的擂台下肯定是人数最多的，大家都知道昆仑出了一位修道三百多年便能战胜天仙境的璀璨之星，这在昆仑历史上一千多年不曾出现了。 莫川是除了文昱外另一个话题，他是昆仑新起的天才，今日连胜三局，进入了仙榜前十，已经是天仙中期之下第一人，甚至有弟子传言，天仙中期他也能胜之。 落日余晖下，文昱看着灵漪与莫川的身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他并没有今日胜利的喜悦，想反，却有种说不清的失落感。 “灵漪，是我对不起你。莫川师兄对你比我强百倍，或许他才是能永远陪着你的那个人。”文昱收回目光，今日一番比斗，他也该好好恢复一番了。 第四日，文昱再次战胜两个天仙初期的师兄，位列莫川之后。第五日的比试，成了大家最关心的话题，都想看看这两位天才之战，到底谁会更强。 第五日除了人仙境比斗还有越境挑战的比斗，其他境界都已完成。 “天仙初期莫川对战地仙巅峰文昱！” 擂台上，两人离着几丈相对而立，他们终于碰到了一起，莫川向对面的文昱望去，灵漪虽没有告诉他文昱与她的过往及关系，但莫川已经了解到了一些，说不清自己心里什么感觉，他已决定今日之战，无论如何都要战胜这位昆仑最闪烁的天才。 大战开始，几乎所有的长老弟子都在观看这场比试，文昱的境界虽差了一个小境，但他并不比天仙初期的修为差，但与这莫川一交手比试，文昱却能清晰的感觉到差距，这莫川强的离谱，即使普通的天仙中期都未必能胜过他。 灵微子双眼一眯，恍然道：“文昱的神魂虽达到天仙境，但肉体差了太多，师兄觉得此战谁的胜率更大？” “师弟心中已有答案，何需再问我，呵呵。”灵清子一笑，他对文昱已经很满意了，能到如今前十的排名，已经可以照耀昆仑。 擂台虽有高强的阵法守护，但还是被他俩的劲气破坏了多处，不少弟子被疏散到远离擂台几十丈处。他们从上午战到了下午，两人的真气损耗颇为严重，尤其是低境界的文昱，感觉气海在快速空荡。 莫川碧绿色的仙剑青鸢不比文昱的莫邪差，两人各种道法不断轰击，在空间中不断消失闪现。突然莫川离开了文昱的感知，他手中青鸢从撕开的空间中招来一股黑黄色的能量，这能量似能燃烧空气，出现在此界便散发出一股恐怖的威能。 “玄黄之气！你这徒弟不简单啊！”灵清子道。 文昱嗅到一股危险的味道，他犹豫了数次，也没敢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出玄夜空幽。 这团黑黄色的能量转瞬被莫川挥出，击向了文昱，将他包裹了。文昱打出空衍诀护体，但被转瞬焚炼掉，这能量炼化一切，他的肉体一阵剧烈疼痛，眼看就要被烧成虚无。 “掌门，要不要出手？”擂台边的三位长老想要出手阻止，向高台上的灵清子问道。 灵清子摇了摇头，示意不要插手。 蓦地，一道阴阳双鱼咒印凭空显现出来，瞬间击散了这玄黄之气，咒印没有减弱，接着飞向了莫川，莫川体内残存的真气疯狂涌出汇聚到剑上，他凝聚力量与这咒印对了一击，只听轰的一声，他被狠狠拍飞了出去，脸色一阵苍白。 文昱面色冷漠，持剑而立，对方手段狠辣，使用的这黑黄色的能量威力恐怖，如果自己没有学会太乙梵光咒，怕是神魂肉体无一留下。 “太乙梵光咒！”灵微子倒吸一口冷气，吐出几个字。 “是昆仑掌门才能习练的太乙梵光咒，他怎么会？”另有几个长老叫道。 莫川感受了下经脉内空空如也的真气，连握剑都没有力气的手臂，苦涩道：“我输了！” 台下的几名天仙中期的弟子脸色一阵难看，如果明日这二人再跨境挑战，就轮到他们了，这两人的功法都有些恐怖，自己可不想跟他们交手。 第五十七章 飞升仙界 神州东部衍州。 东蒙山依旧如往常一样巍峨高耸，气势磅礴。东极峰大殿内，林婉儿一身白衣如天仙临尘，她容颜倾城，风华绝代。此刻正在与掌门和三大掌宗，还有四宗十二堂的各堂主商议飞升一事。 神州这些年最瞩目的仙门天骄非林婉儿莫属，自文昱陨落已经过去了二百六十多年，本以为天下不会再出现像他那样的惊才绝艳之人，但天助东蒙仙宗，文昱之后又出现了一位修道天才，短短二百多年，便修至地仙后期。而如今，她更是不日就要力破虚空，飞升成仙。 四百年前，仙门有传闻说魔门之主绝神临死前逆天一搏，飞升成功，但消息是否真实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如今天下都在传林婉儿才会是千年来神州第一个飞升者。 东蒙仙宗现在的宗主是上任掌门北一真人的大弟子普和真人，北一真人与西一真人的修为都达到了人仙中期便难以进步，早已在一百年前相继坐化。 “掌门师伯，各位师叔师兄，天劫会毁坏东蒙仙宗的护宗大阵，所以我选在东蒙山以东百里的九仙山，至于是否让仙门各派知晓，全凭宗门做主，婉儿没有异议。” 只有林婉儿知道，一百六十年前文昱归来时，在东蒙山布下了一座威力恐怖的守护大阵，以她如今地仙后期的修为想要破除，都有些难度，她不想让自己的天劫毁了文昱的一番心血。 普和真人与其他几位掌宗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微笑道：“那我们便邀请其他仙门同道，来观摩师侄的飞升盛事，此举必会使我们东蒙仙宗威震千古。” 九仙山高不足千丈，山顶似一朵九瓣莲花，与不远处的五莲山像是云海中的两朵巨大的绽放神莲，望之令人称奇。 天空阴沉昏暗，似有大雨要降临。林婉儿独立山顶，浑身散发圣洁的金色光辉，她双目神光一闪，顿时强大的气息释放而出，一掌向上拍出，阴云顿时散去。高天之上，一个喷薄狂暴能量的百丈彩色云朵慢慢凝聚出来，电光闪烁间，雷声隆隆。 九仙山下，来此观看林婉儿渡劫飞升的仙门中人不下千人，他们无论修为高低，感受着这股让人发颤的天地之力，有种直击灵魂的恐惧。 人群中，雪瑶仙子望着山顶慢慢升起的林婉儿，眼神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黯然。 她是这个世界仅有的两个地仙境的强者之一，更是仙门几百年来的领袖，但她的境界这近二百年来却一直停留在地仙初期，难以寸进。 雪瑶仙子自问天赋当世数一数二，但不知是这个世界灵气不足还是有其他未知的原因，修为越高往前越是艰难，即便能破境地仙，再往前也犹如走进了一条模糊的陌路，看不清方向。 “真的如绝神所说，是因为功法吗？还是缺少一颗敢与天争的道心？那林婉儿为何没有遇到修炼瓶颈，能一路精进至此。”雪瑶仙子思绪浮沉间，天上的劫雷已经轰然落下。 只见林婉儿身悬半空，纤手捏诀，金色真气如长河般汹涌灌入仙剑，她向上一剑挥出，红到近乎发黑的雷电与她剑气相撞，发出一声噼啪巨响，九仙山甚至远处的五莲山都狠狠震动了一下，她的身影也被这超然之力打落回地面。 “这便是飞升之劫吗？果然恐怖！幸亏压制住了神魂的修为，否则后果难测。”林婉儿神魂天生强大敏锐，文昱当时传给了她一部专修神魂的功法。如今她的神魂已经达到地仙巅峰，比肉体修为还要高一个小境。 下一波雷劫酝酿完成，再次轰然落下，林婉儿娇叱一声，用出大衍无极诀与自己所创的功法分别打散雷劫并向上击出，高空中的云彩中心似乎被打出了一圈涟漪，她身影快速接近那个圆圈，不断挥手向上轰击，很快涟漪溃散，一个浩瀚奇妙的世界若隐若现的从通道内显现出来。 九仙山下人群中发出了一阵巨大的喝彩声，这种白日飞升的神迹简直如天方夜谭，没有人见过，甚至修真史上记载的都不多，让人难以相信，今日得见才知成仙大道原来近在眼前，真的存在。 林婉儿望着上方越来越近的通道，向下看了眼激动的人群，白色身影进入了通道里面。 “昆仑界，文师叔，婉儿来了。”她此刻内心也很激动，一别近两百年，只有自己知道，疯狂修行的动力是什么。 在空间通道内穿行了一刻钟的功夫，光芒散去，林婉儿站在了一片悬浮的陆地上，她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像是悬浮，因为这里的云气都在脚下飘动，灵气更是浓郁的快要化为液态，轻吸一口，便使人觉得遍体舒泰，神清气爽。 “这里便是昆仑界吗？果然如同仙境。”林婉儿惊叹道。 “师父，神隐平原有飞升者出现。”一个年轻修士对雾气中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道。 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是个只有地仙境的女修，修为这么低竟能飞升仙界，看来此女天赋绝佳。走吧，过去瞧瞧，说不定你会多个师妹。” 一老一少两道身影出现在林婉儿面前，那老者微笑问道：“这位小友是从何处飞升而来？” 林婉儿忙施礼道：“晚辈是从神州而来，请问前辈这里可是昆仑界，可认识一个叫文昱的修士？” 老者一愣，呵呵笑道：“这里是仙界。” 林婉儿大惊失色，一下子像是没了力气，喃喃道：“我怎么会来了仙界？我要去昆仑界。” “前辈，请问怎样才能去昆仑界？” 老者与其弟子面露古怪神色，道：“仙界可比昆仑界高好几个层阶，在这里近乎能够永生，这难道不是你修道所要追求的吗？” “他不在这里，我追求长生做什么。”林婉儿心不在焉道。 老者尴尬一笑，“小友先随我去宗门如何，你如今虽能飞升仙界，但从仙界逆向下界，以你地仙境的修为，恐承受不住仙界的跨界法则之力。” “那得需要什么修为？” “天仙后期！你还得再修炼一千年才能达到此境！” 林婉儿并不知道天仙后期到底比她现在的境界高多少，但她知道一千年太久了，久到那时文昱可能都忘记了她。 “小友，昆仑界的修士如果达到天仙后期，如果想飞升的话，也是可以来仙界的。” 林婉儿心中一喜，仿佛看到了希望，心想以文昱的天资，说不定如今都快到天仙后期了，岂不是在仙界也会很快就能再见面。如今自己刚刚飞升仙界，对这里一无所知，不如加入他们的宗门学习仙法，谋得一番造化，快速提升修为。 “晚辈林婉儿，愿意拜入贵宗。” 三人谈话间已经出现在一座建在高山之巅上的古朴建筑群中，林婉儿抬头看去，青瓦红墙，一砖一石都散发着久远的气息。 “洛神宗弟子虽不多，但开派已有万年，在这风神大陆属于中等实力。老夫是本宗的四长老穹霄，以后就是你的师父了。”老者说完对身边那个年轻人道：“余玄，这几日你便带她先熟悉这里的环境吧。” 名为穹霄的老者说完便离开了，那年轻人带着林婉儿往宗门后的一片高低有序的房屋走去。“师妹，我叫净余玄，也是近百年才飞升上来，今日天色已晚，你先去休息，从明日开始我便带你好好熟悉熟悉洛神宗。” 林婉儿走进了一间还算雅致的房屋，她打量着室内淡雅简单的一切，慢慢走到窗前，天上寒星几点，院中不知名的鲜花暗送幽香。她叹了口气，心中一时复杂起来。 这里是仙界，是每个修士终其一生都想来的地方，但她却没有感觉到快乐，并不是因为巨大的陌生感，而是她的心中有比成仙长生，比攀登大道更清晰的方向，那是去追寻一个人的方向，那也是她这二百多年来修道的动力。 昆仑界。 距离上次争仙大会过去了已有六十多年，前几年刚刚又结束了一轮新的争仙大会。这次大会的结果有预料之中，更有出人意料之处。 上次大会最闪亮的新星文昱已经破境至天仙境，成为昆仑二千年来最年轻踏入天仙境的修士，四百多岁达到天仙初期，是昆仑当之无愧的第一修道妖孽，其实力在仙榜由第九名升至第三名，而第十名莫川则升至第四名。 这六十多年，文昱几乎没有去过玉虚峰，更没有见过灵漪，即使争仙大会也没有遇到，两个人似乎已经成为了陌路人。 灵清子也曾再找两人谈到感情之事，但两人都是顾左右而言他，让他感到诧异，他更是有几次看到灵漪与莫川言语亲密，走在一起。灵清子只能叹息一声，不再过问。 太虚峰上，男弟子众多，傍晚时分，大家从各处回来，这里显得尤其热闹。 文昱的房间在很偏僻的一个角落，而莫川也性喜安静，两人的房间离的并不算远，平时两人见面也会打招呼问候。 到了他们这个境界，早已辟谷，但还是有很多弟子，尤其是低境界的弟子，还是会在这个时分，三五成群的聚在住所中间的膳厅内喝酒吃饭聊天。 “怎么好几天没见到莫川师兄了？”有个年轻弟子问道。 “莫川师兄恐怕以后都不会再回太虚峰了，他跟凌烟水榭的灵漪师妹结成了双修道侣，去玉鼎峰了。”另一个弟子道，话语中透着羡慕。 其他带着嫉妒，祝福或者疑问的声音顿时而起…… 突然，还有晚霞的天色诡异的迅速暗了下来，越来越黑，像是天空压落到了地面上。 正在喝酒吃饭的弟子们一阵惊慌，他们都感觉到了那种难言的压抑，就像被一头黑暗中的洪荒猛兽盯住了，手脚不受控制的在发抖，那些不到地仙境的弟子更是有的趴在了地上，大口呕吐。 有个地仙后期的弟子刚想传讯出去求救，却震惊的发现，神念竟然控制不了道法，他像是被禁锢住了。 正在自己屋内凝神吐纳的一个中年道士此刻出现在膳厅内，他刚才感应到了那股气息，这黑暗只笼罩了膳厅这一片区域，像是某种邪气。此刻他手指不断对空挥舞，一个道家镇字神符很快勾勒出来，打了出去，但像是泥牛入海，竟没有点滴反应。 “这不是邪气，更像是某种独特的功法。”中年道士心内一惊，大喝道：“何方高人，请现身一见！” 膳厅内的众人见是归遥真人到了，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这归遥真人乃是灵微子的大徒弟，昆仑仙榜第一人，天仙后期的高手。 归遥真人见无人回应，顿时大怒，唤出仙剑，向前一剑斩了出去。 此刻正在自己屋内打坐的文昱吐出一口鲜血，睁开了眼。而那笼罩膳厅的黑暗，也渐渐散去。 第五十八章 掌门传人 膳厅内外，此刻众弟子早已散去，归遥真人站在院中的一棵红菱树下，手中仙剑一闪而逝，收回了神境世界。他虽击散了这黑暗之力，但心中并不平静。这诡异的黑暗中蕴含霸道猛烈的杀气，但却并无杀意，像是某人在练功时不自觉溢散出来一般。在昆仑，会是谁在修此等诡异的功法。 他沉思片刻，便向其师父灵微子的居所飞去。 “归遥，你且先回去！” 一道威严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归遥真人飞行的身影顿时停住，忙恭敬回道：“是，掌门师伯。” 灵清子身悬虚空，望着太虚峰上众弟子休息的散落房屋，眼中光芒轻闪。刚才就在那股黑暗之力乍现时，他就知道了这是蕴含杀气的修罗之力，也知道了是何人所为。 他猜到文昱习练这修罗功法，定是在修罗界时空侯有意为之。文昱在争仙大会时，无论面对修为多高的对手，一直没有暴露这功法，定是担心这蕴含杀戮之意的修罗之术会被昆仑所不容。 “藏是藏不住的，是时候把你推出来了，谁让师兄选择了你，而昆仑又欠了你那。”灵清子心里顿时有了个决定。 “各位师弟，玉虚殿有事相商！” 听到传音，很快夜空中便有光芒亮起，昆仑的十几个长老相继向玉虚峰飞去。 玉虚殿内，灵清子看着这些长老，道：“诸位师弟，大家觉得灵虚子师兄眼光如何？” 众人一愣，都不知掌门师兄今晚找他们商议何事，更不知这句话有何用意。身份地位仅次于灵清子的灵微子抚了抚须，点头道：“灵虚子师兄的为人，道行，还有眼界胸怀我等差之甚远。” 众人皆点头同意他的说法，灵清子接着道：“那如果他选定了昆仑掌门的传人，我们要不要支持那。” “自然支持。不知掌门师兄所说的传人是？” “文昱！” 玉虚殿内一时沉默了下来，片刻后有位长老开口道：“文昱确实是个难得的天才，但他修道仅四百余年，修为如今也才刚踏入天仙境，怕是不妥吧。” “他是下界之人，并非我昆仑原住修仙者，飞升上来更是不足两百年，虽然灵虚子师兄传了他太乙梵光咒，但着眼昆仑的兴衰与治理来说，我觉得千年内都不合适。” 灵清子看着议论纷纷的众长老，扬声道：“千年内，他的修为会超过我！” 众人安静了下来，超越了掌门那就是昆仑最强的战力，但掌门不是谁修为高就能坐得，更不只是昆仑的一界之主这个名头，还得带领昆仑修士守护好昆仑以及众多生灵，保证昆仑界的长治久安，这明显是个极具挑战性的位置。 灵清子叹息道：“我们如今连昆仑镜都守护不了，只能交由仙界保管。在座的诸位修道都超过三千年，寿元还有多少？我们其中大部分人都能够飞升仙界，在那再多活个几千年甚至万年都不成问题。但我们为了昆仑留了下来，把机会都给了后辈年轻人。” 灵清子眼中光彩越来越盛，“但如果我昆仑出了这么一个人，给他千年，他便有足够的能力守护昆仑界，抵挡幽冥界，那我们是不是应该留住他，而不是等他修至天仙后期，便飞升离开昆仑界。” “所以，师兄的眼界超越我们太多了，他看到的是昆仑的未来。而我们只能关注昆仑的当下。” 殿内再次沉默了下来，刚才开口的那位长老犹豫了下道：“掌门师兄说的有理，我同意。只是不知此子的人品与心性……” 灵微子打断了他的话，道：“想必灵虚子师兄与掌门师兄已经考验过了吧。” “近三百年前，幽冥界炽神在神州脱困，为防她进攻我昆仑，我便让文昱带着昆仑镜偷偷回了凡界，他更是因昆仑镜死于幽冥界人手中。而他当时仅仅才地仙境初期的修为，临死时神魂却被昆仑镜守护收入内空间，所以这才活了下来。” “他不光对我昆仑有恩，更是昆仑镜的选择。” 众长老再次议论起来，但很快达成了一致，大家起身，竖掌道：“但凭掌门做主！” 商议结束，大家相继离开。突然走在最后的灵微子转身道：“掌门师兄，今晚在太虚峰，有股杀戮气息出现，像是修罗界的修罗真气，师弟本想出手，正巧被我徒归遥击退。师兄此事你怎么看？” “是文昱，他随昆仑镜被带到了修罗界，并在那里修习了修罗真气。” “什么？可是他是要做掌门的人，修炼这种乱人心神，暴虐好杀的功法，会不会……”灵微子顿觉刚才大家的决定有些仓促了。 “师弟，修罗功法也并不全是妖邪之术，还得看使用之人的心性，我相信文昱。况且你的那位天才弟子莫川不是也有修炼玄黄之气，修罗界可是不比仙界底蕴弱的大界，所以自有其强盛的道理。”灵清子双目坚定，淡淡道。 灵微子还想说些什么，但看掌门已经迈步走出了大殿，他随即不再开口，身影闪烁了一下，消失而去。 太虚峰山腰处角落的一间木屋内，文昱努力平复了下心绪，虽然自己不想再被情感所困，打算一心追寻大道。但听说灵漪跟莫川已经结成了双修道侣，心中还是很刺痛。刚才脑海中有股想要杀了莫川的冲动，玄夜空幽的功法不自觉便运转起来。好在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但他猜测灵清子及那些修为高强的长老定然会有所察觉。 他走出屋外，抬头望天，月光如水照着太虚峰上的一切，灵漪美丽含笑的面容在心头萦绕而起。 “灵漪……”一声低低的呼唤从他口中而出，仿佛带着无边的悔意与凄凉。 原来失去灵漪如此痛苦，原来自己仍然那么在乎。与她从东冶城内相识到一路为仙门奔波，一起匡扶正义，一起同生共死，再到一起来到昆仑界，一幕幕恍如昨日。 但走到这一步又能怪谁那，只怪自己当初不够坚定，为了林婉儿那似是而非的回眸一眼，自己竟然陷入了迷茫之中，爱情是纯粹的，容不得一点勉强与欺骗，而自己对待爱情的态度深深伤害了灵漪。 “现在知道后悔了？”灵清子负手立于不远处，语气虽在责备，但也略带关心。 “掌门师叔，灵漪真的已经与莫川去了玉鼎峰吗？我想去见她。” “你想见她，她想见你吗？”灵清子慢慢走到他面前，眼神从未有过的严肃，接着道：“你看看你现在，为了儿女私情，竟能至此，枉费师兄的一番心血与期望。” “我对不起师父，也对不起灵漪。”文昱语气黯然，满含自责无奈。 “你是要做昆仑掌门的人，从今往后，你要割舍掉这些影响你前行的羁绊，情爱这种东西以后就不要再去想了。” “今晚我已经同所有长老商议过了，你就是下一任的昆仑掌门，好好修炼，说不准哪天老夫就把这位置让给你了。” “师叔，万万不可……” “此事已定，这也是师兄的临终所托。好好磨炼心性，修罗一道，我不反对你修炼，但今晚的事，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灵清子说完，便消失了，留下文昱呆愣在原地。 玉珠谷，凌烟水榭。 “师父，您来了。”灵清子从太虚峰离开，便出现在了凌烟水榭旁的高崖上。灵漪感应到师父的气息，便快速飞了过来。 灵清子看了她一眼，目光中不忍之色闪过，叹息道：“灵漪，为师也不知这样是对是错，你这又是何苦。” 灵漪苦涩一笑，道：“师父无需担心，他与我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他的未来是昆仑掌门，是无上大道。但他性格太过善良，优柔寡断，我只是帮他做了决定，斩断他的一丝牵绊。只是这样有些对不住莫川师兄。” “你还是多为自己考虑考虑吧，现在整个太虚峰都知道你与莫川结成了道侣，作为女子，你连名节都不在乎了吗？”灵清子知道自己这徒儿为文昱什么都能付出。自从前几日，师徒俩畅谈一番后，灵清子才知道原来灵漪与莫川只是假意成为了道侣，为的就是让文昱断绝与她的最后一丝感情。她更是求自己把莫川从太虚峰调离，让大家以为她与莫川已经去了玉鼎峰。 “为了他，我不在乎。”灵漪眼中泪光已闪，语气无比坚定。 “唉！”灵清子长长一叹，自己虽是她的师父，却只能站在昆仑未来的立场考虑，至于情爱一关，还是得靠他们自己来渡。 灵清子离开了，灵漪从高崖上飞身飘下，来到了她最常待的竹林里，皎洁的月光下，竹林里并不黑暗，夜风吹过，只有竹叶摩挲的轻微声响。 “文昱，你我情缘已断……”一道像是诀别但柔情难断的呢喃声从她口中而出，泪珠终于从她洁白的脸颊滚落而下，像是斩断了所有的前尘往事。 第五十九章 下界相遇 修道之路平淡如水，不知不觉间，又是五十年光阴悠悠而过。 自灵漪上次回到昆仑已有二百多年，雪瑶仙子迟迟没有飞升，灵漪不禁生出不好的感觉，师尊已经六百余岁，以她地仙境的修为若不能飞升，怕是寿元无多了。 “我得下界去一趟！”灵漪思虑间，已快速往玉虚峰而去。 玉虚峰顶，灵清子听灵漪说要下界回神州，并没有意外之色，点了点头道：“让莫川陪你去吧。” “不用了师父，我只回师门，就不必麻烦其他人了。” 中州，如梦轩。 两百多年过去了，如梦轩的亭台楼阁还是一如既往的古朴端庄，静静的矗立在宽阔的济河之畔。 雪瑶仙子临水照孤影，美绝天下的她驻颜有术，容颜虽然还是那么惊艳不可方物，但也有了一丝沧桑暮色。 如梦轩上方的天空像是在积聚一场雷雨，乌云翻滚，半柱香的功夫后，一道闪电划过，轰隆一声，惊雷訇然炸响。 “要下雨了吗？”雪瑶仙子收回落在水面上的目光，起身往居所而去，但没走几步，她的身影一顿，眼睛慢慢湿润了，因为灵漪的气息出现了。 灵漪还是第一次见师尊落泪，她跪倒在地，顿时珠泪滚滚。“师尊，你还好吗？” 上次一别，已经过去两百多年，雪瑶仙子以为这次真的不会再见到灵漪了，情绪一时难以平复。“文昱那，他怎么没有陪你回来？” “他……有事回不来，这次我自己回来的。”灵漪心中一痛，但不想让师尊担心。 “师尊，我这次来，是要带你去昆仑界的。” 雪瑶仙子眼中划过一道光芒，但转瞬即逝，道：“为师已经没有多少时日，能再见到你，已经很满足了。至于昆仑界，我去了再多活个几百年又有什么意义？神州还需要我，这个世界仅有我一个地仙境的修士了。” “神州已经太平多年，师尊你就不要再独自一人担着整个仙门的担子了。”但灵漪更清楚，师尊的道是神州亿万苍生，而不是成仙长生。 雪瑶仙子这次摇了摇头，道：“平静只是表象，天下虽然几百年不曾出现动乱，但为师能感觉到，有股神秘的力量一直蛰伏在中州，而且这种感觉最近几年越来越强烈了。” “难道又有幽冥界的人下界了？”灵漪疑惑顿起，自从三百多年前，南疆开始出现神秘的血灵，再到被镇压的实力恐怖的炽神脱困，再到后来文昱遇袭，好像除了昆仑界，幽冥界与神州的牵扯有些太大了，而且她也听师父灵清子说过，神州虽是凡界，但连他都不敢小觑，每个从神州飞升入昆仑界的修士都是惊才绝艳，名震昆仑的人。 “为师也不知道，但愿这是一种对苍生无害的力量吧。对了，林婉儿几十年前飞升了，她在昆仑界怎么样？” 灵漪的俏脸瞬间化为不可思议的惊容，“林婉儿飞升了？可是她并没有去昆仑！” 雪瑶仙子也不禁大感惊讶，飞升难道不是都去昆仑界？ “几百年前在南疆时，我听昆仑的五师兄说起过，我们神州与昆仑的界壁最易打穿，绝大多数飞升者都会去昆仑界，但也有极少数人飞升时力量过于强大，打穿的空间壁垒多一些，去了其他世界。”知道林婉儿飞升但没有进入昆仑界，灵漪心中有种异样的复杂之感。 “原来是这样。”雪瑶仙子想起几十年前林婉儿飞升时的情景，最后那空间通道内隐约露出一角仙气氤氲的斑斓世界，心中顿时了然。 “师尊，你感应到的未知力量在中州什么地方？”灵漪如今的境界已经达到地仙巅峰，虽因下界之故，需要压制在地仙后期，但在这个世界已能够应对任何威胁。 雪瑶仙子刚想不让灵漪管这件事，但随即感受到灵漪身上散发出一阵令她感到有些压迫的气息，她露出笑容，放下心来。 “郢都！” 灵漪来过郢都，但没有去过酆山，她知道郢都的酆山是这个世界很特异的一个地方，传说这里有连接另一界的结界，堪比幽冥界时常下界的百越地区，而且她知道绝神与清澄都是从这里出山。 她出现在酆山山腰处的鬼王殿内，看到破败不堪的大殿，狰狞恐怖的鬼王及阴使石像，灵漪不禁想到：“这就是文昱与清澄相识的地方吗？” 一阵阴冷的山风吹过，山顶的风声如鬼哭一般，她心念一动，出现在平坦广阔的山顶上，释放神识用心探查这里的每个角落。 有几道阴魂因不堪承受灵漪的威压，在山顶四散逃跑，灵漪没有去管这些实力低微的游魂，而是身影一闪，出现在一座看似普通的洞府内。 这座洞府并不算大，但却给人一种看到就想忽略而过的错觉，让人没有想探查的兴趣，这让她感到很是奇怪。 “原来是个幻阵，让我看看到底有何门道。”她纤手一挥，混元真气如洪水般倾泻过去，幻阵被轻松破除，但又有一道诡异的阵法出现，她连出数击，以她此时压制在地仙后期的修为，竟没有破开，这就有些可怕了。 突然，一道阴森而又摄人心魄的声音在灵漪脑海中回荡而起，“小友，何故扰我？速速退去，趁我没有改变主意！” 灵漪唤出仙剑，冷冷道：“什么人在这装神弄鬼，还不出来！”她持剑猛的向前一斩，这道诡异的阵法亮起一圈光幕，表面被灵漪的力量激起一层一层涟漪，但并没有被打破。 “老夫在此隐修几百年，不插手天下是非，你这小辈是活腻了吗？逼我出手！” 一只大手从光幕内探出来，向灵漪抓去，快速至极，灵漪挥剑与他对了一击，大手被震退，而她也被打出洞府。 “有点实力，即便你压制了修为，老夫要杀你也易如反掌！” 大手再次幻化而出，这次竟比刚才气息更盛，酆山顶的虚空中竟有环状云彩聚集，这力量竟引动了天劫。 灵漪看着天上快要凝聚而成的劫雷，心想昆仑的高手应该会感应到，于是信心大增，提剑再次冲了过去。 似乎知道灵漪所想，那道阴沉的声音嘲笑道：“在等昆仑的人吗？无知！这片空间包括上方的虚空已被我蒙蔽天机，即使金仙境的强者一时也不会察觉到的。” 上方的劫雷酝酿一阵后，似乎没有找到目标，竟然在慢慢消散。 “神州怎么会隐藏着这么一位实力强大的人，他到底是谁？”灵漪猜测此人实力远超自己，即便没有金仙境，怕也不远，她根本不是对手。 “神州只是一凡界，你到底有何目的？”灵漪边迅速提升压制的修为，边想如何将这里的天机传出去，只要她引动天劫，昆仑必会察觉到。 “别再想其他法子了，没用的，老夫今日必须得给你一个教训！” 一个黑发清矍的老者从洞内走出，看了眼灵漪，似乎面有疑惑之色，但很快化为阴沉。他手如利剑，横向一划，立时便有一道犀利的剑气刺向灵漪。灵漪凝聚全身真气拼力斩去，两股力量碰撞，老者衣袖如风吹叶动，轻轻晃了一下，而灵漪倒退数十丈，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只这一击便受了重伤。 “速速离去，修道不易，老夫不想痛下杀手。记住，今晚之事不得泄露一丝，否则，即便你去了昆仑界，老夫也能杀你！” 老者不再理睬灵漪，往洞内走去，突然他双眼一眯，察觉有异，抬头看去。一双金色的大手从天而降，蕴含着无比澎湃的力量，转眼就到了他眼前。老者还是以指为剑，迎向幻化而来的大手，“嗷吼……”如龙吟响起，真气交击四散，老者退后几步，为之一凛。 “在我神州，竟然随意伤人，阁下把这里当成什么了！”一道冰冷的声音从天上传下来，然后从空间中走出一位白衣潇洒，面容冷峻的年轻人，手中墨绿仙剑绽放清幽光辉。 文昱没有去看灵漪，而是剑指老者，杀意已起。老者眼神凝重，眼前的年轻人修为不低，且战意高昂，胜他恐得费些功夫，他自若一笑，道：“凭你？” “凭我！”文昱面色愈加冰冷，杀气犹如寒风般掠过山顶，本来就黝黑的夜色更加暗了，老者仿佛进入了一个黑暗的泥潭，不光肉体就连神魂都被压制，甚至他有种错觉，对面之人只要念头一起，自己就会落败。 “修罗！你竟会此等功法，不错，让老夫见识几招。”老者手中出现了一把赤色仙剑，他往前平平无奇的一剑挥出，文昱的玄夜空幽便被剑光照亮了一个角落，但却没有打破这片黑暗空间。 灵漪看不到黑暗笼罩中的两人交手，但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相信那个人，这一次，他还是出现了，就像以往每次自己遇到危机时，想到此处心中不禁生出难以抑制的柔情。一阵憋闷使她咳了一声，她不再乱想，吞下一枚丹药，便开始专心疗伤。 两人在黑暗中交手数十回合，难分高下，在文昱全力施为的玄夜空幽内老者竟能与他战至平手，足见老者实力的强横。 “此人修为不弱于归遥真人，在剑道上的造诣金仙境下无人能及！”这是文昱的判断，两柄仙剑再交击数次，文昱的玄夜空幽终于被打破，他凝聚混元真气打出太乙梵光咒，将老者漫天呼啸的剑气全部打散。 两人同时被震开很远，老者收剑，气息有些虚浮，而文昱同样一阵气喘力虚。 老者满脸震惊的望着文昱道：“不打了，若非老夫受伤未愈，你岂是对手，你是昆仑现在的掌门？” “不是！” “你既会太乙梵光咒，看来是昆仑下一任掌门了。说起来老夫也是神州之人，与昆仑有些渊源。今日若不是这小姑娘再三袭扰，我岂会伤她。这是一枚回灵丹，是灵界的神药，可聚魂魄神识，价值不菲，送给那位小姑娘了，算是打伤她的赔偿。”老者说完一枚泛着青光的丹药便飞到了文昱面前。 文昱沉默片刻，接过回灵丹，道：“你是赤云山祖师赤峰子！” 老者瞳孔一缩，道：“你竟识得老夫？” 文昱没有回答他，转身向灵漪走去，就在两人准备离开时，他突然道：“我不管前辈因何缘故隐身神州，但请念在都是神州之人，莫要破坏界律。”他已猜到赤峰子必是从其他世界跨界而来。 赤峰子闻言顿时大怒，被一个后辈年轻人暴打并奚落，可真是破天荒头一遭。刚想出言回击几句，但两人身影早已消失。他心中堵闷，叹道：“这里灵气太过稀薄，恢复起来太慢了，老躲着也不是办法，看来我也该回灵界了。” 第六十章 前因后果 朝阳渐起，群山披金。无间峰南的那片荒野中，以前这里时有人过的官道早已消失在历史中，现在已看不出丝毫原来古道的模样。 而那座宏伟的大墓也早已年久失修，被杂草树木包围，果然时间能摧毁所有看似一成不变的事物，包括普通人对神灵的信仰。 神州如今所有修士的信仰则是飞升之道，而林婉儿则成了他们笃信的神明，文昱已成为了历史。 文昱与灵漪站在墓前，默然伫立，良久无言。 “莫川怎么没有陪你回来？”文昱突然开口道。 灵漪不知如何回答他，而是也问道：“你怎么会回来？” “我要找一个人，查明一些事情，顺便拜访雪瑶仙子。”文昱说着手中出现一枚青绿色的丹药，递给灵漪。“这是回灵丹，是那人给你的赔偿。” “我的伤已无大碍，休息几日便会痊愈，这丹药对我没有什么用处，你留着吧。”灵漪看到这回灵丹，便立马想到了聚元丹与聚魂丹，仿佛知道了文昱想要查明的事。 文昱收起回灵丹，大手一挥，大墓瞬间四分五裂，灰尘飞散。 “你做什么？”灵漪震惊道。 两具骸骨从地下飞了出来，缓缓落到文昱身前的空地上，他把属于自己的那具收进了神境中，释放神识探查起另一具女子的骸骨。 四百多年过去了，当时清澄的修为更是不到半仙之体境，已经难以探查出什么了，更不能确定这具骨骼是不是清澄的。 光芒一闪，这具骸骨也被他收进了神境中。他默运法力，雕像砖石一瞬间化为了飞灰，树木枯草缓缓移动，很快再也不见原本痕迹。 “回昆仑吧，那人脾气暴躁，说不准会做些什么。”文昱淡淡说完，就要离开。 “你要去找松清？” 文昱点了点头，身影消失。 灵漪心中怅然若失，但想到文昱还会去拜访师尊，便决定先回如梦轩。 中州北部，冀州。 燕山奇峻高耸，雄峙中原以北。这里有个在仙门默默无闻的门派，雁回宗。宗内并没有修为太高的修士，其宗主才半仙中期的境界，放在整个仙门也属靠下位置。 但就是这么个不起眼的宗派，却不是谁都敢欺负的，几年前有个附近的门派几十个弟子上门挑衅，被一股神秘力量瞬间灭杀。仙门有传闻雁回宗有位修为接近地仙境的客卿长老。 文昱站在燕山之巅，眺望远处丘壑纵横的冀州大地，轻吸一口气，道：“没想到前辈会隐居在这里。” “我也没想到，这么久你才来找我，可能再晚几年，我就已经不在人世了。”松清凝出身影，她还是身形苗条，黑纱遮面，但声音已经满含沧桑。 “前辈知道我为何而来？” “当年在鹤唳谷，我本想告诉你的，但那时你急需处理惊涛阁之事，况且身边早已有了她人，我就只能交由天意了。” 文昱心口一阵起伏，涩声道：“从清澄亡故到那时已经过去了近百年，前辈为何一直对我隐瞒此事。” 松清叹息一声，道：“绝神对我说起过，聚魂丹在清澄幼时被她不慎服下，所以只能给了我聚元丹，不过也幸亏是聚元丹，才能助你恢复修为。但时隔多年，聚魂丹的药效可能早已大损。那时你草草将清澄埋葬后，我本想第一时间将她挖出，但为了去四方阁救你，只能后来带到了酆山，但她一直没能复活。” 文昱失魂落魄的取出那具“清澄”的骨骼，黯然道：“原来这不是清澄！” 松清继续道：“清澄虽没能复活，但魂魄并未消散，之后几十年我一直寻求他法，直到后来有个神秘人来到酆山，我才从他那里交换到复活之法。将其魂魄移入到一个适合的凡人女子体内，并让她走上修道之路。只是清澄的灵识一直没能苏醒。” “林婉儿！” “没错，就是她！后面她拜入东蒙仙宗也是我有意为之。没有告诉你也是为你好，知道了又如何？知道了反而更加痛苦，你的修行更会因此受累！” “那清澄的灵识还能苏醒吗？”文昱小心翼翼问道，他虽盼着清澄能够回来，但心中也生出一种难以说清的忧虑。 “能，那酆山顶神秘人手中有种专门唤醒神识的灵药，只是他的交换条件实在太苛刻，我做不到。或许也只能等林婉儿神魂修为足够高时再寻他法了。” “前辈，这里有颗回灵丹……回灵丹……”文昱喃喃道，想起赤峰子的话，脑中嗡的一声，如被利剑刺入。 松清笑了，她望着幽幽青天，出神道：“果然天意难违，绝神所托我也完成了，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什么未了之事，可以去找无殇了。” 文昱跪下，向松清叩了一个头，道：“前辈重情守诺，晚辈敬佩，谢谢你为清澄，为我所做的一切。前辈大恩，无以为报，可还有要让晚辈所做之事？” 松清收回目光，看向文昱，顿时感慨万千，道：“我这一生，先入仙门，后入魔道。也曾杀害不少无辜之人。你是守护天下的人，我做的这些，也算是赎罪了。” 文昱心中复杂，缓缓点了点头。 “我万事因果皆除，可以安心走了。你虽然已飞升他界，但红尘事未了。文昱，无论以后是林婉儿还是清澄，无论你选不选择她，你都要保护好她。”话音如风，越来越远。 “会的，前辈，清澄的尸身在哪？” “还在酆山顶的那座洞府内，不过已经化为了枯骨，我已将她入土。” 酆山顶，文昱又回来了。 他找到了灵漪的尸骨，挖出收进了神境中。他没有感应到不远处那座洞府内赤峰子的气息，连阵法都消失了。对于赤峰子，他虽没有好感，但其毕竟给了一颗回灵丹，还是不想再与他发生矛盾。 文昱靠近那座洞府，犹豫了一下后进入了里面，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点滴痕迹也没留下。“这是离开了？” 本来还想再问下他关于回灵丹的事，如今只能回昆仑时请教掌门了。看着手中的回灵丹，他想林婉儿果然天赋惊人，竟然飞升到了其他世界，也不知去了那一界。想来想去，决定还是先去如梦轩拜访雪瑶仙子。 “找到答案了？”文昱刚刚进入如梦轩，灵漪便出现在他面前，问道。 文昱心中从未有过的明亮，道：“是啊，我这趟来就是为了找一个答案，现在我心结已了，以后只有修行一道了。” 灵漪轻轻点了点头，但心中的疑问还没有答案，“为何文昱与自己几乎同时下界，而且那么巧的出现在酆山之上，在那老者封锁天机的情况下，又是怎么知道自己有危险的。” 雪瑶仙子无声的出现在二人旁边，文昱行了一礼，他知道雪瑶仙子的寿元也不多了。但她比松清修为高，估计还有百年以上的时间。 “前辈天资卓绝，一生尽心于天下，但修为却被限制在地仙初期，天道对你实在不公。”文昱惋惜道。 雪瑶仙子洒然一笑，道：“道常无为而无不为。天道对谁都是公平的，不公的只是人心。我们担忧七情六欲烦扰人心，是大道路上的荆棘，但像我这般清心寡欲也未必适合求道。” 文昱感觉雪瑶仙子这话像是对他所说，不禁向她看去，只见她美丽的双目也看着自己，但以往不食人间烟火般的神态中带了点入世之色。 自己的境界修为虽高过她很多，但在心境上，文昱自知比雪瑶仙子差了太远。 文昱点了点头，道：“各人有各人的道，道法高低不能判定一个人对大道的理解。晚辈一直觉得，前辈才是神州对大道看的最清楚的人。” 雪瑶仙子摇了摇头，看着灵漪道：“你与灵漪不同，肩负的责任更不同，所以取舍便也不一样。无论你以后顺天应道，还是逆天行道，我只希望你不要刻意去改变万事万物的自然规律。” 文昱心中顿时明了，原来灵漪已经将一切告诉了她，包括林婉儿的事情。 文昱再次拱手行礼，道：“晚辈明白了，大道孤而性不空，我道心已固，这条路我会坚持走下去。” 雪瑶仙子的传音进入了脑海，“文昱，无论以后你选不选择灵漪，我都希望你能保护好她。” 文昱闻言一震，这话松清也对他说过。他毫不迟疑的回道：“前辈放心。” 上方空间通道显化出来，文昱向灵漪道：“走吧，该回昆仑了。” 在灵漪泫然欲泣，频频回头中，两人进入了通道里面。看着下方越来越远的师尊，灵漪凌空跪下，深深叩头。此一别，师徒已是诀别。 “我知道你心中有疑问，在你从昆仑下界时，我便也随你一起过来了。我不知道你要去酆山做什么，但也察觉到了那道强大的气息。”文昱淡淡道。 灵漪收回悲伤，也冷淡回道：“我本以为以我的修为在神州不会再遇到危险，所以没有让莫川师兄陪同。” 两人都回答了对方的疑问，也像是划清了界限。光芒闪过，两人落在玉虚峰上的广场上，文昱看了一眼灵漪，释怀一笑，道：“灵漪，你是我在这个世界唯一的朋友。” 灵漪没敢看他，她怕眼中的脆弱被他看出，像是不经意的爽朗一笑：“是啊，我们是朋友。你是要做昆仑掌门的人，以后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率性了，有时朋友也会欺骗你。” “但你不会的！” 灵漪转过身去，努力不让眼泪掉落，胡乱点了点头，匆匆道：“是啊，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文昱看着灵漪匆忙离去的背影，感觉是如此的单薄，他叹了口气，自己与她终究不能再像以前那般了。 灵漪疾走的脚步慢慢停下，她回头看了眼已经转身走远的文昱，心中那道声音跟眼泪一起滑落，“我骗了你，更骗了我自己。” 第六十一章 太清堂主 昆仑玉虚宫。 “文堂主，掌门让你去灵云谷一趟。”有个年轻弟子匆匆走进大殿，对文昱行礼道。 文昱点了点头，放下手头的昆仑凡界土地卷宗，轻舒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 自从他与灵漪下界归来又是一个甲子过去，这些年昆仑上下都知道了文昱即是下一任掌门，十几年前更被掌门灵清子任命为太清堂堂主，更是分配给了他很多只有掌门及长老才能涉及到的任务。 太清堂虽不是昆仑二十一堂之首，但地位却也很高，主掌门内刑司，十分重要。如今的文昱俨然有种昆仑代掌门的样子，甚至有些重要的事情他都可以一人决断。 “当初在东蒙仙宗做流云堂堂主时，真的就是一个甩手掌柜啊，凡事都由师兄叶自聪处理，当时真应该好好尽责，多点经验，如今也不会做事如此生涩。”文昱边想边往灵云谷而去。 灵云谷，位于昆仑仙境的中北部，与玉珠谷隔着一座玉虚峰，这里平时只有掌门与一些长老在此，与吵嚷热闹的太虚峰不同，这里环境安静闲适，与淡雅优美的凌烟水榭很相似。 灵云谷一间普通的茅屋旁，一块不足两分的田地里，文昱现出身影。 “掌门师叔，您找我。”文昱行礼道，虽没有看到掌门在哪，但已经感应到他的气息，心底暗猜掌门没有传音相召，而是遣人去传唤他，不知是何用意。 灵清子从种有几尺高的庄稼地里探出身子，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道：“这些年你处理昆仑的诸多事情，辛苦了。” 文昱忙回道：“这是弟子应该做的。” 灵清子呵呵一笑，指着地里这些不知什么作物的绿油油庄稼道：“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们这群老家伙，平日空闲时都在忙些什么。” 看着文昱好奇的目光，灵清子接着道：“我们在种地，我种的是荞豆，那边那块是你灵微子师叔的红谷……” 文昱听他说了好几个长老种的不同作物，心中既惊奇又疑惑，不由想到，“这群老家伙看来是挺闲的。” “其实也并非闲来无事，种地打发时光，这既是种地，也是种道。” “种道？”文昱更感疑惑。 灵清子小心翼翼的拔下几棵长在一株荞豆底下的野草，看着这几棵不起眼的尺高小草，问道：“如果让你来管理这片荞豆田，你会怎么做，才能让它们长得更好，收成最佳。” 文昱迟疑了下，蹲下身子，迅速拔光他身前的一片野草，道：“除草，施肥，浇水，松土，四者缺一不可。” 灵清子睿智的眼神一闪，点了点头，赞道：“不错，是这四个步骤。但昆仑灵气充足，风调雨顺，施肥，浇水，松土都不用操心，唯一要做的，就是除草。” 文昱点头表示同意，接着问道：“那掌门师叔的这块地里，为何还有这么多的杂草？而且弟子看您只是去除了个别几棵。” “没有杂草的地里，庄稼不是长势最好的。相反，最易夭折死去。” “有竞争，有压力，它才会使劲往上生长，这些竞争与压力不光来自于同类，还要来自于其他异类。只有这样，它才不会被自然法则所淘汰。” 看文昱若有所思，灵清子接着道：“最近有几位长老反应，你行事有些武断，有失公允。文昱你要记住，你手中这把剑，既是斩敌利器，更是是非公尺。有些东西，不是除尽便能解决问题。收放自如，恩威有度，才是一派之主该有的心态。” 文昱深深作揖，拱手道：“弟子受教了。” 灵清子点头笑道：“你能在这个年纪做到如此，也算不错了，唯一缺少的就是沉淀，但这只能用时间来获取。” “昆仑仙境外的南方凡界里，最近生了些变故，有很多凡人死亡，你代表昆仑去调查处理，门中弟子任你挑选。” “弟子遵命。”文昱领命离开了，灵清子淡淡的声音从地头响起“种豆得豆，种道得道。凡人种稻而生，仙人种道而升。” 文昱带着掌门口谕，来到玉虚峰，在自己的太清堂挑选了两名有外出经验的地仙巅峰境的男弟子，便交代他们准备出发。 一阵香风袭来，刚走到大殿门口的文昱回头一看，洛一媚眼如丝，酥胸上大片雪白露出，浑圆的双腿在裙纱内若隐若现，视之让人心中急跳。 洛一高挑妩媚的身子站在文昱旁边，玉手搭在文昱的肩膀上，撒娇道：“堂主师弟，算师姐一个。” 如兰气息让文昱耳根一红，他干咳一声，道：“洛师姐，下次吧。” 那两个地仙巅峰的男弟子一脸失望之色，谁不想与昆仑美艳第一的洛一同行外出。其中一人道：“师弟，带上洛师妹吧，她以前可经常随大师兄外出，经验可比我们丰富。”另一人也赶紧附和。 洛一咯咯一笑，盯着文昱棱角分明的脸道：“怎么了师弟，师姐我天仙初期的修为难道还能给你们拖后腿不成？” 文昱看了她一眼，思索片刻，点头道：“行，那就带上师姐。” 离开昆仑仙境，四人便往南方凡人聚集的凡界而去。文昱以前一直以为昆仑都是些修为高强的修道者，这些年才了解到，原来昆仑也有很多的凡人，在昆仑仙境的南方很远处，这里被称为昆仑凡人界。 这些人都是昆仑修道者的后代，不愿或者无法修行，又或其他原因，进入了凡人界，慢慢繁衍到如今人数已经远远超过昆仑仙境内的修道者，已不下数万人。而且这里也有少量修真者，跟神州很是相似。 文昱四人出现在一处繁华热闹的城池街巷内，看着人流如织的街道商铺，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但根据线索，有问题的就是这座叫做方安城的城镇。 他们先是查看了附近的水源，每个药铺，包括城外的墓园，排除了瘟疫。又去了官府问询，一问才知最近这里失踪人口急剧上升，且都是些青壮年，如今已有数百人。 “几位师姐师兄，你们以前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吗？”文昱突然问道。 两个师兄摇了摇头，洛一眨了眨眼，似乎在努力回忆，突然她一拍桌子，叫道：“想起来了，以前昆仑有个心术不正的弟子被逐出后，就来到了凡人界，还开宗立派，当了祖师，后来因他在凡人修真界妄造杀戮，被灵虚子师伯击杀。” “看来我们得先查下这附近有没有修真门派。”文昱释放神识，慢慢笼罩出去，一里，十里，百里，二百里…… 蓦地，在距离方安城四百余里的地方，有道不弱的气息出现。四道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原地。 四人再次出现在一座山峰上，而那道气息也极其了得，在四人未至之前，就已经消失无踪。 “此人修为应该不弱于我俩，以他的道行，按理说只能出自昆仑，不知是何许人？”随文昱而来的地仙巅峰境的两人一位名叫古宣，另一位名叫呼延秋，此刻呼延秋道。 古宣也点头道：“他应该是感应到了我二人的气息，既然他有意避开，或许此人真有问题。” 文昱此刻眼神深沉的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泊，里面似有寒气缕缕冒出，身边三人不禁向他看去。 “我知道是谁，是被我前几年逐出师门的妙生堂褚崇。他在采用一种极其残忍的噬魂功法，炼化大量魂魄血气，提升修为，如今已经破境天仙。”文昱掌心出现了几缕残碎的魂魄碎片。 “褚崇师兄怎么会变成这般？要不要禀报给师门？”三人震惊的同时，也不禁感叹文昱修为的强大。连天仙境初期的洛一都没有发现异常，而文昱却能根据已经消失的气息判断此人，更能发觉其修炼的功法，这当真是匪夷所思。 文昱点了点头，呼延秋离开了，三人继续循着点滴痕迹，追踪而去。 “褚崇师兄为人也还是可以的，道心也一直很坚定，怎么离开昆仑就走上了这么一条路？”古宣惋惜道。 洛一看着文昱阴沉的脸色，白了古宣一眼。关于褚崇被逐出师门，她是有所耳闻的，上次争仙大会，褚崇不慎失招打死了对手，本来比试中道法无情，难免会有意外发生，昆仑以前几届大会也有发生过，大多处罚都是面壁几十年诚心悔改，然后禁止参会一两次。但褚崇的对手临死时叫喊褚崇公报私仇，掌门于是交由刚刚上任的太清堂堂主文昱调查。 太清堂虽主管昆仑的刑律司法一职，但褚崇修道一千多年，当然不把修道仅有五百载，毫无根基人脉，又是刚刚继任的文昱放在眼里，不但拒不配合，更与文昱发生冲突，被打成重伤，逐出师门。若不是其师灵慧子及时出手，恐怕他就丧命在文昱掌下了。 洛一猜测，褚崇变成如此，定是对昆仑积怨太深，导致心性大变，与文昱有很大的干系。但话又说回来，这个新上任的年轻太清堂堂主，掌门继任者，昆仑最闪耀的星辰，行事也是霸道的很那。 文昱眼中寒芒射出，冷笑一声：“想跑，没那么容易。”说完身影消失，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人。 第六十二章 不做掌门 昆仑凡人界一座隐蔽石洞内，褚崇身上阴气缭绕，再次祭炼大量生魂，使得他的气息有所攀升。 “哼！昆仑的人还是找过来了，我如今修为虽达到天仙境，但如果碰到文昱还是不敌，该如何甩掉他们那？”褚崇思忖间，忽然双眼一亮，想到了一个地方，神州凡界，那里人口众多，更有不少修真者，不但易躲藏，还可以掠夺一些强大些的魂魄。 褚崇布下一座隐匿气息及能量波动的阵法，挥手一击，空间便被打穿，出现了一个微微散发能量的跨界通道，他脸上露出一道得意的冷笑，迈步就走了进去。 “轰！” 一声惊天巨响从通道内传出，就在褚崇已经看到了神州的一片山川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力量突然涌入了传送通道，这空间通道竟然被震散了，而他不受控制的被甩了出来，又回到了刚才的阵法位置。 “是你！”待光芒消失，褚崇看到面前站着一位一脸冷漠的白衣青年，顿时惊骇莫名。能强行把天仙初期的他从跨界通道内抓出来，这种手段就连天仙巅峰境的师尊都未必能做到，那他的修为？ 褚崇心神恍惚，暗暗打开神境内一角，森然道：“文昱，我这还有数百未炼化的生魂，若不想让他们……” “哼！” 一声轻蔑的冷哼响起，未等褚崇说完，黑夜刹那降临了，浓烈的杀气仿佛利剑一般直刺他的神魂。 “啊……”惨叫不绝，响彻山谷。褚崇神境被破开，里面的魂魄被一点一点抽走，而褚崇的修为也似乎被慢慢化掉了，他的样貌慢慢苍老，直到最后干枯，毫无生机。 “文师弟！”洛一二人刚刚赶到，就听到了那被裹在黑暗里痛苦惨叫的褚崇，心头不由一缩。 这手段太可怕了，天仙境的高手在文昱手中毫无抵抗之力，只能痛苦死去，这功法杀气浓烈，看上去邪异无比。 文昱看了看掌中那团凝聚了大量魂魄的光团，收入了神境中，准备交给昆仑处理。 洛一走到褚崇的尸骨旁，厌恶道：“亏他还是昆仑修士，竟真能做出如此大违天道的事，简直死有余辜，师弟杀得好！” 她刚想上前再夸赞文昱几句，但看到他冰冷的脸色，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古宣似乎没有察觉，道：“师弟又立一功，回去掌门定会有所奖赏。” 文昱像是没有听到，似乎心情抑郁，淡淡道：“回去我会辞掉太清堂主一职，交给适合的人。” 洛一与古宣对视一眼，惊讶之后瞬间了然，古宣道：“师弟，褚崇行伤天害理之事，要怪只能怪他道心不稳，修行千年，一夕堕落，你不过是做了一件维护昆仑法度的事。” 洛一也点头道：“师弟，你的做法是对的，只是没有那么圆通而已。依师姐说，昆仑的弟子如果连这种挫折都承受不住，那与凡人有何区别。昆仑修炼条件优越，很多弟子不问世事，眼高于顶，更没有经历大的风雨磨难，就算到了仙界，也生存不下去。” 文昱点了点头，心中有些认同洛一所说，道：“师姐所言有理，我们先回昆仑吧。” 玉虚殿内，各大长老，各堂堂主都已在此，他们听完文昱三人所报，看着他手上的数百凡人魂魄，大殿内一时沉默了下来。 灵慧子看起来是位风韵尚佳的妇人模样，不但是昆仑二十一堂玉瑶堂的堂主，更是昆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灵微子的道侣。此刻她的脸色极是难看，褚崇是她的七弟子，也是她众多弟子中最喜欢的一个，竟然做出此等大坏昆仑名声的事，她这个师尊责任不小。 “掌门师叔，各位师叔，弟子处事过当，才酿成如此后果。今日特请辞去太清堂堂主一职，去鲲墟修行百年，锤炼心性。”文昱跪下，向上座的灵清子叩头道。 灵清子虽不想同意，但看在座众长老无人应声，眼神中似乎在说，“你这掌门老糊涂了吗，竟然选择这么一个毛头小子坐这么重要的位置。”在座的人似乎对文昱都多少有些意见，于是心底叹息一声，点了点头，道：“此事，错失并不全在你，我同意你的请辞，但不用去鲲墟百年，去九龙壁面壁十年吧。” 文昱三人离开了，灵慧子站起身来，道：“褚崇是我的弟子，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我这个当师尊的责任最大。师兄，师妹从此自封于玉鼎峰，永不踏出！”说完未等灵清子开口，径直走出了大殿，破空而去。 “师弟，你回去劝劝师妹，此事我也有错，让她不必如此。”灵清子对下方首座的灵微子道。 灵微子点头离开了，众位长老堂主也相继离去。灵清子独自一人走出大殿，看着幽幽青天，苦笑道：“师兄，你可给我留了一道难题啊。” 文昱走在去往九龙壁的路上，一路都在想这昆仑至宝九龙壁，怎么就会毁在几个弟子的手中那？ 文昱远远便看到了那九根参天石柱，他收起想法，快步往那走去。抬头便看到一道灰色道袍的身影，立于石壁之下，像是在此等他。 文昱上前拱手道：“见过师叔。”心里瞬间转过数道念头，他知道灵慧子是灵微子两千多年的道侣，不知此次在此等他，有何用意。 灵微子转过身来，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对他一笑，道：“师侄是不是疑惑这九龙壁为何会被损毁？” 文昱点了下头，静等他说下去。 灵微子手抚石壁，瞬间九根石柱光芒大盛，但只亮了一瞬，便恢复如常。他徐徐道：“得有六七百年了吧，当年掌门师兄的小弟子原五绝也是位惊才绝艳之人，可能天资不下于你，更是被上任掌门灵虚子师兄任命为兜率堂堂主。争仙大会比试时，兜率堂一弟子被另一堂弟子不慎失手打成重伤，后不治身亡。” 灵微子看了文昱一眼，继续道：“后来两堂因此矛盾激化，在九龙壁精神试炼时爆发冲突，不知触发了这里的何种禁制力量，竟使这精神试炼至宝石壁崩坏，后来几经修复，也难以恢复如初。九龙壁遇强则强，遇弱则弱。但如今只剩这微末能量，无论修为高低，对于精神上的影响，可以说用处微乎其微。” 文昱手抚石壁，发现上面果然有些微弱的裂痕，但心里有个疑问又出，当时自己在此一月，感觉效果奇大，又是为何？ 灵微子打断了文昱的思绪，又道：“后来，原五觉自己离开昆仑，去了你们神州，而那群弟子也被罚在此面壁五十年。” “我今日前来，不是专门为你讲这九龙壁，也不是为褚崇一事，那是他自己的造化，怨不得旁人。我此次，是为你而来，更是为昆仑的未来而来。” 文昱再次行礼道：“师叔请讲。” “你是我昆仑两任掌门所定的传人，干系重大，肩负昆仑未来的荣辱兴衰。你的一言一行，所做的每个决定，都决定着昆仑界几千修道者及数万凡人的生存甚至死亡。你明白吗？” “弟子明白。” “你身怀修罗杀戮功法，此等功法最是腐蚀人的心性，还有基于五合掌阴寒一脉的气息，等你日后身居高位，动辄一念，便可能断人性命，这与我昆仑万年的修道宗旨仙道贵生，无度量人是相悖的，你明白吗？” “弟子明白。” “所以，你若想日后做这昆仑之主，便要舍弃或废掉这些功法，昆仑不能将未来交到一个不确定的人手中。这不仅是我的想法，也是除了掌门师兄，其余十几位长老的意见。”灵微子后面的话已是严肃无比。 文昱心底冷笑，但却无话可说。他确实身怀五阴炼神与玄夜空幽这两种功法，且从没有荒废修炼。不得不说，这两种功法，尤其是玄夜空幽对心性影响确实可见，他自己甚至有时都会觉得，这百年变得心狠手辣了一些。 果然无论在神州还是昆仑，大多数人对正邪，对仙魔的看法几乎是一样的。自己遇到的两个贵人，原五绝与空侯，他们想的都是为了他，而不是他所要肩负的责任。但他心里，却是十分感谢这两个人。至于这昆仑掌门，他本就没有兴趣去继承。 文昱再次拱手道：“多谢师叔好言提醒，弟子从未有过想做昆仑掌门的想法，以后也不会。至于我所修炼的功法，曾在弟子危难时救我多次，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舍弃的。” 灵微子眼神锐利，似乎要把他的神魂看穿，但看到文昱那坚定不移的目光，忽而一笑，道：“心志不错，希望你不要走上歧路，也不要让掌门师兄太过为难。”说罢负手离去。 文昱看着灵微子离去，心中并未有失落之感，师父的遗命是让自己守护昆仑及昆仑镜，自己日后若真的修为强大了，无论在不在这掌门位置，都是可以履行承诺的。他如今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提升修为，以应对昆仑未来可能的危机。 他走到九根石柱中间，心想：刚才灵微子师叔说这九龙壁已无用处，但自己几百年前在此可是深刻体验过的，而且当时修为也因此大进。况且既然掌门师叔让他来此，那说明此处定然有用。 他面对石壁，盘腿坐下，闭上双目，开始感受九根石柱下缭绕的灵气。 第六十三章 惊天异象 九龙壁下，灵气如云雾般喷薄缭绕。 文昱在此枯坐两月，无论如何凝神定心，或是运转五阴炼神，玄夜空幽这种最能乱他心神的阴寒功法，都不能再如几百年前那般，进入精神试炼的幻境中。 十几年前他已经破境至天仙中期，更是昆仑仙榜的第一人，即便修道两千多年的曾经仙榜第一人归遥真人，都已不是他的对手。 “是我如今的修为太高了的缘故吗？可是灵微子师叔说它遇强则强，遇弱则弱，难道真的没有作用了？”文昱不禁觉得，或许灵微子说的是真的。 “管它那，修炼一途，无论修为还是心性，靠的还是自己，九龙壁只是幻境磨炼，不用也罢。既然掌门让自己来此，就当是在这闭关修炼了。”想到此处，文昱站起身来，望着没入云端的石柱顶部，觉得十年光阴也不算短，还是得巩固修为是真。 他面对石壁，再次坐下，刚想凝练混元真气，突然看到石壁上的裂隙像是一个图案，并不像自然不规则裂开而成。 文昱连忙站起，走近石壁，越看越觉得这图案有些眼熟，但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突然一道光芒在脑海闪过，文昱脱口道：“昆仑镜！” 这个图案，他在昆仑镜的内空间里见过，就在山顶那块巨大的石碑背面。 对于九龙壁，不知道的人只会看到这九根高耸入云的石柱，石柱下面不起眼的石壁则是不会引人注意的。但既然它叫九龙壁，那不凡的肯定就是这块石壁了！文昱联想到昆仑镜内强者留下专修神魂的石碑及背面的复杂图案。心中有个大胆的想法而出：“这石壁不会也是只能神魂进入的一个空间吧？” 文昱被自己突来的想法吓了一跳，他心念一动，神魂便离体而出，慢慢靠近了石壁。但无论是硬闯还是小心贴近，试了几次，根本进不去。 他在石壁前来回踱步，一会触摸石壁，一会小心释放神识感应。 “九龙壁……如果这真是个存在内空间的特殊至宝，关键应该还是在这九根雕琢着飞龙的石柱上。”文昱缓缓升起，最后立身于九根石柱之上，从上面往下看，九根石柱的顶端犹如棋盘上的九颗白子，构成了一个神似九宫八卦的阵法。 “九宫围阙，如果这是个阵法，这白子构成的九宫八卦看起来像是属于守阵，那么必然会有一个攻阵，此对弈之局才能被激活。” 文昱袖袍一挥，石柱间缭绕的云雾顿时消散，他凝目往下看去，九条栩栩如生的石龙如同快要脱离石柱，腾飞而去。文昱心神为之大震，像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 “《易经》乾卦有云，九为阳数之极，飞龙在天，则成九五至尊之势！看来所对应的便是五颗黑子了，也就是阴阳五行阵！看来创造九龙壁的昆仑祖师，也是一位阵法大师。” 文昱心中大喜，落至地面，很快便在石柱底部按照九宫八卦的对应位置找到了阴阳五行阵的阵眼。 他看着石板砌成的有着岁月痕迹的平整地面，一时犯了难，“我在九龙壁下挖五个大坑，不会破坏了这昆仑界的传承至宝吧？” “反正九龙壁已经损坏，再多五个坑又有什么。”他很快便在阵眼位置相继挖出了五个深达一丈多的大坑。看着五个黑黝黝的大洞，他的脸上露出笑意。 “嗷……”一声嘹亮的龙吟在玉虚峰上响起，声震四野，八荒可闻。石壁犹如被解开了封印，散发出比阳光炫目百倍千倍的刺目神光，九根石柱下的文昱犹如被金仙境的强者打了一拳，身体翻飞出去，滚落到远处。 待光芒褪去，文昱努力平复了下不畅的气息，抬头向石壁看去，发现石壁散发出一阵金光及一种古老莽荒的气息后便很快恢复了原本的样子，此地除了地上的五个大坑，再无任何异样。 灵清子和灵微子还有几个长老很快出现在九龙壁下，他们看着九根石柱下新出现的五个大坑，再看到远处打坐调息的文昱，一时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出现如此惊天异相。 “文昱，刚才是你弄出来的？”灵清子铁青着脸问道。 文昱强忍着疼痛站起身来，心中犹如天人交战，老实交代道：“回掌门师叔，是我。” “你在做什么？” “我……弟子想看看能不能修复九龙壁。”说出这话，文昱自己都觉得让人难以相信。 灵微子走到其中一个丈深的大坑旁，目光沉凝，叹道：“刚才龙气冲霄而去，看来九龙壁地势已破，以后便如昆仑的平常山石一样普通了。” “你的处罚再加五十年！”灵清子冷哼一声，与长老们拂袖而去。 文昱抚了抚憋闷的胸口，长舒口气，心想“五十年不算什么，你们别再来打扰我就行。” 他走到石壁前，神魂离体，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便进入了石壁之内。 “这里果然大有玄机！”石壁之中自成空间，像是一个修炼用的洞府，文昱的神魂往里慢慢走去，一种难言的感觉涌出，他透明状的身魂像是走在了岁月长河上，一步就像是跨越了一生，一念便可到达悠悠万古。 前方有道白色光芒不停闪烁，像是某种隐隐的召唤。文昱慢慢靠近，而那种古朴久远的气息越来越浓烈，就像处于天地初开时的未知混沌。 终于走到了那闪着白光的地方，石质的一个尺高小台上，上面放着一块拳头大小的扁圆形白色玉石，就是它一直在释放光辉。 文昱鬼使神差的靠近石台，盯着那块白玉，突然玉石白光穿透了他的神魂，识海中瞬间出现了一幅幅陌生的画面。 一位身穿麻衣的老者，背上一把墨绿色仙剑，手拿一面古朴无华的铜镜，他疯狂往镜中催动真气，后对着虚空一通照射，顿时便有无数的人影从天空坠落，就像是雨点一样。 而此时，又有几道强大的身影出现在空中，他们合力打出一击，麻衣老者挥剑相迎，但身体被巨力击中，不知撞碎了多少空间壁垒，落到一座高耸的雪山之上。 几人追至这里，口中不知说了些什么，手中法宝已泛起寒芒。麻衣老者眼神决绝，似乎下了某个决心，身体瞬间亮起刺目的光芒，画面顿时被遮盖了。几息之后，几人身影消失，而此地也再无那位麻衣老者，画面停留在了那座覆盖积雪的高峰之上。 文昱远离石台，神魂一阵虚弱，他惊魂甫定，那座雪峰他知道，就是自己初次来昆仑山时停留的那座。而麻衣老者使用的墨绿仙剑正是自己如今的兵器莫邪，他手中的铜镜极有可能就是昆仑镜。 他从神境中唤出莫邪，打量着这把仙剑，石台上的玉石白光再次射了过来，这次的目标竟是文昱手中的莫邪。白光照过之后，莫邪似乎被激活了，脱离文昱的掌控，飞到玉石旁边，就像见到了久违的主人，不停鸣颤。 一道模糊的身影出现在洞府内，麻衣老者虚幻的身影在文昱惊骇的目光中，大手按下，抓住了文昱的脑袋。文昱大叫一声，神魂像是被抽离了一般难受，对方正在对他进行搜魂，他毫无半点反抗之力。 半响过后，麻衣老者把昏迷的文昱随手丢在一边，伸手握住莫邪，目光冰冷幽深。他收起石台上的玉石，便要走出洞府。 “嗷……”一声龙吟再次震天响起，一股威震天地的力量冲进洞府，将麻衣老者打飞，他站起身来，手中莫邪散发出不弱于这股力量的威压，拼力抵挡源源不断涌进来的力量。 九条龙形真气携带着沛不可挡的天地之力，再次轰击而来，麻衣老者眼神大变，不可思议的大吼道：“九龙阙神阵！到底是谁对我如此……” 在他绝望的大喊声中，本就虚幻的身影慢慢瓦解消散，归于虚无。莫邪啪嗒掉在地上，而那块泛着白光的扁圆玉石正好掉在文昱身边，滚动了几下，便消失不见。 文昱被这巨力震醒，他的神魂受损，识海破裂，头脑昏沉疼痛。他捡起莫邪，摇摇晃晃的走出石壁，神魂便进入了身体里面。 九条石柱之下，还是灵清子几人，他们看着像是受创颇重的文昱，一时面面相觑，但脸上都明显带着愤怒之色。 灵清子神态疲倦，道：“文昱，你还是去鲲墟吧，放过昆仑为数不多的遗宝吧！” 而此时在另一个神秘的世界，一位身穿白衣的中年儒雅文士立于一湖春水旁，窥望天际。片刻之后他收回目光，向身边二人道：“既然器灵已出现，到了拿回我界至宝的时候了，苍影，炎枯你二人前往昆仑取灵玉，本座要亲自去仙界取冥镜。” 一位曼妙身姿的女子对中年文士恭敬道：“父亲，我也去昆仑界。” 中年文士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切记，此次不是复仇，只为夺取灵玉。若再坏了大事，你就不必回来了。” 第六十四章 幽冥双使 狂风携带着赤沙，一波一波掠过鲲墟千里荒芜的戈壁乱石，此处看起来一派末日之感。 一堆不起眼的碎石之上，透过漫天弥漫的沙尘，露出一丝微弱的金光。 文昱盘坐在乱石下面，眉头紧锁，气息微显急促。这一次被那修为恐怖的神秘老者搜魂，对他神魂创伤极大，甚至对他的修行根基都会有影响。 他的神魂修为已达到天仙中期，马上就要破入后期，而体质的修为目前也在天仙中期，算是追上了一直在前的神魂境界。 不过此刻让他更为震惊的不是很难痊愈的神魂创伤，而是他的神境中莫名奇妙的进入了一块拳头大小的扁形椭圆白石。 此奇石散发白色的光芒，照亮了他的神境一角，文昱看着这块石头，很快便想到它的来历，这是洞府内石台上的神秘玉石，后来他昏迷之后被巨响震醒，那位残魂状态的麻衣老者已经消失，文昱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进入这玉石之内。 犹豫了半日之后，文昱下定决心，释放神识小心翼翼的探查起这块玉石。 玉石静静的躺在文昱的神境中，仿佛原本就在此处。文昱的神识缓缓的触碰了上去，突然，紧闭双眼的他蓦然睁开了眼，里面似乎有一道奇异的光芒射了出来，瞬间一股久远莽荒的气息便传入他心底。文昱身体一震，神魂立刻撤了回来，刚才他似乎看到了天地初开时的情景。 一片色彩斑斓的星空中，散发出一片炫目至极的光彩，有无数星辰爆炸了，其中一块陨石不知飞行了多久，落到了一颗巨大的星球上，这颗星球不知经过多少万年的时间流转，这块陨石在一条河中不知呆了多久，已经变成了一块拳头大小的鹅卵石模样。又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身穿蓑衣的老者从河边把它捡了起来，带走了它。 文昱心念一动，玉石便出现在他的手掌中，他端详许久，感觉这块石头必定不凡，考虑到要不要告诉掌门，但一想自己现在处于禁闭时期，自己的神魂创伤还未恢复，还是等出去后再做打算吧。 未见空间有任何波动，鲲墟千里的风沙上方慢慢凝出了三道身影。 其中一中年男子眼神光芒一闪，沉声道：“殿下，灵玉就在此地了！”三人中一位年轻女子点了点头，三人便往地面落去。 忽然三人动作一停，像是发现了什么，另一人笑道：“下方地下竟有人，不过修为低微，灵玉便在他身上了，此行没想到如此顺利。” 只见他手往下一抓，正在凝神调息的文昱便被抓了出来。文昱全身被禁锢住，真气丝毫不能调动。他内心惊骇，以他如今天仙中期的修为，能让他毫无半点反抗之力，就算如今的昆仑第一人掌门灵清子，应该也做不到，那这三人？ 在文昱震惊的目光中，那人手一招，灵玉便从他的神境中飞出，落到了那男子手上，此人眼神一寒，看样子便要杀了文昱。那名年轻女子一摆手，向文昱冷冷道：“灵虚子老道那？死了没有？” 文昱此刻已经猜出这三人定是幽冥界的强者，此次悄悄现身昆仑，不知是为了他身上的这块玉石，还是另有所图。 见文昱未答，那女子淡淡道：“杀了吧！” 那中年男子手往前一握，一股极度森寒的气息便充斥了文昱的全身，文昱发出一声痛哼，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大力揉碎了，神魂都在被一点点挤碎，连自爆的念头都生不起来，意识已经越来越模糊。 那男子发出一声轻咦，道：“还没死？” 只见文昱体表一个若隐若现的太极阴阳图浮现出来，生生抵下了些许森寒的巨力，太乙梵光咒竟在此刻没有经文昱的催动，自行运转而起。 那男子眼神愈加冰冷，杀气大盛，仿佛在这神通下吃过亏，他冷笑道：“有意思，在昆仑界除了灵虚子，竟有人也会这功法。” “苍影，身为幽冥二使，连个天仙境的小子都杀不掉。赶紧动手，我们还得尽快回去复命，别等到昆仑那些老道发现赶来，徒增麻烦。”另一男子道。 那叫苍影的中年男子冷哼一声，幻化而出的黑色大手再次向气息越来越弱的文昱抓去。 就在这时，那虚幻的大手在空中顿住了，鲲墟到处肆虐的风沙似乎暂停了一下，世界突然安静下来，远处的风沙慢慢汇聚，渐渐凝成了一柄百丈大小的仙剑，仙剑散发着滔天的威势，向幽冥界三人斩去，三人一惊，便要跨界离开，但空间似乎被封闭，三人身前的虚空竟没有打开通道，而大剑此刻已经斩下，三人忙各自打出神通相抗。 “轰...”一声巨响，鲲墟大地竟都剧烈颤抖起来。 三人各自吐出鲜血，而修为略低的那女子更是萎靡下来。 大剑消失后，风沙再次汇聚，这次凝成了一只大手，向刚才对文昱出手的那叫苍影的中年人拍去。苍影的身影在空中数次闪现，欲躲开那只大手，但大手缓缓落下，不偏不倚的正中苍影身上，苍影被拍落到地面，衣衫破碎，气息虚弱了一大截，而他神境中的那块玉石被抓了出来，光芒一闪便消失不见。 “炎枯，快捏碎玉简！昆仑还有隐世的高手，怕是超过金仙境，我们赶紧先离开这里。”苍影手抚胸口，喘息道。 名为炎枯的中年人看着渐渐再次向一处凝实的风沙，不甘的犹豫了刹那，手中顿时出现了一个三寸大小的玉简，白色的玉简在他手中爆开，他的身前顿时出现了一个几丈大小的黑色旋转通道，他抓起身旁的女子，与苍影一起闪了进去，空间立刻闭合，再无痕迹。 远处的风沙这次缓缓凝成了一个人的身影，他飘到躺在地上气息微弱的文昱旁边，一指点下，顿时化去了文昱体表不断侵袭的幽冥鬼气，并修复了文昱破损的骨骼经脉及神魂。 文昱缓缓爬起，向着风沙身影一拜，道：“多谢前辈！” 风沙身影看起来像是个中年道士模样，向文昱传出一缕神念：“小友，灵玉既然在你身上，看来你已经知晓了我昆仑最大的秘密。” 文昱忙拱手道：“前辈说的是九龙壁吧，这块玉石确实是出自九龙壁。” 中年道士点了点头，接着道：“不止是九龙壁，还有昆仑至宝昆仑镜，这灵玉便是昆仑镜的器灵，它被我封于九龙壁下，就是担心被幽冥界发现。如今再度现世，昆仑镜已经完整，幽冥界必会倾力来取，昆仑将面临更大的劫难。” “前辈，幽冥界为何会一直不断夺取昆仑镜？” “因为昆仑镜最初并不是昆仑的神器，其最早被幽冥界中人所得，所以也叫冥镜。” 文昱大感震撼，不由得看向那被狂风吹的越来越稀薄的沙尘身影。 中年道士接着道：“老夫云中子，这是老夫的一缕残念，刚才力量已经耗尽。昆仑大劫将至，接下来便靠你们了……” 文昱抬头看去，感觉那风沙凝成的虚淡身影似乎别有深意的看了自己一眼，然后缓缓消散了...... “前辈...”文昱呼喊了一声，但天地间只有呼啸的狂风与遮天蔽日的沙尘，再无其他。 “云中子？那不是师父的师父吗？仙王境的无上强者。还有那灵玉，竟然是昆仑镜的器灵，就是这块玉石吗？说起来，这还是我从九龙壁下带出来的。”刚才被云中子夺回的灵玉再次出现在文昱的神境内。 “此事因我而起，必须得禀报给掌门，让他定夺，或许昆仑这次的危机确实不小！”文昱来不及想太多，身影一动，便离开了鲲墟。 仙界，风神大陆。 空侯自从二百年前带回昆仑镜，便一直老实待在他所在的宗门-七玄门内，七玄门在仙界属于排名靠前的大宗门，他的师父是位金仙巅峰境的上仙，而七玄门的门主更是一尊仙王，有宗门守护昆仑镜，即便幽冥界冥帝亲自前来，他也不担心会出现问题。 傍晚时分，仙山之巅的七玄门此刻安静下来，众弟子都已经各自回了自己的住处。 一道卓然不凡的身影负手立于七玄门山门外的虚空中，他眉头一皱，骤然散发浩荡磅礴的威压，狂傲的声音在此刻冷冷响起：“七玄门，交出冥镜，否则，宗门覆灭，仙界除名！” 四名长老第一时间出现在山门处，望着那道白袍儒雅的身影，一人道：“阁下何人，冥镜又是何物，怎么会在我七玄门，阁下是搞错了吧！” 白衣男子冷笑道：“冥镜是我界至宝，本座更有秘法感知，怎会搞错。三息内，若再不交出，本座便不再留手！” “一！” “二！” “三！” 三声说完，只见他头顶的天空竟有黑云翻动，他脸色一寒，一掌向前按下，对面四人虽打出神光相抗，但仍噔噔后退数步，其中一人更是吐出一口鲜血。 而他大手再次一招，只见一道光芒一闪而过，从一间普通木屋内飞出一物，向他快速而去。 而在这时，有一道不弱于儒雅白衣男子的威压滚滚而来，飞向他的那物体在空中便停住了，只见一个身穿紫色锦袍的年轻男子出现在空中，与白衣男子相对而望。 “少泽门主，本座与你并无仇怨，这冥镜是我幽冥界之物，你七玄门也想据为己有不成？”白衣男子冷声道。 紫袍年轻男子淡淡一笑，道：“冥帝，本座不管这是你幽冥界的冥镜还是昆仑界的昆仑镜，但这是仙界，这里是我七玄门，那就不能让你这样拿去。” “少泽，本座已经很是客气了，今天我必须要带走冥镜……” “半炷香的时间，待本座问清缘由。” 一道身影快速闪了过来，向空中的七玄门门主少泽一拜，道：“回门主，昆仑镜是弟子从昆仑界带回。” 少泽幽深的双眼看着地上那身影道：“给我个理由。” “弟子与昆仑界的掌门灵虚子是好友，他临终所托于我。”空侯犹豫了下，还是如实回答。 空中另一个白发老者开口道：“空侯，为了他界一个缺失器灵的神器，不值。让冥帝带走昆仑镜，莫要让宗门为难！” 空侯向那白发老者深深一拜，“回师父，弟子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今日弟子想带昆仑镜离开七玄门，至于冥帝能否从我手中拿到，全凭弟子一人造化。” “愚蠢，你不要命了！”那白发老者大怒道。 少泽看了眼空侯，向他传音道：“本座替你阻冥帝一刻钟，至于你能否从他手中脱身，就只能看你自己了！” 空侯再次躬身行礼，昆仑镜脱离冥帝与少泽的控制，缓缓落了下来，空侯一把接住，转眼消失无踪。 冥帝长笑一声，脸色化为阴沉，“好，有胆色！” 正当他转身欲要追击空侯而去，少泽飘逸的身影拦在了他的面前。 冥帝目露惊讶，道：“你想阻我？” “千年不曾出手，今日机会难得，本座想领教下你的幽冥神通。” 第六十五章 洛神宗 仙界风神大陆北部，距离七玄门百里远的一处云霞聚拢的虚空中。 七玄门门主少泽立身于一片云彩上方，神情看不出任何波动。他的对面几十丈远处，冥帝白袍轻舞，举手投足间，能量屡屡外溢，使得他身下的云彩泛起一圈圈涟漪，向外缓缓扩散。 “少泽，你清楚，无论你阻拦多久，本座都能取得冥镜。”冥帝淡淡道。 少泽轻笑一声，不置可否道：“如果这样的话，那就说明此镜已到属于幽冥界的时候了。” “冲你这句话，我饶那小子神魂不灭，动手吧。” 冥帝说完，两人身下的云彩如被狂风吹动，急速向外散去，不到十息，此处已经万里无云，只有一轮烈阳当空。 两人都是仙王级别的无上高手，抬手即可毁灭一个仙界宗门，这种力量若是放在神州，足以让九州消失一半。 少泽双手划动，勾勒出一道简单的神符，向冥帝印去。冥帝袖袍中的右手蓦然伸出，往前平平的拍出一掌，便化解了少泽的神通。 少泽千年无波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凝重，笑道：“没想到你进境还是一如既往的快，再有千年，本座恐非你敌手。” 冥帝冷哼一声，“你的进境也不慢，再不尽全力，恐怕不用千年，此刻你也胜不了。”冥帝边说身上气息不断增强，两人周围百里似乎在聚集黑云，越来越多，浓的仿佛黑夜来临，他们身下的大地山川已经被黑暗笼罩。 少泽身上此刻亮起白色清辉，像是在不断驱散黑暗。从远处看去，天空中一团霞光万道的光芒正在与一团巨大的黑色云彩不断侵吞，彼此交融在一起。风神大陆北部的这一角，一会白昼，一会黑夜，看起来奇异无比。 两人从开始浅浅的试探变成了激烈交锋，他们四周的虚空不断被撕裂和闭合，他们甚至打穿了仙界的界壁，打到了其他世界，又从他界打了回来。半刻钟的功夫，他们已经在道心、道法和神魂等多层面进行了较量，看起来难以分出高下。 冥帝虽然看起来儒雅不凡，但他打出的幽冥鬼气却是霸道异常，而少泽的仙术时而轻柔，时而猛烈，两人看起来都像是未尽全力，彼此还留有后手。 再斗约半刻钟，漫天弥漫的黑气消散了，而让人炫目的清辉也不见了，冥帝的声音不知从多少千里远处传来，“少泽，本座无心与你生死一战，等取回冥镜，待本座悟透其中的玄秘，再来与你一较高下。” 风神大陆，神隐平原。 神隐平原位于风神大陆中北部，宽阔不知几万里。这里一眼望去都是平坦无边的草原，只有几座仙山或悬浮于陆地之上，或深藏于仙雾深处。 传说上古时期，有神女洛神在此隐居，故得名神隐平原，仙界又称为洛神平原。但仅传说就距今已不知几万年，所以已经无从考证，仙界更无人见过洛神，故一直被当做飘渺虚无的传说流传至今。 神隐平原往东近千里远的一处悬浮仙山上，此处只有一个仙家门派-洛神宗。从他们的宗门之名就可以看出，这个门派与洛神传说有一定的关系。洛神宗一直供奉洛神神像，他们坚信这传说出自他们宗门祖师，更是对此深信不疑。 洛神宗有弟子千余人，大多数是仙界的本土修士，只有近一成是他界飞升上来的修士。洛神宗在浩大的仙界实力处于中等以上位置。其宗主绝空真人也是一尊仙王，但其修为相较于七玄门的少泽还是差了一筹。 空侯自离开七玄门便一直在空间通道内往南急速飞逃，这一刻钟以其金仙中期的修为，也不知穿行了多少亿万里，他刚刚踏上神隐平原的草地，喘了几口大气，气苦道：“灵虚子，真是被你害死了，老子还没活够那。”他唤出昆仑镜，犹豫了片刻还是又收回了神境中。 他挥手破开空间，身影再度消失不见。这次他改变了方向，往东而去，但还没穿行多久，一道极强而又霸道的神识便笼罩住了他，让他有种在这人手中，无论如何都逃不掉的感觉。 “这么快，门主已经阻他一刻钟，还是追上来了！”空侯叹息一声，知晓自己走不掉了，就算跨界去往其他世界，也定会被瞬间追上，与此人的修为差距实在太大了。他从空间通道内现出，唤出昆仑镜。无奈想到，既然没有任何办法，还是交出昆仑镜吧，自己这样也算对的起灵虚子了。 冥帝的身影出现在空侯身前不远处，伸手一招，昆仑镜便被他收回到了手中。冥帝冰冷的眼神扫了过来，淡淡道：“本座看你有几分胆色，回答我一个问题，本座放你离开。” 空侯额头上已经渗出密密的汗珠，镇定了下心神，道：“冥帝请说。” “此镜名为冥镜，是我幽冥界先祖在神界偶然所得，后带回我幽冥界，后来先祖与人发生战斗，殒身后此镜被昆仑界趁机所得，并被炼化，改名昆仑镜。你既然身藏冥镜，定知晓其使用口诀......” “冥帝误会了，灵虚子只是暂时所托于我，并未告诉我使用之法，所以，你还是回去自己破解吧。”空侯言语真诚，看起来像是实话实说。 冥帝盯着空侯，似乎看透了他的神魂，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森然道：“本座当然能够自己重新炼化，既然如此，你让本座奔波一场，便接我一掌，若能活下来，说明冥神对你还有些照顾。” 冥帝说完一掌便拍了过来，空侯还未等他说完，身前便施加了几道护身防御阵法禁制，又唤出一件龙鳞状的铠甲，但冥帝的掌劲如同一杆长矛，一层层刺破空侯的防御，他身上的铠甲瞬间破碎，掌劲略有减弱还是击在了他的身上，他被远远震开数里远，口中也不知喷出多少鲜血，再无任何动静，也不知生死如何。 冥帝向他看了一眼，便一步迈进了一个黝黑的空间通道，消失在此处。 “师父，神隐平原有修士出现。”一个年轻修士身前一面玉镜上，光芒一阵闪烁，他忙对远处盘坐的一位老者报告道。 老者眉头一掀，疑惑道：“此人气息怎么如此微弱，应是受了很大的伤势，不过他不是飞升修道者，其修为都快赶上为师了。走，过去瞧瞧。” 师徒二人出现在空侯身旁，老者散出一缕气息查探了下，蹙眉道：“此人道行也算不弱，到底是谁将他伤的如此之重，走，先带他回宗门。” 仙山之巅，洛神宗后山。 夜色弥漫，明月孤悬。清风带着花香阵阵袭来，后山的一草一木笼罩在这淡淡的月光下，显得静雅而又温柔。 一道清丽出尘，秀美无双的身影立身在一棵足有几人环抱粗的巨树上，此刻虽万籁俱寂，夜色大好，但她好像无心欣赏这难得的佳景。她看着前面次第亮起的星星点点的灯火，幽幽一叹，像是满腹心事。 两道光芒一闪而逝，落入宗内。美丽女子收回思绪，自语道：“师父与师兄回来了，怎么看起来这么着急，是有什么大事吗？”说完她的身影消失在巨树之上。 等她赶到内殿时，看到师父带回了一个昏迷的男子，正在将一颗丹药送入他口中。 “婉儿，你来的正好，明天他若是醒了，告诉为师。”老者说完，便与那年轻男子离开了。 此女正是林婉儿，离她飞升仙界已经过去了二百多年，仙界灵气浓郁，修炼环境得天独厚，如今她的修为已经达到天仙初期，就连她的师父也没有料到她会这么快便达到天仙境，她更是成为了洛神宗十大年轻天才之一。 林婉儿看着面前的这个年轻男子，他气息微弱如同要随时死去，胸前有大量血迹，像是受了极重的伤，但直觉告诉她，这个男子修为很强，至少比她强大的多。林婉儿不再多想，盘腿坐在一个蒲团上，便开始打坐炼气等待他醒过来。 天已大亮，洛神宗内顿时熙攘起来，空侯挣扎着醒了过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死了没有，等他意识慢慢清晰才想起接了冥帝一掌，自己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道友，你醒了。”一张绝美的容颜出现空侯上方，空侯使劲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师父，他醒了。”林婉儿立即向师父传音道。 老者出现在屋内，向已经缓缓站起的空侯点了点头。空侯向老者和林婉儿拱手道：“多谢道友相救，这里是？” 老者笑道：“老夫只是把你带了回来，是你修为深厚。这里是洛神宗，老夫穹霄，这是我的弟子林婉儿。” “洛神宗？”空侯点了点头，接着道：“在下七玄门空侯。” 穹霄双眼一亮，七玄门可比洛神宗实力强横的多，救了眼前之人也算是与七玄门结了一段善缘，当下点头道：“以道友的修为，不知是被谁所击伤，在我洛神宗地界，老夫竟没有发觉。” “冥帝！” 穹霄闻言一惊，冥帝的修为即使放在仙界，也是首屈一指的存在，能在他手上活下来，确实也算逆天了。 他接着问道：“不知冥帝来仙界，且对道友出手，是因何缘故？” 空侯叹息道：“因为昆仑镜在我手上，他是为了夺取昆仑镜。” 穹霄恍然般的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想必他已经得到昆仑镜了吧。” 空侯手抚胸口咳了一声，点了点头，内心一阵苦闷，但想到自己好在把命保下来了，苦闷稍解。 穹霄不再继续询问，道：“那道友就先在我洛神宗好好养伤，婉儿，照顾好空侯道友。” 林婉儿恭敬道：“是，师父。”她从刚才听到昆仑镜开始，便有种异样的感觉。 昆仑镜，昆仑界，还有那个朝思暮想的人。此人若是与昆仑界有关，那……想到此处，林婉儿心跳不禁快了起来。 第六十六章 欲往昆仑 洛神宗大门前仙气缭绕的古藤树下，一道卓绝挺拔的身影负手看着树上一条条垂下的青绿枝叶，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空侯道友，你在这里啊。”一道温婉悦耳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空侯转过身，便看到了林婉儿微带惊讶的笑脸正看着自己。 空侯点了点头，也微笑道：“今日闲来无事，便出来走走。在下伤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在此叨扰这些时日，深感过意不去。” 林婉儿走到他身边，笑道：“道友客气了。” “仙子是有事找我吧？”空侯看着林婉儿略显局促的样子，与他前几日见到的有些不同。 林婉儿脸上红晕一闪而过，犹豫了下道：“我想了解下昆仑镜的事，不知道友能否方便告知。” 空侯洒然一笑，道：“这也不是什么隐秘，有何不能说的。听闻仙子是神州凡界飞升上来的修士，你竟没有到昆仑界，实在让人惊叹。” 林婉儿轻点螓首，回以微笑，她也是听师父说起，凡界修士飞升仙界千难万难，不仅需要万中无一的强大修为，更得需要千载难逢的机遇。凡界修士飞升一般会去位面等级比仙界略低的其他世界，比如昆仑界，灵界，幽冥界，空识界等。 空侯转回目光继续道：“昆仑镜是万界诸天排名前十的神器，是昆仑祖师无忧子偶然所得，另一传闻其是幽冥界的冥镜，但这万年一直为昆仑界所有，直到前几日被冥帝夺去。现在虽然缺失了器灵，但仍是一件逆天的法宝，具有通灵护主的功能。”空侯说到此处，不免想到他与文昱都被昆仑镜守护神魂之事，一时心内惘然。 “那如此重要的神器，昆仑界为何会交给你？” “因为我是昆仑掌门灵虚子的朋友，他当时时日无多，所以让我带到仙界，可惜冥帝修为实在过于强大，他根本不惧我七玄门。” “昆仑界中没有能与冥帝抗衡的人吗？” 空侯叹息一声，道：“昆仑最高的修为便是其掌门灵虚子，只有金仙中期的修为，也已陨落，而冥帝在仙王境都已经近万年。” 林婉儿有些感慨的点了点头。 空侯沉默了会，双眼闪烁出一丝光芒，像是自语般道：“至于昆仑镜，也只有等昆仑那小子成长起来再做打算了。” “你说的那人是文昱吧？”身旁传来林婉儿小心翼翼的声音。 空侯看向林婉儿，双眼露出惊讶之色，“你与他在神州相识吧？” “他是我宗门的师叔，转眼已经三百多年了，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林婉儿幽幽道。 空侯似乎一眼就看穿了林婉儿，笑了一声，道：“我与他也算颇有缘分，他是我的兄弟。以这小子的天资，过不了多久就会飞升仙界了。”说到此处空侯眉头一拧，接着道：“不过，以如今昆仑的处境，他进步的越快，飞升来仙界的时间可能越久。” 林婉儿叹息一声，似乎早就知道空侯所指。昆仑如今已经没有太强大的高手，文昱必定会在昆仑脱颖而出，而他很可能会为了守护昆仑，选择压制境界，留在昆仑。林婉儿俏脸上的愁色似乎很浓，像是积攒了数百年一般，她看向空侯，带着有些渴望，有些担忧似的声音问道；“你有没有办法，让我去昆仑界？” “仙界不好吗？这里可能够让你长生，而昆仑修炼环境差了仙界很多，在那里，你只有几千年的寿元。”空侯奇道。 林婉儿目光坚定，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道：“我在乎的并不是这些。” 空侯盯着林婉儿，心中大受触动，他面前的这个决然的美丽女子，让他再次刮目相看。他痛快的长笑一声，连连点头道：“你能舍弃修道者倾其一生所追求的长生大道，只凭这一点，即使你不是文昱的同门，我也会帮你。但仙界的跨界法则之力针对的是修士本身，以你如今的修为，即使藏身我的神境中，也会有极大的风险，你确定要去昆仑界吗？” 林婉儿还是毫不犹豫的用力点了点头。 “好，这是一颗定神丹，可保你在跨界时，免受法则之力撕扯进空间乱流。” 林婉儿接过定神丹，对空侯深深一拜，喜道：“谢谢你，空侯大哥。我这就去跟师父辞行。” 洛神宗一处偏殿门口，林婉儿伸出去欲敲门的手迟疑了一下，只听里面穹霄真人的声音已传出，“是婉儿啊，进来吧。” 林婉儿低头走了进去，穹霄真人问道：“空侯道友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林婉儿恭敬答道：“回师父，他已经基本痊愈了。” 穹霄真人轻轻点了点头，道：“嗯，这几日你也辛苦了。可还有其他事？” 林婉儿看到面前这位带自己入宗门，传道二百余年的老人，心中不由一阵难舍，她跪下，向着穹霄真人叩头道：“师父，弟子想随空侯上仙去昆仑界，望师父成全。” 穹霄真人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看向林婉儿，满脸慈爱之色，叹息道：“其实为师也是可以带你去昆仑界的，但实在不忍让你在昆仑界那种灵气稀薄的小世界修行，本以为你在仙界会随着修行加深，把心沉下来，唉......既然你心意已决，有自己的追求，为师便不再挽留了。”穹霄真人说着手中出现了一张玉简，漂浮到林婉儿身前，“如果在那边受了欺负，或者修为停滞，达不到飞升仙界的可能，你就捏碎玉简，为师自会去昆仑界把你带回来。” 林婉儿双手接过玉简，脸上珠泪早已滚落，再次深深叩头道：“谢师父，婉儿定会刻苦修行，再次飞升仙界，回来孝敬您。” 穹霄真人点了点头，道：“空侯道友已向我传音告别，他已向为师保证必会护你周全。别让他等太久，走吧。” 偏殿外不远处的一处走廊石柱后，当初与穹霄真人一起接林婉儿来洛神宗的一个年轻男子，看着急匆匆离开的林婉儿，脸上像是有痛色出现，他想追上去的脚步，终究没有迈出去。 穹霄真人叹息一声，向他传音道：“余玄，随为师去神隐平原接引飞升者。” 昆仑界，玉虚宫。 玉虚宫前广场上几丈高的巨大铜钟连续响了八次，这是昆仑只有出现重大事情时才会敲响的钟声，八次代表有大事商议，而九次就是出现了生死存亡的危机。 十几息的功夫，玉虚宫内，灵清子、各大长老，各堂堂主悉数到场。 灵清子看着面前已经到齐的同门，手中光芒一闪，一块白色玉石便出现在他掌中。他神色郑重，开口道：“诸位知道这是什么吗？” 底下无人应答，一片沉默，众人露出茫然之色，大家都不知此次掌门敲响八次钟声，与这块石头有什么关系。 “诸位同门，昆仑再一次面临危机，而且此次危机比以往更大！” “掌门师兄，昆仑镜不是被带到仙界了吗？难不成因为这块石头？” 灵清子双目一凝，道：“就是因为这块石头，因为它不是一块普通的石头，他有名字，叫灵玉，而它有个更响亮的名字，昆仑镜器灵！” 众人包括灵微子都露出震惊之色，传说昆仑镜器灵已经缺失万年，从祖师传下来时就没有。 “器灵出世，幽冥界已经感知到，前几日有三位幽冥界的强者已经悄悄现身昆仑，其中两位更是有金仙境的修为。” “金仙境的强者，幽冥二使，苍影，炎枯。”灵微子沉声道。 底下又有个长老问道：“掌门师兄，他们现身昆仑定是为这灵玉而来，没有对你出手吗？” 灵清子道：“他们出手了，但并没有对我。而是去了鲲墟，因为那时灵玉在文昱身上。若不是师父的残念突然现身，灵玉定然会被夺走。” “师父他老人家现身鲲墟？” “师父留下的残念力量有限，已经消散了。” 灵清子接着道：“还有一事，灵玉出自九龙壁，是被师父封印在了九龙壁内，就是为了避免被幽冥界所探查到。” 大家心情沉重，以如今昆仑的实力，别说修为难测的冥帝，就是他座下的幽冥二使加上其他高手，若是一起来袭，昆仑就抵挡不住。 有个长老想到一事，冷哼一声，道：“原来之前文昱在九龙壁弄出那惊天的动静，是破坏了师父留下的封印。这倒好，给昆仑惹来了天大的祸事……” 灵微子打断了他的话，道：“事已至此，我们还是想想怎么解决眼前的危机吧，幽冥界既然这次无功而返，想必冥帝亲自前来的可能性极大。” 灵清子点头道：“师弟说的没错，此次危机确实因文昱而起，等处理完此次危机，我定会重重处罚他！眼下我们先考虑要不要守护历代祖师所传的这灵玉。” “既然他们已经知晓器灵出世，想必仙界那边昆仑镜也不安全。掌门师兄，既然我们无力守护昆仑镜与灵玉，不如还是给幽冥界吧。护界还是护玉，我想还是护界。”一名长老无奈道。 “交出去，就再也拿不回来了！不能交，这是我们昆仑传承下来的至宝，为何拱手送人！如果我们连守护的勇气都没有，如何面对我们的祖师，如何教育后辈！”另有人反对道。 “我们昆仑如今在幽冥界面前还是太弱小了，这一次次的危机都是幽冥界带来的，而且都是为了这昆仑镜，我们难道还要为了它界毁人亡吗？” “师兄也知道我们的危机一直来自昆仑镜，怎么刚才还把责任推给文昱师侄了，这器灵一直封印下去也不现实，早晚会有重见天日的时候，难道留给我们的后辈去处理吗？” “诸位不要吵了，再跟大家说一件事，出于各界某些大人物博弈的原因，冥帝是不能轻易来昆仑界的，这是当年师父告诉灵虚子师兄跟我的。我意只要在仙界的昆仑镜不出现意外，我们便要尽力守护这灵玉，大家意下如何？”灵清子打断了争论不休的众人。 底下众人这次无人提出异议，这场商议算是有了结果，守护昆仑镜器灵。 第六十七章 两界之战 鲲墟残破不堪的近百丈高的圣殿内，灼灼光芒透出大殿门口，像一颗在黑夜里闪耀的星辰。 文昱盘膝而坐，全身沐浴在金光中，看起来修为又有所精进。距离上次幽冥界来袭已经过去月余，他的神魂及身体的伤势不但已经全部恢复，而且神魂境界今日突破了，到了天仙境后期。 一道虚影冲出文昱的身体，瞬间现身在圣殿很远处，只见虚影在红色沙地上轻轻跺了下脚，风沙如同被巨大的重力吸引向地面，沙尘一丈丈迅速往下落去，不到十息的时间，方圆百里烟消云散，天上露出蓝天日光。 “幽冥界那三人若是再来此，以我此时的修为，也有一定的反抗之力了。”文昱收回神魂，睁开双眼，又想到了突然现身的祖师云中子，“师祖的修为确实强大，凭一缕残念就能击退金仙境的强者，还能让我顷刻恢复，也不知修到那个境界还得需要多久。” 一道苗条的蓝色身影出现在圣殿内，灵漪美丽的俏脸看起来比以往少了些活泼，多了些沉稳。她的修为也已经达到了天仙境，距离上次两人见面已经过去了六十多年。 “师父说你受伤了？”灵漪面有暖色，问道。 文昱站起身来，露出微笑，在昆仑这里，或许只有面对灵漪时，他的内心才会感到最温暖，“已经恢复了，你今日怎么想着来鲲墟看我？” “你现在是戴罪之身，我要不来看你，还有谁理你。”灵漪虽神情严肃，但话中满含关怀之意。 “是啊，昆仑现在很多人巴不得对我抽魂炼魄吧。”文昱笑道。 灵漪向前走上几步，幽幽一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文昱奇道：“怎么了，这可不像我认识的灵漪仙子。” “没什么，就是觉得此次危机或许真的不同以往，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活下来。” “无论如何，即使我还有一口气，也会保护你。”文昱目光炯炯道。 灵漪轻轻点了点头，目光有些明亮起来，道：“我不用你保护，你走吧，离开昆仑，去哪都行。” 文昱愕然呆立片刻，走到灵漪面前，仿佛在重新认识面前这位美丽的女子，他叹了口气，目光悠远道：“还记得当年在神州苍巫山下，你说过的话吗？” 灵漪瞬间便想到了那个红日升起的黎明，两人毫不气馁的对话与坚定无比的道心。虽时隔几百年，但此时回忆起来，仍觉铿锵有力。 “今时非比往日，现在的你力量有限，守护昆仑用不到你。就算度过此次危机，那些长老也定不会放过你，到时昆仑所有的矛盾全部都会转移到你的身上，即使有师父护着你，你在昆仑也无容身之地。” 文昱洒脱一笑，无所谓的摇了摇头道：“那我更不能离开了，昆仑现在是我的师门，师门有难，还是因我而起，即使我的力量微薄，那也要尽力一搏，这也是我们做弟子的责任。” “再说掌门师叔也说了，还不一定会怎样那，到时即使我被逐出昆仑，那也是我罪有应得，我心里才会安稳。” 灵漪知道她认识的文昱就是这个样子，让他放弃他所承担的责任，那还不如杀了他。 “其实，我......” “咚，咚，咚......”灵漪话刚开始，只听到玉虚峰上钟声已经响起，而且一直未停，直到响了九声...... “九声钟响，不好，定是幽冥界来袭了，我们得赶紧去看看！” “轰隆......”昆仑界的护界大阵没有承受住几次冲击，便崩溃了。 昆仑界溃散的内界虚空中，有近百道气息强横的身影俯视着昆仑界，如同在看微不足道的蝼蚁。 一道身姿曼妙，额头有火焰印记的女子当先而立，其身后有当日在鲲墟出现的幽冥二使，还有一些其他气息强悍的身影。 灵清子升到虚空中，对着面前那些身影冷声道：“炽神，你们幽冥界几次袭我昆仑，这次更是倾巢而来，真当我们软弱可欺吗!” 此次幽冥界看来是有备而来，不光有金仙境中期的幽冥二使，还有三名金仙初期的幽冥三煞，其他人也都处于天仙境界。 “灵清子，你们当年用卑鄙的手段困我在凡界三千多年，你们昆仑剑修不是修仁义之道吗，今日我想看看你们是怎么个仁义之法。” 昆仑这边除了灵清子灵微子两名金仙境初期的强者，其余都是天仙巅峰及后期中期的长老堂主，加上天仙境的弟子也仅有不到四十名，比幽冥界这边，实力差了不少。 “诛仙阵！” 随着灵清子一声令下，很快玉虚峰上由十几名长老堂主做阵眼，布下了一座方圆千丈缓缓转动的大阵，看起来玄奥绝伦，威力非凡。 幽冥二使中的炎枯从众人中飘出，手中持一杆黄褐色的小旗，冷哼一声道：:“这就是昆仑界最强的阵法吗，让我来破它！” “冥王幡！大家注意，这面魂幡是冥帝的本命法宝，祭炼金仙境的魂魄众多，威力不小！”灵清子向百余名布下诛仙阵中人传音道。 “这诛仙阵当年可是诛杀过仙王境的强者，你自己恐怕不行，我来助你！”幽冥二使中的苍影手中也出现了一杆红色长矛模样的法宝。 炎枯，苍影的身影一闪便进入了诛仙阵里面，而那名幽冥界女子纤手一挥，冷冷道：“今日昆仑界万界除名，一人不留！” 大战开始，远近的厮杀声直抵苍穹，天地为之色变。 “轰！轰！轰！”一道道浩瀚的声音在天地间响彻而起，同时一股极强的威压笼罩而下，几十个超过天仙后期的强者在这里大混战，这种能量波动终究超过了昆仑界所能承受的力量上限，上方虚空有近千丈大小的云彩漩涡在隆隆旋转，这天劫比飞升之劫也不知强横了多少倍，如房屋大小的红色雷电瞬间力劈而下。 那身姿妖媚的幽冥界年轻女子掌心出现了一张几寸大小的玉符，她向天上一抛，玉符瞬间化为一道遮蔽天空的万丈大阵，雷劫之力劈在其上，竟被全部吸收，而天上的雷劫云彩漩涡也慢慢散去。 幽冥三煞中的其中两人都是持剑的中年道士模样，对上了灵清子与灵微子，第三人是个肥胖的老者，他的法宝是一柄环形血色刀，只见他冲入下方人群中，一刀便会有一名昆仑弟子殒命，此人魔性大发，刀芒闪烁不停，神通也是不断使出，没过一会，便有十几名昆仑弟子丧命在其手中。 一道惊天剑芒呼啸掠过，擦过他的肩头，肥胖老者停下挥舞的环刃瞧去，一个身穿白衣的年轻人手持一把墨绿仙剑立于他身前几丈处，杀气浓烈，剑尖指向他。 “嗯？这小子修为还算不弱，可以让老夫稍微活动活动！”老者轻蔑一笑，舍弃身旁的众昆仑弟子，迎向那道身影。 文昱第一次对战金仙境的强者，他的经脉虽强于普通修士，但毕竟以他天仙中期的修为差了金仙境太多，与老者交手几击，便感觉抵挡越来越艰难，浑身犹如被寒冰冻住，一时很难祭出神通。 两人再交手几次，文昱终于全力运转起玄夜空幽，一刹那的时间，肥胖老者周围被黑暗笼罩住了，他露出一丝惊讶，冷笑道：“昆仑修士竟然还会修罗功法，有趣！” 只见他双手捏诀，一道异兽虚影从他身后显化而出，猛然向前冲去，他身周笼罩的黑暗顿时散去一半，文昱腾腾倒退数丈，脸上青气一闪而逝，而老者身后虚影也消散而去。 生死一战，文昱此刻毫无保留。他眼神冰寒，浑身黑紫金三色光芒交替，看起来不像是个道家修士，更像一个魔修。 莫邪仙剑寒气更是冰冷到极致，他默运法诀，一道阴阳太极图显化出来。幽冥界肥胖老者双眼一眯，也挥动双手结出一个九丈九的巨身法相。 “咔嚓！”两种异象相击，发出一声雷鸣之音，文昱血脉中的阴寒之力源源不断涌出，肥胖老者束缚其身周的力量在慢慢被抵消。 “这小子修为如此古怪，奇哉！老夫这幽冥寒劲在威力上竟然差之些许，若不是境界比他高……”老者沉思刹那，仿佛有些恼怒，手中出现了一个磨盘似的古怪金属法宝，向着文昱一挥，顿时前方空间仿佛被狠狠压缩了一下，文昱竟然破不开身旁的空间，仿佛与老者的距离被一下子拉进到几丈之内。 文昱从修道有成，哪次不是逆境之战，此刻非但没有惊慌，反而战意更是强烈，他运转起五阴炼神，气息再次猛增一截，既然对方想凭境界近距离与他肉身交战，他只能拼命一搏。 “哐！”文昱打出五合掌与老者猛然一对，身子被大力镇开，撞到身后的空间禁制上，胸中有股闷气立刻使其气息不畅起来，这一对击，他已经受了伤。 一位丽装妇人一剑划开了文昱身周的空间禁锢，灵慧子手中持剑落到文昱身旁，大声道：“去保护诛仙阵阵眼，此人交给我！” 文昱看了一眼灵慧子，不再犹豫，飞身落到广场上勉力支撑的大阵一角，挥舞几剑，便逼开了数名正在进攻阵眼长老的幽冥界中人。 一道蓝色身影落在远处的地上，喷出一口鲜血，文昱顾不得这位长老，飞身掠去，一剑插入一个幽冥界天仙初期之人的胸膛，又回身一掌震碎另一人的脑袋。他扶起灵漪，问道：“你没事吧？” 灵漪摇了摇头，看了文昱一眼，没有说什么，挥剑再次加入了身旁的混战中。 灵清子一剑劈开与他对战的幽冥三煞之一，他不知使用了何种秘法，身上白光越来越盛，气息也越来越强，他看着对昆仑越来越不利的局面，诛仙阵中已经殒命的十几个弟子，大吼一声，一剑挥下，当时就有几个幽冥界强者被剑气杀死。 灵清子目光快速扫过周围的人群，心更沉了下去，暗道：“幽冥界与昆仑界近万年的争斗，仇怨已深！此次看来他们不光是要夺取灵玉，更是要毁灭昆仑界！” 第六十八章 昆仑之殇 昆仑仙境内太虚峰，玉虚峰，玉鼎峰三座主峰上，方圆千丈大小的诛仙阵随着一声巨大的嗡鸣，光芒瞬间矮了一大截，结诛仙阵的百名长老弟子，已有近三十名弟子殒命，又有弟子快速补上。 幽冥二使中的炎枯手中冥王幡威力惊人，这面几寸大的小旗此刻被炎枯祭出，随风招展几下后变大到几十丈，发出一阵阵厉啸，只这散发出的声音，便能让天仙境的高手一阵失神。 大阵的四个主阵眼，手持昆仑戮仙剑的一名天仙后期长老，被一股力量袭中，单膝跪了下来，他手中仙剑光芒也随之弱了下来。 “师弟，守住！”另一阵眼的一位老者急促传音过来。刚才冥王幡射出一道诡异之力，手持戮仙剑的老者神魂受创，此刻维持这个阵眼已经是强弩之末。 幽冥二使中的苍影狂笑道：“听闻诛仙四剑，把把威力不俗，今日我二人便收了。”他往诛仙剑所在阵眼看了一眼，向炎枯传音道：“先破诛仙剑，那是此阵最强的阵眼。” 冥王幡一道道虚影冲出，落到诛仙剑阵眼处，光芒闪过，一股巨大的反震之力汹涌传出，炎枯见势不妙猛然后退百丈，正色道：“若是有四名金仙巅峰的强者维持这大阵，怕是真能绞杀一尊仙王！” “老夫最是厌恶这些繁琐复杂的阵法，我们得赶紧破掉这阵，出去保护炽神殿下。”苍影说完，手中一把红色长矛出现，向其他阵眼冲去。 炎枯再次挥出冥王幡，里面被灭杀神识的魂魄虚影吼叫着冲向戮仙剑阵眼。阵眼处的护身锁灵阵终究还是被击破，那名长老七窍流出大量鲜血，持剑的右手缓缓垂了下去，转眼身体已无生机，魂魄被冥王幡收走。 诛仙阵四大主阵眼一处被破，已经不能再继续运转，上方数十名幽冥界人见状合力打出一击，便要彻底击破这大阵。 若诛仙阵被破，阵法之下保护的近千名不到天仙境的弟子，恐承受不住这一击，顷刻便会被杀光。 灵清子须发皆扬，道袍鼓荡，他被幽冥三煞之一缠住多时，此刻已把对方击伤，他迅速抽出刺入眼前之人肩头的长剑，瞥了一眼逃遁远去的此人，便落到下方，向下面接招越来越吃力的灵慧子传音道：“师妹退下！”刚说完抬头便看到那道迅速接近大阵的气浪，心顿时沉到了谷底，此刻他想挡住这合力一击，已是不可能。 就在幽冥界人大喜，昆仑界人绝望的这一瞬，一道白色身影如闪电般出现在戮仙剑阵眼下，他一手捏诀，戮仙剑再次剑尖向天，剑芒大盛起来，诛仙阵再次隆隆运转而起，那道幽冥界几十人的合力一击也撞到了大阵之上。 “嘭！”一声碰撞巨响传彻万里。 幽冥界那几十人被这巨大的反震之力冲撞的七零八落，向上被远远震散。而维持大阵的昆仑近百人也再次立毙十几人，大阵下方的那些修为不高的弟子更是有不少直接被震成血雾，死伤一片。 “是你！”炎枯远远便看到了文昱出现在戮仙剑下，重新祭起了阵眼。他心中一跳，立马想到了上次在鲲墟突然出现的神秘强者，一时心中犹疑不定起来。 “昆仑都到了此时境地，那人还不出手，看来只是留下的几道力量罢了，不足为惧。”苍影收回攻击陷仙剑阵眼处的长矛，落至炎枯身边，若有所思道。 “这几人法力都已快耗尽，下面虽有数百人结阵传送灵力，看还能承受我几击！”炎枯说完，手中冥王幡再次向文昱阵眼处祭出。 两界大战进行到此刻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昆仑界这边伤亡惨重，诛仙阵外与幽冥界对战的昆仑长老有四人已经被围杀而亡，仅有的不到三十名天仙境弟子，此刻也有近一半折损。形势更是在恶化，诛仙阵绝仙剑与陷仙剑两处的两名长老也受了伤，此刻也只是在勉力支撑。若等大阵彻底被击破，昆仑可能就真的迎来了灭界之时。 “嘭！”一声轰然巨响盖过了漫天震耳的交战之声，清晰的传到每个人耳中，让天上地下交战的双方都停顿了一下。昆仑的第二高手灵微子自爆了，神魂肉体无一留下。与他交手的幽冥三煞其一也被这股力量轰击的肉体神魂俱灭。 “夫君！”披头散发，满身伤痕的灵慧子一声痛呼，向那道消散的光芒处看去，但那片区域连片衣角都已不见。正在此时，一柄黑色镰刀，一把黄色长剑无声间穿透她的腹部，从另一侧贯体而出。 灵慧子仿佛没有感觉到痛苦，也像是极度痛苦，她的目光一直看向高空中某个地方，还在寻找那个陪伴她两千多年的道侣。突然她眼神一寒，身上夺目的光芒瞬间笼罩周身几丈。 “嘭！”又是一声巨响而起，光芒散去，此处再也不见灵慧子与那几个围攻她的幽冥界人。 一道年轻的身影悲啸一声，手中碧绿色的仙剑一剑划破虚空，剑身上黑黄色的火焰滚滚燃烧。莫川看师父与师娘选择用自爆的方式与对手同归于尽，仿佛被激起了无穷的怒火与斗志，与他交战的那个幽冥界女子炽神看到那团火焰，眼神逐渐凝重，此刻她感到了一种强烈的危机。 诛仙阵中，文昱再次接下冥王幡的一击，狠狠咽下到嘴边的鲜血，但戮仙剑光芒丝毫不减，使得远处的炎枯又惊又怒。 突然，戮仙剑剧烈颤抖起来，像是极其不稳，维持阵眼的文昱身影一晃，差点停下手中维持戮仙剑的真气。 “灵漪，不！”文昱远远看到一道蓝色身影被一个幽冥界人一拳打落远处，而后那人又向她冲去…… “对不起了，昆仑！这诛仙阵被攻破是迟早的事，我不能不救灵漪！” 刚想撤回灵力的刹那，他看到又有一名昆仑长老自爆了，他低头向广场上看去，又看到了大阵下数百名惶恐的眼睛……他努力转头，撇净这些，可脑海中师父灵虚子和蔼的面容像是突然变得严肃下来。 他看到远处灵清子独战幽冥二煞，根本无力去救灵漪。蓦得，他心中一松，看到了莫川的身影，可一个妖艳的女子将他拦了下来…… 炎枯以为文昱受伤严重，已经快要维持不住阵眼，全力攻击他，虽有锁灵阵阻隔攻击，但他喷出的鲜血已经将他胸前腿上的白袍染红。 但此刻再重的伤也不及他心中的痛，他看到无人施救的灵漪被那个比她境界高的幽冥界人再次用法宝击中，即使不死，也会是极重的伤势。 但此刻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不能去救她。四个主阵眼之一一旦被破，诛仙阵也就会被攻破，这大阵守护的近千人就会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被屠杀掉，而灵微子、灵慧子还有那些同门的死也就没了意义。 文昱也不知这样坚持下去到底有多大的意义，或许大阵早晚会破，他们都会死去，可是，他不能不救灵漪，但更不能放弃这座阵法…… 这是自他修道五百年来，第二次体验到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第一次是失去清澄时的那种锥心之痛，这次是眼看灵漪丧命却不能施救，无奈到极致之痛。即便当年自己自爆身陨与无量山听闻灵漪被害，都没有这么强烈。 文昱也不知接下了炎枯几次攻击，也不知流了多少血，但戮仙剑的光芒直到此刻仍是除了诛仙剑最亮的。他收回看向远处的眼神，盯着挥舞冥王幡的炎枯冷笑道：“幽冥界就这点本事吗，你这法宝连我这个天仙中期的阵眼都攻不下，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吧！” 莫川终于逼退炽神，飞身便俯冲下来，一剑便结果了那个准备再次上前的幽冥界中人，他抱起快要昏迷的灵漪，消失在原地。 “嘭！”上空一道光芒炫目至极，昆仑几大主峰地动山摇，巨石滚落山谷，此处大战的千人身形被震的不由一晃。 “是谁自爆了？是掌门吗？”一股巨大的不安笼罩住了昆仑。 炽神眼神凝重，幽冥三煞三人已全部毙命，这可是三个金仙境的强者，放在幽冥界也不多。但昆仑界金仙境已经无人，她念出一串古老的口诀，一块白色石头很快就飞到了她的手中。 “是掌门师兄自爆了，他被那两个同境界的幽冥二煞拖住……”一名长老痛声道。 “一起出手，助二使毁掉这阵法！”炽神摸了摸自己刚才被那团黑黄色火焰烧焦的半条手臂，冰冷道。 又是一道巨力倾泻下来，绝仙剑与陷仙剑阵眼处的两名天仙后期长老再次喷出一大口鲜血，看来是已到极限了。 冥王幡立在诛仙阵中央，炎枯与苍影两个金仙中期的强者同时向内注入幽冥鬼气，随着一声鬼啸，绝仙剑与陷仙剑这两个阵眼处的两道神魂被冥王幡立刻摄了去，两把仙剑无人掌控掉落下去，诛仙阵阵眼处那名天仙巅峰的长老与文昱被阵破时的灵力反噬，不知被甩到了哪里，诛仙阵至此彻底被击破。 “那小子去哪了，我要将他炼魂抽魄！”炎枯看大阵已破，心中大喜，释放神念探查此刻不知在何处的文昱。 诛仙阵破，刚才维持大阵分阵眼的那些长老弟子，死的死伤的伤，他们冲到半空，与极速攻来的幽冥界人交击到一起。 “嘭！嘭！嘭……”几声自爆响起。 这些长老弟子见掌门自爆，大阵被破，已经起了同归于尽的决定。 炎枯与苍影此刻顾不得不知在何处的文昱，向着这些接连自爆的人闪去，冥王幡再次变大到几丈，里面数道幽魂虚影呼啸而出，那些低境界的昆仑弟子还没冲上来，身影便被吞噬了。 昆仑的一千多名弟子悉数在此，虽然此刻所剩仅有一半，但就连只有半仙境的弟子也没有选择逃离，他们或许连战斗的余波都承受不住，连自爆都做不到，但至死还是留在了战场上。 幽冥界此次夺回了灵玉，虽损失了几十名强者，但也覆灭了昆仑界。 “殿下，昆仑界内还有不少凡人，要不要……”苍影看着下方被屠杀殆尽的昆仑修士，向炽神问道。 炽神被烧焦的右臂仍然黝黑，她看起来心情大好，像是报了大仇一般，淡淡道：“算了，灵玉已经到手，昆仑修士皆亡，此界以后就是一个凡界了，对凡人出手恐怕会有不必要的麻烦，杀掉此地所有的人，带上昆仑所有的天材地宝，回幽冥界。” 第六十九章 金仙之战 前往幽冥界的空间通道内，几十道光芒在迅速穿梭着，人群中一道气息最强横的身影缓缓停了下来，前方的苍影回头望去，只见炎枯眉头微蹙，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事。 “有人追来了？”苍影身形一闪，出现在他旁边。 炎枯看着前方已经消失的那些身影，摇了摇头，他内心总觉得有些不安，说不清什么原因，他修道六千多年来，每次都凭着这种先知的直觉避免或应对了多次危机。 “此次来昆仑界，冥帝的命令是取回灵玉，我们已将昆仑修士灭尽，老夫担心仍有漏网之鱼，不知以后会不会成为我幽冥界的威胁。” 苍影听完一愣，大笑道：“你是被上次鲲墟深处的那股力量吓到了吧？冥帝既然让我们此时动手，那肯定有他的道理，而且那两个金仙境的老道都已自爆而亡，剩下的也都被逐一剿杀，即使有漏掉的，也成不了气候。” 炎枯沉默片刻，眼内突然精光一闪，脱口道：“不对，还有个会太乙梵光咒的小子！” “他的修为虽仅有天仙中期，但若不是其他两处阵眼被破，即使老夫手持冥王幡一时也难以拿下他，此子绝不简单！”炎枯貌似找到了那种不安之感的源头。 “太乙梵光咒......昆仑界修炼这种道法的确实不多见，难不成此人有什么特别之处？但诛仙阵崩溃时，以他的修为恐难以承受此种大阵的反震之力。”苍影抚须道。 “让殿下他们先行返回幽冥界，我们得再回去一趟。” 前往昆仑界的空间通道内，一道白影散发着刺目的光芒，如同一颗流星般划过，突然他似有所察，身影快速收敛光芒与气息，在空间中隐匿了起来。 “空侯大哥，怎么了？”其神境内一女子传音道。 过了有十几息的时间，白影重新散发光芒，向女子传音道：“刚才有几十道修为不弱的人在附近的空间中穿梭而过，不知是些什么人。” “应该快到了，我们先去昆仑界。”白影说完，身形比刚才快了几分，在空间中疾驰而过。 过了有半刻钟，白影落在昆仑界玉虚宫前，刚一落地，他的身影有些不受控制的晃了一晃。 只见原本的昆仑仙境此刻灵气如同干涸，数座万丈山峰倾倒，数不清的千年古木焚毁折断，依山而建的一层层大殿也尽数变为瓦砾，此地如同鲲墟一般荒凉。 白色身影再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他身上强绝的气息猛烈爆发开来，把他脚下的大地震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只见他的面前地上，全是尸体，有天仙境的长老，也有不到人仙境的普通弟子。 光芒一闪，林婉儿从他的神境中出现，她看着面前如同人间炼狱一般的惨状，一时呆愣在原地。 “空侯大哥，这到底是怎么了？”林婉儿此刻茫然无措的从一具具尸体旁走过，像是在找什么。 “幽冥界！”白色身影仰天怒吼道，声音像是传到了万界诸天的每个角落。 随后他失魂落魄般的自语道：“都怪我，若是离开洛神宗就立即来此，或许就不会变成这样。昆仑镜他们已经得到，为什么还不放过昆仑界。” 空侯与林婉儿离开洛神宗，原本打算直接来昆仑界，但他因昆仑镜一事仓促离开师门七玄门，他想还是先回去一趟，于是就带林婉儿回七玄门给师父报了平安，才动身前往昆仑界。 空侯看着不远处还在不断翻找的林婉儿，痛声道：“别找了，幽冥界这次就是冲着灭界来的，昆仑界内恐怕已经无人生还了，文昱也绝不会偷生的。” 林婉儿匆匆疾走的身影一顿，但接着又把一具尸体翻了过来，看了下脸后，又开始查看下一具。 空侯看着他倔强的背影，叹息一声，手中白色光芒一闪，只见他面前的碎石砂砾被一股力量吹到远处，地上剩下了数不清的残损不堪的昆仑修士尸体。 突然，一道冰冷恐怖的黑色光束激射了过来，空侯抓着林婉儿几个闪烁，躲过这一击。空侯抬头看着远处带着冷笑的两道黑影，不怒反笑，像是满腔怒火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地方。 “苍影，炎枯！你们竟然还敢回来，好，好！” 炎枯看着怒火大盛的空侯，也笑道：“空侯，上次让你逃了，此次若是不来，想要杀你，还得再去仙界，可惜炽神殿下刚走，老夫只能带你的神魂回去交给她处置了。” “你们杀我兄弟好友，屠戮昆仑界，今天我就先用你二人的神魂来告慰此处的千万冤魂！！” 空侯唤出一柄金色长刀，刀身两侧刻有简单的云彩图案，像是一把威力不俗的仙界法宝。他升到半空，向两人猛力一劈，炎枯苍影二人也瞬间祭出冥王幡与红色长矛抵挡。 三人都是金仙中期修为，空侯带着滔天的怒火与杀意独对两人，炎枯虽有专克神魂的冥王幡，苍影的黑色长矛也威力非凡，但空侯看起来丝毫不惧。 残破的昆仑界内光影凌乱，劲气四散到几十里远，三人的斗法激烈异常，虽在半空，但地面上本就破损不堪，数座折断的高峰此刻被破坏的又坍塌了不少。 林婉儿身形一退再退，已经离他们相斗的地方极远，仍能感受到那种恐怖的能量波动。 她在仙界见过金仙后期的师父出手过，那种仿佛抬手即可毁灭眼前一切的力量让他记忆深刻，但此次看到空侯与那两人生死之战，才发觉金仙境的可怕。 她脑海中思绪翻转，想到了几百年前自己还未到半仙境时，看到地仙境的文师叔与幽冥界的河神尸神也是这般生死相搏，空中的那道白色身影似乎与自己脑海中的那个身影慢慢重合了。 空中的三人已经战斗了半个时辰，空侯两手捏出一个古怪的手势，一道白色清辉闪过，虚空中凝成了一个近乎透明的神符，神符变为实态后向二人印去，二人不敢小觑，炎枯身前凝出黑影巨身法相，苍影身前凝出金色虎形法相，全力抵挡迅速及身的神符。 “砰，砰！”两声响过，炎枯与苍影后退百里卸掉余劲，体内气血翻腾如浪涛。 空侯这边也不好受，两人本就与他同境界，而且冥王幡的威力超过他的预料，对他的神魂造成了一定的创伤，他经脉中的真气此刻损耗颇为巨大。如果换成其他同境界的人与这两人相斗，恐怕已经死在冥王幡下了。 林婉儿看到远处的空侯呼吸已经开始急促起来，顿感时间一长，空侯必会落于下风。她手中出现了一张玉简，犹豫了下，手上劲气一吐，玉简啪的一声碎裂开来。 “师父，弟子需要您的相助！”林婉儿轻轻念了一声。 “全力出手！”炎枯大喊一声，手中冥王幡再次挥舞一下，与苍影再次近身到空侯不远处，空侯挥刀挡住冥王幡呼啸而来的鬼雾，但苍影黑色长矛森寒的气息已经到了身前，他只能再次挥掌与长矛上的寒气对了一击。 这次空侯被震退百里，吐出一口鲜血，手中的仙刀差点掉落。可体内的伤势却不及他神魂的创伤，刚才冥王幡再次突破他的防御，他的神魂像是被摄取了部分，此刻他的脑海中有种晕眩的感觉。 两人不给他喘息的时间，再次冲来，空侯强打精神，再次凝结神符，可明显看起来不如刚才施展的那么顺畅，透明的神符还未凝实，便被两人打来的力量震散。 一道灰色身影从空间通道内出现，转眼间便挡在了空侯身前，他打出一道如水纹涟漪般的神通，破去了苍影炎枯的合力一击。 空侯看清来人，手抚胸口喘息道：“穹霄道友，是你。” 穹霄真人点了点头，向苍影炎枯寒声道：“幽冥界竟敢在诸界眼皮底下袭灭昆仑界，屠戮此界的万千生灵，真以为冥帝就无敌了吗？” “你是何人，为何插手我幽冥界与昆仑界的争端？”炎枯二人凭刚才此人一击，便看出这老者修为比他们高。 “空侯道友是我仙界中人，而且此处还有我的弟子，你说为何？” 炎枯与苍影对望一眼，知道有这老者在此，怕是难有收获，于是冷哼一声，身影从虚空中跨入了空间通道内。 “道友没事吧？”穹霄真人问道。 空侯拱了下手，道：“受了点伤，无碍。多谢道友再次相救之恩。” 穹霄真人微笑点了点头，看着远处飞来的林婉儿道：“婉儿，昆仑界已经无人，留在此处已经没有意义，随为师回仙界。” 林婉儿喊了声师父，恭敬行了一礼，但脸上却有为难神色，似乎欲言又止。 穹霄真人手一挥，林婉儿便被卷到他身旁，他向空侯笑道：“道友，还是回仙界吧，谁也不知幽冥界人会不会再次折返。” 空侯苦笑一声，道：“昆仑界于我有恩，我的好友兄弟都死在此战，我想留在此地一段时间。” 穹霄真人拱了下手，笑道：“那道友保重，我们就先回去了！” 话音刚落，只见身旁的林婉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决然道：“师父，弟子也想留在此处，望师父同意！” “你...”穹霄真人脸色严厉下来。 但看到林婉儿那倔强执拗的眼神，他内心一软，叹息一声，像是很失望般道：“你好自为之吧！”说完身前出现了一个散发光芒的空间通道，就要进入。 空侯看了眼神色复杂的林婉儿，向穹霄真人道：“我会保护她的，道友放心便是。” “那就有劳道友了。”穹霄真人说完身影消失在原地。 “你该随你师父回仙界的。”过了许久，盘坐的空侯向迈步远去的林婉儿道。 “我要找到他，我相信他不会死的！” 空侯看着那道坚定的身影，缓缓站起身子，看着远处道：“嗯，我也希望你是对的。” 第七十章 昆仑暮雨 昆仑仙境内，静雅幽谧的凌烟水榭如今已不复曾经模样。高崖断裂，飞瀑不见，溪水干涸，木屋倒塌，万顷竹林近乎消失，只有一些横七竖八的青黄毛竹散乱生长着。 林婉儿沿着一间间破败的木屋，缓步前行，她绝美的身影站在一间未倒塌的木屋前，目光突然凝住了。 只见木屋前面不远处的几棵碗口粗的毛竹上有几道平整光滑的缺口，一看就是被剑气所伤。林婉儿缓缓抚过那些痕迹，讶然道：“惊鸿剑法！” “这是灵漪前辈留下的痕迹！”在神州，惊鸿剑法出自如梦轩，而从神州而来的修士，她飞升之前只知道文昱与灵漪来到了昆仑界。 她进入那间木屋，打量着屋内的一切，窗前的桌上有些枯萎的野花，桌面上有两个手掌形的浅浅凹痕。林婉儿把两只手放在那个凹痕上，发现与自己的手掌正好吻合。她的眼神明亮了起来，此间木屋她不知道是不是灵漪的，但能看出屋子的主人平时喜欢站在窗前，双手按在桌子上，看向外面的世界，久而久之就慢慢形成了这两个凹痕。 她抬起头，便看到了窗外的风景，若是晚上，远处的断崖上方，定然是会有轮明月出现的，那时的夜色必然极美。 “文师叔，灵漪前辈。你们到底……”一声幽幽轻叹在这间小屋内响起。 距离大战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空侯与灵漪几乎寻遍了昆仑仙境的每个角落，但依旧未能发现文昱的痕迹，就连鲲墟内，他们也都去了多次。就像是此人已经彻底从世间消失了一般。 林婉儿走出木屋，此时正是晌午时分，阳光明媚，但天上似有雷声翻滚，她略感诧异的抬头看去。 空侯的传音响起：“林仙子，我破境在即，需要闭关一段时间。昆仑界内还有不少凡人，在数千里远的南部。不过昆仑修士既然都死于此处，没有向外逃跑，想来他们也不想连累那些凡人。所以……” “空侯大哥，婉儿还是去一趟吧，你安心破境就是。”林婉儿话音一落，身影升起，转瞬化为一道流光，消失在凌烟水榭的上方。 暮色降临，林婉儿走进了一座不大的城池，昆仑界南部的凡人区域并不算大，仅有几万人口，分布在五座城镇里。 此城名为昆极城，是昆仑界凡人地界最大的一座城，有近万人生活在里面。 林婉儿从一间间店铺旁走过，感觉一切都倍感亲切，此处像极了她所出生长大的衍州城。 一阵凉风吹来，有泥土的味道扑面而来，林婉儿抬头看了下渐黑的天色，远处应该有地方已经在下雨了。 “姑娘，买伞吗？马上要下雨了。”一个卖伞的老汉突然在她身旁问道。 林婉儿犹豫了一下，像她这种天仙境的修道之人，哪里还用得到雨伞，但她此刻却很想体验下凡尘中的烟火气。 天色越来越暗，暮雨潇潇，开始飘洒，街上早已变得冷清下来，林婉儿撑着雨伞，沿着无人的街角缓缓走着，旁边酒楼客栈的灯光已经开始亮了起来。 林婉儿走进了一家比较偏僻的酒楼，店里只有一个人在埋头喝酒，他也要了一瓶酒一个菜，坐了下来。 借着店内微弱的烛光，林婉儿这才发现离她不远处喝酒的是一个年轻男子，此男子灰衣宽袍，白面俊朗，抬手间有种说不出的风雅之韵，他的脸上此刻却像挂满愁容，根本就没感觉到有个人正盯着自己。 男子喝完杯中酒，就起身离开了，林婉儿从窗口向外望去，发现漫天雨丝纷纷而下，却没有一滴落到他身上。 “此人竟是个修道中人，为何感应不到他身上丝毫真气波动？难道他的修为比我高不少？” 林婉儿来不及多想，几步走到柜前向掌柜问道：“店家，刚才离开的那人你认识吗？” “姑娘是觉得那位客官生的俊俏，有意想认识吧？”掌柜眼珠转了转，笑道。 林婉儿不想与他费舌，掏出一锭银子，放到桌子上，道：“说吧。” 掌柜收起银子，满意的点头道：“姑娘虽然如仙子一般，但那位小兄弟恐怕已经有心上人了，那女的也是极美的容貌。不过昨日还是他们二人一起来我店里，不知道今日为何他一人在这喝闷酒，他们就住在出门往北第二家客栈里，至于姓甚名谁，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从外地过来的吧，我只听到那女子喊他莫师兄。” 林婉儿神识散开，寻找那个灰衣男子，突然一道传音骤然响起，“仙子是在找我吧，在下看你修为不凡，不知来自哪里？出来一见吧！” 漆黑的街角，迷蒙的雨下，一男一女相距几丈而立，林婉儿开口道：“小女子林婉儿，来自仙界，是在寻找一个人。看道友也是修道中人，这才想向你请教。” 对面的灰衣男子点了点头，神色看起来有些痛苦，黯然道：“在下莫川，昆仑界如今是一凡界，已经没有仙子所要找的人了，你还是请回吧。” 林婉儿摇了摇头，断然道：“道友既然能够活下来，他也可以。” “那就祝你好运吧。”莫川似乎心情抑郁，不愿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走。 林婉儿叹息一声，知道此人定是昆仑劫难中有幸活下来的修士，更坚定了她的一颗心，她转过身也要离开此地。 “你所寻之人是谁？”莫川突然停住脚步问道。 “文昱。” 莫川沉默了一会，徐徐道：“当日大战时，文师弟负责诛仙阵的四大主阵眼之一，既然大阵已破，那他活下来的可能微乎其微，在下劝仙子还是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我相信他会活下来的，无论遇到何种绝境！” “他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的宗门师叔。” 莫川转过身来，俊朗的脸上有惊讶，有疑惑，更有像是嫉妒羡慕一般的复杂神色，叹息道：“你应该认识灵漪吧？” “灵漪前辈也活着？”林婉儿惊喜道。 莫川点了点头，道：“她应该也去寻找文昱了，就在几个时辰前，去了仙境。虽然大战已经过去一个月，但她伤势还没好，今日就执意回去了。”莫川清楚，灵漪跟他说想回仙境看看，定是为了文昱。 凌烟水榭在纷纷的夜雨中显得孤寂而又凄凉，灵漪走进自己的小屋内，抚摸着熟悉的桌角，打开窗子，看着外面凄迷的夜色。 两行泪从她洁白的脸上滚落，接着是一道低低的怅然叹息，仿佛带着浓浓的伤痛与无奈。 有道不弱的气息出现在凌烟水榭内，灵漪以为是莫川来了，收拾情绪走出屋外，却看到一位极其美丽的女子站在不远处，面有暖色，看着自己。 “你是？”灵漪感应到此人虽有气息外漏，但具体修为她却感应不出来，道行应该不在自己之下。 “灵漪前辈，我是林婉儿。您还活着，太好了。”林婉儿笑着快步走到灵漪身前，握住她的双手，激动道。 “你是林婉儿？你怎么来了昆仑？”灵漪眼内已经满是泪水，她虽感惊讶，但更多的是温暖，就像是见到了自己的亲人。 小屋内，两道丽影手拉手互相倾诉着，灵漪回忆着那天大战的经过，此刻两人都已经满脸泪痕。 林婉儿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两人的话终于相交于一个人身上，屋内一时沉默无声，气氛此时显得有些尴尬起来，因为在神州时，仙门皆传文昱与灵漪是一对神仙眷侣。林婉儿此时的神态言语，明显不像是师侄对师叔的样子。而关于文昱与林婉儿之间的牵扯，灵漪自然是清楚的，但林婉儿却是丝毫不知。 灵漪起身走到窗前，双手无意的搭在了桌子上，看着窗外，笑道：“我跟他一直是最好的朋友，我在三百年前就跟莫川师兄结成了道侣。”说完搭在桌子上的玉手几乎把桌面压碎，心内更是如被刀剑反复刺入一般的痛。 只有自己知道，这三百年来，每个想他的不眠之夜，一人独立窗前，满腹忧思也只能告诉外面的清风明月。 久而久之，连手下的神木材质的桌子都被她沉重的相思印下了两个寸深的痕迹，这其中辛酸凄楚或许永远只有自己知晓。 “灵漪前辈，我寻遍了各处也没有发现文师叔的点滴痕迹气息，你说他到底会在哪里？” 林婉儿此刻看起来如此的脆弱与无助，灵漪自然能够感同身受，她其实已经觉得文昱不可能活下来了，但还是安慰林婉儿道：“他可能也像我这样受伤未愈，等哪天说不定就会自己出现了。” 林婉儿重重的点了点头，道：“灵漪前辈，你好好疗伤，南方凡人地界我还没有仔细寻找，我再去好好看看。如果有什么难事，你就告诉空侯大哥。” 灵漪点了点头，笑了一下，道：“嗯，我在此处等你的好消息。” 夜色已深，细雨未停。凌烟水榭的这间小屋内，终是传出了灵漪低低的啜泣声，听起来让人感到无比的心酸与怜惜。 九龙壁下，空侯眸光轻闪，心内却是叹息了一声。从灵漪踏入仙境，他自然便知道了，包括她与林婉儿的对话。 第七十一章 血色冰峰 昆仑界一处高达数千丈的绝崖之上，厚厚的寒冰积雪似乎已经沉积了万年。 两男一女三位相同道袍的修士立于雪崖之上，翘首望向北方天际，其中一位白发老者一脸凝重道:“仙境内定是生了变故，虽过去月余，但那个方向的异象依旧诡异，整个昆仑的天地灵气似乎都在衰退，到底发生了何事？” 他旁边的中年妇人收回目光，问道:“师兄，要不要派人过去看看？” 另一个中年模样的长须男子道:“仙境设下的屏障不是我等修为能进入的，况且内部仙人修为撼天，即便昆仑出了变故，以他们的神通，也定能解决吧。” 老者脸上忧心之色不减，叹息道:“但愿如此吧。” 昆仑凡人区域地界最小也是人数最少的的昆桑城外，一老一少两道身影在人迹罕至的一处冰雪荒原小道上缓缓走着。 “师父，我们真是仙境内那些仙人的后代吗？”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一脸稚气纯真的少年背着一口小锅，向他身边的白衫老者问道。 老者浓眉一拧，道：“你还小，打听这些做什么，等以后为师再给你细讲。” “师父你就给我讲讲吧。”少年央求道。 老者无奈般的舒了口气，道：“好吧，反正你早晚也得知道，就给你讲讲这些传说吧。” “远古时期，据传已有上万年了吧，也可能更久。那时的昆仑乃一原始不毛之地，别说人烟，就连草木虫鱼都不可见，更别提元气灵气了，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有一位法力通天的仙人出现，昆仑才有了惊天的巨变，据传就是那位仙人创造了昆仑，所以才有了北部的昆仑仙境，后来才有了我们这些修士及凡人。就连我们要去的灵池山，传说都是仙境内的那些仙人用来给整个昆仑聚集灵气的奇特之物。”老者捻须道。 “师父，昆仑仙境中真的都是些修为比师父还高的仙人吗？”少年一脸神往之色。 老者高深一笑，耐心道：“他们是不是仙人我不知道，但为师的修为又怎能与他们相比，其实在他们眼里，我们这些修士还是凡人。你要好好修炼，争取有朝一日能进入仙境。” “真的吗？我也能进入仙境？”少年大喜道。 老者像是心中也没底，但还是鼓励他道：“可以，当你修为再高些，就能进入仙境了。” “那到底得多高的道行？”少年继续追问道。 老者脚步一顿，像是不知如何回答，不耐烦道：“到时你自然就知道了。”说完脚步加快向前走去，但少年站着未动，依旧沉浸在老者说到的仙境中，像是自己很快就能进入里面似的。 “轩儿，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走！”老者回头看了一眼，催道。 两人来到了一处耸起地面约十丈高的一座圆形小山旁，老者道：“我们到灵池山了，给为师濯灵釜。” 少年取下后背的小锅，老者右手一招，小锅旋转着飘到小山之上，老者双手掐诀，往锅中一指，慢慢锅中散发出一阵微不可见的白光。 少年爬到小山之上，疑惑道：“师父，这就是灵池山吗？怎么上面还有个水池。” 老者没有搭理少年，他看着濯灵釜散发的微弱白芒，像是有些吃惊，他继续往釜中注入灵气，但釜内的光芒还是与方才一样，微微散出一点白光。 “掌门师兄预料的不错，天地灵气果真稀薄了不少，看来我昆仑要出大事了，我得赶紧回宗门禀报。”老者袖袍一挥，带着少年御剑而起，很快消失在这里。 雪山之上，寒风呼啸。 有一片在两座雪峰中间修建的密集楼阁，其上覆盖着尺余厚的积雪，看不清其砖瓦雕瓴的颜色。 这是昆桑城内唯一的一个修仙宗门，冰幻宗。 此刻冰幻宗内的一处议事大殿内，除了那日在雪峰上的三位修士，还有在洛桑城外的那个老者。 “师兄，这样下去，不出百年，昆仑的天地灵气必会枯竭，到时我们的修炼环境怕是不存了。”老者摇头道。 “这还不是最让人担心的，我们冰幻宗虽坐落于冰雪之巅，但坐拥昆仑十座灵池山中的四座。修炼资源的持续衰减必定会引起我们修道中人的恐慌与争夺，昆仑八大修仙宗门，我们实力虽排于第三，但在非常时期，怕是会第一个被其他几派联合进攻。”坐在大殿上首位置的白发老者肃然道。 殿内几人眉头紧蹙，均不知如何是好。 夜色来临，冰幻宗山门口，白天跟随师父去灵池山的那个小弟子像是有心事般坐在台阶上，双手托腮，看着天上的明月繁星，不知在想些什么。 “需要多高的修为才能进入昆仑仙境，里面真的能够长生不老吗？”少年轻轻道，仿佛带着心中无限的遐想。 一声嗤笑忽然在他耳边响起，一个看起来年岁与其相仿的少女出现在她身边，掩嘴娇笑道：“文轩，做什么梦那，我听师父说冰幻宗创宗几千年，还没有谁能进入仙境那。” 名叫文轩的少年闻言一震，低声道：“可是师父说……” “呆子，那是你师父骗你的了，要是那么好进，我师父早就去了。”少女说完笑着跑远了，文轩心中怅然若失，但很快他的眼神再次明亮起来，肯定道：“师父不会骗我的，只要我足够努力，就一定可以。” 流云聚散，日升月落。一年的时光不知不觉过去了，昆仑的大地山川仿佛依旧如常。 但冰幻宗山门前的那两株雪苁树，向来不惧严寒的枝叶已经枯萎了。 “这两株靠灵气滋养的雪苁树，已经快要断了生机。昆仑这是遭受天谴了吗？” “看来不用百年，一甲子内昆仑就会灵气全失，我们冰幻宗还好一些，毕竟四座灵池山的灵气还能维持的久一些，至于其他宗门，想必已经开始生乱了。” “是啊，老夫最近一直心神不宁，其他几宗如此耐的住，我担心他们会突袭我们。” “只能多派些弟子密切监视他们的动向了。” 两位老者唉声叹气的说完，便离开了。 不多时，一年前曾出现在此的那位少女从宗门里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后面跟着文轩。少女指着天上一片移动迅速且颜色有些发红的云朵，惊讶道：“文轩，你看那是什么？” “师姐，那是晚霞吧。”文轩看着那片已经快到头顶的云朵，也有些惊讶，感觉这朵云快的有些诡异，不像是晚霞云彩。 “噗！”一声，文轩眼前的那张笑脸像是突然扭曲分裂成了好几块，他身周的世界刹那间变成了血红色，他面前的那个天真烂漫的师姐一瞬间被一道极快的光芒斩成了数段，鲜血溅了他一脸。 文轩呆住了，耳中嗡鸣一声，什么都听不见了，喉咙发干发哑，想喊声师姐，才觉得发不出声音。在他震惊到极点的双眼中，倒映出了数十道人影。 一声爆炸巨响轰然而起，文轩的耳中慢慢有了声音，这些声音来自宗门内，惶恐而又嘈杂，很快宗主的声音盖过了这些杂音，如惊雷般传来，“开启护宗大阵，各长老弟子随我守卫宗门！” “傻小子，杵在那里干什么！寻死吗！”一声怒喝响起，文轩脑海中恢复了些清明，终于听到了让他心安的声音。 “是师父！”他像是突然感觉到了害怕，不知所措般地哭道：“师父，您在哪，这到底是怎么了？” 一位老者飞快俯冲过来，就在他的手快要触摸到文轩的胳膊时，一道剑芒忽然刺了过来，老者没有犹豫，一只手抓住文轩的衣领将他夹到腋下，另一只手拍出一掌与剑芒狠狠一击。 剑芒消失，老者闷哼一声，已经受伤，此时上方空中落下一个手中持剑的中年修士，冷笑道：“温道友，感觉如何？” 老者怒目而视那道身影，大骂道：“卑鄙小人！”刚才那一剑，显然此人看准老者要救那少年，向文轩劈出十成之力，老者若救护文轩，那就必须得分神去抵挡，但仓促间定然不能全力出手，所以这道剑气伤了他。 “轩儿，你修为太低，守护宗门用不到你，去后山等我！”老者向文轩传音完，便向那个持剑的中年修士冲去。 文轩不假思索的便向宗门后山跑去，一会便到了一处两面是悬崖，正前方是绝壁地方，他看着四周深不见底的雪崖，看不见任何能让人逃生的路。 前面宗门处喊杀声震天，一道璀璨无比的光芒亮起，冰幻宗的千年护宗大阵没有挡住攻击，被破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刚开始时还激荡整个冰峰的那些长啸与道法相击之声越来越少了。 文轩瑟缩在绝壁之下，浑身发抖，他的一颗心更是冰寒，此刻恐惧，迷茫，担忧一起袭扰着他。 一道白影快速飞了过来，文轩赶紧迎上去，哭叫道：“师父，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老者大口喘息道：“轩儿，你不是问为师何时才能进入仙境吗？可以让你知道了。” 他从怀中颤巍巍的取出一块玉石般的小牌，郑重道:“现在就可以，你现在就去仙境，到时拿出这块玉简，他们就会让你进去，我们冰幻宗也就有救了。” “师父，您可别骗我，仙境到底在哪里？等我赶到，会不会太晚了？”他第一次有点不相信师父的话。 “所以你得尽快走，晚了就来不及了，你一直往北，不要停……”老者说到此处，一道明亮剑气突然从远处亮起，向这里快速飞来。老者挥掌击在身旁的绝壁之上，被冰雪封住的石壁顿时破裂开，漏出一道细小的缝隙，也不知通向哪里。他使劲推了下文轩，大喊道：还不快走！”然后毅然冲向了那道快要到跟前的光芒。 文轩心中纷乱无比，只知道此刻应该听师父的话，他看着师父迎向了那道剑光，心一横，胡乱抹了把眼泪，转身钻进了那条隐蔽的冰川裂缝。 约一炷香后，距离冰幻宗有数里远的冰崖下，文轩爬出冰川裂隙洞口，他回头向那高耸的冰峰看去，夜色弥漫下，那里散发出诡异与阴森的血红，让人心中生怖，文轩不敢再停留，往北方快速跑去。 第七十二章 神秘男子 文轩一路往北不知奔跑了多久，脑海里一直闪烁着那场惨烈大战的影子，红云笼罩下的宗门，满身伤痕的师父，化为血块的师姐…… “师父，师姐。”文轩收起心中的悲痛，在黑暗中摸索着赶路，他在冰幻宗镇派功法冰心玉露功上的修为只在第二层，还不会御剑，赶路只能交给两只脚。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尽快赶到仙境，求里面的仙人去救师父与冰幻宗。 半个月后，一处荒野山谷中，一道瘦小的身影出现在这里，他衣衫褴褛，身上有很多被划破的大小伤痕，甚至他的小腿上有个还没愈合的野兽齿痕，看来这一路他定是经历了很多险境，也不知道是怎么活下来的。 文轩采了几个野果，边吃边继续往北疾行，“翻越前面的这座山谷，应该就快到了吧。”边这样想着，他的双脚不禁加快了速度。 “嗷……”几声嘹亮的兽吼在前面谷中响起，文轩凝目望去，前方几里远处的空地上，有一个像是被什么东西砸出来的不大的深坑，看不到里面有什么，坑边有几只野兽围着，空中还有很多盘旋的飞鸟。 文轩不再理会，继续赶自己的路，但他仔细看了看四周，要穿越这座山谷，最近的路需要经过那深坑旁边，否则就要远绕两边的高山，得多走差不多半日的路程，但看着那几只像是冰狼一般的野兽，他一时有些犯难。 前几日有一晚他实在太困，便寻了一处平坦青石休息打坐，但刚刚调息片刻，就被一只雪豹偷袭，咬伤了左腿，差点丢了性命。 “算了，这几只冰狼应该能应付，还是尽快穿过吧。”文轩这般想着，悄悄往那深坑边走去，心里不断祈祷着：“你们继续你们的，千万别盯上我。” 四只冰狼看到文轩慢慢靠近，都露出警惕防御之状，并不敢上前。文轩蹑手蹑脚地从它们旁边悄悄走过去，看到它们没有扑上来，心中终于松了口气，暗呼侥幸。但还是忍不住回头往那土坑方向瞅了一眼。 这仅有三尺大小的小坑土质新鲜，像是出现没多久的样子，是被什么东西掉下砸出来的。 “到底是什么东西？”文轩按捺不住满心的好奇，又走回来几步，往坑内瞧去。 “是个人！”文轩心中咯噔一下，那一人深的土坑里有个身穿红衣的人，他蜷缩在里面，一动不动，也不知死了没有。 “这土坑也不深，为何这些野兽没有吃他？”文轩此刻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不管了，我得尽快赶到仙境，师父他们还在等着我。”他扭过头去，大步离开了这里。 “吼……”又是一声吼叫响起，看来又有其他野兽向这而来。 文轩脚步越来越慢，最后还是停了下来，他回头看去，心中想到：“我还是回去看看他的生死，师父如果在这，一定会去救人的。” 文轩折了根树枝，把这几只冰狼驱散，跳进了坑中。他惊讶的发现，面前之人不是身穿红色衣服，而是流出的鲜血染红了身上的白袍。他摸了下此人颈部，发现还有微弱的脉搏。文轩马上想到了那晚一身鲜血的师父，心底一阵酸楚，暗叹一声，费了很大的功夫把此人从坑中拖了出来。 他喘了口气，这才好好打量这个奇怪的人，此人年纪不大，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黑发剑眉，脸庞清秀，算的上俊朗，他的眉头一直皱着，脸上隐隐透出痛苦之色。 他的胸部看不出来起伏，像是没有呼吸，文轩又试了下他的脉搏，还是如刚才那样，只有微弱的跳动。 “到底该怎么办？我还得去仙境。”文轩一时犯了难，此人现在甚至称不上还有一口气，也可以说就是一个死人。 文轩狠了下心，把这年轻男子轻轻放进坑里，又去折了几根树枝放在坑上，拔了些草盖在上面，然后对着这土坑道：“大哥，对不住了，冰幻宗还在等我，你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没事的。” 文轩忙完才发觉原本围在不远处对他呲牙咆哮的四只冰狼不见了，此刻连鸟鸣声都没有，四周安静的有些异常。 一阵刺鼻的劲风吹过，远处林间树动草伏，文轩快速跑到一块巨石之后，向那里看过去。只见前面不远处的一条小河边，一道高大的棕色身影快速向这奔来。文轩悚然一惊，这是一只两丈高的恐熊，它四肢粗壮，一颗头颅如碾盘般硕大，浑身被长长的毛发覆盖的肌肉能够隐约可见。文轩在冰幻宗听师父说起过，这种异兽狂躁异常，且攻击力强悍，防御力惊人，荤素皆食，尤喜腐肉，一般修道中人也不愿碰到它。 文轩自知以自己的这点道行根本就不是这只巨熊的对手，来不及想太多，他转身就跑。但边跑边看到这只恐熊伸出如簸箕般的巨掌，把文轩盖在坑口的树枝与野草一下扒拉到一边，然后带钩的利掌一下就把那个年轻男子抓了出来，丢在地上。 这只恐熊似乎对那看起来像是死人的年轻男子兴趣颇大，抓着他的身体闻闻嗅嗅的，看样子是准备进食了。文轩在这些时日的逃跑与奔波下有很多被异兽追逐的经历，心里对这些实力强大的异兽很是惧怕，知道此刻若不赶紧逃跑，等它吃完那个男子，自己肯定小命不保。 他跑着跑着像是突然泄了气，又折返了回来，他努力平复了下狂跳的心脏，捡起一块石头，往那还没动口的恐熊扔了过去。 石头砸在恐熊身上，被弹开很远，恐熊似乎被激怒了，大吼一声，伸着鼻子使劲嗅了起来。 文轩此刻全身满是汗水，他身怀重任，回来救人无异于送死，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忍不住就跑了回来。就在他躲在巨石后又是后悔又是害怕时，一只巨掌带着风声狠狠拍了过来，文轩凝聚全身不多的那点真气，拼力向一旁躲去。“叮！”的一声，巨掌拍在了石头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爪痕。文轩也被恐熊的余劲击中，远远飞了出去，胸前出现了几道血淋淋的伤口。 就在恐熊再次准备上前时，突然它眼睛瞪大，回头看去，巨大的身影竟然哆嗦了一下，如同见到了最恐怖的东西，它哀嚎一声，从文轩身边快速跑开了，转眼没入了树林里。 文轩摸了摸带血的胸口，发现只是几道比较浅的皮外伤，但师父给的玉简被打了出来，滚落到远处，他心中一紧，匆忙起身过去捡起玉简，发现还完好，这才松了口气。 “啪！”一声轻轻的开裂声响起，在他不可思议的目光下，玉简碎裂开来，化为了粉末。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温暖但又带着焦急，“轩儿，冰幻宗怕是很快就不存在了。仙境没有那么容易进入，为师骗你去寻不过是想让你能逃脱而已，傻小子不会真的去了吧，昆仑环境大变，可能以后不再适合修行了，做个普通人也挺好，好好活下去。” “师父！您骗我！”文轩痛呼一声，此刻全身像是被抽光了力气，扑通跪在了地上，痛哭了起来。 过了很久，文轩站起身来，眼神中像是出现了一道从没有过的光芒。“师父，弟子一向什么都听你的，但这一次恕弟子不孝，我不会做个普通人，我要进仙境，学仙法，为您，为冰幻宗报仇！”他此刻的脸上虽然还有属于少年的稚嫩，但以往的那种纯真却再也不见，就像是突然长大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坚定与刚毅出现在他的脸上。 “冰幻宗？”一道声音在此地突然响起，在这无人荒野中显得很是诡异。 “是谁？”文轩环顾四周也没发现有人，这才想起地上的那人，但他跑回土坑旁也没发现踪影，心中一惊：“人去哪了？” “你叫什么名字？”那年轻男子凭空出现在文轩身旁，问道。 文轩这才知道说话的竟是这位“死人”，心中大震，此人都差不多已经死了，竟然说活就活过来了。 “是你，你竟然好了，我叫文轩，来自冰幻宗。” “文轩。”年轻男子轻轻念了一句，文轩抬头看去，只见他的眼中射出一缕光芒，文轩觉得此刻的年轻男子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他的双眼深邃无比，满含沧桑。此刻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亲切，他只在师父身上感到过，但这人眼中的岁月之感就连师父都没有这么浓烈。 年轻男子探出手，一指点在文轩眉心，片刻之后，他突然道：“你修为太低，且灵根太过普通，想靠自己苦修为师门报仇怕是此生无望。你可愿拜我为师，学习道法？” “拜你为师？”文轩脑海中有些迷茫，他虽猜测眼前之人修为很高，但他更想进入仙境，拜那里面的仙人为师。 年轻男子似乎知道他所想，淡淡道：“我也可以带你进入仙境。” 文轩犹豫了下，跪下道：“只要能学到厉害道法，为师父和冰幻宗报仇，我愿意拜你为师。” “弟子文轩，拜见师父！” 一道无形的力量把文轩扶了起来，年轻男子像是很伤怀，他眼中的痛色浓的如同要溢出。他望着远处一阵出神，就在文轩忍不住想问他是否来自仙境内时，年轻男子突然道：“我受伤未愈，神智只能保留短暂的清醒，等我再恢复一些后，我们再离开。” 文轩答应了一声，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他到底怎么受的伤？认识这么短的时间，为什么收我为弟子？跟他真的能学到高深的道法吗？”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可能需要十年，甚至更久。若我发病，就不能护你周全，你要靠自己活下来。”年轻男子转过身来，看着他道。 文轩从出生到如今也才十六年，一想到光待在此地就可能要十年甚至更久，心中一阵恍惚，但还是老实回道：“是，师父。” 年轻男子再次一指点向文轩眉心，一篇心法传了过去。“这功法比你之前修习的更适合你，此地异兽很多，对你来说也是一种磨砺，你要勤学苦练，先有自保之力。” 第七十三章 山谷偶遇 一处如被刀剑劈开的未知山谷中，金色的电芒划过天空，接着一声低沉的雷鸣响起，一只巨大的雷鸟从天俯冲而下，它的前方不足一丈处，一个手臂赤裸，穿着兽皮短衣的年轻男子驾驭一把木剑快速落到地上，他回头看了一眼就要啄到后背的金色鸟喙，淡定一笑，身上猛然射出一道淡淡的金光，一轮太极阴阳虚影一闪而逝，巨大的鸟嘴此刻正巧啄在他的后背上，泛起一阵能量涟漪，他借着这股力量一瞬间便窜出去数十丈远。雷鸟见状怒鸣一声，贴着地面猛扇翅膀向前冲去，而此时兽衣男子双手捏诀，喊了一声“起！”。只听“嘭！”的一声，后面的雷鸟撞在一道阵法光幕上，扑腾了几下翅膀，没了动静。 兽衣男子用木剑划开雷鸟腹部，一颗闪着金光的拳头大小兽丹便被他掏了出来。他满意的点了点头，便向不远处一个天然形成的石壁洞穴走去。 兽衣男子进入洞穴，看着面前盘坐的一个年轻男子，蹙眉道：“师父此次昏迷的时间怎么这么久，这都过去九年了，不会出了什么问题吧。”他接着拿出那枚金色兽丹，道：“这枚雷鸟内丹有雷性之力，对您身上的煞气应该会有所驱散吧。” 此兽衣男子正是文轩，距离神秘男子收他为徒已经过去了十年，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青涩天真的少年，而是一个模样硬朗，性格坚韧的年轻人。他的修为也远非当年可比，不仅可以御剑飞行，也有了一定的自保之力，山谷内除了极少数的异兽，已经没有几个能对他造成威胁了。 十年前，这个看起来状态极不稳定的神秘男子教导文轩没过几天，便发病陷入了癫狂，文轩清晰的记得那天师父突然浑身涌动黑雾，滔天的煞气把山谷内的凶兽吓得四散逃跑，这座山谷瞬间就被黑气笼罩了。 文轩那时有种感觉，发狂的师父只要一个念头，就能杀死此地所有的生灵。但神秘男子最终像是还有一丝理智，自闭了生机，随后便没了气息，只有微弱的脉搏证明此人还没真正死去。那次过去了近一年他才苏醒过来，教导了文轩修炼上的一些问题，又再次犯病，陷入了昏迷。 但此次已经过去了九年，这些年文轩每天都会过来看他苏醒没有，看到今日师父又像往常一样，没有丝毫要苏醒的迹象，文轩叹息一声，走出山洞。 “我还是好好修炼，等师父醒来，定会对我的进境满意的。”文轩拿起木剑，便向谷内深处走去。 李婉儿如九天仙子落凡尘，不知何时出现在山谷上方，她看着追逐着异兽的文轩，美目中有道讶色闪过。 下方的年轻男子一身强壮的肌肉裸露出来大半，满头黑发随意披散着，像是从小在这蛮荒山谷长大的野人。只听他一声大吼，那如牛一般大小的蛮兽，被他一个纵身捉住了两只角，便丝毫动弹不得，只能不断哀嚎着与他拼命角力，此人的力气绝非平常凡人能比。 李婉儿盯着那道身影许久，散开神识探查起他来，她的美目突然一亮，发现此人竟然是个修士，虽然修为不高，但在道家术法的修为上有三四层的样子，这绝非普通人能做到，而且给她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熟悉感。 李婉儿纤指一点，那头被文轩制服的蛮兽突然像是力气大增，变得狂暴起来，很快便挣脱他的双手，它盯着文轩似乎要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这个欺负它的人类身上。 文轩一愣，也没想到平时捉了很多次的蛮甲青牛怎么会突然力气变得这么大，他看着快速冲过来的蛮甲青牛，身上金芒忽而一闪，他伸出一只手便要硬接这蕴含巨力的一撞，那头蛮甲青牛长嗷一声，四蹄踩的地面咚咚大响，如箭般冲了过来。 一道模糊的太极虚影一闪而逝，山谷中随即传来蛮甲青牛无力的嘶嚎声。 李婉儿的身影刹那间便出现在文轩面前，离他只有不足一丈远。这凭空突然出现的白影把文轩吓了一大跳，待他看清面前之人的容貌，一时呆愣住了，心中只冒出一个想法，“这是传说中的仙女吗？” 看到面前的仙子不断靠近，文轩连连后退，盯着李婉儿绝美的俏脸结巴道：“你……是谁？” 刚才就在那道太极虚影出现时，李婉儿内心猛的一跳，那男子使用的功法像是东蒙仙宗的功法大衍无极诀，但也像是在大衍无极诀基础上所创出的新的功法，或是经过修改，看起来比大衍无极诀更加玄奥高深，这手眼悟性绝非一般修道中人能做到。 “你怎么会大衍无极诀？”李婉儿的脚步还在不断逼近文轩。 “大衍无极诀？我不知道！”文轩顿感莫名其妙，看着面前这个美丽无双，清丽脱俗的女子，她的脸上好像有些激动神色，眼神还带着期待与疑惑，这还是自己第一次见到容貌这么极致的女子，比在冰幻宗自己一直暗暗喜欢的师姐还要美丽几分。 “你从哪里学到的这功法？是谁教你的？”李婉儿再次贴近，抓住文轩的手臂追问道。 “你要做什么？这是我师父教我的。”文轩心中狂跳，那白皙的玉手抓着自己的胳膊，芳香可闻，他的脸上瞬间有些羞涩的红了。 “你师父是谁？他现在在哪？”李婉儿此时更显激动，文轩感觉自己的手臂此刻被她的指甲掐进了肉里。 “我师父……”文轩刚想告诉她师父就在身后不远的山洞里，但脑中快速闪过一个念头，“师父受伤这么重，一直躲在这里，不知遇到了怎样的仇家，我不能轻易的泄露师父的行踪。” 文轩叹息一声，道：“我师父已经去世了。” 李婉儿缓缓松开抓着文轩的双手，后退一步，眼神从刚才的激动期待慢慢变为失望痛苦。 “你叫什么名字？”李婉儿转过身去，轻轻问道。 “文轩。” “文轩。”李婉儿娇躯抖了一下，念了一句，接着道：“这名字是你师父给你起的吗？” “是的，我小时候被师父所救，进入宗门修道。师父说我资质平庸，可能在修道之路上难有所成，便给我取名文轩，希望我以后才兼文武，气宇轩昂。”文轩的脸色也黯淡下来。 “你师父叫什么名字？葬在何处，能带我去看下吗？”李婉儿的语气中已经满是苦涩。 文轩看着面前的这道窈窕背影，心中不满道：“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人，问东问西的，难不成跟师父真有什么关系？”但他还是回道：“冰幻宗十年前被人灭门，就我一个人逃了出来，我也不知道师父埋在何处。他老人家姓温，单名一个齐字。” “温齐？”李婉儿投过来一道不解的眼神，“那你刚才降服蛮兽所施展的神通是你师父所传还是另有其人？” 文轩被她看了一眼，就感觉自己的这点把戏被一下子看穿了一般，心底暗道：“这女人必定不简单，如今的师父名讳我也不知道，也不算欺骗她。”他眼神略一躲闪，背对着李婉儿道：“自然是师父所传。” “冰幻宗确实不存在了，如今昆桑城内有好几家修道宗门，我去看看还有没有冰幻宗幸存下来的人。” 那悦耳的声音在文轩耳边响起，他转过身来，却发现那道白色丽影早已不见了。 “你到底是谁，究竟想做什么？”他大喊了几声，也无人回应，嘴里嘟囔了几句谁也听不清的话，又去追那几头蛮甲青牛了。 昆桑城，冰极宗。 十年前昆桑城最北边的昆珠峰上发生过一起修仙大战，据传当时来自其他地方的三个宗门的大批高手突袭了昆桑城内的冰幻宗，瓜分了冰幻宗所属的四个灵池，除了在冰幻宗原址上的冰极宗，如今昆桑城内的修道宗门已有四家。 昆仑如今天地灵气越来越稀薄，修道中人往上攀登的大道似乎被截断，很多人的修为停留在原地，即使面临破境的节点也迟迟不能突破，他们在尽一切可能的寻找尝试他法。 李婉儿出现在冰极宗的山门处，她想起山谷内那年轻男子的话，对这个夺人山门，灭人宗门的冰极宗顿生厌恶，冷冷向内传音道：“冰极宗宗主出来见我！” 昆仑如今修炼环境恶劣，凡人区域没有人仙境的修士，李婉儿已经尽量压制修为，但这一声传音还是至少带了人仙境的威压，很快十几道身影便出现在冰极宗山门外。 “老夫易远，是冰极宗的宗主，不知这位道友来此所为何事？”一个体态肥胖，年愈五旬的老者拱了下手，满脸笑意的问道。 李婉儿感应到此人有半仙后期的修为，放在如今昆仑界也算实力不俗，其他几人也都在半仙初期或中期，这冰极宗可以算的上如今昆仑的第一修道大派了。 李婉儿纤指一点，大衍无极诀功法便向那肥胖老者击去，名为易远的肥胖老者顿时一惊，忙打出神通化解了这奇快的一击。 “道友这是何意？”易远脸上笑意消失，不解道。 “你可知道此功法？”李婉儿淡淡道。 易远与其他几个老者对望一眼，脸上疑惑之色更浓，再次抱拳道：“老夫看这功法似是道家五行神通，不知叫什么名字？我们从未见过。” “这里可有冰幻宗幸存之人？或者冰幻宗留下的功法？” 易远肥胖的脸上露出古怪神色，尴尬一笑，道：“道友此话从何说起？” 李婉儿美目中锋芒如剑般射了出去，只见易远几人如遭雷击，腾腾后退，额头上已经满是汗水。 易远心中大震，刚才那年轻女子的一道眼神，似乎就能杀死自己无数次，这可不像是人仙境能有的压迫感。 “道友息怒，冰幻宗还有一人幸存，我这就让他出来见您。”易远说完匆忙向宗门内传音，像是慢一步就要惹出大祸一般。 很快一个中年男子快速御剑来到山门外，易远急声道：“玄成子，你速速给这位道友解惑。” 李婉儿淡淡看了他一眼，道：“温齐你可认识？” “认识，他是我师兄。”玄成子恭敬回道。 “这功法你可识得，是不是你师兄温齐所修炼？”李婉儿向玄成子眉心打入一道功法虚影。 “这倒是未曾见过，我们冰幻宗仅有冰心玉露功与幻山诀两种功法，并无人修炼其他。” “你确定？”李婉儿看向他，带了一丝神魂震慑。 玄成子双腿一软，脸色霎时苍白，皱着眉头思索了下，道：“我们师兄弟四人皆授业于一个师父，修习的功法自然是一样的。” 李婉儿心中似乎有了答案，不再理会这些人，身影瞬间消失。就在冰极宗众人都松了口气时，她的声音再次冷冷响起，“灭人宗门，便是种下了恶因，终究还是要食恶果的。” 此话如同一道神音在众人心头轰然而鸣，不断回响，那玄成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师兄，此人究竟是谁？”有一老者惊魂不定的问道。 易远长叹一声，摆了摆手，脸上苦色已起，看向北方道：“看来我们惹怒了仙境内的仙人，冰极宗看来是下一个冰幻宗了。” 第七十四章 再回仙境 山谷内，一股有如天威般的极强神识笼罩而下，兽吼鸟鸣的山谷刹那间便沉寂了下来。在一颗圆形巨石上打坐炼气的文轩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这股力量压的趴在了石头上。 金芒一闪，李婉儿出现在山谷内，她玉手轻挥，趴在石头上挣扎着想站起来的文轩被一股大力拍向远处，狼狈不堪的在地上滚了几滚。 “没想到你看着真诚，竟也会欺骗隐瞒！”李婉儿俏脸含煞，声音虽柔美，但却带着怒意，笼罩在此地的威压依然让人心惊肉跳。 文轩在地上试了几次没有爬起来，心底快速思索着应对之策。眼前这女人虽然长得极美，但此刻脸上有如寒冰凝结。而且她的修为奇高，不知道与师父相比谁更强大一些。最主要的是自己与她并不相识，师父如今状态又惊人堪忧，又怎能对她如实相告。令文轩没想到的是她竟真的跑到冰幻宗去查证，而且还一副寻根究底的样子，看来不得到答案是不会放过自己了。 面对这等比冰幻宗宗主都强大不知多少倍的强者，文轩此刻毫无办法，只能道：“我说的也并非虚言，冰幻宗温齐长老确实是我师父。至于我修炼的功法，我并不知道叫大衍无极诀，你就算杀了我，这也是事实。” 两人沉默片刻，李婉儿黛眉一蹙，滔天的威压骤然又增，文轩感觉胸内憋闷，呼吸不畅，头脑一阵眩晕，身体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压碎。 李婉儿冷冷道：“小小把戏，真以为我看不出来？温齐是你曾经的师父吧，你修炼的大衍无极诀初入门槛，一看便是近几年才习得，我所问的是你逃离冰幻宗后所结识的那个人！教你这功法的那个人！” “他现在在哪？告诉我！莫非真要逼我对你搜魂不成！”李婉儿这一声娇喝已经用了天仙境的神魂压迫，后面的话更是愈发冰冷。 以文轩此刻的道行，面对天仙境的威压怕是不死也会神魂受到重创，但李婉儿明显并没有要取他性命的意思。只见文轩身后的金芒一阵闪烁，那虚淡的太极虚影竟然有些凝实起来，他握了握拳头，盯着李婉儿不解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李婉儿看文轩在修道上的天赋着实不高，刚才用自己天仙境的神通及在仙界洛神宗学到的秘法，帮他梳理了下经脉及气海，不曾想助他有了突破，在大衍无极上已经到了第二层。 “看你也不像坏人，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只是师父确实还没来得及告诉我他的名讳，便昏迷了，说他老人家仙逝也不过分，而且他都这样子九年了。” 束缚整座山谷的威压突然散去，李婉儿上前抓住文轩的双手，美眸闪烁出明亮的光芒，焦急道：“他是我的师叔，我已经寻找了他十年，带我去见他，好吗？” 看着面前这位有如天仙般的女子，透过她微红的眼睛能看出这是真实的感情流露，她的着急与关心不似作伪。文轩抽出双手，道：“随我来吧。” 不足三丈宽的石洞内，李婉儿缓步走近那个看起来毫无生机的年轻男子，她的双手摸向男子没有血色的双脸，触之冰冷僵硬，她又看向男子身上带血的白袍，历经多年，白袍除了边角能看出本来颜色，其余之处都是暗沉的血色，能看出当年这人定是受了难以想象的创伤。 李婉儿心中被一股强烈的柔情所填满，修仙无岁月，一别三百年，没想到再次见到自己心心念念之人竟然是此种境况。她的脑海中涌现了四百多年前，神州发生的那惨烈一战，珠泪顿时潸然而下，她对着男子凄然一笑，柔声道：“文师叔，三百多年不见，你怎么又受了这么重的伤，但这次婉儿在这里，空侯大哥也在昆仑，你定不会有事的，我这就带你去见他。” “原来师父也姓文！”文轩看到女子难以平复的情绪，心中一时大受触动，不禁想：“没想到师父的师侄竟对他如此有心，师父也一定是个很好的人吧！” 十年的时间，昆仑仙境内依旧破败不堪，目及之处，虽看起来荒无人烟，但万物的生长环境却在缓慢恢复着，凌烟水榭的万顷竹林也再次生长出了近半幼竹，只是化为灰烬的大殿楼宇和几座坍塌的主峰在证实着这里所发生过的那一场两界大战。 文轩随李婉儿进入了一个闪烁着七彩霞光的云雾中，迅疾无比的穿梭了有半个时辰，直到身体撞到了一层有如泡沫般的光壁，七彩云雾散去，身前的绝丽女子道：“我们到仙境了。” 文轩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喃喃道：“这里便是仙境吗？怎么跟传说中的不太一样？” “空侯大哥，灵漪前辈，我找到文师叔了。” 空侯这十年来一直在九龙壁下闭关巩固其金仙中期的修为，虽然昆仑界没有仙界的仙灵之气，就连天地灵气都已经不多，但对金仙境的强者而言，这些对修为提升的影响已经不大。若想提升修为突破更高的境界，主要还得靠对天地大道的理解与感悟，还有一些逆天的机缘。 听到李婉儿的传音，空侯眼中射出一道璀璨的白光，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倏忽不见。 空侯瞬间便出现在李婉儿与文轩身前，他释放神识稍微感应了下，便惊呼一声：“好兄弟，你还活着，太好了！” “空侯大哥，文师叔如今神魂近乎消散，身体更是没有生机。可文师叔九年前曾有过短暂的清醒，后便一直这样了。”李婉儿说完把男子轻轻放在了身前的一块石台上，但眼神却始终放在他的身上。 一粒丹药从空侯手中飞出，化为一片金色光芒后钻入男子体内。 “你怎么知道文昱九年前有过苏醒？”空侯边说着又把一道像是符箓般的虚影打进他的体内，但看样子并没有太大作用。 “这是文师叔十年前收的弟子，叫文轩。”李婉儿指着文轩道。 “文轩？”空侯只瞥了一眼便看透了文轩的年岁修为与修炼的功法。 “仙人，求您救我师父。他老人家是我在一座山谷中发现的，当时也是在昏迷中……” 一道蓝色丽影无声间出现在此，灵漪不知从何处赶过来，她快步上前，俯下身子看着石台上不知是生是死的文昱，当看到其身上穿着的血袍时，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灵漪前辈，有空侯大哥在，文师叔定不会有事的。”李婉儿接着把目光转向空侯，问道：“空侯大哥，文师叔这伤？” “文昱的神魂与肉体都不弱，远超同境界修士，若是换做旁人定然早就消散了。”空侯发现文昱的神魂如同在风中微微闪动的烛火，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能保持这个样子十年已经是个奇迹。 空侯的双目如同两个发光的灯笼，他运用七玄门秘法进入了文昱破损的识海，此秘法如同夺舍，但却不会侵吞别人的神魂。他要看看文昱究竟因何把灵魂之力磨灭殆尽的。 空侯的神识之力进入文昱的识海，便如同进入了一片废墟，他此刻心中一震，看到了文昱识海中曾发生的那场昆仑界与幽冥界的惨烈之战。他的手一挥，一段画面便在几人身前的半空中显现出来。 震耳欲聋的劫雷声中，红光与黑影覆盖的昆仑仙境到处都是战斗的身影，万丈高峰崩塌，有如城池般的巨殿倾倒，不断有身着昆仑灰白色道袍的弟子或从天上掉落，或被拍成血雾…… 画面中上百人布下了一座威力绝伦的逆天大阵，由四柄仙剑构成了四个主阵眼。很快一面带着幽森气息的禁幡出现了，它由一个身穿黑衣的老者催动，立于万丈大阵中。老者挥动禁幡几下，四大阵眼中的一个长老倒下了，而这时一道毁天灭地般的的汹涌力量从上空击了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文昱出现在那个阵眼处，接替了那牺牲的老者，重新催动起了那柄仙剑，大阵再次运转而起，挡住了那道令天地变色的力量。 此刻无人能够从文昱识海中的画面移开目光，几人中实力低微的文轩内心更是如同翻江倒海，此画面与那一日冰幻宗被袭击时是何其相似。 “这便是仙人之间的战斗吗？原来师父这么强大！” 光芒耀眼，画面中灵微子、灵慧子接连自爆了，而此刻灵漪身子一抖，他在画面中看到了和一个幽冥界人战斗的自己。 此画面是文昱的神识与双眼所记录留下，从刚才这些画面一直都是大战的每个紧要的地方，但此刻却一直锁定在一个女子身上，而这个女子便是灵漪。 灵漪被那幽冥界人的法宝击中，吐血摔到了远处，画面一抖，大阵中文昱所催动的仙剑一阵晃动，眼看此处阵眼就要停止运行，画面此刻突然转到了大阵下方几百人身上…… 灵漪飞落到远处的身影看不到了，此刻催动禁幡的黑衣老者不断攻击文昱的阵眼之处，看起来一副恼怒欲狂的样子…… 灵漪珠泪滚滚，自责与疼惜不断揪着自己的一颗心，她透过画面看到了文昱的无奈与痛苦，维持大阵与救护自己，对文昱来说像是一件最难抉择的事情。 不久画面中灵清子自爆了，而大阵也在那面禁幡的不断攻击之下终于坚持不住崩溃了，画面也到此而止。 “师父！”灵漪被莫川救起后便昏迷了过去，此后发生的一切她并没有看到，只是醒来后听莫川说昆仑仙境内无人生还，被屠戮一空。但此刻亲眼看到师父也被迫自爆，内心才真切的体会到那种无力的痛苦。 “受冥王幡如此攻击，又有诛仙阵的反噬巨力，以文昱的修为能保留下残破的神魂已经是个异数了。”空侯看着躺在地上毫无生机般的文昱，叹息一声。 “那该怎么办？”众人都向他看去。 “去仙界丹霞谷找归无上仙，我们现在就动身。”空侯说完，挥手便出现了一个旋转的跨界通道，他把文昱收进神境内，迈步便向通道内走去，李婉儿与文轩紧跟其后。 “莫川师兄还在昆仑，我就不随你们去了，文昱有你们照料，我很放心。”灵漪一只脚刚迈起便停了下来。 李婉儿有些诧异的看了灵漪一眼，道：“那等文师叔恢复，我们就回来。” 文轩内心很是激动，刚才他们说到了仙界，今日自己不光来到了传说中的仙境，更要跟他们去仙界，一想到这，他有些迫不及待的追上了李婉儿。 “你的修为还不到半仙境，去不了仙界，仙境内的灵气还是比外面浓郁不少的，你就留在此处好好修炼吧。”空侯看了眼文轩道。 “可是，师父他……”文轩话说了一半，便有些失望的答应了一声“哦。”他看着李婉儿两人进入了通道之内，心中怅然若失。 李婉儿像是想起什么，突然回头向文轩道：“你身负灭门之仇，想要为你师门复仇就要努力变强，靠自己去完成，不要荒废了你师父传你的功法。” 文轩眼神坚定，向李婉儿重重的点了下头，他想起刚才看到的画面，一时之间心潮澎湃，画面中师父如同一尊顶天立地的战神，为了师门的存亡几乎流尽了全身的鲜血，他的身影看起来是那么的伟岸高大。而自己修为低微，当年冰幻宗被人袭击时，他只能在师父的保护下狼狈的逃离。想到此处，他的一颗心如同再次被狠狠刺了一下般的疼痛。 “你师父去仙界的这段时间，你就随我在此地修炼吧。你师父是昆仑弟子，既然你是他的弟子，那也算是昆仑弟子，我便传你几种昆仑功法。”灵漪说完，混元真气，五合掌两种昆仑功法传入了文轩识海。 文轩大喜，忙恭敬行礼道：“多谢前辈。”有师父传授的大衍无极诀和这两种仙人修炼的功法，自己以后勤学苦练，定能报了冰幻宗的血海深仇。 夜色降临，明月如往常一样从凌烟水榭东面的高崖上升了起来，可是以前这里如九天银河悬挂的瀑布已经消失，高崖近乎矮了一半，成了一截断崖，潺潺流水也已不见，凌烟水榭冠绝昆仑的雅致环境终究是不存在了。 一道白影忽然出现在断崖上，灵漪感应到此人的气息，身影一闪，便也上了断崖。夜色寂静，暖风轻轻的吹过，明月照耀着断崖下远近或高或低的翠竹，留下一片片参差不齐的阴影。 “你为何不随他们去仙界？”俊朗不凡的莫川还是那副忧郁模样，看来十年的时间，他也未从昆仑劫难的阴影中走出来。 灵漪沉默了会，道：“你早就回来了？” 莫川轻轻点了下头，道：“看到文师弟还活着，我也很开心。他为了你差点放弃诛仙大阵，我想他的心里还是有你的。” 灵漪突然转过身来，美眸水波粼粼，看着莫川微笑道：“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守护昆仑，而你为了我放弃了与昆仑共存亡，如果没有你，我早就死了。” 莫川还是第一次听到灵漪对他说这种话，看到她微笑的娇靥，一时间觉得心中有块阴冷的地方似乎变得温暖明亮起来。 第七十五章 丹霞仙谷 仙界太古时只有一块巨大的大陆，漂浮于一片穷仙人一生也无法穿越的大海之上。但经过数亿年的演变，慢慢分裂成了五块陆地，且彼此间的距离还在不断漂离变远。 北部有两块面积较小的大陆，为风神大陆和雨神大陆。西部为火神大陆，东部为水神大陆，中部为最大的一块大陆-雷神大陆，南部没有陆地，只有无边无际的大海。任是金仙境的强者，想要跨越这五块大陆，即使是空间穿梭，也得需要数年的时间才能做到。 雨神大陆极南之处，一座长而窄的沟壑如被人一刀劈开而形成，深不知多少，长不知多少，满目能看到的，皆是红色的岩石与土壤，如被鲜血着染，而土层上稀疏生长的绿色草木依然覆盖不了这鲜红的颜色，看起来很是奇异壮丽，这里便是仙界医谷丹霞谷了。 丹霞谷虽然不插手仙界纷争，弟子不多，但却是一座成立极其久远的宗门，谷中人一直擅长炼丹炼药，救死扶伤，培元健体。于偌大的仙界而言，丹霞谷内没有道行很高之人，其谷主归无上仙也才金仙后期的修为。但在雨神大陆，有仙王境的强大宗门也不会小觑丹霞谷，往往还会与其交好，丹霞谷医术独树一帜，炼丹之术更是声名远扬，再加上仙界人口众多，资源稀缺，经常爆发门派之争，纷乱不休，死伤不断，这仙界医谷的角色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谷中长满青苔的红色药园内，一位看起来三十余岁，长相很是普通的男子采下一株仙草，用手轻轻一搓，那株仙草便化为一片彩色光芒，消失在他手上。他随意的在药园内走动查看。突然，男子看向远处，脸上露出淡淡的惊色，苦着脸道：“这混账空侯又来了！” 他随即吩咐道：“椿儿，槿儿，谷内今日不接客，速速闭门。”说完身影一转，消失在药园内。 “是，师父。”两个十四五岁的女童双手轻挥，一道清光闪过，丹霞谷转眼间便从这座红色山谷中消失了。 山谷上方空中有一轮暖阳几朵白云，一个黑点在蓝天白云的衬托下显得很是清晰，距离丹霞谷这里越来越近，转眼间红色尘土飞散，现出两道人影，正是空侯与李婉儿。 空侯疑惑道：“奇怪，怎么会没有了，此处我来过一次，应该不会走错啊。” 他的双瞳接着射出一缕白芒，在山谷中扫视一番后，笑道：“如今我已破境至金仙后期，这迷踪阵法对我已经无用。” 空侯略一犹豫，大喊道：“归无上仙，本仙此次来丹霞谷是为救人，还请打开山门。” 过了一会，归无有些不满的声音响起：“哼！你这奸诈小子，浪荡成性，不好好修炼竟也能破境至此，天道真是不公。”空侯能识破他的迷踪阵，看来修为已经不弱于他。 空侯尴尬一笑，道：“上仙，只要救活我这兄弟，我身上的符宝仙器，这次换你随便挑，可好？” 丹霞谷内，空侯与李婉儿神态紧张的看着石床上的文昱。 归无食指探出，一缕金光便进入了文昱识海，过了一会，归无皱着的眉头舒开，道：“他的魂魄十不存一，识海中还有与其纠缠的一些戾魂碎片，为了不被夺去神智，他自闭了神识生机。若不是心中有些未竟执念，可能早就死去。不，他已经算是个死人，可以说只是灵识不灭罢了。” 李婉儿忙施礼道：“前辈，你肯定有办法对吧。” 归无转脸看向她，眼中的金芒再次一闪，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惊讶，道：“有，服下凝聚魂魄的聚魂丹。” 李婉儿闻言松了口气，归无突然指着空侯，道：“只是丹霞谷仅有一枚聚魂丹，且已被这小子骗走，想救他只需空侯拿出来给他服下即可。” 李婉儿看向空侯，满脸期待的等着他拿出聚魂丹。 就在刚才归无说出聚魂丹时，空侯就有种不妙的感觉，当年在此处跟归无打赌所得的聚魂丹与聚元丹，几经周折到了神州凡界。 这两位金仙后期的强者，自然能发现聚元丹被文昱所服，至于聚魂丹，肯定也逃不掉他们的眼睛，李婉儿神魂中蛰伏的另一个魂魄，就是服食聚魂丹的结果。 空侯转开目光，有些为难道：“你当时也没告诉我这丹药仅此一颗，聚魂丹已经被人服用了。” 归无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李婉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求道：“恳请前辈出手相救，只要晚辈能做到的，一定任凭前辈差遣。” 归无弹出一道劲气扶起李婉儿，皱着眉头道：“炼制聚魂丹需要紫苑花，灯心草，茯神根三种珍稀草药为药引，丹霞谷内尚有灯心草与茯神根，但这紫苑花却极为难寻，采摘方式更是奇特。需要处子之身的女子于拂晓时分，待花苞含露绽放九分时，快速摘取，而且要趁着花瓣枯萎之前赶回，这几个条件缺一不可。” “晚辈愿去寻找紫苑花，不知前辈可知哪里有其踪迹？”李婉儿心中略安，有方法就好，无论多难，她也会去做。 “此谷往北千余里，有处山涧叫无忧涧，上次老夫的弟子就是在那里寻找到一株，你可以去碰碰运气。” 空侯手中出现了一张黄色符篆，交给李婉儿道：“李仙子，带着这枚符护身。” 李婉儿离开了，归无突然走到文昱床前，手中出现了一枚丹药，他手指一挥，丹药便化为光点钻入了文昱体内。 归无探出手，一指点到文昱眉心，大喝一声：“神引，魂归，聚魄，凝识！” “聚魂丹！你这庸医，既然有聚魂丹，还让李婉儿独自去那无忧涧，到底有何用意？”空侯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大呼小叫什么，聚魂丹虽然珍贵，我丹霞谷还是有几颗的，否则当年被你骗走老夫岂会罢休。” “这女子的神魂中隐藏着另一道魂魄，那道无灵识的魂魄也曾服过聚魂丹，应该就是你那颗，否则以其凡人的身躯又怎会保存下来。此女子身怀两世因果，我刻意把她支开，就是不想聚魂丹在这小子体内药效发作时影响到她与那另一道魂魄。” 归无接着叹息道：“这两个年轻人，一个魂魄有失，一个神魂中还蛰伏着另一道灵魂。此二人都在凡界服下了我炼制的丹药，说起来不知是与你有缘还是与我有缘。” “那当然是与我们都有缘了，不过那另一道魂魄确实与我这兄弟有很大的因果，上仙怎么看？”空侯道。 “他身上还有一枚灵界丹药回灵丹，想必是为那道魂魄准备的。只要给那李婉儿服下，那道魂魄灵识复归，就会重生了，但李婉儿也就在这世间消失了。此二人只能选择一个，只是不知这小子会选择谁。” 空侯听李婉儿说起过文昱在神州时对一个魔门女子用情极深，那女子还是因他而死，想必李婉儿神魂中的那道灵魂就是那个女子的了。 空侯与李婉儿相处虽不久，但却极为欣赏李婉儿对爱情的态度与对文昱的付出，如果真的让她从这世间消失去换另一个陌生的人，他定然是会反对的，即便是文昱的选择。 “上仙，你有没有办法让李婉儿免受夺魂之劫？” 归无看向空侯，用一种欣慰般的口吻道：“你小子终于说了句听着还算舒服的话。老夫不是干涉他们的因果，只是作为医者，只救活人，不救死人。这种事你我皆不便插手，还是他自己选择。我让李婉儿去寻紫苑花并亲自采摘，一是为了防止聚魂丹的药效影响，二是紫苑花可固其魂，定其魄。但回灵丹是灵界聚灵奇药，所以是否有用，并无几分把握。” “上仙不愧是仙界神医，本仙佩服。”空侯由衷赞道。 两天过去了，李婉儿还没回来，石床上的文昱虽然已经服下了聚魂丹，但还是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第三天的上午，李婉儿风尘仆仆的赶回来了，找到了一株紫苑花，她高兴的交给归无，便去文昱的石床前守着他了。 不久归无把一枚丹药打入文昱体内，告诉李婉儿文昱很快就会苏醒。 可能最近几天李婉儿奔波寻找紫苑花片刻未歇，即便是天仙境的身体也是疲惫到了极点，她趴在文昱的床头，慢慢睡着了。 睡着的她没看到离她头发不到几寸的地方，文昱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文昱感觉自己一直在九幽黑暗中与一群阴灵鬼物战斗，也不知战斗了多少年。突然有一天眼前有道光芒越来越亮，黑暗的世界终于明亮了起来，一道白色身影仿佛在远处看着他，可是模模糊糊看不真切。他忍不住向那道白影跑去，可那道身影却越来越远，无论他跑多快，那道身影总是离他一段距离。就在他准备放弃时，一阵咯咯娇笑幽幽传来，身周的虫鸣鸟语花香微风也越来越清晰起来。 他眼前的世界终于不再模糊，终于看清了那道绝美的容颜。 “清澄！”他大呼一声，双手向那道丽影努力伸去，可就要捉住清澄的衣角时，那道身影却如风般消散了。 “不……”啸声久久不绝，此刻天地间，只有一个痛苦的男子在仰头嘶吼。 李婉儿惊醒过来，看着双眼紧闭的文昱眉头紧皱，脸上看起来极其痛苦。她伸出手，抚在了文昱额头，突然间，她的玉手像是定住了，因为此刻文昱睁开了眼。 李婉儿愣了一瞬，回过神来眼眶突然就红了，笑道：“文师叔，您终于醒了！” 文昱向李婉儿看去，四目相对，气氛一时便凝住了。这一眼似是望穿了岁月更迭，时光轮转。文昱猛的坐了起来，有些激动的看着面前的美丽女子，在李婉儿带着笑意的目光下，突然抓住了她的玉手。 想起往事种种，文昱心中大痛，情绪一时难以抑制。仙路漫漫，五百年的岁月更迭，对这个女子的思念似乎从未有过减少。他张了张口，嘴唇抖动了几下，万千话语到了嘴边只凝成了两个深情的字，“清澄！” 脑海中那些回忆如浪潮般汹涌而来，冲击着文昱的心。虽历经五百年，但依然还是那么清晰，那么深刻，就像是前世今生注定的情缘。 “哪里来的臭小子，也配妄猜我的身份！” “无论怎样，我都不会抛下他！” “去你师门前，能陪我去那个村子待几日吗？” 清澄温柔而又带着情意的话语又在耳边响起，文昱心中猛的一颤，喉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他想到了清澄在他怀中含笑而瞑让人心碎的那张脸，深刻的记忆再次冲开了那扇门，把他冲击的几乎站立不稳，几百年的思念再也压制不住。在李婉儿瞪大的双眸中，他的眼角有一滴泪倏忽滑落，如刀割般划破了脸上的那抹坚毅。 李婉儿心中有股痛苦而又浓烈的柔情莫名的迸发而出，使得她的娇躯颤抖了一下，眼前瞬间一片模糊。 有道恍惚而又零碎的记忆从脑海一闪而过，眼前的温和男子似乎很久以前抱着自己，一遍一遍的喊着自己的名字，他的眼泪滚滚而落，滴在了自己的脸上，此刻他脸上的那滴泪仿佛在前世就已经重重的滴进了自己的心里。 这感觉李婉儿虽是第一次感受到，但此刻却如此浓烈与清晰，就像真实发生过一般，已经镂刻在了记忆深处。就在李婉儿恍惚之间，面前的男子猛的把她拥入了怀中，他拥抱的如此用力，就像最害怕的事就是怀中人会离开他一样。 “清澄。”文昱还是如同当年清澄身死那刻时，嘴里只有这两个字。 听到清澄这两个字，李婉儿心中有失落更多的是心疼，她忍不住也搂紧了这个男子，柔声道：“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她在心底坚定的念道：“文师叔，虽然你心中之人不是我，但以后就由婉儿来永远陪着你。” 空侯与归无出现在门口，李婉儿俏脸微红，离开文昱的怀抱，向二人道：“文师叔刚刚醒过来。” “好兄弟，这一劫，你又挺过来了！”空侯走上前去，拍了下文昱的肩膀。 “大哥。”文昱再次见到空侯也很高兴。 “快谢谢这位归无上仙，是他让你死而复生的。”空侯指着归无笑道。 “老夫只救活人，你还有一点魂魄，半点生机，所以是你自己命大。”归无淡淡道。 文昱认真行礼，道：“多谢前辈相救之恩，容晚辈他日再报。” 归无摆了摆手，目光一转，看向文昱身旁的李婉儿，道：“你最应该感谢的是这位姑娘，是她为你取来灵药，寸步不离的守着你，直到你苏醒。” 文昱转动的身体突然顿住了，他的脸色瞬间便惨白了下来，像是不能接受从刚才甜美的梦中醒过来，此刻的他才隐隐想到，清澄已经死去多年，那刚才跟自己软语温存的是？ 李婉儿娇靥微红，一脸盈盈喜意，或许此刻的她也突然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吧。 空侯与归无不知何时已经离开，连门都给带上了，两人竟未发觉。文昱看向李婉儿，用陌生而又苦涩的声音道：“原来是李师侄，刚才师叔失态了，对不起。” 李婉儿走上一步，想握住他的手，可文昱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甚至有些慌乱的躲闪了一下。 “我一生凄苦，历经磨难，数次身殒，更有昆仑界的灭门深仇，我的命早已朝不保夕，又怎能害了你。” 李婉儿听着他决绝的话，从他目光中看到了一种隐藏极深的温柔，在这丝淡淡的温柔中，能看出他有无奈，有担忧，就是没有一丝犹豫。 两行珠泪从李婉儿洁白的脸颊滴下，落在满是红砖的地面上，砸出两个深色的印记，像是两把利刃插进了文昱胸膛。 文昱看着跑远的李婉儿，感觉刚才不是拒绝了李婉儿，而是推开了自己深爱五百多年的清澄，他身子晃了一下，吐出一口鲜血，盖住了地上那两滴李婉儿心碎的眼泪。 入夜微凉，万籁俱寂，文昱站在院中，看向谷中不远处那间亮着灯火的小屋，那是李婉儿休息的房间。 归无不知何时出现在院中的凉亭里，向走过来的文昱道：“文小子，听空侯说你这数百年的苦修岁月，经历了不少磨难，怎的就是放不下心中的那缕执念那？修道修的不仅是天道，更是心道，参破执念，心道一途才能平坦。” 文昱觉得归无上仙的话不像是与他闲聊，更像是在隐约传达些更深层次的东西，定然涉及到李婉儿神魂中隐藏的另一道清澄的魂魄，于是忍不住问道：“前辈，您的道只是济世救人吗？” 归无哈哈一笑，神秘道：“被你说着了，老夫活了八千余年，在丹道医道上也算有些天赋，自三千年前从师父手中接过这丹霞谷，我的道就在这医谷了。放眼整个仙界，来丹霞谷求医治病之人何止千万，来此之人都有所求，为活命为治伤为健康，但人人命数不同，所求结果也不尽相同。” 文昱恍然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了第一次初入昆仑时，师叔灵清子的话，“冥冥中生命各有定数，岂是你一人之力可改？”又想到了雪瑶仙子的话：“无论你以后顺天应道，还是逆天行道，我只希望你不要刻意去改变万事万物的自然规律。”还有松清一生为复活落无殇甘愿与天下为敌，最后却突然放弃了百年的努力。 “前辈不止医病，更在医心，令人敬佩。这些是执念也非执念，归根究底只是我不想遵循天道。可是终究只是我自己的意愿罢了。” 文昱像是下定了一个决心，手掌抖了一下，光芒一闪，一枚青绿色的丹药出现在手中，他看着丹药良久，柔声道：“清澄，对不起！”说完手指攥紧，回灵丹便化为了粉末从他指缝中缓缓飘散。 亭中的归无看着文昱掌中的回灵丹随风消散，轻轻点了点头，眼中出现了一抹明亮的光芒，而后身影消失在这黑夜小院里。 第七十六章 灵魂相融 雨神大陆，丹霞谷。 文昱醒来的第三天，这几日他都在巩固自己天仙后期的神魂修为，今日空侯来看他，得知他狠心拒绝了李婉儿，空侯非常气愤的训斥了他一番，便去寻李婉儿了。 空侯走到李婉儿所居的小院门口，正巧碰到李婉儿神情倦怠的走了出来。 “李仙子为何看起来这般憔悴？定是为了文昱那臭小子吧。他刚醒来不久，脑袋还未开窍，我已经骂了他一通，等我再去教训他一顿，替你出气。” 李婉儿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谢空侯大哥操心，这几日我便是这般，整日感觉头脑昏沉，可能是前些时日太过疲劳了。” “以你天仙境的修为，不应该啊。”空侯疑惑间看到归无出现在不远的药圃里，忙喊道：“归无谷主，你来看看，李仙子这是什么病症？” 归无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走了过来，看着李婉儿道：“李姑娘的问题出自神魂，可容老夫查看下你的神魂灵识......” 空侯干咳一声忙打断归无的话，道：“女子的神魂识海岂是随便能查看的，你还是换个方式吧......”他接着向归无传音道：“你这是要告诉她？” 李婉儿却笑了笑，不以为意道：“前辈济世救人，眼中只有患者与病症，不打紧，前辈尽管查看便是。” 金光一闪，没入李婉儿眉心，过了有几息的功夫，归无双瞳蓦然瞪大，像是发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他随即收回神识，对李婉儿淡淡道：“这病症是因李姑娘这几日心损神伤所致，并无大碍，休息几日便可自行痊愈。” 等李婉儿离开后，归无低声对空侯道：“她神魂中的两道灵魂已经接近完全融合，不分彼此，算是一个人了，只是没有唤醒前世的灵识记忆罢了。” “应该如此，李婉儿的师父是洛神宗的琼霄，以其金仙后期的修为，应该早已看出问题所在，即便他没有办法，洛神宗宗主可是仙王境的强者，若是想分离两道灵魂，还不是很简单的事。既然都未对她干预，看来这两道灵魂相融已然不可逆改。”空侯也点头道。 “她这几日身体疲乏，是紫苑花安定魂魄的药效，还好我们没有过于出手，否则定会铸下大错。” 天色微亮，丹霞谷谷口亮起了两道微弱的光芒，早起多时的文昱略感好奇的看过去，只见两个黑衣男子被谷口的禁制所阻，有些慌张的向内传音说了些什么，很快山门禁制开了一角，两人面露喜色，身影一闪后从谷口处消失。 就在文昱不以为意的移开目光时，从谷口又缓缓走进来一个年轻男子和一个年轻妇人，看样子像是一对夫妻，他们没有被山门处的禁制所阻，就这样径直走了进来。 文昱感应了下那两人，发现这两人全身无一丝真气波动，是两个普通凡人，而且那男子容貌枯槁，体内生机近乎枯竭，应该活不了太久。 文昱心中对丹霞谷的敬意油然而生，“原来来此求医问药的不光都是修道中人，还有很多连真气都没有的仙界普通凡人。丹霞谷医者仁心，救的不仅仅是修道仙人，更是这世道万灵。” “老弟在这看什么那？”空侯走到文昱身旁，看他盯着山门处双眼似有神光，忍不住问道。 “大哥，丹霞谷无论对修道之人还是普通凡人，不论强弱，不分贵贱，视之皆一视同仁，小弟心中很是敬佩。” 空侯笑了下，道：“丹霞谷确实值得尊重，但对生命来说，不光是医者，其他人也是如此，对生命尊重，才会得到生命的尊重。” 文昱点了点头，两人聊天间正好看到刚才那对夫妻从一间药房走了出来，趁男子在前面慢慢下石阶时，女子悄悄挥袖抹掉了眼角的泪水。 这两人不知从哪里，也不知赶了多久的路，不辞辛苦来此求医，到最后却白跑一趟，绝望而归。若是以前的文昱定会心中不忍，出手相助。如今的他经历了几次生死，心境经由几次抉择，早已对生命有了种更加客观与深刻的认识。 一道美丽的白色身影不知何时站在文昱与空侯不远处，她的玉臂抬起，便要出手。 空侯摆了下手，拦下了欲要出手的李婉儿。 “他已病如枯草，活不了几日，况且救人是丹霞谷的事，他们都做不到，我们更没办法。” “虽然妄自出手干涉不好，尤其是对凡人，但我心中还是不忍，只要逼出他体内多年积聚的寒症，重新梳理脉络，再多活十年应该不成问题......” 空侯打断了李婉儿的话，道：“丹霞谷在仙界行医上万年，难道不知道吗？李仙子，善良是好事，但也可能是多事。仙凡有别，他们自有自己的存亡之道。” 李婉儿叹息一声，指上光芒消散，问道：“空侯大哥，你说人活一世，到底是为了什么？” 空侯的目光变得悠远深邃，道：“可能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吧，凡人百年历一世，为了食饱寝暖，为了传宗接代，为了家国责任，为了名利富贵……” “而我们修仙之人那定是为了成仙永生，与天地同寿。可又是什么，值得我们去长生？”空侯的目光转到快要走出谷口的那两道凡人身上，脸色有些凝重。 可突然他面色一变，像是换了一个人，大笑道：“管他长生不长生的，管他为何而活。在这万界诸天，有朋友美女，有山水美景，逍遥自在就可以了。” “我们神州有句俗语‘大难不死，必有厚福’，真的是这样吗？那我这一生，又怎么全是悲苦。”文昱脸色却一暗，心中此刻突然有了种从未有过的疲惫。 “你这一生，苦是苦了些，但苦本来就是人生的一部分，也需要我们去好好感受领悟。放眼这些来此求医的人，虽然在仙界，可能有些都活不过今天，他们定然觉得这便是最苦最惨的。相比这些人而言，你几次能有机缘死而复生，算是幸运了。” 空侯说完看了眼两人，便离开了，他给文昱传音道：“老弟，李婉儿与那女子的灵魂已经融合，可以说她就是那个女子。人活着，还有一点，就是不能留遗憾……” “你......这是要离开丹霞谷？”面对李婉儿，文昱心中也很复杂，不用说她与清澄的牵扯，就是只看她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说不喜欢是不可能的，但文昱感觉对她更多的是感激与亏欠。 “文师叔，如今你的身体已经康复，婉儿便不再多留了，我也要回师门了。”她的声音幽幽的，对着文昱轻笑了一下。 空侯的传音此刻清晰的再次响起，“她苦等你三百多年，更是不惜离开师门，离开仙界，去昆仑废墟寻你救你，我结识的各界女子众多，却没有一个能为我做到这般，为兄真是羡慕你小子，莫要辜负了她的真情，寒了她的心。” 文昱心中一热，暗叹一声。可又有一道冰冷的声音从心底冒出，“我辜负的人还少吗？清澄为你身死，灵漪为你神伤，昆仑因我而被尽数屠戮，我应该注定此生凄苦吧，绝不能再伤害其他人了！” “那你…一路小心。”文昱心中的炽热被越来越猛烈的冰雪淹没，最后只说出这几个字，便匆匆离开了。 李婉儿孤单伫立了一会，她幻想过无数次文昱醒来重逢时的画面，也担忧过文昱会不会接受她，但真的遇到她最不想看到的结果，心中还是有种无奈而又委屈的心痛。 自己修炼近四百载，都是为了追寻那人的身影，可真正近在眼前时，才知道原来两人的距离从未有过接近，一切都是自己的痴心妄想罢了。她一时心灰意冷，苦笑了一下，便要离开。 “李姑娘，暂且留步。”一道金光在李婉儿不远处闪烁了几下，归无现出身影。 “前辈，可还有事？”李婉儿忙收拾情绪问道。 “这里是雨神大陆，若想跨越仙海去风神大陆洛神宗，需在空间中穿梭很久，你前几日去过的无忧涧再往北不远有座宗门叫无忧神宗，其宗门内有座传送阵，对我丹霞谷中人免费使用，这块玉简给你，到时给他们看下即可。有这块玉简，这一路也不会有人为难你。” 李婉儿接过玉简，忙行礼道谢。 归无犹豫了下，接着道：“说起来，你俩与老夫有缘。老夫思虑一二，觉得有几句话还是要告诉你。老夫虽不知道你俩的情缘深浅，但却知道，那木讷小子已经放下了过去，放下了那个死去的女子。他当下怕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也许他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所以又怎会给你希望。当下你还是回师门好好修炼，让他去做他应该做的事。”若是无缘莫强求，若是有缘无需忧。” “多谢前辈相告，我明白他的顾虑，以后定会努力修道，争取早日能有助他的修为。” 归无点了点头，身影逐渐消散，只余声音在李婉儿耳边响起，“若是无缘莫强求，若是有缘无需忧。” 第七十七章 神魂破境 丹霞谷阴沉沉的天空飘洒起了雨滴，让本来就鲜红的山谷更显红的发亮，就像是雨神大陆一道永远不会愈合的伤疤。 李婉儿站在谷口，看了看雾蒙蒙的天空，又往谷内深深看了一眼，而后化为一个白色光点，转瞬消失。 “老夫已经安排好，定能保她安全到达洛神宗，你还在这愁眉苦脸的作甚？”归无看了眼空侯，冷哼一声道。 空侯有些惭愧道：“本仙只是觉得有些对不住李仙子，这十几年我带她到昆仑界，为了文昱她付出很多，更不惜忤逆自己的师父，如今就这般带着遗憾回去了，我心中很是不忍。” 空侯手一挥，一堆泛着光芒的法宝符篆便飘浮在归无面前，足有四五十件，他拱手道：“多谢上仙出手救文昱和帮李婉儿，这是我这些年所得，除了这柄家师送的师门仙器玳金鎏云刀，其他任你挑选。” 归无双眼泛光，仔细看着这些法宝，一件件价值不菲的仙器招到手上，随便打量一番后又随手丢在一旁，过了一会他摇了摇头，很失望般道：“你小子空游历了诸天各界，就收藏了这些破铜烂铁，老夫没有看上眼的。再说老夫救的是文小子，与你何干。” 空侯收起所有法宝，向归无道：“昆仑界都不存在了，他又拿什么......” “我说过让他偿还了吗？就当是他欠我丹霞谷一个人情吧，以后自会有他回报的时候。” 空侯心想：“在这偌大的仙界，归无虽说不是冷漠之人，就算没有足够的金钱宝物，他也会出手相救，但绝不会无偿的。况且千年前自己跟随师父来此，设下计策与他打赌，不算光彩的赢了他两次，拿走了他两颗丹霞谷镇谷神丹，他可是一直耿耿于怀的。此次归无又是耗费聚魂丹救文昱，又是帮李婉儿回师门，竟然一一不作计较，只是让文昱欠他一个人情，这看惯了生死的丹霞谷主，未免有些太过热心了。” 文昱的房间门窗紧闭，空侯满脸怒容的站在院中，大声嚷道:“文昱，你这个混账小子，你要还认我这个大哥，就给我追到洛神宗去，以后就留在那里。什么灭界深仇，什么一生孤苦，别给我讲这些远在天边的东西，不提你俩前世今生的纠葛，就看在她对你痴情一片的份上，只要你心中有她，你俩就该顺应本心，相爱相守……” 文昱的身影转眼便出现在空侯面前，他叹息一声，脸上的愁容浓郁无比，苦涩道：“大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一直把李婉儿当成师侄来看，她为我做的那些，我确实很感动，有机会我会加倍补偿她。灭界大仇暂且不说，昆仑如今灵气溃散，我要回去看看能不能做点什么，而且灵漪与我弟子还在昆仑。谁也不知道幽冥界会不会对昆仑界赶尽杀绝，那些人会不会再次出现，我现在什么都给不了她，就让她留在仙界吧。” 空侯看着这个自己在昆仑境神境内结识的兄弟，此刻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二百多年前那种发自内心的温和与良善，他的眼神再也看不到那种清澈与单纯，有的是历经沧桑般的麻木与冷漠。这个修道仅有数百年的年轻人，空侯突然觉得有种他都看不透的模样。 原来成长需要的代价竟然如此之大，空侯知道文昱的道心此时恐怕只有变强与复仇了，他思索片刻，道：“等你完全恢复，我带你回昆仑，我也留在昆仑，以如今我的修为，只要冥帝不亲自来，幽冥界无论谁敢来犯，只有一死！” “大哥，小弟虽命运多难，但修为却数次因祸得福，若非最近我刻意压制，我的神魂即刻便可破境。我想靠自己的力量回到昆仑，大哥还有自己的大道要追寻，你已经帮了昆仑和我很多，剩下的路就由我自己走吧。” 丹霞谷往北约百里远，天空黑云凝聚，大雨如注。文昱盘坐在雨幕下，脸上淡淡的黑气一闪而逝，他的双手结出一道太极阴阳虚影，神魂一闪冲出体外，与他身体结成一个一模一样的太极图。 他的神魂当年在昆仑鲲墟时曾被九龙壁内神秘老者的残魂搜魂，识海破裂，受创很重。虽然被祖师云中子残存的力量给治愈，但神魂大道暗伤已经留下，当他每次动用神魂之力时，神识总是难以全力凝聚力量。后经过诛仙阵一战，受到专破神魂的冥王幡数次全力攻击，里面实力接近金仙境的强大戾魂更是侵吞了他不少神魂，他的识海如同一面被寒风吹打的千疮百孔的纸窗，随时都有破碎消散的可能。 诛仙阵被破，他又被反震之力击飞到数千里远的昆仑界南部，醒过来后，他残损的神魂便一直在不断与进入识海的那些戾魂战斗，纠缠争夺他的识海。后来他的神魂之力越来越弱，不得已之下，他选择了自闭神识生机，把自己尘封。 后来来到丹霞谷，服下了凝聚魂魄的聚魂丹，他的神魂复归，识海重凝，神魂之力得到了恢复与壮大，那些暗疾已经不是问题，今日他借着破境之机，把识海中残存的所有暗疾与戾魂碎片全部炼化。 文昱的神魂右手一扬，一股沛然无比的浩荡之力猛然击出，天空黑云尽散，现出青天。他的左手一挥，无尽的阴云快速聚拢，大雨再次磅礴倾泻，这力量就像是在不断引动天象。 文昱破境的地方往北千里处，一位身材高瘦的黑发老者，站在一处宏伟非凡的大殿门口，神识散出，片刻后他脸上露出疑惑之色，自语道：“此子虽只有天仙中期的修为，但神魂境界却已达到天仙巅峰，而且看其根骨仅有五百余年，丹霞谷终于在武道上出了个好弟子！” 一位身穿青衫的白发老者，手拄一根龙形黑棍缓缓走过来，笑道：“丹霞谷创派至今，一直精研医道，武道不显，这小子无论神魂还是肉体确实有些天赋，他这操控天地之力的力量，远强于一般的天仙巅峰境修士，若等他肉体突破至巅峰，金仙境初期怕是也能力敌，此子可能会是丹霞谷一个变数。”他又想到一事，道：“不过前几日，有个比他还年轻的丹霞谷女弟子从我宗传送阵经过，天赋也是高的很那。” 不知隔着多远，白发老者向丹霞谷传出一道神音：“归无老弟，让你这弟子拜入我无忧神宗吧，老夫亲自教导他，别耽误了他这绝佳的天赋。” 很快归无传音过来，“龙瘸子，这可是昆仑界掌门，你无忧神宗想教就收了吧。” 对面沉默了一会，老者像是思索片刻或者跟别人商量了下，道：“原来是昆仑界大战幸存下来的人，既如此老夫就不多管闲事了，我无忧神宗此次就不与昆仑界强加因果了......” “哼，你这胆小鬼，还不是惧怕冥帝……”归无不悦道。 “哈哈哈…老弟说的极是，我无忧神宗小门小派，不像你丹霞谷左右逢源，还是自保为上……” 天地间的大雨与晴天不断变换了几次，终于稳定下来，雨水哗哗而下，文昱的神魂回到体内，他缓缓落到地上，一颗心算是踏实下来。如今自己的神魂不仅完全恢复，还达到了天仙巅峰，虽然肉体的修为还在天仙中期，但面对天仙巅峰境的修士，自己有信心一战能够不落下风。 天仙境以上的修士，虽然能够做到神魂离体，像是分身一般单独存在，能够使用神魂之力来操控神通道法，但相较于肉体修为来说，神魂只能算是一个强力的辅助，永远发挥不出肉体的全部实力，神魂境界遇到同等级的肉体境界，是远不能敌的。所以一般的修士都是注重肉体的修为，无论哪个世界，神魂境界一般都是低于或跟肉体修为一致的，像文昱这样机缘巧合之下，将神魂境界修炼到肉体前面的，可以说非常罕见。 “还是得尽快提升肉体的修为，若等我达到天仙后期，便是幽冥二使再来昆仑，虽然不敌，但脱身还是可以做到的。” 空侯的身影出现在此地，向文昱道：“你小子不会想着此时跨界去昆仑界吧？仙界的跨界法则之力对修士肉身的针对性极强，你的肉体至少要达到天仙后期再去做，即便你神魂破境巅峰，肉体强于一般的同境界修士，但风险还是很大。” “大哥，有没有天仙中期便能从仙界跨界的先例？”文昱问道。 “有，自古以来，还是有些人自恃修为远超同境修士，修为没到跨界的临界点就强行下界，但大多都因肉体实力不够，被空间之力搅碎。” “有成功者，那就可以了。他们能做到，我也可以，我对自己有信心。” 文昱伸出手往前猛地一握，一个喷薄汹涌能量的圆形通道显现出来，内部空间之力如雷电般闪烁着恐怖的威能。 文昱抬脚刚想进去里面，想起还未给谷主告别，便向归无传音道：“前辈救命之恩，晚辈铭记，现在晚辈要返回昆仑界，以后再来仙界时定会报答。” “怎么走的这么急？老夫很看好你这小子，等你处理完诸事，下次来仙界，做我的弟子吧。”归无一闪便出现在此地，指尖轻弹，一枚丹药飞到文昱身前。 空侯道：“这是定神丹，跨界时如果遇到空间乱流时使用，还不快谢谢上仙。” 文昱恭敬行礼道谢，向着归无与空侯道：“前辈，大哥，后会有期。”说完一步踏入空间通道，消失在此地。 第七十八章 护界大阵 圆形的空间通道内，文昱目之所及，只能见到耀眼的七彩光芒快速往后飞逝。 穿梭了约有半个时辰，前方的通道突然一阵剧烈的扭曲，那些向身后极速掠过的光点像是诡异的换了个方向，开始往一侧快速凝聚闪烁，这通道似乎出了变故，有坍塌的风险。 文昱苦笑一声，暗叹命运果然不会放过任何捉弄自己的机会，他知道这是遇到了空间乱流。 他取出定神丹，默运法力，尽量稳住自己不被那越来越猛烈的撕扯之力拉走。但眼前越来越狂暴的空间风暴似乎在告诉他，这不是他能抗衡的力量。 文昱毕竟只有天仙中期的修为，这跨界法则之力，他虽然能抵挡承受，但好巧不巧的遇到空间乱流，这是真的有些倒霉了。 就在他的身体被肆虐的空间力量挤压的越来越疼痛时，定神丹缓缓散发出一股柔和的力量，将他全身护住，让他那凌乱而又烦躁的神魂念头冷静下来，他的心神也安定下来，终于可以全力集中精神在即将崩塌的空间通道中快速穿梭了。 过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那股狂乱无比的空间区域消失了，文昱松了口气，危险总算过去了，若是没有定神丹，这一次就算自己有金仙境的修为也不可能活下来。 昆仑界，玉虚峰上。 一个年轻男子向一块丈宽巨石拍出一掌，巨石不但未被他的力量震裂，甚至连晃动的迹象都没有，他的眉头慢慢皱起，垂头丧气道：“这五合掌这么难练，都一个月了，还是没有任何长进，若是灵漪前辈在这，肯定会骂我了。” “灵漪前辈说师父的天资昆仑第一，我这个弟子是不是昆仑倒数第一。” 年轻男子虽看起来有些泄气，但并没有放弃，挥舞着他健壮的手臂，继续苦练起来。 文昱无声间站在他的身后，指尖弹出一缕真气，巨石猛烈一晃，像是被使劲挤压了一下，在年轻男子不可思议的目光下，骤然缩小了一半。 年轻男子回头看去，便看到一位身穿白衣，一脸冷漠的男子站在自己几丈远处，看着自己。 年轻男子赶紧跪在地上，叩头道：“弟子拜见师父。” 年轻男子被一股力量托起，文昱的脸上冷漠消退了一丝，带了点暖色，道：“文轩，力量的获取与使用，天资固然重要，但后天的努力与感悟同样不可或缺。” “万千道法，随心而动，随性而变，真正的力量来自于你的道心，道心是修道的根本，道法只是武器，功法要先参透心法，再去修炼。”文昱说完一掌缓缓送出，巨石无声的动了下，片刻之后，只听一声咔咔声响，巨石变成了一个手掌的形状。被力量拍中的地方没有变化，反而未被力量击中的地方被打掉了。 文轩双眼满是震惊，“师父，这也是五合掌吗？”他自知师父的境界不是此刻的自己能想象的。 “十日之后，若是还不能击碎这块石头，为师便把你丢到仙境内的兽谷，那里是磨炼不愿上进的弟子的炼狱，里面对你来说危险异常，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自己的实力了。” 文昱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原地，剩下文轩有些为难的盯着那块掌形石头。 他的脑海中不断回荡着师父的话，盘腿坐下，仔细思索灵漪教给他的五合掌心法及修行的各大诀窍。 “恭喜莫师兄破境天仙后期。”文昱出现在一座洞府门口，向内传音道。 莫川很快便从洞内走了出来，他脸上露出笑意，道：“文师弟，你从仙界回来了。” 他的内心大为震动，文昱虽然看起来只有天仙中期的修为，但仅仅站在洞外便能发觉自己的修为已经在天仙后期，这实力可能已经远超自己。 文昱似乎看穿了他，笑了下道：“莫师兄天资冠绝昆仑，师弟猜测你在这洞府内闭关，必是在巩固修为。” “师弟是来寻灵漪的吧？她说要学你在红尘炼心，参破一些执念，已经去了神州。” “莫师兄，我是来找你的。” 昆仑界南部凡人聚集的一座城池外，文昱与莫川出现在一座十丈高的小山上。 “十座灵池山，昆起城外的这座是最早枯竭的，如今天地大变，灵气已然不足以往的十之一二。凡人可能感受不明显，但那些修士已经很难向前迈步。” “我探查过这些灵池山的内部，但神魂修为不够，只能浅浅触碰到内部设下的禁制，这些阵法禁制应当完好，没有被毁掉。”莫川道。 文昱点了点头，神识散出，很快便在池底触碰到一座古朴禁制，此禁制手法通天，金仙境肯定做不到，也破坏不了，当时两界大战虽说能量撼天动地，但也不会对其造成影响。 过了一会，文昱收回神识，疑惑道：“莫师兄，昆仑祖师为何仅在南部凡人区域设下十座凝聚灵气的禁制，我们仙境内虽然没有，但灵气的浓郁程度却是外面的十倍之多。” 莫川努力想了下，摇了摇头道：“我修道八百多年，从未听师父说起过，也没问过。” 文昱双眼一亮，道：“这些灵池山会不会不是为仙境聚集灵气的，而是从仙境吸纳灵气，为南部的这些凡人使用的。莫师兄，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 莫川沉默片刻，恍然般的点了点头，笑道：“师弟说的极是，看来必是如此了，否则仙境生了变故，又怎会波及整个昆仑。” 文昱以前一直觉得昆仑界的天地灵气出了问题，定是界壁崩溃，灵气泄露，如今来看情况可能没有那么糟，或许只是仙境内部出了问题。 “可能相比其他世界，昆仑界存在的时间确实不算太长，天地灵气各种元气还很不足，所以当时祖师们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滋养昆仑这些地域的生灵。” “既然问题出自仙境，大战毁掉了内部的一切，这守护大阵仅靠我们怕是难以恢复。” 文昱脸色郑重，虽然找到了问题所在，但仙境的护界大阵不知是几代祖师沥尽心血设下，他们在阵法上的造诣更是奇高，修复起来必然极难。 “找到问题所在总比没有丝毫头绪强，现在仙境内的环境正在缓缓恢复，我想只要大阵能够再次运转，昆仑界灵气必能恢复，我一定要寻找办法修复大阵。” 仙境内，文轩不眠不休的苦悟五天，终于在今日将身边的一块不大的石块击碎，算是完成了师父交代的任务。 “师父应该会满意吧？”文轩想到师父像是肩负了整个昆仑的责任，便觉得他应该永远也不会有开心的时候。 他想起不久前灵漪跟他聊起师父时说的话，“你师父这一生坎坷多磨，他心里承受的远比我们看到的要多，幽冥界覆灭了昆仑界，你师父一直觉得这是因他造成的，他背负的太多。所以你要在修道上用功，等他回来，不要让他为你操心太多。” 十日之后，文昱出现在玉虚峰上，他看着文轩面前完好无损的那块掌形巨石，淡淡道：“随我去兽谷。” “师父，您先别急，弟子做到了。”文轩说完一掌拍到旁边另一块巨石上，“轰！”的一声大响，巨石碎成了数块，散落一地。 “师父，弟子想把这块石头当做一个纪念，永远立在这里，让它时刻提醒弟子。”文轩认真道。 “我传你的功法修炼的如何了？” “师父是说大衍无极诀吧，弟子已经突破第三层。”这次文轩面有得意之色。 “第三层？”文昱有些意外的问道。 文轩催动真气，身后一轮太极阴阳虚影显现出来，文昱看这太极虚影的凝练程度，便知他确实修到了第三层。 其实靠文轩自己可能再有十年也不一定能到第三层，当时在那座山谷，李婉儿出手帮了他一下，让他瞬间突破至第三层。 “这功法确实基于大衍无极诀，但确是为师前些年结合昆仑功法太乙梵光咒所创，便叫他太乙无极诀吧。为师当年修炼太乙梵光咒，历时二十多年才修成，但结合大衍无极诀，却能轻易入门。” “二十多年！”文轩惊呼一声，连师父这种天资的人都得修炼二十多年才能练成，那自己肯定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太乙无极诀对天赋的要求不高，正好适合你，且威能远强于大衍无极诀，你要把他当成第一神通来修炼。” “弟子遵命！”文轩恭敬回道。 “自今日起，为师要去九龙壁参悟祖师留下的阵法，你就在此好好修炼吧。”文昱说完身影一闪，便消失了。 九龙壁下，九根参天石柱已经全部断裂倒塌，文昱想到师祖云中子为守护昆仑镜器灵而设的形似九宫八卦的阵法，疑惑顿起，“昆仑的诸多阵法都有记载流传下来，为何护界大阵这种逆天的阵法没能传承下来，是因为后世弟子修为不够的原因吗？” 昆仑第一代祖师无忧子与第二代祖师云中子都是仙王境的无上强者，这仙境的守护大阵必定是由无忧子所设，云中子加固。第三代掌门灵虚子修为仅有金仙中期，应该没有对大阵做过什么。 “这大阵夺天地造化，必定会留下痕迹可寻，就是不知在九龙壁还是在鲲墟。” 第七十九章 仙境为阵 三十年后，除了鲲墟依旧风沙呼啸，环境恶劣。昆仑仙境各处的山川大地面貌已经恢复的如一片无人的原始森林，那些倒塌的大殿楼宇虽然还能看到些许残垣断壁，瓦砾砖石，但大多都被树木杂草，青苔藤蔓所覆盖。凌烟水榭旁的那条飞瀑也再次出现，虽然比之前矮了一半，但还是如一条长长的白色匹练，挂于山崖，轰鸣而下，看起来给这片山川森林增添了一抹灵动之景。 四周的树林里野兽追逐捕猎，禽鸟成群飞过。果然无论在哪里，没有人类活动，这些草木鸟兽们便有了可以恣意生存的家园。 仙境上方的虚空霞光闪烁，雷声奔鸣。 “文师弟这是在渡飞升之劫？”莫川从闭关的洞府内一闪冲出，看着天上旋转凝聚的劫云，一脸震惊。 文轩向突然出现的莫川恭敬问道：“师伯，师父说修为到了天仙后期，才可渡天劫离开此界，飞升入仙界，可师父他老人家不是才天仙中期吗，怎么就可以做到？” 莫川一笑，道：“你师父的境界虽没有我高，但实力却强过我许多。若非压制修为，这方天地早已容不下你师父这样的强者。” 上空惊雷滚滚，这浩荡天威，他只在那些师兄们飞升时才见到过，莫川不禁想：“我如今天仙后期的修为已经巩固，也可以渡劫飞升了。”但他清楚文昱一直在找办法修复昆仑的护界大阵，他也想出一份力，毕竟昆仑也是他的家乡，况且灵漪还在神州，这是他最不能离开的理由。 只见远处的玉虚峰上，一道金色的光芒从山峰上忽而亮起，一轮太极阴阳似虚似实，如一盏巨大的黑白玉盘，很快冲向天上已经凝聚成型的圆形劫云，一声巨响，各峰皆颤，那太极光影看起来威力非凡，只一击就把劫云打散。 莫川心念一动，出现在玉虚峰头，文昱从山巅上的一块平地走过来，道：“莫师兄，诛仙大阵不愧是昆仑第一逆天大阵，借玉虚、太虚、玉鼎、太清四大主峰地势，巧夺天地造化，凝聚整个昆仑界的天地本源灵气，当年一战应该就抽光了昆仑一半的灵气。” “我这些年也算没有白费功夫，确实找到了师祖留下的几座大阵残迹，便是以这四座最高山峰为主阵，其余千座山峰为辅阵，凝聚天地万物精粹灵气为仙境所用，至于南部那些只有凡人的地方，只是通过十座灵池山，分享了仙境内百分之一的灵气。” 莫川望向这四座主峰，双眼露出惊色，虽然经过大战全部坍塌了，但依然还是昆仑最高的四座山峰。 “原来我们生存的昆仑仙境是一座引聚四方灵气的大阵！” “有了这些逆天阵法，便有了修行足够的灵气，修道者便有了快速提升实力的环境，直至飞升更高等级的世界，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了超越外部百倍千倍的修炼仙境。” 文昱突然想到若是在神州也建造出这么一座聚灵大阵，那神州的修士应该会有不少人也能突破桎梏，顺利飞升。现在来看以神州的修炼环境还能飞升的人，那真是天资卓越，机缘匪浅的人。 就在文昱沉浸于自己的想象中时，莫川突然叹息一声，道：“师弟可曾想过，如今仙境已经无人，就算修复了大阵，让里面的灵气恢复到以前的程度，又有什么用，仅仅给我们几人使用吗？” 文昱当然想过，可如果不修复，昆仑南部的修士及神州等凡界的飞升者就少了一条飞升之路，他们将面临更高的飞升壁垒或飞升到其他世界。 莫川接着说道：“再者，昆仑仙境即便恢复如初，还是修士们的修炼圣地吗？他们历经数百年苦修，即便进入了仙境，没有宗门和功法支持，又能走到什么程度？” “师弟，这些年你为昆仑用尽心力，我看在眼里。但昆仑已然如此，不是我们目前的修为能改变的。仙路漫漫，还是多为自己考虑吧。当然师弟若有需要我出手相助的地方，尽管开口。”莫川说完，身影已散。 山顶有风吹过，带了丝凉意，几只惊鸟从山顶扑腾飞过，远处树林中传出几声野兽的咆哮之声，此地像是从来没有人存在过。 文昱看着这些一阵出神，他知道莫川并不是在给他泼冷水，而是比他看的更清，现实如此。昆仑界的这些逆天大阵，都是昆仑仙王境甚至修为更高的祖师以通天法力布下，后经过不断加固与补充，其繁复程度可想而知，以他如今的修为，即便他再用心的去做，怕是也难有建树。 “还是先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吧，修复大阵，恢复仙境是必须要做的，或许此时不是时机，等我修为够了再去做吧。” 距离两界大战已经过去了近五十年，昆仑的天地灵气每况愈下，如今仙境内的灵气浓度只有以前的几十分之一，仙境外面的灵气浓度本来就不浓郁，如今更是比神州都稀薄不少。 又是二十多年匆匆而过，文昱修道至今已有六百余岁，自他从仙界回到昆仑，前三十年一直在各峰参悟各大阵法，也算有所收获，他在玉虚峰上布下了一座小型聚纳灵气的阵法，此阵虽不能与祖师所布相比，但所聚灵气也足够他们几人修炼所用了。 这二十余年他把精力放在了修炼与教导文轩上，文轩修道至今也有八十年，不知是太乙无极诀功法原因还是文昱教导有方，让灵根普通，天赋不高的文轩如今在太乙无极诀上已经有了七层的修为，这放在如今灵气稀薄的昆仑，算是进境很快了。 这一日，洞府内盘坐的莫川蓦得睁开眼，他感应到身周的灵气在快速流动，向某处聚集，莫川不用想便知道，这是文昱在破境，以他现在天仙后期的肉体修为再加天仙巅峰的神魂境界，很难想象比自己强了多少。 莫川心中有股莫名的感觉在涌动，文昱出现之前，他算是昆仑第一天骄，修道六百多年便踏入了天仙境。更是可以逆境伐上，越级战胜对手，长辈看重，同辈羡慕，自己那时的风光可谓一时无两，独步昆仑。 可文昱出现后，他的世界就变了，他成为了昆仑第二天才。文昱不仅能逆境战胜对手，还能逆天仙大境，当年昆仑争仙大会，文昱以地仙境的修为打败了天仙境的一众师兄，其中也包含自己。 莫川思绪万千，两人之间有芥蒂的地方并不在这些，而是关于一个女子—灵漪。自灵漪出现在他的世界，他便爱上了那个爽朗美丽的女子。那些年他为灵漪尽心付出，可灵漪的心似乎一直放在文昱身上，这让他又羡又恨但又苦无办法。 可阴差阳错的，灵漪与文昱后来感情上出了问题，据传是关于文昱的同门师侄，一个神州女子。后来两人因此走向了陌路，这让莫川再次看到了希望，但灵漪对待他还是忽冷忽热，从她的眼中看不到多少对自己的喜欢之意。 再后来幽冥界来袭，自己冒死救下灵漪，看着覆灭在即的昆仑，莫川心一横，逃离了那片惨烈无比的战场。 天不负有心人，或许莫川的满腹真心打动了灵漪，自那一日从仙界来的李婉儿出现，灵漪的眼中终于有了自己的身影。 莫川摇了摇头，抛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如今昆仑幸存下来的人只有他们三个了，他不应该再有其他狭隘的想法。 “我也该去寻找灵漪了，她在神州呆了一个甲子，也不知怎么样了，是时候去看看她了。”莫川感觉对灵漪的思念此刻莫名的浓烈起来。 “文师弟，恭喜你破境，为兄去寻灵漪了，保重。”莫川向文昱传音完，便跨界离开了。 文昱站起身来，正好看到文轩跑了过来，向他行礼道：“恭贺师父。” 文昱点了点头，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怎么了，有事？” 文轩挠了挠头，局促道：“师父，弟子这些年一直待在您的身边修行，幸亏有师父的耐心教导栽培，弟子才能有今日的修为。” “弟子想外出闯荡一番，历练历练，望师父成全。”文轩说完，跪在了文昱面前。 文昱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道：“外面的世界多变，虽有危险但也伴有机遇，为师准了，你去吧。”说完手上光芒一闪，出现了一枚巴掌大的玉简，此玉简是他前几年专为文轩准备，里面有他一掌之力及一丝神魂念头，以防他有事离开仙境，文轩遇到危险。 但他想了想又收回了玉简，既然放心让文轩出去历练，那就不要再给他依靠，让他靠自己的智慧与实力来解决所有问题。他当年遇到那么多次危险，甚至有几次都命悬一线，从来没有依靠过别人和外部的力量。 他的手一招，一把纤细的金色长剑便浮在文轩身前，文昱看着这把剑，有道美丽多姿的女子身影浮上心头，此剑名为残春，是灵清子的女弟子洛一的本命之剑，大战之后，文昱在废墟里发现了它。 “这把残春，以后便是你的利刃了。” 文轩接过长剑，站起身来，只见师父袖袍一挥，眼前光芒一闪，便撞到了一层薄膜般的透明光壁，他还未看清是什么，就站在了一条宽阔的大河旁边。 “师父的修为早就能够飞升去仙界，莫师伯说仙境的护界大阵师父耗费三十年也没有办法，他定然是为了我才留在仙境，我今日向他辞别，希望他老人家能够不再顾及我，去做他自己的事。”文轩喃喃自语的说完，对着虚空行了一礼，然后御剑而起，消失在长河尽头。 第八十章 仙路烟尘 昆桑城外，一处荒僻无人的雪原上，背负长剑，一身灰衣的文轩走在一条尺宽小径上，雪花零星飘落，地上的积雪并不深，还能看出小路的模样，他就这样缓缓向前走着，身后留下了一串浅浅的脚印。 前方有一座约十丈高的小山已经能够隐约看到，文轩停下脚步，想到当年在冰幻宗时师父带自己来灵池山，就是在这条雪原小径上，自己那时求师父讲昆仑及仙人，还满心憧憬着进入仙境。 看着远处那座高大的冰峰，文轩心中一时剧痛。那是自己以前长大的师门冰幻宗，那里有对自己如师如父的师父，还有和自己一起练功玩耍的师姐，转眼间已经六十年而过，师门也早已被取代，变成了冰极宗。 他向着那座雪峰，扑通跪下，眼神冰冷刚毅，决然道：“师父，弟子如今不但进入了仙境，更是拜了仙人为师，冰幻宗的灭门之仇，徒儿很快就能报了。” 文轩如今修为还未踏入半仙境，还远不是冰幻宗和那些宗门的对手，但他心底坚信，只要自己牢记师父的话，把功法练好，报仇的那一天不会太久。 他化为一道金虹，向昆桑城内飞去。但还未进入城内，一道绿袍身影从地上快速冲天而起，拦住了他。 此人中年模样，一身道装，脚下踩着一把灰白长剑，脸色古怪的打量着文轩脚下的仙剑残春。 文轩没有感应他的修为，但感觉应该比自己高，于是拱手道：“前辈有事？” “你来自哪个门派，来昆桑城可是想拜入这里的四座宗门？”中年人问道。 文轩倒是知道昆仑天地大变后，灵气越来越稀薄，这坐拥四座灵池山的昆桑城，灵气相比于其他地方略微浓厚一些，这吸引了大批修士来此。 文轩思虑一二，道：“晚辈来自北部一个小派，因灵气不足，修行遇到了困难，故来此碰碰运气。” 中年人眼珠一转，笑道：“不瞒小友，如今昆桑城所聚修士众多，人人都想加入这四座宗门，我冰极宗如今是我昆仑第一修道大派，资源功法等远非其他宗门可比，所以也是弟子最多的......” 文轩心底冷哼一声，他已经在仙境修道五十多年，这些宗门已经很难入他的眼，为了报仇他倒是考虑过加入冰极宗，但自己毕竟出身冰幻宗，如今加入冰极宗危险极高，所以他并没有打算加入哪个门派。 中年人说着一顿，道：“不过若无举荐，冰极宗也不是谁都能进入的。” 文昱忙开口道：“晚辈并无举荐，就不加入贵宗了。” 中年人摆了摆手，道：“小友先别灰心，贫道赵怀礼，愿做你的举荐之人。” 文轩早就看出这人拦他必有所图，但还是假装问道：“前辈与在下并不相识，不会无缘无故保我加入冰极宗吧？” 赵怀礼哈哈一笑，道：“小友果然聪慧，贫道远远看到小友破空而来，你脚下的长剑不似凡品，贫道很感兴趣，可否忍痛割爱。贫道不但可保你进入冰极宗，还可让你做我师父的弟子，以后你的修行之路必会如鱼得水。” 文轩看了一眼脚下，道：“多谢前辈好意，晚辈这柄仙剑是师父所传，不会送给别人，告辞。”说罢拱手就要离开。 赵怀礼眼中凶芒一闪而逝，但还是如方才一般笑道：“小友莫急，贫道愿用任何宝物与你交换，只要你同意，贫道愿再把我的小师妹介绍给你，修行孤寂，有美女道侣为伴，岂不更美。” “前辈不要再说了，晚辈无意交换，就不进入昆桑城了。”文轩已经很不耐烦，便不想再与他纠缠，准备去其他地方。 一道剑芒贴着文轩的耳际掠过，赵怀礼苦劝不成，刹那变脸，准备明抢。 “这小子修为不高，不知哪来的狗屎运，身怀这种仙剑，看起来比宗主的都要好上几分，我必须要得到。”赵怀礼心中满是嫉妒，脸上终于不再挂着笑脸。 “前辈的脸变的可真快。”文轩冷笑一声，心中杀意已起。 他握住残春，默运太乙无极诀，手中金色仙剑猛然向前一挥，赵怀礼刚刚还胸有成竹的脸瞬间再次变色，他用剑拼力打出一击来抵挡这道剑气。 两股劲气相撞，赵怀礼手中灰白长剑“叮”的一声，脱手飞远，他胸膛憋闷，满眼震惊，“这是什么功法，力量这般强大。这小子修为不过七八层，我都快要破入半仙之体，这一击我竟都抵挡不住！” 文轩身后太极虚影闪烁了一下，手上仙剑光芒比刚才更盛，一步步走了过来。 赵怀礼瞳孔一缩，苦着脸道：“小友停手，贫道知错，我们并无深仇，难道非要赶尽杀绝，杀了我，冰幻宗将追杀你到至死方休。”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块玉简，暗暗捏碎。 文轩看着他捏碎了玉简，但丝毫没有要收手的意思，他眼中的寒意如利箭般射出，赵怀礼浑身顿时冰冷，他看出这年轻人杀意大盛，就像自己与他有深仇大恨一般。他忍不住大声求道：“小友且慢，贫道以前可曾得罪过你？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文轩冷冷道：“没有误会！因为你来自冰极宗，而我......来自冰幻宗！”文轩的长剑一点一点刺入赵怀礼胸口，赵怀礼眼中的惊讶神色缓缓涣散，很快没了生机。 他指尖弹出一缕火光，赵怀礼的尸体瞬间便被烧为飞灰，他捡起地上的长剑，急速飞离了此处。 神州金陵。 雨落平湖烟波起，风过篷舟荷花开。又是一年梅雨时节，江南地区似乎千百年来一直如此，朦胧的天地，迷蒙的烟雨，一切还是那么如梦似幻。 秦淮河边的一座风雅酒家里，一位四十余岁，长相颇为清丽的中年妇人推开二楼的窗子，她看着窗外的亭台烟雨，游船行人，眼中有股寂寥之色轻轻浮过。许久之后，她轻笑了下，斜倚在窗口，就这样有些出神地看着外面漫天飘洒的雨丝。 “虽然已经天仙中期，灵漪好像并未有结束凡尘修行的意思。”那家酒楼的对岸，文昱站在一颗百年柳树下，若有所思道。他转身向身边一个英俊的男子道：“莫师兄，你都来此数天了，真的不打算过去看看她吗？” 莫川没有回答文昱所问，而是看着河对岸窗口的那位妇人，神色温柔道：“灵漪从小就喜欢雨天，她说雨天看着外面的风景，心中便有再多的委屈与不开心，也能很快放下。” 他的眼神一直未移开，只听他接着道：“文师弟，灵漪为你付出不比李婉儿少，只有掌门师伯知道，那些年她是为了你，才会假意接受我。其实我一直知道，只是不愿承认失败罢了。她的心中始终有你，也未曾放下过你，她在这凡尘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能够放下你，但现在来看，你来对了，我来错了。” “莫师兄，我跟灵漪一直是最好的朋友。你......” 莫川打断他的话，道：“对我来说，只要能远远的看着她在笑，我的心中就很欢喜。以前想着就算无法长生，跟灵漪在这凡尘历一世，我也欣然往之。人人都道仙人超脱于凡人，现在来看并非如此。”莫川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文昱从未见过的洒脱与淡然。 文昱沉默良久，看似平静但心中并不平静。自他跨界来到中州，感应到灵漪隐身在此，他心中便已知一二。金陵是他当年入世磨炼心性的地方，也是在这里他遇到了本以为已经被熊义杀害的灵漪，就是那时自己以为放下了过去，灵漪让他死去的心有了复苏。 “莫师兄参破情之一道，心境大进，是想化凡入世，感悟天道吗？”文昱问道。 “不，这人间凡俗，世事烟尘，并未有我所追寻的道。”莫川抬头看天，眼中光彩闪烁，笑道：“师弟，或许仙界才是我们真正要去的地方，我要回昆仑祭拜师父他们，然后就去仙界，为兄期待在那里与你们再次相见。” 文昱看着莫川离开，想到灵漪既然还在凡尘入世体悟，心境定然还未圆满，决定还是不去打扰她。但既然来了，还是要去看一眼的。他身上光芒一闪，化为一个青衫老者，跨过河上的拱桥，向那家酒楼走去。 酒楼端庄雅致，牌匾上书“烟水阁”三个字，两侧对联“半烟半雨半归客，一秋一水一离人。”文昱心道：“倒是满含江南风韵”。 虽是雨天，文昱见店内却有很多客人，可能此店确实有其独到之处，他招呼小二要了两个小菜一壶酒，找了一个靠窗的桌子，便一边饮酒一边欣赏外面烟雨下的美丽江南。 店内客人来来去去，细雨初歇，暮色已深。 灵漪走下楼，店小二向她低声道：“掌柜的，这老头一壶酒在这喝了整整一天，是不是没有钱。” 灵漪向那老者看去，看他背影萧索，像是历经过人世浮沉。她向小二道：“他喝的不是酒，别去打扰他。” 小二奇道：“明明是上好的女儿红，怎会不是酒？” 老者的目光看了过来，向灵漪笑了一下，灵漪回以微笑，感觉这老者给她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她向小二笑道：“他喝的是人生。” 华灯初上，店内通明，店小二腾腾跑上楼，向灵漪道：“掌柜的，那老头结账离开了，还挺有钱，走时还说了两句话。” 灵漪颇有兴趣的问道，：“什么话？” “回首苦，梦时欢，红尘游尽，心比石坚。” “旧时甜，现世难，仙路烟尘，何人在前。” 小二说完，挠了挠头，有些疑惑道：“我这记性啥时这般好了，他只说了一遍，我便记住了，今天真是奇了……” 灵漪身子一震，脑海中如有神钟敲响，这两句话像是直入自己神魂，她心中那些一直求而不得，苦而不解的东西，似乎一下子有了答案。 第八十一章 了却因果 中州无间峰南约三十里，一座毫无人迹的大山，一条三尺宽潺潺流淌的小溪，一片野草与山花开满的树林。 空间一阵微弱的波动，文昱出现在此处。他打量着这片风景还算不错的绿野山河，眼中有沧桑之色浮过。 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刻骨铭心的记忆在随着他的脚步往前悠悠翻转。六百年前，此处是一片芳草萋萋的山野古道，他和那个美丽的魔门女子，手拉手走在这里，两个年轻的身影互相奔跑追逐，犹如两只欢快的蝴蝶。就是在这里，他们互吐心意，言犹在耳，那段短短的时光是文昱这凄凉的一生中唯一感到快乐有光彩的日子。 文昱心念一动，两具骸骨从其神境中出现，他的手一挥，地上出现了一个几尺深的小坑，两具骸骨轻轻落入里面，紧挨在一起。 骸骨之上泥土轻轻覆盖，花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发芽生长，此处看起来已然融于山野，再无痕迹。 文昱脸上露出笑意，低头看了一眼，转身向前走去，眼中已是一片淡然。他刚才埋葬的不仅是自己与清澄的尸骨，更是那段六百年深刻心间的前尘往事。那个从东蒙仙宗走出来的修道天才，那个极重情义，一生坎坷的男子，像是真正斩断了前世的羁绊与命运的拉扯，让那早已逝去的人和事，尘归尘，土归土。 他像个不曾踏入修行的普通人，往那座几里外的小山村慢慢走去，只是他走过的脚下，花草向两边倒下，出现了一条清晰的尺宽小路，看起来像是被很多人踏出来的一样。 文昱步行了约有一个时辰，越过一座山梁，那个山前水阴，位置颇好的小山村却没有见到，可能早已消失在了历史中，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很大的城池，很多楼阁房屋依山而建，层层而上，看起来是一座人口众多，颇有规模的大城。 他再次化为那个在金陵城内喝酒的老者模样，往城门处走去，没过多久他便站在了刻有‘平都城’三个大字的城墙下，他在城门口停留了一会，迈步往里走去。但还没走几步，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身影倏忽自原地消失。 文昱修道至今已有近七百年，当年在神州与他同时代的修士几乎都已经逝去了，但有一个人还没有离世，而且他的修为已经到了地仙初期，寿元还很充足。文昱刚才站在城门口，感应到了此人骤然增强而又迅速萎靡的气息，这才改变了主意，打算去看下这个当年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苍巫门，如今神州的第一仙门。 其门主李修丰修道五百多年，如今已经是这个世界两个地仙境的强者之一，据传当年他只是一个侍奉弟子，没想到后来修道有成，两百多年便破人仙境，成为了苍巫门门主，更带领苍巫门快速崛起，成为了仙门第一大派。 苍巫门一间密室内，李修丰看起来四十左右年岁，面貌颇为儒雅，此刻他的双眼紧闭，浑身雾气蒸腾，胸前一片血迹，看来是练功出了问题，他五心向天，再次催动苍巫神诀，全力冲击地仙中期的瓶颈，但真气一阵涣散，他再次吐出一口黑血，看来这次受伤更重。 “此次竟然伤了本源，如若不能破境，本座怕是熬不过这个岁末了。”李修丰手抚胸口，叹息一声，眼中闪过坚定之色，再次催动真气，准备拼死一搏。 有道似虚似实的苍老身影现身在这密室内，只见他手上金光一闪，李修丰凝聚的真气骤然消散，他体内的本源道伤如同被一缕柔和的月光照过，正在缓缓恢复。 文昱走到盘坐的李修丰身旁，道：“苍巫神诀传承千年，自是非凡。你虽天资不俗，但心境还是差了一丝。”李修丰脑海中此刻突然闪过一道剑意，一道自己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过的剑道意境，此意境前所未有，那一剑一往无前，似乎斩断古今，断绝前尘，没有一颗敢与天争的道心，绝不能有如此逆天的剑意。 李修丰毕竟是修道五百多年的地仙境强者，见识手眼非同一般，自知这机会千载难逢，立刻入定仔细参悟那道剑意，没过一会，他睁开双眼，露出大喜之色，看来困扰他的破境大关，已然不是问题。 李修丰站起身来，恭敬道：“多谢前辈，不知前辈出手相助，让晚辈如何回报？” 文昱转过身来，看了李修丰一眼，淡淡道：“数百年前，你的师父被害有我之故，所以此次助你，算是了却了这丝因果。” 李修丰看到眼前之人的双眼，神色大震，瞬间便想到了五百多年前，在师父的尸身旁，那双让人安定的眼睛和抚着自己肩膀的那只有力的大手。 李修丰扑通一声跪下，深深叩头行礼，等他抬起头来，早已不见了那人的身影。 昆仑界。 昆桑城北千里远的一处无人山谷中。 “你杀了我的大弟子，以为毁尸灭迹便能逃脱吗？老夫乃冰极宗长老，你这小辈有些胆色，竟不怕得罪冰极宗。”一个中年人出现在山谷中，向从洞中走出的文轩冷笑道。 “玄成子师叔？是你，你还活着！”文轩看到面前的中年人，不可思议的惊呼道。 文轩瞬间冲到这人身前，激动问道：“我师父那，冰幻宗可还有其他人活着？” “你是？”中年人像是记忆有些模糊，没有想起面前这个年轻人是谁。 “我是文轩，家师温齐！” “文轩？”中年人念了一声，然后恍然般的点了下头，他突然想起八十余年前，师兄温齐带上山一个木讷的孩童，并无多少修道天赋，在他模糊的印象中这个孩子一直很普通，普通到冰幻宗没有几个人知道他。 只见玄成子面上突然出现痛色，摇头顿足道：“冰幻宗早就不存在了，七十年前就没有了。除了我，更没有其他幸存者。” 文轩这么多年心里早就默认了这个事实，但听到冰幻宗幸存者亲口说出结果，身体还是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手指缓缓攥紧。 “师叔，您是怎么活下来的，还有为何会成了冰极宗的长老？” “我受了重伤，本以为已死，后来被人救起，这几十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为冰幻宗报仇，但苦于修为不够，这才变换身份，暗地里加入了冰极宗，寻找复仇的机会。”玄成子痛心疾首般的说着，脸上满是悲愤无奈之色。 “冰幻宗当时被四大宗门的高手联手突袭，除了我无人幸免，你当时是因为未在宗门？”玄成子看向文轩，问道。 “弟子当时逃到后山悬崖，师父让我钻进了一条冰川裂隙，这才侥幸逃过一劫。” “太好了，现在有你我叔侄两人，定能报了这滔天灭门之仇！”玄成子言语恳切，伸出手拍了拍文轩的肩膀。 文轩用力点了点头，可就在此时，玄成子脸色突然大变，手掌发力，猛然向下一按，扑通一声，文轩重重跪在地上，膝盖把地面砸出两个小坑。玄成子一道禁制瞬间施加到文轩身上，文轩凝聚真气挣动了几下，没有摆脱束缚。 文轩不可思议道：“师叔，你做什么？” 玄成子冷冷一笑，有些癫狂道：“报仇？报哪门子仇！冰幻宗是我出卖的，他们拿性命威胁我，我又有什么办法。你不能活着，否则我就真成了背叛师门的罪人了。”他掌上光芒亮起，便要下手。 文轩从地上站起来，像是未被禁制所困，他的目光越来越冷，玄成子双眼一震，道：“你竟然能破我的禁制？” “师父告诉我，防人之心不可无，何况是你这个师门被灭，却能活下来给仇敌当长老的人！”文轩手握仙剑，杀气越来越烈。 “哈哈哈……师侄，你想杀我？”玄成子觉得眼前这人定是疯了，不到八层的修为杀他这个半仙初期，相差了近四个小境，这无异于蚍蜉撼树。 文轩凝聚全身混元真气，打出一记五合掌，玄成子眼中满是轻蔑之色，仅仅调用了约五成之力，来接文轩的这全力一击。 一声“咔嚓”声响，玄成子的右臂应声震断，他双眼满是惶恐，盯着文轩不可置信道：“这是什么真气，威力这般霸道，还有他那掌法，更是诡异，竟然能化解我的功法！” 文轩知道玄成子远非赵怀礼可比，战他心中也没底，但对昆仑及师父传授的功法有信心，且自己这些年按照师父所教，修道根基扎实，积累深厚，趁着玄成子大意轻视自己，使出十成之力，伤了他。 玄成子用左手抽出背后的长剑，大怒道：“去陪你师父吧！”他的右手已废，实力已经发挥不出本来的七成，此刻也只能左手使剑，用境界来压制文轩。 文轩背后太极虚影闪烁，用残春打出太乙无极诀，沛然无匹的劲气与玄成子打出的剑气相撞，两人被震开几十丈远，各自撞在一块崖壁上，滚落在地。 文轩吐出一口鲜血，再次站起身来，脑海中闪过冰幻宗那些熟悉的脸，和蔼的师父，美丽的师姐，还有宗主和各个师长。但都因面前这小人，断送了性命。 他一步步走过去，口中冷冷道：“冰幻宗也是你的家，你竟忍心勾结外人，暗害师门！你该死！” 玄成子用左手强撑着站起来，刚才一击，他虽受伤没有文轩重，但气息此刻却也不畅。他只能希望此刻文轩用尽了真气，再打不出像刚才那样的一击。 “冰幻宗坐拥四座灵池，昆仑天地大变后，谁不想据为己有，怀璧其罪，即使没有我，灭亡也只是时间问题！” 文轩含怒劈出一剑，玄成子再次仓促格挡，这次他喷出鲜血，趴在地上痛哼起来。这一剑，震裂了他几处经脉，受伤已然不轻。 又是一剑猛力击来，玄成子这次不敢硬接，拼力飞起躲开，他怒火中烧，自己从未打过如此憋屈的战斗，先是轻敌被打断手臂，后又被对手一波一波丝毫不减弱的猛烈真气震伤。此刻他还在追着自己打，连一丝喘息的空隙都没有。 “他后来到底是拜入了哪个师门，学了些什么功法，积累如此之深，他这真气怎么还没有枯竭，实在难以应对。”玄成子一边暗自气恼，一边寻找机会出手反击。 剑光闪烁间，玄成子停止逃跑，凝聚体内残存的真气，向文轩挥出一剑，两道劲气再次轰然相击，文轩被其剑气扫中，在空中翻滚了几下，撞在一棵大树上。 玄成子刚才一直被压着打，此刻终于占据上风，他本想趁着文轩受伤，自己调息片刻，再去结果了他。 但看到文轩颤巍巍的再次站起来，他不顾体内近乎全空的真气，挥剑刺了过去。 文轩背后太极虚影一闪钻入体内，他再次用残春打出一击太乙无极诀，玄成子此刻距文轩已不足一丈，只见这刚猛的一击如一记重锤一般打在了玄成子胸口。 玄成子如一块被抛出的石头，落到远处，嘴里鲜血汩汩流出，看来五脏尽碎，经脉尽断。 文轩摇摇晃晃地走到玄成子跟前，看着还未断气的玄成子，文轩手中仙剑划过，玄成子双目圆睁的头颅便滚到了一边。 不知何时一个肥胖的老者出现在山谷上方，他的脸上露出震惊神色，自语道：“刚才是那女子使用的功法？” 他突然想到很久之前，有个突然造访冰极宗，实力恐怖的女子，就对他用过这像是蕴含道家太极五行的功法。 肥胖老者一时神魂不安，文轩森寒的目光此刻扫了过来，冷冷道：“是谁！” 肥胖老者从山谷上方缓缓落下来，开口道：“道行不弱，杀气更是浓烈。本宗有弟子千余人，长老几十人，少一个两个不算什么？只要你告诉老夫来自何门何派，还有所修炼的功法，老夫可让你安然离去。”老者刚才感应到他们的战斗波动，才过来一瞧，本想出手助玄成子，但看到文轩所用的功法，却不敢轻举妄动了。 文轩自知杀了冰极宗的弟子，如今更是杀了他们的长老，算是与冰极宗结下了大仇，老者道法应该比玄成子高不少，此刻就算自己全盛状态，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文轩心中急速思索片刻，道：“晚辈来自昆起城外的一处隐世小派昆臧派，师父传授的功法叫做无极真气。那日是赵怀礼图我仙剑在先，晚辈为求自保，只能出手。今日他的师父更是不问其中是非，便要取我性命，晚辈为求活命，只能尽力一搏。” 老者思索了片刻，像是很不解，过了一会道：“你可愿加入冰极宗？” 文轩顿时大感疑惑，老者不但不杀他，还邀他加入冰极宗。但他更清楚此时若入了冰极宗，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暴露，到时等待他的必然只有一死。 “多谢前辈好意，晚辈自小随师父独自修行，懒散惯了，想靠自己碰碰运气。”文轩拒绝了老者的邀请。 老者点了点头，道：“老夫说话算数，你走吧。” 文轩御剑而起，往山谷外飞去，他心中惴惴不安，自己杀了冰极宗的长老还有弟子，那老者竟然放过自己，让人难以猜透他到底是何用意。 第八十二章 无情 有情 东蒙山四座主峰高逾千丈，巍然耸立于衍州平原之上。 东蒙仙宗成立至今已有千年，数百年前盛极一时，是天下有名的修仙圣地。那时东蒙仙宗一门两天骄，都是地仙境的无上强者，尤其三百多年前李婉儿武破虚空，白日飞升，当时有众多仙门中人亲眼目睹，其宗门声威一时达至巅峰。 如今神州也有两个地仙境的强者，一个是苍巫门修道五百多年的李修丰，据传前几日已经破境至地仙中期。但另一人并非来自修道圣地东蒙仙宗，而是来自神州北部冀州一个门派，无情谷。 无情谷创派时间不长，仅存世四百多年，但天道垂青，门派成立不久便有个天资绝世之人横空出世，据说其天资与当年的东蒙仙宗的天才文昱可有一比。此人仅用百年，便修至人仙境，两百多年达到地仙境，如今更是在地仙中期已有百年，仙门皆传其会是神州李婉儿之后，第二个飞升者。 东蒙仙宗东极峰四极殿内，有一清瘦微黑的白发男子坐于上首主座，向下面看起来跟其年岁差不多的几人道：“诸位师兄弟，苍巫门的李门主如今已经破境至地仙中期，而无情谷的万空城据说正在冲击地仙后期，天下都在议论万空城以其不足四百年的寿元，便有如今的修为，必会是千年来李师妹之后的飞升第二人。” 下方一个老者叹息一声，道：“我东蒙仙宗出过仙人，领袖仙门数百年，可是自百年前柳师兄陨落后，确实江河日下，日渐式微了。” 另一人点了点头，接着道：“李师叔修炼三百多年便能得道飞升，还有当年的文师叔祖，若不是为天下安危陨身，定然也早成仙了，他们是何等的光彩夺目，是创造了一个时代的传奇人物，仙门领袖什么时候轮得到苍巫门、无情谷他们。” 有个看起来年轻些的长老面上满是怒容，大声道：“无情谷算什么仙门领袖，我看是魔教魔谷，万空城行事肆意，更是杀了柳师兄，这个说法我们不知什么时候能向其讨要！” 上方的老者摆了摆手，面有愁容，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如今东蒙仙宗连人仙境都没有，我们资质平庸，无法维持宗门荣光，愧对祖师啊。” 文昱站在东极峰后山峰顶，刚刚祭拜完师父南一真人和几位师伯还有师兄叶自聪，他看着状如巨龟的东蒙山，不禁感叹时光与天地的永恒，这方天地千万年来不曾变过，可一代新人换旧人，东蒙仙宗如今都是些后辈之人了。 “万空城？无情谷？”文昱念了下这两个名字，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生出，听到这个位于神州北部的宗门名字，他突然想到了晚年隐身冀州的松清。 文昱思索了下，决定将自己所创的空衍诀及太乙无极诀功法传给东蒙仙宗，从太乙梵光咒功法意义上来说，自己算是昆仑的第四代掌门，不说这两种功法是他自己所创，昆仑师门更是早已不存，即便是把昆仑的功法传授给东蒙仙宗，他也能够做的了主。 两片玉简突然出现在四极殿内，宗主及几个掌宗长老一愣，他们小心翼翼的感应了下竹简的内容，顿时瞳孔猛缩，脸色惊变。 “天道垂怜，祖师护佑。定是成仙的李师叔知晓我东蒙仙宗如今境地，所以降下功法，助我等复兴宗门。”几人大喜之后，忙对着殿外青天跪拜行礼。 无情谷位于雄伟壮丽的燕山南麓，与当年松清所隐居的雁回宗相距并不远，文昱站在无情谷山门口，向内传音道：“东蒙仙宗玉灵子拜访贵谷。” “道友请进吧。”很快无情谷内传出一道听不出喜怒的声音。 一座巨大的洞府内，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看着文昱化形的老者走进来，眼中精芒在他身上扫了几下，文昱感应到此人有人仙初期的修为，这在神州也算修为很高了。只见中年魁梧男子沉着脸道：“道友来我无情谷，若是为了拿回星沉剑，本座就不送客了。” 文昱眼中有惊讶之色闪过，没想到自己以前在神舟所用的仙剑竟然被无情谷所得，看来东蒙仙宗与无情谷果然矛盾不浅，只是不知这万空城因何缘故杀了东蒙仙宗的第一高手，还夺了他的仙剑。 只听中年人接着道：“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这把剑如今已是本谷的法宝，我们修道中人强者为尊，等你们东蒙仙宗有能战胜万师弟的人出现，再来取吧。” 文昱淡淡一笑，道：“老夫此次只为星沉而来，若是拿不到，老夫便可要大闹一番了，听闻万道友一直在闭关冲击境界，不知是否会为了这点小事出面。” 中年魁梧男子脸色顿时冰寒，冷笑道：“玉灵子，你是活够了吗？” 文昱咧嘴一笑，道：“修道无趣，但活着总比死了有趣。” 中年人不再多言，一掌拍出，直击文昱面门。 “哗”的一声，如同有巨浪在这翻腾而过，文昱盯着这道气劲，脸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讶色闪过。 中年人脸色一变，自己人仙境的修为打出的这一掌，这人不闪不避，硬受了这一击，不但看起来毫发未伤，还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等着他继续出手。 “你究竟是谁？”中年人惊骇道。 文昱仔细感受了下这道掌劲，此人的功法有惊涛阁的味道，但却又有不同。他的真气中没有惊涛真气那种绵柔之力，而是有些偏于狠辣。 “无情谷应该与松清有关。”文昱想到松清的天资不亚于自己，可惜一生为情所困，大半生都是为了复活落无殇，她若是把这些精力放在修炼上，或许神舟又会多一个飞升之人。 松清所培育的宗门必定不会修她的有情之道，无情谷或许正是由此而生。 “无情谷的功法有三分惊涛阁的影子，五分魔门功法内敛其中，断情绝义，离爱去恨，难怪你们被仙门称为半个魔教。”文昱轻笑道。 “道友好像对我派功法很是了解，不知借着东蒙仙宗的名义来此，究竟为了什么？”一个身材颀长，五官硬朗的年轻男子突然出现在洞内，脸色极其冰冷，眼神如刀锋般逼人，此刻话语中带着浓浓寒意。 “老夫与东蒙仙宗确实有渊源，此次来无情谷并无恶意，是因一个故人。”文昱发现面前的年轻人目光漠视一切，似乎对待任何东西都不会有丝毫感情，与松清像是两个极端。 “故人？”年轻男子疑惑道。 “松清。”文昱看着年轻男子道。 年轻男子眼中有震惊神色闪过，刚才这看起来温和的老者看自己的那眼，给他一种深不可测之感。松清算是自己的师尊，早已坐化三百多年，这无情谷的无情之道算是由她所创立。此人与她是旧识，看来必是同时代的人，那么极有可能是从上界跨界而来的高人。 年轻男子目空一切的眼光有些收敛，道：“晚辈万空城，松清算是晚辈的师尊，她老人家早已辞世三百余载。” 文昱点了点头，暗道果然如自己猜测，难怪这万空城亦正亦邪，原来真是松清的传人。 “往事弹指过，因果入轮回。老夫当年曾受你师尊两次大恩，本以为随着她的离世，已无回报之机，不料想她竟有道统所传。”他像是有些感慨，叹道：“没想到神州的最后一缕因果，却是在此。” “你师尊修有情之道，但却一生坎坷。所以她让你们走这无情之路。大道无情，对修道中人来说，无情或是最优的选择，但无情却也让你无法经历一些心境磨砺。每种道都会有路尽处，路的尽头并非都是终点，也有可能是起点。修为越高，对心境的要求就会越高。你在当下境界已有百年了吧？”文昱问道。 万空城点了下头，脑海中还在思索文昱话中所指。 文昱轻轻点出一指，一缕金光射向万空城，万空城本能的向一侧躲去，身影在洞内数次消失闪现，但那缕光芒还是笔直向自己射过来，像是无视此处的空间时间规则，不偏不倚的进入了自己的识海。 “这是......心境！”万空城心中一震。 他从未见过如此意境，这是一种包容万物万法的道心意境，这颗道心似乎体验了人间至痛，几世苦楚，酸甜苦辣，爱恨情仇，应有尽有，但这颗道心却没有迷失本心，依旧一往无前，坚定无比，自己的无情道心在他面前似乎如婴儿一般脆弱无力。 万空城仔细体悟了一会，道：“多谢前辈！”他终于放下了倨傲的姿态，向文昱行了一礼。 文昱轻笑着点了点头，身影如同云雾般消散在洞府内。 东蒙仙宗四极殿内，还是宗主及各峰掌宗长老那些人，他们此刻似乎在讨论些宗门内的大小事务。 一道呼啸之声从天际传来，“啪”的一声脆响，一把金色仙剑插在了殿前的石阶上，直至没入剑柄。 殿内的几人跑出来，看到这柄金色仙剑，其中一位老者惊呼道：“星沉！” 第八十三章 仙人机缘 昆仑界自天地巨变，灵气衰退之后，昆桑城内便有了四座修道宗门，按其实力从高到低分别为冰极宗，金刀崖，苍龙岭，南弥陀寺。 位于昆桑城东部一座山峰之上的的金刀崖道观内，两个老者一阵寒暄之后分主客落坐。 “木宗主，老夫此次来，是向你透露一个天大的机缘。”那日在北方山谷中，放文轩离去的冰极宗肥胖老者开口道。 另一个看起来比其年长许多，脸上褶皱丛生的老者双眼一亮，捻须笑道：“什么样的机缘竟让易宗主亲自来我金刀崖相告，老夫倒是有些感兴趣了。” 易姓老者正色道：“老夫几日前碰到了一个功法怪异的小子，其以炼气七层的修为杀死了我宗一位半仙初期的长老。” “什么？有这种事？这确实有些匪夷所思了。那易老弟有没有留下他？”木姓老者有些吃惊道。 “此子心狠手辣，神识更是敏锐，修为虽不高，但积累却很深厚，身上还有一把不似凡俗的仙剑。老夫没有出手，问了他几句，没想到此子心思极深，应付了我几句，老夫有言在先，放他离去了。”易姓老者平静道。 “易老弟，修道越长怎么胆子却越小了。纵观古今，我昆仑也没有听说半仙后期会怕一个区区不到半仙境的低阶修士。”木姓老者有些揶揄般的笑道。 易姓老者仍如常解释道：“木兄有所不知，并非老夫惧怕那小子，而是忌惮其背后的师门。冰极宗当年刚落稳昆珠峰不久，大概有五十余年前，曾有一位修为恐怖的女子来我宗门，向我等展示过一道功法，而那小子所使用的功法便与那女子展示的极其相似。” “易老弟是说这两人来自同一个师门？但这与你所说的机缘又有什么关系？” “不错，机缘正是在此，那个女子的修为应该在地仙境，甚至更高。” 木姓老者目光一凝，道：“你是说他们来自仙境？” 易姓老者缓缓点了点头。 木姓老者皱眉道：“易老弟，既然此子来自于仙境，以我们这点道行还是不要招惹为好，只可拉拢，不能得罪，这就是你说的天大的机缘？” “木兄听我说完，天下皆传一甲子前仙境内的能量波动毁天灭地，应该是仙境内的仙人遭遇了灭顶之灾，极有可能被未知的力量灭门了，所以才导致我昆仑灵气溃散，修道艰难。老夫有九成把握，如今仙境内已经没有仙人了。” “老夫虽也这么认为，但易老弟的九成把握却是不知从何而来？五十多年前那地仙境的女子不是还去了你们冰极宗？” “若是仙境里还有实力通天的仙人存在，又怎会放任昆仑灵气枯竭而不管不问。还有仙境内的修道环境必然远高于我们这里，既然那小子出现在此，说明里面确实是出了问题的。前几日他虽击杀了我宗长老，但也受伤颇重，老夫现身时，也曾拉拢他，但他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我，而且其离开时看起来略显慌乱，匆匆逃离。老夫猜测，那个修为通天的女子应该已不在昆仑或者已经死去了。” “易老弟所说有几分道理，直说吧，你想怎么样？” “如今我等困在半仙后期已经超过百年，若是不能破境，寿元可就真的不多了。或许此次机缘，值得冒险一试。” “那小子杀了我冰极宗的长老跟弟子，定会担忧我宗对其不利，不会加入我冰极宗。以木兄与我两百多年的交情，这份机缘定是要送给金刀崖的。” 木姓老者思索了下，像是有些动心，皱眉道：“易老弟是想让我拉拢他加入金刀崖？” “如若木兄能说服此子加入你金刀崖，那是再好不过了。如若不能，以木兄你的修为，擒下他还不是轻松的很，搜魂也好，炼制傀儡也罢，只要能得到其功法，还不是看木兄的手段。”易姓老者笑道。 木姓老者冷笑一声，道：“易老弟打的好算计，这不会是你的借刀杀人之计吧？如果他的师门还有高手存在，我金刀崖岂能抵挡的住。” “如今破境千难万难，木宗主身为昆仑第一人，难道不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这是我们唯一的一场机缘，所以还是招纳为先，如若不成，再见机行事。当然老夫也不是白跑一趟，事成之后，他的仙剑及其他可归你金刀崖，但功法需要跟我冰极宗分享。老夫话已说完，至于做与不做，还是木兄自己定夺。” “老夫还要去苍龙岭与沈宗主商谈此事，就不多留了。”易姓老者站起来，有些不耐道。 “易老弟，茶还未凉，你却急着要老夫决定。此事虽说只是针对一个不到半仙境的小子，但如你所说，可能牵扯到仙境内的仙人，所以你总得让老夫思虑一二。”木姓老者站起来笑道。 昆桑城外，头上戴着斗笠的文轩沿着山间的小道走了很久，就在他思索下一步要去哪时，不远处几座不大的房屋映入眼中，像是一个客栈，他略一犹豫，向那里走去。 文轩走进店内，没有看到其他客人，他要了酒与饭菜，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了下去。他的目光在店内扫视一遍，看到柜台有个年轻女子眉眼含笑的看着他。 他有些诧异的感应了下，发现这女子竟然是个修道中人，修为不算多高，在炼气四层，在这个偏僻山间路边开客栈，不知是其宗门生意，还是她自己的营生。 文轩心中戒备大增，拱手向她问道：“掌柜的，你可知晓此地有没有比较有名的修道宗门？” 那女掌柜看起来颇有姿色，摇摇摆摆地从柜台走出来，微笑道：“小哥是外地来的修道之人吧，南边百里处可是昆桑城，灵气比其他地方要多上许多，那里的四座修道宗门是如今天下最强大的几个宗门。” 她叹了口气，似是无奈道：“妾身本也曾是名修士，想去城内碰碰运气，不曾想碰了一鼻子灰，无奈之下只能断了修行的念头，做个普通人，在这了却残生。” 那女掌柜向文轩款步走了过来，亲自给他倒上一杯酒，满目风情地娇笑道：“我看小哥修为不低，人也看起来很踏实，看样子是想进入这昆桑城择一宗门修道，能否带着妾身，就算给小哥做个侍婢也是好的。” 文轩喝了一口酒，任由这女子的手指轻轻抚在自己肩上，装作很自然般道：“那你这家店怎么办，不打算做个凡人了？” “能做仙人，谁还会做凡人那，小哥你说是吧。”女子掩嘴娇笑道。 “实不相瞒，小弟之前也曾去城门外碰过运气，但也同你这般，无功而返。看来也是无缘了，这忙是帮不到掌柜了。”文轩也轻叹一声。 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年轻男子，他打量了文轩及那女掌柜一下，拱了下手，笑道：“在这山野小店内，竟然遇到两个同道中人。在下金刀崖凌峰，正在给本门招募弟子，看两位修为不弱，可愿随在下加入金刀崖？” 女掌柜双眼一亮，道：“道友说的是真的吗？金刀崖可是实力第二的修道宗门，如果能去那是再好不过了，妾身愿意加入。”她看着文轩惊喜道：“小哥，我们一起去吧，以后在那也可以同修大道。”她的双目之中似有莫名情愫在滋生，文轩看着她那带着期盼的眼神，竟差点脱口答应。 “这是魅术！”文轩心中一惊，他发现旁边男子的修为跟自己差不多，他低头装作喝酒的瞬间，斜眼瞥了一下，正好看到这女子与那年轻男子对望了一眼，看来这两人定是认识的。 文轩心中一寒，暗道冰极宗果然贼心不死，不会轻易放过自己，这两人必是冰极宗找来对付自己的。 此刻那女掌柜的手再次挽住了文轩的胳膊，似乎在等着他回答，媚眼如波，一脸笑意。文轩心中杀意陡然而起，毫无半点怜香惜玉的打算，不待两人开口，一掌拍出，“砰”的一声，那女掌柜被击飞出去，挣扎了几下，没了动静。 那年轻男子面色大变，像是没有料到文轩会突然下杀手，他跑过去用力晃了晃那女子，看她已经没了呼吸，登时怒目注视着文轩，嘶喊道：“贼子，还我师妹命来！” 他抽出腰间的长刀，便向文轩劈来，文轩拔出背后的仙剑，一剑刺出，刀剑相击，一声脆响，年轻男子的长刀被寸寸震断，文轩不待他反应，一掌送出，一股极强的真气正中此人胸口，年轻男子被一股巨力震的吐出一大口血，倒飞出去。 文轩看这人已无生机可活，不再管他，收起仙剑，坐下继续喝起酒来。 年轻男子用力爬向那女子，但没爬几步便慢慢没了力气，倒在了几尺远处。 文轩喝完杯中酒，带上斗笠准备离开，此刻突然一个灰衣老道现身出来，他看着地上已经没有生机的两人，一张褶皱密布的脸更是有些发紫，怒喝道：“孽畜，老夫两个弟子只是想引你加入我金刀崖，并未对你存有杀意，你怎敢杀了他们！” 文轩感应不出老者的修为，但知道必定很强，他冷哼一声，淡淡道：“你金刀崖若是想招揽我，直说便是。若是没有歹意，何故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你……”老者气到有些发抖，他指着文轩，也不管那日易姓老者所说的话了，冷冷道：“没想到你这厮杀心如此之烈，即便入了我金刀崖，是祸非福。老夫不管你来自哪里，今日必让你为我两个徒儿偿命！” 文轩持剑凝神戒备，战意急速攀升。老者含怒一指点出，一缕淡金色的真气射向文轩，文轩迅速闪避，但还是慢了许多，“哐啷”一声，门窗破碎，他从屋内被打了出来。 文轩试了下没有爬起来，嘴角有鲜血缓缓滴下，他的内息如同停止一般，试了下自己所修的几种功法已经不能运转。他心中一凉，眼中满是绝望。这老者实力极强，比玄成子强上很多，自己一招都挡不下来。 老者走到他面前，似乎出了口恶气，冷笑道：“老夫不会让你这么轻易死去，必先搜你神魂，观你识海，看看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妖孽！” 他的手一招，文轩便被他抓在了手中。只听他冷冷道：“是你杀我弟子在先，怪不得别人！” 就在老者释放神识准备进入文轩的识海时，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向一侧看去。只见虚无中，一只金色大手突然探出来，其中指猛地一弹，只听一声惊叫，老者就不见了踪影，也不知被弹到了哪里。 文轩大喜道：“师父，您怎么来了？”心中暗猜师父恰巧此刻出手，难道一直在关注着自己？ 大手没有应声，而是一把抓住文轩，空间一阵扭曲，光芒忽而一闪，文轩便从此处消失无踪。再看此地，只有几间房屋，奇怪的是，屋里那死去的两人竟然相拥在了一起。 距昆桑城近千里远的一处茂盛树林里，刚才那老者战战兢兢的从一棵树上爬下来，他一脸呆滞，满头的白发向后伸着，刚才他像是一颗流星划过昆仑的天空，仅仅几息的时间，也不知飞了多远，只感觉头脑眩晕，全身像是被劲风吹散了一般，最后落到了一棵树上。除了受惊吓过度，好像没有受多大的伤。 仙境内，文昱背对着文轩站在凌烟水榭的高崖上，不知在想些什么，文轩忙跪下道：“多谢师父出手救下弟子。” 文昱转过身来，点了点头，脸上有暖色浮现。文轩看到师父扶起自己，感觉与师父分别这月余，他好像有些变化，没有以前那么冷漠了。 “你可知道刚才那人虽对你起了杀意，但为师并没有取他性命，这是为何？” 文轩想了想，道：“师父不屑对那人出手。” 文昱摇了摇头，“有人想杀我的弟子，难道为师还没有要杀他的理由吗。我不杀他，是因为你杀了他的弟子！” 文轩额头有汗珠浮现，看来师父已经知晓了一切，刚才自己下手确实有些草率，师父定然对自己的所为有些不满。 “文轩，你可知道为师这段时间去了哪里。” “弟子不知，师父难道没有在仙境？” “为师去了趟我的家乡，那是另一个世界，一个叫神州的地方，比昆仑大的多，里面的修士也更多，他们的修为也比如今昆仑内的修士要强大一些。” 文轩大感震撼，自己还从来不知道师父不是昆仑的人，他以为除了昆仑就是仙界，没想到还有其他世界。 “你想不想去神州历练几年？那里的灵气比昆仑要略多几分，也比昆仑要精彩的多。经历是最好的师父，所以我希望你能多见识一些未知的东西。” 文轩悠然神往，或许在那里经历会更加丰富，修为也会进步的更快。 “弟子愿去。” “你去了神州为师不会再庇护你，凡事只能靠自己。记住，无论在哪里，不可滥杀无辜。仇恨可以作为你修道的动力，杀人的原因，但不能让其左右你的道心，影响你要走的大道。”文昱第一次神色这般严肃。 “弟子谨遵师父教诲，定不会走上歧路。” “为师并没有觉得你做错什么，大道三千，各行其路。无情不是缺点，仁慈也不是优点，还得看你的道心如何驾驭。” 文昱自知自己的性格仁善，虽历经几次苦难巨变，更修有玄夜空幽与五阴炼神这两种阴寒功法，若是换作别人，或许已经道心失守，堕入邪道了。但他如今依旧没有丢失一颗本心，这便是自己的道。 文昱当然不愿让文轩走自己的这条路，他也相信文轩也不会走上这条路。自己像他这个年岁时，没有他这么无情心狠，杀伐果断，更没有他心思这般深沉。五阴炼神与玄夜空幽这两种阴寒类的功法，文昱突然觉得不能传给文轩。 “这玉简可带你返回昆仑。”文昱将一枚玉简扔给文轩，随后他手指一挥，面前一个跨界通道顿时浮现，文轩跪下道：“师父，弟子走了，您保重。”说完起身走进了通道内。 文昱点了点头，袖袍一甩，通道便消散于无。 第八十四章 破境飞升 冰极宗。 “易远，给老夫滚出来！” 一声大喝忽的从冰极宗山门口响起，震起门口两棵树上的积雪簌簌掉落。 那日被文昱一指弹到千里之外的金刀崖老者，怒气冲天的叫喊道。过了一会，见无人应答，他怒气更甚，身形一闪，便进入了冰极宗内。 老者现身一所大殿，像是感应到了易远的气息，猛的挥掌震碎了身旁的一把椅子，寒声道：“易远，出来见我！” 很快一个肥胖老者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他脸上的寒意一闪而过，不明所以道：“木兄，怎么发这么大的火，难道我们的计划出了变故？” “易远，老夫与你两百多年的交情，没想到你竟如此待我！我木恒空活了数百年，没想到竟会被老友利用！”木姓老者冷笑道。 易远沉默了片刻，有些无奈道：“木兄，到底发生了何事？” “老夫悔不该听你之言派我两个弟子下山，没想到拉拢不成，还搭上了爱徒的性命！”木恒叹息一声，话中满是后悔之意。 “老夫擒住了他，本想对其搜魂一番，但却被一个神秘强者所阻，老夫也被他击飞。”木恒想到此处，身子一抖，仿佛仍然心有余悸。 “木兄，是不是一个年轻女子对你出的手？”易远心中一紧，不作怀疑的便想到了那个修为奇高的年轻女子。 “什么女子男子！老夫没有看到！他只幻化出一只手，便把我打飞至千里之远。此人的修为恐怖至极！你说的狗屁机缘，差点让老夫丧命，更害了我徒性命，你说这事如何了之？”木恒说着半仙后期的气息随即爆发开来，他身边的易远身子一凛，脸色也冰冷下来。 “木宗主，此事可是老夫与你商谈之后，你心甘情愿应承下来的，变数虽然是仙境内的强者，这点是老夫失算了，但也没有对你怎么样不是吗？你的两个弟子被杀，是那小子所为，定是他们的方式不对，惹怒了此子。你可不要把责任都推给老夫！” “你......”木恒怒极反笑，冷声道：“好，好！是我师徒贪图机缘招致此劫，老夫六十余年不曾与人动手，你是不是想试试我这昆仑第一人是不是真的寿元已尽，实力不行了！”木恒说着，掌上光芒缓缓亮了起来。 “木恒！你是越老越糊涂了吗？那小子还杀了我的长老跟弟子，是他仙境仗着修为高强，欺凌我等门派。你在这跟我自相残杀作甚！”易远踏上一步，身上气息骤然散出，木恒感受着易远的这股气息，发觉并不比自己弱。他猛一跺脚，重重叹息一声，掌上的光芒黯淡了下去。 “仙境内出了变故应该不假，但如今里面即便有仙人，也是些恃强凌弱，把我们当做蝼蚁的仙人！昆仑灵气衰退至此，他们不但不管我们的死活，还派出弟子杀害我等门徒。你说我们的敌人是你我，还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易远似乎找到了矛盾的起点。 木恒一愣，似乎觉得易远说的有几分道理，他走出殿外，看向高远的青天，苦笑道：“你说的对，我们以为修道数百年，早已不是凡人，可在他们眼里依旧还是蝼蚁。都道老夫是昆仑修为第一人，可在仙人面前，一指便能杀我数回。仙人若是仁善，是我们之福，仙人如果暴虐，我们又有何法？” 残破倒塌的玉虚宫外广场上，巨树古藤恣意生长，山花野草随处铺满。文昱盘坐在曾经昆仑仙榜的断碑之下，右手两指轻捏，三指向天。像是在打坐炼气但毫无真气波动，像是在苦思冥想但又保持着一个古怪的手势。 一只彩翅小鸟飞到文昱不远处的一棵树上，好奇的打量着他，小鸟啄了几口树上的果实，有一颗种子无意间落了下来，就在快要落到文昱眼前时，文昱突然睁开眼，看着那颗种子落入了地上茂密的草丛里，消失不见。 彩翅小鸟看着他睁开眼，却没有起身，有些奇怪的叫了几声，随后拍拍翅膀飞走了。文昱的双眼射出一道光芒，他再次闭上眼，身体像是化成了此地的一块石头，一株野草，融入了万物之中。 日升月移，云聚雨落。时光在所有的地方以一种不为人知方式悄悄走过。这一日，又有一只彩翅小鸟飞过来，停在了他身旁一棵合抱粗的大树上，小鸟啄了几口果实，叽叽喳喳叫了几声，文昱睁开眼，脸上露出一道微笑。 他起身看着身旁这棵树，这是很多年前一只彩翼鸟在他面前种下的，当时种子还从他身旁经过，可转眼间已经长成了一棵一人合抱粗的巨树。 那颗种子脱离果实，生根发芽，生长开花，孕育果实。而那只彩翼鸟也不知早已繁衍了几代，于生命来说，他们都已经经历了一次或数次自然轮回。 文昱幽然一叹，喃喃道：“已经过去了四十年，也是时候了！”他要去做几件思虑了很久的事。 他眉心处一道光芒一闪冲出，化为了七道光芒，转瞬从仙境内消失。 他自语道：“太乙梵光咒修炼极难，此时传给他们还为时尚早，就先留在这昆仑仙榜内吧。”他的眉心又出现一道光芒，钻进了身边的断璧内，他的双手划动又在这断壁上施加了一道禁制，他把太乙梵光咒的心法封印在了玉璧内，只有修为达到天仙境后期，才能解开他布下的封印，得以窥见这昆仑第一神通。 昆珠峰，文昱一道神念凝成的身影出现在冰极宗正殿内。 “道友是说来自于仙境？”大殿之内易远几人对望一眼，顿时惊惧交加，如临大敌般腾腾站起。 “如今仙境内仅剩我一人，以我目前的修为没有办法让昆仑的灵气复苏，这百年昆仑的灵气已经逐渐稳定下来，修行环境虽然比以前艰难，但还没有断了修道之路。我此次来，是要将仙境内的功法传给你们，也是现在唯一能为昆仑做的了。”文昱说完，一块玉简便飘到了冰极宗宗主易远身前。 易远放出神识感应下了玉简内容，脱口念道：“混元真气，五合掌，无极游身功......” 此刻几百里外东面的金刀崖，宗主木恒也满脸震惊的看着面前的年轻人，接过他手上的玉简。昆仑其他五个宗门都是一样的情景，他们的宗主拿着手上的玉简，查看着里面的内容...... 文昱出现在鲲墟圣殿门口，他向三尊雕像跪下叩了三个头，道：“不肖弟子文昱拜见两位师祖与师父！弟子今日擅自做主将昆仑的功法传给了仙境外的人。弟子觉得昆仑的万年教义‘仙道贵生，无量度人’度的应该是所有昆仑之人。如今仙宗已经不存，即便还在，弟子觉得昆仑人人都有资格修炼这些功法，师祖曾说有教无类，这功法应当属于昆仑所有人。 他站起来，一直紧绷的那颗心似乎松缓了一些。两块玉简出现在他手中，这是他为灵漪和文轩准备的。他看了看玉简，又收了起来。自语道：“再有四十年，我差不多也该破境了，也是时候去仙界了。” 又是许多时光忽忽而过，玉虚广场上的那棵大树又高了很多，许多鸟儿都会来此啄食树上的果实。不知是什么原因，这棵树长得比同类更粗壮一些，也更高大一些。 大树下文昱还是盘坐在那，有一只彩翼鸟落到他头上歇了下脚，很快振翅飞走了。 天上一道几丈大的彩色云气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一般，缓缓绕着什么东西旋转，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化成了百丈大小，中间雷电奔鸣闪烁。 “天仙巅峰，神魂还差一丝破入金仙境。”文昱感受着身体内蓬勃壮大的力量，脸上浮现一道笑意。 他没有压制修为，天上的劫云力量仿佛越来越强大，比他几百年前看到的昆仑大师兄祁方飞升时要强上数倍，这力量异常恐怖，仿佛针对的不是天仙境，更像是金仙境的天劫。 文昱已经很多年没有战斗过了，他此刻突然起了战意，身形升起，靠近那团劫云，一道闪电像是鞭子一般快速抽下，紧接着一声巨大的雷声响起，传遍了昆仑的每一个角落。 “修道至今，我这算是第一次渡飞升之劫，让我来感受下这天地之威中蕴含的力量吧！”光芒一阵爆闪，文昱任凭那闪电劈在身上，发出一阵噼啪声响。 斩仙一闪出现在他手中，他雄厚无匹的真气传至剑上，又从剑上击出，那上空劫云笼罩着的地方似乎被一下子打穿了。 文昱飞向那个巨大的通道，只见里面能量冲撞，光彩斑斓，“这便是通往仙界的飞升通道吗？” 他又凝聚全力斩出一剑，这是他自昆仑大难，自己垂死而生，心境及修为大进之后，打出的最强一击，这一剑是他道心与意境的极致体现，这力量已经远超天仙境。 各种能量相互冲击，这百丈大小的通道似乎承受不住，看起来快被打散了。文昱进入了通道里面，斑斓绚烂的光芒不见了，这与他从仙界跨界来昆仑时见到的大不相同，不是那种散发能量，四周如混沌又如雾气的圆形通道，这通道像是一座桥，一条平整且开阔的大桥，似乎通向的不是仙界，而是一座岛。 文昱走在上面，脚下踩着的不是那种空间能量所化的光壁，而是一种高深法则交织的东西，他每走一步，体内的真气与修行法诀都要莫名的想要运转而起。 “这是去往仙界的通道吗？”文昱疑惑道。 他又走了一会，这条无尽头的大桥不知通向哪里，也不知有多长，他腾空而起，往前快速飞起来。 过了很长一会，这座桥像是到了终点，前面一座上下没有尽头，泛着法则之力的玉壁挡住了去路，他缓缓落下来，看着这面不知什么材质的像是石壁一样的东西。 文昱伸手一触，石壁泛起一阵奇异的纹路，几个怪异的字像是带着久远的沧桑气息，扑面而来。文昱退后数里远，看了半天也没认出这几个字。突然他目光一凝，想到了什么，当年自己的神魂进入昆仑镜神境内时，山巅上那块巨大的石碑上面的‘神’字与这个四个字中的第一个字虽然不同，但却很是相似。 “神什么？这到底是哪里，下界飞升仙界都会走这条路吗？”文昱暗自疑惑了半晌，挥动斩仙，向这面玉璧猛地劈出一剑，一阵涟漪泛起，同时一股巨大的反震之力向四面八方传去，他身下的桥似乎被震断了。文昱忽然就掉入了一个带着七彩光芒的能量通道内，他定了下神，确定这才是他要穿行的飞升通道。 第八十五章 回宗复仇 冰极宗后山。 一个肥胖老者与一个年轻男子站在雪峰之巅，看着前面冰极宗那些被白雪覆盖的房屋大殿。 “木恒比为师年长几十岁，已经坐化三十余年，若不是有仙人传授的功法，让我破境至半仙巅峰，为师差不多也该寿元到头了。”易远看起来还是那么肥胖，但比八十年前木恒来冰极宗时，苍老了很多。 “顾峦，为师今天是想跟你说一件关于我冰极宗由来的事。”易远神色严肃道。 “师父请讲！”他身后那叫顾峦的年轻男子恭敬道。 “当年我们宗门并不叫冰极宗，而是叫风极宗。一百六十多年前，我宗联合金刀崖，苍龙岭，南弥陀寺这三宗，集四派几十位强者，一举灭掉了霸占昆桑城四座灵池数千年的冰幻宗，就是我们脚下的这个地方。说起来，我们虽坐稳了这昆珠峰，但毕竟是夺了他人宗门，为师这一百六十余年来，心中始终不曾踏实过。” 顾峦眼中有惊色露出，他入宗不到两个甲子，凭其过人的天资与努力，修为如今已经达到了半仙初期，且已被宗门选定来做冰极宗下一任宗主。师父说的这些他并不知道，他忍不住问道：“师父，您是担心会有其他门派来夺我们宗门？” 易远摇了摇头，道：“如今各派都在修炼仙人传授的功法，或许未来会有其他门派的实力超过我们，但现在我冰极宗实力依然比他们略高几分。昆桑城内的三宗与我们时代交好，其他三宗苟延残喘，更是不足为惧。为师不担心他们，但这丝忧虑却是不知从何而起。 “师父，会不会是您想多了？” 易远想起多年前那白衣女子的话，“灭人宗门便是种下了恶因，终究是要食恶果的。”这句话这些年已经让他的道心早已崩裂，若不是靠新修炼的几种仙人功法，恐怕他此生破境无望，早已寿元断绝而死。 “宗门兴衰更迭，弱肉强食，自古便是如此，但愿是为师多虑了吧。” 又是二十年而过，距文昱飞升离开昆仑已经过去了六十年，而文轩前往神州修炼也已经一百年。百年光阴，就这般消逝了。 昆仑南部一座山谷中，空间一阵波动，一个看起来约三十余岁的男子落在地上，他的眼神锐利，面色冷漠，相貌略显普通，五官硬朗笔挺，身体比一般人看起来要强壮很多。 “这是？我与师父当年相遇的那座山谷？师父的玉简为何把我传送到了这里？”男子自语道，他不自觉的便想到了当年自己为寻找仙境，经过此地，为了从恐熊嘴下救重伤昏迷的师父，差点被一爪拍死。也幸亏是当年的这一善举，才会成为仙人的弟子，也才有了如今的修为。 “看来是师父有意安排，那我就先去报了师门之仇，再回仙境拜见师父。” 这男子自然便是文轩了，他修道至今已接近两百年，修为也已达到半仙巅峰，以他的天资，这速度算是极快了。 文轩脚下仙剑祭出，破空往南急速而去。 冰极宗山门处，文轩从空中落了下来，他看着这座熟悉的山门，除了满腔杀意再无其他，近两百年漫长的时间，冰幻宗被灭门时的惨象一直深刻脑海中。 门口这时走出来两个普通弟子，他们看文轩站在那里一直盯着山门处，两人觉得有些奇怪，于是过去问道：“这位道友，来我冰极宗是要找谁吗？” 文轩没有理他们，他看着脚下的石阶，当年那个与他年岁相仿，美丽活泼的师姐就是站在此处，文轩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划成碎块，散落一地，自己那时被吓得似乎连悲伤都不知道了。 他的心中顿时愈加阴寒，冷冷道：“师父，师姐，各位冰幻宗同门，我文轩回来了，你们的大仇，就由我来一一讨回！我必血洗这四座宗门，让昆桑城内再无修道之人！今日便先从这冰极宗开始！” 那两个弟子还没来得及思索他话中的意思，便被他散发出的一股极强杀气震飞了出去，看起来已经受了不轻的伤。 文轩几步走过去，一剑便把这两人斩成了四段，血水喷涌，内脏散落一地。 坐在大殿之内的易远突然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杀气，此杀气之浓，他百年前深有体会，殿外几声惨叫再次响起，易远那苍老无光的双眼猛地瞪大，脱口道：“是那小子！” 只见又有几名弟子被杀死，文轩仙剑上的鲜血缓缓滴下，落在满地的积雪中，醒目而又恐怖。 冰幻宗众人这时已经从各处冲过来，将文轩包围了起来。 易远看着文轩，冷冷道：“是你，当年杀了我宗长老弟子，老夫饶你一命，放你离开，你却恩将仇报，来我冰极宗再造杀孽。” 文轩冷冷一笑，笑容阴森而又狰狞，缓缓道：“我这百年拼命修炼，更是时刻盼着你可别死了，今天能见到你，这百年的苦修总算没有白费。冰极宗？此处我记得叫冰幻宗吧，易宗主！” “你是当年冰幻宗逃脱之人！”有个老者惊呼道。 “当年冰幻宗上下三百多人，除了我还有背叛师门的玄成子，无人幸免，全都死于你们之手，这份杀孽，你们这些年可有挂在心间。我这些年每每想起，便只有一个念头，屠尽你们这四座宗门，今天便从你冰极宗开始！”文轩此刻的话已经森寒无比，杀气更烈。 “我宗门实力昆仑第一，弟子千人，就凭你不到人仙境的修为，便想与我整个宗门对抗，简直是自寻死路！”易远说着挥了挥手，十几位长老很快飞身站于地上几个角落，各自向身旁的一个几尺高的石塔打出真气，十几道光芒瞬间冲天而上，他们很快布下了一座威力不俗的大阵。 文轩掏出一物，像是一块巴掌长的小巧石柱，往上一抛，向内射入一道真气，石柱瞬间停在半空旋转而起，从其方形顶部射出几缕红芒，那由十几个长老再加这十几座石塔合力构成的大阵就像一潭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阵法光幕猛烈闪烁了一下，便破碎了，大阵被一击打破。 那些长老被反震之力向后震出，有的吐血，有的脸色苍白，更有的直接昏迷了过去，他们露出惊骇神色，其中一位实力有半仙中期的老者震惊道：“这是什么法宝，威力竟不弱于人仙境的全力一击！” 文轩收起那块石柱，趁着众人心神不宁之际，刷的一剑，便杀了一个受伤的长老，他丝毫未停，再次冲入人群中，血花飞溅，如同虎入狼群。 易远手持一把白色仙剑冲了过来，接下文轩刺出的一剑，两人境界相同，但仅仅交手几击，易远便手抚胸口，大口喘息起来。他毕竟年岁已高，本来就没剩多少时日，修为也是发挥不出全部实力。 而反观文轩，越战越猛，他的修为不像是半仙巅峰，更像有人仙境的实力，仅仅几次对击，易远便受了伤。 这时围在一旁的那些长老看宗主不敌，合力向他打来，文轩不慌不忙，又从怀中掏出一物，像是一个拳头大的蜂窝，他猛地扔到了人群中，只听一阵嗡鸣声响起，一些看不清模样的小虫便向那群人飞去，他们不知道是何物，有的还在仔细端详落在手臂上的这些像是蜜蜂一般的飞虫。 几声惨叫响起，有人被这些小虫叮咬之后，像是中了毒，神色痛苦，摇摇晃晃的胡乱拍打，有的倒在地上翻滚。 “这又是什么虫子？”易远大怒，提剑再次冲向文轩，文轩凝聚混元真气，打出一记五合掌，而易远也凝聚毕生真气，打出一掌，与文轩的掌劲对碰在一起。 “轰！”一声大响，冰极宗地面一震，文轩丝毫未退，而易远肥胖的身躯被巨力打到了地面上，脸色苍白，嘴角流出一缕鲜血，看来受伤极重。 文轩看着地上的易远，大惊失色道：“你怎么会混元真气与五合掌？” 易远抹掉嘴角的鲜血，笑道：“当然是仙境内的仙人教的，想必你也识得吧。” “仙境内只有师父一人，难道真是师父所传？”文轩虽感震惊，但毫无半点要收手的意思，快速冲下来，一剑刺出，易远还未起身的身躯扑通一声，趴在了地上。 冰极宗此刻在此处的人至少有五百人，文轩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将他们的宗主杀死了。 宗主一死，他们没有四散逃跑，反而像是被激起了血性，不管修为高低，都手持法宝武器，向文轩冲来，文轩脸色冷漠，凝聚真气向人群中挥出一剑。 一块碧绿色的玉简从冰极宗大殿内快速飞了出来，一道虚影从玉简内出现，一挥手便化去了文轩全力劈出的这道力量。 冰极宗众人中一位老者喊了声，“是给我们传功的仙人降临了，冰极宗有救了！”随后他向着空中那道虚影跪了下去，他身边的众人跟着他一起跪拜行礼，大声喊道：“求仙人护佑我冰极宗！” 文轩身心大震，不可置信道：“师父，您为何要这么做？弟子不明白！” 他心中那座至高至伟的信仰之山此刻像是随时都要崩塌一般。 只听空中的虚影道：“文轩，不要被仇恨遮蔽了道心，有些人该杀，但有些人是无辜的，你忘了百年前答应为师的话了吗？” 虚影随即招手从下方一个老者眉心处拘出一道烙印打入文轩的识海，一百六十年前在此地发生的那一场灭门大战清晰的浮现在文轩脑海中，尤其是那些入侵者的模样。 文轩知道这是师父让自己只能对那些参与灭杀冰幻宗的人动手，让昆桑城四宗从世间除名是不可能了。他失魂落魄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像是极其不甘与痛苦，道：“弟子谨遵师父教诲，定不会滥杀无辜，走上歧路！” 文昱的那缕神念接着道：“为师知道你心中不甘，但为了心中一时快意，挥剑屠戮，即便杀光所有人，又能如何？只能给你的道心强加一道难以了却的因果。修道一生何其漫长，走不出仇恨的影子，你的道心就会永远存有缺陷，飞升便会千难万难！” 文昱的神念虚影向冰幻宗跪着的众人道：“冰极宗建立在屠戮他人宗门的基础上，如今被上门寻仇，一切因果难逃，冰极宗若是不想被满门灭尽，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这几句蕴含着无比磅礴的威压，便是如今修为的文轩都感到一阵极强的压迫。冰极宗众人更是心胆巨震，大家这才四散逃跑，很快此地除了文轩和三名参与当年之事的老者被定在原地，再无其他人。 空中的虚影越来越淡，落到文轩面前，他虚化的手扶起文轩，带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暖意，道：“文轩，为师已经飞升去了仙界，以后的路便靠你自己了。我虽对不起昆仑，但此次这么做却不是这个原因。为师希望你能靠自己修到飞升仙界，那就得需要一颗超凡脱俗的问道之心，你的心有多大，你以后的世界才会有多大。” 文轩怔怔的听完，像是懂了些东西。直到师父的身影消散，他才反应过来，向着虚空行了一礼。 他看向外面那些逃跑的人，心中虽不甘，但却不敢忤逆师父的意思。他走向那三个老者，看着他们眼中的惧色，文轩神情冰冷，刷刷几剑，便结果了他们的性命。 “一百六十多年已过，他们中的大部分都老死了，真是便宜了这些老贼。金刀崖，苍龙岭，南弥陀寺，希望你们当中的人不要死光了！”文轩冷哼一声，御剑往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