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夜》 第1章 周家的少奶奶是个活寡妇 明慧在日历上画了个叉。 再过两天，就是她结婚五周年纪念日了。 明慧对着十五号发呆。 她跟周晔是商业联姻，婚礼盛大，可是婚礼结束后，周晔就带着他的白月光跑了。 “我跟你结婚，但蜜月，我只会跟我喜欢的人一起过。不好意思，飞机票跟酒店登记，用的都是我女朋友的名字。” “我又不喜欢你，别把婚姻当真，也别把我当成你的丈夫。” 周晔利用这场婚礼，和他们定的蜜月旅行，摆脱周家人的控制，跟他的白月光远走高飞了。 这一走，就没回来，丝毫不顾她在周家的处境会是什么样。 明慧每天在日历上画叉，也不是在等他什么时候回来，只是在数着过日子而已。 新郎在新婚夜跟人私奔了，苏城所有人都知道，周家的少奶奶是个活寡妇。 闺蜜说，慧慧，你都二十七了，得知道男人的滋味，再不快活一把就老了。 明慧看了看镜子里的脸，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变化，只是眼神…… 门铃响起，明慧放下笔，将巴掌大的日历本塞进包里，再对着镜子看了眼自己的妆容，这才去开门。 门打开，门口站着一个高高大大，戴着棒球帽的男人。 帽子是时下流行的那种，压低了帽檐，看不清楚脸，只是帽檐下一双眼睛从压低的刘海中透出来，像森林里的潭水，又野又深。 这么一看，这双眼睛又似乎不那么像那个人了。 眼神不像。 但明慧对他的体格挺满意，手臂长，腿长，宽肩窄臀，肌肉匀称度还不错…… 她侧开身体让他进来。 男人也在打量她，摘下帽子，随口说了一句：“挺漂亮。” 明慧拿起他随手放在一边的帽子，重新给他戴上时，进一步感觉到男人的高度。他很高，她不得不踮起脚才能把帽子扣在他的脑袋上。 她漫不经心地回应他的夸奖，调整棒球帽的角度，将他的刘海拨了拨，露出眼睛。 男人瞧着她，双手抄兜里，笑得随意：“怕了，不约了？” 明慧哂笑一声，转身再回头瞧他一眼，趿着毛茸茸的拖鞋往内走，慵懒娇软的腔调说着：“我有什么怕的。进来吧。” 酒店套间很大，往里走一段路才到卧室，明慧站在卧室门口，对着里面的床，背对着男人说：“只是需要你做的时候，一直戴着帽子。” “为什么？”男人不解，倚着门框摸了摸帽檐，瞧着进去的女人甩掉绒毛拖鞋，坐在床上。 如果是别人，他转身就走了，不过漂亮又有趣的女人不多，他觉得可以。 明慧抬起下巴瞅着努力装成熟老练的男人，红唇微翘，眼波似在忍住笑意：“你看着挺小的，我担心一会儿做的时候，我会有罪恶感。” “小？”男人站直身体，眯了眯眸子，逼近她。 明慧笑不出来了。 房间里的灯被她调暗了，此刻眼前突然放大的脸，在帽子的遮掩下，变得危险，犹如黑暗丛林里突然跳出的猎豹，每一步都带着杀气。 他盯着她的眼睛：“小姐姐，你要知道，‘小’这种字眼，不该对男人说。” 明慧对着他年轻英俊的脸，干巴巴地抿了抿嘴唇。 她是在闺蜜推荐的交友软件上约的这个人，上面有基本信息，也见过他的照片，只是没想到见了本人后，发现他比照片上看着还小。 看着像没毕业的大学生。 “看够了吗？满意吗？”男人对她的视线不满。 明慧轻咳了一声，点点头，哄着似的说：“满意满意。” 男人勾唇笑了起来：“那开始？” …… 闺蜜说小狼狗的体力好，乖，花样不多，她这种不太有经验的应付得来。当时明慧绝对闺蜜有点瞧不起人，可在选择的时候，她还是在众多男性资源中挑的他。 “第一次？”男人撑在她的头顶，隐忍的汗水滴落在她的脸上。 明慧从来没觉得这么火热过，比在桑拿房还热，心跳比跑了五公里还快。 但又是不一样的感觉，紧张、害怕、刺激，还有不同于任何事物给予她的愉悦感。 他也很照顾她的感受，没有小男孩的毛躁，前奏掌握得让她舒服。 明慧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非常有经验，抬起汗湿的手摸了摸他的脸，盯着他的眼：“你在做之前都是这么多废话？” 男人哂笑一声，拿起床头柜上放着的小雨伞。 明慧偷偷深呼吸，紧紧抓了下身下的被子，把手心的汗擦在被子上，也将冒头的排斥感深埋。 看样子他挺会取悦女人，都已经到这一步了，她好好感受一番，不必后悔。 整装待发时，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肖神的电话，她必须要接。 不知为何，她心底松了口气。 明慧抓着手机侧过身体，压低了声音说：“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你最好是有比我这件事更重要的。” 电话那头沉默，明慧皱了皱眉毛。 戴好了套的男人在等她，明慧看了他一眼，说：“你等等。” 同时电话里传来低沉至极的声音：“周晔死了，跟我去周家。” 明慧握着手机呆愣了好久，回过神时，电话已经黑屏了。 男人的手伸过来，想抽走她的手机，明慧一把推开他，一骨碌翻身起来。 男人看着急急忙忙穿衣服的女人，要笑不笑地说：“后悔了？” 明慧将裙子拉链撕拉一声拉上，匆忙抓起手机塞进包里，打开房门时，她回头对他说：“我老公死了。” 房间空了，空气里只余下还未完全消退的热潮。 男人盯着她留在床单上的褶皱怔愣，过了很久才消化了这几个字。 “呵……”他捏起一根头发丝，身体倒在柔软床垫上，对着光轻轻拉扯那根头发。 遇到有意思的人了。 第2章 活寡妇变成了真寡妇 明慧婚后住在没有老公的婚房，不住周家老宅。 她订酒店房间约炮，但酒店是肖家的。 车内的男人手指搭在腿上，食指用力的摁压着，指尖已泛白。 看到女人如灵巧蝴蝶从酒店快步出来，那摁着的手骤然一松，转手摁了下门锁，车门自动弹开。 明慧跑到车前，呼吸微喘，看着后座的男人，男人直视着前方，她没上车，才侧眸看她：“还不上车？” 明慧沉了口气，跨腿坐上去。 肖神看她跨腿的姿势，与以往没有什么不同。 他薄唇微抿，与方才紧绷的样子似有不同。 “开车。”他吩咐司机。 明慧低头整理匆忙中穿上的裙子。车厢内光线黯淡，她的皮肤反倒似月光散着朦朦白光，胸口的吻痕却像印了个疤，在一片白光中呈现紫红色，刺人眼。 旁边男人打量的目光闪过阴郁。 却也只是一瞬。 汽车平稳的行驶在黑夜的马路上，车厢内过于安静，明慧平静问道：“怎么死的？” 肖神闻到她身上淡淡的不属于她的味道，沉稳的眉宇间掀起些微波澜：“你在乎么？” 明慧扭头看他，漆黑的眼睛在暗光中波光流转。她看得认真，似在他的脸上寻找着什么。 过了几秒，她笑出来，笑得妩媚温柔：“他毕竟是我老公。” 肖神知道她在看他，他目不斜视看着前方：“骑摩托艇驶出了安全海域，遇上了大浪。” 哦，那就是淹死的。 明慧讪讪转回头，双手撑着身下皮椅，纤细手指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敲着，脸上没有丝毫悲伤。 像在听一个陌生人发生的意外事故。 她跟周晔在婚前没有见过一次，领证那天才看到他本人，第二次就是在婚礼上。 两个因为家族利益被捆绑在一起的人，哪有感情可言。 甚至他抛下她，跟别的女人婚礼当晚就私奔，她也没对他怨恨。 如果一定要有什么感情的话，那应该是她被人笑话了五年，生出来的怨气吧。 明慧努力回忆周晔长什么模样，过去五年了，那两面模样早就忘记了。 她浑浑噩噩的想着，第三次看到周晔，应该是在葬礼上了吧。 真可惜，那么年轻就死了…… “他的那个女朋友呢？” “也死了。” “哦……” 肖神看一眼她那过于明媚的脸，鼻息间她身上的味道始终萦绕，他抬手摁下车窗按钮，玻璃缓缓下降，窗外冷冽的夜风吹进来。 他冷漠说道：“你好像还没意识到，你成寡妇了。” 明慧吹得冷了，抱着搓了搓手臂。她穿的是无袖v领裙子，因着姿势，衣领低垂，里面大片肌肤露出，那一片吻痕又漏了出来。 一条毛毯飞过来，正好斜搭在她的肩膀，将她的春光都遮掩起来，也给了她一丝暖意。 明慧没有跟他道谢，随手把毛毯披在身上。她自嘲说：“本来我就是寡妇，只是活寡妇变成了真寡妇。” 男人抿着薄唇，右手转着左手腕的表盘。 明慧一手抓着披肩，歪着头看他，笑容轻碎：“你心疼吗？” 她眼眸紧紧的盯着他的脸，男人的唇抿得更紧了。过了会儿他才开口，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跟我无关，我只是受人之托，照看你罢了。” 照看？ 周、简两家为了一座岛屿开发，跨地联姻，一个出地出力，一个出钱。 简明慧嫁到苏城，其实是质子。肖神跟简明慧的六哥是好友，受简家的委托，美其名曰照看她，其实就是防止她跑了，或者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坏了肖、简两家的联姻。 “嗯？照看得这么紧，连我今晚住哪家酒店都知道？”明慧拢着毛毯身体前倾，明媚精致的脸孔在男人眼前放大，双眸紧紧盯着他，嫣红柔嫩的唇轻启，“知道房间号，也肯定知道房间里还有谁吧？” 闺蜜错了，她没有她想得那么古板保守，因为一张结婚证就要忠于周家，死熬着等一座贞节牌坊。 简家当她垃圾回收，为了利益将她丢到陌生的苏城，她也没有必要为了简家的安稳富贵就乖乖做一个活寡妇。 这些年，她不是没有动心的男人。 男人的坐姿不动如山，深邃平静的眸子亦静静的注视着她，转着表盘的手指也没停下。 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不知过了多久，明慧从盯着他的眼，到盯着他削薄的唇，身体再缓缓靠前。 呼吸渐渐交缠，她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出的气息，温热均匀；他也可以感觉到她的气味，甜软芬芳，间杂着一丝丝其他人的气息。 “停车。”男人忽然叫停了车子。 车子即刻滑停，明慧始终保持着那个靠他极近的姿势，男人的坐姿也没变过，但眼神清如寒霜，他说：“周家出了丧事，你穿一身红衣进门，周夫人会撕了你的皮。” 第3章 简家不要的垃圾，你为什么不去死! 明慧在路边商店换了一身素色衣服，没牌子的档口货，布料很一般，跟皮肤摩擦时，吻痕微微刺痛。 她幽怨的瞪一眼肖神，既然要换衣服，就不能换好一点的牌子，非要这路边摊吗？ 她怀疑他是在借故惩罚她。 男人没什么表情，催促上车，到周家老宅时，门口已经挂上挽联白花。 周管家的太太看她一眼，粗鲁的塞给她一条白麻腰带，白麻衣让她穿上。在明慧低头打结时，头皮突地刺疼，她抬手摸了摸头发，上面赫然多了一枚珍珠发夹，白色的披肩尖顶帽固定在她的头发上。 管家太太眼睛看在天上，冷冷说：“少奶奶，少爷出了这样的事，你竟然现在才到。” 高高在上的语气，好像周家的女主人是她。 管家太太又看见明慧一副置身事外的懵懂模样，更生气了，怨愤道：“少奶奶，少爷死了，再也回不来了！你竟然连一滴眼泪都没有吗！” 明慧这些年很少来周家老宅，只有在重要的宴会上，必须要她这个小周太太露面，她才出现那么一下。 她可有可无了五年，在即将结婚纪念日时，老公跟别的女人一起掉海死了，她该哭吗？ 哭什么呢？ 家中有丧的亲属都要这么穿戴，明慧看着管家太太同样的装束，再听着穿过庭院而来的哀嚎声，声声凄厉。 她听出来，那是周夫人的声音。 “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周晔！周晔！”声音从拖长调子的哭号，变得急切短密，似是要从这一声声急切的呼喊声中，把那个人从冰冷的海水里拽出来。 在那一声声或长或短的凄厉哀嚎中，夹着许多呜呜的、高高低低的、老老少少的哭声。 明慧望着静静垂下的挽联，氛围渲染下，她喉咙哽了哽，终于有了些亲人去世的感觉。 她沉默进门，身后传来管家太太恭敬的声音：“肖先生，您也要戴着呢。” 明慧脚步停顿，转头看过去，只见肖神拿起那条长长的白麻系在腰间。 他一身黑色手工西服，连衬衣也是黑色的，皮肤却跟白麻系带一样白，只嘴唇是红色的，看着更阴沉了，像个阴间使者。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男人抬头看过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明慧便偏过了脑袋，继续往前走。 进了屋子，周夫人抱着儿子的遗物哭得肝肠寸断，拍桌骂周晔短命鬼，又骂那白悦妍拐走她儿子，让他客死异乡，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周晔跟白悦妍的尸体还在夏威夷，周家包飞机接回来，但也要等两日后才能到苏城。 周老先生像是一天就长出了白发，整个人都苍老许多。只是他还要主持儿子的丧事，强忍悲痛，抓着手机在客厅来回走路，交代着各种事项。 周管家指挥男保姆女保姆搬桌子抬椅子，布置灵堂，接待陆续进周家的僧人，素来井然有序的周家此刻乱成一团。 明慧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茫然的站着。 突然，周夫人看见她，丢下周晔的东西朝她扑了过来，一巴掌重重甩在了她的脸上。 “啪”一声，响亮又清脆，那些哭着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停下来，看着这边。 明慧越过周夫人的肩膀，看着那些人，他们的脸上没有太多的悲伤，更多的是看戏的幸灾乐祸。 脸部的肿胀感，跟海绵吸水一样，迅速填满明慧的脑袋，紧接而来的疼痛感填满每一个肿胀的缝隙。 她捂着脸，又委屈又疼，眼泪却怎么都掉不下来，也叫不出那声“妈”。 她气愤又固执的看着周夫人，没问她为什么打她，眼神里每个字都在问凭什么打她？ 周夫人悲伤过度，把一切罪责都往明慧的身上推，她抓着她推搡捶打：“都是你！你这个没用的女人，简家不要的垃圾，设计塞到我周家来，害的我儿子跟别的女人跑了，你还克死了他！” 明慧像是棵瘦弱的小树苗，摇晃得快折断，众人看了一会儿，怕再出人命才把周夫人拉开，对着她又是劝慰又是递水的。 明慧捂着火辣辣的脸孔，侧头看向把她从周夫人手里拽出来的男人。 他微微皱眉，神色冷峻，漆黑的眼沉默无言，但他温暖的怀给了她一角安息之地。 但他很注意分寸，把她救出来之后，就往后退了一步，只是双手扶着她，像是怕她撑不住力摔在地上。 周夫人喝完了水，补上了部分体力，又对着明慧辱骂起来。 明慧这次低下了头，麻木的承受着周夫人的辱骂，在辱骂声里，滴下了一滴眼泪。 她感觉到男人握着她手臂的手紧了紧。 周、简两家联姻，周家原本相中的是简家的其他适龄女，只是最后定下的却是她，简明慧。 嫁入周家的那天起，周家就没给过她好脸色，不只是因为周晔跑了，还因为他们发现，她只是简家的私生女。 便是周夫人口中说的，简家不要的垃圾，硬塞到周家。 根本不是什么矜贵的掌上明珠。 “简明慧，你简直就是个灾星！你一来，周晔就离家出走，才五年，我儿子就死了！她们叫你活寡妇，就是她们一口一口叫着，叫死了我儿子……” 周夫人悲凄的捂着胸口，痛苦的弯下腰，在余光里看到好端端站着的明慧，又扑了上来，推搡着明慧，捶打她的肩背，“当时你为什么不拦着他，你为什么不去死！” 明慧像是暴风雨中的垂柳，被摇晃得像要断枝，好在那一双有力的手扶着她，让她不至于摔在地上被人踢打。 罢了，她儿子都死了，跟她计较什么呢？ 她承受着周夫人的怒火。 “周夫人。”上空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周夫人暂停疯狂的咒骂，呆愣的看了看眼前高大的男人，她从癫狂中醒来，难过的擦眼泪，勉强维持周家女主人的仪态，抽泣着说，“肖神，这么晚还劳烦你来一趟……” 第4章 躲进肖神怀里 周夫人只说了半句话，忍不住丧子悲伤，又哭了起来。 肖神轻轻拍她的后背，扶着她坐下：“周晔也是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他出了事，我也难过。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不过夫人还是要节哀，多保重身体……” 他的声音沉缓，似乎有奇异的力量抚平人的痛苦，周夫人哀哀坐着，说周晔多么优秀，说他的死多么遗憾，说他不应该死得太早，他还有很多事没做。 白发人送黑发人，其中悲伤，别人是难以体会到的。 肖神抬头瞥一眼明慧，微微侧头，让她去僧人那里。 肖、周两家是世交，肖神沉稳内敛，不露悲喜，是苏城人口中的佛子，周夫人再难过也愿意听他说几句。 明慧坐在僧人的后面，跟着几个念佛老太太叠纸钱。 听说亲人亲手折叠的纸钱在阴间更值钱，不知道她这个没有夫妻情分的妻子，折出的纸钱是不是也同样值钱。 明慧在僧人念的地藏经中，放下折叠的第十只银锭，听到周老先生突然拔高的声音：“什么，他们还有一个儿子？那、那孩子怎么样……哦，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周老先生的眼角沁出激动泪花，看向周夫人。周夫人显然也是听到了，颤抖着腿跑到丈夫身边：“你说什么？” 周老先生的电话还没挂断，先回答夫人的问题。 “他们说，周晔跟白悦妍生了个儿子！” 周夫人又哭又笑，又悲又喜，双手合十对着观音像念菩萨保佑，周先生记起电话还没挂断，对着那头说：“当然是一起带回来，那是周家的子孙！” 明慧更沉默了，木然地叠起第十一只银锭。 但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感觉。 周家还有血脉留下，这是好事，这不好的感觉来自哪里？ 她朝肖神看过去，肖神看了看她，静静垂下眸子。 后半夜，周家二老在众人的力劝下都去休息了，僧人也住在客房，屋子里只剩下几个人保姆守夜。只不过等人都走后，这些保姆就打起了瞌睡。 只有明慧还在认真叠纸钱。 锡箔纸弄得她的手掌满是碎末，粘在皮肤上很难弄干净。但此刻，那碎末在摇曳烛光里，她的手闪着隐晦的银光。 她沉默地拿起不知道第几张锡箔纸。 她不信佛。 所有人都说她的降生是肮脏的，她在这淤泥般的生活里挣扎，如果佛渡众生，为什么不渡她？ 因为她没有虔诚的相信吗？ 明慧以前没有叠过纸钱，这么几个小时的折叠下来，已经可以折得非常熟练，大小和完整度都非常好。念佛老太太夸她聪明有慧根，是个跟佛有缘的孩子。 明慧知道，老太太们只是同情她死了丈夫，她们以为她很悲伤。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到她眼前，指尖捏着一支药膏，男人淡声说：“给你擦脸的。” 明慧接过药膏，拧开盖子。 药膏是新的，没有拆封过，她抬头看向肖神：“你出去新买的？” 周家这么大的豪门，老宅又是老人长住的地方，别说只是家庭备用药膏，私人医生也是随传随到。 只是明慧在这里的身份实在低微，周夫人又恨她克死了周家独子，没有人关心明慧脸上的伤。她又长得那么好看，那些人巴不得她再狼狈一点才好呢。 肖神自然不会去找周家人讨药，他淡淡说：“司机买的。” 明慧捏着药膏盖子，倒过来，用盖子上的尖尖戳破封口，然后把药膏递到了肖神的面前。 男人瞧着她，明慧的手没缩，噙着苦涩淡笑说：“没镜子，我怎么擦？”又把黑漆漆的手掌摊开。 锡箔粉贴在皮肤上是银色的，但折纸的手指因为长时间划拉，指尖已是一片黑色。 “这么脏的手擦脸，我会中毒吧？” 男人盯着她的手指没动作，明慧叹口气，把手缩了回来，沾了一些挤出的药膏往脸上抹去，无所谓地说着：“可能，大家都希望我也死了，给周晔做陪葬，继续跟他做对鬼夫妻，继续……” 她的手腕被人握住。 男人黑漆漆的眸子深沉如渊潭，瞳孔里闪耀着烛火的影子。 明慧看着他的眼睛时，手里的药膏被他拿了过去。 他松开她的手，垂着眉眼将药膏挤在掌心，搓开成水状之后，尾指抬了下她的下巴，掌心摁在她的左脸。 明慧只觉那掌心湿润粘腻，略微粗糙，凉凉地熨帖她的脸，将那肿胀疼痛感一点点推揉开来。 然后那微凉感渐渐变成温热感，把她冷却和荒芜了的心一点点地又擦热了。 烛火摇曳。 明慧怔怔看着男人，他眉眼清俊，眼睛从未有过的温柔，神情也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明慧心里突然酸涩起来，忍不住握住他的手腕，直直看着他，仿佛要盯到他的心眼里去。她问：“你心疼吗？” 那渊潭似的眼望着她，漆黑瞳孔印着她委屈的小脸，却没有一点儿波澜。 他仍是垂下眼睫，将那药膏盖子盖上，放回她身侧，淡声说：“周晔不差你这点纸钱，去睡吧。” 明慧倔强坐着不动，也没拿药膏，她说：“周晔活着就很有钱，死了更不会缺钱。但我担心我死后没有人给我烧纸钱。” 肖神看她一眼，明慧倔强的神色微微松软下来，无奈着说：“我不是在给他折纸钱。我只是不知道该做点什么，不想睡那间房，那张床。” 她毕竟是跟周晔结婚了的，是周家的少奶奶。周家再不喜欢她，宅子里，他们夫妻二人的房间总是有一间的。 可是，明慧婚后不久，周晔的那个白月光给她发照片说，她早就睡过他们的床，还问候她睡得是否舒服。 那一刻，明慧恶心坏了，当即叫人扔了婚房的那张床。 她可以不在意周晔私奔，但没法在他们滚过床单的床上安睡。 从那事之后，不管是哪一张床，只要是属于周晔的，明慧就不受控制的想，他们有没有在这张那张床上睡过。 “肖神，我以后要怎么办？”明慧茫然地看着烛台。 风从院子里吹进来，把烛火吹得摇晃，险些熄灭，屋子里的光线立即暗下来，白幡摇晃，冥纸细细簌簌地响，火盆里的灰飞了起来。 明慧呼吸一紧，下意识地躲进肖神怀里。 第5章 原来你叫明慧。酒店的那个男人来了! 肖神低头看向躲进他怀里，还不忘睁开一只眼偷看外面的小女人。 她身体安定，毫无恐惧时的瑟瑟发抖之感，一看就是装的。 可他竟然没有将她推开，而是由着她倚在他的怀里。 男人看向灵堂前方，周晔的遗照。 照片一片灰暗，在夜色下更看不清楚。 飞起的烟灰落在遗照的眼睛上，那眼睛诡异的红了下，随后那烟灰熄灭，一切归于平静。 肖神的心脏沉稳地跳动着。 她的身体很软……在几个小时之前，她跟其他男人在肖家旗下的酒店套房里，做着翻云覆雨的事。 她被压制了五年，即使没有周晔的死，她也不会再忍耐了。 如果不是周晔的死，把她从那间套房叫出来，那一切是不是…… 男人心头骤然一紧，垂着的手指握紧了，片刻后，那手指松开。 他低头看向她，两指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脑袋抬向他。他望入那双故作惊慌不定的眼睛，冷声问她：“你想怎么办？” 两人的距离极近，跟在车厢里一样近，只是这灵堂比车厢宽敞了不知多少倍，使得两人的身影在这黯淡的天地里，像是相依的两棵树。 明慧迷茫的眼睛渐渐有了光亮，她看着眼前的男人，想要说什么，突然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很近了。 肖神松开她，管家的脚步也在这时踏入灵堂。 周管家披着棉服，脖子微微缩起，像是刚从被窝里起来。他没看清里面，第一时间先看向了灵台的照片和牌位。 没被风刮倒。 “怎么睡着睡着就起风了，少爷，是不是你回来了？”周管家盯着遗照问话。 肖神开了灯，屋子里瞬间明亮，周管家下意识地抬手遮眼。 过了几秒，等适应灯光，周管家挪开手，先看到坐在地上，在平静折纸钱的明慧，目光在她身上扫过一圈。 周夫人指示，要让少奶奶在这里守夜，长明灯必须要亮着，纸钱也不能停止烧，必须要周晔的灵魂也有钱回家。 几个留下值守灵堂的保姆睡得正香，在亮灯之后惊醒，看到周管家来了，忙打起精神装得很忙的样子。周管家威严地看了那些人一眼，再转头看向肖神。 “肖先生，您还没睡呢？”周管家问候肖神，眼睛里有疑问，肖神神色淡淡的，对他点了下头算打过招呼，淡然说，“睡不着。” 周家所有人都知道肖神跟周晔的关系好，周管家叹了口气说：“周老先生已经关照夏威夷那边，叫他们加急把周晔的遗体……”他顿了顿，看了眼明慧，“还有小少爷一起接回来。” …… 周晔去世的第三天，他跟白悦妍的遗体，以及他们的孩子一起接回苏城，却在来周家老宅的路上出了问题。 问题在于，白悦妍的遗体该怎么办。 她不是周家的女人，不能进入周家老宅，接受所有宾客最后的礼拜。 真正的小周太太还在世呢。 可是白悦妍又留下了周家的子孙，两岁小娃娃在白太太的怀里哇哇大哭，似乎在替他的妈妈叫屈。 白家人听说自家女儿的遗体运回，早早就在机场等着，抢先一步抱走了孩子。 白老先生哭着说：“我女儿给你们周家生了个儿子，凭什么不能让她跟周晔合葬，进入你们周家的祖坟？” 他老而精明的眼扫射全场，誓死扞卫女儿的权力，最后那双眼落在明慧的身上。 明慧被冷风吹着，浑身冰冷，她什么都不能说，努力挤出泪水擦拭。 私心说句真话，她是愿意让白悦妍跟周晔合葬的。 一起生活了五年，连孩子都生了的人，怎么不能算夫妻呢？ 白悦妍私奔后，还要给她发他们的床照，不就是不服气没有得到小周太太的位置吗？ 可明慧在周家的处境已经那么艰难，还有简家在后面压着，在她从这个烂泥坑里出来之前，她不能让自己糟糕的境地变得更坏。 她代表不了周家人做出承诺，一切只能随机应变。 白家人准备充足，全家族的人都上了，还请了其他人做帮手，几十辆车把公路堵得严严实实。再加上白太太抱着周家的孙子，一脸悲愤，随时准备跳江的样子，场面持续僵持。 她怀里的小孩吓得哇哇大哭，道路两头被拥堵着的汽车车主气愤按喇叭，又有人看热闹，拿着手机现场直播，场面几乎不可控。 白老先生寸步不让，周夫人先坚持不住，受不了了。 她儿子死了还要被那么多人围观，被人指指点点，她可怜的小孙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哭着求周老先生让步。 周老先生紧绷着的脸就像绷紧了的鼓皮，在脸面与规矩之间艰难做取舍，最后在周夫人的苦苦哀求下，只能抬起手让周家的人散开。 最终白悦妍的冰棺与周晔的一起，抬入了周家老宅，接受周家的香火蜡烛供奉。 于是出现了滑稽的一幕。 灵堂里并排放着一男一女两具冰棺，简明慧作为周晔的妻子，白天站在灵前接待亲朋，晚上跪着烧纸钱。 前来吊唁的宾客指指点点，吃点心时议论：“还真让那外面的女人进来了，简明慧真没用。” “她没用又不是一天两天。一个女人孤身来到这强势的周家，注定只能这样了。” “也好，起码还有个儿子傍身……呵，不用十月怀胎，白得了个儿子，只要她好好养着，还是享受富贵的小周太太。” 人多，议论声一阵一阵的，明慧听不太清楚，只沉默地烧着纸钱，在有宾客的时候，跟对方鞠躬回礼，偶尔抽空看一眼旁边团成一团，累睡过去的两岁小儿。 孩子到了周家老宅后，对着周夫人软软糯糯地叫奶奶，说他饿了，把周夫人和周老先生刺激得又是激动，又是悲伤。 周老夫人当即抱起孩子去厨房找吃的给他。 周夫人在看到孩子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认下这是周家的子孙，忍着心疼让他在这里跟明慧一起接受宾客的吊唁。 明慧偷偷观察过这孩子，长得很像周老先生。 同时她也在琢磨周夫人的用意。 在周晔回来之前，她那么怨恨她，恨不得她去给她儿子陪葬，但周晔回来后，她对她的态度就变了。 准确地说，是这孩子开口叫了她奶奶之后。 还有宾客们说的那些话…… “原来你叫明慧。”一道略显熟悉的声音响起，明慧抬头，冷不丁撞上一双促狭又冷冽的眼眸。 是酒店的那个男人！ 不，男孩！ “你……” 明慧回忆起三天前的一晚，本能心虚，眼底划过一丝慌乱，慌得拿错了线香。 男孩一本正经从她手里接过线香，多了一根，他放回去一根，瞅了眼手足无措的明慧，捏着三根线香对着灵台三鞠躬，把线香插上又走到她跟前来。 明慧垂着眼，紧张的捏住手指，感觉到那人在由上到下的审视她。 明慧绷紧了呼吸，怕别人发现异样，忍不住要开口赶他走，却听到一声笑，然后那人脚尖一转，走了。 人太多，没有人注意到这个人来，也没有人注意到这个人走了。 明慧顿松了口气，呆呆看着那飘起烟柱的线香，心乱如麻。 再没心思看那孩子一眼。 深夜，宾客们都散去，周家二老也在保姆的搀扶下去休息了，老宅一下子清净下来。 明慧仍要守灵。 连着三天了，她累得受不住，懒散坐在地上垂腿，从小腿肚子捶到大腿两侧，肩膀手臂也是僵硬的。 回头看向灵堂静静放着的两具冰棺。 夜深人静，静得好像能听见交流电在电线管子里低低流动的声音。 死人是没什么可怕的，何况是被冰冻起来的死人。 明慧并不害怕，怕的是未知的将来。 脚步声传来，明慧抬眼看过去。 肖神白天有事要忙，此刻他才露面，神色有些微疲倦。 他走进来，却没给周晔上香，径直走到明慧跟前，明慧看着他：“你今天去了哪里，做什么去了？” 第6章 你不管我了? 肖神在她旁边坐下来，没看她，自顾自地倒了杯水喝。 明慧继续瞅着他，过了会儿，肖神淡漠地说：“我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要跟你汇报？” 语气挺刺耳的。 明慧自嘲地笑了起来：“是我要跟你汇报才对。” 她在这里，本就是人质，他是来盯着她的，她是他看管的犯人！ 明慧愤然，再不看他，转身往火盆里扔了一把纸钱。火苗迅速燃烧，腾起一捧火焰。 这个男人太冷情冷血，他不懂她心里的恐慌无助。 周晔死了，白悦妍和他们的儿子都回来了，周家更乱，闲言碎语更多，闹得她心里乱糟糟的。 这一天，她的心里就没有静下来，总在人群里找他的身影，他却一直没个影子。 这五年里，她孤立无援，有他相伴，她才感觉自己在这里是有人护着的，不至于那么孤单害怕。 到了今天，她清晰的发现，原来在潜意识里，在遇到事儿的时候，只要看到他的身影，她就不那么慌了。 原来他已成了她的定海神针，但是他没有把她当回事儿。 也没有人把她当回事儿，把她当成一个人！ 白悦妍活着有周晔维护，死了有她的儿子给她底气，能够让她平静躺在这里，接受别人的吊唁，受着她的纸钱香火。 而她有什么呢？ 明慧一想到这，心里委屈，抽噎起来，烟灰把她的眼睛熏红了，她蹲在那里抹眼睛。 肖神端着茶杯，看到火光里女人的身影寥落，可怜兮兮地抹着眼泪，再看向不远处并排放着的两个冰棺，眼眸沉了沉，茶杯放了下来。 周晔的遗体抵达苏城时，他便已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当时有事，没有马上就赶过去。 肖神咽下口中的茶水，起身走到冰棺前。 周家竟然同意白悦妍的遗体进门，他们把简明慧放在哪里？又把简家放在哪里？ 想到一些事，凌冽的眼变化了眸色，顷刻变得平静，让人感觉不到一点波澜。 他淡声说：“你五哥今天来了苏城，代表简家来给周晔送行。” 明慧假哭，等了半天没见他有什么反应，就不打算装下去了。她正要说那孩子的事，突然被他这一句话打断，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明慧出生不到一个月就被送到外婆家，她在安市长大，直到有一天，简家要跟周家利益结亲，她才被人从安市接到港城。 当时去安市接她的，就是这个五哥，简行章。 明慧在苏城的五年里，跟这位五哥也没什么往来。即使因为工作来苏城，五哥也是来去匆匆，饭都吃不到一起去。 骤然听到五哥，明慧怔忡了会儿，掀起唇角冷笑一声，抓起一叠纸钱丢进火盆。 她懂。 不管是姻亲关系，还是利益关系，周晔死了，简家必然要来人吊唁。 这是礼数。 “我五哥来了，你去接他，就不管我了。是这个意思吗？” 肖神听出来她在发脾气，没哄她一句，只平静地说一句话：“简明慧，你是周家的少奶奶。” 明慧身子微微一僵，抬头看过去，看见的是他正对着白悦妍的冰棺。 高大挺拔的身影，在灰暗的光线里被无限拔高，像是一座沉默的冰山，让人无法靠近。 尽管面对着熊熊燃烧的火盆，明慧却浑身冒起一股寒意。 聪慧如她，只一句话就听出来他的意思。 她是周家的少奶奶，无论是法律意义上，还是在公众面前，她是周晔的妻子。 既为妻子，怎么能允许别的女人进入周家的灵堂，跟她的丈夫一起，受宾客的吊唁？ 明慧在心里叹气，唉，耍脾气先发制人不行了。 她平静直白地对着他说：“你在说我没用，没有拦住他们，又让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 她还知道，不管她在简家的地位怎么卑微，在周家，她代表的是简家，应该有威仪，有主见。她被他调教了五年，不可以再依赖他，靠他撑腰。 肖神转过身来，冷峻的面孔对着她。 他在阴影里，那高大的身影给人强大的威势感，可他又是人们口中的佛子，看向她的眼神带着几分悲悯。 似是怒她不争，又同情着她。 明慧对视着他的眼睛，唇角挽起一丝凉薄弧度。 她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拉着他的手腕缓移两步，走到周晔的那具冰棺前，冷笑着说：“如果我说，我是故意的呢？” 她放弃了扮可怜博同情，让他心疼自己，也放弃了发脾气指责他不管她。 因为她意识到，随着五哥的到来，他可能…… 明慧深吸口气，看他的眼神更坚定，也带上了逼迫感。 前两天，她感觉到他对她心软了的。 他亲手给她上药膏，还有他们还未谈完的话…… 肖神对视着她的脸，她即使笑着，也带着三分悲情七分无奈，又用力地挣扎着。 他垂着的手指微微捏紧。 烛火忽然哔啵一声，跃动几下，光影摇晃，男人倏然转回心神，错开了眼眸，捏起来的手指又松了。 明慧眼里闪过失望，但她坦然正对向周晔的遗体，一点儿也不心虚。 她说：“在机场那条路上，情况十分混乱。白家仗着那个孩子，坚持要让白悦妍进周家的门。周夫人心疼孩子让了步。” 她顿了顿，眼底蔓延开古怪笑意：“但周家跟简家是利益姻亲，那么大一座岛屿还等着开发，周家再不喜欢我，却不能完全无视我。如果我这个时候跳出来坚持我的身份，不许白悦妍进门，那个孩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再次侧头看向肖神。 男人清冷的眉眼，没有因为她那几句话就起了波纹，平静如镜子一般，映着她刚硬倔强的小脸。 明慧不怕他，更进一步地说：“我早就想离开周家，你是知道的。周晔死了，是我离开周家的绝好机会。既然有别人陪着他同生共死，我为什么要拦着？” “我根本不在乎周家少奶奶的这个身份。” “肖神，即使你在场，我也会拦着你，不需要你为我争取这个颜面！” 她越说，握着他手腕的纤细手指握得越紧，从语言和动作，无一不在表明她想要的是什么。 男人微蹙了下眉毛，她倒是老实，在死人面前什么都敢说。 她也是胆子越来越大，什么都敢做了。 可是有些事情，不是她想就可以。 他也不是无脑，受她几句蛊惑，就随着她往深渊里坠。 五年了，看够了她的各种手段，肖神只能当看儿戏一样。 从她的手心里抽回自己的手，他噙起了冷笑，慢悠悠的说：“如果是那天给你擦了药，就让你生出什么错觉，那你是想多了。” 他侧开脑袋，对着周晔地遗体说：“明天行章来吊唁，之后他会找你谈谈。你的这些话，到时候自己去跟他说吧。” 第7章 她不是胆大包天，什么都敢拿来赌 明慧脸色一白，看着他往门口走。 她心里真正慌了起来。 简行章不会跟她谈什么好事，八成是责怪她不维护简家的脸面。 他们有的是手段和力气来控制她！ 眼看着他已经走到大厅门口，明慧咬了咬牙，叫住他：“肖神，今天酒店的那个人来了。你帮我查一下他是什么人，跟周家是什么关系？” 当初她只是在软件上找了那个男孩，本以为那半晚过去后，他们就不会再见面，岂料这个人突然冒了出来。 明慧心里不安，但此刻，她想用这个不知名男孩，再做一次尝试。 试试他，对她是否在意。 男人果然停下了脚步，但他没回头。 明慧继续说：“他知道了我的身份，如果他跟周家关系紧密，如果他明天又来了……他胆子挺大的，比我想的要大。” 肖神也不知道她找的是什么人，只知道那一晚她开了肖家酒店的房，约了一个男人。当时也以为只是个玩咖而已。 想到那一晚她身上的吻痕，肖神的呼吸不平静的起伏着，只是背对着她，除了他自己，无人察觉。 “现在知道怕了？” 明慧点点头，她是真有些怕酒店那个男孩再带来什么变数。 “帮我查一查他，好么？”她可怜兮兮地说。 肖神却没应她，径直迈开长腿跨入院子里，很快身影就隐入黑暗。 眼看就要看不到人了，明慧一咬牙，拎着黑色裙摆追出去，在漆黑夜色下抱住了他的腰，小脸贴在他坚硬的后背。 肖神低头看到她死死扣住他腰身，藤蔓似的手臂，听她软软地说：“肖神，你是不是在生气我约了那个男人？” 男人的齿颊肌肉绷紧，矢口否认：“没有。” “你有！你生气了。” “这是周家老宅。” 明慧的手臂缠得更紧，刚被他掰开的手指又缠了回去，她摇晃脑袋，闷闷地说：“你给我擦药的时候，怎么不说这里是周家老宅。” 肖神沉默着。 夜风浮动，夜来香的香味不知从哪个角落吹了过来，把男人的心绪搅动。 明慧喃喃说着：“我是想要用他来激你，如果你没有来找我，我肯定不会进行下去的。我只是不知道，周晔突然死了。”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每次都要这么不管不顾吗？” 明慧的脸贴着他的背，感觉他说话时的微微震动，她淡然一笑。 当然不会，她不是胆大包天，什么都敢拿来赌。 “肖神，你不帮我，我就跟简行章坦白，说我约那个男人的事。我还要跟他说，你是知情人。我跟那个人在你家的酒店开房。” 手臂下的肌肉绷紧，像是突然变成石头似的又冷又硬。 明慧心下突突，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松开手，退离他两步。 后背离了她的怀抱，风吹得皮肤发凉，可她的余温还保持在肌肉记忆里。肖神空落落的，失神了。 片刻后，他转过身来，冷冷看着她。 明慧低垂下脑袋，唇角浮起苦笑，低声说：“肖神，我这次，是一定要离开周家的。” “但我希望，事情不会变得很惨烈。” 说完话，她没再继续在他眼前碍眼，转身回灵堂。 她的脚步不稳，晃晃悠悠的，黑色裙布绊着她的脚踝，将她的身影拉得沉重。 肖神站在阴影中，隔着十几米的距离，透过敞开的大厅大门，看她淡然的坐下来，拿起一张锡箔纸折叠。 不知看了多久，直到被脚步声惊动，肖神转头看过去，周管家出现在长廊一头。 他走过来，恭敬对肖神说：“肖先生，您这么晚来。周老先生和周夫人在书房等着您呢。” 肖神呼吸微微一顿，点头。 周管家在前面带路，没有察觉身后人轻微的一声叹息。 …… 周家书房内，周家二老疲惫的坐在沙发里，两人的白发更多了。 周夫人的眼圈还是红的，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孩子。 孩子睡着了，但睡得不安稳，小手动一下，周夫人忙低头安抚。 肖神看了一眼那孩子，不发一言。 周老先生开口：“我听说简家的人已经到了。”他摆手，示意肖神坐下。 肖神“嗯”了一声，在他们对面的沙发坐下，周显崇亲自给他倒水，一边说：“让白悦妍进门，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希望你能跟简家先说一声，请他们谅解。” 周显崇倒完水，看向那孩子，沉重说道：“这是我周显崇仅剩的血脉了。” “如果简明慧当初给周晔生下一儿半女，我也不会答应让这一步。” 肖神瞥着那杯白水，这是把过错往简明慧的身上推了？ “简五爷明天就来，周老先生的这几句话，明天跟简五爷直接说，我当不了这个传话人。” 周显重犀利精明的眼看过来：“肖神，这不是一件复杂的事。” 肖神姿态放松，置身事外的样子，淡然说：“既然不复杂，周老先生更不用紧张，这么晚了，还抱着孩子在这等着。” “这几日大家都很累，二老年纪大了，孩子又还这么小，不如早点休息养一养精神，往后日子还长着呢。” 肖神意味深长，不论是白悦妍的遗体最后归处，还是那个孩子，都不可能一两句话，一天两天就定下来。 周显重微微眯了眯眼睛，沉下气息。 周夫人给他使了个眼色，开口说：“今天白家闹事，明慧没有阻拦。她没有表态，我们就当她默认了的，要不然我们也不会这么轻易答应。” 顿了顿，她把周管家叫进来，让他去灵堂把明慧也叫过来，让她当着肖神的面表态。 肖神冷笑一声，冷漠地瞥着周夫人，冷冷说：“周夫人前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那么多都看见了。您要让她怎么说？在公路上，当着更多人的面，看她被您打吗？” 周夫人噎着了。 周管家还在等她示意：“夫人，还要去叫吗？” “叫什么叫，让她去休息，叫你老婆去替她守灵，难道要让简五爷看到我们虐待他妹妹吗！”周夫人有气儿没地方撒，语气很重。 回头还要谢谢肖神的提醒。 要不是他提醒这一声，她都要忘记那一巴掌了。 若是明天让简家的人看到简明慧脸上的巴掌印，场面只会更难看。 周夫人又交代周管家带上她的私人医生，去给简明慧消肿。 周管家接下交代去办事时，肖神突然开口叫停，他慢悠悠的拿起那杯白开水，吹了口凉气，淡淡的说：“周管家，周家还有其他空地吗？” 周管家一愣，不解的看了眼周老先生，周显崇看着肖神悠哉的喝水，咬了咬牙，低沉道：“把白悦妍的冰棺转到后院去。” 第8章 我嫂子呢? 周家老宅位于苏城最繁华地段，这片地方也是游客常来打卡的地方，当地人有时候会指着周家老宅神神秘秘地说：看，那是苏城三巨头之一的宅子。 老宅四周竖起高墙大院，平时大门一关，挡住外面的窥探视线，但这几日周家办丧事，大门敞开着，进出车辆络绎不绝。 人多，就容易传出新鲜事。 比如说，五年前周家私奔的独子死了，如今连同情人的遗体也在里面。 外人看热闹，周家要体面，更要给前来吊唁的亲家脸面。 简行章来时，只看到灵堂摆放了周晔一人的冰棺，和满院子的花圈挽联。 他看了眼明慧，明慧披着麻衣，跟他鞠躬回礼过后，看到女佣端来了茶水，她便端起一杯茶递到简行章面前：“五哥，喝口茶水。” 她主动示好，但愿所想的事可以有个好开端。 递完茶，悄悄瞥一眼同行的肖神。他没看这边，在跟随行的助理说话。 简行章看了眼那杯茶，“嗯”了一声，接过茶杯后却没往嘴边送。 高冷目光从她的脸上拂过，他转向周家二老，礼仪性质地说了几句安慰的体面话。周家二老比昨天更憔悴了，周夫人虚弱地靠在周老先生身上，两人一起表示感谢。 明慧在一旁听着，心里笑这些人的虚伪，笑周家二老做戏逼真。 虽然独子死了，二老心痛至极，但看到孙子之后，哀伤多少得到了慰藉，昨晚还听周管家的太太说，夫人有小少爷陪着，精神好了很多，晚上还多吃了一碗参鸡汤。 不过，白悦妍的冰棺昨天还在这里，还有那个孩子，跟她一起受着宾客的吊唁。半夜周管家匆匆带人来把白悦妍的冰棺抬去后院，连那个孩子也不出现了。 呵呵，欺软怕硬的东西，听说简五爷来了，连夜摆起戏台了。 明慧心里嘲笑着，转头一看，看到简行章把她的茶杯放在一边了。 茶水没有动一口。 虽然她的动机没有那么纯粹，可血缘亲人这么冷漠……她自嘲地翕动了下唇角，工具人要什么亲缘，怪她自作多情了。 好在她对亲情不是那么渴望，很快她就放下失望，把注意力放在哭丧的人身上。 从知道周晔死讯，到为他守灵，期间明慧没有掉过眼泪。 她做不到为不爱的人哀声痛哭。 丧仪队有专业哭丧的，女人哭得那叫一个悲痛欲绝，眼泪就没断过，连着哭了三天，嗓子也没哭哑。 明慧好奇这些人怎么能为不相干的人哭得这么投入，大概是周家给的钱很多。 感觉到有一道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她稍稍抬眼，看到肖神那惯常的淡漠眼神，明慧抿了抿嘴唇，撇开脑袋。 肖神看了眼那杯冷了的茶，薄唇微抿，不知想了些什么，偏头看向简行章。 今天来的宾客跟前两天一样多，简行章跟周家二老客套完之后，就被带到客室休息去了。 走之前，看了眼明慧，明慧心神领会，转头对着周家二老说：“我陪五哥说说话。” 周夫人严厉扫她一眼，说：“你哥哥千里迢迢过来，人还没休整好，有些没必要说的话就别说了。” 明慧心里嗤笑。 港城虽然距离苏城很远，但又不是国外，简行章才三十岁出头，累什么累，还能比你们两个累？ 说到底，就是威胁她少在娘家人面前哭诉惹事儿。 明慧也知道简行章私底下要跟她说什么，走之前看向肖神，他正看着周晔的遗照出神。 明慧不知道他是真看还是在回避她，不过这时候不容她多停留。 明慧走后不久，忽然一队人抬着硕大的花圈进来了，司仪见着来人，扬起声调说：“陆家送来花圈……”他数着摆放起来的花圈，足足有十个，他便接着说：“花圈十个。” 周晔是晚辈，陆家派来的人跟周晔是同辈的，来了两个。 气宇轩昂的年轻人，俱是一身全黑西装，一出现就引来许多视线。 肖神也留意到了这两人，他认识其中一个，另外一个面生。 只见年纪较轻的那个进门就眼睛兜兜转转，找着什么人。 那寻人的目光一点也不避讳。 “左边那个是陆家的长子，陆启荣，另外一个……”宾客没能认出来，旁边一个宾客猜测，“陆家那小儿子不是很早就送去国外了嘛，应该就是他吧，叫什么名字忘了……” 别人嘴里的陆家兄弟敬完香，走到周家二老跟前说话，周夫人回礼之后，看向年轻的那个，问另一个：“启荣啊，这是谁啊？” “周姨，这是我弟，陆煜臣，前不久刚从加拿大回来。父亲本来想着过段时间让他来给各位长辈见面，没想到发生这种事……” 肖神淡淡瞧着那人。 陆煜臣？ 印象中，陆家那小儿子十二岁将人致残，最后花钱解决，陆家为了他不再惹事儿，就把人送去了国外。 算算时间，已经过去十二年了。 周夫人看到陆煜臣，想到周晔，擦着眼泪说：“是煜臣啊，我是一点儿都认不出你了，回来好，还是早点回来好……” 她抓着陆煜臣的手，“人在眼前，起码你爸妈可以安心了。不像我……”她又要哭起来，旁边几个小辈忙上前安抚。 陆煜臣嘴甜，几句话就把人哄得露出笑容，最后问：“周姨，我回来之后才听说晔哥已经结婚了。那我嫂子呢？” 肖神眼中闪过冷光，陆煜臣感到有人在看他，转过头，对着肖神粲然一笑，走过去：“你不像是周家的人。” 周夫人介绍：“这是肖神，你那时候还小，不常跟他们玩在一起，不记得也不奇怪。” “哦，原来不是周家人，我还以为是周家的哪个亲戚呢。”陆煜臣淡淡笑着，上下打量。 周夫人沉痛地说：“周晔没了，我跟你周叔都老了，家里来这么多人，肖神帮忙打点，幸好有他在。” 陆煜臣噙着玩世不恭的笑，跟肖神对视着，说：“我记得肖神哥以前就是别人嘴里的孩子，我爸妈老夸他，叫我跟他学习。在我妈嘴里，我亲哥都比不上他。” “这么多年过去，看来我亲哥还是比不上肖神哥，这么会做人。哥，你瞧瞧人家……”陆煜臣撇头吐槽他亲哥，一转头就看到站在侧门门口的明慧。 目光停住。 第9章 明晃晃的要挟 明慧跟简行章说不到一起去，没几句话就出来了。 无非就是问她为什么同意让外面的女人孩子进周家的门，没有维护简家的颜面。 明慧早有预料，在他面前装得挺废物的，就说自己拦不住。她没给简家留后，在周显崇面前不及那个私生子的分量重。 简行章看她自己就是个私生女，觉得她在阴阳什么，明慧却只是在给自己铺后路，正要为自己争辩几句，简行章就把她打发出来了。 明慧有不好的预感，感觉简行章可能另有打算。 他说之后的事，他会给她安排好，让她安分着继续做周家少奶奶。 明慧意兴阑珊地退出客室，走路歪着脑袋想心事，出来时，正看到陆煜臣朝肖神伸手。 她心中一骇，脑袋立即支楞起来了。 怎么又是他，这次竟然这么大摇大摆，走到周家二老跟前去了！ 他到底是什么人！ 明慧捏紧手指，紧张地盯着。 陆煜臣微微一笑，目光大胆赤裸，盯着她的方向问周夫人：“周姨，她就是我嫂子吗？” 明慧的胸口和头上戴的配饰是遗孀专用，一眼就能辨认。周夫人看到明慧，在外人面前给了些好脸色，点头说“是”，又把明慧叫过去。 “这是陆煜臣，周晔小时候的小兄弟。” 明慧低头跟对方行礼，头皮却在发麻。 不知道怎么的，脑中就浮起她跟这个男人的见面时候。 她说他挺小的。 “……她就是周晔的妻子，简明慧。” 明慧抬起头来，又对上陆煜臣那大胆坦荡的目光，心虚下，她只能硬着头皮跟对方握手。 男人的手燥热，在抽离时，不经意挠一下明慧的掌心，把明慧吓得快速把手缩了回来，背在身后悄悄擦拭那触感。 可怎么都擦不掉，心乱如麻。 陆煜臣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说：“晔哥的眼光真好，娶到这么漂亮的妻子，真是遗憾……” 明慧的心跳得飞快。 这人前天就已经来过了，当时白悦妍的遗体摆在灵堂，那么多人议论着，他不可能不知道周家的笑话！ 周夫人不知陆煜臣已经来过，面露尴尬，陆启荣扫了眼弟弟：“别乱说话。” “周姨，煜臣贫嘴惯了，没有坏心。我回去好好教训他，请您见谅。” 陆家也是苏城三巨头之一，是贵宾，周夫人不看僧面看佛面，让女佣把他们带去客室休息。 一拨又一拨的客人进来，明慧这一天又站到傍晚才有短暂歇口气的时间。 苏城的规矩，丧者在家停灵三天就可下葬。 前几天周晔的遗体在夏威夷，回到苏城已有两日，明天第三天就能落葬安息…… 明慧捶肩默算着时间，一碗参鸡汤递到她的面前。 明慧只看端碗的手就知道是谁。 肖神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透着一股道骨仙风的味儿。 以前明慧就曾调侃他说，他要是不吃富家子弟这碗饭，不想露脸做大明星，去做手模脚模也能混上好日子。 明慧从他手里端过碗，味道不是她喜欢的，但提神续命。 别说是她，周家二老更是靠着这百年野山参强撑着。 “这汤一点儿也不好喝，跟药似的，厨房就不能换其他花样做吗？”她喝了汤，蹙眉吐槽。 “那你喜欢什么汤？” 明慧身体倏然僵硬。 不是肖神的声音！ 她僵硬抬头，就见陆煜臣半弯着腰，一手撑在膝上，瞧着她。 明慧感觉身上的每一根骨骼都换成了钢筋，硬得动不了一下，喉咙像是被掐住了，说不出话来。 她惊骇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见他自然地拎了一张椅子，就这么坐下了。 “你……”明慧使劲吞下嘴里唾沫，紧张得不知道该说什么，脱口而出，“你怎么还没走？” 明天才开丧宴，这几天来吊唁的宾客，周家安排了酒店，苏城本地的不留宿。 陆家是苏城本地的，早就该离开了。 陆煜臣狡黠一笑，凑近了她：“你紧张什么？” 明慧下意识的身体往后仰，只是她浑身都是僵硬的，这一仰，身子便往后直挺挺的要倒下去。 “啊……”她本能伸手在空中扑腾，想要抓住什么。 还真让她抓住了一只手，陆煜臣的。 陆煜臣一手被她握着，另一只手托住她后背，却没有把她立即拉起来，保持着四十五度姿势。 “看，你又紧张，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男人说话间，瞥一眼周晔遗照，对明慧笑得蔫儿坏。 “嫂子，你背着我晔哥做什么坏事了吗？” 明慧的脸红得就要滴血，恶狠狠瞪他。 这么明晃晃的要挟。 他要是不吭声，她的紧张便会延续，可他这么威胁她，明慧反而把心一横。 她拨开他的手，宁可摔在地上。 地面是大理石，又冷又硬，明慧忍着痛爬起来，深吸口气，清洌的眼眸对着男人：“我什么都没做过，我也没有见过你，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瞥他一眼，转头正对向前方。 毕竟比他年长几岁，她能被一个弟弟拿捏在手里么！ 陆煜臣看她那一副铮铮铁骨的样子，嗤笑一声。 这是要装不认识。 他玩味地盯着她，一直盯着，不再说话，像是欣赏名画似的。 明慧起先还能忍，可这毕竟是灵堂，人来人往，她很难坚持下去。 明慧渐渐气虚起来，额头冒出了许多汗。 这时，肖神扶着周夫人出来了。 明慧听脚步声，手指紧攥衣角，指甲竟然穿透麻布，戳了个洞！ 周家容忍周晔在外有情人，可绝不能忍周家的儿媳妇不干净。明慧被人叫了五年活寡妇，外面有人打赌，这位周家少奶奶什么时候耐不住寂寞偷人。 周夫人看到陆煜臣坐在明慧的旁边，微微皱了皱眉毛：“煜臣，你哥已经走了，你怎么还没回去？” 陆煜臣起身过来搀扶，乖巧的说：“我在国外那么多年，终于回来了，晔哥却不在了，以后也没机会了。我想在他下葬前再陪陪他，以后就不那么遗憾了。” 周夫人的脸色顿时好看起来，拍拍他的手：“你哥说你不懂事，我看你出去那么些年，懂事了。” 陆煜臣笑，端茶递水的，又说：“晔哥不在了，我以后会替他多照顾他的家人。” 明慧的后背又僵硬起来。 家人？ 她也是周晔的“家人”。 第10章 我人帅心善 明慧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心慌意乱，陆煜臣继续说着：“如果有什么事，跟我说一声就行了。您一个电话，我马上就来。” 他盯着明慧，乖觉的娃娃脸真诚可信，眼底闪烁着微光，像藏在林间的山猫盯上了猎物。 双方都觉得对方萌萌的。 明慧浑身跟扎了针似的，可她不敢露出什么，只能咬着嘴唇低下头。 这是个没皮没脸的混子，她真惹上麻烦了！ 在那么多人选中，怎么偏偏找了这个人！ 明慧懊恼无比，琢磨该怎么摆脱这人，周夫人没察觉异样，宽慰地夸他是个好孩子。 这时肖神突然出声：“陆二少是想跟周家认干亲？” “不过周晔还没下葬，陆二少就算想认干亲，也得再等一等，免得让人误会什么。” 周夫人笑不出来了。 周家就周晔这么一个儿子。虽然周晔离家出走，周氏集团也不管了，可只要他活着，他就是周家的继承人。 富豪权贵之家，人刚死就争家产争权力的事太多了，周家的独子死了，却不代表这种事就不会发生。 那些叔伯亲戚，多少双眼睛盯着。 在外界来看，周家没了继承人，周氏肯定大乱，士气大跌，又有多少人等着瓜分周氏这块大肥肉。 就这几天来吊唁的宾客中，有多少是带着真心来慰问的？ 好在周晔还留了个后，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不敢在这时候做大动作。 但孩子才两岁，距离长大成人还远着呢。 周夫人想到这，捂着心口难受。 陆煜臣乖觉笑着，还有几分天真，他看向肖神：“肖神哥，你这是说什么话。我人帅心善，想帮点忙就是图谋周家什么了？” “那么你天天来周家是怎么个意思呢？” 肖神神色依旧淡漠，淡淡看一眼周夫人，又看了看明慧：“陆煜臣，你如果好奇的话，可以回去问一问你家大人。” 别说肖家在苏城的地位，就肖神往这一站，没人会质疑他什么。 苏城人嘴里的佛子，无欲无求，波澜不惊，不怒自威。 陆煜臣收起笑意，沉默地跟他对视了会儿，内心是有些被他的气场震到的，但也只是一瞬。 他哼一声，听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愚蠢。 陆煜臣又不屑的笑起来。 肖神对他的不屑不以为意，他能随时出入周家的缘由，也没必要亲自跟他说明白，只是再加了一句：“论辈分，你该叫我叔叔，不是哥。” 陆煜臣挂在唇角的笑僵硬，张了张嘴，憋着的气吞了回去。 他怎么忘记了。 小时候肖神就不怎么跟别人玩到一起去，主要原因就是他的辈分大。毕竟差不多年龄的，谁愿意管对方叫叔啊。 明慧本来心烦意乱的，看到肖神就这么三言两语就压制了陆煜臣，竟然看愣了。 肖神余光扫她一眼，眸光淡淡，明慧撇撇嘴，垂着脑袋悄悄抠指甲。 周夫人累了，疲惫地说：“煜臣，你是好孩子。你的心意我领了，你父母也老了，回去多陪陪他们，给他们分忧，别学周晔。” 周夫人说完，就让周管家把陆煜臣客气地送出去，自己回去看那孙子去了。 灵堂一下子又只剩下明慧和肖神两人。 肖神倒了茶水，自顾自喝起来。 明慧死死压住掌心，决计不主动开口。 过了会儿，肖神平静说道：“他就是酒店里的那个男人？” 明慧侧头看他，眼神从震惊到归于平静，放弃挣扎。 他那么聪明，即使她什么都没表示，也已经看出来了。 本来就求他查人，现在不用查也知道了。 “他是陆家的二少。不过我看周家跟陆家的关系，也不算很亲密。他倒是自来熟，周夫人那么难相处的人，也能把她哄笑了……” 她话没说完，被肖神突然打断，“那他肯定也把你哄高兴了，那天你们在酒店的时间挺长。” 明慧一噎，一时忘记原先想说什么，不过马上就顶了回去：“留意我跟他在一起多长时间？那你不妨再想想，我跟他进行到了哪一步？” 她娇笑着看他，目光灼灼，充满挑衅，又期待着什么。 “肖神，你在吃醋了吗？” 肖神正襟危坐，目视前方，看似不为所动，淡漠地喝了口茶：“周晔明天不会下葬。后天，大后天，往后的数天都没有可能。” 明慧的笑瞬间落下，脸色微微发白。 她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白家坚持要白悦妍的遗体入周家的墓地，但简家是不可能同意的。 这里面有的掰扯。 周家二老，还有简行章，肖神这几个人刚才关起门说了很久的话，大概就是在争论白悦妍这件事。 简行章走的时候，都没来跟她打声招呼就去了下榻酒店休息。 明慧明明也是当事人，更是利益相关人，可是这一场博弈中，却没有她说话的位置。 她惨然一笑，看着茶几上早已凉透了的参鸡汤，端起来一口喝干了。 味道更苦，更腥。 她用力吞咽下去，手指死死地压着碗边，指尖都压白了。 早有预料，简行章没来之前，她就想过，没那么顺利。 简行章跟她谈话的时候，她就做好了准备，不会那么容易…… 可当肖神告知她这个悬而未定的决定，她还是忍不住气愤，想摔东西，想打人。 想丢下一切。 想一走了之！ 可是，她走不掉。 如果走得掉，当初她就不会被迫嫁过来，也不会五年了，还在做一个人们嘴里的活寡妇！ 明慧深吸口气，过了很久，才惨淡问他：“那我呢？你们商议了半天，关于我呢？没说吗？” 肖神看着她痛苦难受，硬撑着的脸，压了压唇角，最终什么话都没说。 明慧等不到回答，哂笑一声，擦了擦憋不住的眼泪，自我安慰：“没事儿，我的日子还长着呢，又不是等不起这一天两天！” 碗重重放回茶几，发出沉闷的咚一声。 肖神看着那只碗，唇角牵起几分笑意。 不等明慧消化那倒霉事，他又说：“陆煜臣，陆家的次子，十二岁时跟人打架斗殴，把人的腿双腿打断，之后就去了加拿大。听说他在那生活淫靡，醉生梦死。陆家把他叫回来，就是不想看他这么烂下去。” 他说话语气平静，非常符合他波澜不惊的调调，不过在最后一句话时，语音似乎重了。 明慧回味着嘴里的苦涩，听完他的话，侧头瞧着他：“你跟我说他生活淫靡，醉生梦死，他堕落腐烂，跟我有什么关系？” 肖神端起清茶抿了一口，淡漠说：“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挥出最狠的拳。明慧，跟他玩，你玩不起。” 第11章 可本质上，是男人和女人呐 野春，号称苏城最有名，玩得最花的会所。 陆煜臣沿着昏暗的走廊懒洋洋地往内走，到一间包厢前停住。 门口随时候命的服务员看到他，想帮他开门，陆煜臣抬手制止，自己则抬起脚，在两个服务员惊诧的目光下，对着门一脚踹过去。 砰！ 门大开的同时，屋顶倒下来一盆混着冰块的酒，哗啦啦撒了一大片，跟血似的。 浓郁的酒香顷刻弥漫。 陆煜臣挽起笑：“都多大人了，还玩小学生游戏呢？” 里面一群男男女女站了起来，其中一个穿亮片休闲服的男人举起了类似枪械的东西对准他：“那么这个呢？” 陆煜臣淡淡瞥一眼，张开双臂闭上双眼微微仰头：“来吧。” 砰砰砰，几声爆裂声响起，身上毫无疼痛，张开眼，是漫天飞舞的礼花和充斥耳膜的尖叫声。 那穿亮片休闲服的男人抱住他：“二少，欢迎回来。” 陆煜臣跟他抱了下，其余人也都挨个过来跟他拥抱。 这些都是他小时候一起的玩伴，也常在国外相聚。 “又不是刚见面，用得着这么大阵仗吗？”陆煜臣挑了个座坐下，随手捏了一块哈密瓜嚼嚼，把腮帮子撑得鼓起。 “这不是庆祝陆少十二年后终于光明正大踏上苏城的地儿吗？” 陆煜臣散漫的笑笑：“我都没记这么清楚……这是本地产的哈密瓜吗？” 对面一个大平头男人嘴角抽了抽：“二少，你虽然十二年没回来，可苏城还是苏城，产不了哈密瓜。” “不过是空运来的，早上到的时候，藤蔓都是花枝招展的。” 几个人笑得东倒西歪，玩笑过后，那平头说：“回来也不预先打个招呼，要不是看到你去了周家老宅，我们都不知道你回来了。” 一边是死气沉沉的灵堂，一边是歌舞喧嚣。 陆煜臣双臂张开搭在沙发背上，看着天花板垂落下来的水晶灯散出迷幻的光芒。 “嗯，回来就是回来了，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要你们来接风洗尘。” 两个身材火辣，穿着清凉的女人一左一右在他旁边坐下。陆煜臣照单全收，搂在怀里吃着她们的投喂，看着请来的女团歌舞表演，好不快哉。 “怎么样，不比洋妞差吧？” 陆煜臣笑笑，脑中浮现一个身影。 画着漂亮精致的妆，穿着红色吊带裙，脚下一双毛茸拖鞋，踮起脚跟给他戴帽子，命令他不准脱下。 上面是成熟，下面是清纯。 又浮现另一道身影。 不施脂粉，披麻戴孝，凄楚可怜。 可只要逗一逗，她便吓得睁圆了眼睛，是乖巧易受惊的小媳妇，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宁愿地上滚一圈，也不要他搀扶，恪守妇礼。 呵，这样的女人才有意思。 陆煜臣提了提精神，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旁边人说话，问起周晔。 周晔比他大几岁，小时候常跟在他身后叫他晔哥，就这么突然死了，让人唏嘘。 平头把周晔跟白月光私奔的事儿说了一遍。提到周晔，不免说起简明慧，这正是陆煜臣想知道的地方。 “……他跟那白悦妍在夏威夷生活五年，简明慧就当了五年的活寡妇。周家盯得她盯得严，她一个外城人，跟我们也玩不到一起去。” “听说，她是简家的私生女。当初周家跟港城简家要联姻，看中的是简家的另一个女的，简家把简明慧夸得天花乱坠，周家便同意换人了。” “可婚礼当晚，周晔就跑了。那人跑了，怎么跟简家交代？周家正慌着呢，却看那简明慧不哭不闹的，一点声响都没有，也没跑回娘家。” “周家便再去查这简明慧，这一查，掀了她的底儿。她就是个私生女！在没嫁人之前，养在安市，简家根本不让她去港城，显然是嫌她丢人。” “周家知道了，觉得简家在做废物利用的生意，可婚已经结了，周晔又走了，双方的利益结盟还在，谁也说不上吃了大亏，就这么捏着鼻子过下来了。” 平头剥着开心果，把话说完了。 亮片男又开口：“呵，现在周晔死了，平衡打破了，简、周两家的生意还能不能继续下去，就不一定咯。” 陆煜臣斜他一眼：“吴少什么时候也关心生意了，要继承家业了？” 吴劭咧咧嘴，陆煜臣问：“那肖神是怎么回事？” 提到肖神，吴劭敞开腿打开臂的坐姿收了收，脸色也正经了几分，他说：“简家觉得简明慧一个人在苏城，怕她被人欺负。简家五爷跟肖神是至交好友，就托他照看着。” 平头男啧了一声，不屑地说：“什么照看，就简明慧那身世地位……你是没看见周晔死的那天，周夫人一巴掌打得她脸都肿了。” “说白了，就是简明慧的分量不够重，简家又不想给她什么，就让肖神给简明慧撑一撑腰，别被人欺负太狠，把简家的面子丢光。” “周家跟简家的这桩生意，水深，牵扯的利益又大。周家气虚，也需要肖家在这里面做个秤砣压一压称……” 陆煜臣眸光微动，怪不得肖神说那句话呢。 他突然笑起来。 平头男看向他：“你笑什么？” 陆煜臣捏着一颗硕大的车厘子把玩，要笑不笑地说：“让别的男人照看简明慧，这不是放了只耗子在粮仓，周家就不担心什么吗？” 平头男像是听了一个笑话：“应该担心什么？就肖家，肖神那样的人，能看得上一个私生女？” 烟酒不沾，清心寡欲，不玩夜店不玩车，不打游戏不泡妞，连小甜水都不喝一杯，活得不像个人。 而那简明慧但凡有些手段，也不至于让丈夫连夜逃跑。 五年了，追也不追，也没让周晔心软一下，跟她上一次床。 木讷成这样，她做活寡妇，该！ 多少漂亮女人在肖神眼前晃，他看都不看一眼。有一次，有个女的脱光了，人都躺床上了，肖神用被子把人一卷，把人丢到大堂去了。 他能对一个活寡妇有什么想法？ 陆煜臣咬了一口车厘子，满口甜香，唇齿间盈满汁水。 他瞧着剩下的半颗果子，在火辣热舞中自言自语：“可本质上，是男人和女人呐……” 第12章 贴墙吻 吴劭没听清楚，大声问：“你说什么？” 陆煜臣笑笑，把剩下的半颗车厘子丢进嘴里，顺手掏出手机，打开那个交友软件。 停留在前几天用过的那张页面，对方头像是哈莱阿卡拉火山，网名就叫“阿卡”。 真名，简明慧。 网页上没有她的照片。 陆煜臣在一个星期前就回苏城了，没有通知任何人。 回来那天，他随意找了家酒吧娱乐，无意看到隔壁桌的两个女人在点男模。 其中一个女人对对方说：慧慧，你都已经二十七了，再不快活一把就老了。 那女人支着下巴对男模挑挑拣拣，不是嫌丑就是嫌身材不够好看，要么就是嫌油腻。 陆煜臣一眼就看出来，女人在敷衍她的朋友。 她不敢，偏要装老练。 不过这家酒吧的男模质量是差了点儿，跟高档会所没法比。 她朋友推荐了一个交友软件：“这上面有高质量男人，听说有还没出道的艺人，还有很多体校的。” 陆煜臣随便瞥了一眼，眉稍微挑。 识货。 这款软件，是他随便做出来的。 他看着女人在软件上挑挑拣拣，当时觉得无聊，就通过后门做了点手脚，让她精准搜索到他，选定他。 当时只当露水情缘，却是这么有意思的人。 陆煜臣手指动动，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周家老宅。 明慧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睡意，枕头底下的手机响了一声。 掏出一看，立即精神了。 一张照片，是那天晚上，落在酒店房间的毛茸拖鞋。 这几天又忙又乱，竟然忘记把那个约炮软件删了。 她咬着唇，在销号和不销号之间挣扎，最后手指一点，清空销号，卸载软件。 只是一只拖鞋而已，同款多的是，怎么证明是她的？ 陆煜臣再发第二条信息时，便发送不出去了。 不出意外的，她销号了。 陆煜臣勾起唇角，拇指压着手机边缘来回摩挲。 吴劭见他玩手机，凑过脑袋：“玩什么呢，比这歌舞表演还好看？” 陆煜臣把手机丢过去，吴劭一看，软件上都是猛男照片，转头看了看那些跳着性感舞的女团，再看软件上的，他嬉笑着问陆煜臣：“二少，什么时候变口味了？” …… 停灵第三天，下葬。 但这一日，宾客们只去酒店吃了席，老宅也不用再去，吃完席就散场。 吃席时，气氛诡异。 周家人神色悲凄凝重，简五爷没来，据说是水土不服，正在医院治疗。 而简明慧的脸上只见凝重，不见悲伤。 旁人想打听情况也不知从何问起，有人想从周家保姆嘴里套点儿消息，回答一概是不知道。 宴席散场，明慧坐周家的车回老宅。 周家不发丧。 白家人眼看情况有变，又带着人来闹。只是不同于上次，这回白家带再多人来，也只能站在大门口叫嚣，连大门都没能进去。 白太太哭得就快晕过去，没有人理她。 周家派人出来说，如果想要白悦妍入土为安，就让他们把人接回去，自己去埋了。 就这么又持续了两日，整个周家老宅长期笼罩阴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明慧待不住了。 她换装，要从后院溜出去放松一把。 看到院子里，白悦妍的冰棺的时候，她神色复杂，看了很久。 脚步声传来，明慧回头看了一眼，十分坦然地继续盯着冰棺。 肖神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后门，瞧着她：“怎么不出去了？” 明慧歪着脑袋，仍旧瞧着冰棺。 肖神瞧她看得认真，微微皱了皱眉：“你什么时候有这个癖好？” 明慧拢着双手，幽幽说：“白家坚持要让白悦妍跟周晔同葬，不是心疼她要给她争一个名分，而是为了他们白家往后的好日子。” 周晔带着白悦妍私奔，白家没来周家要人，是因为周晔有私产。他用私产填饱了白家的胃口。可是现在周晔死了，周晔的遗产全部归还周家，白家捞不到好处了。 “白悦妍可怜，死了都要给白家谋福利。” 肖神的眉心微微动了动，刚要说什么，又听她继续说：“可是白家虽然是为了他们自己，可白悦妍肯定也是希望可以跟周晔死同穴的。” “她活着的时候就为自己争了一把，跟心爱的人过了几年逍遥日子。她在夏威夷时，以周太太自居。她把自己养得挺好的。” 肖神点了点头：“嗯，所以其实你是在同情你自己？” 同样是被人当工具利用着，可她没有占到任何好处，失去自由，也没有人帮她从泥潭拽一把。 她的挣扎反抗，在绝对力量面前，渺小得可怜。 明慧哂笑一声，仰起脑袋看他，眼神直率，每一寸表情都透着嘲弄：“简行章跟周家还没重新定好新秩序吗？” 当初简家换人，把她这个垃圾送来联姻，周家不满；周晔跑了，简家也不满。 现在人死，又多了个私生子。 他们要重新制定双方都满意的联盟方案，但简家显然不认同周家要认下白悦妍的行为。 肖神清淡的目光落在她苍白的小脸上。 午后阳光温暖，大树却将太阳遮住，斑驳树影落在她的身上，看上去伤痕累累。 肖神实话实说：“你五哥的条件已经提出来了，只是周家暂时还不能接受。” 明慧点点头，有种随便他们怎么搞的意思。 “哦，那就是没谈好。”她眼珠转了一下，双手背在后面，轻轻摇晃身子，用胳膊肘撞他一下，再撞一下。 “我要出去透透气，你跟我一起去？” “不在周家老宅，我们要做什么，说什么，都没关系了。”她刻意压低了声音，语气暧昧。 男人垂着眼皮，看她娇俏流转的眸子，淡漠地问：“我们做过什么吗？” 一点儿也没受她挑动的影响。 明慧顿时不笑了。 她没趣地撇撇嘴，瞥到关闭的后门，忽然抓起他的手腕往门口跑。 大门吱呀一声被她打开，她把肖神拽出门。 后门也有台阶。 明慧把肖神拽下台阶的那一瞬，像是把神从云端拽落。 她踩在台阶上，把男人抵在院墙边，踮起脚尖迅速贴住他的唇。 动作过快刹不住，她吻他的时候，重重磕到了他的唇。 当她离开时，只见男人粉色嘴唇有一抹鲜艳的红色，透出了血迹。 明慧抿了下自己的唇，似是在回味，然后再贴上去，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那道伤口。 有淡淡的血腥味，也有一点点甜。 第13章 肖先生，您的唇怎么破了? 肖神身体僵硬，看着眼前明媚娇俏的脸，眸色浓郁。 胸腔里囚着的凶兽就快挣脱。 他越平静，眸色越深。 明慧看着他的眼睛，虽然紧张得很，可仍要保持温柔诱惑的眼神。 她或直白或暗示，诱惑了五年了，这是第一次放在行动上。 这么直接地吻他。 他高高在上，睥睨凡尘，她想拽他下神坛，却不敢。 每次诱惑，都有种脱衣舞娘在冰山山脚下跳舞的感觉。 可这次不一样了。 等那些人的决定下来，她不知道还要有多少个五年消耗在这里。 她不能坐以待毙。 明慧忍着紧张，避开他清冷的眸子，把脑袋贴在他的胸口，轻柔地说：“这个吻这么痛，你还能说我们没有做过什么吗？” 手臂环着他劲瘦腰间，鼻尖嗅着他身上若有似无的檀香味道，感受着他的体温，她轻轻叹息，“我还年轻，我不想一辈子都埋在这间宅子里。” “如果我走不出去，那么这道后门，就是我为你留的。肖神，我现在是真寡妇了，我不再忌讳什么了。你知道的，我什么都敢做。” 胆子是一点点撑大的。 明慧在他面前说过很多大胆的话，但这两句，是她说得最大胆的。 她的指尖上下抚着他的脊椎，再往他身上添一把火，感觉他的身体更僵硬了。 “简明慧……”肖神连名带姓地叫她的名字，双手握住她作乱的手臂，手指力强，指尖掐到她的肉里去。 院墙与旁边一棵大树形成一个夹角，他们在这个夹角里，男人的眼睛在阴影里暗沉无比，瞳孔深处闪烁火苗。 明慧侧头看了看他的手指，清晰的感觉到他在极力忍耐。 就只差最后一点点了…… “肖神，我……” “奇怪，这后门怎么打开了。”院子里传来管家太太的声音。 脚步声渐进，在管家太太探出头的一瞬，肖神从梧桐树旁闪出身影。 管家太太看到是他，松了口气：“肖先生是您啊，我还以为白家的人从后院翻墙进来了。” 肖神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平淡如水，朝她点了点头，问：“后院的保安去哪了？” 周家有丧，除了防白家人来闹事之外，还要防其他人和事，后院保安比以往要多两倍。 此刻也不是一个人都没有，只是在明慧出现在后院的时候，就提前被人支开了。 管家太太什么都不知道，闻言紧张的又看一次后门，肖神说：“我已经让秦岩重新找一批保安过来。” 秦岩是肖神的助理。 管家太太连连点头道谢：“周家现在事情太多，老周一时半会儿顾不上，差点就出乱子了，多亏肖先生安排周到。” 肖神回应说没什么，管家太太突然盯着他的唇：“肖先生，您的唇怎么破了？” 肖神摸了摸唇瓣，镇定自若：“天气干，不小心撕破了皮。” “那回头我让厨房煮点滋润的汤水送来。哦对了，周老先生他们在找您，叫您去议事厅一趟。” “嗯。”肖神点头，抬脚往前走，余光往后院方向瞥一眼。 梧桐树下，明慧身体紧紧贴着墙，险些就被管家太太发现了。 里面的对话若有若无传出来，她听了个大概，捂着唇偷笑。 不小心撕破了皮？ 神明一样的男人说起谎还真一点都不慌。 …… 闲庭戏楼是苏城有名的茶馆，好多贵妇在这里听戏打牌，顺道聊八卦打听消息。 明慧也来戏楼，不过经常是她一个人一间包厢，磕着瓜子，自娱自乐。 戏台上唱的是《风筝误》，隔壁包厢传来哗啦啦推牌的声音。 几个女人的说话声传过来。 “……争？怎么争？简家来人给那寡妇撑腰，要么她离婚走人，要么就让白悦妍的棺材抬出周家。这周家也是糊涂，怎么能做出这么让人笑话的事。那简明慧再怎么样，也是简家的人，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那可不一定。白悦妍跟周晔过了五年夫妻生活，给周家留了后，是大功臣。现在周家不松口，不给白家人好脸色，都是做给简五爷看的。等他人一走，白悦妍还不是风光葬入周家祖坟？” 明慧在这边咔一声，磕开一粒葵花籽。 哟吼，今天这些长舌妇在议论周家呢？ 明慧戏也不听了，早知道她应该去大剧院看话剧。 前阵子抢到了演唱会票，可惜要晚上才开始。 明慧心里嘀咕，这些长舌妇知道个球。 “呵呵，你们不知道了吧，周家怎么可能因为一个野女人就跟简家过不去……”说话声突然压低下来，明慧被吊起了胃口，好想加入进去。 她起身贴着墙，想听听那边又说了什么。 “……茑岛出了问题，现在压着消息呢。” 明慧嘴里的那颗瓜子嚼碎了，神色淡淡。 还以为是她不知道的秘密呢。 周家跟简家合作开发的岛，就是她们在说的茑岛。 明慧早就知道那座岛出了问题，只是具体如何，她知道的也只是比别人多了一点点。 还是她从肖神嘴里挖出来的。 要不然她也不会在这时候胆大到在网上约炮。 她原先是想趁着那项目不稳定，简、周两家的合作有了裂隙，她再搞出点动静，坏了自己的名誉，借此脱离周家。 就出了周晔掉海淹死这件事。 就像肖神说的，不是她想，就如她所愿。 包厢门突然打开，明慧转头看过去，眼睛蓦然睁大，手里抓着的一把瓜子散落在地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这时候，所有人都只会以为简明慧还在周家老宅给周晔守灵。 陆煜臣噙着散漫的笑倚在门边，手背在身后，拎着什么。 明慧防备地瞪着他，陆煜臣往隔壁瞥一眼，明慧意识到什么，冲过去把他拽进来，砰一声关紧门。 那些长舌女人，如果看到周家小寡妇跟一个男人面对面看着，能传出什么好话来。 她以前是想要通过非常手段争取离开周家，但此一时彼一时。 明慧警惕地再看一眼门边，确认这次是关上了门的。 陆煜臣垂眸看着身侧的女人，她还抓着他呢。 明慧转过头，看到陆煜臣在看她，压低了声音又问一遍：“你来干什么。” 陆煜臣提起手：“给你送外卖啊。你不是嫌参鸡汤不好喝？” 明慧盯着他的古怪行为：“我没说要喝你的汤。” “可是，你把我拉进来了啊，比上次还急呢。”男人看了看她的手。 明慧立即把手撤回，咬牙瞪着他：“闭嘴，不许再乱说！” 陆煜臣看她威胁的样子更可爱了。 他装模作样，嘴唇一闭，但把保温壶的汤倒出来了，端着碗喂到她的嘴边。 忽然眼神变了变。 第14章 你以大欺小 “呵，这才几天，就换其他人实战去了？”他拇指按着她的唇，“我伺候得不够好？” 明慧吃痛，挥手拨开他的手，同时往后退了一步，斥责道：“关你什么事！” 她恼火这人的放肆，怒气浮上来，抬了抬下巴倨傲道：“不过是见了两面，别把自己当盘菜！” 陆煜臣垂着眼皮看摸过她嘴唇的拇指。 吻过她的记忆还很新鲜，又软又甜，玫瑰果冻似的。 只是现在盖上了其他人的印记。 那一晚，她并不愿意让他碰她的唇，说什么不喜欢唇舌交流。 可床上的事，她一个生涩女人，谁拿捏谁啊。 不过现在她凶悍的样子，跟在周家那可怜小媳妇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陆煜臣越来越觉得，她是一道滋味丰富的菜，每一口都让人觉得更新鲜生动。 男人突然委屈上了，脸一垮，垂着眼委委屈屈的说：“姐姐，我就是你点的菜。你不告知一声就退菜，就没有想过那道菜是什么心情吗？” 他看向撒了一手的汤碗，“我找了最好的酒店大厨做的汤，巴巴地趁热给你送来，烫了我一手也就算了，这鸽子白死了。” 明慧看了眼他的手背，烫红了，跟上了刑似的。 他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只是拿那晚的事来威胁她。 可归根结底，是她先在软件上撩了他的。 明慧压着唇角，一些愧疚感浮上来。 “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挥出最狠的拳。” 一句话突然从脑海冒出来，明慧冒出的愧疚感瞬间就回去了。 肖神说，这个人在十二岁时就将比他大很多的男人打成残废。 差点被他这张娃娃脸给骗了！ “甄嬛传看多了吧你，烫伤了就去擦药，再晚一点皮肤就恢复正常了。” “呵……”陆煜臣低声笑起来，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的擦拭，一边说，“姐姐，你在周家老宅的时候可不是这么凶的。” 明慧虎着脸瞪他。 地方不同，当然对待方式也不同。 明慧理直气壮的赶人：“这是我定的包厢，你出去。” 他强健高大，明慧推不动他，他反而坐了下来，翘起长腿，高贵公子似的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不紧不慢地说，“在酒店，你也是很热情的。” 明慧攥紧了拳头，那杯茶是她刚才喝过的！ 这时，隔壁的打牌声传过来，有人在说话：“……那小寡妇看着正经，在周夫人面前乖得话都不敢多说一句……你们说她外面到底有没有人？” “应该没有吧。她哪敢啊，那么多人盯着呢。” “周晔出走五年，夏威夷上空又没加盖子，她不去找他，安安分分的就在苏城待着，哪儿都不去，你们信吗……按我说，是苏城这边的什么人更有吸引力。” 说话声断断续续，夹杂着麻将牌拍在桌上的噼啪声。 跟一起开房的男人听墙角，明慧的脸发红发热，脚趾抠地。 她一转头，对上陆煜臣似笑非笑的眸子，他慢悠悠地转着茶杯，“要不然怎么说老年人有经验呢。一个个说的都是人性啊。” 明慧一时不知道该附和他，还是该揍他。 那些贵妇平均一星期去一次美容院，燕窝鱼翅结合高科技精心保养着，看起来顶多三十几岁，到了他嘴里就成了老年人。 如果那些贵妇们听到了，大概会用她们漂亮的美甲，把他的嘴撕烂。 “明慧……” 明慧身体一颤，看着他笑得意味深长，“要不我们去把那天后半夜没做完的事做完整了，我们再回忆一下？” 明慧急了：“闭嘴，不许再提，也不许这么叫我！” “那该叫你什么？阿卡？”陆煜臣一点儿都没受隔壁那些话的影响，食指在下巴打转，叫她在约炮软件上的网名，明慧咬了咬牙：“在周家老宅你叫我什么，现在就叫什么。” “嫂子吗？”陆煜臣呵笑一声，“我可没法对着跟我裸裎相对的女人这么叫唤。” 明慧感觉自己就快心梗了，隔壁又传来说话声：“你们说，她到底有没有姘头？如果有，这么长时间就没被人发现？” 明慧一心二用，眼睛又往墙边瞟。 她想跑过去大声说：“对，我希望有姘头！我不干净！我不要贞节牌坊！” 大清都亡了快两百年了，她年纪轻轻，有大好年华，有奔腾理想，凭什么要被困在这里？ 她跟周晔毫无感情，他跑去夏威夷老婆孩子凉枕头，蓝天白云沙滩，她在这边水深火热，熬得就快成一块焦糊锅巴！ 她想找男人有什么错？八十岁老太婆都有权力追寻真爱！ 最好这些女人都去周家老宅，对着里面那些人说，周家小寡妇外头有人，早就不干净，不配做周家的媳妇，只会羞辱周家的门脸！ 可她不能。 周家可以给她一个痛快，简家却会恨她入骨，把她在意的，要护着的人折磨。 明慧一想到这，灼亮的眼睛灰暗下来。 陆煜臣看着她的眼睛明明暗暗，喝了口茶水，含着杯沿含糊地说：“你怎么不凶了？” 他指控她：“你以大欺小。” 明慧心里积压了几天的恶气，瞪他一眼：“不关你的事。” 但脚还是朝隔壁走过去了。 一把用力推开门。 里面的贵妇吓了一跳，有人不小心把搭起来的牌推倒，也没顾得上遮一下，直愣愣地看着门边站着的男女。 那些人想也没想，第一反应就是那个男的没教养，也没眼力见儿，想找事儿也不先看看里面都是谁，惹不惹得起。 “煜臣？”一个穿绿色缎裙的女人认出陆煜臣，拍了拍胸口，“你吓我一跳，你干嘛呢？” 陆煜臣是跟过来看戏的，却被人当作推门的那个。 他低头看身侧的女人，她一副温柔娴静的模样，怎么都不像是能随便踹别人门的。 嗯，比较起来，他是刺头。 陆煜臣没解释，倒是明慧先开了口。 她说：“戏楼是老建筑了，隔音不好，你们说话太大声。” 几个女人面面相觑，因为平时跟小周太太接触不多，也没人能想到应该在守灵的小周太太会跑出来听戏，看了明慧一会儿，才有人把她认出来。 这就是周家那个小寡妇。 看不起归看不起，可人家毕竟是周家的儿媳，简家的女儿。 贵妇们尴尬，努力挤出笑：“原来是小周太太，你听错了，我们说的不是你，是别人。” 明慧心里翻了个白眼，打算示完威就走人，陆煜臣却突然抓着她的手腕跨过了门槛，进去了。 他大咧咧笑着打招呼：“二婶婶，你们打牌呢？” 陆家家大业大，那绿裙子女人是陆家旁支叔叔家的，不过在辈分上，陆煜臣还是要叫一声婶婶。 陆煜臣进去，坐在别人的桌上，跟在自己家一样。 他一个抬眼，旁边坐着的女人识相起身，陆煜臣让明慧坐上去。 几个女人面面相觑，对着陆家小祖宗，都不敢说什么。 旁支婶婶腆着笑脸问：“煜臣，你怎么跟小周太太在一块儿啊？” 陆煜臣伸长了脖子打量牌，手指搭在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说：“我跟周夫人说，以后周家有什么事儿就来找我。我怎么觉得，我在她面前托大了，真是丢我们陆家的脸。” 第15章 小周太太走好啊，当心脚下 旁支二婶悄悄吞了口唾沫，堆着笑辩解：“煜臣，我们说的真不是小周太太。” “二婶，你这副牌看着挺不错。”陆煜臣瞧着牌面，再看看桌上堆起来的筹码，“赚了不少，看来二叔给你的零花钱有点少，让你来外头挣钱了。” 旁支二婶脸色难看，还想要说些什么，陆煜臣却招呼那些贵妇们都坐下。 “来，我陪各位姨姨们打两圈儿。”他捏起一张牌打出去。 旁支二婶看得心痛，好好一副牌，打得七零八落。 明慧则被他那一句“姨姨”恶心得憋嘴忍住笑。 几圈玩下来，赢来的筹码全都输出去了。 明慧没会过打牌，也没兴趣学，打算走人，陆煜臣叫来燕窝粥，请所有人吃喝，又对着明慧说：“我二婶请客，不吃白不吃。” 旁支二婶瞥了他一眼，都快气晕过去。 虽然钱不多，那也是钱啊！ 可回头还得对人赔着笑脸说：“难得看到小周太太，燕窝粥马上就到，你看你这小脸憔悴的，可得好好补一补。” 明慧瞅了瞅那女人绿了的脸，心里倒是痛快。 她便留下来，“给面子”地吃燕窝粥。 过了会儿，包厢门又打开了。 来人是肖神身边的助理，秦岩。 他没进来，在门口对明慧说：“小周太太，您该回去了。” 明慧一想到周家老宅那惨兮兮的灵堂，不想走。 更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让人觉得她只是个随叫随走的小狗。 外面传来一声悠扬婉转的戏腔，明慧没有听清唱了什么，坐着不动。 秦岩守在门口，过了会儿，明慧的手机响起来。 明慧接电话，听到肖神的声音在手机那端响起：“下来。” 明慧挂了他的电话，给他发消息：“你来接我。” 手机没了动静，秦岩依旧守在门边。 明慧吃完一碗燕窝粥，说好喝，叫来服务员照着刚才的数量多加一份，请室内的贵妇们再吃一碗回礼，还请秦岩也吃一碗。 戏楼外面，停着一辆劳斯莱斯。 肖神坐在车内，膝上放着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别人看不懂的图纸。 他握着手机，手指沿着手机边缘上下滑动。 第三碗见底的时候，明慧吃撑了。 肖神也没出现。 她叹一口气，放下碗起身：“出来透口气，谢谢各位陪着听戏，以后有机会再请你们吃燕窝粥。” 她摆了摆手出去了，规矩礼仪都挺到位，有豪门高邸媳妇的腔调。 陆煜臣支着下巴，看她迈步出去的身影，大声用力地咳嗽一声：“小周太太走好啊，当心脚下。” 明慧脚步一顿，险些崴脚，她下意识地看一眼自己的脚，穿着的是白色小羊皮平底鞋。 没有茸毛。 她忘记跟他讨回那双茸毛拖鞋了。 陆煜臣抽回目光，翘着唇角把手里的牌打出去。 明慧下了戏楼，上了车。 车上却不是肖神，只有一名周家的司机。 她压着唇角，握着手机嗒嗒给他发消息：“为什么不等我？” 没有回复。 她又发过去：“戏楼里人挺多的，我跟陆家的二婶一起打牌吃燕窝粥了。” 还是没有回复。 “陆煜臣也在。” 手机屏幕依然只有她一个人自说自话。 明慧咬了咬唇瓣，不小心碰到伤口，又给他发消息：“你的唇好一点了吗？” 此刻的肖神就在戏楼不远处的一家民国洋楼里。 一个人一间房，一个人一张桌，不紧不慢地喝着红茶，处理工作。 手机叮叮咚咚发消息进来，他看也不看。 服务员送进来晚餐，只是一份简单的阳春面。 面条泡在鸡汤里，做成鲫鱼背的样子，汤面上浮着几粒葱花。 男人停下工作，拿起筷子吃面，秦岩进来说：“小周太太已经回到周家老宅。” 肖神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秦岩看他没说什么，忍不住道：“先生，简明慧跟陆煜臣在一起。她本来应该在周家守丧，却跟其他男人一起在戏楼听戏打牌，吃吃喝喝，消磨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这些话要是传到周家的耳朵里，周家肯定要不高兴。” 肖神拿纸巾擦拭嘴唇，碰到伤口，微微皱了下眉毛。 秦岩也盯着他的嘴唇看，不知道什么时候碰伤的。 肖神道：“她心思多着呢，闹不出风浪来，不用理会。” 简明慧五年都能忍下来，还能忍不了这几天时间？ 她只是要在简、周两家谈判的时候，故意偷溜出来，再故意高调地跟那些贵妇们混在一起，让一些闲话传到周家的耳朵里。 秦岩瞧着老板平静的表情，再瞧一眼他的唇，说：“陆煜臣带着鸽子汤去了戏楼，特意送给简明慧喝的。那些女人们说简明慧不安分，在外有人，陆煜臣帮她出头，简明慧好像挺受用的。” 秦岩跟了肖神许多年，身为老板的心腹，有些事不能不知道。 他上一句小周太太，下一句简明慧，私下早已是这种称呼。 他说完瞥老板的神情。 肖神瞧着那只空碗看了一会儿，拿起手机。 看到最后一条信息，他压了压嘴唇。 伤口早已结痂，只留下一小片褐色斑块。 脑中浮现吻着时的痛感。 既痛，又有麻麻酥酥的电流感。 她大着胆子递过来的唇，让他混沌了一下午，连工作都留了尾。 “肖神，你现在还能说，我们什么都没做过吗？”女人狡黠的眼睛盯着他，得逞地笑着。 肖神轻轻吸了口气，放下手机，把电脑再度挪到面前，手指敲击在键盘上，嘴里说：“去周家把她接过来。” 秦岩立即就去办事。 周家老宅后院的保安都已经换成肖神的人，把人接出来很方便，但秦岩走的是明路。 他先找周夫人请示，获得周夫人的允许之后，才去找明慧。 此刻，明慧刚洗完澡，换了一身素净衣服要去灵堂。 周夫人还不知道她下午偷溜出去了。 “肖神找我？他不是不理我了吗？”明慧往身上系麻绳，秦岩说，“先生有很多工作要处理，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 明慧想到肖神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下颔线条越来越锋利了。 肖神本身就很忙，周晔死后，他还要帮忙调和两家事务，是挺忙的。 唉，她还以为他吃醋呢。 第16章 谁阴阳怪气了 去小洋楼的路上，明慧问秦岩，肖神晚上吃了什么。 秦岩回答，只有一碗阳春面。 “先生用餐向来随便，不喜欢大荤。” 明慧沉默几秒，经过一家砂锅汤店，她让他停一停车。 两小时之后，她才到小洋楼。 进入包间时，肖神正支着脑袋打盹，面前的电脑已经息屏。 她轻手轻脚进去，没叫醒他，在旁边一张椅子坐下，然后托着下巴看他睡觉的样子。 是清瘦了不少。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比她还伤心周晔的离世。 目光从他浓墨似的眉，到平静阖着眼，滑过高挺鼻梁，到他的唇。 肖神的唇形特别。 不适用简单的厚或薄来形容。不丰润，不削薄，扁扁的，像两头尖尖的独木舟。 上唇峰微薄，下唇有点点肉，颏唇沟上方凹进去，显得唇形越发扁平。 他淡淡笑的时候，唇角微翘起，更像独木舟了。 别人笑，拉近距离，他笑，显疏离。 明慧见他笑的次数不多，笑的最大程度也止于此。 笑得再厉害些的时候，没见过，也就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了。 明慧盯着他唇瓣上的紫痂出神，脑袋靠他越来越近…… 在她即将要吻上他唇的时候，男人张开了眼。 眼神迷离，是将醒未醒的那种状态。 明慧便这样跟他四目相对，直到他的眼神完全清明。 肖神往后退了退，明慧仍是保持着要偷亲他的姿势。 她也没有被抓包的尴尬，神态自若，还遗憾的砸了砸唇：“醒这么早干什么，我还想回味一下下午的感觉。” 肖神淡淡的睨她，不言语，明慧把打包的砂锅汤拿出来。 “秦岩说你只吃了一小碗面，这段时间这么累，不补怎么行。我来的时候，在店里买了鱼头汤。全城最好喝的汤，你喝一点。” 山泉水库养大的胖头鱼，鱼身熬煮汤，鱼头去骨只取肉囊。鱼肉尽数化在汤内，过滤后加入鱼头继续炖煮，一锅砂锅汤，最后只浓缩成一小盅。 肖神没看一眼那鲜甜味美的汤，目光淡淡落在她脸上。 “去了这么久，就为了这一盅汤？” 明慧点头，冲他谄媚的笑：“对啊，我对你好吧？” 男人面无波纹，只继续盯着她。 她每次献殷勤，都是在惹怒他之后。 肖神显然不吃这一套，明慧端起碗，送到他面前：“再不喝，就凉了。这鱼就白死了。” 奇怪，这话怎么听着这么熟悉？ 明慧想起来，陆煜臣不久前就说过这一句。 她朝肖神笑笑，继续腆着笑：“秦岩说你在工作，我想着不好打扰你。我的时间不值钱，就去给你买份好喝的汤，感谢你帮我溜出去透气，这都不行？” 肖神凝视了她一会儿，抬手接过那只碗，舀了一勺汤喝进嘴里。 汤色乳白，味道鲜美，有紫苏的清香，鱼肉胶质口感。 “这么阴阳怪气说给谁听呢？”他喝汤，不忘斥责她一句。 明慧咧咧唇：“谁阴阳怪气了。” 男人掀起眼皮瞧她，明慧看他喝汤都有种仙风道骨的神仙气韵，又想把他从神坛上拉下来了。 她眼珠子盯着那只碗，说：“我特意挑了一条嘴唇厚的鱼，你看这鱼唇厚不厚，能不能补你的唇伤？” 肖神勺子一顿，瞥着汤水中浮着的鱼囊，顿时喝不下去了。 明慧一个劲儿催促他：“快喝啊，只剩一点了，快喝。” 肖神把碗放回桌上，看向她的眼神平静、严肃。 明慧的笑迅速敛去，心也往下沉。 她最怕他这个表情，每次都是不好的消息。 肖神开口：“明慧……” 明慧抬手捂住耳朵：“你别说话，说了我也听不到。” 之后把他的电脑拿过来，碰了碰触摸板，屏幕亮起来，是她看不懂的机械图纸。 她把图纸软件缩小，却发现他的电脑没有游戏，没有爱优腾，连捕鱼达人都没有。 她按键盘，越按越快，越按越用力。 忽然手指一空，电脑被他抽走，她的手指压在坚硬桌子上，指尖疼痛从骨头蔓延到整条手臂，疼到心里去了。 以前她放肆，但放肆的有边界感，从不乱碰肖神的东西，他也不允许她随便摸。 可现在，他让她碰了他的电脑，让她发泄时，又突然拿走。 就好像他允许她依赖他，又不允许她过度。 明慧握着疼痛的食指，压紧了唇角，过了几秒，她问：“他们商量好了？” “他们决定怎么利益再分配，我在这里面要做什么？” 肖神看了她一会儿，平静开口：“周家会给白家足够的补偿，白悦妍由白家人自己安葬。半夜，他们就会派人来，把白悦妍的冰棺带走。” 明慧的心更往下沉了。 呵，简行章给她保住了小周太太的位置。 这谈判真够顺利的，她在守丧期跑去戏楼玩的消息还没传出去呢，他们就谈好了。 “还有呢？” “那个孩子，始终是私生子的身份。但如果是你来抚养，由你做那孩子的母亲，对他的成长更好。” 明慧气笑了：“真好，就跟她们说的一样，我一个结了婚，连床都没上过的小周太太，不用经历生育之苦就有了个孩子。我养大他，他保我老年荣华富贵，这买卖我赚了。” 她的自嘲刺耳，手指也感觉更疼了。 肖神看她捏着的食指，在她的用力按压下，已然发紫。 肖神看不下去，把她的手抽出来。 抽出来之后，便松了她的手。 明慧看着自己的手停留在半空，如果没有自己的支撑，这手就落下去了。 就像他一样。 看似将她解救，却始终只有一半。 呵，他可真像佛子，救一半，另一半自渡。 明慧哂笑一声：“那孩子是白悦妍生的，全城都知道。我养他有什么用，别人就不会说他是私生子了吗？” 说完这话，她自己都觉得，她在说负气话。 孩子还小，才两岁，过个十年二十年，那么长时间过去了，谁还揪着这个过去来触人家的逆鳞？ 她只要留在周家，现在是小周太太，以后是周夫人。 周家的孩子，在周夫人的身边长大，那就是周夫人的亲儿子。 “如果我不愿意呢？” 肖神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说：“等周晔下葬之后，周家会再挑一个黄道吉日，让孩子改口。” 第17章 这次是你先抱我的 明慧低头看向自己的拳头。 她想张开的。 想劝自己放下，到了这一步，没有破解的希望了。 可不知怎么，这手指怎么都张不开了。 她想，是她太过愤怒，以至于身体意识比她的大脑意识更强烈。 指骨捏到发白，拳头微微颤抖着。 她问：“简行章他人呢？” 肖神道：“港城还有其他事，他现在应该已经到机场，周晔的下葬仪式他不会参加。” 明慧讽刺的嗤一声。 真够现实的，谈妥就走，不给亲家面子了？ 周家人也够现实，唯一的儿子死了，还能冷静如斯。 她不想再留在这里了。 没一个好人。 肖神也不是。 明慧失望离开。 走出小洋楼那一刻，冷风拂面而来，她打了个哆嗦，环抱住身子，看着夜色下的街道，街上没几个人。 今晚突降温，行人匆匆赶路回家。 明慧茫然看着灯光下飞舞的细小雨丝。 港城没有她的位置，安市不是她的家，周家也不是。 她踩着小羊皮平底鞋，突然狂奔起来。 附近的几条街被她跑了个遍，跑到上气不接下气，跑到灵魂出窍，筋疲力尽，却始终跑不出去。 她撑着膝盖蹲下来，肺部火辣辣的灼烧感让她暂时忘记痛苦。 一双铮亮皮鞋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呼哧两口气，目光沿着鞋子往上，笔直的长腿，到他的脸。 肖神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目光无波，眼底有着悲悯，却也有着袖手旁观的冷漠。 她揪住他的衣角，抬头往上看，还不等说什么，一开口就是吐。 她跑得太急，灌了很多冷风，肠胃受到了刺激，把晚上管家太太送给她喝的参鸡汤，连同在戏楼吃的燕窝全部吐了。 肖神的风衣全是她吐出来的污秽物，气味难闻。 他皱了皱眉。 明慧吐干净了，虚弱对他一笑：“抱歉啊，太难受了……我缓缓……” 她的膝盖撑不住身体，吧嗒一下跪在地上，下一秒就要扑到地上，被肖神一把托住。 他单手就将她拎了起来，另一只手脱下风衣交给身后的秦岩，然后打横抱起她上了车子。 明慧喝了好几口水，将喉咙的酸液灌下去，只是胃里还难受着，一波一波往上涌。 她来来回回反刍似的干呕好几次，不过没再吐出东西来。 肖神沉默的扶着她的后背。 他的掌心宽大，温暖有力，把她心里的疙疙瘩瘩抚平，明慧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只是还喘着粗气。 车厢内十分安静，把她的气喘声都放大了无数倍。 明慧倚在他怀里，掀起眼皮看头顶上方的人。 逆着光，他拢在阴影中正看着她，面色平静，眼底是漆黑一片。 像极了庙宇里，那些端坐在位，淡漠俯瞰众生的神佛。 明慧环抱住他的腰，身体更依偎近了些，脸在他的小腹蹭了蹭。 男人平静舒展的浓眉终于有了起伏弧度，他把她推坐起来：“好了，就好好坐着，一会儿秦岩来了，送你回周家老宅。” 明慧说：“这次是你先抱我的。” 男人正视前方，嘴唇坚毅地抿着。 路边有人经过，大约是看到一辆高配版劳斯莱斯就这么静静停在路边，路人停下来，趴在车窗往里面窥视。 车窗贴了贴膜，可以从里往外看，但外面看不到里面。 路人朋友拽他：“走了走了，这么冷赶紧回去了，看什么呢。” 那人猥琐的笑，往后退一步看车轮：“看有没有正在发生不可描述的事呀。” 都是成年人，明慧懂别人话的意思，她转头去看肖神，男人好像没听见似的，依然是那个姿势，有耐心的等着秦岩回来。 明慧叹一口气说：“有时候我怀疑，我在你面前脱光了，你会不会有反应？” 肖神眼神都没回她一个，淡漠说：“现在不难过了？” 明慧揉着肚子，不冷不热地回答：“调戏你就不难过了。” 再翻译一下，就是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肖神侧头睨她，明慧垂着脑袋，柳眉微微皱着，肚子吐空了，里面全是胆汁胃液，满口苦涩。 男人的眸光放软，不过在察觉到她转头时，眼神立即变得没有温度。 明慧看着他：“肖神，你今晚跟我传递这个消息，到底是要我好过，还是看我在戏楼玩开心了，不想我好过？” 他们谈定了事情，周晔很快就能下葬，到时候她就知道他们的交易了。 他无需在这时候告诉她，让她提前难过起来。 她甚至怀疑，下午他帮她脱身，就已经知道简行章跟周家今天就能完成谈判。 他先给她松口气的机会，又收紧她的快乐。 肖神看她依然红着的眼，平静说：“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 明慧说不出话来，沉闷地干坐着。 过了会儿，秦岩回来了。他买到了热水，递过来的同时，还有一管去瘀消肿药膏。 明慧道了谢，三两口灌下热水，胃里终于舒服了。 安静下来，食指的肿胀感明显，比原来粗了一倍不止。 明慧把手和药膏递给肖神：“你有经验。” 男人抿着唇不动，明慧的手就悬在半空。 秦岩在前面不敢说什么，眼观鼻，鼻观心。 又听车后座传来女人委屈的说话声：“是你欺负的我，你不想负责？” 秦岩想把耳朵捂起来。 他把简明慧送到小洋楼包间，之后他守在走廊，没进去，也就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老板到底怎么欺负人家了？ 肖神把药膏拿了过来，几秒就给她上完了药，她却又把手抬高了一些：“还疼着呢，你给我吹吹。” 肖神没理她，让秦岩开车。 明慧却说：“我今晚不想去周家老宅。” 从周晔死后，她就一直在那里。 吃不好睡不好，那里让她窒息。 身体疲惫地倚入靠垫，闭上眼睛，她低低的说：“肖神，我逃不开那座笼子，起码给我喘口气吧。” 过了几秒，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你想去哪里？” 明慧在苏城有自己独居的小别墅，但是简家给她买的，给她的陪嫁品之一。 这几年，她就住在那栋小别墅里。 可她也不想回那里去。 “我能去你那里吗？” 第18章 因为你 男人的手指动了下，没有接她的问题。 他反问：“既然这么不愿意，怎么不去简行章那里，跟他说你在我的眼皮底下跟别的男人开房，就在周晔死的那天。” “他在周家老宅，你有机会去跟他说的。” 明慧眼皮动了下，抹了药膏的手指粘糊糊的，她忍不住捻了起来，稍微用力按压，指尖就又疼又胀。 她闭着眼翻来翻去，像是在找舒服的姿势睡觉，之后脸对着车门，勾着手臂放在胸前，然后把腿也缩了上去。 缩成小小的一团，像是蜷曲起来的猫。 只是她的背影过于单薄，即使是猫，也是一只受伤的猫，看不出幸福感。 肖神瞧着她的身影，他似乎执着这个问题，明慧不回答，他便继续问：“是不敢吗？” 她声音闷闷地传出来：“我说了有用吗？如果只是对着简行章说，他会威胁我，封住我的口让我老实点儿。” “除非我把开房照片传得满城都是，让人看到周家的活寡妇没忍住寂寞，出去偷腥了，让周家颜面扫地，他们的利益联盟受到严重挑战，我就是没用的东西了。” 这是明慧一开始的预想。 让周家颜面扫地，周家就容不下她了，立刻将她扫地出门。 简家再选一个女人嫁入周家，做稳固关系的筹码，或是再找其他办法，都跟她没关系了。 当然她的代价也很大。 她声名狼藉，也许会一无所有，但起码简家觉得她没有了价值，彻底不要她了。 她便可以回到安市，继续以前的生活。 只是这个计划的前提是，周晔还活着。 周晔死了，她再这么做，无异于找死。 周家会泄愤，他们会在艳照传播扩散之前就封锁起来，说她因为老公死了得了疯病。 他们会让她悄无声息地去死！ 肖神难得的翘了翘唇角：“原来是怕死。” 明慧回头瞪他：“谁不怕死？你不怕吗？” 她还年轻，还不到三十岁，有大好年华，无限展望，为什么要死气沉沉地活着？ 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有价值，而不是冤枉的，没有意义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肖神看她又精神了，把她拨转过来，又把自己身边的抱枕给她，让她靠着枕头不必蜷缩着。 明慧靠着柔软的枕垫，面对他，恹恹地看了他一会儿，又开口说：“其实还有一个理由。” 肖神拿着手机在看发送过来的新邮件，就没看她：“还有什么理由？” “因为你。” 男人滑动屏幕的手指一顿，过了两秒，转头看向她。 眸光晦涩难懂。 女人的眼皮半耷拉着，一个抱枕被她垫在背后，一个放在膝上，她的双臂柔顺搭在抱枕上面，九根纤细手指垂在抱枕边缘，只右手一根食指，肿得跟抛光了的胡萝卜似的。 “如果我去找简行章，他就要对你生气了。我知道你不用怕他，你只是受他之托，又不是我的什么人。” “可你是肖神啊，完美的肖神，怎么会辜负朋友呢？” “你跟他是好朋友，我出了事，你跟他的友情就要被我破坏了……” 她很累了，说完话就歪头睡过去。 肖神的心神却久久没有平静下来。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 她睡熟了，可能是手指疼，梦里哼唧了几声，眉毛轻轻皱着。 汽车碾过减速带震动起来，眼看她要被颠歪摔下去，男人伸手将她揽过来，让她靠着他的肩。 他半边身子不动，另一只手从后面艰难扯出来一条毛毯盖在她的身上，之后握着她那根受了伤的手指，轻轻碰了下指尖，见她眉心皱紧，就没再乱动。 就这么一直握着，一直看着。 秦岩开着车只是在附近绕圈子。 老板不说话，他不能把简明慧送去通江路的小别墅，也不敢把车子开到老板家里去。 过了很久，他才回头请示：“先生，送简明慧回去吗？” 肖神仍看着那根胡萝卜手指，低沉说：“去酒店。” 当然，不是简明慧之前开房的那一家。 秦岩把车子开到地下停车场，车子直接开进电梯，电梯在顶楼停下来。 肖神抱着简明慧出来，把她放在床上。 她倒是睡得沉，他放下抽出手臂时，她只是滚了半圈，就抓着枕头继续睡熟了。 之前还难受得半死不活的，这就睡得跟猪似的。 也是，跑了一个多小时，力气都跑没了。 男人吐了口气，回头看到不远处站着的秦岩。 秦岩说：“周家老宅打电话来问简明慧怎么还没回去，我跟他们说，简明慧暂时回通江路休息一晚。” 秦岩去见周夫人，让她同意简明慧出来，当时用的理由就是，肖神要先给简明慧透露一些谈话内容，让她做好准备。 那么简明慧要回通江路好好想想，也就说得过去了。 “嗯。”肖神点了点头，弯腰拎起被子时，看到明慧衣服上早就干涸的呕吐物，他皱了皱眉，回头让秦岩叫个服务员来。 给明慧洗澡时，她醒了。 她整个人泡在浴缸里，水温合适，水里倒了舒缓肌肉的精油。 服务员给她揉捏着小腿，把她按揉得再度昏昏欲睡。 隔着玻璃门，外面有男人的说话声。 声音熟悉，一听就是肖神的，低沉磁性，像大提琴的音色。 明慧有时候听他说话，会想象他贴着她耳朵说话时的样子。 耳膜被他的低声波震动，耳道应该是麻麻酥酥的，痒痒的，钻到心里去。 有些粉丝夸偶像的声音好听，设置成闹铃，就说早上起来听某某说话，耳朵都要怀孕。 明慧想，肖神那么对她说话的话，不会让她的耳朵怀孕，是让人高潮。 她摆了摆手让服务员出去，自己裹上浴巾也出来了。 肖神握着手机正在跟谁讲电话，回头看了她一眼，之后整个人顿住，波澜不惊的眸子暗沉了下去。 明慧只裹了浴巾，肩膀露着，腿也露着，皮肤带水，在灯光下晶莹发光。 她站在他的面前，微微歪头看着他，清澈妩媚的眼睛似诱惑又似无辜，好奇他怎么在这里。 肖神的脸又恢复了平淡无波的样子，平静转过头对着电话那边交代：“明天开会再讨论。” 之后他挂了电话，手机放在桌角，侧身对着她。 第19章 我没有让你做光棍 他说：“你的衣服脏了，一会儿服装店会送来干净衣服。” 明慧擦了擦滑落到下巴的水滴：“哦。”往前走两步，“她们送来的尺寸对吗，你知道我的尺寸？” 男人不说话，她接着问，“也包括内衣吗？” 沙发上搭着一件崭新男士风衣，秦岩刚买来的。 肖神拎起衣服套在身上，明慧已经走到他身旁。 粉嫩柔滑的肌肤，用余光就能瞥见，她身上氤氲的热气散在空气里，带着玫瑰精油的香气。 她微微伸长脖子去看他，语调轻缓暧昧，似带了根钩子：“不会又是跟上次一样的丑衣服吧？” 男人转身，正眼瞧着她，修长的手指搭在衣扣上。 明慧吞了口唾沫，眼珠子忍不住落在他的手指上，想他是脱下来，还是穿上去。 男人慢条斯理地系完扣子，再弯腰拿起手机，全程面无表情，毫无波澜，不论是欣赏，惊艳，色欲，还是厌恶嫌弃，嘲讽，全都没有。 “哎。”明慧叹了口气，肖神目光淡淡的，明慧又叹气，“我都这样了，你也没点反应，你是不是那地方有问题？” 肖神似乎懒得回应她，整了整衣袖，顺便看了眼腕表时间：“我该走了。明天早上秦岩会来送你回周家老宅。你记得跟周夫人说，你在通江路别墅过的夜。” 明慧无趣又失望，转身回房间。 他大概是真的对她没兴趣吧。 也是，一个在云端的男人，样样好，近乎完美的人，能让他动心的人，不一定跟他一样完美，但必须是绝对优秀的，他才看得上眼。 凭什么要看上一个私生女，还是个寡妇，给他的完美留下污点呢？ 她关上门，没再出去跟他说话。 肖神对着那扇紧闭的门，喉咙轻轻滑动一下，过了几秒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脑袋微侧了下。 秦岩捧着服装店送过来的衣服，站在他的身后：“先生，简明慧的衣服。” 顿了顿，他又说：“肖老先生回城了，刚到机场。” 肖家做重型机械起家，之后又投资金融、医疗器械、科技等领域，但主营业务依然是机械方面。这几年肖家的机械打入欧美市场，肖父与其哥哥长时间在国外，肖神管理国内公司的同时，还主抓机械设计，将人工智能融入器械。 肖神微微蹙了下眉，父亲回城，他自然是要去接的，只是父亲怎么突然回来了？ 肖神转身，大步往外走，一边说：“东西放沙发上，去机场。” 明慧在房间内呆了好一会儿，肚子饿了，想问肖神要不要吃宵夜，出来一看，套间内已经无人。沙发上放着几个衣服袋子。 她全部打开看了，尺寸是对的。 至于内衣……是通用尺码运动内衣。 她扯了扯嘴唇，要不怎么说他是最接近神的男人呢？ …… 机场，一个西装笔挺的高个男人推着行李箱从通道出来。 男人鬓边头发都已花白，脸上皱纹深刻，皮肤却不显松弛，体型也不肥胖。不但不肥胖，看着还有肌肉。 比很多年轻人的身材都要好。 只是男人的表情严肃，眼神太锐利，唇角微微下勾，不怒自威，令人望而却步。 “父亲。”肖神走过去，接过男人手里的行李箱。 肖立宇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抬脚往出口走。 秦岩的车子就在机场出口，见着人来了，立即下车打开后备箱。 肖立宇坐上后座，肖神则把行李箱放入后备箱。 秦岩在他身侧小声嘀咕：“肖老先生怎么还跟以前一样，出行也不带个助理。” 肖父年轻时在部队好几年，凡事亲力亲为，不喜欢人跟着。 肖家两兄弟也都服过兵役，只是时代变化，现在的权贵阶层，哪个身边没几个人跟着，肖神身边只有秦岩一个助理，已经是另类。 肖神看他一眼，秦岩拍了下嘴巴，紧紧闭上，赶紧去驾驶座。 肖神回到车上，肖父正跟老大打电话，交代客户方的注意事项。 肖神安静坐着。 车子在夜色里穿行，肖父打完电话，侧头看他一眼，瞥了瞥夜色。 肖神开口：“父亲，怎么突然回来了？” 国内公司一切安好，股价稳定。国内一路带一路政策，肖家的重型机械在这些国家销售很好，股价还涨停了几次。 肖父开口：“我听说周晔死了？” 肖神点头：“嗯，死在夏威夷。” 肖父重重哼一声：“不负责任。” 肖神抿着唇不说话。 肖父看了看他：“那简明慧呢？” 肖神把周家跟简家新的商议决定说了一遍，肖父沉默良久，开口：“这么说，简家跟周家还要做利益联盟。不是说，那个项目被举报，有停工的可能？” “简家还愿意继续投钱进去，就不怕竹篮打水？” 肖神道：“周家的靠山这几年就要退了。那举报的人等不及，用环保理由阻拦施工。想看周家走下坡路的人有很多，周家要立威立势，无论如何都会说服简家继续那个项目。” “肖家跟简家关系匪浅，你跟简行章的关系也交好。你没有跟简行章说这里面的风险？” 肖神道：“简家在港城已久，要打开内地市场，要有投资的地方。周家背后的那位虽然就要退休，但始终还在任上，其中还有操作空间。简家已经投入大笔资金，如果这时候一拍两散，简家的损失很大，不如再搏一搏。” 肖父没再说什么。 肖神道：“父亲是为了这个回国？” 周晔是晚辈，肖父只需跟周家二老打个电话表示慰问，没必要亲自走一趟。 其他世家去周家老宅吊唁，也都指派了平辈的人。 肖父道：“你大哥提醒我说，你今年已经三十二了，该成家了。” 肖神：“……” 肖父转头看他：“这几年没看上谁家姑娘？” 肖神忍不住动了下唇角，似有不满：“大哥什么时候也变得婆婆妈妈了。” 拐着弯说老父亲也是一样，婆婆妈妈。 肖父哼笑一声：“你专注事业是对的，远离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也是对的，但我没有让你做光棍。” “男人成家立业。你大哥这点就做得比你好，不用我张罗，自己追女人，三年抱俩，你小侄子都已经会叫爷爷了。” “你们俩兄弟从小就不用我担心，从小就优秀，尤其是你哥。以至于我习惯性地以为你会跟他一样，什么都不用我操心。要不是他提醒，我都忘记关心你的终身大事了。” 肖神的母亲在他十五岁时去世，之后肖父一直未娶。 肖家没有女主人，三个大男人，又都是铁直男，以至于某一天，享受家庭幸福的肖家大哥突然想起来，肖神已经三十二岁高龄，红鸾星还没有动。 第20章 简芳菲 周家选了个宜殡葬的日子，将周晔下葬了。 下葬仪式依然尽显豪门排场，之前来吊唁过的宾客再来周家一次，送周晔最后一程。 黑色墓碑上，红漆写着的是周晔的名字，下方黄漆写： 妻，简明慧。 子，周籍。 周夫人克制的哭泣声中，有人在小声议论：“那白家闹了那么多天，白悦岩到底是没能进入周家这块祖坟。” “呵，白悦妍说到底就是个情妇，小三就是小三，死了也别想转正。就是这儿子，转眼变成别人的了。” “是啊，周家给的大笔补偿，也让她家人享受了，她费了一身劲，给自己争到什么了？” “那孩子叫周籍？嗯……周籍，这名字取的，白悦妍生孩子都在想着入周家的户籍呢。现在孩子进了周家，她也算可以瞑目了……” 明慧在议论声中，紧紧掐着手指，以免自己控制不住，抓起旁边的铁锹把她的名字划了。 她不想，在这块碑上看到自己的名字，更不想死后，跟周晔埋在一块儿！ “明慧，你发什么呆呢？倒是哭几声，别让人看笑话。”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碰了碰她，“这里面躺着的是你的老公，你怎么能这么冷漠。” 明慧空洞麻木的眼看过去，望着眼前人。 简行章回了港城，但简家为显礼数，派了其他人过来。 这个白衣女人，她没见过几面，但她还记得五年前从简家出嫁，她曾进入她房间，在她的房间里像是逛自己的园子，冷嘲热讽的说：“你这间房原来是我的舞蹈室。爷爷要接你回来，就把我的舞蹈室给你了。” “你还不知道吧？周家原来想让我嫁给他们的儿子，可我打听到他们儿子有女朋友，我就拒绝了。没想到爷爷让你嫁过去了。” “你在一直在安市，本来是没机会嫁入周家那种显赫豪门的，算起来也算沾了我的光。不但可以在简家有一间房，还能嫁入周家。你该谢谢我的。” 然后她便高傲的，恩赐似的看着她：“跟我说谢谢，我就原谅你占用了我的舞蹈室。” 简老爷子今年已经八十七了，明慧出生那年，他六十。 明慧的母亲跟他生孩子时，还不到三十岁。 老爷子的前几个孩子，年纪都比明慧母亲大。眼前这个女人，就是简老爷子第三个儿子的小女儿，简芳菲，跟明慧同岁，不过要比她大两个月。 五年前，她也是二十二，五年后，她也一样是二十七，敛去了婴儿肥，脸部两侧凹下去，看着更清瘦，也更刻薄。 明慧的视线在她的脸上扫了两圈，目视着她，淡淡提醒：“简芳菲，论辈分，你应该叫我一声姑姑。” 比她大两个月又怎么样？ 明慧的辈分比她高。 另外，明慧嫁入周家，是周家名副其实的小周太太，在身份上，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养在外地的，没人看一眼的私生女。 明慧忽然哂笑了下，原来嫁入周家，也不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她望着简芳菲：“对了，听说你跟港城的一个什么超级富豪的三公子结婚了，他对你好吗？” 港城的八卦媒体跟内地不太一样。内地媒体热衷于八卦明星网红圈的事儿，港城的媒体还热衷于关心豪门生活。 超级富家的三公子夜会女星的事儿三天两头被报道出来，明慧本来对八卦料不感兴趣，但那位三公子说起来是她的侄女婿，当然也会“关心”一下。 简芳菲被戳到了痛处，面容扭曲：“简明慧！” 但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脸色，嘲讽道：“简明慧，我老公对我好不好，别人都看得到。” 她抬起手腕，腕上一串蓝宝石手链在阳光下熠熠闪光，“迪赫罗的作品，是他刚送我的生日礼物。本来是一套的，不过因为你家办丧事，不宜张扬，我便只戴了这条手链。” “这样的礼物，我隔三岔五就能收到，大大小小的节日，他就要送我东西，说每个大小节日，他都要跟我庆祝一下。” “他对我这样好，那些媒体写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相信的人要么蠢，要么嫉妒我，见不得我好。” 明慧瞧着那串宝石手链，是很闪眼睛。 就是不知道，是真心爱她送她的礼物，还是上了娱乐新闻后给她的补偿。 简芳菲瞧着明慧盯着她的手链，眼珠子都挪不开，得意笑起来，又一脸训诫道：“明慧，其实你也挺好的。老公死了，还有个儿子做倚仗，可以一直做小周太太，将来做了周夫人，整个周家都是你的。” “如果没有那个孩子，你想哭都哭不出来了。” “呵，你是私生女，他是私生子，做母子挺好的，往后就互相依靠着呗。” 简芳菲冷冷看她一眼，从人群里出去，去安慰正哭的伤心的周夫人去了。 明慧掐着的手指更紧了。 没有那个孩子，周家不需要她这个寡妇，她反而可以很容易就离开。 正是因为那个孩子，有了简家跟周家再行谈判的余地。 明慧一眼望去，看着周夫人怀里紧紧抱着的两岁孩童。 孩子大概是被鞭炮声吓到了，哭得撕心裂肺的，但人们嘴上说的却是，孩子以后再也看不到爸爸了，很难过呢。 肖神在另一端，跟某公司的老总聊着话，眼睛瞧着简明慧那一端。 简明慧看着简芳菲的宝石手链，看得眼睛都挪不开了。 他的目光暗沉下来，公司老总顺着他的视线扫过去一眼，无语地摇了摇头，说：“简家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儿，一条手链就挪不开视线，没见过世面。” 一阵冷风吹过，那老总不知道身上忽然而来的寒意是来自那阵风，还是他穿少了，搓了下手臂回头，对上肖神平静的脸，笑了笑又说：“肖总，其实以你的身份，这种场合你是没必要来的。” “周晔跟你差不多年纪，可按你的辈分，你比他高。他也就是娶了简明慧，才把周家的辈分都提了起来。” “我听说周晔死的那天晚上，周夫人打了简明慧一巴掌。呵，按原来辈分来说，周家那对夫妻，跟简明慧是平辈……” 老总有的没的说了一会儿，看见周夫人抱着哭泣不止的小孩朝简明慧走过去，一口气悬在喉咙，睁大了眼睛。 肖神微微皱眉，目光径直落在明慧的身上。 第21章 逼她当妈 周夫人把大哭不止的孩子抱到了明慧面前，一脸哀伤地对她说：“明慧，你是孩子的妈妈。他哭得这么厉害，你哄一哄他吧。” 孩子举到明慧眼前，就快贴着她的脸了。 所有人都在看着这一幕。 明慧浑身僵直，体温升上来，全是她的怒火所燃。 这几天，周夫人常把孩子送到她房间，让她哄孩子睡觉，吃饭。 不过孩子在周晔没死之前，一直在夏威夷，在他亲生爸妈身边照顾着，对着一个陌生女人，孩子扭头就哭着去找周夫人要妈妈去了，保姆拦都拦不住。 周夫人找了她两次，明确对她说，她以后就是这个孩子的妈，让她做到一个母亲的责任。 孩子要有个头疼脑热的，就是她照顾不周。 明慧都气笑了。 她没松口答应，对孩子也视而不见。 可没想到，在周晔的葬礼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要来这一招，在这么多人面前宣布她是孩子的妈。 怪不得，丧席都吃过了，周夫人还要把这些宾客再请回来在这吹风。 阴冷的山风吹过，明慧身上一阵冷一阵热，指甲掐进了掌心里，始终没有抬起手，抱那个孩子。 气氛僵在那里，议论声悉悉索索的，像墓地的鬼魅在说话。 但孩子大声的哭闹盖过了那些议论声。 一个富态贵妇走出来劝：“我是刚做了妈妈的，见不得孩子哭。这孩子哭得我心都揪疼了。小周太太，虽然你不是这孩子的亲生妈妈，可你也是女人，你听着心里就不难受吗？” “周家相信你可以照顾好孩子，让你做这孩子的妈妈。我们都相信白小姐地下有知，会对你放心的。” 明慧攥着手指，看着女人，心里说：你做了孩子妈，你有爱心，你有照顾孩子的经验，给你养着要不要？ 白悦妍死都想做小周太太，她若地下有知，知道孩子交到了她手里，她还不得天天在她耳边吹阴风？ 正要说话时，余光瞥见简芳菲在跟一个女人说着什么，那女人频频往她身上看，然后走了过来。 “简明慧，听说你小时候也没在妈妈身边长大。你小时候就没有想念妈妈的时候吗？没有因为爸妈不在身边，被人欺负吗？” “你小时候淋过雨，就不想做这个孩子的伞，给他遮风挡雨？” 明慧的脸色煞白。 她是简家私生女这件事，如果不是简家突然有一天想起来要用她联姻，没有人知道简家还有她这么个人。 如果周晔没有私奔，周家也不会知道她的身份。 之后渐渐的，小范围的人知悉了。 周晔死的那天，周夫人一巴掌打过来，一句简家不要的垃圾，更多人知道了。 她是私生女，但也是港城大佬简万德的女儿，是周家小周太太。 别人心里瞧不起，嘴上还是要叫她一句小周太太。 此时此刻，她们对她道德绑架，用人情对她公开处刑，揭开她的伤疤！ 明慧张了张嘴，看向人群后的简芳菲。 她朝她笑着，对那孩子抬了抬下巴，用眼神跟她说话：还不抱抱那孩子？你缺失的母爱，可以在这个孩子身上找回来。 孩子哭得歇斯底里，挣扎着小胳膊小脚，一口一口尖锐地喊：“妈妈，我要妈妈……啊，我要妈妈……” 尖叫声刺耳，明慧猛地抽回视线，看着那孩子。 他脸色紫红，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再这么哭闹下去，他会生一场大病的。 明慧幼年时期，在安市的幼儿园，就曾经这么歇斯底里地大哭大闹，然后生了一场大病。 可是，孩子要找的妈妈，不是她啊。 明慧怔怔看着，所有人都以为她心软了，肯接受这孩子了。 肖神面色严肃，看着明慧的一举一动。 这个时候，他不能走到简明慧跟前，说任何话。 明慧的目光穿越层层人群，远远看了他一眼。 然后在众多期待的目光下，抱了那个孩子。 却也只是抱着。 她平静地对那个富态贵妇说：“你生过孩子，知道孩子跟妈妈的天然联系，也知道妈妈对孩子强烈的感情。如果把你的孩子，给别人养，你是什么心情？” “为什么要强迫一个孩子，在他父亲的葬礼上，强迫他叫别的女人妈妈呢？” 孩子在明慧的怀里，依然是哭闹不止。 不止如此，还伸小手挠她的脸，奋力反抗的样子，像小猫抓挠它们讨厌的人类。 明慧长长伸着手臂，努力让孩子的手指避开她的脸。 两岁的孩子已经很沉了，她这么举着更费劲。 她扭头对着周夫人，尽量用平稳的，让别人也能听清的语调说：“夫人，你也看见了，他不喜欢我。” 然后，她把孩子交还到周夫人的怀里，再走到跟随的保姆面前。 保姆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地站着，不知道要做什么。 明慧垂眸，从她携带的保姆包里拿了一瓶奶出来。 瓶瓶奶还是温热的。 她把奶瓶送到周夫人的手里：“夫人是孩子的奶奶，真正的血亲，你哄他，比我更合适。” 又一阵山风吹过来，四周寂静无声。 明慧说完话就走了，那风吹在她身后，催着她赶紧走似的。 明慧也没管山上那一大帮人，也不管今天之后，周家和简家要怎么收拾她，外面那些人又要怎么议论她。 反正，她不认那个孩子。 山道弯曲，往下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到山下墓园。 停车场停满了豪车，但明慧是坐着灵车来的，这会儿只能靠自己的两条腿回去了。 好在她穿了平底鞋，暴走几公里路，就当健身了。 忽然一辆保时捷在她身侧停下。 明慧侧头看过去，车窗降下来，露出陆煜臣那张混不吝的脸：“上车。” 明慧没跟他客气，打开车门就上去了。 陆煜臣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在平坦的路面上飞速驶过。 车子开了音响，狂躁的金属乐响彻车厢，很燃，跟车速非常匹配。 明慧平静而冷漠地看着前方，丝毫不惧车速带来的血液奔腾感。 她只是觉得冷，缩了缩肩膀。 车速放慢了下来，陆煜臣打开空调，调整温度，又从后座抓了条毛毯给她。 明慧把毛毯盖在身上，脑袋倚着车门，浑身抽了力似的。 她淡淡说：“现在来送我一程，刚才怎么没见你跳出来插科打诨？” 陆煜臣关闭音响，看她一眼，无奈说道：“小姑奶奶，我哪儿知道你要不要认下那孩子。连肖神都在那边干看着，我跳出来英雄救美？” 第22章 睡过觉的关系 明慧掀了下嘴唇，翻了个白眼，在心里怨愤地嘲弄着。 肖神不是英雄，他是高高在上的神。 他站在云端看凡人的喜怒哀乐，他是不会插手“凡尘俗世”的。 他只会袖手旁观，然后在她发脾气想要跑路的时候，及时出来安抚一下她。 他更不会舍弃他一身光环，为了她破环周家和简家的利益联盟，给自己沾一身脏污。 明慧想到这，眸光黯淡下来。 陆煜臣看她一眼，发现她只是沉默的坐着，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感觉车厢都塞满了她的愁怨。 他笑了笑说：“怎么不说话了？我看你在山上很强啊，想干想说，周夫人那脸又黑又绿的……” 他啧啧几声，夸张地给她竖起大拇指：“你牛。” 陆煜臣十几年没在苏城，但周夫人给小时候的他留下的阴影还在。 年少时，他们一群公子哥儿常在一起玩，其中也包括周晔。 周晔比他们年纪大，算是他们那群人里的大哥，常请客，带着他们出入各种娱乐场所。 有一回周夫人突然来了他们的包厢，眼睛一瞥，冷冷看着周晔说：“你自己不上进，带着这些公子哥儿跟你一样不上进。他们将来都是要挑大梁的，他们挑不起来，你帮他们挑？” 然后就一挥手，进来几个黑衣保镖往周晔跟前一站，什么都没做，周晔就乖乖起身，跟着周夫人走了。 在那之后，周晔半年没跟他们再见面，具体在做什么，没人知道。 要知道，那时候陆煜臣还不到十岁，这给他幼小的心灵造成多么大的伤害！ 陆煜臣觉得，周夫人比他家母后还凶。 明慧斜了他一眼。 其实她今天做了这件事，属于公然反抗简家和周家，她心里也有些害怕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为了不胡思乱想，她随便找了个话题问：“你之前一个人来吊唁周晔，那时候是悄悄来的。为什么？” 明明有陆家二公子的名头，做得跟见不得人一样。 陆煜臣摸了摸鼻子，淡声说：“听说周晔死了，我以为是被她妈逼死的，所以就先过来看看。” 其实，就是乍然听到消息，不太相信那么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就没了。 他以为周晔为了跟他女朋友在一起，搞假死那一出吓唬人的。 “……但我没想到，竟然看见你在给他送终。” 话音落下，突然两人都没什么话说。 明慧阖着眼皮，贴着她皮肤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她理也不理。过了会儿，她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看着前方看不到尽头的天空，说：“有句话你刚才说对了，你得叫我一声姑姑，阿姨也可以。” 肖神说，陆煜臣在辈份上要叫他一声叔叔。 明慧跟肖神是一个辈分上的。 陆煜臣呵呵笑了声，手指抚着唇回味着什么：“唔……简明慧，你想要跟我撇清关系，只怕这个理由不太行。” 他扭头看她，身子稍稍朝她靠近，眼睛冒着邪气，压低了声音提醒：“咱俩是睡过觉的关系。” 明慧一把推开他的脑袋，气得坐起了身体。 “你别不识好歹。那么多人看见我上了你的车，我这是在给你想后路。” 陆煜臣一脸不在乎：“我像是怕事儿的人吗？” 明慧瞧着他浑不吝的样子，又想到肖神说，他十二岁就打残了一个人。 他是嫌事情不够热闹的那类人。 明慧抿了抿嘴唇，没说话。 陆煜臣扫她一眼，又说：“我家亲戚很多，婶婶阿姨，姑姑舅妈，叫都叫不过来。我家跟周家也没亲戚关系，呵呵，你做我姑姑？阿姨？你算哪门子长辈，少往脸上贴金。” 明慧瞪他，他嬉皮笑脸地又贴过来：“不过我不介意是床伴关系。” 明慧重重捏了***指，没完了是吧！ 她突然一把揪住他的耳朵：“你怎么没在周晔的墓前说，你跟我在一张床上躺过。你跟他的关系那么好，他肯定不会掀开棺材板跳出来骂你。” “周夫人也肯定不会再有心思抱着他的儿子，逼着我给他儿子做妈。” “要不然你把车子开回去，去跟周夫人说，你愿意好心给那孩子做爸，反正你在周夫人的面前说过，会帮忙照顾他们一家老小？” 陆煜臣被她揪着耳朵，脑袋顺着她手指往上提的方向微微抬起，疼极了。 他扯下她的手，揉了揉耳朵，一脸哀怨说：“简明慧，你可真凶啊。” 简明慧抱着手臂像打结了，再也不会松开似的，重重哼了一声：“好好开车，看好前面的路，我还不想死！” 这就是来触她霉头的下场！ 陆煜臣啧了一声，老老实实扶着方向盘，车速也没提快。 绕了几个弯，车子进入了市区。 “想去哪儿？”他问。 明慧沉了口气：“你有好玩的地方介绍吗？” 明慧在苏城五年，没结交到几个朋友，也没人真心想跟她来往。 苏城对她来说，更像一个旅游城市，她除了景点，就知道哪些馆子的菜好吃。 陆煜臣虽刚回苏城，可这里有一帮兄弟姐妹，什么好玩玩什么，从来不缺热闹。 他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然后就带着明慧往会所跑。 到了地方，明慧望着眼前一栋建筑。 门口没有显眼的招牌，但任凭谁都看得出来，来这地方的人非富即贵。 陆煜臣把车子驶入地下室，在里面兜了几圈，然后在一个出口出来。 眼前一亮，明慧看着前面的小洋楼，再看了眼四周。 这一看就是个极私密的高档场所，一栋小洋楼就是一处独立天地。每栋小洋楼之间竖起屏障隔离开来。 陆煜臣看她一脸好奇的样子，推门下车时顺口一问：“怎么，没来过？别告诉我小周太太连这种地方都不知道。” 明慧压了压唇角：“是没来过。” 小周太太又怎么样？ 在任何地方，女人的面子三分来自娘家，三分面子由男人给，娘家和男人给了面子，女人的面子也就有了六分。 剩下的四分要自己挣。 明慧的娘家没给她撑面子，周晔更是不给她面子，明慧在苏城倒是迫切想挣自己的颜面，可在这地方，她被架空，那些人就怕她长翅膀飞了。 这么一来，谁把她当回事儿？谁又愿意跟个活寡妇玩到一起去？ 这种地方要没人领着进来，如果不是本身就身份特别高贵的人，连门都摸不到。 陆煜臣看她的表情不太对劲，沉郁的，让人感觉到她的身不由己。 跟刚才的凶悍相比，这样的表情，让他不开心呢。 陆煜臣翘了翘唇角，下车后绕过半个车头，给她开车门，然后握住她的手腕，将她从车里带出来：“没来过，陆小爷今儿就来带你长长见识。” 第23章 怎么的，她不能吃两盘菜了? 吴劭跟那几个兄弟今天没找女团跳舞，不过找了一群网红玩模特走秀。 秀场就在院子里，中间草坪是t台，两边摆设了座位，几个少爷千金歪坐在椅子里，看网红身穿各种大牌，踩着恨天高迈着长腿扭细腰。 明慧进去一瞧，瞧着那些模特怎么看怎么奇怪。 吴劭喝着身边美女送来的饮料，一抬眼看到陆煜臣，嘻哈着笑脸抬手跟他打招呼：“二少，快来瞧瞧你喜欢的。” 他让旁边的起来让座，招呼陆煜臣坐他旁边位置，一边说：“我正调教着，打算过几天再请你过来看看，没想到你先给我打电话了。” “怎么着，你不是去周晔的葬礼了吗，结束了？” 他一串话说完，才发现陆煜臣身边跟着的明慧。 明慧身上穿戴的丧葬用品，走出周家墓地时就被她脱了，不过身上依然是黑衣黑裙，吴劭没认出来这位小周太太，以为她是陆家给陆煜臣安排的贴身助理，防止他闯祸的那种。 他朝明慧摆摆手，让她去外面等着，别坏人兴致，把人赶走最后还得添上一句：“不许在陆夫人那里打报告，你只要说，二少在跟我们一起吃烧烤就行了。” 他还好心交代服务员端一盘薯条，一杯酒到明慧手里。 交代完，扭头又对着陆煜臣兴奋地问：“觉得怎么样，跟你那个软件上的那些人比，是不是更好看？” 明慧一手薯条，一手酒杯，脚没挪动半分，垂着眼皮睨座位上的陆煜臣。 陆煜臣轻咳一声，往旁边斜一眼：“你再看看她怎么样？” 吴劭顺着他的眼看过去，再把明慧看了一遍。 黑衣黑裙，像家里死了人似的，晦气。 “什么怎么样，你不是喜欢男人……了……吗？”吴劭忽然睁大眼睛，“你是简明慧？” 吴劭见过几次，但印象不深，即使看着像，也得问一句，再看向陆煜臣求证：“她是简明慧，我没认错吧？” 陆煜臣点头：“嗯，你怎么也像没见识的。简明慧又不是深宫里的太子妃娘娘，你大惊小怪干什么。” 他扭头看草坪上的走秀，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嫌弃样。 吴劭腾的跳起来，声音都变了：“陆煜臣，你怎么把简明慧带来了！” 不止吴劭，其他人也都震惊，走秀都不看了，就盯着简明慧，搞得那些走秀的网红时不时崴一下脚，慌乱不知所措。 吴劭绕着明慧走圈，来来回回就这么一句话。 实在是太惊奇，太不可思议了。 在这群人的印象里，小周太太跟他们的关系，就是冥王星和地球的关系，地球人知道有这么一颗星就行了。 简明慧礼貌地跟他点了点头，把手里的酒杯还给他：“谢谢，不过我不太喜欢喝红酒。” 红酒不够烈，她喝白酒，五粮液，茅台，都行。 最好这时候给她来一瓶！ 吴劭拿着酒杯，顺手往嘴里倒了一口，酒液入口才回过神，转头去看陆煜臣：“今天，不是周晔下葬的日子吗？” 他的脑部系统混乱了。 陆煜臣支着下巴看这群傻瓜蛋子，不冷不热地说：“这里没有周晔，只有简明慧。” 吴劭愣了愣，恢复了正常。 是了，这是他们这群人的私人天地，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谁也管不着。 来这里就是玩的，不论身份。 可……还是觉得奇怪。 走秀继续着，吴劭却频频看向陆煜臣，总觉得他那一句话，语气不太对劲。 他刻意模糊周晔，只强调简明慧这个名字…… 明慧坐在陆煜臣的右边，看了会儿走秀，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这些人，都是男人。 而且是骨架纤细，个子高挑，腿尤其长的那种。 明慧张了张嘴唇。 她在某博刷到过男人穿女装走秀，只是换成这种私密场合，感觉就变了味道。 吴劭连忙撇清关系：“我没那癖好。陆二少在国外那么长时间，你知道的，他口味重。我给他挑的。” 陆煜臣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吴劭怎么在院子里搞男人选美，是他那天给吴劭看的交友软件！ 可是说到底，这事儿还要回到简明慧的身上。 他看了眼简明慧，却发现她只是看着前面，眼睛都不带动一下的，一看就是在走神。 明慧确实没什么兴趣。 哪怕是猴子穿着漂亮衣服在她面前走来走去，她也提不起劲。 她知道权贵富人麻木不仁，钱多了就喜欢猎奇，玩刺激的。 但她不扫别人的兴致，起身走到后面一排自助餐桌子前，对着那一盘盘精美的食物，即便没什么胃口，还是拿了几样东西吃。 陆煜臣走过来：“不好玩？” 明慧淡淡说：“我本来就是出来散心的，你玩你的。” 在听说周晔有个孩子时，她就意识到那对她而言不是个好消息。她心理准备做了好多天，可每次听着那消息落实一分，她心里就多压一块石头，头顶上方黯淡无光。 她要反抗，可直到今天，在周晔的葬礼上，她公然拒绝周夫人，表明自己的态度。 那一刻，她觉得畅快了。 冷静下来，她不免又要担忧，那些人要怎么驯服她。 陆煜臣却没走开，双手抄在裤兜里，倚着棵树看她吃东西。 她吃得慢，面无表情的，陆煜臣从她的脸上看到了什么叫味同嚼蜡。 吴劭遣散了走秀，换了热闹音乐，一群人现场开派对，在那一通乱叫乱跳。 声音响彻整个小洋楼。 明慧准备再拿一盘时，忽然全场安静了下来。 怎么的，她不能吃两盘菜了？ 明慧先瞧了瞧草坪上的舞会，其中一个富二代刚抓着前面嬉笑的网红脖子上的丝巾，脸孔保持了一半得意神色，另一半被吃惊占据，抓着丝巾愣愣看向院子入口。 明慧顺着他的视线转过身，却见肖神站在院子入口，淡漠地看着他们。 他的身侧，还跟着简芳菲。 简芳菲似笑非笑地冷眼看着她，一脸嘲讽。 明慧从她的表情就判断出来，她一定是在笑她，私生女就是私生女，只能跟一群纨绔混在一起。 不只是纨绔子弟，还有那些穿着女装的男网红。 看着就是在搞不入流的玩乐。 陆煜臣在她旁边，噙着吊儿郎当的笑走向肖神：“这就找过来了？肖神，你跟周家的关系也太好了吧？” 肖神冷漠的眼落在他漫不经心的脸上，淡声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说的是要帮周家照看。你就是这么照看的？” 他冰凉的眸子划过空气，击中明慧。 距离远，明慧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看肖神和陆煜臣的神色，应该是杠起来了。 明慧这会儿不想看到肖神，但空闲了这么长时间，已经冷静下来。 她得罪不起肖神。 放下空盘子朝他走了过去，陆煜臣的说话声渐渐清晰：“我是说了要照顾周家人啊，简明慧一个人走山路，要是路上被车撞，或是被人绑了，我不就食言了。所以我送她，有什么问题？” “那么，你应该把她送到老宅，或是她自己的住处。免得别人担心，到处找她。” 明慧的心尖微微一颤，别人担心？ 这个别人，是他吗？ 简芳菲这时候跳出来插嘴：“肖神哥，你别怪人家，是简明慧自己要堕落，这个人也是怕出事儿，留在这陪着她罢了。” 说着，她转头正对向明慧，一脸鄙夷：“简明慧，你在苏城，就是这么过日子的？” 第24章 只会造粪的垃圾废物 简芳菲还想再刺明慧几句，说她当了寡妇就想勾引男人了，怪不得不肯给那孩子做妈，可一看院子里那些穿着女装的男模，还有那些放浪形骸的公子哥，到了嘴边的话就吞了回去，翻了个白眼。 呵呵，连富贵圈底层的纨绔子弟都瞧不上她，宁可找男人玩，简明慧真够贱的。 明慧看她表情就知道她有多么不屑。 她反而笑起来，说：“是啊，我有手有脚有脑袋，偏偏有些人不让我用，非叫我好吃好喝享福就行了。那我一天二十四个小时要怎么过？躺着过？” 她斜一眼肖神，见他面色平淡，眼底却黑得像藏了两团黑气，就把眼睛再瞥到陆煜臣那里，故意把话说得想入非非。 陆煜臣倒是很接她的招儿，笑着点了点头：“是很无聊……” 明慧不让他再把话说下去，怕他口无遮拦，这个人是没什么底线的。 她截住他的话自己接着说：“我也不会跳舞，要不然我就加入他们去了。简芳菲，你学了那么多年舞蹈，在哪个地方公开演出了没？什么时候有表演，不用你送票，我自己买票去看，给你冲票房。” 只是，明慧以为自己胜了，简芳菲反而微微抬起下巴，高傲地笑起来。 她用高高在上，瞧着地上蝼蚁似的目光看着明慧，说：“你还真看不到我的演出，不过你可以在评委席上看到我。” 后来简明慧才知道，在她在安市过着自己小日子的时候，港城的简芳菲从国外高等艺术院校毕业，在高大上的礼堂演出，在重要人物去港城访问时，她登台表演给那些人看。 她除了有绝对优渥的家世，她的高学历高规格表演，给她镀了一层又一层金。她嫁的夫家也是显赫家族，双方门当户对，旗鼓相当。 在普通舞者还在考虑结婚生孩子，还是为舞蹈奉献终生的时候，她用绝对优越的背景和自己的漂亮履历，完成了事业转型，成为了评委席上的人，掌控别人的命运。 不只是简芳菲，在权贵家族，哪个不是如此精心筹谋前途？ 而明慧却在最好的年华里，被困在周家做活寡妇。 明慧面色白了一白，张了张嘴唇。 羡慕，又自卑。 不知道该怎么杠回去，给自己的尊严撑腰。 她明亮的眼睛忽然像是给阴云遮掩，没有了亮光。 肖神的眸光波动了下，背在身后的手指微微捏紧，陆煜臣一声夸张的哂笑，脚步移动，挪到明慧面前。 他双手抄在裤兜里，身体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脸上是谁都不放在眼里的高傲。 他个子本就高，再抬起下巴，简直是用鼻孔看人：“做评委怎么了？搞得好像我们内地圈子很没见过世面似的。谁不知道你这种评委跟你的表演没半点关系。” 如果不是简家花钱运作，她可以去只有贵族子弟才能上的高等艺术学院？她有资格在艺术殿堂表演？有机会去给那些大领导表演，刷脸混脸熟？ 有能力的人很多，但不是有能力就可以登顶。 那个高楼看台，是要有人递了梯子才能上去的。 权势，金钱，就是那张入青云的梯子。 简芳菲看了眼陆煜臣。 她第一次来苏城，第一次看到陆煜臣是在几个小时前，周家的墓地。 当时人多，又个个都是有身份脸面的，有人给她介绍过这个男人，她当时就觉得这男人桀骜不驯，却没想到他跟简明慧的关系这么好。 简芳菲冷笑，像口渴应该喝水一样坦诚地理所当然：“是啊。可是身份这种东西，也是实力的一种，不是吗？” “陆公子，你也是享受了家族荣光，才可以在这种会所玩乐，可以在任何圈子游刃有余。不能沾了好处，就说自己没得这些好处，看不上这些好处，是吧？” 陆煜臣笑笑：“我可没这么说，但我们这种只会造粪的垃圾废物，可不像简女士到处招摇，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的那点东西是怎么来的。” “我们内地反对炫身份，这要是传到网上，网民的嘴可不像你们港城的。家里父母要是知道了，是要挨大嘴巴抽的。” 陆煜臣这边说完，吴劭也过来凑热闹了。 “陆少，这人谁啊，你跟她那么好耐心说话。扫我们兴致的，轰出去就得了。”他转头看看简明慧，“她欺负你啦？要不要我帮你？” 他一说话，还有几个富二代也都过来了，撩袖子干架的架势，跟刚才和网红玩闹的嬉笑完全不同了。 简明慧倒是没想到这些只见过一面的权贵子弟对她这么仗义，她什么都没说，他们就来给她撑腰。 虽然，他们主要是看在陆煜臣的面子上。 明慧有了底气，看向简芳菲道：“这里不是港城，在别人的地盘上，还是管好自己的嘴。免得面子上不好看，回去哭着说我们内地的不把你放在眼里。” 简芳菲气得脸色铁青：“简明慧，你就堕落吧！爷爷知道了，你的好日子就彻底到头了！” 简芳菲气鼓鼓的走了。 明慧望着肖神，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看着他，没有低头的迹象。 她不觉得自己今天做错了。 他也早就知道，她从来都不想做那个“妈”。 她没有让他去做什么，自己把事情干了，没让他为难。 肖神与生俱来的气场，让众多富家子弟和网红们不敢出言挑衅，在那些人的目光下，他俩对视了好一会儿。 最后是肖神先开的口，他问：“还要继续玩下去吗？” 他的声音低沉，跟平时没什么不同，明慧却从中听出了一丝愠怒。 可她不是他的谁。 他也明知道简芳菲跟她过不去，却依然把她带过来，看她的热闹，贬低她。 明慧轻轻吸气，抬起下巴：“不回去。” 陆煜臣歪着脑袋斜眼看肖神：“听到了？她说她不回去。” 肖神冷冷瞥一眼明慧，没再多说一个字，转身就走。 明慧在他身影消失的那一刻，绷紧的后背顿时松下来。 风越过围墙，穿过树叶间隙，吹到她身上时，凉得钻进骨头缝似的。 明慧这才发现衣服已经被汗浸湿。 会所外，肖神的车子停着。 秦岩见他久久没动静，盯着会所门口的大石头若有所思道：“简明慧跟陆煜臣越走越近了。” 肖神搭在膝上的手指动了动，裤腿陷出浅浅的凹痕，脸色也更冷凝了。 那天去接肖父回来的路上，肖父跟他谈了会儿话，快到家时，突然又说了一句话。 他说：“简明慧成了寡妇，你以后要更注意影响。” 第25章 孟葭和印刷公司 因为聚会被打扰，后面再玩起来，众人都意兴阑珊的。 明慧歉然对那些人说，下次补偿他们，请他们玩好玩的。 之后，她也离开了会所，只是不知道要去哪儿。 有种，被全世界都抛弃的感觉。 像是街边的流浪小狗，茫然无措。 她也没让陆煜臣跟着，暴走十几公里，饿得没力气了，坐在路边瞅着不远处的烧烤摊子。 买了一兜烤肉。 扫码时，电话插进来，闺蜜打来的。 “简明慧，你怎么什么都不告诉我！”闺蜜孟葭在电话里带着哭腔怒吼她，然后顿了顿，“快来接我，我在高铁站。” 孟葭是明慧的初中、高中、大学同学，是跟她过了小半辈子的亲人。 明慧当即挂了电话，马上打车去高铁站接人。 孟葭看到明慧，扑上去紧紧抱着她，又哭又骂：“简明慧，我还是不是你大姨了，出了这么大事，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初高中时期的简明慧明亮、快活，也曾有过中二时期。明慧一本正经地说，她是她姑奶奶，孟葭就说是她的大姨，称呼就这么保留下来了。 孟葭不止骂，还动手掐。 纵然明慧穿着羊绒毛衣，还是被她掐得龇牙咧嘴求饶：“别掐了，大姨大姨，我认错，我认错……” 孟葭把红红的眼睛一擦，看她的眼神依然是气愤不已，明慧讪讪地把烧烤递过去：“我买了烤肉，你要吃吗？” “这时候你还知道吃。”孟葭一把把烧烤抢过去，打开袋子就是吃。 明慧摸了摸鼻子。 小酒馆里，桌子底下摆了一箱啤酒。 俩女人对着几个小菜，各拿着啤酒罐碰一下，然后撕开拉环。 噗呲，丰沛泡沫喷涌而出，两人都伸长脖子凑上去喝一口。 亲人的见面仪式就是这么简单而又热烈。 孟葭喝了一口啤酒就开始自责：“我让你别做活寡妇，可没让你做真寡妇啊，是不是我咒的他？早知道我就不说那话了。” 明慧被逼着嫁到苏城来，当时孟葭就火冒三丈，又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她跳了火坑。 婚礼第二天，明慧平静地告诉她，她那新婚老公私奔了，孟葭在电话那头骂了周家的祖宗十八代。 在那之后的五年里，孟葭有空就来苏城瞧一瞧明慧，给她解闷，给她带些她父母做的饭菜。 一年又一年过去，眼看周晔没有回来的迹象，孟葭就说，明慧不该过这样的日子。 明慧摇头，面色清淡：“跟你有什么关系，你都没见过他。” “阎王要他三更死，他跑到夏威夷，照样收了他的命。” 她咕嘟咕嘟吸着啤酒，孟葭呆呆看着她，几秒后她就不自责了。 “对，那狗男人自己作死。他要在苏城，哪有海给他冲浪。” 话头一转，她又说起来：“要不是我听客户说，周晔死了，我还什么都不知道。那周夫人那么欺负你，居然还让你给他养儿子，他们周家还能要点脸吗？” 孟葭喝着酒吃着虾，越骂越畅快。 明慧在她的咒骂声里，露出这几天第一个觉得是温暖的笑。 她笑得舒服，放松。 骂了十几分钟后，孟葭看着明慧，眼睛又红了：“要不是为了印刷公司，你也不会被港城那边拿捏。明慧，你好苦啊……” 电视剧里，经常是某个妇人跪着哭诉自己命苦，没有哭别人苦的。明慧也想哭一哭，可是孟葭太不会制造气氛了，弄得她居然想笑。 她跟孟葭在安市长大，安市毕业，再一起凑钱，收购了一家快要倒闭的印刷厂创业。 印刷厂是在大三那年买的，熬了两年，公司终于扭亏为营，正是一鼓作气的时候，简行章突然来了安市，把明慧接去了港城。 外人都以为，明慧是为了母亲才答应嫁给到周家，做他们联姻的质子。 可实情却是，明慧为了一家摇摇欲坠的小破公司。 “明慧，你姓简。这些年，虽然你没有在简家长大，可你用着简家给的钱长大的。你母亲也在简家，还要等着简家给她养老送终。” “即便你不顾养育之恩，也不顾你母亲，你还能不管你那家公司吗？” “那家公司对你很重要，对你朋友的父母很重要，对那些快要退休的老员工更重要。你费劲养着的公司，对简家来说，不过是花几天时间，就可让它倒闭。” “不过简家可不要那种小公司。我们会把厂房拆了，员工全部遣散。” “赔偿金？呵，申请破产，机器拍卖，厂房拍卖。那些破机器破厂房能卖几个钱，你觉得他们能拿到多少，又要熬多久才能拿到？” “简家只需要拿指甲盖那么点钱，买一块空地就可以，没有任何责任，更无需给那些人补偿。” “明慧，你觉得呢？” 剥虾壳时，明慧的脑子里全是简芳菲的父亲说的那些话。 句句冰冷，句句戳她的心窝子，踩到她的痛点。 那家快倒闭的印刷公司原先是国营单位，孟葭爸爸是公司的管理层。公司经营不善，再加上时代冲击，苟延残喘了好几年。 明慧的成长经历复杂，孟葭的爸妈心疼她，把她当自己家女儿一样疼着。 明慧和孟葭都不忍心看见孟爸为公司和那几十号员工的生计愁得吃不下饭，头发一天比一天白，一天比一天秃。 孟妈说，前半辈子她伺候孟爸，伺候一家子，做饭洗衣打扫家务，带女儿。 孟爸说，等他退休后他来伺候一家子，做饭洗衣打扫家务，带外孙。 明慧存了些钱，自己也学理财，在得知那家公司决定公转私时，把钱全部掏出来，买了。 她拿着公司合同，说：她等着孟爸退休，给孟妈做饭洗衣扫地倒垃圾。 明慧跟孟葭都觉得，她们有能力将公司再焕发生机。 那时候的她们都热血，想法很多。 事实上也证明了，她们两个女孩不是败家子，才两年创业就已经成功一半。 那家公司是别人的饭碗，是几十年不舍的回忆。 孟家为了公司也掏空家底，十年存款见底，连给孟葭准备的嫁妆钱都拿出来了。 对明慧而言，那是她的全部投入，是梦想的起点，是她的孩子。 所以，只是嫁人而已，又不是要她的命。 明慧笑了起来：“苦什么，我是苏城大巨头之一，周家的媳妇。有钱有身份，不用看老公脸色，别的女人替我伺候他。” “他死了，我当寡妇，继承他的遗产，日子跟以前也没什么变化。只不过突然当妈……” 明慧捏起一颗五香毛豆摆摆手，剥开豆荚，“呵，也没什么，周家多的是保姆，我不过是挂个母亲的身份，不花我的钱，不用我出力气，也不用我费心。我平白多一个儿子，以后还有人养老送终……” 她将那些女人的话在孟葭面前再说一遍，快把自己都说开心了。 “当了寡妇，我找男人都不用偷偷摸摸了。要几个就几个，想要什么样的都行。” 第26章 祝他一见钟情，二见定情 孟葭见她不算太悲伤，放心下来，在桌子下踢了她一脚：“你克制一点。” 然后她突然拿纸巾擦手，打开包，从里面掏出打印的财务报表，账本，已签订的合同。 “你拿这些过来干什么，不是都邮件发给我了吗？” 话是这么说，但明慧还是拿着财务报表，账本，合同，一页页看得仔细，一个个数字都记在脑子里，看得咧开嘴。 何以解忧，一是杜康，二是钱。 她不在公司，但公司每个月的盈利在往上走，虽然不是很多，但能维持经营就已经很好。 孟葭说：“要不是大笔款额要提前预约，我真想全部取出来塞在行李箱里，带过来塞你的嘴。” 明慧抬头，对着她把嘴张得大大的：“来，我是饕餮。” 孟葭嘁了一声，拿起新签约的几份合同：“给出版社印刷书，普通日历，对联，给媒体印刷广告单，这些只能维持公司正常运营，而且竞争太激烈。我跟几个萌宠博主联系上了，跟她们签约，以后她们的日历由我们公司来制作。” “另外，我还想跟博物馆搭上路子，做文创日历，典藏版。那个价格高，利润大，且持续性长久。就是……” 她停顿下来，瞅着明慧。 明慧意会，接她的话：“就是，你没有博物馆的人脉。” 她深吸一口气。 在苏城做了五年废物，现在可以做点有用的事情。 她说：“我来搞定。” 孟葭开始有条不紊地把摊出来的财务报表，账本，合同都放回包里。 喝了酒她也非常清醒，收拾完之后，再检查一遍桌面，连着地板都看一遍，确定没有不小心飞出去的遗漏。 毕竟她们都是看电视剧长大的。 电视剧主角给她们的经验，大事往往败在小细节上面。 两个女人相视一笑，孟葭的手臂越过半张桌子掐明慧的脸颊：“大侄女，你要把自己养好呀。” 明慧也伸臂半张桌，掐回去：“侄孙女，你也要好好的呀。” 孟葭晚上陪苏城来的客户吃饭，饭桌上听到消息，饭桌散场就跑回公司，让财务部准备她要的材料，叫秘书定马上就能去苏城的高铁票。 走得急，她没带孟妈做的卤菜和红烧排骨。 “下次来，我妈的腊肉应该能吃了。” 孟葭当晚就要回安市，那边离不了她。 明慧把孟葭送上高铁，看着高铁出发的时间过了，她才转过身擦了擦眼睛。 深吸一口气，她重重掐了一下掌心，打车去肖神的宅邸。 肖宅平时就肖神一个人住，明慧不知道肖父回来了，按了门铃后等门房保安通报。 她等了很久，以往从来没有等过那么长时间。 夜晚冷得厉害，纵然明慧喝了不少啤酒，吹了这么长时间冷风，也是冻得直哆嗦。 她想，肖神肯定是生气她没跟她走，故意罚她。 好不容易，门房保安放她进去。 明慧小跑着穿过院子，就想进屋子里躲寒冷，别再被冷风呼呼地吹了。 但当她进入屋子，她呆愣住了。 “肖、肖伯父好。”明慧恭敬打招呼，眼睛不敢乱瞟。 她来苏城五年，极少见到这个严厉的长辈，他大部分之间都在国外，况且他们也没有见面的必要。 他比肖神更严肃。 如果说肖神的严肃是让周围人不敢靠近他三步以内，肖父是三米。 肖父坐在沙发上，低头翻着厚厚的大部头书，眼睛都没抬：“这么晚了，还过来找肖神？” 明慧规规矩矩坐着，双手贴着膝盖，双腿合拢不见缝隙，背脊挺得直直的，没有丝毫不雅。 她点头：“有重要的事情。” “什么重要的事，不能等明天再说。” “嗯……”明慧想到想要做的事，又想到得罪肖神要付出的代价，声音就虚了起来，“就是……如果不找他帮忙，我便无家可归，无路可走。” 肖父合上书，抬头看她：“我听说，你在周晔的葬礼上，让周夫人下不了台？你不愿意养那个孩子？” “嗯……”明慧刚出声，又摇了摇头，脸色平静而凝重，“不是十分自愿养孩子，但如果拒绝不了，我也只能如此。” 她畏惧肖父的气场，但不愿意说假话。 不想就是不想。 本来是态度坚决的，但她改变了主意。 她要跟那些人做一笔交易。 不过服软是个技术活，要通过肖神递话。 肖父瞧着她，微微眯起眼睛，看起来眼神更锐利，像是要将她浑身看透似的。 明慧由他打量。 反正肖父知道，肖神接受了简家的嘱托要照看她的。 砰一声沉闷声响，肖父把手里的厚重书本放在茶几上，他看着明慧道：“收养周家的孩子对你有利，你为什么不情愿？” 明慧垂下眼皮，压紧唇角，心说：因为你儿子。 嘴上说的是：“他是白悦妍的儿子，跟我无关。” “这么说，是周晔给了你耻辱，你对他怨气很深？” “如果这么说的话，也是可以的。” 肖父似乎只是好奇问两句，接着突然说：“肖神要跟宋小姐见面，正在做准备。” 明慧身体微微一僵，抬起眼皮。 什么意思？肖神要去相亲了？ 也是，他已经三十几岁了，他那样的身份，总不能一辈子不婚。 肖家对他寄予厚望，对他的后代也寄托厚望。 明慧忍着心尖上的刺痛，堆起笑容：“那，我先恭喜伯父，还有肖神了。希望他跟宋小姐一见钟情，二见定情。” 楼梯间的肖神握紧扶手，下巴绷紧了。 他慢步下楼梯，叫了一声：“父亲。” 肖父“嗯”了一声，起身，看他一眼就走了。 肖神走到客厅，在明慧的对面坐下。 见她面前没有茶水，也没叫保姆过来给她送茶。 他叠起长腿闲适地坐在沙发里，淡淡睨着明慧，唇轻轻抿着。灯光在他的脸上打上一片柔光，但他漆黑的瞳仁反射了一片冷光，没什么温度。 以往明慧得罪他来讨饶，一定是带着某家餐厅的名菜，或者什么有趣的小玩意，再不济也会亲自倒一杯茶递到他面前，娇娇软软地说“请肖先生喝茶”。 但这是肖家，并且肖父在家。 明慧看了他一会儿，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先恭喜你啊，跟宋小姐结亲。跟她见面，记得笑一笑，能拉近距离……” 话说一半，她又说收回那句话。 肖神的微笑只会让人觉得疏离高冷。 他长相非常好看，按说会有大批女人往他身上扑，但他的气场，还有他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性，让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也就明慧不怕死的总是招惹他。 但以后，她不招惹了。 她要继续做小周太太，周家的寡妇……那孩子的妈。 她脸色变得淡淡的，十分没有生气，平静地说：“穿好看点，跟宋小姐多说几句话就行了。” 男人淡漠开口：“阴阳怪气的，不会说话就别说了。” “我没有阴阳怪气，真心的。”明慧一脸诚恳。 “说完了吗？” 明慧及时住嘴，肖神沉了沉气息：“来讨饶了？还是要跟周家和简家翻脸割席？” 明慧垂下眼皮，拇指轻轻搓着食指小声嘟囔：“都这样了，还不叫翻脸么？” “你说什么？” 察觉到男人的视线更冷冽，明慧抿唇，深吸口气说：“老爷子八十七岁生日就快到了，我想去港城，给他庆祝生日。” 第27章 跟死人做了笔交易 肖神眯起眼睛，久久地盯视着。 简明慧这五年里，没有去过港城一次，简老爷子年事已高，自然也不会来苏城看她。 这对父女从前也不像普通人家，况且简家的那些人…… “你会这么有孝心，给老爷子去祝寿？” 在她跟周家闹翻的……这个时候？ 肖神眼眸微动：“你跟周家翻了脸，还要去简家，跟那边也彻底划清界限？你觉得你……” 他话没说完，明慧抬起眼皮，平静地看着他坚定道：“我是去给老爷子祝寿的。” 顿了顿，她又说：“我今年二十七，老头子八十七。我的时间还长，他还能有多少年？总得让我尽尽孝吧？” 四目对视，明慧的眼睛没有丝毫闪躲。 她没准备告诉肖神，她真正的想法。 他是简家的朋友，是周家的朋友，是盯着她的人。 他们之间的交情，不深！ 明慧把话说完，起身就走，肖神瞧着她的背影，嘴唇微动了下，到底没叫住她。 夜色稠如浓墨，男人的眼睛沉如深渊。 …… 明慧又回到了周家老宅。 周夫人听到周管家的回报，说她一身狼狈，鞋底都开胶了，但是浑身酒气，到老宅门口时就晕过去了。 要不是门口保安发现，肯定要在路边睡一晚上了。 “……太太年轻气盛，听朱太太那些人的闲话就觉得委屈，不肯抚养小少爷。不过她哪里知道，她现在的好日子，都是周家给的。外头走一天，就知道没有周家做靠山，她会是个什么样子了。她混到半夜才敢回来，肯定是觉得没脸见您。” 周夫人今天也被气得不轻。 简明慧当着那么多人让她下不了台，这辈子她还没受过这种气。 贵圈女人本就闲，什么事儿都能说个三天三夜，闲了要说，有事也能拎出来当案例讲。 周家的脸都给简明慧丢尽了！ 要不是孩子还需要一个有身份的妈，周夫人绝对会叫周管家把简明慧扔出去，禁止她踏入周家大门！ 但简明慧别想就这么蒙混过去！ “把她送到周晔的灵堂去，让她好好反省，我不说话，不许她出来。” 周晔下葬，老宅另设了一间房间摆放他的牌位供着，过了丧期才能撤。 周夫人发话，周管家便去执行了。 周夫人这才消了气，能安稳睡觉了。 而“晕过去”的明慧被管家太太送到周晔灵堂，她们把她扔在地上就不管了。 明慧听着门锁转动的声音，知道她们把她关起来了。 她料想如此，周家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明慧听着外头没声音了，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膈疼的肩膀和膝盖。 这些人可真够冷血的，这么冷的天，把“晕倒的”小周太太扔地上，不怕她生病，就怕她不生病，是吧？ 呵呵，不能打她，怕她顶着一身伤，被别人闲话周家家暴。生病最好了，头疼脑热，浑身刺痛，上吐下泻，食不下咽，睡不能眠。 这一切，都是她自己身体不好。 要是再拖一拖，还能彻底毁了她身体底子，三四十岁就得什么重病，再最后重病不治！ 明慧木着脸，坐在椅子上，看着周晔的牌位说：“周晔，你私奔那天，我没叫人来堵你抓你，你才能跟你爱的女人远走高飞。” “这五年，你跟她在夏威夷海阔天空，逍遥自在，我在苏城受尽屈辱。” “你们死了，我依然没有阻拦你跟她再在一起。拦着你们的，是别人，是你的父母。” “这五年，我因为你做了个活寡妇，难道还要我守着你的牌位过一辈子？你们在地底下，也没有我的位置吧？” “周晔，算起来我是对你有恩的，别这么对我……如果你还有良心，就保佑我今后万事顺心吧。” “我们做个交易，你保佑我心想事成，你跟白悦妍的孩子，我会保护他平安健康的长大。” 周家名门大族，那些叔伯分支们，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谋划吞下周家这数不清的财富呢。 “周晔，你如果绝对这个交易可行，你就让烛火烧得旺一些。” 话音落下，明慧瞧着灵台上的蜡烛。 安静地燃烧着，火苗均匀，周晔的黑白照在烛光下显得阴沉。 过了几秒，那火苗突然旺了起来，亮起来的光芒将照片也衬得亮堂起来了。 明慧微微笑了笑，把灵堂里所有的椅子摆成一排，摆正坐垫，然后躺了上去，安心睡觉。 周夫人本打算把明慧彻底惩罚老实了，再放她出来，但第二天早上，肖神就来了周家老宅。 周夫人不太高兴，冷厉说道：“她犯了那么大的错，我还不能教训她了？” “我想简老爷子知道了，也会认同我的做法的。” 两家既然商议好要继续那协定，那简家肯定也是希望简明慧老老实实的，别再生事。 他们远在港城，无法教训这逆女，那就由周家来执行。 再说了，她这个婆婆教训儿媳妇，天经地义！ 肖神道：“过几天就是老爷子的八十七岁大寿。简明慧五年没回去了，该回去看看。” 周夫人看肖神的目光带着质疑：“老爷子缺她这一声祝贺吗？她在安市生活了二十几年，港城那边不是一直都对她不闻不问？” “肖神，你老实说，她昨天是不是去找过你，求你帮忙了？” “我知道你心好，这几年你同情她一个人在苏城不容易，对她多有帮衬，但也要适可而止。” “她在安市那种小地方长大，小市井气息太重，会算计蝇头小利，算不清大局。别被她算计了去，自己弄一身骚！” 周夫人语气加重，甚至意味深长的剜了一眼肖神。 她可没忘记，那天晚上，肖神是怎么跟他们夫妻说话的。 肖神半垂着眼皮，脸上平静无波，像庙里的神佛，平静安详，不为所动。 他只淡淡地问：“周夫人，你是在说我算不清大局吗？” 周夫人撇了撇嘴唇，只差哼一声了。 但她始终有着忌惮，不可能承认。 肖神也不在意她是否回应，继续淡淡说着：“那么周夫人是否知道，简家现在的主事人是简行昇？老爷子年迈，在简明慧出嫁后就将简家大权交给了他的三子。这次简家派人来跟周家重新制定协议，是简行昇的意思。” “简明慧毕竟是老爷子的幺女，二十几年不闻不问，谁知道他会不会随着年迈，对这个没什么亲情的小女儿，生出了愧疚？” 老年人病痛多，越是病痛多，就会开始反思自己年轻时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想要补救，以求再多活几年，求少些病痛，求死后去阎王殿少受些折磨。 周夫人抿着唇，目光微晃，警惕道：“你想说什么？” 第28章 两个人的世界，又怎么允许第三人拼桌? 周夫人眯起了眼睛，紧接着又说：“按你这么说的话，我就更不应该放她回港城去了。如果她在老爷子的面前哭哭啼啼，说我们周家虐待她，老爷子一个心软，要留她在身边，那周家跟简家的协议，岂不是白定了？” 即便简明慧还是小周太太，但她已不在苏城，人质都没了，简家对周家的保证还有几分分量？ 简家既有项目带来的好处，又有了天伦之乐，那周家真是被人欺负死了！ 肖神淡漠的说：“如果周夫人是这么想的，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周夫人只需还跟往年一样，礼物送到表达心意即可。” 肖神没再浪费时间说服周夫人，起身走了。 周夫人却心神不定起来。 她想了想。 这几年，简明慧送的生日礼跟周家的放在一起，由周家派人送去港城。她跟老爷子的关系本就冷淡，这几年更是可以说极度冷淡，一看就是在表达对这桩婚姻的不满。 人之将死，老爷子再心狠，时间长了，心里总会有那么一丝愧疚。 简明慧不能去港城，可现在通讯发达，如果这一次，她给老爷子电话里哭几声，比亲自到场在老爷子面前哭，效果更好。 老爷子见不到她的人，听着她哭声，只会以为周家囚禁她，不就更坐实了周家虐待她？ 简家不满虽然不会实质性影响两家的合作，但以后也不好说。 刚才肖神说，简家现在是简行昇当家做主，如果老爷子年老昏聩，突然要给简明慧撑腰了呢？ 还有简明慧那个比老爷子更冷漠的妈，如果这时候想起这个女儿，要给她撑一把了呢？ “肖神，你等等。”周夫人在肖神就快走到门口时，忍不住叫住了他。 肖神顿住脚步，转身淡淡地看她：“周夫人还有别的话？” 周夫人压了压唇角，不情愿地说：“老爷子年纪那么大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 她想到了周晔。 噩耗传来只是一两分钟的事。 她感怀周晔，说话的语气表情也就多了那么几分真诚：“人从出生那天开始，就是倒计时的。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坏消息就来了。” “简明慧已经几年没见过她的父母。我强行压着不许她去港城，将来哪一天老爷子不在了，留下了遗憾，她记恨上我，对我们周家没好处。” “算了，我同意她去。” 肖神眸光淡淡：“周夫人想好了？” 周夫人捏了捏手指，肯定道：“我想我们周家做到这份诚意，简家不会毁约的。” …… 明慧被放了出来。 管家太太跟她说，今年由她去港城给简老爷子送寿礼。 “夫人交代说，今年送的礼物，要比以往更贵重一些，不能让人觉得周晔不在了，周家就没心情经营人情往来，更不能让人觉得，周家不行了。” “还有，小少爷已经入了周家的户籍，理应也给老爷子送一份寿礼。小少爷还小，这份寿礼，就请太太代为挑选。” 明慧没说什么，点头应下了。 看着管家太太离开的背影，明慧瞧了瞧升到半空的太阳。 她还以为肖神会磨一磨她，过个两三天才去找周夫人说话。 不过距离老爷子的生日没几天了，她得赶紧准备寿礼。 她连午饭都没在老宅吃，洗漱过后就出门了。 一整个下午都泡在商场挑挑拣拣，看过的每一件东西，都不够表达她的“孝心”。 过去几年，明慧也是亲自挑选礼物的。 即使她在安市的时候，也是年年都寄出去寿礼。 孟葭妈妈说：慧慧，你不能只给我们送礼物。你的父母虽然不在你身边，可他们生了你，也给钱养着你。总比那些只生不养的父母要强一些。你就当为了以后的生活费，骗一骗，不要让人觉得养了个没心肝的。 明慧挑选的礼物，在她的钱包可以承担的范围内，尽量名贵。但只是贵，没有其他意义。 今年不同了，她要表达的意思太多，更重要的是要能够达成她的目的，那么这个礼物就不能随便。 在咖啡厅歇脚，明慧支着下巴刷手机，在论坛留言：送老人什么礼物，才能显示你的心意？ 等别人回复需要时间，明慧百无聊赖，抬头不经意一瞥，她懒洋洋的身体支楞了起来。 对面的西餐厅坐着一对男女。 女的颜值高，打扮知性，看着面相温柔，笑起来只露八颗牙，淑女范儿。 男的，明慧再熟悉不过——肖神。 他的面孔看起来难得的不那么冷漠疏离，但也止于此。 不过在明慧的眼里，已经是截然不同了。 她想起昨夜肖父说的，肖神要相亲的事儿。 这位就是宋小姐吗？ 呵呵，他刚去过周家老宅，出来就跟宋小姐相亲吃饭，看都没看她一眼。 忙！ 真是忙啊！ 明慧心里突然酸酸的，连喝到嘴里的咖啡都觉得带着酸味儿。 她有一种强烈冲动，想走到对面去，说一声：“这么巧，肖先生也在这里吃饭啊？” “没位置了，我可以跟你们拼桌吗？” “这位小姐真漂亮，肖先生可不可以介绍一下，我认识认识。” “我是简明慧，我是肖先生的……” 明慧脑子里的小剧场戛然而止。 她不是肖神的谁，只是他看押的“犯人”。 两个人的世界，又怎么允许第三人拼桌？ 明慧喝着酸苦的咖啡，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对面餐厅的人影，把满口酸涩吞咽下去。 杯子重重放在桌上，她抓起包包就走，不能再多看一眼。 连着三天，明慧走遍各大商场，画廊，艺术展馆，连小型拍卖会都去了。 买了几件合意的，不过这几样都只是代表周家人的脸面，不是她的。 她也不是只买了寿礼。 五年没去港城，那些哥哥们，还有哥哥子女的礼物，甚至哥哥们孙子辈的礼物都不能遗漏了。 他们看不看得上是一回事，简明慧这个姑奶奶的礼节和体面是另一回事。 不过明慧大采购的这两天，关于她的传言又多起来了。 闲庭戏楼内，隔壁那些太太们一边搂牌，一边说道。 “那简明慧是不是铁了心不想养孩子，还是怕周晔的那点儿遗产再被白家人抢回去，这几天疯狂购物，花出去的钱跟流水一样，都买了半个商场的东西了，还没停手呢。” 明慧喝口茶，心说她虽然是小周太太，可周晔名下的遗产，没有一点儿分到她的手上。 周晔没料到他会那么早死，没留下遗嘱。按说明慧这个法定妻子，她是第一继承人。 可是，没有。 周老先生接手了周晔的全部公司、股权，周夫人拿走了剩下的全部存款，股票基金，房产等。 如果非要说明慧一定拿到了什么，那就是周晔在夏威夷买的几辆豪车吧。 不过那几辆车还在清关的路上，明慧见都没见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摸到车钥匙。 呵，周家人算得精明，豪车是可以被人看到的。她简明慧开着那豪车在路上，别人一看就会知道明慧继承了周晔的财产。 可其实，周晔的那点儿私产，跟周家的财富相比，只是九牛一毛。 他们不肯把遗产给她，是因为他们从来没把她当成是周家人啊。 这几天明慧买东西的钱，是她的嫁妆。 简家除了给她在苏城买了一栋小别墅，还有一个亿。 让她在苏城有房子住，有钱花，乖乖的，安分的做周家的儿媳妇。 别闹，别逃。 “小周太太，萧老板来了。”戏楼老板敲门进来，适时打断了明慧听墙角的乐趣。 第29章 只可远观的肖神，竟然主动追女人了 明慧回神，看向进来的萧老板。 戏楼有自己的签约艺人，也有其他在戏楼登台演出的。萧老板就是那些非戏楼艺人的老板。 明慧要邀请他旗下的角儿去港城表演绍剧，作为送给老爷子的寿礼。 简老爷子祖籍是安市人，很小的时候全家去了港城谋生，在那里创下他们的传奇，成为一方大佬。 明慧想来想去，老爷子有钱有权，什么都有了，能用钱买来的实质东西，再贵重也只是件可以花钱买的东西。 如果是她自己手工制作，她这个不受待见的女儿做的东西，大概率也是讨不到他开心的。大概率还会被别人说她抠搜，不肯为老爷子花钱。 那么送去老家的戏，最合适不过。 港城也有戏班子，有名角，但绍剧即使有，也不如内地的戏曲名人唱得地道。 光是那一口正宗戏腔，港城人就学不来。 更何况，这种地方戏的传承人，也是一年比一年少了。 明慧很快就跟萧老板谈定了，没再继续听隔壁墙角，拎包去下一个地方。 她要去一家科技公司。 谁料接待她的，正是前两天她看到的，跟肖神相亲的那位宋小姐。 她一副精明干练的模样，跟那天在西餐厅里的不一样，是一副职场女强人的模样。 明慧盯着正在介绍公司业务的宋小姐出神，猜想她肯定只是听说过小周太太，没见过她，也不知道她跟肖神的关系。 明慧自然也不会主动说她认识肖神，看到他们一起吃饭了，更不会在宋小姐面前表示自己跟肖神有什么特殊关系。 明慧正打算说明自己的要求，宋津忽然笑着打断她说：“小周太太，我见过你。” 明慧一愣：“你见过我？哪里？” 她下意识想问，是在她跟周晔的婚礼上，还是在周晔的丧礼上。 如果是那些不得不出席的大型宴会，那是由周夫人带着她一个个介绍的，她肯定有印象。 如果是婚礼，那时她是新嫁娘，太年轻了没见过这么大场面，只顾着慌了，被人介绍着她也记不住，又过了那么多年，更记不住。 如果是葬礼，场面太混乱，她那时麻木又冷漠，一心只想逃离，根本没心思看别人的脸。 宋津微微笑着说：“前两天我跟肖神吃饭时，他跟我说，对面喝咖啡的那个女人，就是小周太太。没想到我们这就见面了。” 明慧微微皱眉，想笑。 肖神是有病吧，在相亲的时候，在相亲对象面前提起别的女人，不怕人家掀桌吗？ 又或许，他是故意惹人家生气，他不喜欢宋小姐，没有眼缘？ 明慧的心情复杂，一时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 她只好勉强笑着说：“啊……前两天我是去咖啡厅了，没想到这么巧，被你们看到了啊。” 原先在脑中小剧场演练过的台词，竟是在这时候说了出来。 “那，他还说我什么了？”明慧故作好奇。 宋津回答：“他没说什么，就是碰巧看到了，就跟我说了一嘴。周晔的事情，大家都听说了……小周太太请节哀。” 明慧望着宋小姐，手指捏着搅拌勺，慢慢搅动着咖啡。 原来在肖神的嘴里，她是他们无聊时的谈资啊。 她扯唇笑了笑：“那你听到的还不够多。那天你们在商场看到我，其实我正在大采购。” 她脑回路清奇，把宋津弄尴尬了。 宋津无措地看着她，忽然对着明慧身后叫了一声：“肖神。” 喜笑颜开。 明慧身体微微一僵，转头看过去，肖神正站在门口，淡漠地看着她。 明慧站起来：“肖先生，来找宋小姐的吗？” 说完她又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 他不来找宋小姐，难道是来找她的吗？ 说起来，从那天晚上明慧见过他之后，两人就没再见面了。 她不去找他，他倒是空闲了，到处约会呢。 谁能相信，只可远观的肖神，竟然主动追女人了。 那他一定是很满意宋小姐，已把他列为肖太太人选了。 明慧心里苦涩一笑，转头对着宋津说明来意：“我看过你们公司的无人机表演，想请你们的技术团队去一趟港城，为我父亲贺寿。” 如果不是宋津先说了那么多开场白，她早就做完事，走人了。 肖神是不是以为，她是来找宋小姐示威，破坏他们培养感情的？ 明慧说完话瞥了眼肖神，压住心里翻白眼的冲动。 肖神看她一眼，转头看向宋津：“要下班了吗，秦岩订了玉兰舫。” 玉兰舫是船菜。 船在古运河游荡，宾客吃着鲜美的河鲜，欣赏岸边景色，船头还有小提琴调节气氛。 只是整条运河就这么一艘船菜，很难订到。 明慧几次想吃，因为订不了而只能在岸边看着船在河道幽幽穿行。 想不到肖神为了宋津会变得这么浪漫。 他甚至提前下班来接宋津。 明慧垂着脑袋，不让人看到她眼底的嫉妒和酸涩。 她听见宋津十分愉悦欢快的声音：“很快就好了，你等我一会儿。” 明慧适时抬头：“宋小姐去陪肖先生吧，要知道肖先生可是工作狂，平时很难看到他的人。你找其他的工作人员过来，我跟他们谈就可以了。” 宋津笑了笑，很有坚持：“小周太太给面子，找到我的公司，我怎么样都要把你接待好了。” 接下来，她让秘书送来合同，亲自填写明慧的要求。 肖神坐在靠窗的沙发上，不紧不慢的喝着咖啡，有耐心的等着她们签约。 会客厅里是宋津敲打键盘的嗒嗒声，明慧用余光瞥着肖神，心里的苦涩感更重了。 他居然为了宋津的事业，什么都不做，就这么静静等人。 他可是肖神啊…… 明慧想起自己的那家印刷公司。 有一次她兴致勃勃地找肖神讨教，要怎么才能把公司做大做强，肖神只是垂着眼皮看他的机械图纸，淡淡说：“你只要做好小周太太，就有源源不断的资金和业务维持她那家公司不会倒闭。” 明慧心中感慨了一声。 “小周太太，合同写好了，你看看还有没有要添加的。”宋津把电脑屏幕转过来，明慧回神，细致检查各项内容，从表演内容，表演日期，团队在港城的吃住，到定金与尾款。 她看合同内容时，宋津起身去陪肖神，两人轻淡的说话声搅乱明慧的心神，费了好大劲儿才把注意力拽回来。 “没错，就这样了。”明慧抬头时，宋津正挨着肖神说话，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只有十几公分。 也不知道说的什么，宋津脸上洋溢着笑。 “啊，这么快，不多看两眼？”宋津回头，笑容还未消融。 明慧看了眼肖神，挂着浅淡的笑意说：“肖先生的人品全苏城人都知道，宋小姐是肖先生的女朋友，我要是不信任宋小姐，那就是对肖先生的亵渎了。” 她在“女朋友”三个字留了重音，宋津未察觉什么，肖神淡淡瞥她一眼，开了口：“小周太太自己的事情，还是不要牵扯上我。” 明慧扯唇笑笑，当场签约，当场给定金，完了两个女人还握了握手，预祝成功。 完后，宋津看一眼肖神：“既然我们三个都互相认识，要不要一起吃饭，肖神你说呢？” 第30章 平等的把她看成是有竞争力的女人 明慧看着宋津，一时不知道她是磊落大方好，还是天真没心眼，又或者是试探。 但她想看肖神的反应。 是让她去做电灯泡呢，还是不愿意？ 明慧噙着笑，玩味的看着肖神：“我几次预约玉兰舫，一次都没成功过。肖先生能让我也去尝尝鲜吗？” 肖神看着她玩味的笑脸，眼神轻淡：“玉兰舫其实也没那么难预约，小周太太再约一次，说不定就成功了。” 明慧的笑半凝在脸上。 想到他会拒绝，不过这样的拒绝方式，很像肖神的风格。 拒绝的明明白白，又不令人难受。 要不然别人怎么说他是佛子呢。 她呵呵一笑：“那就希望能接收到肖先生给的好运吧。” 她也在余光里，看到宋津在等待肖神回答时轻轻捏起的手指，也看到肖神说不带她时，松了的拳头。 “肖先生还是一如既往的不会开玩笑呢。你这样的话，怎么哄女人开心啊？”明慧笑着看向宋津，“我还有其他事情，就先走一步了。” 朝他们二人点了点头，明慧走出去。 走到走廊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明慧边走边接听陆煜臣的电话。 在那家会所，陆煜臣要了她的手机号码，还有微信。不过这几天他应该是不在苏城，明慧看到他发朋友圈，风景是天空。 放大了图片看，有一只海鸟。 明慧猜测他在海上。 电话那头，陆煜臣的声音轻快：“简明慧，听说你到处大采购，有我的礼物么？” 明慧轻笑：“没有。” “我现在跟你说了，有了吗？” 明慧说：“有了。” 在她后面，肖神跟宋津并排走着。前方简明慧的说话声在狭窄走廊令他听得一清二楚。 她对很多人都是这种轻嫚语调，带了钩子似的不安分，肖神抿着唇，那唇形细看，扁得像一片柳叶了。 “肖神，你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啊？”宋津轻轻碰了下他的胳膊，碰完之后，双手握着包包带子，身体微微前倾，歪着脑袋使劲儿去看他的表情。 有几分活泼，少了几分淑女的拘谨。 明慧听到说话声，下意识回头看，恰好看到肖神垂眸看宋津的一幕。 他少有的温柔：“我在想，怎么有人在别人公司打电话还这么大声的。” 宋津抬头看了看明慧，对她歉然一笑，然后娇嗔瞪向肖神：“你这么这样啊，人家小周太太只是在跟朋友讲电话而已……” 明慧苦涩地牵动了下嘴唇，转过头：“我现在在客户公司，一会儿再跟你打电话。” 离开科技公司，明慧开车出停车场时，突然发现这家科技公司所在位置，跟肖家的鸿远集团总部只隔开一条马路。 虽然只是一条马路，但是分属两个园区。 一个是科创园区，一个是数字工业园区。 明慧在红绿灯处停下车，看着红绿灯跳转时，忽然嘲弄地翘起了唇角。 她怎么会觉得那宋小姐有种没心没肺的天真大方。 被肖老先生看上，在众多名门贵女中挑选出来的，怎么会是普通角色。 宋津从一开始就在试探她。 从主动提到肖神，再到之后肖神来了公司，再然后是她检阅合同时，她与肖神过近的距离，再到最后邀请吃饭，每一步看似是个憨憨，实际是个心思精巧的人儿。 宋津既在试探她，又在试探肖神，既显示了肖神对她的特别，又以“小周太太”这四个字，敲打她时刻记着自己的身份。 明慧自言自语：“呵，果然，女人在遇到优秀男人的时候，不管雌雄，不管婚否，一律视为潜在敌人……” 虽然是个寡妇，但她第一属性是个女人啊。 是女人，就会被谨慎防范。 明慧忽然觉得，没那么不开心了。 起码，宋津平等地把她看成是有竞争力的女人，而不是跟其他人一样，以一句“寡妇”嗤之以鼻。 明慧一高兴，给孟葭打电话说她的新发现。 孟葭无语的声音传过来：“你不是有病吧？被人当作小三一样的防范，你竟然还高兴？” 明慧笑着：“这不就说明，我还是很有魅力，让那么优秀的女人都有紧张感了呢。” “简明慧，我该说你乐观，还是说，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脑子？” 明慧已经能想象孟葭无语到翻白眼的模样。她不介意，反正她现在觉得有劲。 “哦对了，后天我要去港城，要在那住几天……”明慧食指轻轻敲打方向盘，“我也不好说要停留几天，你如果要来苏城找我，就提前打电话给我，免得你扑空。” 明慧向来报喜不报忧，以前她是没有这种交代的。 但是出了周晔那事之后，她觉得以后孟葭会时不时来个突击检查，看她是不是又瞒着她什么。 孟葭应了声，回头问：“你去港城干什么，他们让你回去？” “不是，老爷子快要过生日了，周夫人今年让我代表周家去送礼。” 她没说谎，管家太太是这么跟她说的。 至于其他的，明慧不想让孟葭担心，先不跟她说。 孟葭没多想，交代她：“那你在那边好好的，能忍就忍，忍不了就给我打电话，我陪你骂他们。” “嗯，好的呐……”明慧的声音嗲嗲的，笑容也嗲嗲的，被旁边车子里的肖神看了个正着。 男人的唇抿成了一条线，搭在膝盖的手指深按了下去。 …… 陆煜臣跟他那一帮狐朋狗友们去海上晃了一圈。 钓了不少大鱼，憋着没发朋友圈显摆。 没其他原因。 自从周晔掉海里淹死，各家爸妈都心有余悸，谁穿了件泳裤游泳池边发照片，都会招来亲妈亲爸的问候，要么就是加派保镖保护。 陆煜臣打开一只又一只保鲜箱，显摆给明慧看：“大吧？” 明慧探长脖子瞧着形状各样的海鱼，长的扁的大的八爪的，形形色色，连大龙虾海蟹都有。 “嗯，不只大，还很多。你真厉害！”明慧像对着其他钓鱼佬夸一样，双手竖起大拇指。 陆煜臣得意扬扬，摆摆手，让人抬下去，让酒店大厨做成星辰大海。 傍晚，明慧坐在躺椅里，对着一片星空。 星辰大海已经被她吃到肚子里，撑得肚子滚圆。 不远处，大厨还在做海鲜烧烤，食物香气诱人。 她在诱人的香气里，想象坐在船舫里吃着河鲜，看着两岸灯火，生活多么惬意又浪漫。 陆煜臣拿来了烤鱿鱼须，看到明慧看着天空发呆，眼睛微微一动，在她的躺椅前，弯下腰。 距离很近，近得再稍微往前一点，就能碰到她的唇。 明慧的眼眸从远处拉近，看着几乎跟她贴鼻尖的男人。 “简明慧，你好香。”陆煜臣吐出的气息中有甜甜的酒香，使得他的声音都似乎带着甜味。 明慧看着他的眼睛。 这双眼睛和那个人的很像。 只是那个人不会有这样暧昧调情的眼神。 明慧怔怔地看着，陆煜臣也一点一点靠近，气息交缠了起来。 在即将吻上她唇的时候，明慧忽然侧开脑袋，抬手抵住他的唇，弯着唇角开了口：“我现在，应该不是香味，是腥味吧。” “陆煜臣，你是猫？” 吃鱼腥的猫。 第31章 春风他吻上我的脸 陆煜臣讪笑一声，支起腰：“哎，我多么想念春风沉醉的那个晚上啊，那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 那幽怨的语气，活像明慧是个薄情寡义的。 不远处，一个富二代抓着手机正在歇斯底里的狡辩：“我没去，我没去海边……酒店买的，空运来的！不信你去问阿栋他们……” 他骂骂咧咧的声音顺着风传过来，“老子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把我当三岁孩子，丢死人了！” 明慧瞅完那边，再看向陆煜臣。 这么一比较，好像那边是长不大的，还在被父母操心的孩子，而她旁边这个，是装成熟的孩子。 说起来，他二十四，她二十七，只是比他大三岁。 可是她二十岁那年，就已经跟孟葭一起创业，一边读书，一边到处跑业务，从喝小酒到喝大酒，就为了多拿下几单业务。 她二十二岁，来苏城，结婚。 她二十七岁，老公死了，莫名其妙给她补送了个孩子。 好像人生比别人走快了一半。她本来辈分就大，这么一比较，经历都变得沧桑了。 明慧指着那富二代问陆煜臣：“你妈给你打电话了没？” 陆煜臣用死亡眼神盯了她一会儿，明慧竟然被他盯得有些畏缩。 但他明明只是个游手好闲，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 她抬了抬眉，不自然地转头看向另一侧，顺手将被风吹乱的头发拢到耳后。 陆煜臣嗤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肩膀靠着明慧的躺椅。 他也不说话，拿着手机打游戏。 音响开得很大，一片杀伐厮杀声。 明慧被吵得有些头疼，慢悠悠说：“我二十岁的时候，开了个公司……” 她还没说完，陆煜臣就接话：“倒闭了？” 明慧：“……” 陆煜臣暂停游戏，转头看向她，漆黑的眼在此刻是深沉的，没有了玩世不恭，像沉淀下来的墨砚，底色是细碎的，明慧看不清的东西。 “简明慧，你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不要仗着比我多吃两年饭，就随便教训我。” 他的声音低沉，压抑着什么。 明慧坐在躺椅上，他在地上微微抬头看着她。 四目对视着，她感觉他是在深谷里的一头猛兽，朝她伸出了爪子，要把她拽到深谷去。 也许是风凉，也许是她紧张了，明慧吞了口唾沫，低声问：“好，那你说，是你什么人？” 陆煜臣又盯着她看了会儿，忽而轻笑一声，那团困在他眼睛里的黑墨散开，他又是那个散漫不羁的陆二少，嬉笑着对她说：“把我当成能让你快活的男人。” 明慧羞恼他的戏耍，正要骂人，他却倚着躺椅扶手，哼起了歌。 明慧细听了会儿，没听出来他唱的是什么。 有人拿了吉他，合着他的歌弹奏：“我在城里刚好缺了谁，你纵然带来地下的玫瑰，能否收回地上的滋味，有人唱胡不归，春风一吹想起谁……” 曲调是轻快的，可是陆煜臣唱的，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在瑟瑟秋天，唱着春天的歌，但是很好听。 明慧默默打开手机，把他录了下来。 …… 肖神把宋津送回家，在小区门口，宋津跟他说了会儿话。 肖神回到车子，手指刚搭在门把上，却看到驾驶座的秦岩一手搭着方向盘，一手拿着手机，闭着眼哼唱着什么。 秦岩唱得沉醉，忽而感觉老板的视线，又慌又镇定地放下手机，下车来给老板开车门。 肖神扫了他一眼，低头坐上车。 等秦岩回到驾驶座坐定，肖神问他：“唱的什么？” 秦岩的嘴唇微微抽了抽，硬着头皮回答：“呃……春风他吻上我的脸。” 名字很羞耻，他都不好意思提。 但今晚是老板跟未来老板娘的第一次约会，气氛看着也不错，他就想到这首老歌了。 “开车！” 秦岩老实开车，不时偷瞄后座。 肖神划开手机，看着一晚上进入邮箱的文件，淡淡吩咐一声：“以后那歌别唱了。” “哦。”秦岩觉得老板的气场不对。 然后是深刻思考到底哪里不对。 感觉，对着宋小姐的时候，和背对着宋小姐的时候…… 身为老板的心腹，秦岩一会儿就区别出来老板跟不同女人在一起的情绪。 他跟宋小姐相处得挺愉快，但他跟简明慧相处得更自在。 怎么说呢？ 就是，他跟宋小姐是客气的，是距离产生美的那种愉快。 跟简明慧，就是被她牵动了情绪，会给她冷脸，会随时生气，也会假意严肃吓唬她，情绪会丰富一些。 秦岩想了想，往后瞥一眼后视镜，小心翼翼的说：“我下次……不经意的在简明慧那儿漏一嘴，其实玉兰舫是肖老先生吩咐我预定的。” 肖神手指顿了顿，没回应他。 秦岩便默默记在心里了。 同时，他也在心里轻叹一口气。 老板的这个心思啊，太深了。寻常人捉摸不到，也就他这么机敏的人才跟得上他。 肖神此刻的目光，却停留在朋友圈界面上。 暗黑的车厢里，男人的眸光冷峻，眼底隐隐闪动着火星。 明慧发了一条朋友圈。 一张长桌上放着一艘轮船模型，船身用冰块堆叠稳固，冰块上码放新鲜刺身，缥缈的“海气”越过轮船甲板，甲板上是摆放精美的熟食海鲜。 长桌后面，站了十来个捏着酒杯的贵圈子弟。 这些人里，有简明慧，也有陆煜臣。 第二张照片，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合影。一个坐在躺椅上，一个坐在草坪上，一高一低，同时看向拍照方向。 看样子是被偷拍的，上一秒也许是在彼此对视。 但画面出奇的好看，好看得让人觉得，这是一对还未公开的情侣正要做什么，被人抓了包。 简明慧却配文：女王和忠犬。 肖神眯了眯眼睛，拇指沿着手指边缘摩挲。 他退出微信，径直拨打简明慧的电话，上来第一句话便是：“删了。” 另一边，简明慧握着手机，故作不知：“删什么？你不是在跟宋小姐吃饭吗，要不要我给她打个招呼？” “简明慧！”肖神连名带姓的叫她，声音是从来没有过的低沉，“如果你还想去港城的话，把照片删了。” 明慧有些发怵，又嘴硬：“我把周夫人屏蔽了的，她看不到。” “你以为只要不给她看见，就不存在了？你就不怕有心人截图？” 此刻的明慧正蹲在一片荷塘边。 枯萎的荷叶中支楞着几个莲蓬，在月光下非要挑逗着人的目光。 明慧抓着手机，另一只手捡了根树枝，去够那莲蓬。 她轻漫笑着，毫不在意：“截图了又怎么样，我就不能有几个仰慕的？肖神，还是说……其实是你在在意？” 第32章 这游戏够惊险，也够刺激的 明慧说完，屏息凝神听着电话那一端的声音，连对方的呼吸声都想听一听，还是否沉稳？ 只是，或许距离太远，又或许风干扰了她的听力，明慧没听到什么。 “扑通！” “啊！” 伴随着落水声和明慧的惊呼声，惊醒一众纨绔。 一群人听到声音，朝池塘边跑。 而落水的明慧在池塘里呛了几口水之后，朝着荷塘深处过去。 众人跑到荷塘时，就看到简明慧在荷塘里游来游去，然后抱着满怀硕大的莲蓬，涉水而来。 “明慧，你想要莲蓬早说啊，用得着亲自下去摘吗？”吴劭一手撑着膝盖，伸长了胳膊拉她，也不嫌她脏。 荷塘淤泥重，明慧每动一下，身下的水就搅得跟墨汁似的，还伴随着阵阵腥臭味道。 吴劭捏着鼻子，熏得身子往后仰，也没松开她的手。 明慧借他的手用力爬上了岸，胡乱扒拉了一下湿漉漉的头发，笑嘻嘻的说：“这不是看着眼热，等不及了嘛。” 有陆煜臣这个中间人，明慧跟这些权贵子弟玩了两次就混熟了。 这些人除了玩心重了点，没什么架子，不像那些自诩高贵的名媛贵妇，霸总精英那么高高在上。 他们不排斥她，明慧自然也不讨厌这群人。 双方都觉得可以跟对方做朋友，一起愉快的玩耍。 明慧把整个池塘的莲蓬全都薅了，她抱着莲蓬，开始当场分发，不分男女，一人一个。 “都有啊，全都有啊，我给你们的见面礼够诚意吧？” 剩下最后两个莲蓬时，明慧正好到了陆煜臣的面前。 陆煜臣双手抄在兜里，杵着不动，看她在那热闹。 到底谁小孩儿呢？ 明慧的脸上挂着笑，手里举着莲蓬往他面前抬了抬：“接啊，怎么不接？” 陆煜臣拿过来，捏着带柄的莲蓬转了一圈：“这就算是给我的礼物了？跟他们一样的，我可不要。” 茶，真茶。 明慧一本正经：“哪里跟他们一样。你看，他们的都不带花瓣了，你这个还留着一片花瓣呢。” 将落未落，楚楚可怜。 陆煜臣哂笑一声，白眼都快飞起来了。 他瞧着简明慧：“想让我答应你，删了那张照片？” 不久之前，明慧跟他玩游戏，输了就发朋友圈，发什么照片由赢的人指定，并且不准开“精选”，必须所有人可见。 这游戏够惊险，也够刺激的。 若是什么大尺度的，禁忌的，或者是什么弱智的，搞笑的，明慧的人设不保。 “简明慧，你连更刺激的都做过，只是发张照片而已，你不敢？”陆煜臣似笑非笑地看她，瞳孔的底色是暧昧的挑衅。 旁边一位富二代好奇的追问明慧做过什么刺激的事。 对她这个寡妇，他们都挺好奇的。 明慧自然是听出来，陆煜臣在说开房的事。她恶狠狠的瞪陆煜臣，身体都绷紧了。 陆煜臣却笑嘻嘻的说：“周夫人那么恐怖，她竟然当众让周夫人下不了台，你们说这够不够刺激？” “呃，是很刺激……”在场有些富二代也去了周晔的葬礼，明慧走后周夫人的那个表情，像是要把简明慧抓回来活埋！ 幸好当时肖神说了几句话，仪式才进行下去。 明慧咧着唇干笑两声，怕陆煜臣嘴皮子不牢靠再抖点什么出来，只能答应陪他玩游戏。 陆煜臣会玩，可是从前的她也会玩的呀。 就一定是她输吗？ 输了也没什么，她的人设，不就是无趣木讷的寡妇吗？ 但结果就是，她输了。 陆煜臣让她发他们俩的合影，就是被吴劭偷拍的那一张。 明慧作为输家，说话算数，只是她耍了个心眼，再多配了一张群体合照。 明慧撇撇嘴，往那边池塘斜了一眼：“手机都掉进去了，删什么删。陆煜臣，你心眼儿可真多。” 说完，从他手里夺回那根莲蓬，朝屋子里走去，洗澡。 半夜在池塘里游泳，她是第一次知道“秋天的池水可真冷啊”这句话。 但岸上那么多人看着，她绝不能被人知道，她是不小心掉进去的。 共和国的女人绝不能输！ 这一边，肖神只听到一声落水声，之后他怎么叫“简明慧”都没了声音。 男人的脸色凝重起来。 秦岩在后视镜观察着他的脸色，小心询问：“先生，是不是简明慧出什么事了？” 肖神道：“简明慧今晚去哪里了？” 秦岩立即做出反应，开车前往会所。 自从简明慧在葬礼上做出出格事情之后，她的身边便有人跟着，以便随时掌握她的状况。 只是车子开到一半，肖神忽然改变主意。 “不去了，去通平路。” 通平路，与通江路是相邻的两个街区。肖神在通平路有一套公馆，平时不怎么住。 秦岩又觑他一眼，在前面路口掉头。 “先生，怎么又不去了？简明慧不是有事吗？” 男人倚着靠垫，淡漠的眼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街道。 灯光一道道交错着，构成光怪陆离的霓虹网，又一闪而逝。 他食指轻轻敲打着膝盖，神色一如既往的淡漠疏离。 简明慧知道他今晚跟宋津一起吃饭，故意发那些照片让他看到。 她故意发出落水的声响，不回应他。 这些都是她的手段罢了。 她要作，就让她去作。搞出大事情，她就知道后悔了。 …… 明慧在加了精油和玫瑰花瓣的浴缸里泡得皮肤都红了，身体回暖了些，也不臭了。 只是她不愿意起来。 除了水中温暖之外，还有其他不愿意起来的理由。 肖神听到她的落水声了，过去那么久，他却没出现。 那一定是跟宋小姐相处愉快，不愿意被她打扰了。 都不管她死活了呢。 越想越难受，胃里的海鲜都像活了过来。八爪鱼揪扯她的肠子，螃蟹挠她的胃，鲷鱼顶她的肺。 不删不删，就不删！ 明慧恨恨的想着。 他有了宋津，终于不用被她缠着了，可以摆脱她了。 好啊，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反正她是要走的人，他有个好妻子照顾他了，她祝福。 明慧吸了吸鼻子，随手撩起一把花瓣，水滴从她的指缝漏下，滴在水面泛起带着香味的涟漪。 “简明慧，你淹死在里面了？” 哗啦一声，浴室门被人骤然打开。 明慧吓了一跳，手僵硬的悬在半空，呆呆看着来人：“你……” 第33章 我那晚，就不该找你 对陆煜臣来说，眼前是一片惊艳色。 她像个花妖一样生在水里，嫩白四肢好像莲藕刚化形，那精巧的锁骨中还留着一汪水，水中飘着一片花瓣，诱人来采撷。 被风吹散的朦朦的水雾又聚拢起来，她的身影变得模糊。 陆煜臣眯起眼睛，盯着那晃悠的水波，忽然一捧水朝他泼过来。 女人愠怒的声音传来：“陆煜臣，你看够没有！” “啧，又不是没见过。”男人抚了一把潮湿的脸，随手甩了甩水珠，一点也不生气，还往前走了几步，“我还挺怀念的。” “不许过来！”明慧缩在水里，瞪着他。 陆煜臣脚没动，上半身却往前倾，双掌撑着膝盖，跟她的视线齐平：“那我这样，可以了吧？” 明慧气结：“你要是够聪明，现在就应该出去！” 换做别人，明慧都会说：你要是个君子，现在就给我出去。 但陆煜臣不是君子，他是无赖。 男人闷声笑起来：“我当然聪明。不过……” 他故意拖长声调，“现在是被下半身控制的人。” 明慧咬牙，正要说话，陆煜臣的目光移到她脸上，用眼神圈禁她的全部注意力：“简明慧，刚才我推门的一瞬间，你希望看到的人是谁？” 他可没错过她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欣喜。 从欣喜到惊愕失措，半秒钟都不到，旁人难以捕捉，可陆煜臣就是这么精准地看到了。 让他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非要他戴着帽子，几次调整他的刘海。 在做的时候，她一直看着他的眼睛。 她的专注让他以为她很喜欢他的这张脸，也调动了他的情绪。虽然她装得熟练，但他知道她是生涩的。 一个生涩的，没有任何经验的女人，豁出去约炮，除了情伤还能是什么？ 后来在葬礼上看到她，知道原来她口中的丈夫，就是周晔。 那时他以为，周晔不爱她，抛弃她，她愤怒之下才要背叛。 不过几天时间的观察，他发现简明慧跟周晔毫无感情，甚至不介意白悦妍取代她小周太太的位置。 她不爱周晔，那就另有其人。 明慧身子微微颤抖，惊慌攥住了她的心脏。 她当然希望是肖神。 但这是她无法宣之于口的秘密。 是她永远无法得到的回应。 明慧别过了脑袋，声音冷硬：“我在洗澡，当然是希望谁都不能进来。这家会所的服务这么差吗？我能投诉吗？” 陆煜臣扯了扯嘴唇。 女人慌不慌，从她的语气，动作等微末表情能判定出来。 那么就是，他猜对了。 但他不允许被当成一件备用品！ 明慧听着没声音，斜眼余光瞥过去。 只这么动一下，她便被人按住肩膀抵在浴缸边缘，灼烫绞缠的吻锁着她的唇舌，她叫不出声，下巴被人攥着，她也不能咬他，只能被动承受。 “呜呜……”她挣扎起来，半个浴缸的水泼洒出来。 男人毫不介意湿透了衣服，反而更兴奋起来。 “投诉？”男人稍稍离开她的唇，带着喘息顽劣地笑着，“你投诉吧。” 他的双手完全脱离她的身体。 “这家会所的宾客，每一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我想他们应该都认识周夫人。要让人知道周家的小寡妇，现在光溜溜的，正跟一个男人在一起，我觉得周夫人肯定不会再逼你养那个孩子了。” 明慧攥紧手指，花瓣在她掌心碾出了汁，红色液体在水中蔓延开来。 她咬着牙，从齿缝挤出字：“我那晚，就不该找你。” 陆煜臣笑得恶劣：“可你选的偏偏是我。” 他的手指再度搭在她的下巴，微微挑高，迫使她抬头看着他，看清楚他的脸。 “还要投诉吗？” “不打算投诉的话，我就当情趣了。” 说着，他的唇再度落下，手指在她滑腻的肌肤游走。 他很喜欢她的皮肤，细腻如羊脂。 也喜欢她的骨架，纤细，藏肉。触摸上去不是膈手的骨感，丰润结实，摸着就有野性。 这一次，明慧没再强烈挣扎，只是冷然地看着他的沉醉。 一个女人有没有沉浸其中，男人是很容易发现的。 当陆煜臣发觉她只是一具没有互动的人形娃娃，他便失去了乐趣。 抬起头看她，跟她冰冷的眼对视。 她的眼睛里透出了厌恶，嫌弃。 陆煜臣微微蹙眉：“那天晚上，你明明很沉醉的。” 明慧冷笑，抬起手轻轻点在他的眉间。 她的指尖还是温热的，落在他的皮肤上，如蜻蜓点水，男人身体微微一颤，再度起燥热，却被她凉薄的目光降了温度。 她淡淡地说：“沉醉也分时间地点，和对手。” “如果你只是逢白，我只是阿卡，那么或许在葬礼之后，我还会来找你解闷。可我们都知道了彼此的身份，游戏就结束了。” 陆煜臣在那个交友软件的网名叫“逢白”。 他的简介写着：萍水相逢的逢，白驹过隙的白。 萍水相逢的白色小马驹，一夜露水就各自拜拜。 明慧当时看到网名时以为是这样，谁能想到，现实里是一头不咬着肉就不撒嘴的小狼狗。 “陆煜臣，你跟周晔是朋友。下一句话，不用我说了吧？” 陆煜臣笑起来。 他当然知道。 朋友妻，不可戏。 但他跟周晔早就不是朋友了。 只是没必要让她知道原因。 陆煜臣正要说话，外间传来砰砰敲门声，同时伴随着女人的声音：“明慧，要我帮忙吗？我按摩很好的，我来帮你咯……” 声音带着醉意，还色迷迷的。 话音落下，门锁转动的声音便响起了。 明慧跟陆煜臣对视着，肉眼可见的紧张。 她可不愿被人看到她跟陆煜臣正在一个浴室了！ “躲起来！”明慧压低了声音，着急命令。 陆煜臣却一点儿不急，噙着痞笑看她，明慧听着凌乱踉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咬了咬唇：“求你。” 陆煜臣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像怪盗偷窃成功的那种胜利兴奋的光彩。 “阿卡，这可是你求我的。记住欠我一次。” 在她的唇落了个蜻蜓点水似的轻吻，明慧一眨眼，那人影三两步迅速移动，下一秒就消失在窗口。 与此同时，浴室的门再次被人打开。 “明慧，你洗澡还开窗啊？”来人满脸醉态，笑嘻嘻地看着她，吹了个响哨，“身材真好。” 第34章 她是打扰他们讨论人生大事的搅屎棍 陆煜臣完美落地，帅气地掸身上灰尘时，触手一片潮湿，才想起来衣服早就被简明慧弄湿。 他心情不错，翘了翘唇角。 一转身，整个人顿了顿。 眼前，吴劭抱着一个姑娘，看样子正要办事，两人都惊愕地瞪着他，受惊不轻。 陆煜臣抬手：“嗨~” 一脸正常地绕过他俩进房间，要从这里出去。 吴劭整个人都惊呆了，看了看楼上楼下，又往隔壁两边阳台看了眼：“你，你……” 从哪儿冒出来的？ “陆煜臣，你衣服怎么湿了？”他追着他的背影问。 陆煜臣拧开门把，往后扬手：“你们继续，当我没来过。” …… 明慧很晚才回通江路的别墅。 按说应该回周家老宅的。 但她不确定周夫人有没有看到那张照片了。 她已经想好要怎么解释，只是路上开始发烧，不想头昏脑涨地对着周夫人的啧啧逼问，横眉竖眼，想睡一晚之后再去面对她。 进门，屋内灯光是亮着的。 明慧抬头看了看灯，记得她上一次离开，关灯了呀。 绕过玄关，看到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她吓一跳，身子都晃了两下。 肖神穿着一身黑西装，像个杀神一样坐在沙发里，冷厉的眸子直直的盯着她。 明慧却冷笑睨他一眼，径直往楼梯走，凉凉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老公在等着我回来呢。” 男人扭头，目光顺着她往上，开口：“你还知道回来？” 明慧从上而下地看着他。 还别说，这个角度她很喜欢，终于不用仰着脖子看高高在上的他了。 “你不知道我回来，还在这儿等着？” 男人的唇线抿紧，漆黑的眼睛锁着她，浑身散发的冷冽气势像是寒霜，覆盖这栋屋子的每一个角落，从台阶往上而来。 明慧突然抖了下，她舔了舔干燥的唇，心里鼓噪不安。 可是，他既然愉快约会，都不顾她的死活了，还有闲心来这里堵她？ 明慧一想到这，抬了抬下巴，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跟宋小姐的约会顺利吗？要是宋小姐知道你跟她分开后就来了我这里，我可不会跟她好好解释。” 肖神没说话，唇似乎抿得更紧了。 他突然站起，明慧看着他朝楼梯走来，竟然有种现在就跑的念头。 她紧紧握住扶手，看着他一步一步，拾级而上，直到只跟她差一级台阶才停下。 即使这样，他依然比她高出一个头。 明慧不得不抬起下巴看他。 这样一看，他的脸似乎更黑了，眼底氤氲着什么。 明慧的指甲紧扣扶手，脑子里像是有一盏警报灯，正在呜呜鸣响。 她勉强牵动了下唇角，把自己的脸挤出笑的肌肉线条，只是没想好要说什么。 却听男人开口：“宋津看到我在这里，对你来说，你不就称心如意了吗？” 他的话，让明慧的笑僵硬而滑稽。 呵，在他看来，她是打扰他们讨论人生大事的搅屎棍。 “嗯……那现在要请宋小姐过来吗？我有她的电话号码，不过我的手机掉了，用你的手机打，她应该会更高……兴……” 最后几个字慢下来，含在舌头下说出来的。 因为男人忽然捏住她的下巴，仔细盯着她的唇。 明慧被迫仰起脑袋，迎接他的审视。 她微微皱眉：“肖神，你干什么！” “你的嘴怎么了？” 男人盯着她柔软的唇，像是巡视领地检查每一寸。 明慧看着他微微皱起眉毛，终于不再是平静无波。 她笑起来：“你看不出来吗？当然是跟男人接吻了呀。” 感觉下巴的指尖收紧，捏得她吃痛。明慧拧起了眉毛，但还是挑衅地跟他对视着。 发暧昧照片，接吻，过正常女人该有的生活，有什么不可以吗？ “宋小姐跟你约会，难道没有在气氛最浓时，亲你吗？” “她看着端庄淑女，但性格活泼，不像是古板的人。这么个大神近在咫尺，就没想染指一下？” 男人的声线冰冷，喊着愠怒：“宋津她不像你。” 明慧眼底的自嘲意味更浓，她抬手握住他的手腕，轻轻用力，将他捏着的手扯下来：“是啊，宋津不像我这样坏，这么不安分，这么浪……” “这么勇敢。”她的笑容渐渐收起，变得正经严肃。 她严肃，却说别人严肃：“你这个人就是太过严肃，让女人害怕，白长了这么一张好看的脸。宋小姐不主动，你可以主动一下啊。既然是自己喜欢的，就该主动一点。” “宋小姐漂亮有头脑，有能力有家世，追她的人一定很多。女人不是只看脸就定终生的，更不要说过一辈子。我敢说实话，你要是吓跑了这一个，又要等很久。” “我啊，也不会总来麻烦你了。我有了看得顺眼的小狼狗，要开始我的快乐人生了。” 她越说，男人的脸色就越冷，可她的嘴像是开了开关，停不下来，竟然跟他上课，说跟人接吻有多么好，那个男人的吻技让她如何。 “……很热，像是一团火，把我整个人都燃烧起来了，我头重脚轻，身体都要飘……” 明慧认认真真地说着现在发烧时的感受，脑子热烘烘的，可是骨头里有寒气，外面的寒气也往她的骨头缝里钻。 她快要站不住了。 他怎么还不走啊…… “唔……”明慧骤然瞪大眼睛，昏沉的脑袋又恢复了清醒。 男人硬实的手指正用力擦着她的唇，一遍遍，像是要把那层皮剥下来。 明慧疼极了，脑袋往后仰避开他。他却用手扣住她的后脖颈，不允许她退开。 不但不允许，他还往上站了一个台阶，跟她在一个水平面上，把她抵在扶手上面。 明慧的后背用力撞击到扶手，身体微微一晃，还没站稳，他的双臂搭住扶手，与扶手形成了一个没有逃脱之地的死环。 漆黑的双眸凝视她，似带着吸力的深渊，将她囚禁在里面，不得挣脱。 明慧慌乱，心脏跳得更快了。 这是肖神？ 她瞪大眼睛，努力看清面前的男人有没有被什么妖怪附体。 清冷疏离的神只在云端俯瞰众生，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一面。 把霸道的欲望写在脸上。 明慧觉得，一定是她烧过头了，出现了眼花。 可身在半空，身后就是悬空的楼梯，这个认知还是有的。 眼珠子四周瞟了下，她推他的胸膛：“肖神，有话好好说，我不乱说了，你别把我推下去啊。” 男人的脑袋却忽然低下来。 明慧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唇就要落下，在最后一刻脑袋一歪。 他的唇擦过她的耳朵。 灼热的，有一丝丝唇纹粗糙的触感。 像……火山口的风吹过耳，烈风灼灼。 扑通，扑通。 明慧屏息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空气像凝固了一般，不知过去了多久，两人始终维持着那个姿势。 他宽大的双臂将她圈禁在他的胸膛和扶手之间，她侧头看着楼下，他看着她的耳朵。 第35章 你的唇，不能对向我了 灯光下，光从她通红的耳朵穿过去，上面细细的绒毛都一清二楚。 呼吸吹过她的头发，几根细小绒发轻轻晃动，像春天刚冒土的小草可爱又害羞。 她怎么能是个胆子大的人呢？ 男人看着她薄薄的面皮，红得快要滴血，却不敢转头看他。 也不管脑袋就要扭伤。 又不知过去多长时间，听到她沉缓的诉说。 “肖神，我没有在你跟宋小姐相亲的时候，跟踪你们，偷看你们。我只是刚巧去了那家商场。” “我也没有调查宋小姐，你知道的，‘小周太太’有名无实，调动不了什么人。所以我去那家科技公司，真的只是去邀请他们的团队做表演，我只是误打误撞选到了宋小姐的公司。” “我不是见不得你们好，去破坏你们的。” 男人微微蹙着眉，眸底一片深沉，抵着扶手的手指深深按压下去。 又听她说：“肖神，你有女朋友了……” 这一声像是感慨，又像是画了个句号。 明慧转头看着他：“你的唇，就不能对向我了。” 男人看着她平静淡漠的脸。 她的眼睛也是平静无波的，漆黑的瞳仁像是一面镜子，只是将他的影子印在上面，看不到她的里面。 他看不到她的热烈，妖媚，暧昧。 心里忽然慌了下。 “简明慧……”他要说什么，明慧推开他的手，“很晚了，肖先生，你该回家了。” 她抓着扶手，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抬脚往上走。 好累啊，脚下像套了千斤重的镣铐，抬都抬不起来。 她再也不会在秋天跳下池塘，去摘什么莲蓬。 哦，对了，莲蓬！ 她还剩下一个莲蓬，在会所送她回来的那辆车上！ 明慧突然转身往下跑。 肖神眼看着她缓缓龟速上楼，又急匆匆跑下来。 不是向他奔跑而来，是错过他的身体，径直往前。 她又要去见什么人！ 男人一股火涌上来，还未发火，听到一声沉闷声响，眼睁睁看着她在客厅倒下。 “简明慧！”肖神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把她从地上扶起来。 明慧不是滑倒，是突然断电一样，没有力气了。 但是，好疼啊。 她最后一丝气力用来苦笑：“你怎么还没走啊，我有个莲蓬，能找回来吗……”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随着她眼睛一闭，彻底没了声音。 等明慧醒来时，已经在自己舒适的两米大床上。 房间里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个医生。 她的手背上扎着针，顺着输液管往上，墙上的壁灯挂钩，悬着一个输液袋。 灯光将输液袋放大了几倍，看着吓人。 “简小姐醒了。”医生见她睁眼，转头跟什么人报告。 明慧一时没顾得上医生的称呼，顺着她看过去的方向，才看到阳台上站着一个人。 那人推门进来，一眼看到躺在床上的她。 “肖神，你还没走啊？” 明慧刚醒来，脑子还是混沌的，不知怎么开口就是这一句话。 不过开了口之后，记忆回来了。 好像一晚上她都在赶他走。 可以前，明明是她想留也留不住的。 医生再次给她测量体温，又让她吃了药，说她的身体好，输液袋的药输完了，再吃两天药就可以完全康复。 丝毫不提为什么在月黑风高的深夜，一个大男人为何在一个寡妇的房子里。 这个医生的职业素养真高，一点儿都不八卦，连脸上的表情都是职业微笑，让人安心呢。 明慧跟医生道了谢，那医生转身对着肖神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就走了。 屋子里一下子又只剩下明慧和肖神两人。 明慧看着他，脑海中蓦然浮现他附身吻她的那一刻，手指掐住了身下的床单。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明慧觉得，那输液袋似乎都冰冻了起来。 往她血管里注射的也不是氯化钠，是冰针，沿着她的那根手臂往上游走，整条手臂都是疼的。 可她不能在肖神面前皱眉，她要努力表现的风淡云清的样子。 就像分手了的陌路人。 当脑海划过这个意识，她快速地眨了眨眼睛。 分屁的手，他们从来没有在一起过。 从来都是她撩着他，他做柳下惠，不乱心。 但陌路人，还是可以做的。 她闭上眼睛。 他不走，只是怕她没人照顾，死在这里。那样，他就不好跟简家交代了。 “你找个保姆来照顾……” “你要找的莲蓬，是这个吗？”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明慧嗖地睁眼，就见肖神手里拿着一根莲蓬。 是她留下的最大，样子最好，根茎最粗的那一个莲蓬。 肖神垂眸打量着。 秦岩从会所的司机那里找到了这个莲蓬。当时那司机都顺便掰开，剥里面的莲子吃了。 秦岩告诉他，简明慧把整个荷塘的莲藕全部摘了。 她在池塘里秋泳。 那些富二代拿到她送的莲蓬都挺高兴的。 据说后来还有人往池塘跳，说要回报简明慧的盛情，摘一把荷叶送给她。 那荷塘被搞得一片遭，要重新修整。 肖神掀起眸子，清冷的眼盯着她。 所以，她是真的落水。 不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让他紧张，故意做出落水的声音。 这么冷的天，她为了几个莲蓬就跳下去吗？ 明慧不看他的脸，只看着那莲蓬，朝他伸手：“给我吧。” 肖神看着她伸出来的手臂。 衣袖往上滑了一段，露出白皙泛粉的皮肤，像莲藕一样。 手掌朝上，像在等待着另一人的手将她握住。 肖神捏着莲蓬：“据说，你送了每人一个莲蓬，这个，又是给谁的？” 明慧的视线移到他的脸上，答案在嘴边，但不会宣之于口。 她道：“当然是留给我自己的。” 肖神把莲蓬递到她面前，却余了几寸距离。 “谢谢。”明慧只能伸长手臂去接，在她指尖即将碰到莲蓬的时候，他忽然把手一缩。 明慧愕然瞧着他，男人垂着眼皮低声道：“你之前说过，不会再麻烦到我。这是我让人找回来的，归属权是我。” 明慧张了张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什么时候，高高在上的肖神也耍起无赖了。 “只是找个莲蓬而已，对你来说是什么事儿吗？” 男人漆黑的眸子静静睨着她。 明慧吁了口气：“不要了。” “简明慧，我跟宋津……”肖神忽然开口，又戛然而止，之后却告诉她，“今天本来要飞港城，但你病成这样，我让人取消了航班。” 第36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 “什么！”明慧推开被子就要起身，只是突然来这么一下，她脑袋晕得厉害。 而随着她的剧烈动作，受到牵引的输液袋也摇晃起来，使得灯光一会儿亮一会儿暗，跟地震了似的。 明慧抬头看了眼输液袋，忍着晕眩看向肖神：“我又不是走着去港城，我在飞机上也能休息。而且那个医生说了，我的身体素养很好，吃两顿药就好。” 男人抿着唇静默看他。 那冷酷威严的模样，又像极了远在云端的神只，对凡人赏罚分明。 因为她违逆了他，没有按照他说的去做，因为她肆意妄为，他便收回她去港城的机会。 明慧咬着唇，便也不说话了。 肖神说：“周夫人来了电话，问我，那张照片的事。” “简明慧，你既然敢做，就不该为了逃避她的质问和责罚，就跑来通江路，对她避而不见。在她看来，你一夜未归，再加上那张照片，这两件事引起的后果，你就没想一想吗？” 明慧垂着眼眸，难为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她掀起眼皮，挂着浑不在意的嗤笑：“后果？如果只是一张照片，她就可以将我赶出周家，我会谢谢她的。” “不过你说的也对，如果我回周家老宅，在她的逼问下直接来个原地晕倒，她可能会心软一下，给我叫医生？” 肖神不说话了。 周夫人不但不会给她叫医生，还会把她丢到周晔的灵堂，让她睡地板，以示惩戒。 天色渐渐亮起来，明慧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你一夜没睡，我记得你在隔壁街有个公馆，你走吧。一会儿，我自己去找周夫人说清楚。” 说完，就闭上眼睛自己睡觉去了。 但她只是闭着眼睛，房间里的一切声音都在她的耳朵里。 她没有听到脚步声，感觉那双眼睛一直在看着她。 明慧没有睁眼，他要看，便让他看着吧。 一觉睡过去，再醒来时，天色灰蒙蒙的，看着要下雨。 也不知道几点了。 肖神也不在屋子里，明慧找了一圈，没看到他的人影。 应该是走了。 博古架子上新添了一只青色花瓶，里面插着一支莲蓬。 明慧伸手沾了沾莲蓬上的水珠，呆呆站了很久。 …… 中午时，明慧才姗姗回了周家老宅。 离开通江路之后，她又去了一趟医院，叫医生再给她输液。 然后一手扎着输液管，另一只手高高举起拎着输液袋，进了老宅的门。 管家太太看她病怏怏的，以一副伤病人士的模样出现，吓了一跳：“少奶奶，你怎么变成这样了？病了吗？” 明慧恹恹看她一眼，嗓音沙哑无力，把那快要拎不住的输液袋递给管家太太：“帮我拿着，我现在要去见周夫人。” 她也不等管家太太说什么，踩着软趴趴的脚步穿过庭院。 管家太太知道周夫人这会儿在哪里，扶着明慧就去了。 此刻的周夫人正抱着孙子，在哄他吃饭。 小孩子几天没见到父母，又是不懂死亡的年纪，只知道哭闹着要爸爸妈妈。 周夫人烦了几天，气狠了，也没有了耐心，一把扫落碗筷。 叮铃哐啷，碗筷饭菜撒了一地。 同时伴随着周夫人气怒的呵斥：“哭哭哭，哭够了再吃饭！” 孩子吓得哇哇大哭，两个保姆都不敢去抱孩子，其中一个甚至宁愿蹲下去收拾烂碗，也不想抬头对着周夫人那张盛怒的脸孔。 明慧出现时，像解救了她们一样。 有了让周夫人更生气的大怨种，保姆抱起孩子匆匆说：“周夫人，可能小少爷不喜欢今天的河虾，我们让他自己选。” 自从来了这个小祖宗，周家的厨房搞得跟饭店后厨似的，连带氧气泵的玻璃缸都有了。后院也加了笼子，关进去了鸡鸭鹅，只要小少爷看上，就立即拿出去现杀。 周夫人正在气怒之下，看到明慧脸色就更差了。 “怎么，在外面浪了一夜，这就把自己浪伤了？” 明慧苦笑了下，却安安稳稳地坐下来：“夫人，我只是跟人拍了一张照片，就说我是去浪的话，那是我太冤，还是现如今又回到大清朝了？” “还是说，结了婚的女人就不能跟男人拍照了？” “你还嘴硬了？”周夫人重重拍一下桌子，“跟一个男人拍单独照片，你是不懂事，还是存心要气死我？” 刚死了老公，还没出丧期，就跟男人拍单独照片，放在朋友圈里。 这不是直接对着外人说：欸，我老公死了，我寂寞了，你们快来找我呀。 这是红杏在墙边往外伸出树枝招摇勾引！ 周夫人的脸色铁青，指着她的鼻子问：“你一晚上没回来，是不是跟陆煜臣……” “上床”两个字实在说不出口。 一想到陆煜臣就在这栋老宅里，在周晔的灵堂，对着她说，他会照顾她们，周夫人气上加气。 但她不能对着陆煜臣撒气，只怪简明慧骨子里就骚，才跟人见了几面，就跟男人勾对眼了。 周夫人扬起手臂要扇她巴掌。 宰了她都不解恨！ 明慧冷冷的眼睛盯着周夫人，仰着下巴，一副引颈待戮的决然模样。 周夫人的手顿了顿，竟然被她的眼神所慑。 明慧冷然道：“夫人，如果你心里真是那么想的，我想不用等着我回来，而是昨晚就安排人把我抓回来了吧？” “以周家的势力，以陆煜臣的名声，还有那么多富二代，要找到小小一个我，一点都不困难。” 周夫人恨恨收回手：“谅你没那个胆子！” 简明慧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在周家五年，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心里还是清楚的。 有贼心，没贼胆。 区区一个私生女，敢做让周家没脸的事，她会让她死得很难看！ “你该谢谢肖神。如果不是他帮你说了好话，你能安然坐在这里？” 明慧从她的表情就知道周夫人心里在想什么。 只是，她还真小看她了。 不过肖神给她说好话，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把周夫人按压下来了。 明慧扯了扯唇角，说：“对，我没那个胆子。尤其是夫人同意我去港城了，我还往外发出那样引人误会的照片，我是不想去给老爷子祝寿了吗？” “哼，你知道就好。”周夫人冷傲地扫她一眼，“我已经让老周去准备，看你这么不安分，还是留在苏城，别气到老爷子了。” 明慧攥了攥手指。 这一动，牵动到了针头，疼得她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忍着刺痛，她平静地说：“那个聚会，不是只有陆煜臣一个人，还有很多人在。说我不安分，我是不能承认的。” “说起来，那些富二代举办派对让我去，尤其是陆煜臣，其实是想帮夫人的忙。” 周夫人狐疑地瞥她一眼，冷笑一声：“呵，黄鼠狼给鸡拜年？” 第37章 十岁那年的羞耻 明慧垂下了眼皮，盯着扎在血管中的输液针。 平静开口：“他们见我倔强，不肯答应养周籍，又觉得夫人养着一个两岁孩子太累，就想了这么一个法子。” “在他们看来，我不肯养孩子，是因为周晔在海外风流潇洒，我不服气这几年受到的委屈和嘲笑。” “他们觉得，我也该跟周晔一样潇洒一回，解了我心里的气，我也就答应了。” “至于那张照片，只是我跟他们玩的游戏，算是陆煜臣配合我演的风流俏佳人的情景剧吧。” 她抬起右手，轻轻摸了摸左手背的针。 心里想，扎在心里那么多年的刺，怎么可能轻易就忘记了。 “……可也就玩了这么一会儿，我便掉池塘里去了。可能周晔见不得我笑吧。” 其实潜台词更该是：周夫人见不得她好。 周夫人的怒气缓和了一些，冷声说：“这么说，你答应了？” 明慧抬头瞧了眼快要滴完的输液袋，对帮她拎着的管家太太说：“我小时候受到惊吓，也不想吃东西，只想找爸爸妈妈。” “我去看看周籍。” 说着她起身，往外走去。 背脊是挺着的，脚步是虚的，后背的汗是粘着衣服的。 出了门，风一吹，又一股寒意往身体里钻。 明慧脚下软了软，险些摔倒，好在及时抓住管家太太撑了她一把。 周夫人看着她路都走不稳，虚得跟软脚虾似的，不耐烦地嫌弃道：“你别去看周籍了。那么小的孩子，被你过了病气更不好……阿兰，送她回房间去。” 明慧回到房里就不装了。 她吃了药，闷被子出了一身汗，下午睡两个小时就恢复得七七八八。 这几年，她动不动就跑个半马拉松，狂奔十几公里，要么就是街头暴走几个小时，竟然把身体练结实了。 港城是一定要去的。 错过中午的班机，明慧订了晚上的，即使要坐高铁去隔壁市机场，也要去。 变数太大，只有真正踏上飞机，飞在高空里，才是真正把机会抓在了手里。 只是明慧没有想到，在她进入头等舱，舒服躺下，往耳朵里塞耳塞时，竟看到肖神也上了飞机。 她呆呆看着他在她旁边坐下。 男人神色自如，仿佛在他旁边的只是个陌生人，连眼睛都没斜一下。 明慧抿了抿唇，干脆也当他是陌路人，把耳塞堵进耳朵里，戴上眼罩睡觉去了。 飞机平稳起飞，明慧感觉到身体也跟着倾斜，兴奋，紧张，又惶恐，羞耻。 脑中浮起久远的回忆。 那一年，她八岁。 那时候她在安市，跟外婆，还有舅舅舅妈一家子住在一个老旧小区里。 在那个小区，还有一个拖着大鼻涕的四五岁男孩，每天由隔壁楼的张阿姨带着。张阿姨出来遛弯，留一只眼睛盯着孩子自个儿玩，一边嗑瓜子跟人闲聊，说那男孩是个私生子。 孩子妈是小三，孩子爸是搞装修的，在这个小区给她们买了套房，养着她们。 孩子妈每天就是打麻将，逛街买东西，从来不管孩子的。 明慧经过她们，忽然从身后传来一句：“小明慧也是私生女，不过听说她妈跟的男人，比那搞装修的有钱多了。你看明栋买的车，宝马耶，就他那点工资，哪买得起哦，听说他们还在城里买了大房子……” 那时候，明慧第一次有了“私生女”这个概念。 也知道为什么舅舅舅妈一家，还有外婆那么讨厌她了。 回去后，明慧泪眼汪汪地问外婆：“外婆，我是不是私生女？我爸妈不是在外地工作，是他们觉得我丢脸，不要我了，对不对？” 舅妈笑得刻薄：“明慧，你比隔壁楼那个私生子的命要好多了。你妈把你送到外婆家来，我们养着你，照顾你，以后长大赚钱了，所有的钱都要交给我们孝敬我们，知道吗？” 明慧哭哭啼啼：“可是，他们说，舅舅的车子还有房子，是他们给的钱买的。” 这句话，换来舅妈重重的一巴掌，外婆罚她一天不许吃饭。 但从那一天起，明慧的心里就有了一个念头。 她要去港城，去找她的爸妈。 她要让他们看见，她长得很漂亮，干干净净的，也很会读书，会自己洗衣服洗书包，不给他们丢脸。 她更乖巧懂事，却也留意所有关于自己父母的蛛丝马迹。 十岁那年，瞒着所有人去了港城。 她花光从小就攒起来的零花钱买车票，自己动手做了两件礼物，想送给从没见过面的父母。 当站在高耸的，金光灿灿的别墅大门前，她整个人都傻了。 这是皇宫吗？ 她的爸妈是这里的宫女和侍卫吗？ 后来，她被人领进去，才知道今天有人过生日，来了好多人，穿得好漂亮。 那些人以为她是哪个保姆的孩子，她才被允许进来找人。 领她进门的那个人说，过生日的那个寿星是这栋大别墅的主人。去跟他说两句好话，可以拿到大红包。 明慧捧着礼物走过去，惶恐地盯着那个老头看了很久，哆哆嗦嗦的说：“爷爷，您好。我叫明慧，我来找我的爸爸妈妈。我的妈妈叫明晓菁，爸爸是……” 她话没说完，因为突然间太安静了。 原本热闹的寿宴顷刻鸦雀无声。 而眼前的老爷子正气鼓鼓地瞪着她，一张老脸又红又紫的。 后来明慧才知道，她叫“爷爷”的这个男人，是她的爸爸，她要找的简万德。 人们总是会因为某一段回忆太过羞耻，或是太过痛苦选择性遗忘。 明慧亦是如此。 再后来的事，她记不太清楚了。 只记得她被人带下去了，然后等到了宾客都散尽，简家一家子都聚在偌大客厅。 她惶恐地见过所有人，知道原来她有哥哥姐姐，连外甥外甥女都有了。 老爷子有这么多亲人。 怪不得想不起她。 让她在安市自生自灭。 老爷子给了她一只红包，严厉地对她说：“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以后你不要再来港城了。” 她被连夜送回安市。 不过不知道他们对外婆说了什么，之后舅舅舅妈一家没再克扣她的吃穿用度，明慧的生活水平有了大幅度的提高。 大概是还有芝麻大一点亲情牵绊吧，不希望她过得太惨。 也可能是他们觉得，她在舅舅家受到了虐待，才会不远千里跑去港城。 小女孩么，只要有钱花不饿肚子，就不会老想着找爸爸妈妈了。 明慧从回忆里抽身，不知不觉，戴着的眼罩竟然潮湿了。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摘下眼罩揉成一团，侧身对着高空中的星星。 肖神的余光瞥着她的背影，她闷闷的、压抑的声音传来：“我没哭，感冒不好，鼻子还是堵。” “嗯。”男人没说什么。 这时候空姐推着餐车过来，询问要不要吃什么，明慧扭过头来：“我要吃炸鸡，车厘子……有可乐吗？” 第38章 明慧默默地想，他不尴尬吗 明慧要了很多吃的，像第一次坐头等舱，什么都要尝一遍的新鲜人。 肖神看她坐在那吃吃喝喝，自在得很。 表面看着一点都没有即将到港城的忧虑。 但他跟她相处得久了，知道她一旦紧张，或者烦躁时，要么狂奔十公里，要么大吃大喝。 肖神看了眼丢在一边，皱皱巴巴，泅了一滩水渍的眼罩。 简明慧第一次去港城，他刚好也在场。 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叫简老爷子“爷爷”，然后脆生生地说，她母亲叫明晓菁。 所有宾客都惊了，反应过来后想笑不能笑，使劲憋着笑。 所有人都知道，明晓菁是简老爷子在迈入六十大关时，给自己挑选的礼物。 一个才二十岁的年轻女人，漂亮得像花儿一样，刚刚绽放。 听说那女人被老爷子公开承认是他的人时，已经大了肚子。 只是那孩子出生后，却没人见过。 传闻生下来就死了，却不想在老爷子七十大寿时，孩子自己跑来认爹了。 这一认，叫出一声爷爷来。 别人听着好笑，对年少时的肖神来说，只是好奇。 这么一个小女孩单枪匹马来到港城，混进戒备严密的大宅院，来找她的父母。 此外，在她得知眼前这个老头就是她的父亲之后，脸上好似划过嫌弃的表情。 再后来，他在后花园又看到了她。 小女孩蹲在角落里，抓着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抽噎着说：“我才不要一个老头子当我的爸爸，我爸爸不是这样的，我妈妈也不是这样的……” 看到他，吓得把树枝扔了，跑了。 肖神走过去一看，地上是很抽象的构图，三个小人靠在一起。 角落一棵梅树上，挂了两根端午五彩绳。 小姑娘说她在端午出生，这是送给爸爸妈妈的礼物，是她自己做的。 但老爷子回头就叫人拿去扔了。 大概是她自己捡回来了，挂在了这棵树上，躲起来发脾气呢。 简明慧应该也从来不知道，年少时的他们，曾有过那么一次遇见…… 肖神从回忆里抽身，默默地想，如果那一年，简明慧没有自己跑去港城，刷了那么一次存在感，就不会在十几年后，被港城那边挑中，去跟周家联姻。 那么他们应该不会再遇见，然后有了这么一场交集。 明慧知道肖神在看她。 本不想理他的，可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你每年都去给老爷子过生日，比他那些孝子孝孙还周到。该不会，你也是他的儿子之一吧？” 老爷子的儿孙多，又有钱，有钱就有到处玩乐的资本。生日年年过，也不是每次都要到场，打个电话，发个视频意思一下就行了。 可明慧观察，这五年里，肖神每年都在这个时候去港城。 肖神把视线放回了他的文件上面，声音冷冷的：“简明慧，要是想现在就从飞机上下去，也不是不可以。” 就是把她扔下飞机的意思。 明慧喝了一大口可乐，没什么形象地打了个嗝。 哎，刚才鼻子还堵得难受，现在舒服了，呼吸都顺畅了。 她歪着头问：“你每年去港城到底干嘛？去跟简行章私会？” 说完，她自己先咯咯笑起来。 简行章也三十几岁了，听说身边是有女人的，但一直不肯结婚。难道那个女人只是障眼法？ 肖神侧头，一言不发地看着她，那目光冷如刀片，寒如雪花。 明慧止住了笑，认真问：“你去港城，到底是为什么？” 说着，伸手捏起一块炸鸡，一副认真听课的样子。 肖神收回目光，淡淡开口：“别吃太多。如果遇到气流，飞机颠簸起来，你会很难受。” 明慧瞅了眼炸鸡，放回去，擦了擦手指上的油，喉咙轻轻滚动，转头看向了窗外。 在地上时，觉得云太高，怎么也碰不到；此刻在飞机上，云层正环绕着她。 却看不到那个站在又高又圣洁的白云上的神了。 明慧默默地想，他不尴尬吗？ 好像，彼此都默契地忘记了那个没有完成的吻。 也是，他是肖神啊，运筹帷幄，万事于心的肖神，有什么吃瘪的呢？ 有，也是没有的。 倒是厚脸皮的她感到了不自在，非要做点什么说点什么，让自己好过一些。 她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兀自哂笑起来。 笑着笑着，手扶住了胸口，笑不出来了。 冰凉的手一把抓住身边的男人，闷哼着道：“肖神，我有点难受。” 飞机颠簸起来，不是很严重，但明慧没坐过几次飞机，也没遇上过气流，突然遇到了，她慌得脸色白了，带着哭腔埋怨：“都怪你，你是神，怎么能乱说话呢。我要死了……” 她脑中尽是恐怖镜头，机翼断了，引擎罢工，玻璃破裂，货舱起火了…… 越想越慌乱，广播里乘务长一遍遍安抚，她还是害怕。 明慧闭起眼睛，死死地抓着男人的手腕。 也罢，周晔跟白悦妍死在大海，她跟肖神一起死在高空，也算是同生共死一场。 可是，不知道飞机什么时候坠落，死亡什么时候到来，她有重要的话还没对他说，他有没有话要对她说呢？ 一阵剧烈颠簸，明慧缩紧脑袋，死死地闭紧了眼睛，好像在这一刻，五脏六腑都搅在了一块儿，又好像一只大手伸进来，把她的五脏六腑都分开了，撕扯着。 她的头也好痛。 “唔……”她咬着唇，用尽全力抵着恐惧与痛苦。 忽然，她落入一具坚实的怀抱。 明慧睁开眼。 她在肖神的怀里，他的下巴抵着她的额头，沉稳的声音传到她的耳朵里：“不要害怕，有我在。” “你又不是真的神……你能让飞机不要抖吗？” 明慧语无伦次了，男人却是轻轻一笑：“简明慧……” 他将耳塞塞进她的耳朵，明慧没有听清他后面说的话。 “你说什么？” 男人没有再开口，也没放开他的手。 他依然稳稳地抱着她。 生死关头，可明慧清晰地闻到了他身上水沉香的味道，感受到了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有些快，但非常有生命力。 一呼一吸间，明慧渐渐不再那么害怕，也没那么难受了。 她低声说话：“肖神，你为什么想要吻我？” 她感觉到男人的肌肉绷紧了些，没有听到他的回答。 她又说话：“肖神，如果我们下一分钟就要死了，临死前，你有没有话要对我说？” 明慧没有得到他的回应。 当飞机恢复平稳飞行之后，他便松开了她，也不理她了。 明慧撇撇嘴。 呵，果然，那个差一点吻到她的男人，不是他的本体。 他只是被妖怪附体了。 第39章 与其同情她，不如从来不要给她希望 不过，生死关一过，这个问题就不重要了。 再也不会提起。 下了飞机，两人一前一后从通道出来，都没想要说话的样子，跟陌生人一样。 明慧去拿行李箱。 她买的那些礼物已经提前快递发出，不过还有不少要自己提着。 肖神也没有帮她一把的意思。 好在酒店的来接机，帮她把行李拿走了。 跟酒店接驳车司机确认过后，她出来找肖神，看到他在跟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说话。 那人个子高，体形也不错，在人群里鹤立鸡群，把条件好的都衬成一般般了。 两个气质出众，气场足气的男人往那一站，可以列为港城景点了。 明慧正想认识一下这位帅哥，走过去一看，那人不是简行章是谁？ 她扬起的笑脸瞬间垮下。 肖神淡淡睨着她，明慧看他一眼，意识到这是在简家的地盘，要先搞好关系，便重新堆起笑，恭敬礼貌的叫了一声“五哥”。 想了想，她伸出双臂拥抱了下简行章，试图唤醒一点点血脉亲情。 她不知道这些冷血的人到底有没有亲情，她自己对他们应该也没有。 可伸手不打笑脸人，希望以后他能看在这个拥抱的份上，可以不做坚定的绊脚石。 但她这个拥抱把简行章吓到了。 过去那么多年，除了冷淡地打个招呼，两人的关系更像是上下级，而且是母公司跟分公司的那种上下级。 简行章皱着眉，冷声道：“简明慧，你来港城，也不会有任何改变的。” 谁都知道她这时候来港城，为的是什么。 明慧笑了笑：“五哥，这是我第三次来港城。记得上一次……还是你把我从安市接过来的。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三问四回是朋友。五回六回牵牵手，七回八回搂一搂……” 察觉斜侧递过来针刺似的眼神，明慧看一眼肖神。 她起初撩肖神那会儿，也说过同样的话。 还有最后一句没说：九回十回床上走。 她还记得那会儿，肖神看她的眼神，像是要把她的嘴缝起来。不过现在他看她的眼神，好像更凶了。 不过确实不合适哈。 她咧了咧嘴唇，摆摆手：“啊，扯远了。” “我是想说，简家那么多人，也就五哥跟我接触得最多。在那么多人里，我也只跟五哥比较熟。” 她指了指手机上的时间，“大半夜的……哟，这都快天亮了，本来是宝贵的睡觉时间，五哥却牺牲了休息时间来接我。我觉得五哥对我也不是那么的冷漠。” “所以我对五哥一片热诚，五哥对我也不是很冷漠，就不要说寒心话了。” 说着，对他眨了眨眼，迈开步子往前走。 简行章跟肖神并肩走在后面，瞧着她没头苍蝇似的在偌大机场里找出口。 他也没出声纠正她，转头对着肖神淡声道：“没有你的帮忙，她不会顺利到达港城。” 他看着他的目光带了些许质疑。 明慧在这桩婚姻里的角色，重要程度，大家都非常清楚。 不会有任何改变。 根本没必要同意让她来这一趟。 “她来了，只会带着失望回去。肖神，与其同情她，不如从来不要给她希望。” 肖神垂着眼，平静说道：“她二十七了，不再是五年前那个骨头还没长结实的小姑娘。周晔下葬那天，她怎么对周夫人的，简芳菲没跟你们说？” 简行章沉默了。 简芳菲回来，自然是什么都说了。 简明慧突然叛逆的强烈，让简家担心了几日。 之后他们就接到肖神的消息，说她要来给老爷子庆祝生日。 不过想到十七年前那一幕，简行章就头疼地揉了揉额头。 “本来已经安排好酒店，也请了相熟的朋友。知道她要来，父亲让人把酒店退了。不能再让之前的事再上演一遍。” 肖神扯了扯唇角，淡漠一笑：“可她从简家出嫁的时候，港城的名流也没少到场。” 那时是简家嫁女儿，不论如何面子要做足，要给到周家诚意。 这个场面不是为了简明慧撑的。 换到老爷子的生日，简明慧就是简家不愿提起的耻辱了？ 他的步子迈的又快又大，把原地站着的简行章甩下几步。 简行章愣了愣，瞧着肖神的背影若有所思。 老爷子撤了寿宴，是担心明慧再像对付周夫人那样使坏，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叫他“爷爷”。 肖神生气什么？ 这时候助理过来跟他说，简明慧坐酒店的车离开了。 “……六小姐不住简府吗？” 简行章冷冷瞧着，助理立即低下脑袋，再也不敢多问一声。 简行章重新迈开步子，咕哝一声：“她要是住在简府，那就谁都别想好过……这是有备而来啊……” …… 明慧住进酒店，先睡一大觉，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孟葭打电话过来，关心她到港城后的状况如何。 “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明慧咬着牙刷，模糊不清的说：“我现在是滚刀肉。来都来了，他们要是不让我进去，我就找港媒，看他们还要不要脸。” 孟葭在那边笑：“不愧是姑奶奶……”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孟葭才结束电话。 明慧放下手机，镜子里的笑脸顷刻变得惆怅。 那边是千年的猛虎，而她还只是一只老虎崽子，才刚刚修炼成精。 这斗法，不容易啊！ 长叹一声，冷水漱口洗脸后，使劲拍了拍巴掌。 把脸都拍红了，才看起来精神抖擞。 她精心化了妆，穿上漂亮衣服，才带着两车礼物前往简府。 这时候已经是日落时分。 明慧望着那道夕阳余晖，想到的是百鬼夜行。 在简家奢华的金色大门口，她对保安自报名字，让放行。保安听说六小姐，不耐烦地说：“六小姐，哪来六小姐。简家一共才几个女人。” 明慧笑了笑：“你是新来的吧？” 她看着那金碧辉煌的宅邸，只是一扇大门，就是普通人买豪宅的钱了。 “五年前，我从这里嫁出去……还记得我给过门口保安一把糖，跟他说，要记住我。下次我再回来，给我开开门。” “呵，这就换人了啊。” 保安看她的表情，感慨，失落，像丢弃的小狗。 保安皱了皱眉毛：“你等一下，我要请示管家。” 明慧淡漠地看着保安打电话。 简家明知道她要来，却让保安把她拦在门外。 有意思吗？ 明慧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耐心等着。 过了很久，简芳菲姗姗来迟：“简明慧，来之前怎么也不说一声。让一个保安拦在外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了什么阿猫阿狗不让进呢。” “你要知道，简家的门，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明慧嘲弄地扯了扯唇角：“我早就知会过了，你不知道，你会在这里堵着我？” 简芳菲嫁人了，住在夫家，这会儿却出现在简府，不是特意来堵她，是什么？ 简芳菲变了变脸色，马上又说：“那不一样。你来港城，跟你进简家的门，这里隔着两道坎呢。” 明慧摸了摸冰冷的金色大闸门，哂笑着说：“我回自己家，要通知什么？你来简府的时候，提前通报了吗？” 都是嫁出去的，谁也别说谁。 “不过大侄女亲自来接我这个姑姑回家，姑姑有面儿了。” 第40章 每一道门槛都是对她的冷暴力 “你……”简芳菲气得面红耳赤，“谁说我是来接你的，你算什么东西。” 她朝明慧身后的轿车跑去：“爹地，您下班了呀。” 明慧心头一震，僵硬着脖子回头。 在她后面堵着一辆轿车，男人半个头探在外面，正冷漠地注视着她。 简行昇，老爷子的第三个儿子，简芳菲的父亲。 也是她的三哥。 现如今简家的掌权人。 明慧望着他，轻轻吞了口唾沫，那一声“三哥”怎么都叫不出口，便只能僵硬着脖子跟他点了点头，往后退几步让出道路。 简行昇淡淡收回视线，对着简芳菲露出慈父的脸孔：“穿这么少就出来，不怕生病了？” 简芳菲对他撒娇：“我做了好吃的，想早点给爹地尝尝。” “就你会卖乖，上来吧。”简行昇打开车门。 简芳菲丝滑地坐入车内，对着明慧得意地翻了个白眼，就跟着她父亲进去了。 明慧转头，对上保安茫然和探究的眼睛，扯了扯唇角苦笑：“刚才我跟简芳菲的对话你都听到了？” 保安不安的点头，明慧坐回车上，从车窗探出头来说：“记住我这张脸，我是这个家的六小姐，简行昇的妹妹。” 说完话，吩咐司机开进去。 短短距离，明慧把自己嘲了个遍。 在这栋宅子里，她竟然还要借简行昇的名字，在保安那里获得身份认可。 而他们利用她着的联姻，在她的面前高高在上。 可笑。 两辆车接连进入，在主宅院门前停下。 这时候正好是吃晚饭时间，女佣们端着热气腾腾的盘子上桌，摆放碗筷。 明慧到了门口，没人招呼她，她一时不知所措，竟不知该先进去，还是在这等着。 简芳菲说错了，进入简家，有三道门。 每一道都是对她的冷暴力。 可谁让她非要来呢？ 明慧又叹口气，有耐心地等着。 过了会儿，终于有人“发现”她了。 “六小姐。”管家过来招呼她，“进来吧。” 明慧站着没动，回头看了眼抱着礼盒的司机。 “车里还有很多，请杨管家再叫两个人出来，帮着抬一抬。” 管家点头应下，明慧便先进去了。 简家人虽然多，但老爷子图清净，偌大宅子，就只住了老爷子和明晓菁两位主人。 进去大厅以后，明慧只看到明晓菁。 穿着青色新中式旗袍，优雅端坐，手里捏一小块香木，有耐心地刮下木屑。 明慧没有出声叫她，她也没看明慧一眼。 刀子跟木料的刮擦声很轻，但在极静的屋子里反复响起，被放大了数倍。 呲…… 呲…… 像刮在耳边似的，刺着耳膜。 明慧讨厌这个声音，她捏紧手指，忍不住开口：“你能不能别刮了？” 女人停下动作，转头看着她，明慧压了压嘴唇，不自在地扯着裙子低声说：“香料店有现成的香粉，不用这么麻烦。” 女人转回脑袋，接着刮香木。 明慧委屈地说：“你能不能看看我？” 对着她，明慧的情绪比对着任何人都要复杂。 这个女人，在二十岁时就生下了她。 她很漂亮，岁月几乎没给她留下什么痕迹。 体型十分纤瘦，几乎看不出她生育过。 她恬淡、清冷，对任何人都冷冷淡淡的，哪怕是亲生女儿在她的面前，也不肯多看一眼。 明慧想，是不是因为没有抚育过，所以对她没有母女感情？ 明慧也难以理解，她那么漂亮，为什么要跟一个比她大那么多的老男人。如果是为了荣华富贵，外面有那么多权贵子弟，凭她那张脸，还不是随便她挑吗？ 她跟了老爷子之后，也没见她争权夺利，安安静静地做着这个宅子里的花瓶。 从不关心自己的女儿。 明慧还记得自己十岁那年来港城，对着年轻的女人问：“你是我妈妈吗？” 女人只是淡漠地看着前方，冷声说：“你不该来的。” 这么多年，如果她肯争一争，为她多说一句话，她也不会过得这么压抑，这么被动。 明慧真的很想问她一句：“既然生下了我，为什么不爱我？” 难道她的出生，就只是她肯心甘情愿跟着老头子的一件器物证明吗？ 明慧看着她将木屑倒入容器里，压制，再放入香炉，用火柴点燃。 香气缓缓飘散出来，气味清雅，凝神静心。 明慧心里层层翻涌的情绪，竟然缓缓落下来了。 明晓菁做完这一切之后，才抬头看向明慧，像远在天边的神女，高贵而冷漠，毫无波澜地看着她：“你又来干什么呢？” 说完就起身去餐厅了。 不肯多看她一眼，嫌弃得明明白白。 明慧倔强又委屈的压着唇，盯着那香炉，直挺挺地站着，似乎跟那香炉杠上了。 过了会儿，楼梯旁的电梯门打开，简芳菲小心扶着老爷子从里面出来。 明慧赶紧眨了眨眼，把眼底的酸涩都逼回去。 老爷子淡淡扫她一眼：“在这里站着干什么，快开饭了。” 明慧点点头，安静跟在最后。 她很清楚，这些人都是故意晾着她，要给她点颜色看看的。 比起这些人的冷暴力，明慧反而觉得简芳菲的刻薄刁蛮都变得可爱了。 餐桌上，每个人都安静吃饭，只有简芳菲时不时弄出点声音，一会儿爷爷吃这个，一会儿爹地吃那个。 她了解简家每一位长辈的身体状况，也清楚哥哥姐姐们的喜好，又会撒娇，难怪全家都喜欢她。 明慧干巴巴地嚼着一根水芹菜，尝出了咸涩味道。 晚餐快吃完时，老爷子才看向明慧：“我下个星期才过生日，你来早了。” 明慧放下筷子，擦过嘴唇之后才恭敬说道：“没有来早。” “以前是我太小不懂事，想来就来了，让别人看了笑话。这一次，我先来见过父亲母亲，先私下团聚。” “另外，因为我长久不在简家，好多家人都记不清了。我这次来又买了很多礼物，不好分发，就想请父亲母亲帮忙，把礼物给他们，表示一下我的心意。” 话音落下，简芳菲不屑地嗤笑一声：“你当简家都是什么人，缺你那一点儿东西吗？” 简行昇这一次却没给简芳菲好脸色：“芳菲，去给你妈咪打个电话，问她到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 把简芳菲打发走，简行昇才看向明慧。 她的这两段话是有深意的。 说什么私下团聚，这是威胁，如果谈不拢，老爷子的这个生日就别想安生。 她所谓的记不清家人，是在说，她对这个家没有感情，她不用顾及谁的脸面。 好一个先礼后兵。 简行昇的脸色严肃，阴沉。 明慧也静静地看着他。 如果说简行章是高高在上的冷漠之外，简行昇还多了上位者掌控别人命运的残冷霸道，配上他那张五十多岁经验人生的脸，就更具有压迫感了。 明慧心跳如鼓，但比起在大门口时候的卑微，这时候的她，眼神没有躲闪一下，腰杆挺得直直的。 输人不输阵，阵前不能缩。 没有谁为她撑腰，她便自己支楞起来。 第41章 她要翻越这些权力阶层! 明慧也知道，在这个家装可怜扮柔弱都没用。 他们只会利用她的柔弱可怜使劲控制她，让她无力反抗，让她忘记反抗，终生屈服。 对着简行昇威压的眼神，明慧敢于跟他直视，也不怕他看出来，她要搞事情。 不过此刻跟他对视着，明慧忽然发现一件事。 如果简行昇这样的男人是她的爸爸辈，她可能会跟简芳菲一样，可以在他的面前撒娇耍脾气，却没有勇气反抗他质疑他。 但他们年龄相差虽然很大，却是兄妹。 既是兄妹，血脉压制就没那么强大。 也或许明慧没有在简家的氛围里浸染长大，再加上过去了五年，她更成熟了，人生厚度增加了，就有了对抗的力量。 总之，她要翻越这些权力阶层！ 在无声的眼神对峙中，明慧先开了口：“三哥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我难得来一次港城，给大家送礼是礼仪。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三哥倒好，在大门口看都不看我一眼，只带着芳菲就进来了。” “把我晾在门口，被保安笑我不是简家的人。” “还是五哥好，一听说我到了港城，半夜就去机场接我，回酒店时都快天亮了。” 明慧的茶言茶语也算是炉火纯青了。 趁着简行章不在，她要把简行章先拉下水。 简行昇虽然已经是简家的话事人，可他在位的这五年，并没有收服所有人的心。 要不然他要强压着她，稳定跟周家的联姻呢？ 明慧还借由这几句话，暗暗表达对那“三道门”的不满。 说完话，她觑了觑老爷子。 不知道把她晾在门口，是老爷子的意思，还是简行昇的意思。 反正不会是那个女人。 明慧瞥一眼明晓菁。 她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擦拭干净唇和手之后，就起身离开了。 浑然不在意他们的对话，她可能要面对什么。 明慧轻轻的扯了下唇角，压下心里的苦涩。 呵，在期待什么？ 期待她会为她说几句话吗？ 可能心里正在嫌她来了，又要给她惹事了。 明慧的话，在简行昇心里掀起小小的波澜。 他看一眼老爷子，淡淡说：“你所有的事情都是老五安排，他跟你熟悉是正常的。” “港城的夜晚跟苏城不一样，如果你到处乱跑迷了路，那大家都不能安稳睡觉了。” 他嘲弄的笑了下，又严肃起来：“之前是父亲让老五照顾你，这几年他幸苦了。不过有他看着你，大家才能安心做自己的事。这件事，我会给他记上一功。” “那我要替五哥先谢谢三哥吗？”明慧笑得灿然，眼睛亮亮的。 简行昇抿着唇不说话，眼底压着什么。 明慧又看向老爷子：“父亲，我知道是你嘱托五哥照看我的，我也理解父亲多有不便。这些年多亏了你们的关心和爱护，我在周家过得还算不错。”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低下来，垂下眼睫看着自己的右手捏左手，一根根手指捏过去。 她唇角微微勾着，却是勾起了一个失败的笑容，勉强挂着一个上扬的弧度。 这样的隐忍，任谁看了都会心疼。 明慧接着瞥了瞥老爷子，往下说：“不该让五哥这么为我费心，父亲，三哥刚才说要给五哥记上一功，那我能不能给五哥讨个人情？” 简行昇微微一动，惊愕地盯着她。 这么快就给他挖了坑？ 让简行章拥有更多话语权，这怎么行！ “父亲——” 老爷子抬了抬手，打断简行昇，沉默地睨着明慧，明慧期待的笑着。 老爷子审视了她一会儿，叫来佣人，把桌上的饭菜都撤了。 谈话中断。 明慧看着女佣撤了桌子，然后换上鲜花和熏香，驱散食物的味道。 他们转去了客厅，明慧一个人留在餐厅，看着女佣忙碌。 她忽然想到在孟家吃饭的时候。 一家子人围着餐桌吃着热气腾腾的食物，聊各自遇到的事儿，有趣的，苦闷的，自己家的，别人家的。 饭菜从热的吃到冷的。即使每个人都吃饱了，还是占着餐桌不离座，时不时再拎起筷子在餐盘里挑根菜吃，一直吃到只剩下蒜泥和汤水。 孟爸每天晚上都要小酌一杯，粮食白酒的香味跟饭菜香味伴在一起，越到后面，屋子越香。 孟妈总会在汤凉了以后再端回厨房热一下，她们几个再喝一碗回锅肉汤，撑得肚子滚圆，瘫坐在椅子上满足的傻笑。 回味饭菜的味道，回味有趣的人和事儿。 不像现在，人还没走，餐厅里连一点余味都不剩下了。 明慧默默转去客厅。 老爷子安然坐着，明晓菁送来了他的药，看着他吃完。 之后在他的旁边坐下，拿了葡萄一粒粒剥出来，放在水晶盘子里。 剥了皮的葡萄水润亮泽，像水晶一样，灯光下非常喜人。 明慧直勾勾地瞧着那盘紫葡萄，接受老爷子的凝视。 那双核桃皮似的苍老的眼睛依然冷厉，有着看透一切的精明老辣。 “你是战场吗？”老爷子开口。 明慧一怔，抬起眸子，老爷子道：“在战场赢了胜仗的人，就有资格回来讨功封赏。” 他又问了一遍：“你是战场吗？” 明慧压着嘴唇，过了几秒才开口：“是亲人。” 老爷子淡淡收回目光：“对，是亲人。亲人才不会在意谁照顾了谁，这都是应该做的。” “但你……”他冷厉的眼睛再度扫视过来，“是战场，只要你出现，这个家里就要有事。” 对于老爷子的斥责，简行昇的眼里闪过一丝讥笑。 老爷子没有老了就渴望亲情，对这个私生女也没生出半分怜爱。 以为她进化成了桀骜不驯的鹰，现在看，她依然是一只上不得台面的，不详的乌鸦。 明慧捏紧了手指。 她没有想到老爷子这么不留情面，无情的斥责让她慌乱害怕。 她张了张嘴唇，满眼都是失望。 即便她不讨人喜欢，也是他的亲生女儿。 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女儿的？ 明慧心里难过，脸上却仍然保持了坚定的笑。 “原来父亲是这么想我的……不过没关系，既然是战场，就说明父亲觉得我足够坚强。” “是亲人也好，是战场也罢，只要我姓简，这就行了。” 顿了顿，她又说：“不过姓简，也是有区别的……是我不自量力，我有什么资格给谁讨要封赏。” 坚定的笑转为嘲弄的笑，再渐渐变得尖锐。 她望着老爷子：“那我能为我自己提一个要求吗？” “简明慧！”简行昇就要按捺不住了。 摁了她一次，她还说！ 明慧看了看他，轻笑道：“三哥紧张什么。我只是希望，父亲给各位分发礼物的时候，我也可以在场。” “简家很多人我都不认得了。听说几个侄子也生孩子了。我记得三哥的大儿媳妇……我出嫁的时候，侄媳已经怀孕了吧？那孩子现在应该……四岁？” 这不算什么过分要求，而且她自己的礼物，自己分发，也算是她的心意。 老爷子深深看她一眼，答应了。 明慧达成目的，没有在简府多停留，“懂事”的离开，让他们休息。 回到酒店，刚踏入大堂，目光落在那坚挺宽阔的背影上。 第42章 被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破功了 大堂内除了他以外没别人，他坐在那里，显得突兀，又是唯一。 灯光从天花板落下来，他的身影明亮伟岸。 在陌生的地方，有那么一个人等着她，即使这个人也不是什么好人，或许他也不是在等她…… 可是这一瞬间，明慧就是觉得这个背影温暖。 她走过去，将隔壁桌的椅子挪了挪，跟他背对背，坐下。 身体滑下椅子，没什么形象，像个累瘫回家的打工狗。 她的脑袋往后仰，抵着他的左肩，闭上眼睛：“别动，让我靠一靠。” 声音是疲惫的，又有找到慰藉的安心。 肖神只是微微侧了侧头，从他的角度看过去，看到她头顶一簇顽强的，挣脱她束发的细小绒发。 光洁的额头被光照着，有一层淡淡的光晕。 看不到她完整的脸，不知道她是什么表情。 在他的打量中，明慧淡淡开口：“你没去简府，简行章也没去。” “你们说好的吧？” “想让我自己去面对他们，掂量我自己几斤几两？有没有胆量跟他们打仗……碰一鼻子灰，灰头土脸的回来，就老实了。你们以后也就省事了。” “是这个意思吗？” 肖神收回目光，瞧着面前冒着热气的咖啡，长臂搭在桌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杯子把手：“那你成功了吗？” 明慧扯了扯唇角，脑袋蹭了蹭他的肩，还是闭着眼睛：“你猜？” 男人继续敲着杯子把手。 明慧换了个说法：“你希望我成功吗？” 声音低低的，期望着什么。 男人身体往前倾，端起咖啡，明慧的脑袋落了空，睁眼扭头看他。 男人抿了口咖啡，低沉道：“没哭着回来，有心思打哑谜，看样子，是达成了。” 明慧咧嘴笑，他可真了解她啊。 她又想象了会儿，简行章知道被她坑了后，那张脸还怎么保持镇定冷酷。 笑着笑着，笑容消散，变得萎靡。 她趴在桌上，一侧脑袋枕着胳膊，再次闭上眼睛，喃喃问：“她一直都是这样吗？” “嗯？”肖神被她冷不丁转换的话题怔愣，又听她说，“她好不容易攀上豪门，怎么不争不抢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像个隐形人。” “她连简夫人的身份都没能得到，半辈子过去了，还只是他的情人，那她到底图什么，这些年做了什么？” “她年轻漂亮，安静柔顺，我看她照顾老头子也细心周到，只要她撒娇说几句话，她要天上的月亮，老头子都会摘给她……我的日子也会好过很多……” 肖神听出来她在说谁，回头看她，只见她恹恹地趴着，闭着眼皱着眉。 委屈，埋怨，不解，愤怒，全在她皱紧的眉缝里。 肖神回答不了她的问题，只能沉默听她的怨愤和困惑。 “她生了我，向老头投诚，她愿意做他的女人。” “生下我，又把我送走……老头名声好，第一个老婆去世后，过了几年才娶第二个老婆。好多人都夸他情深意重。” 简家不是世家名门，简万德和第一个老婆白手起家，抓住时代机遇创造了亿万身家。 功成名就时，第一任老婆积劳成疾，四十岁不到就去世了。 男人有钱有势，又死了老婆，大堆女人前赴后继，简万德却给亡妻守了三年期，才在别人介绍下，娶了第二个老婆。 在媒体的笔下，这样的富豪有情有义，是富豪中的清流了。 “……他半辈子好名声，到了六十岁，被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破功了。” “他收了她，晚节不保，就怪在我身上，把我送走，不闻不问。这样，就能缓和他跟他那几个子女的关系，就少了很多烦恼，很多矛盾。” 呵，再厉害的狮子，到了年老的时候，就只是一头老了的狮子，看着凶猛，其实已经压不住底下的年轻雄狮了。 明慧知道，自己出生后就被送走，是老头子要稳固家庭。 “可她连争都不争，就同意把我送走了……他们觉得一个婴儿会成为她成为简夫人的助力，就放弃了我，连争取一下都没有……” “过了那么多年，他们需要我，又想起我来了。” “……他们每一个人都在从我的身上汲取他们想要的利益，把我当成一个没有知觉的……树？” “可我是她十月怀胎生的呀，对着我，她的心不会痛吗？” 明慧已经语无伦次了。 太多的情绪积压着，太长时间的委屈愤怒已经化成妖魔，压在她的心底，随着她几句话冲出口，怨念冲出来，就要压不住了。 她的一侧脸颊死死地压着胳膊，压得变形了，使劲挤出笑，装着不在意，只是觉得眼睛有点潮湿。 但她闭着眼睛，泪水被她封在了眼皮底下。 她以为自己的眼皮足够厚重，可以控制泪水不外泄，却还是沿着泪沟滑了下来。 她也看不到自己使劲挤出来的笑在别人的眼里，是扭曲狰狞的。 肖神望着她，眼底翻涌着什么，瞳仁的墨色越来越浓稠。 他抬手，食指指背擦拭她的眼角。 湿漉漉的，把他的手指都弄湿了。 泪水沿着指纹滑到掌心里，好像把他的心也弄湿了。 她回来时还那么得意，打了胜仗，说话都带着回味。 如果现在她睁开眼睛，像被欺负了的小狗一样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他所有的控制力在这一刻大概就崩裂了。 男人阴沉着一张脸，抬起潮湿的手，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肩背，没有像在飞机上一样，把她抱起来搂在怀里。 明慧不愿说那些话的，说出来也没有人可怜她，还会让自己陷入自怜情绪里。 可是倾泻出来的情绪犹如洪水，此刻她的心田已经是泛滥成灾，一片悲怆。 她动了动脑袋，把脑袋完全埋入胳臂里，额头死死地抵着臂骨，一拱一拱的，每一块骨头每一寸肌肉都绷得僵硬。 以前，简家是一只无形的大掌，隔空千里压在她的身上，她已经觉得难以抵御，翻身都困难。 而今她踏入简府，真正的站在了那些人的面前，那只巨型大掌化作有形朝她扑面而来，而她有的，只是自己的细掌。 这一道僵硬的背，承受着无形的，巨大的力量，她的肩背，一下拱起一下沉塌。 肖神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深深埋起来的脑袋，眼底的墨色更深了。 “简明慧……”他想要说些什么，但到嘴边的话却变了。 他问她：“你怎么知道老爷子的那些事？” 她在安市长大，即使是明晓菁的那些娘家人，也不太了解简万德的事情。 他们也不愿给别人说，自己的女儿好好的男人不嫁，贪慕虚荣的跟了一个六十岁老头。 虽然这个女儿给他们带来了他们这辈子都赚不到的钱，虽然贪慕虚荣的女人有很多，但没有哪个家庭愿意承认的。 简明慧在安市，很多人也只知道她是私生女，妈妈给有钱人做小老婆。 明慧这时候已经控制住了情绪，她胡乱擦了擦眼，悲哀地笑了笑：“媒体上都有写啊。” 自从她知道自己的父亲叫简万德，是港城有名的有钱人，就留意媒体的各种报道，真的假的，她都看着。 可笑。 了解自己的父母，竟然是从真真假假的八卦中扒拉消息。 肖神沉默了会儿，说：“媒体都是捕风捉影，你不用看。” 明慧嘲弄的笑了起来：“那我该直接去问他们吗？” “对着那么自私、残酷、冷漠又要面子的人，你确定他们不会恼羞成怒，把我打死？” 肖神垂着眼，看着她通红倔强的眼睛。 她的笑太过刺眼，充满了嘲讽，悲哀，无力，又有不屈的生命力，压倒一切阴暗的力量，好像再大的事情，她也能一笑面对。 这样刺眼的笑，让人不能直视。 “……我想他们应该是不能的，你现在是小周太太。” 肖神冷静理智的回答她的问题。 其实明知这个回答，不是正确答案，也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明慧吸了吸鼻子。 明知道这是他的敷衍，但这些话，这些问题，除了他，她没有别人能倾诉。 她在一吸一呼中吐纳负面情绪，挽起唇角笑起来，嘲弄，又带着一份坚韧：“是啊，我是小周太太。” 第43章 她都看到他睡觉的样子了 小周太太，他们强行赋予她的身份。 这个被她极度不想承认，刻意忽略，耻辱的身份。 一道沉重的镣铐，枷锁。 现在竟然成了她的保护甲。 明慧看着肖神，眼睛里闪烁着什么，最后只是淡然一笑，说：“肖神，你有没有在港城跑过马拉松？” …… 十岁时的明慧来到这座灯火闪耀的城市，那时害怕着，又被这座城市的繁华吸引。 第二次来港城，热闹的街景，繁星似的灯火对她来说，成了到哪都一样。 到现在再看，还不如苏市。 明慧奔跑着。 如果是在苏市，看到好看的吸引人的店铺，她还能放慢速度看一眼，此刻就只是埋头奔跑。 肖神以前只是坐在车里，跟在她后面，看着她跑。 等她跑不动了，把她送回去。 这是第一次跟她一起跑。 他腿长，步子迈得大，加上平时也锻炼，跟上她的速度完全没问题。 但感觉不一样。 在车里看着她痛苦、奔跑、撒气， 与跟她一起，听着她深深把空气吸入身体里，废气吐出来的那种竭尽全力，多一步，多一秒的坚持和忍耐，不知道她会什么时候用光力气倒下， 感觉不一样。 更深刻，更直观。 痛苦好像也融入了他的身体里，与她一起同呼吸，一同冲破重重障碍。 这一刻，他不再是冷眼旁观的那个。 明慧听着旁边沉稳的呼吸，沉稳的脚步，丝毫不乱。 她侧头看了看他，只见到他面朝前方的脸。 那一张波澜不惊的面孔在她的瞳孔中有节奏地晃动着，优越的轮廓带上了薄汗，衣服粘在皮肤上，勾勒出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 神仙似的人物在这一刻只是多了些性感，毫无压力。 荷尔蒙释放出来，引来的是路人着迷的目光。 而他旁若无人，心无旁骛，也不看她一眼。 明慧脑中一个声音不停地在说： 他叫你小周太太！ 他叫你小周太太！ 他希望你是小周太太！ 他跟他们一样，让她做小周太太！ 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越迈越大，明慧咬着牙憋着气猛跑，很快就拉开他一大截，只是她跑出去没多久，就重重摔了下去。 肖神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脱缰似的一股疯跑，眼看着她重重跌倒。 挣扎了几次都没能爬起来。 肖神快两步跑过去，把她从地上扶起，她忽然用力推开他，对着他大声咆哮：“肖神，你知道你这一声小周太太，我的这声小周太太，代表的是什么吗？” 她泪光闪烁，恶狠狠的，恨恨地瞪着他，眼底是绝望。 刚在不愿意在他面前掉下的眼泪，此刻盈满眼眶，挂了满脸。 肖神沉默地看着她，片刻后开口：“你决定来港城时，我问过你。” 胸腔肺管子仿佛扎满了刺，窒息的痛感袭来，明慧仰着脑袋愤恨地瞪了他许久，眼神一寸寸软弱了下去。 是啊，是她自己做了决定…… 她怎么在这个时候，还在期待他说一声“不要”。 憋着一股气站了起来，她一瘸一拐往前走。 忽然，一股巨大的力道将她掰了回来，紧接着一双大手捧着她的脸，扣着她的脖子，炙热的唇压在她的唇上。 明慧猛地睁大眼睛，清晰地感受着这个吻。 浓烈的气息，强势的劲头，从她的鼻息，到她的灵魂，都被深深震到了。 他，吻了她？ 撩过，拒绝过，挣扎过，在此刻，她不知道该欣喜还是悲哀，只是闭上了眼睛，感受着他的吻。 他不是一个技术老练的人，但他攻进她的齿关，与她唇舌交融的时候，她的身体是战栗的。 奔跑过，全身的血液本就是沸腾的，这个吻加速了这种沸腾。 她的氧气很快就告急，身体虚软往下滑时，他一把横在她的腰背，持续这个吻。 过了很久以后，他才拦腰抱起她往路边走。 脸色冷凝沉肃，不像是热吻过的，倒像是从战场上下来的。 秦岩一直开着车跟在后面，看到老板抱着女人过来，马上下车开门，一句话都不敢说。 坐入车内，明慧一言不发，呼吸还是急促的。 心脏砰砰跳着，脑子是空白的。 肖神抬起她的脚，明慧疼得瑟缩了下，回过神愣愣地看他，男人看她一眼，撩起她的裤腿。 一截粉白小腿进入眼帘，光滑结实，因着跑步肌肉还保持着**状态。 他摁了摁，明慧疼得吸气，却咬紧了牙齿怎么都不肯叫痛。 男人又看她一眼，冷声道：“这样的固执，对你没好处。还不如做回之前的你。” 明慧一怔，愣愣看他，男人却已转回头，让秦岩去医院。 轻度肌肉撕裂，医生让她好好休息，等完全恢复之后再跑步。 之后又是他抱着她出医院。 明慧勾着他的脖子，蜷缩在他怀里，还在想着那个吻。 秦岩走过来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话。 压低了声音说的，明慧听不清楚，但感觉到他的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然后便把她塞进车里，让秦岩送她回酒店。 明慧张了张嘴，还没说什么，他就自己打车走了。 明慧从后视镜看他上了车，她问秦岩：“有什么事吗？” 秦岩瞄了她一眼，咧咧嘴唇：“不是什么大事。” 敷衍的回答，一听就是老油子。 明慧问了也是白问。 她又不是肖神的谁，如果他做什么是她可以听的话，秦岩就不会凑到人耳边说了。 但第二天，明慧就知道肖神为什么把她丢在医院门口，突然就离开了。 宋津来了。 她不但来，还跟之前一样憨，一来就约她吃早茶。 早茶店内，宋津只点了几道小菜，两份粥，不浪费。 明慧跟科技公司签订的日期在下个星期一，晚上表演节目，技术团队周一早晨的飞机，到港城后调试，晚上准点开始。 时间预算足够。 宋津笑了笑：“技术团队明天上午出发，我是领队，本来应该跟他们一起走的，不过叔叔说肖神也在港城，叫我早一天过来，我们多一点相处的时间。” 明慧摸了摸耳朵，笑了笑：“嗯……那宋小姐怎么没有不约肖先生一起吃早餐呢？” 宋津略显遗憾地歪着脑袋：“他太忙了。昨天他从机场接我去酒店，打了一路的电话。” “早上我去找他，他还没起来呢。大概是开了一晚上的视频会议。”宋津说话时，眼角眉梢带着甜蜜和羞涩。 明慧心里酸酸的。 才相亲没多久，她都……看到他睡觉的样子了。 那么那个吻…… 明慧垂下头，捏着勺有一下没一下地捣着粥碗。 “我在港城没什么朋友，一个人又太无聊，想着前两天我们没能一起吃饭，就约你补上。这顿早茶我请你，小周太太。” 一声“小周太太”，明慧嚯地抬头，嘴唇微微泛白。 很多人叫她小周太太，没什么尊重，只是一声称呼，但宋津的这一声“小周太太”带着尊重和诚意。 可唯独这一声，刺耳，犹如指甲刮黑板的声音，让她毛骨悚然。 第44章 耐人寻味的梦 “小周太太，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宋津关切的看过来。 明慧第一次能分辨出来，疼痛的笑着是怎么样的笑。 她现在就是一边疼着，一边面上挂着若无其事的笑，摇头：“昨天不小心伤到脚，刚才动了动，又疼了。” “啊，你来港城才一天就受伤？”宋津微微伸长脖子往她脚上看，目光好像要穿透桌面。 “运气不太好吧。”明慧苦笑了下，舀了一勺粥塞进嘴里。 宋津看她一眼，想到关于周家的那些传言，她抿了抿唇，温柔说道：“小周太太来港城散散心也好。港城风水好，多住几天坏运气就走了。” 明慧扯了下唇：“呵，宋小姐真会说话，我爱听。” 她是在港城摔的，却怪到苏城的坏运上。 为什么不是港城给她带来了坏运？ 因为明慧脚受伤了，宋津不好再约明慧出去逛街，吃完早茶，宋津叫来服务员打包了几样茶点。 “我带回酒店，这个时间肖神应该醒了。”宋津拎起打包袋，满眼温柔欢喜，“小周太太，那我们在老先生的生日宴会上见啦。” 明慧看着她纯然的笑，心像是被泼了一杯酸，却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目送宋津离开。 手指早已捏成一团。 肖神昨夜去机场接宋津，可他不是没有时间给她打个电话，给她一个交代。 她说过的，如果他有了女朋友，他就不能吻她。 可是，他既吻了她，又要宋津。 …… 酒店。 肖神睁着眼，双眼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 他已经醒来有一会儿了，却难得的没有立即起床洗漱。 阳光撒了他半个身子，他的头和身在明亮的光线里，腰腹以下则埋在阴影中。 使得腰腹处微微突起的线条更明显。 房间里只有他一人，没必要遮掩什么。 他在回味着清晨的梦。 女人埋着脑袋哭泣颤抖的肩膀，下一秒就换成在他的身下，依然是颤着肩，埋着脑袋，却是婉转吟唱地哭。 粉白的肌肤在他的大力搓揉下变得绯红，她柔软的唇，柔软富有弹性的肌肤，一点一点从梦境变成现实的触碰…… 房门被人敲了两声，打断他的回味。 秦岩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先生，您醒了吗？”顿了顿，他又说，“宋小姐来了。” 肖神往门边扫了一眼，所有的旖旎褪去，化作现实的冰冷。 洗漱过后，肖神穿着衬衣西裤出房门，宋津在布置早餐。 她抬头看他一眼，将打包盒打开，笑吟吟地说：“我已经吃过了，觉得味道还不错，就给你也买了一份，感谢你昨天那么晚还去接我。” 肖神扫一眼桌面。 海鲜粥，烧腊，翡翠肠粉，香芋荔枝球，乳鸽，清炒菜心。 都是简明慧喜欢吃的东西。 宋津把海鲜粥放在他的面前，顺势在他旁边的座椅坐下来：“我跟小周太太一起吃的，这几样菜一致获得我俩的喜欢，给高分。” “小周太太说，这几样菜都是港式餐厅的招牌菜，做得最多的，味道往往是最好的。” 说着，她笑了笑：“想不到我跟她在口味上味道一致。” 肖神喝了口粥，语气波澜不惊：“你跟她一起去吃早茶了？” 宋津说：“是啊，我给她打电话，一约就约出来了，到了茶餐厅我才知道她脚扭伤了。本来我想约她去逛街的，现在就只能回来找你了。” 肖神半垂着眼，吃东西的时斯文优雅，几乎不怎么说话。 宋津跟他聊着闲天，十句话他基本只回一两句，她也不觉得无聊。 男人么，话多就只有喜感，没有神秘感，也不够沉稳。 宋津也不是多话的人，只是在别人话少的时候，她会做调节气氛的那个人。 她突然问肖神：“你跟小周太太熟悉吗？” 肖神淡淡的看过来，阳光恰好落在他的眼角，眼睛蒙上一层薄光，却没什么温度，黑沉沉的。 宋津抿了抿唇，说：“我听她叫你肖先生。可是，简老爷子的生日，你每年都来，那跟简家人的关系应该都熟的呀，怎么看着陌生？” 肖神放下勺，双手轻轻搭在桌面，面色愈加清冷寡淡，深刻的眉骨显出威势又有疏离：“宋小姐，我跟你也只是见过几面的关系。你问得太多了。” 宋津张了张嘴唇，尴尬之下，面上泛起薄红。 但她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脸皮薄。很快她就调整过来，微微笑着说：“不好意思，我的问题是有点多。但我觉得，既然我们在接触中，多了解对方总是没错的。” “你要有什么想要问我的，也尽管问。我可以回答的，肯定跟你说。” 肖神重新捏起勺子，舀了一口粥，淡声说：“肖、宋两家有结亲的意愿，长辈们都是互相了解过才促成相亲的。至于宋小姐的个人情况……” 他顿了顿。 宋津眼带希冀的看着他。 秦岩拿着手机走过来：“肖先生，技术总监的电话。” 肖神看他一眼，拿起电话走到窗边接起来。 宋津失望的看一眼秦岩，秦岩无辜的垂下眼皮，心里轻轻叹口气，真的是紧急电话。 肖神的这个电话很长，打着电话就搬出了电脑。 宋津一看他又要忙工作了，不好打扰，就自己出去了。 肖神抬头看了看关上的门，收回目光时瞥到秦岩揉鼻子摸嘴唇的小动作，目光冷了冷。 秦岩顿时大骇：“肖先生，我可没有暗示你什么。我就是鼻炎犯了，不舒服。” 肖神目光落回电脑屏幕上，冷声道：“不舒服就去吃药。” 秦岩弱弱道：“不是很严重……” 他心里想，看样子，宋小姐对老板很满意。肖老先生挑也满意宋小姐做儿媳。 只是老板应该不满意的。 他的这个电话送得很及时。 …… 明慧下榻的酒店跟肖神不在同一家。 她庆幸当时生气，故意选了其他酒店。要不然她还得看着宋津跟肖神出双入对，还要时不时听到双方互进房间那么亲密的事儿。 才见了几次面，宋津都能看到他睡觉的样子了。 明慧生气，委屈，脚又疼。 可她没勇气给他打电话。 问他什么？ 问他准备把她当成什么人？ 没准儿他现在正跟宋津一起甜甜蜜蜜吃早餐，夸她体贴温柔。 她一个寡妇，怎么好打扰别人谈情说爱。 孟葭打电话来，问她见过简家人了没，有没有受气。 明慧正心酸，听到孟葭的声音，没忍住鼻音，孟葭便以为她真的气狠了：“他们对你怎么啦！特么的，欺人太甚。我这就买机票过去！” 第45章 面前摆着坐哪辆车的选择 “不用，不是他们……是我那个妈，我就是难受……”明慧随便扯了个理由。 反正一个明晓菁，一个肖神，都是她难受的理由。 哪个都不是好东西。 明慧不好意思跟她说，她喜欢那个帮着简家欺负她的肖神。孟葭一直不知道她的这个秘密，要不然也不会给她推荐约炮软件。 一提到明慧的那个妈，孟葭也没了声音，安慰她几句话后又说：“如果他们再那么欺负你，那咱们这个公司就不要了。大不了把公司转手卖了，我们也算小赚一笔。” 明慧苦笑笑，心里暖了。 “那怎么行。做了老板，再去做打工的，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我忍了五年，不能白吃这个苦啊。放心，我心里有数。” “等我从港城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什么好吃的安市买不到。”孟葭拒绝了，“不过港城的黄金便宜，我要那个。” 明慧都被她气笑了：“你倒是会选。” 有其他电话插进来，明慧跟孟葭结束通话，接到另一通去。 简行章沉冷的嗓音传过来：“简明慧，你在简家说什么了？” 明慧掀起唇角：“帮你要好处，感谢你，你还不高兴了？” 心里道：你在周家跟他们谈条件，那我也帮帮你，给你“捞好处”。 简行章道：“我在酒店楼下。” 然后就挂了电话。 明慧握着手机，指尖在手机一侧敲了两敲，换了身衣服后下楼。 酒店大厅，昨夜肖神坐的那一桌，此刻坐着的人是简行章。 明慧看着那道黑色身影，压了压唇角，挺着背脊径直走过去。 简行章翘着长腿，双手松松垮垮地交叠在腿上，姿势松弛又高冷。 明慧在他的对面坐下，叫来服务员点饮品，而后看向简行章。 男人的眼神冷冽，讥讽：“一不看着你，就给我惹祸？” 明慧看着服务员放下杯子。 早茶吃得有点腻，她拿起橙汁喝了一口，说：“怎么叫惹祸呢，这不该是你应得的吗？这五年的幸苦，你不说，他们能记着给你？” 她的手指搭在杯子把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跟肖神的动作一样。 “反正我接手那家小公司时，那些小领导私下就这么反应给我的。大领导抢功，几次过后，他们就消极怠工，不肯好好干活，公司业绩就年年下滑。” 简行章嗤笑一声，明慧又说：“三哥已经松口给你记功，我觉得五哥你是欠着我的人情了。” 简行章凝视着她，过了几秒，他开口：“在简家挑拨完，在我面前还接着挑拨？” 明慧笑：“如果你觉得这是挑拨，那就是吧。只是我觉得，老爷子当年把茑岛的项目交给三哥和五共同负责，五哥其实是茑岛的实际负责人，还接手看管我的任。做的最多，最后却是三哥拿到了掌权人的位置。” “我跟五哥说过的，我们兄妹俩虽然也没见过几次面，但跟其他人比较，我跟你关系更近。如果让我为谁说话，我肯定是选择五哥。” 简行章微微眯了眯眼睛。 明慧淡然自若的喝果汁，简行章开口：“在简家，没有你说话的余地。别去自取其辱，做好你的小周太太，就是帮我忙了。” 简行章说完话就走了，丝毫没把她看作是他的同盟。 应该说，她的分量微乎其微，连上台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明慧握着把手的手指微微用力按压，眼底划过冷光。 随即释然的哂笑。 小人物嘛，一开始总是不被大人物放在眼里的。等慢慢成个人物了，就值得被惦记了。 …… 简行章去找肖神时，肖神正在开会，跟他比了个手势，简行章去另一间房等着，却不想宋津也在里面。 两人没见过面，彼此都愣了下。简行章跟对方歉意点头示意，准备推出房间时，宋津先出了声。 “等一下，你是……简行章？”宋津微微笑着，最后补上两个字，“先生。” 简行章：“你见过我？” 看对方的仪态气质，和穿着打扮，简行章回过头往肖神的那间房瞥了眼。 肖神的屋子里从来没出现过女人，这是第一次。 而且是在港城。 宋津笑着道：“我是苏城人，肖神的女朋友。” 简行章意外肖神什么时候有了女朋友，又听女人接着说：“我在商会组织的宴会上见过你，当时我陪我父亲去的。” 简行章参加的宴会太多，见过的人更多，没印象，但还是跟对方点了点头。 这时候肖神结束会议过来，宋津看到他，笑着道：“等你吃午饭呢。我订了餐厅，据说是港城最好吃的牛排料理。” 然后转头看向简行章，笑容灿烂：“一起啊，我还约了小周太太。” 宋津上前挽着肖神的手臂：“小周太太在吃这方面很有心得，我跟她挺聊得来。” “而且你总是忙工作，把我撇在一边我很无聊。有她陪着吃完牛排，这牛也就不至于白死了。” ——“这鱼不就白死了。” 简明慧娇软撩拔的嗓音在肖神的脑中蓦然响起，眸光暗了暗。 宋津见他出神，好奇地问：“在想什么？” 肖神淡声道：“你不是说她伤了脚，她还愿意一天跟你吃两次？” 宋津道：“那家餐厅距离小周太太的酒店很近，我们一会儿过去的时候，顺便接她就行了。” 说着，她看向简行章，温柔笑着：“正好，简先生是港城本地人，可以跟我们说说这家餐厅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好吃。” 简行章看了眼肖神，没见过他跟女人相处的样子，一时心血来潮，便也一起去了。 两辆车一起出发，经过明慧下榻的酒店，车子停下。 明慧从里面出来，看到一前一后两辆车，愣了愣。 车窗有贴膜，她看不到里面，不清楚状况。 前一辆车的窗子落下，宋津的脸出现在窗后，她跟肖神一起坐后座，男人扭头看着她，眼神一如既往地平淡疏离。 “明慧，你跟我们坐一辆车，还是坐简先生的车？” 明慧听说简先生，一听就知道是简行章。 八成是跟她谈话之后，去肖神那儿了。 她觉得宋津真是憨憨的，一天约她吃两顿饭，这会儿还把简行章也叫上了。 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但面前摆着坐哪辆车的选择。 一个是她刚刚得罪了的哥哥，跟他坐在一起，影响胃口。 坐肖神的车子吗？ 那面临的，是当一个局外人，看着他们两个人的亲密。 第46章 偷偷摸摸，阴暗爬行 明慧下意识地朝肖神看过去。 男人风淡云清。 明慧邪恶附体，微微笑着问肖神：“肖先生，我能坐你们的车吗？” 她倒是想看看，同时对着跟他接吻的女人，和他的女朋友，他还能不能这么淡然。 宋津只是客气一下，让明慧选坐哪辆车。她以为她会去简行章那一辆车，没想她要坐这辆。 宋津愣了愣，也回头看向肖神。 是她先邀请简明慧，然后她选择跟她一辆车，从礼貌上来说，简明慧询问同车的肖神是否介意，这没问题，宋津就是觉得有些奇怪。 简明慧知道他们是情侣，还要跟他们一辆车…… “不介意。”肖神神色淡然，扭头看向前方。 明慧便不客气了。 她坐在副座驾，低头系上安全带：“好了，开车吧。” 这个时间段交通拥堵，虽然很短的距离，车子前进很慢。若是以往，明慧是没什么耐心的，她宁可走路去餐厅。 此刻，她有意无意地往后视镜瞥。 宋津的身子斜侧向着肖神那一面，从他那边的窗口往外看街道商铺，一边跟他说着话。 从建筑样式，城市拥挤程度，聊到货币汇率，跨度很大。 明慧没有做外贸，对汇率也不了解，瘪着嘴。 她插不进去话，余光瞥见宋津的胸口有意无意的擦过肖神的手臂，肖神也没有避开的意思。 宋津说了什么，肖神微微低头去听，两人的距离挨得那么近，呼吸都要缠在一起了。 聊天就聊天吧，看风景就看风景，怎么还暗戳戳撩上了。 明慧悄悄捏紧拳头，心里堵上加堵。 她以前也撩肖神，从眼神暗示，语言挑逗，到肢体语言，比宋津过分。其实宋津的这点儿动作，只能说是不经意地发生了衣料摩擦。 但他没有避开！ 他不避嫌！ 明慧错开眼睛，扭头看向窗外，拳头抵着下巴胳膊肘支在车窗框架上，装着看景物。 脚踝处的扭伤此刻仿佛放大了，沿着腿骨一点点往上蔓延，蚂蚁啃咬一般，咬着她的心。 他们本就是情侣，再亲密的肢体语言都是合理的。 不合理的是她简明慧。 偷偷摸摸，阴暗爬行。 那么他同意让她上这辆车，让她看着他跟宋津无话不谈，举止亲密，就是有意让她看见的。 这是他要给她的答案。 他可以吻她，但她是小周太太，见不得光。 拳头一点一点收紧，指甲掐在掌心里…… “小周太太，看什么这么入神呢？”宋津的声音突然传来，明慧惊醒才恍然发现指甲刺破了手心，渗出一点点血迹。 她放下支着车窗的胳膊肘，装着从包里翻找手机，在纸巾上擦了擦手心。 “我朋友让我给她带黄金回去，我在想给她买项链还是金条。” “啊，小周太太还有喜欢黄金的朋友啊，太太们不都喜欢买珠宝吗？” 宋津嘴里的珠宝，也不是普通珠宝，是收藏品级的，在拍卖会上才见得到的。买黄金首饰是普通太太们的乐趣，富人太太们喜欢的是更有品味更体现阶层的东西。 明慧不好区分宋津这话是有意还是无意，天真还是心机，她咧了咧嘴唇回道：“我也喜欢黄金。最近黄金波动很大，如果买在低位，可以赚一笔。” 肖神淡漠的目光看过来，声线磁性低哑：“小周太太炒黄金？” 明慧看他一眼，她有没有炒黄金，他不是很清楚？ 嘴上她回应：“一点点，不多。” “现在的黄金走向，没几个人看得明白。金店都关闭潮，不再跟盘了。” 明慧道：“那我也买，大跌也跌不了多少，放着又不会坏。我就不信你没买。” 明慧上学时就开始学理财，主要是基金和黄金，股票她不敢碰。 她那会儿钱不多，基金和黄金让她小赚一笔，要不然也不会拿出来那么多钱买公司。 周家没给她公司职务，周夫人每个月给她五十万零花钱，明慧没什么交际应酬，还是跟以前一样，买黄金。 前几年存的黄金，今年卖出去，她又赚一笔。 肖神淡淡瞥她一眼。 宋津瞧着两人有点争锋相对了，出来圆场：“我也买的。理财么，什么都买一些。不过实体黄金就没买了。” 明慧说：“实体黄金我也买。把黄鱼存起来，攒够一张床那么大，我就搭一座黄金屋，在里面打滚。” 宋津捂着嘴笑：“小周太太，你可真有趣。” 她不跟肖神聊天了，转而跟明慧讨论黄金首饰，看样子要放弃高逼格路线了。 肖神本不是多话的人，两个女人聊到一起去，他余光瞥了瞥简明慧，垂眸看手机信息。 突然，宋津看向肖神，碰了下他手臂：“反正堵车，要不然我们去金饰店看看？” 期待的眼神使得整张脸都明亮起来，眼角眉梢盈盈笑意，很难让人舍得拒绝。 明慧抿上了唇。 她本意是想勾宋津跟她说话，这样她就不能跟肖神聊了。 不过她低估了肖神的魅力。 对女人来说，男人还是更有吸引力一点。 女人更喜欢男人陪着购物，又花时间又花钱的陪伴，精神与物质都得到了满足。 这时候车流动了，车子往前行驶。宋津看着肖神，娇嗔地表达她的不满：“你昨晚就工作，一早上还是工作。” 明慧偷瞥肖神，既好奇又不那么想知道他的回答。 好奇的是，肖神会不会满足宋津的要求。 不想知道，是如果他顺了宋津的心意，她的心会难受。 肖神收起手机看向前座的明慧：“小周太太饿了吗？” 明慧一怔，宋津也看了过来，嘴角微微抿起。 明慧瞧见了宋津抿起的唇，笑了笑：“宋小姐请吃饭，宋小姐说去就去。” 宋津回头摇晃肖神手臂：“小周太太不介意，再说她也要给朋友带礼物的，去吧？” 车子停下，一行人进入金饰店。 简行章意外，去餐厅怎么变成去买黄金了。 不过简家的车子出现，店铺经理关门招待贵宾。 明慧走在金光闪闪的铺子里。 首饰设计得好看，把黄金与宝石融合在一起，既有复古款，也有现代潮流款。 明慧的手搭在玻璃柜上，眼睛看着玻璃罩下的首饰，余光瞥着隔壁柜台。 宋津贴着肖神，手指着柜台里的手镯：“我觉得这个好看，你说呢？” “嗯。” 宋津把镯子戴在手腕上：“跟我的肤色好像不太配……你帮我挑一个吧？” 明慧觉得自己再这么看下去，要变成斜眼了。 冷不防察觉肖神的目光，她讪讪转身，假装对一条项链感兴趣，让柜姐拿出来给她看。 第47章 她丧偶 明慧对着镜子自己搭项链的搭扣，从镜子里，看到肖神帮宋津戴上了手链，还把带珠宝的那一面给她调整到手背最显眼的位置。 明慧心里酸味翻涌，手指不小心错过钩子，那一钩扎在她的手指上。 指尖疼了下，她没兴趣戴了，取下来还给柜姐，那柜姐说：“我来帮您戴吧。” “不用了，我不喜欢这个钩子。” 宋津那一头还在兴致勃勃挑选，肖神陪着她。 明慧听着娇笑声，往那边看了眼。 没有见过肖神身边有女人的样子，现在见识到了，酸得一塌糊涂。 这么的光明正大，理直气壮…… 明慧收回目光，垂下的眸子暗淡无光。 去餐厅的后半程，明慧坐到了简行章的车上。 他早就回车里了。 见过肖神陪女人的样子，跟其他人陪女人也没什么不同。 简行章在打电话，看到简明慧突然上车，扫了她一眼。 三两句结束通话后，他看向简明慧。 明慧先开口：“我听说你有女朋友，没给她买首饰吗？” 简行章眼睛盯着手机屏幕，淡淡开口：“跟你没关系。” 明慧扯了扯嘴唇，扭头看着马路另一面，没再说话。 过了会儿，宋津和肖神从店铺出来，大大小小好几个购物袋。金店柜姐帮他们放在车子后备箱，恭送财神。 宋津上车后，没在车里看到明慧，往另一辆车扫了眼，对肖神说：“小周太太应该去简先生那一辆车了。” 肖神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毛，没说什么。 车子重新启动。 简行章听到明慧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从来没有人给我送过首饰……” 她盯着前面那辆车的后备箱。 简行章看她一眼，若有所思。 几秒后他开口：“周晔给了你婚戒。” 简明慧的婚礼盛大，周晔在众目睽睽下给她戴的婚戒。 明慧哂笑，回头嘲弄地看他：“那是首饰吗？” 那是镣铐。 简行章看她的眼神冷漠，居高临下：“你就说是不是吧？” 十克拉的粉色天然钻戒，有几个人戴得起。 明慧再度嘲弄的一笑，不再回应。 他说是，那就只能是。 明慧摸着无名指。 周晔跑了，她再也没有戴过那枚粉钻戒指。 人人都知道小周太太是个活寡妇，那枚戒指戴不戴都一样，只是周夫人和简家都不允许她卸下身份。之后的五年里，明慧只戴了一枚象征已婚的素圈戒指。 给周夫人、简家，和外界看的。 周晔下葬之后，明慧把那枚素圈戒指也摘下来了。 她丧偶。 只是戴了五年戒指，无名指指根留下了一圈淡淡的痕迹，手指细摸的话可以感觉得到。 不知道要过多久，这痕迹才会完全消除。 明慧胡乱想了会儿，车子什么时候停下的都没察觉。 直到简行章提醒她下车。 明慧想到什么，问他：“你为什么出来做电灯泡？” 简行章这种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做电灯泡的那种无聊人士。 四个人进入电梯，肖神和宋津一起在前面，明慧和简行章在后面。 前面两人的面部表情，后面的人可以通过电梯钢板的折射看到；身后则更直接，稍微一个小动作都一清二楚。 简行章道：“从来没看到肖神谈恋爱的样子，好奇。” 电梯往上升，诡异的安静。 明慧瞅了瞅肖神，心想简行章是故意的吧。 不过，也就是朋友，才能在肖神面前开他的玩笑。 宋津的肩膀微微颤抖，显然在笑。 明慧跟简行章都看过去，宋津显然也知道后面两人在看她，她忍住笑，说道：“我跟肖叔叔一起吃饭的时候，肖叔叔说肖神没谈过恋爱，现在简先生也这么说，看来是真的。” 明慧心底的邪魔又冒出来，在心里嘲笑：那你们是没见过肖神抱着女人深吻的样子。 嘴唇都吸麻了，舌头都要被他搅断。 前面肖神毫无波澜，淡然道：“行章，下次把你的女朋友带来，这样你就不无聊了。” 明慧跟着他的话：“那我怎么办？” 这声话后，没有回答了。 一是电梯到了餐厅所在楼层，二是，没有人能让她的老公起死回生。 明慧翘着自嘲的唇角走在最后。 她只说了一句话就没人理她了。 说了讨人嫌的话，她活该。 到了餐厅，落座后，宋津朝她不自然地笑了笑，找话题：“小周太太，你怎么什么都没买就走了。本来说好陪你挑选礼物，倒是变成我满载而归。” 明慧喝了口水，不冷不热地说话：“那条街的金店都是简家的，我没必要买。” “啊……”宋津张了张嘴唇，发出简短的一个音节。她看了眼肖神，笑着说，“原来小周太太是带着我们去给自己家捧场。” 明慧撇着唇笑，眼底闪着恶意，她看向简行章：“五哥，肖先生跟简家是好朋友，今天肖先生的消费全部免单，行吗？” 肖神不缺钱，那一车首饰在他眼里也不值几个钱。可明慧就是不喜欢他给别的女人买。 她在桌子底下，轻轻蹭肖神的小腿肚子。 肖神不动声色，腿也没动，像个入定的神仙。不管明慧怎么蹭他的腿，他的脸都没变一下。 简行章不知道桌子底下的动作，也不知道明慧怎么想，但是难得的附和了她：“可以。肖神好不容易有了女朋友，就当我送的见面礼。” 宋津对那点首饰值多少也不是很在意，不过那是肖神送给她的。 第一次礼物，意义不同。 只是简行章开口，她又不好拂了人家的好意，只好笑着道谢。 回头对肖神笑着说：“这次是简先生送的礼，下次给我补上。” 简行章端着水杯，乐见那两人甜甜蜜蜜，简明慧突然又朝他说：“我给简家的金店做了推广，五哥应该奖励我。就……你给宋小姐免单多少，我也要多少。” 简行章喝水的动作微微一顿，抿着薄唇偏头看她。 明慧朝他微微笑着，笑容俏皮，无害。 但简行章想起的是她给他挖的坑。 如果简家那边知道，他送了简明慧那么多东西，本来不信的事儿，也要变成五分真。 如果他这时候说不行，他给宋津的那份免单就显得刻意。 她倒是敢。 以前他怎么没发现，简明慧有这份心机。 简行章放下杯子，淡声说道：“你是简家的人，你要什么自己去拿就是，不用我开口。” 明慧笑了笑：“那不一样。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怎么好把简家的东西当是我自己的。” 第48章 你口渴吗? 宋津看着那两人一来一回，有些不安，低头小声问肖神：“他们两个没事儿吧？” 肖神眼帘低垂。 桌子下的那只脚安静了。 留下的刮蹭感还在，小腿肚发痒。 她是胆子越大，动作越火。 男人喉结上下滑动，端起水杯若无其事地抿一口。那一杯子水，已经少了大半。 宋津看着那杯子：“你口渴吗？” 明慧跟简行章都看了过来，明慧瞅着那杯子，唇角微微勾起，低下头也拿起了水杯：“嗯，看来港城的天气有点干，才来一天就上火了。” 她喝了一大半水，仰头时，目光透过垂着的眼睫毛觑了眼肖神。 前面厨师现场制作牛排，动作娴熟，行云流水，肉脂的芳香飘散在空气里，无论是厨师的颜值，还是食物的美味，都让人垂涎欲滴。 只可惜今天来的两个男人都太过优秀，无人欣赏。 顶级和牛制成的料理端上桌，厨师揭开盖子，点火。 蓝幽幽的火苗燃烧几秒，熄灭后淡淡的酒香与焦香味交融在一起，既有野味又有清淡的奶香味道。 三块牛肉堆叠成品字形，旁边用水果和蔬菜做成漂亮的雕花点缀，做到了真正的食和色。 牛肉不需要再切割，不大不小刚好一口的分量。 明慧咬在嘴里，牛肉柔嫩多汁，焦香打开味蕾，奶香柔和了腌料的味道，鲜甜在唇舌间流转，野欲与清新交汇，吃了一口，想再吃一口。 让人联想到吻，或者其他欲望感官。 如果没有吻过，不知道吻带来的奇妙感受，不会想要更多。 如果只是吃路边摊，就只以为路边的烤肉是最好吃的。吃过最顶级的食物，会想知道，还有没有更好吃的。 明慧没有吃遍港城餐厅，但这口牛肉要说是最好的料理，她是没意见的。 最后的甜点上来，明慧懒洋洋地坐着喝饮料晒太阳，眯眼看着对面楼玻璃折射的光。 宋津扭身对着肖神：“一会儿去粮船湾玩，好不好？反正都已经出来了，玩几个小时放松一下？不要总是忙工作嘛。” 她温柔笑着，既有成熟女人的贴心抚慰，又会小女孩一样撒娇，很难让人拒绝。 明慧余光瞧着他们，心里冷笑。 怪不得一天约她两顿饭，叫上两只电灯泡。 她叫不动人家出来陪他，就再找两个人加码。 明慧有脚伤，吃饱饭但是走不动路，吃完就可以送走。简行章不是不识趣的人，不会一直跟着他们。只要肖神出来，大概率就不会再以工作做借口不陪她了。 明慧咬着吸管，装着没听到，专注看外面景色，宋津不能给她做眼神暗示，给简行章眨了眨眼，简行章放下饮料，淡声道：“我还有其他事，谢谢宋小姐请客。” 他看向明慧：“我送你回酒店。” 明慧转过头，笑了笑：“好啊，那就谢谢五哥了……啊！” 一声惊呼，笑容变成惊吓，身子往一边歪倒。 宋津半扭的身子看过来，嘴唇微张，下意识地抬起手做出搀扶的动作，而简行章已经托住明慧的胳膊，免得她摔在地上。 明慧吃痛的皱着眉毛，半弯着身子，一手摸向脚踝，一手撑着桌面稳住身体，回头歉然地笑：“没事，脚不争气，没站稳。” 她蹙着眉毛试着起身，刚动一下又蹲下去，最后可怜兮兮地对着简行章说：“麻烦五哥，能抱我下去吗？脚太疼，走不了路了。” 有外人在场，简行章不好严辞拒绝，沉着脸将她抱起来，回头跟另外两人点了点头，就把人抱着走了。 明慧一手搭在简行章的肩上，半个脑袋露出，瞥了肖神一眼。 只见他浓眉微蹙，眼睛沉黑，鬓角到下巴的线条是绷着的。 …… 一整个下午，明慧都在酒店没再出去。 金店的人来了一趟，送过来很多金饰。 明慧把那些金饰全部戴在身上，对着镜子摆弄了一阵，觉得无趣，又全部装回去了。 敲了简行章一顿，这么多金子，孟葭看到了肯定很高兴。 她乐颠颠的将盒子全部塞进行李箱，一屁股坐在行李箱上，把受伤的那条腿伸直了，她晃了晃脚，不禁想肖神现在在干嘛。 还在跟宋津愉快的约会吗？ 天色黑了，在哪家餐厅一起共进晚餐呢？ 简府的杨管家来酒店：“六小姐，老爷子请你过去吃晚餐。” 明慧扯了扯唇角：“我换身衣服就去。” 再次来到简府，这一次简家的人比上次多了不少。 简万德前后有三个女人，第一任太太给他生了两个儿子。长子在六岁时不幸夭折，次子成年后因病去世。 剩下两个儿子，两个女儿，除了简明慧，其他几个都是跟第二任太太生的。 此刻，三子简行昇，四女简行樱，五子简行章，这几个在港城的到了，其他几个在外地工作或者正在旅游子女及其配偶来不了。 但即使这么些人，明慧心里还是不免发出一声感慨：家大业大。 光是简行昇一家，三个儿子一个女儿，还有孙子辈，就已经十几口人了。 不过简行章还未婚，倒是显得他一个人孤零零的了。 明慧在管家的搀扶下踮着脚进去，经过他时瞥一眼，心里在冷笑，看来她昨天那几句话的威力太大，把这些哥哥姐姐都“吓”来了。 她慢吞吞的走过去，经过简行樱时，简行樱发出一声严厉呵斥：“你刚死了老公，身上还带孝，来给父亲祝寿，你是怎么想的？苏城那边的人怎么想的，这么不懂事吗！” 简行樱现如今五十岁，是个老大姐了，不过保养得很好，看起来像个四十几岁的。但她板着脸孔训斥人的时候，真像个老姑婆。 明慧没有老爷子发话让她坐下，歪斜着身子虚站在沙发边上，对着简行樱礼貌笑笑，笑容有几分伤感。 她缓缓道：“周晔出了事儿，那几天我听到别人劝慰最多的就是说，人生无常，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个先来。要保重身子，先顾好眼下的生活，要珍惜身边的人，在可以爱的时候好好爱着，尽量减少遗憾。” “我当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父亲和母亲。出生后就跟他们分离，后来我又去了苏城，几年都见不到一次面。那几天我做梦时，梦里叫着父亲，却怎么都看不清他的脸……醒来后我才发现，原来是我记不清他的脸了。” “四姐，我跟你们不一样。你们想见，随时能见面，陪父亲吃吃饭，散散步。没事儿就到处旅游，不用时常惦记，那是因为你们有太多时间可以陪在父亲身边。” “你们跟我不同，又何必计较我难得的来一次呢？” 第49章 尝过了她的甜，就不喜欢别人再碰她 明慧说得情真意切，都把扶着她的管家说感动了，朝老爷子看过去：“老爷，六小姐的脚伤了。” 老爷子这时似乎才发现她还站着，说：“坐下吧。” 明慧道了谢，坐下去，简行樱鼻腔里冷傲的哼了声，嘴里嘀咕：“连苦肉计都用上了，遗传的心机。” 她的声音一点儿都不小，好些人听见了，明慧也听到了，装听不到，却往明晓菁那边看去一眼。 以为会在那个女人身上看到伤心难过，却发现她比她还“耳聋”，看着一本书入迷，丝毫不受影响。 明慧撇过目光，暗暗吸气叫自己放平心态。 又不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 小时候就没有过的母爱，都奔三了，还渴望来干什么。 老爷子开口：“你不是要给他们送礼吗，人没到整齐，你自己看着分吧。” 明慧的礼物开始就送到简府，女佣们把东西都拿出来了，整齐沿墙摆放，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礼盒，看着像商店似的。 明慧想，老爷子倒是比她还直接，晚饭都不用吃了，先完成送礼这个流程。 这是想送瘟神呢，还是让她先把话都说开，免得一会儿餐桌上摔碗。 明慧从善如流，又起身去一个个分发。 三哥的几个子女，之前已经见过，尤其是简芳菲，见面就掐，都成死对头了。 明慧递给简芳菲一只紫色盒子，分量有些重，她说：“你来苏城的时候，什么都没给我送。但我这个姑姑可一直想着你，给你挑的最用心了。” 简芳菲昨天讽刺明慧不是好东西，现在被明慧当着这么多人数落她不懂礼仪，既骂了简芳菲，又暗讽简行昇不会教女儿，教得她目中无人，不分尊卑，不知礼数。 简芳菲面红耳赤，牙齿都龇起来了，明慧没给她说话的机会，淡淡的继续说下去：“这是我在非遗传承人那里诚心要来的，一只螺钿梳妆盒。” 紫檀木做的盒子，制作精巧，六个面都用螺钿点缀，每一面是一只吉祥鸟。翻开盒盖，一面闪亮的铜镜，共有三层，层层叠叠，可以摆放各种化妆品。最精巧的底层可以存放贵重珠宝。 “这种好东西，你说用钱买，不是买不到，但和奢侈品不同，要花时间等。” 东西有没有那么好，别人不知道，但明慧说得天花乱坠，把其他女人都说心动了，伸长了脖子打量，眼里都露出了羡慕。 这种好东西，在港城不好找。跟奢侈品不同，杂志上没有，订都不好订。 “小姑姑，你给芳菲姐姐送这么好的东西，那给我送什么了？”说话的是简行樱的小女儿，她比简芳菲和明慧年龄都要小很多，才十六岁。 女孩这么迫不及待，把简行樱气着了：“芳怡！” 她窘迫又气恼的看了眼简明慧，这个死丫头，几年不见，越来越会端架子，欺负起这几个晚辈了。 …… 礼物分发完，连简行昇的那个刚会说话的孙子都有份。 明慧用一只熊猫玩偶，逗弄小孩叫她“姑奶奶”，最后一件礼物送完，她心满意足。 至于其他没到场的，对她来说来没来不重要，她请那几位带回去就行了。 送礼是件好事，收礼的更开心。当下暂时忘记矛盾，尤其是简家的媳妇们，都在惦记她送了什么。简芳菲的东西那么稀罕，自己的会不会比她的差。 就连老爷子都不免好奇，明慧会给送什么生日礼。 明慧送完了礼，坐下来休息喝茶。 就那么一会儿转来转去的功夫，她满面绯红，额头都出了汗。 她给肖神发了一张照片，给他发消息说：我在简家送礼，你也有份。 此刻正在平顶山陪宋津吃晚饭的肖神拿起手机。 宋津抬眸看过来：“又有工作吗？” 她鼓起腮帮子，又紧张肖神下一秒就说要走。 肖神放下手机：“不是。” 但他拿起了毛巾擦拭嘴唇。 宋津仰头看着他：“不是工作你还要走？” 秦岩从服务员那里接过他们的外套，恭敬站在一边等候。肖神说：“有别的事，我让秦岩送你回酒店。” 他没再多说什么，从秦岩手里取了自己的外套就走出了餐厅。 宋津握着餐具，手指微微收紧。扭头对着秦岩，她就没有那么和颜悦色了。 “他在港城，还有什么比我还重要的事吗？” 秦岩低垂着眉眼：“先生说有重要的事，那就肯定重要。宋小姐请放心，我一定安全送你回去。” 宋津重重的哼了一声，拿起手机，打开界面胡乱按了一会儿，没有令她解气的，抓着手机生气的走了。 …… 肖神开车去简府。 今晚简府有没有鸿门宴，他不知道，但简明慧昨天去过简府后，回来趴着哭的一幕一直在他脑海里。 她跑到精疲力竭，摔倒在地，爬都爬不起来的一幕，也一直在脑中。 有简行章在，他可以不用管她。 车子陡然停下，车轮在路面滑过一道痕迹。 男人握着方向盘，指骨捏紧，过了几秒才松开。 他意识到自己不够冷静，就像昨晚一样失了控，不管不顾的吻了她。 此刻，只是看到她发了一张照片，一句话，又失去控制，抛下宋津就要去找她。 男人打开车窗，风从窗口灌进来，清醒他的头脑。 可他脑中浮起的，是简行章抱着她，她搂着别的男人的画面。 即使那个人是她的亲哥哥，他竟很不满意。 明明，她做的更出格的事情都有，怎么到了她的哥哥抱她，他竟连简行章都看不顺眼了。 肖神很快就意识到，是因为他们吻过。 因为尝过了她的甜，就不喜欢别人再碰她。 因为在那个吻之后，他有过更深刻的嫉妒和悔意。本来她的初吻应该是他，见过她身体的也应该是他。 因为他一次次的视而不见，一次次的克制忍耐，她便转头找了别人，他只能成了她第二个吻的男人。 简明慧，她是一个没有耐心等待太久的女人。 男人的脸色阴晴不定，这是素来波澜不惊的人，从来没有露出的一面。 第50章 肖神来了 简府，晚餐进行时。 气氛还算和睦，活泼的简芳怡好奇苏城是什么样的，叽叽喳喳不停地问明慧，明慧一一回答，还邀请她去苏城玩。 简芳怡很高兴，求她母亲答应她寒假去苏城。 “五叔经常去苏城，芳菲姐也去过了，我也要去。” 简行樱哂笑一声没开口，简行昇的太太斜一眼明慧，夹枪带棒道：“你芳菲姐那次去苏城，是憋了一肚子气回来的。你也要跟她一样吗？” 明慧夹了一根菜，放嘴里细细咀嚼，垂着眉眼不说话，模样像极了受气小媳妇。 简芳怡看了看明慧，再无措地看一眼简芳菲。中学生不了解大人世界，茫然地睁着大眼睛：“方菲姐……” 简芳菲放下筷子，冷笑着说：“明慧姑姑的老公下葬那天，她发了好大的威。周夫人怪我们简家没教养，我一个小辈能说什么。” “五叔跟周家谈得好好的，我去了，明慧姑姑就让我难堪，回来后，父亲和爷爷都以为我办事不利，把事情搞砸了，我还冤枉呢。这事儿别问我，你问他们去吧。” 简芳怡听得云里雾里，更迷茫了：“小姑姑的老公去世了吗？” 她看明慧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好可怜，小姑姑这么年轻就做了寡妇，芳菲的老公虽然花了点，好歹还活着。 “噗嗤……”明慧没忍住，笑了出来。 老爷子和简行昇等人的脸色难看极了，简行樱压着唇角，压抑的声音含着愠怒：“简明慧，你笑什么！” 明慧淡然地拿起纸巾擦了擦嘴，又压着纸巾擦桌子，缓缓道：“芳怡，我老公死了。但我对他，只有对他过早就去世的遗憾，没有失去丈夫的痛苦。” “因为我跟他没有爱情，也没有亲情和友情。”她抬头对她笑了笑，“你一次都没见过他吧？” 简芳怡意识到气氛变了，抿着嘴巴不敢说话，眼里露出惊恐忐忑。 “我跟你差不多，我只见过他三次，最后一次是他的遗体。他死在外头，跟别的女人有了个孩子，你的妈咪，还有叔叔，外公……很多人，让我养他那个孩子，你觉得我应该养吗？” “砰！”有人重重拍了桌子。 明慧看着那些变了脸色的人。 简万德、简行昇、简行樱，简行章……包括他们身后的妻子儿女，媳妇女婿，娘家人，夫家人…… 这些人在明慧的眼里，结成的是一张庞大的利益网。有人在这张网里获取了权势，有人因为这张强大的网，享受荣华富贵，有人受着这张网的保护，天真无邪。 哪怕只是跟这些人搭了一点点边界的司机，保姆，都受到了惠顾。 而这张网，中心在港城，触及世界各个地方。其中有一根链，远远地伸到苏城。 明慧，就是连接苏城的那一根利益链。 简行昇面露怒色，但上位多年，年纪也摆在那儿，他已经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有的是人替他训斥。 他的长媳开口：“明慧姑姑，你非要来港城给爷爷过生日，其实真实目的，是想当着爷爷的面，要求他同意你离开周家？”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虽然收了明慧的礼物，但比起他们到手的利益，那点小玩意又算得了什么。 “明慧姑姑，我虽然叫你一声姑姑，但年纪比你大不少。有些话我就直说了，这件事……” “我没有这么说。”明慧打断她，目光清冷，坚定淡然。简行昇看过来，“你到底想怎么样？” 明慧看了长桌一圈子人，最后看向老爷子：“父亲，我在周家过得不好。” 她直截了当，一点儿也没为自己遮掩。 要什么脸面，他们从来就没给她脸面。不如让自己没脸，让他们知道，她不要脸是他们造成的。 “他们怎么对你不好了。嫁到苏城，所有人都叫你一声小周太太。如果你只是嫁了个普通人，你会有这么高的地位，能穿上这一身奢侈品？” “你的母亲……”简行樱傲慢又讽刺地瞟一眼明晓菁，“为你逆天改命，让你生来就有简家的血脉。虽然是个私生女，可你也算是跨越阶层了。” 那双冷傲刻薄的眼睛再度落到明慧的脸上，深刻地盯着她，“简家为你的将来考虑，让你嫁到苏城鼎鼎有名的周家，让你可以一辈子都做个贵妇。” “得到了好处说没有，那叫不知感恩！” 明慧抿了抿唇，嘲弄地笑一声：“四姐，你被你的婆婆打过巴掌吗？在很多人面前，辱骂你，你会怎样？” 简行樱高傲地抬了抬下巴：“简家的人，谁敢碰一下。” 她嫁的夫家是高官，受简家的资金支持，在夫家是皇后待遇，一辈子都没对谁低过头。她的子女也不会被人碰一根手指头。 明慧笑了笑，指着自己的脸颊给她看：“我被打过。当时就肿得跟塞了个馒头一样。” “不信？你们问五哥，是不是？” 众人看向简行章。 简行章抿着薄唇，面色淡淡：“周夫人当时丧子悲痛，情绪难以控制。” 明慧紧接着说：“他们还差点让周晔的情人埋进周家的墓园。如果不是五哥来了，这事儿就成了。” “这件事我们也听说过。这不是没成吗？周家还是继续要你做他们的儿媳妇，说明他们对你是满意的。” “对啊，那周晔五年不在身边，在他们面前敬孝的人，是你。你这不是熬过来了么，怎么还跑来爷爷面前说委屈了。” 几个人七嘴八舌，丝毫不觉得明慧那点委屈算什么。 此刻的简府，已褪去和乐的假象，露出本来面目。 明慧惨淡笑笑，垂下眼睑，右手抚着左手无名指的戒指印痕：“是啊，靠着五哥，和肖神熬过来了。” 她突然提到肖神，简行章投过来一瞥。 明慧没看他，继续说着：“那五年，如果没有肖神照看着，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挺下来……” 她的声调低下去，好像那是无尽的深渊，把人往下拽。 这时，杨管家进来通报：“老爷，肖先生来了。” 话音落下，肖神高大的身影出现。 他穿着一身黑色手工西服站在明亮的灯光下，俊逸出尘的脸孔宛如神迹，周身凝着一层柔和的光芒，气质清冷，浅淡的眸子看过来，好像神只降临。 第51章 是周家‘皇太孙\’的保姆 众人怔了怔。 今晚算是简家的家宴，他怎么来了？ 简芳怡像是看到救星一样，连忙叫人加碗筷，邀请肖神入座，只想快点别说那话题了。 好吓人。 “肖神舅舅，这里有座位。”简芳怡指着自己旁边的空座，“他们好严肃，我都不敢吃饭了。” 明慧被她这一声称呼叫愣了。 舅舅？ 简芳菲应该叫他小叔……如果只是两家关系亲近，那么简芳怡也该是称呼小叔叔。 不对，现在不是纠结这点小事的时候。 肖神来的正是时候。 明慧看着他坐下，默不作声的端起碗喝了口汤。 说得差不多，中场休息。 肖神坐下，老爷子看过来：“肖神，怎么突然来了？” 肖神清冷的眸子看向简明慧：“明慧拜托我过来，说是有事。” 明慧在他的眼神里缓缓抬起头：“对，是我拜托肖先生来一趟简府。” 两人的目光都非常坦荡疏离，好像她请来的是个律师，公证人什么的。 众人皱起了眉，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动，连简行章都疑惑。 他只是请肖神盯着简明慧，简明慧竟然请得动肖神？ 明慧沉了口气，严肃说道：“父亲和五哥拜托肖先生照看我，那么肖先生在父亲和五哥眼里，就是值得敬重和信任的人。” “所以我拜托他来，也给我做一个见证。”顿了顿，她又看了眼简芳菲，简芳怡等人。 其实她要简家人到场，送礼事小，当见证人才是真的。 简老爷子低沉地问：“你要见证什么？” 明慧深吸口气，微微抬起下巴，直视老爷子：“我希望简家可以给我撑腰。” “什么？”众人面面相觑。 有人明白了她的意思，有人装着不懂。 简行昇的太太，明慧的大嫂一副恩赐的口吻说：“什么叫给你撑腰？明慧，我记得你一开始都不信简，是你十岁那年突然来了简家，父亲想起了你，才给了你‘简’这个姓氏。” 明慧抿唇淡笑。 是啊。 十岁之前，她一直跟随明家的姓，去了一趟港城，回来便有人给她改姓了。 简老爷子有个私生女，秘密遮盖不住，大发慈悲，给她姓，让她认祖归宗。 “只要你姓简，就是你最大的支撑。这还不够吗？” 明慧的指尖按着勺尖，慢慢说道：“父亲，但凡我在简家有那么一点分量，而不只是联姻的一个摆设，周家会那么无视我，可以随意打骂我吗？” “我的身后明明有强大的娘家，可我的母亲没有身份，她只是你的情人。” 这一刻，她柔顺卑微的目光陡然变得尖锐，看向始终置身事外的明晓菁。 老爷子的面色又沉了下去，灰白的眉毛微微抖动着，显然是动了气。 明慧既然开了口，就不能停下。她说道：“周夫人公然说，我是简家不要的垃圾。你们觉得，我即便留在周家，我算什么？苏城的那些人要怎么看我？” 她自问自答，语气低沉：“是周家‘皇太孙’的保姆。” 众人沉默不语。 不可否认，明慧的话是对的。 周家只是需要她小周太太的这个身份，简家女儿的身份，给那个孩子抬高地位。 可是对简家来说，他们只是要她维护跟周家的姻亲关系。 所以没有人觉得，他们应该支持给简明慧什么“分量”。 简行樱尖刻说道：“周夫人说的没错，你本来就是简家不要的垃圾。给了你身份，让你继续过着人上人的生活，你就应该满足了，还要什么？” 如果不是明晓菁，老太太至于几十岁了，还要跟老爷子离婚，让别人看笑话吗？ 好在，老爷子跟老太太离婚的时候，他们这些子女都已经掌握了简家的部分话语权，没有让那个小贱人上位。 可是，小贱人生的小贱人这会儿居然要权力来了。 可笑。 不自量力。 简行樱凌厉愤怒的眼神像刀子一样抵在明慧的面前，威视明慧让她闭嘴。 明慧看了眼惊恐不安的简芳怡。 五年前她出嫁的时候，简芳怡还只是个小女孩，比现在还要天真可爱。 明慧对她温柔说：“芳怡，让你的芳菲姐带你们去舞房玩吧。芳菲会跳舞，你们看她跳。” 简芳菲抽了抽唇角，瞪着她，竟然敢安排她来了？ 明慧笑了笑：“当年他们把你的舞蹈房给我做了房间，我嫁出去之后，又给改回来了吧？” 她看向老爷子：“父亲，我觉得你应该答应的。至于答应的理由，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开来，恐怕不太好。” 简老爷子眸色深沉地看了明慧许久，终于开了口：“好，我承诺，简家会给你撑腰，他们都做个见证。以后他们看到你，不许再不尊重你。” “爷爷！”简芳菲惊呼，还要说什么，被老爷子严厉的眼神压了下去。 “但我给你多大的支持，就看你的理由有多大了。” 他站起来，给简行昇递了个眼神，简行樱和简行章都跟着起身，跟着他去书房。 明慧起来时，对肖神说：“谢谢肖先生，接下来，还是要请你一道来。” 书房厚重的门，关闭了门外的一切声音。 几个人落座。 气氛凝重，谁也没先开这个口。 书房里的茶是冷的，也没有准备点心水果，没有缓解气氛的东西。 就这么静坐了会儿，明慧低低地说：“周晔死了，你们还不肯放过我，一定要我留在周家的理由，是因为周家那庞大的资源吧？” 不只是财富，还有盘根错节的人脉关系网，社会影响力，跟政府的关系等等，一切外来家族无法轻易掌控的资源。 明慧如果只是个普通人，她是不会想到那么长远的。可她在大学时期就创业，那只是一家快倒闭的小公司，就已经牵涉那么多人情世故。她在周家，五年金字塔顶端的贵妇人生，看到的只会更多。 所以，别把她当小孩子看。 老爷子不说话，只是深沉地看着她。 明慧不躲避他的目光，更不会躲避简行昇的。 港城就那么大，富豪太多，空间却越来越小，国际市场变了，外面的钱不好赚，很多港城资本进入内地掘金，简家找到了周家，跟周家联姻，这是很重要的一步棋。 明慧攥紧了掌心，手心里已冒出了汗。 她面上镇定，其实心里很慌。 从来没有这么勇猛的一搏。 比她撑破了胆子去约炮的那晚，更慌，更紧张。 第52章 简家是外戚 她心里其实早已七上八下，连想好的说辞也已凌乱错杂，不敢轻易开口，就怕出了错，失去了这个拼命一搏的机会。 越是重要，就越怕出错。 明慧的余光悄悄瞥肖神那一方。 只见他身子倚进沙发里，姿势松弛闲适，收着眼帘不出声，做足了作壁上观的姿态。 可他身上流淌出来的气势，像是一座景色风流的青山，不近不远地伫立在那里，让她觉得，一切有他在，万事可行。 哪怕他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说。 在明慧的心里，肖神就是这么一个定她气海的存在。 胸腔内翻滚的心绪渐渐趋于平稳。 明慧缓缓说下去，以一个王朝比喻周家目前的状况。 “……周显崇夫妇是周氏王朝的现任皇帝皇后，周晔是太子，周籍就是流落在外找回来的皇太孙，周家其他叔伯旁支就是一众藩王。我，就是那个没有实权的太子妃。” “而简家，是外戚。” “周晔本该到了做皇帝的时候，他死了，皇太孙还是个奶娃娃。当然，周显崇还能再熬个二十来年，坚持到皇太孙继位，可他遭受了重大打击，心境和体力都不如从前了。再说这二十几年里，谁能不保证出点意外呢？” “而且这几十年里，藩王在虎视眈眈，外面又有想要取代周家的。周家，内忧外患……” 明慧徐徐说明，简行章看向肖神，以眼神询问，是不是他给简明慧做了军师，分析得这么透彻。 肖神淡然地回应他的目光，而后淡淡的瞧着简明慧。 跟以往的冷淡没什么不同，仿佛只是看着一只渺小的蚂蚁。 他甚至不再看她，垂下眼皮，手指理了下裤腿中线，就那么倚着等待她的“演讲”说完。 倒是老爷子听得仔细，而简行昇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不管是在简家，还是周家，简明慧都不沾边，就像她自己说的，她只是个摆设。 可是，这个摆设不想当摆设，回来伸手要好处…… 他阴沉沉地看了一眼简行章，突然开口打断明慧的话。 “简明慧，既然你知道，那么作为简家的女儿，你就要尽自己的责任。” “在简家，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跟你一样，都有自己的责任，谁都没白白承受这份富贵和荣耀。” “而作为周家的儿媳妇，你也该守护好你的家园。不管是为了简家，还是周家，你留在周家，没有什么不该忍受的。” “最后，简家不是什么都没给你。你的嫁妆里，有一个亿。这还不够吗？” 简行昇大义凛然，颇有家主之风，明慧看着这个高高在上的三哥，直言道：“一个亿，我是有。可是我能随意调动吗？” 呵，名义上是给她的嫁妆，却是茑岛那个项目的“押金”。 还有通江路的那栋别墅，她可以住着，但只要她离开周家，简家会毫不犹豫收回。 “就连我这次来港城，买的那么多礼物，都是我花光了这些年的积蓄。三哥，都是为简家出力，为什么就我这么不一样？” 简行昇冷笑一声：“所以说到底，你是要钱来了？” “那行，我就做这个主，那一亿的嫁妆，和别墅，全都转到你的名下，你可以自由支配。” 说着，他转头看向老爷子：“父亲，这个决定，您同意吧？” 老爷子看他一眼，肖神这时候突然起身。 众人目光对向他，神色莫名。 肖神面无波澜，对着老爷子温和道：“肖家跟周家有交情，明慧在说周家的事时，我就该回避的。老爷子，今天在这里听到的，我都会当没听见。” 他没看明慧，径直走向门口，出去了。 明慧垂着眼，没看他的背影，却清楚地听着他的脚步声。 手指缓缓捏起，暗自掐紧了身下坐垫。 简行章在肖神走后，淡然说：“父亲，三哥，我听明慧说，她帮我讨功论赏。就像三哥刚刚说的，都是简家的人，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一家人**最重要。” “所以，我不讨什么赏。那么这场会议，我就没必要继续参加了。” 简行章也要走。 简行樱更是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看过明慧，进来后就一言不发，此刻跟着起身要离开。 明慧的手指掐得指尖发白。 简行昇两句话就要打发她，让她所有的铺垫都变得像是市井小民撒泼讨钱要好处。 她简明慧目光短浅，贪婪，只知道要自己的利益，不维护家族利益。 简行昇是现任掌权人，他一句话就可以决定她这次港城之行，她无法跟这个男人抗争。 所以简行章不信她，瞧不起她，不愿意跟她结盟，不想被她拖下水，所以才要在这时候表态，跟她撇清关系。 在简行章和简行樱走到书房门口时，明慧提高嗓门，大声道：“三哥，你强行要把我留在周家，是因为你想吞下周家！” 她直直地看向简行昇，声音更大了：“你们要通过我的这层姻亲关系，做周家王朝的外戚，干涉周家。简家要接手周家在苏城的一切！” “可是，如果我只是一个抚养孩子的保姆，周家不给我足够的体面，重视，等到孩子长大，我也不过是个几十岁的无能老太太，你们吞得下周家吗？” 简行章和简行樱站在门口，沉默地看着明慧。 明慧紧紧抿着唇角，面色坚毅。 简行昇眯起了眼睛，开始重新审视她。 明慧来港城，不是从他手里争，而是要从老爷子手里争。 她看向了简万德：“父亲，我不要那一个亿，也不要别墅。我要简家出面，跟周家重新谈，为我在周家谈一个新身份。” “除了孩子母亲之外，一个新的，让人尊重我的身份。” 简万德苍老的眸子静静打量她：“你不要简家的公司，商场，码头？” 简行昇紧紧地盯着老爷子。 他知道，只要老爷子开口，即使他这个掌权人，也得给“太上皇”面子。 明慧道：“简家的根基在港城，至于其他地方的，我人在苏城，要来了也没用。简家在苏城除了茑岛那个项目之外，我不知道还有其他什么项目也参与进来了。” “不过那都是五哥管理着的，我不要。我要周家的。你们不是坚持要我做周家的儿媳吗？那我要周家的利益，也不算什么过分的事吧？” 何止不过分，简直是卑微请求了。 可是，让简家去跟周家开这个口，就是无事生非了。 简行昇不愿生事，哂笑一声道：“你是周家的儿媳妇，你应该自己去争取。” 第53章 为什么不直接来房间呢，这里又没有宋津 明慧自嘲一笑：“周夫人需要我做孩子的保姆，全心全意，一心一意照顾那个孩子，让他平安健康地长大。照顾他读书，兴趣爱好，各种额外技能……要面面俱到。” “她会允许我分心做其他的事情吗？” 周家的人从来都不傻，不会因为周晔死了就降智了。 他们不许她参与周家的事务，就是要防止她篡夺权位。 她姓简，他们防着简家，当然也防她啊。 所以跟周家谈判的人，要有技巧，这个难度可不简单。 “我在周家过得好，你们对周家的‘长远计划’才有可能继续下去。三哥，我说得这么清楚明白了，你不会为了你自身利益，再出言反对了吧？” 明慧的反问尖锐无比，简直是当着简行章和简行樱的脸在戳破他这个当家人的虚弱。 他越是虚，就越是疑神疑鬼，独断专权，虚张声势。 可是老爷子是唯一可以镇压他的存在，他当着老爷子的面不能再说什么，也幸好肖神先出去了，要不然在外人的面前，这张脸都不知道往哪里摆。 简行昇额头青筋鼓起，眼角抽搐着：“简明慧，你放肆！” 明慧淡然说：“我不该质疑三哥，但三哥要证明自己，就不该怕我这么一个私生女，是不是？” 气氛僵硬到了极点。 本来要走的简行章和简行樱姐弟俩谁都没去碰那门把手。 时间一丝一缕的过去，明慧有些口渴了，看到茶几上的水壶，倒了些冷茶出来。 她端着茶杯放在掌心捂着，一边说：“三哥，今天我说的话是得罪了你，给你道歉。可我只是要周家的权力，这对你的将来，也是有好处的，你再想想。” 茶杯被她的体温捂得温热了，她轻放在老爷子的手里：“父亲，这么多年，我从没开口要过什么，唯一一次还是十岁那年，我要找我的父母。” “第二次开口，我只希望父亲在余生，可以给我一丝照拂。” 话不用说得太明白，老爷子都八十七了，能不能活到一百岁要看阎王爷的意思，仅有的一点时间，给她成长机会，让她可以有保护自己的力量。 老爷子握着杯子的余温，冷硬的心有了一丝触动。 他缓缓开口：“行章。” 门口的简行章应了一声：“父亲，我在的。” “你去跟周夫人再谈一谈。” 简行昇急忙阻拦：“父亲！” 简行章没看他，只看了眼明慧，点头：“好。” 老爷子苍老的眼再看向明慧：“那接下来，我的生日，能好好过了吗？” 明慧挽起笑容：“今年送给父亲的生日礼物，你一定会喜欢的。” …… 肖神在楼下，简明慧曾经的房间，如今再度变成舞蹈房的那间房内。 几个小孩闹着要看简芳菲跳舞，简芳菲便换了衣服，在里面跳现代舞。 她的身量纤细修长，即使结了婚也保持着以前的舞者的身材，跳起舞来赏心悦目。 明慧过来时，看到肖神在看简芳菲跳舞，手边放了一杯茶，往上飘着热气。 优雅的舞蹈，清香的茶气，这里仙乐飘飘。 明慧不声不响站在肖神身侧，不起眼的角度，她勾起一丝嘲弄，只用肖神听得到的声音说：“好看吗？” 肖神头都没抬，抬手去拿茶杯，却被明慧抢先一步拿了，她喝一口润喉，低低的喟叹一声：“真好喝。” 她看着简芳菲跳舞。 是很好看，不愧是做了评委的。 除了简家的托举之外，她自己也是努力了的。 明慧想着简行昇说的，简家的每一个人，都尽着自己的责任。 简芳菲无可避免地也被联姻了，为了她的父亲，为了她的那些哥哥们。 只是她有选择，她嫁给本地富豪，在娘家人的眼皮子底下，不吃远嫁的苦，受了委屈娘家人可以为她出头，可以随时回家，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 简行昇对他的女儿，挺好的，算是个好爸爸了。 明慧低低地说：“跳得真好看。” 肖神面色轻淡，简芳菲跳到一半，在一个转身时眼尖地发现人群中多了明慧，立即停下跳舞，朝明慧走了过来。 她倨傲地抬着下巴：“你没资格看我跳舞。” 因为简明慧暗讽过她的评委是简家用钱给她买来的。 明慧笑笑，放下茶杯：“那我不看了。” 她打了个哈欠，捶了捶肩膀，该回酒店休息了。 她坐简府的车回酒店，跟肖神分开走。 待她洗完澡出来，往身上抹润肤乳时，想起来手机被她关了，便重新开机了。 刚进入页面，微信提醒不断。 大部分是陆御臣发过来的，问她什么时候还欠他的人情。 “……” “阿卡，你不在，我想你了。” “我来港城找你？” 明慧光看那些信息就可以想象陆御臣那邪恶的脸做着怎样的表情，用什么样的语气对她说话。 她忍着恶心翻到最后，看到这条信息，脑中警铃大作，沾着润肤乳的手指往屏幕上快速按：“别来，过两天就回苏城。” 除了这条，她不知道该回复陆御臣什么。 身份曝光后，就不该跟这个人再有什么牵扯的。 在港城这片地上，她更不能让陆御臣来捣乱。 想了想，她再补充一条：“给你买了礼物。” 消息发送出去，她沉口气，手机随意丢在桌上，接着涂抹身体。 过了两秒钟，电话铃声就响起来了。 她下意识以为陆御臣打过来的，没看来电显示就划开了通话键，说：“给你买的礼物，肯定是你喜欢的。为什么不保持一点期待感呢？”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男人低沉醇厚的嗓音：“我在楼下。” 像是山头的一块巨石，滚落山下，发出轰隆震动巨响。 明慧身体一震，回过神来。 是肖神！ 她懊恼自己轻率了，迅速切换，拿腔拿调地说：“为什么不直接来房间呢，这里又没有宋津。” 电话那头没声音，明慧可以想象男人握着手机，冷漠自持，爱答不理的模样。 她又说：“给你的礼物在我房间，太重了，我不好拿下来。” “简明慧，你觉得我想要你的礼物？” 声音冷硬，听着是来找她算账的。 明慧轻咳一声，老实了。“你等等，我现在下楼。” 她下楼的速度很快，穿着浴袍就下去了。头发包在毛巾里，漏在外面的细小绒发还挂着水珠。 同样露在外的，还有她粉色的脖子，纤细脚踝，露在拖鞋外的脚趾头。 肖神瞧着她这模样，平静如画的脸微微沉冷，明慧小声咕哝：“是你让我下楼的，我怕你等时间长了，又给我加罪。” 酒店大厅人来人往，虽然不乏穿浴袍的客人，可在肖神的眼里，她是简明慧。 肖神冷冷看一眼明慧，抬脚走向电梯，明慧在他背后偷偷做鬼脸，然后紧跟上。 酒店门口，秦岩拿着老板的外套出去，顺便看了四周一眼，进入车内。 电梯内，明慧站在肖神的身侧，看着对面钢板中的两人，唇角微微翘起。 一个西装笔挺，清冷禁欲，一个穿着浴袍，柔情似水。 明慧开口：“你看我们这样，是出来接老公下班的小媳妇呢？还是迫不及待地见情人的三儿姐？” 第54章 他不拒绝她，把她列为情人 男人清冷宁静的目光落在女人微抬的小脸上。 年轻漂亮，清纯活泼，与成熟妩媚，风情万种很难同时出现在一个女人的身上，但简明慧就是有这种矛盾的双重特质。 偏她千娇百媚，媚而自知，像一朵绽放在悬崖的艳丽玫瑰，引诱着人前来采撷。 狭小的空间里凝着玫瑰与牛奶结合的香气，越来越浓郁，久久不散。 那气味，从他的鼻腔进入肺腑，一点一点唤醒男人体内的欲望，野性。 即使脚下是万丈深渊，也想摘下那朵扎血的玫瑰。 男人的眸色渐深渐沉，呼吸也沉了下来。 明慧弯了弯唇角，扶着头顶的毛巾，忽然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飞快一吻。 犹如在干燥的柴火堆飞了一点火星，男人的身体微微一顿，在她即将离开时，手掌按住她的背将她推回自己的怀里。 吮着她的唇，品着她的甜。 明慧的脑袋往后仰，吸饱了水分的毛巾跌落地上，潮湿的头发散落下来，谁也顾不上。 凌乱的脚步踩在毛巾上，落下淡淡的鞋印，把水分都挤了出来。 明慧被他推着按在钢板上，被他紧紧地抱着，吻着。空气中除了甜腻香味，还多了些啧啧水声。 体温攀升，明慧觉得自己着了火，但不惧火焰的灼烧，只是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将他的脑袋压低，跟她吻得更深一些。 叮一声，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清远净空。 男人抬起头，凝视着眼前娇艳欲滴的脸，水泽的唇瓣，雾蒙蒙的眼。 唤回的理智与体内的欲望交战着。 明慧的呼吸不稳，每一口吸进的气都仿佛是邀请，水润的眼眸望着他，菱形小嘴微微张开着，呼出的每一口气都仿佛说着，继续啊。 肖神扫了眼即将关上的门，强大的自控能力占据上风。 在几个呼吸间，浑欲的眼恢复清明，一如既往的清冷。 他整理了下几乎没怎么变化的衣服，低沉地说：“电梯到了。” 说着就抬脚走了出去。 明慧瞧着他的背影，转身摸了摸被她的背捂热的钢板，自嘲地扯了扯唇角，抬手一抹唇上的口水，走了出去。 电梯直达房间门口，没有走廊。 明慧站在门边，两手掏兜：“哎呀，刚才出来得急，没有带门卡，怎么办，让服务员来开门吧？” 肖神淡淡的瞧着她，一点儿表情都没。 明慧撇嘴，从口袋里拿出卡刷了下，推开门。 男人进去，一眼就看到屋子里摆放着的一堆袋子，袋子上印着金店名字。 目光淡扫而过。 明慧越过他，往里面走，潮湿的头发在她身后轻晃。 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也没在电梯里问过那个问题。 她径直进入里面卧室，把润肤乳的盖子盖上，接着进行其他的护肤步骤。 肖神留在客厅，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水。 明慧拿着吹风机出来时，正看到他端着冷茶喝。 “都登堂入室了，装什么君子……”她嘲弄，到了嘴边的肉不吃，非要靠物理降欲。 肖神扫她一眼：“一再地勾引我，就是为了给你撑腰。还是做君子更好一些……” 没有发生关系，她就不能对他索取回报，他随时可以转身，随时可以冷眼旁观。 明慧在他意味深长的话语中插上吹风机的电源，回头看他。 “是觉得背叛了你的相亲对象？” 她将吹风机放在桌上，转过身，双手反抵着桌面，目光直接、坦然。 “肖神，我跟你说过，在你决定吻我的时候，你的身边不能有其他女人。” “宋津不是你的女朋友，你们只是在长辈的要求下来往，彼此熟悉、了解。” “所以我允许你吻我，也可以在有她在的情况下，对你做一些……挑逗的行为。在我需要你的时候，给你发信息。你来了，我便认为你是在乎我的。” 男人垂着眼，骨节分明的手指又长又白，搭在透明的玻璃杯上，即是天然的男色诱惑。偏他不自知，只是十分随意的一个动作。 明慧看着他的手指，时间在沉默中回味她的每一句话话。 肖神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玻璃杯，过了几秒，他喝一口水，声音跟那冷水一样又平淡又冷漠。 “我没有介绍说她是我的女朋友，也没有否认过。” 明慧笑一声，心里又浮起那个让她厌弃又恐惧的设定。 他同意相亲，开始考虑婚姻，他在挑选合适的妻子人选。 而他又不拒绝她，把她列为情人。 甭管他是什么佛子，还是什么禁欲男神。身份地位摆着，身边花团锦簇，才是金字塔顶端男人的标配。 明慧轻轻吸了口气，脸孔浮起微弱笑意，转过身拿起那只吹风机，按下按钮，空气中响起十分轻微的风机声。 她将风筒对着长发吹拂。 潮湿的发丝在强力劲风下缠上了她的手臂。 她将头发解开，又卷上来……来回几次后，她心浮气躁，把吹风机关了，回到房间里，再出来时，她的手上多了一只巴掌大的盒子。 明慧在肖神面前打开盒子，取下一串砗磲手串，然后强行抓住他的手拽到面前，把那手串套在他的手腕上。 “这就是我要送你的礼物。” “他们都说你是什么苏城佛子，我便给你这个。” 她抬起头，明亮的眼睛里闪着灼灼烈焰：“肖神，你根本不是什么佛子，你只是比别人能忍。” “你看似无欲无求，禁止放任欲望。你坚毅，沉稳，目空一切，可是你真的一点儿喜欢的都没有吗？” 她的语速又快又急，证明着什么，逼迫他承认她是对的。只是在触碰到他微凉的皮肤，对上他冷淡的眸子，她恼火急躁的情绪忽而平和了下来。 笑了笑，她就着他的手腕，缓缓转动那串珠子。 砗磲国内已经禁止开采，这串珠子还是十几年前，她在一座庙里买的。 已经忘记是哪个庙了，只记得对方说什么佛家七宝之一，十分珍贵，跟她有缘。 那时候她还小，不懂，就觉得这串珠子好看。 也许是十分珍贵这四个字，也许是跟她有缘这四个字，明慧后来一直带在身边。别的小玩意儿后来都丢了，这条手串却一直在。 后来她遇到了肖神，又听别人笑着说，他是什么佛子。 她一下子就跟这条手串联想在一起，想着原来这就是有缘吗？ 但她从没想过要送给他这条手串。 因为放在现在看，它的做工不是很好，材料也不是很好，跟它的身份相比，配不上。 可当她真正想要送他一件礼物时，她却找不到比这更合适的。 她缓缓地说：“肖神，你用冷漠疏离，来拒绝你喜欢的……东西，和人。” 第55章 他那么镇定，可是声音又那么暗哑 她没说“自欺欺人”这几个字。 这五年里，他们的往来只有“照顾”这层关系，可真的只是这样吗？ 还是有拉扯的吧。 她被欺负的时候，他会为她说几句话；她受伤的时候，他会给她擦药。 如果只是她一厢情愿的诱惑，他只要冷眼旁观，只要可以给简行章交代就行，何必给身在冰窟的她一丝温暖呢？ 他们之间，如果没有你来我往的拉扯，她又何必只诱惑他一人呢？ “喜欢你”这三个字，谁都没说出口。 以前，是她还为人妇，总要为自己保留一些。 现在，她只是个寡妇，还是逃不出他人控制。 她又要去做周家的儿媳妇了。这几个字，她还是不能说。 她也不需要他把“喜欢”这两个字说出口了。 明慧的指尖若有似无的触碰过他的皮肤，在那圆润的珠子上划过，轻轻的说：“它配你。戴着它，继续拒绝你喜欢的人……” 她的手指陡然握紧他的手腕，抬起眼眸紧紧的盯着他，诅咒一般：“继续清心寡欲，谁都不许进入你的心里！” 只有我。 肖神黑湛湛的眼睛如深渊大口望着她。 她的眼睛不再明媚，如妖瞳。 是一只绝望的，被镇压塔底的妖物，发出决绝的诅咒。 心里的一口钟像被敲响，嗡一声发出振颤，肖神瞳孔骤然缩紧，唇间呢喃她的名字：“简明慧……” 谁都知道，今晚简府书房的深谈之后，简明慧便不再挣扎她的身份，她会接受母亲的新身份，抚养周晔的孩子。 即使在来港城之前，就知道她决定继续做小周太太，但在敲定之前，她还是有机会拒绝的。 但现在，不能了。 以后，是各归各位。 明慧松开了他的手，脸也恢复如常。 她走到桌边，再度拿起吹风机，平静地吹干自己的头发。 肖神静静看着她。 手腕上，她留下的，紧握的力道还残留着，那奋力又绝望的一抓。 但也在时间流逝中，那感觉变淡了。 男人心里是另一种感觉。 是一种失落并列了失望的感觉。 漆黑浓稠的眼眸渐渐变得浅淡，男人开口：“简明慧，你能做到吗？” 明慧抬头看他，男人略微勾起唇角，带着一些嘲弄：“小周太太能做到不再勾引我吗？” 明慧捏着一缕发丝，吹风机怼着吹，看它从潮湿变得干燥，丝丝缕缕的黑发在风中飞扬。 她捻了捻头发，坦然回应：“不能。” “回到苏城的小周太太，是升级版的小周太太了。有身份，有权欲，要去更大的世界拼搏啦。”说着，她轻佻地看他一眼，“跟男人打交道，勾引本来就是一种手段。” “肖先生只要还在圈子里，只要我还有求于你，我还是要来勾一勾你的。” 肖神听着她轻浮的几句话，想到她将在不同男人间辗转腾挪，心底里蓦然冒起了火。 他就不该去简家那一趟！ 脚不自主地走到她面前，手也不自主地从她的手里拿走吹风机。 明慧抬头看着他，男人回过神时，发现已经捏起了她的一缕头发在吹着。 他淡然镇定地说：“那么，简明慧，今晚我抛下宋津来找你，你要怎么回报我？” 他那么镇定，可是声音又那么暗哑。 四目相对，在吹风机的暖风里，在发丝勾挠的轻痒中，电梯里熄灭了的余烬似乎又燃了起来。 明慧身上浴袍的领子微微敞开，在他居高临下的角度下，领子内的雪山一角若隐若现，男人的眸子彻底的暗沉下去。 关掉了吹风机。 她的发丝缠绕上他的手臂，在他的碾压下凌乱。 明慧被他抱了起来，在不分离的吻中，感觉他的脚步移动。 他将她轻轻放在床垫上，手指从衣袍内进入，在她滑腻的肌肤上滑动。 “嗯……”她微微战栗起来，在兴奋与绝望里拉扯。 她是喜欢他的，在那五年被禁锢的人生里，不知何时起，喜欢看着他，喜欢他在她的身边。 从喜欢他不着痕迹的维护，到喜欢他的一切。 她压抑着喜欢，深埋心底，用轻浮的一面逗他，勾引他，换取自己在周家一些好过日子，让自己无聊漫长又荒芜的一天变得有趣一些。 可是漫长而荒芜的五年里，随着她的勾引，压在心底的喜欢也在伴随成长，像是匍匐贴着地面生长的青苔，在不注意的时候，已经布满她的整个心房。 她好想好想，他说一句“喜欢你”，变着法地诱惑他先说出口。 但是应该再也没有了。 她想，在还没回苏城之前，在她还未认领那个身份之前，放纵一回也无妨，就当成全自己从未满足的心和身体。 她抱着他的脖子，肩膀，藤蔓一样的缠着他，乱七八糟地去脱他的衣服，解开他的衣扣。 她忽然觉得自己可笑。 她是怎么觉得自己就是个情场老手，哪来的自信勇于挑战最难挑逗的佛子肖神。 她连给男人脱衣服都不会，难怪陆御臣笑着问她是不是第一次。 可是明慧不知道，她此刻的这份生涩，乱七八糟的动作，在男人的眼里是什么样的欢喜。 他吻过她的唇，纤长的脖子，精巧的锁骨，在她白腻软滑的胸口久久停留。 “唔……”潮热绵延的呻吟，明慧难受地扭动起来。 在她等待他的进一步动作时，男人却忽然停下了，捏着她敞开的衣领合上，把被子盖在她的身上。 明慧茫然地眨了眨眼，看着他系上她费劲力气才解开的两粒扣子，把扯出来的衬衣下摆塞回裤子里。 她拥着被子坐起身：“为什么？” 男人背对着她，似在平复自己，低沉的声音传过来：“简明慧，我以为你可以让我失控，但似乎你能勾起的兴趣，就只有这么多。” “你高估了你自己。” 留下这句话后，他就走了。 明慧抱着被子怔愣许久，回过味儿。 他是在说她，魅力不够，还是她的引诱不够？ 还是说，他只是把她当作一场试炼，他的控制力有多强？ 明慧张了张嘴唇，感觉被他羞辱了，气得哂笑一声。 笑着笑着，眼泪忽而落了下来。 不是她的魅力不够，也不是她的引诱不够。 这是一场只属于他们之间的试炼。 他不愿意把她放在一个不堪的境地。 只是，他成功试炼了他自己，把她变成了个笑话。 第56章 透着艳丽又不可言说的味道 不是明慧把抛下她的那个男人想得太好，是她想告诉自己，她看上的男人没有那么差。 因为他好，所以值得她喜欢了五年。 放不下他，宁愿诅咒他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诅咒他不会爱，一生都没有爱情。 不是她想把那个人想得太好，她愿意欺骗自己，这样，她就不是一个笑话，不至于那么可悲了。 明慧反反复复地抓紧被子又松开，又哭又笑，过了很久才平静下来。 镜子里布满吻痕的身体，留着他曾经为她着迷的痕迹。手指落在紫红色的吻痕上，脑中回忆他抱着她痴迷的样子。 或许她将记得一辈子。 早就被她遗忘了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将明慧从沉溺的情绪中拉扯出来。 她接起电话，沉闷地“喂”了一声。 陆御臣听着她情绪不高，问：“怎么了？他们欺负你了？” 明慧摇摇头：“没有。” “那你怎么不高兴？” “没有不高兴。” 陆御臣听着她平淡的，毫无起伏的声音，回她两个字：“鬼扯。” 明慧说：“我是听见你的声音才不高兴的，你知不知道，我已经快要睡着了。” 陆御臣似乎相信了一些：“这么早就睡了？” 还不到十二点，夜生活都没开始呢。 明慧闷闷地嗯了一声：“港城不好玩。” 她看向窗外。 黑漆漆的天空，跟苏城没什么不同，月亮也不会变得更圆一些。 她在电话里无精打采地说：“陆御臣，我以后是要养孩子的人了，我要修身养性，做周籍的好妈妈，周夫人的好儿媳。你别再来打扰我，有意思的人还有很多，去找别人玩儿吧。” 说完，把电话挂断了。 陆御臣听着她的意思，怎么是要从良了？ 男人勾着唇笑了笑，那她欠着他的人情怎么办？她勾起了的，他的性质要怎么排解？ …… 肖神从不抽烟，可是此刻，他竟然让秦岩去买烟。 秦岩买来香烟，看着老板点燃了烟。 那一根烟，夹在手里很久了。 秦岩站在车外，什么都不敢问，一个字都不敢说，不敢打扰。 他不知道老板上去那么久，跟简明慧在酒店里发生了什么。只是在烟味下，有着一股若有似无的玫瑰香气。 身为老板的心腹，秦岩见多了往老板身上扑的女人。甚至有些人为了从老板手里拿到资源，还往他身边送女人，秦岩很清楚女人的味道。 香，靡，旖旎，暧昧。 透着艳丽又不可言说的桃色味道。 车厢内，肖神捏着烟，微微眯起眼睛，喉咙翻滚几下，在弥漫的烟雾中回味她的味道。 她，香、艳、热情如火，青涩懵懂的取悦，没有男人能抗拒这种满足身心的舒服。 他的大脑，身体记忆，全是她甜美的味道，滑腻柔软，富有弹性的手感。 此刻的他，已不在乎她是第一次还是第二次，他只是回味。 像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尝过一口后还想要更多。 克制不住占有的本能，甚至不惜掠夺。 可他又清醒地知道，有些东西得到也等于付出。 得到和付出，出于商人本性，是有计算的。 肖神近乎苛刻地克制自己，免于别人利用欲望算计，要挟。 而简明慧是带了毒的玫瑰，他若摘下来，扎了血浸了毒，就戒不掉了。 一世英名，不能毁于她之手。 肖神很清楚，简明慧勾引他，是要他成为摆脱周家和简家控制的工具。 不是因为爱他。 他也清晰地知道，即使她真是带着爱来接近他，诱惑他，他们也没有可能。 肖家不允许，他也不可能和一个寡妇结婚生子。 被捧上神坛的人，怎么能让一个私生女，周家的寡妇……这样的女人成为他的妻子呢？ 简家跟周家既有合作，又互相算计，肖家只是在这桩交易里作壁上观，尚且看得一清二楚。 简明慧脱离周家，跟他在一起，简家又会从他的身上算计什么？ 肖神看到的更长远，想得更多。 这份冷静，让他在情欲最顶峰时及时停下，没有完全占有她。 他也庆幸自己及时停下。 简明慧既是简明慧，也是小周太太，回到苏城后，她要面对的是周家更苛刻的规训，面对的是更多的目光。 她承受不起。 所以不论是对他，还是对她，没有关系就是最好的关系。 可是，心里有一片地方，那里似乎浸染了毒液，隐隐的兴奋着，遗憾着，怨毒的恨着恼着，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悄然滋长。 大脑放空了很久。 体内的欲望渐渐平息。 当脑中的旖旎全部褪去，男人吸了一口烟，翻滚着喉咙摁灭烟头，对着在路边站岗的秦岩说：“开车。” 秦岩回到驾驶座，只见老板已和平常一样，清冷得不近人情。 “先生，宋小姐打电话来问您在哪儿，什么时候回去。我在您忙着的时候，去买了份甜点。” 宋津是肖老先生给老板挑选的对象，老板约会到一半把人丢下，那边不好交代。身为心腹，就是要替老板分忧。 肖神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十二点多，宋津洗完澡正在跟她的团队商议明天到港城后的安排，秦岩来敲门。 “宋小姐，你晚上没吃什么东西，肖先生回来时，帮你带了燕窝粥，还是热的，热量不高，吃完再睡。” 宋津对肖神抛下她的怨气消了大半。 她接过袋子，不冷不热的问：“他人呢？为什么不是他自己送过来？” “肖先生还有工作要忙，说不打扰您休息了。哦，他还说‘晚安’。” 宋津轻笑一声：“好，你跟他说，我原谅他了，明天我们再见。” 秦岩笑笑，安全退离。 …… 简老爷子八十七岁的生日宴当天，又有几个在外的孙子孙媳回港城，大概是听说明慧也要来，回来看热闹了。 但由于明慧提前掀桌谈判，今年老爷子的生日宴没有起风浪，在各方子女各怀心思的状况下，热闹且平静地度过。 明慧请来的绍戏班子上台，演绎《孙悟空三打白骨精》《龙虎斗》、《龙凤锁》，老爷子看得差点老泪纵横。 其他人都不理解老爷子只是看戏，怎么激动成这样。别的子女准备的节目都不看了，就盯着这个戏班的戏看。 呼风唤雨的人物，什么没见识过？ 只是戏而已。 港城这边长大的看不懂戏，也不理解老爷子。 但明慧懂。 老爷子在很小的时候就随家人南下到港城打拼，对绍戏的记忆是阔别半个世纪的乡音，那是在混乱年代难得美好的童年回忆。 就像她在安市的童年，看的是西游记。哪怕后来看了钢铁侠、蜘蛛侠之类的大片，最让她念念不忘的始终是那只一身黄毛，戴头箍，耳朵里塞着如意金箍棒的孙猴子。 明慧陪着老爷子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能跟老爷子交流几句，老爷子看她的眼神都不那么冰冷了。 简芳菲哼哼唧唧，酸溜溜地说：“简明慧才是白骨精，怎么没人来打死她。” 第57章 酒入喉，解百愁 老爷子看得正入迷时，肖神和宋津两人一起到来。 宋津穿着一袭漂亮又干练的白色直筒裙装，挽着肖神的手臂，在老爷子面前响亮清脆地说：“祝简老爷子松龄鹤寿，天保九如。” 老爷子看到了新面孔，微微怔愣了下，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一圈，笑起来：“肖神啊，从来没在你身边看到过女人，这位是谁啊？” 所有人都看过来。 女人令人眼前一亮，既有居家女人端庄的大家风范，又有职场女性的强干风貌，符合现代大家族对妻子的理想要求。 众人一看就知道不沾红尘的肖神下凡了，在考虑娶妻生子这种人生大事了。 简行昇笑着说：“肖神把女朋友带来给老爷子过目，足见对父亲的重视。” 接连响起几声附和，什么郎才女貌，金童玉女，肖家眼光好，肖神的眼光更好…… 明慧坐在一边，心里的滋味不知如何形容。 这么重要的场合，这么多人，宋津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被介绍了。 以肖神女朋友的身份。 而他没有否认，并且微微笑着对老爷子说：“宋津也给老爷子准备了礼物。” 他看一眼宋津，宋津笑着，大大方方的将手里的礼物亲手送给老爷子。 此刻明慧的身上再也没有多余的目光，不管是嫉恨的，还是好奇的，都没有了。 所有的视线全在宋津那里。 那目光仿佛一束束的光，把宋津衬得耀眼夺目。 明慧也庆幸此时再也没有人关注她，她才可以苦涩一笑，喝下一口烈性白酒。 酒入喉，解百愁。 她盯着戏台的表演，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上面，不去看肖神的表情，不去看宋津，也不听他们说了什么。 脱了衣服都能被人拒绝……肖神对他未来的妻子非常忠诚，绝对不惹任何麻烦。 她除了羡慕嫉妒，没有其他情绪。 而对她最大的考验还在于，她不能让人看出来她在羡慕嫉妒，不能看到她眼底酸涩的泪水。 明慧使劲眨了眨眼睛，瞪大眼眶，微微伸长了脖子看戏，好像要把整个戏台都装进眼眶里。 心里想着，她把眼睛睁到最大程度，足够可以容下泪水，不会盛不下掉出来了。 突然，她听到一道低沉醇厚的声音说：“这是宋津给老爷子准备的礼物。除此以外，她还是六小姐请来的重要表演嘉宾……” 六小姐？ 谁是六小姐？ 明慧喝多了，唱戏的又吵，就觉得那醇厚的嗓音和酒一样美妙。 她循着声音转过头，脑袋嗡嗡的，茫然的眼神和肖神淡漠的眼神在空中触碰，顿时如封存发酵了几个月的葡萄酒桶，掀开盖子喷涌情绪。 眼角滑下一串泪。 周围寂静，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哭了。 可这么多人看着，他也在看着，微微皱起的眉峰，暗沉而冰冷的眼在提醒着她：别来沾边。 明慧倏然清醒，她冷静下来，抬手一抹眼睛，笑了笑：“看什么看，不过是从小到大，第一次陪在父亲身边过生日，太激动，想法多了些而已。” 她清亮的眼睛看向宋津，接着笑说：“我都忘了，我还有大礼呢。” “宋小姐除了是肖先生的女朋友，还是我请来的表演嘉宾。” 她低声问宋津：“他们调试好了吗？” 宋津自信点头：“给老爷子看的表演，当然是万无一失。” 接下来，戏台的表演在继续，而漆黑的夜空里，几百成千的无人机升起，亮起了灯。 苍松华盖遮蔽云月，如烟花绚烂，却有着比烟花更持久的明亮。 接着变幻阵列，幻化成奔腾的九色鹿，在天际遨游几圈后，朝着老爷子轻快飞来。在老爷子头顶转一圈，啪一下，变成两头小鹿，犄角中间是老爷子的巨幅照片，照片下方写着给老爷子的贺寿词。 那么盛大的场面，即使没有外请宾客，半个港城都可以看到，今天是简万德的八十七岁生日。 过不了多久，整个港城都会知道，简万德的小女儿给老爷子送来的轰动贺礼。 简行昇阴着脸，手抵着额头轻声嘀咕：“花样真多……” 明慧此时不在意她的那些哥哥姐姐们，侄子侄女们怎么想。 耳边不间断传来对宋津的夸赞声，夸她漂亮又能干，竟然是这么大科技公司的负责人，把肖神的好眼光夸了又夸。 明慧仰着头，努力睁大眼睛看着天空中的无人机表演，心里也在嘲讽着自己。 她真傻。 得不到男人也就算了，还托举了情敌一把。 她多么像个小丑啊。 宴会结束，万籁俱寂，所有人都离开了简府庭院，带着今晚的记忆回去做梦了。 明慧留在院子里，沉寂情绪。 杨管家过来传话：“六小姐，老爷子说时间太晚了，让你在客房睡一晚，明天再回酒店。” 明慧往远处的屋子看一眼，给杨管家道谢：“好啊，谢谢你，杨管家。” 她伸手，悄摸地往管家手里塞了一个红包。 在这个冷漠的地方，老管家帮她说过话，她记着他的人情。 虽然在来港城之前，她便已暗地里给过管家好处费。这种人情世故，以后更需要维护好。 管家收了红包，但也真心实意地说了句话：“六小姐，你对老爷子的心意，老爷子心里是知道的。以后会好的。” 明慧又温柔地表示了感谢，这才缓缓离开。 此刻，她既有达成目的的放松感，又有对未来的沉重感，既有放下感情的不甘，又有眼看他人成双对的酸楚。 还有许许多多的，她来不及分辨细想的情绪。 这种情绪，快把她的胸腔撑爆炸了。 一个人怎么能有这么多情绪呢？ 她惆怅哀伤地想着，慢吞吞地拖着步子走在通往客房的走廊。 眼前突然出现一双鞋，柔软的裙子随着脚步停下，在脚踝轻晃。 只是看着那鞋，那轻柔的脚步，就令人觉得，这双鞋子的主人必定是个温柔的人。 目光随着鞋子往上，落在那人的脸上，明慧怔了怔。 是明晓菁，她的生母。 她的脸没有明慧想象中的温柔，是冷漠的，毫无感情的冰冷。 明慧笑笑：“是你啊。”她往楼上看一眼，“这里是客房，你不该在这里。” 明晓菁没有说话，只是平静无波的眼底掀起一丝皱痕。 她说：“不管你做了什么，这里都不欢迎你。” 明慧心里的那根刺，好像往里面扎得更深了。 但既然那根刺扎在心里十几年了，深一寸浅一寸，又有什么区别呢？ 明慧说：“我知道你不欢迎我，我又不是来找你的。你的生日，我也从来没记住过，我不会给你送生日贺礼。” 明晓菁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又被她按压下来了。 明慧沉了口气，声音更低沉了些：“当然，我也不指望你记得我的生日。母难日，是不是？” 她嘲弄一笑，飞快地看一眼走廊墙上的挂画，再看向明晓菁的眼睛已恢复平静。 “我明天就离开港城了。” 说完话，径直经过她身侧。 步子走得十分风淡云清。 第58章 你跟谁滚床单了? 翌日，明慧早起。 在老爷子打太极时，过去辞行。 连早饭都没坐下一起吃，就离开简府了。 走得这天港城下小雨，明慧渐行渐远的身影，竟让简老爷子怔愣了很久。 杨管家撑着雨伞回来，给老爷子报告：“司机送六小姐先回酒店，再从酒店去机场。时间太赶了，六小姐说，下次再陪您一起吃早餐。” “然后忽然不说话了，模样有点伤感，说下次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再回来了。” “她经过茶楼的时候，下车去订了茶点，让茶楼的伙计送过来了。” “她时间那么紧，还下车去给您订茶点，看来是很珍惜这次跟老爷您的相聚呢。” 简万德接过佣人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手，瞥一眼杨管家：“你倒是为她说话。” 杨管家垂下眼睛，恭敬地笑了笑：“我还记得六小姐第一次来港城，那么小的孩子……印象深刻。” 简万德想起了什么，老而弥坚的眼睛忽然露出了几分伤感，坐着看了很久的雨，也不肯吃早餐。 他这一天几乎都没怎么吃东西，一个人在书房很久。 而简明慧离开港城时，也没通知肖神，她一个人上的飞机。 他的身边现在有宋津，已经不需要她来给他枯燥的生活添色了。 明慧没直接回苏城，飞机落地安市。 孟葭欢天喜地地来接她，看到托运那么多箱子，眼睛闪闪发亮，两只瞳孔里都是人民币符号。 “买这么多礼物，这怎么好意思……”她挽着明慧的胳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些箱子，一只一只数着。 明慧忍无可忍，戳她的额头：“你是来接礼的，不是来接我的吧？” 孟葭笑得谄媚，像小狗一样脑袋往她的肩膀蹭：“姑奶奶，您老人家一个电话，我抛下出版社那老头就来了，还不是为了您？” 明慧傲娇地哼了一声。 知道明慧回来了，孟葭的父母都没去上班，一大早就去菜市场大采购，夫妻俩做了一桌子菜。 明慧进门，甜呼呼地叫“孟妈”，“孟爸”，抱着孟母很久。 孟葭扛着行李箱进门，在一边酸溜溜地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她女儿呢。我妈都多少年没给我做筒肠了。” 孟母是锡城人，会做当地的一道特色菜，把小肠洗干净去油，盘成甜甜圈大小，红油赤酱烧出来，那筒肠看着也和甜甜圈一样，但却是一道结结实实的肉菜，一口咬下去，又有韧劲又香甜，满嘴流油。 孟葭和明慧，还有孟爸都喜欢吃，每次盘子端出锅，几双筷子同时抢，吃不够，去锅子里捞。 就是这道菜做起来麻烦，清洗小肠味道很大，厨房间弥漫的味道得几天才消散。 孟妈不经常做，以前两女孩放寒假了，她便耐耐心心的洗两串小肠，再买一块方方正正的上等五花肉，放在大锅里焖煮几个小时，做一锅筒肠和东坡肉。 孟葭和明慧大学毕业后，孟妈就不做筒肠了，只烧东坡肉打发孟葭。 孟葭时常抱怨：“诶哟，毕业了的人连狗都不如，要不是我创业了，在你眼里我就是四害了。” 孟妈怼她：“你嫁出去，不要老在我跟前晃悠，我想你了就给你做。” 但那时谁都没想到，明慧去了一趟港城，就嫁到苏城去了。 在那之后，孟妈再也不提女儿嫁人的事，连谈男朋友都防备得很。 孟葭私下跟明慧说：“我妈从来不催婚。我都二十七了，她也不问我有没有男朋友。我看她是把我当儿子，留在家继承家业了。” 明慧装模作样地回她说：“孟家就你一个女儿，你家那一百平的房子不给你留给谁啊？” 孟妈很久没看到明慧了，掐着她的细腰细胳膊量尺寸：“瘦了。你没好好吃饭呐？” 明慧忍着眼底的热流，摇头：“我吃得多着呢，她们都减肥，就我不减，我猛猛吃。孟妈费多大劲才给我养起来的肉，怎么能减了。” 孟妈欣慰地点头：“好好吃饭就行，能吃能睡，就没过不去的……” 明慧打断她：“孟妈，来看我给你带的礼物。” 她打开孟葭辛苦扛上来的行李箱，从里面抓出一只最大的盒子，打开一看，金灿灿的手镯，还是实心的！ 明慧把镯子往孟妈的手上戴。 两只手挂了镯子，再要往她手指上戴金戒指，脖子上戴金项链。 孟爸端着香喷喷的筒肠出来：“嚯，闪瞎我的眼睛。这闺女养得值，不像有些人，盘子都不端一个。” 孟葭气得跳起来，拔高了嗓门叫：“谁是有些人！这些东西是谁扛上来的！” 明慧专注给孟妈打扮，跟广州出嫁女一样，给她装扮的金灿灿的，又转去给孟葭穿金带银。 “孟爸，你也有。”明慧给孟爸一块劳力士金表，孟爸爱不释手，摇头晃脑地赞叹，孟葭在一边斜着眼睛说，“下次我带你去港城，要多少金表，连脚脖子都给你戴上。” 孟爸瞪她一眼：“去，过海关还不得把我当走私扣下，胡说八道。” 四个人笑闹了会儿，孟妈小心地把金饰全部摘下来，谨慎收进了衣柜。 其他三人坐在桌边已经吃了起来，明慧第一口咬的还是筒肠。 太想念这味道，眼睛都眯起来了，并且表示她要吃三个。 孟葭认真表示：“你今天是金主爸爸，全部都给你，我不跟你抢。” 晚上，明慧跟孟葭睡一间房。 孟葭在洗澡，明慧握着手机。 肖神给她发了信息，问她怎么走的时候不跟他说一声。 明慧回复他：“肖先生难得有空，我就不打扰肖先生陪女朋友了。” 肖神没有立即回复她。 明慧等他的消息，握着手机发呆。 孟葭洗完澡出来，看她坐在那里不看电视也不玩手机，眼神放空。 她在她旁边坐下，明慧都没什么反应。 “嘿！” 明慧懒洋洋地看她一眼，孟葭撇撇嘴，忽然发现了什么，眼睛瞬间睁得滴溜圆，比看见黄金还亮。 她拨开明慧的睡衣领子：“简明慧，你跟谁滚床单了？” 第59章 慕强 隔壁房间传来孟爸孟妈的说话声，明慧一把捂住孟葭的嘴，让她闭嘴。 孟葭一把抓下明慧的手，压低了声音说：“你、你……” 她憋了半天没往下说。 简明慧在港城！ 简家人的地盘，她去点男模，跟人开房间。要是被发现，她会被吊起来打吧？ “你要反抗简家，不用这么激烈吧？那……那老爷子过生日，你想气死他呀？” 孟葭说完，激动的情绪下胸口起起伏伏的。 但说完，她又觉得不对劲。 她看了眼明慧抓着的手机，狐疑的眯起眼睛细细盯着她：“不对……不对……” 她缓缓摇头：“简明慧，你是不是恋爱了？” “不会是你在那软件上真看上什么小白脸了吧？” “我跟你说，那种软件上的，挑干净的睡睡就得了，别动感情。他是不是看你像个富婆，要你给他买这买那？” 孟葭见明慧不说话，一脸认真，“我跟你说，你要真想包一个养着，问题也不是很大。就是千万别动感情，他们没有心，靠下半身赚钱的，跟那些人玩，你是玩不起的。” 明慧嘲弄的撇了撇嘴。 肖神是她包得起的吗？ …… 另一头。 宋津想跟肖神二人世界培养感情。 “叔叔打电话来，说近期有个拍卖会，他看中了一把唐刀，让我留意一下。我们还得再留三天。” 肖神清淡的目光看着她，宋津抿了抿唇，又补上一句：“叔叔说你不喜欢去拍卖会，不是很有耐心等。” “他还说你不知情识趣，几百万的藏品，你却说不如买一套机械设备放在工厂里。” 话音落下，宋津的唇畔浮起浅浅的笑。 这样的钢铁直男在上流社会真不多见，他大概是唯一一个。 哪有人不喜欢古董藏品的，不管是附庸风雅，还是保值增值，是上流圈子最喜欢的。 肖神神色淡漠，连回应都没有，真应了那几个字——不懂知情识趣。 晚上，肖父打电话来：“宋津说你的话太少了，肖神，你是不是对她不满意？” 肖神握着手机，看着漆黑夜色：“听父亲的意思，父亲是对她满意？” 肖父说：“我从那么多世家名门里挑选的，我信任我的眼光。”顿了顿，他又一顿数落，“肖神，人家是女人，对你这么主动，是对你有好感。” “宋津名校硕士毕业，经营科技公司。她的科创理念，跟你的智能机械是可以融合的。你们有共同话题……” “父亲。”肖神打断他，“简老爷子答应了，以后会扶持简明慧。周夫人可能要从周氏里面，给她调拨一个职位。” 肖父怔了怔，被转移了注意力：“她怎么可能说服老爷子？” 想到那位老爷子的蛮横，即使年纪大了，也不可能有所改变。 肖神道：“她不想留在周家。如果要她继续留下来，简家这次必须要给她一些安抚。” 肖父点了点头，这么一打岔，肖父忘记宋津的事，交代肖神在简家和周家做工作时注意分寸。 “……我们肖家在茑岛项目上，也是有份的。简明慧如果不肯安心留在周家，我们的利益也受损。” “时间有点晚了，我跟你大哥还要再谈些事情。你对宋津上心一些。”肖父又交代了几句，便结束了通话。 他对肖神一直都很放心，丝毫没想过，肖神在这通电话里，突然用简明慧转移话题，其中意味着什么。 肖神握着手机的手垂下，又看了会儿黑漆漆的夜色。 小雨一直在下着，玻璃屏蔽了淅淅沥沥的雨声，但是雨点汇聚在玻璃上，点滴聚成串，流淌下来。 在雨丝下，灯光发出幻彩，世界变得光怪陆离。 男人看着雨点，想，苏城下雨了吗？ 秦岩进来说：“听简府的人说，老爷子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肖神微微侧头：“病了？” 秦岩摇头：“不清楚。简府有家庭医生，老爷子的身体状况不好探查。” “不过，简明慧给老爷子送去了绍剧，都说落叶归根，老爷子可能是想老家了，心情不好。” 肖神微微皱眉，虽然有这种可能，不过老爷子很小的时候去了港城，对老家的感情应该不至于那么深厚。 肖神问：“她回苏城了吗？” “她？”秦岩还在想老爷子不吃饭的问题，没反应过来，愣了两秒才想到问的是谁，回答说，“简明慧的机票买的是去安市的。她已经很久没回安市了。” 肖神垂着眸子，浓黑的睫毛掩去他的一些心绪。 秦岩说：“简明慧跟孟家的感情很深，这次有机会一个人自由行动，应该不是逃跑。” 周晔跑了之后，简明慧其实有过两次偷跑，周家没发现，肖神把她从大巴车上拦截回来的。 在那之后，简明慧去哪儿都要对着肖神报备。 “……她这次跟老爷子要来了撑腰，不会在这时候逃跑的吧。” 肖神无意识的低语：“她不是逃跑……” 是简家的冰冷，让她想她去能给她温暖的地方。 秦岩没听清楚：“先生，您说什么？” 肖神回神：“没事了，你去休息吧。” 秦岩走后，肖神坐下来，拿着手机把玩了会儿，给简明慧发了一条信息：“安市留一天，尽快回苏城。” …… 明慧和孟葭并排躺着，一起敷面膜，膝盖弯下，两人各自一个泡脚桶泡着脚。 明慧说：“你怀疑我包养小白脸，都没想过，我可能恋爱了吗？” 孟葭猛地摇头，脖子都差点扭断，她捂着脖子坐起身，脱口而出：“恋爱？谁敢跟你谈恋爱？” 她是小周太太！ 即使她死了老公，别人想跟她谈恋爱，也是要掂量权衡利弊的。 话音落下，孟葭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找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是说以你的眼光，你是慕强的，你不可能真的看上那些小白脸，跟他们动感情。” 简明慧虽然嫁了人，没机会在职场发光发热，可她大学期间就敢收购公司，正儿八经的的创业，而不是开服装店从小成本做起。 她在大学期间，那么多男生追她，她都没看上谁。 孟葭又说：“可是，你看得上的男人，他们会真心对你，想娶你回家吗？而不是只想玩刺激？玩那种……见不得光的，隐秘刺激？” 因为是好朋友，孟葭不愿意说漂亮话哄明慧开心，而是要清醒的跟她分析。 她们都是成年人，尤其是明慧，见识了名利场的黑暗。 权贵阶层，是只谈利益不谈爱情的。 看着孟葭担忧的眼神，明慧咧嘴一笑：“骗你的。” 可是收回目光时，眼底藏了淡淡的伤感。 是吧，肖神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冒险对她动感情。 孟葭没有完全相信她：“那你说，你身上的吻痕是谁干的？” 微信提示音在这时候插入进来。 第60章 把自己身子做抵押 与此同时，隔壁传来孟妈的声音。 “慧慧还那么年轻，以后可怎么办呀……那些人也不太是东西了，人都死了，还不肯放人。就是我们普通人家也没见这样的……慧慧没孩子反而走不了了，这叫什么狗屁道理，有钱也不能这么欺负人……” 明慧跟孟葭交互看了眼，孟葭沉默几秒，戳了戳明慧的腰：“你还没说，你身上的吻痕是怎么来的。别想混过去。” 明慧怕痒，避开孟葭的骚扰，从枕头下摸出手机。 肖神的微信，跟她说，只允许她在安市留一天。 孟葭在一边瞄了一眼，没看清楚写了什么，连微信头像和名字都看不清楚。但看到明慧变了脸色，她问：“是那个盯着你的魔头？” 孟葭见过一次肖神。第一眼看到时惊为天人，说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看的男人。但听明慧说，他就是那个简家请来盯着她的，连着两次把她抓回来的男人，孟葭对他的印象就急转直下。 别人嘴里的神，到了孟葭嘴里成了魔头，不知道多少人会觉得孟葭脑子不好，眼睛也不好。 孟葭说，再好看的男人，助纣为虐，那也是白长了一张好脸蛋，世人都被皮相所惑，三观跟着五官跑，肤浅。 如果孟葭知道，明慧心里藏着的人就是这个魔头，大概会觉得她被虐待到心理扭曲，爱上最讨厌的人。 她会叫她把这桶洗脚水喝了，治治脑子。 明慧把手机放回枕头底下，淡淡“嗯”了一声：“我从港城直接来安市，没跟他说。他大概是怕我跑了，特意叮嘱一声。” 孟葭冷哼一声：“真当自己是牢头了。” 但除了背地里骂几声，孟葭也没办法。 明慧说：“这次回去就跟以前不一样了。孟葭，你就等着迎接我们印刷厂的富贵吧。” 孟葭掀了掀眼皮，想起来明慧说过，要做文创日历的事儿：“有门路了？” 明慧笑笑：“以后就有了。” “欸，说了你别打岔。那吻痕是怎么回事儿，老实交代！” 孟葭的手指又掐在明慧的腰上，明慧的身子缩成一团，努力想着该怎么说。忽然，孟葭自己想到了什么，撑起来身子，阴测测地盯着明慧：“简明慧，你该不是跟什么人做交易，把自己身子做抵押了吧？” 她越想越有这种可能，怪不得明慧信誓旦旦地叫她等着接住印刷厂的富贵。 权贵圈子的那些变态找刺激，什么花样玩不出来。明慧年轻漂亮，单身时就被人盯上，现如今成了寡妇，那些人只会跟闻到腥味的猫一样寻上来。 孟葭的脸色难看，明慧连忙说：“我没有。” 孟葭不怎么信她，眼睛都是红的。 “我真的没有。你想啊，我是小周太太，再者说了，我还是简万德的女儿。他们想睡我，也得看看能不能沾手。这话不是你说的吗？” 明慧拿刚才孟葭说的话来堵她，孟葭恶狠狠道：“这能一样吗？” 玩刺激，和娶回家不是一码事。 孟葭跟文化圈的人打交道，那些文人尚且如此，更不用说权贵圈的。她也听小道消息，说做那些权贵的玩物，看着风光，背地里脏得不成样子。 简明慧的身份真有她说得那么厉害，就不会被欺负成这样了。 明慧笑了笑，掐她的脸，然后一脸认真道：“就算我把自己的身体做交易，也得看对方是谁。” 她没把话说死，幽幽目光看向窗户。 她诱惑肖神，除了心底的那份喜欢之外，又何尝不是以身体为资本，换取她想要的自由呢？ 这份自由，又何尝不是利益呢？ 她从来没有把喜欢说出口，即便说出了口，在他看来也是假意，哄男人开心的，逢场作戏的话。 那么，用身体做交易，这件事不算冤。 外面起风了，鬼哭狼嚎似的。隔壁传来孟妈检查窗户的声音，过了会儿，又来敲门，提醒她们俩把窗户关死，半夜可能要下雨。 孟葭哎了一声。 泡脚桶的水凉了，她起来去检查窗子，把窗帘拉上，然后倒泡脚桶的水。 没再逼问明慧身上的吻痕是怎么来的。 第二天，明慧就要离开了，孟妈舍不得，把家里剩下的筒肠全部装起来，唠唠叨叨地说：“早知道你只待一天，我昨天就该再多做一点……” 她急匆匆地去了趟菜市场，买了排骨和鲍鱼，用最短的时间做了一锅红烧肉，送到高铁站。 “味道是进去了，就是还不够软烂，我把肉汁也都装进去了。你回去再煮半个小时，把肉汁收干，味道就一样了。” 孟葭也买了票，陪明慧去苏城。 傍晚，高铁就进了苏城。 出站口时，意外看到了陆御臣。 陆二少倚着高配版宾利，朝明慧吹口哨。 彼时，明慧正拖着行李箱找周家派来的司机。 她扭头看过去，只见陆御臣穿着皮夹克摇晃着身子朝她走来。 高挑的个子，宽阔的肩膀，再配上那一张帅气英俊的脸，一道行走的风景。 孟葭呆愣地看着眼前年轻的帅小伙：“你是……” 陆二少摘下墨镜，对着孟葭微微一笑，桃花眼勾人心魂，孟葭愣愣地跟他握手，听他自我介绍：“我是陆御臣，你是明慧的朋友？” 孟葭点点头。 陆御臣握着孟葭的手，看向明慧：“很好，你的朋友，我也认识了。” 孟葭不明所以，扭头看了看明慧，明慧揉了揉脑袋，头疼地说：“他是周晔的发小，刚从国外回来，我跟他也不算熟。” 陆御臣挑起一侧眉梢：“不熟？” 明慧瞪他一眼：少生事儿！ 她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陆御臣说：“听周管家说你今天到，我替他来接你，面子够大吧？” 明慧撇了撇嘴。 一夜刮风，苏城降温比安市还厉害，从外地回来的旅客都缩紧了脖子走。明慧身上穿的衣服不厚，冻得哆嗦，陆御臣皱了皱眉，脱下外套搭在她的身上。 “这么冷，也不知道多穿件衣服。简明慧，你是故意惹我心疼的吧？” 把旁边的孟葭看呆。 这…… 她来回看着两人，难道明慧身上的吻痕，是这个男人干的？ 看他给明慧穿衣服，动作那么自然，还说不熟？ 明慧从港城转安市，这个男人则从港城回苏城……避嫌！ 明慧看到孟葭意味深长的眼神，知道自己百口莫辩。 她狠狠瞪一眼陆御臣，演！ 第61章 她气笑了 陆御臣翘了翘唇角。 不是要跟他撇清关系吗，看她还怎么撇。 回头对着孟葭假模假样的解释：“我在周晔灵前发誓，要好好照顾小周太太。” 孟葭假笑，扯了扯嘴唇，装没看见。 她想，就算是周晔的朋友，也好过那些肥头大耳，或者道貌岸然的变态。 明慧是寻开心也好，解闷也罢，起码她不是受委屈的。 开车的陆御臣浑然不知，此刻的他，给明慧身上那一身吻痕背了锅。 回到周家老宅，明慧先去周晔的灵堂，给他上香祭拜。 她还从孟妈送的盆里盛了一小碗红烧肉放在灵台。 “这是孟葭妈妈做的，味道很好。我这趟港城之行还算顺利，就当是你给的保佑，这是给你的偿还。” 门口突然响起小孩子的哭声。 明慧回头看了眼，走过去开门。 两岁的小孩，趴在地上正哭得伤心。 大概是自己摔疼了。 他身边也没保姆跟着，大概是保姆不注意的时候跑出来的。 明慧看着哭泣的孩子，心里五味陈杂。 脑子里下意识的反应：这孩子是周晔在外面生的，跟她没关系。 明慧小时候就没受到过疼爱，她也一直觉得，自己的底色是冷漠凉薄。 再者周家是怎么对她的，她很难对这孩子有善意。 可是，明慧又是在一声声私生女的嘲讽和白眼中长大，再清楚不过，身份不明亮，一辈子都在阴暗里。 孩子还很小，还不懂那些恶言恶语，但他马上就会见识到，即使是周家仅剩下的独苗，逃不过的流言蜚语，背地里对他的霸凌。 明慧回头看了眼灵堂，周晔的黑白照片摆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 她答应过周晔，只要保她以后顺利，她会好好照顾他的儿子。 明慧终是伸手抱起了孩子，走进灵堂，孩子看见周晔的照片，伸长了小手哭着喊：“爸爸，抱抱。” 声音凄厉，小身子都打颤了，还在不停扭动着要挣脱明慧的手。 周夫人听说孩子不见了，动用了全部人去找，听到孩子哭声找过来，正看到孩子挣扎着要离开明慧。 “少奶奶，原来是你把小少爷带走了。你怎么不说一声呢，我一个转身就没看到小少爷，魂都要吓没了！”周籍的保姆张姐，从明慧的怀里一把将孩子抢过来，活像明慧偷了孩子。 她着急忙慌地检查一遍孩子，看到孩子的额头有一个红色鼓包，当即又变了脸色，嗓音又尖又高：“少奶奶，你怎么能打孩子！” “小少爷还小，有什么不懂的冲撞了你，你好好说就是，怎么能打呢！” “可怜小少爷亲爸亲妈都去世了，这才去世多久啊……” 周夫人脸色难看，因为惊慌，心脏还在突突着。听到保姆说孩子受伤，捂着胸口上去查看。 孩子额头那么大一个包，像撞在她的心口上，心都疼裂了。 “简明慧！”周夫人一巴掌打在明慧脸上，清脆、响亮。 明慧的半边脸都是麻的，耳朵嗡嗡响。 周夫人这一记耳光，比周晔去世那天，用的力道还大。 “你一回来就搞事情，港城那边是你自己要去的。你去热脸贴冷屁股，是你自己愿意。你回来拿孩子撒气！简明慧，你简直不是个东西！” 周夫人狰狞的脸在明慧的面前晃，骂得口沫横飞。 明慧捂着脸。 半边耳朵听不到声音，但另一边还能听见，听得不那么清楚，但是吵。 呵，她见孩子哭得可怜，到头来却要扣上这么一顶帽子。 她气笑了。 她知道自己在周家没地位，可连区区一个刚进门没多久的保姆都知道她好欺负，往她身上泼脏水？ 动静太大，大半屋子的人都到了周晔灵堂这间屋子，连周显崇也过来了。 所有人都相信，明慧打了孩子。 毕竟简明慧在周晔下葬时，当着所有人的面拒绝认领这个孩子。 她去求港城娘家，还是无法离开周家，回来就拿孩子撒气。 甚至有人在小声议论，说她故意打孩子，这样周夫人就舍不得让她做孩子的妈了。 “……人品不好，这样的人怎么配做孩子妈妈。” “小少爷那么乖，那么可爱，她怎么下得了手，我看了都心疼。” 明慧用力吞了口唾沫，奋力压下翻涌的愤怒和委屈。 忍不了了！ “啪”一声，响亮的声音压过周围佣人的窃窃私语。 周家夫妇震惊的眼睛看过来，周夫人抱着孩子厉声呵斥：“简明慧，当着我们的面你还敢打人！你这是反了天了！” 此刻，那保姆的脸红肿一片，险些被明慧那一巴掌掀翻在地。 明慧缓缓转动着手腕，手掌也是麻的。 她冷冷看一眼周夫人，说：“夫人，我还是周家的小周太太吗？” 周夫人差点脱口而出，不是，让她滚出周家。 周籍还没交到她手上呢，她就敢打成这样，如果周籍已经到她的手里，不知道她会怎么虐待孩子！ 周夫人再怎么想给孩子一个光明的身份，也不能容忍孩子被简明慧报复。 周老先生眼神制止了周夫人。 简明慧的身份低微，这几年她在周家夹着尾巴做人，从没做过过分的事情。眼下，她也不敢为了出口气，就拿小孩子出气。 周老先生开口：“你回到了周家，周家也没有赶你走，你自然还是小周太太。” 明慧哂笑，尽管那半侧脸现在火辣辣的疼起来，她还是要笑着。 “我是小周太太，那么保姆往主家脑袋上乱泼脏水，横生是非，我能不能打？” 周显崇沉着脸不说话。 保姆尖叫哭着说：“我怎么是乱泼脏水，小少爷额头的伤，那不是证据吗？” 明慧走到她面前，冰冷的眼盯着她，像要吃人似的。 “我打孩子？”她扬起手指着周晔的牌位，“在这里打孩子吗？在他爸爸的面前？” 保姆的眼睛晃了晃，尤自狡辩：“那只是一块牌位，又不是真的小周先生。灵堂偏僻，你在这里打，没人看见，也想不到。” 好一个能言善辩！ 明慧冷笑着：“你是想说给自己听吗？” “周籍在门口摔倒，自己磕伤了脑袋。可是你身为贴身保姆，却让小孩子离开你的眼皮。周家高薪请你来照顾孩子，你玩忽职守，还敢颠倒黑白。” “张姐，你说那只是一块牌位，你要不要当着小周先生的牌位对他发誓，你没有弄丢他儿子？” 张姐看一眼周晔的牌位。 牌位后面，是周晔的遗照。 明慧拽住张姐的胳膊，把她推到周晔的灵前正对着他。 烛火摇曳，遗照的玻璃反射火焰，周晔的眼睛是红色的。 张姐吓得腿一软，险些跪下。 “我……我……” 明慧在她旁边，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一字一字清楚说道：“我去港城之前，跟周晔说，他生前从来没有保护过我。死后，能不能看在我给他守了五年活寡的份上，护一护我。” “如果他答应了，就保佑我能去港城给我父亲过生日。周夫人同意我去了，我顺利地去了，也顺利地回来了。” “我想他是给我撑腰了的。” “所以，我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给他敬香。我跟他说，他跟我撑腰，以后在周家，我就给他的儿子撑腰。” “张姐，你呢？你敢在小周先生的灵前说，你照顾好他的儿子了吗？” 第62章 您还没有给我道歉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明慧说的“我就给他的儿子撑腰”这句话上。 什么意思？简明慧是答应要做这个“妈”了？ 周夫人瞧着她，一时分不清是欣喜还是担忧，是疑惑还是肯定，好半天没反应，愣愣的。 明慧却盯着保姆：“张姐，你倒是说句话啊，小周先生正在听着呢。” 越有钱越迷信，周家也不例外，周家底下的佣人们也多少受影响，尤其明慧刚才那么一说，几乎都相信周晔在天有灵。 张姐哆嗦着腿跪下来：“小周先生，我只是不小心睡着了，我没想害小少爷，我……” 明慧静静地看着周夫人，目光清冷，不咄咄逼人，却让人不能直视。 她这一巴掌，被当众辱骂的羞辱，怎么算？ 周夫人动了动嘴唇，撇开眼睛。 让她当众承认错误是不可能的。她是周夫人，即使是错，对晚辈的指责也是教育！ 周夫人冷冷地说：“张姐，周家给你的待遇，不说是整个苏城最好，但绝对是你所有的工作中最好的。你这么敷衍你的工作，致使小少爷受伤，污蔑周家少奶奶，周家就不能留你了。” 这一声不能留，不是开除这么简单，也不是张姐无法再从事保姆相关工作，就连她的子女工作，都要被她牵连。 张姐的脸瞬间惨白：“周夫人，我真的只是不小心，我以后一定……” 周夫人冷冷撇开脸，没听她一句话，吩咐周管家：“让她走，我不想再看到她。” 周管家点头，使了个眼色，立即便有现成的男性佣人把张姐从地上拖起来，赶出周家门外。 灵堂内，一片死寂，又仿佛张姐的哭喊求饶声还在，所有人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热闹，他们看过了，可是也牢牢记住了，吃着周家的饭，就要把饭碗端牢。 此刻，也没有人敢出声，为明慧说一句话公道话。 都知道得罪不起周夫人。 明慧也知道。 就像过去那几年，哪一次受了委屈不是自己硬吞。 即使张姐认了错，她简明慧在周家，依然在食物链底层。 明慧这次却没有低眉垂眼，她依然看着周夫人，在周夫人处理了张姐，让所有人都回去工作时，她开了口。 “夫人，您还没有给我道歉。” 周夫人凝了凝目光，压沉嗓音：“你说什么？” 明慧重复一遍：“您还没有给我道歉。” “简明慧，我已经处罚了栽赃你的保姆！” 明慧平静地看向那孩子，说：“夫人，周籍正在看着呢。您要这么给孩子做榜样吗？” 既然要她留在周家，那么他们就要给她应有的尊重，让她在这宅子里，有做主人的样子。 而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保姆，就敢骑到她的头上来。 今日不立威，那么她就白去港城了。 周夫人恼怒地瞪着她：“简明慧！” 挂不住脸面的凶狠眼神，和明慧平静倔强的眼对视着，谁也没退一步。 场面难看。 这个时候，身份不够的根本不敢张嘴，也不敢再抱有看戏的心态观望。众人都好奇，简明慧哪里来的胆子，敢和周夫人呛声！ 她被冤枉了，这事已经澄清；可是，她对周夫人不敬，这是大错，就不怕再挨打吗？ 僵持了十几秒后，管家太太站出来昂着下巴给周夫人铺台阶。 “那张姐千错万错，但她有一句话没说错，小少爷的亲生父母去世没多久，他又那么小，那么让人心疼。夫人更是把他疼进心窝子的。” “少奶奶，夫人担心小少爷，情急之下才打了你。你之前要是对小少爷的态度好一些，那不管张姐怎么说，谁会那么容易就相信她。” “这件事既然是误会，夫人也已经给你出气了，少奶奶又何必一定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说的周夫人一点错都没有，还成了偏帮明慧的人。 若不是明慧的脸还疼着，她自己都要觉得，周夫人是为她好。 明慧冷漠地看了眼管家太太，把目光对准了周显崇。 她尽量让自己平静，可声音还是带了一些哭腔：“您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周先生这时候开口：“明慧，事情已经解决，也还给你清白了。你刚回来，好好休息。” 周先生一开口，就给这件事落下最后一锤定音。 明慧坚持要的道歉，不了了之。 灵堂顷刻就没了人影，管家太太在经过明慧身侧时，刻意留了下来。 在只剩下她们两人时，管家太太语气沉重地说：“自从小周先生去世，夫人就没安稳睡过一天，吃下一顿饭。小少爷总是哭，哭着要找爸爸，找妈咪。少奶奶心狠，对一切都置之不理，不肯为夫人分忧，在周家愁云惨淡的时候跑去港城，那么在今天，被这么对待，难道不应该吗？” 管家太太冷冷敲打明慧，说完就走。 只余下攥紧了拳头，翻滚着喉咙的明慧，和沉寂无声的周晔牌位。 微信铃声响了两下。 明慧吸了吸鼻子，独自站了很久才掏出手机。 陆御臣发消息给她：“怎么还不来，要我去接你？” 陆御臣把明慧送到周家老宅后就载着孟葭去了通江路的别墅。 他在车上闻到红烧肉的香味，缠着明慧要吃。孟葭打算在苏城留几天，暂住明慧通江路的别墅。 明慧咽下哽咽，给陆御臣回复消息：“我今天不过来了，你走吧。” 发完消息就把手机关了，谁也不想理。 通江路别墅内。 陆御臣第一次来明慧的别墅，随意参观着。别墅太小，他几分钟就看完，既觉得无聊，又有种隐秘兴奋感。 他理不清这种兴奋感从何而来，大概因为这是简明慧的住宅。 如果是别人的，他看都懒得看一眼。 陆御臣站在多宝阁前，把上面摆着的装饰品全都拿下来把玩一遍，快把灰尘都擦没了。 全都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堂堂小周太太，怎么这么穷酸。 他最后瞧着一根瘪了的莲蓬。 应该就是简明慧在会所摘了的那片莲蓬的其中一个。 他正伸手拎起莲蓬，手机响了。 打开看到明慧的消息，皱了皱眉毛，直接拨打她的电话，那边提示关机。 男人踱着步子坐到沙发里，翘起了腿，手机抵在唇边若有所思，眸中闪着碎光。 孟葭把红烧排骨热了又热，听到微信提示音，她拎着锅铲出来问：“她什么时候回来，那肉都快烧糊了。” 陆御臣神色淡淡，把手机翻过来给她看：“她不来了。” 孟葭伸长脖子，眯着眼看清楚信息，然后跟陆御臣四目相对，神色渐渐严肃。 她抿紧了唇瓣，阴沉着脸回到厨房，把燃气灶关闭。 “她是不是被周家扣下了，周家不许她出来？” 第63章 什么?先生，您为什么不自己在她面前说? 陆御臣噙着笑看向孟葭：“孟小姐，你把我当什么人了，问我这个问题？” “你不是——”孟葭往前踩了一步，差点脱口而出“明慧的地下情人”，话到舌尖及时刹住。 她咬着唇，想了想，说：“我以为你跟周家很熟悉。你在车站的时候说，你替周晔照顾她。” 陆御臣淡淡一笑，玩味的说：“可是简明慧也说了，她跟我不熟。” 孟葭攥着铲刀捏了又捏，恨不得一铲子铲他脸上。 可孟葭到底是担心明慧的处境。 她坐下来，低沉说道：“明慧从来不跟我说她在周家怎么样，她对我报喜不报忧。可我知道她被那边欺负了。” “周晔干的事儿人尽皆知，所有人都因为周晔瞧不起她。你说你是周晔的朋友，你真是替他‘照顾’她？” 陆御臣瞧着眼前低垂着脑袋，想使劲却帮不上力的女人。 她大概是真把他当成简明慧的朋友了。 她对简明慧真的很关心。 名利场中，见不到这么真心实意的姐妹情了。 陆御臣放下翘着的二郎腿，手肘支在膝盖上，身体朝着孟葭的方向前倾：“当然。” 孟葭盯着陆御臣的眼睛。 桃花眼灼灼，灯光印在他漆黑的瞳孔中，像是下了一场桃花雨，满眼都是迤逦。 孟葭几乎就要陷进去了，她猛然回神。 她深吸一口气，认真无比：“陆先生，我说的照顾，不是字面意思。” 孟葭担心明慧在周家的处境，也担心她跟这个男人的相处，会不会给明慧带来更大的麻烦。 因为这个男人看起来太张扬。 她睨着陆御臣，眼神变得挑剔、刻薄：“你给她披衣服，我能看出来，你们的关系不一般。可是，你是周晔的朋友，她是小周太太，你也很清楚她在周家的情况。” “你跟她来往，有为她想过吗？” “你是真的喜欢明慧？还是，因为她是小周太太，便想跟她玩一场刺激？” 相对于孟葭的严肃，陆御臣显得随意。 他倚在沙发靠垫中。 第一次看到简明慧就是在酒吧里，她跟这位闺蜜点男模服务，这闺蜜还给她推荐约炮软件。 陆御臣对孟葭印象挺好，毕竟孟葭推荐的是他做的软件。 没有她，他不会以那种方式遇见简明慧。 陆御臣盯着孟葭看了一会儿，似是而非的回答道：“孟小姐，你希望我跟明慧是什么性质的来往？” “简明慧说了，她跟我不熟。我觉得你应该‘相信’她。” “至于她在周家的境况，是她自己要回去的，你替她担心，不是多余吗？” 说完，他笑起来，起身往厨房走：“简明慧不回来，我们先吃？” 孟葭抓了抓身下的坐垫，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她脑中反复着男人的笑容，竟然有种让她毛骨悚然的感觉。 …… 港城。 肖神与宋津正在艺术展厅看画展。 肖神是不喜欢附庸风雅，但不代表他不懂欣赏。 对着眼前的朋克工业风油画，正品味其中奥义，宋津走过来跟着看了会儿。 她不太喜欢这种风格，说：“线条太乱了，想要表达的太多……欸，我看那边的画很好看，你要不要过来欣赏一下？” 她笑得温柔俏皮，手指自然而然地抱住肖神的手臂，柔软胸口有意无意的蹭着。 肖神看了她一眼，淡淡笑笑，不动声色地抽出手臂，抬手叫来艺术经纪人，叫他把那幅朋克工业风油画打包。 宋津撇着嘴唇在一边等候。 忽然，她看到肖神拿着手机出去了。 “欸，肖神……”她跟着追过去，看到男人在夜色下，在跟什么人说着事情。 神色严肃，还似乎动怒了。 过了会儿，肖神进来，宋津迎上来：“什么事啊？我看你好像不太高兴。” 要知道肖神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看什么眼睛都是淡淡的，难得见他动了怒气。 肖神已经恢复一贯的平静，淡然说：“是有些事情，我今晚要回苏城。” 宋津张了张嘴唇，险些破防：“今晚就回去，这么急吗？可是，可是我们还要去拍卖会！” 她又气又失望。 然而肖神已然下了决定，并且不会改变。 当夜，他就坐上飞往苏城的飞机。 苏城传来周家老宅的消息。 “周籍不小心摔倒，保姆诬陷简明慧虐待孩子，周夫人打了简明慧。虽然简明慧给自己做了澄清，但她坚持要求周夫人道歉，跟周夫人又杠上了。” 肖神的手指按着手机，指尖来回摩挲着。 她刚从老爷子那里要来承诺，就这么迫不及待闯祸吗？ 肖神又气又烦躁，扯松了喉间领带。 可分明……简明慧不是第一次被周夫人打，他为何这么烦躁？ 秦岩在一旁觑了觑老板，小声叫来空乘，要了一杯凉茶。 他小心翼翼递过去凉茶：“简明慧应该没什么大事，即使周先生偏帮周夫人，但周夫人理亏，他们应该不会再罚简明慧。” 秦岩这话令肖神恍然明白自己的烦躁从何而来。 简明慧被打，而他不在她身边。 肖神捏了捏手指，很快恢复如常。 他拿着凉茶抿了一口，带了恨铁不成钢的语气：“简明慧太急躁，沉不住气。” 简家只是说答应给她撑腰，没有让她去挑衅周夫人。 秦岩看他一眼，忍不住替明慧说话：“大概是被压抑太久了……” 被压制了五年的人，终于可以直起腰杆子了，可是还没等到抬头挺胸做人，就又迎来了一巴掌。压抑了五年的委屈和愤怒，不得跟火山一样爆发？ 如果是他，他也不愿再受这冤枉气。 顿了顿，秦岩想到了什么，又说：“先生，简明慧刚回苏城，就被人陷害说她打孩子，是不是简家那边往周家泄露消息了？” 打电话只需要几秒钟。 简明慧先在安市停留一天，之后才回苏城。 可是简家那些不愿意看到简明慧如愿的人，不会让她好过的。 只是安排一个保姆搞些事情出来，就可以挑动周夫人和简明慧之间的矛盾，那么接下来，简明慧从周家获取的权职，这场谈判就不会容易。 肖神眯了眯眼睛，眼底划过流光。 他道：“这句话，你回去在简明慧的面前也说一遍。” 秦岩眨了眨眼睛，什么？先生，您为什么不自己在她面前说？ 第64章 上床和爬窗娴熟 明慧对着梳妆镜，看自己那张肿得馒头似的脸。 碰一下就胀疼，嘴唇几乎张不开。 肖神买的药膏还在，她擦了，又捏着化妆棉平静地抹去了。 对着那张肿胀的脸，明慧的眼平静无波，死水一样。 外头传来女佣惊讶的声音：“陆二少，都这么晚了，你怎么又来了？” 明慧去港城的那些天，陆御臣天天来周家看望二老和周籍，好像真的在替周晔尽孝一样。 走廊又传来陆御臣轻快的说话声：“路上看到卖青蛙的，拿来送周籍……你知道的，我一向心好，看不得别人大冷天的挨冻。” “二少，没你这么自夸的。” “欸，没人夸，我还不能自己夸了？小孩儿人呢？” 走廊外，女佣突然变了脸色，讳莫如深。 周老先生发话，在周晔灵堂的事谁都不准多嘴。 女佣假笑一声，说：“夫人在带着小少爷呢，这会儿已经哄睡了吧。你这青蛙……我明天给他。” 陆御臣把一大把青蛙气球递了过去，笑嘻嘻的，再从女佣的手里抽一只气球出来，塞到她的另一只手里：“这个给你。” 女佣红了脸，嗔怪道：“我又不是小孩子，给我干嘛。” “你不是小孩子，可你是女孩子啊。” “讨厌，你赶紧走吧……太晚了，二少，你可真是的，怎么想来就来，都不看看时间的……” 说话声渐渐远去。 明慧收回目光，嘲弄地扯了下唇，牵动伤口，疼得她拧起了眉。 陆御臣居然这么轻易地在周家混开了，而她不但无人搭理，还是人人可欺的那一个。 真够气人的！ 明慧深深吸气，把注意力转回来，想着下一步要怎么破局。 突然，窗边传来嗒嗒声，明慧瞥了一眼，并无异样。 她疑惑可能是树枝刮蹭了玻璃，没再搭理，又传来了嗒嗒声。 再一看，她吓了一跳。 陆御臣不知什么时候坐在窗台，一条长腿支着，姿态肆意风流。 往里瞅着她。 外面还刮着风，也不怕摔下去了。 明慧不得不去开窗，陆御臣侧过身，轻易跳进房间里，动作流畅得像做了无数回。 明慧捂着脸，声音压得低低的：“这么高你也敢爬，不怕摔死你。” 男人嗤笑一声：“才三楼，哪里高了。” 他低头拍了拍手掌上的灰尘。 明慧冷冷瞧着他：“听你的意思，你经常爬女人的窗户？” 她再也不会用“他年纪小”这几个字来忽视眼前男人的言语和行为。 他很成熟，也很风流，会撩女人也会用手段逼迫女人。 上床和爬窗娴熟。 窗户还开着，风往里面吹，把窗帘掀了起来。 陆御臣转身把窗子关上，在明慧不注意时，突然凑到她眼前：“吃醋？” 明慧懒得搭理他，刷一下又把窗户打开了，对着外头冷漠的说：“怎么来的，怎么走。” 陆御臣径直在她的床上坐下，还有闲情逸致抹了一把被套布料，对明慧的驱赶充耳不闻。 明慧气急败坏，没顾得上挡脸，拳头捏在身子两侧，上前冲一步朝他低吼：“你赶紧走！” 那半张肿胀的脸，就这么明晃晃地摆在男人面前。 陆御臣在通江路别墅时，得到线报说简明慧又被周夫人打了。 闹得很僵。 他饭都没吃完就过来了。 其实可以不来的。 简明慧不是他的责任，他只是觉得她有意思，是他在无聊的生活里找的乐子。 可当车子开在马路上，不由自主地就到了周家老宅。 不由自主地上来，想瞧一瞧她又把自己混成什么样的狼狈了。 他想，他应该是想看看简明慧是怎么得罪周夫人的。 她怎么越战越勇。 周夫人那么强悍，小时候都给他留下心理阴影了，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另一个女人，要超越周夫人？ 可是此时，她一边是平常大小的面孔，一边是填塞了包子似的面孔。 那么肿。 清晰的手指印印在上面。 嘴角还裂了，渗出血丝。 难怪她张不开嘴唇说话。 男人的手指轻轻的，温柔地触碰了一下她，轻声问：“疼吗？” 明慧眨了眨眼睛，眼眶泪水险些掉下。 她狠狠侧过脸，把头发拨过来挡住，不让他看。 “不许跟我的朋友说。你也当没见过。” 她没有在微信里跟他说她为什么不去通江路的别墅。 时间这么晚了，她也不相信陆御臣只为给周籍送一把气球就来周家老宅。 她也不想问，陆御臣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来。 她只想他走，不想被人看到她的狼狈，她的自尊又一次被人碾碎。 陆御臣强行将明慧的脑袋掰过来，放在灯光下检查。 看得他心尖尖竟然抽搐了一下。 亲吻她的时候，她的脸是那么柔软，怎么揉捏都觉得舒服。 可现在，他不敢碰一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疼…… 明慧拗不过他，只能别着脑袋让他看着。 看吧，看吧，反正她简明慧的狼狈不是第一次被人看，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她吸了吸鼻子，忍下所有酸楚和狼狈，语气尽量平静：“孟葭……她以前去过别墅，住的习惯。这几天我不过去，你有空就去那儿看看她。她过两天就会回安市的。” “别跟她说。”明慧又强调一遍，“就说我这边有事，走不开，这几天没法陪着她吃喝玩乐。” 陆御臣瞧着她平静得像是没事人的样子，忍不住戳她的脸：“说这么多，不疼了？” 明慧拂开他的手，毫不矫情，也不卖惨，淡然说：“不说就不疼了吗？” “无谓的担心，对我来说不是止痛药。反而让她不痛快。” 说完，她垂下脑袋，心底的酸楚像是泡泡在咕嘟，可还要努力做出成年人的坚强。 过了过情绪，她沉叹一口气，还想再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了。 人在脆弱的时候，最容易攻破心防。有个人关心你，哪怕只是一只小猫小狗，也会忍不住倾诉委屈。 明慧差点就说了，但对着陆御臣的脸，她瘪了瘪嘴唇。 就当脸太疼了，没法说话。 她又忍不住想起了肖神。 这些年，他是最了解她的人。 任何狼狈的时候他都见过。 反而成了明慧可以放心倾诉的对象。 陆御臣看着简明慧在他的面前发呆，那模样太像在思念一个人。 第65章 用高级语言表达喜欢她的男人 “简明慧。”陆御臣叫她，声音是明慧没有发觉的低沉。 “嗯？”明慧抬头看他，神色间还有些刚从怔愣中抽离的茫然。 这更触动了陆御臣的某根神经。 但他面上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只是用认真的语气说：“简明慧，你关机了。” 明慧回头看了眼梳妆台上的手机，陆御臣也看了过去。 手机安安静静的躺着，旁边是一支盖上了盖子的药膏。 陆御臣不动声色的走过去，拿起那支药膏。 是被挤压过的，但看起来用得不多。 简明慧的脸肿成那样，却没使用药膏。 看着像是舍不得用呢…… 男人垂着的睫羽下，漆黑的眼一片沉冷。 他拧开盖子，挤出一点在指尖，揉开了，走到明慧跟前，捏着她的下巴让他抬头，温热的指腹轻柔的擦在她的脸上。 他徐徐说着：“你关机了，我联系不上你，担心你有事，特意来的周家老宅。” “简明慧，我是为了你才这么晚来老宅的。” 他没有说，老宅有他的眼线这件事。 只是让明慧觉得，他真的很关心她。 明慧看着眼前那张肆意张扬的俊脸。那般认真的模样，让人觉得，他满心满眼是她。 男人的目光往上移，跟她的眼眸碰触上，嘴唇缓缓靠近，在她的额头吻了一下，语气又柔又轻，像怕惊着了她：“你的朋友问我，我是不是喜欢你。” “简明慧，你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让人牵肠挂肚的。” 两句话，前言不搭后语，可细细揣摩，指向一个意思：陆御臣喜欢简明慧。 除了孟家，明慧没有被人喜欢过，不管是她的父母，还是兄弟姐妹。 他是除了孟家之外，不嫌弃她，只是关心她的人。 明慧的心脏咚咚跳着，看着这个比她小的男人。 此时此刻，忘记年龄差距，他只是一个温柔照顾她的人。 是会担心她，关心她的人…… 明慧张了张嘴唇，不小心牵动到了唇角的伤，一下子将她从悸动的情绪里抽离出来。 她眨了眨眼，慌乱从他怀里退开，手忙脚乱的整理自己的头发：“你别听她乱说，她就是八卦一下。” 陆御臣一把将她拽回怀里，低头要吻她唇瓣的时候，明慧侧过脑袋，闭着眼身子微微颤抖了起来。 “陆御臣，这里是周家老宅。别给我带来灾难，好吗？” 寒风一阵一阵的吹进来，屋子里的暖气早就跑没了，温度低得很。 也将陆御臣刻意营造出来的暧昧吹得干干净净。 他抬了抬眉梢，轻易就看穿简明慧不肯被他亲吻，不只是因为她害怕。 还因为，她是真的不想跟他接吻。 陆御臣扯了下嘴唇，后退几步，脚跟抵着床沿，顺势坐下来，双掌撑在身后，肆意的瞧着明慧：“她可不像是八卦，很关心你的个人大事呢。” 明慧抿了抿唇：“孟葭以为我们俩有什么，这是你给她造成的错觉。但她确实很关心我，我不想她担心，所以在她的面前，我允许你跟我一起演戏。” 陆御臣无语的哂笑一声，歪着脑袋睨她：“又来了……” 明慧皱了皱眉毛：“什么又来了。” “你这么弱，就别做御姐了，根本不行……换我陆二少保护你，你听我的话？” 明慧想撕碎他邪气的笑。 窗户外传来周管家的声音：“……那好像是少奶奶的房间，你上去看一下，窗子怎么打开了。可别闹出什么事。” 房间里，两人都看了眼窗户，明慧走到窗边，静静往下看着周管家。 “周管家，我只是想透透气，一记耳光而已，还不至于寻死觅活，你想多了。” 周管家瞧着明慧冷傲的模样，讨了个没趣，也没人上楼来敲门检查了。 明慧暗暗松了口气，看着陆御臣：“你不是想在我这里待一晚上吧？” …… 陆御臣走后，明慧的心跳仍然不规律的跳了一会儿。 爱她的人太少太少，她脑中不可避免的又将那两句话回味了一遍。 没有人说过，她不会照顾自己。 别人只会说私生女命好，生来就有个有钱的父亲。 舅舅一家，用简家给的抚养费，拼命对自己家人好，明慧被迫自己照顾自己，让自己吃饱穿暖，不要生病不要受伤。 时间长了，所有人都觉得简明慧很会对自己好。 对自己好，就是会照顾自己。 他说，她让他牵肠挂肚。 明慧心底又小小的悸动了一番。 陆御臣看起来吊儿郎当，是一只恶劣的小狼狗，没想到…… 没想到是用高级语言表达喜欢她……的男人。 但当“高级语言”这几个字在脑中浮现时，她悸动的心脏顷刻便沉静下来了。 她怎么忘记了，陆御臣很会撩女人，甜言蜜语一套一套的，张口就来。 “呼……”明慧鼓起腮帮子吹气，一吹脸就疼。 好像又一巴掌打在脸上，嘲弄她的愚蠢，竟然被一个小男人骗。 她抬手往脸颊扇风，转头看到镜子里的那张脸。 上了药后，馒头脸打了油似的闪光。 明慧默了默，把思绪拽回来，又一次把药膏擦去。 她不打算让这个巴掌印快速消除。 她还要顶着这张肿脸在老宅里晃。 周夫人明着打了她的脸，她便用另一种方式打回她的脸面。 …… 肖神抵达苏城时已是凌晨。 整座城都还在沉睡中，环卫工人睁着朦胧的眼刚出工，在寒风中缩着身子，取来工头送过来的早餐。 肖神的车停靠在马路边上。 环卫工人以为车子里没人，靠着车门吃东西。 秦岩张了张嘴唇，回头对着肖神说：“我让他们去别的地儿吃。” 肖神闭目养神，淡淡的说：“找一家早餐店，让他们进去吃。” 秦岩推开车门下去，那几个环卫工吓了一跳，说着对不起，便去马路边蹲着了。 秦岩联系了一家早餐店，请所有人进去吃饭，自己则拎着一包包子豆浆回到了车上。 “先生，先吃点东西吧。” 肖神看他一眼，拿了一个包子咬一口，一侧腮帮子一鼓一鼓，他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岩小心开口：“这么早就去老宅那边，周老先生和周夫人对简明慧只会更差。我看，还是先回去睡一会儿，下午再去老宅？” 第66章 给了她酒店地址和房间号 他们刚从机场出来。 肖父在肖宅住着，肖神如果这时候回去，肖父定然要问东问西。 虽然肖父早晚会知道，但现在肖神还不想应付父亲的质询。 通平路的公馆距离机场远，而且他平时不怎么住公馆，现在也不太想去那边。 肖神用几个理由让车子停靠在马路边，什么都不做。 他淡淡开口：“谁跟你说，我着急要去周家老宅？” 秦岩扁了扁嘴：“那现在，我们在路边是……？” 难道是监督环卫工打扫大马路吗？ 男人掌心的手机被翻来覆去，他冷声说：“看日出。” 秦岩压低了身子，透过窗玻璃往外看。 在马路上看日出，谁信啊？ 如果不是飞机晚点，如果他们昨晚就回苏城的话，可能老板连夜就去周家老宅了。 只不过半夜去周家，周夫人和周老先生想的就更多了。 冬天太阳起来的晚，天空泛起黛青，秦岩打了个哈欠，不敢再乱说话。 过了片刻，后车座的男人终于开口：“去酒店。” 秦岩即刻把车开走。 酒店内，洗漱过后的肖神穿了一袭睡袍，坐在贵妃榻上，翻动着手机。 他想过简明慧在大马路夜跑马拉松的画面。 早晨的环卫工都很平静，没有聚在一堆议论路边发现女尸的骇闻。 他解锁手机，盯着简明慧的手机号码几秒，电话拨打出去。 …… 明慧在陆御臣走了之后就把手机打开了。 怕他打不通她的电话，半夜又来翻窗户。 明慧翻来覆去，直到凌晨才勉强睡着。 突然被铃声惊醒，她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一摸眼睛，是湿的。 她模糊记得梦里，她一边哭一边跑，抓住明晓菁的衣角问她，她是怎么做母亲的，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保护，骂她自私冷漠。 她说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明晓菁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 明慧记不清梦里的明晓菁又对她说了什么。 手机铃声一直在响着，她沉了一口气，把手机抓过来，看见来电显示时，她怔愣了几秒，然后才按下接听键。 她也不开口，只是将手机贴在耳边。 那边也不说话，就这么保持着通话状态的沉默。 明慧的呼吸渐渐急促，带出了鼻音，一行眼泪又滑下来了。 她另一只手用力揉眼睛，像是要把眼泪都揉回去，死死地压着心底的难过。 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传过来：“听说你又挨打了？” 明慧几个深呼吸，终于把情绪控制住了，她用平静的语气说：“肖先生消息灵通，这么快就知道了。” 又是一阵沉默，过了片刻，肖神把电话挂了。 明慧觉得，他们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了。 肖神只是负责照看她的人，他得到消息，打电话来问一声，表示他已经知晓情况，这就够了。 况且，他人还在港城，陪着宋津吃喝玩乐，除了打电话之外，还能做什么呢？ 他哪有闲功夫来管她。 明慧更难过了，恼恨地把手机塞回枕头底下。 她气肖神在不能安慰她的时候，还要打一个电话过来勾起她的伤心。 微信响了一声。 她抹着眼泪，再掏出来看。 肖神发过来酒店地址，以及房间号。 明慧怔了怔，擦拭模糊的眼睛，待看清楚，确认无误后，心脏不规律地跳了起来。 他是什么意思？ …… 不管肖神是什么意思，在周家的佣人跟主子们都还没起床时，明慧一个人出门了。 天色微微亮，她打了一辆车，直抵酒店。 她敲响了房门，心跳比看到那条微信时跳得更快了。 房门打开，她与肖神四目相对，望着那张清冷俊逸的脸庞，他仍是毫无波澜，却莫名地抚平她的伤痛。 好像那是一片柔软的云，包裹着她，让她什么都不要想，让她安心。 可是，心里的委屈也在层层叠叠翻涌。 眼睛抑制不住地红了起来。 明慧扑进他的怀里，抱着他的腰哭尽委屈难受。 男人由她抱着，沉默地看着已经闭合的电梯门。 过了好一会儿，等她哭得不那么厉害了，他抱起她，回到室内，将她放在沙发上，随后拿起茶几上的药膏擦在她的脸上。 明慧的脸比昨夜更肿，原本清晰的五指印也已经连成一片。 她睡不着，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脸部肿胀的难受。 “上一次留给你的药膏没擦吗？” 明慧感受着男人指尖的温热，指腹薄茧与皮肤摩擦，脸颊微微刺痛。但她没有躲，只是定定的看着男人平静的脸。 “你把我叫过来，就是给我擦药吗？” 肖神擦完药膏，抽了张纸巾擦拭干净手指的残留物，冷漠的脸如冰冷利剑一样。 无声的指责更让人害怕。 明慧抽了抽鼻子：“她冤枉我，我没有错，只是要她一声道歉，这很难吗？” “就算她是周夫人，做错事就不应该对别人道歉吗？” “她……” “简明慧。”肖神冷淡开口，掀起眼皮，淡漠严肃的眼神让明慧呼吸微微一顿，止住接下来要说的话。 明慧咬着唇，安静看他，可是眼神依然是倔强的。 肖神叹了口气：“你是要来了简家对你的撑腰，可是简家还没有和周家谈判。你现在的处境，跟去港城之前，没什么区别。” “本来，你澄清自己没有打孩子，你已经做好了你该做的事情。跟周夫人要道歉，会让你接下来的路，变得更难走。” “你是要把自己开拓出来的路，再给堵上吗？” 明慧的目光晃了晃，心里的不甘、委屈、愤怒在他的几句话中动摇。 她张了张嘴唇，肩膀微微垂着，无力说道：“我知道……可是如果连一声最简单的道歉都要不到的话，那简家和周家所谓的谈话，你们要怎么说服周家人，让他们尊重我？” “你认为道歉是最简单的？”肖神的眼底露出几分嘲讽，“我记得你在老爷子面前比喻，周家是王朝，周先生和周夫人是皇帝和皇后。” “简明慧，你有听说过帝后认错的吗？” 对上位者来说，施舍怜悯容易，可让他们给碾压在脚底的人道歉，这件事本身就是给他们的羞辱。 他以为简明慧在这个圈子里生活久了，早已明白这潜规则。 明慧攥了攥拳头，过了半晌她说：“可他们不是皇帝和皇后。” “我想要获得的尊重，就从她给我道歉开始！” 她义愤填膺，拒不认错。 肖神皱起了好看的浓眉：“你只是在意气用事。” 明慧抿了抿唇，不想再跟他争论，她转移话题：“你怎么回来了，因为我吗？” 第67章 一只只青蛙飘在半空中，一片绿色 话音落下，她就后悔了。 也不知道在后悔什么，就是觉得不该问。 她垂下眼皮，手指无意识地掐着身下的坐垫。 不看他的脸，脑中却渐渐浮起上一次，他们在酒店。 在港城的酒店…… 明慧顿觉口干舌燥，又觉得尴尬难堪和羞耻。满脑子都是她意乱情迷时，他的冷静退场。 她不安地动了动身子，咽下一口唾沫，她狼狈道：“天亮了，我该回去了。” 她说完就起身。 肖神没拦着她，明慧一路畅通走到了房门口。 手指搭在门把的时候，明慧反应过来，她真正在后悔的是什么。 她在害怕他的回答。 在港城那一晚，他们便是要各走各路了。 他不要她。 明慧垂着脑袋，低声说：“肖神，下次如果你要见我，不要约在酒店。我不想有什么误会。” 咔嗒一声轻响，她拧下门把。 在她用力打开门时，门板被人按了回去，明慧一惊，这才发现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到了她的身后。 她卡在他坚硬的身体和更坚硬的门板之间，鼻息间全是他身上的味道。 除了清洌的雪山松香，没有烟味，没有酒味，干净的没有其他。 明慧甚至觉得，她不该抹护肤品，干扰他身上那股纯净好闻的味道。 她在狭小逼仄的空间转过身，仰起头看他，心脏咚咚跳着，那么大声音，她仿佛感觉震动了她的耳膜。 男人垂着眼，低敛的睫毛下，那眼睛像星空下的寒潭，既是幽深，又似浮着一层浅浅薄雾，让人看不清。 “我是因为你回来的。” 他低沉的嗓音激荡着明慧的心弦，明慧眼眸蓦然瞠大，呆呆地看着他。 心底里像是放了一束烟花。 却在他的下一句时，那点燃的引线泼上了一盆冷水。 他说：“你得罪了周夫人，如果我不回来处理，也是简行章来。” “简行章跟周家的关系不如我跟周家的关系亲近。如果他来处理，你想要争取的效果只会减半。他不会把你的利益看得太重。” 简单来说，简行章根本就不在乎明慧在周家的境况。他只需要她安分待着就行。 而且，简明慧从老爷子那里讨来的“撑腰”，对他而言只是麻烦，平白多了一件事。 明慧看着男人清冷的面孔，冷漠而理性地回答，可是他们的身体却几乎贴在一块儿。 他穿着浴袍，v形领子下，他胸口的皮肤打了一层阴影。 阴影下的白光，引人往里窥探抚摸的欲望。 而明慧的鼻尖几乎就贴着他的这片皮肤。 他的体温，清洌的气味，隔着空气传递到她的脸上，鼻尖。 明慧的呼吸渐渐不稳。 她只是个二十七岁的，有过不成熟男女经验的，成年女性。 别人有的欲望，她也有，她经不起这样的诱惑。 明慧撇开脑袋，在狭小的缝隙张嘴，用口呼吸，压下身体的躁动后，她跟他一样，平静说道：“你来处理我的事……呵呵，好像你会把我的利益看得重要似的。” 她嘲弄地笑了笑，抬手推开他的身体。 她想回去给周夫人低头，认错。 肖神顺势握住她手臂，往前一步，两人的距离贴得比刚才更近，更暧昧。 “你的利益，对我来说是不值一提。但我还愿意管你，争取你的利益，你说我跟行章的区别在哪里？” 他的拇指若有似无的摩挲她的手臂。 布料贴着肌肤摩擦，酥酥痒痒，痒得明慧的心又痒了。 她忍不住闭上眼，一半心思在那一块肌肤的感受上，一半心思在想，肖神和简行章的区别。 简行章只是跟她有一半血缘关系的兄妹，但他从没把她当成是妹妹，她跟其他为简家服务的公关没什么区别。 而肖神……肖神，是她百般诱惑，发生过肌肤关系的男人。 即便没有发生过事实关系，可也算那么多女人里，唯一跟他亲近过的女人。 男人对于亲近的女人，总是有一份特别的。 呵，她这些年的诱惑，也不算白费。 明慧睁开眼睛，眼眸不再平静如死水，那漆黑的瞳孔仿佛开出了妖艳的摄魂花，勾魂摄魄。 睫羽缓缓垂下，眼尾凝着风情，看着眼前那片肌理分明的胸膛。 然后脑袋轻轻靠近，在他的胸口印上一吻。 如蜻蜓点水，却也清晰感觉到他肌肉绷紧了起来。 明慧没有抬头看他，手指轻轻擦拭她落下的唇印，低声说：“我脸伤了，不好看。我便吻你这里……肖神，别不管我。” 她低声下气，心里悲哀着。 她也想像简芳菲一样，盛气凌人，娇蛮任性。 可是命不一样。 没有人疼她护她。如果连肖神这个靠山也走远了，她以后的路走不好。 她一寸寸亲吻他的胸口，终是低了头，默认了，他们将有的新关系。 他是肖神，有女朋友了。 她是小周太太，也是寡妇，周籍的妈。 而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她是他的情人。 并且，没有语言认证，谁也没有求着谁，谁也没有强迫谁，只是无声的，心神领会。 …… 明慧离开酒店，回到周家老宅时，老宅内的人都已经活动开了。 周夫人亲自喂孩子，周老先生在吃早餐看晨间新闻。 明慧经过院子里，周管家正在指挥园丁修剪花树，看见她，问：“少奶奶，你一早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昨晚回阆园了。” 阆园就是明慧和周晔的婚房。 明慧转过身，她肿胀的半张脸明晃晃地呈现在周管家的面前。 她淡声说：“睡不着，跑了半夜的马拉松。周管家还有别的要问的吗？” 管家瞧着那张肿脸，眼角抽了抽，竟一时不知道回什么，瘪了瘪嘴，回头指挥园丁的嗓门更大声了：“这枝杈都已经枯死了，你看不到吗，剪了……” 明慧冷冷地扯了下嘴唇，转头继续往前走。 她不抹药膏，也不打算去哪里躲起来，就要让所有人看着，周夫人蛮横霸道的证据。 她径直回房间，洗了个澡就睡下了。 中间女佣送早餐来，看她睡着，没敢叫醒她，把早餐留下了。 明慧一直睡到中午才起来。 客厅传来小孩子的笑声，明慧下楼时，看见客厅的家具桌腿都绑着青蛙气球。 那一只只青蛙飘在半空中，一片绿色。 第68章 洗手，没看见吗? 明慧恍然想起来，是昨夜陆御臣送来的青蛙气球。 但此时看着这一片绿色天花板，她莫名觉得讽刺。 又觉得痛快。 刚想到陆御臣，她好像又听到他的声音了？ 明慧疑惑自己没睡好出现幻听，再一看，花园里，周籍骑在他的脖子上，伸长了小手去抓树上的猫尾巴。 那黑猫嗖一下收起尾巴，甩了甩，往更高处爬了几步，蹲下来，居高临下地睥睨人类。 周籍抓不到猫，瘪了瘪嘴，霸道地指着猫，奶声奶气地命令：“下来！” 陆御臣抬头往上瞥小家伙，怂恿他：“要不要你也爬树上去。” “去抓它。” 小家伙紧紧扒着陆御臣不肯松手，又心动那只猫，仰着小脑袋继续命令：“你快点下来！我打你！” 一旁负责看着的女佣吓得连忙把孩子抱回来：“二少，你怎么能瞎胡闹，周夫人知道了，肯定不让你来了。” 陆御臣啧一声，说她胆小，回头瞥见简明慧站在落地窗前看着他们。 他朝屋子里走，径直走到茶几旁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们说你在睡觉，这是睡醒了？” 有其他人在，明慧高冷地“嗯”了一声。 这时候已经过了午餐时间，明慧让人给她煮一碗面。 陆御臣也做出不知道简明慧被打的样子，盯着她的脸，问：“你的脸怎么了？” 女佣不知所措，突然开口：“周夫人正在面试新保姆。” 明慧看她一眼，捏了一颗葡萄放到唇边，发现嘴张不开，把葡萄扔到垃圾桶里，淡淡说：“牙疼。” 陆御臣问：“长智齿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上火了而已。” 面煮好了，明慧去厨房吃。 不知道厨娘是不是周夫人的马屁精，帮她来折磨她的，面条煮得很硬，明慧吃了一口，咀嚼多次才能把面条嚼碎。 这加重了她脸部的疼痛感。 她把剩下的面条倒回锅里。 本来面是面，浇头是浇头，被她煮成一锅烂糊面，青菜也煮黄了。 她面无表情地盛回碗里，小口吃着。 厨房门打开，陆御臣混进来，看一眼她的面条，皱了皱眉毛：“不是给你上药了，怎么看着比昨天还肿。” 明慧说：“我又给自己打了一巴掌，你信吗？” 陆御臣舌尖抵着牙槽，笑得邪气，眼睛却亮晶晶的：“如果是你的话，我信的。” 为了在周家这么压抑的地方喘一口气，她做出什么事情，他都不意外。 毕竟他们认识，不就是在酒店的床上吗？ 明慧横了他一眼：“你又来干什么。” 陆御臣：“来关心你。” 他似乎完全进入了角色，一脸温柔。 明慧吃软不吃硬，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她又吃了几口面。 面实在难吃，她吃一口，歇一歇。 陆御臣突然说：“你朋友妈妈做的红烧肉很好吃，你会做吗？” 明慧想到孟妈专程送到高铁站的那锅肉，还有密封袋子里的筒肠，想念那口好味道，口水在肆意分泌。 她讪讪垂下眸子：“我不会做饭。” 小时候在外婆家，她个子还没灶头高，他们就逼着她学做饭。 她垫着板凳煎鸡蛋，油花四溅，脸被烫了几个泡，他们随便用酱油往她脸上一抹，说女孩子不用那么娇气。早点学会做家务，不要当懒姑娘。他们养着她，要懂得感恩。 那时候明慧只希望他们能喜欢她，对她好一些，怕烫伤也努力学着做饭。 十岁时，她就已经能做一家人的饭。 但她去了港城之后，她的想法就变了。 她不嫉妒表哥不用做饭洗衣服，她不是舅舅家的孩子。可她的父母住着那么大的豪宅，有数不清的佣人伺候他们。 每一个跟她有血缘关系的，一个个金尊玉贵，过得舒心无比。 为什么只有她要做那么多活儿？ 从港城回来，明慧拒绝做饭洗衣服，她说她要好好学习。她顶嘴说，港城养她的钱，都被他们用光了，那些钱是她的。 她还说，她跟港城那边告状了，他们虐待她。 舅舅一家害怕了，恨她，又忌惮港城那边不再给钱，没再逼她。 明慧的厨艺就此止步。 她垂着眼皮，把碗里几根面条拨来拨去。 她吃得慢，面条发胀，好像怎么都吃不完。 陆御臣说：“我会做饭。” 说着，他伸手把她的面碗拿过来，倒了。 碗放在水槽里，他挽起衣袖，像模像样地洗锅，倒水放燃气灶上面煮，洗菜的同时热另一口锅。 丝毫没让明慧动一下手的意思。 不一会儿，他就做出来一碗西红柿鸡蛋面。 西红柿软烂，鸡蛋软嫩，番茄汁酸甜开胃，适合现在的明慧。 他还加了两片三文鱼，和几根碧绿鲜嫩的芦笋。 “我是不是第一个给你做饭的男人？”此刻的陆御臣，像想要得到夸奖的小奶狗。 明慧不想亏待自己。 她只吃面，不回答。 陆御臣看她一口接一口吃得认真，翘了翘唇角。 没有人能逃过他的厨艺。 “简明慧，我以后每天给你做饭，好不好？” 明慧抬头看他。 “每天？”她笑，一咧唇，脸又疼起来，收敛了笑容便一脸轻淡，她说，“这是在周家老宅，你有这个本事吗？” 陆御臣双臂撑着身后的流理台，肆意飞扬的笑让人觉得这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忽然，他的目光顿了顿，盯着明慧的唇，然后直起身子走到她跟前，拇指轻轻划过她的唇角。 温热的触觉一划而过，暧昧又禁忌，明慧的心尖却颤抖了下。 她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她像一只偷腥了的猫，怕被人闻到味道，往后退一步，皱眉呵斥：“别动手动脚的！” 陆御臣却竖着拇指让她看。 只见圆圆的粉色指腹中间，带了一撇油色，还有一片细小葱花。 明慧下意识地伸出舌尖舔了下嘴角。 陆御臣的笑无辜又耐人寻味，让她恼火。 气得她端着碗出去了。 陆御臣瞧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觉得一次次拆台假御姐的强势，特别有意思。 低头捻一下拇指，那一片油花在指腹间揉开，两根手指都沾上了粘腻。 清水是洗不掉的。 男人的瞳仁暗沉，思索着什么。 “你是谁？你怎么在我家的厨房？”厨房门口，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站着，好奇又防备地盯着里面的男人。 陆御臣一眼就认出来这姑娘是周家二叔的小女儿，周彩霓。 他转身打开水龙头清洗，打了肥皂，搓揉出泡沫，漫不经心地说：“洗手，没看见吗？” 第69章 简明慧打电话求救 周彩霓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忽视过，她勃然大怒，冲进来问：“我问你是谁，你回答我这个干什么！” 陆御臣冲洗干净泡沫，甩了甩手。 水珠飞溅，洒到了周彩霓的脸上。 她撒了一脸的水，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你！你给我等着！” 她冲过去打开水龙头，盛了一盆水就往陆御臣的身上泼。 厨房里顷刻闹得一片狼藉。 厨娘回来，发现厨房一片湿哒哒的。 周二小姐在跟男人打水仗！ 厨娘只在后厨工作，没见过陆御臣，把他当成周二小姐带来的男人。 不一会儿，事情就闹到了周夫人的面前。 明慧跟周夫人的矛盾还未解开，可她毕竟是少奶奶，家里闹出了动静，不能完全不闻不问，便也出现在了客厅里。 客厅里的青蛙气球还在半空飘着，显得眼下的气氛不那么严肃正经。 她往上翻着眼睛，瞧着那几颗气球，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周夫人严厉地训斥周彩霓，把她都骂哭了，小姑娘委屈的掉眼泪，抱着她的手臂撒娇认错：“大伯母，对不起嘛，我真的不知道他是我们家的客人……” 这撒娇劲儿，又软又萌，娇滴滴的，比当年的简芳菲还会。 明慧想，她怎么就没学会撒娇认错。 不过一想到她对着周夫人那样撒娇，她自己都吓出一身鸡皮疙瘩。 明慧抖了抖身子，周夫人和周彩霓都看了过来，周彩霓的眼底划过不屑。 明慧垂下眼睛，专注在剥自己的手指头这件事上。 周管家进来，对周夫人说：“肖神来了。” 明慧的手指顿了顿，心脏咚咚跳起来，指甲掐着一片皮。她未抬眼，只是竖起了耳朵，感受周围气氛的变化。 周夫人叹了口气，让女佣先带周彩霓去换衣服，又对着周管家吩咐，让他暂时换上周晔的衣服。 不一会儿，肖神来了。 他一身深蓝色西服，面容依然是一派平静祥和。 明慧偷偷觑他，脑中蓦然浮现孟葭对某些男人的评价：表面看起来禁欲男神，私底下闷骚玩花样。 想到在酒店里，他穿着v领睡袍，有多放纵，此刻他穿着西装三件套，脖子上系着领带，有多斯文高冷，就觉得他很割裂。 耳边传来他沉稳的打招呼声：“周夫人。” 周夫人点点头，示意他请坐，开口道：“听你父亲说，你去港城了，跟宋小姐玩得开心吗？” 肖神微微蹙了蹙眉毛。 父亲好像在迫不及待地宣告宋津的身份。 肖神平静以待：“跟往年一样，只是去给简老爷子庆生。” 周夫人淡然扯了抹笑容：“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跟简家的关系还那么亲密。” 她的笑容褪去，平静中透着尖锐，“不过你应该是才刚回来吧？” “一回来，就来我们家。好像我们周家有什么着急事似的。” “肖神，这里是周家老宅。” 周夫人意味深长，暗暗敲打肖神，虽然他受人所托，可简明慧是周家的媳妇，不管她出什么事儿，都是周家的私事。 明慧暗暗地攥紧了手指，用余光瞧着肖神。 肖神轻轻扯了下唇角，大大方方地看了眼明慧，说：“简明慧打电话求救，说夫人打了她。这本来不是件大事，确实不值得我来一趟，但这次去简家，老爷子的态度发生了些变化。” 周夫人听说提到了简万德，呼吸微微抽细，她挤出笑：“什么变化？” 说罢，刻毒的剜了一眼简明慧。 简明慧像是没感觉到她的眼神，兀自垂着眼皮，一派沉静。 只是她高高肿起来的脸分外刺眼，周夫人看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心虚着什么。 她提高了嗓音，姿态一如既往地高贵：“简明慧从小就没在简家长大，没人教她礼仪规矩。可是她进了我们周家的门，我只能受累，替简家教她规矩。” 把自己的错撇得干净，反而是明慧不懂礼仪，是简家不会教育女儿。 这话一出来，不管简家的态度怎么变化，简明慧都是错的。 明慧的指甲掐进掌心，恨极了。 肖神默了默，半垂着眼，平静说道：“周夫人教她正当规矩，我自然不应该说什么。只是，如果是仗着身份辈分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夫人，这种事情传出去，对周家是什么影响，你想过吗？” 他语气平淡，气势也不算威严，却震得周夫人心神晃动。 她眼睛一颤：“肖神！” 肖神静静地看向她：“夫人，周晔去世，周家正是人心浮动的时候。简明慧在周晔葬礼上的态度，那么多人都看见了。” “在简家的劝说下，简明慧同情怜悯周籍，态度有所松动，同意留在周家。” “可是夫人这态度，这雷霆手段，她怎么心甘情愿留下。将来如果做出什么违背夫人心意的事，夫人是要打死她吗？ “如果她宁愿不要周家给的富贵也要走，外人也只会同情她，说夫人过于严苛，她是被迫逃离。” 说过于严苛，已经是婉转的说法了。外界只会说周家的老巫婆虐待儿媳，那些人的嘴可不会留情面。 周夫人的胸膛一鼓一鼓的，又气又怒。 她被肖神说动了，可又不愿意承认她的错，脸色极为难看。 而明慧耷拉着眼皮，缩着肩膀，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再加上她那张红肿不堪的脸……她顶着那张脸门内走门外晃，任谁看了都知道她被打了。 更坐实了周晔死后，周夫人性情暴虐，随意打骂自己的儿媳，令人不堪忍受。 周夫人咬牙切齿，唇膏印在牙齿上，更显狰狞：“你是来劝我跟她道歉的？” 肖神淡漠地说：“你看到了，没有道歉，她不肯上药。她这张脸，如果不上药还要肿几天，难道夫人要把她关起来，直到她脸消肿的那天？” 周夫人倒是想这么做，可是简明慧一大早就出门，也不知道她去过哪些地方见了什么人，这时候再把她关起来，已经晚了。 周夫人额头的青筋突突地跳着，死死盯着明慧，越看越火，越火越盯着她。 如果眼睛真有激光能力，此刻的简明慧大概已经灰飞烟灭了一百次。 她克制着就快溢出的怒火，扭头看向肖神，从齿缝里挤出字：“你刚才说简老爷子的态度变了，什么变了？” 简明慧只是去了一趟港城，她买的那些礼物她看过，只是很普通的东西。 简万德竟然不嫌她带丧去给他庆生？ 是年老昏聩了，还是觉得活得太久，不介意。 第70章 周夫人骑虎难下 肖神道：“老爷子说，感念简明慧这么多年为简家做出的贡献，也为了简明慧以后的生活过得安稳，他要给简明慧撑一撑腰。” 肖神本可以说得婉转一些，只是对着盛怒中的周夫人，必须把话挑明，说明白了，免得她“会错意思”。 周夫人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盯着简明慧。 她去港城，给老爷子下降头了？ 简家那么嫌弃简明慧，不允许她回港城，这一次，竟然……竟然放出这种话了？ “肖神，你……”她短促地笑一声，依然是不相信，指着简明慧说，“你是相信她这副可怜相，故意编的吗？” 肖神没有理会周夫人的质疑，平静地掸了掸裤腿上不存在的灰尘，换了个松弛一些的坐姿。 他的后背倚进沙发靠背，淡漠地看了一眼简明慧，以第三人的口吻平静转述：“老爷子还说了，简明慧既然是周家的媳妇，也希望周夫人真心把她当成自己家人看待。” “她既然是周籍的母亲，就应该给她做母亲的尊重。” “夫人如果要再教她规矩，还是用平和一些的方式更好。” 最后一句话，是肖神自己说的，语气微微加重。 周夫人的呼吸沉重，胸口一起一伏，好半天没再开口说话，也没再看简明慧一眼。 显然是在消化这几句话。 这时候，陆御臣穿着周晔的衣服出来。 肖神一眼看到他，微微怔愣几秒。 那是周晔上大学时期的衣服，休闲，潮。 陆御臣的气质跟周晔不像，长相也不一样，可他穿着周晔的衣服，那一瞬，竟然好像看到了二十出头的周晔，让人恍惚。 周夫人更是看愣了，一时忘记了生气。 她好像看到儿子又活了过来，脱口而出：“周晔……” 陆御臣整理衣角，对周夫人笑着：“夫人，我是陆御臣。不过想不到晔哥的衣服我能还能穿。” 周夫人的眼睛瞬间没了光彩，眼角微微湿润，随口搭了一句：“嗯，他从小到大的衣服我全都留着……” 陆御臣走到周夫人和简明慧之间的沙发坐下来，好像刚发现肖神的存在：“哟，肖神哥神龙见首不见尾，怎么突然冒出来了。” 以前，肖神完全可以无视陆御臣，可是此刻，他看着穿着周晔衣服的陆御臣……他就坐在简明慧的旁边，好像周晔跟简明慧坐在一起。 男人缓缓卷起手指，漆黑的眼睛，似潭水深处暗涌翻滚。 “陆御臣，你来周家似乎过于勤快。” 陆御臣笑嘻嘻的，倾身拿起桌上的茶杯，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我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当然是说到做到。我说过要替晔哥照顾尽孝。”陆御臣的笑像骄阳，像极了二十岁的周晔。他喝一口茶水，看向周夫人，“夫人，您不会烦我了吧？” 明慧看着周夫人对陆御臣的态度，私心里也是十分疑惑。 在周晔的葬礼上，陆御臣把她带走，周家肯定是对他十分不满，以周夫人的脾气，陆御臣只会吃闭门羹。 可是听陆御臣的意思，他天天来周家老宅，不但陪周夫人喝茶聊天，还陪周籍玩乐。 不过明慧见识过陆御臣怎么哄女佣，相信他哄的周夫人不计前嫌，一点儿都不是问题。 周夫人笑了笑，眼睛里竟然露出了慈爱。她悲伤道：“五年前，周晔就去了夏威夷，不肯回来。我只当没了他这个儿子，却没想到他再也回不来了。” “这些天，我每天都在想他，浑浑噩噩的，脾气也不好。幸好你来陪我，我怎么会烦你。” 陆御臣得意的瞥一眼肖神，低头喝茶。 肖神的唇抿着，那扁形像极了柳树叶。 周彩霓洗了个热水澡，又仔细化了妆才出来。 女佣拿了明慧的衣服给她穿，周彩霓不满意，觉得太素，裙子太长，不能衬托她修长的美腿。 不过在挑剔的话出口之前，她先听到了陆御臣的话。 周彩霓张口道：“大伯母，他说他是周晔哥哥的朋友，就可以随便进出周家了吗？” “周家还有简明慧呢。她一个寡妇，外面男人进进出出的，别人要怎么想。” 她挨着周夫人坐下，不满地扫了眼陆御臣。 周夫人脸上的笑敛了起来，又想起陆御臣擅自带走简明慧那件事。 气氛突然变化。 窗外的风吹进来，客厅上空的青蛙气球轻轻晃动，周夫人看了眼，脸色变得难看。 周彩霓快人快语，可这话钻到她的心里去了。 如今再一看那青蛙气球，不再是童趣，而是飘在周家上空的绿云。 连陆御臣身上穿着的周晔的衣服，都想叫他换下来。 周夫人让人把那些气球全部收起来，不许再挂出来。 明慧瞧着她阴沉沉的脸色。 如果不是陆御臣和周彩霓接连出来打岔，她这声道歉就又要混过去了吧？ 明慧低垂着眉眼，低声说：“夫人，趁着人都在，我想听到你的那声道歉。” “简明慧！”周夫人额头的青筋又跳了起来，“这事情你过不去了，是吧！” 明慧抿紧了唇瓣，执拗着。 是的，没有道歉，就过不去！ 气球用胶布贴在桌腿，沙发，墙面上，数量太多，好几个佣人在干活。 空气中只有撕扯胶布的声音，气球排气的声音。 佣人们大气都不敢喘，没有夫人的吩咐，他们也不敢停下来。 周夫人看一眼那些人，镶嵌宝石的戒指箍着指骨，因为她用力而更紧地嵌在肉里。 她后悔不该这个时候叫人来收拾这些气球，让人来看她的笑话。 周夫人骑虎难下，明慧却很乐意，越多人在越好。 因为周夫人扇她耳光的时候，人比现在更多。 此刻能言会道，擅长哄人的陆御臣闭口不言，只是垂着眼皮研究地板上的花纹。 周彩霓不明所以，却十分维护周夫人，她微微抬着下巴，和周家人一样高傲的眼神瞧着明慧：“我大伯母为什么要跟你道歉，笑死人。” “简明慧，你去照照镜子吧。那么丑的脸也敢拿出来见人，吓到大伯母和我了，你该给我们道歉才对。” 明慧缓缓抬起眼睫，静静看着周彩霓，说：“吓到你，我跟你道歉。但我变成这个样子，是夫人打出来的。” “夫人说周家重规矩，有教养。周彩霓，你也是周家人，肯定是受了很多很好的教育，精心培养着。那么你说，她该不该给我道歉呢？” 第71章 她不明白她有多大的吸引力 周彩霓张了张嘴唇，回头看了眼周夫人。 她只是想帮大伯母，但是……但是大伯母又不是第一次打简明慧了。她当着外人的面，逼大伯母给她道歉，太不懂事了。 “简明慧，你目无尊长！” 周彩霓的嗓音脆生生的，充满娇气，却泾渭分明的显示出了周家人的傲慢。 “大伯母教训你，你还敢说委屈？肯定是你做错了，夫人才会教训你的。” 明慧摊开了攥紧了的手掌。 她握了太长时间，掌心里都扎出指甲印子了。 “周彩霓，如果按周家的辈分，我是你的嫂子，对吗？” 周彩霓没见过这么硬气的简明慧，印象中，她毫无存在感，是被人欺负了，也不能反抗的低等人。 但周彩霓毕竟年纪小，对着气势见长的明慧，她竟然瑟缩了下。 明慧缓缓抚着那只摊开的手掌，沉缓地说道：“你刚才说……目无尊长？那么你对我的态度，是不是也叫目无尊长，如果我这一巴掌甩在你的脸上，你肯认吗？” “你，你敢！”周彩霓往周夫人的身边倚过去，本能地找庇护。 明慧冷笑：“看来你也没有教养，该打！” 肖神冷眼旁观，没有出声。 陆御臣也在一旁看戏，甚至希望简明慧真的发威，叫他看看真御姐的霸气。 周夫人气得呼吸都不畅了。 可她也清楚，如果简明慧这一巴掌打在周彩霓的脸上，会造成什么后果。 周彩霓是她的侄女，她在这里挨了简明慧的打，二房那边没法交代。 “砰”的一声，周夫人拍了桌子：“简明慧，你还敢在我的面前耍威风了！” 肖神淡漠的眸子看过来。 那双漆黑的眼睛毫无温度，棱角分明的脸没有任何波澜，却是不怒自威。 他用眼神提醒她，简明慧跟以前不一样了。 随着简家对简明慧态度的转变，肖神对待周家人的气势似乎也有了变化，变得冷冽，也不再收敛身上的气势。 周夫人的瞳孔微微缩了下，再一看那些停下动作，呆呆看着她的佣人们，她一声厉喝：“全部都下去！” 那些人赶紧走，凌乱放在地上的气球也顾不上收拾，客厅一下子就空了下来。 周夫人死死盯着简明慧，她那坚硬的眼神在说着： 不道歉，她就不过去，就要跟她死磕到底！ “对不起！行了吧！” 周夫人恶狠狠地说完，拂袖而去。 走得太生气，没留意脚下，踩爆了一颗气球。 好在那气球放了一部分气，发出的爆裂声不是很响，但也是吓到了周夫人。 她更恼恨了。 偏那气球黏在了周夫人的高跟鞋底下，周夫人想甩都甩不掉，只能踩着那气球走。 “大伯母……”周彩霓精得很，一看情形不对，连忙跟着周夫人走，绝不给简明慧收拾她的机会。 明慧看着高高在上的周夫人那么狼狈，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竟然有在周家老宅笑出声的一天。 …… 简明慧得到了周夫人的道歉，目的达成，自然没必要再住在周家老宅，再跟周夫人起冲突。 通江路的别墅，孟葭还住在里面，她的脸还没消肿，不想被她看见。 而且，简行章来苏城和周家再行商议过后，明慧是周籍母亲的这个身份就定下了。她这边也要先拿出态度，便又回到了跟周晔的婚房。 阆园很长时间没回来住了。 明慧看着墙上挂着的，她跟周晔的结婚照。 那张在民政局拍的双人照片，放大后，就成了他们的结婚照。 她穿着白衬衣，周晔穿着的是西服，两个人木楞愣的，眼睛里毫无喜庆。 明慧深吸口气，移开目光。 肖神进来，看了会儿照片，脑中蓦然浮现穿着周晔衣服的陆御臣。 他的脸竟然取代了墙上周晔的脸，跟简明慧并排在一块儿。 他冷冷开口：“这张照片，不摘下来吗？” 明慧说：“既然是周籍的母亲了，以后他肯定也要来这里。撤了他的照片不合适。” 况且，她小周太太的身份没变，把她和周晔的结婚照摘下来，倒显得她怨恨这桩婚姻了。 周夫人肯定又要借题发挥，找她的麻烦。 肖神看她一眼，不再提照片的事，转而说道：“陆御臣，跟你走得很近。” 早晨明慧跟肖神“酒店私会”时，没跟他提起陆御臣半夜翻她窗户的事。 更没必要说，陆御臣频繁出现在周家老宅，醉翁之意不在于讨好周夫人，而是她。 但明慧不想让肖神好过，她捏着药膏递到男人的面前，把半张脸也递过去：“你是在吃他的醋吗？” 肖神睇她一眼：“自己擦。” 明慧稀奇，不把情绪放在脸上的男人竟然这么直白的表达了生气。 她缓慢的旋开帽盖，白色药膏点在脸上。 一点一点，像在馒头上撒了几粒白芝麻。 她没有推揉开，就那么放着，在他面前晃着。 她说：“周彩霓跟周夫人的关系以前没那么亲近，现在怎么一口一个大伯母，亲得好像要做她女儿了。” 肖神看她那张馒头芝麻脸实在碍眼，一把将她按在腿上。 简明慧吓了一跳，实在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一次。 好像她默认做他的情人，他便放开了，不再约束他自己。 她定定看着他的脸，他的注意力却只是在她脸上的伤上面。 明慧还是不太适应这种变化，轻轻挣了下，被男人按住了腰：“别乱动。” 明慧的臀压着他的腿骨。 她不明白她丰润的臀对男人有多大的吸引力，会引起什么东西的变化。 男人呼吸两次，平静说道：“周晔死了，周家人心浮动。你要做周籍的母亲，对那些人有影响，但现在的影响等同于无。” “最近周显仁经常让他的女儿来陪周夫人，名义上是缓解她的情绪，真正的目的在于讨好周夫人。” 大房夫人开心了，给几家公司看管，能从大房手里多掏一点是一点。 明慧眼珠子动了动，想摆一个娇媚的笑，但她现在这副样子，实在是做不起。 好在她有一双媚眼。 只要半垂眼睫，用眼尾瞧人，便有娇嗔韵味。 她用眼尾余光睇着肖神：“让自己的女儿讨好周夫人，真够保守的。他们为什么不找几个女公关，从周显崇入手？” 简老爷子六十岁生女儿，周显崇也可以。 周夫人的年纪，不可能再生一个儿子出来，但外面有大把年轻漂亮的女人。 第72章 他道德高尚，她卑鄙粗俗 肖神瞧着她不说话，只是眼神忽然冷了下来，搭在她腰上的手落下。 他的手温厚有力，落下时，明慧明显感觉腰间的亲昵感也消失了。 她茫然怔愣，扭头往后看到他垂落的手，再看向他的脸，清冷矜贵，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清高。 对，是与她界限分明的清高感。 他道德高尚，她卑鄙粗俗。 明慧想了想，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什么样的话。 但她没觉得自己说错。 这个富贵圈子里，不就是用权、钱、色，名和利做交易？ 有人用权钱色向更高阶层的人收买自己想要的利益，有人用自己的身体改变命运。 她简明慧不就是在做这样的事情吗？ 明慧嘲弄的翘起唇角：“怎么，对我失望了吗？” 同样是女人，却说要给公爹身边送女人，让婆母的婚姻不幸。 都说肖神不染红尘，看不惯肮脏手段，明慧的那句话，自毁形象。 明慧唇角挂着自嘲的笑，像是说给自己听：“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同样是女人，她明知她的儿子是什么样的人，明知道我在这段婚姻里有多无辜，但她维护了她的儿子，把错误推向我。” “她从来没有给过我好脸色，坚定地做施暴者，打压我、贬低我……同样是女人，但我是她的受害者。” “我为什么要以德报怨呢……” 最后一句话，低声呢喃，既羞耻自己说了不道德的话，又像在说服自己，她没什么感到丢脸的。 “肖神，你认识我的时候，就该知道，我不是仙女。” 有欲望，有野心，没有道德感。 要不然，也不会恬不知耻地诱惑他，勾引他这个神。 “你默认我做了你的情人，你自己也没道德高尚到哪里去。你不能既要我做你的情人，又希望我是一朵清纯小白花。” “做了婊子还想立牌坊，省省吧。” 明慧立起腰，坐到另一边去，侧身背对着他。 “我本来就不是那样的人。” 在大学时期，她就会为了印刷公司的生存，给客户方输送利益，深谙社会潜规则。 她是被迫做清纯小白花，被迫放弃野心，被迫做小周太太在家抠脚的。 明慧负气的想，这是她跟周晔的婚房呢，他不也照样动手动脚，都叫她坐他的腿上了。 在明慧的心里，肖神才不是不染红尘，他是假正经假道德。 如果他真是神，那么无论她怎么勾引，他都不会被她拉下神坛的。 这也是明慧第一次用嘴说出他们之间的关系——情人关系。 不再是心照不宣，彼此默认，而是直接挑明。 其实距离他们定下这种关系也没多久。 明慧觉得，反正说都说了，说开了也好，比没有定义的两性关系好。 她又想，她真心急，真够卑微，真够贱的，才两天就要他亲口承认他们的关系，连做他的情人，都要上赶着。 想完这些，她又想，她越说越差劲，把他也一起骂了，他肯定更失望了。 会不会现在就否认他们的关系，不管她了？ 明慧心里又开始烦躁，她坐立不安，更沮丧了。 她可真卑微啊，做他的情人都这么患得患失的。 明慧垂下脑袋，都快气哭了。 她也想做干净敞亮的人，像那些清纯小白花一样，娇娇软软，心地善良，不争不抢，岁月静好。 可她的出生就阴暗。 她是马路边的夹竹桃，看起来受着阳光雨露，却吸收着汽车尾气，尘埃和烟雾，她身含剧毒。 明慧矛盾的挣扎了会儿，深吸一口气，掐紧了手掌心，心里嘲弄地说：人至贱，则无敌。 舍弃在肖神面前的自尊，换来其他人对她的尊重，也好。 况且现在她是喜欢他的，就算无法光明正大，起码拥有。 不算亏。 肖神瞧着她的纤细的背影。 看着瘦弱，但弱不弱，他最清楚。 她十岁那年，他就看到了她的胆大和坚硬。 过刚易折。 再后来看到她，她还是那么刚硬，但简家拿捏了她的软肋，她折了，屈从嫁到了苏城。这五年里，他看到了一个女人从刚硬渐渐变得坚韧的过程。 这个过程对简明慧来说，肯定是痛苦的，在很多个白天黑夜，他亲眼看着她在马路上狂奔，在没人的地方偷偷哭泣，看她放下身段学着勾引人。 只为几句偏帮她的话。 简明慧说得没错，她不纯洁不善良，而他也不是道德高尚，更不是神。 男人又将她抱了回来，大手扣着她的腰，低头看她：“哭了？” 明慧脸上有明显的泪痕，她倔强地抬手擦脸，别开脑袋不让他看，带着鼻音说：“没有！” 她装腔作势又要走，男人握紧她的细腰，不让她乱动，另一只手拿起放在一边的药膏，重新给她擦，一边低沉说道：“我什么都没说，反而被你骂一顿。简明慧，你是越来越胆大了。” 明慧眼角睨着他，心里哼了哼。 好一个无辜，他是什么都没说，可把该说的都放在脸上了。 但有些事情点到为止，较真了，就变成胡搅蛮缠了。 明慧委屈的瘪了瘪嘴：“你没有瞧不起我？” “周显崇今年才五十五，以别人的话来说，他还算得上年富力强，手握巨大财富，享有崇高的社会地位。这样的人，怎么没有对他投怀送抱的，怎么没有送到他床上的女人。” “以前多，以后只会更多。” 周晔死了，给他再生一个儿子，就是皇太子，现在的皇太孙都得往后靠边站。 “但是简明慧，这些话不该从你的嘴里说出来。” “周显仁把自己的小女儿送到周夫人的身边，讨她的欢心，是一种手段。你怎么知道，他没有两手抓呢？” “可是你，只有一种选择，就是讨好周夫人。” 明慧眼眸睁大，下意识觉得肖神在说笑。 她跟周夫人水火不容，让她去讨好周夫人，尤其过了今天之后，周夫人只会更恨她，她们怎么可能婆慈媳孝？ 但她没有再张嘴就反驳，盯着男人的脸思考这几句话。 肖神捏了捏她的腰，明慧抽了张湿巾擦拭他的手指，男人瞧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说：“自己想清楚了。” 明慧很快就想明白了。 周夫人伤心周晔的死，情绪不好。 可是，她跟周显崇才是互相陪伴了一生的人。她跟周显崇既是夫妻，又有利益关系绑定。周夫人精明又霸道，上流圈子的手段，她什么没有见识过，又是怎么拆解，怎么稳固地位到了今天。 周夫人是老江湖。 只是周晔死了，她被抽走了半条命，少了精气神，无论是精神还是容貌，更显老了。 少了儿子傍身，她在周显崇心里的地位也不如从前了，掌控不足，力不从心了。 所以，这才是周夫人脾气越来越暴虐的直接原因！ 如果这时候，明慧偏向周夫人，维护她的利益，周夫人会对她改观，笼络了她的心，她以后的日子才会过得好。 至于为什么不是去讨好周显崇，当然因为，她是女人，更是他的儿媳。 没有哪个儿媳往公爹身边塞女人，更会传出“扒灰”丑闻。 富贵圈再乱，这种是最被人不齿的。明慧若走这条路，以后洗不干净。 肖神看她安安静静的，像只小猫趴在他怀里，眼珠子直愣愣地不动，但脑子里肯定像风车一样转得呼呼的。 但她身娇肉软，这感觉令人舒服。 他手指卷着她的头发，像在抚摸一只猫咪。 明慧想明白了，翘起唇角，她攀着他的肩膀，在他的唇上吻了吻。 男人受她身娇肉软的影响很久了，她这一吻，似点燃了引线，在她退离时，手指还卷着她的头发便托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第73章 二初二初 过了很久，他才停下来，给她换气的时间，手却伸到了她的衣服下，拇指一下一下揉着那身软肉。 明慧呼吸不稳，张着小口喘气，脸烫熟似的绯红。 她抬起妩媚的眼瞧他：“我这么丑，你也下得了嘴？” 她的丑样在镜子里见过，一大一小，像整容失败，丑得不能看。 他的呼吸同样粗重，是压抑着什么的那种粗重。 两人的呼吸交缠，灼热又粘腻。 明慧那半张肿脸在灯下泛着油光，侧眼瞧过去，像个油桃，竟然有点可爱。 肖神又啄了下她的唇，漆黑的眼火光未尽，盯着她看了半晌，衣裳底下的手指轻轻刮了一下，她微微颤抖，呼吸又乱了起来，他却抽出了手，给她整理好衣服，说：“是有点丑。今天就这样吧。” 明慧被他弄得不上不下，现在他却要说走，还嫌她丑。 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娇嗔又委屈：“你不知道女人可以说自己丑，但不允许别人说她丑的吗？你以后别碰我了。” 她从他腿上立起身子，不小心碰到了什么地方，男人闷哼了一声。 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就是折磨他的。 凭什么他可以，她不能？ 来啊，互相伤害。 她也学着他，帮他整理不怎么凌乱的西服，明着抚平他衣服的褶皱，暗里描绘他的胸肌线条和人鱼线。 手指缓缓往下，男人的呼吸更粗重了，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明慧得意的翘起唇角，看着他火光燃燃的眼。 男人按住她的手，按在皮带扣上。 吧嗒一声轻响，在室温升高的屋子里，像是干柴燃烧的噼啪声。 “唔……” 明慧仰靠着沙发垫，脖子拱了起来，迷蒙地望着天花板垂落的巨大水晶灯，只觉身在一个巨大的迷幻世界里。 脸红心跳。 气氛正燃时，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 从迷幻世界回到现实，肖神捡起不知什么时候滑落在地的手机，看到来电显示，他眉心皱了皱，起身走到门外。 扯松了衣领，冷风吹着，身体的燥热降下来，顷刻就变成了那个清冷矜骄的男人。 划开接听键，肖父低沉的声音传过来：“听说你回来了？” “嗯。” 电话那头沉默，肖神抿着唇线，也不说话，过了两秒，肖父低沉的声音又传过来：“什么重要的事情，比你谈恋爱还重要？” 肖神在港城时，接到肖父的电话，特意交代说，现在他最重要的事情是恋爱，成家。 肖神握着手机，暗沉的眼看着前方院墙的脊兽。 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在月光下孤独的蹲着，守望一方。 “嗯，父亲，我知道了。”他的声音更低沉，压着什么。 屋内，明慧身体的燥热渐渐褪去，生出凉意。 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她看着男人夜色下伫立的身影，捡起衣服穿回去，一层衬衣一层毛衣，穿得慢，像在等待，又像是已经知道接下来是什么。 不过肖神回来时，她已穿戴完毕，脸颊上的绯红也已消失不见。 剩下的只是端庄乖顺。 她走到他面前，替他系回衣领纽扣，低低地说：“我送你出去。” 肖神抿唇看着她乖顺的脸，捏了捏她。 “嗯。” 他没再说什么。 明慧把他送到车上，看着车影消失在马路尽头。 她怅然若失的站了会儿，直到凉意浸入骨头里，才意犹未尽的转身回到屋子里。 再回到客厅，早已没有旖旎和火热，像燃烧的柴火堆泼了冷水，剩下的余烬都是半干半湿的。 布艺沙发上，还留着两人压过的凹痕，抱枕横七竖八，布套歪斜变形。 明慧没忙着收拾，仰头看了会儿墙上的结婚照，心里生出一股变态的快感。 周晔和白悦妍在这间屋子里干过的事儿，她现在都还给他。 还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明慧不知廉耻，痛快地吸了吸鼻子，然后才弯腰扶正抱枕。拖拽沙发布套的时候，她发现绒布料子上似有浅浅水痕，脸色一红，把布套全部拆了下来。 逃似地抱到洗衣房，丢进洗衣机，加洗衣液，按开关，听着机器里流水的声音，她捂了捂脸，冷静。 …… 肖邸。 肖神回去，径直去肖父的书房。 肖父正在开连线会议，扫了眼肖神，轻摆了下手，肖神退出去，在门口等。 过了会儿，里面才传来叫他进去的声音。 肖神再度推门进去，肖父说：“过来见见你侄子侄女。” 老男人严肃的脸此刻温和，充满了柔情。 电脑里传来孩子稚嫩的嗓音。 “叔叔。” “二初，二初。” 这声音一听就是小侄子。 小孩儿在国外出生，生长环境在那儿，发音不准。起先学不会叫叔叔，每次都叫成“鼠鼠”，被人嘲笑了，孩子脾气大不肯说话了，后来他姐姐教他，改叫“二初”，起码比“鼠鼠”好听。 肖神走过去，只见屏幕里出现一大一小两张脸，大侄女正在换牙，说话漏风，不太愿意笑，见过肖神之后就自己玩去了。 肖神听着小侄子的“二初”，一阵恍惚，莫名的想起他与简明慧险些越界出格的那两次。 小侄子又一声“二初”，把肖神游离的神思拽回来，他温柔笑笑：“嗯？” “爷说……说二初……女盆友……我跟且且……” 小家伙大概是经常被他爸抱着开会，讲电话，耳濡目染下词汇量猛增，就是还不太会表达意思。 小家伙瘪着小嘴，努力想着，后面传来他姐姐的提醒：“想看小婶婶。” 小家伙用力点头：“嗯！嗯！” 肖神看着屏幕里小小圆圆的可爱脑袋，那圆鼓鼓的脸让他想到简明慧的那张肿脸。 他后面，大侄女在拼乐高，捏着一个方片翘着小指头比画要拼接在哪儿。 肖神提醒：“右上角。” 侄女依言拼接上去，背对着他一本正经地说谢谢。 视频结束，肖神对上他父亲耐人寻味的脸。 肖父说：“看着你大哥的两个孩子，你自己就不想生一个吗？” 肖神说：“父亲如果是想含饴弄孙，大哥已经给你生了两个了。” 肖父：“别来这一套。”他坐回椅子里，锐利的眼盯着他，“我叮嘱过你，要多陪陪宋津。你却自己先回来了。” “说吧，是什么重要事情，让你把我的话放在一边，当耳旁风。” 第74章 肖先生约您吃午餐 肖父看似随和，一副闲谈的姿态，盯着他的眼神却凌厉不改。 肖神跟他对视着，目光从容。 决定从港城回来，他便想过宋津会打电话告状。 周家老宅那边，想必周夫人也已经找过父亲了。而且周夫人受到奇耻大辱，肯定不会把话说得好听。 “我去了周家老宅，处理简明慧的事情。” 肖父闲谈的姿态没有改变，两只手掌松弛地搭在一起，语气却变了：“又是简明慧……你上次说，简明慧跟老爷子私聊，改变了老爷子对她的态度，以后简家会扶持她。” “但这件事，有这么急吗，要你马不停蹄回苏城处理这件事？” “简行章作为她的直接看护人，都没急着去跟周夫人谈判，你倒是上心。” 肖神没有急着辩解，从容以对，把简明慧在老爷子面前，把简家比作王朝的那段话提了一遍。 “……老爷子年纪大了，简行昇虽然做了掌权人，可他镇不住简家的那么多人，简家暗流涌动。另外，简明慧此行去港城，挑动了简行章和简行昇的关系，加速了这股暗流。” 港城与苏城距离遥远，苏城这边感知不到，但港城那里已经很激烈了。 要不然，简行章也不会托他照顾简明慧，按住她，而他自己留在港城时刻盯着。 老爷子虽然已放权，可手里还握着不少东西，这部分东西的重要性，分量有多重，谁也不知道。但以老爷子的心思，不可能无足轻重。 想到这里，肖神忽然想到老爷子在简明慧离开之后，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肖神加重了语气：“所以我认为这件事很重要。” 肖父没说什么，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肖神又道：“简行章没有马上来苏城跟周夫人再行谈判，他要安抚简行昇，做给他看，他没有跟他争权的意思。另外，他也要做好安排，防止简行昇在他离开港城后做小动作。” “简行章也确实没有预料错。简明慧刚回到周家老宅，就被陷害，挨了周夫人的打。简行章拜托我尽快回苏城处理，防止在他来苏城之前，简明慧跟周夫人再起更大的冲突。” 肖父沉吟许久，吐了口气：“这么说，你回苏城倒是有理由的。” 肖父虽口口声声说，眼下肖神的婚姻大事最重要，但涉及到肖家的利益，肖父还是认可了肖神的决定。 他道：“话虽这么说，你跟简明慧还是要保持距离。宋津回苏城后，你要好好跟她赔礼道歉，让她原谅你。” 肖神点了点头：“父亲还有别的话要说吗？” 肖父看了他一会儿，又说了一遍：“你只是帮着行章照顾简明慧，有些事情不要上头。你是肖神，是我肖立宇精心培养的儿子，我对你有很高的期望。” 语气很重，像是打预防针。 肖神眼眸低垂，沉默以对。 “今晚就住在家里，别来回跑了。这么大的宅子，住两个人都嫌宽敞，你搬出去住什么，我回来妨碍你了？” 肖父起身，看来是累了，边揉捏眉心，一边跟肖神一起往外走。 父子俩并肩而走，肖神说：“我只是不想打扰父亲。” 肖家父子三个，肖父和老大都喜欢打猎运动，肖神算不上喜欢，但偶尔也会飞国外玩射击，并且玩得不差。 肖父听到肖神这句话，下意识联想到“雄性动物成年后领地意识强”这句话，扯了扯唇角，拍他的肩膀：“你这小子……” 三十二岁还未婚，是个老光棍了，但性格极强，对个人空间有要求。放在草原上，就是一头没有雌狮的壮年雄狮，又敏感又强大，一点风吹草动都要吼几声。 父子俩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亲切，上一次肖父说“你这小子”这四个字，是肖神十五六岁的时候。 他少年老成，性格沉稳，心智成熟，让周围所有人都放心，不知不觉的，周围人都把他当成成年人看待，而且是不能惹，不能轻视的那一类人。 无形中，肖神与周围人形成了隔阂，他成了被人仰望的“神”，别人不会跟他玩耍笑骂“你这小子”，肖父要培养他的领袖气质，要求高，不用宠溺语气。 此刻再听“你这小子”，肖神的脸色不觉放软，微微弯起了唇：“父亲，我送你回房。” 回到自己房间的肖神，唇角的笑意缓缓落下，变得沉重。 他坐在床沿，思考着什么，搭在腿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搓捻着。 他低眸看一眼搭着的大腿，不久前，简明慧就坐在上面，用臀慢慢推揉。 她就是个妖精，无时不刻勾引他。 男人的喉咙翻滚了一下。 脑中又浮起父亲的告诫：你是肖神，我肖立宇精心培养的儿子，我对你有很高的期望。 其实不用父亲告诫，他对自己也有很高的期望。 他是要站立在金字塔顶端的人，更要站立云端，俯瞰这个世界。 父亲也曾教育，男人可以有软肋。这根软肋可以让他强大自己，变得无坚不摧。但男人不要有污点，因为当他站在云端时，这个污点，会让他从云端跌落，摔在泥泞里。 手指缓缓攥成了拳。 过了会儿，他拿起手机，给秦岩拨打了一个电话。 第二天，秦岩去了一趟珠宝店，又去了一趟箱包品牌店，把买来的东西送到公司。 …… 拍卖会后，宋津与简行章同一班机回苏城。 飞机上，宋津开口说：“我主动靠近他，他对我不冷不热，看起来不是很喜欢我。” 简行章看她一眼，宋津嘲弄的扯了扯唇角：“联姻，就是这样子的吗？” 简家有好几个联姻的例子，她想听一听。 简行章淡声问：“那你喜欢他吗？” 宋津瞧着窗外，机翼划开云层，她想象站在机翼上的感觉。 冰冷，但是她在云端，在飞行。 人没有御风飞行能力，只有飞机可以做到。 宋家没有肖家的高度，如果没有联姻，她做不到苏城前三。 况且，肖神除了冷漠以外，其他她都觉得合适。 是块冰，总会被她慢慢融化的吧。 宋津挽起笑，看着简行章：“是，我喜欢他。” 但宋津没有回城就去找肖神，既不生气发飙，也没有上赶着讨好。 她按部就班，去公司上班。 秦岩拎着东西来她的科技公司：“宋小姐，这是肖先生送您的礼物。” 宋津看都没看一眼，忙着处理这几天堆积的文件。 秦岩两只手拎着沉重的礼盒等了很久，一直等到午餐时间，宋津才抬起头，一副“你怎么还在”的表情。 秦岩手臂酸沉，朝她咧了咧嘴：“宋小姐，肖先生约您吃午餐，我送您过去吧？” 第75章 偷看肖神谈恋爱 西餐厅内，肖神已经在座，宋津姗姗来迟：“不好意思，工作积压多了点，来晚了。” 肖神看了眼宋津身上的衣服。 是不是真的工作多，已经不重要，她没穿秦岩买的那身，她身上这件，前几天穿过，他还记得。 “没关系，请坐。”肖神瞥了眼服务员，服务员忙给宋津挪开座椅，然后放上点单器。 “喜欢吃什么随便点，这顿算我赔罪。”肖神说。 宋津捧着平板电脑，手指在上面划拉，图片下方菜品介绍全是法语，宋津就和浏览中文一样熟练。 她一边点菜，一边淡声说：“肖先生能有什么罪。回城有要事处理，很合理。不像我，在港城多留了两天，回来工作积压了一堆，忙都忙不完，要连着加班才能吃完那些工作量，忙得连吃饭时间都没有。” 肖神抿了口水。 宋津把点完餐的平板电脑还给服务员，继续对着肖神说：“伯父托我拍的唐刀，过两天应该就能运送到苏城了。是你去办理手续，还是我？” 肖神捏着玻璃杯，在掌心里慢慢旋转。 “你很生气？” 宋津干巴巴地扯出一个冷笑：“呵，你在乎我的感受吗？” 如果在乎的话，就不会不顾她的挽留，把她留在港城。 她生气，但不是想放弃，所以只是拿乔，让他知道她的态度。 肖神眼眸微垂，停顿几秒，他淡声道：“莫卡蒂亚舞团这几天在苏城有表演，你什么时候有空？” …… 明慧的脸终于消肿了。 憋在家里几天没出门，今天下午，孟葭就要回安市。 明慧请她吃饭赔罪，预定了法餐。 孟葭还是生气，一路都不跟明慧说话。明慧只好不停地逗她，不小心跟丢了带路的服务员。 孟葭更生气了，掐明慧的胳膊：“你看你，难得来一次这么高大上的地方，你还迷路了！” 明慧躲她的手，咧着嘴笑：“没事哒没事哒，不就是没搞对方向嘛，我们自己找。” 法式餐厅开在一家明清园林式建筑群里，每走几步就是一景，换个方向就通往其他民宿或者酒店，如果没有工作人员带路，或者看不懂指示牌，就像走迷宫一样。 明慧找墙上的指示标记，忽然孟葭捅了捅明慧的腰：“欸，你看你看。” 一脸发现了八卦的样子。 “看什么？”明慧一扭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前方一栋建筑里，透过雕花小窗，里面有两个人影。 一男一女，面对面，香槟玫瑰，法式餐点。 那两个人，明慧恰好都认识——肖神、宋津。 心底立即升腾起来怒火。 怪不得肖神这几天不来找她了，原来是有别人陪着了。 可随即，那愤怒就变成了委屈、酸楚，自卑，自嘲。 她有什么资格生气？ 宋津是肖家给他安排的未来太太，他陪未来太太，天经地义，光明正大。 陪着她，才叫苟且，叫偷情。 只能在暗夜里狂欢。 明慧抿了抿唇，努力压下心底的翻涌，让自己看起来平静，毫无感觉。 “欸，那尊神开始谈恋爱了吗？”孟葭八卦，蹲在墙脚下偷窥了起来，回头发现明慧站在那里发呆，对她招手，压低了声音，“你过来，别被他发现了。” 明慧不想那样，但不想孟葭怀疑，便也跟着蹲在墙根下。 她不想看到肖神和别的女人亲密，就只是蹲着，没像孟葭一样探出半个脑袋偷窥。 她其实想像鸵鸟一样，把自己的脑袋埋起来。 这样就不用想，她只是肖神的情人这件事。 情人。 这个认知在她的心里还不够稳固，当面对宋津时，明慧心里十分不舒服。 孟葭看得起劲，在一边小声评论：“他怎么谈恋爱也这样冷冰冰的呀，那女的竟然不嫌弃，还吃得下去……” “那女的肯定非常喜欢吃冰激凌……她是不是连可乐里面的冰块也能干嚼咽下去，真不嫌冷。” “诶哟，神可真够高冷的，他应该在神龛里吃香火，不该在这里吃……欸，你看看他那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厌食症……” 明慧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画圈圈，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其实竖起了耳朵听着孟葭的每一句实况报道。 心里想，肖神跟她一起吃饭时才不是那样。 他吃她的时候可起劲了，吃不饱似的…… 想到男人每次接吻都意犹未尽的样子，明慧耳朵根微微红了起来。 孟葭扭头，看到明慧一圈一圈画着圈，问：“你不看吗？那个神他谈恋爱，你不好奇吗？” 明慧画完了圈，在一个圈上添了两个倒v，一个猪头的样子大概出来了，她在鼻子上点两个点，再画上猪尾巴，猪蹄子，满不在意地说：“有什么好奇的，我知道肖先生谈恋爱，家族联姻而已。” 孟葭撇撇嘴：“怪不得这么冷……” 想到“家族联姻”这四个字，孟葭瞥了瞥明慧，换个话题说：“他谈恋爱，应该没那么多时间盯着你了。你看你要不要……” 孟葭想说逃跑。但话还没说出口，就无奈地摆摆手，有种事情都过去了的沧桑。 逃不逃的，现在谈还有什么意思。 孟葭继续趴窗户底下偷看：“欸，你看你看，他们连酒都不喝一杯……哎呀，不过这大白天的……哎呀，都是木头，怎么不留到晚上吃法式大餐，来点红酒，吃完了床上滚一滚，感情不就来了么……” “孟葭！”明慧突然生气，孟葭吓了一跳，捂着胸口瞪她，“你干嘛，吓死我了。” 这时候服务员找过来了，微微弯腰看着蹲在地上的两人，服务式微笑：“两位女士，你们这是……？” 明慧尴尬地笑了笑，丢开树枝站起来：“哦，走累了，反正都已经在餐馆了，就在这儿歇一歇，晒晒太阳。” 服务员继续微笑：“哦。餐位已经帮你们安排好，你们是再等一会儿，还是现在就餐？” 她抬头看了看太阳。 能看到太阳，但蒙着一层雾似的，不暖不亮，民间叫白眼太阳。 这种天气，没人晒太阳，有风，吹着反而冷。 明慧端着优雅的笑：“我们就餐。” 两人跟在服务员后面，明慧小声吐槽孟葭：“你偷看人家吃饭干嘛，我们也是这家法餐厅吃饭，一会儿你光明正大的看，叫你看个够！” 第76章 在他们的光明正大面前，她自惭形秽 明慧和孟葭进入餐厅，没和肖神打照面。 她们订的餐位安排在东面，推开窗，对面是两棵紫薇树，这个季节不开花，树叶也枯黄，稀稀拉拉的，但紫薇树么，不就是看造型，即使秃得不剩一片树叶只看枝干也是风景。 明慧托着下巴，努力将注意力都放在那两颗树上面，努力忽略南边的那对男女。 孟葭不知道一棵树有什么好看的，隔壁比这精彩多了。 不过孟葭不敢和刚才听墙角一样拧着脑袋直勾勾看，只能用眼珠子往右移，都快成斜眼了。 她转回眼珠子，揉了揉眼睛，喝一口水，眼珠子再朝左边看，均匀锻炼眼球。 “这两棵树很好看吗？”孟葭没什么兴趣。 明慧慢悠悠的：“紫薇树在风水里代表‘紫气东来’，寓意富贵吉祥。在古代，家里生男孩的就种紫薇树。紫薇树和紫微星有关，象征权力和尊贵。” 孟葭一脸茫然：“你什么时候研究树了？” …… 餐厅布局设计的讲究，既有美观性，又保持了私密性，即在同一平面，东南西北只有四张餐桌，只要不是大声喧哗，其他桌都是听不到的。 肖神在明慧进来时就看到她了。 她和她的朋友。 但彼此都没给眼神，好像进来的是从来没见过的陌生人一样。 但她托着腮帮子观察树，那道侧影每当他瞥过目光时，都没变化过。 不给一点眼神，骄得厉害。 跟之前她在桌下勾他的腿，骚浪的样子完全不同。 不像一个人。 肖神手中的玻璃杯里装的是法国空运来的泉水，他抿一口，寡淡无味。 啧，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简明慧就是这种人。 男人缓缓转着杯子，眼眸低垂，似乎对泉水的运动轨迹有兴趣。宋津说：“刚才进来的是小周太太吧，这么巧。她给我做了一单生意，你陪我去跟她打声招呼吧？” 肖神抿了一口水，掀起眼帘，漆黑的眼平静无波，声音也没有一丝波澜：“只是给一单生意就要去给她打招呼，那我照看她几年，她岂不是要天天陪我吃饭？” 男人上位者的高傲一览无遗。 宋津愣了愣。 她想起跟肖神相亲时，他指着对面玻璃说，那个女人就是小周太太。 宋津当时想，哪有人在相亲时提其他女人的。 即便当时周家闹出的新闻太轰动，大半个上流圈子都在议论，也不能在相亲时提一个寡妇吧？ 但肖神的神色太坦然了，坦然到让她觉得，那只是一个话题。 可她还是留了个心眼。 不久之后，简明慧来她的公司，她当时就想，简明慧来的目的。她试探了几句，故意在她面前表现得和肖神亲密。 简明慧什么动作都没有，一口一句肖先生，疏离得很。 这种疏离，一直保持到港城。 简明慧始终与肖神冷冷淡淡的，好像很是厌烦他的看管。 宋津想，他们可能真的没事吧。肖神这种人，跟女人是绝缘的，他愿意看管简明慧，就只是受人所托。 直到肖神不顾她的挽留，连夜飞回苏城。 肖伯伯在电话里跟她说，肖神确实有重要事情要处理，叫她别多心。 她还是不舒服，私下打听了，肖神那晚急匆匆回来，第二天就去了周家老宅。 周家老宅有谁？ 小周太太。 可是此刻，肖神倨傲的姿态……可能真的是她想多了吧。 宋津不自然地笑了笑：“小周太太天天陪你吃饭，她就该被人说闲话了。” “不过你要是烦了，为什么不跟简家说说，让他们换个人来照看她呢？” …… 简明慧还在跟孟葭介绍树。 “紫薇树也叫痒痒树，你把手放上去挠痒，树叶会晃动。” 孟葭不怎么相信，嘁了一声：“树而已，怎么可能知道痒。” 明慧回过头来，挑眉看她：“你要不要去挠挠？” 孟葭心动，还真有了这个想法。 挠就挠，又不要钱。 她起身出去，绕到树前，把手按在树干上，手指曲起来。 挠挠。 仰头看向树梢。 只见几片树叶真的晃动起来，她又惊又喜，对着明慧大声惊叹：“真的会动欸，你快来，你也来挠挠。” 她一声喊，把宋津和肖神都吸引了过去。 宋津说：“她们在干什么，我们也去看看吧，好像挺有意思。” 这时候，简明慧也来到了外面，手掌按在树上，挠挠。 她在某个视频里见过一个植物博主这么趣味介绍，在孟葭面前秀了一把知识，自己也是第一次实践。 果然会动。 明慧扬起唇角，眉眼绽开，明艳得像一朵盛开的桃花，在这萧瑟的初冬季成为一抹别样的风景。 收回目光时，不经意地和站在窗口的肖神碰触上。 他的旁边，宋津挽着他的胳膊，兴致勃勃地看着她们。 “小周太太，是你啊，我说怎么这么热闹呢。”宋津表现的好像刚发现她也在，大方抬手跟明慧打招呼，“你们在做什么？” 明慧看了眼肖神，孟葭正兴奋中，顾不上怵肖神那个冰山，先她一步大咧咧地开口：“这棵树怕痒，稀奇吧？” 宋津也有些心意动。 毕竟一棵怕痒的树，挺稀奇的。 “我们也去看看？” 两人来到屋外。 明慧看到那两人，自然而然地往后退一步，腾出位置给他们。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退开了，明明还有另一棵树。 她垂着眼皮瞧着宋津的高跟鞋后跟，恍然明白过来。 因为她是情人，在他们的光明正大面前，她自惭形秽，下意识的卑微让步。 明慧轻轻咬住唇角，瞥着另一个人的脚后跟。 阳光惨淡，连着地上的人影也淡淡的，明慧正站在肖神的身影后面。 宋津也去挠了树，对着第一次见面的孟葭问：“你们怎么发现的？” 孟葭朝明慧抬了抬下巴：“她说的。” 肖神转头看了眼低着脑袋的简明慧。 她恹恹的像只病鸡，垂着眼皮不看他一眼。 男人冷淡的目光扫过她，抬头看了看纤细的树干，淡声说：“这棵是紫薇树，几十年才长一点。看树龄，这棵树应该有一百年以上了。” “不过，树是不会怕痒的。它晃动，纯粹是外力推动所致。” 孟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又来了。 她怼过去：“你说是就是吗？明慧说它怕痒，它就是！” 明慧被点了名，抬起头，发现前面几个人都在看她。 明慧说：“是不是，找别的树再验一下不就知道了。” 但没有人为了验证一棵树是不是真的怕痒，就去再找一棵树挠。 都是有身份的人，都自持矜贵，也没必要。 明慧转身往餐馆内走，说：“孟葭，回头你在公司绿化带也种两棵……” 两人的说话声逐渐远去，隐约听见孟葭问：“生男孩种紫薇，那生女孩种什么？” “香樟……” 第77章 给我一杯柠檬果汁，要酸一点，少糖 宋津瞧着明慧的背影，感觉她冷冷清清的，跟在港城时的客气不一样。 也不像传闻里说的，胆小怯懦，没有存在感。 还有一种她形容不出来的感觉。 宋津十分自然地挽着肖神的臂弯，抬头看他，漾开甜甜的笑，求知欲很强：“为什么生女孩就要种香樟树？” 一边说话，一边抬脚往里面走，不着痕迹地掌握了主导权。 肖神敛着眼睫，淡声回答：“女儿到了出嫁年龄，树也长成了。媒婆在院外看到这种树，就知道这户人家有女儿，就会来说亲。女儿出嫁时，家人就会把树砍掉，做成两个樟木箱子，放入丝绸做嫁妆，寓意两厢厮守……” 明慧用余光看着肖神和宋津同步跨过门槛，两人都低垂着眉眼说话，感情不错的样子。 宋津还是那样，工作时女强人，私下娇憨。她穿高跟鞋，抬脚跨门槛时，身体还倚向了肖神一侧，把半个身体重量托付给了他。 肖神搭着她的手臂，很稳重地扶着她过去了。 明慧收回目光，酸涩又愤怒地嚼着肥腻的鹅肝。 其实关于紫薇树的另一个寓意，她没有说。 象征——放纵的爱。 …… 宋津又坐到了肖神的对面。 跟刚才冷战似的气氛不同，宋津这会儿又活泼了起来。她追问：“那生男孩应该种什么呢？” “榉树，中举的意思。”肖神回答的言简意赅，跟刚才谈论香樟时的侃侃而谈截然不同。 宋津难得撬开了肖神的嘴，逗他多说了些话，突然他又惜字如金，宋津微微皱眉，突然又迷失了方向。 不过宋津觉得这顿法餐吃得还是值得的，之后的时间里一直都是笑着的。 秦岩开车送宋津回科创园区，只见她一直都面带微笑，没再板着脸高冷的谁都欠她钱的样子。 秦岩想，老板还真有一套，这就搞定了。 宋津下车时，对着肖神道：“我接受了你的‘赔罪’。”回头对秦岩说，“那些东西给我吧。” 秦岩愣了愣，立即反应过来，赶紧打开后备箱，把里面两个礼袋都拎出来，恭敬送到她的手上。 看着宋津离开，秦岩从后视镜觑肖神，赶紧认错：“先生，简明慧预约法餐厅，我不知道。应该是临时预约，我下次一定更仔细一些……” 作为老板的心腹，鸿远集团第一助理，失职。 但老板以前不近女色，现在一下子来了两个，他没经验。 肖神面色平静、冰冷，淡声说：“回公司。” …… 明慧吃东西，一反常态，吃得慢，且少。 孟葭拎着刀叉，微微伸长脖子看明慧的餐盘：“不好吃吗，吃这么少？” 不像明慧以往的做派。 明慧摇头：“我还是喜欢中餐。” 其实是看到那边相谈愉快，影响到她的胃口了。 明明不好吃，却还是要坚持到等他们先走。 她就想知道，肖神对着宋津，有多大的耐心。 这顿饭很好吃吗？他们有很多共同话题可聊吗？ 明慧等了很久，如果是中餐，菜都该热两遍了。 她放下餐具，叫来服务员：“给我一杯柠檬果汁，要酸一点，少糖。” 孟葭诧异地瞧着明慧，明慧面无表情地说：“鹅肝太腻了。” 喝完柠檬汁，明慧以快要赶不上高铁为由催促孟葭，其实是等不下去了，眼不见为净。 孟葭几次瞥她，总觉得她不太对劲，怪怪的。 不过她赶时间回安市，没细想。 高铁站，孟葭抱了抱明慧告别，又说：“那牢头忙着谈恋爱，没空管你了。你多来安市，我妈的红烧肉管够。” 她始终没问明慧这几天去哪儿了，做了什么。 因为她很清楚，明慧在苏城是闲置状态，没什么要忙的，她也不能随意离开苏城。 唯一的理由，就是明慧又惹那位周夫人生气，出不来。 明慧点头，眼眶微微热：“知道啦，你跟那些老头老太工作，传染啰嗦病了吗？” 孟葭挥舞着拳头进了检票站。 明慧送走孟葭，回程路上经过菜市场，下车去里面逛了一圈，回到车上时，袋子里装满了蔬菜和肉。 阆园。 明慧把下午剩下的时间都用在整理那几大包蔬菜和肉上面。 又是浸泡又是洗，还在小红书上翻了好几个美食博主的菜谱，到后来，居然搜到营养博主那里，用现有的菜写了一份营养餐清单。 她埋头，继续写着，没察觉有人进来了。 男人从她手底下抽走笔记本，看了眼：“写得挺多，会做么？” 明慧扭头看他一眼，朝他伸手：“还给我。” 她把本子抢回来，趴着记录蛋皮的调配比例。肖神看了眼水池，只见里面浸泡了不知道多久的菜和肉。 男人回到桌前。 明慧写完了，盖上笔帽，然后打开手机视频，拿着手机回到厨房。 她找出来鸡蛋和鸭蛋，按照比例打碎蛋搅拌，然后找了个平底锅出来，按照要求热锅。 视频里，博主柔和的嗓音说：“把锅烧热，倒入油加热，把加热的油倒出来，再倒入冷油，这时候就是热锅冷油了……然后再轻轻倒入小部分蛋液，旋转锅，对……薄薄的一片……” 明慧依葫芦画瓢，一本正经的摊蛋皮，看都没看男人一眼。 她不记得上一次下厨房是什么时候，倒是记得陆御臣给她做的有三文鱼的番茄鸡蛋面。 这个蛋皮她还是做失败了，太厚，底部焦了。 她想倒了，锅子已悬在垃圾桶上方，想了想，又收回来，装进盘子里了。 小时候吃个鸡蛋都要被骂，为了多吃点，她故意把鸡蛋煎糊，舅舅一家都不吃，她吃。 肖神瞧着金黄蛋皮上的焦糊，皱了皱眉，但没做评价，平静的说：“在你没有和周夫人搞好关系前，行章暂时不打算去周家老宅。” 砰一声，明慧重重地把平底锅放回燃气灶。 她横了一眼男人，讥嘲道：“就这么一句话，电话里不能说？劳烦肖先生来阆园特意交代，费心了。” 肖神捏着盘子边缘端起来，要把鸡蛋倒掉，明慧一把握住他手腕：“别倒。” 男人静静地瞧她，明慧压了压唇角，酸溜溜的话又从嘴里出来了：“我今晚就吃这个。你还是去和宋小姐吃法式晚餐吧，记得再点一瓶红酒，气氛好，助兴。” 第78章 她吃醋，心里难受，闹别扭 肖神挑了挑眉梢，松开她的手腕，把鸡蛋还给她。 明慧一看他松了手，气得眼睛都红了。她抿紧了嘴唇，一声不吭，往锅子里刷了些油，再倒入鸡蛋液，嘴跟上了拉链似的，绝不跟他说半句话！ 滚吧！ 去吃你的大餐吧！ 肖神拿起她放在一边的笔记本，翻了翻，勾出来四菜一汤：“晚上吃这几样。” 他放下笔记本，离开厨房。 明慧侧头看本子上勾出来的菜：虾仁白果炒西芹、清炒芥兰、芦笋炒蘑菇、莲藕玉米排骨汤。 她抿了抿唇，往水池看一眼。 材料好多，光是白果剥出来，就要不少时间。 虾仁也得现剥。 明慧盯着在水里游动的虾，她没想做虾仁，只打算清灼一下就完事的。 真烦人。 明慧往后折腰，往厨房门口看。 阆园比通江路的那套别墅大多了，光一个厨房就有一百多平米，她这么一眼过去，腰都酸了也没看到男人的身影，不知道去哪儿当大爷了。 明慧拎着锅铲出去，看到肖神在客厅，弯着腰对着笔记本电脑，一看就是在工作。 呵呵，有空陪宋津吃几个小时的饭，把她这里当私厨兼办公地点？ 明慧凶巴巴地说：“要吃饭就要动手，我一个人来不及！” 说完就重重踩着脚步回厨房，平底锅还小火摊着鸡蛋皮呢。 她回到灶前，看着蛋液缓缓凝固，心里也像小火煎着一样。 没人敢使唤肖神做事，而且是厨房琐事。 他那样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连碗都没洗过。 使唤他择菜？ 明慧心里没底。 她像所有期待爱的女人一样，希望他的注意力，他的时间只在她一个人的身上。 可她不行，她喜欢的男人，必须要分时间陪另一个女人。 她吃醋，心里难受，闹别扭。 她以前觉得，女人用洗手做羹汤来留住男人的胃从而留住这个人，很卑微，很没用。 她也不喜欢做饭，宁愿看电视或者拼乐高也不愿花时间在厨房。 可能因为受到了刺激，她主动去菜市场，买了一堆菜回来。 那半个下午的时间，她坐立难安，时不时的想，他们是不还没吃完午餐，他们吃完大餐后，是不是就去酒店了？ 虽然是白天……可是她在白天也诱惑过肖神。 她不知道换另外一个女人，他能不能扛住诱惑。 毕竟他已经被她打开了欲望。 明慧很怕他们有突破性的发展。 毕竟他们是被家族期待的联姻，发生了关系也算是水到渠成，早生贵子。 不像她。 她什么都做不了，像一头困兽，只能找些事情来转移注意力。 她学习新菜式，学营养学，抄笔记，哪一样都是为了不去想，他在做什么。 突然响起来的水流声打断了明慧的胡思乱想。 明慧扭头看去，只见男人的背影。 他在清洗芹菜。 意外的，他竟然知道芹菜要掰开来洗，根部要搓几下，洗去粘着的顽固泥巴。 他还知道芹菜要撕下上面的筋条。 明慧关了灶火，捏着锅铲走过去，从他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瞅了瞅他，再看他撕了筋条的西芹。 明慧瞪大了眼睛：“你会做饭？” 她居然把铲子递了过去。 肖神居高临下，垂着眉眼睨她，凉淡的眼神，好像明慧这动作非常冒犯了他。 明慧摸了摸鼻子，缩回铲子：“那……那一会儿你把虾壳也剥了吧。买回来时间太长，我看着都快死了……死了就不新鲜，不好吃了。” 她赶紧回到灶台。 靠着锅子的余温，蛋皮竟然做成功了，而且没有一点焦糊。 明慧喜笑颜开，赶紧把蛋皮揭下来。 那边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已经死了两只虾，鸡蛋放一会儿不会坏，你来剥虾。” 明慧杵着不动。 剥虾壳多难啊，而且还是活虾。 “简明慧。”他叫她，嗓音低了两个度，带着威胁。 明慧只好走过去，抓起一只半死不活的，指甲掐了虾头，从虾尾挤出虾肉。 手指又冷又腥。 明慧皱了皱鼻子，抓起第二只虾。她问：“你为什么会厨房的活儿，我以为你连碗都不会洗。” 男人用指甲掐着一根筋，从根部往下缓缓抽，淡然说：“我服过兵役，有时候会借调炊事班帮忙。” 明慧睁大眼睛看他：“真去干活啊？我以为……” 她知道肖神曾经服过兵役，他一身肌肉紧实有度，不像健身房练出来的，不夸张的像牛蛙，也不软趴趴的。 每年春秋两季发布的军招广告，用的素材就是他那种身材的，让人嘶哈嘶哈留口水。 “你以为什么？”男人偏头看她。 他的面色凉淡，刀刻似的轮廓在灯光打影下更显立体，挺直的鼻梁下，扁舟似的唇瓣显得凉薄。 明慧看他的眼睛，黑色的，平静中略有波澜，但不是生气，带有一丝调侃。 稀奇，他竟然跟她调侃起来。 明慧抿了抿唇，侧回脑袋，重复剥虾仁的动作，一边说：“我以为你服兵役，就只是在部队里做公子哥儿，混个经历就退伍了。” 毕竟肖家那么有钱有势，他父亲还曾经有军职，肯定有老部下照顾他的。 他那么矜贵，肖家舍得让他去吃苦，也只是比外面金尊玉贵的日子稍微苦一点点……吧？ “部队里没有特例，而且我去服兵役，没跟任何人打过招呼。” “哦。” 男人又侧头看她一眼：哦？就这样？ 明慧剥虾仁渐渐熟练，做上手了，就只顾着剥虾壳了。一个接一个，水池里的虾很快就少了一半。 男人道：“你可真是活阎王。” “什么？”明慧没听清楚，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瞪他，“是谁要吃虾仁的？我本来就只想焯一下水。” “简明慧，你以前经常干这个？”男人突然问。 明慧顿了顿，表情冷了几分，她捞起一只虾，说：“舅舅家的弟弟喜欢吃虾，吃鱼。剥虾壳，挑鱼刺就是我的活儿。” 她嘲弄地笑了笑：“不过自从我去了港城，他们就不敢再强迫我当女仆了。我再也没有给谁剥过虾壳。” 明慧不卖惨，但她会借机突出肖神的特殊。 她看着肖神：“小屁孩不算，你是第一个让我剥虾壳的男人。” 肖神没说话，她现剥一只虾仁，然后倒了些酱油和酒，做成呛虾，喂到他嘴里，笑得娇媚：“肖先生，好吃吗？” 第79章 看到她跟你进行顺利，我难受，我想搞破坏 虾肉的鲜嫩细腻在口腔化开，白酒的辣感和酱油的鲜甜既化解了虾的腥，又丰富了味道层次。 肖神垂眸睨着眼前娇艳的女人，她就像这口呛虾一样，鲜嫩细腻，又辣又甜。 明慧收回手，伸出小舌舔了舔手指余留的滋味，媚到让人下腹紧绷，想把她一口吞下。 肖神握住她的手腕，看了看她湿润的指尖，声音暗哑：“这顿晚餐，不就是你故意设计的吗？” 尾随他来了餐厅，却不打招呼也不看他一眼，故意引他注意，却话也不跟他说一句，故意委屈巴巴地站在他和宋津的身后。 她磨磨蹭蹭地不愿意离开，又走得干脆利落，只给他一个背影。 他含着她的手指，明慧的注意力都在那根手指的指尖。 他轻轻咬了下。 酥麻感从指尖似电流蔓延全身，明慧微微一颤，眸色微变。 男人一手托着她的后脖颈，一手托着她的后背，由浅至深。 厨房在升温，小火慢灼，明慧就是平底锅里的蛋液，舒服地舒展着，被他熨帖着，激烈时，她又是活蹦乱跳的虾，然后被他烫红，皮肤呈现烧红的粉红色。 在男人更进一步时，明慧从欲望中醒来，她轻轻握住他的手，抽出来，媚眼迷离：“肖先生，晚餐还没做好呢，你不想吃了吗？” 她另一只手沾了凉水，轻贴他的脸，如滚烫的铁与冰块相撞，男人闷哼一声，微微一颤，沉黑的眼露出发怒的征兆，明慧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往旁边退几步，跟他保持距离，彼此都冷静。 欲望如开闸的洪水，他们正在最热烈的时候突然中断，他难受，明慧自己也难受。 可她就是要跟他较劲。 谁让他上一次在她最热烈的时候，说走就走。 他不是能忍吗？那就忍着。 明慧整理被他推高了的内衣。 忽然客厅手机铃声响起。 明慧胡乱扯下最后一层毛衣，快步跑进客厅接电话，不忘跟男人说：“赶紧择菜，还有好多活儿呢。” 她安排得妥妥的。 男人几个深呼吸，压下体内翻滚冲撞的热流，打开冰箱拿了一瓶冰水喝下几口，唇角疑似溢出无奈笑意。 这女人好像被他惯的越来越坏了。 客厅，明慧看到是陆御臣的电话，划开接听键。 陆御臣痞里痞气的腔调传过来：“简明慧，你什么意思啊，好朋友走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明慧腿还软着呢，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撑着桌子稳住身体。 桌子是黑色钢琴漆面，干净得像镜子一样照出她的脸庞。 红的像煮熟的虾。 明慧摸了摸脸，调换出轻快语调，理直气壮地说：“孟葭是我的朋友，又不是你朋友。” 陆御臣捏着一只酒杯把玩，对面几个兄弟正玩得愉快，吴劭朝他喊：“二少，打什么电话呢，过来玩儿啊。” 陆御臣抬起酒杯给他示意了下，换了个清净些的地方。 “简明慧，你这就不对了。你不能出门的日子里，是谁哄着你的小姐妹呢。哦，把人用过了，就不要了？” 什么叫把人用过了，就不要了。 这话说的，好像明慧把他怎么了。 肖神抱着手臂斜倚厨房门框，脸色冷淡。 明慧已经惹恼他，不能再惹一次。 她觑了觑他，握着手机侧过身体：“知道了，下次请你吃饭，可以了吗？” 陆御臣不是个好说话的，他要求欠债现还，让明慧现在就去酒吧。 明慧当然不能现在出去：“今天不行。我会来找你的。” 说完就挂了电话。 陆御臣看了看手机，嗤一声。 不过那一句“我会来找你的”，让他牵肠挂肚的。 “二少，跟谁打电话呢，笑得这么浪。”吴劭搂着女伴过来找他，陆御臣斜他一眼，看都没看那个娇羞怯怯的茉莉花一眼。 档次太低。 阆园，明慧放下手机，往厨房走，对着门口抱着手臂的“门神”主动坦白：“是陆御臣的电话。孟葭来了苏城，那几天我脸上有伤，不想她担心，就拜托陆御臣照顾了几天。” 肖神脸色不太好：“我可以让秦岩去照顾她。” 不远处，正在餐馆解决晚餐，刷着微博看新闻的秦岩打了个喷嚏，差点把嘴里的米饭喷出来。 明慧默了默：“秦助理很忙。” 心想，孟葭叫肖神，一口一个牢头，秦助理不就是狱卒？ 孟葭心直口快，不小心说出口，又要得罪人。 再说了，孟葭不喜欢肖神，连他身边的助理也不喜欢，如果让秦岩陪着，孟葭更要以为肖神禁锢了她。 回到里面，两人看了眼刚刚热情过的地方，明慧轻咳了一声，装做没事人一样，在虾仁里倒了些淀粉，把他抽了筋的西芹切片。 肖神剥白果，脸色还是阴阴的。 明慧转话题，她道：“我没有跟踪你……孟葭特意来苏城陪我两天，我却陪不了她。她要回去了，我才请她去吃法餐的。” “我不知道你跟宋津也订了那里。如果知道的话，我就不去了。” 男人剥了几粒白果，黄色的果仁放在青瓷盘里，颜色漂亮。 “你会不去？”肖神睨她一眼，不相信她。 他看见她在餐厅外面画的猪了。 他也知道她的伎俩。 明慧瘪了瘪嘴，忽然砰的一下放下菜刀，她回头对着他说：“是，如果我提前知道的话，我也一样会去。我凭什么要避开她？我又不丑。” “你们吃你们的，我吃我们的。你跟她吃得开心，我跟孟葭吃得开心，我打扰你了吗？还是你自己觉得，你受到了我的影响？” 她总能在吵架的时候，放出来一只钩子，勾动他的情绪。 肖神睨着她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猫儿似的眼又媚又委屈。 男人勾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跟他对视。 “你自己说呢？” 男人的脸平静深沉，深渊似的眸子审视着她，眼睛里不含半分情欲，有的只是理性的冷静。 他这个样子，让她畏惧。 明慧抿了抿唇，倔强的眼眸忽而一软，委屈说道：“她是你的女朋友，而我是见不得光的情人。我适应不了……” 本来只要她脱离周家，脱离那段婚姻，她还有希望跟他光明正大走到一起。 哪怕那希望很遥远，很渺茫。 可她做了小周太太，做了他的情人，没有希望了。 她只能是他暗夜里的点缀。 “看到她跟你进行顺利，我就难受，我就想搞破坏。” 第80章 互相甩锅，互相嫌弃 明慧直白而大胆，水亮的眸子看着他，一副你生气你判刑的态度。 肖神看了她一会儿，松开手，转头看向盘子里剩下的几颗白果，淡淡说：“去把虾仁炒了。” 明慧扁了扁嘴，走到灶台前，一动不动地站着，既不热锅，也不切菜。 他就是这样，知道她心里不舒服，他从不给一句承诺，连一声安慰都没有，哄哄都不行。 耳边只传来男人不紧不慢的剥壳声，哔啵，细细簌簌，明慧斜眼觑他，只见他修长干净的手指夹着黄色果仁，放在盘子里。 俊逸出尘的侧脸，却刀片似的凉薄。 明慧生了会儿闷气，拧开燃气开关。 罢了，是她自己愿意做他的情人，是她想要他。 委屈和生气，也只是她自己的情绪。 不生气，起码乳腺健康。 明慧炒虾仁，闷闷地递过去一句：“还有另一口锅，你把芥兰炒了。” 不等他把全部白果剥完，她就拿过去下了锅。 事实证明，双方都以为对方很会做饭，结果到了八点多，三道菜才端上桌，还少了一道莲藕玉米排骨汤。 两人看着盘子里的菜，越看越沉默。 明慧先发制人：“排骨汤先煮的话，这会儿都已经上桌了。你看你，捡什么芹菜，把时间都耽搁了。” 肖神面无表情，拎起座椅坐下：“你买的菜，你不做？” 明慧也赶紧坐下，瞪着他：“是你说的晚上吃什么，再说了，你摘西芹的时候，我在摊蛋皮。” 肖神淡淡：“你也没淘米煮饭。” 桌上没有米饭。 对，都只顾着择菜炒菜，谁都没有想起来蒸米饭这件事。 明慧深吸口气，再立身而起，去厨房，用她的蛋皮做了份西红柿蛋皮汤，面包机热了几片土司。 她端着蛋皮汤和土司出来，只见肖神夹了一片西芹入口，明慧忍不住问：“好吃吗？” 男人摇头：“太腥。” 明慧马上拿筷子夹了一根芥菜，回敬他：“太淡，一点味道都没有。” 跟他这个人一样！ 明慧咬着土司，就着他没味道的芥兰菜干嚼，小声嘀咕：“什么在炊事班干过，就是打杂的吧，连锅都没碰过……” 肖神睨她一眼，明慧不说话了。 但奇怪的是，她几乎吃完了那盘没味道的芥兰，他几乎吃完了那盘味道腥的西芹炒虾仁。 晚餐草草结束，砂锅里炖着的排骨汤还在咕嘟咕嘟冒泡。 肖神往灶台瞥一眼，淡声道：“明早送去周家老宅，给周夫人。” 明慧怔了一怔，肖神掀起眼皮看她：“简明慧，别装，你会做菜。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从小就被逼着学做饭的人，对于做饭是有逆反心理，这点没错。但不至于把菜做得这么糟糕。 他刚才看她记录的做菜笔记，有些菜后面有她的个人附加经验，她只是对自己没有做过的菜生疏。 她故意记录成营养餐的样子，为照顾小孩做准备，在他面前却不肯好好做，故意做出厨艺不精的样子。 说明她心里对跟周夫人和解这件事有抵触，她在逃避。 “早解决，早点拿到你想要的。时间拖长了，你好不容易从港城争取来的东西，说不定就没了。” 明慧垂着眼皮，眼珠子微动。 心里懂，可叫她去讨好周夫人，真的很难。 一只大手落在她的头顶，他缓缓抚着她的头发，低沉道：“简明慧，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行动。你动了别人的利益，他们是会想办法再抢回去的。” 明慧身子微微一震，手指握了起来。 是啊。 简行昇肯定是不满她的，她挑拨了他跟简行章的关系，把他们兄弟的明争暗斗放在了老爷子的眼皮底下，简行章对她也不满。 他来了苏城，宁可在酒店干等着，也不为她出任何力。 面子和自尊比不上切实利益重要。 只有自己积蓄力量，拳头硬了，她才能得到更多的尊严。 再说她已经争到了周夫人的道歉，尊严是互相给的，她要给周夫人低一低头，破冰。 明慧低低地说：“我知道了。” 肖神看她这会儿乖巧的样子，像服帖了的野猫，不由多摸了几下。 明慧挨着他，顺势倚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腰，下巴轻轻蹭了蹭。 他身上的雪松味道，干净清洌，混了一点点油烟味道。 她忽而笑起来，呢喃道：“肖神，刚才厨房做饭的时候，你觉不觉得，我们很像寻常夫妻？” 肖神没有回答她，收回揽着她肩膀的大手，捞起沙发扶手的大衣。 明慧软趴趴地趴在抱枕上，像条懒洋洋的美女蛇，她看着他系纽扣：“不留下来吗？” 肖神看她一眼：“行章约了我，差不多到时间了。” 肖神走了，明慧继续趴着抱枕，半天才翻了个身。 她拎起脚边的毛毯盖在身上，对着里面闭上眼睛。 她知道，她那句话，让他不高兴了。 他才走了的。 他不想像寻常夫妻一样。 他是肖神，可以短暂借调去炊事班打杂，但不能一直做平凡简单的活儿，做一个普通人。 她也不可以。 …… 某酒店的运动场所。 肖神进去时，运动室已被清空，只有简行章一人，正在跑步机上哐哐跑步。 肖神不紧不慢地走过去，简行章侧头看他一眼，擦了擦汗，调试速度。跑步机的滚动带慢下来，他长腿漫步，呼吸略有急促。 “来这么晚，我记得约好了十点。是我记错时间了吗？” 肖神在另一台健身器上坐下，悠哉叠起长腿，没看腕表也不看手机，淡然回道：“你没记错，不过我没答应你。” 简行章翘了翘唇角：“行，就你这尊大神敢给我迟到。” “我来，已经是给你面子。” 简行章又看他一眼，默了默：“来都来了，不来跑一跑？” 他调整速度，又快跑起来。 肖神看着他跑了一会儿，说：“看来你们兄妹都很喜欢跑步。” 兄妹？ 简行章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简明慧。 他关闭跑步机，擦拭额头和脖子上的汗，换到另一台力量训练器上。 “她很能跑么？” 简行章的语气略带傲慢，似乎不相信女人长跑这件事。 在他接触到的女人中，要么像简芳菲一样练跳舞，要么就是瑜伽，普拉提那种。 跑步？ 三五公里跑下来都说累死了。 肖神想到简明慧甩开腿狂奔的样子，轻扯一下唇角：“可以参加马拉松的程度。” 简行章停下举重，看了会儿肖神。 马拉松，耐力强。 这几个字划上等号。 他知道周家对简明慧的态度，换做其他女人，早就受不住，哪怕去夏威夷，也要找到周晔离婚。 可是简明慧能吃苦，不吵不闹地熬了五年。 第81章 练得太多，当心睡不着觉 当然这五年，不只是她擅于忍耐，还在于简家和周家精准拿捏了她的软肋。 让她不敢吵，不敢闹。 简行章收回目光，用标准姿势缓缓举起五十公斤铁。 往复做了五次之后，他将杠铃放在架子上。“你在劝我跟她合作？” 肖神平静纠正：“是建议。” 简行章嗤笑一声，不屑道：“她是有点小聪明，来了一个绝地反击。可是，如果她再聪明一些，就不会等到五年以后才有所行动。” “如果周晔没死，她还会继续等下去，继续沉默地做小周太太。周晔带着女人和儿子回来，逼她离婚，她才会再做出反应。” “说到底，她是适应了环境，不想做出改变。是环境变了，她才舍得放弃现在的舒适圈。” 在简行章看来，简明慧的这五年不是煎熬。她或许曾有过反抗，有过野心。可是她的野心，只是开一家小公司，赚点小钱做个小老板。 而在她来到更大的平台，获得永久性的上流圈身份后，她就被上流社会的繁华驯化了。 她现在开始闹开始争，只是因为周晔死了，她害怕小周太太的这个身份不再能保护她，让她永享荣华富贵。 肖神道：“简明慧的那家印刷公司，这五年里退休了十五人，到现在为止，十年以上老员工还剩下十一个人。她朋友的父亲明年也到退休年龄。” “这几年新招聘的员工，都是一些刚毕业的，或是家里不缺钱，出来打发时间的，要么就是过渡期，找到新工作就跳槽的。” 简行章眉心微蹙，狐疑地看他：“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以为的简明慧安于现状，直到周晔死了，她才想起来要为将来谋出路，这个说法不正确。” “她这五年，是在等。但她等的是公司的那些老员工，尤其是她朋友的父母都退休。新招聘的员工对公司没感情，也不稳定，她不用对他们负责。” “简明慧舍不得的，是那几个对公司有感情有情怀的。等那些人都走了，公司的未来，她会有其他想法。” “也就是说，最多等到明年，或者再多两年，那些个老员工全部退休，即使周晔没死，她也不会再留在周家。” “周晔只是刚好死在这个时间点。你们自以为拿捏了她的软肋，但如果这个软肋不存在了呢？” 简行章缓缓皱起眉毛，认真地盯着肖神看。 肖神沉默不语。 过了会儿，简行章抓起杠铃缓缓往上举。 几个回合之后，他再度休息时，开口道：“那周晔死了，她应该力求离开，而不是找老爷子要好处。” “简明慧抛下她的公司，在周家耗费五年。谁的五年不珍贵？何况她是个有野心的人。一只上山的野生老虎，突然被你们抓来关在笼子里，当一只吉祥物。你要放它走，也得交出一块肉吧？” 简行章沉了口气，缓缓转动手腕，调整腕带：“你觉得我应该跟简明慧合作？” 肖神道：“你看到她对那些员工，对公司的责任了。她是个重感情的人。” 顿了顿，又说一句：“只是对你们感情不重。” 简行章微微眯眼，又盯着肖神看了会儿：“听起来，这五年里，她跟你培养了不少感情。竟然让你来给她做说客了。” 他重新抓住杠铃，做第三组运动。 肖神的语气依然是波澜不惊的，平平淡淡的：“如果你远方的一个朋友交托你，叫你三五不时的去喂一下公园的流浪猫，这只流浪猫从看到你就躲，再到看见你会来你腿边蹭两下。你会没有一点感觉？” “我不是神。” 简行章看着天花板想了想：“确实。” 他看向肖神：“她是个重感情的人？” “如果你愿意给她一点感情的话。”肖神补充，“你们是亲兄妹，有先天的血缘牵连。再者，我只是把流浪猫，还给你。” 简行章扯了抹笑，睨着他开玩笑：“是宋津说什么了吧？在意她的想法，舍不得她多想？” 肖神看了看腕表，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举铁出汗的男人：“很晚了，练得太多，当心睡不着觉。” 说完就走了。 简行章抓着毛巾擦汗，扯了扯笑，笑容缓缓淡去，考虑跟简明慧合作的可能。 …… 简明慧小火慢炖，熬了一夜莲藕玉米排骨汤。 早上起床，她往汤里再加了一根胡萝卜，再炖了半个小时，直到胡萝卜也软烂。 早餐便是鲜甜可口的排骨汤，有荤有素。虽然现在的生活条件顿顿能吃好，但这是久违的，自己炖出来的味道。 明慧喝一口汤，鲜得眯起眼睛轻轻摇晃脑袋：“好喝。肖神要是留下过夜……可惜了。” 她喝完了汤，精神抖擞，把锅里剩下的汤都装进保温壶里。 时间还早，到周家老宅的话，周夫人刚好起床。 明慧出门时，暗自捏着拳头深吸一口气。 崭新的一天开始了！ …… 周家老宅。 周夫人穿着轻便软和的睡衣下楼，闻到跟以往不同的香味，问管家太太：“今天早餐准备了什么？” 管家太太拎开座椅：“少奶奶回来了，给您准了排骨玉米浓汤，说是秋冬滋补的。” 周夫人冷笑：“我可不敢吃她的东西。” “打了她一巴掌，逼着我跟她道歉，我要是喝她的汤，指不定要说我偷了她东西，要我赔呢。” 管家太太把那一碗浓汤移到边角，换了一碗牛奶燕麦粥，擦拭得干干净净的鸡翅木勺抵到她手心里：“夫人请用餐。” 旁边，银筷子，不同材质、不同尺寸的勺子、水果叉子等餐具整齐排列，随时恭候主人需求。 周夫人喝了一口粥，拿起筷子夹了一口笋丝：“她今天干什么来了？” 管家太太摇头：“不清楚。” “她人呢？” 管家太太往后院灵堂的方向瞥一眼：“去了灵堂，到现在都没出来呢。” 周夫人冷哼一声：“周晔活着都没见她情深意重，现在倒是演起来了。” 周夫人胃口不佳，吃了几口燕麦就要撤餐桌，周显崇下楼来了，看到桌上正好一碗排骨汤，拿过来喝了。 周夫人想拦都没来得及。 周显崇这阵子忙里忙外，心力交瘁，累病了，在家休息。 周夫人道：“你身体才好一点，一早就吃这么油腻的东西，当心不消化。” 周显崇看了眼碗里煮得软糯的莲藕。这藕入口即化，非但没有油腻感，而且裹了肉汤，鲜甜可口，感觉胃口都打开了。 对于身体疲累的人来说，补气血的东西正好不过。 他捏着勺问：“这不是你让厨房安排的吗？” 第82章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周夫人看着周显崇又喝了口汤，还嚼起了排骨，“不是”两个字噎在喉咙，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周显崇这几天胃口不好，难得看到他捧着碗吃了这么多。 如果她说不是，就是不关心自己的老公，不体贴，连他想吃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说是，就是抢了简明慧的功劳，她丢不起这个脸。 正在这时，黎珺娴在周管家的领路下进来了。 黎珺娴是总裁办的总管秘书，这几天周显崇在家休息，黎珺娴每天整理好文件，一早送过来。 她来，除了几份文件之外，还有一只保温壶。 她每天熬汤，说总裁辛苦，生病也不能好好休息，逃不开工作。她说她没别的本事，只擅长煲汤，就在整理文件的时候，顺手煲一锅汤，希望总裁能早日回归公司。 周夫人看到黎珺娴就冷下了脸。 她不爽黎珺娴很多年了，但即使作为总裁夫人，她也动不得这个女人。 但今天，黎珺娴看到周显崇已经在喝汤，愣了一愣，看了眼周夫人。 管家太太忠心耿耿，笑着替周夫人回答周显崇的问题：“当然是夫人让厨房做的。夫人昨天听中医说，胃口不好就要把胃口打开，要注意食材一定要软烂，不能伤了脾胃。” “夫人听了中医的建议，给您做食疗。这是她昨晚吩咐厨房炖的，炖了一晚上，肉都化开了呢。” “不过厨娘做得没让夫人满意，她怕您不喜欢，才说油腻的。其实，厨娘已经做得很小心，把油脂都撇去了。” “夫人就是要求太高了。” 几句话，周显崇听了显然是受用的，喝了口汤后说：“味道不错，一点油都没有的话，就不够润。你啊，就是整天油啊什么的，整天学那些小姑娘闹着减肥。” 周夫人挤出一抹像高兴，又像欣慰又端着的奇怪笑容。 她淡淡地说：“合你的胃口就好。” 再看一眼黎珺娴，摇杆都挺直了很多，也更有夫人的威严了：“这几天辛苦黎秘书，不但要送文件还要当厨娘，明天开始就不用送汤了。天气越来越冷，黎秘书也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自己也多吃点。” “周先生说了，别整天学那些小姑娘减肥。” 周夫人不是不管老公，她每天让厨娘变着花样做菜，也不是没有煲汤，可周显崇就是没胃口。她能怎么办？ 周夫人出身好，从来没下过厨房，就算她现学也达不到黎珺娴的手艺。 没想到简明慧的一壶莲藕汤，给她争了口气。 黎珺娴二十八岁进入周氏集团，从底层做起，经过一系列办公室斗争，在三十五岁年龄大关，忧心裁员之际，突然被周显崇亲自提拔，调去总裁办。 她在总裁办又做了五年，成为总管秘书。 在公司，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黎珺娴不自然地笑了笑：“谢谢周夫人的关心，我会多注意身体，争取不生病。夫人也是啊。” …… 灵堂。 明慧进去之后就没出来。 她给周晔上了香，然后就坐在那里，叠起了纸钱。 叠这些纸钱，她是没什么想法的，就只是觉得专心做一件事，心静，脑子清空，不用胡思乱想，也不用算计筹谋。 难怪小孩子玩叠纸的时候，特别安静。 她甚至不关心谁喝了那碗汤。 门忽然被人打开，光线从一缕缝隙，到门槛那么大。 周夫人从外面进来，门继续开着，但外面没人。 明慧放下叠纸，站起身，脑袋微垂，眼皮四十五度垂下：“夫人。” 这一声夫人，跟以往不太一样，仔细的人能分辨出多了些伏低做小，认错示好的意味，而不只是敬畏。 周夫人高傲地看她一眼，又扫了眼她叠了许多的纸钱：“你又是煲汤，又是给周晔叠纸钱，什么意思？” 周夫人不傻。 简明慧宁可顶着一张肿脸到处晃，逼着她道歉，现在却一大早来表“孝心”，非奸即盗。 明慧任是垂着眼说：“就是夫人看到的。” 周夫人坐下来，冷笑着看她。 明慧挪了挪脚尖，正对着她，过了几秒，她低低地说：“夫人同意我去港城给父亲过生日，我应该感激的，回来时，我还特意挑了礼物要谢谢夫人。要不是有人挑拨，我跟夫人之间也不会这样关系紧张。” 她顿了顿，用了很严重的词语：“婆媳不像婆媳，像仇人。” 周夫人的目光立马变得冷锐，容嬷嬷的针似地扎在她身上。 “简明慧，你倒是知道。” 明慧压了下唇角，脑袋更往下低了几分，姿态摆得低低的。 她说：“夫人，既然我同意留在周家，照顾周籍，那我们就还是一家人。” “既然是一家人，就该是和和睦睦的，起码在外人来看，我们周家上下团结一心。不像外面那些人说的，周晔死了，周家就没了希望，以后都是下坡路，一堆牛鬼蛇神盯着。” 周夫人脸色微动，明锐的目光凝着明慧。 明慧抿唇敛息，任由周夫人打量。反正她已经迈出道歉的一步，一次不行，那就下次。 被盯着看了不知道多久，她听到周夫人问：“谁教你这么说的？” 明慧摇头：“不用谁教，我只是会反思。” “回刚城后，父亲跟我说，周家现在正是艰难的时候，他说我应该担起小周太太的担子。” “这几天，我自己也想了很多。我既然要留在周家，就不能冷眼旁观，周家走下坡路，对我没有好处。” “与其和夫人针尖对麦芒，让别人看热闹，不如一致对外，稳住周家，就是保住了我们大家的利益。” 明慧没有提肖神。 周彩霓说了“外面男人”那几句话，在周夫人的心里埋了根，如果她这时候说是肖神，周夫人肯定有想法。 倒不如自己揽了功，给自己贴金抬轿，反正肖神也不会在意这点儿小事。 他要是在意，就不会逼着她来跟周夫人道歉了。 周夫人的脸色缓和了些，沉默了会儿，她淡声问：“你会做菜？以前怎么没听说你会。” 明慧平静回答：“不是很擅长厨艺，能做的也就一般家常菜。而且这几天我跟着美食博主学了些技巧，做得太差怎么能拿来周家老宅。” 周夫人点了点头，又看了眼明慧：“你是特意做给周老先生吃的？” 明慧摇头：“我带来了一大壶汤，不论是周老先生，还是夫人，又或是周籍，都是可以吃的。” 那么软烂的东西，没牙的老太太都能吃。 周夫人吸了口气，淡淡地吩咐她：“明天再送汤来，要跟今天不一样的。” 第83章 想象破灭 从周家老宅出来，明慧就给肖神打电话，但没有人接听，不知道是不是在忙。 可她有事。 明慧看着自动挂机的手机嘟囔：“这才几点，忙成这样，接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啊……” 明慧去过鸿远集团总部，一次。但肖神似乎不太高兴她来这地方，嘴上没有明说，只让她有事打电话。 之后她就再也不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她跟肖神的关系发生变化，自从她知道宋津的公司距离鸿远集团总部只隔了一条马路，她就想再去一次鸿远集团。 想看到他从电梯出来，穿过检查闸口来接她，跟她在明亮的大厅，在很多人的注视下说几句话，她微微一笑，然后他面无表情，像接待客户一样，一本正经地用他的卡刷过那道闸门，给她放行，他们再在很多人的注视下，进入总裁专用电梯。 等那道门一关，在仅有两人的电梯里，她对他这样那样，勾得他不上不下，欲痒难耐的时候，电梯门打开，她一本正经走出去，留他一个人在电梯里消火。 她还要在他的秘书办大厅里，回头问他：“肖先生，你怎么这么慢啊，我这事儿挺急的。” 明慧想象了会儿，想到自己唇角上扬，一脸傻笑。 留意到镜子里傻笑的自己，明慧轻咳一声，收拾一下面部表情，开车去鸿远集团。 到了地方，秦岩听前台说有个姓简的小姐找肖总，急匆匆就下楼来了。 明慧看到秦岩，愣了下：“怎么是你，肖神不在公司吗？” 想象破灭。 老板一下子有两个女人，秦岩处理危机的经验积累了些许，他微微笑着说：“简小姐，你有什么事直接给我打电话就好了，怎么还亲自跑一趟。” 明慧留意到秦岩对她的称呼，从直呼简明慧，到简小姐，语气也不像从前那么生硬了。 有道是“春江水暖鸭先知”。 不愧是第一助理。 明慧勾了勾头发，低头轻笑：“没关系，刚好路过附近。我是来找肖神的，不找你。” “可以带我去找他吗？” 她指了指前面的检查闸口，往前走了一步。 秦岩脚步移动，挡在她的前面，笑着说：“先生今天有事，不在公司。” 明慧盯着秦岩，似笑非笑。 她转头往马路对面看一眼。 过了这条马路，对面就是科创园。 宋津的公司就在科创园。 难道又是去宋津那儿了？ 话说，两家公司离得近真好啊，经营业务也有相似之处，都在开发人工智能领域。 聊天都有共同话题，工作方面还能互相交流。 明慧忍不住心里又酸溜起来。 秦岩说：“是肖老先生有事。” 明慧转回头看他，眨了眨眼，心里立刻不酸了。 原来是肖立宇啊。 她顺口一问：“生病了吗？” …… 此时，肖神正和宋津在托运公司。 港城拍卖行拍下的唐刀已经到苏城，秦岩办理过出关手续，肖父吩咐肖神和宋津一起去拿，再一起送到肖邸去。 肖父说白了就是给两人安排相处的机会，再见一见家长，一起吃个饭。 唐刀很长，再加上**盒，又沉又长，宋津一个女人自然是不适合拿的。 即便是肖神，也得双手托举着。 他个子高，身材也健硕，托着那么大那么长的盒子，一点儿也不违和，反而看着更英武了。 宋津距离他三步远观察他，拿着手机拍他，笑着说：“你应该把盒子去了，直接拿着那把刀，肯定更帅。伯父的眼光真好，我当时在拍卖会上看到，都惊艳了一把……” 行走间，肖神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他两手托着东西，没有第三只手去拿手机。 托运公司距离停车场还有一段距离，手机铃声不停。 宋津往他裤腿边扫一眼：“要不要我帮你拿出来？” 肖神神色淡淡的，一步一往前：“不用。” “万一是紧要电话呢？”宋津又往他的裤腿边看，这已经是第三遍响起了，“好像是挺着急的。” 肖神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宋津笑了笑，结束录像，把自己的手机收进包里。 她本想说，她不会占他的便宜，拿他手机的时候趁机偷摸他。 不过这个人太严肃太高冷了，高冷的她不敢随便开玩笑。 他是人们嘴里的佛子啊，她哪里敢亵渎。 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说：“要不然我来拿吧，只扛一小会儿，我应该拿得动。” 肖伸看了看她，默了默，把盒子递过去。 宋津接过手时，手臂明显地往下一沉，差点蹲下，但她托住了，开心地对着肖神笑：“你看我可以吧……”她瞥了瞥他的手机，“你快接电话，第四次了。” 宋津抱着盒子往停车场走。 肖神掏出手机，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抿了抿唇。 跟他预想的一样——简明慧。 别人就算有急事，打一两个电话打不通，就找秦岩去了，秦岩会找到他。 只有简明慧不折不挠。 而且，他昨晚让她去跟周夫人求和，现在电话接连不断，该不是矛盾又加深了？ 肖神微蹙着眉毛，划开接听键。 他不出声，简明慧娇软的声音先传了过来：“周夫人让我从明天起，每天早上都给她送汤。要不要每天也给你准备一份呀？” 她像完成任务，前来讨赏的娇娘，声音除了娇软之外，还多了分得意。 得意她只用很短的时间，就跟周夫人破冰了，没他想象的那么难。 肖神蹙起的眉毛没有因为她这句话而舒展，反而皱得更深了些。 “简明慧，你给我打那么多的电话，就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 他看着前方，费劲托着唐刀的宋津的背影。 他把那么重的东西给她拿，就为了听这么一个电话么？ 男人隐隐动了怒气，觉得明慧在恃宠而骄。 明慧听着他沉冷的声音，好像她的这个好消息，打扰了他更重要的事。 明慧在没有去鸿远集团之前，确实以为他在开会或者见客户之类的，重要事情。 但她去了鸿远集团，见过了秦岩。 尽管秦岩说是肖父有事，留下了肖神，可明慧精明，从秦岩躲闪的眼神里看出了什么。 尤其是，在她往科技园方向看的时候。 秦岩一个直男不懂，女人心细起来有多细。 要不然怎么说，女人的第六感灵呢？ 明慧勾起一抹失望又凉薄的笑，说：“当然不是。” “周夫人脾气大，我强迫她对我道歉，她怎么可能因为一碗汤就放过我。所以我想请你帮我打听一下，周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这件事，算不算重要？” 第84章 她就是矫情，就是要吸引他的注意 明慧是小周太太，但周家老宅没她的人，要打听点事情，只能找肖神。 她要知道周夫人在急什么，怎么连跟她斗气都顾不上，轻易就放过她了。 明慧想从这点下手，不管是为不久后简行章的新谈判，还是为以后更大的好处，都不能错失机会。 她不能傻呼呼地只做个炖汤送汤的厨娘。 她等着肖神回答，听到他低沉地说：“简明慧，我跟你说过，如果找不到我，可以直接找秦岩。” 明慧压了压嘴唇，呵笑了一声：“可是你知道，我从来没有找过秦助理，让他做过什么。除了你，我不找其他男人。” 她就是矫情，就是要吸引他的注意。 再说了，秦岩之前对她的态度是什么样的？ 他比他的老板更嫌弃她是个麻烦，精英男的高高在上比起权贵富豪好不了多少。 肖神没再说什么，他挂了她的电话。 明慧攥紧了手机，心里的不爽到达极点。 狗男人真让人下头！ 可她能怎么样？ 见不得光的情人，委屈也不能说，发脾气的资格都没有……这种日子才刚刚开始。 好在明慧想通了，她不想做一个受爱情折磨的女人，不想再做一个只会憋屈的人。 心里不痛快，就找人陪自己痛快起来。 肖神身边有女朋友相伴，她为什么不能？ 明慧当即就打了陆御臣的电话。 响了好几声，那头才有人接起电话，模模糊糊，懒洋洋地传来一声：“喂……” 明慧看了看太阳：“你还没起？” 陆御臣抓了颗枕头垫在身下，看了眼窗帘布透出来的一条缝隙：“嗯……” “那你接着睡吧。” 明慧挂了他的电话，好像恶作剧打了个骚扰电话。 陆御臣是夜猫子，凌晨一两点对他来说是刚嗨起来的时候。她怎么忘记了。 但是，除了陆御臣，她还能找谁玩呢？ 这个圈子里，大部分的千金名媛，太太情妇，都把她排斥在外。 明慧知道的是，周夫人曾经发过话，说小周太太胆子小，性格腼腆，不会交际应酬，大家不要带她玩。就这么掐断了她的交友圈。 其实周夫人就是要孤立她，既隔绝了在她面前说闲话，怂恿她离婚的那些大女人，又可以打压她，叫她敬畏这个婆婆。 明慧正阴郁时，微信响了一声，陆御臣给她发了一个地址，还有一串数字。 “盛安路一百零八号，二零零一零六。” 盛安路是高端住宅区，小区大门是人工智能控制，明慧抵达时，小区大门就自动打开了。 明慧挑了挑眉梢，驱车在小区里找一百零八号。 小区分为前后两部分，前面是十二层大平层住宅，后面是独栋别墅。 明慧在小区转了一圈，找到独栋别墅，一零八号。 她在门口按密码，二零零一零六，滴答一声，进入。 别墅内安安静静的，没有其他人，连保姆都没有，显然陆御臣跟她一样，只用小时工。 “陆御臣？”她在楼下喊他的名字，空旷的屋子里响起她的回音，就是没有陆御臣。 她只好再打电话，楼上传来铃声，明慧循着声音去找人。 二楼格外大，没有其他空余房间，楼梯上去就是超大平米的房间，只是黑漆漆的，她看不太清楚，只隐约看到中间有床的轮廓。 明慧惊讶这样的设计，还以为来到了烂尾楼房！ 陆御臣这是什么癖好？ 她忍着怪异，没踏足这间房。 虽然说她是跟陆御臣开过房的关系，她胆子也够大，可是对着这么一间房，一张床，她不敢。 那黑暗中的床，好像是一头蛰伏的猛兽，只要她进去，就会变形成怪物，将她扑倒，按在地上。 铃声仍在响，明慧关了手机，铃声随即停下来。 “陆御臣，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她坐在台阶上，背对着里面说话。 “唔……”身后传来男人伸懒腰的声音，接着是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 明慧扭头看，隐约看到被子起伏，一个长条形。 看样子，陆御臣把脑袋也蒙起来了。 她坐着没动。 “简明慧，我的被子里有没有其他女人，你不过来检查一下吗？” 明慧笑了：“漂亮吗？身材好吗？” “嗯，漂亮，身材好，比你够劲。关键是我们全垒打，我一夜用了四个套。” “嗯，恭喜你，年纪轻轻宝刀不老。不上班的人果然跟上班狗不一样。需要我再帮你去买两盒吗？” “啧，简明慧，你可真没劲。”陆御臣的声音从闷着到清晰，显然是从被子里出来了。 明慧晃了晃早餐袋子：“给你买了早餐，要吃就起来。” 她在过来的路上，顺手买了早餐，虽然她不确定，有了这份早餐后，陆御臣还能不能陪她去吃午饭。 食物诱惑，对一个喝了一晚上酒，早晨肚子空空的男人非常有吸引力。 但陆御臣还是赖着不起，他拿遥控器打开窗帘，顿时，半房间洒满阳光。 明慧转头看过去，只见半裸的男人坐在床上，被子堆叠到他的腰部，他抬手跟她打招呼：“嗨，早上好。” 明慧看着空旷的房间，半裸的男人，喉咙忽然有些干痒。 她是女人，女人也是视觉动物。 陆御臣长得很好看，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慵懒迷人。此刻他的头发凌乱地趴在脑袋上，几缕头发遮住他的眼睛，软萌漂亮的同时，又多几分危险邪魅。 明慧脑中浮现一个名词——撕漫男。 撕破漫画走出来的美男子。 连阳光都在轻吻他的皮肤。 明慧吞了口口水，心里念经：观自在菩萨，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她回应他：“早上好。不过你该起床了，已经十点了。” 她一本正经地指了指腕表，不被他的美色迷惑。 陆御臣托着下巴瞧她，也不说话。 明慧被他看得不自在：“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简明慧，你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我以为你要从良了。” 明慧：“……” 过了几秒，在他持续的盯视下，她深吸口气：“我本来就清清白白。” “是吗？”陆御臣斜勾着唇角，随手拎了拎被子。 那是一床黑色丝被，衬得他的皮肤玉一样白，结实，光滑。 明慧知道他在嘲讽她。 如果她真像她说的清清白白，就不会跟他开房，也不会独自进入一个独居男人的家。 更不会跟他面对面，看着他半裸的样子，脸都没红一下。 阳光缓缓移动，更多的光透进来，将他身后的背景墙照亮。 细细的线条在墙体蔓延开，构成了一双巨大的黑色翅膀。 陆御臣就坐在那双翅膀的中间，那翅膀像长在了他的身上！ 黑色的，堕天使。 明慧瞳孔微微一震，心脏噗噗跳动起来。 第85章 年轻人就是好，无所畏惧 明慧倏地转过身，把早餐放在台阶上：“早饭放这里了，你爱吃不吃。” 然后噔噔下楼。 陆御臣抬了抬眉梢，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食指，弯曲，呈钩状。 他还没勾指叫她过来呢。 “跑什么，我还没怎么样呢……”男人咕哝着爬起来，光脚往前走几步，捡起那包早餐看了看，趴在扶手往楼下喊，“简明慧，你不参观一下我的房间吗？” 一楼传来明慧的声音：“我参观楼下就够了。” 声音有些局促。 陆御臣扯了扯唇角，转身往里面走。 那双翅膀是一闪活动门，推开时像是翅膀在扇动，门后面就是盥洗室和衣帽间。 男人在里面洗了澡，换了衣服，拎着早餐下楼。 明慧坐在餐桌上，正喝着水，刷着手机。 陆御臣一屁股坐下：“我家不好看？” 明慧看他一眼，给面子的四周扫一眼，说：“你这里什么都没有，看什么？” 豪宅是豪宅，就是空荡荡，没有什么摆设。 唯一的摆设，就是桌上的花瓶，里面插了一支经过处理的枯枝莲蓬。 明慧瞅着那根莲蓬，她刚才看过，少了两粒莲子，不知道是不是被鸟啄了，还是没处理好，不小心弄掉。 陆御臣咬了一大口汉堡，指着那莲蓬含糊不清地说：“眼熟吧？” 明慧想起来了，陆御臣笑着说：“对，就是你摘的，到处送人的那莲蓬。吴劭吃了我两颗莲子，我揍了他一顿才留下这东西。” “简明慧，你看看，你随手给我的小玩意儿我都这么珍惜，我都把你放在心上了。” 他的手指翻过来，指着自己的胸口。 明慧瞄着他的胸：“二少，你的心脏长右边？” 陆御臣轻咳一声，换到左边继续指着，一点儿也不嫌尴尬，还嘴硬地说：“那是因为我拿着东西，不方便指。” 明慧嗤了一声：“你这套路，只能哄小女生。再说了，我那是随手送的东西吗？那么冷的天，那么脏的池塘，我用命换来的。值得你当宝贝放在这里。” 陆御臣：“对对对。” 他咧开嘴笑：“简明慧，你看，我连我家密码都告诉你了，小区那大门的智能锁，我也单独给你开了识别，你是不是应该也告诉我，你家的密码？” 明慧斜他一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方便偷情呀。”陆御臣回答地理所当然，丝毫不扭捏。 他太坦然，明慧反倒不知道要怎么接话。 她跟肖神的拉扯暧昧，远不如他直接。 年轻人就是好，无所畏惧。 明慧扯了扯唇角，喝了口水，说：“我没想跟你偷情。收心了。不玩了。” 明慧连用三个否定词惹得陆御臣不痛快：“不偷情，你找我干嘛？” 明慧：“请你吃饭，跟你做朋友。” 陆御臣睨着她，桌下勾着拖鞋的脚贴着她的小腿往上滑：“你觉得我缺朋友吗？” 明慧静静看着他，眼底含着淡淡伤感，她认真说：“我缺。” 她太认真，眼睛里的孤独寂寞就快溢出来，陆御臣一怔，少了轻狂之色：“简明慧……” 明慧起身：“随便你吧，我看你快吃饱了，就当我还你人情了。” 她往外走，陆御臣反应过来，在她身后：“哎哎……” 他追上来，一把揪住明慧：“一个汉堡就想还人情，你可真够奸的。” 他一边走一边穿上外套，口袋里掏出车钥匙：“谁说我吃饱了……” …… 陆御臣要吃全城最贵的，不如说他要最能玩的餐厅。 苏城郊区有一家蒙古主题俱乐部，烤全羊一绝，能骑马，还可以玩射击。 明慧来了苏城五年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陆御臣不是刚从国外回来吗？ 看了眼明慧疑惑的脸，陆御臣手握射击枪，对准前方的靶子，说：“简明慧，你怎么像只乖羊，什么都不知道。” 在上流圈玩的，谁不知道这个地方。 周晔投资了这家俱乐部，他离开后经营权交由其他股东代管，但算起来跟简明慧还是有关系的。 砰一声枪响，明慧身体一震。 枪靶子太远，明慧看不清楚有没有射中，但陆御臣的话击中她的心了。 是啊，这五年，她像只羔羊一样被圈养着，不能跃出名叫‘规矩’的圈子。 周家防着她，不让她知道周家有多少资产。 明慧扯了下唇角：“听起来我很失败。” 远处，剥了皮的羊正被人刷着酱料，抬上架子。 陆御臣睨着她，把枪递过去，正要说话，忽然看见了什么，朝烤全羊的地方走过去。 “欸，不对啊，这不是蒙古请来的那个厨子。你们随便找个人来糊弄我？” “呃，不是的，二少。”对方陪着笑脸回答，“今天有人请我爸上门去烤羊，这里我顶着。不过二少您放心，我做的烤全羊，味道不比我爸差。” “不比你爸差，我告诉你，差得远了！”陆御臣脾气大，戳着对方的胸口一字一句说，“你爸烤过的羊，比你这辈子吃过的羊都多，你能比吗？” 他一把扯过明慧，说，“看清楚，这是小周太太。你们家小周太太请我吃饭，我点的你们这地儿！你们给我次等服务，对得起小周太太的面子吗？” 对方盯着明慧看了半天，都没认出来什么小周太太。 没见过，听都没听说过。 明慧心脏砰砰跳。 她只是想请一顿饭，偿还人情而已。可是陆御臣这一闹，这里的人就都见过了小周太太。 不知道过多久，周夫人那里会有消息，肖神也很快就知道，她又摊上事儿了。 但不知怎么的，明慧除了紧张之外，还有隐秘的刺激，血液都在沸腾。 她是小周太太，却不知道这地方是她丈夫的，何其可笑。 明慧对着围过来的那些员工和大小领导说：“我叫简明慧，周晔的妻子，大家都叫我小周太太。” “你们没有见过我，以后就知道了。” 她仪态端庄，大方，有当夫人的威严。 那些人依然疑惑，面面相觑。 陆二少不会随随便便带一个女人过来冒充小周太太，可能性很大。 可是，之前陪着小周先生来这儿的，是白小姐。 俱乐部的人，只认白小姐，不认什么小周太太。 俱乐部经理为人圆滑，站出来说：“二少，我们的服务让您觉得不高兴了。这样吧，我再赔您一只羊。两个厨师两只羊，您觉得哪一口味道好，就吃哪一口？” 大厨的儿子紧跟着点头：“对对，我跟我爸视频，让他看着我做……我爸在这儿，他也是指挥我们做……” 明慧一眼看出俱乐部经理不承认她。他只是不想得罪陆御臣。 明慧笑了笑，打断年轻厨师的话，问他：“你父亲被谁请去了？我看看我有没有这个面子，把人再叫回来。” “陆二少是我的贵客，总不能让他发这通火吧？” 第86章 交了女朋友的肖神，不像个神了 经理盯着女人，心里扒拉起算盘。 肖家，苏城三巨头之一，高不可攀的存在。 如果这个女人能跟肖家搭上话，就说明她有点来头，从此记住她，不可得罪。 如果她不能，那就是虚张声势失败，冒牌货，让人看个笑话。 经理一字一字开口：“肖家。肖神的肖，肖神的神。” 说话时，眼睛还顺便瞥了眼陆御臣。陆二少要闹事儿，闹不到他头上，跟肖家闹去吧。 明慧听到肖神的名字，心里苦笑了声。 宋津抢了她的男人，连厨师也抢过去了。 经理看着明慧为难的样子，差点笑出声来。 不过明面上，他还是很有风度地交握着手，等着对方要怎么撑面子。 明慧朝他笑了笑：“等一下，我给肖先生打个电话。” 她拿出手机，看着肖神的名字，吞了口口水。 这一口口水，是苦涩的，也是咽下了她的傲气。 她跟本没有跟肖神斗气的资本，这不还没几个小时呢，又要给他低头了。 明慧觉得这口气根本就没必要争，抬头看到陆御臣似笑非笑的脸，她咬了咬嘴唇，拇指按在了拨号键上。 “嘟……”对方的铃声响起来，明慧将手机贴在耳边，心脏好像和铃声保持同频。 …… 宋津抱着唐刀走得慢，在车门边等了几秒钟，肖神就来了。他打开车门，从她手里接过巨大的长条形盒子。 两人交接时，宋津不经意地跟他的手碰了下。 她的手冰冷，而他的手掌是干燥温热的。 肖神把唐刀放在后车座，回头看她的手，被沉重的盒子压出了印痕，手指一片紫色。 宋津揉了揉手腕，再甩了甩，笑得不在意：“快走吧，肖伯伯应该等着了。他很期待这把唐刀的。” 说罢走向副座驾，打开车门。 肖神上了驾驶室，开车时，再度瞥了眼宋津的手，她低着头，还在揉手腕。 车子经过药店，肖神突然下车，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一盒治疗跌打损伤的膏药贴，还有一个手握式的暖宝宝。 宋津看着那两样东西愣了愣，笑了起来：“这么细心……不过我没事。” 嘴上说没事的人，还是撕开了药贴绕着手腕贴了一圈。 手里攥着暖宝宝，两只手都暖了起来。 男人抿紧了唇瓣，目视前方，宋津看他一眼：“谁的电话啊，惹你生气了？” 肖神没有回答，宋津也识趣的绝不多问。 她扭头看向窗外，唇角翻起一抹怪异的笑。 到了肖邸，肖神把唐刀交给肖父。 肖父打开盒子，看到那边心心念念的唐刀，很是开心，欣赏了好一会儿，才放在黑檀木刀架上。 回头看到宋津的袖口露出一截膏药贴，微微皱了皱眉，问：“宋津，你的手怎么了？” 肖神眉眼微动，眼珠微微下垂看向宋津的手，心里做好了被父亲训斥的准备。 宋津压了压手腕，笑着说：“敲代码敲得多了，腱鞘炎发作，没事。” 肖神微蹙的眉渐渐舒展，在宋津转过头看向他时，他露出一抹微笑。 宋津什么话也没说，听肖父的安排，去前院吃午饭。 肖邸是典型的江南园林式别墅。 而且肖邸是肖家老宅扩建出来的，比原先面积大了两倍。 宋津走在弯曲的连廊中，心里不由惊叹肖家的豪气。这种富足是宋家很难在几年，甚至十几二十年都难以达到的。 宋津轻轻咬了咬唇。 前方飘来油脂和果木混合的香气。 肖父指着前方院子，笑呵呵的说：“宋津给我拍下了那把唐刀，今天伯伯要款宴招待你。” 前面是一艘仿古水泥浇筑的画舫，船头探入池塘，看得出来，那里就是今天的用餐地点了。 画舫后面有一栋独立小楼，肉香是从那里来的，想来那里有个院子厨房。 宋津朝肖父笑得甜软：“谢谢伯伯，不过不用这么客气的，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宋津的落落大方让肖父更满意了，他不满地扫了眼肖神，半是严肃半是慈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本来是让你们俩去拍卖会的，结果肖神却让你一个人去了，我设这个宴，一是要谢你，二是要肖神给你道歉。” 宋津说：“肖神已经单独请我吃过饭了。” “那也不行。” 说话间，三个人进了画舫。 里面暖融融的，丝毫不觉湿冷。 桌上已经摆放了几道前菜，都是精致开胃的小菜。 肖父笑眯眯的：“宋津呐，陪伯伯喝两杯？” “好啊。” 肖神拿了三只青瓷酒盅，倒了三杯白的。 酱香酒的香味弥漫在船舱里，再看一眼池塘对岸的太湖石和秋海棠，惬意极了。 肖父抿了口酒，感慨道：“这些年，我在国外，虽然白酒很容易买到，和肖神他大哥也常坐一起喝，可就是觉得少了什么味道。” “现在坐在这里，我明白了，是家的味道。” 宋津回应说：“伯伯是想家了。那以后还出去吗，还是在家养老了？” “老？”肖父哈哈笑了起来，“我哪里老……”他突然停顿，看了眼肖神，“不过肖神要是结婚生了孩子，为了公平起见，我是要留在苏城，给他带几年小孩的。” 宋津抿唇微笑：“伯伯再喝一杯？” 肖神贴着腿的手机轻轻震动起来。 他掏出手机：“父亲，我去接个电话。” 肖父瞪了他一眼，肖神拿着手机去外面接听电话。 此刻，看到来电显示，他有点头痛。 揉了揉额角，他按下接听：“简明慧，我不是让你有事找秦岩吗？” 明慧听他的语气是不耐烦的。 嗯……交了女朋友的肖神，不像个神了，不再波澜不惊，脾气外露了。 明慧苦笑了下，平静地说：“秦助理能把沁园俱乐部的那个蒙古厨子从肖邸请出来吗？” 肖神的眉毛拧了起来：“你去了沁园？” 明慧笑得凉淡，她回头瞥了眼俱乐部经理那一片人：“嗯。如果没来，我还不知道这是周晔的产业呢。肖神，你来过这儿几次？” 她不知道肖神去过几次，但一次都没有和她来过，这肯定是真的。 她听着那头平稳的呼吸声，不等他回答，她先说了话：“先别说了。那厨子去了你家，你能把他让出来吗？” “这边儿不知道我就是小周太太，都当我是冒牌货，看我的笑话呢。” 第87章 她被宋津连杀两次 肖神的呼气沉了下来。 他看了眼前方的“臻康楼”，握着手机进去。 臻康楼以前是肖家办家宴的地方，现在用来宴请重要客人。肖神径直走向后厨，里面三个厨师团队在忙活，穿着不同酒店的工作制服。 其中一个穿着沁园的，身材壮硕魁梧，他就是俱乐部的那位总厨。 肖神看到他，但没有把人叫出来。 简明慧要这个人，去给她充面子，可是肖家现在也需要这个人。 肖神退了出来，说：“简明慧，在简行章和周夫人谈判之前，沁园没有到你的手里，就不是你的。” “小周太太，只是个称呼，跟以前，没什么区别。”顿了顿，他又说，“不管是谁带你去了那里，他只是想看你的笑话。” 电话结束。 明慧看着黑下来的屏幕，唇角的笑意更苦涩了。 身后传来俱乐部经理的问候声：“‘小周太太’，肖先生怎么跟您说的，阿日泰大厨回来吗？” 明慧收起手机，沉了口气，转身时笑容明媚：“肖先生不给小周太太面子，不肯给呢。” 她看到了经理眼底的讽刺鄙夷，跟从前那些人看她的眼神一模一样。 明慧轻吸了口气，转头看向陆御臣：“我们今天吃两只羊？你一只，我一只，我们都是灰太狼。” 陆御臣皱了皱眉毛，不懂：“什么灰太狼？” 明慧耸了下肩膀：“你不用知道，让他们烤两只羊就是了。” 她盘腿坐在垫子上，支着下巴看那一群人在那儿烤羊肉。 陆御臣端了两杯酒过来，递给她一杯：“简明慧，你可真窝囊。” 明慧点了点头，有气无力地承认：“是，我窝囊。” 她算哪门子情人，又给亲又给抱的，连一个厨子都要不来。 她脑中划过一个英文词：double kill. 她被宋津连杀两次。 呵，要是宋津跟肖神结了婚，成了名副其实的肖夫人，那她要排到哪里去啊？ 明慧嘲弄沮丧地想，她是不是该换一根大腿抱。 再喜欢，也不能让后半辈子这么憋屈啊。 她抿了一口酒，微微眯起眼睛。 这酒辛辣，入喉一直烧到心窝里。 明慧皱着眉毛问：“这是什么酒啊？” 陆御臣摇了摇头：“不知道，吴劭他们说好喝，是俱乐部自酿的。” 有酱香酒的香，小口喝能尝出绵柔，但如果一口喝多了，只有野味儿。 明慧又抿了一口，咧了咧嘴角：“一会儿走的时候，我带一瓶回去。” 阳光落下来，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陆御臣放下酒杯，身体往后仰，直接躺在地上。 他半眯着眼睛，瞧着天空悠闲的白云，说：“简明慧，你该不是拿一瓶酒，就当是拿回了俱乐部，自我安慰了吧？” 明慧勾起嘴唇：“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但我知道你要什么。” 他侧头看她。 明慧同样地转过头，眼睛低垂，跟他四目对视。 她的身影斜斜地打在他的身上，说不清是她给他遮了阴，还是他喜欢在阴影中痞气地笑。 明慧的眸光渐渐成为凝视，陆御臣说：“我请你的好朋友去酒吧，喝酒，唱歌，跳舞。” “你的朋友心情不太好。她喝醉了就哭，说她们家拖累了你，让你在那破地方呆着，被人嘲笑，被人骂。连女人正常的生理欲望都被剥夺了。” 明慧压着唇角，手指微微捏紧酒杯，过了几秒，她讪笑：“她这个人就这样，喝醉了就乱说话。我怎么可能……” “是啊，你这种披着羊皮的母狼，怎么为了可能为了一家快要倒闭的公司，过得这么憋屈。”陆御臣打断她，目光一寸寸在她的身上游移，“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是舍身取肉，富贵在后头呢。” 明慧短促地笑了声：“什么乱七八糟的，一会儿狼一会儿孩子，一会儿舍身取肉，有大把的时间吃喝玩乐，花钱请个中文老师，好好给你上上课，你们家会很开心的。” 陆御臣坐起身，勾着唇角笑：“我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既想要自由，也想要富贵。这个，我总说对了吧？” 明慧闻着酒香不说话，陆御臣喝了口酒，看着前面架在火堆上的羊，他说：“简明慧，我可以帮你。” 明慧看他一眼，笑：“我可不要别人瞎帮忙。你看你随便带我来个地方，就要害死我了。” 两个团队烤羊，人多嘴就杂。 明慧听见有人说：“什么小周太太，笑死个人。小周先生只带了白小姐来，当年他对着他的那帮兄弟们说……” 那人指着靠近湖边的大槐树：“小周先生就是在那儿说，他这辈子只娶一个女人，就叫白悦妍，只有她是你们的大嫂，别人都不是！” 想来，是周晔被周家逼着跟简家联姻时，对他的兄弟，和白悦妍做出的承诺。 一记巴掌，仿佛隔了五年，打在明慧的脸上。 周晔活着的时候，没有给过她脸面，死了还要这样打她的脸。 明慧冷笑，眼底淬着冷光，染了毒似的。 男人可以不爱她，也可以深爱他的女人。她没有资格嫉妒，可若这个女人什么都没做错，还被这样羞辱，不该愤怒吗？ 明慧把烈酒泼在草坪上，站了起来。 她朝那些人走过去，让俱乐部经理给阿日泰打电话。 “你跟他说，小周太太想问问他，要不要回来给她做烤羊肉。他要是回来，那他以后就是这家俱乐部的***。他要是不回来……” 明慧阴冷的目光扫过那些人，“那留在肖家做烤羊师傅，也不错。” 肖家旗下有众多酒店，但一个只做烤全羊的厨子，做酒店的***，概率能有多高？ 更不要说酒店和俱乐部的工作环境不同。 阿日泰在俱乐部可以呼风唤雨，但在酒店，有的是关系户给他难受。 明慧的目光最后落在看了她笑话的经理身上：“还有你……你相信我是小周太太吗？” 明慧连这个经理的工牌都懒得看一眼，轻漫说道：“这里是郊区，不是无人区。我不信你不知道周晔死了。不管周晔在这里说了什么，无论是法律，还是在公众前，我是唯一被周家承认的小周太太。” “以前是，以后也是。” “你觉得，这家俱乐部现在是谁的？为什么我要来这里招待我的客人？” 第88章 肖神，我有点冷 明慧说一句，往前踏一步，气场两米八。 经理被她的气场所慑，一步步后退，竟说不出什么话来。 脑子在极度的压力下艰难运转。 提起“白小姐”的那个员工，是在他的授意下那么说的。 他得罪了这个自称是小周太太的女人。 不管他打不打这个电话，他都会丢了这个金饭碗……可他不能丢了这份工作！ 他已经四十了，上有老下有小，这个年纪，上哪儿找高薪工作，多的是想要取代他的……陆二少跟她交好，万一全行业封杀他呢？ 经理的大脑运转快了起来，紧紧盯着女人，寒冷的天气，他后背却冒出了冷汗。 这个女人，在制造事端，扶持她认可的人上位！她要借此机会，清理白小姐一派的人！ 可是，小周先生死了，连白小姐也不在了，他这是为了谁呢？ 此时，经理已经不知不觉地完成思维转换，从怀疑，到承认，她就是小周太太。 “嗯，怎么还不打电话，是没有阿日泰的号码吗？”明慧水润的眸子一凛，仿佛凝结成冰，全是寒意。 经理吞了口口水，心中已然做出决定。 “我派人来接替你，阿日泰，你现在就给我回来……没有为什么，我让你回来就回来，肖先生那里我会去搞定……嗯？你不听我的了？回来！” 经理几句话后，强行挂断手机。 对着明慧笑着说：“小周太太，阿日泰马上就回来给您做烤全羊。” 经理这是滑跪！ 与其让阿日泰上位顶他的位置，不如他自己顶替自己！ …… 肖邸。 在其他精致的淮扬菜中，唯独烤羊肉带着野味。 羊肉呈上来时，附带无烟炭小火炉，瓦片容器上铺了薄薄一层麦草，羊肉受到小火炙烤，既有麦草的清香，又有油脂奶香，香味独特。 肖父看了眼肖神，说：“宋津的手受伤，你给她切肉。女孩子喜欢瘦一点，嫩一点的肉。”回头对着宋津笑眯眯的：“宋津，你多吃点。我家肖神就是太忙着工作，跟女人相处起来没什么经验，唯我独尊惯了。” “你跟他相处，要多多包涵，受了委屈也别憋着，打电话跟我说，我来说他。” “当然，你要是能直接调教他，让他铁汉也有柔情……” 肖父话说了一半，尝了口肖神片过来的烤羊肉，微微皱了皱眉毛：“不对啊，这味道跟我前几天吃的不一样。是沁园的那个厨子做的吗？把人叫过来。” 过了会儿，年轻的厨师上来画舫，垂着头不敢说话。 肖神盯着那人，眉心微微蹙着。 他去臻康楼看过，当时在厨房负责烤羊的不是这个人。 年轻厨师主动交代，说他父亲临时有事回俱乐部了。 “……不过我爸走的时候，羊已经烤得差不多了，我只是来收尾，味道不会差的。” “差不差我尝不出来？”肖父沉着脸，啪一声把筷子拍在桌上，“是我肖家的面子不够大？” 什么临时有事，不就是被人叫回去给别人烤羊？ 其他时候他还不至于这么生气，可他现在在请未来儿媳妇吃饭！ 众人噤若寒蝉，连肖神也冷了脸。 但他的冷脸不是因为突然换了厨师，而是因为——简明慧！ 她竟然强行把人要走！ 宋津拿筷子夹了一筷子肉入口：“我觉得味道很好啊，肉质入口即化，很嫩很鲜，吃一口像是到了草原上呢，连青草味道都那么清新。” 其实肉质中有轻微的焦糊味道，如果不是吃惯了精细食物的，是分辨不出的。 宋津的笑像融化冰雪的春风，“肖伯伯，别怪他了，要给年轻人机会。就像你，如果不是你早早的让肖神历练，他也不会有现在这么高的地位。” “我爸说，工会里那些比他年纪大很多的，没有一个不服他的。” 要知道实体行业，尤其是做重工的，哪个不是熬资历，哪怕是家世显赫，也得以实力服人，要不然压不住。 宋津又说：“按我说，这个厨师的父亲就是放手放得晚了，他儿子这个岁数了，还不能被客户认可。” 宋津哄老人有一套，几句话就让肖父消了火，还给了年轻厨师小费，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午饭后，三人逛园子散步，肖父作势累了，要去午休，宋津看了眼肖神，笑着说：“我看到那个厨师工作服的标记，是沁园俱乐部的。那里我去过，好像是在郊区，在圈子里挺有名的。” “要不然，我们去那里玩玩儿？” 肖父的意思，就是让两人多接触，多约会，宋津的提议，肖神不能拒绝。 车上，宋津忽然想起来什么，说道：“我记得，沁园俱乐部是周晔投资的。” 肖神注视路况，没说话。 车轮颠簸，宋津的身子微微摇晃，使得她说话的声音也忽高忽低：“不知道俱乐部现在归属权在谁的手里，按说，这属于周晔的遗产，应该是小周太太的。可是我记得几年前，周晔在俱乐部的湖边，当着很多人的面说，俱乐部的老板娘是白小姐。” 当时她跟朋友一起去了周晔攒的局，周晔的宣言感动的不只是白悦妍，还有在场所有人。 不管是富豪子弟还是权贵子弟，婚姻不能自己做主，谈恋爱的是喜欢的人，婚嫁的是对家族有利的人。 周晔的那番话，被所有人视为为爱痴狂，奋不顾身。 多少人羡慕白悦妍得到了周晔唯一的爱，却也不过得到的是私奔的爱，到了最后命丧大海。 宋津现在想来，不知道是不是要继续被他们感动着，还是唏嘘更多一点。 她搓揉了下手臂，环抱住自己，看向肖神，低低地说：“肖神，我有点冷。” 眼睛温柔似水，娇怜可人。 肖神拎起一条毛毯披在她身上，宋津顺势靠在他的怀里，在他看不到的角度，微微翘起唇角。 她希望自己的婚姻，是既有爱情，又有利益。 她会让自己的婚姻完美的。 肖神的身体微微僵硬，手臂张开，没有抱着她。 往他身上扑的女人有很多，可他从来都是推开的。 唯一没有被他推开的，只有一个简明慧。 第89章 我赢了他，你送我什么奖励? 明慧蹲在一口锅前，正用羊骨炖汤。 阿日泰回来了，明慧跟他讨教怎么做最好喝的羊汤。 她不要繁复华丽的酒店式制程，要家常做法。 周家老宅的厨娘是经过培训的，手艺堪比酒店大厨，可她做了那么多的菜，周夫人却让明慧以后每天都送汤去老宅。 明慧当时便敏锐地捕捉到了周夫人的一个问题：“你是特意做给周老先生吃的？” 也就是说，是厨娘的菜不合周显崇的胃口。 那么她就不能用酒店的做法来取悦他的胃。 锅子里咕嘟咕嘟冒着泡，香味不浓，汤也不够白。 阿日泰说，不加奶粉的汤就是这样的。 明慧恍然大悟：“哦……” 她“哦”了一半，看到一辆黑色越野车由远及近。 她眯起眼，看着扬起的尘土中，车子停下，从车子里下来一男一女。 那清冷出尘的气质，不是肖神还能是谁？ 女人拎了拎肩膀滑下来的毛毯，侧头看向明慧这边，使得明慧也一眼辨认出来——宋津。 呵，她只是把厨师要回来，这么大讨伐阵仗？ 明慧立起身，双手插兜，歪斜站着，一只脚碾着一颗石头，唇角弯起来，眼睛也要笑得弯弯的。 对着情敌，要笑，要比她还落落大方。 她看着肖神：“下午了，肖先生不在办公楼工作，跑这儿来干嘛？”她看了看宋津，“约会？” 宋津抿唇笑着打招呼：“这么巧啊，小周太太。” 明慧笑嘻嘻的：“先说明啊，这次是我先来的，我可没有跟踪你们。” 宋津说：“小周太太真爱开玩笑。”她在她四周看一眼，“你上次的那个朋友呢？一个人在这儿玩，还是……视察业务？” 简明慧睨着宋津，压了下唇角。 显然，宋津也听说过周晔的那番话。 简明慧看了眼肖神，抬手撩起一缕挣脱了发带束缚的头发，勾回耳朵后面：“当然是出来玩的。谁出来视察业务，身后不带几个小弟的。” 明慧的气场不弱，甚至暗戳戳地讥讽了肖神，暗指他成了宋津的小弟。可不管她再什么装强大，没有底气，就是没有。 俱乐部还没过户到她的名下，小周太太这个称呼毫无意义。 她坦然自若的语气里，始终藏了一分自卑，一分委屈。 肖神看着简明慧，尽管她的目光没有在他身上，可他看着，还是能感觉到她身上那股强烈的不服气。 因为不服，所以她委屈了。 可是她有什么委屈的，她不来这地方，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她的委屈做给谁看！ 男人的齿关微微绷紧，恨不得把她拽过来揍一顿。 她知道她做错了什么吗！ 此刻三人的站位，宋津看着明慧，明慧看着篝火中冒起的烟，肖神看着明慧。 “肖神，你盯着小周太太看，干嘛？”陆御臣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手里牵着一匹白马。 几个人同时回头，宋津先看了眼肖神，回头对着陆御臣半开玩笑地回应：“我刚才在跟小周太太说话，小周太太回答了我的问题，他大概是不高兴了。” “哦，小周太太说什么了，能让肖先生不高兴？”陆御臣瞧着明慧，“你说给我听听，看看能不能让我高兴？” 明慧朝着陆御臣走过去，不理他，她摸了摸白马：“这马好漂亮。” 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白到发光，是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毛，阳光下隐隐透着银光。 陆御臣不再看肖神，他摸了摸马的脸，笑着说：“漂亮吧？我以前给周晔配的种。” 明慧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啊？” 宋津扑哧一声笑出来，回头看了眼肖神，发现他脸色严肃，眼底带了冷光，她意识到这声笑是不对的。 毕竟人都已经死了，而且周家跟肖家的关系很好。 可是实在是太好笑了，她控制不住，便只能捂住了唇。 明慧纠正说：“哦，是你帮周晔的马场做了配种工作，想不到你在国外还能帮上他的忙。”接着压低了声音，“拜托，你好好去学一下中文吧。” 陆御臣没觉得自己说错，因为他是故意的。 五年前，周晔不顾未婚妻的颜面，为了白悦妍高兴，许下诺言，却让五年后的简明慧颜面扫地。 现在，他是为了简明慧高兴，故意这么说的。 当然，如果陆御臣不是看上了简明慧，也就不存在此刻的“故意”了。 他微微抬着下巴瞧着肖神，唇角似笑非笑地勾着：“怎么说无所谓，意思到就行了。肖神，要不要来一场赛马？” 他下战书。 肖神直面对着陆御臣，脑中除了他的那句话之外，浮现的还有陆御臣穿着周晔的衣服，和简明慧站在一起的画面。 以及，他们躺在床上，他虽没有亲眼看见，却想象过的画面。 给周晔配的种？ 肖神微微眯起眼睛，眼底露出冷意。 “好啊。” 陆御臣唇角的笑意盛大，牵着马换了个方向，朝马场走：“好好挑一匹马，女朋友看着，可别丢了面子。” “陆二少一回来就兴风作浪，建议你要不要再换一匹马，万一输了，风声传到圈子里，折损你陆二少的名号。” 明慧和宋津都闻到了硝烟味道，跟着一起过去。 明慧毫无感觉，反而还很期待看男人赛马的样子。 宋津有点紧张，她既担心肖神输，又担心他受伤。那陆御臣混不吝的名声可不是别人冤枉他。 谁不知道他十二岁干过的事情。 陆御臣还是牵着他的那匹白马，肖神则选中一匹通体黑色的马。 陆御臣扫了眼，问明慧：“你觉得他那片马有劲儿，还是我这一批有劲儿？” 明慧觉得他话里带颜色，瞪了他一眼，冷傲地说：“比完不就知道了。” 肖神看着明慧，目光里有些说不清的东西。 但明慧只是看着不远处的赛马场，圆润的下巴微微绷着，似是不太高兴。 “走吧？那两位女士都等着比赛结果呢。”陆御臣踩着马镫翻身上马。 他高高在上，英姿勃发，垂眼往下看人的时候，眼神气势如马上君王，睥睨天下。 但，他神态松弛，是出来游山玩水的少年君王。 陆御臣看着简明慧：“我赢了他，你送我什么奖励？” 明慧好笑道：“你赢他，为什么是我给奖励？” 肖神也坐上了马背，他直视前方，淡声道：“小周太太做了评委，自然也要负责发奖。好好想一想吧。” 他话音落下，两腿一夹马腹，催动黑马朝前跑起来。 明慧看他像御驾亲征的皇帝，眼神坚毅，像是要踏平敌人的大本营。 忽地，她瞳孔微微一缩，肖神的那句话…… “小周太太，你希望他们两个，谁赢？”宋津这时候忽然挽住明慧的手臂，神色自然地朝赛马场步行过去。 第90章 明慧都惊呆了 明慧斜了眼自己的手臂。 宋津的胸口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手肘，即便明慧同样是女人，都觉得享福了。 那她挽着肖神的时候，肖神肯定也感受到了。 毕竟那个男人挺敏感的，她动一下，他都要摁着她，不许她乱动。 明慧抿紧了唇角，僵硬地挽起笑：“肖先生刚才说，我是评委。既然是评委，自然是要公平公正的判断，怎么能用‘希望’这两个字。” “那如果抛开评委，只谈个人呢？”宋津侧头看着她，笑容里透着微微的尖锐感。 如果她没来俱乐部，她不会知道简明慧也在这里。如果她不知道这儿只有简明慧，她也就不知道，强行把厨师要走的人就是她。 简明慧啊简明慧…… 宋津的心情说不上好，每一次看到她，心里就会莫名紧张，疑虑就会加深几分。 是她的错觉，还是，就是她想的那样？ 明慧微微勾着唇角，说：“宋小姐肯定是希望肖先生能赢的。但我不能因为宋小姐对我投怀送抱，我就给肖先生放水，暗示答应判定肖先生赢，对吧？” 宋津愣了一愣，看着自己与简明慧贴着的部位，哑然失笑。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回答。 简明慧的回答滴水不漏，宋津试不出什么，却没松开手。她还是抱着明慧的手臂，神态大方自然：“都是女人，什么投怀送抱。我有的你也有，小周太太要是同意，我也大大方方地摸回来。” 宋津显然不是个扭捏的，嘴上这么一说，手臂换位，让明慧挽着她的手臂，她反过来蹭明慧的胸：“嗯，挺大，比我的还大一些……” 明慧都惊呆了。 她和孟葭私下这么玩闹，没想到宋津……嗯，宋津确实和她见过的其她女人不太一样。 初次看到她的时候，明慧就觉得她是千金小姐里的憨憨，现在觉得…… 或许这就是大愚若智？ 不知道宋津这样的，在宫斗剧里能活几级？ 在明慧看不到的角度，宋津的笑容渐淡，眼角划过一抹冷光。 她不管简明慧是寡妇还是什么，就算她是有夫之妇，她的第一属性是女人。 是女人就会有比较，从最基础的比，美貌，身材，简明慧都有优越的地方。 吸引男人的地方。 简明慧的性格又是那么独特，同样是女人，连她自己都欣赏。 如果她跟肖神没什么的话，她是愿意跟她做朋友的。 明慧不太喜欢跟宋津这么亲热，搞得跟好姐妹似的。 她跟她的男朋友正在做地下情人呢，做姐妹是没有好结果的。 赛马场里，一白一黑两匹马跑了起来，明慧被宋津抱得更紧了。 宋津十分紧张地关注着肖神，和他的那匹马。 一白一黑，咬得很紧，当白马探出半个马身时，黑马便紧跟而上，当黑马超越几米，拉开距离时，又被白马追上来。 明慧也在关注着，她紧紧盯着那两匹马。 穿着骑马装的男人，在马儿腾跃时上下起落，他们双目炯炯有神，神色严肃，全神贯注，只有一个目标——赢！ 马蹄奋起，把草坪都掀飞了起来。 咚咚的声音，震得地面微颤，也像震在了心上，连心脏都跟着颤抖。 身为女人，明慧当然也有虚荣心。 她喜欢肖神，但不妨碍看到其他男人为她争为她抢。 雄竞，让她觉得她其实也是讨人喜欢的，心里更认可自己，虚荣心获得短暂的满足。 但也只是这一瞬。 她希望谁赢？ 私心里，她当然是希望肖神赢的。 可他今天得罪她了。 明慧便不在乎谁赢谁输。 她看了一会儿就要走开，不想在这里吹冷风。宋津拉扯她：“你去哪儿？” 她抱着明慧的胳膊，偎紧她：“这里挺冷的，咱俩这么搂着挺好，互相取暖。” 明慧心里叹了一声，看着宋津的眼神都带了些同情。 傻女人，就为了看男朋友赢，站在这里白白吹冷风。 男人的世界，他们争得你死我活，耍帅耍酷，用雄性荷尔蒙，俘获女人的心。 女人是他们观众，也是他们的战利品。 明慧不想给他们欢呼喝彩。 她更想蹲在篝火边取暖，喝一口暖暖的羊汤。 明慧掏出手机晃了晃：“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要跟我朋友打个电话。” 宋津喜欢看，就让她做评委吧，偏心也没关系。 这世上，有几场公平的比赛？ …… 明慧给孟葭打了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明慧就开骂：“你在陆御臣面前瞎说八道什么了？以后给我少喝点酒，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孟葭心虚，嘿嘿了一声，反过来说明慧：“我怎么瞎说了。是他跟我说，你们俩开房，他还详细说你那天晚上……” 明慧一想到陆御臣那不要脸的样儿，呵斥道：“你闭嘴，别说了。” 她很难想象孟葭跟陆御臣是怎么讨论说那种事的。 孟葭猥琐的嘿嘿笑：“你跟他都是睡过的关系了，我说呢，他怎么那么听你的，把我招待的那叫一个好，跟招待丈母娘似的。” “啧啧啧，眼光不赖，小狼狗又帅又多金，罩得住你。你以后……” 孟葭巴拉巴拉一口气说很多，明慧都插不上话，气都被她磨完了。 她扶着额头。 不过，本来孟葭就在怀疑，几次逼问她身上的吻痕是谁干的。 就……让她这么误解下去吧。孟葭如果知道真相，不一定能接受得了，对她的境况也不利。 明慧决定不再澄清，她打断她：“行了，这件事你知道就行，不能被其他人知道。要不然我会死得很惨，你知道的！” 明慧压着声音，把事情说得严重。 孟葭知道分寸，“嗯”了一声，又说，“慧慧，说实在的，陆御臣他人不错……” 明慧听着她的分析建议，心里笑得荒凉。 人再好有什么用？ 陆御臣可是陆家的二公子，他能等到她翻身做自己的时候？ 哪个男人都不能，他们都有家族安排好了的未来。 明慧握着手机，遥遥看着策马奔腾的男人。 即便是肖神，他也拒绝不了。 …… 明慧烤着火，喝着羊汤，正浑身舒服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凉淡戏谑的男人声音。 “简明慧，老子在那里为你争红花，你躲在这里喝汤？” 明慧身体微微一僵，回头看过去，只见陆御臣一身劲飒的马装，似笑非笑的，居高临下的瞧着她。 右手拿着马鞭，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左手掌，那玩味的笑容，好像逮到了一个偷偷喝汤的小丫鬟，下一秒就要甩过来一鞭子。 明慧端着碗起身：“陆二爷，冷了吧，要来一碗羊汤吗？” 她笑得娇媚，模仿龙门客栈的老板娘，不说一模一样，也有八分风韵。 陆御臣扫了她一眼，拿过她手里的碗，喝了个一干二净。 这一幕，被不远处的肖神看了个一清二楚！ 第91章 做人可不能没有良心呐 明慧的目光越过陆御臣的肩膀，看到肖神，自知得罪了他，换上一副笑脸：“肖先生，你跟宋小姐也来一碗吗？这汤是我炖的，已经炖了两个小时了呢。” 她又对着陆御臣一本正经地说：“不是我不看你们的比赛，是我心里系着这锅汤，怕熬干了。” 陆御臣睨着她，看她一会儿一个样，心里冷笑，他扫了眼不远处在烤羊的大厨，说：“这些厨师都是吃干饭的，能让你的汤熬干了？” 明慧抿了抿唇，拉下了脸，直接说：“我也没让你给我去争什么小红花呀。” 她还不伺候了呢。 蹲下来，又盛了一碗汤，给自己喝。 宋津挽着肖神走过来，明慧问她：“他们俩，谁赢了？” 宋津笑吟吟的：“谁都没赢。陆二少发现你不见了，就不比了。” 明慧把汤递给她，余光瞥了瞥锅里还剩下多少汤。 明天周显崇还得喝呢。 肖神一如既往地面无波澜，但心里并不平静。 陆御臣比他小九岁，和简明慧更能玩到一起去。 他对简明慧的兴趣，赤裸裸地放在明面上，不在意别人的目光！ 他甚至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直接和简明慧共用一碗汤！ 宋津捧着汤碗，抬头看了眼肖神：“小周太太熬的汤，你要喝一点吗？” 男人压着唇角，似乎在等明慧盛汤给他。但明慧没看到，她正搅动着汤锅琢磨，熬的时间还没到，汤少了这么多，要不再加点水吧？ 她叫来阿日泰，问能不能直接加冷水。阿日泰说，他加入的羊骨、羊肉和水的比例都是配置好的。 “……这跟酒里加水有什么区别？”阿日泰摇头，从另一口大锅里舀了一大勺浓汤过来，“先这样吧。” 明慧点点头，一心一意都扑在那口汤锅上，冷不防听到宋津娇憨带着命令的语气说：“不行，你必须喝。刚才赛马呛了不少冷风，喝点羊汤正好暖身体。” 明慧似笑非笑的瞅着肖神。 宋津那碗汤明显已经被她喝过了，他要跟她喝一碗汤吗？ 但明慧没有也给肖神盛一碗的意思。 她就想看看，肖神要不要和宋津来个“间接接吻”。 她就是要对男人双标！ 肖神看了眼微微晃荡的汤碗，碗边上，有宋津的口红印。 陆御臣在这时候跳出来，笑嘻嘻的说：“宋小姐很体贴嘛，有做贤妻良母的潜力。肖神……”他转头对准肖神，“女朋友这么关心你，看着都让人羡慕，你不给点面子？” 肖神淡漠地看他一眼，抬手接过了汤碗。 明慧捏紧了手指，他还真喝！ 心里重重哼一声，她低头搅拌汤锅，勺子碰在锅边上，铛铛响。 她明白，就算肖神和宋津直接接吻，她都没资格说什么，可心里冒酸是控制不住的呀。 水雾蒙着明慧的脸，谁都看不清楚此刻她脸上的表情。 陆御臣莫名感觉到明慧的情绪波动，扫了眼宋津和肖神，他噙着笑说：“小周太太怎么不抬头？” 宋津满意肖神喝了她的汤，尽管他换了个位置，避开了她喝过的唇印。突然，她想起什么，看了眼明慧说道：“刚刚……陆二少是直接拿了小周太太的碗，喝的汤吧？” 明慧身子微微一顿。 当时她被陆御臣的身体挡住了视线，没看到肖神，更不要说宋津了。 但如果宋津把这当作谈资，说到周夫人的面前，那她…… 明慧不自觉的握紧了勺柄，差点把锅子捣翻，她连忙伸手扶着锅，不小心烫了手，“啊”一声叫了出来，同时缩手。 肖神下意识往前踏了半步，及时止住，眼看着陆御臣抓着简明慧的手，压着她的掌心查看。 “你说你慌什么，不就是喝了你几碗汤，又不是太上老君的药，这么宝贝。” 陆御臣掀起眼皮，看向宋津的眼神痞气，玩世不恭，满满的松弛感：“宋小姐没看清楚，是我从小周太太的手里抢了汤喝的。” “我不像肖神，有人关心，我也呛了很多冷风的。” 他看着明慧，桃花眼笑得弯弯的，把黑的说成白的。 那汤可是简明慧自己递到他手里的，味道跟别的汤都不一样了。 简明慧瞪着陆御臣，觉得他的演技很烂。 且不说宋津的那碗汤是之后给肖神的，他粘在她身上的眼神太明显，说什么都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他也觉得宋津是个憨憨，要多给她一点暗示？ 可是，女人了解女人，宋津是故意这么说的。 她是故意说给肖神听的！ 陆御臣握着明慧的手，感觉得到她想收回自己的手，跟他保持距离。他也感觉得到她的紧张。 陆御臣手指一松，再度看向宋津，痞气的笑意里淬着冰渣，乌沉沉的眼捎上了威胁：“宋小姐，小周太太辛苦熬汤，你借花献佛讨肖神的欢心，做人可不能没有良心呐。” “小周太太是个好人，你可别害她，要不然，我可不答应！” 宋津吓得往后退了一小步，肖神护在她面前，冷冷看着陆御臣：“你要怎么个不答应？” 陆御臣盯着他，笑起来：“宋小姐有护花使者，我倒是不好随便了呢。” 明慧紧张过后，在这一刻反而放松了下来。她看着维护宋津的肖神，淡声道：“只是一件小事，怎么说着说着就吓人了呢。陆二少在国外长大，国外作风有多开放又不是不知道，这也值得宋小姐大惊小怪？” “说起来，我们国内也不是封建社会吧？刚才宋小姐不也偷摸我的胸？” 肖神：“……” 陆御臣：“……” 宋津：“……” 宋津神色尴尬，万万没想到简明慧是个百无禁忌的。 也是，她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周夫人丢面子，还有什么是她说不出来的？ 宋津挠了挠头，几乎不敢看肖神的脸。 她从肖神的身后走出来，哈哈笑了两声：“对啊，只是一件小事，我随便说的。我说错了话，自罚一杯？” 桌上有酒，她倒了一杯，一口喝下，脸颊红扑扑的。 气氛却还是不太好。 宋津不想得罪陆御臣，眼睛微微一转，主动开口说：“其实看你们骑马，我也想骑了。要不然，我们来一场四人赛马？” 明慧说：“我不会。” 以前没机会，之后也没机会学。 陆御臣看了她一眼，忽然笑起来：“那就双人骑马比赛。小周太太，我和肖神之间，你选一个？” 第92章 明慧觉得，他在讨债 明慧盯着陆御臣。 他是真爱热闹，没事也要搞点事出来。 她能说她不想骑马吗？ 可看到肖神，她还是有妄想的。 她想跟他骑一匹马，在夕阳下策马红尘，想想就很浪漫，脑中全是粉红泡泡。 可她又清楚，肖神不是那种男人，他希望她知情识趣。 乖巧老实，他才会帮她。 明慧咬了咬唇，缓缓勾起唇角，目光在两个男人之间游移，然后直直地看着肖神，眼神玩味：“宋小姐，我可以跟他骑一匹马吗？” “啊？”宋津愣住了。 她以为简明慧怎么也会选择陆御臣。 陆御臣也愣了：“简明慧，你选谁？” 肖神眼眸黑沉，平静得看不出情绪。 明慧笑了笑：“宋小姐？” 宋津挽住了肖神的手臂，实话实说：“我不同意。” 明慧弹了下手指，走到陆御臣一侧：“那就只剩下你了。” 多么简单。 其实，还有其他选择，比如和宋津一组，她们两个女人骑一匹马。 不过明慧没见过宋津骑马，对她的马术不太有信心，万一摔下去了，就宋津那个身板，她可舍不得压坏了。 万一把她压伤了，肖神就得心疼她，照顾她，明慧才不会给他们制造那种机会。 她也不愿意给宋津当垫背的，受伤了，可没人心疼她，也不会有人感激她。 …… 选择结束，各自去换装。 更衣室内，明慧脱地只剩下内衣，正要穿上骑装，忽然进来一个人。 明慧吓了一跳，睁大了眼睛：“你……” 女人皮肤白皙，润得和羊脂一样泛着盈盈光泽，让人想咬一口，捏一把。 俱乐部舍得装修，更衣室面积不小，可多了一个高大男人，就变得逼仄起来。 尤其这个男人气场强大，连他周围的空气都好像变成他的兵将，无形中给人压力。 这个高大健硕，又气场强大的男人只是沉默地看着她，就让明慧觉得自己犯了罪一样。 明慧吞了口唾沫，力持镇定。 她正常速度穿衣服，脸不红心不跳，嘲弄地说道：“你是不是走错更衣室了，宋津在那边。” “简明慧。”男人开口叫她。 “嗯？” 男人走到一边的小沙发坐下，叠起长腿。 他这么一坐，腿一翘，更衣室更显得小了，明慧叹了口气：“你该不是要在这里盯着我换衣服吧？” 她挑衅地松开遮身的衣服，他忍得住吗？ 男人黑沉的眸子大大方方地打量，像是欣赏自己的所有物：“这几天周显崇身体不适，没去公司。他的总管秘书黎珺娴每天都送汤上门。” “你今天送去的汤，让黎珺娴每天的殷勤服务落了空。” 明慧抿唇思索，这就说得通了，为什么周夫人要她以后每天都送汤去老宅。 她扯起唇角，漂亮的眼睛划过一道玩味光彩。 “这就好办了……肖先生，我完成了你交代的任务，可以跟周夫人处好婆媳关系了。” “不过，这么要紧的事情，其实你可以悄悄发信息给我，或者让秦助理告诉我，用得着肖先生亲自，来‘这儿’告诉我吗？” 她着重“这儿”两字，不紧不慢地系了一半扣子，然后拿起裤装。 “肖先生，我靠一下沙发扶手，你别介意哈……” 明慧倚着扶手，慢吞吞地抬起一条腿，忽然腰间多出一只大掌。 那只大手一使劲儿，她整个人往后翻，一个天旋地转，她便坐在了男人的腿上。 明慧第一次被人这么对待，只觉惊险刺激，气息还没平稳，嘴唇就被男人攥住了。 他深深地吸吮着她，让明慧觉得，他在讨债。 可她欠了他什么债，让他这么迫不及待的？ 明慧晕晕乎乎时，他才放过她，下巴抵着她的肩膀喘息，也不说话，只是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刮着她的皮肤。 他的指腹有茧，擦着皮肤并不舒服，但有一种隐秘的刺激感和亲密感。 女人的身上冒出了一粒粒鸡皮疙瘩。 他都敢来跟她相会了，她还避讳什么？ 明慧心一横，纤细的双臂抱着他的腰，在他耳边呵气，哄他：“刚才就觉得你穿骑装好看，这么一抱，腰细肩薄，大长腿，肌肉猛男。” 男人眯了眯眼睛，黑沉的眸子盯着她：“你以为你这么说，就当你做的事不存在了？” 明慧的手从他的腰，到捧着他的脸，顾左右而言他：“是看到我和陆御臣同喝一碗汤，心里不舒服？” 男人的脸平静，目光深沉：“简行章还没来谈判，你就先入为主，强行要了这家俱乐部。简明慧，你的杠杆越加越大，玩得起吗？” “周夫人还没把你看作她的同盟。” 明慧把玩着肖神喉间的纽扣，纤细手指挑开，他的性感喉结就在那笔挺尖锐的衣领后面。 她的唇凑过去，在他的脖颈咬一口，泄愤似的，但说话声娇娇软软：“这是周晔的遗产，你们都瞒着我……只有陆御臣没有。” 男人扣在她腰间的手捏紧，明慧压着唇不出声，跟他的眼睛对峙着。 “陆御臣不会是你以为的，可靠的靠山。” “简明慧，既然做了决定，没有你反悔的余地。” 他手臂坚实有力，将她摁在他的怀里。 男人粗粝的手指在她的后背一笔一划，明慧细细感觉，他写的是：肖神。 他的名字。 他在她的身上标定记号，她是属于他的。 明慧淡淡的笑了下，心里却半分高兴不起来。 哪个女人喜欢这样的标记，她要的是结婚证那种明显的。 可她还能怎么样呢？这已经是她可以争到的，对自己最好的境遇。 …… 赛马场上，依然是一黑一白两匹马，两男两女。 “上马吧？”陆御臣挑衅地看着肖神，拍拍马鞍，示意明慧上去。 在明慧踩着脚蹬上去时，肖神突然开口：“风这么大，你让她给你挡风？” 陆御臣看了眼已经翻身坐上去的明慧：“……” 他倒是想感觉一把美人在怀，共赏夕阳的风花雪月，但被人这么一说，他要是还坚持让简明慧坐前面，就显得他不够风度了。 那边，肖神已经先上马，他往下伸出一只手，不过是握着拳头。宋津看了看他的手，只好抓着他的手臂，借他的力坐在他的身后。 陆御臣挑了挑眉梢，在明慧下马的时候，他似笑非笑地调侃：“宋小姐，我给你们创造的好机会……哎呀，浪费了我一番苦心。” 他夸张地摇头遗憾：“宋小姐，遇上肖神这种禁欲系，你的‘性’福生活可怎么办哟。” 第93章 肖神，我们为他们保密，好不好? 宋津咬着唇，耳尖微红。 她不是开不起玩笑，只是……陆御臣似乎刺中了她隐秘的心事。 肖神确实无可挑剔，方方面面都让她喜欢，可他们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了，不是吗？ 他们少有的亲密，也仅仅是她挽着他的手臂，以及同喝一碗汤。 以现代人见面牵手，二见接吻，三见上床的恋爱速度，他们像古人一样，点到即止。 他的边界感太重，是守着他自己的界限，还是为谁而守？ 宋津看不到肖神的表情，但想想就知道，大概是平淡如水，毫无起伏的。 她的目光落在明慧的身上。 忽然眼底有了波澜，双手穿过肖神的腰，在他的前腹交叉握紧，紧紧地贴着他。 她笑着说：“陆二少，你的机会，我们也没浪费啊。”她的脸贴着肖神后背，一脸甜蜜，“很有安全感，起码你没有。” 明慧看着那两人，心里刚有小小的窃喜，以为肖神对她是不一样的，他在更衣室对她可是上下其手。 现在又泛起了酸。 到底是女朋友，珍重视之，不亵渎一点儿。 那才是肖神的爱情观，对婚姻伴侣的重视。 她只是个玩物。 呵，她可真是个醋坛子，眼睛里容不下一点沙子。什么事都要酸一酸，想东想西。 抿了抿唇角，她自己抓着马鞍爬上了马背。 陆御臣回头看她：“你得抱紧我，摔下去，我怎么跟周晔交代，他在天上看着呢。” 欲盖弥彰的说辞，听见的人没有一个相信的，但再也不会有人戳穿他。 他大大方方，抓着明慧的手抱住他的腰。 肖神冷冷的看了眼两人：“可以开始了吗？” 陆御臣跟他对视了两秒，然后抬起手臂，跟高塔上的裁判比了个手势。 在裁判的枪哨声响起后，两匹马如闪电蹿了出去，明慧下意识的抱紧了陆御臣的腰。 眼前掠过的景物太快了，跟坐在车里看风景完全不一样。 忽高忽低，身子震得上下颠，屁股疼。 啧，这下起码知道宋津没有垫臀，她是真的翘。 不对，不只臀是真的，脸也是真的，假脸应该不敢这么颠着，鼻子下巴的假体会受不住吧？ 她看着旁边狂奔的马，宋津的胸正紧紧贴着肖神的后背，简直是严丝合缝了，经得住这么一上一下的摩擦，那儿肯定也是真的了…… 明慧胡乱想了一会儿，后悔了。 她应该跟宋津骑一匹马的，摔了，受伤了，她也愿意。 马速忽然慢了下来。 明慧看了看陆御臣的后背，戳他：“怎么跑慢了，你不想赢？” 陆御臣勾着小狐狸似的笑：“谁要跟他比输赢，奖杯我多的是。” 无论是越野赛，还是f1方程式，又或是这种马赛，他有一整面墙的奖杯。 明慧皱了皱眉毛：“那你……” 陆御臣笑嘻嘻地说：“我给他们单独相处的机会啊。你看那宋津，那眼神就跟妖精盯上唐僧要吃了他似的。” 明慧想把他踹下马，谁要他创造这种机会。 陆御臣却扬手指向天际：“简明慧，看，多美啊……” 明慧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过去，远方山陵起伏，云霞像火焰一样翻滚着，再好的相机也拍不出眼前的壮阔，再好的画师也画不出大自然的灵魂。 明慧也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撼，点了点头，喃喃说：“我也从来没有见过……” 过去的前二十二年，她很忙，忙着读书，忙着创业。 近五年，她被圈禁，恨高楼大厦挡住了她的视线，站在最高的大楼一眼看过去，也全是高低不一的冰冷水泥大楼，无心欣赏。 但此刻，她的眼睛被云霞染红，好像心里的那一片荒原，被火撩着了。 陆御臣驱动马，走出了那片马场，载着简明慧绕俱乐部走了一圈，让她知道这个俱乐部有多大。 陆御臣说：“俱乐部是会员制，所有会员加入前都要验资。所里，来这里消费的客人非富即贵……” 明慧没说话，心里更想要。 一定要拿到手！ 陆御臣回头看她一眼：“看你的眼神……”他停顿，脑袋往后微微向她倾斜，“简明慧，把我约出来，是你赚到了。” “那你要不要亲我一下？” 他等着明慧的唇落下。 明慧以眼角斜视，哂笑着说：“你不告诉我这家俱乐部，以后我也会知道的。况且，你只是让我知道周晔投资了俱乐部，又不是让这家俱乐部直接变成我的。” 她拍拍陆御臣的肩膀：“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朋友。” 她抓着马鞍，自己翻下马背。 陆御臣长吸一口气，安慰自己，有意思的女人太好追，就没意思了。 …… 另一边，肖神很快就察觉陆御臣赛马的目的不是比输赢。 只是他的马跑得太快，等他意识到时，陆御臣和简明慧已经消失在马场。 他放慢马速，宋津道：“奇怪，他们去哪里了？” 她抱着肖神的手没松，也没有去找的意思，笑着说，“陆御臣是在追小周太太吗？” 男人眉毛微微皱起，冷声道：“这样的话，不要说了。” 宋津抿了抿唇，道：“我知道不应该……周晔去世还没到一个月，对他不尊重，对小周太太也不好。可我只是在私下说……只跟你说。” 停顿的间隙，她缠紧了握在肖神腰间的手，声音低了下来：“可大家都知道，周晔对不起简明慧。简明慧为他守了五年的活寡，难道还要消耗她的一辈子吗？” “这太不人道了！” “我是女人，反正我是看不下去的。” “如果是我，我也不会守着小周太太的名号，就这么孤单地过完一辈子。” “所以看到陆二少追求小周太太，我反而觉得这样很好。肖神，我们为他们保密，好不好？” 宋津抬头看着男人的后背，眼里有着许多的情绪。 有小心翼翼的试探，有希望他回应正确的期待，还有一丝对女人的绝情。 她的心像骑马时，被高高荡起，直到他回答，才知道该落向何方。 男人平静的嗓音在萧冷的风中响起：“简明慧跟你不一样。如果是你，即便你回到宋家，你依然是你父母心爱的女儿。” “简明慧守着小周太太的名号，让她失去了一些东西，但也会让她得到一些东西。” “陆二少对她的追求，只会妨碍她得到那些东西。” “宋津，今天我们的谈话，到此为止。” 宋津的心脏微微一颤，她明显地感觉到肖神的警示。 捏了捏手指，她挤出一抹不自在的笑：“啊，看来是我想得太少了。我对简明慧了解得不多……” 可是，她更彷徨不安了。 肖神他……好像简明慧对他的意义不一样呢。 第94章 扎心了 明慧载着陆御臣来的俱乐部，走的时候自然也要把他带走。 她还带走了一大锅汤。 “宋小姐，肖神，下次再见咯。”陆御臣一只手抱着汤锅，半个头探出窗外，骚包地跟两人摇手告别，最后一瞥格外嚣张的目光，留给了肖神。 肖神冷漠地看着车窗摇上，那一张肆意张扬的脸消失，脑中响起陆御臣后来靠近他，特意说的话：“你猜我们骑着马去了哪儿？” “哦，对了，简明慧早上来我家时，我还躺在床上呢……” …… 明慧把汤锅放在灶台上用小火保温，收拾厨房时，听到身后有响声。 她没转身，低垂脑袋，捏着抹布，缓缓擦拭，雪白的天鹅颈从衣领探出一截。 后颈的碎发毛茸茸的，小巧的耳廓，圆润的耳珠，优美柔和的侧脸线条，整个人平和的乖巧温顺，让人想到一个词：宜室宜家。 肖神站着看了会儿，缓缓自她身后抱住她。 一八八的大高个抱着一六五，将小小的她完全容纳在怀里，似乎还嫌瘦小了些。 但舒服。 哪哪都贴合。 明慧抬头看他，笑了笑，捞了一勺汤吹凉了，递到他的唇边，男人微微伸长脖子，含着汤勺小抿一口，明慧自己也准备喝一口时，男人捏着她的下巴，唇抵上来。 一口汤，在两人嘴里成了一个味道。 吻了会儿，明慧擦了擦唇角溢出的水渍，脸颊红扑扑的，眼眸更媚更软了。男人忍不住，抱着她继续。 他将她抱起，放在台上，明慧承受他的索取，欢愉的同时想了些东西。 肖神察觉到她的分神，松开她，修长指尖夹着她圆润的下巴：“这时候还有心思想别的？” 他的声音意外地低哑，对她的分神不满，手指用了力，明慧的下巴陷出一个圆圆凹痕，但不疼。 明慧双手撑在身后，两腿夹着他，仰头眯眼看着他，不说话。 明媚的脸被他的阴影覆盖，显得几分妖气。 “在看什么？”他问。 明慧只用左手撑着身子，右手抬起，从他的额头头发的美人尖开始描绘，先左边后右边，一个完整轮廓画完，再画他的眉毛，鼻子，眼睛，最后是嘴唇。 她盯着他的唇，笑得娇，笑得妖。 “我在想，这还是那个不懂情欲的肖神吗？” 以前他可不是这样的。 不管她怎么撩，他不给她一个眼神，冷冰冰的，像一尊玉佛。 现在呢？ 他开始主动索取，而且嗯……瘾还挺大的。 男人握住她往下滑动的手指，漆黑眸子凝在那纤细指尖。 尽管两人的手指都属于修长型，但男人和女人区别还是很大。 他粗实坚硬，她的纤细柔软。 什么是柔弱无骨？ 男人捏了捏她的手指，淡声道：“如果我现在就对你没兴趣，简明慧，那就是你失职了。” 他掀起眼帘，墨黑的眼睨着他，眼神是凉薄的。 明慧怔了怔。 失职？ 啊，对……情人也算是一份职业。 明慧笑了，点点头：“你说得对。我该高兴，肖先生对我刚有点兴趣，我应该再接再厉，把你拐到床上去。” 她抽回手，解开他脖子间的纽扣，微微侧头往里看，嘴唇咧开。 阴影下，她咬的那一口痕迹颜色挺深的。 “宋津没有看到吧？”她直勾勾地盯着那咬痕，说话时的热气吹着那地方。 男人的喉结滚了滚，握着她腰的大掌收紧。 但他的自制力惊人，没有对她做什么，反而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平静地跟她翻旧账。 “你跟陆御臣后来去了哪儿？” “你父亲几乎昭告天下，宋津跟你在交朋友，陆御臣说要给你们创造机会，争取明年让你的父亲做爷爷。我能说什么？我说我讨厌你们两个单独在一起？” 明慧说得无辜，她也确实没有资格去阻拦。 她像阴沟里的老鼠，只能偷偷地，在他们你侬我侬，感情升温时，冒出来恶心他们一下。 但明慧事后想了想，哪怕是偷偷恶心他们，她觉得爽，那就行了。 “欸，我把阿日泰强行从你家叫回俱乐部，我是不是有点儿本事？” 肖神眯眼看着她：“别的我不知道，但如果我父亲知道，是你让他丢了面子……” 明慧后知后觉，心底冒出一股寒意。 她与肖父只见过几面，两人也没怎么实际接触过。 但只是远远地看一眼，就觉得那位长辈严肃得不近人情。 宋津是他挑选的儿媳，一看就知道，他对儿媳的要求除了门当户对以外，还不喜欢复杂的家庭关系。 肖神显然知道他父亲的要求，所以也从不随便挑选女人，身边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 她简明慧，是持续五年的不放弃，勉勉强强做了他的情人。 如果肖父知道，他精心培养的儿子跟她有一腿，不知道会不会直接把她丢到他家的钢厂熔炼了。 明慧干巴巴地笑了声：“你不会告诉你父亲，你也不会让宋津说的吧？” “现在知道害怕了？” 明慧压了压唇角，努力挣扎一下：“只是一个厨师而已，改天我亲自上门去给他老人家烧羊汤赔罪，这样好不好？” 肖神没有立即说话，静静地看着她。 那眼神，让明慧害怕，失落，一颗心沉下去。 他那么聪明，一定是识破了她的意图。 肖邸，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 宋津作为唯一的贵宾受到邀请进了那里，肖父和肖神两代男人陪着吃饭，何等重视。 明慧也想要那样的待遇。 她明知自己跟肖神之间的差距，可还是有妄想。 她妄想，如果她也陪肖父吃一顿饭……如果肖父看到她的好呢？ 除了私生女的身份，她不比宋津差的。 啊……不是，她还是个寡妇。 偏偏，明慧自卑自省时，肖神又说了句话，扎了她的心。 “简明慧，想给我父亲送礼的人很多，他看不上你的。” 胸口中箭似的，明慧心口疼了下，牙齿微微一抖，磕到了唇。 她自嘲地笑了笑：“我的厨艺普通，怎么好意思去你父亲那里班门弄斧。我开玩笑的，哈哈……不过你不会告诉你父亲，是我抢了他定下的厨师，对吧？” 明慧又重复问了一遍。 其实要的是肖神保证，宋津不会在他父亲面前乱说话。 宋津看起来憨憨的，不像有坏心眼，可明慧看得出来，她看上了肖神。 既然是看上了，就会促成婚姻成功，宋津说点什么，让肖父讨厌她，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手段。 甚至她不用添油加醋，只说事实就可以让明慧负分再负分。 “我去跟宋津说，让她不要告发你……宋津要求我给她什么好处，你保证你不吃醋？” 男人的大掌撑在台面，身体前倾，明慧不得不身子往后仰。 两人挨得很近，又保持着一尺距离，威迫感十足。 第95章 真想抽自己两巴掌 明慧结结巴巴：“你给……你会给她什么好处？” 男人的眸色似乎更深了，比墨浓，比海深，卷着风浪。 对，是阴沉！ 明慧看不懂他的愤怒。 他在生气什么？ 肖神盯着简明慧，在她说出那句话时，心里只有愤怒，失望。 在她的眼里，他就只是一个可以利用的人。 只要保证宋津不乱说，她便愿意出卖他？ 男人撑着台面的手指曲起，按着冰冷大理石的那一截指尖发白。 “我、我说错什么了？”明慧看他那样子，好像要吃了她！ 男人勾起冷笑，冰凉的手掌贴着她的脸颊：“简明慧，你还没说，如果她跟我讨要好处，你能保证你不吃醋么？” 明慧咬着唇瓣。 心里，她当然是不愿意的。 他们牵一下手她都觉得刺眼，嫉妒。 可是，那是他的女朋友。女朋友要亲亲要抱抱，再亲密都不过分。 如果说她不愿意，他一定会说，她没资格。 明慧闷闷地说：“她是你的女朋友，她要什么，你给什么，这不正好符合你们男女关系的发展。” 明慧不知道，她这个回答错过了什么。 如达到了火焰临界点，腾一下点燃，男人一下子抱起简明慧，将她按在餐厅的桌上。 他一把挥开桌面上碍事的花瓶。 啪一声，碎裂声响起，碎片飞溅，鲜花和水，碎片混在一起，一片狼藉。 明慧在他的身下颤抖，男人凝视着她，沉沉说道：“让我去要求宋津，你是不是也要付出些什么？” 明慧吞了口唾沫，张了张嘴唇。 她不排斥两人有更进一步的行为，但她不愿意因为宋津而进到那一步。 会让她往后的回忆里，充满了难堪。 “不要了。”她哭了出来，“我不要这样……肖神，你别去找宋津，我为我一时的意气负责，你别去找她……” 她抱着他的背，指甲在身上划出几道抓痕。 男人看她哭得悲伤，停了下来，把她抱起来送到了房间，按在被子里，深吸口气后，他走入浴室。 里面传来流水声。 明慧在被子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男人在冷水的冲击下也不好受。 还好她哭了。 她知道哭，至少还能说明，她是有那么一点真情实感的。 楼下的手机一直在响，明慧听到声音，抽抽噎噎地裹着被子下楼，看到地上的狼藉，眼泪流得很凶。 她捡起地上肖神的手机，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嘴唇咬得几乎出血，但还是拿着手机回楼上，放在浴室门口，又躲到床上自闭去了。 肖神听到门口的铃声，半开门出来拿手机，瞥了眼闷在被子里的女人，拧了拧眉，拿着手机消失在门后。 他将潮湿的头发往后捋，按下接听键：“宋津？” 电话里，传来宋津惊恐的声音：“肖神，你在哪儿，快来救我！” 肖神神色一凛：“发生什么事了？” 明慧一边哭，一边竖着耳朵听浴室的情况，只是她的情绪不够稳定，听不清楚里面说了什么。 没过一会儿，浴室门砰一声打开，肖神穿着原来的衣服，头发还滴着水，抓着手机大步走了。 看都没看她一眼。 明慧：“肖……” “神”字还在嘴里，他的身影便已经消失在视线里。 明慧甩开被子跑到窗户，只看见男人疾步上了车，一会儿，那车身也消失在夜色里，再也找寻不见。 明慧搭着窗棱，风往内灌入，她身上没穿什么衣物，一会儿便吹得像冰块一样。 可她的心里更冷。 她不知道宋津说了什么，让他连一句交代也没有，就走了。 但这更显得她是个随时可以抛下的玩物。 明慧把窗户关了，光着脚走到浴室里。 花洒打开，落下的是冷水。 她打了个激灵，把开关扭向温水一侧，仰头迎着水花的冲击。 他珍惜跟宋津的关系，不允许掺杂一点利益交换，事关她简明慧的，更不行。 她真是飘了，以为当了情人，就有特殊性。 他不会为了情人，就在正牌女友面前说什么的。 明慧想了又想，都把自己想出笑声了。 她怎么会有那样可笑的想法啊，真想抽自己两巴掌。 …… 科创园区。 宋津的公司所在楼层停电了，自动门紧闭。 肖神到达时，没看到宋津，打她的电话，能听到里面传来手机铃声。 铃声响了几次之后，宋津才探出头来：“肖神？” 男人站在门口：“我已经让物业去检查电闸，一会儿就会通电，别害怕。” 宋津听着男人沉稳的声音，就不那么害怕了。 她从躲藏的角落走出来，小心看了眼门口：“你来的时候，没看到什么人吗？” 肖神眉毛微皱，看了眼四周：“没有人。” 他虽然退伍已久，但曾经留下的职业素养还在，周围有没有人他能感觉得到。 宋津松了口气。 天花板的灯管闪了闪，下一秒全亮了起来，自动门也有了感应，宋津飞快刷卡，等门打开，她快步跑出去，紧紧抱着肖神，怎么都不肯松手。 “呜呜，吓死我了……”鼻涕眼泪全抹在男人的身上。 肖神只能等她情绪稳定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宋津停止哭泣，看着眼前晕染了一大片她鼻涕眼泪的布料，委屈的瘪了瘪嘴：“弄脏你了你的衣服……” 这个时候的她不像开公司的女强人，就只是个受了惊吓的可怜女人。 公司的茶水间里，肖神递了一杯热可可过去：“我不是把你送回家了吗，怎么来公司了？” 宋津似对刚才的失态感到不好意思，不敢抬头看他，捧着他倒来的热可可喝了一口，道：“回去之后，我没什么事，就看了会儿邮件，有个数据不对，就来了趟公司想看看原来资料。” “谁知道突然停电。公司里的人又全都下班了，我真是……”她懊恼地垂下脑袋，拇指滑着杯耳。 肖神瞧着她：“公司没有物业的电话？” 他并不相信宋津的说辞。 她不是刚出校门，没有经验的毕业生。能成为公司的负责人，不是家里出钱养着那些员工就可以，她做出了成绩，就不是一件小事就会被吓得六神无主的。 除非，有真正可怕的事情，或者……人，吓到她。 宋津显然不愿意说，她喝了半杯热可可，把杯子放在桌上：“我好多了，谢谢你，肖神。” 肖神再次把宋津送回家。 宋津从车窗往外小心看了会儿，才推开车门，但她没有马上下车。 风吹进来，把车内的热气都吹散了。 肖神单手握着方向盘，静静看她。 宋津回头看他，勉强露出一抹笑：“你能送我上去吗？” 而不是说：谢谢你来救我，我请你去我家喝点饮料。 肖神点了点头，车子熄火。 宋津住九楼，肖神跟她在一间电梯里。 宋津的余光瞄了眼男人，轻咬唇角。 今晚的意外吓到了她，她没有能力应付，但她有很多可以求助的人，可是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只是肖神。 她也没有如实告知他所有的事，适当保留空白，他反而会自己去探究，这样，他留在她身上的心思，就会多一点吧？ 第96章 你的面子，不是从来没有过吗? 接下来的三天，简明慧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地炖汤送汤，使得黎珺娴的“送温暖”没有了用武之地。 明慧总是送完汤就走，让周夫人去做那个贤妻，照顾周显崇喝汤吃饭，当然，也是她每天与黎珺娴明争暗斗，明慧是不出手的。 婆婆若是太闲，就会有大把的时间来找她的麻烦了。 这段时间里，肖神没有再来阆园，明慧也没去找他。 两人没有电话往来，也不互发消息。 肖神从来不发朋友圈，明慧无法从他的朋友圈得知他的消息。 她是有些发愁的。 那一晚的事，始终挂在她的心头。 他到底在生气什么呢？ 每天睡前，脑中浮现的是肖神那张阴沉的脸；每天醒来，回忆的第一篇便是他湿着头发，不看她一眼，决然离开的身影。 炖了一晚的鸡汤肉烂骨酥，一滴汤汁溅出来，滴在明慧的手背上。 明慧烫得回神，再看一眼手背，白皙的皮肤上已然出现一个鲜红的点。 但她终于想明白，她要做什么了。 简行章和周夫人的谈判还未开始，她便已经宣称周晔的俱乐部是她的。她本打算在简行章与周夫人谈判时再加上这一条，到时候周夫人知道那件事，也已经晚了。 可如果这件事没有压住，先传到周夫人的耳朵里呢？ 那么谈判的结果，她到手的利益，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还有，她从肖家强行带走厨师的事，其实最严重的不是被肖父知道，而是周夫人。 周家与肖家关系好，到时候周夫人只会怪她不懂事，害肖父在客人面前没了面子。那么周夫人就有理由，在谈判时压制她。 明慧深吸口气，自己做的事，自己负责，她不要靠肖神。 明慧把汤送到周家老宅以后，又一次离开，之后就驱车去了俱乐部。 这次只是她一个人来。 她在俱乐部呆了大半天时间，下午带走了现烤的全羊，去了肖邸。 肖立宇在国内的这些日子，除了去鸿远集团旗下各公司视察业务之外，就是和一些老朋友吃饭消遣，要么就是开国际视频，也挺忙的。 在忙碌中，突然听管家来报说小周太太来了，愣了一愣。 “她来干嘛？” 管家道：“说是来赔罪的。” “赔罪？”肖立宇一脸茫然，看到简明慧，以及她身后抬着的烤全羊，明白了什么。 简明慧也不拐弯抹角，对着肖立宇说道：“肖伯父，前几天我带着朋友去沁园俱乐部，一时好面子，强行要求阿日泰师傅回去给我们做烤全羊，让伯父扫兴了。” “我事后知道做错了事，想跟伯父道歉，又害怕，在家反省了三天，今天终于鼓足勇气来见伯父您，当面致歉。” “这是我在俱乐部亲自盯着，请阿日泰师傅烤出来的全羊。” 明慧错开身，让肖立宇看一看那只烤得金黄酥脆，外焦里嫩的羊。 她低垂着脑袋，一脸虚心认错的模样。 肖立宇与简明慧接触不多，但知道她在周家的境况，也知道她在周晔的葬礼上，在众多宾客面前让周夫人脸面扫地。 他更知道这个女人最近在图谋什么。 她跟她表面露出来的柔弱无倚，完全不同。 那么她只凭一个电话，从肖家强行要走厨师这件事，一点儿都不奇怪了。 肖立宇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看着电脑上的数据图。 明慧抬头看了看他，耐心等着，后背已渐渐渗出了汗。 来之前就知道这一趟不会太容易，她又是上门赔罪的，怎么可能三两句话就让事情过去了。 傍晚起风了，太阳也不那么暖和了，而明慧带来的那只羊，也早就从热气腾腾到冷飕飕。 明慧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肖立宇抬起头，明慧对着他笑笑：“打扰到伯父了，您继续。” 肖立宇却冷冷地说了一句：“你还没走啊？” 明慧：“……” 真够刻薄的，男人怎么能这么小心眼呢，就为了一只羊为难女人。 明慧腹诽几句，搓了搓手笑着道：“我不能厚着脸皮说，伯父不原谅我就死赖着不走这样的话。太阳下山，我就回去了。” 肖立宇眯起眼睛看她。 倒是不卑不亢，也不谄媚奉承，说道歉，就只是来道歉的。 她在这里站了一个多小时，诚意也给足了，如果他再不说点什么，就显得他这个长辈心胸狭窄，有意为难小辈了。 肖立宇合上电脑：“明知道我在用那个厨师，你还是强行带走人，我倒是想知道，是什么朋友，让小周太太这么重视，一定要撑面子？” 明慧抿了抿唇角，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有没有可能，其实肖立宇当天就已经让人查了，是谁要走了大厨？ 毕竟敢和肖家作对的，没几个人。 那么他是不是也就知道，那天在俱乐部招待的客人名单里，有陆御臣？ 明慧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说：“肖伯父也认识的，是陆家的二少，陆御臣。” “我一直欠着陆二少的人情，想还了这份人情。却不想撞上肖伯父也要用人。您也知道，陆二少的脾气不太好应付，我又死要面子，就……总之是我做错了事，希望伯父谅解。” 她这一次说的是谅解，而不是原谅。 肖立宇碾磨着两根手指：“死要面子？” “呵，简明慧，你的面子，不是从来没有过吗？” 明慧身体微微一僵，捏了捏手指，笑容僵硬，却还是要保持微笑。 这就是别人眼里的简明慧，什么面子，什么尊严，统统没有。在肖立宇这样的高位者眼里，就更不算什么了。 就他这样的态度，她还想做肖家的儿媳妇？ 痴人做梦。 好在也只是做梦…… 明慧不再垂着眼皮盯着鹅卵石小道，数镶嵌了多少块石头，她直直地看着肖立宇，说：“伯父应该知道，我去了一趟港城。回来后总要有些不一样的，要不然，怎么让那边相信我可以？” 肖立宇盯着她，脸色沉肃。 明慧看着他，说了那些话后，她反而不紧张了，可以平静地观察肖立宇跟肖神有几分相似。 肖神不愧是他教出来的儿子，跟他一样严肃，不苟言笑，让人难以产生亲近感。 有时候肖神说话也跟他一样，不给人面子，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肖立宇冷笑起来：“你要面子，就把肖家的脸面扯下来？” “简明慧，肖神代替你的兄弟照顾了你几年，你就这么回报肖家？” 明慧抿了抿唇。 她想肖立宇不至于为了一个厨师就跟她僵在这儿，这太没风度，也失去了长者的气度。 那么让他这么生气的，就是因为宋津了。 宋津第一次作为肖神女朋友的身份上门做客。 肖立宇在宋津的面前丢了颜面，以后跟宋家谈论婚嫁之事，难免牵扯到利益。 这件事，可以是一件十分微小的小事，也可以是一件大事。 第97章 你没给她发邀请，她怎么来? 面子这东西，你要说看不见，是不存在的东西，可别人对你的态度，看你的眼光，却看的全都是面子。 明慧不懂事了一回，没把肖家的颜面放在心上，弄到现在这不上不下的地步。 她突然发现，像她这样的小虾米，在面对每一个上位者时，每做一件事要往后想多少步，才能保证她一步一步往前，不得罪人，不被打回原形。 难怪肖神要她仔细想想，如果他父亲知道了的后果。 而她现在是自投罗网。 明慧苦笑了下：“我对肖家一直很感激。伯父，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心里却在问，勾引了他的宝贝儿子，是报恩还是忘恩负义？ 肖立宇似乎等的就是她这一句，冰冷严肃的面容缓和了些，说：“简明慧，我要你现在把这句话牢牢记在心里。” 他深深看了眼明慧，抬了抬手，示意管家把那只羊抬去厨房。 过了片刻，加热后的羊抬了上来，还多了几道解腻解燥的蔬菜。 “肖神跟宋津去外地出差，家里人少，我不好多留你，你跟我喝两杯就走吧。” 肖立宇从管家手里接过酒瓶，明慧端起空杯虚空接着倒下来的酒液，态度谦卑无比。 “谢谢伯父。”她喝了酒，把酒杯倒过来示意，然后自己倒了一杯酒，再一次跟肖立宇道歉。 这一次登门道歉，虽化解了她闯下的祸，但也学会了，在上位者面前，哪有她的脸面。 浓烈的酒接连滑下喉腔，明慧的肚子里一片火烧。 难怪不见人影，也毫无消息。 原来另有春风得意的地方。 明慧心里冷笑几声，很快又明白过来，为什么肖立宇在留她吃饭前，要刻意说那么一句话。 她浮起微笑：“肖神和宋小姐一起出差了啊，志同道合，真是天仙配。” 明明那个人是她的男人，可她的嘴里，只能夸他跟其他女人好，这滋味，比喝了几瓶烈酒还难受。 肖立宇对宋津十分满意，盯着明慧意味深长道：“简明慧，肖神现在有了更重要的人，你以后不要有事就去找他，要知道自己处理事情。” 明慧身子一僵，拳头都捏紧了。 肖神帮简行章照顾她，肖家在茑岛项目里就没有一点儿好处吗？ 没有好处，肖家肯管这么个闲事？ 明慧又气又羞，可她不能乱发脾气。 就因为眼前的人，是高高在上的上位者，他随便一句话就可以让她没有立足之地。 又听肖立宇似是夸奖地说：“就跟今天一样，说什么做什么，自己担责。我看你有点骨气，怪不得你父亲答应了你的要求。” 明慧勉强撑着笑容：“谢谢伯父夸奖。我……我以后尽量少麻烦肖神。” 她几乎是狼狈地离开肖邸的。 她没有像宋津一样，成为肖邸的座上宾，自己送上门找了一顿羞辱。 后来每次想起，只要脑中浮现肖家地上的鹅卵石，她就会强行掐断回忆，再也不愿想。 回到阆园，明慧在沙发躺平很久，默默的流了很久的眼泪。 不让她找肖神？ 她偏找。 明慧从包里翻出手机，打开微信，看到“发现”那一栏右上侧有个红点，打开朋友圈。 肖神没有朋友圈，但是有她认识的富二代，在朋友圈里发了肖神和宋津的照片，配文：肖叔叔也是有人管的人了，大伙儿谁要是被叔叔骂了，请找人美心善的小婶婶主持公道。 后面还配了个吐舌的小表情。 明慧盯着一群人里，围在中间的男女。 不知道谁过生日，所有人都戴了生日帽。肖神从不戴那种东西的，可这一次，他竟然戴上了。 显得那么的可！笑！ 明慧在这个富二代的发文下点了个赞，愤愤地把朋友圈关了，过了几秒，她又解除了限制。 这些高高在上的富二代没有把她这个小周太太当回事儿，明慧加他们的时候，也只是社交场的流程罢了。不过大概这个富二代添加的朋友太多了，忘记把她删了。 没删，那就看。 凭什么不看？ 她还要谢谢这个富二代，通过他，她才能看到肖神跟其他女人过得有多幸福快乐！ 明慧打开肖神的微信，咬着唇瞪了会儿，页面还是一片空白。 深吸几口气，她喝了口水，含着那口冰水敲打键盘：“我去见了你父亲，跟他做了坦白，也获得了他的谅解。以后，我不必因为那件事而有所忌惮，你也不需要卖身为我收拾这个烂摊子了。” “另外，俱乐部的归属权我自己会处理。” 她把消息发送出去，咽下冰水。 肚子里火烧的感觉好些了。 她想了想，拿着手机和包又一次出门。 …… 深城某会所，一众贵圈大人物聚集在一起。 “容爷，还是你气派，过个生日跑这么远。机票酒店全包，我们这哪是给你过生日啊，是来享福了。” 几个人嘻嘻哈哈。 容霈看了眼肖神，笑道：“你们要谢就谢肖神。他要来这儿开展会，可我的生日，不能少了这尊大神吧？” 肖神睇他一眼，随意扯了下嘴唇。 肖神也有朋友圈子，只是他的朋友圈圈层极高，连周晔那一圈富家子弟都混不进去。 这些人来自全国各地，有几个还是外籍。 但肖神在这个圈子里，绝对是核心人物。这几个核心人物，不管谁过生日，其他人都到场，一来是捧场，二来忙里偷闲，聚一聚联络感情。 宋津刚加入这个圈子，血液都是沸腾的。 这些人，不只是谁家的二代三代，他们本身，就是各个行业内的顶尖人物，影响力极大。 他们已经不能用“贵”这个字形容，应该是尊贵。 她跟着去了一趟港城，认识了简行章那样的人物，现在又认识了这么多人……以后若成了肖夫人…… 宋津打开手机，看到新添加的某二代。他是这群人里年纪最小的，也是圈子里比较偏外层的。 小婶婶？ 宋津偷偷笑起来，有种喝了蜜的甜。 然后她看到了简明慧的点赞。 简明慧也认识这些人吗？ 宋津那种喝了蜜的甜蜜感突然消失，像被人一把攥住了心脏。 她抬头看向肖神。 男人正跟人碰杯，他不喝酒，酒杯里装的是矿泉水。 也就他，不论任何场合都不用酒场文化那一套。 容霈抿了口酒，一只眼瞥着手机，忽然发现了什么，笑着看向肖神：“对了，以前总跟着你的那个简明慧，她怎么没来？” 宋津缓缓捏紧了手指。 以往他们聚会，简明慧也经常参与的吗？ 要不然，这个容霈怎么提起她？ 他说的是简明慧，为什么不是小周太太？ 要知道，简明慧对外的身份，就一直是小周太太。 肖神神色淡然：“你没给她发邀请，她怎么来？” 容霈一想，也是。 肖神身边有了正经女朋友，那简明慧就确实上不了台面了。 江唯钦睨着容霈，笑道：“容爷，每年来给你庆生的女人那么多，年年都不同，你怎么就记着一个简明慧，你对她有意思？” 宋津那被攥起来的心，因为这句话，稍稍放松一些。 这么说来，简明慧可能只是偶然获得了参加的机会。 她看着肖神。 肖神捏着酒杯，看着杯子里清澈干净的泉水，眼神平静，唇角还略微勾起，似乎心情不错。 宋津挽上他的手臂，对着容霈笑说道：“小周太太送的生日礼物一定是让人印象深刻，容爷才记得。” 第98章 这女人干起事来，是真的猛啊! “小周太太？”容霈看向肖神，“她结婚了？” 他们这个群里，不乏猎奇玩些特殊，那些想要得到各种好处的女人，也不会刻意说自己的情况。很多时候，就是狂欢一场就散了。 所以男人问起时也是平平淡淡，只当简明慧去年才结的婚。 但宋津心里却暗暗惊了下，抓着肖神的手指微微收紧。 肖神带简明慧的时候，没有介绍她的身份……默认简明慧未婚。 肖神扫了眼宋津，眼底划过一丝锐利，对着容霈淡声说：“她丈夫去世了。” “……” 虽聊的是一个外人，但这一波三折的，竟叫人一时不知怎么接话。 江唯钦瞄了瞄肖神，眼神暧昧几分，心里偷笑。 没想到不近女色的肖神原来喜欢跟人妇玩。 “唔，想不到简小姐年纪轻轻，老公就去世了。肖神，你可得照顾着她一点儿，怪可怜的。”他拎起酒杯抿一口，旁边一脚踢过来。 “江爷，你说话小心点儿，小嫂子听着呢。”那人笑嘻嘻地看一眼宋津，“小嫂子，你别往心里去，他那张嘴就喜欢乱说。” 宋津笑了笑：“我怎么会往心里去。说起来，我跟小周太太也是熟悉的。” 她随手拿起一粒葡萄递给肖神，肖神没接，垂着眼皮正看手机。 宋津眼眸微微黯然，看他一眼，收回手塞自己嘴里了。 她继续说：“小周太太人很好，性格爽快，而且很低调。如果不是她给简老爷子庆生，很多人都不知道，原来她是简老爷子的小女儿。” 宋津的这番话，既夸了简明慧，又说明了她的另一个重要身份，有意无意地接着套话。 “简老爷子……港城的那个简万德吗？”江唯钦有些惊讶，看了眼肖神。他前阵子也在港城，但是老爷子今年不宴请宾客，只搞了个家宴。 听说生日宴搞得比往年都精彩。 江唯钦认识简芳菲，听她说起来时，似乎恨得牙痒痒。原来那闪亮了半边天空的无人机表演是简明慧搞出来的。 江唯钦聊偏了，跟肖神抱怨说，“怪不得那几天不来找我，原来身边有两大美人。” 他看了眼宋津，朝她举了下酒杯，“本来那时候我们就能认识了。” 宋津捏起酒杯回敬他，笑着说：“现在认识也不晚。” 喝酒时，她眼角微微偏向肖神，默默地观察他。 “可惜小周太太那时老公刚去世，老爷子的生日宴结束后就回苏城了，要不然……” 她还想再带出些话，肖神收起手机，突然起身，宋津心里微微一紧，抬头看他：“肖神？” 肖神说：“你跟他们聊，我去一下洗手间。” 说完就走，宋津一阵失落，心里不安。 她感觉到肖神起身那一下，似乎生气了，但他一向冷静自持。 容霈看过来，漫不经心地调侃说：“宋小姐别看得太紧了，他只是去上个洗手间，跑不了的。” 几个人又嘻嘻哈哈闹起来，宋津浑身不自在，勉强笑了笑。 肖神出去后，找了个清净地儿坐下来，再度打开手机。 简明慧的两条信息看得男人额头青筋微微鼓起。 他给秦岩打了个电话，秦岩战战兢兢地说：“我也不知道简小姐竟然敢一个人跑去找老先生……她去沁园，我还以为周显崇又想吃羊汤，没想到她竟是送了只羊去肖邸……不过看样子，老先生没有为难她……” 秦岩说得有惊无险，肖神却是一脸阴沉，脸色难看极了。 晾了她几天，让她自己反省，她竟是想出自己去解决！ 秦岩没听到老板说什么，就只能硬着头皮夸：“简小姐有勇有谋，挺能办事儿的……先生，您如果不放心，要不给老先生打个电话探探口风？” “你在教我做事？” “不敢。”秦岩立即否认，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她人呢？” “嗯，现在应该是在简行章下榻的酒店吧，应该还是为了俱乐部的事情。” 秦岩看得出来，简明慧是想一鼓作气，一口气解决两件事。 别的不说，这女人干起事来，是真的猛啊！ 肖神眯了眯眼睛，去找简行章？ “肖神？”宋津站在不远处叫他，肖神握着手机看过去，对着话筒淡声道：“接着盯好了她。有什么事，就给她解决了。” 他结束通话，宋津朝他走去：“我跟里面那些人都不熟，你不在，我都不知道说什么。” 肖神扯了扯嘴唇，面色微冷：“我看你聊得挺开的。” 宋津听出来男人在嘲讽她，抿了抿嘴唇，实话实说：“我不觉得结交朋友圈有什么问题。这种应酬场合，你带我来，不就是把我介绍给你的朋友们吗？” 她不否认，如果没有肖神，以她的人脉结构，认识容霈，简行章那个圈层的人物，还得再费些心思和时间。 但这不就是联姻结亲的意义？ 不知道是不是几杯酒下肚，还是肖神的态度刺激到她了，宋津短暂停顿后，没有做好情绪管理，不管不顾起来。 她冷着脸道：“说起来，你把简明慧也带来过。她来的时候，是作为你的红颜知己出席呢，还是充当你维护关系的女公关，去陪他们？” 肖神淡淡看她，眼底似结了冰。 宋津话说出口就一下子清醒了。 她等于是在逼问肖神与简明慧的关系！ “肖神，我……”宋津后悔了，想要说些什么挽回。 但肖神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男人冷声道：“宋津，有句话，你说对了一半。联姻结亲的意义，是互换双方所拥有的资源，实现利益共享。” “但是，现在我让你结识的这些人，以你目前的能力，只凭你自己，你能结交上吗？” 宋津抿紧了嘴唇。 话伤人，但这是事实。 说实在的，她跟肖神从相处以来，肖家一直给她体面，肖神本人也极有风度，对她礼貌周到，没有说过不好听的。 现在这话，听到耳朵里就变得格外刺耳。 男人接下来的话不再严肃，但更冷漠疏离，“宋津，我已经给了你机会，让你得到你想要的利益。有些事别做过了。” 宋津微微一颤，眼睛瞪大了，眼圈慢慢红了起来。 肖神已起身，她知道，他不想跟她多待在一块儿。 她在他的心里，分数本就不高，她在容霈那些人面前的表现，还有刚才那些话，已经扣到零分了吧？ 在男人转身时，她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哭腔，却也倔强高傲：“肖神，那你敢不敢说，为什么你带简明慧来参加你朋友的聚会呢？” “是以什么身份？” “为什么是简小姐，不是小周太太？” 第99章 你赔我。你陪我 宋津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但她偏偏对上的人是肖神。 男人冷漠的转身，冷冷淡淡的眼微微垂下，看着仰着脖子像是只孤雁的女人。 他道：“我带简明慧出来，她自己介绍自己，她说她叫简明慧，不说是谁的人。” 他还记得，简明慧当时对着容霈那些人，把准备的生日贺礼送上，脆生生地自我介绍：“我是简明慧，肖爷出钱托我准备一份生日贺礼，容爷您瞧着喜欢就收下，不喜欢就转手送给我，我知道这东西值多少钱，回头卖二手店去，我再请您喝酒。” 大大方方，不在人前畏缩，也不仗着人势就故作姿态。 机灵有趣，几句话热络了气氛。 但还藏着一份心细。她不着痕迹地告诉容霈，东西是他精挑细选，早就准备好了的。 所以，容霈才会在那么多女人里，在隔了一年之后，还能记得简明慧。 宋津脸色一白。 她是怎么介绍自己的？ 肖神只是介绍了她的名字，她便接过他的话自我介绍。 “我是肖神的女朋友，宋津……” 肖神从未正式给过她身份，因为肖父的认可，她便以女朋友的身份自居，他只是给面子不反驳，与她始终保持在“互相熟悉”这个过程里。 可是互相熟悉……肖神是已经看透她了吧？ 肖神把简明慧当作朋友，介绍给他的那些朋友。 朋友之间互相认识，这没什么好说道的，是她自己非要说那些…… 宋津勾起一抹惨然笑容：“抱歉，是我想多了……可是，正因为我自认是你的女朋友，对你身边出现的其他女人便多了份警惕，我觉得这是正常反应。” “只是这些吗？”肖神的神色依然冰冷，宋津攥紧了手指，心虚之下，她的手指微微颤抖。 她咬了咬嘴唇，不说话。 她不说，但肖神替她说了。 “你不止指出了简明慧小周太太的身份，也暗示她是简家的私生女。你嘴里把简明慧当朋友，却把她当成了你的一种资源。” 宋津的脸涨得通红。 肖神太精明，太洞悉人心！ 没错，她是有那个意思。 她害怕肖神与简明慧有特殊关系，她在容霈那些人面前说的话，一来是试探，二来就是直接挑明简明慧的身份。 她看出来容霈对简明慧有兴趣，就想顺水推舟，跟容霈结交关系。 简明慧死了老公，又是简家的私生女，要说联姻，不会再有第二个周晔这样的世家大族的继承人跟她结婚，周家也不肯放人。 但她简家私生女的这个身份，做容霈那些人的情人，是完全可以的。 宋津在上流圈子游走，知道很多豪门贵族的一些手段，再说了，商场上多的是这样的社交。耳濡目染下，她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简明慧不再婚，又有男人陪伴，多个靠山，这对她是有利的。 可是在肖神冷漠的目光下，她竟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羞愧难当。 肖神冷冷看她一眼：“我给到了你好处，以后……我们就只是朋友。” 肖神转身离开，宋津颓然坐着，兀自哂笑几声，想不到她跟肖神的关系是这样结束的。 …… 明慧跟简行章谈了不到半个小时，就从酒店出来了。 她跟简行章说，她会证明给他看她的能力。周晔的那家俱乐部，她自己从周夫人手里争取过来。但见识了她的能力之后，简行章跟周夫人谈判，就不能随便谈下来一点儿芝麻粒来打发她。 简行章正跟女人约会，被她突然的出现吓了一跳，气得差点不顾形象翻白眼。 明慧本来心情很不好，坏了简行章的好事，心情又好了。 她去附近酒吧点了杯酒。 看着手机上肖神与宋津的合影，“小婶婶”几个字刺激她的眼球，明慧叫来经理，要点男模。 她没说要什么样的男模，经理来过来八个，让她挑着。 明慧眯着眼睛，拎着酒瓶挑挑拣拣：“这个太娘，我不要伺候过男人的。他不嫌委屈，我还嫌委屈呢。” 手指一划，被说娘气的男模沮丧出去。 “这个太壮了，不好看。” “这个太瘦了……照片上他不长这样。” 经理赔着笑解释：“上了镜头就胖三斤嘛。” 明慧摇摇头：“不要，麻秆似的，大概是肾虚的。” 最后她留下两个，一个有着和肖神一样的身高，一样的大背头，脸是冷毅那一类的。 另一个也是高个子，流川枫的发型，长相精致。 明慧嘶了一声，不好决定最后留哪个，经理建议：“要不要两个都留下？” 两人说着话，都没留意到留下的那两个男模也都不见了，待回头一看，只看到秦岩杵在那里，不冷不热地瞧着明慧，一副她惹上事儿的表情。 明慧看他一眼，咂了口酒：“秦助理，你怎么跑来了？” 秦岩给经理一个眼神，经理不敢说什么，安静出去了，临走还顺带关上了门。 秦岩把放在身后的手机递给明慧，说：“先生的电话。” 是视频电话，屏幕上肖神那波澜不惊的脸正隔着千里盯着她。 明慧顿了一顿，也不接电话，身体往后一靠，翘起了腿，对着男人说：“你在深城忙着，还有闲心盯着我？” 她那姿态，非常像女大佬。 肖神说：“怕我？” 明慧额角青筋跳了跳，气得险些跳起来，但她还有几分冷静在，深吸口气后，隔着一米距离睨着他，勾起唇角冷笑：“我自己消了灾，没给你找麻烦，干嘛要怕你？” 手机里传来肖神的声音：“秦岩，把手机给她拿着。” 秦岩看了眼简明慧，把手机递到她的手边。 明慧僵持了会儿，那边，那狗男人耐心十足，静静地瞧着她。 明慧一口气喝完剩下的半杯酒，一把抓过手机，把手机转为正常接听状态，贴在耳边，这样就不用对着他，听他的训话了。 秦岩功成身退，在包厢外等候。 明慧开口：“肖神，你要是不放心，那就找你老爹去问问，他不知道对我的烤羊有多满意。我跟他还喝了两杯茅台。你还别说，老爷子用九六年的茅台招待我……” “简明慧。”男人低沉的嗓音打断她的侃侃而谈，“我明天就到苏城。” 明慧压了压唇角，嘲弄地笑起来，“你回来干嘛，展会还没结束呢。我这边又没事儿。” 她绝口不提宋津，倾身给自己倒了酒，酒杯又递到了唇边。 包厢里十分安静，肖神那一头能听到酒液倾倒的声音，他说：“我有说因为你才回来的吗？” 明慧的手一顿，干脆不说话了。 她喝酒。 “容霈提到你了。” “容霈？哪个容霈？”明慧冷不丁的听到这个名字，脑子没反应过来，隔了两秒才记起一个板寸头男人，“啊，你是说那个板寸头大佬？” 明慧笑起来：“他好吗？你把手机给他，我跟他聊两句？” 电话那头的肖神无语极了。 简明慧这是喝了多少，飘成那样？ 回头问问秦岩，他是怎么盯着人的！ “他不在我这里。” “哦。”明慧漫不经心地闻着酒香，尽量避免想起跟肖神上一次的不欢而散，也不去想在肖立宇那里受到的难堪。 但她清晰记着肖立宇的警告。 老爷子让她不要没事就找肖神，不要打扰他谈恋爱。 肖神听着那一头没了声音，叫她的名字：“简明慧，你是不是睡着了？” 明慧吃吃笑起来：“你还别说，我差点就跟一个大帅比走了，你那狗腿助理把我叫的男模赶走了……你赔我。” 你赔我。 你陪我。 听起来是一模一样的。 男人握着手机，冷厉的眉眼不觉放软：“等我回来再说。” 明慧在沙发垫子上画圈：“不是说明天就回来，又改主意了？” “暂时走不开，你乖乖的……” 明慧听着他低沉的声音，躁动了几天都不安分的心脏这时候好像小狗狗找到了主人，一下子安稳下来了。 她僵硬的身体渐渐松软，趴在垫子上。 “肖神，你想了我么？”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 明慧把电话转成视频模式，解开两粒衣扣，把镜头对着自己。 第100章 男人都凉薄自私，不是个东西 肖神看着镜头里简明慧的两根手指在纽扣上捏来扯去，正想问她到底喝了多少，但见渐渐露出的润白，不说话了。 嘴唇轻抿，喉结微微滚了下，暗啐一声妖精。 却期待她的手指往下一粒扣子移。 明慧却解了两粒扣子就不动了。 她瞧着肖神，眼睛氤氲着一团酒气：“怎么不说话了？” 娇憨的样子，好像解那纽扣就只是为了呼吸顺畅一些，不是为了勾他的。 肖神扯了扯嘴唇，声音一本正经的清冷，语调平平的：“看你醉得不轻，回家去吧，等我回来再找你算账！” 肖神结束了通话。 明慧退开通话模式，吁了口气。 她本想着找男模欢乐一下，就这么结束了，包厢的费用却没少。 脑子里突然又浮现肖神那句“回来再找你算账”，回味起来像藏了钩子一样，弄得她才过了几秒就开始想他了。 明慧懊恼，本来问他有没有想她，怎么反过来了。 秦岩还在门口等她，想来她不走，他便一直盯着不放。 “简小姐，给你买了醒酒药。”秦岩递来药，明里暗里催促她快回家。 明慧就着矿泉水吃了药，把剩下的半瓶矿泉水往后一抛：“你来结账。” …… 第二天，简明慧不止准备了鱼汤，还做了些擅长的粥菜，一起送到周家老宅。 这一次，她没有送完就走，留下来跟周家两口子一起吃早餐。 周夫人看了她几眼，表情不像前几天那么和善，明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觉得跟自己有关。 她收敛目光，专注喝眼前的瘦肉粥，装作没看见。 黎珺娴准时送来文件，看了眼一桌子的早餐，笑了笑：“今天这么多种类呢？小周太太这个儿媳妇越做越好，周夫人有了这么个帮手，以后就可以放松些，好好养身体了。” 她阴阳怪气的，再加上周夫人今天看她的眼神不太对劲，明慧心神都抽紧了。 周夫人绷着脸，黎珺娴自顾自地拎起周显崇旁边的坐椅，坐下来。 她对着周显崇说：“昨天批复文件睡得太晚，今早起晚了。” 周显崇看她一眼，让保姆再拿一双碗筷来。 黎珺娴看了眼明慧，笑着说：“周总这几日天天喝小周太太炖的汤，眼看着胃口都好起来了，我跟着沾光，尝一下是什么好味道。” 明慧曾听说，周氏的员工私底下叫黎珺娴二夫人，两人有一次为了什么事意见相左，她跟周夫人叫板起来，半点不退让。 现在亲眼看到，这个黎珺娴在周家老宅，也没怎么把自己当成外人。 明慧跟周夫人婆媳关系不好，可她已经决定跟周夫人站一条线，就不打算接黎珺娴的话。 黎珺娴扯了扯唇角，没跟她计较，慢条斯理地喝完了一碗粥。 她吃得不多，四十岁了还在保持身材，皮肤也不见衰老的迹象，依然漂亮、精致。 周夫人年龄大，再怎么精心保养还是露出了颓色，更不要说受到周晔之死的打击，整个儿精气神都没了。像脱了皮的千年树妖，眼角和唇角的皱纹全都显露出来，脸颊肉也往下垂，脖颈纹更是明显。 以前明慧想，老宅的厨娘能做出酒店大厨的味道，肯定也是能做出家的味道的，周显崇怎么就没胃口吃饭了呢？ 现在一看，对着这么一张脸，再有黎珺娴那么一张漂亮的脸做对比，难怪说没胃口。 明慧不喜欢周家两口子，可站在女人的角度，还是把周显崇鄙夷了一遍。 周夫人那张脸，年轻时也是个大美人，还给他生了个儿子呢。 生育过的女人本来就比未育女性老得快。 她又感慨男人都凉薄自私，不是个东西。 她东想西想，恍惚间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回过神来看去，保姆已然在收拾餐桌，周夫人等那三人已移步客厅。 “少奶奶，夫人在叫你过去呢，你就这么干坐着，事情也不能解决了呀。”管家太太就立在明慧身边，说得好像明慧在害怕责罚，刻意躲避。 她把明慧捣了半天没吃完的半碗粥抽出来，递给保姆。 明慧吃多了，那半碗粥本来是吃不下的，但管家太太又欺负人，明慧把碗又从保姆手里夺了过来，往嘴里塞一口，然后装作不小心手滑，碗就摔在脚边儿上。 啪一声，粥水四溅，小半碗粥洒在管家太太的绒面半高跟鞋子上。 “哦，不好意思，手滑。”明慧淡淡扫她一眼，施施然地走向客厅，明显感觉到管家太太在瞪她的后背。 明慧翘了翘唇角，压根没把她放在心里。 客厅与餐厅隔开十几米，但摔碗的声音这边也能听到，周夫人冷冷看她一眼，脸色更严肃冷厉几分。 黎珺娴坐在单人沙发里，似笑非笑地瞅着她，摆了一张看戏的嘴脸。 明慧神色泰然，左右看了看，在另一张单人沙发坐下了。 她说：“管家太太刚刚说什么‘事情不能解决’，什么事情呀？” 周夫人严厉盯着她，开口的却是黎珺娴。她还是摆着一张笑脸，对周显崇说：“周总，昨天销售部和公关部的搞团建，去了沁园。公关部的人回来后问了我一件事儿，您猜是什么事儿？” 周显崇喝了口茶，有些不耐烦：“什么事你直接说。” 黎珺娴说：“沁园那边的员工私下在议论，问沁园是不是换老板了，他们担心丢饭碗。” 明慧吃着乒乓球大的车厘子，闻言眼珠子微微动了下，接着面不改色地吃完剩下半个，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的擦嘴擦手。 周显崇阴沉着脸看向周夫人：“周晔的五七都没还没过，你就卖了他的产业？” 周夫人面色铁青，愤怒怼了过去：“周显崇，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我儿子留下的产业，我怎么可能卖了！哪怕是一粒纽扣，我都不可能弄丢！” 明慧抿着唇角，双眼盯着雪白的纸巾。上面沾着车厘子的汁水，血一样红。 她不紧不慢地将纸巾折叠了两次，听到黎珺娴说：“周总，周夫人，我说的换老板，不是说俱乐部卖了，是……” 她拖长了声调，明慧抬眼看过去，正跟她的狐狸眼对上。 “是什么？”周显崇在老婆那里挨了一顿怼，脾气更不好了，连情人也一起骂，“你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一句话歇三歇，你是没吃饱饭，还是快死了吊稍气呢！” 黎珺娴显然要比周夫人沉得住气，被骂了也不红眼圈掉眼泪，沉着说道：“俱乐部的人说，小周太太是新任老板，她还准备把阿日泰提拔起来做总负责人，要把原来的经理撤了。” “这不，那经理担心丢了饭碗，天天提心吊胆的，差点把公司的团建日给忘记了。” 周显崇眯起了眼，看向明慧：“你，俱乐部的新老板？谁任命的？” 他又看向周夫人。 周晔的遗产都拿捏在周夫人的手里，周显崇没多余心思关心，但却不是周夫人想怎么弄就这么弄的。 周夫人跳了下眉毛，怒道：“我没有！” “昨天下午周彩霓气冲冲地来找我，说她跟朋友去俱乐部骑马，她们玩过后，经理不肯给她们免单，说换了老板，不敢随便做主。彩霓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跑到我跟前哭。” 她瞪着明慧，厉声质问：“你说，你是怎么到处宣扬，那家俱乐部怎么就是你的了？” 第101章 你少给我狡辩! 明慧听她们这个说那个说，但她自己搞出来的事情，自己最清楚不过，就没插一句嘴。 倒是自个儿想了些事情。 陆御臣说，俱乐部是会员制，想加会员还得先验资，兜里没点儿钱没资格。 黎珺娴跟了周显崇多年，肯定是有钱做这个会员的。她刚才提到的销售部和公关部，这两个都是既能赚钱又能捞钱的部门，所谓的团建，应该是高层会友，交流信息。 而且这两个部门都已经被黎珺娴拿下，成了她的人。俱乐部会员，也许就是她引荐去的。既做了人情又借着贴补周晔，讨好了周显崇。 再说那周彩霓，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爱面子爱显摆，带着朋友去俱乐部骑马无可厚非。 只是，距离明慧胁迫经理做选择那事儿才过去几天，就这么凑巧被她赶上了？ 昨天是周三，周彩霓不上课？ 同样的，销售部和公关部这么闲，挑周三“团建”？ 怕是黎珺娴心疼花在俱乐部的那些钱，也想占为己有。 明慧又想起从港城回来时，突然就被一个保姆陷害，挨了周夫人一个大耳刮子。 肖神曾提醒说，从她去港城那一刻开始，一切就开始变化了。 所有人都在盯着周家，盯着周家手里的金山银山，连边边角角都不想漏了。 她刚有点动静，这边就迫不及待地赶上来了。 明慧又看了眼站在周夫人身后的管家太太。 至此，她总算明白管家太太说的“事情不能解决”是什么意思。 周夫人昨天就已经知道，难怪没给她好脸色，辛苦她忍到现在才发作。不过要不是黎珺娴，她骂得也不至于这么恨。 呵，幸好她早做准备。 明慧手里的纸巾在她的几番折叠下，已是叠到最厚，不能再叠。她随手将那团纸巾丢到垃圾桶，一点儿也没有畏惧心虚之色。 “那个经理以为周晔死了，周家就没人了。他们一口一句白小姐，把白悦妍当老板娘。周夫人，周先生，你们是最清楚周家和简家的联姻的。” “到死，白悦妍都没能进入周家的墓地，你们也没把我赶出周家，让我的户口从周家迁走。那我自认还是周晔的妻子，那我自称是老板有什么不对？” “那经理分不清大小王，我便让他看清楚了。”说到这里，明慧冷笑一声，“看来那刘经理脑子又犯糊涂了，前几天还认我是老板，怎么在客人面前又乱说了。” “周夫人，您觉得是不是要给他换换位置？” 周夫人脸色难看：“你少给我狡辩！你老实说，是谁跟你说，俱乐部是周晔的？” 明慧心里冷笑，原来她也知道他们都瞒着她啊。 “我不该知道吗？”她一句坦然反问，把周夫人给问愣了。 周夫人顿了顿，正要开口，那黎珺娴突然插话进来，说：“以前小周太太闷不吭声的，大家都说小周太太胆小怕事。我也以为周夫人太严肃，再加上周晔的冷落，让小周太太心灰意冷。” “不过这段时间观察，小周太太大冷天的不辞辛苦，亲自给周总炖汤送汤的，以前要是有这份热心去讨好周晔，也不至于当了五年的活寡妇……” 她话音还未落下，周夫人的脸色就变得铁青，冷声道：“黎珺娴，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让明慧送汤，是我要求的，又不是只有老周一个人喝，你少在这里乱放屁！” 明慧：“……” 周夫人已经被黎珺娴刺激得连仪态都不顾了。 明慧觑了眼周显崇，他倒是神态自然。要么是女人太多，再多一桩儿媳风流韵事也无所谓，要么就是见多了周夫人和黎珺娴扯头发，已经见怪不怪。 啧啧，人前有多高贵，人后有多丑陋，算是见识了。 相比周夫人的激愤，黎珺娴很淡然，她就是故意刺激周夫人，巴不得她再激动一点。 黎珺娴甚至倒了一杯茶放在周夫人的面前：“周夫人别激动，小心身体……既然夫人没有别的意思，那就是小周太太心机深重了。” 黎珺娴转眼就将矛头对准明慧：“自以为送了几天汤就在夫人和周总面前得脸，胆子才大了一点儿就不把夫人和周总放在眼里，在外张口就把周晔的产业据为己有。这以后要是把胃口养大，不知道要吃多少呢。” “夫人，周晔去世，我知道你伤心。可也没必要什么人都宠，只要跟周晔有点关系的，你就心疼爱护。这简明慧显然不值得啊……” 这一回，周夫人的脸色阴晴不定，竟然没有立马驳斥回去。 明慧听完，淡淡嗤笑一声。 “你笑什么？”周夫人冷冷看过来，“你还笑得出来？” 明慧道：“夫人好心，见先生胃口不好，吩咐我炖汤给先生食养。我想着既然还守着周家的照顾，便尽一下孝心，回报二老，本来就不是多费心的事儿，辛苦的是燃气灶，以后我不做就是了。” 周夫人昨天就知道俱乐部的事，今天的早餐照吃不误，火照发，真把她当佣人了？ 老娘才懒得伺候呢。 明慧腹诽了一句，继续说道：“不过俱乐部的事情，即便黎秘书不说，周彩霓不说，今天我也是要跟夫人和先生说的。” “我是想要把俱乐部要过来，做我的私产。” 话音落下，空气安静得可怕。 周显崇、周夫人、黎秘书三人静静看着她，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子，脸上只差写上“怎么敢想，怎么敢说”这八个字。 明慧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对周夫人说：“夫人，我有些私话想跟你说，可以换个地方说话吗？” 黎珺娴开口：“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是周总不能听吗？” 明慧笑了笑：“周先生可以听，但是你不能听。你不是周家的人，只是个秘书，我好奇你是怎么敢坐这儿这么久的。” 她看了眼站了许久的管家太太。 “人家管家太太那才是拿钱办事的打工人的姿态。我刚才还说那刘经理分不清大小王，黎秘书，你分得清吗？” “简明慧，你——” 黎珺娴自上位以来，还从来没有人这么打她的脸，顿时一张脸五彩纷呈，调色盘似的。 周夫人受黎珺娴的气已久，此刻简明慧一番话竟让她觉得窝心，看她顺眼多了。 明慧不怕周显崇偏帮黎珺娴，要给她撑腰。她拿黎珺娴的话回过来堵她的嘴：“黎秘书不过是给周先生送了几天文件，就自以为在周先生面前得脸，谁都不放在眼里，竟然私下拉帮结派。” 黎珺娴脸色又青又白，拳头攥紧，回头看向周显崇：“周总……” 周显崇揉了半天的额角，冷冷看了她一眼：“你先回公司。” 把黎珺娴打发走以后，客厅里只剩下他们几人，周显崇对着明慧道：“现在只有周家内部的人了，有什么话，你可以直说了。” 明慧把黎珺娴喝过的那只茶杯递到管家太太手里，让她拿去洗干净。 管家太太看她一眼，瘪了瘪嘴，拿着茶杯走了。 明慧又重新拿来一套工夫茶茶具，慢条斯理地沏茶。 她慢声说：“夫人，先生，刚才看了我的能力，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信心，觉得我可以经营好俱乐部？” 周夫人凝着她：“简明慧……” 明慧捏着竹片夹，夹着小茶盏在大茶盏内润洗，打断她的话，说：“夫人，黎秘书说的那些话，无非是想挑拨我们之间的婆媳关系。” “她看我这几天每天给先生送汤，抢了她献媚的机会，就对我记恨，更恨夫人。她以为我成了夫人的帮手，迫不及待地要来拆散了。” 周显崇看了看她，眉心皱起，显然是不高兴了，警告她：“简明慧，黎珺娴是我总裁办的总管秘书。” 周夫人的眼角抽了抽，脸色阴沉，恼恨的看他一眼。 第102章 肖神给她发了信息 明慧说那些话，也不过是用黎珺娴的离间计，拉近跟周夫人的关系，也为之后顺利拿到俱乐部的归属权打基础。 家人也分亲疏，她选择周夫人，但既然是家人，也要团结。 明慧又说：“是，黎秘书是先生的左膀右臂，但我们既然在一个户口本上，便是一家人，我们这是在关起门来商议自己的家事，外人不便参与。” 她把润洗好的茶杯放在茶桌上，倒了第二遍茶水后，拿起一只小茶盏放在周显崇的面前：“先生、夫人，有些话我就直说了。” “先生位高权重，相信这些年身边是没少几个红颜知己的，可是这么多年来，先生就只有周晔一个儿子，没有跟其他豪门世家一样，多出几个私生子女，想来还是顾念和夫人的夫妻情谊。” 周夫人抿了抿唇，严肃冰冷的脸显出几分柔和，却也有几分不甘，神色很复杂。 明慧没空分析此刻她是什么心情，继续说下去：“周家眼前的情况，不用我说什么，二位比我更清楚。现在的周家需要人，需要团结。” “周家让我做周籍的母亲，不就是想要等他长大，再把周家交到他的手里吗？” “可距离周籍长大，能撑起整个家，起码还要等二十年呢。先不说意外或是重病什么的，二位年龄上来，渐渐力不从心，外面那么多人在虎视眈眈，这些年里，谁来分担重任？” “请二房，三房的人帮忙照看？” “当然，叔伯们也姓周，都是自己家人，给谁管着不是管？” 明慧最后一杯茶留给自己，她端起来抿了一口，冷笑：“但周家以后还是咱们这一脉当掌权人吗？他们到时候会把公司还给周籍？” 周显崇冷笑，冷冷说道：“简明慧，你姓简，是个外姓人。我不信自己兄弟，信任你？” 明慧正等着他这句话，接了他的话说道：“对，我只是个外姓人。周籍也不是我亲生的。我凭什么要当老妈子，牺牲二十年的大好时光当他的保姆？” 这话把周显崇噎得瞪眼，胸口起伏。 “你可真敢说！”他砰一声拍了桌子，“黎秘书说对了，喝了你几碗汤，真以为自己得脸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蹦？” 明慧平静瞧着他：“简行章虽然还没来周家，但先生应该听到港城的风信了。我家老爷子见我在周家太卑微，不像个样子，说我丢了简家的脸面，他要给我撑腰了。” “老爷子说，可怜周家遇到这种事，周籍又还这么小，他叫我再辛苦几年，但也不想我过得再跟前几年那么委屈，叫我有什么就说什么。” 周显崇气得胸口起伏，感觉又要给气病了。 他一口气喝下茶水，揉了揉心口，干脆拿了大茶盏倒嘴里喝。 明慧倒是心平气和，把大茶盏拿过来用开水浇了一遍，重新倒入热茶。 “先生，我要俱乐部做我的私产，一来是当这二十年的抚养酬劳。第二件事，是想用俱乐部练手。” “我以前只有一家快倒闭的印刷厂，没有经营过那么大的产业，也接触不到那许多各行业的顶尖人物。将来我进入周氏做管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可以让周籍顺利接手，不用他费力力挽狂澜。” 明慧说这些顺嘴的很，脸不红心不跳，也不畏缩结巴。 按辈分，她跟姓周的是平辈，嫁了他们的儿子才把辈分降下去的。 周显崇连着冷笑了两声：“你还想进入周氏？这胃口越开越大，一不留神，差点就听漏了。” 他突然冷厉，抓起茶杯，重重摔在地上。 接着是茶壶。 碎片和茶水茶叶混了一地，几片细小碎片反弹起来，溅在明慧的脚边，将她的皮鞋划出几道刮痕。 如果没有鞋子，那碎片就扎到她皮肤里了。 但还是有一片碎瓷跳得特别高，擦着明慧的脸过去了。 明慧看着落在桌上的碎瓷，脸颊的痛感越来越重，感觉有什么滴下来了。 她抬手摸了摸，手指上沾了血，还挺多的。 她不哭不慌，抓了张纸巾按在脸上，周显崇更生气了，指着她的鼻子冲她咆哮：“我还没死呢，你就咒我？” 明慧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冷静说道：“周晔才三十出头，按照人活百年算，他应该还有几十年大好人生。” 周显崇的眼球瞪得鼓鼓的，身体却晃了晃，还是周夫人起身扶了他一把，按着他坐下来。 周夫人沉静的看着她，唇角微微往下压，显然也是生气的。 年纪大的人可以说自己年纪大了，可以自称老不死的，可最记恨别人这么说。 老一年，就往阎王殿迈一步，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她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说出口？ 明慧抿了抿嘴唇，还是要硬说下去：“夫人，我的话不好听，可我们应该早做准备，而不是因为忌讳，就什么都不做。” “这个家里，现在周家最重要的不是夫人和先生，也不是我，是周籍，不是吗？” 周夫人又像苍老了几岁，冷厉的眼睛黯淡了下去。 周显崇瘫坐在沙发上，一双冷厉的眼还是瞪着明慧：“让你掌权？就凭你的野心，等到周籍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你会把周家的家业给他？” “更不要说，你的背后，还有简家呢。” 明慧按着的那张纸巾已被血浸透，她又换一张纸按着。 她想起来周籍来了之后，周家怕他磕碰，放了好几个医药箱随找随要，弯腰在茶几下面找了找，果然找出来一只药箱。 她一边打开药箱那消毒水，一边说：“全世界都知道，周氏姓周，公司还有那么多股东在看着，更不要说叔伯他们也都在盯着。他们得不到，自然也不会让我得到。” “他们只会背着我，在周籍的面前说坏话，叫他防着我……” “我霸占公司？呵，我倒是希望二老身体康健，活到一百二十岁，我学会了经营公司也无用武之地。而不是赶鸭子上架，到时候被人拿捏着，既保护不了我自己，也护不了周籍。” 她姿态随意，找到消毒水之后就往脸上擦。只是没有镜子，又不能叫周夫人来给她擦药，管家太太刚才和黎珺娴一起走的，就只能她自己摸着伤口大致涂抹。 她擦的是碘伏，白皙的皮肤顿时擦得一片橙黄。 周显崇没有半分不好意思，不过看她没有为了一道伤口就发疯痛哭，也不像一门心思要夺家产的样子，依旧保留质疑，但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发怒。 周夫人的脸色倒是缓和了，她问：“你真的只是要周晔的那家俱乐部？” 明慧拿了最大一张创口贴按在脸上，看了她一眼，没把话说死：“我接手俱乐部，在外人看来，我作为遗孀继承他的产业是顺理成章，也彰显了夫人和先生的明事理。仁爱儿媳也好，补偿儿媳也罢，总算是在周晔死后，风波平息，一家子走向了团结和睦。” “也是让那些等着看笑话的外人歇一歇，少拿眼睛盯着周家。这样不好吗？” 周夫人沉吟半晌，说道：“你出去吧，我要跟老周商量商量。” 明慧把药箱收拾好便出去了，她去周晔的灵堂等着。 但心里估摸着，是十拿九稳的。 不过还是捂着胸口吁了口气。 这一关总算是要过去了。 她给周晔上了柱香，又指了指自己的脸，说：“周晔，你是你是在保佑我呢，还是不保佑我呢？” 没有人回应她，她自觉讪讪，拿起了手机。 却看到肖神给她发了信息。 第103章 自拍照 肖神发的信息不是别的，竟是他的自拍照。 虽然只有一张，也够明慧惊奇的了。 这个男人不喜欢跟人合影，连朋友圈都不发一个字的，竟然私下给她发了一张自拍照？ 明慧上扬的唇角压都压不下来，坐在圈椅中晃悠着两条腿。 她把照片保存，然后两根手指按着屏幕放大了看，角角落落都看了一遍。 看背景，是在展会上，胸前还能看见半张入场胸卡。 不知道他是怎么在那种场合拿着手机镜头怼脸拍的。 什么意思？ 发一张照片叫她想着他？ 闷骚。 明慧嘁了一声，唇角又往上扬起一些，前几天的怨恨都忘记了。 她仔细看着男人的脸，浓丽的眉毛，睫毛又多又密，像自带眼线，明明是一张多情脸，眼眸温润，却总有疏离感。 明慧最喜欢看他的嘴唇，不薄不厚，扁扁的，扁舟形。 吻他的时候，她会偷偷描他的唇形。 手机嗡嗡震动两下，又发过来几张照片，但不再是他的自拍照，就只是各家展示的新品照片。 明慧按着键盘：“干嘛给我发这些照片。” 肖神回复她的依然只是新品照片，有些照片中人很多，遮住了展示的东西。 明慧看不懂他什么意思，想了想，大概是在跟她表达，因为她没去，他便给她看看那些她没见过的新玩意儿。 机器人，机器狗，机器猫，还有小瓢虫飞行器。 啧，这瓢虫飞行器是干嘛的？ 明慧是学文科的，对理工男的世界不了解，不过还是打起精神虚心求教，跟他探讨了会儿，努力做出感兴趣的样子。 但她发现反而是肖神在心不在焉，又或者是对她这种初级小学生的问题没耐心，回得挺敷衍，两个字三个字的回给她。 明慧有些生气：“你是不是不想跟我聊，不想聊就别聊了。” 她已经尽量不去想宋津。 一想到他的身边此刻有正牌女友相伴，跟他又有共同语言，指不定正对着哪个新品兴致勃勃的探讨着，脑袋跟脑袋挨在一起，再不经意来一个对视。 啧，眼里都是彼此，周围全是粉红泡泡。 明慧酸溜溜的生闷气。 手机响了一声，她不想看他回了什么，可还是忍不住打开来看了。 他说：“没必要不懂装懂，做你在行的。” 在行的？ 明慧脑子里冒出一个问号，在他眼里，有什么是她比别人强的？ 他发过来一张提醒她的照片。 明慧盯着那张照片，眼珠子倏然瞪大，下意识把手机按在胸口，慌张的看了眼四周，眼眸匆匆扫过周晔的遗照。 是谁说他不近女色，他就是个色胚！ 明慧脸红心跳，心里把肖神骂了一遍。 他发过来的，是她昨夜跟他视频时，他的截图。 他竟然截图了！ 照片里的简明慧趴在抱枕上，衣衫半敞，傲人的事业线鼓鼓的，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那一片白像月夜下的雪山。 明慧咬着唇，又是羞耻又是兴奋又是生气。 羞耻的是，她虽胆大妄为，为了勾引他什么都敢，可突然自己的样子被他拍下，成了他的情趣用品，突破了她的胆气范围。 原来男人骚起来，比女人更不要脸！ 明慧眼睛水润润的，偷偷瞧自己的媚照。 生气的是，在他的眼里，她的强项就是怎么勾引他吗？ 明慧扫了眼周晔的遗照，眼珠子转了转，回他：“你要不要猜一下，我现在在哪儿？” 她对着灵台拍下来，发过去。 “调戏好朋友的老婆，你该死。” 正在科技展的男人瞄了眼女人发过来的信息，嘴唇轻抿，骨节分明的手指不紧不慢地敲击：“脱衣解扣的，不是我。” “跟谁聊呢？”容霈走过来，瞧着肖神神态淡漠地收起手机，江唯钦漫不经心的扫了眼肖神收手机的裤袋，“老远就看见你在拍照，以前可没见你给谁拍过照片。” 肖神眸光淡淡，不作回应。 江唯钦四周看了眼：“咦，宋小姐怎么没在？”他捅了捅肖神，“我跟你说，好不容易有女人肯要你，你还不粘着，当心又打光棍了。” 容霈看江唯钦的眼神像看傻子，却意味深长的扫了眼肖神。 昨夜聚会时，肖神和宋津先后出去，之后两人虽然一起回来，但宋津却没有了刚来时的意气风发。 肖神淡淡的：“不劳你费心。” 江唯钦一转眼，在另一个展位发现了宋津，她的脸色不好，看见肖神就撇过了头。 江唯钦挠挠了下巴：“吵架了？” 这时候宋津却走了过来，左右手各拿了一杯咖啡，她分别递给容霈和江唯钦，笑着说：“今年参展的各个科技公司都很有实力，出现好几件创新产品。要是大范围运用……” 她跟容、江二人侃侃而谈，肖神捏着小瓢虫研究构造，不知什么时候，容、江两人走了，宋津回到他身侧：“谢谢你，没拆穿我。” 昨夜肖神的话，等于宣告他们的恋情失败，没有进一步的可能。 可宋津刚结识容、江二人，一脚踏进他们的圈子，如果这时候肖神给冷脸，她会很没有面子。 肖神淡淡看她一眼，既然分开了，就没必要走太近，他直说道：“能不能跟他们交上朋友，看你的本事，跟我无关。” 潜台词就是，梯子已经给她搭上，以后不必再打着他的名义，她的个人行为与他无关。 他抬脚就要走，宋津一把抓住他衣袖的一角。 肖神低头，看了眼她紧紧攥住他衣袖的手指。 宋津白着脸，水润的眸子固执的看着他：“如果我们就这么分了手，你跟肖伯伯怎么交代？” 肖神掰开她的手指，淡声说：“这是我个人的事。”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下，男人冷漠的看着宋津：“我会跟他说清楚，责任在我，跟你没有关系。” 宋津的眼眶微红。 这补上的一句话，等于把她后面想说的话也堵上了。 她原想说，他们曾挽手出现在各种公众场合，肖立宇也明里暗里的夸她，把她看作是肖家的儿媳，外界早已把他们看作是一对。 肖神在外界眼里是完美的，他眼高于顶。外界只会认为，她宋津没有被肖神看入眼，定是有什么错处让肖神不满意，才会被退货了。 宋津委屈地说着自己的顾虑：“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公开地跟人恋爱。还没一个月就分手，你让我怎么办？” “你说责任在你，可你是肖神，别人信吗？他们只会说肖神作为男人，展现了绅士风度，只会让我的议论更多。” “要是别的女人，被分手影响不大。可我除了是宋家的独生女，还是公司老板。你肖神的影响力太大了，突然分手，我那里……” 多少人以为她宋津与肖神好事将近，要么上门求合作，要么送来订单。 “肖神，再等等好吗？等过段时间，别人不再关注我们的时候，我们再公开，可以吗？” 第104章 得寸进尺 宋津又捏上了肖神的衣袖，轻轻摇晃，有请求之意。 她向来表现得落落大方，从不扭捏，此刻放低了姿态，竟让人不好一口拒绝。 肖神沉默片刻，回她：“宋津，我说了，责任在我。即便现在别人说什么，你也没吃亏，就别得寸进尺了。” 他话音落下，不用第二次掰扯宋津的手，她自己先放开了。 得寸进尺！ 宋津以为看在她是女人的情面上，于情于理，他都会让一让的。 没想会是这样毫无转圜，不留情面。 她短促地冷笑两声：“肖神，你是真的没有动过感情，不懂感情，还是因为什么人，你便对谁都这么无情？” 男人继续冷漠地看着她，宋津僵持着看了他两秒，转身走了。 …… 周家老宅。 明慧看到肖神发过来的那句话，气得在图片库里找表情包砸他，突然听到门口高跟鞋的声音，她将手机按下，装模作样地喝茶。 周夫人进门，先看了眼正中央周晔的遗照，看向明慧的眼神依然凌厉。 明慧放下茶杯，问：“夫人跟先生商量好了吗？” 她的眼神是笃定的。 周夫人沉了口气，坐下来：“简明慧，你老实说，是谁带你去的俱乐部？” 明慧反问：“夫人是想问，对于周晔的遗产，我到底知道多少？这个问题，现在还重要吗？” 指使周彩霓告诉周夫人俱乐部那事的人，不会没提到陆家二少。 同样，黎珺娴那边的情报人员肯定也跟她提过了。只是黎珺娴在权衡之下，认为把她与周显崇说得不堪，更能引起周夫人的厌恶憎恨，对她更有利，才选择性地说了。 明慧不着急撇清跟陆御臣的关系，也没必要自爆，因为到现在，周夫人已经没得选择。 周夫人凝视着明慧，目光仿佛变成针尖，扎在她的身上。 明慧亦不退缩，她早就想好了说辞，接着道：“夫人，我们两个，最难堪、关系最差的时候都挺过去了，我今天对黎珺娴的态度，你认为还不够？” 周夫人眯着眼睛，缓缓抚着左手食指巨大的红宝石戒指。 “黎珺娴，我还不把她放在眼里。我跟老周几十年的夫妻，我凭什么信你？不管是俱乐部，还是别的，都是周晔的……” 明慧不想再在这里听她对周晔有多怀念，多舍不得。她冷冷戳破她的幻想：“夫人，你跟周先生之所以到现在还是一家人，是因为你们之间有周晔。” “夫人刚才没留意吗？先生说，‘外姓人’。” 周夫人抚着宝石的动作停下来，眼神一凛。 明慧看她一眼，继续说下去：“……他说他信自己的兄弟。” “夫人，我们都不姓周。我们只是因为嫁了姓周的男人，你才是周夫人，我才是小周太太。” “周晔死了，夫人和先生的婚姻基石已然不再。说句不好听的，我父亲在六十岁的时候生了我。黎秘书虽然已经四十几岁，靠着科技手段，她还是可以怀孕生子的。说不定一下子生个双胞胎三胞胎，呵，那周家又人丁兴旺了。” 周夫人攥紧了拳头，眼底划过阴狠。 近来黎珺娴越发嚣张，她打什么主意，她能不知道吗？！ 但周夫人依然保有理智，她深深地看着明慧：“简明慧，我不肯松口，不只是我心疼周晔，我想把他所有的属于他的东西，全都留给周籍。只有周籍，才配得到他的一切！” 当年如果不是为了周家的利益，她狠心拒绝儿子的请求，强迫他跟简家联姻，他就不会和白悦妍离开，他就不会死！ 这几天，这个念头盘桓在她的心口，她每想一次就后悔一次，心口就疼一次。 她拳头握得紧紧的，咬着牙齿说：“周晔是我的儿子！他是因为周家才死的！” 周籍是周晔留下的唯一血脉，她只想补偿给他！ 再看向明慧时，周夫人的眼睛通红：“简明慧，你不想留在周家，你是迟早要走的，我不信你！” 明慧看向周晔的遗照。 她没有做过母亲，也没有得到过父母无私的付出和维护，不懂周夫人对于周晔的拳拳爱护。 她说当年为了周家的利益，逼迫周晔和她结婚，难道不是在为周晔的前途铺路吗？只是对周晔来说，爱情比家族继承人更重要，他选择了美人，不要江山。 明慧没有再说话。 在心里对自己十分坦诚：今天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她不是个道德高尚的人，他们也别想道德绑架她。 周晔不算对不起她，在结婚前，他就有深爱的女人。他履行了做儿子的义务，听从父母安排联姻，也尽到了对爱人的承诺，他孝义两全了。 可是她，没有对不起他们任何人！ 过了很久之后，周夫人握紧的手缓缓松开，她也看向了周晔的遗照，神色平静了下来：“简明慧，你说过……周晔在保佑你，那你也记着，他会一直盯着你的。” “你要是对周家有任何不利，你会遭报应的！” 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明慧将目光移过来，周夫人的目光也转了过来，对上她的，语气和缓了几分：“明天，韩律师会去做股权变更手续。” 明慧点了点头，推开门，外面阳光正好，落在脸上暖洋洋的。 她微微浮起唇角。 肖神，我做到了。 …… 明慧打了开头，简行章再来周家老宅，与周家二老交谈明慧在周氏的任职时，顺利了很多。 但也不算完全顺利。 周显崇的意思，简明慧想要抬高身份，做人前也显赫的小周太太，得要有本事证明她自己。 周显崇把她丢到周氏旗下分公司，让她去负责卖不出去的楼盘，只要她卖出去一半，就算她通过了考验。 简行章把他跟周家的谈判结果转达给了明慧，又说：“你把周晔的俱乐部变成自己的私产，惹了周家二老的不快，他们刁难你，只能怪你太贪心。” 现在房地产是夕阳产业，政府做了那么多措施，楼市还是一片惨淡，简明慧要是能卖出去一半楼盘，她就是个神人了。 明慧扯了扯唇角，不甚在意。 料到了。 她差点把周显崇气出心脏病，又得罪了黎珺娴，周夫人也恼恨她强行要走了周晔的私产，所有人都不可能让她顺心如意的。 简行章能给她争取到这些，不算他敷衍了事。 “谢谢五哥。”明慧道完谢就走，没有跟他培养兄妹感情。 她要去机场接肖神。 第105章 在眼皮子底下 简行章看她急匆匆的，微微皱眉，眼底划过什么。 他叫住明慧：“你什么时候对肖神这么亲近了？” 明慧心里微微一惊，轻咳一声，平淡道：“也不算亲近吧。之前因为俱乐部的事情，他认为我惹了祸，判定会影响你的谈判。他说不想再给我收拾烂摊子，让我自己解决。” “他去参展，就把我晾在一边了。” “他这么瞧不起人，我却做了出乎他意料的事，不该跟他炫耀一下么？” 她轻轻笑了笑：“五哥，你不也跟他一样想的吗？” 简行章看她一眼，觉得她小人得志，只是得了一个俱乐部，和一堆卖不出去的房子，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不过以她目前的境况来说，能从周家手心里争来这些资产，算她不至于太废物。 简行章打开车门，招呼她：“上车。” 明慧一愣，奇怪的看着他。 这个人不屑跟她同行，跟她吃一顿饭都嫌浪费时间。 简行章在她的盯视下有些不耐烦，说：“我正好也要去接肖神，一起。” 明慧抿了抿唇，心里三连嫌弃：谁要跟你一起？你跟肖神到底什么关系？你是专门接机的吗？ 但明面上她只能保持微笑，坐进他的车子。 上了车后，明慧再也没多说一句话，简行章看她一眼，淡声道：“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挺能说的吗？” 明慧：“五哥什么时候觉得我爱热闹了，我一直挺文静的。” 如果是以前，简行章会觉得简明慧文静到懦弱好拿捏的地步。但在老爷子的生日宴后，就不能再这么认为了。 他哂笑一声，没再说什么。 到了机场，没等一会儿，肖神就出来了。 她盯着肖神看，在简行章的眼皮子底下又不能表现得太热烈，只微微朝他笑了笑：“肖先生，我跟五哥一起来给你接机。” 肖神漠漠扫她一眼，转眸看向简行章：“谈完了？” 简行章也轻淡地撇一眼明慧，“嗯”了一声：“没什么事，就顺便来给你接机。” 明慧在一边听着，怎么听起来肖神知道简行章今天要和简家谈判。 不过，简行章那么精明，居然没有引起他的怀疑，演技真好。 明慧悄悄撇了撇嘴，抬眼时正好撞上肖神的目光，她咧嘴一笑：“我是来告诉肖先生好消息的，目前来说，我跟周夫人关系融洽，是对正常婆媳。” 肖神平静地点了点头，没做任何评价，一副事不关己，漠不关心的样子。 简行章见他还站在原地，像在等什么人，他笑着问起：“在等宋小姐？你们怎么没有一起出闸口。” 明慧听到“宋小姐”三个字，本能的心里不舒服。 她兴冲冲地来给他接机，想第一时间看到他。此刻恍然想起来还有一个宋津。 她瘪着嘴站在一边，随意地转头看其他进出的旅客，就是不想看到光彩动人的宋津。 跟肖神单独共处一个星期，感情突飞猛进了吧？ 她讥诮地勾了勾唇角，这个情人做得够合格了吧？ 低头，脚掌碾着大理石砖。 就听肖神温润轻淡的嗓音响起：“容霈也来了苏城。” 简行章来了兴趣：“容霈来苏城做什么？” 简行昇跟容家关系亲密，简行章对此人也算是了解，但关系一般。 话音落下，就见通道里出来一道高大身影。穿着夹克衫，标志性的板寸头，气场强大。 容霈几步就到了肖神跟前：“我说走这么快干什么，原来有人来接。” 他目光淡淡瞥过简行章，两人只做简单的颔首礼，然后他的视线落在简明慧的身上。 “简小姐，不记得我了？”容霈掀起一侧唇角，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明慧先前在肖神的视频电话里听他提起过，已想起这位年轻大佬，谦虚的伸出手：“欢迎容先生来苏城。” 容霈瞧了眼她白嫩纤细的手，一眼就看见她无名指上的素圈戒指，瞥了眼肖神，大手握着她的：“简小姐，我今年的生日贺礼，不知道是什么？” 明慧愣了愣：“啊？” 她觑了觑肖神，他没说啊。 倒是简行章狐疑地看了眼肖神，淡声道：“你什么时候介绍他们俩认识了？” 明慧心脏一紧。 去年她依然在百折不挠的勾引肖神，大概是把他弄烦了。他让她准备一份生日贺礼，然后就带着她去了一家私密会所。 当时有很多大佬，明慧把自己当作肖神的助理，送上礼物的同时还调节了一下气氛。 大佬们对她的印象还不错，她去加人家微信时，他们也给面子的通过了。但她有自知之明，没有身份的简明慧是不配打扰大佬们的，所以只是加了微信，之后就没交流过。 她连在人家的朋友圈下面点赞也没有，一来怕人家认为她谄媚，丢肖神的脸，二来担心有重叠认识的人，从中发现什么。 也就那个富二代发肖神与宋津的合影，她没忍住，在下方点了个赞。 肖神把之前说过的说辞又说了一遍，说话时意兴阑珊的，似乎根本没放在心上。 明慧抿了抿嘴角，心想这么嫌弃你别带我去啊。 容霈笑了下，轻飘说道：“简行章，你家有这么个有意思的妹妹，怎么嫁去周家了，还让她做了寡妇，真可惜了。” 简行章微微蹙了下眉，只说了四个字，“人生无常”。 一行人边说边走。 算上简行章的车子，这么几个人坐两辆车绰绰有余。只是在坐哪一辆车这个问题上，出现短暂选择过程。 明慧当然是想和肖神坐一辆车，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她只能是那个哪里有空座，就坐哪里的人。 简行章有关于项目的话题要跟肖神谈，容霈走向秦岩的车，敞着车门招呼明慧：“简小姐，你跟我坐一辆车吧？” 彼时，肖神已经坐在简行章的副驾驶座，压了下唇角，他淡淡开口：“秦岩给他开车，不方便给我准备拿资料，你叫她过来。” 简行章扫了眼前面的车子，把明慧叫了过来。 明慧在选择坐哪一辆车这件事上，没有什么想法。反正她不可能跟肖神卿卿我我了，听到简行章叫她，便坐到了后车座。 肖神递过去一台笔记本电脑，另有一个大文件包，说：“一会儿我说什么，你就找出那份资料给我。” 明慧捧着他的一大堆东西，点了点头。 车子行驶起来，肖神具体说起展会上看到的最新科技产业，并且打算将一些前沿科技运用到茑岛项目中去。 “茑岛的定位就是未来城的模板，现在即使是最新科技，到了推出的那一天就只是平常生活用品……” 枯燥的内容，明慧却听得入神，在给肖神递资料时，俨然一个秘书。只是这些东西不是她整理出来，查找费些时间，肖神会提醒她说在哪个文件夹，哪一页，找起来不是很麻烦。 突然，她在公文包里摸到一件什么东西。 她掏出来一看，是他照片里的那只……小瓢虫？ 肖神从后视镜瞧着她，不动声色地微微勾起唇角。 第106章 他是不是发现了?! 明慧把小瓢虫捏在掌心里，与他在后视镜的目光交汇。 心神领会的一眼。 这个红色小瓢虫是送她的，虽然她不知道具体什么用途。 奇怪，他发了那么多照片，机器猫机器狗的，怎么心有灵犀的知道她喜欢这只小瓢虫？ 明慧埋着脑袋研究这只小虫子，前面传来男人低沉的说话声。 她像个上课开小差的学生。 突然，前面传来他温润低沉的声音：“简明慧，打开我的电脑。” 明慧惊了下，小虫子险些滑出手，她下意识卷起手指，那小小的虫子藏在她的无名指和尾指底下，她就这么卷着手指，靠另外三根手指拎起电脑放在腿上，开机。 前座的男人瞧着她的手忙脚乱，唇角只掀起五个弧度，不细看根本察觉不了他在笑。 “打开‘展会’的那个文件夹，找到写着‘蓝会’的文件，再打开……” 男人不疾不徐地说着，让明慧找到相应的页码，将里面一段资料读出来。 明慧眯着眼，读得慢。 很多技术名词她不懂，又不想读得磕磕绊绊被人笑话，只能放慢了速度。 但她的声音好听，一口软糯的江南音，清灵盈耳，将那枯燥的纯技术语句都变得活色生香了起来。 肖神闭眼听着，她平时说话语速快，生气时咬牙切齿，但可能她自己都没发现，其实并不唬人。 像套了毛圈的猫，她以为她是狮子，本质上还是猫咪。 男人的唇角再度微微上扬一些。 软糯缓慢的阅读声忽然被人打断。 他听到简行章说：“那些资料不重要吗，你让她看？” 同时，肖神的手机震动了下，他打开屏幕，容霈给他发信息，说他坐那辆车很无聊，肖神一边回复消息，一边回答简行章：“展会的资料，去参加的人手一份。” 简行章其实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觉得简明慧就这么用肖神的电脑，看他的文件，有点奇怪。 虽然简明慧被临时征用来当“秘书”，但她跟肖神不熟，不是吗？ 而且，他的电脑也不是只有这么一个文件夹，万一她偷看别的呢？ 不过，简明慧虽然读的慢，但没出什么错误，一些英文技术名字她竟然也读对了音。让她上岗做秘书，倒是合格了。 简明慧被打断，有些生气。 她看了眼简行章，对肖神一本正经的说：“我五哥说得没错，电脑很重要，肖先生还是自己看吧。” 她合上电脑，一时忘记手里还藏着那小虫子，依然靠着前三根手指夹着电脑，从两张座椅之间的空隙递过去。 电脑险些滑了，忍不住“哎”了一声。 这一声惹来简行章的关注，他侧头看过来，只见肖神的手搭在简明慧的手上。 因着简明慧的手势怪异，肖神的那只手好像在抓着她挽留。 但电脑总算是稳稳地拿捏住，没砸在车子的操纵杆上。 简行章不赞同的拧了下眉，明慧面不改色地缩手，对他假笑了下：“请专心开车。” 嘁，肖神在阆园摊开他的电脑看文件，也没见他避着她。 简行章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忽地眉心又微微蹙了下。 他刚才好像看见简明慧手心里露出一片红色光滑的东西。 但这个念头很快就从他脑中消除。 应该是他看错了，只是简明慧的指甲而已。 肖神拿到电脑，却没再打开。他闭着眼睛就能将看过的资料说出来，此刻他在跟简行章讨论蓝会公司的那套技术在茑岛项目里的运用可行性。 他本人是倾向于使用的，但技术还不够，还有提升空间。他打算买下蓝会的这套技术，再通过鸿远的科研团队进行全方面改造升级。 简行章道：“技术方面你比我在行，我这边没问题……但是周显崇不一定能接受……” 最前沿技术意味着贵，简家有钱，只要花得值就允许项目经费浮动。 简家出资，周家出地皮和搞定项目运行的各种文件支持，不过周显崇在今天的谈判时，突然说周家愿意也出资。 周家最近遇到资金困难，外界还没传开，简家已经有所察觉，不过为了项目的稳定，只能帮着掩饰。 这就是联姻的好处，在一条船上，只要不是太大的利益纠葛，其他都好说。 简行章最近驻守苏城不离开，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盯着，谨防周家借着出资的名义，反向从项目中抽调资金出去。 “另外，周显崇年纪大了，周晔的死又给他很大打击，我今天跟他谈话，发现他的思想趋向于保守，跟以前不太一样……” 简行章轻松拨着方向盘转向，轻轻摇了摇头，有些无奈。 明慧只是听着，完全不加入他们的讨论。 她微微出神，周家的资金链出现问题？ 那周显崇还让她去卖楼？ 他是相信她能为周家解决问题，还是把烂摊子给她，然后给董事会交代，证明他努力过了？董事会那些人要怎么看他啊？ 不过简明慧不打算跟简行章探讨，不如跟肖神好好聊聊。 车子进入酒店的地下停车场，一行人相继从车里出来。 肖神和简行章并肩走在前面，还在讨论展会上的一些新技术，连秦岩也跟上去了，后面就只剩下明慧和容霈两人。 隔了一年才见面，容霈倒没什么生疏感，他不紧不慢地和明慧走着，突然问：“简小姐有驾照吗？” 明慧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么个问题，不过对方是大佬，又跟肖神交好，她不想随便糊弄，便点点头：“有。” “那就奇了怪了。” 明慧转头看他，男人双手随意抄在夹克衫的衣兜里，意味深长的看着前方两人。 那表情，好像发现了别人的奸情，微微挑着眉梢，唇角里藏着一抹趣意。 明慧搭腔：“什么奇怪？” “你的业务能力，和秦岩相比，差的远吗？” 明慧想了想。 她虽然有个印刷厂，也算是个老板，但鸿远集团随随便便一个中层管理都可以是小型公司的***，更不要说跟在肖神身边多年的第一助理。 不管是开车，还是说做助理，跟秦岩比都差的很远。 “容先生想说什么？” 容霈看她一眼，唇角扬起的弧度更大了些，他道：“我在想，简小姐你会开车，但是要说用得趁手，秦助理跟随肖神多年，怎么也是他们更有默契。为什么肖神不让你来给我开车，或者我开车也行，偏偏让你去做他的助手，给他读文件？” 他的目光里，那抹意味深长让明慧心惊。 他是不是发现了？！ 第107章 你说说，我们三个谁最好看? 明慧眼睛微微晃了下，悄然攥紧手心里的小瓢虫。 她大大方方道：“那么容先生觉得，我跟秦助理相比，您跟谁更熟悉一些呢？” 不等容霈说话，明慧继续说下去：“我跟容先生只是去年在您的生日会上见了一次面。但您跟肖先生是多年好友，跟秦助理自然也是熟悉的。” “容先生来苏城做客，但是肖先生却跟我五哥有事要说，我想他是不希望您吃醋，觉得受到冷落，才让最得力的秦助理做您的司机。” “至于我，整天游手好闲，业务能力自然比不上秦助理。但因为是我五哥，肖先生可能觉得他能忍受我的不专业，就让我去顶一下了。” “我倒是觉得，肖先生这么安排，想得挺周到。即便我是个女人，都没他那么心细。” “是吗？”容霈回头看她一眼，“肖神知道你这么夸他，不知道是不是高兴。” 明慧回给他一个大方又俏皮的笑：“容先生您可以不说的。” 两人这边说着话，步行速度越来越慢，前面肖神和简行章已经在电梯旁等着。 肖神面色清冷，看不出喜怒，淡然开口：“聊什么，这么有趣？” 容霈人高腿长，一个大跨步上去，到他跟前，笑着说，“我们在聊……” 他顿了顿，回头看一眼姗姗来迟的明慧，对着肖神道：“建议你身边可以再多一个助理。” 肖神微微蹙眉，扫了眼明慧：“什么意思？” “你这个人太无聊，连你的第一助理秦助理也跟你一样。秦助理能力超强，但是不太会来事儿。简小姐就不一样了，说话面面俱到，又能开玩笑又会夸老板。要是她帮你接待客户，订单都能多几张。” “欸，要是没客户，也能陪你聊聊天，总比跟秦助理在一个车厢，无聊到听广播要好吧？” 容霈后半句话都含着怨意了。 肖神抬了抬眉梢，不再理他，这时候电梯刚好到来，一行人依次进入，明慧是最后一个。 面前几个人高马大的大男人瞅着她，明慧没来由的紧张了下。 肖神左侧站着容霈，右边是简行章，秦岩在他们的后面。 明慧低着头走到了秦岩旁边，当一个末流小人物。 电梯门关起来，缓速上去。明慧摸摸鼻子，余光悄悄瞥向肖神。 他倒是淡然得很，单手抄兜，自成风流。 她是个俗人，忍不住把三个男人放在一起比较。 都是宽肩窄臀大长腿，相貌也都是英俊成熟那一挂的，但帅的形式不一样。 板寸头对男人的脸是个挑战，很多长相好看的，剃了板寸头秒变牢改犯，容霈顶着一个板寸头，硬汗风，依然有大佬范儿。 而且才见几面啊，就在怀疑他和肖神之间有猫腻，这洞察力太可怕了，不知道有没有干过侦察兵。 简行章白净儒雅，看着温和有亲和力，但其实为人十分冷漠，他是真正把自己放在高位的人，在他眼里，能跟他做朋友的，大概也就肖神这种层面的。 至于肖神……他总给人一种触摸不到的感觉，有一种悠远感，难怪别人称他是神。 明慧忽然抿唇笑起来。 秦岩投来一瞥：“你在笑什么？” 明慧脑袋稍稍斜向秦岩一侧，压低了声音：“在看他们三个谁更帅。” 秦岩：“……” 他想起来刚才容霈对他的评价，说他无趣不会聊天。 秦岩轻咳一声，觑了觑前面三人：“你觉得呢？” 明慧扫他一眼，笑得鸡贼：“你猜？” 秦岩撇撇嘴，他才不上当。 电梯虽是宽敞型，里面人也不多，但两人就这么交头接耳说话，声音嘶嘶地往外冒，简行章微微蹙眉，冷声叫了她的名字，有点兄长呵斥小妹不许人后议论的意思。 简家的女孩子没她这么轻浮的。 到底是在外面养大的，没什么教养。 但既然认了这个妹妹，以后也可能要同一阵线，便教点她规矩。 明慧淡然一笑，翻了个白眼，不以为意。 男人议论女人美不美，女人就不能点评男人帅不帅？ 他自己一会儿一个美女，就在前几天还被她撞见了呢。 明慧对简行章的评价又多了一条——道貌岸然。 容霈突然哂笑一声，两人都看向他，容霈说：“看起来你们兄妹关系不太好。行章，你妹妹不服你管教。” “就冲你那一声呵斥，你在她心里肯定不帅。” 他回头问明慧：“你说说，我们三个谁最好看？” 电梯打开，肖神走了出去，似乎对这个话题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三十几岁的人了，什么帅不帅的。 简行章扫了眼明慧，无语地摇了摇头，也出去了。 明慧笑着说：“容先生最好看。” 前面肖神的脚步微微停顿了下，眼尾后瞥，挂了冷脸。 秦岩觑了觑老板的脸色，说：“简明慧，先生他们在等着了，快入席吧。” 包厢里摆了张大圆桌，上面放着一圈摆盘精致的冷菜。 几个男人接连入座，明慧准备坐靠门一侧时，忽然被人按了按肩膀，将她推到肖神旁边坐下。 明慧扭头看了看推她入座的容霈：“容先生……” 容霈扫了眼淡漠脸的肖神，说：“他不喝酒，我记得去年我生日会上，你替他喝了杯，今天就你，接着帮他喝吧。” 正好呼应了他之前说的，让明慧做肖神第二助理的意思。 明慧心脏扑通扑通的，总觉得容霈是看出了点儿什么。 她掩饰着说：“去年是秦助理没空，没跟着一起去你的生日会，现在秦助理在呢，我抢他饭碗，秦助理要跟我拼命的。” 秦岩看她一眼，心道好好的拉我下水干什么。 不过肖神去商务应酬，有好几个替他喝酒的公关，不过私下吃饭用不着公关，老板的朋友都知道他滴酒不沾。 他奇怪地看了眼容霈，笑着说：“小周太太说笑了，你是简五爷的妹妹，我怎么敢跟你拼命。” “小周太太……”容霈玩味地念着明慧的称呼，拎起盛酒器给明慧倒了杯酒。 明慧的呼吸微微抽紧，桌下用膝盖轻轻撞了下肖神的腿。 容霈的酒杯递过来，似笑非笑地跟她举杯：“小周太太，说一声祝我生日快乐，就当今年送我的生日礼物？” 明慧从善如流，端起他倒的酒，他喝完，她也喝完。 “好嘞。”容霈很满意，又拿起盛酒器把明慧的酒杯倒满，明慧心里惴惴的，这人是想灌醉她吗？ 肖神跟简行章说着话，忽然开口：“你当着行章的面，灌醉他的妹妹，对你可没什么好处。” 简行章冷冷的目光看过来，容霈无畏，散漫笑着说道：“你们聊你们的，小周太太给我补过生日不行么？” 他叫来服务员，要加一个蛋糕。 肖神正要说什么，容霈忽然又说：“说起来，宋小姐在我的生日会后，就没怎么看到她的人。我们回来时，她走先一天航班。肖神，你跟她还没和好吗？” 简行章也对肖神的感情生活感兴趣，瞧向了他。 尽管肖神就在明慧旁边，明慧只能死死忍住不去看他，装作不关心别人闲事的样子。 桌子地下，她轻轻扯了扯肖神的裤子，手指搭在他的腿上，指尖一勾一划：吵架了？ 肖神眼神冷淡，冷漠说道：“你很关心她？” 第108章 这不是尴尬，是难堪 这种冷漠，让人觉得，他不喜欢别人觊觎他的宋津。 明慧也这么觉得。 她收回了搭在他膝盖上的手，抬上来，捏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至于他是不是跟宋津吵架，她不那么幸灾乐祸了。 毕竟吵架，也是男女相处中的调剂，越吵，才会越了解对方。 容霈似乎早就习惯肖神的冷淡调性，散漫说道：“我关心她干嘛，我关心的是你……” 尾音莫名拉长。 明慧垂着眼，拎着筷子挑面前的樱桃肉，也就没看到容霈看过来的视线。 樱桃肉酸甜，她用公筷夹了一块放到容霈前面的碟子里，说：“容先生是北城人吧？北城有这么好吃的樱桃肉吗？” 肖神的余光扫了过来，沉默地喝了口水。 容霈翘着唇角吃了肉，斜一眼肖神，砸了砸嘴：“唔，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肉。” 明慧下意识地觑了觑肖神，夹了一块肉放在自己嘴里，想自己的心事。 酸甜滋味的樱桃肉就变了滋味，好像过酸，压过了甜。 她想，从前没有情绪，不食情爱的肖神有情绪了，连他的好朋友都热衷吃他的瓜。 可见一个人单身太久不是什么好事。 可结束他单身生涯的，不是她简明慧，是宋津。 她简明慧，只是给他开窍的。 明慧胡思乱想了会儿，忽然发现四周安静，她拎着筷子抬起头，眼睛倏然睁大。 宋津？ 她从哪儿冒出来的？ 宋津笑吟吟地站在门口，身后是肖立宇，还有一位她没见过的女人。 那女人看起来跟肖立宇差不多年纪，气质很好，有点严肃。 宋津微笑着道：“我陪我阿姨还有肖伯父一起吃饭，听人说你们也来了这儿，阿姨说想跟你打声招呼，就一起过来了。” 那女人不请自来。 她进来后，淡淡一扫桌面。 桌上有空余杯子，被她拿过来，倒了杯酒，举起来对着肖神说：“阿慎，很久没见面了，来，阿姨跟你喝杯酒。” 肖神从不喝酒，可是此刻，他端起了酒杯，笑了笑说：“顾阿姨，很久没见了。” 两人都喝完了杯子里的酒，女人笑着说：“既然遇到了，那大家也别分两间包房，不如就坐一起吃吧？” “我跟你爸爸正聊你们的事儿，宋津害羞，怎么问她都套不出几句话。”女人话说一半，似乎才想起来还有肖神的朋友，“你们介意一起吗？” 容霈和简行章互相看一眼，都说欢迎，明慧自然也要说欢迎。 不过不需要她说话，她渺小到没人看见她。 唯一紧迫盯人的，是肖立宇。 他深邃凌厉的眼瞧着明慧，明慧脑中立即响起他说过的话。 “肖神现在有了更重要的人，你以后不要有事就去找他……” 肖神才刚回来，就被他逮到她跟肖神坐在一起吃饭。 明慧干巴巴地扯了下唇角：“肖伯父，您好。” 倒也不拘谨，就是不自在。 女人回头看她一眼，有些疑惑，但没把明慧放在眼里，转向宋津：“过来呀，你站那么远干什么，又不是不熟。” “听你爸爸说，你跟肖神谈恋爱，我还在想，这到底是什么缘分，是我认识的那个肖神吗？”说话时，她抬头看一眼肖立宇，笑容大大方方，行为举止也敞亮，看着像官员作风。 明慧一脑袋问号，还在理清这位中老年阿姨是何许人也，阿慎说的是肖神？这个中老年阿姨跟肖立宇又是什么关系……等一些列问题的时候，宋津站到了她的面前，微微笑着看她。 那中老年女人也瞧着明慧。 所有人的目光突然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明慧瞬间恍然，她不该坐在这里。 明慧尴尬，僵硬地笑了笑，却只能起身让座。 可是起身后，她看着已经坐满的圆桌，没有空位。 那一桌子的人，都是有身份的人，只有她是个空有身份的花瓶。 明慧捏了捏手指，脑子快速转动，想找一个体面离开的借口。只是太突然了，她脑子轰隆隆的，她变得手足无措。 秦岩虽然直男，但非常有眼色，也会随机应变。老板把他当朋友，刚才是朋友聚会，现在就不是了。 他立即起身，“小周太太，你坐这里。” “我还有……”明慧同时张嘴，想说有事先行离开，顿时尬在了那里。 这时候宋津开口说话，“小周太太，你就坐在秦助理那儿吧。要不然，我多过意不去啊。”她看一眼简行章，“你哥哥……” “小周太太？”中老年女人颇有兴趣地看着明慧，显然她听说过，“你是……周家的……？” 明慧更尴尬了，硬着头皮点头：“对，我是周晔的妻子，周显崇的儿媳。” 周晔死得太轰动，上了网，就连小老百姓那阵子都在议论，稍微有点身份的应该都听说了显赫周家的丑闻。 明慧就是被丑闻连累的倒霉女主角。 女人点了点头，叫来服务员换新餐具，还加了一张座位，让秦岩也坐下来。 “你就是肖神身边最得力的助手吧？我听过你的名字，小伙子前途无量啊……” 秦岩虚心道谢，后来明慧才知道，这位顾阿姨是最近刚调任商务部的二把手，难怪肖、容、简几个男人都这么给面子。 这些人里，更衬得明慧是个闲人，花瓶。 她不应该在这里，她应该在下面的宝马车里等着男人们吃饱喝足，她开车送他们回家。 明慧心不在焉的喝酒，也不去看肖神。 刚才她还在他的旁边，看他需要侧头，虽然不能光明正大说些情话，却可以做小动作。 此刻她正对着他，只要一个抬头，但桌子那么大，伸长了腿都碰不到。 更何况，除了见到他以外，还会看到宋津。 这不是尴尬，是难堪。 上菜后，桌子已经很久没被人转动，明慧的面前只摆着那道樱桃肉。 她一块接一块地放嘴里，那一小碟子肉都快被她吃完了。 他们聊的话题，她没有多嘴的余地，宋津却能侃侃而谈，说她的见解。 他们还聊到了深城的科技展，宋津说，她觉得这次展会中，有几项产品可能已经领先国外技术水平。 顾阿姨很高兴，转头问肖神的看法。 把明慧拽回思绪的是包里的手机铃声。 明慧掏出手机，一抬头，发现所有眼睛都盯着她，她只能故作松弛，拿着手机起身：“你们聊你们的，我去接个电话。” 她拿着手机出去，在走廊尽头接了陆御臣的电话。 陆御臣的嗓音懒洋洋的：“恭喜啊……不请我吃顿饭吗？” 明慧的情绪正低到谷底，扯了下小叶紫檀的叶片，痛快答应：“好啊。” 利落的结束通话，唇角还凝着笑容，转头便撞上肖神的冷淡面孔，明慧地笑僵了僵，再度复活：“你出来干什么，那么多人在里面呢。” 肖神眉眼淡淡，但是瞳孔一片深墨色。 他拿了明慧的手机，还未息屏，点击通话记录就能看到她跟谁通电话。 明慧把手机拿了回来：“干嘛，查我电话啊？你有资格吗？” 她往洗手间的方向瞥一眼，“你要去洗手间吧？那就去呗，别忍着。” 然后往包厢的方向走回去，“我回去拿个包，要先走一步。” 第109章 顾澜沧 明慧一气呵成的转身走，既潇洒又狼狈。 走的时候还要面带笑容，走路带风。 刚走几步，迎面走来了宋津。 两个女人身影交错间，彼此微笑点头，各自错身。 明慧听到身后宋津娇甜的担忧问话：“你怎么样？不是说不喝酒的，怎么跟我阿姨连着喝两杯……” 声音渐远，明慧听不清楚了，而她也已经到了包厢。 她挽起笑容进去，大大方方地对里面的人说：“朋友有事，我要先走一步，你们吃得愉快。” 此刻，她非常感谢陆御臣，可以让她体面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肖神回来的时候，淡淡扫了眼明慧刚才坐的位置。 不知道谁把椅子撤出来了，一桌子人坐得刚好，一点都不拥挤了。 男人收敛眼睫，拿起面前的水杯抿了口水。 宋津稍后才进来，叫来服务员要了几瓶酸奶，笑着说：“听说喝酸奶的话，胃会舒服一些。” 肖立宇看了眼肖神：“只是喝两杯酒就这样子，这几天跟我练一练酒量。” 顾澜沧关心的问：“肖神不能喝酒吗？我记得他母亲……” 话说一半，她停顿下来，没说下去。 几个人都沉默下来。 肖神的母亲曾经官至副市长，后来因为肝癌去世。 当年她在某市任职，为了招商引资，没少跟那些商户桌上拼酒。 所有人都以为肖神是因为他母亲的死，不碰酒精。 肖神挽起唇角淡然一笑：“我不喝酒跟我母亲没有关系。我是做技术科研出身，酒精伤神经系统，为了对我的职业负责，我尽量少喝酒。” “顾阿姨以前和我母亲曾经共事，故人见面，我愿意陪顾阿姨喝几杯。” 说着，他主动拿起盛酒器，给顾澜沧倒酒。 顾澜沧又笑起来：“你这样很好。不过你给我面子，我却要替你的母亲照顾你的。总不能被她埋怨，说我趁她不在，欺负她儿子……” 气氛又热络起来，科技展会的话题也继续下去。 没有人发现肖神眼底的萧索。 他太会隐藏情绪，总让人觉得他是个没有情绪的人。 肖神破天荒地醉了一次。 肖立宇嘱托宋津送他回别墅。 宋津应下，喝醉的男人死沉死沉的，宋津扶着他，走路踉踉跄跄，秦岩伸手：“宋小姐，还是我来扶着先生吧。” 宋津揽着肖神的腰：“不用，你去把车子开过来。” 秦岩看了看她，无奈，去开车。 宋津把肖神送进了车里，在后车座悉心照顾。 “……酒量是真不行，这几年辛苦你了，秦助理。” 秦岩扶着方向盘，看一眼后视镜，笑笑说：“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先生喝醉。” 他从不多话，所有人都以为肖神常年不沾酒精，他酒量差，但秦岩作为他的贴身助理，有些事情还是清楚的。 到了别墅，宋津把肖神搀扶到了床上，给他解开衣领的时候，男人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指。 宋津一愣，对上那双虽然看起来红，但神色清明的男人。 “你没喝醉？” 肖神浑身酒气，他揉了揉额角，翻身坐起来，坐在床边上，手肘抵着膝盖，似在沉淀酒气。 宋津往后退两步，坐在沙发椅上平静看他。 秦岩在路上就买了解酒药，他端来了水，把药和水放在床头柜上就出去了。 肖神就着水吞了药，微微蹙眉。 宋津看他一眼，平静开口：“我刚回苏城，阿姨就给我打电话，说约了肖伯伯一起吃饭。我这才知道，他们是老朋友了。” “肖伯伯一直撮合我跟你在一起，看着他们老朋友相聚，我不好扫了他们的兴致，说我们分开了，没谈成。” “肖神，眼下这个情况，看起来我们还要继续下去。我也觉得，我没有犯什么大错，我们是有共同语言的。尤其今天，小周太太不是还和容霈坐在一起吃饭吗？” 肖神蹙着眉头看她，嘴唇动了下，宋津又说：“我今天留意到肖伯伯瞧着小周太太的眼神……先前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肖伯伯说，你就是跟小周太太走得太近，影响了你的女人缘。” 肖神捏着水杯的手指紧了紧，凌冽的目光扫过去，宋津抿上了唇，微微抽紧心脏。 肖立宇什么都没说，可是，如果她没有这一句，他们就没有复合的希望。 可宋津觉得她添加这句话没有错。 肖神那么照顾一个结了婚的女人，就没人说过闲话吗？ 即使不当着他的面说，背地里肯定也是有议论的。 心里这么想着，宋津的面色越发坦然，一点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肖神仰头把剩下的水全部喝完了，温润低沉的嗓音似乎也带上了冰水的冷冽：“说完了吗？” 他叫来秦岩：“今天辛苦宋小姐了，你送她回家。她的衣服被我弄脏了，路上给她买一身衣服。” 说着，他起身走向浴室，关上门以后才开始解开扣子。 宋津对着浴室房门的方向站了会儿，才离开别墅。 肖神送她衣服，也就是变相同意，不分手了。 …… 陆御臣只穿了一身睡衣，懒洋洋地坐在太阳伞下面，手里拎着一根钓竿，钓池塘里的锦鲤。 明慧到他家的时候，他就是这么个懒散样子。 “你不是说吃饭吗？就这？”明慧不满，以为他在家开派对呢。 陆御臣眯着眼睛看她一眼：“你在哪儿混呢，这么久才过来。” 他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刚睡醒。 还以为可以跟上次一样，诱她来掀他被子，等到饿得咕咕叫，只能下楼来找面包吃。 明慧听完他的抱怨，又好气又好笑。 男人的头发软软地搭在脑袋上，毛茸茸的，睁着惺忪眼皮，一时让她忘记这个年下男孩的危险性和侵略性，揉了揉他的头发：“那还吃饭吗？” 陆御臣就像打盹醒来的狮子，眼神瞬间变换，危险、食肉。 明慧手指一顿，连忙缩手，却已来不及。 陆御臣握着她的纤细手腕，拇指缓缓摩挲她的腕骨，声音低哑：“你揉谁的头呢？” 明慧咧了咧嘴唇：“弟弟。”顿了顿，她再补充一句，“大侄子或者大外甥，都行。” 陆御臣哂笑一声，手指突然出力，把她拽到跟前，趁她站不稳，另一只手顺势握着她的腰，按坐在他的腿上。 “现在还是弟弟，或者大侄子，大外甥吗？” 男人低头看她。 逆着光，明慧只见那张年轻英俊的脸变得阴沉，像从丛林里压着侵略步伐的猛兽，充满了危险。 又有着人类漂亮少年的诱惑，深邃的桃花眼泛着明慧熟悉的目光。 挑逗，却也充满了压迫感。 熟悉的欲望，和游戏人间的满不在意。 第110章 你，杀鱼 明慧翻滚了下喉咙，不敢说话，怕她一张口，野兽就一口撕咬下来。 眼看着男人的脑袋越来越低，明慧突然出手，手指抵在他的眉心。 “大外甥，这样就不好玩了。” 她推着男人直起腰，而她则从容起身。 “还吃饭吗？” 陆御臣似笑非笑地瞧着她：“从谁的饭局上下来？”他顿了顿，眼睛微转，“周夫人应该没这么快就带你进入她的人脉圈子。” 把周晔的私产抢了，周夫人不撕了她，就已经算克制了。 明慧低头看了看自己，问：“你怎么知道？” 陆御臣冷笑一声：“不知道自己身上什么味道？” 明慧抿唇，哦，对了，她饭没吃多少，喝了两杯闷酒。 陆御臣仍旧盯着她，好像要把她看穿了似的。 明慧没说肖神，淡淡道：“简行章，行了吧？” 陆御臣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不过还是狐疑地扫了她一眼：“你跟简家的关系什么时候好到能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 “瞧你说的。我跟你的关系也没好到在一张桌上吃饭，那我走。”明慧转头就要走，被陆御臣抓了回来。 “我们的关系没好到一张桌子上吃饭，但是……” 明慧知道他要说什么，捏住他的嘴唇：“别说了。” 就算她说错话，行了吧？ 陆御臣扯了扯唇角，放过了她。 “厨房里有食材，我们一起做饭？”他牵着她的手腕，往屋子里走，根本就不允许她去餐馆，或者点外卖。 明慧跟在他后头无语地笑：“大少爷，你自己不是会做饭吗？” 而且做的味道还不错。 “听说你每天给周显崇炖汤，我倒是要尝尝，是什么好汤。” 陆御臣把她按在厨房，从架子上拿出来一条围裙绑在她身上，玩味地瞧着她。 明慧眸光微动，转身把食材放到水池子里清洗，淡然问道：“外面是不是说什么话了？” 儿媳天天往宅子里给公爹送汤，想也知道外面要传什么闲话。 她冷笑：“要不是周夫人也在，我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你倒是知道。”陆御臣的声调轻飘飘的，不赞同她，也不否定她。就只是个看客。 明慧道：“这么大的好处到了我的手里，我可不在乎外面要怎么说难听话。反正我就算澄清，也没有人愿意听。” 那些人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满足她们的心理快乐而已。 况且，她的笑话也不是被人看了一天两天。 陆御臣递给她一根老黄瓜：“心态好，不错，有当女王的潜力。” 明慧看了眼黄瓜，没接。 她用力甩手，水珠飞溅，撒在陆御臣的脸上。 男人身体往后仰，避开她的四处洒水：“夸你呢。”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内涵我？”明慧板着脸，陆御臣挑了挑眉梢，他三两下洗了黄瓜，咬一口，说：“不是我内涵你，别人说的。” 明慧微微眯眼。 估计又是那些碎嘴黄心的人说的吧。 她没说话，捞起一个西红柿切碎了，红色的汁水四溢，像命案现场。 “想不想知道，源头是哪里出来的？” 明慧转头看向他，陆御臣正要说，手机铃声响起。 他低眸看向明慧的裤兜，挑起一侧眉梢，跃跃欲试：“要我帮你拿吗？” 明慧扫他一眼：“不用。” 她洗干净手，掏出手机。 屏幕上显示的是秦岩的名字，但这个名字也意味着肖神。 怎么，饭吃完了，想起她来了？ 明慧把手机塞回口袋里，只当没看到。 她把鱼从水里捞起来，那鱼不认命，噼啪甩着尾巴。 “你，杀鱼。”她看也没看陆御臣一眼，陆御臣接过刀子，微微蹙着眉毛，刮鱼鳞剖肚子，一气呵成。 明慧在一边拍手叫好：“陆二少在大润发杀鱼多少年？” 陆御臣在她一声声的叫好里，自己完成了一道酸菜鱼汤，又好气又好笑。 好在简明慧也没含糊，一口气做了番茄炒蛋，肉沫豆腐，荷兰豆虾仁，尖椒牛柳，这才把陆二少爷哄高兴了。 期间，她的手机又响了两次，明慧都没搭理。 她端着最后一道菜出去时，餐桌竟然摆上了鲜花，和蜡烛。 屋子里灯光刻意被调暗，香薰蜡烛橙色的微光下，气氛陡然变得浪漫起来。 明慧翘了翘唇角，她倒是不介意在很好的气氛下吃顿饭，比起吃到一半，杀出来几个碍眼烦心的，好太多了。 她第一筷子吃的就是酸菜鱼，鱼肉鲜嫩滑口，汤汁酸辣，微麻。 陆御臣看她一脸满足的样儿，把整盘菜放在她面前，然后问：“要白的，还是啤的？” 明慧没回答，却支着下巴看他。 他还穿着睡袍。 宽松的布料下，大v领敞开，里面结实的肌肉若隐若现，在暗光下打上了阴影线条，腹肌跟鱼鳞似的。 要不然，她别讲什么道德矜持，更别要什么真爱，把他收了也不错。 好歹年下鲜肉又好看又会做饭，还会给她提供情报。 陆御臣发现了她慵懒的眼睛在看什么，一点儿也没遮掩，随便看。 他自顾自打开一瓶啤酒，倒在玻璃杯里，翘起了长腿，修长手指握着杯子送到唇边，是慵懒而高贵的从容高雅。 “好看吗？” 明慧点头：“好看。” 她抿了一口啤酒，嘴唇沾了些白沫，舌尖探出唇舔了一圈，像是看着活色生香的美物。 陆御臣还未嘚瑟的孔雀开屏，明慧下一句煞风景的话就来了。 她说：“一点儿都看出不来你就是穿着这件睡袍做饭的呢。” 陆御臣翻了她一个白眼儿：“简明慧，你不觉得我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明慧接他的话：“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你要是愿意出道做明星，该有多少粉丝夸啊。” 陆御臣笑道：“这倒是，爷的颜值跟身材放出去，圈儿里那些都不够看的。” 明慧补刀：“没有嫂子的话。” 后来的简明慧没想到，真的去当明星打发时间的陆御臣，一出道就公开说“有女朋友”，非但没有出道即塌房，照样迷妹无数。 后话暂且不提。 “言归正传，你还没说，是谁在背后说我坏话呢。”明慧抿一口啤酒，唇角勾着冷笑，拎起筷子瞄准了豆腐。 以后的她可是钮祜禄.明慧，再也不是块豆腐了。 陆御臣转着酒杯，薄唇漫不经心的吐出一个名字。 “人家跟了周显崇十几年了，被你跳出来摘了桃子，能不恨你吗？” 明慧神色如常，既不愤怒也不得意，稳稳当当的夹着嫩滑的豆腐送进嘴里。 陆御臣瞧着她情绪如此稳定，他放下杯子，手肘搭在桌子上，身体微微前倾：“说起来好笑，她跟周夫人斗了这么多年，没想到这时候反而你成了她最大的威胁。” “简明慧，她可能真的以为你在勾引……”陆御臣拖长了声调，用唇形说，“周显崇”。 明慧一脸漠然，又吃了两口菜。 她表面平静，心里跟吃了辣椒一样火辣辣的。 这不是破坏她和周夫人的联盟吗？不过失败了招数重复用，没准就给她用成功了。 明慧敛着眸光不说话，只顾着吃。 这时手机又响了。 陆御臣拎着酒杯，斜一眼放在桌角的手机。 手机是倒扣在桌面上的，不拿起来看不到显示。 明慧嘴唇被辣到，吃了一口黄瓜，不耐烦地翻起手机。 看着上面的显示，她顿了顿，还是拿着手机起来了。 “我去接个电话，你吃吧。” 第111章 你跟宋津没法比 明慧再回来时，跟陆御臣说的是：“我要走了。” 她看一眼剩下大半的菜，在他冷然的视线下，只好再补一句，“下次再陪你吃。” 说完，她匆匆而去。 电话是肖神亲自打来的，电话里已然含了怒气。 明慧不是怕他生气，是怕惹怒了他，以后周家那边再有什么事，他不给她撑腰了。 她现在只是刚起步，不能过河就拆桥。 明慧为自己的没骨气，只能这么自我解释。 她不敢说自己就在陆御臣的家里，匆匆打车去了一家商场，让秦岩去那里接她。 到了商场，她气息还没喘匀，赫然发现秦岩的车子比她先一步到达。 秦岩平静的视线穿过玻璃，看着简明慧撑着膝盖气喘吁吁。 他亲眼看到简明慧在马路对面下车，用最快的速度跑过来。 也就是说，她没在这里，跟所谓的朋友吃饭逛街。 明慧力持镇定，上了车后，她说：“你不会告诉肖神吧？” 秦岩启动车子，没接她的话，却说：“先生喝了酒以后，身体不太舒服。” 明慧抿了抿嘴唇。 也就是说，之前那几个电话，就是为了告诉她这件事？ 明慧轻哼一声，不以为然：“我又不是医生，找我干嘛？” 秦岩在后视镜里看她一眼，明慧又说：“宋小姐不是在吗？” 他如果要女人关心，有的是送上来的。 秦岩说：“宋小姐已经走了。” 明慧压着唇角，心里愤然。 呵，宋津走了，就让她去做丫鬟伺候他？ 明慧眼珠子微微动了下，忽然捂着嘴唇呕了几声，秦岩看过来，明慧虚弱的靠着车门：“我也有点不舒服，秦助理，你开一些窗，我透透气。” 一边说，一边学林黛玉抚着胸口。 秦岩问：“简小姐，你确定要开窗吗？” 这时候天色已经开始黯淡，太阳在下山，晚风已起来。 明慧看了眼窗外。 行人裹紧了衣领顶风前行。 她虽然不怕冷，可在行驶的车子里，顶着风吹，那滋味不好受。 “那你开慢一点吧。”明慧把外套衣领竖起来，抱紧了胳膊装睡。 车速虽然慢，但还是到了肖神的别墅。 明慧径直去肖神的房间。 房门开着，里面隐约传出说话声。 明慧到了走廊就想扭头。 还说宋津已经走了，这不是陪他说着情话呢？ “……我没有过别的男人，只有你呀！”女人的哭腔撕心裂肺的。 明慧拳头都握紧了，脸色铁青。 趁着酒劲，她要不要去把那对狗男女暴打一顿再走？ 反正她跑起来很快的。 秦岩端着牛奶上来，发现明慧杵在那里不动，看她一眼。 房间里又传来说话声，秦岩默默的把托盘递到她手里，让她进去。 明慧一口气堵在胸口，眼睛都瞪大了，秦岩却转头就走了。 “我……”明慧对着秦眼的背影一脚踢出去，房间里传出来男人愤怒的吼声，“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乔玉兰，你觉得我是眼睛瞎了，还是耳朵聋了！” 乔玉兰，谁叫乔玉兰？ 明慧收回踢出去的脚。 不对，那不是肖神的声音。 他从来不会那么愤怒地咆哮，他只会没有感情的让别人滚。 明慧抿着唇角，稳稳的端着托盘进入房间。 只见肖神靠着床靠，正对着前面看电视。 看得还津津有味的，看都没看她一眼，像是没发现她进来了。 明慧对着电视机看了几秒。 播放是仙侠剧，男主浑身冒着火光，已然愤怒到极点，高高抬起手要一把火烧了女主。 然后妖艳女二冲进来了，抱着男主的手求手下留情，却暗地里添了把火：“师妹她对师尊您绝无二心，她心里只有您……她、她是中了幻术，您是师尊呀，她怎么可能认不出您！” 明慧诧异：“你竟然看电视？” 看的还是快过气的仙侠剧。 肖神瞧着她，毫无被人发现的羞耻。 面容清冷端正，比电视里男主的更像师尊，无论是气质神韵，还是长相，还是他此刻平淡的眼神。 明慧在他的目光下，没来由地心虚，好像他的眼睛是一面镜子，看透她的谎言。 明慧轻咳一声，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说：“秦助理不是说你不舒服吗，你不好好躺着，看什么电视。” 吵吵嚷嚷，撕心裂肺的，不嫌吵吗？ 她拿起遥控器，把电视机关了。 “牛奶是热的，赶紧喝了吧。” 肖神没有动作，只是瞧着她，冷然说道：“不接电话？” 明慧后背紧了下，梗着脖子说：“没听见。” 他冷笑一声：“是吗？” “那不然呢？”明慧理所当然地回答了他的质疑，把牛奶拿了起来，送到他的唇边。 男人抬起手，握住了她一半手指，双眸直直地看着她。 明慧不自在，抽回了自己的手，瘪了瘪嘴：“不舒服了，就让我来伺候你。我是你的小妾？” 大房夫人只需要表示一下关心，脏活累活就丢给小妾。 “简明慧……”男人嗓音低沉，明慧委屈的闭上嘴，却听男人淡淡道，“你跟宋津没法比。” 明慧的心火腾得上来了，像跟那个暴君师尊一样，一掌劈死他。 她的眼眶红了起来。 男人淡然的喝了口牛奶，平平淡淡的继续说：“你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好。不然，以后你有的难受。” 明慧喝下去的酒精终于冲上了头顶，她一把抢了他的牛奶。 却没想到他抓得很紧。 两只手同时抓着杯子，互相用力，牛奶泼洒了出来，滴在男人的手背上。 肖神看一眼，掀起眼皮看她。 明慧的齿关绷得紧紧的。 “是你自己答应的，别忘记了。”他缓缓说了句话，又瞥一眼手背，“舔干净了。” 明慧的眼睛通红，她低下头，却抓着他的手背狠狠咬了下去。 是，她是跟宋津没法比较。 宋津是宋家的独生女，掌上明珠；她是简家的私生女，被当作垃圾。 宋津清清白白，未婚单身；她嫁了人却是个被嫌弃的弃妇。 宋津有自己的事业，科技公司做得有声有色，被人夸能干；她继承丈夫的遗产，还要靠费劲讨好才能得到十分之一。 宋津不但有父母疼爱，还有个商务部门二把手的阿姨；她有个厌恶她，不愿多看她一眼的亲妈。 宋津…… 明慧撕心裂肺的想着，眼泪落了下来。 肖神被她牢牢咬着，却没甩开她，眉心皱起了疙瘩。 “简明慧，松开。”他另一只手捏着她的牙关，稍一用力就卸了她的力道。 “你是狗吗？”他拧眉看了眼手背，咬破了皮，血珠子滴答滑落，牙印被血模糊了。 明慧挣开他的钳制，抱住他的脖子亲吻上去。 她要让他尝尝他的血的味道，叫他羞辱她的时候，掂量着点儿！ 第112章 她凭什么怨恨他? 肖神满嘴的血腥味道。 他当然不喜欢。 即便是自己的血，他也嫌脏。 舌尖顶着她出去，手掌扣住她的后脖颈，试图将她拎起来。 她太野蛮，手臂死死地缠绕着他，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似乎听到了她的呜咽声，不知道是不是血腥味道激起的潜意识兽性，还是她难过的哭泣…… 男人握着她的脖子，拇指顶在她的下颌骨上，却渐渐由推拒变成一场由他主导掌控的情欲。 血腥味渐渐淡去。 男人一个用力翻身，明慧被他压在身下，她雾水朦胧的眼睛看着他，大口喘着气。 不是这样的。 她弥散的愤怒再度聚集，恼怒地瞪着他。 男人的瞳孔眸色深沉，眼底有着让明慧恐惧的火光。 感觉衬衣纽扣在被一粒粒挑开，皮肤接触到空气，起了鸡皮疙瘩。 她微微颤抖，握住他的手掌：“你敢碰我？” “为什么不敢？”男人垂眸，看她一片白皙粉嫩，上面没有不该出现的，吻痕、指印之类的东西，洁白无暇。 她不会知道，给她打了那么多电话，她一个都不接，他有多生气！ 不会再给她一次，她躺在其他男人床上的机会。 更不会再让属于他的女人，身上出现其他男人的东西！ “为什么不敢？”男人看着她的眼睛，再问了一次，“是你说的，做我的情人。既然是情人，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不知道？” 他的冷笑，让明慧紧张害怕，她捏紧他的衣服。 为什么不敢，他不知道吗？ 明慧不吝啬送上自己的身体，但她是有条件的。她不排斥跟他做情人应该做的事，但应该是大家都愉快的前提下。 在她掌控情事的前提下。 做情人，她也不想那么窝囊。 明慧跟着讽刺地冷笑起来：“你不怕宋小姐生气？” 她的手指在他的胸口画圈，眼神变得柔媚起来：“其实我一直想问……” 她忽然揪住他的衣服，微微抬起脑袋，在他的耳边轻声问：“肖神，你的第一次还在吗？” 啧，这个姿势可真费腰力。 明慧问完话就躺平了，依然笑着看他，纤细的手指抻平他衣服上的褶皱。 就好像要将他们的关系恢复到从前，没有丁点儿瓜葛的样子，让他再回到从前那个高高在上，无情无欲的肖神。 她把这样的肖神还给宋津。 肖神微微皱眉看着她。 她姿势舒展松弛，又娇又妖，男人的身体绷得更紧了，眼睛黑沉得可怕。 “简明慧……”声音暗哑，既是对自己欲望的忍耐，也是对她这么随便问男人隐私的愤怒。 明慧却不以为然。 “肖神，我都看出来了，宋津对你迷恋得越来越深。我也看出来了，你越来越欣赏她……你喜欢她了，那你跟我睡觉，呵呵……不管她的感受了吗？” 明慧嘲弄地看着他，手指从他的胸口摸到他的眼角，跟他进行着灵魂对视。 她的心里有个小人，蹲在角落里哭。 她知道自己样样都不如别人，可她在努力发光，她正在努力挣开束缚。 可他简单一句话，就把她打到垃圾堆去了。 他跟其他人一样瞧不起她。 所以，他才能理所当然地把她当玩物，让她做情人，没有一点儿亏欠感。 他不知道，她看到那只小瓢虫的时候，心里有多开心。 不知道小虫子是做什么用的，她还是舍不得放开一秒。 因为是他送的，第一个给她的礼物。 可是他说了什么？ 她跟宋津没法比。 虽然她已经接受做他情人的事实，可这样直观地被贬低，她的自尊心还是不允许自己就这样了。 那只小小的机械虫子，只是他跟正牌女友出差，愉快的间隙里，偶然想起她的一秒钟。 他跟宋津吵架了，就从她这里找情绪价值，找快乐。 他只是发一张自拍照，就让她忘记之前的吵架，巴巴地跑去机场接他。 可只要宋津回来了，无论她在哪里，她都得让位给她。 这才是让明慧最难过，最刺痛的。 肖神看着她笑。 笑容一点儿也不明媚，充满了怨恨。 可她凭什么怨恨他？ 她自己不专心，三心二意，骑驴找马，有什么资格吃别人的醋？ 她到处招蜂引蝶，这样的身份还自以为委屈地做着他的情人，转头又跟别的男人调情，她有什么资格？ 男人的眼底已经没有情欲，摘下在他身上作乱的手指，冷冷瞥一眼，按在床单上。 明慧侧头看一眼被他按压的手，转头恨恨瞪他，却听他冷冷说道：“我喜欢她，不应该吗？” “可我要睡你，在我们的关系结束前，也是应该的。简明慧，你自以为聪明，不如好好想一想，这里面的区别？” 明慧眼眸蓦然睁大，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脑袋低下来，在她的脖颈狠狠咬了一口。 痛感立即袭来，她皱紧了眉毛，推他。 没能推动。 她似乎反而激怒他了。 …… 第一次结束，明慧又疼又累。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肖神的第一次，但肯定是她的第一次。 特么的，疼死了。 她没有好好感受，事后回味，没有孟葭说的那么快乐。 明慧平缓着气息，大大的眼睛里还含着泪花。 盯着天花板，她明白了他说的“区别”。 宋津是他的女朋友，他喜欢是应该。 她是他的情人，取悦他，让他喜欢，才是她应该做的。他想睡她的时候，她不该说煞风景的话。 做情人要有做情人的样子，耍性子，吃醋，发脾气，不接他的电话，是女朋友才有的权利。 情人是情绪工具，小玩意是没有谈权利的。 她应该在他对她还有兴趣的时候，讨好他，然后从他的权力下，得到自己想要的。 明慧的呼吸渐渐平稳，情绪也缓过来了。 呵，是啊，她应该这么想。 在她还需要他的时候，在他对她还有用的时候，讨好他一点儿也无妨。 既然没有愉快地做，她不痛快，她也没让男人痛快。 明慧看他满脸郁气，哼，希望他以后都有阴影！ 看着他背上的抓痕，从肩胛到腰，一道道的，就像被几只猫同时围攻了，明慧找回了心理平衡。 她深吸几口气，抓住被子往身上裹，屏息起身，还是酸疼地停下缓了缓。 忽然一只大手握住她，明慧的身体往后一仰，对上他黑沉沉的眼睛：“你去哪儿？” 第113章 猝不及防 明慧垂眸看向自己的手腕。 刚才已经被他掐出了痕迹，此刻他又握在上面，让她又想起被他狠狠按着的感觉。 她咬牙：“去洗澡，不行吗？” 男人顿了顿，松开了手指。 明慧没有一刻耽搁，用被子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进入浴室。 生怕他看见她露在外面一点儿皮肤，又扑上来了。 到了浴室，被子一扔，满身都是他留下的痕迹。 忽然一滴液体落下来，砸在地上。 明慧对着镜子，才发现自己眼里有泪水。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哭了。 是觉得耻辱吗？ 因为没名没分的，就把自己这么给了出去？ 其实，从确定情人关系，他几次都可以直接要了她的。 他给了她缓冲时间的。 只是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会是在这种冲突下，把关系做实了。 可她的心里空落落的，一点也没有因为得到了这个男人而有满足感。 尽管她做了很多心理建设，可她还是自我鄙弃了。 她走了……和明晓菁一样的路，只是区别在于，她找的男人年富力强，未婚？ 这算什么区别啊…… 明慧捂着脸哭了出来。 她最终还是成为自己最讨厌的那一类人。 …… 房间内，肖神看着床单上干涸了的血迹，早已分不清是她身体里的，还是从他身上出来的。 他手背上被她要出来的牙痕在疼，被她抓出来的伤痕也在疼。 但不是疼得难以忍受，火辣辣的，只能更激发男人的血液翻涌。 难怪别人说，有些事不能有第一次，尝过一次就会食髓知味，念念不忘。 他动了动，想把那个女人抓回来再来一次。 浴室里传来女人压抑的哭泣声。 她很疼？ 男人记得她哭着喊疼的样子。 那时他根本控制不住，想让牢牢她记住他，又沉溺于她的滋味。 其实不该让她留下这种不美好的回忆。 男人微微皱了皱眉，翻起身，捡起地上的衣服随意穿上，打开浴室的门，女人蹲在地上，闻声转过头，狠狠的抹了一把眼泪，瓮声瓮气地：“你进来干嘛？” 肖神一声不吭，把她抱起来送到浴缸里。 她抱着身体缩成一团，白腻的肌肤青青紫紫的，看起来好不可怜。 只是，她不像那些过分瘦弱的女人，没有弱柳娇花的破碎感，更像个受到极大委屈的孩子闹着脾气。 肖神把水温调试过后才将花洒对着她的身体冲洗，堵住下水道管口，再将水流调试成按摩状态。 “这样可以吗，还疼吗？”他问她的同时，在挤沐浴露。 “疼不疼你不知道吗！”明慧恨恨地推了他一把，谁要他事后的安抚！ 男人猝不及防，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明慧看着他只是做了个下蹲动作就站稳了，哼了一声，故意往自己身上泼水，顺便把男人泼湿。 肖神看了眼潮湿的衣服，皮肤透过薄薄的衬衣透出来，肌肉线条分明。 他看她，声线低沉暗哑：“你确定你要这样？” 明慧微微抖了抖，压紧了唇角，扭头对着墙壁。 男人抬脚迈入浴缸，明慧再度扭头，惊讶地看着他就这么下场了。 “你……” 她脏话都到喉咙，就差破口而出了，他却只是握着她的腰揉捏，酸疼感顿时去了很多。 后面，两人全程都没再说话，只有水流涌动的声音传出来。 明慧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 只是当她再醒来时，睡在干净的床上，空气里没有血腥味，也没有靡丽的腥味。 肖神不知道去哪儿了，床头柜上放着干净的女式衣物。 明慧捞起遥控器，将窗帘打开，当她做好迎接朝阳的准备，却发现窗外一片漆黑天色，月光孤独地挂在当空。 看时间，不过是深夜。 他去哪儿了？ …… 深夜的清吧，女歌手怀里挂着一把吉他，唱着忧愁歌调。 全场清空，只有一个顾客，和几个他在苏城的朋友。 容霈给旁边的朋友使了个眼色，那些人自动退开距离，笑嘻嘻地跟肖神打了声招呼就自顾自玩儿去了。 肖神在容霈旁边坐下，随手拿了桌上的矿泉水，拧开，仰头喝下。 容霈歪着脑袋看他喝了半瓶水，轻轻挠了挠脖子，似笑非笑的瞧着他：“大半夜的不睡觉？” 说着，他特意凑到肖神面前，看他还有没有醉酒的痕迹。 意味深长着问：“有没有酒后乱……？” 肖神冷淡睨他一眼，淡淡看向前方，半瓶矿泉水在他的指端缓缓转着。 容霈早已习惯他这个高冷调性。他叠着长腿，小腿随着音乐节拍一翘一翘，抿了一口酒，说：“以前不管谁来，你都不喝酒的。” “不可能因为一个商务部二把手，就端起酒杯喝了。” 到了他们这个身份位置的，没有人可以强迫他们喝酒。即便是应酬也有的是替酒的。 官员的面子要给，但有很多方式，绝不是这种靠几杯酒就能笼络的。 “更不会因为她跟你母亲是旧同事，你就陪着喝了。” 肖家家大业大，认识的场面人物多了去了，他母亲当年在位时的旧同事有很多，现在官居高位的也有不少，也没见他主动给人家敬酒。 容霈微微仰头，眯着眼睛想了想：“你当时喝了……三杯？” 肖神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瓶子，淡声道：“顾澜沧跟着我母亲的时候，我曾受过她的照顾，她跟别人不一样。” 说着，又喝了口水，眉心微微皱着，似乎有放不下的人情。 容霈点点头：“这么说来，你是个容易受人情影响的……” 眼角余光瞥了他一眼，唇角带上了意味深长的笑：“我以为是宋津突然来了，打扰了你和‘小周太太’调情，让你心情非常不悦。” 肖神眉心明显皱起，冷冷扫了眼容霈，唇角抿紧。 容霈笑着说：“是不是想问，我怎么看出来的？” 他又不像江唯钦那个笨蛋，肖神区别对待两个女人，那么明显都看不出来？ 要不然他为什么生日会都结束了，放着一堆事儿不干，跟着他跑来苏城？ 容霈环着肖神的肩膀，宽慰的拍了两下，满不在意的说：“被我看出来又没什么，我又不到处去说。” “作为兄弟，我高兴终于有个可以动摇你那颗心的女人出现了。我可真怕你一辈子都这么无欲无求的，那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他们这个圈子，容忍度很高。 已婚怎么了，寡妇怎么了，只要喜欢，别管是一时兴趣还是一个月、一年的兴趣，只要这个兴趣还在，那就及时行乐呗。 只不过肖神一直是个例外。 容霈眼见着他极端自律，谁都不曾放在眼里，更没有哪个女人进入他心里。 他一度怀疑肖神是想要修仙得道的。 “说真的，要不是今年看到了宋小姐，我都想不到，你去年就把女人带来给我们这些兄弟们看了。” “你跟宋津吵架，是因为她那句话吧？” “呵，放心，兄弟的女人，我是绝对不会碰的。” 容霈又拍了拍肖神的肩，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不过看起来，那简明慧好像不知道你……”他看向肖神，对他的未来表示不乐观。 第114章 又来一个老男人 肖神闭着眼睛忍耐他的揣度和呱噪，偏偏容霈说上了瘾，停不下来。 “……不过喜欢这种事儿，只能差不多，不能沉迷不能上头。宋津那种家世的适合你，跟她联姻，就冲她那二把手的阿姨，以后肖家的项目审批能顺利很多。” “就像周家，拿一块鸟不拉屎的地皮和简家合作，搞出来那么大的项目，这跟空手套白狼有什么区别？简家可是真金白银的拿出来，周家也就仗着在政府方面的运作……” 他忽然停顿下来，转为自言自语：“不过这简明慧就是小周太太……” 一个跟周家和简家同时有关系的利益相关者。 他看向肖神：“你跟那小周太太……” 那简明慧若是没什么背景的寡妇，那就什么都好说。做肖神的小情儿，她不亏。 可她关系着周家和简家的大项目，肖家也参与其中。 一旦崩了…… 容霈不敢想象那将是什么样的灾难。 肖神微微蹙着眉，眼底浮起些许不耐烦：“就没有人嫌你的话太多了吗？” 容霈眉梢一挑，啧，不过是说了些真话，这就不能忍了？ 容霈不怕死，拿起桌上的酒瓶倒了半杯，把酒杯递给肖神：“你喝了这半杯酒，我给你解疑答惑。” 肖神冷冷睨他一眼，根本不搭腔。 容霈讪讪，自个儿抿了一口，只得去欣赏那女歌手的歌声。 这女歌手可不得了，是他最近的新宠。 就连这家清吧，都是他买下送她的。 圈子里的人知道，他在北城的未婚妻不知道。 这时，清吧门被人推开，几个穿着很潮的年轻男女进来，不顾服务员的劝阻，非要进来。 动静太大，惊动了里面听歌的几个富二代，往门口看过去。 肖神什么反应都没有，不受任何影响，只是闭着眼休息。 脑子里浮现的简明慧，以及他们现在的关系。 他不后悔要了她。 早就该要了。 在她跑去约炮，惹上陆御臣后，他便不惜逼她答应做他的情人。 她的心思太活络了，不是在原地等待的人。 她不相信等待，就可以等来落地的苹果。 她对自己狠，对于没见过的男人说嫁就嫁了。 她对别人狠，不管周夫人怎么发威，周显崇怎么摔杯子，她眼睛不眨一下，对着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哭到撕心裂肺她也不会皱一下眉毛。 她对他也狠，得不到就放手，找下一个目标。 她也不温柔，又打又挠的，他现在稍稍动一下，皮肤跟衣料摩擦就会微微刺痛。 肖神不明白，清心寡欲了几十年，怎么就被这样一个不专心，又狡猾又心狠的女人迷了。 对了……今晚，他没用套，让她吃药吗？ 只是让秦岩买了替换的衣服，忘记买药了。 男人的手指在手机边缘按压，思绪跳转时，眉心皱得很深。 容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猜测他在想怎么同时处理两个女人的关系。 第一次有感情的男人就这样，没经验…… 门口的动静越来越大，容霈懒洋洋地投去一眼，给另外几个富二代瞥了个眼色，那些人就起身过去交涉了。 女歌手有些不安，唱歌唱跑调了，气息忽低忽高，时不时的看一眼门口，容霈微微笑着，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突然，听到门口拔高的粗暴嗓音：“我管谁是容爷，这苏城是我们陆二爷说了算！” 陆二爷？ 肖神拧了下眉毛，清冷的眼扫过去。 “哟呵，什么时候苏城变成被驱赶国外的陆二爷说了算，肖爷知道吗？”容霈支过去的富二代毫不退让，直接抬出了肖神。 “肖爷？”吴劭往里看进去。 昏暗不明的光线里，肖神那独一份的矜冷气势，不用细看就知道是他。 但吴劭混的不是肖神的圈子，他所在的阵营里，有同为三巨头的陆家，陆御臣才是他的哥。 不是叫神，就要给他上高香的。 “肖爷又怎么了？”吴劭根本不理，“怎么，肖爷也看上桑甯了，他包养了？” “不识好歹！” 双方动起了手。 门口一团乱，砸了桌子，摔了椅子，眼看一发不可收拾。 “你们在闹什么呢？”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突然冒出来，陆御臣双手抄着裤兜，随意立着，瞧着扭打在一起的人。 他轻斥：“都是有身份的，打得这么难看。” 清吧外面有路人围观，有几个还拿着手机拍摄。 这些富二代也不想闹大了被家里训，骂骂咧咧停了手。 陆御臣抄着裤兜慢悠悠的往里走，他混不吝的气势，一看就不好惹，再加上已经打成这样，保安们都没敢上去拦着。 陆御臣就这么迈着散漫步子到了肖神跟前。 他微挑眉梢：“哟，竟然是肖叔叔。怎么滴，您也来这种地方……”他扭头看一眼在台上手足无措的女人，“消遣？” 肖神淡淡看着他：“一直听陆镛说头疼，看来头疼的原因知道了。” 陆镛就是陆御臣的亲爹，十二岁就把他丢到国外去的那个人。 陆御臣冷哼一声，脸色都没变一下。 他大咧咧的在肖神旁边坐下，翘起二郎腿。 随手拿起一瓶酒看了眼，嫌弃档次低：“这种酒怎么好意思端上台面。我请简明慧喝的酒，那可是我珍藏的。” 手一松，啪一声落在地上，甜腻熏人的红酒香气弥漫开来。 “你不是跟那什么宋津谈着呢么，怎么跑来包养小歌手了？这种档次的酒，也不嫌丢你肖神的脸。” 肖神冷眼睇过去：“你跟简明慧喝酒？” 陆御臣不以为意：“怎么，不可以吗？她还给我做饭呢。” 唇角微微勾起，挑衅地看着他。 “可别说她是什么小周太太……她又不是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谁都不能靠近。正常的社交，不行吗？” 肖神微微眯起眼睛。 简明慧身上有不同的酒气，嘴里还有辣味。 他记得她在餐桌上只吃了很多樱桃肉。 男人冷冷说道：“她正常的社交，不包括你。” 陆御臣哂笑开来：“我可是答应了周晔要照顾她的，怎么不能跟她来往了？周夫人都没说什么，倒是肖叔叔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你只是受人所托，人家亲哥哥正在苏城，您就歇息吧。” “管得多，老得快。” 容霈刚才接北城的电话去了，回来时只见都消停了，一个穿夹克衫的年轻男人坐在了他的位置，在跟肖神说着什么。 肖神的脸色黑沉沉的。 容霈走过去：“弟弟，这儿是你坐的吗？” 陆御臣扫他一眼：“又来一个老男人。苏城是没希望了吗？” 第115章 他不介意在简明慧的面前黑一把肖神 容霈刚回来就受到暴击，顿时也黑了脸。 但三十多岁的男人不是动不动就动手脚的年纪，他问肖神：“这么不懂事的小子，哪儿来的？” “陆镛的小儿子。”肖神起身，不再理会这里的冲突，阴着脸走了。 …… 回到别墅，屋子里所有灯都亮着，但简明慧走了。 给她买的衣服也都在。 连送她的小瓢虫也在。 男人拎起细细的金属链，眉心皱着，拿起手机给她打电话。 “什么时候走的？” 明慧已经回到阆园，刚进门，在玄关换拖鞋。 只是抬起一只脚，扯动隐秘的地方，疼得她险些摔跤。 她没好气道：“你要知道我什么时候走的，你自己先别离开呀？你要是想留我过夜，那就麻烦写张纸条，或者发条信息都行，我也好知道金主爸爸的意思。” “我只知道醒来没看见你，只当金主爸爸不希望我留下来，免得被女朋友发现，影响到感情。我这么识趣，你还不满意？” 明慧珠连炮似的一口气输出，说完就挂他电话，肖神这边也正好来了电话，就没再打过去。 明慧躺在自己的床上，却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了。 她没喝醉，也清楚肖神没醉。 他们两个都是在喝了酒，但意识清醒下进行到那一步的。 她对肖神又抓又咬，而他亦弄得她很痛，所以应该是都清晰地记得那四十多分钟是怎么过完的。 明慧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怎么在发生过关系之后，便把她丢在那里，自己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也不知道肖神为什么要在凌晨时给她打这个电话。 侧头看着床头柜放着的水和药，她坐起身，剥开药盒吞了一粒药，顺着水咽下去。 然后拿起手机，面无表情地发送信息：“不用担心什么，我吃了药。” 为了证明她没有骗人，她把整排药拍了照片也发送过去，其中一个格子已经空了。 等了会儿，肖神没有回复她任何。 明慧嘲弄地哂笑一声。 果然，打这个电话，只是问她有没有吃避孕药。 他不希望她怀孕。 呵，她也不愿意给他生孩子。 周晔已经死了，小周太太怎么可能在他死后挺起大肚子呢？！ 后半夜，明慧熬了很久才睡着。 一直睡到中午才醒来。 一动，身体还是酸疼。 她躺在床上不想动，拿手机点外卖，然后便扶着腰进了浴室洗漱。 过了会儿，外头门铃响了。 明慧以为外卖到了，出去开门，却见秦岩站在门口。 “秦助理？”明慧微微皱眉，没个好脸色。 秦岩把酒店外卖盒递过来，说：“先生吩咐送来的。” 明慧不想接，反而问他：“什么意思？” 秦岩说：“先生说简小姐今天应该会晚些起床，送了滋补的汤。另外，先生还说，他送的东西，以后不许再随便忘记拿走。” 跟着餐盒一起递过来的，还有一只小小的木盒。 明慧抿紧了唇瓣。 她跟秦岩没什么好说的，他只会按照肖神的意思办事。 明慧拿着东西就进去了，没让秦岩进来。 回到屋子里，打开盒子一看，不出意外，是她故意丢下的小瓢虫。 她把瓢虫扔进盒子里，随后放在置物架上，再也不会当宝贝珍藏。 外面门铃又响了一次，这次是送外卖的。 明慧拿了两份餐，根本吃不完，她把秦岩送来的酒店餐送给外卖小哥：“这个给你了。” 外卖小哥受宠若惊。 这可是出自丽都酒店的餐品，餐费标准千元起步，普通人根本舍不得！ 明慧端着自己点的麻辣烫回房间，搬了一张床上小餐桌，一边看电视一边吃麻辣烫。 好巧不巧，刚好点到肖神昨晚看的那部仙侠剧。 明慧顿了顿，到嘴的牛肚烫到了嘴，还是忍着低质幼儿剧看了下去。 她倒是想知道，肖神在看剧这方面，怎么品味如此低下。 手机响了一声，明慧一只眼睛盯着电视机，另一只眼瞥来信。 孟葭发过来一条娱乐八卦：“糊咖酒吧驻场，引起富二代打架斗殴。” 八卦下面的评论都是在说内娱要完了，随便一个不知名糊咖都能搞上热搜。 也有人在看热闹，说是糊咖炒作引热度。 糊咖的粉丝辩护，说桑甯人美歌甜，被人追求也不奇怪。 明慧一脑袋问号，问孟葭：“你这么闲，今年公司的盈利达标了？” 孟葭的电话打过来：“不是啊，你仔细看照片。是不是有陆御臣？” 明慧一愣，就算有陆御臣，跟她也没什么关系。 跟她有关系的男人是昨晚睡了她，又拍拍屁股走人的那个混蛋！ 但很快她又想起来，孟葭一直以为跟她睡了的男人是陆御臣。 “我还没仔细看，一会儿我问问他。”明慧敷衍了两句，结束通话后，没立即找陆御臣，但陆御臣却找上了她。 “简明慧，你猜我昨晚在那家酒吧看见谁了？” 明慧面无表情道：“你在酒吧跟人打架，反而来问我？那小明星挺漂亮……” 她还没说完，陆御臣愉悦的嗓音穿过耳机：“你吃醋？” “我吃什么醋。我还要恭喜——” “恭喜肖神吗？” 明慧下意识把昨夜联想起来，心虚又嘴硬：“恭喜他什么？” “那个小明星是他包养的。” 明慧：“……” 她搅着麻辣烫：“你看见了？” “嗯，看那个女人时满眼都是欣赏的眼光……那里的酒水都是酒庄特供的，够宠的。不过他的酒没有我的好，我昨天给你喝的啤酒，是……” 明慧心不在焉。 呵，所以肖神离开别墅后，就去酒吧厮混了？ 他什么时候有了其他女人？ 不过男人都是时间管理大师，只要肖神想，他可以做得比任何人都好。 啧，他倒是好体力，那么折腾过后，还有体力去应付其他女人。 她算是打开他在女人方面的新世界了吗？有了宋津跟她还不够，还要再多一个，后宫就这么开起来了。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想看乐子，你应该告诉宋小姐。” 这一头，陆御臣划拉着平板电脑，这一条在娱乐新闻排行榜第七条，够显眼的。 他勾着唇角。 昨夜就知道这个糊咖跟肖神没关系，她是北城太子爷的女人。 但他不介意在简明慧的面前黑一把肖神。 “我们一起看乐子，不好吗？”他恶劣的笑。 陆御臣让人把肖神也在酒吧的消息也放了出去，不介意给糊咖再增加点热度。 傍晚时分，肖神出现在酒吧的照片也出现在娱乐版。照片虽然不清晰，但他的容貌和气质都出众，只是一张模糊照片，就引来评论赞叹是神颜。 “这样的颜值，是来拯救我们内娱的吗？” “长得这么帅，还要跟人竞争，可见男女比例是真的失调了。” 陆御臣才看了几条评论，一会儿版面关于肖神的讨论消失得干干净净，那张照片仿佛没有出现过。 “啧，这么快就清除广场。”陆御臣恶趣味地撇了撇嘴，眼底闪着恶劣光芒，“撤得这么快，不是心虚就是有事！” …… 明慧一天都没出门。 她睡了一下午，迷迷瞪瞪醒来，饿了就去找吃的。 却被此刻不该出现的人吓了一跳。 “你，你在我家干什么。”明慧没有给肖神好脸色，走到冰箱那里拿了瓶水，倒入水壶加热。 肖神看她一眼：“俱乐部已经到手，周家也给了你职务，费尽心机得来的，你却什么都不做？” 明慧又从冰箱里拿了鸡蛋，搅碎后倒入一些温水，晚上只打算吃一碗蛋羹。 她凉凉扫他一眼：“跟你有关系吗？” 男人压着唇角：“简明慧！” 第116章 我只给我老公做好吃的 明慧紧抿嘴唇，好像这辈子都不打算开口。 把鸡蛋液放入蒸锅就要走出厨房，却被肖神一把抓了过来。 明慧皱着眉毛厌烦：“你干嘛？” 男人拎着她，把她压到冰箱前：“做饭。” 明慧的血压都升起来了：“肖神，你是不是有病！” 大晚上的他不在公司加班，也不去陪女朋友，跑到这里来逼她做晚饭！ 肖神为了防她逃跑，把她按在冰箱旁边，一边从里面拿出食材，不一会儿全掏出来了。 又跟上次一样，一起清洗食材，一起切菜。 明慧没心情做饭，憋着火，她刀工本就不好，青菜被她切得乱七八糟的。 肖神看她一眼:“好好做，我不介意让人从超市再送一份过来，让你重新做。” 明慧恶狠狠的瞪他，肖神盯着砧板，监督她。 明慧不知道他怎么回事，放着星级大厨的饭菜不吃，跑来吃她味道一般的，还虐待她，逼着吃比她厨艺更差的，他做的饭菜。 厨房的小餐厅里，两人面对着三菜一汤，明慧没什么食欲，把蛋羹和米饭搅拌在一块儿，拿勺子挖着吃。 肖神看了眼她面前的黑暗米饭，眉心紧皱：“你吃得下去？” 明慧：“为什么吃不下？好吃得很。” 当着他的面，一勺和着蛋羹的米饭塞进嘴里。 肖神没再说什么，垂着眼皮，不紧不慢的吃着卖相一般的饭菜。 “简明慧，你的厨艺不是这样的。”他忽然开口。 明慧抬头看他，男人表情平静，夹了一片有些糊了的肉片放进嘴里，咀嚼，眉毛都没皱一下，咽下去。 明慧恍然想起来孟葭给她通报的那个娱乐八卦。 但这个八卦的主题是，肖神和陆御臣同时出现在一家清吧。以陆御臣那张嘴，他在肖神面前肯定没说什么好听的。 她一下子就想到在陆御臣家里做的那顿饭。 她不知道陆御臣有没有给他看，她做的饭菜的照片，但她那顿饭的味道还是不错的，当然，陆御臣做的比她更好。 可……吃惯了山珍海味，顶尖厨子的饭菜的肖神，却眉毛都没皱一下的，吃下了她故意做咸，炒糊了的肉片。 明慧忽然有些愧疚，有些心疼起他了。 但她的愧疚和心疼也只是出现了一秒钟。 她没忘记宋津出现时，她那么狼狈的退场。 也没忘记他昨夜那伤人的话。 明慧点头承认：“对，我的厨艺其实还行。我只是不想好好给你做饭。” 男人冷了脸，放下筷子，漆黑的眼睛钉在她的脸上。 明慧专挑难听话刺他：“我只给我老公做好吃的。” 肖神的唇线抿紧。 他能想到的是，简明慧会在陆御臣的面前好好展现她的厨艺。 为什么？ 他想不明白。 男人搭在腿上的手指微微掐紧，冷然说道：“周晔在婚礼那天就抛下你走了，很遗憾，你没机会表现你贤惠的一面。” 明慧：“那我也不想在你面前表现贤惠的一面。我既然做了情妇，就只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会逛街购物就行了。你喜欢吃什么，我叫酒店送过来给你，这样的服务简单高效，你高兴……” “我不满意你的服务。”肖神打断她的侃侃而谈，“简明慧，你做情人的职责，是讨好我，让我高兴。但我现在不满意你的态度。” 隔着一张餐桌，谁也没个笑脸，都不让对方下得了台。 明慧捏紧手指，她被他拿捏住了命门。 糟糕，情人的核心，就是要照顾金主的情绪啊！ 明慧深吸一口气，挤出笑：“那你喜欢听，我叫你一声‘老公’吗？”她掐着嗓音，娇声娇气，“老公？” 肉麻的让人起鸡皮疙瘩。 肖神搭在腿上的手指骤然抓起，深深掐在肌肉中。 他拒绝了她的这一声称呼：“我未婚，不需要。” 明慧抿了抿唇角，有一点点失望。 他肯定不知道，她婚龄五年，却从来没叫过谁“老公”。 其实她私心里，多么希望跟她结婚的人是他。 然后她缓缓意识到，大概这辈子，她都不可能光明正大的称呼他“老公”。 心里的那一点点失望就这么蔓延开来，让她失落无比。 她突然不想跟他闹别扭了。 在男人捏着筷子，夹起有些糊了的青椒时，明慧抽走了那一盘菜。 “那个……这个青椒肉片你别吃了。”顿了顿，她补充说，“听说糊了的菜，致癌。” 肖神抬眸静静看她，明慧垂着眼皮。 除了这一道菜，其他的也都不怎么样，他没别的吃的了。 明慧突然把他没吃完的米饭拿过来，舀了两勺蛋羹进去搅拌，然后再放回到他面前：“你尝一下，这个其实很好吃的……就当汤泡饭那样吃。” 肖神拧着眉毛看着眼前黄黄白白的东西，明慧低低的说：“我以前在我舅舅家的时候，生病了，吃不下去东西。孟葭的妈妈把我接到她家，她给我做鸡蛋羹，拌在米饭里。我每次都能吃得很干净。” 肖神瞧着突然顺毛了的简明慧。灯光下的她眉眼柔和，算不得贤惠，但有居家感。 这份转变，令男人心里的刺软了下来，不扎着他，让他强势的要求她再去重做一份饭菜，做菜时必须是把他放在第一位。 这一次跟她一样，他捏着勺挖了一勺米饭送入口中。 没有想象中奇怪的味道，整体口味清淡，有一点点鲜甜。 他再吃了一勺。 明慧微微笑了笑：“其实孟葭妈妈还会在蛋羹里放两个小肉丸，那样味道会更鲜。但是我懒，不想剁肉。” 肖神低着头吃饭，难得在进食的时候说了句话：“下次放入肉丸试试。” 明慧顿时后悔多了句嘴，她辩称：“你不是喜欢吃素的么，肉丸影响你的食欲。” 肖神突然说：“那则娱乐新闻，假的。” 明慧怔愣着没反应，肖神抬起眼，淡淡看她：“那是假的。” 明慧顿时反应过来，他在跟她解释。 所以，他是为了傍晚的那个八卦娱乐，才到她这里来的？ 为宋津，他对她恶言相向。 为一个小明星，他却巴巴来的吃她难吃的饭菜，跟她解释。 明慧心里说不出的复杂，可她竟然有点开心。 她是疯了吧……不，是爱得太卑微？ 明慧分辨不出来她现在是什么心理，也或许是她不想再跟谁比较，又或许是她不想再闹，再争吵。 她只是清楚，不管她怎么吵，在他对她有兴趣的时候，他暂时不会放了她。 明慧自认乐观，会开解自己。 肖神不能承认她，公开跟她的关系，她也一样啊。 他不也是她见不得光的……情夫？ 明慧点了点头，淡然道：“我知道了。” 肖神微微蹙眉，这么简单的反应？ 第117章 很乖，对他满是依赖 她变得这么安分，让人怀疑。 男人盯着她看了会儿，却定她不是生闷气，吃暗醋。 “相信我？” 明慧：“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半夜要去那家清吧，但我还是想跟你说一句，肖神，你在处理女人这方面，真的很差劲。” “身为你第一个情人，我便教你点儿。跟女人上完床，跑去见其他女人，这种行为真的很让人下头。” “以后你如果跟宋津结婚了，就别那样了……即便是不爱，也会让人心情不好。” 她所有的话都是为自己说的，不过在她的调教下，他以后对其他女人，就不会再那样了吧。 明慧想，等他跟宋津结婚，他们的关系应该是结束了吧。 他或许还会有其他情人，但她已经做好了决定，当他结婚，她会离得远远的。 她挽起唇角：“毕竟是情人，不是妓女。” 说完话，她拿起残羹冷炙，倒入垃圾桶。 很淡然，平静得让肖神的目光一错不错地落在她身上。 看她把碗盘都放在洗碗机里，看她拿着抹布擦拭油烟机，桌子，流理台，就是不看他一眼。 肖神嘴唇微动了下，想说些什么，铃声突兀响起。 简明慧回头看了眼桌角的手机，看了看他，这时洗碗机刚好停止工作，她转身走到洗碗机前，打开看了眼，再转身时，只见肖神拿着手机离开的背影。 餐桌距离她刚才所在位置不远，其实她看到了来电显示。 宋津打来的。 明慧把抹布扔在水池里，从冰箱拿了一盒冰激凌，经过餐桌时，看到肖神坐过的椅子，踢了一脚。 她窝在沙发里看着电视，过了会儿，听到门口有响动，扭头一看，肖神推门进来，手机被他放在裤兜里。 她以为他走了。 但他回来了，她也没什么表情。 肖神把她手里的冰激凌拿走，推着她的肩膀起来，然后坐下，让她坐在他的腿上。 他把她圈在怀里，两人就这么沉默的看着电视。 不知道看了多久，明慧感觉身下有异动。 他缓缓揉着她的腰，然后手指从衣摆下进去了。 明慧扭头看他，他趁势吻她的唇。 用力，且深。 明慧没抗拒。 关系已经定下，睡也睡过了，他正是图新鲜的时候，留下来，难道就只是陪她看电视而已吗？ 她的抗拒微乎其微。 正如他说的，做情人的，就是要让他高兴，给他情绪价值。 明慧仰头，双臂抱着他的脑袋，时而低吟时而喟叹，迷蒙间看着上方她和周晔那张拼凑在一起的可笑结婚照。 此时，她已经正面坐在他的身上，衣服已经脱下一半。 她心里再度作恶，抱着他的脖子借力直起腰，然后软趴趴的趴在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吹气：“你抬头看……” 肖深仰头看了眼。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周晔冷漠的看着前方，对他们这对鱼水男女视而不见。 肖深回咬她的耳朵：“他的心里只有白悦妍，而你一心一意只想勾引我……” 明慧被他咬得身体微微战栗，血液也刺激得沸腾。 身体突然悬空，肖神竟然把她抱了起来。 他随手给她披了一件衣服，裹着她的头和脸，把她送入车里。 秦岩眼观鼻，鼻观心，听到老板说：“去公馆。” 秦岩发动汽车，顺便将前后座之间的隔板放了下来。 明慧被肖神弄得不上不下，火在身体里各处流窜，难受的哼哼。她知道怎么勾引，但实战经验还得靠自己摸索，只能慢慢磨着身子缓解。 肖神闷哼一声，按着她的腰说她妖精，明慧委屈又难受，眼睛水汪汪的：“就算是妖精，也是没修炼出来的妖……” 她被他弄出了哭腔，狠狠挠了他一道。 男人嘶了一声，埋头在她胸口，明慧哭了出来。 车子进入公馆，肖神依旧用衣服包裹住她全身下车。 秦岩依稀看见漆黑夜色下，一只莹白的脚露出来，随着男人脚步轻晃。 …… 明慧白天几乎睡了一天，精力足。 但她好奇他怎么这么有精神，弄了两次还不消停。 大概她真的很“可口”。 她以为白天睡了那么多，晚上必然要熬夜。 果然是熬夜了，直到深夜，男人才带着餍足进入休息。 明慧窝在他的怀里，却不敢轻易闭眼。 怕睡着了，他又无声无息的走了，让她一个人在他的领地里，在害怕撞破和被厌弃的情绪里自我怀疑，然后灰溜溜地回家。 男人的呼吸沉稳，结实有力的双手抱着她，很有安全感，明慧的眼皮撑不住，终于睡了过去。 过了很久，男人缓缓抬起眼皮，看着月色下安静恬淡的小脸。 她像一只小猫一样蜷缩着，很乖，对他满是依赖。 男人微微扯了扯嘴唇，为了她更好的睡眠，他小心抬起手臂，拿起遥控器将窗帘拉上。 第二天早晨，明慧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张沉稳俊逸的脸庞。 她怔愣几秒。 她习惯了枕边空空，突然一个人填满了另一侧，这种感觉很陌生……但感觉不坏。 她忍不住想，在他跟宋津结婚之前，在他们分手之前，这样的拥有，不遗憾了。 “在想什么？”男人没睁眼，声音是刚睡醒时的暗哑，明慧撑着手臂，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男人一夜就长出了胡茬，有点扎皮肤。 明慧只亲一口就跑，男人手快，压着她的后脖子加深亲吻，情意浓时，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看了我那么久，原来是见色起意。” 明慧咯咯笑：“嗯，妖精吃一口神仙肉，提速修炼。” 忽然，她感觉压着的男人起了变化，她笑不出来了。 男人蹭着她的脖子，胡渣扎得她很痒，但她的情绪也起来了。 听他低沉暗哑的声音：“昨晚你说累才不弄你，看来现在是恢复了……” “不是说男人过了三十岁，那方面就走下坡路。”明慧抱怨他过于频繁，却也满足他对她身体的迷恋。 她抚着他起伏的肌肉线条，这体力是真好。 谁得到，谁幸福。 男人脑中却冒出了“老男人”三个字。 虽然简明慧也不是二十岁的小姑娘，可她毕竟比他小五岁，而且，正是需求旺盛的时候。 男人捏住她的下巴，拧着眉看她。 明慧不敢轻举妄动，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惹到他，但他的表情奇怪。 不像生气，似乎在纠结什么。 “怎么了？” “简明慧，我必须让你知道……” “知道什么？” 下一秒，明慧被充斥感填满，她闷哼一声，脖子像天鹅一样弯起弧度，眼睛再度水汪汪的。 她知道她哪里惹到他了。 …… 一早上，又闹了一次，男人才起床。 明慧洗漱完下楼。 桌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早餐，肖神也还在，桌角放着他的公文包。 他在等她一起吃早饭。 明慧坐下来，端起牛奶麦片粥一口气喝半碗。 既润嗓子又补充体力。 抬起眼睛，肖神正经地看着她说：“以后搬到这里来住，我会让人准备好你的东西。你知道大门口的密码。” 明慧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情人同居，又或者说，他需要她的时候，她随时满足他的需求。 她在通江路有自己的小别墅，而通平路的这栋公馆，跟通江路邻街。 偷偷摸摸，只要不仔细盯着就不会有人发现。 明慧笑着说：“我若搬到通江路的别墅，周夫人应该会不太高兴。现在的她，希望我一直住在阆园，对她的儿子、对她表忠诚。” 甚至，为了跟周籍建立起母子感情，她可能要搬去周家老宅长住。 第118章 肖神不谈感情，不代表他不会管理女人 “你没听清楚，我说的是，搬到这栋公馆。”男人再度平静下达指令。 明慧勺子没拿稳，滑落到碗里：“你要公开？” 她声音都变了。 她是很不高兴做情人，也哀怨关系见不得光，可他真的把他们的关系公诸于世，放不开的反而是她。 没人能把肖神怎么样，但她会死得很难看。 在男人冷静淡然的目光下，明慧捏紧了拳头，她也很烦躁她现在的精神状态。 既要又要，得到又不满足，回过头来又发疯一遍。 一会儿为这个生气，一会儿为那个生气，反复无常。 肖神指点她：“你想要，你就可以得到。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她想要简家的支持，她得到了；她想要周晔的遗产，她也得到了。 她想要他，她也得到满足了。 只是，这一切的代价，是她用自由交换。 明慧瞪得眼睛都红了，半晌，攥了攥手指，她忽然平静下来：“我知道了。以后不管是宋津，还是哪个女人，我都保持冷静，不会再乱发脾气，不理你。” “我不会再和别人较劲。” 她低下了头，目光黯淡。 其实她所要的，一直是都是自由的自己，没有束缚、不被胁迫的自己。 可以光明正大的爱一个人，做自己喜欢的事。 她不在乎是否可以和她爱的人走到结婚生子那一步，她只是想体验那个过程。别人都可以轻易体验的谈恋爱。 得不到，所以才要作妖，起码能证明他是有那么一点儿在乎自己的，被人偷偷爱着，也行吧？ 明慧也以为，她在调教他，教他即便是情人关系，他也要把她放在第一位。在意她的感受。 可是在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肖神他不谈感情，不代表他不会管理女人。 他挺会调教的。 瞧，现在不就把她拿捏起来了。 教她怎么做一个合格的情人。 明慧舀了一口粥，老实，乖巧，温顺。 软糯的粥入口即化，她还是含在嘴里咀嚼了几下后才吞咽下去。 “算我求你，我不能住这儿。我搬去通江路的别墅，你要的时候，我就来，这样可以了吗？” 肖神望着她，眼神算不上温和，平静中见冷意。 明慧眼神祈求，很怕他坚持要她住进公馆。 之前宋津被肖立宇邀请去肖邸吃饭，她醋得像开了醋厂，使出手段搞破坏；现在肖神给她机会，住在只有他的公馆里，她求着说不要。 她是不是贱？ 男人收回视线：“周夫人那里，你要怎么交代？” 明慧松了口气，说：“我得罪了周显崇。”她指了指自己的脸。 周显崇砸杯子，碎片划破她的脸，至今脸上还有一道浅粉色伤痕，她用遮瑕膏遮掩，看不出来。 肖神知道那件事，心疼，但不多。 那是她自己整出来的事，虽说她自己搞定了，但他觉得，是该给她一个教训，免得她下次再一时意气，顾前不顾后。 明慧轻轻吸了口气，边想边说，语速缓慢：“我得罪了周显崇，外界又在传，我为了周家的财产，勾引公爹。即使周夫人知道我没那个心思，可不管是那些难听的谣言，还是防范于未然，她不会要求我住回周家老宅。” “抚养周籍再重要，但周家的声誉和周夫人的位置更重要。如果周夫人没想到，我也会提醒她的。” 肖神看她一眼，淡漠的喝了口粥。 明慧见他认真在听，说得更慢了：“至于阆园……我会跟她说，我抚养周籍，是看在简、周两家新的合作之上，跟周晔无关。如果把周籍接到阆园，跟我一起住，我会忍不住想到周晔对我的抛弃，继而对周籍产生怨恨，无法用平常心对待他。” 白悦妍和周晔在阆园，他们的婚床上滚床单，明慧知道后把价值两百万的床扔出去，事情闹得挺大，这件事周夫人也知晓，所以明慧这么说，周夫人不会坚持她住在阆园。 为了周籍，她会妥协的。 见肖神还是不说话，明慧捏了捏手指，继续说：“周籍晚上住在周家老宅，早上由保姆送来通江路的别墅，由我带他，晚上保姆再送他回去。我抚养的过程少不了，不然周家就不会强迫我留下来了！” 明慧捏紧拳头，语气又重了起来。 他不发话，不就是想听她怎么安排周籍吗？ 明慧也不想给周晔养小孩，可她在周晔的灵前做了交易，他保佑她，她就给他把孩子教育成人。 再说了，周家强迫她留下，不只是要给周籍一个合理体面的身份。小周太太带着孩子出去社交，送他去各个辅导班，要让别人看到他们母子情深，这样过了几十年，别人才会淡忘周籍私生子的身份。 这是周家的核心目的。 她知道肖神在嫌弃孩子碍眼，妨碍他跟她的时间，可她只能做到这样。 如果他有更好的办法，她乐意倾听。 这时候秦岩来了，他接肖神去公司。 秦岩递给肖神一个小袋子，然后就去了车里等着。 肖神从袋子里掏出只盒子，明慧看**，认出来是只手表。 肖神把白色手表戴在明慧的手腕上，明慧一愣，抬头看他。 男人垂着眉眼，仔细把表带扣上：“手表带有定位功能。” 明慧一噎，下意识要发飙，她又不是低幼儿童！ 好在她睡了一觉脑子灵活，马上就想到她去过陆御臣的家。 明慧眼睛转了转，忍下怒意：“知道了。” 之后，肖神又从袋子里掏出一只盒子，明慧马上就认出来，是她装小瓢虫的那只。她随手放在阆园的置物架上了。 肖神把盒子放在她面前：“以后不许乱放。晚上回来，我教你怎么用。” 他走后不久，就有人送来生活用品，大多数都是女人用的。 衣服鞋袜，护肤品化妆品，牙刷牙膏，洗发水，另有鲜花盆栽，零零碎碎的。 明慧看着她们把东西放在客厅，肖神的电话打过来：“东西怎么摆放，你自己布置。” 最后一个是宠物店的工作人员，放进来一只鱼缸，里面养了一只乌龟。 “这是窄桥，冬天进食很少，您有时间就给它晒晒太阳，打理起来不麻烦……”工作人员一边布置鱼缸，一边教明慧。 明慧不理解肖神怎么弄一只乌龟来养，他怎么不养猫猫狗狗？ 等人都走了以后，明慧撸起袖子布置房子。 她习惯新衣服都放在通风处晾晒，内衣裤全都清洗一遍。 看到内衣裤里混杂了男士的，明慧的脸莫名红了起来。 这种亲密，似乎比上床那种更进一步。 上床是简单直接的亲密关系，给男人洗内衣裤，虽然是机器洗，可避免不了用手接触，这种是生活上的亲密。 明慧抬眼，看到衣架上晾着通风的衣服，脑中浮起以后这里交杂挂起了的男女衣服。 同吃、同睡，同居…… 第119章 鬼鬼祟祟 如果不是情人关系，还真像结婚了呢。 手机铃声打断明慧漫无边际的遐想。 明慧回神，拿起放在洗衣机上的手机。 周夫人找她。 明慧换了一身衣服。 以前不是没有从公馆出去过，但这一次，莫名鬼鬼祟祟的。 不过平时肖神不是住在肖邸，就是他公司附近的别墅，公馆比较少过来，没人关注。 怪不得他选择让她住进这里。 车子开了四十多分钟，进入周家老宅，明慧对着镜子照了照脸才下车。 周显崇不在家，显然是养好了身体，恢复正常上班作息了。 不过周夫人的脸色却不好了。 明慧猜测，因为周显崇又能跟黎珺娴一天待够十小时了。 明慧不主动开口，坐着无聊就剥柚子。 泰国金柚，皮薄肉嫩，味甜多汁，没别的不好，就是不好剥。 明慧不紧不慢，用水果刀竖刀划开果皮，轻肉地剥了皮，一瓣一瓣放在盘子里。 果不其然，她听到周夫人的要求，让她以后都住在阆园那间婚房。 “……我跟老周习惯了老宅子里只有我们两口子，现在多了一个周籍，已经闹得我们晚上睡不好觉。这些日子，我在家带着周籍，公司那边的事务很久没打理，该回去看着了。” 明慧在心里默默翻译周夫人的话：周夫人要去公司盯着黎珺娴，防止她篡位。 “你跟周籍还不熟悉，我也担心你能不能把他带好。从今天开始，陈丽帮你一起管带孩子，每天上午，她把孩子送阆园，晚上回老宅。” 陈丽就是管家太太，周夫人的铁杆心腹。 明慧明白，周夫人防她背地里虐待孩子，多个管家太太，多双眼睛，她也好放心。 周夫人对于孩子的安排，跟明慧预想的差不多。 明慧不喜欢周夫人，怨她自私狠辣，霸道傲慢，她对她一点儿也不好。可是在做人母亲，做人奶奶这方面，她真是没得挑剔。 她甚至羡慕周晔，有一个这样身前身后都为他做好各种安排的妈妈，让他活得开心，死得放心。 如果明晓菁有一半这么对她的女儿…… 明慧收敛心绪，把剥下的柚子皮丢到垃圾桶，装了柚子果肉的果盘放到她的面前。 “夫人，我不想在阆园带周籍，以后我也不会住在阆园，我会住在通江路的别墅。” 周夫人冷了脸。 明慧把她在肖神那儿说过的话又说一遍。 这一次她说得清晰流利，有前因后果，有理有据，一听就是仔细思考后才这样要求的。 周夫人知道简明慧介怀周晔和白悦妍在那里上过床，还把照片发到了简明慧的手机上。 简明慧不肯再住在阆园，不是什么过分要求，周夫人要重振旗鼓，集中精神对付黎珺娴，就没跟简明慧太计较。 “好，你愿意住在通江路，那就通江路吧。”周夫人揉着额角，露出疲惫之意。 明慧表达了谢意，周夫人给管家太太使眼色，叫她把周籍带出来。 “孩子回周家后，还没怎么出门，天气又冷。你先在家里跟他熟悉起来。” 过了会儿，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女人抱着周籍出来。 “这是朱云，夫人给小少爷新请的保姆。”管家太太介绍年轻女人。 明慧点头，有钱人家的金孙，十个保姆看着都不嫌多。 周夫人抱了会儿周籍，然后把他递到明慧的手里，和蔼地说：“这是妈妈。” 周籍刚才还好好的，乖巧地玩玩具，到了明慧的手里就哭了起来，拿着玩具砸明慧的脸。 “啊！” 小孩子下手没轻重，明慧额角红了，破了皮，丝丝血迹冒出来。 “周籍，你怎么能打妈妈呢！”周夫人耐着性子哄，又斥责明慧，“你看看。如果当初你没在周晔的葬礼上那么对他，他能不认你吗？” 明慧捂着额头，嘴张了一半又闭上。 在葬礼上，她没对孩子怎么样，只是没有抱他，但给了他瓶瓶奶喝。 她不知道两岁的孩子记忆力怎么样，能不能记得周晔的葬礼，但这么大的孩子，能懂大人世界才怪。 她到了十岁才知道她的亲生父母不爱她，至今不知道她的亲生母亲为什么不爱她。除非这孩子一出生就天赋异禀，通晓人性。 她想到孩子刚到周家，就认周夫人奶奶，认周显崇爷爷，对她却很是排斥。那明显是有人教过的。 白悦妍在世的时候，肯定在做各种准备，让周家接受她。 她是孩子的妈妈，是教育孩子认识世界的第一个人，那么白悦妍拿着明慧的照片，说她坏话的话，那也不奇怪。 明慧不信周夫人看不出来，只是周夫人一心袒护孙子，再加上她确实做过让周夫人下不了台的事情，周夫人要借机斥责，明慧只能忍气吞声。 她总不能跟一个两岁孩子较真吧？ 管家太太给明慧上了药，明慧对着周夫人谦逊说道：“我既然答应要抚养周籍，就一定会有耐心等他接受我。” 她没再说什么，也没做讨好周籍的举动。 孩子哭了一会儿，被玩具转移了注意力。 周夫人继续观察了会儿，给管家太太使了个眼色，悄悄走了。 周籍失去了爸爸妈妈，性子变得敏感，周夫人刚走出客厅，他就奶声奶气地喊奶奶，摇摇晃晃地跑着追上去。 周夫人又感动又心疼：“奶奶不走，奶奶去给你拿好吃的，你跟妈妈去玩。” 小孩子听说有吃的，客厅又有他熟悉的管家奶奶，也就不哭不闹了。 他还是不愿意亲近明慧，和保姆玩积木。 明慧在一旁看着，就这么陪了一天。 她接手了俱乐部，但俱乐部本身的运作模式是成熟的，只是换了个老板，她去不去盯着都没关系。 地产公司的楼盘能不能卖出去，也不急在这一时。 本就是半死不活的状态，其实周家压根儿就没想过她能有什么作为。 她要跟孩子熟悉起来，才可以把孩子带出门，带去公司，带在身边，去更多地方，见更多人。 明慧算计周家，周家也在算计她。 …… 晚上，明慧先回通江路的别墅。 冬天天色黑得早，不到六点就全黑了，本就冷，下了雨，路上行人都没几个。 明慧坐在沙发里，时不时看一眼窗外，又拿起手机看了看。 咕噜一声，消息进来了。 肖神：“怎么不在家？” 明慧鬼鬼祟祟出门，穿过一条马路，进入通平路那一带的民国老建筑。 这里多是历史建筑，名人故居，所以通平路也是旅游景点，常有穿着各色汉服的游客在这条路上游荡。 明慧穿着黑色复古羊绒大衣，打着黑色雨伞，装扮古典，感觉像去接头的女特工。 她在门口站了一秒，门自动打开，她撑着雨伞进去。 阳台上还晾着她早上架上的衣服，在隐晦不明的光线里静静垂着。 并不让人觉得害怕。 穿过前花园，几步就到了屋子门口。 隔着玻璃，里面透出橙色灯光。 她放下雨伞，推开门，肖神坐在椅子里，面前照常放着一台电脑，正在办公。 听见声音，他扭头看过来。 这一瞬，明慧真的很有回家的感觉。 就差说一句：“你早回来，没看到阳台晾着衣服吗，怎么不收衣服？” 肖神看她在门口垫子上踩鞋子上的泥水，衣服料子上沾着的细碎雨滴折射着碎光，头发也湿了。 男人顺手拿了条毛毯走过去，搭在她的脑袋上给她擦拭，皱着眉说：“半个小时之前没下雨。” 潜台词，早就到通江路了，怎么不早点过来。 明慧说：“你不在，我一个人在这么大的公馆里，我害怕。” 这种百年以上的老建筑，住着几代人，不知道死过多少人。她以前看老建筑的恐怖片，这种风雨交加的天气，能不叫人害怕吗？ 肖神拎着她细细的胳膊，让她进来，转身关上门。 屋子虽然老派，但里面铺了地暖，又有中央空调调节温度，一点儿也不湿冷。 明慧脱下外套，打了个喷嚏，搭在脑袋上的毛巾落下来。 肖神一眼看到她额头新贴的创口贴，脸沉了下来。 “又被打了？” 第120章 在想，你挺好养活的 明慧点头又摇头，闷闷地说：“我抱周籍，他用玩具打我。” 客观陈述事实。 “对他而言，我是个陌生人。” 她没把对白悦妍的怀疑说出来。人都死了，死无对证，尽管那种可能性是百分百的。 肖神把她按坐在沙发里：“我看看。” 他撕开创口贴。 皮破了一点，鼓了个包，像长了只角。 独角兽。 肖神压下快要翘起来的唇角，手指摁了摁，明慧疼得嘶一声，避开他的手：“你干嘛，很疼的。” 肖神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也没必要。 从她答应做周籍母亲那天开始，她应该就想到这个妈不好当。 肖神拿了一张新的创口贴要给她贴上，明慧又一次躲开：“不想贴了。” 她拨弄两下刘海，将额头遮住，立起身：“我去做晚饭。” 公馆的厨房没怎么用过，锅碗都是今天才送来的，明慧简单收拾一下。 她将食材放到水池里浸泡，想到曾经在网上见过什么果蔬净化机，打开某宝搜索。 肖神进来：“干什么呢？” 明慧把手机给他看，嘴里嘟嘟囔囔：“超市的有机菜也不是完全无农药，小孩子……” 她自己无所谓，蔬菜浸泡半个小时就当已去除农药残余，不过现在的妈妈好像都特别讲究。 明慧做过功课，养小孩挺麻烦的。 肖神以为她是为自己，却没想她在为孩子考虑。 这就进入角色了？ 心里突然不舒服。 他想到前天她吃避孕药，那干脆利落的劲头，一点都不想生要他的孩子。 虽然他当时也不想要，可人心就是复杂、反复。 尤其有了比较之后，就觉得有落差。 好在肖神不是钻牛角尖的，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他淡然地抽走她的手机：“周家在东郊有农场，每天新鲜蔬果进城，不用你操这个心。” 明慧挑了挑眉毛，压根儿没留意到肖神刚拐过的九曲十八弯。 “哦，我都忘了。” 她不住周家老宅，周家的农场也不往通江路的别墅供应蔬果，平时都是她自己采买的。 肖神拿着她的手机出去，丢下一句：“不用做晚饭了，随便煮碗面吧，我饿了。” 明慧撇撇嘴，拿了口锅倒入水。 本以为他的随便只是煮一碗方便面，却发现今天送来的东西中，根本没有那种速食食品。 没有方便面，连挂面也没有，只有面粉。 明慧对着一袋子小麦粉。 她不是北方人，不会做面食，倒是想起来小时候的事儿。 她临时去孟家蹭晚饭，饭不够，孟葭妈妈用小麦粉做田鸡头，放在泡饭里面一起滚熟。 没米饭，明慧只做了一小锅田鸡头，里面加了青菜和肉丝。 端出来，肖神还在工作，抽空瞥一眼冒着热气的汤锅，抬头看了看明慧：“这是什么？” 明慧摆放碗筷，即使不贤惠也依然保持脸不红心不跳的理直气壮：“我不会做面。这是田鸡头，你将就着吃吧。” 她舀了一碗递给他。 肖神拧着眉毛瞅着碗里不规则的灰不灰白不白的面疙瘩：“田鸡头？” 听起来挺恐怖的名字，超出他的理解范围和见识。 明慧饿了，却还耐着性子跟他讲解：“就像老婆饼里面没有老婆，田鸡头也不是青蛙的脑袋。这是我跟孟葭妈妈学的，她说这在她老家那儿叫田鸡头。” 随手揪的面团，开水煮一会儿就熟，做起来比手擀面什么的不要方便太多。 样子像三角形状，一头厚一头浅，乍一看像青蛙脑袋。而青蛙在锡市方言叫田鸡，就这么叫下来了。 肖神将信将疑，浅尝一口。 厚实劲道，有点咸味，味道还可以，对他这个清淡饮食者来说，不难接受。 明慧见他肯吃，吁了口气，心想他挺好养的。 明慧不止在面粉里加盐，还加了些许胡椒粉，一碗田鸡头吃下去，身体暖洋洋的，驱散寒意。 肖神吃了两碗。 明慧懒洋洋地蜷在椅子上看他吃。 男人看她一眼：“看什么？” “在想，你挺好养活的。” 身价上千亿的男人，吃得这么简单，只是小麦粉简单做的东西，吃得有滋有味的。 肖神看她一眼，没说什么，抽了张纸巾抹嘴唇。 明慧起身去洗碗，肖神对着她的背影说：“一会儿把那只小瓢虫拿出来，我教你怎么用。” 洗了碗回来，肖神已然在客厅继续他的工作。 明慧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不在公司处理活儿，带回家算什么。 她端了一盘水果拼盘出来，放在茶几上的同时，弯腰从茶几下方掏出盒子，抬头时发现肖神正盯着她。 看眼神，不太高兴。 “我怎么跟你说的？” 明慧记得，他说不要再随便摆放他给她的东西。 可明慧看着这东西，很难不想到他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买的。 他既买得随便，她便收着也随便，做不到当宝贝一样珍藏。 但这话不能当着他的面说。 “你说要教我怎么使用的，我觉得收起来再拿出来有点麻烦。等你教会我用之后，我自然就收好了。” 肖神睨了她几秒，她一副好奇的样子，指甲盖大小的小瓢虫在她的手心里翻来覆去：“欸，你倒是说，这玩意儿怎么用呀？” 声线娇娇软软，肖神把电脑推到一边，抱着她坐他腿上。 刚才他已经在她的手机里装载程序，拿着她的手机按了一下，明慧手心里的瓢虫微微震动，两片翅膀缓缓张开。 明慧惊诧，原来是这样。 她之前研究了半天，怎么都没找到启动开关。 “就这？”她看了看虫子，扭头看肖神。 一转头，对上他的嘴唇，轻轻擦过。 男人似乎满意这种意外的吻，唇角带了几分笑意，他操控手机，瓢虫在明慧的手心起飞，绕着她飞。 明慧觉得这没什么，也就一个造型特别的微型无人机。 肖神把手机递给她，明慧看了眼，竟是游戏界面。 人物、背景、宠物，很多种设计，肖神让她按喜欢的挑选。 明慧依言照做，女的自动带入自己，要颜值高的。 肖神挑着眉毛，看她在男主角那一栏几十个角色里，挑选很久。 什么糙汉，霸总，军人…… 明慧挑得津津有味，反复选择，直到头顶传来男人凉淡的声音：“还没选好吗？” 明慧下意识脱口而出：“都很好看，不好做选择。” 这种选择，不亚于她第一次用那个约炮软件，对着上面形形色色的男人，看得眼花缭乱。 感觉到上头有杀气，明慧赶紧选定一个。 类型跟肖神这种差不多，第一外形是俊，第二属性是沉稳内敛，第三是大佬气质。 男人握着她的手，点击下一步，下一个是选择剧本。 明慧选定大致类型，系统自动生成剧本，最后下方显出一个小框框：开演。 第121章 明慧想，这似乎有点糟糕 只见小瓢虫选定平整的桌面栖息，两扇翅膀依然张开着，却出现全息投影。 明慧选定民国背景街道，一个穿军装的纵马驰骋在大街上，突然一个少女从天而降，银白双刀在太阳下泛着冷光直冲男人而去…… 期间还有男女主角的台词和兵器破空的风声。 明慧看得叹为观止。 她写的“剧本”，她选定的“演员”，演了一场戏！ 虽然这出戏只有两分钟，也只能怪她自己把剧本写的太少。 明慧记得，刚才的剧情设定里，可以自己写剧本，只是她选择了用ai合成。 肖神说，这只瓢虫是唯一的样品。 “这……这玩意儿要是全面推广，影视圈和游戏圈都要来一场大地震吧？” 明慧意犹未尽。 在这款机械瓢虫还未推出市场之前，她是唯一拥有者。 “喜欢吗？” 明慧点头：“喜欢。” 肖神满意她终于识货了，微微抬起下巴，神态倨傲。 明慧不解他这个动作，过了会儿才意识到他是在邀奖励。 呵呵，高冷如肖神，也玩这一套的吗？ 不过他知不知道，他这个样子，很像讨赏的大狗狗。 明慧小心翼翼把宝贝收起来，抱着他的脖子亲了他一口，做出很欢喜的样子：“谢谢，我很喜欢。” 尽管是他跟宋津在一起，偶然想起她才买的礼物，也算是费心了。 他略施小惠，她便要高高兴兴的吗？ 可她早晚要习惯情人角色，既做不到明目张胆的怨愤抗拒，又做不到全然清醒，短暂的沉沦至少不让自己太难过。 明慧正面坐着，双臂抱着他的脖子，捏他的耳朵。 她笑得娇美：“下次我换别的剧本……”贴在他的耳边说了什么，趴在他身上不起来。 男人身子微微一僵，声音低哑：“应该不能，有禁制。” 明慧感觉他身上硬起来了。 她突然悬空，男人托着她的臀往楼上走。 明慧紧张，夹紧他的腰，男人低头看她一眼，稳步踩着楼梯拾级而上。 明慧放软了身体，四肢紧紧缠绕着他。 她刚才问的是，能不能演十八禁之类的。 男人回答有禁制，但对她没这方面的禁制。 开了荤的男人正是探索极限的时候。 外面雨势渐大，雨点敲击在玻璃上劈里啪啦的。 老建筑维护得再好，不像现代化大别墅，隔音没那么好。 雨点的敲击声传到房间里，房内吟叫声、水泽声和啪声同样传到窗外，凑成隐秘世界的欢曲。 没人听到楼下沙发缝隙里的手机在响。 …… 宋津浑身淋湿，裹着毛毯坐在椅子上瑟瑟发抖。 医生被外面的架势吓到，给她查看时都不敢动她，只能低声哄着：“宋小姐，你把毯子松开，我给你检查一下……” 门外，肖立宇握着手机来回走，脸色极度难看，谁见谁害怕。 连着几个电话都没打通肖神电话，他打给了秦岩。 此刻秦岩正在女朋友家里吃火锅，接到大老板的电话，吓得差点把手机掉火锅里。 结束通话，他火急火燎地跟女朋友道歉兼告假，赶紧出去找老板。 秦岩一路驱车到公馆，里面亮着灯，寻着铃声，发现老板的手机卡在沙发的缝隙里。 楼上传来动静，不用想也知道在做什么。 秦岩坐在外面门槛，焦急等待着，等风雨歇下来，他才拨打座机电话。 楼上传来嘟嘟声，他翻起眼皮往楼上看，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的“喂”。 “先生，宋小姐出了事情，现在人在医院，肖老先生让您马上过去。” 电话挂断，过了会儿，秦岩听到木制楼梯的咚咚声，他赶紧推开门。 肖神的步子迈得有大又稳，看他一眼，两人进入雨帘中。 明慧裹着睡袍，站在阳台往下看，只看到雨帘中，一把雨伞遮着两个人，雨伞下，两双腿迈得都挺急。 明慧这时候突然想来根烟，转念一想，她根本不会抽烟。 但她可以喝酒。 早上送来那么多生活物品中，没有酒，只有调味用的黄酒。 明慧想，这似乎有点糟糕。 明明欢愉过后应该是缱绻着依偎在一起沉入梦想，再不济一根烟一杯好酒都行，怎能是她一个人，喝着冰凉的调味酒。 她抿了一口酒，看着没有停歇意思的大雨。 唔，可能因为她就是他生活里的调味品吧。 明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肖神走得挺急的，贤者时间都没过渡，下床就穿上衣服裤子走了。 什么都没跟她说。 但她在电话里隐约听到“宋小姐”。 …… 肖神到医院时，迎接他的是肖立宇铁青的脸。 他问他：“你去哪儿了，怎么不接电话？” 肖神：“宋津发生什么事了？” 房门开了，出来的是穿白大褂的医生。 “宋小姐没什么大碍，有点剐蹭伤，问题不大。但她受到了惊吓，你们要安抚一下。”医生说完，朝两个男人点了点头，就去忙别的事情了。 肖神推门进去。 这是医生的办公室，里面有一张检查用床。 宋津坐在那张检查床上，身体缩成一团，她的额头贴着纱布，一头潮湿的头发披散在肩头。 她颤抖着，不知是害怕，还是冻出来的。 她看肖神的眼神先是凌厉防备，在认出人之后才垂下眼皮，还是颤抖。 肖神缓步走过去，脱下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宋津两手抓着衣襟，还是止不住地颤抖着。 肖神弯腰看她，她忽然抱紧了他脖子，嘴唇里溢出压抑的哭声。 肖神轻拍她的身子安抚：“没事了。” 宋津哇的哭了出来：“你去哪儿了，你怎么才来……” 肖神不好说什么，只能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 过了很久，宋津的情绪才稍微稳定，在肖神的劝说和护送下，才走出医生办公室。 她的情况不需要住院，但她受到了惊吓。 肖立宇说：“她家还不知道她的情况，这件事我先压下了。宋津先去你那儿，你照顾她。” 秦岩看了眼肖神，抿紧了唇听吩咐。 过了会儿，他听老板吩咐：“去开车。” 肖神扶着宋津上了车子，一路上，宋津都贴靠着他，把他的衣服也沾湿一半。 肖神自住的别墅里没有女人物品，秦岩连夜去商场简单买了些物品送来。 这时候的宋津在浴室洗澡，依然要人守在门外。 别墅有保姆有司机，在肖家服务多年，但肖神不习惯屋子里有其他人，他给保姆司机在同小区租了房子，随传随到。 保姆深夜受到传唤过来，却被浴室里面的女人赶出来。 “先生，宋小姐害怕生人。还是您在外守着，需要我的话，我搭把手。” 秦岩买了东西回来时，就看到老板等候在浴室外的样子。 他把东西递过去，不敢多看，在走廊外等着。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肖神从房间里出来。 秦岩透过门缝往里看一眼，宋小姐已经睡着了。 想来老板亲自伺候她洗澡，还把她哄睡。这个待遇，除了简明慧以外，没有别人。 不知道简明慧…… 他正联想时，听到老板低沉的问话：“她遇到什么事了？” 秦岩马上回答：“宋小姐在公司加班，说是在车库遇袭。她开了车子逃出来的，情急下车子打滑，好在车子安全性能好，没发生什么大事。但受到的惊吓不轻。” 最后一句话不用说也看得出来。 不过大老板就这么把宋津送入了老板的别墅，这孤男寡女的…… 肖神想起来，上一次宋津在公司遇到停电，也受到了惊吓。 她不是娇滴滴的千金小姐，抗压，有主见，遇事应该是临危不乱。除非她曾经受过什么创伤，危机情绪下应激。 “查到什么人袭击她了吗？” 秦岩说：“肖老先生也让人在查，目前还没消息。” 肖神点了点头，侧头看向房间里。 具体是什么，只有宋津最清楚，但她上次没说，这次呢？ 秦岩又说：“先生，肖老先生正在楼下。” 第122章 谁家情人做成她这样啊! 楼下，肖立宇背着手，两根手指缓缓捻着，面对大雨不停的夜空。 肖神下楼，一眼就看到如山似的沉默男人。 “父亲。” 肖立宇转过身来，肃重的眼睛沉沉盯着他。 肖神抿唇不语，神色平淡。肖立宇看了许久，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 但他十年军旅生涯，又在商海纵横二十多年，虽然不如女人那么细差入微，洞察力还是有的。 他看出来，肖神对宋津并不满意，只是顺着他的心意，与宋津来往罢了。 肖立宇指了指前面的沙发，示意他坐下。 保姆泡了茶水过来，正要拎起茶壶倒水时，被肖神一个动作止住。 肖神一个眼色，保姆放下茶壶，轻手轻脚退下了。 肖神拎起茶壶，水流撞击瓷器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分外清晰。 肖神端起升腾着水雾的茶杯，放在肖立宇面前，说：“前阵子，宋津也被困在公司，不敢出来。我事后问过那边的保安，他们查了监控。因为当时公司大楼停电，监控没能保存。” 肖立宇抿了口茶水，不回应他这段话，沉声开口：“肖神，你心里是不是有女人了？” 肖神端着杯子的手沉稳，没有丝毫晃动，也没有停顿，淡然如水。 他静默几秒，声音低沉有力：“我知道父亲撮合我和宋津的用意，她是个各方面都配得上肖家的女人。只是我和她未必事事都同频同步。她有她的想法，我也有我的想法。” 潜台词：宋津是给肖家挑选的女人，不是给他的。 肖立宇凌厉的眼神扫过来：“你想说你们三观不一致？” 肖神不置可否。 肖立宇哼了一声，不过还是耐着性子劝，他的语气低下来：“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就算是双胞胎，也不可能想法完全一致。感情是慢慢培养，慢慢磨合出来的。即使是我跟你母亲在一起的时候……” 肖神也耐心听他说完，只是心里并不平静。 他跟母亲只是看起来感情和睦，当时一个在部队，一个在地方上任，夫妻两地相隔，一年难得见几次面。 后来父亲转去经商，工作更加繁忙，两人的感情依然平淡。 磨合？ 怎么磨合出感情？ 肖神小时候在他母亲身边更多一些，记忆里，母亲看他的眼神总是淡淡的，跟他疏离。 照顾他的阿姨说，母亲工作忙，心里事情多，让他不要吵到她，要乖，要懂事听话。又说母亲是爱他的。 后来，母亲得了癌症，治疗的那段时间也不愿意见他们这些亲人。 她宁愿在疗养院独自待着，也不想在家里养病。 不过肖家一向善于忍耐，消化内部问题，从不把矛盾放在台面上。 肖家从来都是风平浪静的，在别人眼里，门庭显赫，家人团结，铁板一块。 肖神也不愿打破这个平静。 大哥有了小家庭，老父亲就只有他了。 他对肖立宇的那段话没做什么表态，肖立宇看他一眼，沉了口气，又说：“顾澜沧调到苏城，虽然是二把手，但手握实权。过个几年，就会调任省部级。” “你母亲如果还活着，现在应该也是省部班子的一员了……” 肖立宇这时候低沉的语气与方才不同，更沉重。他拍了拍肖神的肩膀，最后一下，手掌重重一压。 让他感受到肩头挑着的担子。 肖神脸色微微一动，抿紧了唇线，身体绷了起来。 “肖神，肖家这些年虽然一直在保持独立，但只要在这个圈子里，就避免不了。你看周家，资金吃紧，可只要凭他们可以打通上下关系，就能获取简家的资金。” 周家人脉广，布局深。周老爷子当年是高官，他的老部下现今还有很多在任上手握大权的。 老爷子虽然过世，但周家经营人脉，树倒人不散。 肖家有军政背景，当然不比周家差。只是肖立宇就快六十，跟他差不多年纪的，还在部门内的，已在做退休打算。 至于肖母那一方，肖母病退，没给肖家留下什么政圈资源，念着旧情的就更少了。 肖家没有外面看的那么风光，不可撼动。 “肖家前些年布局海外，但是国际背景变来变去，是个不定数，以后海外的路能走成什么样还未知。肖家更需要稳定可靠的资源。” 肖家，要为以后做准备，现有的这些保不了以后的平安，要做长远打算。 肖立宇看重宋津，不是因为宋家怎么样，而是顾澜沧。 “你母亲跟顾澜沧是旧同僚，你跟宋津在一起，顾澜沧对你也会多加照顾。肖神，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肖神看着面容严肃的父亲，在他沉静的目光下，有些话就没必要说了。 他现在拒绝不了，是他还不够强大。 强大到可以保证肖家所有的利益之外，还能保护个人利益。 肖神低头喝水，氤氲的水汽里，看着水面上一双黑沉沉的眼睛。 肖立宇没有多停留，甚至没有再逼问肖神为什么不接他的电话，跟什么人在一起，做什么。 都是成年人，也是男人，尤其肖神一直是他信任器重的儿子，问多了伤父子感情。 他只要肖神同意继续和宋津保持来往，照顾好她，娶她做肖家的媳妇。 但出了别墅，肖立宇就吩咐自己的助理：“去查一查，最近肖神和哪些女人来往得多。” …… 明慧喝完了酒，虽然凉，但酒精发散出来，身体是热的。 肖神第二次离开，这一次她显然淡然多了。 不再钻牛角尖去想他和宋津在一起要如何。 不过作为情人，她还是给肖神发了一条信息，问他还回不回来。 消息是十二点半发送出去的，她等了会儿，不见回信就自己去睡了。 酒精带动下，她很快就熟睡过去。 五点，闹铃响。 闹铃是她睡前设定的，要在五点半之前回到通江路别墅。 明慧醒来后，看着复古怀旧的房间发了会儿呆，看一眼手机，肖神两点十分回复她说，不过来了。 幸好没一往情深的等他回来。 明慧撑着酸软的身体起床，连洗漱都不用，直接穿着昨晚的衣服回通江路别墅。 下了一夜雨，更冷了，潮湿阴冷钻进骨头里，她恨不得把整个脑袋也塞在衣领下面去，一点皮肤都不想露在外面。 谁家情人做成她这样啊！ 好在路不远，明慧很快就到别墅。 她迅速跑回房间，钻进被子里，再睡个回笼觉。 一直到天色彻底亮起来，明慧才又醒。 洗漱过后去周家老宅，继续和周籍培养母子感情。 第123章 方式方法 一连几天，明慧白天去周家老宅，晚上回别墅。 肖神没找她，她就不去公馆那儿了。 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明慧没问。 她也没闲着。 虽然只是陪周籍，但她要费心思想，怎么才能让这个小孩儿亲近她。 她不是要周籍现在就叫她妈妈，说真的，孩子这时候叫她，她自己也接受不了。 但关系总要过得去吧，要让周夫人放心吧？要不然她还得天天一大早就来老宅。 明慧也没有刻意去做什么，讨好孩子。 不过第三天，她改变了方式方法。 开始，她允许管家太太和朱云同时在客厅陪着孩子，她在一边看书，或者想售楼方案。 中午之后，她便不让管家太太再出现在周籍的视野里，只允许朱云给孩子喂饭、换尿不湿。 周籍开始是害怕的，他在短短一个月内，适应身边只有爷爷奶奶，管家奶奶，管家爷爷。老宅里保姆多，男男女女，还有私人医生。周籍好不容易熟悉这些生面孔，习惯每天都有许多人围着。 渐渐的，那些围着他的人又越来越少。爷爷早出晚归，奶奶也不陪着他了，之后是管家爷爷，管家奶奶……熟悉的面孔越来越少，却要天天对着他讨厌的女人。 到第五天时，连朱云也不能靠近周籍。 明慧在的时候，客厅里就只允许周籍和他两个人。 周籍有什么需求，只能来找她。 周籍又哭又闹，管家太太心疼，出来斥责明慧，要跟周夫人告状，明慧冷冷地说：“是你要做他母亲，还是我？” 管家太太抱着周籍哄，转头对着明慧冰冷严厉：“少奶奶，小少爷才刚失去亲生父母，他已经够可怜，你对他这么狠心，只因为你不是他的亲人。甚至，我怀疑你在把对少爷的怨恨，报复在小少爷的身上！” 明慧眯了眯眼睛，冷笑一声：“我把对周晔的怨恨，报复在周籍的身上？这话，我说给周夫人听，让夫人来说话吧。” 她拿出手机，拨通电话后，直接把手机递到管家太太的面前：“你直接跟周夫人说，免得说我告状。” 电话一下子就接通，传来周夫人冷冰冰的声音：“怎么，照顾不好孩子？” 管家太太看了眼对面的明慧，对着手机说：“夫人，是我，陈丽。” 周夫人的语调变了，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又急又重：“周籍怎么了？简明慧弄伤他了？” 明慧打电话时就做好了预备，听到周夫人的急切，她没有很失望。 管家太太扫了眼明慧，把她的所作所为说了，又说：“少奶奶对小少爷太冷漠。我已经劝过她不要对孩子这么狠心，但她不听。我怀疑他……” 她把她的“怀疑”说给周夫人听，一点也不在乎明慧就在她的面前。 明慧冷眼旁观。 上一次，保姆陷害她的时候，明慧就知道不管是港城那边，还是周家内部，有的是希望她跟周籍关系对立的。 周家现有的这些保姆司机，医生、园丁里，包括管家夫妻，谁都有可能收了好处，给她使绊子。 不过管家太太当着她的面这么说她坏话，明慧反而取消了对她的怀疑。 陈丽只对周夫人忠诚，她对周籍是真心疼爱。只是过于宠，过于怜爱，把他当自己亲孙子了。 周夫人听完管家太太的怀疑，沉默了会儿，说：“按照简明慧的去做，这几天你不要插手。” “夫人！” 电话挂断了。 管家太太拿着手机，跟明慧眼神对峙，明慧把手机拿过来：“周夫人说了，希望你不要插手。” 她眼睛往地上瞥，示意她可以把孩子放下了。 管家太太抿了抿嘴唇，只能按着她说的做。 周籍好不容易不哭了，脚一着地，又哭了起来，抱着管家太太的腿不让走，骂明慧：“你坏！我不要你！” 明慧冷漠地看着他。 这一瞬，她居然代入自己和明晓菁。 明慧对明晓菁的最初记忆，在她十岁那年，冷漠的眼神，不像是看自己的亲生女儿，像在看一个讨厌的陌生人。 两岁……她两岁的时候，明晓菁肯定没回临市看过她，也没叫人把她接去港城，在外婆和舅舅、舅妈嘴里，明晓菁出去后就没回过一次家。 她在十岁时，没有对着明晓菁骂：“你坏，我不要你。” 以后也不曾。 不知道她两岁的时候，如果看到她，会不会那样分明地表达。 明慧捏了捏手指，收回思绪。 她蹲下来，跟周籍保持平视：“不管你要不要我，我都已经被指定，做你的‘妈妈’。以后你的人生里，也只会有我这个‘妈妈’。” “有我在，你以后的人生才会光彩，也会顺利很多。不管你信不信，听不听得懂我说的话，你最好现在就适应我。” “要是适应不了，你也只能用更多时间来适应，我可以慢慢跟你耗。” 此刻的明慧算不上温柔，跟慈母更是搭不上边。她只是平静耐心，更像个在等待小孩接受入学的幼儿园老师。 小孩子天生敏感会看人眼色，发现哭闹不会再引来管家奶奶的呵护，只能抽抽噎噎地坐在一边抱着玩具。 那模样好不可怜。 明慧只看他一眼，继续看书。 她不在儿童房跟周籍培养感情，而是选择在客厅，就是因为这里空间更大，孩子有空间感，害怕她，可以躲得远一些，又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 明慧没有刻意跟孩子说话，引起他的注意。 她要让孩子先跟她说话，对她低头。 这是一个博弈的过程。 可能有人会嘲笑她对一个两岁孩子较真，冷心冷肺，后妈作风，明慧却不能因为要对周夫人交差，就急于求成。 这一步骤太重要了。 两岁孩子不懂事，但他会慢慢懂事，他会观察环境，从此骑在她的头上，作威作福。仗着他是周家唯一的子孙，横行无忌。 周家宠着他的人太多，有的是给他擦屁股的。 又有很多人躲在后面，阴暗地希望这孩子养废了的。 明慧肯定不是要去做高尚的人，当圣母，不计前嫌给出轨的丈夫栽培他跟别的女人生的儿子。 但她在周晔灵前做交易，她养他的儿子，他保佑她。 她只是本着“人在做，天在看”这句话，只是凭得到了周晔的那一部分遗产，良心做事。 明慧等了几个小时，到下午三点，该吃点心的时候，小家伙不哭了，也没吵着要吃东西。 明慧看他一眼，没动作。 又过了半个小时，周籍忍不住了，哇一声哭出来。 明慧看向他：“哭没有用，你不说话，我怎么知道你要什么呢？” “我要吃饼饼，我要吃馄饨，呜呜呜……” 周籍抹着眼泪，屈辱又委屈，小手扯身下的尿不湿。 明慧这才叫来厨娘去准备饼干和小馄饨，只是换尿布这件事，她没有做过。 好在她预先看过视频，便葫芦画瓢做了一遍。 不是很难，周籍很配合，没乱动，大概怕她打他，瘪着小嘴哭都没哭一声。 换过尿布，出锅的小馄饨也送了过来。 明慧吹凉了喂他吃，周籍吃得慢，小心翼翼的，时不时瞅她一眼，看完就转过眼睛。 明慧兀自笑了声。 她发现这孩子挺聪明，而且长得也不难看，眉眼像白悦妍，嘴巴鼻子有点像周晔。 如果白悦妍没有发信息恶心她的话，她会喜欢这孩子的。 现在么，平常心看待。 晚上周夫人回来，知道明慧跟周籍的关系好些了，没什么话表示。 管家太太不理解：“夫人，少奶奶她对小少爷一点都不好，您怎么还放心？孩子会哭坏的。” 周夫人摆了摆手，只说了一句话：“陈丽，周籍是要挑起周家大梁的。” 她反而相信简明慧会信守承诺，好好教育孩子。 第124章 我们这对男女，于情于理，都该让让他 大雪那天，泰宁寺对外闭寺，周家包下泰宁寺，给周晔做五七法事。 明慧挽着周籍的小手，踏入地藏殿，听着满殿佛音，恍惚中才发现从周晔去世到现在，居然才过了一个多月。 短短一个多月，可以发生这么多事的吗？ 但仔细算一算，又没发生许多事。 白家闹事到周晔下葬，她去了一趟港城，回来后被人陷害，跟周夫人杠着，再过着过着，她得到了简家的支持，又开始手握周家的资产。 又过着过着，她成了肖神的地下情人，两人秘密同居。 又同时……她接受做周籍的妈妈。 周籍听着念经声，蜷在蒲团上睡着了。明慧看了孩子一眼，吩咐保姆拿毯子来，轻轻给周籍盖上。 余光发现有人在看她，抬头，正好跟肖神的目光对上。 两人的目光都很平静，明慧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平静，但她是压抑着的。 她努力克制去看他的欲望，对着眼前的低眉菩萨，大和尚敲一下木鱼，正中间的亲属磕头，两侧友人鞠躬。 明慧隐约听到后面有人在说话：“呵，简明慧还真做起妈了……” 明慧没理会，虔诚祭拜亡夫的样子，任谁都挑不出错来。 中间休息，一行人去斋堂吃斋饭，周夫人要见周籍，保姆抱着去找她了。 明慧饿了一早上，大口吃饭。 别的不说，寺庙的野菜饭是真不错。 她吃得太香，没个伤心的样子。 后面一排桌子，坐着的是周家二房一家子。周二婶用前后排都能听得到的声音说：“明慧，周籍这是认你做妈妈了？” 明慧还未说话，周家三房突然感慨地叹了一声：“哎呀，刚才对着地藏王的时候，我就想这时间过得可真快，转眼就五七了。周晔下葬那天，明慧大步离开墓园的场景我还历历在目。” “明慧不肯认周籍，把大嫂气得够呛。这才过去多久，这两人亲得就和亲母子似的。我看见明慧给周籍盖毛毯，那眼神温柔的就是亲妈看儿子的眼神。周籍也是，乖乖地睡在明慧身边，我看他那样子，是一点儿都不想念亲妈了。” “呵呵，本来觉得挺温馨，一想怀胎十月有什么用啊，才几天就认别人做妈了。我一想到这个，看我家周驰就不顺眼，让他滚外面吃饭去了。” 周驰是三房的儿子，跟周彩霓差不多大。两人刚才在殿里的时候就没什么耐心，到吃斋饭时两人都找借口走了。 明慧心里听着冷笑，索性不说话了，就看她们两房表演。 周二房：“呵，才两岁的小娃娃懂什么。前几天彩霓去找弟弟玩儿，小家伙才几天没见，就不认她这个姐姐了。亏他哭着要找妈的时候，彩霓各种哄着玩儿，她那点零花钱，都给弟弟买玩具了。她这几天跟我抱怨说，说弟弟没良心。” “欸，二嫂，大嫂平时也很疼彩霓的，有什么好看的衣服包包，哪回没给她也准备上一份。不过彩霓毕竟是侄女，哪里能跟明慧比。明慧毕竟是儿媳，周家的那点儿东西，不给她给谁……” 明慧捏着纸巾，不紧不慢地擦拭嘴唇。 她们是真嫉妒啊，她只是拿了点该得的，就急得不分时间场合，在这里就开始叨逼上了。 “二婶、三婶，你们都是周家同宗族的，有些话不说，你们也都很清楚，我为什么要做周籍的母亲。可是你们非要在这里提醒，我不是他的亲生母亲，有意无意提到那个女人。你们说，这话传到周夫人的耳朵里，她要说些什么？” 话音落下，二房三房夫人都受到了来自她们丈夫的瞪视，遂只能闭嘴吃饭。 明慧吃饱喝足，去外面院子散步。 泰宁寺养小动物，斋堂外的小动物格外多。兔子吃挑拣出来的菜叶子，小猫吃猫粮，狗吃剩菜饭。 很和谐，没谁抢谁的吃，不打架。 明慧观察着，一个小沙弥出来给它们添饭，看见明慧，明慧双手合十，礼貌一拜，小沙弥回礼，念了声“阿弥陀佛”。 明慧抬头时，看到不远处的肖神。 不知道他在那儿多久了。 明慧左右看了看，朝他走过去。 肖神背着手，目光清远，不动声色。 明慧跟他并肩站着，看着那些小东西狼吞虎咽。这时候，一只狸花猫吃饱了，奔奔跳跳跑过来，竟然绕着肖神转圈，尾巴翘得高高的，尾巴尖儿老去勾他的腿。 肖神从不亲近动物，这时候微微蹙着眉。 明慧：“听说猫这样的行为，表示喜欢。肖先生，你连佛门的猫都招惹。” 肖神睨她一眼：“肖先生？” 通常情况下，有人在场，她会一本正经地叫他肖先生，没人的时候，她张口肖神闭口肖神，没半点禁忌。 现在这个院子里，没别人，只有他们。 明慧冷着脸。 那夜，他走之后就没再找她。明慧不愿意想太多的，可架不住宋津这几天朋友圈发得频繁。 虽然不是每条说说都带着照片，但每句内容都跟他相关。 明慧不能再表现出醋意，淡淡地说：“这里是外面，到处都是周家的人。” 肖神冷嗤一声：“你是胆小的人吗？” 明慧面色浮动，转头对他笑：“但今天是送别周晔的日子。我们这对男女，于情于理，都该让让他。你说是不是？” 肖神不说话，唇线抿紧，清冷的眸子看着讪讪离开的狸花猫。 因为他没有跟别人一样低头抚摸它，它便失望地走了。 明慧觑他的表情，发现他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跟他在床上的时候不一样。 他吻她时，也不是这清心寡欲的样子。 明慧眼睛轻轻一动，背后的手悄悄碰了碰他的手指。男人眉心一蹙，明慧弯起唇角，往后面休息室扫了眼。 “肖先生的脸色不太好，要进去休息一下吗？” 肖神微微眯着眼睨她，看她的微笑真诚，一脸温柔的关心。 可只有他知道，她这笑脸背后是什么。 上一句还在说“于情于理，要让让他”，下一秒就展开勾引。 男人背后的手指捻着，盯了她一会儿，转开目光，声线清越：“看样子，你跟周籍相处得还算不错。” 明慧看他毫不动心，有点失落。 想来，他跟宋津相处得不错。有了爱情的滋润，暂时不需要她这个情人。 明慧苦笑了下：“嗯。才两岁的孩子，不是很难搞……” 刚才听二房三房的讽刺，她们嫉妒归嫉妒，可她当了孩子妈，这是事实。 “肖神，以后周籍跟我的时间会越来越多，我们……” 她话没说完，被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打断。 “小周太太，肖神……叔叔。”陆御臣阴沉带笑的眼盯着肖神，刻意带上了对长辈的称呼，迈着步子，从一树红枫后倜傥地走了出来。 “聊什么呢？” 第125章 福贵人嫌脏，你不嫌弃? 陆御臣面带笑容，明慧却心里惴惴。 不知道陆御臣躲了多久，听到多少，又有没有看到她去勾肖神的手。 哎，她这贱手，没事儿去勾他做什么！ 明慧真想打自己几下手心。 她浮起微笑：“没聊什么，刚好看到这里有猫猫狗狗，就看着打发时间了。你呢？” 陆御臣说：“大雄宝殿那儿去逛了逛。那边的天宁塔……”他朝西北方向抬了抬下巴。 穿过银杏树的树梢，可见六角宝塔，铃铛在风里轻轻摇晃，距离太远，听不到声音。不过看着意境很美好。 明慧问：“能上去？” 陆御臣摇头：“说是准备修缮。看守塔的僧人暗示我说，可以往上面供奉神像。我说我倒是真有想供奉的神，不知道行不行……” 他不怀好意的看向肖神：“小周太太要不要猜猜，我想供哪尊神像？” 明慧听他叫“小周太太”时就心惊肉跳，看他的眼神，更是忐忑不安。 明明在他面前，她一直表现强势，唯一紧张的时候，还是在周晔的葬礼上被他发现，她就是跟他开房的那个女人。 这是她第二次在陆御臣面前呼吸绷紧，她干巴巴地回答：“我哪里知道。” 陆御臣微微一笑，又扫一眼肖神：“我问僧人，我供奉肖神行不行？把僧人气到了，一直念阿弥陀佛，真没劲。” 明慧嘴唇微微抽搐了下。 她不迷信，但在神佛面前她是不敢乱说话的。 陆御臣真是胆大到神鬼不忌。 “你……如果我是僧人，我没给你几扫帚，全因为你信陆。”明慧就差翻白眼了。 陆御臣却说：“我这才发现，肖神只是名字起得好，唬得了人，才让人敬畏他。他啊……” 陆御臣拖长了音调，笑得散漫：“也只是凡人一个，贪嗔痴，他一样没少。” 明慧一下子又抽紧了心脏。 他是不是看到了？ 肖神冷漠脸，从头到尾没说话，这时候才冷冷看一眼陆御臣：“说完了？” 陆御臣挑起左侧眉梢，挑衅地看他，肖神冷淡的说：“神佛不是非要摆在庙堂里给人供奉。能镇压妖孽，就算有用。” “陆御臣，你回国内挺长时间了……” 他只说一半话就走了。 陆御臣眼睛对着明慧，手指指肖神的背影：“他什么意思？” “大概，你的放荡日子要到头了。” 肖神的微表情明慧自认看得懂，他要收拾陆御臣。 不过，明慧的心神还在陆御臣的那几句话上面。 陆御臣的声音提了起来：“放荡日子？” 明慧不想跟他争这个，她现在做不到肖神那么镇定冷淡，看着陆御臣问：“你在那儿多久了？” 陆御臣皮笑肉不笑：“你很紧张？” “我紧张什么。”明慧故作放松，白他一眼，看向猫狗吃饭的地方。 这时候那些小动物们都吃饱散开了，猫爬树，狗躺在太阳地下晒太阳。几只兔子竟然去爬狗身，围着狗睡觉。 也是，吃饱了，团在一起取暖，这个冷冬就挺过去了。 明慧想诈陆御臣，面色波澜不惊：“刚才在斋堂里，周家的那几个说话不好听，我在这儿躲清净。这地方看着热闹，全是小猫小狗，福贵人嫌脏，你不嫌弃？” 今天来的全是权贵，僧人怕惊吓到贵客，把动物都赶到这小院子了。 这么多动物，吃得多拉的多，空气里隐隐漂浮动物屎尿的味道。 陆御臣蹲下身子，抱起一只黑白牛奶猫，答非所问：“周家老宅养了一只黑猫，你见过的……周晔以前从我家抓了只黑猫……不知道还是不是那只，我看着不太像。” 明慧得不到答案，暗暗捏了捏手心，正想着找其他突破口时，陆御臣突然说：“肖神在这里跟你赏花逗猫，你怎么不问他介意不介意？” 明慧的心脏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逗猫？ 就是说，陆御臣看到那狸花猫用尾巴勾搭肖神了？ 那来得有一段时间了。 明慧的指甲把掌心掐得更深了，就快戳破皮肤。 但她转念一想，如果陆御臣离得近了，以肖神的警觉，他不可能没察觉。 除非他故意让陆御臣看见。但他不是个没事找事的人，他若愿意让他们的地下关系曝光，他跟宋津立马完蛋。 也就是说，陆御臣即便发现他们，但他所在的距离远，听不到她跟肖神的对话。 这院子里的树木多，她和肖神又在背阴处，遮挡物多，他未必看到她和肖神的手碰到一起了。 明慧只能往好处想，她镇定道：“他介不介意都得来找我谈话。” “周家那几个对我不客气，以现在简、周两家的情况，他得看我有没有受到委屈，再想想要不要去和周夫人沟通。” 陆御臣似乎是相信了，但他嗤之以鼻：“小周太太以前没人撑腰，被打压得很。现在可不一样。皇太孙在手，他们说你坏话，你大可以顶回去。你对阵周夫人的时候，也没见你缩脖子。” 明慧看他一眼，笑了笑，摇头。 “你什么意思？” 明慧道：“没什么意思。不过你要是有耐心，可以看看后续怎么发展。” 她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声就走了。 到现在，她可以确定，陆御臣既没有听到她跟肖神说了什么，也没看到她勾肖神的手了。 他只是看到她跟肖神站在一起说话，看花逗狗。 下午法事继续，又念起了地藏经。 明慧昏昏欲睡，好不容易挨到法事结束。 傍晚，照着周家老宅做的超豪华别墅点燃，火光冲到半空中，隔着三米远都能感觉皮肤灼烫。 明慧看着飘到半空的灰埃，好像一个灵魂就此升空。 或许一个多月的时间，淡化了人的悲痛，又或许这么繁盛的法事让死去的灵魂得到安息，活着的人也得到了慰藉，这一天，没有人流泪。 就连周夫人也只是红了红眼睛，精神比较好。 周显崇更是，法事结束就立即离开了泰宁寺，没有跟周夫人坐同一辆车走。 “大哥大嫂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不过公司那么多事压着，大哥在这待了一天，当然得回去赶紧处理。” 明慧看了看周夫人，她面色淡然，在管家太太的搀扶下上了轿车。 接着，周籍也被人抱了进去。 明慧借着敞开门的那几秒钟，看到周夫人将周籍抱在怀里，疲惫之外，是说不出的苍凉沉重感。 明慧抿了抿唇，往周显崇车子离开的方向扫了眼。 他是奔着黎珺娴去的。 他们的夫妻关系，摇摇欲坠。 可以这么说，只要黎珺娴怀孕，周夫人很可能就…… 明慧脚下停顿一秒，脚尖转向周夫人的车子，正要过去的时候，看见二房的上了车。 想来，周彩霓不在，而人精二婶猜到什么，想这时候去安慰一番，趁着周夫人脆弱时成为“好妯娌”。 可惜，二房的上车没几秒钟，就讪讪下车了。 明慧很清楚地看到二房的脸色不太好看，背着周夫人翻白眼。 明慧冷笑，活该。 不过既然二房的去淌过了雷，她便不去了。 明慧回通江路别墅。 摘下头上的白色发卡，把黑白衣服都丢到洗衣机。 清洗完晦气，她特意选了红色的家居服。 她没必要给周晔守孝。 手机亮着光，肖神发了消息：“去公馆。” 明慧翘了翘唇角，去衣帽间挑选了一番，最后选择了黑色吊带性感睡衣，只到腿根。外面裹一件白色及脚踝的长羽绒服。 羽绒服带毛的宽大帽子几乎将她整个脑袋都裹在里面，走到马路上，不论是身型还是头发丝，什么都辨认不出来。 只是，到了公馆，这一次肖神不在里面等着她。 灯是暗的，只有院子里的路灯发出橙色的光，把阳台几件晒着的衣服照得如同幽影摇晃。 明慧恍然想起，她上一次拿出来晒的衣服一直没人收。 看着，有点凄凉呢。 第126章 大男人养我 喵一声，不但打断了明慧的伤春悲秋，还差点把她吓出心脏病来。 这种古宅，不亮灯便阴气森森，突然来一声猫叫，跟鬼来了似的。 明慧捂着心口，眼角余光似乎看见树上有什么在动。 她吓得动都不敢动，只敢用余光去辨认，一瞧，一只狸花猫站在树枝上，两只眼睛在黑暗中跟小灯泡似的，瞪着她。 明慧浑身汗毛都炸起来了。 那猫却跳下树，摇摆着尾巴朝屋子走去。 门关着，它进不去，站在门口回头瞧明慧，喵喵叫，好像在指挥她来开门，抱怨她来得太晚。 明慧惊魂未定，捂着胸口走过去推门。 灯光大亮，猫大摇大摆，在屋子里四处走动，似乎在找什么，像悍匪入宅抢劫。 明慧不知道猫是哪里来的，公馆经常性没人，可能是流浪猫流浪到这里了。 正琢磨着要不要把猫赶出去，她的手机响了。 肖神来的电话，问她到了没。 “在呢。”明慧握着手机，紧紧盯着猫的行动，“你在哪儿？” 她听到电话那头似乎有商店的声音，过了几秒，又听到大喇叭在喊“烤山芋嘞，又香又甜的烤山芋”。 鸿远集团附近的工业园区，晚上有流动地摊，烤山芋和烤雪梨深受加班族喜欢。 她猜肖神应该是刚出工业园区：“你刚下班？” 明慧听到他“嗯”一声，夹杂着纸业翻动的声音，一听就是在车上办公。 这么忙，干脆在公司加班好了，还能给员工一个“老板敬业”的好印象，带动公司集体内卷，拉动公司业绩，把她呼出来干嘛？ 她在自己的小别墅窝着看剧是不幸福快乐吗？ 明慧腹诽了几句，沉默着不说话。 肖神：“家里有只猫，看到没？” 明慧正盯着猫：“看到了，一只狸花猫。”她顿了顿，“你让人从泰宁寺抱来的？” “嗯。” 明慧：“……” 他该不是觉得她喜欢这只猫，把猫弄过来陪她吧？ 不是，这只猫明明勾搭的是他，凭什么说陪她来的？ 男人，呵，就是会爱心外包。 明慧不知道该回他什么话，便说：“它要是拉屎拉尿，外面院子够大，可以给它用。但是公馆没猫粮，我也不会做猫饭。” 肖神：“没让你做猫饭，让你看着，别让它跑出去。我一会儿就到。” 明慧去把门关了。 她不知道肖神抽了哪根神经，想要养猫，平时也没见他对宠物展现出喜欢。 而且他那种征服感特强烈的人，不是应该喜欢大型狗吗？ 狸花猫似乎对这座大公馆很满意，巡视完领地之后就坐在二楼扶手上面，居高临下地和明慧大眼瞪小眼。 过了会儿，肖神来了。 明慧走过去，温柔小意地给他脱外套：“你要养猫？” 肖神握住她手指：“跟我出去一趟。” 明慧：“？” 肖神牵着她已经到门口，听他说去宠物店买东西，明慧顿住脚步：“等一下，我去换身衣服。” 她一脸不情愿。 肖神上下扫她一眼，穿得很严实，挺保暖的，又不是去见什么人，没必要特意换衣服。 明慧看他眼神就知道他的铁直男思想。 眼睛微微一转，她稍稍拉下拉链。 肖神触碰到一片饱满温热的皮肤，眼神都变了。 明慧要笑不笑地看着他：“肖先生，请问，我要不要去换衣服？” 她一边说，一边拎着拉链头往下拉。 黑色真丝超短睡衣渐渐露出，直至拉链完全撕开，露出她修长匀称的浑圆双腿。 她这样子，不管是拍羽绒服广告还是拍睡衣广告，都肯定被投诉。 男人微微绷着脸：“去换。” 明慧冲他眨了眨眼：“确定现在就去换？” 媚眼如丝。 男人喉结滚动了下，结实有力的手比他的大脑先有意识。 他轻松把人抱了起来。 行走间，两人有意无意地碰触上，男人的呼吸粗重，眼神像是要把明慧就地办了。 但他们才刚开始，只是一个眼神就激情满满，还未到激情消退的时候，先不急着更多刺激。 一个多小时后，明慧四肢舒展，瘫软喘气。 几天积累下来的情绪和压力一扫而空，尤其是今天的。 从几天不见他的怨怼，到被陆御臣的惊吓，周家二房三房的挑衅，这些负面情绪需要一个出口。 明慧一直都是个叛逆的人。 他们打压她，压抑她的人性。 知道周家的一位长辈怎么跟周显崇嚼舌根的吗？ 那女人的手指上戴着念经器，一副慈悲样，说：“明慧到底还年轻，还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心里怎么不可能想性生活……老大，你得让你老婆盯她盯得紧一点儿，现在她养着周晔的孩子，又拿到了周晔的遗产，那么多人都看着呢，更要注意点儿，可别喂了别人。” “我可听说，现在的有钱女人都不得了，拿着老公的钱在外面养小男人。” “要我说啊，应该把明慧送到庙里来，让她住个一年半载的，每天念经听佛，洁净一下，也是给周晔积福。” 明慧当时就想给那老东西泼一盆泔水。 越是有钱就越封建，自己也是女人，老想着迫害别的女人，给男人家积福积德。 那不叫积福，那叫造孽！ 要不是明慧先前说动了周夫人，周夫人开了口，周显崇还真打算把明慧送庙里去吃斋念佛。 这也是后来周夫人跟周显崇面和心不和，不坐一辆车离开的原因吧。 明慧吃饱餍足，心里冷笑。 她不但不念经，她还要大大吃荤，把野男人吃个遍！ 侧过身趴在肖神身上，下巴磕着他的胸肌，一双媚眼瞅着他，手指在他的腰侧鲨鱼线来回摩挲，爱不释手。 据说这地方的肌肉特别难练，她食指按下去。 男人摸了摸她湿漉漉的头发：“今天这么主动？” 明慧动了动，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说：“你知不知道，有人想把我送到庙里去关起来……为了防止我养小男人。” 肖神眼眸黑沉。 不用想，能说这种话的人，八成就是周家的三姑婆。 那老太太死老公以后，终年吃素说是给周家祈福，靠周家手指缝流出的一点资源，那一脉才能保持现在的风光。 “所以穿成这样就来了？” 他扫一眼地上撕坏了的性感睡衣。 明慧说：“其实我今天本来想安静地给周晔守最后一天的……” 她看到肖神板起来的面孔，手指便在他的鲨鱼线上作乱，笑得柔媚：“谁能知道，我不养小男人，是老……大男人养我。” 第127章 你们就不用掰了 肖神听到她“老”这个字眼的时候，脸一沉，在她及时改口后才好一些。 明慧不给他生气的机会，勾着他下巴说：“其实，你比我更想，是不是？” 两人确立关系到现在，明慧有点摸清他的脾性。 他虽不至于沉迷美色，天天索要，但是那种一顿吃饱的类型。 从他刚才的表现来看，他跟宋津还没到上床的地步。积压了那么多天，今天看她的眼神都不对劲。 肖神捏住她纤细的手指，眼神警告她逾越了。 明慧撇撇嘴，起床。 肖神看她：“去哪？” 明慧说：“你不是说要去宠物店吗？” 人可以饿一顿，就当减肥了。 但猫不行，吃不饱要跑的。 浴室里，明慧：“……想想，我比猫要忠诚多了。” 满是水雾下，肖神眯着眼看她：“想要什么了？” “我说什么，就是想要什么了吗？” “你的表情在告诉我，你想要。你的暗示，更是在表达这个概念。” 明慧扯了扯唇角：“我想要动一动周老二一家。” 二房一直在教导周彩霓接近周夫人，讨好她，取得她的信任。周彩霓虽然年纪小，但嘴巴不饶人，周夫人也喜欢她。 有这么个嘴甜贴心的侄女儿在，明慧跟周夫人的联盟不牢靠。 明慧只对肖神传达了这么个意思，没要求后援。 至于她和二房斗法，将要引发什么，还得看后续如何再应对。 “别跟我说，不许惹是生非。”明慧竖起食指堵在他的唇上，娇媚的眼睛不唬人，诱人。 前进的道路必然是坎坷的，曲折的，不然她就只能是周家的小寡妇，成不了事。 但对男人来说，女人惹事就意味着麻烦的到来，他们希望女人安分，有钱有闲，做一只娇宠。 明慧不知道肖神是不是也属于这一类人，但从她前几次挑起的事端来看，他是有点嫌她惹是生非的。 明慧理解，他是个大忙人，平时就有一堆事情等着他去处理，现在又有女朋友在身边。纵然是时间管理大师，次数多了也是会厌烦的。 明慧之所以觉得做地下情人屈辱，却又不得不屈服低头，就是因为，只要他摇头说不行，她所做的一切，难度就会加倍，甚至变成不可能完成的事。 她先斩后奏，惹怒他，事后还得费心讨好挽救。 肖神看了她一会儿：“周显仁心思多，是只笑面虎。” 明慧：“我知道。” 肖神没再说什么。 他知道简明慧的心思远不只是周晔手里的一点遗产，也不是周家施舍给出去的夕阳房地产业务，她要得很多。 洗完澡后，两人一起出门。 到了宠物店，服务员妹妹热情招待：“我们家的宠物用品都是用无毒材料做的……” 巴拉巴拉介绍了一堆，明慧本来没耐心听的，但是听到妹妹说：“……你女朋友肯定长得很漂亮，跟我家贵妃一样，太貌美，以助于不喜欢拿脸对人。” 明慧对“女朋友”这三个字很受用。 大半夜和肖神出现在一家宠物店，犹如往平静的湖水里扔炸弹。 明慧怕遇到熟人，出门带了口罩，帽子把脑袋裹起来，进了店里也不脱。 肖神什么遮脸的都不用，一脸清风明月的，光明正大到生怕别人认不出他。 明慧下车时甚至建议，他们两人分开进门，装作不认识的顾客。要是被人认出来，她就说“啊，肖先生是你呀，我刚才没发现是你。这不像是你来的地方呀？” 肖神却牵了她的手就进去了。 被人说是肖神的“女朋友”，让明慧深夜乍喜。 身份的肯定，让她更深刻的理解为什么有那么多人重视“名分”。 “嗯……哪一只是贵妃？”明慧扭扭捏捏，眼神都是柔柔娇娇的。 服务员指了指最里面的笼子：“漂亮吧？” 那是一只海豹色布偶猫，蓝色的眼睛跟大海一样，漂亮、高贵。 只瞥一眼明慧，便傲慢的转过了身，用屁股对人。 “嗯，它就是这样。不喜欢盯着它看，高冷着呢。”服务员妹妹不止不生气，还挺自豪的。 明慧看一眼肖神，眼睛笑得弯弯的：“确实貌美。” 服务员妹妹把她哄高兴了，明慧买了很多猫咪用品，基本上养宠物要用到的东西，他们一次性采买够了。 后备箱塞满，该回去了吗？ 明慧看着点点路灯，不远处有卖烤山芋的。 她抿了抿唇：“我想吃。” 肖神没笑话她馋，两人走过去。 明慧不要马上就可以出炉的，挑了最大的红薯放进烤箱。 “老板，我们一会儿回来拿，给我留着。”明慧付了钱，然后看一眼肖神，牵着他的手往前走。 明慧后知后觉：“其实，你是想跟我出来逛街的吧？” 地下情人，意味着不能被人发现。不能在人潮汹涌的地方牵手，不能在有人的地方拥抱。任何一双看向他们的眼睛，都有可能让他们的关系曝光。 可既然是情人，哪怕没有感情交集，也是有情绪交流的两个人。 即使只能在狭小背阴的地方在一起说一小会儿话，都可以满足一点偷窃的心理，并为此刺激着，兴奋着，紧张着。 明慧到现在，都因为“女朋友”那三个字而窃喜，又感觉像是偷来的。 肖神没说话，沉默的迈着脚步。 他人高腿长，一步抵明慧两步，不过为了迁就她，刻意放慢了速度。 明慧的小手被他宽大的手掌握着，塞在他的呢子大衣口袋，双重温暖。 比宋津挽着他手臂更亲密。 明慧抿唇微微笑着。 她瞥一眼肖神：“那个服务员竟然没把眼睛黏在你身上。” 要知道肖神出现的地方，大多数都是被众多目光包围，然后被他神性似的气场逼退，不敢上前打扰。 肖神低眸，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她下半张脸。 她戴着口罩，鼻子那里隆起来，卷翘的睫毛一扇一扇。 熟悉她的人，只看她的眼睛就能认出来。 她自欺欺人都不知道。 肖神也不戳穿她，任由她做“大聪明”，淡淡的说：“不是所有人都迷我这张脸。” 明慧笑了出来：“对，那姑娘更喜欢我。她连我的脸都没看到，就夸我貌美。” “嗯，她以为你是宠物主。” 明慧撅了撅嘴唇，两人一路聊，一路走。 明慧说：“也就我契而不舍，不信你这张脸。” 一路走很远。 夜色越来越深，行人也越来越少，店铺一家一家关闭歇业，热闹的路边摊也渐渐人少了起来。 明慧和肖神往回走，肖神的手里拎着炒年糕、烧烤串、麻辣烫，明慧怀里抱了一只套圈得来的熊猫玩偶。 回到烤红薯摊，硕大的红薯热乎乎的，散发着焦香。 “嘿，就等你们这对小情侣了。”大叔笑眯眯的，“走得够远的啊。” 他只给一个袋子，给了两把勺子：“你们就不用掰了。” 明慧看了看肖神，回头说：“嗯，不掰。” …… 明慧拎着宠物零食去周家老宅，看到树上的黑猫，在树下嘬嘬，哄猫下来。 她心情好，喂猫的时候哼着歌。 周夫人正好经过。 “你今天心情很好？”她看了眼地上的罐头牌子，不是常用的，“你养猫了？” 明慧说：“没养。不过小区来了几只流浪猫，就喂养了。” 周夫人看到明慧的身上有猫毛，听到她这句话，消除了疑虑。 明慧说：“那天去泰宁寺，那里养了很多被人遗弃的宠物。我捐了些宠物粮送去，就当给周晔积福。” 周夫人听她这么说，就知道她把三姑婆的话记上心了。 周夫人凝着明慧，明慧亦不卑不亢地瞧着她。 过了片刻，周夫人说：“那天，我不是特意为你说话。只是现在的年代，没有人因为儿子死了，就把儿媳妇送到庙里去的。简家要是知道了，还以为周家在虐待你。” 明慧笑笑。 特别感激自己有先见之明，先求到了简家的撑腰。 如果没那一段，她这么弱小，周显崇还真有可能把她送到庙里去。 尽管这位公爹本身就其身不正。 “还是要谢谢夫人为我说话。我知道因为之前的事情，周老先生一直对我不满。” 把她关起来，就一劳永逸了呢。 “你知道感恩就好。”周夫人睨她一眼，正要往前走，想起什么，说，“我要带周籍出去，你跟着一起来吧。” 第128章 杀鸡儆猴 溪山一号，苏城的富贵太太们最喜欢去的地方。 但这地方，没点儿身份进不来，来了若只是连上桌资格都没有，那叫自取其辱。 五年前，婚后的半年，周夫人带着明慧来过一次，周夫人坐在朝南位，明慧在她身后，给她拎包。 那时候的明慧，就是在自取屈辱。 不过那时候的她没得选择。 显赫周家，独生子娶了个私生女，对周家来说是奇耻大辱。 周夫人恨明慧不知廉耻，恨简家羞辱人，又不能公开，只能捏着鼻子忍下来。 她表面忍耐，背地里多得是磋磨明慧的手段。 把她带来贵妇圈子，却让她像个女佣一样站在一边，折损她的自尊心，让别人不停地看她，就是周夫人的手段之一。 明慧还记得那一天，她穿着高跟鞋在周夫人的身后站了足足一天，回去脚都肿了，小腿的肌肉是僵硬的，第二天站都站不起来。 也是在那天之后，明慧就没能进入贵妇圈子，只是担了个小周太太的虚名，却已然成了圈子里的笑话。 但是今天，明慧上了桌。 周夫人还是坐朝南主位。周籍在她左手旁边，明慧在周籍的旁边。 看起来小孩子需要照顾，两人把他夹在中央，实则，周夫人在给众人暗示，简明慧因为这个孩子才有了上桌资格。 贵妇们个个是人精，一看这座位安排就知道简明慧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语，竟然有人主动来跟明慧讨教育儿经验。 明慧才照顾周籍几天，不过看多了母婴类的博主分享，聊起来倒也能接得上。 周籍年龄虽小，但坐在宝宝椅内，竟然只是乖乖地玩识图卡片，不吵不闹。 每个贵妇都夸明慧教得好。 谁也没嘴瓢说一句：“虽然不是亲生的，可是小周太太教养起来亲力亲为，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明慧谦虚笑笑，说：“是我婆婆教育的好。我才只带了周籍几天，可不敢领这个功劳。不过有我婆婆在前，我肯定是好好向她学习的。” 其实真心说起来，是人家白悦妍占主要功劳。 想来，白悦妍为了让周家接受她，孩子一出生就照着周家第三代继承人的模式在培养了，才小豆丁那么大就展现出沉稳的一面，不焦躁，有点蛮横但不过分。 不过周夫人的教育也不差，孩子回国还不到两个月，迅速适应环境，来这种场合不闹着要抱在手里。 周夫人在教育孩子这方面其实是不差的。周晔年纪轻轻就有好几个私产，有些项目做得还很不错。如果他当年没走的话，现在应该也是商圈里的一个人物的。 只可惜他爱美人不爱江山…… 明慧夸得真心实意，连周夫人都不免看了她一眼。 不过这一眼，主要是“我婆婆”这几个字。 她们相处这么多年，简明慧人前人后都只称呼她“周夫人”，可见关系极其生疏。 但现在，她一口一个“婆婆”，叫得自然亲密，周夫人都快起鸡皮疙瘩了。 她微微眯眼，下意识地认为明慧在刻意用她们之间的关系，让她进融入贵妇圈，并且是在高阶层位置。 明慧察觉到周夫人眼睛里的冷意，她却极其自然地拿起茶杯敬周夫人：“婆婆，以前不懂事，现在知道养孩子又辛苦又操心，这杯茶敬您。” 穿紫色旗袍的贵妇开口：“周夫人把儿媳调教得真好，以后就有个帮手了。别说，这么一看，这两人的婆媳相越来越像……” 明慧只看到贵妇红唇翻飞，心想你可别再说了，我不想吃不下饭啊。 人均两万的饭，得多贵多好的食材。 周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喝了那杯茶水，给明慧留了面子。 名菜佳肴一道接着一道上，最贵的一道菜是野生小黄鱼。 菜名叫花间戏水。只见七条小黄鱼保持着游水姿态在一整块鱼冻内，上面撒着菊花花瓣。 整个菜活灵活现的，真像看到了鱼在嬉水咬花瓣。 安静的周籍这时候表现出兴趣，指着那道菜：“奶奶，鱼。” 周夫人还没表示，便有贵妇让服务员把那道花间戏水送到孩子面前，就为了让他看个真切。 还有人找服务员要儿童玩具鱼竿，让周籍钓鱼。 “我记得以前有个神话故事，说是一个胖娃娃，对着盘子上的花纹鱼垂钓，那鱼真钓起来了，洒出来的水变成了珍珠……” 周夫人垂着眉眼，却示意服务员把那鱼拆开，分到每个人面前的餐盘里。 说了一半话的贵妇唇角微微抽了抽，尴尬地坐在那里不知所措，后面的话全堵在了喉咙里，犹豫要不要往下说，可张了几次嘴，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 周夫人冷声道：“我家小籍不是神仙，没白水变珍珠的本事。倒是你刘太太本事大，吃了我这里的好处，还吃别家的。呵，刘太太你怎么有脸当显眼包的，在我面前说这些话，不觉得心虚吗？” 周夫人眼神凌厉，那绿衣贵妇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犹想自辩：“周夫人，我……我也没做什么呀。” 其他几个贵妇没有一个帮着说话的，看她的眼神冷漠，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少了这个刘太太，多出来的资源就能平分。现在世道不景气，蚊子腿也是肉，可周家的手指缝隙漏出来的一点点肉沫，几个人平均下来，也是几千万的生意。 “刘太太，你就别狡辩了。周夫人都这么点你了，没证据她能冤枉你吗？” “就是，也就是周太太人好心善，点你，还掏腰包组这么个局请你吃一顿。我要是你，就跪下来谢谢夫人了。白眼狼！” 那贵妇的脸越来越红，直到“白眼狼”三个字出来，身体猛地颤了下。 她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踏入溪山一号，以后这个贵妇圈，就永远将她摈弃在外了。 刘家，再也风光不起来了。 她真该死啊，怎么鬼迷心窍地贪图黎珺娴那一点点好处，去参加了她的生日宴会呢？ 是谁？是谁出卖了她！ 刘太太不敢在这张桌上质问，更不敢掀周夫人的桌，拎着包几乎是落荒而逃。 明慧冷眼旁观。 周夫人借着驱逐刘太太，实则杀鸡儆猴。 她也是这些“猴子”里的其中一只。 明慧不知道刘太太到底吃了谁家的饭，让周夫人当场给人难堪，但八九不离十……黎珺娴。 现在也就是她，能让周夫人这么火大了。 风波结束后，几个贵妇又围着周夫人说起了话，有人骂刘太太吃里扒外，有人安抚周夫人不要为一个小人破坏了心情。 “……谁不知道这整个苏城，只有一个周夫人，也不知道那刘太太是怎么想的。” 明慧眼观鼻，鼻观心，事不关己的姿态，夹了一小块鱼冻喂周籍。 那贵妇看一眼明慧，又笑了起来：“不过周夫人，你家明慧可真好啊，看她细心的，这喂孩子的手势，我都多久没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