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翕古传》 第1章 明烛天南 苍山负雪,明烛天南。 有些人,生来便是要照耀一切的。 嘶拉……,钻心的疼痛蔓延在秦翕的四肢百骸,强烈的撕扯感使他死死咬住牙齿,扭曲的面庞上豆大的汗水不断滑落。 如此难忍! 他急促喘息着,火辣的痛感不断袭向眉梢,片刻后一股凉意涌入取代了痛感,冰凉的感觉游走在全身,好像在抚慰这个可怜儿。 渐渐的,五感像是回归了一般,腐烂的味道窜入鼻孔,耳边传来风的呼啸,眼前的黑暗中倏然出现了一道光芒。 这是什么? 秦翕蹒跚着向前,艰难地抬起手试图去触摸。 那光芒似乎注意到了他,忽然化作流光向他飞来,随着距离接近,一个人脸隐隐约约浮现在其中。秦翕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想要看清人脸的模样。 砰! 他的额头像是突然被人狠狠敲了一下,嗡嗡嗡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回响,上面下面左左右右似乎一切都在颠倒。 啊啊啊啊啊啊! 秦翕痛苦地抱住脑袋,他看清了,他终于看清了,那光中的人脸是他自己! ...... 一息,两息......过了一个时辰,也似乎是一个纪元,终于,他醒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荒芜和死寂,灰蒙蒙的天空,数以千计的木牌被风吹得嘎吱作响,不远处几只黑色大鸟在不断刨食着什么。 秦翕大口呼吸着混有腐烂味道的空气,随着胸腔的颤动,他感觉自己恢复了少许的体力,于是尝试着弯曲手指握紧拳头,却发现怎么也握不紧,动作生疏得像是刚出生的婴儿。 什么情况? 他瞪大眼睛,眼底充斥着震惊,自己不是在红尘炼心吗?六道轮回已经逼真到这个程度了? 秦翕感到脑袋有些懵,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静静躺在地上感受耳畔风的呼啸。枯枝败叶在半空中飘浮摇曳,隔着荒草,他看见了几只野兽在游荡,它们的眼神不同于自己的迷茫,充满了警惕和孤独。 片刻后,秦翕费力地移动胳膊,想要借此支撑着坐起来,但奇怪的僵硬感与不绝的虚弱感不断涌上来,秦翕赶紧放慢动作,生怕这脆弱的躯体因此崩坏。 竭力施展残余的力量,慢慢地抬起身体后,刚显颓势的汗液再次不断向下滴落。终于,在感受到了背后的触感后,秦翕如释重负的瘫靠在隆起的土丘上。 努力偏了偏脑袋,他发现自己竟躺在几具已经高度腐烂的尸体上,怪不得味道如此刺鼻,放眼望去,远处更是有无数死尸横七竖八的曝光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 这里是...... 秦翕努力回想。 他的动作像是触发了开关,脑海中无数的记忆碎片开始拼接缝合。 “我这是转生了?” 胸前传来的阵阵冰凉堪堪让他回过神,看向凉意的源头,那是陪伴自己长大的长生玉佩。 似乎是感受到秦翕的目光,玉佩灵性般的闪耀出一阵碧绿色光芒,看见这一幕,秦翕心中方才了然。 当年圣祖随手赐下之物,没想到在今日却救了他一命。 低眉无言,秦翕机械般的伸出手指缓缓搓着玉佩,一股肉眼可见的碧绿色波纹顺着手指源源不断的流入体内。 其实对于自己死了的这个事实,他充满了疑惑,作为人族顶尖势力秦氏的少主,怎么会不明不白就死了呢。 按照生前的记忆来看,死亡降临之前自己正在家族秘宝六道轮回中进行红尘炼心,要想让他不明不白的死去,除非是悄然摧毁这个神器,可这怎么可能呢? 似乎也觉得自己这个想法不切实际,秦翕自嘲的笑了笑。 但家族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迫使长生玉佩不得不爆发能量救出自己。 这个疑问让他脸色凝重起来,因为他想到了一些不好的画面。 深深吸了一口气后,秦翕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老师曾经说过,当自己因为某些原因出现在未知且陌生的地方后,第一时间确保自己是否处于安全的环境,如若不安全,可通过表露身份的方式来保住性命;如若安全,则要判断出自己的大概位置,以此向附近的执事处求助;若此地没有执事处,想办法蛰伏下来直至家族得到消息。 以秦氏自身情况来看,此为最优解。 作为自幼博学的少主,秦翕决定听从老师,现在不是他逞强的时候。 秦翕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一阵挥舞才驱赶掉摸到近前的野狗,接着坐了下去,大口喘着粗气,几下动作已经耗费掉了他全部的力气。 看着积水里自己的倒影,秦翕这才发现这具不属于自己的身体有多“愚钝”,皮薄内陷,天人五缺,丝毫没有能够修炼的样子,外表更是只能用污秽不堪、乌面鹄形来形容。 看到自己这副模样的秦翕顿感恍如隔世,从万人敬仰到残尸败蜕,他只用了一瞬间。 也罢也罢,到时再换一具身体便是。 掸了掸身上的土,努力辨认一个方向后,秦翕站起身费力得拖着虚弱的身体向远处走去。 在他起身的地方,几具高度腐烂的尸体旁,五朵看起来枯萎不久的小黄花正缓缓随风摇曳着。 一个时辰后。 颓坐在树干旁的秦翕感受到体力的流失,不禁苦笑,这具身体是真的差劲。 他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勉强走到了一个看起来是土着居所之类的地方。 歇了歇脚,秦翕扶着树干站起身,继续向前走去。步履蹒跚间,他远远的看见了城门上两个大字—临安。 城?看清楚这座城市的规模后,他大跌眼界,一个只有八九层楼高的城墙,且称得上是“古朴”,上面挂着的破败不堪的城门匾倒也说的过去,可这城墙弱不禁风的样子与其说是人类的建筑还不如说是魔族的杰作呢。魔族不善工事天下皆知,可你人族建筑修成这样。 我这是到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了。 秦翕有些泄气,原地彳亍一阵,才向城门走去。 未见有守卫出来阻拦,他汇入来往的人流,顺利进了城。 “这破地方怎么连守卫都没有?”秦翕嘴角露出一丝不解,在家族时他可没少听说人类城池被妖魔血洗的事情,这个临安城不惧怕妖魔吗? 思绪之间,一个不善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 “呦,这不是王陵吗?被打了个半死还能活着回来,命挺大啊。” “哎!跟你说话呢,装没听到啊!” 胳膊被拍了一下,秦翕这才意识到身后这个聒噪的人是在叫他。转过身去,只见一个耳朵烂了半扇,满脸麻子的人戏谑的看着他。 我叫王陵,秦翕很快反应过来,看样子是得罪了什么人被打了一顿丢到了乱葬岗。 见秦翕一声不吭,张豪更加得意,“你不是自命清高吗,小姐吩咐的事都做不好,还擅自把老乞丐放走,如今落得这个狼狈下场怎么样,开心吗?” 秦翕眉头一皱,眼前这个人话太多了。 “渊古!” 欲引动灵气,召唤神枪击杀此人的秦翕突然间像是被人遏制住了,脸色憋的通红,经脉也同时传来阵阵灼烧感。 凡人! 倒是忘了现在自己只是个凡人,一股巨大的无力感顿时涌上心头,经脉的灼烧不仅引得他身体更痛,也燎烧着他的心。 看着面部表情一变再变的秦翕,张豪显得有些害怕,咽了咽口水说道:“王陵,小姐让我转告你,只要你能活着回来,她就允许你继续当她的家仆。”撂下这句话后,张豪转身飞也似的逃跑了。 没有理会他,秦翕现在只想找到这个临安城的狗屁城主府,表明身份离开,而不是去当什么家仆! ...... “猪肉包子哎,新鲜出炉的大包子,趁热都来买啊!” 路过包子铺的秦翕肚子应景的叫了起来,他皱起眉头,凡人的身体就是麻烦,权衡了片刻,他走上前用生硬的语气问道,“城主府在哪?” 包子铺伙计一看秦翕的装束,一个叫花子,还用这语气?这年头乞丐都这么拽了吗? “去去去,哪来的滚哪去!也不看看你的衰样,别挡着我做生意!” “你!你是想死吗?!”秦翕一字一顿的吼道。 伙计一听这话乐了,停下了手里的活儿,单手颐指秦翕:“你也不照照镜子,蓬头垢面,破烂线条,你以为你是谁,当今的皇帝陛下吗!” 周围的行人也纷纷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 感受到旁人肆无忌惮的目光,一种深深的屈辱感笼罩了全身,秦翕死死咬着牙,攥紧的拳头捏的作响,无言的怒火在胸腔燃烧。 突然他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接着换上让自己无比厌恶的表情,小声问道:“请问,你知道城主府在什么地方吗?” 看到秦翕的变化,伙计不屑的嗤笑了一声,也不理会他,转身回到了店铺里。 周围似乎有人觉得秦翕可怜,出言道:“你是找县衙吧?县衙就在这条路的尽头,你沿着此路一直往东走,再向南拐走个八九百米就到了。” 得到答案的秦翕冷冷的转身离去,伙计的侮辱令他十分恼火,这是一种经历了两千九百九十九次炼心却依旧无法平复掉的屈辱。 模拟终究是模拟,即便再真实,秦翕心中也是带着秦氏的光环进行的炼心,当光环消失,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他又是否能够真真正正的在红尘中走一遭呢。 …… 看着牌匾上“县衙”两个字,秦翕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般急切得走上前敲门,抬手之际,门却霍然向外推开,于是他很自然的被一股大力撞飞出去。 “嗯?”感受到门外有人,尤其是在看到秦翕的样子后,主薄徐奇不满的看了眼门卫,接到命令的门卫讨好似的点点头,接着飞快的冲上前抬脚踹向秦翕。 “滚蛋滚蛋,你是从哪里来的?敢跑到太爷这捣乱,想下狱吗!”门卫粗暴的驱赶着秦翕,不停的用手中的棍棒敲打。 “啊啊!”秦翕感觉自己胸腔快爆炸了,一个小小的门卫,竟敢如此殴打他!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乃秦......” 门卫正气上心头,看到秦翕还敢还嘴,斥骂道:“秦秦秦秦,秦你奶奶,还敢跟老子顶嘴!”说罢,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放肆!”秦翕怒极,抬手便打向门卫。 门卫只觉一股压力扑面而来,一时竟愣在当场。 而在主薄徐奇眼里,就是门卫任由秦翕还手,其脸上霎时浮现出不满的神色,“胡东,你在做什么!” 得到提醒的门卫胡东反应了过来,似乎是觉得失了面子,他反手抓住秦翕打过来的拳头,狠狠得把秦翕甩了出去。 草,真邪门,自己怎么愣神了。 “你!”秦翕无奈只能护住头部,不断闪躲着门卫的怒火。“该死,没有灵力也就罢了,怎么秦氏之威也消耗殆尽了。” “咳咳。”徐奇见差不多了,咳嗽了一声。 门卫这才停下手中的动作,“咳~噗!”一口浓痰吐在秦翕身上,“滚吧,再出现在这,爷爷我打断你的腿!” 面对那口飞来的浓痰他没有躲掉,也不想躲了,因为他自家族而来的骄傲被击的粉碎,秦氏的名字第一次派不上用场,如此屈辱!他双目充血,想要杀尽这里所有人! “扔走!”徐奇颇为嫌弃的命令门卫,随后上了轿子远去。 …… 秦翕站在白府门口,手拿起又放下,如今他只能寄希望于这个小姐家能助他离开,否则他真不知道怎么办了,虽然这白府看起来很破烂。 过了良久,他终于鼓起勇气敲了敲门,不一会儿门里探出一个头,一看是秦翕,那略肥的脸上蹦出了笑容,转身大喊:“王陵回来了!” ...... 一路上,周围的仆人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秦翕,像是在同情他,也像在嘲讽。开始秦翕还瞪回去,后来实在瞪累了就拿出了他曾经睥睨天下的姿态,全然无视了这些人的目光。 “哝,小姐在房间里等着你了。”给他领路的胖子把秦翕带到了一处厢房前,轻轻敲了敲屋门道:“小姐,王陵回来了。” 房间门被打开,帘子撩起,露出一张麻子脸,张豪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是秦翕,也并未多说什么,迅速离去。 “快进去吧。”胖子一把把秦翕推进了门去。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个粉色幕风,紧接着桌子上的一个白色瓶子瞬间打破了他死尸般的状态,灵气波动! 这还是他今天第一次感受到灵气波动!只要有灵气,他就能修炼,恢复修为后无需家族来人,自己就能杀光这里的人。 秦翕正思考怎么弄走这个瓶子,没注意多看了几眼。 “瞎了你的狗眼!本小姐也是你能看的!” 闻声秦翕这才注意到旁边坐了一个人,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个水缸呢。 “我没看你!”秦翕有些恼火的同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呀,还敢顶嘴!”白婷伸出臃肿的右手大力拍打着桌子,什么时候一个家奴都敢反驳她了,明明是在偷看她,还不承认,这不是在否定她的魅力吗? 我的魅力明明是杰哥都认定的,等杰哥娶了自己,自己就是临安县最有权势的人之一了,到时候……”白婷陷入了遐想。 秦翕: ? 看到秦翕脸上奇怪的表情,白婷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目光飘忽不定的说道:“也罢也罢,本小姐这几天高兴,就饶过你了。不过……”她眼珠一转,想到了个好主意,“不过刷茅厕的李大狗这几天回家了,你去替他吧!” 秦翕的脸唰得变绿了,让他去刷茅厕,这比要了他的命还严重,少主之躯什么时候干过这个。 “不干。” “不干?”白婷火气腾的上来了,满脸狰狞得破口大骂道,“不干那就给我滚蛋,你以为你是谁,白家不要的废物,用不用我叫人再把你打一顿,啊!?” “吱。” 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哎呀,婷婷,怎么发那么大的火,爹在外面都能听见你的声音。” “爹—”一看是白海,白婷收起了脸色,“家仆不懂事嘛,我在教训他。” 白海也知道自己女儿什么性格,看着秦翕“窘迫”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你出去吧。”算是给秦翕解了围。 “爹!” “怎么,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闻言秦翕推门走了出去,身后还回荡着白婷叫喊的声音,“爹,你看他连句谢谢家主都不会说,这样不知礼数的东西,就应该打死!” 白海看着秦翕的背影,叹了口气,关上了门,“婷儿,爹跟你说……” 这边走出厢房的秦翕暂时将白婷抛到了脑后,一路上盘算着怎么弄走玉瓶,没留意迎面走来一个人。 “陵孩儿?原来你回来了,我还以为是张豪胡扯的呢,怎么在这站着?” 秦翕抬头只见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人走到了面前。 “你是?” “怎么回事,连你英叔都不认识了,听说你被小姐扔到了乱葬岗,我去找你来着,你也知道我腿脚不好,实在找不到我就回来了,没想到还能再看到你。”听着眼前这个自称英叔的人絮絮叨叨,秦翕顿了顿,看来这人跟自己关系不浅。 “英叔......\" 喊一个凡人为叔,秦翕还是有些抵触的,踌躇了一会,无奈继续说道,“我从乱葬岗醒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是别人把我叫回来的。” 听到秦翕的回答,英叔蜷缩的手指不自觉的颤了颤。 “失忆了吗......怎么还失忆了呢。”英叔眼神一暗,颤抖着说道,看着秦翕脸上狐疑的神情,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故作轻松得说道,“没事,英叔只是有些难过,真是个苦命的娃啊,你以前最爱吃英叔烧的菜了,打小心眼就好……” 原来如此,与英叔聊了一阵子,秦翕可算是弄明白了“自己”的身世,无父无母,小时候靠行乞养活自己和妹妹,虽然很苦,但也很快乐,直到13岁那年妹妹得了重病,药铺的药太过昂贵,他四处筹钱却还远远不够,最后无奈将自己卖给了白家,可当自己端着煎好的药回到桥洞时才发现妹妹早已没了呼吸。之后的那段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多亏了英叔的照顾,否则自己可能就去找妹妹了。 饶是秦翕知道了“自己”的过往后也不禁沉默,原来这世界上还会有人吃不饱饭衣不蔽体,得了重病无药可医。 “忘了好啊,忘了也是件好事,忘了过去那些事,以后好好过日子。” 似乎是被原主人的过去所感染,秦翕沉默良久,沙哑着说道,“我不会忘的,英叔,这是痛苦也是我的动力,我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英叔看着秦翕刚毅的眼神不禁有些动容,“年轻就是好啊,有干劲,你英叔已经老了,再过几年就是一抹黄土了。” “走吧,英叔给你烧两个菜去,折腾这么久估计你早就饿了。” “嗯。”看着眼前迟暮的老人,秦翕并未意识到他这一天所经历的冷言恶语都在老人的关怀中悄然淡化着。 “你小子现在也十七八了,可以去县衙测试修炼资格了,到时候英叔去求求老爷,让你去试一下,成功的话你就可以离开这了,外面的世界很广阔的,你英叔年轻时……” 夜 秦翕站在窗前,呆呆的望着天上的月亮,身后老人已然睡着,安静的房间让他徒增了几分伤感。 这一天过的混乱极了,但真正让他在意的还是家族的威名没起到作用,这对于他这种“二世祖”来说真的是晴天霹雳。 究竟是门卫无知,还是家族真出了事情。 老师曾说,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时,第一时间向家族求援,可若是家族没了呢? 秦翕努力保持平静,可颤抖的身躯彰显出他此刻内心的无助。 不,我秦氏是无敌的,是无敌的。 秦翕不断重复着告诉自己。 可为何今日动手时秦氏之威会失效,若不是如此,他必然能打赢门卫。 重生一眨眼,前世积蓄十九载的威严也近乎消散,怎么会这样? 据日历来看,今天是人皇新历第五十六万九千九百三十年九月八日,而自己进入六道轮回中时是第五十六万六千七百零二年,区区三千载,也能让我秦氏湮灭? 秦翕瞪大瞳孔,心神有些不定。 怎么可能,父亲那么强大,圣祖更是有通天伟力,放眼大衍界无人能敌。 难道是九州岛?或者妖魔二族再次联手了? 该死! 他早该想到的,也只有这样才会让世人不再敬畏秦氏,众生桀骜,威严自会散失。 想明白一切的秦翕抬了抬手又放下,他深知忧虑无用,他得行动起来,至少先调查清楚秦氏之威消散的真正原因。 “父亲母亲,等我回来。” 月光倾洒而下,一张略显稚嫩的脸上充满了坚毅,孱弱的内心似乎真的转眼间产生了改变。 房间内各有思绪的两人都没注意到的是,少年脖颈上的玉佩中一道光芒一闪而逝。 第2章 赵小山 翌日 秦翕早早醒了过来,虽然在白海的授意下刷茅厕的差事不用做了,但也交给他了个牧场看管的干事。 昨夜与英叔聊了许多,秦翕大概弄明白了自己所处的位置,临安县城与其它四十八个县城隶属于合川郡,整个合川郡则是陇右道内的无数州郡之一。 英叔给他介绍唐王朝时脸上洋溢着的自豪,令秦翕有些咂舌,这个国家竟如此得民意? 秦氏倒是也有对家族充满狂热的子民,可那是秦氏!人族最顶尖的三大势力之一,疆土无数。区区一个大唐竟也是如此? 四大王朝的名号前世秦翕倒也听过,不是有多强大,而是势力构成在人族九域里算是独具一格。 人族九域,除人皇域外一域十三州,一州二十四府,一般来说,不论一级势力还是二级势力面积均只达一府,势力范围达到一州,而这四大王朝作为二级势力面积就占到一州,辖管范围更是突破了一州,并且整个大州内的地域划分都由四大王朝自己定义。 据说这是因为很久以前汉唐明清四国先祖为保卫人族领土做出巨大的贡献才拥有了如此殊荣。 罢了罢了,四国怎么样跟他关系不大,还是先顾眼前。秦翕收回思绪,打开门走了出去。 曾经他可以视四大王朝于无物,现在人家是他只能仰望的存在。 ...... 今天要去牧场报到,按照英叔画的路线,秦翕来到了一堆残破的土坯房前。 房后栅栏里成群的猪牛羊看到他,纷纷“哼哧哼哧”的嬉闹了起来,一时间好不热闹。 “这都是他妈的啥!” 满地的猪粪羊屎让秦翕差点吐出来,虽然他做好了在这穷乡僻壤久居的心理准备,可这污浊的环境还是让他疯狂干呕。 听到外面传来动静,一个男孩推开吱呀的木门从土坯房里走了出来。大约十六七的年纪,头发脏得不仅打了结还笔直的翘着,一张灰黑的脸上却挂了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浑身上下破破烂烂,瘦骨如柴的样子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 似乎是看到了秦翕,那双本就充满光泽的眼睛更加闪亮,“陵哥!原来是你啊,今早赵管事跟我说牧场要来个新人,我以为是谁这么倒霉调到这了,原来是......你。” 看着秦翕发黑的脸,赵小山的声音逐渐变小,声若蚊蝇。 见秦翕没有骂他,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忍不住说道,“陵哥你不是被扔到了乱葬岗吗,咋活着回来的。小姐下手真狠啊,听说你被打的挺惨的,我还替你难过来着,这个世界好人本就不多,又死一个,迟早毁灭算了。” “你是谁!” 秦翕有些恼火,得了,自己这点破事谁都知道了。 “我?陵哥你不认识我啦?我是小山啊,之前你老给我送吃的来着,没你我估计早就饿死了,这白家真不是人,好像把我忘在这了。”似乎是对白家非常不满,赵小山每说两句都要骂上一句。 “别扯那些有的没的,什么小山中山,我还大山呢。” “啊?这怎么行,他叫大山,你叫了他叫什么呀。”赵小山抱起身旁的黄毛小狗说道。 秦翕:...... “停,你别说了,我问,你答。” 见秦翕有点生气,赵小山乖巧的放下狗,脸上堆起一抹笑容,“陵哥你问吧。” “我失忆了,你为什么说我是个好人?” “哦,啊!怎么会失忆呢?陵哥你没事吧。”听到秦翕的话,赵小山大吃一惊,冲上前疯狂摇晃他的肩膀。 “回答我的问题!” 秦翕双眼喷火,甩掉赵小山的手,歇斯底里得喊道。 “呃......” 赵小山有些害怕,往后退了几步,怯懦的说道,“你的正义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平日里没少帮别人,听说这次你被打就是因为放走了把小姐裙摆弄脏的乞丐,所以大家虽然明面上瞧不起你,心底里还是十分敬佩你的。” “明面上瞧不起我?” “因为小姐看你不爽啊,大家都是要吃饭的,所以......”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怪不得就连白海都暗地里帮他。闻言秦翕心底有些感慨,前世这个叫王陵的人还挺善良,这么一看长生玉佩也是挑人的,让自己附身到这么一个好人身上了。 “你为什么叫小山,这只凡兽叫大山?” “我......算命的说我命贱,天生克人,所以一出生就没爹没娘,靠吃大山捡来的剩菜剩饭长大,所以我管叫他大山。” “大山给了我活下去的希望。”赵小山补充说道。 “这也是你一个人守在这的原因?” “嗯嗯,大家都怕被我克死,只有陵哥你老来看我。” 这是同病相怜吗,听到这孩子的悲苦过去,秦翕不禁想起王陵的儿时。 “行了,以后我跟你一块看牧场,你收拾收拾去,最起码洗洗脸。” “好。”赵小山乖巧得点点头,去打水了。 看着他忙碌的身影,秦翕靠着一旁的树干坐了下去,他眼睛半阖着,发觉自己对这地方的抵触淡化了许多,一切似乎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抬头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他心中乱成了一团。 是命里有缘吗,还是这是最后一场炼心。他注定是要重回秦氏的,做那个万人敬仰的无上骄子,赵小山只是个底层苦苦挣扎的普通人罢了,一向高傲的他为什么因为寥寥几句话就动了恻隐之心,是与原主相同悲惨的过去,还是那可笑的同情? 此生本一梦,何故染尘埃。 ...... 见赵小山洗好走过来,秦翕抛开这些想法,仔细观察起眼前的男孩。 剑眉星眸,眼中隐隐有破碎的月光,身形虽然干瘦却也高挑,嗯,不错,还是个练剑的好苗子。 见秦翕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射,赵小山有些不安,扭捏起来。 你个大男人害羞个什么劲,秦翕满头黑线。 “有没有想过当个修士?” “啊?什么是修士?” “修士就是通过修炼让自己变强,移山填海,无所不能的一群人。” “那修士能吃饱肚子吗?” “......\" 秦翕沉默了,心底的汹涌也越发沸腾。他看着赵小山天真的眼神,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面对赵小山投来的疑惑的目光,秦翕长长叹了一口气,“都无所不能了,还能吃不饱饭吗,不过修士进入了炼气期后就会自动辟谷,不再需要通过吃东西来供给身体了。” “那陵哥你是修士吗?”赵小山总觉得陵哥失忆后哪不一样了,具体哪不一样又说不上来。 “我嘛……”秦翕有点不知道该怎么给赵小山解释。 “我不是,但我懂得修炼之法,小山你愿意修炼吗?” “愿意!”听到秦翕这样问,赵小山连忙答应下来,“成为修士可以不饿肚子!” “你也就这点志向了。”秦翕笑着摸了摸赵小山的头,鬼使神差的决定教赵小山练剑。 主要是不能浪费这么好一个苗子,反正也不耽误自己调查,他安慰自己道。 “行了,你去帮我收拾一间屋子出来,我回去一趟,有什么想吃的吗?”不知为何,秦翕总觉得自己对这个小男孩有些莫名的亲近。 “我吃点剩饭就行,陵哥你不用破费了。” “那可不行,你是要当修士的人,不吃好怎么修炼。” “肉包怎么样?”看着赵小山垂涎的表情秦翕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陵哥你早点回来!” ...... 走在大街上,秦翕慢慢感受着市井烟火气,昨天他急切赶往县衙并未细细沉浸其中,而六道轮回内的模拟红尘虽然逼真但却感觉差点什么。 道路两旁的店铺中传来不断的吆喝声,过往匆匆的路人听到吆喝声有的会停下来驻足询问,有的则是有目的似的直冲其中一家店铺走去。 临安县城的市井长巷,聚拢是烟火,摊开更是人间。 走着走着,周围的人流越来越少,不知不觉秦翕来到一座宅子前,门口的牌匾上写着两个苍劲的大字—黄府。 黄府?这就是要娶白婷的那家吗,审美看来不怎么样啊。 “干什么的!看什么看!”秦翕短暂的驻足引起了门卫的注意,其中一人挥舞着刀戈上前驱赶。 面对这些秦翕已然古井无波,经过昨日发生的一系列事,他基本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了。当其准备转身离开时,迎面而来的一股气息却令他肝脾一阵清凉,这是…...灵气! 浓郁得都隐隐约约渗出来了,秦翕眯着眼,舔了舔嘴唇。 运气不错。 他转身在巷子中七拐八绕一圈儿后又折返回来摸到了宅邸侧面白墙下。 “嗯?怎么没有灵气,按门前那种程度来说这个地方怎么会没有渗出?”最终秦翕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双掌一攀,三步化两步,登上墙头翻了进去。 “果然。” 落入院中大量的灵气扑面而来,秦翕一边警惕得望向四周,一边心中暗暗思咐,“没想到这个黄家还在宅子里布下了屏蔽阵法。在这个城主都只有筑基期的城镇,黄家却有金丹修士都不一定见过的阵法,来头不小啊。” 肆意的吸收着这些灵气,直至窍穴出现满足感秦翕才停下来。 还得是纯正的灵气,这短短几分钟就让他感觉自己距炼气期更近了一步。 “蹬蹬蹬......”不远处兀然响起一阵脚步声,闻声秦翕慌忙翻了出去,然后紧紧贴着墙根。这时墙内响起的一个声音让他心头一紧,“没有?不会啊,刚才灵气突然暴动就是往这个方向来了。难道......” “不好!”秦翕连忙侧身转步,脚踏清风诀闪身进了巷子。 “呼。” 一直跑到大街上他才停下脚步,快速而有节奏的呼吸显得异常急促。 好险,要是被抓住以他现在的实力可就麻烦了。衍古圣法的品阶果然还是太高,自己只是轻轻吸了几口,灵气就纷纷奔他而来,幸亏有傍花随柳清风诀。 这清风诀作为他在炼气筑基金丹三境常用的步伐神通现在用起来依然是得心应手,因此即便现在他无法依靠灵气发动此法,但只是模仿其中步伐形韵,速度也快了许多。 看着逐渐暗沉的天空,秦翕随手买了一袋肉包子踏上了回牧场的路。 “陵哥,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赵小山将熬煮着白菜的锅勺藏在了身后,悻悻的说道。 看见锅里的菜汤,秦翕哑口,随后抿了抿嘴,沙哑着说道,“路上遇到了点事情,给,趁热吃吧。” “哇,这么多!”闻着香味,赵小山不禁口水狂流,他可是三个月都没沾过肉腥了。 “这么多,陵哥你......也......吃点吧。” “你慢点吃,少不了你的,陵哥不饿。”看着赵小山狼吞虎咽的样子,秦翕淡淡一笑。 第3章 探黄家 翌日 卯时 秦翕被屋外“沙沙”的声音吵醒,出门一看,赵小山正呼哧呼哧地扫着地。 “陵哥!”见秦翕起来了,赵小山打招呼道,“你也起的这么早!” “被你吵醒了,能不早吗。” “嘿嘿。” 赵小山不好意思的摆弄起了扫把。 “你每天都起这么早吗?”秦翕看了看天边,一缕红光刚好照了过来。 “嗯,小家伙们要吃东西。” “小家伙们?” “就是它们。” 顺着赵小山手指的方向,秦翕看到了在圈里食槽边趴了一圈的猪牛羊。 “挺好。” 秦翕无言,但见赵小山如此勤快,教他修炼的决心就更盛了。 他剑骨天成,而自己修行用的是枪,二者相差甚大,自己更是只懂得一些基础剑式,怎么办呢? 看着忙碌的赵小山,秦翕心中不断思索。 自己前世贵为人族天骄,虽然狂傲,但也博古通今,说是立地书橱更是不为过,因此虽然家族里的典藏浩如烟海,海纳天下之宝录,他也记的七七八八,分毫不差。 尽管这样,秦翕一时也没想到适合赵小山修炼的功法与剑法。 卯时灵气最为活跃,还是先修炼吧。 挑选了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块,秦翕盘坐在上,目凝东方,尝试吸取周围灵气来浇灌窍穴。 良久,秦翕感觉周围再无灵气后便停了下来,抬头望了望天色,已经巳时。 摇摇头,他轻叹一口气,这地方灵气太稀薄了,即便是最基础的浇灌窍穴,这么久也只浇灌了十处。 望着渐渐移向头顶的骄阳,秦翕从石块上跳下,向土坯房走去,他有一点不解,从昨日的阵法来看,黄家的实力可以说是冠绝临安城,但为什么要与白家一介凡人联姻呢,图白婷美? 想起那水缸般的腰,秦翕连忙摒弃了这个想法。 那图什么呢?难道他们对白家有所求或是欠了人情? 所求的话,难不成是白婷桌上的那个白玉瓶子?秦翕联想起昨日的惊鸿一瞥,白海一家是凡人可能看不出来什么端倪,但黄家可不是。 必须再去一次,不弄懂黄家的真实目的他实在难安,毕竟那个瓶子所散发出的灵气让他在这种窘况下也异常眼馋。 “小山,我要去趟城里,牧场里有什么需要的吗?” 呼— 屋后忙碌的赵小山擦掉额头上的汗,放下干草叉说道:“陵哥你又要去城里啊,去城北的铁匠铺里买一把铁锹吧,家里的被我用断了。” 听到赵小山的话,秦翕摆了摆手远去。 ...... 依旧是略显冷清的大街,不过与前两天不同的是此时的秦翕是带着打探黄家的目的而来,至于家族的消息,目前来说自己打探不到,至少以他现在的境地来看是这样。 调整好心态的秦翕虽然内心还是很急切,但已经决定慢慢来,以自己目前的状态来看,如果身陷家族变故的漩涡,可能连大声叫喊都发不出来,毕竟现在身体里流动的可不是秦氏的血了。 换了一身家丁装的秦翕大大方方的坐在一个粥铺上悠然喝着粥,这唐王朝一碗粥要一钱散银,一两黄金能换一百两银子,一块下品灵石则能换一千两黄金,价格总体与其它地方相差不大。 黄金白银,本是大衍界自然形成的一种物质,因其相较于其它物质的稀有的属性,很快获得了人类的青睐,并在族群中流通开来。无尽岁月之后,修士的诞生,灵石的发现,导致黄金白银的地位一落千丈,渐渐沉寂于人类货币系统的最底层,仅供凡人使用。 因为逐渐演变为只流通于凡人,所以大衍界中有大量黄金白银之类的俗物过剩,至此凡人们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过得艰难。 想到这,秦翕挖了一勺米粥放进了嘴里,在他“时日不多”的前世里,总有几件事是让他印象非常深刻的,其中一件便与黄金有关。 十岁那年,人皇域秦氏的属地内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黄金灾”,这件事甚至传到了秦翕这样上层人的耳中。 秦氏第七支脉的辖地内,一座大型灵石矿忽然坍塌,接到禀告的七支脉很快派人前来调查,但出乎意料的是,当调查小队来到矿区时却发现此地空无一人,甚至连监管都不见了踪影。 “总该有幸存的吧。” 调查小队虽然意识到此事不对,但秉着救人的观念还是硬着头皮轰开了掩埋着的地面,里面的画面却让他们大吃一惊。不仅矿洞中的海量灵石不翼而飞,而且原本应该存放大量灵石的地方堆积着成山的黄金,顺着黄金一直向下挖去,调查小队发现地底已然变成了黄金的海洋。 明白此事重大的调查小队立刻将所见报告了上去,等待高层来人。收到报告的第七支脉火速派出嫡系支援,其中甚至包含了一位八品阵师。 然而当八品阵师试图通过阵法探查无垠的黄金海下面究竟是什么时,灾难发生了,原本堆积的黄金山突然液化,金色的海洋咆哮般覆盖了众人的头顶。 就这样,他们消失了,调查小队与支援队伍顷刻间都消失了,只有黄金海一如既往的缓缓流动。 损失了一位八品阵师,令七脉脉主秦宁大动肝火,亲自赶往了事发地点,本以为是有精怪作祟的他以自身掌握的法则之力细细剖析,却没发现任何端倪,黄金海里有的只是大量的黄金而已。 意图将此事压下独自吃个哑巴亏的秦宁没想到接着发生的另一件事,令整个第七支脉出丑于人皇域。 七脉辖地内的三座凡人城市一日之间变成了鬼城,所外派的城主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得知此事的秦宁知道事情压不住了,无奈进行了上报。 秦都迅速派出三位供奉以及大量执事前来调查,调查持续了整整三个月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收获,那五亿凡人就如同蒸发了一般。 最终此事成了无头悬案,常年累月的挂在了暗部以及御部的案牍上。 这时邻桌的吵闹打断了秦翕的回想,放下手中的勺子,他侧耳听去。 “哎,你听说没,十天后就是黄白两家大喜的日子了,黄家大少爷黄杰到时会送上黄金十万两,那可是十万两啊!” “这么大的事全县早就传的沸沸扬扬了,白家真是好福气,估计一辈子不愁吃喝了。” “一辈子?岂止,十辈子都不愁了!”一个食客敲着筷子激动的说道。 “除了县衙也就黄府有如此实力了,听说黄杰被一个修行门派收为了弟子,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嘘......你小点声,让黄家的人听了有你苦头受的了,黄老爷可不喜欢别人乱讲。” 原来是这样,宗门弟子嘛,这倒说的过去了,秦翕心中腹诽,起身结了帐,就是不知道是哪门哪派了。 依旧是那个熟悉的大门,秦翕远远丈量了一下黄府,发现整个府邸大致呈“凹”字形结构,默默估算了一下,他打算从后墙,也就是后罩房的方位潜入。 脚踩清风诀,整个身体顿时灵活许多,秦翕骤然一跳,单手一抓墙上的砖雕翻身落入院中,有了昨天的教训,他放弃运转功法,只通过自然呼吸接触灵气,仅是如此,身体内仍是一股暖流淌过。 久旱逢甘霖,野荡漂青芦。 黄家必定有能够吸引灵气的宝物,并且品阶还不低。 正值中午,四周静悄悄的,“家丁都去休息了么?”秦翕小声嘀咕,飞快的越过西耳房,环境一转狭小,却是突然出现一个大凉亭,此时如果有人在此休憩的话他就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好险。” 秦翕闪身藏入旁边的绿丛中,眼底闪过一丝疑惑,“黄家的布局倒是奇怪。” 这时不远处突然响起的谈话声让他心中一惊,遏制住了起身的冲动。 “父亲,那个瓶子对我们真的有用吗?” “当然,杰儿,族中百年大计就差这最后一哆嗦了,赤尾狐一族不过傍上了一个万象境的犀牛而已,看看他们趾高气扬的样子!” “哼,等到计划成功后,别说万象境了,就连大妖也要奉我们为座上宾!” “嗯?” 藏身在绿丛中的秦翕听到瓶子的消息先是一喜,黄家果然也觊觎此瓶,接着又是一凝,因为他听到了妖兽的字眼。 “父亲,孩儿十天后定会把聚气瓶安然无恙的带回来。” “嗯,不愧是我儿,有此决心,我黄鼠狼一族定会在我们手中恢复昔日荣光的!” 原来是黄鼠狼,秦翕收回准备逃跑的腿,在他的认知里能化形的妖兽吐口气就能让自己形神俱灭,但如果是黄鼠狼的话就说的过去了,化形是黄鼠狼一族的天赋技能,据说真正顶尖的黄鼠狼发动神通后甚至鬼神难辨。 至于两妖口中的“万象”、“化形”,皆是妖族的修炼境界,在大衍界,人有人法,妖有妖途,魔有魔道,百族修炼之路各不相同,但殊途同归,都是天道法则的孕育。 交谈的两人身影逐渐远去,但秦翕仍耐住性子一动不动,他深知黄鼠狼生性的多疑。 不出所料,刚才离开的父子蓦然间又从院子一侧闪身出来。 “父亲,怎么了?” “没什么,走吧。” 中年男人谨慎的看着四周,奇怪着心里的不安。 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秦翕才从绿丛中走出,虽然他判断对了,但还是快速离开此地为好。 黄鼠狼生性多疑,更是极其敏感,再加上它们变态的天赋技能,一百多年前甚至差点被灭族。 这么看来黄杰宗门弟子的身份只是个掩饰,不过什么时候妖兽敢堂而皇之的进入人类的城池了,三大族关系一向不好,即便父亲打通了海上通途,缔结了百族友好盟约,但还是于事无补。 离开黄家后的秦翕满是疑虑,虽然弄清楚了黄家的目的,但却引出了更多的疑惑。 他们口中的县衙知不知道黄家的真实面目,人妖勾结还是本就蒙在鼓里? 作为滞留在人族大陆上的妖兽,不应该是躲在森林里苟延残喘吗,凭什么敢出来兴风作浪的? 白家呢,白海又知不知道他的宝贝女儿要跟黄鼠狼结婚。 这些个问题回荡在秦翕的脑海,既然碰上了他就不能不管,对于妖魔的仇恨,身为人族圣子的他烙印于骨。 城北铁匠铺 准备买铁锹的秦翕打算顺手给自己打造一杆银枪,重生三天了,窍穴也向着注满的方向前进,没个趁手武器不行。 “你是......你是......?” 一个沙哑却带有一丝惊喜的声音从他的背后传来,转身看去,只见一个形容枯槁,脸上皱纹层叠眼神浑浊的老人看着他。 “果然是你!”似乎是瞧见了秦翕迷茫的双眼,老人眼神一黯,语气低沉的说道:“小友不记得我了吗,我是那个被你帮助的老乞丐啊。” 原来是他,秦翕恍然大悟,说到底王陵的死和自己的附身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眼前的这个老人。 “老人家,我记起你了,有什么事吗?” “听说小友你因为我被责罚,甚至被差点被打死,老头我心里过意不去,想找你表达个歉意,只是这几天一直没有找到你,没想到在这碰见了。” “啊没事的,老人家,我也是看不惯白婷罢了。” 知道这是秦翕搪塞,老人也不再多言,将手中拐杖丢掉,兀然跪了下去。 “小友你心底善良,老头我实在不知道怎么感谢了,借此跪拜以表谢意。” “使不得,老人家你快起来。”秦翕迟疑片刻,还是上前拉起了老人。 “小友你来铁匠铺是要打东西吧。” “是。” “那敢情好,正愁不知道怎么报答你呢,老郭我认识,快进来吧。”老人热情的拉着秦翕走了进去。 走进铁匠铺,四周柜子上倚靠着各式各样的铁器,有家用也有兵器,铺内虽然杂乱却也干净。 “当当当”的声音不断从里屋传来。 “老郭,我带了一个客人给你!” “是你啊,老头你还没死啊。”闻声从里屋探出了一个头,精神矍铄的脸上带着几分饱经风霜的沧桑。 “哈哈,我肯定能活到你后面去。”老人哈哈大笑,用拐杖敲敲地面说道,“这个小友可不是一般人呐,眼里存山河,胸中有锦绣,腹中藏乾坤说的就是他了。” 见老人如此盛赞,秦翕面不改色理所应当的接受了,反倒是铁匠忽然神情大变,停下了手中的活,仔细打量起秦翕。 “小友,你要锻造什么东西?” “我需要一把铁锹,一把剑,以及一杆枪!” “枪!小哥是习枪之人?”男人轻敲着锤子问道。 “锻来练练,感兴趣罢了。”秦翕不露声色编造道。 “哈哈哈,那兴趣可是不凡啊,自古使刀剑的人多,却没人知道,枪才是百兵之王。”言语间,男人却突然把话风一转,“小友恐怕不是普通人吧?” “白家府上一个家仆而已。” “是么,哈哈,小友不要怪我,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好奇心有点重。”男人摸着头笑道。 “无妨。” “那小友你对枪的具体要求是啥呢?” “枪杆要......” 见两人聊上,老人也借故离开。 “呼,小友你这要求与一般人真不一样啊,枪头不过两,你要求的玄铁枪头已经将近二十公斤了,真的可以吗?” “当然,按我说的锻造就行,这是定金。”秦翕扔下一袋银子,他也想一次付清,奈何囊中羞涩。 似乎是看穿了秦翕的窘迫,男人将钱袋还给了秦翕,“小友你是老头带来的人,多余的钱我就不收了,收工的时候给我一百两辛苦费就行了。” “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规矩一直都是这样的。天黑了,小友赶紧回吧。”看着秦翕狐疑的眼神,男人连忙将他送出了门。 目送着秦翕远去,男人心里暗暗感慨道,“希望你能给我带来惊喜吧,毕竟你是老头第一个这么盛赞的人,他可是焱君之父!” 转身看向桌子上的图纸,他有些肉疼,“他娘的,这两个月又白干了!” 第4章 小山修炼 卯时 秦翕准时从吱呀的木床上跳了起来,黄家九天后就要取走瓶子,他得赶在婚礼前至少突破到炼气中期才行。 临安城主作为临安县城的天花板,修为筑基期,而整个黄家有远超筑基期的存在大可直接带走瓶子,而不是化形隐藏在城中,因此秦翕判断,这一堆黄鼠狼里最强的应该也是筑基期。至于二者同流合污的可能,秦翕无解,所以他决定赌一把,赌临安城主没有放弃良知,与妖族为伍。 挑了一块顺眼的石头,盘坐在上目凝东方,此时太阳刚刚升起,趁着灵气活跃,秦翕张嘴吐字迅速运转起衍古圣法,一种玄而又玄的道韵在其身上迸发出来,四周稀薄的灵气似乎是找到了归属,纷纷朝秦翕涌来。 两个时辰很快过去,但秦翕只浇灌了三处窍穴,加上前面的十处,距离灌满三十六处经外窍穴还有很大一段距离。 这时赵小山打开隔壁的屋门走了出来,似乎是知道自己睡过头了,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陵哥,你起的好早。” “嗯。” 秦翕此时正忙着思索该如何加快修炼速度,下意识应了声,但在赵小山眼里他就是因为自己的偷懒而生气了。 “陵哥,对不起,昨天晚上我失眠了,怎么都睡不着所以才起的这么晚......” 赵小山恳切的声音打断了秦翕的思绪,瞥见他眼中的歉意,秦翕微微一笑,“你为什么失眠?” “因为......因为,我一想到修士不会再饿肚子就激动。” 啪—— 秦翕一个大巴掌干脆利落的拍在他的后脑勺上。 “你是要成为修士的人,志向要远大,而不是总是纠结在吃东西这么小的问题上。” “可我也想不到别的......” 看着他委屈的样子,秦翕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那依旧笔直的高高乍起的头发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行了,你去洗漱,洗完我教你修炼。” “好!” 一听能修炼了,赵小山一蹦一跳的去打水了。 看着他高兴的样子,秦翕意识到自己来牧场后好像一件事也没有做过,于是他便端起一旁的饲料向猪圈走去,他要克服这方面的恐惧。 “哼哼,哼哼,哼唧。” 看到秦翕向这走来,大猪小猪纷纷哼叫起来,激动的甚至趴在栏杆上望着秦翕。 赵小山远远的看到这一幕,全然不顾头发上滴答的水珠,兴奋得冲秦翕喊道:“陵哥,它们喜欢你!” “滚!” 秦翕脸一黑,贴着栅栏将饲料倒了下去。猪群争先恐后的抢食吃,耳朵上沾得到处都有,其中两只忽然两耳一扇,溅得秦翕浑身上下全是,更要命的是脸上也溅得有。 “今天吃猪肉!” 秦翕强忍着当场杀了这两只猪的念头,嘴角一抽一抽的说道。 ...... 洗完头后的赵小山,发丝垂到了肩部,一张憨厚的脸与那显眼的剑眉格格不入。 “小山,在你心中,修士除了不愁吃穿以外,还应该是什么样的人?” “嗯......应该是能像神仙一样的在空中飞吧,以前过节时县令大人一跳就跳到了房顶上,不过他好像不能飞。” “嗯,御空飞行是元婴修士才能做到的,现在我要告诉你的是,修士是怎样的一类人。” 秦翕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修行者,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争的是天道下的一线生机,不择手段是他们的基本素质,阴狠,狡诈,亡命更是他们的代名词,不要寄希望于他们善良,这种人固然有也是极少数,有时候他们对你善良只是你有利用的价值罢了,所以当你踏入此道后一定要对万事万物都留个心眼,无论什么情况下保障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这是一个由欲望构成的世界,人类也好,其他种族也罢,都是欲望在驱使前进,控制住欲望你便是强者,被欲望所掌控,你就失去了天道承认的资格。所以,修士一途也是与自己的斗争。” 秦翕固然曾经有些不正经,但从小耳濡目染所培养的气质让他在说出这段话时显得异常伟岸。 “嗯嗯。” 赵小山满眼星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秦翕之所以今天要说出这些话,是因为他发现赵小山除了剑骨天成外,更是有一颗纯真无邪、宅心仁厚的赤子之心。因此他既要保护好赵小山纯净的心不被世俗所污染,又要让其明白世间的罪恶。 “好了,现在你盘腿坐下,我给你讲解一下修炼的基本知识。” 见他坐好,秦翕拿起一根木棍在地上边画边讲道,“人类修士的境界一共有十三层,从低到高分别是: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出窍、分神、合体、渡劫、灵空、大乘、至尊、同天、无上。每一境界又分前期、中期、后期、圆满以及巅峰五层。 “等等,陵哥,为什么是人类修士的境界?难道其他种族修炼的境界与我们不一样吗?” 看着赵小山求知的眼神,秦翕罕见的没有因为别人打断自己生气,而是耐心的说道,“不一样,人类是天道的宠儿,是法则的祝福,有修炼天赋的人类天生就比其他种族更能贴合大道法则,更容易吸收灵气。正因如此,几十亿年前的百族之战,人类才能迅速从微末中崛起,执百族牛耳。” 见他仍是不解,秦翕嘴角噙上一丝笑容,“我给你举个例子,妖族的修炼境界与人类一一对应,分别是,感灵、知天、凝丹、出丹、万象、化形、大妖、妖将、妖帅、妖王、妖皇、妖祖、妖神。其中,化形境即是妖兽要化形成人类,以此来贴合大道。” “那妖怪不能一开始就化形吗?” “不能,化形也是有条件的,必须将前五个境界修炼至圆满才行。还有,小山,不能将妖兽称之为妖怪,这种说法是不准确的。妖兽是妖兽,精怪是精怪,精怪是石头等没有生命的物体在特殊条件下诞生了灵智,所以它们自成一族。而且对于妖族而言,有修炼天赋的,能踏上妖途的才能称之为‘妖’,不能修炼的则称之为‘兽’,像我们圈养的牛羊等,都是兽。“ 这样啊,赵小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原来修炼是这么复杂一件的事情。 看眼前的男孩明白了,秦翕便接着刚才的内容继续讲了起来。 与修士自身有关的呢是身体与修行属性,身体则与根骨、窍穴、经脉有关,根骨决定着一个人能不能修炼,下品不适合修炼,中品能修炼,上品比较有天赋,极品则是天赋极佳。 测完根骨后,修士要凭借自己的功法去寻找气感,一般情况下,功法越好气感找到的越快,当然,天赋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弥补这个差距。 找到气感后,修士要通过运转功法炼精化气,“精”即是万物的精华,可以是食物,可以是灵药,可以是妖兽肉,但无法直接吸纳空气中的灵气,因此这个阶段的修炼者会出现食量大增的情况。 当然我是个例外,秦翕心中暗自想到,他蹲的有些腿酸,索性也坐了下来,“炼化的精华主要用以浇灌人体的三十六处经外窍穴,到这个阶段的修士会逐渐感到身体变重,有堵塞之感。 待全部浇灌完成后,便要把穴位中的精华炼化成灵气,以此引导灵气冲击人体十二脉络,也就是常说的“开脉”,此时的修士会感到身体重量逐渐恢复并且皮肤表面出现杂质污垢,这就是堵塞经脉的东西。打通十二条经脉后,修士就正式踏入了炼气期,可以通过吸收灵气、灵石、灵食等手段锻造气海。” “王陵,怎么坐在这?” 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打断了二人教学,回头一看,原来是几天前那个给他开门的胖子,未等秦翕说话,赵小山起身说道,“邦鹏哥,今天来的这么早?” “是你啊,小山,这不还有九天就是小姐大喜的日子了,我过来拉点羊回去,倒是你,你俩在这聊什么聊的这么入迷?” 言语间邦鹏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几步,这个小动作被秦翕看在了眼里,笑话,如果赵小山剑骨天成都是克命的话,那天下就没有几个能修炼的人了。 不过他也懒得替赵小山解释,反正不久他就要带着赵小山离开这个地方了。 “我们,陵哥正教我......” “我们在讨论是不是应该多储存点干草,快过冬了嘛。”没等赵小山说完,秦翕便打断了他,这小子,刚才的话都白说了。 听秦翕这么说,赵小山连忙出声附和,“对,牧场的干草有些不够了。” “这样啊,那行,一块来装车吧。” 邦鹏托着下巴,一双小眼睛直溜溜的打转。 …… “好了,我回去了,六天后我再来拉猪。” “好,邦鹏哥慢走啊。”赵小山挥着手向邦鹏道别。 “不对,你俩站住!” 正欲转过身去的秦翕放松的双手骤然又握紧,狭眸微微一缩,眼眸掠过一抹戾色,气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固了下来。 “哎呦,你瞅我这脑子,有个重要的事情忘给你们说了。”邦鹏摸着圆滚滚的脑袋说道:“黄家来人说喜宴要多准备点鸡肉,你俩六天后再帮我准备好二十只鸡。” “鸡么,行。” 秦翕眯了眯眼,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我走了,驾!” 看着马车逐渐远去,两人决定先吃饭再说。 …… “气海与人元气相通,是全身气血汇聚的地方,更是修士修炼动力的源泉,因为它是储存修士灵气的地方,随着气海的逐渐扩大,修士的境界也会逐渐提升。” “陵哥,那气海不就会一直长大吗,难道不会把人撑爆吗?” “气海不是一种实物,而是一种存在,它存在于修士的内视天地之中,当你达到筑基期可以内视时会发现人体就是一个小宇宙。” “原来是这样。”赵小山若有所思的嚼着嘴里的菜。 “好了,理论就这么些。等你吃完咱们实际操作一下。” …… “此功法名为尚善宝录。”秦翕把凭借记忆写出的功法递给赵小山,“这本功法为黑品功法,你不要乱传,容易引来杀身之祸。” “啊?啊!” 如获至宝的赵小山听到这话激动的心瞬间兴奋不起来了,一时间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看着他为难的样子秦翕淡然一笑,“收着就行,记住别到处乱说。” “陵哥,什么是黑品功法?“赵小山抚摸着功法问道。 “功法从本质上来说就是辅助修士吐纳运转灵气的法诀,世间功法分为白青橙紫赤黑金七种,品质越高对修士的帮助越大,譬如一个拥有青品功法的修士与一个拥有白品功法的修士打斗时,拥有青品的修士在功法的帮助下灵气的输出输入速度上都比白品快上一点,这样攻击速度、移动速度都显着变快了,白品修士自然就落败了。” “那陵哥你的功法是什么级别?” “我的,我的啊。” 说实话,秦翕自己也不知道衍古圣法是什么级别,听母亲说这是父亲从一个洞窟中带出来的,在他出生时就自动融入了他的体内,连老祖也没辨别出来。 “我的也是黑品,所以我们一起努力吧。” “好,那我们就比比谁更先注满窍穴!” 看着赵小山兴奋的表情,秦翕也不忍打击他,自己的修炼速度可是冠绝天下年轻一辈的,不然何以引起那么多人的忌惮。 “好了,你先翻阅翻阅宝录,有什么不懂的提出来。” 赵小山打开书卷,只见上面第一行写着:念起即觉,觉之即无,修行妙门,惟在此已…… “陵哥,念起即觉是什么意思?” “有了念头就要觉察到。” “为什么要觉察到?” “因为你要止念。” “止什么念?” “妄念、欲念......” 第5章 取走宝瓶 秦翕花了数个时辰才教会赵小山理解《尚善宝录》中的精义,这本功法是秦氏与三清道观交换得来的,心质纯洁善良的修士修炼会事半功倍。 何为“尚善”,崇尚仁德,天地大善,这本功法通过培育修炼者的善心,来产生“善气”,与“正气”这种至刚之气不同,善气则是一种和畅之气,修士一招一式都会有度化人心的作用,配以秦翕给赵小山准备的剑法鹤唳九剑,赵小山的剑可以说是别具一格的“善良之剑”。 “小山,现在你尝试下运转功法来寻找气感。” “嗯。” 话音刚落,赵小山盘腿而坐,凝神屏息,默默体会其中,并按照秦翕所说用意念去感知空气中灵气的存在,捕捉其流动的痕迹。 看着入定的赵小山,秦翕思考应该让他先浇灌窍穴,还是先练习用剑。 赵小山天赋自然没得说,剑骨天成根骨最次也是中品,修炼尚善宝录,修行属性自然也是亲和水属性。 思虑间他忽然想起了现在的处境,浇灌窍穴需要大量的精华,别说灵药灵肉了,就是普通的肉他现在也供不起食量即将大增的赵小山。 唉,秦翕第一次感受到照顾人的麻烦。 “陵哥,陵哥!” “嗯?怎么了?” “我好像好了。” “什么好了?” “气感。” “......” 从他入定到现在才过了六分钟左右,这速度,就算比不上自己那也是大衍界天骄翘楚级别的了,自己这是捡了个妖孽? 看着沉默不语的秦翕,赵小山有些心慌,难道自己练错了? “说说你的感受。” “嗯......刚入定时我感觉到空气中有一种特殊的气体在缓缓流动,只不过很淡,然后反应过来这就是陵哥你所说的灵气,灵气在空气中很特殊,它可以溶于其他任何气体,又可以轻易脱离出来,看起来很......嗯......很‘调皮’,再然后我感觉身体慢慢开始发热,骨头甚至有酥麻的感觉。我还尝试吸一些灵气进身体,但它们好像不进来......” “什么!” 秦翕疾呼一声。 “我果然练错了吗?”赵小山羞愧得低下头。 秦翕如此激动自然不是因为赵小山大胆的行为,而是因为他身体的发热,这代表重生以来他又一次看走眼了,赵小山才不是什么剑骨天成,而是纯粹的剑体! 大衍界幅员辽阔,无奇不有,更是存在各种各样的体质,剑体位列“二十四无双体质”之一,在其上仅有“十大神体”。 要知道重生前秦翕都没有任何体质,更别提重生后王陵这个肉体凡胎了。 剑体虽然不像十大神体一样旷古绝伦,但终究也是无双体质之一,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遇到他还是有些吃惊。 “你没练错,我只是惊讶于你的感觉,小山,按照你刚才所说,那么恭喜你,你拥有无数剑修渴求的修炼体质—剑体。” “没练错就好。”赵小山松了一口气,接着好奇的问道,“什么是剑体?” “剑体是一种能让你变得很强的体质,对你的修炼尤其是练剑有着极大的帮助。小山,我告诉你的这些东西千万不要到处乱说,记住千万不要。”秦翕像是想到了什么,眉目肃然,凛声说道。 “嗯嗯。” 看着秦翕严肃的眼神,赵小山有些害怕的缩了缩头,陵哥虽然很善良,但生起气来还是挺可怕的。 “好,现在我来教你用剑。” ...... 将剑术基础的十四个动作教给赵小山后,秦翕就离开了。邦鹏说黄家来人了,他得赶回去看看,以防黄皮子提前把聚气瓶拿走。 刚踏进白家大门,就听见了其他家丁叽叽喳喳的议论。 “黄杰少爷对真是小姐上心呐,婚礼前几天还特意来看看小姐。” “是啊是啊,黄杰少爷一表人才,说句实在的,也不知道是怎么看上小姐的。” “少说两句,别让人听见。”旁边的同伴赶紧提醒,“你工钱不想要了吗!” 那是对你家小姐急吗,那是对你家的宝物急,闻声秦翕嘴角掠过一丝嘲笑。 也不知道到时它们发现瓶子被掉包了会怎样,那景象一定很精彩。 没错,他在来的路上已经买了一个跟宝瓶一模一样的赝品,为了种族大义,他决定先将宝瓶带走看管几日,至于具体是几日,那谁知道呢。 路过正房,秦翕匆匆瞥见白海与那个所谓的黄家少爷黄杰正坐着聊得开心。说到白海,他可是十分满意自己这个女婿,有钱有实力不说,最主要是能看上白婷啊,这可了了他心头一件大事。 ...... 既然人还在,秦翕自然不能打草惊蛇,他决定先去看看英叔,几日不见,不知道身体怎么样了。 还没走进伙房,老远就看见了英叔在忙着洗碗。 “英叔,我来了!”秦翕叫道。 “原来是你小子,这几天了才来看我。” “嘿嘿,这不是牧场忙嘛。” “忙?我看你来就是馋英叔做的菜了,是不是?”英叔甩了甩手上的水,走上前笑着说道。 “哈哈,还是英叔了解我。” 谈笑间一下午很快就过去,趁着晚饭时间,秦翕悄悄潜入了白婷的房间。 整个屋子在夕阳下显得有些昏暗,好在秦翕凭借着对灵气的感觉摸到了桌前,瓶子一入手顿感一阵清凉,接着衍古圣法竟自主运行了起来。 “果真是个聚气瓶。” 秦翕心中一喜,这说是雪中送炭也不为过。有了聚气瓶,这九天最起码他能突破到炼气后期。 将假瓶子放好后,秦翕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顺便去伙房拿走了英叔给他准备好的肉食。 看到秦翕回来,赵小山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尤其是看到秦翕手中的食物后,笑容就更加灿烂了。 秦翕并未多搭理赵小山只是检查他把十四个动作演练一遍后就回房了,有了聚气瓶,他要抓紧时间修炼了。 第6章 进山 卯时,秦翕一如既往的坐在了石块上吐纳,昨晚在聚气瓶的辅助下他成功浇灌了所有窍穴,但由于吸收的过于霸道以至于他现在吸收不到了任何灵气。 不够啊,不够,秦翕颇为烦躁,距白婷结婚只剩下八天了,而自己还没有进入炼气期,这怎么行。 转头看向远处拿着木棍勤奋演练剑法的赵小山,他躁动的心莫名平静了下来,随着缕缕清风吹拂在脸上,“留在这里也不错”的想法不由得冒了出来。 怎么会! 秦翕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他竭力遏制住这个想法,可其如同一粒肆意生长的种子,无法琢磨,让人心痒。 这座城里的人曾如此辱我! 似乎是感受到了秦翕的迷茫,一条舌头耷拉在牙齿外,呼哧呼哧散着热气的小黄毛狗跑过来蹭着秦翕的腿,满脸的讨好。 看着大山可爱的样子,秦翕一改往常,伸出手慢慢抚摸这普通小兽,舒服的感觉更是惹得大山开心的直打滚,橘红色的天穹将秦翕那棱角分明的脸庞映照得分外英俊。 停下练剑的赵小山远远看到这温馨的一幕,不自觉的滴下了泪水,打有记忆以来,他从未如此温暖的生活过。 小时候看到同龄孩子被爹娘带着去买好吃的,他曾哇哇大哭抱怨老天的不公,面对旁人的冷眼打骂、其他孩子的欺负,他曾努力辩解,但那“命贱克人”的包袱压得他喘不过气,人内心的偏见就像一座大山。 于是他学会了沉默,面对嘲讽只是默默吞咽大山捡来的剩饭,面对恶语只是一人一狗悄悄睡在腐臭的桥底,一个名叫“坚强”的面具牢牢黏在了他这个十岁的孩子脸上,怎么撕也撕不下来了。 家人对于他而言更是一种奢侈,直到遇到了陵哥这种奢侈似乎不再是不可求,关心的语气温暖的问候融化了他心底的坚冰,缝补了他内心的裂痕。 他时常在想,陵哥是不是上天派来救世的天使,不然为什么会如此善良。 这就是“家人”吗,他不断悄悄问自己。 我这活着的一世也许就是为了陵哥吧。 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赵小山无声得笑了起来。 此刻的秦翕仍在不解于自己内心的想法,全然没注意到赵小山情绪的变化,更不知道这个相识几天的小男孩已然把他当作了活在世上唯一的希望。 呼— 秦翕长呼一口气,暂时将走留这个问题抛在脑后,心中琢磨起了聚气瓶。 这只聚气瓶不仅是个下品灵器,更是个子母瓶,这一点倒是给他了意外之喜。 大衍界除了修炼一途外,还有辅助修炼的三种方法,分别是炼丹、炼器、与阵法。 拿炼器来说,分为普通武器、名器、灵器、宝器、仙器与神器,除普通武器与神器外每种武器又分为下品中品上品极品四级。 因此这个品阶达到下品灵器的聚气瓶出现在这里很不合理。倒是不难推测出母瓶在黄鼠狼手中,只是黄鼠狼要聚气瓶做什么?为了加快修炼速度吗? 跳下石块,身体变重的情况并没有出现在他这里,衍古圣法的强大使他直接略过了炼精化气的阶段。 “小山,我要去趟铁匠铺把打造的东西拿回来,你去吗?” 秦翕没有察觉到赵小山略微发红的眼眶,收拾东西弯着腰问道。 “啊?我算了吧,牧场离不开人。”赵小山虽然好奇为什么秦翕天天都要去城里,但并没有做询问。 “陵哥可能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吧。”他想道。 ...... 从英叔那得知临安县城位于人族九域之一肃台域域壁的边界,背靠横断山区,灵气自古以来就十分匮乏。 据说造成这种情况的“罪魁祸首”正是纵横交错整座人族大陆的九域域壁。 九域域壁,顾名思义,划分九域范围的“墙壁”,是由秦氏、九州岛、自由神殿三个顶尖势力牵头,八大一级势力协同建造而成的,旨在规划内部领土,防范外部侵袭。因此这座盘天巨阵每日需要消耗大量的灵气,临安城这一节自然就沦为了灵气供给之地。 到了铁匠铺,今天倒是没有碰见老头,掀开门帘,秦翕走了进去。 一看是熟人,郭平停下手中的活,双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朝秦翕爽朗的笑道,“小友,你来了。” “嗯,我来取东西。” “好,小友你看看是否满意。”说着郭平从里铺拿出来了一把铁剑和一杆红缨枪,枪身全体通银,向上看去,枪头雕刻着“吞龙”式样配上朱红的枪缨颇为好看,加上二十公斤重的玄铁枪头,整个枪足足有五十公斤重。 看了一眼,秦翕就非常满意,以他的眼力不难看出,这把枪的品质都隐隐超出了普通武器的范畴,即便是距离名器也只差一丝,并且赵小山的铁剑也按照秦翕的要求雕上了“仙鹤”的图案。 “多谢。” 秦翕摸摸所剩无几的钱袋,忍痛把剩下的递给郭平。 看着秦翕一脸肉疼的样子,郭平顿口无言,他才亏大了好吗,这两件武器怎么说也要十两黄金,还不算铁锹,就收你一百两白银,还想怎么样。 其实也不怪秦翕,一个家丁一个月工钱就给二十两白银,他这一百多两还是白海补偿他的,这一买,身上愣是一点钱都没有了,而他出生在满是灵髓的秦氏,根本没有花钱的概念,别说黄金白银了,就是灵石又算的了什么呢。 不过这郭平果然如同他所想一样绝非一般人,五十公斤重的玄铁枪脸不红气不喘得单手说拎就拎起来了。 至于这不似凡人的铁匠为何隐藏在这破烂小城中,他不了解也不在乎,他现在只想赶紧赶回牧场,然后趁着夜色来临前进横断山脉。 临安城已经远远无法满足他对灵气的需求了,只能借道别处,运气好的话还能给赵小山带回一些修炼资源。 牧场 “陵哥,你回来了。” 看着手里拿着一把铁锹,腰间挂着一把剑,肩上扛着一杆枪的秦翕,赵小山有些诧异,他不明白秦翕打造这些东西干什么。 “小山,这把剑你拿着。” “啊,给我的?” “对,木棍代替不了真正的剑,虽然这不是什么好剑,但也聊胜于无。” 剑一入掌心,一股温热感顿时传来,似乎是天生契合,赵小山拿起剑舞的有模有样,秦翕有些眼红的看着他练习,自己为什么就没有体质呢。 “给你的剑取个名字吧。” “陵哥我没有文化,不知道取啥名。” “嗯......” 看着他单手执剑的样子,秦翕眸子微微一沉,一段尘封的记忆缓缓打开,前世好友周尧臣的身影与眼前的男孩缓缓重合。 曾几何时,他们契阔谈笑,立足雪山之巅只为争夺一个名号而大打出手,争执不休。 “哈哈,‘人皇第一佳公子’的称号归我了,秦翕,你回炉重造几年再跟我争吧!” “别嚣张,你是人皇第一佳,我还是大衍第一佳呢!” 周尧臣没有回嘴只是静静矗立在飞舞的雪花之中,看样子是兴致不高,秦翕也许是明白好友的心情,缓步走过去,双脚一点,与其并肩,默默站在枪尖上赏雪。 纷乱的雪花划出一道道细密的银线,似乎要将天与地缝合,纷纷扬扬,飘飘洒洒,牵动着两人心底的思绪。 满眼飞雪,听风弄吟,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月缺不改光,剑折不改刚,秦翕,男儿志在四方,我要走了。” 似乎是在秦翕意料之中,他并未做出太大反应,只是张嘴问道:“都决定好了?” “嗯,这个世界太大,而我的眼睛太小。”周尧臣一袭白衣,努努嘴,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脸上的表情也有些释怀,“山有峰顶,海有彼岸,无数风景我还未曾领略,红尘万丈,烟雨如梦,人生一途,终有回甘,兄弟,再会!” 秦翕没有转头目送他离开而是喃喃低语道:“好一个烟雨如梦,时人莫道峨眉小,三五团圆照青天。兄弟,再会!” ...... “陵哥?陵哥!嘿!” 秦翕被赵小山的呼喊声拉回现实,看着他手中的剑,一时竟有些不是滋味,也不知道尧臣现在走到了哪里,是生是死。 重重回忆顿时如春水般向秦翕袭来,绵绵不绝,把他围的密不透风喘不过气来,接着他感到眼前一黑,头脑莫名晕眩,踉踉跄跄的就向后倒去。 刹那间胸前一阵绿光闪过,脑海中一个声音乍起,如同惊雷一般将他震醒,回过神来,满身的大汗早已浸透了衣襟,他的脸色异常的苍白。 好险,重温旧梦险些让衍古圣法的的弊端爆发,将他拖入重重回忆之中溺死,前世自己没少在这上面吃亏。 “小山,过去了多久?” 秦翕示意赵小山松开自己,张着干裂的嘴唇问道。 “啊?什么多久?” “我说要你起名的事。” “没有多久,过了十几秒不到。陵哥,你怎么了?” 察觉到秦翕的虚弱,赵小山急切的问道。 “我没事,帮我拿杯水来。” 接过水,他一饮而下,顿了许久,才张嘴道:“这把剑就叫‘不改光’吧。” “好。” “你不问问为什么吗?”秦翕诧异的看着赵小山。 闻言赵小山歪头收剑,笑着对秦翕说道,“陵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啊,小山,宝剑从不会因为折断而改变它刚硬的本质,希望你在以后即便是看遍人间罪恶也能保持住真正的善良。” “陵哥,我一定会的。” 虽然不知道秦翕说这些做什么,但他话语中的期许之意让赵小山下定决心不辜负。 “我现在教给你进阶剑术十八式。”秦翕取下背后的玄铁枪。 “第一式,高虚步持剑侧指!” “哈!” ...... 教完十八式竟然已经傍晚了,看着即将落下去的太阳,秦翕急切的嘱咐道,“小山,我要去趟山里,你好好看着牧场,切记不要偷懒,我回来要检查你的修炼成果。” “去山里干什么,那里面有妖兽啊,陵哥你不要去,太危险了,听说县令大人都不敢自己一个人进山的。” “无妨,小山,这附近的灵气已经无法满足我的需求了,我需要更多的灵气,而且不仅我要,你也需要,懂吗?” “不要,陵哥你不要去,大不了我不修炼了。”言语间赵小山的瞳孔中充满了恐惧。 看着眼前惊慌的男孩,秦翕猜测他以前应该是经历了什么,于是伸出手抚摸着赵小山的头顶,轻声说道:“小山,你记住,修炼一途,是逆天而上,面对困难更不能退缩。答应我,你要在牧场好好练习剑法,等我回来,好吗?” 在秦翕的安抚下,赵小山眼中的惊恐渐渐消散,缓缓说道:“好......” 就这样,秦翕扛着一杆玄铁重枪,孤身走向了被临安县城百姓称之为“禁忌”的横断山脉。 崎岖的山路,阴森的树林,不时传来的兽吼......横断山脉像只怪兽一样无时无刻不在彰显着自己的恐怖。 夕阳西下,秦翕的影子拉得悠长,如同一名独自走进黑暗的孤勇者。 身后的旷野上则回荡着他那异常潇洒的声音。 “百万兽吼啸横断,言笑提枪破山峦!” 第7章 山中修行 “沙沙沙。” 秦翕轻踩着满地的树叶穿梭在树林中,他已经进山三日了,除了第二日遇到一只感灵初期的金毛虎外,再也没有碰到任何一只妖兽。因此剩下的时间除了赶路外他都用来淬炼经脉了。 临安城这段山脉的资源实在是太匮乏了,灵药之类的更是一个也没有看见。 望着不远处的山头,秦翕咬咬牙,加快了步伐,越过这座山就出了临安城地界,资源就能丰富起来。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一个黑影袭来,凌冽的劲风甚至让秦翕来不及躲避,慌忙抽出玄铁枪抵挡。 “叮!” 碰撞声传来,秦翕只觉双臂一沉,一股大力让他险些抓不稳玄铁枪,那道黑影似乎是见一击没有奏效,窜到了树上,冲着秦翕发出了“喵喵”的叫声。 黑冥猫! 其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赫然达到了感灵中期,秦翕瞪大眼睛挥起玄铁枪,这可不是现在只开了八条经脉的他能对付的,更何况眼前这只看样子还是幼猫,附近必定有成猫。 环伺了下四周,秉着走为上计的计策,秦翕迈开腿突然开溜,动作的突然以至于黑冥猫有些愣神,它不明白眼前这个摆好战斗姿态的人类为什么会逃跑。 “喵!”尖锐的叫声从秦翕背后传来,凭着感觉,他把铁枪往后一抽,挡住猫爪的攻击,却被狠狠打飞了出去。 “该死,敢惹我秦翕,猫猫变咪咪!” 抹掉眼皮粘连的沙土,向后一甩身上装满肉的虎皮包,他捡起玄铁枪,单脚一踏,横枪向前,动作一气呵成。 黑冥猫高傲得看着秦翕做这些动作,不屑的舔着身上的毛发。 妈的,被一只猫看不起了。 刹那间黑冥猫发动了攻击,如同离弦之箭扑向秦翕,秦翕提枪一跃躲开这一击,但背后的一棵大树却被拦腰撞断,轰的倒了下去。它并未停留,四肢在树干上用力一蹬,再次扑向秦翕。 而他也不再躲避,将长枪向上一送,朝迎面来的黑影劈了下去。 “喵!” 黑冥猫在空中来不及调换身位只能硬接下了他这一枪。 “喵呜喵呜!”似乎是被秦翕激怒了,黑冥猫弓着身体全身炸起了毛不断的低吼,再度发起了袭击。 看着眼前这毫发无损的猫妖,秦翕暗骂一声变态便将枪抡了起来。 身后拖出道道残影的黑冥猫这次竟躲开了他的攻击,张开爪子探了过来,见状秦翕极速运转起清风诀向后撤步并强行调动起八条经脉中的灵气汇聚在手上。 “大日羲和拳!”随着他的一声暴喝,整个拳头骤然附上了一层橘红色的火焰,炙热的温度涌向黑冥猫。 “喵!”黑猫被打飞了出去,受到反震的秦翕也倒飞而出,拦腰撞断了数根枝干。 “来啊!再来!” 秦翕挥舞着双拳,像是要再打斗一番。 嗖! 黑冥猫动了起来,但不是朝秦翕冲来而是向反方向窜去,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看着逃跑的黑影,秦翕再也坚持不住,栽倒了下去。强行抽调灵气让他感觉到经脉此时无比的干涩,嗓子一甜,一口鲜血顿时喷了出来。 差距太大了,秦翕咧着满是血的嘴角惨笑。 虽然吓走了黑冥猫,但强行使用神通的副作用也爆发了,此刻的他全身犹如被架在火上炙烤一般,皮肤寸寸龟裂,露出里面有些焦黑的血肉,疼的秦翕龇牙咧嘴。自上而下更是冒出阵阵浓烈的白烟,他甚至闻到了烤肉的香味,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不行,这样下去会死,秦翕强忍着痛苦,默念法诀,疯狂的吸收着周围的灵气,以此来抵消火属性法则的灼烧,同时,他拼命撑起玄铁枪,拖拽着虎皮包,一瘸一拐踉踉跄跄的朝森林深处走去,无法确定黑冥猫会不会回来报复,因此只能铤而走险了。 …… 一处隐匿于山林之间的地方,秦翕的身影出现在一条幽深的河边。林中雾气笼罩,如涓涓仙泉,散发出令人陶醉的清香。 秦翕的嘴唇触及那冰凉的河水,大口吞咽着,甘甜的水流顺着喉咙涌入四肢百骸,经脉一片清凉,灼烧之感渐渐减弱。 体内的情况远比他所想象的更加糟糕,大日羲和拳作为黑品神通,霸道的火属性法则不仅将他已经开辟好的经脉毁的七七八八,更是严重烧伤了他的脏腑,以至于他现在很需要至寒之类的东西来压制体内燃烧不息的火毒。 可这偌大的山脉要去哪里找呢。眺望巍峨连绵的群山,秦翕感到有些无力,果然,强行施展高阶神通的代价他承受不起。 距白婷的婚礼只剩下四天,除去一天赶路,他要在三天之内突破到炼气后期,才能安然离开临安城,否则就只能放弃插手黄皮子的事了。 秦翕眉眼微蹙,他意识到自己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办法—无视火毒,强行使用聚气瓶升级。 因为是在横断山脉中,秦翕怕牵引灵气弄出太大动静引来妖兽,一直不敢动用,如今他却不得不用。 找到一个隐蔽的山洞,简单清理了一下洞里面的杂草后,秦翕绘制起阵纹来。此刻若有旁人在侧,必然会大吃一惊,因为在大衍界,只有迈入了筑基期的修士灵气化灵力,灵力才能外放,而秦翕,一个开脉阶段的小子,居然能够肆意的将灵气凝聚在指尖,勾勒出精妙的阵纹。 当然这一切都得益于衍古圣法的奥妙,至于阵法,秦翕自幼便学习辅修三道,只是偏偏对阵法感兴趣,因此他在阵法一途上还是很有造诣的。 虽然体内的灵气不足以支撑他布置完整的阵法,但一个简易的屏蔽警戒禁制还是能行的。 将虎皮包扔在一旁,秦翕取出聚气瓶坐了下去,向其中注入了一丝灵气后,这下品灵器便启动了。 山洞内的空气开始波动,四周灵气渐渐向聚气瓶汇集,霎时间洞内风起云涌。秦翕闭上双眼,专注地运转衍古圣法,玄妙的道韵在其身上荡漾开来。 衍古圣法,作为秦家众多老祖从未见过的功法,自然拥有其独特的玄异。使用者可以调动过去的力量,即逝去的位面之力,通过汲取过去发生事情的能量用之于当下。 在炼气期,他可以汲取方圆半里、过去一秒的能量,随着境界的提升,汲取的范围也随之扩大,但每个境界只能使用一次,而且要承受极其巨大的反噬。因此前世的秦翕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是不会使用此玄异的,加上易于沉沦过去的弊端,他也不知道这个功法对他来说究竟是福是祸。 ...... 过了良久,沉浸在修炼中的秦翕忽然感受到自己布置的警戒禁制被触发,根据挣扎幅度来看多半是只小妖。 他伸了伸懒腰索性停止了修炼,走出山洞发现天色已是晨曦。 已经第二天了吗,果真是修炼无岁月啊。 洞口空地上,一只黄毛小猴吱吱的叫声引起了秦翕的注意,循声看去,一只感灵初期的小猴妖被束缚在原地。 看着它焦急得样子,秦翕走上前解除了禁制,感灵初期对他而言已经毫无威胁了,因为就在刚刚他已经打通了全部的十三条经脉,完成了开脉。 不愧是位阶灵器的聚气瓶,仅仅花费一夜,依靠聚拢来的灵气就修补好了被烧坏的经脉,并打通了其它堵塞的经络,更是靠着体内积蓄的灵气暂时制衡住了火毒。 所幸产生的动静并未引来高阶妖兽的注意。 闻着充满异味、有些刺鼻的身体,秦翕急不可耐的向河流走去,全然没注意到,刚刚被他放走的小猴妖折返回来偷偷嗅了嗅他脱掉的衣服。 ...... 洗净身体后,一股暖洋洋的感觉洋溢在全身,这让秦翕感觉舒服无比,这才有了点修炼者的样子嘛,之前的孱弱的身体实在让他有些不堪。 一边烤着虎肉,秦翕一边开始规划接下来的行动。 首要任务是突破到炼气境,然后在剩下一天半的时间内准备好足够的妖兽肉与灵药,最好是寒属性灵药,毕竟火毒这东西可是动辄就要威胁性命的,而且他的目标是大闹黄家的婚礼,黄鼠狼父子定不会放过他,没有足够的灵气补给,他怎么上演千里大逃亡。 第8章 突破 “渊古枪法第一式,金鸡点头!” “嗷呜!” 随着一声惨烈的嚎叫,一只狼妖倒在了地上,看着眼前身上插着玄铁枪的尸体,秦翕心有余悸的感叹了一下自己的运气,感灵中期的青风狼,他就算使出浑身懈力也不能敌,拼命耗到力竭将玄铁枪投掷出去,恰巧扎中心脏才干掉了这只狼妖。 路过此处灌丛林的他本来发现了一根黄精芝,却没想到这黄精芝还有守护兽,青风狼突然的袭击打了他个措手不及,要不是距炼气境已经无限接近加上某种不知名的光环,现在这会他已经开始被消化了。 简单处理了下身上的血痕咬印,秦翕小心翼翼的挖出黄精芝,一层一层的包好放在虎皮包里,要知道这可是能用来炼制中品药丹的补药。 处理完灵药后,他拔出玄铁枪开始分割狼肉,感灵中期的妖兽肉还是能给他提供很大帮助的。 收拾完后秦翕便返回了山洞,重新设置好警戒禁制与屏蔽禁制后,开始架火烤肉。 一只青风狼肉加上黄精芝蕴含的能量已经足够他突破了,只是可惜的是自己不会炼丹,否则黄精芝的药效会大大提高。 虽然在秦氏的时候学过这些东西,但他所炼出来的甚至都不能叫做“丹药”,就连他的老师,秦家十部之一源部的副部长,世间硕果仅存的天阶仙丹师在见了他的成果后都扯着大把胡子直向家主秦天称病告老。 没办法,自己实在没有这方面的天赋,想到这,秦翕耸耸肩,然后熟练地割下一部分前胸肉与黄精芝放在一起熬煮成肉汤。 没过多久,一股夹杂着黄精芝的清香的肉香味就散发了出来,让一向不喜吃食的秦翕也食指大动,一手拿着烤肉,一手端着肉汤,大快朵颐起来。 安慰完五脏庙只觉浑身洋溢着一股暖意,体内不断翻涌的气血似乎在提醒自己该突破了,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从今日起他就正式重回修士一途。 早已打通好十二条经脉的他突破炼气自然是水到渠成,放置好聚气瓶后秦翕不断梳理着十二条经脉中的灵气,并将其缓慢引导至气海穴,一道道灵气顺着指引绕着气海穴疯狂旋转起来,随着“咚”的一声,气海诞生了。 但上天似乎给他开了个玩笑,呆呆的看着如同小池的气海,秦翕瞠目结舌,王陵这修炼天赋也太差了吧! 一个普通修士首次开通气海应是池塘大小,而前世的秦翕首次开通时足足有湖泊大小!这么一对比,就知道王陵的天赋有多差了。 平复下心情后,秦翕并没有因此暂停突破的脚步,而是借着肉汤的能量一鼓作气的突破到了炼气初期巅峰,距离炼气中期也只差临门一脚,现在就算是面对炼气后期他也能自保了。 收起聚气瓶秦翕继续吸纳灵气入体,来巩固修炼成果。 但突然心里的一紧打断了他的修炼,禁制被触发了,还是个大家伙! 秦翕迅速踏出山洞,洞外的景象让他呆在原地,这岂止是一个大家伙,血牙魔猪、开山牛、三头豹、铁背蜥……,这他妈是聚一起开会吗?再加几只都赶得上兽潮了! 秦翕来不及思考这些妖兽聚在这里的原因,反手抓起虎皮包就跑。 洞外的妖兽看见山洞里突然窜出一个人类后不禁一愣,本能的往后退,但接着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这里是横断山脉!它们的地盘!怕个蛋! “昂—” 随着一声兽吼,无数妖兽拔腿向秦翕追来。 再说秦翕,他一边疯狂将体内灵气汇入双腿,一边思索起妖兽聚在这的原因,肉汁香味吸引来的还是自己突破的动静太大了?可不是已经布置好屏蔽禁制了,难不成重生一次自己的布阵手法还生疏了? 他有些怀疑自己的同时不经意的向右瞥了一眼,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尼玛,紧跟着他的三头豹正张着血盆大口冲自己直笑。 你不是有三个头吗,为什么还能跑这么快?三个头不打架的吗! 要不清风诀才习得第一层,小爷早把你们痛扁一顿了!秦翕一边躲避扑咬一边疯狂咒骂,巧合的是他逃跑的方向正是被他放走的小猴妖离开的方向。 临安县城 铁匠铺 “你给他下跪了!” 铁匠郭平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老人。 “是,他救了我一命。” “那也不能如此!” 未等老人说完,郭平大声打断道。 “哎......”,老人放下手中摩挲的拐杖,“我那儿谁知是生是死,老头子我如今几乎是一个废人,跪就跪了。” “怎么可能,焱君定然还活着!” “老郭,今年是天宝十二年,距我儿一去五堰谷已经六百一十五年了,六百一十五年!他李隆基未曾派一人去营救,反倒是抄杀了我族,何等的......”最后两个字老人并未吐出,不过脸上愤怒的表情彰显了他此刻内心的痛苦。 “皇帝陛下......唉......”听到老人提起李隆基,郭平眉眼上也染上一丝伤感。 “不过是放弃了我等,何必吞吞吐吐,你我心里也有数,靠自己报仇此生恐怕是无望了,皇道无情啊!” 老人悲怆的大喊。 闻言郭平沉默许久,随后张嘴说道,“所以你寄希望于那个小子?” “只能如此了。” “你觉得他能赢?” 老人一改神色黯然,嗓子沙哑着说道,“他不属于这里。” “临安?” “不,大唐!” 郭平瞪大眼睛,瞳孔地震,“什么意思?” “哈哈,武力上老夫不一定能胜你,但论眼力,哼哼,你差老夫一大截。” 郭平也不反驳,正因他知道老人强大的眼力,所以那日听到他如此夸赞秦翕,才会态度大变。 “别卖关子,快说!” “你可知道几日前他助我逃跑时,无论是气质还是灵魂威压都只不过是一个普通杂役而已,而那天我领他到你这里来时,身上却有股来自上位者的威压,虽然稀薄到只有一丝,但仍让老夫感觉到了若有若无的压力。” “万一是他在城外捡到了宝贝呢?” “你不懂。”老人摇摇头走到窗前,“这种是来自灵魂的压制,昔年李隆基为改元之事召吾等觐见,在金銮殿,我看到皇位旁竟放置了一个金鼎玉麟座,那上面正正的坐着一个身影。”老人说到这剧烈咳嗽起来,面色有些发白,拿出手帕接住了咳出的血。 见此郭平担忧的看着他,“老头,你的伤又严重了。” “让我说完。”老人不在乎的摆摆手,“那人一身白衣,仅仅是看了我一眼,老夫便觉有无数咆哮着扑面而来,待回过神来时,胸前的净心璧就已经破碎了。” “怎么会!” 郭平惊讶道,老人的净心璧他是知道的,乃是下品宝器,对识海有着很强的护佑之能,此人一眼击碎,到了何等境界。 “李隆基注意到了这一幕,但并未多言,能让他唐皇隐而不发的,你猜猜是谁?” 老人冷笑着问郭平。 “大唐贵为二级势力,皇帝陛下是至尊境,祖皇更是至尊巅峰,能让陛下如此的,那恐怕只有一级势力或那三个了。” “哈哈哈,正是!后来我才得知,那人正是帝临天城的白帝!” “帝临天城!那个一门五帝的一级势力!” 郭平面色复杂,沉声应和道。 “说偏了,说偏了。”老人走了回来,坐下,端起茶盏,缓缓的抿了一口,接着说道,“那小子身上的威压跟白帝大人如出一辙。” “白帝的子嗣?” 啪— 接住老人扔过来的茶盏,郭平悻悻的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脑子笨。” “白帝走的是太上忘情,一生无伴侣,哪来的子嗣!”老人拄着拐杖敲的地板梆梆响,“总之,那小子不是大能的子嗣,就是大能的转世。” “所以你想借那小子背后的势力替你报仇?” “差不多,他既然选择隐藏身份,那到了长安后必然会和那些野心之辈碰上,而我们只需现在给他卖个好就行了。” “如何卖好?” “那小子盯上了黄鼠狼的子母聚气瓶。” ...... 县衙一间漆黑的房间中,一个摇晃的太师椅嘎吱嘎吱的响着,上面酣睡着一个身穿锦袍的身影。 喉咙呼噜作响,鼾声如雷。 这时黑暗中突然伸出一个手掌攀上了那身影的脸庞,缓缓抚摸着。 啪! 呼噜声戛然而止,太师椅上的身影似乎醒了过来,却奇怪的没有任何动作。 ...... 横断山 瞳猿岭 秦翕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被郭平二人猜的差不多了,此刻的他仍在慌忙逃窜。 嘎吱一声,他跳到一根树杈上,望着空荡荡的气海,心中有些焦急,如果继续这样逃下去,可就真躺板板了。 随着太阳缓缓落下,算算时间,他足足跑了小半天!这期间他没少丢下虎肉狼肉,可这些妖兽就跟认准他了一样咬着不放。 拜托托,我就突个破,也没杀你孩儿偷你家吧,何必呢。 视野一转,眼前出现了一片巨大的古橡树林,见此秦翕心中燃起一丝希望,把心一横,便准备动用体内最后一点灵气逃到那片古橡树林里。古橡树坚硬无比,可不是这些感灵知天的小妖能够撼动的。 看着脚下不停撞树的开山土牛,秦翕向下一跳,稳稳落在牛背上,一旁的血牙猪看到这个人类跳下来,高兴地挥舞着獠牙,径直冲向开山土牛。 噗哧一声!一道血柱瞬间从牛身上喷涌而出,凄惨的牛吼声激起了周围阵阵鸟叫。秦翕定睛一看,好家伙,足足两个大血窟窿,这家伙眼看是活不成了。 果然,妖兽终究是妖兽,智慧是不能与人类相比的。 秦翕拔出玄铁枪往地上一撑,趁妖兽群混乱之际成功逃离了包围圈,然而突然出现的一道劲风却让他脑后一凉,连忙翻滚躲避,顺势抬头一看,怒火顿时涌上心头,是你个王八犊子! 顺着秦翕的视线望去,只见一只黑色碧眼小猫站在树枝上优雅地舔着爪子,其后还缀着一只稍大的成猫。 秦翕没时间跟这俩纠缠,提枪一跃继续飞逃,同时也完全不顾少主的架子嘴里疯狂大骂道,“你个畜生是真畜生啊,明明是你偷袭我,没去报复你就不错了,还来趁火打劫,草啊!” 秦翕彻底被这只黑冥猫激怒了,自己这个世家圣子什么时候受过这个窝囊气,草! 眼看就要逃入古橡树林,紧追而来的黑冥猫却将他狠狠踹飞了出去。 ”噗!” 一口鲜血顿时从嘴中喷出,秦翕感觉自己的脏腑都被踢的移位了。看着胸前留下的幽黑爪印,他不得不感叹成猫的牛逼,以他炼气初期巅峰的实力竟毫无还手之力。 看着远处奔来的妖兽群,秦翕自觉插翅难逃,愤愤大喊道,“既然如此,那就一起死吧!” 性命攸关之际,他全然不顾体内隐藏的火毒,再次强行发动了黑品神通大日羲和拳。 一股汹涌的火浪从他的手中迸发而出,涌向黑冥猫及众妖兽,黑冥猫见状“喵!”的一声窜开,跟在后头的妖兽群也被庞大的火浪吓了一跳,四散逃开,接着像是触发了连锁反应,四周竟不断响起“吼吼,吼吼”的咆哮声,一时间冷清的森林显得无比的热闹。 这是既入狼群又入虎穴吗?秦翕看着几乎缩小一倍萎靡的气海苦笑道,他当然能听出来这是什么妖兽的叫声,猴妖! 这可是森林里的一霸,尤其是看到眼前这些猴妖瞳孔竟然呈现出血红色后,他更加绝望了。 血瞳猿! 百兽录上有明确记载,性情暴躁,喜于嗜血!好了,这下不仅他没了,这些妖兽也没了。 忽然出现的猿群惊得黑冥猫早就不知道窜到了哪去,余下的这些蠢兽则慌不择路起来,有的甚至逃向了猿王,看着它被四拥而上的猿猴撕成碎片,秦翕有些无语,不知道是该夸它勇敢,还是该夸它聪明。 擦掉脸上溅起的血滴,缓缓举起手中的玄铁重枪,无论如何,他都要搏一下,不然他不甘心。 “轰!” 血瞳猿王一跃而下,引起一阵尘土飞扬。沉寂数息后,它直起身子,一步一步地走向秦翕。 猿王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压让秦翕感到如同面对元婴修士一般,这是一只出丹期的猴妖,一个真正的妖! “金鸡点头!” 秦翕不再犹豫,挥枪冲向猿王,再不上前他感觉自己道心将不稳。 “啪!”猿王伸出大手,飞速地抽了秦翕一巴掌, “咚咚咚咚…...” 倒飞而出的秦翕一连撞断几棵大树,他斜靠在半截的树桩前,感觉全身如同散架了一般。 看着眼前黑色的晕圈,秦翕咧着满是鲜血的大嘴,含糊不清的笑了两声后便歪倒在地。 “呼呼。” 猿王喘着粗气走到秦翕面前,将他一抽搭在了肩上,接着转身向古橡树林里走去。 第9章 猴妖报恩 秦翕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前透着微光的洞口让他心中一惊,空气弥漫着的浓浓清香味,却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这股香气让秦翕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但具体又想不起来是什么,仔细嗅去更是能闻见其中夹杂着的丝丝腥臭味。 这是哪儿? 他嗖的坐身,伸手摸了摸洞壁,这触感......像是古橡木。 我这是在树洞里?! 昨夜发生的事迅速闪回脑海,血瞳猿王一巴掌把他打飞,然后自己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这么看来,那猿王并没有杀掉自己,奇怪了,一向残暴的它们怎么会放过自己,难道是有人出手相救? 然而看到周围的环境后秦翕迅速否定了这个猜测,野果满地,枝杈纵横,一切迹象都表明这里就是一个猴窝。 这时,树洞外传来一声雄浑的吼叫,看样子是守在此处的血瞳猿发现秦翕苏醒了过来。 嘹亮的啼叫迅速引来了其它的血瞳猿,原本寂静的森林霎时间热闹了起来,紧接着一群血瞳猿争先恐后得从洞口冲了进来。 “草!我这是…...” 看见这一幕秦翕大惊失色,任谁见到数十个血色瞳孔的大猿猴冲向自己恐怕都不会无动于衷。 这些血瞳猿仿佛没有察觉到秦翕突变的神情,纷纷近前,一只扯住他的头发,一只揪着他的手指,还有一只伸出腥臭的舌头舔着他的脚,一边舔一边大声的吼叫“吼吼!吼吼!” 其它血瞳猿见状纷纷绕着秦翕转起圈来,捶胸顿足,发出巨大的咆哮声,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别的原因。 “吼—” 洞外一声充满王者威严的咆哮声震慑住了这群无法无天的猴子,它们如同被按下了静止开关,纷纷靠墙站好。。 血瞳猿王来了,其粗壮的双臂竟攀得古橡树微微颤抖,硕大的瞳孔中满是骇人的血光。 来吧!大不了小爷再重生一次!秦翕注视着巨大的猴脸一步步逼近。 当他被呼出的巨大热气所浸透时,猿王却突然停了下来,在秦翕惊讶的表情中张嘴说道,“谢谢你救了我的孩子,现在的你还好吗?” 嗯嗯?? 这猴妖居然会说话,闻言秦翕脸上的惊讶之色更盛了,出丹期就能道人语,看来这血瞳猿王的机缘不小啊。要知道在妖族除了服用天材地宝外,只有达到化形期的妖兽才能口吐人言。 不过这猿王非但没有杀他还向他道谢,这让秦翕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救过小血瞳猿。 见秦翕一脸疑惑,猿王便把它的孩子从身后拎了出来。看清楚这小猴的模样,秦翕恍然大悟,没想到他偶然放走的一只小猴妖竟弄巧成拙救了自己,不过貌似抓住它的人好像也是自己? 但这不重要。 “嗯,不用谢,其实我除了与要毒害你孩子的修士拼杀了三五百个回合受了重伤险些丢了性命以外也没有做什么。” “非常的你好,我会记住你的感情,谢谢我的人类语不太好。“看着血瞳猿王满脸诚意的对自己道谢,秦翕反而有点不好意思骗它了。 “其实你的人语非常不错。”秦翕暗慨一声,果然不是所有的妖兽都是黑冥猫那种贱货。 “抱歉你的夸奖,你的身体感觉怎么了?” 血瞳猿王继续用蹩脚的人语问道。 经它这么一提醒,秦翕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好多了,他用灵气一阵查探,惊喜的发现全身竟然都恢复了,不仅身上的伤口愈合,甚至修为也突破到了炼气境后期! 这可是足足跨了一个小境界,就算是在前世让他不吃不喝的修炼也需要一天才能完成。 有些遗憾的是火毒依然存在,虽然被一个绿色的能量罩死死包裹着。 秦翕撇嘴。 “我们给你吃了这个。” 猿王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巧的木壶,里面传来的阵阵清香与洞中的味道如出一辙。 这是……秦翕瞪大了双眼,猴儿酒! 大衍丹草录载,猴儿酒乃是灵木猿、血瞳猿等少数几种猴群才会酿造的奇酒,味道甘甜清冽,大补,对于治疗伤势有着极其良好的作用。其位列丹草录第四千六百九十一位,是能炼成极品灵丹的药酒! 怪不得他觉得这股味道有些熟悉,原来是自己经常喝的茶水。 竟然给我喝了猴儿酒,这酒可是酿酒猴群的宝贝,平日是不会轻易示人的。 这么说来血瞳猿王是拿自己当恩人了?既然这样…... 嘿嘿。 秦翕一脸坏笑。 “多谢猿王的照顾,我感觉还不错,只是……”秦翕一边应付猿王一边编造起把剩下猴儿酒骗过来的理由。 思虑间他想起了体内的火毒,这东西可是个炸弹,真要是在身体里引爆了岂不是……罢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秦翕心中一狠,悄悄引导体内的灵气吸收走猴儿酒散发的能量,没有了掣肘的火毒,迅速冲入秦翕的经脉中霸道的摧毁一切。 “嗯。” 秦翕闷哼一声,一口污血喷了出来,继而他感到浑身奇热无比,皮肤更是呈现出了不正常的赤红色。 猿王见状脸色一变,急忙拿起酒壶倒入秦翕口中,周围众猿也急的嗷嗷叫。 哗哗哗,清香的气味蔓延开来,冰凉的感觉迅速压制了燥热,碧绿色的能量再次将火毒驱逐。 细细看去,火毒与之前相比小了不少,看样子是与猴儿酒的对冲中消耗掉了。 “多谢猿王救命之恩。” 秦翕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地道谢。这模样倒不是他装的,而是真的疼,疼得牙齿直发酸。 大日羲和拳内蕴含的火属性法则太霸道了,尽管猴儿酒正在不断修复创伤,但经脉内仍有强烈的燎烧之痛。 血瞳猿王没有理会秦翕,而是把他拎到眼前仔细嗅了嗅,许久后开口说道:“你很奇怪,身体在里面。” “……” “这是与敌人厮杀时所中的暗器,本来并无大碍,不想将这种小事告知猿王的,如今却没想到……” “你很好,人类,你很不错,本王决定替你解决这个好事。”血瞳猿王眼中涌上赞赏之色。 闻言秦翕心中一喜,看样子赌对了!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他脸色一黑,因为血瞳猿王伸出大手按在了他的背上,猛地将体内的能量传导至他体内,并以不可匹敌之势向火毒冲去。 妈的! 秦翕咬紧牙关,被动承受着,畜生果然是畜生,丝毫不考虑他是否能受的了这股庞大的能量。 啊啊啊啊—— 剧烈的疼痛迫使秦翕叫出了声,紧绷的经脉终于不堪重负,出现了道道裂纹。 就在此时,衍古圣法自主运转起来,疯狂的吸纳吞吐体内的能量,助他抵消掉这股强大的冲击,为可怜的经脉舒缓着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秦翕忽然感觉身体一轻,一个暗红色小球被猿王从他的身体里抽了出来。 “呼—呼—” 他拭去脸上的冷汗,大口喘着气。 祸福相依,虽然过程很痛苦,但惊喜的是秦翕发现自己居然又进步了,隐隐约约有了突破炼气后期的架势。 “你还好吗?” 猿王大手捏着那颗暗红色珠子问道。 “感觉还不错,不过可惜的是你的力量好像又加重了我的伤势。”秦翕收起不满,张嘴说道,同时心底暗自腹诽,不让你把猴儿酒全吐出来我就不姓秦! “那你喝些这个吧。” 接过木壶的秦翕看着即将见底的猴儿酒,一时又有些不忍,血瞳猿就这点家底难道全让自己霍霍了? 秦翕有些犹豫,在旁边一直流口水的血瞳猿却毫不犹豫抢过木壶哗哗倒进了自己的嘴中,接着还满意的打了个响嗝。 瞧见这一幕秦翕愣在原地,得,这下真白受罪了。 正当秦翕自我怀疑时,猿王出手抽飞了那只贪嘴猴,歉意得朝秦翕说了一句“跟我来”,扭头走了出去。 发现虎皮包里聚气瓶还在的秦翕,松了口气迈步跟了上去,他要看看这猿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猿王一把抓住秦翕,轻巧地跃到另外一棵更为庞大的古橡树上,掀开树皮,它点头示意秦翕朝树洞里看去。 树洞里的景象让秦翕不住得咽了咽口水,瓶瓶罐罐,缸缸盆盆大大小小堆满了整个树洞,里面竟然装的全部都是他的茶水。 浓烈的清香差点让他喘不过气来,于是秦翕好奇发问道,“你们怎么酿造出这么多的猴儿酒的?” “你是说这个?”猿王指着树洞。 “对。” “这附近有一颗果葡树。” 秦翕了然,原来如此,难怪猿王毫不吝啬的用猴儿酒给他这个人类疗伤,原来是守着一棵果葡树啊。 果葡位列大衍百草录第五万四千三百二十一位,数量稀少,但因其主要用途是制作猴儿酒,本身并无太大药用价值,所以排在了如此低的位置。即便如此,见猿王毫不避讳的告诉自己,秦翕顿时也对它增生了几分好感。 “喏,带你的。” 猿王拿起一个装满了猴儿酒的木瓶递给秦翕。 接过瓶子,秦翕定了定神,虽然这么多的猴儿酒让他很眼馋,但他还是很讲道义的,说骗一壶就骗一壶。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见时候不早了,秦翕抱拳提出告辞,赵小山还在家等着自己呢。 猿王不在意的摆摆手,小猴却倏然吱吱叫了起来,经猿王翻译,原来它是想让秦翕留下自己的名字。 得知缘由,秦翕璀然一笑,“本人姓王名陵,临安城人氏,以后有缘再见吧。” “吱吱!吱吱!” 闻言小猴子高兴地示意秦翕等一下,然后迅速跑开,再回来时手里紧攥着一块土黄色的小石头。 接过石头,秦翕没看出个所以然,只当是小猴随手送给他的礼物,揣在身上后便道别离开了。 以后他也许会回来看望小猴,也许不会,毕竟前路未知,能发生太多不确定的事了。 不过他或许会回来的,或许吧。 第10章 赶回 呼~ 看见远处成群的牛羊,秦翕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下来,一路上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十九日赶了回来。 明天是人皇新历第五十六万九千九百三十年九月二十日,同样也是黄白两家联姻之日,对临安城全城百姓来说,可是不可多得的大事。 城门上早早贴上了大大的“囍”字,城内喧嚣的吵闹声甚至传到了远在城外山脚下秦翕的耳朵里。 “凡人的乐趣。” 秦翕撇撇嘴,走进牧场。 “小山,我回来了!” 期待中的回应并没有出现,于是他再次喊了一声,仍然没有人回答。心生疑虑,秦翕走到屋前推门走了进去。 没锁? 不会是......脑海中涌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他不断高声重复起赵小山的名字。 “该死!”秦翕铁青着脸,“我早该想到的,黄鼠狼身负绝伦跟踪之术,自己害了小山。” 他焦急的丢下虎皮包,正欲动身前往城里营救赵小山,却不经意瞥见了蜷缩在屋内一角的大山。 “大山!小山去哪了?” 秦翕走上前,这条黄毛小狗陪伴赵小山了这么多年,不可能一点灵智也没有。 然而大山只是不断呜咽着向后躲闪,眼睛里闪烁着害怕的神色。 “大山!” 秦翕又向前迈出一步。 “呜呜......呜”,大山不断后缩。 “该死!” 他伸手抓向眼前的黄毛小狗,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却打断了他的动作,“陵哥你回来了?” “呜—汪!” 大山像是看到了救星,飞也似地躲到赵小山身后。 闻声秦翕转过身去。 “那个,陵哥,你......?”看到秦翕的正脸,赵小山像是被吓了一跳,怯生生地说道。 “我?我怎么了?\" \"你看起来好可怕。” 赵小山紧紧抱着胸前的饭食,咕的咽了咽口水。 带着疑惑秦翕走到镜子前,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充满血污,道道疤痕的脸庞,沾满血迹的蓝黑色家丁装丝丝条条的耷拉着,隐隐约约甚至能看见其中血肉外翻的伤痕。 理了理头发,秦翕满不在意的笑笑,对赵小山说道,“不用怕,这是妖兽的血,不是我的。倒是你,不在家跑哪去了?” “陵哥杀人了!啊不,是杀妖......”赵小山脸色煞白,心底不断颤抖,“好可怕......” “哎!” 看着秦翕眼中的不解,赵小山结结巴巴地回答道,“陵哥,我......我......,明天是小姐大婚的日子,白家主向全城......布施七天,我去领......晚饭了。” “怎么?被我吓到了?” 看着赵小山发白的脸色,秦翕似笑非笑。 “有......有点。”赵小山低头看着脚尖,犹豫了一会,突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抬头正色道,“我......我不怕。” 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矮了一头的小男孩,秦翕忽然有些质疑之前自己的决定了。赵小山给白家养了这么多年家畜,却从未亲手杀过一鸡一羊,自己将尚且年幼的他带上腥风血雨的修炼一途是否是真的为他好。 “那你怎么不锁门?” “呃,走的急给忘了。” 低头看着赵小山怀中的白面馒头,秦翕心中涌起一丝心疼,“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回来?” “肉?”听到这句话,赵小山的情绪才显得高涨。 秦翕故意不搭话,却抓起地上的虎皮包大声喊道,“今晚吃烤肉!” “好诶!” 赵小山的情绪被彻底调动了起来,似乎完全忘记了刚才的惊吓。他蹦蹦跳跳的围着秦翕转圈,大山则跟在后面汪汪叫地紧追着,不过好像是不太敢靠近秦翕的样子。 夜 星空点点 赵小山在河边烤着肉,一旁的大山馋得口水不断向下滴落,不时兴奋得“汪汪”两声。 秦翕通过河里的倒影看着自己腹部勾勒出深邃线条的六块肌肉,不免有些感慨,身体终于不像前几日那样孱弱了。经过几天的生死搏杀,他发觉自己眉目中少了些稚气,多了些英气,脖子处的血痕更是让他显得有些邪异。 “我不在时你有没有认真修炼?”秦翕擦干走上了岸。 “当然,我浇灌好了十处窍穴呢。”赵小山颇为骄傲的答道。 看着他神气的表情,秦翕才发觉他长壮了些,不是那个一阵风就能吹倒的男孩了。 “进阶通用剑术呢?” “嘿嘿,那个我也没有落下,十八式已经很熟练了。” “好,好,好。” 闻言秦翕呆滞了一下,连说了三个“好”字,因为他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不愧是剑体啊,在这么恶劣的修炼环境中仅仅用了六天就完成十处窍穴的浇灌,而且同时还学会了剑术十八式,这他妈不是天才是什么! 看到秦翕走过来,大山害怕的缩了缩。 “陵哥......”赵小山指向大山。 “无碍,我身上的血是妖兽血,普通小兽自然是畏惧无比,过些时日就好了。”他接过赵小山手中正烤的肉,不断翻面。 滋滋滋...... 金毛虎的肉被烤的滋滋冒油,香味不断勾引着赵小山体内的馋虫,看着他急不可耐的样子,秦翕微微一笑,拿起一串递给他,“给,这一串已经烤好了。” 接过肉串的赵小山立刻狼吞虎咽起来,秦翕也撕下一块腿肉大快朵颐,一路的奔袭,让他现在很是需要补充能量。 “陵哥!” 赵小山突然惊叫一声,他感觉一股燥热蔓延在全身,脏腑更是迸发出了一些不受控制的能量。 见状,秦翕急忙伸出手按在他的背上,发动衍古圣法,一股吸力自掌心而出,将赵小山体内的那股乱窜的能量引导至自己身体里。 “不用担心,只是虎肉中蕴含的灵气对你来说有些浓郁,一时无法吸收。”秦翕给赵小山解释道,“你现在运转尚善宝录,趁机突破。” 听了他的话赵小山全然不顾手上的油,盘腿坐下,慌忙去炼化。 见他入定,秦翕观察并无大碍后,揪着剩下的虎肉随便咬了几口,便熄灭篝火,躺了下去。 看着头顶漫天星辰,听着涓涓流水声,他不由得有些痴了。重生这几天以来过得异常忙碌,还没有静下心来好好做一个规划。 异国他乡,时光荏苒,三千载过去,父亲母亲真的还好吗,秦翕有些魂不守舍。虽然对修士而言,三千年不过眨眼间,但自己失踪三千年,对秦氏这个庞然大物来说可并不短暂,他都能想象到自己消失后家族里的乱象。 前世不论是巡视属地,还是做客洞天,皆有长辈在侧,他只需板着脸拿出秦氏的威严即可,而如今却是自己独自一人身陷偏远小地,与家族相隔十万八千里,甚至连联络都做不到,如此困境,自己害怕吗? 他不断试问自己。 要是让一些人知道自己这个大衍天骄榜榜首如此狼狈,恐怕会忍不住嗤笑吧,秦翕自嘲得笑了笑。 起身看了看赵小山,见他吐息绵长平稳,秦翕放心的继续靠在一块石头上。 这个小男孩会是自己的朋友吗? 前世他真正的朋友并不多,因为身份的原因总是吸引来一些居心裹测之辈,也许“秦”这个姓氏就是要担负一些吧,孤独也好,压力也罢,这么多年,都过来了。 算了,不想了。把母瓶拿到手后就离开这,去更大的城市,看能不能与家族取得联系,反正他是不会相信家族已经覆灭了的。 至于眼下的临安县城,他实在想不通这群黄皮子要做什么。大妖已经是一方巨擘了,要想成为大妖的座上宾,除非它们的目的与三大族有关,作为遗留在此的妖族,黄皮子不会是想血洗临安城吧。 想拿人类当投名状?那就不要怪我搞你们了,这里是中天大陆,是人族的大陆,其它种族都得靠边站。 那个铁匠......,秦翕摩挲着下巴不经意间想起了他,来临安县城有什么目的吗?这破落小城,倒是热闹。 “陵哥?” 赵小山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怎么样?有什么收获?” “又破了三个窍穴!”赵小山高兴得挥舞着拳头。 “挺好,这些肉你配着这碗酒吃下去。” 秦翕倒出了些许猴儿酒递给赵小山,对于年轻修士而言,奠基尤为重要,目前他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天材地宝,也就血瞳猿王送的猴儿酒能派上用场。 “几天里牧场有发生什么事吗?” “邦......嗯......来。” 赵小山吞咽着肉,含糊不清地说道。 许是噎住了,他端起木碗急忙喝上了一口猴儿酒,捏了捏脖颈继续说道,“邦鹏哥来抓了一次鸡,问你来着,我编个理由混过去了。” “这次倒没犯傻。” “怎么会,陵哥你可是说了要多留个心眼。” “还有什么吗?” “没了。” “行,那明天我们就离开这里。” “嗯,好的。”赵小山反应慢了半拍,闻言吃肉的动作一顿,“啊啊啊啊啊?我们要去哪里?!” “离开这里。” “要离开吗......”赵小山拖拉着语气,显得有些不情愿。 “不问问我为什么?” 秦翕有些诧异,这么大的事,他也听自己的? “陵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们需要去更大的地方,这个地方的灵气满足不了我们修炼。” “去哪呀?” “这。”秦翕打开地图,指向合川郡城。 “大山怎么办?” 看着在地上对骨头胡吃海塞的大山,秦翕犯了难,带着一条普通小狗,有些累赘了。 赵小山: ??? 最后实在忍受不了赵小山哀求的眼神,秦翕咬咬牙,大手一挥,同意了。 “明天白天我有事情,夜里晚些时候在城里铁匠铺碰面,然后我们就走。” “好的。” 赵小山拿木棒戳着燃烧的火堆,看着窜出来的火星,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些不舍得。” “那些人看不起你,还这么留恋?” “还是有好人的啊。”赵小山掰着手指数着,“白家主啊,英叔啊,城北的铁匠大叔啊,他们还是很照顾我的。再说了,铁匠大叔说了,人不容我,是我无能,我不容人,是我无德。所以等我有能力了,他们就不会看不起我了。” 看着赵小山认真的眼神,秦翕有些动容,好一个赤子之心。 “铁匠就教你些歪理。” “哪有。” “好了,他们那边我会替你去道别的,明早我离开后你就带着行李去铁匠铺里待着,别出去,听到没。” “听到了,我会的。”赵小山乖巧的缩了缩头。 “不早了,休息吧。” “嗯。” 月光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向土坯房走去,后面还远远的缀着一只吃的肚皮圆不溜秋的小哈巴狗。 第11章 婚启 “你让我护佑赵小山?” 郭平玩味的看着秦翕。 “是。” “不怕我能力不够?” “前辈何必如此,我能站在此处自然是相信前辈。”秦翕拱了拱手。 “凭什么?我为什么要帮你?” 郭平放下手中的铁锤的同时心中一凛,这小子怎么看出来的。 闻言秦翕随意地坐在一旁的木椅上,笃定得反问道,“前辈也需要我,不是吗?” “我需要你?需要你什么?!”看着秦翕的动作,郭平微不可见的眯了眯眼。 “需要我什么,前辈自知。” “笑话!” 郭平眨眼间变化了脸色,手指一点锤柄,案上的铁锤顿时划破长空,嗖的砸向秦翕。 眼见这一幕,秦翕却没有躲避的意思。 眼看即将砸中,郭平无奈再次弹出一颗铁钉,惊鸿般穿过铁锤,将这玄铁制成的重物钉在了灰白的墙上。 “哼,倒是冷静。”郭平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背过了身去。 “多谢前辈。” 秦翕淡然一笑,再次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片刻后,一个身影从里屋中走了出来,“你不该试探他的。” “我也没想到这小子能主动来求咱们。” “少得便宜卖乖,不过这下欠人情的倒不是我们了。” “这小子有点狂妄。”郭平将视线投向那走出来的苍老身影,不满得嘟囔道。 “强者恒威。” “威个屁。”郭平没有接受老人的说法,有些不忿,嘴张了张,却又无可奈何,于是便岔开了话题,“老头,你说黄皮子到底要做啥球事,咱在这都盯六年了,大屁也不放一个。” 正如郭平口中所言,二人本是在逃窜中路过临安县,却没想到却正好撞见黄鼠狼化形进城,本着救世救人的观念,他们便在此潜伏了下来,这一待就是六年。 “无妨,既然迟迟没有动作,杀了便是。老夫曾与那黄声打过照面,撑死知天境。” “这小子倒是轻松了,让咱俩给他兜底。” “那你想报仇吗?” “废话。” “那你需要他吗?” “需要。” “这不就得了。”韦天应抓了抓白须说道。 郭平站在原地,脸憋的通红,吹胡子瞪眼,“憋屈,真他妈憋屈。” “咱什么时候让人这么威胁过。”他骂骂咧咧的抡起铁锤,砸得工作台砰砰响。 ...... 离开铁匠铺的秦翕撑开雨伞,快步走进了雨中,直到走出一段距离后,悬起的心才放下。 昨夜琢磨许久,他才想通郭平只收加工费的原因—老乞丐的夸赞。一个肯定就让这潜伏在城里的高手对他释放善意,老乞丐的身份定然不一般,至少对郭平来说不一般。 身份不一般那为何要隐藏起来呢?无外乎两个原因,要么是追寻什么或被什么追寻,无论是哪一种,都不便声张。 追寻东西,需要在这鸟不拉屎灵气基本枯竭的临安城待五年以上吗? 昨夜他可是问过赵小山了,自五年前他被赶到牧场做看守的时候,铁匠铺就存在了。 既然如此,那就是被人追捕了。在被人追捕的情况下给自己卖好,嗯......,说明自己对他们二人来说有用。 可王陵一介凡人,仅仅是有恩于老乞丐,甚至谈不上有恩,有铁匠在一旁候着,白婷如何找老乞丐的麻烦。 一个凡人怎么会对这两人有用呢,除非有用的不是这具肉体,而是这寄生于肉体的灵魂,也就是他秦翕。 可自己怎么暴露的呢?这两人如何看透自己的呢? 思虑许久,秦翕找到了答案。 秦翕与王陵的区别无非在于一字“修”,秦翕是修士,但王陵不是。须臾一天,王陵的身体便从凡人之躯变成了弥荡着灵气的修士之身,灵魂从脆弱不堪变成了坚韧高昂。 所以他们也在赌吗? 赌自己是大能转世? 想到这,秦翕咧嘴笑了笑,与聪明人一起就是有意思。这下没有了后顾之忧。 堪堪走到了街道中间,不远处就传来了巨大的锣鼓声,“开始了么。”他看向街道尽头的红色花轿。 ...... 白婷今天一改往常起了个大早,一晚上的胡思乱想让她的气色显得有些不太好。在丫鬟的伺候下她很快完成了梳妆打扮描眉画唇,遮盖住了这点瑕疵。 看着镜子里完美的自己,白婷心里不断期待着未来的夫君一会是什么样子。 坐立在旁的白夫人第一次嫁女儿心中则是万分不舍,脸上显得很是忧伤。 白海站在门边,看着外面下起的小雨,皱着眉头,吉时吉日皆是黄家所选,选来先去,就选了个这。 看见父亲有些生气,白婷有心想去安慰,黄家的花轿却在这时到了。 见黄杰没有来,白海的眉头皱的更盛了,自己将女儿嫁到黄家,真的是个明智的选择吗? “赶吉时,上花轿—” 听到轿夫的催促,白婷来不及与白海道别,便匆匆走出了屋门。屋外等候多时的张豪连忙小跑给白婷打上了纸伞,在一众仆从的拥护下,白婷走上了轿子。 “婷儿!” 白夫人眼中流下不舍的泪水。 听到母亲的声音,白婷小心翼翼的拎起钗钿礼衣,扭过身子说道,“母亲,回去吧,等明天我就和杰哥回来看望你们。” “起轿—” 轿夫用沙哑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对话,踌躇片刻,白婷弓身坐了进去。 “出发!” 随着领头轿夫的一声轻喝,迎亲队伍动了起来,滴滴答答的敲锣打鼓,一路走出了白府。 “九月半那个嫁新娘,亲朋好友喜洋洋啊—哎哎哎哎哎—” “哎哎哎哎哎—” 花轿内,拿着母亲给的苹果,白婷明白这是要自己平平安安的意思。轻轻咬了一口,感受嘴中的甘甜,白婷收起短暂的悲伤,痴痴的笑着,她的心中满是对未婚夫黄杰的憧憬。 “恭喜黄家,恭喜白家,喜结连理!” “恭喜恭喜!” “为黄少爷庆贺!” 一路上不断有居民向迎亲队伍道喜,举着罗伞扇的家丁奋力地摇摆,恨不得扇出风来。 在一片喜庆的欢闹声中,轿夫们的步伐越来越快,每一步都充满了离奇的不确定性。 领头轿夫的面色此时变得苍白起来,额头上不断向下滴落着血迹,原本鲜红的家丁装在鲜血的浇灌下似乎活了过来,越发得娇艳。 轿夫们的眼神逐渐冰冷直至异常空洞,如同行尸走肉,机械地向前迈着步子。 轿子内,透过头纱,白婷不断打量着四周的装饰,金纹边,苍翠璧,嗯,不错,白婷心中暗喜,渐渐将目光移向了左边,这是...... 一只脚! 怎么可能?!轿子里明明就我自己! 眼前的景象险些让她栽倒在地,顺着那只脚向上望去,一张惨白的脸出现在她的眼前。 “啊!” 白婷惊叫出声。 那张惨白的脸似乎被她的尖叫声唤醒,紧闭的双眼兀然睁开,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淡漠,毫无一丝生气,整个眼睛充斥着暴虐的血纹。 白婷想要掀开轿帘跑出去,却骇然发现原本的出口不翼而飞,只剩下了结实的轿壁。 向两侧看去,依然只有轿壁。 怎么会...... 白婷瘫软在位置上,过度的惊恐使得她四肢僵硬,止不住地颤抖起来。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好似被人遗弃在这四四方方没有一丝缝隙的花轿之中。 噔噔噔,白婷突然奋力撞击坚硬的轿壁,试图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咔咔咔!” 轿子外金镲的碰击声夹杂着铜锣的空咚声却越发得响亮起来。 一息,两息...... 终于,花轿内的撞击声停了下来,接着随之响起了一声巨大的尖叫。 “啊!” “嘎吱,嘎吱......”一个特殊的声音混杂在那凄厉的惨叫声中。 轿子外,人们似乎什么也没听见,仍在互相道喜,此时领头的轿夫恰好也唱到了那首歌谣的最后一句。 “嫁给黄家好儿郎,黄泉路上喜洋洋啊—啊哎哎 啊啊呦—” “啊哎哎 啊啊呦—” 如果秦翕在此,一定会看到这奇怪的一幕,惨白色花轿旁人们听着这不详的歌谣脸上却依旧洋溢着喜悦的笑容,仿佛无人察觉到任何的不妥,黄家大门前摆放着的“奠”字白绫更是无人提出质疑,似乎这一切才是正常的。 慢悠悠的接亲队伍上方,“黄府”两个大字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愈发诡异起来。 第12章 诡异黄家 就在黄家举行婚礼之时,秦翕径直来到白府,此去,是跟英叔道别的。 走进伙房,没有看见英叔,唤了一声,也无人答应。于是他便走向舍楼,推开屋门,一眼就瞧见了躺在床上的英叔。 “英叔?”秦翕走上前。 看到来人,中年人坐了起来,咳嗽着说道,“王陵,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你这是生病了?” “咳咳,染上风寒了,不碍事。” “我......” 看着秦翕欲言又止的表情,英叔仿佛是明白了什么,轻轻的问道,“要走了?” 在他惊愕的神色中,英叔扶着床头站起来腾挪到了窗边,“你不是陵孩儿,你不像他。” “那小子对谁都善良,就是经常“欺负”老头子我,不是今天把我的菜刀藏起来,就是明天偷吃我做好的菜,在伙房里四处给我添乱。”言语间英叔嘴角不自觉的上扬,接着却有些怅然若失,语气凄凉的说道,“你知道吗,一开始我真的以为是发生了奇迹,陵孩儿活了过来,但你的一声英叔生生给我拉回了现实。” 说到这,英叔布满细小裂口的手指死死攥在了一起,饱经风霜的脸上一道道皱纹显得十分深刻,“陵孩儿苦了将近二十年了,本以为小姐结婚后不再针对他,他的日子就能好起来,但他却死在了婚礼前,死在了婚礼前啊!” 秦翕看着眼前这个中年人通红的眼眶,无力地抬了抬手,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借尸还魂也好,转生复活也罢,不管你是谁,有什么原因,既然肯叫我一声英叔,那就请你好好善待陵孩儿的身体。” 闻听此言,尽管心中有万千情绪,但秦翕还是压了下来,语气复杂的说道,“好。” 一个迟暮中年人的恳求他无法拒绝。 “赵小山也会跟我一同离去,他拜托我向你道别。” “嗯。” 英叔应了一声,转过了身看向窗外。 “保重。”秦翕转身。 “伙房的酱肉拿上,陵孩儿喜欢吃。” 秦翕脚步顿了顿,关上了门。 屋内静静矗立在窗边的中年人听到关门声一下子像是苍老了许多,他看着花瓶中阳光照射下的小黄花,不自觉的喃喃低语道,“怎么可能会是失忆呢,我找到你时你就已经没了呼吸。” “真的好想听陵孩儿再叫我一声糟老头子啊。” ...... “哒......哒哒......” 秦翕踩着雨水来到了黄府门前,盯着牌匾看了一会,最终走向了侧巷。 府内人们的嬉笑祀礼声,清晰可闻,听了片刻,没发现什么异样,他抓住墙顶,纵身一跃翻了进去。 依旧是前些日子的院落,不过在雨水的衬托下显得格外阴森。 无人? 看着空空如也的院落,秦翕有些懵,没有人那院中的声音是从哪来的。 嬉笑谈论的声音与空旷的院落顿时形成鲜明对比,一种诡异的氛围开始蔓延。 秦翕感觉在院子里,在房子的阴影中,在屋顶上面,在雕像后面,在一个个阴暗的角落里,有一双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 明明这里空无一人,他却仿佛置身于热闹的酒席。 “谁在那?”“哪儿?”“我是谁?” 阴影中似乎有人在低语,秦翕转头望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突然,一个嘈杂的唢呐声在他耳边乍响。 ! 秦翕两腿微曲,稳住心神,警惕得将玄铁枪握在手中。 停了一会儿,见没什么异样,他循着乐声,向正房走去。 “嗒......嗒......嗒......” 奇怪,周围明明有嘈杂的唢呐声,雨滴打在肩头的声音却还听得一清二楚。 不对! 他感觉到了异常。 “嘎噶—” 这时正房内的唢呐声随着秦翕脚步的停止变得急促起来,就在曲调的节奏要达到高潮之际,却戛然而止。面前的屋子毋然安静了下来,寂若无人,仿佛刚才的唢呐声不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哼,装神弄鬼。”秦翕把枪一斜,作势就要斜劈大门。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眼前所见霍然破碎,幻觉一样的破碎开来。 秦翕发现自己还站在黄府门口,还在仰视那个牌匾。 果然有问题。 刚刚走到这里时,他察觉到牌匾上有灵气波动,但没看出来是什么,索性就没理会,没想到却因此中招了。 秦翕将灵气外放,隔空一掌劈向那牌匾。 “噔......啪!”牌匾崩裂的声音被嗖嗖的雨声掩盖,木块四散崩开,落了一地。 一旁石狮子上被风高高吹起的白绫吸引了秦翕的注意。 白绫?他若有所思,定睛向石狮子看去,却发现一切无恙,与普通的石狮子没什么不同。 顿了顿脚步,秦翕最终提枪迈入黄府,这次他要走大门。 随着秦翕踏入门内,大门上贴着的大红囍字竟缓慢褪去颜色,变得异常惨白,原本正常的石狮子口鼻之中也开始缓缓往外渗血,若是仔细看去,就能发现在它们的双眼之中,隐隐有人影在动。 跨过屏门,转头秦翕差点撞上一个影壁,往后退了几步才看清那影壁上画着些不知名秽物,像是冤魂,也像是鬼物。 “奇怪,这黄府的结构怎么变了。” 略过影壁上的东西,秦翕穿过二门,来到一处抄手游廊。 墨绿黑红色调的走廊,踩上去木板嘎吱嘎吱的响,墙壁上挂着的几幅画吸引了他的注意。 只见第一幅画中画着一个坐在桌前描眉画眼的漂亮女子,脸上洋溢着愉悦的神情。 第二幅画里那漂亮女子在雨中与家人依依惜别,不远处躺着一个红轿。 呃......这画的不会是白婷吧。 秦翕脑海中快速闪过这个想法,目不转睛地看向第三幅画。 画中几个轿夫扛着红色花轿走在街上,轿帘被风吹的微微掀起,露出里面身着婚服的漂亮女子,轿子周围则满是欢笑的看客。 “这是眼泪?” 秦翕盯着画中女子手背上的水珠,疑惑道,“不对啊,她不是挺乐意结这个婚吗?” “嘎吱,嘎吱。”随着秦翕的走动,走廊的地板再次发出声音。 第四幅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破败不堪、杂草丛生的庭院,花轿斜倒在院落中间,新娘被一条白绫吊死在凉亭棱角处,那纤弱的身体不断随风飘荡。 她的盖头不知道飞到了哪去,珠玉凤冠残缺的散落在地上,染血的绣花红袍更是鲜红夺目,异常刺眼。 一时间,整幅画仿佛活过来了,此时秦翕甚至感觉画中新娘那空洞的双眼穿透了画框,紧紧地盯着自己。 这个凉亭......这是黄家的后院? 秦翕本就看着眼熟,此时忽然记了起来,那这个新娘还真是白婷?! 他又惊又疑,稳了稳心神后正欲看向最后一幅画,这时却忽然感受到了窥视。 “谁!” 秦翕转头大喝。 无人响应他的话语,回过头来只有点着红灯笼阴森森的走廊。 正当秦翕毛骨悚然之际,一个惨叫声突然响彻整个黄府。 “啊!” 那惨叫蕴藏着极端强烈的恐惧,仿佛遭遇了什么无法想象的可怕事情。 循声秦翕提枪便追,迅速冲出了走廊,来到了院子中央。 “你说说。” “李老二......” “我可听说......” 嘈杂的谈论声再次响起,刚刚还空无一人的庭院中摆满了一排排的酒桌,四周坐满了交谈的宾客,觥筹交错,谈笑风生。 过道上的众多仆役也纷纷给宾客们上着菜,院子之中处处展露着和谐。 “惨叫声到这里就没了......”秦翕走到宾客之间,食客们像是没看见他一般,继续大声交谈。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秦翕嘴中念念有词,他怀疑自己不知不觉又中招了,有虚妄的东西在干扰他。 随着道家冰心诀的生效,他再看向周围时景象却发生了变化。 一个个死尸正以诡异的姿势耷拉在酒桌上,桌子下汇成溪流的乌黑鲜血甚至浸湿了秦翕的鞋底。 院中原本苍翠的树木变得枯萎,纷杂的树杈上挂着那染血的婚服,半空中到处是飞舞着的黄色纸钱。 匆匆扫了一眼,秦翕不打算理会这些,在他看来这都是黄皮子的把戏,虽然吓人,却无一点用处。 惨叫声十有八九是从面前的这个正房中传来,一切诡异的源头都在这。 不过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强忍着被窥探的感觉,秦翕挥枪劈向屋门,不管了,先杀了这作妖的黄皮子再说! 仿佛是看到了秦翕的动作,紧闭的大门里突然响起一个似人不是人的怪音,“曲儿终,请仙——” 那声音拉的巨长,满院都充斥着其巨大的回音,其中还夹杂着指甲划过坚硬物体般让人头皮发麻的声响,那声音的波形像是杂乱无章的尖利锐角,不断刺痛着秦翕的耳神经。 草! 秦翕有心堵住双耳,屋门却砰的一声碎裂开来,一个带绒毛的巨爪径直抓向他。 睁大因经脉受到压迫而变得通红的双眼,秦翕将枪猛的一送,大喝一声,扎向巨爪。 轰! 双方碰撞在一起,那巨爪颤抖了一下碎裂开来,接过倒飞而出的长枪,秦翕被贯力推送几步后缓缓站定,执枪指向那黑洞洞像是妖魔张着血盆大口的房间。 感灵圆满,能敌! “黄皮子早知我要来此?”秦翕内心诧异道。 掉包被发现了?可它们又是如何笃定我会来? 凝思间面前的石屋安静了下来,秦翕持枪作防御姿态,警惕的走了进去。 屋内伸手不见五指,他用枪尖划过地面,擦出一丝火花,短暂的照亮了屋内。 右边! 秦翕警惕的转过身,刹那间他看见房间右侧立着一个粗大的木柱,柱子上滴滴答答的向下滴着不明液体,凑近一看,上面赫然绑着一个扭曲的尸体! 那尸体的五官与白婷如出一辙,只见她浑身泛着青斑,游走在全身的诡异紫色纹路像是有生命一般,不断四下徘徊穿梭。 这是被献祭了?秦翕皱了皱眉,黄皮子献祭她干嘛?练功? 转瞬间白婷的尸体倏然颤动起来,四肢以一种怪异的角度扭曲,绑住她的麻绳更是随着扭动深深地勒入了臃肿的血肉中,皮下脂肪带着缕缕血液滴了下来。抬头看去,只见她的嘴唇哆嗦着,好像拼命地想说话,可是却什么也没说出来,脸上更是恐怖的一点血色也没有,只有两眼不住地闪动。 尸傀?! 秦翕向后撤了几步,随着他步子的迈动,屋子里竟同时响起了两个脚步声。 谁! 秦翕猛地扭头,却只看见虚掩着的屋门。 有东西进来了,他缓步退向门口,握着枪杆的手又紧了紧。 秦翕现在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混乱,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干扰他。他明明记得自己进来时大门敞开着,而且为什么被炼成尸傀的白婷还会有意识?黄皮子到底要做什么?一个个疑问不断闪现在他心中,如云般翻涌。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秦翕再次念起了冰心诀。 嗯? 他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正欲转头,肩膀却被拍了拍,定睛一看,只见一个青面血纹脸怔怔的看着他,撕裂的大嘴中长舌头正不断的舔舐着他的脸颊。 草! 秦翕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一拳打向那怪物的头颅。 怪物伸出带有红毛利甲的手抓住袭来的拳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音,接着把秦翕狠狠甩飞了出去。 落地的一瞬间,秦翕单手撑起,借力跳跃到了房梁上。 人魈? 他有些不确定,但看着跟其接触的手背处冒出的丝丝青烟,却感到一丝熟悉。 这是......地府的法? 没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头顶的天花板突然炸裂,一个黄毛兽爪砸了下来。发生太过突然以至于秦翕根本来不及防御,被重重地打落下来。 “我道是谁呢?一个炼气后期的小鬼也敢觊觎我黄家的宝瓶。怎么样,大爷的仙法可好受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愣了愣神,前些日子看见的黄鼠狼父子出现在他眼前。 没有与它多哔哔,秦翕持枪便刺,“金鸡点头!” 看着冲过来的秦翕,黄声双眉紧蹙,哪有这样不通信息上来就打的。伸指弹开玄铁枪,它一尾巴将秦翕抽飞,“无知小儿,报上名头,留你全尸。” 看向一旁人不人鬼不鬼的白婷,秦翕张嘴一吐,“呸!” 他捡起玄铁枪,弹腿射出,抡枪便砸。 “哼,不知所畏。” 一旁站立的黄杰动了,右手化作几丈巨爪,与秦翕来了个硬碰硬,但结果显然是出乎了它的意料,它的妖爪竟被这杆铁枪死死钳制住了。 “黄仙力!” 黄杰大喝一声,巨爪陡然附上一层荧光,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将秦翕轰退,房间内的家具被震动得纷纷碎裂四射。 似乎感觉自己丢了面子,黄杰趁机连出数拳,疯狂砸向秦翕。 秦翕拨枪回挡,玄铁重枪被砸的砰砰作响。 “不行,得主动出击。”秦翕暗忖,在下一拳到来之际,他突然仰面下身,擦着巨爪躲了过去,接着提枪便捅,“灵蛇吐信!” 只见玄铁枪似蛇蟒般蜿蜒,旋转着扎向黄杰。此招正是渊古枪法基础第二式,与第一式金鸡点头不同的是,多了些灵巧与刁钻。 与此同时,秦翕引动灵气至双脚,奋力一踏,身体紧随着玄铁枪飞出。 见状,黄杰慌忙用爪子去抓射来的玄铁枪,同时左臂横在身前,打算硬抗秦翕的拳击。 不远处的黄声看见这一幕微眯了眯眼,小子倒是老练。在它的示意下,矗立在一旁的人魈冲出,接下了玄铁枪的扎击。 “找死!” 黄杰脸憋的通红,失声大喊,它走上前欲全力搏杀秦翕,黄声却按住了它。 “父亲?” 看着儿子一脸不服,黄声摇了摇头,“你不是他的对手,计划要紧。” 听到计划二字,黄杰才散了一雪前耻的念头,深深得吸了一口气。 一旁的黄声则把声音压得很低,冲秦翕冷冷道,“小子,黄泉路上记得念我黄仙的名号。” “日落西山黑了天啊—” 黄声手拈法诀开始念诵,霎时,周围顿起阵阵阴风,一声声犹如地狱的呜咽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接着只见其拿出一个附着着污血的巨大铆钉走到人魈前,伸手将铆钉插入了人魈的天灵盖之中。 “吼!” 随着铆钉的插入,人魈发出了剧烈的咆哮声,整个身体开始不断向下淌乌黑的青血,双目中发出了诡异的蓝光,皮肤更是不断涌现紫色的鳞片。 这是......地府的驭鬼术! 他妈的,果然跟地府脱不了关系。 秦翕不断向后闪躲,避开流淌的污血,洪声道,“大妖什么时候跟地府扯上关系了?” 闻声黄声动作一滞,双目紧缩,看向秦翕,“你知道的不少啊。” 眼见它的杀意越来越浓,秦翕再次说道,“我猜的,你让我离开这,我保证不到处乱说。” 黄声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鬼二,杀了他!” “吼!” 人魈以迅雷不及之势冲出,裂口中的长舌飙射,从侧面卷向秦翕。 而此时偷偷在远处观战的郭平看见这一幕,不禁为秦翕捏了把冷汗。 “现在还不出手?” “再等等。” “再等下去那小子要死了。” “没那么容易。”韦天应淡淡说道。 见他坚持,郭平只好按耐下来,“好,那再等等。” 不说此处两人,再看秦翕,在人魈袭来之时,他大喝一声,“量海法体!” 秦翕在对方出招的瞬间,快速作了反击。 只见他身体腾起丝丝雾气,胸腔内发出了海啸般的轰鸣声,一道道水纹自经脉而出,通过不断推送的方式缓解了人魈的撞击,接着秦翕双手成太极式,将撞击的力道通过水波涌向双掌,啪的一下拍向人魈。 轰! 被秦翕拍飞的人魈径直砸向黄声。 虽然一击得手,但秦翕面色反而凝重起来,这个人魈的实力明显达到了炼气巅峰,这说明黄声达到了知天境,至少也是知天初期。 大意了。 躲开飞过来的人魈,黄声单手成爪抓向秦翕,“小子,你到底是谁?” 品阶如此不俗的功法,就是它都没见过,因此它改变了主意,活捉这个家伙。 这可是个宝库。黄声舔舔嘴唇。 “清风诀!” 秦翕脚下生风,如猿猴般灵巧躲过抓击,拳尖聚集力量,反手一拳。 “大日羲和拳!” 随着神通的发出,屋内的灵气骤然暴动起来,火浪突起,疯狂涌向黄声。 “黄仙力!” 黄声也同样使出了这一招,但威势却不是黄杰所能比的。 黄声那本就巨大的爪子再度膨胀起来,将四周墙壁挤得不断坍塌,接着合爪成拳,砸向秦翕。 噗! 来不及躲闪的秦翕被砸得倒飞而出,一口混杂着五脏碎片的鲜血顿时从嘴中喷了出来,尽管有水纹的缓解,但胸腔仍是深深凹陷了下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火毒的反噬也一下子爆发,红中带黑的血液慢慢从他的七窍中流了出来。 而一旁轻松化解火浪的黄声则看得眼热,这才多久,这小子就拿出了五个高阶功法,果然是个宝库啊。 黄府几千米外,郭平正欲出手,远处一道飙射的身影却让他停下了动作。 那是......临安县令李常拓! ...... 院中秦翕勉强站起了身,擦了擦血流不止的眼睛,断断续续的说道,“我失......算了,不过你们快点......逃吧,我......的人要到了。” 黄声一动不动,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秦翕咧着满是鲜血的大嘴一笑,顿了顿,扯高气扬的说道,“吾乃大唐九皇子李翕!” ...... 黄声沉默良久,沙哑着嗓音说道,“老夫还是大唐皇帝呢,休打诳语。” “爱信不信。”秦翕脸上努力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这......看着秦翕自信满满的样子,黄声反而迟疑了。他真是皇子?这里是大唐的地盘,在这袭击皇子跟自杀有什么区别! “父亲,他怎么可能是皇子,直到现在他连一个李唐的功法都没使用过,充其量是个运气好的破落户罢了!再说了,他的侍卫呢?我不信他的侍从就放心主子被打成这样。”黄杰在一旁说道,言语中充满了嫉妒。 听到黄杰提醒,黄声如梦初醒,再次出爪,“小子倒是牙尖嘴利。” 见没哄住,秦翕提枪就跑,边跑边喊道,“孤乃微服私访,侍卫自然带的不多。你敢打我就等死吧你!” 黄声没理。 “你们的计划我已经告诉别人了,我死了,计划就会被散播出去!” 黄声没理。 “聚气瓶被我藏起来了,放过我,我告诉你在哪!” 黄声还是没理。 “去你妈的!” 秦翕破口大骂,接着却突然感到背后一道劲风闪过,黄声那足以撑爆院落的巨爪骤然消失不见,带着疑惑转身一看,一个略显高大的身影映在了他的眼中。 李常拓。 看见来人的模样秦翕长舒一口气,虽然他并没见过临安城主,但后者的画像还是深熟于心的。 秦翕趁势声势铿锵的说道,“李城主,不是,李县令快出手!此人乃是妖族黄鼠狼所化,目的是血祭此城,罪大恶极!” 听到秦翕的大喊,李常拓不动声色地抖了抖,随即便抬起了手。 ...... “李县令怎么还不出手!”见李常拓仍一动不动,秦翕咬牙催促道。 “是呀,我怎么还不出手呢。”李常拓转过了身,长发下的嘴角中露出了一抹邪异的笑容。 第13章 鏖战 “小友,别睡了!” “再睡就迟了!” 听到有人喊自己,秦翕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个佝偻着身体的白发老头倒映在他的眼中。 “乞丐老头,你怎么在这?” 看着秦翕一脸疑惑,韦天应无奈,“小友就别装糊涂了,若不是你,我们也不会来此。” 秦翕讪讪得笑了笑,没有应声。 远处跟李常拓等人激战的郭平看到这一幕,扯着嗓子大喊道,“笑个球啊,没看见老子快撑不住了,还不来帮忙!” “你看起来哪有撑不住的样子。”看着一对四不落下风的郭平,秦翕嘟囔道,“我也想帮你,可我实在动不了。” 闻言韦天应低头探查起他的身体状况—几处窍穴堵塞,十二经脉皆有破碎,灵力尽失....... “你.......小友这是做了什么?“ “我干啥了你俩不是看的一清二楚。” 秦翕揶揄道,作势便要捡起玄铁枪加入混战。 韦天应连忙按住他,犹豫了一会,还是拿出几个玉瓶并从中选了一个递给秦翕,“小友,此乃聚复......嗯???” 未等韦天应说完,秦翕迅速夺过玉瓶,将其中的丹药统统倒进嘴中,吧唧吧唧嚼几下咽了下去。 “小友,你......” “无妨,反正你也不会害我,对吧。” 秦翕咧嘴露出几颗大牙。 “小心爆体而亡......”韦天应哑口无言,心里犯起嘀咕,世道是变了吗,怎么上位者都这个样子。 “无妨,无妨。”秦翕摆摆手,体内尚且有火毒没处理,区区几颗疗伤丹药算什么。 身体一阵酥麻,内视一看,先前破碎的经脉已经被修复,堵塞在窍穴口的污秽也顺着丹药的能量疏通而出,随着“哇”的一声,一口夹青黑的污血被秦翕吐了出来。 “老头这丹药真有用,估计有些品阶。” “黄皮子,吃小爷一枪!” 不等伤势彻底恢复,秦翕提枪冲上前。 一旁默默看着的韦天应再次暗叹,这真的是大能吗?自己真的没看走眼吗? 啪! 秦翕很快被打飞了回来,落地不忘埋怨韦天应,“你怎么不提醒我灵气还没回复呢。”埋怨着,嘴中又说道,“老头你怎么不上,在这里偷懒。” “老朽身体有暗伤,不宜动武。” ...... “老朽真的有病,真的!” 韦天应实在招架不住秦翕怀疑的目光,出声辩解道。 “这样啊......” 秦翕收枪摩挲着下巴,接着自然地张开手伸向韦天应,“那你再给我点丹药,不敢上前线,总得做好后援吧。” 额...... 韦天应惊诧于秦翕的厚脸皮,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别额了,拿来吧你!” 秦翕一把夺过韦天应手中剩下的瓶子,提枪便向战圈冲去,边跑边丢出一瓶甩向郭平,扬声道,“铁匠接着!老头担心你死了特地让我给你送药来!” 正与李常拓、黄声等人激战的郭平闻声向后望去,只见一个晶莹小瓶飞了过来。 与之交战的众妖此时都看见了那飞在半空中的瓶子,李常拓不动声色,微微朝黄声扫了一眼,黄声点点头,突然出手抓向瓶子。 “哼。” 郭平冷哼一声,手中突然变出一个大锤,使劲往地上一砸,众妖顿时全部被震飞出去。 “就你们还想夺老子的药。”郭平不屑的说道,接着又朝韦天应挤挤眼,“老头没想到你这么关心我。” 韦天应: ...... 远处悄悄藏好剩下丹药的秦翕匆忙躲过被震飞过来的死尸,执枪扎向黄杰,他早看这小黄皮子不爽了,别人动手,它非动嘴。 “金鸡点头!” 枪尖迅速捅向刚刚落地的黄杰,电光火石之间,人魈伸出坚硬的利爪死死抓住枪尖,救下了它。 “你敢!” 黄声见状怒喝。 “咋滴?就许你杀小爷,不让小爷我还击啊。” 秦翕将枪抽回,劈向人魈。 乐呵呵看着这一幕的郭平点头称赞道,“好小子,像我!” “像你?那就都给你!” 看他站自己便宜,秦翕躲开黄杰劈扫过来的尾巴,转头领着众妖朝郭平跑去。 “你个小王八犊子!” 看见秦翕把人引向自己,郭平气的破口大骂,什么大能,什么子嗣,什么高贵的身份,此刻统统被他抛到了脑后,先骂了这小兔崽子再说。 不理会郭平的骂声,秦翕暗自运转清风诀,闷头就向他跑来。 “铁匠你帮我牵制住他们,我去破了黄皮子的术法。” “用得着你。” 郭平没好气的瞥了秦翕一眼,无奈拦住了追过来的黄杰与人魈,局面又回到了刚开始的模样。 一旁正准备去探究正房古怪的韦天应若无其事的收回了迈出的脚,撑着伞,喝着不知从哪变出来的茶水,慢悠悠晃到凉亭中间坐下。 如果没有头顶飘荡着的婚服和院中七零八落的死尸,这画面一定很和谐。 看着一边与秦翕谈笑风生,一边对付自己等人的郭平,李常拓终于按耐不住得爆发了。 不能让他们去! “喝!” 李常拓怒吼一声,身体不断向外弥漫出唬人的黑气。仔细看去,只见其脸上青筋根根暴起,皮肤下的血管之中似乎有小虫在来回游走。原本正常的双眼也染上黑气,变得异常凸出,道道血流更是从双耳中喷溅而出。 “幽冥经!” 李常拓嘶吼一声,全身气息迅速暴涨,隐隐有突破到金丹的架势。 正一小口一小口喝茶的韦天应看见这一幕,紧锁眉头,疑惑道,“又是地府?” 作为曾经朝堂六部的大员,韦天应自然是知晓地府的存在。 地府是一个伴生于大衍界的独立小世界,与天阙神灵一样,也是天道规则衍生的产物,负责着大衍界的循环运行,且其本身也是大衍界中几个顶尖势力之一,在三块大陆上与百族都有着密切的往来。唐王朝贵为二级势力同样也与地府有过不少的接触。 只是这么一个穷乡僻壤,为什么会有地府的人,还是说这个李常拓被地府同化加入了他们。 带着一连串的疑问,韦天应放下茶杯,迈步走向战圈,佝偻的身子逐渐挺直,颇有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郭平现在动用的是经过压制后的实力,还不足以同时对付已经陷入癫狂的李常拓和其他几妖,因此他不得不出手了。 鏖战中的郭平被李常拓的变化吓了一跳,他没想到眼前之人竟跟地府有染,一锤击退李常拓,他朗声质问道,“李常拓,身为朝廷命官,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在做什么?哈哈哈,我在杀你!” 李常拓桀桀怪笑,看着走过来的韦天应,又看向正悄咪咪摸进正房的秦翕,转头看向黄声,“你拦住那个老头,我挡住这个锤子,让人魈和你儿杀了那个小子。大人的任务必须要完成!” 知道问题严重性的黄声,此时也不再隐藏了,一阵刺眼得黄光闪过,一条七八米长样貌怪异的黄鼠狼出现在院中。 面对韦天应的压力和任务的紧迫,它逼不得已现形了。 “吱!” 一声高昂的啼叫发出,随即它便扑向韦天应。看着这家伙冲向自己,韦天应面无表情,“畜生!” 红光闪过,只见其手中变化出一双拳套,接着挥手便是一拳。 这边,接到命令的黄杰与人魈冲向秦翕,还处在错愕中的秦翕由于震惊差点没躲开两妖的袭击,他实在没想到弱不禁风老乞丐的武器竟是一双暴力的拳套,这太有违和感了。 “去死!” 看着秦翕注意力不集中的样子,黄杰大吼一声,挥爪捏向他,一旁人魈也吐出长长的舌头配合着缠向秦翕,似乎要把他牢牢定在黄杰爪下。 “小爷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枪法!”同时面对两个与自己不相上下的敌人,秦翕不退反进,嘴中大喝,“金鸡点头!” 手中长枪如同公鸡啄食一般,不断扎向袭来的二人,就突出一个快准狠! 枪枪点向致命弱点,疾风骤雨般倾泻而下。 黄杰来不及招架,被捅的手忙脚乱,左支右绌,人魈则闪过扎击从侧面而上,撞向秦翕,秦翕用力把枪一送,借着黄杰低头的一瞬间,撑枪一跃,躲过人魈,接着反手一个鞭腿,踹向黄杰。 好不容易稳下心神的黄杰自然是不甘示弱,捏爪成拳径直砸向鞭腿,与秦翕来了个硬碰硬,“咚”的一声,二人各自飞了出去,谁料秦翕此时却顺势借力,飞向了被活祭的白婷。 略过木桩上她的狰狞面孔,秦翕心中未免有些感叹,“你说你这新娘当的,这下倒不用我给你个痛快了。” 回答他的只有那张着裂口不断嚎叫的人魈。 绕桩翻滚,躲过人魈的扑击,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疑问,“这个活祭桩为什么要一直摆在这里......” 然而一条四五米长的黄鼠狼却没给他思考的时间,张着血盆大口扑了过来。 “你俩真是。” 秦翕再次出枪,与两妖怪对战起来。 第14章 缘由 “噗呲!” 秦翕将玄铁枪狠狠扎入黄杰的眼睛,那幽黑的眼瞳中不断溅出血液,一些不可名状之物也随之流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 蜷缩在一团的黄杰大声惨叫着,乌青色的胶状物不断从它破裂的眼瞳中流出,“我的!我的!” 它叫喊着趴在地上,不断用毛绒的双手去聚拢那些青得发黑的胶状物,然后在秦翕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张嘴吞了下去。 “哎呀,哎呀。” 秦翕枪也不要了,恶心得直往后退,你能想象,一个三四米长的黄鼠狼趴在地上,嘴中念念有词,不断吞咽眼睛流出来的胶体的场景吗。 虽然知道地府的术法以诡异着称,但没想到会这么恶心人啊。 远处看见儿子惨象的黄声没留意被韦天应一拳干翻在地,“跟老夫打架你还敢分神?” 韦天应上前又续上一拳,“让你抢老夫药,让你抢老夫药,亏你还是大能,让你抢!让你抢!”拳头风驰雨骤狂涌而下,打得黄声晕头转向,它没空留意韦天应嘴中说的是什么,只是一边闪转腾挪躲避拳击,一边憋屈得冲人魈大喊,“鬼二,你在做什么!” 被训斥的人魈吐着长舌一会看看黄杰,一会又看看秦翕,最后在秦翕惊讶的目光中,拔下头顶的铆钉,唰的一下撞塌了宅院的高墙,转眼就消失不见。 “你这......”秦翕都替黄声尴尬,自己的鬼物还能摆脱控制跑了,活久见,真是活久见。 以前在家族他不是没见过地府的人,一个个不是诡异高傲,就是怪诞骇人,真没想到他们的术法这么的......额......奇怪。 那边与郭平对轰的李常拓看着场内局势的变化,面如土色,现在唯一能让他稍稍安心的是经过他们的拖延,阵法应该要启动了。 “哼。” 李常拓冷冷的扫过秦翕三人,等大人来了,你们全都要死! 全然不知时间紧迫的秦翕还在继续琢磨活桩,他一把拔出了插在黄杰眼睛内的玄铁枪,鲜血顿时如泉涌般喷洒出来。 “啊!”匍匐在地的黄杰痛得不断上下抽搐。 “我的儿!” 黄声闪过韦天应的勾拳,恶毒的眼神死死盯着秦翕,“小子,放我儿一马。” “凭啥,你说放我就放啊。” 秦翕挥枪劈向黄杰脖颈。 “给你,我把聚气瓶给你,你就是为它来的,对吧?” 黄声不知从哪掏出来一个白玉瓶放在地上。 “黄声,你!” 全然无视掉李常拓,黄声希冀的看向秦翕。 “这样啊......”秦翕犹豫起来,“行吧。” “一手交妖,一手交瓶。” 秦翕拽住黄杰的尾巴,将它从屋内拖了出来,后面留下的浓浓的血迹汇成一条小溪蜿蜒流动,不断抽搐的黄杰身体一起一伏,眼看不活了。 黄声双目幽邃,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狠辣。 就在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断接近,黄声伸出爪子去接之时,秦翕动了。 右手骤然附上一层火焰,一拳打进了毫无防备的黄杰的脑壳,炙热的火舌瞬间摧毁了黄杰头颅中的一切。 “你......” 黄杰眼睛瞪得溜圆,似乎要说什么,却没有了声息。 瞧见这一幕韦天应愣了一下,随即给秦翕竖了个大拇指。 在黄声吃人的目光中,秦翕笑道,“谁不知道黄皮子的狡诈,以你制造幻觉的能力,我实在无法相信你啊,抱歉!” 顺着秦翕的目光看去,原本静静放在地上的聚气瓶果然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张纸钱。 “嗬嗬。” 黄声怒极反笑,大口喘着粗气,原本黄白相间的毛皮上渐渐长出黑纹,爪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乌青色,发出阵阵寒光的干裂指甲在雨水的衬托下犹如厉人的刀剑。 它,疯了。 黄杰的死彻底压垮了它作为妖族的心智,那乌青的胶状体已经占据了它整个大脑,在无意识的支配下,它的脖颈扭曲起来,整个脸庞变成了青黑色。 看着变异的黄声,躲过郭平巨锤的李常拓眼神中多了些兔死狐悲的凄凉,这就是修炼幽冥经的代价。它带来了让人痴迷的力量,也让人变成了怪物。 “小子,快走。这畜生疯了!”韦天应凝重的看着眼前变化的黄声,提醒秦翕道,“我先挡住它,你快去干活,快点!” “嗯。” 深深瞥了一眼黄声,秦翕转头跑回屋内。 ...... 回到木桩旁的秦翕挥枪划断了捆绑着白婷的麻绳。 尸体掉落在地,犹如蛆虫一般不断扭曲蠕动,她惨青色面庞上的鼻窍不断有黑气冒出。 闪身躲过她的扑咬,秦翕紧锁眉头地打量着眼前的木桩,不知何时上面出现了一些血纹,这些纹路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快速游走在木桩表面,接着拟人般寻找着白婷的尸身,搜寻无果便顺着木桩钻回了地下。 “地下。” 秦翕掂量片刻,转头环顾起四周,过了这么久,这还是他第一次认真观察这间屋子。 里面铺着一些白色的帷幔,旁边木桌上燃着白色烛火,奇怪的是,蜡烛虽然在缓慢燃烧,却放不出一丝光亮,屋内仍旧黑漆漆一片。 踩着地上随意丢弃的麻衣孝袍。秦翕在屋内转了起来,这布局,这铜镜......有些熟悉啊。 等等! 秦翕停住脚步,这不是白婷的闺房吗。 逼真的程度让他甚至有种自己重新回到白家的错觉。 布局一模一样,有意思。 不过,床呢? 秦翕转悠了一圈,没发现最重要的婚床,既然黄皮子营造的是冥婚的场景,那婚床去哪了。 看着这沁入太多血液变得黑红的木桩,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而这种心慌的感觉似乎来自于地下。 犹豫再三,秦翕踹开木桩,顺着显露出的黑色洞口跳了进去。他倒要看看这下面藏着什么玄机。 目睹秦翕跳了进去,李常拓阴恻恻地笑了笑,找死,那就成全你。 ...... 顺着洞口坠入进来,秦翕抬头估量了一下深度便低头看向前方,这里面的景象让他遍体生寒,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大约几十平方仗的土坑内,正中间放着整体呈现惨白色调的婚床,婚床上面则有一架红木棺静静放置着,漆红的棺材上用白纸贴着一个大大的喜字。向四周看去,棺材的周围立着几个纸人,他们或站或跪,姿势各不相同。唯一相似的是,他们的身上都涂着颜色迥异的漆画,脸上画着彩妆,双眼怔怔的看着秦翕,表情各异,似乎是在偷偷打量着作为“不速之客”的秦翕。 “这......” 秦翕看着模样熟悉的纸人,一时竟说不出来话。 包子铺的伙计、张豪、主薄徐奇、城主府门卫...... 他们被做成了纸人? 为什么跟自己有过节的人都变成了纸人,曾侮辱他的白婷更是被生生活祭。 “咕。” 秦翕咽了咽口水,脸色变幻不定,在不可预见之中似乎有一个看不见的黑手在操控一切。 他强行遏制住内心的不安,走上前,推开棺材。 不出所料,棺材里同样躺着一个纸人,那纸人穿着婚服,脸上写满了惊恐,正是白婷。 真身被活祭,纸人却在这里完婚? 收回目光,直起身来,秦翕发觉自己不知不觉中忽略了一个东西,冥婚,冥婚,那这场婚礼的新郎去哪了?一开始他以为新郎是黄杰,可黄杰看起来并没有要结婚的意思。 既然是冥婚,白婷是人,那新郎就是...... 脖颈处忽然传来一丝微凉,猛地转头,只见一个身材矮小,全身干瘪,眼眶突出的鬼物趴在自己身上。 见秦翕转头,它哧哧的笑了笑,用缠绕着黑气的双手捂住了秦翕的双眼。 明白了,他终于明白了,那些纸人看的不是他,而是他背后的鬼! 第15章 地府来人 眼睛被蒙蔽住的秦翕只觉一阵昏暗,双脚踩着满地的纸钱,不断向后退去,期间不时碰到一些奇怪的东西,但他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咬牙停住脚步。 “这是魀?” 秦翕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背后鬼物的样子。 魀,二十四小鬼之一,面容惨白,全身干瘦,善于蒙蔽。这些东西他在书中读到过,最主要的是,他不仅在书中读到,他还见过。 在他九岁时,地府的阴律司崔珏曾来家中做客,对方手中有一个罗盘,罗盘之中每一格都封存着一个小鬼,共二十四格,就是大名鼎鼎的二十四小鬼。 崔珏曾打趣着对他说,这二十四小鬼是其收容来为自己跑腿的,他要是想要,可以送他。 这么说来,这次事件的幕后黑手其实是崔珏,崔判官? ...... 秦翕无言,大水冲了龙王庙。 想到此,他便定下了心,扬头凭借着感觉对身后的小鬼说道,“喂,小魀,咱俩一伙的,自己人。” 魀不语。 见它无动于衷,秦翕只得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是崔判官手底下的小鬼,这次是崔判官命你来的?” 似乎是听到崔珏的大名,魀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宕机了一会,继续用双手捂住秦翕的眼睛。 刚恢复视觉的秦翕见眼前又暗了下来,右手砰的燃起了火焰,猛地抓住后背上的魀往前一扔。 无实体的鬼物皆是魂,既是魂体,那必然就怕火焰的燃烧。大日羲和拳作为至阳之焰,在打鬼方面可以说是非常好用。 看着在婚床上不断扑腾惨叫的魀,秦翕冷哼一声走上前。既然崔珏曾说要把罗盘送给他,那就是他的,虽然他没要,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还能让自己的小鬼给欺负喽? 秦翕丝毫没有考虑旁边纸人脸上变换的神色,跳上婚床,邦邦又补了两拳。 “咔吼!咔吼!” 魀痛苦地嘶吼,四下躲避着秦翕的拳击,被牵连到的纸人更是有意识般向后倾倒,躲避火焰。 终于在秦翕的不懈努力下,魀跪倒在地上,似乎在求他收了神通。 见魀服软,秦翕停下手中的动作,运转体内残余的药效压制住膨胀的火毒,随后张着他那焦黑的嘴唇说道,“我问,你答,懂吗?” 魀点头如捣蒜。 “你怎么这么弱了?” 这个问题所从他挥第一拳时就想问了,据他所知,崔珏罗盘里的二十四小鬼均是孽魂境,可眼前这个魀表露出的气息,顶多无常境,甚至连夺魄境都算不上。(注:地府幽冥修炼自成一派,孽魂相当于人类的合体境,无常即筑基,夺魄即金丹。) 心里吐槽魀弱小的同时,某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才炼气后期。 看着秦翕脸上的表情一变再变,魀畏畏缩缩的说道,“咔吼,咔吼。” 听到它的解释,秦翕脸上涌出一副了然的样子。 魀对于眼前这个人类能听懂鬼语似乎有点惊讶,但嘴张了张,还是没能说出来。 据魀所说,它之前确实是孽魂境,但在很多年前,崔判官遭受倒袭击,罗盘被打得崩裂开来,于是它趁机逃跑了,只是没想到袭击崔判官的人还顺手给了它一击,伤势一直不好,因此境界自然跌落至了无常境。 袭击崔珏?怎么敢的。 秦翕心底闪过这个念头,张嘴继续问道,“那你现在替谁效力?” “咔吼,咔吼,咔吼。” 一个鬼官么,闻声秦翕沉思起来,魀被袭击后,逃回地府,没想到撞上一个恨怨境的鬼官,见它有伤,鬼官便治好了它,并将它留在了身边。 “那个鬼官叫什么?” “咔吼。” 丁达,罗浮山鬼门关的录名员。秦翕暗暗记下这个名字。 “小子,你好了没,老子要撑不住了!” 一个传音在耳边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马上!” 秦翕同样没好气的回答道,你撑不住了,你撑不住个锤子。 “我问你,这个阵法是用来做什么的?” “咔吼。” “好胆!” 秦翕眼中一凛,他真没想到自己随便一说还蒙对了,黄鼠狼父子在此布下了血祭大阵,要把整个临安城血祭,以此炼丹!而地府参与进来是因为大妖苦鳄答应将血祭的灵魂全部送与它们。 “这是地府的决定,还是个别鬼的决定?” “咔吼,咔吼。” “你也不知道?那要你何用?”作势秦翕便挥起拳。 “咔吼,咔吼,咔吼!” 魀一边惊恐地躲避,一边凄声道。 看着它的样子,秦翕放下拳来,看来是真不知道。这个事情如果是个别鬼的决定,那还好说,如果是地府的决定的话,麻烦就大了。 将忧虑按在心底,他走上前,看着大红棺材恶狠狠地问道,“这个阵法是如何布置的?” “咕” 魀做了个咽口水的动作,颤颤巍巍得说道,“咔吼,咔吼,咔吼。” 以新婚女子的怨气为引,辅以八个阴命人的脏腑,筑生灵血祭大阵,炼化整个临安城?而且阵法马上就启动了? “你不早说!” 秦翕一拳打在魀的身上。 魀委屈的躲在一旁,你也没让我说啊。 不过经它的提醒,秦翕倒是想起来自己之前忽略的是什么了,院中那些宾客的尸体皆是个躯壳,腹内的五脏都被掏空了。 “那这些纸人是干什么的?还有这些纸人为什么都是跟我不对付的?” “咔吼。” 养分?用来补给棺材中白婷纸人内部灵魂的养分?为什么是跟我不对付的你也不知道? 听到这,秦翕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心中警惕起来,他发觉有人似乎在针对自己布局,究竟是何人才能准确预测出自己在此转生,并以此布下棋子,放下棋局? 天道么?秦翕抬头,却只看到上方黑黝黝的洞口。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大不了寻求家族的帮助。对于圣祖而言,即使是天道又如何。 “如何破阵?” 秦翕自身虽有阵法的功底,但看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 “咔吼,咔吼,咔吼。” “又不知道?废物!” 听到秦翕的斥骂,魀悻悻的动了动爪子,没敢吱声。 纸人......棺材......养分...... 嘴中念念有词,秦翕把跪倒一片的纸人扒开,跳上床,仔细端详起眼前的红木棺。 如果说把整个阵法看作一个需要能量驱动且带有毁灭禁制的储物箱,那么无论是聚气瓶聚集来的灵气,还是白婷的怨气,亦或是脏腑、纸人养分,都是这个能量。木桩上一直连接至此的血纹是保证储物箱运行的一部分,棺材中的纸人是储物箱的开关,那么现在要打开这个储物箱,他还缺一个能够解除禁制的密文。 “密文......密文......密文是什么呢?” 秦翕走下床,踱起步来。 他重新梳理起自己进入黄府的细节。 石狮子......不对,其中虽有灵魂的波动,但不是关键。影壁上面的图案我虽不认识,但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想来不是密文。 抄手游廊......五幅画......,窥视惨叫,自己因此少看了一幅,这有点太巧了吧。 正当自己要看第五幅画时,感觉到了窥视,惨叫声响起的同时窥视却消失了,如果那幅画不是密文的话,其中也必然有密文的线索! 想到这,秦翕兴冲冲的冲外面喊道,“喂!不管是老头还是铁匠,帮我看一眼走廊上第五幅画里画的什么东西!要快!” “你小子,我们不叫喂。” “赶快去吧,阵法一启动,咱们都得去地府跟鬼头喝酒!” 听到此话,两人没了动静。秦翕则回头琢磨起眼前这只小鬼。崔珏送给他了,那就是他的小鬼,他的小鬼他得带走才行,但是幽冥怕阳,跟着他长时间待在人间也行不通,放它回地府自己又亏了。 嗯...... 对了!秦翕一拍大腿,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看着眼前这个人类掏出的东西,魀万念俱灭,它知道自己彻底回不去了,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化作一缕青烟,钻进了聚气瓶。 摇了摇聚气瓶,秦翕欣喜的冲里面画饼道,“不用担心,我会尽快给你搞到幽冥气的。” 与此同时,韦天应苍老的声音也在他耳畔响起,“画是空白的,上面什么也没有。” “空白的?怎么可能!” 秦翕愣了愣,在他的印象中,看第四幅画时,余光明明瞟到第五幅画中也有内容,怎么可能是空白的? 如果是空白的黄鼠狼为什么要阻止我看画,难道是巧合? 巧合......或许不是巧合呢?以黄鼠狼的多疑,它该不会是在故意误导自己吧。 很明显的是,白婷三魂之一的命魂应该是在被献祭时逃了出来,却发现因为某种原因根本无法离开黄府,最后被迫躲入了石狮子中,所以她应该是从那时开始跟着自己的。按画里的内容来讲,走廊上的窥视感也是她造成的,她应该是想给自己透露什么,但被黄鼠狼拘回去塞进了木桩上的尸身里,所以才有了那声惨叫。 尸体为什么会有意识也说的通了。 如此说来,那五幅画可能都是黄鼠狼故意留那儿误导自己的,试图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别处。 不对啊,误导我为什么还要阻止我看,这太矛盾了,而且这第五幅画怎么就变成空白了,秦翕完全想不通。 不过说黄皮子狡诈多疑倒一点没说错,它们甚至猜到自己可能守不住阵法核心,因此留下了后手。 肯定还有什么细节被自己忽略了,秦翕顿了顿,再次往前捋。走廊......影壁......等等,在影壁那自己说了个什么来着?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自己好像奇怪了一下黄府的结构。 是结构! 黄府是典型的府院结构,自己之前潜入时,整个黄府的结构与同为府院结构的白府没有任何区别,充其量大了点,但自己今日过来时,按照府院结构的走法却让他差点撞上影壁。 在标准的府院结构中,影壁应该放在大门进去之后的右侧,位于屏门的东北方向,而现在的影壁却放在屏门里面,外院之中,这明显不符合常理。 小皮子啊,小皮子,让我找到了吧。 秦翕浅浅夸赞了一下自己,默念清风诀,三步并两步,从洞口爬了出去。 看着爬上来的秦翕,韦天应摸了摸胡子,问道,“看样子阵是破了?” “没,上来透口气。” 韦天应:...... “嘿嘿,逗你的。”秦翕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我找到线索了。” 看着搭在自己身上的胳膊,韦天应顿了下,大声冲他说道,“找到线索还不快,你真想去地府喝酒啊。” ...... 将影壁移回原来位置的秦翕,再次钻回地洞,看着床周边纸人害怕的表情,秦翕摇了摇头,手上骤然附上了一层火焰。 闭上眼睛,他缓缓说道,“毁灭吧。” 轰! 随着棺材内纸人的焚毁,黄府内醇厚的灵气微微一滞,破碎一般向四周荡漾开来,随之在全城各处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紧接着无数屋子开始颤抖,仿佛被无形的巨力拉扯着。一座座宅邸在这巨大声音的冲击下开始逐渐倒塌。 与黄家相隔数个街道的白府尤为严重,到处都是破砖碎瓦,家丁们惊恐地四处奔逃,尖叫声和呼喊声充斥着整个院落,而在不远处一堆不起眼的废墟中,几朵小黄花在泥水的冲刷下显得异常萎靡。 刚刚从洞里出来的秦翕并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感受到巨大的震动后,他担忧的看向郭平,似乎知道他什么意思,郭平点点头,“那孩子没事。” “不!”看着地底升腾起的能量波,李常拓歇斯底里得连声大喊,“不!不!不!” 看这家伙好像疯了,郭平索性收回了手中的锤子,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还好没逼得他暴露出自己的实力。 咚—— 爆炸的轰隆声刚刚消散,天空中又传来一声巨响,那声音好似敲响的丧钟激射在三人的耳畔。 什么声音? 三人疑惑地抬起头向上望去,却看到了令人瞠目的一幕。 四周还在急速下坠的雨水如同被按了暂停键,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突兀出现在了半空中,里面席卷出浓浓的寂灭阴森的气息。 咚......咚......咚...... 一个缓慢的脚步声在旋涡中响起。 第16章 遁逃 看向旋涡内身着红绳银铠,头戴兜鍪,青雾缭绕的身影,韦天应眯了眯双眼,他不知眼前这个煞气满身的鬼将所来何意。 一道暴戾阴冷的冥识从旋涡中肆无忌惮的扫向下方三人,冥识之霸道,让秦翕顿时全身发寒如坠冰窖,激得他连忙调转体内灵气来抵御这道冥识。 这股浓烈的煞气...... 好在并未持续多久,一道更为霸道炽烈的灵识涌现,竟是直接冲散了先前那阴冷的冥识。 “哼。” 郭平一脸不满,显然那道灵识源于他。 鬼将似乎被郭平震慑到了,立在原地默然不语。 疯疯癫癫的李常拓看见这个鬼将像是看见了救世主一般,“噗通”一声便朝半空中那道身影跪了下去。 “大人,非是我无能......” “够了。” 未等李常拓说完,那鬼将就呵斥住了他。 看着这家伙奴颜媚骨的样子,郭平眼中本就不屑的脸上更是露出了深深的鄙夷。 只见鬼将转头看向正房内,目光像是直接洞穿到地底看清了一切。几息之后,它把目光投向秦翕,睥睨的眼神中满是阴鸷,“魀在你这里。” 强压下聚气瓶的抖动,秦翕若无其事地咳嗽了一声,“这是我的战利品。” 听到秦翕的回答,遮挡在鬼将脸前的青雾微微一滞,气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滞了下来。 一息,两息,三息...... 鬼将挥手驱散了面前的雾气,露出了那如同人类一般并不骇人的真容,它转头看向韦天应与郭平,语气冰冷的说道,“在下罗浮山鬼门关,鬼将千嶓。” 郭平此时正在朝李常拓吐吐沫,听到这鬼将自报家门,顿时气上心头,大声斥骂道,“他奶奶的,什么时候地府连活人的事都管了!你要不要看看你们在做什么!” 面对骂声千嶓一声不吭,反倒是李常拓目光通红的盯着郭平,仿佛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呦,你这狗倒先急了。” 郭平挥舞着铁锤便向前走去。 一旁的韦天应连忙出手拦下,温声向鬼将询问道,“不知千嶓将军到来所为何事啊?” “吾来一是为阵法之事,手下之人不懂规矩,坏了阴阳的道法,特此来向二位赔个不是。” “道歉就免了,凡人而已。不过老夫有一丝不解,敢问地府什么时候跟妖族走的这么近了?” 面对韦天应的质问,千嶓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冷冷说道,“合作之事在下并不清楚,待吾回去询问一番,定会给二位一个答复。” “哼。”闻言郭平冷哼一声。 听到哼声,千嶓微微拱手,“侍郎大人,还望多修养身心,总生气容易影响了身体的道场。” “你知道我?”郭平脸上涌上一丝惊讶,他可是带着易容和遮掩气息的宝器,眼前的这个鬼将不过极煞境,如何能看透。 “没人能瞒过生死簿。” 听到生死簿三个字,秦翕不禁咂了咂嘴。好家伙,连这玩意都用上了。生死簿位列中品仙器,能勾引天地,洞察虚无,不过这东西据说掌握在阎罗王的副手文判官手里,是六案功曹的宝贝,怎么这么轻易的就拿出来了。 于是他顺嘴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生死簿在你手里?” 见四人都看向自己,秦翕不好意思的停下了手中翻找的动作,怔怔站在黄声的尸体前。 韦天应:...... 千嶓没有因为秦翕低下的境界而忽略他的问题,沉声回道,“否然,生死簿自然不是我一个小小的鬼将能掌握的。” “哦。” ...... 冗长的安静后,见无人说话,千嶓继续说道,“二是为了转告尚书大人,韦温大人在罗浮山很想念你。” 听到韦温的名字,韦天应眼神暗了下去,沉默不语。 “二位大人,在下就先行告辞了。” “不送。” “等等!” 见四人的目光又投在自己身上,秦翕强忍尴尬,出言打断道,“那个......我的战利品应该还有一个聚气瓶。” 作为曾经的圣子,他实在拉不下这个脸来要,但黄声身上没搜到,总不能眼看到手的聚气瓶就这么溜了。 “你!” “你什么你!”郭平又把他的铁锤抡了起来。 “无妨,给他。” “大人!” “给他!” ”是。” 李常拓单手一碰储物戒,一个白面青釉瓶从他手中甩了出来,接着深深看了秦翕一眼后便踩着蔓延至地面的青雾走进了半空中的幽冥旋涡。 旋涡一消失,空中停滞的雨水滴答着继续向下落,悉悉索索的雨声又响了起来。 看着脸上洋溢着笑容的秦翕,郭平大大咧咧的说道,“你小子可真会敲竹杠。” “若不是仰仗二位大员在此,小子我也没胆子跟一个鬼将讨要东西啊。” 闻言韦天应一怔,张嘴问道,“你知道我们的身份了?” “我不知道。” 看着他装傻充愣的样子,韦天应也未点破,只是淡然一笑,“你不怕我们的身份给你引来麻烦?” “二位既然不怕麻烦,那我怎么会怕呢。” “好小子,没白疼你。”郭平作势就要搂向秦翕。 见状秦翕脚下生风一扭躲开了这一抱,“少占便宜......” 话音未落,一旁的韦天应突然冲过来一把抓住他,唰的朝远处飞遁而去。 刚刚还笑容满面的郭平也瞬间变了脸色,他向后方甩出一个不知名的东西,然后大踏步跟了上来,二人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如同提前排练好了一样。 “老头,你也感应到了?” “嗯。”韦天应脸色异常凝重。 “我还以为你境界掉了几层后,大不如以前了,没想到还跟我差不多。” “少贫了,你去带走那个小娃娃,风鸾谷汇合。” “嗯。”知道情况紧急的郭平掉头离开。 而此时的秦翕还一脸懵。 这是仇家找上门了? “喂!老头,发生什么了?” 低头看着秦翕眼中的不解,韦天应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估计是千嶓将我们的行踪透露给了太史监,他们找来了。我就说这小鬼溜这么快干什么,原来是把我们安排好了。” 太史监?秦翕暗自记下这个名字,不露声色的问道,“老头,你和铁匠打不过这些人吗?” “不是打不打得过的问题,如果被他们缠住,只需片刻长安那边就会有人传送过来,到时候就麻烦了。” 这样啊...... 不一会儿,郭平便拎着赵小山追了上来。 “陵哥!这就是飞翔的感觉嘛!” 看见秦翕,赵小山笑着大喊,被他双手紧抱着的大山则是双目圆睁,四肢不断抽动打着哆嗦,似乎被吓傻了。 还笑呢,这傻小子。 听完韦天应的猜测,郭平张嘴怒骂道,“这龟儿子跟老子玩两面三刀!” “这雨怎么越下越大了。”秦翕擦了把脸上滴答的雨珠,嘀咕道。 夜 横断山脉 风鸾谷 他们暂时甩掉了紧跟在后面的数道气息。 稍稍休整之后,四人就要在此分别了。 看着赵小山眼中的不舍,郭平挠了挠头,冲韦天应说道,“要不,你给他点东西,我是没啥好东西了。” 本来打算拽走赵小山的秦翕听到此话打消了念头,不怀好意的看向韦天应。 “我的丹药都在你这了,还想要什么?” 韦天应义正言辞的出声拒绝。 秦翕与赵小山两人一大一小互相挨着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希冀的看着韦天应。 “老头你别那么小气,怎么说这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一旁的郭平笑呵呵插话道。 闻声韦天应愣了一下,不可思议的看向郭平,那目光中包含着千言万语。 郭平被看得有些心虚,吹着口哨转过了身。 最后实在受不了两人的目光,韦天应忍痛从袖口扔出来一个类似锦囊的东西,眉头紧皱着就向远处飞去。 多大人了,怎么还哭呢。 “小子拜拜!” 郭平扔下这句话急忙向远处的身影追去。 秦翕拱了拱手,“二位别过,有缘再见!” “乞丐叔叔再见!铁匠叔叔再见!” 在赵小山通红的眼眶、稚嫩的声音中,两个身影快速远去。 第17章 合川郡城 三日后 “陵哥,我们这是到哪里了?” 赵小山肩头扛着耷拉着脑袋地大山使劲喘着气,大汗淋漓地问向旁边同样狼狈的秦翕。 “应该靠近郡城了。” 自风鸾谷一别,两人按照韦天应给予的地图一路向北,一路上秦翕一边用猴儿酒消弭大日羲和拳留下的火毒,一边捕杀妖兽,教习赵小山攻击技巧以及野外常识。所幸的是四人分别的风鸾谷距离郡城这一节够短,因此没有遇到什么实力强劲的妖兽。 “加把劲儿,前面就出去了!” 看着前方透过来的光亮,秦翕开口激励赵小山。 “好!” 听了秦翕的话,赵小山憋着一股劲双腿迈的飞快,直直的朝大亮处跑去。 “呼呼,呼呼。” 窜出莽莽林海的二人在路旁停下了步子,秦翕倒还好,之前的长途奔袭加上相对较高的修为让他足够耐受,可赵小山累得差点没过去,双脚一踏上坚实的路面就瘫倒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仿佛全身的力气都已经用完。 “陵哥,我牙酸。” 秦翕笑笑,“累着了,休息休息就好了,你喝点这个。”翻过背后的虎皮包,他从里面拿出来还有大半瓶的猴儿酒,倒出一点给赵小山递过去。 趁着他休息的功夫,秦翕脑海中开始复盘临安城发生的种种,他发现自己虽两世为人,但由于年龄太小、经历的太少,导致自己眼界够大却经验不足。 这是很严重的弊端,眼高手低,轻浮大意,这以后可能都是造成自己或赵小山进入绝境的原因。 首先在替换聚气子瓶这件事上,他竟没有考虑如果黄鼠狼发现聚气瓶是赝品怎么办,要知道这一点忽视很可能就会给英叔、赵小山带来危险。 第二,他在明知道黄鼠狼狡诈多疑的情况下,还是中了埋伏,因此被李常拓二人拖延了时间,导致太史监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 第三,必须藏拙,而自己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四大王朝位阶比秦氏低了两阶,即使是自己幼时使用的功法,却也堪比李唐皇室的功法。 因此一个名不经传偏远地区来的人,却身负上等功法、拥有神奇宝物,如此疑点,必使人觊觎。如今,他更是已经有了李常拓、大妖苦鳄、甚至那个幕后推手等藏在暗处的敌人,不得不防。 这三点秦翕都归结为自己性格上的“傲慢”,自家族而来骨子里的骄傲让他瞧不起这的每一个人,即使是面对韦天应与郭平这两个唐王朝大员,他也有潜藏在潜意识里的傲气。 既然暂时无法离开这里,那就必须做出改变。 关于第三点,他迫切需要一个能遮蔽气息,掩盖功法威力的灵器,但没想到的是韦天应这老头给予他的锦囊中不仅有一份合川郡的详细地图,还有一个品阶达到中品灵器的隐踪手串。 不得不说,这老头还是挺厉害的,一眼就断出了自己即将面临的窘境。准备得如此细致,恐怕郭平不说,也会给自己吧。 拐着弯让自己承铁匠一个请。 想到此处,秦翕笑笑,都是人精。 “陵哥?” 赵小山的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铁匠大叔他们都是你说的元婴修士吧?” 看着赵小山一脸的好奇,秦翕歪着头打趣道,“你终于憋不住问我了。” 两天前他就发现赵小山总是欲言又止,一副有心事的样子,没想到这么能憋,拖到现在才问。 “他们可不只是元婴修士,那个铁匠至少有合体境的实力!而老头估计是出窍境,按铁匠嘴中所说,老头还是因为受伤境界跌落了,否则修为应该会更高。” “这么厉害啊!” 赵小山眼中充满震惊,经过这些日子秦翕的教导,他对修士的境界已经有了很深的概念。 “嗯。” 秦翕眼中同样也有一些忌惮,因为忌惮这两人,一直担心他们见钱眼开,抢夺自己的长生玉佩,但不知为何他们并未多看这玉佩一眼。 不仅如此,这些天他还一直绷着弦,努力把曾经秦氏的姿态拿出来,想借此镇住二人,好在两人看起来没有什么邪念。 就在两人小声谈论时,地平线的尽头忽然走来一队人马。 见状秦翕连忙运转清风诀,牵来一缕微风,吹散了两人周围猴儿酒的气味,接着迅速从包中拿出熏肉放在嘴中嚼了起来,顺手还递给赵小山一块。 接过肉干的赵小山撕下一小块塞进了大山嘴里,瞥见这一幕,秦翕没多说什么,按理说,普通的兽无法消化妖兽肉中蕴含的能量,可这条黄毛小狗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开始在吃了那天喂给它的骨头后,痛苦的翻滚几次就好了。这几天也是一直在吃金毛虎肉,从一开始的龇牙咧嘴,到现在吃了跟没事狗一样。 车队中的护卫远远看见蹲在路边的两人,警惕了起来,其中甚至有人拔出了佩刀。待走近了一些后,不少护卫眼中的警惕慢慢变成了蔑视,变成了趾高气扬。 众人态度的变化,秦翕全看在眼里,不过他只是抬头看了看车队中心的马车,便重新垂下头解决着肉干。 毕竟在森林里摸爬滚打三天的两人形象实在算不上什么好。 就在车队完全要从两人面前离开时,秦翕却唰的站了起来,径直向队伍中心的马车走去。 “干什么的!” 看见秦翕的动作,断后的护卫明显紧张了起来,拱卫在马车周围的护卫也纷纷变换阵型面向他。 秦翕一言不发,低头继续向前走。 “锃!” 最后面的护卫拔出佩刀,指向秦翕,大喊道,“再向前一步,要你小命!” 在队伍前面带头的护卫队长显然也注意到了这里,骑马奔到秦翕跟前,呵斥道,“哪里来的贱农,敢挡我们的去路!” 看着放在自己脖颈上的铁刀,秦翕淡淡的说道,“我想见见你们的主子。” “你是什么东西?小姐也是你说见就能见的?!没有看见‘北苑’的大旗吗!” “我不是东西,我是人,我想见见你的主子。” 秦翕依旧淡定的说道。 “他妈的,给脸不要脸是吧。给老子死!” 护卫队长的刀快速滑向秦翕的咽喉,这时车架内传出的一个声音喝止住了他的动作,“让他过来吧。” 听到小姐的声音,护卫队长面庞涌上不解,但也没再多说什么,收起了刀。 “别搞小动作,否则我弄死你。” 秦翕脸上淡然依旧,缓缓走到了马车的帷幔前。 出人意料的是,秦翕一直保持沉默不语,终于,车架内的人率先开了口,“你为什么要见我?” 听着这黄莺出谷般的动听嗓音,秦翕施然一笑,“劳烦小姐能捎我们一段到郡城吗?” 去郡城的? 闻言车内那娇脆的女声犹豫了片刻,张嘴说道,“好吧。” 此话一出,马车内跟着响起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声音,“小姐!万不可在这时候出了差错!” “无妨,张姨。”娇脆女声劝慰道,接着继续对秦翕说道,“但你只能骑马,不能坐进车里来。” “行。” 秦翕应下,他本来也没抱希望,没想到这车队主人竟然同意了。 在一众戒备的目光中,秦翕走回路旁拉起赵小山,“我们走,他们答应带我们一起。” “可是......”赵小山看着那些不善的目光,有些诚惶。他不是不相信陵哥,只是这些人的样子...... “走吧。”秦翕揽起背包,带着赵小山走向护卫匀给他们的一匹灵马。 “骑过吗?”秦翕问道。 “没有。” “那我骑吧,你坐我后面。” ...... 护卫给他们留了个队伍边缘的位置,但这并不妨碍不远处车队中心马车内一个好奇的目光。刮过的秋风不断吹拂着木窗的帘子,长发飘然下一个目光似有似无的落在秦翕两人身上。 “小姐。”张姨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家这个小姐哪都好,就是好奇心太重了,两个外人都能张望这么久。 听到提醒,黄佳宁吐了吐舌头,撒娇道,“知道啦,张姨。” ”小姐,我的大小姐!每次你都这样,出来时老爷就嘱咐我,让我可要看好你。” “我会乖乖听张姨的话的。”黄佳宁双手环抱住张姨的胳膊,俏皮的说道。 “你呀,你以为他们抱个普通小狗就是普通人嘛,你看那个领头的背的包,虽然只是个金毛虎皮包,但也是个炼气后期修士,谁知道他们有没有招惹什么人,再给我们惹上了麻烦,尤其是在这个非常时候。” “好啦,好啦,张姨。不是顺路嘛,我知道的啦。”黄佳宁娇声应付道,目光再次不经意瞥向了窗外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 临近傍晚,夕阳西下,一座巨城出现在了路的尽头。 “哇!陵哥,这就是郡城吗!” 看着这座宏伟的比临安城大了不知多少倍的城池,赵小山满眼的憧憬。 听到这土包子般的发言,邻近两人的护卫毫无遮掩的嗤笑了一下。 没有理会这些人,秦翕看着这座还算是城池的城市,温声道,“对,这里就是郡城,我们即将崛起的地方。” 许是到了城前,护卫们松懈了些,在秦翕的要求下竟允许他靠近马车道谢。 “多谢姑娘相助,日后若有需要,王某定会前来。”秦翕拱手向车架里的倩影谢道。 “无妨。” “走!” 随着护卫队长一声令下,已经接受完审核的车队开始向城中进发。 目送他们远去,秦翕这才转身冲赵小山说道,“我们也走吧。” “嗯。” 两人汇入熙熙攘攘的人群,开始排队缴纳入城费。 “嗯?” 秦翕感到一道灵识从两人身上扫过,最后停在赵小山怀里的小狗身上。那灵识足足停了三秒,最后消失不见。 见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便领着赵小山走入城中,直到看见一旁显眼的告示才恍然大悟。 “禁止没有在官府登记的灵兽进入城中,违者依《唐律》处置。” 赵小山同样看到了那张告示,好奇道,“陵哥,什么是灵兽?” “就是与修士产生羁绊,已经认主的妖兽。” 闻言赵小山展颜一笑,“幸亏大山只是一只普通小狗,不然我们就进不了城啦。” 第18章 秦氏 翌日 在房间内早早醒来的秦翕完成打坐后走到窗边,注视着远处街道上的人来人往,摩挲着下巴,似乎在想些什么。 昨夜进城后,他意识到自己一点灵石储蓄都没有,因此去商会售卖了几颗韦天应赠予的安神丸。 那日没细看,没想到这老头赠予他的丹药品质还不低,除了第一次给的一瓶八纹极品药丹聚复丹外,还有一瓶七纹上品药丹安神丸和一瓶九纹极品药丹破气丹。 在大衍界,辅修三道的研究成果皆与修为境界一一对应,譬如丹师一道中,一品丹师炼制的下品药丹所蕴含的能量恰好满足炼气期的修士所需,因此下品药丹就对应炼气境。而一个境界内的各个小阶段所需则可以根据丹药上的纹路来区别,境界初期基本都是选择一纹二纹丹药,中期选择三纹四纹丹药,以此类推。 丹药分为下品、中品、上品以及极品,极品丹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其所蕴含的能量比上品富余很多,却比更高品阶的下品丹药所含要少,因此极品丹药一般都被用来当作突破修为的催化剂。 另外,炼气境之前准备阶段的修士因为经脉脆弱的缘故一般不能食用丹药,只能服用药草,虽然直接服用会浪费掉很大一部分能量,但不少顶尖势力为了后代快速成长,乐此不疲。 商会侍从虽然有些奇怪他这个炼气期的小鬼为什么会有上品药丹,但出于职业素养没有多问,经过一阵讨价还价后,给了他五万下品灵石。 这个价格秦翕略亏,安神丸在药丹中算是稀缺品,对于着重修炼灵识的魂修来说更是稀罕物,所以市面上一般没有安神丸在流通,即便有,也会引来哄抢。当然,卖这么贵,也有一部分是七纹上品的原因。 即便秦翕怕引人注意,没敢要价太多,但还是被跟踪了,可能是盯上了他手中的五万灵石,也可能是盯上了丹药,好在他凭借清风诀与隐踪手串在小巷中左绕右绕,很快就甩掉了暗中的跟踪者。 按照地图上的标识,他选择了繁华程度仅次于东城的南城居住。葫芦大街,翠云客栈,二乙房,就是目前两人一狗的位置。 关于家族的猜测现在已然到了揭晓答案的时刻。昨夜售卖灵石时,他就险些克制不住直接购买秦氏情报的念头,但这样做危险很大,为了自己与赵小山的安全,谨慎起见,他在煎熬中打坐一夜,直至黎明。 秦翕一直觉得自己很难面对结果,可有些事情不是逃避就行的。 打开房门,推开对向的房间,看了看在静静吐纳的赵小山,秦翕长舒一口气,披上斗篷,走出了门。 东城 青梧街 天下商会 看着鸾翔凤翥蕴含着灵力的四个烫金大字,秦翕摇摇头,昨天夜里整个商会的模样他看的不是很健全,今日一看,这些家伙倒还是一如既往的高调。 天下商会与红尘客栈作为门面开遍整个大衍界的一级势力,消息异常的灵通,因此在发现郡城有这俩熟脸后,他的内心霎时就汹涌起来。 走进敞开的陨星铁门,没有关注货品区沸沸扬扬的交谈声,秦翕穿过人群笔直走向交易区,似乎对这里的结构了如指掌。 进入交易区后,吵闹声瞬间消失不见,走到一个无人的席位坐下后,很快就走来一个身着蓝色长袍的侍从,只见其微微一笑,对秦翕说道,“这位道友,请问你有什么需要?” “我想购买一份情报。” 听到秦翕要购买讯息,侍从驾轻就熟的从绣着貔貅的袖口中掏出一个玉简,“将你想要知道的情报写在纸上。” “稍等片刻。” 侍从拿着秦翕写好的玉简离开。 秦翕则是淡淡看了他几眼,不解于他的穿着,天下商会侍从的统一穿着不是黄色长衫吗,怎么成了绣着会徽的蓝色长袍。 这三千年里进行了调整? 念头一闪而逝,接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秦翕很难想象,秦氏产生巨变或者覆灭了自己会怎样。 内心的多变让他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也放在了其它区域的修士身上,有佣兵、有商人、有炼丹炼器师、阵师,阵师......阵法?! 秦翕好似想到什么,继续扫视下去,货品区最多的还是佣兵啊,这些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家伙恨不得把身上所有的灵石都换成保命的东西,他们强烈的吵闹声甚至激起了其他客人脸上的鄙视,嗯,这点可以从面部表情上看出来。 “道友,这是你需要的情报。”侍从走了回来。 接过印有貔貅的玉简,秦翕说道,“多少灵石?” “三十枚。” 这么便宜? 秦翕挑挑眉,虽然有感于秦氏情报的廉价,但他还是爽快付了钱。 ...... “怎么样?如何?” 五楼茶室里,坐在木椅上的一个中年人问道。 “良叔看不透,我自然也看不透。” 回答声从楼梯处传出,一个身影走了进来,赫然是刚才的侍从。 “炼气期却一出手就是七纹上品药丹,面对五万下品灵石面不改色,谨慎隐遁内心细致。” 中年人如是说道。 “良叔昨夜没探出什么?” 蓝袍青年丁少卿坐在一旁斟起了茶。 “什么也没有。”邹伯良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你也知道,最近因为韦天应的事郡城闹得风声鹤唳,我也不敢把手伸得太长,这小家伙出了商会后我的灵识就没跟着了,倒是有几个老鼠跟了上去,以今天他的姿态来看,想必是甩掉了老鼠,如此也不是等闲之辈。” “那良叔对他购买秦氏的情报怎么看?” “我怎么看?我坐着看。少卿啊,即使他再不寻常,也不值得我们过多关心。还是先想想接下来咱们要怎么做吧。” “哈哈,怪我,良叔,是我心急了。” “你就是面对现在这个情况有些太求才了,有些事情,还是我们自己人来做才行。” ...... 此时的秦翕自然不知道尽管他再谨慎,还是被有心人注意到了。回到客栈后,扫视了一圈,没有看见赵小山的影子,只有大山趴在地上呼呼大睡。 走到窗前,秦翕迫不及待的拂去玉简表层防窥的薄膜。 这是......随着目光的一行行下移,他的心沉坠得像灌满了冷铅。 秦氏确实出事了,而且就在他消失的那天。 【人皇新历第五十六万六千七百零二年三月十四日,秦都震动。】 【秦氏家主鸿岳至尊秦天外出遇袭,生死不知。同天下午,九州岛魔戟至尊傅幽宣布对此事负责。】 【秦氏少主秦翕神秘失踪,无人可知。(一注:根据敕天山的推演,秦翕没有死亡,但秦氏对此并无表态。二注:我会推测这可能与秦氏内部的权力斗争有关。)】 【秦氏三房召回了所有族柱,包括部分在外的十部部长、三大王侯以及八脉脉首。(三注:当晚不少身在秦都的道友都见证了这令人不禁热血上涌的一幕,毕竟秦氏上一次有这么大的动作还是四十万年前远征地府。)】 【次日,人皇新历第五十六万六千七百零二年三月十五日,秦氏出兵讨伐九州岛,齐天侯掌帅,混天侯为副帅。】 【四月十七日,齐天军攻下九州城。】 【六月二十一日,混天军攻下九州岛第一百零八、一百零五、九十七、八十、七十五等岛屿。(四注:据说混天军中了埋伏,虽攻下了诸多岛屿,但损失惨重。)】 【七月八日,秦氏调派嫡系军队万烈秦军进场,攻下了九州岛第七十、六十八、六十、五十四等岛屿。(五注:九州岛似乎早有预料,在第三十三岛布下绝天大阵,困住了万烈秦军。六注:秦氏秦剑北找到并摧毁了夜宴在人皇域的总部,天下噤声。这场战争似乎有不少势力暗暗参与其中。)】 “什么?!” 秦翕颤抖着身体,声音拔高了几分,透露着恼怒之意,什么他妈的势力都敢袭击秦氏了,夜宴一个不入流的破落户,怎么敢的! 平复好情绪,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继续将目光下移。 【八月四日,战争陷入了僵局,万烈秦军被困,九州军与齐天军、混天军残部相持不下。有意思的是,也就是这一天,秦氏宣布他们发现了九州岛与魔族合作的证据,秦氏附属势力及部分中立势力发声声讨,九州岛对此并未做出回应。】 【十一月一日,秦氏兵行险招,将一直驻扎在血疆的葬天军投放到战场,在葬天侯的带领下,葬天军攻下了二十五至三十岛,对在大阵内与万烈秦军厮杀的九州军进行了合围,形势瞬间逆转。】 【十一月十二日,绝天大阵被破,葬天军支援齐天军与混天军残部,九州军陷入劣势。与此同时,万烈秦军持续向上行军,直逼九州本岛。(七注:九州岛于血疆内袭击秦氏驻地,万法雷宗出手挡下,九州岛发声讨伐。)】 【十二月三日,双方盟友下场,万法雷宗对上宗政家族,武宗截停浩然世家。未时三刻混天侯遭袭,九州岛六、七、八三位岛主围杀秦混,秦混突围失败,陨落。丑时,秦氏军部部长秦潮烈搏杀九州岛第八岛主,秦朝烈胜。双至尊陨落,人皇域内天悲地泣,异象不断。】 【十二月十四日,秦氏老祖昱日大帝现身九州岛领空,九州岛八岛老岛主铜鞭大帝与之一战,双方打得可谓是“天道音鸣响彻九域,恐怖伟力溃灭法则。” 处于正面战场的万烈秦军在攻下第十五岛后不再向前,九州军回防并拱卫在十四岛。葬天军撤回血疆,剩下两位王侯的私军与万烈秦军汇合。双方似乎都在等待高层分出结果。】 【十二月十七日,正面战场双方仍在克制,混天军残部有意开启二次战争。(八注:秦氏内部似乎秘密处决了一批人,我会推测可能是九州岛或者其他势力安插在秦氏的眼线。)】 【十二月三十一日,大帝对战结束,战争开启后的九个多月后,双方终于在某些方面达成一致,秦氏撤军,战争结束。】 【......】 【六千七百零三年十二月三日,秦混麾下公爵秦良玉接替秦混之位,封号武英。】 【......】 【六千七百一十年,秦氏大房房头秦胤当选新一任家主。】 【......】 【八千九百八十九年,秦氏创办学院,广纳天下英才。(九注:志向远大的道友若是想要一步登天,加入秦氏学院,可向附近的天下商会说明意图,我们拥有大衍界最快的飞艇与传送阵,能帮助你节省很多时间。价格不贵,联系优惠!)】 【......】 看到最后一行字的秦翕收起玉简,久久不语,怔怔得看着外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19章 阵法公馆 父亲...... 秦氏高额的战损比丝毫没有拨动秦翕的心弦,唯独老爹生死不明的的消息让他的心揪得生疼。 秦氏太庞大了,庞大到以至于流着相同血液的亲人之间感受不到丝毫的情谊,有的只是窒息的利益,而父亲母亲的爱是家族里为数不多能让他感受到温暖的地方。 痛苦的情绪涌上心头,秦翕身体紧绷,下巴颤动,眼睛刺痛,死死攥着双拳,“啊啊啊啊啊!” 他的声音低沉而嘶哑,他恨!他实在是恨! 恨傅幽!为什么要袭杀父亲!恨秦氏!为什么不替父亲报仇,为什么不了了之!恨自己!父亲出事,母亲孤苦,自己却无能于此! 此时此刻回家的欲望达到了顶峰,他只想回去看看,不是以少主的身份,而是以儿子的身份回去看看母亲! 秦翕一甩屋门,拨开趴在门口不知所措的大山,冲了出去。 黄毛不解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汪汪直叫着。 ...... 秦翕静静站在青梧街口,眺望着眼前这富丽堂皇的楼阁。 来时的路每一步都走的艰难,红尘三千,他已经在六道轮回内尝够了悲喜。现在自己仅仅是要离开,为何却如此困苦? 一路上,这十几天的过往不断浮现在眼前,一个总是弱弱的跟在自己后面的跟屁虫,一个事情不用自己去说便已做得熟练的小大人,这个孩子懂事得让人觉得可怜。 秦翕不断问自己,真的就这么离开吗。 对于他而言,父亲失踪,已是天大的消息,对于无父无母的赵小山而言,自己的离开又是怎样的消息。 把赵小山带往秦氏,他不是没有想过,倘若这么做的话,大房三房很快就会让赵小山消失,他们对付不了同样是秦氏正统血脉的秦翕,但要对付一个还没有进入炼气境的小鬼,比碾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想起那一阵风就能吹跑的瘦弱身影,秦翕再也走不动道了。他嘴角紧抿,死死咬住牙齿,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母亲,恕孩儿不孝!” 痛楚的掩住面庞,秦翕木然转身离去,亦如来时身影的踉跄。 ...... “吱。” 看到进来的是秦翕,刚刚还无精打采的大山,唰的站起来,摇着尾巴冲向他手中的包子。 “陵哥!”此时赵小山也回来了,雀跃地跑到他身边,“我突破了!” “嗯。” “第三条了哦!” “嗯。” 看着秦翕死气沉沉的样子,赵小山尴尬地收起了高举的手,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明白,为什么陵哥不开心了。 尽管知道赵小山刚刚突破需要鼓励,可秦翕的内心还是提不起任何兴趣,“包子给你,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看着他默默走进房间,赵小山眼眶渐渐湿润,“陵哥......” 酉时 阳光的余晖透过窗户打在墙壁上,家具与地板上满是金黄色的光芒,秋日的傍晚,影子与光辉相织之处,一个身影抱着双腿蹲坐在地上。 “咔。” 房间门被轻轻打开,秦翕走出,一眼看见了门口已经睡着的赵小山。看着他单薄的身影,秦翕鼻子一酸,正欲说点什么,未曾想到赵小山先睁开了眼睛。 “陵哥?” “你在这蹲了一天?” “嗯。” 赵小山弱弱地答道,许是保持一个姿势太久没动,秦翕看到他的脸上印的全是红褶子。 “怎么不修炼?” “怕陵哥抛下我......” “你......” 转头看着桌子上已经放凉的包子,秦翕感到喉咙好似被什么堵住,说不出话来。 “陵哥没事,陵哥怎么会抛下你呢。” 他深呼一口气,拉起了蹲在地上的赵小山,笑着说道,“走!陵哥带你去吃烤肉!” “好的。” 听到烤肉两个字,赵小山萎靡的神情一扫而空。 ...... 街道旁的烤肉摊上,秦翕一边用木签扎起一块烤好的鸡肉放进嘴里,一边看着街边络绎不绝的人流,漫不经心地问向旁边的赵小山,“你早上做什么去了?” “我,我没干什么呀,就......出去转了转。” 看着赵小山躲闪的眼神,秦翕笑笑,这小子还跟他藏着掖着。见他不想说,秦翕也没强迫,接着问道,“为什么会觉得我要抛下你?” “不知道诶。”听到这句话,赵小山停下了嘴中的动作,呆呆地看着前方,“反正当时陵哥你好冷漠,眼中没有一点生气,我就好害怕,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一边说着赵小山用手指一边戳着碗里的骨头,“陵哥你进房间就关上了门,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但看到手里的包子,好像又不是那么怕了。我知道你心里还想着我和大山,但是你看起来好悲伤,悲伤的感觉快要溢出来了。” 说着说着,赵小山双眼蒙上一层雾气,感觉要哭了。 闻言秦翕心口一热,险些忍不住告诉他真相,自己不是他心中的那个陵哥,只是一个寄生在王陵死尸内的孤魂。 抓起一旁的酒碗,秦翕大口大口饮着里面的灵酒,他知道,这话自己说不出口。轮回百炼又如何,他终究是人,而非草木。 啪! 扔下酒碗,秦翕伸手揉了揉赵小山的头,“不要害怕,不管什么时候,陵哥都不会丢下你的,相信陵哥。” “我相信陵哥!” 人声鼎沸的街道中,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定下了属于他们的约定。 次日 西城 书岳街 阵法公馆 与东城的繁华迥然不同的是,西城充满了修炼的氛围。这里林立着众多学术机构,阵法公馆、丹师联盟、炼器工会、国子监等等。 刚踏进阵法公馆周围十里,秦翕就敏锐地察觉到一丝阵法波动,虽然它隐藏的够深。 再向前疾步一刻钟,一个四层楼高的建筑倏然出现在眼前,它整体呈现出六边形,(具体形状参考五角大楼),在其正对着街道的那一面楼层的中央则镶嵌着一个古朴的巨大徽章,上面雕刻着一个手拿符箓脚踩阵纹的身影。 看到阵法公馆的标志没有变,秦翕松了口气,既然决定不再离开,他就要为二人的生存做足准备。 经过他的探察,发现合川郡城的势力大致分为三类,第一类是李唐官府,像距离郡城不远的合川郡太守府、位于郡城东城区的城主府,太史监,大理寺。第二类则是外来势力,比如天下商会、红尘客栈、阵法公馆、丹师联盟等等。最后一类才是合川郡本地的势力,比如他们在城外遇到的北苑商会。 走到近前,秦翕对着旁边的权杖雕塑一拧,眼前瞬间变黑,接着又一亮,一个宽阔典雅的大堂映入眼帘。 看着大厅内颇具地方特色的布置,秦翕若有所思。 一旁守在传送通道出口的侍从见状,小跑上来询问道,“这位道友,请问您是来交接任务,还是来定级评测的?” 看到侍从并没有因为自己低下的境界而歧视自己,秦翕心中略显诧异,没想到这种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侍从的态度都还不错,王九阵的手段可以呀。 收起惊讶,秦翕淡淡的说道,“我想进行阵师定级。” “好的,请问您是第一次定级吗?” “是的。” “请跟我来。” 踏上旋转楼梯,秦翕被领到了二楼左侧的一个房间,房间整体呈暗色调,里面放置着一个石椅,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这位道友,您只需要坐在石椅上,放空身心,感受椅子周围的灵力波纹,在一炷香时间内尽力记住它们,并将它们绘制在图纸上就可以了。 “嗯。”知道怎么做的秦翕没有打断他,等他说完后微微点头示意。 “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 “那请开始。” 说罢,侍从关闭屋门走了出去。 没有浪费时间,秦翕径直走到石椅上坐下,开始冥思静心。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 拿起扶手上的笔纸,秦翕绘制得飞快。 打开屋门,他走了出去。 一旁的侍从显然是被秦翕绘制的速度惊到了,以至于秦翕递给他纸笔的时候他还没回过神来。 “你好。” 秦翕出声叫醒了他。 “哦哦,好的。”知道自己出了丑的吴西迅速调整过来,微笑道,“请您稍等。” “嗯。” 秦翕应声,打量起阵法公馆的内部结构,说实话,这还是他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前世都是在家里就测了的,至于他为什么知道进入公馆的方法,听别人说的。 二楼左边,暂且称之为西区,看样子是用来进行定级的,一个个房间井然有序地陈列在整个西区,此时同样有不少修士在进行阵师定级。 右边,也就是东区,都是用来评测的,有些阵法师摸不准自己勾勒的符箓或是发明的阵法的威力大小,会来公馆请专业阵法师进行评测。 一楼,秦翕在上来时就观察过了,一层都是任务大厅,阵法师在这里接受委托或发布任务等等。至于三楼......秦翕猜测可能是那些加入阵法公馆的阵师修炼的地方。四楼估计是这里职权人员居住的地方。 目光继续扫向远处,左看右看时,吴西走了回来,手里还端着一个方盒。 “恭喜您,您成功被评为二品阵法师。” 闻言,秦翕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这跟他料想的不差。虽然他绘制的很快,但他故意画错了几处,不然现在恐怕就要被某些家伙盯上了。 他可是吃够了不藏拙的教训。 “谢谢。” 秦翕接过方盒,打开一看,一件白青色长袍赫然躺在其中,上面还别着一个铜质徽章,徽章内手拿符箓的人影周围刻了两圈花纹。 吴西虽然对秦翕的定级结果吃了一惊,但还是例行公事的说道,“一共收您五块下品灵石。” “喏。” “好的,请问阵师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你贵姓?” 吴西显然没想到秦翕会问这个,愣了一下,然后说道,“免贵姓吴,单字西。” “好的,吴西道友,再会。” “那个,您不穿上的吗?”吴西对秦翕的行为再次产生了惊讶,他见过无数人在定级成功后迫不及待的穿上长袍,以彰显自己的尊贵,可眼前这个人却无动于衷,要知道他还是一次就定为二品! “不用。”秦翕摆摆手,离去。 “再会。” 吴西见秦翕的态度有些冷淡,索性闭上嘴,拱了拱手。他隐隐有种预感,眼前的人恐怕不是一般人。 第20章 狡狼佣兵团 “王大师,今日又来接任务啊?哈哈!” 秦翕毫不在意越过眼前说话之人,向任务墙走去。 这个世界上浅薄之人何其多,刚刚嘲讽他的吴非久便是其一。此人自加入公馆起,几十年里一直在二品阵师的行列徘徊,未曾前进一点。因此碰到秦翕这个没有资历的新人加入,自然要出言讽刺几句,好满足自己微不足道的自尊心。 秦翕猜测可能是吴西隐瞒了自己定级的过程,如果吴非久知道自己是第一次定级且不到一分钟就绘制完了阵波图,还有胆量来恶心自己吗? 答案恐怕是否定的,至于吴西的动机,秦翕不想猜,他觉得这是个聪明人,而聪明人一般是不会犯蠢的。 见秦翕无视自己,吴非久面露青色,自己好歹在二品阵师沉淀了几十年,算得上是他王陵的前辈,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敢公然无视他! “王陵!” 他愤怒的大喊,殷红的脸庞仿佛要喷涌出火焰。 “嗯?” 听到这恼羞成怒的声音,秦翕适当尊重的转过身比了一个大衍通用友好手势。 瞧见这个手势,吴非久简直气炸了,袖袍一挥,一个蕴含雷属性能量的符箓崩解开来,化作一道电光袭向秦翕。 秦翕下意识瞳孔一缩,脚下清风骤起,胸腔之中隐约响起浪音,单脚一点,侧身向后闪躲。 然而还未等这电光还未飞到他面前,空中愕然出现大量透明纹路包裹而上,骇人的蓝紫色电流就此消失不见。 紧接着便是传来的一声质问,“吴非久,你在做什么!” 闻声二人皆向那声音源头处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红色长袍,两鬓苍苍,脸上布满皱纹犹如古井般波澜不惊的老者站在那里。 “白老。”秦翕率先行礼。 “白......白老。” 吴非久也连忙弓腰,看着突然出现的白春华,他脸色变幻莫定,俯身低下的额头处沁出了几滴汗液。 “回答我。”白春华面无表情,静静看着他。 “我......我......” 吴非久结结巴巴,原本强烈的怒火瞬间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只剩下滋滋的蔫声。 见他一句话说不上来,白春华冷哼一声,“我倒是知道你在做什么,不守馆则,肆意对同僚出手,你好大的威风啊。” 听到白春华的话,吴非久一惊,慌忙解释,“不敢!不敢!白老,您误会了,您误会了!” 将这尽收眼底的秦翕啧啧称奇,白春华他是知道的,公馆的两位副馆长之一,七品宗师,可这吴非久的表现实在有些过激啊,公馆内袭击同僚仅仅是扣罚俸禄、取消优待,严重点可能是除名偿命,但他袭击自己未遂,顶多小罚,为何怕成这个样子。 白春华没有听吴非久解释,转头看向秦翕,“你看起来面生啊,何时成为二品阵师的啊?” 见他误会,秦翕抱拳解释道,“小子是前些日子以二品阵师的身份加入公馆的,白老自然没有印象。” “这样啊。”听到秦翕说自己加入不久,白春华面带善意的笑了笑,接着变脸般厉声斥向吴非久,“扣两个月俸禄,暂时取消材料购买优惠权与委托权,可有异议?” 闻听此言,吴非久如获大赦般连声答道,“没有,没有。” 瞧见他的表现白春华冷哼道,“一会让吴堃来见我。” 这淡淡的一句话如同一道利剑刺向吴非久,他面色僵硬,眼中满是惊恐,又带有一丝怨气,嘴中不断重复,“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话音未落之际白春华就消失不见,秦翕不解的看了看吴非久,继而走向任务墙。 他不明白白春华的那句话杀伤力怎么那么大。 将这个小插曲抛到脑后,他熟练得扫视着任务墙,加入阵法公馆已经将近一个月了,自己却没有接到任何一个委托,以至于他现在不得不像普通修士一样,接取阵法公馆发布的任务来赚取灵石。 二十六天,在他很节约的情况下还是花费了一万多下品灵石。他真没有多花,除了购买必要的修炼资源和租住客栈外,城东的教坊司也就去了一次,嗯,也就去了亿次。 不是因为那里的伶人,而是因为那里的歌舞。说实话,李唐在曲乐上的品味是他没有想到的,听说当今最负盛名的是那位唐皇亲自改编的《霓裳羽衣舞》,可惜这儿的教坊司没有,等有机会了,他要到长安的梨园听一听,看一看。 接下收集画衣鸟羽毛的任务,秦翕照常询问柜台今天是否有他的委托时,碰到了黄西,过去这么久了,他还是第一次碰见这家伙,这可能跟他一天来一次,一次待片刻有关系吧。 黄西显然也是看见了他,打招呼道,“王阵师,又见面了。” “嗯,好巧。” 秦翕不温不火的答道,他虽然有心跟黄西打听一下吴堃是谁,但赚取灵石显然更重要。因此在听到柜从否定的回答后,他直接摆摆手转身离开,“再会。” “额,再会。” 见秦翕无心搭理自己,黄西也不自讨没趣,正准备返回传送通道时,却听到柜台有人叫自己。 “黄哥!黄哥!你来,你来!” “怎么了?”他看向柜台后面的女人。 “黄哥你认识他?” “嗯,怎么了?” “你是不知道,这个王阵师都来一个月了,不仅一个委托没接到,而且经常去任务墙接任务,我都替他觉得掉价。” “是吗,呵呵。”听着女人的八卦,黄西若有所思,“真是个怪人。” ...... 看到秦翕进屋,赵小山欣喜的喊道,”陵哥,第一剑我好像学会了!” 这段日子里,秦翕给赵小山制定的修炼目标是在打通全部经脉的前提下修炼剑法《鹤唳九剑》。经过进阶剑术十八式的铺垫,赵小山的剑术基础已经很扎实了。 鹤唳九剑第一剑,惊鸿出水。 说白了,就是拔剑术,本质上是一种偷袭招数,当对手看见你腰间悬挂着一把未出鞘的长剑时,会下意识轻视你,故而给你创造出机会。 拔剑、出剑、归鞘,一气呵成,势若蛟龙出水,意似仙鹤捕鱼。 “来,你给我演示一遍。” 秦翕腾开场地,示意赵小山拔剑。 呼— 赵小山深吸一口气,握了握剑鞘,喝道,“惊鸿!” 铛! 不改光发出凌厉之音,唰的刺向前方,而后一息之间,就完成了归鞘。 “不错,不错,有了几分剑侠的样子。”秦翕鼓掌称赞道,“再多加熟练,我相信你很快就能将第一剑修至大成,眨眼之间取敌人性命。” “可是我不想杀人。” 听了这话,秦翕微微一笑,走到近前,拍拍他的肩旁的说道,“没人想杀人,我也不会强迫你去杀人,小山,但你要知道,有时候杀不杀人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那就让我们能决定!” 我们决定?秦翕心中一顿,纵使是秦氏也不敢说这话。低头看向眼神坚定的赵小山,说实话,秦翕真有点羡慕赵小山的理想主义了。 “小山,记住我这句话,当你有实力时,你的随口呓语才会被奉为真理,而当你仅是个蜉蝣蝼蚁时,你的崇高誓言不过笑话谈资而已。想自己决定那就去变强,当你成长到连这个世界都需要仰望的时候,或许就可以了。” “这样么......” 闻声赵小山眼神暗淡了下去,随后又是重新燃起了火焰,“那我就要成为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这样想就对了。” 秦翕脱下阵法公馆的白青长袍,换上一身劲装,准备出门寻找画衣鸟。 ”陵哥,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赵小山看到秦翕又要去做任务,眼巴巴恳求道。 “不行,你连炼气期都没进入,对你来说太危险了。好好修炼,等我回来。” “好吧。” ...... 南城葫芦街上,秦翕快速向城门赶去。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他已然是炼气巅峰,距离筑基境仅差临门一脚,因此此去城外横断山,一是为了寻找画衣鸟,二是为了寻求突破。 走出城门,很多佣兵团聚集在这里休憩,短暂观察了一下,秦翕便转身离开了,他不想跟这些人有任何瓜葛。 但有时命运往往就这么奇妙,你越躲避什么,什么往往会找上你。 横断山铁木林,秦翕手法熟练地处理好刚打的炼气妖鹿,将一条鹿腿放置到火堆上碳烤,再撒上准备好的香料,肉香味一下就迸发了出来。 他本不喜吃食,奈何吃多了也变得愿意吃了起来,吃得多了他便发现这美食之中也大有学问,多少比例的香料能激发灵肉的荤香,多少比例的香料能催发灵蔬的清香,每种香料又大有不同,放错一种可能味道都会变。 正朵颐时,旁边的灌木丛中突然窜出一个浑身是伤,一瘸一拐的男人。 “道友,救救我!救救我!” “嗯?” “只要你肯带我逃出这片铁木林,带走我,我会给你满意的报酬的。”男人语无伦次地说着话,不断的回头看,好似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他。 “滚。” 秦翕嚼着烤肉,斜眼看向男子。 “道友,为什么见死不救!你要眼睁睁看我死吗......\"男子声嘶力竭的喊道,未等他说完,秦翕脸上露出一丝不快,“滚!你听不见吗?” 被呵斥的男子低下头,握了握拳头,仿佛明白了自己的境地,他毅然转身一瘸一拐的向森林深处跑去,但还没跑出几步,一根长枪笔直的飞过来将其贯穿。 “你......”男子口中喷出鲜血,转头怒视秦翕。 擦擦嘴,秦翕丝毫不在意得起身走了过来,“下次记得把眼底的忌恨藏好。” 噗! 随着玄铁枪的拔出,其腹部顿时如泉涌般喷洒出大片血花,男子瞪大眼睛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看着四处飞溅的血液,秦翕皱了皱眉,手上骤然附上了一层火焰...... 将近一刻钟后 狡狼佣兵团团长张狼环抱着双手,不断打量着秦翕,面对这挑衅的目光,秦翕泰然自若的继续大口吃肉。 “你有没有看见一个人从这跑过去?” “长什么样?” “是个瘸子,身上带伤。” “往北去了。” 面对架在脖子上的刀刃,秦翕脸不红气不喘的说道。 听到这话,张狼示意手下收起刀,狞笑道,“小子,最好祈祷你说的是真的。” “走!” 张狼一声令下,围在秦翕周围的几个人迅速向北追去。 五息,十息,二十息...... 将近半柱香的时间过去后,秦翕一跃而起,双脚一刻不停的向远处奔去,本来打算把这个人的尸体交给这什么佣兵团的,但看见逃命男子手上的储物戒后,秦翕改变了主意,这笔意外之财他要了。 没有选择往南跑,而是朝着狡狼佣兵团来时的方向跑去,灯下黑的道理谁都懂,可人们还是会下意识的忽略这个地方。 一个时辰后 “咳咳—哕!” 吐掉嘴里的血沫,秦翕背靠巨石坐了下来,这一个时辰跑得他气血险些失常。 那个团长浑身上下释放着金丹境的威压,如果被他发现自己摆了他一道,估计要把自己活剥了。 秦翕咧嘴笑笑,牙缝里满是鲜血。 休息了一会,他拿出储物戒,兴致勃勃得准备探查里面有什么东西,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没有灵识。 修士只有进入筑基境后,液化的灵气滋养心智意识,开辟识海,才能拥有灵识。 将戒指重新揣回口袋,秦翕拿出地图辨认起方向。为了逃命,他跑出了铁木林,已经远远偏离了原本的路线,现在需要重新向西北方前进,才有机会寻找到画衣鸟的巢穴。 说干就干,抹掉身后的痕迹后,秦翕开始向里进发。 第21章 巨甲沼泽 画衣鸟本身实力并不强,堪堪有感灵中期就不错了,难就难在它是一种共生妖兽,与铁甲巨鳄共生。 铁甲巨鳄,幼兽便有知天初期的实力,成兽更是直逼凝丹境,以他炼气巅峰的实力去鳄口拔毛就是去送温暖,但秦翕并不着急,人之所以是人,是因为人有脑子。 根据地图上的标注,秦翕险而又险的避开了几个危险的妖兽群,终于在第三日下午摸到了巨甲沼泽。 巨甲沼泽,顾名思义,因巨甲鳄鱼而闻名的沼泽,每年不知道有多少铤而走险的佣兵折在这里,变成沼泽底下深埋的一具枯骨。 沼泽中心的画衣树就是秦翕此行的目标,远远眺望着树上五彩斑斓的鸟雀,再看看沼泽岸边趴了一圈的巨甲鳄群,秦翕静静观察片刻,转身离开。 巨甲沼泽附近一处不起眼的山洞里。 秦翕细数着自己身上的装备,盘算着如何才能避开巨甲鳄鱼。 百兽录载,黑色巨鳄,身披甲胄,是为巨甲鳄。巨甲鳄鱼喜群居,性情暴虐,经常主动袭击人类,其弱点在于眼睛,感知能力较差。 感知......感知......,他怎么记得有个家伙最擅长对付这个。 是吧,小魀。 被秦翕从聚气瓶中放出来的魀茫然得看着秦翕,半个多月了,原来你还记得我。 被魀空空的眼眶看得有点不好意思,秦翕挠了挠头,“我可一直想着你呢,只是幽冥气这玩意,你也知道,人间基本见不到。” “咔吼。” 魀幽怨的看着他。 “我知道你很难受,但你先别难受。幽冥气会有的,地府也会回的,可在这之前你得先帮我个忙。” 闻言魀空洞的眼神更加空洞了。 秦翕装作没看到,一边敲着聚气母瓶,一边说道,“听着昂,明天中午我放你出来时,你帮我遮蔽住巨甲鳄群的感知,事成之后,给你两缕幽冥气,当然,这先欠着。” “咔吼!咔吼!” “知道,知道,我会尽快给你搞到的。”秦翕满不在意地将它塞回聚气瓶,接着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手上的动作一顿,“你同时能遮蔽几只巨甲鳄的感知?” “咔吼!”瓶中传来声音。 “七只么?行,知道了。” 翌日 午时 巨甲鳄们正懒洋洋的趴在沼泽岸边晒太阳,张着大嘴肆意享受着日光浴与画衣鸟的嘴部“按摩”。 秦翕数了数,这半边沼泽大概有十六只的样子。 抬头看了看耀眼的日光,秦翕暗骂一声天时不利,魀的能力被大大限制住,现在能遮蔽三四只就不错了。 “如果让你不计后果的全力施展,你能蒙蔽几只?” “咔吼!” “全部都可以!但只能坚持十息?”秦翕心中一喜,舔舔嘴唇,“没事,十息够了。” 一炷香后 悄悄摸到近前的秦翕从怀里掏出聚气瓶,小声说道,“动手。” 话音刚落,聚气瓶中闪电般窜出一个黑影,飞快的扑向岸边的巨甲鳄们。 无数黑气自它的身体中弥荡而出,巨甲鳄们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安得骚动了起来,惊起数只正在它们嘴中享用美食的画衣鸟。 随着黑气覆盖范围的扩大,被其“污染”的巨甲鳄鱼们又恢复了平静,重新趴在地上晒太阳,见鳄群安静下来,画衣鸟们又重新飞了回来。 电光火石之间,秦翕动了。 傍花随柳,春拂青山,是为清风! 随着秦翕境界的提升,清风诀终于开始展现出紫品身法应有的威势了。 脚下生风,身似无骨,速如惊雷,势若微雨。秦翕全身笔直得如一条线,身后划出道道残影,径直砸向离他最近的一只巨甲鳄,脚尖轻点其背部巨甲,伸手一掏,便抓走了低头认真剔牙的画衣鸟。 往麻袋中一送,秦翕如法炮制,摘走了这半边所有巨甲鳄嘴中的鸟雀,接着他用力一踏最后一只巨甲鳄的头颅,借力而起,向远处遁去,其间不忘回头喝道,“走了!” 闻声而动的魀顿时化作一缕稀薄的黑烟钻回聚气瓶。 数息之内,秦翕凭借身法演绎了一出好戏,力度之妙,角度之巧,无不令人叫好,倘若附近有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话。 无视身后巨甲鳄们的愤怒咆哮,秦翕撒开腿一溜烟儿跑了。然而就在他为自己的收获欣喜之时,殊不知危机已然接近。 东城 班德街 太史监 一座极其气派的院落,五六间垂花门楼,两三面水池花簇,挑高的拱门与玲珑的楼阁,尽显雍容华贵,可就在这样一个富丽堂皇的大院豪宅中,却藏着一个与之格格不入,破烂腐朽的石屋。 残破的木门,纸糊的栏窗,四壁空空。土墙上布满斑驳的雨痕,墙角处蛛网密布,鼠蚁乱跑,蚊虫四飞。脚下灰尘堆积,每走一步,都会带起飞扬的细碎尘埃。墙根处的杂草中藏着一个隐隐褪色的黑色牌匾,上面笔走龙蛇的雕着四个大字—谪听九幽。 “大人!大人!” 这时一个仆从模样的人踩着牌匾旁的白石板路匆匆而来,走到残破的木门前却停下了脚步,似乎在犹豫该不该敲门。 “急什么。” 屋里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声音顿挫之间犹如指刮黑板,刺得人耳膜生疼。 仆从似乎也受不了这个声音,低了低身子,好像这样就能减轻痛苦一样。只见其面部肌肉抽动,嘶哑着声音说道,“太史丞大人,大理寺传来消息,他们跟丢了。” “跟丢了?” 那声音听不出悲喜,语气之中的冷意,却是让人不寒而栗。 仆役的腰弯得更深了。 顷刻间,屋内被唤作太史丞的人声音拔得骤高,“跟丢便跟丢了吧,无相与无踪在他们手里,就算是让蒋书正亲自去抓估计也抓不到。你前去知会太守府一声,让他们发出通缉令,派军队在郡境上守着。”那声音到这顿了顿,沉声道,“另外,再去照会一下天下商会,告诉他们这段时间先暂停运输业务,直至嫌犯抓住为止。” “这......邹伯良恐怕不会同意。” “哼,不同意也得同意,只要他们还想在我大唐做生意,那就必须听我们的!” “是,大人!” 仆役直起身子,双耳中的鲜血顺着耳垂一滴一滴的滴在地上,引得无数蚊虫争食,而他本人像是没有察觉一般,继续问道,“大人,如果嫌犯躲在红尘客栈里?” 屋中声音一滞,半天才用鼻子哼出了几个字,“那便等。” “遵命!” 仆役正要转身离去,却不想从屋中飞出一只红眼老鼠,其后跟着一声狞笑,“让索清带上它,以风鸾谷为中心给我去查,我倒要看看他韦天应拼死也要带上的人,究竟是谁!” ...... 山洞里,秦翕正忙着给画衣鸟们拔毛,一掌敲晕,三下五除二就拔完一整只鸟的毛。左边的空地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堆起一座五颜六色的小山,右边则垒着一只只“土鸡”。 嗯,我算算。公馆给出的价格是十根毛半块下品灵石,这里大概是十一万根的样子......,这么算来,我能赚五千多灵石? 得出这个结果的秦翕美滋滋地拿起麻袋往里塞羽毛,这可都是他的宝贝,有了灵石,就能继续听曲了。 至于这堆“土鸡”,就让它们在这自生自灭吧,倘若能在其它妖兽发现这里之前醒过来,说明命不该绝,如果不能,那这就不怪他了。 系好麻袋,秦翕心中倏然咯噔一下,自己好像把魀给忘了,这家伙不会死了吧。掏出聚气瓶,他张嘴冲里面喊道,“你还活着没,还活着就吱一声。” “咔......吼。” 那声音有气无力,看起来损耗的不轻。 “给你。” 他往里丢进一粒安神丸。 安神丸,乃是蕴养魂魄之神药,虽然魀是鬼魂,但本质也是魂魄。理论上能行,那就应该能行。 安慰自己了一下,秦翕放心的封上禁制,背起麻袋走出山洞。 第22章 初次委托 “交任务。” 看着趴在柜台呼呼大睡的侍从,秦翕拧眉敲了敲桌子,他才觉得王九阵治理有方,今日就有人在工作时间偷懒。 “王阵师啊。”侍从李陶睁开惺忪的双眼,“哪个任务啊。” “收集画衣鸟羽毛。” ”这个任务啊,不知你捡到了几根羽毛?”他拿起一旁的果干儿扔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戏谑的看着秦翕,小小炼气境,怕是一根都带不回来吧。 面对他不加掩饰的轻视,秦翕语气平和,“十一万根。” “十一万根啊,这也不多,多......多少?”李陶停下嘴里的动作,震惊的看着秦翕。 “十一万根。” “你开玩笑的吧。” 话音刚落,哒的一声,秦翕把满是羽毛的麻袋撂上了柜台,“自己查。” 李陶打开麻袋,往里看去,只见一片花花绿绿。他咕得咽了下口水,不信邪得拎了拎麻袋,停顿了两下后才向称量阵法所在的房间走去。 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没有出来,秦翕索性坐在任务大厅的休息区喝起茶来。重生这一个多月,他已经完全适应了普通修士的生活。 “道友!道友!你也是来交任务的?”正当秦翕唾着嘴里的茶沫时,一个光头阵师蹭的出现在他眼前。 看着这个头顶锃亮的青年,秦翕敷衍的答道,“嗯。” “没想到啊,没想到,郡城还有跟我陈春一样靠接任务过活的阵师。”言语间光头阵师眼中充满了对秦翕的肯定。 眼见秦翕脸色不善起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匆忙解释道,“道友莫怪,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这么多年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其他阵师跟我一样接不到委托。” “你什么品阶?”斟了斟茶水,秦翕反问道,眼前的人没有穿阵师法袍,他判断不出来。 “三品。” “三品没有委托?”秦翕挑了挑眉,要知道这公馆里最高也才是七品宗师。 “咳咳。”被问到这个,陈春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装模作样的咳嗽几声,“原本是有委托的,只是......” “只是什么?” “成功率太低。” “有多低?” “馆长是家父那么低。” ...... 秦翕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 “也不能全怪我,主要是每次雇主都不把情况说清楚。”陈春红着脸替自己辩解道。 秦翕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嘲笑的意思,只是忍不住。 “那你呢?你为什么没有委托?” “我刚加入公馆半个多月,没有委托很正常。” “奥,原来是新人。”看见李陶从旁屋走出来,陈春站起身递给秦翕一个传音符,“道友,倘若遇到一个人处理不了的麻烦事,别忘了我陈春,我随时有空。” “哦。” 秦翕接过符箓的同时更快一步走到柜台前。 “王阵师,经查验,羽毛数量实为十一万七千根。这是五百八十五块中品灵石,请收好。”接过李陶递过来的储物袋,秦翕咂了咂嘴,辅修三道果然是狗大户,上品名器的储物袋说送就送了。 “多,多少??”陈春此刻的表情亦如一刻钟前李陶的表情,“这位道友,不是,这位小兄弟你接的哪个任务,有这么多灵石。” 他看向秦翕,脸上充满了讨好的笑容。 “画衣鸟的羽毛。” “画衣鸟?那任务我也看了,十根羽毛才半块下品灵石,报酬太少了,根本不值得去做......你他娘的弄了十一多万根?!”陈春失声道。 察觉到其他阵师投来不悦的目光,陈春道歉似的向四周拱了拱手,接着小声凑到秦翕近前,“小兄弟你这是把巨甲沼泽给炸了?” 秦翕没出声,他感觉这老小子一惊一乍的,脑袋有点问题。 陈春却没有想那么多,而是牢牢握住秦翕的手,“小兄弟,下次出任务请一定要带带我。” 实在忍受不了他恳求的目光,秦翕无奈点了点头。 看着他离开,陈春这才摸了摸自己溜圆的脑袋,看着努力憋笑的李陶,“还没有我的委托吗?” “呃......没有,噗,没有。” “行吧。” 两人相继离开后不久,一个倩影一扭一扭得来到柜台前,一旁正在与其他修士侃大山的李陶看见此人,立马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小莺,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你当值啊?” 小莺看到是李陶,眨了眨眼睛,嗓音绵软的说道,“陶哥哥是你啊,人家打算去料铺买点材料来着,发现工牌落在这了,这才回来拿呀。” 听着小莺那撒娇的语气,李陶满面春风,语气中隐隐一丝激动,“小莺妹妹要买什么材料?料铺那我有认识的人,可以多给你便宜一些。” “真的呀?陶哥哥这么厉害呢?” 小莺故作娇羞道。 “是啊,是啊。” 就在一楼大厅两人你来我往之时,公馆四楼,一间异常光亮的房间中,同样有两人正你来我往,只是气氛却不是那么融洽。 端坐在靠椅上的老者率先发话了,“吴堃,这些年你是为公馆做了不少,但你弟弟吴非久也没少闯祸,能擦的屁股馆里都给他擦了,可这并不代表你兄弟二人就可以仰仗公馆肆意妄为!” 面对红衣老者的质问,与其相隔不远的中年人下颌微微扬起,嗓音冷淡,“白老,馆里这些年的照顾我兄弟二人时时刻刻铭记,但我吴堃这么多年为公馆流汗流血,现在仅仅因为一个报道半个月的新人而大动干戈,实在是让人寒心了些。据我了解,是那个阵师无礼在先,非久仅仅是想要吓唬他一番,并没有袭击的意图。” “你的意思是我判断错了。”白春华轻言一句,声音虽不高,却口气强硬,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不敢。” “不敢?呵呵,还有你吴堃不敢的事吗?”白春华怫然道,“你究竟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把馆长放在眼里,把公馆放在眼里!大理寺三番五次强调的事情,你为什么还要去碰?还是说这是他罗子元让你去做的?” “跟罗老并无关系,只是我吴堃为偿旧情。” 中年人吴堃矢口否认道。 “哼哼,跟他罗子元有没有关系你心里最清楚。”白春华说到这停顿了一下,直言无隐的继续说道,“虽然你是他的人,但终归是我公馆的人,关起门来还是要一致对外。告诉你一个罗子元没告诉你的事,因为临安县那档子事,司空徒决定在全郡内开展大清洗,卢枳那个疯婆娘已经在城外杀红眼了,所有跟这些畜生不清不楚的人有什么后果,你不会不知道吧。” 听了这话,吴堃眼瞳一缩,原本平静的脸上终是泛起了涟漪。 ...... 秦翕打开屋门发现不仅赵小山不在,大山也不在,想必是出去逛玩了。 在了解完唐律之后,秦翕的内心是有一丝敬重的,其它三个王朝他不清楚,但这唐朝在他看来,算是在这残酷的大衍界中构建了一个小的相对安定的环境。 大唐的律法极为严格,单举一例,《唐律疏议贼盗律》中讲,“部司及邻伍知见,避质不格者,徒两年”。大概意思是,当看见有犯罪发生时,不管是邻居还是巡视的官员,没有上去捉拿犯罪嫌疑人的,都判刑两年。 有人问了,对于修士而言,两年时间不过是尔尔,算的上严格吗? 这个问题秦翕还专门去打听过,地方的监狱不太清楚,但长安与洛阳两城中的监狱里有一类特殊的吏员,名为“封冢”,他们修炼着一种特殊的功法,负责封印废除修士的修为,折磨罪犯,以此震慑江湖上的修士,使其不敢胡作非为,乱杀无辜。 再加之科举功名给底层人民的希望,大唐律法既保障了底层人民的基本权益,又满足了部分底层人对权力的向往,这或许才是李唐人心所向的原因。 郡城正是因为律法的缘故,治安一向很好,当然,北城除外。 秦翕拿出储物袋,打开床底放置灵石的箱子,仔细算了算目前身上的灵石数量,五万下品灵石他花了一万多,还剩三万多,就是三千一百六十块中品灵石,再加上这一个月做任务一共得到的六百七十块中品灵石,总共三千八百三十块中品灵石。 嗯......东城一处不大不小的宅邸是十多万中品灵石,那里虽然繁华,距离教坊司也近,但离公馆太远,而且价格略贵。南城是五万多中品灵石,在这里购买的话,需要十年左右,虽然有点拖沓,但好像还行。 秦翕摩挲着下巴衡量许久,修士修炼是逆天而上,哪怕对于他这种人杰,也是件长久的事,更不用说略微次于他一点的赵小山,因此他决定在郡城置办一套宅邸,老住客栈也不是一回事。 盘算间秦翕掂量了片刻,这次任务做的如此劳累,更是险些与一个佣兵团交恶,干脆去教坊司听听曲安慰下自己。 说走就走,给赵小山留下一张纸条,他揣起储物袋离开,在听戏之前先把下品灵石换成中品再说。 扭动权杖,瞬移至一层大厅,秦翕重新回到柜台这里,陈春早已不见踪影。 侍从换了另外一个人,服务态度明显比李陶好多了,看见秦翕走过来,她用清脆悦耳的声音热切的问道,“您好,王阵师,请问有什么需要?” “帮我把这些下品灵石兑换成中品灵石。” 秦翕掏出储物袋,递给眼前的女子。 免费兑换灵石是公馆给阵法师的福利之一,至于眼前这个女侍从小莺,她和李陶以及另外一个侍从高松明负责整个任务大厅的柜台。那个帮他定级的吴西则是公馆的陪从,俗称“跑腿”。 “好的,请您稍等。” 闲暇之余,秦翕琢磨起教坊司的戏曲。 前些日子的一曲《锁麟囊》牵引他的思绪良久,尤其一句“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早早从苦海中挣脱出来,才能悟出因果。他重生一世,过去的岁月如同逝去流水,可秦氏是苦海吗?怎么可能,家族可是天底下最繁华昌盛的存在。 若不是如此,他又该如何悟出因果。 黯然而自嘲地笑了一声,秦翕散尽表情,目光重新闪烁。 咔哒。 一声轻响,小莺打开屋门走了出来,手里拎着储物袋,“王阵师,这里是您的三千块中品灵石。” “王阵师请等等!” 闻声秦翕停下离开的步伐。 “王阵师,这里有一份无限制委托,不知您是否愿意接受?” 无限制委托,顾名思义,没有任何限制,任何阵法师都可以接受委托。 接过递来的玉简,秦翕扫视着上面的内容。片刻,他将玉简卷起来,嘴唇翕动,“我接了。” 第23章 渝川楼 赵小山抱着大山推门走了进来。 听到开门声,秦翕停下吐纳,睁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赵小山。 见目光扫射而来,赵小山没有再扭捏,挺胸抬头站得笔直,显得格外神气。 一身教书先生的装扮,不合衬的浅蓝衣袍,一头长发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系在脑后,腰束一根云纹宽腰带,其上还挂着一块粗糙廉价的蓝玉,再加上手中提着的折扇,一切都显得文邹邹的。 “你的剑呢?”秦翕蹙着眉头问道,声音中隐隐有斥责之意。 “啊?” 赵小山显然没想到秦翕看到他的样子后竟然第一时间不是夸赞,而是训斥。 “我说,你的剑呢?” 斥责之意越发明烈。 “没......没拿。” 赵小山支支吾吾地答道。 “为什么没拿?” “书学的老师不让。” “书学?” 察觉到秦翕语气缓和了,赵小山一把拽掉银丝带,走上前激动道,“陵哥,陵哥,你知道吗,我被国子监录用了!” 看着凑过来的脸庞,秦翕身子向后倾了倾,“你别离我这么近。” 看着他俊俏的面容,垂搭在肩膀上的长发,往后退的秦翕心中略一迟疑,“这小子的帅气程度都快赶上我了。” “你被国子监录用了?你去国子监做什么。\" 似乎也觉得距离有些近,赵小山拽过旁边的木椅,坐在上面说道,“我进入瓶颈了,总在客栈呆着也没法进步,所以我就想出去走走。看到国子监的招纳助教的告示后我想起陵哥你这么努力赚灵石,那我也要努力呀。” 赵小山脸上愉快的表情彰显着他对这份差事的满意,“前些天你在肉摊上问我的时候,我没敢说,想等被正式录用了再说,嘿嘿,今日果然成功了!” “这样么。” 秦翕沉吟,倒是自己忽视了这方面,赵小山也有自己的交往需求,多出去走走也是好的。 郡城的安全虽然可以放心,但不是绝对,这书院不让带武器...... “小山,这个给你。” 秦翕倒出储物袋中的灵石与丹药瓶,将其递给赵小山。 “陵哥,这是什么?怎么能装这么多东西?” 听到这句话,秦翕心底酸楚一闪而过,自己腾不出来时间教导赵小山一些常识,在国子监助学旁听也算是补上了这个窟窿,如此说来,这国子监的告示来得还真是恰到好处。 “这是储物袋,上品名器,里面大约有十几平方丈的位置,足够放下你的不改光了。” “陵哥,这很贵重吧。” 赵小山有点不敢接。 “贵重啥啊贵重,拿着吧,这烂大街的东西,你陵哥我还有一个更大更好的。” 看着秦翕确实是满不在乎的样子 ,赵小山这才收下,美滋滋的取下器匣上的玄铁剑,想要将其放入储物袋中。 “怎么放进去啊?” 他看着被储物袋“吐”出来的不改光疑惑的看向秦翕。 “要滴血认主,将你的指尖血滴入其中一滴就好。” 闻言赵小山咬破指尖,用力一挤,向其中滴了鲜血,顿感与这储物袋有了隐隐的联系。 看着他不断拿出放入把玩储物袋的样子,秦翕愈发觉得自己对赵小山的不负责,虽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但有师傅和没师傅的差别天翻地覆,有一个细心教导的老师,修士很容易走出自己的道,而没有老师,不走火入魔都算不错。 “小山,一个剑客,剑是不能脱身的。你丢了剑,你也就丢了自己。” 秦翕解释起自己刚才生气的原因。 “知道啦,陵哥。” 赵小山抱着大山,转过头来,冲秦翕粲然一笑。 傍晚 华灯初上 秦翕领着赵小山走进南城着名的酒楼—渝川楼。 本来打算今晚去听曲的,但赵小山刚阐述完自己的“努力”,现在就去颓废,有些不好意思。 明日再去吧。 走进酒楼,热闹的氛围扑面而来,有小厮瞧见两人,肩膀耷拉着毛巾,小跑着上前询问道,“二位客官,要在大厅就坐呢,还是去包房?” 摸了摸口袋中的灵石,秦翕从容一笑,“包房!” “好嘞,二位爷,里边请!” 小厮弯腰,左臂向前挥指,给两人带路。 上了二楼,进入雅间后,秦翕轻轻拉开窗帘,将楼下大厅的种种尽收眼底。 南城论繁华程度虽不比东城,但远比贫民窟林立,佣兵横行,治安较差的北城要好的多,但是刚刚他匆匆一瞥,竟然看见了不下数十位的凡人,凡人! 他不明白这南城最豪华的渝川楼为什么会允许凡人在此宴饮。以秦翕前世所受教导来说,这是极其侮辱修士的一种行为。 在大衍界,对于人族修士而言,凡人称不上本族,只是随意践踏的畜蚁,但是由于凡人基数过大,加之人皇留下的箴言,修士们一般不会对同一种族的凡人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因此便诞生了一个潜在规则,那就是凡人不配,无论是什么事情,凡人都要低一等。 蛮统域曾经发生过邪修屠杀几千万凡人的事件,此事引起了很大的波潮,以至于秦翕记忆犹新。 屠杀事件发生后的第三日,邪修动用几千万怨灵炼制而成的怨孽幡,在杀手组织夜宴的支持下,发动了对蛮统学院的袭击。 作为蛮统学院的发起者,蛮统域的一级势力武宗悍然出手,奈何夜宴提前破坏了传送阵,即便武宗宗主流星赶月般赶来,仍是迟了。 蛮统学院基本被摧毁,幸存者无二三,后来虽然完成了重建,但蛮统学院却从此一蹶不振,在八大学院中始终排名末尾。 随着事件的发酵,哪怕是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自由神殿都派出神使,与秦氏、九州岛一道,在人皇城主持人族大会,探讨夜宴的存在以及凡人的归宿。 大会中,三清道观竭力为凡人争取权利,奈何除了自由神殿、浩然世家支持外,再无附和。会议中秦氏、万法雷宗、西天佛山保持中立,九州岛等其余势力则认为凡人与猪猡无异。除此之外,西天佛山表示他们要前去度化怨灵,被武宗拒绝,因为与灵山教义相背的万佛窟正是位于蛮统域,没人知道这些灵山高僧会不会夹带私仇。 就这样,大会无疾而终。所幸在三清道观治下的瀚江域与浩然世家治下的上青域凡人生活的还算可以,至于其它域凡人的景象不用想便知。 大能们的辩驳给当时幼小的秦翕留下尤为深刻的印象,二十几年的岁月之中,他在独处时常常思考这个问题,但后来他选择了与秦氏一样的漠视,既不轻蔑也不看重,持一种无所谓的态度。 想起这些,秦翕对这这种景象愈发好奇,于是便唤来了刚刚离去的小厮。 “这位爷,您叫我?” 小厮弓着腰,脸上写满了谦卑。 看着眼前这个凡人,秦翕啧啧称奇,侍从都是凡人,这地方真够有意思。 “为何凡人能在此饮酒啊?” 面对秦翕这轻飘飘的询问,小厮局促地拿下肩膀上的毛巾,他不敢揣摩面前这个修士的态度,最后咬了咬牙说道,“爷,您若是不满意,给您换一个更好的包房。” 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秦翕淡淡笑了笑,“我从外地来的,只是好奇你们这为什么修士能跟凡人相处的这么融洽。” “啊,这样啊,爷,您吓我一跳。”气氛陡然放松,小厮拿起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爷,这一切都得益于当今皇帝陛下的恩泽。” “哦?” 听到关于李隆基,秦翕来了兴趣。 “皇帝陛下励精图治,政治清明,花费数千年打造了当今的开元盛世,让我等尘土中的小人也能感受到如此繁华,这一切真的多亏了皇帝陛下!” 小厮说着说着情到深处,不由自主的朝南边跪拜了下去。 瞧见这一幕,赵小山眼圈微微泛红,秦翕则若有所思,伸手一把拽起了还要继续跪拜的小厮,“先别拜了,你话还没说完呢。” 被他强行打断的小厮,擦去眼角处的泪点,拢了拢思绪,“爷,是这样的,据坊间所传,‘修士不得轻视凡人,二者不可对立,关系所从属于基与楼,修士不可肆意妄为,违者冢之。’的旨意最初下达时,中书门下的老爷们大为震惊,几次驳回了皇帝陛下的旨意,但陛下的雄心岂是他们所能理解的。”小厮脸上充满了不忿,接着说道,“后来姚圣人当了中书令,帮助陛下推行政令,改革继续实施了下去。” “那个提出《十事要说》的姚崇?” 听到秦翕直呼姚崇的名讳,小厮嘴张得大大的,一动不动的看着秦翕,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应......应该是吧,小人不知道姚圣人的尊名。” “下去吧。”秦翕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 他之所以突然这么说,是因为他读过这本《十事要说》,姚崇本人在改革方面还是颇有见解的。 顿了顿,秦翕暂且把传闻抛到脑后,从怀里抽出玉简,再次审视起这份委托,委托人没有提起委托目的,单单只提了两点要求——自信能够应付三阶以上阵法,并且有与别人有过合作布阵的经验。 这是要联合布阵?可若这样,委托一位高阶阵师不是更方便?秦翕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合作布阵,需要阵师心意通达,配合默契,仅凭委托召集来的阵师很难互相配合。 “二位爷,您的菜。” 这时包间的屋门被打开,一位侍从推着木车将灵食一盘盘摆上桌,随后小心翼翼的用肩上的白毛巾拭去桌子上餐盘摆落时溅落的油花。 看见菜来了,刚刚一直保持沉默的赵小山像是突然活了过来,雀跃地站起身来,帮侍从一块摆起菜。 瞅见赵小山的动作,侍从吓了一跳,慌忙道,“这位爷,我来,我来。”言语间他迅速端起赵小山想拿的菜摆在了桌面上。 ...... “这位爷,总共八道菜已全部上齐,您看您还需要什么吗?”似乎瞧出了秦翕是领头的,侍从面对秦翕谄笑道。 秦翕示意没有,让他离开。 待房门关闭,赵小山拿起筷子,眼巴巴的等待秦翕动筷,秦翕则挑起瓷勺给他舀了一碗汤,“快吃,修士哪来那么多礼节。” 见秦翕发话,赵小山这才啃咬起来。 慢慢喝着汤,感受其中的风味,秦翕扯下上衣内盘扣着的聚气瓶,里面不住地的传来砰砰的声音,魀在撞击瓶壁,而且从进门时就开始了。 解开禁制,魀化作一缕青烟浮现在半空,与先前相比烟雾虽然浓郁了不少,但看起来还是有些虚弱。 “啪。” 一旁的赵小山哪里见过这个景象,脸色吓得煞白,张开的嘴中残留着没有掉落完全的半块灵肉。 “陵......陵哥!呜!” 眼看赵小山就要叫出声来,秦翕连忙上前捂住他的嘴。 “无事无事,这是陵哥圈养的宠物。” “宠......宠物?” 赵小山看着空中这个青面獠牙的家伙,透亮的眼睛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嗯,它叫魀。”秦翕连声道,“魀,你给小山介绍下自己。” 魀打量着下方这个胆怯的男孩,不屑的叫道,“嘎吼,嘎吼,嘎嘎吼。” 你哪来的傲气?秦翕作势便要打,却被赵小山一把拉住,“陵哥,它在说什么啊?” 等等,赵小山不懂鬼语,秦翕转过头问道,“你听不懂它说的,为什么还要拉住我?” 赵小山抿了抿嘴,“我能感觉到它在颤抖,看起来很怕你的样子。” “这......”秦翕迟疑了,他没想到赵小山的善良不仅仅放在人类、动物的身上,还能容纳鬼物,照这个劲头修炼下去,非得被吃得骨头渣都不剩。 “小山,你知道它是鬼吗?” “现在知道了。” “那你害怕它吗?” “说实话,有一点怕......” 赵小山缩了缩脖子。 “害怕还可怜它?” “只是觉得不应该这样。” 秦翕摩挲着下巴,看来是时候让小山感受一下世间的恶了。善良本是件好事,但过于善良以至于圣母,那就是件坏事。 目光重新移回到魀的身上,听完它的叙说,秦翕这才明白它为何如此激动,在这座人声鼎沸的渝川楼里魀感受到了曾经的同伴鬿残留的气息。 鬿,怪鸟,二十四小鬼之一,白首状如巨鸡,鼠足而虎爪。喜食精魄,敛气运,探珍宝。 “崔珏散落的小鬼”,秦翕声调轻微,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地府又跟上来了吗?” 第24章 铭刻 将魀收起来,秦翕暂时没有轻举妄动,按下方大厅食客所言,这渝川楼乃是从长安开设而来,背景深厚。 渝川楼主人因其自创一种名为“火锅”的美食,得到无数人的好评,加上得到过当今皇帝李隆基的御笔题字,很快风靡全国。 这么有来头,为什么不开进东城呢? 是无法还是不愿。 秦翕心里琢磨着,迟迟思考不出缘由。 转头再看看仍在狼吞虎咽的赵小山,秦翕陷入沉思,国子监贵为大唐最高学府,修炼正统,掌天下教育,即便只是合川郡的分属大学,应募助教的修士也只会只多不少,而不是缺乏到了要张贴告示的程度。 除非是有人让他们这么做。 秦翕心中咯噔一下,再次感受到那种源自黄府地底的悸动,似乎他们走的每一步都在被人推动。 “小山,国子监的助教有凡人吗?” 听到秦翕突然问这个,赵小山大口嚼嚼口中的饭菜,咕咚咽了下去,“陵哥,好像没有诶,我的修为是助教里面最低的,有的监生的修为也比我高。”说到这,赵小山讪讪的低下了头。 “不用不好意思,他们都修炼了多少年岁,而你才修炼多久。能上国子监的,除了科举的人才外,剩下的全是权贵,你不必妄自菲薄。”秦翕含笑道,“努力修炼便是了,对了,国子监的老师们有没有瞧不起你?” “没有没有!这倒没有,他们都很好,和蔼可亲的。” 赵小山一边小口喝汤,一边回答道。 听完他的回答,秦翕已经可以断定此事定是人为,绝非偶然。 既能策动罗浮山鬼门关,又能驱使国子监,你究竟是谁?又如何盯上我的呢? 推测间秦翕看向外面,他惊喜的发现,这渝川楼竟也有唱曲儿的。 翌日 北城 未水街 按照委托上的地址,秦翕来到了这里,看着面前残破的大门,他对委托的真实性产生了怀疑。 张开新买的储物袋,取出玄铁枪,轰开因好奇他的阵袍而拥上来的孩童,踢开木门,秦翕一脚踏进了院中。 左拐右拐,他沿着杂草丛生的小路走到一个石屋前,见主人没有丝毫出来迎接的意思,秦翕上前推了推屋门,随着“咯嗒”一声,门开了。 “吱呀—” 屋门的声音拉的老长,稍等片刻还是无人,秦翕便执枪做防御姿态,迈步走了进去。 地上到处散落着唐圈椅、绳床等高坐家具,如若不是屋内堆积的灰尘并不深厚,这里俨然一副废弃房宅的模样。 随着步伐的深入,他发现了奇怪的一幕,仰头望去,这外面平平无奇的石屋,内顶却别有洞天。屋顶整体呈伞盖形,下方有无数密小的斗拱在承托,上面画着些荷花莲叶水草等水生植物。 天花藻井,是唐王朝特有的建筑雕饰,唐律明确规定,非王公之居,不得施重拱藻井。这屋子的主人胆子倒是不小,四大王朝最为讲究礼制,如此逾越,势必是要被砍头的。 晃神间没留意脚下,秦翕踩中了一个软塌塌的东西,一声“哎呦”响起,吓了他一跳。 定神看去,只见一个高高乍起的焦黄头发,以及皮衣下摆蜷缩着的极为细短的四肢,定睛仔细看去,才能在杂乱的头发中发现一张黑黢黢的脸庞。 侏儒?! 秦翕心中惊诧,这家伙头发糟糕的程度跟第一次见面时的赵小山相比不遑多让。 “你是什么人?” 似乎因为被踩了一下,心有不满,黄发侏儒大声冲秦翕喊道。 铛! 秦翕挑起玄铁枪划过侏儒脚下,擦起数道火花,他急忙闪避,双脚向后一蹦好远。 “你做什么?” “你委托我来的,你问我做什么?” 秦翕冷笑道。 咕,侏儒黄大勇微不可见的咽了咽口水,这才把目光投向秦翕的阵师袍,“你就是那个接了我委托的阵师?” ...... 见秦翕不说话,黄大勇从他茂密无比的头发森林里揪出一杆阵笔,接着拍了拍胶皮衣上的尘土,示意他跟上来。 秦翕这才抬脚跟上,走进里屋,他发现自己真是低估了这屋主的胆量。 经过岁月的洗刷,墙壁上脱落了不少粉尘,不起眼的墙角处堆放着不少吸引眼球的鎏金人像,其中最大的一个额头处镶嵌着三枚红色珠子,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照射在上面显得非常晶莹剔透。 这是...... 秦翕装作不认识匆匆瞥过,心中却腾起滔天巨浪。血煞阴丸!如此邪性之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面无表情的看向停下脚步的黄大勇,“然后呢,我需要做什么?” 一旁的黄大勇似乎在偷偷观察秦翕,见秦翕询问,这才耸了耸酒渣鼻,“既然你接了委托,那就懂得与别人合作布阵。你的任务是,在我刻完阵纹起阵时,迅速将我刻好的阵纹拓入到这张纸里,之后离开这间屋子便可。” 黄大勇目光炯炯的盯着秦翕。 秦翕颔首,“这么简单?” “简单?小子,你只有二十息的时间,时间一到,若没刻完,你是要数倍赔付我灵石的。” “开始吧。”秦翕不做反驳,这在委托上写的清清楚楚,如果不能承受这个后果他也不会来。 见状黄大勇也不再啰嗦,示意秦翕往后走走,使用阵笔在地板上刻画起来。 中品灵器?秦翕挑挑眉,中品灵器对应出窍境,但自己却无法因此判断出眼前这个侏儒的修为,因为阵笔跟聚气瓶一样属于辅助性质的灵器,只要认主后体内有灵力就能使用。 将近半个时辰后,黄大勇倏的直起身来,一把抓掉裹着全身的皮衣,露出干瘪的胸膛,短小的四肢,以及那画着各种各样纹路的皮囊。 “小子,开始了!”高大勇身体剧烈抖动起来,“起!” 伴随他的暴喝,屋内瞬间弥漫起烟雾。秦翕脚下清风骤起,滑至高大勇身边捡起阵笔,接着脚尖一点高脚椅,整个人荡向屋顶。 白纸黑纹,几个呼吸之间,阵纹勾勒而成。 “给你!” 秦翕将纸笔扔回给黄大勇。 这么快? 下方的侏儒心中略微惊讶,但来不及多想,他伸手接过白纸,嘴中念念有词,“给我来!” 屋内的雾气微微一滞,随后如鲸鱼吸水一般,被纳入了白纸之中。 看到这一幕,秦翕瞳孔猛地一缩,这侏儒竟能将如此磅礴的力量轻松藏于一张普通白纸,品衔不是七阶就是八阶。 于是他立刻上前一步,抱拳道,“不知宗师当面,小子有礼了。” “怎么,怕了?” 黄大勇佝偻着身子似笑非笑地看着秦翕。 “宗师玩笑了。”秦翕不卑不亢回答道。 “罢了,念你不知情,这是五十中品灵石,你点点。“ 接过储物袋,他并未打开,而是再次拱手道,“宗师大度。” “行了,你走吧。”黄大勇摆摆手,秦翕这才拿起放在一旁的玄铁枪,转身离开。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黄大勇黑黢黢的脸上咧出一抹怪笑,“炼气巅峰,二品阵师,有意思嘿,真有意思。” 未水街道,秦翕大步流星的朝南城跑去。 侏儒展现出来的力量惊了他一身冷汗,七八品的阵师的综合实力对应合体渡劫境,幸好这侏儒没有责怪他的无礼,否则...... 辅修三道中,七品算是一个分水岭,从七品开始往后品级的阵师、丹师或是器师,皆有一个尊称,便是宗师。 这侏儒即便不是院落的主人,恐怕也关系不浅。他算是明白为何胆子如此之大了,人家有底气。 事发虽然不一定能打得过合川郡太守,但以阵师的能力,没有绝对的等级压制,想走便走,想留便留。 临安城面对韦天应与郭平时,他之所以看起来轻松,是因为两人一直在向他释放善意,而在这郡城真要让高品修士镇杀了,那可没处说理。 边走,秦翕脑中边回放起刚才的情景,三颗血煞阴丸,这得多少贪怒情怨、恨痛离愁才能炼制而成。 此物为至邪之物,若是无意识与其长时间接触,便会厄难不断,身死道消。即便不是本体与其接触,使用者只需取一根毛发或是一滴血液,便可使你不祥缠身,痛苦迷离。 这侏儒不会是个邪修吧,想到此,秦翕毛骨悚然,但又很快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邪修是断然不会让目睹全景的他活着离开的。 南城中心,秦翕避开熙攘的人流,看向远处灯火通明的渝川楼,停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修炼重要,最近真的是有些懈怠了。 第25章 双双突破 翠云客栈 二乙房 “八寸七,八寸八......” 秦翕倚在床头,赤裸着满是肌肉的上半身,不断变换着手势,像是在运转什么功法。顺着根根分明的肌肉线条向上看去,那从发丝滴落的汗液划过下颌沿着脖颈汇聚在胸膛腹肌之处,随着时间的推移,竟形成了拳头大小的水洼。 与之相隔数丈,另一间房间中的赵小山正认真吐纳,但膝盖处轻微抖动的的手指、时不时睁开的双眼足以证明他此时内心的不平静。 房间内的秦翕呼吸突然急促起来,“给我破!”他大喝一声,气息迅速攀升,无数灵气喷涌般从身体里倒转而出,向四周溢散。 一息,两息,沉寂了将近一刻钟后,秦翕缓缓睁开双眼,眼中的纯瑕蕴含着无垠的灵动。 “筑基,我回来了。” 他握了握拳头,感受着体内奔腾的灵力。 气海达到九寸,内天地大成,引导灵气洗刷完全身血肉的秦翕现在皮肤更加坚韧,五官也变得更加立体。 最重要的一点是,进入筑基期后液化的灵气能够滋养他的心智意识,助他开辟识海,产生灵识。这意味着他终于可以查看这个险些夺命的储物戒。 收敛心神,默默感受完识海的大小后,秦翕喟然一叹,虽然在意料之中,但王陵资质之低下,生平可见,气海如同小池就不说了,识海也是如此。 用布卷起一旁被吸收干净的灵石壳,跳下床铺,扔到一旁储放垃圾的木筐中,接着弯腰从地板上拿起小聚气瓶(子瓶),迈步向赵小山的房间走去。 “准备好了吗?” “嗯。” 赵小山深吸一口气,回答道。 “开始吧。”话音刚落,秦翕运转体内灵力注入聚气瓶中,待激活完成后将其放在赵小山面前,然后随手丢出一个闲暇时炼制的屏蔽符箓,整个房间瞬间像是被一张看不见的纸张包裹了起来。 “将十二条经脉中的灵气向气海穴引导,先从少阴心经开始。” 听到秦翕的话,赵小山着手牵引少阴心经中的灵气,将其慢慢推导至气海穴。 一条,两条,三条...... “十二。”秦翕低声数着,突然一声轻咤,“就是现在!” 闻言赵小山迅速引导灵气绕着气海穴旋转起来,倏然间只觉体内发出“咚”的一声,像是出现了什么东西。 赵小山睁开眼,茫然的看着秦翕。 秦翕冲他轻声笑道,“恭喜你,小山,现在你是一名真正的修士了。” “气海有多大?” 嗯...... 赵小山依照所学的内视方法,观察片刻后,伸手比划道,“大概这么大。” “将近湖泊大小了。” 秦翕微微点头。 虽然两人双双破境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他却提不起兴趣来,因为在这金丹元婴满地走的郡城依旧上不得台面。 堪堪拿出手的也就他二品阵师的身份。 沉思片刻,秦翕决定再去阵法公馆进行评级,想在南城快速买下一套宅子,二品阵师带来的权利已经显得捉襟见肘。 “小山,你在客栈好好巩固,我去趟公馆。” 赵小山睁开紧闭的双眼,“陵哥,我也该去国子监当值了,一起走吧!” 看着外面渐渐下落的太阳,秦翕眼中闪过一丝疑问,“你们晚上还要当值?” “嗯,擦拭书橱之类的,轮到我值夜班了。” 赵小山笨手笨脚的穿起长袍,张嘴答道。 葫芦街 “陵哥,那个看起来好好吃。”赵小山眼巴巴的看着街道旁烤的滋滋冒油的妖兽肉。 “你不是戌时值班吗?要来不及了。” “可现在才酉时三刻......” 一旁热情叫卖的烤肉摊主注意到两人,脸上挂着笑容冲秦翕吆喝道,“这位道友,贵公子想要尝尝咱们这上好的花牛肉,你就给他买点尝尝嘛。也不贵,这么大一条牛腿才半块下品灵石。” 闻声秦翕转头看向这个没有眼力见的摊主,又低头看了看赵小山呆愣的样子,嘴角抽了抽,“来一条。” “好嘞!” 得到肯定答复的摊主喜滋滋的烤起肉来。 片刻后,抱着牛腿狂啃的赵小山才察觉秦翕没给自己买,于是他将手中啃了大半的牛腿递到秦翕面前,张着油汪汪的大嘴说道,“陵哥,给你吃。” 秦翕正暗暗思索侏儒之事,见赵小山停下来,连忙摆手,“我不吃,你吃你吃。” “奥。” 赵小山收回胳膊,继续埋头苦干。 “这花牛算是炼气中期的妖兽,你刚突破,正好补一补......\" 未等秦翕说完,几个粗犷的声音自街道远处传来。 “闪开!” “都给我滚开!六扇门办案!” 远处几人骑乘烈马飞奔而来,沿途无数摊货被撞飞,一个路人因为躲闪不及被马匹踏过,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秦翕见状一把扯过赵小山,向旁边避开。 望着他们离开的身影,秦翕眼底闪过一抹厉色,差一点,就差一点赵小山就会被撞上。 神色惊慌的赵小山此时也顾不上吃了,看见有人被撞就要上前帮忙,却被秦翕拽了回来。 “别去!” “可是......” “我说,别去。” 秦翕硬拽着他从岔道离开,一步一回头的赵小山紧握起拳头,“太欺负人了。” 西城 书岳大街 目送赵小山走进国子监后,秦翕便转身离开。 小巷阴影中,拿出阵师袍套在身上,走向雕塑一拧,短暂的光芒消失后,一个熟悉的脸庞出现在他眼前。 “黄道友,好久不见。” 秦翕率先打起了招呼。 “额,王阵师,好久不见。” 黄西显然没料到秦翕能主动给自己打招呼,毕竟他之前冷漠的态度让他感觉与别的阵师没什么两样。 瞧见黄西掩饰的一闪而过的愕然,秦翕拱手一笑,“上次因为事出有急,所以态度难免欠缺了些,道友莫怪。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被突如其来的礼貌问候搞得有点不知所措,略显支吾的说道。 秦翕淡淡一笑,向柜台走去。 目送秦翕离去,黄西只觉全身一股暖流淌过,自己这种小人物已经很久没有被人尊重过了。 “道友,还请与我一同定级。” 被打断思绪的黄西惊讶说道,“王阵师,您这么快......” “嗯。” 秦翕微微颔首。 听到秦翕的回答,黄西不假思索的抬脚跟了上去,开玩笑,能为一个初次定级就为二品阵师且一个月再次评级的阵师服务,上天真是眷顾他了。 柜台前,一个盘坐在地板上打坐的人影见到来人站了起来。黝黑的皮肤,夯实的肌肉,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此人便是除了李陶、小莺之外的第三个柜从,高松明。 “王哥,你来了。” 一向沉默寡言的他看见秦翕罕见露出了笑容。 “嗯,那个无限制委托我完成了,灵石已经交付,划掉吧。” “好。”高松明接过递来的玉简,看都没看黄西一眼,转身走向里屋。 而一旁的黄西却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暗暗吃惊。 刚踏上二楼楼梯,黄西终于忍不住问起秦翕,“王阵师,您和高松明很熟啊。” “怎么问起这个了?” 秦翕疑惑的转过头。 “您不知道,从高松明在公馆开始做事起,永远都板着一张脸,面瘫话少,他干的还是柜从的活,所以啊,没少被检举。” “哦?被检举了还能继续这么干下去?” “这个嘛,据说,馆里的高阵师跟他有点关系。” “住在三楼的六品阵师高启?” “正是。” 黄西微微低头,他可不敢直呼六品阵师的大名。 原来如此,在此之前秦翕仅仅知道高松明这家伙不爱说话,没想到还是个有背景的人。 “有背景还当柜从?” “这我就不清楚了。” 言语间两人来到了二楼西区,推开一个空着的石室,秦翕熟练的走进去坐在石椅上,并向黄西示意,“开始吧。” 一炷香的时间后。 接过图纸的黄西离去,秦翕则是漫无目的的逛到了东区。 远远望去,一处评测场地内有不少人在围着,还未等他靠近,急促的交谈声就传进了耳中,“要我说这个阵法就是困阵,你看这阵纹,道道向中心而去,这是以中心为阵眼画地为牢。” “笑话,当真是笑话,这分明是聚气阵,阵纹向中心汇聚从而牵灵纳气。” “你放屁!” 身着青橙色阵袍的二人争得面红耳赤,颇有动手的架势,场地中心的老者忍无可忍,一拍桌子,张嘴呵斥道,“两个孬货,再吵都给我滚出去。” 被骂的两人虽有不服,但见老者发话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别过头去,谁也不看谁。 瞅见这一幕秦翕心中难免有些好奇,什么样的阵法能让两个四品阵师吵成这样,于是他默念起清风诀,穿过人群的缝隙向中心走去,定睛看向那老者手中的阵图。 “咦,奇怪。” 饶是以秦翕在阵法上的造诣第一眼也没能看出这阵图中所刻画的阵纹所为何用。 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石桌前的老者摸了摸垂到地上的胡子,冲旁边等候的人说道,“明日此时来公馆找我。” 闻言那人鞠身恭敬的说道,“屈大师慢走,明日我定会准时......” 老者并未听他说完,摆摆手,脚底浮现出一阵光芒,随即整个人消失不见。 围观的人群见屈大师离开,两两讨论着也慢慢散开了。 秦翕暗暗记下阵纹,心中琢磨起来,能让这个穿橙袍的五品阵师改日答复的阵法,对他的吸引力还是很强的。 又随便转了几个鉴定场地,但都没什么意思,逛的他意兴阑珊,索性也就回到了西区。 见秦翕回来,在此默默等候的黄西,向前几步,笑容满面的冲他说道,“恭喜您,王阵师,现在您是一位三品阵师了。在待遇方面,除了日常各种福利以外,每月还会给您俸发一百块中品灵石。” 言毕黄西双手将怀中锦盒递给秦翕,并偷偷观察着他的神情, 这小动作自然被秦翕看在眼里,但他只是一笑,心中暗叹,“一百块看起来很多,实际仅仅能够自己布置两三个三阶阵法的。” 第26章 风雨欲来 与两人道别后,秦翕离开公馆向客栈走去。 一路上心中不断琢磨着这的一个多月发生的事情,越想越觉得可疑。单单是黄鼠狼想要血祭临安城这件事,就处处透露着蹊跷。 黄声作为知天境的妖物在他初登黄府时竟然没有发现他,要知道黄鼠狼还是以敏感变化而出名的。 如此重要的阵法,他仅仅是改动了黄府的结构,就被轻易的破坏掉。这可是地府五大鬼门关之一罗浮山鬼门关参与进来的事,最后却用了这么一个不牢靠的阵法。 魀作为大名鼎鼎崔判官的二十四小鬼之一,前世与自己见过,一转生就莫名来到自己面前,像是被人刻意送到他脸上一样。 韦郭二人,因为某些原因被通缉追杀的朝廷大员,不逃离出境,却偏偏让他在这偏僻临安城遇见,之后又被什么太史监看到。 如果说与韦郭二人在临安城的种种,勉强算得上是巧合,但自风鸾谷分别起,这种巧合却越发的“肆无忌惮”。 国子监暂且不提,金丹修士追捕的储物戒恰好落到自己手里,渝川楼里魀恰好感受到鬿的气息,身份不明的阵法宗师的委托恰好让自己接到。 即便自己是秦氏少主,带有大气运的人,也不该如此。 念此,秦翕心神惧寒,恍惚几秒后强压下萦绕于心的不安感觉,快走了几步。 对于这个幕后推手他心里大致有些范围了,但现在自己改变不了什么,只能被他推着走。 秦翕冷哼一声,秦氏的因果不是那么好承受的,敢推衍自己,就要承受反噬! …… 在吩咐小厮不要来打搅他后,秦翕从储物袋中拿出那枚储物戒放到眼前观察起来,戒指内侧雕刻了一个兵戈的图案,且品阶不低,是中品灵器。 阵法公馆免费赠与他的储物袋都仅仅是个中品名器,那日被他出手杀掉的普通炼气修士却拥有这个品阶的储物戒。 有意思。 掏出从公馆购买的阵笔,右手渐渐舞动,秦翕慢慢绘制起他从记忆中搜寻到的屏蔽阵法—天幕。 天幕乃是九重阵法汇聚而成的九品蔽阵,以他前世的造诣足以绘制到六重,可当下他体内的灵力却仅仅够支撑他绘制三重。 三品绘三重,三重就三重。 笔走龙蛇之间,房间内的灵气骤然停滞了一下,随即恢复了正常。 “成!” 秦翕双眸中透着炙热的光芒,嘴中轻呵一声,以他为中心,三重无形的波纹向四周散射而去,地板上一个象征窥视的眼瞳符号,被四散的波纹拉扯裂开。 此时客栈附近若是有一个无聊的元婴修士释放灵识向二乙房探来,就会惊骇的发现以他的灵识强度,竟然窥视不了这小小一个房间。 三重天幕足以遮蔽元婴修士的探测。 这就是阵师位居辅修三道之首的底气所在,即便是不擅长战斗的阵师,在面对修为比自己高的修士,依然能实现自保,甚至反杀。 擦了擦额角的汗水,秦翕面色有些苍白,他盘腿坐下,取出些许灵石,握在手里,运转起衍古圣法,恢复起刚刚消耗掉的灵力与精力。 半个时辰后,他重新睁开眼睛,双眼中不再向刚才那样炙热,有的只是平静。拿起一旁的储物戒,发现其中并无防御禁制后,便调动起识海中的精神力,化作灵识向其中探去。 戒指里面的场景出乎秦翕的意料,原本他以为会有些灵草灵石之类的修炼资源,没想到里面却只安安静静的躺着一封信。 一封信? 秦翕眯了眯眼,在传音符如此盛行的情况下,为什么还要写信?什么信才使得一个拥有金丹修士的佣兵团去争抢。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打开了这粘得并不算牢靠的黄色信封。 【照兄,见字如面。】 【事由紧急,请速速通告长安,合川郡长史俞思私自买卖官爵,盗挖灵石,豢养私军,狼子野心,恐有变节之疑。】 【阅后即焚,隔墙有耳。】 【戍土卫国,永明开复。】 戍土卫国,永明开复......,这听上去像是某种暗号啊,秦翕沉吟道,长史俞思......他发觉自己对这个名字很陌生,长史又是什么玩意?官职吗? 思考无果,秦翕收起储物戒,挥手散去阵纹,穿上那件能够稍稍遮掩他身形的斗篷。他现在需要一份能够囊括整个合川郡势力的情报。 西城城门,一个牵着高头大马,戴着斗笠的男子步伐缓慢地走进城中。 路过街道旁的酒肆,顿了顿,他还是转头走了进去,一旁看起来威风凛凛的骏马则乖巧地跟着小二走向马圈。 “六两三斤?” 得到男子肯定的答复后,掌柜恭敬地离开。 摘下斗笠,男子露出了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眼,可惜的是左眼上的刀疤破坏了这对上天赐予的美感。 甩了甩斗笠上因屋内热气融化的水珠,男子径直走到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酒肆里饮酒的宾客很多,但却没有人注意到这位身材高大,身着墨绿长袍的男子。仔细观察,不难发现这墨绿色长袍赫然是一件官服,上面绣着的展翅雄鹰,道道花纹都彰显此人的不凡。 男子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面部涌上一丝噙笑,“郡城越来越繁华了呢。” 很快,六两家酿的私酒与刚切好的上等花牛肉被端了上来。 肉香飘散而出,男子尚未开吃,腰间却响起“吱吱”的叫声。 “小东西,回去再给你吃。” 他轻轻一碰系在腰间的宽大腰带,随后一口酒一口肉的朵颐起来。 横断山 戎都岭 合川郡城作为合川郡的首府,灵气自然不差,但离此地不远的戎都岭才称得上这合川四十八城中灵气最为浓郁的地方。 远远望去,那如同巨人的山峰伫立在群山之中,峭壁险峻,岩石嶙峋,层层云雾恒绕,道道直冲云霄的石柱在夜色的蒙盖下显得异常神秘。依山而建,灯火通明的亭台楼阁更是给这个黑暗中的巨人装点出一副恢弘的盔甲。 这里便是合川郡的权力中心,太守司空徒的府邸所在。 然而一个个东西碎裂的声音在这静谧的环境中炸响,循着“砰砰”声看去,半山腰处那由上等石材搭建而成的院落中,一个身穿锦袍,手戴扳指的中年人正疯狂砸着屋内昂贵的摆件。 过了半晌,偌大的洞府安静了下来,一个厚重且带着压抑的声音从屋中传出,“让旗彪滚过来!” “是!” 屋外久侯的侍从应声离开。 不多时,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推门走进了屋子,看着面前太师椅上的中年人,他弓了弓身,“俞爷,您找我。” “这就是你给我办的事?”被唤作俞爷的中年人将一个传音符狠狠甩到了壮汉的脸上,愤怒的咆哮声接踵而来,“旗彪!你真他妈是个废物!一个普通的障眼法都看不出来,要你有什么用?” 俞思气急,走到大汉面前,用手戳着大汉的胸膛大声喊道,“啊?告诉我!你他妈有什么用?!” 看着气急败坏的俞思,旗彪双眼中闪烁出犀利的光芒,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什么也没说。 一阵发泄后,俞思背过身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我知道你心里对我不满,在外威名赫赫在这却没有任何颜面。呵呵,旗彪,你给我记住,你他妈就是我的一条狗,一条狗,懂吗!” 闻言旗彪单腿跪在了地上,脑袋深深俯了下去,“是,俞爷,我永远都是您的一条狗。” “滚出去!十日之内找不到戒指的话,你自裁吧。” “是。” 扑朔的烛火之间,大汉紧攥着手中的传音符面无表情的离开。 青梧街 天下商会 即便已经入夜,天下商会门口的人流依旧络绎不绝。 秦翕径直来到了靠里的交易区,与外面其它区域相比,这里显得尤为冷清。 看着座席上三三两两的修士,他走到一个无人的席位坐下。 披着斗篷的秦翕引起了几个在座修士的注意,他们有的探出灵识,有的则是直接将目光投向秦翕。 作为众人目光的焦点,秦翕自然也没闲着,在座的九个修士中,光金丹境的就有四个,甚至还有一个是元婴境! 顶尖二级势力果然有其作为顶尖的理由,一个不算富庶的合川郡城就已经做到了金丹多如狗,元婴满地走,那所谓的盛世长安又是何等的气象,能否与我秦都一较高下呢? 秦翕突然有点期待看到长安的那一天了。 弹出一个屏蔽符箓,隔绝那名元婴修士的影响,秦翕静静的等待侍从上前。 “咦?” 一直在故意释放威压的旗彪察觉到压制被抵挡,疑惑的望向秦翕的位置,似乎是隐隐有感,秦翕同时也转头看了过去。 这一看让秦翕顿感脊背生寒,全身寒毛倒竖,匆匆撇过了头。 元婴中期,大开大合之势,身上血腥味很浓,要么是个佣兵,要么是个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 秦翕面色些许苍白,此人有些霸道,对望之时,一道暴戾阴冷的灵识肆无忌惮的扫向他,若不是有隐踪手串,恐怕就要被看个透彻。 看到秦翕避退,旗彪舔了舔嘴,无声的冲秦翕的背影笑了笑,他发觉自己竟无法完全看透这个年轻人,这是身上有东西啊。 “道友,你好。” 有侍从走了过来。 “你好,我想购买......”刚转过头的秦翕眼睛猛地睁大,未说完的话卡在了嘴中。 “你好?” 身着黄色长衫的侍从见秦翕发呆,出言提醒道。 “你好。” 回过神来,秦翕心头升起一股彻骨寒意,自己或许早就被人盯上了,一想到这些天的动作都在监视下,他如坠冰窖。 “我想购买一份情报。” “请将您想知道的情报写在纸上。” 侍从掏出一个信笺递给秦翕。 接过信笺,秦翕在上面写下“合川郡势力”五个字。 “请稍等。” 侍从转身离开。 秦翕端起席位上提前准备好的灵茶抿了几口,却觉味道有些淡,接着斜眼又看向元婴修士的席位,却发现人已经离开了。 秦翕啊秦翕,如此心神不宁可不像你。 他自嘲地笑了笑,倚靠在靠垫上。 几口茶的功夫,侍从去而复返。 “道友,关于你需要的情报有简略版与精细版,简略版售价一枚中品灵石,精细版售价五枚中品灵石,请选择。” “精细版。” ...... 一出商会,秦翕就激发了手腕上的隐踪手串,又抛出了一个屏蔽符箓来遮掩自己的踪迹。抬头看着空中明月,他嘴唇翕动,脑海中一个计划的雏形渐渐形成。 第27章 势力详解 【势力详解】 【合川郡作为陇右道下属三十六郡(州)之一,被肃台域第一名山横断山脉贯穿始终,其下辖范围括有四十八城(县)】 【幅员辽阔,大大小小的势力无数,如以公认势力标准划分,郡内除官方及外来势力外,无可划分,遂本解以李唐官家、外来势力和本地势力三部分进行详解】 【李唐官家】 【一、太守府:合川郡境内最高权力机构,太守司空徒(合体境)掌有行政、军事、经济大权,且其一心修炼,将三权分别交由别驾蔡仲(分神境)、录事参军事张无翔(分神境)、长史俞思(分神境)代行】 【二、郡城及各地城主府(县衙):主管一城(县)之事,每十年到太守府述职。 郡城县令:韩仕福(合体境) 县丞:刘元旭(分神境) 郑城县令:杨挺(出窍境) 县丞:辉哲(元婴境)】 【......】 【三、九寺五监:六部平级机构,均为卿监官,负责具体事务。在各州郡设有分支,依次如下,排名不分先后。 大理寺:负责刑狱,抓捕罪犯,寺丞蒋书正(合体境) 太常寺:掌李唐邦国礼乐、郊庙、社稷之事,下辖八署,寺丞杜亭芃(合体境) 宗正寺:负责册立当地官员、名人的档案典籍,寺丞也玺(分神境) 太仆寺:掌邦国厩牧、辇舆政令,寺丞赵宝(分神境) 光禄寺:负责宴饮、祭祀时饮食与祭品的供给,寺丞李良(分神境) 卫尉寺:掌邦国器械文物,寺丞臧舒治(分神境) 鸿胪寺:负责外事接待及凶丧礼仪,寺丞梁闵(合体境) 司农寺:负责灵植灵兽饲养,寺丞颜听(分神境) 太府寺:掌邦国财货,管理市场商铺,寺丞靳飞语(合体境) 国子监:承担教育事业发展,管辖学府机构,国子丞张浩然(合体境) 少府监:负责工业技巧方面,监丞龙葛(分神境) 将作监:负责所有官方营建、修缮活动,监丞裘林(分神境) 军器监:掌管兵器战船等军事装备的制造,监丞钱泰魁(合体境) 都水监:负责山河川泽治理,监丞卢枳(合体境) 】 【四、太史监:独立于三省六部之外,负责观测风水,记录并处理祥异之事,太史丞麻传景(合体境) 】 【五、山河会:只效忠于李唐皇室,信息不详】 看到这,秦翕揉了揉眼睛,他没想到仅仅一个合川郡官家就这么复杂,在此之前,他仅仅了解九寺五监中的大理寺、太仆寺和国子监,知道太仆寺还是因为一个多月前在城门看到那则印着官印的告示。 最后这个山河会倒是引起了他的兴趣,这让他想起了那个侏儒阵师,他匿藏的那个镶嵌着血煞阴丸的鎏金人像长得可是跟大唐皇帝李隆基有几分相像啊。如果这人像被山河会发现了会怎样呢? 秦翕心中闪过这个念头,他觉得自己在面对侏儒时似乎不用那么被动了。 想到这,他将思绪拉回来,继续看了下去。 【外来势力】 【一、天下商会:我会作为大衍界最负盛名的商会,业务范围覆盖中天、始菇、煞耶三座大陆,甚至通商于天阙地府。诸位道友,若有需求,请优先选择天下商会,我会可能不是最好的,但一定是最强的,合川郡会长邹伯良(合体境)。】 【二、红尘客栈:业务范围与我会相似,但不涉及天阙地府。诸位道友在外若遇仇家,红尘客栈会是你最好的选择,当然也可以选择雇佣我会的卫队,价格不贵,联系优惠!客栈主人红尘仙尊。】 【三、阵法公馆:由大衍界无数阵师同道建立,旨在传播阵法一途,合川郡馆长赵南(分神境)】 【四、丹师联盟:由大衍界无数丹师同道建立,旨在传播炼丹一途,合川郡盟主乔万炼(分神境)】 【五、炼器工会:由大衍界无数器师同道建立,旨在传播炼器一途,合川郡会长钱河(分神境)】 【本地势力】 【一、柳氏法馆:合川郡本地最大的修炼武馆,每年九月招收弟子,馆长柳元年(分神境)】 【二、洞玄宗:本地顶级宗门,全宗上下皆炼一部洞玄经,其宗主洞玄真人号称“探尽阴阳事,拂面无敌手”,修为合体境。】 【三、四海山庄:全庄上下皆习御兽之法,本地残存妖族的头号死敌,庄主岳攀(分神境)】 【四、九阴寨:下九流抱团而成,九位寨主皆是分神境。】 【五、庞家:郡城本地望族,家主庞亦鹤(分神境),据传其已摸到合体门槛】 【六、邵家:本地望族,家主邵达(分神境)】 【七、太叔家:本地望族,家主太叔敬武(分神境)】 【八、狼山、横断、流星佣兵团:合川郡境内最大的三家佣兵团,团长分别为旗彪(分神境)、史骥(分神境)、余炫(分神境)】 【九、北苑商会:本地商会,会长黄灿(分神境)】 北苑商会,秦翕记起了这个名字,想当初他欲效仿寄托临安城白家,在郡城制造跟这个商会的羁绊,但没想到却失败了。之所以出此下策,是因为那日脑子一热,大树底下乘凉惯了,让他自己出来从零开始,还真有点不适应。 这家小姐心地倒是善良,捎了他们一段,权当个人情先记下吧。 看完信笺,秦翕双指一并,将其随手扔进储物戒里。有了这份势力详解他现在的思路可就清晰多了。 因为韦郭二人的缘故,自己恐怕已经得罪了太史监与大理寺,这点自己先前竟然没有意识到,因为郡城的治安良好,让他把太多的注意放在幕后黑手上了,眼下的危机却不自知。 唐律对于他们这些外来者来说是很安全,可这次自己要面对的是唐王朝的权贵,那些唐律真正的制定者! 而今距离四人分别已经将近两个月,一个多月的时间够做很多事了。 意识到这一点,秦翕凝神屏气,露出警惕的神色,猛的推开窗户,目光向四周扫视而去。 见一切正常,他又抬头看了看天色,明月正中,此刻子时。 掀起斗篷,秦翕冲出了门。 国子监赵小山不能待下去了。 第28章 天侯之威 西城 国子监 “许助教,明日见啊!” 刚刚踏出门槛的赵小山高兴地向旁边与他一同走出门的助教挥手道别,而那被唤作许助教的修士脸上却充满了不耐烦,冷冷地看了赵小山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被冷落的赵小山也不气恼,踩着地上还未完全腐烂的树叶,轻松自在的向南边走去。路过一处小巷之时,暗中突然伸出一只手,牢牢抓住了他。 “呜呜。”赵小山极力挣扎。 “嘘!别吵,是我。” 闻声赵小山这才安静下来,“陵哥,你这是在做什么,吓我一跳。” 秦翕眼神示意他先别发出动静,“跟我走。” “好。” 赵小山盯着秦翕的眼睛,应声答道。 深夜的东城充斥着一股肃杀的氛围,进入此地的二人明显感觉到了不适,怀里紧抱着大山的赵小山不禁抖了抖身子,“陵哥,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秦翕好似没听到,继续拽着他飞奔,直至一扇颇为偏僻的敞开着的门前,才停下脚步。 看着牌匾上“红尘客栈”四个不起眼的小字,赵小山不解,“我们是要换个客栈住吗?” 抬手摸了摸赵小山的头,秦翕努力扯出一抹笑容,“是,但小山你先住进去,陵哥还有任务要去做。” “这么急吗?” “嗯,今晚就要出城,这个你拿着。” 秦翕从手指上摘下储物戒交给赵小山。 “陵哥你是不是忘记啦?你给过我储物袋了。”他歪着头问道。 复杂的看着眼前身着浅蓝衣袍的小男孩,秦翕嘴唇动了动,最终说道,“这个你也拿着,还有,国子监先不用去了,在我回来找你之前别离开这个客栈一步。如果住店灵石不够用了,一只大猫来敲你的门,你就告诉他一句话。” “大猫?话?” 赵小山一时有些发懵,陵哥说的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看着他呆愣的样子,秦翕双手在他面前拍了拍,“别发呆,我接下来告诉你的这句话,你一定要记好,并且只可以告诉来敲门的大猫,其他谁也不能说!” 看着秦翕凝重的脸色,赵小山惴惴不安的说道,”嗯,我只对敲门的大猫说。“ “你且听好了,这句话是,‘岁月之上一字秦,黄金甲下万岁廷。’” 秦翕斟酌片刻,一字一句的说道。 话音刚落,他忽的感觉有一道目光隔着亿万里之遥注视在自己身上,头顶原本星光璀璨的天空蓦然暗淡了下去,一缕金光透过朦胧的夜色直直落向两人所处的位置。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缕飘渺的金光非但没消散反而越发凝实,作作生芒,最终犹如煌煌大日一般悬立在苍穹之上。 在赵小山震惊的眼神中,合川郡城,天亮了。 最先感受到变化的秦翕面色先是一喜,接着变脸似的冲赵小山大喊道,“来不及了!快进去!快!” 他用力将身前的男孩推向客栈,不明所以的赵小山顺着秦翕的推搡快步跑了进去,即将进入的那一刻,回头望了望秦翕。 秦翕与他对视一眼后,嘴中默念清风诀,向远处飙射而去,同时手中不断捏碎着闲暇时制作的屏蔽符箓。 一息,两息......数息后,那道扯破夜幕的巨大光柱中渐渐浮现出一位身着黄金铠甲的长发男子,一股来自荒古的不竭战意似乎就要在此降临。 “秦齐,你越界了。” 这时一个极具威严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语气平稳,却如惊雷般炸响在下方城中每个人的耳畔。 “哦?” 被唤作秦齐,身披黄金铠甲的长发男子,平淡地搭了话,轻视之意溢于言表。 “本王说你越界了!” 那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随之出现的是一个身着紫色蟒袍的身影,他背手而立,势半空如陆地,悬立在长发男子面前。 长发男子秦齐一句不言,周遭的不竭战意喷涌而出,彰显出此刻他欲本体降临的决心。 蟒袍中年人见此眉宇间透露出一种锐利而决断的神情,他不再犹豫,张嘴轻咤,“安国!” 随着他的一声暴喝,一柄蕴含凌厉威势的长剑出现在其手中,接着便化作几丈高的虚影对着黄金铠甲猛然劈下。 那长剑划过之处一道道漆黑的空间裂缝附着出现,其中无尽深邃的幽秘让人不禁颤栗。 与此同时,下方几万米处,同样悬浮着数道身影,为首之人赫然是合川郡最高长官太守司空徒,在其身旁,分别矗立着郡城城主韩仕福、大理寺丞蒋书正、太史丞麻传景、天下商会分会长邹伯良以及那位号称拂面无敌手的洞玄真人。 韩仕福这位合川郡实权第二的人物看到如此恐怖异象,心头一颤,不禁咽了下口水,上前一步向身旁的司空徒询问道,“司空大人,被千岁唤作秦齐的男子,是秦氏那个......” “正是,他就是那位齐天侯,秦氏的三大王侯之一。”司空徒沉声答道,接着话锋一转,脸色动容的说道,“三千年前那场巨变,让他的威名重现在世人眼前,今日一见,当真有无敌之姿!” 此话一出,周遭几人皆沉默不语,唯大理寺丞蒋书正紧紧攥住腰间宝剑,喃喃低语道,“仅是投影便如此,这便是至尊吗......” “大道高峰,修无止境啊!” 司空徒感慨一声,消失不见。 见太守离开,众人互相对视一眼,也纷纷消散。 ...... 苍穹之上,瞥见这一剑,秦齐浑身爆发出璀璨金光,夹杂着镇压一切之势一拳轰出。 剑影拳峰相碰,四周空气瞬间凝滞,这方天地间的能量以相击点为中心迅速向四周暴动起来,狂风呼啸,电闪雷鸣,刹那间,横断群山鸟飞兽藏,倾塌了无数山峰,而位于下方的郡城更是被道道流光笼罩,俨然是护城阵法激发了。 “李兹,你还差了些,真身降临吧,不然是阻挡不了我的。” 秦齐慵懒且霸道的声音如不可捉磨的大道奇音透过阵法回荡在下方城中,有甚者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耳朵竟然开始淌血。 “秦齐!” 蟒袍男子怒喝,正欲引动远在长安的本体垂降,却看见不远处一个身披明光甲,头戴兜鍪的大汉从漆黑的空间裂缝处走出。 同样察觉此人到来的秦齐眼中收起了轻佻,渐渐昂扬起熊熊战意。 大汉缓步走到二人面前,向蟒袍男子行礼道,“见过幽王。” 幽王李兹深深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既然你来了,本王就先且回宫。” 人影默然点头,转身直面秦齐。 秦齐上下打量他一番,微微一笑,文人口中所谓的燕颔虎颈,不过如此。 “哥舒翰?” 大汉拱手,“早就听闻秦氏天侯之威,未曾想今日得以一较高下,还望齐爷悯怜无辜苍生,一同到域外一战。” 闻言秦齐并未拒绝,重视地点了点头,无他,眼前这位哥舒翰乃是真身亲至! “哈哈哈,吾也曾据悉夜刀至尊之名,既然如此,那就来战!” 秦齐爽朗一笑,消失不见,其后哥舒翰也紧跟离开。 下方城中一只静静趴在客栈屋角上的肥猫看见两人消失不见后,懒洋洋得打了个哈欠,喵喵叫了几声,跳下屋顶,小踏步迈进客栈。 ...... 此时仍在迅速奔袭的秦翕双拳攥了攥,看到如此异象的他内心是喜悦的,是激动的。 齐叔无恙!那股凌冽的秦氏之威也让他感到异常亲切。 在得知秦氏变故后,秦翕内心最担忧的除了父亲外便是母亲,父亲销声匿迹,母亲作为曾经的主母在家族难免受到排挤,且不说另外两房,单单是他们这房中就有不少唯利是图的小人。而同样出自他们这一脉的齐叔与父亲一向交好,在多方面能照拂母亲,如此,他便能安心不少。 现在该自己行动了。 翻出陈春曾交给他的传音符,秦翕注入灵力将其激发,嘴中快速说道,“陈兄,报酬丰富,任务紧急,速来公馆,休息区等你!” 言毕他用力一握,直接捏碎了传音符,接着双手一撑,跃上房梁,避开街道上大量出来看热闹的修士民众,将体内所有的灵力汇聚到飞扬穴、三阴交穴以及足临泣穴,不断提升着速度。 现在的自己是在同时间争夺存活的契机! 进入西城,秦翕迅速远离主干道,流星赶月般穿梭在小巷之中,尽管如此着急他还是兜了一个圈,从侧面迂回跑向公馆。 多亏了齐叔,他狂奔的身影才显得不是很突兀。 远远看见六角大楼,秦翕长长舒了一口气,赶到权杖雕塑前一拧,眼前一黑,便来到了一楼大厅传送通道处。 一旁侍立的陪从看见来人,小跑上前,“王阵师,您有什么需要?” 听见有人叫自己,秦翕回头发现此人面生,便摆摆手,“不用跟过来,我自己逛逛。” “好的。” 路过柜台时,秦翕瞥见在地板上正吐纳修炼的高松明,脚步一滞,转身敲了敲柜台。 被敲击声吵醒的高松明,睁开双眼一看,憨厚的笑了笑,“王哥,你怎么来了?” “松明,事出有急,一会陈春来了,你把这个给他。” 秦翕将两个储物袋递给他。 接过储物袋,高松明关切地看向秦翕,语气凝重的问道,“遇上事了?” 知道他要说什么,秦翕摇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出个任务要带上他。” 见秦翕不愿多说什么,高松明欲言又止的说道,“我能行的,我爷爷是......”未等他说完,秦翕再次摇摇头,示意无恙。 “我走了,陈春应该很快会来。” 在高松明复杂的目光下,秦翕消失在传送通道前。 权杖雕塑旁,看着渐渐偏西的明月,秦翕长长叹了一口气,他不了解高松明和陈春的为人,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第29章 抓捕 北城 秦翕打量着眼前的破落庭院,嘴中自语道,“小侏儒啊小侏儒,别怪我,要怪就怪你看起来真不像好人呐。” 推开院门,他正大光明的走了进去,眼见四下无人,秦翕便毫不犹豫直奔石屋而去。而面对他这位来者不善的家伙,却只有不断打在窗槛上的冷风相迎。 推开紧闭的屋门,原本散落的唐圈椅等高坐家具一概消失不见,室内一副环堵萧然的样子。 不在? 秦翕狐疑地扫向里屋,不会这么巧吧。 快走几步,他愕然发现,头顶伞盖形的天花藻井变成了平坦光滑的顶面,镶嵌着血煞阴丸的鎏金人像也没了踪影。 这是知道我要来? 秦翕顿生寒意,转身欲离开这,背后的一幕却让他如坠冰窖。 只见身材矮小的黄大勇站在门口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月光洒落而下,将他的影子拉的悠长,那阴鸷的眼神,像是在盯着一个死人。 “你为什么来?” 黄大勇开口了,声音异常冰冷,似乎只要秦翕的回答令他不满意,他就出手斩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 “宗师大人,莫要激动,小子此来是为向您请教阵法上的一处不解。” 秦翕抱拳向黄大勇行礼道。 “寅时请教?” 黄大勇甩了甩垂在地上的黄色头发,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此刻的他,犹如一只披头散发的伥鬼。 “小子......” 秦翕正欲解释,屋外却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大理寺办案,闲杂人等避退!” 其声若龙象之音,让人耳目失聪,心神震惧。 黄大勇几乎没有受到此音影响,他匆匆一瞥秦翕呆傻的样子,冷哼一声,向屋外暴射而去。 院中直挺挺站着两人,左边一人,身着一身玄色紧身长衫,精密大气的滚边刺绣,云蝠纹路攀附而上,眉宇之间充斥着浓浓英气。右边一人,头戴斗笠,一身墨绿长袍,上面绣着翱翔天际的雄鹰,令人注意的是,其左眼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 转头再看看四周,院落大门处、矮墙上以及身后的屋檐上,都立着一道道身影,他们或站或蹲,姿势各不相同,但都穿着统一的制式玄色劲装。 收回目光,黄大勇面色不改,淡然说道,“不知寺正大人与主事大人到此有何贵干?” 英气男子笑笑,面露一丝讥讽,“大理寺办案,何需向汝等解释。” “拿下!” “慢!”他身旁头戴斗笠的男子出声打断道,“你认识我们?” “哈哈,笑话,老夫不仅认识你们,还知道你们所为何事而来!” “你知道?” 身披官服的两人对视一眼,眼底均闪过一丝诧异。 就在屋外三人对峙之时,屋内秦翕终于从痴痴的状态中挣脱出来,“好厉害的音功。”他揉揉太阳穴,偏头看了看院中的状况,随后大步流星地向外面跑去。 看见秦翕出来,三人反应各有不同,接下来他的一句话,更是让三人愣在当场。 “师父,发生什么事了?” 师父? 英气男子声调拔高几分,高声询问秦翕,“你叫他师傅?” “我......” 未等秦翕作答,斗笠男子鹰隼般的眸子看向黄大勇,“你跟韦天应什么关系?” 见他质问自己,黄大勇一时摸不着头脑,跟韦天应什么关系?他知道这个人算吗? “你等会。” 黄大勇打了个手势,转头看向秦翕,脸上浮现出一抹狠厉,他觉得多半是这小子搞的鬼。 “答不上来的话,就请到大理寺一叙吧,动手!” 随着英气男子一声令下,四周身穿制服的司直寺卒纷纷向院中两人扑来。 “阮均,索清,你们就是这么办案的?!” 黄大勇面颊阴沉,大声呵斥道。 “我们怎么办案还轮不到你来说教,倒是你,能道出我们的名字,想来不是无名之辈吧。哈哈哈,本官今天抓到条大鱼!”被唤作阮均的英气男子大笑道。 眼见是不可能善了,黄大勇两只白多黑少的眸子死死盯着秦翕,“你知道你坏了我多大的事吗?” 那眼神中浓浓的怨毒之色,令秦翕不禁打了个寒噤,“小子也是......” 他话还没说完,黄大勇倏的冲天而起,身上浮现出阵阵光芒,只听其嘴中念念有词,“伏元阵起,血障阵起,大挪移阵起!” “不好!”看见这个侏儒的动作,阮均心中咯噔一下,将嘴张得老大,一字一句仰天吐道,“八—表—同—昏—!” 那声音如龙吟如象吼,向高空席卷而上。 黄大勇似是被影响到了,嘴里的动作慢了下来,眼神也逐渐游离。 电光火石之间,索清单手虚握,做出拔刀的动作一跃而起,笔直的射向空中的黄大勇,其所拔长刀更是在空气中摩擦出尖锐的爆鸣声。 一旁的阮均耳畔还残留着他未完全消散的声音,“阵法宗师,叫支援。” 阮均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掏出传音符快速说道,“北城未水街,丙肆区域,阵法宗师,请蒋大人与太史丞大人过来!要快!” 言语间他瞥见仍在傻站着的秦翕,伸手一弹,一道绳索飞出牢牢捆住了这个让他们费了老大劲的嫌犯。 “你们带他回寺。” “是!” 吩咐完这一切的阮均欲腾空而起,然而,未等其踏出两步,院中灵气攸的暴动起来,很快两座红蓝大阵相继拔地而起,将整个宅院笼罩彻底。 院中众人抬头仰望半空中忽然出现的密密麻麻蓝色流光,还没有做出有效防御,这些流光便倾泻而下,宛如天上而来的碧波洪流。 见状阮均慌忙抵挡,拔出佩剑跃步上斩,劈碎了迎面而来的一道蓝光,接着脚尖一点,双手紧握长剑,化作一道火光射向空中二人,就在他要飞出大阵的范围时,几道迎面而来的蓝光却轻巧的躲过他的斩击,像是没有阻力一般融进了他的体内。 “怎么会?” 阮均心中骇然,这流光竟然视他的护体罡气于无物! 顿感浑身空乏,他想要继续调动灵力,却怎么也驱使不出,无奈向后一翻,降落在地。不等他想出对策,眼前弥漫出缕缕猩红血气。 一个踉跄,他跪倒在地上。 “该死!\" 阮均感到双眼一片血红,灵识更是如同蔽障,他欲催动元婴出窍,却只感气海被封闭得严严实实。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砰砰“倒地声,他用力向前爬动几下,无力的靠在了矮墙边。 “这就是阵法宗师吗......”他苦涩的笑了笑。 这边秦翕看见被称作阮均的头头跪倒,心中一喜,正欲引动清风诀逃跑,眼前却蓦然一红,随之而来的便是窍穴闭塞,体内原本奔腾的灵力如冰块般凝固在了经脉中。 看到体内这个情况,秦翕无奈的耸耸肩,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此时半空中的二人仍在纠缠不休,黄大勇明显有些气急败坏,“索清!我明明与那韦天应毫无关联,何苦于此!” 闪过眼前侏儒的一脚,索清拔刀便斩,“无关便与我一同去寺里一趟,是不是冤枉你寺丞大人会有定夺!” 闻言黄大勇并未回话,挥肘挡下这一刀,他真的不能去大理寺,不是因为韦天应,而是因为别的。 既然如此相逼,那就送你上路! 黄大勇心中甚是窝火,张开他那细小的手掌,接着五指成爪,直奔索清心脏而去,“鬼爪!” 索清瞳孔一缩,下意识的侧身,面颊处却被劲风划过一道长长的血线。 见一击不中,黄大勇双手带着重重鬼影顺势袭向他的双眼,转向时长筒皮衣下的斟毒匕首划过一道优美的曲线,衔接的无比自然。 匕首深深扎进索清右胸,轰的将其打落在地。 “哼,自不量力。” 瞧见这一幕,黄大勇双掌一合,“大挪移阵起。” 随着一阵透明光芒涌现,整个人消失不见。 ...... 一盏茶的时间后,半空中走出两个人影,一老一少。年轻者四下环视一圈,很快发现了矮墙边颓坐的阮均与废墟里昏迷不醒的索清。年老者则看向下方的红蓝光圈,眉宇间涌上一丝凝重。 “伏元与血障。” 他轻声对一旁的年轻者说道。 闻言年轻者微微一怔,张嘴说道,“无碍。” 只见其浑身腾起火光,闪身一瞬,出现在索清身旁,接着蹲下身仔细端详了那微微变色的脸庞,伸手掏出一粒丹药,塞进他的嘴里,用力一拍,一口污血便从昏迷的索清嘴中喷射出来。 朦朦胧胧间索清睁开了双眼,看见来人,他语音轻颤的说道,“寺......寺丞大人,侏儒,大挪移阵。” 听到这几个字眼,蒋书正紧锁深眉,回头看了看来到其身旁的年老者,开口询问道,“白老,大挪移阵,能追吗?” 若是秦翕此时能看清,定会发现,蒋书正口中的白老,正是那日公馆一楼的白春华。 “蒋大人,恕我直言,希望不大。” 身着红袍的白春华摸了摸下巴上的长须,斟酌着开口。 “义......义仓。”面色苍白的索清缓缓从腰间抓出一只红眼老鼠。 看着眼前吱吱叫的红眼鼠,蒋书正站起身来,与白春华对视一眼,两人瞬间消失不见。 第30章 入狱 “嘿!醒醒!醒醒!” 一阵嘈杂的叫喊声吵醒了熟睡的秦翕。 他睁开双眼,却只能看见昏暗的烛火,与一个在他面前不断滴答的狱卒。 “你他娘的睡得真死啊,当这是你家啊。” 狱卒抬脚踹向秦翕,接着便是一阵拳脚招呼。 过了片刻些许是打累了,狱卒揉揉手腕,给他扔下了一块满是菌斑的馒头后转身离开。 “嗬嗬。” 秦翕痛苦地蜷缩起身体,不住喘着粗气,张嘴吐掉了脱落的牙齿,然后将脸斜到一旁,望着栏杆上的烛火发呆。 他在这里已经待了三天了,阳光难以穿透的高墙、长满绿苔潮湿不堪的地面、角落堆放着的发霉的干草以及弥漫着霉味和汗臭味的空气无不时刻在撩拨他的情绪,而这期间,除了不时招呼他的狱卒外,没有任何一个人前来。 那日从未水街被押解到此处监牢,起初他还抱有希望,毕竟自己身为修士应该能好过一点,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一个自称封冢的吏员出现在他眼前。 那人对着自己眉心一点,两眼瞬间变黑,再醒来时,却已变成了凡人。 “呵呵呵呵呵......” 秦翕不自觉地笑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笑。 也许是在笑自己落得如此境地,也许是在笑自己又回到了原点,也许是在笑自己不够缜密,计划出现纰漏。 恍惚间他好像又看见了那个在乱葬岗爬起来的自己,污秽不堪,茫然无措。 干草下面的石块膈的他生疼,翻过身,躺向另一边,不一会儿,眼前又浮现出那个出生在秦氏的自己,无上尊华,意气风发。 哪一个是真正的我呢? 两个自己不断在眼前变换,秦翕沉沉的闭上双眼,他想睡一会。 酝酿了些许睡意后,他忽然发觉额角有点疼,渐渐的,这股疼痛竟愈发剧烈起来。 “啊啊啊啊啊!” 秦翕双手大力揉着太阳穴,后颈的血管跳动的异常剧烈,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开来。 一息,两息,三息...... 这疼痛来的快去的也快,数息后如潮水般消退不见。 闻声跑来的狱卒不爽地看着地上双手抱头的秦翕,拔出单刀敲得栏杆铛铛作响,“你他娘得鬼叫什么,抽什么风!再叫就赏赐你些拳脚吃吃!” 秦翕抬手拭去头顶淌落的汗水,大口喘着气,疲惫地闭上双眼。 突然,他唱了起来,这在寂静的牢房中很是突兀。 模仿着台上伶人们的动作,他舞动双手,惟妙惟肖得唱了起来。 “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 “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这才是今生难预料,不想团圆在今朝。” “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线付惊涛。” 唱完,秦翕仿佛是想到了什么,眼角噙着泪水恣意的笑着,“早悟兰因!早悟兰因!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似颠似狂,站起身来左摇右晃,不断摆动着身子,直到冲进来的狱卒将他撞翻在地。看着一拥而上的三人,秦翕双手抱头,痴痴的继续笑着。 一旁的监牢中,黑暗里,一个倚靠在墙壁上的人影,眼神复杂地看着秦翕。 ...... 天下商会一间营造奢华的房间里,把玩着手里的储物袋,丁少卿沉默看着窗外。 这个储物袋是三日前一个自称陈春的阵师送来的,原本只当作玩笑的他并没放在心上,未曾想那陈春被赶走前却冲他大喊,什么不看你会后悔的。 声音之歇斯底里,搞得杀他全家了一样。 搞笑,一个三品阵师,还威胁起自己来了。 丁少卿不耐烦的摆摆手,示意护卫扔走。不料刚好撞见观摩至尊之争回来的邹伯良,见此情形,邹伯良就顺手接了过来。 所以这个储物袋仍是到了自己手里。 打开一看,其中还当真有些惊喜。 丁少卿转身端起沉香木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那贵气十足的脸上表现得有些阴晴不定,他掂量片刻,再次拿出了储物袋中的两封信笺。 首先是第一封,其上的笔迹略显潦草。 【丁兄。】 【倘若你是商会主人的话,我应该没叫错。】 【废话不多说了,我是前些日子被你们盯上的购买秦氏情报的修士。因得罪了太史监,不日有入狱的风险,望丁兄出手相救。】 【筹码为另一张信笺,定会让丁兄满意。】 看完的丁少卿拿起另一张信笺继续浏览。 【照兄,见字如面。】 【事由紧急,请速速通告长安,合川郡长史俞思私自买卖官爵,盗挖灵石,豢养私军,狼子野心,恐有变节之疑。】 【阅后即焚,隔墙有耳。】 【戍土卫国,永明开复。】 “戍土卫国,永明开复,戍土卫国,永明开复,戍土卫国,永明开复......” 丁少卿嘴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他感觉这八个字很熟悉,却始终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情报口的探子查了三天也没查出个一二三。 “真是没用的东西!” 丁少卿将手边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商会里的事情搞得他焦头烂额,明明隐隐有感此事是个突破口,却憋在了这个地方。现在自己空有一身蛮力,却无处可用,实在是憋屈! 罢了罢了,太史监就太史监吧,一个麻传景,还是能得罪起的。 咬牙作出决定,丁少卿心中反而安定了下来。 “来人!” “公子。” 黑暗中闪身出来一个人影。 “去查太史监三日前都有什么行动,有没有抓走一个炼气境的修士。另外,将我的决定告诉良叔,去做!” “是!” 再次转过了身,丁少卿眺望着窗外明月,喃喃自语道,“你这招出的还真是绝妙呢。” 班德街 大理寺 后院地底监牢 “嗒......嗒......嗒......\" 一个脚步声从远处渐渐传来,这在深夜的牢房中显得尤为突兀。 “嗒。” 脚步声停了,似乎停在了自己面前。 仰着头发呆的秦翕心里闪过这个念头,直起身看向面前的黑暗中。 长袍上的墨绿在烛火的照射下变得惨绿,展翅雄鹰也显得晦暗不清。 秦翕直愣愣的看着铁栏外的人影,一句话不说。 来人也直直盯着浑身血迹的秦翕,一句话不说。 监牢内再次诡异得安静了下来。 “嗒!” 脚步声再度响起,铁栏外的人离开了。 一夜无话 “犯人捌拾肆号,跟我走。” 狱卒敲着栏杆,示意秦翕站起来。 秦翕深深看了他一眼,直起身来,拖着沉重的脚链跟着他离开。 看见秦翕被带走,四周其他牢房的罪犯纷纷躁动起来。 “小子,你就要解脱了!你就要解脱了!” “你昨唱的还不错,再给本大爷唱一曲吧!” 更有甚者,抱着栏杆大哭起来,哭声之大,好似秦翕是他的爹娘。 唯有一个囚犯,静静的看着秦翕离开,囚服上写着大大的三个字—捌拾伍。 ...... “你叫什么?” 面对询问,秦翕嘴角一抿,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哈!” 奇怪的是,面对秦翕的无礼,屋内高坐的两人并未阻止,反而等他笑完。 “笑够了吗?” 右边一人沉声问道。 “笑够了。” ”你叫什么?” 右边之人第二次问道。 “王陵。” 秦翕平静答道。 “哪里人氏?” “临安。” “凡胎浊骨的滋味不错吧?” 左边之人插话了。 闻言,秦翕抬头看向左边头戴斗笠的男子,“你是索清?” 见秦翕直呼自己姓名,索清抬了抬眼皮,但并未因此发难,反而轻声问道,“你认识我?” “不认识。” “你认识阮大人?” “也不认识。” 有意思,索清拢了拢耳边长发,不再出声。 见此阮均终于按耐不住,厉声斥问道,“你与韦天应郭平二人什么关系?” 秦翕没有回答,反而开口问道,“我很好奇,他们到底犯了什么罪?” “你倒问起本官来了。”阮均伸手一巴掌打在了秦翕脸上。 这一掌打的秦翕耳鸣目眩,双耳顿时渗出血来。 “说!你与他们什么关系?!” 秦翕闭口不言,冷冷盯着他。 看着这挑衅的目光,阮均顿感气从心来,抬脚便踹。然而一旁的索清用脚尖抵下了这一踹。 阮均不解地看向他。 “阮大人,消消气。再打就打死了。” 索清斟起一杯茶,递给阮均。 接过茶水,阮均充满英气的脸上满是不爽,但也并未多说什么,将审问留给了索清。 “刚才为什么笑?” “想笑。” “为什么想笑?” “因为你们可笑。” “我们可笑?” “你们所谓的开元盛世可笑。” 秦翕语出惊人,整间屋子瞬间安静了下来。 “大胆!”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阮均噌的站起身拔出佩剑,直指秦翕咽喉。 感受剑身传来的冰冷,秦翕并未因此胆怯,反而继续大声笑道,“唐皇推行的清明政治看起来就是个屁!” 这下就连索清眼中也涌上不满,怎敢如此妄议陛下! “好好好,你当真觉得我们不敢杀你?” 阮均话音一变,欲向前送力一戳,却被索清按住。 “索兄!” 索清强忍怒火,冲他摇摇头道,“我与你一样,但真不能杀。” “哼!” 气极,抛下一声冷哼,阮均夺门而出。 见此情景,秦翕不屑笑笑,仰面躺在了地上,跪着实在太难受了。 索清则静静坐在木椅上看着他,就这样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张口道,“你凭什么讲陛下的开元盛世是一个笑话?你知道这天下有多少人受到了陛下的恩泽吗!” “多少恩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恩泽到的还有你们这帮蛀虫!” “我们这帮蛀虫?”索清被这幼稚的话气笑了,左眼上的疤痕一颤一颤,“你何曾见到过我们的功绩,怎敢这样来评判我们?!” 闻言秦翕诧异地抬起头看了看他,接着又躺回了血水里,“你或许是个好官,我向你道歉,但他们不是。” “谁?” “盛世违心的颂扬者们!” 秦翕的声音如一道惊雷打在索清胸口,他感到头皮发麻,不敢再想下去。 “起初我同你一样敬重唐律,敬重那位唐皇,后来我发现我看得终究是浅了。想必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你的同僚们有多少人收受贿赂,有多少人视唐律如无物,李唐的树根已经开始腐烂了。”见他沉默不语,秦翕话音一变,继续说道,“况且你忠君的思想太浓厚了,这样是修不长远的。” “你一介筑基,教我修炼?” 索清稳下心神,用鼻子哼出几个字来。 “不是教你修炼,是要告诉你,或许在最开始,所谓唐律,所谓政令,对依附在李唐这棵大树下的王公大臣、士绅乡豪们有着震慑之用,但现如今已经变质,所谓的上行下效,只存在于理想中,况且你们的”上“,那位唐皇,现在恐怕也已经志不在此了。” 秦翕话语中的信息,令索清脊背一凉,愣在当场。 第31章 出逃 “你到底是谁!” 索清正声道,一个小小临安县出来的修士,断然不可能有此谈吐。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知道你是谁。” “我当然知道我是谁,合川郡太史监太史主事索清,从六品官职,处理邪异、缉拿要犯皆是我之职责。” “有个问题,不知你能否为我这个小小的六品吏员解惑?” 秦翕不语。 看他这个反应,索清也不生气,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你是如何知道我们要在那时抓捕你的?” “直觉。” “直觉?好一个直觉,就是你嘴中的直觉害我的人去国子监扑了个空,让麻大人好一阵训斥。”索清轻嘲一笑,继续问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个阵法宗师跟你跟韦天应是什么关系?” “我说我陷害他的,你信吗?” 秦翕呲着满是血水的牙灿然笑道。 ...... 天下商会五楼茶室内,丁少卿与邹伯良相对而坐,面色均不太好看。 “太史监与大理寺联合行动,这就不好办了。” 邹伯良微微晃头,嘴角露出一丝无奈。 “他们也只是要审出关于韦天应的东西,现如今已经过去四天了,该审的都审完了。打个招呼把人要回来,应该不难吧。” “跟他韦天应沾边的都不好弄。” “怎么就会跟韦天应扯上关系呢?” 丁少卿百思不得其解。 “如此便说得通了,举止不似一般人,想必是他韦天应培养的在外的‘手套’。” 听了良叔的话,丁少卿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跟谁扯上关系不好,偏偏是跟那个唐皇亲令格杀的韦天应! “良叔,我真的不甘心看着机会就这么流失。” 丁少卿一拍扶手,站起身来。 “少卿啊,你愿意赌,叔叔我就陪你赌这一把!” 见自己的这位叔叔愿意支持自己,丁少卿坚定的眼神中透出森然锋芒,脸上露出丝丝疯狂,“禄珵!” “属下在。” 一个人影飞出单腿跪在丁少卿面前。 “今晚你带人劫狱,不容闪失!” “是!” ...... 离开阳光后,秦翕的内心是阴沉的,是长满杂草的。 转头看见墙角分食干瘪蜘蛛的蚂蚁群,他忽的来了精神。 这尸体就像一座山,重重地压在蚂蚁群身上,蚂蚁们高举着细丝般的臂膀,艰难抓住这诱人的美食,几只后肢死死撑在地上,缓缓向后拖动,可以看出,它们有些体力不支,一会左倾,一会右倒。 秦翕观察的很是仔细,迷离的神情中满是虚浮,俶尔他笑了。 笑地上这不竭努力的蚂蚁终是蝼蚁,笑凡人在修士面前如同蝼蚁,笑修士在天道面前如同蝼蚁,笑这天道,也是蝼蚁。 下视尘寰中,茫茫若蝼蚁! 一股豪气不由得从他胸中迸发,秦翕站起身来,朗声大喊道,“疏又何妨?狂又何妨!” 随着这八字吐出,秦翕顿感这五天的积郁一扫而空,他紧握右拳,仿佛找回了那个曾经的秦氏天骄。 他要查!查父亲失踪,秦氏背后的真正隐情。他要争!争搏天之途,万众瞩目的无上亘古。 区区阶下之囚,如何能打倒他! 秦翕双眼散发出炯炯光芒,燃烧着不灭热情,好似一头敢于挑战命运的野兽。 不知为何,这次不仅没有狱卒跑来叫他住嘴,一旁的牢房里反而响起了阵阵鼓掌声,“好一个疏又何妨,狂又何妨,当真不错!” 闻声,秦翕撇头一觑,“你是何人?” “来到这里了都是凡人,何必执着于一个名讳,叫我更夫就行!” 出声之人声音很是厚重,给人一种亲切之感。 秦翕眨眨眼,正欲开口,对向牢房却是响起一个声音,“前日还早悟兰因呢,今日便疏又何妨了?” 听到这打趣的声音,秦翕神色不改,朗声辩白道,“我三日自省,两日明觉,今日于此悟道,何不疏?何不狂?” “悟道?你悟出什么道了?” 又一个截然不同的声音响起。 “唯我道!” 秦翕铿锵的声音异常坚定,以至于牢房深处不断回响着他的声音。 冗长的安静后,那先前打趣秦翕的牢犯出声问道,“何为唯我?” “万物皆为于我,唯我真存。” “笑话!万物皆为你?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个囚徒,如何真存。” 听了秦翕的话,有人迅速出声嘲讽。 “这里哪一个不是先你之辈,有甚者出去是当宗做祖的存在,我们尚且没有谈唯我,你个黄毛小子怎敢口出此言!” “年轻人,有锐气是好事,但切莫好高骛远。” 冷冷看着周围人你一句我一句,秦翕无言笑笑,回到墙边坐好,即使踏上了修炼一途,这人的劣根性也甩脱不掉,尤其这些修士现在又变回了凡人,好为人师、讥言讽语自然又成了他们的宣泄口。 吵闹声持续了好一阵才停息下来,监牢内重新陷入了安静。 秦翕正观察体内窍穴经脉的状况之时,先前自称更夫的犯人敲了敲他这边的栏杆,小声说道,“气馁了?” 看着他烛火下古铜色的皮肤,秦翕接话,”倒不是,我在琢磨封冢的功法。” “别想那家伙了,他们这类人也挺凄惨的,生下来便修炼这种损人害己的功法,身为修士寿元却同凡人傀儡一般。” “损人害己?” 见秦翕一脸疑惑,更夫耐心解释道,“想必你是外乡人了,封冢这东西起初是阉党那帮人弄出来的。这帮心里变态的家伙从全国各地挑选出了一批命理强的新生孩童,教给他们一种对自身反噬极大的功法,将其培养成死士,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 说到这,他顿了顿,抓掉爬到腿上的老鼠,继续说道,“后来听说是党争失败,这件事被曝了出来,阉党被追究查抄,无奈将此法上交给朝廷,再后来就演变成刑狱之用了。 “还是从各地挑?” “那自然不是了,陛下宽仁爱民,下旨从被抄办的官员子嗣里挑。” 秦翕做出一副了然的样子,眼珠一转,追问道,“连你这种体修都能封印吗?” 闻言自称更夫的壮汉眼神一凝,凌厉的看向秦翕,“你是怎么知道的?” 虽然眼前大汉已是凡人,但其眼神仍携有一股威势,这是久居上位者才会有的。 看着他警惕的模样,秦翕笑笑,不做回答,心里暗忖道,“连体修的肉身都能封印,这种玄妙,非赤品以上功法不可为,一个二级势力,顶天了也就收藏五六部赤品功法,怎会无缘无故又冒出来一部。” 更夫见秦翕闭口不答,喟然道,“小友不愿意说也便罢了,想来也不是一般人。不过小友可否帮我这粗人一个忙?” “什么?” “我观察你数日,得以断定......” 更夫话还没说完,监牢远处忽然响起数道杂乱的脚步,接着捌拾肆号牢房的铁栏杆在周围牢犯吃惊的眼神中轰然倒塌。 瞧见这一幕,秦翕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猛地站起身来,他都以为自己的计划失败了,没想到那位丁公子还是出手了,看来信笺的价值不小啊。 更夫看见这一切,声音不自觉的提离了几分,“断定小友你还会出去的,但没想到是这种方式......” 秦翕转头看向他,扯了扯嘴角,他也没想到是这种方式。 “劳烦小友出去后将此戒送往九阴寨,寨子定然会给小友一个满意的答复。” “九阴寨?”秦翕脑海中闪过势力详解上面的介绍,下九流组成的势力,九位寨主皆是分神境...... “你是寨主?” “小友好眼力,吾正是......” “戒指呢,快,我要逃命了。” 秦翕快步向前,伸手要道。 “额,好。” 被打断的更夫一阵汗颜,不知从哪翻出一个储物戒放在秦翕手里。 “再会!” 秦翕转身便跑,一路上全然无视掉那些“指点”他的人的救命请求,奋勇向出口跑去。 脚下模仿着清风诀的步伐轨迹,秦翕先后越过三道大开的闸门,沿着铁梯一路向上,跑出了这无人看守的监牢。 “走左边的小路,出去后上马车,有人带你离开。” 就在秦翕不知接下来往哪跑时,一个传音响在他耳边。 点了点头,来不及思考,他迅速向左边黝黑的小道跑去。 ...... 前院一座独立的阁楼里,坐在蒲团上静心吐纳的阮均,一呼一吸之间,长衫上隐隐窜出些火苗,将那花纹云蝠透染的格外逼真。 少顷,吐纳戛然而止,周身火焰迅速熄灭,他站起身来,有预感的望向后院。 “该死!” 阮均长衫一振,跃出楼阁,单脚一踩角梁,朝后院地牢飞去。 南城 渝川楼 天字号包间 “还是邹兄活得自在啊,想吃吃想喝喝。” 看着面前摆满一大桌的涮菜,少年模样的蒋书正玩笑道。 “哪里哪里,蒋兄与麻兄皆是劳务缠身,丝竹乱耳、案牍劳形嘛。” 邹伯良招呼着进门的两人坐下。 “邹兄不去豪食府,怎得想起来渝川楼吃火锅了?” 被邹伯良称之为麻兄的麻传景用尖锐的嗓音问道。 邹伯良看向这位身穿黑袍,半张脸都在阴影里的太史丞,热情说道,“唐皇都盛赞的火锅自然是让人百吃不厌。” “邹兄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怎得让一火锅牵了神去。” 蒋书正嘴角微微扬起,目光闪烁。 “不是火锅牵神,而是琐事牵神呐。” 邹伯良从冒着滚滚热气的铜锅中夹起一片嫩肉放进了嘴中。 看他吃得香,蒋书正也来了兴致,?起一块白玉豆腐放进铜锅,一旁的麻传景却纹丝不动,似乎对这佳肴没有兴趣。 见其意有所指,蒋书正囫囵吞下豆腐,探究的看向他,“蔡仲是铁了心要打压你?” 邹伯良沉默,埋头又夹起一片花牛肉,”我会与郡里其他商会一直都是有序竞争,本地商会技不如人,我会也未曾赶尽杀绝,可蔡仲指使靳飞语暗自下场算怎么回事,欺我商会无人吗?” 听着他的牢骚,蒋书正识趣的闭上了嘴,不再多言。霎时包间内安静了下来,只有汤水“咕咕”沸腾的声音。 “邹兄此次约我们到底所为何事?” 麻传景刀割般的声音打断了沉默,闻言蒋书正也直直看向邹伯良,他不信这位只是要发发牢骚。 “哈哈,麻兄总是这么直接。”邹伯良挠了挠鼻子,干笑道,“二位都是郡内位高权重的人物,手下精兵强将众多,此次是想向二位借点人。” “多少,做什么?” 蒋书正快速问道。 “我会的一只行商队伍在保水城的一处魔窟覆没,单凭我会的福卫队怕是有些不够看,所以......” “魔窟?” “正是。” “这些家伙现在还敢顶风作案?听说韩县令、张军事和卢大人一直在外清剿妖魔,邹兄你可以顺势向他们请求一二。” “两位有所不知,商队之价难比三位大人出手之价,若非如此,何苦再麻烦蒋兄与麻兄呢。”邹伯良老神自在的说道,“当然,手下们的差旅费也自然会让二位满意。” “多少人?“ 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蒋书正如是问道。 “十人,分神两人,出窍八人。” 听到这个数量,蒋书正回头看了看身侧的麻传景,见其默然没有异议,于是便转头畅然笑道,“邹兄有烦忧之事,我二人定当为邹兄解忧。” “哈哈哈,那就暂且谢过两位了。” 见事已谈完,麻传景唰的站起身,黑袍下传出一个声音,“邹兄蒋兄,本官先走一步,出来久了,监里有些小家伙不太老实。” “麻兄别急,我还给二位准备了点节目。” 邹伯良向眼前两人意味深长的笑笑。 “节目?”蒋书正一怔,仿佛是想到了什么,“邹兄留着自用,本官不好此事。” “二位莫急嘛,在此稍等片刻,马上就来。” 邹伯良放下筷子,拍了拍蒋书正的肩膀,转身出了门。 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脸疑惑的两人灵识先后迸发而出,跟上了刚出门的邹伯良。 然而没走出几步,邹伯良整个人却是突然消失不见,紧接着二人所在的天字号包间中倏然出现了数不清的靛色灵纹。 “不好!” 见此景象,两人一左一右向两侧跃去,欲在灵纹完全笼罩前脱离此间,但还是慢了一步,靛色灵纹弹指间便覆盖了整间屋子。 “邹!伯!良!” 麻传景眼中喷火,尖细的声音刺的人头皮发麻。 一旁的试了试阵法强度的蒋书正收起指尖的火苗,无奈坐在位置上苦笑道,“八阶困阵,他邹伯良是真想让我们吃这顿火锅!” 第32章 本公子 东城 大理寺 后院地牢 从天而降的阮均,看着闸门大开的地牢,眼中涌上一丝愠怒,怫然大喊道,“李让!” 然而狱掾李让并没有出现,反倒是前院闻声瞬间腾起数道身影汇聚到他身边。 “阮大人!” 众人纷纷行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看着聚集在自己身边的司直寺卒,阮均强压下喷涌的怒火,一字一句道,“谁看见李让了?” 瞧见顶头上司的语气不对,司直们纷纷低头,如出一辙的答道,“卑职未见。” 此话如烈火浇油般激在阮均心口,他怒目横眉,扬指怒骂道,“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去!给我去找!告诉李让,这个人丢了,将他杀头百次都不够!” “遵命!” 众人领命四散。 阮均则是双脚一踏,迅速飞上半空,识海中的灵识喷薄而出,霸道而炙烈得扫向四方。他的行为很快就激起周围一些人的不满,数道灵识隔空而来,击打在他的炙热灵识之上。 感受到此的阮均冷哼一声,全身燃起熊熊烈火,仰天长啸道,“大理寺办案,尔等速速避退!诸位同僚,如有得罪,明日阮某定将上门赔罪!”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此刻的怒火,拥趸而来的灵识纷纷一滞,随后如潮水般退去。 抬手一招,点点火星自阮均发丝处飘洒而出,这火星遇风便燃,以点成线,瞬间以他为中心,向四周蔓延开来。壮观景象宛若在东城上空放了一朵巨大的烟花,将方圆几十里照的透亮。 ...... 奔走在青梧大道上的秦翕坐在马车中回头看向这绚烂烟火,眨了眨眼,阮均这会得气坏了吧。 “我们马上到城门,出了城后有人在不远接应你,跟着他走就是了。” 前方驾车的车夫回头对秦翕说道,言语间还抛过来一个令牌。 接过刻着‘禄’字的令牌,秦翕开口问了一个他刚才就想问的问题,“你们怎么做到的?” 似乎知道秦翕指的是什么,车夫耸耸肩,“我们有钱。” ...... 城门前三百丈,马车就被夜巡的城防军拦了下来,只见车夫下车低语几句,接着掏出一枚储物戒放在领头之人的手中。 领头的兵卒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将手探进了盔甲之中,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接着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左右两边的兵卒猛地拔出长刀砍向身前的车夫,事发紧急,以至于他根本来不及躲避,被双刀狠狠刺入腰腹。 车夫嘴中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摇晃着连退了数步,哑声看向身后的秦翕,“跑......” 刹那间秦翕转身便跑,他来不及思考这些人动手的缘由,现在似乎谁都想要他的命! 看着向小巷里奔去的囚犯,领头兵卒示意身旁两人去追。 “谁指使你们的?” 车夫双目血红的盯着这个刚刚收了他灵石的家伙。 见他质问自己,夜巡小队队长斜眼蔑视道,“我跟你说不着吧,还是安心上路的好。”他拔出长刀,快速斩向车夫。 “不要小瞧我啊!” 车夫怒喝一声,浑身缠绕起黄色细纹,接着头顶凝现出一只神鹿虚影,“无任之禄!” 随着他携有气势的喊出,身上往外淌血的伤口竟奇妙的不再流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起了疤。 “呀呵,果真是禄卫队。” 队长看见这一景象,脸上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 没给夜巡小队反应的时间,车夫连声大喊,“大难不死,必有后禄!”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空气中弥漫出阵阵清香,其本人气势更是节节攀升,迸发出出窍后期的威压。 双脚一蹬,车夫挥拳便打。 见情况突变,其余兵卒迅速排列而立,呈战阵形状向前挥刀,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宛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双方一触即分,那队长将刀一翻,责声道,“知道在城门袭击城防军是什么后果吗?!” 闻声车夫向前奔跑的步伐停了下来,冷冷看了他一眼,转身向秦翕离开的方向追去。 “大哥,他跑了!” 夜巡小队中一人提醒道。 “别喊,我不瞎。让老四老五也回来吧。” “啊?” 见大哥做出这个决定,其余士卒皆是不解。 “啊什么啊,问下来就说没拦住,技不如人,总不能真为点外快拼命吧。” “大哥高见!” ...... 再说秦翕,从城门处离开后,不断左闪右躲,毫无规则的四处乱窜,但从大体上看去,却是向红尘客栈方向移动。 一路上虽然奇怪为什么感觉不到后面有人追他,但身体的空乏让他来不及多想,握了握没有任何灵气溢出的拳头,秦翕深深叹了口气。 “停下脚步。” 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听着这好似车夫的声音,秦翕却不敢停下脚步,他怎么知道是不是有人在匡他。 “小子,我说别跑了!” 一个身影闪烁到秦翕前方,挡住他的去路。 “真是你啊,我以为有人骗我呢。”秦翕气喘吁吁的停下来,话音却是一变的问道,“刚刚在马车上你给了我什么东西?” ...... 见车夫答不上来,秦翕转头便跑。 “令牌!令牌!你这小子还挺机警。” 秦翕停下脚步,无奈的看着他。 ...... 东城外的希叶原是横断群山前的一片平原,这里散落着不少已经失了灵气,变得腐朽的武器铠甲,向众多倒插着的利器下看去,不难看到泥土下深埋着的皑皑白骨。 从北城绕全城一圈的阮均停在了这,看着下方的“白原”,他降落在地。 在鱼龙混杂的北城发现了向城外快速行驶的马车后,他本还心中一喜,觉得自己猜对了,却未曾想到其中空无一人。 他紧急调转方向一路向左,在西城、南城、东城发现了一模一样空无一人的马车后,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无奈只好返回大理寺,但经过此处时心里却不知怎的产生了一种在此停留的冲动。 想了想也便下来看看。 “阮兄怎在此候立?” 循着声音源抬头看去,一个身着黄衫的黄发男子倒映在他的眼中,“原来是禄兄,深夜如何来此?” “不似阮兄权高自在,我自是刚做事归来,正欲回去复命,路过此处却看见阮兄孤身在此,特地下来一问。” “原来是这样,禄兄真是劳人劳命,哈哈哈!” 阮均闭口不谈自己在此何事,哈哈打岔道。 见他如此奇怪,禄珵眼底精光一闪,脸上也溢出笑容,“都是瞎忙,那我就不打扰阮兄雅兴了,改日再会。” 见他想离开,阮均巴不得他快点走,客套道,“要务在身,我也不留禄兄了,再会。” 二人相互拱了拱手,禄珵腾空而起,消失不见。 见他从自己的灵识范围消失,阮均这才撇撇嘴,这禄珵跟自己不熟,怎么想起跟自己打招呼来了。 这边禄珵从城门进入后,拿起传音符传音道,“禄怀,你在何处?” 飞奔的车夫察觉到储物戒内传音符响动,拿出一听,回复道,“出了点差错,正往城门赶来。” “我在此等你。” 听到队长进城了,车夫眼神露出一丝疑惑,但未多说什么,只是拎着秦翕赶路。一旁将两人对话听个彻底的秦翕心中暗暗思咐,“该自己表演了。” ...... 五楼茶室中,被禄珵秘密带回的秦翕静静看着面前的贵气公子,顶着审视的目光,坦然自若的坐在软椅上自饮起来,俨然一副主人派头。 看着他身穿白色囚服却怡然自得的样子,丁少卿额侧青筋颤了颤,低声沉言,“你倒是好休闲,知道本公子为了救你费了多大的劲吗?” 一旁在坐的邹伯良也紧皱长眉,如此逾矩无礼,韦天应就培养了个这么个玩意。 看着两人眼底的不满,秦翕无声笑笑,“丁公子与邹会长何必生气,我不是也给两位送来了满意的报酬吗?” 听到秦翕提起信笺,丁少卿食指微颤,双眼闪过一丝渴望,这渴望来的快去的也快,但还是被秦翕敏锐捕捉到了。 他放下茶盏,动作缓慢镇定,内心却是直呼糟糕,“信笺赌成功了是好事,可‘戍土卫国,永明开复’自己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瞥见丁少卿的表现,邹伯良微微摇头,语气不悦的看向秦翕,“区区一个密报而已,捡到便真当成了保命的宝贝,少卿宅心仁厚救你一命,不知感恩,反而如此自大。我看韦天应跑了六百年,倒是把他的渊识全跑没了。” 见他说起韦天应,秦翕眼眸泛起了兴致,“邹会长如何觉得本公子与他关系深厚呢?我与他不过是萍水之逢,恰巧让太史监看到了而已,不料这太史监却是如同跗骨之蛆,尾大不掉。” “本公子?”邹伯良眼神一凛,不再搭话,一旁的丁少卿接起了话茬,“你妄自称‘本公子’,本公子不管,你说你与韦天应萍水相逢,本公子亦不管,现在本公子只要你告诉我,那‘戍土卫国,永明开复’究竟何意,此话又出自何处?” “还是来了。”秦翕心中暗咐,嘴上却是说道,“在回答丁兄问题前,能否先为本公子解惑?” “何惑?” “那韦天应究竟犯了什么罪?” 丁少卿与邹伯良对视一眼,他现在有点相信两人是萍水之逢了。 “你倒问起本公子来了?!” “为何不敢,本公子行走大衍数十载,见过无数风雪,别说是你了,就算是丁裕渊在此,本公子也敢这么做!” 许是被秦翕的话震住了,丁少卿呆呆的看着他,半晌才回过神来,“你......你说什么?” 不仅是他,一旁老神自在的邹伯良听到这个名字,端着茶盏的手也僵在半空,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本公子说,别说是你,就算是丁......”秦翕话还没说完,便被丁少卿连声打断,“别说了,别说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秦翕有些疑惑,正欲询问,邹伯良却打断了他,“你认识少主?” 那声音中充满了震惊与迷离的不确定性。 “几面之缘。” “你是何人?” 秦翕饶有兴趣的望着他,心中一哼,现在知道怕了。 见他无动于衷,邹伯良意识到自己失语,拱手道,“是我唐突了。” “告诉你也无妨,本公子自是上青域而来,那执首绵延无尽疆域的浩然世家!” 秦翕铿锵有力的声音激荡在他的耳畔,邹伯良嘴张了张,苦涩一笑,“原来是周公子。” 看着眼前人低眉谦恭的样子,秦翕心里泛起嘀咕,“尧臣啊尧臣,先借你身份一用。” “不知公子是哪一字辈,好让我等尊见诵名。” 看这老小子还在试探自己,秦翕微微一笑,“本公子乃是怀正大帝一脉嫡传尧字辈。” 怀正大帝! 邹伯良心口一颤,连忙弓下了身,告罪道,“不知是周帝子驾临,伯良多有冒犯,望帝子原谅。” 一旁稳过心神的丁少卿也连忙抱拳拱手道,“少卿先前无礼,唐突了帝子,莫怪莫怪。” 秦翕心思不在眼前两人身上,而是在想,自己念出了怀正大帝的名号,不可能引不来投视,除非这地方的屏蔽阵法达到了七级以上。 一个郡城分会仅仅是屏蔽阵法就达到了七级?这应该是在长安的大唐分会才有的规格。 见秦翕不语,邹伯良以为是其在怪罪,弯着的腰低的更深了,“帝子若有不满,伯良愿一人承担。” 看他护主之心如此,秦翕傲然一笑道,“若是本公子非要怪罪他呢?” “这......倘若帝子非要追责,伯良就要禀明商会,请家中之人前来了。” 听邹伯良这样说,更加证实了秦翕内心的猜测,这个丁少卿的身份哪怕没有自己尊贵,恐怕也同样是不俗。 秦翕背部向后倾斜,倚靠在软椅上,嘴角上挑道,“本公子没有怪罪的意思,只是两位还未回答我的问题,那韦天应究竟犯了什么罪?” 闻言邹伯良拱拱手,直起身,恳切的说道,“既然帝子想知,在下定当知无不言。” “八千多年前......” 第33章 昔日秘闻 “八千多年前,神都洛阳大明宫中坐着的还是那位圣神皇帝,谁料神龙元年,爆发了五王政变,凤阁侍郎张柬之等人拥立皇太子李......额,庐陵王为君,诬称圣神皇帝的男宠—麟台监张易之、司仆卿张昌宗谋反,率领禁军诛杀了张易之、张昌宗,而后包围集仙殿,逼迫圣神皇帝退了位。” “武曌?” 看见秦翕如此大胆,屡屡直呼至尊名讳,邹伯良不禁捏了一把汗,苦笑着答道,“正是,圣神皇帝退位后将帝位禅让给庐陵王,也就是后来陨落的大和大圣大昭孝皇帝。” “陨落了?” “没错,其后韦氏毒杀而死。” “用毒?毒杀一位至尊?” 感受到秦翕狐疑的目光,邹伯良拱了拱手,示意自己并无隐瞒,“我会初得此情报时,也无法判断其正确与否,后经过探查,应是无误。据家中阁老推测,这位韦后用的应是洗基魔散,此物若是不细细辨别,与那固本培元的无色宝散毫无区别。庐陵王常年服用此魔散,导致本源法则蒙蔽,气海基底缺漏,一溃而散,毒发身亡。” 听到这,秦翕目光有些呆愣,“这未免太过儿戏了。” “据情报所言,韦后应是与其女安乐公主一同谋划而成。” “后来呢?” “庐陵王陨落后,韦后立温王为帝,欲效法圣神皇帝,然而这时相王的儿子临淄王,也就是当今的唐皇站出来了,他打着“诛诸韦以复社稷,立相王以安天下”的旗号抢先发动兵变,杀死了韦后及其党羽。” “韦天应就是出自韦氏一门?” “正是如此,韦尚书才会被下旨批捕。” 一霎间秦翕恍然,随后似又有不解的问道,“距唐皇登基已经过去多久了,这几千年里韦天应一直在潜逃?” “帝子有所不知,诺大的李唐共划分为十五道,每一道内都有显赫的家族势力,而韦尚书所出身的京兆韦氏更是显赫中的显赫,与另一家京兆杜氏号称‘长安韦杜,去天尺五。’ 而这作为八望之首的京兆韦氏自然不是那么好动的,因此唐皇上位后大力推行清明政治,重用寒第,打压门阀,几千年算是有了成效。” “八望没了?” “自然不是。”邹伯良讪讪的答道,“八大望族上与庙堂相连,下与各地百官豪绅相洽,又是境内顶尖的势力,唐皇自然是不敢真正闸除的。” “那为何偏偏韦天应如此狼狈?” “韦尚书出自韦氏韦玄贞一脉,那韦皇后是韦玄贞的女儿,因此韦尚书自然受了谋逆的牵连。六千年前唐皇初登帝位,根基不稳,打造开元盛世无法缺少韦氏的帮助,自然不会大动干戈。六千年后距今的六百年前,唐皇见政治卓着,境内歌舞升平,一片安定之意,便改年号为天宝,趁势对韦氏挥下了屠刀,其先后秘密调离截杀韦氏多个重要人物,最终于兴庆宫下了一道抄家的圣旨,韦氏自此一蹶不振,跌落至八望之末。” “好手段。” 听着这昔日秘闻,秦翕笑了,他算是发现了,不论势力的大小人物的尊贵,这其中的勾当是一点都不少。 一旁的丁少卿也听的颇为认真,显然是也不知道这个秘辛。 “自我来到这四大王朝之首的大唐,就没少听说‘开元盛世’四个字眼,不知邹会长如何看待这万人歌颂的煌煌大世?” 将这个问题抛出,秦翕站起身,走到茶室中间观赏起那用清泉气、碧玄石垒造而成的假山。 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邹伯良微微叹了口气,斟酌道,“伯良之拙见难登雅堂,帝子想听,伯良便说上一二。” “开元盛世是建立在贞观、永徽之治的基础上的,非唐皇一人之功;姚崇、宋璟、张说、张九龄四位宰相亦俯身努力,非唐皇一人之力。” “哦?依照邹会长的意思,那唐皇是个好功虚浮之徒?” “是也不是,开元年间,他选贤任能、择善而从、勤政务本,有明君之风范,如今改元天宝,虚浮却是逐渐显现。伯良之见,从开拓进取的‘开元’,到好大喜功、奢靡腐化的‘天宝’,这足以反映出唐皇内心的转变。如今虽然表面上依旧繁华太平,但是正所谓‘山雨欲来风满楼’,这繁华恐怕长久不了。” “邹会长好见解。” 听他说完,秦翕嘴中称赞道,眼睛却一动不动的盯着假山下面的一个柱形石块看,这他娘的是一个位阶上品灵器的聚气瓶! 他瞬间感觉自己那子母瓶不香了。 “不敢。” 邹伯良微微拱手道,却见秦翕没了下文,于是他抬头看向秦翕,却发现其正一动不动得盯着自家的假山。 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他不动声色,微微朝丁少卿扫了一眼,丁少卿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于是他上前一步抱拳道,“听闻帝子修为被封,我会恰有一物能解,特此献给帝子。” 说罢,他从储物戒中拿出一个灵气缭绕的玉盒,双手递给秦翕。 秦翕这才将注意力收了回来,接过玉盒,心中一喜 ,这俩家伙挺懂事的嘛,倒是不用自己再问了。 打开一看,其中静静躺着一枚白绿色的丹丸。 “倒是有心了。”闻着传来的阵阵清香,秦翕却有点拿不准这丹药的品阶,眼珠一转,出声道,“丁兄这白玉破障丹想必就是为那封冢所准备的。” “帝子好眼力,此物正是破障丹,即便那封冢功法诡异,在这极品灵丹面前,枷锁也如同虚设。” “那就谢过丁兄了。”得到答案的秦翕微微一笑,接着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讶然道,“本公子这才记起丁兄有惑于那信笺最后一句,这就告诉丁兄。” 听到秦翕要告诉自己那句暗号的出处,丁少卿不禁捏了捏本就紧攥着的右手。 “根据本公子所了解,那一句话是山河会的隐语。” 山河会!那个只效忠于皇帝、神秘莫测的山河会! 听到这个答案,丁少卿微微扬了扬下颌,面色难掩一抹快意,当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瞥见他脸上激动的神色,秦翕暗自腹诽,是不是山河会你自己去查吧,倒是这信笺看起来比自己想的有用的多啊。 事了,他便提出告辞,邹伯良二人恭敬将他送出门外。 秦翕前脚刚走,邹伯良便脸色一沉,眯起双眼,严肃地看向一旁的丁少卿,“你怎么看?” “亦假亦真。” “假在哪?真在哪?” “假在事迹,真在谈吐。” 闻言邹伯良欣慰得笑了笑,一双厚重的大手拍了拍丁少卿的肩膀,“少卿,我一时都不知道你到底成长没有。我去放开蒋书正与麻传景二人,剩下的事你来做吧。” “少卿明白。” 丁少卿一头雾水地弓了弓身,直至邹伯良消失。 “来人。” “公子。” 一身黄色的禄珵溘然出现,单膝跪在丁少卿面前。 “让人去长安调取情报,查查怀正大帝一脉尧字辈有多少人在外游历,注意别惊动了我那哥哥。” “是!” ...... 秦翕离开天下商会后,小心翼翼的避开主干道,几经周转,才来到了红尘客栈的门口。看着眼前狭小的客栈门,他不断调整情绪,最终脸上挤出一抹笑容,微笑着走了进去。 眼前肉眼可见的一片黢黑,随着他的踏入,周围连锁反应般亮起了金黄色的光芒,看着面前的被照得透亮的木制长廊,秦翕迟疑一瞬,向前走去。 片刻后,远远看见了一面矗立在走廊尽头不知材质的格扇门,他用力一推,大门吱呀着打开了。 霍! 眼前灯火通明的景象倒映在秦翕深邃的眼眸中。 中部镂空的圆塔四周明烛高燃,自上而下井然排列着的客房门口都高高挑着一盏大红灯笼,五彩斑斓的纸花在灯笼下轻轻摇曳,营造出一种神秘而热闹的氛围。 圆塔中部镂空的地方参差相接了无数条古色古香的木制吊桥,将不同层楼的住客连接到中心同样是圆塔形的悬空楼阁之中。 明烛、灯笼、彩灯交相辉映,将这座圆塔客栈点缀得如同灯火熠熠的不夜城,沐浴在烟火的光辉中,人们仿佛放下了往日的仇怨,一同作乐,诉说着融洽的时光。 听着那楼阁中传来的热闹交谈声,以及鼻翼周围诱人的食物飘香,秦翕眼底闪过一丝惊诧,还真是别有洞天,好一个人间烟火气,好一个红尘客栈! 他站在高处,望着下方轻轻一笑,迈步走下了台阶。 “住多久?” 拐角阴影处摇摇晃晃走出一只白猫,鸳鸯双色倒竖着的瞳孔中蕴含着凌人的气势,在这双眼瞳下方是一个圆滚滚的身体,浑身毛发光亮而浓密,远远看着像一个巨大的白球。 “肥......肥尊者?” 秦翕不确定的问道,不是一只灰褐大肥猫吗,怎么变成一只白色小肥猫了。 听到眼前的住客叫出自己的尊号,白猫才停下懒洋洋的哈欠,用那双摄人的双瞳盯向秦翕,口吐人言道,“你认识本座?” “尊者之名广布天下,百族震惧,九域共尊......” 听着秦翕恭维的话,白猫转过头慢悠悠的舔起身上的毛来。 额。 瞧见这一幕,秦翕继续拍马屁的话愣是堵在了嗓子眼,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你是哪家的小辈吧?转生在这小修身上做什么?” “尊者慧眼,在下浩然世家怀正大帝一脉尧字辈周尧臣。” “哦,怀正的子嗣啊。” 听着这慵懒的语气,秦翕汗颜,却只是弯着腰不敢搭话,无他,眼前这只肥猫辈分高的吓人,虽然其只是妖皇境,但却是红尘仙尊一直养护在身侧的猫妖。 红尘仙尊可是与自家圣祖同一辈分的人物,是几十亿年前与人皇一起抗击外敌驱除妖魔的存在之一。可以说,如果眼前这只肥猫认真的话,即使秦翕是以秦氏少主的身份面对,也得恭恭敬敬的叫上一声—“老祖”。 “小子遇奸人所害,幸得家中保命法,才于此借尸重生。” 秦翕连忙答道。 “哦~”白猫平淡的说道,绒毛之下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住多久啊?” “回尊者,小子前来找人并非住店。” “多久前来的?” “四日前的丑时。” “伍肆拾柒,去寻吧。” 渐渐远去的白猫声音越来越小,摇摇晃晃地走进了不可见的阴影中。 “谢过尊者。” 秦翕拱了拱手,直至那个小踏步的身影消失不见。 直起身,隔着栏索,他向下望了望,看着数不清的楼层,不禁咽了下口水,这个五楼,应该是从上往下数吧...... 从上往下走到第五层,脚下一路生风,秦翕此时心中愈发期望赵小山的灵石够用,没有将齐叔的尊文告诉肥尊者,否则自己可就落了个‘欺骗’的罪名。 看着大红灯笼上肆拾柒三个烫金字体,重新挤上笑容,秦翕敲了敲门。 “吱。” 门打开了,但却只开了个小缝,小缝之中露出一只明亮的眼睛。 “陵......陵哥!” 看见来人,赵小山哗得一下敞开门,雀跃得扑到秦翕怀里。 “都是炼气修士了,还这么沉不住气啊。” 秦翕拍拍他的肩膀,将他从自己身上揪了下来。 “嘿嘿。主要那天太吓人了,天一下就亮了,我担心......陵哥你脸怎么了?!” 赵小山悻悻地抓了抓自己的长发,一抬头却发现烛火下秦翕的脸上有几道肆虐的疤痕。 摸了摸脸颊,秦翕心中咯噔一下,只顾着换衣服了,倒把这个忘了。 “去做任务时被妖兽所伤,妖兽所伤。” “疼吗?” 看着这狰狞的伤疤,赵小山眼圈泛起了红。 “受点伤算什么,修士断胳膊掉腿都是常有的事,小山,像个男人一样!” 秦翕声音低沉下去,敲了敲赵小山的额头。 闻言赵小山使劲儿扼制住了情绪,用鼻子哼出一声,“嗯!” “这才对嘛。告诉陵哥,灵石够用吗?” 见秦翕提起这个,赵小山绕到他身后关上房门后才小声说道,“陵哥,这地方太贵啦,这个房间一晚上要五十块下品灵石!” 他咂咂舌,脸上仍是一副不敢相信的神色。 “说这么小声做什么,怕大猫吃了你啊。” “有......有点,陵哥,大猫的眼睛真的好吓人啊。” 秦翕正庆幸灵石没有花完,又听见赵小山说自己害怕,于是张嘴安慰道,“不要怕,小山,肥尊者乃是一位妖皇,只要不冒犯到它,无需担心什么。” “大猫叫肥尊者吗?妖皇诶,好厉害。” “嗯,见到它保持尊敬就可以了。另外,我要在此闭关几日,你无事可以出去转一转,那塔中楼阁听起来很是热闹。” “哇!好的,我马上就去。” 看到秦翕安全归来,赵小山心情也是愉快起来。 “你可以带上大山,这里是禁止争斗的,所以不用担心大山的安危。” 看着角落中酣睡的黄毛小狗,秦翕笑意盈盈的说道。 “嗯嗯!” 第34章 闭关 纳灵气为灵力,灵力可外放,精神力化作灵识,于体外探测...... 这种种便是筑基境的玄妙之处,几日前自己刚刚突破至此境,却来不及巩固,随之而来的牢狱之灾更是让变成了凡人。如今有了这破障丹,倒是可以一试突破。 秦翕把玩着手中的白玉丹丸,喃喃自语。 感受着体内枯竭的经脉,萎缩至拳头大小的气海,秦翕心中衡量片刻,决定先饮上一杯猴儿酒舒缓下经脉再吞服丹药。 那日将身上所有珍贵的东西一并放入了交给赵小山的储物戒中,如此面对司直狱卒们的剥削时才没有财物的损耗。 取出猴儿酒,清香随之涌出,拿过一旁桌子上的玉杯,随手倒满,秦翕一饮而尽,遽然感觉身体内一道暖流淌过,经脉不再干涩。 要不说猴儿酒能排四千多位呢,单单是酒性温和,凡人亦可饮用这一条,就能称之为上佳。 停顿顷刻,等猴儿酒流遍经脉最终汇入气海后,秦翕便将破障丹放入了嘴中,一种醇香刹那间回荡在嘴中。将其咽下,待到药效激发,顿感一股燥热自丹田气海而出,顺着经脉蔓延至三十六处经外窍穴。 一股股白玉能量沿着窍穴内壁不断逼近,阵阵黑紫灵气如遇到天敌般纷纷脱离,一阵刮骨般的疼痛随之袭来。 秦翕强忍痛意,运转起衍古圣法,吸纳周围的灵气进入窍穴,借此充实气海。 “这功法倒真霸道。” 一边感慨,他一边默念法诀,“种岁月之种,拈长河之花,修当下之果......”,伴着他的念诵,一抹带着时间真意的道韵在其身上涌现。 渐渐,黑紫灵气被完全驱逐出体内,而那白玉能量却还有盈余,心念电转之间,秦翕决定顺势突破。 “来!” 他大喝一声,将衍古圣法运转到极致,身上的气息也节节攀升,炼气初期、炼气后期、炼气巅峰......最终停留在了筑基中期。 见自身气息仍有些虚浮,秦翕便继续吸纳灵气,打磨起自身境界。 ...... 大理寺,与寺正楼相距不远处的一处宅邸内,一个身着紫衣的邪异男子仿佛察觉到了什么,轻声道,“此人倒是有些能耐,居然能破了我的七路封玄阴功。” 听见他的低语,一旁矗立的玄色长衫声音却是异常冰冷,“能让李让亲自开门放走的人,自然有些东西,倒是这大理寺,刑狱律法之地,却被人渗透了个七七八八,净是些蝇营狗苟之辈!” “阮兄不必着急,寺丞大人不在寺内,想必便是去捉拿嫌犯了。” “希望如此。” 阮均冷哼一声,这么些年了,他可听说他的这位上司手中也是不干净。 看着他愤懑的样子,邪异男子阴柔的脸上越发奇怪,那看着阮均的目光中隐隐夹杂着一丝痴迷。 渝川楼天字号包间中,已经吃饱的蒋书正正若无其事的吐纳修炼,站在另一侧的麻传景却没有这么悠闲的心情了,他看着泰然自若的蒋书正,尖细着嗓音说道,“还是蒋兄心态好,渡劫恐怕不远了吧。” 品出他话里的挖苦,少年模样的蒋书正脸上满是从容,“麻兄何必如此,监中不还有人看着那些小家伙,我等只需等邹兄回来给一个解释便成。” 见其再提邹伯良,麻传景那黑袍之下的身子抖了抖,阴影下的脸庞更是浮现出一丝愠怒,“他邹伯良未必把我们当兄,蒋大人,你我都是朝廷命官,莫要失了身份,以此自误!” “多谢提醒,份内之责,蒋某定会处理干净。” 蒋书正也冷冷回复道。 “二位莫要伤了和气,邹某出去一趟,怎得就如此了?” 这时一个人推开了紧闭的屋门,随着他的进入,覆盖整间包房的阵法轰得消散,化作阵阵流光消失不见,这边消散,那边邹伯良又拿出一个阵盘扔在了地上。 “邹伯良!” 麻传景厉声斥道,一旁的蒋书正则静静看着他的动作,等待一个解释。 瞥见两人的神色,邹伯良淡定地坐在桌前夹了一块灵蔬放进嘴中,“想必二位的传音符很快就有动静了。” 话音刚落,蒋麻二人的传音符先后亮起,深深看了邹伯良一眼后,两人不约而同的打开传音符,两个不同音色却同样急促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 “禀告寺丞(太史丞)大人!小鱼破网入海了......” “邹!伯!良!” 听到这话蒋书正率先变了脸色,他一拍桌面,灵食混杂着热汤四散崩开,喷洒了一地。 “你这是在对抗朝廷!” 邹伯良不语,平静地喝着从储物戒里端出来的清茶。 看着他这副样子,麻传景幸灾乐祸的坐了下去,反正人不是在他手里丢的,这下倒是有好戏看了。 “那么激动做什么,我又没说是我做的。” “那是谁?!” “不告诉你。” “不告诉我?”蒋书正被气笑了,一时竟有些语噎,停顿片刻后,他森冷着声音说道,“那我便联合靳大人查你们商会,日日查,夜夜查,月月查!” 闻言邹伯良动作一僵,好声细语道,“哎呀哎呀,多大的事,一个筑基期的小犯而已,蒋兄何必如此大的戾气。” “你说是不说!” 蒋书正冷着脸道,笑话,跟韦天应沾边的那能是小犯吗。 “说说说,做此事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 包厢内霎时安静了下来,一侧的麻传景差点没忍住笑,心中暗自痛快,“蒋书正啊蒋书正,你还悠闲吗,哈哈哈哈......” “看来邹兄今日是来寻我开心了。” 蒋书正深邃的眼瞳中爬满了阴鸷,眉心涌出一缕火苗,这火苗看似一阵风就能吹灭,却烤得房间炙热无比,地板上元精铜所制的铜锅甚至开始了融化。 看见这一幕,邹伯良暗暗叫苦,麻传景却一脸忌惮,这位寺丞所表露出来的气息已然是合体巅峰,距那渡劫境只差一步之遥! “蒋兄莫要动怒,莫要动怒,你想想这是谁家的产业,在这动手恐怕不太好吧。” 邹伯良也不端着了,上前劝慰道,“非是我有意找蒋兄不快,对抗朝廷,而是你们要抓的这个嫌犯属实是来头不小啊,我也是怕二位招惹了麻烦,才这么做的。” “哦?如此说来倒是我们的不懂事了。” 蒋书正收回眉心处的火苗,一字一顿的从牙缝中蹦出话来。 “万万没有。” 邹伯良尴尬一笑,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二位有所不知,你们要抓的嫌犯真实身份是浩然世家的帝子。” “帝子?!” 麻传景疾呼一声,他那独特的嗓音听得邹伯良心中一阵膈应。 “可是那‘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的浩然世家?” “正是。” 闻言蒋书正脸上阴晴不定,一双少年残眉也紧紧蹙在一起。 “若是真的,倒真是承了邹兄的情。”他语速缓慢,接着换上了一副玩味的笑容,“就怕邹兄是再寻我二人开心啊。” “不敢,那位帝子正是来自怀正大帝一脉,二位若是有疑,可以遣人调查一二。” “邹兄说是便是了,这地方谁有你的消息灵通。” 一旁平的麻传景并未搭话,反倒是心中不断生疑,身为帝子如此轻易便被索清阮均二人抓到? 蒋麻二人相互对视一眼,交换了眼底的异色。 装作没看到的邹伯良一拍储物戒,分别取出两个储物戒来递给面前的两人,“商队的事感谢二位鼎力相助,不然这魔窟还真不好应对,酬劳在此,邹某再次谢过蒋兄与麻兄了。” 接过储物戒,两人神色各异,最后反倒是蒋书正先开了口,“商队一事自是我们的份内之事,邹兄不必客气,都是为了郡内的发展。倒是帝子一事,邹兄可要为我等向帝子告罪一声,改日蒋某将亲自上门赔罪。” “麻某亦是。” “哈哈哈,二位这话倒是见外了。” 密闭的房间中,三个老狐狸互相虚与委蛇,抛开地上散落的残羹冷炙来看,倒真是一片祥和。 第35章 思忖 筑基中期...... 看着有了些许扩大的气海不再晃动后,秦翕停下了吐纳,以他现在的修为回到临安城可以说得上是冠绝,但在这合川郡城中抛开捏造的身份不谈却依旧上不得台面。 这种急迫感驱使得他快速破境,但极易造成根基不稳,幸好,自己仅仅是快破了一个小境。 他在心中揣测许久,自言道,“功法神通太过玄妙,捏造了个身份倒也能暂时蒙骗上一二,只是这些权贵也不是傻子......” 自己一没浩然正气修炼之法,时间一长自会暴露,二没护道人在侧,设计将我逼入绝境便会被看个清楚,三也不确定几千年过去尧臣是否还在外游历,查无此人的话就麻烦了。 而这浩然正气修得是一抹大刚焏,一颗不动心,一种道义场,自己并无此法的真正传承,如何能瞒过呢? 左思右想,秦翕查阅起记忆中的家族典藏,至大至刚之气......至大至刚之气...... 一盏茶的功夫后他霍然睁眼,脸上一喜,“有了!” 《天虎禁图》,赤品攻伐气功,修炼者需日夜观摩天虎图录,修环身虎啸霸王气,可用于震慑心神,摧体毁魄。 只是这天虎禁图与那浩然正气相比少了一丝不动道义,多了一丝霸道骄横,也不知道这些人能不能看出来,秦翕暗叹一声,希望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家伙。 第一个问题已解,第三个看运气,第二个他琢磨许久也没想出解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可偏偏自己又是个未雨绸缪的性子,如此实在难受。 眼睛半阖着,他细细盘算起自己目前的资产。 最珍贵首先是这枚家族而来的长生玉佩,接着是韦天应所赠三瓶丹药、半壶猴儿酒、一块小猴妖赠送的土黄色石头、一对子母聚气瓶,额,还有一个崔珏的小鬼。 秦翕这才想起这个家伙,拿出母瓶,灵识向其中探去,只看见一个灰黑小球趴在瓶底一动不动,见此他心中咯噔一下,这家伙不会死了吧。 哎! 秦翕冲里面喊道,小黑球没有的任何反应,仍静悄悄得缩在角落里。 我草,别就这么死了,秦翕慌忙取出一粒安神丸丢了进去,一息,两息......足足过了九息,小黑球里才探出一个触角般的东西碰了碰滚落在旁的药丸,像是在分辨什么一样停顿了两下,紧接着黑球猛地腾起吞下了这枚安神丸,前后也不过半息。 瞧见魀的动作,秦翕又丢进去了一枚,这次它没有再理会这粒丹丸,想必是在消化。 看来是靠安神丸吊着命啊,秦翕摩挲着下巴想道,得想办法给它弄幽冥气了,不知道天下商会有没有这东西。 感受着指尖处微硬的触感,秦翕这才意识到王陵已经二十岁了,而自己转生也两个月有余了,本是修行一闭一睁的时间,却发生这么多事了,他有些感概,不禁回想起与赵小山见的第一面,那时这小子给自己气个半死...... 定! 一咬舌尖,秦翕停下了脑海中的回想,衍古圣法又在影响自己了,甩了甩头,他默念起道家冰心诀。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调节好气息后,他继续盘算着自己所有,一个隐踪手串,三千八百块左右的中品灵石,以及最珍贵的他所修炼的一些功法神通。 嗯...... 目前自己修炼的有不知品阶的衍古圣法、黑品心法冰心诀、黑品枪法渊古枪、黑品神通大日羲和拳、赤品防御法量海法体、紫品身法清风诀以及将要修炼的赤品气功天虎禁图。 除了衍古圣法以及渊古枪法外,其余五个武技法诀皆所修甚浅,得多加抽出时间琢磨。 奈何自己本欲低调行事,却因为韦天应二人的缘故,与郡城中的权贵牵扯颇深,这实在不是他这样一个筑基小修该涉足的,如今扯了浩然世家的虎皮做大衣,希望各方能忌惮一二,给自己深耕修行的时间。 走下床,秦翕想出去走走,推开门的一刹却让他一震。 “肥......肥尊者?” 秦翕讪讪地对趴在地上的白猫说道,语气中满是强装镇定的意味。 白猫头也不抬,懒洋洋的声音从它那雪白绒毛中传出,“既不是找人,你应该付钱。” “尊者说的是。”闻言秦翕心中一紧,连忙道歉,“小子这就补上灵石。” 接过灵石,白猫这才抬头看他了一眼,前爪一撑起身摇摇晃晃的离去。 “本座没那么无聊。” 传音在耳边响起,秦翕才放下了紧悬着的心,他真怕这肥猫看见他吐纳所用的功法是衍古圣法而不是浩然一气诀。他是真不想得罪这只肥猫。 踏上摇晃的吊桥,秦翕偏头看向下面,以他的目力,竟然没有一眼望到底,可见这座圆塔客栈之大。 沿着吊桥上五颜六色的彩灯,他走进了中心这座悬空的圆塔形楼阁。 里面没有任何的灯烛,却依旧明亮,打量了下四周,秦翕发现这些光亮是从墙壁中散发出来的,灵识向其中一探,他吃味得咂了咂嘴。 墙壁中镶嵌着一块块排列整齐的金色石块,这玩意一般修士认不出来,只当是普通的萤石,但却看得秦翕一愣一愣的,这种八边形的金色石块名叫晶耀荧石,能照亮一切,即使是在域外不见底不见深不见远的黑雾中也能撑起一抹亮光。 这种奇石在大衍界极其稀少,只有一个自称晶耀圣族的精怪族群能够产出此石,就算是他前世的本家秦氏也只是一个大殿放上几块,而在这里,他却看到了无数面满满一墙的晶耀荧石! 草! 秦翕忍不住骂了一声,开客栈这么赚钱的吗,要不自己回去了也开一个? 看着人头攒动,穿着各色华服围在一起吃喝的住客,他寻找起赵小山的身影,整层扫视了一圈也没有看见那一人一狗后,秦翕便顺着拐角的楼梯向下走去。 这食物倒是做得诱人。 环绕在鼻子附近的饭菜香味勾得秦翕不禁食指大动,但念在还没有找到赵小山,他忍住冲动,继续一层层寻找下去。 肯定是那三天凡人当得了,口舌生津的秦翕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向下走了大概几十层左右,突然一个小矮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客官,您不能再向下了,下方是武都郡的范围。” 闻言秦翕一怔,细声问道,“这个客栈包含了整个唐王朝?” “您玩笑了,仅仅包含了陇右道而已。” 小矮人出言答道,顺便弓身做了个请秦翕回去的手势。 看着他栩栩如生的样子,秦翕越发觉得红尘仙尊之强大,幼时听闻红尘仙尊这开遍天下的红尘客栈中所用的侍从管事皆是一具具傀儡,而仙尊不过是随手往它们身上洒了一把红尘气,便都变化成了肉眼识别不出的“真人”,今日一看,当真是仙法。 不愧是和三位圣祖齐名的人物。 寻了一圈,没有找到,秦翕便忍住念想退出了楼阁。 兴许是跑到哪层玩去了。 他回到肆拾柒号房,趁着时间还早,打算练一练天虎禁图,刚准备将心思沉浸其中,秦翕却兀然觉得心中缺了一块,像是遗漏了什么东西。 从商会那离开自己就来这了,一路上无人跟踪...... 他这才作了推断,又皱眉否决,不对,还要向前,侏儒阵师......自己入狱......九阴寨车夫......越狱......城防军! 城防军! 他妈的是城防军! 那些家伙为什么要杀他?又是怎么知道他要越狱的? 从自己离开,到上马车至城门口,不过过了半个多时辰,就连阮均都没反应过来,这些夜巡士兵是怎么知道的? 自己不可能泄露消息,如此那便只可能是丁少卿走漏了风声。 秦翕眯了眯眼,除了太史监与大理寺还有谁想杀自己呢? 临安城跟地府不清不楚的李常拓算一个,虽然黄声父子死了但其后的妖族应该也忌恨着自己,它们算一个,那侏儒宗师算一个...... 还有一个! 秦翕脑海中突然蹦出来一个人影来,一个他险些忘记的小人物—吴非久。 那个在大庭广众之下失了面子的二品阵师,只是,他有这么强的关系去请动城防军吗? 秦翕不解。 第36章 合川郡 中天大陆,人族九域,共尊人皇一域。人皇域地处大陆中心,是大衍界灵气最为浓厚的一域,因此诞生了不少天骄俊杰,那位身着黄金甲的齐天侯便是其中最典型的一位。 作为秦氏族柱,他封地在外,拱卫家族疆域;作为册封王侯,他久经沙场,镇守边塞雄关。 盛名之下,自然无数人跟随在侧。此时关内巍峨的齐王宫中,一个身影便踏上了去往秦都中转至肃台域的传送法阵。 看着远处两个城楼大小的血色云纹大旗,他下颌微微扬起,语气冷淡的自语道,“一个年轻人竟然知道齐爷的尊文,当真有意思。” 他掏出一张舆图抛了出去,那舆图迎风便涨,化作一道虚影投射在半空,看着中天大陆下方一块框起来的区域,他一双狭眸立刻眯了起来,“大唐王朝合川郡......” ...... 辰川域 敕天山 似在云端之上,相映朝霞白雾,云汉邈邈,楼阁独阙,夺天地造化,演玄机妙语。有道是,“寻机误入敕天山,香风不动松花翻。” 此时此刻,宏立在仙山之巅的纯白殿宇中传来阵阵清玄悠远的道音,一个身影穿过氤氲雾气按在了殿宇中心的烟白石盘上,他浑身白裳,皮肤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姿容绝滟,青丝如墨,长眉如黛,仿佛是日月精华织染。 “超出皤命盘的推衍了......”白衣男子喃喃低语道,“他意识到了......” “也罢,走一趟长安,齐天侯打乱了命理,那我便亲自去理顺。” “合川郡......” ...... 西京灞水长安城,大唐王朝中一颗最为璀璨的明珠,天下无数墨客才子在此流连写下了不朽的诗词篇赋。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一句描绘出了长安的盛世威仪,更是成为了五侯七贵、巷陌百姓口口相传的佳话,此句诗中所洋溢着的强烈自豪与自信让每个身居长安的大唐子民打心底洋溢着浓浓的骄傲。 在那朱雀大街的尽头,龙首原上的兴庆殿中,一位身着沧海龙腾明黄长袍的中年人端坐在髹金雕龙玉座上,他身材高大健硕,举手投足间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帝王之气,那墨玉般的瞳仁中深邃得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力士。” 帝王开口了,他的声音洪亮而威严,激荡着王者绝对的气派。 “臣在。” 久立在一旁的宦官低头。 “遣人去合川郡,查清秦齐投影之因。” “遵命。” “无事便退下吧,朕累了。” 高力士一顿,脸色迅速变换,最终还是张嘴说道,“陛下,北境兵卒凶悍,恐怕要生祸端。” 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李隆基合上手中奏折,面色平淡,“朕知道了。” 听出来眼前这位语气中的不悦,高力士心中长叹一声,拱手俯身,“臣告退。” 看着他弓身面对自己倒退几步后转身离开,李隆基摇了摇头,大殿内重新陷入了安静。 长安城南,大业坊,一座拔地几百丈的楼阁中,一个浑身富贵气的雍容男子静静躺在热气腾腾的浴盘中,旁边不时有侍女向其中浇入热水。 男子轻轻闭住双眼,倚靠在侧壁上,仿佛睡了过去。 “公子。” 一个盘起头发,五官清秀的女修敲了敲门,在得到允许后闪身跪在了浴盘旁。 “何事?” “合川郡传回消息,少卿公子也不知齐天侯为何投影,尚且在调查中。” 男子默然不语,只有一旁的侍女不断发出舀水声。 跪地女子头埋得低低的,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须臾 雍容男子眉毛一挑,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色,“我那弟弟心高气傲,誓要做出一番成绩给会里看,惟恐他没有说实话啊。” “让禄临走一趟吧。” “是。” 跪地女子奉命正欲离开,浴盘中的贵公子却是突然睁开了眼,他肆无忌惮地上下扫视了一圈这看起来颇为飒爽的女修,薄唇微微勾出一抹冷艳的笑意,“过来。” 似是知道他要做什么,女修垂下眸子,语音轻颤,“是......” 与大业坊相距十几个大街的丰安坊,安然矗立着一座宅邸。 这座宅邸占地广阔,周围高墙环绕,墙体呈现出古老的青灰色,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两个大字,“杜府”。 此处便是京兆杜氏的本家所在,镇宅狻猊、御笔题字、武过下马文过下轿,充满了权势的象征。 深入院落,一座雄浑的大殿屹立在前,墙壁上悬挂着代代相传的家族画像,彰显着这个世家的尊贵和底蕴。 “杜宰!杜宰!”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大殿偏堂中响起,很快从门口跑进来一个人,他双手合抱,俯身行礼,“叔公,您找我。” 那静坐在罗圈椅上的老者说起话来却毫不拖沓,“现在众家都在派人去合川郡查齐天侯一事,想必陛下也差人去了,咱家就你去吧,手底下的人做事我不放心。” “是,晚辈这就出发。” “调查清楚后,快去快回 ,别停留,韦天应那老不死的还在那呢。” “晚辈明白。” “去吧。” 杜宰转身离去,心中却泛起嘀咕,“秦氏一向与我大唐毫无瓜葛,齐天侯为何要投影于此?” ...... 一时间,随着秦齐的投视,无数本不相关的人都在向合川郡汇聚,而这一切的中心,自称浩然帝子的秦翕仍在闭关修炼。 天虎禁图,功法创立者观摩妖族天虎妖皇的形神,取其几抹霸道真意,修己身百缕虎啸霸王气,此气为土黄色罡气,修成后威力非凡,等闲修士不能近身。 “好霸道......” 秦翕睁开双眼,停止脑海中的临摹,看着掌心一缕微弱的黄色气体,他喃喃自语道,“不愧是紫品气功,以衍古圣法的优越,耗时五日才凝聚了这么一丝。” 看着一旁静静吐纳的赵小山,秦翕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这小子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都不知道,整理了下衣冠,迈步向门口走去,路过长桌,却惊讶发现上面摆了几袋各不相同的糕点,拿起下面压着的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清秀的字体,“陵哥,修练完记得吃,我尝过了,很好吃的。” “这小子......” 秦翕扬起嘴角,从中拿了一块放进嘴中。 门刚关上,适才还正襟危坐的赵小山一下跳下了床,拽着大山的一条腿欢喜道,“我就说陵哥会吃吧,你还不信。” 大山从睡梦中一下被拽醒,一脸不明所以,汪汪地叫着。 披上遮掩的长衫,秦翕沿着木梯一路向上,来到了这座客栈的最顶层也就是那扇不知材质的格扇门前,戴好隐踪手串,走了出去。 不过五息后,身后大门又一次被打开,听到声响,秦翕放出灵识向后探去,却只看到一团迷雾。 心中飞速闪过各种可能,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客栈。 清风骤起,秦翕闪身进了小巷,见状后面的人停下脚步,往他离开的地方看了看。 ...... “幽冥气?帝子,我这就唤下人去库房里查看一二。” 丁少卿微笑着示意秦翕喝茶,向一旁吩咐道。 看着茶盏里上好的君山银针,以及眼前人身上的天蓝长袍,秦翕有意无意道,“丁公子好雅兴,喝着上好的灵茶,玩着扮猪吃虎的戏码。” 丁少卿心中一转,便知道秦翕是在表达对自己扮作侍从试探他的不满,于是连忙说道,“帝子恕罪,少卿愿奉上宝物以抵消帝子心中的不满。” “你觉得本公子缺吗?!” 秦翕突然发难,站起身朗声道,一股莫名的威压喷涌而出,压向面前的丁少卿,就在他要支撑不住释放灵器抵挡时,秦翕话风却忽然一变,“拿来看看。” 闻言丁少卿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说道,“帝子稍等。” 看他离去,秦翕表面依旧波澜不惊,内心却腾起了巨浪,“秦氏之威怎得又恢复了?虽然稀薄到只有一丝,但却是真真在在的灵魂威压!” 百思不解,秦翕又惊又疑,无奈将这个问题暂时压在心底,看向返回的丁少卿手中的一枚溢彩流光的戒指。 “此物名为花雨灵戒,上品灵器,日常佩戴有温养灵识之效,若遇到精神攻击,便会化作花雨帷幕抵挡。此戒可抵挡分神境精神攻击一次、出窍境三次,元婴五次,元婴以下忽略不计。” 听他介绍完,秦翕眼底闪过一丝诧色,不愧是丁氏出身,所赠之物恰好补上了自己所缺。接过戒指,冲丁少卿一笑,“丁兄的好意我收下了,只是不知丁裕渊是你何人啊?” “少卿族兄。” 原来如此,秦翕恍然,这个丁少卿想必是庶出了。 “会内可有幽冥气?” “不巧,前年会内仅存的三个幽阴鬼瓶被人买走了,眼下暂无存货。” “这样啊......” 丁少卿犹豫了一下,斟酌道,“明年三月我会在东城的拍卖行要举行一次拍卖会,帝子若是不急,可以到此碰碰运气。” 明年三月,距今还有四个月,剩下的安神丸不知道能不能吊住魀的小命。 也罢也罢,到时再看吧。 提出告辞,临行前,秦翕似突然想起什么,向身后的丁少卿传音道,“丁兄身旁恐怕有鬼啊。” 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丁少卿微微拱手,“少卿已经着手调查了。” “那便好。” 他摆摆手转身离去。 第37章 悟法 清风诀,全称为傍花随柳清风诀,共分为三层。 第一层傍花随柳,修炼者脚下生风,如林间小雀般轻盈,穿花寻路;第二层春拂青山,速若惊雷,势若微雨,但可惜只能短时间内使用,催动其所需的灵气数量较大;第三层静中逍遥,身法研习到此层的修炼者即便不是元婴境,也可暂时滞空,居高对敌。 转生前他深谙前两层的玄妙,可这第三层直至他突破元婴也没习会,因此便放弃此法,换了一卷黑品身法来学。 回想起前世的阻塞之处,秦翕紧缩深眉,静中逍遥,旨在一个“静”字,是速度快到别人看起来自己仍是静止?还是自己不动,实际却已出去了一段距离? “砰砰砰!” 紧闭的屋门传来一阵敲打的声音,赵小山略显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陵哥,饭塔里少了好多人,位置有很多,你要去吃东西吗?” “你去吧,我在修炼。” “好的哦。” 听着脚步声远去,秦翕摇了摇头,因为两人还是在逃人员,他索性在肆拾柒号房旁又开了间房来修炼,只是赵小山来到这里像是被那群小矮人迷住了一样,没事就寻他去悬空的餐阁里吃东西看小人。 这小子。 秦翕微叹了口气,继续体悟起动静之意。 等等! 小山来寻自己敲门是“动”,自己“静静”坐在床上却做出了只有“动”才能反应的行为,不对,不对,自己的嘴动了。 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秦翕重新揣摩起来,不经意间瞥见一旁瓶中灵花飘落的花瓣,那花瓣洋洋洒洒地旋转着向桌面落去,最终静静躺在沉木桌上。而这期间他没有感受到一缕风,这花瓣却如此飘飘然地掉落。 风定花犹落......风定花犹落...... 谁说风定了呢? 他眼中一亮,好像明白点了什么,静止真的是静止吗,倘若静也是在动呢? 静者静动,非不动,动静当动也,由动之静,亦动也。二者非是对立,而是相对立,只是一种表现为动中之动,即“动之动”,一种表现为动中之静,即“动之静”。 如此说来,静中逍遥同样是动中逍遥! 悟得此理的秦翕面露喜悦,迫不及待尝试起来。 默念清风诀,脚下清风骤起,他闭目将自己想象成由下往上飘落的花瓣,只觉身体一轻,竟缓缓飘浮起来。 “哈哈哈......草!” 秦翕来不及为自己成功高兴两下就从半空跌落了下来。 望着空荡荡的气海,无奈耸耸肩,天资根骨的差距就体现在这了,王陵不仅气海小、识海小,甚至连那啥都小,他算是对这具身体失望透顶了。 屏息吐纳,将近半个时辰后,又行了的秦翕继续尝试飘浮。 与此同时,外界,梁闵的鸿胪寺中来了不少的贵客。 “诸位同道,想必都是为齐天侯一事而来的吧。” 寺丞梁闵看着左右坐了一圈的身影,笑呵呵地问道。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下方的诸多身影或高或矮、或身穿长袍或身披铠甲、或安静得人畜无害或冷厉得等闲不近,各人各样,不多不少,正好九道身影。 听了他的话,只见一个白面书生一展手中羽扇,拱手向坐在右边上位的梁闵问道,“梁大人,我等来的迟了些,有些问题还需向梁大人请教。” “卢公子请讲。” “那齐天侯于何时影降?” “夜深丑时。” “当时城中可有大事发生?” “并无。” 听到这个答案卢公子一挑长眉,合上羽扇,对四下说道,“梁大人之言诸位也听到了,依本公子看,还得诸家下场做上一二。” “哼,范阳卢氏也是不行了,才会派你卢洋大放厥词。”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率先响起,直指发言的卢公子,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身着华奢长袍,身材略显臃肿的青年满脸不屑道。 卢公子闻言也不气恼,反而轻声向他对面的福泰男子试问道,“郑兄有何高见?” 两人争锋相对,在座的其他人心底却均闪过一丝明了,听闻两家因为一座洞天起了矛盾,今日一看,果真如此。 那福泰青年冷哼一声,“我自有高见,不像你只有低见,你全家都低见。” “郑城!” 白面书生也不端着了,放下架子一砸羽扇,高声大骂道,“粗鄙之辈,含鸟猢狲之徒!” “你不粗鄙,都含起鸟来了......” “行了,什么样子,让人看我们八望的笑话来了!” 一个稳重的声音响起,呵斥住了两人。 见稳坐下方上首的杜宰发话,两人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各自愤愤坐回席位,眼神中颇有没完的架势。 杜宰顿了顿,双眼看向对面临近末尾的一个位置,“哥将军也有意一查?” 下首坐着的铠甲女将眉宇中散发出刚毅刚柔并重的气韵,她昂首凝视杜宰,不紧不慢地说道,“合川郡本是陇右治下,本将有权来此查问,不劳杜大人费心。” 听着她拒人千里之外的语气,杜宰也不自讨没趣,点点头转身拱手向左边上位的金纹紫袍青年说道,“世子大驾,可是千岁下达尊意?” “本世子此来不为这事,你们查你们的。” 紫袍青年睁开紧闭的双眼,一双紫眸锐利异常,如若电闪,让人不敢直视。 听他这样说,众人纷纷暗自松了口气,幽王府的人一向霸道,若是也为此事而来,他们倒没法放开手脚。 见梁闵这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杜宰便起身告辞,时间有限,他得抓紧行动。 杜氏一走,众家纷纷请辞离去,皆欲抢先一步。 随着众人的离去,大厅倏然安静了下来,只有梁闵这个老翁默默给一旁的幽王世子斟着茶。半晌后,一直屏目凝神的世子李霖突然出声问道,“韩县令身在何处?” “禀世子,这几日韩大人与张军事、卢大人在外清剿妖魔,不在城中。” “清剿妖魔?可是司空太守下的令?” “正是。” “为何啊?” “据说是黄皮子在临安县生了事端,死了不少人。” “临安县......” 李霖微微点头,若有所思。 ...... 大理寺,一座匾额为正持法理的大殿中,高居上首的蒋书正看着左右两边的心腹,平静地端起为他泡好的灵茶,小抿几口后说道,“放弃捕捞小鱼儿,将通缉令撤了吧。” 下首的一众左右看了看,才推出一人问道,“大人,为何?” “不是你等该知道的,通知刘县尉,让他们把人手也撤了吧。” “遵命。” “都下去吧。” 蒋书正挥退众人。 右侧下方正襟危坐的阮均心中知道,这不包括自己,于是动也不动地端坐在位置上。 “阮均啊。” “卑职在。” “我且问你,一个人身份尊贵,疑似犯案,你抓还是不抓?” “卑职抓!” 阮均想也没想就答道。 “倘若抓此人,你会被抄家杀头,那你抓还是不抓?” 眼神迟疑了刹那,阮均还是正声道,“卑职愿抓!” 读懂他眼中的刚毅,蒋书正微不可见的摇摇头,“若是抓了后发现此人没有犯案,那岂不徒劳了一家性命。” “这......卑职不知。” “你嫉恶如仇,眼中揉不得沙子,却不知对错的界限灵活。”蒋书正有心提点他几句,“身处官场,有时候宁愿什么都不做,也不要犯错。” 阮均没有应答,英气十足的脸上却是有些疲惫。 “你下去吧,好好想想。” “卑职告退。”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左边空着的寺正之位,蒋书正叹息一声,倘若你不是如此迂腐,这进京的名额便该是你的。 第38章 精神秘法 大日羲和拳作为一种神通,自没有层次之分,只是以他现在的气海大小以及自身的理解,堪堪也就发挥出一个“形”,甚至连“形”也是四不像。对敌时看起来唬人,实际只要是修为比他高很多的修士,一眼就能看到此神通的薄弱之处。 这可怜的天赋大大限制住了自己的实力,秦翕暗叹一声,研习起另外一部防御法—量海法体。 这部防御功法品阶为赤品,同样是他转生前无比熟悉的一部功法。此法通过将本无属性的灵气转化为水灵气,在修炼者全身上下形成一道道水波。水波通过不断推送的形式削减敌人的打击,为修炼者格挡伤害。 量海法体同样分为三层,第一层,初步凝聚水灵气,并将其附着在体表,习得此层的修炼者自身的肉体力量、韧性以及抗击打能力会得到大大提高;第二层,水灵气化为水波,敌人攻击的部分力量可以被修炼者反弹回去;第三层,水波得到极大提升,于体表汇聚成小型海浪,能够吸纳不超过修炼者本身三倍的力量。 这部量海法体,转生前他已理解透彻,现如今只需使用便可,同样由于境界的不够以及气海容纳太小,他现在仅仅能够做到在体表附着水灵气,转化成水波都捉襟见肘,更别提变成海浪吸纳力量了。 有一点要注意的是,这部防御法修行属性亲和火属性的修士不能修炼,自己倒是可以把它教给赵小山。 如今攻伐防御法皆有,心法身法甚至连气功也有,自己还缺个保护识海,强化灵识的精神秘法。 细细思索片刻,他决定修炼一卷名为金莲养魂法的养神功法,此法由三清道观的金莲真君所创,是一部黑品养神法。 根据记忆,秦翕默写出了它的导言。 天有三宝日月星,地有三宝水火风,人有三宝精气神。在精气神三者中,神又是最重要的,它统领精和气,是生命的综合表现。 写到这嘴角不由得噙上一抹笑意,这位金莲真君看样子是魂修啊。前世与周尧臣在一起时,他时常强调气是人体最重要的,只要保养好、修炼好“元宗营卫”四气,什么体修魂修皆不过是一合之敌。 想起他愤愤的样子,秦翕又笑了笑,心头涌上一丝怀念。 摇了摇头,继续向下写去。 所谓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本法共为五个大章,第一章唤作平心,要少欲清静,凝聚平心莲叶;第二章唤作乐心,要保持快乐,凝聚乐心莲叶;第三章唤作善心,要保持善良,凝聚善心莲叶;第四章唤作开心,要心胸开阔,凝聚开心莲叶;第五章唤作纯心,要纯净达到,凝聚纯心莲叶。 五叶齐聚成,识海巍不动,元婴坐金莲,持身终不变。 停下手中的笔,秦翕暗暗赞叹,好一个金莲养神法,如此修炼下去,识海谁人能破,创造此法的金莲真君倒也是位奇人子。 微微感慨一番,他屏息凝神,理解起其中真意。 与此同时,隔壁房间中的赵小山也来到了修炼的关键时刻。 停留在炼气初期十几日了,一定要突破! 心中不断给自己打着气,赵小山疯狂吸纳聚气子瓶牵引来的灵气,心一横开始着手扩充气海。 随着灵气的持续注入,原本纹丝不动的气海渐渐开始向外延伸,扩大将近四寸后才停了下来。 成功了! 感受到身体内部气息的变化,赵小山脸上涌现出喜悦,没留给自己开心的时间,迅速压下喜悦,静心巩固起修为。 床榻的另一边,耷拉着脑袋的大山,看了看这个它的小主人 ,又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嘴中呜呜地舔起毛来。 外界 天下商会 坐在自己的房间中,丁少卿握着手中的情报,不解的低语道,“没有?怎么会没有呢?” 戒指中的传音符忽然震动起来,他收起眼底的异色,取出传音符,一个恭敬的声音响起,“公子,长安禄临来访。” 禄临?他来做什么? 丁少卿略微思索片刻,挑起传音符轻声说道,“让他到茶室等我。” “是。” 这家伙是作为自己那位同样庶出哥哥的心腹,怎么不打一声招呼就来了。定了定神,丁少卿脸上浮现出一抹贵气的傲人之色,打开房门向茶室走去。 见他进来,同样一身黄衣的禄临俯身道,“公子。” “嗯。” 丁少卿漠然开口,翘着腿喝起侍女准备好的灵茶。 “禄临此来一是代十一公子向十九公子问好,二是调查齐天侯一事,望十九公子给予属下一些方便。” 闻言丁少卿依旧小口喝着茶,不做理会。 禄临就这么一直弓着身,安安静静的等待他发话。 看着这家伙的样子,丁少卿从容一笑,眼中泛着幽幽的波光,“可惜此处分会会长是良叔,本公子有心帮你,却没那个权限啊。” “公子说笑了。” 禄临虽弓着身,语气中却没有任何的退让之意。 “本公子说没有权限,你听不懂吗!” 面对呵斥,禄临垂下的面庞依旧没有一丝表情,“既然如此,禄临改日拜访邹会长。打扰公子了,属下告退。” 丁少卿靠在软榻上,轻轻嗯了一声算是答复。 ...... “禄珵。” “公子。” “你也听到了,立刻去情报口查阅那日发生的所有事情,将有关的、可疑的统统都转移走,另外抢在禄临前查出齐天侯影降的原因。” “遵命。” 揉揉太阳穴,丁少卿冷冷地看向南边的方向,“十一哥,这次我不会再让你抢先。” 郑城县衙,县令杨挺战战兢兢地坐在下首,望着高高坐在上面的雍容公子,他堆起满脸的笑容,“不知郑公子前来,有何吩咐?” “有何吩咐?”身着奢华蓝袍腰带玉佩的郑城睨着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不断四下打量,“本公子没吩咐,就是来看看。听说你们这叫郑县,本公子看看与我荥阳郑氏有何相似之处。” “自是无法与郑氏相比,郑氏乃高门望族,及第天下,今日一见,郑公子更是才貌双全,文武兼备,有世家巨子之风范......” 听着他的吹嘘,郑城颇为受用,不住地点点头,时不时还纠正杨挺,说他用词不够恰当,比如就没说自己玉树临风、温文尔雅。 “公子说的是,小官学疏浅薄,自没有公子那般渊博。” 杨挺心中暗骂,脸上却是不断讨好地陪笑着。 第39章 身份证实 “小山走了!收拾好了没?” “马上!” 看着半掩着的肆拾柒号房,秦翕敲了敲门,但没进去。 从他来的那日起,已经在这里呆了十七日了,昨日丁少卿的传音符来信,说大理寺撤销了他和赵小山的通缉令,今早他乔装出去一番探查,果然已经没有了。 这家伙是跟自己邀功来了,秦翕心中暗暗思忖,表达一番谢意后,两人便决定搬出红尘客栈,老在这里待着也不是个办法,虽然灵气相较外面浓郁得多。 十七日的修炼让他成功凝聚了三缕虎啸霸王气,并且也逐渐掌握了滞空。这些日子里自己算是把“勤能补拙”这个词理解得透透的,气海一丰盈就去凝气、悬浮,一空就盘腿吐纳,凭借衍古圣法的奥妙迅速补充灵气,没日没夜的修炼,如今终于小成了。 接下来的日子就开始平心温养灵识,耐心提升境界。 “好了,陵哥,走吧。” 看着赵小山抱着大山出来,秦翕点了点头,带头向楼梯走去。 “小兄弟,这就要走了啊?” “嗯嗯,我们要出去啦。” “再多待几天呗,这里多清闲。” “不了,不了,等你出来可以来找我玩哦。” 看见赵小山与一路过修士打招呼,秦翕便停下来等了等他,谁知两人没走一步,迎面又走过来一个修士跟赵小山寒暄起来。 “小剑侠,出去了吗?” “是的哦。” ...... 直到因为第五个修士而停下来,秦翕终于忍不住问道,“这些天你到底交了多少朋友?” “呃......”赵小山数起来,“金大哥算一个,张叔叔也算一个,苗姐姐也是诶......” 秦翕满头黑线地看着他拨弄着自己的手指。 待两人走到外面的街道上已是日上三竿,他是真没想到在这短短的半个月里赵小山能有这么多忘年交。 还能说啥呢,赤子之心,就是牛逼! “跟我去一趟天下商会。” “好。” 两人一狗一前一后走在去往青梧大街的路上,走着走着秦翕忽然发现背后的小男孩不见了。 “小山!”秦翕心里一紧,正准备放出灵识,却看见这俩小东西正蹲在路边一动不动地盯着一头十几丈高的负山驼。 “喂!你俩!” 秦翕拽着耳朵将赵小山拎了起来,“停下来能不能告诉我一声,这你丢了我去哪找去。” “疼疼疼疼疼.......” 赵小山呲着牙,一脸幽怨。 “疼就记住。” 秦翕重重在他后脑上拍了一下,又是一阵呲牙咧嘴。 “陵哥,它真的好大。” 看着着跪在地上如小山丘一般静静吃着灵草的负山驼,秦翕不由得向院门大开的深处看去,里面还有几只,想必是一个商队。 “这是商队的负山驼,运输货物的,想必是在太仆寺登记过了,所以能进城。” “怪不得呢,这些日子我都没有见到过多少灵兽。” 秦翕一顿,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没有见到过多少修士携带灵兽,等会问一下丁少卿吧。 ...... “这位是?” 丁少卿看着紧紧跟在秦翕后面的赵小山,疑惑道。 “舍弟。” “帝子大驾......”丁少卿连忙拱手客套,秦翕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生生遏制住了自己的动作。 “认的。” “原来是这样,那便是小帝子了,哈哈。”打了个哈哈,他移走在赵小山身上的视线,转头看向秦翕,“不知帝子所来何事?” “托丁兄帮本公子找的宅院不知怎样了?” 闻言丁少卿从储物戒中拿出一张地契,“帝子何必再劳烦自己,少卿这有一座空闲着的上佳宅邸,阵法侍女下人一应俱全,留在手里白白浪费了去,倒不如送与帝子,也好让它实现自己的价值。” “哦?丁兄果真大气啊,先是送本公子灵器,今日又送本公子一座宅邸,怕不是有事瞒着我啊?哈哈哈哈。” “帝子说笑了。”丁少卿移开身位请秦翕与赵小山坐下,接过一旁侍女递过来的茶壶,亲自为秦翕倒上灵茶,顺手要给赵小山倒上时,秦翕接过,给这安安静静的小男孩倒上了。 瞥见这一幕,吹着热气的丁少卿眼底精光一闪,接着说道:“少卿与良叔冲撞了帝子,自是当赔罪的,区区一个灵器、一座宅邸本就不配帝子身份,如此说来,倒还是帝子有大量,不曾怪罪我等。” 秦翕面带微笑的看着他,顺手拿过地契放进了自己的储物戒中,“那便谢过丁兄了。还有一问,本公子来郡城也不少日子了,却基本见不到这城中灵兽,这是为何啊?” “帝子有所不知,新上任的这位太仆寺丞与妖族有旧怨,恨屋及乌下,连带着灵兽进城的审核都严格了起来,灵兽若有一丝凶性便不得入内,如此除了官府和一些大势力的修士能带进来灵兽外,其余散修亦或小势力都带不进来了。” 说罢丁少卿眼神似有似无的瞄了赵小山怀中的大山一眼。 “原来如此,这个叫做赵宝的寺丞心胸竟如此狭窄。”回想起势力详解中的介绍,秦翕心中暗咐,嘴上却是说道,“多谢丁兄解惑了。” “帝子言重了。” 又聊了几句,秦翕便借口告辞了。 两人走后不久,一个身着红色劲装的青年从阴影处走出,单膝跪在丁少卿面前,“公子,何必如此示弱。” “福仪,长安向家里调取情报查到了许多,那位怀正大帝一脉嫡传尧字辈的后人共有五人在外游历,并且一千多年前有一位在肃台域现身过。” “公子,那也不能因此就确定,听说浩然世家人人修炼一部浩然一气诀,且让属下去试上一试......\" “不可!”见他有这个想法,丁少卿凛声制止,“倘若真是位帝子,如此便将人家得罪狠了,况且有人会替我们试的。” 看他不解,丁少卿拿起茶盏抿了一口道,“我知你狐疑在哪,大帝血脉,身体却如此平凡,丝毫没有帝血的过人之处。” “公子。” 眼前这位精准的说出了他内心所想,福仪低下了头。 “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是这位帝子出了意外,借尸转生了呢?” 丁少卿看着他的恭敬姿态,轻声说道。 ...... 大理寺,刚刚安排好新任狱掾的蒋书正铁青着脸,他没想到这位还真是帝子。 如此便不好办了,折辱了人家,恐怕还真得上门赔罪。只是韦天应怎么会和帝子扯上关系,有此人脉,他为何还要逃遁这么些年呢。 除非是假的! 蒋书正一捏手中密封信笺,他不是很相信这份来自长安的情报,因为十有八九是他的同僚图省事去天下商会购买的。 还得自己试上一试。 “来人!” “卑职在。” “去北城把余炫给我叫来。” “遵命。” 久侯在一旁的评事领命离开。 好一个帝子,若你是真的,却教阮均和索清如此轻易捉了去,若你是假的,又如何骗过邹伯良那只老狐狸的呢? 蒋书正捏着手心的火种,细细推理起来。 第40章 所谓仙凡 看着湖中的楼台亭榭,赵小山站在岸边痴痴得望着,很明显,他已经被这座宅邸所征服了。 好大的手笔。 秦翕同样有一丝惊讶,在寸土寸金的东城弄了这么一座占地广阔、端方有序的府院,看来丁少卿外派这些年没少赚啊。 “公子。” 紧跟在秦翕身后的一个头戴锦缎绦带镶饰小帽、身着银边细丝纹路黑色长袍的管家开了口。 “老奴且为公子介绍一番这墨园。” 见秦翕没有打断他,一头白发整洁梳理的老管家会意,恳声说道,“天宝一百一十五年,此宅建成,距今已经有四百八十五的历史了,初为将作监营造,作为礼物于百日宴上赠予韩县令三子,可谁知这三子是个纨绔的主,长大后将此宅败了出去,几经周转便来到了丁公子的手里。” “丁少卿什么时候买的?” “大约三百多年前。” “也就是说这墨园前后就经了两手。” “正是。” 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的老管家拱手道。 “你是他的人吗?” 闻言老管家连忙俯身,“公子误会了,老奴一介窍穴小修,如何侍奉丁公子,今日尊见公子您更是三生有幸。” 看他这恭敬地样子,秦翕若有所思,“所以你本就是这墨园中的管家?” “公子雄智,自墨园建成起,老奴世代于此管理这园中大小事,正因如此,丁公子买下庄园后才信任老奴,让老奴继续做此差事。” “这些人也是?” 秦翕回头看了看更远处排成两列跟着的侍女仆从,他甚至察觉到一个侍女身上有微弱的灵气波动。 “大部分是,少部分是近些年被家中典卖于此为仆。” “如此盛世还要卖儿卖女?” “公子有所不知,凡人的生活......”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秦翕捏碎一个隔音符箓,微微笑道,“但说无妨。” 老管家袖筒里枯叟的双手捏了又捏,最终还是说道,“皇帝陛下的开元盛世终是为修士所筑,我等凡人并没有受到很大福泽。或许陛下与姚圣人等初心是好的,但这些年推行下来已经变了味。” “哦?我可是听渝川楼的小厮说,汝等凡人多亏了唐皇的恩泽才能生活在这繁华盛世中。” 听秦翕这么说,老管家苦笑道:“不过是如同我等与大人多靠近了些,沾了些仙人的福气,自然是感恩戴德。可大多数凡人依旧穷苦,乃至还要更加穷苦。” “这个‘更加穷苦’何解?” “老奴便以郡城为例,郡城仙凡之比大致为八二,与大人们靠近久了,这两成凡人便觉得自己也有了仙气,回去后就瞧不上了其他凡人,甚至剥削起来,其他凡人自是不敢反抗,生怕有仙人来寻自己麻烦,久而久之,也变成了常态。” “这么多年就没有一个敢真正反抗的?” “本来是有的,只是压迫人的那个女子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一位筑基修士出了手,杀掉了数百个凡人,从那以后,郡城周边的凡人镇子里就再也没有人敢反抗了。” “这件事大理寺是如何处理的?” “大理寺的老爷们自然不会把目光放在这种小事上,是县衙的大人们判决的此事。” “衙门自古向南开,就中无个不冤哉。\" “起初是给捉了去,但后来暗地里给放了,反倒是杀了那报官的凡人,用手中灵气一抹,死掉的凡人脑袋就变成了那筑基修士的模样。” 听到这,秦翕一声冷笑,他李隆基现在一心与那杨贵妃双修,不看下面很久了,现在想想,倒还是邹伯良说得中肯。 “假如是普通的治国,没有开元,你愿意生活在那样的唐王朝吗?” 老管家沉默良久,作为毕生只浇灌了三处窍穴的小修,他的心思是复杂的,他已经习惯了凡人的生活方式,却又初窥了一丝道途。 “作为凡人,老奴不愿,作为修士,老奴亦不愿。” 秦翕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作为凡人不愿能理解,为何修士也不愿? “老奴之所以亦不愿,是因为老奴认为修士修的是一抹不羁、一抹畅意,一是开元重修的唐律过于束缚了些,限制住了修士的天性,二是繁华皆献修士,被这富贵迷了眼,牵扯太多。” “所以你心中的修士是那种潜修于名山大川,悟道于朝霞之上的修士?” 被秦翕一语中的心中所想,老管家尴尬的笑笑。 “你且记住,那不是修士,那是仙人。在毓秀之地修是修,在市井红尘修也是修,有些人,走在红尘,却明悟己身,有些人,深在庙观,却难律贪念。” “说得通俗点,对于修士而言,控制住欲望你便是强者,被欲望所掌控,便失去了天道承认的资格,修士一途是与自己的斗争。” 说完此话,秦翕身旁的两人皆是惊讶异常,不同的是,赵小山眼中满是崇拜,老管家则是一脸震惧,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忙俯下身子说道:“老奴受教。” “好了,继续说说这墨园吧。” 秦翕撤掉隔音禁制,极目远眺远方的榭隐花间,亭胡拘水。 回过神来的老管家从眼前的湖水讲了起来,“此湖名为墨韵湖,其中之水皆取自城外横断山洞庭湖,颇为不凡,据说是当年监丞亲自去取的灵水......” 一直听他讲解到夜晚,秦翕与赵小山两人才回到了这墨园的中心位置,上顶着“笔酣墨饱”四字匾额的楼阁之中。 他没有采用这楼阁原本的名字,而是自己从匾额中取了两字,将其命名为“酣饱阁”,听起来还不错。 帘窗大开,秦翕静静沐浴在洒落的月光中,心中仍是在思索今日的对话。仙凡如何自处,说到底,还是要走向对立、走向二元、走向分隔。 在利益连通方面,凡人的日常用度、劳作生产出来的东西对修士来说都是毫无意义的,不能给修士带来一分一毫的好处。 在管理治理方面,他思来想去,发现秦氏这种将治下凡人归拢在一起,与修士隔断而治反而是最好的,倘若没有什么大的意外,凡人国家中的凡人终其一生也不会发现这个世界中有着修士的存在。 所谓仙凡,终是天堑。 第41章 高松明 四下观察了一下酣饱阁周围的地势,秦翕决定在此布置三个长久阵法,因此便需要大量的阵旗了。 将大山放养在墨园中,叮嘱老管家多加照看后,秦翕与赵小山两人便离开了这座庄园。赵小山要回国子监述职,自己也要去一趟公馆,一是采购一批材料,二是事发突然,人家不负信任帮了忙,尤其据丁少卿所述陈春的表现,秦翕更得感谢一二。 由于唐律有明文规定,修士非不得已不得在城中御空,所以元婴境以上的修士大多化为了“走地鸡”。 出了墨园,走在路上,身穿青色阵袍的秦翕没少与金丹元婴修士擦肩而过,却未曾想收到了一些尊敬的目光,甚至有一个自称邵家族人的元婴修士向他抛出橄榄枝,愿意聘请他为客卿。 委婉拒绝后,秦翕心中难免思忖,尽管修士众多,但涉猎辅修三道的却占比甚少,“辅修三宝”的名头倒真名副其实。 紧跟在他身边的赵小山一路上脸红红的,面色非常不自然,看见他这个样子,秦翕打趣道:“怎么还害羞了?” “我只是......我只是......” 见他说不上来,秦翕淡淡一笑,这种聚光灯下的场景,多体会几次就好了。 走在这因墨园而得名的墨街上,他暗暗感慨,东城果然不是南城能比的,金丹境以上的修士大都集中在此,一路上反倒是赵小山这个炼气修士最扎眼。 整个东城以青梧街为线,线以北,大多是李唐官府机构,九寺五监多位于此,线以南则是一些本地望族、大势力的汇集,譬如柳氏法馆、庞家邵家等等。 从墨街走到青梧街,再沿着青梧街一直走到尽头,一座颇有派头的建筑群进入眼中,这座与临安城一样大的建筑群便是位于东南西北四城交汇中心的城主府,王朝中人称之为县衙。 看着这比墨园足足大了三四倍的宅邸,赵小山明显惊住了,他万万想不到,有人的住所竟会如此阔庞。 秦翕没有着急继续往前走,而是让这个小男孩细细领略,有了眼界才会有境界。 就这样,一段路两人愣是走了一个时辰之多,进入书岳大街,赵小山才渐渐回过了神。目送他进入国子监后,秦翕继续向前,走进了阵法公馆。 眼前一黑,看着这古色典雅的大厅,秦翕顿了顿,几日没来,这种亲切感却像是隔了几年一般。 还未到柜台,他远远看见了一个亮眼的光头,于是放出一丝精神力传音道:“陈兄,多谢出手相助啊。” 那光头闻声愣了愣,略带僵硬地停下翻看任务墙的手,转身看向秦翕这边,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王兄,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化险为夷!” 声音之大,引来了大厅内其他阵师的目光,也惊醒了在柜台上打瞌睡的李陶。 眼见又是这个场景,秦翕连忙拱手向周围阵师告罪,快步向前与陈春融洽道:“还是多亏了陈兄,没有陈兄的竭力相送,我王陵如何安然出现在这。” “哪里哪里,没有高兄的传达,我哪会得知王兄蒙难呢。” 陈春一副不敢居功的样子,连连摆手道。 “陈兄莫过谦虚了,此丹名为聚复丹,八纹极品药丹,在回复灵力乃至疗伤方面都是好的。”秦翕伸手拿出一个玉盒,放在陈春手里。 “王兄万万不可,我不过是帮了个小忙,哪里值得上这么贵重的东西,况且你也给过我灵石了。” 听到极品两字,他咕的咽了下口水,还是拒绝道。 两人又推送几下,见陈春是真不要,秦翕便无奈收回了玉盒,也罢,日后多帮衬帮衬他也是一样的。 “我有一个疑问,不知......” “但说无妨。” “不知这天下商会的丁公子与王兄是......” 见他问起这个,秦翕心中一过便想通了缘由,张嘴轻声说道:“丁兄与我是旧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陈春一脸恍然,又看向秦翕身上穿着与自己一样的青色阵袍,语气复杂地说道,“王兄这么快就晋级三品阵师了。” “侥幸晋级。” “恭喜恭喜啊。” 两人又聊了几句,将自己的传音符交给陈春后,他也就借故离开,秦翕则回到了柜台。 “王阵师,您有什么需要?” 李陶谄媚地问道,秦翕这么快晋级,现在就是傻子也知道他不是一般人了。 看着他讨好的样子,秦翕心中笑笑,出言道:“高松明在何处?” “额,这个,今日不是他当值,不过听说空闲时他一般都在料铺待着。” 未曾想秦翕问自己这个,李陶怔了一下,恭敬道。 收到答案,秦翕迅速转身离去。 直到他的身影从传送通道消失,李陶这才不屑地撇撇嘴,“嘁!拽什么拽!小爷我祖上可是跟皇族有渊源的,还跟小爷拽起来了......” ...... 离开公馆,秦翕径直来到了距此不远的一处商铺中,此处商铺被公馆之人称作“料铺”,因为其与公馆长期合作,馆内阵师甚至是侍从在此购买材料都有优惠,只不过优惠力度不同罢了。 看着这家写着“北苑”二字的商铺里门可罗雀的景象,秦翕摩挲着下巴走了进去。 见到有客人,尤其是穿着阵袍,商铺内的小厮带着笑脸迎了上来,“这位阵师大人,不知您要购买什么材料?” 打量了一下架子上各式各样陈列整齐的物品,秦翕开口说道:“我找一下高松明。” 小厮闻言弓了弓腰,“小的这就去叫高供奉。” 供奉? 听到这两个字眼,秦翕一挑眼皮,这高松明身份够杂的啊。 很快这个沉默寡言的壮汉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看到来人的模样,脸上终是绷不住的一喜,“王哥!” 这简短一句,却蕴含着浓浓的关心。 秦翕笑着上前抱了抱他,不知为何,他突然很喜欢这个不爱说话的大高个。 “我没事了,陈春将东西送到了。” 见秦翕这么说,高松明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找个能说话的地。” ...... 在高松明的带领下,秦翕来到了他的修炼室,看着地上堆积的灵石壳,他对这个大个越发欣赏起来。 “平日不当值的时候,你都在这里修炼?” “是。” “我听小厮说,你在这做供奉?” “嗯,北苑商会雇佣我在这看守商铺。” 感受着眼前人散发出来的金丹气息,秦翕点点头,够清闲,有足够的时间修炼,挺好。 “我观你快突破到金丹中期了,这是一枚破气丹,拿去服用了。”他从储物戒中拿出一个玉盒放在高松明的大手里。 “王哥!”高松明下意识要推托,最后实在拗不过秦翕,便收了起来,“谢谢王哥。” “跟我还客气什么,倒是我应该谢谢你,顺利把储物袋交给陈春。” 高松明憨憨地笑了笑。 “你修炼把,不打扰你了,我买点材料就走。” “好。” 回到商铺的秦翕挑选了二十个阵旗,以及一些用来刻画符箓的灵纸、灵骨后便转身离去,只留下算账的小厮笑得合不拢嘴,这一些东西在打七折的情况下,还是要了他将近两百块中品灵石。 第42章 接到委托 阵旗,乃是布置中大型阵法所用,具有很好的稳固阵法的效果,他之所以采买二十个,是打算将酣饱阁乃至周围的墨韵湖统统囊括进去,如此即便以后修炼弄出什么动静也不会引来窥视。 掂量许久,秦翕打算在此布下天幕以及一座名为”妙法聚灵”的聚气阵。 本有六品阵师造诣的他,按理来说布置六阶阵法是绰绰有余的事,奈何修为限制,即使衍古圣法全力运转,也最多满足四阶阵法的用量。 四阶就四阶。 精神力自识海而起,化作灵识向墨韵湖深处探去。灵识入水顿感一阵空明,心神通彻,秦翕讶然,老管家口中的洞庭湖水竟还有养神的功效,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看着周围游弋着的散发着感灵气息的鱼群,他操控着灵识四下兜了一圈,可惜自己灵识范围有限,连半个墨韵湖都看不过来。 收回向远处探测的精神力,秦翕继续向深处探去。 二十丈......五十丈......将近七十丈后,灵识触底了,此处已没有灵鱼灵虾活动,单单充斥着一股阵法的气息。 这是...... 苍养府水阵? 难怪这墨韵湖冻不结冰,仍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样子。 府水,水德五水之一,泛指湖泽之水。苍养府水阵,顾名思义,吸纳天地灵气,养生墨韵湖水的阵法。 这可是一个五阶阵法,如此看,这将作监为送礼也是下够了血本。 找到这阵法深埋地底的阵旗,观察一番,秦翕就收回了灵识。湖中藏着这样一个养水大阵的话,他将墨韵湖纳入酣饱阁复合阵法的想法就更盛了。 先将品阶为中品灵器的聚气母瓶放置在酣饱阁的地基之中,秦翕打算以此为阵眼先布下这个四阶聚气阵。 取出六杆阵旗,绕着湖泊寻找好六处合适的阵位,秦翕先后将阵旗打入了地下,回到酣饱阁,取出事先绘制好的阵图,向头顶一扔,张嘴敕道,“起!” 衍古圣法全力运转,秦翕体内的灵力大量涌入浮空的阵图中,随着图块颤抖两下,七道缠绕着灵气的流光向深埋的阵旗四射而去,其中最大的一道笔直冲向地底的聚气母瓶中。 厅堂里很快聚拢而来大量白色雾气,这是灵气过于浓郁而形成的灵雾。随着那笼罩整个墨韵湖的阵纹隐匿不见,白雾也渐渐散去。 望着湖中欢快的鱼群,秦翕临湖而坐,盘腿吐纳。半个多时辰后,他起身继续布置起这个由九重阵法相叠而成的蔽阵—天幕。 拿出几块中品灵石捏在手中,心中幻想自己如飘落之花,秦翕默然发动起静中逍遥,眼见自身飘浮而起,他牵来两缕清风,快速向湖泊中心飞去,待寻找好合适的位置,单手一甩,九杆阵旗四散而飞,精准落在事先定好的阵位上。 “成!” 伴随着他的一声轻喝,四重无形波纹由四周汇聚而来,秦翕头顶更是浮现出一个巨大的眼瞳符号,接着这符号便被聚集而来的波纹扯裂消散。 “糟糕!” 暗道一句不好,秦翕只觉气海空空,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下坠去。须臾间,他忙吞下一枚聚复丹,在即将坠入湖中时才堪堪稳住身形。 远处目睹这一幕的下人们只当是秦翕仍在施法,时不时还发出惊呼的艳羡声,围在一起的众多侍女中,有一个眼神异常憧憬,嘴中不断小声嘟囔着,“这就是修士,这就是修士......” ...... 国子监下辖六学,分别为只有家境殷实者可报修的阵学、丹学、器学,与任何学子皆可报修的武学、术学、普学。 武学教授打斗中近战攻伐技巧,术学教授神通术法,普学则是教授大衍界内的修炼常识。 透过窗槛,一身浅蓝衣袍打扮的赵小山正侧耳听着学室内普学助教的讲授。同为助教,他却只能待在走廊上给其他助教打下手。 但他并不觉得自己可怜,有灵石拿还能学到知识,两全其美。 “赵助教,将灵纸给监生们发一下。” “好的。” 听到里面的助教叫自己,赵小山扯着不合身的长袍,端着装满灵纸的木箱走了进去。 下方总角之年的诸多监生们瞅着他,纷纷笑出了声,有的还站起身来,拍手笑道,“赵助教,我家家丁的月薪倒比助教高上不少,可要来我家呀?” 赵小山沉默着给所有的监生都发去了灵纸,走上讲坛,将手中多余的灵纸交给坐在席位上的老助教后,便转身离开。 谁料坐在前排的一个监生反而变本加厉起来,一把拽过他的长袍,不断地撕扯着。 “胡闹!成何体统!我就是这么教你们尊师重道的?” 胡子花白的老助教终于看不下去了,一拍台桌大吼道。 闻声监生们纷纷坐好,不再嬉闹,生怕这位严厉的夫子惩罚他们。 看着他们摆出的乖巧样子,老助教叹息一声,转头对赵小山说道:“赵助教,委屈你了。” 赵小山摇摇头,脸上满是平静,“无妨,先生,他们这个年纪就是爱玩了些,心思都不坏。” 听他说出这句话,老助教又是一声叹息,“原谅我没法约束他们,都是些家中有权有势的......” “先生,不必为此自责,我能来心中便有了准备。” ...... 此时身在阵法公馆的秦翕自然不知这里发生的事,端坐在休息区的茶椅上,熟练地扫视任务墙上刊登的各种信息。 寻找千年赤古参,这个倒是可以接下来,就是报酬有点少......这个布置护宅阵法倒也不错,只是五级阵法,自己有点吃力了...... “王阵师,您在这里啊。” 一个绵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声音主人迈着轻盈的脚步走到秦翕身边。 她紧贴着秦翕垂下身子,将手中的花茶放在桌上。一头柔顺青丝随着她的弯腰顺势洒落在秦翕面庞,闻着这犹如清新花香,又似微醺果香的诱人香气,秦翕一挑眉,不加掩饰的深深吸了一口。 似乎是听见他深吸的声音,小莺白皙的脖颈上染上一抹粉红,娇俏着向秦翕撒娇道:“王阵师~” 看着她羞赧的样子,秦翕心中不屑一笑,嘴上却是打趣道,“怎么,不喜欢吗?” “哎呀!” “找我何事啊?” “是这样的,见您上次委托完成的很好,小女子就觉得我们之间有一种默契,所以就一直为您留意着有没有适合您的委托,今日翻看时,奴家就发现有一个委托指名委托您诶。” 小莺红着脸,眼波盈盈的继续说道:“可是奴家没有您的传音符,只好一直在此等候,也许是上天眷顾,真的让小女子见到您了。” “哦?什么委托?” 秦翕装作没听见后半句,疑问道。 “奴家没有打开看,但一直好好放着,这就拿给您。” 小莺眨了眨眼,坐在秦翕一旁的位置上,一双细长美腿在白色长裙下显得分外诱人。 将这美景收进眼中,秦翕不动声色地接过玉简查看起来。 这下一旁的小莺倒不淡定了,她垂着眼眸,紧咬着下唇,心中不断嘀咕,“难道是不喜欢这样似的?还是老娘看起来不够美?不会吧,我可是特地吃了秀丽丹的。” “也是个布置阵法,只不过有点复杂,报酬倒是可以。”看完委托的秦翕心中思咐道,“可以把陈春叫上,他应该很乐意。” “谢谢姑娘了,这个委托我接了。“ 秦翕站起身,看着她那绯红的面容,微笑着道谢,继而直接转身离去。 “诶?王阵师!王阵师,您等等!您等等奴家!” 第43章 中计 “王兄,春有一事对不住你。” “何事?” 秦翕转头看向走在身侧的光头青年,眼中闪烁了几下。 “实在有愧,我与一位阵师同道在讨论公馆局势时,一时疏忽被他套了话去,王兄与天下商会丁公子相识之事,恐怕已经在馆内传开了。” 秦翕豁然,他就说小莺为什么突然如此热情了,原来是因为这个。 “无妨,徒增闲杂人而已,陈兄不必自扰。” “这事是我对不住你。” 陈春一摸光头,歉意地说道。 “陈兄若是自愧,不妨一会布阵时多出点力。” 见秦翕愿意给自己台阶下,他连忙道:“好说,好说。” 言语间二人来到了北城,看着街道旁颇为破旧的房宅,陈春不禁感慨:“多少年了,北城的景象倒是一成不变。” “依陈兄言,这北城很多年前就是这副模样?” “正是,不怕王兄笑话,我实际年岁已经六十有七,自小在这郡城长大,打有记忆开始,北城就这副模样,据家中长辈所言,八百多年前便是这景象了,一直未曾修缮。” “韩城主未曾管过?” “别说韩县令了,就是先前两任县令也没有管过。” “为何?” “一是据说八百多年前,郡内混乱不堪的佣兵团与太守府达成一致,三大佣兵团瓜分佣兵市场,其余中小佣兵团各自依附,为有效管理这些刀口舔血的家伙,太守府便把落后的北城交由他们驻扎。这些粗鄙的家伙自然不懂发展之道,时间久了,北城也就这样了。” 陈春言语时眼底的仇恨一闪而过,嘴上语调不变,“二是当时的县令觉得与其放任四城中的贫民、不稳定的家伙四处出乱子,不如将他们迁到一起,全部送到北城去统一管理,这样也省事许多。” “确实。” 秦翕点点头,将凶徒与暴徒放在一起,互相掣肘,反而能形成有效的平衡。 “可谁也没料到,迁到一起后,导致佣兵团的规模急速扩大,到现在佣兵业已经成了郡内最大的产业,对于掌权者而言,这显然是不良好的局面,以至于百年一察时,合川郡常常评价不高,积年排在全国末尾。” “陈兄,何为百年一察?” “每隔一百年长安会向各州郡派遣监察御史分察百僚,巡按郡县,纠视刑狱,肃整朝仪。” 原来如此,看着大街小巷中嬉戏打闹的孩童和随处可见的披着甲胄的佣兵,秦翕了然的咂咂嘴,佣兵业,真有意思。 “到了!” 陈春一停脚步,提醒秦翕道。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座由精美砖石和琉璃瓦构成的红楼映入眼帘,走到近前,“群芳院”三个字更是提醒着两人这是什么地方。 “王兄,再次提醒一下,这条街上都是流星佣兵团的产业,尽管我们是在册阵法师,还是要小心为上。” 秦翕点点头,他本有心用灵识探查一下,却被一旁的陈春制止了,原因是容易得罪人。 两人走进敞开的扇门,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巨大的刺绣屏风,在阳光的照射下色彩很是鲜明。迈步向里走去,没有一个人出来招呼他们,整个一楼静悄悄的,也许是上午的缘故,这里显得异常冷清。 沿着木梯向楼上走去,转角处一个坐在台阶上倚靠着木墙休息的妖娆女子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许是听见了两人的脚步声,女人抬起头,托着扶手站起身,无力的说道:“两位爷,可是要欢玩?” 看着她虚弱的样子,陈春皱了皱眉,“吾等是受委托而来的阵师,叫你家大人出来说话!” 可能是被他不似好人的模样吓到了,女人身体筛糠似地抖了抖,“两位爷......稍等,我这就去叫妈妈出来!” ...... 坐在软椅上,秦翕四下打量着一间间半掩的房间,他所接到的委托是给每间屋子布置一种增强五感的幻阵,此幻阵也就是二阶阵法,奈何却要布置三十间,有些费事。 “陈兄不喜烟柳之地?” 想起他刚刚皱眉的神情,秦翕揶揄道。 “我是有家室的人,自然不沉迷于此,只是明知王兄你接受委托今日要来此布阵,这家主人态度却如此轻贱,寻一烟柳凡女来此迎接,岂不是瞧不起王兄,瞧不起我等。” 秦翕笑笑,“陈兄不必生气,究竟如何,一会便知。” 两人谈论的声音丝毫不差地落在顶楼三人的耳畔,闻声中间吐纳之人没有任何动作,右侧一人却是出言道:“大哥!区区一个金丹境的三品阵师,到咱们的地盘上了还敢口出鸟言,让我出马教训他一番!” “冷维虎,大哥的正事要紧!” 左侧同样盘坐吐纳着的人影睁眼喝止道。 “老子知道,老子知道,就说着玩玩。” 被唤作冷维虎的人顶着满脸刀疤不耐烦的说道。 又等了片刻,直到看到楼下的光头阵师不耐烦了,中间之人才缓缓出声道:“让小红去吧,小虎你的人要机灵些。” “我明白,大哥。” 冷维虎舔舔嘴唇,张嘴向楼下传音。 ...... “哎呀呀,两位阵师大人,奴家来迟了,恕罪,恕罪啊!” 看着身上花红柳绿的中年女子迈着小碎步走过来,陈春冷哼一声,“你这青楼是你做主了不成,叫能说话的出来!” 听到呵斥,这老鸨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拥上前堆笑道:“阵师大人莫要生气,莫要生气啊!小美,小仪,怎么那么没眼力见儿呢!还不来安慰安慰两位阵师大人!” “妈妈,来了,来了!” 从老鸨身后钻出两个小女子,一个妆造清淡,脸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另一个正是方才逃走的妖娆女子。 两人嘟着小嘴儿,就要向坐着的秦翕陈春怀里钻去。 “滚!” 陈春张嘴怒骂,他堂堂三品阵师,就连元婴修士也要以礼相待,这委托人却如此轻视于他,三番五次让风俗女子近前,实在可恶! 面对陈春的骂声,面容可怜的女子愣在当场,不知所措的拈起一抹衣角。 将这一切收入眼帘,秦翕冲老鸨说道:“别浪费时间了,既然委托人不愿相见,那就告诉我们哪些是需要布阵的房间。” “这个......请大人跟奴家来。” 一瞥陈春,老鸨转过身,上前领起路。 “大人请看,这三层楼,每层十间,皆是需要布阵的房间。” 扫视一眼,秦翕点点头,“报酬你给?” 没想到秦翕是问这个,老鸨一顿,瓮声说道:“正是,奴家这就去取。” 看着她离开,秦翕向一旁询问,“陈兄,我们开始?” “好。” 陈春拿出一个阵盘,目光却落到秦翕手中的阵笔上,讶然道:“面观王兄如此年轻,却斫轮老手,我实在汗颜。” “陈兄,实不相瞒,我也五十多了,只不过是画的阵法多了些,没有什么。” 知是秦翕谦虚,陈春苦笑道:“王兄真是高人!” “开始吧?” “请!” 两人一左一右分别从两头布起阵来。 ...... 大约两个时辰后,两人来到二楼继续布阵。 看着营造各不相同的房间,秦翕手上动作不停,心中暗暗思忖,“这就是青楼吗,虽然没有教坊司雅致,但花样却多了不少。” 三挥六撇,一道道阵纹自阵笔而出,消失在房间各处。 “起!” 随着阵成,秦翕感觉自己的眼睛看得更清楚了些,但他明白,这些都是幻觉。 收起阵笔,正欲转身离开,没想到紧闭的房门却被人打开了。 定睛一看,那个妆造清淡,有些柔弱的女子怯生生站在门前。 “谁让你进来的?” 秦翕眼皮一跳,心中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阵师大人,您没有那位一样凶厉,一定会珍惜人家的对吧?” 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秦翕周身轰得爆发出筑基修士的威压,“再不退出去,就死!” 被震慑得小脸煞白,柔弱女子害怕地停住了脚步,“大人,不要误会,奴家......” “滚!” “奴家这就滚,这就滚。” 她惊慌的转身向外跑去。 然而在她刚刚跑到门口的瞬间,一个大手从门外伸进来按在了她的头上,在柔弱女子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一把摘掉了她的头颅。 噗! 鲜血顿时顺着脖颈断裂处如泉涌般喷洒出来,没了脑袋的身体无力地倒在地上。 “废物!” 那大手主人不屑的骂道,随手将脑袋丢到了汇成小溪的血洼之中。脑袋落地滚了两圈,清淡妆容的脸上沾满了猩红的鲜血。 看见这一幕,秦翕瞳孔一缩,这是冲自己来的! 第44章 试探 “你怎么敢辱骂我的爱宠?” 进来的壮汉裸露着上身,结实的胸部在微微透进来的阳光照射下折射出金属的光泽,随着呼吸的起伏,浓烈的杀意迸发而出。 “爱宠?” 壮汉双眼向地上看去,咧起一张大嘴,却没有发出声来。 “她是......?” “你来当我的爱宠吧!” 壮汉眼中满是疯狂,一跃竟来到秦翕近前,挥手一拳便向他的面部袭来,刀割般的拳风竟将秦翕身后的床榻打得爆裂而飞。 电光火石之间,秦翕胸腔内响起了海浪的声音,皮肤表层骤然覆上一层水灵气,同时衍古圣法全力运转,疯狂吸纳起四周灵气。 “咚!” 尽管双臂做了格挡势,他还是被一股恐怖的力道震飞,重重地砸在了石壁上。不给秦翕反应的时间,壮汉迅速跟上猛然跃起,一个鞭腿踹向他。 “静中逍遥!” 暴喝一声,秦翕被该下落的身体竟迅速止住坠势,陡然上浮起来。预判他的一记鞭腿因此踹空,将墙壁踹出了个巨大的窟窿。 “体修?” 稳住身心的秦翕,凝重地看向下方的人影。 眼见这个三品阵师竟能飞,壮汉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双脚蓄力猛地一踏,宛若流星锤一般砸向半空的秦翕。 玄铁枪瞬间出现在手中,秦翕挥枪便砸,“蛮牛冲撞!” 两股大力碰撞到一起,刹那间一声轰天巨响响起。 在秦翕错愕的目光中,这杆堪称名器的玄铁枪应声断裂,他也因此失力跌落在地。 “什么?” 与二人打斗房间相近的陈春听到动静,脸色变幻不定,一咬牙最终还是向秦翕所在房间冲去。 “喂!光头男,你挺傲的是吧。” 身后传来的声音令他一顿,缓缓转过身去,只见一个留着半边长发的男子静静看着自己。 “你是?” “我是你爹!” 看起来颇为瘦弱的怪异男子,一咬手中拿着的灵果,张嘴竟吐出一口飞刀来。 “这下麻烦了。” 陈春心里一叹,伸手弹出一个符箓,化作一面盾牌挡在他面前。 “道友,我不过逞一时口舌之快,若是道友不满,我可以道歉。” “道歉?我给你妈杀了,再给你道歉行吗?” 见一击没有奏效,怪异男子张嘴一吐,又是十口飞刀。 “欺人太甚!” 陈春一敲光头,甩出数道符箓,顿时形成一道道风刃射向吃着灵果的怪异男子。 看着向自己袭来的凌厉风刃,他扔掉手中灵果,碟碟怪笑道,“来的好!” 只见其拔出一柄大刀,迎面劈向来袭劲风,兔起鹘落间将风刃打得支离破碎,接着刀柄顺势送入左手,右脚一踏,呈托月之势劈向陈春。 陈春被飞刀纠缠的来不及脱身,眼睁睁地看着刀影越来越大。 “该死......” ...... “这功法不凡呐。” 顶楼三人看着秦翕与壮汉的打斗,心中均涌上了这个想法。 最后还是左侧之人出言道:“大哥,这功法竟能让筑基中期的修士像元婴修士一样御空!” 冷维虎眼中满是贪婪,接过了话,“不如我们......” “不可。” 听到小虎产生夺法的念头,余炫终于睁开了眼,“你可知下方那人是什么身份?” “什么身份?” “知道浩然世家吗?” 浩然世家四个字眼让两人愣在当场,冷维虎不可置信的看向对侧之人,“贵兰,是老子知道的那个浩然世家吗?” “按大哥所说,恐怕是的。” 被唤作贵兰的长发男子光听到这四个字就感到了窒息,自家的佣兵团在那等皓月面前甚至连萤火都算不上。 听着左右手的交谈,余炫淡淡补充道:“据说还是身怀大帝之血的嫡系。” “帝子?” 闻言两人的震惊程度持续上升,冷维虎更是咕的咽了咽口水,“哪位大帝?” 余炫一瞥他的刀疤脸,“此处有隔音阵法,说了无妨,出去后莫要乱说,小心引来大帝注视。” 冷维虎连连称是,余炫这才告诉他,“怀正大帝。” 怀正大帝!浩然世家的当家大帝! 冗长的安静后,易贵兰才疑惑道:“帝子如此孱弱?” “蒋书正是这么说的,想必心中也是又惊又疑,所以才让我来试探。” “大哥,那还继续吗?” “继续,我还没看到浩然一气诀。” ...... 看到秦翕跌落,壮汉一喜,怒吼一声,身上竟然崩起了道道经脉,细细数去,赫然有十四条之多! “改脉巅峰的体修。” 瞧见这一幕,秦翕不敢托大,右拳轰的燃起强烈的炙热,自己与这家伙差的太多了,尤其他还是最擅长越阶而战的体修。相当于自己在跟一名元婴修士战斗!这简直是开玩笑,以他前世的天赋尚且不可能,王陵之姿又如何跃一个大境多去战斗。 “羲和!” 火浪喷涌而出,卷向面前的壮汉。 壮汉下意识避开这滚滚火焰,定睛一看,却又发现其中蹊跷。 “徒有虚表。” 他嗤笑一声,丝毫不惧烈火焚身,一个膝撞砸向秦翕。 “被看穿了。” 秦翕咬牙抵挡,量海法体的的反弹更是打得壮汉不疼不痒。 “气来!” 被打得节节败退,秦翕无奈唤出了还没修好的三缕虎啸霸王气,周身环绕的土黄之气中隐隐传出些许刚强之意,单手一指,霸王气扑向壮汉。 壮汉自然是不虚,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紫红色,抓向面前的三缕气体。 破! 秦翕咬牙操控霸王气躲开抓击,刺向他的双眼。 壮汉立刻回挡,却被莫名的威压震慑了心神,愣愣的停住了动作。 霸王气趁势而上,就要要钻入他的眼窝之时,异变突生,一个全身藏在长袍里的男子从天而降,一下抓住秦翕,将他扔出了红楼,随之飞出的还有一个储物袋。 依靠清风诀,他没有摔得很难看,陈春可就没这么幸运了,径直砸在街对面的屋顶上,带着一大堆破碎的瓦片一起掉落在地。 “陈兄......” 看着他“狗吃屎”的样子,秦翕贴心地上前扶起。 “王兄,我无缘无故就挨了一顿打,你有什么头绪吗?” 两人面面相觑,不过秦翕除了狼狈点外一身完好,陈春则是鼻青脸肿,嘴中不断向外滴着血。 “我也正想问陈兄,这架打得莫名其妙,那人招招下狠手,要不是我机灵点,恐怕已经殒命于此了。” 估计也觉得自己这话没信服力,秦翕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自己确实没撒谎啊。 “好在人家将报酬结清了。” 打开那个抛过来的储物袋,里面不多不少躺着四百块中品灵石。 看看袋中灵石,又看看秦翕,摸了摸自己肿了个大包的光头,陈春暗暗叫苦,自己算是毁在这张嘴上了。 看着周围涌上来的看热闹的人群,秦翕小声说道:“陈兄,我们走?” “走!快走!” 在秦翕的搀扶下,两人灰溜溜地跑了。 第45章 声名鹊起 翌日 墨园 酣饱阁 赵小山坐着墨园中配备的马车早早出去当值了,留下秦翕自己在此修炼。 昨日他本想将陈春送至家中,奈何他连连推托,也便休了这个心思。只是这委托之事,实有古怪。 他现在有两个猜测,一是因为陈春摆谱,惹了委托人的不快,对方忌惮两人是在册阵师,不敢痛下杀手,所以仅仅教训一番;二是对方本就是冲自己来的,引自己前来,埋伏自己,但为何也不下杀手,反而将报酬结清呢。 引自己前来仅仅是打自己一顿? 除非他们是迫于某种压力,不得已做此事。 眼睛一亮,秦翕感觉自己猜的很对。 难不成又是吴非久? 这家伙哪来这么强的关系? 他虽不解,但却把此事和城防军堵他一事一起放在了吴非久的头上。 得找机会调查调查他了。 与此同时 外界 庞家 作为头号郡城望族,庞家的势力在整个合川郡内都是叫得上号的,其家主庞亦鹤更是被称为“江湖第一人”,据说修为直逼洞玄宗洞玄真人这位非官府第一人。 然而这个威名赫赫的庞家这几日却是不太平,十几日前,一个自称范阳卢公子的人从天而降,引得家主庞亦鹤破关亲自迎接。 那卢公子手持一把羽扇,颇为霸道,命令整个庞家在一个月之内查清齐天侯投影原因,否则后果自负。如今已经过了十几日了,庞家每个人脸上都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情报堂里一个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老者高坐在上,旁边静静陪坐着三人,几人大气也不敢出,他们都能想象,自己的这位大哥现在是什么心情。 次座之人轻哼一声,唤来了左右之人,“还没有消息吗?” “族老,一个时辰前情报更新,已将那缕金光照射的大概范围划至青梧街以南,由于东城特殊,所以......” “特殊?有我全家性命特殊吗!” 左右人头垂得低低的,不敢出言。 “还有什么消息?” “墨街的探子传回情报,今日一大早墨园长驹车出了庄园往国子监去了。” “墨园?墨园沉寂了数百年,怎么这段日子有了动静。” 这时最上首的白须老者张嘴吐出几个字,“邹伯良这几日动作多的很呢。” “大哥知道些什么?” 下方陪坐之人闻声皆向他看来。 “前些日子大理寺越狱一事......” 次首眯眼挥退了左右,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禄卫队做的。” “蔡仲与靳飞语现在这么针对他们,邹伯良胆子不小啊。” “二哥,听说现在天下商会是丁少卿主事,邹伯良已经放权了。” 再席一身穿华服的中年人插话道。 闻声末位之人斟酌片刻,谨慎说道:“年轻人做事冲动,我看家里的生意是不是也要调整?” “是要调整,这事四弟你看着来吧。” “情报堂的人仅仅买通了几个司直,大理寺的渗透程度远远不够,别说跟蒋书正,至少也摸摸龙彦,别弄到头来我们庞家成了情报的笑柄。” 上首老者眼睛半阖着,缓缓说道。 “大哥教训的是。”分管情报的老二应下。 ...... 听说了秦翕与丁少卿的关系,黄西再三确认后眼中一亮,思索片刻,走进了位于阵法公馆三楼的管事房。 “总管事,黄西有一事禀告。” 里面软玉座上半卧着一个人影,一瞥走进来的黄西,“什么事啊,这么急。” “管事对王陵王阵师可有印象?” “和吴阵师闹了矛盾那个?” “正是。”黄西说到这顿了顿,将头低了下去,“黄西犯了错,有一情况没有及时禀报。” 人影听他这么说,来了兴趣,“你犯了什么错?” “其实这位王阵师两个月前初次定级时就定为二品阵师,在一个月内更是接连定为三品。” “你说什么?!” 总管事一下站起身,直愣愣的看向黄西,他被这个消息搞得有点懵,随之而来的便是汹涌的惊喜。 “这得是多强的天赋啊!” 猛地跳起来,这名金丹修士兴冲冲的向房间外跑去,“你没告诉其他人吧?” 他突然回头看向仍低着头的黄西。 “黄西不敢。” “他妈的黄西,你他妈的好,奖赏下来,你也有份。” 听到总管事的话,黄西会心一笑,自己想要的不就是这个吗,不对,这还只是其次的。 且说总管事喜滋滋地跑上五楼,敲了敲副馆长休息室的大门,直到里面响起一声“进”,才走了进去。 里面的景象让他连忙低下头,只见副馆长白春华与其他几位身着橙红阵袍的六品阵师正坐在一起喝茶,见他进来,目光纷纷投到了他身上。 “禀馆长、长老,小的有事启禀。” “说!” 恐言辞失当,总管事便在心里挑选了适当的字句,字斟句酌地开口说道:“小的刚才仔细查阅定级录薄,发现两月前加入公馆那位王阵师,初次定级就定位二品阵师,更是在一个月的时间里连续定为三品阵师,经过为他定级的陪从证实,确有此事。” “不会是你看我们几个老头子无聊,特地编了笑话来框我们把。” 一位长老玩笑道。 “小的万万不敢框骗馆长、诸位长老。” 总管事惶恐地低下了头。 瞧见他这副模样,一行人才重视起来,另一位长老语气急促地说道:“当真?” “当真。” 齐坐着的几位六品阵师哗地全站了起来,眼中互相都迸发出敌意,“这王阵师现在身在何处?可在馆中?” “回长老,不在馆中。” 几位哗地又坐了下去,只是眼中互相敌意不减。 倒是白春华这位七品宗师异常镇定,“两个月前的事现在才来禀报?” 听着他语气中的怪罪之意,总管事额角冒出几滴汗珠,颤颤巍巍的说道:“小的失职,请馆长责罚!” 深深看了他一眼,自然明白其心里的小九九,白春华摆了摆手,“你下去吧。” “是。” 待总管事退出了门外,白春华这才轻抿一口灵茶,望着下方看着自己的一双双眼睛,张嘴说道:“诸位放心,白某体乏,并无收徒之意。” 听到他的承诺,众人才纷纷松了一口气,继续盯着彼此。 看着下方的吵闹,白春华心中嗤笑一声,“一帮老登,本馆长是无收徒之意,可我与那王陵有缘,认他做干儿子还不行吗。” 第46章 前往九阴寨 “呦,这不是吴阵师吗?” 传送通道旁看见吴非久,秦翕立马走上前。 看见是他,吴非久心中一阵膈应,但想起吴堃还是堆起笑容道:“王大师,早啊。” “当不起一句‘大师’,倒是好些日子没看见吴阵师了。” 看着秦翕身上穿着的青色阵袍,吴非久如同吃了苍蝇一般不是滋味,先前单单听到传言时,他还有一丝侥幸,现在事实摆在脸上,当真难受。 “吴某眼高手低,不知天赋子在眼前,背景深厚,人更是卓越,还要向王大师说一句抱歉。” 看着他恭维的样子,秦翕似笑非笑,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不像啊,若是吴非久暗算自己,恐怕早就知道他跟天下商会的关系了,何必今日唯唯诺诺。 难不成真是地府? 妖族与侏儒阵师被秦翕率先排除,这俩现在自顾不暇,哪有心思袭杀自己,这会儿又排除一个吴非久,就只剩地府了。 倘若是他们的话,那就有疑点了,这些家伙素来狠辣,则万不可能在城门口放任自己逃脱,不将自己在原地打个形神俱灭都是好的。 百思不解,他走去柜台与当值的高松明打了个招呼,得到没有委托后便来到任务墙。 还未细细察看一二,眼前突然闪过一阵光芒,一个身穿橙色阵袍的阵师突兀出现,并对秦翕露出了善意的笑容:“王阵师,白副馆长有请。” 虽有不解,但碍于眼杂秦翕没有多问,跟着他离开。瞧见这一幕的几个阵师霎时如泥塑木雕,接着纷纷露出了艳羡的目光。 ...... 伴随着一声“进来”,五品阵师领着走进了屋内,弯腰道:“白老,人已带到。” “嗯,你先出去吧。” 白春华一抚白须,看向秦翕。 “白老。” “你叫王陵?” “正是。不知白老唤小子何事?” 看着他不卑不亢的样子,白春华眼中闪过一丝欣赏,“听说你初定便为二品,更是在一个月内接连定为三品,可有此事?” 秦翕微微一怔,旋即拱手道:“小子曾跟随其他阵师修行一二,有此基础,遂能如此。” “哦?”听秦翕说自己有老师,白春华神色不改,“可是师从我合川郡阵师?” “非也,小子非是唐人,一路辗转来此。” 不是唐王朝的?白春华面露讶然,“你那老师带你来此?” “与其说是老师,不如说是随手指点一二,但终是得人教诲,遂称老师。” 原来如此。 既然这样,他就不会落个抢人徒弟的坏名了。 想到这,白春华点点头,颇为自信地说道:“我欲收你为义子,你可愿意啊?” “回白老,小子不愿意。” “嗯,愿意就好......”白春华嘴角含起一抹笑意,正欲起身扶起拱手的秦翕,接着这抹笑意忽得干在了脸上,“你说什么?” “小子不愿。” 安静了将近两息,白春华用鼻子哼出几个字,“为何不愿?” 眼看这关是过不了了,秦翕发狠道:“即便小子愿意,恐怕白老也不敢收。” 白春华两侧白鬓一皱,怫然道:“老夫不敢?你说说老夫怎么个不敢法!” 秦翕并未答话,直起身悠然走到白春华对向的位置坐下,“本公子之所以说白老不敢,是因为这个!” 话语的最后两字声调猛地一提,他直直盯向这位阵法宗师,一股源自灵魂的威压激射而出,尽数涌向白春华。 嗯? 白春华不在乎地看着秦翕的动作,直到那宏伟浩瀚、沧桑神秘的气息压来才摇晃着逐渐露出了惶恐之色。 识海的护佑阵法应激而发,精神力疯狂倒转,他只觉自己如家养小雀、牢笼猪羊一般禁锢原地,丝毫不敢动上一动。 面色惨白地看向王陵,白春华惊愕发现他自在如常,没有一丝消耗的样子,这股威势竟是他与生俱来的! “不知哪位帝子驾临?春华有失礼数,还请恕罪。” 白春华强忍不适,忐忑道。 “白老,你可还敢啊?” “帝子说笑了。望帝子收回尊法,恕饶春华。” 见他如此,秦翕这才收回这缕秦氏之威,心中同时一动,这威势怎得变雄厚了,虽然还是一缕,却远比之前强盛了许多。 “我这身份还需白老多多保密。” “帝子叫我春华便是,莫要折煞小老。”白春华连声应道:“春华理当保密。” 端起架子,秦翕眼神落在他的红色阵袍上,沉默须臾,“对外白老称我为徒弟便可。” 听见这两个字眼,白春华眼皮一跳,见他坚持这么说,苦笑着说道:“倒是春华沾了帝子的光了。” 秦翕笑笑,转身走了出去,房间里还回荡着他不羁的声音,“白老一定是个聪明人。” ...... 被白春华这么一打岔,他重新到任务墙物色了一个靠近风洗城的任务后,在一众眼热的目光中离去。 秦翕摇摇头,虽然被重视了,但如此高调可不太好。 拿出陈春的传音符,他传音道:“陈兄,任务轻松,报酬丰厚,今日申时南城门口等你。” 之所以要寻这个靠近风洗城的任务,是因为九阴寨便在此城的那一节横断山脉中,答应更夫的事他还没做呢。 得到答复后回到墨园,再三嘱咐好赵小山以及老管家后,秦翕褪去阵袍,换上一身劲装后在申时来到了南城城门处。 没等多久,同样一身便装的陈春顶着光头准时赴约。 “有几日不见了,陈兄伤势如何?” “劳烦王兄挂念,皆是些皮外伤,看来委托人仅仅是有些不快,没有下死手。” 秦翕微笑着点头,心中却始终倾向于自己的第二个猜测,只是吴非久的表现,让他一时不知如何下手。 出了城后,秦翕欲直接抄近路穿过这节横断山,听了他的想法,陈春吓了一跳,连忙劝阻,“王兄倒真是胆量过人,这横断山内不知藏了多少妖魔,动辄有性命之忧,还是走官道为好。” “这么走的话,时间上怕是有些拖沓。” “王兄不必焦虑,去太仆寺租上两匹灵马便好。” 在陈春的带领下,两人来到了太仆寺位于南城外的妖厩,看着这里成群的各式各样的灵兽,秦翕算是明白灵兽进城的审核有多严了。 无他,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郊野平原,里面用阵法将修士私有与官府饲养的灵兽分离成两个区域,修士区域每只灵兽身上都做有标记并且被限制在一块自己的方格里,官府区域则以不同种类区别开来,肆意放养。 以每日十块下品灵石的价格租了两匹感灵巅峰的赤血马后,两人踏上了路程。 不多时,远远看见一片银铁色的树林,秦翕眼中泛起了回忆,自己手指上的这枚除去内侧兵戈图案与其它毫无区别的储物戒就是从这里得到的。 没有这枚储物戒,自己或许还在大牢里蹲着呢,算到底,自己还要感谢那个炼气小修。 第47章 突遇 两人一路向东南而去,不过半日,一片平原映入眼帘。 按照韦天应所赠地图标识,此处平原名为希叶原,乃是横断群山与群城相夹唯一的一处平原。 远远看见倒插着的诸多武器,秦翕心有不解,问道:“陈兄,这希叶原上为何遗留着如此多的武器?” “你不知道?” 陈春一脸惊讶,似乎不知道这个事情是很奇怪的事。 “陈兄有所不知,我非是大唐人,一路辗转来此。” “原来如此。”陈春恍然,出声说道:“此处希叶原,郡里的人都管它叫“白原”,至于为何称之为白原,王兄且放出灵识向下探上一探。” 闻言秦翕释放灵识向这荒草黄土深处探去,仅仅几息,他便看见了震撼的一幕,荒原下方垒着一层层的骸骨,俨然成为了一片白色海洋,海洋深处的白骨已经腐化,徒留灵性殆尽的武器在冷风中呜咽。 察觉到他神色的变化,陈春继续说道:“王朝建立以来一直严令禁止在城中私斗,这个条令在开元年间更是被一再强化,因此郡城内有私仇的修士大多来此解决恩怨,时间久了,也便成了如今这副景象。” 严禁私斗? 秦翕感觉自己来到郡城后没少遇到私斗啊,“严禁私斗,为何咱们那日去布阵时还能遇袭?” “这几百年是这样了,法律条令没以前严苛。”陈春微微一叹,“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几百年?大约几百年?” “额......大约五百多年前吧。” 这就对了,秦翕点头,六百年前李隆基改年号为天宝,政治自此开始混乱。 胯下飞奔的赤血马踏入希叶原后速度骤降,马蹄时不时踩到骸骨之间的空隙陷入进去,以至于秦翕不得不牵来两缕清风附在两人的赤血马身上,以此提高速度。 望着即将沉下去的落日,陈春商量道,“穿过这片白原再走上几千里便到毫济县了,在那过夜吧。” 微微颔首,两人遂加快了速度。 ...... 牵马走入城中,寻个修士客栈住了进去。坐在一楼的酒肆内,切两盘花牛肉,两人便喝起灵酒来。 这毫济城靠近郡城,算是郡内富庶、灵气丰厚的城池了,按势力详解上所说此城城主是出窍修士。整座城规设大致与郡城相同,算是小号的郡城。 “陈兄以前来过毫济城吗?据说城主的修为可是达到了出窍境。” “王兄说的是县令吧?”陈春放下心中思绪,一笑道:“王朝管城叫县,城主叫县令,与外界大不相同,王兄一时改不过口来也正常。你所说正确,这座毫济县与另外一座名为郑县的县城号称郡城的双子城,县令都为出窍境,再往东去,离开了三城的统辖范围,富庶程度会大大降低。” 原来如此,秦翕一口饮下杯中灵酒,空气中散发出一阵清香,瞥见邻桌两个修士下咽口水的动作,心中一动,便唤来了小二。 “给他们一人来三杯这风果酒。” 见秦翕如此,那两个修士连连抱拳,向秦翕道谢:“道友豪爽,不知需要我等做些什么?” “无需做什么事,只是有些事不解想问问二位。” “道兄请讲,我等一定知无不言。” “二位是毫济本地的修士吧。” “正是,我二人自幼在这城中长大,可以说城里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我二人。” 听为首之人这么说,秦翕一挑眉,“这几日城里可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特别的事...... 另一个修士看着端上来的灵酒,抽了抽鼻子,接着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抢言道:“前些日子,城中突然飞来一个修士,那修士丝毫不掩自身气机,临近时,我更是被压得更是险些跪下去,好在坚持住了。”他脸上露出尴尬的笑,似乎觉得有点丢人,但闻着诱人的清香,还是继续说道:“那修士怕是有分神境了,整个人直直冲入了县衙,县衙的阵法跟摆设一样。” 等他说完,为首之人忙补充道,“正是正是!那日我正在家中吐纳,一股威压从上空一扫而过,功法瞬间停滞,让我吐了好几口血,险些走火入魔。” 秦翕若有所思,示意两人慢用后便转过了身,陈春见此应是有不解,但念在这是人家的私事,也就没有出声询问。 喝完酒后,两人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没有点燃烛火,看着眼前的黑暗,秦翕面目严峻,齐叔影降之事的影响终是来了,长安必定已经派人前来调查,并且很大可能不止长安,整个唐王朝内部所有对此有兴趣的势力恐怕都会派探子来此,但他最担心的还不是这个,而是家族会派人来。 念此,秦翕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一旦自己的存在被发现,一切便都向不可预料开始倾斜。 但那时又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如此制造混乱吸引视线,才有机会将储物袋送到公馆。只希望有心人不会把这件事跟自己联系起来。 摇摇头,秦翕沉下心开始修炼。 翌日。 一大早两人出了城继续向东南方向赶去,这一走便是七日。 ...... “王兄,还有个八千里就估摸着到了。” “嗯。” 秦翕应了声,两人现在已经进入郡南,与郡城所在的郡北相比,多了些他从没见过的植被。看着官道两旁奇形怪状的树木,他暗暗思忖,九阴寨号称为下层修士发声,也不知道其到底行事作风如何。 “嚓!两位道友,慢点走啊,这路上可是不太平。” 一个调笑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打断了秦翕的思绪,定睛看去,只见两人,一人身材高大,满脸横肉,穿着一件紧身汗衫,另一人身材身材瘦小,眼睛细长,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微微一怔,两人对视一眼,这是遇上劫道的了。 根据两人的气息来看,不过筑基境,敢在此劫道,恐怕是有什么依仗。 “你等不过一介筑基也敢来劫我们?” 陈春率先出声道。 “筑基又如何?你们也不过是一个筑基中期一个金丹初期,敢在你四爷面前嚣张!” 陈春一惊,他万万没想到王陵竟然才筑基,仅仅筑基境阵道就达三品,这是何等的天赋! 秦翕同样一惊,他没想到这人竟然能看破自己的修为,要知道他可是带着品阶达到中品灵器的隐踪手串! “你怎么看出来的?” 秦翕狐疑地盯着他。 “轮得到你问四爷?快把宝物都交出来,不然小命就留在这吧!” 那身材瘦小的修士一晃手中匕首,森然道。 第48章 怎么,被我吓到了? 陈春听到那家伙一口一个爷,心中十分不悦。他单手法诀一掐,一道符箓顿时飞出,凌空解体,化作一团烈火喷涌而下。 一旁的彪形大汉一跃而起,浑身散发出绿光,闷声一个挥肘将熊熊火焰打了个干净。 陈春见状一惊,火符虽然品阶不高,但也有将近三阶的威力,对付一个筑基圆满的小修怎么也能挟制片刻,他为何如此轻松就破解了?! 秦翕面色凝重了下去,提醒陈春道,“陈兄,不可大意,这家伙恐怕是法体双修。” 自称四爷的瘦小男子看见这一幕,哈哈大笑道:“庄重,你把他俩吓到了,哈哈哈哈!” ...... 眼中战意凛然,行不行试过才知道。 一踏马背,秦翕瞬间抽出一个位阶中品名器的长枪,长枪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弧线,势大力沉地砸向这位“四爷”。 李四悠然向一侧跃起,手执匕首灵巧躲过袭来长枪,瞄向秦翕的咽喉。短匕速度非常快,几乎就要戳进秦翕的要害。 感受到威胁,秦翕脚下顿时生风,将身体扭向一边,闪身至他的身后,赫然是清风诀第二重—春拂青山! 没给他反应的机会,秦翕将枪用力一撑,一个鞭腿抽向李四。 李四抵挡不及,被他一脚踹飞出去,却在即将落地的一刹,单指一撑,一个后空翻安稳着地。 面露讶然,他一舔手中匕首,恶狠狠说道:“小子有两下啊,记住杀你的人叫李四爷!” 秦翕不做废话,脚下清风涌动,拔枪便戳,“金鸡点头!” 晃身躲过这一枪,李四身后拉出重重黑影,抢步至秦翕身前,右手匕首一侧,剜向他的双眼。 胸腔响起海浪声,抬手护住面庞,秦翕心疑道,“这家伙的身法里怎么有阴司的气味!怕不是地府又寻来了!” “你竟然会幽冥法?!” “看来你不仅有两下,见识也挺广啊,怎么,被四爷我吓到了?” 李四嗤嗤一笑,身后黑影再次浮现,整个人射向秦翕。 看着这基本不输傍花随柳的速度,秦翕也发动清风诀迎了上去。 两道身影纠缠在一起,长枪与匕首相互交错,不断击出火花,如同电光火石,让人目不暇接。 ...... 收回目光,陈春深吸一口气,掏出一把长剑来。 庄重一句不言,静静看着陈春的动作,直至他准备好,才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向陈春激射而去。 转瞬之间,这大汉化掌为拳,嘶吼着打向陈春的胸膛。 这一拳又急又猛,如同一道闪电。 官道上离四人远远的看热闹的其他修士,不由得为这个光头捏了把汗。 眼看这拳头就要砸到陈春,他身上突然泛起一阵透明光芒,整个人瞬移至大汉后方。眼中涌上一抹狠厉,他挥剑便向庄重的脖颈斩去。 谁料大汉后背处竟倏然冒出一根巨大的藤蔓,将这一剑挡下。措手不及间,陈春再次捏爆一个火符,烈火瞬间涌现,吞噬了藤曼。 竟然是修木法的...... 陈春暗自皱眉,紧握长剑的手不由得加大了力道。体修本就善防御、善不灭,加上又是以治愈着称的木属性,这是个什么妖孽,有此天赋竟然来劫道?! 看着这光头的脸色一变再变,庄重咧嘴一笑,浑身的气息顿时激荡起来,隐隐有冲破筑基巅峰的架势。 “接我一拳,能接住便放过你们。” 他终于是说出了开打后的第一句话,一句话便要分出个胜负来。 “千均拳!” 一声暴吼,庄重拳峰附着上一层血纹。随着千均拳的打出,周围霎时劲风呼啸,声势极为骇人。 陈春不敢大意,单手一甩,七八枚符箓或化作铁壁,或化作光罩,或变化出风刃惊雷,攻守皆有的迎上这一拳。 砰! 经过万般削减,这一拳最终还是打在了他的腰腹处。 噗! 陈春感觉自己好像被洪荒巨兽迎面撞了一下,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嘴中一片血红,他捂着凹陷下去的腹部,蜷缩着倒在地上,一副十分痛苦的模样。 庄重扫了一眼四周陷入惊骇的众人,神色淡然,盘坐在地,默默等待李四与秦翕分出胜负。 似是有修士认出了他,惊呼一声,正欲说出口,却被身旁人一把捂住嘴,“别找事,他既然没有自暴身份,说明不想如此,莫要给自己寻了麻烦!” 被提醒的修士讪讪点点头,畏惧地望着盘坐在地的那个身影。 ...... 这边与李四打得正酣的秦翕察觉到局势的变化,不由皱了皱眉头,看样子不能留手了。 “气来!” 周身迸发出三缕土黄罡气,在秦翕的催动下,伴随着虎啸声攻向李四。 感受到其中异常霸道的真意,李四一滞,这是什么等级的功法?! 刹那间他来不及思考,嘴中轻念:“无具形形,幽冥入身!” 四面突然刮起阵阵阴风,鬼哭狼嚎之声不绝于耳。明明烈日当头,却仿佛置身于九幽地狱。李四瘦小的身躯冒出阵阵黑雾,眼中闪烁着惨绿。 秦翕冷哼一声,倒是比李常拓的幽冥经强上一些,不过也就这样了。 三缕虎啸霸王气化作一个天虎虚影冲入黑雾,不多时里面便传出一声惨叫。阴风伴随着惨叫声逐渐消散,露出里面摇摇晃晃的身影。 “你是谁?” 他一擦嘴角鲜血,有些怯懦。 “怎么,被我吓到了?” 见他用这句话反过来嘲讽自己,李四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后还是那个名为庄重的彪形大汉来解了围。 他看着秦翕自若的神情,哪能不知自己二人撞上了铁板,索性将姿态放低,双手抱拳,微微欠身道:“不知哪位公子来此,庄某愿意以物抵仇,打消二位的不满。” 秦翕用灵识探查了一下陈春的伤势后,露出标志性的似笑非笑,“你想打便打,想停便停,当我们是软弱的豚雉不成!” “你也接我一拳!”右手燃起火焰,秦翕冷声道:“能接住我便放过你们!” 闻言庄重知是无法善了,感受着炙焰传来的可怖气息,咬牙沉声道:“公子请。” “大日羲和拳!” 汹涌的火浪凝成一个巨大的火拳吞噬了浑身金光的庄重。 ...... 数息之后,火浪消失,依旧端坐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全身黢黑,皮肤皲裂至极,仿佛被抽干了体内所有水分,双手更是呈斗拳状,不能自已。 “公......公子,可算作数?” 同样不好受的秦翕强压下体内火毒,点点头,“既然接下了,便已揭过,不过......” 庄重颤颤巍巍地低了低几乎可以看见暗金骨头的身体,“还望公子放我二人一条生路,戒中宝物任你所求。” 李四知道无法挽回,心中恨恨道,“今日不知怎的就突发奇想拉上庄重扮演起劫路匪,却运气这样不好,遇到此人,真是晦气......” 见他还有些自觉,秦翕便伸出了手,很快里面便躺上了两枚储物戒。 防御禁制已被撤掉,秦翕用灵识向其中一扫,看到了数目庞大的灵石丹药,甚至还有不少功法神通。 扔出里面的功法神通,秦翕目光炯炯地盯着李四,“你为何会幽冥法术?” “家中所传。” 李四垂着头,不敢直视秦翕。 “今日你们命好,遇到本公子,若是遇到其他修士......” 庄重两人低着头,一句不言,心中仍然很憋屈。 见此秦翕笑笑,拉起陈春,驾马迅速离开。周围看热闹的一众修士也是不敢言语的纷纷散去,生怕这两位迁怒自己。 回头看着庄重凄惨的样子,李四心中思忖,“得推到这家伙身上。”,嘴上却是说道,“倒是我连累你了,速速回寨吧,不知道家中还要怎么惩罚。” 第49章 渭谷 翌日 秦翕二人早上才到达风洗城,便决定在城里休整一日。 陈春轻轻叩了叩秦翕房间的门,“王兄,可休息好了?” “就来。” 秦翕睁开双眼,停下吐纳,开门随陈春走下了楼。 他们住的这家客栈已是这座城池中最豪华的,配备的酒肆却一言难尽,秦翕对此倒无所谓,在临安城他都吃了不知多少天的凡食,但陈春却一再皱眉,表示难以下咽。 两人牵着赤血马寻了好一阵才在城主府附近找到一家修士食所,唤作“唐帛食”。 小二恭敬地牵过两人手中的缰绳,管事则笑容满面的将两人迎了进去。 据《势力详解》中所说,这风洗城城主不过元婴初期,因此陈春两人在这城中也算得上高修了。 此刻是未时,不是饭点,因此店中客人三三两两并不多。 陈春并未遮掩自己的气息,引得店内几个炼气筑基的修士纷纷向两人拱手。 他意欲上楼去包房,秦翕却不着痕迹地示意了一下,于是两人就坐在大堂中饮起酒来。 忽略四周修士艳羡的目光,陈春?了一口大品花蛤放入嘴中,唐王朝地处肃台域偏北的位置,多山,这水中美食自然要昂贵许多。 “王兄,别看报酬丰富,这乌灵兔也实在不好抓。” 秦翕将心思从其他人的交谈声中抽出来,“百兽录上记载,群居,机敏,速度奇快,咱们得用困阵。” “只怕兔群的兔王是个不好处理的东西。” 陈春眼中涌上一丝担忧,看他如此表情,秦翕一笑,“比起这个,陈兄更应该担心那二人回来报复,毕竟财物让咱们分了个干净。” “他们敢!”陈春不屑说道:“先不说我们占着一个理字,哪怕他们来报复又如何,公馆在册阵师是他们惹得起的?” 摇摇头,秦翕不语,这身份在郡城里兴许别人还虚上几分,但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谁会管你,杀便杀了,况且这两人身份恐怕也是不俗。 “管事。” 瞧见秦翕的手势,炼气中期的管事小跑到两人跟前,“两位大人。” “讲讲九阴寨。” “大人,小修了解不多。” 听到九阴寨三字,管事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就讲你知道的。” 管事顿了顿,双手合于胸前,向下低了低,“九阴寨位于此城东面将近六千里的渭谷中,号称郡内第三势力,当然这个是排除官家和商栈馆盟会的。据说九阴寨九位寨主联起手来,即便是面对洞玄宗那位洞玄真人也能打上一二。” “你可知这九位寨主都是些什么人,擅长些什么?” “这......小修并不了解,只知道九位寨主代表的是江湖下九流,在郡内江湖很有威望。” 陈春这时接过话茬,替秦翕解惑道,“王兄有所不知,这‘下九流’指的是王朝内比较卑贱的工职,甚至不止王朝,在其他三个帝国内也是公认的。” “下九流,一流巫二流娼三流大神四流梆五剃头六吹手七戏子八偷盗九卖糖。” 听着他嘴中的顺口溜,秦翕颇有兴致的点点头,“陈兄知道他们都擅长些什么吗?” 挥退了管事,陈春笑道:“王兄若是对九阴寨感兴趣,询问我便可,家中长辈曾去九阴寨布过阵,还算了解一二。” “据家中记载,这九阴寨虽位于渭谷中,实则隐藏于地下溶洞之中,所布阵法更是达到了七阶。” “九阴寨中有宗师?” 秦翕好奇地问道,他没想到在合川郡内还有散修阵法宗师。 “他们的大寨主,也就是这位‘巫’便是一位七品阵法宗师,其余八位寨主也是各自身负绝技。” “二寨主,那位歌女一身媚术十分了得;三寨主跳大神的,据说会一些阴间的法术......” “阴间法?” 一声惊疑,秦翕打断了陈春。 “怎么?” “那时陈兄重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个自称四爷的劫道男子使用的便是阴间术法。” “王兄!”经秦翕这么一提醒,陈春似是想到什么懊恼地一拍光头,“那寡言汉子十有八九使用的便是四寨主更夫的修体法!” “这就有些难办了。” 秦翕却是神色如常,淡定地喝着灵酒,“陈兄何必为已经发生的事苦恼,天高任鸟飞,一走了之便是。” “你不知九阴寨在江湖里的影响,今日得罪了他们,明日我们便可能连城都出不了。江湖天下,天下江湖,王朝治下中这可是能跟庙堂相提并论的势力!” “到处都是他们的眼线,无所可逃啊!” “那便解仇。”见他这么忧虑,秦翕打算将更夫答应的酬劳放在这上面,他虽然虱子多了不愁,但陈春毕竟是有家室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是了是了,还得解仇。”陈春喃喃自语道,他想起家中还算与九阴寨有些交情,就又升起一丝希望。 “王兄,明日你与我一起,我应该是有些法子。” 点点头,见陈春也没吃下去的心思了,两人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 渭谷 受渭水滋养,这山谷中的树木即便是数九寒冬也依旧郁郁葱葱。望着眼前堪比古橡树大小,遮天蔽日的绿林,秦翕敏锐察觉到一丝不对。 “王兄,按照我的步伐走,这谷前绿林暗藏了很多杀机,一步错便万劫不复。” 跟上陈春的脚步,他缓缓向前走着,除了两人踩在杂草上发出的声音,便是偶尔传来的奇怪鸟鸣声。 这声音好似“喂!喂!”,音调却又十分奇怪,听得人头皮发麻如似针扎。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两人右后方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小心!” 一把推开陈春,秦翕浑身迸发出霸王之气,直接摧毁了袭来的木藤。眼中道纹亮起,发动冰心决,精准找到袭击者后,他眼神微眯,操控三缕虎啸霸王气射向那巨大的绿色身影。 “王兄!” 陈春身上升腾起金丹威压,秦翕摇摇头,“树妖,这里不是战斗之地,得走。” “还有传送符箓吗?” “一枚。” 陈春尴尬地挠挠头。 “那你先走,谷口汇合!” “要走也是你走,我修为远比你高,岂有让你断后的道理!” “我有丁少卿给的保命灵器,你有吗?想想你老婆孩子,快走!” 闻言陈春愣了一下,深深看了秦翕一眼,“王兄,我在谷口等你!” 透明光芒闪过,他瞬间消失不见。 传送符箓皆是短距离传送,得拖延点时间。 心中一狠,秦翕手执长枪向藏在重重绿林后的树妖冲了过去。 树妖似乎也刚刚摆脱霸王气,这才探出数根藤蔓缠了过来。 根据霸王气的消散程度来看,这家伙应是知天巅峰。 傍花随柳! 秦翕足踏清风,扭身躲过缠绕,单手一拽,踩着袭来藤蔓向树妖本体跑去。 岂料,变数陡生! 左右两侧突然射来大量木藤,数量之多,甚至将林间阳光挡了个严严实实。 说时迟那时快,秦翕当机立断,发动静中逍遥,整个人腾空而起,躲过鞭打。 “种岁月之种......” 他口中念念有词,衍古圣法全力运转,向远处遁去。 三只树妖见秦翕能御空飞行,皆是一惊,但见他气息又与筑基修士无异,犹豫再三,还是催动藤蔓向秦翕追去。 三追一逃,绿林中开始上演生死时速。 第50章 登门 坠落在地,不断左右闪躲,秦翕还是被盘旋纠结的藤曼狠狠抽飞了出去。 他看着胸腔处被倒刺喇出的血痕,掏出一颗聚复丹放入嘴中,未作停歇,继续向谷口方向遁去。 眼中闪烁不定,他不知这是九阴寨里有人不欢迎自己,还是陈春大意带着他走进了树妖的领地。 掏出陈春绘制的地图,秦翕稍稍辨了下方位,发觉自己仅仅穿过了绿林三分之二的距离,还有三分之一才到谷口。 “前方有群居的瘴毒蟒,得绕路......” 冷静分析着当下路线,他借着出色的躲避能力再次闪过袭来藤蔓,双脚一错,唰地闪身至右边灌木丛中。 看着两侧飞快倒退的树木,他异常谨慎,生怕再窜出一个树妖打他个措手不及。 不对! 秦翕陡然停下脚步,这草怎么越来越黄了,踏了踏脚底逐渐松软的土地,暗叫一声不好,身遭刮起清风,他暴弹而起,落在了身后的高大树木上。 躲闪的瞬间,一个黑影抽在他刚刚站立着的地方。 待烟雾散去,一条黄仁灰绿巨蟒吐着细长的信子冲秦翕嘶吼着。望着它背部的邪恶暗纹,难看的神色爬上他的脸庞。 该死! 自己明明已经避着蟒巢走了,怎么还能遇到瘴毒蟒。 瘴毒蟒显然不会给他反应的时间,张着两颗滴着绿水的青白獠牙咬向秦翕。 蟒还未至,秦翕却已感到自己的咽喉被毒牙洞穿,巨大的压力让他几乎窒息。 凝丹境的蛇妖,如此可怖! 秦翕持枪就戳,“蛮牛冲撞!” 枪势化作一头魔牛,抵着双角猛然撞向袭来蛇妖。 劈斩被光滑坚硬的鳞片挡下,瘴毒蟒晃着宽大而扁平的脑袋,一下将秦翕顶飞出去。 砰砰砰砰砰! 一连串撞断数棵绿木,秦翕伏在地上,身前一片鲜红。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时,紧追的三棵树妖也赶到了。 树妖们虽为知天巅峰,但却毫不畏惧这条瘴毒蟒,移动着根须来到它面前,似乎在交流什么。 瘴毒蟒则吐着长信,一对黄仁紧盯着这三棵顶着巨大华盖树冠的树妖。 见状秦翕心中一转,悄悄服下一枚聚复丹,瞅准机会,蓦然发动静中逍遥,向远处遁去。 “嘶嘶嘶嘶......” 瘴毒蟒发出急锐的叫声,看着树妖们的眼神都变得不善。 树妖们也没料到一个疏忽竟让猎物跑了去,一棵连忙挥舞着藤曼跟瘴毒蟒解释,另外两棵迅速追了上去。 秦翕这边还没来得及高兴,只听“咚”的一声,整个人不受控制的从半空摔了下去。 “道友,怎么惹我的小树和小蛇生气了?” 捂着头顶肿起来的大包,秦翕抬头望去,只见树杈上站着一个人影,他穿着戏袍,宽硕的脸涂得煞白,丰厚的嘴唇只涂中间一点朱红,高亮的脑门上也没有多少遮挡,两边的鬓角拉得挺直,在额角处形成一个尖锐的三角形。一眼望去,极为怪诞。 伶人? 奇怪了,自己怎么会肿包? 秦翕被敲得脑袋有些懵,木讷地看着他。 见这家伙被自己敲迷糊了,鄢卓面露笑意,闪身至秦翕面前,一甩阔袖到他脸上,“快醒,快醒......” 连说三声,秦翕识海瞬间一片清明,忙不迭站起身,忌惮地盯着眼前这个怪诞的怜人。 “道友,你还未回我话,怎么惹我的小树和小蛇生气了?” 鄢卓笑意盈盈地看着秦翕。 秦翕顿了顿,见眼前之人身上气息不显,却轻易将自己打落,欠身拱手道:“前辈,小子初来此地,误入前辈灵宠领地,因此一路遁逃,直至在此。” “你从哪来?” 瞄着到近前的三树一蟒,秦翕答道:“小子从郡城而来,受人之托,前来奉还物品。” 听到这话,鄢卓才收起笑容,将注意力全放到他身上,“受什么人?还什么东西?” “这......” 秦翕虽然觉得这个化着浓妆的男子可能是陈春口中的七寨主戏子,但秉着负责的观念,还是迟疑了。 似乎瞧出他心中所想,鄢卓再次一笑,“吾乃七寨主鄢卓,江湖上的同道给面子,称吾为‘戏神’,既然你不愿意说,那便跟我回寨吧。” “麻烦前辈了。” 单手拎起秦翕,不过片刻,两人便穿过了整片绿林。 看着下方即将略过的谷口,秦翕连忙道:“前辈,跟小子一同而来的还有一人,遁逃时分散,约定在下方汇合。” “那就下去等一等吧。” “这寨主看起来很温和啊。”秦翕心中思忖,欠身道:“麻烦前辈了。” 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陈春便顶着溜圆的脑袋从树丛中一步一颠地走出来,头顶一道长长的血痕表示他的遭遇也称不上好。 “你......” 陈春没想到秦翕能在他前面到达。 “这位是七寨主戏神,快来见过前辈。” 秦翕向他挤挤眼。 陈春见此急急上前拜见,“见过戏神前辈。” “嗯,走吧。” 鄢卓一点头,牵来一朵彩云,带着两人御空而去。 ...... 溶洞口 三人临近,秦翕察觉到阵纹波动,眼前却什么也看不到。鄢卓打出一道令牌,带着两人穿过那似有似无的薄膜,向下坠去。 哗! 地下溶洞中,哗哗的流水声充斥耳畔,水路神秘莫测,四通八达而来,宛若龙宫九重天;旱路曲径通幽,峰回路转,奇乳怪笋模样的石柱一柱擎天。 望着到处燃着的火柱一样的东西,秦翕暗暗点头,这九阴寨,倒是布局得有声有色。 “走吧,还有一段距离。” 拎起两人,鄢卓再次御空而行,将近半刻钟后,一座匍匐在地的庞大“黑暗巨兽”映入两人眼帘。 城墙高大坚固,燃烧着火把的了望台高高耸立宛若黑暗巨兽的眼睛,寨门上镶嵌着的偌大兽首与层层连锁的铁环彰显着九阴寨的威名。 “是了,就是这样,王兄,家中记载,这寨门上的兽首是一只大妖的的头颅!后被九阴寨寨主们合力围杀,放置于此,用以震慑江湖。” 听着陈春的科普,秦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鄢卓倒是面无表情,在寨兵们恭敬的目光中,拎着两人向右前方又飞了一阵。 这里与其说是九阴寨,倒不如说是九阴城,大小与两人来时的毫济城相差不大。 望着下方的布局,秦翕揣摩着如何将更夫的戒指最大利益还回去。 “你二人在此等候,会有人来接待你们。” 鄢卓将两人放到一个红绿楼阁中,甩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见他走远,陈春这才松了一口气,看向秦翕,”王兄,没想到你还认识戏神前辈。“ “额,你误会了。” 瞄见他眼里的骇然,秦翕知道自己是解释不清了。 第51章 戏子 “少主,寨主带了两个小修回来。” 同样脸色煞白,身穿宽大戏服的一个男子停下了嘴中低吟,踩着厚底靴走到通报之人身前,“父亲亲自带回来的?” “正是,属下看得真真,寨主将这两个小修放到角儿殿中就离开了。” “带路。” ...... 知道陈春不信,秦翕也不想多费口舌,随他误会吧。此刻两人身处红绿木楼中央戏台的下方,望着四周景象,他眼中一亮。 门栏之间有立柱隔板,檐板上雕刻着花鸟人影。头顶皆是四角立柱结构,大额枋结成井架,富丽的角梁、平和藻井。 将目光再向戏台上看去,大红的幕帘上方缀着各式各样的戏服,或红黄蟒袍,或紫黑官衣,或开氅箭衣,犹如一个个戏子在台上低吟浅唱。 一切与教坊司大不相同,算是让秦翕长了见识。 “陈兄,昨日你没说完,不知这位七寨主擅长的是何种术法?” “王兄,此地慎言,尽量以传音交流。这位戏神前辈擅长模仿之术。”陈春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左右,继续传音道:“据闻,戏神前辈修炼的是一部名为《变化经》的功法,能够模仿他人功法,实为奇异。” 模仿别人的功法?秦翕心中一动,这种术法自己好像也了解一些,家族典藏中有很多类似的。 “二十四无双体质”中更是有一种名为“拓造体”的体质,这拓造体能复制模仿其它体质玄妙,在大衍界中享有赫赫威名。 “四寨主流梆,通常唤作更夫,修的是肉身,这我已经跟你提到过了。”言语间,陈春许是想到了劫道仇怨,眼中涌上了一抹化不开的忧虑,“五寨主剃头匠,一身刀法实为了得,据说曾与太史监的主事索大人拼刀不落下风;六寨主吹手,擅长音波功;八寨主偷盗,身法绝伦,以及最后一位九寨主卖糖,擅于傀儡机关术。” 确实各有奥妙,秦翕摩挲着下巴,不知这六寨主的音波功与阮均的音功相比,谁胜谁负,那家伙的龙象音给自己的印象还挺深的。 “两位客人从何而来?” 一个磁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两人不约而同地向后看去,只见一个着装与戏神颇为相似的男子踩着“哒哒”的声音走了进来,想必是戏神的后人了。 “见过少寨主。” 陈春麻溜地躬下身,秦翕则是微微拱手。 将两人的动作收在眼底,鄢昀轻甩白色水袖,走到戏台前对各式戏服拜了拜,而后开口道:“两位还没告诉我,从何而来?” “我二位从郡城而来。” “郡城啊—,那可是个好地方。”鄢昀脸上露出跟戏神几乎一样的笑容,“来寨子里何事啊?” 陈春躬着身不知如何作答,秦翕接过话,“受人之托,归还物品。” 鄢昀点点头,像是对这不感兴趣,提起下摆,转身上了戏台,“二位客人一路辛苦,我给二位唱一曲解解乏如何?” “不敢!” 陈春大声道,脸上露出惶恐之色,如何能让少寨主给自己唱曲! 秦翕按下陈春肩膀,“陈兄,少寨主愿意唱便让他唱吧。” 陈春面露不解,传音道:“这不是折辱人家!本就惹了两寨,再来一寨,咱们可就真走投无路了。”他看着秦翕淡定的神色,迟疑片刻,接着说道:“莫非王兄看出了什么?” “啥也没看出来,我就是想听听他唱的跟教坊司有啥不一样。” “王兄!”陈春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恼怒,怎么敢将两人生命如此儿戏!忽然他似是想到什么,叹了口气,“王兄,你有丁公子相护,我可谁都没有,能否为我想一想!” 秦翕显然没想到他反应如此激烈,砸吧了一下嘴,“哝,你不想让人家唱,人家非要唱。” 陈春这才也将目光转移到戏台上,只见鄢昀已经舞了起来。 “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 “却原来也这般顺水推船。” “地也,你不分好歹难为地。” “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 “......\" 这是坊间流传比较广的《窦娥冤》,秦翕点点头,教坊司里的戏子也唱过。这位窦娥,据说是唐王朝建立之前民间的一个凡人女子,因为被冤枉而死,从而引来三个天地异象,其中就有着名的“六月飞雪”。 回味着其中故事,秦翕转头看了看陈春,却发现他已经泪流满面,不时还做出咬牙切齿的动作,似是在同情窦娥,也仿佛在为她愤愤不平。 ! 秦翕心中瞬间警惕起来,精神控制? 戏台上的鄢昀仍在蹁跹,陈春却在空旷的厅堂中嘶哑地哀嚎起来。见状,秦翕悄悄从他脸上抹了两滴泪滴在自己眼眶,接着不停做着咬牙的动作,也假装不平。 将近一刻钟后,鄢昀停了下来,走下戏台,煞白的脸庞凑到秦翕眼前,一张点着朱红的大嘴微微盈笑,挪动头颅,用他那小而尖的鼻头在秦翕耳后轻轻嗅着。 “窦娥这么可怜,你怎么不哭呢?” 这声音颇为温婉,完全不像男人的声音。 “我哭了啊,你没看到吗?” 秦翕指着自己嘴角处的泪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语气中有明显的调笑之意。 “你怎么不受我的媚术影响?!” 鄢昀直起身,阴恻恻地看着秦翕。 “媚术?我还是第一次见给人媚哭的。” “见识浅薄的东西,媚术之高深岂是你能理解的!”听到秦翕嘲讽媚术,鄢昀像是被点燃了一样,一下后退数步,甩着长袖,“说!你为什么不受影响?” “你修得不行呗,还用问。” “倒是你为何要魅惑我们?” 见他反问自己,鄢昀一下又安静了下来,用磁性的声音说道:“自然是要你们的东西啊。” 果然。 秦翕冷哼一声,这家伙装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实际早就觊觎更夫的储物戒了。 “你知道我要归还什么东西?” “从郡城而来还能是什么东西呢?只是没想到我这四叔这么能耐,竟能从大理寺中将牌令给送出来。” “更夫没跟自己说清楚啊。”秦翕心中一叹,嘴中却是从喉咙里溢出一丝轻笑,“你能这么做,是得了戏神的授意吧。九阴寨果真不像表面上一样和气,也是,一个代表纷乱江湖的势力,自己怎么会不纷乱呢?” 第52章 风平 嘴上嘲讽,秦翕心中却敏锐抓住了他话语中的“牌令”二字,更夫的身份令牌吗? “当然!寨子虽然团结对外,但并不妨碍我们暗地里争斗。”鄢昀倒是直白承认了这一点,“有斗争才会有前进嘛。” “好了,本少主陪你聊这么久了,将东西交出来吧。” “同为筑基,做过一场才让我心服口服。” “你是筑基?” 鄢昀辨别不出秦翕气息境界,狐疑道。 秦翕眼中涌上战意,“骗你不成?来!” “你想打,本少主偏不跟你打,来人!” 鄢昀高喊一声,原本空旷的红绿木楼里瞬间显现出一道道人影,他们穿着戏服,脸涂得煞白,让人分辨不出性别。 “拿下!” “天虎!” 虎啸霸王气随声而出,咆哮着迎向袭来的妖人。 谁料最前方的一个戏子一撑戏服,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甚至超过了戏台的高度。 “法天象地!” 秦翕惊呼一声,这是通窍期体修才有的特征!类似于元婴修士的御空飞行。 “杀鸡何用宰牛刀......” 他收起战意,无奈地笑笑。 “你真是筑基啊。”鄢昀拍手笑道:“从郡城而来的筑基小修,两位可以啊,连我都差点被你们唬住,我还很怕会有变故呢。” “你期望的变故来了。” 看着一旁仍在哭泣的陈春,秦翕撇撇嘴,伸手弹出一个赤金令牌,令牌悬空而置,缓缓投射出两个大字“天下”。其上飞快掠过各路虚影,直至一个金玉独角兽缓步踏来,俯身垂卧在“天下”二字旁。 鄢昀的笑容僵在脸上,这金玉兽可太熟眼了,大衍界谁人不识天下商会的会徽—百解天禄貔貅! “你是天下商会什么人?” “什么人?为何要告诉你?区区一个不入流的势力也敢打本公子的主意。去!上去再给我唱一曲!” 收起从丁少卿那借的令牌,秦翕颐气指使道。 “你!” 鄢昀喑哑着嗓子,浑身颤抖起来。 “少主!” 一旁侍着的戏子见不得主家这么被侮辱,眉心发狠,眼中满是毒厉。 “不可,你们速速下去!” “少主!” “听不到我说的吗!”鄢昀声音不再磁性,露出了男人原本的雄浑声。 等四下退去,他一咬牙,便向台上走去。 “哎!回来,先给我朋友把媚术解除了再说,一个大男人在这一直哭太膈应了。” ...... 陈春苏醒过来,抹着满脸的眼泪,看向一旁的秦翕,“王兄,我这是怎么了?” “没咋,你听戏儿听哭了,陈兄啊,看来你不适合这个,本还想着回城了请你去教坊司听上一听,现在看来倒是不用了。” “听哭了?!”陈春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双手上的泪水,“我怎么会听哭呢?” “别说听哭了,刚才你咬牙切齿的动作恨不得将那张驴儿杀得碎尸万遍。” “当真?” “骗你不成。” 陈春呆呆地望着台上鄢昀,沉默稍许,“王兄莫要打趣我了,想必我是中了这家伙的术法。” 见他反应过来,秦翕也收起了嬉笑,“陈兄,现在情况你也明了,这家伙还没发现咱俩苏醒过来,想个办法撤。” “等会王兄不要说话,看我的。” 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样子,秦翕笑着点点头。 正当台上鄢昀稳定好心绪,摆回标志性笑容准备再唱时,一个洪亮的声音自楼顶而来,“昀儿,让你好生招待,怎么跟客人弄得这么僵。” 见来人,鄢昀如蒙大赦般躬下身,“孩儿知错。” 听着鄢卓语气中的暗讽,秦翕沉稳坐在下方看台,静静看着这位戏神表演。 “两位小友,都是误会,昀儿一时气盛,寻了个与争斗的由头,非是要夺取什么物品。” 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的陈春向秦翕递了个疑惑的眼神,秦翕微微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一咬牙,陈春起身拱手道:“戏神前辈,家中长辈曾来九阴寨布过阵,与大寨的阵师们相谈甚欢,得知我要前来,更是嘱咐我要去大寨看望一下他的老朋友们。” “还有这样一段渊源。”鄢卓略有惊讶,“你们是阵师?” “正是,我二位皆是郡城阵法公馆在册三品阵师。” 陈春低着头,后背已是冷汗涔涔。 似乎是瞧出了他的紧张,鄢卓一脸古怪之色,“这位公子身为邹会长的贵客,我自然不会做什么无礼之事,小友莫怕。” 陈春闻言猛地看向秦翕,秦翕则仰着头观察起红绿木楼的顶部,哎,这红花戏廊看起来真不错,回头给酣饱阁也安一个。 ...... “王兄莫要再逗我玩了。”陈春苦笑道。 打量着戏神给他们安排的充满曲艺风格的房间,秦翕捏碎一个屏蔽符箓,出言道:“这是我的不是,陈兄,你家中长辈真与大寨有交情吗?” “我胡编乱造的。”陈春摇摇头,“家中长辈早已去世多年,徒留我孤身一人,倘若有交情,早就告诉我了。” “陈兄也是好胆魄。” “这不是话赶话赶上了,就看能不能慑住他。” ...... 郡城 东城豪食府 一间雅致的包房中,阮均正与索清二人对饮。 “索兄,那日我走后你审出什么没有?” “还是那套说辞,能审出什么。阮兄怎么又想起这个了,案子不是已经被寺丞大人封存了。” “你我二人投入了那么久,蒋大人说不抓就不抓了,怎能如此!” 看着他愤愤然的样子,索清眯起眸子,“阮兄想说什么?” “索兄还看不明白吗!”阮均单手握拳一砸桌面,“他蒋书正肯定是收了东西了,说不定连太史丞大人也参与了其中!” “阮兄慎言!” 索清一拍斗笠,一个无形波纹笼罩了包房。 知道自己说的过了,阮均涩然道:“索兄,我心中不快啊!心中不快!官场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应是哪样?” “韦案是陛下亲自下旨督办的大案,到了地方,到了郡城怎么就如此怠慢。我等身为朝廷命官,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肩负皇恩使命,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才是身为臣子应该做的!” 听着他忠君的言论,索清倏然想起那个狂傲的人给自己说的话。 “李唐的树根已经开始腐烂了。” “你忠君的思想太浓厚了,这样是修不长远的。” “你要知道你是谁。\" “......” 看着对面神色激动的阮均,他有些不是滋味地阖了阖眼。 “不管如何,我阮均是一定要查下去的!” “阮兄,你......” 第53章 九阴寨 角儿殿中,遣人将他俩带下去后,鄢卓眉头高高拧着,再也不复笑意盈盈的样子。 本觉得只是一无名小雀,未曾想到头来却是个深渊巨蟒。天下商会的体量不是九阴寨能碰瓷的,何况现在还只是他一个曲戏寨。 “庄严,怪不得你放心将牌令送出来呢。” 鄢卓脸色低沉。 “父亲,那光头说与大寨的人认识,这......” “不管他,就算真把他杀了,大寨也不会来兴师问罪,只是这天下商会实在让我头疼,他们怎么会想着在这里横插一脚。” “莫非......” 鄢昀不知他心中所想,自顾自说道:“现在倒是明白四叔为什么能在森严壁垒的大理寺中将牌令送了出来。” “昀儿,你速速去趟三寨与九寨,将此间事告诉他们,切记别提天下商会,就说与大寨有些渊源便可。” “是 。” “四哥啊四哥,一向重视公平的你怎么率先叫了外人呢。” 鄢卓凸着丰厚的嘴唇,呢喃着这句话,眼底泛起一层冷色。 翌日 地下无昼夜之分,秦翕估摸着快到卯时的时候,通体红绿色调的寨子中心广场上忽然升起一座高耸的钟塔,钟塔塔身曲线流畅,充满着七寨的风格,尤其是镶嵌在上面的巨大木制塔表,分别用十二个戏子不同的起舞动作代表了整点。 钟塔中响起“当当当”的声响,似乎在提醒寨民们最佳修炼时刻已至,细细聆听,他发现在其它方向也隐隐传来了钟塔敲响的声音。 这些独具特色的钟塔想必是出自九寨之手。 从位于高处的角儿殿及附近宫殿群的视角俯瞰下方的寨城,随着敲击声的结束,原本静止不动的火把火柱,在黑黢黢的各样方块中开始摇曳,这座寨城霎时充满了生气。 秦翕继续观察了片刻,然后收回目光,盘腿坐下,继续静心吐纳。谁知这一修炼便是一天,直到戌时,才有人来禀告,鄢均有请。 “两位!两位,快来,快来!” 刚走到角儿殿门口,鄢昀就迎了上来,看他热情的样子,两人交换了下眼色,陈春向前一步拱手道:“少寨主!” 客套两句。 他将两人领到戏台前第一排坐下,冲秦翕道:“不知道友贵姓?” ...... 冗长的安静后,秦翕才缓缓说道:“王。” “王兄,昨日多有冒犯,实有得罪。” 斜斜瞄了他一眼,秦翕冷言道:“得罪谈不上,得罪死了谈得上。” “这......” 鄢均暗叫一声难缠,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陈春原本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踌躇片刻,他向秦翕传音道:“王兄,不知者不怪嘛,况且他也没真正害到我们。” “你也是修行的老人了,怎么会说这种话。”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我们还在他们的地盘上。” 看着他眼中隐隐透出的哀求,秦翕喟然一叹,沉闷着点点头。 一摸光头,陈春和声向鄢均解释道:“少寨主,王兄刚刚说了些气话,毕竟无缘无故遭遇这事......” “无妨!无妨!”鄢昀变脸般洋溢上喜悦的神色,“倒是......” “陈。” “啊对对,倒是陈兄帮了我不少啊。” 听到鄢昀唤自己为陈兄,陈春内心不由得一阵激动,他双手向二人拱了拱,“都是王兄与少寨主豁达智明。” 一边听着台上表演的瑶曲,一边听着两人的虚与委蛇,秦翕微微摇头,不想在呆下去,“我们现在能去四寨了吗?” “自然是能的,只是......” “只是什么?” “几位大人听说王兄将四叔的牌令带回,便都想见见王兄的英姿。” 秦翕微微颔首,“走吧。” ...... 九座寨城拱卫的中心,一个巨大的坠石平台上,三人从传送阵中走了出来,回头看了看这波动为六阶气机,不是很稳固的传送阵,秦翕脑海中闪过一个疑问,论中低层阵师的数量到底是公馆多还是大寨的多。 走下坠石平台,沿着一条幽暗径深的小路走上许久,一片开阔的野草地出现在眼前,从陈春的眼神中不难看出他的惊讶,毕竟谁也无法相信堂堂九阴寨的核心区域竟是一片野地。 再向前几步,领头的鄢昀停下脚步,俯身恭敬道:“诸位寨主大人,人带到了。”言罢也不管有没有回应,他就这样面朝着野草地躬身退了出去。 “王兄,这附近分明无人。” 本应出现在灵识中的身影并没出现,秦翕单手虚抓,喝道:“天虎!” 虎啸声中,霸王之气磅礴而出,横推向前方草地。然而,须臾之间,这股气势便消散殆尽。 “大胆!”一声厉喝,响彻夜空,直指秦翕。 伴随着这声呵斥,八道身影应声而出,他们姿态各异,在昏暗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愈发神秘。 左侧离两人最近的草堆上蹲着一个老头,他身形佝偻,头戴一顶破烂不堪的皮帽,脸上没有任何毛发,光滑得甚至能闪耀出周围的烛火。 在他的左后方,一个侏儒端着巨大的青铜笙,正站在损坏的车架上静静看着两人。倘若视力够好,还能透过青铜笙看清他的嘴上一圈类似于白泡的东西。 侏儒与下一个妩媚女子之间空了一段距离,秦翕猜测那应该是更夫的位置。 即便烛火昏暗,妩媚女子若隐若现的身姿却依旧抓住了秦翕的眼球。她媚意入骨,令人心醉,但也仅仅是片刻,秦翕的眼神便恢复了清澈。 “咦?” 妩媚女子发出声音,甜腻娇软,带着一丝拖长的尾音。 她身旁便是就九阴寨大寨主,也是唯一的阵法宗师。大寨主身着一身略区别于公馆的红色阵袍,整个人深深埋在阵袍的阴影之下。 大寨主的左侧,略微次一点的位置,一个弥漫在黑雾里的人影正用他那血红的目光盯着两人,像是在看将死的猎物。 不禁打了个寒噤,秦翕默念起冰心诀。 黑雾人的下方,一个躺在轻轻浮动阔刀上的劲装修士紧闭双眼,仿佛已经睡了过去。 接着便是身穿戏袍、脸色煞白的戏神了,见他的目光投向自己,秦翕微微拱了下拳。 最后,排在右侧末尾的是擅长傀儡机关术的九寨主,身材中等,样貌平凡,身后站着一个高大的赤黄人像。 他向秦翕善意地笑笑,秦翕抱拳还之以礼。 一旁的陈春早已遏制不住自己颤抖的身体,他面色惨白,咬牙竭力控制自己不出丑。 遍体生寒,尤其是感受到那个血红目光不断在自己身上打量时,陈春心中更是震惧到了极点,要知道,在他这几十年的短暂生命里,加起来都没有遇到过这么多的分神修士! 第54章 草莽英雄 江湖秘境 两人截然不同的表现映在寨主们的眼中,三寨主李温率先出声道:“你胆子不小啊,敢向我等出手!” 先前那道厉声与这声音音色一致,显然也是他所言。 “小子不见诸位前辈,一时惊慌,这才出了手。” 惊慌? 看着他神态自若的样子,几人面色古怪,李温周身黑雾也是一滞,“你觉得很好玩?” 眼见气氛不对,鄢卓出声打断道:“听说你带回了四哥的牌令,确有此事?” “是不是牌令小子不清楚,更夫前辈仅是托我带回一枚储物戒。” “拿来看看。” 八寨主看向秦翕。 “这......恕小子不能。” “你是不是以为四哥承了你的情,就能忘乎所以了。”老头顶着破烂皮帽幽幽说道:“本座自己拿。” “你敢!” 秦翕想起他擅长的是偷盗,心里涌上一丝不好的预感,张嘴呵道。 “哼,冒犯寨主,那就埋在这吧!” 他断然出手抓向秦翕,陈春被吓得瞬间匍匐在地,连声求饶:“寨主大人饶命!寨主大人饶命!” 呼吸间秦翕毅然发动春拂青山,向后暴退,同时伸手弹出一个赤金令牌。 看着踩着河山、驮着“天下”二字走出来的貔貅,八寨主收回探出的手,脸上满是惊疑。 瞧见这一幕,三寨主与九寨主同时微不可见地瞄向鄢卓,他眨了眨眼,示意自己也不清楚。 “公子是天下商会的人?”歌女悠悠道。 看向这位外界盛传的美女,目光落到她精致的脸庞上,秦翕意味深长地笑笑,“前辈说是不是呢?” “呀,你这家伙。” 歌女笑靥如花,扭着她水蛇般柔美的腰肢迈步向秦翕走来,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韵味。身上的华丽襦裙,无风自飘,长发如瀑布般垂至腰间,黑亮如夜空星辰,给人以妩媚。 走到近前,她竖起一根玉葱般的手指放到秦翕嘴前,“公子真有情调呢。” 这声音柔美有磁,令跪倒在地的陈春扬起头,面露迷恋。秦翕同样眼露痴迷,作势向她近前凑去。 “诶~,你不乖哦。告诉姐姐,你是不是天下商会的人?” “我......” 看着秦翕一脸痴相,有人面露不屑,有人则心中微变,歌女的媚功好像比以前更强了。 然而就在这时,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本该制止住的秦翕一下亲在了歌女绵软的嘴唇上。 ! 一掌将秦翕打飞,她再也不复淡定,眼中充满错愕,这小子是如何破开媚术的! “前辈下手真重啊。” 捂着胸口,秦翕缓缓飞了回来。 见他竟能飞,众人震惊的目光不停,那位阵袍下的大寨主也动了动,抬头看向秦翕。 “你怎么做到的?” 歌女皮笑肉不笑,一双美目盯着秦翕。 “小道尔,现在诸位可信了?” “怎么会不信呢,小友真是好能力。”鄢卓暗自窃喜,出声缓和气氛。 一直躺在阔刀上的五寨主这才睁眼,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你!” 歌女看看秦翕,又看看鄢卓,蹙了蹙眉头,转身回到一开始的位置。 收起玩闹的心,秦翕这才正色道:“更夫前辈将储物戒交给小子,小子是一定要将其交到四寨的,如有冒犯,望诸位多多包涵。” “好!好!你这个性格本座喜欢。” 五寨主朗声赞道。 “小子,他们惧你天下商会,本座可不惧,你是不是在风洗县外打了一个名叫李四的,还抢了他的储物戒?” 三寨主李温瞪着血红的双眼质问道。 果然。 秦翕心中暗叹,从陈春嘴中得知三寨跳大神用的是地府术法后,他就感不对,没想真是。 “是。” “你承认那就好办,跪下道个歉,再将储物戒还回来,这事就算了。” 秦翕闻言眯起双眼,“你算个什么东西!” 霎时野草地内针落可闻,鄢卓也面露苦笑,以这位的性子他可劝不了了。 “你说我是个什么东西?” 李温呆了一瞬,声音中的冷意让人不寒而栗。 “嗯哼。”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那我就让你看看我是什么东西!” 胸中涌上无名孽火,李温探出缠绕着黑气的大手向秦翕抓来,秦翕听见其中鬼吒狼嚎之音,顿感脑如针刺,浑身发凉。 “不人不鬼的东西。” 伸手再次弹出令牌,令牌迎风便涨,在秦翕的催动下,貔貅虚影越发凝实,隐隐显出金玉之色。 “吼—” 野草地内骤然响起一道威严至极的吼声,震天撼地,如滚滚惊雷向四周蔓延而去,众人只觉心荡神摇,而首当其冲的李温更是摇摇晃晃地跌倒在地,那种冲击灵魂深处的声音让他觉得自己是在面对远古天帝,望而生畏,无尽压迫。 秦翕同样也不好受,只要不是丁氏血脉都会受到这个吼叫声的冲击,只不过程度不同而已。 许是在地下的原因,吼叫声经久不衰,一直咆哮在溶洞九寨。各大寨子里有能力者还晃悠悠地飞起来查看情况,弱者则直接被震昏过去。 猝不及防间就是大寨主都被震得呆愣,数息后,他率先挣脱出来,忌惮地看了眼秦翕,单手一点,一座阵法瞬间拔地而起将吼叫声隔绝。 接着醒过来的便是秦翕、侏儒以及从阔刀上掉下来的五寨主,五寨主睁开他那一双侠眸,捂着头道:“好小子,给本座来了个大的。” 秦翕强忍头痛,艰难稳住身体后才说道:“要怪就怪你的三哥。” 闻声他向右后的李温看去,只见其全身黑气俱散,露出了样貌,面色惨白,身体轻微的抖动,显然是伤到了心神。 再然后除了陈春外,其余众人全部苏醒,看着地上口吐白沫的光头,秦翕有些不好意思,等他醒了再说吧。 “公子好手段,竟能催发天下商会的令牌,与丁公子关系不浅吧。” 歌女不住地喘着气,眉目中充斥着憔悴。 “现在能否告诉我,为何你们都想要更夫的牌令?” ...... 一炷香后,除了歌女外,其余寨主全部离开,李温则是被大寨主拎走。 留下的歌女幽怨地看着秦翕,顿了顿才说道:“想必你也猜到,我们七个关于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你发生了很激烈的争吵,现在既然已经决定了,那便由妾身来告诉你。” “牌令不仅代表着每位寨主的身份,也是一把钥匙。” “钥匙?” “打开江湖秘境的钥匙。” 微微一挑眉,秦翕意识到了什么。 “这就涉及了九阴寨的起源了。”歌女微微叹了口气,回忆起往昔,“寨子算郡里建立时间最短的势力了,迄今为止仅仅有一千多年。公子也知道,我等九位代表的是最底层的下九流,提起下九流,人们首先想到的是卑贱、庸俗与浅陋。” “一千多年前一位自称“巫”的元婴修士找到了我,说要组建下九流自己的势力,当时的我仅仅有筑基初期,比现在的公子还差了些,我想都没想便答应了,没别的,被人看不起太久了。” “接着我便跟随他去见了剩下七个人,他们都是一身浅薄修为,也都被人看不起太久了。” “待九流聚齐后,大哥便带我们来到了这个地下空间,他告诉我们这里有一个秘境,他称之为‘江湖秘境’,持有秘境令牌的人每隔三年可以进入一次,其中有许多我们没见过的妖魔、典籍,以及大量的修炼资源。就这样,在我们的见证下,大哥将令牌一分为九,给予我们八个一人一枚,我们称之为九阴牌令亦或是江湖牌令。” 听到这,秦翕眼中露出狐疑之色。 歌女刮了一眼秦翕,“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起初我们也觉得其中有诈,觉得此人多半有图谋,可一千年过去,事实证明我们错了。在大哥的照料以及江湖秘境的供养下,我们八人于微末草莽中迅速崛起,现在想来,那真是一段荡气回肠的日子。” 说到这,柔媚的歌女竟也散发出了英豪的气质。 “后来大哥的阵道造诣愈发精进,在他的改造下,每个人的牌令能额外携带两个人进入秘境,自此三年一次的秘境传统,成为了我们九阴寨最大的秘密。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想要这个牌令了吧。” 秦翕点点头,常言“共患难易同富贵难”,即便他们是过命的交情却依旧不能抵抗这份人性。不过真正让他在意的还是这个“巫”究竟图的什么,他可不相信这位大寨主这么好心,免费将秘境拿出来分享,助他人修炼。 歌女目光不收,面上带着郑重,极为认真地说道:“我们已经展现出自己的诚意了,还望公子替我们保守秘密。” “这是自然。” 秦翕点点头,面对这些草莽出身的江湖儿女,他也愿意讲江湖道义。 第55章 秘境启 歌女将两人带到四寨大门前便消失不见,秦翕拎着仍在昏迷的陈春走向人声鼎沸的寨城。 山寨门口两个标准的大汉远远看见他们陌生的模样,脸上露出警惕之色,但又因为是二寨主亲自领来,所以又显得迟疑。 于是从中走出一人,向秦翕拱了拱手:“两位从何而来,所为何事?” “郡城而来,找你们主事的。” 听到郡城二字,二人疑惑地互相看了看,张嘴说道:“稍等。” 一人取出传音符,对着它喊道:“门口有两个二寨主带来的郡城人,要找庄大人,速速禀报。” 约一盏茶的功夫,从里面闪出一个人影。许是体修的缘故,他在快到寨门时没能控制好速度,将石墙生生撞出一个大洞。 来人皮肤呈古铜色,样貌与更夫相差不大。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秦翕开口问道:“你是主事的?” 看门大汉听着他略有不敬的语气,不忿地动了动,想起二寨主,又按耐下来,只是瓮声道:“这位是副寨主大人,你得尊敬些。” “没事没事。” 来人示意他俩退下,自己走到秦翕近前,“我叫庄壁,是千钧寨副寨主,是哥哥叫你来的?” 他眼中满是希冀,一副希望听到肯定答复的样子。 “庄寨主,此处不是说话之地......” 庄壁一拍大腿,“快随我来。” ...... 千钧寨 梆锣殿 “庄寨主,你们这好热闹。”听着外面沸沸扬扬的声音,秦翕好奇道。 “额,寨子里的人在修炼方面确实兴奋了些。” 瞅着他心不在焉的样子,秦翕笑笑,直言无讳:“是更夫前辈托我来的,我二人在狱中相识,也算是……” “二叔!听说郡城来客了,我父亲……” “是你!” 看着走进来的人影,秦翕面色不变,他知道自己肯定会跟这家伙打照面。 庄重穿着紧身汗衫,满是横肉的脸上表情大变,他怎么追到寨子里来了,打自己没打过瘾?? “你们认识?” “嗯,他就是揍了我一顿那个。” “啊?哈哈!揍得好!揍得好!道友我还真要感谢你,大哥不在,我一时疏忽竟让他跑出去做了个劫道的破事,若是让大哥知道,非要打断他的腿不可!” 庄重低着头一言不发,秦翕则摆摆手,“小子也做的不是,想着给他俩一个惩罚,便拿走了他们的储物戒,如今庄寨主在前,想必他也知错,这储物戒还是物归原主吧。” 说着他拿出一枚储物戒放在桌上。 庄壁怔了怔,“道友管教犬侄受累,这一点灵石便当做报酬给你。” “我不能要。” 秦翕摇摇头,“给你们提醒一声,我来时没少受到其他山寨阻挠,都想要更夫前辈的牌令,现在既然安全送到,我便也把这枚戒指交给你。” 听见这句话,庄壁悬着的心才放下来,正欲感谢,下方的庄重突然插话道:“我父亲可好?” “更夫前辈无恙,不用担心。” “还不谢过道友。” 听着自己的二叔管这个筑基修士叫道友,庄重感觉怪怪的,但念在恩情,他还是咬咬牙说道:“多谢前辈,庄重感激万分。” “道友估计也知秘境之事了,只是你修为超过了限制,否则这名额我无论如何也要给道友留一个。” 庄重脸上的古怪之色愈发浓厚,连忙传音道:“二叔,此人也是筑基修士,不是什么驻颜有术的老怪物!” “嗯?” 庄壁闻言脸上有点挂不住,一个筑基后辈,自己却左一个道友叫,右一个道友叫,真他妈丢人。 “你怎么不早说!” “我以为你看出来了。” “你!” 猜到他们是在传音,秦翕打量起四周,这梆锣殿与七寨的角儿殿在样子上可以说是大相径庭,梆锣殿内除了三人所待的这个房间外,异常空旷,唯有几个不知名材料的巨大假人矗立在大殿中央。 “庄寨主,非是你的原因,小子身负隐踪灵器才会如此。” “我就说嘛,肯定不是我的原因!”庄壁再一拍大腿笑道。 “那便好办了,额......” “叫我王陵便可。” “王陵小兄弟,感谢你将牌令送到,距离江湖秘境开启还有半个月,你就在此住下,等秘境开启一同与庄重去吧。” 秦翕神情迷离了一下,现在他终于理解更夫嘴中所说的报酬是何物了,他不是不想跟自己说清楚,只是没法说,所以含糊了些。他了解九阴寨,知道其他寨子断然不会善待自己,只有将储物戒真正送到四寨的手中,他才能拿到所谓的“报酬”,这报酬便是进入秘境的一个名额。 微微颔首,秦翕出了大殿,看着下方灯火通明的景象以及不时传来的“哈呵”声,他转身离去。 …… 回到安排好的房间,陈春已经苏醒过来,他睁着发白的双眼,嘴一张一合:“王兄……” “我……只能说……你真的牛逼……” …… “天下商会牛逼。” “是……天下商会……牛逼!” …… 三日后 “王兄,那我便在风洗县等你。” “其实秘境真不要很长时间。” 看着周围站了一圈的壮汉,陈春摸摸光头,默默说道:“其实我真的住不习惯。” 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圈,秦翕这才无奈点点头,“行吧。” “走吧。” 庄重看了看陈春,向外走去,没有九寨人领路是离不开这个地下溶洞的。 目送两人远去,秦翕回到房间,距离秘境开启还剩半个月,他得将自身状态打磨至巅峰,最好是能突破。 半个月后 “王阵师,早啊!” “早。” 秦翕站在断崖上同样笑着回礼。 时隔半个月,秘境终于要开启了,握了握右手,他感觉自己距离突破筑基后期只差临门一脚。 “王兄,准备好了吗?” 庄重依旧是一件紧身长衫,目光复杂地看着秦翕,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将他打了一顿的人会是他进入秘境的战友。 “走吧。” 看着庄重和紧跟在他身后的一个壮汉,秦翕点头。 只见庄重伸手扔出一个小舟模样的器具,临空瞬间膨胀,化作十几丈高的飞舟停在崖侧。 瞧出了他眼中的不解,庄重解释道:“秘境离寨子还有一段距离,王兄上舟吧。” 流光划过,喷出一阵阵烟霞,飞舟直直穿过护寨大阵向远方驶去。 秦翕迎风站得笔直,按庄壁所言,江湖秘境只有筑基金丹修士才能进入,且进入其中后生死不论。 恐怕三寨的人都想在里面弄死自己吧。 望着下方的点点辉光,他嘴角噙上一抹笑容。 第56章 对话 将近一个时辰后,飞舟徐徐降落。秦翕望着眼前庄严的孔雀铜门,心中暗自思忖,“这帮家伙没少弄到好东西啊。” 碧元孔雀铜,他极少使用“秀美”一词去形容一种材料,可这种绿铜实在好看,上面所鎏刻的金色纹理与苍翠欲滴的底色相互映衬,呈现出一片片如孔雀羽毛般的华丽图案,引人注目。 铜门不远处站着九个身影,有三家在他们之前到了,皆身穿统一制式服装。 “四寨来了。” 看着飞舟上的三人,场间响起一阵私语。 “听说四寨这次请了外人,这不是坏了规矩。” “什么规矩,九寨里从来没明文写这个规定。”有偏向四寨的寨子反驳道。 “哼,也就你们这帮刀痴跟闷汉们能对上眼。” “小偷小摸的东西笑起你庄重爷爷了。” 庄重听见下方的议论,洪声道。 “半个月你倒是学会了牙尖嘴利。” 八寨少寨主鲁特斜眼看着庄重,金丹境的气息展露无遗。但庄重却毫无畏惧之色。 “手上见真章!” 他面色沉稳,站在飞舟上闭目养神。 不多时,其余几寨也先后到来,见人齐,大寨少寨主杨青玄向前走了一步,“依照规矩,诸位现在进门吧。” 看着他的一身青衣,秦翕好奇问道:“庄兄,这规矩是什么规矩?” “按上次秘境比试的的排名,每隔一炷香进入一寨。” “不知上次……” “第三。” 庄重答道,眼中颇有骄傲。 …… “开始吧。” 杨青玄率先拿出牌令,上前将其放入凹槽中,少顷,三人的身影消失。 接着浑身阴气缭绕的三寨上前,领头之人赫然是那李四,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看秦翕,又看了看庄重,带人迈步走了进去。 “走吧。” 庄重向秦翕示意。 来到碧元孔雀铜门前,古朴气息霎时扑人心神,不愧是能打造宝器的材料。 眼前一阵波动,再亮起来时便是一片荒凉。 杂草丛生,寥寥几棵参天古木孤零立在荒原之中。微风拂过,地上的落叶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小世界曾经的过去。 “王兄,此处秘境源自十七万年前的离枫宗,那时陇右内还不是三十六州郡,此地也不归合川郡管。” “九寨史料考究,离枫宗综合实力要比现在的郡内第一的洞玄宗强上不少,当时的离枫宗内应是有灵空境的大能,在陇右内也是叫得上号的势力。” “后来不知怎么惹到了八望中的弘农杨氏,惨遭灭门。” “当时是谁掌权?” 秦翕沉吟道。 “应是则天皇后听政时期。” 武曌还听过政?他一直以为这个女人是在李治之后直接夺位的。 “当时朝廷混乱,所以放任八望?” “倒不是。”庄重脸上带着诧色,“王兄是外乡人吧。则天皇后听政时期,弘农杨氏的声望持续攀升,在其称帝后更是达到顶峰,隐隐超过了京兆韦氏与京兆杜氏,成为了当时的第一。” “圣神皇帝的母亲便是出自弘农杨氏,当今中书令大人以及陛下最宠幸的那位贵妃都是出自弘农杨氏。” “所以如此?” 也算是其中一个原因。不过最主要的是,八望灭掉一个灵空修士的宗门,就如同大理寺剿灭了一个不知名的土匪窝,朝廷管都不会管的。 原来如此,秦翕微微颔首,看着飞舟下方掠过的残垣断壁,心中又升起一个疑问,“弘农杨氏没有摧毁这个洞天小世界?” 庄重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兴许是大意了没有发现。” “我们要去何处?” “这外围一千多年里差不多探了个干净,我们此去内围,也是离枫宗在小世界中的核心所在。” 飞舟在灵石的催动下仍在飞速前进,见还有一段时间,秦翕索性就盘腿坐下修炼,秘境中一片破败,灵气也较为稀薄,在这里战斗补充灵气倒是一个麻烦事。 将他的动作收入眼中,庄重与另外一人传音道:“火峰,怎么看?” “回少寨主,骨相上看年龄不过二十岁左右,却有筑基中期的修为,出身恐怕不凡。” “不错。”庄重赞许道,“江湖上传回消息,王陵与那光头一路从郡城而来,郡城有人对比画像发现他与光头皆是阵法公馆在册三品阵师。” 被唤作火峰的黑皮大汉闻言又用眼角余光瞥了下秦翕,“仅有筑基修为便敢横穿州郡,肯定是有底气在身,而且没背景没财力可供不起辅修三道。” “我叫其他寨子里的探子查了查,发现他是被七寨主带回来的,在之后更是直接面见了八位寨主,并在他们的手中保下了牌令。” “不凡。”火峰做出肯定,接着又皱起眉头,“寨主大人他......” 知晓他的不安,庄重也面露忧色,“恐怕还得一些时日,父亲此次以身入局,便是要当着那帮狗官的面把东西拿回来!” ...... “王兄,我们到了。” 闻声秦翕睁开双眼,望向下方,只见一处荒芜山谷,其中满目苍夷,随处可见破碎的砖瓦、断裂的梁柱和倒地的石像。 “这处山谷是三年前我们探索的截止地。”庄重撑起地图,“再往后便是尚未标识的区域了。” “王兄是与我们一起探索还是......” 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壮汉,秦翕微微一笑,“我修为低劣,便不拖二位的后腿了。” “这是什么话!没有王兄,我等连秘境都进不来,何谈拖累。” 秦翕摇摇头,“我有五个问题想问庄兄,问罢便各自探索。” “请讲。” “这秘境探索何时结束?” “倒是我的疏忽!王兄,秘境探索为期三个月,时间一到所有进入的人都会被强制传送出去。” “各寨进入秘境的三人修为是恒定的吗?秘境中有无超越金丹境的存在?名次如何评判?” “修为基本恒定,金丹两人筑基一人,一为金丹初期,一为金丹后期,筑基则不限。根据九寨记载来看,遇到的妖魔精怪并没有超过金丹境的。至于排名,则根据各寨活下来的人数计算,一人为一分。” “鼓励厮杀么......”秦翕摩挲着下巴继续问道:“最后一个问题无关秘境,九寨皆言四寨全是闷汉,只会埋头修行,可与庄兄接触这么久了,我反倒觉得庄兄是一个风趣的人。” “哈哈!原来王兄好奇这个,实不相瞒,我们四寨之所以不愿多言,是因为我们只跟有必要的人说有必要的话,跟没必要的人自然没必要说话。” 眨了眨眼,秦翕笑道:“跟王兄交朋友可真有意思,那日你与李四回去如何?” “寨中得知我俩去劫道罚了个狠,李四这小子想把事情推到我身上来,我虽不爱说话但也不傻,便去请了大寨的宝物回溯琉璃镜,李四怎么也没想到我会这么做,想起他那个傻楞的眼神,哈哈哈哈!当真可笑!” “说到这,王兄,三寨一向护短,想必已经忌恨上你了,若是他们寻你麻烦,尽管来找我。”庄重拍着胸膛保证道。 “多谢庄兄。” 秦翕拱拱手,借助四寨堵住三寨最好,堵不住的话也无妨,区区一个分神修士......,请邹伯良出手就行。 第57章 离枫阵宫 咻!咻!咻! 听到身后传来的破风声,秦翕灵巧扭动身体。 缠丝豪猪,大衍百兽录两千三百四十一位,嗜血记仇,背养丝刺,视金铁如纸帛,弱于其腹。 此刻追在他身后的这只是知天巅峰,若没有一击必杀的机会,被缠上就麻烦了。 踩着满地的砖瓦碎砾,带起一阵尘烟,回头再看看那个全身炸起的豪猪,秦翕倒吸一口凉气,不小心烤了个乳猪,却给自己沾上了大因果,恐怖如斯。 “呼噜—” 缠丝豪猪双眼发红,渗出浓浓的暴虐之意,背上银刺带着数道白色丝线再度射出。 银刺长短不一,短小精悍,每一根都闪烁着寒光。 秦翕毅然发动春拂青山,速度提升一大截,腾挪至一侧峭壁上,还没站稳,银刺便呼啸而来,将峭壁扎了个粉碎。 匆忙飞上半空的秦翕瞧见这一幕,眼中满是震惊,这要给自己扎了个透心凉,神仙难救。 待烟雾散去,豪猪妖得意洋洋的动作在看到秦翕完好无损后一愣,它不解这个只有知天中期的人类为何会飞。 白丝倒拽,将银刺一根根收了回来,再次射出。 一掂量,秦翕发现自己拿下这只豪猪妖所费不划算,于是在它愤怒的吼叫声中飞走了。 …… “少寨主,昆潭已被搜刮干净,几条蛇妖都被清理掉了。” 一个浑身黑气的人走到李四身旁说道。 他展开地图,在昆潭的位置上画了一个叉,将目光瞄向内围边缘其他几个地点。 “继续搜!” “不找找四寨的人吗?” 李四一瞥他,“主次分清楚,况且到后面自然会汇聚到一起。” “是!” 一个摆渡船倏然出现,带着三人向下一处地点进发。 这个画面上演在内围外沿各个地点,相似的是他们几乎都在寻找四寨的人,有仇的报仇,看热闹的看热闹。 秦翕对此一无所知,离开缠丝豪猪所在的枯木林后,他按照地图继续向前奔去,内围这些功法他没有一点兴趣,看到丹药灵石之类的还可能停下来搜一搜。他的目标是这个小世界的源头,离枫宗在此的核心区域。 …… “少寨主,我们现在是众矢之的,还需小心。” “火峰,一对三有把握吗?” 火峰安静了一下,估摸了自己的实力。 “千招之内我不败。” “那就行,七寨和九寨一向跟三寨穿一条裤子,虽然王陵已经不在咱们这了,还是做好一对三的准备。” “另外三个呢?” 庄重微微一叹,“宝物在身,保命还是无恙。” 他没告诉火峰的是九寨关于这点有个潜规则,不得杀死九位少寨主,少寨主都是九寨的宝贝,死了是真要急眼的。 庄重满是横肉的脸上流露出复杂的眼神,非不得已他真不想牺牲掉自己这个得力干将。 你要怪就怪王陵吧! “走!继续深入。” 他在地图上做好标记后,扔出飞舟,哪知还没飞出多少里,飞舟侧方突然发出轰鸣声,紧接着便是一阵震感。 “庄兄!下来一叙!” 庄重向下望去,内围有方圆万里之大,怎么这么快就遇见了。 只见一处峰顶,平台上站着三个人影,定睛一看,正中间站着一个侏儒。 “奎仔,何事?” 侏儒抬起他干瘪的脸,“与庄兄商议点好事。” 再三犹豫,庄重还是驾着飞舟降落在地。 “我们发掘了一处地宫,其中所藏颇盛,但仅凭三人之力远远不够。” “是吗?” 他紧盯着奎仔一双细小的眼睛。 “何意骗你。” 侏儒奎仔展开地图,指着靠里一处标记了的地方,“此地名为离枫阵宫,是离枫宗在秘境里的阵法学宫,猜的不错的话里面藏有大量阵图与灵材。” “这你不叫大寨的人?” “我倒是想。”奎仔努力挤出一抹苦笑,“大寨先进来那么久,鬼知道去哪了。我在这等了三日不见一个人影,今日也才等到庄兄路过。” 听到这话,庄重眼中的警惕稍稍减弱了些,“你想拿阵图去大寨换东西?” “嗯,你愿不愿意干?” “怎么分?” 奎仔笑了笑,“按人数分,你四我六。” 庄重点点头,算公允。 “那就走吧。” 奎仔放下一个赤红色的巨笙,带着身后两人率先出发。 扔出飞舟,庄重与火峰紧紧跟了上去。 …… 秦翕寻了一处隐匿的山洞,往嘴里大口塞着烤肉,小世界里的灵气太稀薄,他即便能御空,也得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下来。 再次翻看地图,秦翕发现自己距离核心区域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全靠脚下功夫的话,恐怕还得半个多月。 整个内围大致划分为三个区域,分别是以沙外沙为中心的一层、摩耶山为中心的二层以及以昆潭为中心的三层。 九寨的地图大致通用,细节标注则各有不同,按四寨的地图看,三层已经全部探索完毕,二层则探索了将近一半的区域,靠近一层的摩耶山四周还是一片简洁。至于一层,没有任何的涂抹痕迹。 现在自己刚刚离开三层,沿最短距离直线行驶,首先要面对的是没有任何标识,危险不知的摩耶山。 三日后 秦翕看着眼前高耸幽秘的紫色山脉,喘了一口粗气。 他现在非常狼狈,一道长长的疤痕从右眼眶拉到了腹侧,深处甚至可见外翻的血肉。 一日前,路过一处丘陵时,地底深处突然射出一道电光,他仓促之间躲闪不及,被伏击了。 落入了紫电蜥的陷阱,这些畜生似乎掌握了秘境开启的规律,早早做好准备,在这里等待猎物入瓮。 一路追逃,他甚至连大日羲和拳都使用了三次,为此猴儿酒也被喝完了。 但也仅仅是掣肘住,此刻的他体内每根经脉中都淌着缕缕红黑气体,气海上空更是浓聚成了一团,火毒难除。 舔舔嘴唇,他走进一个不起眼的山洞中,捏碎一个屏蔽符箓后开始尝试恢复灵力。 在外界,衍古圣法半个时辰左右就可以将气海补充至盈满,在这里他却需要两个时辰甚至三个时辰! 这里真是体修天然的胜利场! 秦翕眼中谨慎愈深,庄重两人只要不大意,基本可以在小世界里横着走。 尤其是在发现自己无法催动丁少卿的令牌后,秦翕明白,如果想让自己死,此刻就是九阴寨最好的契机。 第58章 来都来了 腹侧的伤痕始终无法得到修复,紫电蜥遗留的电流仍不断流窜在外翻的血肉中。 这种感受,很痛苦。 一方面要催动灵力慢慢磨损这些电流,一方面又要遏制火毒,秦翕感觉此刻王陵的这具身体浑身透风,哪哪都是漏洞。 取出聚气子瓶,灵气才稍显宽裕。 自己独走,有好有坏,缺点是面对妖魔精怪他基本就是逃跑,动辄有性命之忧,但也正因为是自己一人,行动自由,目标小,反而不容易碰见九阴寨的人。 秦翕自问遇到筑基后期圆满的还能打一打,真要碰到金丹修士无异于以卵击石,毫无胜算。 望着山洞外渐渐下落的红日,他点点头,看来庄重所言不假,离枫宗覆灭前真存在灵空修士,唯有到达灵空境,才能深度掌握天地法则,于小世界中开辟阳升阴降,日月往复。 一个多时辰后,余晖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当空明月。 亥时 秦翕静静吐纳,麻痹的电流已经减弱,不时闪烁的光芒似乎在证明自己还没有完全消散。 子时 电流基本消弭,山洞内一片漆黑。秦翕开始着手用灵力滋养肉身,同时感觉身体有些冷意,不知为何。 是虚乏的原因吗? 丑时 盘坐的秦翕突然睁开眼,他发觉这股冷意已经蔓延至识海,这使得他有些神志不清。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双瞳一阵冰凉,秦翕一遍遍扫视洞内,却什么也没发现,探出灵识向洞外看去也一切正常。 奇怪...... 这还是冰心诀第一次看不穿虚妄,他立刻警惕起来,收起屏蔽禁制向洞外走去。外面不知何时起了雾,伸手不见五指,秦翕扇动手掌,拈了一缕雾气到手中,这是...... 他感到了一种熟悉感。 魔气! 猛地抬头,他看向上方,却一片乌蒙,唯有魔气在浅浅流动着。 这是座魔山?秦翕心中一震,摩耶......摩耶...... 他萌生退意,以现在自己的状态如何探索。 心中一再盘算,秦翕最终还是决定上去看看,来都来了! 驱使火毒在体内走了一圈,冷意下去不少,但也烧得他一阵呲牙。 清风骤起,吹散前方三丈左右魔气,顶着微微可见的月光,秦翕向上爬去,一步十数丈,紫品身法的优势体现得淋漓尽致。 一个时辰后,他抵达半山腰。举目望去,眼前紫色山体怪石嶙峋、犬牙交错。他屏息凝神,警惕地环顾四周,四周依然弥漫着遮天蔽日的魔气,死气沉沉,没有一丝生机。 万籁俱寂,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取出长枪,呈防御姿态继续向上爬去,还没走出两步,突然心神一震,汗毛倒竖。 他听见了脚步声! “谁!”秦翕大喝。 无人回答,眼前只有静静汩汩的魔气。 他忽然感觉自己心跳得有些厉害,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噗通!” 秦翕跪倒在地上,死死捂住左胸,心脏跳动地越来越剧烈,传来阵阵绞痛,仿佛要将他的身体撕裂。 体内突突跳动的心脏,宛如一只裹在纱布中的野兔,似乎马上就会挣脱而飞。 呼吸急促沉重,秦翕满头大汗,双目圆睁,牙关紧咬。突然,他听到了一个沉闷的响声。 “咚!” 只觉胸前一阵冰凉,仿佛被猛禽的利爪突然掏空,他呆呆地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心脏被握在一个紫色魔爪中,它还在跳动,“嘭嘭”的声音清晰可闻。 胸腔中淌出的黑色暗血流到地上,眼前金星飞进,一阵头晕目眩,秦翕发着吭哧的声音,用用被鲜血洇红的眼睛努力抬头向上望去,一个印着龙骨,双眼褐瞳的面庞成了他脑海中最后的映像。 “他妈的......庄重......不是没有超过金丹境的吗......” ...... “奎仔,你们六寨对摩耶山有什么记载吗?” 望着左侧远处被黑雾笼罩的山体,庄重传音道。 奎仔犹豫片刻,满是白泡的嘴一张一合,“我承筐寨记的东西还没你们多,不过关于这黑雾倒是有些注解,家父善吹,对声音极为敏感,当年曾路过此山,见其玄异,本想上山一观,谁知夜半明月升起,山体中倏然魔气升腾,魔音阵阵,惊得他老人家连连后退百里。留下恐有可怖魔物,不可来此的注解后就继续向前了。” “可怖魔物......” 庄重继续眺望着这座诡异魔山,“我千均寨也记载不多,当年父亲在山脚下遇到一只兹魂圆满,长相怪异的魔人,将其击杀后迅速远离了此地,因为他感觉自己很不舒服,像是被什么盯上了一样,秉着谨慎的观念,直至突破元婴后他也再没有来过此地。” “嗒嗒嗒。” 他忽然往后退了几步。 “庄兄,你怎么了?” 站在赤红巨笙上的奎仔看见他的动作不解道。 “我......” 庄重说不出自己是不是错觉,刚才一道凶厉的目光从半山腰处射来,满是杀意,令他脊背一阵发凉,控制不住身体哐哐倒退几步。 “摩耶山上好像有东西看了我一眼......” “庄兄怕不是眼花了,你精神力有多弱你自己知道,怎么可能看到那么远的地方......” 将他凝重的神色收入眼底,奎仔后面的话逐渐没了声音。 “真的?!” “恐怕是真的。”庄重看着手心中的冷汗,“我灵识虽弱,但我的身体不会骗我,刚刚有什么可怖存在看了我一眼,导致我的身体应激了。” “不是说秘境内没有超过金丹境的存在?!” “毕竟只有一千多年,探索得太马虎了。”看着手中的地图,庄重叹了一口气,“我现在有理由怀疑,昆潭、摩耶山以及沙外沙里面都藏了些东西。” 闻言奎仔脸上表情一变再变,最终张嘴说道:“我收到些消息,李四带人已经将昆潭最中心的潭底翻了个底朝天,什么东西都没找到,甚至连那几只小蛇妖都没了,不存在庄兄口中的恐怖存在。” “是吗?”庄重虽然皱起眉,但满是横肉的脸上却看不出来,“阵宫在沙外沙的何处?” “靠近中心的地方。” 出摩耶山这么一茬,奎仔也咽了咽口水,说不怕都是假的。 “算了,走吧,来都来了。” “确实,来都来了。” 两人默契地停下了传音,飞舟与红笙四周满是清风的呼啸声。 第59章 摩耶山上摩耶洞 “你是天下商会的人?” 这声音似幻似幽,如小虫钻入秦翕的耳中。 “噬噬……” 动了动后脑,他昏昏沉沉地睁开双眼,眼中仍是金星无数,感到头晕目眩。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脏穿过肋骨被掏出来,在别人手中咚咚跳动。饶是他红尘两千九百回,也没见过这阵仗。 自己一直带着本心进行轮回磨炼,算是浅层,遇到超出掌控的事后多是直接挣脱出来,因此三千模拟听着唬人,实际他的心智也没有提升多少。 “你……” 回想起刚才的感觉,秦翕不住喘着粗气,七窍中淌着鲜红血流。躺在地上,堪堪撑起身体,他怔怔看着左胸处的空洞,白骨毕现,薄膜无力地贴在肋上,血污满身,十分吓人。 “我心……我心......” 秦翕抬头看向身前这个魔物,类似人的躯体,紫鳞黑纹满身,脸廓棱细,整个左脸上都攀附着一种诡异龙形纹路,一双褐色竖瞳中蕴藏着淡漠。 瞄见胸前的两块肉,他一顿,仍是呆呆重复道:“我心呢……我心呢……我心呢……” 魔女冷漠看着他,“我吃了。” “吃了……吃了?!”秦翕颤声道:“你吃了,我怎么办?” 魔女笑了,这笑容很奇怪,像是欣赏,像是赞美,也像是贪欲。 “你是天下商会的人?” 她又重复问了一遍。 “是与不是又如何?”秦翕没搞懂自己死了没死,胸腔一个血洞,却能坐在这里快言快语,他一脸茫然地低头又看了看。 “不是的话,我就继续吃,是的话,给你个体面的死法。” “应是中了她的术法。”秦翕定了定神,“你敢杀我?你知道我是谁?” 看着这个送上门的猎物没有一丝害怕,反而质问起自己,魔女语气不耐道:“杀就杀了,天下商会还能跑进来寻仇不成?” “哎哎哎哎哎……” 秦翕慌忙将身体一扭,躲过她的魔爪。 “我乃丁氏公子,灵魂是带有印记的,你上一息把我杀了,下一息一个大手隔空而来一下就能把你拍死。” 魔女恍若未闻,动作不减,秦翕连忙爬起向后一蹿,“不是,你没听清楚吗,你也会死,你也会死!” 眼看魔爪近在咫尺了,秦翕眼皮一跳,秦氏之威尽然放出,灵魂震慑! 魔女的动作瞬间停滞,远古宏大的气息压制得她动弹不得,难以言喻的恐惧涌上心头。 四周犹如诡谲的注视感霎时四散不见,就连黑雾也因此搁浅,不再流动。 “小魔……知错……” 看着她卑微的样子,秦翕暗暗点头,秦氏之威百试不爽。 收回威压,他沉声问道:“你这是什么术法,为何我没了心还一切正常?” 飒酷的魔女垂下高傲的头颅,弱声道:“小魔修的是魔陀山阴法,善催化、腐蚀、麻痹,帝子的身躯被我麻痹了,故察觉不到心脏的缺失,能正常行动。” “你是魔陀山座下?” “回帝子,小修一脉确是几十亿年前魔山迁往煞耶时遗留。” “怎么到离枫宗里了?” “二十三万年前,唐王朝加大清扫力度,尤其是对我魔族,族中因此变故,小魔辗转来此,拜在离枫宗门下,奉命镇守此峰。” “外界的变故你可知?” “小魔略知一二,听说离枫宗被唐王朝的一大氏族所灭,现在这个小世界了落入了一个叫九阴寨的不入流势力的手中。” “这娘们杀了九阴寨不少人啊。”心中如此思忖,秦翕嘴上继续问道,“好不容易自由了,你为何不离开?” “帝子不知,唯有持有令牌的人才能离开这个地方,小魔曾尝试夺取,奈何却离不开这座摩耶山。” 有令牌的人才能走? 秦翕心中一咯噔,这么说两个月后自己必须要与庄重汇合…… “离枫宗为何限制你在此?” “摩耶山上有一山洞名为摩耶洞,其中豢养着里离枫宗从各处抓来的魔族苦力,我得令在此镇压。” 所以黑雾是因为魔物太多,魔气过于密集造成的。秦翕摩挲着下巴,“你先将我心脏还来,空着一块我肝肾发凉。” “遵命。” 魔女张嘴一吐,鲜红的心脏悬于半空,接着在秦翕紧张的目光中安然接回肋骨间。 服下一枚聚复丹,见左胸血肉开始生长,秦翕斜眼看向重新低下头的魔女,“摩耶洞在何处,带我去看看。” “小魔遵命。” 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秦翕狐疑道:“你不会是骗我吧。” “万万不是!”魔女一脸惶恐,“摩耶洞在一断崖上,小魔不敢……” “无妨,走吧。” 得到允许后她才迈着妖娆的身姿,走到秦翕近前,单手握住他的肩膀,穿过层层黑雾直冲顶峰。 一息,两息,将近十息后两人落在了山顶。 望着眼前刻着符文的洞口,秦翕停下脚步,离枫宗这是抓了多少魔物,魔气浓郁得他都有些不适了。 山洞内一片漆黑,偶尔亮起微弱光芒,洞中的魔气仿佛具有生命,在空气中游走,时而凝聚成狰狞的影子,时而化为无形,让人心生恐惧。 站在秦翕身后静静看着他的魔女下意识抿了抿紫唇。 秦氏…… 这可是强于天下商会数倍的存在,大衍界真正的霸主! 这股来自灵魂的颤栗她是绝不会忘的,三千年前,一个白衣如雪的男子突兀降临在摩耶山顶,就站在她现在站的位置,而她站在秦翕的位置。 她充满敬意地跪伏在白衣男子沉沉浮浮的身体前,男子轻轻一点,用空灵的声音告诉她,三千年后会有人来此,并且会让她感受到与他此时拨出的如出一辙的威压。 “见到那人,尊他,敬他,爱他。”白衣男子飘渺的声音历历在耳,“知道太多不是好处,你且记住他来自秦氏,是你的一场造化。” 几千年来她一直在等候,直至一个多月前,一股荒古宏大的威压从秘境外透传进来,她心中一惊,继而深感愕然,难道白衣男子的戒言出错了? 在不解中又度过了一个月,直至今日,她才明白,那位看起来像神使的大人所言是真理。 “尊他,敬他,爱他……” 魔女小声嘀咕着,她不知道自己如何做。 “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在秦翕不解的目光中,魔女俯下身子,“小魔琪娜,参见主人。” “……?” 第60章 寻问核心 “你叫我主人?” “是,帝子。”琪娜脸上罕见地闪过一丝慌乱。 “为何这么做?” 踌躇片刻,她回想白衣男子并没有说不让自己透露他的存在,于是便张嘴说道:“三千年前有一样似神使的人来此告诉小魔,三千年后会有秦氏帝子前来,且会对小魔释放跟他如出一辙的威压。” “他说帝子是小魔的造化,小魔要尊他,敬他,爱他。” “神使?” 秦翕瞳孔猛然一缩,他首先便想到了天阙神灵,可这帮伪神应是没有胆子干预秦氏的事情,当年圣祖将他们打得可是很疼。 家族吗? 他喃喃自语,会是家族的人吗? 他知道觊觎少主位置的人很多,但不确定家族这帮人是不是真的敢动手,按照族规,同室操戈是要被扔到血疆永世看守的,那么是谁又能催动罗浮山呢? 要知道罗浮山鬼门关的主人可是南方鬼帝杜子仁,相当于人族的至尊修士! 他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位差点杀死自己的魔女,第一反应是远离她,明知是被人所安排的,还让她跟着自己,岂不是时时刻刻都在监视之下 。 跟自己明牌吗…… 秦翕沉思,为何不一劳永逸直接杀掉自己? …… 想不出个所以然,秦翕摇摇头,也罢,前面按其所设走那么多步了,也不差这一步。 仔细检查了身体周遭没什么异样后,他转过了身。 琪娜不知秦翕误会了,仍低垂着头,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跟着我吧。” 她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跟上了秦翕的步伐。 “带我下去,我看看离枫宗养了多少有意思的东西。” “是,主人。” 两人从洞中凌空跃下,笔直地落到洞底。 “主人,摩耶洞又被离枫人唤作锁魔井,自下而上垂列监养着八千六百七十只魔物。” “琪娜!你这个人族的走狗!” 一个吼声传来打断了琪娜,向声音源处看去,只见一个身躯庞大,长相怪异,浑身布满纹身的角魔死死盯着两人,准确说是后面的琪娜。 “这家伙跟你谁厉害?” “此魔达到了魔将级别,小魔仅是一介真魔,无法敌过。” 魔将? 听见这两个字眼,秦翕来了兴趣,“你是魔将?” 角魔瞪着泛黑的双眼,硕大的鼻孔微微翕动,“一只血食,尔敢问本将!” “大胆!” 琪娜闪身上前,锋利魔爪透过监禁的光幕狠狠插入了他的腹部,掏出一大团淌着绿血的肉块。 “吼!”角魔的惨叫声几乎瞬时而起,“琪娜!你这个可怜虫!甘愿侍奉血食的家伙!我一定要把你杀死!生吞活剥!” 他的痛嚎声激起洞内其他魔物的恨意,一道道猩红的目光投射到两人身上。 “琪娜我要杀了你!” “贱魔,把你狠狠按在胯下!” “吃了你!和血食一起!” 琪娜习惯了这样的场景,面色依旧淡然,秦翕则低头看着左胸处还没长好的血坑,心中泛起嘀咕,“这娘们怎么这么喜欢掏心掏肺......” “主人,若是觉得吵了您的耳朵,我这就把他们全杀了。” 琪娜冷冷的声音在洞中响起,哄闹的魔物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安静了下去,整齐划一地看向秦翕。 别看他们叫的凶,但谁愿意死啊。 环视一圈,将这帮家伙求饶的目光收入眼帘,秦翕微微一笑:“留着吧,以后还有用。” “是。” 魔物们放下了悬起的心,也不叫了,安安静静蹲在墙角琢磨起秦翕的身份。 唯有角魔依旧疯狂,“一群懦夫!琪娜,有种你就杀了我!” “还是魔将有尊严,不错。”秦翕赞许的点点头,“小琪啊,日后好好照顾点。” “是。”琪娜森森看了角魔一眼,这一眼包含了很多。 “走吧,回山顶。” ...... “你是说当年离枫宗的灵空老祖叶枫陨落前曾来过这方秘境?” “正是,小魔依稀记得动荡前夕,叶枫身穿藕色长袍,端坐在秘境上空,嘴里不知在嗡嗡什么,过了一阵就消失不见了。” “他离开后,你感到秘境跟之前相比有没有什么不同?” 秦翕听到这突然坐起,攒眉看着琪娜。 “没有太大的变化,真要说什么......”琪娜眉头轻皱,像是在仔细回想,“灵气越来越稀薄导致转换过来的魔气也越来越少。” 更加闭塞了...... 秦翕想起与庄重的对话,叶枫怕不是把小世界封印了! 在弘农杨氏的手中保下了这个小世界,他也是个人物。秦翕微微颔首,据他了解,杨氏是当前八望中排名第二的家族,即便没有至尊,大乘修士也多得吓人,叶枫一介灵空想要瞒过这些人当真不容易。 “你知道核心区域里有什么吗?” “回主人,小魔被限制在此山,不得随意走动,因此并没去过那里,您可以到沙外沙的阵宫问一下。” “叶枫都死这么久了,你......” “锁魔咒掌握在核心区域的一位手里,不在叶枫手中。” 琪娜一脸平静,仿佛失去十几万年自由的不是她。 “也是,他不可能放心你们。”秦翕想着刚刚这帮魔物的表现,摸了摸下巴话风突然一变,“摩耶山有什么宝物?” 琪娜酷飒的脸微微一滞,“全都是些帝子看不上眼的东西。” “让我看看有多瞧不上眼。” 听着这近乎无赖的语气,琪娜只得低声应下。 “主人,请随我来。” 琪娜向后山走去,秦翕紧跟在后面,黑雾到了他这自动散开,走后又重新合上。 是个有眼力见儿的。 ...... 郡城 庞家 “卢公子,再宽限些时日,亦鹤定然查个清楚。” “一个多月,时间还少吗?庞亦鹤,这可是在你自己的地盘上!”卢洋一想起郑城心中就一阵烦躁,听说这死猪第一日就直奔郑县而去,肯定是知道了什么,而自己除了得到些没用的信息外再无其它线索。 真让那家伙领先了,卢洋感觉自己能一头撞死在柱子上,咬牙看着这个白发老头,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泄愤的时候,“你,去给我找,既然郡城没东西,那就给我出城去找,哪怕是把合川郡给我翻过来!” “遵命。” 庞亦鹤心中一叹,这怎么找,别说情报堂了,整个庞家基本都扑在了这个事情上,愣是没查出个一二三,干净得就像有人刻意抹掉了一样。 中心广场 “终于到了......” 看着周围“残破”的建筑,男子牵起嘴角,“郡城确实比长安差远了,壮游结束,我也该干活了。” “小子,你究竟是谁呢?” 第61章 帝子! 体内火毒被琪娜的冷阴魔力压制得不敢动弹,现在除了左胸的血坑没完全恢复外,腹侧的深痕也只剩了残余的血痂。 不愧是极品药丹。 从储物戒里换上一套新的衣服后,琪娜走了过来。 “小魔多言,离枫阵宫中的那个木讷认死理,主人想要进入核心区域恐怕有些困难。” “在秦氏面前也木讷吗?” “......小魔多言了。” 秦翕在她无神的目光中走进通往沙外沙的传送阵中。 看着周围亮起的光芒,他心中思忖,“小世界十几万年灵力不竭,不爽豪发继续运转,少不了有人护持。本以为这里只是离枫宗一处看不上眼的小世界,看来大有玄机。” ...... “奎仔,能不能行,咱们在这停多久了?” “催催催,你急我不急吗,落上这么个阵法,运气是真背。” 侏儒奎仔张着满是白泡的嘴骂骂咧咧道。 庄重抖动着脸上横肉,时间过去三分之一了,火峰为此还死在了外面,他能不急吗? 瞄见他低沉的脸色,奎仔深吸一口气,痛心疾首道:“你四寨死人了,我六寨就没吗?都到这一步了,你知道什么是应该做的。” 沉默几息,庄重压制下心中的烦躁,缓缓吐出三个字,“我知道。” “那就干吧。”奎仔长舒一口气,他还真有点怕这蛮牛翻脸不认人。 向身后示意了一下,两人拿出铜笙嘟嘟吹了起来,浑厚沉满的声音打在三人面前的阵幕上,激起阵阵涟漪,持续一盏茶的时间后,音色陡然变得明亮清脆,涟漪也随之一停,哗得向四周散开,露出里面的道道纹路。 “就是现在!” 庄重嗔着双目,右拳凸起三条经脉。 “三条经脉......你突破了?!” 奎仔通红着脸又惊又疑。 没理会他,右拳被气血灌进,变得异常厚大,在庄重洪亮的声音中泛起金光,砸向前方的阵纹。 “大哀牢拳!” “轰!” 巨响悠长,震动了头顶的沙层,无数黄沙透过地宫中的缝隙洒落下来,奎仔二人同时向后避退,躲开这震波。 沙雾弥漫,过了片刻才散去。 “这这这......” 奎仔抖着嘴,骇然看着前方。 庄重用力过度,狂暴的气血从他皮肤表面的毛孔渗出,将他染成了个血人! “你没事吧?” 擦掉面庞上外溢的气血,庄重摇了摇头,“我没事,可惜了阵宫,我们进不去了......” 向他拿掉右拳的位置看去,裸露的阵纹依旧完好无损,甚至闪烁了几下,似乎在嘲笑三人的不自量力。 奎仔顿时怒从心来,原本干瘪的脸更加扭曲,“离枫宗!你们真是死得好啊!我他妈为了这个阵宫费了多大的力气,还折了两个人,你人在的话我一定把你......” “把我怎么样?” 一个霜寒、不见感情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他连忙把后面的话咽在了肚子里。 “不敢说了?” 庄重回头看去,只见奎仔面前站着一个身穿红紫阵袍的婴儿,由于太矮,他甚至得低下头看。 婴儿转过身,不屑地打量了一下全身淌血的庄重,迈着小短腿向他走来,袍尾拖在后面像是扇面形状的尾巴。 “前些日子,一个穿青衣服的家伙刚走,后脚你们就来了,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吵得老夫睡不好啊!” 听到大寨的人来过,三人眼神各异,但庄重迅速调整过来,俯身行礼道:“宗师在上,小子失礼了。” “宗师在上,小子失礼(无礼)了。” 奎仔两人也慌忙附和。 婴儿又转了过去,用稚嫩的手指指向跟他差不多大的奎仔,“尤其是你,倒是好胆量,敢骂老夫。” “宗师,我......” “真新鲜呐,十几万年没跟人说过话了,我这个性子居然也会说这么多。”婴儿全然无视掉他,接着像是想到什么,笑眯眯道:“你们倒是来的好,既然来了,那就陪我说说话吧。” 说罢,他单手一点,一股束缚之力涌向三人。 “不知宗师要说多久?” “多久?等老夫坐化吧。” “骗人的吧。”奎仔面色僵硬,准备恭维的话硬憋在了嗓子口。 庄重毋地沉下双眼,怫然盯向他,“你找的好地方!” 婴儿的话一出,甚至连奎仔的同门,六寨另一人也面色不善起来,看向奎仔的双眼缠上了愤恨。 “遇到问题了就骂我,当时你也没拒绝啊!” 奎仔也险些崩溃,红着眼回怼道。 “你!” 庄重身上气血隐隐又向外渗出,颇有动手的架势。 眼看着这帮人要打起来,婴儿宗师霜寒的声音再次响起,“怎么,当我不存在吗?” “不敢。” 两人止住声音,垂下头。 庄重不忿地动了动胳膊,像是做了什么决定,蓦地抬起头,“宗......” “砰!” 奎仔顿感脖子凉飕飕的,呆呆看着近在咫尺的地砖,不自然地张了张嘴。 “你......” 失去脑袋的身体迸出些血花,颓倒在地面上。 这是他眼中最后的画面。 “真奇怪......” ...... 突然发生的一幕让庄重也没反应过来,他瞠目结舌地看向那个动手的六寨的金丹后期修士。 他扔掉手中染血的铜笙,噗通一声朝婴儿跪了下来。 “宗师大人,我已将蠢恶贼子杀死,万万不要因此......” 话还没说完,只见婴儿宗师抬手做了个虚抹的手势,他的脑袋也落到了地上,滚了一圈后停在了奎仔的脑袋旁。 “原来这就是掉头......” 他眨了眨眼,想说些什么,阵纹的力量却将他残余的生机迅速磨灭。 收敛起眼中的厌恶,婴儿宗师捏碎了两人还未消散的魂魄,转身瞥向庄重,“你刚才想说什么?” “我......我......” “既然什么不想说了,那就随我进来。” 眼中亮起银光,他领着庄重向大门中走去。 这时在里面看了好一会的秦翕拍着手走了出来,“真热闹啊。” 嗯? 婴儿宗师瞬间将目光锁定在了他身上,“你怎么进来的?你是谁?” 站在大阵里面,秦翕不知从哪搬了个椅子坐下来,“我是一个筑基修士,直接走进来的。” 庄重愕然看着他,揉了揉眼睛,似乎无法相信秦翕竟然在这。 秦翕也将注意力放在了他身上,“庄兄,好久不见。” “好......好久不见。” “当我不存在吗?” 秦翕眼皮一挑,这也不像个木讷的主啊。他端坐不动,源自灵魂的秦氏之威赫然发动,直扑婴儿宗师。 嗯?嗯! 一股镇压一切的无上威严直逼灵魂深处,护识阵法应声激发却如春水般消融。婴儿宗师颤抖着身体,他感觉自己现在如蝼蚁般渺小却跪伏在一位承载万古的大帝面前! “不知......帝子......驾临......” 压力太大,以至于他颤颤巍巍地说不出话来。 见他这个样子,秦翕满意地点点头,奇怪,秦氏之威怎么又恢复了一些。 看到这个景象,庄重如同白日见了鬼,嘴张得大大的,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他无法相信这是刚刚那个杀伐果断、敖世轻物的阵法宗师,也无法相信他叫秦翕的那一声,“帝子!” 第62章 诸事多发 在风洗县外时,他意识自己踢到铁板了,尤其是知道这个人竟能在八位寨主面前保下他们四寨的牌令后就更加不敢小觑,但怎么也没想到都进入秘境了铁板还能这么“铁”。 “你叫什么?” 秦翕安然坐在木椅上,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这个婴儿宗师。 “在下禹方,离枫宗第十三代弟子,八品阵师,修为合体初期,奉命镇守学宫,家住毓秀峰......” “打住。” 见他还要继续叨叨下去,秦翕连忙喝止,这家伙真是木讷的性子吗,还是自己把他吓得太厉害了。 庄重一咬牙,也有模有样地跪拜下去,“不知帝子当面,重有辱尊颜,有碍尊听,多有冒犯,但万万没有不尊帝子之意。” “你不用这样。” ...... 见他还是一动不动地垂着头,秦翕无奈叹了口气,“何必呢,何必呢,你起来吧,分开走是我自己决定的,跟你没关系。” 听到这话庄重才动了动,但仍跪着不起。 明白他心中震惧,秦翕索性也便由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在禹方身上,“你是叶枫什么人?” 许是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禹方愣了一下,连忙说道:“在下是离枫宗旁系,与叶宗主并无关系。” “没关系叶枫让你镇守在此?” 禹方心中咯噔一下,又苦于摸不准秦翕对叶枫的态度,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本帝子不是来寻仇的,你尽管说。” 有了他这句话,禹方松了一口气,“在下确实是离枫宗旁系弟子,与师尊无血脉之连,但曾受其教导,称得上是首席弟子。” 秦翕诧异地看着他,首席帝子还旁系,你还真是瞪着眼睛说瞎话。 “你先去法阵外面把那两个铜笙笙和储物戒给我捡过来。” 禹方乖乖照做,伸手一招,几样东西脱离地面向他飞来,到跟前时其上沾染的血污与黄沙都消失不见。 双手捧着这些,他低着头呈给秦翕。 秦翕刚收起来,庄重也跪着走到他身前,双掌并举做呈奉状,其中躺着一枚储物戒。 “这枚戒指是帝子在风洗县外除恶扬善、匡扶正义的战利品,理应归为帝子,小子不敢据有,现交还帝子。” 复杂地看着这枚自己还给庄重的储物戒,秦翕嘴角掠过一丝自嘲,伸手收了起来。 “你俩都起来吧,禹方,讲讲来过的青衣人。” 庄重闻言也竖起耳朵。 “十三日前,一个穿青色长衫的人到阵前参悟大阵,估计是什么也没悟出来,然后嘴中就不断自语,说什么‘按照推测,这里应该有合体修士镇守。’‘阵图应该就在此处。’‘前辈,还请出来一叙!’等等,等在下真现身了,他反倒是跑了。” 十几日前......这是直奔而来啊,眼底精光一闪,秦翕追问道:“他在什么地方参悟的,也是这里?” “回帝子,跟这几人在外面打转了几日不同,他准确的避过沙外沙里的各种幻阵以及杀阵,在学(阵)宫正上方出现,参悟之处便是大阵的薄弱位置。” 被禹方看了一眼,庄重心中也很憋屈,火峰便是死在了杀阵里面。 “大寨一直都这么领先你们?” 这回轮到庄重答话了,他连忙道:“回帝子,大寨在各方面确实一直领先于我们其它八寨,家父曾不止一次地怀疑大寨可能早就掌握了秘境的一切,只是在领着我们其他寨子玩,但碍于曾经的情谊家父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也不好多说什么。” 想起那个将全身都埋在阵袍下的人影,秦翕点点头,暗自将他记在了心上。 “禹方,领我在阵宫里转转吧。” “遵命。” ...... “鹿思姐姐,我们不去探索摩耶山,来沙外沙做什么,李四那个家伙都将昆潭搜刮干净了。” “昆潭那是寨主们商议好的,将其让给三寨。还有,你究竟有没有好好看秘境手册,上面明确标注了摩耶山有诡异,不得深入探索。” “嘻嘻,不是有姐姐你嘛。” 身穿纱裙的美丽少女捂着嘴轻笑道,清脆悦耳,像婉转的百灵鸟。 “你呀你。” 被她叫做姐姐的女子笑声双靥,温然道。 在两人身侧,还有一侠装女子,刀削的眉峰,目光锐利地向四周扫射。 “可惜小雀不能带进来,不然我们哪能这么慢。” 温婉女子看着三人脚下的丝带,微蹙柳眉。 白纱少女抱着她的胳膊摇晃起来,“姐姐,你就告诉我,我们来这个都是土的地方到底要做什么?” “好啦好啦,我告诉你,寨主大人说大寨的人越来越神秘,不知道在暗地里搞什么东西,因此让我进来跟踪杨青玄,看看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杨青玄那家伙来沙外沙做什么,这里除了沙子还是沙子。” “这我就不知道了,仪盘显示他确实来这里了。” “那我们就找找他吧,这一定很好玩。” “你能不能收收你的玩心,这里是要死人的。”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 少女吐了吐香舌,眸子微亮。 ...... “老大,魔物怎么越打越多了。” 黑雾中,三名刀客与扑上来的魔物奋勇拼杀。 “就是说啊,开始还是筑基中期,现在连金丹后期都有了!” 一名刀客失声大喊道,手中却是耍了一个漂亮的刀花,将眼前的魔物四分五裂。 “我们撤吧!趁他们现在还没合围!” 最中间的刀客微微沉吟,“撤!” “老大发话了,快走!” “走了!” 三人夺命而逃,一溜烟就将魔物甩在了身后,黑雾中,一个婀娜身影微微悬立。 ...... “快去禀报!少寨主的命牌碎了!” “传报!传报!” 承筐寨中,几个惊慌的声音从存放命牌的大殿响起,一路传到了铜笙主殿中。 “什么!” 巨大青铜笙上一个侏儒眼中喷火,“谁敢杀我儿!谁敢杀我儿!” “谁敢坏了规矩!” “啊!” “启动去野草地的传送阵,我要发起九寨密谈!” “谁杀了我儿,本座要让他偿命!” 第63章 杨青玄 扇面状的广袤沙漠默默绽放,无垠的黄沙铺陈在地表。黄沙漫天,让人仿佛置身在呼啸的黄色海洋,就在这到处是黄色的迷糊景象中,地宫不远的一处沙丘上静静盘坐着一个身影。 他一身青色长衫,视擦过面庞的黄沙颗粒于无物,肃穆地遥望远方,眼底藏着看不透的深邃。 还活着一个…… 杨青玄喃喃低语,离枫宗……阵法学宫…… 一个昆潭化形的龟妖,花了几百年才将其扼杀,在已知摩耶山有个真魔的情况下,又证实沙外沙存在八品阵法宗师,叶枫,你还想做什么! 虚握了握右拳,他的脸上涌现出一丝阴冷,接着像是有所感,微微侧转脑袋,向左前方看去,阴霾的表情瞬间消散,换上了风轻云淡。 “青玄哥哥!” “杉儿,你们怎么来了?” “嘻嘻,姐姐带我来的!” 少女扑进杨青玄怀里,一把抱在他腰腹,脑袋正好靠在杨青玄胸口,拱啊拱,像一只不安分的小猫。 闻言杨青玄眼中闪过异色,拍了拍周杉杉的纱裙,笑吟道:“这么想青玄哥哥啊,还让姐姐带你来。” 温婉女子拢了拢鬓角青丝,这才解释道:“杉儿一进秘境就吵着要跟她的清玄哥哥一块,我还想这里那么大,如何能碰见杨兄,却没想到真发生这么巧的事了。” 站在两人身后的侠装女子微微拱手,“少寨主。” 点点头,杨青玄将周杉杉扶起,接话道:“确实挺巧的,思儿姑娘怎么也想起来沙外沙了,难道也是要来此磨炼肉身?” “青玄哥哥,是我要来的。”悦耳动听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一直想看看沙外沙的重沙有没有那么吓人,便央求姐姐带我来了,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了青玄哥哥,真是太巧啦!不过这里把人家的裙摆弄得好脏。” 下意识看向她的纱裙,果然在其中发现了一些沙粒,伸手一弹,沙粒四散而飞,几粒弹射进了他的手背,留下细小的血孔。不过杨青玄像是没感受到一般,抬手抚了抚周杉杉的秀发,“杉儿怎么不撑起避风罩?” 少女呜呜起来,“青玄哥哥,杉儿的避风罩丢了,被摩耶山附近的一个鼹鼠偷了去,杉儿打不过它......杉儿好可怜的......” 鹿思也适时做出一个苦笑的表情,杨青玄见此柔声道:“好了,青玄哥哥到时帮你报仇,杉儿先用我的避风罩吧。” “真的嘛?青玄哥哥最好啦!” 周杉杉一蹦三尺高,飞快得在杨青玄的脸上亲了一口。 鹿思看见她的动作瞪大了眼睛,“周杉杉!” “没事,没事。” 感受到微凉的触感,杨青玄护住她,摇了摇头。 侠装女子则一副没看到的样子,仍警惕地扫射四周。 ...... 野草地 作为九流九阴们的歃盟地,野草地在九寨中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任何有关九寨的大事都是在此做出决定的。 今日,距上次八位寨主齐聚不过一个月后,这里再次吵闹起来。 “老六,你无缘无故抽什么风?” 背着阔刀的五寨主王奎不解地看着侏儒,其他人也纷纷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六寨主睁着发红的双眼,在众人的脸上扫了一遍又一遍,终于沙哑着嗓子说道:“我的儿死了,死在了秘境里......” 王奎挠挠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连前些日子受到灵魂冲击脸色苍白的李温也愣了一下,向他投去了安慰的目光。 “节哀。” 他率先说道。 “节哀。” “节哀。” ...... “我召开九寨密谈,不是想让你们同情我,我想要一个答案,现在有人破坏了规则,对我儿下了死手,怎么判?” 在场之人皆缄口不言,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是不是自家人与其产生了冲突。 将他们犹豫的表情收进眼底,侏儒笑了笑,厉声道:“有人坏了规矩!坏了规矩!” “六哥,别着急,说不定是妖魔精怪干的。” “老九,秘境中除了摩耶山和神秘的核心外,哪里有超过金丹的东西!别他妈骗自己了,就是有人动手了!” 被他怼了的九寨主沉默在原地,他觉得六哥此时像条疯狗,见谁咬谁。 “老六,你先别急,想想你儿最有可能去哪?秘境这么大,如果不是有同样的目标很难遇见。” 歌女磁性的嗓音让侏儒渐渐平复下来,他从铜笙上走下,坐在了草丛中,他想起来了自己要求奎仔去探索的地方—沙外沙的离枫阵宫。 这下侏儒倒真没了底,他摸不准是不是阵宫的原因,长满白泡的嘴张了张,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众人对了对眼神,他们觉得二姐说对了。 “我儿去了一处名为离枫阵宫的地方,它藏在沙外沙的地底......” 听见“离枫阵宫”四个字,几人又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心中各有异常。 “六年前我六寨的人从里面拿出来一个残章,上面写明了离枫阵宫的位置与典藏,我儿这次便是打算去那探索。” “有没有可能是阵宫有问题呢?” “不知道。” 侏儒看向歌女,眼中满是血丝。 ...... 众人也不知怎么说,最后还是侏儒咬牙道:“交由大哥定夺,我信大哥的。” 闻言阵袍抖了抖,随即从里面发出一个苍老的声音,“是人,那便按规矩处理,是阵宫,那便没坏规矩。” “行!” 侏儒痛心应下。 众人又聊了几句,对他表示了哀悼后纷纷离开野草地,唯有一身红色的大寨主没动,他静静矗立着,长袍微微飘动,在烛火的照射下,仿佛草地中的一只鬼魅。 他的面容被黑暗遮掩,只有一双深邃的眼眸若隐若现,伸手折断一根野草放进嘴中咀嚼,两息后竟从嘴角流出了红色的液体。 “离枫阵宫......叶枫......” 突然周围车架上、草堆上、土块中插着的烛火全部熄灭,整个野草地陷入了黑暗。 红色长袍走入了黑暗中。 第64章 阵图 “咕。” 站在堆积如山的各种灵材面前咽了咽口水,庄重第一次承认自己见识短小,不过幸好没人注意他。 禹方正恭敬地向秦翕报数,语速之流利,声音之绘色,让他觉得这位阵法宗师是在唱戏,而秦翕呢,点头如捣蒜,时不时还不加掩饰地笑一下,像是在看戏。 ...... “以上就是阵法学宫剩余存储灵材,共计阵图五百六十八块,极品灵石一千三百块,上品灵石九万两千余块,中品灵石二十多万块......四纹中品灵丹爆裂丹十七枚。” 禹方低着圆润娇嫩的小脑袋示意自己说完了。 “就这么点?离枫宗勉强称得上是一个四级势力了,一个阵宫就这么点东西?” 听秦翕还嫌少,庄重弱弱地在心中腹诽了一下,完后做贼般抬头看了看秦翕,见他没发现,才安下心来。 汗液将他肉嘟嘟的双手打湿,禹方硬着头皮说道:“回帝子,当年巨变中,不少人趁着混乱搬走宝物,后又因为维持阵宫以及外围阵法消耗不少,因此便只剩了这些。” 实在看不惯他这个小不点的身体,秦翕问道:“你是有什么怪癖吗?拖着个婴儿的身体走来走去。” 禹方抽起嘴角,解释道:“在下修炼功法所致,寿元越短,身体越幼。” “这么说,你快坐化了?” “应该是。” 看着他眼睛里的平静,秦翕笑了一声,“你倒是看得开。” 禹方依旧躬身,不做声响。 “十几万年远没有达到合体修士的大限,你是有暗伤吧?” “......为了宗门。” “好一个为了宗门,那本帝子今日作为不速之客,你是不是也要清理啊?” “这些灵材到了帝子手中才不算埋没,随在下坐化于阵宫中才是真正的愧于宗门。” 还挺会说,秦翕摩挲着下巴,打量了一下他华丽的八品阵袍,“行,我也不白拿你的,此卷名为‘大陨玉化血心法’,可增寿元,赠予你了。” 禹方没想到会有这个转折,他呆呆看着地面,好半天才惊醒,连忙感谢道:“承蒙帝子赐小修长生法!多谢帝恩!小修愿以万死相随!” 知他心情激动,摆摆手,示意他到一边感激去。秦翕接着拿起一个阵图准备参悟,余光却不经意看到了仍垂着头的庄重,心中微微思索,道:“你也来了,这个你拿走。” 从灵材中抽出一瓶增补气血的丹药扔给他,摆摆手示意他也离开。 见秦翕愿意放自己走,庄重俯下身子再次道谢。 等他的背影完全消失,秦翕这才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手中的阵图上,他有预感,这次会有收获。 ...... 庄重攥着手中的玉瓶,心中只有复杂,本来他都做好赴死的准备了,到头来却发现不用死,这感觉就像......他形容不上来,但是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释然感。 接过药瓶,自己就被上了一层锁,可又不能不接,不接的话,他可能真的会死。 “咕。” 不由得又咽了咽口水,庄重忽然感觉到汗衫下自己的身体正在颤抖着,一股冷汗陡然从额头上滑落,湿透他紧握的双手,察觉到自己的“表现”,他心中满是骇然。 那股灵魂威压竟恐怖到了这个地步,仅仅是余威便让自己的身体感知死去,直至现在才想起来恐惧。 摆动的双腿实在让他走不动路了,庄重无奈靠墙坐在了地砖上,静静看着干涸血液中奎仔死不瞑目的神情,过了一会,他错开视线,微微有些叹息,不知说些什么。 随着惊慌减退,庄重站起身顺着来时的路,小心翼翼地避开几个杀阵后向出口走去。 呼呼— 外面不知何时刮起了大风,粗糙的黄沙摩擦在他的皮肤表面,发出金铁交鸣的声音。驻足凝望片刻,他转身离开。 “这么巧啊,庄重,你也来沙外沙了。” 一个爽朗的声音从右前方响起,庄重定睛望去,只见三个扛着阔刀的刀客站在不远处。 “王元,好久不见。” 为首的刀客走到他身前拍了拍,“是好久不见,进来都一个多月了,愣是没碰见过。怎么就你一个人?” “死了。” 王元眼皮一跳,“都死了?” “火峰死了,那个外人一进来就跟我们分开了。” 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你有什么打算,要不跟我们一起得了。” 明白他的好意,但庄重还是摇摇头,“我打算去其它地方看看,你们要小心。” “小心是什么意思?沙外沙除了沙蝎沙蛇还有其它的威胁不成?” 眼觑他一眼,脸上表情不似撒谎,庄重掂量一下失笑道:“你是啥也不知道就往前冲啊,你们能走到这里来还真是运气好。” “沙外沙的地下藏着一个巨大的阵宫,整个阵宫被一座大阵所覆盖,其外还藏有许多幻阵杀阵困阵,地表就有很多,所以我说你们运气很好。” ! 王元心悸了一下,另外两个刀客也一脸错愕。 “火峰就是死在了杀阵里,所以你们一定要小心。” “开脉七条的火峰死在了这里??” 三人又惊又疑,怎么也相信不了。 “老大,我们还探不探索?” 王元犹豫了,既然风险如此之大,那说明机遇也如此之大,心中微微盘算,他张了张嘴,目光闪动道:“老庄,方不方便告诉我里面藏着什么?” 知他动了贪念,庄重也不做阻拦,将除了秦翕与禹方外的全部所知告诉了三人后就徒步离开,他不敢再用飞舟了,生怕跟来时一样,五人直接撞进困阵里。 望着庄重的背影远去,王元对左右之人嘱咐道:“都打起精神,既然决定探索,那就把自己的小命看好了!“ ...... “这个阵图好生奇特,将隐匿与迷幻搅在一起组成一个复合阵法,创造它的阵师倒有些想法。” 秦翕拿起下一个阵图,一旁等候多时的禹方连忙趁此间隙说道:“帝子,阵宫上方来了许多修士,要不要......” 秘境这么大,怎么都到沙外沙里来了? 沉吟须臾,秦翕摇摇头,“不用,静观其变。” “是。” 第65章 齐聚沙外沙 袖袍挥过,一声惨叫后,一只披着霞光的鹿妖倒在地上,厌恶地躲过溅来的鲜血,鄢昀细细擦掉戏袍上的血迹。 “三个该死的家伙......” 煞白的脸上怒意未消,在入口处伏击自己,若不是随行的人甘愿断后,他甚至差点被生擒! “王元!” 鄢昀额头上青筋暴起,咀嚼着这两个名字,愤恨的双眸似乎要喷出火来。 从一片湿热中挖出鹿妖仍在泵血的心脏,丝毫不顾腥臭的兽血,他仰着头一口一口将心脏吞了下去,感到无比美味。 小半个时辰后,将鹿妖整个吃空的鄢昀舔舔嘴唇,心情才变得好一些,就是黏糊的黑色暗血粘的哪都是。 整了整戏袍,知两人是无法回来了,他再次低低念了一声。 “王元!” ...... 摆渡船划过天际,李四三人抵达沙外沙离枫阵宫的位置时,下方已经汇聚了数道身影,他辨了辨,发现除了四寨、六寨以及七寨外,所有人都在这了。 “鄢昀怎么没来?” 李四细长的眼睛中露出些迟疑,突生变故了? “李兄,你果然也来了。” 八寨的少寨主鲁特坐在避风罩里,算是跟他打了招呼。 “‘果然’何意啊?” 一瞥众人的站位,李四走到九寨少寨主的身旁。 周杉杉按耐不住娇声道:“惺惺作态可就没意思了,既然大家也聚的差不多了,那就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呗?” 众人见杨青玄无动于衷,也就都不出声。 “既然没人反对,那我可就问了哈。沙外沙这地方,各位哥哥姐姐也不是第一次来这儿了,怎么这次还这么有默契地聚到一起来了?” 看着她脸上疑惑的表情,李四等人眯起双眼,二寨这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最后还是鲁特站出来说道:“杉儿姑娘......” “叫我周杉杉!” “好好好,周杉杉,周杉杉,就在我们站的地方,百丈深处藏着一个地宫,是离枫宗阵法教学之处,其中想来储藏丰富,所以便都聚在这里了。” “哦。”周杉杉不冷不热地答道,接着突然又义愤填膺地举起粉拳,“我就说这里面为什么有那么多的阵法呢,原来问题在这!” 鲁特以为她是在跟自己说话,眼中闪过迷恋,轻轻说道:“下去了以后,你跟紧我,我能保护你,杉儿。” “谁要你的保护!”周杉杉转身又扑入了杨青玄的怀中,“我有青玄哥哥!” 心中烈火瞬间被扑灭,鲁特僵在原地,面对鹿思投过来的歉意眼神,他黯然一笑,静静坐回了撑起的避风罩中。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元忍俊不禁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鲁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又将其他人的轻蔑尽收眼底,一句话没说。 鹿思再次对他抱以歉意,用温柔的语气向在场之人说道:“如今只差了四、六、七寨,王元说他遇到庄重了,但不知为何他选择与火峰两人退出沙外沙。如此便排除了他们,奎仔与鄢昀诸位有谁遇到了吗?” 见众人摇头,鹿思柳眉紧皱,转过身向杨青玄说道:“杨兄,等吗?” 睁开眼睛一扫他们的神色,杨青玄不疾不徐道:“等上半日吧。” ...... 拿起最后两个阵图,秦翕先看向左手中残缺的那个,细品其中阵纹奥妙,他忽感一些晦涩,不知如何理解。 自己可是有六品阵师的造诣,甚至单论见识的话八九品的宗师恐怕都比不过自己,这残缺阵图竟让自己不知如何下手? 等等! 这向中心而去的阵纹怎么看得这么眼熟呢? 秦翕忽然想起自己去定级三品时两个阵师为了一个阵图针锋相对,而那个阵图与眼前这个残缺阵图何其相似! 那个评测阵师叫什么来着? 好像......姓屈?回去了打听一下。 “这个阵图你认识吗?” 抛给在不远处琢磨心法的禹方,秦翕微微抬头看向他。 接过三息,禹方摇摇头,表示不认识。 “不认识?不认识怎么会在你的阵宫里。再仔细看看,到底认不认识?” 又过了五息,禹方颤声道:“认识......认识。” “现在又认识了?” “帝子明察!”禹方慌忙跪在地上,“在下是真不识得此阵图,只知此图是被一个弟子从东都带回,接手后在下琢磨二三没看出什么,便仍在了一边没有再理会。” 见他确实不知,秦翕也不再苛求,将其与最后一个阵图收入储物戒后,便搬运起这间巨大石室中的各样灵材宝物。 有钱了。 他美滋滋地笑了一下,又想起禹方还在一旁,只得屏住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核心区域是谁在镇守?” 秦翕突然将头转了过来。 “核心区域......”知道正题来了,禹方心里犯嘀咕,道:“核心区域是师尊的四子在镇守,他是师尊最寄予厚望的后辈,因此被师尊藏入了秘境。” “当年那场争斗,你知道多少?” “在下所知不多,只知师尊与弘农杨氏一向交好,不知后来为何突然反目,引来灭门之灾。” 交好? 秦翕摩挲着下巴,继续问道:“关系一直都很好?” “一直都好。”禹方顿了顿,像是在回忆,“在下依稀记得,十几万年前,杨氏老祖过寿诞时还曾邀请师尊前往祝寿,能被他们亲自邀请,关系想来是好的。” “杨氏当时前来灭门没有给出一个理由?” “没有。”他苦笑道:“事情发生的很突然,横断山上空突然就出现了杨氏的飞舟,从中飞出了将近二十个人影,其中甚至有三个灵空修士。” “师尊升空与他们搏杀,我被命令跟着少宗主也就是师尊的四子,来到小世界,少宗主让我镇守在此,这一守,便是十几万年。” “说起来,在下已经将近十万年没有见过少宗主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秦翕横了他一眼,“这有通往核心区域的传送阵吗?” “自是有的。” “带我去。” 第66章 你是谁? “传送阵多久没有使用了?” 看着阵台上磨灭了将近一半的阵纹,秦翕一扫禹方。 “灭宗之后,再未启动。” 秦翕上前观察起破碎的阵纹,传送阵涉及空间法则,他在这上面的认知还差了些,况且想要真正接触到天地法则,得到合体境才行。 所以这活儿只能交给禹方干了。 他微微躬身,上前观察数息,掏出一杆纯紫色阵笔执笔画去,笔走龙蛇间灵气混着一种说不清的能量化作阵纹覆在玉石砌成的阵台上。 秦翕在一旁默默观看,待他刻画完,才出声道:“这道阵纹与这一道重叠不会影响传送稳固与准度吗?” “嗯......” 禹方慌了,面对外行指导内行的情况,他不知道如何回答,将“嗯”声拉的老长。 “你不用顾忌我的身份,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况且我也是一个三品阵师。” “观帝子不过二十年岁,竟然是一位三品阵师,在下实在汗颜。”禹方的瞳孔微微扩散,眉宇间显现出一抹难以掩饰的惊色。 秦翕不语,他连忙补充道:“两纹交错是用以互相捆绑,将其演化的阵壁拉紧,防止空间乱流涌入。” 看着这些通体银色,犹如链条一般密密麻麻覆盖在阵台上的阵纹,秦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待法阵亮起,他站在了上面。 “帝子,外面的人来了。” 一怔,秦翕挥挥手,满不在乎地说道:“你自己跟他们玩吧,我走了。” “是。” 法阵越来越亮,直至透明光芒涌现,他的身影消失在上面。 一盏茶的时间后,禹方才直起身子,长舒一口气,自言自语地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气息与身躯甚至还不如李唐皇子,可这股威压确是实打实的,当真奇怪。” ...... 等了半日的杨青玄众人,见六寨七寨还没有人来,便动身前往阵宫。 “青玄哥哥,你来这么早,原来是探明了一处路线呀。” 他早就来了? 跟在后面的几人听见周杉杉的话警惕起来。 杨青玄深深看了身前的小姑娘一眼,一脸真诚地说道:“三年前探索之人将地底阵宫的消息带回后,青玄夜不能寐,诸位也知道阵法对于我大寨来说究竟有多重要,因此开启后我们就一刻不停,直奔阵宫而来。” 鲁特敏锐抓住他话语中的“们”字,故作疑惑道:“杨兄也说了是你们,怎么不见贵寨另外两位兄台?” “寨中交有任务,不然我何以落此孤独?” 周杉杉一下又挽住他的臂膀,“青玄哥哥,有杉儿陪着你!” “杉儿真是个好姑娘。” 鲁特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双指狠狠在大腿上掐了一下。 打量了一下脚底青砖,李四低头从上面拈起几粒沙子,走到这个深度了,怎么还会有重沙呢? “杨兄当真走过这条路?” 他卒然停下脚步,看向杨青玄。 其余几人也纷纷站住脚,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打头的杨青玄顿步,迤然转过身,“来过,你们没来时,我压抑不住内心,便下来看了看。” “是么。” 李四动了动袖袍下的匕首。 “李四,你不会是害怕了吧?青玄哥哥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提前下来看看情况不是很正常吗,至少这样我们就不会两眼一抹黑了,你不是故意找茬吧?” 眯了眯眼,李四未作答话,杨青玄则郑重道:“李兄怀疑是正常的,毕竟这里是秘境,大家都是有立场的。我之所以在外面等你们来,不是良心发现想与你们分一杯羹,而是前方有一座保护阵宫的大阵,而凭我一人之力实在有些不够看。” 看他如此真诚,众人反而不好意思说什么了,最后还是鹿思站出来打圆场,“还没到见利的时候呢,同属九寨,大家面对困难还是同心协力的好。” 点点头,见众人无异议,她笑道:“杨兄请吧。” 一刻钟后,众人来到了结界前。 “杨兄,可有解法?” 杨青玄像是没听到王元的声音,心中泛起波澜,“庄重真的是那么进去的?” “杨兄!” 一下被打断思绪,他这才收回注意力,“以我的判断,这座阵法是以保护为主的护持阵,品阶应是四品。” 听见是四品,众人才将担忧的心思抛开,隐藏起来的禹方听见这两个字差点没笑出声来,这个穿青色长衫的人挺脏啊。 “试试?” 不知谁发起提议,他们互相对视一眼,杨青玄朗声道:“按我说的!二三八九四寨一会集中力量轰击此处,待保护阵纹的阵幕消退,王元你们五寨与我一起全力攻击阵纹。” “行(没问题)。” “那就来!” “三!” “二!” “一!” 话音刚落,二三八九四寨十二人各自释放光彩,汇聚到一处,轰击在阵幕上。 “轰!” 阵幕承受不住庞大的能量应声破碎。 “就是现在!” 杨青玄大喊。 王元三人果断出刀,嘴中同时喝道:“封天六刀!” 三人各自快速劈出六刀,刀光如疾雨般倾斜而下,杨青玄瞅准时机,眼中亮起青光,一条条像小蛇一样的奇怪符号从掌心流出,看起来速度很慢,实则却先于刀光接触到阵纹。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轰鸣散去,唯有阵纹不动如山。 ...... 入目是数根高达百丈的陨星铁柱,屹立在幽暗的峡谷中,宛若擎天巨指,直探苍穹。 这些铁柱上雕刻着复杂的花纹以及模糊到看不清的文字,错落有致的镇在八个枫叶神纹上,对应着乾、兑、离、震、巽、坎、艮、坤八个方位。 最中心的八卦阴阳鱼眼上端坐着两个身影,一个身穿宽松道袍,皮肤光泽,面庞上扬的嘴角中露出一丝安详,一个衣服残破,裸露着干瘪脆弱的白骨,稀稀疏疏的几根毛发还扎在颅骨中,全身散发着腐败的气息。 两个身影相对而坐,截然相反却又如此相似—都没有了生机。 扔出一块灵石到八卦图中,见没有出现异常,秦翕就迈步走到两个身影前。 拿出从禹方那要的画像,秦翕细细对比了这个穿着道袍的青年,认出他就是叶枫的四子,叶凡。 那你又是谁呢? 他看向身后的这具枯骨。 第67章 最大危机 空洞的眼眶中,枯骨透出凛凛寒光,清风拂起,穿过骨架间的空隙,发出竹箫般凄凉的呜咽声,萧瑟之感油然而生。 秦翕在骨架上没有察觉到任何灵气波动,似乎枯骨就真的只是具枯骨而已。 转头又看了看栩栩如生的四子叶凡,他心中升起浓浓不解,这家伙既然肉身不朽,说明至少突破到了灵空境,只是到了灵空境又怎么会因为寿元坐化呢? 灵空修士的寿元足足有十数亿年!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突生,四周的陨星铁柱迸发出晶莹耀眼的蓝光,刺破了黑暗的天空,将峡谷照得透亮。 心生寒意,秦翕条件反射般向阵外冲去,然而地面上的乾、兑、离、震、巽、坎、艮、坤八字亮起得更快。 符文涌现,黑白之光呈阴阳旋转之势涌向四面八方,将峡谷中所有的一切都笼罩,秦翕冲刺的身影也戛然而止,凝结在半空。 “春拂……” 他的声音都凝固了。 叶凡宽松道袍下的手指动了动,抬起一张人畜无害的脸,看向凝在半空的秦翕。 将近一个时辰后,他站起身,慢步至秦翕近前,伸手一把将他拽落在地。 再次仔细端详片刻,叶凡的脸上噙起一抹诡异笑意,接着像是被抽了骨头一样瘫倒在地。 “叮!” 秦翕胸前的长生玉佩忽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绿意喷涌而出,如同澎湃的无形巨浪,将周围空气震得扭曲。 一个人形灵魂从中被震了出来,面带惊骇得瞬间缩回叶凡的肉体。 “啧,我以为是何种厉害术法,玩夺舍的啊。” 秦翕不羁的声音响起,一瞥起身的叶凡。 “你是谁?” 叶凡脸上的惊骇之色仍未消退,向后倒退数步才稳住心神。 “我来自弘农。” “你是杨氏的人?!” 秦翕似笑非笑。 “不对……不可能……怎么可能找到这里来……你不可能是他们!” “你这护身符也不是杨氏的气息。小子,你到底是谁?!” 秦翕不自然摩挲起胸前的长生玉佩。转生这么久了,玉佩还从未像今日这样被激发。念此,他不禁心生好奇,玉佩中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他曾试图揭开这个谜底,但无论如何尝试,长生玉佩都宛如一个死物,没有任何反应。 然而,此时此刻,这股散发出的奇异力量让他感到了兴奋。非是秦氏的力量而是源自父亲的熟悉感! 父亲有可能还活着! 笑容涌上脸庞,这个猜测让秦翕身心陡然放松,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我是谁?” 秦氏之威悍然扑向叶凡,莽荒战意,犹如大帝亲临! 叶凡摇了摇身体,面容扭曲数息,阴阳二色回溯尽数收进体内,阴鸷地看着秦翕。 他竟然抵御住了这股灵魂威压! “帝子?” “帝子又怎样!” 叶凡腾空而起,蓝光尽数汇集,化作掌中洪波,气势尤为逼人! “在我的小世界中,我就是大帝!” 秦翕看着他眼中的疯狂,心中一惊。若真动起手来,自己恐怕连一招都接不住。 电光火石之间,他扔出赤金令牌,全力催动,貔貅踩着金玉之色踏来,咆哮着与叶凡对峙。 看见伴随“天下”二字登场的貔貅虚影,秦翕放下了紧悬的心,自己赌对了。 先前受秘境规则限制,一直无法动用这个底牌,现在规则被长生玉佩打破,辖制消除,这一大杀器终于被解放了出来。 “百解天禄貔貅?”叶凡见状,脸色阴晴不定,“身具令牌,又有传承帝威,你是丁氏的嫡系?” “是也不是。” “你!” 汇聚一团的蓝光险些被他扔出,稳下心神后,叶凡冷声道:“本座曾受恩于贵商会,念在昔日情分,你走吧。” “你怕了。” 叶凡一僵,阴沉着脸,“笑话,若不是你家中长辈,此刻你已成了我的肉身傀儡,胆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你就是怕了。”看着他色厉内荏的样子,秦翕高声道:“因为你惜命,因为你怕死,因为你是叶枫!” 语出惊人,峡谷中骤然安静下来,叶凡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是叶凡,叶枫的第四子,我父为宗门而死,我不允许你侮辱他!” 蓝色洪波脱手而出,拽着尾光砸向秦翕,貔貅迎面而上,挥爪拍了下去。 叶凡单手一指,“焉知法则之力。” 被握在爪中的蓝色洪波如影般破碎,随后重新凝聚化作道道水箭射向秦翕。 水属法则? 秦翕自知避也避不开,索性全力将自身灵力灌入赤金令牌。 “你也不懂百解天禄!” 貔貅虚影愈发凝实,震天撼地的吼声冲天而起,水箭应声消散,叶凡也抖了抖身子,显然是不好受。 秦翕同样一阵晕眩,差点没栽倒在地。 “你不是丁氏的人。” “告诉本座,你是谁!” 叶凡将他的表现收进眼底,厉声喝道。 知道这家伙唯一忌惮的便是自己的身份了,秦翕无奈说道:“这么久了我还是第一次被逼的自报家门。” “一介灵空,可曾听闻‘岁月之上一字秦,黄金甲下万岁廷。’” …… “最后一次,再不行就放弃吧。” 王元喘着粗气,这么干下去非给他累成人干不成。 眼中挣扎之色几乎掩饰不住,杨青玄默默道了句,“好。” 尽管他知道,这些家伙都是在演戏。 众人这才准备好,五息之后,封天六刀再次轰击在阵纹上。 “咔嚓咔嚓。” 这次的结果显然没有辜负他们的期待,烟尘散去,阵纹呈蛛网般向四周碎裂而去。 “耶!” 周杉杉雀跃地蹦了起来,其他人也是心情大好,仿佛看见宝藏就在眼前。 “杨兄可知里面如何走?” 杨青玄摇了摇头,“建寨以来从未有人踏入此地,即便是家父也未曾做到,诸位还是小心为上。” 知他们都在等自己先进,杨青玄眼中再度亮起青光,缓缓走了进去。 后面之人见他无恙,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待最后一个人走进敞开的宫门,阵纹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起来。 可惜众人并没有看到这一幕,因为他们都被眼前地宫的景象吸引住了。 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地坛,上面刻着各样的古老符文,中心的燃火已经熄灭,徒留围成一圈的石像静静矗立着。 岁月的气息扑面而来。 只是这里怎么会有一把格格不入的木椅? 众人不解,但也没想太多,心中的贪念此刻已经冲破了理智,他们谁都明白,这个一千多年都没被人打开过的阵宫储藏会有多么的丰富! “轰隆隆……” “什么声音?” 众人不知这股震耳欲聋的声音从何而来,只觉得上下左右四面皆在震动。 杨青玄若有所思地低头看向脚下,眼中青光旋转,暗叫一声不好就要向外跑去。 忙不迭间,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他们脚下的地砖动了,规则地分解成一块块仅供三人站立的方形,或向上凸起,或向下深深凹陷,直坠无垠的黑暗中。 众人心中同时升起一个念头,“自己好像站在一大块榫卯积木上!” “啊!” 不知谁先惊叫出声,十六人各显神通,越过各种陡峭,向来时的路冲去。 最先抵达的杨青玄看见完好无缺的阵纹后,苦笑了一声。 他们中计了。 第68章 叶枫! 再次醒来,杨青玄发现其他人没了踪影,身侧躺着仍在昏迷的二寨侠装女子与八寨的一人,仔细想了想,他叫不出来两人的名字。 一个昏暗的石室。 他左右看了看,作出判断,出于谨慎,不敢有其它动作,按捺下来等待这两人的苏醒。 ...... 妙言睁开双眼,尽管还未完全清醒,但多年的修行经验让她迅速警惕起来,下意识地打量四周,试图拼凑出自己所处的环境。 “少......少寨主?” “你醒了。” 妙言点点头,刀削的眉峰紧锁,一间陌生的石室,缺少光亮,目光受限,除了三人外别无他物。 她心中不安,遂放出灵识向石室外探去。岂料,灵识刚一放出,便触及到禁制,顿感一阵麻痹。来不及反应,那股宛若电流的能量迅速延伸过来,散入她的识海中。 “噗!” 一口鲜血喷出,妙言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几下。 将这一幕收进眼底,杨青玄心中暗咐,“看来不能使用灵识。”,嘴上却提醒道,“小心些好。” 她强忍疼痛点点头,试图坐起身来,然而身体却不听使唤,无奈只能躺倒在地。 此时,另一人也苏醒过来,他似是有些懵,看清楚两人的容貌后,连忙问好道:“少寨主。” “嗯。” “妙言姑娘。” 妙言知自己姿势不雅,也无奈点点头,“鲁兄。” “一个叫妙言,一个姓鲁。” 杨青玄眼睛半阖着,心中一转,等两人稍稍休整后才出言道:“两位,当下情况来看,我们似乎触发到什么机关导致被分开,其他人状况未知,我们的前路也未知。” 闻言妙言还算淡定,毕竟她已经感受过了,鲁姓之人则显得惴惴不安。 杨青玄又补充道:“暂不知石室中有什么危险,想要共度难关,我们还是齐心些好。” “少寨主所言极是。”鲁严连声道,“在下鲁严,鲁特的堂兄,金丹初期修为。” 见他会来事,杨青玄赞许地点点头,将目光转向妙言。 妙言顿了一下,随后轻声说道:“二寨妙言,金丹后期修为。” “杨青玄,金丹初期修为,三品阵师。”他话音刚落,立刻又说道:“我们中妙言姑娘修为最高,还是听她的。” 妙言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沉吟道:“少寨主见多识广,又修有阵艺,身在大阵,还是要听少寨主的。” 鲁严附和道:“没错,我相信少寨主。” 看两人如此坚定,杨青玄也不再推辞,“杨某却之不恭了。” ...... “怎么是你!”周杉杉看着面前的鲁特娇声道,“我的青玄哥哥呢?!” 鲁特显然也没想到在所有人被打乱分开的情况下,他能跟周杉杉分在一块。 老天的眷顾! “杉儿小心点,这个吊桥应该不结实。” 俯瞰着脚下一片火红的岩浆,周杉杉微微有些害怕,不敢再动弹了。 “杉儿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你保护自己还差不多,还有,叫我周杉杉。” 周杉杉语气颇有不耐,跺了一下脚,引得悬空吊桥又是一阵摇晃。 ...... “咱们三个在一起的话,其他人生存率可就低了。” 听着丛林里杂乱的脚步声,王元拔下背后阔刀,瞥向另外两人。 李四身上腾起黑雾,“死不死都是造化,管好自己就行。” 九寨少寨主默不作声,只是扔出一个小人。 ...... 鹿思望着头顶的雷暴,嘴中不断呼唤,“杉杉你在哪儿?!” “你在哪里?!” 虽然内心焦虑万分,但她还是冷静判断出了目前自己的处境。 不知名的机关将众人打散,自己被带到这个充满雷暴的地方,其他人想必也各有困难。 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否也是一人,还是只有自己是一个人。 ...... ...... “岁月之上一字秦......岁月之上一字秦......” “你是秦氏的人!”叶凡瞳孔一缩,颤声道:“秦氏......秦氏......秦氏......” 大衍霸主秦氏! 那个灭蛮夷、拓荒地、驱百族、征泽海,上至天道神灵,下至地府幽冥皆惧伏其威的秦氏! 叶凡一时感觉头皮发麻,犹如万根银针刺下,自己竟然想着去袭杀秦氏的帝子! 他浑身瘫软,几乎站立不稳,秦氏的手段是他根本无法想象的。 汗如雨下,叶凡颤抖着跪在了秦翕面前,“小修叶枫,拜见帝子!” 这样的景象秦翕前世见惯了,不以为意地说道:“现在承认自己是叶枫了?” “小修不该蒙骗帝子,小修该死!小修该死!” 叶枫一遍一遍磕着头。 “你不用在这跟我演戏,我问你答,我知道我想知道的了,就饶你不死。” “遵命!遵命!” “你是残魂吧?” “帝子慧眼,小修一缕残魂,秘法夺舍转生。” “自己的亲儿子,你也舍得?” “一个儿子而已,只要小修不死,便能有无数个儿子。” “你还挺狠。” 秦翕笑了笑,他突然笑是因为想起这家伙刚才装作自己的儿子奉承自己,现在想来真有意思。 “小修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你领悟的是水属法则,如何能开辟小世界的?” “偶得一块无垠空真玉,藉此开辟。” “你倒是好运气。” “能遇见帝子才是小修最大的好运。” 叶枫再次垂下头,恭敬道。 “好了,给我讲讲吧,当年你与杨氏到底是怎么回事。” 以为秦翕是要找弘农杨氏的麻烦,叶枫面上一喜,“小修一定知无不言!” ...... 听他讲完,秦翕咂咂嘴,他为杨氏的布局感到讶然,如果叶枫没添油加醋的话,弘农杨氏倒真对得起八望的名头。 早些年,叶枫曾与杨氏的一位老祖结缘,关系也算熟络,后来他受了重伤一直不好,自感寿元将至,便与杨氏那位老祖做了个交易。 他将整个离枫宗打包献于杨氏,任其屠杀,杨氏则给予他一枚突破大乘的上品宝丹。 叶枫不太相信杨氏,便施展秘法将这方小世界封印,作为自己突破失败后的转生地。然后他意料之中的突破失败了,即将陨落之际,自割一缕残魂回到小世界夺舍了被他用丹药喂到合体期的四子叶凡,之后便一直在此苟延残喘。 表面上,杨氏完全是在按照定好的交易,实际恐怕就连他受重伤都是杨氏出的手,叶枫估计也想到了这一点才有如此恨意。 “他们为何要屠杀修士?” “据说是为炼制人丹。” 人丹? 心中一惊,秦翕洪声道:“你确定?” 见秦翕认真了,叶枫连忙道:“小修也只是听到些风声。” 人丹,以修士为药材,炼其全身精华,最为大补,这是邪修最喜炼制的丹药! 当真是好手段。 即便以后东窗事发,也能解释说是叶枫自己甘愿献上离枫宗,非是他们故意屠杀。 ! 秦翕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杨氏有如此手段,叶枫真的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将小世界藏起来吗? 他看向叶枫,眼中满是惊疑。 第69章 去,把储物戒拿上。 三人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他们的脚步声在寂静的长廊内回荡,两侧墙壁上长满了青苔,石砖之间的缝隙透出一股股阴冷的气息。 “少寨主,看样子没什么危险啊?” 鲁严小声说道,语气透露着轻松。 “别掉以轻心。”杨青玄用双眼细致地扫过每一处缝隙,“危险往往是松懈时来临。” “小心!” 他疾呼一声,一把拽过妙言。 妙言站在那里,心有余悸地看着她刚才即将踩下去的地方——几块地砖迅速塌陷,露出一个黑洞洞的窟窿,她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刚才踩了上去,会发生什么事情。 “多谢少寨主。” “无妨,多谨慎些。” 经过这个插曲,他们小心翼翼地继续向前,在灵识不能使用的情况下,每一步都小心再小心。 ...... “到头了。” 望着不远处结实的墙壁,杨青玄皱起眉头,怎么会是死路?难道守阵人就没想放自己等人离开? 见他在思考,两人也不敢发出声音,生怕惊扰了他。 一盏茶的功夫后,杨青玄似是想到什么,抬手一招,从储物戒中拿出一对乌色眼睛,在其催动下,乌色双目射出几缕黑光,直奔前方堵墙。 黑光与石砖乍一接触,就化作黑水向四周流去,最终全部汇聚到了地下,消失不见。 “下面有空间。” 小声告诉身后两人,杨青玄单手一点,一个爆裂符箓弹出,将三人前方的地砖炸出一个豁口。 鲁严艳羡的目光中涌上一丝嫉妒,大寨的宝物真多啊。 没察觉到他的异常,杨青玄在微微勘测后向两人点点头,率先顺着豁口跳了下去。 妙言二话没说跟了下去,鲁严犹豫了一下才跟着进去。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洞。 里面弥漫着一股腐臭的气味,地面上布满了白骨和血迹,让人触目惊心。三人不禁停下脚步,心中升腾起寒意。 “这是什么地方?” 没人回答鲁严,因为前方一个顶着猩红单眼的魔物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它手持巨大狼牙棒,身披厚重鳞甲,张着血盆大口,发出一声咆哮,向三人冲来。 首当其冲的便是最前方的杨青玄,他眼中亮起青光,甩出三道符箓后瞬间向后避退。 “拖延时间,我来布阵!” 符箓没有对眼魔造成任何影响,它单手护住面前,调整一下姿势后,再度冲来。 妙言脸上露出坚定神色,拔出长剑向眼魔劈去,短兵相接,发出一阵金铁之声。鲁特深知此时不能掉链子,趁她挡住的间隙,闪身至眼魔后方,伸手对着那只大手一掏,狼牙棒竟有脱离之势。 “好机会!” 杨青玄一心二用,嘴中吐出一口飞剑,带着凌厉威势向眼魔脑袋中间的大眼刺去。 三人都是跟魔族交过手的,自然知道眼魔的弱点所在。见飞剑袭来,妙言抽剑反手砍向他的另一只手,阻止眼魔回防。 “可恶!该死的人类!” 眼魔愤怒地咆哮,右手松开不听使唤的狼牙棒,直接抓住飞剑,然后在三人震惊的目光中硬生生掰断了。 杨青玄失去了飞剑的联系,喷出一口浓血。 “吞巫境的眼魔,甚至可能还要更强!” 鲁严拽着狼牙棒飞快遁走,他们最强的也不过是金丹后期,吞巫境对应的可是元婴境! 自知不能敌,妙言凌空一个侧身,脚步急退,向来时的豁口跑去。 失去了狼牙棒的眼魔异常愤怒,重踏着地面向鲁严追去。 就在这时,阵法启动了。 纯净光芒将它全身笼罩,不时燃起金色火花,发出“呲呲”的声音。 “快走!虽然相克,但这个三品阵法坚持不了多久!” 三人暴弹而至,却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怔怔望着头顶被堵死的豁口,鲁严悚然一惊,“这里还有其他人?” 放下最后一丝念想,杨青玄明白守阵人是真想弄死他们,长叹一声道:“还望前辈现身,青玄任凭吩咐。” “还望前辈现身,青玄任凭吩咐。” “还望前辈现身,青玄任凭吩咐。” ...... 回声传得很远,终于在眼魔张着大嘴要将杨青玄吞下去时,半空中响起一道声音,“你这小家伙倒有趣。” 身着红紫阵袍的禹方现身,用眼神呵退了刚捡起狼牙棒的眼魔。 “真有人!” 妙言与鲁严对视一眼,脸上是掩饰不住的讶然。 “宗师在上,小子(女)失礼了。” 三人齐齐低头行礼。 “你知道你前些日子吵到我睡觉了吗?” 听出话语中的责备之意,杨青玄诚惶诚恐,“小子扰了宗师清净,甘愿受罚,只是希望宗师高抬贵手,不要惩罚这两人,他们是受我牵连至此。” “啧啧啧。”禹方绕着他转了一圈,“心性够狠,可惜能力不足,不过也是个成大事的料子。” “你是看着那个浑身都是血的家伙出去了才打算这么做的吧?” 杨青玄默不作声,妙言与鲁严则听得云里雾里。 “我也理解你,毕竟这么大一个阵宫放在这,对哪个阵师都是一种克制不住的诱惑,但你不理解我啊。” “这一千多年,你们在外面闹闹也就罢了,只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把主意打在老夫的头上,当我离枫宗是软柿子捏吗!” 禹方的脸色说变就变,吓得鲁严一哆嗦,连忙跪拜下去,求饶道:“不知宗师在此,不然给小子十个胆子也不敢来冒犯您啊!宗师饶命!宗师饶命!宗师饶命!” 妙言也是小脸煞白,“宗师饶命......” 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禹方哈哈一笑,“你们不知道,可是他清楚得很呐!” 妙言不可置信地看着一脸淡定的杨青玄,“少寨主,真的是这样吗?” “你故意让我们冒犯宗师,成何居心!” 鲁严死死盯着青衫身影,眼中涌出浓浓的怨毒。 杨青玄不做回答,仿佛这一切跟他没有关系。 “若是这样,刚才为何要救我?!” “你要在该死的时候死。” 他终于睁开紧闭的双目,面无表情地回答。 双目无神,妙言不自觉呢喃道:“原来是这样......” “我杀了你!” 鲁严突然暴起,狰狞地向杨青玄扑去。 “嗯?”禹方眼中闪过不悦,挥手一抹,他的脑袋噗通掉落在地,“我还在这呢。” “你看见那家伙独自离开,所以以为打开阵宫需要血祭?” “难道宗师大人不喜欢这个礼物?” “喜欢,怎么不喜欢,你们垂死挣扎的样子确实很有趣啊。” 闻言杨青玄眼中精光一闪,知道自己赌对了,于是趁热打铁道:“此女名为妙言,与另外两女周杉杉、鹿思皆是我们九寨一等一的美人,特此献给宗师大人,以排解大人的烦忧。” 禹方听他这样说,愣了一下,“你觉得老夫像是......” “周杉杉体质特殊,似能阴补。” “好小子,老夫越来越喜欢你了。” 妙言收起呆滞,冷冷看向杨青玄,眸子里露出了恨意。 杨青玄对此视若无睹,恭声道:“青玄愿服侍大人两月,以抵冒犯之罪。” 上下审视了一下,禹方最终点点头,“跟老夫来吧。” ...... 杨青玄看着下面的无头尸体,不明白禹方为何又折返回来。 “去,把他的储物戒拿上。” 第70章 我喜欢你 “你真觉得你瞒过了杨氏?” 面对秦翕将信将疑的表情,叶枫本能得想反驳,干笑一声说道:“隐匿封玄之法是小修偶然得来,品阶较高,即便是他们,小修也能自信瞒过。” “可笑!一个不入流的势力都能随意进出你的小世界,你告诉我杨氏注意不到?” “帝子有所不知,九阴寨的入境牌令是小修故意泄露出去,以补充养分。” “想必帝子也感受到此方小世界的灵气愈发稀薄,开放后既能削减小世界内生灵数量,又能不断回补灵气,一举两得。” “正常死亡修士的魂魄碎片会被地府牵引而去,难道你要的仅仅是他们肉体中的灵力?” 叶枫摆了摆道袍,犹豫道:“小修曾得到一只养魂壶......” 深深凝视他一眼,秦翕不打算揭穿他,“你的传承来自道门?” “小修游历时偶然际遇。” “修得不伦不类。”静静辨认了八根铁柱上的文字,秦翕倏然像是想到什么,向身后问道:“大寨主是你的人?” “回帝子,不是,小修当年造了个宝库将牌令扔进去,他是那个捡到的人。” “九阴寨一直在你的监视下吧。” “正是,这个势力便是在小修暗暗干预的情况下发展起来的。” “这个也不是你的尸身吧?” 秦翕指了指坐在白色鱼眼上的枯骨。 “是小修的肉身,当年强行突破失败,自斩残魂后用储物戒将肉体收了起来,后来夺舍归来,外出将储物戒带回,本想以秘法激活肉身,奈何天道侵蚀过于严重,因此便舍弃了。” “看着‘自己’一步步化作枯骨的感觉怎么样?” 叶枫沉默了一下,低声道:“不好受。” “带我看看你的藏品吧。” “是。” ...... “趴下!” 鲁特瞬间跃起将周杉杉扑倒在桥,自己则被袭来的不知名火焰怪鸟抓到半空。 “啾!” 怪鸟两个锋利的爪子死死抓住他的双肩,低头向他的天灵盖啄去。 鲁特暗道不好,默念偷字诀,试图遏制住缭绕着火焰的尖锐鸟喙。 怪鸟眼中闪过一丝人性化的嘲讽,竟直接松开双爪,将鲁特抛了下去,仓促之间,鲁特单手拽住鸟爪,用力一荡,反身骑在了怪鸟身上。 “啾!啾!” 怪鸟竭力挣扎,赤红羽毛凝成道道火舌向他舔去。 “媚以生灵,媚化六欲!” 周杉杉在关键时刻出手了,她的眼神如狐狸狡黠,樱唇轻启,露出一排整齐的皓齿,举手投足间散发出一种诱人魅力。 怪鸟眼神一下变得迷离,陷入了一种迷茫混乱的状态。 好在有先前的配合,鲁特趁机一踏鸟背,荡着热气落回吊桥,这个动作竟没有引起吊桥任何的晃动。 “杉儿,你好美。” 看到她的媚态,鲁特一阵心旌荡漾,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死去!” 周杉杉一跺脚,她现在的模样实在算不上好,盘起的头发披落下来,俏脸上满是香汗,甚至连白色纱裙也沾上了不少黑灰与木屑。 她位阶极品名器的法衣竟然被岩浆的高温烫得失去了效果! 狠狠掐了自己一下,鲁特收敛起眼中的狂热,凝重地看向空中不断盘旋的怪鸟。 昨日,三人中的另外一人便是被这凝丹巅峰的大鸟生生吞了下去,他凄烈的惨叫声直到现在还萦绕耳畔。 不过幸好此地似乎有规则不能破坏吊桥的规则,否则三人早就葬身火海。 “鲁特,怎么办......” 周杉杉一双柔荑轻轻握在胸前,眼圈微红,楚楚道。 未等鲁特回答,怪鸟再次从空中俯冲而下,数十丈长燃烧着火焰的翅膀完全展开,如同浆底的火焰魔王。 焰流激荡而来,将吊桥的上空完全笼罩,一片红光。 抱起周杉杉,鲁特沿着吊索飞快向远处奔去,凭借身法,两人很快将焰流甩在身后,甚至连怪鸟都没了踪影。 ...... “呼—呼—” 他停下脚步,瘫倒在桥。 几日三人几乎都是这么过来的,吊桥看起来真的无穷无尽,让人绝望。 周杉杉也坐倒,望着下方喷涌的暗红熔岩,失神的美目透露出内心的无助,“鲁特,你真的喜欢我吗?” 显然没想到周杉杉会问他这个,鲁特喘息的声音一停,安静了许久。 “你要了我吧。”周杉杉一改往常,突然热切地牵起鲁特的手,将整张脸贴了上来,“听寨里姐妹说,这种滋味很美好,很快乐,我想快乐的死去......” “我害怕痛苦,我真的害怕!” 眼中热泪涌下,她语音轻颤。 将她红着脸的模样深深印入心底,鲁特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涩然道:“杉儿,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怪鸟啼叫着追来,这一次似乎不打算再给他们逃跑的机会了,全身火光流转,漫天火雨倾洒而下。 “畜生!” “大断圣盗十二式!腾挪参合!” 鲁特闭上双眼,面前陡然出现一个巨大银色旋涡,受到莫名影响,火雨纷纷落入漩涡消失不见,再次出现时便已沉入了岩浆。 睁开双眼,闪烁着冰冷的杀意,他的身影如一道闪电,划破了热浪,直奔空中怪鸟而去。 “死!” 手握偷来的断剑,鲁特狠狠将其插向它的脖颈处。 “啾!” 怪鸟一振翅膀,瞬间将他打飞出去,踩在绳索上,鲁特没忍住喷出一口混杂着五脏碎片的鲜血。 仅仅一击,他便重伤。 想起脑海中那个无助的身影,鲁特心中再次燃起怒火,眼中最后的犹豫被坚定取代。他张嘴吐出一个一寸大小的橙色金丹,闪身至怪鸟的面前,将右手紧贴在了鸟眼处。 “爆!” 掌中金丹轰然爆裂,掀起的狂风吹得吊桥左摇右摆,而爆炸的正中心,一个凄烈的啼叫声响起。 周杉杉紧紧抓着绳索,急切地在崩散的羽毛中寻找那个身影。 终于,她找到了也看见了,那个嘴中一直念叨着喜欢她的“跟屁虫”只剩下了半边身子,飘摇地挂在怪鸟凸起的骨刺上。 鸟脸的右半张已经被炸毁,露出里面的肉脯,它愤恨地盯向周杉杉,尖啸着向其扑来。 “畜生......” 鲁特的右眼已经模糊不清,嗓子被烤得说不出来话,但还是用仅剩的右手费力地抠向怪鸟的另一只眼睛。 他感觉自己快要使不出力气了。 见状怪鸟一扇翅膀,火焰再次燃起,将他全身笼罩。 “噼噼噼!” 那是肉体燃烧的声音。 鲁特转头看向周杉杉,不成形状的嘴巴一张一合,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他笑了,笑容很灿烂。 “轰!” 爆炸声再次响起,怪鸟左侧翅膀被炸得崩裂断掉,最后一只鸟眼也不见了踪影,啼叫声伴随着轰鸣声向岩浆中坠去。 他在这一刻选择了自爆,形神俱灭。 “不!” 周杉杉不住地颤抖,泪水汹涌而出,与白色纱裙上的鲜血混在一起。 她无声地呜咽着,呆呆看着下方。 听见了,她听见了! 听见了鲁特最后时刻对她说的话。 “我能偷走很多东西,却偷不走你的心......” “我喜欢你......” 第71章 境遇 “倒是个痴情的种。” 禹方拖着宽大的阵袍从虚空中走出,其后还跟着杨青玄以及妙言。 拭去脸上的泪水,周杉杉瞪着满是雾气的眸子问道:“你是何人?” 妙言的眼神她看到了,但此刻她却生不出来任何逃命的心思,甚至想要一了百了。 嗯? 察觉到她的死志,禹方单手一点,一个无形的枷锁刹那间锁在了周杉杉的娇躯上。 “你是个宝贝,可不能死了。” “恭喜宗师喜得炉鼎!” 杨青玄应时贺喜道。 禹方扫了他一眼,脸上也浮现出笑意,“这可不是我给自己准备的,而是要献给一位身份尊贵的公子,呃......也算上你一功,届时允许你同我一起面见尊颜。” “多谢宗师!” 杨青玄薄唇微微扬起,比这个八品宗师身份还要尊贵的人,叶枫吗? 他是不相信叶枫就会那么轻易死去的,江湖秘境的秘密马上就要在自己眼前揭晓答案了。想到这里,一下没控制好呼吸,引得禹方又扫他了一眼。 “杨青玄,你就是个人面兽心的渣滓!”妙言看着躺倒在吊桥上,没了气息的周杉杉,咬牙切齿地骂道,“寨主真是看错了人,竟然想过要把杉儿许配给你!” 面对骂声,杨青玄侧过脸,笑容里充满蔑视。 “心胸浅薄之人,才会在乎别人的看法。” ...... 禹方带着三人直奔雷狱而去,整个阵宫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通过他对空间法则的领悟,阵宫里被他用纳须弥的方法藏了不少奇异的场所,雷狱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他有点怕自己赶到时,那个名叫鹿思的女娃儿已经被劈成焦炭了。自己完全不了解帝子的喜好,万一喜欢的是这种温婉的呢? 要是让自己不小心给玩死了,那可就麻烦了。 一掌拍散刮来的空间乱流,禹方一阵心烦,突然又感受到了什么,停住了脚步。 ”咦,这个小家伙不行了。” ...... “千钧拳!” 一拳打爆最后一只土黄色的沙蝎,庄重瘫倒在地。 与王元三人分开后,他误入了困阵,算算日子,自己已经被困在这里十天了,即便他是体修,又兼修木法,也禁不住成群沙蝎的不断袭扰。 他觉得自己要撑不住了。 虚弱感蔓延在全身,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吐掉嘴中黄得发黑的重沙,庄重支撑着再站起来,摇摇晃晃地靠在了背后的沙丘上。 拿出秦翕给他的玉瓶,看着里面仅剩的一枚气血丹,沉默着又收了回去。 眼前只有蓝黄两种颜色,单调得可怕,死寂得可怕,满地的尸体更是给这种环境加了点缀。 好累啊。 他感觉眼皮有点重。 睡会吧。 ...... “小子,快快醒来!” 庄重睁开双眼,吃力地坐起身,满是横肉的脸上露出茫然,好一阵才清醒过来。 五感回归,眼见面前三人复杂地看着自己。 “杨兄,鹿姑娘,妙言姑娘,这里是地府吗?你们怎么也在这里?难不成你们也死了?” “小子,没看见老夫吗?” 这个声音他可太熟悉了,低头向床铺下面看去,只见禹方昂着头,一旁的冰床上还躺着看样子已经死了的周杉杉。 “宗......宗师前辈!” “嗯。”禹方点点头,“你们就在这里待着吧,老夫再去其它地方转转。” 众人都默契地保持沉默,谁也不知道此时该说些什么。 “庄兄认识宗师大人?” 杨青玄出声试探问道。 “算是吧。” “庄兄倒是好机缘。” 他强扯着嘴角笑了笑,青衫下死死抵住的双指体现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凭什么! 庄重才献祭了不过四个人,而自己却几乎将整个九阴寨送了进来。 他凭什么能如此亲近! “哈哈哈!杨青玄,滋味怎么样?自己这么努力当狗,却还不如什么也没做的庄重,你就真的只是一条臭狗而已!” ??? 闻言庄重一脸懵,但妙言脸上的愤恨与鹿思脸上的厌恶却看得真切。 “这是怎么回事?” 他沙哑着嗓子问道。 “庄重,幸亏你没有跟我们一起,否则你就像我们大多数人一样,成了他杨青玄表忠心的祭品。” 刮了妙言一眼,杨青玄觉得这个女人简直是蠢得可以,如果庄重没有来过,守阵人会这么好心救他一命吗,真把每个人都当救世主了。 他一言不发,起身走到石室的角落闭目修炼起来。 “你!” 感受到他漠然的眼神,妙言气得火冒三丈,她不明白这个人怎么能这么无耻! 见杨青玄不做辩解,庄重眼神一凝,早知这家伙不是省油的灯,却没想到如此狠辣,为了私欲,竟狠下心将同门全部献祭。 虽然秘境中不论生死,但这么不顾牵绊,足以看出此人的厉害。 好一个枭雄! 望着淡定修炼的杨青玄,庄重心中忌惮愈重。 ...... “沙沙。” 丛林深处跌跌撞撞走出一个人影,仔细看去,只见他走过的地方淌着一朵朵鲜艳的血花。衣服早已破碎不堪,被鲜血和尘埃染成了斑驳的颜色,看上去触目惊心。 他的左臂上有一道深深的伤口,肌肉外翻,白骨裸露,其中不时荡漾出几缕黑气。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后背,那里有一道巨大的伤痕,从左肩一直延伸到右腰,仿佛是被一把巨大的刀剑劈过,其中肠子和内脏隐约可见,这一击竟险些将他拦腰斩断。 鲜血不断从伤口中涌出,将他的背部染成了一片红色。 “两个狗娘养的家伙......” ...... 望着不远处的紫色山峰,鄢昀整理了一下戏袍,颇为庄重的走到山脚下,躬身拜见道:“九阴寨曲艺寨寨主鄢卓之子鄢昀,奉家父之命前来拜会!”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山谷中回荡,长达半刻钟之久,然而四周却依旧一片安静,没有任何回应。 不在? 眼带疑惑,鄢昀想起父亲说的话,便继续耐心等待。 “你是鄢卓的后人?” 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在身侧响起,鄢昀垂着头,不敢直起身,“家父鄢卓,小修不敢欺骗真魔大人。” “直起身来。”琪娜淡薄道,“倒真是跟他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说吧,找我什么事?” “呃......小修此来只为拜会......” ...... “小修恳请大人出山,替小修讨回不公!” 实在受不了这种安静,又不敢与眼前魔女对视,鄢昀心一紧,把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当年确实允诺你父,替他做一件事,既然你提出来了,说吧,什么事?” ...... “我无法离开此山,若是需要我出手,你须把他们引过来。” “小修明白。” “去吧,你们来时,我自能感应到。” “是。” 第72章 收获 岁月枯荣,两个月后。 秦翕缓缓睁开双眼,一身修为已达筑基臻境,现在的他随时可以凝结金丹。 与之相对,盘坐在黑色鱼眼上的叶枫恭声道:“恭喜帝子修为大涨,神功再破!” “你这八卦图有些玄妙。” “帝子若是喜欢......” “我不要你的东西。” 秦翕失笑,整个小世界的精华都在这里,若是自己拿走,岂不毁了这一方世界。 想起两个月前他对着自己的储物戒挑挑拣拣的样子,叶枫低着头撇了撇嘴。 秦翕掏出位阶下品宝器的储物戒,点了点自己的收获。 一把位阶上品灵器的长剑,一个下品灵器的赤色巨笙,两个中品名器的铜笙,以及其它一些各样名器级别的武器。 十数瓶疗伤丹药,五瓶回复丹药,三瓶功能性丹药,可惜品阶都不高,最高的也不过是一瓶下品增气灵丹,看药纹,也不过是四纹的样子。 “要我说,你们离枫宗真是没落了,储藏甚至比不上一个不稳定的佣兵团。” 叶枫打了个哈哈,我离枫宗都没了,还如何没落。十几万年,只出不进,就算是你们秦氏也顶不住啊。 当然这些话他只敢在心里说说,脸上装出迎合的样子,现在他只祈求这位祖宗快点走。 此次也是有意外之喜的,秦翕在叶枫的储物戒中找到了一株地阴寒魂草,此为九幽之物,对魀来说是极好的,因此魀也算吊住了性命。 在挑东西时,他感慨叶枫这辈子没少在外游历,所藏品类甚至丰富,结果这家伙倒是实诚,基本所有的东西都是从道士洞藏里得来的。 问道士道号,他说“广通子。” 摇摇头,秦翕表示自己也没有听过这个道号,叶枫闻言神色黯淡了许多。 ...... 将近五十万块中品灵石,十五万块上品灵石,五千多块极品灵石......八万多块中品魔石...... 阵图五百六十八块......各种灵材药草价值估计有七十万中品灵石。 单论灵石来说,叶枫所在的核心区域甚至还没有阵宫储留的多,按他所言,突破用掉了。 不过这么算来,自己也有三万多极品灵石的身价了。现在自己能在东城购买六十多套不大不小的宅邸,即便是墨园估计也能买上两三套! 修炼资源不愁了,那么现在自己缺的便是修为与地位了。 他可没忘记自己在面对抓捕时的无力,以及阮均的那一巴掌。 “算算日子,也该走了,叶枫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秦翕站起身,一脸真诚地问道。 “帝子,小修恐怕无法......” “哈,逗你的。” 闻言叶枫松了一口气,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把这口气硬生生憋住了。 “禹方与琪娜我要带走。” “帝子,沙外沙与摩耶山无人镇守会出大乱子的。” “多大的乱子,你不是在这呢,你来镇守。” “这......” “你灵魂有缺,肉体还不是自己的,无非是耽误了些你蕴养的时间,等我日后回家族了,给你取一枚补魂丹,不比你在这打坐个千年万年强?” “多谢帝子!多谢帝子!”叶枫立刻转忧为喜。 “将他们的辖制解开吧,本帝子一言九鼎,日后定会给你送来。” 虽然失去禹方这个首席弟子让他有些不情愿,但在完整的魂魄面前,似乎又不算什么。不就是等一段日子嘛,自己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叶枫点点头,目送秦翕的身影消失在传送阵上。 “恭送帝子!” ...... 嗯? 察觉到传送阵有动静,禹方忙将心思从“大陨玉化血心法”上抽出,摆好姿态,等待秦翕到来。 虚空中堪堪走出一个脚时,他就立马喊道:“恭贺帝子修为大涨,满载而归!” “你跟叶枫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是不是他的四子。” “帝子玩笑了。” 禹方正欲继续表忠心,忽然感觉身体一轻,这是...... 十几万年都被锁在这个地方,那扇禁锢着他的门乍一被打开,他显得有些迷茫。 “帝子,是您......” 禹方艰难咽了一下口水,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该说什么。 “嗯,我跟叶枫做了个交易,你自由了。” 自由了......自由了...... 禹方颤抖着,没人知道这两个字对他来说有多么重要,他总共活了二十万年,却有十七万年都是孤身一人在这个小小的阵宫里度过的,如今在即将坐化之时,不仅有了续命的功法,而且恢复了自由。 自由! 他把头垂到地上,发自内心地说了句,“多谢帝子。” 示意他起来,秦翕目光闪动,“你不好奇叶枫为何没死?” 禹方平复了下情绪,轻声道:“十几万年里在下有过很多猜测,师尊没有陨落也是猜测之一。” “你不怨恨他?”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他倒是教了个好徒弟。”秦翕向外走去,“想好以后做什么吗?” “帝子赐予在下第二条生命,在下愿意一生追随帝子,效犬马之劳,此心此意天地共鉴!” 收回眼角的余光,秦翕满意地点点头,“那便收拾收拾走吧,阵宫里的那些小玩意你不用担心,叶枫会管的。” 师尊...... 自己也很久没有见过他了,这一走不知道此生是否还能再见。 似乎看透了他心中所想,秦翕摇摇头,“相信我,你现在不会想见他的。” 禹方不解。 秦翕没心给他解释,催促道:“走吧。” “在下为帝子准备了一份礼物,还请帝子移步。” ...... 庄重在知道他们一直好奇且畏惧的大人物就是秦翕时,心中有股说不出来的滋味,不是难受,而是一种莫名的......优越感,对,优越感。 他反复咀嚼这三个字,不知自己的快感从何而来,从自己比他们更早知道秦翕的身份?还是自己跟秦翕的关系更加亲近? 他就在这种心绪里与其他四人不平静地等待了两个月。 “嗒嗒嗒......” 石室外传来脚步,惊醒了屋内修炼的四人,他们纷纷看向门口,包含着不同的情绪。 终于,在庄重期待的目光中,秦翕怡然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只到他小腿高度的禹方。 !!! 杨青玄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禹方口中身份尊贵的人竟然是他—王陵! 在他的印象里王陵只是个送回更夫牌令的三品阵师而已,充其量跟丁少卿有些渊源,可怎么也谈不上身份尊贵,甚至还令一位八品宗师甘愿尊崇。 鹿思的一双美目中同样精彩连连,她对眼前这个人的了解仅止步于三品阵师,七寨主带回,在八位寨主面前保下了四寨的牌令,但也就仅此而已。 她承认此人有些能耐,但怎么也跟身份尊贵不搭边啊。 妙言则面无表情,她不认识这个家伙,但又从其余三人的神情中看出了些不一样的,似乎他们都认识? 庄重率先起身行礼,“庄重见过帝子。” 帝子! 听见这两个字,杨青玄傻了眼,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现毛病了,这里是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怎么会有帝子? “庄兄......” 鹿思意欲问庄重一下,但见他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深吸一口气后,也起身行礼道:“鹿思见过帝子!” “妙言见过帝子!” “杨......杨青玄见过帝子!” “这就是你所说的礼物?” 秦翕不解地看着禹方。 “不是,不是。”禹方连忙道:“帝子请看那儿。”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装饰着花瓣的冰床上静静躺着一个倩影。 巴掌大的脸上,几缕长长的碎发遮住了秀气的眉毛,睁着的大而水润的明眸,黑色的瞳孔清澈见底,小巧的琼鼻,淡红色泽的双唇扬起微妙的弧度。 何彼浓矣,华若桃李。 秦翕承认,单论美貌,这个没有一丝生气的女孩面对前世的天骄帝女也丝毫不逊色。 见这位也被惊艳住了,禹方一鼓作气道:“此女名为周杉杉,似纯阴补阳之体,特献给帝子。” 秦翕忽然想起在哪见过这女孩一面了,秘境开启时,在碧元孔雀铜门前,只不过那时两人相距太远,再加上他的心思基本都放在铜门上,所以并未觉得如何。 现在近距离一看,确实美貌。 闻言秦翕一挑眉,纯阴之体,这对外面那些修炼采补的宗门来说比亲爹都珍贵,但他没什么兴趣,以王陵这资质,补不补也就那样。 思索片刻,秦翕还是决定带走,虽然他不用,但他要报复歌女,那娘们打了自己一掌,自己拐走她个女儿不过分吧。 “走吧。” “帝子,其他人......” 捕捉到禹方眼底的杀意,秦翕摇了摇头,他不是个嗜杀的人,“删了阵宫的记忆吧。” “遵命。” 禹方伸手一掏,不知从哪又捞出个人,接着精神力磅礴涌出,化为三股,霸道的冲入杨青玄、庄重以及这个秦翕叫不上来名字的人识海中。 “啊啊啊啊!” 一阵阵惨叫声后,三人目光呆滞地坐在地板上,看得鹿思与妙言一阵识寒。 “走吧,去摩耶山。” 第73章 此间事了 传送阵亮起,琪娜调整好姿态,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微微低头,褐色竖瞳专注而坚定,静候秦翕的到来。 “主人。” 她深深鞠了一躬。 “嗯。” 秦翕示意琪娜起身,然后继续刚才的对话。 “他主动卖了这么多人,只是为了跟你学上几招?” “可以这么说,不过在下只是给他了个阵盘,让他自己去领悟。” 点点头,秦翕算是明白杨青玄见到他时为何眼中藏有不忿,心理落差太大了。 琪娜默默跟在一旁,不做言语。 “禹方,你们认识吧?” 秦翕这才发现自己忽略了她,驻足询问道。 禹方将目光投到琪娜身上,笑道:“自是认识的,只不过这么多年没见,有些生疏了。” “琪娜,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宗师。” 琪娜将最后两个字咬得很重。 鹿思与妙言两人看到琪娜左脸上攀附着的诡异龙纹,向后躲了躲,这个魔女身上的气势太强了,甚至超出了将她们掳来的阵法宗师。 至于走在最前面的秦翕,两女并不觉得他有什么气势,看起来与普通修士无异,却贵为帝子,这是她们怎么也想不通的。 面对秦翕不解的目光,禹方干笑一声,“曾经有点误会。” “洞里的魔物老实吗?” “回帝子,一切安好。” “那就跟我走吧,该离开了。” 琪娜微微颔首,并未如禹方那般惊讶,觉得这才是理所当然。在她看来,帝子若无法从核心区域的人手中解除锁魔咒,那才叫咄咄怪事。 “对了,昆潭的镇守者是何人,怎么听说那地方被九阴寨扫荡干净了。” “九阴寨是?” “就是这帮外来的。” 秦翕一副本地人的语气让禹方沉默了下,“昆潭是由师尊的坐骑潭渊荣龟镇守,至于为何失守,在下不清楚。” 琪娜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小女愿为帝子解惑。” “哦?” 见四人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鹿思感到有些紧张,尤其是魔女与宗师那若有若无的威压,更是让她双手冰凉,但她还是强忍住内心的不安,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寨主大人曾命小女进入秘境后暗地跟踪杨青玄,小女不解,一再追问下,寨主大人说她发现大寨的人这几年行事诡异神秘,让她有些不安,尤其是发现大寨主暗地里在祭炼一个气息堪比大妖的龟甲后,这种不安就越发强烈。” 让外来人杀了? 禹方与琪娜闻言有些诧异,他们清楚小世界的限制在哪,元婴境之上根本进不来,荣龟可是化形妖,怎么可能让金丹修士杀了。 秦翕则心中暗咐,“叶枫能默许大寨主这么做,看来两人暗地里达成了交易。” 不过少许的功夫,秦翕、鹿思、妙言以及躺在悬浮冰床上的周杉杉身上皆亮起白光,这是要传送出去了。 秦翕立即掏出一个牌令,略微向其中注入了灵力后,牌令猛然亮起,一圈光幕涌出将整座摩耶山覆盖。 几人身上的白光戛然消失。 “你,你怎么会有牌令?” “放肆!” 妙言话音还未落,琪娜的魔爪便挖向她的面庞,这一瞬间她通体冰寒。 “琪娜!” 魔爪停住,收回,站好,动作一气呵成,看起来很乖巧。 “帝子饶命,小女不是有意要冒犯。” 见她没有叩拜的意思,禹方皱了皱眉,鹿思连忙给妙言使眼色,可她早就被刚才那一下吓破了胆,哪能看到鹿思的示意。 万般无奈,鹿思只好欠身说道:“妙言性子急了些,冒犯了帝子,请帝子恕罪。” “倒是个蕙质兰心的姑娘。” 秦翕细细打量了她一下,轻言道:“无妨。” “我们也走吧。” 再次催动牌令,六人消失在摩耶山。 ...... 高大的碧元孔雀铜门前,一行七个身影静静矗立着。 他们在等,等一个结果。 终于,铜门里传出了波动。 几人古井无波的脸色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凝重,唯独歌女精致的脸庞上写满了不可名状的情感。 谁都知道,这次事情闹大了,足足死了四个少寨主,九阴寨怕是要变天了。 “拜见寨主。” 走出旋涡的四人向空中七人行礼道。 “其他人呢?” 歌女凛声问道,她没看到三女中的任何一人。 四人互相看了看,最后杨青玄沉声道:“诸位兄弟应是身故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七人一怔,面色大变。 鄢昀也一脸惊讶地看着杨青玄,他在秘境里寻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王元,以为这家伙是躲起来了,没想到是死了,更没想到这么多人都死了。 “诸位兄弟进入秘境后大多都为了沙外沙地底的阵宫而去,没想到却都折损在了那。” “你们怎么没事?” 死了儿子的几个寨主眼神冰冷,不断审视着四人。 “回寨主,我等八个寨子共二十四人合作破阵入宫,未曾想在里面触发了阵法机关,被打乱重组,我三人是一组,被传送到一处熔浆险境中,后成功逃离回到阵宫,却不敢胡乱走动,只得原地修炼,等待三月期到。” “青玄猜测,其他人也应是如此,但......” “哪个寨子没去?” 歌女起伏的胸脯彰显出她此刻内心的不平静,因为三女的命牌并没有碎裂,所以很大可能还滞留在秘境里! 见杨青玄看向自己,鄢昀慌忙解释道:“昀刚一进入秘境便遭遇了王元的埋伏,死伤两人后遁逃,哪还敢前去地宫冒险。” “王奎!看看你儿子做的事!” 鄢卓闻言气不打一处来,洪声向背着阔刀的身影。 “叫唤什么!你儿子又没死!” 王奎厉声道,满脸想要打架的样子。 ...... 鄢卓还是决定不触这家伙的霉头了,两个随从,死就死了吧。 “你所说皆是真的?没有一点虚言?” 六寨主凝视杨青玄,沙哑着嗓子问道。 “青玄愿以性命发誓!庄兄与墨兄皆可为我作证!” 两人点点头,证明杨青玄所言不虚。 如此,诸位寨主只能作罢,深深压下心中的怒气,准备打道回府。 “诸位是不是忘了天下商会的那小子。” 一直保持沉默,身后站着赤黄人像的九寨主皱眉道。 ! 光关注死因了,忘了还有他这个棘手的东西。七人又纷纷站定,面露迟疑。 “哼,他自己技不如人死在里面,怪得了谁,就算天下商会来问了,我们也占着理。”李温周身黑雾缭绕,阴声道。 “就怕邹伯良不愿意讲理。” “非是我们逼他进去,明知道里面无法动用外力还要往里钻,怪不得我们。” “要不还是知会大理寺一声。” “蒋书正天天跟邹伯良一个饭桌上喝酒,你知会他有什么用?!” “先不说他,这次排名怎么定?并列第一吗?” 上方七人争论不休,下方四人心中也是各自奇怪,鄢昀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在角儿殿里耀武扬威的家伙就这么轻易死了,这比王元的死还要意想不到。 庄重则一脸愕然,王陵不是跟他们分开了吗,怎么最后还是聚到了一起,怎么还死了?细细回想,他好像真的在阵宫里见到过这个家伙,可总觉得有点不对,哪不对又说不上来。 其余两人则在努力回想寨主们口中的这个跟天下商会有关的人,是那个跟在庄重后面的人吗? “等大哥回来后再说吧。” 被扰得心烦,歌女出声打断了争论,率先离开。 众人也觉得该等等大哥,于是有仔的带上了仔,死了仔的身影也迅速消散。 ...... 大寨 大寨在九寨中一直是独一档的存在,论综合实力遥遥领先,但这些不知为何愈发萧条,寨民们少了很多。 符文殿 宽大的红袍下,一个略显年轻的脸庞上写满了阴霾。 “记忆被人动了手脚......” ...... 第74章 回郡城 “陵哥,我炼气中期喽!” “陵哥,许助教今日给我带了橘子哦。” “陵哥,大山又调皮了,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他,墨园真的太大啦!” “……” “陵哥,我好想你。” “……” “陵哥,我炼气中期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陵哥,墨街有一家烧肉很好吃哦,管家爷爷带我去吃了,回来你也要尝尝。” “……” “陵哥,今日韩讲师告诉我,我能以监生的身份进学室听讲,监里还会继续给我发俸禄,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这样,但我感到很开心,应该是好事吧。” “陵哥,今日是第一天听讲,大家都很好,同窗很好,讲师也很好,我也很好。” “……” “陵哥,今日是你走的第七十九天,不知道为什么你一直不回复我,遇到事情要小心哦。” “……” “陵哥,我突破到炼气后期了。” 传音符到这戛然而止,秦翕算了算时间,是前天。 他打开传音符给赵小山发了三个多月以来的第一句话,“小山,我会小心的,恭喜你突破到炼气后期。” 秦翕身后静静侯立的四人,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生怕扰了他脸上的温柔。 “琪娜。” “主人。” “此地西南有一处乌灵兔窝,端了它们,将兔皮完好取回。” “是。” 琪娜领了命令,御空离去。 “禹方。” “帝子。” “护法,我要在此突破。” “遵命。” 禹方撑开灵识,笼罩了方圆千里,没有发现可疑后,伸手对着身前点触几下,三座大阵拔地而起。 看着颜色各不相同的六阶聚气阵、护持阵和蔽阵,秦翕点点头,走了进去。 本该在叶枫那就突破,但他选择了压制,不是要提防叶枫,而是小世界里天地规则是不健全的,在那里突破,恐有根基不稳。 炼气境修士炼的灵气,是气体;筑基境修士纳的是灵力,是液体;到了金丹境,修士须将流淌的灵力压缩成固态,在气海上空凝结成金丹。 金丹有大小之分,越大境界越高,也有品质之分,修士自身使用本基功法是何等品阶,金丹就会呈现出什么样的色彩,不同的是,不同属性的功法会使得金丹在某些方面“变异”,譬如,赵小山修炼的是尚善宝录,亲和水属性,他的金丹就会是黑色并且表面附着着淡蓝色水纹。 而今日秦翕就要突破金丹,再进一步。 “种岁月之种,拈长河之花,修当下之果……” 时间真意道韵涌现,秦翕全力催动衍古圣法,受聚气阵牵引而来的灵气纷纷钻入他的气海。 “给我凝!” 他调整好自身状态,便开始全力冲击桎梏,随着灵气大量涌入,气海开始沸腾,灵力骤升,在气海上空缓缓聚集,丝丝血气如抽丝剥茧汇入灵力。 凝聚金丹需要强大的压力与介质,秦翕须以自身精血为介质,通过精神力压缩气海中的灵力,过程耗时长且需要灵识持续操控,费神劳心。 数十息过去,也仅仅凝结了一小块,堪堪有个金丹的底壳。 …… 妙言望着半空中漏斗形状的灵气云,惊呼一声,“气势怎么如此大!” 鹿思若有所思,这位帝子,先前竟只是筑基,筑基境便敢孤身前往叶枫所在的核心区域,“帝子”的身份竟有这么大的威力。 三人的对话一直没有避着两女,现在她们也知道了秦翕在秘境中所做之事。当然也明白,她们是彻底回不去了。 禹方看着身后漂浮着的冰床,揣摩片刻,还是动手解开了封印。 “你不会得逞的!” 周杉杉仍保持着封印前的情绪,激动,有死志。 渐渐的,她冷静了下来,因为她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吊桥上了,身处荒野,通红的眼眶里涌上一丝茫然。 鹿思上前拉住了她的手,“杉儿……” 看清眼前人的模样,周杉杉一下从冰床上跳下,紧紧抱住了她。 “鹿思姐姐……” “杉儿。” 鹿思轻拍着她的后背。 “鲁特……他死了……为了保护我……” “他是好样的。” “嗯—哼!” 禹方不合时宜地咳嗽了一下。 三人皆看向他,妙言咬了咬牙,鹿思抿了抿嘴,周杉杉举起了小拳头。 “杉儿!” 鹿思吓了一跳,连忙拉住她,“这位是宗师大人,还要拜见。” “我才不会拜见他!一定就是他指使大鸟杀了鲁特!” 禹方皱了皱眉,但没说话。 “杉儿!” 鹿思想起禹方给自己的警告,在脑海中过了一下说辞,将她拉到了一旁铺满积雪的绿丛中,拿出一张绣着小鹿的毯子垫到地上,安抚她坐下。 妙言动了动嘴,没有跟上去。 …… 尽管在听讲,赵小山还是心有感应般拿出了储物戒中的传音符。 四下看了看,他偷偷向角落挤了挤,放出灵力稍稍遮掩了下声音,便喜滋滋地听起来秦翕给他的传音。 “小山,我会小心的,恭喜你突破到炼气后期。” 好像没听清,再听一遍。 “小山,我会小心的,恭喜你突破到炼气后期。” 呀,好像又没听清,那再听一遍吧。 再听一遍,再听一遍。 …… “赵小山!” 头发花白的韩讲师敲了敲他的桌案。 “讲……师。” 赵小山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好好听讲。” 韩讲师睨他了一眼,这小子,平日里那么认真,今日怎么回事。 “好的,好的。” 赵小山乖乖坐好。等韩讲师走远,他偷偷看了几眼,对着传音符悄声道:“陵哥,你也突破了吧,我也恭喜你哦。” 说完,他做贼般飞快地收起传音符,端端得继续听起讲来。 …… 两个时辰后,漏斗气旋逐渐衰弱,秦翕到了突破的关键时刻。 “成!” 随着最后一缕灵气凝结,一个一寸大小丹丸模样的无色小球照耀在气海上空。枯竭的气海被光芒拂过再次有了波动,并且开始向外延伸。 等气海停下,秦翕便将内视目光收回,开始巩固境界。 前世他还为此惊讶过,那时本以为可以通过金丹的颜色判断出衍古圣法得品阶,未曾想却是无色。家中老祖对此没看出什么,索性就让自己继续修炼下去,结果到了元婴还是看不出什么。 本想到出窍境再进行一次查探,巨变的发生却硬生生将此事搁置。 半个时辰后,他再次睁开双眼,起身走出了阵法。 “恭贺帝子(主人)修为再进,辉煌永铸!” 微微颔首,秦翕将目光放在琪娜手中不断向下滴着鲜血的兔子皮上。 “琪娜,有变换法吗?” 琪娜了然,紫气一转,变成了一个紫色长发的女人,身上“生人勿近”的气息却有些亮眼。 “再掩饰一下。” 她掏出一个耳坠戴在耳朵上,霎时模样变得普通起来。 秦翕又看了看在鹿思怀里噙着泪花的周杉杉,向禹方使了个眼色。 禹方拱拱手,示意自己明白,招手一挥,三女的光彩立刻被掩盖,样貌泯然众人。 他自己则变成了一个穿着道袍的青年。 “这就是你原本的样子?” “是的。” “那走吧,去风洗城。” ...... 到了风洗城,在唐帛食中找到陈春,七人便向郡城的方向赶去。 尽管陈春一再无法相信秦翕一去竟然带回了五个同伴,但念在是人家的私事,于是也高高兴兴地打了招呼。剥兔皮的任务自己可是一点力都没有出,想到这点,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在知道跟九阴寨的仇怨化解了后,不好意思就更加明显了。 回去的路上,两人还骑着当初租来的赤血马,禹方则驾着一辆马车,里面坐着周杉杉三女,琪娜骑着不知从哪搞来的一匹灵马。 七人走在官道上,不紧不慢,好似世家贵族的小姐出来游玩。 第75章 再聚首 鸿胪寺,几月前的厅堂内。 梁闵依旧老神自在地坐在右边上首,与其相对的左侧上首,此刻坐着一位面相沉稳的中年人,下方则零零散散坐着九道身影。 “王朝中最有实力的各位齐聚一个小小的合川郡,耗时三个月之久,却什么也没查出来,诸位不觉得这很有意思吗?” “暗地里有不少家伙在干预这件事。” “裴兄。切莫大意,这是一位至尊,而且是秦氏的至尊。三千年前事变一发,秦氏自此沉寂千载,如今秦齐兀然打破这种维稳的状态,后面代表的是什么,我相信不仅是在场各位,天下豪杰也都很感兴趣。” 一拢红衣,席地而坐的长须男子张嘴说道。 “谢兄说得有道理,对我等而言最重要的不是秦齐为何要打破这种平衡,而是为何要在大唐打破,尤其还与千岁,与哥将军对招,将天下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大唐的身上。”杜宰接过话茬,沉声道:“诸位脚下的这座合川郡城,现在恐怕已经来了不少难缠的家伙了。” 听杜宰提到郡城,左边上首的中年人放下茶盏,正色道:“诸位来查,我韩仕福理当为诸位提供方便,可诸位也知道,不凑巧的是五个月前司空大人刚好下令剿魔除妖,本官与卢大人在境内一路奔波,实在是浪费了心神,抽不出脚力。” “听说是临安县生了黄皮子?” 手持羽扇的卢洋问道。 “嗯,临安县死了一半的人。” “都是些凡人?” “都是凡人,但凡人也是我大唐的子民,司空大人爱民心切,要求下官全力捕杀,昨日才刚刚回到郡城,司空大人本人更是亲自前往妖山与魔窟大闹了一场。” 看着韩仕福一本正经的样子,下方众人或多或少心里嘀咕了两句,好一个“爱民心切”。 “依本官看,诸位不妨与宁将军讨论一番,兴许宁将军查到了一些呢。” 一直沉默不言的铠甲女将见韩仕福把矛头转向自己,凌厉道:“节度使大人是与齐天侯做过一场,可并未从他那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本将来到郡里后,特地直接去了戎都岭,未曾想一连三个月都没有见到太守大人,不知太守大人是真的有事,还是不想去陇右府述职呢?” 韩仕福轻轻推抹着茶盖,轻声道:“司空大人的想法本官自是不清楚的,可这妖魔确实是要剿的,它们太猖狂了,今日敢在县城搞血祭,那明日是不是就敢在郡城里玩屠戮,只有让这些畜生长记性了,打得它们怕了,再伸手时才会想起来疼。” ...... 讨论无果,厅堂中众人纷纷散去,只留下了韩仕福与笑呵呵的梁闵。 “韩大人,何必与宁将军弄得这么僵呢,都是陇右治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老梁啊,不是我故意找事,陇右府这些年越发肆无忌惮了,有了军权不说,还想要郡内政权,他们这是想要自立啊。” 韩仕福直愣愣盯着梁闵,想在他脸上看出什么。 “韩大人,别看了,我做这个鸿胪寺丞,求得就是个清净,你应该去找麻大人或者山河会反映,你问我,那我又不知道。” “好啊,老梁,还是你会玩。” “不敢玩,求个清净,求个清净。” ...... “宰哥,他韩仕福是不是真的在躲,看起来已经很明显了。” “就是因为太明显,才不好做文章。人家剿的是妖魔,保的是百姓,你有什么理由诋毁他?” “司空徒真的要与节度使斗上一斗了吗?” 杜宰停了停,“明斗不会,暗斗不少,他们的恩怨有些年头了,开元五百年司空徒本可以调任京城,没想到被陇右府的人抢了个先,自那以后,就生间隙了。” 见三人脸上的好奇不减,杜宰干脆继续讲了下去,“最有意思的是之后的第三年,吏部考功司与吏部司在铨选中对司空徒进行评定,将他从三辅调离到合川郡当太守,归到陇右治下。” “你们知道当时两司的郎中是谁吗?” “姚崇的人?” “非也,这两人一人是韦家的人,一人是裴家的人。” “你的意思是说,司空徒之所以敢跟陇右府叫板,是因为背后站着两家。” “我考考你们,他们两家为何要这么做?” 三人一阵冥思苦想,先前称杜宰为宰哥的青年率先给出了答案。 “因为韦家与裴家的人基本都在吏部、户部,他们是文官集团的代表,而哥舒翰这些年跟着王忠嗣屡立功劳,声势直逼安禄山高仙芝等人,他为武将勋贵增添柴薪,自然成为了文官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恰逢司空徒这个人送到手中,也就顺手用了。” 看着自己的族弟,杜宰赞许地点点头,“你说的没错,当年王忠嗣被贬为汉阳太守,哥舒翰领了陇右节度使一职后,如日中天,后更是因为九曲之战被陛下封为“西平郡王”,与安禄山并称为东西二王。” “所以当年陛下对韦家开刀,就是勋贵们在背后推动,其中又数陇右与河西跳得最欢。” ...... “陵哥!” 赵小山跳下长驹车,直冲冲向秦翕跑来,到了近前却又止住脚步,故作镇定地说道:“陵哥,你还好吗?” “嗯,这些天没有把修炼落下吧?” 秦翕知道他这些天没有偷懒,但出于习惯还是问了问。 “我修炼很勤快的!” 赵小山新奇地看向秦翕身后恢复了样貌的五人,看到美貌的三女,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察觉到他的变化,秦翕笑道:“小山,给你介绍一下。” ...... 在秦翕的引见下,赵小山逐个上前,怯生生地向众人问好。三女见赵小山面容清秀可爱,心生好感,对秦翕和禹方的愤恨也消解了许多。 禹方与琪娜则不露声色地打量着赵小山,他就是得到帝子青睐的人吗?看上去与普通修士并无区别,不对,帝子看上去也与一般修士无异! 两人对视一眼,当即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 介绍完毕,秦翕便带着赵小山回到酣饱阁修炼,禹方按照秦翕的要求去给墨园布置阵法,琪娜则领命将那名身上有灵气波动的女仆带到楼阁。至于三女,在得知她们只能待在墨园,不能踏出门一步后,便不知跑到何处哀戚去了。 第76章 幕后是谁 “鹿思姐姐,墨园好美啊。” 周杉杉一袭淡粉长裙,坐在湖心亭中,痴痴地望着周围的景色。 墨韵湖四面种满了垂柳,春风拂过,翩翩起舞,花朵的芬芳随风钻入三女的秀鼻,引起一阵陶醉。 鹿思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眼神飘忽地看着湖中游弋玩乐的灵鱼,显然也被这假山亭榭、花岸柳边的美景惊艳到了。 五光十色的墨园与九阴寨黝黑的地洞形成了鲜明对比。 看着两女,妙言心情有些复杂,她是三人中最忠诚二寨的,但此刻她返回二寨的心也平静了下来。 没有不爱美的女人,尤其是墨园的灵气在本就富集的情况下,经过阵法加持,变得愈发浓郁,随着冬去春来,万物复苏,宛若仙境一般。 “好像在这里待着也挺好的。” 周杉杉没来由地冒出一句话。 “唉。” 喟叹一声,妙言眺向远处湖岸边的楼阁,她觉得三人离失守不远了。 ...... 此时的秦翕正在与禹方探讨阵法,昨日禹方对秦翕布置的聚气阵加以升级,将品阶抬到了六阶,并把范围扩大到整个墨园。原本禹方打算直接将其升到七阶,但被秦翕制止了,原因是容易引起东城灵气改向,被别人注意到,因为阵法一旦达到了七阶,那将是质的改变。 “帝子,‘天幕’竟是一个九品复合阵法!” 看着他大惊小怪的样子,秦翕淡淡道:“我给你说的关键记住了吗?” “记住了。” “那就开始吧,动作快点。” “明白。” 禹方拿着画好的阵图出了酣饱阁,待他离去,秦翕扫了扫在酣饱阁战战兢兢了一晚上的侍女。 “想好了就说吧。” “是......” “奴婢来自城外的凡人城镇,六年前在城中奴市被管家老爷相中,签了卖身契,到墨园中做侍女。” “为何要卖了自己?” “回公子,奴婢实在是活不下去了。自幼与母亲相依为命,母亲死后,奴婢受不了镇中的风言,变卖了所有家产,又与......” “嗯?” 侍女颤了一下,惶恐道:“变卖了所有家产却也不够换入城费,无奈便与某个行商......,求他带奴婢进城,好在这位老爷没有欺骗奴婢,帮奴婢缴纳了入城费。” 秦翕记得入城费好像是五块下品灵石,以兑换比例来看,她确实不够,毕竟看起来也不像个有钱的凡人。 “你父亲呢?” “父亲......”念叨着这两个字,侍女清秀的脸上涌上一抹恨意,但又被她很好地掩饰下去,“父亲强暴了母亲后便消失不见,徒留我母女相依为命。” “镇子里的县衙没有管?” “修士的事他们哪里会管,只怕让他们知道,他们还会说上一句,‘修士大人威武’。” “所以这就是你骗我的原因?” “奴婢知罪!奴婢知罪!” 侍女连忙跪下,一遍又一遍磕着头。 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秦翕唏嘘地摇摇头,“你叫桃花是吧。” “回公子,是的。” “行了,你起来吧,到墨花阁去吧。” “多谢公子饶命!多谢公子大德!多谢公子饶命!多谢公子......” 桃花嘴中一直道谢,小心翼翼地起身离开。 这时,酣饱阁外也传来一阵波动,七重天幕已然成功,护园大阵就由禹方自己看着布置了。 沿着墨韵湖走了走,秦翕掏出传音符对着管家吩咐了几句,便出了墨园,三个多月了,他得去公馆报个到,当然在此之前,还得先去天下商会一趟。 长驹车带着赵小山去国子监了,自己只能走着去,好在墨街与青梧街隔得也不远。 “帝子,好久不见啊。” “我对丁兄可是想念得很呐,你这令牌没少帮我忙。” “哦?”丁少卿面带笑意,“既然帝子用得顺手,拿着用便是了。” “哎—,丁兄的令牌我怎么能随便用呢?” 接过秦翕递过来的赤金令牌,丁少卿又笑了笑,“帝子可是有事?” “是有一件事,小山跟我说,国子监莫名将他转为监生并且俸禄照发,丁兄知道这件事吗?” 丁少卿闻言迎着秦翕到软椅上坐好,“我也正想跟帝子说。” “帝子听多了别扭的很,称我为周兄就好。” 闻言丁少卿心中一喜,继续说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周兄,这个事情是大理寺丞蒋书正做的?” “蒋书正?” “正是,先前大理寺与太史监不是因为韦天应的事情得罪了帝子您......周兄,依我看,蒋书正这是想要向您赔罪,国子监就是他投出的石头。” “我与赵小山的关系是你告诉他的?” “不是!不是!周兄误会了,据我麾下的人调查,早在周兄与小山兄弟在原来的客栈住下时,就被大理寺盯上了。” 秦翕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他当然知道,他还知道那日在街上纵马狂奔的大理寺卒恐怕就是他们对自己的试探。 “蒋书正拜托我向周兄传个话。” “春祭结束后,他与麻传景定将亲自上门赔罪!” 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好半天秦翕才“嗯”了一声。 丁少卿松了一口气,接着似是又想到什么,“对了,我已对商会内部进行了彻查,并没有发现那日有人向外递消息。” “当真?” “当真!” “那就怪了......” “周兄......”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秦翕放下茶盏,“但说无妨。” “有没有可能是你那边出了问题?” “我这边?” ...... 走在去阵法公馆的路上,秦翕有些烦闷,无论是高松明,还是陈春,他谁都不愿意怀疑,但丁少卿的话又不是没有道理,毕竟与两人的相处,都是凭借他自己的感觉,而感觉有时候是会骗人的。 看着面前的权杖雕塑,站了站,他扭动了权杖。 “王哥!” 注视着眼前这个面相成熟,但实际年龄比自己还小的壮汉,秦翕沉默了。 “王哥?” “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要有三个月了吧。” “最近怎么样?” “日复一日,听说王哥你去风洗县了?那地方是郡内江湖气最重的县城了,王哥过得还可以吧?” “还可以。” 高松明不解,王哥怎么变得比自己还不爱说话,于是,他试探地问道:“遇到事了?” “没有。”秦翕否认,接着问道:“我拜托你帮我把储物袋交给陈春的那夜,有没有其他人来找过你?” 愣了一下,高松明半天才反应过来,“其他阵师吗?那夜你走后确实还有其他阵师来找我,不过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你要听吗?” 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秦翕阵袍下的手握了又握,最终他摇了摇头。 “出什么事了?” 高松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走出柜台。 “没什么,我搞错了,好好当值吧。” 第77章 杀戮 “王兄,怎么想起吃火锅了?” 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秦翕,陈春也食指大动,夹起一片嫩肉放进沸腾的汤水中。 “很好吃吧,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吃法,没想到滋味还不错。” “是不错,但这价格有些吓人,我也很久才来吃一次。” “陈兄很缺灵石吗?三品阵师的福利俸禄不少吧。” “是不算少,可你知道我委托完成率很低,所以在福利方面削减了不少,一百多块中品灵石真不够花的,节省一点好。” “不够花?”秦翕面带不解,据他所知这家伙没有什么嗜好。 咽下肉片,陈春用筷子戳着碗碟道:“王兄你多在郡城生活一段时间就知道了,我这个不上不下的阶层想要维持住生活可真够难的。就说家中孩童念书,咱们也是见过一些世面的人,自然不可能让孩子将就着去私塾念书修炼,那就只能选择国子监与柳氏法馆了,柳氏法官价格昂贵,不是我能承受起的,那便只有国子监了,但国子监一年的费用要多少,王兄知道吗?” “多少?” “一年要五百块中品灵石,这还是最基础的。” 五百块? 秦翕一算,有些咂舌,要知道他最初的目标是在南城购买一处价值五万多中品灵石的宅邸,这也就够在国子监上一百年的? “我一年满打满算也就赚个两千块中品灵石,四分之一都花在了孩子身上,更别提日常衣食宿行、修炼所用,每个月都过得捉襟见肘。” 陈春狠狠咀嚼着嘴中的妖兽肉,仿佛要把这些郁闷都咽下去。 “家中无长辈帮持?” “不瞒你说,我祖上也在郡城显赫过,后遭遇了变故,长辈全部西去,只留下了还是幼童的我。再后来遇到了同样是孤儿的贱内,我二人互相扶持,诞下一子,现在终于是把日子过得有点盼头了。” 陈春说话时,眼中满是慈祥与温柔。 “你是个好父亲、好丈夫。” 陈春不好意思地笑笑,但秦翕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但你不是个好朋友。” “王兄这话什么意思?” 秦翕意味深长地站起身,“你知道吗,在渭谷里我曾怀疑过你,明明我已经按照地图上所画,避开蛇巢走了,可偏偏又撞上了瘴毒蟒。后来在曲艺寨里我跟你说想办法离开,你说你有办法,这跟你在唐帛食里说得一致,但后来你在房间里又说你是胡编的。” “是啊,我就是胡编的,我的办法就是吓唬他们!” “别急,听我说完,你既然是胡编的,底气为何那样足,要知道在曲艺寨里我们面对的是分神境的戏神,而你那时并不知我真有丁少卿赠予的保命手段!” “我是赌的啊,这很难猜吗?毕竟你与丁公子相交甚好,怎么可能没有保命手段在身。” “好,姑且算你是赌的,这些都不重要。但你告诉我,你为何要把我拜托你去找丁少卿的事情告诉别人!” “我没有告诉别人。” 陈春面无表情地答道。 “没有吗?” “吴非久……” “吴非久?提他做什么?” 听到这个名字,陈春眼中波动一闪而逝,秦翕好似没看到一般,继续说道:“原本我以为去北城布阵时挨的那顿打是吴非久做的,后来一想恐怕另有其人,因为这家伙是想要我的命。” “我还想他哪来那么硬的关系去调动城防军,丁少卿提醒了我,这家伙还有一位大哥,白春华口中的吴堃。” “丁少卿说,即便是他也不能无缘无故得罪此人,因为吴堃背后的关系网太深了,是郡城诸多官员明面上的捞钱工具,也是公馆除三位馆长外的第四号人物。” “吴堃这么厉害,陈兄你想必也听过他的大名吧。” “自然听过。” “那你跟他的弟弟关系也很熟吧,毕竟你没少从他那里拿灵石。” 秦翕话音刚落,禄珵便拎着双眼无神,半死不活的吴非久走了进来。 “丁少卿问我为何不直接对你和高松明搜魂,这样省了多少功夫。” “我不愿,陈兄,我真的不愿,我现在闭上眼,眼前甚至还能浮现出你帮我传信时的情景。” “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陈春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锃亮的光头上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深知自己今天恐怕要葬身于此,但却依旧紧咬牙关,一句话不说。 “我知道你家在哪。”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陈春瞬间绷不住了,他大喊道:“不可能!” “你的软肋果然是家人。”秦翕冷冷道:“不要小瞧天下商会的情报网。” 陈春彻底绝望,他跪倒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向秦翕磕着头,“王兄,不!王爷!王爷!我愿意去死,放了慧儿与宝儿吧!放了慧儿与宝儿吧!” “只要你告诉我原因,只要她们不出现在我面前,我会放过她们。” “我这就说!我这就说!” 陈春匍匐在地,一五一十地道出了原委。 从自己跟吴非久第一次产生冲突时,吴堃就盯上了自己,不仅是自己,包括所有跟自己有关联的人都被盯上了,这其中就有陈春。 那夜他去给自己送储物袋,被吴堃的人一路尾随,将他在商会门前的种种表现汇报给了吴堃。 吴堃便以陈春的老婆孩子威胁他,问自己向丁少卿送了什么东西。 然而陈春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因为他只能打开第一个储物袋,里面的纸条也仅仅是告诉他,请他帮忙将另一个储物袋交给丁少卿,十万火急。 吴堃见陈春没了用处便要对他老婆孩子痛下杀手,出于无奈,他便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吴堃。 高松明说自己很急,应是有大事发生,而自己在这个时候向丁少卿送东西,应该是寻求帮助。 吴堃很容易把这事与前些天大理寺与太史监的抓捕行动联想起来,他听说抓犯人,一个宗师,一个小修,却没想到这个小修就是自己。 如果不是自己太警惕,又有隐匿灵器傍身,他的人跟不上,吴堃早就对自己动手了。得知自己在狱中后,吴堃思来想去决定冒着得罪丁少卿的风险也要趁此杀死自己。 于是他买通了狱掾李让,李让告诉他天下商会出钱让自己放走自己,于是吴堃将计就计,提前买通了城防军,在出逃的这夜截杀自己。 千算万算,他没算到的是城防军居然会拿钱不出力,任由自己回到了天下商会。 自此,吴堃怕丁少卿看出来,便一直不敢再有动作。 ...... 陈春知道的并不多,堪堪也就是审问他的那一段,其它的都是吴非久脑子里的,但秦翕就想听陈春自己说出来。 “你会饶过慧儿与宝儿的,对吧。” “嗯,只要她们不再出现在我面前。” “那便好。”陈春眼神黯淡,“王兄,请允许我再最后称你一声王兄,我不是怕死之人,但我害怕我的家人离我而去。” “其实你也明白,我不过是受了你的牵连,我本可以不选择帮你,那样我也就不会被吴堃盯上,更不会被他威胁。” “站在我的立场上,我没有做错什么,只不过你有背景,而我没有罢了。” “狗操的世界!” 陈春突然大吼一声,声音响彻整个包间,亦如那夜的歇斯底里。随着七窍中缓缓流出鲜血,他的身体无力地倒在地上。 他自泯了生机。 秦翕闭上双眼,陈春最后的那句话如重锤般敲在他的心中。 他明白,渭谷绿林,陈春给自己的地图方向是对的,只不过多绕了些路,因为他不知道祖上与大寨的情谊能不能帮他化解仇怨,更别提还要带上秦翕了。 陈春其人,见过一些世面,但见的不多。并不怕死,但怕保护不好家人,他爱妻子爱孩子胜过爱自己,因此在一些地方,他总会退缩,因为他还顾忌着家人。 …… 一身红衣的福仪从门外走了进来,他左手拎着一个稚童,右手拎着一个妇人,观其气息,不过只是炼气修士。 稚童一进来就看见了倒在地上,浑身是血的陈春,嘴中大叫着,“爸爸!爸爸!”,想要挣脱福仪。 妇人看见陈春的尸体,满脸惊恐,双手捂住嘴,瞪大了双眼,想要发出声音,却又害怕惊动三人,只是呆呆地看着,眼泪不自觉流了下来。 她的身体在不停地颤抖,仿佛是在竭力遏制内心的悲痛与无助。 “大人……大人!” “放过孩子吧!放过孩子吧!” 她大喊,想跪下来乞求秦翕与禄珵,却挣脱不开福仪的控制。 “他的名字叫陈宝?” “回大人,是的!是的!” “好名字。”秦翕点点头,“可惜你们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他施然转身走了出去,禄珵手中灵力已经开始酝酿。 “不!” 一个凄烈的惨叫声在包房中响起,但秦翕已经听不到了。 他走到了街上,目视着熙熙攘攘的人流。 你说的很对,你没有做错什么,是我做错了,可我也真的没有做错什么。 狗操的世界! 第78章 杀吴堃 “这个李让,挺有意思,有胆子欺诈我天下商会的灵石。” “严格上来说也没骗你,他确实将我放了。” “周兄,那不一样。” 听着坐在软椅上的两人谈笑风生,负责经办此事的情报口修士跪在地上,冷汗直流。 “当时给他送到哪了?” 丁少卿面带笑意,看向他。 “禀公子,送入了关内道灵武郡。” “知道怎么做了吗?” “属下明白。” “去!” 待此人走后,秦翕说道:“丁兄,吴堃的情报还得由你来。” “好说。”丁少卿盘算片刻,拿定主意,“他也交给我吧,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他干净的消失。” “不怕官府借此打压你们了?” “与周兄比,那点生意又算的了什么。” 知他是怎么想的,秦翕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悠然说道:“丁兄只需提供情报便可,杀他,我来。” 一怔,丁少卿试探道:“周兄不麻烦?” “何麻烦之有啊?” 言罢秦翕转身离开,丁少卿将他送到楼道口,目送着远去,邹伯良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响起,“护道人归来了。” “应是,这三个月说是去风洗城了。” “你跟踪他了?”邹伯良瞳孔一缩。 “我哪里敢,是帝子亲自跟我说的,让我在这三个月里照拂一下墨园。” “这是极好的。少卿,我预感此次外放,帝子将会是你最大的契机。” “我明白,良叔。” 阵法公馆 今日不是高松明当值,他瞅了一眼趴在柜台上酣睡的李陶,没有叫醒他,独自向五楼走去,谁知却在楼梯口遇见了黄西。 “见过王阵师。” 看着他恭敬的样子,秦翕沉默了一下,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黄西傻了眼,张嘴正欲解释,秦翕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毅然转身向上走去。 “我做错了么......” ...... “白老。” “帝子快坐。” 白春华连忙将秦翕迎了进来。 “情况想必你也知道了,陈春与吴非久已经死了,就差吴堃了。” “昨日禄珵与我说了。”白春华点点头,而后有些感慨道,“他们自讨苦吃,活该!” “吴堃其人,居功自傲,这些年已经不把公馆放在眼里。不知帝子是否还记得那次惩戒吴非久,吴堃为此特意找我理论,说帝子不过一介新人,如何比得过他的胞弟吴非久,春华当即大怒,与其大吵一架,最后不了了之。” 知道白春华这是在邀功,秦翕畅然一笑,“我自然记得,此次我来主要是向白老了解一下吴堃。” “明白。” 白春华一抚白须,回忆起来。 “吴堃这个人是在大约九百年前加入公馆的,那时我还只是六品阵师,非副馆长。” “他加入公馆后,先后完成了几个委托,且评价都不错,但馆内评价不错的阵师太多了,兴许他自感如此不能出人头地,便开始了攀炎附势。后来他巴结上当时馆长的儿子罗子元,深受罗子元喜欢,走到哪都要带上他,自此吴堃开始一飞冲天。” “在罗子元的引荐下,他先后与县衙、大理寺、司农寺等各类官府搭上了关系,后来在他的努力发展下,这家伙成为了这些官员揽财的工具。” “山河会不管?” 秦翕好奇道,他不止一次听到有人说郡城官员大肆敛财了。 “嗯......管也不管,在这个安逸的环境下,就连他们也松懈了,只要不是关于谋逆的大罪,山河会一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我听说这些人也在暗中敛财,只不过敛财的对象是官员而不是百姓罢了。” “这么说,吴堃与官府的牵扯很深?” “很深。”白春华凝重道:“虽然吴堃狼子野心,但他的能力是不容置疑的,我很少见到一个人既能讨得九寺五监的欢心,又能深得太守府县衙的信任。” 看见秦翕眼中的疑惑,他解释道:“帝子有所不知,九寺五监作为尚书省外设机构,按级别来说应与太守府是平级的,可偏偏司空徒又拥有合川郡的最高三权,当然,战时兵权会被节度使收走,但尽管如此,司空徒依旧称得上合川郡级别最高的长官,能够效领九寺五监。” “九寺五监自然是不乐意的,便时常与太守府对着干。” 闻言秦翕点点头,很简单的平衡术,“这么看来,吴堃确实有手段。” “不仅如此,因为官府的背景,他还被庞家等本地势力奉为座上宾,这其中,又当属柳氏法馆与其牵扯最深。” 柳氏法馆...... 秦翕想起势力详解上所说,合川郡境内最大的私人武馆,论单论弟子数量,甚至连第一宗门洞玄宗也要逊色。 “他什么修为?” “分神后期,六品阵师。” ...... 希叶原 一个屏蔽阵法中,秦翕与禹方二人收敛气息,正静静等待。 得知这个事情后,琪娜是最想来的,但念在她身份敏感,又给她补充魔气的魔石数量又实在太少,最后还是交给了禹方。 秦翕内心是偏向禹方的,一是稳妥,二是琪娜是作为明面上的棋子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秦翕对她不是很信任。 “你的‘大陨玉化血心法’修炼得怎么样了?” “回帝子,在下已初窥门径,很快就能步入正轨。” “那就好。” ! 来了! 这时一阵轰鸣从远处传来。 “帝子在此等候,我去去就来。” 禹方单手一点,一座巨大阵法升腾而起,瞬间将空中激射的人影拦截下来。 “不知哪位道友当面,在下吴堃。” 禹方一句话不说,只是冷冷盯着他。 察觉到面前这个道袍青年不善的目光,吴堃皱了皱眉,他发现自己并不认识此人。 “阁下是?” “取你命的人!” “尔敢!” 吴堃闻言瞬间变换脸色,身形暴退,手中一连捏爆数个符箓,带着巨大威势袭向禹方。 禹方对此视若无睹,掌中阵纹旋转,抬手一抛,又是一座大阵升起。 见自己的符箓打在禹方的护体阵法上不痛不痒,吴堃面露凶光,“阁下知道杀我的代价吗?不仅郡内庙堂,包括整个江湖都会追杀你!” 禹方年轻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屑,“高看你自己了。” “诛!”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道刺眼的雷光凝聚,朝吴堃劈了下去。感受到雷电的威势,吴堃自知不能敌,老成的脸上涌上一丝疯狂,“天魔解体!” 紫色魔气从四面八方而来,赶在雷电之前将他团团包裹住。 待秦翕再次睁开眼时,“紫团”已经不见,徒留浑身冒烟的吴堃坠落在地。 “咦,竟能挡住一击。” 禹方见状又是一声,“落!” 雷霆再度劈来,吴堃知道活不了了,惨厉地大喊:“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电光闪过,再睁开眼时,只剩下了飞灰。 “咦,哪里跑!” 禹方今日第二次感到惊讶,他伸手插入侧边空气中,三息后从空间中拽出一个不断扑腾的魂魄,这家伙竟然在最后时刻弃身逃跑了。 “宗师大人饶命!宗师大人饶命!” 透明状态的吴堃化作小小的一团被禹方捏在手心。禹方没有搭理他,飞回到秦翕身边。 “帝子,幸不辱命。” 帝子??? 吴堃骇然看向秦翕,“怎么是你!” “怎么,见到我很奇怪吗?” “你!吴非久失踪是不是也是你干的!” “放肆!” 禹方作势就要捏碎吴堃的魂魄,秦翕连忙制止住他,“是我,他已经死了,你兄弟情深,想不想下去陪他?” “你!” 吴堃哑声。 蔑视地看了他一眼,秦翕转头对禹方说道:“走。” “是。” 禹方招手撤掉阵法,带着秦翕消失不见。希叶原上白骨依旧,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第79章 捕猎 “启阴感阳,分布元气,乃孕中和,是为人也。” “......” “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槛炎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浑厄食颛民,百族攫老弱。尝有人皇康,率天下封印厄,驱百族,族人之国。” 宽敞明亮的学室中,几十个面貌稚嫩的监生正朗声读着手中的传记。 “各位可知你们刚刚念的这段话取自哪里啊?” “夫子,我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 下方的监生们踊跃地举起手。 赵小山偷偷瞥了眼学室诸多身影中的一个,挺起胸膛,也故作矜持地举起手来。韩讲师就等他举手了,扇了扇面前飘起的飞灰,“赵小山,你说一下。” “回先生,这段话出自《大衍史·人皇传》,记载了人皇面对灭世灾难,挺身而出,拯救人族的故事。” “好,你请坐。” 韩讲师投去赞许的目光,总结道:“人皇面对危难时勇于奉献的高尚品德正是我们现如今该去学习的。好了,本堂课就讲到这里,散学。” “恭送夫子。” 下方监生们行了礼,一溜烟地跑出学室扑入长辈的怀中,或喜悦轻松,或愁闷,喜悦轻松的是因为散学了,他们可以玩乐了,愁闷的则是长辈给他们报了阵学武学等其它课程,他们的课还没听完。 赵小山也走了出来,跟随秦翕走出了国子监。秦翕一眼就看见了路旁停着的墨园长驹车,无他,在温暖阳光的照射下太显眼了。 取自横断名山的上等墨檀木,上面镶嵌着各种宝石和金属饰品,闪闪发光。车厢的四壁和顶部都覆盖着华丽的绸缎和锦缎,绣着精美的图案花纹。车窗上挂着的纱窗,既能遮挡阳光,又能保持马车内的私密性。三匹身高体壮,毛发光滑,佩戴不凡马鞍和缰绳的凝丹境玄墨追风马正安然低头吃着车夫喂给它们的灵草。 元婴境的车夫见两人走出,提前掀开珠帘等待他们上车。 车厢内铺着柔软地毯,上面摆放着精美的茶具和器皿,如锦缎靠垫、白玉水壶等。角落里则摆着一株秀美的灵植,上方,一个小型的架子上端放着香炉和烛台,用于熏香和照明。 秦翕点点头,这还是他第一次乘坐长驹车,里面的装饰倒是考究。 “公子,出发?” “嗯,出城。” 车夫放下珠帘,运转驭兽法,架起马车。 严格来说,长驹车仅是饲养在墨园中,并不属于墨园的管辖,毕竟那个老管家也仅仅是个窍穴小修,如何能管理三匹出丹境的马妖。 尤其是在丁少卿买下墨园后,长驹车甚至被弄到了天下商会,作为他自己出行之用。直至将墨园送与秦翕,连带着他自己的车夫都分配到了墨园。 车夫老徐记得丁公子对他的忠告,跟好这位公子比待在天下商会更有前途。因此老徐很小心,每日接送小公子上下学没有出过一次岔子,今日是大公子第一次乘坐长驹车,所以他更加小心了,将三匹追风马的速度控制在一个不快不慢的程度,甚至发现前路不平,他也要用灵力扫平,生怕引起颠簸。 秦翕在车厢内略微感应了一番,发现这乘马车上竟然设有十几种不同品阶的阵法,其中甚至有专门用来存放水源的六阶空间阵法。他心中不由感叹,丁少卿是个会享受的人,他前世也没奢侈至此。 “陵哥,我们去城外做什么?” 赵小山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问了一句。 “捕猎。” ...... 国子监大门,两个领着孩童的中年人望着远去的长驹车,互相传音道:“他就是墨园的主人?” “不确定,车夫称他为‘公子’,不知道还有没有老爷。” “跟不跟?” “建议先不跟,毕竟跟天下商会有关系,先回去禀报。” “好,听你的。” 两人各自牵着孩童上了不同的马车向相反的方向驶去。 从西城门出了城,又向前了走了一阵,在官道上寻了一处驿站后停下,秦翕与赵小山走下马车,两人已经换好了劲装。 “公子......” “不用,你就在此等候,看好马车。” “是。” 点点头,两人离开,车夫则在驿丞恭敬的目光中将长驹车驾入了驿站。 ...... “小山,看见它的颈部的圆环了吗,等会你用剑刺这个位置就行。” “陵哥,我不敢......” 望着草丛里正拱着野果的感灵中期小猪妖,赵小山缩了缩头。 秦翕叹了一口气,“你还记得你在翠云客栈里说的话吗?” “你要成为天底下最厉害的人,可你连一只猪妖都不敢杀,如何成为天底下最厉害的人呢?” “我......” “小山,可以弱小,但不可以懦弱,要勇敢的面对,不要想着一味逃避,这个世界也许会同情一个弱者,但绝不会同情一个懦夫。” 赵小山神色黯淡,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我试试......” “嗯,我到一旁去。” 拍拍他的肩膀,秦翕向外走了几里的距离,但灵识仍留在赵小山的身上,以防不测。 蒋书正给赵小山安排了除丹学、器学外的四学,但基本都被秦翕退掉了,只留下了普学,在他看来,国子监教授的这些术法阵理,实在不够格,免得最后再给赵小山学得走火入魔了。 他现在已经是炼气后期了,却连一只妖兽都没有杀过,不能再拖了,温室花朵终究是承受不了风雨的。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赵小山似乎做好心理准备了,将手按在了不改光的剑柄上。瞅准野猪低头吃果的功夫,他拔剑了。 惊鸿出水! 猪妖此刻仿佛变成了水中畅游的鱼儿,不改光化作鹤喙,以惊人的速度穿过杂草,准确无误地刺入了猪妖颈部的圆环。 “噜—” 伴随着一声高亢而凄厉的惨叫,猪妖轰然倒地,蹄子无力地蹬了几下,便再也没有了动静。清风拂过,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我杀了......?” “杀了?” 闻着鼻腔中的异味,赵小山呆呆地看着猪妖的尸体,忽然感觉有些反胃,低下身子空呕起来。 “恭喜你,小山,你战胜了恐惧。”秦翕拍着手鼓励道,“去吧,去把不改光拔出来,感受血液喷洒的味道。” “我......” 赵小山脸色苍白,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向尸体走去。握住剑柄,他心中一横,一下将不改光抽了出来。 “噗!” 带出的一大串兽血洒了他一身,赵小山开始颤抖,他感觉自己要不行了。 “小山!修士是与自己的斗争!” 闻言赵小山回想起牧场里陵哥告诫他的那些话,死死咬住牙齿,许久后,他停下了颤抖。 “你成功了。” 秦翕上前抱住赵小山,拍了拍他的后背。 “呦,好一个兄弟情深。” 一个不善的声音从两人头顶传来。抬头望去,只见半空中站立着两个人影,裹在黑袍中,不见面貌。 “你们是什么人?” “什么人?我在来的时候,家里特地嘱咐不要废话,速战速决,等你到了黄泉路上再告诉你吧!” 说罢,两人齐齐向下冲来,浑身腾起威势,似乎与秦翕有不共戴天之仇。 秦翕面带笑容,轻声说道:“两位,我是出来捕猎的。” 第80章 春祭 话音刚落,一个大手虚影从上空浮现,迅速下沉拍向两人。巨掌带起的狂风几乎将周围的树木连根拔起,赵小山摇摇晃晃地拽住秦翕。 秦翕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合体境已经开始触摸天地法则了,禹方作为阵法宗师,能修补传送阵,毫无疑问地接触了空间法则,可在大手中他又感受到了风属法则的气息6,若是这家伙同时体悟了两种天地法则,那也是个天才,要知道他才合体初期。 面对巨掌,两个黑袍人慌忙闪避,然而大手中此刻却传来了异常强大的吸力,将试图挣脱的两人握在了手中。 “两个出窍境的家伙,焉敢袭击公子?” 一身道袍的禹方现身,看着被束缚在地的两人。 “公子,搜魂?” 秦翕点点头,“小心禁制。” “属下明白。” 禹方眼中光芒流转,在两人惊恐的表情中将双手分别按在了他们的头上。 “啊!啊!” 惨叫声先后响起,仿佛在承受什么不能忍受之痛。一盏茶的时间后,惨叫声逐渐小了下来,禹方也将双手拿开。 这就是阵师的恐怖之处,你可以为了保密在识海中设下保护或者自毁禁制,但在阵法造诣更高的阵师手中,这些禁制却形同虚设。 秦翕意识到自己似乎要着手金莲养魂法的修炼了,虽然有护佑识海的花雨灵戒,但总归是一个外物,自身强才是真的强。 “公子。” 禹方的声音将秦翕从思绪中拉回,“说说吧。” “是。” “据属下搜查,二人皆来自柳氏法馆。” “怎么找到我的?” “他们对此无相关记忆,似乎只是单纯接到了袭杀墨园主人的命令。” “所为何事?” “同样没有提及,不过根据他们的记忆,柳氏法馆似乎牵扯到了琅玡王氏。” “琅玡王氏?仔细说说。” “三个多月前,柳氏法馆内突然来了一群自称是琅玡王氏的人,他们命令馆长柳元年调查一件事情,这件事似乎与齐......齐天侯有关。” 禹方低头沉思,蓦地想起眼前人的身份,四个月前小世界外那股霸绝天下的气息他不是没察觉到,只是一直未曾朝这方向思考,此刻看来,琅玡王氏搜寻的恐怕就是这位帝子,这位秦氏的帝子! 他突然无比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 秦翕嘴角勾起,有意思,齐叔影降吸引来了唐王朝大量的目光,八望来此,这是他猜到的,吴堃与柳氏法馆关系密切,这是白春华告诉自己的,可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势力怎么会有联系呢? 在明知道墨园是丁少卿的产业后还敢袭杀墨园主人,胆子不小啊,问题的核心在于这两人是冲自己来的,还是冲墨园主人这个身份来的。 压下这一连串的疑问,秦翕继续问道:“还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吗?” “回公子,没有了,他们的记忆似乎被削减了,是残缺的。” 看着口吐白沫,目光呆滞的两人,秦翕点点头,距吴堃死亡已经过去了几日,他本以为能钓到官府的人,没想到又是八望,算上弘农杨氏,他已经跟三个望族扯上关系了。 带头继续向深处走去,他的捕猎的结束了,赵小山的还没结束,后方禹方将痕迹处理干净后再次隐入暗中。 ...... “小修见过肥尊者!” 白猫晃了晃蓬松的尾巴,鸳鸯双瞳盯着来人看了一会,慵懒地打理起毛发。 “你身上有秦氏的气息,是秦齐派你来的?” “回尊者,正是齐爷......齐侯。” “你是谁?” “小修名为常寒,是齐侯的副将,封位公爵。” “公爵啊,有点含金量。”白猫似乎非常了解秦氏的爵位品级,接着舔毛,“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本座什么都不知道。” “肥尊者,此事事关重大,小修来此也是顶着巨大的压力......” “多大压力?我都没压力,你有什么压力,一声尊文而已,就当是被人不小心听了去。” 常寒苦笑,他现在非常确定眼前的白猫知情了,毕竟那人就在红尘客栈门前,若不是那个该死的李兹,齐爷早就看清此人了。 他掂量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问道:“尊者可否告知小修原因?” 白猫停下理毛的动作,人性化地叹了口气,“大因果大轮回不是你能参与的,秦齐也没那个资格,况且你家也知道,只是都不明白秦齐怎么会被扯进来。” “不住店的话就回去吧。” “恭送尊者!” 目送它一扭一扭地走远,常寒紧闭双唇,出了客栈后迅速向中心广场遁去,肥尊者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大因果大轮回! 这可不是他能参与的,得赶紧回去禀报齐爷。 ...... “周兄意思是,琅琊王氏有意针对我?” 知道秦翕遇袭后,丁少卿先关心地问了两句,才把注意力放在根源上。 “嗯。我自信我的身份没有暴露,况且暴露了他们也只会来拜会我,而不是袭杀,所以他们很大概率是在针对丁兄你!” “为何?”丁少卿不解,自己在合川郡一亩三分地上做生意,跟琅玡王氏一点也不沾边,跟他有几把关系,这帮人失心疯真是找齐天侯找疯了,碰上他的瓷了。 “想针对天下商会别说王氏了,就算把八望加起来也不够格,于此看来,便只有可能是在针对你或者邹前辈。” 思来想去,丁少卿也没想出原因,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秦翕好奇道:“一个琅琊王氏按理说不会如此让丁兄扰乱,难道是有别的原因?” “周兄,不瞒你说,太守府的蔡仲已经在打压我商会的发展了,现在又蹦出来个王氏,我在合川郡恐怕要寸步难行了。” “打压你们?” “官府美其名曰是维护郡内良好有序的买卖环境,遏制物价飞涨。” “你们涨的很多?” 秦翕可是太知道天下商会这帮人的经营方法了,先到一个地方开辟市场,接着霸道吞并其他商铺,统一市场后,最终便是物价飞涨。 “这不还没涨呢,郡内的市场都没做到统一,唉,我会的日子是越来越难了。” “哦?这么久了还没统一?” “有个名叫‘北苑商会’的,会长黄灿太难缠了,尾大不掉,不知周兄对此有没有什么建议?” 北苑商会?这是秦翕第三次听到这个名字了。 “怎么?周兄认识?” “有些渊源。” “好嘛。” 就说黄灿为什么那么难缠呢,原来是背后站着个帝子。 知道他误会了,秦翕略微想了一下,沉吟道:“我与他们商会的小姐算是有几面之缘,丁兄不妨给我个面子,给北苑商会三年的缓和期,时间一到,丁兄随意。” “周兄开口了,我没有不同意的理由啊,别说三年了,五年吧。” “对了,周兄,七日后就要春祭了,到时一起去看看?” “春祭?” “五年一次,届时长安会由唐皇亲自祭祀,各州郡由太守刺史亲领,意在祭祀天地,保佑王朝国运昌盛。” 祭祀天地? 秦翕眼中泛起兴致,“好。” 第81章 正面交锋 西城 兴复街 兴复街是西城烟火味最浓的街道,这里有着西城最大的井市,涵盖了茶市、花市、布市、奴市、以及少量的佣兵市场等等。 北苑商会,合川郡最后一家本地商会,便是在此苟延残喘着,一百五十七号,古色典雅的朱楼翠阁,彰显着曾经属于他的辉煌。 “老爷,南城又有三家铺子关门了。” “嗯。” 中堂之中,一个样貌不凡,脸上布满岁月痕迹的中年人沉默地坐着,时不时还端起手中的热茶喝上一口,他是黄灿,北苑商会的现任会长,也是丁少卿口中难缠的家伙。 见老爷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候在一旁的管家犹豫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继续说。” “是。六号商队的意思是不干了,天下商会给他们的灵石是我们的三倍。” “阵法公馆有没有提解约的事?” “暂时没有。” “也就他们不会在乎这些了。” 黄灿怅然一叹,向椅背上靠去,“靳大人没有回信?” “回老爷,没有。” “官府也觉得不行了吗。”他苦笑一声,有些心灰意冷,忽然觉得自己当初决定跟天下商会对抗有些可笑。其他商会在听到风声后关门的关门,归属的归属,而自己却妄图以一己之力去挑战整个行业的巨头,这无异于蚍蜉撼树。 说到底,还是不甘心,几代人传承的基业,若是到他手上毁了的话,下去后他自感无颜面对死去的父老。 这时,有下人来通报,“老爷,茶馆有人找您。” 找我?谁会在这个时候找我? “你可认出什么身份?” “似乎......”侍从也不敢确定,“似乎是墨园的人?” “墨园?” 黄灿面带疑惑,墨园不是天下商会的产业吗,他们找自己做什么? 管家也跟他想到一块去了,劝声道:“老爷,不可。” “无妨,倘若他们愚蠢到要在这里杀了我,我北苑也不至于落魄至此。”黄灿整了整衣袍,站起身,向院落前的朱翠楼阁走去。 ...... “就是你找我?” 黄灿不紧不慢地走到秦翕面前坐下,给自己也要了一杯茶。 “黄会长的打理很有意思,怎么就想着把一楼改成一个茶馆呢?” “跟你们的手段还是比不了?” “我们?你误会了,我是我,是墨园,不是天下商会。” 黄灿闻言眼底涌上诧异,这才细细打量了一番秦翕,“非是易容的话,我观阁下不过二十出头,称得上是年少有为。” 对于这句话,秦翕选择性忽略,张嘴笑道:“我知道你不信,但墨园已经易主,现在是我的府宅。另外,我此来不是威胁你或向你索求什么,而是为偿还五个月前的人情。” “人情?” “北苑商会有五年的休养期,在此之间天下商会不再会有多余的动作,希望黄会长能抓住这个机会。” 看见他眼中的疑虑,秦翕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解释什么,在黄灿的目光中淡然上了长驹车。 “爹爹!你怎么在这啊,我在后院找你了半天呢!” 黄佳宁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了过来。 看着自己的爱女,黄灿有心问一下是不是她五个月前做了什么,可转念一想,连自己都看不透这位自称墨园主人的修士,两人又怎么可能有接触呢? “爹爹口渴了,喝杯茶。” ...... 长驹车在放下秦翕与禹方后,再次向西城驶去,国子监到了散学的时间,老徐要去接赵小山了。 秦翕回到酣饱阁修炼,禹方则照常沿着墨园转了一圈,来到了另一座空旷的楼阁—墨紫楼,这里是琪娜的居所,她察觉到禹方到来后,不愿理会,继续闭目修炼。 看了看一旁堆成一堆的魔石石壳,禹方出声道:“你这样效率太低了,我给你布置个转换的阵法,你注入魔力转化就行。” “不用。” “还生气呢?你是知道的,当年的命令是叶枫下的,我没有半点说不的权力......” “你是帮凶。” 一句话将禹方堵得哑口无言,想了想,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墨韵湖景,道袍在春风的吹拂下振振作响。 过了良久,他张嘴说道:“你知道他是秦氏的帝子吗?” “知道。” “你果然知道,算了,说多了也没意思,你我二人如今都在帝子手下,若是生了间隙,可对帝子不利啊。” “我是魔,帝子是我的主人,我很冷静。” “那就好。” 禹方点点头,他就怕琪娜会因为过去发疯,所以来问问,魔族做事全凭自己的喜恶,她有分寸就行。 ! 两人倏然对视,有人来了,修为还不低! “你先待着,我去看看。” 知道自己身份敏感,琪娜点点头。 ...... 秦翕正在体悟清净,尝试凝聚平心莲叶,眼前一闪,两个人影站在自己面前。 “墨园是你的?” “你是何人?” 秦翕回答得很镇定,他相信禹方与琪娜已经注意到这里了。 “我是何人?”为首的年轻人笑了笑,嘴角的弧度轻蔑,眼神中藏着刀子,语气更是丝毫不善,“三日前你刚杀了我两个人,这么快就忘了?” “柳元年?” “你说的是我身旁这位,而我,来自琅玡王氏!” 年轻人似乎想在秦翕眼中找到震惊,可意料之外的却是平静。 “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很不屑,而你似乎才仅仅是个金丹修士,能不能告诉我,你的不屑来自于哪里呢?” 秦翕沉默。 “不说话?让我猜猜,嗯......不会是丁少卿吧?你觉得他能保住你?” 秦翕还是沉默。 “既然你不会说话,那就永远不要说话了。” 年轻人有些恼怒,伸手抓向秦翕。 “噗!哈哈哈哈!” 秦翕忽然大笑起来,“你不会以为我是被你吓到了吧,本公子是在传音啊!” 须臾之间,一座气势磅礴的阵法拔地而起,直入云霄,将整个墨园笼罩其中。这正是禹方在此布置的第四个阵法——七阶困阵!为了这个阵法,差点将秦翕在秘境中搜集来的材料搬空。 “公子,走!” 柳元年暗感不对,当机立断,抓起年轻人向外面疾驰而去。 ...... “柳馆长,怎么不走了?” “走不了了。” 望着将自己的灵识悉数挡下的青年,柳元年如临大敌。 “敢问前方是哪位道友,在下柳元年。” “你都闯到公子的墨园里来了,这么快就忘了?” “大断圣盗十二式!无相百手!” 禹方轻喝一声,漫天巨手抓向两人,柳元年顿时感觉自己如同笼中家雀一般,果断拔出长剑,身体如风中的杨柳一样摆动,一刹那间刺了无数剑,带起的剑花化作一道道剑影劈向巨手。 剑影巨手相滞,但也仅仅是几息的功夫,剑影便轰然破碎,失去阻碍,巨手向两人拍了下来。 年轻人眼见不对,手中捏碎一个符箓,一张光幕瞬间出现挡住了巨手。 禹方再度出招,伸手一点,高达七阶的困阵中凭空凝现一根硕大风矛砸在光幕上。 “柳馆长,快想想办法!” 瞧见光幕上的裂痕,年轻人脸上涌现焦急之色,他出来的突然,好多保命的东西都没带在身上,谁能想到这里藏着一个阵法宗师啊,看样子还他妈是八品宗师! “公子,此地空间被限制,传送符箓激发不了,我们莽撞了!” 年轻人脸色异常难看,是他要求柳元年带自己来的,这不是骂自己呢吗。 光幕摇摇欲坠,他连忙又捏碎一个顶上,心想自己符箓还多着呢,他就不信这个阵法宗师能一直跟自己耗下去,再说自己两人长时间未归,法馆那边也会起疑的。 “蔽阵开启了吗?” “回公子,开启了,外界什么气息都感受不到。” “那就好,多久能拿下?” “现在!” 禹方伸手再点,又是几根风矛。 “九阴寨学的都是你离枫宗的功法,不知你的大断圣盗十二式与八寨寨主的比起来谁胜谁负?” “公子,他们的功法都是残缺的。” 秦翕恍然,叶枫果然留了一手。 抵挡得更加吃力的年轻人看着聊起天来的两人,气不打一处来,正欲再多捏碎几个符箓,却被柳元年制止了,“公子,真的走不掉了,这些就别浪费了。” 说罢他拽着年轻人走出光幕的范围,升空至两人面前,低声道:“我们认输了。” “柳元年!我们没输1他们偷袭!” “看来这位公子还很不服气啊。” 眼见禹方又有动手的架势,柳元年连忙封住他的嘴,“两位,只要能留一条活路,任凭处置。” “呜!呜呜!” 年轻人竭力表达自己的不满。 “带回酣饱阁吧。” “是。” 禹方撤掉阵法,封住两人修为,跟上了秦翕的脚步。 第82章 囚禁 “十一公子丁少华?”得知王氏仅仅是借助柳元年这个地头蛇调查齐叔后,秦翕便不再给自己设问,而是面对这个新的问题,“是他要打压丁少卿?” 王子虽然被束缚着跪在地上,但脸上仍做不服色,“劝丁少卿早早回人皇吧,大唐不是他该呆的地方。” “这是你说的?” 秦翕冷沉着脸,兀然站起,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咕。” 被眼前人莫名的气势唬住,王子不自觉咽了下口水,忙改口道:“不是我,是丁少华说的。” “为何?” “这个我不清楚,你应该去问丁少卿,他知道。” “所以八望都是为了齐天侯一事而来?” 闻言王子沉默一下,“你不知道?” 他像是在奇怪丁少卿与秦翕的关系。 “轮不到你揣测我们,告诉我,你们查到了多少?” ...... 冗长的安静。 王子突然呵呵笑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本公子可是琅玡王氏嫡系正统四子。先后拜相四十七人、六部在任一百六十七位、勋爵无数、八望排位第三的琅玡王氏!” 见秦翕不说话,王子以为这一串名头震住他了,神气地抬了抬头。 “你认为八望很厉害?” “不然呢,你懂什么?知道什么叫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吗!” “大胆!” 禹方一巴掌抽在王子脸上,将他扇飞出去。动作虽然雷厉,但微微颤抖的手却反应出他内心的汹涌,这位可是八望嫡传,就这么被自己一巴掌扇飞了! 但有点爽是怎么回事。 柳元年看到这一幕动了动,但没说什么。 “现在能告诉我你们查到了多少吗?” “呵呵,休想,有种就杀了我,但你敢吗?你不敢!” 内心的高贵驱使王子快速从地板上爬起,凶狠地看了禹方一眼,厉声喝道。 “不敢?” 秦翕眯起双眼,还真让这家伙说到点子上了,自己现在的确进退两难,王子杀不得,杀了自己就会暴露在舞台中央,他还没有做好准备。 “我的确没法杀你,如果你死在这了会有点麻烦,但也仅仅是‘有点’。” 王子不说话,一副你继续装的表情。 “柳元年,他们一共来了多少人?” “九人。” “最高什么修为?” “分神巅峰。” 柳元年很配合,王子却隐隐感到不妙。 “禹方。” “属下在。” “把剩下八个人带过来,要隐秘。” “是。” 禹方出了酣饱阁迅速升空,隐去身形后向远处飞去,唐律的约束显然是不被他这类修士放在眼里的。 睨着这两个被封了修为的不速之客,秦翕出了酣饱阁,向墨花阁走去,刚才大阵升起,他得去嘱咐一下三女,顺便清理一下园中下人的记忆,他之所以一直不把侍从更换成修士,就是因为凡人好掌控。 “你怎么来了?” 周杉杉看到来人,跺了一下脚,向楼上跑去,鹿思从打坐中惊醒,看到来人是秦翕,忙向他解释道:“帝子莫怪,杉儿她......” “无妨。”秦翕指了指楼上,“我知道你们都是聪明人,但让桃花也别乱说。” “妾身明白。” 又看了看被四女装饰得跟花儿一样的墨花阁,他微微颔首,“倒是跟名字相配。我对她的纯阴之体不感兴趣,到时候会放你们走,但不是现在。” “谢过帝子。” 鹿思躬身道谢,就在这时,楼上传来了一声响动。 “突破了?” “是的。”鹿思放下了悬着的心,不自觉说道:“妙言卡在临界点六日了,今日终于是突破了,真为她感到开心......” “妾身多嘴了。” 察觉到自己失言,她再次躬了躬身。 “无妨。” 没等妙言下来拜见,秦翕转身离开楼阁,沿着墨韵湖径直向位于墨园右上角走去,这里是侍从们居住的区域。 他来到这里时,管家正把侍从们集中起来喊话。 “不要慌张!不要慌张!这就是修士!这就是修士!”尽管管家自己也被刚才的雷电吓得不轻,但他还是强打着精神大声喊道:“都是有过心理准备的人了,以后这就是你们的日常,要习惯!要习惯!” 听到这是日常后,人群又是一阵骚乱。 “安静下来!安静下来!你们是墨园的人,代表的是公子,要有胆识,有胆识!” 侍从们依旧很吵闹,里面一个人颤抖着声音大声问道:“我们会死吗?!” “不会!不会!都听我说!” 用灵识看了一阵,秦翕摇摇头,信步走了进来。有眼尖的下人率先看见,连忙跪伏下去,“公子来了!公子来了!” 人群瞬间安静,纷纷跪了下去,“见过公子!” 管家小跑着到秦翕面前,“公子......” “做得不错。”秦翕点点头,虽然没有效果,但管家竭力维持的样子是可以看到的。 “我现在要删减他们的记忆,你需要吗?” “老奴......老奴不用。” 扫了一圈,发现人数没有缺少后,秦翕上前一步,精神力全盘而出,分化成数缕钻入每个侍从的身体里。 几息后,侍从们茫然地站起,似乎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而在看到秦翕后,他们又跪了下来,“见过公子!” “嗯。” 秦翕点点头,看了看趴在角落里呼呼大睡的大山,转身离开了,随着他与赵小山空闲时间的减少,大山好像更加亲近这些凡人了。 等他再回到酣饱阁时,禹方已经带着八个昏迷不醒的人在等着他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 王子愤怒的大喊。 秦翕笑了笑,“劳烦王公子在我这陋室住上一段时间了。” “你怎么敢?外界绝对会找到你的!” “是吗?就说几位发现了一座洞天秘境,怎么样?” ! 王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柳馆长,你会这么说的吧?” “会......的。” “柳元年!” 无视王子的怒喝,柳元年接着长叹了一口气,“元年自愿让公子种下烙印。” 见他这么会来事,秦翕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很有前途。” 在柳元年敞开的识海中种下精神烙印后,略微感受了一下两人之间若有若无的联系,秦翕感觉自己一个念头就能要了他的性命,而后很突兀地问了一句,“你与吴堃是什么关系?” 柳元年还没从为奴为仆的苦涩中挣脱出来,闻言,他语气复杂道:“吴堃作为官府站在明面上的人,暗地里控制着法馆的名额交易,与我算是同僚。” “名额交易?” “我只是柳氏法馆名义上的馆主,馆主实则是蔡大人。法馆的弟子名额是明码标价的,记名弟子一万中品灵石,正式弟子五万中品灵石,亲传弟子十万中品灵石。” “仅仅是记名就要一万?据我所知国子监一年才五百中品灵石,百姓为何要报你的法馆呢?” “公子有所不知,国子监教的太过平凡,而我法馆教授功法基本都是青品,甚至还有橙品,自然选择的就多。” 柳元年知道自己应该叫他主人,但又实在拗口,酝酿着勉强叫了声公子。 王子闭上双眼,他似乎已经接受了柳元年变节、自己被囚禁的事实了。 第83章 祭祀开始 柳元年面对来人,低声道:“谢公子,王公子带着人离开了,去向元年不知,不过走得很是匆忙。” “匆忙?” 谢怀第一反应是王子找到了秦齐影降的原因,可几日前几家刚刚商讨完,这家伙不像是找到了的样子,难道在演戏? “他什么都没跟你说?” 谢怀语气平和地看着柳元年,因为顾忌司空徒这位太守的原因,各大势力派来合川郡的修士最高不过是分神巅峰,非必要他也不想得罪处于分神圆满的柳元年。 “王公子确实未对我嘱咐什么,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王氏有位公子应是看上了名额交易的缘故,特命元年在他们返回之前不得私自离开郡城,像是要通过元年与官府谈谈这桩生意。” “名额交易?”谢怀不解,他不知道这其中的名堂。 待柳元年解释完,他了然,他知道这位王氏公子是谁,王子的堂弟,贪财好色,看来是家族所发不够用了,所以起了贪念。 只是要谈生意,为何偏偏要等他们返回,在这之前可是有三个月的时间。 除非...... 除非这桩生意跟他们此去有关。 念此,谢怀垂下视线,他自认柳元年是没胆子骗自己的,况且他骗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处。坐了一会,也便带着人离开,掠过外面的演武场时,他望了望下方密密麻麻的弟子。 “公子?” “没事。” ...... 谢怀走了没多久,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阔步来到柳元年面前,“柳馆长,好久不见呐。” “你怎么来了?” 闻见他身上的血腥味,柳元年不加掩饰地皱了皱眉。 旗彪看见了也不恼,咧着嘴笑道:“我也不想来,我这个粗人染了柳馆长‘高雅’的生意,确实不怎么妥。” “蔡大人让你来的?” “不然呢,俞思这个崽种吗。”旗彪说罢晃了晃右臂,可那里只有一节空荡荡的衣袖。 柳元年沉默,他当然知道旗彪来干什么,一是问吴堃,二是试探那位王家公子的口信,可昨日墨园那位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吴堃就是他杀的,而他现在是自己的主人,一个念头就能致自己于死地的那种。 “我已经跟蔡大人禀报过了,吴堃的动向我并不清楚,甚至就连他的陨落也是罗子元告诉我的。” “我可不是来问你这个。”旗彪抠了抠脸上的血痂,“死在别人手里算便宜他了,不然老子迟早也杀了他。” “蔡大人对王公子的意向很感兴趣,希望与王公子详谈。王家的人不在吗?”说到这,他旁若无人地放出灵识,向后院探去。 “旗彪!” 柳元年呵斥一声,精神力尽出狠狠砸在了旗彪的灵识上,将他砸了个闷哼。 “你看你,又生气。” 旗彪又笑了笑,仿佛刚才受伤的不是他。 柳元年强忍怒气,沉声道:“王家的人昨日全部离开了,走得很匆忙,且没有告诉我去向。” “这么突然?” “嗯,不送。” 闻言旗彪舔了舔嘴,“既然柳馆长这么不想看到我,那我就走喽!下回见!”他将抠下来的血痂弹到地上,迈着大步起身离开。 射出一道灵力,将还未落地的血痂打得粉碎,柳元年怫然盯着他大摇大摆的身影。 旗彪感觉到目光,不屑地在心中冷哼一声,“迟早也杀了你。” ...... “十一哥做的?” 丁少卿脸上看不出悲喜,自从他来到唐王朝,这位同样庶出的哥哥便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这次无非是没给禄临行方便,竟然想借王氏的手杀了帝子给自己一个警告,当他是泥捏的不成! 秦翕见他面色翻涌,便将目光投向房间中间的假山,他没追问丁少华为何要这么做,丁少卿同样也没询问王子的下场,因为这都是对方的私事。 压下怒气后,丁少卿眼中重新恢复了平静,他转而把心思放在了秦翕身上,虽然猜到齐天侯影降的原因可能是因为此人,但他选择把这个猜测藏到心底,“周兄,明日便是春祭开始的日子,卯时准时祭祀,天下商会的席位在中心广场左侧。 点点头,秦翕告辞离开,他要去公馆找一下屈姓阵师,看他对那块残缺阵图有什么看法。 来到公馆,今日当值的是高松明,他看见秦翕后打了声招呼,忙完手上的委托后,连忙跑到秦翕跟前。 “怎么了?” 高松明不说话,片刻,才沙哑着嗓子说道:“王哥,陈春他......” 秦翕点点头,算是默认了,而后又张口道:“咋了,无法接受啊。” “有点。” “人是复杂的,修士更是复杂的。” 张了张嘴,高松明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于是乎在他复杂的眼神中,秦翕缓步上了楼。 “屈阵师,你好。” “王阵师,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三楼房间内,屈阵师连忙站起,热情得将秦翕迎到位子上坐下。 “不用这么客气。” “那可不行,谁不知道您现在是白副馆长的高徒,我们都要尊敬你。”一边说着,屈阵师一边端着热茶放到秦翕面前。 秦翕摸了摸鼻子,这话怎么听着怎么那么不对呢。 “我此来是想打听一下四个月前你评测的那个残缺阵图。” 屈阵师一怔,残缺阵图? “就是那个阵纹向中心汇聚,引起两个四品阵师争吵的那个。” 屈阵师又一怔,那个阵图是残缺的? “屈阵师?” “那块阵图啊。”他摸了摸自己垂到地上的胡子,“额......嗯,不知王阵师想打听什么?” “你在阵图中有没有看出什么,以及那块阵图现在在何处?” “我才疏学浅,没看出什么有用的,至于阵图,我把它交给白副馆长了,后面的事我就不清楚了。” “原来是这样。”秦翕点点头,果断离开,“那我就不打扰了。” “王阵师慢走。” 屈阵师将他送出门外,赶忙关上了门,“这些狗屁的奉承词到底该怎么说!” 来到五楼,发现白春华不在后,他用传音符说了一声便打算离开,这时一个身穿红色阵袍的光头擦肩而过,秦翕向他拱了拱手,光头则像是没看见一般走进了另外一边的副馆长室。 “他就是罗子元?” 翌日 寅时一刻,秦翕来到了中心广场,这里围得人山人海,到处是修士,不能御空似乎也阻止不了“走地鸡”们的热情。 民间修士们对王朝的认同感很强,秦翕观察了一会,得出这个结论,念此,他忽然想起一个同样热爱唐王朝的两鬓斑白的中年人,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如何了。 ...... 判断了一下天下商会的席位后,秦翕开始向人群里挤。 “哎,你挤什么啊?” “后面的别挤!后面的别挤!我快被挤到线里面了!” “让让!让让!” 同样往里挤的不止秦翕一个,在灵识被限制的情况下,谁都想看得更清楚点。于是,昨日便在此占好位置的修士不满了。 “别他妈挤了!都往后滚!” “你骂谁呢!” “骂你咋地!” 很快有两个修士吵了起来,但因为祭祀的缘故,也不敢动手,只是在那对骂。 “看一看昂!第二排最中间的位置!五十块中品灵石,过期不候!” “五十块!你怎么不去抢呢!” “哎,你怎么说话呢,我自己辛苦占的位置,你买不起就别叫!” “直娘贼!而母,婢也!” 在一片骚乱中,秦翕凭借清风诀成功摸到第三排,“这位道友,能否让一下?” 前面的人转过身,鄙夷地看了秦翕一眼,“想看自己早点占!我凭什么给你让!” 知道他误会了,秦翕耐心解释道:“我是要过去,不是要你的位置。” “过去?去哪?去祭坛上祭拜啊?咋地,你是太守大人啊?” 秦翕被他一顿反问,索性也懒得解释了,正欲强行穿过时,路过的丁少卿发现了他。 “周兄!快过来!你怎么在那站着!” 这一片的人不知道丁少卿是在跟谁说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时一个手搭在了第二排的那个修士身上,“道友,可否让一下,我要过去,有人喊我。” ! 修士傻了眼,转过身,脸上强行涌上一丝笑容,“道友,您请!您快请!”他飞快俯下身子,示意秦翕从自己身上跨过去。 秦翕一笑,选择从旁边众人给他让出的一大块空地中走了过去。 “笑得不错,就是有点僵硬了。” 第84章 大典 整个中心广场以中间堆砌的祭坛为界,西面陈列着诸多席位,按等级权位分成三部分,位于席位中间的是合川郡的一众官员,他们身着各式各样的官服,正襟危坐地等待祭祀开始。 左侧是以天下商会为首的外来势力,阵法公馆、丹师联盟、炼器工会皆在此,与中间官员们的肃穆不同,这里不时响起交谈的声音。 右侧则是以洞玄宗、庞家为首的本地势力,最上首坐着不少八望的人,以及一位黑发白须的修士。 他就是洞玄真人吗? 秦翕扫了一眼,暗自记下他的样貌。 “老师。” 秦翕向白春华打了个招呼,他点点头,笑着向秦翕介绍道:“来来来,带你认识一下,这位就是我们的赵馆长,他是为了这次春祭特意赶回来的。” “见过馆长。” “好。”赵南呵呵一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就是春华新收的关门弟子?听说你接连定级,天赋惊人,他可没少跟我炫耀。” “小子自感担不上‘天赋惊人’四个字,都是老师教导的好。” “好好好,有能力还谦虚,春华你这是捡了个宝。” “哈哈哈,没有,没有。”白春华打了个哈哈,又介绍起另一人,“这位是另一位副馆长罗老,罗阵师。” “见过罗老。” “嗯。” 罗子元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秦翕也不恼,一瞟他头顶的疤痕,笑着坐回了丁少卿的身边。 “咦?他还认识丁少卿?” 赵南面带疑惑,看向白春华。 “有些私交。” 罗子元听见这句话也向旁边的席位看了看。 丁少卿与邹伯良自然是不信秦翕能拜白春华为师,只当是秦翕在隐藏身份,也便配合着与几人说了几句话。 白春华不说别的,演技还是不错的,往来之间没有露出一丝破绽。 “周兄,那个就是蔡仲,在司空徒不问世事的情况下,他控制着合川郡大小政务,旁边的那个是俞思,负责经济,再右边的是张无翔,手中握着兵权,以及最边上的郡城城主韩仕福。” 顺着丁少卿的目光,秦翕看向中间第二排的位置,将四人的身影与名字一一对应。 嗯? 这时他发觉第三排有人在看自己,找寻过去,秦翕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阮均与索清,那道目光就来自于阮均。 秦翕对他笑笑,阮均一脸愤世嫉俗,仿佛在质疑他为什么能坐在这里。见状,蒋书正与麻传景对视一眼,向秦翕点点头,算是替阮均回应了。 看见这一幕的丁少卿传音道:“周兄,他俩估计今日就要到墨园拜访你了。” “嗯。”比起这个,秦翕显然对第一排空着的两个席位更感兴趣,“第一排一个席位是司空徒的,另一个呢?” “山河会合川郡分会长的。” 山河会?在秦翕的观念里,这帮人是替李隆基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的,怎么会堂而皇之地摆在明面上。 瞧出了他的解惑,丁少卿继而补充道:“每次春祭,这位神秘的会长都会现身,意在震慑郡内百官豪强,就是告诉大家,他还在,私底下都不要有什么小动作。” 话语间,卯时到了,司空徒准时现身,落在了中心的祭坛上。 他先向西面的诸位点了点头,然后又扫了扫广场周围围着的众修士,朗声道:“吉时已到,春祭开始——” 随着他话音落下,白玉祭坛的台基在原本六层的基础上又延申升了两层,广场四周升起八根白玉石柱,每根柱头上都雕刻着云龙云凤的纹饰。仔细看去,就会发现最上层的圆心石东侧正面设立着两个牌位,呈多边锥形,一为“皇天”,二为“后土”。 在太常寺丞杜亭芃演奏的礼乐声中,光禄寺丞李良端着处理好的祭品一步一步走上了祭坛,接着呈跪姿将祭品端放在祭案上,随后离开。 待礼乐停止,司空徒清了清嗓,面朝东方跪了下去。西面席位上的众人纷纷站起,就连丁少卿等人也面带庄重。 “人皇新历第五十六万九千九百三十一年三月一日,中天大陆肃台域大唐王朝合川郡太守司空徒祭拜皇天后土于此,望皇天后土佑我朝祚昌隆,天下太平,百姓安堵!” “佑我朝祚昌隆,天下太平,百姓安堵!” “佑我朝祚昌隆,天下太平,百姓安堵!” 席位上的百官跟着齐声道。 “皇天有德,后土有性,今其祭也,天地恤我无风无雨,佑民无病无灾!” “皇天有德,后土有性,今其祭也,天地恤我无风无雨,佑民无病无灾!” “皇天有德,后土有性,今其祭也,天地恤我无风无雨,佑民无病无灾!” ...... 西京灞水长安城,明德门东南方的圜丘。 此时此刻,头戴金冠,身着龙袍的李隆基高站在上,威严的声音响彻四方。 “今朕继承,情怀虔诚。” “虔诚祈祷,望得荣光。” “……” 随着祭品燃烧完毕,苍穹之上顿生漫天烟霞,瑞气垂落,光雨飞洒,地面之上则是甘泉涌动,伴随着美妙的大道之音如神灵轻语,仙人讲道,佛陀禅唱…… 目睹着这些天地异象,下方文武百官静默肃立,面带庄重。 将近两个时辰后,异象消失,祭祀结束,在礼部侍郎的主持下,皇帝及随从先行离开。 “你的人查的怎么样了?” 李隆基走在已经戒严的朱雀大街上,问向跟在身旁的高力士。 “陛下,各方势力插手其中,以山河会之能也查不出什么。” “查不出来就算了吧。” 高力士没有接话,他觉得这位还没说完。 “前些日子,小司命来找朕了。” “可是敕天山?” 他适时问道。 “没错,他告诉朕,秦齐影降只是一个开端,接下来的大唐会更加热闹。” “呵,他这是在告诫朕还是在威胁朕。” 高力士不语。 看着两边富丽堂皇却没有一丝动静的楼阁建筑,李隆基摇摇头,“朕的江山既要有繁华,也要有人气。” 明德门外,因为皇帝才刚刚离开,百官大臣们便都聚在这里聊天,等待李隆基回到皇宫。 “秦齐这件事,我看是查不出来了。” 身穿紫袍,佩金鱼袋的一个大臣说道。 “我赞同裴兄,要我说,诸位把家里人都撤回来吧,别给司空徒上眼药了。” “王兄,你家查的怎么样?” 户部尚书王礼摇摇头,“前些天给了信儿,说是发现了一座洞天,到里面探索去了,我看也是没心查了。” “不知道陛下是什么意思。” “我们八望除了韦家都去了,连一向紧闭山门的拓苍山都派人去了,九家在明,山河会在暗,我就不信高力士没查出个什么。” “怕就怕陛下借此……” 四个字没说出口,但周围几人却一副意会的样子。 “最应该对他下手。” 顺着说话之人的目光看去,一个身材矮小,腹垂过膝的人站在一众武将中间。 第85章 假谈 待司空徒祝文朗诵完毕,祭案上的祭品开始燃烧,散发出阵阵清香。而在这个时候,山河会会长才姗姗出现。 他站在司空徒的身旁,与其并列而立,环顾了一下四周,高声道:“王朝鼎盛,陛下万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下就连右边席位上的士绅豪强们也都跟着齐声,“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翕在其中又看见了三个熟人,面无表情的柳元年、面色庄重但眼有隐忧的黄灿以及天下商会里那个血腥味很浓的元婴修士。 有意思。 礼乐又起,在和谐威稳的乐声中,祭品化作白烟彻底消散,随着李良的一声“礼毕”,五年一次的春祭宣告结束。 司空徒与身着山河袍的神秘会长联袂而去,席位上的众人纷纷离开,在大理寺寺卒以及县衙衙役的维持下,围观修士也渐渐消散。 看着与一旁丹师、器师聊得正酣的白春华,秦翕便不打算打扰,向丁少卿与邹伯良两人告辞后,走上停在广场旁的长驹车。 他丝毫未对墨园主人这个身份做出掩饰,因此自然引来了许多目光,在此地的灵识禁制还未解除的情况下,秦翕也不怕有人能看到什么,比如车厢里的禹方。 “公子,有四个人需要注意。” 在秦翕告诉自己此次历练没有护道人在侧后,禹方感觉自己压力山大,责任重大,行事都谨慎了起来。 “哪四个?” “太守、山河会长,中间席位上的少年,以及他旁边的黑袍人。” 微微一想,秦翕便知他说的是谁,“少年是当今的大理寺丞,黑袍人是太史丞。” 禹方点点头,身为阵法宗师的他,对各种天地法则极为敏感。 “少年身上的火属法则极为浓厚,属下一眼看去仿佛看到了一个火球。依我看,此人突破渡劫不远了。” “至于那位太史丞,属下看不透。” “没错,探查过去只是一片死寂,兴许此人接触的是死亡法则。” “今日这两人会来拜访我,届时你再仔细观察一番。” “明白。” ...... 回到酣饱阁,秦翕看着手中位阶上品灵器的长剑,却不知该交给谁使用,魔族不善器物,琪娜用不着,给禹方又太低了,给赵小山又太高了。 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秦翕忽然又想起自己也还没个趁手的武器,那把随手买来的名器断在了秘境里。 来到后院,他看了看被封了修为囚禁在这里的王子九人,见没什么异常后,在一众愤恨的眼神中潇洒离去。 城外横断群山中,身穿玄色长衫的阮均正在此疯狂地释放怒火,他浑身燃烧着火焰一拳又一拳地打在死得不能再死的妖兽身上,蒋书正与麻传景竟然对这个缉捕要犯释放善意!简直不能忍受! “蛇鼠一窝!哈哈哈哈哈哈哈!蛇鼠一窝!” 如果说之前他还对自己的顶头上司抱有幻想,现在幻想却无情地破灭了,阮均狂笑着,厌恶地看向地面上被他烧得只剩下碎片的官服。 “对了,进京!我要进京弹劾他们!进京!进京!” 他突然想到这一点,恨不得马上出发。 一直在旁默默陪伴的阴柔男子闻言连忙上前劝阻:“阮兄,不可!郡城与京城到处是他们的眼线,你若是这么做,恐怕还未抵长安便会横死在路上。” “我不怕死!我怕正义难以伸张!” “什么是正义?在阮兄心中,陛下便是正义吗?” “你!” 知他什么意思,阮均愤懑地不说话了。 阴柔男子怔怔看着阮均,看着看着,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既然阮兄以匡扶正义为本心,那我也正义一次,由我去吧!” 阮均猛然抬头,静静看着他。 “就由我去吧,我身份特殊,蒋书正应该不会注意到我。” 闻言阮均眼中的颓废逐渐消失,眉宇间的英气又勃发了出来,“那就麻烦你了。” 见他又变回了从前的模样,阴柔男子笑了笑,“既然阮兄觉得麻烦到我了,那就请我到豪食府喝上一杯吧。” ...... 申时,墨园紧闭的大门前倏然出现两个黑影,其中一人拿起门环敲了敲,很快门就被打开,两人被迎了进去。 这一幕似乎没人看见,也似乎没人能看见。 “两位大人到来,令寒舍蓬荜生辉啊!” “不敢,不敢,帝子这墨园的“美景”也着实吸人眼球。” 麻传景是个不会说话的主,因此与秦翕客套的这个任务就落到了蒋书正的身上。 知他是在旁敲侧击墨园的阵法,秦翕笑笑,“都是家仆无聊时随手布置。小方,还不快给两位大人上茶!” “是。” 候立在一旁的禹方转身给三人沏茶,一一送到身边。 “帝子一来便改良了墨园的环境,实在是墨园有幸,合川郡有幸啊!哈哈哈哈!” 一连打量了禹方两次,蒋书正笑着接话道。 “蒋大人客气了,本公子甚爱游山玩水,因此便有了一个癖好——路遇长势不好的花草,就会出手把它裁掉,以免毁了整个美景,所以墨园的花草才会如此美丽。” “原来是这样,看来我二人也得向帝子多学学这个好习惯,不能因为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你说是吧,麻大人。” “正是。” 麻传景刀割般的声音响起,引得秦翕微微皱了下眉,不过他很好的掩饰住了,“听闻太史监专司祥异之事,麻大人这些年来没少跟地府打交道吧?” 不知道秦翕问这个什么意思,麻传景略微思索一下,答道:“不少打交道。” “不知大唐是在哪座鬼门关的管辖下?” “罗浮山。” 他是要找千嶓的麻烦? 麻传景忽然想起这位在临安县是跟韦天应一起的,那这一人一鬼肯定见过面。不过这跟自己没多大关系,千嶓这些年做事愈发嚣张,他巴不得这位浩然世家的帝子去寻他麻烦呢。 蒋书正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不过并没有追问,笑呵呵地与秦翕继续客套起来。 …… “蒋大人、麻大人慢走,我就不送了。” “哎,哪能让帝子送呢,只是这墨园甚美,我二人以后恐怕少不了叨扰帝子。” “无妨,无妨,常来喝酒,常来喝酒。” 看着两人离开,秦翕眼底一道精光闪过,这两人交了投名状,后面的事情就好做了。 墨园外,蒋书正与麻传景一路向北边走去,互相传音道:“阮均应该是保不住了,你看你能安排索清外出调离不,倘若帝子不追究,那说明他就想杀阮均一个,如此算是好的。” “真的没办法了?”麻传景觉得自己还挺欣赏这个嫉恶如仇的年轻人的。 “没了。”蒋书正摇摇头,“他的态度很明确,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证自己不动手。谁让这家伙手贱扇了帝子一巴掌呢,这位脾气还算好的,要是我当场就暴走了。” “见识决定气度。” 麻传景突然无厘头冒出这么一句,给蒋书正听愣了,他像是不认识身旁这个人了一般,“老麻,从你功法入体以来,就很少发表看法了。” 摇摇头,麻传景没说话。 “借俩人吧,阮均死了的话,我手下就没人了。” 第86章 炼器工会 炼器工会距离阵法公馆两个街口远,整个建筑被一层古铜色的金属包裹,闪烁着金黄色的光芒。 巨大铜门前一个手持巨锤,腰缠锁链的人像雕塑静静矗立,他是人族炼器的鼻祖,山冶子。存在的年岁已经不可考究,据说是一位比人皇更加古老的存在。 走进大开的铜门,首先看到一个横向数十丈的的柜台,柜台里站着十数个侍从,井然有序地处理着各种诉求,柜台外的修士则排成几条长队焦急地等待着。 “比公馆的布局合理多了,而且人气也比公馆高,当然也跟武器比阵法的需求量大有关。”秦翕暗咐一句,打量起四周,在柜台受理完后,有的修士选择在休息区等待,有的修士则直接离开,还有不少器师穿着器袍(辅修三道的袍子颜色等级是一样的)从两边越过柜台,沿着设置好的“廊桥”向里面走去。 大厅是一个笔直的长方形,整座建筑则通体呈现出“凸”字形。 在队伍前面还有七个修士时,一个声音突然响在正在排队的秦翕耳畔,“你是白春华的爱徒吧?” 闻声看去,只见一旁站着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叔,他身上的器袍是大红色的。 “是我,前辈是......” “我是工会的副会长,马安三,叫我马老就好。” “马老。” 秦翕微微拱手。 “你是有东西要打吧,随我一起吧,给你加个急,在这排队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 “这怎么好意思呢,多谢马老!” 队伍前后的众人窃窃私语,目光不断在秦翕和马安三身上流转。刚才马老的话他们都听得一清二楚,心中对这个走了狗屎运的秦翕越发好奇,不知道这个名叫白春华的人究竟是何来头,他的弟子竟能劳烦马老亲自加急处理。 秦翕跟随马安三向里面走去,大概一刻钟后两人来到了廊桥尽头,默默算着脚力,他发现单论面积的话炼器工会恐怕比阵法公馆大不少,大概有两个公馆那么大。 两人面前是小了一号的铜门,随着一道目光扫过,门开了。 “马馆长上午好。” 一个机械声响起。 “上午好。” 马安三打完招呼,回头给秦翕解惑道:“这个铜门是我工会的镇会之宝,位阶上品宝器,内有器灵,负责对每一位进入会内的侍从、器师扫瞄,以防心存歹意之徒混入。” “好宝贝。” 秦翕赞道,不论是阵法公馆、炼器工会,还是丹师联盟都有这种保护机制,只不过阵法公馆与这两家有些许的区别,因为设有阵法的缘故,所以允许修士直接进入公馆内部与阵师接触,炼器工会与丹师联盟则只允许在柜台。 器灵又扫了扫他,发出声音:“好人类。” ...... 走进内部,一片巨大的炼器场映入眼帘,偌大的广场上铺满了各种各样的炼器工具,火焰在熔炉中熊熊燃烧,热浪扑面而来。熔炼出来的一块块金属被器师们锻打成各种形状,铿锵有力的敲击声在整个广场上空回荡。 “这里是五品以下器师们的锻造场地,每一个人分一块地方,使用会内分配的地火坑洞、熔炉铸锤,当然也可以使用自己的。”许是看秦翕第一次来,马安三指着广场上忙碌的众人多说了两句。 “五品以上的器师都有自己的专属铸房,你随我来吧。” 跟着马安三穿过广场继续深入,两边密密麻麻的伫立着一间间小房间,如同一块块小土块,整齐地排列着。穿过这些房间,来到最深处,这里伫立着三个巨大的“土块”。 来到靠左的一间,马安三带着秦翕走了进去。 里面很杂乱,地面上堆满了各种金属器具和炼器工具,一些金属屑在空中飞着,墙角放置着一个高脚熔炉,底下火苗跳动得很快,发出噼啪的声音。 正中间摆放着的巨大炼器台却很干净,台上的置物架上陈列着各种未完成的武器,刀剑、盾牌,甚至还有闪烁着奇特光芒的饰品。 台前伏着一个人,很专注地雕刻着手里的东西,以至于连推门声都没听见。 “咳!晓儿......” “晓儿!” 马安三突然提高音量,吓了台前人一跳,他转过身,不满地看向两人,“你吓死我了,东西差点毁了!” “你个家伙,连声师傅都不叫吗?” “叫什么,你把技术传给我,等我见长了,再传给你不就完......” “师傅!” 马安三收回大手,朝秦翕笑道:“让小友见笑了。” “哎,没有,我反倒是羡慕前辈这种师徒关系。” 秦翕连连摆手,这句话确实出自肺腑,重生以来,除了英叔外,他再也没有感受到过这种属于长辈的关怀了。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他是我的徒弟马晓。” “这位是阵法公馆副馆长白春华的关门弟子,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就已经是三品阵师,而你呢,二十九了,还待在二品器师的行列。” 马安三越说越气,伸手打了马晓一巴掌。 马晓揉揉头,不忿道:“等我超过你了,我也要打你。” “你个孽徒!” 马安三被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秦翕见状连忙看向这位发型不输初次见面时赵小山的器师,“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握住秦翕伸过来的手,马晓也说道:“你好,我也是。”他的声音有点小,应该还是有些怕马安三的。 “不说他了,小友,你需要打造什么?” “我是习枪之人,因此想要打造一杆长枪。” “小友不是专修阵法之人?” “不是,辅修。” 听见辅修两个字,马安三又瞪了眼马晓,“说说要求吧。” “没有太大要求,只是希望此枪用起来势大力沉便可。” “品阶呢?” “马老能否打造成长型武器?” 成长型? 马安三犹豫了,这种武器太耗费精力,所需灵石也是天价,不知道这个小家伙能不能负担得起。 看出他心中所想,秦翕补充道:“马老尽管说个价格,报酬定会使您满意。” “初始品阶?” “下品灵器。” 略微思索一番,马安三说道:“十万上品灵石。” “成交,这是定金。” 秦翕豪爽地拿出一枚储物戒。 看着他财大气粗的样子,马安三不解地捏了捏戒指,都说辅修三道有钱,那是指品阶高并且经验丰富的老人,可这小子这么有钱是怎么回事?没听说白春华是个溺爱弟子的啊。 第87章 城隍 “抓住你了!” 丛林中,一个身影张开大手,一下按住前方奔逃的青黑影子,接着一拳将其打翻在地。 “到底是个鬼物,没有脑子。” 身影停住,一身紫色窄袖四爪九蟒袍猎猎作响,修长的身体挺得笔直,丰神俊朗的面容中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让人觉得高不可攀,低至尘埃。 嗯? 李霖见人魈还想逃跑,拔出佩剑砍断它的双腿,徒留这怪物在地上挣扎。渐渐地,人魈不动了,躺在地上张着裂口无声地看着他。 “可惜不会说话,不然就好办了。” 思索片刻,李霖拿出一枚幽青色的传音符,对着其中说道:“给我接阴曹城隍。” 稍许,传音符亮起,里面传出一个端正的声音,“见过世子,我是大唐城隍庙九号城隍,请问世子有什么事?” “陇右合川郡是谁在负责。” “请稍等。” 声音末响起翻书的声音,不一会,传音符再次响起,“是龛司长。” “入口?” “这不符合规矩。” “十块鬼宝。” “世子请不要为难我。” “五十块!” “规矩是......” “一百块!” 李霖一咬牙,这个数字快到他的心理预期了。 “规矩是死的,鬼是活的。”听见这个数字,传音符那边的声音都轻快了许多,“您记好,入口位于郑县县衙监狱的十二号牢房中,干草乱石堆砌下。” 贪心的家伙!李霖暗骂一声,正欲收起传音符,谁料此时又响了起来,“请幽王府及时付账。” ...... 皱了皱眉,李霖用秘法封住人魈向外淌着乌黑青血的大腿,隔空抓起,拎着鬼物便向郑县方向飞去,好在距离不远,不然自己此举就太招摇了,他不忘来时父亲的要求——低调! 一个多时辰后,李霖远远看到了这座规设与郡城差不多的城池,飞快掠过,引得下方无数目光。 嗯? 落入县衙,灵识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转身向大堂走去。 “你说说你,珠宝埼玉不要,偏偏要嫁这个穷苦男人,何取何求啊?” “大人!我俩是真心相爱!望大人成全!” 下方跪着的三人中右边的男子大喊道,不时还看向中间的女子,面带爱慕。 “大人,休要听他胡说,我们两人本就定下娃娃亲,这家伙不知从哪而来,连哄带骗了巧儿的心,可我们才是最合适的!” 左边的男子同样喊道,言语间不停颐指着右边的那个男子。 夹在他们中间的女子,泪眼婆娑,对着上方断案的人轻声道:“小女是真的愿意嫁给方哥哥,望大人成全!” “你!” 左边衣着富贵的男子瞪着双眼,无话可说。 “你不说我使用了妖法吗?今日在县衙,我愿意接受大人的检测!” 右边的布袍男子听见女子的选择,挺起胸膛,趾高气扬地看了富贵男子一眼。 “还用检测什么?什么也不用检测,你俩婚嫁吧。至于你......”断案之人一双小眼睛转了转,“罚你去他们大喜的那日抬轿子!” “大人!” “怎么,你有意见?” “不敢。” 富贵男子眼中布满血丝,忍气咽下了。 “那就行了,下去,都下去吧。” 看着走姿各不相同的三人,郑城乐呵地揉了揉突出的肚腩,自己又拯救了一对鸳鸯,真是个好官。听着周围众人接踵而来的马屁声,他喜滋滋地抬了抬手,正准备传唤下一个报案人时,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蟒袍青年。 “呦,世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郑城跳下软椅,哈着腰小跑到李霖面前,堂中杨挺等人见来人也慌忙下拜,“卑职见过世子!” 李霖瞥了他一眼,“那个穷苦男人眼中有贪欲,案子你断错了。” 。 郑城没想到眼前这位目睹了自己断案的过程,脸上涌上羞愧,尴尬地说道:“郑城无能。” 李霖点了点头,整个人瞬间消失,留下堂中众人大眼瞪小眼。 “杨县令,本公子且问你,我案子断错了吗?” 这...... 杨挺傻眼了。 见他不立刻回答,郑城拉下了脸,“你意思本公子错了?” “您没错!您没错!您怎么会错呢!” “你意思世子错了?” ...... 李霖再次现身时,便出现在了监狱十二号牢房门口,灵识探出,确保监狱里的狱卒与犯人全部昏迷了后,他打开牢房,走到堆砌的石块草堆旁,嘴中念念有词。 “九幽无垠,阴阳六道,轮回不止,晦涩不知......” 随着他一字一句地落下,一股独属于亡者的气息从石堆中散发出来,紧接着便是一个黑色旋涡凭空出现,见状李霖迈步走了进去。 眼前唰得一变,满目流动的黑水,这是一条黑水河,无边无际。 “我乃幽王府世子李霖,龛司长何在?” 声音嘹亮,四周却静谧无比,他的话语仿佛被起伏的黑水吞没,奇怪的是,这黑水流动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李霖对这一切早已见怪不怪,于是便站在没过腰身的黑水中安然等待。 须臾,前方显现出一座通体红色的小阁楼,上方悬着一个牌匾,写着“城隍”两个大字。 两扇朱红色大门缓缓打开,李霖淌着水向前走去,踏上台阶,迈进了这座漂浮在水面上的小阁楼,身后没有留下一滴水渍。 “世子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红桌旁,龛司长抬起柱形长脸,嘴一张一合。 “这个你可认识?” 李霖不与他废话,扔出已经没了气息的人魈。 扫了扫这个青面獠牙,龛司长摇摇头,“不认识。” 不认识? 李霖眼中闪过猜疑,“五个月前黄皮子在临安县作乱,那里有残余的幽冥气息,你告诉我你不认识?” “不认识。” 龛司长再度摇摇头。 “当真?” “没有虚言。” “骗本世子,你就不怕魂飞魄散?” 李霖语气中有了逼迫之意。 龛司长笑了,笑得很夸张,松松垮垮的下巴甚至垂到了地面上,“世子懂什么是幽冥官?” “什么?” 他不知道龛司长说这句话什么意思。 “不入轮回,难返六道,是为幽冥官。”龛司长伸出只有三根手指的右手捡起自己的下巴,睁着一双鱼眼,“我早活腻了,世子让我魂飞魄散吧。” 第88章 拍卖会前夕(一) “白老,屈阵师说将此块阵图交给你了。” 听完秦翕的描述,白春华细细回想了一番,最终从储物戒中拿出一块阵图,“可是这个?” 接过来看了两眼,秦翕立马断定这块与阵宫中的那块绝对是一体的,因为两者同样让他不知如何下手。 “白老,本公子......” “公子喜欢便拿去吧,评测人那边我去说。” “那我便拿走了。” 秦翕自然将阵图放进自己的储物戒,顺便放下茶盏离去,白春华顿了顿,咽下了他没来得及说完的话,“反正我也看不懂。” 回到墨园,在一连接见了几家的拜访后,他才安下心来琢磨阵图。秦翕将两块阵图放在一起,发现它们并不重合,似乎是两块不相干的部分,这样的话想要弄清此阵图就必须继续搜集下去。 记下这个事情,他放出灵识,看了看趴在湖边睡觉的大山以及一旁修剪花草的下人,见一切无恙后,便继续修炼,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天下商会的拍卖会就要开始了,到时他需要买很多跟幽冥沾边的宝物,少不了纷争。 接下来的几日,秦翕仍在修炼中度过,禹方怕人打扰秦翕,便亲自坐在酣饱阁门口,不放除了赵小山以外的任何一个人进去。 琪娜来找秦翕汇报一下魔石的使用情况,不料却被禹方拦在了外面。 “又不是突破,这么紧张做什么?” 禹方斜了她一眼,“这就是你不被公子重视的原因。” 琪娜一愣,她一直以为自己受到冷落是因为魔族的身份,还跟重视修炼有关系? 禹方知道她理解不了,也懒得多说,只是问道:“三个炉鼎没有什么问题吧?” “没有。” 因为墨紫阁距离墨花阁近的原因,三女一直由琪娜负责看管。 禹方冷哼一声,“就知道你不靠谱,那什么桃花今日跟我说,炉鼎们呆腻了,正密谋通过下人向外传递消息呢。” “你去警告一下,省得在公子眼里没存在感。” 褐色竖瞳中的茫然这才消散,她看着禹方点了点头。 墨花阁 琪娜突兀出现在一楼的廊亭中,周围坐着三女,周杉杉正与鹿思悄悄传音,妙言则在打坐修炼。 看见琪娜出现,三女都停下了自己的动作,有些畏惧地看着她。鹿思脑中突然有一丝不好的预感,心中过了下说辞,强颜笑道:“真魔前辈来此,可是帝子有吩咐?” 琪娜一句话不说,左脸渐渐攀附上诡异龙形纹路,右手紫气弥漫,接着突然伸手死死地扼住了鹿思的喉咙。 她的手指用力挤压着,使得鹿思脸色变得苍白,呼吸急促起来。 “鹿思姐姐!” “大人!” 场中的变化惊呆了两女,周杉杉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慌了神。妙言则面色镇定地看向琪娜,“不知鹿思犯了什么错,让帝子这样责罚她。” 琪娜蔑视地扫了她一眼,右手继续用力,将鹿思整个人举了起来。 “呜……呜” 鹿思无力地扬扬手,魔力将她整张脸污染成了深紫色。 “前辈!就算是死也要个罪名啊!请前辈告诉我们!” 妙言跪了下来,周杉杉慌得也连忙跟着跪了下来,她觉得自己的鹿思姐姐快要不行了。 就在这时,禹方施然从半空中走出来,他看了看半魔化的琪娜,又看了看手足无措的炉鼎们,咳嗽了一声道:“放下来吧,我觉得已经做到警告了。” 琪娜仰头盯着他,右手忽然松开,鹿思顿时掉落在地,两道秀眉紧紧蹙在一起,面带痛苦,大口大口喘着气。 禹方看了看鹿思,弹出一粒丹药到她面前,“服了它,魔力自退。” 又与琪娜对视一眼,他转身回到了酣饱阁。直到最后,三女都觉得这一切发生的莫名其妙。 “你看出来我骗你了。” 禹方自言道,身后琪娜应时出现。 “看出来了,我大张旗鼓就是告诉你,我比你更加忠诚。” 禹方扫了她一眼,“为什么是鹿思?” “她离我最近。” …… 此刻的秦翕并不知园中发生的事,现在他正在全力增补金丹。 “再进!” 他轻喝一声,精血与灵力不断汇入,在达到两寸半后,停止了增长。就这样吧,秦翕叹了口气,金丹初期大小为一寸,中期为三寸,后期为五寸,圆满为七寸,巅峰为九寸。以自己前世的天赋,这几日早就突破到中期了,没办法,菜就多练吧。 睁开双眼,他信步走了出去,看见禹方在门口,点点头出了墨园。与马安三约定的日子到了,他要去拿自己的枪,顺便再给赵小山定一把剑,不改光对于他现在来说也显得不够看了。 路过书香浓郁的国子监,街道旁井然有序地等候着各样的马车,秦翕在里面看见了长驹车,收回目光,又向国子监里面瞅了瞅,稍稍估算一下时间,距离酉时还有一个多时辰,从炼器工会回来正好接上赵小山。 一些车夫许是等在这里无聊,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玩起了骰子,秦翕还听见几人口中商量着一会去勾栏青楼快活,而老徐却正坐在座位上吐纳。秦翕没有打扰他,抬腿向炼器工会走去。 在柜台问了一下,得知马安三打过招呼,他便越过柜台向里面走去,排着队的修士对这一幕见怪不怪了,关系户嘛,他们见多了。 敲了敲门,里面响起一声“请进”后,秦翕推门走了进去,马安三正坐在炼器台前,不断摩挲着手里的一个金属块,面带沉思,他的徒弟马晓则在对面整理着桌案上的东西。 听见开门声,两人同时抬头,看了一眼,马晓又低下了头,马安三的脸上则换上了笑容,“小友可是来取长枪的?” “不错。” “看看吧。” 接过长枪,双手一沉,秦翕端详起这杆外形熟悉且颇为霸气的长枪,枪杆通体由横断墨玄木制成,经过精湛工艺打磨,呈现出光滑的质感。枪头则按照秦翕要求选用了以锋利着称的百炼庚金,在火光的照射下闪耀着寒光。 枪柄上镶嵌着一颗光芒四射的灵珠,犹如点睛之笔,使这杆长枪更加耀眼夺目。 “此珠名为塑灵华锻珠,有助于器灵的诞生以及武器的成长。” “小友,给你的枪起个名吧。” 秦翕抚摸着枪身,嘴中喃喃,像是在呼唤一个老朋友。 “什么?” 马晓没听清,好奇地追问了一句。 “渊古。” 将从叶枫那掳来的长剑交给马安三抵作一部分灵石后,秦翕告诉他不改光的锻造需求后便迅速离去。 喜得新枪,不试试怎么行呢。 第89章 拍卖会前夕(二)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台上身着盛装的伶人将最后一句唱得铿锵,唱得悠扬,如同漠北宏音,让台下观众仿佛置身于边塞雄关之中,寄情于征人离思之中。 一曲唱罢,众人纷纷叫好,有人面露微笑,轻轻点头,表示对歌女的赞赏;有人热泪盈眶,将自己想象成了边防将士;还有人激动得一下从座位上站起,不停地鼓掌,以示对她的喜爱和支持。 “再唱一个!再唱一个!” “灵儿姑娘再唱一个!” 起哄声屡屡响起,台上貌美的伶人以手抚面,娇笑着退了下去。 趁着下一曲的间隙,围坐在一起品尝美酒的文人墨客中站起一个人,他脸上仍露着陶醉的神情,向四下举杯,清嗓道:“第三句忽然一转,引入《折杨柳》的羌笛之声,将‘何须怨’三字的宽解语委婉出之,深沉含蓄,实在是耐人寻味!诸位说,灵儿姑娘唱得好不好啊!” 他的声音很大,瞬间吸引来了场内很多目光,有人看见他的模样,小声嘀咕道:“是齐公子。” “听说齐公子喜好诗文,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灵儿姑娘确实唱得好。” 众人的窃窃私语传入耳中,齐公子置若罔闻,脸上依然带着笑容,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此时,在座的观众中突然有人高声回应道:“唱得好极了!” 他向那人看去,一个面色发红的中年人坐在那里,举着酒杯,向嘴中猛灌一口,“情调悲而不失其壮,不愧是王主薄的诗!” 齐公子察觉到此人身上并无灵气波动,心中了然,料想此人应是为了喝酒时能够畅饮,从而将自身修为封印了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如此有趣的人了,于是便笑道:“阁下也喜欢王之涣?” “喜欢!怎么不喜欢!宽广豁达的胸襟正是我辈需要的!” “好好好!给这位道友上酒!我很久没有遇到这么喜欢的人了!” 闻言众人嫉妒地看向中年人,这家伙走了什么狗屎运,几句话竟得到了齐公子的赏识。 庭间角落,一个老者面容慈祥,他闭着眼睛,停下了轻轻打着节拍的手指,转头分别看了一眼两人一眼,又重新闭上了双眼。 “既然齐公子雅兴,那我也不能失了礼数,我出灵石,再请灵儿姑娘唱上一曲!” 一旁刚刚给他添上酒的小厮连忙轻声道:“这位爷,灵儿姑娘三日只唱一次的,要不您看看别人?” “怎么,怕我给不起灵石?” 中年人瞪着发黄的眼睛,看向小厮。 “您看看别人吧,灵儿......灵儿姑娘是真不......”小厮看着他涨红的面庞以及失去管理的表情,有些害怕,向后退了退。 其他观众也注意到了这里,齐公子一桌的文人想站起来,却被他一个眼神遏制住了。 “不急,先看看。” “你给我去叫!大爷有的是......” “哎呀,这位爷,今日喝得这么好啊,奴家可是仰慕您好久了,出手阔绰,也是位大人物啊!” 一个略带诱惑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的话,中年人被这一连串马屁拍得有点懵,迷蒙地看着身前这个花枝招展的女人。 “我......” “哎呀,大爷,灵儿三日唱一次的规矩是太常寺的老爷们定下的,我们也没有办法啊,这样,您跟我来,没有了灵儿,还有桃儿杏儿呢,我让她们贴身给您唱,如何啊?” “呃......也是好的!也是好的!” 瞧他答应了,女人示意小厮搀扶着他到后面来,谁料中年人却一把推开小厮,“我能走!我能走!”接着他又隔空望向齐公子,“齐公子,酒我喝了,改日再请......再请你听曲!” “好说!” 齐公子爽快应道,众宾客再次露出嫉妒的眼神,教坊司一向是不留听客过夜的,这家伙好大的运气! “爷,慢点!” 出了前厅,中年人脚下一阵踉跄,惊得小厮连忙上前搀扶,摇晃着脑袋也便任由小厮架着自己,嘴中还在不停嘟囔着,“杏儿在哪,还没有来吗?” “就来!就来!” 闻着酒气,小厮耸了耸鼻子,就在这时,一把匕首“噗”地刺入了他的胸膛,突如其来的痛楚让小厮喘不过来气。 “有毒......” 小厮呆呆地看着刚刚还在醉态的中年人,脑中闪过这个念头,扑腾着倒了下去,很快便没了生息。 “哼,一个筑基修士就想缠住我?” 中年人眼中露出阴冷,酒气消散于无形,拔出匕首,迅速向外面奔去。 他的名字叫李让,三个月前从陇右道来到了关内道,又从灵武郡隐姓埋名一路流落到雄州,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是被盯上了。 “是吴堃吗?” 他眯起双眼,这家伙事情做成了,现在要杀自己灭口? 心中如此思忖,脚下动作不减,李让越过一面又一面的墙壁,此刻他的内心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跑!跑!跑! 脚步声在寂静的巷道中回荡,“咚咚咚。”,李让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他的心跳得很快。 “嗒嗒嗒。” 他又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那声音很密集,说明来人在飞快地追赶。 李让暗运功法,想要放出灵识探查身后的情况,可内心却有一个声音一直在不断阻止他:“不要看!不要看!看了你就会死!” 于是,他不敢看了,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脚步越来越慢,身体也越来越疲惫。李让不知道自己已经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跑多久。他只知道,身后的人还在追赶他。 忽然,他感觉脚下一软,一下摔倒在地,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四肢却使不上力气。 李让仰面躺在地上,气管发紧,几乎无法呼吸。血液在耳边砰砰作响,脑袋一片昏沉,看不清周围的景象。他费力地抬起眼皮,又一下睁得好大,因为他看见了站在身前的两个黑影,他们背后的景色有些熟悉。 黑影没有说话,也没有攻击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 李让张了张嘴,“这里好熟悉......” “熟悉啊?”一个黑影张嘴说话了,“这里是教坊司啊。” 听见“教坊司”三个字,李让感觉心中一紧,仿佛什么断了,接着瞳孔迅速扩散,四肢无力地摊开来。 “哈哈哈哈哈哈!禄兄,看见他最后害怕的样子了吗!逗死我了,算是没白请他喝酒,给我找了个乐子,哈哈哈哈!” 左边的黑影捧腹大笑,右边的黑影点点头,贴着大腿的手指不停地打着节拍。 第90章 拍卖会前夕(三) 无聊地弹着吴堃的魂魄,秦翕撇撇嘴道:“你说他们不会放过我,等了这么多天了,除了柳元年来找过我,也没见谁来找麻烦。” “小的是在开玩笑,是在开玩笑。” 吴堃做了个跪伏的姿势,悻悻说道,这几日秦翕一直把他封印在聚气瓶中,没有杀他,按理说是好的,但聚气瓶里的鬼物着实看得他心惊胆战,明明这个鬼物实力不强,甚至还有些虚弱,但看他的眼神却很贪婪,一副恨不得扑上来的样子。 而在看到琅玡王氏的公子都被囚禁在这里后,吴堃彻底熄灭了最后一丝希望,甚至还对死去的吴非久有了怨恨,如果不是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他何至于此! “告诉我,除了蔡仲,你还参与了谁的生意?” 接下来的一分钟,吴堃倒豆子一般说出来一大堆人名,张无翔、俞思、蒋书正、也玺、李良、颜听、邵达...... 听着这一串名字,秦翕直呼好家伙,合川郡官场是一片黑啊,这还仅仅是一个吴堃,明面上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在为这些权贵服务。 如果吴堃所说是真的话,那也确实有资本放狠话,他消失了,官府不知道会有多上心。 “讲讲俞思和蒋书正的生意。” “在司空大人一心修炼的情况下,俞思紧紧握着合川郡的经济大权,可以说,朝廷拨下来的任何一笔俸禄以及任何一批向上交的税钱都会经过他的手。” “司空徒这么放心他?” 魂魄状态的吴堃仅有一尺多高,他摇摇头,示意自己不清楚这点,“没人知道太守大人在想什么,也没人知道太守大人在做什么。” “继续说俞思。” “俞思这个人极其贪婪,在克扣俸禄税钱的情况下依旧不满足,于是便联合蔡仲买卖官职,仅需给他四五十万中品灵石便能买到一些未入流的官职,若是给的再多一些,九品官职也不是不可能的。” “不仅如此,他还指挥麾下的狼山佣兵团偷挖朝廷的灵石矿,这些年累积下来,恐怕他一个人的储藏都顶的上郡城几年的税收了。” 狼山佣兵团? 秦翕想起春祭上那个血腥味很浓的修士,他就是旗彪吗? 等等! 他又想起自己在铁木林中遇到的那个金丹境的佣兵,他似乎自报了名号,叫什么来着? ...... 狡......狡狼佣兵团! “你知道狡狼佣兵团吗?” 秦翕一下问住吴堃了,他只听说过狼山、横断以及流星佣兵团,什么时候有个狡狼了? 狼,狡狼,狼山......狼山佣兵团似乎有很多下属佣兵团都是以狼命名的,旗彪这家伙还向自己炫耀过麾下庞大的“狼帝国”。 “回帝子,应是狼山佣兵团下设的佣兵团。” 秦翕一怔,又想起在天下商会时旗彪此人的表现,联系起戒指内信笺上的话,他顿时感觉整件事情都清晰了。 首先经山河会密探探查,发现俞思豢养私军,此乃王朝大忌,密谈便认为俞思意图谋反。俞思得知消息走漏,便指使旗彪截杀相关人员。铁木林中逃命的修士应该是山河会编外人员,修为低,不易被注意,可惜最终仍被旗彪的人察觉并追杀。 自己将其杀死后,取得信笺,并骗过狡狼佣兵团,而后旗彪才意识到这个编外人员手中拿着外报信笺,于是开始大肆搜寻。四处无果后,便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因此,在天下商会时,旗彪就已经盯上了自己。 这之后为什么又没了动作呢?因为自己把信笺交给了丁少卿的缘故? 秦翕不相信是因为这个,在陈春将储物袋送到丁少卿手中之前还有几日的时间,旗彪又不是蠢货,会白白放过这个机会,除非有别的原因。 还有一个问题,按照推测来看,山河会向外传送情报的人是单线传递,在明知道暴露的情况下,为什么不直接捅出去,让所有山河会的探子都知道这个事情,从而让俞思彻底败露,除非是不相信其他人。 那位山河会会长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吴堃见秦翕在思考,便安静等待,关于旗彪,他知道的并不多,只知此人在俞思手下做事,偶尔替俞思杀个人,说实话,他是有些恶心这个人的,无他,此人太过狂傲,总是带着一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做派。 “讲讲蒋书正,他手底下有什么不干净的生意。” “蒋书正的生意我参与的不多,仅仅有犯人这一个。” “每年都会有……” 在秦翕审问吴堃时,城外戎都岭中,一场关于吴堃的会议也在进行着。 “在坐的诸位都是跟吴堃有关联的人,本官也就直说了,第一件事,吴堃确实失踪了,但命牌没有碎,第二件事,手上那些生意还做不做,做的话,换个人继续上来该换谁。” 典雅但昏暗的房间中,八个身影围坐在一个圆桌旁。 “蔡大人精辟,本将也是这个意思,速速解决,以免生了乱子。” 听着右手边说的话,蒋书正故作正色,“我确信吴堃是在白原失踪的,很可能遭遇了埋伏,埋伏之人的线索查不出来,应是有人出手屏蔽了。” “这段时间麻烦蒋大人了。”一个手带扳指的中年人沉声说道,“吴堃的重要性各位都清楚,若是他真落到山河会的手里了,在坐的诸位,乌纱帽有一个丢一个!” “我们丢的是乌纱帽,俞大人丢的是什么可就不清楚了,哈哈哈!” 一个身影调笑道,周围几人也跟着笑了几声,显然都知道几个月前俞思大肆捕杀山河会的事情,虽然不知道俞思要藏什么,但并不妨碍他们笑几声。 不过有一点他们非常不解,那位会长怎么对此无动于衷。 “你们笑,笑够了再谈。” 俞思一拍桌面,冷冷扫向四周。 蔡仲连忙出来打圆场,自己的这位同僚是什么样子他最清楚,估计是被山河会抓住了个重要的把柄,才会那么疯狂。 “落到山河会手里的可能性不大。”蔡仲分析道:“若是山河会想抓他早就抓了,何必留到今日,诸位手下的那些又不是秘密,依我看,就是仇人所致。” 这个断定一出,众人面面相觑,是仇人的话根本没法查,吴堃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了。 “难不难查都要查,一个一个排除吧,这方面蒋大人劳累劳累,届时本将会有礼物奉上。”知道身旁这位是个不拿钱不干活的主,张无翔伸出了两根手指。 蒋书正看了看,没有动静。 一皱眉,张无翔又伸出一根,蒋书正还是没有动静。 深深看了他一眼,张无翔最后又伸出一根手指,蒋书正这才点点头,笑道:“张军事有忧虑之事,本官自然是要鼎力相助的。” 第91章 拍卖会前夕(四) 会议结束后,其他人迅速离开,唯有三个身影坐在桌前一动不动。 “他的胃口太大了些,四万极品灵石,咱们七个一人要掏六千,也不怕被撑死!” 俞思最先不满,言词振振地谴责起蒋书正。 张无翔看了他一眼,“他这是在为突破做准备,若是成功了,恐怕要调任京畿了。” “突破又怎样?调任三辅也管不到合川的事情了,由得他在这摆谱!” “司空大人需要他,四品的少卿,我们再见他时都要称他为“蒋大人”。”蔡仲同样看了俞思一眼,他一直不明白自己的这位同僚究竟是在在装蠢,还是真的蠢。 “位置腾出空了?” “文官与勋贵斗得越来越激烈,八望一直在其中当和事佬,自然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吏部向中书令大人推选了几人,没有空恐怕也要凿出空。”张无翔幽幽说道。 “都说洛阳水深,可哪有长安深,偏偏又都想做个京官,像我一样,偏安一隅做个“山寨王”,岂不好得很?” 俞思将扳指摘下又戴上,反反复复好几遍,自顾自说道。蔡仲两人没有理会他这“不上进”的言论,反而将心思全部放在了一个问题上。 “蒋书正背后站得是谁呢?” ...... “替罪?” “正是。一般有势力的修士触犯了律法,只要肯交些灵石,蒋大人都会装作看不见。若是犯了大罪,交足罪金,在权力内的他也会帮忙运作,能释则释,不能释则替。” “你的活儿就是找到替罪的人?” “没错,郡内的低阶散修太多了,失踪那么几个不会有人在意的,就算真的报案了,又能怎么样呢。” 听完,秦翕这才立体地认识到蒋书正这位大理寺丞,少年的外表下也藏着一颗老奸的心,接着他忽然又想起老管家说的话。 “衙门自古向南开,就中无个不冤哉。” 吴堃目光闪烁,眼中有些许犹豫,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将一个消息告诉眼前的这位帝子。 他是帝子啊,应该不用说吧,说了岂不是让帝子觉得自己瞧不起他,但不说的话,万一出事了...... 低头看了看自己透明的身体,秉着再坏又能坏到哪去的想法,吴堃心中一横,“帝子,有一人需要您注意。” “嗯?” “阵法公馆的副馆长,罗子元。” ...... 陇右道作为唐王朝的北域边疆,下辖三十六州郡,统辖临洮军、河源军、白水军、安人军、振武军等军队,旨在备御北方草原狼庭、清帝国等势力。 为了确保边疆的安全与稳定,陇右道军事中心陇右幕府便设在西平郡,幕府之主是十大节度使之一,大名鼎鼎的夜刀至尊哥舒翰。哥舒翰手下有一得力大将,战功卓着,又以边塞诗闻名于王朝内部,他的名字叫做高适。 “干侄儿,你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你父亲可好啊?” 顶着脑袋上的疤痕,罗子元故作姿态地恭维道:“家父修为见涨,有感突破,在闭关前特命侄儿前来拜会高叔叔。” “这样啊。”高适面容坚毅,眼神深邃而锐利,一眼就看出来这个晚辈心中藏着事。 “我很好,北方的宵小不敢越过陇右铁壁,边疆一直无战事,城中百姓也安居乐业,是不错的。” 看着高适端坐在上高大挺拔的身躯,罗子元不禁心生畏惧,稳了稳心神,拍马屁道:“这全仰仗于节度使大人与叔叔的在外威名,若是他们知道叔叔亲自坐镇于此,恐怕就要退避八千里开外了!” “哈哈哈!我早就老了,天下恐怕已经不认识我这个老匹夫了!” 闻言罗子元灵机一动,朗声道:“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你呀你!”高适乍一听见这首自己很多年前写的诗,眼中不禁涌上追忆,“这首《别董大》还是我在睢阳时写的,那时董庭兰随着房琯被贬出朝,我们在睢阳相会,为了勉励他,我写下了这首诗。对了,当时你父亲也在场。” “那时候你父亲还……” 见高适沉浸在过去,罗子元非但没有觉得厌烦,反而心中一喜,对付这种久经沙场的边塞老将,以关系引过去,以过去引感情是最得当的方法。 将近半个时辰后,高适才停下追忆,见罗子元仍在认真听着,不禁心生好感,“说这么多也累了,陪我下盘棋吧。” 说罢,一个棋盘凭空出现,两人相对而坐,棋盘上的黑白棋子交织在一起,宛如一幅缩小版的战场。 眼中“战火汹涌”,两人很快执棋厮杀起来。 …… “你太心急了,四十七手的时候下了一处险棋,不然你就赢了。” “侄儿境界不足,求胜心切,让叔叔一眼就看出来了。” “哈哈,叔叔老喽。”高适大笑了两声,随即道:“说吧,遇到什么麻烦了?” “果然,什么瞒不过您的眼睛。”罗子元同样跟着笑了几声,“侄儿手下有一个得力阵师名叫吴堃,几日前莫名失踪,最大的嫌疑对象是公馆另一个副馆长白春华,这两人一直不对付,且吴堃在之前又因为白春华的关门弟子再次得罪了他。” “这样一件小事我本不该来麻烦您,只是白春华与当地大理寺丞蒋书正交好,蒋书正又与太守司空徒不清不楚,现在又传言蒋书正将会调任三辅,任大理寺少卿,侄儿担心白春华便是依仗这个原因才肆无忌惮地杀害了我的手下阵师。” 听见司空徒三个字,高适冷哼一声,此人不把陇右幕府放在眼里,屡屡听调不听宣,若不是背后有人,早就被擒杀至帐前了。 “结党营私。” 他犀利评价道,蒋书正要任职京畿,又与司空徒不清不楚,肯定是搭上了文官的线,跟吏部混在一起,不是结党营私是什么。 说归说,高适一双狮眼却盯着罗子元看了许久,终于在他快要坚持不住时说道:“宁将军此刻便在合川郡,你去寻她,她会替你做主。” “侄儿谢过叔叔!” 第92章 拍卖会前夕(五) 单凭罗子元的一面之词高适自然不信,故人之后,故人之后,他看重的还是曾经与罗父的情谊。 待罗子元走后,高适洪声道:“来人。” “将军。” 一个小将小跑进来。 看着自己的属官,高适不假思索地说道:“你跟着他走一趟合川郡,务必调查清楚此事,若是他自己作乱四方,依法被大理寺查处,便不做反应,回来禀报我,若是司空徒在故意找茬,想在蒋书正调任前拔掉我这干侄儿,便去找宁远,给我干侄儿站站场子。” “末将遵命。” ...... 了解到罗子元在陇右幕府有背景后,秦翕重新将吴堃与魀塞在了一起,临近下午,微风从大开的帘窗中吹了进来,特有的湖风带着春日的气息轻轻拂过脸颊,让人感到清新和舒畅。 墨韵湖波光粼粼,湖底五光十色的灵鱼游弋在水草之间,它们的身形若隐若现,宛若七彩墨画上的缤纷几笔。湖边的亭台楼阁倒映在水中,随着湖水的波动,仿佛是在跳动着的,其上的飞檐斗拱,古色古香,散发着浓厚的香墨气息。 穿过假山水榭,灵花在阳光下闪耀,散发出迷人的芬芳,秦翕从旁边漫步而过,顿感一阵心旷神怡。 不远处,湖上的廊桥中,周杉杉三女正在一起嬉戏,不时还能听见银铃般的笑声。 秦翕望着在春风中轻轻摇曳的柳树,突然怔了一下,随后快步走到近前,顾不得打在脸上的柳丝,蹲下去从树根旁的绿草中抱起来一个蜷缩着的黄色身影。 “大山……” 他摸了摸大山额头处被湖水打湿的毛发,回想起在牧场时这条黄毛小狗耷拉着舌头讨好自己的样子,又想起自己从横断山赶回,身上带着血污将他吓得不断向后闪躲的样子。 可惜,大山再也不会回应他了。 “禹方。” “公子。” 青年瞬间出现在秦翕身侧。 “有人闯入墨园吗?” “回公子,没有。” 禹方看了看秦翕手中的黄毛小狗,恭敬道。 “退下吧。” 待禹方消失,秦翕闭上了双眼,“小山,我该如何告诉你呢。” ...... 赵小山总觉得今日自己不在状态,读书时老是心不在焉,搞得夫子接连提醒他了几次。 仔细回想,确实没有什么遗漏的事情,赵小山这才勉强继续诵读,自己可是修士,连肚子都不会饿,怎么会心不在焉呢? 好不容易挨到散学,路过烤肉铺时,赵小山突然让车夫老徐停一下,跑下去买了几大把肉串。 “喏,徐叔叔,这是给你的。” “哎呦,谢谢小公子。” 老徐接过肉串,三两下吃完,以示自己觉得很美味,这样小公子就会开心。 马车在街道上平稳地前进,赵小山则在车厢里美滋滋地分着肉串,“这是陵哥的,这是管家爷爷的,这是禹方哥哥的,这是琪姐姐的,这是鹿姐姐的......这是大山的,这是我的。” “小公子,到家了。” “好嘞,徐叔叔再见!” 跳下马车,赵小山沿着墨韵湖飞快地向酣饱阁跑去。 “陵哥!我回来了,陵哥!” 他跑得很兴奋,冲入了一楼,却只在大厅中间看见了站着的禹方。 “禹方哥哥,陵哥呢?” 禹方复杂地看着赵小山,他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会对这个孩子有多么大的打击:“小公子,公子让我在这里等您,跟我来吧。” “哦哦,好的,禹方哥哥,这是给你的。” 赵小山一脸纯真,将分好的肉串拿给禹方。 “谢谢小公子。” 接过肉串,禹方将手搭在赵小山的肩膀,两人瞬间消失不见,再出现时,便来到了墨园的西北角最深处,这里有一座凸起的小土丘,圆润非常,花草茂盛。 “陵哥!大家怎么都在这里啊。” 赵小山看着面前站着的秦翕,以及一旁的琪娜、鹿思三女、老管家,不解地说道,但他没多想,而是忙不迭地分起肉串,“管家爷爷,这是给你的,妙言姐姐,这是你的......” “小山,大山去世了。” “杉杉姐姐,这是你的......鹿姐姐......” “啪!” 手中的烤肉掉落在地,赵小山的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他瞪大眼睛,呆呆地看着秦翕,仿佛没有理解他的话。 “陵哥,你这个......玩笑很......不好笑哦。” 赵小山结巴地说道,试图在秦翕的脸上找到开玩笑的神色,然而他看到的只有凝重。 “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他。” “不好笑......哦......” 赵小山的眼眶渐渐红了,泪水开始不受控制地涌出,嘴中不断呢喃着四个字,接着便压制不住地放声大哭起来。 不断抹去脸上的眼泪,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遇到大山的了。 “臭小孩儿!没人要!臭小孩儿,没人要!” “克死自己的爹娘,灾星!” “灾星!灾星!” “灾星!” 街道上,几个小男孩围在一起嬉闹着,被他们围着的中心,一个更小的男孩趴在那里,哇哇大哭,“我没有!我不是!” “我没有!我不是!” 他奋力地辩解没有引起他们的同情,反而变本加厉地用上了手脚,“打死他!打死灾星!” “打死灾星!打死灾星!” “汪!汪汪!汪!” “有狗啊,快跑!” 看着向自己冲来的黄狗,几个小男孩一拥而散,两下就跑没影了。 “汪!” 黄狗停下脚步,对着趴在地上的小男孩嗅了嗅,“汪!汪汪!” 小男孩很害怕,哭着大喊,“你吃掉我吧!我是灾星!吃掉我吧......呜呜......” 黄狗抬头看了看他,伸出舌头舔掉了小男孩脸上的眼泪。 “你不会吃掉我?” “呜,汪汪!” 从那时起,临安县的街头巷尾,经常能看到一个小男孩和一条小黄狗的身影。小男孩靠捡破烂和替人做零活为生,若是遇到有人欺负他,小黄狗便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赶走那些坏人。 “大山……” 赵小山踉跄着来到铺满花瓣的土坑前,跪着将那条黄色小狗抱在了怀里,“大山……” 秦翕上前摸摸赵小山的头,“大山老了,先前的虎肉勉强维持住了他最后一口气,如今看你过得很好,他也便放心地去了。” “你要开心,这样大山才能放心。” “我会……开心……的……”赵小山怀里抱着大山,拽着秦翕的衣袖笑着哭着,哭着笑了,“陵哥,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陵哥……” 三女看着这一幕也红了眼眶,琪娜的竖瞳中有一丝疑惑,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只普通小狗死了会这么伤心。 禹方看了看她,小声传音道:“公子说,这是家人。” 第93章 不速之客 气海上空,透明金丹滴溜溜打转,展露出澄净纯质的光彩,清澈无色的岁月之意环绕于上,将整个气海都渲染得古朴神圣。 “衍古圣法的神异,甚至能改造王陵天生低下的资质,恐怖......” 秦翕似是自语,喃喃地闭上了双眼,仅仅突破到金丹中期便如此神异,到了合体境真正接触时间法则时又该是什么样的景象,他想象不出来,这也是他前世一直所憧憬的。 内观识海,平心莲叶的凝聚也有了雏形,半个多月里发生的事情虽然多,却未能对秦翕造成大的干扰,他尽力做到了少欲清净。 酣饱阁外,散了学的赵小山正跟随禹方学习剑法,大山去世后,这孩子就变得有些沉默了,只有在面对秦翕时才偶尔露出笑容。 “作为武器,共有‘势、气、意、芒’四种附着效果,小公子你使用的长剑,便有剑势、剑气、剑意、剑芒四种,而这其中,剑势与剑意都需长期养成,伴随你用剑一生,剑气与剑芒则是外在表现,掌握了厉害的剑法剑招随手便可释放出。” 禹方一边舞着重铸好的不改光,一边给赵小山做着讲解,“剑势中的‘剑’指剑招,‘势’指气势,剑势即持剑人通过剑招表现出来的气势。剑走轻灵、飘忽不定、大开大合,这些都是剑势。” “剑气,这里的‘剑’指长剑,‘气’指长剑快速舞动时带动的气流,剑气即持剑人用剑时带起的灵气波动,比如,‘剑气纵横’。” “剑意中的‘剑’仍指长剑自身,‘意’指意愿、意志等持剑人自身的意识,剑意即持剑人用剑时的意向,譬如‘一往无前’‘我本无敌’等等。” “最后一个是剑芒,剑芒指长剑锋刃处散发的光芒,通常用于描述长剑快速舞动时,光芒连成一道或一片的景象,‘剑若飞虹’就是对剑芒的一种形容。” “这个我知道!夫子讲过‘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忧。’,我练习的是《鹤唳九剑》,偏水属性,所以应走的剑势是变化的,正如水一样!” 天赋异禀! 禹方闻言眼中满是赞赏,不愧是帝子身边的人,“你说的不错,那剑意呢?” “我的功法修的是善气,那剑意便是仁善。” “不错,你再往深处想想,与人打斗时,如何将你的‘仁善’发挥出威力?” 嗯...... 赵小山低头看着湖底的灵鱼,冥思苦想。 见他不知,禹方便开口提点道:“佛门一向喜欢度己度人,他们的所作所为叫做什么?” “释!” 赵小山想起韩讲师所讲,蓦地抬头。 “联系起剑意,你要如何释呢?” “在我用剑时......在我用剑时,我自己要秉持着仁善的意志,配合《尚善宝录》中所养炼的善气,释放出敌人心中的善意,从而打败他。”赵小山越说越快,接着一板一眼地讲起自己在国子监所学,“夫子说过,每个人先天都是善良的,只不过受到后天环境影响,受到不同程度的污染而产生了差别,但这股善良还是存在的,只是悄悄藏起来了。” 听着他这质朴的语言,楼阁内秦翕难得没有笑,就是因为这样,赵小山这种儿时遭遇不公但依旧赤子的人才显得弥足珍贵。不过这小子还是这么单纯,嘱咐过他不要随意透露出自己修炼的功法,他不仅告诉禹方了,甚至还把手抄本拿出来给禹方看。 禹方吓得哪敢看,连忙询问自己,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才敢接过功法。 想到这,秦翕摇摇头,昨日禹方与琪娜二人联袂来此,表示愿意接受自己在他们的识海中种下精神烙印,如此,也就可以放下了对两人的警惕,尤其是琪娜。 不过既然是自己人了,秦翕就需要给琪娜武装一下,合川郡内大有魔族存在,因此此次拍卖会他还是很相信自己能找到相关宝物的,尤其丁少卿还提前告诉自己,因为各大势力来此的缘故,他特地发动关系从长安乃至肃台域总分会调了一些宝物过来,以弘扬天下商会在此的名声。 他的另一个目的虽然没有说出来,但秦翕不傻,虽然立下了五年之约,但黄灿如果自己被这次声势浩大的拍卖会吓倒,就跟他没关系了。 【王阵师,福禄街东胜楼,天下商会在明日恭候您的到来。】 拈着丁少卿送来的邀请函,秦翕看着上面极具华丽的花纹和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笑了笑,这些家伙在哪都是浮夸风。 福禄街东胜楼在合川郡四十八城中名气很大,不仅因为此楼是天下商会十年一次拍卖会举办的地方,还因为福禄街作为东城乃至郡城地段最好的一条街道,在三十年前突然被天下商会财大气粗地买了下来,此举一下震动整个合川郡,甚至连太守府都派人来郡城与县令韩仕福、太府寺丞靳飞语商议此事,但最后的结果还是卖了,而在此之前,这条街道的名字叫做合川街。 “谁!” 楼阁外的禹方突然大喝一声,将秦翕从沉浸中拉了出来。 “休走!” 只见禹方单脚一点,整个人瞬间消失不见,紧接着湖岸魔气涌动,一身紫气的琪娜现身,警惕地望向半空。 看来不速之客很强大,不然激不起两人这么大的反应。 秦翕淡定从酣饱阁内走出,自从他墨园主人的身份暴露在大众的视野后,每日都有人来拜访,当然也包括暗中的“拜访”,但都被禹方化解,不重要的当场格杀,重要的便被囚禁在此,等待家人友人来赎。 “陵哥。” 看见秦翕走出来,赵小山唤了一声,继续体悟着刚才的讨论,他对此显然也习惯了。 “主人,来人应是分神或合体修士,且是一个阵师。” “阵师?” “刚刚天幕被触动了。” 秦翕一惊,墨园可是布下七重天幕,想要触动这个七阶阵法最起码得是六品阵师,他首先想到了罗子元,这位吴堃要自己多加注意的人物。 等了许久,禹方还没有回来,秦翕索性修炼起天虎禁图,想要装得像,这个功法的进程就不能停下。 不过自己是时候找个机会杀鸡儆猴了,就放在拍卖会之后吧。 ...... 再说禹方,感受到天幕被触动后,他灵识尽数放出,谁知阵外的人却一触就走,于是在风属法则与空间法则的加持下,他瞬间就追了上去。 不料此人也是个阵法宗师,身上银光闪烁不断,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下来。 一个多时辰后,禹方瞅准时机,掌心虚握,“塌陷!” 前方的空气颤动一下,接着以不规则的形状向里凹去。 逃跑的阵法宗师身影出现,刚好落在产生裂缝的空间破碎处,半个身子瞬间掉入进去。 “该死!” 他嘶哑一声,手刀快速下斩,整个人以腰腹为中心断裂成两半,伴随着的还有大量喷洒的血液。 看见这一幕,禹方挑了一下眉,手中捏碎符箓,一个黑色监牢陡然出现在半空,呈上升下坠之势飞快向此人合拢。 “一个阵法宗师,却对空间法则的接用如此不熟悉,就跟从没接触过一般,当真奇怪。” 逃跑之人瞄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披散下的头发中涌上一丝狠辣,他震碎衣裳,露出满身的疤痕,疤痕上则蠕动着各样的纹路。 “拘......” “敢问两位是什么人,为何在此大打出手?” 空中突然传下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打断了逃跑之人的动作,而禹方却仿佛没听见一般,继续驱使监牢合拢。 “本将乃是合川郡录事参军事张无翔,此地是戎都岭管辖范围,不得争斗,两位快快离去,免得引起司空大人的怒火!” 来人显现出身形,正是张无翔,他自知自己的实力不够看,所以连忙把司空徒搬了出来。 听见司空徒的名字,禹方眼中闪过一丝着急,于是一边继续操控,一边说道:“自然不敢引起司空大人的愤怒,本座抓了此人就走。” 逃跑之人只剩了半截身子,手中灵力却疯狂涌出,化作两双大手抓向监牢,他明白此刻就是自己唯一活命的机会! 见禹方没有收手的意思,张无翔脸上闪烁出恼怒,“既然这样,就别怪本将无情了!” 话音刚落,禹方暗叫一声不好,迅速向远处遁去,就在他刚刚悬立的地方,一只葫芦散发着光芒照耀而下,伴随着的还有比刚才更加响亮威严的声音。 “戎都岭禁止争斗,请两位来我太守府一叙!” 第94章 拍卖会开始 面对这位积威已久的太守,禹方自认不惧,只是这闪烁着华彩的宝葫着实看得他心惊。 壶中天地,空间法则! 这还是自己出世以来遇到的第一个非阵法宗师却接触了空间法则的存在,要知道,时间、空间、轮回、命运、生死等法则可是大衍世界天地法则中最为顶尖的存在,接触它们的难度可想而知。 阵法宗师之所以能够比较轻易地接触空间法则,是凭借阵师自身勾连天地的特性,即便这样,能够领悟空间法则的阵法宗师也依旧稀少。如此比较,普通修士想要接触这些顶级法则,更是难上加难。 禹方眼中腾起战意,从小世界出来后他还没好好战过一场,正好用司空徒这个看起来棘手的对手来验证一下十几万年自己有没有退步。 于是他不再掩饰,八品宗师的气息浑然爆发,右手一指,凭空出现无数青色风刃,唰得斩向宝葫。当然他也没忘记那个丢了半截身子的人,左手同时一握,黑色监牢一下合拢。 八品宗师! 张无翔瞬间遁开,向戎都岭而去,将战场留给司空徒。 “阁下是何人?” 司空徒现身了,一身佩着金带的深绯色官袍极为耀眼。 “手痒,意寻司空大人切磋一番。” 禹方年轻的脸上划过笑容,再度出手,“大断圣盗十二式,无相百手!” 漫天巨手随着风刃抓向宝葫,这个宝贝,他真的想要! 嗯? 司空徒听见功法的名字,首先感觉有些耳熟,接着看见这个家伙竟然想强夺自己的葫芦,面色一沉。 “折叠。” 他轻言一句,宝葫前方的空间顿时如纸张般合拢,将数不清的风刃巨手尽数收纳其中。 谁料禹方脸上突然露出计谋得逞的笑容,联想到他使用的功法,司空徒暗叫一声不好。 “腾挪参合!” 宝葫下方倏然出现一只手,手上阵纹缠绕,一下穿过彩光,握在了葫芦表面,发出“滋滋”的响声。 看见这一幕,被囚禁在黑色监牢里的逃命宗师一脸茫然,司空徒可是合体巅峰,即便不是八品宗师的对手,也不应该上来就被夺走宝器啊。 “阁下触动了我的怒火。” 眼中银光四射,司空徒右手一拉,从空气中拔出一柄玄银长剑,挥剑便斩,银色剑芒直奔禹方本体而去,炸裂的光芒甚至将在远处观战的蔡仲三人刺得睁不开眼睛,首当其冲的禹方更是感觉自己似乎失明了。 即将命中时,他又捏碎了一个符箓。 “轰—” 轰鸣声过后,禹方原本悬立的位置被剑芒斩得崩毁开来,隐隐能看见其中静谧的虚空。他再次出现时,便来到宝葫旁,欲伸手拿走。 “自投罗网!” 司空徒冷哼一声,宝葫冲天而起,葫口向下朝着禹方,“收!” 倾斜而下的五彩光芒将其淹没,禹方的身形随光芒的消散而消失,似乎被收进了宝葫中。 抬手召回,司空徒灵识放出意欲向其中察看时禹方突然从他的身后钻出,微笑道:“空间之剑不错。” 伴随着这声点评出现的是一扇等人高的弧形光门,光门的出现直接将司空徒整个人笼罩在内,紧接着便消失不见。 “放逐。” 抓起黑色监牢,禹方转身消失。 见斗法是禹方赢了,俞思撇了撇嘴,“司空大人似乎也不是......”蔡仲及时出声打断了他,“接着看。” 原来禹方刚消失不久就被逼了出来,在他的咽喉处,一柄玄银长剑正闪耀着。 “没想到你对空间法则的领悟这么深。” 禹方干笑道,谁能想到这个家伙在虚空中不立刻返回,反而硬扛着空间乱流等待他传送。 “我也没想到你用的是替身符。” 司空徒摇摇头,深绯色官袍上的几处裂痕异常显眼。 …… 东胜楼,一楼会场门前铺着华丽的地毯,两旁站着天下商会的侍从。他们穿着统一印着貔貅的黄色长衫,面带微笑,恭敬地迎向每一个手持入场劵的修士。 东胜楼的每次拍卖会其实也是合川郡内修士的“攀比会”。无他,来参加拍卖会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自己掏灵石购买入场券的,一种是被天下商会亲自邀请,赠送邀请函的。 轻重之间自然引起了郡内修士的对比及好奇,十年过去,谁跌落谁又兴起,一目了然。 “大理寺的人来了!” 会场门口,三三两两聚集的修士远远看见大理寺的灵马,小声道。 “阮大人,里面请。” 立刻有身份高一级的管事跑上前去迎接,引着他们进入会场。阮均点点头,扫视了一圈没有发现那架马车后,大步走进会场,身后的寺卒立马跟上。 “阮大人越来越有寺丞的气质了,下一任大理寺丞可能就是他了。” “哎,这话不能乱说。” 片刻后,一个粗犷的声音在东胜楼门口响起,“他奶奶的,这么久没进城了,大变样了啊!” 众人闻声向说话之人看去,只见一个上身裸露,头发盘成一节一节的大汉大踏步走来,他的肩膀上站着一只棕白相间的白头鹰,犀利的眼神让一众修士不敢对视。 “他是何人?” 有不认识的修士问道。 “他你都不认识,妖山的死敌,四海山庄的庄主岳攀!” “原来是他!四海山庄稳居山中很少出来,这次怎么也来了?” “据说天下商会这次举办的拍卖会将会是有史以来最顶级的一次,要是你你不来吗?” “我这不是来了。” “……” …… “快看!洞玄真人竟然亲自来了!” “跟在他身旁的两个人好像是柳馆长和九阴寨二寨主!” 这个声音引起哗然,好事之人纷纷向不远处看去,这位江湖第一人正踏着步子缓缓走来。。 “九阴寨这次怎么就你自己来了?” “回真人,其他寨主均不在寨内,一副毫不关心的样子,只有妾身是个劳碌的命。” 看了一眼身旁这个美人,洞玄真人笑了笑,没说话。反倒是柳元年接过了话茬,“我法馆的弟子多得教不过来,不如匀点给你九阴寨如何?” 歌女莞尔一笑,“柳馆长说笑了,我九阴寨可养不起。” 三人在管事的迎接下走了进去,再接着便是庞家邵家太叔家三家郡城家族势力,紧随其后的是三大佣兵团的团长。 看着凶名在外的三人,众修士脸色都不自然起来,待他们走进去,才重新开始议论。 辅修三道一向不掺和这件事,红尘客栈更不用提了,官府方面大理寺代表了九寺五监,太守府来人代表了各个县衙,而本地势力就差北苑商会的人没来了。 想起黄灿这位曾经的人物,众人一阵唏嘘,听说北苑商会快要被天下商会打压得关门了,也不知道这位会长会不会前来。 就在一众期待中,他们没等到黄灿,反而等到了墨园长驹车。 “此人是谁,如此大胆,竟敢驾车到东胜楼近前。” “这三匹灵马,这个车身样式,你还认不出来吗?” 立马有人嘲讽道。 “笑话,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来。”被嘲讽的人脸色涨红,连声反驳。 知道他是嘴硬,有人便替他解惑道:“此车名为长驹车,是墨园的马车。” “先前听说墨园易了主,新主人与天下商会的丁公子交好,今日一看,不假。” “废话,关系不好的话丁公子能卖吗,他是缺灵石的人吗?!” “你什么态度!” “我……” “两位别吵,别吵。”很快有修士站出来打圆场,“我还知道一个关于墨园主人的秘密,悄悄告诉你们。” “快说!快说!” “别卖关子!” 见情绪调到位了,这个修士莫测一笑,“十块中品灵石,不然不说。” “你!” “……” 修士对骂声置若罔闻,他相信骂归骂,肯定会有人按耐不住付钱的。 果然,不一会,人群中就有人说道:“这位道友,灵石我来掏,别吊着大家了。” 众人循声望去,都想看看这个阔绰的人是谁。结果一看,一个个犹如哑了一般不说话了。 “怎么回事……” 修士也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阵袍的年轻人站在那里,他旁边还有两个人,一个年龄稍小,穿着书生袍,一个年龄与其相仿,一身华贵,令人自惭形秽。 “丁……丁公子……” 修士先是一惊,接着连忙垂下头,一身冷汗直流,这位是丁公子的话,那与他站在一起的肯定就是传得沸沸扬扬的墨园之主了。 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以及坊间关于这位墨园之主的传闻,修士不禁打起了哆嗦。 “见过……见过丁公子,见过墨园之主大人。” 他颤声道。 刚才与他一起起哄的修士一退三十里,仿佛在表示自己跟他没有关系。 “你害怕什么?” 秦翕看着他,问道。 “小修不……害怕,不害怕。” 修士抬起头,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秦翕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自己只是跟着开个玩笑,有这么吓人吗?一旁的丁少卿笑了笑,说道:“也许他害怕是因为王兄在坊间的传闻。” “传闻?什么传闻?” “这几日郡城不少有头有脸的人去墨园拜访后就消失了,再出现时脸上就变得青一块紫一块,身上的储物戒也不见踪影。” “于是,在有好奇修士的一再追问下,有人吐露了自己在墨园的遭遇,先是被莫名打昏,接着是囚禁,如果没有赎金的话就会被无情杀害。” “他还补充说墨园里现在还囚禁着很多等待赎回的修士。” “一派胡言!污蔑!这简直是污蔑!” 秦翕斥骂一声,万万想不到自己在外的名声都臭成这样了。 “陵哥,可是确实有人被捆着呀……” 赵小山小声说道,可丁少卿是何人,声音再小他都听得清楚,闻言他古怪地看了秦翕一眼。 连带着那个打哆嗦的修士都听见了,他结巴地快说不出来话了,“墨……主人……我有灵石……我……真的有灵石……” 秦翕:呵呵 三人进去后,又有一群人到来,先是奇怪地看了一眼在门口哆嗦着不断重复“我有灵石”的修士,接着互相传音道。 “怎么回事,本来都打算撤了,又有命令下来让继续查,这不是浪费时间嘛。” “浪不浪费的不知道,听说是中书省下的命令,代表的谁,诸位还是掂量掂量。” “一个破合川郡有什么查的,要我说直接召哥舒翰入宫,一问就什么都清楚了。” “这个非常时期,陛下不会冒然召节度使回京的,风雨要来了。” “能有什么风雨,文官与勋贵打了不知道多少年,有我们八望当调和剂,这次还是雷声大雨点小。” 说罢,几人还看了眼后面身穿铠甲的女将,陇右幕府这次是决心当过河卒了吗。 第95章 再遇歌女 随着丁少卿走进拍卖会场,入眼满是极具奢华的布置。巨大的灵晶吊灯高悬在上,照亮了整个会场,呈阶梯排列的每一个席位上都放着免费的灵果灵水。 “提纯这么一大块灵晶用了多少极品灵石?” 丁少卿笑了笑,不以为意道:“没多少,七万左右吧。” 此时恰逢歌女与柳元年从乙壹包间中走出,看见丁少卿站在走廊入口便打算过来打个招呼,只是没想到秦翕也在这里。 两人反应各不相同,歌女先是一愣,在天下商会没有派人来九阴寨追责后,她就知道这个登徒子肯定没有死。 将两人攀谈的样子收入眼底,歌女装出不认识秦翕的样子向丁少卿问好道:“见过丁公子,妾身有礼了。” 丁少卿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继续刚才的话题,一个二流势力还不值得他重视。 见此歌女眼睛眨了眨,笑着对秦翕说道:“王公子,好久不见啦。” “嗯。” 秦翕同样嗯了一声,不过丁少卿却因此停下了提纯灵晶的话题,“王兄,认识?” “算是。” “王公子真是,招惹了人家竟然还这么冷漠。” 在丁少卿面前,歌女自然不敢使用媚术,只是捂着嘴风情地看着两人,一副小女儿家的姿态。 见这位丝毫不顾前辈的身份了,秦翕正欲开口说点什么,却被丁少卿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堵了回去。 一旁的柳元年傻了眼,他本来做好准备在私下里叫秦翕主人了,现在又冒出来个歌女,听她的意思,还跟这位有一腿,那自己该叫她什么,主母吗? 他妈的! 柳元年彻底没心思在这待下去了,向两人问好后立马托辞返回了自己的包间,这叫什么事! 秦翕自然不知他的苦恼,见自己解释不了索性也就不解释了。 丁少卿表示自己要去会场后台看看,秦翕也就领着赵小山向甲壹包间走去,这是丁少卿自己的包间,空着也是空着,就给秦翕了。 “公子,请等等。” 听到歌女的传音,秦翕心中疑惑,但还是停下了步子。这女人刚才借自己来抬高身份,没有揭穿她也就罢了,现在又有何事。 歌女先是看了眼秦翕走向的包间,接着笑意吟吟地走向秦翕,“王公子,不请我进去坐坐?” “有什么事说吧。” “在这里说话,公子不怕别人误会吗?” 三人停下的位置正位于甲字号走廊中间,此时除了秦翕要去甲壹外,其余四个包间还没有进人,一会有人过来了恐怕会直接看见三人。 秦翕看了她一眼,“跟我来吧。” “王阵师,您好。” 包间门口候着两名样貌美丽的少女,见三人走过来,躬身迎接道。 “嗯。” 踩着不知名昂贵的毛毯,他率先迈步走了进去。将两个侍女赶出去后,秦翕静静看着歌女,“说吧。” 歌女没说话,目光停留在正拿着壁龛里的红玉瓶子左看右看的赵小山身上。 “说还是不说。” 听出秦翕声音里的不耐烦,歌女的目光在赵小山身上多停了两息,随后柔声道:“几个月不见,王公子越发俊俏神异了,让妾身都有些迷恋了。” “你也是几千岁的老妖婆了,咱俩啥也没有,别套近乎了。” 听见老妖婆三个字,歌女脸色一下僵住了,但很快恢复了正常:“公子真是个冷漠的人,那日你强吻妾身时还不是这样,难道非要......非要妾身把自己交给你,你才认妾身不成!” “啪!” 赵小山一下没拿住红玉瓶,掉在了地毯上,他张了张嘴,装作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继续缩在一角不出声。 见状歌女心中得意了一下,老娘真是个聪明人。 “过来,亲我一下。” ? 歌女觉得耳朵出现幻觉了。 “过来亲我一下,我就让你继续往下说,不然就出去吧。” 感受到秦翕肆无忌惮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不断扫射,歌女美目瞪大,别看她修炼的是媚术,却从来没有过肌肤之亲,这家伙果然就是个好色之徒! 咬咬牙,歌女作势就向秦翕贴来,却一下被他按住了,“哎,前辈心中有没有仪礼廉耻啊,还有孩子在这呢,这么荒淫,小心杜亭芃给你抓起来。” “你!” “陵哥,其实我可以出去的。” 赵小山红着脸,一副成全秦翕的样子。 “。” 不知道国子监一天教的都是什么。 “行了你说吧,连你这个老妖婆都愿意献身了,看来事情很重要。” 歌女被秦翕的话气得牙痒痒,见转入正题,她才正色道:“公子既然能不受秘境规则约束,那不知是否见过我二寨的三女?” “这个啊......”秦翕一副恍然的样子,“没见过。” “公子当真不知?” “不知!你问这个做什么?” 见秦翕脸色确实坦然,歌女叹了一口气,“公子有所不知,秘境结束后,三女没有随牌令传送出来,但命牌却好好的没有碎裂,妾身实在疑惑,若是公子能......” “我做不到。”秦翕摇摇头,“我困在里面是因为没及时与庄重汇合,没有牌令。能出来是因为身上有高级传送符箓。” 听见这个结果歌女神色黯然,“妾身曾试图借用其他寨子的牌令派人进去寻找,奈何却被大寨主阻止,三年一次的规则是共同商议好的,今日我派人,那明日其他寨子也能借口派人,万般无奈之下妾身才来询问公子。” 见她这么上心,秦翕好奇道:“有你的女儿?” “养女。” “三年时间不长,里面虽然灵气稀薄,但能威胁到她们的不多。” 秦翕安慰道,末了,又在心里补充一句,“除非遇到的是我这种威胁。” ...... 等她离开后,秦翕拿起茶桌上的拍卖手册,上面详细介绍了每件物品的信息和底价。 “陵哥,他是嫂子吗?” 憋了好久,赵小山终于问道。 秦翕瞅了他一眼,“是,而且我也该给你找个老婆了。” “我还小!” 赵小山涨红着脸辩解。 包间外,歌女正欲向乙字号走去,在楼梯处却碰到了阮均一行人。 “阮大人。” 她行礼道。 “嗯。” 阮均奇怪地扫她了一眼,带人向甲叁包间走去,甲字除了甲壹外全是官府的包间,九阴寨的人跑到这里做什么。 第96章 墨园之主 “这就是天下商会的真正实力吗?” 看着会场内座无虚席,黄灿心中五味杂陈,说不上是哪种味道,自己的努力似乎没有对他们造成任何影响,一点也没有。 距离门口近的席位上有修士认出了他,小声与邻座低语,似乎在好奇他为什么要来自讨苦吃。 感受到他们或鄙夷或同情的眼神,黄灿一下苍老了很多,慢吞吞地向乙字末尾的包间走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还是赶在拍卖会开始前的最后一刻。 谢绝侍女的服务,黄灿拿出烫金邀请函放在眼前,透过光芒,他仿佛看到了印在“天下商会”四个大字后面的一个词语——无敌!一瞬间他有些绝望,五年就能站住吗?丁少卿击破自己呕心沥血组建的商盟不过用了一年多的时间。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黄灿嘴中不断重复着这句脍炙人口的诗歌,过了许久,双眼方才有了神采,“已经来了,就先看看吧,看看这个郡内史上最顶级的一场拍卖会。” ...... 甲壹包间的窗户大开着,秦翕一边吃着侍女亲自剥好的灵果,一边饶有兴趣地望着下方嘈杂的修士。 赵小山拘谨地坐在一旁,闻着美貌侍女身上若有若无的体香,面色通红地垂下脑袋,显然是不适应这么亲密的服务。 两个珠圆玉润的少女是丁少卿特地精心挑选的,她们也知道自己服务的是什么人,即便心中很紧张,但良好的素养使得她们依旧烟视媚行。 “不过还好,两位大人似乎没有动手动脚的意思,如果真把手伸过来的话,自己该怎么办呢。”给秦翕服务的侍女想到这心中一阵捉摸,脸颊也攀上了粉红的烟霞。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察觉到姐妹异样的目光,侍女抬头看向秦翕。 呀! 她竟然因为走神而把灵果戳到了大人的鼻子上! 侍女一下慌了神,匆匆起身道歉:“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不是故意的,请大人原谅!请大人原谅!”接着她又意识到自己不应该站起来,连忙又跪了下去,双唇不停地颤抖,“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头抬起来。” 秦翕看出她眼中的害怕,最终摆了摆手,“灵果放在桌子上,你出去吧。” “谢......谢过大人。” 见大人没有责罚自己,侍女遏住内心的颤抖,低头退了出去。 “你也出去吧。” “是。” 给赵小山服务的侍女同样放下果篮,躬身离开。侍女一走,赵小山松了口气,看见他的窘样,秦翕笑了笑,“在墨园也没见你这样。” “不一样......不一样......陵哥......”解释了半天,赵小山也没说出个所以然,秦翕又笑了笑,不说话。 大山离开后,小山成长了很多,不仅每日刻苦修炼,钻研剑法,甚至还主动请求禹方带着他去横断山历练。他觉得自己什么时候也可以来个突然消失,让赵小山一下子成熟。 “吱。” 秦翕听见左边包间的窗户被打开,随意地瞥了一眼发现不认识后就坐回了软榻上。每个包间都设置的有屏蔽阵法,里面的声音传不出去,外面的声音传不进来,但只要打开窗户,就能听见外面的声音了。 甲贰包间里俞思看见甲壹敞着窗户,以为是丁少卿,秉着这家伙帮了自己的念头刚打算打个招呼,没想到里面却钻出来个自己不认识但有些眼熟的家伙。 为什么眼熟呢,因为他感觉自己好像在哪见过这个人,于是这位长史一边摆弄着扳指,一边问向身后的幕僚,“这些日子谁跟丁少卿走得最近啊?” “大人,传闻墨园之主与丁少卿所交甚好。” “墨园不是丁少卿的产业吗?” 知道俞思不清楚这些日子郡城发生的事,身后的幕僚便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一遍。 “三品阵师便能与丁少卿交好,有意思。” 俞思拿下扳指,扔到了桌面上。 与此同时,与甲贰包间相似的场景发生在甲乙各个包间中,各大势力看到甲壹的窗户大开后便都留意着这里,因此秦翕刚才一瞬间的露头便被他们抓住了。 “白春华的关门弟子?” “仅仅有三品阵师?” “来历神秘?” “墨园之主?” 有些人选择相信这个情报,有些人则不信,比如甲字其他包间中的八望。 “笑话!能与丁少卿交好怎么可能是个野路子阵师,查秦齐你们查不出来,查个墨园之主你们也全是虚话,庞亦鹤啊庞亦鹤,你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面对卢洋的数落,庞亦鹤面色平淡,朝廷内部现在风起云涌,八望各个明哲保身,不敢露出一点把柄给政敌,因此他心中对卢洋的畏惧也消散了很多,而且庞家作为郡城乃至合川郡的纳税大户,如果出事,他不信司空徒这位太守会干看着。 甲叁包间 “他果然也来了。” 知甲壹中的人是秦翕后,阮均先是一惊,接着又觉得好像也正常,以两人的关系,丁少卿把甲壹给秦翕也正常。 这么说,周玉格是来找他的了,有什么秘密是特地需要私聊的呢?这位短短几个月就翻身为墨园之主的家伙可是一连在九阴寨待了三个多月,甚至让手下也跟着在渭谷中蹲了这么久。 自二人从郡城出发,探子便在官道上紧跟,为了不被发现,甚至每个人只跟一段距离,交替进行,因此阮均自信秦翕没有察觉。 三个多月的时间,这其中大有文章。会不会是韦天应藏在那里呢? 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个念头,阮均不自然地握了握拳,他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心神不宁。 甲玖包间 宁远身着铠甲,陷入沉思。数十年前,丁少卿决定前来陇右道扩张天下商会时,曾照会过陇右幕府,这件事情在内部引发了轩然大波,有人支持,有人反对。 支持者认为,天下商会拥有强大的渠道和宝物,能为贫瘠的陇右注入能量,同时也会给各州郡纳足够多的税钱。反对者则担心天下商会行商风格霸道,一旦引狼入室,会对陇右内大量本土商会造成严厉打击。 双方僵持不下,最终还是节度使大人一纸文书,同意天下商会入陇右经营。几十年过去,各州郡的经济确实节节攀升,但本土商会也确实所剩无几。现在又冒出来个能跟丁少卿称兄道弟的人物,宁远感到一阵头疼,小小的陇右真的装不下这么多身份高贵的人物。 甲拾包间中,一个趴在窗户上,打量着下面嘈杂景象的女修士转头问向一旁盘坐吐纳的修士:“大师兄,师尊这次让我们下山,究竟要我们做什么啊?” “走个过场。” 被唤作大师兄的修士紧闭着双眼。 “过场?” 女修士疑惑道,连带着三人中的另外一个也停下了往嘴里塞灵果的动作,看向大师兄。 “嗯,在某个人眼中走个过场。” 同样为拾的乙拾包间中,余炫看着左右手,眼中满是平静,“蒋书正拜访后还能如此高调,看来是真的了。” 易贵兰瞄了一眼正在占着侍女便宜的冷维虎,“幸好那天我们做了遮掩。” 第97章 大出风头(一) 由于距离拍卖开始还有段时间,除了二层靠左侧的甲字头包间和右侧的乙字头包间非常安静外,一层的阶梯大厅非常热闹。 本来就是十年一次的盛会,即便没有邀请函,能够买到入场券那也是权势与实力的象征,值得诸多修士互相攀谈、认识。 “您是国子监武学的博士吧,早就认出您来了。” “正是老夫,阁下是?” 席位中最靠近拍卖台的第一排,两个修士互相搭话道。 “在下是淇县县令,久仰博士大名。” “原来是县令大人,失敬失敬。” “这位道友莫非是太府寺主薄姚大人?” “正是本官,你是......” 前三排坐的基本都是合川郡一众官府机构的官员,再往后便是一些小有名气的江湖修士,他们融洽的氛围远比前三排的要好。 “哈哈哈,雪梅侠客,好久不见了!” “独孤兄,别来无恙啊!” “在下毫济县王灵!” “原来是王阵师,幸会幸会!” ...... 头顶的灯光倏然熄灭,众人知道拍卖会要开始了,于是纷纷坐好,不再言语。随着一声威严的神兽一般的咆哮声吼过,号称有史以来最顶级的一次拍卖会正式拉开帷幕。 “各位道友,诸位天下商会最尊贵的客人,你们好!”一束白光打在拍卖台中央,那里站着一个婀娜的身影,“我是本次拍卖的主持古冉!” “嘘!” 有修士立马起哄:“古仙子,别在天下商会当拍卖师了,跟我结成道侣,我来养你!” “支持!” “去你妈的,你什么身份配得上古仙子!” 听见下方的吵闹,秦翕与处理完事情坐在一旁的丁少卿笑道:“你的这个拍卖师人气很高啊。” “周兄若是心喜......” “打住。”秦翕心想这家伙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摆摆手,示意自己没那个想法。 “感谢道友们的厚爱。”下方古冉娇笑道:“只是当着会长的面让我跟你离开会不会不太好啊。” 趁着第一件拍品准备的时间,她继续热场道:“诸位若是可怜奴家,一会就多拍些宝贝,让奴家也多赚些灵石。” 古冉开玩笑的语气加上她美貌的外表一下将大厅内的氛围顶到高潮。 “古仙子!我多拍些宝贝,结束后能不能交换个传音符啊?” “那就看哥哥能拍多少了。” “嗷!” 这挑逗的语气又是引起一阵狼嚎。 将场中种种尽收眼底,上方甲字包间中有人不屑,“哼,低级的媚术。” 不过念在是天下商会的拍卖会,并没有人多说什么。 乙伍包间 正安心享受侍女服侍的岳攀望着拍卖台上的娇俏身姿,眼中不时闪过淫光,漫不经心地说道:“天下商会的拍师质量真不错啊,老子真想把她扒光了。” “岳攀!”与他相对而坐的同样是一个大汉,“不要生事!” “老子就说着玩玩,叫什么叫。”岳攀不耐烦地捏了一下侍女的酥胸,心中骂道,“一个畜生真管起老子了!” 知道他什么性格,大汉默不作声,只是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古冉拿起小锤敲了敲,等众人安静下来后,朗声道:“第一件拍品,丹师联盟出品的六纹中品补气灵丹,一瓶五颗,共有八瓶,可单拍,起拍价一百五十块灵石!” “古姑娘,这灵石是上品还是中品啊?” 有一个修士举牌问道,听声音有些没底气。 “土狗第一次来吧,天下商会拍卖所用皆是上品灵石!”为了不放过这个表现的机会,立刻有人出声嘲讽道。 面对嘲讽,修士转头看了那人一眼,没有反驳最终坐了下去。 被他看了一眼的修士摸了一下鼻子,“狗日的,怎么搞得我有点心寒。” “是奴家的疏忽!”古冉向拍客们鞠了一躬:“奴家想得不周,忘记了不少道友是第一次前来,东胜楼拍卖会所用灵石皆为上品灵石,可要看管好你们的储物戒哦。” “古仙子,我看不住我的心了怎么办!” “嗷!” 没有理会这些贫嘴,古冉又补充道:“诸位若是有看中的宝物,仅需举起你们手中的号码牌,并报价。” “还有什么问题吗?” 悦耳的声音接连响起,见没有人有疑问,她便继续说道:“开始竞拍!” “一百七十块!” 大厅后排一个长发男子不慌不忙喊道。 “一百八十块!” 很快有人抬价。 “一百八十五块!” …… 最终价格来到了两百一十五块,被大厅前排的一个短绒男子拍走。 “第二件拍品出自炼器工会的汪大师之手,名为冰魄子母剑,上品灵器,取横断山极魄寒铁所铸,起拍价三百块!” “三百一十块!” 又是一轮竞价。 紧随着的拍品,橙品功法《风阳指》、极品灵丹大还丹、刻有六阶阵法的阵图……一件件拍品引得台下修士骚动,不时也有甲乙包间中的修士被激起兴致,参与竞拍。 甲壹包间中则异常安静,秦翕忽然拿出两枚储物戒递给丁少卿,“这里面是一些灵药品料,看能换多少灵石。” 接过储物戒,丁少卿先是唤人拿了下去,然后问道:“没有一件周兄能够看得上的?” 秦翕摇摇头,“看了手册,我志在必得三个东西,魔壶、鬼匣与洞天钥匙。” 丁少卿虽然不解秦翕要这些做什么,但出于好心提醒道:“周兄,你所要均有同样势在必得的拍家,乙柒的真魔是冲魔壶来的,大厅里的‘龛司长’想必也是为了鬼匣,至于洞天钥匙,八望以及王朝内其他势力都会感兴趣。” 见拍卖会里还混进来了幽冥与魔族,秦翕顿了顿,随即说道:“既然名头已经臭了,那再出一次风头又何妨。” 两人包间中交谈时,下方已经来到了第一个重量级拍品,古冉走到一个高立着的笼子旁,一把拽掉了上面的幕布,“万象境狐妖,起拍价五万块,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一万!” 场中瞬间哗然,五万块上品灵石,那就是五百万块下品灵石,不少修为较低的修士都被这个数字震住了,不过想想合川郡修为最高的太守大人也不过合体境,这个价格好像也不贵。 乙伍包间中,大汉瞬间站起,双眼看向岳攀。岳攀不耐烦地动了动身子,“我知道,我知道。” “六万块!” 大厅中第一排有修士喊价了,毕竟这个狐妖姿色看起来真不错,抛开修为不谈,买回去哪怕当个妖奴也是好的。 “八万块!” 乙捌包间传出声音,岳攀看了看,嘴中骂道:“傻缺旗彪!”随后他也是猛地出声:“十万块!” 价格一下来到十万块,让不少有心竞价的人望风退却。 旗彪似乎也知道乙伍中是谁,狂傲的声音再次传出:“十三万!” “十五万!” 岳攀不甘示弱。 “二十万!” 场中一下安静了,两千万块下品灵石已经远远超过了狐妖的价值。 “嘿嘿,岳攀,没钱就滚回深山里待着吧,何必出来丢人现眼呢?” 旗彪挑衅的声音响彻在整个会场。 第98章 大出风头(二) “真是一坨粘人的屎啊。” 岳攀同样桀骜的的声音炸响,场中修士意识到氛围的变化,不禁屏息凝神,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就连甲字号包间中也有不少目光投向他们的包间,仿佛要从这两人身上看出一些端倪。 会场内呼吸声清晰可闻,古冉自然不能让氛围就此冷却下去,于是适时拱了一把火:“旗团长出价二十万块,还有没有加价的?” 她虽然是冲着所有人说的,目光却停留在乙伍包间上。 岳攀一把推开怀中的侍女,大手拍在窗槛上,洪声道:“二十一万!” “动作这么激烈,还以为你是要加十万块呢。”乙捌包间的窗口,只有一条胳膊的旗彪手中盘着一串佛珠,玩味地靠在那里。 “丢了一条胳膊的臭虫,敢在你岳爷爷面前叫嚣,小心再丢了另一条!哈哈哈哈!” “哼。”旗彪冷哼一声,出奇地没有反驳,只是继续加价道:“二十三万!” 包间中的大汉彻底坐不住了,惊疑地看向岳攀,“会不会是消息走漏了?” “不可能,要走漏也只可能是你们走漏,四海山庄只有我自己清楚此行的目的。”岳攀也坐了回来,“很大可能是这个傻缺没事找事。” “那就好。” 大汉望了望笼子里灵光消散了很多,有些萎靡的白狐,“继续拍吧,无论如何都要拿下。” “不要忘记你们答应我的。”岳攀躺在软榻上,声音再次透过包间,“二十四万!” “二十五万!” “二十六万!” “二十七万!” 两人你追我赶,似乎都对这个狐妖势在必得。 甲壹中,秦翕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岳攀拍这只狐妖还能理解,旗彪单纯是在找茬吧,两人有什么过节吗? 瞧见他的表情,丁少卿解释道:“十几年前,旗彪麾下的几支佣兵团被妖兽追杀,逃到四海山庄请求庇护,可岳攀紧闭山门根本不管,等佣兵团被屠戮完,他才出去将妖兽斩杀,坐收战果。自那时起,两人就杠上了。” “他的胳膊怎么回事?” “据说是俞思干的,现在这家伙转投蔡仲了。”说着,丁少卿又向旁边努努嘴。 闻言秦翕暗自思忖,从目前的状况来看,这家伙是因为没有拿到信笺而被俞思废了条胳膊。但令人费解的是,旗彪当时为何不对自己动手,俞思又为何对他只略施惩戒,要知道豢养私军可是杀头的大罪。 秦翕转念一想,除非......除非俞思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旗彪又在天下商会门前遇到了什么迫使他放弃了对自己痛下杀手。 能遇到什么呢?这可是天下商会的门前。 眨眨眼,他看向面带笑容的丁少卿。 ...... 两人的竞价仍在继续,价格一路飙升,最终定格在三十五万块,随着旗彪一声“还是你钱多。”,狐妖被岳攀拍下。 当然他是咬着牙拍下的,自此两人的过节算是更深了。 “接下来的拍品是一只青铜六耳魔壶,据我商会供奉研究,此魔壶有吸吞灵力、化灵气为魔气之能,品阶为下品宝器,起拍价五十万块!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五万块!” 会场内瞬间鸦雀无声,众修士在听完魔壶的功效后,本就兴趣缺缺,古冉随后道出的价格更是让他们感到乏味。 “脑子缺根弦了才会......”有修士在小声议论。 “五十五万!”乙柒包间中突然传出一个洪亮的声音。 “道友,你刚才说什么?” “没......没什么,我说脑子缺根弦才会放弃欣赏古仙子的美貌而中途离场。”说罢,修士还颇为不屑地看了一眼出口处提前离开的人。 “大理寺就在城中,还怕被抢了不成。”他又在心里嘀咕道。 “五十五万!五十五万!还有没有要加价的!” 古冉面带微笑,心中却暗暗祈祷有人能继续抬价,若是魔壶以五十五万块的价格成交,那她的提成才仅仅有五百块,这点连教坊司都去不了几次。 “还有没有加价的!” 她又问了一遍,还是没有人举牌,就在古冉几乎不抱希望了的时候,甲壹包间中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 “六十万!” “哗!” 场中再次热闹起来,一是因为这个价格,二是因为这个声音来自甲壹!独属于丁公子的包间! 一些心思缜密的人立刻反应过来,既然东西出自天下商会,就不可能又被买回去,除非包间里另有其人。 这时有人小声道:“甲壹中的那位刚才短暂露脸了,不是丁公子。” “会不会是墨园之主?” 有人提出假设,两人交好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如果真是这位神秘的墨园之主在此,似乎也说得过去。 “甲壹包间出价六十万块,还有没有加价的?!”古冉虽然也好奇甲壹中坐着的是谁,但职业素养让她继续引导着会场。 乙柒中的人似乎没想到甲壹会出手抢拍,沉默了一下,接着出价道:“六十五万!” “敢跟甲壹抢东西,乙柒里面是谁啊?” “好像是太叔家的包间。” “太叔家一向低调,今日是怎么了?” 下方众人猜测原因,上方竞价仍在继续,秦翕看了看桌子上的储物戒,当卖材料的价格与他在叶枫那里时估算得不错,除去没有卖掉的部分东西以及打造两把武器所花,自己还有将近两万块极品灵石,不过二十多万上品灵石。 “周兄莫非是灵石不够了?我这里......” 摇摇头,婉拒丁少卿的好意,秦翕接着出价道:“七十五万!” 价格一下被抬高十万,乙柒包间里也安静了下来。 “七十五万块!七十五万块!还有没有?” 十息后见乙柒再无动静,古冉敲下拍卖锤,笑着说道,“恭喜甲壹喜得宝壶!” “这位墨园之主不仅神秘,还非常有钱啊。” “废话!” 在一众喧嚣声中,甲壹的包间门被轻轻叩响,随后,一只青紫色,形状怪异,巴掌大小,插着六只青铜耳的魔壶被送到了秦翕面前。 拿着把玩了一下,秦翕便将其收了起来,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丁少卿,“丁兄这样后付账的交易方法就不怕有人赖账吗?” “怎么可能,这可是天下商会,合川郡最顶尖的......” 望着秦翕脸上的笑容,丁少卿逐渐没了声音,他突然有一个不好的预感。 第99章 大出风头(三) “开个玩笑,别当真。” “呵呵,周兄若是心喜,丁某就做主送给周兄了。” “呵呵,可别,我要的多着呢,小心把天下商会掏空。” 秦翕回敬他了一个呵呵,望向拍卖台,等待下一个拍品。 接过侍者端过来的一个方盒,古冉轻轻地将其放在身前的小桌上,细声讲解道:“此物源自九幽,认主后激发能以自身为中心制造出一个荒芜鬼蜮,但目前鬼匣中只附有一只鬼魂,诸位肯定听过它的大名——魌。” 前排修士正在仔细打量这个通体惨绿色,密封得很严实的匣子,由于灵识被限制,单凭肉眼他们也只能看出来这么多,但一听古冉说其中封存着魌顿时就躁动起来,特别是其中一个面色苍白的修士,他的眼中陡然迸出冷芒,嘴角也不自然地弯曲起来,“消息果然没错。” 古冉双手向下按按,示意大家安静,随后说道:“各位道友的兴奋奴家看到了,没错,其中封存的正是二十四小鬼之一的魌,阴律司崔判官曾经的贴身小鬼!它的价值不用我多说,尤其是对修炼了地府法的道友来说更是珍贵。但由于匣子自身品阶不高,只有上品灵器,所以起拍价为六十万块!单次加价不得低于五万块!” 乙字包间中有见多识广的人立刻提出质疑:“据本座所知,崔判官的二十四小鬼皆是孽魂境,这个价格定得低了些吧。” 古冉施然一笑,“请诸位放心,天下商会一向诚信经营,不做欺拍、骗拍之事,既然起拍价定为六十万块,说明就是这个价值,若是有欺,大可在散场后来天下商会声讨。” “你们家大业大,即便有欺,我们又怎敢这么做!”有人大喊道。 未等古冉解释,甲壹包间中突然响起先前的那个咆哮声,引得众人纷纷看去。 只见窗口站着一个身着华贵蓝袍的长发青年,待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后,他高声道:“在下丁少卿,在座的各位想必也认识本公子,我在此用天下商会的信誉担保,若是出现欺拍骗拍的事情,本公子十倍赔偿!” 他环视一周,下方众修士不敢直视,纷纷避开他的目光。 “诸位倘若还是不信,在拍卖会结束后可以申请太府寺介入,天下商会愿意接受靳大人的督察!” 听见丁少卿说愿意接受太府寺督察,拍客们才放下了最后一丝忧虑,接着立刻有人拍马屁道:“丁公子是何等人物,我愿意相信丁公子,相信天下商会!” “俺也一样!” “......” 俞思没想到丁少卿就在隔壁坐着,望着这个翩翩佳公子,他叹了一口气后对身后的幕僚说道:“邹伯良已经彻底放权了,一些事情不好做了。” “大人,以刚才的话来看,丁少卿眼中还是有官家的。” “有个屁!”俞思剜了幕僚一眼,“他越是这样说,就越是没把咱们放在眼里,之前那件事欠他一个人情,于情于理我都无法再遏制天下商会了,而且蔡仲与靳飞语也打算退出,天下商会雄踞陇右的状况改变不了了。” 有了丁少卿的保证,不少身上散发着黑气的修士摩拳擦掌,准备开始竞价,有了魌,他们的地府法将会更进一步,身化幽冥的光明大道似乎近在咫尺了。 “六十五万!” “七十万!” “八十万!” 一个额头有黑斑的老者出价了,完后起身郑重向四下道:“在下黑山老鬼,望诸位给个薄面,将此物让给在下。” “是黑山老鬼......” “他要竞拍,那我们就放弃吧。” 听着四下的私语,老者颇为得意地抬抬头,仿佛看见自己拿到鬼匣后修为大涨的景象了,然而一个不善的声音无情打破了他的幻想。 “一个出窍境的小修,哪里来的面子!本座出一百万!” 见声音来自乙玖,老者额头的黑斑抖了抖,但没说什么。 “一百二十万!”乙贰中传出一道柔魅的声音,“史团长,李寨主也看上了这个宝物,不如你发发善心,让给妾身如何?” 乙玖包间中的横断佣兵团团长史骥闻声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权衡该不该因此得罪九阴寨,他揣摩片刻最终说道:“价高者得,若是李寨主真心想要,来北城与我喝上一场,本座便送给他了!一百三十万!” “史团长真会开玩笑呢。”歌女语气轻柔,却有一种不容置疑在里面,“一百四十万!” “一百六十万!” 上方的大人物开始下场,下方的修士们便熄了竞拍的心思,但也有不少桀骜的修士大胆参与进来。 “一百八十万!” 参会之人多是一方豪杰,更何况今日人多壮胆,且在治安最好的郡城中,同场竞价,价高者得,心底并非十分畏惧包间中的大人物们。 “二百万!” 前三排有修士不甘示弱道。 “二百五十万!” 甲伍包间中的谢怀出声竞价。 “二百六十万!” 歌女紧跟。 “二百八十万!” 史骥举牌。 “三百五十万!” 一个没有底气的声音响起,还是来自大厅靠后的位置,那里安然坐着一个面无血色的男子,正是之前起身询问灵石一事的修士。 “他竟然有这个能力??”有人不相信他有足够的灵石,出声质疑道。 “不会是诈拍吧。” “怎么可能?这里可是东胜楼!” 苍白男子的竞价登时吸引来上方的目光,但他毫无惧色,出声催促道:“若是无人加价,古姑娘便宣布结果吧。” “六百八十七号出价三百五十万!还有没有要加价的?!” 甲壹中秦翕一挑眉,问向丁少卿,“此人就是那个龛司长?” “没错,他就是合川郡城隍司司长,郡内一切的死灵鬼魂都由他管理。” “之前关于拍卖宝物的风声风语是你故意泄露出去的吧?”秦翕没来由地问了一句。 “当然。”丁少卿正在仔细观察赵小山,下意识说道:“不泄露出去怎么吸引来这些有需求的‘大人物’呢。” 赵小山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秦翕摩挲了一下下巴,拉过赵小山,“别看了,一个剑体而已,岂能入了丁公子法眼?” 果然。 见秦翕亲口承认,丁少卿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周兄身边人才济济啊。” “还有没有加价的?” “四百万!”听见古冉的询问,秦翕再度下场。 ! 竞拍声音又来自甲壹包间,歌女眨了眨眼选择放弃,史骥也不再竞价,谢怀估量了一下同样放弃,他还有真正需要拿下的拍品,能省一点是一点。 场中其他人同样不再出声,就在古冉认为鬼匣也要落到这位墨园之主的手中后,龛司长溘然出声,“四百五十万!” 瞥了他一眼,秦翕自然是不可能放弃的,魀需要鬼匣,况且里面还有一个魌,两小鬼相遇,说不定会发生点什么。 “五百万!” 他当然也怀疑这是家族中的那个推手故意将魌送了过来,但齐叔的影降很有可能打乱了因果,所以他愿意赌一把。 “五百二十万!” 龛司长看向甲壹,这一眼仿佛透过了包间看在秦翕身上。 秦翕顿感一丝凉意,眼中莲叶倒转,将凉意尽数驱散。忌恨上我了吗,心中思忖,他嘴上却不停,“五百五十万!” 拿起手中印着四爪龙蟒的储物戒感受了一番,龛司长最终选择不再出声。他一退出,鬼匣顺利落在了秦翕手里。 “恭喜甲壹包间喜得宝物!”古冉笑意盈盈地宣布最终结果。 “墨园之主也太有实力了!” “魔壶与鬼匣加起来有六百二十五万块了,这个数量太吓人了。” “恐怕就连墨园都能买几十座了。” “大师兄,甲壹中的家伙到底是谁啊,风头这么大。”小女孩模样的女修歪着头问道。 大师兄睁眼看了看仍在胡吃海塞的师弟和十万个为什么的师妹,长叹了口气,“师兄也不知道。” 其它甲字包间中,杜宰卢洋郑城谢怀等人心中暗暗将这位行事张扬的墨园之主记下,如果说之前的种种坊间传闻仅仅是让此人进入他们的视线,那么现在此人就值得他们重视了。 乙字包间中的各大势力除了柳元年外或多或少都表现出了忌惮,洞玄真人深邃的眼瞳中波光流转;歌女在暗自猜测秦翕的真实身份;鹤发童颜的庞亦鹤早已从卢洋的包间离开,他闭目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柳元年不羁地躺在软榻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已经认主了,秦翕越强他越高兴...... 对于龛司长借尸入阳世的行为,这些大人物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谁还没有用到幽冥官的时候,方便他人就是方便自己嘛。 “各位道友,诸位贵客,接下来登场的便是此次拍卖会的压轴之宝——秘境钥匙!” 来了! 八望纷纷打起精神,双眼洒出精光,落在拍卖台上,此物就是他们此行的目标,也是能让他们甘愿上钩的饵料。 俞思也做好了竞拍的准备,他可不是光来监督的,能拿下这个秘境,太守府的实力定然会大增,而且这是他合川郡的秘境,怎么能流到外人手里。 “此处秘境位于通耸峰,合川郡与武都郡的交界,据我商会估计,秘境级别达到了‘阔垠’级,其中藏有极大价值。多余的奴家就不说了,没有起拍价,现在开始竞拍!” ! 没有起拍价的操作让席位上的众多修士都一愣,压轴物品的起拍价本来应该是一个让他们震惊的惊天数字,现在却没有了门槛,于是乎,整个会场都疯狂起来。 “一块灵石!” “一块你也好意思喊!我出两块!” “......” “十块!” “八百万!” 一直没存在感的洞玄真人的出价了,一出价便震住了下方心存侥幸的拍客们,同时也标志着大人物的纷争开始。 “一千万!” “是荥阳郑氏的公子!” “嘘,看神仙打架要安静,证明各家实力的时刻来了。” “一千万也好意思喊?”卢洋站在窗口,舞动着羽扇,不屑地抬价道:“一千五百万!” “这可是‘阔垠’级别的秘境,两位未免有些小气了,本公子出三千万!” 价格一下翻了一倍,听得拍客们纷纷咂舌,古冉暗暗吞了吞口水,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五千万!” 俞思举牌出价。 “俞大人果然如传闻中说得那般豪气啊,哈哈哈哈!” 面对挖苦,俞思不慌不忙道:“我合川郡出土的秘境自然要留在我合川郡,不劳诸位公子关心。” “六千万!”郑城扬声道。 “六千万零一块!”卢洋果断跟上。 “为了恶心我,卢洋你真是把范阳卢氏的面子踩在地上反复摩擦啊。” “为了恶心你?你也配?” 听着两人的争吵,杜宰摇了摇头,示意身后之人竞拍,“八千万!” 甲肆包间一出价,就连卢洋郑城两人都按耐下来,京兆杜氏的面子谁敢不给。 “八千万!八千万!还有没有要出价的!” “八千五百万!”俞思再度喊价。 “九千万!” ...... 尽管外面喊价喊得再激烈,甲壹中丁少卿仍满不在乎地与秦翕讨论着天下局势,他很想听听这位嫡系帝子的一些观点。 “丁兄,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要开始竞价了。”秦翕离开席位,直接亮相在窗口,朗声道:“一亿!” 墨园之主这是要翻天啊,众人心中不约而同升起这个想法,他要把天下宝物尽收囊中吗。 乙捌中旗彪望着秦翕淡然的面庞,心中只有庆幸,幸好自己当初选择了放弃,否则恐怕已经不存在了吧。 杜宰静默一瞬,随从立刻意会,举牌道:“一亿五千万!” “两亿!“ 俞思昂首正声,似乎笃定这个秘境的价值远超两亿灵石。 “三亿!” “三亿五千万!” 众人已经呆滞了,一位是太守府长史,一位是八望之首,一位是神秘的墨园之主,看这架势,三人彻底杠上了,价格也来到了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地步。 窗口边秦翕大出风头,软榻上丁少卿则还在体味他刚才说的话。 “丁兄,因果不知,但恐要风起大唐!” 第100章 拍卖结束,声名远播! “四亿。”站在杜宰身后的随从不假思索地喊道,似乎只要杜宰不叫停,他就能一直喊下去。 “五亿。” 俞思反复摸着扳指,这个价格已经快到他心理预期了。 “七亿。” 秦翕二话不说直接加价两亿,仿佛加的是两块灵石,一旁的赵小山已经麻木了,一遍又一遍地擦着壁龛里的各种玉瓶饰品,心想这样是不是能减掉些灵石。 丁少卿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当是赵小山的兴趣,他是不会觉得秦翕没钱的,嫡系帝子,随便拿出一个仙器仙丹之类的都抵得上七亿上品灵石,甚至还富余很多。 “八亿。” “八亿五千万。” 俞思率先出现颓势,他的预算只有九亿,到了这个价位,基本可以宣告放弃。会场内的所有人都听出了他声音中的犹豫,太守府似乎打算退出了。 “十亿!” 秦翕云淡风轻地说道。 俞思放下号码牌,坐回软榻上,他觉得自己真的有必要暗中查查这位声名鹊起的墨园之主了,一亿块极品灵石,他吃皇粮这么多年,也才赚到了这个数一半的量。 阮均听见这个数字,眉心疯狂跳动,他好不容易才压下刚刚的心神不宁,十亿两个字又狠狠在他心中敲了一下。四个多月之前还只是阶下囚,甚至靠韦天应逃命的家伙,现在竟坐在最尊贵的包间中与八望之首的杜氏竞价,巨大的反转下必有蹊跷。 一定要查出来!阮均双拳紧握,暗暗给自己打气。 甲字其余包间面对这个数字还算平淡,但乙字包间中的各位士绅豪杰脸上却都是一副无法相信的表情。 十亿块上品灵石,什么概念!这个数量即便是供给合体境大能修炼也能连续不断的供给几年,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才会在拍卖会中豪掷十亿来购买阔垠级别的秘境。因此他们不约而同地决定拍卖会散场后亲自去墨园拜访。 杜宰手指轻敲着桌面,这个价格用来购买一个阔垠级的的秘境有些不值当,他不是那种为了面子就疯狂叫嚣的人,也罢,就让这位墨园之主出一出风头吧。 见公子摇头,随从放下号码牌,不再喊价。 一息,两息......五息后,随着古冉拍卖锤“咣”的一声砸下,秘境钥匙落入秦翕手中。 “恭喜甲壹!” 她的声音落下两三息后,才有修士反应过来跟着道喜,无他,太震撼了,京兆杜氏面对墨园之主竟然避退了,虽然单凭竞价说不了什么,但杜氏也确实是“低头”了! 场中修士大力鼓着掌,他们有一种与有荣焉的荣耀感,别管墨园之主是谁,反正墨园确实是合川郡的! 于是,“京兆杜氏避退墨园之主”的消息迅速传开,不仅在合川郡及周边州郡传得沸沸扬扬,甚至连远在西平郡的陇右幕府都有所耳闻。这让正在看望叔叔的罗子元感到非常震惊和难以接受,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在古冉宣布拍卖会正式结束后,会场内的修士有序散去,包间中的大人物也三三两两离开,杜宰望了望甲壹包间紧闭的屋门,迈步离去,“可惜杨川太没来,不然以他的跋扈劲,这位墨园之主今日这一关恐怕并不好过。”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黄灿才姗姗开门,原本他还怀疑这位墨园之主究竟有何本事能从丁少卿手里帮他要来五年,现在看来,终究是自己鼠目寸光。 既然人情已经欠下,黄灿扪心自问是否愿意再试一次。稍许后,他用坚定的眼神告诉了自己答案。 岳攀迈着嚣张的步伐从东胜楼走了出来,先前跟着他的那个大汉已经不见踪影,摸着肩膀上的白头鹰,嘴一撇道:“一个小骚狐狸,重要在哪了。” 路过通体墨韵的长驹车,岳攀停下脚步看了看,瞅着老徐脸上警惕的神色,他笑了笑后转身离去。望着他的背影,老徐放下抵在胸前的右手,长舒一口气,此人身上的气势太恐怖了。 太叔家一共五人,出来后分别上了两辆马车向宅邸的方向驶去,头一辆马车中气氛有些凝固,一个模样有些苍老的中年人开口道:“我建议你回到魔窟后向真魔全盘说出,说不定他有办法跟这位墨园之主换回魔壶。” 他左手边,一个鼻中不断喷出紫气的青年人冷声道:“我知道,不用你提醒。” 中年人瞅他了一眼,“魔壶没拍下那是你们的事,打点的灵石我都花出去了,剩余的报酬必须结清,你也不想出不了城吧。” “知道!知道!” 周玉格此行一无所获,她望着柳元年离去的背影,心中感觉有些怪,但具体怪在哪里又说不上来,思考再三,她决定先去教坊司一趟,独属于中上层修士消遣的地方必然有重要的消息,三教九流无孔不入,九阴寨在此也耳目众多。 “大师兄,我们要去哪?” 身着一袭长衫的年轻人领着一胖一小两个身影向外面走去,路过长驹车时他停了停,而后才回道:“先回客栈,晚点时候带你们前去墨园拜访。” 老徐察觉到他的目光,一下睁开眼,谨慎地看着三人,待他们离开,才僵硬着自言自语道:“怎么又一个,气息比刚才那个还吓人。” ...... 甲壹包间中,秦翕正在思考用什么支付这十亿零六百二十五万块上品灵石时,邹伯良突然敲门走了进来。 他先与丁少卿对视一眼,算是打了招呼,接着冲秦翕拱手道:“帝子。” 秦翕微微颔首,“邹会长,好久不见了。” “是好久不见了,恭喜帝子喜得三件宝物!” “同喜同喜,天下商会今日同样也赚得盆满钵满,刚才怎么没见邹会长?” “韩仕福做东,邀我去云端喝酒,伯良无法拒绝,便去了。” “就你们两人?” 秦翕由于心情不错的缘故,多问了几句。 “还有麻传景。” ? 秦翕有心想知道他们谈论了什么,便继续打听道:“蒋书正与麻传景不是‘二人组’吗,韩仕福没有邀请蒋书正?” “麻传景说蒋书正不在城中。”邹伯良打量了一下赵小山,随后坐在丁少卿旁边,道:“蒋书正马上要突破调任长安了,如果从郡内大理寺选人接任还好,比如阮均,虽然刚直,但大家都知根知底,就怕是从长安空降一个过来,那样可就糟了,郡内的局势恐怕还会再变。” 阮均接任? 秦翕面色有些古怪,蒋书正已经答应自己放弃阮均了,所以此人绝对不会接任大理寺丞一职,唯一的可能便是京官外调了,当然他不能把这点告诉邹伯良,阮均这个人,他还有大用。 “韩仕福为的是这件事?” “没有。”邹伯良摇摇头,“这才是奇怪的地方,我也以为他要商讨未来局势,但他却对此一字不提,甚至都没有提及任何关于合川郡的事情,有的只是流觞曲水、阳春白雪的诗文。” 三人大眼瞪小眼,谁都没有揣摩出韩仕福的意图,索性也就放弃猜测。 “丁兄,劳烦派人出去通知车夫一声,让他自行返回墨园,不用等我们。” 邹伯良微不可见地看了丁少卿一眼,嘴上说道:“我去吧。” “那便麻烦邹会长了。” 待邹伯良离开后,秦翕拿出一块阵图放在丁少卿面前,“此阵名为‘池雷净封’,用于镇压封印,品阶为人阶仙阵,用此阵作抵灵石如何?” 丁少卿一怔,这才意识到秦翕原来是真的没钱了,怪不得刚才他开玩笑不付账时自己会心慌。 听秦翕说是人阶仙阵,丁少卿心中一喜,拿起阵图看了看,其上的曲折阵纹极其繁杂,看起来确实像仙阵该有的样子。 “我修为与阵法造诣不足,仅能刻下此阵的‘形’,丁兄拿回去请族内高品阵师刻下,自然能见其威力。” 丁少卿飞快把阵图收入储物戒中,笑容满面道:“这不占了周兄便宜嘛,这样,我做主再给周兄补五亿灵石。” 秦翕摇摇头,表示不用,这几个月用到丁少卿的地方太多了,权当补“差价”了。知道他还要在这里待一会儿,丁少卿便起身告辞,很快整个会场内只剩下了收尾的侍从。 取出鬼匣,一股阴凉顺着手心向身体内蔓延,秦翕皱了皱眉,掌心火焰流转,接着在赵小山害怕的表情中一下打开了这个惨绿色的鬼匣。 “咔吼!” 刺耳的尖叫声响起,包间顶部黑烟涌动,渐渐化成一个头顶犄角面容惨绿的面具,其后还缀着长长的黑烟。 魌一现身,聚气瓶中的魀立刻就感应到了,它敲击着瓶壁,想让秦翕放自己出来。 魌紧紧盯着秦翕两人,似乎在分辨什么,秦翕同样抬头看着它,眉头紧皱,这家伙看起来没有受伤,如果是全盛状态的话,孽魂境的小鬼不是自己现在能驾驭的。 松开聚气瓶的限制,身材矮小的魀猛地窜出,来到魌的面前。看到魀出现,魌人性化地惊了一下,“咔吼?” “咔吼!” “咔吼,咔吼咔吼!” “咔吼!” “......” 听着两鬼寒暄,秦翕眼神示意赵小山先出去,一旦情况不对,他要操控鬼匣强行收纳魌,到时候就顾不上他了。 “咔吼!” “咔......吼!” 魌的语气突然激动起来,身上黑雾弥漫,颇有动手的架势。 “咔吼。” 魀很平静,耐心地安抚它。 “咔吼!咔吼咔吼咔吼咔吼!” “咔吼咔吼!” “咔吼!” “......咔吼。” “咔吼!咔吼!” 魀最后叫了一声,见两鬼都向自己看来,秦翕点点头,魌缩回了鬼匣,魀也跟着飞了进去。 摸摸鼻子,他有些汗然,魌看到魀后非常惊讶,然后两鬼就开始叙旧,回忆曾经跟着崔珏的日子,后来话锋一转,魀开始劝魌也跟着自己。 秦翕自信魌摸不透自己,但它不知为何却不愿意。魀又极力劝说,因此两鬼说着说着就差点谈崩了。最后在魀的好说歹说下,又迫于秦翕手上火焰的威力与鬼匣的限制,魌暂且答应了,不过要求秦翕非必要不得驱使它。 秦翕点点头,表示同意,先按住这家伙再说,之后自己有的是时间。 处理好鬼匣,魀半死不活的状况算是解决了,他又重新拿出魔壶,捏着六只青铜耳细细端详了一番,“有点像九黎谷的风格。” 九黎谷是魔族唯一擅长工事炼器的势力,与魔陀山、僵尸潭同为魔族最顶尖的势力,然而前者在煞耶大陆乃至整个大衍界的影响力是魔陀山与僵尸潭都不能比拟的。 ...... “怎么这么冷啊。”修士咕囔着搓搓手,自己明明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冷寂得却像走在阴凉的潭水旁一样。 ?哪里来的灰线? 他忽然看见眼前密密麻麻爬满了小虫一样扭曲的灰色丝线,发懵地挠挠头,却又感觉头皮一阵发凉,他疑惑地把手指放到眼前,上面粘着一块扎着头发的血肉。 这是...... 修士感觉自己越来越慢,脑袋昏沉得像是锈住了。 “啪!” 一块头皮掉到他的鼻尖上,修士下意识地想要用手去摸,却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他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几下后再次跌倒。 他费力地伸直胳膊,想要求救,然而从他身旁经过的路人们却对他视而不见,仿佛他是一个不存在的人。 奇怪,周围明明有人,为什么没人能帮自己呢...... 距离修士大概二十丈的位置,一个面色苍白的青年站在那里,从修士身体中飞出来的灰色丝线正缓缓向他手中汇聚。 “龛司长,这里是阳世,这里是郡城。”铮铮的声音在青年身后响起,一个身着玄色紧身长衫的身影站在那里。 龛司长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阮寺正难得有闲心。” 阮均冷冷看着他,长衫上的云蝠花纹忽地燃起火苗,“虽然跟你们打交道是太史监的责任,但维护郡城治安是本官的责任,请龛司长离开。” 龛司长默然不语,空洞的眼眶中逐渐流露出死意,数息后,苍白青年软软倒在地上。 火焰扑上,将死尸烧成灰烬,阮均来到逐渐僵硬的修士面前,将那团灰线塞回了他的身体里。 “......我”修士一下睁开眼睛,看着面前人的模样,沙哑地说道:“阮......阮大人......” “嗯,快起来吧。”阮均弯腰将他扶起。 “阮大人,我这是怎么了?”修士看着掉了一地的血肉以及自己身上的空洞,呆呆问道。 “大理寺缉捕要犯,你不幸被牵连了,这是几颗疗养药,拿去吧。” 第101章 暗流涌动 拿出外形为黄色石块的秘境钥匙,秦翕感到似曾相识,自己似乎在哪见过这个东西。突然他想起了什么,从储物戒里拿出一块土黄色的小石头放在秘境钥匙旁。 这......真的很像啊。 土黄色小石头是当初小血瞳猿送给自己的礼物,由于当时没看出个所以然便随意揣在了虎皮包里,直至今日也是放在储物戒中吃灰。 二者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 秦翕放出灵识将小石块完全包裹,还是没有发现什么特殊,似乎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又向秘境钥匙看去,其上属于空间的气息很浓厚,似乎也仅仅是个钥匙。庄重将两块石头收好后,他便叫醒一旁修炼的赵小山,从丁少卿告知的暗门离开。 回到墨园,道袍残破的禹方已经在这里等候了。 “怎么回事?” 禹方理了理思绪,将一路上发生的事告诉秦翕。 “你是说,司空徒将你伤成了这样?”秦翕看着禹方脖侧的一个血洞,扔给他一瓶丹药,讶然道。 见秦翕先关心自己的伤势,禹方心中暖意涌上,解释道:“此人深不可测,如果属下没猜错的话,他恐怕已经渡过三劫中的肉身劫,是个名副其实的渡劫修士。” 这倒说得过去了,秦翕摩挲着下巴,而后又一瞥眼含担忧的赵小山,笑着告诉他禹方没事,接着从储物戒中拿出封印好的魔壶递过去,让他给琪娜送去。 “小公子以后定为大才。” “先不说他。”秦翕把话题纠正回来,“虽然你修为不够,但也算是个‘伪八品’,司空徒以渡一劫的实力能将你逼到这份上,确实能耐。” “他接触的是空间法则,且基础运用也十分熟练。” 秦翕恍然,当初听说司空徒将权力三分交给手下,他还疑惑此人怎么这么放心蔡仲三人,现在想来,不过是个遮掩的手段,以他对基础空间法则的熟练程度,轻而易举便能遁到任何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渡劫,之后再暗中返回装出仍是合体境的样子来扮猪吃虎,只是,他要吃谁呢? “说说那个不速之客。” “此人是七品宗师,但对空间法则的接用十分不熟悉,仿佛从没接触过一样。” 闻言秦翕眼皮一跳,他想起了个人,“长什么样?” “身材矮小,宛若侏儒,皮肤上刻着阵纹......” 真是他! 秦翕脸色一沉,春祭结束后蒋书正两人来拜访自己时,他曾问蒋书正有没有抓到那个侏儒,蒋书正说,侏儒名为黄大勇,阵道修为达到了七品,他与白春华一路紧追但并没有堵到此人,之后便通知其他州郡共同发出通缉令。后来自己的身份得以证实,蒋书正以为此人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便撤掉了通缉令,哪知两人其实没有任何关系。 当然,这其中也有自己没有告诉蒋书正血煞阴丸与鎏金人像的缘故,若是说了,恐怕通缉令早就下发到整个王朝了。之所以不说,是因为黄大勇的身份有大用,此人不受唐王朝礼教约束,私自改造天花藻井,又使用血煞阴丸诅咒皇室,不是跟李唐有仇,就是反贼奸细。 没想到的是这家伙居然找上门了,自己把他坑了个底掉,报复自己也很正常,只是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难道...... 秦翕从储物戒中拿出一摞储物袋,一个一个翻找,最终找到了当初黄大勇给自己的那个,单从外表来看,与其它储物袋并无大的区别。 知自己阵法造诣尚浅,于是他把储物袋递给禹方,看他能不能发现什么。 接过储物袋,禹方的眼神立刻产生变化,“公子,上面被动过手脚,有定位禁制。” 果然。 储物袋放在储物戒里时是无法被定位的,问题就出在他经常使用储物戒,虽然打开的时间只有短短一刹,但也足够黄大勇用来定位的。 都是人精,秦翕冷哼一声,自己这次真的是大意了,倘若在江湖秘境中没有遇到禹方,倘若黄大勇提前来寻仇,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示意禹方把储物袋毁了,秦翕接着来到囚禁王子等人的阁楼内。他先去看了看几个没人来赎的倒霉蛋,见他们精神尚佳,还能求饶,便转身走进独属于琅琊王氏的“包房”。 “王兄,怎么样,想好了没有啊?” 秦翕大马金刀地坐在软椅上,地板上或躺或坐着九个被束缚的身影。 “想都别想!我王子就算是去死,从这跳下去,也不会甘愿为奴的!”王子声音凄烈的大喊道。 看着他视死如归的样子,秦翕不紧不慢地喝着茶。禹方封住九人修为,仅仅是“表面”上的封印,通过封印匝断了九人体内灵力与外界的灵气交互,使他们无法运转功法以及释放各种术法。因此,这九人除了忍受枯燥外并没有受到什么大的威胁。但如果有封冢的功法就是另外一种情况了,那功法对灵力灵气的强大封印力生平仅见。 被封冢一点,如果没有什么厉害的天材地宝,就会彻底变成一个凡人。当凡人的滋味可真不好受,那种落差感、痛苦感,秦翕到现在都记得。 “我!我愿意!” 一个突然响起的声音打破了沉默,秦翕向那人看去,一身绫罗绸缎松松垮垮地吊在身上,右侧脸颊上长着几个粉色脓包。 目光在他脸侧的脓包上多停留了几息,秦翕笑了。这种脓包是吸了愉幻花粉所导致的,吸入这种花粉后,修士会产生大量的幻觉,获得非比寻常的快感。 被秦翕看得有些不自在,他侧过脸去,声音中带着些许的哀求,“我叫王伟,我的身份很尊贵,也是嫡系......也是嫡系。”王伟张大嘴喘了几口气继续说道,“我是嫡系,只要你肯把储物戒还给我,我愿意......我愿意!” “王伟!”王子闻声怒视他,“你身体里流的是琅琊王氏的血!” 对于此刻的王伟来说,王氏不王氏的,显然没有愉幻花粉更重要。他丝毫不理会王子的叫喊,用祈求的眼神看着秦翕。 观察了一下九人瘫坐的位置,除了王子外,就属王伟的位置更靠中心,这家伙的身份应该是九人中仅次于王子的存在。 “可以。”秦翕微微颔首,“敞开识海。” 王伟旋即从半死不活的状态中挣脱出来,“我控制不了,你要先放开封印。” “禹方。” “公子。” “解开他的封印。” “是。” 禹方上前收回残留在王伟身上的灵力,随后警惕地盯着他,以防他突然发难,不过他的担心显然是多余了。身上的限制一消失,王伟就迫不及待地操控精神力隐去识海中的防御禁制,不设防的面向秦翕。 秦翕先剥出一缕精神力进入他的识海,确定无恙后,再操控精神力形成一个特殊符号印入王伟的识海,一股若有若无的联系霎时将两人连接起来,秦翕感觉自己只需意念一动就能轻易杀死他。 “好了吗。”王伟眼巴巴地看着两人。 王子看着他的衰样,自知无法阻止,眼神灰暗地垂下头。 “给。” 秦翕把储物戒整理了一下后,扔给他。 看着里面空荡荡的只剩下一袋袋愉幻花粉,王伟愣了一下,呆呆地抬起头,在看到秦翕的漠然的眼神后,又无声地低下头,拿出一袋包装华丽的粉色花粉自顾自吸了起来。 “哈—” 猛一吸,王伟舒服地发出声音。由于他的样子实在不忍直视,不仅王子别过头去,甚至连其他几人也都别过头去。 将这一幕收进眼底,秦翕转身离去,有了突破口后就好办了。 ...... “余团长也来拜访啊。” 墨园门前,两拨人莫名相遇,一方是以史骥为首的横断佣兵团,一方正是以他口中的余团长余炫为首的流星佣兵团。 “嗯,没想到史团长也在这个时候来。” “来得越早显得诚意越深嘛。” 史骥朝他挤挤眼,两家佣兵团的关系还不错,因此双方人马相遇后也都互相打起招呼。 余炫淡淡看他了一眼,“史兄先请?” “遇到了还分前后啊,一起吧。”言罢,史骥上前叩了叩大门上的门环,同时高声道:“横断佣兵团史骥联流星佣兵团余炫前来拜访!” 他不加掩饰的声音回荡在墨园门前,远处有好奇的修士放出灵识查看,却被几人的气场吓到,连忙收回灵识迅速跑开。 不一会儿,门被打开了,里面走出一个白发梳得异常整齐的老者,他看着六人,发出苍老的声音:“诸位跟我来吧。” 虽然看出老者仅是个窍穴小修,但几人却不敢怠慢,据说那些被囚禁的人中大多数都是因为侮辱了眼前这位墨园的老管家。 于是余炫与史骥异口同声道:“麻烦了。” 两人一顿,互相看了看,并排跟着老管家向里面走去。 “虎子,好美的景色。”跟在余炫身后的易贵兰眺望着远处墨韵湖岸的杨柳香草、楼阁亭榭,赞叹道。 知他最喜这些诗文墨景,冷维虎嗬嗬笑道:“多替大哥卖点命,多赚点灵石,有钱了你也整一座。” 易贵兰摇摇头,“风景看看就好了,修炼才是本身。” 一边赏景,一边攀谈,因为老管家脚力不够的原因,几人将近半个时辰后才来到酣饱阁前。 “公子就在里面,几位请。”老管家站在原地伸手请几人进去。 见他没有动的意思,余炫若有所思,再次点点头,“麻烦了。”史骥在心中暗自揣摩“公子”两字,只是点点头,跟着余炫走了进去。 “霍。” 本以为墨园中富集的灵气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这座楼阁里更加浓郁,就算是跟戎都岭比起来恐怕也不遑多让。 迈进大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坐在上首悠然喝着灵茶的秦翕,两人对视一眼,上前一步道:“横断(流星)佣兵团团长史骥(余炫)见过墨园之主。” 佣兵业在郡城虽然是大业,但佣兵团却是本地势力中垫底的存在,因此两人才这么急匆的前来拜访,干佣兵这一行,必须广交朋友,广结善缘,否则很难做下去。 “久仰两位团长大名,今日一见,当真不凡。”秦翕也没有摆架子,示意几人坐下,又吩咐禹方给几人上茶。 见秦翕默认两人对他的称呼,史骥心中一惊,墨园之主竟然这么年轻!他转头想在余炫眼中找出跟他一样的震惊,却只看到了平静。 ??? “史团长,你的茶。” “哦,好......的,前辈,使不得!使不得!” 史骥开始没在意这个道袍青年,只当是个侍从,直到此人把茶杯递到眼前,那股若有若无的压迫感立刻让史骥从座位上跳起。 余炫见他反应这么大,也打起精神向禹方看去,不看不要紧,一看也跟着跳了起来,“见过前辈。” 两位团长的左右手见状也纷纷起身,“见过前辈。” 禹方面色平淡,“公子请你们喝茶,你们就安心喝茶。” “呃......” 几人接过茶,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 “没听到公子的话吗?” 闻言余炫心一横,率先坐下,史骥看他坐下了,自己也跟着坐下,两位团长坐了,副手们左看右看最终还是心惊胆战的坐下了。 “小禹,你出去吧。” “是,公子。” 待禹方离开,几人明显松了一口气,一想起秦翕的身份,这口气又重新提了起来。 看着几人拘谨的神情,秦翕忽然想起与陈春谈论北城佣兵业时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仇恨,他的仇人会是这两人中的一个吗? 呵呵,要算仇人的话,应该把自己也加进去,秦翕摇摇头,已经死去,便万事皆休了。 “余团长,好久不见。”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余炫。 唉,知道这一关逃不过,余炫心中苦涩,旋即起身道:“见过公子。” 史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大家都是来拜关系的,你之前就认识算他妈的什么啊。 “群芳院的生意还好啊?” “回公子,还好。” 秦翕深深看他了一眼,两人点到为止。 ...... 前院独立的楼阁中,阮均反复踱着步,拍卖会结束后,那股不安的感觉又重新萦绕于心,他不知这感觉究竟从何而来。 “阮大人,蒋大人唤您。”有寺卒在一楼禀报。 阮均一怔,“本官知道了。” 蒋书正什么时候回来的?奇怪,他没事叫我做什么。 第102章 谁在试探 “蒋大人。” “嗯,你来,可知我唤你何事?” “卑职不知。”阮均低头看着面前少年的鞋尖,目光闪烁。 蒋书正淡淡在他身上扫了一眼,转身坐回桌案旁,亲自动手沏了一壶茶,倒出两杯,一杯放在自己面前,一杯放在对面。 “坐下说。” 阮均倏然收紧下巴,直起身坐到蒋书正对面。 “算算日子,你跟我多少年了?” “四十七年。” “四十来年,眨眼就过去了,我这个大理寺丞也不过才当了八十年,你却跟了我四十七年,胡凤林甚至连你一半的时间都没有。” 听蒋书正提起这个人名,阮均右手不由地握紧,蒋书正像是没察觉到一样继续说道:“胡凤林任职的时间虽然短,却比你更加得人心,因此进京的名额落在了他头上。” “你曾问我为什么?我说你不适合官场,以你的性子应该离开大唐,像李太白一样去更广阔的世界做一名侠士。” “你说你不愿意,你要做像‘姚圣人’、‘张贤相’一样的清明阁臣。那现在呢,几百年过去,告诉我,你还是不愿意离开吗?” 尽管脸上的英气消散许多,但阮均却依旧掷地有声:“卑职不愿!那是逃避,那是‘不敢为天下先’!” 看着他眼中的刚毅,蒋书正有一瞬间的恍惚,似乎几十年前有一个年轻的少年也是这么说的。 “你‘敢为天下先’,可‘敢为天下先’是挺身犯险,是要掉脑袋的!” “卑职不怕!” 这坚定的声音像一把利剑插向蒋书正,他张张嘴,像是泄了一口气,端起茶盏一饮而尽,数息后,眼中重新换上了冷漠。 “这些年你可恨我?” 阮均看着眼前的红唇白面少年郎,摇摇头,这位上司诚然同样污浊,但对自己是好的。 “我突破在即,即将调任三辅,关于接替寺丞一职,寺内有两个人呼声最高,一个是你,一个是龙彦,如果我把这个机会给龙彦,你可恨我?” 阮均双手紧握,而后陡然一松,“不恨!” 看着他木然的神色,蒋书正突然开口,声音中没有一丝感情,“说来奇怪,我在进京路上碰到一个人,他见到我后表现得很慌张,所以我将他拦下来询问,但没想到是个有骨气的主,嘴缝得很严,所以我就心生善意,送了他一程。” 阮均猛地抬起头,眼中瞳孔逐渐缩小。 “这家伙好像在寺内做过一段时间的差事,你看看认不认识。”说着蒋书正从储物戒中扔出个圆球一样的东西,掉落在地,轱辘了两圈,滚到阮均脚旁。 哪是什么圆球,这分明是一颗脑袋!阮均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就如五雷轰顶一般愣在当场。 滚落的脑袋与脖子处的切口很不平整,说明是用蛮力硬拽下来的;双目紧闭,阴柔的脸上燎烧了几道疤痕,裂开的口子中红肌白脂已成黑炭,这是受到了高温的炙烤。 多年的办案经验让阮均下意识地得出答案,他强逼着自己看向蒋书正。 “你认识他吗?” 双拳在袖筒里攥得死死的,阮均笑道:“在寺里做差事的人那么多,卑职大多印象不深,不认识。” “不认识啊。”蒋书正准备端起茶壶给自己重新添上,阮均起身抢先端起给他倒满。 “我也奇怪呢,观此人应是借调过来的封冢,怎么没跟寺里打招呼便独自进京,本官正好也要进京,想着顺便帮他一块将事情上报,问他何事他却不说,奇怪,当真奇怪!” 感受到蒋书正身上传来的淡淡杀意,阮均默然一瞬,随后正声道:“不搞清楚原因便冒然出手杀人,卑职认为蒋大人此事做的不妥。” “哦?你意思是我滥杀无辜?” “正是!而且同为朝廷命官,蒋大人这种行为是在杀害同僚!”阮均丝毫不惧,凛然对向蒋书正审视的目光。 蒋书正眼尾上挑,“倘若我有他犯法的证据呢?” “重罪便没错,轻罪,蒋大人便是判罚过当,应当接受御史的监察!” “他犯了什么罪,为何要杀他,我会提交的卷宗中阐明,你且放心。” “蒋大人可还有其他吩咐,卑职手头还有一些积案没有处理。” “没了。” “那卑职就此告退。” 阮均起身拱拱手向外走去,期间看都没看一眼地上的人头。 “等等!把脑袋处理了。” “是。” 阮均捡起人头,阔步离开,不小心按到眉眼处的小拇指不受控制地颤了颤。走出大殿,他回头看了看上方的匾额,“正持法理”四个大字被阳光照得有些模糊。 ...... 送走余炫一行人,秦翕又迎来了洞玄真人,这位江湖第一人。 “洞玄宗主。” “墨主。” 与洞玄真人客套几句,答应改日去洞玄宗坐坐后,秦翕目送着他离开。 洞玄真人的黑发白须还是非常扎眼的,秦翕本来只当是他的个人癖好,但禹方告诉他可能跟此人接触的天地法则有关。 《势力详解》对洞玄真人的评价是“探尽阴阳事,拂面无敌手”,“阴阳”二字很容易与黑发白须对应起来,因此秦翕大胆猜测洞玄真人会不会同时接触了生命与死亡法则。 这个猜测吓了禹方一跳,两个相对立的法则如何能同时接触,但秦翕自己却越发觉得这个猜测是正确的,大衍界的妖孽骄子何其多,别说同时接触两个对立法则了,就算是融合数个法则的也大有人在。 ...... 韦天应的隐踪手串到这时已经显得力不从心,秦翕相信以这些头头们的眼力,早就看出了不对劲,但因为自己身份神秘,加上禹方在侧,也没有人敢出手试探。 驯服魌的事情必须提上日程了,魌与魀不同,魌善隐秘,只要带上魌所化的面具,不论是样貌还是气息都能随意变化,非境界高出很多者无法看破。也正是因为这样,秦翕在明知道可能是推手干预的情况下也硬着头皮拍下,没办法,此物正好能弥补他现在的软肋。 “公子,三大家族来了。” “让他们进来吧。” 得到应允后,庞亦鹤、邵达以及太叔敬武三位家主一前两后跟着老管家来到酣饱阁。 “酣饱阁……” 庞亦鹤细细咀嚼着牌匾上的三个字,向老管家点点头后走了进去,邵达与太叔敬武紧跟其后。 看着这些大人物一个接一个来拜访,老管家从一开始的无比震惊变成了现在的平静,他不知道这些大人物究竟为何上门,只知道自己侍奉的这位公子是真的了不得。 以至于他这些日子去集市采购时,那些原本看不起他的奴隶铺、花鸟铺、茶铺的铺主都面带笑容,和声细语地将他迎进去,即便是墨园以前在丁公子手中时也没有过这样的威势。 “公子真了不得!”老管家在心里默默感叹一声,再次回到大门处,等待下一个拜访者。 “三位在郡城享有赫赫威名,本公子听说以后可谓是心驰神往,没想到今日得以相见。” “墨主才是声名远播,拍卖会上大展神威,将秘境留在合川郡,造福了全郡百姓呐!哈哈哈哈!”邵达大笑道。 秦翕心想我买下秘境跟几把百姓有啥关系,不会拍马屁别硬拍,嘴上却也乐呵呵道:“说起来,我还跟贵族有些交集。” “啊?不知我家在何处攀附了墨主的光辉?”邵达一听,满心欢喜,哪个小崽子不声不响干了这么一件大事,后继有人,后继有人啊。 “一日本公子走在街上,贵族的修士想要招揽我为客卿,我连声拒绝,贵族贵为三大家族,而我只是一介屋宅主人,哪里配得上贵族呢。” “啊……”邵达失声惊叫,他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交集,哭丧着脸道:“家中人见识短浅,将墨主认作一般阵师,请恕罪!还请墨主恕罪!” 太叔敬武看着邵达,心里头直打鼓,我家应该没有这种蠢货吧...... 庞亦鹤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候在左右的禹方身上,听见秦翕阴阳怪气的话,心想到底是个年轻人,于是张嘴说道:“拍卖会上墨主强势逼退京兆杜氏,凛凛威风让某心生敬佩,今日一见,万万没想到墨主竟然如此年轻,当真是英雄少年!” “我亦是敬佩!”太叔敬武忙不迭也跟着表达自己的态度。 秦翕全都呵呵应下,示意禹方看茶。 “......前辈!使不得!” “……” 同样的场景再次发生后,秦翕送走了三人,想着赵小山也快散学了,便嘱咐禹方改日再见客,他要去阵法公馆一趟,白春华向他传音,关于“关门弟子”这个身份问题如何解决。 来到公馆,秦翕摆摆手让小跑上来的陪从离开,自己则迈步向二楼走去,路过柜台时,一个绵软的声音叫住了他。 “王阵师,好久不见了呢。” 转头一看,一个精心打扮的女子趴在柜台上,妖娆的模样正是小莺。一眼看穿她的心思,秦翕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继续迈步。 “哎!王阵师!王阵师!您的那份委托完成的怎么样啊?” 不提还好,一提秦翕就来气,就因为接了那个委托,他才无缘无故被揍了一顿。 “滚!” 一声喝退她,秦翕头也不回地离开。 小莺被吓得站住步子,以为自己怎么得罪了秦翕,但仔细想想,她也没做错什么呀。 “看什么看!” 心中暗骂周围幸灾乐祸的阵师,小莺扭着身子回到柜台。 “不就是个墨园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老娘每日都装扮好在这里等你,你竟然还骂老娘。”小莺越想越气,恍若没感觉到指甲抠出的血痕。 “公子,拍卖会一结束,您的身份彻底暴露,别说其他人了,就连馆长都一连约我三次,春华实在是没办法了。”白春华苦笑道。 “白老意思是……” “春华不配当您老师啊,即便是名义上的也不配,再当下去,恐怕太守都要召见我了。” 知道给他带来的压力太大,秦翕点点头,“那就对外以平辈论交吧。” “谢过帝子。” “帝子,还有一事......” ...... “小山,你能借我些灵石吗?” 赵小山看着面前身着补丁衣衫的同窗,心中有些犹豫,他虽然知道这个同窗家境贫寒,但想起秦翕常讲的“人心人性”,又迟疑了一下。 “那不用了,不用了。” 看着赵小山脸上迟疑的表情,同窗咬了咬牙,转身离去。 “哎,刘乙,我借你,你要多少?” 许是觉得赵小山说话的声音太大,刘乙突然转身大吼:“你声音小点。” 赵小山被他突然这么一下喊得有些懵,但并未放在心上,小声传音道:“你要多少呀,我会借你的。” 刘乙在赵小山不俗的衣袍上扫了扫,嘴角撇了撇,“我要五十块上品灵石,你能借我吗?” “可以。” “你就这么相信我?” “嗯。”赵小山呆呆应道。 “你要是不相信的话就跟着我回去一趟,我让我爹给你写借条。” “哦哦,好。” 赵小山觉得是应该写个借条,陵哥老说人心无法揣测,有了借条就多了一个保障。 等到散学,赵小山领着刘乙向长驹车走去,老徐远远看见两人,先提前掀开珠帘,而后问道:“小公子,这位是?” 刘乙被老徐的气息所震慑,往赵小山的身后躲了躲。 “他是我的同窗,向我借了五十块......” 听赵小山说完,老徐眼中生出一丝警惕,大公子声名在外,小公子有很大的可能会被外人所盯上,因此他果断拒绝,“小公子,还是先回墨园,将此事告知大公子了再说。” 赵小山一想也对,有陵哥跟着好像更加安全,于是转头问刘乙:“要不你先跟我回墨园?” “我......我害怕。” 赵小山又转头看看老徐,老徐果断摇摇头。 “小山,要不我不借了,我老爹死了也就死了吧,反正他也不是个好人。” 听着刘乙的话,赵小山眼中涌上一抹同情,将赵小山的变化收进眼底,老徐心中一叹,小公子是个心软的性子,跟大公子真是截然相反。 “徐叔......” 最后,实在无法忍受赵小山哀求的目光。老徐咬咬牙,心想应该不是预谋。于是他看向刘乙,缓缓说道:“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我说一遍。” 第103章 无能为力 哐当一声,本就残破的木门被踹得崩飞而去,这突如其来的响声惊动了四邻,他们纷纷探出头来,看到来人后又连忙缩了回去。 “婊娘养的刘腿儿!你以为躲到家里就找不到你了吗!”头戴幞头,身穿圆领袍衫的富贵青年领着几个家丁模样的人大摇大摆地闯进院子。 手中拿着账本,富贵青年满脸的鄙夷,看样子似乎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他熟练地把堂屋门踹开,“瘸腿儿,你在哪儿呢,瘸腿!” 走进内室,破旧的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妇人,她的身前,一个小男孩手持木剑站在那里。面对这群凶神恶煞的不速之客,小男孩紧张地咽下口水,大喊道:“我那死爹不在,不准你们欺负我娘!” “小崽子,滚一边去!”一个家丁上前将他扯开,接着用力把妇人从床上拽下,邀功似地拖着妇人来到富贵青年面前。 “娘!”刘乙向前扑了一下,却被家丁一脚踹开,痛苦地蜷缩成一团。 “乙儿!求求你们,别伤害乙儿!不要伤害乙儿!”妇人看着缩成一小团的刘乙,眼泪夺眶而出,她跪在地上,乞求道:“求求你们,宽限些时日吧,我一定会想办法还钱的。” “你拿什么还钱?”,富贵青年听了,冷笑一声,用脚尖顶起妇人的面庞,啧啧评价道:“模样倒是不错,可惜得病了,不然把你卖到杏花楼也能抵掉一些。” “刘腿儿呢?他在哪?” “大人,我真的不知道啊!求求你了,我真的不知道......”妇人凄厉哀求的声音回荡在小院内,却并未让几人心软一分。 听她说不知道,富贵青年一脚将妇人踹翻,环顾四周,发现屋内只剩各样残破的家具,“你们这种人我见的多了,赌红眼时多大的钱都敢借,要还钱时又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别装,告诉我钱在哪,这个小崽子能去国子监上学,我他妈的不信你没钱!” “娘......”刘乙捂着肚子爬了过来,与妇人靠在一起。 “哪有钱呦......哪有钱......” 妇人紧紧抱着孩子,眼中充满了无助与绝望。 “还装!给我砸!” 见她还嘴硬,富国青年便指挥家丁动手砸东西。 “啪!咚!” 木屑四处纷飞,仅剩的家具也被砸得稀烂。在暗中观察的赵小山终于忍不住了,他单手按在不改光上,准备向里面冲去,却被车夫老徐一把拉住。 “徐叔!” “小公子,再看看,再看看。”老徐望着屋内的情景,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观这几人修为,最高只有筑基初期,他为元婴修士,两者之间实力悬殊。可怪就怪在,这几人却让他感到一丝不安。此外,小公子已经借给他了五十块上品灵石,这个刘乙怎么不拿出来呢? “臭婆娘,你......”院子口一个瘸腿中年人刚走过来,看见崩坏的木门,手中的木棍立刻脱手,转身就跑,动作一气呵成。 “刘腿儿,你还敢回来!”听见门口的动静,从家丁中立刻分出一人向刘腿儿追去,不一会儿就把他拎了回来。 “大爷,我真没钱!大爷!放过我吧,等我有钱了立马就还!立马就还!”刘腿儿晃动着另一条健全的腿,挣扎着想要逃跑。 家丁被他晃动得实在烦了,伸手猛地一拳打在他的小腹上,这一拳打得很重,立马让刘腿儿喷出一大口鲜血。 看着刘腿儿这个惨样,富贵青年走到他面前,拿着账本不断扇他的脸,“还躲,你往哪躲?欠我太平赌坊的灵石你打算往哪躲?” “大爷,我没想躲,我是真没钱啊!”刘腿儿来不及擦嘴边的血迹,便跪下身不断向富贵青年磕头,“咚咚咚!” 磕得很响,响到他看见了屋内抱在一起的娘儿俩,眼珠一转,讨好道:“我这婆娘还有些姿色,要不大爷您拿去爽爽,看不上的话卖了也可以,只要能再给我宽限些时日就好!” “用你说。”富贵青年抓起他的头狠狠砸在地上,“她生了病,一分钱不值,把她卖了老子还得倒贴钱。” 刘腿儿躺在地上,身体开始不断抽搐,富贵青年居高临下瞅着他,”刘腿儿啊刘腿儿,你好歹是个炼气修士,看你活成什么样了。“ 知道自己拙劣的演技被看穿了,刘腿儿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抱住富贵青年的大腿,“我是废物啊,大爷,我是废物啊,求求您了,再宽限些日子!” “滚!”富贵青年一脚踹开他,颇为嫌弃地擦了擦袍子,“别装了,你儿子能去国子监上学,你跟我说没钱?” 国子监?刘腿儿对这三个字有些陌生,好半天才想起来是什么地方。 “你不知道?” “不......不知道。”刘腿儿似是想起什么,蹒跚着向屋里走去,他一巴掌扇在妇人的脸上,“死婆娘,就知道你在瞒着我,你还有钱!你还有钱!快拿出来!拿出来!” 妇人未作反抗,任由刘腿儿对着她东拉西扯,在她的记忆里家不是这样的,那时儿子刚出生,夫妻和睦,百事顺心,一切都向着幸福的方向发展,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刘乙起身,蓦地推向刘腿儿。刘腿儿本就瘸了一条腿,修为又被封印,一个没站稳,向后倒去,脑袋再次狠狠地磕在了地上。 “哎呦……”刘腿儿痛苦地捂住脑袋,“你个狼崽子……”说着,他站起身,挥手想要打刘乙。 “不准打我儿子!”妇人突然激动起来,眼中闪过一丝猩红,伸手推向刘腿儿,“不准打我儿子!” “砰。”刘腿儿再次摔倒,趁着这个间隙,她拿起一旁带着木刺的椅腿,对着刘腿儿的喉咙狠狠插了下去,怕他没死似的又反复插了几下,插进拔出间,大量暗红的血液喷洒了出来。 “你!” 刘腿儿瞪大眼睛,嘴一张一合,他怎么也没想到婆娘会对自己下杀手。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富贵青年小跑上前,将手放在刘腿儿的鼻孔前,发现彻底没了呼吸后,反手一巴掌将妇人扇飞,“你怎么敢杀他的!他死了你来还钱啊?拿你他妈的生了病的身体还吗!” “我......我......”眼中的猩红逐渐消退,妇人呆愣地看着丈夫的尸体,喃喃自语,“我做了什么......做了什么......” 她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知道刚才心中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她,不杀了刘腿儿将永无宁日,杀死他!杀死他!就当是为了儿子!为了儿子! “死爹!”刘乙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娘啊!” “小公子,走!”看着事情已成定局,老徐强行拉着赵小山离开,他不明白为什么刘乙死活不把灵石拿出来,更不明白为什么这股不安感仍萦绕于心。 “徐叔......为什么......” 赵小山早已泪流满面,他不明白为什么徐叔这么狠心,见死不救,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点忙也帮不上。 车厢中,望着窗外迅速远去的残破木门,他的眼泪随着微风点点滴滴落在长袍上,“我读得了圣贤书,却管不了窗外事,心生怜悯是我,无能为力也是我。” 第104章 震怒 老徐心里很着急,他不该带着小公子来北城,这里的治安远不如东城好,出了事情自己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过了前面的街口就是东城的地界,老徐警惕地扫视着两侧掠过的街道,嬉戏打闹的孩子、靠在墙边吸着愉幻花粉的的佣兵、红院门口迎客的老鸨......一切都是那么的正常。 就在这时,三三两两靠在一起的佣兵停下脚步堵在了不远处的路中央,老徐目测留出的距离不够长驹车通过,便驾马停下来等待佣兵们散去。谁料这些佣兵不仅没有离开,看见长驹车停下后反而向这里走来。 人未至,声先到,“哪儿人?” 老徐一听,知道自己是误入某个佣兵团的地盘了,眼中的警惕稍稍减退,“墨园柱子,不认识?” “墨园?老子怎么没听过?你们听过吗?”为首的佣兵嘴中叼着一袋花粉,大笑着问向跟在后面的一众佣兵。 “没听过。” “没听过,一个小宅院吗?”众佣兵嬉笑着回答。 “我这些兄弟没听过啊,要不你再换个背景报报?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这些跋扈的佣兵,老徐眉头一皱,小鬼难缠但也最好解决,怕就怕后面跟着阎王。摸不清状况,他也不敢轻举妄动,试探地说道:“请各位点粉吸吸,这路让我过去如何?” “有钱啊?他有钱!哈哈哈哈!”为首的佣兵将最后一点花粉吸干,咧嘴笑道,围在一团的佣兵们也跟着大笑,“有钱!哈哈哈哈哈哈哈!有钱!” “徐叔,怎么了?”赵小山还沉浸在刘腿儿的死亡中,哪知外面发生的事,掀开珠帘探出头问道。 “小公子,快进去!”老徐暗叫一声不好,扯下珠帘把厢门重新盖起来,然而赵小山的容貌还是被佣兵们看到了,“呦,有个嫩肉啊。” “兔子,我喜欢!”一个脸上刻着刀疤的佣兵舔舔嘴,眼中邪淫之色不加掩饰。 “老四就喜欢兔子,他奶奶的,哪有娘们好。” “要我说,给老四得了,他这些天都憋成啥样了。” 佣兵头子听着兄弟们的吵闹,用拳头揉着额头,深吸一口气,他摸不清这个车夫护院的修为,三匹马妖看着是凝丹境,代表着此人只高不低,有些棘手。 “给几个灵石花花,老子就放你走。” “老大,为什么啊?”跟着他的佣兵们不乐意了,尤其是老四,他喘着粗气,自己可不能看着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听我的!” “老大......” “我说,听我的!” 老四捏了捏拳,退后不再说话。 老徐高悬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他固然不怕这些人,但若能少些波折,自然再好不过。抛出一个储物袋后,在众多凶狠的目光注视下,长驹车从让开的空地疾驰而过,迅速向远方奔去。 “墨园......这两个字我怎么记得在哪听过......”佣兵头子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着,回过神来时,手心已经被汗液沁满。 见几人没有追上来,老徐收回灵识,越过了一个标志性的狼头。 “原来是狼山佣兵团。” 他看着街旁嬉戏打闹的孩子、靠在墙边吸着愉幻花粉的的佣兵以及红院门口迎客的老鸨,驾着马车进入了东城,“奇怪,这一幕刚才是不是看过......” 随着长驹车的进入,其后的空间如水纹般波动了一下,如同不慎落入小池蛛网的蚊蝇。 ...... 秦翕从白春华那离开后径直来到国子监门口,却发现路旁停靠的马车队伍已经消散,看了看天空红日的位置,转身离开。 “什么!小山没有回来?!” 刚回到墨园,秦翕就看见禹方一脸严肃地在等着自己,“据属下观察,车夫是一个很守时的人,若无叛变等意外,绝不会延误,因此极大可能是国子监散学后发生了什么状况。” 秦翕一边听着禹方的分析,一边努力克制着心中逐渐升腾的怒意。在国子监门口时,他原以为长驹车提前返回了,毕竟自己并未告知老徐,要同他们一起,谁料却是失踪了。 “叛变的情况基本可以排除,此人跟了丁少卿这么多年,除非是丁少卿想跟我翻脸,否则他不会有问题。” “如此,就只可能是被人劫走了。”秦翕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两人失踪大概率是因为自己,“树大招风,杀鸡儆猴”本来也是他参加拍卖会的目的,只是没想到这些人会对赵小山下手。 “禹方,你将阵法的控制权分出一部分交给琪娜,然后去国子监上空坐着。” “坐着?”禹方不解,这种情况下自己不应该去追查吗。 “嗯,你的作用是威慑,追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墨园不仅需要虚假的名气,也要真正的名气,杀鸡儆猴就从现在开始。” “明白。” “琪娜,接过控制权,看好墨园,在我和禹方没有回来之前,不准任何一个人离开或者进入墨园。” “遵命。”琪娜低下头暗自高兴,这可是她来到墨园后第一次被主人用到。 “至于我......”秦翕眼中精光一闪,“联络了这么多关系,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 “帝子有忧,书正理当为帝子解忧。”蒋书正拱手客套,“所以这灵石就请帝子收回,请您放心,我一定迅速破案!” 秦翕面色低沉地点点头,待他离开后,蒋书正回想着秦翕刚才脸上的表情,这位小公子在帝子心中很重要啊,自己那步棋还真是走对了。 “来人。” “大人。” “叫阮均来......算了,有个案件本官要亲自负责,叫上几人,跟着我走!” “遵命!” …… “周兄,小山也是我的兄弟,此事我一定会查个清楚。”茶室内,将秦翕送走,丁少卿沉思了将近一盏茶的功夫后清声道:“禄珵。” “公子。” 看着一身黄衣的禄珵,他吩咐道:“福仪没有跟商队的话,你叫上他,你们两人一起去调查墨园小公子失踪一事,切记不要与一道袍青年发生冲突!” “公子,你……” “不用担心我,良叔在此,况且我也不会就单单待在这里。” “遵命。” …… “您请。” 跟着监卒,秦翕大踏步迈入这座气派的院落,石板路的尽头,转弯便是一间垂花门楼,一身黑袍的麻传景已经在此等候了,旁边同样站着两人,一位是老熟人索清,一位身穿灰衣布麻,一副苦修士的打扮。 “见过帝子。” ! 听见这个称呼,索清头顶的斗笠抖了抖,喉咙轻动一下,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连忙俯身拱手,“见过帝子。” “见过帝子。”麻衣修士虽然也被吓到,但行礼却不像索清一样有顿挫。 “嗯。”秦翕神色冷峻,这座比大理寺还要宏大的建筑中散发着若有若无一股的死意,只当是太史监常年与幽冥打交道的缘故,他并未多想。 “不知帝子驾临太史监所为何事?” 每次听到这个刺耳的嗓音秦翕嘴角都不自觉抽动两下,他暗自酝酿好情绪,低声道:“本公子的族弟失踪了。” 族弟?! 听见这两个字,麻传景黑袍下的眉毛狂跳,他忽然觉得合川郡真是要完了,一位帝子在这里…… “认的。”知他心中所想,秦翕补充道:“麻大人与地府打交道多年,想必能从下面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脑海中闪过赵小山的样貌,麻传景尖锐着嗓子,“传景明白。” 恭敬地将秦翕送出门外,索清倏然想起监牢中这位帝子曾经对他说的话,怪不得啊怪不得,从一介小县城来的修士如何能有那样的见识和谈吐,面对自己和阮均不被吓死就不错了。 老师,您的眼力真是一如既往的骇人,脑海中闪过一道身影,索清忽然又替大理寺那位刚正不阿的同僚感到了悲哀,如果阮兄知道他一直坚持调查的是位身份尊贵的帝子,后面站着整个合川郡乃至大唐的文武百官,他又如何自处呢。 索清心不在焉的样子被麻传景看在眼里,但并未多说什么,只是下令道:“本官亲自去趟城隍司,原邛你擅长命理,便去国子监门口推测一番,至于索清,你与阮……” “你带点人手,自己去追查吧。” “遵命。” 索清本来还想顺路去劝劝阮均,但不解麻大人为何突然改口,心中一咯噔,应下声来。 …… “王公子,妾身正打算去拜访你呢。” 目光一扫这间通体粉色的闺房,秦翕开口问道:“教坊司是你们在郡城的据点?” “正是。”周玉格婉然一笑,踩着曼妙的步伐走向秦翕,谁知秦翕却向后退了一步,“本公子没时间跟你调笑,墨园有人失踪了,你顷刻发动九阴寨在江湖上的所有力量,本公子必须要见到完好无损的活人,他若是出事了,我不仅要让九阴寨,甚至要让整个合川郡都陪葬!” 周玉格本来还打算借“二寨无法调动整个九阴寨的探子”来搪塞秦翕,但看他表情不对,不像是开玩笑,立马正声道:“九阴寨愿为公子驱使,妾身这就吩咐下去。” 目送秦翕离去,她谦卑的表情渐渐凝固,刚才是怎么回事,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答应下来,就算是与丁少卿交好,也没有资格说出这种话吧。 除非……周玉格假想起丁少卿在这里失踪并死亡的场景,除非是跟丁少卿身份一样尊崇的人。 ! 她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从教坊司离开后,秦翕没有去找柳元年,而是向红尘客栈走去。他面对歌女之所以这么咄咄逼人,甚至不惜暗自激发秦氏之威,耍点小手段也要让她答应,是因为对付这种江湖势力,唯有吓住他们,他们才会听话,但在面对蒋书正麻传景等朝廷命官时,这话是行不通的,不仅会起到反效果,还会被视为对李唐官府乃至皇帝的挑衅,那样的话就麻烦了。 “肥尊者。” “你又来了。”白猫懒散地舔着毛,“住店吗?” “小子不是住店,是有一事求……”白猫扭头就走,丝毫不理会秦翕。 “肥尊者!肥尊者!” 在秦翕不断哀求肥尊者时,外界已经炸开了锅,但凡是个明眼人,都察觉到了郡城今夜气氛的不对。 大理寺除了留下值守的全盘而出,据说还是寺丞蒋书正亲自带队;天下商会红黄分明的两大卫队由各自队长相领,尽数向西城进发;国子监门口走来一个麻衣修士,他眼瞳灰白,嘴中念念有词,有见多识广的认出此人是太史监的太史主薄原邛。 江湖上,花楼柳馆、走街贩卒、梁上君子……,无不在疯狂传递一个画像,画像上画着一个栩栩如生的人像,用秘制药水一浇,黄布上立刻浮现出四个醒目的缩字,“命”“急”“找”“赏”。 更有知情修士透露,西城的上空盘坐着一个道袍青年,气息沉浮,身上散发的道意毫不掩饰。更加恐怖的是,一个时辰后,道袍青年仍然在此,不论是县衙还是大理寺竟然都没有派人将他逮捕,禁止御空的律令仿佛在此人身上成了笑话。 …… 县衙,韩仕福静静听着手下的禀报,默不出声,这位墨园之主背后的能量当真吓人。 司空大人都差遣不动的蒋书正竟然身先士卒的出了大理寺,这家伙都多久没有查过案了,并且麻传景这家伙还亲自去了下面,找城隍的人用下面的法子追查凶手。 邹伯良倒是没有动静,不过两大卫队尽数派出,天下商会这是连生意都不做了吗。江湖上的人也不安分了,画像递得紧,据说还是九阴寨几位寨主亲自下的命令。 庙堂江湖、阴阳二道、测算探案尽数囊括,墨主,你好大的威风! 韩仕福双眼看向半空,目光似乎透过重重障碍落在了那个半空盘坐的身影上。 “你究竟是谁。” …… 黑暗中,空旷的大厅里传来一个声音:“他竟有如此能耐。” 此声转瞬即逝,未激起丝毫回响。 “继续吗,我怕不好收场。”又有声音响起,音色与之前截然不同,但却同样弹指便散。 “差不多了,我认为应该停下来。” “我也是这个意思,若是真跟这位身份神秘的墨主撕破脸了,诸位恐怕都不好受。” “附议,观他与丁少卿交谈的姿态来看,还是适可而止为好。” 谁知,第一个声音的主人声音陡然拉高,“我不同意,我要知道他真正的身份。” “别玩脱手了。”有人冷言相劝。 “此事由你主导,我们只是协助,你若执意要继续那便继续,最后惹来一个无法抵御的强敌,可别算在我们头上。” “同意,你一人的主意,责任还要你一人担。” 见几人纷纷撇开关系,声音的主人冷哼一声,“大唐境内还有我担不起的责任?我一人担便我一人担!” 第105章 追凶 (上) 唔......这里是......车厢...... 赵小山从昏迷中醒来,一股强烈的感觉从喉咙中涌上,他不禁俯下身子疯狂干呕起来。 咳咳......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过去,这种状况才稍有缓和。他倚靠着厢椅,颓然倒下,眼前直冒金星,耳鸣目眩,不知道如何才能让自己好受些。 赵小山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长驹车在路上行驶时,外面蓦地传来一声闷哼,紧接着是数声啼叫,车厢随之不停地翻转,眼前一黑,他便昏了过去。 闷哼...... “徐叔!徐叔!”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艰难地撑起身子,想要掀开珠帘出去,然而,储物戒里剧烈响动的传音符,却硬生生地打断了他的动作。取出传音符,徐叔焦急的声音一连串地蹦了出来,“小公子,不要出来!” “无论如何都不要离开车厢!” “不要出来!” “不要出来!” “......” 不要出去? 赵小山刚碰到珠帘的手触电般迅速收回,刚刚徐叔是叫自己不要出去吧。他看着脚边的器皿烛台,下意识地捡起放好,然后是洒了一地的香炉......倾倒的灵植......,忙碌完这一切,赵小山才发觉自己慌了神。 “徐叔,你在哪?!” “徐叔,你还好着吗?” “徐叔,你在哪?” “......” 他在车厢里连声大喊,期望老徐能够回应他,得到的却只有一片死寂。 “徐叔......” 赵小山想着自己的猜测,害怕起来,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到他甚至不敢把车窗上的纱窗打开看看外面,生怕有人在暗处盯着他。 拿起陵哥的传音符,向里注入灵力,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不信邪地拿起另一个,还是没有任何反应,直至将所有的传音符都试完,赵小山察觉到了自己的处境——他被困在了这里。 “不慌,你已经是一名修士了,还是会用剑的修士,你不会慌的。”赵小山将拳头捏紧,暗自给自己打气,“想想,有什么是陵哥教过的。” “当自己因为某些原因出现在未知且陌生的地方后,第一时间确保自己是否处于安全的环境,如若不安全,可通过表露身份的方式来保住性命;如若安全,则要判断出自己的大概位置,以此向陵哥或者任何一个相信的人求救,倘若信息传递不出去,想办法蛰伏下来直至得到外界的消息。” 赵小山一字一句复述着秦翕教给他的求生方法,又重新念了一遍确保无误后,开始判断自己目前的状况。 首先是安全的环境,他抬头看了看车厢顶部,徐叔不让自己出去,那这里应该很安全,然后要判断自己的位置并求救,但是传音符使用不了,属于信息传递不出去,那自己就应该蛰伏下来,等待陵哥的消息。 “好个求稳的保命法子,你家大人教你的?” 车厢外蓦地传来声音,赵小山吓了一跳,紧张地看向厢门,只见那里的珠帘轻轻飘荡,似乎有人站在后面。 外面的人像是猜到他在干什么,笑了一声,“不用紧张,我是来救你出去的。” 救我出去?难道是陵哥......不对! “你叫什么?”赵小山壮着胆子问道。 “我叫什么,你哪会知道。”那人说到这顿了一下,似是怕赵小山不信,接着说道:“我是天下商会福卫队队长福仪,我家主人是丁公子,现在你可信了?” 丁哥派来的?赵小山眼中的狐疑之色稍减,继续问道:“那我叫什么?有没有在国子监上学?” 站在车厢外的长衫男子听到这一乐,这小娃娃真够单纯的,“你叫赵小山,在国子监上学,普学三室。” 闻言赵小山的狐疑彻底消失,正欲掀开珠帘走出去时,忽然又想起传音符中徐叔刚刚说的话,要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要出去,这种情况算‘无论如何’吗? 收住脚步,他眼珠一转,再次出声道:“我家哥哥叫什么?” 。 外面的人似乎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冗长的安静后,方才出言道:“你哪个哥哥?” ! 见他这样回答,赵小山脸上瞬间浮现出警惕之色,他后退一步,坐回厢椅上,“你根本不是!不要骗我了!” 长衫男子脸色一僵,不知道自己哪里出差错了,开口辩解道:“我为什么不是,我就是福仪!” “你在狡辩!我只去过一次天下商会,是跟陵......一个哥哥去的,所以天下商会上下只会知道我有一个哥哥,不会知道我还有一个哥哥,也根本不会问我是哪个哥哥!” 谁说这娃娃单纯的!察觉到同伴异样的眼光,长衫男子冷哼一声,怫然向后走去,既然已经败露了,再装下去也没意义了。 “开始吧。” 裸露着上身的男人点点头,从树林中拖出一个男人,透过干涸的血渍,依稀可以看出此人正是车夫老徐。 “掀开你的帘窗看一看这个人是谁?!” 赵小山听见外面呼喊的声音,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纱窗揭起一个小角,凑到近前向外看去。只见在火把的照耀下,一个男人被架起,浑身是血,身上布满血窟窿,嘴巴一张一合,仿佛在说着什么。 赵小山看得真切,读懂了他无声的话——不要出来。 “徐叔!”眼泪霎时涌出,他哭着一遍遍大喊,“徐叔!” 听到赵小山的哭声,长衫男子狞笑道:“就知道你俩感情深厚,不想他再受苦就赶紧出来!” “你们都是善良被蒙蔽的坏人,你们都该被度化!”赵小山一边哭,一边愤怒地高喊。 “看来还不够啊。” 话音刚落,噗呲一声,老徐身上又多出一个血洞。 “徐叔!” “咳......咳......”老徐艰难地抬起头,朝着车厢中的男孩笑了一下,却只能发出些嘎吱的声音。 “你们把他的舌头......”赵小山双拳捏得咯咯作响,心中的怒火无法阻止地冲到了天灵盖。 “你们怎么敢的啊!” 他忘乎所以地怒喊起来,一团辛辣的怒气从胸间爆发,利剑般的目光直射在外面四人的脸上。 伴随着一声惊人的鹤啼,不改光“锃”的出鞘了,白玉剑芒冲天而起,漫天鹤影盘旋追附。 这一刻他们仿佛看到了剑仙降临! ...... 张浩然看着自己房间内的几人,犹豫再三,还是叹了一口气转身将屋门关上。 “诸位,诸位,还要本官说几遍,我真的不知道赵小山散学后去了哪里。离开国子监,监生们的安全便不再由我们保障,而是由他们的长辈保障。况且我也愿意配合你们,只是出去调查如何,何必赖在我这里呢。” 禄珵放下手中的茶杯,轻声道:“张大人,莫要推卸责任,人在你国子监门口丢了,你同样也有责任。” “禄队长,这话可就说得不对了,谁散学后不从我国子监门口离开啊,出了书岳街,在路上丢了也算我国子监的吗?” “算。” “……”听着他近乎无赖的回答,张浩然将求助的目光放在蒋书正身上,谁知蒋叔正沉默片刻,说道,“禄队长说得有理。” “蒋大人!” 张浩然被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的,同为官家,你怎么也替外人说话! 知他心中所想,蒋书正摆弄手指,漫不经心地说道:“张大人,我们也不是有意要为难你,这么说吧,不论人是不是在国子监门口丢的,你都难辞其咎,听我的,将所有讲师助教监生全部召回,一个一个审问,尤其是普学三室的。” “我是在帮你。” 说完蒋书正还若无其事地抬头看了一眼,张浩然跟着瞄了一眼半空中盘坐着的那个身影,心情烦躁地“嗯”了一声。 就在这时,蒋书正的传音符倏地亮起,他先看了看几人,然后向其中注入一丝灵力,一个语速飞快的声音响起,“蒋大人,北城山狼街,甲叁区域,发现线索!” 几乎是瞬间,蒋书正就消失不见,徒留剩下五人大眼瞪小眼。 “本官经过测算发现指引向城外去了,我与索大人前去探查一番,张大人、禄队长、福队长,我们先行告辞。” 言罢,原邛与索清起身离去,禄珵与福仪对视一眼也一同离开,只留下张浩然在屋中独自思索。 小半晌后,他开口道:“来人。” “大人。” “去,通知所有讲师助教以及监生,要求他们即刻返回监内。” “大人,这个时间点,监生们恐怕不愿意。” “我能不知道吗!去!就说是协助大理寺办案!” “明白!” 看着手下慌忙告退的模样,张浩然长叹一口气,“墨主啊墨主,好大的能耐。” ...... 看着街道中间被捆成一团的几人,蒋书正微抬眼眸,“怎么回事?” 见老大来了,主薄龙彦上前一步,沉声道:“大人,全城戒严后,十五小队自酉时进入北城开始排查狼山佣兵团的地盘,查至山狼街时,这几个佣兵躲躲闪闪,行迹十分可疑,经过用刑,他们交代了一些事情......” 听龙彦讲完,蒋书正来到几个已经被折磨地不成人样的佣兵面前。 “大人,大人,饶命!饶命啊!我们真的没有对他们做什么!” 看着这个眼睛肿得老高的家伙,蒋书正语气平淡,“你说你抢了他们一袋灵石,灵石呢?” “不是抢,不是抢,他主动给我们的。” “大人,在这。” 不理会他的辩解,蒋书正接过龙彦双手递过来的储物袋,看着上面的花纹,他打开一看,里面堆着七八百块下品灵石的样子。 “七百块下品灵石,值吗?” “啊?” 佣兵头子被这问题搞得有些懵圈,突如其来的喷溅声更是让他有些疑惑。 哪里来的声音? 他循声向下看去,却看见了一个正在向外喷血的无头尸体,血如泉涌,漫天血雨似点点繁星在四周洒落。 这是我吧? 念头一闪而逝,接着便是永恒的黑暗。 蒋书正的突然出手吓到了其他佣兵,仿佛是最后一根稻草压倒了这些佣兵。他们望着四散站立,举着火把,穿着制式玄色劲装的寺卒,咕得咽了咽口水,场间的杀意让他们胆寒。 “大人!饶命!饶命啊!” “不要怕他们,彪爷会给我们报仇的!”脸上印着刀疤的老四吐掉嘴中脱落的牙齿,发狠地说道。 听到这话,蒋书正无声地笑了笑,转身消失。 龙彦看着老四,颇有兴趣地扇着他的脸,“你知道他是谁吗?” “去你妈的!管你是谁,在彪爷面前......” “啪!” 一个大红巴掌印立刻出现在老四脸上,随之还有再次崩飞的牙齿。 “今晚这么大的动静,猜猜你口中的‘彪爷’知不知道,看他敢不敢出来放一个屁。” “啊?你猜他敢不敢放屁!” ...... 收到张浩然传来的消息,蒋书正踩着满地木屑走进光线暗淡的堂屋。映入眼帘的是散乱的各样木块,依稀可以看出它们曾经还是家具的样子。 这里除了地面上的一摊污血,没有一丝人气。 “刘乙……” 咀嚼着这个名字,蒋书正沉声道:“大理寺办案,各位行个方便。”他的声音明明不大,却准确覆盖在此处宅院的左右四邻每一个人的耳畔。 很快,堂屋外便恭敬地跪好几个身影,或是凡人,或是身上仅仅散发着微弱灵气波动的窍穴小修,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生命气息异常羸弱。 被人抽了精血么...... 蒋书正淡淡扫了几人一眼,张嘴问道:“这里白天发生什么事了?” “大人,白日里太平赌坊的人来催债,一阵吵闹,最后屋子的主人刘腿儿就死了。” “他看得不全,大人!我来说,我来说。”一个佝偻着身子的窍穴小修脸上洋溢着谄媚的神色,“大人,赌坊的人来时刘腿儿不在家,所以他们就欺负刘腿儿的婆娘和儿子,后来刘腿儿从外面回来,想跑但没跑掉。接着因为什么吵了起来,不知怎地,他的婆娘突然就动手杀了他,老狠了,我看得真真的,对着脖子就是......” “因为什么吵?” “我听得不清楚,似乎......似乎是因为国子监什么的。” 微微颔首,蒋书正观他不似撒谎,整个人陡然消失。 第106章 追凶 (中)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了啊!” “快押!快押!” “大爷,奴家想买大嘛~” 傍晚,华灯初上,蒋书正站在太平赌坊门口若有所思,两个知情人的述说完全没有提及赵小山和长驹车车夫,他们真的借给刘乙灵石并跟他回家了吗。 他对张浩然的消息持怀疑的态度。 “这位小公子,要玩玩吗?” 看着上来拉客的篾片相公,蒋书正面带笑容,“好啊。” 篾片相公一喜,这位虽然年龄小,但从穿着上看绝对是个富家公子,今日的分点有了。想到这,他哈着腰,美滋滋地将蒋书正迎进了赌坊。 “我不玩骰子,我要玩叶子牌,给我开个上好的雅间。” “哎!好嘞!公子,这边上楼。”穿过大厅一张张杂乱的牌桌,蒋书正被带进一间“花红柳绿”的包房,瞅着这些暗送秋波的女人,他呵呵笑了一声。 “公子,您是自己带人了,还是组局跟我们赌呢?” “跟你们赌,今天我要将你们赌坊搞到关门!” “好说!好说!”篾片相公配合着嬉笑,“那我祝您运气通达!” “您稍等!拼桌的赌客马上就来!” 篾片相公躬着身子退了出去,关上门的一刹那表情就变了,脸上的贪婪之色浓郁可见。只见他拿出传音符,轻声道:“胭脂房,大肥羊,叶子牌,一人。”说完他又轻蔑地看了包房一眼,里面传出了各种娇笑声,“到底是个年轻的雏儿。” 这一切都被“沉浸”在花丛中的蒋书正看在眼里,他满面笑容,轻轻捏碎了最后一个女人的脑袋。 很快,包房外便传来三个不同的声音。 “你也玩叶子?” “没错,赌坊说这缺人,来这拼一桌。” “我是此次代表太平赌坊的赌家。” 听着他们装作客套的对话,蒋书正呵呵一笑,坐在座位上,等待他们进来。 “吱。” “你们怎么才来啊?玩不玩了?” 埋怨的声音紧跟着开门声响起,三人对视一眼,打着哈哈来到桌前。 奇怪,胭脂房里的女人呢? 踩着一层薄薄的白灰,他们坐了下来。 ...... 三人出老千的手法并不高明,牌过两圈,蒋书正开始大量赢灵石。 ...... 再过三圈,蒋书正开始输灵石,期间偶尔小赢,但总体一直在输。 “啪!”他突然用力一拍桌子,“什么运气啊今个儿,不想玩了!” 这一拍给三人吓了一跳,还以为怎么了呢,原来是输得眼红了,那好办。于是蒋书正又开始赢灵石,渐渐地,三人察觉到了不对,他怎么一直赢啊,牌没做对? 又是三巡,蒋书正面前的灵石已经堆成小山了。 “不玩了!不玩了!今天运气好,见好就收,改天再来赢倒你们!” “那不行!既然来了,哪有赢钱了就跑的道理!”代表赌坊的赌家一扔手中的纸牌,站起身试图吓住蒋书正。 有人唱黑脸,自然就有人唱红脸,另外两个赌客,好言好语劝解道:“趁着今天运气好,多赢两把啊,谁知道明天运气咋样呢?” “没错,我要是你,就趁机赢个够!” “真的?”蒋书正目光开始松动,一副听劝了的样子。 “真的。” 两人连忙安抚着他坐好,见他愿意继续赌,侍从也跟着坐了回去。 “真你妈!”谁料蒋书正忽然开口,一把摘下了身旁人的脑袋,“不玩了,没意思了,你们出老千骗我。” ! 其余两人被这突发状况惊得呆住,刚刚还有说有笑的同伴下一息就没了脑袋。 “你......你......” “怎么,只准你们骗我,不准我把你们的脑袋摘下来当球踢啊?” 听着这怪诞的话,赌家擦去脸上溅落的血花,堪堪稳下心神,咬牙问道:“砸场子的?” 蒋书正摇摇头,在他陡然放松的神情中淡然道:“关场的。” “给你十息联系其他人,不然你就先死。” 赌家眼中惊惧仍然未散,空咽了几口气后拿出传音符,道:“管事,有人,有人闹事,在胭脂房。” 听着传音符里的“等我”两字,蒋书正坐在椅子上悠然地将另一人烧成了灰烬,高温甚至让他连声惨叫都没能发出来。 望着飘落的白灰,赌家毛骨悚然地看向脚底沾染的白灰,“女......女......” 再抬头时,红唇白面少年郎正在对他微笑。 “谁!谁敢在太平赌坊闹事!”富贵青年迈着大步推门走了进来,“哪个敢在这闹事!” 见主事的人来了,赌家颤抖着来到他的身后,“管......管事,都死了......都死了。” “?谁死了?” “都死了。” “你他妈跟我玩哑谜呢!”富贵青年一脚将他踹翻,随后指着蒋书正呵道:“就是你闹事吗?!” 看着他脸上的肉褶子,蒋书正不答反问:“你白天时是不是找刘腿儿要债了?” 富贵青年一怔,“怎么,你是替他找场子的?” 摇摇头,蒋书正一把捏住他的喉咙,将他高高提起,“他牵扯了一位大人物。” 精神力瞬间涌入富贵青年的识海,两息后,他得到了答案。一朵精美至极的火花落下,伴随着的还有一个淡淡的声音,“大理寺办案。” ...... 戎都岭,山腰处的楼阁中,旗彪正不耐烦地等在门外,眼瞅着传音符又亮了起来,他一边祈祷着是好消息,一边向里注入灵力,“彪爷!太平赌坊被拆了,大理寺做的!” “老子知道了。”回复完,旗彪眼中的不耐之色更盛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大理寺先是以办案为由全城戒严,而后又派人对东西南北四城逐门逐户排查,北城尤为严重。 查就查吧,他也不说啥了,可谁他妈知道嫌疑犯刚好在自己的地盘上啊。接到大理寺传来的协查令后,他立马赶来戎都岭,想看看太守府对此什么态度,没想到又吃了个闭门羹。 “蔡大人还没结束吗?” “旗团长,请耐心等候,蔡大人在见一位身份尊贵的客人。” “嗯嗯嗯。” 旗彪烦躁地应声道,这么大的动静,韩仕福却没出来放一个屁,他现在完全不知道这帮大人物到底在玩什么,这种不受掌控的感觉很煎熬。 终于,房间里传出一个声音,“进来吧。” 旗彪整了整衣襟,尽量让自己看得很庄重,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 看见丁少卿的一瞬间,旗彪愣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如初,若无其事地向两人行礼道:“蔡大人。” “丁公子。” “嗯。” 丁少卿扫了他一眼,随即起身离去,末了,回头撂下一句:“蔡大人还是走对的好。” “不劳丁公子费心。”蔡仲不咸不淡地回应道。 这是谈崩了?如此想着,旗彪将城中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蔡仲。 蔡仲示意他坐下,而后道:“墨主知道吗?” “属下知道。” “他认的干弟弟失踪了,蒋书正就是在忙这事。” 。 旗彪原本以为拍卖会上这位墨园之主已经表现得够牛逼了,没想到那还不是极限。 “不仅是大理寺,还有太史监、天下商会、九阴寨……最重要的是一直盘坐在国子监上空的那位道袍青年,你知此人是什么实力?” 摇摇头,旗彪示意自己不知。 “此人在戎都岭外跟司空大人过了几招后安然退走,阵道修为位列八品宗师!” 望着他眼中的惊骇,蔡仲怅然道:“这位墨主是在示威。” 旗彪亦在这位长官眼中察觉到一丝无奈,“偏偏我们拿他还真没有办法。” 第107章 追凶 (下) 长衫男子捏住赵小山清秀的脸庞,“小子,你还挺厉害,我差点都被你唬住了,炼气后期,灵气都不能外放,剑法倒是不错。” “你们都该被度化!” 听着这幼稚的声音,长衫男子嗤笑道:“毛都没长齐的家伙,张口闭口就是度化,你以为你是佛陀转世啊?” “哈哈哈哈!” 其他三人都被他说的话逗笑了,笑着笑着就没了声音,只因他们面前出现了一位戴着面具的白衣青年。 见状,长衫男子连忙抛下赵小山,低着头来到青年面前,“公子,下一步咱们......” 面具上绘着荔枝的白衣青年看了看他,问道:“做得干净吗?” “很干净,有公子您的法宝,不可能有人查到这。” “咚。” 长衫男子说着说着就倒了下去,眼中的生机迅速熄灭,紧接着是裸露着上身的男子,嘴刚张开就同样倒了下去。 “你!” 另外两人转身欲逃,刚踏出一步,也摔倒在地。 处理完这四人,面具青年踏着玄妙的步伐来到赵小山面前,“你的功法是何人所授?” “你们黑吃黑啊。”面对此人带来的强烈压迫感,赵小山毫无惧色,瞪大眼睛喊道。 “是谁教你的?”面具青年伸手按在赵小山头上,老徐喘着粗气,艰难呵斥道:“你敢动他,公子一定会杀了你!” 面具青年稍作停顿,目光落在半死不活的老徐身上,沉声道:“你以为我不清楚你们的身份?” “你知道,所以你害怕!”老徐双手抠着地面,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你害怕,你害怕,所以你藏头露尾,你怕我们看见你的真面目......” 他的声音突然中断,撑起了一半的身体轰地倒地,胳膊颤了颤,再没有了声息。 “不知所畏。”面具青年不屑地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赵小山,“说,是谁教你的!” “你杀了徐叔......你杀了徐叔......”赵小山低声念叨着,没有回答。他再次被激怒了,烧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一张荔枝面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宛若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你杀了徐叔!”震耳欲聋的声音从他心底升起,流过全身,带着一腔充满仇恨的沸腾的血液,喷发出来,“我要你偿命!” 赵小山奋力站起,撞向面具青年,却被他隔空一掌击飞。 “啊啊啊啊啊!” 赵小山起身,再次冲撞,又一次被击飞。他机械地重复着这个动作,面具青年忍无可忍,一把抓起赵小山,“你这副模样,让我想起了一个词——无能狂怒。” “咻”的一下将赵小山砸进树林,他踩着玄妙的步伐追上,甚至比赵小山还要先到即将断裂的树干旁。 “咳咳咳......” 看着这个不住咳血的小男孩,面具青年冷声道:“再给你一次机会,说是不说!” “不说,有本事你杀了我!” “找死!”眼中凶光涌现,面具青年单手成爪,狠狠抓了下去...... ...... “原兄卜算之术当真厉害。”望着前方手持罗盘带路的原邛,禄珵称赞道。 “怎比两位的福禄之术。”一抚肩旁上站着的义仓,索清替他自谦道。 禄珵笑笑没说话,福仪则呵呵笑道:“索兄做人做事光明磊落,行侠仗义,何必贪恋这污浊官场,来我天下商会做上一番事业,岂不美哉。” “哎,人家这叫‘出淤泥而不染’。”禄珵调笑道。 索清微微一笑,并未解释,“当下还是把此事做好,否则郡内恐怕要变天了。” 两人点头表示赞同,帝子的怒火不是区区一个陇右乃至大唐能够承受的。 索清观两人神色,揣测着问道:“二位可知墨主的真实身份?” 对视一眼,禄珵与福仪同时否认,“不知,只知其神秘尊贵。” “难道索兄知晓?” “我自然是不知道的。”索清面色不变,应声道。 见原邛停下脚步,三人收起互相试探的心思,快步来到他身前,“原兄,怎么了?” “线索断了。”原邛低头看着罗盘,上面的卦象已经混乱了。 一扫周围山川树木,福仪道:“前方是空洞谷,再往深处去是四海山庄的地盘,会不会是他们?” 索清同样在观察四周,闻声立刻否决道:“应该不会,岳攀没这个胆子。” “分头找?” “我也是这个意思。” 几人一拍即合,定下重新汇合的时间后,便朝不同方向奔去。 索清拿着特地从秦翕手里讨来的赵小山的旧衣服,跟着红眼义仓快速向深处钻去,这小老鼠动作飞快,似乎发现了什么。 ...... “合川郡太史监太史丞麻传景,拜见世子。” 麻传景万万没想到竟然能在城隍司里遇到世子李霖。早就听说这次跟八望一山同来的还有幽王府的一位世子,然而四个多月过去,却一直没有这位世子的消息,他曾一度以为是情报出错了。 听着自称太史丞的黑袍人刺耳的嗓音,李霖皱了皱眉,“你所来何事?” 心中一转,麻传景坦言道:“回世子,下官是来请求龛司长出手相助。” “哦?什么样的麻烦还要我天朝官员来阴司求助?” 听出李霖语气中的不满,龛司长托着垂到红木板上的下巴嗬嗬笑道:“我与麻大人是老朋友了,不知麻大人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在李霖紫色电眸的注视下,麻传景硬着头皮道:“一位同僚的儿子让贼子绑了去,苦寻未果,这位同僚便求我来向龛司长说情,请龛司长用地府的法子找一找。” “绑架失踪是县衙大理寺的事情,太史监手伸得长了吧。” “世子不知,自从半年前影降一事发生,郡里就一直不太平,大理寺与山河会一直在暗中与某些家伙争斗,无暇顾及其他。至于县衙,县衙出工不出力很多年了,他们......” “打住。”一听麻传景开始参奏县衙,李霖瞬间没了兴趣,他转而问向龛司长:“你这里还有气冥杆吗,本世子去三途河钓钓鱼。” “自是有的。”龛司长从嘴里掏出一个鱼竿一样的物件,递给李霖,李霖也不嫌恶心,接过便出了小红楼。 “说吧,你故意支走他,要做什么?” 不管麻传景是不是故意支走自己,李霖都拿着气冥杆出来了,他此来所求重大,还是不要沾染太多的好。 李霖站在台阶上,手中骤然凝聚出一团生气,悬挂于气冥杆上,接着将杆子上的绿线甩出,没入那无边无际的黑水之中。没过多久,杆身就颤动起来。 “鱼上钩了!” 李霖眼神一亮,用力拉回绿线,随着他逐渐发力,一个透明的隐约可见的人形魂魄被拉出了水面。 “遇到本世子算你运气好!”李霖将钓出来的魂魄一把捏爆,哈哈笑道,“如此魂飞魄散,不用受轮回之苦,岂不美哉!” 看着化为三途河补料的魂魄碎片,他轻撇嘴角,继续下杆。这或许就是钓鱼的快乐吧。 ...... 郡城北城外,一个不起眼的土坑中,刘乙正顶着昏暗的月光哼哧哼哧地挖着土。他的脚边,摆放着两具尸体,一具喉咙有明显的贯穿伤,另一具身上有很深的刀口。 忙活了好久,土坑终于挖好了。他量了量深度,费力地将两具尸体推进坑里,没做调整就直接向里面填土。 “死爹死娘,你们走好,不要怪我,我会给你们报仇的。”刘乙停下动作,向两手各吐一口唾沫,继续干道:“我会杀了那几个畜生,给你们报仇的,我会的。” “这是你的爹娘?” “嗯,被赌场的人害死了,我只能自己把他们......你是谁!”刘乙听到有人问自己,下意识地用白天准备好的说辞回答,但这里是夜晚的乱葬岗,怎么可能会有其他人! “我也是来安葬亲人的,看见你在这里忙碌,就过来看看。” “我说呢,你走路怎么都不出声的,吓了我一跳。”看着身旁的红唇白面少年郎,刘乙擦了擦汗,道:“看你模样就是个大户人家的子弟,怎么自己来乱葬岗安葬亲人呢?”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华袍,蒋书正轻声说道:“我是庶出,在家里不得重视,母亲又......” “好了,好了,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一个经典的家族内部斗争嘛,学堂上那些同窗没少炫耀这个,还说什么自己不得势,又被人欺负了,装什么啊?被欺负还能穿得那么好? 许是想起之前的不忿,连带着他对蒋书正的态度都冷淡下来,“你没事就回家吧,别来妨碍我。” 蒋书正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娘是你杀的吧?” 刘乙闻言,心下一惊,连忙吞咽了一口唾沫,声音略有颤抖:“……你怎么能这么说?!她可是我亲娘!” 蒋书正仿若未察觉到刘乙的异常,抬手将两个尸体牵了出来,自顾自说道:“创口规则,边缘整齐,且伤口较深,说明你娘是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一刀捅死。我问过赌坊的人,他们离开前你娘还活得好好的,怎么到夜里突然就死了呢?” “胡说!你到底是谁!” 刘乙看着蒋书正,急于辩解,握着铁锹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被我说中了?”蒋书正紧紧盯着刘乙的双眼,“你为什么要杀了你爹娘呢?” “血口喷人!”刘乙情绪逐渐激动,看着跟他一样大小的少年,恶向胆边生,突然挥起铁锹拍向蒋书正。 看见他的动作,蒋书正眉毛一挑,铁锹瞬间脱手而出,“你想杀我?” “你是谁......你是谁......” 刘乙也知道这位不是普通人了,踉跄着向后退去,一个不留神,栽倒在地。 “本官大理寺丞蒋书正。” “大理寺,大理寺,你是大理寺的人,你是......你是寺丞大人......” 刘乙眼中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了,他手脚并用扑腾着继续向后躲,直到感觉碰到什么东西才停下。回头看去,只见身后站着那个名为蒋书正的少年寺丞。 “你......你不是在前面?!”他猛地又将头转回去,却见原地仍站着一个华袍少年。 “你是人是鬼!” 身后的蒋书正把手搭在刘乙身上,沉声道:“谁指使你的,现在说出来还有一条活路。” “没人!没有人指使我!” 土坑旁的蒋书正也来到了他面前,“本官可以直接对你搜魂,但更喜欢你自己说。” 终于,在两个蒋书正强大的气场下,刘乙崩溃了,哭着祈求道:“我说,我说,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那天......” 不好! 察觉到他识海上空突然爆发出的一股能量,蒋书正心头一沉,暗道不妙,精神力霎时化作一个火焰护符,迅速冲入,挡在刘乙的识海上。 “轰!” 这股能量携带着毁灭性的无法匹敌之势,砸在火焰护符上,将护符砸地火光四射,而后竟然直接崩裂开来。 蒋书正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我来。” 一个玉手从虚空中探出,接过蒋书正,按在刘乙头上。 看着出现的道袍青年,蒋书正点点头,双腿盘坐,开始着手修复精神力。 “锁!” 禹方急呼一声,一个巨大的玉色八卦接替火焰护符出现在识海上空,将这股毁灭性能量完全囊括,接着飞速旋转起来,按照禹方的牵引,向外飞出。 ! “精神加持!” 一连捏碎三张符箓,玉色八卦才得以从刘乙的识海中挣脱出来,带着毁灭的气息甩向半空。“嗡”的一声,八卦轰然爆炸,将周围照的透亮,恐怖的气息翻滚涌动,迅速向城中蔓延。 刘乙被这一幕震得说不出来话,禹方看了蒋书正一眼,动动嘴唇,抓起刘乙迅速消失。 三四息后,几道身影凭空出现,纷纷把目光落在盘坐的蒋书正身上。 “蒋大人,这是?” 面对明面上权力第二的韩仕福,蒋书正还是很给面子的,“韩县令,诸位大人、公子,本官查案时不慎中了奸人的埋伏,惊扰了诸位,还请见谅。” 第108章 猫与狗 (一) 从北城外离开,禹方施法护住刘乙遁入虚空,几乎和空间界内的韩仕福擦肩而过,韩仕福似是有感的向身后看了一眼,但不懂空间法则的他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公子。” 秦翕微微颔首,向肥尊者求助失败后,他便回到墨园等候,一是防备调虎离山,二是他这个实力确实帮不到什么忙,甚至还是个累赘。 对于赵小山的安全保障,秦翕充满自信。只要自身真实身份不被识破,绑匪便绝不敢轻易撕票。不过好像自己的身份被看穿,这些人更不敢对赵小山做什么。 “说吧,为什么这么做?”秦翕听完禹方的传音后,冷声问道。 刘乙刚从虚空脱离,满脸仍是惊骇之色,显然还没适应方才发生的事。 “醒来。” 禹方拿出拂尘对着他轻轻一扫,刘乙顿时打了个激灵,好半天眼中的呆滞才消退。 “公子问你,为何要这样做?” 刘乙眼神飘忽,有气无力地答道:“我全说了,能不能不杀我?” “搜魂。” “是。”禹方说罢便伸出手扣在刘乙头上,这个动作给他吓得不轻,“我说......我说!不要搜我。” “说。” 刘乙垂下脑袋,将事情经过一一道来。 “几日前,一个身穿长衫的男人找到我,让我把赵小山引到北城去,事成之后,给我一百块上品灵石。我哪见过这么多的钱,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就答应了下来。” “你没问为何要赵小山去北城?”见他面露犹豫,秦翕喝道:“说实话!” 刘乙一颤,半晌才说道:“没有,对我来说他只是一个同窗,算不得什么。” “嗯,继续说。” 刘乙用余光观察,确认秦翕并没有生气,才继续说道:“今日散学后,我向赵小山借灵石,想用打借条的理由将他诓骗至我家,没想到他的车夫不同意,竟然提议先回墨园,告诉那什么大公子一声后再说。” “眼看计划要失败,我便佯装可怜,博取赵小山的同情,果然,在他的一再央求下车夫就同意了。不过在出发前,他们都向他们口中的大公子发送了传音符,后来因为迟迟没有收到回复,便把我送至家门口后离开了。再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我就不知道了。” 从刘乙的讲述中,可以排除老徐叛变的最后一丝嫌疑,不过自己并没有收到两人的传音。念此,秦翕想到一种可能,被他人用空间术法拦截了。 他看了禹方一眼,禹方摇摇头,“司空徒做这件事没有任何意义。” 这时,属于蒋书正的那枚传音符闪烁起来,秦翕一挥手,将刘乙隔绝在外。待两人听罢,他看向刘乙的眼神变了,“你为何要杀你娘?” 刘乙似乎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声音突然充满了仇恨,“因为他们该死!” “将你拉扯成人却该死?” “你懂什么!” “放肆!”禹方抬手欲打,却被秦翕一个眼神制止。 “我是不懂,但所我听到的是你娘为了保护你,与你爹拼命了。” “嗬嗬,她只是个软弱的人,只是个软弱的人......” 被戳到了痛处,刘乙的情绪愈发激动,“你们根本不懂,记忆中只有恐吓讨债的痛苦!有家不敢回,饿到心发慌,我那死爹为了还债甚至带着其他人来欺负娘,他该死!他为什么不该死!” “你爹该死,但你娘难道不无辜吗?” “无辜?嗬嗬嗬嗬!无辜!她最无辜了!如果不是她心软,每次都被那死爹的花言巧语所骗,我们早就离开这个地方了,早就离开了!” “我恨!恨我为什么生在这样的环境!恨死爹为何染上赌博!恨死娘为何这么软弱!我恨啊!” 刘乙声嘶力竭地叫喊,全身抖动得如狂风中的树叶,一双眼睛凶光闪闪,充满了怨念。 秦翕轻咂了咂嘴,拿刘乙的幼年与赵小山、王陵的对比,好像差不了多少。望着眼前这个与赵小山一般大小的男孩,秦翕意识到自己还是低估了人心,同时他也从刘乙的话语中发现了几处疑点。 “按照你所说,你恨你爹娘,你杀了你娘尚可理解,但你娘性格软弱,如何会突然暴起杀了你爹?” “我不知道!” “咚!” 刘乙被禹方击飞,摔得头破血流,兴许是受到了仇恨与鲜血的刺激,他的双眼竟然变得猩红起来。 嗯?狂暴?这小子身体里有古怪! 禹方跟秦翕不约而同想到了这一点,他单手捏印,印法旋转着飞向刘乙。 “束!” 随着一声话音,刚刚起身的刘乙又被缠倒在地。“放开我!”他奋力咆哮。 禹方抬手一招,刘乙便被按住,禹方接着伸出手按向他的胸膛。 这是...... 看着刘乙心脏上附着的猩红瘤块,禹方一怔,有些拿不准,于是将其样貌描述给了秦翕。 血煞恨种! 听着禹方的描述,秦翕瞬间想起了黄大勇! ...... 树林中,面具青年察觉到留在刘乙身上的后手被触发,按下准备搜魂的念头,单手一握,一股无形的波动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散开,所过之处一切都化成了飞灰,除了一个车厢。 ? 以他的眼力,不难看出车厢中隐藏的阵法波动,多看了两眼后,面具青年抓起赵小山消失在原地。 ...... 小半个时辰后,索清跟随义仓来到了一片零星矗立着几棵大树的空地。 一眼看见歪倒着的长驹车车厢,索清压了压头顶的斗笠,小心地靠了过去。 “吱吱。” 义仓爬上车架,再不动弹。深知长驹车的“密不透风”,索清弹出一缕灵力扫向珠帘,出人意料的是珠帘竟直接被掀开了。 阵法没有启动? 索清仔细观察起四周,他惊讶地发现,除了几棵被拦腰折断的树木外,这里似乎没有任何人为的痕迹。他拿出传音符,正声道:“原兄,空洞谷西南七十里处发现线索。” 又通知了禄珵与福仪后,索清犹豫片刻,还是给蒋书正发去传音,“寺丞大人,南城外空洞谷西南七十里,有重要线索发现。” 第109章 猫与狗 (二) “索兄。” 原邛第一个到来,他手持罗盘来到车厢旁,运转功法,欲卜算车夫的方位,然而一股不知何处而来的反噬瞬间降临,将罗盘炸得粉碎,原邛自身更是被击飞出去。 “原兄!”索清见状迅速腾起,接住原邛。 原邛双眼中洇出鲜血,口中更是吐血不止,他顾不上服用丹药,双手掐诀,待几道黄光闪过,才取出丹药吞下。 “没道理啊......”原邛面色苍白如纸,难以置信地望着车厢。他深知赵小山与帝子有因果牵连,所以故意避开,转而去卜算车夫的行踪,但一个车夫怎么也能带来如此大的反噬。 “什么没道理?”待他压制住伤势,索清才开口问道。 原邛哆嗦着挽起麻衣袖口,裸露的皮肤上布满斑点,灰暗异常,双臂几乎成了玉石之色。 “砍了,砍了。” 索清不语,将手按在刀柄上,刀光闪过,一双玉臂掉落于地。 失去手臂让原邛脸庞变得更加没有血色,他封住喷血的双臂膀后,看着索清手中抖动的佩刀,叹息道,“这个凶手也不是一般人。” “这是怎么了?” 空中落下一红一黄两道身影,他们看着原邛惨烈的模样,讶然问道。未等两人回答,一位华袍少年自半空中走出,他一扫下方场景,眉头微皱,来到四人面前。 “寺丞(蒋)大人。” “嗯。” 蒋书正盯着原邛脱落的手臂看了看,问道:“因果反噬?” “正是。”原邛将方才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而后又补充道:“我为在册朝廷命官,身上加持着部分王朝气运,虽只是部分,却也非一般人所能撼动,如此可见幕后凶手的厉害。” “这......” 蒋书正犹豫了,如今是个多事之秋,他即将调任三辅,不宜在此刻得罪人,可偏偏又是帝子亲自嘱托的事,该如何是好。 他其实已对绑匪的身份有所猜测,原邛遭到的反噬无疑又加重了这个猜测,一边是帝子,一边是未来朝夕相处甚至还要看其眼色的同僚上司。但要知道帝子终会离开,自己却要一直留在王朝,权衡之间之下,选择哪边似乎已显而易见。 “索清,你与原邛暂且退出,缘由我会和麻大人说明。” 索清目光闪烁几下,拱手道:“遵命。” “二位队长,本官建议你们将此间发生的事告知丁公子,天下商会是个庞然大物,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禄珵与福仪对视一眼,点点头。 “你们姑且等待丁公子的消息,本官去九阴寨走一趟。” ...... 血煞恨种,与血煞贪种、怒种、情种、怨种、痛种、离种、愁种等七个“种子”合称为“血煞八种”。血煞八种幼年时需种于内心有八种极端情绪者体内,长年累月汲取八种情绪为养分,成熟时化为果实自行从被寄生者身上脱落,而被寄生者往往会沦为行尸走肉,衰竭而亡。 刘乙是黄大勇挑选的恨种养料? 秦翕凝视着逐渐平静下来的刘乙,严肃问道:“你可曾见过一个侏儒?” “没,没有。” 见强大的血种都轻易被制服,刘乙彻底老实下来,秦翕问什么便答什么。 “你就是用这个激起你娘心中的恨意,“唆使”她杀了你爹吧。” “是的。” “你家境贫寒,却能在一年要五百中品灵石的国子监读书,为何?” 刘乙抬头看着秦翕那张并不出众的脸,脸上竟换上了从容,“因为我接受了他们的资助。” “谁们?” “不知道,他们从不露面,甚至连给我灵石都是半夜扔到我的床上,待我察觉过来时就消失了。” “你先前说,你答应诱骗赵小山是因为一百块上品灵石,你有这些人的资助,岂会看得上这一百块灵石?” “一百块上品灵石可是一千块中品灵石,足够我在普学上两年的了。”刘乙嘟囔一声,接着说道:“你说的也没错,长衫男人真正许诺给我的报酬是教我操控血煞恨种之法。” “你知道?” “之前有过怀疑,直至他找到我才确定。” “所以真正让你不假思索答应下来的原因是,你借此看到了摆脱那些给你下种人的机会。” “没错,他们想把我养肥了再杀,那我就疯狂吃他们的食物,肥到让他们杀不了。” “哦?”听他这么说,秦翕来了兴趣,“如何个‘杀不了’?” “这些人既然藏头露尾,说明身份是不能见......” “公子,丁公子来了。”禹方突然出声道。 顿了一下,秦翕似是想到什么,道:“带走他。” 待两人离开后,不一会儿,丁少卿便快步走进了酣饱阁。 “墨园果然还是跟着周兄才能绽放属于它的光彩啊!”丁少卿也知道秦翕没心情,草草虚伪一句,沉吟着说出来此行目的。 “......” “就是这样了。” 消化完这个消息,秦翕不急不缓地看向他,“你如何看?” “依我看,蒋书正是想要退缩了,在绑匪身份尚未“明朗”的时候,他能冲在最前方向周兄你示好,现在身份已将呼之欲出,他当然就不敢继续追查下去。” “我同样有回溯过去的宝物,蒋书正非但不向我借用,反而告诉禄珵福仪他要去九阴寨借那位大寨主的回溯琉璃镜,呵呵。” 回溯琉璃镜......秦翕记起在江湖秘境中时庄重所言,他就是凭借这个镜子才证明了自己的清白。 丁少卿话都递到这份上了,秦翕再不懂就是傻*了,他低沉着声音说道:“九阴寨距离郡城遥远,蒋书正有足够的时间前进或后退,他这是在等,等我给他一个能让他下定决心的承诺。” “自是这样。”丁少卿咐度着秦翕的心思,和声说道:“周兄若是不方便,我......” “哎,蒋书正说的对,你背后是天下商会,牵一发而动全身,掺和到这个程度已经够了,接下来便由我来做吧。” “另外,太守那边多谢了。” 直到现在太守府都没派人制止郡城的混乱,秦翕自然明白一直未出现的邹伯良与方才出现的丁少卿两人去了哪里。 第110章 猫与狗 (三) 戎都岭山顶,一座高度仅次于崖案草屋的楼阁中,蔡仲、俞思、张无翔三人正在此激烈地争论。 “我本就打算拍卖会结束后暗中查查这位墨园之主,现在这么一搞,倒是省了我不少心思。” “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他是能让丁少卿亲自过来“警告”我的存在,小心惹祸上身。” “司空大人到现在还没个准信儿,合川郡都快成别人的合川郡了。”看着俞思眼中的不忿,蔡仲冷哼一声,“人家愿意遵守规则,才会按照朝廷律令、郡内的法规做生意,不愿意遵守,说白了,咱们算个屁啊!” “再者,司空大人的处境你又不是不知道,没有敌人来找茬就谢天谢地了,哪里还会主动招惹别人,能忍一时就忍一时!” “他奶奶的,提起这个老子就来气,你们不知道宁远的气焰有多嚣张,什么‘边疆恐有战事,非常时期节度使大人有权从各州郡抽调军队。’,恐有战事?好一个恐有战事!哥......节度使他妈的能从手里变出一个战事不成?真能变出来算他牛逼!”张无翔骂骂咧咧地说道:“若不是她修为高,有权力,老子非得......司空大人!” 看着突然出现的司空徒,张无翔连忙起身,改口的速度让两位同僚都为之侧目。 “司空大人。”蔡仲与俞思亦起身行礼。 “罢了,都坐。”司空徒看着自己的三个属下,沉吟道:“张无翔先把兵权交出去,这是陇右提前跟我打好了招呼的。交出去后,你们三人暂且闭关,等这场风波过去了再出来收拾烂摊子。” ! 三人闻言皆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这位是要再次避世了,只不过这次还捎带着他们。 “留下韩仕福自己能处理吗?” “他也闭关。”司空徒直言无隐地说道:“这些人既然都想在合川郡捞一把,那就让他们斗去。手上的生意先都处理掉,闭关的地点再选得偏僻些,吏部来公文了也不必理会,除了圣旨外,别让任何东西找到你们!” “遵命。” 三人齐声应道,蔡仲则在心里暗骂一声,“该死的王伟,还没回来吗!” ...... 面具青年拎着赵小山一路闪转腾挪,再出现时两人来到了一处港口。望着岸边停泊的几艘人影幢幢的大船,他口中念诀,两人顿时隐去身形,落入城中。 面具青年一扫城门楼上的牌匾,这才知道他们到了江岗县。江岗县是合川郡境内接长江大河的第一大港,这里除了县衙外,还坐落着一个特殊的官府——都水监。 在城中找了一家还算上档次的客栈,付完灵石后住了进去。面具青年撤去施加在赵小山身上的法诀,赵小山的身形才显现出来。 一解开他七窍上的封印,赵小山立刻大叫起来:“有本事你杀了我!有本事你杀了我!” “任你喧叫,这里已经不是合川郡了。”面具青年的话让赵小山一下就没了声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颤声道:“你骗人!不可能!” “信不信由你。”面具青年用鼻子哼出几个字,用灵识仔细探查了客栈一番,确认没有可疑的修士后,他将目光重新落在赵小山身上,“既然你不肯说,那就休怪我了!” 看见他将手放在自己的头上,赵小山身体僵硬,嘴唇动了动,最终哭丧着脸说道:“陵哥,我要死了,我没有成功蛰伏下来,他们杀了徐叔......” 陵哥? 面具青年动作一滞,声音不由得尖锐了几分,“什么陵哥?你口中的陵哥就是墨主,是不是?!” 他感觉自己似乎抓住了关键所在,连声质问道:“说!是不是?”然而回答他的只有沉默,面具青年心中不由窜出一股无名邪火,伸手便向赵小山打去。 啪的一声,赵小山感觉一股火辣辣的疼痛蔓延,接着左半张脸便没了知觉。他狠狠地盯着面具青年,紧紧抿住嘴,依旧一句话不说。 “你!” 赵小山看着在自己眼前晃动的食指,突然张嘴咬了上去,这一口却险些将他剩下的牙全崩掉。 面具青年见状,嘴角浮起一抹冷意,一脚踹在赵小山的小腹上,随即便伸手按住他的脑袋,“我倒要看看,你宁死也不说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铛!” 精神力刚侵入眼前男孩的脑袋,面具青年瞬间感觉自己的后脑仿佛被一柄巨锤击中,身形摇晃两下,脚下有些虚浮,险些跌倒在地,喉咙一甜,一口鲜血登时喷了出来。他连忙取出一枚丹药服下,然后牵起嘴角,嗬嗬笑了两声,“你对墨主果然至关重要,尚未开辟识海,却在混沌的精神力表层布下了防御禁制。不过越是这样,本公子就越是兴奋,墨主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呢?” 面具青年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想了想,心中还是平静了下来,反正是要搜魂的,到时候这家伙就算不死,恐怕也成个傻子了。从储物戒中拿出传音符,他当着赵小山的面说道:“江岗县,叫宗师过来!” ...... “大唐的这股风还是要从合川郡刮起,蒋大人尽管放手做,说不定届时天下百官还要称蒋大人一声‘蒋公’。” 蒋书正听着传音符里面的声音,在心中默默重复了几遍这个称呼,感觉自己都澎湃了起来,但很快就收敛住了。他思忖许久,才向前又迈了一步,望着下方摇晃的绿林,叹息一声,不知道自己还要踩着多少尸骨,才能换来那么一声“蒋公”。 他从渭谷上方疾驰而过,直至溶洞口才停下,感受了一下阵法波动,朗声道:“本官蒋书正,路过此地,特来拜访!” 几息之间,阵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紧接着溶洞中飞出七道身影。他们见到这位少年,神色极为恭敬:“草民见过蒋大人。” 蒋书正摆了摆手,道:“你们若是草民,那天底下就没有草民了。” “哈哈哈哈。”几人热切地笑笑,随后一身红袍的大寨主将蒋书正向里面迎去,“之前八弟的事多谢蒋大人了。” “官民一家,理应互帮互助。”蒋书正摇摇头,示意自己不进去了,“本官此次前来,是想向大寨主借一宝物。” “哦?不知是......” “回溯琉璃镜。” ...... “大哥?”李温看着忽然就沉默的大寨主,出声提醒。 大寨主的红袍动了动,从里面传出了一个让几位寨主都感到困惑的话,“蒋大人,实在不巧,前些日子友人来访,恰好将此物借走了。” 第111章 猫与狗 (四) “这样啊......倒是本官唐突了。”蒋书正深深看了大寨主一眼,用温润的声音说道:“本官还有要案在身,既然宝镜不在,那就先告辞了。” “恭送蒋大人。” 大寨主拱了拱手,等蒋书正的身影彻底消失后,像是没有看见几人的疑惑一般,跳入溶洞中,消失不见,留下几人面面相觑。 “大哥这......” “若是真没有也倒罢,怕就怕大哥是故意不借,那岂不将蒋书正彻底得罪了。” “哼,大哥没借自有没借的理由,何况你哪知道琉璃镜借没借出去。”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我看是有些人想要分家了!” “王奎,你若是不满,大可比划比划!” 蒋书正自然不知他离开后,九阴寨因此争吵起来。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风洗县,他心中忽然有了一个猜测,不过还有待证实,略一思索,取出传音符道:“帝子,出现了纰漏,九阴寨......” ...... “麻鬼你一向不喜党争,怎么这事这么积极?”听完麻传景的陈述,龛司长一双死鱼眼也泛起了不明的光彩。 “知道龛司你还因为墨主抢了你的鬼匣耿耿于怀,听我一句劝,墨主的身份不是你能想象的,能与他搞好关系便与他搞好关系,说不定日后你也能在六案功曹谋个差事。” “所以你......\" “不错,我不是不爱财,而是财没达到那个地步。” 龛司长用三根手指撑起自己的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麻传景,“你确实不爱财。” “那我便给你找上一找,走吧。” “请。” 一人一鬼同时起身,朝着朱红小阁外走去。李霖仍在痴迷钓鱼,瞥了两人(鬼)一眼,没有理会。两人(鬼)向他拱了拱手,踩着黑水,走进了凭空出现的黑色旋涡中。 “若不是要保持低调,本世子定要看看这位能将八望逼成这样的墨主,究竟是何许人也!”李霖单手一握,再次捏碎一个魂魄,然后挂上生气再次将绿线抛了出去。他那不羁的声音中,充满了浓浓的自信。 ...... 空洞谷西南七十里处,一人一鬼自旋涡中踏出。麻传景取出蒋书正的传音符听了听,提醒道:“小心因果反噬。” 龛司长奇怪地看他了一眼,“现世因果现世报,现世善恶来世决。我不入轮回,难返六道,既无现世,也无来世,阳世的因果如何对我起作用。” “是我多虑了。”麻传景抬头望了望空中明月,侧耳听着夜风的呼啸,忽而又道:“此地至少有四人殒命,死亡时间在一个时辰至两个时辰之间。” “你的法则领悟又深了很多。” “日日跟你们这些死东西打交道,不见增长才稀奇。”他拈起地上的一抹尘土,放在袍下嗅了嗅,补充道:“有人做了隐秘处理,死亡时间或有偏差。” “无妨,我将范围扩大至一个时辰到四个时辰。”重新穿上一个死尸的龛司长,毫无血色的脸上绽放出一股阴冷寂灭的气息,“摄魂夺魄!” 随着他一声低语,城隍司长的权柄展露无遗。九幽之力以龛司长为中心,迅速向四周扩散,直至覆盖了方圆千里才停下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透明的魂魄开始浮现,其中既有人形魂魄也有虫兽鱼鸟等形状的魂魄。 “人魂留下,其余自散!” 听见命令,虫兽鱼鸟状的魂魄像是卡住了一般,数息后骤然消散,留下几十个人魂慢吞吞地向一人一鬼靠来。 龛司长见状用鬼语催促道:“速行!列队!站整齐!” 人魂们一滞,行动的速度果然加快了许多,一个搭一个的肩旁,两两排队站好。 “麻鬼,认认,可有墨园的车夫?” 麻传景点点头,灵识探出,向这些人魂面容上扫去,然而奇怪的是,没有任何一个人魂的容貌与车夫相似。他不信邪的反复探查几遍,最终确认这些人魂中并无车夫。 目睹他面色的变化,龛司长似是猜到什么,正欲开口,忽而又抬头望向远方。那里,一道破空声由远及近,渐渐从中显露出一道身影,来人想也不想便开口呵斥道:“下方是哪个鬼吏,竟敢在......小修见过太史丞大人!” 麻传景用余光刮了一眼,“滚!” “遵命!小修这就滚!”来人尚未停稳,便转身朝来时的方向遁去。 龛司长盯着他远去的身影,嘴角露出一丝玩味,“麻大人还是心系百姓的。” “四海山庄的人跋扈惯了,龛司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麻传景呵呵笑道,话锋一转,将话题带了回去,“绑匪要么直接拘走了车夫的魂魄,要么将其打了个魂飞魄散,行事倒是缜密。” 龛司长手腕一转,挥退这些人魂,“绑匪是谁,你心中已有答案,何必自欺欺人,就看你敢不敢给这些人定一个‘匪’的罪名了。” “去找蒋书正吧,他把自己的利益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若是他都定罪了,你又有何可犹豫的?” 黑色旋涡再次出现,龛司长转身离去,独留麻传景一人对着歪倒的车厢发怔。 ...... 墨园,酣饱阁内,秦翕端坐在左侧上首,旁边是悠然品茶的丁少卿。下方则坐着禹方与蒋书正,还有匆匆赶来的麻传景。 麻传景看了看秦翕,又看了看丁少卿,最终将目光停在蒋书正身上。 “怎么,麻大人有事要说?” 心中长叹一声,麻传景摇摇头。知道他在担忧什么,秦翕并未有安抚的意思,既然决定站队,就必须承受风险,不过最后自己给他们的报酬也不会让他们失望就是了。 “禹方,你总结一下情况。” “是。” 禹方面色凝重,言道:“对方暗中唆使小公子的同窗刘乙将小公子引至混乱的北城,而后用某种空间秘宝将长驹车转移至空洞谷西南七十里处。车夫老徐惨遭杀害,按照麻大人所言,恐怕他们内部也杀掉了对此事知情且不重要的人。” “索清四人的追踪应是被劫匪察觉,因此他们带着小公子提前转移了。” “劫匪的目的是试探公子,大概率不会将小公子带离合川郡。” “现在,摆在我们脸上的问题有两个,一是小公子的下落,二是劫匪身份。劫匪的身份几乎可以明确,定为七望中的一家,但也可能是几家联手所为。” 第112章 猫与狗 (五) “禹方说得没错。”秦翕沉声道:“蒋大人,你与麻大人还是要再跑一趟空洞谷,一是探查劫匪是否还有遗留的线索,二是将车厢带回。” 蒋书正点头,佯装疑惑道:“观江湖中的异动,我本以为九阴寨与帝子关系匪浅,故去向大寨主借回溯琉璃镜,岂料他却以‘友人借走’为由推脱,没有了宝镜,侦查线索便困难了许多。” “哈哈,蒋大人真是走了远路,本公子身上就有这样的宝物,何必再赶路去九阴寨呢。” “此物名为‘时菩眼’,乃是一擅长时间法则的高僧圆寂后所留。激发此物,除手持者外,方圆百里时间皆会倒流。以蒋大人的修为来看,恐怕能回溯三个时辰之久。” 接过散发着清香的菩提眼,蒋书正点点头,“是我弄巧成拙了。” 看着丁少卿配合他演了两下,秦翕开口道:“禹方设在赵小山精神表层的防御禁制已被触发,劫匪应当是想要搜魂,但被反制。如果他对此很有执念,一定会找宗师前去破解禁制。我们只需盯紧郡内所有宗师即可。” “这......明面上的宗师好盯,暗处的就......” “不然,如何体现两位大人的作用?还有,能查得到行踪的八望也要盯着。本公子怀疑他们联手了。” 蒋书正与麻传景闻言皆是一愣,帝子这是要他们交投名状啊,派人盯着八望,如此便彻底将这些人得罪死了。 好在丁少卿适时宽慰道:“司空徒再次避世了,这次不仅是他本人,还带着蔡仲、俞思、张无翔、韩仕福四人。司空徒背后是谁,二位也心知肚明,他在此刻避世意味着什么,无需本公子多言。” “你们王朝内部斗争越来越激烈,八望各自明哲保身,拆开来的八望还是那个八望吗?” 秦翕微微颔首,高声道:“二位何必忧虑,尽管放手去做,有本公子与丁公子作保,莫说陇右,即便是整个大唐,又有何人能够阻拦你们!” 蒋书正与麻传景二人领命而去,丁少卿此时也恰好喝完最后一口茶,他有意无意地笑道:“蒋大人的心思还是多哈。” “一个官海中最为典型的吏员,多猜多想很正常。”秦翕同样笑笑,“我对王朝内的斗争有点兴趣,丁兄讲讲?” “果然心不在此。”丁少卿心中思忖一声,嘴上却是说道:“一切斗争的源头其实还是那位耽于玩弄帝王之术的唐皇。” ...... 蒋书正看着一旁的好友,问道:“怎么,觉得我不应该这么冒然?” 麻传景的黑袍微微飘动,他缓缓说道:“我能想到的你应该也都想到,只是不知你这么做目的是什么?” “观帝子。” “观帝子?” “不错,我深知方才试探帝子与九阴寨的关系有些冒然,会引来他的不满。但我就是要看看他对我二人不满的底线在何处。装得市侩,露出些小心思,让帝子觉得自己洞察一切,尽在掌握,如此你我二人才会安全。只要帝子对我们不生厌烦,你我便可以借帝子之势,拿一些想要的东西。” “你......若帝子真因此厌烦我们,当如何?” “这就需要你我把握好一个‘度’,做事程度拿捏得好,行事有分寸,帝子自然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者,老麻,你想想。帝子虽然冠以‘帝’字,但他终究是一位‘子’。你我二人身为朝廷命官,焉知朝廷的极限在何处?到了某种极端情况,大帝是否会因为一个子嗣而与整个朝廷交恶?” 麻传景反问道:“你可曾想过,朝廷会因为我们而开罪大帝?” “呵呵,自然不会。”蒋书正微微一笑,高深道:“昔年改元之时,帝临天城的白帝于朝堂之上出手震慑了几位大员,此等藐视皇威之举,陛下却生生忍耐下来,只因这些大员不值。你尽可放心,真到了那一步,我会拿出足以让陛下保下我们的价值。” “莫要小觑陛下的骄傲,更莫要小觑王朝的底蕴,我们可是大衍界最顶尖的二级势力!” ...... 柳元年坐在位子上,看着下方数千名的法馆弟子操练,却有些心不在焉。 郡城这么大的动静,他又岂会毫无察觉,墨主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以雷鸣之势戒严了整个郡城。官面上,大理寺、太史监、天下商会的人满城奔走,江湖中,无数奇人异士纷散入林。 可让柳元年真正煎熬的是,墨主,这位他的主人,驱使了这么多人,却没有来找自己。 惶恐!实在惶恐! 刚不久蔡仲又传下命令,若王伟再无消息,便搁置此事,并且暂停一切暗中的生意,因为他要避世了。 避世。 柳元年刚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幻听了,更为可怕的是,不仅蔡仲自己要避世,还有把持郡内一切事务的其他四人,甚至连太守大人也在其中! 怪不得无人出来叫停呢,原来是上面是要放任这场争斗,他感觉合川郡的天是真的要变了。 “馆主,九阴寨相形寨主来访。” 传音符忽然响动,柳元年闻声心里泛起嘀咕,她来做什么? “请她进来。” “妾身什么时候能有柳馆长这般定力,我相形寨何愁不能一飞冲天。” “周寨主,无事不登三宝殿,所来何事?” “没事妾身就不能来看看柳馆长吗?” 闻着扑鼻的香气,柳元年暗自运功调息,双目才恢复清明,他不悦地哼了一声,“等你脱离以形媚神了,相形寨自会执九寨牛耳。” 周玉格眼睛眨眨,嗓音绵软地说道:“柳馆长莫要生气,妾身此次前来,确有大事相商。” “说。” “洞玄宗宣布闭宗,柳馆长可知?” 嗯? 柳元年脸上带着诧色,“何时的事?” “一个多时辰前。” 柳元年又是一惊,连带着看向周玉格的眼神都涌上忌惮。洞玄宗山门距郡城何其遥远,不过一个时辰前的事,九阴寨现在就知道了,此等情报能力,即便是面对天下商会恐怕也不遑多让。 “不仅如此,在之后,四海山庄也宣布封门,甚至就连狼山、流星、横断三家佣兵团的佣兵生意都断崖式下降,并且开始约束手下,蜷缩在北城不出。” “此刻消息尚未扩散,待消息扩散,郡内不知多少修士要陷入恐慌。” “柳馆长,据妾身所知,你并未在拍卖会结束后拜访墨主,现在这个情况,敢问柳馆长将会怎么做呢?” 第113章 如何做 司空徒没有料到的是,当他决定带着合川郡高层一同避世时,郡中那些嗅觉敏锐的大小势力同样也觉察出异样,纷纷关门闭户。 “庞亦鹤,你当真要撤回情报堂的人手,封锁家族?” “没错,卢公子。” “怎么,墨主的动作吓到你了?”卢洋挥动羽扇,面沉似水。 庞亦鹤神色不变,既没否定也没肯定,“我庞家小门小户,实在经不起风浪,还望公子成全。” 卢洋就这样沉默了十数息,猛地合上羽扇,“也罢,这是你的家族,还是你说了算。” “多谢公子。”庞亦鹤拱手作揖,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 卢洋的怒火终于压制不住了,身前桌椅忽然炸裂,他眼神森冷,咬牙切齿道:“若不是顾忌司空徒,只派了分神修士前来,若不是家族严令不得在此间生事,本公子何至于此!” 与此同时,庞家的这一幕也在另外两家上演。面对邵达与太叔敬武的“婉言”相告,谢怀与裴欢皆怒不可遏。本以为来合川郡是趟美差,谁知却如此窝囊! ...... 嗯?白春华刚出阵法公馆,便察觉到有人在跟踪自己,他快走几步,转身没入小巷中。 “糟了!”后方的黑衣人见白春华的身影消失,心中暗叫不妙,脚下速度加快,一个猛子也扎进小巷中。 “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听见声音,转身欲逃,却觉心口一凉,一根手指正戳在心脏处。手指的主人缓缓从黑暗中走出,正是方才消失的白春华。 “白,白老。” “谁派你来的?” 白春华指尖发力,黑衣人的衣袍顿时被戳破。在强烈的死亡威胁之下,黑衣人颤抖着开口道:“小修奉寺丞大人之命,前来......前来护卫白老安全。” “你?保护我?”白春华收回手指,呵呵道:“撒谎都不会撒,蒋书正想要做什么?” 黑衣人感受到胸前的压迫消失,高悬的心这才落回肚里,小声道:“小修不知。” ...... 赵南站在馆长室的窗边,静静喝着茶。一盏茶的功夫后,他喝完了一盏茶,吐出嘴里的茶叶,道:“大理寺查到我阵法公馆的头上了?” “赵馆长。”窗外的龙彦现出身形,拱手道:“并非针对阵法公馆,也不是针对赵馆长与白副馆长。蒋大人亲自嘱托在下,希望二位馆长近期不要离开郡城,以免遭逢危险。” “蒋书正要软禁老夫?” “赵馆长言重了,蒋大人只是担心二位的安全,特命在下前来保护馆长。” ...... 郑县县衙,自从李霖来过后,郑城对判案忽然就没了兴趣。他安然坐在摇晃的太师椅上,听着下方伶人唱曲。 “休看那武王砍了......” “公子,县衙外来了几个生人。” 耳边响起传音,郑城不耐烦地挥挥手,“生人就生人,告诉本公子做什么?” “依属下观察,这些人修炼、游荡、盯梢皆是轮换进行,是一批训练有素的修士。” 听到“训练有素”四个字,郑城摇晃的太师椅停了一下,继而接着晃动,“训练有素就训练有素呗,哪有看戏重要。” 各自从三家离开的卢洋、谢怀、裴欢三人在豪食府中碰面了。面对一桌佳肴,三人却提不起任何兴趣。卢洋苦着脸抱怨道:“我申请调回家族,家族却以‘安郡济民’为由,让我继续留在合川郡,说什么要协助司空徒安抚好郡内百姓。” 谢怀闻声看向裴欢,谁不知司空徒后面站的是裴家。裴欢亦是被他的话说愣住,“你家长辈当真是这么说的?” “真真假假,裴兄信吗?中书省如今几乎成了杨家的一言堂,我卢家说话没有分量。” 卢洋驴唇不对马嘴的话让裴欢听得眉头直皱,而谢怀仿佛从中听出了什么,脸上露出怪异的神情。 “不说这个,谢兄,你来合川郡几个月了,蒋书正可曾拜访过你?” 见卢洋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谢怀拢了拢红衣,面色平淡道:“来过。” 没能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什么,卢洋故作遗憾道,“同为三法司,大理寺在城中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怎么也没通知谢兄一声,搞得我们手下都没人可用了。” “刑部与大理寺品级相等,蒋寺丞做什么不做什么,如何行使,我都无权干涉,他亦无需向我禀报。” 看着谢怀一副坦然的模样,裴欢有些深意地多看了卢洋一眼,“言归正传,还是谈谈杨川太吧,他这事做得过于鲁莽了,等于把所有人的视线往我们八望身上引。” “杨家现在如日中天,连杜家都不放在眼里,他杨川太更是张狂无忌,听说墨主在拍卖会上大出风头,自然心中不忿。” “我提议,咱们应及早抽身,跟他撇清关系,让他们二人自己斗去。” 裴欢与卢洋对视一眼,“在理。” “谢兄,好些日子没见王兄了,他如今身在何处?” 谢怀语气有些复杂,“说是找到了一处秘境,进去探索去了。” 二人点点头,转而讨论起一直低调到没什么存在感的杜宰来。谢怀沉默着,总觉得此事有些不对,王子走得如此仓促,甚至未给自己留下只言片语,单凭柳元年的一面之词,着实让人难以相信。 ...... 江岗县 杨川太在大街小巷中漫无目的地穿行,这座深夜的港口县城依旧在忙碌着。不少下了工的船夫、船工坐在街边的酒肆里大声交谈,他们脸上神色各异,却恍若没有看见站在酒桌旁的面具青年。 驻足听了片刻,杨川太发出一声冷哼,“相形寨,好大的胆子!” 此时的周玉格自然不知因为她的行为,相形寨已经被盯上了,她还在等待柳元年给出一个答案。 柳元年脸色变幻莫定,他摸不准这位此来究竟何意。 “法馆严格意义上说,是形同国子监一般的学堂,闭不闭馆,躲不躲风头,我柳元年说了不算,众多法馆弟子说了才算。倒是周寨主,你九阴寨此次出手相助墨主,就与劫......他们彻底站在对立面了。” “周寨主不怕吗?周寨主又要如何做呢?” 第114章 这么做 周玉格白皙的胸脯微微起伏,而后又恢复了平静,“妾身此来,便是想与柳馆长商议此事。九阴寨势大,就算封寨,也非长久之计,能否......” “绝无可能!”柳元年先是愣了愣,突然怒不可遏地爆了粗口,“最毒不过妇人心!周玉格,你他妈的想都别想,这么做会把法馆所有弟子都害死!” “况且,你擅自发布九阴令,恐怕没有经过九寨商讨吧。哼,现在你回渭谷,有几人是支持你的,又有几人是反对你的!” “先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了!” 周玉格被这么骂,心中也是怒气升腾,牙齿紧咬嘴唇,直至渗出一排血印。她闭上双眼,再睁开时忿怒已经消失,语气和缓道:“多谢柳馆长对妾身的关心,既然你反应这么大,那此事就作罢。” 说着说着周玉格向外面走去,身影消失后,一个开玩笑似的声音还留在原地未曾消散。 “柳馆长既然允许妾身进来,说明尚未被王氏收服,想必也是在忌惮墨主吧。不如早作打算,寻个靠山,也能自在些!” 柳元年仿佛没听到,泰然自若地端起茶盏,心中却是腹诽一声,“娘们的确聪明,可你不会想的到,我已经认墨主为主了!” ...... 周玉格离开法馆后,回到教坊司乔庄一番,于黎明时分出了城。其他几位寨主已经多次催促她返回,要她就自己的“擅作主张”作出解释。两个时辰后,周玉格回到了渭谷,进寨后径直来到了野草地,七位寨主已经在这里等她了。 身负阔刀的王奎率先发难:“二姐,这事必须有个解释!” 周玉格看着其他几个默不作声的人,从容道:“稍后妾身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解释,现在我只想知道,对于这件事,谁赞成,谁反对?” “不必问了,在你回来之前,我们已经发起过一次秘谈,除了老九保持中立外,所有人都反对!” 周玉格听到他的话神色没有变化,仿佛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她扫了侏儒和皮帽老头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半个月前的拍卖会诸位没去,自然没有亲眼目睹墨主的威风。面对太守府与八望的双重阻力,墨主硬是拍下了三个压轴之宝,将这些权贵的脸面踩在了脚下。” “拍卖会的结果我们知道,就是因为墨主的大出风头,两边才杠上了。你要解释的是,为何在局面没有明朗的情况下,就要擅自站队!” “轮不到你来质问我!”谁料周玉格突然爆发了,双眼冰冷如霜,“此事若是我周玉格赌错了,我相形寨自会一力承担!若是我赌对了,造福的可是大家!” “你还有理了!”王奎眼睛发亮,右手向刀柄伸去,一个红袍拂过阻止了他的动作。 一直保持沉默的大寨主终于开口,“虽说江湖人做事用江湖上的法子解决,但今时不同往日,一千年过去,我们已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莫要动刀,有些事一旦做了就回不去了。” “我赞同大哥,虽然这事二姐自作主张了,但五哥你不要太激动了。”鄢卓附和着打起圆场。 王奎扫了众人一眼,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大寨主站姿很颓,从红袍的倾斜程度可以看出他似乎佝偻着身子,但众人并未在意,皆注视着他,仿佛在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红袍抖了两下,声音继续从中传出,“如今郡城情形如何?” 周玉格知道是在问自己,垂下眸子,轻声道:“戒严仍未解除,出城甚至要接受城防军的严查,县衙似乎在有意配合大理寺。” “蒋书正这是趁势铲除异己,倒是会借势。”李温满脸不满,“我万鬼寨的不少探子都被他扫掉了。” 大寨主幽幽道:“都被扫了,他这是在出气。” 周玉格闻言嘴微微张开,眼中露出惊讶,她相形寨的好像没有被扫。 “依照郡内其他情报看,蒋麻二人已彻底倒向墨主一方,另一方暂处劣势。” “老二这个事,吵架是出不了结果的,先这样吧。”语毕,大寨主像是没了兴致,身影第一个消散。其他众人也纷纷离开,皮帽老头看了侏儒一眼,戴好帽子后也离去。 侏儒从巨笙上跳下,摸了摸鼻子说道,“二姐,别怪我和老八没支持你,这事确实是你做得不对。” 周玉格扬了扬玉手,转身离去。她现在忽然对怎么安置寨中的弟子有了头绪,没精力再搭理这些人。 ...... 秦翕唤来琪娜,让她守好墨园,而后与禹方一同离去。出了郡城,禹方抛出一个阵盘,阵盘迎风便涨,待二人登上后,便朝北边飞去。 “公子,按您所言,古橡木林应在这个范围里。” 看着地图上禹方画出的区域,秦翕点头道:“那便找吧,血瞳猿王属出丹妖兽,在这片贫瘠的山林中应该很显眼。” “明白。” 半个多时辰后,阵盘缓缓降落,禹方看着橡木林中的满目苍夷,“公子.....” 望着烧成焦炭以及成片倒塌的古橡木,秦翕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向前走了几步,随后放出灵识向四周探去,看见了几只灵性已经接近散失的血瞳猿尸。 无声地继续向前,越来越多的尸体出现在识野中,在一棵最为粗壮的古橡木上,秦翕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它左臂攀在树干上,右臂前伸做抓取状,一身毛发烧得焦黑,仰天咆哮着永远地定格在了那里。 秦翕从它已经寂灭的瞳孔中看到了不甘、愤怒,以及无能为力。 禹方瞧出了秦翕情绪的不对,轻声道:“公子。” “没什么,走吧。”秦翕古井无波的脸上没有起任何波澜,他一边走一边问道:“你说百族之间的关系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禹方闻言心中略一思索,从中挑选出几个字回答道:“貌合神离,虚与委蛇。” “不错,惧其强,忧其死啊。” 第115章 请君入瓮(一) 阵盘从古橡木林上空疾驰而过,秦翕莫名回头向更北边看了看。“还是不要打扰英叔了。”他摇摇头,正色道:“出发!通耸峰!” 禹方驾着阵盘一路拔升,直至四周皆被云雾笼罩,才继续前行。然而,此刻就在二人头顶不知高出了多少的地方,一张巨大的人脸正缓缓凝聚,遮天蔽日,无际的云层似乎与这张姿容绝滟的面容融为了一体。 三千青丝如九天垂落的瀑布,横在阵盘前方不远处,人脸缓缓睁开双眼,左眼瞳孔如一轮大日,右眼瞳孔又似一轮弯月,直勾勾盯着阵盘上的二人。 秦翕二人仿佛没有察觉,阵盘直直地朝垂下的瀑布青丝撞去。 这时,人脸的对面,氤氲云朵中,一只白色肥猫正摇晃着身子,小踏步快速跑来。人脸若有所觉,将目光投了过去,随着他的动作,两道交织着不可名真意的彩光洒在云朵上。 看清来“人”,毫无血色的人脸上出现一丝变化,日月双瞳迅速暗淡下去,化为纯白瞳仁,接着一道清远的声音自人脸而出,坠到白色肥猫面前:“见过肥尊者。” 肥猫停下步子,一对鸳鸯双瞳摄向人脸,懒洋洋地打个哈欠后,用慵懒的语气问道:“三千年前的约定,大司命不认了吗?” “尊者言重了,师尊没有这个意思。” “你真身离开辰川,没有人管你,来肃台也没人管你,但你为何要来长安呢?” “齐侯影降,命数需拨回正途。” 肥猫开始舔舐身上的毛发,“回去罢,没有人撺掇小齐影降,约定照旧。” 人脸低头看着即将撞入瀑布中的阵盘,语气冷淡道:“果然是尊者。” “怎么,你还想与本尊动手?”肥猫停下动作,双瞳中射出凌厉威势,用圆润的音色道出了一句霸气的话,“换大司命来还差不多,你的因果体在本尊面前如同小鼠。” 闻言人脸沉默了,片刻后说道:“肥尊者,小修告辞。” 话音刚落,遮天蔽日的人脸眨眼间崩碎消逝。肥猫望着阵盘上谈笑的两人,不满地撇撇嘴角,托着圆滚滚的身子,朝来时的方向跑去。 ...... 歪倒的车厢旁,蒋书正与麻传景再度现身。蒋书正先是将车厢收起,麻传景奇怪道:“丁少卿将这个车厢打造如‘龟壳’一般,劫匪究竟是如何把赵小山弄出去的?” “听张浩然说是个‘赤子’,修的是正法,引诱可破。” 麻传景感慨道:“天地之间,修炼正法的,恐怕唯有浩然世家与三清道观了吧。” 蒋书正笑道:“看你如何定义‘正’了。倘若以劫难前的术法是‘正’,大衍界应该也只有这两家,若是走得正道,那正法便多了去了,你我的术法也算正法。” “我的《尸鬼经》传自幽冥 ,算不得正法,你的《焚椒录》算。” 见他自我否定,蒋书正摇摇头,“如今这个时代,哪还有真正的正反之分,做好......” 话至中途,他忽然不语,麻传景疑惑道:“怎么了?” “没事,做事吧。”蒋书正心底有一股难以言明的复杂情绪开始泛滥,那个刚正不阿的手下就要死了吧。 “卑职不愿!那是逃避,那是不敢为天下先!” 那声斩钉截铁中的铿锵如利剑般穿透他的心,让他再也说不出什么,也让他在面对匾额时总是习惯低下头去,似乎自己已经不配挺直胸膛步入大殿。 “老蒋!发什么怔呢!”麻传景用刺耳的嗓音将他唤醒,“你渡劫在即,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生了心魔。” “嗯。” 蒋书正敛去眼中的迷茫,取出时菩眼来。只见掌心这枚通体淡黄、流转着时间法则的菩提子,在灵力的疯狂涌入下,渐渐凝现出一个双手合十盘坐的僧人虚影。随着灵力的持续注入,渐渐的,僧人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麻传景急忙移开视线,脑海中仍是刚才那惊鸿一瞥。眼眶中没有丝毫色彩,但又似乎蕴含无数色彩,能将一切都收纳其中的岁月色彩。 一点黑白以二人为中心,悠悠向四面激射而去,直至覆盖了方圆百里。紧接着,二人就像观众一般,目睹着林中空地中的场景飞速倒转。 四海山庄来人被斥退、龛司长召唤魂魄、蒋书正与索清等人......嗯? 二人骇然发现,当索清寻到此处等待几人到来时,一个人影就站在距离他们现在位置非常近的地方,而索清却像是没有看见一般反复从他身边经过。 让他们头皮发麻的是,这看不清任何的人影,竟然回过头向二人这里看来,随后说出了令他们毛骨悚然的一句话,“你们好。” 你们好? 短短三个字让二人瞬间遍体生寒,“老蒋,听见了吗?” “嗯。”蒋书正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又呼了出去,努力平复道:“他竟然能在这场‘默剧’里发出声音。” ? 麻传景一下没跟上他的思路,这个时候不应该惊讶他竟然能看见我们吗? “你好。”蒋书正强作镇定,回复道。 朦胧得人影仿佛露出了微笑,但由于他面上带着的光晕,导致二人分辨不出来他是否做了这个动作。 接着人影一步步向他们走来,在即将“碰触”的瞬间,忽地消散了。 二人来不及思考,“默剧”仍在继续回放着。他们看到了一个面具上画着荔枝的青年......车夫老徐命丧黄泉......四个绑匪以及赵小山的那冲天一剑。 “不愧是帝子身边的人。”蒋书正轻声赞道。 直至黑白色消退,僧人虚影重新闭上眼睛,回溯才宣告结束。 二人细细回想了一下刚才的场景,确认没有遗漏后准备答复。 “你来我来?” “还是你来吧。” “好。”蒋书正取出传音符,向秦翕传音道:“帝子,我与麻传景二人使用‘时菩眼’探查发现,劫匪为一戴着荔枝面具的青年,小公子便是被他掳去,那辆长驹车的车夫确认死亡。” 秦翕很快回音了,“可有其他异常?” “没有。” 蒋书正扫了扫四周,沉声道。麻传景则披着黑袍安静地站在原地,刚才确实没有发生任何异常的事。 第116章 请君入瓮(二) 将蒋书正的答复转述给丁少卿后,他表示自己需要时间查一查。好在并不急,秦翕负手站在阵盘上,强大的气流来到近前自动被阵盘上的阵纹辟开,以至于他自叹空有逍遥之观,却无逍遥之感。 “禹方,几万年前,四大王朝的关系就不好吗?” 对于秦翕的突然发问,禹方早已习惯,他想了想,吭声道:“四大王朝的关系同样可以用公子先前说的‘惧其强,忧其死’来形容。由于顾忌曾经四位先祖的情谊,王朝之间基本没有明面上的战争,但暗地里的斗争异常激烈。” “以大唐北边的蛮子为例,他们本是一群不成气候的御兽部落,在四大王朝的干预下,经过多年发展,竟发展成了一个三品势力,对外号称‘草原狼廷’。” 秦翕点点头,这种情况在人皇域很常见。秦氏与九州岛同为顶尖势力,不敢轻易开战,均是通过扶持傀儡势力来干扰对方。 “四方力量插手,草原狼廷自然也是‘畸形’的。表面上由一位狼帝统领,实际上却暗自分裂成四个大部,各部落之间互相仇视,常年征战。” “与唐王朝相距最近的是哪一部?” “自家扶持的准噶尔部和清王朝扶持的察儿汗部。” “这么说,清廷是与唐王朝相距相近的王朝?” “没错,三个王朝中,清廷是与我朝摩擦最多的。”禹方答道,接着稍作沉吟,又道:“说起来还有一点非常奇怪,明王朝与清王朝相距一州之遥,却频繁横跨一州的与清廷产生摩擦。为此,清廷还曾请过宗政家的人前来主持公道。” “明王朝给的答复是,境内非官府修士自己的行为,与他们无关。清廷自然对这个结果不忿,因此也派人跨越一州到明王朝内部生乱。听说两家还专门设立了一个机构来管理这件事,清廷的叫‘灭明旗’,明朝的叫‘杀清府’。” 秦翕低低笑了声,而后问道:“清王朝可有类似于山河会的组织?” 禹方思考良久才回道:“属下依稀记得是有的,师尊一次从弘农杨氏的宴席上返回,无意间提及杨氏抓住了个清王朝的奸细,叫什么‘粘杆处’。” 粘杆处? 秦翕暗暗记下这个名字,将它与黄大勇的身影联系在一起。按刘乙所说,这帮人是见不得光的,而陇右地处边疆,这个大肆炼制血煞阴丸的侏儒会不会是清王朝的探子呢? 一日后,二人抵达了通耸峰。 秦翕凝望着不远处形如利剑的山峰,站立静默,禹方则在一旁全神贯注地布置着空间折叠阵法。这种长距离的空间折叠,即便是他这种接触了空间法则的八品宗师,布置起来也极为吃力。然而又不得不布置,没办法,这个距离已然超出二人传音符的传音范围了。 待禹方布置完毕,秦翕取出丁少卿、蒋书正与琪娜的传音符,放置在阵法中的圆形阵基上。一经放入,丁少卿与蒋书正的传音符立即响起。 “周兄,你要的消息查到了,灵果荔枝在王朝各地都备受青睐,但品质最为上佳的岭南荔枝仅供皇宫,据说当朝那位贵妃对其钟爱有加。” 这是丁少卿的传音。 “帝子,经察,赵宗师与白宗师并无出城之意。另观八望各家,杜氏近两日一直居于宗正寺中,未派人外出;杨氏在郡城的宅邸前些日子一直空着,这几日才有人返回,此后一直再无再外出者;王氏的行踪,在下难以掌握;谢氏、卢氏、裴氏自郡城三家宣布封族后,便率人居于鸿胪寺,亦没有派人外出;郑氏仍旧住在郑县县衙,观其同样没有外出迹象。” 这是蒋书正的传音。 秦翕听完两人的传音,先是冷哼一声,而后看了看候在不远处的禹方,问道:“你可知其余几家何意?” 禹方思咐道:“这六家应是要坐山观虎斗,同时也在向公子表明一个态度,他们并没有参与此事。” “所以啊,我怀疑,这六家中的某一家亦或是其他所有,才是真正的‘劫匪’,杨氏不过是被推出来的替死鬼罢了。” “不过既然送到手上了,那本公子就先斩了这只替死鬼!” 秦翕眼中闪过狠厉,向蒋书正传音道:“不用管其他了,你与麻传景二人盯住杨氏即可,我想要的结果已经知道了。” 传音符那头,蒋书正二人闻言皆是眉头一皱,麻传景道:“帝子怎么突然直呼我们了?” 看出他心中所想,蒋书正蹙额道:“应当不会,不过是杀了些碍手的人而已,对帝子没有什么影响,而且九阴寨与帝子的关系没有咱们想的那般亲密,否则庄严不会一直呆在大牢里。” 麻传景望着下方一路闪转腾挪,向九阴寨而去的阮均,不解道:“他不会真的怀疑韦天应藏在九阴寨吧。” “听闻九阴寨手中握着一处秘境,不知真假,他应该是听见了这个风声。” “帝子不杀他,究竟要做什么?” “我不知道,不过我感觉快了。”蒋书正眼中黯淡无光,微微扯了扯嘴角,“年深月久了,羽毛暗了,没有发霉,虫没给蛀,却还死在了屏风上。” ...... “思儿姐,你说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周杉杉托着腮呆呆地望着湖对岸的杨柳,不复往日活泼。 “别乱打听。”鹿思微不可见地用余光轻瞥正在给两人上茶的桃花,语气隐有责怪道:“如今我们用公子的,住公子的,还得了条性命,不要不知足。” 周杉杉本不愚笨,经鹿思一提醒也反应过来,吐吐香舌道:“我这不是太无聊了嘛。” 待桃花离去后,周杉杉悄悄传音道:“听下人说,郡城这几日风起云涌,还是这位帝......公子搞出来的,你说干娘会不会有事啊。” “应该不会,听说寨主与公子曾于野草地相谈甚欢,公子于情于理都不会将九阴寨牵扯进来。”似乎是又想起什么,鹿思补充道:“至少咱们寨不会。” “但愿如此。” 周杉杉一双美目中提不起任何色彩,即便墨园再美,看了这么久,也终会腻的。 第117章 请君入瓮(三) 野草地,大寨主身披红袍,与身着华丽襦裙的周玉格相对而立。 周玉格一脸茫然,她刚回到寨中,正考虑是否要寻求秦翕的帮助,就收到了大哥的传音,让她来野草地,说是有要事相商。 “老二,倘若这一场墨主输了当如何?” 原来还是这个,周玉格心一横,曾经的倔劲儿涌了上来,“到时我不会拖累整个寨子,倘若墨主输了,我相形寨便宣布脱离九阴寨,我一人承担,大不了鱼死网破。” 大寨主坐了下去,揪断一茬野草放入口中,“果然还是我江湖儿女的性子。不过你拿什么网破?” “弘农杨氏的强大,不是你能想象的。” 周玉格震惊地看着大哥,还没来得及发问他是如何得知幕后劫匪身份的,大寨主沧桑的声音便继续响起,“天宝初年的韦氏大案,京兆韦氏在家族至尊不在的情况下,即便是面对陛下和武官们的联合打压,也站稳了脚跟,保持住了自己八望的名头,没有让下面的给夺了去。” “这就是八望的底蕴。而墨主呢?除非他是皇室,否则面对当今第二的杨氏,又能坚持几个回合?” “如果是外来之人呢?” 大寨主的红袍一顿,“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周玉格出声否认道:“我也是猜测,若是他真没什么实力,怎会如此高调?” “老二,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丁少卿只是个特例,况且即便以丁少卿的身份,他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做招惹八望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再者,墨主的身份当真会比丁少卿还要尊崇吗?这不可能。” 周玉格沉默不语,“所以大哥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简单,你错了,仅此而已。”大寨主嘴角的红色汁液不停滴落,“不要想着自己一人承担,同为九寨,自会与你一起面对。” “大哥......” “此外,你之前说想要入秘境寻找养女,走吧,我与你一同前往。” 周玉格闻言愣了一下,随后心中一喜,“多谢大哥!” “走,此事莫要让他们知晓,以免心生嫌隙。” 二人从野草地离开,来到碧元孔雀铜门前,未经停留,便一头扎入其中。 周玉格心有疑惑的同时又产生了一丝不安,他看着身前的大寨主,问道:“大哥,秘境的限制?” 大寨主好似漫无目的地在前面领路,听到询问,也不回头,只道:“到了沙外沙你就明白了。” 周玉格只得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大寨主的怪异使她心中产生了警惕。 二人一路无言,数个时辰后。便抵达内围沙外沙。望着下方黄色的沙海和呼啸而过的沙粒,大寨主突然发问:“关于阵宫,你知道多少?” “若不是寨中三女遗失在此,只怕到现在我都不清楚沙外沙的地下还有一座阵宫。”周玉格苦涩一笑,“相形寨的情报网与你们比差远了。” “所以你的心思才多。” 大寨主没来由地点评一句,身影急速下坠,朝地宫入口行去。周玉格稍作迟疑,还是跟了上去。 她对大寨主知晓路线并未生疑,毕竟杨青玄从这里活着出去了,只是...... “这阵宫想来是叶枫曾经布下,里面的机关......” “无妨,听青玄说,结界不过是个四品阵法,其中的机关又能高明到何处去?” “大哥,莫要轻敌!” “跟紧便是。” 大寨主一边着手破解结界,一边用稚嫩的声音回道。他取出阵笔,在阵幕上寻了几处点下,阵纹顿时如蛛网般碎裂。 待烟尘散尽,二人迈步走了进去,来到地坛前,周玉格的目光很快被围成一圈的石像吸引住了,视线下移,上面刻着的古老符文更是让人感受到一股古朴气息。 “大哥,叶枫......”周玉格转头看向大寨主,却发现大寨主正在盯着她。这种感觉很奇怪,虽然其一身全掩在袍下,却仍能感受到他那肆无忌惮的目光。 “老二,其实三年前,你本该也收到这座阵宫的情报。”大寨主一边说,红色阵袍竟一边向下缓缓滑落,“只可惜,你的人临了让李温的人杀了,不过好在你还是因为自己的小心思派人跟踪了杨青玄,一同来到阵宫。” ! 周玉格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开始向后退去。 “除了生了变故的七寨外,其余所有寨子的人都来了阵宫,为我的猜想作了贡献。”未等她发问,大寨主便自行答道:“血祭九寨子弟,开启阵宫。” 听到这,周玉格转身向宫门遁去,临近时,她惊惶地发现,先前破碎的阵幕竟然恢复如初,死亡的阴影陡然笼罩全身。 周玉格不甘地释放灵力轰击在阵幕上,然而,却没有掀起一丝涟漪。看见这个结果,她沉默了,而后不复往日妩媚,用冷冽的声音说道:“大哥,千年的情分......” “不必白费力气了。”大寨主冷声道,言语中夹杂着一丝癫狂,继续说着自己的推测,“虽然我的猜想错了,但终归是打开了阵宫,同时也证明了一件事,叶枫,没有死!” 此时,完全褪去阵袍的大寨主,露出了其孩童般的身躯,他诡异地笑笑,“是吧,叶宗主。” 身穿宽松道袍的叶枫,在周玉格震惊的目光中,从半空中徐徐走出,他手持拂尘,斜眼看向大寨主,“你是如何确定的?” 大寨主发出一阵让人不寒而栗的阴笑,说道:“自然是阵宫,叶宗主方才不是听得很清楚吗。” “本座要听真话。”叶枫露出一丝不悦,一扫拂尘,将大寨主打飞出去。 “咳咳。”大寨主喷出一口鲜血,藏好眼底的忌恨,咧嘴笑道:“叶宗主的脾气果然如传闻般火爆,至于是何时确认的,叶宗主可还记得当年的潭渊荣龟?” 叶枫不语,走到一身冷汗,打算奋力一搏的周玉格面前,“就是你将弘农杨氏的注意力吸引到这里来的?” “叶宗主!小女......” 周玉格的话还未说完,整个人便瞬间爆开,化作一摊血雨洒落在地。 大寨主见此情形,忙做恭敬姿态躬下身去。叶枫踱步来到他面前,伸手掐住大寨主的喉咙,将他高高提起,“当初选你,是因为你聪明,又有魄力,可你不该将小聪明用在本座身上。” “你的五分变化功,实在碍眼,让本体出来说话。” 第118章 请君入瓮(四) 坠落在地的大寨主,再次咳了几下,伴随着他的每声咳嗽,都有一个人影从矮小的孩童身体中分离出来。 看着分别代表幼年、少年、青年、中年、老年模样的五个分身,叶枫嘴角露出一丝轻蔑,向中年大寨主玩味道:“我该怎么称呼其他四个人呢?都叫杨青玄吗?” 中年杨青玄恭敬道:“叶宗主想怎么称呼,便怎么称呼。” “说来当初,这个名字还让本座心生惊惧,好一番探查后才发现你与杨氏没有关联。” “这个月的灵石备好了吗?” “秘境以往都是一年一补充,怎么这些日子要得这么紧。”杨青玄虽心有不解,但也低头答道:“已经备好。” 得到答复,叶枫身形迅速远去,“看住九寨的人,莫要把杨氏吸引了来。” ...... 秦翕取出黄色石块,凝视着眼前平凡无奇的土坑,将其放了进去。按照丁少卿给的方法,他持续向其中注入灵力,然而气海中所容纳的灵气对于这个“阔垠”级别的秘境钥匙而言,不过杯水车薪。无奈之下,他取出聚气子瓶,展开了拉锯战。 禹方在四周警戒,手中捏着启动屏蔽阵法的阵盘。待秦翕开启秘境后,他将即刻激发阵法,遮蔽波动。 时间过去得很快,不到一个时辰,秦翕便成功注满,黄色石块上属于空间法则的气息逐渐震荡,土坑随着震荡开始旋转,转速越来越快,土坑也越来越大。“嗡”的一声,一个足以容纳数人进出的土色石门浮现于二人眼前。 已经启动屏蔽阵法的禹方双眼亮起银光,身上空间法则涌动,连带着周围的空气也扭曲起来。 见他正在解析这扇传送门是否安全,秦翕向后躲了躲。禹方作为空间法则的初级涉猎者,法则外溢,导致附近产生变化实属正常。届时他突破至合体境,接触时间法则又会如何? 禹方解析完毕,向秦翕点头示意:“安全,但前路未知,属下先进去。” 收起遐想,秦翕叮嘱道:“务必小心。” 一炷香的时间,禹方返回,观其模样并没有受伤的样子,秦翕便与他一同走了进去。随着二人的进入,土色石门又缩回成一个土坑。 五日后,石门再开,秦翕从里面走出,离去。 这五日,蒋书正与麻传景一直守在杨氏位于郡城的宅邸前,未见任何人出城。 “帝子会不会搞错了?” “可能性不大。”蒋书正心底也在琢磨着,“听帝子的语气,加上丁少卿在旁,他们既然确定了是杨氏做的,那就定然是杨氏做的。只是,我在想,帝子究竟有没有料到杨氏的人根本不会离开?” “你的意思是......帝子故意将我们闲置在此?”麻传景先是愣了一下,继而从座位上跳起,声音僵硬地说道。 “怕就怕这个啊。” “如果是这样,说明帝子一开始就不信任我们。” ...... “你总算来了。”杨川太看着眼前的老者,情绪稍有缓和,“处理得如何?” 老者盯着赵小山看了一会,答道:“很干净。” “不错,此事了结后,家族自会赏赐你。” “那就先谢过公子了。”老者微微躬身,“我这就开始?” “嗯。”杨川太向后站了站,以免打扰到他,“小心些,这家伙精神力表层的防御禁制有些古怪,另外,莫要伤了他,他的体质有些奇特。” “是。” 老者伸手擒住不断向后躲的赵小山,识海中的精神力凝成一杆阵笔,向他的脑袋而去。然而,就在这时,一声捏碎符箓的脆响突兀响起。 不好! 老者反应最快,正欲遁走,却被一句话喝止,“护住他!他比你重要得多!”来不及多想,老者只能咬牙护在赵小山身前。 “轰!”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在城中响起,刺眼的光芒穿过黑暗,照亮了整座城市。地面剧烈扭动,四下翻涌,三人所在的客栈瞬间支离破碎,连同周围的其它建筑都化为残垣断壁,烟雾滚滚而起,在江岗县上空形成了浓厚的“黄云”。 附近修为高深的修士侥幸逃过一劫,口吐鲜血,向远处逃遁,一些修为低微的则直接湮灭成了尘埃。 “是谁!谁在城中生事!” “魔族打进来了!” “有大妖!是大妖!” 现场大乱,凄厉的惨叫声在幸存的修士中炸开,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居高俯瞰着下方的骚乱,卢枳铁青着脸,双眼几欲要喷出火焰。江岗县令带着一众也飞速赶来,看见卢枳在这,便过来拜见,“卢大人,发生了何事?” 卢枳积压的怒气一下被这句话点燃,狠狠骂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不会自己看!两个眼睛是出气的吗!要都像你这么饭桶的话,我大唐还要不要治理天下了?!” 县令不敢说话,低着头默不作声。 斜睨了他一眼,卢枳向爆炸中心飞去,留下几人大眼瞪小眼。县令转头看了身后一眼,发现他们都撇过头去,一副没看到的样子。火发不出来,县令不满地哼了一声,跟着向下飞去。 入眼一片狼藉,踩灭了几处火舌,卢枳掌中水流淌动,翻手而下,空中便开始滴起小雨,渐渐的,雨声大了起来。 跟在后面的县令瞅着黄云已经消散,拿着统计好的伤亡低声禀报道:“房屋崩解七座,受损十九座,修士死亡二十三名,受伤十一名,爆炸位置靠近中心,没有凡人伤亡。” “你说这个爆炸是什么级别?”卢枳望着被雨水冲刷干净的石块木垒,一边用灵识仔细搜查,一边继续问道:“你说是谁干的?” 县令心里泛起嘀咕,嘴上却说道:“下官斗胆猜测,出手之人修为至少达到分身境。至于是何人所为,这个......下官不知。” “你他妈的是一县之令,城中混进人来了,你给我说不知道??” 早已习惯卢枳的喜怒无常,县令再次选择了低头不语。 卢枳看着他“老实”的样子,眸子一再闪烁,最终说道:“罢了,你也不过出窍境,通知大理寺吧,这个伤亡情况,他们要接手了。” 第119章 请君入瓮(五) “该死!” 听见响声的刹那,杨川太也反应过来了,本能驱使他迅速遁走,忽而又反应过来赵小山的重要性,于是命令老者护住赵小山。爆炸过后,他第一时间返回,却发现老者当场汽化,便掳着昏迷过去的赵小山向城外迅速遁去,因为他已经感受到了合体境的气息。 “呼。” 寻得一处密林,杨川太脚下的玄妙渐散,他止住步伐,向林中坠去。稍作调息,他看着赵小山安静的脸庞,一巴掌扇了上去,“你倒睡得香!” 这一巴掌扇得很重,赵小山原本就略微浮肿的左脸一下肿得老高,他也被剧痛惊醒了。强忍住泪水,赵小山瞪着眼睛,用愤恨的语气说道:“怎么没把你炸死呢!” “你死了我都不会死!”杨川太对着他的右脸又是一巴掌,面具下的脸色由白转青,太阳穴上青筋暴起,鼓得那双颊微微颤抖,“说!你是不是还藏有符箓?!” 赵小山闭口不言,只是用一对瞪得溜圆的珠子,直盯着他。 “你知道我用了一张七阶传送符箓吗?” “你他妈的知道这一个传送符箓有多贵吗!” 杨川太肉疼地咆哮起来,他这些年逐渐被冷落,为了立功才接下这个任务,没想到事情还没做成,反倒先损失了一张七阶符箓。更让他不解的是,他明明已经用灵识对赵小山搜过身了,这家伙究竟是把符箓藏在哪了? “说!”杨川太按住赵小山的头,猛力砸向地面。 赵小山瘫倒在坑中,双眼涣散地望着上方的树叶,鼻子里、嘴里冒出汩汩鲜血,额侧更是血流如泉涌,沿面颊流淌至嘴边,赵小山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有点甜。 “好!”杨川太见他摆出一副“死尸”的样子,眼里迸出火般凌厉的目光,“你认准我不敢杀你是吗?” “死......”,话逼近了嗓子口,他又强行咽下,换了一句吐出:“我现在确实不能杀你。我就不信,你还有这种品阶的符箓!” 杨川太取出传音符,对其中道:“让宗师在风洗县等着本公子!” ...... 蒋书正一脸凝重,麻传景关切问道:“怎么了?” “江岗县衙来报,城中一客栈发生剧烈爆炸,死了二十三个。” “那些人简直放肆!” 蒋书正站起身,喃喃道:“就怕不是这些人。他们胆子再大,也没大到敢直接袭击城池的地步。” “你是说......” “我就怕这个,倘若真是‘劫匪’所做,那赵小山岂还有活路?” “杨氏没道理和帝子撕破脸,除非,他们知道了帝子的......”话还未说完,麻传景当即又否决了自己道:“知道帝子的身份,他们更不敢如此。” 各种猜测涌上心头,蒋书正只觉现在的局面扑朔迷离,他摇摇头,“定有诸多我们不清楚的事,你且在这盯着,接到官文,无论如何我都要去看一眼。” “卢枳!” “无妨,县衙的人说她同意了。” 蒋书正身影消失,数个时辰后,来到了江岗县,卢枳与县令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卢枳淡淡扫了蒋书正一眼,平静道:“你还是这个鸟样。” 蒋书正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跟上了这个雷厉风行的女人。县令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上前拜见后,远远地缀在二人身后,不敢上前。 来到现场,蒋书正将客栈及周围建筑的惨状尽收眼底,落下身去,扣下一小块木炭用双指碾碎,看着飘落的黑色木灰,分析道:“级别较高的火焰功法,拥有很强爆发力,法则气息不明显,凶手不是分神巅峰就是合体初期。” 卢枳在一旁看着,插话道:“此地距都水监极近,我在察觉到波动后,第一时间将灵识笼罩了这里,却没能发现什么异样。能赶在我之前离开,便只有接触空间法则的修士或是传送符箓。” “自是这样。”蒋书正点头,而后道:“我带来了回溯时间的宝物,需要你激发使用。” 卢枳想也没想便接过来,一边打量着时菩眼,一边缓缓道:“那位墨主给你的?” “算是。” “保护好自己。” 蒋书正顿了一下,见她将灵力不断注入时菩眼,接着笑了一下,蒋书正揉揉眼,那笑容又没了,“你也不问问,就那么相信我?” “有什么不信的呢?” 二人头顶,双手合十的僧人虚影逐渐凝现,见宝物开始启动,蒋书正闭上了嘴,将后半段话咽了下去。 黑白之光凭空出现,看似悠悠,实则速度惊人地笼罩了方圆数十里。身处其中的三人,目睹四周场景开始倒转。 降雨,卢枳等人到来,爆炸......三人在爆炸后的两息之间,看到面具青年抓起一个昏迷少年,被传送符箓带走。 卢枳仿佛无意一般又扫了一眼蒋书正。 画面继续,爆炸瞬间面具青年的遁走、挡在昏迷少年身前的老头,以及片刻前老头的到来。随着黑白色流光如潮水般消退,僧人虚影重新闭上双眼,画面戛然而止。 “这就是你亲自来的目的吧?” “嗯。”蒋书正应了一声,他在想为何老头会在那一瞬间扑上去救下赵小山,但卢枳接下来的话一下子打断了他的思绪。 “那就行,赔钱吧。” “?” “怎么,你追捕的劫匪在到我这生了乱子,你还不想赔钱?!”卢枳双手叉腰,眉目刹那间冷意翩飞。 县令闻声连忙封住感官,正欲告退,却被卢枳用眼神留了下来,“站住!这钱是赔给你县衙,赔给全县百姓的!你走了算什么事!” “额......”县令只得躬着身子,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没有存在感。 蒋书正苦笑了一下,最终道:“多少钱?我赔。” 卢枳眼珠一转,道:“四百万中品灵石!少一块都不行!” 蒋书正听见这个数字又是一怔,他一挑浓眉,“四百万便四百万,我给便是!” 第120章 请君入瓮(六) “刀不是这么用的,君子剑,杀人刀,以短搏长,须有拼死的胆魄......” 王奎亲自指点着寨中弟子的刀法,眼觑一旁的副寨主欲言又止,便将刀还给弟子,朝他走去。 “奎哥,二寨的探子将消息传回来了,说是这几日都没看见二姐。” 王奎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首,望着下方操练的弟子,回道:“跑江湖的也跟艺妓们打听完了,同样没二姐的消息。” “这就怪了。”副寨主自言自语道:“传音也不回复,九寨现在站在风口浪尖上,二姐这个始作俑者却消失了,难不成闭关去了?” “不可能。”他的猜测立刻被王奎否定,“以二姐的性子,现在应该忙着准备后路,怎么可能闭关。” “这是出事了啊。” 刚说着,中心广场上的木制钟塔突然“铛铛”地响了起来,王奎立马定睛望去,只见塔顶通体锈黄的阔刀刀柄转向了野草地的方向。 “有人发起了九寨秘谈。”王奎起身,一对侠眸半眯着,“看来其他人也察觉到不对了。” 身负阔刀,王奎踏入传送阵中,须臾,便置身于坠石平台。沿着幽暗的小路走上一会儿,燃着点点烛火的草地出现在眼前。 “五哥。” “老五。” 见他到了,先至的人跟他打招呼道。王奎环视一圈,发现仅有三哥、老七和老九到了,于是吭声道:“谁发起的?” 三人皆摇头,表示不知道。 “那便等等。”王奎单掌一拍背后的阔剑,阔剑漂浮至面前,他一步踩了上去,打起盹来。 见他一副惬意的样子,李温心中升起猜疑,故作随意地说道:“老五,这几日剃头的活儿不少啊。” 王奎眼睛也不睁,安然答道:“也不知道怎么了,那边隔空斗法,反倒这边搞头发的人多了不少,莫非好多人也跟着费了心思不成?” 鄢卓抖了抖戏袍,“要不说呢,这动脑筋,最爱长头发。” 一直闷不做声的九寨主看了看三人,“二寨的塔钟坏了,我得去修修,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去合适?” “等老二回来再修合适。” 能称周玉格为老二的便只有大寨主了,四人知是大哥到了,齐声对出现的红袍道:“大哥。” “嗯。” 王奎微微扫了跟大哥一块来的老六和老八一眼,两人的面色有些难看啊。 “谁发起的九寨秘谈?”李温沉声问道。 “是我。” 一见回话之人是大哥,几人面色皆是一沉,非必要大寨主是不会发起秘谈的,如果发起了,那必然是足以影响九寨的大事。 藏在红袍之下的杨青玄声音忽然变得沉稳,“长话短说,老二可能逃了。” ?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下意识地觉得不可能,但场合严肃,又是大哥亲口说的...... 尽管这样,王奎也觉得杨青玄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二姐与他们相伴千年,有没有江湖气、讲不讲江湖道义,他们再清楚不过,怎会惹出个祸事,弃众人于不顾而独自逃命呢? “大哥,会不会弄错了。”鄢卓出声问道。 “我也希望是我弄错了。”杨青玄道:“故而只是可能,但我们要做好最坏的准备。” 众人听到这,知道大哥这是有主意了,因此便等他继续说下去。 杨青玄拔下一绺草放进嘴中,“若是墨主赢了,一切都好说,若是输了,我们九阴寨定然第一个被清算。面对八望,我们能做的便只有像老二一样躲起来。” “往何处躲?出境吗?” “出境固然是个好办法,但陇右边线有节度使坐镇,我等又都是宗正寺在册的修士,恐怕混不出去。” “那怎么办?” “莫非要放弃九寨弟子?” “我的意思是化整为零,融入江湖,即便不出境,王朝之大,总有八望摸不到的地方。” 众人沸沸扬扬地议论起来,他们虽然对二姐的行为心生不满,但眼前危机来临,还是沉下心,仔细想着办法。 “我的兄弟们,你们莫非忘了咱们手里握着什么?” 王奎睁开双眼,从阔刀上跳下,“大哥的意思是,要举寨迁入江湖秘境?” “不错。”杨青玄专注地凝视着野草地,似乎要把每一根草都印在心中,“我也不想,九寨的建成倾注了我们大量的心血,倘若不是没有办法,谁又愿意放弃祖寨,藏入灵气贫瘠的秘境当中去?” 这...... 听了杨青玄的话,众人反倒不好说什么了。唯有李温眼中的红光一瞬间靠在了他的身上,道:“大哥可有改变秘境修为限制的法子?” 杨青玄看着他们各异的眼神,红袍下的嘴角略过一丝嘲笑,“有的。” 场间一下变得很安静,有的?是什么时候有的?是现在才有,还是早就有了?是现在有了法子才想出的这个办法,还是很早就有,根据办法用了法子?这个“早”又是多早呢?一千年前就有了吗? 想到这,几人不寒而栗,想起这几年大寨的种种怪异,他们忽然觉得有些不认识眼前的大哥了。 就在众人思绪纷乱之际,王奎站了出来,大声说道:“别忘了当初是谁将我们聚拢在一起,是谁带领我们于微末中崛起,又是谁将九寨建起!就算法子很早之前就有了,又怎样呢?就算大哥没有说出来,又如何呢?别忘了秘境可是大哥拿出来的!” 杨青玄诧异地看了王奎一眼,抽了个空挡说道:“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疑惑什么,事后我会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但现在,九寨要紧。” 言罢,众人也知轻重缓急,只道:“明白。” 王奎睹着他们毫无变化的面色,知道兄弟中又一个间隙落下了。他心中暗叹一声,似是想起什么,向杨青玄问道:“大哥,秘境可会被发现?” 杨青玄擦去嘴角的红色汁液,轻轻一笑,“无妨,当年弘农杨氏将离枫宗犁了几遍都没发现,几个分神修为的后辈又岂能发现?” 第121章 请君入瓮(七) 就在九寨着手大动迁之时,杨川太一路挟着赵小山,赶到了风洗县。 “公子。” 一处宅邸内,下人忙将他迎了进去。看着恭候多时的少年宗师,他冷冷问道:“都处理得如何?” “回公子,一切皆按计划进行。” 听完杨川太又用余光瞥了一眼跟在身后的侍从,问道:“蒋书正还在郡城吗?” “禀公子,江岗县的爆炸叫县衙报了上去,蒋书正前去调查了,留麻传景一人守在郡城。” 杨川太听了,总觉得有些不对,这位墨主似乎太安静了,于是又问道:“知道墨园这些日子在做什么吗?” “墨园那位实力高强,我等不敢窥探,除此之外,墨园一切照旧,并无什么异常。” “哼,希望墨主是个蠢货吧。”杨川太知道自己已经将此人得罪死了,便也不抱缓和的希望,他缓步至上首坐下,继续问道:“六家有何动静?” “其他并无变化,不过谢裴卢三家从郡城三个家族中搬了出去,应是搬到鸿胪寺去了。” “哦?为何?” “合川郡的各大势力在太守府宣布避世后纷纷效仿,现在正值敏感时期,三家不好说什么,无奈搬了出来。” “家里有何说法?”杨川太接过一旁递上的灵茶,轻吹了吹,发现杯中嫩芽有些枯萎,“啪”的一声砸碎在地上,“什么茶!换一杯。” 忙有下人过来打扫,回话的侍从腰弯得更低了。 “继续讲!” “是。老爷的意思是让公子停了手中所有的事,务必将‘大事’做好。” “我能不知道哪个更重要?本公子要知道家族和朝廷上的事情!” “这......请公子恕罪,家族之事小的不敢妄言,朝廷之事倒是可以说上一二。” “那就说!” 少年宗师见杨川太丝毫没有招呼自己的意思,心中有些窝火,但也不敢表露,只得自己端起茶盏倒了一杯,混着茶水,认真咀嚼着茶叶。 杨川太瞟了他一眼,鼻中吐出一口气,不屑地撇撇嘴角。 “春祭后东平郡王火速离京,陛下召其再度入京,然而郡王对此却一直没有任何回应......” “你等等,李辅国和高公公难道没有留住他?” “禀公子,小的不知。” “你不知?”杨川太目光如炬,“你是不知还是不敢说?怕是我那位大爷亲自放郡王走的吧。” “小的不知!小的不知!” 侍从慌忙跪地,一遍又一遍磕着头。 观他的表现,杨川太便知道自己所猜不假,他有意无意继续说道:“大爷与郡王的仇怨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他这是在给郡王创造条件。如此,无论陛下再怎么宠幸郡王,‘谋反’一出,一切皆成泡影。不费吹灰之力除却最大的政敌,大爷还是大爷啊。” “我杨家同样还是我杨家,结构永远都不会变。” 少年宗师听着听着,将口中的茶叶吐回了杯中,面无表情地坐在下首。 “还有什么事?” 侍从将头叩在地上,战战兢兢道:“另有一件大事,前些日子刑部带人抄了长安一府的家眷,引起了很大的动静。” “刑部?可是谢家的人?” “听说是一个从五品的刑部郎中带人所为,不是谢家的人。” “障眼法而已,抄了谁啊?弄出那么大的反应。” “回公子,是安庆宗的家眷。” “安......安庆宗?!” 这个名字可太响亮了,三镇节度使、东平郡王安禄山的嫡长子,百年前刚刚与荣义郡主成婚,定居长安,现在就被抄了? “什么罪名?抄的可是荣义郡主的府邸?” “罪名方面,刑部尚未给出一个答复。查抄的不是荣义郡主,而是安庆宗一房小妾的居所。” 杨川太闻此,恍若想到什么,自言自语道:“怕是陛下在警告郡王......如此,我杨家的事也不能耽搁了。” “宗师!宗师!” “公子。”少年宗师起身。 “开始吧。” “是。” “小心些,我已将他打昏,放在了后院,那有护持阵法,即便再有符箓,想来也不会将屋子炸毁了。” “明白。”少年宗师行至后院,谨慎地审视赵小山周身,确认无异常后,幻化出一杆精神力阵笔,射入其脑中。 看着面前排列整齐、密不透风的精神力矩阵,少年宗师只觉一阵头大,这位设下防御禁制的宗师好高的造诣! 他操控阵笔轻触第一个方格,里面的精神力顿时如洪流般涌出,化作一面盾牌挡在矩阵上空。 见状,他开始解析盾牌,一刻钟后,盾牌破裂,少年宗师一喜,感觉自己掌握了规律,开始着手破解下一个方格。 此次竟是一柄长剑。 操控阵笔猛地退出,他才堪堪避过长剑的直刺。这要是碰上一下就得不偿失了,他有心保护好自己识海中的精神力,琢磨起万全之策。 “有了。” 少年宗师灵机一动,再次将阵笔送入,长剑应激而来,阵笔只躲不攻,几番周旋后,一只精神力大手骤然浮现,一把握住剑柄,将长剑向外界拽去。 长剑自然反抗,奈何没有精神力补充,很快便被拽了出来。到了外界,脱离了矩阵,宛若无根之萍,不久就消散了。 一招得逞,他故技重施,使用多种方法,继续破解矩阵。 从白天到晚上,又从晚上到白天,终于,将近十一个时辰后,矩阵不堪重负,开始崩溃,逐渐消散。 “幸不辱命。” 少年宗师向一旁的杨川太拱拱手,而后虚弱地盘腿坐下,开始恢复精神力。杨川太按耐不住,立刻放出精神力,钻入赵小山脑海,欲探神秘的墨主。 然而,他却看到了无比震撼的一幕。 一株巨大的金莲盘旋于上,看似虚幻,其下的一片莲叶却格外真实,上面写着两个大字——平心。 平心? 杨川太眼神略微迷茫了一瞬,转瞬便恢复清醒。他面带异样,刚才自己竟然产生了放弃的念头,还好精神力够强,抵制住了,这金莲好生厉害。 杨川太念此打算穿过金莲,窥探赵小山的记忆之时,外界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抓到你了。” 他瞬间将精神力抽离,化作灵识涌向声音源头处。 只见来人头戴斗笠,身着墨绿长袍,袍上绣着三只翱翔天际的雄鹰。随着他的抬头,杨川太看到了此人左眼处一道极深的疤痕。 “你是何人?” 索清高声一笑,大喝道:“大理寺办案,闲杂人等避退!” 第122章 请君入瓮(八) 杨川太缓缓扣上面具,低头看了已经站起身的少年宗师一眼,向前疾走几步,从虚空中抽出一杆战戟,接着身形一跃,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单手执戟,劈向索清。 “什么大理寺不大理寺,本公子不认识!” 索清眼瞅着少年宗师要将赵小山带走,心中一动,欺身而进,不管袭来的杨川太,拔刀射向院中的少年宗师。 “草......” 正值少年宗师精神力匮乏,脚下虚浮,他来不及多想,果断松开赵小山,向后跃去,落地时一个不稳差点栽倒在地。 杨川太猜到了索清的心思,见一击不中,冷哼一声,右手猛地一甩,战戟脱手而出,砸向仍处于昏迷中的赵小山。 索清只好竖起刀抵挡,借着砸来的巨力,单腿一撑,左手顺势抓起赵小山,向后连续翻滚数下,急速坠落之时,杨川太的下一击又到了。通体金色的元婴在下方倏然出现,向上一掌拍在索清的腰腹处,将他拍飞而去。 硬接了这同时蕴含肉体与灵魂力量的一掌,索清也不好受,他的护体灵力直接被打碎,识海中更是波涛汹涌。在空中紧急调整身形后,他将身体扭正,御空而立。 “还好斗笠没飞。”索清伸手摸了摸斗笠,一双锐利的鹰眼重新看向下方的两人。 “听闻大理寺的人善斗,今日本公子算是见识到了。”杨川太不满地扫了少年宗师一眼,而后厉色道:“蒋书正是真铁了心要跟我作对吗?” 索清故作不解道:“作对什么?本官接到的报案是绑架,一路追查至此,发现了被绑人物。”说到这,他将赵小山向上提了提,“却不知道为何刚一照面,你们便要袭击本官,难道二位是制造此案的劫匪不成?” “呵呵,说这话就没意思了,既然已经撕破脸了,难道墨主还打算咽下这口气吗?” “做小动作同样没意思,本官已经到了,那位想必也快到了。”索清斜睨了少年宗师手中的动作一眼,“至于你说的咽气,本官并不知晓,不过依这几日的情形来看,要咽气恐怕还是二位先咽气。” “好大的口气,竟敢威胁我?!” 杨川太顿时怒急,拔出插入地面的战戟,浑身金光闪耀,戟尖如闪电般直刺索清咽喉。 索清纵身躲避,脚下步伐流转,向远处遁去,“同为分神,你留不住我的,还是好好想想,接下来你如何自处吧!” 望着他远去的身影,杨川太飞身便要追,却被少年宗师拦住,“公子,这么大的动静,县衙恐怕已经注意到了,先走为妙!” 杨川太猛地回身,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他的脸上,怒骂道:“若不是你如此无能,赵小山怎么可能落在他的手里!” 少年宗师垂下头,牙齿动了动,一言不发。随着“砰”的一声,他又被杨川太一脚踹飞出去,将赶来的侍从们吓得纷纷跪倒在地。 看着跪了一圈的下人,杨川太面具下被怒火灼红的双眼射出两道寒光,“废物!都是废物!在家门口还能让人抢跑了,一群废物!” “留杨正在郡城,本意是为了让他牵制住蒋麻,没想到一点用处都没有,叫他立刻给本公子滚过来,本公子要问话!” “是。”有下人领命道。 “还有!此县县令不听话是吗?把他换了,换成我们的人!” 侍从此时实在不想触杨川太的眉头,却又不得不说,无奈硬着头皮提醒道:“公子,合川四十八县县令皆是司空徒亲自任免,恐怕他不会给我们这个面子。” “嗯?他敢不给本公子面子?”杨川太气急,脸上的面具甚至被他外溢的气息震出裂缝,“你说他敢不给我面子,是吗?” “......” 战戟如电闪般从侍从脖子上划过,顿时鲜血狂涌,喷射到两侧同样跪着的侍从身上。侍从们惊呆了,身体如筛糠般抖了抖,将头埋得更低了。 “他不给我面子,我便亲自去长安,去朝廷,去吏部要这个面子,让吏部下文书,看他司空徒还敢不从!” 少年宗师同样将头埋得很低,心中暗骂一句傻逼,人家司空徒已经带着太守府集体归隐了,你就算把吏部尚书带来都没用。 ...... “醒来!醒来!醒来!” 索清连喊三声,赵小山才悠悠转醒。他看着索清下巴上的胡茬,沉默了好久,语气中忽然涌上一丝灵动:“你是那晚的大叔!” 索清按了按斗笠,突然有些不想说话,心想他沉默这么久原来没认出自己,原来我这么没有辨识度。 赵小山可察觉不到索清变换的情绪,一连串的问题如炮弹般砸向索清。 “是陵哥让你来救我的吗?” “他们还好吗?” “这个家伙那么厉害,大叔你竟然能打过他?” “我们要去哪儿啊?” 问着问着,赵小山的语气忽然低落下去,“徐叔死了......” 索清这才低头看了看他,轻声说道:“公子知道,公子都知道,会报仇的。” “好......” 不过两个时辰左右,二人便抵达了郡城,回到了墨园中。一到家,赵小山立刻挣脱索清,快步向酣饱阁跑去,留索清一人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走着。 “陵哥!陵哥!” 赵小山埋头冲进一楼大堂,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椅子上的秦翕。他脚步不停,直接扑进秦翕怀中,“陵哥......徐叔死了......我也要死了......我差点就死了......” 秦翕轻拍他的后背,安慰道:“放心,你不会死的,老徐的死他们也会付出代价。” “真的吗?” “骗你我是小狗。” “......”秦翕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岔开话题,“现在可知道人心了?若不是刘乙......” “我知道了,陵哥!我不会再心软了!” 听到赵小山的保证,秦翕点头道:“知道就好,你刚死里逃生,去找你的姐姐们吧。” “好。” 赵小山也不傻,立刻意识到陵哥是有事情要谈,于是便乖乖地离开了。索清刚好也在这时迈步走了进来,他看着上方的秦翕,沉声道:“不负重托。” 秦翕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轻声问道:“韦老头还好吗?” 第123章 请君入瓮(九) 索清端起茶盏轻啜一口,目光中流露出些许回忆之色,“说起来,我也很久没见到老师了,上次见面还是在公子入狱前。” “不仅我没有想到,恐怕蒋书正和麻传景二人也没想到,你会是韦老头的学生吧。” 索清不自然地笑笑,带着几分犹豫,最终还是说道:“阮均一定得死吗?” 秦翕顿了顿,语气平淡地说道:“在临安城时,我曾遭受过凡人的辱骂与殴打,最后也并未将他们怎么样,所以阮均的那一巴掌,我并未放在心上。” 索清刚刚想要松一口气,秦翕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直接将气泄了个干净。 “但是他必须死,他不死我的计划就无法顺利实施,一些人就死不了。” “......” “知道你们关系不错,你更谨慎、更沉稳、更通世情。相反,他更鲁莽、更急躁、也更刚正。他在任期间得罪了那么多人,你以为我不杀他,就没有其他人杀吗?” 秦翕站起身来,双手背在身后,洪声道:“要怪,就怪他在这浊世中显得太干净了。” 索清听了这话,自知阮均是必死无疑了,他也跟着起身,抱拳道:“杨川太被我截断,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恐怕还会再做出什么事情来,还望公子多加小心。” “不必担心,很快他就要自顾不暇了。” 明白一切都在秦翕的掌控之中,索清不再多言,躬身行礼后便告辞离去。 离开墨园后,索清在大街小巷中穿梭,时而停下脚步,眼中露出追忆之色,时而加快步伐,仿佛在逃避什么。最终,他的脚步停在了一家酒肆前。 “六两三斤?” “嗯。” ...... 蒋书正赔付完灵石后,独自一人徜徉于长江之上。他凝视着下方来来往往的船队,心中忽生感慨,“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谪仙的诗句总是如此应景,如此豁达。” “当时的他,是否也如我此刻这般,御空于大江之上,目送好友’离去而沉默无言?” 储物戒中的传音符“嗡”地震动,将蒋书正的思绪拉回现实。他打开传音符,里面传来麻传景标志性的尖锐嗓音,“老蒋,杨正离开郡城了。” “此来的杨氏第一高手?你可看清他往何处去了?” 麻传景很快回话了,显然是也在等他的讯息,“是他,我跟到白原便放弃了,从方向上看,应是往东去了。” “帝子怎么说?” “没问。” 蒋书正闻言摇摇头,道:“老麻,你不必每次都把机会让给我。一人得信任也是不信任,唯有你我二人都获得信任,才是真的信任。” 语毕,他拿出另一个传音符,道:“公子,杨正离开郡城,往东而去,跟吗?” 麻传景再未回话,等了一会儿,秦翕不羁的声音传了过来,“不用跟了,放弃对杨氏的监视,都回来吧。” 蒋书正不知秦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将秦翕的意思转达给麻传景后,便动身返回郡城。 抵达墨园时,麻传景已经在这里等着了。蒋书正看了他一眼,抬手叩了叩门。 “吱。” 门开了,从中露出一位白发梳理整齐的老者,见来者乃是郡内真正站在塔尖的人物,他下意识地想要再次行礼,但强行忍住了。 “二位,请进。”老管家强作镇定道。 “嗯。” 蒋书正与麻传景向他点了点头,迈步走了进去。途径墨花阁对岸时,麻传景忽然传音提醒道:“老蒋。” 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蒋书正看见了正在与三女一起玩乐的赵小山,他嘴巴微张,传音回去,“看来这就是叫我们回来的原因,帝子就是帝子,在我们还没找到踪迹时,人就已经被救回来了。” 说着说着,他脑海中突然炸起一个想法,由于太过惊人,蒋书正甚至不知该不该开口。 “怎么了?” 心中犹豫再三,他摇了摇头,又望了在湖中打闹的赵小山一眼,“没什么。” 来到酣饱阁,等二人拜见之后,秦翕微微一笑,“我知你们在担忧什么,让我真正信任你们的时刻来了。” ...... 宗正寺 杜宰正静静翻阅着几万年前各大势力的典籍档案,忽有下人来报,说杨川太失败了。 “输了?”杜宰放下手中的册子,眉毛一挑,“详细说来。” “探子回报,说有二人在风洗县一座宅邸上空大打出手,其中一人手持长戟,威力惊人,另外一人虽不知是谁,但在数分钟前有人听到了一声,‘大理寺办案,闲杂人等避退’,想来是蒋书正的人。” “从结果看,大理寺的人成功带走了赵小山,杨川太据说非常愤怒,扬言要换了风洗县令。” “风洗县令?跟此人有何关系?” “属下不知,不过既然如此忌恨,想来可能与大理寺的来人有关。” 杜宰点点头,“知道了,下去吧。” “是。” 鸿胪寺,一间光线昏暗的大厅中,三个端坐的黑影同样收到了这个消息。其中一人轻摇羽扇,语气中带着一丝忌惮,“这位墨主真是好手段,明面上驱使蒋麻二人在全郡追捕,吸引目光,暗地里却派人直接摸到了杨川太。我就好奇了,他是怎么确定杨川太一定会出现在风洗县的?” “墨主的心思我们难以揣测,不过卢兄不妨猜测一下,那位道袍青年在这其中起到了什么作用?” 卢洋未经多想,随口应道:“无非是一个震慑,警告太守府和其他势力不要插手。” “你说得只是一层,谢兄可有什么想法?” 卢洋顿觉脸上无光,心中有些不快,转头看向谢怀,他倒要看看谢怀有何高见。 谢怀抚了抚长须,脸上露出愁苦之色:“我也猜不透墨主的用意,裴兄就别卖关子了。” 裴欢心下一荡,开口道:“我也是听杜哥指点,才明白道袍青年的作用。一在于震慑,二在于吸引。” “吸引?” “不错,蒋书正与麻传景在明,吸引的是明面上的目光,而他在明暗之间,吸引的是那些藏在暗中的目光。如今的合川郡,鱼龙混杂,没看山河会都不怎么露头了吗?” “这些潜进来的家伙可不好糊弄,道袍青年先是以雷霆之势坐立郡城,待吸引了足够的目光后又消失无踪。北城外的爆炸将他再次引出,随后又销声匿迹。这几番折腾,难免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在暗中追查。” “所以一些想要墨主与杨川太斗得越狠越好的家伙,就会去阻挠道袍青年,从而给真正的追捕者创造出一个不被打扰的空间!”卢洋脱口而出。 “正是如此。” 就在三人仔细分析之时,郑县县衙内,郑城仍悠哉悠哉地听着戏曲。接到消息后,他神色依旧,吩咐道:“继续听曲儿。” 第124章 请君入瓮(十) 秦翕拿出之前赶路时忽略的传音符,听着里面来自周玉格的请求,他摇摇头。开什么玩笑,如果让相形寨的部分弟子安置在墨园的话,他的墨园干脆改名叫相形园得了。 没有选择回复,秦翕径直来到囚禁王子九人的阁楼。时隔多日,几个原先没人来赎的家伙也被人赎走了,实在没人要的,则被他送到奴隶市场卖掉了。此刻,这座阁楼里就剩下了琅玡王氏的九人。 “主人,您来了。”王伟在窗口远远看见了秦翕,连忙跑下来迎接。由于他已经认主,秦翕稍稍放宽了他的活动范围,现在的他也算是有了些许的“自由”。 “嗯,有几个松了口的?” “只......只有两个。”似乎是也觉得自己效率有些低,王伟干笑了两声,“我会努力的,我会努力的。” 秦翕没有搭理他,踩着脚步向二楼走去。眼前的景象令人不忍直视,几人瘫倒在地,拼命把头向一旁撇过去,试图躲避给他们喂粉的人。他们越躲,喂粉的人就越用力,使劲掰着他们的下颚,往里塞愉幻花粉,搞得空气中弥漫着粉色的花粉。而王子,就靠在桌脚上,目光呆滞地看着这一幕。 秦翕嘴角抽了抽,回头看向王伟,“这就是你想的办法?” 王伟摸摸头,嘿嘿道:“这么好的东西,他们不尝尝真是可惜了。主人,您要不要来点?” “滚!”秦翕不知为何突然发怒,王伟讪讪地向后退了退。 见秦翕到来,地面上的几人停下动作,看恶魔似的看着秦翕。王子无力地抬了抬眼皮,默不作声。 秦翕走到他面前,挑衅道:“怎么,王兄,还不答应吗?” “我王子就算是死,从这跳下去......呜......”低头看着嘴上粘着的粉色花粉,王子瞪大眼睛,“你......呜......” 秦翕趁他张嘴,又掏出一袋花粉塞了进去,“王伟害怕你,不敢对你怎么样,本公子可不怕。不过他这方法倒是管用,现在你体内灵力尽数枯竭,根本无法抵御愉幻花粉的药力,成了瘾,届时恐怕就戒不掉了。” “别动公......” 秦翕一脚将扑过来的侍从踹飞,冷笑一声,“你倒是忠诚。” 王子见状顿时怒意攀升,刚要开口大骂,眼前突然一阵模糊,一股飘飘欲仙的感觉渐渐涌了上来。 “逆!逆!” 秦翕伸手拍在他的脸上,“话都说不清就不要说了,答应吗?现在还来得及。” 在奴隶与瘾君子之间,王子尽管脑中再不清晰,但他还是明白哪个后果更严重,他费力地张开嘴,结结巴巴地说道:“逆......金冠......我布啪......” “琅玡王氏就是硬气哈。”秦翕睹着他的反应,示意一旁的王伟上前来。 王伟明显犹豫了一下,最后在秦翕越来越低的眼帘中,僵硬地上前接过花粉,右手抠向王子的嘴巴,“堂哥,别......别怪我,我也没有办法,谁让你老是嘲笑我呢。吃吧吃吧,味道不错的,吃了就舒服了。” 听着王伟的低语,王子挣扎的动作逐渐减弱,眼神也迷离起来,他此刻只觉得自己仿佛要登天梯了。 秦翕看了忙活的另外两人一眼,吩咐道:“发作后,不要给他花粉,直到他答应为止!” “明白。” 秦翕跨步离去,接着走向墨紫阁,灵识铺开,一扫不远处的墨花阁,没发现什么异常后,便走进眼前通体紫色的楼阁中。这么长的时间过去,这座楼阁已是魔气四溢,虽然不及摩耶山那么浓郁,但在六耳魔壶与禹方所布阵法的加持下,也差得不多。 打量了几下正在专心修炼的琪娜,他找了个蒲团坐下,耐心等待起来。这一等便是将近七个时辰,期间,秦翕一边等待,一边琢磨着功法,这段时间忙于应对各种事情,修炼耽搁了不少。 两部全新功法,《天虎禁图》与《金莲养魂法》进展甚微,《天虎禁图》仅多修出了两缕虎啸霸王气,《金莲养魂法》更是停滞在拍卖会前,堪堪凝聚出一片平心莲叶的阶段。也正是凝聚出平心莲叶,秦翕才知晓,随着每一片莲叶的凝聚,都会有对应的莲种掉落。将莲种种在亲近之人的识海中,二人将会产生联系,甚至实现精神力的借增。 所谓借增,就是精神力强大的一方将部分精神力传导至精神力相对弱小的一方,从而在某种程度上实现“援助增长”。 以秦翕自身的精神力,自然不足以帮助尚未开辟识海的赵小山,但禹方能做到。秦翕早前便将《金莲养魂法》传授给了禹方,以禹方对“平心”的理解,不出多日便成功凝聚平心莲叶,并在识海中造出了紫金莲花虚影。 产生联系并实现借增,自然也没难到禹方。他稍作思索,便凭借八品宗师的强大精神力,将自己识海中的金莲虚影拓印在了赵小山的精神力表层。虽然效果难比真正的莲种,但好在两人产生了精神联系。 这就是秦翕坚信赵小山不会有事的原因,无论距离多远,除非剔除紫金莲,否则禹方始终能感知到赵小山的位置。 《大日羲和拳》、《量海法体》、《清风诀》等,能悟的秦翕已经悟透,受到修为所限不能悟的,他也没有办法。一切的根本在于修为,思来想去,秦翕决定从墨紫阁离开后尝试突破金丹后期,前后不过两寸的差距,应当是可以突破。 这时,墨紫阁中的魔气纷纷向琪娜汇聚而来,以琪娜为中心,在她周围形成了一个紫色圆球。短短几息,圆球便如幻影般消散,琪娜的气息迅速暴涨,甚至隐隐有突破真魔的架势。 “主人,让您久等了。” “无妨,你与禹方相比,现在谁更强?” 琪娜直起腰,衡量了数息,开口道:“若只是切磋,应当不分伯仲,若是厮杀,小魔千招内必死。” 闻言秦翕对琪娜的实力有了大致了解,两人修为虽然相近,但禹方却是越级的八品宗师,凭借阵道的手段加持,拼起命来是很恐怖的。 琪娜话未说完,“这多亏于主人赐下的功法与宝物,否则单论切磋,小魔恐怕也不是禹宗师的对手。” “功法修炼到哪一步了?” “已至囫囵化。” “好。” 秦翕向她投去赞许的目光,计划的最后一块拼图终于完成,现在可以开始实施了。 第125章 狂热节拍 “聚!” 秦翕紧紧凝视着气海上空旋转的透明金丹。随着精血与灵力的不断汇入,金丹逐渐膨胀起来。 三寸五......三寸九......四寸三...... 一炷香过后,金丹停止扩张,卡在了四寸九的大小,再无增进之意。 秦翕眼中诧异一闪而过,精血与灵力明明仍有剩余,为何却不再凝聚?他不信邪地继续压缩,却惊异地发现精血与灵力在触及金丹后便会被弹开,这是为何? 绞尽脑汁秦翕也不想到就在他尝试继续凝聚之时,墨园的上空,命理丝线已乱作一团。一只圆滚滚的白猫奋力伸出爪子梳理这些丝线,却越理越乱。许是理烦了,它愤然骂道:“小司命,你真**是条狗啊!” 白猫活了多少年自己都记不清了,什么场面没见过,但小司命这种‘得不到就毁掉’的做法,着实将它惹怒了,连脏话都骂了出来。 终于,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将丝线理清。就在它理清的刹那,下方的秦翕也顺利突破。 望着气海上空五寸大小的金丹,秦翕一脸茫然,这未免也太儿戏了,之前无论如何尝试都毫无进展,现在突然就成功了。 他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却又不知问题出在何处。 两日后。 秦翕再次来到囚禁王子等人的阁楼,王伟告诉他,王子已经答应了。走上二楼,一幅不堪入目的景象映入眼帘,地面上“扭曲”着六个身影,脸颊上皆是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粉色小泡,秦翕定睛一看,连王子都在其中。 失去了灵力的压制,愉幻花粉的毒性在几人的体内肆意蔓延。 秦翕上前一步,冷声道:“撤去防御禁制,敞开识海,可免受花粉之苦。” 王子身体一僵,抬起头来,费力地咽下不断涌出的口水。他强忍着源自骨髓里的奇痒,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深深盯着秦翕看了一会儿,便按他说的做了。 秦翕同样先剥出一缕精神力探入王子的识海,确保无恙后,操控精神力凝结成一个特殊符号射入其中,微微感受了一下与他的精神连接后,秦翕看向另外五人。 这五人见公子都认了,哪里还有苦苦忍受的道理,一个比一个快地敞开识海。 “喏。” 秦翕取出几袋愉幻花粉放在地上,转身离去。以王子的骄傲,恐怕还得适应一会儿,但自己不会给他太多时间了。 在酣饱阁中等了几个时辰,数日不见的禹方终于归来。待禹方递给秦翕一个完成的眼神后,秦翕“唰”地站起,掷地有声,“狂热计划,开始。” ...... “哎,你听说了没,墨主好像要把拍得的秘境公开啊?” “噗哈哈哈哈!怎么可能,你是不是昨晚把脑子用坏了?” 邻桌听见,凑了过来,附和道:“这位道友说得没错,我也听说这个事情了。” “怎么可能,那可是‘阔垠’级别的秘境,花了墨主十亿块上品灵石的秘境!除非他......呃,高兴了才会这么做!” “可是坊间都在这么传。” 于是“墨主欲公开秘境”的流言从郡城开始,迅速传遍合川郡,甚至就连相邻州郡都有人听到了这个消息。一时间,江湖上众说纷纭,怎么猜测的都有,各大势力间也纷纷传信,商议这个流言的真实性。大多数人在听了这个消息后嗤之以鼻,但也有少数人开始心疑。 渭谷,野草丛中伫立着七道身影,他们比合川郡任何人都更清楚秘境的价值,尤其这秘境还高于“万疆”级的江湖秘境。 “大哥,你说此消息是真是假?” 红袍之下,杨青玄亦是茫无头绪,他实在难明流言的背后究竟藏着什么。想了想,他开口道:“依我看,这个传言半真半假。” “真在传出来的时候,假在传出人的身份。” 几人亦非愚钝之辈,经杨青玄这一点拨,便也猜出了其中端倪,“大哥的意思是,墨主与杨川太斗法结束,郡内刚刚安定下来,便有人想再起事端,好让郡内乱起来!” “不错。” 九寨主听着他们的议论,心中也在暗自思量,面对自己八人丝毫不惧,甚至手持天下商会令牌敢于反击的家伙,会任由这个流言继续沸腾下去吗? 洞玄宗,黑发白须的洞玄真人端坐于小溪之上,听到这个消息,放下手中钓竿,长叹一声:“还是要乱啊!” 宗正寺,杜宰看着身旁的杨川太、卢洋、谢怀、裴欢,沉默不语,只是继续翻着手中的册录。几人也不急躁,静静看着他翻阅。 半晌,杜宰才合上册录,留下三字后便转身离去。 “别参与。” 合川郡,某个不知名的小角落,几人正围聚在一起,言谈之间,有明显的调笑之意,“墨主这下要被架在火上烤了。” “哈哈哈,不管他公不公开,咱们都有好戏可看了。” “先别看笑话了,山河会已经寻到保水县了,咱们得先走。” 这样的场景,在合川郡各处不断上演。暗中的,明面上的,皆因这一则传言而躁动起来。传言的中心,被尊称为“墨主”的秦翕,正坐在丁少卿的茶室中,盯着假山下面的聚气瓶看。 “别看了,周兄,第一次来时就盯着看,看不腻吗。” 秦翕也不觉得丢人,泰然自若地坐回软椅上,“习惯了,习惯了。” 丁少卿见状故意不接话,生怕秦翕跟他要走。 “草......”秦翕心中暗骂一句,嘴上笑嘻嘻道:“不知丁兄有没有兴趣到我那秘境中玩一圈?” 丁少卿停下数人的动作,惊奇道:“传言果真是你放出去的。” “自然。” 丁少卿直愣愣地看着秦翕,语气复杂道:“我是看不懂周兄你了。” “呵呵,你不需要懂我,懂你的三房六妾便足矣。” “丁兄玩笑了。那我究竟是该去,还是不该去啊?” 秦翕依旧一脸笑容,“没事就别进去了,里面可是要死人的。” 第126章 奏响(一) “臧五原,出发了,再不走就赶不上了!” 臧五原听到同伴的催促,将长剑小心翼翼地塞回剑鞘,转头回道:“来了!来了!”他急匆匆地夺门而去,不多时,门却又开了。 “你真他妈墨叽!” 同伴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有明显的不耐烦。 “在哪儿呢,在哪儿呢......”臧五原的目光落到茶案上,“哗啦”一下拨开案上的瓶瓶罐罐,没有找到目标后,他又看向不远处的床榻,嘴里嘟囔着:“老娘留的......老娘留的......” “在这!” 臧五原发现了目标,紧皱的眉头一下子舒展,他快走两步,弯腰蹲下,右手拈住上面,左手捻住下面,慢慢地从床榻的缝隙中抽出一张信纸来。 轻轻摩挲着微微泛黄的信纸,心中涌起一股如释重负的感觉。对折两次后,臧五原将信纸套入一个玉质信封,而后放入了储物袋中。 听见外面传来的马蹄声,臧五原知道车队已经出发了,他急忙跨过门槛,大声喊道:“郝大哥!郝大哥!等等我,我来了!” ...... “郝大哥,这是到哪了?”臧五原睡眼惺忪地睁开双眼,望了望天边渐渐泛起的鱼肚白。 被他唤作郝大哥的中年人从吐纳中苏醒,没好气地回道:“才走了多久,还有半日才到九马县。” “哦哦,好的。” 臧五原缩回头,脚步移了移,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重新靠在成堆的灵药箱上。 看着他的动作,中年人正声警告道:“臧五原,别怪我没提前给你打招呼,这架车上的灵药都是有数目的,有多少箱,每箱中有多少株,行头那都有账目可查,若是丢了,你一百个头都不够杀!” 嗅着若有若无的清香,臧五原吞吞口水,轻声道:“郝大哥,你知道的,我没有那个胆子。” “谅你也没有那个胆子。”中年人似乎也觉得自己多想了,冷哼一声,继续打坐。臧五原弯了弯脚趾,感觉自己没了睡意后,也尝试着吐纳,再睁眼时,外头已是天光大明。 “老郝,这是你的。” “好嘞。”车架上的中年人接过递来的肉干和热粥,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动动鼻子,臧五原从肉干中闻到一股属于妖兽肉的肉香,不由得又咽了咽口水。 瞥见他的动作,中年人低头吹散药粥上的热气,吞下一大口后,不屑地说道:“看什么看,你本来就是偷塞进来的,给了多少灵石,还想要灵饭吃,做梦去吧!” “没有。”被说中心事,臧五原不自然地动动脚,“我只想问问,快到了吗?” “真是闲得慌,一日要问几遍才是个够,这么着急,还攀附商队干什么,干脆从临川直接飞到久马好了。”中年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朝前方瞅了瞅,“看到那座山了吗,那是四海山,翻过这座山,就到了,真不知道你在急什么。” 臧五原不敢还嘴,更不敢告诉郝大哥自己要做什么去,说了,恐怕更会被嘲笑。想了想,他决定还是继续打坐,只有勤于修炼,才能成为大能,老娘说得准没错。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听见外面吵起来了,渐渐的,这股吵闹声越来越大。 “大人!不要啊!” “饶命!大人饶命!” “你们可知这是谁家的商队?你们怎么敢......啊!” 一声凄烈的惨叫一下将臧五原从迷糊的状态中惊醒,他不可置信地向外面瞄了一眼,只见几个身材魁梧的壮汉正提着刀肆意地砍杀人。有想要御空逃跑的,刚飞上天就被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鹰妖叼走了。 “怎么办,怎么办......” 臧五原脸色唰得变白,双腿打颤得几乎不能站立,四下看了看,脑袋一热,他推开两个硕大的药箱,寻个缝隙钻了进去。 “老娘说,老娘说,遇事不要慌,想想,想想现在该做什么。”臧五原张大嘴巴,竭力遏制着自己的呼吸,双手死死按住双腿,“不能被发现,要逃跑,要跑,要活......” “大人!我们只是过路的小商人......啊啊!” 突兀响起的声音让他本就不灵光的脑袋一下僵住,接踵而来的惨叫声更是让他瞬间空白,他认得这个声音,是郝大哥的声音!郝大哥死了......郝大哥死了......我也要死了...... 马车外,壮汉眼中幽光涌动,驯服了车架前几欲瘫倒的马匹后,开口问道:“都解决了吗?” 很快,有另一个不同的声音响起,“这是最后一架马车,差不多都死了。” “差不多?” “有两个人跑了,老六去追了。” 听着外面的对话,臧五原全身汗毛竖起,蜷缩着身子,腹部暗暗使劲,似乎觉得这样就能让自己激烈的心跳声消失。 就在这时,马车外的交流声由远及近,后来又慢慢离开了—— 他们没有用灵识查看!他们没有发现我!安全了,我安全了! 狂喜让臧五原几乎要大笑出声。所幸他还有几分理智,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立刻从马车中出去。 不知何时,起风了,血腥味顺着风飘进了车厢,混合着灵药的香气,直冲进臧五原的鼻腔,这味道令他一阵作呕。 又等了一会,直到外面完全安静下来,他才小心翼翼地挪动药箱,从缝隙中爬了出来。炼气初期的修为让他难以长时间憋气,因此臧五原的脸涨得红红的。 “老娘说,要有意志,有意志。” 心中不断给自己打着气,臧五原先是探出脑袋向外扫了一眼,这一眼却几欲让他瘫倒在地。 望不到尽头的车队旁,横七竖八地躺着或立着各样姿态的尸体,鲜血汩汩涌出,汇成小溪,向后方流淌而去。 心中默数几声,臧五原从车厢中跳出,头也不回地朝山下狂奔而去。低头进食的马匹扇了扇耳朵,斜睨了那个不断跌倒的身影一眼,便继续啃食起美味来。 第127章 奏响(二) “瞧一瞧,看一看啊!上等的皮草,取自四海山的熊妖!” “炼器工会在册器师,打造中品名器仅需十块灵石!” “香猪包子出笼喽!一屉两块下品灵石!”看着铺前早已排好的长队,伙计喜滋滋地忙活起来,“哎,您的,您拿好。” “对,仅要两块,就要两块!” “来,这是您的。” 伙计低头麻利地将包子装进纸袋,伸手向前递去,“来,下一位!” 等了一会儿,不见对方递来灵石,伙计疑惑地抬起头,只见一个袖口磨损严重,长衫破烂到无法遮住胸口的家伙,正呆呆看着他手中的包子。微微感受了一下此人身上的灵气波动,伙计脸上立刻露出不满,“哪来的,买不买,不买就走开!” “那个,我......” 臧五原话还没说完,就被伙计打断,“行了行了,我这里不做慈善买卖,要讨饭滚一边讨去,别影响我做生意!” “就是,你不买别人还要买呢,堵在这好意思吗!” “叫花子还想吃妖兽肉包子,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听到了没有?还不快滚!” 听着众人的指责,臧五原脸涨得通红,他吸了吸气,便朝着一旁的巷道中走去,胆小惯了,让人骂两句没什么。 刚踏进巷中,他又向后退了两步,将头偏向左边。不远处的宅院门口懒洋洋地趴着一只小狗,重要的是,它的旁边有一只破碗,而碗里,有一丝微弱的灵气波动。 臧五原站在巷子口,盯着那个破碗,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其中的半碗剩饭,咽了足足三口唾沫,才不舍得在狂吠声中渐渐走远。 “老娘说,要自尊。” ...... 好不容易寻了个可以歇息的桥洞,臧五原费力地躺了下去,闭上双眼,尽量节省着体力。他在四海山中足足摸爬滚打了两日,才摸到了久马县。一路上的提心吊胆,已让他精疲力尽,现在他只想好好休息。 未过多久,他忽地又睁开眼睛,在怀中摸了摸,掏出一个储物袋来,谨慎地四下观察一番后才打开储物袋,里面零零散散躺着三十多块下品灵石、一柄长剑以及一个玉制信封。 多看了几眼,藏五原才安心地重新躺下。躺着躺着,他突然感觉头顶有些痒痒,伸手一挠,从头发里抓出几片叶子和一条蠕虫来。 睨着掌心没有灵气波动的蠕虫,臧五原摇了摇头,将它轻轻放在了一旁,“去找个新的家吧,找到了就不愁了。” 也不知蠕虫听没听懂自己的话,臧五原重新闭上双眼,躺了回去。再睁眼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望着气海中数量感人的灵气,他坐起身,拿出两块灵石握在手中,开始着手恢复。 “咚!” 这时,突然有人打他了一拳,一拳捶在肩上,吓得臧五原瞬间起身,拔腿就跑,只留下五人在原地愣神。 “大哥,他怎么跑了?” “你他妈问我?追!” 领头的大哥心下一急,他们已经在这里盯了一整天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合适的目标,可不能就这么让他跑了! 臧五原见三人追来,心中慌得不行,只顾闷头乱跑,左绕右绕,连带着后面追赶的五人都懵了,这家伙怎么跑得一点章法也没有。 慌不择路间,臧五原推开一扇院门,跑了进去,见四下无人,便迅速关上院门,找了个草屋钻了进去。 院子外,三个很重的脚步声霎时远去,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婆姨,快给老子搞点水来喝!” 突如其来的一声吼叫,犹如一道惊雷在院子里炸响,震得臧五原的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他紧紧捂住胸口,心里暗暗祈祷千万不要被发现。 “人呢?!又跑哪去了!”声音的主人不满地念叨,脚步却向草屋而来,“憋死老子了......” 抱怨声越来越近,臧五原的心跳愈发剧烈,额头上也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此刻的他,宛如一只惊弓之鸟,稍有风吹草动便能吓得魂飞魄散。 “不要过来,求求了......” 不知是其他的原因,还是因为他的祈求有了作用,屋外的步子忽然停住了。在臧五原把心放下的瞬间,草屋的门却“哗”的被打开了。 门外站着一个身材魁梧、肌肉很夸张的男人,他看见茅厕里有人,一瞬间也愣住了。 “你......” 臧五原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想要开口解释,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深吸一口气,迅速运起体内的功法,身形如电般朝着门外疾驰而去。他脚步飞快,三步并作两步,眨眼间便已冲出了草屋。 与此同时,那个强壮的男人似乎也回过神来,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选择追赶臧五原,而是整个人匍匐在地,颤抖着说道:“修士大人,小人绝对没有冒犯您的意思,您要是喜欢,可以继续在里面待着......” 他的乞求声,疲于逃跑的臧五原自然是听不见的,此刻的他,只顾着拼命奔逃。然而,预料中沉重的脚步声并没有出现。臧五原不敢回头,埋头继续跑,直到离城门不远的一处水沟前,才止住步子。 “呼呼......”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只觉得牙关一阵发酸,全身好像要烧起来了。 臧五原拘起两捧沟水泼在脸上,随后找了个不显眼的草丛中躺下。透过零星的叶缝,看了看天色,估摸着距离城防军开城门还有三个时辰,他索性拿出白天尚未用完的两块灵石,强迫自己开始吐纳修炼。 三个时辰转瞬即逝,一轮红日从东方冉冉升起,唤醒了万物,也唤醒了臧五原。他心疼地拨了拨地上三块没了灵气的石壳,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将它们装走。 洗了把脸,整了整长衫,臧五原沿着水沟走回大路,顺着熙攘的人群出了久马县。 出了城,他先向右走了百丈距离,而后再向前走去。他的目的地是距离县城不远的久马港,但臧五原是万万不敢走官道的,生怕撞见了老爷,行错了礼。 “虽然这样绕了些路,但总归是安全的。”他如此安慰自己。 第128章 奏响(三) 臧五原沿着岔路走了不过一个多时辰,便来到了久马港。他极目远眺,看着一眼望不到边的浩荡长江,有些痴了,忽而又从心底钻出来一股子豪情。 “干什么的!别挡路!” 一声骄横的呵斥从身后传来,臧五原回头看去,只见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停在那里。他连忙侧身让到路边,小跑着哈腰道,“老爷莫怪!老爷莫怪!” “哼。”车夫斜了他一眼,高昂着头,驾着马车飞也似的从他身旁驶过。 臧五原垂着头不敢看,直到马蹄声完全消失才敢抬头。他呆立在原地,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咂咂嘴,小跑着向码头而去。 码头之上,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随处可见低阶修为的船夫力工,正不断将货物搬运到一艘艘货船上。 臧五原站在人少的地方看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目的。他走向一间刻着“都水监”三个字的石屋,朝里面张望了一下,问道:“大人,去江岗要多少灵石?” 正翻阅着画本的吏员,抬眼看了看他,懒洋洋地回答道:“站票三十,混间六十,雅间一百二。” 三十块?!怎么这么贵? 臧五原自然是选择站票,但却被这个价格吓了一跳,他向后退了一步,却无意中瞥见被放在角落里的价目表,上面写着去江岗县站票只要二十块下品灵石。 “大......”话说一半,臧五原便不敢往下说了,若是质疑,大人不卖了该如何是好。将价目表放在角落里,兴许那是旧的价格,近些日子涨价了也说不定。 他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尝试下决心,买了船票后,自己可就只剩下三块灵石了。 此时尚是早晨,来坐船的人不多,因此吏员也没有搭理臧五原,任由他在这里站着。 “大人,我要,我要一张站票。” 臧五原终于下定决心,从怀中摸出储物袋,一块一块地数出三十块灵石,放在吏员面前。 “嗯。”吏员这次连眼睛也不抬一下,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船票,盖上都水监的刻印后,扔给了臧五原,“拾伍号客船,申时开。” “哎。” 臧五原如获至宝般捧着船票看了看,小心翼翼地将其放进储物袋,然后哈了哈腰,“多谢大人。” 知道眼前的大人不愿意搭理自己,他便寻了个人少的地方,静静等了下去。 未时二刻,臧五原站起身来,做贼似地向四周瞧了瞧,见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这才放下心来。两个时辰前,他发现码头上的灵气要比城中要浓郁很多,于是便偷偷吸了一阵子,没想到竟直接将他那还有“余地”的气海给填满了。 臧五原心满意足地朝岸边走去,虽然可能被大人坑了十块灵石,但自己又吸收了不少灵气,一来一回,想来也不算亏。 “道友,道友,路上枯燥无味,买一份话本吧,这是清廷那边新传过来的志怪小说,可有意思了。”一个怀里抱着成堆话本的青年拦住了臧五原的去路,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这......”臧五原拢了拢长衫,有些不好意思拒绝,“多少灵石一份?” 一听有戏,青年嘴角上扬,“真的不贵,这么厚一份话本只要道友三块灵石,而且这这张取自四海......哎,道友,别走啊。” “我不要,我要登船了。”臧五原边走边说。 青年上下打量他一番,接着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不就是没灵石嘛,没事,道友。这灵石啊该赚还是得赚,他对我们这些修士来说有多重要啊,你说是吧。” “没了灵石,无法修炼,没了灵石,买不了东西。我这有一个快速赚灵石的好途径,不知道友你需不需要?” 臧五原一听,有些心动,如果不耽误他行程的话,倒是可以试试,于是脱口问道:“什么途径?” 青年瞧着他的神色,眼中狡黠闪过,凑到近前,压低声音说道:“这个途径我一般都不告诉别人,也就是道友你,看在你与我投缘的份上。四海山西面有一座灵石矿,你知道吧。” “嗯。” “那座灵石矿因为一些原因走了些矿工,现在正在重新招工,一个月......哎,你怎么又走了!”这次青年没有拦住脚下飞快的臧五原,他站在原地,白了远去的长衫一眼,“穷鬼还摊上了懒病,你不穷谁穷!” 他正抱怨着,见远处又走来一人,迅速整理好表情,抱着话本迎了上去,“这位道友......” 臧五原一听“灵石矿”三个字,就感觉有些不对,老娘活着的时候,经常念叨谁家有人丢了,被抓到黑矿当矿奴了,让他走在外面多加小心。 “没想到老娘去世多年,今日却让我撞见拐骗矿奴的了,还好我够小心。”臧五原心中暗自庆幸,在岸边排列的大船中寻找起拾伍号客船来。 “别挡路!” “哎哎哎,躲开点!” 寻找过程中不时有人登船,臧五原不敢多说什么,任由他们驱赶自己,直到看到一块大大的帆布,上面写着“拾伍”。他望了望登船口排起的长队,走到队伍的最后面默默也排起队。 “贾爷,您来了!” 一个谄媚的声音从队伍的右后方传来,臧五原闻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富贵的中年人在船上侍从的引领下,正朝登船口走去。 这明摆是要插队,长队中立刻有人不满,大喊道:“凭什么他不用排队!” 听到喊声,被称为贾爷的中年人漫不经心地回头瞥了一眼,继续向前走去。前面引路的侍从则立刻回道:“叫什么叫!这是雅间才有的待遇,你要想你也可以买雅间!” 侍从一句话令排队的众人熄了声,先前大喊的人摸了摸口袋,更是垂下头去。 待贾爷上船后,队伍继续向前,一炷香的时间后,臧五原终于登上了去往江岗县的船。站在船头上,他望着波澜壮阔的长江,先前的种种不愉仿佛又消失了,只剩下那一股子豪情。 “往旁边站站,你一个人站了两个人的位置。” “哦哦,好的。” 回过神来,臧五原连忙向里靠了靠。看着船头船尾上逐渐增多的修士,他这才知道,原来站票连进入船舱的资格都没有。 等了片刻,申时,客船准时开动了。随着两侧波流的向后延伸,拾伍号客船缓缓驶离岸边。这时,船主的声音也适时在每个人的耳畔响起。 “下一停靠点,江岗码头,预计寅时抵达,停靠时间两个时辰。” 第129章 奏响(四) “江岗码头到了,要下船的下船了昂,不下船的两个时辰后重新开!”有船工走出船舱吆喝道。 臧五原遥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县城,“咕”得咽了下口水,他何曾见过这么大的城市,以往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久马县,而两者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不愧是郡内第四大的县城。”臧五原心里想着,随着人流走下了船。 “道友,真的不到我家中坐坐?” “不了,不了。” 臧五原连连摆手,拒绝了同船之人的邀请。最早的一艘客船是辰时发,距离现在不足两个时辰,他还要去找大舅,哪有时间去江岗县呢。 况且江岗县的入城费一定很高吧,想起储物袋里孤零零的三块灵石,臧五原又摇了摇头。 “怎么,还怕我害你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好了不用说了,无非是瞧不上我这个人,告辞!” 看着同船人拂袖而去,臧五原伸了伸手,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找了个角落蹲下,看着夜半仍在忙碌的船工们搬上搬下。 他觉得挺可惜的,这个人跟自己聊得来,又很热情,一路上都极力邀请自己去家中做客。都说上门要提东西,可自己连入城费都交不起。 臧五原眼神迷茫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在县城时,他一天要做三份工,也只能勉强维持自己的基础修炼和老母亲的温饱。灵石怎么会这么难赚,现在不是天宝盛世吗? 不明白,不明白,还是等天亮了去找大舅吧,这是最重要的事。臧五原想着自己的终极目标,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你!干什么的!鬼鬼祟祟蹲在这做什么!”两个巡岸官吏气势汹汹地走到臧五原面前,其中一人用单手指着他,大声斥问道。 臧五原被突如其来的质问吓了一跳,他赶忙站起身来,想要解释:“大人,小民只是蹲在这,什么也没有......” “还敢狡辩!”官吏陡然出声打断了他,高声呵斥,“你竟敢还想对本官动手!这是公然藐视大唐律法,蔑视衙门执法!” 臧五原这才意识到不对,他转身想要逃跑,怎料其中一个官吏早有防备,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想逃?罪加一等!抓起来!” “大人!小民冤枉啊!小民冤枉啊!”臧五原趴在地上,苦苦哀求。 两个官吏对视一眼,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押着臧五原朝码头上的监狱走去。 “站住!发生了何事?为何有人叫冤?!”一声清脆的厉喝从空中而来,紧接着便落到地上。二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头扎麻花辫的女子从天而降。她的身后还跟着两人,他们在其中看见了自己的顶头长官,诸津署丞。 此时,这位诸津署丞正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盯着二人,二人心下皆是一惊,忙上前向几人行礼:“卑职拜见都水丞大人,见过署令大人,见过署丞大人。” “回答我!怎么回事?”卢枳面色冷峻,重复问道。 其中一名官吏硬着头皮说道:“回大人,卑职夜间在此巡逻,发现此人行为鬼祟,便上前盘问。谁知他不仅不答话,还出手袭击卑职,卑职无奈之下,只好将他拿下。” “大人!冤枉啊!冤枉啊!大人!”臧五原一听,急忙大声喊冤,“小民只是在此等候船只,并没有袭击两位大人啊!” “是这样吗?” 另一个低着头的官吏信誓旦旦地回答道:“大人,这是刁民为了掩盖罪行所言,您千万不要相信!” “你说,他袭击了你,证据呢?” 二人看了看自己的官服,确实不像是被袭击过的样子,一时间语塞起来。 “卢大人问你们呢!还不快说!” “让你说话了吗?!” 被卢枳呛了一句,诸津署丞连忙悻悻地闭上嘴。 “没有证据是吗?”卢枳仔细审视着二人,底下人什么样她心里跟明镜似的,无非是缺了灵石,挑个人送入狱中,借机勒索罢了,“来人!” 署令与署丞两人同时应声:“下官在!” “将这二人的官服给我下了,押入县衙!” “遵命!” 诸津署丞领命来到一人身旁,伸手去解他的官服,同时暗中传音道:“让本官给你们下官服,你们真是给我长脸啊!” 官吏欲哭无泪,刚想解释什么,却被署丞一眼瞪了回去,“你要明白,有些东西不称重,没有几两重,可要是称了,万斤百万斤都打不住!” 卢枳将目光重新移到臧五原身上,“等船去等候区等!没事蹲在这干什么!” 听见“等候区”三个字,署令与署丞目光一阵闪烁,直到听见臧五原说不知道有等候区,这才松了一口气。 “本官带你去!本官带你去!”署丞迅速插话道,“卢大人,距离辰时尚早,不如就让下官先带此人去等候区吧。” “嗯。” 卢枳扫了一眼被押走的二人,再次飞身而起,继续在江面上巡查舟渡,署令则给署丞递了个眼神,也跟了上去。 署丞解开臧五原身上的束缚,在前方引路,同时说道:“卢大人心善,没有抓你,换其他人来,即使你没有袭击吏员,也会给你安个‘扰乱治安’的罪名,让你进去待几天,要记住卢大人的好,听见了吗?” “小民感谢卢大人,感谢二位大人!” 瞅着臧五原又要跪下去,署丞用灵力将他托起,“行了,不用跪。既然知道卢大人的好,那一会到了等候区,听见什么,看见什么,都要当作没听见、没看见,知道了吗?” 臧五原刚经历了一场“大事”,脑子里乱糟糟的,哪里知道什么,只是出声盲从道:“小民明白。” 见他如此上道,署丞便不再多问,将他领到等候区后便离开了。 此时的等候区有七八个人,他们见臧五原是被身穿官袍的人亲自领来的,一时间心惧,不敢上前搭话。 过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有一个修士从座位上起身,来到臧五原旁边坐下。臧五原立刻从打坐中惊醒,他看向此人,小心地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没有,没有,道友,不,大人,我应该称您为大人。”修士一边说着,一边瞄了一眼远处不断向这边扫视的吏员,然后压低声音道:“大人,您来等候区应该不用花灵石吧。” 臧五原先是被“大人”的称呼叫红了脸,正欲解释,却被修士抢了话头,只能答道:“我不知道这里需要灵石。” 修士脸上露出一副“我懂我懂”的神色,追问道:“不知大人要去往何处?小修不会刚好幸运地与大人同乘一艘船吧?” 臧五原自然是不会把自己的目的告诉其他人的,他的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刚开口说了个“你”字,修士就拱手低头道:“是小修失礼了,还望大人多多包涵。” 语毕,修士又欠了欠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臧五原看着他的动作,不解地挠挠头,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第130章 奏响(五) 几个时辰眨眼间便过去,这期间臧五原一直沉浸在“偷取”码头上的灵气中,以至于险些错过辰时的发船。 先前来套近乎的修士只是远远地拱了拱手,臧五原也礼貌地回拱,可那人却仿若未见,转身便登上了船。 臧五原站在等候区内,右手摩挲着剑鞘,心中感觉“大人”这个称呼十分美妙,不由得神气了起来。他昂首挺胸,朝着岸边停靠的一艘艘大船走去。尽管要在这么多艘船中找到大舅的那艘并非易事,但此时的臧五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浑身充满了干劲儿。 “这位大哥,请问你知道捌拾贰号客船在哪儿吗?” “不知道,去去去,别挡路。”身穿汗衫的船工不耐烦地回答,一边说着,一边扛起一个巨大的木箱朝大船走去。 面对驱赶,臧五原再次“萎”了下来,身上的神气劲儿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避开来往的人流,走向下一艘船。走到近前,他又开口问道:“这位道......大人,你知道捌拾贰号客船在哪里吗?” “谁是大人!不知道!”船工没好气地看着他,“上一边去,本来上工就烦,你还来打扰我!” “抱歉抱歉。”臧五原讪讪地向后退几步,心中很是不解,怎么叫“大人”也不高兴呢。 无奈,他只能继续走向下一艘船,就这样,一连问了十五艘船,都没有得到答案。就在询问第十六艘船时,一个船工见他一路坚持,好心提醒道:“这边是货船的区域,客船在东边。” “多谢,多谢。” 臧五这才知道自己这半个时辰都白费了力气,但他并没有气馁,只是暗暗祈祷着大舅的客船还没开船。他快步向东边走去,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客船区域。 进入这里,来往的人流明显更多了起来,臧五原一边将步子迈得飞快,一边小心避开登船的客人、维护秩序的吏员以及各种游走于人群之间叫卖的摊贩。 “打扰一下,请问捌拾贰号客船是在这里吗?” “呃,这是拾贰号,你再往后找找吧。” “谢谢你,仙女。” 听着臧五原这傻瓜一样的道谢,正在排队的女子不禁低下头,贝齿紧咬,“叫什么仙女,好奇怪啊。” “怎么了吗?”臧五原一脸关切地问道,眼前这位女修肯帮助自己,面貌也好看,“仙女”二字便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 察觉到其他人的目光,女子摇摇头,“没事,你快去找你的吧。” “哦哦。” 虽有不解,但藏五原知道找大舅要紧,便赶紧继续往后寻去。女子看着他的背影,轻声念叨:“真是个奇怪的人。” 臧五原越过一艘艘客船,看着船上的数字越来越大,终于,他看到了一艘通体泥红色的客船,船侧赫然写着“捌拾贰”三个大字。 找到了!他心中一松,大步流星地来到登船口的位置,看着正在检查船票的侍从,臧五原先是耐心地等了一会儿,而后小声问道:“这位仁兄,敢问此艘客船的船主可是张伍?” 侍从听到声音,停下手中的动作,上下打量了臧五原一番,不答反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我家船主的名字?” 臧五原嘴角上扬,笑着说道:“我是他的外甥,外甥,劳烦你转达一声,就说外甥五原特探望舅父。” “你是船主大人的外甥?”侍从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盯着他看。 臧五原连忙答道:“如假包换。”边说边伸手去掏信件,似乎想要证明自己。见他这番举动,侍从连忙按住他的手,说道:“好了,好了,我信,你在此稍等,我去禀报船主大人。” “多谢。” 没过多久,一个身穿锦缎的中年人跟着侍从走了出来。 “船主大人,就是他。” 张伍顺着侍从手指的方向,看到了岸边队伍旁一个微微低头的长衫青年,心中不由得一动,多年未见,都长这么大了。 “领他来我的房间。” “是。” 侍从顺着楼梯从客船中走下,来到臧五原面前,恭敬地说:“大人,请跟我来。” 这声“大人”如同利箭一般,击中了臧五原的心。他只觉一股暖流从心中迸发,并且很快蔓延至全身,“好,好的。” 在一众羡慕的目光中,臧五原跟着侍从,插队上了客船,这些目光让他有些飘飘然,脚下一软,竟差点掉进水里。 “哎!大人小心!”侍从眼疾手快,一把拉住臧五原,扶着他站稳。 “没事,没事,我们走吧。” 侍从奇怪地看他了一眼,继续在前面带路,很快便将臧五原领到了船主室门口,“大人,你进去吧。” “嗯。”应了一声,臧五原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正伏案算筹的中年人,虽然面容有些陌生,但臧五原却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亲切的归属感。 “舅父!” 臧五原小跑两步,“扑通”一声跪在张伍面前,抱着他的腿痛哭起来,“舅父啊,老娘走了,老娘走了啊!” 听到他的哭喊,张伍一把将他拉起,急切地问道:“你说什么?” 臧五原的声音仿佛被什么东西梗住了一般,带着浓浓的悲伤,“您的妹妹,我的老娘,她走了!” “吱——” 张伍猛地后仰,连带着他所坐的软椅失去了平衡,在地板上发出尖锐的摩擦声,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他双眼瞪得大大的,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色彩。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二十年前一别,竟然再也见不到妹妹了...... 混杂着臧五原的哭声,冗长的沉默后,张伍声音发颤:“我记得你娘有窍穴修为,怎么会突然死去?” “呜......舅父所记不假,老娘确实浇灌了十七处经外窍穴......但后面不知怎得,身体越发疼痛......直到后来疼痛难忍,自杀而死。” “你就没有给你娘找丹师看看?!” “舅父啊!外甥看着老娘痛苦,怎么会不心疼呢......可外甥一日做三份工,也只是足够正常所需,实在攒不下灵石哎!” 看着头快埋在肚子里的外甥,张伍叹了口气,“你怎么不来找我呢?” “家中无人,实在走不开啊! “你是如何安葬你娘的?” “外甥借了些灵石,将老娘安葬在了城外的祖坟中。” 张伍听后这才点了点头,见外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开口问道:“怎么了?” 臧五原神色惶恐,迟疑片刻后说道:“有一事须让舅父知道,在安葬老娘时,老娘的尸身上,竟然结出一个黑色的果子。” ? 张伍闻言,紧紧盯着臧五原。 臧五原继续说道:“外甥胆小,但事关老娘的死因,便鼓起勇气伸手去拿那果子,可还没碰到,这果子就自己消失了。” “你所说当真?” “千真万确!” “行了,你先起来。”张伍眼中涌上思索之色,“你此来,除了告诉我这个消息,还有没有其他的事?” 闻言臧五原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起身说道:“这是老娘给舅父写的信。”说着,他将信递给了张伍。 第131章 奏响(六) 张伍看完书信,一阵漫长的静默后,他开口打破了沉默,“你娘所说都是真的?” “是。” “也是,你这个年纪是该闯一闯,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出来闯荡了,现在也才混成了一条船的船主。” 臧五原一听,拱拱手道:“老娘说舅父是家中最显赫,也是家中最骄傲的,外甥不敢奢求能和舅父相比,只求能混出点人样。” 面对亲外甥的拍马屁,张伍心中颇为受用,也便答应了下来,“那你今日你就搭乘我的船,我将你送到合江县。” “多谢舅父。”臧五原顿时喜出望外,自己离终极目标更近了一步。 “信中你所提的这个事我也知道,这些日子拉了不少去那的修士。你一介炼气初期,可清楚其中的危险?” “舅父提醒的是,外甥已经考虑......” “哎,你先别跟我打保票,我给你两个时辰考虑,在此期间,你可以随时下船,我在城中给你找个差事做。”张伍摆了摆手,声音突然高昂,“都是走上修炼路的人,有些话我就不说了,但你要明白,此行你简直是在送死!” 臧五原嘴唇动了动,他自然清楚这个事情有多危险,想到之后可能发生的事,更是心中一阵惊惧,但...... 但他想起在临川县过的生活,连老娘病了都没有灵石请丹师,想起一路的颠沛流离,想起四海山内的艰难挣扎,臧五原突然觉得死亡也没那么可怕了。 “去甲伍雅间歇息着吧,想好了告诉我。” “外甥多谢舅父。”臧五原躬着身,退出了房间。来到甲伍雅间,他被入目的高档营造惊住了,摸了摸了案桌,又摸了摸床榻,然后小心翼翼地坐在了地上的蒲团中。 将半掩的窗户完全打开,他望着码头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小声道:“臧五原不会害怕的。” ...... 两个时辰须臾而过,打开房门,臧五原朝顶层的船主室走去,敲了敲门,待门打开,他走了进去。 “想好了?” “嗯,外甥愿意一搏。” 张伍面色复杂地看着臧五原,“你不害怕吗,船开了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外甥明白,外甥不会害怕。” 听着他有些怯弱却又显得坚定的语气,张伍意识到这些年自己这个外甥也没少受苦,两个呼吸间,也便点头同意了。 就这样,捌拾贰号客船于酉时出港,臧五原睹着江天一色的长江,从储物袋中取出最后三块灵石,吐纳起来。 八日后。 “合江县到了!要下船的下船了!”随着船上侍从的一声呼喊,整艘安静的客船霎时喧闹起来。 臧五原早早离开房间,来到船头上,遥望极远处一座若隐若现的峰顶,嘴中念念有词,“算来时间刚好,终于赶上了。” 这一路上,捌拾贰号客船先后停靠了七座县城,每次停靠都让他看见了以前从未看到过的风景。这还仅仅是合川郡,听说两都三辅、肃台大衍的气象更是一个胜过一个。臧五原很期待自己能看到的那一天。 “水司衙门怎么说的就怎么做,就这点事还用来问我吗?”张伍挥退跟着的侍从,迈着大步向臧五原走了过来,“合江县到了。” “多谢舅父一路护持。” “你是我那妹妹在这世上唯一挂念的人了,倘若不是看你意已决,我真不想让你去,机缘虽好,但要有命拿。” 臧五原紧握着剑鞘,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朝着张伍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外甥不孝,没能给本家留后,倘若此去......此去不回,恳求舅父能过继一个子女到外甥名下,好让本家不断了香火。” “你这是干什么。”张伍捏碎一张屏蔽符箓,伸手将他拉了起来,“快起来,舅父答应你便是。” “多谢舅父!多谢舅父!”臧五原激动得涕泪横流,跪在地上,不停地磕着响头。 “行了,起来吧!”张伍暗运灵力,这才将臧五原拉了起来,说着又从储物戒中取出两小瓶丹药,递到他手中,“这些年,舅父跑船的灵石大多数都用在打点关系上了,没存下多少,这两瓶愈春丹你拿着,关键时刻能救你一命。” “舅父,此物太过贵重......”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舅父还盼着你出息了,拉舅父一把。” “舅父......”臧五原声音哽咽,泪流满面。 “你瞧瞧你你,一个修士,能不能拿出点男人气魄!”张伍拍了臧五原一巴掌,看着陆陆续续开始下船的客人,语重心长地说:“去闯吧,闯出来个名堂,让你臧家不再埋没,让你的娘,我的妹妹泉下有知。” 臧五原噙住泪水,目光坚定地看着张伍,再次深深拜了拜,然后转身,义无反顾地走下了船。 望着渐渐混入人群的外甥,张伍的右手紧紧握了起来,而后又缓缓松开,口中喃喃道:“别怪舅父,你娘的死,舅父帮不上什么忙,也不敢帮,只有靠你自己了。” ...... 臧五原出了港口,拿着舅父给的一小袋灵石,缴纳了入城费,走进合江县城。 这座原本名不经传的偏僻小城,在一个多月前的一则消息传出后,突然变得热闹非凡。郡内无数修士如潮水般涌来,只为求得那天降的机缘。一路颠簸的臧五原也是其中一个。 刚进城,他就被金丹元婴修士满地走的景象骇住了,下意识地钻入一旁的小巷子,想离这些大人物远一点。 然而,当臧五原走进小巷时,一个倚墙站立的人瞬间将目光投了过来。这道目光犹如实质,臧五原顿时全身汗毛乍起,他赶忙躬身低头,一边告罪一边后退,直至那如芒在背的感觉消失。才敢直起身子。 “出窍大能!” 瞳孔睁得大大的,臧五原几乎无法站立,但又唯恐冒犯到街上的其他修士,只能强撑着一步步走到一个马厩旁,稍作歇息。 “呼哧” 马厩中的一匹马妖忽然转过头,对他喷出一口气。这口气让臧五原陡然呼吸困难起来,他嘴巴张得大大的,跌倒在地,扑腾着向后挪动。 过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后,他脸上的涨红色才逐渐消退,望了望似乎在嘲弄他的马妖,臧五原捏紧了拳头。 第132章 奏响(七) 马妖毫无畏惧之意,口中嚼着灵草,发出“哧哧”的声响,仿佛在嘲笑臧五原。臧五原沉默着,缓缓松开拳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朝着城中心的广场走去。 即便是一只感灵期的畜生,他也不敢恨。 臧五原避开主道,沿着满是泥水的小路慢慢行进着。尽管这样,他还是不断感受到窥视,心中明白这是其他修士在用灵识探查,臧五原身子弯得更低了,嘴中不断说着好话,终于有惊无险地来到县衙前的中心广场。 广场上停着几艘巨大的云舟,上面用烫金色写着四个大字——天下商会。云舟通体洁白,船体上布满了各种妖义神像纹饰。在纹饰的最前方,船头处,一只金玉独角兽印刻在那里,仰天咆哮,所流露出的威严,让人不禁心神俱荡,不敢言语。 许是这个原因,几艘云舟下方,排成几列的长队没有任何嘈杂,只有穿着天下商会服饰的修士在卖票检票。 臧五原不敢多看船头上的金玉独角兽,数了数储物袋中的灵石,挑了一个最边上的队伍排起队来。 前面的修士扫了他一眼,发现他只有炼气期的修为,便收住了打招呼的念头,转身继续与人小声谈论。虽然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臧五原好歹也是完成了灌注窍穴与开脉的修士,自然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听说了吗,今早东南巷那边又死了人,县衙甚至都没派人去收尸。” “这个我早知道了,知道为何没有派人去收尸吗?” “为何?” “北边一下子死了十几个,与之相比,东南巷那边死一个人算个屁啊。 臧五原听着这里,额头一下沁出一层细汗,自己就是从东南巷那边过来的。幸亏运气好,没有碰见,否则...... 交谈的两人没有发现他的异样,依旧小声说着,“江岗县一个在全郡都排不进前十的县城,面对长达一个月的各种私斗必然会焦头烂额。听说县衙的皂班捕快不够用,向郡城借人,却找不到韩县令的人,又实在急,他们便寻上了大理寺。你猜怎么着?” “怎么?” “大理寺也没人!偌大的院落中,除了守卫,空空如也,全部都被派到各地去镇压乱子了。” “还是道兄你消息灵通,这样的隐秘竟然都知道!” “那当然,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我爷爷可是曾经当过郑县县丞的!” 臧五原前面的人一听,姿态更加恭敬了,“没想到我还未到目的地,便已得到了这么大的机缘,能结识仁兄这样的人物,真是三生有幸!” “哈哈,过奖了,都是些小道消息,不足挂齿!” “仁兄,我还有一个疑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有什么问题尽管说。” “大理寺为何会被派到各地镇压乱子?按我所知,这应是军队的职责。”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合川郡除了城防军之外的所有军队,都被调往了西平郡。听说北边的察儿汗部又要挑起战事,所以才这样调得急迫。现在,大理寺太史监都被派出去镇压乱子了,各地县衙自顾不暇,谁还有精力来照顾江岗县呢。” “原来是这样。”询问之人眼底精光一闪而过,随即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笑着说道:“仁兄就是仁兄,我是拍马也不可及啊,以后还得仰仗仁兄多多关照。” 接过递来的储物袋,更前面的修士同样满脸笑容,“好说,好说。” 臧五原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他一方面震惊于郡内竟然发生这么多大事,一方面又感慨于自己的见识浅薄,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清楚。 队伍缓慢向前移动着,臧五原估计还有小半个时辰就轮到自己时,意外发生了。 “哪里走!” 一声怒喝如惊雷般在广场上空炸响,紧接着,一个黑影从云舟中窜出,头也不回地向外遁去。其后,一道红影瞬间出现,没等臧五原看清,黑影便被击落。只见黑影掉落的刹那,周身灵力喷涌,化作一把巨大的砍刀,劈向袭来的红影。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引起下方队伍一阵骚动。人群以两道身影为中心,迅速向四周散开。就在众人不知所措之际,数十名身穿红衣的修士从云舟中飞出,呈警戒状站在不同的位置,将中心广场封锁起来。 臧五原看到自己前面的那人身体颤抖了一下,开始不停地观察四周。 红衣修士们一边紧盯着场中众人,一边关注着两道身影的对决。这时,一名红衣修士站出来高声喊道:“吾等是隶属于天下商会的福卫队,在云舟中抓到一名蓄意破坏的家伙。诸位稍安勿躁,待此人束手就擒,就继续排队上船!” 此人话音一落,下方队伍的议论声果然小了许多,众人也纷纷看起热闹来,有聪明的修士,仔细观摩着二人的斗法,想要从中体悟到什么。 “红影应该是福卫队的队长吧?” “没错,就是他,福仪福队长,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他是丁公子手下的头号打手,这些年死在他手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恐怕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恐怖如斯!” “福仪......”臧五原轻声念着这个名字,脸上露出向往之色,自己所期盼的,不就是成为这样的大人物吗? 由于距离太远,加上打斗的二人实力高强,臧五原实在看不清他们的斗法过程,便将目光收了回来。他发现,排在自己前面的人不知何时竟然消失了。 四下看了看,没有发现此人,臧五原便向前走了一步。先前与那人交谈的修士瞥了他一眼,便继续专注地盯着场中。对绝大多数修士而言,观看此等修士的斗法,对他们自身来说,意义非凡。 没过多久,红影一掌打晕黑影,将黑影擒在了手中。 “福队长威武!” “太强了!” “我爱福队长!” 面对下方传来的阵阵欢呼,福仪点点头,压了压手,便重新飞回云舟。福卫队众人见老大打获胜,也便放开管制,监督着队伍重新站好后也回了云舟。 轮到臧五原时,他将舅父给的全部灵石悉数递过去,却仍然不够,最后无奈将储物袋也递了过去,这才换来一张轻飘飘的船票。 走上云舟,里面的装饰要比客船要强出许多,但臧五原也仅仅是多看了两眼,便在船尾找了个人少的位置,开始吐纳。 他很想成为福仪那样的大人物,也很想要众人的喝彩。 第133章 奏响(八) 随着臧五原所在的这一艘云舟客满,船头貔貅刻印散发出淡淡的灰绿色光芒,风属法则的气息开始在船体上涌动。附近的修士们早已自觉地躲到一边,仰头看着这艘逐渐升起的云舟。云舟调转了一下方向,便朝前驶去,携带着腾挪出的恢弘气势,驰骋在无垠的云层之中。 臧五原连同其他初次御空的修士一样,好奇地看着下方的城池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他探出手,去摸云层,却只感觉摸到了空气,轻若无物。 “书上说云层堪比山岳之重,怎么会这么轻?” “书上还说本大爷是你爹呢,滚一边去!” 无端遭到辱骂,臧五原转身看去,只见一胖一瘦两个身影。觑着两人身上的气息,他转身就走,将这个观景极佳的位置让了出来。 “一个炼气期的蝼蚁也不知道是怎么混上来的......”瘦子不屑地挤了挤眼,接着讨好似的对胖子说道:“有位置了,您请!” 谁料胖子却拨开瘦子的手,饶有兴趣地盯着找到了一处新位置的臧五原,努了努嘴,道:“走,过去。” 瘦子秒懂他的意思,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屁颠屁颠地跟在胖子身后。来到臧五原近前时,他快步上前,一巴掌打在臧五原的身上,“滚开,这里我们也要了!” 臧五原刚刚沉浸在修炼中,又被一巴掌打醒,饶是他向来胆小,不喜与人争斗,此刻也瞪大眼睛,“你!” “我?大爷我怎么了?”瘦子见臧五原还敢反抗,陡然变了脸,扬起手,又要打下去。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恶意和快感,似乎非常享受欺负臧五原的过程。胖子站在一旁,呲牙笑着,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有几个察觉到动静的修士,看了看三人,最终都选择了视而不见。 臧五原扭头躲过这一巴掌,胸口不断起伏,深深看了两人一眼,再次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等臧五原重新找了个位置坐下后,胖子又撇了撇嘴,说道:“他刚才那是什么眼神,恶心到我了。” “明白。” 瘦子咧嘴一笑,再度欺身而去,谁料这次臧五原竟早有防备,一个翻滚躲开了这一脚。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臧五原顿时被气得整个头上、脸上红涨起来,连头发根里都憋红了。但还未实现的目标令他硬生生压住了这股怒意,他站在原地,冷声道:“你再纠缠,我就要动手了!” “动手?你一个炼气初期的蝼蚁,拿什么跟我动手?” 闻言,臧五原面色阴晴不定,贴身符箓中只存了三剑,若是在这用了便太可惜了,可若是不用,这两人拿我寻乐子,一再纠缠...... 看着周围逐渐聚拢过来的看热闹的修士,瘦子更加猖狂地大笑道:“怕了吗?怕了就过来给你两位爷爷钻个裤裆,钻了就饶你一命!哈哈哈哈哈!” 等了几息,预想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瘦子有些下不来台,怒声道:“钻不钻!不钻就杀了你!” “老娘说,大丈夫要能屈能伸......能屈能伸......能屈......”臧五原心里默念,忽然睁开双眼,像是下定了决心。只见他抬脚朝着瘦子走去,就在众人都以为他要下跪之时,一柄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鞘了。 所有人都诧异于这意外的发生,瘦子更是如此,他的瞳孔急剧放大,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腹处,那里赫然插着一柄长剑,剑肉相割之处,血珠正如雨水滴落。 被强烈的痛楚刺激到,瘦子反手一拳将臧五原打飞,接着慌忙取出一瓶丹药,像吃糖豆一样囫囵吞下去几颗。 “啊啊啊啊,你怎么敢!” 瘦子怒吼着,向前一个跃步,手中凭空出现一把大刀,对着臧五原的脑袋狠狠劈了下去,这一刀,势要把臧五原从上到下劈成两半! 多年的勤奋在这一刻得到了回报,臧五原只一眼便看穿了瘦子的破绽。他迅速起身,右脚斜着用力向前一蹬,身体旋转着斜飞出去。在离地的瞬间,他顺势用左脚狠狠踹在了瘦子胸前长剑的剑柄上。 这一脚踹得极狠,长剑又往里深入了几分,瘦子疼得险些握不住大刀,双腿发软,跌倒在地。 “好!” 围观的修士中有人出声为臧五原这干净利落的一脚叫好,眼中流露出赞赏之色。 两人一个是炼气初期,一个是筑基初期,同属于层次相差不大的低阶段。在这个阶段,战斗的技巧反倒显得尤为重要。臧五原刚刚就是抓住了瘦子因为大出血而不敢将剑拔出来的心理,果断出脚,完成反杀。不过筑基修士能够将灵力外放,且看这小子接下来如何应对......咦,看来是看不到了。 一旁的胖子见自己的随从如此狼狈,脸上也觉得无光,正欲出手教训臧五原时,突然似有察觉,硬生生止住步子,左右张望一番,寻了个人群的空隙钻了出去。 臧五原看着在地上哀嚎的瘦子,并无“趁病要命”的想法,反而谨慎地站远了一些。他深知炼气境的局限性。 “大胆!竟敢在云舟上打斗!” 三个红衣身影从船舱中飞出,喝止住了场中二人。 围观的人群见福卫队的人出现,便连忙四散开来,只留下臧五原与瘦子两人。哀嚎不止的瘦子这才发现胖子抛下自己离开了,眼中满着鲜血,他颤抖着跪起身来,抢先向红衣修士告状道:“大人!大人!此人敢在云舟上行凶......” 红衣修士斜了他一眼,语气颇为不善:“当我们瞎吗?” 这一句话便令瘦子哑口无言,同时也让臧五原放下心来。他早就听说天下商会一向公平公正,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为首的红衣修士扔出一根光绳,将二人分别捆住,“违规就要有违规的觉悟,走吧。” 被红衣修士拽向船舱,臧五原心中反倒平静了下来,他口中念念有词,不断重复着,连前面的三道红影都听了个真切。 “没了老娘,有了孩儿。老娘说能屈能伸,五原我觉得现在要伸!快到地方了,我还能让你欺负了吗!修士,不就是修得一颗心!” 第134章 奏响(九) “自从我会月前开始做这门生意,除了那些蓄意破坏的,你们还是头一个敢在云舟上打斗的,怎么,喜欢当出头鸟啊。” 铺设华丽的房间中,不规则坐着四个身影,其中三人皆穿红衣,他们正是将臧五原与瘦子拽进来的福卫队三人。另外一人,身穿纹饰勾勒精美的黄色长袍,刚才的责问便是出自他的口中。 四人面前,臧五原与瘦子一动不动地跪着,臧五原惧伏于四人散发的气息,而瘦子显然是更惧怕四人的身份。 他的眼中充满了不安,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小修......小修不是故意......故意要触犯商会的规定,全是......全是......” “全是什么?!” 这一声厉喝。吓得瘦子一个哆嗦,声音也大了起来,“管事大人!全是别人指使我的啊!全是别人指使的!不然小修也不会无缘无故找此人麻烦!” “哦?”黄袍管事端起茶盏,同时示意三位卫队修士也喝茶,“是谁指使你的?” “这......此人身份尊贵,说了小修恐怕就活不成了......” “哭丧着脸做什么?!”一名卫队修士突然将茶盏砸在茶案上,“哐当”一声,把臧五原也吓了一跳,“什么狗屁尊贵身份!在我天下商会的云舟上,谁敢称上一声‘尊贵’!” 管事微微瞥了他一眼,吹散灵茶上的热气,一口饮尽。 “大人!大人!此人是毫济县县令之子,不说在毫济县,就是在整个合川郡都是说得上话的!现在太守与韩县令不出,郑县与毫济县令便是郡内管理事务最多的......” “哈哈哈呵呵呵呵呵!” 听见笑声,瘦子疑惑地抬起头,自己没有说错啊,天下商会做生意要遵守唐律与郡规,司空太守与韩县令不在,天下商会当然要听这两位县令的。 “还以为是个什么厉害的角色呢。”先前砸下茶盏的卫队修士继续说道,话语中充满了鄙夷,“唐律和规制将你们保护得太好了,你是不是忘了,这是一个什么世界?” 瘦子听了,再次垂下头,目光落回胸前,单手握住差点将他洞穿的长剑剑柄,沉默了片刻,红着眼睛看向臧五原,“你钻一回胯又能怎样,无非是丢了脸面,现在好了,咱们都得死了!” 听着他怨毒的声音,臧五原眯了眯眼,直起身子,用手指着瘦子说道:“既然违反了规则,我甘愿受罚,但是在死之前,能不能让我先宰了他!” 瘦子难以置信地盯着臧五原,嗬嗬笑道:“你?要杀我?就算我受了重伤,也不是你能......” “跪下!谁让你起来的!” 管事伸手一弹,打断了瘦子起身的动作,“噗通”一声,他又跪了下去。 瘦子咬牙回应道:“大人!给我们一个机会!我愿意接受生死战!” “你俩把这当成什么地方了?谁说你们要死的?”管事不屑地说:“就算是死,也要死的有价值,到地方还有六七个时辰,你们去船底吧!” “三位,这个判罚,可有异议?” 老神自在坐着的三个卫队修士看着跪着的二人不解的目光,皆摇摇头,说道:“同意。” “既然如此,那就请三位将另一人也带到这里来吧。” “自然。” 待三人离开,管事抬抬眼皮,语气有些不悦:“插把剑在这里,太难看了,我帮你拔出来吧!”话一说完,管事的右手突然伸长,双指夹住剑柄,猛地将长剑整个抽了出来。 瘦子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口中喷出一股鲜血,随即倒在地上,身体不住地抽搐起来。 “还死不了,废物东西!”管事轻拈住剑,双指微微一转,长剑便如离弦之箭般朝臧五原飞去,“还你的剑!” 臧五原来不及躲闪,只见血花飞溅,他的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向后飞起,身前留下一道从肩部划到小腹的剑痕,入肉三分,伤口皮翻肉绽,触目惊心。 “是要修心,可你连身都修得如此低劣,还谈什么修心!来人!” 话音刚落,门外走进来一个身穿黄色长衫的侍从,恭声说道:“管事。” “把他俩带去船底,给集灵阵补气!” “是!” ...... 臧五原再次醒来,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巨大的机括室中。室内遍布着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关键机巧,其上刻画着波光流转的纹路,而这些纹路最终都汇聚到他身前的一块方形物体上。 方形物体前,一个胖胖的身影正在那里忙碌着。只见他运送浑身灵力,然后将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方形物件中。 “既然醒了,就赶紧干活!把你身体里的所有灵力都送入集灵阵!” 听着不知何处响起的声音,臧五原心中暗忖,“原来此物是个阵盘”,一边想着,他一边来到阵盘前,学着胖子的动作,将手按在了方形阵盘的侧面。 刹那间,一股强烈的吸力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只是眨眼的功夫,臧五原便觉得体内的灵气一扫而空,经脉中传来莫名的枯竭干涩感。 见他如此配合,那声音再次响起,“灵力耗尽后,就打坐补充,恢复满后继续!”随后,声音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直接弄醒了瘦子,让他也开始干活。 瘦子看见胖子,先是露出些许尴尬,继而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又浮现出一抹怨恨,但很快又换成了讨好谄媚的神情,其脸色变化之快,令臧五原不禁咋舌。 好在三人都觉得他们之间不宜交流,互相看了看后,便各自干各自的了。 几个时辰转瞬即逝,当云舟开始降落时,三人都如烂泥般瘫倒在地,动弹不得。气海与经脉的超负荷运转,让他们感觉自己好像要死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此期间,臧五原竟然突破了瓶颈,成功晋升到炼气中期。 “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他仰头望着运转的机括,轻声道。 ...... 臧五原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眺望着远方形如利剑的山峰,眼眶不禁湿润了。他强忍着泪水,在心中默念:“老娘,不孝子一定会活下来的,一定会成为顶天立地的大人物的。” 抹了抹眼角,臧五原混入人群,走进了喧闹的集市。 五日后 热闹了一个多月的集市,在今日彻底闭市,原因无他,今日乃是通耸峰秘境开启的日子。 昨夜亥时,就已有修士陆续赶到山脚下,只为给自己占个好位置。一来能在秘境开启时抢先进入,二来能一睹那位在庙堂江湖中声名赫赫的人物的风采。 辰时 数以万计的修士们密密麻麻地聚集在一起,围绕着山脚,宛如一片人海。他们大多数都是没有背景的散修,此刻都怀着同样的期待,静静等待着时辰的到来。 辰时一刻,一只巨大的白头鹰呼啸而来,双翅展开,遮住了太阳洒下的光辉,下方的人群甚至以为此刻已进入黑夜。 “是四海山庄!”有见多识广的人立刻认出了翱翔于苍穹上的白头鹰,“是岳庄主的白眉啼鹰!” “快看!上面有人影!” 顺着惊呼声望去,山脚众人看到了鹰背上站着的十几个身影。有人补充道:“听说秘境只允许渡劫境以下的修士进入,看来这次岳庄主是要亲自带着弟子进秘境闯一闯了!” “好魄力!” 还未等众人惊叹完,下一刻,远处传来了阵阵轰鸣声。十数只脚踏清风的八目风兽,速度极快地在官道上疾驰,向山脚狂奔而来。 “是柳氏法馆的八目阙风马!柳馆主也来了!”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柳氏法馆号称有三千弟子,这些年从中走出不少修士,柳元年来了,此刻自然有不少修士产生了有荣与焉的感觉。 “柳馆主,你也不慢啊。” 柳元年端坐在马背上,看着站在树上的岳攀以及一众四海山庄的弟子,玩笑道:“岳庄主不愧是郡内最快的男人。” “哼。”岳攀摸了摸肩膀上的白头鹰,“柳氏法馆不是闭馆了吗,柳馆主怎么又来了?” 柳元年跳下马,微微一笑:“岳庄主,这么问就无趣了,恐怕不仅我会来,郡内的诸多道友都会来。” 似乎是为了证明他所说的话,话音刚落,辽阔的天穹之上,一艘漆黑色的飞舟蓦然出现。看着飞舟上的三面旗帜,两人便知是郡城三家到了。 接下来的两刻钟里,九阴寨、三大佣兵团,除了洞玄宗、北苑商会以外的所有势力都陆续到了。 山脚的人群望着空中这些身穿各色法衣的大能,不时传出低声的议论,除了关于秘境外,最多的便是讨论洞玄宗为何没来,北苑商会的处境大家心知肚明,可洞玄宗作为合川郡最强大的民间势力,却缺席了,实在蹊跷。 “你们说下方藏了多少武都郡的人?”横断佣兵团团长史骥负手而立,俯瞰着下方的人群,问道。 “少说三万人。”浑身散发着血腥味的旗彪接过话茬。 “三万?单臂虫,你真他妈小看了咱们邻居的胆量。老子说,得有五万!” “你叫老子什么?” “怎么?‘单臂虫’不形象吗?哈哈哈哈哈!” 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其他人赶忙劝阻,柳元年则将目光投向了九阴寨的方向,疑惑地自语道:“奇怪,怎么没看到周玉格?” 柳元年正欲询问藏在红袍里的大寨主,不料大寨主却抢先发了问。 “柳馆主,你与王氏谢氏接触颇深,可知道八望此次是否会来?” 柳元年听了这话,眸子低沉了下去,郡城三家都曾是八望的栖息之所,大寨主此刻单单把自己拎出来说是何意,自己何时得罪过九阴寨,难道就因为没有答应周玉格? “大寨主怕是问错人了,王氏离开法馆的日子,比裴谢卢三家搬离的日子还早,我哪里知道八望会不会来呢?” “该死的柳元年!”庞亦鹤、邵达、太叔敬武心中同时暗骂,也都纷纷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红袍下的杨青玄嘴角扬起一抹阴沉的笑容。 就在这时,巳时到了。两道身影骤然出现在峰顶,一个头戴面具,一身黑袍,一个身着道袍,面带笑意。 二人的现身,瞬间点燃了全场。在一片欢呼声中,臧五原同样兴奋地挥舞着双手,激动万分。 墨主! 一个多月前将自己花费十亿上品灵石拍下的秘境慷慨分享的墨主! 合川郡的风云传奇!赐予无数修士一场大机缘的墨主! 第135章 诸位,请吧! 秦翕立于山巅,俯瞰着下方的人群。待欢呼声渐渐消散,他开口了,用一种郑重地语气说道: “自古以来,天地灵宝便是有能者得之,本座拍下这通耸秘境,本是为了入内一探,但忽而有感,令吾心有不忍。” “不忍士阀垄断,不忍寒丁挣扎,更不忍合川郡在‘百年一察’中屡屡垫底。” “吾虽非郡内之人,但合川郡带给我太多美好的回忆,故而不忍!” 看着山顶上的两道身影,隐藏在人群中的几个修士对视一眼,暗中传音,“以大义凛然之名,行掩盖私心之实,墨主的理由何其虚伪!” “他自身便是门阀世家,如此道貌岸然,无非是当婊子还想立牌坊!” “这些都不重要,关键是我们根本不清楚他的私心是什么。知道的越少便越危险,依我看,哥几个进入秘境后,还是要小心行事。” 半空中,杨青玄、庞亦鹤等人神情各异,有的鄙夷,有的思索,还有的无所谓,柳元年正是那无所谓的一个,此刻他甚至在思考进入秘境后,秦翕会交给他什么任务。但有一点相同的是,在场所有势力的首领都不相信秦翕是真的为所谓的‘不忍’。 “墨主大人,你得到秘境这么多日,不会在里面布下了什么阵法,害死我们吧!”人群中忽然有人发问,将众人心中唯一的担忧说了出来。 此话一出,四下皆惊,众人虽忧心此事,但墨主是何等人物!能将秘境公诸于世已然是善举,岂敢再多嘴。 戴着面具的秦翕让人难以看清他的表情,众人只见他微微低头,随后一个声音从山顶传了下来,“一、本座并没有强迫你们任何人来此秘境!二......”声音到这拉得悠长,“本座愿以天道命誓起誓,若是在通耸秘境中陷害任何一位修士,本座当即神魂俱灭,身死道消!”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苍穹之上忽然传来异响,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规则降临,落在了秦翕的身上,引得禹方侧目,传音道:“公子,何必发誓。” 秦翕感受着这股转瞬即逝的规则力量,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誓自然是要起的,否则有人不信啊。” 下方的人群见此天地异象,须臾间便鸦雀无声,沉寂了数息,突然又爆发出激烈的声音。 “墨主不必发此毒誓!我等相信墨主!” “墨主宅心仁厚,岂会加害我等!” “你这人居心叵测,竟然逼迫墨主起天道命誓,莫不是隔壁武都郡来的!” “我提议取消他入内资格!” “赞成!” 刚刚提问的修士面对众人的指责,茫然失措,这明明也是你们所担心的,我帮你们问了,反倒怪起我来了。他据理力争,却耐不住人多口杂,最终,只得愤然离开山脚。 对于下方的骚乱,秦翕置若罔闻,起完誓后,继续朗声道:“秘境大门将会开启一个月的时间,在此期间,渡劫境以下的修士均可进出,但请牢记,你们仅有一次机会!一旦离开,灵魂波动将被秘境识别,再无二次进入的可能!此外,此次秘境机缘,本座将会开启持续半年的时间,半年之后,无论你是否愿意离开,小世界都会强行将所有活着的人驱离。” “由于此番机缘面向所有渡劫境以下的修士,不平等性便无需本座多言。等待你们的,可能是一步登天,也可能是万丈深渊。言尽于此,诸位,请吧!” 他的话音刚落,大地突然间开始剧烈颤抖,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猛烈撞击。通耸峰发出隆隆的巨响,巨大的岩石和土壤开始松动,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群山中响起阵阵鸟鸣、高昂的兽吼以及纷乱的杂响。 山脚下的人群反应迅速,能御空的立刻升空,不能御空的则施展各种身法秘法,躲避掉落的巨石和不断开裂的地面。 臧五原刚离开山底,伸手抓住一根藤曼,岂料藤曼突然抽动,接着在他愕然的目光中,藤曼的本体——一棵百丈高的参天大树,拔出深根,向远处狂奔而去。就这样,他幸运地被带离了这片塌陷的区域。而其他一些修为低下的修士在尘烟滚滚中迷失了方向,坠入迅速蔓延的裂缝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短短几息时间,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和蛛网般不断吞噬周围一切的裂缝便停了下来。随后,一扇巨大的土色石门从倾塌的山峰中缓缓浮现。门框上刻满了斑驳的阵纹和图案,散发着属于空间法则的气息,高耸入云,庄严而神秘,中心波动的旋涡更是霎时间吸引住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下一瞬,无数的修士从震撼中回过神来,纷纷爆发而起,如飞蛾扑火般朝着旋涡中心疾驰而去。 望着这壮观的一幕,半空中的众人眼神闪烁,似乎都在等待什么。 “你们担心,老子可不担心!先走一步!”岳攀一马当先,带领身后众多弟子,驾着白眉啼鹰,如利箭般俯冲而下,直冲向旋涡。 见他有所行动,其他人也按捺不住起来,毕竟机缘这玩意,先到先得! 杨青玄眉头紧锁,凝视着朝石门而去的几人。他虽不明白墨主此举深意,但所谓的通耸秘境,无疑是个不断收割生命的绞肉场! ...... 横断山脉上空出现的巨大劲气旋涡,在一瞬间便吸引了合川郡内无数人的目光。 洞玄宗,洞玄真人放下鱼竿,遥遥望向南边,面容看不清悲喜,有得只是一种怆然。 不知名的山谷中,司空徒眼中银光闪烁,仿佛隔着万里之遥看见了那扇巨大的土色石门。他摘下腰间的葫芦,灌了几口酒后,便继续打坐。 郡城,杜宰似有所感,放下手中的书册,轻叹一声,道:“只愿他们听得进去。” 距离通耸峰更近的地方,一些原本藏在暗中的修士在短暂的思考后,便化作一道遁光,朝着石门旋涡的位置急掠而去。 嗖!嗖!嗖! 数道、数百道、甚至是数千道遁光,在这一刻疯狂划过郡南的上空,像是一颗颗流星,绚烂夺目。 第136章 走长路 眼见通耸峰停止崩塌,臧五原连忙松开右手,从倒飞的藤蔓上摔落。连续数个前滚翻后才堪堪稳住身形,确保树妖仍在疲于奔逃,无暇顾及自己后,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墨主开启得也太突然了,还好我跑得快!” “没办法,谁让咱没本事御空呢!” 臧五原身旁,不少逃出来的低阶修士心有余悸地望向远处那扇巨大的土色石门,以及塌陷得几乎不成样子的通耸峰。他们咽了咽口水,脸上皆摆出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 还敢进去吗?要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启秘境的过程,便令他们险些丧命。每个人的眼中都不自觉流露出恐惧。 终于,有人被恐惧吓破了胆,脚步踉跄着向后退去,“保命要紧!没了命就什么都没了!” 有了人带头,更多的人开始动摇,纷纷跟着逃走。或许是石门出现的动静太过唬人。臧五原发现,自己周围的人竟然离开了将近一半,剩下的许多人,脸上也是阴晴不定,似乎仍在犹豫。 臧五原不愿在此磨蹭,略一估量距离,便抬脚朝石门走去。他这一动,顿时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此人不过炼气中期的修为,竟然没有逃跑,反而面色坚毅,第一个向前。 离臧五原最近的一个修士拍了拍手,似乎在给自己鼓劲,突然放声高喊道:“炼气尚且敢为,我金丹有何不敢!” 他这一声喊,浑厚而沙哑,就像天空中滚过一阵闷雷,引得人群中呼声四起。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拼了!” “没错!富贵险中求!” “当一辈子的懦夫还是一时的勇士?!” 或许是心理安慰起了作用,留下的众人不再恐惧,反而脸上出现激动的神色,慷慨激昂地朝着石门的方向迈步。 大多数人的修为都高于臧五原,因此路过他身边时,总会停下脚步问上一句,“你为何不害怕?” 而臧五原始终只用一句话回答他们: “我只有烂命一条,没什么好怕的。” ...... 秦翕与禹方隐匿在半空,俯瞰着地面,目送半数修士离去,神色冷淡。 “该进去的人都进去了吗?” “回公子,都进去了,万事俱备,只欠几缕东风。” “很好,这东风还需我们亲自去抓。” “公子,王朝内自然约定成俗,官府不会插手民间的机缘,但......”禹方欲言又止。 秦翕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微微思索了一下道:“合川郡地处陇右咽喉要道,司空徒能在此地当这么多年太守,自然是个聪明、有能力的人,所以太守府县衙不必担心。九寺五监倒是个问题,这些人不受司空徒的辖制,不过好在权力和修为最高的两个已为我们所用,其他人若是敢进来闹的话,就......都杀了吧。” 禹方双手笼在道袍中,双眼直直望着远方,顿声道:“宁远的带兵离开,其实就是陇右幕府在表态?” “没错,但他们表态的对象,不是我们,而是长安兴庆宫中的那位唐皇。” 西平郡 陇右幕府 这几日高适一直忙于调兵遣将,好不容易才有了半刻闲暇此刻,他正端坐在中军大帐中,手持着一份情报细读。 看完,他略作思索,张口唤道:“来人!” “将军!”帐外的士兵应声而入。 “去把罗子元叫来!” “遵命!” 等待的间隙,高适解下腰间佩剑,开始认真擦拭。前些时日,“墨主于拍卖会逼退京兆杜氏”的消息传来,他觉察到合川郡局势有异,便勒令罗子元与自己的属官暂停前往合川郡。 几个月的时间,突然冒出来一位“墨主”,说不奇怪都是假的,而关于墨主的情报更是众说纷纭,有说是外来的贵公子,与丁少卿关系密切;有说他是八望推到台前的人;甚至还有人说此人是大帝之子,所以才如此嚣张。 情报越探越离谱,以至于自己不得不停下了对墨主情报的搜集。 这位墨主,究竟是谁的人呢? 高适百思不得其解,眼下合川郡风云变幻,朝廷似乎有意将朝堂的矛盾转移到合川郡,但为何偏偏选在陇右? 要知道,陇右北边紧邻的便是察尔汗部,近一个月来,察尔汗部可能察觉到异常,已经开始在边线上练兵。 长此以往,边疆必定不得安宁!难道陛下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想到这里,高适擦拭的动作不由得加重了几分。 “叔叔!” 罗子元的一声问候,打断了高适的思绪,他手一伸,将寒光闪烁的佩剑插回剑鞘,而后温声问道:“可知合川郡最新传来的消息?” “回叔叔,侄儿不知。” “嗯,你看看吧。”高适颔首,随即将信笺弹了过去,“先坐下说话。” “是。”罗子元接住信笺,坐下后细细阅读。一分钟后,他放下信笺,向高适拱手道:“请叔叔赐教。” “你如何看待?”高适看着他,开口问道。 罗子元略作停顿,拱手道:“侄儿斗胆一说。” “侄儿认为,这位墨主是在有意加速合川郡的混乱进程。合川郡当下正值大乱,鱼龙混杂,各方细作混入其中,齐天侯影降更是将朝廷的目光拉了过来。此刻,两京三辅的诸多权贵,想必都在紧紧盯着陇右上的这一小块地方。” “只是,侄儿有一事不明。” “哦?说来。” “陛下在上,恕草民言直口快。”罗子元高举双手拱了拱,而后说道:“随着司空徒带着一批官员避世,合川郡隐隐有脱离掌控的趋势,但朝廷为何不派人来管理这混乱的局面呢?” 高适手指轻敲着桌面,双目微闭,说道:“叔叔我也曾有这个疑问,朝廷为何放着合川郡置之不理。后来节度使大人告诉我了一句话。” “有些事情,朝廷也想做,但却做不了;有些事情,朝廷不想做,却又非得做。” “侄儿不解。” “呵呵,我也不解。这段日子你就继续在幕府待着,先不要回合川郡。” “侄儿明白,多谢叔叔。”罗子元点头,嘴微微张开,似乎还有话要说。 高适看了他一眼,道:“有何顾虑?” “不是顾虑,只是侄儿在府中待着无事,也想随叔叔上阵杀敌。” 闻言,高适当即摇摇头,“军中将士众多,不缺你一个,安心在府中待着吧。” ...... 臧五原小心地越过地面上的裂缝,踏入山脚下那片早已面目全非的幽幽老林。他爬上前方一棵倒塌的树藤,伸手遮住额头,挡住刺眼的阳光,再次丈量了一下距离,估摸着还有大半个时辰的路程,才停下脚步,盘腿坐下休息。 呼——呼—— 没一会儿,不知从何处飘来一股腥臭的气味,臧五原立刻从吐纳中惊醒,满脸警惕。龙行带雨,虎行带风,这是妖虎! 他挺直身子,从横桩上站起,目光不停地扫视前方,与乱石纠缠在一起的一片藤蔓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有种预感,这只虎妖就藏在那里! 第137章 通耸秘境 臧五原抽剑出鞘,戒备地盯着盘根错节的树蔓。突然,一阵腥风扑面而来,树叶沙沙作响。他顿感不妙,定睛一看,一只浑身金毛的虎妖果然从后面窜了出来,双眼闪烁着寒光,张牙舞爪地扑向臧五原。 臧五原见状,毫不畏惧,大喝一声,“孽畜!”迅速侧身闪过金毛虎的猛扑,手中长剑顺势一挥,划出一道凌厉的剑光。金毛虎敏捷地避开攻击,转身再次扑来。 臧五原深知单凭力量,自己绝非眼前这只感灵初期虎妖的对手,于是脚下快速移动,期间不断挥舞长剑,试图逼退金毛虎。谁知金毛虎竟不避不闪,挥动利爪直探臧五原。剑与爪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臧五原只觉得手心一麻,长剑险些脱手而去。他急忙借力倒跃向后,一个后空翻翻下了树藤。 “嗷呜!” 金毛虎仰头咆哮,似乎因未能得手而愤怒。它的左半边脸流淌着血丝,獠牙尽露,形如恶鬼。 看着金毛虎这副模样,臧五原深吸一口气,他以前做过佣兵这行,与感灵期的妖兽打过不少交道。金毛虎此时这个姿态,显然是受惊了,一路向外奔逃,而后又遇到了自己。 “这畜生凶性已被激发,可惜我才刚刚突破炼气中期,否则也不必准备搏命了。”臧五原捏了捏放在长衫内侧的丹药瓶,摆出架势,如是想道。 金毛虎显然不会给他喘息之机,扭动身躯,再次前扑过来。它的力量惊人,扑击时带起强烈狂风,臧五原被风吹得不禁眯起眼睛,同时心中暗叫不好,下意识倒地侧滚。金毛虎一声咆哮,腰胯一掀,尾巴狠狠抽在了臧五原的面门上。 “啊!”臧五原一声痛呼,眼前登时发黑,鼻血如泉涌般流出,一股湿热的液体从额角滑落,来不及反应,金毛虎落地的瞬间便已翻身,腾跃而起,用锋利的前爪掏向他。 臧五原自知落入了虎妖的节奏,千钧一发之际,他一个跪地滑铲闪入了金毛虎下方,看准时机,大喊一声:“斩铁剑法!”只见剑光一闪,“噗呲”一声,这一剑划破了金毛虎的腹部,腥臭的虎血浇了臧五原一脸。 金毛虎怒吼一声,痛苦地挣扎着。然而,它不仅没有退缩,反而面露狰狞,更加凶猛地扑向臧五原。 臧五原左右躲闪,手中长剑挥舞如风,与虎爪激烈碰撞,爪尖磕在剑身上,溅起几点火星。见自己成功顶住虎妖的攻势,他的眼神渐渐冷静下来。 血越流越多,金毛虎的体力渐渐不支,但它仍急于突破,攻击的气劲就愈发变小了。臧五原趁机喷出一口血雾,挡住了金毛虎的视线,值此机会,他的左手瞬间揪住金毛虎的头顶花皮,执剑的右手反手前戳,长剑直直插入了金毛虎的耳窝,直至触及一片柔软。他右手再用力一搅,随后单脚对着虎头猛地一踹,使自己迅速向后退去。 “吼!” 强烈的疼痛刺激着金毛虎,它摇摇晃晃地试图再次扑向臧五原,但前走了两步后,最终无力地倒在地上,再也无法动弹。 臧五原见此情形,等了等,确认金毛虎已经断气后,才疲惫地躺了下去。他的身上沾满了虎血,眼神中却充满了斗志。臧五原抬头望了望脑袋上插着剑的金毛虎,然后又躺了下去。 他的头顶,没有多高的地方,一个隐着身形的男子此刻正观察着下方,只听他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自语道:“倒是矛盾,修为功法皆不出众,剑法技巧却如此娴熟,性格上看似软弱,内心却有股狠劲,贫寒修士都已经成长到这种程度了吗?” 说着他忽而转头,看向臧五原身后五里处,一只黑色碧眼猫正在悄悄接近。男子又看了看躺在地上喘着粗气的臧五原,摇了摇头,甩出一柄短剑,以目光无法捕捉的速度将猫妖钉在了地上。 “贱种!” ...... 臧五原调整好气息,站起身来,走到金毛虎的尸体前,左脚踩着虎头,右手用力一拽,将长剑拔了出来,随着鲜血涌出的,还有白花花的脑中物。他嫌弃地折断一根树枝,用树枝拨掉长剑上的污物,然后用树叶擦拭剑身,直至光亮,脸上才重新露出笑容。 臧五原踢了踢尸体,嘀咕道:“可惜了,带不走。”随后他整了整长衫,闻着身上的血臭味,皱起眉头,“得找条小河洗洗。” 他一路向前,直至将这条长路走完,也没看到一条河流。臧五原只能无奈地顶着一身虎血,来到土色石门前。 他仰头凝望着这扇直入云霄的高大石门,心中震撼万分,“老娘说得果然是真的,有些东西,只有你来到近前,才知其大、其深、其广。” “能弄出这扇石门的墨主该是多么厉害的大人物!” 臧五原神情迷离,以至于忘了自己此刻身在石门前,一些同样不能御空,跑出距离更远的修士这时也赶了过来。 他们看到满身污血,左脸有一道深印子的臧五原,愣了愣,自己虽然也狼狈,但也不至于此啊。有灵识的看出臧五原只有炼气中期的修为,心想原来是运气好,便不做停留,径直冲入了石门。 感受到旁人异样的眼光,臧五原这才回过神来,他向后缩了缩,等身旁的人都走完了,才迈步走进了石门。 这是什么感觉! 臧五原慌了一下,只觉得脑中一阵眩晕,脚下也跟着踉跄起来,仿佛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好在这种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绿意盎然的世界。 回头看去,发现身后也是一扇庞大的土色石门,臧五原这才冷静下来。“这就是传送阵吗?好奇妙的感觉。”心中这般想着,他抬脚迅速离开了这里,多年的历练经验告诉他,出口往往是最危险的地方。 奔走了大约小半个时辰,臧五原停在一处河流前,谨慎地观察了一圈后,他才脱掉长衫,小心地将丹药瓶藏在挖好的土坑中,然后跳入了水中。 臧五原将手放在水面上,感受着河水的冰凉,口中喃喃道:“这就是小世界,如此真实!如此真实!” “终于让我来到了!终于让我来到了!” 心中的欣喜不知如何发泄,他突然间莫名的手舞足蹈起来,狂放的样子令人不忍直视。 “哈哈哈哈!我来了!我终于来了!”他放声大笑,“接下来,就是变强和拼命了!” 第138章 变了个人 秘境中很大,至少臧五原觉得这里大到没有尽头,他的放声高喊并未引来任何人,甚至连一只妖兽精怪都不见踪影。 臧五原把长衫放进河中揉搓,直至血腥味完全消失才停手。等待衣服晾干的间隙,他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左边脸颊上,从额角到嘴角,一道很深的印子挂在那里,上手摸了摸,肿胀的眼皮仍有轻微的刺痛感。 从土坑中刨出丹药瓶,看了又看,犹豫再三,臧五原还是没舍得倒出一颗,“伤口也不深,反正总会好的。” 由于不想浪费时间,臧五原等了一会儿便失去了耐心,他穿上还带着潮气的长衫,绑好药瓶,拿好剑鞘,拨开挡住去路的树丛,离开了这里。 四周异常安静,静得他甚至能听见很远地方怪鸟的叫声、脚底“沙沙”的声音以及人的走路声...... 走路声?不对!这不是我的声音! 臧五原心中一惊,当即反应过来,立刻拔剑劈砍,动作行云流水,剑刃所过之处,草叶飞舞,直至砍到一块岩石才停下。 他向右侧看去,哪有什么岩石,只见一个面色僵硬的男人站在矮丛间,两根手指精准地夹住了剑锋。臧五原就欲转动剑锋,当场削断此人的手指。哪知男人似乎看穿了他的意图,任由他转动剑锋,双指却没有丝毫扭曲。 臧五原感觉自己好像在面对一只刀枪不入的凶兽。 不能力敌! 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他立刻撇下长剑不管,拔腿就跑。然而,僵硬男人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贴在了他的胸膛上。 “轰!” 臧五原霎时感觉自己像是迎面撞上了一艘云舟,他倒飞出去,连续撞断数根树木。一口夹杂着五脏碎末的鲜血喷出,胸前一阵麻痹后便是急剧的疼痛,他低头看去,自己的胸膛以诡异的姿势凹陷了下去。 这轻飘飘的一掌竟险些直接要了他的命! 臧五原颤抖着伸手去拿长衫内侧的丹药,一只手忽然揭开被血浸透的长衫,帮他将丹药瓶拿了出来。 他费劲地扬起头,那个面色僵硬的男人正把玩着他的丹药瓶,而后又当着他的面,单手折断了长剑。 “啪!” 清脆的断裂声传来,刺激着臧五原的神经,他双目赤红,发狠地盯着男人,“高修为不去高修为该去的地方,却在入口处欺负屠杀低阶修士,呵呵,懦夫!” “你叫我什么?” 终于,有声音传出,但并非出自僵硬男人之口,而是来自上方。臧五原仰头看去,一个中等身材,样貌平凡的年轻人从天而降。 “我叫你懦夫!不敢与同境界的修士争斗,就只会到这欺负我们这些弱小!” 年轻人取下僵硬男人手中的丹药瓶,打开闻了闻,随后又扔到了地上,冷笑道:“没记错的话,是你先对我出手的吧!” “呃......”臧五原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辩,咬牙道:“我砍的是他,又与你何干?” 年轻人嘴角上扬,“谁说他不是我了?王元,你说你是不是我啊。” 僵硬男人生硬而不自然地转过头,臧五原看着他那空洞无神,仿佛失去了灵魂的眼睛,顿感脊背发寒。听说在遥远的渭谷,有一群江湖下九流组成的势力叫九阴寨,每一座寨子都代表着一个流派。其中九寨的寨民极为擅长炼制傀儡,更有传言说他们炼制的傀儡之所以栩栩如生,是因为他们炼制的材料都是活生生的人! 被唤作王元的僵硬男人努力扯动嘴角,几次迟滞后,终于开口道:“我......是......主......人......” 年轻人又转过头,重新看向臧五原,“不好意思啊,新炼制好的,除了战斗,哪都不行。” 臧五原尽管头皮发麻,但还是强硬地说道:“你是九阴寨的人吧,九阴寨现在已经沦落到欺负弱小的地步了吗?” 年轻人的笑容僵在脸上,“修为不高,见识倒不少,本来还想留你一命,既然你自己找死,那就去死吧!” 原本极度缺乏灵活性和协调性的“王元”,手臂突然快速挥出,速度之快,令臧五原根本看不清。但他却似乎一点儿也不害怕,反而张大嘴巴,呲着血牙,等待死亡的降临。 脖颈的下方,一片血污中,一张看起来很破旧的符箓突然自己折了起来,看样子,像是要折成一柄剑的模样。 电光火石间,两条锁链自天空而来,“嗖”地抽在“王元的”身上,将它击飞出去。锁链的速度极快,以至于来人的声音在攻击之后才传到,“墨阜,终于找到你了!” 符箓停了下来,又变成一张皱巴巴的纸,贴在臧五原凹陷的胸前。 见到锁链的一瞬间,年轻人面色骤变,他不顾打飞的傀儡,单手拈匕,看也不看,一连朝着锁链飞来的方向射出数枚短匕。 锁链的主人动作矫健,他手中的锁链如同灵蛇一般,迅速抽回,击打在数枚短匕上,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撞击声。 “小道尔!” 锁链修士轻松化解暗器,嘴上出言嘲讽,手中操控锁链再次飞出,于空中蜿蜒游走,直取墨阜。 墨阜突然发力,如离弦之箭冲向锁链修士的下方,一个周身黑雾缭绕的傀儡兀然出现,炮弹般砸向锁链修士。锁链修士似乎早有防备,不知从何处又弹出一条锁链,锁链快如闪电,刹那间环绕住了黑雾傀儡。傀儡奋力挣扎,却被锁链紧紧缚住,无法动弹。 墨阜见傀儡丢失,脸色登时变得极为难看,但他并未继续攻击,而是甩出一张火焰符箓,迅速拉开,朝着“王元”被击飞的方向遁去。 火焰符箓在空中爆裂,化作熊熊烈焰,朝着锁链修士席卷而去。锁链修士迅速侧身闪避,同时挥舞着锁链,形成一道防护屏障。 也就是这几息的功夫,被他称为墨阜的年轻人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锁链修士扑灭火焰,托着黑雾傀儡,朝着墨阜逃走的方向追去。 而在这期间,两人都忽略了靠在树桩上半死不活的臧五原,锁链修士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 第139章 外围探索 臧五原没想到自己还能活下来,确认两人不会再回来后,他强忍着剧痛,艰难地挪动上半身,一点点朝散落在地的丹药够去。 他的手指不住地颤抖着,竭力想要抓住离自己最近的那颗丹药,却总是在最后一刻失去了控制力。一次又一次的尝试,让臧五原的体力近乎枯竭,左边脸颊上的深印在血沫与汗水的浸渍下,显得愈发狰狞。 但他没有放弃,紧咬着牙关,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将手缓缓伸向丹药。终于,他的手指触碰到了丹药,那瞬间,心中涌起了一丝希望。 然而,丹药仿佛有千斤之重,他的手颤抖得更加厉害,只能一点一点地将拿着丹药的手凑近自己的嘴巴。 在经历了无数次的努力后,臧五原总算成功将丹药放入口中。他喉咙滚动,将丹药吞了下去。随后,他静静地躺在地上,等待药效发挥。 两纹下品药丹对于炼气中期的身躯而言刚刚好,感受着体内药力的起效,臧五原心中对死亡的最后一丝恐惧也烟消云散。他瞪大眼睛,开始努力回想刚才两人打斗的情景。 锁链修士看起来很了解这个名叫墨阜的九阴寨修士,招招刁钻,很容易就擒走了墨阜的黑雾傀儡。再结合他所说的话,那这个墨阜应是在躲避此人的同时凑巧撞上了自己,而不是一开始就蓄意跟踪。 “也是,我一个小小的炼气修士,怎么会被这种大派修士盯上呢。”想到这,臧五原自嘲地笑了笑。 待胸腔不再向外流血,恢复了一些体力,他便以手抠地,趴在地上向其它散落的丹药够去。有的丹药浸入了土里,臧五原就小心地将其抠出,擦拭干净上面的泥土,装入丹药瓶中。 耗费了将近半个时辰,他才将丹药重新整理完,同时心中暗自庆幸刚才的打斗没有损毁了丹药。 看着胸前的小坑,臧五原面无表情,揪了揪破损得不成样子的长衫,他的脸反而一下垮了下来,自己只有这一件衣物,这可怎么办。 又想起被折断的长剑,臧五原目光彻底呆滞了,难不成自己要一直待在这里吗。 ...... “这是我的!滚开!” “哪里来的小贼,此地明明是我先发现的!” 山谷中一间孤零零的石屋前,两名修士战成一团,互不相让,各种招数尽出。然而,他们却谁都没有发现不远处草丛中蹲着的一个黑影。 战斗进入白热化的阶段,黑影仍在安静等待,只是他的脚看起来有些不安分,几根脚趾从破着洞的鞋履中探出头,弯了弯,抖掉上面的泥土,接着脚步又移了移,换了个蹲姿。 “滚开!” 身材较为矮小的修士全身蓦地变红,滚作一个圆球将另一名短发修士撞得鲜血狂喷。 体修! 黑影见状,不敢再动,甚至有了离开的念头。这时,情况却发生了逆转。被撞飞的修士口中所喷血雾,落在矮小修士发红的皮肤上,冒起阵阵白烟,并发出“滋滋”的声响。 矮小修士不禁发出痛楚的吼叫:“该死!你还兼修毒法!” 短发修士落地,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冷笑道:“我这血毒的滋味好受吗?” “好受你娘!” 矮小修士怒吼着,再度上前,挥着重拳,一副拼命的样子。短发修士也不惧他,擎着剑柄,直刺向对方。 ...... “绵掌!” 短发修士躲闪不及,中了这一掌,奇怪的是,他并未感受到任何疼痛,低头观察挨掌的左肋,也未见变色或是留印。 “哈哈!掌如其名,你这一掌真是绵软无力!” “是吗。”矮小修士冷笑一声,“你再看看呢。” “还......”短发修士话未说完,忽觉肋骨一阵剧痛,接着这股钻心的疼痛眨眼间蔓延至全身。 “你做了什么!”他不堪忍受其痛,脚下一软,跪倒在地。 “中了我的绵掌,不出十息,骨头便会寸寸崩裂,化骨而亡。此招对付你这种身材羸弱的人,一打一个准!”矮小修士得意地说道。 “我死了你也休想好过!”短发修士猛地抬头,嘴中射出一道乌黑的血箭,速度极快,矮小修士仅仅来得及用手挡住面部。 “滋滋!” 一阵比刚才更猛烈的腐蚀声响起,矮小修士的左臂几乎在刹那间皮脂血肉便被融化,白森森的骨头暴露在空气中,并且血箭上的毒素仍在继续蔓延。 “哈哈哈哈.....你也得死......”短发修士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瘫倒在地,没了声息。 矮小修士看着已经蔓延至肩膀的毒素,心中一发狠,手起刀落,整条左臂齐肩而断,掉落在地,只一眨眼,就变成了一根白骨。 鲜血从肩膀的断口处喷涌而出,他赶忙狂吞止血丹药,撕下衣物,紧紧包扎住左肩。做完这些,他的面色已经非常苍白了,四肢乏力地颓坐在地面,看着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的短发修士,这才安下心来,张嘴啐了一口,“狗娘养的......” 突然,草丛中的黑影如鬼魅般闪现。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矮小修士面前,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死吧!” 矮小修士惊愕地看着高高跃起的奇怪男人,自己竟完全没有察觉到第三人的存在。 “该死!”他下意识翻滚,躲开了这一棍,而后强撑着起身,拼命向远处逃跑,边跑边喊:“爷!机缘我不要了,饶我一命!” 可惜黑影并不答话,只是闷头直追,很快便追上了矮小修士。“啪!”他上来便是一棒,刚一接触,手中的木棍却应声碎裂。 看到这个情况,两人都愣了愣,矮小修士目光闪烁,右手突然握紧,向黑影打来。黑影反应迅速,左臂一个横架,挡住这一拳,尽管这样,他还是向后退了两步。 矮小修士看出端倪,大喝道:“刚刚入门的修士也敢来做渔翁,老子三拳打死你!” 黑影没有说话,将他左臂断裂处微微崩开的衣物收进眼底,右脚突然踢出,踹向矮小修士的左臂。但身为体修的矮小修士显然反应更快,在黑影出脚的那一刻便已蹲下,用头撞向黑影。 黑影双手交叉下压,抵住他的头槌,而后顺势下倒,“唰”的来了一下撩阴手。矮小修士顿时脸涨得像猪肝一样,本就受创体虚,关键部位又遭到重击,一连踉跄了好几步,跪倒在地。 “你!” 黑影根本不给矮小修士反应的机会,趁势欺身,左手成爪,抓向断裂处,毫瞬之间,止血的衣物便已被撕下,定睛看去,甚至能看到衣物中夹杂着一块猩红的血肉。 猛烈的剧痛让矮小修士几欲昏厥过去,上身摇摇欲坠,眼前直冒金星。黑影迅速逼上,将他的脑袋死死按进土里,用尽平生力气,一下又一下,捶打在穴位上。 矮小修士拼死挣扎,扑腾着想要起身,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动作越来越无力,最终没了声息,耳窝、眼窍、鼻孔,都向外汩汩流出血来。 怕他不死,黑影又捡起先前断裂的木棍,用锋利的截面,狠狠插向矮小修士的脖颈,奈何皮肤太硬,他又折返,捡起短发修士的长剑,一剑一剑地劈砍在脖颈处,直至一个圆滚滚的球体脱落,才停下手来。 黑影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汗,疲惫地瘫坐在地,遥望着远处的落日,喃喃自语道:“老娘说,体修最难杀了,要多杀几次才好。” 第140章 谣言 “听说了吗!一个邪修在这附近杀死了很多人了!” “哪是什么邪修,分明是一个失了智的野人!” “你们听的都是传言,只有我真正看到了!此人左脸有一道很深的印子,上身裸露,胸腔凹陷,下半身只围着一个破损的长裙,全身更是布满血浆,隔着十里都能闻见他身上的血腥味!” “十里?你才炼气后期,哪里能闻到,你这个也是谣言!” “不信算了!” 随着通耸秘境开启的消息迅速传播,越来越多的修士涌入其中,其中不乏距离合川郡较近其它州郡的。进入秘境的修士数量逐渐增多,他们自然而然地将秘境划分为三个区域:仙山宫殿众多的核心区域、洞府云集的内围区域以及零零散散才能碰见机缘的外围区域。 核心区域自然是合体分神修士的必争之地,内围则是出窍元婴修士的活动范围,而金丹筑基炼气修士只能在外围区域碰碰运气。 此时,传言中的“失智野人”臧五原正蹲在一条小溪旁,仔细擦拭着身上的血迹。距离他与红皮体修一战已经过去了三日。这期间,他靠捡来的那把长剑又先后击杀了十几人,可以说是一刻也没有停歇。 高强度的连续战斗让他的身体不堪重负,在吞服几枚蕴养的丹药后,他决定先行休息,顺便盘点一下收获。 想到这里,臧五原的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俗话说“人无横财不富”,这三日以命相搏的收获,甚至超过了他之前几年勤勤恳恳做活所得。 他好像明白了“天宝”的真谛——杀人!伤天!降宝! 用细绸轻轻抹掉胸前小坑中的血块,臧五原看着逐渐恢复的伤势,满意地寻了个草地躺下。这附近他已经观察过了,别说人了,连一只蝇虫也没有。说来也怪,进入秘境这么多天,在这一望无际的绿色树林中,他还没看到过除了修士以外的其他生物,连河流都清澈得没有一丝生机。 不过这并不是重点,臧五原也没有太在意,他迫不及待地打开储物袋,查看起里面的战利品。 十几把各式各样的武器、几千块下品灵石、各种一纹两纹的粗制丹药以及一些白品功法,臧五原没有在里面找到他最想要的术法,心中略微有些失望。 好在他有心理准备,毕竟所杀都是还没有达到灵气外放境界的炼气修士,没有术法也在情理之中。 他随意地挑出几本白品功法翻了翻,然后又扔回了储物袋中,接着静静等了一会,臧五原才从腰腹处拽出另一个储物袋。 再次谨慎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确认安全后,他打开储物袋,从中取出一本通体的发红的典籍。《八怪苦戮死人功》,紫黑色的七个蜿蜒字体,如磁石般深深吸引着臧五原的眼球,他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右手颤颤巍巍地放在典籍上,却又犹豫着拿开,如此反复。 这部赤品功法是三日前,他在两人争夺的那间石屋中偶然获得的。尽管当时它被遗弃在墙角,布满灰尘,但臧五原却好像冥冥之中有所感应,一下子就发现了它。 多年的佣兵经验让他意识到这部功法出现得蹊跷,可内心的贪欲让臧五原拿起后再也放不下。 “我与它有缘。” 臧五原这样安慰着自己,草草掩埋了矮小修士与短发修士的尸体后,便快速离去,心中的惊骇在接下来一连三日的厮杀中才稍稍得到缓解。 “我与它有缘。” 臧五原口中喃喃自语,终于还是打开了这部功法。 【天道地道大衍道,喝血啖肉无边道。今属苦戮死人道,拔痼灭疾涂乐道。】 映入眼帘的二十八个字令臧五原魂魄俱震,他仿佛看见了八个顶天立地的身影,屹立于苍穹之巅。他们黑发如瀑,肆意飞舞,气吞山河,傲视苍生。他们周身散发着神秘魔幻的光泽,掌心生死流转,让天地轰鸣,大道颤抖! 这是魔功! 臧五原从失神中挣脱出来,脸色变得像蜡一样白,捧着功法的双手不住地颤抖,“啪”的一声,功法掉落在地。 ! 他吓了一跳,脚掌发麻,身体如筛糠般哆嗦起来,“不能要......不能要......得走......得走......” 臧五原跌跌撞撞地向树林中去,一连摔了几跤,仍起身继续惊恐地逃离。在他仓皇的背后,一只洁白无瑕的手臂从虚空中伸了出来,捡起地上的《八怪苦戮死人功》,哗啦啦地打开,随后一个空灵的声音从那深邃之中传出: “这可不行哦。” ...... 插入云霄的土色石门内突然有了动静,紧接着,一个满身是血的身影从中飞出,没有丝毫停顿,迅速朝着远离横断山脉的方向遁去,看其朝向,是要跨越边境,往武都郡而去。 这几日,这样负伤逃窜出来的修士不在少数,按理说不会引来一些人的觊觎,可偏偏,这个身影身上有一种玄妙的道韵,观其神色,恐怕还是竭力掩饰的结果。 “何等宝物!见者有份!” 有环伺在旁的修士飞身冲上去,想要截胡。身影见有人追赶,全身立刻迸发出蓝色光芒,瞬间远去。 这下,就连不识货的修士都明白此人是得宝贝了,纷纷见宝眼开,生了杀人越货的心思。 “追!” “不能让他跑了!” “墨主都说‘天地灵宝有能者得之’,此人见人就跑,分明是没有能力!” 一道道遁光冲天而起,朝那逃窜之人追去。 宗正寺 “宰哥,你听说了吗,秘境中有人得到了下品宝器,往武都郡逃了。” 杜宰合上书册,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如此拙劣的手段,你看不出来?” “倒是能看出来。”来人挠挠头,“就是觉得这么一直待着无聊了些,所以听到消息就心痒痒。” “无聊也比丢了命强。”杜宰摇摇头,继续翻阅,“老实待着罢,还没到时候。” 第141章 不欢而散 七日后 杜宰正吐纳修炼,一声叩门忽然响起。他放出灵识一看,发现来人还是自己的族弟,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又有何事?” 青年推门而入,面色隐隐有些激动,“宰哥,有一位火属法则修士从石门中遁出来了!” “火属法则?消息属实?”杜宰面色一下变得凝重,“十日的时间,只有附近几个州郡或是掌控着传送阵的幕府来得及。你确定消息无误?” “千真万确,我亲眼看见的能有假吗。” 听到这话,杜宰突然一拍桌案,训斥道:“谁让你去的!” 青年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搞懵了,硬着头皮辩解道:“我就是无聊,而且我没有靠近,只是待在合江县......” “合江县也不行!”杜宰又是一声怒喝,“其他人也去了吗?!” “没有。” 杜宰忽然安静下来,紧皱眉头,沉默不语,青年则忐忑不安地站在一旁。 “据我所知,周边的武都郡、岷州、临洮郡、宁塞郡等都没有接触火属法则的合体修士,合川郡的局面尚未明朗,幕府怎么又会派人来呢?” 闻言,青年眼睛猛地睁大,脱口而出:“蒋书正!” “若不是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家伙,恐怕就是他了。”杜宰那原本沉稳内敛的脸上,此刻竟泛起一层冷峻,他沉声道:“他蒋书正怎敢如此?这种民间机缘,若非朝廷特许,官员不得进入。他在这个时候失去理智,若有人借此参他一本,他还如何调任三辅?” 青年一边点头,一边仿若突然想起什么,忙道:“宰哥,他怎么想的不重要,重点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他从石门中遁出时,除了有极具威压的炙热火焰,还伴有掩盖不住的漫天紫光!” “什么!”杜宰霍然从蒲团中站起,声音不由得尖锐了几分,“你确定?!” 未等青年回答,他又自言自语道:“是了,你是亲眼看见的,这种情景自然骗不了你。” “先是甘当墨主的马前卒,如今又不顾身份深入秘境,带出一部紫品功法,蒋书正,你究竟要做什么?” “你是有了自己的盘算,还是干脆效忠墨主了?” 青年听到这句话,心中猛地一沉,低声道:“家族玩脱了?” 杜宰抬起头,眉宇间尽是愁苦,“恐怕不只是家族玩脱了,两京三辅十五道,不知有多少人玩脱了!王朝内的局势已经变得难以预料了。” “一个小小的合川郡,难道能代表整个王朝?” 杜宰缓缓摇摇头,“焉知王朝不似合川?焉知谁似蒋,谁似司徒,谁似墨?” 青年茫然不解,只好换个话题问道:“要我通知他们别去吗?” “呵呵,晚了!你知道的时候他们也都知道了。恐怕这些家伙已经被这本紫品功法迷红了眼,正摩拳擦掌往里冲呢!” 青年看着杜宰的脸色,心知自己该走了,于是便请辞离开。他走后,杜宰快步来到书架前,继续快速翻阅册录典籍。 “这通耸秘境究竟是从哪来的?为何没有一句关于它的记载!” 青梧街,一座沿街的檐角楼阁中,顶楼的一张茶案前坐着四个身影。身着白衣的杨川太、一拢红衣的谢怀、手持羽扇的卢洋,以及正百无聊赖盯着远处天下商会门楼看的裴欢。 “都坐这了,就是都有想法,磨磨蹭蹭地,果断一点!” 谢怀扫他了一眼,“怎么,不打算炸掉墨园了?” 杨川太被呛了一句,自然是不能忍,“你他妈去对上那个狗屁墨主试试,整个合川郡都在帮他!” “跟我说话少他妈带脏字,杨川太,别在我面前摆你那二世祖的架子!” “我操你妈!谢怀!你他妈兵部牛逼呗!敢指着我说话了!” “我操——你妈——”谢怀也站了起来,蓄力两息,大声骂道。 卢洋看着两人,摇了摇头,继续悠闲地摇着羽扇,轻轻吐出两个字:“粗鄙。”裴欢则连忙起身劝解:“二位,二位!有话好好说!议事要紧!议事要紧!” 谁知两人根本不理会裴欢,继续互骂。 “谁不知道你杨川太现在是什么处境,你爹失势了,就跑到这来耍威风,怎么,我是你干爹,还得惯着你不成!” “谢!怀!”杨川太的眼睛都红了,他最讨厌别人提这事,这无异于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卢洋一看架势不对,这才收起羽扇,也起身劝道:“别吵了,别吵了,多大点事,都坐下来好好说话。” 杨川太转过头,红着眼怒视他,“卢洋,你少在这装好人,他妈的当初试探墨主就是你出的主意,到头来你第一个退出,你整个就一怂蛋!” 卢洋见他将矛头指向自己,脸色也沉了下来,“你疯了吗?” 裴欢这下傻眼了,叫杨川太来是他的主意,这下好了,人情没落到,埋怨怕是少不了,于是他赶紧拽了拽杨川太的衣袖。 杨川太猛地一甩手,大声道:“还议什么议,你们爱去不去,我他妈走了!”话毕,他脚踩窗檐,瞬间远去,留下三人面面相觑。 “我就说别叫他来!跟条疯狗一样!”谢怀抚了抚胡须,若无其事地坐了下来。裴欢看着他的举动,狐疑道:“我怎么感觉你是故意的?”闻言,卢洋也皱起眉头,看向谢怀。 面对两人的目光,谢怀泰然自若地说道:“什么故意的?他什么样你们没看见吗?在墨主手里栽了,心里憋着火,估计就等着找咱们发泄呢。” “是吗。”裴欢重新坐回位置,若有所思道:“他不议就不议了,咱们议咱们的,二位都打算入秘境一探吧?” “探是要探,只是这顾虑实在愁人。”卢洋的脸色也恢复了正常。 “哦?卢兄有什么顾虑?” “呵呵,一是杜宰,二是王子、郑城,三是蒋书正。” 谢怀没有说话,但他闪烁的眼神显然表示赞同卢洋的说法。 “裴兄,听说你昨夜去了宗正寺,杜宰那怎么说?” “我没见到杜宰。”裴欢摇摇头,“只见到了杜照,他的意思还是不要进去为好。” “这样啊。” 二人陷入思索,杜宰来到合川郡后,便一直待在宗正寺,听说连齐天侯影降都没派人出去调查,如今更是整日与册录典籍为伴,这些书录真有那么好看?他们实在想不通也想不透。 众人虽都将此次合川郡之行当作游玩散心,但又都不放心其他人,生怕有人暗中做出成绩。可现在杜宰带头“躺平”,他们又该如何是好? 不进秘境?不想进的话他们就不会坐在这了,那可是紫品功法! “王子呢?”权衡无果,谢怀索性切入第二个顾虑,“如果说杜宰是求稳,那王子的行踪就太可疑了,要不是王家没动静,我甚至怀疑这家伙死哪了!” “王子跟你走得近,你不知道我们更不可能知道。”卢洋皱了皱鼻子,“至于胖子,无非是跟杜宰一样,选择什么也不做。” “我们真正应该重视的是蒋书正,这位大理寺丞究竟有没有跟墨主站在一边,有没有与朝廷离心离德!” 见两人看向自己,裴欢侧了侧脸,说道:“蒋书正的调任跟我家可没关系,听吏部司的人说是封少卿举荐的。” “封政廷举荐?”卢洋即刻带着疑问重复道:“这么说他要退了?” “不清楚,应该是。” 谢怀此时突然话锋一转:“两位,绑架之事是杨川太所为。我们与此事关系不大,既然如此,为何不与这位墨主交好呢?” “你的意思是......” “不错。” “这么做,杨氏恐怕会迁怒我们。” 谢怀嘴角扬起一抹笑容,“裴兄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中书令与东王的矛盾几乎无法调解,杨家会在这个时候为了一个是失势的杨川太而得罪我们吗?” “这倒是。”裴欢点点头,“我们如履薄冰,不敢轻易出波折,他杨家作为旋涡中心更不敢!” 听完两人的对话,卢洋羽扇一合,起身说道:“‘阔垠’级的秘境,还是天下商会拍卖会流出,有紫品功法想来也正常。我唯一不解,也最担心的是,花费十亿上品灵石,他墨主为何要拿出来与人共享。” “你是担心他与丁少卿联合起来......” “知道的越少越是心惊啊。” 第142章 八怪苦戮死人功 臧五原一溜烟跑出去很远,将近一个时辰后才停下,正欲歇歇脚,脑中忽然一片空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茫然环顾四周,倏地又想起来了。 “功法!我的功法掉了,在哪儿?在哪儿!” 臧五原伸手去拨身旁的树丛,锋利的藤条在他的胳膊上留下一道道血痕,他却仿若没有痛觉一般,跌跌撞撞地沿着来时的路寻去。 踩着脚印,一路回到原点,臧五原终于看见了静静躺在草地上的红色典籍,他立刻飞扑过去,紧紧地将典籍抱在怀里。 “没丢!没丢!哈哈!我的功法!”盯着封皮上七个紫黑色字体,他兴奋地在地上来回翻滚,“原来是‘八怪苦戮死人功’,原来我的功法叫这个!原来这就是老娘口中我的天命功法!” 臧五原疯了好久,才终于安静下来。他将功法竖直靠在树干上,然后跪下来不停地叩头,嘴里念着刻在记忆里与生俱来便会说的话。 “天道地道大衍道,喝血啖肉无边道。今属苦戮死人道,拔痼灭疾涂乐道。” “今修弟子臧五原,承蒙圣法妙听言。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道要克咸。” 连续数拜,抬头时,他仿佛看到一个黑发及腰的男子注视着自己。男子将手伸到臧五原面前,臧五原不知所以,呆呆地把右手搭了上去。 突然,他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息从头顶灌注而下,如醍醐灌顶般融入他的身体。 他的皮肤开始泛起微弱魔光,这魔光逐渐膨胀,如洒落的墨水,将四面浸染成了黑暗,无缝无隙,光芒在这里消失了。“墨水”的中心,臧五原原本无神的双眼变得锐利,透露出丝丝寒光。他的身体内部,一股强大的力量在经脉中奔腾,如汹涌的洪流,不断冲击着穴道。 臧五原真想张嘴大喊一声,“爽!”可惜,他张不开嘴,甚至听不见声音,眼前一片虚无,忽而又发觉,连感觉也消失了。 臧五原害怕极了,他觉得自己好像不是自己了,像一只被困在黑匣子里的巢虫,失去了一切。 在煎熬中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他眼前出现了亮光。几乎是瞬间,他便从地面上弹起,上下检查自己的身体,发现都还在后,长舒了一口气。 也就是在同一刻,他的脑海中凭空多了很多经法要义,但无一不是围绕‘苦戮死人’这个核心去阐理。臧五原再低头一看,原先靠在树干上的典籍竟然不翼而飞,徒留下八滴黑血在原地。 看见黑血,他宛若看见了琼浆玉露,目光被死死吸住,面色涨红,呼吸急促,迫不及待地趴在地上,用舌头将黑血舔舐干净。 黑血入喉,臧五原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每根筋肉都无比兴奋,似乎想要脱体而出,然而,这并未给他带来丝毫痛感,反而浑身洋溢着温暖的感觉。 突然,一个淡薄、不含一丝感情的声音在臧五原的脑海中响起,“苦人先苦己,戮人先戮己,死人先死己。” 随着话音落下,一种极致的痛苦降临了。 “啊......嗬嗬......” 臧五原仅仅惨叫了一声,嘴中便被不断涌上的鲜血堵住,双眼、双耳,七窍之处,血流如注。 他浑身抽搐着,重重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 “秦剑北,本尊以命血誓!待我陨落后,秦氏必定百代而亡!” 这声怒吼,如同惊雷,在臧五原耳畔炸响。他猛然惊醒,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无边黑雾之中。黑雾浓得化不开,深邃得连如柱的光辉都被吞噬,至少他看到的是这样的。 在黑雾中,一名身披赤金长袍的黑金长发男子,掌中辉光汇聚,化作一根巨大的光柱,狠狠砸向对面。男子浑身散发着圣洁的气息,与他面上的狰狞鲜明对比,刚才那句厉声咒喝显然出自他口。 与他相对的修士躲闪及时,光柱落入黑雾中,如雪花般迅速消融。臧五原仔细打量着此人,修长的身影执剑而立,长发如墨散落在白衣上,全身散发着剑一般冰冷的气质,如利剑雕刻而成的五官此时正秉着一副面无表情的神色,仿佛刚才的怨咒对他没有一点影响。 “他应该就是秦剑北。”臧五原心想,这个姓,让他联想到了大衍界最为顶尖的一个家族,那是一个让无数人谈之色变的家族。那与他对战的圣洁男子又是谁呢? 臧五原面露震撼,许久后方才回过神,“我这是临死前接收了功法主人的记忆......没能承受住功法的灌输吗......” 他难以接受,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了天命功法,却为此丢了性命。 “百里邬,‘苦戮死人’有违大道,而且......”突然响起的冷漠声音到这变得低沉,“秦氏,不是你能叫嚣的。” 话音未落,只见一道剑光如闪电般划过黑雾,瞬间洞穿了那个名为百里邬的圣洁男子。这一剑快若惊鸿,势若雷霆,其威力之强,竟然在刹那之间便彻底抹杀了百里邬的生机,而百里邬甚至还来不及反应,身体便陡然一僵,直直向下坠去,口中喃喃着生前的话语: “今属苦戮死人道,拔痼灭疾涂乐道......百里有心向道......奈何道不向百里......” 最后一句臧五原听得真切,他双眼圆睁,不断重复:“他竟是八怪,他竟是八怪......” 场间的画面仍在翻转,臧五原眼前的景象也不断变换。一位又一位口中高喊“苦戮死人”的黑发男子接连死在他面前,这些人或身躯顶天立地,或魂魄法则流转,或德性清香弄人,但无一例外,都死在了这位名叫秦剑北的男子剑下。 臧五原从一开始的惊恐万分,到后面淡然处之,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此刻不过是在彻底消散前“见见世面”罢了。 眼前的画面逐渐模糊,臧五原索性闭上了双眼,静静等待自己的消散。 ...... “咕哈,咕哈......” 一阵怪鸟的叫声传来,吵得臧五原莫名心烦,他愤然大喊:“闭上你的鸟嘴!” ! 话一出口,他便意识到了不对。自己竟然还活着! 臧五原想要睁开双眼,却感觉自己的眼睛被什么东西糊住了,怎么也睁不开。于是摸索着掉进小溪,捧起一汪水泼在脸上,然后用力揉搓,直到眼睛睁开。 水面上倒映着一个男子,身材挺拔,黑发如瀑,浑身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气质。 第143章 锋芒毕露 这是我? 臧五原瞪大双眼,不敢相信。不论是脸上还是身体上的肆虐疤痕消失得无影无踪,塌陷的胸膛也恢复如初,微微隆起的肌肉将这具身体装点得完美无瑕。 他洗掉全身上下固结的血斑,伸出手指按在腹部棱角分明的肌肉上,看着水里那张五官颇为立体的脸,他笑了,笑得肆意张狂,仿佛要把嗓子眼都笑出来一般。 笑着笑着,他的笑容就凝固了,根据最后的记忆来看,自己不仅没有死,还接受了八怪死后留下的功法传承。如果师承“苦戮死人”之道,注定要死在那个手执长剑的身影手中,那自己怎么能修,又怎么敢修! 臧五原闭上双眼,试图借助冰凉的溪水让自己冷静下来,心中乍起的恐慌很快便被另一个念头驱散。 我孑然一身,连死都不怕,还怕他?! 锐利的目光重新涌现,苦己戮己死己已经结束,接下来该轮到其他人了。 ...... “三位道友,此宝是我先看见的。” “你先看见的就是你的啊?我还是先拿到的呢!” “没错!” “小子,你一个炼气中期,哪来的胆子......” “既然三位痼疾缠身,那在下就帮你们解脱吧。”黑袍黑发的臧五原露出满意的笑容,悍然出手。 三名修士没理解他莫名其妙的话语,但他流露出的杀气却是实实在在感受到了。 “小心!”当即有人出言提醒。 然而不过十丈的距离,他的声音显然没有臧五原更快。最右边的人下意识地双臂交缠挡在胸前,眼前却倏地一黑,接着一股钻心的疼痛从黑暗中传出。 “啊——” 另外两人目睹了这极为骇人的一幕,只见那黑袍人笑意吟吟地站在一旁,右手把玩着两颗珠子,混着血液的筋膜从指缝中滴落。而他们的同伴,正承受着剧痛,跪倒在地,眼窝塌陷,睫毛向内翻戳,大量的泪水从漆黑的空洞中涌出,很快便浸湿了草地。 “啊啊啊,我疼!疼啊!” 听到同伴的哀嚎,尽管两人没看清刚辞此人是如何出手的,但心头的怒火仍使得他们愤然出手。 “区区炼气中期!尔敢!” “拿命来!” 臧五原望着凌空跃起的两个炼气后期修士,毫不畏惧之色,不仅没有后退,反而同样跃起,右手食指、中指、无名指依次捻开,指尖翻然变换,直逼来袭右边之人的面门而去,左手则五指成爪,抓向左边之人的心窝。 见臧五原敢同时面对自己两人,右边之人嘴角上扬,瞄准臧五原门户大开的脖颈,拔刀劈了下去。 兔起鹄落间,三人一触即分,臧五原还没落地,两人便已直挺挺坠落在地,一人胸口崩开,依稀可见肋骨,却没有丝毫起伏,另一人眉心绽开一个血洞,眼睛睁得大大的,颤音道:“怎么会......这么快......”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失去双眼的修士听到动静,顿时慌了神,大声问道。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弥漫开的血腥味和一个轻柔的脚步声。 臧五原的右手中多了几根血肉组织,左手则是握着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他施施然走到了失明修士的面前。俯下身子,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道:“替你们拔痼灭疾,你们怎么还看起来不高兴啊?” “你......魔鬼......” “呀,我可不是那两种低贱的家伙,在下名号‘无缘’。” ...... “轰!” 巨大的轰鸣声响彻天际,一只白头巨鹰哀鸣着从天空中坠落,伴随着的还有一声怒吼:“旗彪!你再敢动他试试!” 坠落在地的鹰身上站着一个独臂身影,他浑身浴血,散发着浓烈的血腥气息,戏谑地说道:“怎么,岳庄主,你急了?” 岳攀怒不可遏,森冷的眸子紧紧盯着对向的柳元年,厉声道:“今日你真要替旗彪站场?” 柳元年有苦难言,只得露出无奈的表情,轻声道:“岳庄主,就按我所说,大家坐下来一同商量着分配,如何?” “屁话!”见柳元年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岳攀盘节的长辫“嗖”地抽了过去,同时怒喝道:“老子先发现的洞府,凭什么与你们分享!” 柳元年手持铜棍,巧妙地避开长辫的攻击,不断地变换身形,瞅准时机,一棍打在岳攀身上,将他打得一个踉跄。这一棍用力不大,所以岳攀并未受到太重的伤,他眼带疑惑,看向柳元年。 柳元年脸上依旧是那副无奈的表情,心中却早已将旗彪骂了个狗血淋头:“该死的旗彪,不知从哪搞来蔡仲的手信,让我配合他!偏偏墨主还命我不得暴露与他的关系,他奶奶的,傻逼墨......旗彪!” 外界 九道流光如同彗星一般划破苍穹而来,带着凌厉的气势,直逼那座巨大的土色石门。当他们靠近石门时,才缓缓停下。领头的那位白衣青年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的石门,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随后,他毫不犹豫地身形一闪,当先飞入石门之中。身后的八个身影见状,也不敢怠慢,紧紧跟随其后。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里,天空中陆续飞来四队身影。每一队都有九个人,他们身着各色服饰,但无一例外都散发出强大的气息。这三十六人汇聚在石门前,后方的三十二人互相打量了一番,便停下动作,不发出一点声音,最前面的四道身影同样在互相观察,不过更多的是将目光集中在最右边一人身上。 卢洋轻摇羽扇,率先打破沉默,“若不是谢兄先前提了个醒,我还不知道王兄回来了呢。敢问王兄这是上哪快活去了?” 最右边的王子摆摆手,摆出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卢兄别笑话我了,什么快活不快活,家族安排的任务,劳心劳力总算完成了。” 听王子说是家中之事,卢洋便也不好继续追问,三人隐晦地对视一眼,皆没有说话。察觉到他们的小动作,王子眉毛一挑,朗声道:“诸位,走吧?” 三人点点头,随他飞入了石门,后方的三十二道身影立马跟上。众人的下方,一位身着袖袍的青年睁着一对紫眸,不满地哼了一声:“好大的威风。” 第144章 苦戮死匕 臧五原一一收起上的储物袋,将战利品拢了拢放在自己的储物袋中,而后用剑将三具腐朽干尸拍成了飞灰。他看着手中成套的三把飞剑,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他能够感觉到这三把飞剑的不凡,不愧是出自山腰处的洞府。 臧五原将三把飞剑收好,随后向山腰爬去,他打算进入洞府看看里面还有没有遗漏的宝物。当他踏入洞府的瞬间,一股沧桑的气息扑面而来,睹着里面的景象,臧五原心中暗自感慨:“恐怕已有千年之久了。” 只见一间阔大的石室,几把石椅凌乱散落在地上,想来是那三个人在搜寻中撞倒。除此之外,石室中还摆放着一个石台,台上只有一个方形凹槽,槽中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臧五原走上前去,谨慎地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块灵石,然后将灵石抛入了凹槽,只听到“叮当”的响声,什么也没有发生。确认安全后,他这才走上前,将灵石收回储物袋中,接着用手中长剑在石台上四处轻轻戳了几下,见仍然没有什么异常,他叹了口气,放弃了对石台的探索。 臧五原在石室四周漫步,仔细观察着每一个角落。四周的墙壁严丝合缝,洞府内似乎只有这一间石室。他走着走着,突然听到“嘎嚓”一声,声音在寂静的石室内显得格外刺耳。心下一惊,他立刻飞身跃上石台,定睛一看,只见原本平整的地面上,石砖开始缓缓移动,几次拼接之后,竟然形成了一个通往地下的通道。 望着那黑漆漆的道口,臧五原不禁有些迟疑。先前三人在这里大肆翻找,却没有触发任何机关,为何自己只是随便一踩,就引发了这样的变化呢? 他皱起眉头,陷入了沉思之中。眼前这个机关的出现实在诡异,让他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如果继续前进,谁也不知道下面会有什么样的危险等待着他;但若是退缩不前,又可能会错过一些重要线索或宝贝。 数番权衡之下,臧五原咬咬牙,决定冒险一试。他深吸一口气,从石台上跳下来,慢慢地走近那个通道口。靠近后,一股腐烂的气味扑鼻而来,那味道仿佛是无数具死尸经过长时间沉淀腐化后的恶臭。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踏进通道,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屏着呼吸,臧五原紧紧握着长剑,小心翼翼地踏着石梯缓缓向下移动。每走一步,他都警惕地环顾四周,生怕有任何意外发生。 地下,确切来说是山体内部,异常安静,除了远处隐约传来的水滴声,再无其他声响。这种死寂让他心中越发忐忑不安。 目之所及,一片昏暗,洞府外的阳光似乎已耗尽力量,无法再照亮这里。臧五原在储物袋中摸来摸去,终于找到两枚火石。他又拿出一根长棍和几件衣服,将衣服捆在在长棍上,然后猛地将火石砸向石阶,火苗瞬间蹿起一丈多高,他趁机点燃了手中的简易火把。 就是火苗窜起来的一刹那间,臧五原余光不经意间瞥见不远处坐着一道黑影,心中不由得又是一惊。他连忙用手中的剑割下一小块燃烧着的衣物,用力甩了过去,好巧不巧,燃成一团的衣服恰好落在了那道黑影身上。 借着这点亮光,臧五原终于看清了黑影——竟是一具不知腐化了多少年的骷髅。 “原来是个死物。”虽然嘴上如此说着,但臧五原并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老娘曾说,有些厉害的人物即使死了,他们留下的后手也足以把活着的人带下去。 他依旧采用“投石问路”的方法,扔出的灵石准确无误地砸中了骷髅的右手,意外地竟然将其砸断。见此情形,臧五原才稍稍放下心来:“不过是一个普通小修者的尸体罢了,居然还弄得这般诡异。” 他走上前去,一剑劈散盘坐的骷髅,看着散落一地的骨头,不屑地笑了笑。 嗯? 在骷髅原先盘坐的位置,地面里镶嵌着一只木匣。木匣上布满了条条斑纹,甚至有些地方已经腐烂。看着这普通的木匣,臧五原想了想,随后用长剑将木匣撬了出来,接着缓缓打开了它。 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把十寸大小的乌色匕首,匕首旁边,还放着一本薄册,上面写着六个蜿蜒的字体——《苦戮死匕刺法》。 看见“苦戮死”三字,臧五原彻底呆滞了,他不可置信地又看了看,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想不出来,极度的思索使得他捂着脑袋痛苦地跌坐在地上。 过了片刻,他又蓦地站起,看见木匣中的薄册与匕首,双眼绽放出异样的光彩,像是见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脸上同时也涌现出难以置信的笑容:“哈哈哈,终于让我找到了!这就是老娘所说的我的天命武器!哈哈哈哈哈!” 臧五原满脸喜色,迫不及待地伸手抓起匕首。当他握住匕首时,一股冰凉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但很快便被随即而来的满心欢喜冲散。 他将匕首捧在手中,仔细端详起来。只见匕首的手柄上绘制着八个相连的黑影,这些黑影的姿势十分怪异,有的头长在腋下,有的双腿如同麻花般缠绕在一起,甚至还有些黑影干脆就没有四肢,好似一个个人彘。而更奇特的是,每个黑影中都延伸出一根黑线,这些黑线相互交织纠缠,一直延伸到匕首的锋刃处,使得锋刃看起来异常古怪。 沉浸在喜悦中的臧五原显然无暇顾及这些细节,他兴奋地拿起一旁的《苦戮死匕刺法》,快速翻阅起来。片刻后,他如获至宝般将两件物品重新放回木匣中,并紧紧抱在怀里,亢奋地在散落一地的白骨中走来走去,嘴里还喃喃自语道:“这可真是我的天命武器啊!它与我所修炼的《八怪苦戮死人功》简直就是绝配!仿佛是专门为我打造的一般!哈哈哈!” 此时此刻,臧五原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和自信,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凭借这把神奇的匕首和独特的功法成为了大衍界中叱咤风云的大人物。 然而,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第145章 原邛求救 来人头顶斗笠,身上穿着一袭墨绿色长袍,长袍上绣着展翅翱翔的雄鹰,左眼上一道很深的刀疤丝毫不能掩盖住一对鹰眸散发出凌人的寒光。 臧五原一见到这个人,身体就不由自主地想要跪拜下去,然而就在他低头的时候,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硬生生将这种冲动遏制住了。 来人正是索清,他微微扬头,声音冷漠地问道:“见我为何不拜?” 尽管双腿开始打颤,但臧五原面上却没有流露出丝毫的畏惧,反而就地坐在了一块白骨上,并用一只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索清也坐下,同时开口道:“草民拜见大人,只是不知道大人您是......?” 索清并未因其无礼而动怒,而是再次放出灵识,将整个地下空间的景象又扫视了一遍,确保没有隐藏的机关陷阱后,默然迈步至臧五原面前,声音低沉而严肃地道:“本官乃是大理寺寺正,关注你有一段日子了。” 闻言臧五原脸色骤变,心中暗自思忖:“该不是来索要天命功法的!” 目睹他脸色的变化,索清始终面色平淡,继续说道:“本官奉命前来维持秩序,肃正修行风气,而你,好端端为何堕入邪道?亦或是换句话说,你的邪功从哪来的?” 面对审问,臧五原仅仅失神一瞬,回过神来后立即反驳道:“奉命?奉谁的命?我想应该不会是墨主的命吧,若是朝廷的命,那么还请大人让草民一观相关文书,官府不干涉民间机缘可是唐律明确记载的......” “锃!” 一声清脆响起,索清单手执刀,话语中露出一股森然冷意,“你倒问起我来了。” 清晰地感受到脖颈处的冰凉以及轻微的刺痛,臧五原心乱如麻,不知如何应对,心中如此,他身体上却没有表现出丝毫退缩之意,相反,还挺直了腰板,目光坚定地直视索清。 索清手中暗暗用力,佩刀又往里深入了几分,这一下,让臧五原切切实实感受到了钻心的痛楚。他强行压抑住内心的慌乱和恐惧,意识到自己是生是死就在这一刻了。 突然,一个异常急切的声音在空荡的地下空间里响起,“索清,出事了!救我!” 臧五原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绿袍人的腰间悬挂着一枚闪烁着微弱光芒的传音符。索清并没有立刻低头查看自己的腰间,但冷沉着的一张脸足以反应出此刻他内心的“难看”。 臧五原深知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可能是自己唯一的生机,但他不敢轻易行动,生怕在这关键时刻激怒索清,导致自己被一刀毙命,那就太冤枉了。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过了好一会儿,索清才缓缓地将刀从臧五原的身体里抽了出来。 臧五原从来没觉得刀入鞘的声音这么悦耳过,他悬起的心也终于放了下去。情绪得到缓和,整个人也自然了许多,他仰起头,看着索清,语气诚恳地说道:“草民绝对没有冒犯大人的意思,若是大人拿出文......” 将他的错愕收进眼底,索清温和地笑笑:“你走不掉的。”语毕,绿袍瞬间消失,留下臧五原坐在骨头上晃神,他仓皇地摸了把额侧,那里少了几缕黑色长发。 ...... 索清一遍又一遍听着传音符中原邛传来的声音,脸色一沉再沉,直到阴霾遍布。他身形一闪,化作一道遁光,快速穿过一座座绿山,直至出了外围区域,又向前飞了不知多少里,才终于在一座绿得发黑的山脉前停了下来。 索清凝视着下方明明绿意盎然却似乎毫无生机的山脉,微微思索,便从腰间摸出一张兽袋,接着从兽袋里钻出一只红眼老鼠来。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根黑发,递到红眼老鼠的鼻子前,轻声道:“义仓,去找。” 义仓仔细嗅了嗅黑发,趴在索清胳膊上的四条腿换了个方向,朝右前方“吱吱”叫了起来。索清迅速落地,将义仓放在地上,施展身法跟上了它。 绿萝山,位于内围区域,也是索清和原邛不久前发现的一座“奇山”。之所以称其为奇山,是因为他们在这座山中发现了大量的华金土。这种土酷似泥土,经过烧制,里面富含灵气的物质会向内析释。当这些物质聚集到一定程度,此土就会进阶为华锻金。华锻金常被用于制造战船,于是,本着赚取外快的心思,二人决定在此停留。 由于数量太多,二人经过商量,决定由原邛在此看守,索清则去外围抓来一些低阶修士帮他们挖矿。却没想到,在那里碰见了臧五原。此人在飞舟和通耸峰外的表现给索清留下了深刻印象,本想当个苗子培养,他却没料到,几日不见,此人竟然堕入了邪道,不仅以折磨人为乐,还吸取他人一身精华,将人弄成了干尸。 两侧树丛飞快倒退,索清甩了甩脑袋,摒弃掉这些多余的想法,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眼下,也就是在这一刻,异变突生。 一支金色飞箭如闪电般迎面射来,若不是高速移动激起的风声,索清差点都没反应过来。他急忙仰面下潜,箭矢擦着他的面颊飞过,带起几滴血花,在空中绽放。 索清左脚猛地用力一踏,身体迅速向侧方旋开。与此同时,他右手向前一招,一股无形的力量涌出,将义仓稳稳地抓回,顺手放进腰间的兽袋中,接着脚尖凌空一点,整个如飞鸟般急速上升,直至半空。 他伸手擦掉左脸上的血痕,目光锐利地盯着下方,能轻而易举地破开他的护体灵力,来人至少是分神强者! 尽管贸然升空会让自己成为明显的目标,当靶子射,但相比于在茂密的丛林中无法分辨箭矢的来源方向,这样反而更好些。起码此刻,当有飞箭袭来时,依靠自身敏捷的反应速度,他基本上都能够成功躲避。 过去了将近一盏茶的功夫,下方仍没有动静,索清便开始缓慢地后退。他之所以如此束手束脚,是因为刚才随着义仓向前奔走时,他的灵识始终保持着外放状态,而那根金色飞箭却能避开他的灵识侦测,如鬼魅般直逼他本体,这种实力...... 法则吗?索清下意识地按了按头顶的斗笠,心中如此想道。 第146章 夺命金精族 “嗖!” 一根飞箭划破长空,直射索清要害,索清侧身一闪,躲开了这一箭。然而,还没等他喘口气,第二根箭又疾驰而来。 这一次,箭速更快,角度更刁钻。索清抽刀劈砍,试图将金色飞箭击落,但箭身却突然转弯,如毒蛇一般朝着他的咽喉袭去。 索清心中一惊,连忙向后仰头,同时撤掉御空灵力,向下方骤降。可他刚一降落,第三根箭便如影随形般射来。 这根箭带着凌厉的气势,仿佛要贯穿天地。索清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越来越近,无奈之下,他不得不捏碎了一张传送符箓,银光闪烁,他的身影瞬间消失。 下方丛林中,一个身穿绿叶编织裙,头顶绿帽的暗金色身影放下了弓,稍稍停顿了一下,转身离去。然而他前脚刚刚迈出,一把闪烁着寒光的长刀就出现在他的脖侧。 “你以为我真的走了?” 暗金身影浑身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惊愕。 “你的箭法的确不错,但还不够快。”索清轻轻晃动着手中的长刀,刀刃在阳光下闪烁着致命的光芒。 “瓦德西叫阿呆和的大啊。” “说得什么玩意?”索清眉头一皱,即便他师从韦天应,游历天下多年,但这种奇怪的精怪语言也从未听过。 暗金身影见索清不回答,沉默片刻后,突然横肘打向他。一直保持高度警惕的索清显然速度更快,在他肘击的瞬间,以惊人的速度拔出刀鞘挡下,随后握着刀柄的右手顺势用力向内一劈。 “铮铮......” 金铁交鸣的声音回荡在半山腰的树丛中,这一劈力量之大,几乎让将索清的右手被震麻!不过暗金身影显然也不好受,几个踉跄后扑倒在地,脖侧上留下了几道深深的刀痕。 “变态。”暗骂一声,索清迅速换只手乘胜追击,举刀再劈。然而,就在这时,数根金色飞箭从侧方接连射来。 他连忙化劈为舞,将飞箭一一拨开。但这些飞箭却如同雨幕般不断袭来,这让他渐渐感到有些吃力。万般无奈之下,索清被逼得开始退却。 暗金身影在箭雨中起身,回头冷冷看了一眼索清,然后转身离去。 索清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在灵识的范围内,将最后一根飞箭劈开,他迅速离去,直至出了绿萝山的范围,才寻了个山洞稍作休息。激发一张用以警戒的符箓后,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根泛着黯淡金光的箭矢,捏在手指间细细观察。 这是品质上佳的华锻金,如此,那个精怪的身份已经毋庸置疑了,是华锻金精怪! 天地万物皆有灵,有灵的事物,得日月之精华,天地之福泽,日积月累,当灵达到了一定数量,就会成精。成精后,便会产生意识,有了意识,就会按照自己的喜怒哀乐行事。 绿萝山堆积着大量的华金土,诞生精怪是很正常的事,只是正常情况下,应该诞生的是华金土精怪,而不是华锻金精怪,除非...... 除非这座山的地下有极其强劲的地火,将大量华金土烧制成了华锻金,华锻金聚集,继而产生了金精怪。 念此,索清将箭矢收了起来,开始回忆起刚才的打斗场面。 方才空中的三箭皆是从下方而来,他很容易便划出了一个袭击者的大致范围,因此捏碎传送符箓时,他便借助空间的力量传送到了下方。在不清楚袭击者为何人的情况下,为避免打草惊蛇,他取出捕获的箭矢交给义仓嗅了嗅,义仓便带着他来到了近前。 之所以能如此顺利地完成这些动作都没有被这个精怪发现,是因为他曾习得的一本传自地府的隐匿功法,此功法可借助九幽忘川水的气息遮掩自身,只有本身熟悉幽冥的人才能察觉到。 当摸到近前,发现袭击者是精怪后,索清的心情喜忧参半,喜的是,精怪的智慧普遍偏低,而且在意识魂魄方面基本没有什么造诣,这意味着在打斗时他总能占得先机;忧的是,精怪通常喜好群居,如果原邛真是被他们抓走了,那情况就比较棘手了。 心中反复权衡,索清知道此非自己一人之力可以,于是决定求助。虽然这会导致华金土的分成减少,但人命更重要,想来原邛自己也不会拒绝。 这方小世界的空间规则与外界大不相同,原本在外界能传音百里的传音符,在这里却只能传音三四十里,而原本能传音三四十里的传音符,更是只能传音一两里。更琢磨的是,如果将传音符放进储物戒中,即使有讯息传来,也完全感觉不到。 索清觉得此事与墨主有关,想到尽管秘境开启的蹊跷,却仍有这么多人涌入,他不禁叹了口气,光明正大的阳谋,墨主是将人性的贪婪利用到了极致。 他默默摘下腰间的另一枚传音符,冲里面道:“禄兄,可在内围区域?我有要事请你相助!” 等了一会,没有回应,他不禁有些焦虑,迅速又摘下一枚传音符,“福兄,可入秘境?内围绿萝山,有要事请你相助!” 犹豫少许,索清又从腰间摘下第三枚传音符,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道:“阮兄,可在内围?若是收到消息,请速来绿萝山找我。” 就这样,他怀着复杂的心情等了将近半个时辰,却无一人给他回复。索清深知时间紧迫,不能继续等下去了,否则原邛不知道会遭遇什么样的危险!再次发出请求后,他便孤身一人朝绿萝山飞去。 远远看见绿萝山,索清便立刻落地,放出义仓,不过这次他没有将义仓放在地上,而是将它放在肩膀上,根据义仓红眼的指向前行。 走了大约百里,他来到了一堆藤蔓前,大腿一样粗壮的藤条落地倒挂,织成一张遮天蔽日、光线不透的绿色巨网。索清小心地用长刀挑开几根藤条,走进了网中。越往里走,光线越暗,周围也安静得可怕。 “咕哈,咕哈......”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鸟叫声,吵得他心烦意乱。正当他准备转身离开这个鬼地方的时候,突然间,一道细微但却闪烁着金光的箭矢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面前。这一箭的速度极快,快到索清甚至都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能凭借着本能将头一扭。尽管如此,那支金箭还是射中了他的肩膀,巨大的冲击力竟然直接将他整个人都射飞出去。 落地的瞬间,索清强忍疼痛迅速起身,朝着箭矢射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那里站着两道身影,其中一个暗金色的身躯极为庞大,宛如一座小山一般矗立在原地,它正高昂着头颅,目光冷冽地注视着自己。而另一个,则是头上戴着一顶绿色的帽子,脖子侧面还有着几道深深的刀痕,显然是之前逃走的那个家伙。此时此刻,他同样也在看着自己,眼神中充满了轻蔑和不屑。 第147章 主事索清 转轮六刀 何时出现的?自己竟然毫无察觉!心中想得急切,索清手中动作也不慢,右手一下握住箭矢,猛地将其拔了出来。 带血的箭头,钩着血肉一同掉落在地。 “三苦立来往奥在。” 身躯庞大的金精族人,张嘴缓缓吐出几个字。 索清虽然听不懂它们的语言,但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话。吞下一枚丹药后 ,他拔出长刀,紧紧盯着两个暗金身影。 也许是没得到想要的答案,身躯庞大的金精怪脸上露出明显的不耐烦之色,而后怒吼着朝索清冲来。 索清向前疾走几步,同时挥舞手中长刀,狠狠地劈向它。只听见“铛”的一声,索清手臂一阵发麻,虎口险些裂开。他暗自心惊,这精怪好大的力气! 看着劈在自己左臂上的长刀,大金精怪咧嘴一笑,右手捏拳,砸向索清的左肩伤口。索清当即收刀闪退,横跨一步的同时左脚勾起,踹向它的眉心。 索清只觉得自己的脚尖像是踹在了一面坚不可摧的铁壁上,传来一阵刺痛。正欲撤脚,大金精怪却一把抓住了索清的脚踝,挥拳砸向他的大腿。 “战斗经验倒是丰富。”心中冷哼一声,索清借力身体一摆,整个人凌空坐起,挥刀反砍向大金精怪的脖颈。 这个大金精怪显然不是那个绿帽精怪能比的,它硬扛一刀不仅没事,抓住索清脚踝的右手力度反而更大了,一副要把他捏碎的样子。这时,它砸下的左手也快要到了。 眼见劈砍无用,索清浑身上下立刻荡起灵魂波动,两个一模一样的索清在大金精怪两侧突然出现。他们一左一右,顶住大金精怪的双臂,猛地向上一翻,将其一下掀翻在地。 被牢牢抓住的索清也趁机挣脱,一个后滚翻,稳稳落地。 被掀翻的大金精怪摸不清状况,惊疑地起身。绿帽精怪则目瞪口呆地看着三个一模一样的索清,嘴里嘟囔着:“哦啊基地啊家外我?” “爱到带动瓦坎普。” 索清没有去想两怪在交流什么,而是趁它们还处于迷茫之中,登时催动两个元婴,一齐挥刀朝大金精怪的脖颈砍去。他倒要看看,这家伙究竟能扛几刀! 见攻击到来,大金精怪手中陡然凝现出一杆暗金重枪,硕大的重枪在它手中舞得虎虎生风,将高处的藤条枝叶悉数扫落,带着枪影,化作一张绿幕,挡住了袭来的三刀。 绿帽精怪也不再看戏,摘下腰间的暗金宝弓,拉起弓弦,搭箭便要朝索清射去。就在这时,它的身侧也忽然出现了两个索清。两个索清对视一眼,手中长刀先后砍在绿帽精怪本就受伤的脖侧。 “铮!” “铮!” 两声响起,刀光闪过,绿帽精怪如遭雷击,一道极深的刀口自它脖侧的刀痕开始,一直延伸到右肩。没有任何东西流出,只有几块小的金块掉落。它头戴的绿帽随着掉落的脑袋落在地上,一声惨叫也没发出,身体便直挺挺地摔在地上。 两个索清看了看手中应声凹陷扭曲的长刀,摇了摇头,不知道从哪里又各自抽出一把长刀,朝着与本体以及另外两个元婴激战的大金精怪扑了过去。 这边大金精怪看见绿帽精怪死亡,愤怒地咆哮起来,“咋哈!”这声音震耳欲聋,在山林间回荡,激起周围阵阵鸟叫和不知名的兽吼声。 瞥见这动静,五个索清的眼中同时涌起狠辣之色,手中长刀骤然附上一层紫色火焰,奇怪的是,这火焰的末端还拽着淡淡的白色雾气。 “地狱刀!” 五声暴喝同时响起,凌厉的声音中,五刀分别劈在了它的颅顶四肢,弥荡的白色雾气将这里染成一片朦胧,白雾之下,没有了一丝动静。 见此,索清刚想收回四个元婴,一个闪烁着寒光的枪尖突然从白雾中探了出来,直取索清咽喉。 索清反应极快,下腰一仰,躲开这致命一戳,右手立刻挥刀再次向下砍去,其他四个索清也如法炮制,一阵刀光闪过,暗金重枪“嘭”地掉落在地,拨开白雾,一具庞大的暗金身躯倒在地上,金色眼眶中的光芒已经消逝。它的全身各处都布满了凝着白霜的刀口,最为致命的是额头一刀,这一刀,几乎将它的脑袋贯穿,显然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凭借这些年与精怪打交道的经验,索清深知这种倚仗身躯,精神力弱小的精怪弱点在眉心,可刚开始的交锋,却让他对此一度产生怀疑,好在最终证明经验还是正确的。 收回其他四个索清后,他低头看了看左肩上的伤口,那里已经愈合,只留下一道红线。笑了笑,索清取出义仓准备继续深入,谁知地面却在这时突然破开,一双暗金大手一把抓住他的脚踝,将他用力向地下拉去。 索清脸色一惊,连忙驱动灵力,注入手中长刀,挥刀砍向那双手臂,然而那双手臂异常坚固,刀刃仅仅在上面留下了几道浅痕。 眼看着就要被拉入地下,索清迅速升空,试图把地下那个金精怪带出来。在这一瞬间,他的侧方又射来数根金色飞箭。 索清见此,心中一沉,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些精怪的支援速度。面对箭雨,他不得不挥刀抵挡,可就这一刹那的疏忽,他还是被地下那双手臂拽了下去。 “簌簌簌簌......” 索清灵力外放,撑起护罩挡住掉落的沙土,而后灵识瞬间向下扩散,将地下的场景收进脑海。一个巨大的溶洞就在下面,其中的景象让他面色大变,脸上的沉稳不复。 只见四通八达的地下洞穴中,密密麻麻,样子不一的暗金身影正蓄势待发,仿佛就等他掉落下来。 索清几乎可以预见自己接下来的下场,他强行稳住情绪,放出四个元婴,出现在脚侧。四个元婴纷纷挥刀砍向那双暗金大手。 四柄品阶并不高的长刀接连破损,就在四个索清换刀的间隙,下方突然一坠,索清本体掉入了洞穴。 “吊对方年你的温暖!” “咋哈!咋哈!” “打开哇哦扩大我可没!” 看到绿袍被拖下来,下方早已严阵以待的金精族人情绪变得异常亢奋,他们手中握着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武器,如雨点般向索清砸去。 然而,就在这惊心动魄的一刹那间,绿袍之上亮起银光,索清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并出现在一个偏僻的岔洞中。 岔洞口的一个金精怪原本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当它察觉到身后突然亮起的光芒时,转过了身。看着毫无征兆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索清,它虽然有些懵圈,但战斗本能迫使它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这声音在封闭狭窄的溶洞内回荡不止,显得格外响亮刺耳。 索清看着这只比之前那两只更加巨大的金精怪,深吸一口气后,心中反而平静了下来,“如此,只能杀出去了。” 一股无与伦比的强大气势从他体内喷涌而出,索清猛然抬头,左眼的那条狰狞刀疤上竟然燃烧起了紫色的火焰。头顶的斗笠在须臾间气化。缕缕白烟中,一个身形高大、五面十臂的男人出现在一众金精怪面前。 他的每一只手臂都握着一把幽色玄刃,紫焰烧出的左眸中更是透露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嗜杀气息。此刻,那无尽的杀伐之意仿佛化作了实质一般,顺着地面流淌的熊熊烈焰,铺天盖地般朝面前的金精怪席卷而去。 “阿修罗!毗摩质多罗!” 第148章 天命之子 臧五原心惊胆战地在山林中藏匿了五日,然而那个名叫索清的大理寺官员却始终没有出现,于是在第六日,他把心一横,出了藏身的洞穴。 四下无人,放眼望去,除了绿林还是绿林,臧五原想了想,决定向秘境深处走走。停留在石门附近的修士人数实在太少,而外围的范围又如此之大。 以他的脚力,走了将近两日,却仍身处于密林之中。这期间别说遇到人了,就连妖兽的影子都没见到,以至于臧五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走出幻觉了。 又过了一日,他爬上前方的高山,站在山顶俯瞰,眼前只有一片无尽的绿意,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了树木。 “咦,那是......”臧五原突然发现远处绿林中有一个黑点,在一片绿色中显得格外突兀。尽管理智告诉他,事出反常必有妖,但精神上的强烈枯燥感还是促使他朝着那个黑点走去。 又是五六个时辰过去,太阳逐渐西沉,天空中橘红色的晚霞渐渐被夜幕所吞没。趁着天色尚未完全黑下来,臧五原动作娴熟地从储物袋中取出包装好的油脂火把点燃,小心翼翼地朝黑点摸去。 来到近前,他终于彻底看清了这个黑点的真面目,竟然是一座门户大开的宫殿! 没错,就是一座宫殿,一座雕栏玉彻、美轮美奂的华丽宫殿。在火把摇曳的光芒映照下,整座宫殿散发出令人目眩神迷的金色光辉,让人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仙台楼阁。 不知何种材料铸成的巨大宫门敞开着,透露出一种威严。臧五原顺着大门向里面望去,只见内部漆黑一片,这让他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 他凝视着这个本不应该出现在密林中的东西,心中迟疑了一刹那,便谨慎地向后退去。 四周安静极了,白日里的虫鸣鸟叫声入夜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甚至能清晰地听见自己踩在松软泥土上的声音。 “咕哈——” ! 突然响起的鸟叫声打破了宁静,更是惊起臧五原一身冷汗。他认得这个叫声,进入秘境的这些日子里时常听到。由于已经习惯这个叫声,他很快便稳下心神,心中嘀咕了一声:“阴魂不散......” 臧五原转身离去,可没走几步,他的脚步就不自觉地停了下来。扭过头,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宫殿敞开的大门上,心中涌起一股犹豫。 他想起那个气势逼人的绿袍,命悬一线的经历让他如鲠在喉。如果自己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诡异,什么未知吗? 臧五原扪心自问,在犹豫中,他的心跳愈发加快,时间仿佛在此凝固。终于,他的脚重新迈动,向着宫殿方向,每一步落下都伴着一个信念,“既有天命功法,又有天命匕首,我乃天命之子!” 站在宫殿门口,臧五原重新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火把。他将火把头上的油脂均匀地涂抹开来,用另一个火把将其引燃,随后便抛进了宫殿。“扑通”一声,火把顺利掉落进去。借助幽暗的火光,臧五原勉强看清了火把周围的景象,在黑暗与光亮的交汇处,一尊纯白雕像静静伫立着。 咬咬牙,臧五原鼓足勇气踏进了宫殿。他先是捡起地面上的火把,用力向更深处抛去。火把犹如一颗燃烧的流星,脱手七八息后,”砰“的一声,不知砸到了什么东西,应声熄灭。而他也借着这划过的光芒,看清了整个宫殿的内部,通体白色,除了大殿中心的这尊雕像外,再无他物。 因此,臧五原便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眼前的雕像上,仔细打量时,他的目光虔诚而纯净。 雕像的面容柔和俊美,嘴唇含笑,长发瀑布般垂落,自上而下一袭白色裳袍,左手轻捧着一个烟白石盘,右手食指弯曲,指向下方。 臧五原再看时,惊人的一幕发生了。雕像的裳袍突然无风自动,俊脸上原本静止的一对纯白瞳仁竟然开始转动,直直地朝下方看来,那眼神,分明是在看自己! 臧五原一下从虔诚的状态中脱离,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看去时,雕像又恢复了先前的模样。 “我眼花了?”臧五原有些怀疑自己,就在这时,借着火光,他忽然发现雕像底部刻着一行小字,他按捺不住心中的冲动,凑近雕像,仔细观察,十四个娟秀的字体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还没来得及思考这句话的意思,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臧五原猛地回头,却惊讶地发现原本敞开着的宫门,竟然不知何时自动关闭了!一股寒意从脊背上升起,他抬腿想逃,头顶上方倏然又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隆隆”声,他惊恐地抬头,只见一块石头从天而降,落在了他的脚旁。 臧五原顺手捡起来,发现这竟是一块中品灵石!紧接着,在他惊愕的目光中,无数各种品阶的灵石从空中倾洒而下,如雨点般坠落。这些灵石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散发着浓郁的灵气,其中不乏上品和极品灵石。 “我草......” 臧五原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生平第一次忍不住爆了粗口。他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如此之多的灵石,数量之巨让他的大脑霎时一片空白。出于本能反应,他毫不犹豫地贴近雕像躲避,生怕被这些源源不断落下的灵石砸成肉饼! 随着一阵叽里咕噜的嘈杂声过去,臧五原望着将整座宫殿塞满,淹没到膝盖的灵石海,“咕”地咽了咽口水,声音颤抖地说道:“我......真的是......天命之子啊!” 七日后。 宫殿大门在吱呀声中缓缓打开,一身黑袍的臧五原从里面阔步而出。相较于七天前,此时此刻的他,周身气息愈发凝练,整个人看上去也更加强大了几分。 “这就是筑基的玄妙吗......”他自如地释放着灵识,咧了咧嘴。他转过身来,目光落在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上,口中念动咒语: “毕竟通耸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 语毕,宫殿应咒浮起,并在空中逐渐缩小,最终如一粒微尘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臧五原目睹这一切,情不自禁地感叹道:“当真是奇妙无比。”过了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又喃喃自语道:“我乃天命之子。” ...... 臧五原手起刀落,将围攻自己的五人全部斩杀,看着他们的血气流入自己的身体,他突然一拍脑袋,懊恼道:“忘留一个了!” ...... “道友,棘森坪怎么走?” “棘森坪?”修士贾看着眼前将自己拦下的黑衣人,满脸警惕地说道:“我不清楚,你再问问别人吧!” 臧五原嘴角微微上扬,又向前迈了一步,“在下有急事,道友真的不知道吗?” “你什么意思。”修士贾摸不清臧五原的修为,开始慢慢后退。 “在下没什么意思,既然道友不愿说,那便为道友拔痼灭疾吧!” ...... “啊!求求你,杀了我!” “啊啊啊!” 臧五原听着响彻山林的惨叫声,口中念念有词:“带你见苦戮死人大道,却不懂得珍惜...... 许久,不绝于耳的惨叫声终于消失,而他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匕首上一遍遍刮下的油脂,放进一个小木盒中,看着里面不少已经凝固的油脂,满意地笑道:“人脂就是好用,耐烧!” 第149章 在下无缘 棘森坪 昏暗的绿色天幕下,荆棘苔藓相织,偶尔响起的低沉摩擦声,才让这里不是一片死寂。两扇斑驳的石门前,十几个身影悄然对峙。 石门右侧,几名大汉抱胸而立,最前方的是一名身穿汗衫的壮汉,他不断翕动着鼻子,闻着空气中弥漫的潮湿腐味,终于失去耐心,不耐烦地冲对面的几人吼道:“还没考虑好吗?!爷爷我今天心情好,才给你们留口汤喝,不然早把你们宰了!别给脸不要脸!” 与他们相对的人群中,两名修士听到这话,脸上露出明显的害怕之色,不约而同地小声劝解道:“要不就算了吧,一成不少了,犯不着跟他们拼命啊。” “是啊,血衣帮在武都郡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咱们就是散修,跟他们较什么劲呢。” 被两人劝解的男子,脸色阴晴不定,正欲咬牙答应时,突然,一只乌鸦惊叫着从枝头飞起,划破了场中的氛围,引得众人纷纷将目光投了过去。 不过三息,一个身着黑袍的身影悄然出现,他见众人都看向自己,微微一笑:“看来,在下来的不是时候啊。” “小子,你是谁?”汗衫大汉看着这个不速之客,眼神中透露出警惕。 “我吗?一介散修罢了。” “散修?”汗衫大汉细细打量着臧五原,与身后交换了一下眼色,似乎在评估他的实力和意图,“散修就赶紧滚蛋!这里不是你能插足的!” 臧五原的黑袍在枝叶的摩擦声中微微飘动,面对大汉的呵斥,他只是淡然一笑,指着另一波人问道:“他们为何可以留下?” “他们?大爷我心情好,赏他们一口汤喝。至于你,我看你很不爽,所以你得滚,听明白了吗?” “我听明白了。”臧五原脸上依旧挂着笑容,脚下则踩着满地的荆棘开始缓缓后退。 看着他的动作,汗衫大汉不屑地嗤笑了一声,又转头重新看向这帮散修,吼道:“还磨蹭什么呢!” 扎堆的散修们,正不满于臧五原的出现,听见催促,先前面露害怕的修士撇嘴道:“还以为来了个救星,没想到是个胆小如鼠的软蛋。” “就是,还自称散修,真是丢了我们散修的脸!” 领头的男子望着臧五原离去的身影,面露思索之色,直到汗衫大汉又一遍斥骂,旁人拉了拉他,他才回过神来。看着周围人脸上的畏惧,以及大汉脸上的狰狞,他自言自语道:“是了,常穿一身黑袍,嘴角总是噙着一抹笑,以折磨人为乐......” “你在那儿叽里咕噜说些什么呢!”汗衫大汉没听清男子的话,向他们凑近过来。看见他过来,围在一团的散修一窝蜂地散开,仿佛生怕被此人盯上。 男子却一改往常,面色镇定地看着大汉,开口道:“你完了。” 看着他眼里的同情,汗衫大汉忽然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烦躁,指着领头男子的鼻子,骂道:“你他妈的敢咒我?你算什么......”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感到心口一凉,低头一看,一把乌黑色的匕首竟然深深地扎在那里,他再抬头,先前那个离开的黑袍散修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旁,笑意吟吟地看着自己。 “我......草......”只发出了这两个字,汗衫大汉就扑腾一声倒下,再也没有了声息。 “三哥!” “三当家!” “三爷!” 场中局势的突变显然不仅吓到了散修们,也震住了血衣帮的其他人。他们看着被一击必杀的汗衫大汉,除了下意识地喊了一声,便再也没有了其余动作。 臧五原拔出匕首,伸出舌头舔掉上面的鲜血,然后迈着缓慢的步子朝他们走去。 “你,你要干什么!” “别过来!” “我血衣帮可不是好惹的,三爷死了,还有金丹修为的二爷和大爷呢!你要是识相点,就赶紧跑!” 闻言臧五原停住了脚步,喊话的人心中一喜,以为自己吓住他了。然而,臧五原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心瞬间跌入了谷底。 “哦?你能把你口中的大爷与二爷喊来吗?他们似乎也需要拔痼灭疾。” “你!” “你等着!” 看不透臧五原的修为,几个大汉对视一眼,心中充满了恐惧。他们一步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然后突然转身,各自朝不同的方向分散逃开。 “看来你们的病更重!” 臧五原看着几人突然逃命,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他拔腿便追,眨眼间便消失在荆棘密林中,只留下散修们面面相觑。 “我们......” 领头男子看了开口之人一眼,立刻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没好气道:“我要是你,就趁早跑路。”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几名散修撇撇嘴,“拽什么拽,还不是我们推选你的。” “就是!” “他们都走了,那这洞府......” “为了避免浪费,我们就分了吧!” 几人嘿嘿一笑,快步向石门里走去。 ...... “血爆!” 大汉回头看到臧五原追来,慌忙施展秘法,速度陡然加快。然而,眼前突然出现一座宫殿,挡住了他的去路。这一耽搁,臧五原已经追了上来。 “你,你别过来!” 大汉惊恐地看着臧五原,声音都在颤抖。臧五原呵呵一笑,“你不是要求援吗?我给你机会。” “真,真的?”大汉身子抖了抖,似乎不相信臧五原有这么好心。见臧五原脸色要变,他赶紧取出传音符,向里面传音道:“帮主......你!” 一阵刺痛袭来,大汉看着插入自己心脏的匕首,僵硬地抬起头,“你......” “你什么你,我逗你玩的,真信啊!”臧五原握住苦戮死匕,大笑着将其一次又一次刺进大汉的身体里,“真让你叫来了,我可就有麻烦了。” 随着笑声的回荡,臧五原的动作越发疯狂,当他看到眼前的大汉已经没有了反应后,才停下了动作。此刻,他感到了一丝无趣,默默收起宫殿与匕首,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大汉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地上,鲜血从他身上不断涌出,染红了他的汗衫。而此时,恰好有一根弯曲的荆棘勾住了大汉的衣角,将他的身体挑起到半空中。 ...... 洞府内,散修们看着去而复返的臧五原,惊恐地说道:“我们先进来给大人探探路......” “对,探探有什么危险。” 看着他们乞求的眼神,臧五原手起刀落,砍瓜切菜般将他们全部斩杀。查清尸体的数量后,他眨眨眼,“怎么少了一个。” ...... 男子气喘如牛,脚步踉跄着终于停下,满脸都是逃过一劫后的庆幸神色,嘴里喃喃道:“幸好我走的快,以传闻来看,那些蠢货恐怕都已经死光了吧......” “不知道此人究竟是谁,所作所为竟全是邪修行径。” “我乃一介散修,一开始不是告诉过道友了吗?” ! 男子悚然一惊,转身拔腿便跑,他听出了这个声音! “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恐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男子发足狂奔。然而刹那之间,只见一道寒光闪过,一把匕首如同闪电般直直插入他的脑袋。 剧痛袭来,男子眼前一黑便扑倒在地。他拼尽全力提起最后一丝气息,怒声喝问:“你到底......是谁......如此滥杀无辜......难道就不怕......遭到报应!” “在下无缘。”臧五原嘴角微扬,露出一抹轻笑,“至于你说的报应,我可一点都不怕呢。” 第150章 血衣帮 再次回到石门前,臧五原停下脚步,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确认没有任何遗漏之后,他深吸一口气,重新踏入了石门之中。 不过数步,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不远处堆积着的尸体,鲜血仍在不断地从伤口处滴落,地面已经被染成了暗红色。 静静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臧五原便上前一一取下他们身上的储物袋。经过一番搜索,他并没有发现什么珍贵的宝物,甚至不如在血衣帮身上的储物袋有价值。尽管有些失望,但他还是将这些收获全部放入自己的储物袋中。 收拾完这些,臧五原继续向里深入,他不信自己费尽心思从三个道友口中逼问出来的关于棘森坪洞府的消息有误。散修们匮乏的储物袋只能说明自己返回得足够及时,那些散修们还没发现真正的宝物。 他轻手轻脚地前进,每走一步,都要提前扔出个灵石探探,生怕误触了什么机关。一路前行,他来到了洞府的尽头,一处宽敞的大厅。 大厅中央摆放着一尊巨大的雕像,雕像手持长剑,威严庄重。臧五原小心翼翼地靠近雕像,放出灵识,仔细搜索每一个细节,试图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突然间,一股强大的气息毫无征兆地从雕像中喷涌而出,如同一股汹涌的洪流,将臧五原紧紧包围。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雕像的双眼开始闪烁起奇异的红光,犹如燃烧的火焰,令人毛骨悚然。 心中警铃大作,他本能地想要往后退缩,逃离这里。然而就在他准备后退的一刹那,脚下的地面突然间剧烈颤抖起来。他试图稳住自己的身子,但那股抖动的力量太过强大,让他根本无法站立。 与此同时,在他外放的灵识之中,那尊原本半埋在地下的雕像竟然缓缓地将脚从地底抽离出来!它的每一个动作都让地面痛苦地呻吟,在一阵沉闷的轰鸣声中,执剑雕像陡然站了起来! 泥土飞溅,地面倾塌,天崩地裂!在这尊散发着无比压迫感的雕像面前,臧五原再次找回了蝼蚁的感觉! ...... “噗!” 杀掉最后一名敌人,血衣帮帮主恩贝毫不在意地看了看汗衫上溅落的血迹,然后嘴里哼着小曲,拿出一张手帕,反复擦拭手中的长刀。 有小弟见老大心情不错,忙上前提醒道:“帮主,三爷一连三日没有信儿了。” 嗯? 曲子被打断,帮主斜眼睨着他,不耐烦地说道:“用得着你说,老三的尿性老子不清楚?滚滚滚滚,滚一边去。” 莫名其妙挨顿骂,小弟贾一脸委屈地走开,这时,一个人拍拍他的肩膀,冲他挤挤眼,“看我的。” 只见小弟易恭敬地走到帮主跟前,取出一张纹饰典雅的绸布,双手捧着说道:“帮主,小的发现一块上好的绸布,激动万分,特来献给帮主。” “哦?”帮主扫了他一眼,目光在绸布上停留了一会儿,“献布就献布,激动什么?” “小的激动的是,终于有一块绸布能配得上帮主您的宝刀了,俗话说‘好马配好鞍,好刀配好布。’,只有这块散发着灵气的绸布才配拭去您宝刀上的鲜血。” 帮主听了他的话很高兴,他平生最得意的就是自己这把宝刀,只不过平时掩饰地很好,只有老二老三知道。现在有小弟也认为此刀不凡,他自然是高兴的。于是,他拿起绸布,一边赞叹一边和声说道:“按帮规,这应该是你的战利品,给了老子不会心疼吧?” “哎——,帮主,什么你的我的,整个血衣帮不都是您的!当初要不是您,小的早就被狗官杀了,哪还有今天。是您把小的从狗官手里救出来,给了小的一个栖身之所。而且这次行动是您带领我们,要不是您,别说战利品了,小的们恐怕连命都保不住。” “哈哈哈哈好好好。”帮主一边打着哈哈,一边回想有没有这么一回事。血衣帮的小弟太多了,他似乎有点印象,又似乎没有。 而这边,小弟易仍在声泪俱下地讲述着:“大爷,恕小的斗胆叫您一声大爷。您和二爷、三爷这么多年为帮里的付出,小的们是看在眼里的。且不说您如何在一次次官府清剿中带领大伙逃出生天,就说这次秘境之行,要不是您三位有先见之明,放弃地盘来到合川郡,我们怎么能这么快在秘境中站稳脚跟,发展壮大。” 小弟易讲完,见迟迟没有回应,便小心地抬起头,却发现恩贝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 “帮主......” “行了,别给我拐弯抹角了,老子知道你想问老三的消息,毕竟你是他的人嘛。你的这些说辞,老子当个乐呵,听了挺高兴,但老子不信。下次要献就献,不献就赶紧滚蛋。少扯几把犊子,都是踏上修行路的,你会感动个屁!” “老子要是你,估计平日里都在琢磨该怎么快速修炼,怎么找机会弄死帮主,好让自己坐坐大爷的位置。” 面对恩贝凌厉的目光和玩笑般的语气,小弟易从一开始被揭穿时的讪讪到身体颤抖得几欲摔倒。他连忙解释道:“帮主,小的绝对没有这个想法!小的只是担心三爷,三爷一连三日都没有信儿了!” “呸!”恩贝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老三的人倒是忠诚。放心,你们三爷丢不了。两天前老子就让老二去找了,这会儿估计已经到棘森坪了。” ...... 一众身着汗衫的大汉默默伫立着,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他们头顶上方,一具皮绽肉翻的尸体正倒悬在半空之中,完全被鲜血打红的汗衫在摩擦声中轻轻飘荡,不时被荆棘勾到,发出“嘶嘶”的声响。 这群大汉们的前方,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面无表情地擦了擦袖口粘上的泥屑,轻声说道:“这是对整个血衣帮的挑衅,一个多月过去了,看来又有一些刚进入外围的新人不知道我们的厉害了。” 一边说着,男子一边解下腰间的传音符,他心中暗自思忖,“如果大哥的位置没有改变,距离应当是够的。” “大哥,老三死了,杀人还是撤退?” 传音符那头沉默片刻,缓缓吐出两个字:“杀人。” 听到这个答案,恩卡的眼神闪过一丝嗜血,他将带领这些兄弟们,重新扞卫血衣帮的尊严。 第151章 大肆搜捕 恩贝收到老二的传音后,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他一扫四下打闹嬉乐的帮众,暴喝道:“都他娘的给老子起来!你们三爷被杀了,穿上血衣,跟老子报仇去!” “哗!”一听三当家死了,喧闹的溪水旁瞬间变得鸦雀无声。紧接着,众人纷纷站起身子,脸上的嬉笑之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肃穆与凛冽的杀气。 小弟贾与小弟易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他们担忧的事还是发生了。 恩贝见状大手一挥,高声喊道:“兄弟们,有人胆敢挑衅我们血衣帮,你们说,应该怎么办?!”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帮众们齐声高呼,声震云霄。他们的情绪被彻底点燃,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愤怒和决绝。 恩贝看着众人,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披上血衣,出发!” 话一说完,他率先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件血色汗衫穿在身上,身后的帮众们也纷纷穿上血衣,跟着帮主向棘森坪方向疾驰而去。他们的身影汇成一股血色洪流,在外围中快速穿梭。三三两两的修士远远望见这股洪流皆提前避开,有好事者甚至跟在后面,想看看这帮人要去往何处。 “他们是什么人?竟然如此霸道!” “一看你就是刚进来没多久的,他们是武都郡的血衣帮,以心狠手辣而闻名,这一个多月不知道在外围杀多少人了。” “武都郡的人竟敢在我合川郡这么嚣张,难道就没有大人物出面管管吗?” 有人凑过来加入两人的话题,“管个蛋!你以为人人都像墨主那样吗?那些家伙都在内围和核心区域争得头破血流,哪有心思来管我们这些外面区域的事情?” 被他呛了一句的修士面露不忿之色,反唇相讥道:“我们合川郡在外围区域就没有人杰吗?” “怎么没有,只是大多是独自行动,遇到血衣帮这种人多势众的,也只能避退。” “哦?这位仁兄,我初入秘境,可否讲讲咱们郡内都有哪些人杰?”又有人好奇地问道。 见问的人多了,修士轻抬了下下巴,神色自得地开口说道:“幸亏你们是遇到我了,我的消息虽不敢说是绝对正确,但也是八九不离十。” “快说!快说!”周围的人急忙催促道。 “这外围,阵法公馆赵馆长的小儿子算一个,柳氏法馆的金丹大弟子算一个,四海山庄的兽子、庞家的庞宏、邵家的邵杨、太叔家的太叔天博、九阴寨的庄重、鄢昀和墨阜,以及狼山佣兵团的穆萨、横断佣兵团的张正、流星佣兵团的费野野都称得上‘人杰’二字。” 他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一连串人名脱口而出。这些人名有的在外已小有名气,众人听后并未感到惊讶。只是很快有人发现了不对,“九阴寨九寨统领江湖,为何在外围只出名了三个?其它六个寨子去哪了?相形寨的鹿思姑娘呢?” 一提起鹿思的名字,人群中响起了几声附和,“还有周杉杉姑娘,曾经风洗县一见,当真惊为天人!” “对,说是仙女下凡也不为过,这样的美人,怎么可能在外围没有任何动静!” 面对质疑,修士微微一怔,随后压低声音道:“听说是九寨内斗......” “我储物袋呢!谁拿了我的储物袋!”一声惊叫突然传来,打断了众人的思绪。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男子正在上下翻找自己的储物袋,脸上满是焦急。无果后,他的脸色变得通红,愤怒地喊道:“哪个杀千刀的拿了老子的储物袋,那可是老子的全部家当啊!” 附近的修士见状,纷纷向后退去,生怕被他迁怒。见众人要走,丢储物袋的男子顿时急了,他撸起袖子,拦住众人,扯着嗓子喊道:“别走!肯定是你们中的一个拿了!都别走!” “你疯了!跟我有什么关系!”被找上的修士连连后退,他这一退,男子只当他是心虚,立刻逼近道:“拿来!” “拿什么?” 这种话惹得男子当即发怒了,眼睛里全是红光,扬起拳头便朝修士打去,“还我储物袋!” 很快,两人便厮打成一团,而四散的修士中,一个贼眉鼠眼的人却趁机向远处跑开,一边跑,一边不吝嘲笑道:“真把秘境当郡里了,在这里,死了都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跑着跑着,他迎面撞上一个人,抬头一看,一张满是横肉的脸庞映入眼帘。 “庄重!”他心中一惊,嘴上却立刻谄媚讨好道:“少寨主,您怎会在此?” 谁料庄重根本不答,伸出大手道:“拿来。” 这...... 修士迟疑了,庄重是千钧寨的少寨主,怎么也管不到他君子寨的事。 “我说拿来!” “少寨主......” “要我说第三遍吗?”庄重的眼神中充满了压迫感。 “不,不用。”修士浑身一抖,战战兢兢地取出储物袋放到庄重的手中。 ...... 实在忍受不了庄重冷峻的目光,修士终于又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储物袋,放进他的手中。庄重这才收手离开,顺便抛下一句话:“鲁特还活着的时候,八寨多少还有点‘君子气’,现在这股气用完了,便彻底无所谓了是吗!” 修士一直低着头,待庄重走远后,才抬起头,呵呵冷笑道:“少以胜利者的姿态批判了,无非死的不是你......秘境这种无规则的地方,你倒装起好人来了。自己想要就直说,姓庄的就是能装呗。” 远去的庄重自然不知道此人所说的话,他拿着储物袋回到一开始的位置,却发现短短一会儿,二人便已分出了胜负。丢了储物袋的男子仰面躺在地上,双眼圆睁,已经没有了气息,尸体旁则坐着那个被他找上的修士。 “少寨主!”看清来人,正在气喘吁吁休息的修士连忙起身拱手,面露忐忑之色。 看到他脸上的神色,庄重沉默了一下,出声道:“不用管我,我只是路过......九阴寨的江湖规矩在江湖才算,秘境算不得江湖。” 闻言,这名散修松了口气,恭敬地提醒道:“少寨主,血衣帮的人刚刚过去,不知往哪里去了,您要多加小心。” 庄重点点头,不再停留,转身迈步离开,背负着的右手松开紧攥的储物袋,将其收进了自己的储物戒中。 棘森坪 身材修长的恩卡此刻也穿上了血迹斑斑的汗衫,他面色阴沉地站在坍塌的大“土堆”前,身旁是一众血衣帮帮众。 他再次摘下腰间的传音符,注入一丝灵力,将自己的位置传递给恩贝后,发狠地说道:“确定是这里了,就给我挖!这些杂种竟敢抢我血衣帮的机缘,杀我血衣帮的兄弟,那就将他们扒皮抽筋,变成我们血衣上的一滴血!” “动手!” 随着恩卡的一声令下,在场的十几名手下立刻行动起来。他们或抽出刀,或拿出剑,或掌心凝练出灵力,纷纷朝着各自分配好的区域狠狠砸下。 刹那间,只听见一声声沉闷的撞击声响起,大土堆被打得四散飞溅,激起阵阵尘土飞扬。这交织着的各种嘈杂声音,将树叶的摩擦声以及不知名怪鸟的叫声都掩盖住了。 第152章 时代雕像 狭窄幽暗的地下空洞中,臧五原仰头凝视着石像,右手紧握着苦戮死匕,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手持石剑的雕像低垂着棱角分明的头颅,双眼数次对焦后,终于看清了下方如蝼蚁般的人类。它张了张嘴,几经尝试后,发出了声音:“何年何月?何人主宰?” 臧五原意识到它是在询问自己,深吸一口气后答道:“天宝六百零三载,做主者乃是当今的皇帝陛下。” “皇帝?” “皇帝?”石像似乎对这个称呼颇为陌生,口中念叨数遍后,眼中红光骤然大盛,怒喝道:“什么天宝!当今是人皇几年!?”这声音震耳欲聋,在地下空洞中回荡,臧五原被震得几乎失聪。 人皇历法...... 看着它激动的样子,臧五原暗叫不好,他怎会知道现在是人皇几年!身为唐王朝的子民,自然一直使用的是王朝的历法。听说人皇历与王朝历法可以相互转换,可自己从未上过一日学堂,哪里会算! 果然,见臧五原答不上来,石像缓缓举起巨剑,自上而下猛地一挥,朝臧五原劈去,“精怪又来犯恶!” 巨剑划落,砸起无数落石,如流星般坠落,骇人至极。 臧五原见势不妙,在石像举剑的瞬间,便飞身钻进身后的细小通道中。他回头看着巨剑造成的巨大威势,心中一阵战栗,暗自庆幸自己跑得快。 石像看着“蚂蚁”钻入缝隙中,人性化地连连冷笑:“果然是精怪,这就往土里钻了。” “那就炼化你!” 白色火焰应声燃起,石像手持火焰巨剑,向前一步,将巨剑狠狠插进那个细小通道中,通道很快便不堪重负,开始崩塌。 在通道中疯狂逃命的臧五原,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坍塌,看着眼前燃烧着白色火焰的土石,他急速喊道:“毕竟通耸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 话音刚落,一个黑点从他耳朵钻出,迎风便涨,霎时变成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将臧五原笼罩其中。 与此同时,地表,那些仍在埋头挖土的血衣帮众,忽然感受到脚下大地开始颤动,惊疑不定地四散退开,但眼睛始终紧盯着那座已经被削减近半高度的土坡。 颤动持续了一盏茶时间,正当他们以为一切恢复平静时,只听得一声巨响——“轰!”整个土坡毫无预兆地猛然塌陷下去! 尘土飞扬中,高耸的土坡转眼间变成一个巨大的凹陷坑洞。站在四周的血衣帮帮众们瞠目结舌地望着眼前这一幕,心中充满震惊。 “二,二爷?” 恩卡此刻也惊呆了,他释放出灵力,唤来一缕风,吹散眼前的黄雾,双眼凸出,紧紧盯着坑洞:“这......” 他立刻联想到老三所说的洞府一事,正打算派人下去时,一只巨大的燃着白色火焰的石掌突然出现,一掌按在洞口,一个帮众躲闪不及,被压在下面,凄烈的惨叫声引得众人连连后退。 石像突然从地底跃起,轰然落在众人面前。看清它的样貌后,恩卡脸色一下变得惨白,转身就向远处跑去。 “这是个什么怪物啊!” 跑得慢的被石像一把捏住,放到面前,道:“何年何月?何人主宰?” 帮众被白色火焰烤得扭曲,哪能回答什么问题,几息之间便化作飞灰消散在空气中。看到这一幕,石像敛去身上的火焰,又抓起一个人问道:“何年何月?何人主宰?” 被抓的血衣帮修士脸色发紫,紧张地抢声道:“天宝,天宝六百零三载!做主的是皇帝陛下!是皇帝陛下!” 再次听到这个名称,石像挑起下巴,左手一下握紧,将此人活活捏死,大吼道:“什么天宝!什么皇帝!现今是人皇几年!你们为何不知!都是精怪吗!” 人皇历! 听到‘人皇’二字,有知道历法的立刻喊道:“大人......,上尊,还请上尊息怒!当今是人皇新历第五十六万九千九百三十一年!不知上尊您说的‘主宰’是大衍界还是......” 帮众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石像俯身,将头颅凑了过来,“新历是何物?” 他听说过有些老怪大能闭关时间漫长,无尽岁月匆匆而过,所以对此并不诧异,只是颤声解释道:“人皇旧历......旧历到了五十亿年便不再沿用,新历......是从那时候开始算的。” “是么......过去了百万年吗......石像的声音饱含着岁月的沧桑。它沉默了片刻,回过神来道:“自然是肃台域了。” “肃台,肃台域的主宰当属宗政家族。” “依然是家族啊......”石像听到“宗政”二字,语气瞬间活跃起来,“这里是何地?” “王朝!大唐王朝!” “大唐......”石像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问道:“李唐吗?” “正是!正是!” “我说什么‘皇帝’呢,原来是不叫天子了。”石像抬起它那颇具压迫感的头颅,直起身来,“倒是错怪那个人类了。” 留下的那个帮众没听清它在嘟囔什么,试探性地挪了挪自己的脚,发现石像没有反应后,便一溜烟跑了。 石像望着四周燃烧的树丛荆棘,仍在喃喃自语道:“这里是李唐,看来庚金族已经覆灭了......还是回宗政家族复命吧。” “很遗憾,你的家族怕是回不去了。”一个不善的声音突然传来。石像闻声看去,半空中赫然站着两道身影,一人身着道袍,一人头戴面具。 它敏锐地察觉到道袍青年身上散发着强烈的威胁,而刚才那句话正出自他之口。 “你们是何人?”历经无数的石像并未被吓倒,它稳稳地立起剑,镇定自若地看向空中的秦翕和禹方。 “何人?”禹方上下打量着它,眼中亮起白光,“还轮不到你一个失了能量的傀儡来质问公子。” “李唐的人吗!”石像察觉到了不对,全身燃起白色火焰,咆哮着一跃而起,挥剑刺向禹方。二人身上亮起银光,转瞬来到了地面,与石像的位置完成了互换。 “阵法宗师!”石像心中一惊,刚想有所行动,却已来不及了。只见道道泛着流光的阵纹从禹方周身射出,将它紧紧缠绕,动弹不得。 “你们究竟是谁!”石像怒吼着。 禹方并未回答,而是操控着阵纹不断收缩,最后完全贴在了石像身上。随着他的手势变动,石像身上的石料开始剥落,露出里面黯淡无光的红色核心。 “原来如此。”禹方飞身上前,仔细观察,彻底理清了石像身上的能量脉络。 石像感觉自己受到了禹方的轻视,正欲发作,却被禹方突然一把抓住红色核心,瞬间失去了动力,头颅低垂,陷入沉寂。 “墨主的手下都如此强大,那墨主又该是怎样的绝世强者!”远处目睹这一切的血衣帮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第153章 迎战血衣帮 秦翕始终缄默不语,上前将石像收入储物戒后,便与禹方一同离开。须臾,他们自虚空踏出,默默凝视着下方墨绿发黑的绿萝山,稍作停留后,又一次转身离去。 “公子,难道就这样放任不管吗?” “我们仅有小世界的使用权,而非控制权,不便过多干预,是生是死全看他们个人造化。” “琪娜到哪一步了?” 禹方答道:“已经与王子取得联络。” 秦翕点点头,恍若想起什么,又问道:“对了,你的‘大陨玉化血心法’修炼的如何了?” “回公子,旧伤已然基本痊愈,如今至少能增寿数万年。” “那就好。” 交谈间,二人来到了核心区域。这里满目疮痍,到处都是一幅大战过后的景象,坍塌的楼阁、焦黑的地面、各样的尸体...... 二人落地后,秦翕边走边观察着地上的各类尸体,说道:“起初,我以为这里只是个普通的精怪小世界,而后才惊觉这是处战场,直至方才终于明白,这里竟是宗政家族昔日的征伐遗迹。” “不过相较于宗政家族当年的征伐是否成功,我更想知晓,丁少卿为何要将此秘境送上拍卖会?难道只因秘境位于合川郡吗?” 秦翕很快推翻了自己这个疑问,“恐怕连位置都是假的,它可以是合川郡的通耸秘境,也能是武都郡的横断秘境。重要的并非位置,而是这秘境本身。” “丁少卿,亦或是邹伯良,为何想让此秘境在合川郡开启,进而成为搅动合川郡局势的关键呢?”秦翕自顾自地低语着,禹方并未接话,而是撑起隔音罩,将灵识全面铺开,警惕地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走着走着,秦翕突然停下脚步,他看到了一具熟悉的尸体。 秦翕看着尸体满脸的刀疤,眨了眨眼,道:“看来余炫的处境很艰难啊,连你都死了。” 尸体自然无法回应他,秦翕无奈地摇摇头:“这才过了多久,战况就如此激烈了,心中的贪欲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怕。” 棘森坪 心中默默算着时间,躲了将近一个时辰的臧五原刚一收起宫殿,坠落的石块和泥土如洪水般轰然而下。 眼前瞬间一片漆黑,臧五原挣扎着试图脱身,但沉重的泥石让他难以挪动。放出灵识,经过一阵搜索,他发现了惊喜。洞府门口那扇斑驳的石门恰好卡在一块巨石下方,撑起了一个空洞。 臧五原艰难地用手摸索到储物袋,运转灵力,激活了那套成建制的三把飞剑。然后在灵识的操控下,快速地挖掘着周围的泥石。 随着泥石逐渐被挖开,他的双手终于解放了出来,想起储物袋中劫掠来的两张传送符箓,犹豫再三,他还是决定不使用。毕竟,实在没有这个必要。 如此一来,便只能依靠三把飞剑了。臧五原操纵飞剑朝着那个空洞挖掘,不久,便成功到达了那里。 “好飞剑,等出去了一定让你尝尝鲜血的滋味。”臧五原一边恢复着体内的灵力,一边思考着该从哪里挖出去。刚才他用灵识往上探了一下,竟然没有探测到地表,这说明自己被埋得很深。 向上挖掘显然已行不通,只能从四面选个方向开挖,可究竟从哪个方向挖,却让他犯了难。 “不管了!我可是天命之子,上天定会眷顾我的。”臧五原心一横,随意选了个方向便开始挖掘起来。一边操控飞剑向前挖,一边还要留神头顶落下的石头,这实在是极耗心神。因此,不过一刻钟,他便感到累了。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住时,灵识中豁然出现了光亮!这极大地鼓舞了他,卯足了劲向前挖去。 “哈哈哈哈哈,我乃是天命之子!” 看清楚光亮的来源,臧五原大笑起来,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他挖到了一个巨大的裂缝,而裂缝的最顶端就是地面! 感受着洒在脸上的阳光,臧五原开始顺着凸起的石块往上爬去。一炷香的时间后,他终于爬到了地面,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有些吃惊。 只见原本的树丛荆棘全部变成了厚厚的灰烬,向远处望去,还能依稀看见一点火光。 这火是从哪里来的?臧五原心中带着疑问,将脚插入灰烬中,朝远处走去。 等等! 没走出几步,他又退了回来,低头看着裂缝的形状,怎么感觉有点圆?难道是石像...... 想到这,他又转头看了看远处的火光,想起石像身上的白色火焰,臧五原瞪大了眼睛,自己似乎放出了不得了的东西。 此刻,他内心越发感到焦虑不安起来,如果被墨主知道此事,会不会把自己驱逐出去? 站在原地犹豫徘徊许久后,臧五原的心情终于渐渐平复下来:“和自己关系不大,就算我不这么做,那些散修也会唤醒石像,将它释放出来,无非是换了个人而已。” 怀着这样的想法,臧五原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迈步朝着远方走去。然而,还没走出几步远,他却猛地停住了身形,目光死死地定格在前方不远处的一片灰烬之中。 直觉告诉他,那里有危险! “呦,还挺敏锐!” 果然,三名身着血衣的修士如鬼魅般从灰烬中突然站起,他们的眼神充满敌意,如饿狼般紧紧盯着臧五原。 “你们是何人?”看着三人的装束,臧五原一下联想到被自己斩杀的那帮大汉,这么快就来寻仇了吗。 “我们是何人?杀了我们三爷,还不知道我们是谁?” “知道我杀了他,你们就不害怕?” “害怕?”三人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其中一人边笑边说:“如果是我们单独遇到你,当然会怕!怕死了!怕你也杀了我们!” “可你看看我们是一个人吗!” 他的声音语调猛然提起,与此同时,臧五原的灵识外突然出现十几道身影,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部身着血衣。 攥紧手中的苦戮死匕,臧五原拍了拍黑袍上的灰,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惧意,反而隐隐透出一丝疯狂,他咧开嘴笑道:“这么点,可不够啊!” “是吗,现在呢!” 一声冷喝从空中传来,臧五原闻声望去,只见不远处悬浮着两道身影,一人身穿血袍,左手握在腰间的刀鞘上,另一人身材修长,一袭宽大的血色长衫在他身上猎猎作响。 而在二人的下方,一股血色洪流正汹涌而来。 第154章 显威 元婴修士! 臧五原的脸色终于变了,一丝慌乱从他的脸上闪过,这一丝慌乱恰巧被恩贝捕捉到,他嘴角泛起轻蔑的笑意:“怎么,害怕了?” 没有受其干扰,臧五原沉吟片刻后,冷笑道:“宝贝倒是不少,你们用这招没少吓唬人吧!” “你怎么跟帮主说话呢!” “哎。”恩贝伸手拦住下方激动的帮众。见被识破,便带着恩卡从空中落地,轻蔑的神色继而转化成了似笑非笑:“吓唬人?在这外围,老子的血衣帮还用得着吓唬人?” “小子,既然进入了秘境,想必你也做好了死亡的觉悟。你能杀老三,我们就能杀你,没意见吧。” 语毕,一旁的恩卡瞬间如离弦之箭般射向臧五原,周围的帮众见恩卡出手了,纷纷欢呼助威起来。 “二爷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干死他!扞卫血衣帮的尊严!” “不愧是二爷!” 踩着众人的欢呼声,恩卡以惊人的速度逼近臧五原。“能够轻松干掉老三,想必你也是金丹境吧,让我来试试你的斤两!”他的眼中闪烁着强烈的战意,话音未落,便猛地轰出一拳,这一拳犹如泰山坠顶,势不可挡。 “嘭!” 一声沉闷的巨响传来,臧五原在摆好防御架势的情况下,仍被这一拳打得倒飞出去。他重重地摔落在地上,身体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一股甜意涌上嗓子眼,他忍不住咳嗽起来,一丝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淌而下。 “你不是金丹?”恩卡看着臧五原,皱起了眉头。 臧五原抹去嘴角的血迹,右手微微颤抖着,放在了腰间的储物袋上,“本想见识一下筑基与金丹之间的差距,却没想到差距如此之大,真是要了命....... ! 恩卡感觉到了一丝不对,下意识地喊道:“小心!” 然而他还是晚了一步,只见臧五原全身银光乍现,瞬间消失,再出现时,已来到两名帮众身后。他手中的苦戮死匕迅速刺出,精准地插入其中一人的后心。 “你!”另一名帮众刚要反抗,臧五原的右手如铁钳般扼住他的喉咙,只听“咔嚓”一声,那人便软软地瘫倒在地。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以至于有的帮众还在四处寻找臧五原的身影。但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恩卡彻底怒了,他擦了擦袖口,用冰冷的声音说道:“小子,不欺负你,给你单挑的机会,你却给我坏规矩啊。” “规矩?”臧五原将匕首从那人的后心拔出,稳稳说道:“这话你觉得可笑吗?” “找死!” 恩卡的身影刷的一下消失,几乎是在一眨眼间来到了臧五原面前,一拳打出。臧五原曲臂格挡,却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巨兽击中,这一拳,几乎将他的左臂打断! 但这也正是他等待的机会!右手紧握的苦戮死匕以极其刁钻的角度朝恩卡的咽喉扎去,恩卡见状,用左手护在脖前。未曾想,匕首突然从臧五原的手中脱离,像是有灵性一般,朝他的双眼袭来。 该死! 心中暗骂,多年的战斗经验让他立刻仰面下潜,惊险地躲过这一击。谁料,匕首竟然在空中掉了个方向,再次向他刺来。 来不及多想,恩卡迅速将右手收回,横臂打在匕首上。借此下腰之势,他一个后空翻,稳稳落地。 两人的交手看似漫长,实则不过短短几息。恩卡的脸上逐渐浮现出认真之色,他万万没想到,一个筑基期的对手竟然如此难缠。臧五原则满脸凝重,他本来想借着损失一条胳膊的代价,用苦戮死匕刺中此人,却没想到他的反应如此之快。 在远处观战的恩贝眼中泛起了兴趣,怪不得此人敢杀老三,果然有些手段。若不是老二凭借境界上的压制,否则刚刚这一下大意,就足以要了他的命。 一旁的帮众们看得就没有这么细致了,在他们的眼中,二爷仅仅一拳,就成功打断了黑袍人的左臂,不愧是二爷! “小子,够狠辣!”恩卡先是赞了一声,接着又说道:“可惜你我之间境界差距太大,不然你还是能与我打上一打的。” 听着他话语中的怜惜之意,臧五原笑笑不说话,他的左臂已经完全断裂,这位二爷先前的一拳中还藏了暗劲,这股暗劲将他的臂骨与关节完全打碎,只剩下半面完好的皮肉相连,软塌塌地挂在臂膀上。 “不说了,下辈子记住,不要招惹血衣帮!”恩卡暴喝一声,欺身一步,出拳打向臧五原的眉心。 臧五原微微摇头,轻叹一声:“想多留些日子,到头来还是得用啊。” “什么?!”恩卡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心中却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想要将拳头收回来,却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臧五原胸前亮起一道耀眼的白光,一柄几尺长的长剑虚影凭空出现。长剑虚影中散发出凌厉的剑意,仿佛只要再多看一眼,眼睛便会被那剑意刺伤。 “不好!”恩贝面色剧变,身形一闪,如飞鸟般急速向恩卡掠去。他腰间的宝刀即刻出鞘,带着同样的凌厉的刀芒,狠狠劈向那道虚影。 只听得“铛”的一声巨响,长剑虚影微微颤动了一下,但并未被宝刀斩断。相反,它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扭曲了几下,然后在眨眼之间穿过了恩卡的身体。 恩卡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发现并没有出现任何伤口,正当他疑惑时,身体却毫无征兆地从中裂成两半,“啪唧”两声脆响,左右两半各自摔倒在地,鲜血溅洒而出,染红了周围的地面。 “二爷!” 场间顿时炸开了锅,众人在长剑虚影出现的一刹,只觉得双眼传来一阵刺痛,不约而同地眨了眨眼,再睁开眼时,却看到二爷已经惨死在了长剑虚影之下。 恩贝唤回长刀,却不敢再有所动作,他眼中的惊愕已经转化成了浓浓的忌惮,怒声吼道:“你到底是何人?” “我是何人?”臧五原放声大笑起来,声音回荡在场间,“你们要杀我,不知道我是谁?!”他冷冷地看着这些人,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无情的冷漠,接着慢慢地走到恩卡的尸体旁边,低头凝视着那触目惊心的血泊,嘴角微微上扬。 “以为凭着数量就能压制我吗?”臧五原的声音冰冷刺骨,仿佛能穿透人心。“今天就让你们见识一下真正的力量!” 说罢,他手中突然涌现出一团黑色的气息,如墨汁般漆黑浓郁。随着他的挥动,这团黑气迅速扩散开来,形成一道黑色的旋风,席卷整个场地。众人纷纷惊呼出声,想要躲避这股诡异的力量,但他们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根本无法动弹。 看着眼前的场景,恩贝的内心深处涌起一股强烈的狠心,他目露凶光道:“老子就不信你还能使出同样的招数来!” “血海刀法!” 他暴喝一声,手中长刀陡然泛起一层红光,唰唰唰,他连劈数刀,每一刀挥出,都伴随着一道凌厉的红色刀气冲向空中。这些刀气相互交织、纵横交错,形成了一片密集的刀网。 刀气纵横,无数道刀气在空中不断汇聚、凝结,最终化为了一柄巨大无比的飞刀。这柄飞刀通体闪烁着猩红的光芒,夹带着阵阵血海般的轰鸣声,以惊人的速度朝着臧五原猛扑而去! 轰! 只听一声巨响,光芒散尽之后,恩贝登时感到浑身发凉,他瞪大眼睛,惊恐地望着臧五原所在的方向,那里悬浮着一道完好无损的白色长剑,此刻正静静地指向他...... ...... 距离棘森坪不过十里处,庄重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额头冷汗涔涔而下,眼中满是惊惧。 在他的右侧,一个面容清秀、年纪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女娃娃正笑意盈盈地盯着他看,嘴里念念有词道:“说不准动,就不准动哦,动了大师兄会责怪我的!” 第155章 大意 怎么会...... 他设想过无数遍血衣帮的结局,被官府围剿、招安,甚至是被秘境中路过的大能随手灭了,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血衣帮最终会覆灭在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子手中。 呆呆地看着已经崩成数块的宝刀,恩贝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几滴乌黑的暗血从胸前坠落,给原本的血衣再次染上几滴血梅,梅花绽放,生命消逝。 “帮主!” “大当家!” “大爷!” 帮众们纷纷大喊起来,有的怒目圆睁,死死地盯着臧五原,有的则惶恐不安,不知所措。 臧五原扫视了一圈,每看到一个刚烈的,心中便高兴一分。他先砍掉了自己已经废掉的左臂,而后迈步走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帮众。 帮众见这个魔头朝自己走来,心中先是涌起一丝惊惧,但很快又被怒火填满,“来啊!老子才不怕你!” 闻言,臧五原兴致更浓了,他拿起苦戮死匕,对准帮众的耳洞,用力地插了进去。在响起的惨叫声中,他慢慢地顺时针转动匕首。 “啊啊啊啊!你有种杀了我!” “杀了你?”臧五原挑起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杀了你,你还怎么领悟苦戮死人大道?我这可是为你好啊。” 听着臧五原说着他们完全听不懂的话,同时,同伴的惨状也映入眼帘,附近的帮众们无不心惊胆寒。终于,有人忍受不住求饶道:“求求你,放过我!我只是服从命令,并不是自己想......啊!” 臧五原一脚将其踹倒,踩着他的喉咙。将匕首从他的眼眶中拔出,然后在血衣上擦了擦。接着,他躬下身子,在那人耳边轻声说道:“我最讨厌的就是背叛了。” 说完,苦戮死匕上的八个相连黑影开始缓缓蠕动,仿佛拥有了生命一般。随着它们的蠕动,锋刃上的黑线竟然逐渐脱离匕首本身,如蛇一般蜿蜒着钻进了帮众的脑袋。 渐渐地,帮众停止了惨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陶醉之色。他的面容扭曲着,似乎在享受着某种无法言喻的快感。然而,就在这种诡异的幸福神情中,他的灵魂悄然消失了,只留下一具空洞的躯壳。 臧五原贴心地帮他合上另一只眼睛:“一观大道,永登极乐。” “邪!邪修!” 看见这一幕,有人惊叫出声道。他从未见过如此邪恶的手段,心中充满了恐惧。 臧五原直起身子,看向他,问道:“我是邪修?” “不是!您不是!我们是!我们是!”有人立刻谄媚地抢先答道。臧五原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来到惊叫出声的那名帮众面前,再次问道:“我是邪修?” ...... 一阵冗长的安静后,那名帮众突然慷慨激昂地大声喊道:“邪修人人得而诛之!今日之事有种你就把我们全都杀了!否则消息传出去后,墨主定会亲自出手诛杀你!” 他的声音在空中回荡着,仿佛要将这片天地都震碎。然而,四下里却是一片死寂,没有任何人回应他的呼喊。 帮众疑惑地撇过头去,想要看看其他同伴的反应,却发现他们一个个都一脸怨恨地盯着自己。 臧五原缓缓伸出手,很轻易地便将他的脑袋摘了下来,就像是摘下一颗熟透的果实一般轻松自然。 “你还真是提醒我了,跑掉一个我就麻烦了。”臧五原的脸上挂着一丝戏谑的笑容,他的目光扫过剩下的帮众,眼中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光芒。 被定在原地无法动弹的其他帮众们,心中彻底陷入了绝望,“我草,这个蠢货!” 臧五原挥动着苦戮死匕,黑色的气息不断缠绕着刀刃,如恶鬼般扑向他们。一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鲜血四溅。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一名帮众的眼中涌起一抹决绝,在臧五原杀向他时,“轰”地一声自爆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臧五原措手不及,他只觉一股巨力撕扯,仿佛有一头妖象猛然横向撞到,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倒飞而出,重重摔在地上,动也难动。 “能动了!” “能动了!”仅存的七名帮众发现定住自己的黑气消散了,他们立刻拔腿狂奔,向远处逃去。有两个胆大的帮众,目光闪烁不定地盯着趴在地上的臧五原,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选择放弃补刀,各自分头逃跑。 “大意了......” 臧五原张口连喷数口鲜血,望着帮众们越来越远的身影,面无表情地遏制住已经蓄势待发的第三剑。他艰难地取出一枚丹药放入口中,然后看着自己身上被炸成破布的黑袍,心中的杀意几欲喷涌而出。 ...... 小弟贾踩着灰烬,脚步踉跄,一路狂奔。他不知道那个恶魔是否会追上来,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就是跑! 拼命地跑了将近半个时辰,直到出了棘森坪,才肯停下来歇歇。他疲惫地坐在河边,看着河面上自己狼狈的倒影,忍不住咒骂起来:“蠢货!都是一帮蠢货!人家知道你是血衣帮还敢杀,可不是有底气吗!这下好了,全死了!” 他一边骂着,一边为自己的机智感到庆幸。幸亏留了个心眼,落在队伍的最后方,否则哪有机会逃出来。 “张伟这个家伙,平时看着沉闷,没想到关键时刻挺牛逼,形神俱灭......啧啧。”小弟贾腹诽着,顺便捧起河水洗了把脸,然后起身继续逃命。 听着周围的动静,他小声嘀咕道:“哪里来的怪鸟。” 与此同时,小弟易并没有像其他那些人一样慌乱逃窜,而是绕了一大圈之后,又兜转回到原地。他用目光细细搜索着远处的一具具尸体,在没有看到那个黑袍的身影后,才松了一口气。 “果然没死啊,这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恐怖如斯!”他在心里暗自感叹着,接着寻了一块巨石,清理掉下面的灰烬后,无力地靠坐在上面。 忽然间,一阵刺耳的鸟叫声传来,他警觉地转头四下寻找声源,无果后,不禁皱起眉头,自言道:“好奇怪的鸟叫声。” ...... 看着眼前的帮众倒下,臧五原停下了动作。他抬头望向天边逐渐西沉的红日,嘴里喃喃念叨起来:“还是跑掉了两个,有麻烦了。” 他转身离去,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只留下一地的血腥和寂静。 第156章 声名大噪 “听说了吗,一个自称‘无缘’的,把血衣帮给灭了!” “还有这事?这个无缘是元婴修士,还是出窍修士?” “都不是。” “难不成是核心区域的分身合体大能?!” “也不是。我听来的,此人不过是一介筑基,靠着一个‘长剑虚影’,硬生生将血衣帮的帮主与二爷从中间劈成了两半!” “这么说,血衣帮前些日子在棘森坪大肆搜捕,就是在找这个人?” “可不就是吗!” “那他可真厉害啊,轻轻松松就把血衣帮这么个祸害给除掉了。”修士看着同伴奇怪的眼神,下意识地问道:“怎么了?” “问题是,他是个邪修。” ...... 这几日,外围区域关于臧五原的传言可谓是沸沸扬扬,就连兽子、太叔天博、鄢昀等这些外围天骄都一再耳闻。 妖林 妖林作为外围区域唯一、整个秘境中少有的有大量妖兽聚集的地方,在被发现后立刻被四海山庄定为了此行的目标。 此刻,一名身披毛绒大衣的男子正大口撕咬着肉块,听到手下的讨论声中再次提及“无缘”这个名字,他立刻停下了进食的动作。 男子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将那对还滴着血的虎牙暴露在空气中:“给我说说,他是怎么杀了恩贝这个家伙的。” 不远处候着的手下听见兽子发问,忙不迭上前答道:“禀兽子,这个无缘凭空唤出两把白色长剑,将恩贝与恩卡活劈了。” “凭空唤出?” “是的,手下推测应该是某种保命符箓。” 兽子擦了擦手上猩红的鲜血,质疑道:“这得多高级的符箓才行。恩贝那个家伙在武都郡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身上的保命宝贝可不少,就这么轻易地让两把剑给劈了?” “......传,传言是这么说的。”手下的声音有些发颤。 兽子猛地站起身来,眼中闪烁着血光,厉声道:“找,给本兽子找到第一个传出这话的人,抓来问个清楚!” “是!” 一座不知名山峰上,太叔天博笔直地站在峰顶一动不动。他的身后,两名家丁模样的修士躬身而立。 “无缘......邪修.....”太叔天博轻声复念,仿佛在思考什么。片刻后。他沉声道:“血衣帮应当有存活下来的人,找到他,带他来见我!” “遵命!”两名修士齐声应道,随后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山峰之上。 土色传送门处,一身宽硕戏袍的鄢昀,瞪着那双柔美的眼睛,紧紧盯着传送门。然而两个多时辰过去,也仅有一个浑身是血的修士从这里离开。 没有等到自己要等的人,鄢昀恼怒地骂道:“算算时间,早该来了!你难不成真的想死在这里面!” 好在鄢昀还算沉得住气,略微调息后,又重新等待起来。等待的过程有些枯燥,他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着,心中暗自思忖道:“自称无缘,还是个邪修。啧啧,真是个笑话,如果手段残忍点、功法诡异点就算邪修的话,那天底下邪修可多了去了!” “真是一群无知的家伙!” “倒想见见这个所谓的邪修,有什么特别之处,顺便给他唱一出戏......嗯?来了!” 望着远处那个鬼鬼祟祟朝石门靠近的身影,鄢郡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他不敢紧盯,只是小心地收回灵识,同时将自己的水袖慢慢伸长过去。 ...... 外界的喧嚣与臧五原无关,此刻他正躲在被自己命名为“通耸殿”的宫殿中修炼。早在第一次得到这件宝贝时,他就惊奇地发现,宫殿内的时间流速比外界快了许多。经过多次实验,他发现外界过了一日,宫殿里面已经过了三日。 知此神异的臧五原,立刻着手突破了筑基境。也正是因为有此神异,他才能在短时间内多次战斗,实现自身的突破。 此刻距离棘森坪那场战斗,外界不过才过去四日,而他却已经在通耸殿中待了十二日。这十二日,他都在养伤、调息,如今自身的状态已臻至巅峰。 他要再次突破了。 望着自己那将近湖泊大小的气海,臧五原开始运转八怪苦戮死人功。刹那间,八个神秘的黑色身影宛如幻影般在他身后接连浮现出来。每一个身影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阵阵黑光犹如一层帷幕,将他的身体紧紧包裹其中。 “给我来!” 臧五原低声嘶吼着,疯狂吸收着早已准备好的灵石。源源不断的灵气如潮水般涌入他的四肢百骸,最终如游龙归海,汇入气海。 一盏茶的功夫,气海便已盈满,他猛地大喝一声:“破!” 随着这声大吼,他全身的气息瞬间攀升,直接迈入了筑基圆满的境界。 感受着体内奔腾的灵力,臧五原并未因此而沾沾自喜。相反,他稳稳地坐在那张劫掠来的蒲团上,全神贯注地巩固起刚刚提升的修为。 ...... 柳元年小心翼翼地沿着墙壁上的阶梯一步步向下走去,在他的灵识感知范围内,一只浑身冒着火光的长蛟正趴在下方的岩浆中酣睡。 距离与岳攀激战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那场战斗除了柳元年自己,岳攀与旗彪都杀红了眼。旗彪趁着他拦住岳攀的功夫,硬生生将白眉啼鹰的一只翅膀撕了下来。这一幕直接让岳攀发疯了,招招皆是搏命的招式,惊得柳元年立刻遁走了。他依稀记得离开时,身后的旗彪在破口大骂。 一路走来,除了遇到几个眼生的分神修士外,再没有碰到其他人。想着距离计划开启的日子还早,他便跟着一只发现的精怪来到了这座与周围绿意格格不入的黑火山。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精怪进入火山口后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更让他惊讶的是,这座黑火山内部竟然到处充斥着人为的痕迹。 观察着眼前的蛟龙,柳元年已经没有心思去思考精怪的动向,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在不引起大动静的情况下弄死这条漂亮的小鱼。 根据气息判断,这条火蛟至少达到了化形的境界,甚至可能是一只大妖。面对如此凶险,他不感到心惊那是假的,但一想到成功后的情景,心中的欲望便又战胜了恐惧。 “咔。” 脚下突然一个松动,一块石头从他的落脚点猛然碎裂,摇晃着向下方坠去。好在柳元年眼疾手快,袖袍一个抖动,将石头收了进去。他又惊又疑,以自己的修为,收力放力早已自如,怎么会踩碎石块呢? 难不成还有其他人在此? 心中生疑,柳元年当下便操控着灵识拔起,朝着火山口探去,几个来回没有发现可疑后才缓缓收回。就在他将灵识再次投向地底时,岩浆中却没了火蛟的身影。 ! 看到这一幕,柳元年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腾空而起,迅速远离了原先站立的位置。这一刻,多年来生死搏杀积累下来的战斗本能挽救了他一命。在他离开的刹那,一道耀眼的火柱突然从侧面喷涌而出,恐怖的高温竟然将阶梯连同石壁尽数融化。 “吼——” 伴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响起,柳元年急忙向左侧看去,只见两簇蓬勃的火焰在一对暗红色的竖瞳中跳跃不止,而那舞动的寒芒利爪更是在火柱消失的瞬间猛扑过来。 第157章 火蛟 所谓行家里手,柳元年身为全郡民间最大修炼法馆的馆长,自然一眼便知自己绝非这条火蛟的对手,这怪物恐怕已然踏入了大妖之境。 “大胆两脚虫,敢闯本座的行宫!” 火蛟口吐人言,扑出的利爪如恶鬼索命般直取柳元年咽喉要害。生死关头,柳元年不敢有丝毫怠慢,侧身一闪,险之又险地避开这致命一击。与此同时,他右手一挥,一根通体闪烁着寒光的铜棍凭空出现,紧接着他双手紧握铜棍,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火蛟猛砸过去。 然而,柳元年这倾尽全力的一击非但没对火蛟造成半点伤害,反而彻底激怒了这个庞然大物。只见火蛟张开足以吞下一头大象的血盆巨口,猛然喷出一股炽热无比的熊熊烈焰,铺天盖地般朝柳元年席卷而来。 身经百战的经验使得柳元年在火蛟张嘴的瞬间便激发传送符箓,汹涌澎湃的火焰即将吞没他时,银光闪烁,整个人便被传送至火山口。 虽然反应如此迅速,但极致的高温还是在没接触时便将他身上的衣物化为了灰烬,裸露在外的皮肤更是被高温灼烧得滋滋作响,传来阵阵钻心剧痛。 “奶奶地,真吓人。” 强忍着蚀骨灼心的痛楚,柳元年口中自言自语,他望着下方那对火焰竖瞳,心中的欲望在逐渐减退,他要走了,再不撤恐怕要留在这。 暗暗记住这座黑火山的位置,柳元年转头欲走,却发现那对竖瞳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后。 “两脚虫,你惹恼本座了。” 柳元年亡魂皆冒,他能够感受到火蛟的杀意,这次它绝对不会再像之前那般留有余地。来不及细想,他再次取出一张传送符箓,毫不犹豫地激活。 符箓上银光大盛,可还未等其完全亮起,火蛟便张嘴吐出一道黑色火焰。火焰瞬息而至,直接将符箓烧成灰烬。 见此情形,柳元年面如死灰,他知道今天怕是在劫难逃了。火蛟看着眼前这只两脚虫的神情,心中不由玩心大胜,蛟面上腾起一抹嗤笑:“怕了吗?” 柳元年心中一动,浑身颤抖着说道:“大妖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横断山,冒犯了大妖,还望大妖高抬贵手放小人一条生路。” 火蛟见状,更加得意起来,它慢慢靠近柳元年,用戏谑的口吻说道:“想活命?可以,不过你得先陪本座说说话,让我高兴高兴。” 柳元年连忙点头答应道:“谢大妖不杀之恩,小人一定竭尽所能让大妖满意。” 火蛟满意地哼了一声,接着发出一阵低沉的咆哮声后,身躯开始发生变化。须臾之间,一只体型巨大的火蛟就化形成了一个少年。少年身材修长,身穿一袭鲜艳的火红衣袍,衣袂飘飘,仿佛燃烧的火焰一般。他的面容俊美而又带着一丝邪气,尤其是嘴角那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更是让人感觉到一种无法言喻的危险。 少年随意地瞥了柳元年一眼,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他微微抬起下巴,示意柳元年跟上自己的步伐。柳元年心中虽然有些忐忑,但还是硬着头皮跟随着火蛟重新进入了火山内部。 一路上,他们急速下坠,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滚烫的岩浆在身旁翻滚,散发出刺鼻的气味。眼看着就要坠入岩浆之中。就在这时,原本澎湃的岩浆竟从中自动向两边分开,露出了下方一个深邃的洞口。 洞内怪石嶙峋,犬牙交错,热气腾腾,宛如一个神秘的地下世界。 火蛟率先飞进洞内,轻盈地落在一块巨石之上,双腿盘坐,俯视着柳元年,“说说吧,你们这些两脚虫都有些什么有趣的事情。” 柳元年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一些自己所知道的奇闻异事,试图引起火蛟的兴趣。 ...... “所以,这个雷翼,冒死在天雷峰顶搭建铸剑炉,只是为了引九天神雷铸剑?” “没错,相传他坚韧的品性最终感动了上苍,天道降下神雷助其铸剑。”柳元年讲到这里,装作不经意地瞄了火蛟一眼,发现它正入迷地听着自己讲故事,心中暗自思咐:“畜生就是畜生,化了人形也还是畜生。” 心中这样想着,嘴上忽然叹气道:“可惜啊。” “可惜什么?”火蛟不明所以,急切问道。 “可惜最后落了个剑成人亡的下场。” “这是为何?明明天道都降下了神雷。” “据说此人由于耗尽心血,其实早在剑成之前便已死去,阴司感念其品性,特意将他在大衍界多留了几日,直至神剑铸成。” “竟然会这样?!”火蛟惊呼一声,“它们‘说地府的无情较天道有过之而无不及’,怎么会因为区区品性而破例留人?” 他们? 柳元年眼底闪过异色,谁们?精怪吗?于是,他试探地说道:“其实,阴司并没有他们说得那么无情,相反,在大衍界,阴司时常现身,与我辈修士交流。” 火蛟所化的少年脸上涌起明显的不满,“胡说,它们信誓旦旦地告诉本座的,而且它们也没有理由欺骗我!” “若他们真的在骗大妖您呢?想必您也去过外界,阴司是什么样,小人相信您再清楚不过了。“ “本座自然见到过阴司,但火......”火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你在套本座的话?” 柳元年暗叫不好,嘴上连忙否认道:“大妖何出此言?小人......” “够了!”火蛟蓦地站起,身上的火红衣袍腾起熊熊焰火,“你给本座讲了这么多奇闻异事,但没有一个让本座觉得有趣的。那就化作岩浆的一部分,永远地留在这里陪本座吧!” 语毕,焰火如火龙般迅速缭绕而起,直扑柳元年。然而,令火蛟惊讶的是,柳元年的脸上竟然没有丝毫的害怕之色,反而十分淡定地说道:“如果你在火山口时要杀我,我可能还真害怕,但现在......呵,畜生就是畜生!” “什么!”火蛟有预感般向上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道袍的青年静静悬浮在洞口,他那淡漠的眼神,仿佛让火蛟回到了自己还是小鱼的日子。 第158章 杀火蛟 禹方曲指轻轻一弹,火龙眨眼间便消散。他先是扫了一眼柳元年,然后又看向火蛟,沉声道:“奉公子命,前来诛杀你。” 柳元年悻悻地躲到一边,火蛟察觉到他的举动,但没有理会,头顶这个两脚虫给了它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诛杀本座?”火蛟冷笑一声,接着突然发出一声暴喝:“在这里,谁能诛杀本座!” 随着它的怒吼声响起,刚刚消散的火龙再度凝聚,张牙舞爪地朝禹方扑去。 禹方静静看着火蛟,眼神平淡如水,仿佛没有看到袭来的攻击。就在火龙即将击中他的时候,禹方的身影突然变得模糊起来,随后彻底消失不见。 火光散尽,空中一片荡荡。火蛟正欲反应,背后却倏然出现一只手,手上法则流转,一下拍在它的后背上。少年的身体登时变得残缺,一个硕大的血窟窿出现在它腰侧。 剧烈的疼痛感传遍全身,火蛟痛苦地咆哮一声,身上的火袍极尽焚烧,无差别地向四周蔓延而去,炽红充斥在这座地下空洞中。 柳元年想要捏符逃命,奈何火焰的速度如此之快,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仿佛能焚毁一切的火焰席卷而来。就在他感到绝望之际,一只玉石般的手臂从虚空中伸出,紧紧抓住他,一下将他带离。 无尽的深邃在眼前一闪而过,当他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山脚下,天空更是不知何时已经黑了。 “宗师大人,我......” 禹方遥望着火山口,动也没动地说道:“离开这里,去找琪娜,公子的计划要开始了。” “明白。” 待柳元年离开,禹方面色凝重地腾空而起,他望着那黑黝黝的火山口,从袖袍中取出一杆阵笔。隔空点触几下,然后张嘴缓缓吐出一个字来:“散。” 顿时,一个巨大的漏斗虚影倒挂出现,将整个火山口全面覆盖。蒸腾的热气迅速向四周散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开了一般。 “两脚虫!”伴随着一声充满愤怒的咆哮,火山开始剧烈地喷发起来。 滚烫的岩浆如同一股汹涌澎湃的洪流一般,从火山口喷涌而出,冲向天际。接着,在高空中散落开来,化作盛大的火雨,纷纷扬扬地洒落在大地上。 看见这一幕,禹方皱起了眉头。他早已看出,这条火蛟以这座火山为自己的根基所在,遂布下阵法,欲散去火山内部的能量。但没想到,这畜生竟然察觉到这一点,果断催动火山喷发,借助强大的自然地势来冲破他所设下的阵法限制。 火蛟顺着浆流腾空而起,蜿蜒盘旋的半龙躯上暗红鳞片一直延伸至尾部,缠绕的炽焰在空中烫出虚影,好不霸气。可惜,其背部的巨大缺口却破坏了这份气场。 “想杀本座,本座便活吞了你!”火蛟口中诞生一个红色光团,光团越来越亮,耀眼的光芒让人无法直视。下一刻,一道巨大的火柱从火蛟口中喷涌而出,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冲向禹方。然而,面对如此恐怖的攻击,禹方却异常淡定。只见他不慌不忙地轻声念道:“门。” 就在火柱即将击中禹方的瞬间,一扇巨大的空间之门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火柱毫无阻挡地冲入空间之门,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火蛟被这神乎其技的一招震慑住了,它眯起竖瞳,犹豫道:“空间......法则......?” “你并非不知啊......”禹方闻言,眸子一沉,此方小世界所诞化的蛟龙如何能知法则之论。 “区区空间法则,本座如何不知!两脚虫!莫要把自己想得太厉害了!”火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暴跳如雷道:“本座乃是应天地而生的五行火属,岂会怕你一个空间修士!” “火属真种,焚天煮海!” 下方的黑火山再次喷发,火红色的浆流如柱般冲刷在火蛟的躯体上。它的半龙躯不断增大,残缺之处也被修补完善。火蛟竖瞳中的赤炎疯狂膨胀,极致的高温引发四方绿林爆燃。一时间,上下左右,尽是一片火海。在这漫天火雨中,禹方的身影显得渺小而脆弱。 “天生法则么......”禹方望着火蛟周身扭曲的空间,摇摇头道:“小世界比起主世界来还是过于脆弱,那就只打一会吧。” 火蛟见禹方摇头,只当是他怕了,遂咆哮着冲向禹方:“两脚虫!去死吧!” “大断圣盗十二式!无相百手!”禹方心中亦战意盎然,漫天巨手或拍或抓,如同一朵盛开的菊花,迎向袭来的火蛟。 火蛟不愧是天生火属,面对巨手,仅仅是看了一眼,巨手虚影们便无风自燃,融于半空。 “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 “大妖中期。”禹方得出判断,身上银光闪烁,整个人瞬间消失。火蛟一招扑空,顾不得思考,利爪一划,漫天火海尽数向中心归纳,接着以圆球之势,无差别向周围流淌而去。 行至火山口,火焰的扩散在此停滞,火蛟定睛看去,一个道袍青年正静静站在那里,不是禹方是谁? “蝼蚁!”火蛟扭过身躯,张嘴便是一道火柱。 禹方听着传音符里的声音,叹息一声:“本来想陪你多玩会的,可惜公子催了,取你龙丹,送你上路吧。” 这次自语火蛟听得真切,正欲嘶吼,腹处却传来一阵剧痛,低头看去,只见禹方一只手穿进了它的半龙躯,仿佛握住了什么东西。 妖丹! 火蛟连声嘶吼:“你何时来到近前!?怎么可能无视本座的火焰!?” “我自然无视不了,可你看那个是我吗?” 禹方的声音仍在火山口响起,火蛟不可置信地看过去,只见他还稳稳地站在那里。 “那他是谁?”火蛟的脑海中浮现出这个问题,但随着体内一阵突如其来的撕扯,问题猛然被涌上的疼痛击溃,“吼!该死的两脚虫!这是什么!” 火蛟躯体下的禹方拿起缠绕着火焰的妖丹看了看,随后便吞进了腹中。见到这一幕,火蛟的痛苦顿时被快意冲散了许多,“无知的蝼蚁,不管你是什么东西,只要吞下本座的妖丹就必死无疑,火属可不是你能驾驭的,嗬嗬嗬......吼!” “哦?这样吗?” 吞下妖丹的禹方身体开始燃烧,但很快就熄灭了。 “怎么可能!” 火山口的禹方接话了,“莫要把自己想得太厉害了!本座可是十几万年前离枫宗的首席大弟子!” 火蛟暗道不好,操控着四周火焰再度爆燃,它的躯体也紧随着开始颤抖。 禹方微微眯起眼睛,身影转瞬消失,再出现时,手里紧紧攥着一条不断挣扎的灵魂虚影。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蛟无意......” 听着火蛟的求饶声,禹方再度瞬身来到龙躯下方,收起“禹方”。然后几个闪身,来到了距离龙躯较远的位置。 他抬头仰望着空中的那个庞然大物,嘴角微微上扬,轻声说道:“想通过自爆来引起火精族的注意?你就没想过,为什么这么久了,它们都没有来救你?” 火蛟瞪大了眼睛。 禹方面无表情地看着它:“我一来,便在此地布下了一座蔽隐大阵,此阵尚能遮蔽一抹天机,你想制造出的动静,掀不起任何波澜。”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有如此强大的阵法存在!”火蛟歇斯底里地咆哮着,眼中满是绝望和不甘。 禹方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一些,他慢慢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朝远方走去,“这阵法,名为‘天幕’。” “不过,谢谢你请我看了一场烟花。” 话音未落,身后便传来一声巨响。巨大的龙躯在瞬间爆炸开来,赤红的烟花在火雨的点缀中尽情绽放。 第159章 邀约 “邵公子可是邵家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岂是一般人能比的!” “就是!我看庞宏、太叔天博之流,不过邵公子的一合之敌!” 围在一旁的散修,见邵杨轻松解决掉来犯的牛妖,纷纷凑到近前,谄媚地恭维道。 邵杨双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他们安静,然后盘腿恢复起来。众人见此,又是一阵讨好,“不骄不躁,真乃人杰!” “......” 邵杨听着他们的赞美,心中暗自得意。别看他外表沉稳,实则内心极其骄傲。刚进入秘境时,他为了逞一时之快,便遣散了跟随的家丁,独自闯荡在外围区域。 当时是挺爽的,但后来内心的空虚感,差点让他崩溃。好在这帮散修,不知为何,非要追随自己,他勉为其难地答应后,这才重新找回了舒适的感觉。 众人忽然噤了声,邵杨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太叔天博,你来做什么?” 一旁的散修们闻言,顿时吓得大气也不敢喘。此人突然出现,他们还以为是邵家的人,没想到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少年天才太叔天博。回想起刚刚说的话,他们心中愈发害怕起来。 太叔天博并没有与这些散修计较的意思,他看着邵杨,开口道:“这么不欢迎我?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七年前吧,听说你被邵叔送到西平郡拜师,如何 ?” “还不错。”邵杨摸不准太叔天博的来意,沉声道。 “还不错?可我看不怎么样啊。” 听到这挑衅的话语,邵杨愣了一下,紧紧盯着太叔天博:“你什么意思?想与我做一场?” 听着他声音中的寒意,太叔天博移开目光,扫了一眼不远处的散修们,笑道:“邵兄误会了,我们三家一向同气连枝,我怎么会来寻你的麻烦呢。” 邵杨随着他的目光看向散修们,皱起眉头道:“你们先离开这里!” “是!” “遵命!” 散修们如蒙大赦,急忙跑远了。 “现在你可以说了。” “邵兄不是一向以‘天才’自称吗?这些日子,那个后起之秀,你可听说了?” “你是说那个无缘?” “正是。”太叔天博点点头,继续道:“难道邵兄不想打败他?将天才的名头夺回来?” “......”听到这里,邵杨沉默了一瞬,随后音调猛地拔高:“太叔天博,你真当我是蠢货吗!那无缘虽然只有筑基修为,但仅凭那道剑影就足以傲视整个外围。你让我去杀他?!” 太叔天博连忙摆手,解释道:“邵兄,你又误会我了。我可不是让你一人去,我们一同前往。” “你们?还有谁?” “庞宏、兽子、穆萨、张正。听说赵奉也有这个意思。” 听着这几个人名,邵杨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冷笑:“你们就不怕他一剑把你们全劈了?” “哎,邵兄有所不知,棘森坪一战,血衣帮还剩下几个人。我们抓住这些人仔细盘问了一番,无缘,不可能再有此等宝物了。” 看着邵杨怀疑的眼神,太叔天博补充道:“那无缘在最后被血衣帮帮众自爆偷袭,受了重伤,有帮众意图上去补刀,他竟然没有任何应对之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对他虎视眈眈。最后如若不是帮众胆子小了些,恐怕现在都没有这个人了。” ...... 幽暗的洞窟中,臧五原盘腿静坐,沉默不语。他的面前,石桌上放着一张信纸,在微风的吹拂下,缓缓掀动。 这封信,是一个主动接近他的修士送来的。修士将信带来后,竟然没有逃走,反而站在原地等死。 面对死士,臧五原反而手下留情,将他放走了。在确认信纸上没有任何手段后,他便拿着信纸来到了这处洞窟,他暂时的藏身之处。 尽管外围区域到处盛传他是邪修,但似乎是碍于他的威名,又或许是因为血衣帮本就声名狼藉,现在并没有多少修士要讨伐他。不过,能在如此广阔的外围区域找到自己,你庞宏的死士真够多啊。 想到这里,臧五原再次拿起信纸,看了起来。 【棘森坪一役,无缘兄大显神威,实在壮我合川郡之威风。秘境开启以来,血衣帮仗着人多势众,在外围区域无恶不作,无缘兄为民除害,庞某心生敬意,特遣人四处寻找。】 【若无缘兄看到此信,请于六月初六前往崖水瀑一叙,届时庞某会准时在此等候。】 【庞宏】 “笑话!”臧五原满脸不屑,嗤笑着自言道:“实在是笑话!” “若是真的心生敬意,为何要派出死士?” “信上标明日期和地点,却不说是否只有自己等候。我若贸然前去,岂不是落入了陷阱?” “郡城庞家的子弟......哪里来的自信请我入瓮。” “呵呵,不去。” 手中倏然腾起一团黑气,将信纸腐化至消失,臧五原闭上眼睛,重新沉浸到修炼之中。 ...... 时间在厮杀中飞速流逝,转眼间就到了六月初六。崖水瀑,以汹涌的急流而在外围区域闻名,许多痴迷于练体的修士经常在此停留,借助激流来强化身体。 此刻,在将近万尺高的崖巅,一名身穿白色长袍的青年正站在这里,俯瞰着下方奔腾的瀑布以及几个正在练体的小黑点。 “我合川郡修士的上进之心,就算跟京畿的修士相比也毫不逊色。” “庞兄所言极是,我合川郡虽然在百年一察中垫底,但那是综合之比,单就修士的尚武之心而言,恐怕都能排进三甲!” 一个爽朗的声音回应道,庞宏循声看去,只见一个身材精壮,上下缠绕着锁链的男人站在不远处。 “万华,你怎么来了?”庞宏语气中的惊讶毫不掩饰。 “听说你们联合起来,想要会一会那位无缘,我正好闲着没事,按捺不住好奇,就过来看看。” “不是一直在追杀墨阜吗?怎会闲着没事?”庞宏心中腹诽着,脸上却露出笑容,“那万兄且等一等,你我二人来得早了。” 第160章 天才 “庞兄到的真早......咦,万兄也来了?” 等候多时的两人闻声纷纷看去,只见两个年纪相差不大的少年并肩而来。 “太叔兄、邵兄。”万华点头示意,庞宏也笑着打招呼道:“哈哈哈,我心急,待不住便早早来了。” 见他说得是自己的词,万华眨了眨眼没说话,将心思放在了太叔天博这位成名已久的少年天才身上,打趣道:“你二位,怎么一起来了?” “半路上遇见,便一同来了。说起来,没听说万兄有兴趣来崖水瀑啊?” 邵杨动了动嘴,将刚想说的话吞回肚子里,瞥了一眼太叔天博,不再说话。 万华脸上维持着笑容:“我同庞兄一样,也是闲的,按捺不住好奇,就来看看。” “原来如此。”太叔天博点点头。 四人即刻交流起来,邵杨皮偶尔笑肉不笑地附和两句,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其他与会之人也相继到来。 “兽子。” “诸位。”身披毛绒大衣的兽子最后一个抵达。他一扫众人,发现了几个该来却没来的,几个不该来却来了的。 “赵奉呢?” 兽子皱了皱鼻子,问道。在他看来,只有赵奉值得他重视,其他人不足为虑,包括太叔天博这个少年天才。 众人见他这样傲慢,便都不愿回答,最后还是庞宏耸耸肩,说道:“赵兄还未到,想来是在路上耽搁了吧。” 兽子见其他人不理睬自己,鼻子重重地哼了一声,冷着脸问道:“那无缘呢?你们在这等了多久?” 庞宏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许是被兽子的威名吓住了,不敢来了。” 兽子自然不相信他的鬼话,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死死盯着穆萨,走到了他面前。穆萨察觉到兽子的目光,眼神同样锐利地回怼过去,正与穆萨交谈的张正感受到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氛,缓缓向后退了几步。 兽子咧起嘴角,露出带着血丝的虎牙,笑眯眯地对穆萨说道:“杀了你哦。” 穆萨丝毫不惧,额头上的疤痕狰狞着凸起,同样挑衅地笑笑:“听说岳庄主的情况不太好,干脆你们一起死了算了。” 闻言,兽子瞳孔猛地一缩,眼球上渐渐布满血丝,“丢了一条胳膊的臭虫,也敢挑衅庄主!” “大胆!” 眼看两人之间一触即发,庞宏等人连忙上前劝阻。邵杨开口道:“两位,别忘今日我们是来做什么。要是真想死斗,二位大可以离开这里,自寻一个埋骨所。” 兽子听到这话如此不客气,顿时面露凶光,恶狠狠瞪向邵杨,“你也敢挑衅我?” 被他嗜血的气息吓得心中一惊,但内心的骄傲让邵杨立刻挺直身躯,硬气地说道:“别太把自己当个东西,没开化的蛮夷!” “找死!” 听见“蛮夷”两个字,兽子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整个人如饿虎扑食般冲向邵杨。邵杨见他扑来,当即运转功法,并在心中暗自思忖道:“也好,今日就拿你来扬威!” “咚!”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兽子身侧,一脚将他踹飞了出去。兽子如同炮弹一般,接连撞断十数根大树才停了下来。 众人都讶然于这意料之外的情况,纷纷抬起头,顺着兽子被踢飞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身穿青色长袍、手持一寸翠竹的男子正静静地站在那里,此人正是赵奉! 人的名树的影,赵奉一现身,在场众人相继拱手施礼,打招呼声此起彼伏。 “赵兄!” “赵公子!” “赵阵师!” 赵奉微微颔首,目光却始终锁定在兽子落地的位置。那里,兽子刚刚起身,大衣上的毛绒根根竖起,且开始发黑。眼眶中的一对珠子更是彻底被血丝占据,透出瘆人的血光。 “赵——奉——” 兽子咆哮着,如同一头发狂的野兽,张牙舞爪地扑向赵奉。赵奉双眼微眯,飞起一脚,兽子又一次被踢飞出去。 目睹这一幕,庞宏眼底的忌惮之色愈发浓厚,太叔天博则是眼中涌起浓浓战意。赵奉此人,被誉为合川郡新生代第一人,更被冠以“全能”的称号。他不仅修为在年轻一代中卓绝,还精通阵法,擅长诗词。在丹师联盟、炼器工会不善争斗、不问世事的情况下,可谓是独领辅修三道之风骚。 可他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此次崖水瀑相会,不知为何,他竟表示也要来。 难不成是想与那位无缘一战? 庞宏想不明白,便默默观察着场中两人的战斗。 兽子再度起身,一个巨大的猛虎虚影在他身后闪烁,就在他打算继续发起攻击时,赵奉不紧不慢地说道:“《痴虎》不至大成,你永远不是我的对手。” ! 兽子停了下来,脸颊阴沉,声音沙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修了《痴虎》?” 赵奉:“我看过。” 看过? 看过什么?看过功法? 兽子还想再问,却发现赵奉已经背过了身,显然不想再搭理他。于是,他愤愤地转过头,重新盯向邵杨。邵杨见他看过来,便再次运转功法,上前一踏步,摆出战斗的架势。 “都消停点。”赵奉温和的声音中,却有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兽子不忿地动了动,但最终还是收起了姿态。 “你的名头很响,甚至一度超过了我。但你距我还有一段距离,好好修炼,我期待与你交战的那一天。” 听赵奉这样说,太叔天博第一个念头就是不服,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了看兽子的惨样后,缓缓吐出一个字:“嗯。” 赵奉这才收起翠竹,踱步至崖前,背着手问道:“庞兄,无缘会来吗?” “果然。”庞宏心里想着,回答道:“我与太叔兄、邵兄一同遣人发了邀请,如果这位无缘不是故意躲着不出来,应当是收到了信件。至于来不来,赵兄,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邵杨不知何时自己派人发了邀请,他瞪大眼睛看向太叔天博,太叔天博却摆出一副不知道的样子,吹起了口哨。 “是啊,都是天才,能杀了恩贝与恩卡,又岂是等闲之辈。心中恐怕也有傲气,那就等等吧。” 众人见赵奉愿意等,也便跟着继续等了起来。 第161章 天命vs天才(一) 日落月升,众人一直等到夜幕降临,却始终未见无缘的身影。他们不断望向崖尖,赵奉背负双手,静静伫立在那里,宛若一尊雕像一动不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赵奉有了动静。他冷哼一声,瞬间腾空而起,御风离去。他一走,情绪一直被压制的众人当即挣脱出来,其中兽子的反应最为强烈。 他的脸上布满了阴鸷,用不带温度的语气说道:“好一个‘无缘’,真是好大的胆子!好啊!好啊!” 说完,兽子的目光在穆萨与邵杨身上来回流转,眼中闪烁着怨毒的光芒。但最终,他还是转身离去。紧接着,万华、穆萨、张正三人也面色阴沉地默默离开了。看着他们的动作,庞宏知道,这件事是不能善了。要怪就怪此人太傲,竟然公然放了合川郡一众天才的鸽子。 他转过头,将太叔天博的表情收入眼底,抢先说道:“我家死士告诉我,他亲手将信件交给了无缘,所以不存在没收到的情况。” 太叔天博听了正欲发问,没想到又被邵杨抢了先:“你刚才怎么不说?” 庞宏看着这位许久不见的少年,沉声道:“说什么?告诉他们信件确定送到?\" “邵兄!你可知我三家这段日子的境遇?” 邵杨不明所以,摇摇头道:“我是因为秘境被父亲从西平叫回来的,不知。” 庞宏一抖白袍,席地而坐,解释道:“既然邵兄不知,那我就为你解释一番。去年秦氏齐天侯影降一事,引起了整个王朝关注,想必你在西平郡也有耳闻。” 邵杨点点头:“确是。齐天侯与幽王对招的余波,即便是在西平都能感觉到。” “这件事引得八望纷纷派人来此,其中范阳卢氏、陈郡谢氏与闻喜裴氏在我们三家暂住。家族本以为这是祖坟冒青烟,能接待如此大人物。可后来才发现,事情远非我们所想。” “卢、谢、裴三家丝毫不考虑实际情况,只是逼迫我们三家寻找齐天侯影降的原因。这怎么可能是我们能找到的呢?” “后来墨主与他们对上。若不是杨氏对垒失败,卢、谢、裴迫于种种压力去了鸿胪寺,恐怕我们三家至今还在三望的奴役之下。” “本以为一切都已结束,没想到这只是对我们三家冲击的开始。由于墨主在郡内的影响力与日俱增,一些对八望不满的人开始倾向于墨主,而我们作为曾经三望的暂居地,自然首当其冲。” “于是,明里暗里的各种打压接踵而至,最恐怖的是天下商会这个庞然大物。”言及此处,庞宏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忌惮。 邵杨不解道:“前面的尚可理解,但天下商会为何要打压我们?我们三家可是还与他们有贸易往来!” 太叔天博接过话茬,苦笑道:“你有所不知,天下商会的丁公子与墨主交情匪浅。也正因我们与天下商会有贸易往来,所以他们的打压才最为严重。光是青梧街上的铺子就关了六成。” “啊?!”邵杨失声惊呼,青梧街上的商铺可谓是三家最重要的产业,那里都关了六成,其他地方岂不是更不堪设想。 “靳大人难道不管吗?!” 庞宏摇摇头,叹息道:“根本找不到人,现在整个郡内的官人们都对墨主和八望避之不及,唯恐跟他们扯上一点关系。” “怎么会这样?”邵杨还是一脸的难以置信,“八望的势力遍布朝野,难道合川郡怎么可能没有他们的人?” 闻言,太叔天博脸上露出尴尬之色,犹豫道:“或许真有这个可能,邵兄莫忘了,合川郡已连续数次在‘百年一察’中垫底,许是八望觉得咱们郡没有任何价值。” “为什么!为什么这些我都不知道!”邵杨的脑子里仿佛有一团乱麻,他无法接受这一连串的信息,不禁大喊道,同时心中不断喃喃:“若是,若是家族因此没落了,我就再也去不了西平,林姑娘......林姑娘......” 看着他烦躁的样子,庞宏同样心焦,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这股情绪,继续说道:“这就是我为什么不告诉他们的原因。若是他们知道,我们将信件送到了无缘的手中,无缘却没来。他们不免要怀疑我们的能力,或是我们在信中究竟写了什么......现在的我们,经不起这样的猜测。” 太叔天博同样心不在焉,他安慰邵杨道:“兴许邵叔是为了让你在西平郡好好学习。” 邵杨回过了神来,但心中的恶气却始终无法消散。他想起无缘这个消遣他们的人,咬牙切齿地说道:“别让我遇见无缘,否则本公子亲手扒了他的皮!” 听他这样说,庞宏二人都愣住了,对视一眼后,各自默默散去,只留下邵杨独自待在山崖上。邵杨心中烦躁不堪,他凝望着下方汹涌的瀑布,一个猛扎,纵身跳入水中,顺着水瀑漂流而下。 冰凉的河水浸湿了他的全身,激流的声音在耳畔轰鸣,邵杨紧闭双眼,肆意释放着内心的情绪。 ...... 直至流速渐缓,邵杨才缓缓睁开眼睛,入眼是一轮明月,以及......一个人影。 人影!? 打了个激灵,他迅速从河水中站起,警惕地盯着河岸边上的黑袍人。 臧五原见他发现自己了,嘴角微微上扬:“阁下真有雅兴,大名鼎鼎的少年天才竟然在此如同凡人一般戏水。” 邵杨依旧充满戒备,“你是谁?还有,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少年天才,少年天才是太叔天博!” “哦?”臧五原听他这么说,眉毛一挑,用玩味的语气说道:“我怎么听人说,阁下同样以天才自居呢?”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阁下是‘天才’,而我乃是‘天命’,我真的很好奇,哪一个更厉害呢。” “哦,对了,忘了回答你刚才的问题。”臧五原扭动着身子,四肢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折叠,“我就是那个你要扒了皮的人,无缘。” 第162章 天命vs天才(二) 知道此人不是来自内围核心区域后,邵杨暗自松了口气。他看着臧五原怪异的姿势,淡定的回道:“你就是无缘。” 话音刚落,一股小型旋风以他为中心,逐渐呼啸起来。这股旋风带着凌厉的气息,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卷入其中。 抹掉脸上掉落的血滴,臧五原心中谨慎起来,此人是他迄今遇到过最强大的对手。很强!恐已臻至金丹大成! “不愧是天才。” 臧五原小声赞叹一句,接着突然出手,黑气从袍中喷涌而出,瞬间凝聚成一只黑色大手,狠狠地朝着邵杨抓去。 眼见攻击袭来,邵杨不紧不慢,伸出手指轻轻一点,周身的旋风便扑向大手,他嘴角微微上扬,冷笑道:“传闻你是邪修,今日一见,果真不假。不过这点手段可吓不到我,拿出真本事吧!” 臧五原并未回应,只是紧紧盯着邵杨。在看到自己的黑手刚一接触到旋风就被吹散后,脸色微微一变,整个人向下一潜,如同一条鱼儿游入水中一般,在地下迅速逼近邵杨。 “这是什么?” 邵杨心下一惊,此人难道有土属法则宝物?脑海中闪过各种猜测,但他手中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他迅速拢起一个巨大的风团,然后用力向下一拍,整个人冲天而起,呈倒立式悬浮在半空中。 臧五原从土中钻出,眼神冷漠而坚定,双手再次舞动,又是一只大手凝聚而成,将他托起,来到邵杨的面前。 “灰孜!”伴随着一声低沉的怒吼,臧五原手中苦戮死匕上的八条黑线突然活了过来一般,迅速地向前延伸,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态朝着邵杨的身体钻去。 面对这种前所未见的攻击方式,邵杨心中一紧,不敢让这些黑线近身,手中又是拢起一个风旋,径直向臧五原打去,同时 利用这股反作用力,身形急速向地面落去。 谁知黑线丝毫没有受到狂风的影响,依然坚定地朝着邵杨飞去,与此同时,在振振作响的黑袍中,臧五原的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那只大手上。 眼见是这个结果,邵杨心中一沉,知道自己必须使出全力了,绝不能让这八条看起来非常诡异的黑线碰到自己! 落地的一刹那,他急速向臧五原冲去,既然无法捉摸黑线,那就直接攻击本体! “狂风送灭!” 邵杨大吼着,扑向刚刚起身的臧五原,他周身的风元素疯狂涌动,发出刺耳的呼啸声,瞬间形成一道巨大的龙卷风,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将臧五原吞噬。 托举的大手一触即溃,臧五原瞬间被拉进风层,裹挟在急流中,他感觉全身都在被撕扯,抢来的黑色长袍也应声破裂,碎成一块块黑布,散落在龙卷风中。 “长袍!” 臧五原来不及惋惜这件上品名器,暴露在外的皮肤就已裂出道道口子,随着狂风的撕扯,伤口还在不断扩大。 邵杨看着龙卷风中臧五原的狼狈模样,脸上露出嘲弄之色。眼见黑线逼近,他脚下再度生风,急速暴退,等待龙卷风将臧五原彻底杀死。 将近十数息后,风声渐停,留下一片狼藉。半截的树根,漫天的飞沙,以及几乎干涸的河流......,无不在显示着这招的恐怖破坏力。 看到黑线在半空中定格,邵杨笑了,这种货色竟然还值得庞宏等人亲自邀约,看来他不在郡里的这几年,大家是真的落后了。 想到这里,他心头不禁有些火热,被众人郑重对待的无缘也不过如此。以此推论,兽子等人是不是也......想起白天兽子的蛮横,邵杨恨不得现在就找到他。 正当他胡思乱想时,不知何时,半空中的黑线没了踪影。邵杨暗道不好,御风欲退,然而,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一双隐隐见骨的手不知何时抓住了他的双脚,接着,巨力从脚下传来,将他使劲向地下拉去,更致命的是,邵杨发现,那八条诡异的黑线已经来到了不远处。 “呵!” 邵杨心中大骇,左右两手各自浮现出一个风团朝下拍去,却如石沉大海,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怎么会! 他脊背发凉,慌忙从嘴中吐出金丹,一个表层浮着青色旋风、五寸大小的球体赫然出现在面前,邵杨张嘴敕道:“定!” 无形的波纹掠过地面,他再次尝试挣脱时,脚踝轻而易举的从血手中脱离。似乎觉得自己的表现很没面子,邵杨恶狠狠道:“无缘!你倒是命大!待我使出全力,你就死吧!” 臧五原破土而出,残缺不全的脸上沾满了泥土,血液混着土中的泥水挂在身上。虽然看上去极为狼狈,但他那双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邵杨,仿佛在看自己的猎物。 睹着邵杨的神情,臧五原笑了。 被他的笑容搞得很不安,邵杨色厉内荏地唤回金丹,将金丹浮于头顶,眼中表现出杀意,“不管你有多么诡异,都给我死吧!” 在邵杨疯狂的咆哮声中,青色金丹颤抖起来,不间断的灵力从中散出,汇入他身后的青色虚影中。 看着他的动作,臧五原冷冷说道:“你逃不掉的。” 随着青色虚影逐渐凝实,邵杨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他的身体开始颤抖,仿佛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逃? 听到这个字眼,他的气息猛地一滞,这个家伙凭什么敢觉得自己会逃啊! “风!神!葬!” 虚影在他的咆哮声中,动了。 臧五原直面那面无表情的虚影,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体内的灵力也像是受到狂风的影响了一般,无法调动。就在这一招即将命中他的时候,他闭上了眼睛,嘴里念道:“毕竟通耸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 一座华丽宫殿登时出现,挡在了臧五原的面前。 “轰!” 巨大的响声响彻琼宇,不知多远处的密林中都被惊起阵阵鸟鸣。烟尘散去,邵杨看着完好无损的宫殿,内心彻底冰寒。 逃!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命!邵杨伸出右手朝储物戒摸去,却摸了个空。他低头看向左手,却看见了胳膊上的八条黑线以及已经完全腐化的左手。 “为什么,我会没有感觉......”邵杨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臧五原。 臧五原咧开嘴唇,露出血红的牙齿,“一登大道,如何逃掉。” 第163章 天命vs天才(三) 邵杨此时自知左臂难保,右手呈刀飞快从臂膀滑过,鲜血四溅,溅了一地,接着身形迅速远遁,想要与臧五原拉开距离。 臧五原见他要逃,一脚踩碎掉落的左臂,取下食指上的储物戒,向邵杨追去。 见臧五原穷追不舍,邵杨面色阴沉,心中暗暗后悔,若不是自己大意,何苦落得个逃命的下场。他不仅折了一臂,储物戒还丢了,光里面的保命符箓就不止一手之数! 发现邵杨回头看自己,臧五原再次咧嘴笑道:“我说了,你逃不掉。” 耻辱!邵杨眼神发红,恨不得此刻停下来将臧五原碎尸万段,但气海的枯竭将他拉回了现实。空荡荡的气海上空悬浮着一个萎靡的金丹,看着这个景象,邵杨肠子都悔青了,自己为何如此心急,在未探明此人是否有保命之物时,就使出绝招,悔!实在是悔! 好在这个无缘仅仅有筑基修为,即便自己体内灵力不多,但也不是他能追上的。邵杨暗自庆幸,接着放出灵识,察觉到臧五原被自己拉的越来越远后,紧悬的心终于松了下来。 看着空荡荡的左臂,他根本不敢想象,今日的战况传出去后,自己该有多丢人! 无缘!邵杨攥紧右拳,捏得指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你在想我?” 前方不过百米处,一阵银光闪烁,臧五原的身影出现在其中。听见这熟悉的声音,邵杨脸色大变,掉头就跑,不过一刻,银光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该死!”邵杨换个方向继续逃命,银光再次出现...... 终于,不知多少次后,眼中仍然重现银光时,邵杨放弃了逃跑,无力地瘫倒在地上,看着银光中的血泥人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 “你,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邵杨此刻再傻也意识到了不对。 臧五原默不作声,直勾勾盯着邵杨。 邵杨的声音逐渐激动起来,“是储物戒吧,只是,我不懂!我不懂,你既没有法司的追凶缉人之术,也没有城隍的问鬼渡河之法,如何单凭一个小小的储物戒找到我!” 臧五原依然沉默,一动不动,宛如一座雕塑矗立在他面前。几息后,突然,臧五原动了,他从食指上拽下一枚储物戒,在邵杨震惊的目光中,从里面取出一枚传音符。随着传音符的不断闪烁,一个声音暴露在空气中,“邵杨,你去哪了?庞宏打算再次邀约,要你我二人一同商议此事,收到答复!” 邵杨的脸上瞬间充满了惊惧,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臧五原手中的传音符,声音颤抖地问道:“你是怎么打开我的储物戒的?” 臧五原没有理会他,而是激发传音符,对着其中说道:“邵公子就要找到你了。”言毕,传音符被他捏得粉碎。 “饶我一命!求求你!放过我!”邵杨看向臧五原的目光,露出苦苦哀求。闻言臧五原脸上露出愉悦的神色,弯下腰,将脸凑到邵杨面前,“继续,不要停。” 谁料,邵杨突然脸色一变,狰狞地大喊道:“给我死吧!” 青色金丹赫然出现在臧五原头顶,在邵杨疯狂的喊叫声中颤抖起来。然而,他预想之中的爆炸并没有出现,只见金丹上忽然被插入了八条黑线,随着黑线的摇摆变成灰白色,并且长出了绒绒白毛。 “就知道你不老实。”臧五原拿出苦戮死匕,将已经腐败的金丹一下敲碎。这个动作,让邵杨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接着连续喷出数口鲜血,整个人气息骤然下降,修为俨然是跌落至了筑基境。 “无缘,如此......如此邪法,定然不会......被天理所容......你......不得好死......” 听着他断断续续的咒骂,臧五原满不在乎地撇撇嘴,接着重新换上笑容:“痼疾缠身,我来带你见证苦戮死人大道。” ...... 太叔天博收到臧五原的回音后,眉头微皱,目光不断闪烁。他觉得有些不对,虽然邵杨此人虚荣且扈从众多,可也绝不会将自己的传音符置于他人之手。那么,这个回话的人到底是谁呢?邵杨又去了哪里? 他抬头望望天色,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便暂且压下了疑问,动身去寻庞宏。 ...... “咦。” 从灵识中发现一具尸体,万华迅速降落在地,来到这具尸体面前。秘境内每天都在死人,按理说一具尸体并不会引起他的注意,但这具尸体浑身上下的血肉组织都暴露在空气中,扭曲程度极大,像是被人活生生地扒了皮! 这么大的仇恨? 万华不断用灵识扫射四周,没有发现打斗的痕迹,这意味着是一追一逃,这里并非第一现场......他有些摸不着头脑,眉眼皱得有棱有角。 突然,万华猛地抬起头,他之所以路过这里,不就是因为盘旋的狂风和那声巨大的动静吗?!而动静的制造者又大概率是邵杨。如此说来...... 万华重新低下头,看着这具没有人皮、失了七窍的尸体,陷入了沉默。许久,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再睁开眼时,瞳中全是厌恶。 “贼子!好狠的心!” 万华一方面为邵杨的死痛心,一方面为凶手的手段恼火,虽然二人关系没有多么亲密,但终归是东城里一块长起来的,邵杨死得如此凄惨,他万万不可能就这么放任不管,他要为邵杨报仇! 念此,万华伸出手掩埋了邵杨,接着放开灵识,捕捉着遗留的痕迹。 ...... 这边,臧五原在处理掉邵杨后,返回到了小河边。将四下疮痍收进眼底,顿了顿,然后猛然向一个方向冲去。 遁入地下的他如同一条矫健的蛇,在泥土中迅速穿梭。很快,就追上了那个逃跑的修士。臧五原的双手倏然从地下探出,牢牢抓住了逃跑者的脚踝。 “放开我!放开我!” 是个女人? 逃跑者的尖叫声落入耳畔,他心中一动,从地底钻出,顺势将女人摔倒在地上,接着放出一条黑线将她死死缠住。 女人看起来并不好过,身上颇有伤痕,她的脸上满是惊恐和绝望。在看清她的样貌后,臧五原微诧道:“是你!”然而女人只顾奋力挣扎,丝毫没有听清臧五原所说,“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臧五原心底没来由地涌上一股恶气:“闭嘴!贱人!” 声音像是惊雷,在空气中炸响。被他这么一喊,女人住了嘴,连语气中的哭腔都收住了。 臧五原眯起眼睛,用鼻子哼出几个字:“你不认得我了?” 第164章 狩猎计划(一) 女人瞪大眼睛,试图从眼前浑身散发着血腥味的泥土人身上找到熟悉的点,一番寻找后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不,不记得。” 看着她畏惧的模样,臧五原心中犹豫起来,八怪有言‘弱者,应见苦戮死人之道,拔痼灭疾,圣洁其魄。’,可老娘又说过,‘要知恩图报,不能乱杀无辜,欺凌弱小。’ 两种观点不停在脑海碰撞,臧五原心中乱糟糟的,手中的匕首几次抬起又放下,看得女人心惊胆战。 老娘,老娘...... 想起老娘临死前留恋的眼神,臧五原最终收起了匕首。听她说不记得自己了,臧五原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看着地面水坑中自己的倒影,他神情迷离了一瞬,恐怕现在连老娘都不认得自己了吧...... “咕哈,咕哈......” 一阵怪鸟的叫声突然响起,将臧五原的迷惘打断,他抬起头看着已经跑远的女人,呵呵一笑,放出黑线缠绕住女人,将其又拖了回来。 “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 被拖拽回来的女人惊惧地看着逼近的臧五原,身体不住地颤抖,臧五原看着她,平淡地说道:“我不杀你,但你也不能走。” 听见臧五原的要求,女人一愣,随即明白了自己的下场,她不知从哪里鼓起的勇气,愤然道:“如果你要糟蹋我,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听见“糟蹋”两个字,臧五原也是一愣,色是苦己第一大障碍,他是万万不可能沾染这东西的。知道她是误会自己了,但臧五原也懒得解释,施法封住女人的口,擒在手上便迅速离去。 半个时辰后,一道人影迅速从远方飞来,万华看着下方的一片狼藉,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他迅速落地,观察起左右。 “好惨烈的现场,竟直接将河流打成枯竭......”他自言自语道。 邵杨的实力他是知道的,早在前往西平郡拜师前,便已享有“小天才”的名号,经过几年的修炼,只会更强,可根据现场看,这是差点被当场格杀。 难不成是内围的高手冒险......万华眼神微眯,心中暗自思忖。 墨主早有规定,各修为的修士不得随意跨界,如被发现肆意屠戮,墨园会亲自捉拿。开始还有武都郡的修士不信邪,从内围冲出,大肆抢夺外围修士,前后不过盏茶之间,便被墨园之人以雷霆之势击杀,落个身死道消的下场。之后,便再也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 思来想去,他觉得这种可能不大,修为越高的修士越是惜命,没有人会为一个低阶修士把自己的命送出去。如此,便只能是外围的人了。 会是谁呢? 万华眼前浮现出一道道人影,似乎在推测谁更可疑。 ...... 看着宫殿内成海的灵石,女人显然是被这壮观的景象惊到了,她先是看看纯白雕像,然后又打量着不远处盘腿吐纳的臧五原,心中兀然变得复杂。 你到底是谁呢。 臧五原不知道女人心中所想,他在计划着下一个狩猎的人选。白日里,崖水瀑众人的集会他也在场,凭借着苦戮死人功的奥妙,众人并没有发现他。本想在散场后当场击杀庞宏的,但赵奉的登场给了他极大的压迫感,以及最后邵杨的狠话,这才让他更换了目标,并提前在河流处等候邵杨。 在心中略微比较了一下庞宏与太叔天博,最终他还是决定狩猎庞宏,以免节外生枝。 数个时辰后,臧五原睁开眼睛,将周遭的黑光尽数收进体内,而后,躯体一震,站起身来。随着他的起身,无数红色的泥土扑簌簌地掉落,露出他本来的样貌。 凌厉的脸庞印着斑斑疤痕,双眼幽冷,黑发如瀑,挺拔的身躯散发出一股侵略性极强的气场。 “你究竟是谁?我不认识你。”女人看着臧五原起身,连声道。 见她仍是这般,臧五原这才意识到自己外表的变化,他收起束缚女人的黑线,轻声道:“几个月前,江岗码头,我曾向你打听捌拾贰号客船。” “码头......是你!”女人一脸震惊,疾呼一声,“你怎么变......”说着说着,她从震惊中回过神,想起现在的处境,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后面彻底没了声。 “你想起来了。”臧五原看着她,目光略有涣散。 “既然是你,那你能不能放了我。”女人抿着嘴,小声地哀求道。 臧五原不答反问:“刚刚的战斗你看到了多少?” “我没看见,真的。”顶着臧五原审视的目光,女人说道。 “真没看到?” “没有。”女人仍然坚持。 臧五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微微扬起下颌,嗓音冷淡地说道:“没有便没有吧。此殿名为通耸殿,不出意外,你将会在这里待到死去。” 听到臧五原就这样轻易地宣判了自己的未来,女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神情呆滞地喃喃自语道:“你要把我当成炉鼎?我是不是很快就会,死了。” “求求你!”女人突然扑过来,紧紧抱住臧五原的双腿,泪水潸然而下,大声哭喊道:“看在我曾经给你指路的份上,放过我!求求您了!求求您......” “滚开!”臧五原被女人的哭喊搞得有些烦躁,一脚将女人踹飞,大声道:“想当炉鼎,你也得有那个资格!我再说一遍,你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灵石你可以随便使用,但只有我放你出去,你才能出去,听懂了吗!” 女人没有回话,瘫倒在灵石堆上,嘴边是一滩黑血。 意识到自己下手重了,臧五原摇摇头,这么弱,还敢进来寻机缘,真是不要命了。他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枚丹药给女人服下,然后仰头盯着身后的雕像看了一会,便出了通耸殿。 殿外一片幽暗,潺潺的流水声回荡在空洞里。臧五原踩着这条地下河,向外走去。 赐我机缘,你也是八怪吗? 第165章 狩猎计划(二) “公子。” 看着姗姗来迟的琪娜,秦翕没有责问,而是关心道:“路上发生什么事了?” 琪娜垂下眸子,低声道:“遇到同族,便耽搁了。” “哦?”秦翕眼神中泛起兴趣,目光落在琪娜的肚子上,“遗留魔族竟能隔着囫囵法将你认出来?” 禹方同样带着疑惑向琪娜看去,主人的功法品阶如此之高,岂是一般魔族所能看穿?顺着禹方的目光,只见长着长须,一拢红衣的男子单腿跪在秦翕面前。 红衣男子抬起头,口中发出琪娜的音色:“公子有所不知,同为一个种族,即使样貌千变万化,但熟悉感是不会改变的。” “这么说,他们知道你扮着谢怀的模样?” “小魔犯了错,请公子责罚!”琪娜低下头,一副认罚的模样。 “无妨。”秦翕示意她起身,“带路。” ...... “扎瓦大人,刚才魔主大人所呵斥的琪娜是......?” 祭司扎瓦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旁边一脸讨好的小魔,沉声道:“不该你知道的,不要问。” 吃了个瘪,小魔脸上的谄媚瞬间消失,灰溜溜地回到同伴身边,在嘲笑声中嘟囔几句,蹲到一旁玩弄起自己身上的倒刺。 魔主大人与两位祭司大人显然是被刚才那个红衣琪娜吓破了胆,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商量出个结果。 他抬头望了望围坐在一起的三魔,腹诽着,顺便抓起一旁溪水中的一只成了精的龟妖放在口中大嚼特嚼,红色的汁液四溅,闻着嘴中的血腥味,似乎觉得这样还不过瘾,他又伸手向水中摸去,却摸到一个有些柔软的椭圆,诧异地多摸了几下,竟然还有温度? 手感不对,他连忙转头看去,却见一个道袍青年正铁青着脸看着自己,眉宇间满是厌恶,在他身旁,离开不久的红衣琪娜正笑意吟吟地望着青年,至少脸上的幸灾乐祸是少不了的。两人的中间,一个头戴面具,一身黑袍的人身体微躬,似乎是在哈哈大笑。 只是,这两人怎么看起来有些眼熟? 小魔不明所以地眨眨眼,接着就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禹方皱着眉头,一边用灵力洗刷鞋面上的黑血,一边用无奈的语气说道:“公子也不正经了。” 秦翕挺直了身体,调笑道:“被人抚摸脚面的感觉如何,舒服吗?” 禹方僵硬地笑笑,不善地扫了一眼仍在幸灾乐祸的琪娜,很快惹得对方的抗议,“公子问你话呢,你瞪我做什么?!” 摇摇头,禹方对着秦翕轻声道:“公子,正事要紧。” 秦翕也明白现在不是嬉闹的时候,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开始吧。” 得到首肯的禹方立刻也微笑了起来,只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落在众魔眼中,实在有些不太美好。 魔主作为一窟之主,看到琪娜与大名鼎鼎的墨主站到一起时,立刻就明白了他们刚刚所不解的问题。与身旁的两名祭司交换了一下眼神后,他语气严肃地开口道:“墨主大驾光临,吾等惶恐不已,不知有何贵干?” 秦翕并未出言,一旁的琪娜向前一步,答道:“公子来此,便是要清除尔等,为秘境肃清妖魔之气。” 公子?肃清妖魔? 听见琪娜说的话,躲在一旁的众魔们鼻子都气歪了,纷纷发出愤怒的喊叫声:“吼!魔主大人果然没错,真是叛徒!” “叛徒!叛徒!” “魔族的败类!人族的走狗!” “败类!” 痛骂声铺天盖地而来,琪娜面不改色,甚至声音反而更加大了起来:“二十三万年前,你们抛下了我,我独自一人,在漫天血雨中侥幸活了下来,面对数不清的屈辱才有了今天。” “多德、扎瓦、莫铠,你们可曾知道我这些年的风霜?可曾真正理解?......算了,也不需要你们理解,你们只需要知道在你们抛下我,在族群抛下我的那一刻起,我就再也没有把你们当过同族!” 琪娜的目光冰冷地扫过眼前的众人,仿佛要将他们的灵魂看穿一般,“如此,何来背叛一说!” 闻言魔主沉默了,他那类人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伤感之色,然后缓缓说道:“原来你还记得我们的名字,当年的命令是魔主下的,吾等能做的不过是遵命。我理解你,我真的很理解你在人族所经历的不易,我相信扎瓦和莫铠也同样能够理解你,回来吧,回到魔窟,回到大家的身边。” 听到这些话语,琪娜的嘴角微微扬起,掠过一丝嘲笑,接着样貌迅速发生变化,恢复成了自己原本的模样。她轻轻抚摸着左侧脸颊上那道诡异的龙形纹路,讥讽道:“多么动人的感情啊,如果没有那些记忆,我可能真的会被你说动。”说完,琪娜的语气突然一转,凛声道:“多德,也就只有你能说出这么违心的话了。当年,从我身上跨过,头也不回的是谁?魔爪打在我的脸上,让我回去垫后的又是谁?” “太可笑了,多德!” “怎么?觉得自己要死了,所以流些眼泪试图来感化我?别做梦了!” 见自己没能骗住琪娜,魔主脸色一沉,向左右打了个眼色,霎时间冲天而起,向远处遁去。 想逃? 禹方早已等候多时,几个瞬身便追上了魔主,轻轻一拍,便将他打落在地。看见这一幕,另外伺机逃跑的扎瓦两魔傻了眼,头也不回地向相反的方向逃去。 见三位大人都逃了,一众小魔纷纷溃散而逃。 望着下方混乱的场景,禹方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一个都逃不掉。” 语毕,一只硕大的眼球出现在半空,空洞的瞳孔中银色弥漫,法则流转,道道银光倾洒,很快,四散逃跑的众魔便发现自己不断回到原点,怎么也跑不出去了。 “曲折之瞳!”魔主看见这只熟悉的眼球,猛地一震,一段尘封的记忆出现在脑海。“禹方!是你吗!”他大吼着,扑向半空中的道袍青年,“禹方!” 听见这个名字,下方正不知如何是好的两名祭司也是一震,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 “怎么办?”莫铠苦涩道。 扎瓦仰头眺望着傲然而立的禹方,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在他们出现的那一刻就该想到了,同属于离枫宗,琪娜既然被放出来了,那禹方也定然会出现。谁曾想他竟然没有死,不仅没死反而更强大了。” “怎么办?我们要去帮多德吗?” 扎瓦回过神来,看着不远处的紫色身影,苦笑道:“这是你说的第二句‘怎么办’了,别慌乱,先过了琪娜这一关吧。” 禹方看着直奔自己而来的多德,不羁道:“本座以为你早就认出来了,没想到我年轻时跟现在比样貌变化这么大。” 第166章 狩猎计划(三) “我永远不会忘记你。”昔日的仇恨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多德眼中充满复仇的怒火,仿佛要将整个世界燃烧殆尽。他疯狂地咆哮着,嘶吼着:“禹方!当年你把手插进他心脏的那一幕,日日夜夜跟了我十九万年!每一个细节都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里,无法磨灭!我原以为你被我父亲的终极一击打得魂飞魄散,与他同归于尽......没想到,没想到啊,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天竟然听到了我这十九万年日日夜夜的祈祷!” “现在,它给了我这个机会,让我能够亲手手刃杀父仇人!禹方!受死吧!”多德的声音如同惊雷,响彻云霄。他的身体剧烈颤抖着,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他体内爆发出来,使得周围的空气都为之扭曲。 随着多德的怒吼,他身上的魔气愈发浓郁,形成了一层紫色的雾气,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全力爆发的真魔有多恐怖,秦翕并不清楚,不过他马上就感受到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紫雾越发浓郁,就在浓郁得几欲变成一团“黑球”时,雾气骤然散了。接着,周围开始响起“嘀嗒,滴答”的响声,秦翕伸出手指接住一滴从天空坠落的雨滴,紫色的雨滴滑落至掌心,簌簌地炸开,化作一阵紫烟消失在空气中。 “魔气浓郁到开始下雨了吗。”他抬头,入目尽是一片紫意。 此时的多德,手持一把巨大的黑色战斧,斧柄上雕刻着复杂的魔纹,斧头闪烁着魔光,斜指向禹方,宛如一尊魔神降世,浑身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真魔领域,群体振奋! 秦翕收回目光向四下看去,果不其然,其余的各种魔物纷纷受到了魔雨的刺激,出现了狂化。他们的眼睛变得更加血红,身体膨胀,肌肉隆起,就连一直被压制的扎瓦、莫铠两魔都渐渐能与琪娜战平,攻击得更加猛烈,让琪娜不得不全力以赴地应对。 也似乎是因为这个原因,原本不敢上前,甚至不敢与秦翕对视的小魔们,此时也蠢蠢欲动起来,眼中充满对鲜血和杀戮的渴望。 终于,有一个似是血魔的魔物忍不住了,发出一声咆哮,朝着秦翕大步奔来,“墨主?不过是血食!死吧!” 面对来势汹汹的血魔,秦翕岿然不动,一副强者的姿态。 “虚张声势!”血魔看到秦翕的反应,心中更加愤怒。它加快了速度,挥舞着锋利的爪子,想要将秦翕撕成碎片。然而,就在爪子即将碰到秦翕的一刹那,秦翕突然向后退了一步。 血魔带着即将得手的喜悦愣住了,他发现自己竟然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后面跟进的魔物们也同样被强行带回了原点。 他们冲秦翕愤怒地嘶叫着,却见秦翕只是默默摇了摇头,然后转过身去,慢吞吞地离开了。 “吼!” 魔物们心中的憋屈无法发泄,四处张望,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琪娜身上。很快,同伴们的残肢断臂就令他们冷静了下来。 半空中,多德挥舞着战斧,朝着禹方猛劈过去。战斧划过虚空,带起一道黑色的闪电,所过之处,空间纷纷破碎,露出漆黑的裂缝。禹方面对多德的攻击,脸色凝重,但并未退缩。他双手结印,一扇一人高的空间之门陡然挡在面前, 然而,战斧上的力道超乎想象,轻易地砍碎了空间之门,直接劈在了他的身上。禹方闷哼一声,倒飞出去,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躲在暗处观察的秦翕死死盯着多德手中的战斧,眼中精光流转,这是一把中品宝器!小世界在空间稳定性上固然不如主世界,可也绝不是一名区区真魔境界的魔物所能撼动的。如此,问题必定出在那把战斧之上。 几个翻滚后,禹方才堪堪稳住身形。他低头看着胸前那道触目惊心的血痕,连忙取出一枚丹药服下,脸上的淡然早已消失不见。 “七杀斧?!怎么会在你手里!” 多德显然没有任何回应的意思,怪啸一声,再次执斧劈来。 禹方身上银光闪烁,险之又险地躲过了席卷而来的斧气。紧接着,他接连捏碎三张符箓,三只强大的妖兽瞬间浮现。禹方伸手一招,操控着它们一同冲向多德。 下方刚刚还在欢呼的魔物们看见这一幕顿时说不出来话了,因为这三只妖兽身上所散发的气息太吓魔了。 一只翼展七丈,青羽白眉,利爪似铁的白头鹰,一只身上火焰爆燃,脑袋顶着一根巨角的独角犀,还有一只手持金纹铜钱剑的小猴,看起来十分僵硬,气息却是三者中最强大的一个,俨然达到了化形境! 望着袭来的三妖,多德不屑地抬起七杀斧,一斧直冲最先到达的白头鹰的要害。白头鹰收势不及,眼看就要被一劈两半,速度却突然加快,径直从多德面前飞了过去。 捕捉到白头鹰羽毛上的法则气息,多德终于开口了,他向禹方挑衅道:“怎么,只敢躲在后面放放烟花吗,宗师大人。” 禹方没有理会他的挑衅,而是在思索破局之法。中品宝器与魔族天生便有的破坏法则相结合,产生的破坏力是非常恐怖的,至少他的空间之门连一斧子都没扛下来。 白头鹰拍打着翅膀,制造出一道道飓风,火焰犀牛奔腾间尽是炎热的炙火,而猴妖则蹲在一旁,呆滞地盯着多德看。正因为猴妖的行为如此诡异,所以多德便把心思主要集中在了它的身上,铜钱剑的每次摆动都会令他下意识躲避。 看到多德的反应,禹方牵起了嘴角。突破到真魔境界何等艰难,多德十有八九刚刚突破不久,就连圆满境界的大妖都能对他构成威胁。 这样一来,唯一的问题就是那把中品宝器了。 禹方一心四用,不仅操控着三只妖兽与多德周旋,还要时刻留意对方的动向,寻找机会从他手里夺走战斧。多德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时不时就会朝着他的方向瞄上几眼,警惕性非常高。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火焰犀牛突然发动了攻击,像燃烧的战车一样冲向多德。多德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招,忽然于空中跃起,左臂铠甲涌现,单手紧紧抓住了巨大的犀牛角,尽管火焰不断燎烧着他的铠甲,发出“滋滋”的声音,但铠甲却丝毫不受影响。 紧接着,多德展现出了惊人的力量。他单手死死按住躁动的火焰犀牛,右手执斧,果断地劈向犀牛的头部。只听“咔嚓”一声,犀牛的脑袋被硬生生砍了下来。 多德还来不及喜悦,手持金钱剑的猴妖猛然冲了上来,一剑刺向多德的右手手腕。多德清楚禹方心里的算盘,冷哼一声,趁着招式未老,在半空中一个空心筋斗翻转过来,以雷霆万钧之势挥斧削向猴妖。 猴妖竟不避不让,“吱吱”地怪叫一声,双爪平持铜钱剑呈下按势硬接下这一斧,武器碰撞声轰然暴响,铜钱剑应声破碎,随着下落的紫色雨滴一同坠落在地。这一斧,直接让猴妖的身影变得虚幻起来,眼看是无法坚持太久了。 “去一伤一,禹方你还有什么手......”多德再看向禹方的位置时,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不见他的踪迹。 ! “找我呢吧,我在这里。” 禹方看着翻转尚未落地的多德,一脚踹在了他的大腿上,使得多德再次翻转起来,同时嘴中缓缓吐出四个字:“偷天换日。” 心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多德忽然发现右手中的七杀斧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拳头大小的金色圆球,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这,这,这,你,你,你......”多德惊恐地发现自己与七杀斧之间的联系竟然消失了。 “你什么你。怎么,不喜欢吗?”禹方笑眯眯地看着多德,“这个东西在我们人族中可是非常受欢迎的,它叫做土豆。” 第167章 狩猎计划(四) “铠来!” 莫铠唤出身上隐藏的魔铠,全力将体内的魔力注入铠甲中,试图用天赋铠甲来抵挡琪娜的攻击。然而,面对境界高出他一个大段的琪娜,莫铠还是被一爪打出惨叫,在半空中吐出一朵漂亮的血花。 “咦。”琪娜见莫铠居然伤而未死,心中略感讶异,收回右爪,毫不犹豫地踏步前冲,左爪已经高高举起,准备给莫铠致命一击。 扎瓦在一旁看得心惊,莫铠作为以防御力着称的铠魔都无法抵挡琪娜的一爪,自己这种脆弱的巫魔岂不是被一爪分尸! 咬咬牙,他还是举起手中的魔杖,他不能真的看着莫铠死。 “困!” 数不清的紫色魔栅从天而降,落在琪娜身旁,似乎要把她封印在里面。琪娜回头冷冷地扫了扎瓦一眼,振臂一挥,一股气势逼人的爪风轰然击出。爪风所及,魔栅断裂,泥土翻卷,如神剑出鞘般凌厉。 看见扎瓦没有拦住琪娜,莫铠强撑着起身仓皇躲避,面容急切地大喊道:“琪娜!当年可是我救了你父亲,没有我就没有现在的你!” 琪娜迈步的动作停滞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坚定,“他是他,我是我!” 莫铠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愤怒地咆哮着:“多德对你做的事是多德的问题,与整个魔窟无关!而你!现在竟然与我们的仇人勾结在一起,你背叛了你的父母,也背叛了整个魔族!” 琪娜停了下来,目光复杂地扫了一圈周围那些不敢上前的小魔们,随后缓缓开口说道:“我为离枫宗效力了十几万年,若真要说背叛,早在十几万年前就已经发生了!如今再谈这些,你和多德一样可笑!” “安心上路吧,为公子的大计做出最后的贡献!” 语毕,琪娜不再有任何犹豫,蓦地跃起,身形如闪电一般迅速逼近莫铠,大手猛然抓出。 残破的铠甲根本无法阻挡她的攻击,只听得惨叫一声,莫铠的胸前便已空空,他表情狰狞着,却已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睁睁看着淅沥的魔雨透过胸前的窟窿掉落至地面。 这边,扎瓦见势不妙,大喝一声:“天魔解体!”随着他的暴喝,下落的魔雨尽数向他汇聚而来,形成一个硕大的“紫团”。 看着这眼熟的一幕,秦翕想到什么似的,取出聚气瓶,将瓶塞打开。一道黑影从中飞出,正是被他遗忘很久的吴堃。 “帝子大人,哪怕你杀了我也比......”吴堃一脸谄媚,小心翼翼地说道。然而话还未说完,就被秦翕一声厉喝打断。 “住嘴!”秦翕眼神凌厉地瞪了他一眼。 吴堃吓得浑身一抖,讨好道:“小的失言,小的失言了。” “你的‘天魔解体’就是跟他学的吧。” 吴堃顺着秦翕颔首的方向看去 ,只见从“紫团”中倒飞而出的扎瓦正被琪娜追着痛扁。他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喃喃自语道:“主祭?!”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明显的不可置信,不敢再多看一眼,迅速收回目光,转头看向秦翕,恭恭敬敬地问道:“敢问,额,公子,这是什么地方,魔族怎么内乱了? 秦翕静静地注视着吴堃的一举一动,略带嘲讽道:“看来你的招数真的是从魔物那学来的,你不仅连接了合川郡的官场还连接了三族,这个掮客当的,真令人大开眼界。” “没有没有,小的不过是......公子!别!别!我需要补充魂质!感觉没多久我就要消散了!” 秦翕对吴堃的喊叫置若罔闻,将他塞回聚气瓶中,继续观察着场内的情况。 扎瓦瞪大双眼,死死地盯着咽喉处的魔爪,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声音颤抖着说道:“天魔解体乃是我独门秘法,你怎会知晓它的弱点?” 琪娜的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残忍的弧度,轻声说道:“问问你儿子吧。” 闻言扎瓦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疯狂地嘶喊道:“是你把他抓走了?是你!琪娜,竟然是你!” 面对他近乎歇斯底里的质问,琪娜却发出了一阵快意的笑声:“可不是我!我困在离枫宗出不来。” “那是谁!”扎瓦双眼布满血丝,仿佛要喷出火来,魔族繁衍子嗣何其困难,他就这么一个儿子! “别问了。”琪娜满不在意地控制着右手开始深入,直至感受到温热时才又说道:“他已经在路上等你了,我这就送你们父子团聚。” ...... 禹方见琪娜已经完事,也加快了动作。他鄙了多德一眼,冷笑道:“当年你父手持这把七杀斧都未能将我斩杀,你不过初登真魔之境,少得意忘形了。” 多德已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他一口将手中还散发着热气的土豆吞下,浑身颤抖着,如野兽般狂啸道:“禹方,那就来试一试!” 声音还没落地,多德便举着右拳已经到了近前。听着一声声震耳的音爆声,禹方双指微屈,轻喝一声:“放逐!” 刹那间,银色光芒在两人之间爆闪开来,层层不规则的空间裂缝如蛛网般朝着多德笼罩而去。望着虚空中的深邃,多德深知生死关头已至,他全身燃起滔滔魔焰,一股凶神恶煞之气,让远在场外的秦翕都感觉到一阵窒息,这是传承自远古魔族的精血之力。 “这一招,既分高下,也决生死!”多德穷尽全身之力,仰天怒吼,声震四野,“祖魔燃血,大破坏!” 这一刻,破坏法则被多德绚烂到极致,他的右拳如同陨石坠落一般,带着无可阻挡之势猛然挥出,那层层堆叠的空间裂缝如玻璃般纷纷破碎。 禹方直面近在咫尺的拳头,竟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致命气息。 那就来! 禹方的眼中同样燃烧起熊熊的战意,他的右拳被澎湃的气血灌注,变得异常厚大。伴随着他洪钟般的怒吼,右拳绽放出耀眼的金色光芒,“大哀牢拳!” 两拳在空中轰然相撞,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对撞产生的余波将下方的众魔一下掀翻在地,琪娜艰难地直起身,目光灼灼地望向那光芒交辉之处。这一击的威势远超秦翕的想象,他望着高悬于天空之上摇摇欲坠的曲折之瞳,心里不禁捏了把汗。 现在这里随时会来人,他感觉提前布下的天幕同样已经岌岌可危。 第168章 狩猎计划(五) 剧烈的震荡终于停歇,禹方如同炮弹一般笔直坠落,轰然砸进地面,激起漫天尘土。秦翕扫了几眼,确认与禹方的联系并未中断后,便把视线转向了空中的多德。 此时,多德仍保持着挥拳的姿势,他僵硬地垂下头,不甘地凝视着地面上那个巨大的坑洞,口中喃喃低语:“你......早就料,料到了......土,土豆......” 可惜并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多德缓缓转动脑袋,留恋地望了一眼下方呆立的众魔们,随后轻轻合上双眼。刹那间,一股耀眼的光芒倏然从他体内喷涌而出,瞬间照亮了整个身躯,紫血魔骨,清晰可见。紧接着,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在纷纷扬扬的雨水中,多德的身体骤然爆裂开来,化作无数碎片射向大地。 “魔主!” “魔......主大人!” “吾魔!” 下方的众魔们感受到砸在身上的血泥,仿佛被按下了启动键一般,齐齐悲痛地放声哭嚎起来。 ...... 魔雨渐停,众魔看着杀气凌然的琪娜,俨然明白了等待他们的下场。 ...... 秦翕来到深坑边缘,向里面望去,看见禹方还躺在里面,便咳嗽了两声:“别装了,快走,天幕要碎了。” 话音未落,禹方唰地从坑洞中飞了出来,飘逸的道袍几乎消失了一半,露出大片黯淡无光的肌肤,秦翕甚至瞥见了他那断裂右臂上裸露的金色骨头。 “真没料到,你还修了体。” 禹方看着场中一边倒的屠杀,出声解释道:“不是有意隐瞒公子,方追随公子的时日尚短。身为离枫宗首席大弟子,我修的比较杂。以后的日子里,公子便能知晓。” 秦翕摇摇头,说道:“我不是在责怪你,只是惊讶,作为一个仅有灵空境的宗门弟子,即便是首席,你实力也超出得有些过了。这让我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禹方没能理解秦翕的最后一句话,正欲询问,秦翕就已经转过了身,“去帮琪娜收拾吧。我们必须得走了。” “遵命。” 待禹方离开,秦翕似有所感般看向一个方位,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 臧五原目不转睛地盯着庞宏,看着他与太叔天博相会,又目送他们离开。臧五原一路悄悄尾随,辗转来到了一处灰色平原。他看着被风带到脚面上的灰烬,觉得有些眼熟。 这里好像是......棘森坪? 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臧五原转身欲退,却发现不知何时庞宏已经悄然绕到了他的身后。 “不跟了?”庞宏面无表情地看着臧五原。 臧五原闻言眯起双眼,“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哈哈!”庞宏突然没来由地轻笑一声,“什么时候发现你的?怎么,邵杨没让你爽吗?“ 臧五原瞬间从头凉到脚,他不复镇定,惊疑地问道:“你都知道?” “可惜,这个废物没试出来太多有用的东西。”庞宏嘴角挂着不屑的笑容:“还自以为天才,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此时,灰色平原上的风愈发猛烈,卷起漫天的灰烬,仿佛要将臧五原和庞宏淹没。臧五原的脸色在灰烬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苍白,而庞宏的身影则在风中显得越发冷酷和无情。 “得走。”臧五原睹着庞宏的神情,趁他分神时,朝地下一钻,就要向远处逃去。眼觑着这一幕,庞宏摊摊手,出声道:“你走不掉的。邪修,人人得而诛之。” 下一刻,两条闪烁着寒光的巨大锁链从天而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砸向地面。“噗”的一声闷响传来,大地瞬间被砸出一个深不见底、直径足有数十丈的硕大窟窿。那两条锁链并未就此罢休,犹如拥有生命一般,继续朝着窟窿深处钻去。 此时,正在拼命逃窜的臧五原感受到身后紧追不舍的锁链,冷哼一声,双手结印,一只宛如实质的黑色大手凭空浮现,稳稳地将他从地底托起。大手破土而出,接着急剧升空。然而,当他冲破层层云雾,却看到了一个负手而立的少年,一对黑色的眸子正幽幽盯着自己。 该死! 臧五原心中暗骂一句,同时毫不犹豫地拔出腰间的苦戮死匕,脚下用力一踏,挺身便朝太叔天博心口猛刺而去。 面对臧五原的攻势,太叔天博面色微动,侧身一扭,躲开了他这泛着黑光的匕首。紧接着,右手轻轻一挥,一柄小巧玲珑的飞剑呼啸而出,一下便将大手斩断。 腾空而起的臧五原没了落点,整个人像是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地朝着下方坠去。急速下坠时,他抬头望向空中的太叔天博,正好对上了对方那满是嘲弄的目光。 “绝不能落下!” 心中闪过这个念头,臧五原捏碎符箓,身上银光迸发,但周围没能变幻的场景却让他的心猛地落到了谷底。 “簌簌簌......” 臧五原掉落的身躯砸起漫天的灰烬,瞬间,四周皆被染成了一片灰暗。两条锁链如同鬼魅,精准地穿过尘雾,捆住了刚刚起身的臧五原,然后猛地将他从灰烬中拽出。 看着万华眼熟的面庞,臧五原轻言道:“果然是你。” 万华眉毛一挑,“你认识我?” 臧五原仰着头,喷出一口夹着五脏碎片的鲜血,嗬嗬笑道:“你当然不会认识我,我只是一个无名之辈。” 此时,太叔天博也刚刚落下,他摇摇头,回驳道:“你可不是什么无名之辈,为了你,我们连邵杨都牺牲了。” 臧五原听了,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我不过是杀人的手段残忍了些,就被你们打上‘邪修’的帽子。你们自诩正直,却连一起长大的伙伴都算计,呵呵......” “算计?”万华听了眼神一凝,转头看向庞宏与太叔天博,“邵杨是被你们算计死的?” 庞宏摇摇头:“邪修临死离间的话语,万兄就没必要信了吧。” 太叔天博也随声附和道;“邵杨与我们实力不相上下,又在西平郡拜师学法,岂会在短短几日就被我们算计?那岂不是太过可笑?” 心想二人说得在理,万华点点头,重新审视起臧五原,厉声道:“不管你是怎么认识我的,说,你的传承来自何处?是何人所教?” 臧五原低着头,紧闭双唇,一言不发。 庞宏见状,走上前,捏住臧五原的喉咙,将他高高提起,怒喝道:“说是不说!” 臧五原却笑了,那笑容阴冷至极:“你们是不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第169章 狩猎计划(六) 太叔天博与庞宏不动声色地同时向后退了一步,万华则像是被烫着了一样,刹那间将臧五原抛了出去,脸上带着谨慎,目光不收地盯着臧五原。 见自己一句话就吓到了三人,臧五原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很是开心。 三人当下反应过来被戏耍了,万华眼底泛起一层冷冽的寒光,一条锁链自袖袍而出,狠狠地抽在了臧五原的脸上。这一鞭力道惊人,臧五原的左半张脸瞬间凹陷下去,血肉粘连地露出森森白骨来。 庞宏的眼睛微微眯起,看向太叔天博,太叔天博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臧五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打得险些昏厥过去,剧痛让他几欲失声呻吟。几息后,他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左眼一片黑暗。 “天道地道大衍道,喝血啖肉无边道。今属苦戮死人道,拔痼灭疾涂乐道......” 万华眼带疑惑,“他念的什么玩意?” 庞宏也是一脸茫然,太叔天博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猜测道:“莫非是某种邪法的口诀?”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万华的话还没说完,太叔天博便果断道:“打断他!” 话音未落,三人几乎同时出手,凌冽的杀招如狂风暴雨般涌向臧五原。 臧五原艰难抬起头,血红色的右眼中倒映出三人的身影,嘴中的声音一变:“斩!” 太叔天博心中警兆大生,眼见来不及闪躲,迅速抛出一个小鼎。小鼎在空中迎风暴涨,化作一个巨大的青铜鼎,倒扣着将他罩在了里面。 与此同时,万华和庞宏也各自施展出自己的手段。万华毫不犹豫地捏碎了一个模样怪异的木偶,木偶碎裂的瞬间,一股奇异的能量附在了他的身上。庞宏则取出一片古朴的龟甲,龟甲不大不小,恰好将他严实的挡在后面。 白色剑影杀至,与三人狠狠地撞在一起,轰鸣声冲天而起。 青铜鼎被剑影挑飞,其中的太叔天博连喷三口鲜血,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向后倒飞,狼狈地落在远处。 万华直接被剑影扫中,整个人从中心裂成两半,接着如纸张般在风中飘扬而去,落在地面,重新合二为一,凝聚出万华原本的模样。 几经削弱的剑影最终斩在了龟甲之上,裂痕如蛛网般浮现。庞宏心疼地收回龟甲,连连后退,直到确认自己安全后,才停住脚步。 太叔天博的目光在龟甲上多停留了两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这?”虽然可惜这一剑没能杀死任何一人,但并不影响臧五原的嘲讽。 庞宏没好气道:“就知道你还藏了一手,现在呢,我不信这招你还能用。” “那你敢上来吗?”臧五原冷笑一声,没了锁链的束缚,他终于踉跄着站了起来。 说归说,但三人谁也不敢轻易动弹,生怕臧五原再来这么一下。 看着三人投鼠忌器的模样,臧五原嗤笑着转过身去,“既然如此,三位,我们下次再会。” “决不能让他走!”万华沉声道。 看着他血色尽失的模样,太叔天博无奈道:“难怪血衣帮会毁在他手里,这一剑,我们三人尚要一起抵挡......要知道他仅仅是一个筑基!” “若是放他离开,必成大患!”三人目光交汇,显然都不愿意承担这个后果。 “万锁辖体!”万华纵身跃起,无数条锁链从他的袖袍中激射而出,径直朝臧五原袭去。太叔天博亦翻飞而起,以指为剑,大喝一声:“破!” 眼见两人都不敢贸然上前,庞宏止住了前进的步伐,合拳轰出,“给我死!” 面对三人的重压,臧五原轻声吐出一个字:“斩!” 声音虽小,精神高度集中的三人却听得很真,当即各自闪躲。 只听得一阵轰鸣声响过,剑影却并未出现。三人立刻意识到又被耍了,愤而怒视,却只见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宛如从天而降,完好无损地矗立在前方。 “这是什么东西?” 不等三人得出答案,宫殿便倏然消失,露出臧五原的身影来。 “看见了吗?” “好像钻到耳朵里了。” “空间法则?” 三人又惊又疑,这家伙真的是一个筑基修士吗?能攻能防,这怎么打? 睹着他们惊恐的神情,若不是左半张脑袋上传来的阵阵疼痛,臧五原真觉得自己能笑死在这里,“三位,又被我吓到了哦。还有什么招数吗?没有的话,我可要走了。” “草!”万华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他们心里清楚,今日恐怕是无法留下这家伙了。 太叔天博叹息一声,上前一步,开口说道:“如果不是我早有防备,恐怕今日还真留不住你。” 听到这话,万华和庞宏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而臧五原心中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赵兄!请吧!” “若是早些唤我前来,你们何必如此狼狈。”一个温润的声音在场间悠悠响起,众人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名身着青袍的男子静静站在两方之间,负手而立,手持翠竹。 赵奉! “你何时请了他来?”庞宏两人满脸诧异地看向太叔天博。 “以防万一罢了,如今看来,我的谨慎还是有用的。” 远远望着赵奉的身影,臧五原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那是生死之间的压力! 赵奉凝视着臧五原,缓声道:“你便是无缘?” “正是!你就是赵奉?” 听了臧五原的回答,赵奉迈动步子,缓缓朝臧五原的方向走去,“我足足等了你一日。” 臧五原咧开嘴巴,轻笑:“等待的滋味想必不错......”他的话尚未说完,便感觉到一股巨力从右脸袭来,极具穿透的力量瞬间将他的头骨打裂,整个人狠狠砸进了堆叠的灰烬之中。 “我的时间很宝贵。”赵奉擦去脚上的血污,面色阴沉地看着几近一命呜呼的臧五原,“杀了恩贝的人,就这样?” 臧五原只觉得整个世界仿佛都在离他远去,自己好似正一步步坠入无尽的灰色深渊。所有的感觉都消失得无踪,一如当初得到天命功法时,困在黑匣子里的巢虫。 我......是死了吗? 他本能地抬起手,想要触摸什么。但失去了触觉的他又能摸的到什么呢。就在他满心绝望之际,一股奇异的感觉忽然涌上心头——他好像真真切切地摸到了某个东西! 内心的声音告诉他,那是一只手。 真的是一只手。 他睁大眼睛,看到了一个黑发及腰的男子。男子正将自己的手伸过来,紧紧握住他......臧五原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并非那个神秘的男子,而是一张面容清秀的小女孩的脸。 小女孩年纪不大,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成弯弯的月牙状,嘴角上扬,笑意盈盈地朝他打招呼道:“你好呀,小师弟。” 第170章 狩猎计划(七) “谢兄,又见面了。” “裴兄,卢兄,王兄。”谢怀拱手施礼,一脸严肃。 裴欢见状,不禁打趣道:“怎么,大理寺还是不听劝告?” 谢怀眉头紧锁,无奈叹息道:“作为本家,我已经仁至义尽,这合川郡的大理寺在蒋书正的带领下,实在是......” 卢洋轻摇羽扇,接过话头:“谢兄不必再为此烦心了,蒋书正愿随墨主而去,便随他去吧。他自己不珍惜官途,我们这些外人又何必为他劳神。” “卢兄所言极是,老谢,还是想想如何寻宝吧。”王子冲谢怀挤了挤眼睛。 谢怀拢了拢长须,故作思考道:“裴兄、卢兄可还记得我曾提及与墨主交好之事?” 二人稍作思索,旋即想起,齐声应道:“记得。” 见王子一脸茫然,谢怀便将那日之事细细讲与他听。 “你的意思是......” “没错,我那日提出之时,见裴兄与卢兄并未反对,心中便已开始筹划此事。” 三人微微颔首,示意谢怀继续。 “我深知三位与我一样,最为担忧的是墨主与丁少卿联手,坑害我们。”说到墨主,谢怀不着痕迹地与王子对视一眼,“首先,可以确定的是,墨主与丁少卿无论如何都不敢取我们性命,一则是因为他发下了天道命誓,二则是因为我们若死,所要付出的代价即便是丁少卿都承受不起。我等虽然不是核心弟子,但也是嫡系,代表着八望,况且李霖也在合川郡,皇室绝不会坐视我们丧命。” “性命无忧,剩下的无非是利益之争。说实话,如果我们不亲自去寻宝,而是与那些本土势力争抢,待到秘境结束,恐怕也难有收获。” 卢洋听到这里,附和道:“确实,‘阔垠’级的秘境不是他们能够玩的转的。” 谢怀继续说道:“若是我们自己去寻宝,偌大的秘境,诸位若是不分开还好,若是分开,凭借我们一家九个分神,极易遭遇危险。且不说那些原生生灵,单是混进来的妖魔精怪,就够我们喝一壶的了。” “综上,目前最好的方法便是与先得到秘境的墨主合作,共同探索,事成之后再一同分账。” 三人思考了片刻,最终都赞同道:“可以。” 谢怀等了一会,见三人都没有了下文,便知道他们是自持身份,不想主动去联系墨主。于是他无奈摇摇头,道:“那便由我去联系墨主,三日后,还在此地碰面,如何?” 三人点点头,然后带着各自家族成员散去。谢怀在原地等了一会后,转身朝着一个方向飞去,一炷香的时间后,他追上了在此等候多时的王子。 王子神情复杂地看着谢怀:“告诉我,老谢死了吗?” 琪娜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他没死。” 王子默然,长久不语,琪娜只当他是怕了,再次拍了拍他道:“只要你全心全意为公子效力,你也不会死。” “走吧,回去复命。” 三日后 “怎么样?”睹着两人关切的表情,琪娜心中不屑地笑了笑,脸上却摆出一副笑容:“不辱使命。” “墨主答应了?” “他怎么说的?” “实不相瞒,我并没有见到墨主,不过见到了墨园负责管理秘境的人。” “那个道袍青年?”两人的脑海中同时闪过禹方的身影。 “正是。”琪娜点点头,“据他所说,墨主并不在秘境内,秘境内的一切探索和规则维护都是由他处理。我与他阐明了合作的利弊后,他便答应了,不过要按照六四分成。” “我们六?”卢洋眉毛挑了一下。 “是他们六。” “真是狮子大开口!”王子闻言,当即面露不满,愤愤地说道:“算下来,咱们四家每家不过才一成!真以为没了他,我们就无法成事了吗?” 卢洋与裴欢也沉默了,这个分成他们也难以接受。 琪娜接着说道:“我也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但后来想想,也正因如此,我才觉得墨主对我们并没有什么想法,他大可以用九成来吸引我们......” 王子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他真有胆子动我们不成?反正我是不行!一成都不够喝个山风的!” 见王子态度如此坚决,卢洋和裴欢二人反倒开始目光闪烁,心中权衡起来,最终,裴欢开口说道:“王兄,你要知道,这个秘境说到底是人家从拍卖会上光明正大拍下来的。如今拿出来分享给大家,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他一直紧紧盯着王子的脸色,见其脸色要变,连忙话锋一转,继续说道:“要不这样,谢兄再去和墨园商量商量。我有个提议,不如按照‘谁发现的就归谁’来分配,如何?” 卢洋和王子听后不再反对,然而琪娜却面露难色。 “此次我们一同前去。”裴欢补充道。 琪娜摇摇头,“还是我自己去吧,去的人多了,反而叫人家拿住了我们。” “那就有劳谢兄了。” 琪娜点了点头,转身离去,留下一句:“三位等我的消息吧。” ...... 看着几人脸上期盼的神情,琪娜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不负所托。” 几人顿时松了一口气,王子显得最为急切,先询问道:“从何处、何时开始?” “明日,绿萝山。” “绿萝山?”裴欢重复着这个名字,他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这个?”卢洋摊开了秘境地图,手指指向靠近中间的一个位置,“这里属于内围吧?”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地图,果然发现绿萝山位于内围与核心区域的交界之处,但归根结底仍属于内围区域。 “按照墨主定下的规矩,我们这样做岂不是坏了规矩。” 听到这话,王子心中差点笑出声来,几个平日里无法无天的主,进了这里倒是守起规矩来了。 琪娜扫了地图一眼,解释道:“我也有同样的疑问,但那人告诉我,墨主的规矩是建立在修士们自主划分区域的基础上的。严格来说,修士们自主划分的区域地图并不严谨,就像绿萝山,其中藏有精怪种族,它们的综合实力远超分神境。如此危险的地方,却被划分在了内围,岂不是错误?” “原来如此。”几人恍然,他们一直以为这个区域划分是墨主亲自制定的,没想到竟然是修士们自发划分的。如此说来,岂不是...... 几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涌起了同样的想法。既然这份地图存在大量错误,说不定在某种情况下,一些高阶修士会被坑杀在此。 琪娜清楚他们此刻在想什么,无非是想利用这个信息来杀人越货。她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弧度,目光炙热地盯着卢洋与裴欢,看了又看。 第171章 狩猎计划(八) 绿萝山 卢洋一行人带着各自的家族成员刚赶到此地不久,一身道袍的禹方倏然出现在众人眼前。他的现身显然给了几人极大的压力,他们退回到各自的族人身边,如临大敌般盯着禹方。 禹方静静伫立在半空中,面无表情,用一种近乎机械的语调说道:“前方便是绿萝山,其中蕴藏着海量华金土以及华锻金,地下亦有勾连的真火......” 听到华锻金的名字,众人并未表现出太大的兴趣,但真火却点燃了他们的热情。尤其是这种天地自然孕育而生的真火,更是让人垂涎欲滴! “其中可是金精族?”王子脱口问道。 禹方微微颔首,接着说道:“的确是金精族的栖息之地,建议诸位备好火属宝物。” 闻言,几人纷纷看向琪娜,这里只有谢家是火属修士。 “真火如何分配?”一直沉默不语的裴欢提出关键的问题。这可不是普通的灵石武器,而是一团火焰,这该如何分配。 禹方潇洒地一甩道袍,“此次探索,我只要两个人,任何物品都不取,你们自行商议分配。” 见禹方如此大方,几人的目光闪了闪,显然心中已有了盘算。而裴欢想得更多,他好奇究竟是什么人被金精族抓了去,竟然需要墨园的人来营救。 “我已探明,绿萝山中的金精怪实力达到合体境的有两个,这两个交给我来对付,其余达到分神境实力的,就由你们自行解决。” 见几人点头表示没有异议,禹方也满意地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便走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绿萝山上空,俯瞰着下方那座绿得发黑的山峰,不知从何处下手。 禹方不慌不忙地摊开右手,手心安静地躺着一枚缠绕着火焰的圆球,极致的高温让一旁的众人一度感觉到火舌在舔舐着自己的脸颊,炽热难耐。 妖丹!至少是大妖级别的! 尽管几人心中早有准备,但禹方这一手还是给了他们不小的惊喜。 “疾!”禹方张口敕道,手心的龙丹如同得到了指令一般,顺着他的指引缓缓下落,最终稳稳地落在了绿萝山的山顶。然后,几乎是刹那间,整座山脉变成了亮眼的赤红。 “咚!”一声沉闷的巨响不知从何处传来,就在众人放出灵识想要一探究竟时,漫天金光接踵而至。 “防御!” 灵识全面展开的众人以各自家族的公子为中心,迅速撑起了抵御屏障。哪里是什么金光,分明是一根根锐利无比的金色飞箭! “嗖!嗖!嗖......” 箭雨狂风骤雨般洗礼着众人所处的位置,待金铁交鸣之声散去,下方的森林中已然插满了残矢断箭,不过这夺目的金光显然被愈燃愈旺的赤红抢了风头。滔天巨焰极度爆燃,无情地向四周席卷而去,迫使众人不得不向后退出一些距离,以免被过高的温度灼伤。 “还不现身吗?”见金精族射出一轮箭雨便没了后续动作,禹方朝着后方一众说道:“我会驱使妖丹遁入地下,逼出金精族的首领,接下来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语毕,禹方慢慢张开右手,做出了一个向下按压的手势。只在山顶滴溜溜打转的龙丹当即破开地面上的焦土,以惊人的速度向下方钻去。 这个举动似乎激怒了金精族,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两个全身暗金,布满红色纹路的身影从地底冲了出来。其中一个右手托着刚刚下潜的龙丹,炙热的高温使得他的右手隐隐有融化的迹象。 “嗖!”龙丹被狠狠地抛了回来,紧接着传来一连串众人听不懂的语言:“开电巴德瓦杰哎安看!” “外来龙娃波达我按!” 禹方稳稳接过龙丹,面无表情地回应道:“卡我思哦小我阿文。” “口四阿奎那我!” “谢卡了!” 正当卢洋几人等待禹方继续说下去时,禹方却突然将语言一变,道出了他们能听懂的话,“就是现在!” 电光火石间,四家三十六人如离弦之箭,不约而同地朝着龙丹打开的洞口遁去。作为各自家族派往合川郡的先锋队,他们深知机会稍纵即逝。尽管有人对禹方存在顾虑,但稍加思索后,还是决定紧紧跟上,毕竟用人不疑。 两位金精族首领目睹着人群的举动,脸上流露出被欺骗的愤怒表情。其中一个飞身而起,试图拦截众人,另一个则咆哮着朝禹方猛扑过去。 拦截众人的副首领尚未靠近,心底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预警,它当即止住飞势,急速向下坠去。而就在它刚刚所处的位置,一把闪烁着魔光的黑色战斧划过,留下一道漆黑的空间裂缝。 “纳西!”致命的危机感使得它急切地想要找出袭击者的身影。就在这时,它的身后,一个身着道袍的青年手提魔斧,干净利落地劈在了它的肩上。 “精怪也会有预感吗?”禹方有些懊恼,他之所以先用傀儡吸引注意,就是为了一击必杀,却未曾料到,精怪竟然也会有生死预感。 手中的七杀斧虽然没有在多德手中那般被完全激发,但归根结底是一把中品宝器,一斧下去,直接将副首领的左胳膊砍了下来。 金精族首领对副首领的突变浑然不觉,它怒目圆睁,口中发出一声怒吼,挥舞着拳头一拳打在了面前的禹方身上。只听一声巨响,禹方毫无反抗之力地应声而落,坠入了下方熊熊燃烧的火海之中。 眼见敌人如此不堪一击,金精族首领不禁得意洋洋地怪叫起来,却正好看到了副首领被劈落的一幕,当它看清楚凶手的模样后,震惊地回头看向坠落在火海中的身影。 自己刚才攻击的是谁? 与此同时,最后进入洞口的卢洋四人,目光紧紧锁定在七杀斧上,凝视片刻后,便撑起一层护体灵光,然后一头钻进了洞中。 洞中仍残留着龙丹留下的高温,隔着灵光,几人都能感觉到皮肤上的灼热。数个呼吸之间,急速下降的四人便落至了地面。眼前是一处错综复杂、四通八达的洞穴,他们各自家族中人已经与四面八方涌出来的金精怪交起手来。 谢家的功法以火属性见长,很快就将他们那一侧的金精怪逼得连连后退。其他三家虽然在效率上略逊一筹,但凭借着火属性宝物以及默契的战阵配合,也让金精怪们叫苦不迭。 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四家便将所处洞穴中的金精怪尽数消灭,面对它们的狼狈逃窜,卢洋等人并未下令追击,而是高度警觉地做好防备,开始商议下一步的计划。 裴欢弯腰捡起地上一块金精怪的残尸,用手指捏了捏,向三人点头道:“确是华锻金,不假。” 接下来,他们的目标便是寻找真火了。 第172章 狩猎计划(九) “应该就是这里了。”裴欢手里端着一个形似罗盘之物,目光紧紧锁定在上面不断变幻的指针,最终,指针稳稳地定格在前方。 紧跟在其侧的裴家第一高手伸手拦住了他,“公子,我先去探探。” 经历了刚刚一系列埋伏的裴欢点点头,嘱咐道:“当谨慎。”说着,他的眼神扫了扫身后的五人。 “明白。”裴家第一高手应道,随后便将灵识极度扩张,朝着前方走去。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裴欢的心中不由得思索起来。 四家在初步清除了周围的金精怪后,经过一番商议,最终决定分头行动。无他,这个地下洞穴简直是一个巨大的蛛网,错综复杂的条条隧道相互交织,向下延伸更是深不见底,灵识探不到边。为了能够尽快找到真火,四人无奈做了这个决定。 然而分开后的四家实力大大减弱,单论他裴家,尽管一行九人皆有分神修为,但在金精族接二连三的埋伏偷袭之下,还是折损了两名同伴。 这就是精怪最为难缠的地方,它们虽然在魂魄修炼方面没有造诣,但只要主动收缩起自己的意识,便与尚未成精的华锻金毫无区别。如此一来,即便他们用灵识去探查,也根本分辨不出来。谁能想到,刚刚还毫无生命波动的华锻金会突然暴起给你一刀,如此埋伏,防不胜防。 倘若将所有见到的华锻金全部摧毁,不仅耗费时间而且耗费灵力。这洞窟中的华锻金数量太多,地面、墙壁上到处镶嵌的都是。好在,经过将近六个时辰的艰苦努力,他们凭借着手中的寻路灵器,终于成功抵达了地底深处。 没过多久,前方探路的裴家高手的传音在耳边响起:“公子,前方没有危险,可以继续前行。” 裴欢当即伸手示意后面的人跟上。现在就是在抢时间,谁能率先找到真火,谁就能多拿一份。六人疾步向里面走去,行至一处断崖边停了下来。前方,是一片沸腾的“黄金湖”。 向下望去,金色的湖面“咕咕”地冒着气泡,炙热的高温让裴欢生生止住了下去的念头。 “恐怕半座山的华锻金都在这了。”裴家第一高手来到裴欢身旁,声音低沉地说道。 这是究竟天然形成的还是金精族干的,没有人知道。不过裴欢心中已有了越过这片黄金湖、取走下方真火的方法。 他刚一有动作,一个声音就从旁边传来,“裴兄果然手段高明,第一个到了。” 右侧,卢洋摇着羽扇,从一处洞口缓缓走出,身后同样不多不少跟着六人。 “是啊,我等手段还是不如裴兄。”王子阴阳怪气地从另一边现身,目光落在了裴欢手中的葫芦上。 不远处,琪娜也领着谢家的人赶到了,视线同样落在葫芦上,但没说话。 意识到自己成了众矢之的,裴欢试着辩解道:“我只想试试这融化了的华锻金能不能收走。这东西不会还要分吧。” “华锻金自然不用分。”王子不依不饶,“怕就怕真火裴兄也没打算分呢。” “你!”裴欢自知自己理亏,只得保持沉默。 琪娜见状,出来打了圆场:“好了,既然大家都已经到这,就不要搞对立了。取真火才是重中之重,我相信裴兄绝对没有独吞的念头。” 裴欢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他冷哼一声,狠狠瞪了王子一眼,然后静静等待琪娜继续说下去。 “谨慎起见,我提议先用灵器将这融了的华锻金收起,再去取真火,如何?” 三人默然,皆不反对。 “那便开始吧。”琪娜率先抛出一个小巧玲珑的方盒。方盒凌空扭动,弹开盖子后便如长鲸饮水般冲着下方吸了起来。三人也纷纷出手,四个吸纳灵器共同悬浮在黄金海上,一刻不停地收取着华锻金液。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将近半个时辰后,他们发现了不对。下方的华锻金液仿佛是无限的,无论他们如何努力收取,都没有丝毫减少的迹象。眼看着储物灵器即将被填满,四人示意身后的家族成员一同出手。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众人终于意识到这华锻金液就是收之不竭的。 有东西在源源不断地产出华锻金? 四人重新商议了一下,便决定派人直接下潜,找出问题的源头。于是,四家队伍中各自走出一名精英,携带好防御法器与符箓后,毫不犹豫地跃入滚烫的华锻金液湖。 四家各自的第一高手,手中紧紧握着与下潜人员保持联络的传音符,并率先放出灵识,向下方蔓延而去,为下潜的四人开辟一条安全的通道。 直到一刻钟后,裴欢注意到身旁人的脸色蓦地发生了变化。 “怎么了?”他急忙问道。 “我的灵识被切断了。”裴家高手感到莫名其妙,精怪明明不擅长精神魂魄方面的攻击,可他的灵识却像是被人为击散。 裴欢闻言,目光迅速扫向其他三家,发现几人的脸色皆是不好看。 “会不会是墨园搞的鬼?”卢洋眉头紧蹙。提出疑问。 琪娜沉默了一下,开口说道:“没道理,墨园如此行事没有任何动机。” “哼,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想故意消耗我们,然后再一网打尽。”王子适时质疑道。 裴欢想了想,赞同琪娜道:“确实没道理,以墨主的实力,若真想将我们一网打尽,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在我们刚进入秘境时就可轻易做到。 “既然已经进来了,就顾好眼下,现在当务之急是,下去的四人有没有危险。趁传音符联系未中断之前,必须尽快决定是继续下潜还是立刻叫停。” 这是个足够权衡的问题,一边是为家族出生入死的成员,一边是令他们极为眼馋的勾连真火。好在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几人就做出了决定。 继续下潜! 下方已经深入华锻金液湖的四人并不知上方的变故,仍在继续探索。其中一人忽然感觉到前方的温度骤降,不再炽热难耐,于是加速向前游了几步,在无意中,他穿过了一层薄膜。这层隔膜很是浅薄,浅薄到他根本没有察觉,继而一下坠落。 如此突变,修士急忙御空止住身形。他抬头向上望去,只见头顶是深不见底的华锻金液,下方则是一团旺盛燃烧的烈火。 “果然!”发现这一情况的修士脸上一喜,急忙取出传音符禀报,一只不知从何处伸过来的手却按住了他。 ! 修士下意识地想要反击,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似笑非笑的道袍青年。 第173章 狩猎计划(十) 杨川太凝视着四周零星闪烁的火种,这里似乎刚刚结束了一场大战。 “法则的气息......”他的灵识捕捉到了火属法则的微弱波动。 杨川太身后,一行八人正警惕地巡视着四周。他们一路追踪一个抢夺了宝贝的分神修士至此,没想到却在这跟丢了。 距离进入秘境已将近两个月,他们的收获可谓少得可怜。杨川太有时都怀疑,究竟是自己来的太晚,机缘都被人捷足先登,还是那个墨主在故意整自己。 “阔垠”级的秘境,即便他墨主有通天之能,也无法在短短数月内就完全掌控,所以杨川太又否定了自己这个猜测。 眼看这个修士就要被他擒获,现在又从眼皮子底下逃走了,这让他如何不气。 “嗯?”杨川太突然察觉到山顶的洞口,立刻带人飞了上去。他用灵识仔细探查,并未发现任何异样,于是决定派人下去一探。被派遣的修士在一炷香后安然无恙地飞了出来。杨川太仔细询问后,确认除了大量横死在此的精怪外,没有其他危险,便身先士卒,第一个飞入洞中。 眼前是四通八达的隧道以及满地的精怪尸体,杨川太正思索该选择哪条路时,旁边的杨家第一高手杨正提醒道:“公子,这里残留的气息至少有五种。” 杨川太眉头微皱:“寻一个气息残留最多的路走。” “明白。”杨正应了一声,双眼亮起光辉,率先走在了前面。踩过时而多时而少的精怪残躯,一行人一路向下,直至一具尸体前停下了脚步。 “谢怀......”杨川太盯着尸体胸前的火焰图案,先是幸灾乐祸了一下,接着一股恶气涌上心头。这个谢怀,三番五次辱他,今日在此相遇,必让他见见血。 看出谢家修士死亡不久,杨川太当即命人加快了步伐。终于在穿过洞口的亮光后,他们来到了一处断崖前,眼前的场景却让他脚步一顿。 只见裴、卢、王、谢四家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们身上。尤其是不远处的谢怀,那目光讶异而挑衅。 果然,谢怀下一刻就发出了充满嘲弄意味的声音:“杨公子,怎么开始捡破烂了?灵石不够可以往我借,可别丢了八望的份儿啊。” 杨川太面不改色,从储物戒里抛出一具尸体,立刻回怼道:“本公子路上只捡了具尸体,倒是你谢怀,连自己人都保不住,还有何颜面在此狂吠?我要是你,现在就羞愧自裁!” 众人闻言向杨川太身后一看,果然还跟着八个人,一个也没少。这让他们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四家每家的实力或多或少都受到了损耗,而杨川太这家伙却不费吹灰之力地跟着他们进来,显然是想捡个现成的便宜。 哪有这样道理! “你跟踪我们?”卢洋手中摇晃羽扇的动作都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笑话!本公子为何要跟踪你们?”杨川太冷笑道,“我是来追人的!” “人呢?” “......”杨川太的表情凝固了,解释道:“跟丢了,所以我才下来找。”说完,他看着四人脸上的表情,知道他们是不会相信自己了,于是继续冷笑,“信与不信,随你们便,本公子懒得跟你们解释。既然人不在这里,我离开就是!” 看着他真的带人走了,裴欢犹豫道:“会不会他真的是来找人的。” “裴兄,这未免太过巧合。”琪娜堵住了他的话,说道:“甭管他说得是真是假,都莫要在意。当务之急是下方的真火,我的人已经很久没有回信了。” 这边,刚刚离去的杨川太,带着众人去而复返。他一脸阴沉地对着身后众人传音嘱咐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做好隐蔽,本公子今天倒要看看他们聚在此处,到底想干什么!” 终于无法联系上下方四名修士的卢洋等人,决定不能再继续坐以待毙,他们决定清理掉这片华锻金液湖。经过一番商议,四人决定由其中三人将各自珍藏的部分宝物交予琪娜,以此作为酬劳,让琪娜动用她此次带来的那件下品宝器。 “极炼火环!”琪娜轻喝一声,浑身火属灵力全力迸发,祭出一枚人头大小的火环来。火环通体呈现出鲜艳的赤红色,一经出现,整个洞穴内的温度便急剧飙升,原本清凉的空气在转瞬间变得炽热难耐。 “疾!”琪娜再次轻叱,身上那件红袍极尽燃烧,烈烈作响。她双手猛地向前一挥,驱使着火环腾空而起,飞至华锻金液湖的上方,同时带起一阵尖锐刺耳的“嗡嗡”声,高速旋转起来。 随着火环的急速转动,一道道汹涌的火焰巨浪从其内部源源不断地倾泻而下,犹如一条条凶猛狰狞的火龙扑向下方的湖面。火焰浪花一入华锻金液湖,华锻金液当即剧烈沸腾起来,无数滚烫的华锻金液四处激射而出,形成一片绚烂夺目的金色雨幕。 见此情景,崖上的四家迅速升起防御罩,将那些飞溅而来的炙热液体尽数抵挡在外,接着仔细观察起极炼火环的变化,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华锻金液湖上的火焰越烧越旺,很快便将整个湖面彻底吞没。在烈火的炙烤之下,原本“无穷无尽”的华锻金液湖正以惊人的速度消融着,大量的白色雾气从湖中升腾而起,弥漫在整个洞穴之中,使得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大约一刻钟之后,下方那片偌大的华锻金液湖已被蒸腾至干涸,露出下方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火浪落至烈火上,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反观烈火愈发旺盛。 “烧死了?”仍未见到下方四人的身影,三人惊疑不定地对视一眼,而后将异样的目光投向琪娜。 琪娜冷哼一声,道:“让我动用宝器是一同决定的,以我分神圆满的修为驱使这件下品宝器已是竭尽全力,哪有精力去顾及他们。” 王子瞅着下方的那团火焰,意外地冷静分析了一回:“应当不是被烧死了,四个分神巅峰,即便是面对下品宝器,也不至于毫无气息波动就被烧死,况且他们身上还有护身灵器。” 就在四人思索是不是金精族暗中下手杀害了他们时,一直紧盯着下方真火的四家第一高手,同时察觉到了异常。 裴欢身旁的裴家第一高手,率先出手,隔空打出一拳,直奔下方真火旁两个鬼鬼祟祟的金色身影而去。其他三家高手也不慢,几乎在同一瞬间向下发动了攻击。然而令他们意外的是,他们的攻势都被拦截了下来,看起来那似乎是一层透明的薄膜。 两个金色身影察觉到头顶的攻击,抬起头隔着薄膜向崖上的众人露出了一个挑衅的表情。 见此,众人当即怒气上涌,他们费尽心力,岂能让这两个金精怪坐享其成!四家第一高手当机立断,各自嘱咐好身旁的公子,对视一眼后,同时向下方跃去,万万不能让精怪抢了去! 琪娜见状,高声喊道:“下方情况不明,危险重重,谢吉虽强,但未至合体境,谢家众人随我一同下去!” “是!”她身后仅剩的四人齐声回应。 “走!”话音未落,琪娜便带着四人也跟着跳了下去。紧接着,王子与身后对视一眼,同样跟着跳了下去。 看着他们的举动,卢洋冷哼一声,将手中的羽扇一合,厉声道:“恐怕他们害怕危险是假,想要夺取真火才是真!卢家的,随本公子一同下去!” 最终,崖上只剩下裴欢一行人。 “公子,我们不下吗?” 听到身后人的询问,裴欢眉头紧蹙,心中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但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对。他俯瞰着下方那几人轻而易举地穿过隔膜,终于下定决心:“下!” 众人下去没多久,杨川太便带着人回到了崖边。他望着下方与金精怪交起手的四家,脸上露出一副得逞的表情,“原来是为了这团真火。” “都给我继续隐蔽!等到时机成熟,跟随本公子去夺火!” 第174章 狩猎计划(十一) “你的意思是,他们发现了一处上古洞府?”李霖一对紫色电眸紧紧盯着眼前这个莫名被自己救下的中年人。 中年人不敢抬头,只是看着眼前金纹紫袍的下摆,回答道:“禀世子,元年口中不敢有半句假话。若有半句虚言,天地共诛!” “哦?那你为何要向本世子告发他们?” 听到这句问话,柳元年手指动了动,似是这一刻下了决心:“元年在合川郡经营着一座教学法馆,一生多坎坷,每有资源、机缘,必屡屡争先。如今墨主开了秘境,元年凑巧之下发现这处洞府,心中甚是欢喜。谁知他们突然杀来,不仅夺了在下的机缘,还扬言要取我性命。” “在下也是拼了命,才侥幸逃脱。许是上天、许是朝廷看不下去了,才让元年在此与世子相遇。元年恳求世子主持公道,朝廷官员于秘境内肆意欺压百姓,还请世子为我等而做主啊!” 看着眼前浑身是血的中年人仰面恸哭,李霖的脸上毫无变化,语气反倒越发冷漠:“你也是修士,秘境中弱肉强食本就是生存法则。他们身为官员,进入秘境固然违反了准则,但本世子的时间何等宝贵,岂会为了你而去得罪他们。” 闻言,柳元年晃动的脑袋又深深地垂了下去,一遍又一遍地祈求着。 李霖实在烦了,正欲转身离去,柳元年突然的一句话,却让他猛地停住了脚步。 “他们实在是欺人太甚,尤其是杨氏、谢氏、王氏!不仅欺辱我,还肆意屠杀我门人!” “你说什么?再重复一遍?”李霖觉得自己似乎听错了,沉声问向柳元年。 柳元年红着双眼,声嘶力竭地嘶吼道:“他们肆意屠杀我门人!” “不是这句,上一句。” “尤其是杨氏、谢氏、王氏。” ! 李霖的电眸中立刻附上了一层阴冷,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是说,杨氏、谢氏、王氏,勾结在一起屠杀你门人,是吗?” “是。” 李霖沉默了,他的目光望向远方,许久,回头冲柳元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本世子帮你主持公道。” ...... 在柳元年的带领下,李霖很快来到了绿萝山。甫一踏入此地,他便察觉到此间残存的法则气息,心中不禁警惕起来,“追杀你的王氏之人见了本世子就跑,应当是心中有鬼。难不成他们暗中带了合体修士进来?” “回世子,元年在他们之中并未见到合体修士。若真有此等强者,在下恐怕也难以活到现在。” 闻言李霖只当是其他合体修士曾在此地激战,便命令柳元年继续带路。 进入地下洞穴,将四处散落的精怪尸体看在眼里,李霖若有所思,一直向下深入,直至看到了谢家一具被钉在洞壁上的尸体。 “看来当真是发现了至宝。”至此,李霖才对柳元年的话信了几分。如若不是至宝,这些把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家伙是不会拼到这个地步的。 两人继续向下,不多时,便来到了地底的崖边。李霖站在崖边向下俯瞰,只见一团旺盛燃烧的真火。 “就是这里?” 柳元年似是心有余悸,连忙道:“回世子,正是此处。在下方那团真火向左一百零八丈处,有一机括,只要踩下,便可激发通往洞府的传送阵。” “你既已踏上传送阵,那为何还会出现在此?”李霖捕捉到了柳元年话语中的破绽,追问道。 “世子有所不知,那洞府想必距此地有一段距离,传送阵的激发需要时间 。元年刚向其中补充完灵石,正在等待传送之时,他们便已杀至在下面前。” “就在即将传送的一刹那,元年看到了那边洞府的景象,本以为能就此逃脱。却万万没想到,那杨氏之人抛出了一面镜子。那镜子光芒一闪,传送阵当即停止了运转,在下也莫名其妙回到了一刻钟之前的位置。” 听柳元年说得有模有样,李霖更加相信了几分。尤其是知道杨川太竟还带了回溯时间的宝物后,他更加确信了心中的猜测。准备得如此充分,并且暗中勾结,看来朝堂上的相互攻讦都是假的了! 你们究竟是自发配合,还是受到了背后之人的指使。李霖的思绪愈发混乱,他觉得自己离开秘境后,有必要先将此事汇报给父亲,再由父亲转呈陛下。 “走!”李霖纵身跃下,柳元年见状也跟着跳了下去。 两人稳稳落地,李霖扫了一眼真火,发现是此处地脉孕育而生的真火后就起了收走的念头。但想完整地收取真火需要耗费一定的时间,于是他打出一个令牌。令牌腾空而起,上面浮现出一柄绘着山河土地的长剑虚影,紧接着,长剑笔直地插入真火之中,消失不见。 柳元年明显感觉真火被隔绝了起来,待李霖收回令牌后,两人来到一百零八丈的机括地砖处,踩下机括,一座古朴的阵坛缓缓出现在他们眼前。 ...... “放入灵石,你在等什么!”李霖不悦地看着柳元年,这家伙难不成还在等自己往阵坛中丢灵石吗? “那个......”柳元年尴尬地搓了搓手指,“世子大人,在下的储物戒在逃命时不慎掉落,浑身上下实在是拿不出一块灵石。” 李霖:...... 用灵识确认柳元年身上确实没有储物戒,不是在蒙骗自己后,李霖最终还是亲自向阵坛中补充了灵石,紧蹙的眉头着实体现出了他此刻的无语。 灵石补充完毕,李霖凝视着眼前的单向传送阵,略作迟疑,还是走了上去。柳元年亦步亦趋跟在了后面。 瞥了一眼柳元年,发现他一副有心事的样子,李霖心中冷笑一声。他知道这家伙想趁机捞点宝物,念在他储物戒都跑丢了的份上,便给口汤喝。大头,还是我幽王府的。 传送阵稍作酝酿,终于开始闪烁出耀眼的银光。李霖感受着脚下空间法则涌动的气息,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不远处的真火上。 蓦地,他的眼神凝固了。他想到了一个被他遗漏的问题。 如果杨、谢、王、裴、卢五家是在他之前进入传送阵的,那为何没有收走真火呢?要知道这种天地真火就连他都会心动。 分配不均,怕浪费时间?还是另有原因? 李霖再次看向一副有心事的柳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