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们都是疯批?没关系,我也是》 第1章 测出五灵根的亡国公主 直至日薄西山,人群渐散,云真才终于拖着酸痛的双腿,走上了昶清宗的问灵台。 为了这一刻,云真在烈日之下站了一整天,即便前面排着数千上万人,她都没有退缩,如今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自从溧国覆灭后,作为亡国公主的云真就一直在颠沛流离,四处奔波,饭也吃不饱,觉也睡不好,整日都在提心吊胆。 几经周折,最后她来到了朝国,恰好赶上昶清宗一年一次的弟子招收大会,于是便有了现在这样的情景。 云真知道昶清宗是修仙界第一大宗,或许能给予她需要的庇护。 她都已经想好了,若是有灵根,那她便能顺理成章的当个外门弟子。若是没有,那她也能留下来当个杂役,总之不论结果如何,都能让她有个安身之所。 “最后一个了?”负责为今日来此的孩童们测灵根的白衣修士嗓音微哑,眉眼间带着显而易见的疲倦,“小姑娘,将手放到测灵石上吧。” 测灵石,是一块通体呈玄色的石头,漂浮在半空中,周身围绕着淡淡的白色光芒。 云真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将手放了上去。 她的手掌心紧贴着测灵石,眼睛一下也不眨地盯着它,生怕自己错过些什么。 只见那块玄色的石头上,因她的动作而出现了五道光芒,金绿蓝红黄,但那五道光芒却极为暗淡,甚至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嗯,是五灵根。”白衣修士平静地道出结果。 云真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五灵根是最为差劲的资质,可有灵根总比没有好。今天那么多人因没灵根而狼狈下山,她能测出灵根已经很好了,不能挑,不能挑。 白衣修士捏了捏眉心,并在心中暗自想着:这一天的折磨终于要结束了,他从日出站到日暮,整个人都已经麻木了。 急于回去休憩的他,连忙开口定下云真的归属:“五灵根虽为最次,但若是勤加修炼,或许也有得道之日,你先去外门……” “等等,子书师兄。” 一道清越而柔和的嗓音从白衣修士身后传来。 云真抬头看去,只见夕阳下,容貌清隽的紫袍男子御剑而来。 男子眉目如画,笑颜温润,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绛紫色发带绑成低低的侧马尾,慵懒而随意地披在他左肩上,额上一点色泽鲜红的朱砂痣,更衬出他皮肤白皙。 悠然落地后,那男子看向云真,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后才轻声笑道:“五灵根啊,虽说资质次了点,不过我那师尊最喜欢收垃圾了,刚好她是最后一个了,让我把她带回去吧。” 贺子书一愣:“沈苓师弟,你怎得这样说小师叔?若是让小师叔知道……” “嗯哼,师尊外出云游去了,出门之前他可是特地嘱咐过我们——这次一定要给他找个乖巧的小徒弟,不然他怕被我们这四个孽徒气死。” 沈苓眼眸弯弯,朝一旁还没弄清楚眼前是什么情况的云真勾了勾手:“喏,我瞧这小丫头就很不错,看着就是个不聪明的,肯定会合师尊的心意。” “……” 云真低头,掩去眸中的嘲讽。 她不聪明? 呵。 事实上她能活着出现在这里,都是因为她足够聪明。 贺子书依旧蹙着眉:“进入内门,要么得到掌门或长老们的青睐,要么通过内门考核,怎么能一句话就……” 沈苓委屈垂眼道:“我的好师兄啊,掌门和长老们都整整三年没来看过弟子招收大会了,内门考核又被改得那么没有人性,再这么下去,师尊回来会打我的。” 云真:“……” “沈苓师弟,你年年都会从弟子招收大会上带走几个新弟子,又每次都会在日落之后把他们丢到外门去。如此任性,怕是再过十年也未必能为小师叔择到新徒弟。” 这弟子招收大会是极为无趣的,门派里没几个人愿意来看,但沈苓却积极得很,不仅每年都会来看凡人孩童们测灵根,还会随便带几个回清遥峰。 可每一次那些被带走的新弟子都会在当天夜里被他们清遥峰丢回给外门,说是什么八字不合,道不同不相为谋。以至于几年下来,清遥峰到现在还没能收到新的弟子。 作为资历颇深的门派大师兄,贺子书觉得自己有必要劝说一下师弟:“师弟,既然小师叔放心将如此重任交托于你,那你总得上点心啊,别总把新弟子们带回去又扔回来的,这样不好。” 沈苓点点头,对于贺子书说的这番话他完全是左耳进,右耳出。 哼,他也不想年年都那么费劲,但谁让那些新弟子不听话呢? 思及此处,他淡淡地瞥了云真一眼,却发现对方似乎正在认真打量着他,只见她的神色极为平静,并不像从前那些新弟子一般目光胆怯。 哎,今日他来得晚了,就只剩下这一个了,如今只希望她是个听话的,不然便宜师尊回来又得数落他了。 “小丫头。”沈苓不想久留于此,于是他准备速战速决,“我师从清遥君——就是那个年仅十七便结成金丹,打遍九川无敌手的清遥君,你可愿拜他为师?” 闻言,云真抬起脑袋,努力作出一副天真单纯的模样,漆黑的眼眸里盛满了期待。 “我愿意的。” 她回应道。 真没想到,会有这么个意外收获。 从前溧国还未覆灭之时,她便听说过这位清遥君——天纵英才,惊艳绝伦,三岁时拜了留鹤真人为师,年仅十七便结成金丹。 七十七年前,他仅凭一把从地摊上买来的桃木剑,便将九川中全部叫得上名号的高手都打了一遍。 且,从未有过败绩。 清遥君不仅实力强大,长得也好看,连续百年都是修仙界美人榜的第一名,直到现在也没有被比下去过。 除去实力和美貌,他还是修仙界第一大宗——昶清宗的六大掌峰长老之一。 昶清宗共有七座山峰,六位长老和掌门各掌一峰,听说清遥君上任的第一件事,便是把他所居的山峰的名字给改了。 将桃红峰,改成了清遥峰。 这么个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物,如今就要成为她的师傅,还是因为“喜欢捡垃圾”这么个理由? 云真觉得这实在是—— 像做梦一样。 可随着沈苓一个爆栗打在她的额头上,疼痛瞬间蔓延开来,仿佛在告诉她,这不是梦。 “唔。”云真捂住额头,险些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情,她竭尽全力,才抑制住了自己的愤怒。 而差点让她破防的罪魁祸首,此刻却笑得张扬肆意。 沈苓恶劣地笑着,连嗓音里都带着明显的愉悦:“小师妹,走吧,我们回清遥峰去。” “……” 云真勉强地扯起一个笑容,“好的,师兄。” “沈苓,别欺负师妹。”贺子书极为不赞同地瞪着他,“若是让小师叔知……” “好啦好啦,子书师兄,你快回去休息吧。我只是跟自家师妹玩闹一番而已,师尊知道了也不会生气的。” 沈苓耸了耸肩,并不当一回事。 他那师尊每次生气都是嘴上说说,从来不会真的拿他怎么样,况且他确实只是跟小师妹玩闹一番而已,连毒药都没用呢。 在这里站了一天,贺子书实在是心神疲倦,他听取沈苓的建议,准备回去休息。 但在离去之前,他仍不放心地回头嘱咐道:“你先带小师妹回去吧,记住,千万不可在路上欺负她。” “子书师兄就这么不信任我?” “你在外是个什么名声,你自己心里不清楚么?” “……” 沈苓神奇古怪的摸了摸下巴。 他这段时间费心费力,伪装成温润如玉的君子,居然还是没法让旁人忘记自己曾经的那些坏名声吗? 这可不妙啊,到时候师尊回来知道了那些传闻,又得把他关禁闭了,他可不想整整一个月没法搞毒药。 “好了,你先带小师妹回去吧。” 说完,贺子书带着满身的疲倦,御剑离去。 留下沈苓和云真四目相对,格外尴尬。 “师兄。” 一片寂静中,是云真先开了口。 她佯装乖巧地看着沈苓,笑容灿烂,嗓音软糯,任谁见了都会心中一软。 但沈苓没有。 或许是出于坏种之间的直觉,他能感觉出来,这个看似乖巧可爱的小师妹,骨子里藏着和他如出一辙的狠毒。 这倒是有意思了。 但小师妹既然想演,那他自然没有不陪着的道理。 于是沈苓温和地笑了笑:“小师妹。” 第2章 意外靠谱的师兄 云真跟在沈苓身后,默默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并在心里暗自记下路线。 一路上她不说话,沈苓也不说话,气氛沉默而尴尬,但她并没有在意,反而兴致盎然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作为修仙界第一大宗,昶清宗的内部无疑是极为宽广的,其中包含着许多呈蓝白配色的亭台楼阁,放眼望去,只见一片琼楼玉宇,玉砌雕栏,实在是美轮美奂。 “这里是外门弟子的居所,还有许多和昶清宗签下契约的商铺,以及练武场、藏经阁、炼丹房、炼器房……” 见她满眼好奇,沈苓竟然良心发现般的,向她讲解着宗门内的建筑结构。 “外门弟子众多,他们平日里最喜聚在一块玩闹,所以外门总是热闹非凡,不过也就只有外门会有如此热闹的景象了。” 云真一愣,“为什么?” “因为进了内门就要拜师,被师尊管教了呀。”说着,沈苓停顿了下,眉目间流露出几分笑意。 “不过师妹放心,我们的师尊刚好是个不管事的,他上一次回来还是五年前的事情了,所以你不必担心会被管教。而且抛开师尊不谈,我和你的其他三位师兄也都是极其温柔的人,定不会束缚你。” 温柔? 想起那个让自己疼了半天的爆栗,云真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嗯,她可不信。 —— 昶清宗,内门。 比起外门的热闹繁华,内门则显得要安静许多,虽其中也有不少琼楼玉宇,但人烟稀少,只有廖廖几名内门弟子走在路上。 内门里种着不少花草树木,这一路走下去,不仅有桃树、柳树、梨树,甚至连她曾经在书中见到过的、传闻中只生长在高山之巅的天山雪莲都被随意种在了路边。 还有许多她说不上名的花与草,但直觉告诉她,这些东西一定很珍贵。 内门里没有商铺,但藏经阁、炼丹房、炼器房,那可是一样都没少,甚至还有传功室、长老居和温灵泉,以及药园和灵禽园。 “传功室很无聊,也就是那些普通长老特别喜欢给自己的弟子传功,想通过传功来让自己的弟子大放异彩,所以才建成的。” “普通长老?” “嗯哼,除了名声在外的六大掌峰长老以外,昶清宗里还有着不少普通长老。他们住在长老居里,是仅次于掌门和掌峰长老们的存在。那些普通长老啊,要么是能力出众之辈,要么是资历深厚之辈,就是一群老古板而已,没什么意思。” 云真点头,心中又对昶清宗有了新的了解,毕竟这些东西她可从没在说书人的嘴里听到过。 虽说沈苓这家伙的性格让她有点捉摸不透,但不得不承认,他的介绍确实很不错。 “温灵泉,泡澡用的,闲着没事可以来这里放松放松。药园是种药草的,快死的时候就去里面摸几株药草,也别管药效是什么了,随便吃,反正都命不久矣了,干脆赌一把能不能活。” 说到这里,沈苓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下,语气中也流露出些许的不自然:“不过有些药吃下去还有副作用,若是吃错了药,后果还得自己承担。小师妹啊,吃药前记得好好掂量掂量,否则要是一不小心把自己吃得小便失禁了,师兄我可是会笑你的。” “……” 云真瞥了他一眼。 不对劲,真不对劲。 看他表情这么奇怪,莫非是有前科? 虽然心中好奇,但云真是个聪明人,知道这种问题肯定不能问出来,否则这家伙还不知道会对她做什么。 她深知每个人都有秘密,如果随便揭穿一个人的秘密,或许会出现什么可怕的情况也说不定。 “那灵禽园呢?”云真岔开话题。 “灵禽园啊。”闻言,沈苓脸上的僵硬褪去,又露出了一个完美无瑕的笑容,“就是一个养鸡鸭鱼鹅的地方而已,要是嘴馋了就去里面抓几只来吃,味道还不错。” “噢,原来如此,师兄真厉害。” 云真敷衍的捧场。 该介绍的都已经介绍完了,那么接下来就是—— 她抬头,看向面前高耸入云的山峰。 这是一座雪山。 坐落于空旷的地面上,旁边还屹立着两座同样高大的山,只不过旁边的两座山皆呈生机盎然的青绿色,并不似中间这座雪山一样清冷卓绝。 而在这三座高山之后,云真隐约看见一抹艳丽的红色,虽只露出小角,但在整体肃穆端庄的昶清宗里却极为显眼。 “这座雪山呢,是掌门的住处,好像是叫无晦峰吧,冷得要命。” “左边是凌云峰,是祝宣老头……祝宣长老的住处,他性格死板,最重规矩,小师妹你若是个爱玩的,那最好别去凌云峰。否则师兄我呢,就要看你笑话啦。” “右边是绮云峰,是赫赫有名的瑶光仙子——祝瑶长老的住处,她跟祝宣老头是兄妹,不过性格要比祝宣老头讨喜。” “……至于绮云峰里有什么趣事嘛,这还得要师妹自己去探究了。毕竟绮云峰里都是女弟子,除非有要紧事,否则男弟子一概不能入内。” 介绍完这三座山峰后,沈苓抬手,指向那一抹鲜艳的红。 “喏,看到了吗,小师妹,那就是清遥峰,咱们师尊清遥君的住处。别看他的道号起得那么清冷出尘,实际上清遥峰是整个门派里最鲜艳的地方,瞧,很亮眼吧?” 云真配合地点了点头。 确实很亮眼,隔那么远都能看到。 “除了清遥峰外,后面还有三座山,每座山的颜色都不一样。” “黑的叫揽月峰,是景怀卿长老的住处,他平日里总是不见人影,山上也没有弟子,很无聊。” “紫的叫棠梨峰,是扶玉长老的住处,不过外面一般管他叫扶玉君。” 说到这里,沈苓星眸微转,带着几分戏谑道:“因为修仙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长得年轻的都叫君,年老色衰的就叫真人。” “——就比如说祝宣老头,他的道号是云曲,外面都管他叫云曲真人。” “……” 这是云真没想到的。 她以为但凡是修仙界的男子,都会被叫作什么什么君,却没想到这个称呼居然还对修仙之人的外貌有要求。 她略一颔首,表示受教了。 “女子是也一样,相貌年轻的就叫仙子,不年轻的就叫真人,也不知是谁定的破规矩。啧,算了,不说这个了。” 沈苓摆了摆手,仰着下巴继续道:“至于那最后一座嘛,虽然是靛蓝色的,但它叫白雪峰,上面住着昶清宗第一大武痴,闻人无双长老。闻人长老平日里总是深居简出,不是在练武就是在去练武的路上,只有需要打架的场合才能见他一面。” 经过沈苓的这一番讲解,云真直接大彻大悟,对宗门的情况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 没想到她这便宜师兄竟然意外的靠谱。 沈苓没有用那些晦涩难懂的官方话语来搪塞她,而是认认真真的、用通俗易懂的方式讲给她听,好让她能够完全理解。 云真不由得对他高看一眼,但心里依旧记着那一记爆栗的仇,总有一天她要还回去的。 与此同时,被云真高看一眼的沈苓正在神游天外。 这些内容都是他打听毒药时听来的。 虽然当时他很不耐烦听这些,但宗门上下都对毒药极为避讳,如果不听些絮絮叨叨,他就没法顺理成章的从他们口中翘出那些毒药的传闻与配方。 他记性极好,不仅记住了那些毒药,同时还记住了同门嘴里说出来的、宗门里的大小事务。虽然他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但如今拿来搪塞搪塞这个小师妹还是足够的。 两人各怀心思,面上却不显。 沉默片刻后,沈苓忽然掏出了一张符。 “?” “懒得走路了,传送符,起。” 还没等云真询问,那张符便在沈苓的指尖燃了起来。 霎时间天地褪色,周围的景致也渐渐变得模糊,最后归于一片纯白。 而站在她身旁的沈苓此刻正沐浴于火光之中,神情认真而冷冽,就像是一只褪去了温驯的外表,露出尖利獠牙的野兽。 “小师妹,这里就是——” 白光渐渐消失,露出大片大片的嫣红。 “清遥峰。” 第3章 一窝疯批 话音刚落,沈苓便被飞来的花瓶砸得一个踉跄。 但意外的是,那砸到他的瓷花瓶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居然没碎。 “三师弟,你又乱用传送符。” 丢花瓶的是个白衣男子。 他缓缓从砌着桃红色砖瓦的宫殿中走出来,身姿挺拔,面如冠玉,目光无悲无喜,仿佛九天之上的神只,一袭淡淡的白衣被他穿出高不可攀之感。 乌黑的头发被梳理得整整齐齐,乖巧地垂在男子背后,他头顶还别着个精致的白玉冠,端得是一副极为规矩的打扮。 不难看出,这是个极为讲究之人。 那男子一边朝这边走来,一边皱着眉抱怨道:“你知道一个传送符有多难画吗?我给你传送符,是让你在危机时刻逃命的,你就这么暴殄天物?” 沈苓捂着脑袋,龇牙咧嘴。 “这不是帮师尊收了个小徒弟回来,想让她见识一下我们清遥峰的靠谱吗?若是让师尊知道我们对他的新徒弟不负责,他肯定要罚我们进小黑屋了。” “……” 闻言,那白衣男子仿佛才刚注意到云真似的,清寒的眼眸中划过一丝了然。 “五灵根,资质很差。” 只一眼,他便作出了如此评价。 云真:“……” 谢谢,有被伤害到。 “啊,差是差了点,不过师尊向来最喜欢收垃圾。都收了我们四个了,也不差这一个小师妹,我就顺手带回来了。” 云真:“……” 谢谢,更无语了。 见她呆愣着不知作何反应,沈苓开口介绍道:“这是咱们的大师兄,平日里最喜欢待在屋里画符,是个闷葫芦。” 闻言,那位大师兄抬起手,往沈苓的额头上打了一巴掌。 沈苓吃痛,连忙捂住额头。 原来打人额头是清遥峰的师门传统吗? 云真看在眼里,心中略感震撼。 “玉停舟。”大师兄薄唇轻启,嗓音清冷地念出了自己的名字。 而后他看向云真,淡淡地问:“你叫什么?” “……云真。” “嗯。”玉停舟冷淡地应了一声。 片刻后,他又添上一句:“不是闷葫芦,我只是不喜交际。” 云真态度恭敬:“好的,大师兄。” 玉停舟不再说话,他蹲下身子,捡起了那个用来砸沈苓的花瓶,而后手腕一动,又将那花瓶扔到了沈苓的身上。 “哎呦!” “这一砸是罚你的,三师弟,你下手没个轻重,毒死了师尊种的那一片花草,回去罚抄门规五十遍。” 沈苓正要说些什么,盎地,一道低哑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三师弟回来了啊。” 云真顺着声音来源看去。 但见那座整体呈桃红色的宫殿前,又有两人并肩走了出来。 走在左边的男子,身形颀长,面容疏淡,身披一件鸦青色薄衫,衣摆如流云,他便是刚刚那道低哑嗓音的主人。 男子手中拢着一卷竹筒,修长的手指在翠绿色竹筒的对比下愈发显得莹白如玉,一头柔软的乌发并未挽起,就这般随意散落在他的肩上,反倒为他平添几分慵懒。 而右边的—— 是个约莫十六七岁的白衣少年。 他比那男子矮了一个头,身高仅仅只到对方的肩膀,但即便如此,云真也很难忽视掉他。 少年肤色惨白,几乎与身上的白衣融为了一体。 他五官精致,脸部线条流畅,分明生了副极好的相貌,只可惜眼底的阴鸷太过浓重,予人一种不近人情的疏离感,以及极度浓重的危机感。 少年耷拉着眼,长睫如鸦羽般轻轻垂下,仿佛提不起精神似的。他的周身都围绕着颓丧的气息,危险,亦美丽。 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云真心中便警觉起来,原因无他,这人给她的感觉很危险。 “三师兄——” 那少年看都没看云真一眼,直接跑到了沈苓身旁,伸出了手。 那双手极为瘦削,甚至能够称得上是一层皮包骨,皮囊紧贴着骨头,仿佛没有血肉一般,完美勾勒出皮下骨头的形状。 “你新研制出来的那些毒药,我都吃完了,还是死不了呢,师兄。” 他一字一句的启唇,嗓音冰冷森寒,仿佛刚从冰水里捞出来般,寒冷刺骨,又像是一条正在吐着蛇信子的毒蛇,阴森至极。 “……” 云真连忙低下脑袋,好掩饰住自己眼里的兴奋。 有趣,真有趣。 本以为自己是进了羊窝的狼,没想到看似风光霁月的昶清宗里,居然还藏着这样一条不懂得收敛獠牙的毒蛇。 以及一个喂毒蛇吃毒药的人。 低着头的她并没有发现,此时此刻,那四人的目光竟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白衣少年神色阴郁:“啊,这次这个没有被我和三师兄给吓跑诶——” 沈苓笑容温和:“第十七个了,总算是有的跟便宜师尊交待了,真不容易。” 玉停舟眸光流转:“甚好,不用抹除她的记忆把她丢回外门了。” 青衣男子握紧竹筒:“有点意思。” 之前被带回清遥峰的十六个弟子,都会被他们这副不正常的模样吓得拔腿就跑。 为了不招惹麻烦,他们每次都得把那些弟子有关于他们的坏印象给抹除掉,然后扔到外门去。 这个小师妹倒是有趣得很,居然不怕。 由于他们用了传音术,所以云真并没有听到那些对话。 等她抬起头的时候,几人已经收回了各自的视线,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小师妹,这是二师兄,宣楚。” 沈苓指着青衣男子,介绍道。 云真恭敬作揖:“二师兄好。” 宣楚轻轻颔首,表示应答。 紧接着,沈苓又指向那名神色阴鸷的白衣少年,“这位是——” “梅三思,你的四师兄。”没等沈苓说完,那白衣少年便出声打断了他,嗓音依旧阴森寒凉。 这语气完全不像在念自己的名字,倒像是念出了仇人的名字一样,果真是个危险的人。 即便心中觉得面前这人很危险,产生了抗拒的情绪,但在表面上,云真依旧维持着天真单纯的小师妹形象,“四师兄好,我叫云真。” “哦?” 梅三思若有所思道:“云真。是云谲波诡的云,庐山真面的真?” 云真摇头道:“是云淡风轻的云,千真万确的真。” “哦——” 他目光幽幽地望向她,漆黑的眼眸里仿佛装着一场大雾,显得深不可测,令人难以捉摸。 “知道了,云真师妹。” 第4章 被嫌弃的师兄们 夜幕低垂,月上柳梢,此刻正值皓月当空之际,柔和的月华倾泻于地面上,仿佛一层淡淡的薄纱,轻轻铺盖在鹅卵石小路上。 本该是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的时刻,但早已熄灯的清遥殿里却蓦地点起了数盏灯笼,霎时间灯烛辉煌,明光烁亮。 向来冷清的清遥殿里,这会儿居然站着不少人,且大部分都是眉目如画的女子。 已经饿得头晕眼花的云真被她们围在其中,香气扑鼻,这些女子皆满眼担忧地看着她,又是给她喂糕点,又是给她喂水,这才让她的意识渐渐清醒过来。 云真依稀记得,自己刚刚差点就要饿晕了,她本想去找四位师兄要点吃的,但忽然头晕目眩,她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倒下。 意识恍惚间,她好像听到了一阵焦急的脚步声,片刻后,一道清脆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哎呀,师妹晕倒了!” 等云真再恢复意识的时候,她已经被抱到了院子里的石凳上,师姐们轮番对她嘘寒问暖,还把那四位不靠谱的师兄叫了出来。 显然,那四位还没意识到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个个脸上都带着几分疑惑。 沈苓甚至可怜兮兮地凑到了为首的蔺姝师姐身旁,满眼委屈道:“师姐们怎么忽然来清遥峰,还把我从睡梦里拽了出来。” 才怪,事实上他刚刚正在制作毒药,忽然有人来敲他房门,吓得他差点把刚做好的毒药洒到自己身上。 蔺姝不为所动,她冷声斥责道: “你们四个真是蠢钝如猪!” “一个两个睡得倒香,也不知道看看你们的小师妹,就这么把她带了回来,也不给她准备衣裳,也不给她弄饭吃,知不知道小师妹差点就被你们给饿死了!” “还有啊,小师妹今日顶着烈阳流了不少汗,衣裳都湿透了。你们倒好,光顾着自己沐浴干净了,让小师妹穿着这么一身粘糊皱巴的衣服,难受得睡不着觉,有你们这么当师兄的吗?” “……” 一通数落下来,四人已是被骂得狗血淋头,可他们却默契的选择了闭嘴,甚至在女子骂完之后,沈苓还贴心地为她送上了一杯温水。 宣楚无奈叹气:“这次确实是我们的疏忽,蔺姝师姐说得极是。” 沈苓赔笑道:“还好师姐们心思细腻,知道我们不靠谱,特地过来看了一眼,否则我们就要酿成大祸了。” 玉停舟抿着唇:“不骂了吗?” 梅三思满脸倦意,似在犯困,又似在发怒,他才刚睡下就被叫醒,这会儿起床气犯了,烦躁得很。 “哼。”蔺姝冷哼一声,接过沈苓递的白玉杯,她仰头,将杯中的温水一饮而尽。 “这段时间小师妹先去我们绮云峰住着,等你们学会怎么照顾她之后,我们再把她送回来。” “还有,”将云真搂在怀里的鹤吟灀师姐开口道:“此事危及到师妹的性命,你们四个需得向师妹道个歉。” 云真眨了眨眼睛,本想佯装善解人意的说一句不用了,可她一想到自己刚刚差点饿死,那句不用了便在她的舌尖打了个转,最后又被她吞回腹中。 她人差点没了,得几句道歉是应该的。 闻言,沈苓立刻从善如流地道了歉:“小师妹,是师兄对不起你,我没想到你跟四师弟是不一样的。当初我把他随便丢在一旁,他啥事都没有,我还以为你也一样。” 梅三思冷冷哼声:“呵,小师妹细皮嫩肉,自然不像我,皮糙肉厚。” 鹤吟灀抬眸,盯着梅三思:“道歉。” “……小师妹,对不起。” 紧接着便是宣楚,他眉心微蹙,神色间带着愧疚道:“抱歉,小师妹,这次是我们的疏忽,以后不会了。” 最后,众人将目光投向玉停舟,他眸光清寒,面上带着些许意犹未尽之色,也不知是为何而感到遗憾。 “玉师兄?”蔺姝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这种时候你也要发呆?” “嗯。抱歉,小师妹。” 等到四人都道完歉后,云真才眨了眨眼劝慰道:“师兄们,不用这样的,都是我自己不小心……才会饿晕的。” 微红的眼眶、委屈的表情、微微颤抖的嗓音,云真这副模样,让围在她身边的师姐们看了又是好一阵心疼。 她们一边将糕点塞到云真怀里,一边瞪着那神色各异的四人组,难掩怒容。 见状,玉停舟如寒星般的眼眸微微发亮。他紧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蔺姝,神情依旧是冷淡而矜贵的,但却无端让人觉得,他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可等了许久,蔺姝也没有要继续骂他们的意思。于是玉停舟收敛起流露在外的点点期待,嗓音清冷地下了逐客令: “天色已晚,小师妹今日奔波了一整天,想来如今已是心神疲倦,诸位师妹还是早些带她回绮云峰休息吧。” “另外,山路陡峭,鹤师姐独自一人,可要我师弟沈苓送你回无晦峰?” 沈苓神色微怔道:“……我?” 鹤吟灀冷冷回绝道:“不必,我这会正看四位师弟不顺眼,若是忍不住在路上动手了,我怕沈师弟今夜回不了清遥峰。” 莫名其妙被派遣,又莫名其妙被拒绝的沈苓:“……”他有这么遭人嫌吗? 云真暗自思忖到:无晦峰?这位鹤师姐居然是掌门的弟子么?难怪她总觉得她身上有一股清冷的气息。 并非气质上的清冷,而是雪的气息。 云真之所以乖乖地趴在鹤吟灀怀里,就是因为鹤吟灀身上的气息让她感到舒服,她一身疲倦都被扑面而来的清凉驱走了大半。 甚妙! “走吧,我们回绮云峰,先带小师妹回去让师尊照个面。” “啧,清遥峰的膳房里居然连口锅都没有,我早就想回去了,等回去之后我要给小师妹做我最拿手的粉蒸排骨。” “那我就做一道麻婆豆腐吧。” “巧了,我最近刚好学会了一道清炖蟹粉狮子头,师妹可有口福啦!” “……” 绮云峰的师姐们你一言我一语,各式各样的菜肴名从她们嘴里报出来,听得云真肚子咕咕叫。 她到现在还没吃饭,就吃了师姐们给的几块糕点,馋了,馋了。 她们欢声笑语的离去。 顷刻间,清遥峰便恢复了往日的清冷。 沈苓松了一口气:“终于走了,还真是应付不来女子多的场合啊,师兄师弟,我要继续去弄我的千日醉兰了,告辞。” 说完,他转身离去,干脆利落。 “我也回去了。” 宣楚拍了拍自己未染纤尘的衣袖,他好不容易在书中翻到一个有趣的杀阵,还没来得及看,就被叫了出来。 回去看阵法咯。 梅三思没有说话,他黑眸深沉,带着满身的阴郁,步入了廊檐的阴影之中。 最后只剩下玉停舟一人,他并不急着回屋,而是选择停留在原地,抬头眺望那轮高挂在天上的弯月。 月光下,他白衣胜雪,长身玉立,眸光明亮而澄净,仿佛林间清澈见底的泉水。 若是让旁人见了,或许会以为是哪个神仙下凡来了。 但此时此刻,这位神仙却有些怅然若失地呢喃着:“……为何,都那样了,她们还能忍住不骂我?” 他微蹙着眉头,双目久久地凝望着天上明月,眼睛里布满了困惑,还有些浅淡的忧愁。 他想不通啊。 她们分明满脸怒容,却不出言骂他,莫非是看出了他心里的真实想法? 想到这里,玉停舟神色一凛。 看来以后他得稍微收敛点了,至少不能表现得像今夜这样明显,叫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他的心思。 若是让师尊知道了他的真实面孔—— 玉停舟不敢细想,他叹了口气,只希望师尊能晚点回来,好让他先把手里的那些事情都给解决掉。 他可不想被关进小黑屋。 第5章 又被送回清遥峰了 “阿嚏——” 一路上都充斥着浓郁的脂粉味,云真实在是没忍住,又打了个喷嚏。 蔺姝见状,无奈叹气道:“没想到师妹居然闻不得脂粉香,这倒让我有些束手无策了。绮云殿里都是女弟子,她们平日里最爱捣鼓胭脂水粉,所以……味道是浓了些。” 云真揉了揉鼻子道:“不碍事的,许是我从前不常闻脂粉味,所以才会这样,闻惯了就好了。” 话虽是这么说,可等到了绮云殿主殿的时候,云真的鼻子已经被她狂吸鼻子的动作弄得隐隐作痛了。 她忽然有点想念清遥峰了,至少那四个师兄不会往身上抹脂粉,也不会制作或者购买脂粉,让她的鼻子那么难受。 抱着这样的想法,云真心不在焉地跟着蔺姝进了主殿,然后她就闻到了一股比外面更为浓烈的脂粉味。 放眼望去,只见主殿内坐满了眉眼如画的师姐们,她们或是提着食盒,或是拿着胭脂盒,百花齐放,甚是美丽,可扑面而来的脂粉香味却呛得云真连连咳嗽。 见状,端坐在高位之上的祝瑶立即投来担忧的视线,她神色微动,眉目之间,如笼轻烟,如罩薄雾。 “阿姝,你的小师妹这是怎么了?” 蔺姝尴尬回应道:“回师尊,小师妹好像是闻不得脂粉味,刚刚来的一路上都在打喷嚏。” “……” 满殿的绮云峰弟子们面面相觑,最后都露出了不知所措的神情。 “坏了,我还寻思着在师妹面前留个好形象,特意涂了新买的脂粉过来的。” “我也是。” “我也……” 带头擦脂粉的祝瑶长老:“……” 这下好了,大家都尴尬了。 其实单单只是脂粉味的话,还不至于让云真有那么大反应,毕竟之前在清遥峰上她就被擦了脂粉的师姐们团团围住过。 可坏就坏在,绮云峰里的脂粉味实在是太多啦! 这个浓郁程度,换谁来都受不住啊。 于是最后的最后—— 梅三思微微侧头,眼底寒光如刃:“所以,你们就又把她送回来给我们带了?” 或许是因睡眠被打断,以至于他此刻的心情并不算好,本就阴郁的神色变得愈发暗沉,仿佛风摇欲坠,岌岌可危。 云真:“……”她也不想,但清遥峰的风的确要比绮云峰好闻。 说起这事,蔺姝也懊恼得很:“我们也不想啊,只是那脂粉味经年累月的,哪里是一时半会就能清除掉的!” 沈苓皱眉,“骗人吧?祝瑶长老修为高深,明明挥挥手就能驱散那些香气,怎么可能对此束手无策?” 蔺姝幽幽道:“你忘记了吗?我师尊一日闻不到脂粉香就会犯头疼,她一头疼,门派里那么多事务都要堆着,到时候就把你们四个叫过去帮忙。” 沈苓:“……”他忘了这茬了。 蔺姝身后的绮云峰弟子探出脑袋:“是啊是啊,更别说我们早已习惯了天天擦脂粉,这习惯短时间内还真改不掉。” “要不是小师妹实在难受,我们怎么会把她送回来受虐待,呜,可怜的小师妹。” “不是吧,师兄们,你们清遥峰的小厨房里怎么会连口锅都没有啊!宗门不是派发过的吗?你们放到哪里去啦?” 面对着你一言我一语的数落,玉停舟淡淡开口:“我们四人皆已辟谷,无需食五谷,所以无锅。” 刚睡下就被叫醒的沈苓,此刻神情恹恹,眼皮下拉,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师兄说得对……鹤顶……喝点水吗?” 一直没有说话的宣楚低头沉思着,他隐约记得,小厨房里的铁锅好像是被他当成废铁随手丢到阵法里去了,瞬间就被那个杀阵给碾碎成了粉末。 总而言之,想要找到那口锅是不可能的了。 好在祝瑶长老已经猜到他们不靠谱,特地让蔺姝带了两口锅过来,于是这个问题就得到了完美的解决。 但是呢—— “师尊说,天上不会掉馅饼,一分钱一分货,所以你们要给钱的,一口锅两百灵石哦。” 玉停舟:“……” 宣楚:“……” 沈苓:“!” 梅三思:“?你这锅是镶了金吗?” 蔺姝眨巴眨巴眼,很是无辜:“没办法呀,这是师尊亲口说的,她堂堂一个掌峰长老,和你们师尊同辈,总不至于骗你们这几个小辈的钱财吧?” “……” 威胁,明晃晃的威胁! 把他们师尊都给搬出来了,意思很明显,这钱他们要是不还的话,就等着被师尊教训吧。 玉停舟从容面对:“没钱。” 仿佛就等着他这句话似的,蔺姝立刻笑弯了眸:“那好说,我师尊说了,还不上钱的话,可以拿小师叔的字画来抵押哦。” “呵。”事关自家师尊,沈苓的瞌睡虫都被赶跑了,“我师尊的字好,画也好,岂会只值区区两百灵石?——得加钱。” 下一刻,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落在他手里。 蔺姝也朝他伸出了手,“请吧。” 沈苓从储物袋里一掏:“给你。” 这样的交易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蔺姝给钱给得爽快,沈苓拿画也拿得果断,众人都已经对这样的场景见怪不怪。 云真打了个哈欠,对他们的交易内情完全不好奇,她如今只想回去睡一觉。 装了那么久的天真小姑娘,她也累了。 蔺姝左手拿着字画,右手伸出来摸了摸云真的脑袋,嗓音柔和道:“小师妹早些休息吧,明日我带你去买新衣裳。” 紧接着,她将视线投向那四位东倒西歪的师兄,语气瞬间变得凌厉,完全没有对待云真时的温柔:“还有,师尊让我每日都来督促你们学做饭,省得又饿着小师妹。” 师兄弟四人:“……”还有完没完了? “好啊。”梅三思待在廊檐下的阴影中,眸光暗沉,声音仿佛掺着冰:“师姐尽管来,我一定会好、好、学。” “……” 或许是因为梅三思的表情太过瘆人,以至于绮云峰的师姐们在临走前还特地嘱咐云真:“小师妹,照顾好自己,切记一定不要被梅师弟的皮相所迷惑,离他远点。” 完全不在乎他人相貌的云真点头道:“师姐们放心,我知道了。” 师姐们离开后,四位师兄也都回房间睡觉去了,并未刁难于她,这让云真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 她刚刚还有点担心他们会秋后算账,好在并没有。 嗯,她也该回房间了。 第6章 云真的过往 云真猛地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瞳孔微缩,眸底尽是诡暗的冰冷,她又做噩梦了。 确切来说,那些不是噩梦,而是她的过往。 梦里的云真,明明有着公主的身份,却被人视作蝼蚁与草芥,只因她的母妃出身卑微,所以宫人欺凌她、帝王无视她、其他皇子公主将她当成供来解闷的玩意儿。 每次她被折腾得带着一身伤回去,她的母妃都会将她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温柔地安抚她:“阿真,再忍忍就好了。” 她那平民出身的母妃,最大的过错便是有令六宫粉黛无颜色的美貌,以至于被善妒的贵妃视作眼中钉,一杯毒酒穿肠过,美人香消玉殒,帝王却新欢在怀,好不快哉。 云真母妃是在她五岁那年过世的,从那之后,她就被贵妃赶到了冷宫里。 宫里那些捧高踩低的奴才为了讨贵妃的赏,便整日整日的来欺凌她,唯有一个叫芸儿的宫女会在夜里偷偷给她送吃的,让她不至于饿死。 可后来贵妃素手一挥,芸儿便被赐给了一个太监当对食,那太监喜怒无常,没过多久芸儿便被他活活打死。 云真亲眼看着他们抬走了芸儿的尸体。 可她什么也做不到,她救不了芸儿,也杀不了贵妃,甚至为了活命,她还要伏低做小的伺候着贵妃的女儿。 七公主被贵妃养得娇纵,总是故意把东西丢进水里,让云真下水去捞。有时兴致上来了,她还要拿银针在云真的身上刻字,再疼都不能喊出声。甚至有些时候,她还会让云真喝她的洗脚水,然后看着云真狼狈的模样,咯咯的笑个不停。 但七公主有一点好,那就是她不舍得让云真死掉,她还要在云真身上找乐子,于是云真靠着她的“庇护”活到了十四岁。 最后啊,为了报答七公主的恩情,云真趁着兵荒马乱之际,亲手用一块青瓷瓶的碎片割破了七公主的脖子。 顿时血流如注,七公主满眼怨恨地看着她,死不瞑目。 后来云真逃出了皇宫,却总是会梦到七公主死前看她的那一眼,那双漆黑的眼眸里装满了怨恨与不甘,仿佛诅咒一般。 事情已经过去了整整两月,可那眼睛依旧缠着她,从溧国皇宫到昶清宗。 等完全平复下来后,云真不由得在心里冷笑道:“七公主啊七公主,你有什么立场来怨恨我呢?你视我如草芥,三番四次用鞭子打我,还让我做你太子哥哥的靶子,难道我不该杀了你吗?” 七公主没有贵妃那样的手段,却想学她那贵妃娘一样把人当狗养,可她不知道,狗也是会在关键时刻反咬主人一口的。 云真无意沉浸于暗沉的过往,她可没忘记自己如今已经是昶清宗的弟子了,若是一直想着那些过往,她待会还怎么伪装成天真单纯的小师妹。 没有人比云真更清楚,她必须要伪装好,否则这种光风霁月的名门正派,可容不下她这样心狠手辣的大恶人。 “呼。” 云真深呼一口气,努力抑制住内心的阴暗,随后她对着床边的铜镜,摆出了一个完美无瑕的笑容。 镜子里的少女,眼眸弯弯,笑容明媚。 只有这样,才能有安身立命之所啊。 —— 蔺姝刚进推开门,就看见她的小师妹独自一人,乖巧地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 “小师妹,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里,玉师兄和其他三位师弟呢?” “他们……” “砰——” 云真话还没说完,忽然东南方向传来一声巨响,打断了她的发言。 那是小厨房的方向。 “咳咳。”沈苓咳着嗽走出小厨房,脸蛋和衣服都沾上了灰尘,极为狼狈。 玉停舟紧随其后,发冠略歪,发丝微乱,但他的脸颊依旧白皙,一袭白衣也未染纤尘,并不像沈苓那般狼狈。 最后走出来的是梅三思,他阴郁地垂着眼眸,左手上端着一盘焦黑的东西,一边走,一边骂两位给他添乱的师兄: “三师兄,我都让你别乱动柴火了,你倒好,越吹越起劲,还用灵力去催动柴火,直接把锅都给炸掉了。” “还有大师兄,你怎么能不处理食材的内脏?就直接把它放进锅里炒了?” 沈苓脸皮厚,即便被这样数落,脸上也挂着笑容:“我的好师弟,别生气嘛,师兄我下次一定注意点。” 梅三思:“……” 算了,反正又不是他吃,管他呢。 想通之后,梅三思随手将那盘黑不溜秋的食物往桌上一放,眸光幽深地看着蔺姝道:“蔺师姐来得正好,尝尝吧。” 蔺姝大为震撼:“……师弟?” “师姐既然奉师命来教我们做饭,不尝尝我们的手艺怎么行?得吃了,才知道如何让我们改进啊——” 蔺姝:“……” 说得好有道理。 云真戳了戳那盘黑乎乎的菜,硬邦邦的,也不知道是什么。 仿佛看穿了她的内心想法般,玉停舟垂下眼眸,白玉般的耳垂染上几分粉红:“是没有掏内脏的鱼。” 梅三思冷冷插刀:“何止啊,鱼胆和鱼鳃都没去呢,大师兄刚开始主动说要处理这条鱼,结果就只是把鱼鳞刮掉而已。” 对此,玉停舟抿着唇,点头:“嗯,抱歉,我不会处理。” 这位大师兄倒是实诚。 就是苦了蔺姝师姐。昨夜两次睡下,又两次被叫醒的梅三思显然对此怨念颇深,铁了心的要让她尝尝这道菜,还给出了一个她无法拒绝的理由。 ——师尊之命。 祝瑶长老让她来教他们做饭,按照梅三思的说法,她的确应该帮他们尝尝味。 光是听梅三思和玉停舟的对话,蔺姝都能想象到这条鱼会有多难吃,可她实在想不到要怎么说“不”。 可恶啊。 就在这时,云真忽然挽住了蔺姝的手臂,“师姐,不是说今日要带我去买新衣裳嘛,我想买粉色的,还想要一件绿色的。” 蔺姝松了一口气,果然还是小师妹好。 “好,我们走吧,小师妹,顺便去给你弄个内门弟子令牌。” 沈苓挥挥手:“师姐慢走,下次再来吃呀,我们还煮了蛇王蝎子粥呢,还有爆炒老鼠肉,还有——诶?蔺师姐怎么带着小师妹都能走那么快,一下子就没影了?” “呵。” 梅三思冷笑一声,他要回去补觉了。 师兄弟三人,补觉的补觉,出门的出门,只有玉停舟还留在院子里,用难以捉摸的目光打量着那盘黑乎乎的糖醋鱼。 其实他很会处理鱼,他知道要去鱼鳃,也知道要处理内脏和鱼胆,可他吃鱼向来很享受鱼的鱼胆被咬破时所带来的苦涩,他觉得好吃,所以就这么做了。 可结果看来,他觉得好吃的做法,在别人的眼里似乎变成了不折不扣的……黑暗料理。 最后,玉停舟抿着唇,独自吃完了那盘鱼。 研究了一夜阵法的宣楚刚睡醒出来,便看见自家大师兄安静地坐在石凳上,嘴角还沾着黑色的碎屑。 宣楚大惊失色:“大师兄,你是去啃煤炭了吗?” 玉停舟:“……”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默默思考,是吃没处理的鱼更像正常人,还是吃煤炭更像正常人呢? 好像都不是很正常。 第7章 昶清宗真是个好宗门 “小师妹,这是你的令牌,拿好了。” 宗门大堂内,贺子书为云真做好弟子登记后,便笑着用双手将一块金色的弟子令牌递给她。 云真双手接过:“谢谢师兄。” 她正欲离开,贺子书却蓦地出声:“等一下,小师妹,还有这个。” 紧接着,他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放到云真手上,语气中竟带有几分羡慕:“这是宗门给新弟子的补贴,里面有七百灵石,小师妹可以为自己添些行头。” 顿了顿,他又道:“唔,此物名为储物袋,除了那七百块灵石之外,可以往里面放很多东西,像什么吃的、玩的、还有衣裳首饰,都可以装进去,小师妹可以用意念控制物品的放入和取出。” 储物袋,的确是个好东西。 云真郑重接过:“好,多谢师兄。” 因着后面还有许多新弟子要弄弟子登记,云真拿完东西后便迅速离开了。但她注意到,那些正在排队的弟子看见她手里的金色令牌时,皆露出了羡慕的神情。 还有些已经做好登记的新弟子,也羡慕地看着她手里的金色令牌。 云真观察一番,才发觉这里好像只有她拿的是金令牌,其他新弟子手里拿的都是青色玉令牌。 莫非金令牌是内门弟子的象征? 那么,那些手里拿着玉令牌的同门,应该就是外门弟子了。 收到那些羡慕的视线,云真却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他们都是昨日和她一起测灵根的,因为资质差,所以只能当外门弟子。 她能成为内门弟子,也不是自身能力出众,而是因为得到了上位者的施舍,否则凭她一个资质最差的五灵根,怎么说都该在外门待着。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云真下意识捏紧了手里的弟子令牌。 她想,若是有朝一日能够得到掌控自己命运的机会,那么便是用尽一切手段,她也要将其牢牢抓住。 刚出了门,便见鹤吟灀师姐站在门口。 她白衣胜雪,面容如玉,秀眸似秋水般明澈,只单单站在那里,便像是清丽脱俗的九天仙子,令人惊艳。 许是怕惊扰到这位仙子,周围的人都放轻脚步,从她身旁绕着走,以至于她的存在愈发显眼,让人一眼就能看见她。 只是,云真刚一出现,那孤立于人群中的白衣仙子便立刻向她走来。 “小师妹。”鹤吟灀眸光微亮,嗓音如涓涓细流般轻柔婉转:“绮云峰里出了点事,蔺师妹已经被传讯召回绮云峰了,掌门让我来带小师妹熟悉熟悉门内之事。” 原来如此,难怪没看见蔺姝师姐。 绮云峰的事情云真也不方便询问,于是她点点头,表示了解:“多谢师姐。” 宗门大堂外站着许多弟子,云真环顾一圈,才发现他们腰间挂着的都是金令牌,满满当当的,竟全是内门弟子。 想起里面那些拿着玉令牌的外门弟子羡慕的眼神,云真有些恍惚,明明只是一扇门的距离而已,她怎么感觉像是进了两个不同的领域? 与此同时,周围的内门弟子们也注意到云真手里的金令牌。 “诶?咱内门居然新收了个小师妹?” “真是稀奇,自从两年前掌门改了内门考核内容之后,咱内门就没进过新人了。” “小师妹是哪个峰的呀?” 云真如实告知:“师兄师姐们好,我是清遥峰的。” “……” 她的话音刚落,周围便陷入了一片寂静,师兄师姐们皆愣怔住,仿佛连风的速度都变慢了。 许久过后,才有一道弱弱的声音从人群里传出来,打破了寂静:“说起来,沈苓师兄昨日确实从弟子招收大会上带了个孩子回去,看来就是这位师妹了,没想到师妹居然能顺利留下来,恭喜恭喜。” 弟子甲:“恭喜师妹。” 弟子乙:“师妹真棒。” 弟子丙:“师妹可以给我拿一张小师叔的手札么?” 云真:“多谢诸位师兄师姐,但师尊的手札……我实在是爱莫能助,我到如今还未曾见过师尊的面。” 闻言,鹤吟灀略微动容。 可怜的小师妹,独自一人来到昶清宗,连师尊的面都没见过也就罢了,四个师兄还都对她不管不顾。 鹤吟灀想,小师妹真可怜,或许她以后应该多去清遥峰看看小师妹。 ———— 外门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 云真拿着宗门补贴的七百灵石,将自己所需要的物品全部买完后,还剩了三百五十块。 饭馆里的菜肴并不贵,于是她向鹤吟灀发出邀请:“鹤师姐,我请你吃顿饭吧,算是师姐陪了我那么久的谢礼。” 平心而论,她们两个并不熟,所以云真并不想欠下人情债,吃顿饭就算还了人情。 可对方却摇摇头,拒绝了:“多谢师妹好意,可我所修功法特殊,平日里不可食五谷,只能喝露水,食冰雪。——况且今日陪着师妹,是因为这是我的任务。” 云真一愣,“任务?” “小师妹难道没有发现,今日许多内门弟子都来了外门么?” 确实,抛开宗门大堂前那一大堆内门弟子不说,光是她们所处的这一条街上,就有至少数百名内门弟子。 见云真满眼疑惑,鹤吟灀解释道:“每当有新弟子进入昶清宗,宗门都会派遣有阅历的内门弟子来带领新弟子们熟悉门派,我今日便是奉了掌门之命,来为师妹讲述门内情况。” 难怪路上有那么多内门弟子,原来都是被宗门抓来带新弟子的。 “沈师弟说,宗门内的大致情况他都已经和师妹讲过了,所以我今日来,是为了告诉师妹关于内门学苑的事情。” “内门学苑?” 鹤吟灀点头:“是内门弟子学习功法的地方,内门的长老们会亲自去授课,教予弟子们修行之道。” 周围人声鼎沸,极为喧嚣,鹤吟灀温柔似水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到了云真耳中。 “从明日开始,师妹你便要去内门学苑修习了,辰时开课,届时我会亲自去接师妹,好让师妹认个路。” “师姐也要去听课?” “只是送师妹过去而已,我已通过宗门试炼,无需再去学苑修习。——嗯,若是师妹也不想去内门学苑听课,只需通过宗门试炼,便可自主选择去或不去。” 宗门试炼? 云真还没来得及问,鹤吟灀便已经柔声开口道:“宗门里有两大考验,一为内门考核,二为宗门试炼。” “外门弟子只要通过内门考核,便可晋升成为内门弟子。” “而内门弟子若是通过宗门试炼,则可自辟洞府,不必再遵循宗门的规矩每日去听课,也不必得到宗门的许可才能下山,平日里想听课便听课,想下山便下山,还可以出去收徒弟——所以,通过宗门试炼,就等同于拥有了逍遥自在的机会。” 听起来很美好,不过云真不傻,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试炼内容肯定不简单,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内门弟子都留在山上,乖乖的帮宗门办事。 但转念一想,这或许是变相的保护,毕竟逍遥自在的前提是要有足够的实力,否则便是从一个牢笼到了另一个牢笼,皆是被人宰割的命运。 对门内弟子如此上心,昶清宗果然不负修仙界第一大宗的名号。 至少就云真目前看到的一切而言,这里和表面光鲜亮丽,内里腐朽不堪的皇宫不一样,昶清宗似乎从外到内都是风光霁月的。 真是个好宗门啊。 —— 与此同时,绮云峰内。 祝瑶翻着账本,满面愁容:“又是一大笔的弟子补贴发出去了,入不敷出,宗门里如今真是穷得响叮当。” 蔺姝陪在她的身旁,一边磨墨,一边安慰道:“没事啦,库房里还有许多小师叔的字画,到时候开个拍卖会,便能狠狠地赚上一大笔钱。” “唉,可宗门如今穷成这样,正是因为他改了内门考核和宗门试炼的内容,以至于弟子们都出不去昶清宗,那么多张嘴,真不知还能养上几时。更别说这宗门补贴,是他怜恤家境贫寒的新弟子们,不管不顾的非要搞这么个补贴出来,我可真是愁啊。” “可是,小师叔弄完这些后,宗门在外的风评确实好了不少,弟子死亡数也比之前少了很多很多。况且小师叔每月都会寄大量灵石回来,那些补贴也都是从小师叔的库房里拿的钱,不用宗门的钱。” 说到这里,蔺姝忍不住皱起眉头:“再说师尊您在外头开了那么多家铺子,每月都有那么多灵石进账,就算宗门里要吃饭的嘴多了点,也万万不该沦落到入不敷出的地步,可是外头出了什么麻烦?” 祝瑶轻叹一声,眉眼间满是无奈。 “没有麻烦,也没有入不敷出,甚至还赚了不少,只是看到那么多钱花出去,为师不免有些心疼,哭完穷之后感觉好多了。” 蔺姝:“……” 原来哭穷只是师尊闹着玩的,亏她还真的相信了,准备拿自己金库里的钱来填补空子呢。 还好没说,否则就该轮到她哭穷了。 第8章 内门学苑 暮色渐沉,夜风微凉。 直到最后一缕余晖散尽,云真才在鹤吟灀的陪同下回了清遥峰。 “小师妹,我有要事在身,就送你到这了,明日辰时我再来接你去内门学苑。” 清遥殿前,鹤吟灀和她告别,而后便匆匆离去,看起来很是着急。甚至云真还没来得及说出道别的话,鹤吟灀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云真收回视线,转身踏入清遥殿中。 甫一进门,便看见四位师兄围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桌子上似乎放着什么东西,引得他们神情专注,颇为认真。 “小——师——妹。” 见云真回来,梅三思难得的表现出几分态度热忱。 可他眼底的阴郁难掩,嗓音也依旧阴森冰寒,像是条找到猎物的毒蛇,以至于云真下意识地感觉后颈发凉,不寒而栗。 但对方显然并没有在意她的抗拒,反而还淡淡的扯起嘴角,露出了个不人不鬼的笑容。 “快来吃饭吧。” 梅三思移开身子,将石桌上摆放着的物什呈现在她眼前——是一个呈着白粥的琉璃碗。 想起他们今早展现的厨艺,云真眉头微蹙,婉拒道:“不用了,师兄,我已经在外面吃过了。” 沈苓笑着朝她招手:“只是一小碗粥而已,一口就能喝完的,况且你这个年纪就是要多吃点,长身体。瞧你瘦的这个样,跟个猴似的。” 云真:“……” 为避免被四位师兄的厨艺毒害,她特意在茶楼里待了一天,临回来时还在外面吃了顿饭,可没想到还是逃不过。 可凑近石桌一看,她发现这碗粥的卖相竟然很不错,软白而浓稠,还带着几丝浅浅的花香。 即便只是一碗白粥,也让人很有食欲。 云真有些惊讶,才过去一天而已,师兄们的厨艺就增长得这么快?还是说他们其实煮粥很厉害,只是不会做菜而已? 看出她眼里的惊讶,二师兄宣楚笑着解释道:“小师妹,今早是我没起来,才让他们毒害了你。如今这碗粥是我亲手做的,和他们半毛钱都没关系,你放心吃。” 玉停舟不悦蹙眉:“我洗的米。” 宣楚无奈叹气:“好,和大师兄有点关系,不过关系不大,小师妹你放心吃。” 粥并不烫,云真一口喝完,可这粥的味道却不像她想象中那么好喝,反而带着一股糊味,有点卡喉咙。 而且这粥,隐约透着馊味。 宣楚神色温和地问她:“小师妹,味道如何?” 嗯,有点难吃。 不过为了维持师兄妹的良好关系,云真还是回了句:“挺不错的,师兄的厨艺果然了得。” 梅三思嗤笑了声,意味不明地看着她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吃也吃完了,还不回去收拾东西?” 说罢,他神色阴冷地看着云真离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后,少年阴鸷的面容上才浮现出几缕愉悦。 “二师兄的幻阵确实不错,一碗又馊又糊的粥都能被小师妹夸,也不知她眼里看到的粥是什么样的……” 这碗粥的卖相其实很差劲,是梅三思亲手煮的。 因为他忙着伤春悲秋忘记了时辰,导致整锅粥都糊了,又因为在石桌上露天放置了许久,所以粥里带着股馊味,可以说是狗看了都摇头的一碗粥。 就在他想着待会要不要直接把粥灌进云真嘴里的时候,路过的宣楚布下一个幻阵,说是能让小师妹心甘情愿的喝下这碗粥。 哎,可惜他体质特殊,生来就不会受任何幻术的影响,不然他还真想看看,被幻阵所迷惑的小师妹究竟看到了什么。 这其中曲折云真自是不知,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又沐完浴,便带着一身的疲倦入睡了。 ———— 翌日。 东方泛白,晨光熹微,云真特意起了个大早,但没想到鹤吟灀师姐起得更早,甚至连那四位师兄都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 她刚出门,就看见鹤吟灀正坐在石凳上,满身的霜寒清冷,也不知在这里等了多久。 而四位师兄,也都安安静静地坐在鹤吟灀师姐身旁,无言的寂静弥漫缭绕,气氛颇为冷淡。 “小师妹,你来了。” 直到云真出现,鹤吟灀柔声呼唤她,这冷淡的气氛才有所缓解。 沈苓打了个哈欠,“走吧,听课去。” 闻言,众人皆默契地起身。 几道高挑的身影围绕在云真身旁,瞬间她就觉得眼前一暗,原是他们长得太高,将她头上的大部分光亮都给挡住了。 梅三思嗤笑道:“小师妹可真矮。” 云真:“……” 忍一时风平浪静,她决定不理会他的恶言恶语,心无旁骛地跟在鹤吟灀身后。 清遥峰太高,徒步下山定要浪费不少时间,云真这两天上下山都是被蔺姝御剑带着的,今日蔺姝没来,这责任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了鹤吟灀身上。 鹤吟灀的佩剑呈雪白色,才刚拔出,便透出一股清寒的气息,连带着周围的温度都瞬间降了许多。 “此乃微霜,师妹上来吧。” 莹白的柔光自鹤吟灀指尖溢出,将云真身旁的寒凉驱散,她伸出手,扶着云真站到了剑身上。 剑身微颤,似乎在表达亲昵。 内门学苑在山下,距离不远,因宗门规矩,鹤吟灀在无晦峰前便收了佩剑,一行人步行走进内门繁华区。 七峰之下,便是普通长老及其弟子们的居所,以及许多供弟子们修习消遣的亭台楼阁,门中弟子将其称为内门繁华区。 只不过云真前两天来的时候这里都没什么人,今日倒是人流如织,比她初来时要热闹许多。 鹤吟灀从储物袋里取出几块热乎的烧饼递给云真,她记得小师妹还未辟谷,因此她今日特地起了个大早,亲手为云真做了几个烧饼当早饭。 云真一边啃着烧饼,一边听沈苓说话: “内门的弟子们前两天忙着安置外门弟子,还要在外门弟子面前树立师兄师姐的高大形象,所以内门里才会冷冷清清的,今日他们都回来了,自是要热闹不少。” 说完,沈苓不动声色地拿过一个烧饼,也跟着啃了起来。这饼子做得极好,外壳极为酥脆,内里糖馅温热,简直要甜进人的心坎里了。 “鹤师姐好厨艺。”他笑着夸赞。 内门学苑坐落于藏经阁和炼丹房中间,虽不如旁边两座建筑高,却比它们要大,此时不少弟子都在往那边走。 凑近了看,碧瓦朱檐,玉阶彤庭,朱红的大门上挂着块赤金色牌匾,上面写着“内门学苑”四字,字迹龙飞凤舞,矫若惊龙。 入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堆成一团,廊上小小三两房舍,许多内门弟子站在游廊上说笑,亦有弟子端坐于屋舍之中,两耳不闻窗外事。 空旷的院落里也聚集着许多名内门弟子,他们或是交头接耳,或是探讨剑法,刀光剑影间,隐约还能听见几声喝彩。 两侧游廊上共有十二间屋舍,且门上都挂着牌匾,只不过牌匾上写着的数目各不相同,从左至右,依次为一至十二。 沈苓介绍道:“这十二间房屋便是内门弟子们听课的地方,谓之塾屋,从一至十二,依照弟子实力来决定他们该去哪间塾屋听课。最厉害的去一号,第二厉害的就去二号,依次下来,第十二间塾屋就是内门里最弱的一批弟子们听课的地方啦。” 云真点头:“哦。” 看来她要去十二间了。 似是看出她的想法,沈苓轻笑道:“不过小师妹你比较特殊,这十二间没一个适合你去的。” 闻言,云真一愣:“为何?” “内门已经五年没收新弟子了,今年也就只收了你一个,所以即便是第十二间塾屋里的弟子,也已经修炼了整整五年了——你初来乍到,总不能让他们陪着你重头再来,去听他们五年前就已经学过的、那些最基础的东西吧?” “不过小师妹你放心。”宣楚接过话头道:“掌门已经找好专门为你授课的讲师了,待会儿那位讲师会来找你,小师妹只需在此等候便是……虽说我也不知道那讲师是何人,但掌门应当是不会坑害小师妹的。” 专门为她授课的讲师? 或许是从未受过这样的待遇,云真不免有些神思恍惚。 从前在溧国皇宫的时候,也会有专门的夫子为皇室子女传授知识。 云真也去听夫子讲课了,但却不是以公主的身份,而是以七公主婢女的身份——她一边听课,一边为七公主捶肩捶腿,课后还要为七公主做夫子留下的课业。 七公主懒惰顽劣,不爱听课,便宜了她却还在沾沾自喜,自以为让她在课堂上给自己捏腿就是羞辱了她,让她帮忙弄课业就是在折磨她。 哈。 实际上对她来说,能学到东西就已经很好了,过程中所遭遇的曲折并不重要。 “小师妹。” 云真的肩膀忽然被轻轻地拍了一下。 她抬头看去,只见宣楚眸光温柔地对她说:“忘了告诉你了,学苑里前几日进了几只老鼠,我和几位师弟找了许久也没能把那几只小老鼠揪出来,虽然不知道小师妹是否会害怕那些小东西,但——” “小师妹尽可放心,昶清宗乃修仙界第一大宗,门中皆为端人正士,那些小老鼠若是出现在这片浩然正气之地的话,定会被立刻击杀。” “所以啊,我猜它们定会好好的藏在阴暗角落里,绝不会显露于人前,毕竟只有这样,它们才能活下去啊。” 他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云真沉默着,收起了自己因回忆而流露出的几分戾气。 她知道宣楚话里的意思。 过了许久,她才风轻云淡地回了句: “多谢师兄提醒,我会好好注意的。” 她怎么会害怕老鼠呢? 她自己就是老鼠啊。 第9章 又见贺子书师兄 令云真感到不解的是,鹤吟灀师姐在嘱咐完她之后就离开了,可她那四位师兄却仍然像山一样站在她身旁,岿然不动。 “师兄,你们也要听课吗?”她问。 在她的注视下,玉停舟脸上浮现出几分赧然,他缓缓点头:“嗯,我们没通过宗门试炼,自是要来听课的。” 哦,原来是不能不听。 也不知道这宗门试炼究竟有多难,以至于她这四位师兄没一个通过的。 此时的她并不知道,他们四个没通过、宗门试炼,单纯是因为还想顺理成章的留在宗门里蹭饭罢了。况且通过之后就要被强制下山历练,他们实在是懒得下山,于是每次试炼他们都努力装废柴。 好处是能留下来了,坏处是得到了掌门的特殊关照,他们全部都被安排到了第一间塾屋里。 宣楚无奈苦笑:“还真是不太想见到秦敛长老啊。” 云真立刻竖起耳朵,却被阴鸷的少年一把揪住耳朵,对方脸色很差,阴冷的嗓音微微颤抖:“小师妹,收收你的好奇心,不该打听的事情别打听。” 她小心翼翼地抽出自己的耳朵:“哦。” 云真对看别人的笑话不感兴趣,她只是想多掌握一些有关于宗门的事情而已,但他不愿让她打听,那就只好暂且放弃啦。 没办法,谁让她实力不如人呢。 只是不知宗门安排来为她授课的讲师究竟是何许人也,她询问一番,可惜四位师兄都不清楚情况,只说掌门选的人肯定很靠谱,让她放心。 可直到四位师兄都进了第一间塾屋,在场的内门弟子们也都进了各自的塾屋,那位讲师还是没来。 约莫一盏茶后,才见十几道身影肩并肩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个面容刚毅的中年男子,他左右两侧各跟着六人,排成两行,那十二人都走在他身后,足以看出他是这些人当中最为德高望重的存在。 那中年男子走过云真面前时,忽地停下脚步,他认真审视了她一番,随即嗓音低沉地问道:“你就是清遥峰新收的弟子?” 这就是她的讲师? 云真从容地回了句:“是。” “嗯,好好学。”说完这句话后,中年男子收回目光,头也不回地走向了第一间塾屋。 显然,云真的判断出错了,他并不是来为她授课的讲师,而是第一间塾屋的讲师。按照四位师兄们都说法,这中年男子似乎是叫秦敛长老? 跟在他身后的十一人也纷纷前往自己所属的塾屋,最后剩下个白衣男子,他笑着走到云真面前,和她打招呼。 “又见面了,小师妹。” “好巧,师兄。” 是的,继弟子招收大会和领取令牌后,云真又一次见到了那位贺子书师兄,他正是宗门安排来为云真授课的讲师。 由于没有塾屋给他使用,于是贺子书带着云真来到了一片人烟稀少的树林里,路上还不忘向云真解释:“小师妹别误会,掌门安排我来并不是不重视你,虽说我的实力确实不如那些长老们,但我懂的东西很多很多,一定会教好小师妹的。” 实际上云真根本就没有这么想,对她来说讲师是谁并不重要,只要是个能教会她怎么修炼的人就行了。 可贺子书既然解释了,她什么都不说的话容易引起误会,就怕他到时候会觉得自己看不起他,于是云真连忙回应道:“不会不会,我相信师兄你一定很靠谱。” 闻言,贺子书松了一口气。 其实派他来的原因是那些长老们看不起五灵根,都不愿意来,掌门无奈之下,只能让他来了。 贺子书并不是昶清宗里最厉害的弟子,却是最负责任的弟子,况且来当小师妹的讲师有灵石拿,他又怎么可能不来呢? 有着这层缘由在,贺子书现在看云真都像在看个行走的钱袋,越看越满意。 “小师妹,修仙之路极为漫长,凡人若想成仙,需度过九个大境界,从低至高,依次为炼气期、筑基期、金丹期、元婴期、出窍期、分神期、合体期、大乘期,渡劫期。” “而每个大境界又分为三个小境界,依次为前期、中期与后期,唔,譬如说筑基前期,筑基中期,筑基后期,小境界没有瓶颈,随时能够晋升。” “可大境界若想晋升,便要经受雷劫,境界与修为越高,则雷劫越凶猛。许多求仙问道之人皆陨落于雷劫下,可也有小部分人成功度过了每一次雷劫,最后坚持修炼到了渡劫后期,迎来了最后一次、也是最凶猛的一次雷劫。” “成则得道成仙,若是不成……倒霉点的身陨道消,运气好点的从此沦为散仙,再无登上天界的可能性。” 贺子书极为认真地对她说:“修仙之利,是能让小师妹你变得强大。而修仙之弊则是我方才所说的,能够危急到你身家性命的雷劫,小师妹,你要如何抉择利弊?” 最后这句是掌门让他问的。 掌门说,若是小师妹想变强,那他就好好教她,让她得偿所愿。若是小师妹害怕渡雷劫,那就让她去外门当个外门弟子,安稳度过一生。 云真低着头沉思。 贺子书说得很明白了,修仙的好处是能够让她变得强大,坏处是她可能没命。 可云真知道,自己压根就没得选择,从来到昶清宗开始,她就已站在了悬崖边,没有退路。 比起人心,雷劫又算得了什么呢? 在外颠沛流离的两个月,云真已经见过太多弱肉强食的现象了。 她被抢过食物,还被小乞丐抢走了头上唯一的簪子,甚至在饿得头晕眼花时,险些被不怀好意的人牙子抓去卖到青楼。因为她不够强,所以面对这些人的欺压也无力反抗。 所以啊,比起可能会被雷劈死,她还是更害怕因自身实力不够强而被别人害死。 因此,她垂眸道:“师兄,我想变强。” 贺子书笑着点头,“好,小师妹,那咱们先从引气入体开始吧。” “引气入体?” “嗯,所谓修仙,即是先用意念将灵气引入丹田内,再将其炼化为灵力,灵气能够提升修士的修为,而灵力则能供修士使出术法,丹田里的灵气越多,则可以使出的灵力越强。” “引气入体,便是将灵气引入体内。只有成功引气入体之后,才能开始修炼。” 怕云真听不懂,于是贺子书抬手,将一股灵气抓入手中,而后再将聚集起来的灵气往云真脸上一扔。 霎时间犹如清风拂面,舒适的感觉蔓延到了云真的四肢百骸,说不上来的清爽。 “这便是灵气,与风并无区别,皆为自然之物,不过触碰到灵气的时候,会让人觉得很舒服。” 紧接着,他指尖聚起一团青光,这光芒极为浅淡,很小的一团,给人一种既温柔又可爱的感觉。 可当贺子书将它甩出去后,这小小的一团光芒却直接劈碎了他们面前高大的树木。 四分五裂,碎成了渣。 转瞬间,贺子书的指尖又聚起一道青光,他手腕一动,将其扔到了地面的碎渣上。可青光这次却没有破坏任何东西,反而还将凌乱的地面变得干干净净。 这一切都发生在须臾之间,以至于云真恍惚觉得自己刚刚像是在做梦。 而贺子书做完一切后,笑着对她说:“这个就是灵力,可以用来打人,也可以用来救人,还可以使用术法,例如御火术、寒冰术、真言术……这些东西等小师妹引气入体后才能学,到时候我再教你。” “多谢师兄。” 贺子书摆摆手,“这是我应该做的,小师妹,你就在这里打坐吧,试试看能不能将灵气引入体内。记得,这个过程极为讲究一个静心,一定要心无旁骛地去感受周围的灵气,尝试将它们引入你的丹田内。” 云真问:“什么是丹田?” “唔,小师妹与灵气产生共鸣时,丹田会发烫,所以小师妹到时候只需将灵气往发烫的地方引入就好,放心,丹田发烫是很明显的,小师妹一定能感受到的。” 云真再次感谢:“多谢师兄。” 可这句道谢却让贺子书觉得心里有愧,毕竟他教完小师妹之后,还要去拿钱的。给了钱就是他应该做的事情,怎么还能让小师妹这个钱袋子来感谢他呢? 于是贺子书咳嗽两声:“小师妹,别和我道谢了,我不爱听这个。” 云真一愣:“……?” 这师兄真是个怪人,居然不爱听别人说谢他。 但毕竟每个人的性子都是不一样的,于是她表示理解:“是,我知道了,下次不谢了。” 贺子书这下总算没那么愧疚了,“好,小师妹快打坐吧。” 第10章 桃林里的病弱美人 转眼两个时辰过去,别说丹田发烫、引气入体了,云真甚至感受不到灵气的波动,只能感觉到阵阵清风拂面,但却没有先前被贺子书丢了一脸灵气时舒爽的感觉,那些只是最普通的风而已。 “小师妹勿要丧气,这对修士来说是家常便饭,我当初也花了整整两月功夫才顺利引气入体呢。”贺子书轻声宽慰她,“有句俗语说得好,万事开头难,引气入体并非易事,小师妹,莫要急于一时。” “嗯,多谢……我知道了,师兄。” 按照昶清宗的规矩,不论是外门弟子还是内门弟子,每日只需听两个时辰的课,其余时间皆由他们自己来分配。 云真是个闲人,可贺子书却是每日的行程都被安排得满满的,如今正午时分,弟子们都散课了,多半会去外门的那些茶楼饭馆里吃吃喝喝,是个最好赚钱的时机。 他急着赶去灵茶楼打工,匆匆和云真告别后就准备离开。但在临走之前,他忽然想起掌门的吩咐,遂连忙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块质地良好的玉佩。 “小师妹,你如今不会御剑,每次出行甚是麻烦,这块玉佩是宗门发下来的传送道具,能够方便你平日里上下山。” 说着,贺子书将玉佩递给云真,“小师妹若想上清遥峰,就把玉佩握在手里,心中默念两遍上山,而下山则是反着来的,握紧玉佩,心里默念两遍下山,之后你就能自己上下山啦。” 云真接过玉佩,这对她来说可是个好东西,她可不想每次上下山身边都要跟着个人,没什么自由可言。 “多……” 她刚想道谢,可想起这位师兄说不喜欢被道谢的性子,于是她又合上了嘴,不知该说什么了。 贺子书真的很着急,他去晚了可是会被扣工钱的,况且到那之后还要换上小二的衣裳,再不去的话可能就赶不及了。 因此,在云真收下玉佩后,贺子书只留下一句告辞后便转身离去。只是眨个眼的功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小树林里,速度之快不禁令人咋舌。 云真把玩着手里的传送玉佩,决定趁此机会去熟悉一下内门的路线,否则人生地不熟的,平添许多麻烦。 她的想法极好,然而—— “……啧,究竟怎么才能走出这里?” 是的,云真迷路了,她不知道自己在小树林里待了多久,只知道不论走哪条路,最终她都会回到最初的地点。 在迷路期间,云真尝试过按照贺子书说的那样,将传送玉佩握在手里,心中默念两遍上山,可玉佩却毫无反应,解决不了她的燃眉之急。 最后云真实在是累了,索性席地而坐,一边等有人发现她失踪了来找她,一边继续打坐,尝试去感受周围的灵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云真的肚子都已经开始咕咕叫了,也没见有人来找她,更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灵气,可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整得她的心情甚是糟糕。 果然不能依靠别人,还是得想办法自救。 于是她顶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再次尝试寻找出路。 也不知走了多久,云真这回总算是没有再回到起点了,虽然不确定这条路能不能出去,但至少有所突破了,这让她不禁松了一口气。 可当云真闻到空气中馥郁的馨香后,瞬间便确定这也不是出去的路,因为她记得来的一路上并没有这么浓烈的香气。 可都已经走到这里了,她除了往前走还能怎么办呢? 反正没有退路了,于是云真干脆顺着香气一路向前,慢慢的,属于小树林的绿意渐渐褪去,入目尽是桃花树的粉嫩与姹紫嫣红的花朵,美极,艳极。 向后看去,是一片绿意盎然。 向前看去,是十里桃花,万紫千红。 这是一片桃花林,两侧都种满了桃花树,满地都是落下的桃花花瓣。 桃林的中间有条清澈的小河,河畔有一棵巨大的桃花树,比林中其他桃花树都要大上数十倍,而在桃花树下,则是一座四面都挂着珠帘的小亭子。 那座小亭子整体呈翠绿色,在这片粉红的天地中甚是显眼。云真抬眼望去,隔着层层叠叠的碧绿色珠帘,她隐约看见里面有道水红色的身影。 云真一边打起精神关注着周围的情况,一边向那座小亭子走去。 最后离小亭子还有一段距离时,亭中那人似是察觉到云真的存在,只见一只白皙的手从珠帘里伸出来,轻轻掀起了半面翠绿色的珠帘,紧接着,从珠帘后露出了一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 云真呼吸一窒。 亭中之人身姿高挑,面如冠玉,是个容颜极美的少年,他身着一袭似火焰般明艳的红衣,乌发如瀑,仅用一根木簪束之,大部分发丝都随意地披散在他的肩背上,说不上来的潇洒肆意。 少年左手提着一罐酒,衣裳略有凌乱,仿佛刚睡醒似的,一双桃花眼中满是惺忪朦胧,他的眼尾泛着薄红,比周围的桃花树还要艳丽三分。 那少年鼻若悬胆,长眉若柳,薄薄的嘴唇颜色偏淡,略显苍白薄凉,予人难以接近的感觉。 可他身上那一袭红衣却是明艳至极,又予人热情如火的感觉。 薄凉与热情,两种极端的气质在少年身上糅合在一起,却并不显得矛盾,反而使他看起来愈发神秘动人。 若是非要用一句话来形容他,那大概是——天地万物在他面前都失了颜色。 “欸?小弟子,你是何人?” 少年薄唇轻启,眸中的惺忪渐渐褪去,转而浮现出几分好奇的情绪。他的音色极为清越,仿佛山间的清泉般,沁人心脾。 猝不及防的,云真的耳朵忽然一痒。 她也不是没见过长得好看的人,从前在溧国就见到过许多容颜姣好的妃子,如今来了昶清宗,清遥峰上那四位师兄也都生得极为好看。 可眼前这人……却比他们都要好看,甚至比她那么多年来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好看。 也正因此,云真才更要提防他。 她见过许多美人,自认为早已不在乎皮相之美,却在见到这人的瞬间失了神。 虽然眼前这人确实美得不可方物,但她从来不在乎旁人相貌如何,方才的失神并不像是她被惊艳到了,反倒更像是她被那少年身上的什么东西所蛊惑了。 想到某种可能性,云真眸光微暗,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 “你又是何人?” 在不了解情况之前,她并不打算透露自己的底细,于是索性将这个问题抛回给了那少年。 “我呀,我叫暮行容,是个在这里养病的闲散之人,你呢,小弟子?” 相比起云真来说,少年明显没有那么多顾忌,他弯眸一笑,脸颊两侧露出浅浅的梨涡,甚是可爱。 他的目光干净纯粹,竟让云真产生了一丝不敢与之对视的感觉。 “我叫云真。”她说。 与暮行容互换姓名后,云真将自己在这里迷路的事情说给他听,当然,她只说自己迷路了,别的可什么都没说。 得知情况后,暮行容先是带着云真到了小亭子里,让她坐着休息会,然后又为她呈上了热茶与糕点。 等到云真完全填饱肚子后,他才带着她走走出了这片林子。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说话,直到将云真送到林子外面后,暮行容才开口,笑着和她道别:“下次再见啦,小弟子。” 云真没有回应他的下次再见,只是回了句:“多谢你带我出来。” 暮行容笑着点头,“天色不早了,小弟子快回去吧,不然你的师尊该担心你了。” “……嗯。” 她的师尊?她还没见过呢。 不过她没告诉暮行容,毕竟他们又不熟,没必要什么事情都说出去。 “那我先走了。” 云真无意再待在这里与暮行容交谈,道完别后就转身离去,毫不留恋。而她身后的暮行容则是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无奈摇头。 唉,他果然还是不太擅长与门中小辈相处啊,否则这个小弟子也不会如此嫌弃他。 而另一边,云真刚出了林子,就和刚结束了一天的打工生活、匆匆忙忙来找她的贺子书遇了个正着。 贺子书发丝凌乱,神色懊恼道:“小师妹,抱歉,我忘记这里设有幻阵了,若是不懂出阵之法,就永远都走不出这片林子。这是我的疏忽,小师妹你骂我吧。” 云真已经很累了,懒得再和他计较。 “没事,师兄,我这不是出来了吗?” “小师妹,我先送你回去吧,稍后我会自去找掌门领罚。” 贺子书满眼愧疚,他这段时间为了多赚些钱,总是没日没夜的辗转于各个打工地点,以至于这两天神思恍惚,精神涣散,常常忘东忘西。 今日正是因为他的脑子不甚清醒,所以才会把小师妹忘在了这里,直到打完工后才想起小师妹来。 他实在不是个称职的师兄…… 云真将那块传送玉佩掏出来,拒绝了他的提议:“不用了,师兄,你今日已经给了我这块传送玉佩,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可……” “师兄,你看起来很累。”云真看向贺子书眼底那一片青黑,“所以别管我了,我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师兄,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太累了,云真实在是太累了,累到不想继续在旁人面前维持自己温柔可人小师妹的形象。 若是放任贺子书陪在她的身边,云真害怕会让他看到自己那不为人知的阴暗面,她如今只想自己一个人待着。 于是她又说:“师兄如此勤快,为宗门鞠躬尽瘁,是我学习的榜样。若是让师兄因为我的事情而浪费精力,我会很愧疚的,所以师兄,请你回去休息吧,养好精神才能教我修炼啊。” 贺子书听了这话,以为小师妹是在关心自己,不由得有些感动:“好。既如此,那就听小师妹的,我先去领罚,然后就回去休息。对了,如今天色已晚,小师妹你路上一定要小心,千万别被石子绊摔了。” 云真疲惫地垂下眼眸:“嗯。” 哎,她没力气应付他了。 见她一副明显没什么精气神的模样,贺子书又问:“小师妹,这块玉佩只有到清遥峰山脚下才能够使用,从这里到清遥峰还有一段距离,真的不用我送你去吗?” 云真摇了摇头。 她只想贺子书快点走,因为她真的懒得应付他了,懒得听他说话,更懒得对他说的话做出回应。 她只想自己一个人待着。 好在贺子书并未强求,见云真确实不愿被自己陪伴,于是他便和她告辞,独自一人去往无晦峰找掌门领罚。 这下云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终于可以暂时不去维持那该死的小师妹形象了。 她脚步极为缓慢地走在路上,周围一片漆黑,渺无人烟,在这样的环境里,她可以不用维持乖巧的模样,不用露出可爱的笑容,不用佯装善良的模样。 云真面无表情,眸光冷淡,周身萦绕着散不开的阴郁。 自从来到昶清宗后,她就一直在压制自己的本性,如今这副模样才是最真实的她。 可惜路途终有尽头,虽然云真已经极力放慢了走路的速度,但她终究还是回到了清遥峰,并在踏入清遥殿前迅速收敛起自己身上阴暗的情绪。 表面上看她与往日并无区别,依旧是那个乖巧可爱的小师妹。 这样就好。 第11章 被挖灵根的事情就交给大师兄好了 翌日,贺子书又带着云真到了那片小树林里,并将走出幻阵的方法教给了她,毕竟这里灵气充沛,又极为安静,是个方便修炼的好地方。 可即便占了这么个风水宝地,云真还是没能在短时间内成功引气入体,迟迟无法感受到灵气波动,让她不禁有些郁闷。 她分明已经足够努力了,为何却始终不得要领?莫非是她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 这个疑问始终伴随着她,直到两个月后才得到了解答。 “……天灵根或许只需要一天就能成功引气入体,而五灵根最少也要三个月?” 云真手里捧着卷书,是由百年前就已经飞升的林远真人所着的《修仙二三事》,里面写了许多他的心得,以及天灵根与其他灵根之间的差距。 就比如说云真如今看的这一段,上面写了每种灵根需要多久才能成功引气入体。 天灵根只需一两天便能成功,双灵根则要半个月、三灵根需要一个月、四灵根需要两个月,而五灵根便是她刚刚念出来的那样,最少也要三个月。 搞了半天,原来迟迟无法引气入体和努不努力没有关系,而是和天资有关系啊。 云真自嘲般地笑了笑。 在这两个月里,她时常跑来藏经阁找有关修炼的书籍看,就是为了能够快些引气入体。 谁知这本书却告诉她,这件事情急也急不来,她再努力也要乖乖熬够三个月。 真是个让人不爽的结果啊。 云真觉得可笑,正要把这卷书丢回书架子里,却在这时一阵风吹过,将书页吹得往后翻了好几页。 她随意地瞥了一眼书页上的内容后,原本冷淡的神色忽然变得热切。 ——如何改换灵根? ——就目前的状况来看,修仙之人应该是有两种方法改换自身灵根的。其一是得到天道机缘成功洗髓,其二便是挖取别人的天灵根安到自己身上。 ——不过挖取别人天灵根的方式实在是过于残忍,记得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用这方法的弟子,他虽然成功将自己的五灵根换成了天灵根,却被整个修仙界追杀,最后身消道死,足以看出这种方式是为天理所不容的,会引起所有人的仇视。 ——所以这里奉劝各位道友,一定要好好遵循天道的意思,若是天道不愿将洗髓的机缘赐给你,那你最好认命,别去做不该做的事情,这样还能快乐的多活些年岁。 “呵。” 云真将这本书丢回书架里,满眼讽刺。 为何天道待人不公,人便要认命? 难道她就不能逆天改命吗? 云真自认不是什么好人,看到能够更换灵根也有片刻的心动,可冷静下来后,她心里明白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首先,天道的机缘她不一定能得到。 其次便是,她如今身处昶清宗,难道还能当着宗门的面把天灵根弟子的灵根挖给自己用吗?以她的实力压根就做不到。 最后云真在心里得出结论:以她如今的情况,与其在乎这些,不如先将注意力放到引气入体上,等以后有了合适的时机再来考虑这件事也不迟。 可云真哪会知道,就在她身后的不远处,沈苓与梅三思正并肩站在阴暗的角落里,他们看着她的背影,脸上都挂着戏谑的笑意。 “嘿,小师妹看到那本书啦。” 沈苓一边说着,一边收回了自己方才使用术法的手,眸中隐约透露出几分愉悦。 “是啊,她还看到了我们想让她看到的内容呢。”梅三思的嗓音依旧阴沉,却能听出些许难以抑制的兴致盎然,“所以,按照二师兄的剧本,我们接下来就该想办法告诉她……她的四位师兄都是天灵根了吧?” “也不知道小师妹会怎么选择,真期待呀。” 是的,云真之所以能翻到那本书,又恰好看到了关于改换灵根的内容,都是因为有他们二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他们待在昶清宗那么多年,遇到的都是些无趣的人,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个和他们一样藏起阴暗面的小师妹,自然是要好好和她玩耍一番的。 梅三思背靠墙壁,打了个哈欠道:“对了,若是小师妹真产生了挖我们灵根的想法,那就让大师兄被挖吧,反正他挺喜欢那种疼痛的感觉。” 沈苓闻言,却是皱起眉头。 他说:“怎么可能?大师兄的性子那样寡淡无趣,就算要挖灵根,小师妹也会优先考虑我这个平易近人的师兄吧?” 梅三思:“呵。” 真不知道这种事情有什么好争的,他实在是无法理解沈苓这个没脑子的家伙究竟在想什么东西。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被小师妹列入考虑名单的人绝不会是他,毕竟他向来怕疼,被挖灵根那么疼的事情,就交给大师兄好了。 况且……他也没有灵根给小师妹挖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在后来云真试探性的来问他是什么灵根时,梅三思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小师妹,我没有灵根。” 得到这个回答后,云真下意识觉得他是在骗人,她不能理解,没有灵根的人怎么可能成为仙门弟子?更别说他还是个颇受重视的内门弟子。 “不信的话,你可以去打听打听。”梅三思唇角微勾,阴郁的面容上难得露出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少年气,“小师妹,我说的是真的,整个内门都知道我无法修炼。” “……” 或许是好奇心作祟,云真后来还真的去找蔺姝和鹤吟灀打听了下,结果证明梅三思的确没有骗人,他确实无法修炼,但他身上是有灵根的。 或许该说,是曾经有过。 蔺姝说起这事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她告诉云真:“梅师弟被小师叔捡回来的时候,浑身经脉都断了,丹田被毁了,灵根也被人弄断了,就剩下一口气,后面是小师叔费了好大劲才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鹤吟灀在旁边点头,“也不知是何人这般歹毒,梅师弟好好的风灵根,竟被那样残忍的毁掉……” 相比起她们两人的面露不忍,云真反倒极为平静,可这种时候若是什么反应都没有,难免会影响她在师姐们面前的形象。 于是云真也学着她们,露出个难过的表情来。 “四师兄他……真是不容易。” 是啊,真不容易。 可是她的内心早已腐烂不堪,连自己都顾不好的人,又哪里分得出心思去理会别人的悲催呢?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但在之后的日子里,云真还是下意识的对梅三思温和了许多,比方说她偶尔会从外门带些糕点回来给他吃,还会带些话本子给他看,或许这就是同病相怜的感觉吧。 她这样的举动,倒是和梅三思想得不太一样。 “啊,我还以为她会无动于衷的。” 梅三思神色复杂地看向石桌上的糕点。 当然,他并没有被感动到,只是意外于云真没有按他的想法出牌而已。 他自认为已经看透了她,可如今看来,或许这想法是错误的。 梅三思想。 “这样就更有意思了啊。” 比起一切尽在掌控之中,梅三思更喜欢这种事物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觉,实在是太刺激了。 好玩,真好玩。 第12章 被疯子亲手制造出来的疯子会有多疯 这是云真来到昶清宗的第三个月。 在这个月刚开始的几天里,她就已经成功引气入体,可以正式开始修炼了。 贺子书也趁机教了她更多与修炼有关的东西,让她受益良多,修炼速度也比一般的五灵根要快上许多,虽然还是极为缓慢,可对她来说已经算是很好的结果了。 除去经常被四位师兄捉弄以外,她的日子过得可谓是相当不错,既清闲又自在。可云真还是有些郁闷,为什么清遥峰都是天灵根,只有她是五灵根? 虽说梅三思的灵根被弄断了,可他作为能扛着把大刀打趴一大半内门弟子的体修,还是比云真要有天赋多了。 顺带一提,这些时日里云真又被告知了一个小知识,那就是修仙界中的修士们总共分成了三支流派,除了专注于修仙的灵修外,还有剑修和体修。 灵修注重于修炼灵力,剑修注重于研习剑法,体修注重于锻炼体质,三者看似各不相同,实则又有些藕断丝连的关系。 灵修以术法为主,不善近攻。 剑修以剑法为主,近身无敌。 体修以肉身为主,铜筋铁骨。 内门和外门都设有擂台,云真常常会去看他们进行打斗,因此这三种类型的修士她都见过,也清楚他们各自的优势。 灵修只要保持好距离释放术法,基本能够立于不败之地,可剑修却极为强悍,总是会以势如破竹的气势去强行击破灵修的术法,近他们的身,从而取胜。 而体修……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抗打。 记得某一次,云真被蔺姝带着来看内门擂台,恰好遇到梅三思被同门撺掇着上了擂台。 然后她亲眼看着梅三思手持一把大刀,不论对方是灵修还是剑修,他都直接往前走,硬顶着他们的攻击挥动大刀。 那些攻击落到他的身上,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可他的攻击却能实打实的落在对方身上,毫无疑问的,最后梅三思获成为了擂台魁首。 同时也让云真知道,原来体修的最高境界是能够刀枪不入,任何攻击落到他的身上都成了挠痒痒,除非对方的攻击力远远高于他的防御,才能对他造成伤害。 换句话说,在同等水平线上,体修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无敌。 但之所以那么多人仍然选择当灵修,就是因为灵修的进步空间比其他两种修士更大,他们可以一直修炼,一直变强,可剑修和体修却会在到达一定瓶颈后就停滞不前。 比方说剑修的最高境界就是人剑合一,体修的最高境界就是金刚不坏,而灵修却永无止境,即便成了仙也还是能继续修炼。 所以一般来说,只有没灵根或者资质差的人才会选择去当剑修和体修。当然还有那种同时参与三种体系的修士,或者同时参与两种体系的修士,总之这三种体系并没有太过于明显的分界线,只要你想,修炼什么都可以。 说实话,在刚得知这件事情后,云真曾想过要不要同时修炼灵力剑法和体质,可当她将这个想法告诉贺子书后,对方却无奈地摇了摇头。 “小师妹,你可知只有天赋够高之人才能同时修炼三道。” 云真一愣,“为何?” “因为旁人只是修炼一条道就要费上全部心神了,哪里还分得出心去修炼旁的?只有天赋极高之人才能够同时掌握多条道。” “……” 云真明白了,原来所谓的因为感兴趣而同时修炼两条道、三条道的传闻,都是天才们的小把戏而已。 后来她仔细去了解一番,才知道之所以只有天灵根会选择同修多道,是因为也只有他们才能同修多道。若是换成多灵根的人去修炼,极容易造成灵力失控、爆体而亡的情况。 许多人对此的评价都是不公平,因为怀有天灵根的人只占少数,大部分修士身上都怀揣着多条灵根。 可天资摆在那里,嚷嚷着不公平也没用,天道很明显的偏袒于天灵根,否则天灵根也不会被冠上一个“天”字,直接叫单灵根就好了。 真是让人心理不平衡啊,云真想。 她并不是不羡慕那些天资卓越的人,可在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之前,她是绝对不会考虑换灵根这件事情的,否则无异于自寻死路。 云真心里清楚,她之所以来到昶清宗,又那么费心费力的伪装自己,都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小师妹倒是沉得住气。” 见云真得知了那么多天灵根的好处后还能保持气定神闲的态度,宣楚不由得对她高看一眼,清润的眼眸里涌现出几分欣赏。 闻言,坐在他对面的玉停舟又落下一枚黑子,嗓音清冷道:“的确,小师妹是个聪明人,懂得在心里算利害关系——二师弟,你又输了。” “哦豁。” 宣楚满不在意地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根鞭子。 他将其递给玉停舟,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愿赌服输,此物就赠予师兄了。” “嗯。” 玉停舟接过那根鞭子,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鞭子上的小尖刺,顿时疼痛的感觉扩散开来,他满意地舒了一口气。 可满意过后,他又纠结起来。 虽然这鞭子是他赢来的战利品,可他心里清楚,他能赢主要是因为宣楚的心思并不在与他对弈上。 从分心的师弟手里赢来战利品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至少他不喜欢,只觉得心里有些愧疚。 可若是让他把这鞭子还回去,他也是舍不得的,毕竟二师弟的棋艺高超,而他就是个半吊子。 他难得在二师弟手里赢一把,这要是还回去了,可能就拿不回来了。 想起宣楚最近很在意小师妹会不会上钩这件事,他抿了抿唇,暗示道:“谁都不愿意承担有性命危险的事,小师妹看着就是个惜命的,不愿意承担风险也是正常的。” 宣楚眼前一亮,“所以只要让她知道这件事情没有危险就可以了?” 玉停舟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对这件事情其实并不热衷,提出建议也只是为了消除自己心里的那些愧疚。 可三位师弟似乎格外热衷于激发小师妹的阴暗面,只要小师妹敢挖,他们甚至不惜奉上自己的灵根。 他们都是疯子。 他们都很好奇,被疯子亲手制造出来的疯子,会有多疯? 会不会亲手将他们杀了呢? 第13章 她的师尊 近来,云真总是反复做着同样的梦。 梦里的她依旧是天资极差的五灵根,一心想要得道成仙,却因天资不足最后化为一捧黄土,灵魂飘在半空中,眼睁睁地看着四位师兄得道成仙。 梅三思还恶劣地讽刺她:“小师妹,山鸡也想变凤凰么?你便是花上一辈子的时间也无法得道成仙,而我却能轻松做到。” 梦里的云真疑惑蹙眉,“你不是灵根被弄断了吗?” 梅三思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宣楚却语气温和地开口道:“灵根被弄断也是可以用秘药修复好的,四师弟原本就是天资卓越的风灵根,如今修复了灵根,自然能够轻松成仙。” “可是小师妹啊,你生来就是五灵根,只怕是永远都没有得道成仙的机会了。” “……” 云真醒来后,并未多想,只当是最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毕竟她的确暗自觊觎着他们的天灵根。 自从成功引气入体后,她就一直在努力修炼,可两个月过去了,她还是卡在练气前期,毫无进步。 而在这种时候,她又恰好得知三位师兄当初从练气期到筑基期只用了半年时间,等于说他们每两个月就能前进一层境界,再联想到自己的情况,云真心里自然感到不平衡。 云真的确想挖他们的灵根给自己用,可她更在乎自己的小命,因此每次做完梦后她都能很快收敛起自己的情绪,生怕让人看出一丝不对劲。 好在这样的梦只做了四五次,后面就没有再梦到过了,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毕竟总做这样的梦也是会影响心情的。 况且如今正值冬月,寒风飒飒,她每天去小树林里打坐都要被风吹得骨头疼,好不容易能回清遥殿睡个觉,还要做这种梦,让她睡得不安稳,真的很烦。 或许是因为被梦境扰了清静,以至于她这些天完全不想见到那四位师兄,因为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冲上去指着他们的鼻子骂,质问他们为什么要打扰自己睡觉。 心态不稳,导致她本就缓慢的修炼速度变得更慢了,连她周围的灵气都因为她的心情烦躁而变得极为紊乱。 贺子书看在眼里,不由问道:“小师妹最近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为何心绪会如此紊乱?” 因为想挖师兄们的灵根却不敢挖啊。 云真在心里回应。 可她嘴上说的却是:“没什么事,师兄不必担心,只是我最近总做噩梦,难免会有些心绪不宁。” “做噩梦啊……” “嗯。” 云真本以为这只是一次再平常不过的交谈,却没想到贺子书会趁着她打坐修炼的时候去桃林里把暮行容叫了出来。 因此,当她刚从放空大脑的状态中脱离出来,睁开眼睛,便与一双琥珀色的桃花眼对了个正着。 暮行容蹲在她面前,抬着左手,白皙的左手食指正指着她的额头。 离得太近,她甚至能看清这家伙左眼下的泪痣,浅浅的一颗,若是不靠近根本发现不了。但偏偏就是这么一颗小痣,让美人看起来更有韵味了。 “小弟子。”见云真睁眼,那美人的眼眸瞬间弯成了月牙形,笑意盈盈的模样,很是可爱,“我们又见面啦。” “……” 云真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险些被这么美的笑容所迷惑,她下意识地往后面挪了挪身子,却不想背后是一棵被霜风吹拂过的树,冰冷刺骨。 “嘶。” 此刻云真的脊背紧贴着树干,冰凉的感觉瞬间让她清醒了不少,至少大概能知道现如今是个什么情况了。 在教她走出幻阵的方法时,贺子书还告诉过她,在桃林里养病的人是一位颇受宗门重视的长老。 可或许是因为暮行容的脸太具有迷惑性了,以至于她的第一反应并不是说“长老好”,而是想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 云真刚开了个口,就意识到这样对长老说话实在是太过于不合礼数了,于是她立刻闭上嘴巴,不知该说什么了。 “小师妹别怕。”这时,站在一旁的贺子书走上前来,和她解释:“暮师叔凑那么近是为了解决你的心境紊乱,你看看,有没有觉得如今情绪稳定了许多?” 闻言,云真仔细感受了下自身状况,才发现那股烦闷的感觉真的消失不见了,仿佛有一股温和的力量在自己体内游走,驱散了多日来所堆积着的郁躁。 那股力量暖融融的,不仅将她身上的寒冷尽数剔除,就连最近因为吹了太多冷风而疼痛的骨头也不疼了。 暮行容也趁时收回了自己的左手,他拍拍衣袖,站起身来,怕云真感到不舒服,便特意与她拉开了一段距离。 和陌生人离得太近,是会让人很没有安全感的事情。 “多谢长老。” 又来了。 云真想,她又在道谢了。 暮行容笑着摇头,他薄唇微动,正欲说些什么,却不料一股寒风袭来,瞬间他的胸口发疼,忍不住重重地咳嗽了两声。 “咳、咳。” “!” 云真愣愣地看着他嘴角的那抹亮红。 “长老,您吐血了……” “嗯,不碍事。”暮行容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嘴唇比方才更白了,可他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如何,甚至还能笑着嘱咐贺子书:“小子书,如今天冷,下次记得给你的小师妹保暖啊,别把她给冻坏了。” “是。” 贺子书满眼担忧,“可是师叔,您的身体真的没事么?” “有点疼。”暮行容委屈地垂下眸,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云真道:“不对,是快要疼死了,恐怕得小弟子同意和我下山玩才能不疼。” 云真:“……” 她想说没通过宗门试炼的弟子不能随便下山,必须要得到宗门的批准才能下山。可看到贺子书轻轻对她点了点头,云真就知道眼前的美人身份并不简单。 能随随便便就带弟子下山,怎么想也不会只是个身份普通的长老。 于是在跟着暮行容下山的时候,她难掩心中好奇地问了句:“长老,为何您不用向宗门申请,就能带弟子下山?” “……诶?小弟子,你不知道么?” 对方诧异地看着她,似乎不能理解她为什么会这么问。 云真心中一紧,“知道什么?” “昶清宗的门规上写了,内门长老随时都可以带着自己门下的弟子下山。” “……嗯。” 这个云真知道,她早就趁空闲时间把昶清宗的门规给读熟了,生怕有一天因为不小心触犯门规而被驱逐出宗门。 可这个门规和暮行容能随便带她下山有什么关系? 除非—— 果不其然,美人笑着对她说:“嗯?小子书没告诉过你吗?我就是你的师尊啊。” 云真:“……” 还真没有。 她抬头看了一眼暮行容的脸,心想:如果他就是清遥君的话,那确实担得起修仙界美人榜的榜首。 但如今显然不是纠结于这个的时候,云真反应过来后,立刻恭敬地行了个礼。 “徒儿拜见师尊。” 暮行容笑了笑,递给她一个荷包。 “走,好徒儿,为师带你下山玩去。” 第14章 天生媚骨 望阙山上,是修仙界第一大宗,昶清宗。 而望阙山下,则是热闹繁华的凡间都城,伏月城。 伏月城里大多都是没有灵根的凡人,他们被昶清宗庇护,在城中开了许多铺子。甫一踏入城中,便能在路的两侧看见不少露天的小吃摊、首饰摊。 香气扑鼻,琳琅满目,人流如织,实在是热闹非凡。 在城中走动的修士都被压制了修为,表面看起来与普通凡人无异,只有从他们腰间的佩剑、眉宇间的灵气波动、以及统一的道服上能够窥得几分修士的模样。 人群熙熙攘攘,小贩极为卖力的吆喝声与人们欢声笑语时的交谈声混在一起,偶尔还能听到孩童的嬉闹声,以及车轮滚过地面时发出的的辚辚声,热闹而繁华,不愧是令许多人都为之向往的桃源之地。 云真左手拿着个热乎乎的烧饼,右手拿着串精致可爱的糖葫芦,眼见暮行容还要给她拿一份乳糕,她连忙出声阻止:“够了够了,师尊,我吃不下了。” 暮行容微微蹙眉,一双桃花眸中波光潋滟,“可是这个乳糕看起来很好吃诶,小弟子,买它好不好?” “……” 以免引起太大的轰动,暮行容在踏入伏月城前便易了容,如今的他五官普通,相貌平平,可与他对视的时候,云真却依旧觉得他看上去美得令人失神。 不止是云真,周围的路人也或多或少都会将视线投到他的身上,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痴迷,画面看上去竟显得有些诡异。 暮行容先前给了云真一个荷包,里面装着满满的灵石,那是他身上的全部钱财,因此这一路上都是她在付钱,这次自然也不会例外。 见暮行容的确很喜欢那乳糕的样子,云真无奈叹气,将糖葫芦和烧饼一起握在左手里,然后又伸出右手,从荷包里掏出灵石付了钱。 也不知她这一举动是否引起了误会,总之周围的人看暮行容的眼神瞬间变了,隐约透着鄙夷。 原来是个被小姑娘养着的小白脸。 而被鄙夷的少年却是十分愉悦地接过了小贩给的乳糕,满眼笑意地看向云真。 他的眼里仿佛只有那一份乳糕和云真,丝毫不关注周围的情况,自然也不会被路人脸上的鄙夷影响到心情。 “谢谢小弟子,你对我真好。” “……” 云真陷入了沉默。 理由很简单,她没想到这家伙连作为一点师长的自觉都没有,先不说他是她必须尊敬的师尊,她拒绝不了他的请求。 况且这个荷包,这些钱,本来就是他的啊,难道她这么一个移动库房还能拒绝库房主人的用钱申请吗? 不过……自从来到昶清宗后,这还是云真头一次被别人道谢,平常总是她向别人道谢的,这感觉着实有些新奇。 于是她说:“没关系。” 但须知有一就有二,于是在之后的一个时辰里,云真又被暮行容可怜兮兮的眼神哄得给他买了许多东西。 虽然那些东西都是他为她挑选的,最后都落到了她的手里,可云真还是很懊恼,她总觉得这人身上有鬼,不然为什么一和他对视,自己就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就像有魔力似的,只要和他对视上,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云真并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仿佛失控了一般,可暮行容是她名义上的师尊,不论出于什么立场她都没法远离他,这让她心里有些烦躁。 “小弟子?” 少年怀中捧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察觉到云真低落的情绪,不由得扭头问她:“你好像不太开心?是因为我太挥霍无度了吗?” 云真摇头,“没有。” 这本来就是他的钱,她才不会因此而不开心。 让她感到不开心的,是自己的失控。 暮行容没有说话,他只是用他那双澄澈漂亮的桃花眸盯着云真看,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难得的脸上没了笑意,满满都透露着令云真不太习惯的认真。 片刻后,笑意才又攀上了他的面容,他说:“小弟子,我们回山吧。” “……嗯。” 在回去的路上,暮行容始终都没有开口说话,直到回了那片小树林后,他才认真地告诉云真:“我知道了,小弟子刚刚不开心,是因为会情不自禁的被我诱惑到吗?” 云真一愣。 这让她怎么回答? 但其实根本不用回答,她愣怔的反应已经能说明一切了。 暮行容神色无奈道:“小弟子,此事非你之过,是我身上有一副天生的媚骨,你修为尚浅,很难不被蛊惑……待日后你的修为精进,便可不受这媚骨的迷惑了。” 云真张了张嘴,终是没说什么。 她只是觉得,媚骨这种东西放在男子身上有点奇怪。 溧国维持着男尊女卑的制度,因此她从小到大所见的男子皆是气宇轩昂之人,媚之一字和他们完全扯不上关系。 加之她自小待在皇宫里,后宫的女人们总是想方设法的争宠,个个妩媚妖娆,以至于云真总以为,只有女子才会跟媚字扯上关系。 如今见到这么个一身媚骨的男子,她很难不感到惊讶。 “怎么啦,小弟子,你很惊讶么?” 云真斟酌着答道:“只是弟子从未见过身怀媚骨的男子,所以……有些惊讶。” 暮行容没轻笑一声道:“无需惊讶,正如你天生就是女子一般,我也天生就怀揣着这身媚骨。这不是什么特殊之物,它与耳目口鼻并无差别,皆只是我身躯的一部分罢了。” 他的嗓音清润干净,如山间流淌的涓涓细流,似是觉得云真呆愣的反应很可爱,他的尾音也不禁带上了难掩的笑意。 从云真的视角看,他的目光是情意绵绵的,一汪春水于那双眼眸中流转缠绵,水光潋滟,动人至极,的确能看出几分妩媚的样子。 见云真在打量自己的眼睛,暮行容的脸上又浮现出几分无奈,他告诉她:“小弟子可千万别误会我是什么不正经的人,你如今的修为还不够高,受媚骨所惑,一定会觉得我看你的眼神很不清白,可我没有……” “弟子知道了。” 云真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她出了问题,而是暮行容的身上有问题,那就好,那就好。 “今日下山玩得很开心,多谢小弟子愿意陪我,不过现在我该回去啦,好累。”他弯眸浅笑,眉眼间显而易见的有着几分疲倦,“小弟子,我们下次再见。” 云真垂眸,“师尊要好好养病,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好。” 暮行容的脸上依旧挂着笑,甚至转身离开时也是步履平稳,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可就在踏入桃林的瞬间,他忽然身形一僵,不仅脚步变得虚浮起来,而且还咳出了一口血,染红了掉落在地面上的桃花花瓣。 暮行容抬头,正好与亭子里坐着的白发男子对上视线。 “行容。”白发男子面无表情,连嗓音也是极淡极冷的,“你明知只有待在这里才能抑制那股魔气,为何还要下山?” “待在山上太无聊了,师兄。” 知道对方是在关心自己,于是暮行容收敛起脸上的笑,满脸认真道:“况且我那四位好徒儿为我收了个很可爱的小徒弟,好不容易能出去一趟,我自然是要带她出去玩玩的,否则她不认我这个师尊了怎么办?” “不要命了也要出去玩?” 暮行容又咳了两声,唇色更苍白了。 “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是师兄,我真的很想认识我的小弟子。” “哦,那今天多喝一碗药。” “……” 片刻后,暮行容松开了因听说要多喝一碗药而皱起的眉头,神色无奈道:“我知道了。” “嗯。” “还有,小子书他是不清楚我的情况,所以才会放心让我下山,师兄你……” “我没罚他。” 那白发男子面无表情道:“但不知为何,他一见到我就自己去领罚了,我还什么都没说。” 暮行容笑着打趣道:“可能这就是师兄你作为掌门的威严?” “嗯,不说这个了,说说看你那小徒弟的心性如何吧?” 小弟子的心性么? “单纯、善良、可爱,很有趣。” 暮行容说着,忍不住弯起了眼眸。 他当然知道自己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可如果不这么说的话,师兄又怎么会放心让小弟子继续留在昶清宗呢? 他还想多让小弟子陪自己下山玩玩呢。 第15章 美人榜榜首?花钱买的 云真回到清遥峰后,果不其然又见四位师兄在小厨房里钻研厨艺。 说来也怪,他们刚开始原本对做饭极为敷衍,可近两个月却忽然对此热衷起来,厨艺相比起从前要精进许多,就连鹤吟灀也夸赞了他们做的菜肴。 事出反常必有妖,云真刚开始甚至怀疑他们会不会在菜里给自己下毒,后面发现他们真的只是单纯想提升厨艺,就没再理会过他们了。 因为那个烦人的梦,她这段时间都是避着师兄们走的。可想起今日的经历,云真还是决定去试探一下他们,看看师兄们知不知道他们的师尊在桃林里养病。 这么想着,云真径直向小厨房走去。 而小厨房那边,沈苓刚切完菜就被赶出了小厨房,他也懒得再挤进去,于是干脆蹲在门口看小蚂蚁搬家。 可看着看着,忽然一片白色的衣角出现在沈苓面前,他抬头看向来人,顿时惊讶地挑了挑眉。 “小师妹?你怎么来了?” 真奇怪,小师妹怎么会主动来找他们? “三师兄。”云真蹲到了他的身旁,嗓音清脆道:“你可知师尊什么时候回来?” 嗯? 沈苓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这倒是奇了个怪了。小师妹,你平日里对师尊的事情从来都是不闻不问的,今日怎么忽然想起要来问师尊的行踪了?莫不是……” “对,是今日修炼的时候,子书师兄告诉我说师尊长得极好看,所以我很好奇,师尊是否真如他说的那般好看?” 云真弯眸一笑,脸不红心不跳的把锅甩到了贺子书身上。 “哎呀,小师妹若想知道师尊长得好不好看,何不去问鹤师姐呢?她可比我要清楚得多呢。” “嗯?” “罢了罢了,小师妹难得来找我一回,我若此时还将小师妹推给别人,岂不是显得我很没个师兄样?” 说着,沈苓的身子往后一仰,他背靠着门框,满眼笑意道:“既然小师妹那么相信我的审美,那师兄我可就知无不言咯?” 云真点头,“师兄请讲。” “我们的师尊啊,别听外界把他传得那么貌若天仙,实际上那都是假的,他就是个长相丑陋的小老头而已。” “哦?” “他的五官平平无奇就算了,脸上还有一块崎岖的红色胎记,很是骇人,宗门里的弟子都害怕他那张脸,所以他平时并不受门中弟子的待见。——不信的话,小师妹可以出去问问那些师兄师姐。” “……” 信你个鬼。 云真听着沈苓口中的描述,又想起暮行容那张脸,怎么想都没法贴合上去啊! “看小师妹这副表情,是真不信我说的话?……莫非是听说了师尊连续百年都是修仙界美人榜的榜首这件事情?” 沈苓恍然大悟道:“放心吧,这榜单也是假的,这美人榜榜首是宗门花大价钱给师尊买的名次,为的是让他能不那么自卑。” 云真:“哦。” 师兄满嘴谎话忽悠她,而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不能说出来,真是有趣的场景。 不过能确定的是,沈苓应该还不知道暮行容已经回来了,否则在明知道她已经和暮行容见过面的情况下,他又怎么会用这种话来忽悠她呢? 既然沈苓不知道,那就说明暮行容还不想透露自己的行踪,那她也没必要多此一举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 打定主意后,云真直接告辞离开,她并不想和几位师兄待在一处,容易心烦气躁。 可她刚踏出清遥殿的门,就听见身后传来沈苓大声的抱怨:“哎,小师妹真是个薄情人。可怜师兄我啊,好不容易有个能和小师妹亲近的机会,却被小师妹用完就丢,真是可怜、可怜啊!” 云真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她身后就又传来梅三思骂骂嚷嚷的声音:“三师兄,你又在发什么疯?” “……” 好的,云真决定先走为妙。 她将传送玉佩握在手里,心中默念两遍下山,周围的景色瞬间变得模糊。 下一刻,她就到了清遥峰的山脚。 可是谁能告诉她—— 为什么向来无人问津的清遥峰,今日会有那么多人聚集在山脚下啊?! 放眼望去,只见山脚下总共站着七人。 其中有两人是常来清遥峰拜访云真的鹤吟灀和蔺姝,其余五人都是她不曾见过的生面孔,三男两女,皆为容颜出众之人,他们站在一块甚至将周围的美景都给压了下去。 或者说,他们本身就是一道美景。 一行人正准备御剑上山,却猝不及防的和忽然出现在山脚下的云真对上视线。除了鹤吟灀和蔺姝以外,那五人都在看到云真的瞬间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 寂静,尴尬的寂静。 他们不说话,云真也不好说话,生怕惹出什么不该惹的事情来。 最后还是蔺姝出声打破了寂静:“看到了吧?这就是你们一直好奇的云真小师妹。” 闻言,五人中的粉衣少女眼睛一亮,立刻赶着向云真介绍自己:“小师妹你好!我叫游宁,是你的师姐。” 云真回应道:“游师姐好。” “我这段时间都在外面历练,今日刚回来就听说清遥峰新收了个小师妹,所以迫不及待的就来跟小师妹你打个招呼啦,希望没有吓到你哦。” 游宁表现得落落大方,可她身旁的红衣少女却略显不自在地别过头,脸颊微红、强装镇定道:“蔺师姐说的什么话,我才没有很好奇小师妹……哦,对了,我是白雪峰闻人长老的弟子,我叫祁婉。看小师妹这么可爱,就勉为其难的认识一下小师妹好了。” “……” 见云真没有反应,祁婉立刻竖起柳眉,咬着牙恼怒道:“喂,小师妹,你干嘛不说话?是不是不喜欢我来?” 云真连忙安抚道:“没有没有,是我刚刚不小心发呆了,祁师姐好。” 得到想要的回应,祁婉的表情才恢复正常,她哼唧两声,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把桃木剑递给云真。 “这个给你,见面礼,不许嫌弃。” 云真接过桃木剑,下意识地看向蔺姝和鹤吟灀,却见她们二人满脸无奈地对她摇了摇头,似乎是早已习惯了祁婉这样的性子。 蛮任性的,不过也挺可爱。 云真想。 等两位师姐都和云真打过招呼后,剩下的三人也凑了上来。 身着白衣、束了个高马尾的男子笑容爽朗道:“小师妹好,我叫林允安,是凌云峰祝宣长老的弟子——嘿,小师妹或许没听过我的名字,但应该认识我的大师兄贺子书吧?他和我同出一门,我们关系可好了。” 云真点点头,“认识的。” 但她不知道贺子书师兄是祝宣长老的大徒弟。 这时,站在林允安身旁的青衣少年抬起眼眸,他五官稚嫩,眼神纯粹懵懂,脸颊上肉乎乎的,看着竟像是比云真还要小。 少年弯起眼眸,笑容干净澄澈。 “小师妹好,我是殷南玄,我师尊是棠梨峰的扶玉君。” “殷师兄好。” 对着这么一个长相比自己还要年轻幼小的人叫师兄,云真心里觉得怪怪的,可既然大家都没觉得有什么,她不叫一句师兄反而显得奇怪了。 最后大家都将视线投向了默不作声的白衣男子。 他五官清冷,气质如雪,看着倒是个和玉停舟极其相似的冰美男。 可没想到的是,这位冰美男开口就是一句:“啥玩意儿?这要说啥啊?我只有跟灵兽打交道的经验啊。” 好的,气质破碎了。 蔺姝无奈道:“他叫江显,不是咱们昶清宗的弟子,而是隔壁灵兽宗掌门的弟子。” 云真一愣,“灵兽宗掌门的弟子?” “是呀,修仙界里有许多宗门,每年的年初那些宗门都会派出他们宗门里的得力弟子来咱们昶清宗求学。“ “作为交换呢,咱们昶清宗也会让弟子去别的宗门进修。这样既能促进各大仙门之间的友好关系,又能让自家弟子变得更强大,所以大家对于送弟子去别的门派这件事情都是很热情的。” 说着,蔺姝指了指江显道:“不过求学也是有期限的,来昶清宗的交换生到了十二月就必须得回他们自己的宗门,然后到了一月份,那些宗门又会送来新的交换生。同样的,去其他门派进修了一年的昶清宗弟子也会在每年的十二月返回宗门。” 云真来到昶清宗已有五月,却是头一次听说交换生的事情,她听得满脸认真,最后对蔺姝说了一句:“受教了。” 蔺姝没忍住,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嗓音带笑道:“江显师兄下个月就要回灵兽宗了,在离开之前,他很想见识一下清遥峰新收的小师妹是何许人也,所以就跟着我们一块来了。” 游宁点头道:“小师妹你管他叫师兄就好啦,他拜入灵兽宗已有三十年,而你来到昶清宗才不到一年。咱们修仙界各大宗门里的弟子都是按照资历来决定该称呼对方为师姐师兄还是师弟师妹的,据说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表现出各大宗门之间不分你我的亲昵关系,即便身处不同宗门也能称呼其他宗门的弟子为师兄师姐,这在很大程度上能够促进修仙界的和谐。” 猝不及防被揉头的云真:“……” 有点烦,但是不能躲。 谁让她的表面形象是乖巧可爱的小师妹呢? 江显一脸真诚道:“小师妹,你长得还怪可爱的嘞。” 云真嘴角一抽,“多谢这位……隔壁灵兽宗师兄的夸赞。” 第16章 杀意渐起 “小师妹,我们要上山去找你的师兄们了,你要不要一起去?” 这是游宁问的。 云真本就不乐意见到四位师兄,更别说她才刚下山,还不想那么快就回去,于是她很果断的拒绝了游宁的提议:“不了,游师姐,我还要去修炼。” 游宁抿嘴一笑,“小师妹真是勤奋,不像你师兄们,个个都懒惰的很。” “……” 云真没法接话,她总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诋毁自己的师兄们,虽然游宁说的是事实,可她还是不能明着说,否则多不符合她温柔善良的小师妹形象啊。 好在林允安及时接过了话头:“是啊是啊,记得我们出发去历练前,玉师兄还说要请我们吃饭。如今我们四人好不容易完成历练回来了,自是要去找他讨那一顿饭的。” 嗯? 云真心想,莫非她那四位师兄近来努力钻研厨艺,就是为了要给这几位历练回来的师兄师姐们做饭吃? 算了,这和她也没关系。 目送几位师兄师姐上山后,云真决定像往常一样去藏经阁打发时间,随便看点什么书,等到天黑再回来。 但在路过无晦峰的时候,她看见一道水蓝的身影站在无晦峰前。 那是个身姿高挑的男子,一袭水蓝色的衣裳在白到发光的雪山面前显得尤为亮眼。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那蓝衣男子缓缓回头。 只见他容颜疏淡,淡雅出尘,仿佛一朵遗世而孤立的兰花般,与这凡尘格格不入。 在看到云真的一瞬间,那男子淡漠的神色顿时变得僵硬,甚至浮现出几分惊慌。 而后在云真带着几分防备的注视下,他竟是头也不回的就捏了个诀跑掉了,速度之快,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着他似的。 只是路过的云真:“?” 她这是遇到了个什么怪人? 短暂的错愕后,云真决定先将此事抛之脑后,就当是一个无关轻重的小插曲。 她按照原定计划到了藏经阁,找到了昨日还未看完的那卷书。可就在云真准备找个无人的角落看书的时候,却忽然有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登时便让她竖起了寒毛。 “小师妹。” 是鹤吟灀的声音。 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云真立刻狠狠地捏住了自己的手腕,出于本能,她差点就要直接出手攻击鹤吟灀的下三路了。 见云真没回头,鹤吟灀柔和的眼眸里不由得染上许多担忧,她柔声问道:“是我吓到你了吗?小师妹?” 明知故问。 云真心里是这样想的,可嘴上却回了句:“没有,师姐又不是坏人,怎么可能会吓到我?” 闻言,鹤吟灀松了一口气,并解释了自己来到这里的原因:“他们在清遥峰上开了赌局,我不喜那样的场合,便下山来找小师妹了。” “嗯,原来是这样,辛苦师姐了。” 云真揉了揉僵硬的手腕,好不容易从方才的惊吓中脱离出来,可一回头,却看见鹤吟灀身后站着个人。 蓝衣乌发,容颜疏淡,正是刚刚在无晦峰前见了她拔腿就跑的那名蓝衣男子。 他们两人的视线刚对上,那男子就立即惊慌地挪开了视线,明明生得高大,却在此刻呈现出一股弱小无助的可怜模样。 “小师妹。”鹤吟灀无奈道,“这位是棠梨峰的白念歌师兄,我们刚好在路上遇到了,就顺路一起过来了。” 那男子默不作声,甚至往后退了两步。 鹤吟灀更无奈了,“小师妹,白师兄他……只是不喜欢与生人接触,并不是嫌弃你,你别介意。” 出于礼貌,云真还是和白念歌打了个招呼:“我知道了,白师兄好。” 白念歌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却刚好是云真能听清楚的程度:“嗯,云真小师妹好。” 似乎是觉得这样太过于敷衍,他又补充了句:“我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用来当见面礼,只有一身医术尚且有点利用价值。小师妹如果快死掉了的话,就尽管来棠梨峰找我帮你治病。” 云真:“好的,白师兄,你人还怪好哦。” 白念歌并不适应这样的场面,他抿了抿嘴唇,声音极小却又格外坚定道:“嗯,不过小师妹平时还是别来找我比较好,我会拒绝和你见面。只有等你快死了的时候来找我,我才会见你。” 真是个脑子有病的人。 云真心里是这样想的,可面上她却依旧维持着乖巧的模样,并笑着回了句:“我知道了,白师兄,我绝不会打扰你的。” 呵,她这么惜命的人,怎么可能让自己落到快要死掉的地步?恐怕她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再见到白念歌的可能性了。 可以后云真就会知道,话不能说太满,凡事总会有例外,如今信誓旦旦想着不会去找白念歌的她,将来会被现实狠狠打脸。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如今的他们井水不犯河水,哪怕有鹤吟灀在中间作为媒介,云真也没法和白念歌聊起来,她难得如此不想和一个人打交道,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话不投机半句多吧。 好在白念歌也是这么想的,不至于让她因为对师兄过于冷淡而尴尬,唯一尴尬的就只有夹在他们中间的鹤吟灀了。 最后鹤吟灀也放弃挣扎了。 他们三人坐在一起看书,云真翻着修炼秘籍,鹤吟灀情爱话本,白念歌翻着医书典籍,谁都没说话,却并不显得气氛尴尬,反而异常的安静和谐。 直到天色渐沉,月明星稀,他们才一起走出了藏经阁。 白念歌站在鹤吟灀身旁,手里仍拿着那本医书,眉眼舒展道:“多谢鹤师妹陪我看了那么久的医书,我先回去了,师尊他还等着我上交课业。” “好。”鹤吟灀嗓音柔柔道:“那我们就在此别过吧,我先送小——小师妹呢?” “她已经回去了。” “……” 是的,早在踏出藏经阁的一瞬间,被迫当了许久背景板的云真就已经溜走了。 白念歌只跟鹤吟灀说话,她坐在两人的身旁,听他们讲了半天的医术内容,这才知道他们两人是同样喜爱医术的知己,平日里就总是聚在一块讨论医术上的事情。 不过对于他们的聊天内容,云真只能听懂一点点,其他大部分都是她听不懂的东西,听着听着就觉得无聊了。 于是她在白念歌和鹤吟灀聊得兴起时偷偷溜走,如今人都快到清遥峰了。 “白念歌……” 在回去的路上,云真轻声呢喃着白念歌的名字,眉眼间闪过一丝阴鸷。 她能感觉到,这家伙厌恶她、抗拒她,可她自从来到昶清宗之后就一直维持着让人喜欢的小师妹形象,从未在人前暴露过自己的本性,平白无故的,白念歌为什么要厌恶她? 除非,他看到了什么。 云真想起那天夜里,她独自一人走在回清遥峰的路上,在无人的路径上、无边的黑夜里,毫不掩饰的散发出自己骨子里的阴暗。 虽说一路上她都没看到什么人,可昶清宗里都是修为高深之人,他们若真想藏起行踪,她又怎么可能发现得了呢? 这事说实话还是云真疏忽了,可她并不后悔,毕竟那天过后她的情绪确实稳定了很多,不会再因为压抑到极点而造成难以控制的情绪崩溃。 她不知道白念歌究竟看到了多少,可既然如今她还能待在昶清宗,就说明对方并没有声张。 那么…… 云真垂下眼睛,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第17章 白念歌被魔族偷袭了 说来也怪,云真前一天还在想要怎么不留痕迹的解决掉白念歌,结果第二日就听说了他下山寻找药材时被魔族偷袭,如今身受重伤,已经陷入昏迷的消息。 说起这件事时,鹤吟灀清丽的面容上满是愤怒,难得没了平日里的温柔似水。 “魔族当真歹毒,居然连散魂咒都用出来了,若不是掌门及时赶到稳住了白师兄的魂魄,恐怕他如今已经魂飞魄散了……” “……确实歹毒。” 云真站在鹤吟灀身后,确认对方看不到她的神情后,她略带讥讽的笑了笑,但并不是在笑鹤吟灀,而是在笑她自己。 她这么一个心思歹毒的人,居然也有说别人歹毒的时候,真是好笑。 云真忍不住想,如果鹤吟灀知道她也想杀白念歌的话,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是惊恐还是失望? 不过这种事情想想就好了,她又不是个傻子,还不至于为了看旁人知道她本性后的反应而自报底细。 白念歌既是棠梨峰扶玉长老的爱徒,又是悬壶济世的医者,大半个修仙界的修士都曾受过他的救治,因此当他受伤昏迷的消息一经传出,便在修仙界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大部分修士都对此感到愤怒,他们怒斥魔族的无耻,甚至扬言要去铲除魔族;也有小部分人幸灾乐祸,沾沾自喜,庆幸被魔族偷袭的不是自己;更有人出言讥讽白念歌大半夜不睡觉跑下山,谁知道是去采药还是去采花的。 但让云真感到意外的是,似乎大部分女修士都对白念歌受伤的事情保持着冷眼旁观的态度——或许说,她们只是不关心白念歌的情况而已,对魔族的意图她们还是相当关心的。 与此同时,同样让云真感到意外的还有她那位三师兄沈苓的态度。 从清晨到正午,沈苓总共捏碎了四个小玉瓶、打碎了六个盘子、戳烂了一口锅、还拽掉了九株被种在清遥殿花圃里的小花,他浑身上下都充满了郁躁的气息,任谁都能看出他的心情不好。 但他的愤怒似乎并不是因为白念歌受了伤,而是因为让白念歌受伤的是魔族之人。 “呵,能干出这种事情,真是很符合我对魔族的想象啊。” 这是沈苓今天第十一次说出这句话。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哪怕再迟钝的人都能看出他对魔族的厌恶与憎恨,也不知魔族对他做了什么,竟能让他愤怒至此。 蔺姝坐在他的身旁,闻言不由拧起眉头道:“祝宣师叔说……禁地封印有被攻击过的痕迹,恐怕魔族此次的来意正是为了将被封印在禁地里的那位大魔放出去。” “啧。”沈苓更烦躁了,“有什么好放的,那只大魔自己都觉得昶清宗的伙食比魔族的更好吃,他们辛辛苦苦来救,也不看看人家愿不愿意和他们回去。” 说完,他瞥了一眼坐在蔺姝身旁听他们说话的云真,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唇角忽然微微勾起,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 云真:“?” “小师妹,师兄给你个提醒,你可要记住了——魔族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是有朝一日你遇到了魔族之人,记住了,千万不要犹豫,一定要立刻将其斩杀,不许对他手下留情。” 沈苓嗓音柔和,让云真下意识的想起了溧国皇宫里的那些太监,他们说话时也是这样尖细的。 “啪。” 蔺姝一巴掌打在他的后脑勺上,“你嘱咐就嘱咐,干嘛笑得这么难看?都吓到小师妹了。” 沈苓冷哼一声,没再说话,抱着自己的瓶瓶罐罐就回了房。从云真的视角看,他的背影孤寂而凄凉,竟让她看出几分委屈的意味来。 显然,蔺姝也看出来了。 若换作平时,沈苓被她打了之后一定会嘻嘻哈哈的跟她撒娇,可今日他却沉默着离开,浑身上下都萦绕着孤独的气息,看起来可怜极了。 想起沈苓的身世,蔺姝忽然愧疚到想给自己两巴掌。 “糟了糟了,小师妹,沈苓平时总是跟我嬉戏打闹的,我都忘记他是被魔族害得父母双亡才会被小师叔带回昶清宗来的。如今听到魔族的消息,他心里肯定又难过又生气,这种时候我居然还打他……” “……” 云真试探性地问了句:“那不然师姐你去安慰一下他?” “可是这样也太没面子了。” “那……” “哎,算了,没面子就没面子吧,总比愧疚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好。我先去哄哄他啦,小师妹,晚点再来做饭给你吃。” “……好的。” 顺带一提,其他三位师兄始终没有露面,是因为他们都被派出去追捕那几只偷袭白念歌的魔族了,所以绮云峰的祝瑶长老特地让蔺姝来做饭给云真吃。 毕竟沈苓每次做饭都在摸鱼,直到现在也只会个切菜,祝瑶怕他会毒死云真。 蔺姝去找沈苓了,留下云真独自一人待在院子里,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想着离吃午饭的时间还有很久,便寻思着出去走走。 可刚踏出大门,云真却愣住了。 “暮……师尊?” 第18章 清遥君回来了 在白念歌受伤昏迷的消息传出了仅仅两个时辰后,又有一件事情引起了整个修仙界的轰动,而这件事情也同样和昶清宗有关。 那就是—— 向来神龙不见首尾的清遥君回来了。 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换了个性别也依旧如此。 在听说清遥君回来后,许多人都好奇这位霸榜修仙界美人榜一百年的榜首究竟是何相貌,他们纷纷递上拜帖,期盼能来昶清宗一睹美人风采,却被昶清宗掌门一一拒绝。 “行容受了伤,如今不便见人,望诸位谅解。若道友们真想与他见上一面,不妨静待三月后的仙门大比,届时将会由他亲自来主持此次大比。” 掌门如是道。 三年一届的仙门大比,于二月举行,每次都会采用抽签的方式来决定由哪个宗门当东道主,这一次恰好是昶清宗抽中了那支大吉的签子,那么按照规矩,本届仙门大比也将在昶清宗里举办。 所谓仙门大比,便是将各大宗门的年轻弟子聚在一块,让他们进行比试,胜出者不仅能得到丰厚的奖赏,还能在修仙界中声名远扬,甚至连带着其所在的宗门都能在短时间内名声大噪,水涨船高。 在仙门大比上,既能看到各大宗门里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进行比试,还能欣赏各大宗门里的美人,可谓是极其养眼。 今年因为有那位神秘的清遥君做饵,立刻便激发了各大宗门里那些年轻弟子的斗志,他们都很好奇,这位美人究竟是有名无实,还是名副其实呢? 毕竟清遥君总爱外出游山玩水,待在昶清宗里的时日可谓是少之又少,你说他好不容易回了昶清宗吧,又不乐意出现在旁人面前,好像生怕别人看到他长什么样似的。 因此若真要数起来的话,恐怕知道他长相的人还真不算多。 当然,想知道他长相的人也不算少。 至少云真这一个下午在清遥峰上见到的人比她之前五个月都要多。 这些人当中既有她素未谋面的同门师兄姐,也有与她相识的师兄姐,甚至连宗门里的长老们都来了。 很明显,他们都是为了暮行容而来。 云真并不喜欢应对这样人多的场合,干脆直接待在了自己的房间里,一边听着外面吵闹的说话声,一边在脑中回想起两个时辰前的场景。 那时她刚推开门,便与正巧来到清遥殿门口的暮行容不期而遇。 少年今日穿了身竹青色道袍,高高束起的乌发被寒风吹起,少了几分病弱气质,多了几分少年气,看着极为潇洒不羁。 在见到云真时,他的眼睛一亮,紧接着,仿佛孩童炫耀新得的玩意似的,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衣裳,嗓音里隐隐藏着期待:“小弟子,掌门说我穿这身才更有个师尊的模样,之前那身行头太过于张扬,恐怕会让你觉得我不正经……小弟子,你觉得我这身衣裳如何?” 云真看着他那张脸,难得说了句真心实意的话:“师尊容颜俊美,自是穿什么衣裳都好看的。” “那就好。”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他松了一口气,漂亮的眉眼上忽然涌现出惹人怜爱的忧愁,语气也委屈巴巴的:“可惜今日我有要事在身,没法带小弟子下山玩了。” “师尊先忙,我无所谓。” “那我先去处理事情啦,等我忙完再来找你,好吗?” “好的。” 云真的态度可谓是极其敷衍,毕竟她也没想对方来找自己,可饶是如此,暮行容的脸上还是因为她的回答而露出了笑容。 “那就这么说好了,小弟子,等我。” “……” 暮行容想的简单,等他忙完就去找云真,可谁知道竟然会有那么多人来清遥峰找他,一波接着一波,等他终于应付完所有人之后,天都已经黑了。 暮行容揉了揉发疼的眉心,抬腿走出书房。 可甫一踏出房门,便看见他那五个徒弟正坐在石桌旁吃饭,桌上摆放着的菜肴色香味俱全,瞬间便勾起了他的馋虫。 “小……” “呦,瞧瞧,这是哪阵风把师尊给刮回来了呀?” 他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小弟子”,就被梅三思的阴阳怪气给堵了回去,少年语气幽幽,显然是在埋怨他。 好在暮行容也是个脸皮厚的,他无视梅三思的阴阳怪气,笑着坐到了空余的那张石凳上,嗓音柔和道:“几年没见,小梅花长高了好多啊,之前还只到我的胸口,现在都快比我都要高了。” 梅三思冷哼一声,没有回应,却也没再阴阳怪气了。 怎么说呢,相比起平时的他来说,今日的他竟然显得极为乖巧,总之云真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么没有攻击性的模样,还挺稀奇的。 不过,噗,小梅花,没想到暮行容居然会给他这么个可爱的称呼,瞬间就让阴郁少年变成软萌小猫了。 若换作平时,沈苓定是要打趣着管梅三思叫两句“小梅花”的,可今日他却出奇的沉默,甚至离得远远的,一副生怕被殃及池鱼的模样。 可惜他终究还是逃不掉,云真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沈苓不出言打趣梅三思了。 因为暮行容给沈苓的称呼是—— “小乌龟。” “!” 玉停舟解释道:“沈苓当年被师尊带上山的时候,因为不敢确定师尊是好人还是坏人,所以他没报自己的真名,而是用了个假名糊弄师尊。” 云真问:“什么假名?” 玉停舟神色复杂道:“乌龟。” 云真:“……”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 这么一个充满敷衍意味的名字,谁知道暮行容还真信了,后面得知沈苓的真名不是乌龟后他还难过了好久,因为他觉得沈苓听起来不如乌龟可爱。 即便后来得知了沈苓的真名,他也还是一口一个小乌龟的叫着他,沈苓刚开始还会不厌其烦的纠正他,后面实在是烦了,就随了他的意了。 但并不妨碍沈苓很讨厌这个称呼,会让他想起当初那个犯傻的自己,因为刚好看到有只乌龟在地上爬,所以就给自己取了个化名叫乌龟,从此以后再也逃不过“小乌龟”这个称呼了。 往事不堪回首,如今的沈苓决定先走一步,他端着饭碗,连句告辞都没说就溜回了自己的房间,背影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 “唔,小乌龟还是那么害羞腼腆啊。” 暮行容说着,又吃了一口凉拌木耳,酸辣的滋味在舌尖扩散开来,他忍不住愉悦地眯起了眼睛,像只小猫似的,可爱极了。 可他这句话却让人不敢苟同。 要知道沈苓平日里总是能和宗门里的师兄师弟们打成一片,就连师姐师妹们也都和他有着几分交情,可谓是朋友满天飞,跟谁都能聊上两句,任谁都不会觉得他能跟腼腆害羞四字扯上关系。 也就只有在暮行容面前,他才会变得这么“害羞腼腆”,毕竟谁会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叫小乌龟呢? 反正沈苓不想。 接下来到玉停舟和宣楚,他们一个被叫作“小玉”,一个被叫作“小阿楚”,听起来倒是比小乌龟要正常。 而到了云真,他却并没有给她起和她名字有关的称呼,依旧笑意盈盈的管她叫小弟子。 “小弟子,这是拜师礼。”他递给她一本书,眉眼上挂着灿烂的笑意,“多谢你愿意选择我,小弟子。” “……” 云真实在是不敢承受这份谢,她选择他并不是因为愿意,而是因为没得选择。 可这份拜师礼她倒是收得心安理得,毕竟没人会和钱过不去,更别说如今他们的确是师徒关系,有什么不好收拜师礼的? 茶足饭饱后,暮行容以身怀宗门事务为由回到了书房里,玉停舟和宣楚紧随其后,也跟着进了书房。 而院子里,梅三思一边收拾盘子,一边问云真:“呵,小师妹怎么不去看看?难道你就不好奇师尊忽然回来的原因?” 云真摇头,“师尊若是想说,我自然会听。可他若不想主动将原因告诉我,我也不会去问。” 事实上只是因为她懒得去而已,再加上她对暮行容的事情并不关心,所以就更没有跟着他们去书房的必要了。 云真拿着那本书回了房间,本以为是什么功法秘籍,可没想到这居然是本无字书。 薄薄的十几页,一个字都没有。 她不免有些纳闷,莫非所谓的拜师礼就是这么敷衍的东西? 啧。 怀揣着对暮行容的那一点信任,云真试着将水倒在书页上,可书页虽然吸收了那些水,却依旧没有浮现出文字,看起来就是本可以吸水的无字书而已。 最后她倒水倒得手腕都酸了,遂只好放弃对这本书的钻研,随手将它丢到了枕头旁。 可云真不知道的是,当她沐完浴入睡后,那本书忽然散发出柔和的银光。 紧接着,一朵昙花在书上盛开。 花瓣晶莹剔透,不含杂质,仿佛是这世间最纯净无暇的存在,能够洗涤一切污秽。那些花瓣一片一片的脱离昙花,融入云真的体内,将她体内的杂质一一清除。 只可惜五灵根的杂质太多,再加上昙花的花期极短,所以直到最后那些花瓣全部融入了云真体内,也只清理掉了极小一部分的杂质。 更可惜的是,云真正处于睡梦中,并未看到这昙花一现的场景。 可到了第二天,她却发现自己修炼的速度似乎比之前要快了,虽然只快了一点点,可她还是很诧异。 难道是因为她最近很努力,所以修炼速度才会变快么? 不,不可能。 她记得自己曾经在藏经阁的某本书上看到了一段内容,大致意思是修士的修炼速度只跟天资有关系,若是想要修炼速度变快,除非改变天资、去除体内杂质,也就是易经洗髓,否则绝对不可能加快修炼速度。 也就是说...... 她的天资被什么改变了。 此时此刻,云真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本书了。 本着试探的心理,云真回到清遥峰后立刻就带着那本书去找了暮行容。 对方正在书房里处理堆积成小山的宗门事务,见到来者是她,疲倦的眉眼立刻染上点点笑意。 “小弟子散课啦?” 他的嗓音虽是疲惫沙哑的,却还是能听出其中毫不掩饰的愉悦。 为什么?是为见到她而开心吗? 云真头一次遇到像他这样的人,行事作风和言行举止都让人捉摸不透。 可云真记得自己来的目的,于是她定了定心神,拿出那本书问暮行容:“师尊,这书可是有什么特别的功效?弟子昨夜只是枕着它睡了一夜,醒来后便觉得极为舒适。” 暮行容点头,含笑看她,“此书能够去除你体内的杂质,促进你的修炼速度。” 他这般坦然,倒让云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了,因为她昨天晚上还觉得他送这本书是在敷衍她。 “师尊,我......” “嘘,小弟子,这本来就该是你的东西。” 云真一愣,“?” 她怎么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个东西? “这书,是我在回宗门的路上捡到的。”暮行容一边翻着宗卷,一边向她解释:“小弟子别误会,我不是拿随手捡来的东西敷衍你,而是因为在见到你的第一眼,它就在我的储物袋里发光发烫,显然是想认你为主的意思。我看它确实是个对你有益的好东西,就当拜师礼给你了。” 暮行容笑了笑,“小弟子,是它主动选择的你,我只是顺水推舟。” 云真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又苦恼地皱起了眉头。 “不行,好像还是很敷衍,我怎么能拿本来就属于小弟子的东西当成拜师礼送给小弟子呢?这样也太无耻了。” “呃......” 最后,暮行容目光坚定地向她保证:“小弟子放心,下次我一定会补给你一个更好的拜师礼,这个不算了。” “其实......” “其实什么?” “没事,多谢师尊了。” 云真很想客气的说一句“其实不送也没关系”,可刚与暮行容对上视线,看着那双澄净如琉璃般的眼眸,仿佛能够洞悉她内心想法似的,她就说不出这种违心话了。 嗯,有钱不要是傻子。 尤其像云真这种本来就什么都没有的人,哪怕是蚊子腿她也要的,总比没有好。 第19章 大师兄的另一面 夜色已深,弯月高挂。 清遥峰上,云真踏着皎皎月色而归,身上带着淡淡的纸张油墨气息,与些许夜间冷风所携来的清寒。 之所以这么晚才回来,是因为她一整个下午都待在藏经阁里翻找有关于那本书的文献,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真让她在某本书上找到了那本书的来历。 明昙册,乃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极品法器,可为资质卓越者提供助力,亦可为资质极差者洗清杂质,于修仙之人大有益处。 许多修仙之人为它争得头破血流,可能得到它青睐的人却寥寥无几,大部分人在得到它之后都因为没得到它的认可而一无所获,因为它拥有的那些功效只会对被它所认定的主人产生作用。 总而言之,这是本很有脾气的书,如果不是被它所认可的主人,那它就只是一本普普通通的书,什么效果都没有。 看来暮行容没骗她,这本书真的认定了她。 可即便如此,云真还是有些意外。 明昙册怎会选择她这样的人? 还有……暮行容为何能如此果断就将这种好东西给她? 虽然这本书已经认她为主,对他已经没了用处,可他怎么能什么条件就不提,就把明昙册给她呢?就因为她是他的徒弟而已?这个理由太过于苍白可笑了。 并非云真自讨麻烦,而是她心里罕见的有些无措。 暮行容对她好,不求回报、不谋利益,似乎只是为了对她好,这让她觉得很不安。 云真心里清楚,天上不会掉馅饼,她如今得到的好处,以后说不定会以数十倍的惨痛代价还回去,而且她也不信暮行容真如表面上这样无欲无求。 或许他有更大的阴谋,而她则是他阴谋中的一颗棋子? 啧,看来她得提防着点才行了。 云真想。 离清遥殿还有些距离,云真一边往山顶走,一边收起自己的情绪,免得待会被看出端倪。 她平日里向来都是直接传送到清遥殿门口的,可今日或许是心情愉悦,想多走一会路,于是她选择传送到了半山腰,再自己慢慢走上去。 路途不远,只是冬夜的风太过寒凉,吹得她手疼、脸也疼。 云真本想快步走上山顶,却在路过一片花海时停住了脚步,因为她看到花海里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其中一个还是熟人。 那两人背对着她,交谈声极大,即便她意识到情况不对后正准备第一时间离开,但还是不可避免的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内容。 那女子先开了口:“你……” 还没等她说完,男子就淡声打断:“爱过,保你,我无父无母。无需多言,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也知道你心里还有我,但我们之间就到这里吧,断了关系对你我都好。” 闻言,小心翼翼地挪着脚步准备离开的云真不禁将视线投向了那两人,只见那男子白衣乌发,背影纤长,正是她的大师兄玉停舟。 可他说出的话,怎么都不像玉停舟会说出来的话,莫非是被夺舍了?还是有人扮作了他的模样? 又或者,知人知面不知心,玉停舟表面上看着是个君子,背地里其实是个辜负了女子情意的负心汉? 还没等云真想明白个所以然,就听那女子“噗嗤”一声,似乎是被玉停舟的发言逗笑了。 “别逗我笑,阿舟。” “我还不至于为你寻死觅活的。”那女子笑着道:“不过这次的确是我的错,我不该用你画的符去撩拨其他男人,可我实在是忍不住嘛,他长得太合我心意啦。” 玉停舟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撩拨谁,与我无关。”他嗓音依旧冷淡,看似无甚情绪,可跟他相处了几个月的云真却知道他这是生气了。 再结合那女子方才所言,莫非是她误会了,其实是玉停舟被负心人辜负了真心? 可事实证明,云真又想错了。 因为很快他又说了句:“只是你实在不该偷拿我的符还不给钱,你知道制作一张符需要耗费多少材料吗?” “真是的,我还以为你吃醋了呢。”那女子语气遗憾,云真看不见她的表情,只知道她忽然打了玉停舟一下,“好啦,我会给你灵石的,你别生气了,未经允许就偷走你的符是我的错,我会给你加钱的,好吗?” “嗯。” 好家伙,原来是金钱纠纷。 云真站在一棵大树后面,见那两人并未注意到她,于是她准备悄悄离开。 可那女子却忽然出声道:“喂,藏在树后的小姑娘,你就是阿舟新找的红颜知己吧?怎么这就要走啦?不出来和我这个前情敌见见面么?” 云真:“……?” 啊? “她是我的小师妹,不是红颜知己。” 玉停舟回过头,淡然地看着云真,一副并不意外的神情,显然早就已经知道她在这里偷听他们说话了。 事已至此,云真再躲就不礼貌了。 她从树后走出来,与女子戏谑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那女子乌发雪肤,一袭红衣似火,昳丽的眉眼间含着脉脉柔情、风情万种,只消消被她看上一眼,便让人觉得骨头都酥了。 她嗓音妩媚道:“这就是你师尊新收的弟子?长得倒是挺可爱的。若我再年轻个几岁,倒是会很喜欢这么稚嫩的小姑娘。” “……” 玉停舟神色未变,满脸淡然地向云真介绍道:“她叫楚为欢,是合欢宗掌门的大弟子,道侣众多,男女不忌,小师妹若是没有磨镜之好的话,最好不要跟她打交道。” 楚为欢轻哼一声,并未反驳,虽然玉停舟说的都是大实话,可她却不能容许他这么淡定。 于是她对云真道:“小师妹,你可千万别看上玉停舟这家伙,他表面上正正经经的,实际上已经跟很多女修当过道侣了,爱上他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好的。” “而且最过分的是什么?是他跟那些女修在一起之后,又要保持正经,不愿意跟她们行阴阳融合之事。哼,男女之间本就讲究一个灵肉结合,只有情没有欲的日子实在是无趣得很,所以他的那些道侣最后都跟别人跑了,也怪他活该。” “……” “咳。”玉停舟轻咳一声,打断了她,“够了,别教坏小师妹。” 楚为欢打了个哈欠,“算了算了,你们昶清宗的人可真是无趣,还是隔壁伏陵宗的弟子更有意思,他们说话好听,玩得也开,可比阿舟你热情多了。” “嗯。” 见玉停舟依旧冷淡,楚为欢顿时觉得无趣至极,长夜漫漫,春宵苦短,她可不想待在这里和他们干聊天,那多没意思啊。 于是她提出告辞:“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我还要去寻欢作乐呢,小师妹再见,我先走啦。” 云真:“再见。” 临走前,楚为欢将视线投向玉停舟,给他抛了个风情万种的媚眼。 “阿舟,我们之间就先断掉吧。若是你以后回心转意了,就来我的榻上找我,我等你。” 她言语直白,丝毫不顾忌云真还杵在旁边看着,但云真也不尴尬,只觉得眼前的场景极为新鲜。 原来修仙界中,女子也能寻欢作乐。 有趣。 楚为欢走后,玉停舟轻瞥云真一眼,嗓音清冷道:“走吧,小师妹,我们也该回去了。” “好的。” 他们一前一后走在路上,冷风被玉停舟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大半,倒是意外的让人很有安全感。 “小师妹。”他蓦地开口,“修仙界中情爱自由,每个修士都可以同时拥有多个道侣,但前提是必须要让对方知道你还有其他道侣,千万不能逼迫旁人成为你的道侣。” 云真一愣,“……嗯?” 玉停舟解释道:“我怕小师妹你受我影响,也去结识众多道侣,便事先告诉你结交道侣需要注意的规矩,省得日后惹出什么大麻烦来。” 原来是为了这个。 云真摇摇头,“师兄放心,我不像你这般胸怀大志,日后定然不会因情爱纠葛而惹出大麻烦。” 人与人之间充满了勾心斗角,即便亲如夫妻也会有被枕边人背叛的一天。 她不信情爱,更不愿与旁人并肩前行,独自前行才是她心之所向。 “嗯。” 玉停舟没再说话。 情爱纠葛算麻烦么?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很享受每一次被道侣背叛的感觉,喜欢看她们为了别人而抛弃他,这会让他感到极为愉悦。 玉停舟想,他的确有病。 而且还病得不轻。 第20章 师徒缘分 和玉停舟一同回到清遥峰后,云真环顾四周,没看见暮行容的身影,却见到了两位师兄黑着脸的模样。 梅三思和宣楚沉默着坐在石凳上,任谁都能看出他们的心情并不美好。 此情此景,让云真颇觉惊讶,梅三思平常最爱黑着个脸她是知道的,可宣楚向来维持着温润如玉的表面,如今又是为什么也黑着张脸、看起来极为生气的样子? 坐在他们旁边的沈苓倒是笑得开怀,显然是在看他们两人的笑话。 见玉停舟和云真一前一后走进清遥殿,沈苓挑眉问道:“呦,小师妹,大师兄,你们怎么一起回来了?” 玉停舟言简意赅道:“偶遇。” “送楚为欢师姐回去的时候偶遇的?” “嗯。” 闻言,沈苓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玉停舟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他蹙起眉头,语气淡淡地问:“她又做什么了?” “嗯哼,大师兄你是知道的,楚师姐她最爱勾三搭四,拈花惹草,每到一个宗门就要勾搭几个合她心意的弟子。” 闻言,玉停舟点头,显然已经明白自己这两个师弟的脸色为何会如此差劲了。 “嗯,她勾搭他们两个了?” “不,她只勾搭了二师兄。” “那梅师弟为何生气?” “因为啊——”沈苓特意卖关子,没把话说完,而是先笑着从袖子里掏出了一片花瓣。 而后他的指尖一动,这片花瓣便飞到了玉停舟的肩膀上。 花瓣通体呈大红色,香味极为浓郁。不出意外的很,这是楚为欢留下的东西。 在玉停舟的注视下,沈苓弯眸道: “楚师姐勾搭的是咱们师尊。” “……” 云真神色复杂。 难怪梅三思这么生气。 她之前听蔺姝提到过,在梅三思的心里,暮行容既是将他从鬼门关带回来的救命恩人,又是能为他排忧解难的长辈,同时还是让他十分信赖的好友。 对他来说,暮行容是亦师亦友的长辈,所以他很尊敬暮行容。 平常也有不少抱着勾搭的心思来找暮行容的女修,也没见梅三思生过气,唯独这回生了气。 云真心想,多半是因为楚为欢太过风流,梅三思觉得她配不上自家师尊,所以才会这样生气。 可事实证明,她还是想错了。 因为梅三思黑着脸说了句:“她居然说我看起来很有生机?一定是在侮辱我!” 云真:“……” 她打量了下梅三思阴沉的眉眼,实在是无法将其和“有生机”联系到一块,这怎么看都是一潭死水啊。 看得出来,楚为欢的确对他们的师尊很感兴趣,否则也不会连这种违心的话都能说出来,至少云真还是头一次见有人夸梅三思很有生机。 这时,沈苓笑着补刀:“楚师姐不但夸了梅师弟有生机,还说可惜他现在看起来太小了,不符合她的口味,否则她定然也会邀请梅师弟做她的榻上之宾。” 同样被楚为欢觉得太过稚嫩的云真没忍住问了句:“可师尊看起来不是更小吗?” “哈,楚师姐说——就冲着师尊那张脸,别说小了,就算师尊他起不来,她也愿意与他共度一夜的。” “……” 好吧,长得好看原来还能让楚为欢突破底线,是她低估了容貌的力量。 “那师尊可知晓此事?”玉停舟问。 “自是不知的。”沈苓答,“师尊和其他长老都被掌门叫去无晦峰开会了,此刻应该还在无晦峰上听那些老头絮絮叨叨吧。” 不得不说,沈苓的猜测完全正确。 因为此时的无晦峰上,暮行容正被几位颇有阅历的普通长老围在中间。他们轮番上阵,在他耳边念叨、说教,整得他脑袋都快炸了。 “行容啊,既然回了昶清宗,就收收你那游手好闲的性子,别总想着带你的弟子下山玩,你堂堂一个掌峰长老,脑子里装的都是吃喝玩乐,这成何体统?传出去的话别人会怎么看我们昶清宗?” “哼,你知不知道你这次回来引起了多大的轰动?搞得宗门里的弟子都被你勾走了魂儿,个个都想着去清遥峰拜访你,都无心修炼了。你这蓝颜祸水还不如待在外面别回来呢!” “还有,你那几个徒弟真是无法无天了,既然你回来了,那就管教管教他们,别让他们总捞宗门的东西,药园里的灵草都快被你那个三徒弟给拔完了!” “……” 面对这些数落,暮行容无奈垂眸。 这些天他分明一直待在书房里处理宗门事务,既没有游手好闲,也没有吃喝玩乐。可宗门里的弟子喜欢来拜访他、沈苓天天去药园拔灵草却是无法让他反驳的事实,他无话可说。 “是,好,我知道了。” 在处理完繁多的宗门事务后,暮行容此刻只觉甚是疲倦,手腕疼,眼睛也疼,连说话都有些费劲。 他心力交瘁,无力反驳,便索性将这些指责全都收下了。 只是他没想到,他们居然会把话题扯到云真身上。 “你那小弟子资质差劲,以后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大作为,还不如让她去外门,省得旁人以为我们昶清宗给她走后门,有损宗门的形象。” “是啊,以她的资质根本就不配进入内门,你那四个徒弟胡闹就算了,你也要跟着他们胡闹吗?” 眼见几位长老还要劝他将他的小弟子送到外门,暮行容不禁蹙起眉头,并开口打断了他们的发言。 “我不同意。”他说。 长老们一愣,“行容,你……” “同为修仙之人,为何还要因资质高低而分出三六九等?长老们既已踏上仙途,就不该还拘泥于那套踩低捧高,认为五灵根比不上其他灵根。” 暮行容的确无法理解,明明大家都是奔着得道成仙而去的,为何还非要在其中抉择出谁更高贵? 分明是一路人,有着共同的目标,可他们却都看不起五灵根,难道是因为只要将五灵根踩进泥潭里,就能满足他们那可笑的虚荣心么? 是的,虚荣心。 大部分看不起五灵根的人都是因为他们不是五灵根,所以他们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五灵根就该被他们踩在脚下。 只要贬低五灵根,就能抬高他们的虚荣心,就能让他们内心得到满足,如此卑劣的行径,岂不是违背了寻仙问道的本意? 修仙界虽然主张平等,可却很少有人会平等的去对待五灵根,所有人都觉得五灵根不配拥有更加广阔的天地,可他却并不这样觉得。 人人生而平等,不该因天资高低、是男是女、以及身份地位而产生不该有的歧视。 可暮行容心里清楚,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认同他的观念,比方说面前的几位长老,他们就不服他的说法。 “行容,你怎能如此说我们?我们也是为了宗门好啊。” “好了,长老们无需多言。不论过程如何,既然阿真最后成为了我的弟子,那便是与我有缘,她为寻仙问道而来,一片赤诚之心,我为何要将她拒之门外?” 暮行容捏了捏眉心,他实在是累极了,只想赶紧回去睡一觉。 长老们并不赞同他的观念,他也无意多言,毕竟对牛弹琴只是枉费口舌。 他们打心底里就看不起五灵根,因此哪怕他再说上一万遍,结果也只会是徒劳无功的,还不如回去睡觉。 眼见说不动他,那几位长老又将视线投向端坐在主位之上的掌门。 “如镜,你不管管你师弟吗?” 表面看着正襟危坐,实则已经无聊到在桌子下面掰手指的掌门楚如镜:“……嗯?管什么?” “他目无尊长,辱骂我们这些为宗门赴汤蹈火的老前辈,如此行径,你身为昶清宗的掌门,难道不该罚他去面壁思过吗?” “……” 顺带一提,虽然暮行容是掌峰长老,而他们只是普通长老,按理来说他们要比暮行容低上一截,但修仙界中尤为看重资历,资历越深的人越能得到尊重。 他们踏上仙途的时日比暮行容长,资历也比他深,算是他的长辈,所以他们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来说教暮行容。 一顶“目无尊长”的帽子扣下来,暮行容少说也要被罚禁闭半年。 可楚如镜听了他们说的话之后,却并没有按照他们的预料的那样处罚暮行容,而是面无表情地回了他们一个:“哦。” 没想到楚如镜是这个反应,众长老一愣。 哦是什么意思? 好在楚如镜是个善解人意的掌门,很快就为他们解了疑惑。 在众长老或狐疑或愤怒的注视下,他嗓音平静道:“一定是你们听错了,行容他不是这样的人。” “?” 这时,坐在楚如镜身旁的祝瑶也笑着说了句:“上了年纪的人都会有点耳背,长老们年纪也不小了,出现这种情况很正常。回头我让人送些醒脑丸过去给你们服用,只要长老们遵循医嘱,连续吃个三五天,就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 楚如镜面无表情道:“确实。” 最后气得长老们纷纷甩袖离去。 今日的宗门会议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实际上就是那群长老闲着没事干想要批斗一下暮行容。 他们打着探讨宗门发展的理由缠着楚如镜召开这次会议,缠了三天三夜,最后楚如镜实在是被磨得没了脾气,这才在暮行容的同意之下召开了宗门会议。 因为对那些长老打的的小算盘心知肚明,所以除了无法擅自缺席的掌门之外,大部分长老都没来,就连六大掌峰长老也只来了暮行容和祝瑶两个人。 此时那些长老一走,无晦峰的议事殿瞬间就只剩下暮行容、楚如镜和祝瑶三人了。 “行容,你还好吗?” 祝瑶满眼担忧地看向暮行容。 暮行容回应道:“师姐放心,我的身体并无大碍。” 若说有什么不好的,那大概是他有点生气。他们凭什么说小弟子不配待在内门?明明他的小弟子那么努力,每日不是修炼就是去藏经阁看书,怎么就不配了呢? 况且他和小弟子之间的确是有缘分的。 想到这里,暮行容的唇角不由染上几分笑意。 或许连小弟子自己都不知道,早在她来到昶清宗之前,他们就已经见过面了,她还对彼时落魄的他施出了援手。 他们之间本就有师徒缘分,如今小弟子诚心修仙,他倾囊相授还差不多呢,怎么可能会听从他们的话将人送到外门? 想着想着,暮行容忽然打了个哈欠。 啊,困了。 他要回去睡觉了。 第21章 她的动摇 转眼到了十二月初旬,大雪纷飞,银装素裹,寒风夹杂着细碎的雪,尽数涌入处于望阙山山顶的昶清宗里。 这风雪来势汹汹,冰冷刺骨,即便云真已经在外面穿了件厚实的袄子,怀里还揣着个暖和的小炉子,却依旧觉得很冷。 好在十二月没有早课,昶清宗的弟子们可以自由安排自己的时间,不然云真就要在冰天雪地里打坐修炼一上午了,光是想想就让她就觉得头皮发麻。 虽说她这边觉得冷得难以忍受,可一看宗门里的其他弟子,只见他们个个都穿着单薄的衣衫,神情淡定地走在风雪中。 即便寒风狠狠地拍打在他们身上,他们却依然能做到面不改色,甚至还能有说有笑的谈起修仙界中最近发生的趣事,明明近在眼前,但他们仿佛跟云真处于两个不同的空间似的,有着明显的差异。 云真叹为观止:“他们真厉害。” “厉害么?”同样裹着袄子的梅三思坐在云真身旁,阴郁的眉眼间略显诧异,“区区护身咒罢了,能将风雪隔绝在身体之外,师妹居然不会?” “......” 云真拽紧身上厚实的袄子,“哦,那师兄你怎么不用护身咒给自己保暖?” 梅三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师妹不是知道吗?我的灵根早就被弄断了,用不了术法。” “……” 虽说云真心里并没有愧疚之情,可梅三思如此直白的自揭伤疤,倒显得她像个故意戳别人伤心事的大坏蛋,整得她一时半会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小师妹真丢人,居然仗着自己身上有灵根就去欺负四师弟这个灵根断掉了的小可怜,这么戳他的伤心事也太过分了。” 见有乐子可看,原本坐在一旁安静赏雪的沈苓立即嬉皮笑脸地凑过来打趣云真,言辞中尽是指责她、维护梅三思的意思,可任谁都能看出他只是来拱火的而已。 云真:“……” “好了,你们两个就别闹小师妹了。让师尊看到的话,他又要训斥你们了。”宣楚说着,顺手将刚看完的《布阵奇书》放进储物袋里,唇畔带着温润的笑。 呵,伪君子。 云真、梅三思、沈苓同时在心里想。 他们纷纷挪开视线,看天看地,就是不愿看到宣楚那副虚伪的模样。 少有的默契,没想到会用在这种时候。 被三人嫌弃的宣楚笑容一僵,“?” 他忽然有些后悔,早知道这两个家伙不识好人心,他就不开这个口了,干脆让他们两个被师尊训斥好了。 可想到自己开口关心他们的理由,宣楚闭了闭眼,决定忍一时风平浪静,暂时压下那些生气的情绪,不跟他们一般计较。 啧,要不是那道该死的禁制,他也不会想方设法的在师尊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温润良善”,好哄骗师尊为他解开那道禁制。 等解开禁制之后,他一定要…… “小弟子——” 思绪蓦地被打断,宣楚顺着声音来源看去,只见他想哄骗的师尊正端着一盘糕点从小厨房里走出来,那张精致的面容上带着粲然笑意,让他有些心烦。 他这师尊,看着傻乎乎的,可怎么就是哄骗不成功呢? 每次他提起禁制的事情,暮行容就会装聋作哑,岔开话题,说什么都不愿意为他解开那道禁制,真烦人啊。 而同样感到烦闷的,还有梅三思。 “小弟子小弟子,天天小弟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就她一个弟子呢。” 少年冷哼一声,眉眼间满是不满。 暮行容笑道:“小梅花啊,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要跟你小师妹争这个么?” “哼。” 而被暮行容点名的云真本人则是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手里端的那盘糕点。 “师尊,这是……” “是乳糕。” 云真一愣。 之前和暮行容一起下山玩乐的记忆瞬间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中,想起少年祈求她买乳糕时可怜兮兮的模样,云真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几丝笑意。 “这份乳糕是为师亲手做的,不知小弟子是否愿意赏个脸,尝尝它的味道如何?” 闻言,云真仔细看了看,才发现这份乳糕被做成了桃花的形状,小巧可爱,栩栩如生,还带着淡淡的奶香,比当初那小贩卖的要精致许多,倒真让她有了几分食欲。 她拈起一块桃花乳糕放入口中,瞬间香甜的奶香味便在她的唇齿间散开,隐约还能吃出几分茶叶的清香。 虽说同时加入了茶叶与牛乳,可这份乳糕却并没有很甜很腻,也没有很苦很涩,茶香冲淡了牛乳的甜腻,牛乳也稀释了茶叶的苦涩,原本天差地别的两种味道结合在一起竟然意外的融洽,很难不让人感到惊讶。 这让云真想起那天在山下的时候,暮行容笑着对她说:“这乳糕真好吃,小弟子要不要尝一尝?” 云真那时想营造乖巧可爱的形象,自然不会拒绝他的提议,于是便拿了一块来吃。 可刚吃一口,她就忍不住皱起眉头。 太甜了。 甜得发腻。 可当暮行容问她好不好吃的时候,她还是笑着回了句:“师尊所选之物,怎会有不好吃的道理?” 那时的暮行容只是笑而不语。 现在想来,似乎他早就已经看出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所以才会特意为她做了一份合她口味的乳糕。 “如何,好吃吗?” 暮行容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好吃。” 说着,云真低下了头,掩去眸中的复杂之色。 她一时之间有些迷茫,究竟她应该为被暮行容看穿心思而对他产生杀意呢,还是应该为他对她这么好而感到动容呢? 复杂,心情复杂。 而暮行容看到自家小弟子低垂着毛茸茸的脑袋,一副有心事的模样,只觉得十分可爱。 “小弟子,多吃点,还有——” 少年粲然一笑,忽然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块通体呈赤红色的玉佩。 这玉佩的颜色不免让云真想起初见暮行容那日,少年红衣灼灼,恍若烈焰,仿佛能烧尽世间一切的晦暗。 而此时此刻,这捧能够将她灼烧的火焰却笑着对她说:“这个就是我为小弟子准备的拜师礼。” “……多谢师尊。” “此物名为桃玉佩。”他说,“能在危急之时护小弟子渡过难关,若小弟子命悬一线,此物亦可为你留得一线生机。” “……” 云真的心情更复杂了。 有一瞬间她想告诉暮行容,没必要对她这么好,她并不像他想的那么纯良。 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可最终她却什么都没说,而是在暮行容期待的注视下将那枚玉佩收入手里,嗓音晦涩道:“多谢师尊,弟子很喜欢。” 云真忽然发现,此时此刻,她没法怀疑暮行容对自己的好是抱着不良居心的。 他对她好,似乎只是为了对她好而已。 可是,她真的能相信吗? 还没等云真想出个什么,她身旁的梅三思就又冷哼一声道:“就给小弟子吃,那我们呢?” 梅三思只是口头抱怨,而旁边的沈苓则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伸手从盘子里拿出了一块乳糕。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就已经狼吞虎咽地把那块乳糕吃了下去,连渣都不剩了。 最后在众人的注视下,沈苓笑着竖起大拇指道:“师尊好手艺!这乳糕的味道真不错!” “……” 宣楚别过眼,只觉得没眼看。 他为什么会摊上这种傻货师弟啊。 不过嘛…… 宣楚看了一眼神色平静的云真,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 好在这两个傻货师弟还知道撬开话题,转移小师妹的注意力,不至于让她被师尊当场感化。 毕竟他们可不想看到小师妹变成好人。 但他不知道的是,被成功感化后的云真并不会变成好人,而是会比现在更疯。 当然,那都是后话了。 —— 夜色已深,寒风凛冽。 玉停舟便是在这时踏着月色而归,清冷的眉眼间盛满了愉悦。 他的十三个道侣今日来昶清宗找他,约他去外门的茶楼天字号包厢一块喝茶,还说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他。 玉停舟欣然赴约,并在包厢里陪她们坐了一整天。 在这一天的时间里,他一边听茶楼里那位年长的说书人讲故事,一边喝着茶楼提供的茶水,同时也在心里期待着她们说明来意。 好在她们并没有让他失望,在三壶茶水尽数入肚之后,他的道侣们告诉他:“抱歉,玉师兄,或许我们之间要结束了。” 玉停舟低垂着眼眸,不语。 “我喜欢上了灵兽宗的一个弟子……” “我对合欢宗的弟子一见钟情……” “玉师兄,我们不合适。” “……” 同时拥有多个道侣在修仙界中是很正常的事情,按理说她们完全没必要和他断掉。 但早在和她们开始这段关系之前玉停舟就说过了,他可以接受她们有多个道侣,却不能接受她们在跟他处道侣的时候还跟别人进行肉身上的结合。 若有一日她们想与旁人行云雨之事,必须要先和他断了道侣关系。 如今看来,她们似乎已经无法忍受清心寡欲的他,要赶紧和他断了关系,才好与合心意的郎君共赴巫山云雨。 在十三位道侣说明来意后,玉停舟神色平静道:“嗯,我知道了。” 他真的很享受这种被抛弃的感觉,可在她们面前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省得被看出端倪,丢了脸不说,还要被师尊知道他的本性。 因此在包厢里,玉停舟一直努力克制自己唇角的笑意,直到回清遥峰的路上他才敢显露出心里的愉悦。 他带着一身霜寒回到清遥峰,本以为迎接他的会是一片黑暗,却没想到院子里灯火通明,师尊与师兄弟们早已等了他许久,就连与他并不熟稔的小师妹也乖乖地坐在师尊旁边一块等他。 “呦,大师兄回来啦?” 沈苓笑着指了指桌上刚做好的乳糕。 “这是师尊教我们做的乳糕,快来尝尝看,试试我们的手艺如何。” “……” 梅三思神色阴郁道:“就算很难吃,你也不许嫌弃。” 宣楚点头应和:“四师弟说得对。” 头一次进小厨房、给他们添了不少麻烦的云真并未说话,而是拢了拢自己身上的厚袄子,默默地看着玉停舟。 察觉到云真有些紧张,暮行容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力道极其轻柔,并未揉乱她的头发,只为安抚她内心的紧张。 云真抬眸看了他一眼。 “小玉,快来尝尝看!你师弟师妹为了做这份乳糕在小厨房里忙活了一下午,为师保证,它一定会很好吃的!” 玉停舟愣住了。 倒不是感动,只是惊讶于三位师弟居然能如此和谐的跟小师妹相处,更惊讶于小师妹居然会如此乖巧的坐在院子里和大家一起等他。 按照小师妹一心想往上爬的性子,这种时候她应该会跑去偷偷修炼啊,怎么可能会乖乖地坐在这里浪费时辰? 事实上连云真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就连下午暮行容叫她去小厨房帮忙的时候,她也可以拒绝,可她却像中了邪似的在小厨房里帮了一下午的倒忙。 由于她帮的倒忙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最后宣楚眉头紧锁,沈苓无奈叹气,梅三思面色沉沉,他们都想劝她出去修炼,可暮行容却一边笑意盈盈的为她收拾烂摊子,一边鼓励她:“小弟子已经做得很好了,比我第一次进小厨房时强多了。” 梅三思翻了个白眼,“师尊,您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还能再厉害点吗?” “总之,”暮行容将她不小心摔碎的碗清理干净,“不许嫌弃你们的小师妹,她已经做得很好了,只是不太熟练而已。” “……” “呵。” 思绪回笼,云真看向玉停舟,只见他在吃完一块乳糕后,清冷的面容上浮现出几分愉悦。 “好吃。” 玉停舟道。 事实上这份乳糕苦得要命,牛乳的味道淡得几乎可以不计,入口尽是茶叶的苦涩,但偏偏合了他的口味,想来应该是熟悉他本性的三位师弟所为。 他们何曾有过这样兄友弟恭的时候? 果然是师尊一回来,他们个个都收起了身上的锋芒,装作乖巧的模样,生怕被关进小黑屋里。 “多谢三位师弟,还有小师妹。”玉停舟嗓音淡淡道:“辛苦你们了,我很喜欢这份乳糕。” “呵呵,喜欢就好。” “……” 玉停舟沉默了。 该说不说,梅三思的说话方式总能让人产生想揍他的想法。 第22章 去往合欢宗前夕 那晚的宁静和谐过后,一切似乎又都回到了原点。 云真依旧积极奔赴在修炼和藏经阁的路上,而四位师兄也变得忙碌起来,据说是因为去其他宗门进修的同门师兄姐们月底就要回来了,于是掌门特地把四位师兄抓过去当苦力,为迎接那些弟子的回归做准备。 暮行容也被抓去当苦力了,但他负责的内容并不是迎接昶清宗弟子回归,而是为那些来昶清宗进修的别宗弟子举办送别宴。 总之,在年关将至的这段时间里,昶清宗的所有人都变得极为忙碌,连云真有些时候都会被绮云峰的师姐们叫过去帮忙,比方说搬东西、打扫阁楼什么的。 今日她又来到绮云峰帮忙剪窗花,却意外看到蔺姝正在安排宗门的外交事务。 “这些丹药是扶玉君新炼制出来的,能够解决灵兽脱毛的问题,秦师妹平日里最爱与灵宠相处,那这些丹药就由秦师妹送去灵兽宗吧。” “这些灵矿可以用来炼制法器,还可以用来铸剑,一半送去灵器阁,另一半送去剑宗,再加几件法器和灵剑进去,让黎师兄和林师兄分两头去送。” “百花谷悬壶济世,最喜医术。这些灵材和灵药都给她们送过去,师尊书房里还有几本医书孤本,也一并给她们送过去,这些我亲自去送。” “……” 蔺姝经常帮祝瑶处理宗门事务,早就对那些宗门的特长与喜好了如指掌,因此在给其他宗门送礼方面,她可谓是对症下药,游刃有余,很快就安排好了一切。 除了…… “铃铛、红绸、蜡烛……” 这是最后剩下的礼品,也是最令她感到头疼的礼品,因为这些是要送去合欢宗的。 每年去合欢宗送礼的弟子都会被那些风流多情的合欢宗弟子勾了魂,不愿意回到昶清宗,若今年再处理不好这件事情的话,恐怕会让昶清宗丢了面子。 可她实在想不到该让谁去送比较好。 合欢宗上下主修媚术,门中弟子皆擅长用媚术蛊惑旁人,若是派心思过于澄澈的人去送,恐怕他们很容易就会被合欢宗弟子带坏,毕竟他们心思澄澈,就像白纸似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很容易被沾染上黑色。 若是派一肚子花花肠子的人过去,恐怕他们会像回到了快乐老家似的,与合欢宗弟子打成一片,翻云覆雨,好不快活。 可若是派极为正直的人去送,虽能够抵挡住合欢宗弟子的魅力,却难免会处理不好人情世故方面的细节。毕竟上一个去合欢宗送礼的某昶清宗正直弟子可是指着合欢宗宗主的鼻子骂他们不知廉耻,让昶清宗丢了好大一个脸。 另外合欢宗那边喜欢长相好看的人,所以昶清宗派去送礼的弟子一定要长得好看才行。 又要能够抵抗媚术,又要没那么多歪心思,又要能够处理好人情世故,还要长得好看,蔺姝实在想不到有谁能够胜任这份事务。 正头疼之际,她忽然看到正在用心剪窗纸的云真,不由心中一动。 嗯,她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 “让我把这些东西送去合欢宗?” “嗯哼。” 沈苓笑着捏起一段红绸,嗓音带笑道:“师姐难得来找我一回,没想到居然是来抓我当壮丁的,好伤心啊。” “沈苓,你正经一点,这是很重要的事情,如果处理不好的话,会影响到我们宗门的声誉的。”说着,蔺姝从他手里抢过那段红绸,并将其叠好,工工整整的放进了礼盒里。 “既然如此,那为何不让我师尊去?他不是常年被评为合欢宗最想睡的人么?” “你忘记了吗?小师叔还要出席送别宴呢。若是让他去送礼的话,按规矩他要在合欢宗待上半个月才能回来,而送别宴就在出发送礼后的第三天,时间上有冲突,所以只有你能够胜任啦。” “原来如此。” 沈苓其实早就知道送礼和送别宴这两件事情在时间上有冲突,但他还是问了,只是为了逗逗她,毕竟蔺姝认真跟他解释的样子还挺像个傻子的。 他最喜欢看傻子了。 只可惜清遥峰上就只有梅三思那一个傻子,逗得多了就觉得腻了,有蔺姝这么一个新傻子来给他解腻还挺不错的。 但这样的想法显然不能明说,否则他一定会被蔺姝揍的。 于是沈苓立刻将收拾好的礼盒收进储物袋里,眸含笑意道:“好说,能为宗门尽一份力,我当然义不容辞,不过嘛——” 蔺姝下意识顺着沈苓的话茬问道:“不过?” 沈苓抬手指向云真。 “要让小师妹和我一块去。” 刚剪好窗花的云真:“?” 最终,在经过许久的极限拉扯、讨价还价后,蔺姝拍案道:“不行!你得先问问小师妹愿不愿意跟你去。” “好啊。”沈苓看向云真,“小师妹愿不愿意和我一块去?” “……去吧?” 云真觉得无所谓,反正她最近修炼到了瓶颈,加上待在昶清宗一直剪窗花实在是太无聊了,还不如出去见见世面。 自从上次与楚为欢见过面之后,她就一直很好奇修仙界中的女子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地位,如今得了机会,正好借此出去看看。 蔺姝蹙起眉头、满眼担忧道:“既然小师妹愿意去,那我也不拦着了。但是你一定要保护好小师妹啊,千万别让合欢宗的弟子们哄骗到她。” 沈苓笑着承诺道:“放心,就算我自己失了贞洁都不会让小师妹失了贞洁的。” “什么贞洁不贞洁的,我不是担心这个,男欢女爱本就是人之常情。只是合欢宗的修炼功法你也是知道的,他们靠采阳补阴修炼,会吸收双修之人的修为,我就怕小师妹一不小心被蛊惑,本来就不多的修为,到时候直接被他们吸没了怎么办?” “……” 云真嘴角一抽。 沈苓没忍住笑了。 “哈哈,我知道了知道了,师姐你就放宽心吧。若是护不好小师妹的话,都不用你出手,我师尊就会先把我剥掉一层皮。” “啊,也对,那没事了。” 听沈苓搬出了自家小师叔的名号,蔺姝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而去叮嘱云真:“小师妹,按照规矩,这次去合欢宗你要在那里待上半个月。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别被合欢宗的人勾了心魂,师姐在这里等你回来。” 云真:“好的。” “还有沈苓,你……” 还没等蔺姝说完,沈苓就笑着开口保证道:“师姐放心,我一定洁身自好,不沾花惹草,给小师妹做个好榜样。” “不是,你……” “明日一大早就要出发,若是这会再不收拾东西就要来不及啦,师姐再见,我先带小师妹回去收拾东西了!” 说着,沈苓直接掏出一张传送符,并拉住了云真的胳膊。 “传送符,起。” 还没等蔺姝反应过来,沈苓指尖捏着的传送符便燃了起来,紧接着,两人瞬间便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喂!”蔺姝气得跺脚,“沈苓!我是想告诉你,你最好先易个容再去送礼。因为那个对你一见钟情的蛊毒宗弟子这次要代蛊毒宗去合欢宗送礼,她是蛊毒宗年轻一辈中天赋最高的弟子,你小心点她啊!” 可惜沈苓一个字都没听到,他已经带着云真回到了清遥峰。 “快去收拾东西,小师妹,咱们明早就出发!” “你们要出发去哪?” “去合——师尊?您怎么回来了?” 暮行容坐在石凳上,揉了揉酸痛的手腕道:“忙完了,就回来了。倒是小乌龟你刚刚说的,你要带你小师妹去哪里?” 沈苓走到暮行容身后,一边为他捶捏肩膀,一边直言不讳道:“啊,我们要去合欢宗送礼,蔺师姐亲自安排的。” 闻言,云真心中一紧,没想到沈苓会直接把他们的目的地说出去。 她下意识看向暮行容,却见对方的脸上依旧带着温柔的笑,似乎并未因此而对她产生偏见。 “原来是这样,那就去吧,记得多顾着点你小师妹,别让她吃亏了。” “师尊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好,快去收拾东西吧。”暮行容弯眸看向云真,眼神干净而澄澈,“小弟子,半个月后再见啦。” 云真轻轻的“嗯”了一声。 “半月后见,师尊。” 第23章 传闻中的谢无绫师姐 翌日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沈苓便用传音符把云真叫了起来, “一日之计在于晨,小师妹你想啊,咱们早点出发,就能早点到合欢宗,到时候合欢宗那边肯定会觉得我们很看重他们,才会起那么早去给他们送礼。嘿呀,既能锻炼身体,还能为宗门博个好名声,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 “……” 云真本以为沈苓这话是逗她的,可到了山门口后,看着众多同门聚在一块准备去给各大宗门送礼,她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仿佛有读心术般,沈苓眨了眨眼睛,笑着对她说:“怎么样,小师妹,我没骗你吧?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云真:“确实。” 她随意的扫了一眼,发现这些同门中有几个是她认识的人。 林允安、殷南玄、还有鹤吟灀。 见到云真和沈苓,他们三人立即便凑了上来。 “唉,沈师弟,要整整半个月都见不到你了,我真是好舍不得啊。” “半个月而已,师兄何必如此沮丧?” 林允安将手臂搭在沈苓的肩膀上,苦着张脸道:“你知道的,黎埜师兄的性子极为古板,平日里又不沾酒色,这次与他结伴同行,估摸着连我也不能喝酒了。” “哈。”沈苓眯起眼眸,安慰道:“林师兄啊,往好处想想,虽然你不能喝酒,但是黎埜师兄也不能喝酒,有他陪着你,你不亏的。” “?” 被派去给素心宫送礼的殷南玄将脑袋凑过来,满脸天真地发问:“可是黎师兄平时也不喝酒啊,如今也只是换了个地方延续习惯而已,哪里亏了?好像只有林师兄一个人亏了吧?” 闻言,沈苓笑得更开心了。 “哈,殷师弟果真聪慧,连这点都能想到。不像我,愚钝如猪,竟然没想到在这件事情上只有林师兄一个人吃亏了。” 林允安用力地捶了一下他的肩膀,咬牙切齿道:“沈苓你闭嘴!我们还能不能维持友好的师兄弟关系了?” “哎,我骨头不好,你轻点捶,待会把我骨头捶散了谁以后陪你出去吃喝玩乐?” “啧。” 相比起两人间的腥风血雨,被师兄夸赞的殷南玄则是略显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像只懵懂无知的小鹿般,极其可爱。 他嗓音愉悦道:“果然只有沈师兄和小师叔识货,能看出我的聪慧。其他同门都说我看起来透着股清澈的愚蠢,哼哼,我才不信呢,我明明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 噗。 这下就连云真都有点想笑了。她看了殷南玄一眼,不由得在心里点了点头。 这位殷师兄的眼神里的确是透着股清澈的愚蠢,那些同门形容得很贴切。 “小师妹。”这时,已经走到她身旁的鹤吟灀柔声唤她,“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鹤师姐。” 她们确实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都没有见过面了,因为鹤吟灀很忙,忙到没有空闲来找云真,而云真自然也不会主动去找她。 虽说云真并不知道她在忙什么,但她猜想,多半跟白念歌有关。 “鹤师姐,你今日不用忙着去照顾白师兄了么?”她试探性地问了句。 鹤吟灀温柔的笑了笑,回答道:“不忙了,白师兄的伤势已经基本稳定下来了,就是不知要到何时他才能醒来。” “噢,知道了,那师姐今日来此,也是为了去给其他宗门送礼么?” “是呀。”也不知想起了什么,鹤吟灀眸中的笑意变得愈发浓郁,“我要去忘忧寺给他们送佛经,顺便……接我师姐回来。” 师姐? 还没等云真询问,就听到原本跟沈苓有说有笑的林允安忽然嗓音惊恐道:“鹤师妹你说什么?!你师姐要回来了?” “嗯,是的,师姐已经在忘忧寺待了整整一年,按照规矩,她也是时候该结束那边的求学、回到昶清宗了。” 云真立刻竖起耳朵,等着他们再详细说说鹤吟灀的师姐。 可直到大家各奔东西,她也没能得知那位师姐的名字,更别说其他的了。 好奇心没能得到满足,云真心里说不上来的烦躁,她有些后悔,早知道应该直接上去问的。 看出她的烦躁,沈苓一边带着她御剑飞行,一边毛遂自荐道:“小师妹心中若有什么疑惑,不妨来问问师兄我?虽然我也不是什么事情都知道,但至少修仙界大部分传闻我都听说过,小师妹真的不考虑考虑来问我吗?” “既然师兄如此神通广大,不妨猜猜我心里在疑惑些什么?” “啊,让我猜么?那我猜——”沈苓故作思忖状,眼尾微微上挑,“小师妹应当是在想今日午饭要吃什么,对吧?” 云真摇头,“非也。” “唔,莫非是因为合欢宗在修仙界中的风评不太好,所以小师妹心有畏惧,不想去合欢宗了,想回昶清宗了?” “非也。” “那就是想师尊啦?” “……非也。” 最后,沈苓恍然大悟道:“啊,我知道了,小师妹一定是在疑惑,怎么会有我这么性格开朗、实力强大,还长得极极极极极为好看的师兄,对吧?” 云真微微一笑,“师兄开心就好。” “哈,不逗你了。”说着,沈苓从储物袋里拿出两块暮行容连夜做好的糖饼,一块递给云真,一块塞进自己嘴里,等吃了两口后才缓缓道:“小师妹,你是在好奇鹤师姐的师姐是什么人,对吧?” “嗯。” 云真点头的同时,还咬了一口糖饼。 糖饼的内馅是熬制了许久的红糖,味道上不仅有甜,还有熬制时长过久所带来的丝丝焦苦,既不会过度甜,亦不会过度苦。 好吃。 而在她吃糖饼的时候,沈苓又道:“那位师姐,她叫谢无绫,是修仙界年轻一辈中的最强者。” “……” 谢无绫是被掌门救回昶清宗的。 她拥有得天独厚的冰灵根天资,又拥有万里挑一的天阴体质,修炼速度是常人的好几倍,可惜身世有点悲惨。 三岁那年,谢无绫被她的爹娘丢到雪地里,险些被冻死,好在掌门路过将她救回了昶清宗,否则修仙界就要少个天才了。 说来也巧,掌门那日下山,是因为昶清宗的长老们看不惯他眼高于顶的样子,他们给他找了那么多天灵根的好苗子,可他就是不愿意收那些好苗子为徒。 终于,在送去的第十一个天灵根弟子被掌门婉拒后,长老们怒了,他们纷纷向他施压,让他自己下山去找个徒弟回来。 这不,就捡到了谢无绫。 于是掌门以“天命难违”为由,将那时只有三岁的谢无绫收为了徒弟,不仅传授给她各种功法,还亲自抚养她长大。当时宗门里的长老还很看不起谢无绫,认为她一个三岁小孩不成气候,直到后面她的多次大放异彩,那些长老们才彻底被折服了。 “就这么说吧,修仙界中举办的大大小小的比试,只要有谢师姐的参与,那么魁首就不会轮到别人,只会是她。” “不服她的人最后被她打服,比如林师兄,就是被她打过,才会在听到她要回来之后表现得那么惊恐。——所以啊,小师妹你最好离她远点,她是个很危险的人。” 沈苓的语气极为郑重,神色也比往常正经许多,可从他的身上却无法看到半分对那位谢师姐的欣赏,仿佛他并不是在夸赞那位谢无绫师姐,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罢了。 能得到沈苓这样的评价,看来那位谢师姐确实是个很优秀的人。 只不过—— “师兄,你的饼掉了。” “啊?!” 由于讲得太过认真,沈苓不知何时松了手,他们御剑飞行在半空中,底下是一片绿意盎然的山林,他才吃了两口的红糖糖饼就这样掉进了下面的山林里,难觅踪迹。 沈苓捂住心口,“我的饼!” 云真默默咬了一口自己的糖饼,敷衍地安慰道:“师兄,节哀。” 嗯,糖饼真好吃。 他们不知道的是,沈苓那块糖饼正好落在了一名黑裙少女的脚边,砸扁了跟在她脚边蠕动的蛊虫。 “啧。”少女用食指和大拇指捏起那块糖饼,满眼阴郁道:“该死,是哪个混蛋丢东西砸死了我的小十六?” “嘶嘶。” 这时,一条通体呈碧绿色的小蛇从她的袖子里钻了出来,小蛇顺着她的手臂爬上了她的肩膀,并在她耳边嘶嘶两声。顿时少女的脸色便由阴转晴,甚至能从她的表情中看出几分甜蜜幸福的感觉。 “你说,上面有小苓的气息?”少女的脸上露出个甜甜的笑容,“小苓也要去给合欢宗送礼呀,嘻嘻,我和小苓之间果然是有缘分的。” 她原本极不乐意去合欢宗,一路上都在故意拖慢路程,可如今却忽然对此行有了几分期待。 她的小苓啊,这次她一定不会放走他。 —— 与此同时,昶清宗内。 蔺姝满眼惊讶地问:“你说沈苓已经带小师妹走了?” 梅三思蹙起眉头,“师姐聋了?” “……” 蔺姝快要气死了。 她本以为按照沈苓的性子,应该会赖到不能再赖床的时候才起床。刚好她昨天目送沈苓和云真离开后又处理事务到深夜,想着自己今日可以多睡一会再来找他们,时间上应该赶得上。 可没想到那家伙居然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 臭沈苓,该勤奋的时候不勤奋,偏偏这时候勤奋。他到那边之后要是被那个蛊毒宗弟子纠缠上了,那就是他活该! 当然,要是让蔺姝知道,沈苓那么防着她是怕她把合欢宗的那些坏习惯告诉云真——到时候他就不好坑云真了——她多半会直接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第24章 合欢宗之行 为了表现出修仙之人的超脱世俗,修仙界中大部分宗门都建立在能够俯瞰凡间的高山之巅,就连红尘气息最重的合欢宗也不例外。 合欢宗的老祖特意选了块山清水秀的好山头,将其命名为“寻欢山”,并在山顶建了座极大的宫殿,名曰「合欢宗」。 沈苓在离合欢宗还有数百米时就停止了御剑。按照规矩,剩下的路程他和云真要步行走过去,好在距离并不远,倒也轻松。 隔着百米距离,云真能看到那座高耸入云的合欢宗宫殿是以红色为基调的,像是一团夺目的火焰,在这片五颜六色的山林里尤为显眼。 顺带一提,之所以说这片山林是五颜六色的,是因为山林里种满了花花草草,红紫青蓝白,什么颜色的都有,杂乱中透着几分美丽。 沈苓顺手摘走了几朵花,又拽掉了一大把草。 随即,他嗓音带笑道:“小师妹,别看这些花草看起来平平无奇,实际上可都是些珍贵的好东西。合欢宗追求奢靡之风,最喜爱高调的华丽,所以他们不但将宗门建得很大,里面和外面也都有不少好东西,几乎算得上是寸土寸金了。” “既是如此珍贵的东西,师兄顺手就给人家拿走了,是不是不太好?” “没关系,只要给够灵石就行,他们不会在意的。” “给够灵石?” “嘘,这个暂且保密,小师妹待会就知道了。” “哦。” 她倒是要看看,他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距离不远,很快云真就看到了合欢宗的大门,同时也看到了在合欢宗门口昏昏欲睡的楚为欢师姐,以及围在她身边献殷勤的五名男子。 楚为欢满脸懒散地靠在其中一名紫衣男子的怀中,而其他几名男子则是十分卖力地为她捶肩捏腿、并将剥好皮的橘子喂到她的嘴里。 他们费尽心思哄她开心,而她则怡然自得的享受着他们的服侍,真是好一幅其乐融融的画面。 “呦,是沈师弟,还有小师妹。”楚为欢打了个哈欠,眼尾自是一股浑然天成的妩媚,“真可惜,我还以为来的会是你们师尊呢,再不济也该是阿舟来,没想到居然是你们两个。” “哦?楚师姐不满意我们?明明我的长相也不比大师兄差,怎么大师兄能让楚师姐垂怜,我就不能了?” 沈苓佯装委屈地看向楚为欢,他皮相俊美,做出这样的表情自然也是惹人怜爱的。 可惜楚为欢对他完全不感兴趣,即便面对他的美男计,她也依旧神情懒散,不为所动。 只是碍于两个宗门之间的关系,她才不得不松口道:“——算啦,看在你们长得也不错的份上,跟我进去吧。” 说着,她从那名紫衣男子的怀中退了出来。 正了身姿后,楚为欢又用手势制止了另外四名男子想凑上来继续服侍她的举动。紧接着,也不管沈苓和云真是什么反应,她径直便走进了合欢宗的大门。 她步履婀娜,腰段细软,一袭红衣灼灼,举手投足间尽是勾人心魄的风情魅惑,像极了话本里化为人形的狐狸精。 然而沈苓是个不解风情的家伙,即便美色当前,他也依旧从容淡定,甚至还能笑着出言提醒对方:“好啦好啦,楚师姐,收收你的媚术吧,这玩意对我没用。” “不过嘛,若是楚师姐愿意将这些花草赠予我,不用我给钱的话,我倒是很愿意与师姐你——”说着,他拿出刚刚顺手摘下的那些花草,一字一顿道:“翻云覆雨,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楚为欢没有回头。 但她回了句:“滚,五百灵石一株,待会进去不交钱就揍死你。” 沈苓本就只是开个玩笑,没指望对方会同意这个提议,因此被拒绝后他也依旧满脸笑意,不见半分失望。 就是可怜他的钱包要遭殃啦。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将视线投向从头到尾都在旁边当哑巴的云真。 猝不及防被他盯着看,云真满脸疑惑。 在自家小师妹疑惑的注视下,沈苓语气可怜道:“哎,师兄我啊,都快要穷得吃不上饭啦。” 云真一边跟在他的身旁往合欢宗里走,一边侧目看向他,问道:“所以呢?” “所以——小师妹,借点灵石给师兄吃饭吧,有借无还的那种。” 云真还没说话,反倒是走在前面的楚为欢在听到这话后立即转过身来,并嗤笑一声道:“云真小师妹,你可千万别被他给忽悠了。钱这种好东西啊,当然要花在想睡……喜欢的人身上,才能算得上是物有所值,沈师弟不值得你为他花钱。 云真点头应是,“多谢师姐教诲。” 抛开喜欢不喜欢的,她本来也没想借灵石给沈苓。有利可图才值得她付出,像这种有借无还的,她怎么可能付出钱财呢? 况且云真心里清楚,沈苓只是在开玩笑而已,没真想找她借灵石。 毕竟沈苓这家伙就是喜欢耍贫嘴,总是以逗弄他人为乐趣,看到别人相信了他的玩笑话、因为他的几句玩笑话而认真起来,他就会觉得十分满足。 比如此时此刻,见楚为欢真以为他要找云真借钱,沈苓的眼睛里立刻流露出几分狡黠的笑意,像是一只阴谋得了逞的小狐狸。 哎,摊上如此戏多的师兄,云真作为一个“善解人意”的小师妹,当然是选择看破不说破啦。 不过一株五百灵石确实挺贵的,沈苓刚刚拔了那么多花草,他的灵石够吗? 许是察觉出她的心思,沈苓朝她眨了眨眼睛,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保证道:“小师妹放心,我有钱的。” “……嗯。” 但愿他是真的有钱吧。 好吧,事实上云真对此根本不抱期待。 她甚至已经在心里掂量起自己的灵石够不够帮沈苓垫付昂贵的花草价钱,免得他因为付不起钱而丢了昶清宗的脸面,到时候连带着她也会被宗门指责。 只可惜在掂量过后,她发现自己的灵石根本不够。因为沈苓总共拔了十七株灵花灵草,加起来价值八千五百块灵石,而她只有两千多块灵石。 相比起云真的惆怅,数完花草数量的楚为欢则是颇为愉悦地弯起了眼眸,连慵懒的嗓音里都带着几分笑意:“沈师弟,快交钱吧。” 合欢宗的风水极好,不论什么花花草草种在合欢宗的土壤里都能长出来,即便他们对那些花草不管不顾,它们也能茁壮成长。 这些灵花灵草对于合欢宗的人来说是最为稀松平常之物,他们甚至不觉得这些花草值钱。因此楚为欢觉得,能用不值钱的灵草换取那么多灵石,实在是赚大了。 而被云真认为没钱的沈苓,在听到价格后却是十分爽快的交了钱,甚至还笑着问了句:“这里是一万灵石,楚师姐,我能再去摘三朵灵花么?” 楚为欢接过沈苓给的储物袋,数了数里面的灵石。 确实如沈苓所说,里面有一万灵石。 她轻哼一声道:“去吧。” 云真愣住了,她没想到沈苓这家伙真的有钱。 沈苓拍了拍她的肩膀,脸上露出得意洋洋的笑,“走,小师妹,快陪我再去挑三朵灵花,这钱可不能白花了。”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也不好拒绝沈苓的提议,便跟着他一起走到了合欢宗的门口。 路上她还不忘在一边心里回想自己曾经在藏经阁的书籍上看到的灵花灵草画像,就怕待会一不小心挑到不值钱的灵花让沈苓亏了本,沈苓这家伙会找她算账。 到了门口,沈苓忽然回头,笑着问楚为欢:“咦,楚师姐,这些灵花灵草种在出门的必经之路上,不会被你们踩过吧?” “自然不会。”楚为欢又靠在了她的道侣怀中,“沈师弟放心。美花如美人,我们合欢宗里都是爱美之人,自然是不舍得踩踏这些灵花的。” “有楚师姐的保证,我自然是放心的。”说着,沈苓轻轻按住云真的肩膀,示意她蹲下,“小师妹,来,挑三朵你喜欢的灵花吧。” 顿了顿,他又道:“不必考虑价值,选你真心喜欢的就好,就当是师兄送给你的见面礼。” “……” 云真很想问一句:都认识那么久了,还送见面礼? 只不过见沈苓满眼认真,她这句话到底还是没说出口,而是按照他说的那样,挑选起自己喜欢的灵花。 幸运的是,这里种着的大部分灵花大她都在书上见到过。 花瓣呈赤红色的为九晶活骨花,能够护住濒死之人的心脉,让食用者多活一段时间。虽然听起来就是延迟死亡而已,没什么用,可实际上那段多活下来的时日可以供食用之人寻找其他自救的方式,或是交代好自己的后事。 同时九晶活骨花还能将人身上断裂的骨头接好,是极受欢迎的救死扶伤之物。 云真思考过后,选择将它摘下。 毕竟她是个怕死的人,选择九晶活骨花也是为了有备无患。 紧接着,她又摘下了一朵晶莹剔透的雪白色灵花。 此乃雪君琉璃花,既有好处也有弊端。 好处是能让服用者在短时间内灵力大增,提升两个阶段的修为。弊端是吃完之后会有整整两个月都不能使用灵力,并且只有元婴期以下的修士吃完之后才会起效果。 一般来说,只有两种情况会用到雪君琉璃花。 第一种是被很多人追杀时,可以尝试服用雪君琉璃花,放手一搏,说不定就把那些人全都打败了呢。 第二种是遇到强大的对手时——例如不怀好意的魔族、以及包藏祸心的散修——在完全打不过对方的情况下就可以吃下雪君琉璃花,放手一搏,说不定就脱离危机了呢。 最适合云真这种修为不高、天赋又差劲的底层修士。 若是有一天她招惹到不该招惹的人,或是被昶清宗的人发现了真面目,他们要将她赶尽杀绝,那雪君琉璃花的作用就能体现出来了。 云真选择雪君琉璃花也是担心未来会出现什么无法预估的意外,以防万一,她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还剩最后一朵的时候,她有些迟疑了。 剩下的那些都是带有美容养颜功效的灵花,对合欢宗的人来说是好东西,可对她来说却没什么用,挑了等于浪费五百灵石,实在是不划算。 正犹豫之际,蹲在她身旁的沈苓忽然伸手摘下一朵平平无奇的暗紫色小花,并将其插在了她的头发里。 “就这朵吧,好看,衬得小师妹你倾国倾城貌美如花肤白貌美。啊,原谅师兄才疏学浅,不知道该怎么夸了,总之——小师妹选它吧。” 说话的同时,沈苓还一脸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越看越觉得自己的插花手艺真不错,以后离开昶清宗了还能靠帮人插花来养活自己,太棒了。 云真蹙了蹙眉。 那朵暗紫色小花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花瓣上连一丝灵力波动都没有,她也没在灵花册上见到过它,花五百灵石换了朵普通的小花,这可太亏了。 但毕竟是沈苓花的钱,他开心就好。 想到这里,云真松开眉头,轻声回了句:“都听师兄的。” 反正不是她的钱,无所谓。 沈苓轻笑一声,没有回话。 哈,不识货的小师妹,居然不知道这是叱蝶灵花,能让食用者产生幻觉,让他们看到心中最害怕的场景。 叱蝶灵花是不折不扣的毒物,传闻中凡人吃了会七窍流血,不治而亡;修士吃了会道心破碎,走火入魔,同时它也是制作致幻散的必需品。 这种毒到极致的东西能出现在合欢宗门口,也让沈苓觉得很惊讶,他还以为只能在邪书里看到叱蝶灵花。 可仔细思考过后,他又觉得很合理。 谁让修仙界里的蠢货们都对毒物避讳不已,自己不愿意去了解毒物,也不让门中弟子去了解,若是有弟子对毒物感兴趣,他们就会说他离经叛道、包藏祸心。 在这样的打压下,修仙界中很多人都不知道什么样的花草有毒,只知道什么样的花草对身体有好处。 叱蝶灵花虽然有着剧毒之效,可外表却和普通的花并无两样,他们不熟悉毒物,认不出来也正常。 想着想着,沈苓的眼里忽然染上了几分淡淡的讽刺。 呵,修仙界中的大部分书籍里都只记载了对修士有益的灵花,甚至连和毒有关的书册都很难在藏经阁里见到。 因为他们将毒视为邪祟之物,对毒避而远之,甚至不能容忍毒物出现在书籍上,所以与毒有关的书籍都被列为了禁书。 在这偌大的修仙界中,压根没几个人知道对修士有益的灵花也可以制作出毒药。 比方说他刚刚拿的那些灵花,表面上看都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灵花,可其中几样若是融合在一起,就能制作出杀人于无形的毒药。 不过在场的好像没一个人知道。 哎,就当是他的小秘密好了。虽然这个秘密他并没有刻意去藏着掖着,但谁让他们都那么没见识呢? 想到这里,沈苓忽然有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原来见识太广是这么孤单的事情啊。 他想。 或许是出于某种不甘的情绪,沈苓贴近云真,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在她耳边问道:“小师妹,这是叱蝶灵花,你当真不知道么?” 叱蝶灵花? 云真摇了摇头,用同样低的嗓音告诉他:“原谅师妹才疏学浅,当真不知道。” “……” 哼,如此熟悉的话语,这个小师妹当真可恶,居然学他说话。 只不过沈苓并未生气,他垂下眼眸,心里莫名的有些失落。 真可惜,他那么感兴趣的事物,在修仙界里却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只有在那些散修写的书里能看到有关于毒草的内容。 算啦。 比起这个,他现在更好奇小师妹会不会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吃下叱蝶灵花? 会吧? 沈苓想起过去几个月,宣楚每天都会在小师妹睡着之后布下邪阵,让她做噩梦,而他和梅三思也卯足了劲的使坏,大力向小师妹展示天灵根和五灵根的差距。 可小师妹却始终不为所动——或者说她明明对他们的灵根心动了,却每次都能用坚定的意志将那些心动压制下去。 沈苓有些遗憾的想:小师妹的心性如此谨慎,应该不会直接吃下叱蝶灵花吧? 可惜,看不到好戏了。 第25章 痴恋沈苓的蛊毒宗少女 合欢宗,宗主殿内。 合欢宗宗主季玉清坐在殿内主位上,众多貌美的女子围绕在他身旁,为他倒上美酒,为他捶肩捏腿。而他也顺势将离得最近的两名女子搂进怀里,笑着喝下她们递过来的美酒。 季玉清生得容色无双,即便做出这样轻浮的姿态也不会叫人觉得反感,甚至还别有一番美感。 果真是一幅酒池肉林、纵情声色的艳靡画面。 云真跟在沈苓身边,看到这副场景只觉得颇为好笑。 在来宗主殿的路上,沈苓便将合欢宗宗主的名字告知了她。那时她还想着,莫非合欢宗里也有冰清玉洁之人? 可见了面之后她才知道,原来名字就仅仅只是个名字而已,代表不了什么。 季玉清,起了这么个冰清玉洁的名字,没想到行事作风却是如此放浪形骸,真是人不如其名啊。 就像她一样,名字叫云真,但却一直戴着假面,说着假话,营造着假的表象,大概全身上下只有她的名字是真的了吧。 而带他们来到宗主殿的楚为欢此刻正跪坐在季玉清脚边。 在自家师尊面前,她难得褪去了惯常的轻浮态度,语气认真道:“师尊,昶清宗的弟子来送礼了,弟子带他们来拜见您。” 闻言,季玉清掀起眼帘,随意地斜睨了云真和沈苓一眼,但很快他又收回了自己的视线,露出了一副兴致缺缺的神色。 “好,我知道了,你去招待他们吧。” “弟子遵命。” 楚为欢正准备起身,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于是她停止了起身的动作,又态度恭敬地问了句:“师尊,蛊毒宗的弟子今日也会来送礼,您可要亲自接见她?” 听到“蛊毒宗”时,季玉清那精致的眉眼上顿时涌现出几分厌恶。 但念及还有昶清宗的弟子在这里,家丑不可外扬,他又迅速收敛起脸上的厌恶,神色恹恹地回了句:“不必带来见我,你自行处理便是了。” “是。还有其他离得较远的宗门,这几天也会陆续来到合欢宗,师尊您......” 季玉清闭上眼睛,一边享受着美人们投喂的葡萄,一边不耐烦地回应道:“除非有比我长得还要好看的人,否则别来烦我。” 这就是让楚为欢自行安排的意思了。 看出自家师尊如今只想和美人们调情的楚为欢默默起身,决定不再当这个破坏别人好事的恶人。 “是,徒儿告退。” 从季玉清身旁离开时,楚为欢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 作为合欢宗的领头大师姐,她向来肆意妄为,天不怕地不怕,结果居然害怕跟自己的师尊进行接触,这种事情说出去会不会很丢人啊? 想起自己小时候每次闯祸后师尊的处罚方式,楚为欢忍不住抖了抖手腕。 嗯,不丢人不丢人,还是离远点好。 她快步走到沈苓和云真身旁,并莞尔一笑道:“沈师弟,云师妹,随我来吧,你们还要在合欢宗待半个月,我先带你们熟悉一下地形。” 沈苓笑着将装有礼品的储物袋递给楚为欢,“那就有劳楚师姐啦。” 刚好,他暂时还不想跟季玉清打交道。 季玉清从小便流连于美人乡中,又常年与灵草打交道,闻惯了脂粉香与药草味的他可是有着比狗还要灵敏的嗅觉。 想当初他就是因为被造访昶清宗的季玉清闻出了身上的毒草味,才会被师尊发现那一屋子的毒药,搞得他不仅挨了骂,还被师尊关进小黑屋里长达三个月之久。 虽说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已学会了如何制作无色无味的毒药,可如今情况特殊,若他真为一己私欲拿季玉清的嗅觉来试自己的毒药,恐怕初来乍到的他和小师妹立刻便会成为合欢宗的首要怀疑对象了。 哎,他可不想和小师妹一块被追杀,更不想选他来送礼的蔺姝因此而受牵连,还是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沈苓想得轻松,殊不知就在他和云真跟着楚为欢离开后,那沉溺于意乱情迷中的男子忽然睁开了眼睛,并用一种冰冷至极的眼神盯着他离开的方向看。 见状,被季玉清搂在左边的女子立刻凑上来问:“尊上可是看出什么来了?” “嗯。”季玉清的嗓音在对待美人时便柔和了起来,完全没有方才对楚为欢的不耐烦,“那个昶清宗的男弟子会制毒,或许会对我们合欢宗的弟子下手。” “原来如此。那善善去盯着点他,不让他有机会下毒。” 说着,善善从季玉清怀里退了出来。 季玉清笑着揉了揉她的头,“从前倒是没见善善这么积极的帮我做事,是不是看上他的脸了?” “尊上——” “无妨,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善善玩得开心就好。” 善善虽然贪恋美色,可在这种大事上还是相当拎得清的,他相信她不会误了差事。 “那尊上……我先走啦?” “嗯,去吧。” 想起沈苓那张好看的脸,善善不自觉地加快了离开的脚步,任谁都能看出她心中的欢快与急切。 季玉清无奈一笑。 难道他真的已经人老珠黄、不比正值壮年的小伙子吸引人了? “柳儿,我很老么?” “哪有啊?尊上您才一百多岁而已,一点都不老。” “……” 季玉清更无奈了。 好吧,他着实不该问这个问题的。 —— 再说云真和沈苓这边,他们刚走出宗主殿没多远,就和迎面而来的黑裙少女碰了个正着。 少女五官寡淡,神色恹恹,肤色是不正常的苍白,额间还有一抹黑色的莲花印,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神秘而颓废的气息,与这艳丽无边的合欢宗格格不入。 那少女的神色原本极其寡淡,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不感兴趣似的。 可就在看到沈苓的一瞬间,少女寡淡的眉眼却忽然涌上几分笑意,仿佛一片枯叶忽然有了生机,连带着她整个人都变得神采飞扬起来了。 “小苓!” 少女小跑到沈苓身旁,也不管沈苓是个什么反应,她就亲昵地挽住了他的胳膊,脸上还露出了个甜甜的笑容。 “终于见到你啦,我的好小苓。” 原本跟在沈苓身旁、却被她直接挤开的云真默默往旁边退了一步,并揉了揉自己被撞疼的肩膀。 哦,三师兄的桃花债啊。 沈苓躲闪不及,被她抱了个正着,而且是用力抽都抽不出来的那种,看着瘦弱的姑娘,也不知道手劲为什么这么大。 试着抽出自己的手臂无果后,他满脸郁闷道:“相里瑶,我要早知道这次蛊毒宗派来送礼的弟子是你,我就不会来了。” 这分明是极其伤人的话,可被嫌弃的相里瑶却依旧笑得灿烂。 “我们已经好久没有见面啦,小苓,我真的好想好想你呀——” “啧。” 沈苓又试着抽了抽自己的手臂,还是抽不出来,他更郁闷了。 “喂,相里瑶,你的力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因为小苓当初是为了保护我才会被猛虎抓伤的。”相里瑶满眼怜惜地揉了揉他的手臂,“小苓,当年你重伤昏迷,被清遥君带回了昶清宗养伤。在那之后我特意找到一位体修前辈教我锻体之术,经过这么多年的修炼,如今我已经能够保护好你啦。” “……为我?”沈苓有些愕然。 “为你。”相里瑶满脸坚定,“小苓,我知道你这些年一直在躲着我,因为我当初给你下了许多蛊。可那些蛊虫都对你的身体没有坏处,只是会让你喜欢上我而已。” 想当初,沈苓是被派来蛊毒宗求学的交换生,她对他一见钟情,可他却一心只对蛊毒宗的蛊虫感兴趣,看都不看她一眼。 为了让沈苓喜欢上自己,她多次在沈苓的茶水和吃食里放蛊虫,但每次都会被他发现,最后不仅没能让他喜欢上自己,反而还让自己喜提了好久好久的禁闭。 可小苓冒着会死的风险也要把她从猛虎的手里救下,是不是说明他也喜欢她呢? 想到这里,相里瑶脸上的笑容更甜了。 “小苓,这次我一定不会让你受伤,更不会让你离开我!” “……请你自重。” 听完全程的云真又默默往后挪了点。 好,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 就是她的肩膀有点疼。 楚为欢本就因为一些旧事对蛊毒宗弟子没什么好感,如今见相里瑶撞疼了小师妹还不道歉,她干脆不再顾及那些表面功夫,直接出言嘲讽道:“真不愧是蛊毒宗出来的弟子,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一个小姑娘,心肠居然跟那些蛊虫一样歹毒。” 相里瑶皱起眉头,“蛊虫不歹毒,是能帮人达成心中所念的好东西。” “哦,篡改旁人的心智,让他们忘记自己的身份和经历,成为一具行尸走肉,一个只能依附于下蛊之人的傀儡,这就是所谓的好东西?” “可是这样就能让心爱之人与你长相厮守,难道不好吗?” “呵。” 楚为欢不再与她争辩,而是选择将云真拉到了自己身边,她得让小师妹离这个从蛊毒宗出来的疯子远一点。 或许是因为有相里瑶的对比,因此在面对云真时,她的嗓音变得比之前温柔了许多:“小师妹,走,我带你去柳舍。” “柳舍?” “嗯哼,柳舍是我们合欢宗为前来送礼的各宗弟子准备的住处,风水很好,是个美容养颜的好地方,小师妹在里面住上半个月之后肯定会爱上它的。” “噢。” 楚为欢牵起云真的手,正准备带她走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两声低低的咳嗽声。 紧接着便是相里瑶焦急的声音:“小苓你是不是病了?好端端的怎么会咳呢?” “我没事。” 在相里瑶看不见的地方,沈苓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楚为欢,希望她能够救他于水火之中。 奈何对方完全没有回过头来为他解围的打算,甚至还嗓音淡淡地嘲讽他:“真是好一对神仙眷侣啊,一个心肠歹毒,一个为虎作伥,自己的师妹被别人欺负了还能这么沉得住气,一点作为师兄的担当都没有,真是给清遥君丢脸。” 沈苓:“……” 事实上他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相里瑶的禁锢和楚为欢的指责对他来说都是无妄之灾。 沈苓正想开口询问小师妹是如何受了欺负的时候,却盎地感觉到有一只蛊虫爬上了自己的腰肢。 他的身子一僵。 “相、里、瑶。”沈苓实在是受够了这个没有分寸的家伙,“你给我松手。” “不要。” “……” 最后的最后,用了十成力气也没能抽出自己手臂的沈苓忍不住想:他是不是也该去学习一下体修的修炼方式了? 啧,烦死了。 第26章 明昙册与小公子 柳舍就和它的名字一般,内里栽满了柳树,风一吹,树上的柳条便随之晃动,地上的光影也随着枝条一块晃动,忽明忽暗,晃得人眼睛疼。 抛开这让人眼睛疼的光影不说,柳舍实在算得上是一座极为精致的大院子。 刚推开大门便能看到许多座栩栩如生的假山,还有一方放满了鲤鱼、莲花与荷叶的池子,以及池子上方尽显奢华的、用金子打造出来的小桥。 除去那座金桥,还能在柳舍里看见用金子打造出来的桌子、椅子、亭子,以及装花用的花瓶,满满都透露着奢华的气息。 将云真三人安置好后,楚为欢便以还要招待其他宗门的送礼弟子为由,带着她的男宠们离开了柳舍。 话是这么说,不过围观了全程的云真心里清楚,楚为欢是不想跟相里瑶待在一起才会选择直接离开的,不然她也不会在临走前特意瞪了相里瑶一眼。 老实说,云真也对这个刚见面就撞疼了自己的姑娘没什么好感,但也不能说是讨厌她,只能说自己并不想和她打交道而已。 因此,在楚为欢离开后,云真无视了沈苓投来的求助目光,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溜进合欢宗为她准备的厢房里,任凭那两人在外面拉扯纠缠,都和她没什么干系。 进了厢房后,云真立刻将沈苓戴在她头上的叱蝶灵花取了下来,并从储物袋里拿出了她随身携带着的明昙册。 而后,她将叱蝶灵花放到了明昙册上。 表面上看着并没有什么变化,明昙册依旧是普普通通的书,叱蝶灵花依旧是平平无奇的花,可当云真伸出手摸了摸明昙册的书面后,却便被它烫得瞬间就收回了手。 嘶。 果然,明昙册不对劲。 从沈苓说出叱蝶灵花四个字后,云真就感觉到自己的腰部在发烫。她能感觉到,那是被她挂在腰间、紧贴着她腰部肌肤的储物袋散发出来的温度。 云真的储物袋里没有多少东西,除了明昙册以外,就只有她带来的换洗衣裳、和暮行容送给她的东西了。 在察觉到那股烫意之后,几乎没费多少功夫,云真就猜到是明昙册出了问题。 而现在她能确定了,明昙册是因为叱蝶灵花才会有这么剧烈的反应,因为她刚刚感觉到的烫意并没有那么浓烈,至少还没到这种能让她觉得疼痛的地步。 是在跟叱蝶灵花进行接触之后,明昙册才拥有了灼伤她的温度。 云真轻轻揉了揉自己被烫疼的指尖。 所以,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藏经阁里的灵花册她都看过,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她原形毕露,被赶出昶清宗后还能有点求生的本事, 可她却从未听说过叱蝶灵花这种东西。 如果不是沈苓在骗她的话,那么写出灵花册的人要么是不认识叱蝶灵花、要么是出于某些原因不敢写和叱蝶灵花有关的东西。 联想起初次见面时梅三思向她透露出来的——沈苓会制毒这件事情,顿时一道灵光从云真的脑中闪过。 等等,毒? 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似乎灵花册中只记载了对人有益的灵花,并没有记载对人有害的灵花。 所以在场那么多人,却只有沈苓一人知道这朵花叫叱蝶灵花,难道是因为—— 叱蝶灵花有毒,于是被修仙界视为了不能提及的存在。他们甚至刻意抹除它存在于世上的痕迹,以至于大家都不知道叱蝶灵花的存在,只有对毒感兴趣的沈苓知道? 难怪。 “原来是有毒啊……” 她就说,沈苓无缘无故干嘛花钱给她送灵花。她还当他是个冤大头,结果居然是自己被那个冤大头给当成傻子了。 不过还挺有意思的。 云真并不气恼,甚至觉得心情愉悦。 因为她既没有丢掉一条命,又蹭到了沈苓的一千五百块灵石和两株对她有用的灵草,甚至还对修仙界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可以说她这波是完全不亏。 可有件事她却仍旧不明白,那就是明昙册忽然发烫,是想提醒她叱蝶灵花有毒么? 还是说…… “啊。” 云真的手腕处传来一阵剧痛。 她收回思绪,看向自己的手腕,只见一只通体呈乌黑色的虫子正趴在她手腕上,不偏不倚,正好是她感觉到疼痛的位置。 不出意外的话,方才的的疼痛应该是这东西咬了她一口。 云真抬起手,满眼冷漠地拍了下去。 顿时那只虫子的身体便被她给拍扁了。 确认那只该死的虫子是真的死得不能再死了之后,云真再次抬手,轻轻将她手腕上那恶心的虫子尸体拂到了地上。 云真心无波澜,这种东西她之前在溧国的时候见多了,早就习以为常了。 只不过,修仙界里的虫子这么厉害吗? 云真看着自己被虫子咬过的地方已经血流如注,立即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她还是头一次被虫子咬得出那么多血。 可惊讶的同时,云真还不忘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块手帕将那道伤口捂住。 她用了极大的力度,甚至让她有种自己的手腕快要断掉了的感觉,这才堪堪止住了血液的流出。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流了很多血。 云真叹了口气,正想收拾一下自己滴落到地面上的血,可她低头后却发现自己手腕下的那片地面极为整洁,一丝血迹都没有。 她皱起眉头。 不对劲,不寻常,不应该。 她流了那么多血,怎么可能一滴都没有落到地上? 正思索间,忽然一道清澈的嗓音在云真耳边响起:“姐姐,你的血真好喝,可以再给我来点吗?” 云真下意识回了个:“滚。” 可话说出口的瞬间,她忽然反应过来屋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于是她戒备地看了看四周,并未探寻到人影,也没感觉到有陌生的气息出现,似乎方才的声音只是她的幻听而已。 当然也不排除是她修为太低的缘故,所以才会感知不到那个人的存在,总之对方在暗她在明,绝对不能放下防备就对了。 “姐姐?”那道声音再次响起,是道稚嫩的孩童音,可周围却仍旧不见人影,云真甚至找不到声音的来源,“唔,姐姐,你在找我吗?” 云真皱眉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在这里装神弄鬼?” “姐姐给我点血喝,我就告诉你。” “……” 好的,云真现在能够确定了,那道声音是在她脑海里响起的。 他刚刚说,她的血很好喝。 而她那些本该滴落在地面上的血却消失不见了。 云真看向散发着淡淡红光的明昙册,心中已有猜测。 “你是明昙册。” 并非疑问的语气,而是肯定的口吻。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一个身着白色锦衣、生得唇红齿白的男童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那男童看着约莫七八岁的模样,样貌极为精致,脸上和身上都是肉嘟嘟的,极为可爱。 他飘浮在半空中,白皙的脸颊上流淌着发亮的的莹白色纹路,荧光流转,能看出来是朵昙花的形状,为他增添了几分神秘。 “姐姐真厉害!居然能猜到我是明昙册的书灵。”他满眼崇拜地看着云真,“不愧是我选中的主人呀——对了姐姐,我叫小公子。既然喝了你的血,那以后我就是你的专属书灵啦,你放心,我很厉害的。” 云真冷淡问道:“哦,你为什么要装神弄鬼?” 小公子委屈地垂下眼眸,“姐姐,不是我想装神弄鬼,而是我们书灵界有规定,如果主人没有猜到书灵的本体是什么的话,那么书灵是不能现身的。” “所以,只有我猜到你是明昙册,你才能现身跟我见面?” 小公子连忙点头,“对,就是这样,没错,姐姐好聪明!” “……” 见云真依旧满脸冷淡,小公子立刻瘪起嘴,用一副仿佛快要哭出来的委屈模样保证道:“呜,姐姐,我没有骗你,我说的都是真话。” “嗯。”云真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问了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据说明昙册是从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极品法器?” 小公子点头,“嗯嗯,明昙册存在几千多年了。” 云真也点头,“哦,既然已经存在几千多年了,那你为什么还这么幼稚?” 小公子:“……” 他面露难色道:“这个是有原因的,但我不能说。……不是故意想瞒着姐姐,而是如果我说了,那就违反我们书灵界的规定了,到时候会被老书灵抓去打屁股的。” “老书灵?” “嗯嗯,明昙册的书灵不止一个,还有很多很多。因为一个人实在是太无聊了,所以我们书灵界的书灵们都是轮流换着来当这个明昙册书灵的。” 小公子满脸单纯道:“姐姐,我这么幼稚是因为我才八岁而已,之前那几千年都是别的书灵刷的在线时长,和我没关系。” 云真愣住,“在线时长?” “唔,这是我们书灵界的书王研究出来的词汇,意思就是说,之前那几千年都和我没关系的,都是别的书灵弄的,我只是个稚嫩的八岁书灵而已。” 这下云真听懂了。 也就是说,明昙册存在千年,可其中的书灵却不是同一个。这千年来明昙册里的书灵一直在更换,如今正好换到了这个自称为小公子的孩子。 虽然不确定对方是否会对她造成威胁,但想起自己这段时间明显变快的修炼速度,云真还是决定将他留在身边。 毕竟机会难得,富贵险中求。 她在认真想事情,可在小公子看来却是她嫌弃他了,不想要他了的表现。 于是小公子泪眼朦胧道:“姐姐,我们书灵界有规定,像我这种认了主人的书灵是不可以随便下岗的,除非主人死掉了,所以就算你嫌弃我,我也走不了的。” 云真:“……” 她什么时候嫌弃他了? “姐姐,我们各退一步吧。” “你说。” “我不想你死,你也不想赶我走,怎么样?” “……” 最后,云真点头道:“嗯,只要你不害我,我就不会赶你走。” 小公子顿时破涕为笑,紧接着便是得寸进尺地问了句:“那我可以每天喝姐姐一滴血吗?” “?” “呜呜,我也不想伤害姐姐,可是认了主的书灵很娇弱的,要主人每天用血养着才能活下去。如果喝不到姐姐的血,我就会越来越虚弱,甚至可能会死掉,这是我们书灵界的……” “好。” 没等他说完,云真就答应了。 一天一滴血而已,算不了什么,至少暂时没法对她造成影响,但不能提升资质却会对现在的她造成很大的影响。 孰重孰轻,她心里清楚。 可那个傻乎乎的小书灵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她心里的算计,甚至笑着搂住了她的手臂夸她:“谢谢姐姐,你真是个大好人!” 大好人? 云真将自己的手臂抽了出来。 呵,她跟好字可不沾边。 不过她倒是很好奇一件事。 “小书灵。”云真眯起眼眸问:“你真叫小公子吗,不是在骗我?” 她可没见过有人会叫这种名的。 “呜,没骗你,姐姐。我真的就叫小公子。” 小公子满脸无奈,并将自己名字的来历向云真娓娓道来:“因为我娘和我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娘看我爹生得貌美,就对他说了句——小公子长得真好看,要不要入我府中当我的第十八房小妾?” “我娘既没有十七房小妾,也没有府邸,她就是开开玩笑,没想到我爹真的会同意,当时就给我娘整傻了。天呐,她就是想装个逼而已,没想到真遇到愿意跟她回家的傻子了,可她一穷二白,身无分文,根本没钱去我爹家里提亲啊。” “后来我娘落荒而逃,我爹紧随其后,她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最后他们两人修成正果,生了个孩子,为了纪念那段有趣的初遇,他们便给孩子取名为小公子,也就是我啦。” 云真笑了笑,“嗯,挺不错的。” 下一刻,她收敛起面上那不达眼底的笑意,神色淡淡地问:“可是小公子,你为什么会选中我呢?又为什么会在听到叱蝶灵花之后忽然发烫呢?” “是因为——” “叩叩。” 门忽然被敲响,打断了小公子的话。 他连忙躲回明昙册里,紧接着,门外就传来了相里瑶急切的嗓音:“小师妹,你看见我的小七了吗?” 没过多久,外面又传来了沈苓带着笑意的声音:“相里瑶,只是一只蛊虫走丢不见了而已,你这么着急做什么?说不定它待会就自己爬回来了呢?” “不是的,小苓。”相里瑶的嗓音里蓦地染上了几分阴沉,“我的小七死掉了,也不知道是谁害了它。小苓,我一定要找到那个该死的杀虫犯。” 小七? 蛊虫? 云真看了看地上虫子的尸体,又看了看自己手腕上染血的手帕。 她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在书上看到过的传闻——蛊毒宗之人自小便与蛊虫为伍,他们以精血饲养蛊虫,只要蛊虫一死,他们就会遭到反噬。 “……” 嗯,她好像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它咬得流那么多血了。 见沈苓和相里瑶还在敲门,云真当机立断,先是用那块染血的手帕将蛊虫尸体包裹起来,而后她的手一抬,直接将被揉成了一团的手帕扔进了储物袋里。 好在她流出来的血都被小公子喝了,手腕上也没留下血迹,只要把手帕藏好,相里瑶应该不会发现她就是那个杀虫犯。 云真先是将桌子上的明昙册和叱蝶灵花收进了储物袋里,而后又抬起手,弄乱了自己的头发和衣裳。确认一切妥当后,她才缓缓走过去开了门。 刚打开门,就看见死死抱着沈苓手臂的相里瑶,和笑容满面的沈苓。 云真眯着眼睛道:“相里师姐,我刚刚睡着啦,才听到敲门声。——唔,师姐找我有什么事么?” 沈苓笑着道:“相里瑶的蛊虫死了,她想来问你有没有看到她的蛊虫。” “啊,我一到房里就直接睡了,没有看到师姐的蛊虫,抱歉。” 云真抿唇,用委屈的语气继续道:“如果不是沈苓师兄今日那么早叫我起来,我就不会在这种时候睡着,这样说不定就能看到师姐养的蛊虫了,对不起,相里师姐……” “哦,没事。”相里瑶揽着沈苓的胳膊就往旁边走,“那你继续睡吧,我们去别处找找。” 云真柔弱地点了点头,“好的。” 目送相里瑶和沈苓离开后,她的脸上浮现出几分淡淡的笑意。 她就知道,沈苓是相里瑶的软肋。 只要在相里瑶面前适当的表达一下自己跟沈苓的“亲密”,再贬低一下沈苓,就会让相里瑶出于醋意和护短两种情绪而不想看到她,甚至带着沈苓远离她,这样她被相里瑶发现是杀虫犯的概率就少了很多。 只不过云真并未放松下来。 因为她记得书上还写了,蛊毒宗的人视蛊虫为手足,每日以自身精血饲养蛊虫,若是蛊虫不幸被人杀死,那么它定然会在凶手身上留下自己主人的精血气息,好让主人顺着精血气息找到杀虫犯为自己报仇。 还有一点也很麻烦,就是云真如果不能及时焚烧掉蛊虫尸体的话,那么四个时辰之后,它就会散发出一种只有蛊毒宗之人能闻到的味道,到时候相里瑶顺着味道找到她这里来,就真的瞒都瞒不住了。 只不过…… 蛊虫被她拍死了,按理说她身上应该会有相里瑶的精血气息才对,可方才她们离得那么近,为何相里瑶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姐姐。”小公子不知何时又从明昙册里钻了出来,并凑到她的手边,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她的手掌心,“我觉得那个女人身上的气息好熟悉啊——唔!想起来了,姐姐,我刚刚喝你血的时候,好像还不小心吸到了她的一丝气息,苦苦的,不好吃。” “哦。” 难怪相里瑶一点反应都没有,原来是因为她的精血气息被小公子吸到肚子里去了。 看来这个小书灵还是有点用的。 “这次多谢你了,小公子。” 说着,云真挪了挪手,让自己的手掌心远离了小公子的脑袋,她觉得有点痒。 还有四个时辰,接下来只要处理掉那具蛊虫尸体就好了,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得速战速决才行。 这时,小公子却忽然抓住了她的袖子。 云真扭头看向小公子,只见他满脸认真,似乎是想对她说很重要的事情。 “小公子?”她问,“你怎么了?” 小公子神色凝重道:“姐姐夸我,我很开心,可我爹说男孩子要矜持,要成熟,要稳重,不能随便在女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情绪,可是姐姐夸我,我真的好开心。” 云真:“……”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算了,还是不要为难自己了,她接不住这个话茬。 “等等,姐姐——” “嗯?” “我感觉到一股很强的灵力波动。”小公子的眼睛都亮了,“这个什么合欢宗里有好东西!而且是对姐姐有用的好东西!” 云真讶然。 原来他还有探寻宝物的能力么? 小公子满脸骄傲道:“不过嘛,虽然那的确是个对姐姐有用的好东西,但是肯定不如我有用。” “嗯,你真有用。” “姐姐,走,我带你去找那个宝物!” 说着,小公子拉起云真的袖子就把她往外拽。 可云真却待在原地没动。 她问:“小公子,你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出去,不怕被旁人看到么?” 小公子立刻笑着道:“姐姐,你就放宽心吧,这世上只有你能看到我,别人都看不到的。” 想起方才小公子在她开门时果断躲进明昙册的举动,云真不由问道:“既然别人都看不到你,那你刚刚为什么要躲起来?” “我躲好之后才想起来这件事情呀。” “……” 好吧,云真无话可说。 趁云真愣神的功夫,小公子又拽着她的袖子把她往外拉,嘴里还小声念叨着:“姐姐,我们得快点找到那个好东西,不然就要被旁人捷足先登了。” “嗯。” 云真虽然没有拒绝小公子的提议,可她的眼里却浮现出了淡淡的嘲讽。 这小书灵真是个傻蛋。 合欢宗在外的名声虽然不好,可怎么说也是个大宗门,里面当然有好东西。 可她既不是合欢宗的弟子,又不是能够以一己之力端了整个合欢宗的绝世高手,纵使知道合欢宗里有对她有用的宝物又有什么用呢?难道她能当着整个合欢宗的面拿走那个宝物不成? 找到了又有什么用呢? 不过随他出去走走也好,正好可以让她找个无人的角落把那具蛊虫尸体烧掉,到时候她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可让云真万万没想到的是,小公子带着她左拐右拐、绕了三四条小路、躲过数十名合欢宗弟子的巡视,最后来到的地方居然是—— “禁地?” 第27章 禁地里的惊险反杀 这是一片竹林。 竹林外有块高大的石碑,上面刻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禁地。 在知道这里是合欢宗的禁地后,小公子稚嫩的小脸上写满了兴奋,他扯了扯云真的袖子,满脸兴奋道:“姐姐,书王大人之前跟我说过,十个禁地里有九个都是能让主角获得机缘的好地方,我们快去看看!” “等等。” 云真制止了他。 她觉得很不对劲,宗门禁地这么重要的地方怎么可能没人把守?如果不是合欢宗的人脑子有问题,那就是禁地周围布置了能让合欢宗有恃无恐的阵法。 如果是那种程度的阵法,那她一个小小的炼气初期怎么可能进得去? 云真不会做有风险的事情,于是她从小公子手里扯回自己的袖子,平静地道:“小公子,我们还是先去找个厨房吧。” 以免出现意外,她得赶紧把那个蛊虫的尸体给烧掉。 正当云真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一道白色的身影从她面前掠过去,落在了她的身后。 紧接着,一双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用力一推。 云真还没来得及转头看看那只手的主人是什么人,就感觉到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周遭的环境仿佛在瞬间变化了千万次,极度的扭曲让她觉得头晕目眩,疼痛难忍。 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了小公子焦急的声音:“姐姐!你可千万别死啊!其他书灵的主人至少都能活几百年,要是我的主人只活了十几年的话,回去之后他们肯定会笑话我的!” “……”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云真想,如果还能再见到小公子的话,她一定要揍他。 —— 也不知过去多久。 云真是在一片黑暗里醒来的。 全身骨头都在发疼,她强忍着疼痛坐了起来,一边揉着发疼的眉心,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况。 只可惜此地过于昏暗,以至于她完全看不清周围的情况,只能凭借触感判断出地上有许多碎石,似乎还有几块断裂的瓦片。 啧。 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把她推进来的。 “砰。” 左侧传来了重物坠落的声音。 云真心中一惊,也不管自己身上的疼痛了,立刻站起身来就往右边走。 她没有那么多好奇心,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去看看左侧是什么情况,谁知道那边发生的事情是好是坏,她还是尽量离远点比较好。 可刚走出几步,云真的腿就被拽住了。 凭感觉来判断,拽住她的东西似乎是一根藤蔓,它紧紧地缠住了她的脚腕,力度很大,以至于她无法再往前走一步。 “哦?居然来了个人?”云真的身后传来了一道苍老且阴森的声音,“正好,刚刚那只兔子妖的肉太少了,老夫没吃饱,就拿你这个小姑娘来填填肚子好了。” 紧接着,一个面容阴险的老头从黑暗里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颗夜明珠,照亮了他苍老的脸。 这人想吃她? 云真的心跳极快,因为她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 来不及过多考虑,为了不被吃掉,她立刻伸手摘下自己头上的银簪子,同时还不忘用最快的速度蹲下,用力将那根簪子扎进了藤蔓里。 “啊!” 身后传来一声惨叫。 同时缠在云真脚腕上的藤蔓也松开了力道,她连忙抬脚甩开那节藤蔓,而后头也不回地往藤蔓的反方向跑。 她看不清周围的环境,又是初来乍到不识路,跑的时候好几次差点被石子绊倒,她跌跌撞撞的,很快就被那只熟悉地形且行动流畅的藤蔓妖给追上了。 “竟敢伤了老夫的身体,今日老夫定要将你大卸八块了吃。” 那藤蔓妖的语气里带着愠怒。 他已经很久没有受过伤了,刚刚看这个女修士修为不高,他觉得胜券在握,就没有过多提防。可是没想到她居然那么果断,直接就将他刺伤了。 云真的额头上已经开始冒冷汗了,她不敢停下脚步,也不敢回头看身后的情况,只能拼了命的往前跑。 可她的体力总有耗尽的时候,也不知跑了多久,云真几乎快要抬不起双腿了,而那藤蔓妖依旧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后。 藤蔓妖其实已经可以追上她了,但因为这里实在是太久没有人进来过了,以至于他并不想那么快就杀死云真,而是想看她从努力挣扎到彻底绝望的过程。 简单来说,就是好玩。 见云真努力在前面跑,他苍老的面容上浮现出了几分轻蔑。 真是个没用的修士,修为那么低还敢闯进这里。 嗯,她应该很快就要没力气了,可以准备开吃了,也不知道她的肉好不好吃,十多年没吃过人肉了。 回想起那令他心心念念了许多年的人肉味道,藤蔓忽然就没了继续与云真玩闹的心思,他饿了,没空和她玩了,要快点开吃。 藤蔓妖加快速度,正准备直接将云真抓来吃掉,可作为他食物的小姑娘却忽然停下了脚步,似乎是体力耗尽,放弃挣扎了。 哈哈,刚刚好,简直是天助他也。 他脸上露出放肆的笑容,甚至已经开始思考要从哪里开始吃起。 可就在他靠近的瞬间,那看似已经放弃挣扎的小姑娘却忽然转过身来,将一本书砸到了他的脑袋上。这一下实在是疼,砸得他头痛欲裂,眼前的场景也开始摇晃起来,模糊了他的视线。 四肢百骸都泛着疼痛,无法动弹。 不仅如此,他身上的妖力似乎也被暂时封印住了,无法使用。 可恶,这个该死的修士! 藤蔓妖深呼吸两口气,眼前的模糊渐渐褪去,封锁着他妖力的那道纯净力量也有所松动,他很快就能恢复正常状态,到那时他一定要把这个该死的修士—— “你给我吃了什么?!” 他能感觉到,那个该死的修士居然趁他不能动弹的时候掰开了他的嘴巴,还往他的嘴里丢了朵花。 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花,入口即化,几乎在他感觉到它的一瞬间,它就在他的嘴里化成了水,也不管他是否愿意,就全部涌进了他的喉咙里。 下一刻,藤蔓妖的视线终于恢复了正常。 可站在他面前的却不是那个该死的修士小姑娘,而是他的妻子,芸娘。 面容清丽的女子倒在他的怀里,纵使生命垂危,她的脸上也没有丝毫恐惧,而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滕郎。”她的嗓音温柔,嘴角却溢出了血,“我死后,你千万别去合欢宗找那个凶手,也不要为我报仇,滕郎,你一定,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芸娘……” —— 见那只藤蔓妖已经晕倒在地上,嘴里还念叨着“芸娘”两个字,云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刚刚跑路的时候,她察觉到自己的体力即将耗尽,应该撑不住多久了。 生死存亡之际,原本满心着急的云真忽然冷静下来了,也就是这个时候,她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在书上看到过的那些——有关于明昙册的内容。 明昙册是用云晶矿制造出来的法器,书上还很贴心了写了云晶矿的事情,听说这是世间最坚硬的矿石,六个渡劫期大能用尽全力才能砍碎它。 简单来说,就是明昙册很硬。 听说它曾经的某位主人一不小心用它砸死了个魔君,差点引起一场仙魔大战,好在那时修仙界给的补偿足够多,才勉强平复了魔族的怒火。 只不过书上也写了,这只是个小道消息而已,不一定是真的,也不一定是假的。 虽然不知道这件事情是真是假,但云真毕竟已经走投无路了,有方法给她用就很不错了,哪里还有闲心去纠结这个方法有没有用啊。 于是电光石火间,她从储物袋里拿出明昙册,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将明昙册狠狠地甩到了藤蔓妖的头上。 精疲力尽的她都能把藤蔓妖砸晕一小段时间,看来那个砸死魔君的小道消息应该是真的。 趁藤蔓妖被砸得晕乎乎的,云真连忙从储物袋里拿出叱蝶灵花,她用力掰开他的嘴巴,直接将叱蝶灵花扔到了他的嘴里。 看他这副迷糊的样子,云真知道自己之前猜对了,叱蝶灵花真的有毒。 该死的沈苓。 还有这个该死的老头,居然想吃她。 看着已经昏迷的藤蔓妖,云真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储物袋里的蛊虫尸体。 啧,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了,有没有四个时辰,相里瑶能不能找到这里? 等等。 云真忽然想到了一个更好的主意。 她将包着蛊虫尸体的手帕从储物袋里拿出来,然后再次掰开藤蔓妖的嘴巴,面不改色地将蛊虫尸体喂进了他的嘴里。 处理好蛊虫尸体后,她又将那方帕子放进了自己的储物袋里,并顺便将地上的明昙册也收了回去。 事情都处理好了,除了…… 她拿起跌落在藤蔓妖手边的夜明珠,总算能够看到周围的情况了。 这里是一片废墟,四面八方都是碎石和砖瓦,还有几棵枯树。天上既没有月亮,也没有太阳,就仅仅只是一片黑暗。 借着夜明珠的光亮,云真看到了这只藤蔓妖的身体。 他的上半身和常人无异,可下半身却没有双腿,只有几十条暗绿色的藤蔓。 藤蔓有点多,云真找了半天才找到了刚刚被她用银簪扎伤的那条藤蔓。 用力拔出银簪的同时,她还不忘观察着藤蔓妖的情况,见他并没有因为拔出木簪时所产生的疼痛而清醒,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后,她的手抬起又落下。 用尽全力,将沾了血的银簪狠狠地扎进了藤蔓妖的胸口。 怕他死不掉,云真又多扎了几下。 鲜血溅到她的脸上,她也依旧平静。 最后伸手一探鼻息,确认他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云真紧绷着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那个把她推进来的人…… 如果她能活着出去的话,上至碧落,下至黄泉,她一定要把那人找出来杀了。 第28章 徒弟尽管浪,伤害师尊扛 云真拿着夜明珠在周围走了一圈,想寻找出去的方法,可绕了半天还是绕不出去,最后她实在是走不动了,便只好暂时放弃,坐到了刚刚找到的小池子旁边。 借着一池清水,她将自己手上、脸上和银簪子上的血迹清洗干净,可衣服上的血迹却没法搓干净。 于是她干脆将外裳脱掉,准备从储物袋里拿出件新的外裳换上。 可灵识刚进入储物袋,云真就愣住了。 因为她在角落里摸到了一块玉佩。 一块通体呈赤红色,像团火焰的玉佩。 正是暮行容当初赠予她的桃玉佩。 他曾经说过,这是能在危难之际护她一命、帮她渡过难关的好东西,可方才命悬一线之际她却将这块玉佩忘得干干净净。 云真有些懊恼。 若是刚刚她直接用出这块玉佩,是不是就能省去惊心动魄的过程,直接将这藤蔓妖击倒了? 可脑子里刚出现这样的想法,她就飞快地摇了摇头。 能靠自己解决的事情,何必要去依赖别人给的东西呢? 最后,云真换上新的外裳,随便找了一棵枯树坐下。 带着满身的疲倦,她背靠枯树,垂下眼眸,默默思索着要如何走出这个地方。 “叮、叮。” 这时,一阵清脆悦耳的铃铛声从前方传来。 思绪蓦地被打断,云真带着满眼的戒备抬起头,只见一道红色的身影正朝她这边走来。 那是个肤色极白的美男子,他手持一把红纸伞,伞上挂着许多夜明珠,在这片无边黑暗里散发着令人难以忽视的光辉。 那男子白发如雪,未着鞋袜,赤裸的脚踝上挂着串金色的铃铛,伴随着他行走的动作,那铃铛也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老实说,有点吵。 这情况太过熟悉,不禁让云真想起了已经死掉的藤蔓妖,他似乎也是以这样的方式出场的,先造出些让她无法忽视的动静,然后再缓缓走出来。 “你好。”美男子对她笑了笑,“小修士,是你杀了阿滕么?” “……” 云真下意识握紧了银簪,“是我。” 她已经做好战斗的准备,可美男子却并未生气,他抬起了手,将旁边藤蔓妖的尸体吞噬到了自己的体内,连骨头都没留下。 “既然如此,那我只好吃掉阿滕了。” 吃饱之后,他满脸餍足地看向云真,嗓音平和地问:“小修士,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残忍?可我们妖族的规矩就是这样,弱肉强食。” 亲手杀了藤蔓妖的云真:“……” 不知为何,虽然眼前这人和暮行容一样身着红衣,也和暮行容一样温柔平和,可她就是觉得他很危险。 说实在的,云真并不喜欢他管自己叫小修士,这样的称呼很容易让她想起那人笑着叫她“小弟子”时的场景。 她并不想在杀完人之后想起他。 见云真不说话,那美男子也没有觉得尴尬,依旧笑着道:“小修士,你是哪个宗门的弟子呀?是昶清宗的吗?唔,你认识昶清宗掌门的六弟子吗?” 昶清宗掌门的六弟子? 云真皱起眉头,她记得掌门只有两个弟子而已啊,哪来的六弟子? 见她满脸疑惑,那美男子的脸上浮现出几分失落,就连嗓音也跟着变得委屈巴巴的了:“看来你不认识她。唉,你这个小修士怎么这么无知?居然连惊艳整个九州的问道剑剑主都不认识。” “……” 云真还是没有跟他说话。 她一边握紧手里的银簪,提防着这个美男子,一边在心里想:问道剑?这似乎是祝瑶长老的佩剑。 而且祝瑶长老似乎就是前任掌门的第六个弟子,她的师尊暮行容是第七个、也是前掌门最小的弟子。 难道这家伙说的人是祝瑶长老? “喂。”虽然对方并没有要攻击自己的意思,但云真依旧紧握着银簪,连声音也带着干涩的紧张:“你说的是祝瑶长老吗?” 美男子眼睛一亮,“对,就是阿瑶!她都已经成为昶清宗的长老了吗?真厉害!” 还没等云真说话,他就害羞地垂下了眼眸,脸颊红红地问:“小修士,既然你认识她的话,那她有没有……有没有在旁人面前提起过无澜——当然,无澜不是我,而是我的一个好友。是他前两天托我问的,不是我自己想知道。” 嗯,这个无澜多半是他自己。 若换作是平时,云真可能还会说点好听的话哄哄他。 可刚经历过一遭生死攸关的战斗,她此刻极为疲倦,已经懒得应付眼前这个红衣男子,干脆破罐子破摔道:“哦,知道了,祝瑶长老从没提起过你。” “那就好。”得到这样的回答,无澜并没有生气,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抿了抿嘴唇,面上露出愉悦的表情道:“哎,阿瑶也真是的,都那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她还是这么喜欢我。和当初一样,不愿意让旁人知道我,只想把我藏在她一个人的心里。” 云真:“……” 见她沉默不语,无澜的脸又红了。 “小修士。”他咬着嘴唇,扭扭捏捏地递给了云真一封书信,“我送你出去,你能不能帮我……的好友无澜把这封信送给阿瑶啊,我真的好想她。” 听到这句话,云真立刻接过书信,“送我出去,此事我义不容辞。” “小修士,你真是个好人啊。” 无澜非常感动。 他大手一挥,直接就将云真送到了禁地外面,而后他独自一人,哼着小曲儿,在周围找了整整一圈。 “嗯?阿滕的内丹呢?” 无澜皱起眉头,看向自己的伞。 他的伞上面挂着许多夜明珠,在黑暗中散发着璀璨的光芒,但实际上这些并不是什么夜明珠,而是妖族的内丹。 妖族的内丹能在黑暗中发光,是他最喜欢的装饰品,这把伞上已经放了九十九颗内丹,只差最后一颗就能凑个整了,可是阿滕的内丹却不见了,真可惜。 “阿瑶……”想到心上人,无澜的眉眼间不禁染上笑意,“等我凑够一百颗内丹就出去找你,你一定会喜欢这把伞的。” —— 与此同时,昶清宗,清遥峰内。 祝瑶将一瓶丹药递给暮行容,满眼担忧道:“行容,发生什么事了,你今天怎么忽然吐那么多血?” “咳,我无碍。” 暮行容接过那瓶丹药,眼睛也不眨地就将里面装着的丹药全都吞了下去,这才勉强抑制住身体上的疼痛。 刚吐完血的他此刻嘴唇发白,脸色发青,可眼里却依旧挂着一如既往的笑意,不难看出他如今的心情愉悦。 嗯,他的确很开心。 小弟子的修为太低,他怕她出去之后会遇到打不过的对手,因此早在将明昙册赠予小弟子的时候,他就往里面注入了自己的一道灵力。 那道灵力能在关键时刻助小弟子一臂之力,暂时封锁住她遇到的对手的灵力、妖力、或者魔力。 今日在书房里处理宗门事务时,暮行容忽然感觉到自己放进明昙册里的那股灵力有被使用的痕迹。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奈何他身上那道魔咒太过霸道,只要他的灵力被使用,那么他就会遭到极大的反噬。 以暮行容如今的身体状况,今日遭到的反噬估计要了他半条命,可他却很开心。 看来他还算是个合格的师尊。 “今日麻烦师姐了,我没——” 话还没说完,暮行容忽然捂住心口,刚擦干净血迹的唇角又溢出了殷红的血液。 很疼。 真的很疼。 他能感觉到,这是他留在沈苓身上的护体灵力起了作用,为沈苓挡下了一道致命的伤害。 暮行容才刚遭受过一次反噬,如今又来一次反噬,他实在是有点遭不住。 四肢百骸都在作痛,眼前也渐渐被黑暗所笼罩,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暮行容忍不住想: 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什么他的两个弟子去了合欢宗后都遇到危险了?——罢了,只要他们没事就好,他遭点罪也无妨,但是真的好疼啊。 第29章 一步筑基 刚走出禁地,云真就看见了昏倒在竹林前的小公子,他呼吸均匀,唇色红润,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大碍。 她皱着眉头凑上去,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小公子?醒醒。” 似是听到了她的呼唤,小公子如蝉翼般的眼睫毛微微颤动了两下。 随即,他缓缓睁开眼睛,眸中满是惺忪与懵懂,像只单纯的小羊羔似的,呆呆地盯着云真看,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眼前是什么情况。 “......姐姐。”小公子语气闷闷的,脸上也带着显而易见的颓丧,“抱歉,姐姐,是我太弱了,没有保护好你。” 云真一只手拿着夜明珠,另一只手将他扶了起来。 对于小公子说的话,她并没有作出回应,而是转移话题道:“小公子,我进去之后发生了什么?是谁推的我?你又为什么会晕倒在这里?” 小公子靠在她的手臂上,语气虚浮道:“那个推姐姐进去的女人戴了面具,我没看清她的长相,只看到她的左手臂上有个银色的月牙型印记。唔,虽然那个女人看不到我,但她身上的气息很奇怪,我一闻到那股气息就晕了过去。......姐姐,我很担心你,还好你没死。” 银色的月牙型印记? 云真垂眸想了想,最后默默将沈苓移出了她的怀疑名单。 她方才还在想,虽说沈苓是个男子,而害她的人却是个女子,但保不齐沈苓会男扮女装来害她呢。 但如今却是可以排除沈苓的嫌疑了。 因为她记得之前在昶清宗的时候,沈苓每次进小厨房都会撸起过自己的袖子,说是这样方便做饭,可实际上他每次进去都是在浑水摸鱼,根本就没有认真做过一次饭。 云真看过几次他们做饭的场景,自然知道沈苓的左手臂上没有银月牙印记。 原本云真还在怀疑是不是沈苓那家伙推的她,现在可以暂时排除了,可他想用毒花坑她的仇还是得记一记的。 嗯,完全没有头绪,看来她以后要多留意一下旁人的左手臂了。 正当云真准备先回柳舍再作打算时,原本虚弱地靠在她手臂上的小公子忽然自己弹坐了起来。 他满脸激动、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手里的夜明珠道:“姐姐,你居然拿到了一颗百年的妖族内丹,这可是个好东西啊!......唔,虽然这不是我感应到的那个好东西,但是也足够好了。” 云真一愣,“百年的妖族内丹?” “嗯嗯,修士吃下妖族内丹后就能提升修为,内丹存在的年份越长,则修士能够获得的修为就越多。不过能获得多少修为也是由修士的天资来决定的,像这么一颗百年妖兽内丹,天灵根吃了能够直接到达筑基中期,可有用啦。” 说到这里,小公子的脸上忽然流露出几分怜悯,“几百年前,为了得道成仙,修仙界里的修士们大肆捕杀妖族之人。最后引起妖王震怒,修仙界与妖界打了起来,那叫一个尸山血海,血流成河。最后两界都损失惨重,死了很多妖,也死了很多修士,为了减少损失,迫不得已之下,两界各自派出代表签了和平书,这才有了几百年的和谐。” 天灵根吃了能够直接达到筑基中期。 可她是五灵根。 抛开心里那点失望,云真掂量了下手里夜明珠的重量,很轻,可在她心里,它的价值比千钧还重,没人比作为五灵根的她更清楚增长修为的重要性。 可她并没有因此失去理智、直接将这颗百年妖族内丹吃下去,而是先问了句:“小公子,吃下这颗内丹后会有什么坏处吗?” “呃……”小公子满脸尴尬道:“我娘跟我说,吃下妖族内丹之后,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行房事,需得清心寡欲,不沾酒色,否则就会爆体而亡。” 听了这话后,云真毫不犹豫地咬了那颗妖族内丹一口。 甜的,有点腻。 她皱起眉头,强忍着味觉上的不适又咬了几口,才将那颗她一只手都握不住的妖族内丹全部吃了下去。 小公子没骗她,很快云真的丹田里就出现了一股清凉的气息,那气息仿佛山间的清流,顷刻间便划过她的四肢百骸,将她体内的杂质洗涤干净。 云真觉得自己就像一根鸿毛,随着寒风飘向天空,许多雪花从她身体里穿过去,却没有丝毫疼痛。 也不知飘了多久,最后她踩在软绵绵的云端上,云也轻,她的身体也轻,世间的一切事物仿佛都在离她远去。 可最后她还是回归了世间。 睁开眼的瞬间,云真脸上难得露出了个发自真心的笑容。 丹田里的灵力磅礴而纯净,她能感受到,自己这是直接突破了两个瓶颈,从炼气初期跳到了炼气后期。 如今,她只差一步便能步入筑基期。 小公子满脸钦佩道:“姐姐真厉害!” “嗯。” 云真心情愉悦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毛茸茸的,手感不错。 只不过骤然得到了那么多灵力,刚开始的舒适过后,很快她就觉得自己的丹田都快要被撑开了。 云真不敢耽误,立刻就地打坐,她也不知道要花多久时间才能炼化好这些灵力,但愿合欢宗的人不要那么快找过来吧,否则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在他们家禁地前面打坐这件事情。 只是这一打坐,就从午后到了夜间。 月光倾泻而下,洒落在云真和小公子的身上,她打坐的时候,小公子就躺在她的腿边睡觉,气氛和谐而宁静。 云真长呼出一口气,她在这里打了整整两个时辰的坐,终于将那股灵力炼化好了。 真好。 如果她是天灵根的话就更好了,能获得更多修为。 嗯,早晚有一天她会获得天灵根的。 “小公子。”云真拍了拍躺在自己腿边的小公子,“醒醒,我们该回柳舍了。” 第30章 百依百顺的沈苓师兄 云真刚回到柳舍没多久,楚为欢就带着几个才到合欢宗的送礼弟子走进了柳舍。 彼时云真正坐在柳舍里的金凳子上听小公子碎碎念,他坐在她的对面,滔滔不绝地给她讲几百年前的故事。 旁人看不到小公子,只以为她是坐在这里发呆。 “诶,这是昶清宗的小师妹吗?呆呆傻傻的,倒是可爱得紧。” “确实傻里傻气的。” “小师妹看起来好乖啊,难怪玉师兄前段时间写信给我炫耀,说他有了个乖巧可爱的小师妹,我当时还不相信呢,没想到是真的。” 一字不漏的将那些议论声听进去了的云真:“……”她怎么不知道玉停舟说过这种话? 这时,楚为欢轻笑道:“小师妹生得如花似玉,沈师弟居然舍得叫她早起,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送个礼而已,也不知道起那么早做什么,害得我一下午没见着小师妹。哎,本想带小师妹去看看我的收藏品,可惜今天来了两次,沈师弟都跟我说小师妹在补觉,看来只能明日再说了。” “楚师姐,我也想看!” “我也要!” 刚来的几位送礼弟子似乎与楚为欢很是熟悉,他们欢声笑语,嬉戏打闹。 而被隔绝在热闹之外的云真则是一愣。 原来她出去那么久都没有引起合欢宗的怀疑,是因为有沈苓在为她善后。 到了这个时候,云真才忽然反应过来,似乎回来之后她还没见到过沈苓和相里瑶,他们两个去哪里了?还在找那只名为小七的蛊虫吗? 可是蛊虫的尸体被她塞进了藤蔓妖的嘴里,而藤蔓妖的尸体又被无澜吸收掉了,都这样了,相里瑶还能找到吗? 似乎是为了满足她的疑惑,很快相里瑶就带着沈苓回到了柳舍。 相里瑶一边走路,一边气鼓鼓地道:“气死我了,那个杀虫犯居然还把小七的尸体烧掉了,要是让我逮到那个该死的杀虫犯,我一定要把她碎尸万段,以泄我心头之愤。” 跟在她身后的沈苓神色柔和道:“主人,你不要生气。” “小苓,我说过了,不要叫我主人。”相里瑶语气无奈道:“要叫阿瑶。” “......主人。”沈苓神色一怔,似是无法理解她话语里的意思,“抱歉,我不会。” 相里瑶怜惜地摸了摸他的脸颊,“没关系,我会慢慢教你的。” 沈苓乖巧垂眸,“嗯。” 见状,原本欢声笑语的众人忽然都收起了脸上的笑意,除了还没弄清楚状况的云真之外,其他人都露出了轻蔑的神色。 “呵,蛊毒宗弟子真是无耻。” “呸,真不要脸,蛊毒宗弟子又用相思蛊来祸害别人了。” “……” 面对这些谩骂,相里瑶神色平静,似乎早就习惯了被辱骂的场景。 她揽住沈苓的胳膊,眼眸弯弯道:“小苓,我不喜欢他们,你也不许搭理他们,只许跟我一个人说话。” 面对如此无理的要求,沈苓也嗓音温柔的答应了:“是,主人,我知道了。” 这样的沈苓很不正常。 云真听说过很多蛊毒宗的事情,又听到了那些师兄师姐们对相里瑶的谩骂,再一看沈苓这百依百顺的态度,她就知道,他多半是被相里瑶下了蛊。 这就有点麻烦了。 虽说她和沈苓的关系并不亲密,可毕竟他们是同门师兄妹,沈苓给的叱蝶灵花还帮了她大忙。 于情,没有。 但于理,她不能就这样对沈苓的遭遇坐视不管,这不符合她营造出来的形象。 云真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可坐在她对面的小公子却忽然开口道:“姐姐,你三师兄没有中蛊,他刚刚冲我笑了。” 云真:“?” “真奇怪,他好像能看到我。”小公子满脸疑惑,似乎很不能理解这件事情,“不应该啊,娘亲说只有我的主人、特别特别厉害的人、和血脉尊贵的人才能看见我,他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怎么也能看到我?” 最后,小公子一拍桌子。 “不行,我要去找我娘问清楚!” 还没等云真反应过来,小公子就消失在了原地,不出意外,他应该是回书灵界找他娘去了。 他走得爽快,倒是苦了云真。 虽然他们看不到小公子,也听不到小公子说话的声音,但他们听得到他拍桌子的声音啊。 面对那一双双写满疑惑的眼睛,云真满脸平静道:“抱歉,师兄师姐们,我刚刚忽然想起了开心的事情,没忍住。” 楚为欢噗嗤一笑,“哈哈,还是小师妹可爱,不像某些人,看着就不讨喜。” “就是就是,昶清宗的教育就是好,不像蛊毒宗,教出来的弟子们个个都有点大病,招人烦。” 直到这个时候,相里瑶才注意到云真也在这里,她不在乎那些谩骂,却在见到云真的瞬间变了脸色。 “小苓,我们走。” 她似乎并不想见到云真。 为了离云真远点,她直接拉着沈苓就往里面走,而沈苓也不做反抗,任由她拉着自己走。 只是在路过云真身旁时,看似已经失了心智的他却趁相里瑶不注意的时候丢出了一道传音术。 “小师妹,想看好戏吗?” 沈苓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 云真下意识看了过去,却只看到他高挑的背影、以及他手腕上那个红得发亮的玉手镯,并没有看到他的表情。 看来小公子说的是真的,沈苓这家伙没有中蛊,她有的跟师尊……不对,是跟昶清宗交代了。 云真放下心来。 只不过,沈苓说的好戏是什么? 他想做什么? 这个疑惑伴随着云真入睡,一直持续到翌日清晨,沈苓才给出了她答复。 楚为欢笑容灿烂道:“小师妹,你这两日可得注意一下自己的贴身物品,昨夜合欢宗来了个贼,把相里师妹养的那些蛊虫全都偷走了,她一大早就在外面发脾气呢。” 云真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猜是沈苓干的。 * 宗主殿内。 善善靠在季玉清怀里,将昨夜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讲给了他听,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宗主,他的毒药可厉害啦,那些蛊虫在吃下他的毒药后全都化成了水,连骨头都没剩下呢。蛊虫死掉之后,那个蛊毒宗弟子直接遭到好多好多反噬,哇的一下吐出一大口血,好可怜呀。” “的确是好毒。”季玉清笑着揉了揉善善的脑袋,嗓音里满是愉悦。 合欢宗和蛊毒宗之间积怨已久,他非常乐意看蛊毒宗的笑话。 “只不过善善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危,别被他给毒到了。” 善善笑了笑,“宗主,若是善善也能有他那样精湛的毒术,当年是不是就能替我阿爹报仇了?” “……” 季玉清无奈地叹了口气,精致的眉眼间涌上几分怜惜,以及狠戾。 “善善。”他说,“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我会帮你的。” 合欢宗弟子风流多情,蛊毒宗弟子偏执专情,若是合欢宗弟子不幸被蛊毒宗弟子看上,便会被他们下蛊,成为一具只会听蛊主话的傀儡。 善善的父亲便是被蛊毒宗如今的宗主下了相思蛊,可他宁死不屈,在蛊毒发作前就一剑了结了自己。 碍于蛊毒宗与合欢宗之间有重要的利益往来,若是贸然断掉关系,恐怕会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失。 身为合欢宗宗主,他要为合欢宗的发展做考虑,无法因为私心而断掉与蛊毒宗的往来,可若是善善想报仇,他一定会帮她。 当然,也不仅仅是帮善善。 他也要为他的师兄报仇。 第31章 来自沈苓的教诲 “小苓。” 云真刚进来,就看见相里瑶满脸委屈地伸出手,她想抱沈苓,却被沈苓侧身躲了过去,于是她更委屈了,眼眶微红,好像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了似的。 “为什么要这样,小苓?”她问。 沈苓没理她,而是笑着望向云真,轻声问道:“小师妹怎么来了?是来探望相里瑶的吗?” “嗯,”云真点头,“听说相里师姐气血攻心,如今卧病在床,我有点担心。” 说着,她看了眼相里瑶的左衣袖,可惜那袖子实在太长,什么都看不见,完全没法确定相里瑶的左手臂上有没有银月印记。 于是云真向前几步,走到床边,抓住相里瑶的左手,并露出关心的神色道:“相里师姐,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啊。” 相里瑶一愣,“我们很熟吗?你在搞什么……喂,你做什么?!” 她又惊又怒,因为这个讨厌的小师妹居然直接掀起了她的左袖,还盯着她的左手臂看了又看。 嗯,云真现在能确定了,相里瑶的左手臂上没有银月印记。 相里瑶连忙收回自己的左手,将被云真掀起来的左袖放了下来,重新遮住她那白里泛青的手臂。 “喂,你!”相里瑶满脸阴郁,她本想打云真,可看到旁边站着的沈苓时,她又委屈巴巴地收回了自己伸出的手,可语气里的愤怒却怎么都掩饰不住:“该死,你知不知道蛊毒宗弟子的身体只能给道侣看的?你怎么能直接掀起我的衣服?” 对于这样的情况,云真并不意外。 溧国也有这样的规矩,女子若是被外男看到手臂或腿脚,便要嫁给他们。 幸亏云真早在掀起相里瑶的衣袖前就已经想好了对策,如果相里瑶因此而生气,她就说这是她家乡那边的看病方式,看一眼病人手臂上的筋脉就能判断出这个人的生病程度,她只是关心相里瑶的身体,想看看她病的严不严重才会这样做的,不是故意的。 云真张开嘴,正准备将早已打好的腹稿念出来,却不想旁边的沈苓蓦然轻笑出声。 “这有何难?”他说,“让小师妹娶了你不就好了?” 云真:“?” “小苓!”相里瑶很委屈,“你明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人,你不喜欢我就算了,为何还要把我往旁人身上推?” 面对她的控诉,沈苓的脸上笑意居然更深了。 “所以啊,相里瑶,你看,你明明可以不用在乎那些规矩的管束,也不用因为被小师妹看到了手臂就按照规矩和她结为道侣,你可以为自己做决定,想喜欢谁就喜欢谁,想不嫁给谁就不嫁,为什么还要因为那个破规矩而生气呢?” 相里瑶咬着嘴唇,十分委屈道:“小苓,你为什么总帮她说话?明明我更喜欢你啊。” “想帮谁说话是我自己的事情,相里瑶,你不能因为喜欢我,就来干涉我的决定。”沈苓将已经不烫了的汤药递给她,嗓音带笑道:“相里瑶,我问你,你喜欢我昨日对你百依百顺的模样吗?” “......不喜欢。”相里瑶接过汤药,语气闷闷道:“不像小苓了。” “既然不喜欢,那为什么还要对我下蛊呢?”他问。 这个问题似乎难住了相里瑶,她愣了许久,才回答道:“师尊说,遇到心仪之人就要用相思蛊留住他,师尊的师尊也是这么说的,师姐和师兄也都是这么说的。” 沈苓点点头,“他们都说应该这样做,所以你就觉得这样是正确的,对吗?” “......” “相里瑶,这是不对的,你不应该只听他们的话,你应该有自己的想法。”他用温柔而坚定的语气打破了相里瑶长期以来的观念,“在我看来,用相思蛊将心仪之人强行留在自己身边,这不叫喜欢,也不叫爱,这叫自私。” “因为相思蛊发作而对蛊主百依百顺,那不叫两情相悦,那叫受制于人。” “任何的喜欢都要以尊重为前提,如果你真的喜欢一个人,那你就应该尊重他的意愿,否则他永远都不会喜欢你。” 习惯了沈苓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态度,乍然听到他说出这么一番富有深意的话,云真没忍住看了他一眼。 相里瑶听了这话后,愣愣地看着他。 “小苓,如果我尊重你的话,你会喜欢上我吗?” “不会。”沈苓果断答道,“相里瑶,我生平最恨罔顾他人意志之人,你已经触碰过我的底线了,恐怕我没法再给你第二次机会。” 虽然他知道,相里瑶会给他下蛊是因为她从小就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所有人都告诉她对心仪之人下蛊是正确的,所以她才会那样做,但那不代表他就必须要原谅。 他觉得是错的,可在她的观念里却觉得这很正常。 她无意中触碰了他的底线,照理来说也不是什么无法原谅的事情,可人总要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负责,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都不能因为一句不知道就将自己犯下的错误推卸掉。 更何况—— “相里瑶,尊不尊重我是你自己的事情,你不能拿这个来当条件让我喜欢你,这是对我来说很不公平的交易,喜不喜欢你是由我自己来决定的,而不是由你。” 说完这段话后,沈苓看了云真一眼。 她垂着眸,似乎是在认真思考他说的话。 然后他又看了一眼相里瑶,她垂着脑袋,手里的汤药仍然一口没动。 于是,他又道:“另外,相里瑶,在喜欢一个人之前,你要先喜欢你自己,别因为跟我赌气就不喝药,伤的是你自己的身体。” 相里瑶轻哼一声,“既然不想我伤身体,那你为何要把我的蛊虫全都弄死?” 沈苓弯眸一笑,“因为你给我下蛊,伤了我的身体,所以我要报复你。” “可你明明没中蛊。”相里瑶仍不服气。 “那没办法,谁让我有个好师尊呢。”沈苓耸耸肩膀道:“要不是我师尊在我身上留了道护体灵力,恐怕我真的要被你暗算成功了。” 说来也是他自己的疏忽,当时光顾着想毒药了,没注意到相里瑶的蛊虫。 不过就算没有师尊那道护体灵力,他也给自己留了后路,毕竟他当年去蛊毒宗当交换生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蛊毒宗是什么德行,自然不可能完全不提防相里瑶。 想到这里,他笑着摸了摸手腕上用赤玉所制的手镯。 听到沈苓说的话,云真愣了愣。 护体灵力,是只有元婴期大能才可以使用的术法。 或许是因为暮行容平日里在她面前表现的太过于平易近人,还有点幼稚,以至于她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她的师尊居然是这样的强者。 难怪之前在昶清宗里总听到有人小声议论她,说她不配成为清遥君的弟子。 如今她总算是能够理解他们为什么会那么说了。 可她不在乎。 活着已是不易,为何还要去在意旁人的说法呢? 这时,沈苓忽然敲了敲她的脑袋。 云真抬起头,就见沈苓脸上带着戏谑的笑意道:“还有你,小师妹,下次掀别人的衣服前一定要先问问对方愿不愿意被你掀衣服,不许这么自作主张,罔顾他人意愿,这样是不对的。” 云真适时露出愧疚的表情道:“我知道了,对不起,相里师姐,下次不会了。” 相里瑶很冷淡:“哦。” 趁此机会,云真以反省自己为由,溜出了相里瑶的房间。 她只是来确认一下相里瑶的左手臂上有没有银月印记而已,现在确定了,推她的人不是相里瑶。 楚为欢的手臂她也看过了,也没有银月印记。 那究竟是…… “啊!” 猝不及防地,云真和一个少女撞上了。 那少女身着青衣,容貌普通,唯独一双眼睛盈盈似水,含情脉脉,是她脸上最为出众的部位。 她被云真撞倒在地,方才的惊呼声正是她发出来的。 “你……” 云真正想扶她起来,可那少女却在看清楚她的五官后露出了呆愣的神色。 少女摇了摇头,用力推开云真的手。 她动作迅速地站起身来,随即竟是头也不回的就跑掉了,那背影带着十足的惊恐与慌张,好像云真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目送那少女跑开后,云真皱起眉头,正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却蓦地在那少女方才摔倒的地方看到块木质的令牌。 出于好奇,她蹲下身子,捡起了那块令牌。 “小云。” 云真轻轻念出木牌上刻着的两个字。 第32章 小云姑娘的坦白局 转眼过去两日。 自从两日前捡到那块木牌后,云真就一直将它带在身边,就连睡觉都要将它揣在怀里。 这待遇,看得小公子羡慕嫉妒恨,他没想到自己就是回了趟家,姐姐的心思就被别的东西给勾走了,是他的书皮不够好看吗?为什么姐姐眼里心里都是那块破木牌? 小公子越想越委屈,他忍了两天,终于没忍住在今日爆发了。 “姐姐。”他可怜兮兮地抓住云真的衣袖,“这个木牌又简单又破烂,里面还没有牌灵,为什么你喜欢它却不喜欢明昙册?明昙册可是世间最好看的册子,册子里面还有这世间最可爱的书灵,哪点比不上这块破木牌?” 云真把玩着木牌的手一顿。 说实话,小公子这么说话让她有点想吐。 不过念在他那么尽心尽力帮她排除体内杂质的份上,云真还是按捺住了反胃的感觉,淡声道:“这块木牌的主人叫小云,她是楚师姐院里的采买仆从,职责是下山为楚师姐购置胭脂水粉,绫罗绸缎。每隔七天下山一次,每次在山下待两天,算算日子,她今日就要回来了。” 这些都是楚为欢告诉她的。 小公子点点头,“姐姐喜欢她?” 云真摇了摇头,将木牌递给了小公子。 “小云。”小公子念出木牌上刻着的字。 云真提醒他:“翻面。” 小公子顺从地将木牌翻了个面,顿时他的脸上便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这这这是......” 木牌的另一侧,赫然刻着一轮弯月。 云真将木牌拿回自己的手里,浅笑着问道:“那个把我推进禁地里的人,她左手臂上的银月印记就长这个样子,对吗?” 小公子连忙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的后脖颈凉飕飕的,笑起来的姐姐有点可怕,他忽然有点想念姐姐不笑的时候了。 云真点了点头,并不意外。 早在看到木牌上的弯月印记时,她就去找楚为欢询问了有关于小云的事情。 “小师妹大概不清楚,我们合欢宗向来只收长得好看的人。原本以小云的外貌,师尊是不愿意让她进合欢宗的,可师尊殿里的善善姑娘看小云实在可怜,便央着师尊让阿云留下来。” “师尊向来宠爱善善姑娘,无奈之下只好同意了。可他自己又不想整日面对小云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于是便让小云来我院里做个杂役。” “小云到我院子里后,我原本想让她当个厨娘的,只可惜她怕火。无奈之下,便只好让她做我院里的采买仆从了。” “怎么,小师妹对她一见钟情了?” 云真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楚师姐,我前天夜里睡不着,便寻思着起来散散步,结果走着走着忽然见到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可给我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遇到了女鬼。现在想来,应当是小云姑娘半夜穿着白衣在外面晃悠吧。” 楚为欢点点头,“唔,小云平日里偏爱穿青衫,从没见过她穿其他颜色的衣裳,不过前几日似乎是她娘亲的忌日,她心中悲痛,大半夜睡不着,身着白衣出去走走以排解内心烦闷也正常?” “此事,师妹不敢断言。”云真佯装为难道:“就怕是旁人拿了小云姑娘的令牌出来晃悠吓人,到时候冤枉了小云姑娘,恐怕会让她委屈。” “说的倒也是。”楚为欢表示赞同。 云真又道:“那夜我与白衣女鬼撞到一块,不小心将她撞到了……虽说她戴着面具,我没看到她的脸,可我看到她的左手臂上有个银色月牙形的印记,不知小云姑娘的左手臂上可有此印记?” 听完云真说的话,楚为欢顿时露出豁然开朗的神色来。 “是了,小云的左手臂上的确有一轮银月印记。之前我觉得好看,还想往我的手臂上也画一个银月印记来着,可怎么画都不如她手臂上那个好看,便只好作罢。” 想起楚为欢说的那些话,云真下意识捏紧了手里的木牌。 小云今日便会回来,她得确认一下。 —— 这一等便是从日出到日暮。 见夜色已深,云真从屋里拿出了一盏烛台,她将烛台放到柳舍院子里的桌子上,又点上蜡烛,与烛光一块等着小云回来。 等待的时间太久了,久到云真都以为阿云不会再回来了的时候,小云却提着一壶酒走进了柳舍。 “云真姑娘。”她坐到云真的对面,在见到桌子上摆放着的烛台后,下意识皱了皱眉头,可很快她就放平了眉头,温柔地笑着道:“听说你今日等了我很久,很抱歉,我爹前几日去世了,今日埋葬他费了我不少功夫,所以才回来得这么晚。” 她的态度太过熟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跟云真是关系极好的友人,可云真却不愿意陪陪着她演这出戏。 “小云。”云真淡然道:“不出意外的话,你爹是我杀的,对吗?” 闻言,小云垂下眼眸,嗓音依旧温柔似水道:“看来你已经知道了,是我亲手把你送到他的面前,才让你有了杀他的机会。” 说着,她掀起自己的左袖,露出了手臂正中间的银月印记。 印记上泛着粼粼波光,极其好看。 “云真姑娘,好看吗?” 她问。 或许是知道云真不会回答,于是她又喃喃自语道:“人与妖结合生出来的半妖后代总会有与寻常人不同的地方。有些半妖藏不住狐狸尾巴,有些半妖收不起兔子耳朵,云真姑娘,你猜我是哪里与常人不同?” 云真冷眼看着她,并未回答。 “我娘是个普通的凡人,我爹是只修行了几百年的藤蔓妖,而我则是人与妖结合生出来的半妖后代。” 刚好桌子上有整套的茶具,小云一边说着话,一边往茶杯里倒入自己带来的酒。 “当年,我爹被仇家追杀,他带着满身的伤口逃到凡间,我娘偶然路过,便救下了他,后面他们两人朝夕相处,日久生情,然后便有了我。” 小云说着,举起装满了酒的茶杯,莞尔一笑道:“云真姑娘,这杯敬你。” 一饮而尽后,她接着道:“可惜好景不长,在我七岁那年,我爹的仇家找了上来,他们打不过我爹,便想绑了我和我娘,用来威胁我爹。” “我爹以一敌五,眼看着就要打赢了的时候,忽然来了个合欢宗的人。”小云低垂着眸,似是醉了,又似是在回忆过往,“他很强,强到仅凭一剑便杀了我爹的仇家。” “也仅凭一剑,就杀了我娘。” “我爹被那几位仇家打成重伤,没能挡下那刺向我娘的一剑,而那个杀了我娘的合欢宗之人直接转身离开,好像他不是为了杀我娘而来,只是为了看我爹痛苦而已。” “后来,我爹来合欢宗报仇……” 然后他就被关进了合欢宗的禁地里,遇到了云真,并因为过于轻敌而被云真杀死。 小云表现出一副可怜的模样,可云真却不为所动,甚至在她讲完之后默默地提醒了句:“是你自己把我送到你爹面前的。” “呵,是啊。”小云笑了笑,“我实在是太恨合欢宗了,可我又实在是太弱了。那日是我娘的忌日,我原本想去禁地里和我爹一块祭奠我娘,却刚好遇到了你。” 之前来合欢宗的送礼弟子都很强,好不容易遇到个比她还弱的,她当然不能错过这个挑拨其他宗门跟合欢宗关系的机会。 若是云真死在了禁地里,既能给她爹加餐,还能让合欢宗跟昶清宗产生隔阂。 可她万万没想到,最后活下来的居然是云真,而不是她爹。 云真道:“嗯,下辈子找个好爹,记得让他别太轻敌。” 她一字一句都在往小云心口上插刀,小云气得都维持不住温柔的表面了,她极其气恼道:“你是没有心吗?你难道就不觉得我可怜吗?” “不觉得。” 对于想杀自己的人,云真自然不会对她有什么好脸色。 就算小云的身世再可怜,可那又不是她害的,而小云却是真真切切的害了她,她为什么要觉得小云可怜呢? “小云姑娘,”她拿起烛台,一把将其甩到了小云身上,顿时火焰蔓延开来,火光中隐约能看见小云扭曲的脸庞,“作为藤蔓妖与凡人的后代,我猜你继承到了藤蔓妖的怕火体质,生性惧火,遇火则燃。” “你!”小云面目狰狞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我吗?我还有——” “还有藤蔓毒是吗,你的身上。” 云真打断她,笑着说道:“凡间的火奈何不了你,只能暂时拖延住你的行动,让你有点疼而已。还有你身上的藤蔓毒,不论是人、是鬼、还是器灵,只要闻到藤蔓毒的气息,都会直接晕倒,任你宰割,是吗?” 小云错愕,“你怎么……” “因为我已经中了你的藤蔓毒呀。” 在小云惊愕的目光下,仿佛是为了配合自己说的话一样,云真直接晕了过去。 小云确认过后,发现云真的确是中了她的藤蔓毒,她顿时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 这么个好机会小云自然不会错过,她指尖聚集起灵力,正要杀了云真为父报仇,却不料忽然有道灵力击中了她的手腕,让她的施法被打断。 小云捂住手腕,正准备重新聚起灵力杀云真,可就在这时,柳舍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合欢宗宗主季玉清带着众多合欢宗之人进入了柳舍,与正准备对云真下杀手的小云对了个正着。 季玉清神色冷淡。 “拿下。” 第33章 光明正大的下毒 柳舍内,紫袍男子眉眼弯弯,拿着四五个碧绿色的玉瓶凑到了云真面前。 “小——师——妹——” 云真抬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三师兄有何贵干?” “听说小师妹昨夜被半妖袭击了,我很担心,就来给你送点药,这些药能让你快点好起来。” 沈苓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些都是他用摘来的灵草制作出来的毒药,虽然不是致命毒药,但能让人浑身发痒、发疼,就像在被无数只蚂蚁啃食一般。 他本以为小师妹会婉拒他的好意,却不想她居然顺手接了过去。 “多谢师兄的关心。”云真轻轻地咳了两声,作出一副受伤过后的虚弱状,“好在季宗主来得及时,否则我今日可能就见不到师兄你了。唉,我只是想将那块木牌还给小云姑娘而已,没想到她居然是潜伏在合欢宗里的半妖。” 沈苓觉得有些肉疼,他才做出这么几瓶毒药,没想到小师妹居然全都拿走了。 因为过于肉疼,他的嗓音都微微颤抖着:“小师妹,你没事就好。” 这场景落在别人的眼里,都以为他是在心疼云真,至少楚为欢就被他们之间感天动地的师兄妹情打动了。 “小师妹,你放心。”楚为欢满眼怜惜,“我们合欢宗一定会给你个交代的。” 云真柔柔弱弱地低下脑袋,语气可怜道:“没关系的,楚师姐,我只是个刚来合欢宗的外人,怎么比得过小云姑娘待在合欢宗里那么多年的情分?再说了,我也不愿让楚师姐和季宗主因此事而为难,要不就算了吧?反正合欢宗和昶清宗之间的交情也不会因为我这么个小弟子的事情而受到影响,没关系的,我不怪小云姑娘。” 沈苓也作出可怜样,“从前在昶清宗就没人关心我和小师妹,如今来了合欢宗,我们两个又是被下蛊,又是被袭击的,想来应该是我们的命不好,绝对不是合欢宗的防护太差了。” 这话说的,楚为欢更愧疚了。 正要开口劝慰两句,可陪她一块来探望小师妹的善善姑娘却忽然轻笑道:“你们两个真可爱,居然还会唱双簧。我很喜欢你们这样的,要不要一起来当我的小宠物?” 楚为欢:“……” 虽说在合欢宗里出现这样的情况倒也正常,只不过她是真的没想到,都已经这种时候了,善善姑娘居然还不忘撩拨一下师妹师弟。 沈苓摸着下巴问:“这位姑娘,当你的宠物有灵石赚么?” 善善笑着答道:“每月三千灵石。” 沈苓果断同意:“成交,现在我就是姑娘你的小宠物了,喵,汪,嗷。” 云真愣住了。 她没想到沈苓真的这么不要脸。 更没想到善善真的会给灵石。 就连沈苓也没想到,自己只是开开玩笑而已,结果这姑娘真是个人傻钱多的,居然直接给了他一袋灵石。 善善佯装可怜道:“善善只是说说玩笑话而已,没想到公子竟然信以为真了,既然如此,善善也不好做那言而无信之人。” 她叹了口气,接着道:“可惜善善实在貌丑,不得宗主喜欢,陪了宗主那么久也才攒了这么七百块灵石,不知能否只包公子七天?再多就不行了,善善实在是没钱啦。” 沈苓将钱袋子推了回去,“善善姑娘陪了我那么多天都无怨无悔,你不找我要灵石就不错了,我怎么还能要你的灵石呢?” 云真惊诧抬头。 什么叫陪了那么多天还无怨无悔? 沈苓在合欢宗玩得这么花,而她对此竟然一无所知? “公子人真好。”善善顺手将自己的钱袋子挂回腰间,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那我们就来说说正事吧。” 楚为欢松了一口气。 善善姑娘总算是想起正经事了。 “今日风光正好,雪也温柔,是个适合处罚小云的好日子,宗主特意让我来看看云真小友的情况如何。毕竟……小友作为受害者,于情于理都该亲眼见证小云的下场。” 云真点头,“好。” 她知道,季玉清特意请她去看对小云的处罚并不是为了给她讨回公道,而是为了给昶清宗一个面子,向昶清宗表达出他们合欢宗的诚意。 她本就想知道合欢宗对于小云的惩罚是什么,既然合欢宗愿意卖这个面子,那她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否则不就浪费了她的谋划吗? —— 处罚地点定在了宗主殿外。 出于某些特殊原因,在场之人除了被五花大绑的小云以外,就只有季玉清和十几位合欢宗长老了。 楚为欢和善善走在前面,云真和沈苓走在后面,四人来的正巧,恰好赶上小云对季玉清破口大骂的场景。 “我心思歹毒,忘恩负义?哈,季玉清啊季玉清,你可知我娘便是被你们合欢宗的人亲手杀死的?我爹来为妻报仇,却反被你们囚于禁地十六年,这样的血海深仇,就算是你们合欢宗将我养大的又如何?我怎能忘掉那些仇恨?!” “倒是我忘了,你这薄情寡义之人怎么会懂人间至情?季玉清,你根本就配不上善善姑娘。” 季玉清坐在高处的椅子上,并未作出任何回应,他就那样冷淡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小云,似乎并不在乎她说的话。 而当看到善善的身影时,他冷淡的目光顿时变得柔和起来。 “善善。”他招了招手,“快过来。” 善善站在原地,摇了摇头。 “宗主,这不合规矩。” 实际上她并不是个重规矩的人,况且合欢宗以肆意纵情为人生信条,就算她过去了也没关系,没有人会说她什么。 可她不喜欢季玉清这样的态度,他对所有道侣都是这样,像哄小狗狗一样的语气。 虽然宗主对她很好,但如果他不能以平等的态度来对待她,那她还不如待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反正就算她不去,也会有别人往他身上凑的。 见善善不愿意过来,季玉清倒也没有强求,只是眸中仍然不可避免地划过了几分失落。 而当他的视线触及到云真时,那几分失落便消失了,转而表现出几分欣赏。 这个从昶清宗来的小姑娘,看着天真单纯,不像有心机的模样,没想到竟然能算计到他身上来。 想起昨日正午,他刚用完午膳,善善就匆忙地跑过来告诉他:“宗主,那个叫云真的昶清宗弟子居然知道无澜!我听到她蹲在角落里的碎碎念了,她说无澜今夜会到柳舍去找她,因为她的体内有真龙血脉,很吸引无澜那样的妖怪,无澜一直想吃了她,恐怕今夜就会下手。” 季玉清想揉她的头,却被她侧头躲过。 “宗主,你认真一点,我都已经用血灵石测过了,她体内真的有真龙血脉!无澜那家伙最喜欢吃血脉高贵的人了,要是那个小姑娘真的被他吃掉了,我们要怎么跟昶清宗交代呀?” 没揉到善善的头,季玉清有点难过。 “那就不交代了吧。”他垂下眼眸。 善善拍了拍他的脸,满脸认真道:“宗主,你不能这么不思进取呀,今晚一定要乖乖带人到柳舍阻止无澜,知不知道?” 季玉清心情好了,“知道了。” 他听善善的话,大晚上的带着一堆人赶到柳舍,结果抓到的不是无澜,而是他徒弟院子里的采买仆从。 事已至此,季玉清当然知道自己这是被算计了,但他并不生气,反而有些欣赏云真的胆识。 他的视线从云真身上划过,又看向了站在她身旁的沈苓。 昨夜踏入柳舍后,他立刻便感受到了空气中残留的灵力,好奇心作祟,他的视线转了一圈,最后看到了树后那片没有藏好的紫色衣角。 这小子,看着一肚子坏水,没想到居然还挺护着自家师妹的。 季玉清收回思绪。 他看向云真,语气淡然道:“昨夜让小友受惊了,是我们的疏忽。今日特邀小友来此,不知你想如何处罚小云?” 毕竟是在合欢宗的地盘,云真不好喧宾夺主,于是她咳了两声,满脸柔弱道:“季宗主不必顾及我的感受,该怎么处理便怎么处理吧。我受的这点伤并不重要,您心地善良,就算心软放过小云姑娘也没事,不会影响昶清宗跟合欢宗的关系的。” 季玉清:“哦。”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姑娘原来跟她师兄一样,都是一肚子坏水。 只不过她师兄坏得更明显、更放肆,而她坏得就没那么明显放肆了,甚至连他刚开始都以为她是个纯良无害的小姑娘,结果原来是只狡猾的小狐狸。 “既然如此,”他看向小云,冷淡的眸光中透出几分怜悯,“那便将小云关进极寒牢狱吧,每日以极刑处之,直到她死。” 很明显,他想留小云一命。 云真皱了皱眉头,到底是没说什么。 可在两名合欢宗弟子即将将小云带走的时候,她忽然露出怜惜的神色,对季玉清道:“虽说小云姑娘想害我,可我并不怪她,我想和她告个别,可以吗?” 季玉清略一颔首,应允了。 于是云真小跑到小云身旁,顶着小云想杀人的目光,她从储物袋里拿出了沈苓方才给的那几个玉瓶。 当着众人的面,她将玉瓶里的液体全都倒在了小云的伤口上。 “啊!你、你!” 伤口处陡然传来剧烈的疼痛,小云才刚尖叫着说出几个字,就被季玉清点了哑穴。 “小云姑娘,这是我师兄给我的药,很快就能治好你的伤,就是会有点疼,你忍一忍就好了。”云真怜惜地揉了揉她的头,连语气都是那样的温柔。 是季玉清的话给了她可乘之机。 每日以极刑处之,也就是说,如果沈苓给她的是毒药,能够让人的肌肤溃烂、浑身疼痛的那种毒药,那她完全可以顺理成章地说一句:“不是我,是你们天天在她身上用酷刑,所以才会让她这样痛苦。” 如果是能直接让人丧命的毒药,那就更好了,反正死无对证,到时候她完全可以说是合欢宗的人联合起来诬陷她,作为毒药制作者的沈苓肯定会帮着她说话,到时候各执一词,谁又知道其中真假呢? 今天在场的除了她和沈苓,就只有合欢宗的人了,没有公平公正的证人,如果他们因为小云的事情闹起来了,最后的结果也就是两败俱伤而已。 如果合欢宗想保持跟昶清宗的友好,就不会傻到揭穿她的所作所为。 就算合欢宗真的去昶清宗揭穿她,她也可以矢口否认,表示自己完全不知道这是毒药,毕竟沈苓那家伙把玉瓶给她的时候可是说了,这是能让她快点好起来的药啊,又没说这是毒药。 所以,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她把能够快速治好伤口的药用在了小云身上,即便后来大家知道这是毒药,也不会说她是个蛇蝎心肠的人,只会觉得她是好心办坏事,都是沈苓的错。 甚好,甚好。 虽说云真心里还是想杀了小云,没人比她更清楚斩草要除根的道理,可季玉清都表明态度要留小云一命了,她若是还穷追不舍的话,只怕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既然如此,那就各退一步吧。 只是,今日退一步,不代表她今后也会退一步。 季玉清最好别让小云再出现在她的面前,否则她必将遵循自己那日在禁地里许下的承诺——上至碧落,下至黄泉,她也要把小云杀了。 第34章 随手拿出的意乱情迷药 季玉清走进极寒牢狱的时候,正好赶上小云毒性发作,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她痛苦的嘶吼声,实在是瘆人得紧。 也不知是怎样的疼痛,竟能让她强行冲破哑穴的限制。 “宗主。”负责施刑的合欢宗弟子手握一根鞭子,带着满脸的迷茫,他恭敬地对季玉清行了个礼,“弟子只是打了她几鞭子而已,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痛成那样……” 季玉清摇了摇头,“无碍,你先出去吧,我亲自来审她。” “是。” 那名弟子本就被小云的惨叫声吓了一大跳,如今见宗主愿意接手这烂摊子,他顿时面露欣喜,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此地。 里面惨叫的小云大概是听见了季玉清的声音,立刻破口大骂道:“季玉清,你身为一宗之主,却包庇纵容门中弟子滥杀无辜,你不得好死!呵,这次是我棋差一着,没能杀掉云真为我父亲报仇,还被你们抓了个正着,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即便今日我命丧于此,我也要诅咒你死无全尸。” 季玉清来到关押小云的牢房前,只见她面容扭曲,身体蜷缩成了一团,似是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在看到季玉清时,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顿时盛满了歹毒的怨恨。 “小云。”季玉清站在牢房外,无视了她的谩骂,眸光清寒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保你一命吗?” “呸,你这虚伪之人,无非就是想把我关在这里慢慢折磨罢了,你以为留我一命就能让我对你心怀感恩么?” 季玉清说:“我保你一命,是因为你娘是被我师兄杀的。” 小云冷笑着说:“我就知道,你……” “我没有包庇他。”没等她说完,季玉清就开口打断了,“我师兄季云昼,天资极佳,年少成名,原本是最有望成为合欢宗宗主的人,可后来合欢宗却忽然对外宣称他去世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小云继续冷笑,“好心?真可笑。还不是他滥杀无辜,你们为了包庇他,便哄骗旁人说他死了,季玉清,你以为这样就能抹除他的罪孽么?” 季玉清没理她,他低垂着眸,嗓音冷淡道:“我师兄是合欢宗最出众的弟子,可他不爱寻欢作乐,偏爱行侠仗义,每次下山都要救那么十六七八九个人,把自己弄得一身伤回来。” “行侠仗义?滥杀无辜还差不多。” “他救了很多人,原本还能再救更多人的,可直到有一天,他救下了个蛊毒宗的女弟子。”季玉清说着,眸中忽的流露出几分戾气,“那蛊毒宗弟子对他一见钟情,可他心中只有大义,无心情爱,自然是十分果断的拒绝了那个蛊毒宗弟子的示爱。” “后来,那女弟子趁他不备,对他下了相思蛊,从此他对那名女弟子言听计从,为她滥杀无辜,为她不分是非。” “在相思蛊的控制下,我师兄杀了很多人,手上沾染了许多条无辜的人命,可那都不是出自他的本意,他只是个失去了自我意识、只会听从蛊主命令的傀儡。” 在小云呆滞的目光下,季玉清蹲下身子,丝毫不掩饰自己眼里的恨意。 他说:“你娘死的那一年,正是我师兄被宣称去世的那一年,小云,你和你爹报错了仇。” “……” 当年藤蔓妖来到合欢宗后,上来就直接大开杀戒,他们也立刻摆起剑阵,将寡不敌众的藤蔓妖打成重伤,关到了禁地里。 十几年过去,季玉清都快忘记禁地里还有个藤蔓妖的存在了,直到审完小云后,他才知道藤蔓妖当年杀上合欢宗原来是为了给妻子报仇。 特意留小云一命,也是因为他在得知真相后心有愧疚,不忍心让她就那样死掉。 见小云沉默着不说话,季玉清知道她还需要些时日来接受这个真相,于是他决定先离开此地,不打扰她,让她自己慢慢思考。 可刚走到极寒牢狱的门口,他就听见后面传来小云嘶哑的声音:“……呵,原来这十几年的蹉跎,我爹还丢了性命,都只是场笑话。” 季玉清脚步一顿。 他没有回头,语气平静道:“对我师兄下相思蛊的人,是如今蛊毒宗的副宗主。” “……” 小云没有再说话,他也没有再停留,毫不犹豫地走出了极寒牢狱。 不知为何,在走出极寒牢狱的瞬间,季玉清忽然有种强烈的、很想立刻就跟善善见一面的冲动,他有点想她了。 于是在回到宗主殿后,他立刻就往善善的住处跑,没想到却扑了个空,善善不在房间里。 季玉清问院里的仆从:“阿复,你可知善善去了什么地方?” 阿复恭敬道:“善善姑娘一大早就去了柳舍,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柳舍? 季玉清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忽然想起来了,这种时候,善善应该是去盯着那个名为沈苓的昶清宗弟子了。 “阿复。”季玉清思忖道:“我记得那个昶清宗弟子好像受了伤,她是在合欢宗里受的伤,于情于理,我这个宗主是不是都该拿点灵药去探望一下她?” 阿复一愣,“……是吧?” 宗主也真是的,想见善善姑娘了就直说嘛,怎么还要给自己找个理由的。 季玉清自然听不到阿复心里的吐槽,他在为自己找好理由后就随手从储物袋里拿出一瓶药,也不管这是个什么药,就带着它匆匆往柳舍那边赶。 他步履匆匆,很快就到了柳舍外。 刚到门口,季玉清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善善的娇笑声,她似乎心情很好,那银铃般的笑声,听得他也开心了许多。 在踏入柳舍之前,季玉清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和头发,确认自己身上没有凌乱的地方后,他才提步走进了柳舍。 “宗主?你怎么来了?!” 善善正和云真坐在一块听沈苓讲修仙界里的趣事,见季玉清走进柳舍,她的脸上立刻表现出几分惊喜。 坐在她对面的沈苓故作伤心道:“善善姑娘真是好狠的心,方才还说很喜欢我,没想到季宗主一来,你就移情别恋了。” 季玉清脚步一顿。 他垂下眼眸,语气失落道:“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那我走?” 沈苓也垂下眼眸,满脸委屈道:“都是我的错,早知道季宗主要来,我就应该好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唉,如果我不出现在这里的话,季宗主就不会误以为我不欢迎您来这里了。” 坐在善善旁边剥橘子吃的云真:“?” “好啦好啦。”善善看向季玉清,“宗主怎么会来柳舍?是来找我的吗?” 闻言,季玉清看向云真。 云真:“?” 她再次茫然了。 季玉清走到善善身旁,将握在手里的玉瓶递给云真,语气认真道:“虽然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但,听说你受了很重的伤,我来给你送药。” 云真正要伸手接过那瓶药,可对面的沈苓却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就连坐在她旁边的善善也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季宗主,这就是你们合欢宗的疗伤方式吗?给受伤的人送春药,哈哈,实在是很符合贵宗的行事作风,在下佩服,佩服。” 善善有些生气,“宗主,云真姑娘才多大呀,你怎么能这么不正经?” 云真立刻收回了手。 “承蒙季宗主好意。”她说,“不过我只是受了点皮肉伤而已,用不上这么好的灵丹妙药,季宗主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季玉清:“……” 他拿起玉瓶看了看。 果然,瓶身上写着五个字—— 意乱情迷药。 这情景着实有些尴尬,好在季玉清早已见过许多大风大浪,他身为合欢宗宗主,平生最爱寻欢作乐,意乱情迷药在他看来是最为稀松平常之物,没什么好避讳的。 于是季玉清厚着脸皮将玉瓶放到了云真手里,语气平静道:“拿着吧,说不定以后有用上的一天呢。” 见季玉清如此坚持,云真干脆不再推脱,顺手将玉瓶收进了自己的储物袋里。 算了,收就收吧,她懒得就收礼问题而跟季玉清进行极限拉扯,麻烦得很,等之后再找个机会把它丢掉就好了。 第35章 归宗之日 在之后的十天里,季玉清再没来过柳舍一次,而与之相对的则是每天都来柳舍喝茶的善善,她性子极好,很快便与各宗的送礼弟子混熟了关系,除了相里瑶。 由于观念上的冲突,相里瑶每次见了善善都要讥讽两句,而善善每回听了她的讥讽都是笑眯眯的,并不生气,这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让相里瑶变得格外生气。 至少她在这十天里总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不知是因为善善的无动于衷还是沈苓的那番告诫,亦或者两者都有,毕竟她长期以来的观念没那么容易被沈苓简单几句话就改变,她还是没觉得自己错了。 约莫是因为心中太过气闷,到了送礼弟子归宗的日子,相里瑶早早的便收拾好了行李,她实在无法忍受待在这里的日子了,迫不及待的想回蛊毒宗。 可按照规矩,各宗的送礼弟子只有拜别了该宗宗主才能离开,而季玉清又是个醒得晚的,她等季玉清睡醒等了许久,可那家伙就像头睡不醒的猪一样,整得她更烦了。 云真这边刚洗漱完出门,便看见相里瑶蹲在花圃里拔草,嘴里还念叨着:“这叫什么合欢宗啊,分明就是个猪圈,那个该死的季玉清居然到现在还没醒。” 云真脚步一顿。 这种时候,她是应该过去跟相里瑶打个招呼,还是应该退回自己的房间里,假装没听见的样子? 她往后一步,正要回到房间,谁知相里瑶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发现了她。 “喂。”相里瑶拔下一把草,“小师妹,你醒都醒了,干嘛还要回去继续睡,莫非你也是猪不成?” 云真向来不喜欢招惹麻烦,可无缘无故被指着骂了一顿,她自然是要反击回去的。 于是她无辜抬眸道:“都怪师妹这两天遇到的开心事太多了,做的梦也都是些美梦,一个没忍住就多睡了会。” 相里瑶冷哼一声。 “倒是相里师姐你……”顿了顿,云真接着说道:“这么早就起来,是因为蛊虫被偷,心中悲痛,睡都睡不着么?唉,也不知是哪个小贼偷了师姐那么多蛊虫,让师姐你气得睡不着觉,真是太可恶了。” 相里瑶咬牙切齿,“要你管啊!” 辛苦养大的蛊虫全没了,她被狠狠戳中了痛处。 而一想到自己的蛊虫全没了是因为沈苓的背刺,她顿时更生气了,恨不得撕了云真这张虚伪的脸。 这个该死的小师妹,那天明明就听到了她和小苓的对话,也知道她的蛊虫不是失踪了,而是全都被小苓杀掉了,如今居然还装作无辜的样子来关心她,真是好不要脸。 一个没有筑基的五灵根,凭什么敢这么挑衅她? 气上心头,相里瑶的指尖已经蓄起了黑色的灵力,正准备给云真一个教训,不料却有三道灵力同时击中了她的手腕,顿时她指尖蓄起的灵力便散了个干干净净。 三道灵力的主人分别是:躺在屋顶上晒太阳的沈苓、刚进门的善善、以及被相里瑶锁定的云真本人。 早在激怒相里瑶的时候,云真就已经悄然在指尖蓄起了灵力,虽说她的实力不如相里瑶,但有备无患,提防一下总没错。 但沈苓那家伙是什么时候到屋顶上的? 看出她脸上的疑惑,沈苓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嗓音慵懒道:“小师妹不知道么,我昨夜是在屋顶上睡的,刚刚一直都在哦。” 云真忽然想起来,这家伙昨天夜里还来敲她的门,问她要不要一块赏月,只不过被她拒绝了。 看来他是赏月的时候睡着了,一直在屋顶上躺到了现在。 善善走到相里瑶身旁,并用只有她们两人听得见的音量凑近相里瑶耳边道:“蛊毒宗弟子,你是不是以为我合欢宗没人了?那日我看沈苓有应对你的法子,就没有出手帮他,可没想到……你居然还想在我合欢宗里害人,真是令人作呕。” 相里瑶瞪大眼睛,“你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哦。”善善弯眸一笑。 虽说做坏事的是蛊毒宗弟子,可若是其他宗门的弟子在合欢宗里出了事,恐怕他们合欢宗也会被迁怒。 所以早在各个宗门的送礼弟子们来到合欢宗的第一天夜里,季玉清就在他们身边都安排了暗卫,目的有两个,一是防止他们做坏事,二是保证他们的安全。 当然,还有些送礼弟子离得远,是在第二天才到的合欢宗,季玉清也把暗卫给他们安排上了。 相里瑶是蛊毒宗年轻一辈中最出众的弟子,他们合欢宗当然要重点盯着她。原本善善看相里瑶那样痴恋沈苓,还为沈苓捏了一把汗,结果没想到他居然能把相里瑶玩弄于股掌之间。 所以说,恶人还得恶人磨啊。 “好啦,宗主已经睡醒了,你们可以去拜别他了。”善善从相里瑶身边离开,语气又恢复成了惯常的温柔,“我还要在这里等其他的送礼弟子睡醒,你们可以先跟着为欢去宗主殿,她就在柳舍外面等着呢。” 她的话音刚落,沈苓就扶住了云真的两边肩膀,面带笑意道:“走吧,小师妹,我们可以回昶清宗啦。” “嗯。” 云真挣开沈苓的手,往前走了几步,和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这几步刚好走到了善善身旁,云真一抬头,便与善善充满疑惑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云真小友。”善善轻声说道:“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么发现我的?是我没躲好吗?” 她说的是之前云真故意在她面前提起无澜,忽悠她去找宗主打报告的事情。前些天她光顾着交友,倒是忘记了这回事,如今想起来了,便顺带问上一问。 云真回答道:“善善姑娘下次记得藏好自己的衣角,或者换套与瓦片一样颜色的衣裳,不然太显眼了,一抬头就能看见。” 善善无奈一笑,“原来是这样。” 她就说,以云真小友的修为,怎么可能发现得了她?原来是她自己没躲好。 见她信了自己的说辞,云真笑而不语。 真好忽悠啊。 其实云真压根没看到什么衣角,是小公子闲着没事在合欢宗里飘荡,看到了那些躲在暗处盯着送礼弟子们的暗卫。 然后他将这件事情告诉给了云真听,才让她心中有了计谋。 包括藤蔓妖身上有藤蔓毒、生性惧怕火焰的弱点也是小公子告诉她的。 只不过小公子十天前就回了书灵界,说是要参加什么祭典,要一个月之后才能来找她,还让她不要太想念他。 事实上,如果不是善善问了这么个问题,可能直到小公子回来,云真才会想起还有他这么个人。 毕竟她每天都要忙着修炼,提升自己的修为,哪有时间去想别人呢? 正思索间,沈苓忽然拍了拍她的肩膀。 云真抬起头,便看见沈苓满脸揶揄地说了句:“小师妹莫不是想师尊了?既然如此,那我们快去拜别季宗主吧。作为一名好师兄,我怎么能让小师妹你忍受这相思之苦呢?” 实际上从头到尾都没想起过暮行容的云真:“……”到底是谁在想啊? 其实沈苓也不想暮行容。 他只是迫不及待的想带着自己的毒药回昶清宗了而已。 合欢宗里有人盯着他,搞得他完全找不到试验毒药效果的机会,好不容易有相里瑶的蛊虫可以给他祸害,结果那些蛊虫瞬间就化成了水,根本测不出药性。 果然还是昶清宗好啊。 “诶,小师妹,你怎么还不走?” “哦。” 出了柳舍后,楚为欢果然在外面等着他们,还带着她那五个男宠。 见到云真和沈苓时,她的脸上立刻挂起笑容。 “小师妹,沈师弟。” 可看到跟在他们两人身后出来的相里瑶后,她便又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冷哼一声道:“原来相里瑶师妹也在啊。” 相里瑶也冷哼一声。 话不投机半句多,她懒得搭理楚为欢。 见相里瑶不说话,楚为欢也懒得浪费时间在她身上,反正她今日就要回蛊毒宗了。 “走吧,小师妹,沈师弟,我们去宗主殿,我师尊已经在等着你们了。哦,还有相里瑶师妹,也走吧。” 第36章 莫非师尊是个身体孱弱的病美人? 拜别的过程很简单,仅仅只是进宗主殿内跟季玉清打个招呼,再说两句祝福语,然后他们就被季玉清赶了出来,他让他们从哪来的就回哪去,赶紧走。 出了宗主殿后,楚为欢无奈道:“我师尊他老人家啊,每次睡醒都要发发脾气,说话冲了点,你们别介意。” 沈苓委屈垂眸,“若是介意的话,楚师姐会帮我撑腰吗?” “不会。”楚为欢笑着摇了摇头,“沈师弟,我又不喜欢你这样花言巧语的,怎么可能帮你撑腰?若你能有阿舟和宣楚师弟一半成熟稳重,我才会考虑帮你撑腰哦。” “那算了,师弟我随心所欲惯了,学不来两位师兄那样循规蹈矩的做派,楚师姐再见!” “诶,御剑御慢些,别颠着小师妹了。” “知道啦。” 沈苓的佩剑很普通,外表上看和人间铁铺里的铁剑并无区别,可当他往里面注入灵力后,这把看似普通的铁剑上忽然出现了数十条金色的线条,乍一看只觉这些线条错综复杂,毫无章法,可仔细观察后却能看出它们铺出的图案似乎是一条蛇。 一条盘着身子、正在休憩的蛇。 云真有些疑惑,她记得来时并没有看到这个图案啊。 见她目光疑惑地盯着那道图案看,沈苓小声解释道:“小师妹,我昨晚待在屋顶上赏月可不是为了什么闲情逸致,而是想借着月光,用业罗花在剑身上画出这副图案。” 业罗花,千金难求的灵花,花瓣是粉色的,汁液是金色的,往花里注入灵力后能散发出金光,极其好看。 虽说业罗花价格昂贵,可它并没有任何药用价值,唯一的作用就是用来染色,用业罗花汁液染色的布料可在夜间发光,亦可在白日璀璨,极受修仙界中的女修喜爱。 尤其是在月光下,业罗花汁液会散发出盈盈波光,像金色的波浪,格外惊艳。 ——至少灵花册上是这么写的。 “我花了六千灵石才从善善姑娘手里买来了这么一朵业罗花,就是为了今日给咱们昶清宗长脸。”沈苓眨了眨眼睛,“小师妹啊,你瞧,楚师姐眼睛都看直了。” 的确,合欢宗之人向来追求美的事物,如今看到这么美丽的剑身,楚为欢的视线都变得狂热起来了。 沈苓扶着云真上了剑。 从云真的视角看,可以看到在他们的鞋底触碰到剑身的瞬间,楚为欢的脸上立刻露出了肉疼的表情,好像他们踩的不是剑,而是她的脸一样。 很显然,她觉得他们在暴殄天物。 “怎么样,小师妹,是不是很长脸?” “咳。” 的确很长脸。 大概是为了多长会脸,沈苓这次御剑的速度比来的时候要慢上不少,直到合欢宗彻底消失在视野之外后,他才放快了速度。 因为他的忽然加速,猝不及防的,云真险些直接摔下去。 “师兄。”坐稳身子后,云真煞白着脸说:“你下次加速前可以说一声吗?” 沈苓心虚地咳了两声,“下次一定。” 吓死他了,还好没把小师妹摔死,否则回去之后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师尊解释了。 也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为了有得交代,总之后面的路途都极为平顺,沈苓甚至贴心的用术法为云真挡住了大部分寒风,好让她不受寒冷的侵袭。 合欢宗跟昶清宗的距离并不远,御剑只需两个时辰。 在即将抵达昶清宗的时候,云真和沈苓遇到了同样御着剑的三位灵兽宗弟子,他们嘴里骂骂嚷嚷的,似乎是在骂那位与云真有过一面之缘的江显师兄。 “江显啷个瓜娃子哦,跑得啷个快,说好的在昶清宗陪俺们半个月,结果送别宴刚办完,他就跑了。” “亏俺们辛苦帮他养了一年的灵兽,真是个过河拆桥的瓜娃子。” “呵呵,等俺们回到灵兽宗,就把他院子里那些灵兽的毛都给拔了。” “……” 那三位灵兽宗的弟子似乎认识沈苓,在看到沈苓时还跟他打了个招呼,而沈苓也笑着回应了他们,却并没有要为云真介绍他们的意思,看得出来,他似乎并不想让云真认识他们。 云真也不是喜欢自找麻烦的人,在他们寒暄的时候,她就默默地托着腮看风景。 从高空看,下面的人都缩成了小黑点。 就连热闹繁华的伏月城也变成了个一眼就能看到全貌小都城。 大概是蝼蚁当久了,忽然意识到自己处于这么一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云真还有点不习惯,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的确很享受这种好像能够掌握自己命运一样的感觉。 可一想到自己处于这个位置是靠沈苓御剑带着的,她就又没那么开心了。 只有筑基期的修士才能修习御剑术,她仅差一步便可步入筑基,到那时,她定要凭借自己的力量攀上这浩瀚苍穹。 “小师妹。” 沈苓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 那三名灵兽宗弟子已然离去,沈苓低下眼眸,用带着笑意的目光看她。 他低声解释道:“小师妹,我知道你是怕麻烦的,所以才不让你跟他们结识。毕竟灵兽宗的弟子都不是什么正常人,像没长脑子似的,跟他们说话太费劲了。” “嗯。” “不说他们,你瞧,小师妹。” 沈苓指了指前方。 “我们到啦。” 正前方便是望阙山,云真抬眸望去,已经可以看到昶清宗的大门了。 “嗯。” 她并没有多少热情。 不过就是换个地方接着伪装罢了。 距离越来越近,直到沈苓将剑停在昶清宗的大门口后,云真才发现门口站着三道熟悉的身影。 是玉停舟、宣楚、和梅三思。 “哦,是三师兄,还有小师妹啊。” 梅三思懒懒地抬起头。 “来得这么晚,还以为你们死路上了呢。” “……” 沈苓笑容一僵。 “我的好师弟啊。”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梅三思道:“你要实在不会说话就别闭上嘴巴,别让我揍你。” 梅三思嗓音幽幽道:“揍我?难道你打得过我吗,我的好师兄?” 沈苓:“……” 他确实打不过。 同境界内,体修几乎无敌。 相比起他跟梅三思的针锋相对,云真那边倒是要和平的多。 同样在门口等待他们归宗的玉停舟和宣楚走到了她的身旁,两位师兄虽没有对她嘘寒问暖,但好歹没像梅三思那样阴阳怪气。 玉停舟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眸中露出几分欣慰。 “快筑基了,你进步很大。” 宣楚也表现出几分惊讶。 “待在合欢宗那样有辱斯文的地方,小师妹竟还能提升两个小境界?看来往日是师兄小瞧了你,小师妹,没想到你竟有这般通天的本事。” 在宣楚看来,合欢宗那放荡的作风实在是有辱斯文,因而他向来不喜合欢宗,视合欢宗为洪水猛兽,对合欢宗避而远之。 在得知云真和沈苓要去合欢宗送礼的时候,他还以为他们要吃大亏了。结果没想到自己这个弱到不行的小师妹不但没吃亏,反倒还提升了两个小境界回来? 宣楚真的很震惊。 云真轻咳两声。 “运气,运气好罢了。”她说。 毕竟她总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自己跑到合欢宗的禁地里杀了只妖兽,还吞了颗百年妖丹,所以才提升了两个小境界吧? 私闯禁地可是要受罚的,更别说那还是别人家的禁地。 见她不愿多说,宣楚和玉停舟倒也没多问,毕竟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秘密,他们无意过问旁人的秘密。 跟梅三思打闹完后,沈苓才后知后觉地问:“奇怪,怎么没见师尊?他又出去云游了吗?” “师尊他……” 提起暮行容,玉停舟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些许担忧。 “自从主持完送别宴后,师尊他就病倒了,这段时日里他一直卧病在床,喝了许多汤药也没见好,到现在还下不来床。” 沈苓皱起眉头,“真有这么严重?” 宣楚叹了口气道:“原本我们也不信师尊是真的病了,毕竟修仙之人的体质你也是知道的,没那么容易生病,可我们探望过后却发现——师尊他是真的病了。” 闻言,云真也皱了皱眉头。 师尊生病了? 据她所知,修为越高的修士越不容易生病,暮行容至少是元婴期的修士,怎么可能会生病? 这时,云真忽然想起来,自己第二次与暮行容见面的时候,他在她的面前吐了血。 莫非他是个身体孱弱的病美人? 罢了,还是先回清遥峰看看吧。 第37章 是你自己的选择 待抵达清遥峰后,一路上都安分守己的梅三思忽然凑近云真,并在她头顶嗅了嗅。 “四师兄?”云真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两步,“你做什么?” 梅三思看了她一眼,向来阴鸷的眉眼间此刻竟携带着几分兴趣盎然,他薄唇轻启,嗓音依旧如往常那般阴冷:“方才隐约在小师妹身上闻到了我一位故友的气息,但不确定是真是假,便过来确认一下。小师妹不会怪我吧,不会吧?” 玉停舟眸中带着谴责道:“四师弟,小师妹毕竟是个姑娘,你此举太过轻薄了。” “啊,真对不起小师妹呢。”梅三思说话时自带一股阴阳怪气的腔调,“是我太不懂分寸了,回清遥峰后我就去面壁思过。” 话是这么说,可他却全然没有自省的意思,甚至唇畔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小师妹身上居然有那人的气息。 呵,真有意思。 云真没搭理他,跟这种厚脸皮的人没什么好说的,她选择离他远点。 清遥殿就在前面,云真正要往里走,可沈苓却忽然语气疑惑道:“奇怪。之前不是有很多同门来清遥峰拜访师尊么?怎么我跟小师妹去了趟合欢宗回来,就没人来清遥峰拜访了?总不能是师尊生个病变丑了、不受门中弟子喜欢了吧?” 的确,如今清遥殿外只有他们五人,殿内的院子里也是空无一人,极其冷清。 若换作以前,这里应该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热闹非凡,人声鼎沸,作为清遥峰弟子的云真可能连门都进不去。现如今这般冷清,实在是不同寻常,令人疑惑。 宣楚解释道:“此事说来话长,就是因为来的人太多了,掌门怕他们打扰到师尊养病,便特地在清遥峰外设了个阵法,只有清遥峰弟子和几位掌峰长老能够自由出入清遥峰,旁人都进不来。” 玉停舟点了点头,补充道:“师尊容颜依旧,未曾受损。” 意思就是说,暮行容并没有变丑。 虽说云真并不在意容貌不容貌的,可当她踏入清遥殿主殿、亲眼见到躺在卧榻上的暮行容后,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想:这何止是没有变丑?甚至比之前更好看了。 许是得了病的缘故,少年的脸色变得愈发苍白,唇色也泛着白,一头乌发随意披散在肩上,看着既柔弱又可怜,实在是很难不惹人怜爱。 榻边的桌子上还放着碗褐色的汤药,看样子是一口没动。 宣楚无奈叹气,“师尊,您怎么又不好好喝药?药凉了,药性减半,待会又要重新熬,麻烦我们不说,也苦了您自己,原本喝半个月的药就能好的病,您这么一闹,也不知道要拖到多久之后才能好了。” “小小风寒而已,不碍事。” 暮行容轻咳两声,用温和的目光看着云真道:“小弟子和小乌龟回来啦……咳,可惜我今日没能亲自去等你们归宗,这些天你们在合欢宗里玩得可尽兴?有遇到什么好玩的事情么?” 云真斟酌着答道:“尚可。” 她很难形容自己这段时间在合欢宗里的经历,不是打打杀杀就是算计人心,若是将这些事情告诉给暮行容听,恐怕会被他发现自己的真面目,那可不行,她还不想被昶清宗扫地出门。 于是她将话题抛给了沈苓:“弟子性情沉闷,到了合欢宗也只顾着修炼,没什么特别的经历。要说有什么好玩的事情,或许还是三师兄更清楚,他经历的事情可多了。” 沈苓笑着接过话茬:“那糟糕了,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哎,我的经历也就是帮忙抓了十多只虫子,还花了几块灵石而已,没什么特别的,远不及师尊云游四方的那些经历有意思。” 这一唱一和,倒是默契。 玉停舟淡淡地暼了他们一眼。 怎么待在一起半个月,小师妹竟学会了三师弟那套油嘴滑舌的说话技巧? “咳,哪有什么及不及的?”暮行容笑了笑,脸色愈发苍白,“你们的经历是你们的经历,与我云游四方的经历有何干系?为何要互相比较?” 沈苓凑到卧榻旁,一边抓起暮行容的手腕为他把脉,一边回答道:“是是是,师尊说得有道理,我们的经历也很有意思。话说起来,您是不知道啊,合欢宗的季宗主居然送了小师妹一瓶……” “三师兄。” 云真皱着眉打断他。 她差点忘了,自己还没丢掉那瓶意乱情迷药。 “哦?”梅三思背靠殿内的柱子,嗓音幽幽问:“季宗主送了什么东西,能让小师妹这么惊慌失措?总不能是春药吧?” “……” 别说,还真被他猜对了。 可知道真相的沈苓却板起脸道:“四师弟,季宗主是高风亮节之人,怎会送这种东西给小师妹?你的思想怎能如此龌龊?” 云真看了一眼那瓶躺在储物袋里的意乱情迷药,随即目不斜视道:“嗯,三师兄说得没错,季宗主冰清玉洁,高风亮节,你怎能将他想得那般龌龊?” “呵,那你们倒是说说看,他送了瓶什么东西给小师妹?” “……” 接下来要怎么编? 云真正准备随便说个灵药的名字,可那边的沈苓却信誓旦旦地说了句:“自然是合欢宗的特产,冰肌玉骨露。” 梅三思不信,“呵,那小师妹不妨拿出来让师兄我看看?我没见过世面,很好奇冰肌玉骨露长什么样呢。” 云真:“……” 她也不知道冰肌玉骨露长什么样啊。 该死的沈苓,非要提起这件事情。 叹了口气,她正想说自己在回来的路上不小心把冰肌玉骨露弄丢了,却忽然感觉自己的袖子里多了个冰凉的东西。 似乎是个小瓶子的形状。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凭空出现在她袖中的瓶子就掉了出来。 瓶子落到地上,碎得四分五裂,里面的液体都流了出来,顿时一阵甜腻的馨香散发开来,惹得宣楚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嗯,的确是冰肌玉骨露的气味。” 玉停舟淡淡道。 合欢宗的人都喜欢往自己身上涂冰肌玉骨露,他跟楚为欢做过一段时间的道侣,虽说没有共赴巫山云雨的交流,但拥抱还是经常有的,自然清楚冰肌玉骨露的气味如何。 不过。 他看向沈苓,恰好看见沈苓指尖残余的灵力消散在空气中。 三师弟这是耍赖了吧? 作为没有灵根的体修,梅三思自然感受不到灵力的波动,他看着地上那瓶四分五裂的冰肌玉骨露,神色愈发阴郁暗沉。 成功戏弄到梅三思,沈苓只觉得心情愉悦。 刚刚在昶清宗门口没吵赢梅三思,如今总算是让他扳回一城了,真不错。 猜到是沈苓在捣鬼,云真下意识看向沈苓那边,却猝不及防的在空中与暮行容对上视线。 他温柔地对她笑了笑。 云真一愣。 “好,就是简单的风寒而已。”沈苓收回了自己搭在暮行容手腕上的手,“师尊好好喝药就行,过段时间就好了。” “药苦,难喝。” “那没事,喝不下药就备好棺材吧。” “……” 最后暮行容还是喝下了那碗药。 玉停舟也以“师尊需要多加休憩”为理由,将云真几人带出了主殿。 只是在即将踏出主殿大门时,暮行容忽然叫住了云真。 “小弟子。” 云真脚步一顿,回过头看他。 “弟子在,不知师尊有何嘱咐?” 他脸上依旧挂着个温柔的笑,“我病得下不了床,这些天总是独自一人待在殿内休憩,无聊得很。小弟子若是愿意的话,得了空闲后能不能来陪我说说话?” “是,弟子遵命。” “不是遵命。”暮行容语气温和,“小弟子,这不是必须要达成的命令,而是取决于你自己愿不愿意来的选择。” “……” 云真垂眸。 “……好。” 她声音极轻的回答了他。 第38章 无澜的字就像鬼画符似的 关上主殿的大门。 沈苓立刻邀请梅三思:“四师弟,这次去合欢宗我可是收获颇丰啊,我有信心,这次制作出来的药物一定能治好你的灵根!” 梅三思斜睨了他一眼,“呵,你每次都是这么说的,结果次次都对我没作用。” “你放心吧,这次肯定有用,我已经拿合欢宗里的小虫子试过了,药性特别好。” “那行吧,我试试看。” 目送他们两人离开后,云真有些疑惑地在心里想:沈苓嘴里的小虫子,说的不会是相里瑶的蛊虫吧? 宣楚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卷书,唇畔挂着温和的笑意,对那勾肩搭背共同离开的两人做出评价:“狼狈为奸,蛇鼠一窝。” 玉停舟问:“谁是狼,谁是狈?” 云真也问:“谁是蛇,谁是鼠?” 宣楚一愣:“……” 他只是随口一骂,哪里会考虑这么多? 确认自己跟不上大师兄和小师妹的脑回路后,宣楚果断选择跑路,留下一句课业繁忙后就转身离开,看得出来,他对他们两个人很无语。 宣楚也离开后,院子里就只剩下玉停舟和云真了。 “小师妹。”玉停舟嗓音淡淡,“我的道侣们约我出去喝茶,你要一起去吗?” “不用了,大师兄,你自己去吧。” “嗯。” 等到院子里只剩云真一人的时候,她决定去藏经阁里找找有关妖物的书籍。自从在合欢宗里见过藤蔓妖和无澜之后,她就一直很好奇妖物的事情,可惜合欢宗的藏经阁只有本宗弟子才能进去,她没那个资格。 如今回了昶清宗,她自然要狠狠地去藏经阁看书,以解自己心中的好奇。 等等。 云真忽然想起来,她的储物袋里好像还装着无澜托她带给祝瑶的信。 刚好想起来了,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云真决定先去送信,省得以后无澜因为这事来找她麻烦。 毕竟无澜那家伙看着就不好惹,她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可等走到了绮云峰前,云真拿着那块只能将她传送到清遥峰上的传送玉佩,又想起自己不会御剑术的事实,瞬间陷入了沉默。 糟糕,她好像上不去。 嗯,看来如今是没办法了,只能等以后有机会再来帮无澜送信了。 云真叹了口气,正要离开此地,可身后却蓦地传来了道熟悉的声音: “小师妹!你怎么在这里?” 是蔺姝。 她似乎很惊讶于能在这里见到云真,连嗓音里都带着难以掩饰的讶然,以及几分欢喜:“小师妹,今日是归宗日,怎么没看见沈苓那家伙和你一块?莫非他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了不成?” 云真摇摇头,解释道:“蔺师姐,是我自己过来的,合欢宗里有位前辈托我送信给祝瑶长老,他说他是祝瑶长老的故友。” “师尊的故友?” 蔺姝托着下巴想了想,“师尊常年在外面做生意,认识许多宗门的长老,这位合欢宗的前辈莫不是想找我师尊做生意,才让小师妹帮忙递信的吧?” 毕竟有许多人都想找她师尊做生意,但因为人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她师尊向来只看眼缘挑选合作对象。 说起来,昶清宗的确有很久没跟合欢宗有过生意上的往来了。莫非那位托小师妹递信的前辈是想利用小师妹当媒介,好让合欢宗跟昶清宗攀上生意关系? 唔,合欢宗的灵花是出了名的好,如果能结成生意上的伙伴倒也不错。 想到这里,蔺姝眼睛一亮,立刻掏出一张传送符,带着云真上了绮云峰。 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以至于云真完全来不及告诉她:这不是生意上的书信,而是钦慕你师尊的妖物写的情书。 不过她迟早会知道的。 在绮云峰的书房里找到祝瑶后,云真立刻从储物袋里掏出那封信,递给了祝瑶。 等祝瑶接过信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好了,无澜那家伙应该不会找她麻烦了。 而祝瑶那边,直到拆开信封前她都是目光疑惑的,因为她并不记得自己在合欢宗里有什么故友。 无缘无故的,合欢宗的人给她写信做什么?莫不是想给她递风月帖? 抱着疑惑的情绪,她拆开信封。 待看到信上的内容后,她原本只是微微皱起的眉头忽然紧紧地皱了起来。 “......原来是他。” 祝瑶神色凝重,眸光冷淡。 见状,蔺姝凑过去看了眼信上的内容。 “这是什么?谁写的字这么丑?” 云真也看了一眼。 好的,看不懂。 信上歪歪扭扭的写着三个大字,不知道是三个什么字,当然也有可能是画。但可以肯定的是,无澜的字就像鬼画符似的。 这很难评,总之她祝无澜成功吧。 蔺姝问:“师尊,这信上写了什么?” 祝瑶说:“这信上写的是,吃了吗?” 蔺姝:“啊?” 云真又盯着那封信看了看,还是觉得这信上的字迹更像是鬼画符,完全看不出来写的是“吃了吗”。 显然,蔺姝也是这么觉得的。 她用钦佩的眼神看着祝瑶道:“师尊您太厉害了,居然能看明白这三个字。可惜弟子愚笨,即便得了您的指点也还是没看出来这三个字是吃了吗,看来写信之人定是符道高手,居然能将文字写出符咒的感觉。” 祝瑶被她逗笑,无奈解释道:“其实为师也没看出来。之所以能知道上面写的是吃了吗,是因为我知道,那个写信之人,他只会写这三个字。” “……” 祝瑶将信收起来,语气温柔地对云真说:“小阿真,多谢你将信带给我,这次麻烦你了,下次我让姝儿带糕点去清遥峰给你吃,我亲手做的。” 云真一愣。 她忽然想起了她的母妃。 那个会将她抱在怀里,温柔地叫她“阿真”的貌美女子。 自从母妃过世后,已经很久没人叫过她阿真了,至少从溧国皇宫到昶清宗,祝瑶还是第一个这么叫她的,而且还是用这样温柔的语气,很难不让她想起自己那红颜薄命的母妃。 不过愣怔只是片刻,云真很快便收敛起了多余的情绪,垂着眼眸道:“糕点不糕点的不重要,能为长老做事是弟子之幸。” 呵,她那个母妃有什么好想的? 只会劝她忍让,只会每日都趴在门框上渴求她那个薄情父皇的宠幸,只会埋怨她为什么不是个皇子。 这样的母妃有什么好想的? 可她那个不争气的母妃,却又是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甚至在临死之前想方设法的保住了她的性命。 还真是理不清啊。 “小师妹。”蔺姝笑着说道:“我师尊的手艺可好啦!我保证,你吃了我师尊做的糕点之后一定会开心好多天!” 云真垂眸道:“师姐开心就好。” 她没有告诉蔺姝,吃美味的糕点并不会让她开心,只有变强才会。 所以,她待会是去藏经阁翻书好呢,还是回去修炼好呢? 有点纠结。 第39章 贺师兄,你很缺钱吗? 最后云真还是选择了最初的目标—— 去藏经阁。 因为她之前经常来藏经阁翻书,所以有不少师兄师姐都认识她。 在看到她踏入藏经阁后,他们纷纷笑着和她搭话,或是给她介绍有意思的书籍,或是问她这段时间在合欢宗里玩得可开心。 云真一一作答,并未表现出半分不耐烦来。这副从容淡定的姿态,不由得让那些师兄师姐们对她高看一眼。 “我看小师妹这气度啊,不像是个逃难而来的小乞儿,倒像是个落难的小公主。” 云真脚步一顿。 来到昶清宗后,她给自己编造的身份是从溧国逃亡而来的小乞丐。反正溧国已经覆灭了,溧国皇宫里的那些人也是死的死散的散,昶清宗就算派人去查也查不到什么。 可这句话却是让她心中一惊。 莫非昶清宗里也有认识她的人不成?可她就是个不受宠爱、备受欺凌的不知名公主而已啊。 云真看向说这话的师姐,确认对方只是在开玩笑后才放下心来,继续挪动着自己的脚步走向书架。 书架很高,足足有十层,每层都放满了书籍,藏经阁里总共有十个书架,上面摆放着的书可以说是数都数不清。 为了照顾长得不高、又不会踏空术的内门弟子,藏经阁里还特地放了十个梯子。 这些梯子和书架一样高,却没什么重量,云真单手都能拎得动。 听说是凌云峰的祝宣长老在上面施了无量术,即便是三岁小孩都能单手搬动这梯子,而且就算砸到人也不会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就像羽毛划过似的。 这被使了无量术的梯子拿起来的时候是轻飘飘的,可踩上去后却能感觉到它忽然变得十分坚固——如此坚固,就不用担心它会被风一吹就倒,既方便,又很有安全感,实在是一把对云真来说极其有用的好梯子啊。 云真踩着梯子,攀到了书架的第五层。 她记得自己之前翻找灵花册第二卷的时候,看到这里放着几本《六界异闻录》。 当时她就想着,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来翻翻看,只不过因为后面去了合欢宗送礼,所以直到现在她才有空闲来看。 既然是关于六界的书籍,那么里面必然有关于妖族的内容。 该说不说,云真来得正巧,这里恰好只剩最后一本《六界异闻录》了。 她伸手去拿,却在指尖触碰到书本的瞬间,猝不及防的与另一只手碰到了一起。 “小师妹?” 云真侧头看去,只见贺子书正悬空站在她的身旁,清隽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惊讶。 意识到自己的手指和云真的碰到一块之后,他轻咳两声,略显不自然地收回了手,脸颊也染上了些许薄红。 “抱歉,我方才没注意小师妹也想拿这本书,冒犯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贺师兄无需道歉。” 云真顺手将那本仅剩的六界异闻录拿了出来,有些疑惑地问道:“听闻师兄来到昶清宗已有二十多年了,居然没看过这本书么?” “是的,我没看过。”贺子书耳根微红,“我......平日里太多份工要打了,基本没什么空闲来藏经阁里看书,或许还没有小师妹你看得多。但是——小师妹你信我,我知道的东西很多,一定能教给你有用的东西。” “嗯,我没有不相信你,贺师兄。” “那就好,多谢小师妹信我。” 贺子书松了一口气,还好小师妹没有嫌弃他,否则他可就要少赚一份授课讲师的钱了。 见他如释重负的模样,云真实在是难掩心中好奇,问了句:“贺师兄,你很缺钱吗?” 本以为对方会红着脸否认,没想到在钱财方面他倒是挺坦荡,居然直接点头承认了:“是的,我很缺钱,没想到居然连小师妹都看出来了,我表现得很明显么?” 云真轻咳两声道:“......大概吧,不能说很明显,也不能说不明显,总之我祝你成功吧,贺师兄。” 闻言,贺子书眸中露出几分动容。 “小师妹的祝福,我收下了。”他浅浅一笑,“多谢小师妹。” “......” 见他信以为真,云真不知该如何回应了,她只是习惯性的敷衍两句而已。 好在贺子书又说了句:“小师妹,六界里的事情我也知道不少,平日里你主动来不问我,我便也没告诉你,如今想来确实是我太不称职,才会让你自己来这里翻书。” “倒也不……” “这个给你,小师妹。”贺子书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本书递给云真,“这是我曾经在内门学苑听课时做的笔记,想来你应当用得上。” 不然他这给小师妹当授课讲师赚的钱实在是太亏良心了。 而云真那边,见贺子书十分紧张地盯着自己看,满脸都写着“求求你收下吧”几个大字,她无奈,只好接过了他递来的书。 见她收下,贺子书长舒一口气。 “那小师妹,我先走了。掌门方才传来灵讯,让我去帮忙处理宗门事务,再见。” “贺师兄再见。” 目送贺子书离开后,云真也抱着两本书爬下了梯子。 她本想找个无人的角落,自己安安静静的看书,奈何藏经阁里的同门师兄姐们总要往她身边凑,话里行间都是在好奇她的师尊暮行容。 “小师妹,听说清遥君感染风寒了,是真的吗?” “是真的。” “” 第40章 大快人心,梅三思被揍了 屋内烧着火炭,极其暖和。 云真坐在椅子上,将那本六界异闻录翻开。 书中的内容并不多,只是讲了六界的组成和特征而已。 天地分为六界,分别是神、仙、人、妖、魔、鬼。 其中人界又被分开成了两个分支,一边是以得道成仙为目标的修仙界,另一边是没有灵根无法修仙的凡人界,两者虽然都是人界的分支,可一名普通修士的地位却比一名普通凡人要高上好几个度。 关于神界和仙界的描写并不多,只写了渡劫期修士渡过雷劫后便能成仙,而仙人修炼到一定境界即可成神,因为仙人不得插手凡间之事,不能随意下凡,所以有关于神仙的记录还真是少得可怜。 最后是妖、魔、鬼。 妖族的本体是各种各样的植物或动物,修炼到一定境界的妖能够化形成人,但身上或多或少都会留下些作为妖的特征。 魔的本体则是一团黑雾,他们化成人形之后的外形与常人无异,并不会像妖族那样保留一部分本体特征,但却很容易被认出来是魔族,因为魔族的身上总是围绕着一股黑气——当然,用更官方点的说法来说的话,那股黑气实际上叫魔气,是魔族人的特征。 血脉高贵的魔族能够将身上的魔气隐藏起来,但却无法掩饰身上的魔纹,或许会出现在脸上,或许是出现在身上,总之任何一个魔族人都无法抹除掉魔纹的存在。 并且魔族之人都生了双令人害怕的赤红色眼眸,这也是他们身上最明显的特征。 至于鬼族么,就是死后不愿意投胎的人,特征是飘着走路,以及不能见光。 这些内容写得十分详细,令云真受益良多。 在看完最后一页后, 她合上书本,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天地之大,没想到竟有那么多各不相同的存在,实在是玄妙。 云真走到窗边,掀起窗子,本想吹吹风驱散脑中的疲倦,却猝不及防地看到了院中孤冷出尘的身影。 “......大师兄。” 听到她的声音,玉停舟转过头来,他眉头轻蹙,似乎在为什么而苦恼。 “小师妹,好巧。” 云真问:“师兄似乎心有忧愁?” “嗯。”玉停舟轻叹一声,抬起手,露出了停留在他指尖的绿叶,“......这是鹤吟灀师姐传来的灵讯,她跟我说,梅师弟在内门擂台上被人打哭了。” “原是如......啊?” “小师妹要一起去看看么?” “要。” 左右她如今也没什么要做的事情,看看梅三思的笑话也不错。 —— 对于梅三思被人打哭这件事情,云真原本是不信的。 可等她跟玉停舟一块到了内门擂台后,却发现这是真事。 许多同门凑在一起,围成了个圈。 而被他们围在圈内的,则是眼眶红红、一看就是刚刚哭过的梅三思。 大快人心,梅三思居然真的被揍了,就是不知道是哪位能人异士所为。 “玉师兄来啦,快把你们清遥峰的小三思带回去吧。” “这么大了还哭鼻子,真丢人。” “可是他哭起来的样子好可爱呀。” “......” 玉停舟掀开人群,带着云真走了进去。 “四师弟。”他的嗓音清冷,一双寒眸仿佛浸了冰雪般,无甚情感,“为何在这里哭?你若是心里不好受,就回清遥峰去,把自己闷被窝里哭。”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在这里哭,很给师尊丢人。” 梅三思偏过头,声音沙哑道:“不用你管,走开。” 闻言,站在梅三思身旁的青衣女子目光沉静道:“呃,你好幼稚。” 梅三思低下头,“也不用你管。” 青衣女子:“哦,那你别哭,我不是故意打哭你的。” 此言一出,梅三思的眼眶更红了,云真也忍不住看了那女子一眼。 面前的青衣女子,容貌清秀,气质淡雅,看着就是一副擅长琴棋书画,不擅打架的清瘦模样,没想到居然就是那个把梅三思打哭的能人异士。 玉停舟看到那女子时,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谢师姐,原来是你。” 谢师姐? 云真忽然想起了那日前往合欢宗时,沈苓跟她提起过的谢无绫师姐。 拥有能打哭梅三思的实力,又恰好姓谢,莫非就是那位号称修仙界年轻一辈中最强者的谢无绫? 很快,伴随着鹤吟灀的出现,证实了云真的猜想。 “师姐,师尊他让我们别那么快回无晦峰。”鹤吟灀满脸无奈地走了过来,“他说,他最讨厌忘忧寺的香味了,你在忘忧寺里待了一年,肯定都已经被那檀香腌入味了,先别沾他的边。” 鹤吟灀的师姐,看来这位青衣女子的确是谢无绫。 听了鹤吟灀说的话,谢无绫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她冷淡回应:“哦,我知道了,回头就把我从忘忧寺里带来的檀香给他点上。” 鹤吟灀更无奈了,“师姐......” 没有理会鹤吟灀的无奈注视,谢无绫看向眼眶红红的梅三思,顺便问了句:“你要吗?我带了很多回来。” 梅三思的神色又恢复成了往日那般阴郁,“我才不要你的破香。” 谢无绫摇了摇头,对梅三思做出评价:“性子急躁,不够沉稳,这位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师弟,我赌你今后难成大器——赌错了就当我没说,总之,你要努力。” 话毕,她又看向云真,眉眼间依旧无波无澜,可语气却比方才柔和了许多:“云真小师妹,我知道你,吟灀师妹在路上跟我提起过你。” 云真作揖,“谢师姐好。” “小师妹,你的心性很好,”谢无绫指着梅三思,道:“比他好。” 这句话云真可不敢回应。 毕竟谢无绫打得过梅三思,可以随便说他,但她可打不过梅三思这家伙啊,万一回头他找她算账怎么办? 好在谢无绫并没有想等她答复的意思,说完自己的话后就御剑离开了。 看方向,这位谢师姐似乎是去外门了。 谢无绫一走,围观的同门们顿时觉得少了大半乐趣,纷纷散开到了别的地方。 唯有几个贪恋美色的同门师姐留了下来,欣赏着玉停舟和梅三思这两个拥有截然不同的气质的美男子,更准确点来说的话,其实是美男子和美少年。 鹤吟灀在看到云真时,脸上顿时露出了温柔的神情。 “小师妹也回来了,好久不见。” “鹤师姐,好久不见。” 而站在云真身旁的玉停舟则是定定地看着梅三思,再次询问道:“四师弟,为何要在这里哭?” 显而易见的,梅三思依旧没有作答。 反倒是鹤吟灀,似乎是怕他们误会,连忙解释道:“玉师弟,我师姐她也不是故意要打哭梅师弟的。此事说来话长,我们就是偶然路过这里,谁知恰巧看到梅师弟以一己之力打败了七个人的壮景。此情此景,看得我师姐有些手痒,于是她忍不住对梅师弟发起了挑战,梅师弟也欣然应战。” 说着,鹤吟灀叹了口气。 “可比试开始后,我师姐她一拳下去,就把梅师弟给打哭了......” 闻言,玉停舟的眸中露出几分嫌弃。 他语气淡淡道:“弱。” 云真没说话,却在心里默默地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她还是挺喜欢看梅三思吃瘪的。 毕竟总是被他阴阳怪气,她虽然出于隐忍没有当场发作,但每次都会在心里默默记仇,就等着哪天全部给他还回去呢。 不过一拳就能把作为体修的梅三思打哭,看来那位谢无绫师姐的确很强,至少比如今的梅三思要强出一大截,否则也不会那么简单就破了他的金刚不坏之躯。 出乎意料的是,被玉停舟说弱后,向来喜欢死鸭子嘴硬的梅三思这回居然破天荒的没有反驳,而是随手捏了张传送符把自己传走。 他才不要告诉他们,他哭是因为他天生就是这个体质,稍微感觉到些许疼痛就会眼泪汪汪的,怎么着都控制不住眼泪的落下。正因为怕掉眼泪太丢人,所以他才会选择当几乎感受不到疼痛的体修。 这事说出来可太丢脸了,还是跑路吧。 而在梅三思使用传送符跑路后,云真侧头,下意识看了眼玉停舟的手。 原本随意垂在腿侧的手,如今已经捏成了拳头,看得出来,他很生气。 第41章 师尊竟是嗜酒之人 也不知是自尊心受挫还是怕被玉停舟揍,总之等玉停舟先陪着云真去藏经阁还完书、又用自己手里的传送符带着云真回了清遥峰后,比他们早半天回来的梅三思已经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 房门是紧锁着的,显然,梅三思如今并不想被人打扰。 见此情景,玉停舟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师尊身体抱恙,没法处理宗门事务,因此近来清遥峰上大大小小的事务、以及师尊所负责的宗门事务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忙这忙那已经很辛苦了,四师弟还要帮他找麻烦,他是真的觉得很累。 不过这因疲倦而产生的头疼,倒是挺有意思的,他很喜欢。 咳。 怕被云真看出端倪,他立刻收回自己的思绪,淡声道:“小师妹,麻烦你陪我走这一趟了,我还有宗门事务要处理,告辞。” 说罢,也没等云真的回应,他就抬起脚,径直走到了书房前。 而后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于是院子里便只有云真一人了。 她也抬起脚,正准备回自己的房里修炼,可身后却蓦地传来一道平静的嗓音—— “叨扰了,云真小师妹,你师尊可在清遥峰?” 回头看去,是两只手都提着酒坛子的谢无绫。 云真一愣,不是说掌门在清遥峰外设了阵法,只有宗门高层和清遥峰弟子能进来吗? 见小师妹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谢无绫抬起手,扬了扬她左手上提着的酒坛子,眸光沉静道:“云真小师妹,掌门的阵法拦不住我,我比他自己都要了解他的阵法。——听说小师叔回来了,我来找他喝酒,他如今可在清遥峰上?” 原来如此,掌门的阵法被他自己的亲传弟子攻破了。 “在的,师尊他如今正待在主殿里。”云真答完后,忽然想起暮行容苍白的脸色,于是她迟疑着问了句:“那......不知谢师姐有没有听说过,我师尊他卧病在床,身体虚弱,连下床都困难的事情?” 谢无绫一呆,“还有这事?” 云真垂眸道:“确有此事。” “既然如此,那就更要去找小师叔喝酒了,说不定他喝完酒就好了呢?” “......” 这是什么歪理? 还没等云真想好要怎么回应,谢无绫就走到了她的身旁,对她发出邀请:“小师妹,你要一起去吗?” 云真对酒不感兴趣,也对看别人喝酒不感兴趣,正想开口拒绝,就又听谢无绫道:“云真小师妹,要不还是一起去吧?我酒量不好,又有个坏习惯,喝醉了就想找人打架。小师叔如今身体抱恙,我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把他给打死了,有你在还能及时找人来拦我。” “......谢师姐,我实力低微,恐怕难担此任,要不叫我师兄他们陪你进去?” 最主要的是她想修炼,并不想将自己的精力花在看别人喝酒上。 可谢无绫却说:“他们很无趣,不如小师妹你有意思,我更喜欢你陪我一块。” “......” “他们真的很无趣。”谢无绫平静道:“玉师弟难以捉摸,宣师弟装模作样,沈师弟油嘴滑舌,还有那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师弟,我最讨厌爱哭的人了,他掉眼泪让我觉得很烦。跟他们比起来,还是小师妹你正常点,我更希望是你陪着我。” 梅三思来到昶清宗的时间比其他几位师兄晚,所以谢无绫跟他并不熟,连他的名字都念不上来。 总之,可以确定的是,跟他们比起来,小师妹好歹看起来是个正常人。 另外她也很好奇,能被鹤师妹提起许多遍的小师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其实她的酒量很好,按理来说并不需要有人陪同在旁,但特意让云真陪着自己进去,主要是想借机观察一下,看看这位小师妹是否真如鹤师妹说的那般温柔可爱。 况且,她的目的也不在喝酒。 听了谢无绫说的话,云真张了张嘴,愣是不知该如何拒绝。 难道要说她也不是个正常人吗? 罢了。 云真无奈同意:“好,我陪师姐一块。” 推开主殿大门后,只见暮行容正半躺在榻上看书。 三千青丝凌乱的披散在他身后,再配上他那张苍白而美丽的脸,此情此景,颇有种郁郁不得志的颓丧之美。 听到门被推开的动静,他抬起眼眸,唇畔立刻漾起个浅浅的笑。 “小弟子,你怎么会跟无绫在一块?” “恰好遇到小师妹,便一起来了。” 说话的同时,谢无绫走到了榻边,将自己手里拎着的四个酒坛子放到了榻边的桌子上。 “小师叔的脸色这么差,看来的确是抱恙了。——真是可惜,我特意去酒肆买来这几坛好酒,本想找小师叔喝两坛,如今看来只能我自己一个人喝了。” 闻到酒味的瞬间,暮行容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是尽游酒肆的罗浮春。”他说,“酒香清雅,的确是好酒。” 谢无绫淡然道:“宗门上下都知道小师叔您是嗜酒之人,我又怎敢带不好的酒来拜见您?” 云真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相识几月,她还真不知道暮行容是嗜酒之人,他从来没在她面前喝过酒,她也从来没见他喝过酒。 “况且我这次来,是有求于您,态度自然要好。” 说着,谢无绫将酒坛打开,顿时酒的清香便溢了出来,几乎没费多少功夫就勾起了暮行容体内的馋虫。 满室清芬,就连云真这样的不懂酒之人都能闻出这是坛好酒。 暮行容轻笑道:“是什么事这么重要?你但说无妨。” 谢无绫说:“我在忘忧寺进修时,偶然得到了一本剑谱,名为《敕雪剑谱》。这剑谱上记载的招式十分新奇,是我之前从未见过的招式,但更新奇的是,我发现这本剑谱上的招式居然与我的体质十分契合,若是练会剑谱上的内容,我的剑法便能得到极大的提升。” “唔,然后呢?” “恰好待在忘忧寺太无聊,于是我便练起了那本剑谱,但是直到练完之后我才发现,这剑谱只有前半部分,没有后半部分。”谢无绫蹙起眉,“经过打探之后我才知道,那本《敕雪剑谱》共有两册,我手里那本只有前半部分的内容,后半部分都在另一册里面。” 暮行容点头,笑着道:“我知道了,你去书房里拿吧,后半册在我这里。” 谢无绫立刻抱拳道:“多谢小师叔,这些酒就当是我给您的谢礼,等您身体好了再喝,我先告辞了。” 话毕,她直接转身离去,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想要那份剑谱。 但在路过云真身旁时,她的脚步忽然一顿。 慢着,她找云真小师妹进来的理由,似乎是说自己喝醉了会打人吧? 结果现在她一口酒都没喝,是不是不太好? 况且她特意拉云真小师妹进来,好像是为了近距离观察一下,看看这个小师妹是否真的温柔可爱,结果她光顾着剑谱的下半册,根本就没注意到小师妹的一举一动啊。 罢了,以后有的是机会观察,如今她还是先去拿剑谱吧。 谢无绫爱剑如痴,在她心里,什么事情都不如剑和剑谱重要。 “小弟子。” 谢无绫离开后,暮行容将桌上的四坛酒收进了储物袋里,而后语气温和地对云真说:“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吧,我有些困倦了,便不留你在这里陪我说话了。” 云真闻言,慢慢往后退了几步。 她本就在靠近门边的位置,这几步直接就退到了门口,正好让她顺势退出了主殿。 云真抬起手,在即将关上主殿大门前对暮行容说了句:“酒并不能治病,师尊要保重身体,弟子告辞了。” 总算可以去修炼了。 她就差一步筑基,但不知为何,即便她天天打坐修炼,也没见丹田内的灵力有半分增长。 她的修为好似就停在了那里一般,毫无动静。 云真猜测应该是天资的问题,她是五灵根,本就要受天道的诸多限制,否则也不会在吞下百年妖丹后还没到筑基期。 那颗妖丹...... 云真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她吞下妖丹那日,在回柳舍的路上,小公子跟她说,那颗妖丹内的妖力似乎有点不对劲。 除了藤蔓妖的妖力外,还有好多种妖力,应该是那只藤蔓妖曾经使用自己妖丹内的妖力救了什么人,后面为了填补上妖丹内空缺的妖力,他吸食了很多小妖的内丹,才勉强将妖丹里缺失的那部分妖力补了上去。 “姐姐,若是他没将那些那部分妖力填补上去,恐怕你吃了他的妖丹后只能勉强达到炼气中期呢。” 彼时,小公子如是道。 他还告诉云真,妖族的内丹就等同于他们的性命,用妖丹救人不仅会折损自身的实力,还会造成难以修补的内伤,这也是云真那天能毫发无伤的击杀藤蔓妖的原因。 他身体里本就有内伤,或许还有曾经被追杀他的仇敌弄出来的陈年旧伤,总之他肯定身上有伤,才会导致反应迟钝,没办法立刻抓到云真。再加上他自己过于轻敌,才会让云真抓到机会,否则以她的实力,便是来十个也不够那藤蔓妖杀的。 收回思绪,云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运气不是每次都能有的,她还是要努力变强才行啊。 第42章 两个幼稚的师兄 距离梅三思被打哭已经过去了六天。 这六天里他一直闭门不出,另外三位师兄见状,也没去敲过他的房门,似是早就对此情形见怪不怪了。 沈苓还不忘提醒云真:“小师妹,别怪师兄没劝过你,你可千万别去开那家伙的门,会看到很可怕的场景的。” 云真点头应道:“我知道了。” 这几天她又要忙着修炼,又要抽空去陪暮行容说说话,哪还有闲心去开梅三思的门啊? 咳,其实暮行容说了,她不用特地去陪他说话,但她很喜欢听他讲修仙界里的趣事。 跟茶馆里的说书先生道听途说来的内容不同,暮行容讲的都是他曾经云游时亲眼见到过的事情,更加细节,也更加生动。 每次听着他的讲述,云真都能在自己的脑海中勾勒出一幅又一幅美丽的画面,即便她从未见过。 当然,最主要的是她能从暮行容的叙述中捕捉到许多有用的东西。 比如说,蛊毒宗的蛊虫怕水,还喜欢到处乱跑,死亡率极高,因此蛊毒宗弟子大部分时间都在追杀弄死他们蛊虫的人。 又比如说,千万不能在百花谷的人面前提起合欢宗,因为百花谷里都是痛恨天下薄情郎的女子,她们痛恨男子,更痛恨薄情的男子,而合欢宗里又恰好都是薄情郎,所以百花谷的人都讨厌合欢宗之人。 再比如说,惹谁都不要惹剑宗的人,因为他们很难缠,而且很强。如果你惹到他们,他们能追你到天涯海角,但是又不杀你,直到你拥有打败他们的实力,这场追杀才会停止。 虽然这么说起来可能会让人觉得剑宗的人有病,但——他们的确是有病。 因为实力太强少有敌手,所以每个剑宗之人的毕生目标都是找到一个能打败他们的人,即便是花上一生的时间,他们也在所不惜。 还有许多许多趣事,总之云真受益良多。 她既然选择了要在修仙界里讨生存,自然是要多了解一下修仙界的。 否则以后要是因为过于无知而不小心招惹了什么麻烦,被人追杀至天涯海角,那她岂不是很冤枉? 不过有点可惜的是,暮行容今日已经能够下地行走了,也不用她特意去陪他说话了,他可以自己去找人陪他说话解闷。 唉。 “话说师尊今日一早就出门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也没听说他去了哪座山,外门也没他的踪影,莫不是下山去了?”沈苓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 的确,一大早暮行容就出了门,现如今天都快黑了,他还没回来。 宣楚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一边翻书,一边顺口回了句:“师尊他素来是个爱玩的性子,今日应当又是去什么地方找有趣的东西玩了吧。他修为高深,用不着我们操心,想回来的时候自然就会回来了。” 沈苓摇头,高深莫测道:“这就是人情世故了,二师兄,你如此不懂变通,难怪这么多年过去还被师尊限制着。” 宣楚:“......” 好想打人,但是又不能。 于是,他选择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学着沈苓的语句,轻笑道:“三师弟这么懂人情世故,却是我们之中被关进小黑屋里最多的人,我怎敢跟你学变通?怕是会把自己变进小黑屋里呢。” 沈苓:“......” 两人互揭伤疤,最后得到了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梅三思把自己关在屋里,玉停舟也不在清遥峰内,因此他们两人之间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只有云真被夹在其中,她很想跑路,可沈苓却猝不及防的把话题带到了她的身上。 “那又怎样?比起你这惺惺作态的伪君子,小师妹更喜欢我这样懂人情世故的师兄。” 沈苓扬着下巴道。 云真:“......?”她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 被挑衅的宣楚本人则是一边翻着书,一边不紧不慢道:“像你这种花言巧语,油嘴滑舌,嘴里没一句真话的家伙,小师妹怎么可能会更喜欢你?她肯定更喜欢我这种成熟稳重又靠谱的师兄。” 云真:“......” 实际上,这两个师兄她都不喜欢。 况且,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两个显然不是在争她更喜欢谁,而是单纯不想向对方服输而已。 真要论感情的话,她对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师妹对师兄的喜爱之情,他们两个显然也对她没什么师兄对师妹的喜爱之情,这是很明显的事情,真不知道他们在争什么。 怪幼稚的。 因为并不是真的想争云真更喜欢谁,于是他们两人很快就换了话题来争。 沈苓又说:“哈,我在宗门里的人缘更好。” 宣楚笑道:“宗门里的长老们更喜欢我。” “我认识的灵草比你多!” “我知道的阵法比你多。” “......” 两人又争论了半天,最后仍是没有决出胜负,可他们又都不愿意服输。 总结,都是好胜心惹的祸。 云真在心里摇了摇头,决定远离这两个幼稚的家伙,继续回去修炼。 她出来只是想吹吹风而已,哪知道这两个家伙都坐在院子里看书,她一出来就被逮了个正着,沈苓这家伙非要把她拉过来聊天。 这么冷的天,他们两个修为高,能用护身咒给自己保暖,她可不能,脸都快被冻僵了,这几天的寒风真大。 唔,等她到了筑基期之后就能修习护身咒了,应该快了。 云真揉了揉自己的脸颊,不再理会针锋相对的沈苓和宣楚,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她可不想继续待在这里挨冻了。 屋内的炭火已经烧完了,云真刚走进屋,便感受到一阵微弱的寒风,是从窗外吹进来的。 她的屋子里有两扇窗,一扇面对着院子,打开就能看到坐在外面的两位师兄。 另一扇面对着主殿的方向,打开就能看到主殿的砖块瓦片。 其实如果让云真选的话,她会选择一扇窗都不开,因为从窗子外吹进来的冷风实在是太冷了。 可暮行容告诉过她,屋子里烧着炭火时最好要打开窗子,否则极容易中毒。 听了暮行容的话后,她恍然大悟,难怪那天看完六界异闻录后,当天夜里她就觉得头晕眼花,非常想吐,那时她还以为是自己也感染了风寒,没想到居然是中毒了。 云真是个惜命的,这几日但凡烧起炭火,她就一定会打开那扇直面主殿的窗子。 倒不是她偏爱那扇窗子,而是出于某个她无法拒绝的原因,就是那扇窗子外面的风会比较小,不会让她觉得特别冷。 说来奇怪,这扇面对院子里的窗打开后就会有飒飒冷风吹进来,可那扇面对主殿的窗子打开后却只有微弱的冷风吹进来,莫非是两扇窗子处在的地方不同,所以影响了风势? 云真悟了。 她顿时觉得自己对这世间的了解又多了几分。 第43章 师尊欠下的巨额赌债 早在十二月初的时候,云真就已经到达了炼气后期,并且距离筑基只有一步之遥。 但直到十二月的最后一天结束,她还是没能成功筑基。 即便她每日都在勤奋修炼,可丹田内的灵力却仍旧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在增长着,并不会因为她足够努力就加快速度。 照这个速度来看,最少还要两个月她才能成功筑基。 意识到这个事实后,云真有些烦躁。 明明只是一步之遥而已,怎么也这么费事?难道就因为她是五灵根么? 若她也是天灵根…… 罢了。 她现在还没那个能改换自己灵根的实力,如果太想着这件事情,只会让自己的心里不平衡,到时候被影响了道心可就得不偿失了。 至少要到筑基期,她才能考虑这件事情。 毕竟大部分术法都是要到筑基期才能学的,还有剑法、阵法、符咒、炼器、炼丹这些副科,都要到达筑基期之后才能修习。 况且,一个大境界的提升能让修士得到天翻地覆的变化。 即便天灵根被天道所眷顾,而五灵根被天道所抛弃,但倘若两者之间相差了一个大境界的话,一名筑基期的五灵根修士可以轻轻松松杀死一名炼气期的天灵根修士,然后夺取天灵根修士的灵根,为自己所用。 所以说,就冲着这些好处,她也要尽快筑基才行。 云真深呼吸一口气,正准备继续打坐修炼,但敞开着的那扇窗子外却忽然出现了沈苓带着笑意的脸,将她吓了一跳。 “小师妹,”沈苓嗓音带笑道:“你辛辛苦苦剪了那么多窗花,难道不准备来一起过个年,看看自己的努力成果吗?” “过年?” “小师妹这是修炼修傻了,竟连这样的日子也忘了?” “......” 云真确实忘了。 这几天她一直待在清遥峰上修炼,全然不知道外面的事情,没想到居然已经到了过年的时候了。 “小师妹,快开门,我们给你准备了好东西。” 沈苓笑着道。 老实说,他这只露出了个脑袋,没露出身子的场景,倒真有点瘆人。 但这种情况下,云真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便只好听了他的话,打开了房门。 可谁知她这一开门,就看到了—— 身着红衣的玉停舟、身着红衣的宣楚、和身着红衣的梅三思。 而同样身着红衣的沈苓则是笑吟吟地从旁边走出来,在云真疑惑的目光下,他扬了扬手里拿着的红色衣裳。 “小师妹,这是你的。” “......” “小师妹,这是昶清宗的规矩,今日连掌门都要穿红衣,更别说你了。” “......哦。” 只是一套衣裳而已,穿就穿吧,也没什么。 云真心里是这么想的。 可等真的换上这套红衣后,云真却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因为她并不喜欢这样明亮的色彩,她更喜欢素雅的白色或蓝色,这明艳的大红色首先是让她不太习惯,其次就是很容易让她想起之前在溧国的往事。 像云真这种不受宠的公主,逢年过节都没法参加宫宴,而七公主每次都会穿着一袭大红色宫装,洋洋得意的跟着她那贵妃母亲共同赴宴。宫宴结束后,她还要趾高气昂的来云真面前炫耀,让云真吃她从宫宴上带回来的骨头,骨头上还残留着不知是谁人的口水。 云真并不喜欢自己身上这套红衣,可昶清宗的规矩如此,她不能拒绝。 毕竟她如今寄人篱下,仰人鼻息,大部分事情都由不得她做主。 罢了,这种欢喜的日子,她还是尽量装得开心点吧。 云真勉强勾了勾唇角,违心夸赞道:“这身衣裳真好看。” “小师妹。”梅三思也勾起唇角,露出了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笑起来和我一样难看?” 云真:“......” 沈苓问了句:“四师弟,你这是在骂你自己还是在骂小师妹?” 梅三思没理他,倒是宣楚回了句:“应该是两者都有。” 玉停舟点头附和道:“确实,两者都有。” “哦——”沈苓做出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 云真:“......” 说实在的,有些时候她真觉得自己这四个师兄都是傻子。 明明都不是什么心思单纯之人,却总是会在某些时候表现出天真单纯的模样。 云真能感觉到,和她的刻意伪装不同,这四个家伙偶尔表现出来的天真单纯都是出自真心的,并不是出于伪装。所以她才更觉得奇怪,原来像他们这样看起来很危险的人,也会表现出像三岁稚童一样的单纯吗?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扫视了他们一眼。 “小师妹。”沈苓摸了摸自己的脸,“你看我做什么?嫉妒我的美色?” 云真偏过头,“......那倒没有。” 罢了。 只要他们不对她造成威胁,随便他们怎么样,都跟她没关系。 “说起来,”宣楚忽然放下手里的书卷,温润的眉眼间带着显而易见的疑惑,“师尊怎么到今日还没回来?他都出去三天了。” 玉停舟为自己倒上一杯白水,眸色清寒道:“不知。” 梅三思冷哼一声,“师尊的事你少管,他——” “小师叔在无晦峰。” 平静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一袭红衣的谢无绫踏入院中,顿时便引得梅三思炸毛了。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想来,就来了。”谢无绫瞥了他一眼,“不行吗?” “你——唔!” 梅三思还想说什么,却被沈苓捂住了嘴。 沈苓笑着道:“四师弟他不懂事,谢师姐,你别跟他一般计较。” 谢无绫的语气极其平静:“我并不在意他。来此也只是为了跟你们说一声,小师叔在无晦峰上跟人开赌局,赌输了,欠下不少赌债,如今正被扣押在无晦峰上打工还债。” 云真有些好奇:“打工还债?” “是的。”谢无绫解释道:“小师叔名声在外,有许多人仰慕他,想买他的字画。为了还上赌债,他已经在无晦峰写了三天的字了,但还是没还完那笔巨额赌债。” “......师尊这是欠了多少灵石啊?”沈苓扶额。 要知道他随便从师尊的书房里拿出一张字帖都能卖出几千灵石,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巨额赌债,能让师尊写了整整三天还没还上。 “不是灵石。”谢无绫开口道:“小师叔他欠的是——” 第44章 无晦峰很穷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输一把就要画二十张画,我师尊欠了两千张?!” 面对沈苓的不可置信,谢无绫则是平静地点了点头道:“嗯,因为小师叔手气不好,输了一整天,所以欠的债很多,要还很久。” 玉停舟摇了摇头,蹙眉道:“耕地里的牛都不带这般用的。” 宣楚也摇了摇头,笑着道:“师尊的手气还是这么差劲啊。” 梅三思嗤笑了声,讥讽道:“倒霉成那样还敢跟人开赌局。” “......?” 是这样的,云真觉得自己貌似接不上他们的话,她什么都不知道。 最后还是谢无绫满脸平静地接过了话茬:“那要不要一块去无晦峰,看看你们那手气差却胆子大的倒霉师尊?” 沈苓立刻应和道:“巧了,我们正有此意。” 说完这句话后,他看向云真等人,满脸无辜道:“师尊平日里对我们那么好,如今他不小心遭了殃,我们这些做徒弟的哪有不去探望他的道理?” 梅三思冷笑道:“三师兄,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去看师尊的笑话?” 沈苓满脸复杂地看着他道:“四师弟,你谴责我之前......能不能先停下自己的脚步?” 是的,在出言讥讽沈苓的同时,梅三思已经抬腿走到了门口,他手里甚至已经捏好了传送符,一副随时准备出发的模样。 显然,他比他口中“迫不及待”的沈苓还要更加迫不及待。 不过除了云真以外,其他人都对梅三思的行为表示理解,毕竟—— “小师叔常年不在宗门,想看他一次笑话真的很难。” 说着,谢无绫神色淡然地看向云真道:“小师妹,虽说我和你的关系还没到那种熟稔的地步,但我还是想建议你跟我们一块去。因为机会难得,不珍惜的话,下次再想见到小师叔吃瘪可能就是几年后,甚至几十年后的事情了。” 云真有些意外,她还以为自己必须要去,结果居然可以选择不去? 这种选择权在自己手里的感觉很奇妙,她几乎都要脱口而出一句“不去”了,但思考片刻后,云真还是决定跟着他们一起去。 首先是为了人情世故,如果师兄们都去探望倒了大霉的师尊,就她不去的话,岂不是显得她很不关心师尊?——虽然她确实不关心暮行容的事情,但表面功夫还是得做做的,否则她还怎么在昶清宗混下去。 其次就是——咳,她确实也有点好奇暮行容遭殃的样子。 在云真的印象里,似乎不论何时何地、何种情况,暮行容的脸上都带着亘古不变的笑意。 所以到了这种时候,她有些好奇,那个就连身体抱恙都会面带笑容的师尊,他会在还债时露出颓丧的神色吗? —— 无晦峰上常年积雪,四季不变。 在来到山顶之前,云真本以为昶清宗掌门的住处应该也是座华丽辉煌的宫殿,毕竟就连掌峰长老都能住在辉煌华丽的大宫殿里,一宗掌门的住处只怕会比清遥殿更大吧? 可到了山顶后,云真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她怎么都想不到,作为修仙界第一大宗的掌门人,昶清宗掌门和他两位亲传弟子的住处居然是—— 几间简单而破旧的茅草屋。 中间的茅草屋最大,可屋顶上却少了一大半茅草;左边的茅草屋虽然不大,却没有缺斤少两,而且很干净,能看出来似乎是刚换上新茅草没多久;右边的茅草屋别说屋顶了,连门都只剩下一半了,另一半门也在寒风中摇摇欲坠,通过这扇残缺的门,一眼就能看见里面摆放着许多把剑。 云真不由一怔。 没想到昶清宗掌门的住处居然这般......简朴。 “咦?”沈苓摸了摸下巴道:“我记得掌门师伯这屋顶五年前就破了,怎么五年过去,这屋顶还是这么破?” 谢无绫语气平静地回答道:“因为,我们无晦峰很穷,没钱修屋顶。” 云真脚步一顿。 穷? 这个意想不到的回答,甚至让她有种谢无绫在开玩笑的感觉,但几位师兄却都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似乎对谢无绫的回答并不意外。 于是云真开始迟疑了,莫非无晦峰是真的穷? 见她神色疑惑,沈苓好心地告诉她:“小师妹,谢师姐没说假话,无晦峰是真的穷,他们的库房比你的脸都要干净。” 玉停舟点头,“的确。” 宣楚无奈笑道:“无晦峰很穷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明面上大家都要给掌门点面子,所以基本没人会主动提起这件事情,小师妹不知道也正常。” 梅三思冷笑道:“不然你以为他们干嘛要拉师尊来开赌局?还不就是想充盈库房?” “确实。”谢无绫点点头,“我师尊把把出老千,所以才会让小师叔输得一败涂地。” “......” 这位谢师姐未免也太实诚了。 “无绫,慎言。” 忽然一道清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云真循着声音来源看去,只见一名容颜如玉的男子正背手站在雪地里。 他一头白发,皮肤白皙,身着白衣,满身的白,几乎与满山的雪融为了一体。 老实说,看得人眼睛有点疼。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男子面无表情道:“无绫,给为师一点面子。” 谢无绫也面无表情道:“哦,那当我没说,您光明磊落,从不出老千,是小师叔自己手气太差了。” 原来这男子就是昶清宗的掌门,楚如镜。 云真下意识在心里想:说好的连掌门都要穿红衣呢?为什么他没穿。 沈苓笑着跑到楚如镜身旁,询问道:“掌门师伯,我们师尊呢?” “行容在书房里作画,他还欠一千多张的赌债。” 楚如镜本想伸手给他们指书房的方向,但忽然之间,他仿佛想起了某件事情,于是默默将自己伸出了一半的袖子塞回身后,又恢复成了负手而立的姿态。 他面容沉静,眸光平淡,再配上那负手而立的姿态、和他昶清宗掌门的身份,确实有那么几分世外高人的模样。 如果云真没看到他袖子上那些补丁的话,估摸着还真的会被骗过去。 真没想到,昶清宗的掌门居然会穿这么一身缝满补丁的衣裳。 她不知道的是——楚如镜身上这套衣裳,已经是他的衣裳里补丁最少的那一件了,因为知道他们要来,所以他才特意换上的,否则他还舍不得穿呢。 “无绫,带他们去找你小师叔吧。” 楚如镜淡然道。 “哦,小师妹,还有四位师弟,随我来吧。” 书房就是最中间那座茅草屋,那里同样是楚如镜的住处,为了省钱,他特地将书房和自己的卧房拼在了一起。 目送云真一行人走进中间的茅草屋后,楚如镜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眸。 快到午时了,行容的弟子们来无晦峰做客,于情于理,他是不是都应该给他们准备午饭? 可是无晦峰上没米,没菜,连小厨房里的锅都被他拿出去卖了。 况且,他所剩不多的钱都拿去给无绫和吟灀买红衣了,连他自己都没钱买衣裳,只能穿着这一身白衣,坏了昶清宗的规矩。 如今他是真的一穷二白,没钱买米,没钱买菜,也没钱买锅。 这可怎么办? 楚如镜有点烦恼了。 第45章 对师尊起了提防之心 云真走进茅草屋的时候,暮行容恰好在画纸上落下最后一笔。 而后她便听见坐在暮行容身旁的贺子书说了句:“小师叔,还差一千八百六十八张,您还得再努力努力啊。” “好好好,我知道啦。”暮行容笑着点头,全然不见半分颓丧,“不过我的徒弟们来探望我了,小子书,我能不能先和他们说说话?” “唔,小师叔,我只负责算您还欠了多少张画。” 贺子书垂下了眼眸,略显腼腆道:“至于您能不能跟徒弟说话……这不在我的负责范围内,除非掌门师叔加钱,否则我是不会管您和师弟师妹们的事情的。” 得到准许后,暮行容立刻便丢下了手里的画笔,他三步并作两步,转瞬间便走到了云真等人的面前。 沈苓笑着开口,“师尊……”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暮行容皱着眉头打断了。 暮行容叹气道:“唉,这么冷的天,小梅花和小弟子都不能用护身咒,万一冻着他们两个怎么办?” 他抬起手,正准备往梅三思和云真身上丢两道护身咒,却被谢无绫伸手拦住。 “小师叔,不可。” 谢无绫将两道护身咒分别丢到云真和梅三思身上,面无表情道:“这等小事交给我来做便是了,您并未做错什么,没必要这般苛责自己。” 闻言,云真抬眸看向暮行容。 什么做错?什么苛责? 只可惜对方完全没有要细说此事的意思,而是用温和的语气转移话题道:“无绫,麻烦你带他们来无晦峰了,作为报酬,我书房里还有几本绝世剑谱,你可以——” “我这就去。” 还没等暮行容说完整句话,谢无绫就转身走出了茅草屋。 上次去小师叔的书房里拿敕雪剑谱下卷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小师叔的书房里还有许多本绝世好剑谱,都是她感兴趣的。 作为一个爱剑如痴之人,她这两天都在想要找个什么理由,才能顺理成章的进到小师叔的书房里翻看那些剑谱。 原本还不知道要怎么开这个口,没想到小师叔竟然主动提出让她去。 此等良机,自是不容错过的。 目送谢无绫离开后,贺子书一边整理摆放杂乱的画卷,一边轻叹道:“谢师妹天资绝佳,又如此勤勉,倒真叫我这个做师兄的自愧不如了。” 他是内门里资历最深的弟子,按理来说,所有内门弟子都要管他叫一句师兄。 可惜他这个做师兄的不争气,天资是较差的四灵根也就罢了,还因为要打工所以没空勤勉修炼。 天资差又不努力,以至于他修炼了那么多年,修为还不如师弟师妹们高。 “小子书。”暮行容抬起手,接住了从屋顶上落下来的雪,“各人有各人的道,你又何苦与人比较,自寻烦恼呢?......无绫有她的道,你亦有你的道。两者并不相通,也不相冲,进行比较只会为自己平添许多烦恼,不值当。” “小师叔说得有理,子书受教了。” 贺子书抿唇一笑,将整理好的画卷都收进了箱子里。 好,他要发财了。 祝瑶长老说,只要监督小师叔画完一幅画,那么他就能获得两百灵石。 三天赚了两万多块灵石,比他之前每天辛苦打十份工赚得还要多,这下总算是不用担心他的小灵宠们被冻坏了。 想起自己养的那些小灵宠,贺子书的心里不禁软下一块,于是他迫不及待地提出告辞:“小师叔,我得先回去一趟了,等明日再来监督您作画可好?” “好,你去吧。” 贺子书也离开后,茅草屋里便只剩下他们师徒六人了。 梅三思冷哼一声道:“怪不得三天没回清遥峰,原来是被人坑了还在帮人数钱,您还真是心大。” 玉停舟蹙起眉,“师尊,您分明……” 分明什么? 他没说。 云真也蹙起了眉。 不论是谢无绫的话说一半,还是暮行容的避而不谈,亦或是玉停舟的欲言又止,都让她觉得有些不安。 这种不安的来源,似乎是因为有什么她所熟悉的事物脱离了她的掌控。 比如—— 她那看似单纯又善良的师尊,或许还有不被她所知道的另一面。 每个人都有秘密,她知道。 但这种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唯有她不知道的秘密,难道是他们刻意在防着她吗? 是她的真面目被发现了,所以他们提防她? 还是因为暮行容的另一面太过阴暗,不能被她知道? ……似乎两个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云真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的动作不大,却还是被暮行容察觉到了,他担忧地提醒道:“小弟子,这门槛有点高,你小心别被门槛给绊倒了。” “多谢师尊提醒,弟子知道了。” 云真垂眸,佯装成乖巧听话的模样,实则是为了掩饰眸中的冷色。 他对她好,究竟是真的好,还是别有目的呢? 相识几个月,这是云真头一次那么直观的感觉到,她对暮行容其实是一无所知的。 她所看到的,都是他想让她看到的。 比如他在她的面前总是面带笑容,比如他对她的态度总是很温和,比如他总是鼓励她做自己,以至于她完全没有考虑过,他还有隐藏的另一面。 他从未在他面前暴露过另一面。 甚至可以说,他在提防她,不想被她发现他的另一面。 * 因为心存疑虑,所以即便四位师兄之后都凑到了暮行容身旁,云真也还是站在门口,她并不想离他们太近,那样会让她觉得很不安。 云真本以为暮行容会询问她为什么不过去,她甚至已经准备好要回他一句:“站在这个地方可以看到屋子里的所有东西,很有意思,弟子喜欢待在这里。” 可他脸上只是挂着温和的笑意,丝毫没有想要询问她的意思。 偏偏是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让云真心里更加不安了,她总觉得暮行容好像已经看穿了自己。 “小弟子。” 忽然,他笑着叫她。 云真已经收敛起了眸中的冷意,神情乖巧而恬静。 “弟子在。”她轻声应道。 暮行容嗓音温和,一字一句道:“小弟子,今日是吉祥的日子——为师祝你岁岁平安,所愿皆可成。” “……多谢师尊。” 对于收到祝福这件事情,云真并没有多开心,但她还是勾起了唇角,努力表现出开心的模样。 她不清楚,暮行容这句祝福究竟是出于真心,还是为了伪装。 但她很清楚,仅凭他的一句祝福是没办法让自己岁岁平安,所愿皆可成的。 暮行容说得再好听也只是句空话,想达成这两件事情只能靠她自己的努力——只有变强才能岁岁平安,所愿皆可成啊,否则便只能是任人拿捏的蝼蚁。 “师尊,怎么就给小师妹祝福?您这是偏心呐。” 沈苓不满意了。 梅三思也不满意了,“呵呵。” 玉停舟淡然垂眸,他对争师尊的祝福并不感兴趣,毕竟他向来不信祝福能成真,有没有都一样。 而宣楚则是似笑非笑地暼了云真一眼。 岁岁平安,所愿皆可成? 怎么可能。 他才不会让小师妹过得那般顺心。 第46章 无声无息的黑烟 在给了他们每人一句不重样的新年祝福后,暮行容就催着他们回清遥峰了。 “为师的好徒弟们——现如今为师还有债务在身,不方便陪你们一块回去,等还完欠的债之后,为师就回去找你们。” 云真抬了抬脚。 她正准备直接走出大门,可抬头却看见四位师兄都没有要挪动步子的打算,于是她默默将自己抬起的脚给放了下去。 他们不动,她也不动,要不然太引人注目了,她可不想被他们关注到。 暮行容有些惊讶,“无晦峰上什么都没有,没有好玩的,也没有好看的,你们为何还不走?” “师尊为何催得那么急?莫非是在嫌弃我们?”沈苓佯装委屈,故意找茬,听着像在指责暮行容,实际上他嘴角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明显是在开玩笑。 谁知道暮行容居然满脸认真地回了他一句:“除了你小师妹以外,你们四个何曾让我省过心?嫌弃你们难道不是很正常么?” “呵。”梅三思又开始阴阳怪气:“我就知道,原是我们不如小师妹听话,才遭师尊嫌弃。当徒弟当成这个样子,我们还不如死了算了,就留小师妹孝敬您,也省得您被我们气死。” “小梅花,你怎么——” “呵,师尊您别介意,我这嘴有自己的想法,偏爱说些这样不中听的话,不如小师妹说话好听,难怪遭您的嫌弃呢。” “好啦好啦,小梅花,你和小弟子身上的护身咒快要失效了,再不回去的话就要挨冻了,别冻着你小师妹了。” 云真忍不住蹙起眉头。 怎么又扯她身上了? 说实在的,云真觉得他们这些人真的很烦,为什么每次找茬都要拿她做对比? 明明她每次都安安静静的站在旁边,不想招惹麻烦,但为什么——他们就非得要把她给牵扯进去呢? 简直不可理喻。 * 走出茅草屋后,云真刻意和四位师兄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这距离既能让她感到安心、又不会让别人察觉出她疏远抗拒的态度,不论从何种角度看都是师兄妹之间关系良好的模样。 至少从楚如镜的视角看,她跟在四位师兄的身后,那副乖巧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半分疏远与抗拒。 即便隔着老远,楚如镜也能感受到他们师兄妹之间和谐友爱的气氛。 他面无表情道:“……真好。” 真好,他们要下山了。 楚如镜低头,看了眼被自己紧紧攥在手里的五根葱,这是他方才偷偷溜进药园里拔来的。 为了这几根葱,他差点被药园的看守长老抓个正着。 好在他技高一筹,最后成功逃脱了。 但出去一趟回来,他就只拿到了这几根葱,别的什么都没有。 回来的路上,楚如镜还在心里想:虽然他手里只有五根葱,但行容也刚好只有五个弟子,这五根葱应该够他们分着吃了。 可他心里又清楚得很,请他们吃葱并不符合待客之道,这种有失礼节的事情他若是真的做出来了,恐怕会被人笑掉大牙。 好在他们离开了。 楚如镜的脸上依旧毫无表情,可心里却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行容的徒弟们果真善解人意,没让他丢脸。 嗯,话说五根葱值多少钱? * 用传送符带云真下了无晦峰后,玉停舟看着外门的方向,淡然道:“小师妹,我尚有要事在身,得先行告辞了,可要我送你回清遥峰?” 说着,他又掏出一张传送符。 只要云真需要,他就会催动灵力,用传送符送她回清遥峰。 但云真却摇头拒绝了:“多谢大师兄的好意,只不过我也有要事在身,如今还不打算回清遥峰。” 她手里有传送玉佩,犯不着欠下玉停舟一个人情,太亏了。 “好。” 玉停舟转身离开。 但走出几步路后,他忽然停下脚步,好心提醒道:“小师妹,我刚刚没搭理三位师弟,只带了你下来。我猜他们待会应该会阴阳怪气你,所以——” “所以?” “我建议你快点跑。” “……” 事实证明,云真是个听劝的人。 玉停舟话音刚落,她就一溜烟跑了。 速度之快,连劝她快点跑的玉停舟本人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事实上,她倒也不是怕那三个家伙,只是不想被他们阴阳怪气而已。毕竟现如今她心里烦得很,若是再被阴阳怪气几句,恐怕她会直接烦得想揍人。 虽然以她的自制力,完全能够控制住揍人的冲动,可她心里还是会觉得烦闷。 云真向来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只是擅长隐忍和克制罢了。 她如今一想到自己那四位毫无分寸的师兄就觉得烦,不回清遥峰也是为了避免沈苓他们三个去敲她的房门,他们向来都是这么没有分寸的。 藏经阁不想去,人太多,她只想自己一个人静静,顺便理一理脑中的思绪。 安静偏僻的地方…… 云真立刻便想起了自己整整一个月都没去过的小树林。 那里布有幻阵,轻易不会有人进来。 正是适合她独自思考的地方。 云真并没有注意到,在她走向小树林的时候,一缕黑色的轻烟攀上了她的脊背,紧贴在她的衣裳上,无声无息,是她完全察觉不到的存在。 除了那缕黑烟外,暗处还藏有一双赤红色的眼睛紧盯着她离去的背影。 “原来是云真小师妹啊。” 那双眼睛的主人笑了笑。 “五灵根的资质嘛,虽然差了点,不过整个内门都找不出比她更好夺舍的对象了,尊上一定能成功。” “小师妹,别怪我呀,要怪就怪你的运气不好,偏偏遇到我帮尊上解开封印,又恰好在尊上寻找夺舍对象时出现在这里。” “作为资质最差劲的五灵根,能用半年就到炼气后期,倒也算努力。——哈,只可惜珠玉在前,曾经进入昶清宗内门的五灵根弟子们皆只用半年便能达到筑基期,她还是差了点呀……罢了,但愿尊上不要嫌弃她的身躯吧。” 对于此人的自言自语,云真一无所知。 她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很快就走到了小树林前。 真奇怪,明明已经到了冬日,小树林里的树却依然枝叶茂密,绿叶层层叠叠,不论怎么看都跟她第一次来的时候没有任何差别。 小树林里布有幻阵,但进入小树林并不会触发幻阵,只有出来的时候才会。 于是云真抬腿,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第47章 皇族之血,可伤魔族 云真背靠树木,垂着眼眸,心中一片平静。 冷静下来思考后,她忽然发现——饶是她疑心再重,也想不到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暮行容利用的地方。 毕竟她如今无权无势,要钱没钱,要天资没天资,而且不论是地位、阅历、还是名声,她都差了暮行容许多许多,或许自己这一辈子都达不到他那样的高度。 从各种角度上来看,他都不可能对她别有目的。 云真轻叹一口气。 扪心自问,方才她忽然对暮行容起了提防之心,究竟是因为怀疑他别有用心,还是因为她发现自己居然真的对他付出了那么几分信任,所以感到惊慌失措呢? 分明很多次提醒过自己,绝不可轻信旁人,可暮行容表面上无条件对她的好还是让她有过几次动容,甚至无意间对他有了几分信任。 云真倒也不是怕暮行容对自己别有用心,毕竟他一个至少元婴期的修士,捏死她就像捏死蝼蚁一样,简简单单,轻轻松松。 她只是,不敢信任他而已。 对命如草芥的人来说,信任是绝对不能交付出去的东西,因为那就是把双刃剑。 要么信错了人粉身碎骨,要么信对了人皆大欢喜,或许有人会去赌,但云真绝对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赌这一半可能性。 罢了,罢了。 归根结底还是她自己的问题,如今既然想通了,那也没必要烦闷了,只要及时收回她对暮行容的那几分信任便好了。 生如蝼蚁,命比纸薄,又怎敢轻易交付信任? 况且他无缘无故的对她好,本就是一件值得怀疑的事情,不怪她起疑心。 * 想通之后,云真长舒一口气,准备回清遥峰继续修炼。 毕竟小树林里太冷了,若是留在此地修炼,那么等谢无绫的护身咒失效之后,她多半会被冻病。 可刚走出一步,她就愣在了原地。 也不能说是愣住,而是有只冰凉的手抓住了她的脚,那手的主人力道实在太大,以至于她无法挣脱,更无法往前挪动一步。 云真顿时寒毛竖起。 她回过头,只见抓住她脚踝的人是一个身着黑红色衣袍的俊朗男子。 他生了双赤红色的眼眸,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烈的黑气,苍白的面容上有几道极为诡异的黑色纹路,顿时便让云真想起了六界异闻录中有关于魔族的记录。 该死,昶清宗里怎会出现魔族? 好在她的储物袋里装着那位祁婉师姐赠予她的桃木剑,趁那个魔族男子没有反应过来,她不动声色地取出了那把桃木剑。 自从之前经历过藤蔓妖那件事情后,她回到清遥峰后就将那把放在柜子里生了灰的桃木剑放进了自己的储物袋里,就是怕再出现意外,如今看来她的决定果然没错。 凡事都要讲究一个抢占先机,见那男子如今只是抓着她的脚,还没打算做什么,云真也不含糊,立刻往桃木剑里注入了自己的灵力,而后手起剑落,直接将桃木剑从他背后狠狠地扎了进去。 这一剑用尽了她的全力,直接扎透了那男子的胸口。 “呃。” 他痛苦地松开了手。 这一剑直接扎穿了他的心脏,按理来说他应该会直接咽气,可他甚至连血都没有流出来,只是围绕在他身边的黑气变得紊乱起来了而已。 趁他病,要他命。 云真将那把桃木剑拔出来,正准备再给他补上一刀,却不想他竟然直接伸手抓住了桃木剑的剑身,力度太大,云真完全无法撼动半分。 于是她果断选择弃剑逃跑。 下手要果断,补刀要迅速,要是没成功就赶紧跑,否则极容易被对方反将一军。 以防万一,云真在转身跑路时还从储物袋里拿出了明昙册,她担心那个魔族人还有能留住她的手段,到时候如果跑不掉了,还能用明昙册砸一下他,为自己争取点时间。 果然如云真所料,那魔族人的确还有留住她的手段。 一道黑气从她身后飞过来,缠住了她的脚踝,让她无法再继续往前。 “喂,你这小丫头。” 那男子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先是满脸痛苦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而后看向一动不动的云真,语气凶狠道:“捅完我就想跑?想得美,我要把你的皮扒下来做成屏风,还要用你的骨头做把梳子,还要——啊!” 云真找准时机,在他说话的时候,直接将明昙册砸到了他的头上,顿时便将他砸得头晕眼花。 而后她迅速捡起地上的明昙册,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跑。 可惜,还是没跑掉。 那男子很快便从眩晕中缓过神来,又丢出一道黑气将云真的脚拽住。 他冷笑道:“跑,你接着跑,我——” 云真又把明昙册砸到了他的脸上。 很不幸,这次她脚踝上的那股力道并没有松动的迹象,不仅她没法跑,就连明昙册也被那人握在了手里。 从眩晕中回过神后,这次他总算是能够完整地说完一句话了:“你这小丫头下手也忒狠了,要不是你的灵力低微,说不定就要被你弄死了。” “哼,本来看你资质这么差,不想夺舍你的,但你都这么对我了,那我必然是不能放过你的。既然如此,那就拿你的躯体当成温养我魂魄的容器好了。” 好吧,其实是骗她的。 就算她不对他下死手,他也要将她夺舍了的,否则他虚弱的魂魄找不到容器,消散是迟早的事情。 云真没有回应,而是默默拔下了自己头上的簪子。 那男子一愣,“喂,你干嘛?是不是想用这样的方式勾引我,然后就能让我不杀你了?我可是个正经的魔,你别这样。” 云真道:“哦,没事,你继续说。” 事实上,她在想怎么送他去西天。 “不过嘛,看你这小丫头的确有几分姿色,那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我的名字吧。” 他唇畔漾起个张扬肆意的笑。 “吾名,融也。” “……” “你怎么没反应?” “哦,不认识。” 闻言,融也唇畔的笑容一僵。 他不可置信地问:“你不认识我?怎么可能?!想我当年以一己之力毁了半边修仙界,如今不过才被关了一百年,修仙界怎么可能就忘记了我的威名?” 云真满脸冷漠:“不认识。” 融也恼羞成怒:“我不信!” 云真将银簪紧紧握在手里:“哦,你爱信不信。” 身后的融也似是被她的话刺激得失去耐心,直接就冲了上来,他懒得再跟这小丫头多费口舌,只想快点杀人夺舍。 可刚靠近她,一直背对着他的的小丫头忽然转过头来。 然后,他的心口就被刺进了一根银簪。 老实说,有点疼,不过死不了。 只有妖族才会因为被刺穿心脏而死,他们魔族的本体是雾,这种方式只能让他们感觉到疼痛,根本杀不死他们。 除非她的修为比他高很多,或者…… 总之,以她炼气期的修为,那点微弱的灵力,完全杀不死他。 不过他还是很欣赏她的气魄的。 虽然弱了点,不过勇气可嘉,他可以给她一个不那么痛苦的死法。 融也抬起手,指尖凝聚起一股黑气。 “小丫头,下辈子记得投个好胎,最好投到我们魔界来——你这性格很适合当我们魔族之人,虚伪迂腐的修仙界配不上你。” “多谢你的夸赞,也希望你下辈子别再遇到我。” 融也来了兴趣,“什么意思?” 云真笑了笑,只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透着杀意与冰冷。 “虽说我总觉得自己身上流着的血很肮脏,但——” 她用银簪划开自己的手臂,顿时血流如注,疼痛万分,可她脸上却没有表现出半分不适,只有冰冷而讽刺的笑意。 “皇族之血,真龙血脉,能够灼伤魔族的本体。” 她一甩手臂,将血溅到了融也的身上。 血触碰到他的身躯,顿时在他身上灼烧出许多伤口,他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而云真只是弯眸一笑,轻声道:“只不过只有最初的皇族才会流着真龙血脉,魔族为了不受威胁,特意将最初的那些皇族赶尽杀绝,帮助没有真龙血脉的人登基为帝,自以为这样就能没有后顾之忧。” “殊不知最初的那些皇族,比如轩辕皇室,比如姜姓皇室,再比如半年前被灭国的溧国云姓皇室,他们可都有皇子皇女幸存于世呀。” 溧国灭国之后,她流落凡间,走过许多地方,遇到过许多人。 这件事情就是轩辕皇室的皇女轩辕宁告诉她的。 当时她的怀里揣着个包子,轩辕宁看到后就想来抢,结果打不过她,反被她打趴下。 被她掐着脖子的时候,轩辕宁连忙求饶,说自己是轩辕皇室的人,还说要告诉她一个秘密。 然后云真就知道了轩辕皇室被灭国的真相。 也知道了溧国灭国的真相。 不过她不在乎,溧国灭了也好,否则她也没法在杀了七公主后还能全身而退。 当时她很嫌弃地问了句:“你的秘密就这?” 轩辕宁满脸骄傲道:“那可不,要不是我知道了这个秘密,估计我也要死在魔族手里。” “......” “喂,你这平民,要是把这个包子让给我,我就给你一点我的血,这样你以后要是遇到魔族之人还能有点自保能力。” “滚。” 最后,云真并没有掐死轩辕宁,而是选择转身离开。 因为她饿,没有掐死一个人的力气。 当时她还有些遗憾,浪费时日听了个没用的秘密,没想到那个秘密竟真有派得上用场的时候。 融也的脸很苍白,可眸中却透露出几分欣赏,他说:“你真是个有意思的修士。” “多谢你的夸赞,下辈子——” “小师妹!” 忽然一道焦急的声音传来。 紧接着,两个人走到了云真的身旁。 是游宁和谢无绫。 方才出声叫她的正是游宁。 而谢无绫跟在游宁身后,面容沉静,无甚情绪。 只是那淡然的视线在触碰到云真手臂上的伤口后,忽然愣住了。 “小师妹,你受伤了。” 谢无绫蹙眉。 她只会打架,不会疗伤,糟糕了。 第48章 被造出的真相 游宁拿出一条金色的锁链,将虚弱不堪的融也捆了起来。 而后她看向云真,满脸担忧地问:“小师妹,你没事吧?” 云真垂眸看了眼自己手臂上的伤口,淡然道:“......大概吧。” 除非游宁眼睛瞎了,否则不可能看不出来她有事。 啧,似乎她每次想杀人的时候都会被阻拦,真烦。 “好深的伤口......谢师姐,你先把这只大魔带回去复命吧,我带小师妹去处理伤口。” 游宁的提议看似合情合理,可谢无绫却有些不解:“扶玉君尚在闭关中,白师弟又陷入了昏迷,整个宗门只有我家师妹的医术最好,为何不让小师妹随我一同回无晦峰疗伤?况且小师叔也在无晦峰。” “宗门里医术第三好的人和小师妹的师尊都在无晦峰,按理来说,她该随我走。” 游宁一拍脑袋,“哇,是我关心则乱了,居然忘了这回事。刚刚过来看到小师妹和融也站在一起,真的要吓死我了,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呢。……没想到谢师姐的任务居然是来抓这只大魔,还好我身上有我师尊给的缚仙索,刚好派上用场了。” 谢无绫面无表情道:“哦,那我先带小师妹去疗伤了。——对了,游师妹,你也赶紧去找个大夫吧,心悸的毛病还是要早点治,否则容易早逝。” “好~我知道啦,多谢师姐的关心。” “嗯。” 谢无绫一手放在云真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将融也拎了起来。 魔族的本体是雾,即便化成人形也没多少重量, 她用一只手都能轻轻松松把他拎起来。 正准备离开时,云真却挣脱开她的手,垂眸道:“谢师姐,稍等。” 桃木剑还落在地上,明昙册也被融也紧紧地握在了手里。 云真先是将地上的桃木剑收进储物袋里,然后又掰开融也的手,将明昙册从他手里拿了出来,收进了储物袋里。 做完一切后,她走到谢无绫身旁,脸色略显苍白。 “谢师姐,我好了。” 谢无绫轻轻地、将方才被抛开的那只手又搭上了云真的肩膀,“好。” 小师妹流的血有点多,若是御剑飞行的话,恐怕等到了无晦峰的时候,小师妹都已经失血过多而死了。 意识到这点后,她连忙将搭在云真肩膀上的手放了下去,转而从腰间补丁多到离谱的破旧储物袋里掏出了一张已经皱巴的传送符。 她珍藏了那么多年的传送符,看起来有点像破烂,但愿还能用吧。 谢无绫指尖催动灵力:“传送符,起。” * 俗话说得好,凡事总要尝试过后方知行不行。 比如谢无绫在尝试过后,就知道了这张传送符它其实还挺行,居然顺利把她和小师妹传回了无晦峰。 就是这落脚点好像有些微妙。 “无绫。” 楚如镜面无表情道:“松松脚,你踩到为师的衣袖了,这件衣裳价值三颗灵石,踩脏了就糟了。” 是的,不偏不倚,谢无绫的左脚恰好踩在了楚如镜的左手衣袖上。 她正要挪开自己的脚,却又听楚如镜语气平静道:“罢了,你要踩便踩着罢,已经挽救不回来了。” 虽然楚如镜的衣袖并没有被谢无绫的鞋子踩脏,但因为站在谢无绫身旁的云真手臂上有道正在流血的伤口,所以很不幸,他的衣袖还是被血弄脏了。 不过比起这身衣裳,显然是云真的性命更加重要,于是他收起心中的悲痛,用传音术将待在茅草屋里的鹤吟灀叫了出来。 只有水灵根和木灵根修士才能修习疗愈之术,因为这两种灵根他都不占,所以他只会打架,不会帮人疗伤。 鹤吟灀本来就在屋内整理药草,得到消息后立刻便提着药箱走了出来。 “……小师妹。”鹤吟灀满眼怜惜地看着云真的伤口。 她指尖蓄起灵力,先是用木灵根的治疗之术将云真伤口上的血止住,而后又控制手上的力度,一点一点,将金疮药粉均匀的洒到了云真的伤口上。 虽然鹤吟灀的动作已经极其轻柔,可金疮药落到云真的手臂上之后,还是疼得她脸色发白,唇齿间忍不住发出低低的闷哼。 见状,谢无绫直接在指尖凝聚起冰蓝色的灵力,而后她手腕一转,将数十道冰锥打进了融也的体内。 “唔。” 融也顿时脸色苍白,满脸痛苦。 或许是因为受的伤太重,他晕了过去。 谢无绫冷淡道:“幸不辱命,师尊,我将融也抓回来了。” 楚如镜面无表情:“嗯,做得不错。” 他伸手接过了谢无绫手里的金锁链,面容上无波无澜,语气也平淡得仿佛没有一丝情绪:“行容在里面还债,他还不知道这回事……既然是他的徒弟受了伤,怎么说都该让他知道,待会记得带你们小师妹进去跟他见一面。” “是。” “对了。”楚如镜指了指融也身上的伤口,原本明显是被灼伤的伤口,如今竟然覆上了一层白色的冰霜,“虽然为师没能亲自到场,但大致也能猜出是个什么情况。” “无绫,你顺着寻暨罗盘的指引赶到融也所在的地方时,正好看到他出手在你小师妹的手臂上刮出了一道伤口。” “你向来是个护短的人,亲眼看到融也伤害你小师妹后,直接用冰锥术将他打得浑身是伤。” “他身上的伤口都是被你打出来的,对吗?” 他口里说的内容与事实完全相反,可谢无绫连思考都没思考,就直接回了句:“除我以外,昶清宗的内门弟子里还有谁能伤到融也吗?” 楚如镜点头,“好。” 云真也松了一口气。 显然,楚如镜已经猜到了什么,所以才特意编造出这么一个理由,想让谢无绫接下打伤融也的名声,帮她规避掉那些麻烦。 若是让魔族得知她身怀真龙血脉,恐怕她就要被追杀了。 谢无绫又道:“师尊,我在领命去抓捕融也的路上遇到了游宁师妹,她非要和我一起去,我拗不过她,便只好让她跟着我一块去了。” 她顿了顿,蹙起眉头道:“所以,她也看到了真相,还有融也,他也知道真相。” 楚如镜并不在意:“不必担心,我会让融也忘记这段记忆,至于游宁……她似乎是秦敛长老的徒弟,放宽心,我会想办法让她也忘掉真相的。此事不容耽误,为师先走一步了。” 说完,他手中捏起一道诀,转瞬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好了。”鹤吟灀小心翼翼地帮云真包扎好伤口,嗓音柔和道:“小师妹,你的伤口实在是太深了,治疗之术没有办法将它完全修复好。” 只有特别浅的伤口才能用治疗之术立刻修复好,像这种深可见骨的伤口,治疗之术只能起到止血的效果。 “若想要完全痊愈,还需要一段时日的修养。——小师妹,这段时日里……你尽量别做重活,也尽量不要碰水,更不要随便拆开绷带,我每日都会去清遥峰为你换药,你千万记得呀。” 云真垂眸,“好,多谢师姐。” 见云真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好了,谢无绫淡然道:“小师妹,我们去找小师叔吧。他是你的师尊,理应知道你受伤的事情。” 云真点头,“好。” 她们默契的没有提及那个有关于融也受伤的真相,鹤吟灀扶着云真受伤的手臂,带她走向最中间那间茅草屋。 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推门,那门便从里面被打开了。 紧接着,满脸倦意的暮行容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他似是困极了,推开门的时候还在打着哈欠,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迷糊,隐约还能看见几丝因疲倦而产生的泪光。 “诶,小弟子?” 见到云真的瞬间,他脸上的疲倦顿时褪去,换上了温和的语气笑意,以及毫不掩饰的欢喜与惊讶。 “你是来看我的吗?唔,别担心,为师没事,只是一点点小债而已” 云真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毕竟她不久前才怀疑过他,还在心里做出决定要收回对他的那几分信任。 这时,暮行容看到了她手臂上的绷带。 “小弟子,你受伤了?” 他蹙起眉头,眸中顿时盛满了怒意,那冰冷的怒意,比满天的冰雪还要冷上三分。 “是谁?” 暮行容的左手捏成拳头,原本慵懒轻快的语气也在顷刻间变得愤怒至极:“是哪个家伙伤的你,小弟子?” 云真还没回答,站在她身旁的谢无绫倒是直接回答道:“小师叔,是融也从禁地里出来之后伤的小师妹。” “原来是他。”暮行容眸光一冷,“当年我将他关进了禁地,没想到如今他竟然回过头来伤害我的弟子,看来当年还是我太过手下留情,才让他这样放肆。” 他深呼吸一口气,转而又换上温和的语气对云真道:“小弟子,外面冷,你先进屋里去坐着,为师这便去帮你报仇。” “……” 似乎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他。 云真有些惊讶。 临走前,暮行容还不忘往云真身上丢了道护身咒,而后他便步履紊乱地离开了。 谢无绫垂下眼眸,不言不语。 鹤吟灀笑着对云真道:“小师叔向来护短,容不得旁人欺负他的弟子。之前四位师弟遭到了欺负,小师叔二话不说,直接提着剑去找那些欺负四位师弟的人,将他们打抱头鼠窜,跪着向四位师弟道歉。” 说着,她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 “小师叔人挺好的,就是对自己人没什么心眼子,总是心甘情愿被旁人坑,无怨无悔的为旁人付出。否则凭他常年混迹于各种赌场,百赌百赢的实力,又怎会连着输给我那从未去过赌场的师尊一百局呢?” “故意输给我师尊也就罢了,可没想到小师叔他为了还上那些赌债,居然三天三夜没睡觉,每天夜里都点着盏灯在作画。” “……” 云真不语。 她似乎知道了玉停舟当时的未尽之语是什么。 那时梅三思说,暮行容被坑了还帮人数钱,玉停舟似乎也想说什么,却不知为何只说了一半。 现在想来,他大概是清楚暮行容的事情,想说以暮行容的实力,怎么会连续输这么多把,欠下这么多赌债呢? 至于为什么没有说完那句话,大概是因为他很清楚暮行容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是心甘情愿被坑的,那么连续输上一百局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云真有些惊讶,原来世间上居然真有这样不谋己利,一心只为他人着想的傻子。 反正她做不到这种地步。 而且,她也没想做到这种地步。 世上既有暮行容那样不为自己、只为他人、无怨无悔的大好人,也有她这样自私自利、贪生怕死、独善其身的大坏人。 大好人与大坏人,两者之间并不冲突。 不是吗? 云真轻笑一声,走进了茅草屋里。 第49章 莫非昶清宗盛产傻瓜? 鹤吟灀端着盘卖相极佳的糕点走进茅草屋里,顿时一股花的清香便在室内散开,这样清冽浓郁的花香,似乎是用凌霄花做成的糕点。 而在她的身后,谢无绫一只手提着盏茶壶,另一只手握着个白玉茶杯,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她们两人将糕点与热茶一齐放到了云真面前的案台上,而后鹤吟灀嗓音温柔道: “小师妹,吃些东西吧。” 她看向云真,一双柔和的眼眸在看到云真苍白的脸色时,不由得透露出几分怜惜。 “小师妹,你这样一个柔弱的小姑娘,若不是师姐及时赶到击退融也,恐怕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方才为你处理伤口时我还在为此而心惊,若是师姐晚到一步的话,是不是......好在你还活着。” 云真咳了两声,“多谢鹤师姐关心。” 她知道,鹤吟灀这是在向她表明态度,字里行间想表达的意思都是——她们会保护她,不会把她的秘密说出去。 只不过这样势必会给谢无绫带来麻烦。 虽说云真向来凉薄,可人家毕竟是为了她承担风险的,哪怕她再没有心,也做不到对此无动于衷。 于是她看向谢无绫,嗓音虚弱道:“抱歉,谢师姐,是我给你带来麻烦了。” 谢无绫轻轻摇头:“举手之劳,不麻烦,你安心养伤就好。” 鹤吟灀笑着道:“小师妹放宽心,我师姐不惧魔族之人,若是有魔族来找麻烦,我师姐一定会把他们全都打回魔界。” “咳,那就,多谢师姐了。” “不用谢,先吃东西吧。” 谢无绫将糕点推到云真手边,语调依旧平静,眸中也满是淡漠,无甚情绪,就像是一尊没有情绪的佛像似的。 似乎从初次见面到现在,她每次看到谢无绫都是这副无悲无喜的淡漠之相。 “小师妹,为何看我?” 谢无绫有些不解。 云真还没来得及回话,倒是鹤吟灀浅笑着道:“我猜——小师妹大抵是在疑惑,为什么师姐你从头到尾都没笑过罢?” “……” 别说,还真被她猜得八九不离十。 只不过云真好奇的并不是谢无绫为什么不笑,而是——为什么谢无绫从头到尾都没露出过别的神色? 而鹤吟灀那边,见云真沉默不语,便知道她是默认了自己的说法。 于是鹤吟灀又接着笑道:“我刚来无晦峰时也觉得疑惑,师尊不会笑,师姐也不会笑,奇怪,真奇怪,我是遇到了两尊化成人形的佛像精不成?” “可直到后来我才知道——” 鹤吟灀没再继续说下去。 她眨了眨眼睛,看向谢无绫,是什么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谢无绫面容平静地接过话茬:“因为无晦峰上太冷了,我常年待在风雪里修炼,脸都已经被冻僵了,所以笑不出来。” “……” 云真想,她是不是该配合着笑两声? 只不过这笑话实在是有些冷,简直就和无晦峰上的风雪一样冷,把她的脸都给冻僵了,完全笑不出来。 于是云真咳了两声,岔开话题道:“那掌门又是为何不笑呢?也是因为脸被冻僵了吗?” “并不是。”谢无绫摇了摇头,“师尊不笑,是因为他生性就不爱笑。” “……” 笑不出来,实在是笑不出来。 云真正寻思着要怎么接话,就听谢无绫又用平静的语气道: “况且我与师尊都修无情道,早已勘破万般红尘,摒弃诸多情绪,心中一丝波澜都掀不起来的人,又怎么可能会笑呢?” “……无情道?” “无情道,即舍弃凡俗的七情六欲,不为情绪所动,不为情感所扰,专注于修行和得道成仙。” 谢无绫说:“天地本无情,无情道是世间最接近天道的修炼之道,因此颇得天道之眷顾,凡是修炼无情道的修士,都能在短时间内提高一大截修为。” “无情道很极端,修炼它的人很容易变得非常强大,也很容易因心绪不稳而走火入魔。若是修炼无情道的人不能做到彻底忘情,那便会落得个灵根破碎、再也无法踏入仙途、从此沦为废人的下场。” “可若是能做到无欲无求,彻底忘却凡俗情感,那么便能获得一大截修为。” 忘情么? 不得不说,云真听到可以获得一大截修为的时候,其实是有些心动的。 但正如谢无绫所说,无情道太极端,若不能舍弃掉那些七情六欲,就会落得个沦为废人的下场。 云真心里清楚,如今的自己还不能做到彻底舍弃掉那些凡俗情感,她依旧对七公主感到憎恨,也依旧会因为别人说的话、做的事而产生怀疑、动容、生气等情绪。 而且,抛开会产生情绪波动不说,她根本就做不到谢无绫口中说的无欲无求。 她特别想活着,特别想变强,特别想拥有能为自己做决定的实力,心中怀揣着那么多欲望的她,又怎么可能修得好无情道呢? 无情道实际上就是一场豪赌。 除非实在是别无选择了,否则她绝对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赌任何东西。 云真垂眸道:“师姐所言,令师妹受益良多,多谢师姐愿意同我说这些,之前从未有人跟我讲过这些事情。” “不必言谢,你先吃东西吧。” 谢无绫指了指已经放在桌上许久的凌霄花糕,“凉了就不好吃了,到时候吃起来和我的脸一样僵。” “……” 鹤吟灀无奈一笑,“师姐,你这是什么奇怪的形容?小师妹都下不去嘴了。” “那我不说了,小师妹吃吧。” 云真捏起了一块凌霄花糕。 糟了,她忽然有种捏起了谢无绫的脸皮的感觉。 实在是没什么食欲了。 她无奈叹气,拿起茶壶,为自己倒了杯白水。 “多谢师姐的好意,我喝水就好了。” 谢无绫:“原来你喜欢我烧的水。” 云真愣了愣:“不,我只是……” 不想吃你的脸皮而已。 后半句话到底是没说出口,云真喝了口滚烫的水,顿时便觉得心口处一片灼热的疼痛。 没忍住捂住心口咳了几声,抬头便看见谢无绫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虽说这位谢师姐的脸上依旧什么情绪都没有,但云真却觉得她似乎有些紧张,好像在等她说些什么。 “小师妹。”谢无绫开口问道:“我第一次烧水,不知味道如何?” 白开水能有什么味道? 云真心中虽然疑惑不解,但明面上到底还是要顾及人情世故,于是在经过仔细的斟酌过后,她捂着心口,嗓音颤抖地夸赞道: “师姐烧的水确实不错,既没有糖的甜味,也没有盐的咸味,同时也没有醋的酸味和辣椒的辣味。这壶没有丝毫味道的水,简直发挥出了水的最高境界,让人一喝下去便能知道这是杯烧开没多久的白水。” 谢无绫被云真这一番话说得愣住了。 “……真有这么好喝?” “千真万确。” 鹤吟灀笑了笑,“小师妹能有什么坏心眼呢?她都这么说了,师姐你就信了吧。” 被鹤吟灀这么一说,谢无绫也表示同意地点了点头。 “的确,小师妹这般乖巧,怎么想都不会说假话,看来我在烧水一事上确实天赋异禀。” 好,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云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便只好将壶盖打开,等壶里的水没那么烫了之后,她沉默着,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那壶热水。 在她的攻势下,壶里的温水很快便见了底,一滴都没有了。 这场景落在谢无绫眼里,就是小师妹喜欢喝她烧的水。 见小师妹露出意犹未尽的神色,谢无绫立刻伸手将已经空了的茶壶拿了过来,“小师妹,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烧水。” “……好的,多谢师姐。” 待谢无绫离开后,忍了许久笑意的鹤吟灀终是忍不住轻笑出声。 “小师妹,我师姐她向来都是这般没心眼的,一般都是我们说什么她就信什么,是不是还挺意想不到的?” “确实。” 谁能想到,年轻一辈中的最强者,居然是个没什么心眼、很容易信任他人的傻瓜。 暮行容是傻瓜,谢无绫也是傻瓜。 莫非昶清宗盛产傻瓜? 还好她不是傻瓜。 第50章 毫无意义的糖葫芦 昶清宗的禁地内。 融也看着面前持剑而立的少年,笑着道:“我说,虽然我不是个好人,但你那个小徒弟也不见得是个好人。” “反正都是坏人,那她身体里的魂魄是她还是我又有什么区别呢?要我说啊,还不如让我把她给夺舍了,这样不仅我能活下去,还能顺带把你身上的魔咒给解了,两全其美,岂不美哉?” “我的徒弟是好是坏,我自己心里清楚,轮不到你在这里挑拨离间。” 暮行容蹙起了眉,眸光极冷道:“况且,你凭什么觉得,你只用几句话就能决定她的生死?说什么两全其美,实则你就是在为自己的不要脸找借口而已。” “......” 闻言,正在修复禁地封印的楚如镜立刻鼓掌,并由衷夸赞道:“行容,骂得好。” 融也躺到地上,轻哼一声道:“我才懒得和你们吵,等着吧,你那个小徒弟早晚有一天会原形毕露的,到时候你说不定还要后悔今日没让我夺舍她呢。” 暮行容用力踢了他一脚。 “咳。” 被踢了一脚后,融也咳了两声,险些维持不住人形。 他低头看向已经变回黑雾的四肢,语气幽幽道:“你可真是个疯子,都这样了还敢用灵力来打我,也不怕直接去世。” “我算是知道了,难怪你有那么个徒弟——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等融也说完整句话后,暮行容抬手,直接将手里握着的剑捅进了他的心口里。 这下融也彻底维持不住人形了,直接在剑下变成了一团黑雾,浅浅的一团,似乎随时都会消散。 暮行容冷冷地看着那团黑雾。 “融也,你真聒噪。” 话毕,他捂住胸口,一口鲜血吐出。 * “小师妹。” 鹤吟灀端来一碗鸡汤,又将一副筷子和一根勺子放到了装着鸡汤的碗旁边。 而后她笑意盈盈地看着云真道:“你今天流了那么多血,我和师姐特地去灵禽园抓了一只鸡回来,炖了鸡汤给你补身体。” “多谢师姐,你们对我真好。” 云真轻咳两声,接过了那碗鸡汤。 也不知是不是受了伤的缘故,她似乎变得格外嗜睡,刚在掌门居所里待了一会儿就觉得昏昏欲睡。 因为男女有别,再加上她实在是精神疲惫,没有力气走路,于是在鹤吟灀的邀请之下,她便睡在了鹤吟灀的茅草屋里。 作为无晦峰上唯一完整的茅草屋,鹤吟灀的屋子里极其暖和,床榻也很软,云真一个没注意,便一觉睡到了黑夜。 见屋外天都已经黑了,云真忍不住询问道:“鹤师姐,我师尊他还没回来吗?” 要知道她会留在无晦峰,主要就是因为暮行容让她在这里等着他,总不能天色都这么晚了,他人还没回来吧? 如果他真到现在还没回来,那她是直接离开好呢,还是继续待在这里等他呢? 鹤吟灀点头,“小师叔还没回来,我师尊也还没回来,想来应该是遇到了棘手的情况。” 说着,她轻叹一声,温柔的眉眼间涌上几分担忧。 “很快就到仙门大比了,小师妹最好不要将融也出了禁地的事情说出去,以免引起人心浮动,对下月的仙门大比造成影响。” 要知道,仙门大比对整个修仙界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事情,这次轮到他们昶清宗做东家,绝不能出任何差池,否则绝对会影响昶清宗在修仙界的名望。 “我知道了,师姐。” 云真本就不喜欢与昶清宗的同门进行交流,更别说如今兹事体大,她自然不会拒绝鹤吟灀的要求。 至于她左手上的伤口,就说是自己下山时不小心摔到的就好了。 “小师妹,来,尝尝这碗鸡汤。” 鹤吟灀将筷子和勺子都递给了她,笑着道:“这么冷的天,再不喝就要凉了,尝尝我和师姐的手艺。” 云真接过筷子和勺子,轻咳两声,脸色异常苍白道:“劳烦师姐们费心了,多谢。” 这碗鸡汤的卖相很不错,汤的色泽嫩黄清亮,鸡肉也被切得工工整整,鲜美的香味扑鼻而来,顿时便引得云真的肚子咕咕叫。 因为手上没什么力气,所以她只能用勺子一小口一小口地舀着汤喝,直到将整碗汤都喝进肚子里后,她才开始吃碗里的鸡肉。 鸡肉很嫩,刚咬下去便咬到一口浓郁的鲜香汁水,云真没忍住眯了眯眼眸。 “好吃吗?” 好吃。 云真一边吞咽鸡肉,一边点头。 只是在吃完一块鸡肉后,她后知后觉的发现,方才那道声音似乎不是鹤吟灀的,而是—— “师尊?” 暮行容站在门外,笑吟吟地看着她。 “是为师来晚了,难为小弟子待在这里等了我许久,好在为师准备了好东西给你赔罪,小弟子看看,喜不喜欢这个?” 说着,他将藏在身后的右手伸了出来。 露出了手上捏着的两串糖葫芦。 “今日也麻烦无绫和吟灀帮我照顾小弟子了,无绫的我已经给她了,吟灀,这是你和小弟子的。” 暮行容用灵力将两串糖葫芦分别送到了云真和鹤吟灀面前,毕竟是女子的闺房,他不便进入。 鹤吟灀拿到糖葫芦时还露出了几分怀念的神色,“小师叔从前总爱带我们下山,去伏月城里买糖葫芦吃,没想到一晃五年过去了,小师叔还是忘不了糖葫芦啊。” 云真拿到糖葫芦后就直接吃了起来。 嗯,是和她没有关系的过往一段呢。 暮行容笑着道:“是啊,那时祝宣师兄总会怪我不守规则,罚我面壁思过,思过崖的地面都被我跪得凹下去了一块呢。不过糖葫芦确实好吃,我这五年在外面可没少吃糖葫芦呢。” 云真咬了一口糖葫芦上的糖。 甜而不腻,确实好吃。 再咬一口。 “小弟子,要不要随为师回清遥峰?” 暮行容忽然朝她招了招手。 “天色已经这么晚了,也该带你回清遥峰睡觉了,顺便和你师兄们一块吃个年夜饭,这么好的日子,总不能浪费了。” 他眨了眨眼睛,语气轻快道:“为师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趁着这个好日子,咱们吃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啊,为师的肚子都在叫了,咕咕咕的,好可怜啊。” 云真咳了两声。 “好,都听师尊的。” * 非常可惜的是,他们回到清遥峰后并没有吃到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因为小厨房里没有足够的食材。 沈苓擦了擦嘴角的油,露出可怜兮兮的神色道:“师尊,都怪我们四个无能,没看好小厨房里的食材,才会让阴沟里的小老鼠们找到机会,把那些食材都给啃完了。” “小乌龟,这不是你们的问题。” 暮行容轻叹一声,“都怪为师来的时候没有准备好食材,才会让你们连顿年夜饭都吃不上。唉,你们都是好孩子,是我这个做师尊的太过无能,不然你们也不会受那么多委屈。” 云真很想提醒一句:这空气中的食物香味都还没散呢,沈苓嘴里说的老鼠就是他自己啊。 可看到暮行容眸中的笑意时,她便知道了,其实他的心里都清楚,只不过是在故意和沈苓闹着玩呢。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沈苓好像还真被暮行容这一段话给说得愧疚了,沉默许久后才憋出了一句:“……那倒也没有。” 可他话音刚落,暮行容就接了句: “怎么没有?若不是为师无能,你们怎么可能连个宗门试炼都过不去?” “……” 沈苓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梅三思。 梅三思原本不乐意搭理沈苓的,可他将自己关在屋子里那么多天,早就憋了一肚子的阴阳怪气等着出来后大展身手呢。 今日但凡是和他见过面的同门,都被他阴阳怪气了一遍,可他心里却仍然觉得不过瘾,如今送上门来的机会,不要白不要。 于是他干脆顺着沈苓的意,语调古怪地嘲讽道:“真难为师尊还能想起我们,之前五年都没来陪我们吃过年夜饭,今年小师妹一来,您就来找我们吃年夜饭了。恐怕您心里压根就没想着我们,只想着小师妹呢。” “我们待在这里,反而还耽误师尊和小师妹师徒情深了不是?既然如此,那我们还是快些走吧,省得碍了师尊的眼,让师尊误会我们不尊敬他呢。” 这话说的,既有阴阳怪气的成分在,也有几分出自真心。 他刚来昶清宗时,也期待过师尊能陪他们过年,也期待过师尊教他剑法,也期待能从师尊身上得到能将他从未体会过的关爱。 可结果却是师尊消失了整整五年。 如今小师妹来了清遥峰,师尊就立刻来陪他们过年了,这样倒显得像是他们承了小师妹的光泽。 因为小师妹在,所以师尊才会多看他们一眼。 梅三思最讨厌当别人的附带品,因此阴阳怪气时也忍不住带上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怨气。 玉停舟垂眸道:“四师弟,莫要如此对师尊不敬。” 宣楚叹气,“三思,别说了。” 他们表面上似乎都在指责梅三思,但又默契的没有反驳梅三思说的话,显然是认同了他的说法。 暮行容轻叹一声,从储物袋里拿出四串糖葫芦。 “从前种种,的确是我的过错。可是小梅花,我从未觉得你们不尊敬我,也并不觉得你们是顺带的。” “你们是你们,小弟子是小弟子,不论是你们还是小弟子,在我心里都是独一无二的,谁都不会是顺带的。” “吃串糖葫芦,消消气吧。” 梅三思接过糖葫芦后,就偏过了头。 若是从前的他,或许会觉得感动。 可如今的他早就已经过了那个喜欢吃糖葫芦的年纪,也早就不会渴望从师尊身上得到从未有过的关爱了。 他想要的,只有他自己能给。 所以,这串糖葫芦对如今的他来说—— 简直就是毫无意义。 可明面上的和谐毕竟要保持,于是他选择陷入沉默,没再阴阳怪气,却也没再跟暮行容说过一句话。 从前师尊不在,他们过年过得不开心。 今年师尊在,他们这个年过得还是不开心。 实在无趣。 第51章 小公子回来了 最终年夜饭还是没有吃成。 首先是因为没食材,其次是因为四位师兄不配合——他们收下糖葫芦后就都找借口离开了,显然是对这顿年夜饭并不感兴趣。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已经吃过了,毕竟满院的香味还未散去,一闻便知他们方才肯定开小灶了。 目送他们离开后,暮行容抬手捂唇,嗓音柔和道:“小弟子,时候不早了,你也快些回去休息吧,明日学苑开课,你还要去听讲呢。” 按照昶清宗的规矩,十二月是门中弟子们的休假期,可以不用去学苑里听讲师们授课。 而正月初二,则是弟子们结束休假期、回学苑听讲师们授课的日子。 云真不用去内门学苑,但却要在辰时去小树林里找贺子书,听他为她授课。 现如今天色已晚,若是她再不回去睡觉的话,明日辰时怕是要起不来了,到时候坏了昶清宗的规矩,恐怕会惹得旁人非议。 于是她顺着暮行容的话道:“师尊说得极是,弟子这便回去休息了。” “嗯。”暮行容略微抬手,将那道在她身上待了一下午的护身咒撤去,而后还不忘嘱咐道:“小弟子,你手上还有伤,一定要小心点,别压到伤口了。” “弟子知道了,多谢师尊关怀。” * 将房门关上后,云真立刻从储物袋里取出了那把桃木剑,她低垂着眼眸,眸中一片冷然之色。 她不信暮行容什么都不知道。 虽然楚如镜表现出要帮她隐瞒秘密的态度,但她心里清楚,这份隐瞒只是不让大部分人知道而已,楚如镜还是会告诉给小部分人听的。 显然,暮行容绝对是那小部分人。 可方才他却始终没有提及她的秘密,而是用最平常的态度和她说话,像往常一样关心她,好像完全不知情似的。 莫非暮行容是在用行动告诉她,他会帮她保密,不会让她陷入危险当中? 以他的性子来说,的确有这种可能。 但云真总觉得不太对劲。 因为他的表现实在是太过淡然了,从头到尾连半分的惊讶都没有,就好像是早就已经知道了她身上怀揣着这么个秘密似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想多了,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让她天生就是个多疑多虑的性子呢? 也不排除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比如说,楚如镜并没有把她的事情告诉给暮行容听,因为他毫不知情,所以才会表现得那么淡然。 虽然这个可能性有点小,但也还是有可能的。 可问题就是,她完全想不到楚如镜隐瞒此事的理由,毕竟暮行容是她的师尊,又是楚如镜的师弟,于情于理他都不可能瞒着暮行容。 除非他是真的好心肠,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秘密,所以才隐瞒不说。 云真轻叹一声。 罢了,她在这里想来想去也不会得到结果的,还不如先睡觉,等之后再找机会去试探一下暮行容就好了。 如今无根无据,过多的妄自揣测只会让她自己感到恐惧与不安,就像是在被凌迟处死一般,她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收起思绪,云真决定先去睡觉。 她先将屋子里的炭火点燃,又脱掉了身上的披风,正准备掀开被子时,身后却蓦地传来一道稚嫩的童音: “姐姐!我回来啦!” 回头看去,是许久未见的小公子。 他身着蓝衣,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欣喜,脸颊和身体看起来都比之前更加圆润了。 啊,看来书灵界的伙食不错,居然把他养胖了一圈,连肚子都变得圆鼓鼓的了。 “哦,你回来了。” 云真满脸平静地将被子掀开。 她要睡觉了。 见她的反应这般平静,原本极为欣喜的小公子立刻便委屈地瘪起了嘴。 “姐姐,你……” 他话还没说完,云真就抬起了自己缠着绷带的左手,脸色苍白道:“咳咳,小公子,我并非不关心你,只是……我今日不小心遭到了魔族偷袭,受了重伤,如今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觉,可以吗?” 小公子脸上的委屈顿时烟消云散。 “当然可以,姐姐,你快睡觉吧。”他脸上挂满了担忧,“是哪个不要脸的魔族偷袭的你?我去找他算账。” “他说他叫融也。” “……” 小公子捏了捏自己没有肌肉的手臂,有些颓废道:“姐姐,能不能换一个?这个我打不过。” “哦?这融也究竟是何许人也,竟连你这等数一数二的绝世高手都拿他没办法?” “魔界里共有五位大魔,他们的实力比魔尊都要强大,融也就是那其中之一。” 小公子皱着眉头道:“书上写了,那五位大魔都是合体期的修为。按理来说,以姐姐你炼气期的修为,融也随随便便就能把你给捏死,怎么可能只是手臂受伤而已?” 云真:“……” 她觉得小公子这句话说得有点怪。 显然,小公子自己也觉得有点怪,他眨了眨眼睛,满眼无辜道:“姐姐,我不是希望你死,我就是有点好奇,你是怎么在合体期大魔的手里捡回一条命的?” 这就奇怪了。 之前她故意设计善善、在角落里说自己身怀真龙血脉的时候,小公子就蹲在她的身旁,把她说的话都听了进去。 他既然知道她身怀真龙血脉,又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呢? 除非—— 云真试探性地问了句:“小公子,你知道用什么方式能够伤到魔族吗?” 小公子思索道:“唔,我只知道封印魔族的肉体,让他们的魂魄与肉体分离,就能减少他们的修为和生命力。” “只要魂魄和肉体分离的时日足够长,那么即便是融也那样的大魔,最终也会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除非他找回了自己的肉体,或者夺舍了他人的肉体,否则他的魂魄迟早会消散于天地之间。” 云真点点头,她大概知道融也为什么会盯上她了,也知道为什么她能那么顺利的从他手里逃脱出来了。 她记得的,融也说他被关了一百年。 再结合小公子说的这些东西,云真明白了。 原来她能将桃木剑刺进融也的心口、能连续两次用明昙册砸中融也的脑袋,不是因为融也太弱了,而是因为他的魂魄和肉体分离的时日太长了,硬生生将他的修为削弱到了她能应对的程度。 但她关心的并不是这个。 而是—— “那,除此之外,有没有什么可以伤到魔族的利器,或者血脉?” 云真问道。 小公子思索了一番后,才回道:“要么让魔族的灵魂和肉体分离,要么比魔族的修为高两个小境界,否则都是没有办法伤到他们的。” “若是直接摧毁掉他们的肉体,甚至可以让他们直接去世。但是啊,魔族的肉体很坚硬,是刀枪不入、金刚不坏之躯,修为越高的魔族,则肉体越坚硬。因为很难对魔族的肉体造成伤害,所以大部分时候,杀死魔族的方式就是慢慢跟他们耗。” “但只要你的修为比你要杀的那个魔族高两个小境界,那么便能直接用灵力摧毁他们的肉体,让他们当场去世。” “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方式可以对魔族造成伤害啦——至少书上是这么写的。” 小公子眨了眨眼睛,“姐姐,我知道的多不多?我在我们书灵界可是数一数二的神童呢,可厉害啦。” 云真笑着敷衍他:“确实很厉害。” 小公子居然不知道真龙血脉能够伤到魔族这件事情么? 乍一听觉得不合理,可细想之后却又觉得十分合理,毕竟就连身怀真龙血脉的她自己都是在机缘巧合下才得知了这件事情。 而将这件事情告诉给她听的轩辕宁,也是在被魔族追杀的时候不小心受了伤,流了血,这才发现真龙血脉能够伤到魔族。 她不受宠,不知道这个秘密也很正常。 可轩辕宁却是轩辕皇室中最受宠的公主,没理由也不知道这个秘密,除非轩辕皇室里没人知道真龙血脉能够伤到魔族。 不,不止是轩辕皇室。 准确来说,那些身怀真龙血脉的皇族或许都不知道这件秘密,否则他们也不会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魔族灭掉。 完全不做提防,是因为并不知道有这件事情。 难怪。 暮行容不询问她的身份,并不是因为楚如镜隐瞒了他,而是因为他们都不知道真龙血脉能够伤到魔族。 所以,他们应该不知道她是皇族之人。 那就好办了,若是他们问起来,她就说是明昙册忽然显灵,将融也打成了重伤。 不对。 融也好像知道她是皇族之人,还是她亲口说给他听的。 若是融也将这事告诉了他们……唔,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左右他们又不知道她曾经杀过人,到时候若是被问起来历,她只需说自己是因为害怕被魔族追杀,所以才会伪造身世就好了。 将用来当解释的理由全都找好后,云真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真好,不用那么担惊受怕了。 紧接着,她抬起右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小公子,我要睡觉了。” 她是真的有些累了。 第52章 贺子书养的小灵宠 翌日,辰时。 云真原本没想这么早就起来,但谁让她摊上了四位不靠谱的师兄呢? 天还没亮他们就在外面打闹,噼里啪啦的声音,直接将浅眠的她给惊醒了。 醒来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实在是烦得很。 云真走到面对院子的那扇窗边,用右手将窗子掀了起来,只见梅三思和沈苓正衣冠不整地站在院子里,两人都鼻青脸肿的,显然是被揍了一顿。 玉停舟和宣楚则是衣冠齐整地坐在石桌旁喝茶,他们看天看地看茶杯,满脸淡然与平静。 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将梅三思气得咬牙切齿。 而将梅三思和沈苓揍了一顿的人…… 云真看向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鹤吟灀。 “抱歉,师弟们。”鹤吟灀的嗓音很温柔,可紧握成拳的右手却尽显凌厉,“我下手稍微狠了点,还请你们见谅。” 沈苓看了一眼她的拳头,笑着道:“见谅,当然见谅,师姐您松松拳头,可别勒着自己了。” 梅三思冷哼一声,偏过了头。 云真有些疑惑,发生什么事了? “小师妹醒了啊。”宣楚举起茶杯,笑着和她打招呼,“正好,来看看两位师弟的笑话——他们两个打架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鹤师姐的药箱,直接被揍成这样,哈。” “小师妹,让你见笑了。”鹤吟灀松开拳头,将放在地上的药箱拎了起来,“我并非有意要打两位师弟,可他们实在是太胡闹了,险些将装着金疮药的药瓶打碎,那是我特意带来为你换药的。” 玉停舟指了指石桌上放着的粥和包子。 “小师妹,来吃些东西吗?” * 粥是热的,包子是软的。 云真是满足的。 如此寒冷的清晨,刚睡醒便能喝上一碗热乎的粥,实在是太享受了。 更别说她还吃了两个皮薄馅大鲜香四溢的包子,现如今唇齿间尽是肉的鲜香,此等美味,实在是令她回味无穷。 趁她用右手吃东西的时候,鹤吟灀也动作轻柔地为她的左手臂换药。 几乎在她喝完最后一口粥的瞬间,鹤吟灀也刚好为她换完了药,一切都是那么恰到好处,令人享受。 “劳烦师姐为我换药了,多谢。”云真抽回了自己的手臂,低垂着眼眸,刻意避开了鹤吟灀温柔的视线。 她嘴上说着感谢的话,可眸中却是一片淡漠。 极致的冷淡和疏离,像是堆积了千年的冰雪,什么都无法让她产生半分动摇。 “该去上早课了。小师妹,走吧。” 玉停舟淡淡道。 天知道他看见小师妹手臂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时有多么羡慕,恨不得那道伤口是落在他身上的。 罢了,眼不见为净。 只要他看不到那道伤口,就不会觉得羡慕。 于是他再次开口催促道:“虽然一般来说不用那么早就过去,但——小师妹你是个勤奋好学的人,肯定要比一般人去得早,是不是?” 玉停舟很少说那么多话。 因此在一口气说完这段话后,他有些不太习惯地捏了捏自己的袖子,甚至忍不住在心里胡思乱想。 他说这种话,会不会让小师妹觉得他是在嫌弃她?还有,她会不会察觉到他是在急着赶她走? 玉停舟的心中陡然产生了些许负罪感。 他抿了抿唇,眸光愧疚道:“抱歉,小师妹,我不该说出这样过分的话。就当我没说过罢,你想什么时候去便什么时候去,不必理会我方才所言。” “……” 云真有些愣怔。 她还没来得及回复,就听到了玉停舟的道歉,一下子整得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倒也不算过分。” 云真斟酌着道:“我本来就已经准备去听课了,师兄所言并无不妥,无需道歉。” 她甚至觉得玉停舟说得没错。 虽说她努力的动机并不纯良,但至少在她看来,自己的确是个勤奋好学的人,否则也不会整日打坐修炼,更不会一有空就去藏经阁里翻书。 抛开动机不谈,单看行为表现,她确实算得上是勤奋好学。 得到她的回应后,玉停舟松了一口气。 他喜爱疼痛,却格外讨厌良心不安的感觉,道德上的谴责总是会让他觉得难受。 而每当难受的时候,他就会—— 玉停舟抚了抚自己的衣袖,借着宽大的袖子,将手臂上的血迹完全掩藏了起来。 鹤吟灀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却并没有察觉出他的异常,只以为是云真手臂上那道伤口散发出来的血腥味。 玉停舟放下心来。 真好,又藏过去了。 * 鹤吟灀陪着云真到了小树林。 只不过她并没有和云真一块走进去,而是在小树林前提出了告辞:“小师妹,我尚有要事在身,就先走一步了,等晚上我再去清遥峰为你换药。” “好,师姐再见。” 云真独自踏入小树林。 本以为贺子书不会那么早,可谁知她刚进去,就看到了正坐在地上喂兔子吃胡萝卜的贺子书。 “小白,你就吃点东西吧,这根胡萝卜是我亲手种的,很好吃的。” 贺子书满脸担忧地将胡萝卜往趴在他腿上的小兔子嘴边送,但却被那只毛发雪白的小兔子给拒绝了。 那只被称作小白的兔子看起来似乎没什么精神,连身上的毛发都变得蔫巴了。 眼看着贺子书又将胡萝卜送到了它的嘴边,它偏过小脑袋,再一次拒绝了贺子书的投喂。 “你啊,怎么从前天开始就不乐意吃东西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等散课后我就带你去棠梨峰看病好不好?” 贺子书的语气可谓是极尽温柔,可小兔子听不懂人话,没法回应他的话,只能无精打采地趴在他的腿上,用行动表达出自己的身体不适。 “小师妹,你来了。” 贺子书一边轻轻地抚摸着小兔子后背上的毛发,一边对云真露出了个无奈的笑。 “也不知小师妹会不会害怕这种毛茸茸的小灵宠,若是惊扰到小师妹了,那我先道个歉。”贺子书轻叹一声,眉眼间写满了无奈,“今日带它来此……实属无奈之举,还请师妹见谅。” 云真淡然摇头,“无碍,我并未受到惊扰,师兄不必道歉。” 她并不害怕兔子。 只是有些好奇,这只兔子长了一身漂亮柔顺的毛发,比她从前见过的那些兔子都要好看,那它是不是也比她从前见过的那些兔子都要好吃? 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一般,那只兔子忽然抖了抖身子,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贺子书笑着道:“小师妹别介意,小白它有些怕生,等跟它混熟之后,它就会粘着你不放了。” 云真点了点头。 混熟? 哪方面的熟? 咳。 第53章 沈苓的狐朋狗友们 散课后,贺子书匆匆忙忙的带着兔子赶往棠梨峰看病,但云真却没有选择直接离开,而是又在小树林里待了许久,顶着寒风打坐修炼。 但很可惜,即便她如此勤奋,也没能摸到筑基的坎。 最后肚子饿得咕咕叫,她才决定离开此地。 换作平时,她肯定会直接回清遥峰,但今日不同,她心里有个想去的地方。 那就是—— 外门的天香楼。 说得明白点,就是个吃饭喝酒的酒楼。 * 来到天香楼后,因为楼里的包厢已经满人了,所以云真四处找寻,最后终于在人来人往的大堂里找到了个空位坐下。 虽然有些拥挤,不过也无所谓了,总比没有坐的地方好。 落座后,她花费两百灵石为自己为自己点了一份满兔全席。 爆炒兔肉、麻辣兔头、红烧兔肉…… 总之都是用兔子做成的菜。 明明是她亲手点的菜,可等菜全都上齐之后,她却并没有立刻开吃,而是愣怔地看着那满桌兔肉,久久未有动作。 事实上,云真只是有些恍惚,因为她想起了一桩并不算久远的往事。 那时她还没有来到昶清宗,每日都在提心吊胆,担惊受怕,害怕自己一觉睡醒就丢了脑袋,更害怕自己找不到食物,最后被活生生饿死。 有一次她整整两天都没找到食物,为了活命,她利用计谋和偷袭的手段杀了个正在做坏事的人牙子,并将他身上的钱财都据为己有。 说来也巧,在她杀了那个人牙子后,忽然发现有个脸色苍白的少年正盯着她看。 这种时候,杀死他才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她方才从那个人牙子身上拿了一大半钱财,换谁都会眼红,更别说眼前这个看起来就很穷的少年,他应该是被人牙子拐来的可怜人。 以防万一,云真很想直接杀了他。 可方才杀死那个人牙子已经浪费了她一大半力气,现如今她实在是没有力气再把那个少年杀掉了。 于是她并未理会那个少年,拿完钱财后就准备离开了,孰料那少年竟然在她转身时拉住了她的衣角。 “……谢,谢你。” 少年嗓音沙哑,眸中满是真诚与感激。 可云真却只觉得十分荒谬。 谢谢她? 天呐,她可是对他动了杀心的。 或许是因为心中太过于惊讶,云真忍不住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看了那少年一眼,可对方就像没有察觉到她的想法似的,眸中依旧挂着干净而澄澈的情绪。 貌似,可能,大概,她是说——他貌似是真心实意的在感谢她? 荒谬,实在是太荒谬了。 云真懒得搭理他,直接转身离去。 可那少年就像个狗皮膏药似的跟在她身后,不论她走到哪里,他都像影子似的跟在她身后。 他会捕鱼,会布置陷阱抓兔子,还会爬树摘果子,会钻木取火,还会用最简单的方式将食物烤得喷香,不仅解决了她的温饱问题,还让她学到了不少生存的本领。 只不过云真并不信任他。 从始至终,她都对那不知名姓的少年抱有防备心,即便他确实教会了她许多有用的东西,可她还是下意识在心里提防着他。 但不得不承认,他烤的兔肉确实让云真印象深刻,虽然没有加入多少佐料,但却依然非常之好吃。 今日见到贺子书的小兔子,云真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段往事,可惜她已经忘记了那烤兔肉的味道,只记得那是她十四年的人生中吃过最好吃的食物。 在来到天香楼之前,云真还在想,或许不是因为他烤得好,而是因为兔肉本来就很好吃呢? 可等看到这满兔全席后——虽然她一口都还没吃,但不知为何,光是闻着空气中四溢的香味,她就觉得这些由大厨掌勺做出来的兔肉菜肴,不如那少年随随便便烤的兔肉好吃。 倒不是说她有多怀念那少年,事实上她连他长什么样都已经记不清了。 之所以对他烤的兔肉念念不忘,主要是因为当时她吃的苦实在是太多了。在那种情况下,她好不容易吃到了一抹甜,自然会对那抹甜印象深刻,念念不忘。 而现如今,她在昶清宗安稳的待了大半年,尝过的甜实在是太多了,甚至到了对甜有些腻味的程度。这种情况下,她自然不会再因为尝到了一点甜而对此念念不忘。 她所怀念的,从来都不是某个人,也不是某件物品,而是在绝境中找到了一条生路的感觉。 “咦,沈苓师弟,你怎么回事?才两坛下肚就醉了?” 忽如其来的声音将云真从思绪中扯出。 声音是从上方传来的。 云真抬头看去,只见数十名腰间挂着金令牌的内门弟子从二楼的某个包厢里走出来,为首的是与她见过两次面的林允安、还有脸上泛着酡红的沈苓。 沈苓似是醉了,脚步虚晃,眼里也带着朦胧的醉意。 若不是有林允安和另外一位同门搀扶着他的肩膀,或许他都要直接倒下了。 “沈师兄之前的酒量可没这么差,难道是之前去合欢宗的时候被榨干了?” “嚯,确实有这种可能性。” “沈师弟,注意节制啊。” 沈苓半睁开眼眸,低声笑道:“真这么好奇,不如你们自己去合欢宗待半个月试试看?” “沈师兄说的什么话?那种好地方只有你能应付得来,我们可不行。” “是啊,我们可不敢,谁知道合欢宗的人会不会觊觎我们的元阳?本来也没多少修为,这要被他们采补一下,我们这辈子都别想得道成仙啦。” “......” 他们的声音很大,谈论的话题也很有吸引力,顿时便引得许多坐在大堂里的弟子将视线投向他们所处的位置。 察觉到有许多道目光落在他们身上,走在最前面的林允安下意识往大堂里扫了一眼。 然后他的眼睛立刻就亮了。 他指着大堂里唯一一个低着脑袋、没有看向他们这边的人,语气欢悦道: “诶呀,那不是云真小师妹吗?” 看了他们一眼后就立刻垂下了脑袋的云真:“......” 连她的脸都没看到,就能认出她吗? 既然已经被认出来了,那么作为一个乖巧的师妹,她断然没有直接无视师兄的道理,否则有损她营造出来的形象。 无奈之下,云真只好抬起头,佯装乖巧地应了句:“林师兄好。” 听到她的声音后,沈苓轻笑一声道:“小师妹向来贫穷,今日怎的出手这样阔绰?莫不是发了大财,特意来吃顿大餐犒赏自己的?——哎,刚好我近来也很贫穷,小师妹若有赚钱的门路,能不能带上你师兄我一块发财?” 云真:“......” 其实这些灵石是她攒了大半年的。 她每个月都能得到宗门发的七百灵石补贴,再加上完全没有需要用钱的地方,所以她目前也攒了有几千灵石了。 不过宗门补贴只发一年,再领五个月她就要靠打工才能获取灵石了。 云真张了张嘴,正要向沈苓说明情况,却不想站在沈苓身旁的林允安忽然往他的后脑勺扇了一巴掌。 “喂,沈苓师弟,你黑不黑心啊?小师妹的钱你也贪?” “就是就是,小师妹有赚钱的门路干嘛要带你一起?赚钱这么有意思的事情——当然是要自己偷偷发财,然后惊艳所有人啊,带着你算怎么一回事?”另一个搀扶着沈苓的内门弟子摇头道:“沈师兄,你可要点脸吧。” “哇,小师妹看起来好瘦,你们清遥峰不会每天都不给她饭吃吧?” “小师妹真可怜,要是我会做饭就好了,一定把她养得白白胖胖的。” “没想到小师妹竟然也是爱兔之人,真是遇到知音了,我也爱吃兔子肉......” “小师妹好,我们是你师兄的狐朋狗友——” 那数十名弟子都在认真打量着云真,因为这是他们头一回见到这位小师妹。 云真虽然已经来了昶清宗大半年,但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内门,很少会来外门,而他们却是经常混迹于外门的赌场和酒楼的纨绔,几乎没有跟这位小师妹见面的机会。 他们都听说过云真的名字,却一直没有见过她的面。 如今见到了,自然是要好好打量一番的。 云真如坐针毡。 她并不喜欢被这么多人注视,这让她感到十分不适。 “师兄们好。” 云真先跟他们打了个招呼,而后便垂下眼眸,提出了告辞:“师兄们再见,我还要回去修炼,先告辞了。” “哇,小师妹居然这么勤奋,比我们这些纨绔勤奋多了。” “小师妹再见!记得把这些兔子肉打包回去吃,这可是一桌子灵石呀,别浪费了。” * 等云真带着打包好的菜肴离开后,原本热情的师兄们脸上忽然浮现出微妙的神色。 “小师妹是五灵根,不会被颜长老盯上吧?” “清遥君还在宗门里呢,颜长老应该不会对小师妹做什么吧?” “那可说不准,毕竟颜长老一直都挺疯的。” “哇,沈师兄你怎么吐了!我的衣服都被你弄脏了!” “......” 第54章 兔兔这么可爱,那你别吃 刚回到清遥峰,小公子就立刻从明昙册里蹦了出来。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早在云真刚出门的时候他就窝进了明昙册里,一直窝到现在,见周围没人了他才敢出来。 刚出来,他就迫不及待地接过了云真手里装着饭菜的荷叶包,活蹦乱跳地往云真的房间走去。 “姐姐,这些东西太重了,我帮你拿着吧!……才不是因为这些菜太香了,所以我想快点吃哦。” 云真语气淡然道:“嗯,知道了。” 反正这些饭菜她一个人也吃不完,有小公子帮她一起解决也挺好。 * 云真从小厨房里找来了两双筷子,一双被她自己握在手里,另一双给了小公子。 她捏了捏筷子,正准备大快朵颐时,小公子却忽然伸手拦住了她。 云真满眼疑惑地看向小公子。 怎么回事? 莫不是这菜里有毒? 当脑海中出现了这个想法之后,她顿时露出凝重的神情,毕竟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她并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招惹了天香楼的人,也不记得自己得罪过什么人,如果菜里真的有毒,那就说明暗处有人盯着她,而且还是跟她有仇的人。 敌在暗我在明,情况不容乐观啊。 云真蹙起眉头,正想询问小公子是什么情况,可他却忽然红了眼眶,嗓音里带着颤抖的哭腔道: “兔兔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 云真:“……” 好想给他两巴掌。 她很少会有这么想揍人的时候,只能说小公子的确把她的心态玩到了极致。 可到了最后,她到底还是没有对小公子动手,而是语气淡淡地回了句:“哦,兔兔这么可爱,那你别吃。” 小公子的眼眶更红了。 “呜,姐姐对不起,这是书王大人给的书灵知识手册里写的话,我只是照着手册念词而已,不是真心爱护兔兔的。” “哦。” “兔兔这么可爱,当然要多加辣——这才是我的真实想法。” “哦。” 云真夹起一块兔子肉,吃进嘴里。 顿时辣味扩散开来,舌头上还带着麻麻的感觉。 她不太习惯这种又麻又辣的滋味,因此刚将那块麻辣兔肉吃进嘴里的时候,她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因为云真从前吃的都是些没什么味道的残羹冷饭,来到昶清宗之后,四位师兄每天为她做的饭菜也大多都是以清淡为主的,没什么辣味。 所以她几乎没有吃过辣菜,更不知道自己原来是个吃不了辣的人。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这回事。 见状,小公子立刻为她倒了杯水。 “姐姐,喝水。” 云真没有搭理他,也没有伸手去接他递来的茶杯,她拿起茶壶,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 喝下一杯凉水之后,她舌尖的辣味依旧存在,但却没有那种麻麻的感觉了。 云真这才松开了眉头。 “给你吃。”为了不浪费自己辛辛苦苦攒的灵石,她神色淡然地将那盘麻辣兔肉推给了小公子,“不吃就算了。” “吃!”小公子眼眶更红了,满眼都写着感动,“呜呜,姐姐你对我真好,这样都不揍我,不罚我跪下,还给我饭吃。” 小公子抹了抹眼角,将并不存在的眼泪给抹掉了。 “要是我娘亲的话,肯定会罚我跪在院子里写检讨书,还三天不让我吃饭,呜,姐姐你真好,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对于他的真心忏悔,云真只是不咸不淡地回了句:“哦,没关系,我不介意。” 怎么可能不介意呢? 只不过小公子对她还有作用,所以她并不想因为这点事情就跟他撕破脸皮,完全没有必要。 但她确实很讨厌被戏弄的感觉。 或许小公子并没有这种想法,或许他只是在开玩笑,但她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样的玩笑只会让她觉得难以理解。 生性多疑,草木皆兵,开不起玩笑,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也算小公子倒霉,遇到了她。 云真冷淡地夹起一筷子红烧兔肉。 结果刚将红烧兔肉吃进嘴里,她就维持不住脸上的冷淡了。 好吃。 她眸光明亮,嘴角微微上扬,怎么都克制不住心里的愉悦。 如果刚刚没有吃过那块麻辣兔肉,或许她并不会这么愉悦。但正是因为她方才已经尝过了自己不喜欢的口味,所以这块符合她口味的红烧兔肉才会显得那么好吃。 谁吃到美味的食物都会感觉心情愉悦,她也不例外。 好吃。 但很可惜,满兔全席里只有这一道红烧兔肉是不辣的,其他都是辣的,云真吃不了辣,只能把那些兔肉都推给小公子吃了。 将桌上的饭菜全部解决完之后,云真刚好吃饱了,小公子也刚好吃撑了,他的肚子都鼓成了一个圆球。 看着他鼓起来的肚子,云真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个想法。 她要是戳一下的话,会不会直接爆开? 可惜她的想法还没来得及实施,屋外就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小师妹,是我,我是游宁。” 游宁来找她做什么? 以防万一,云真先让小公子钻进了明昙册里,然后才走过去开了门。 “游师姐,有什么事吗?” 她看向满脸焦急的游宁,疑惑问道。 “小师妹,我……” 游宁咬了咬嘴唇,脸颊微红,一副极为羞怯的模样。 “我是来找沈师兄的,他在这里吗?” 原来是来找沈苓的。 “他在外门。” 云真思索片刻,又补充了一句:“我方才去天香楼点菜的时候,看到他在天香楼里跟狐朋狗友们喝酒。” 是那些师兄们自己说的——他们是沈苓的狐朋狗友——所以不怪她这么介绍他们。 得到回答后,游宁点了点头。 正准离开的时候,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又扭头看向云真,脸上带着几分纠结与羞涩。 “小师妹……” 她欲言又止。 云真笑着道:“师姐若有什么心事,不妨直接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帮得上你呢?” 得到她的承诺后,游宁才松了一口气。 “……小师妹,其实我特意来找你问沈师兄的下落,是因为我跟他约好了比试,比比看谁制作出来的药更厉害。” “嗯。” “然后就是,我偷了他几瓶药,准备拿他做的药去找他比试,你可别告诉他呀。” “师姐为何不自己做?” 游宁有些郁闷道:“唉,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昨天我都准备出门找制药的材料了,结果莫名其妙就睡着了。” “我睡了一天一夜,直到今日辰时才睡醒……唉,刚睡醒就要去学苑听课,我根本就没空去找药材,所以只好来偷沈师兄的药啦。” 云真点头,“原来是这样,游师姐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师兄的。” 难怪她表现得那么羞怯,原来是因为当了小偷,所以觉得难为情啊。 “谢谢你,小师妹!” 游宁弯眸笑道:“我先去找沈师兄比试啦,改日再带好吃的来找你玩呀!” “……” 目送游宁离开后,云真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为了找药材么? 游宁是刻意来向她解释原因的,还是无意提起的?她是真的忘了那天的事情,还是假的忘了? 也不怪云真产生怀疑,毕竟游宁来的时机太凑巧了。 刚好阻止了她对融也下杀手。 又刚好在“不经意间”将自己那天出现在小树林里的原因告诉了云真。 巧合么? 还是有所预谋? 真有意思。 第55章 暗潮汹涌,风雨欲来 老实说,云真完全不好奇沈苓跟游宁的比试结果,可架不住小公子的八卦之魂,更架不住游宁非要上门来跟她炫耀喜讯。 “小师妹小师妹,我赢了沈师兄耶!” 游宁满脸欣喜地走进清遥殿。 她上来就将一个做工精致的小蛇木雕放到了云真面前,而后嗓音愉悦道:“小师妹你瞧,这是我赢来的战利品,沈师兄亲自做的木雕,上面还涂了业罗花汁液呢!” 的确,此时天色已黑,而游宁手里的小蛇木雕正散发着璀璨的金光,极其好看。 云真笑了笑,不置可否。 拿着沈苓做出来的药赢了沈苓,哈,还真是有意思啊。 不过云真并没有要嘲笑游宁的意思,毕竟她自己也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怎么可能会在这里五十步笑百步? 况且,云真其实还挺欣赏游宁在为人处世方面的态度来着。 虽然使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取胜,可游宁的表现却很平静、很自然、甚至可以说是非常自信。 这种自信很奇怪,就好像她并没有投机取巧、而是靠自己的实力取得了胜利似的。 挺有意思的,不是吗? 云真曾经听到过一句话,叫“得了便宜还卖乖”,如今她觉得,这话用在游宁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游宁的确是得了便宜还在卖乖。 而且这个乖卖得很自然,如果不是知道内情的人,或许真要以为她确实很乖了。 其实刚开始云真也怀疑过,游宁是不是故意逗她的?谁会拿着对手制作出来的东西去跟对手进行比试啊? 直到好奇心爆棚的小公子跟在游宁身后到了比试场地,亲眼看着游宁拿出了沈苓新制作出来的药,轻轻松松将沈苓打败。 然后小公子立刻赶回来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她,但她并不在乎谁输谁赢,她在乎的是另一件事。 “小公子,你之前不是说沈苓能看见你么?” “是呀。”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敢光明正大的凑到他跟前去?就不怕被他用小手段抓个正着吗?” “姐姐放心,他现在看不到我了。” 见小公子说得信誓旦旦,云真也有些好奇了,于是她语气淡淡地问道:“哦?那你说说看,为何他现在看不到你了?” “因为姐姐的血呀。” 小公子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笑意盈盈道:“姐姐的血脉很高贵,我这段时间每天都会喝一滴,现在已经能够在血脉高贵的人面前隐藏起自己的气息啦!只有姐姐和实力特别强大的人才能看到我哦。” 在他返回书灵界参加祭典之前,他用撒泼打滚的方式哄得云真扎破手指,往这个瓷瓶里挤了大半瓶的血。 正是因为有这瓶血的补给,他才能在没有云真的日子里撑过半个多月,否则早就虚弱成人干……不对,是书灵干了。 “血脉高贵的人已经看不到你了?“云真用手指轻轻敲着桌子,敏锐的捕捉到了他话里的重要线索,”所以说,沈苓的血脉很高贵?” “对呀,很高贵。” “哦,原来如此。” * 收回思绪,云真看向面前的游宁,浅笑着下了逐客令:“游师姐,这么珍贵的战利品,怎么能只让我一人看见呢?师姐不妨将这涂有业罗花汁液的木雕拿去给其他同门看看,让他们也知道知道你的厉害,到时候你可就是内门里面最风光的人物啦。” 虽然这话听起来像是在阴阳怪气,但实际上她并没有这种想法,只是单纯的想赶游宁走而已。 好在游宁并没有多想,她被云真一番话哄得眼睛都亮了。 “小师妹说得有道理啊!我这就去!” “嗯,师姐慢走。” 对于她的反应,云真并不觉得意外。 明知道是用下作手段得来的战利品,却还是要光明正大的拿到云真这个知情人的面前炫耀,说明游宁真的很想让大家都知道她赢了沈苓,大概可以称之为虚荣心吧。 云真能看出来,游宁的虚荣心很强。 所以她故意告诉游宁,只要把这个战利品拿到众同门面前炫耀一番,就能成为整个内门最风光的人物。 游宁如果想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就一定不会拒绝她的提议。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她现在所知道的事情都是游宁故意想让她知道的。 或许就连所谓的虚荣心很强也只是游宁刻意伪装出来的假形象,就像她总是要装作温柔天真的小师妹一样。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游宁也肯定不会拒绝她的提议,因为她还要在她面前维持形象呀。 不论是出于何种目的,她都没有拒绝云真的理由。 只不过云真仍然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游宁要费心费力的在她面前伪装出那样一个差劲的形象呢? 难道是想让她觉得游宁很蠢,对她构不成威胁,然后她就会对游宁放下戒心吗? 那可真是不巧了。 就连被风刮落的叶子、趴在路边的狗、以及芳香四溢的花都会被她所防备,更别说是一个行事诡异的人了。 她怎么可能对游宁放下戒心? 不仅如此,云真甚至在心里想,或许自己该多放点注意力在游宁身上了,免得到时候被她背刺。 虽然她并不清楚游宁真正的意图,但她能感觉到现如今的紧张气氛。 因为就在游宁来到清遥峰之前,鹤吟灀那边忽然给云真传来了一道灵讯。 “小师妹,我奉师尊之命和师姐一块下了山,或许要到明日才能来为你换药了。” “没事,师姐们先忙,我并无大碍。” 才刚听完鹤吟灀传来的灵讯,然后紧接着,她又收到了玉停舟传来的灵讯——他让她好好待在清遥峰上,别随便乱走,等他们回去之后再说。 “小师妹,明日的早课不用去了,贺师兄如今正跟我待在一起。我们奉了掌门之命来探查情况,恐怕一时半会赶不回去。” 玉停舟咳了两声,接着又嘱咐道: “你多加小心,莫要随意出门。” 虽然玉停舟并没有明说他们在做什么事情,但云真大概能猜出来,应该是宗门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否则掌门也不会将他们四人都派了出去。 再加上玉停舟说让她多加小心,莫要随意出门,却并没有向她说明缘由,这种对现状丝毫不了解的感觉让她感到非常不安。 暗潮汹涌,风雨欲来。 她有预感,在下个月的仙门大比到来之前,昶清宗肯定会经历一番腥风血雨。 毕竟根据她了解的那些内容来说,仙门大比对整个修仙界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事情。 若是昶清宗出了问题,没有弄好这次的仙门大比——虽然不至于名誉扫地,但总归会得到些不好的名声,影响昶清宗在修仙界中的地位。 这种时候会有眼红昶清宗的势力跳出来捅刀子,云真丝毫不觉得意外。 毕竟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兵,同理来说,修仙界里那么多宗门,自然也会有想取代昶清宗修仙界第一大宗名号的宗门,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人心啊,总是充满算计的。 云真轻笑一声,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如今正处于多事之秋,她当然是选择听玉停舟的话,好好待在清遥峰啦,否则到时候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可不想成为利益斗争的牺牲品。 第56章 开在沼泽地里的莲花 破晓时分,遥远的东方天际已然泛起了鱼肚白,四周的环境仍然有些模糊,朦胧的雾色笼罩在清遥峰外,倒是别有一番意境。 不多时,一道曦光穿过缭绕的白雾,精准的落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也将周围的寒凉驱走了大半。 本是万籁俱寂的清晨,院子里却蓦地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 “小师妹,我没弄疼你吧?” 云真脸色发白,额头上也在冒冷汗,分明是疼到极致的表现,却仍强撑着回了身旁之人一句:“……殷师兄,我没事。” 闻言,殷南玄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呼,我就说嘛,以我绝妙的上药手法,怎么可能让小师妹觉得疼呢?” “……” 云真脸色发白,已经没有力气回应他说的话了。 “小师妹,我跟你说呀——今日我主动提出要代替鹤师姐来帮你换药的时候,他们还不信我呢,说我肯定会弄疼你。” 殷南玄满脸骄傲地说: “哼哼,还好我不信他们说的话,执意要来帮你上药,否则岂不是白白错过在小师妹面前表现自己的机会了?” “他们肯定是嫉妒我,不想让我在小师妹你面前展现出过人的实力,所以才阻止我来帮你上药,幸亏我聪明,轻轻松松就识破了他们的阴谋——小师妹,你怎么了?!就算是再崇拜我也不能激动到晕过去啊!” 云真的脑袋很晕,很疼,她特别想拽住殷南玄的衣领说一句:“师兄,请你滚。” 什么崇拜,什么激动,她之所以会觉得头晕目眩,纯粹是因为殷南玄在吹捧他自己的时候不小心按到了她的伤口。 刹那间迸发出来的的疼痛,比没换药之前还要疼上千倍万倍,直接疼得她脑中一片空白。 虽然没被直接疼晕,但是也快晕了。 偏偏殷南玄那家伙是个没脑子的。 她都快晕过去了,他居然没想立刻抢救她,而是像只烦人的小鸟似的,一直在她耳边叽叽喳喳。 “激动晕了怎么治呀,医书上没写过这个,师尊也没教过这个,唔,小师妹这样可真是把我给难住了。” “小师妹看起来很疼的样子……唔,我的上药手法这么好,应该不是我的问题,一定是是划伤——不对,掌门师伯说了,虽然小师妹的手臂明显是被划伤的,但是我要假装以为她的伤口是被摔出来的。” “那好吧,一定是是摔伤小师妹的东西太厉害了,我的上药手法对它没用,所以才会让小师妹那么疼。” “……” 云真很想说一句:“自信点,不要怀疑自己,就是你的上药手法有问题。” 可惜她根本说不出话来。 因为,真的,实在是太疼了。 疼得她嗓子干涩,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虚虚的吐出几个气音。 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道阴冷的嗓音。 “殷师兄,你这是在谋杀小师妹吗?” 是梅三思的声音。 也只有他能发出这样古怪的腔调了。 梅三思靠在门框上,一双浅灰色的眸子里盛满了淡淡的讥讽笑意,唇角微勾,脸上露出的笑容阴森而诡异,简直像条毒蛇。 “殷师兄,这种谋杀方式多无趣呀,要不要我来帮帮你?——保证很靠谱哦。” 云真:“……” 她眼前的模糊已经渐渐褪去了,这会隐约能看见梅三思脸上欠打的神情,再结合起他这句欠打的话,她忍不住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握成了个拳头。 云真的右手垂在身侧,有石桌和她身躯的遮挡,梅三思那边完全看不见她紧握着的拳头,自然会不知道她已经在心里产生了想揍他的想法。 “啊,不不不。” 殷南玄解释道:“师弟你误会了,我不是来谋杀小师妹的,我是来帮她换药的,你看,这是我带来的药箱。” “哦——原来如此。”梅三思瞥了云真手臂上的伤口一眼,旋即露出了几分意味不明的神色,“听说小师妹不小心摔到了自己的手臂,受了很重的伤,呵呵,看来确实是重得很,都摔出划痕来了,师妹莫不是直接摔到剑池里去了?” 剑池,是内门弟子获得佩剑的地方。 只有到达筑基期的内门弟子才能进去挑选佩剑——这也是她努力修炼、想要快速到达筑基期的原因之一。 手里有把剑,总比手无寸铁好。 而梅三思那边,见云真沉默不语,他又弯眸笑道:“哎呀,倒是我忘记了,剑池外有设有禁制,以小师妹你的修为——根本就就进不了剑池,用摔的也进不去。” 又在阴阳怪气。 云真淡淡地暼了他一眼,依旧什么也没说,她懒得与他起口角之争。 正值多事之秋,外面已经出现了人为的祸患,若是宗门里面再出现弟子之间产生矛盾的情况——到时候内忧外患,恐怕会让昶清宗头疼死。 她如今还要靠昶清宗的庇护活下去,自然不会傻到去当那个内忧,成为众矢之的。 梅三思想作死可以,但最好别来害她。 否则…… “小师妹,我帮你缠绷带啦。” 殷南玄笑容澄澈道:“别理梅师弟,他长嘴巴是用来吃饭的,不是用来说话的,他说的话你就当成是他在放屁就好了。” 梅三思咬牙切齿道:“你才放屁。” “话糙理不糙,我也没说错呀。”殷南玄满脸无辜,“梅师弟啊,你这张嘴说起话来真的很难听,我没有骗你。” “呵。”梅三思冷笑一声,没再说话。 等殷南玄帮云真换好绷带之后,原本站在门边的梅三思已经不见人影了,看着倒像是恼羞成怒之后的落荒而逃。 殷南玄摇了摇头,满脸疑惑道:“真奇怪,他们怎么都不爱听真话?之前我说玉师兄那方面不行,他也像梅师弟这样,直接跑掉了,可外面都是这么传的呀。” “……” 云真斟酌着答道:“或许是因为……殷师兄你说的真话,在某种意义上伤到他们的自尊心了?” “哎,可是我不会说假话呀,撒谎好难的呀,要不我干脆不说话好了?” 殷南玄看起来似乎真的很苦恼。 他叹了一口气,托着下巴道:“为什么都不喜欢听真话呢?……明明很多同门都说梅师弟说话不好听,还说只要把他说的话当成放屁就好。” “而且呀,玉师兄曾经的道侣们都在外面说他那方面不行,我没有想伤他自尊心的意思,只是转述外界的传闻而已,都是他那些前道侣们亲口说的。” “话说玉师兄到底是哪方面不行呀?我到现在还没弄懂呢。……唉,只要我去找别人问这个问题,他们就会笑话我,说我太过于单纯无知,还说我是个小孩子,不愿意告诉我玉师兄是哪方面不行。” “小师妹,你知道玉师兄是哪方面不行吗?——唔,我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小师妹你比我还小,肯定也不会知道的,那就当我没问吧。” 云真点点头:“是的,我不知道。” 其实她都知道。 但是跟殷南玄讨论这个话题实在是太尴尬了,而且她也懒得讨论这些,所以还是用敷衍大法把他给敷衍过去吧。 “好耶,我说对啦!小师妹你果然和我一样!” 幸亏殷南玄的脑子不灵光,完全没有怀疑她在骗他。 “殷师兄。”云真垂眸道:“不知你可曾听说过沼泽莲花的故事?” “诶?没听说过耶,这是什么故事?” “简单来说,就是有朵洁白无瑕的莲花开在了阴暗的沼泽地里,周围都是虚伪阴暗的泥巴。” “然后呢?” “泥巴们容不得莲花的存在,为什么呢?因为莲花实在是太真诚了,而它们这些泥巴却都是虚伪的存在。 “或许是出于嫉妒,或许是讨厌美好的事物,总之它们都想摧毁掉那朵莲花。” “殷师兄,你说,在这种危机四伏的情况下,那朵真诚的莲花应该怎么做呢?是暂避锋芒还是无所畏惧?” 殷南玄认真思考后,回应道:“我觉得莲花应该用真诚去感化泥巴们。” “……” “看来我和殷师兄想的不一样。” “诶,那小师妹想的是什么?” “我想的是——”云真轻笑一声,“莲花应该远离泥巴们,因为泥巴们都是很虚伪的存在呀,他们会毁掉莲花的。” “所以,莲花要小心呀。” 毕竟太过于真诚的人,是很难在这虚伪的世道中活下去的。 云真想,她是不是太闲了? 都自顾不暇了,居然还有闲心来提点旁人两句。 是难得一次的善心大发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殷南玄这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很容易让她想起幼时的自己,那时的她也是这般天真,这般单纯。 直到后来彻底被淤泥同化,她才知道在这样的世道里,天真单纯有多么可笑。 她那番话,究竟是说给殷南玄听的,还是说给曾经的自己听呢? 罢了。 反正也已经无所谓了,毕竟她如今就是虚伪阴暗的泥巴,而真正洁白无瑕的莲花或许就坐在她的旁边。 她并不想跟莲花有过多的接触。 所以—— “殷师兄,明日可否让其他师兄师姐来为我换药?” 殷南玄一愣,“为何?” 云真故作可怜之态,“因为我实在是太崇拜殷师兄你了,只要一看到你,我心中就会感到激动,还会头晕眼花。” “你也不想看到我激动得晕过去吧,殷师兄?” 听完她说的话之后,殷南玄眼里顿时涌现出几分愧疚与怜惜,“小师妹,没想到你竟如此崇拜我……那明日我让其他师兄师姐来,你可千万别晕啊。” “多谢殷师兄的体谅,你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看来我没有崇拜错人。” “嘿嘿。” 殷南玄略显腼腆地笑了笑。 “殷师兄,既然你这么心地善良,善解人意,那为了师妹的身体着想,能不能请你先去别的地方玩?” “啊?” “因为——如果殷师兄你一直待在清遥峰上不走的话,那我就会一直觉得头晕,谁让我那么崇拜你呢?” 殷南玄连忙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噢噢,那我这就走,小师妹你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呀!” 她这一番话下来,直接把殷南玄给忽悠瘸了。 云真笑了笑。 这位殷师兄,逗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毕竟她长这么大,见过的人没有几万也有几千,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纯正的傻子。 而且她能感觉到,这殷师兄好像真的是个小傻子——当然,要是感觉错了那就当她没说过,毕竟感觉这种东西未必准确。 不过,忽悠他确实挺有意思的。 很好玩。 * 目送殷南玄离开后,云真也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院子里陷入寂静,梅三思从柱子后的阴影里走了出来,阴郁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淡淡的讥笑。 莲花和泥巴么? 小师妹比喻的还真不错,因为他作为她口中的“泥巴”,确实是挺想摧毁掉殷南玄那朵小白莲的。 呵。 他最讨厌干净美好的事物了。 第57章 掌门每月都要花三万灵石 转眼六天过去。 奉掌门之命下了山的鹤吟灀和玉停舟等人还是没有回到昶清宗,也没有再给云真传灵讯回来;而待在宗门里的沈苓这些天也一直没回清遥峰,也不知是和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们去了什么地方快活。 梅三思这些天倒是很乖的待在清遥峰里,除了买菜以外,几乎就没出过清遥峰。 云真每次开门都能看见他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苍白的小脸上带着难得一见的惬意神情,倒是有了几分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少年朝气。 只不过每次看到云真出来时,他都会立刻恢复成阴郁的模样,然后一边起身往小厨房走,一边还不忘丢下一句:“呵呵,我去给你做饭,你可别饿死了。” 对此,云真表示:“......哦。” 除了他们两个人、和每日辰时来为云真换药的棠梨峰师兄以外,清遥峰上就不会出现别人了。 至于二师兄宣楚去了哪里? 梅三思嗤笑道:“如果我说他死了——小师妹,你信不信?” 云真弯眸笑道:“四师兄为人正直,从不说谎,我自然相信你说的话。” 来为云真换药的棠梨峰师兄名为李惊元,此刻听完两人的对话后,他无奈摇头道:“梅师弟年纪不大,鬼话倒是一筐一筐的,竟然还用这样的假话来欺骗小师妹。” “哦,李师兄真话多,那就请您将真话讲给小师妹听吧。”梅三思懒洋洋地晒着太阳,连嗓音都是极为慵懒的,“我谎话连篇,不堪大用,看来小师妹是相信错人了。下次记得擦干净自己的眼睛,别再相信我这种人了。” 李惊元轻叹一声,心道又来了。 整整六日下来,梅师弟每日都要演这么一出,他都麻木了。 没有搭理梅三思的阴阳怪气,他一边为云真缠绷带,一边解释道:“宣师兄还活着,只不过是被掌门派去灵矿山挖矿了而已,估摸着这两日就能回来了。” 云真疑惑,“灵矿山?挖矿?” “灵矿是用来制作灵器和灵剑的必需品,为了让门中弟子变得更强大,大部分宗门都会出钱买几座矿山,然后再花钱去找那些没有宗门的普通修士和凡人帮忙开采灵矿。” 李惊元将绷带打成了个漂亮的结,愁眉苦脸道:“前些日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矿山周围忽然发生了六七次小妖潮,许多妖物聚集在矿山附近,杀都杀不完,那些普通修士和凡人吓得都不敢进去挖矿了。” “因为昶清宗里有许多需要灵矿才能做的事情,如果没人去挖矿的话,会让宗门的运转出大问题,掌门也是迫不得已了,所以才会派本门弟子去矿山帮忙挖矿。” “宣师兄修为高,精通阵法,又是挖矿极快的土灵根,所以掌门直接挑中他了。” 云真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梅三思却是紧锁着眉头问了句:“为何会发生妖潮?” 难得正经的语气,没有那种古怪的腔调,云真不由得抬眸看了他一眼。 依旧是那张苍白的脸,依旧是阴郁至极的神色,看起来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两样,可她却忽然觉得此刻的梅三思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认真。 还真是少见。 “这我就不知道了。”李惊元的眸中写满了无奈,“梅师弟,我除了来帮小师妹换药,其他时候都在棠梨峰练剑。单是心无旁骛的练剑就能让我练上一整天,哪还有空去关注外面的事情啊?就连这些事情都是南玄讲给我听的。” 梅三思又问:“那殷师兄又是从哪里得知这些消息的?” 此言一出,李惊元的脸上顿时浮现出惊讶的神情,他说:“ 不是吧?这些消息都是沈苓师弟告诉南玄的,梅师弟你竟然不知道?” 梅三思皮笑肉不笑道:“不然你以为我干嘛要说宣楚死......宣楚师兄死了?” “原来如此。”李惊元面露愧疚,“那是我错怪你了。抱歉,梅师弟,原来你并非有意蒙骗小师妹,而是不知其中缘由。” 若换作平时,好不容易逮到了别人的错处,梅三思多半要阴阳怪气的嘲讽两句。 可现如今他却只是淡淡地回了句:“既然李师兄你诚心道歉,那就告诉我沈苓在什么地方吧,我有事情要问他。” 云真默默拿起石桌上的茶壶,为自己倒了杯热水,并顺带在心里评价了句:他还真够不要脸的。 人家道歉只是出于礼节而已,没想到梅三思居然真的好意思接受。 真要论起对错的话,应该是梅三思这家伙向李惊元道歉——毕竟要不是他嘴欠,非要在他们面前胡编乱造的话,也不会让李惊元心生误会。 罢了,反正也和她没什么关系,她只是个旁观者而已。 云真端起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水。 而另一边,李惊元居然容忍了梅三思的不要脸,还笑着将沈苓的下落告诉了他: “沈苓师弟啊……听说他这些时日里一直待在望阙河畔,每天夜里都要站在河畔喝酒唱歌。那歌声就像鬼哭狼嚎似的,难听至极,可把那些深夜去望阙河取水的外门弟子给吓了一跳。” 噗。 云真垂下眼眸,掩去眸中笑意。 “哦?”梅三思又露出了惯常的讥讽笑意,“怎么不用留影石帮他录下来?到时候拿给全修仙界看看,他可就出名了。” 李惊元摇摇头,无奈道:“若是你们有办法的话,能不能把他给劝回来?哎,那些被他吓到的外门弟子都递过来几十封举报信了,可每次掌门派人去劝他,他就做出要跳河的样子,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梅师弟,你也知道的,包括咱们七峰在内,每个内门长老的住处都设有专门用来取水的水井,可外门的水井却都被那些商贾给霸占了。因此外门弟子若是想喝水,便只能自己去望阙河打水。” “你想想看,大半夜去河边打水本来就瘆人,还要听到沈苓师弟吓人的歌喉,他们都要有心理阴影了,掌门都准备找人把他套麻袋里打晕丢回清遥峰了。” 听完这些话后,云真心里想的是—— “那就顺了他的意,让他跳河。” 哦,虽然确实是她的心里想法,但这话可不是她说的。 而是坐在她对面的梅三思说的。 梅三思冷笑道:“只要把制造问题的人解决,就不会有问题了,不是吗?” “那就麻烦你了,梅师弟。”李惊元笑了笑,“若是不能把他劝回来的话,那就请你大义灭亲,直接把他推河里淹死好了,记住,他在望阙河的上游。” “哦,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干的。” 事实上,梅三思压根没想劝沈苓。 他打算问完自己想问的事情之后就直接把沈苓踹进河里,反正那家伙也打不过他。 在走出清遥殿前,梅三思忽然回头看向云真,说了句:“呵呵,小师妹果然是个铁石心肠的,连师兄要跳河都不去管管,比起我来差劲多了。” 云真:“……” 她满脸无辜地回了句:“四师兄,你和三师兄都是心地善良的人,自然不会舍得我带着伤口四处奔波的,是不是?” 外面这么危险,她才不想出去。 有事他俩先死吧。 也不知是不是被她说的话恶心到了,梅三思立刻嫌恶地蹙起了眉,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这时,李惊元也向她提出告辞:“小师妹,多谢你的配合。” “不必言谢。”云真笑了笑,“师兄每日都起那么早来为我换药,如此辛苦,我自然是要报答你的。” “小师妹,那我先走了,明日再来为你换药。” 云真笑了笑。 她说:“师兄慢走。” * 等到院子里只剩下自己一人的时候,云真立刻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眼眸中露出了几分淡淡的讥讽。 梅三思那家伙,看着挺聪明的,实际上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竟然连人被算计了都不知道。 他也不动脑子想想,如果李惊元真的像嘴上说的那样消息不灵通,又怎么可能把沈苓的消息事无巨细的讲给他听呢?简直就像是亲眼见过一般。 更何况,抛开李惊元的态度不说,整个宗门都知道殷南玄怕水,连洗澡都不敢,又怎么可能会去河边找沈苓? 莫非梅三思才是那个消息不灵通的人? 不得不说,她真相了。 梅三思因为过于嘴欠,所以人缘一直都很不好,很多消息只有他主动去打探才能知道,别人是不会主动告诉他的,而他又是个懒得关心同门怎么样的人。 所以,他什么都不知道。 话说回来,其实梅三思被李惊元算计成功,也有她的一份功劳在。 因为早在梅三思还没睡醒的时候,李惊元就来到了清遥峰。 恰好云真也因为睡觉翻身时不小心压到了自己的伤口,疼得睡不着了,所以干脆起床来院子里吹吹风。 然后,他们两个就对上视线了。 “小师妹?” 在见到她的瞬间,李惊元原本带着几分忧愁的面容顿时露出惊喜的神情。 “小师妹,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你愿不愿意帮我个忙?” 云真:“?” 然后她知道了—— 原来李惊元今日上山,除了为她换药以外,还打着将梅三思骗去当苦力的主意。 “望阙河是一条贯穿了整个昶清宗的长河,它的上游在内门,下游在外门。因为外门的水井都被商贾们霸占了,所以外门弟子如果想用水的话,就只能自己去望阙河的下游取水。” “而咱们内门呢,因为每个长老的住处都设有专门的水井,所以很少有内门弟子会去望阙河上游取水。” “因为长期没人去,所以也就导致了望阙河的上游如今杂草丛生,怪石嶙峋,看起来不太美观,有碍观瞻。” “下月举办仙门大比,届时很多宗门的人都会来咱们昶清宗,若是让他们看到望阙河的上游那副凌乱的景象,或许会丢了咱们昶清宗的面子,所以掌门特地让我找几个倒霉蛋去清理那边的杂草和石头。” 云真悟了,“所以,四师兄就是那个被选中的倒霉蛋?” 李惊元点头笑道:“正是如此,小师妹果然聪慧。” “梅师弟是体修,力气大,那些石头由他去搬正好。虽然掌门完全可以直接用术法将那些石头挪开,但谁让梅师弟曾经用剪刀剪断过掌门的头发呢,所以说——咳。” “总之,方才我还在想要怎么说才能忽悠到梅师弟呢,如今见到小师妹,我心里倒是有了个好主意。” 云真轻轻点头,“师兄不妨直说,我自当配合。” “好!小师妹果真善解人意!不枉我这几天为了帮你换药,每天比棠梨峰上养的鸡起得还早,都长黑眼圈了。” “……” “小师妹,待会你只需向梅师弟问起宣楚师兄的下落就好了,剩下的交给我,我去忽悠他。” 云真故意露出犹豫的神情,“可是李师兄,四师兄他真的会上当吗?外门弟子不能随意进入内门,而望阙河的上游就在内门,这么明显的圈套,就连三岁孩童都不会上当吧?” 这么逻辑不通的事情,李惊元却非常自信能忽悠到梅三思,她很好奇原因,所以才会说这么一番话,就是为了套出李惊元坑梅三思的方法。 只要掌握了方法,到时候她也能顺手坑坑梅三思,毕竟他嘴欠了她那么多次,还真把她当成不记仇的小姑娘了。 李惊元自信满满道:“小师妹放心,梅师弟有个不为人知的小毛病,那就是——他不能产生着急的情绪,因为他一着急就会失去思考的能力,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每次都要等被坑完之后,他才会反应过来自己被坑了。” “既然是不为人知的小毛病?那为何师兄你会知道?” “因为我消息灵通啊。”李惊元眨了眨眼睛,“小师妹可要为我保密啊,他们到现在还以为我是个一心只想练剑、从不关注外界消息的人呢。” 云真轻笑一声。 “好。” 好,终于能坑到梅三思那家伙了。 他们两人联合起来哄骗梅三思,于是就有了方才的场景。 原来李惊元没骗她,梅三思真的一着急就会失去理智,说什么他都信,丝毫不带怀疑的。 真有意思。 但是,为什么他会因为妖潮而着急呢? 是曾经遭遇过妖潮,还是…… 算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不仅坑了梅三思一把,而且还知道了他的弱点。 真好啊。 云真笑了笑,又为自己倒了一杯水。 * 不多时,梅三思跑到了望阙河上游。 本以为会看见沈苓对酒当歌的场景,可谁知他实际上看到的场景却是——沈苓正撅着个屁股在拔河畔的杂草。 梅三思皱起眉头,忽然觉得不太对劲。 “喂,三师兄,你——”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见了沈苓身后的人。 面容刚毅的白衣男子坐在木椅上,语气沉沉道:“梅师弟,你来了。” 他伸手指了指不远处堆积的怪石,“这是你的,杂草是沈师弟的,你们师兄弟好好干,大概明日就能干完了。” 好。 梅三思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他被坑了。 木椅上坐着的白衣男子是白雪峰闻人长老的首徒,名为黎埜。 黎埜是个天赋极高的武痴,日常除了练剑就是修炼,因此他不仅剑术超群,而且修为也极高,是能够轻松打趴梅三思的存在。 梅三思咬牙切齿道:“李、惊、元。” 这时,沈苓直起身子,笑眯眯地看着他道:“哎呀,这不是我的好师弟吗?果然还是你对我好啊,居然主动来陪我干活。” “滚。” “我的好师弟啊,我是因为喝醉之后把林允安给打了,他跑到掌门跟前告状,所以掌门就把我罚到这里来干活了。那你呢?你是犯了什么错才会被掌门罚到这里来的?” “……滚。” 他才不会说自己是被骗过来的。 丢不起这个人。 沈苓轻叹一声,“同是天涯沦落人,你我相逢即是缘,四师弟,别对我这么凶。就算你再怎么凶,我也滚不出这个结界啊。” “掌门亲自弄的结界,只有拔完草才能出去,要不然你来帮我拔草?我早点拔完草,就能早点滚了。” “……” 梅三思冷着张脸走向了那堆怪石。 开玩笑,他还有自己的活要干,怎么可能会去帮沈苓拔草? 黎埜淡然道:“梅师弟,这些石头丢进河里就好了,掌门师伯在河底设了阵法,只要石头丢进去,就会被吸进阵法里。” 梅三思冷笑道:“呵,那掌门为什么不直接把阵法设在地面上?明明在地面上也能用那个吸收石头的阵法。” 黎埜先是认真的回忆了一下掌门的嘱咐,然后语气深沉地告诉梅三思:“掌门说,因为他每月都要花三万灵石来护理他的头发,所以才罚你来这里搬石头。” “他护理头发和罚我有什么关……” 梅三思话说一半,忽然没了声音。 哦,他想起来了。 好像确实跟他有关系。 第58章 小黑人宣楚 事实证明,黎埜的预估十分准确,因为梅三思和沈苓确实在第二天中午就干完了掌门安排下来的活儿,跟他说的一样。 看着变得比之前整洁许多的河畔,黎埜的眸中不由得流露出几分轻松。 好了,不怕在别的宗门面前丢脸了。 “梅师弟,你干得不错,辛苦了。” 黎埜先是笑着夸赞了蹲在河边发呆的梅三思,而后他的视线微挪,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沈苓。 只见对方正满脸期待的看着他,似乎是在等待着他的夸赞。 黎埜很想抱着一视同仁的态度也夸赞沈苓两句,但想起沈苓这几天不是偷懒就是偷懒的糟糕表现,那夸赞的话语直接便卡在他的喉咙间,不上不下的,格外难受。 说出来觉得违心,不说出来又怕沈苓师弟觉得他偏心,这可怎么办才好? 最后,黎埜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至于沈苓师弟——你体魄极差,今后还需多加努力。” 嗯,他实在是做不到违背自己内心的正直,让他说假话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 “?” 沈苓满脸不可置信,“我体魄极差?” “便是让个三岁孩童来拔这些杂草,都只用三日便能全部拔完,而沈师弟你却用了整整七日。”黎埜摇摇头,“连三岁孩童都不如的体魄,你说是不是极差?” “哦,被黎师兄你这么一说,我忽然发现自己的体魄确实是挺差的。”沈苓捏了捏自己胳膊上的肉,浅笑着保证道:“师兄放心,我今后定当努力增强自己的体魄,绝不会再因体魄差而丢人现眼了。” 黎埜将自己坐了整整七天的木椅收进储物袋里,语气淡淡道:“嗯,那就祝沈师弟成功吧,我先去找掌门复命了,告辞。” 说罢,他御剑而去,毫不留恋。 沈苓看向梅三思,笑着问道:“诶,四师弟方才一直没说话,是不是哑巴了?” 梅三思站起身来,脸上带着阴翳的笑意道:“呵呵,三师兄想多了,我当然没有哑巴,只不过是忽然想起了自己到这里来的目的而已。” “哦?什么目——” “扑通。” 沈苓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逼近的梅三思一脚给踢进了河里。猝不及防的,他直接喝进了一大口水,呛得直咳嗽。 等他从剧烈的咳嗽中缓过来后,岸上早已没了梅三思的身影。 沈苓抬手抹去脸上的水,淡笑道:“四师弟啊四师弟,你且放心,我早晚会做出能毒死你的药,以报今日这一脚之恩。” * 清遥峰上,炊烟袅袅,香味浓郁。 石桌上已经摆满了菜肴,可绮云峰的师姐们却仍在小厨房里忙碌,似乎是在准备饭后的瓜果糕点。 “色泽红润,肥而不腻,娄师姐这道红烧肉做得真不错,小师妹快来尝尝看!” “酸甜可口,色味俱全,齐师姐这道糖醋排骨做得也不错,小师妹,我夹给你尝尝看吧。” “酱香四溢,老少皆宜,慕容师姐这盘酱肘子做得真是妙极妙极,令人不禁食指大动,垂涎欲滴,小师妹要不要尝一口?” “还有还有……” 六七个师姐围在云真身旁,你一言我一语,将桌上摆着的菜肴都介绍了一遍,听得云真脑瓜子嗡嗡响。 这边的师姐们在认真为她介绍菜肴,那边的师姐们围绕在小厨房前,叽叽喳喳的讨论着要洗什么果子、要将糕点做成什么样的形状、要泡什么茶? 十多个人同时开口说话,十几道声音混合在一起,小院子里顿时变得极为喧嚣。 云真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昨日梅三思离开后不久,绮云峰的师姐们就赶了过来,说是怕她饿着了,特意过来给她做饭的。 她们是出于好意,但云真实在是有些应付不来她们的热情。 从昨日到今日,待在这样热闹喧嚣的场合中,她的头疼就没有停止过,每次听到那么多道声音混在一起都会让她神思恍惚。 还有就是——其实她方才已经吃完了两碗饭,再吃的话就要吐了。 可师姐们看她那么瘦,硬是要接着往她碗里塞菜,还说等她吃完这些菜后,她们再拿饭后点心给她吃。 云真好几次想说自己真的吃撑了,可每次刚开了个口,就会被师姐们说话声给打断,一来二去的,直接把她磨得没脾气了。 嗯,是时候找借口溜走了。 云真想。 于是她再度开口:“师姐们,我……” 可惜的是,她的话又一次被打断了。 “这里是清遥峰……吗?” 温润中带着几分疑惑的声音从殿门口传来,既打断了云真的话语,也短暂的吸引了师姐们的注意。 站在门口剥橘子的蔺姝回答道:“这里是清遥峰,不知你是……宣楚师弟?!你怎么会变得这么黑?” “什么,这个小黑人是宣楚师兄?” “啊?宣楚师兄不是去挖矿的么,怎么搞得像是挖煤炭去了?” “……” 云真看向门口。 然而她并没有看到她们口中说的小黑人宣楚,只看到一个又一个或窈窕或丰腴的背影。 “师姐师妹,你们挡着小师妹啦!” 坐在云真身旁的宁师姐大声道。 闻言,那些聚作一团的师姐们立刻往两侧挪了挪步子,为云真腾出了一条路,虽然不能说有多么宽阔,但至少能让她看到站在门口的宣楚。 只见他一袭青衣似竹,身姿挺拔,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被梳成了个高马尾,平添几分少年气。 但他那张脸…… 虽然并没有煤炭那么黑,但也差不了多少了。 就连他露出来的那一小截脖颈、还有两只手、两个耳朵,也都变得跟他的脸一样黑了,整个看起来就像是煤炭成了精。 如果他再穿上一件黑色的衣裳,闭上那双明亮的眼睛,再用煤炭把红润的嘴唇也涂成黑色的,那么到了晚上之后,估摸着谁也看不见他。 云真有些愣怔。 从五官上看,确实是宣楚没错。 但因为肤色变黑了,所以他身上的温润气质已经荡然无存,如今的他看起来甚至有点傻里傻气的,还有点土。 显然,绮云峰的师姐们也是这么想的,因为她们眼里的嫌弃藏都藏不住,站在门口的几位师姐甚至默默往旁边挪了几步,她们并不想跟宣楚离得那么近。 见状,宣楚的眸中露出几分无奈。 “此事说来话长,等以后有机会再说给师姐和师妹们听吧,如今请容许我先回去沐个浴。待会我还要去无晦峰找掌门复命,先行告辞了。” 毕竟他总不能告诉她们——他在矿洞里尝试摆出禁忌阵法,结果失败了,直接被阵法反噬,变成小黑人了吧? 好在没有丢掉性命,只是要他顶着这身黑肤两个月而已,他脸皮厚,无所谓。 唉,真可惜,其实他还挺喜欢那个矿洞的,又安静又宽阔,是个极适合研究阵法的地方,至少比昶清宗好多了。 若不是他接连三次摆阵失败,引得阵法爆炸,将边上的矿石全部炸了下来,他也不会那么快就完成自己的任务。 宣楚在心中轻叹一声。 罢了,还是先去沐浴吧。 * 待宣楚离开后,绮云峰的师姐们立刻便提出了告辞,她们得赶紧把这么有意思的事情说出去,让大家都开心开心。 很快院子里便只剩云真一人了。 她看了看桌上的菜肴,又捏了捏手里的筷子,一时之间有些愣怔。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宣楚算是帮了她,至少她不用因为绮云峰师姐们太过于热情而头疼了。 不过,他到底是怎么变得这么黑的? 真奇怪。 第59章 只要能成功,舍弃皮相又算什么? 等宣楚沐完浴、又找掌门复完命、最后从无晦峰走出来之后,整个宗门都已经知道了他变成小黑人的事情。 从内门到外门,从弟子到长老,似乎每个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情,就连外门茶楼里的说书先生都已经开始动笔写他和煤炭精相亲相爱的故事了。 “话说那清遥君座下的二弟子,他在行侠仗义的路上经过了一座炭山,并在山前偶遇了一容颜出众的黑肤少女,而这少女,正是刚化为人形的煤炭精。” “两人都对彼此一见钟情,清遥君的二弟子为与心上人长相厮守,甚至甘愿变得与她一样黑,这样就能让她不那么自卑……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啊。” * “真的假的?宣师兄,你真跟煤炭精两情相悦了?” “假的。” “煤炭精真的很漂亮吗?” “不知道。” “没想到啊,宣楚师兄你这朵娇花最后居然是被一块煤炭给摘走了,可恶啊,我一直以为你会跟牛粪在一起呢。” 宣楚瞥了眼说话的人,淡淡道:“那还不如煤炭,好歹不会有我讨厌的臭味。” 那人挠了挠后脑勺,“话说,宣楚师兄你是怎么在短短几天里变得这么黑的?是有什么特别的保养秘诀吗?” “挨炸。” “啊?” “被炸几下,自然就黑了。” 宣楚笑了笑,一口白牙亮得晃眼。 于是茶楼里讲的剧情就变成了—— “煤炭精被妖物所抓,宣楚毅然决然的登上了救妻之路,为了救回煤炭精,他不惜上刀山下火海,即便挨了千百回的炸,他也无怨无悔,只愿与卿永不分离。” 说实话,有点离谱。 可坐在云真身旁的暮行容却是笑着拍了拍掌,嗓音中带着明显的愉悦道:“好,这故事说得好!” 云真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这里人多又拥挤,幸亏暮行容在进门前就往她受伤的手臂上丢了个防护术,这个术法的作用就是制造出一个透明的结界,能够让别人无法触碰到她的伤口,起到保护她的作用。 说实话,她原本只想好好待在自己的屋子里修炼,可架不住她的好师尊在听说消息后立刻便跑过来找她,说是要请她到外门的茶楼里听好戏。 结果他口中的好戏就是宣楚和煤炭精的爱情故事……咳,虽然确实有点意思,但云真还是更想待在清遥峰修炼。 不过,说书先生都这么厉害吗? 上午刚传出来的消息,下午就已经编好了故事。 就这么个现编现造的离谱故事,竟然也能博得满堂喝彩,还让那位说书先生赚得盆满钵满,云真觉得这实在是过于离谱了。 “小弟子,给你。”暮行容顺手将一碟剥好的瓜子递给她,笑着道:“你二师兄这个故事听起来倒是有趣。虽说大家都知道是胡编乱造出来的,当不得真,可听了之后却也让人觉得开心。” “心情愉悦了,自然就忍不住想给那说书先生些赏钱,这便是听故事的意义所在了。” 云真接过碟子,点了点头。 她知道,暮行容是在跟她解释,为什么胡编乱造的故事都能赚这么多灵石。 因为故事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让听的人觉得开心,大部分人买的都不是好故事,而是自己的好心情。 看来这个故事让大家听得很开心,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打赏那位说书先生。 就连云真自己…… 虽然她并不是个喜欢看热闹的人,可一边听着这个故事,一边想起宣楚那张黑不溜秋的脸,确实也让她有了几分笑意。 想到这里,云真轻咳两声,忍不住给那位说书先生打赏了高达一块灵石的巨款。 钱不在多,有心则行。 再多她就舍不得了。 暮行容忽然轻笑一声道:“小弟子,其实我叫你来听书,并非是想带你看小阿楚的笑话,我只是觉得——故事里的他那样赤诚无瑕,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云真斟酌着道:“或许,故事外的二师兄也是那么赤诚无暇呢?”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 虽然宣楚平日里都是待在自己的屋子里,不怎么会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但仅凭自己和宣楚那为数不多的十多次见面,云真也能察觉出他并非善茬。 可她那美人师尊却在听到她的话后露出了个笑容。 “是啊,故事外的他也有赤诚无瑕的一面,只不过是被他自己给藏起来了而已,你们都是这样,都很可爱。” 云真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接话。 暮行容这番话,让她觉得有点肉麻、有点反胃、还有点头皮发麻。 没办法,她实在是听不得肉麻的话。 好在暮行容也没有要她接话的意思。 他弯眸一笑,语气温和道:“哎呀,故事还没讲完呢,我不说话啦,小弟子,我们好好听他讲故事吧。” “好。” 云真松了一口气。 * 等听完故事回到清遥峰后,只见沈苓和梅三思正在贴脸嘲笑宣楚。 他们早就看不惯这个伪君子了,如今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自然是不会放过的。而宣楚却只是浅笑着喝茶,并未搭理他们两个的嘲讽之语,这副毫不作为的模样,甚至让人觉得他有些可怜。 “小乌龟,小梅花,你们也不至于这样对小阿楚,肤色变黑并不是他的错,若不是为救小煤……若不是为了完成掌门交给他的任务,他也不会变成这样。” 暮行容轻叹一声道:“舍己为人,大公无私,你们应当向他学学才是,怎么能反过来讽刺他呢?” 宣楚笑而不语。 舍己为人?大公无私? 啊,那还不如说他是为了救煤炭精挨炸才会变成这样的呢,至少可信度比师尊口中说的这两个词更高点。 说实话,他自己压根就不在乎肤色是黑是白,更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可那些同门实在是无聊的很,偏偏喜欢用传音符将说书人讲的故事告诉他,还一直有人来清遥峰打探他的实际情况。 真是无趣。 只要能为阵法的成功概率做出贡献,区区肤色罢了,算不了什么。如果变黑能让他成功摆出禁忌阵法,那么就算让他永远这么黑,他也甘之如饴。 可惜世人大多愚昧,竟以为他会因此而自卑,上赶着来嘲笑他。 他根本就不在乎所谓皮相啊。 只要能成功,舍弃皮相又算什么? 第60章 摸到筑基的门槛 由于宣楚本人漠不关心的态度,再加上仙门大比将近,所以没过几天,关于他的那些笑话和故事便如潮水般散去,众人的讨论对象很快便换成了各宗门的天才弟子。 “诶,话说每个宗门都能派出三名弟子参与仙门大比,你们觉得掌门这次会派谁去参赛?我还挺想看谢无绫师姐上场的。” “那你的想法应该是要落空了,因为三年前被掌门派去参赛的昶清宗弟子正是谢无绫师姐,随行的还有鹤吟灀师姐和贺子书师兄。按照规矩,他们已经参与过一次仙门大比,所以没有办法再参加了。” “听说谢无绫师姐还是当年那届仙门大比的魁首呢,唉,真是太可惜了,没能亲眼看到谢师姐用出忘情剑诀时的风姿。” “……” 作为修仙界年轻一辈中的最强者,虽然谢无绫无法上场,却还是颇受门中弟子的关注。 除了她以外,这次备受大家关注的还有剑宗掌门的亲传弟子——殷去寒。 殷去寒出自隐世家族,天生剑骨,四岁时便被剑宗掌门收为徒弟,之后十年如一日的钻研剑法,或许就连谢无绫都未必能在剑术造诣上胜过他。 同时,他也是这届仙门大比最有希望夺得魁首的人,再加上昶清宗和剑宗之间素来有矛盾冲突,所以这位剑宗天才弟子可谓是备受昶清宗弟子们的关注。 “听说剑宗这次特意将他送来参赛,首先是为了让咱们昶清宗丢脸,其次就是为了让整个修仙界都见识一下他们剑宗天才弟子的实力。” “嚯,听说上一届仙门大比,剑宗的三个弟子都输给了谢无绫师姐,结果没想到那三个剑宗弟子都是极为脆弱的人,因为接受不了失败,所以他们三个在回去剑宗之后就集体走火入魔了,这可让素来争强好胜的剑宗掌门气坏了。” “于是剑宗掌门对天发誓,一定要在下次仙门大比的时候打赢咱们昶清宗,这三年里,剑宗弟子们每天都在苦练剑法,就是为了在这次仙门大比上打败咱们昶清宗呢。” “感觉比起苦练剑法,他们剑宗似乎更需要磨练心态吧……输了就走火入魔,这也太极端了吧?” “总之,剑宗的人就是有病,这是整个修仙界都已经达成了的共识。” “唔,还有十四天就到仙门大比了,也不知道这次咱们昶清宗会派哪三名弟子上场参赛,有点期待呢。” “……” * 相比起外面热火朝天的讨论声,清遥峰上则是要冷清许多,因为清遥峰上的几人压根不在乎仙门大比的事情。 云真只想修炼、宣楚只想看书、沈苓只想制药、梅三思只想颓废。 而刚回昶清宗没多久的玉停舟则是无奈叹气道:“早知道掌门会选我去参赛,我就应该在外面多待一段时日,不回来了。” 沈苓笑道:“大师兄,节哀。” 梅三思阴阳怪气道:“谁让你平日里连装废物都不会,门门功课拿第一,秦敛长老常常对你赞不绝口,拿你当正确示范,这么不懂收敛锋芒,掌门不选你选谁啊?” 这话说的过于奇怪,让人一时之间竟不知他究竟是在夸玉停舟,还是在骂玉停舟。 “我也不知,为何只是随手一弄,便能拿下第一。”玉停舟蹙眉道:“我已经尽可能的在藏了,可偏偏就是藏不住,这该如何是好?” “……” 不得不说,玉停舟在修炼方面确实是个天才。 比方说,他随随便便就能参透深奥的功法、晦涩难懂的符道和阵道对他来说也是小菜一碟、就连炼丹他也从来不会炸炉、基本什么东西他都能立刻学会。 可以说是个全能天才了。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其实宗门里有很多人都崇拜着他,却又因为他清冷矜贵的性子而不敢过多靠近,生怕惊扰了他这朵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岭之花。 正因为平日里没什么人会夸他厉害,以至于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是个天才。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呐。” 沈苓将视线投向了云真的屋子,摇头叹息道:“哎,若是大师兄能把天赋分给小师妹一半,那她也不至于天天待在屋子里打坐修炼,就为了能够早日筑基呢。” 玉停舟无奈道:“若小师妹主动开口同我要的话,我自当双手为她奉上这身冰灵根的。可她不说,那便是如今还不想要,那我便先留着这身冰灵根,等以后她想要的时候再让她亲手挖出来。” 他的这番话可谓是字字真心,没有半分作假,但还是被梅三思逮到了机会怼他。 “呵呵,大师兄可真是个好人。”梅三思冷笑道:“我灵根断了,怎么没见大师兄说要把这身冰灵根送给我?” 这话属实是冤枉玉停舟了。 其实梅三思随时都能恢复自己断裂的灵根,但他自己不愿意,非得坚持要靠那断裂的灵根来铭记自己曾经受过的疼痛。 显然,知道实情的玉停舟也发现自己被冤枉了,于是他抿了抿唇,淡然道:“四师弟,比起冰灵根,我觉得我更需要给你送个聪明点的脑子。” “……” “哼。” 梅三思冷哼一声。 要不是因为他的体质太过特殊,他怎么可能会把这种好事情让给大师兄? 都怪那个该死的遇疼则哭体质,害得他没法参与被小师妹亲自挖灵根这么有趣的事情——毕竟他也是个需要面子的人,并不想在被挖灵根时因为感到疼痛而泪流满面,那样也太丢人了。 不过,虽然无法直接参与其中,但梅三思还是对此感到兴趣盎然。 他很好奇,也很期待,等那个每日都在努力修炼的小师妹得到了天灵根之后,会不会在有朝一日拥有能够杀死他的实力? 一想到自己会死在小师妹的手里,梅三思就觉得极为亢奋。 真的好期待啊。 * 屋内。 云真睁开了眼睛,唇角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这么多天的努力修炼,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她方才终于摸到了筑基的门槛。如今她只需迈过那道阻拦自己晋升的瓶颈,便能破境成功了。 筑基期,已经近在眼前。 如果不是没日没夜的修炼让她的精神太过疲倦,神思涣散,继续修炼下去恐怕会有走火入魔的可能,她还真想直接一举突破到筑基期呢。 “姐姐,你快筑基了呀。”一直守候在她身旁的小公子担忧道:“大境界的突破要经历雷劫,姐姐还是做好万全准备之后再尝试破境比较好。因为要是渡劫失败的话,姐姐会直接掉两个小境界的,可麻烦了。” 云真轻轻点头,“嗯,我知道了。” 的确,小公子说得对,大境界突破所带来的雷劫并非小事,在没有做好万全准备之前,她还不能轻举妄动,否则极容易遭到反噬,害得自己之前的努力都泡汤。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句凡间俗语用在这里也很合适。 “咕。” 云真的肚子忽然发出了声响。 她皱起眉头,问了句:“小公子,我修炼多久了?” 小公子回答道:“姐姐,你已经两天两夜没吃饭了,一直在这里打坐修炼。我看你那么沉浸其中,怕贸然把你唤醒会害得你走火入魔,所以就一直没有叫你吃饭。” 说着,他眨了眨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她道:“姐姐,你现在肯定饿了,刚好我也饿了,要不我们先去吃饭吧?” 两天没吃饭,确实该吃点了。 好不容易摸到筑基的门槛,那就奖励自己吃顿好的吧。 云真笑着道:“嗯,我们去天香楼。” 第61章 长得特别好看又特别厉害的师尊 外门的天香楼依旧热闹,因为里面的饭菜好吃又便宜,而且还能在里面听到许多八卦,是极受外门弟子喜爱的好地方。 云真来的很巧,天香楼里恰好只剩下最后一个包厢,虽说贵了点,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花灵石包了。 毕竟大堂里那么多人,鱼龙混杂的,谁知道里面会不会有能看见小公子的人? 这种有隐患的场合实在是不方便小公子露面。 恰逢她今日心情不错,而且小公子也帮了她许多,如果她此刻不表现出重视他的样子,恐怕会惹得他伤心。 当然,他伤心还是其次的,云真就怕他会因为过于伤心而失去了对她的衷心,然后从一把靠谱的刀刃变成了随时有可能背刺她的隐患,这可就亏大发了。 她生在帝王家,虽不受宠,却也知道所谓的御下之道。 现如今小公子对她来说就是个忠心耿耿的下属,这套御下之术对他来说正好适用。 “客官,您的包厢在二楼,请进。” 店小二将云真迎进了包厢里,态度恭敬而殷勤,那看钱袋子似的眼神让她感觉有些不太适应。 于是等进入包厢之后,云真先是用最快的速度点完菜,然后立刻就把那个店小二赶了出去——准确来说也不是赶,而是相当有礼貌的说了句:“好了,你先出去吧,等菜来了再进来。” 总之,因为她是花了钱的客人,所以店小二在听到她这句话后,立刻便乖巧的走了出去,还贴心的为她带上了门。 看到他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态度,这才让云真心里的不适感稍微减轻了点。 说实话,她并不喜欢这种被人重视的感觉——虽然店小二对她那么殷勤重视只是因为她花了钱,但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都会让她觉得不适应,这是习惯使然。 因为,如果被人重视的话…… 可就不方便做背后捅刀子的坏事了啊。 “姐姐,我可以出来了吗?” 脑海中忽然响起了小公子的声音。 云真在心里回了句:“可以了。” 因为小公子喝了她的血,所以他们两个之间是可以通过识海和心声进行交流的,并不需要开口。 当然,这并不代表她脑海中和心里的想法都能被小公子知道,只有她特意说给小公子听的话,才能被他听到。 毕竟,如果什么都能被他听到的话,那她就要想办法把他给解决掉了。 得到云真的允许之后,小公子立刻从明昙册里钻了出来。 他东看看西看看,最后面带嫌弃地说了句:“这就是昶清宗外门最华丽的饭店?怎么还没我家的狗窝华丽。” 云真闻言,不免哑然失笑。 其实她也没觉得天香楼有多华丽,因为她曾经见过比这还大的酒楼,那便是溧国最大的酒楼——临江楼。 那才是个寸土寸金的地方,但她当时并没有进去看,因为她是钻狗洞从皇宫里爬出来的。 而临江楼里有许多朝中大臣,或许还会有认识她的皇子,总之她要是进去了,极有可能会被抓个正着,到时候得到个私自出宫的罪名被拎到她那爱面子的父皇面前,恐怕她不死也得脱层皮。 但只是远远的看上一眼,她也能感觉到临江楼的繁华,金碧辉煌,寸土寸金。 数百盏琉璃灯挂在屋檐下,即便在黑漆漆的夜晚,临江楼也亮得发光,就像是一轮在夜晚升起的金黄色太阳。 那是令她久久难忘的美景。 也不知溧国覆灭后,临江楼落得了什么样的下场? 是繁华依旧,还是轰然倒塌? 唔,若是今后还有回到那片故土的机会的话,那么——她便在挖完云姓皇室的祖坟之后,再顺带去看看临江楼的情况吧。 既能获得丰厚的陪葬品,又能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这种鱼和熊掌亦可兼得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但是呢,现如今还不是可以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 至少要等她实力强大起来、有自保能力之后,才能开始考虑离开昶清宗的事情。否则以她如今的实力,若是直接离开昶清宗这么个安定之地,恐怕很容易就会被人弄死。 好在她快要筑基了,到时候便能去剑池里取剑,还能学到许多术法。 等学有所成后,她便能拥有几分自保之力了。 想到这里,云真不由得笑了笑,并伸手为自己倒了杯水。 她拿起杯子,正要喝水的时候,小公子却蓦地开口道:“姐姐,外面好像提到了你的大师兄诶,还有你那个长得特别好看又特别厉害的师尊。” “……” 云真愣了愣。 认识那么久,她竟不知小公子原来也是个看脸的。 提到玉停舟的时候就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大师兄,没有任何前缀,而提到暮行容时却是加了一长串前缀。 长得特别好看,又特别厉害。 确实说得没错。 不过云真更好奇的是另一件事。 “小公子。”她问:“你这么厉害,能看出我那个长得特别好看又特别厉害的师尊——他如今是什么修为吗?” 小公子立刻摇头。 “看不出来,完全看不出来,但是能感觉到他是个非常厉害的人。” 在他的视角里,姐姐的那个美人师尊就像是一团雾似的,除了那张过分漂亮的脸以外,别的什么都看不清。 娘亲曾经告诉过他,像这种看不清底细的迷雾人,就是他绝对不能招惹的人。 “当然,乖儿子,如果你不小心招惹到了迷雾人的话,那也没事,我们先断绝个母子关系再说。” “爹的好大儿啊,父子关系也断断。” ——彼时,他的父母如是道。 收回思绪,只听他的姐姐又问:“既然他这么厉害,那当初你遇到他之后,为什么不选择认他当主人呢?而是选择了我?” 之前在合欢宗的时候,云真就问过这个问题了,只不过因为当时被相里瑶打断,后面小公子又回了书灵界参加祭典,所以一直没有得到答复。 如今时机正好,她便打算解了自己心里的疑惑。 小公子满脸认真道:“我刚开始确实是想认他当主人的,可是他说我太弱了,配不上他。” “……” “他还说——他最讨厌书了,等我变成剑再去认他当主人吧。” 小公子的语气似乎还有些委屈。 云真轻咳两声,又问:“那为什么被他拒绝之后,你会选择认我当主人呢?” “因为姐姐长得好看呀,而且闻起来还很香,刚见面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的血一定会很好喝!” “……” 小公子委屈巴巴地说:“但是美人师尊刚开始不让我认你当主人,他说——他要确定我不会对姐姐你造成威胁之后,才能放心让我跟在你的身边。” “好在后面他发现我真的是个傻子,就放心把我送到了你的身边,然后我才能认识姐姐,嘿嘿。” 说完之后,小公子的脸上甚至露出了个骄傲的笑容,好像说他傻子是在夸他似的。 云真问:“所以说,他能看见你?” “对呀,就是因为他能看到我,所以我才会说他很厉害呀。” “……” 云真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水,然后接着问道:“小公子,你方才说外面提到了我的大师兄和师尊,那你知不知道他们具体说了些什么?” “唔,他们现在还在说呢,要不我把窗子打开,姐姐自己听?” 每个包厢里都有扇窗子,打开后便能看到一楼大堂的情况,还能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 云真轻轻点头,“嗯,好。” 她只是觉得有些好奇而已。 暮行容经常被人提起,关于他的事迹她也听到过不少,可玉停舟的事情她却极少会听到别人议论。 倒是挺新奇的。 以免被人看出端倪,云真特意走到了窗子边。 这样一来,虽然是小公子开的窗,但他们抬头看到的是她。 否则若是窗子开了,但窗后却没人,大家看到了,说不定还会以为是闹鬼了。 刚打开窗子,就看到大堂中间坐着个身着白衣的年轻男子。 他被众人围在其中,面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倒是有那么几分神秘的样子。 “百晓生,你接着讲啊,怎么话说一半忽然不说了?” “别卖关子啦,后面到底怎么样了?” 众人纷纷表达不满,可那被称作百晓生的男子却只是不紧不慢地从袖子里拿出了个瓷碗,脸上挂着浅淡的笑容,似乎并不怕众人上来将他打一顿。 “诸位,要听故事,请先打赏。” 闻言,众人顿时露出了然的神色。 “原来是缺钱了,早说嘛。” “诺,给你。” “快接着讲啊,清遥君和他的大徒弟后面怎么样了?” 似乎是已经习惯了他要打赏的行为,众人纷纷动作熟稔的掏钱,转眼间百晓生的瓷碗里便装满了灵石。 看到这满满一碗灵石后,百晓生的眸中不由得划过几分愉悦。 “既然诸位这般热情,那我便不再藏着掖着了,且听我将后续娓娓道来,让诸位听个痛快。” 百晓生先是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折扇,而后用极为潇洒的动作将那把扇子打开,挡住了自己白皙的下巴。 他笑着开口道: “话说清遥君当年在外游历时,因偶然的情况而来到了一个偏远的小山村。” “山村里寸草不生,牛羊猪狗也纷纷离奇死亡,活像是个人间炼狱。而村民们也是个个面色饥荒,不似活人。” “这样诡异的场景,不由得让清遥君心生疑惑。因为他能看出来,这山村的风水分明是极好的,依山傍水,很适合种东西,也很适合养牛羊狗猪,可为何山村里的场景却与他看到的风水完全相反呢?看来此地必有端倪。” “清遥君正想仔细探查一番,却被村民们加以阻拦,他们不让他深入了解情况,村长更是直接用计谋将他锁在了小木屋里。” “见此情形,清遥君迫于无奈,便只好动用灵力,暗中在山村里探查了一番。” “然后他发现——” 第62章 我可是学了有术的纨绔 似是故意留悬念,百晓生并没有一口气将话说完,而是停顿在在关键时刻,惹得旁人对这段内容的后续愈发好奇、愈发期待,甚至迫切的想要得知这段内容的后续。 终于,在大家即将按耐不住之时,百晓生将手里的扇子一收,星眸中带着几分浅浅的笑意道:“然后呢,清遥君发现——这山村里竟然有邪祟的气息,而村民们也都知道那个邪祟的存在。” “但,不同于大多数人对邪祟的厌恶与恐惧,这些村民对于邪祟的态度居然是尊敬和崇尚的,甚至将那邪祟当成了来拯救他们的神仙。” “清遥君还发现,有个浑身是伤的孩子被村民们绑在木架子上,村民们一边往那孩子的身上倒油,一边恶狠狠地说——” 百晓生清了清嗓子,而后恰到好处的用恶狠狠的语气道:“住在山里的那位大人说了,玉家这小子就是害得我们村子里长不出东西的罪魁祸首,只要把他给烧死了,我们村子里就能长出东西啦!” 模仿完他想象中的恶人村民后,百晓生又恢复成了正常的温润嗓音:“在清遥君看来,这分明就是无稽之谈,因为村子里长不出东西分明是那邪祟的问题,与无辜的孩童有何干系?” “因为见不得无辜之人受苦,于是清遥君立刻出手将那遭受无妄之灾的孩子救了下来,而后他便直接冲进了深山老林里,右手抱着奄奄一息的孩子,左手持剑,仅用三剑便杀了那祸乱人间的邪祟。” “只不过嘛——村民们并未感谢清遥君的仗义出手,反而指责他,怨他杀死了村里的守护神,还朝他扔石头,用家里的锅碗瓢盆砸他。” “清遥君并未在意村民们的戾气,他只是低下头,看向怀中抱着的孩子,并温声询问那孩子愿不愿意和他走。” 百晓生弯眸一笑,将装满灵石的碗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之后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当年那个险些被村民们烧死的孩子正是清遥君如今的大弟子——玉停舟。” * 小公子蹲在云真脚边,眼泪汪汪地抬起头道:“姐姐,你大师兄原来这么惨啊,我还一直觉得他天生就是个大冰块,现在才知道,原来他是因为曾经被伤害过,所以才会变得不爱笑啊。” “……” 云真没有说话。 她淡淡地暼了百晓生一眼,正准备直接关上窗子的时候,对面的包厢里却蓦地传来了一道娇脆的嗓音: “那请容许我冒昧问一句,玉师兄为何会被那邪祟说成是害得村子里长不出东西的罪魁祸首呢?莫非是因为他的身上有邪祟想要的东西?” 闻言,云真关窗的手立刻就顿住了。 她抬眸看向声音来源,只见对面包厢的窗边正站着个雪肤花貌的红衣少女,原来是曾经赠予她桃木剑的祁婉师姐。 祁婉脸上带着浓烈的好奇,似是极为期待百晓生的回答,可谁知大堂里的百晓生竟然笑着回了她一句:“姑娘这问题实在是问得太好了!既然如此,那我百晓生就告诉你吧——欲知此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然后,在祁婉气得想揍人的目光中,百晓生动作熟练地跑出了天香楼。看他熟稔的动作,还有像风似的背影,就知道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跑路的事情了。 “喂!” 祁婉一双美目中满是怒火。 什么且听下回分解呀? 她好不容易才完成师尊交代下来的练武任务,得到一次出来逛逛的机会,结果那个百晓生居然不把她好奇的事情讲完。 师尊抓得那么严,师兄又总是没空指导她,她只能自己慢慢钻研,常常钻研十天半个月都钻研不出什么东西来。照这个情况来看,鬼知道她下次出来是什么时候啊。 啊啊,她最讨厌说话只说一半的人了! 祁婉气鼓鼓地将手搭在窗子上,正准备关窗,却发现对面站着个她眼熟的身影,好像是之前见过面的清遥峰小师妹! “小师妹!”祁婉眼前一亮。 但随即,她又觉得自己这样好像太过于热情了,或许会让小师妹觉得自己是个不矜持的师姐。 于是祁婉收敛起脸上的欣喜,满脸矜傲地对云真道:“真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遇到小师妹,看来我们很有缘……不对,看来小师妹和我的眼光一样好,居然知道天香楼这么个好地方,那我就勉强同意小师妹来和我一块吃饭吧。” 因为她们之间隔着一个大堂的距离,所以祁婉的声音很大,大到盖住了许多人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天香楼,一楼的大堂里已经有不少人抬头看向她们两个人了。 落入这样尴尬的境地后,云真心里有些无奈,却还是用乖巧的态度和对方打了声招呼,“祁师姐好。” 想了想,她又补了句:“祁师姐之前送的东西,我很喜欢,多谢师姐。” “喜欢就好,那可是我亲手雕……是我亲手从伏月城的小摊上买来的。”祁婉的脸有些红,“喂,那个,小师妹,要不要来我这里一块吃饭啊?” 云真露出无奈的神色,轻轻摇了摇头道:“祁师姐,多谢你的好意,可惜我已经点好菜了,不能浪费灵石。” “好吧,那……”祁婉轻哼一声,“小师妹,我就勉为其难去你那边吧,这可是你的荣幸,别人让我陪吃饭我都不陪的。” “……” “小师妹,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心疼我的灵石啊?——唔,没什么好心疼的,我又不在乎这点灵石,我只是想和你……给你这个荣幸和我吃顿饭。” 云真有些应付不来祁婉的性子。 她很想拒绝,但碍于人情世故方面的考量,贸然拒绝了又不太好,最后她只好无奈的应下了。 “好,那就一起吃饭吧。” * 祁婉推门而入的时候,云真正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喝茶,而原本蹲在她脚边的小公子已经钻进了明昙册里。 因为只有云真一个人,所以包厢里看起来十分冷清,但随着祁婉的进入,包厢里的冷清顿时荡然无存。 因为祁婉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她的身后还跟着一堆人,好巧不巧,那些还都是云真曾经见过的人。 ……这不是沈苓的狐朋狗友们吗? 云真默默喝了一口茶,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祁婉气鼓鼓地告诉她:“小师妹,本来我让他们好好待在我原来那个包厢的,可他们就是不听,非要跟我一块来,真是些没眼力见的,不知道我想跟小师妹单独相……” 许是自知失言,祁婉咳了两声,没再接着说下去。 这也不能怪她啊。 之前在家族里的时候,家族里就她一个女娃娃,那时候她就一直期待自己能有个妹妹,可惜后面家族里出生的都是男娃娃,没法满足她的心愿。 来到昶清宗后,她也期待能有个小师妹陪自己玩,可惜那些师叔师伯还有长老们都不喜欢收弟子,外门的那些师妹又进不来内门,而且她们还总是不敢跟她说话,让她觉得好没劲儿啊。 好不容易内门来了个小师妹,而且还不怕跟她说话,满足了她多年来的心愿,她当然忍不住想跟小师妹多亲近亲近啊。 “小师妹好,我们又见面啦。”林允安眨了眨眼睛,满脸无辜道:“不介意我们来叨扰你吧?小师妹放心,我们是纨绔,而不是无赖,肯定会自己出饭钱的。” 云真摇了摇头,“不介意。” 主要是林允安都说他们会自己出饭钱了,这种情况下她要还是介意的话,可能会破坏自己辛苦营造出来的形象。 反正没办法拒绝,那还不如顺势卖个人情,在他们心里得个好形象。 虽然她并不在乎他们的看法,但在他们心里得到个好形象,至少能降低被人发现真面目的可能性,所以她还是忍忍自己心里对于热闹场景的不适感吧。 “小师妹还不知道吧,昶清宗的纨绔是一家,祁婉其实也是个喜欢吃喝玩乐的纨绔哦。” “只不过她当初拜师的时候,意外摊上了闻人长老那个严厉的武痴。” 林允安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庆幸,“自从拜入闻人长老门下之后,祁婉平日里不是在练武就是在练武的路上,压根没机会来外门跟我们吃喝玩乐,上次见面好像都是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了。” 呼,他当初拜师的时候差点拜入闻人长老门下,现在想想真的是吓死他了,要不是师尊看中了他的阵法天赋,直接将他收为了弟子,那他可能…… 罢了,踩一捧一可不好,拜闻人长老为师也有很多好处,只不过他还是更喜欢待在凌云峰上。 虽然凌云峰的规矩有点多,师尊是个老古板,师兄师弟们也都是小古板,但好歹师尊不会强迫他们练武,只会让他们遵守规矩而已。 现在想想师尊对他们还挺好的。 要不,等他回去之后给师尊敬个茶吧? 祁婉当然不知道他心里的百转千回。 她轻哼一声,满脸骄傲道:“我跟你们这些不学无术的纨绔不一样,我可是学了有术的纨绔。” 说完,她用期待的目光看向云真,眼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云真笑着道:“祁师姐真厉害。” 唉。 人情世故,捧场罢了。 话说学了有术的,还能叫纨绔吗? 罢了,他们开心就好。 第63章 修仙界的书阁 祁婉他们原先就已经点好了菜,如今两个包厢凑在一块,他们之前点的菜自然也被送到了云真的包厢里,和她自己点的三道菜一起。 确认他们看不到自己后,小公子立刻便从明昙册里跳了出来,可怜兮兮地蹲在云真腿边道:“姐姐,他们出手好阔绰,居然点了整整五十八道菜!” 说着,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泪眼汪汪道:“看起来好香啊,我也想吃,呜呜。” 云真颇为无奈。 原本这顿饭就是要请小公子吃的,结果出了这样的意外,导致原本被她请来吃饭的小公子如今只能蹲在她的腿边看着别人吃。 还挺可怜的。 云真正准备在心里安慰小公子两句,却不想坐在对面的林允安忽然和她搭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小师妹,”林允安笑着问她:“你知道修仙界的七大榜单吗?” 云真愣了愣。 她只知道有个修仙界美人榜——因为她还没来昶清宗的时候,就知道她的师尊暮行容连续百年都是美人榜的榜首。 至于其他六个,还真没听说过。 如果她直接告诉林允安,自己只知道有个美人榜的话——会不会让他们觉得她是个贪图美色的肤浅之人? 于是云真端起白玉茶杯,满脸无辜地说了句:“不知道,完全没听说过,七大榜是什么?” 祁婉满脸骄傲道:“哼哼,小师妹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那就让师姐我勉为其难的讲给你听吧。” “所谓修仙界的七大榜单呢,就是美人榜、修为榜、善人榜、财富榜、剑道榜、体质榜,以及混合榜。” 云真一边听着,一边点头。 这些榜单的名字倒是简单易懂,起码前面六个她都听懂了是什么意思。 可这最后一个榜单…… “祁师姐,混合榜是什么?” “所谓混合榜嘛,就是符道阵道丹药这些东西混合在一起的榜单啦,同时也是七大榜单里面唯一一个允许三个人并列榜首的榜单。” “混合榜里有很多小榜,而那些小榜从第一名到第一百名,总共会选出三百个人……两个小榜就是六百人,三个小榜就是九百人,榜上的名字密密麻麻的,可别提有多热闹啦!” “小师妹,等书阁公布今年的榜单人选之后,我带你去看看七大榜单,好不好?” 祁婉眨了眨眼睛,满脸都写着期待。 林允安摇摇头,笑着说道:“祁婉啊祁婉,你想让小师妹在榜单上看到你的名字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想在小师妹面前表现自己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说完,他看向云真。 “小师妹。”林允安笑了笑,“如果你要陪祁婉去书阁看七大榜单的话,那能不能拜托你……在看剑道榜的同时,也看看混合榜里的阵道榜?” “……好的。” 前提是她得能跟祁婉一起去书阁。 要知道,方才她可没有答应祁婉的邀约啊,因为她并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去,也不能确定中途会不会出现意外,只能等到时候再说了。 不过看他们两个人的反应,云真很容易便能猜出——祁婉在剑道榜上有排名,林允安在混合榜里的阵道榜上有排名,他们都想在她面前表现一下自己。 倒不是她自恋成狂,而是他们两个着实没什么心眼子,心里想的什么都表现在了脸上,一眼就能让人知道他们的意图。 “诶,书阁?!” 小公子忽然从明昙册里钻了出来,吓了云真一跳。 她环顾四周,发现师兄师姐们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甚至连看都没有往她身后看一眼。 看来他们并没有看到小公子。 云真不禁松了一口气。 “姐姐。”小公子凑到她的肩膀旁,轻声说道:“对不起,我方才太激动了,还好没给你惹出麻烦……唔,你生气了吗?” 云真在心里回道:“嗯,我没生气,但你为什么忽然这么激动?” 小公子说:“因为书阁是由我们书灵界的书王创立出来的产业,里面不仅有很多很多绝世孤本,还有一条连接书灵界和修仙界的通道。不过我只去过书灵界的书阁,还没见识过修仙界的书阁长什么样呢。” “哦,原来如此。” “姐姐,我听说修仙界的书阁每年只会开放一次……没有仙门大比的时候,书阁就会在二月初一开放,有仙门大比的时候,书阁就会在仙门大比之后开放,今年有仙门大比,等仙门大比结束之后,咱们要不要一起去书阁里面看看?” “嗯,到时候再说吧。” 对于无法确定的事情,云真并不想做出保证,所以只好这样含糊其辞,不给出明确的答复,因为她太懂期待一件虚无缥缈的事情是什么感觉了。 而且啊,答应了一件事情,就等同于肩负起了一个责任。云真并不喜欢被责任感压着肩膀的感觉,也不能保证自己是否会负起那份责任,这对她来说实在是太沉重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当然不会轻易对别人做出保证,省得到时候不小心失了约还要被人记恨上,平添许多麻烦。 好在小公子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完全看不出她心中的诸多算计,也察觉不出她言语间的敷衍。 他满脸天真地回了句:“好!都听姐姐的,到时候再说!” 云真笑着喝了杯茶。 瞧,跟傻子相处多轻松啊,说忽悠人的话都不用提前在心里进行思考,她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既然如此—— 到时候若是能去书阁的话,那她就带这个小傻子一块去看看吧,也顺带找找看里面有没有能对她有所帮助的绝世孤本。 “小师妹,你笑起来可真好看啊。” 坐在她对面的林允安忽然道。 云真愣了愣,脑子里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林允安话中的意思,嘴里就已经下意识地回了句:“多谢师兄夸赞。” 哦,他刚刚原来是在夸赞她。 云真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 祁婉脸上带着骄傲的笑意道:“哼,小师妹长得就这么好看了,笑起来当然也很好看啦。” “确实,小师妹的样貌放在咱们昶清宗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好看,只可惜小师妹平日里不爱出门,要见上一面真是好难呢。” “……” 好看么? 云真还真没注意过自己的相貌。 包括如今,即便他们都夸她好看,可她心里却并未因此而产生半分欣喜的情绪,也懒得去证实他们的说辞是否真实,因为她压根就不在乎皮相美丑。 红颜白骨,皆为虚妄,既已踏上修仙之路,那么只有得道成仙才是她心之所向,其余之事半点都入不了她的眼。 况且,她并不喜欢被人当成讨论对象的感觉,哪怕他们是在夸赞她,也让她觉得异常烦躁,难以适应。 心中烦躁难掩,云真怕自己再待下去会露出和表面形象完全不符合的异样,于是连忙提出告辞,说自己要回去修炼了。 林允安等人倒是很爽快,在她提出告辞后立刻便跟她说了“再见”,还让她以后有机会多跟沈苓一块出来玩玩,他们带她吃好吃的。 云真在心里默默拒绝,可面上却仍是客气地回了句:“好,我知道了,以后有机会的话一定来找师兄师姐们蹭吃蹭喝。” 知道归知道,至于以后会不会来,那可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祁婉面上流露出几分不舍,可到底是没有开口劝云真留下,而是略显怅惘地垂下眼眸,轻声说了句:“小师妹再见。” 小公子跟在云真身后,一边走路,一边满脸委屈道:“呜呜,我还没有吃饭啊。” “……” 云真无奈一笑。 她之所以会来天香楼,是因为打算带小公子吃顿饭,结果最后她吃到饭了,小公子却没有吃到。 云真认真掂量了一下储物袋里仅剩的几百颗灵石,最后决定花一百灵石打包几道菜回去给小公子吃。 小公子感动得泪眼汪汪,“姐姐,你真好。” 云真淡淡道:“嗯,你开心就好。” 虽然她并不是个好人,可这次请小公子吃饭本来就是为了收买人心,只要最后能让他对她更忠心就行了,过程并不重要。 他觉得她是个好人,那也随便他,反正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 “走吧,我们回清遥峰了。” 她要回去修炼了。 从丹田里的灵力来看,最多再过五日她就能步入筑基期了,仅有一步之遥,这种时候她怎么可能不努力修炼呢? 第64章 魂飞魄散,方得解脱 回到清遥峰后,云真并没有直接打坐修炼,而是先钻进被窝里补了个觉。 这样也是为了避免因过于疲倦而不慎走火入魔,毕竟她之前不吃不喝修炼了两天两夜,身体又累又饿的,怎么想都不适合接着修炼。 如今吃饱喝足了,那么她自然也该将前两天没睡的觉都给补回来,毕竟身体才是本钱,修为再重要也不如自己的身体重要,她不会在这种时候任性。 在快要睡着的时候,她好像听见小公子用带着几分感慨的嗓音说道: “年轻人就是好,倒头就睡。” “咦,今天这几道菜的味道怎么和上次吃的不太一样?是加了什么佐料吗?啧啧啧,也不知道是什么佐料这么黑暗,又有甜味又有苦味的,一半甜得腻人,另一半又苦又涩,好奇怪的味道,再吃一口试试。” “……” 再之后小公子说了什么,云真就不知道了。 因为她已经睡着了。 * 等云真醒来的时候,屋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清亮的月光从敞开着的窗子外钻进来,洒下一地粼粼清辉。 小公子趴在窗边,仰着小脑袋,也不知他是在赏天上的明月,还是在看主殿屋檐上挂着的银色铃铛。 云真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掀开被子,嗓音沙哑地问道:“小公子,天都黑了,你怎么还没回明昙册?你平时不是天一黑就会回去睡觉么?” “诶,姐姐,你睡醒啦!” 听到她的声音后,小公子立刻回头,满脸惊讶地说道:“唔,我本来是准备回去睡觉的,但是我忽然发现——” “美人师尊活得好精致呀,居然在屋顶上放了那么多暮丰铃,还在这里摆了个防风阵法。姐姐你是不知道,要弄来这些材料可费劲啦,尤其是暮丰铃的材料……” 云真刚睡醒,意识尚有些恍惚,听到小公子这番话只觉得脑瓜子嗡嗡响,完全没有理解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许久过后,意识渐渐清醒,她才呆愣着回了句:“哦……你刚刚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 于是小公子又将先前的那番话说了一遍给她听。 云真问:“暮丰铃?防风阵法?” 小公子点头道:“暮丰铃可以改善周遭的风水,令周遭灵气变得充沛,增快修炼速度,是很多修士都想得到的宝物。” “……那防风阵法呢?” “防风阵法,顾名思义就是可以把风防在外面,不过美人师尊弄的这个阵法好像有着部分残缺,没法挡住全部的风,还是会有一小点风钻进来的。” “……哦。” 云真心里乱糟糟的。 她就说,之前她并不喜欢待在清遥峰上修炼,而喜欢去小树林里修炼,就是因为小树林里的灵气比清遥峰上的灵气更加充沛。 可自从暮行容回来之后,她却渐渐变得喜欢在清遥峰上修炼,而不常去小树林,就是因为她发现清遥峰上的灵气比之前多出了一大截,在清遥峰上的修炼速度可比在小树林里快多了。 那时她还以为,自己之所以能感受到清遥峰上多出了一大截灵气,是因为体内的杂质被明昙册清理掉了一大半。 毕竟书上确实有这个说法——体内杂质越少,则能感受到的灵气越多。 没想到那多出的一大截灵气竟然是暮行容的手笔,还有那个防风阵法,她就说为什么吹进屋子里的寒风那么小,原来…… 云真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只觉得颇为头疼。 她最讨厌这种偷偷摸摸做好事的人了。 做好事就直说,她又不是欠不起这个人情,何必藏着掖着的,实在是无趣得很。 是,暮行容是为了她好,她也确实是最大的受益者,可是她真的很讨厌这种毫不知情的感觉,明明这件事情也跟她有关系啊。 他若是明说的话,她还能找机会偿还这个人情,可他什么都不说,她也什么都不知道,若不是小公子发现蹊跷的话,那她岂不是要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欠一辈子人情债? 人情债就等同于羁绊,她不想跟任何人产生羁绊,尤其是这种莫名其妙的羁绊。 云真心里烦躁,脸上也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冷意,这让趴在窗边的小公子有些不知所措,他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姐姐,你不开心吗?是不是我……” “和你没关系。”云真冷淡道:“我只是讨厌没长嘴巴的人而已。” 小公子一愣,“诶?这世间上居然还有没长嘴巴的人吗?好奇怪的生物,书王大人好像没讲过啊。” “……” 见他满脸迷茫,云真也懒得做出解释。 她垂下眼眸,嗓音沙哑道:“我只知道这世间有一种人,只要有人对她好,她就会觉得惶恐,怕对方对她有所图谋,又怕自己身上没有能够偿还人情债的东西。” “她会怀疑对她好的人,会讨厌对她好的人,为什么呢?因为她害怕自己还不起那个人情债……” “她什么都没有,全身上下只有一条命尚且值点钱,小公子,你说——她要拿什么去偿还那个人情债呢?” 还没等小公子回答,云真就笑着摇了摇头。 她轻叹一声道:“罢了,何苦拿这问题来为难你呢?就当我没说过这话吧。天色也不早了,小公子,你快些回去睡觉吧。” 或许是她的态度难得这般温柔,小公子先是呆呆地点了两下脑袋,然后就乖乖地钻进了明昙册里,十分听她的话。 等小公子消失在自己眼前后,云真立刻抬起眼眸,露出眸中的一片冷意。 她杀过人、撒过慌、做过坏事,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为何还要去在乎知恩图报那套道理呢? 他想对她好,那就随便他好了。 这个该死的人情债欠着就欠着吧,反正她什么都没有,给不出回报,除了欠着还能怎么样呢? 啧。 看来她以后得离暮行容远点了,毕竟他真心把她当徒弟,可她并没有真心把他当师尊,他无条件的对她好,她却只害怕会被他发现真面目,提防着他,讨厌着他。 在这种情况下,很容易让她欠他的人情债越来越多,还很容易让他们之间那讨厌的羁绊越来越深,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到时候她做坏事都要受到他的限制。 想想就糟糕。 打定主意要远离暮行容后,云真直接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了修炼上,除去每日的早课和换药外,平日里她几乎不会出门。 偶尔会有几个自认为和她关系要好的同门来找她玩,也都被她给拒绝了。 或许是因为云真足够努力,所以天道也眷顾了她一回,让她只用三日便成功步入了筑基期,并没有像预料中的那样需要五天。 伴随着大境界突破,雷劫也来了。 “轰隆隆——” 猛烈的雷声响起。 顷刻间,天上聚集起层层乌云,吞噬掉了周遭的光亮,令整个清遥峰山顶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云真在院中打坐,屏气凝神,静静等待着雷劫的降临。 四位师兄坐在不远处的石桌旁,对于她即将渡雷劫步入筑基期的事情,表现出了不一样的看法。 玉停舟淡淡道:“应该能过。” 宣楚轻笑道:“但愿能过。” 沈苓满脸无辜道:“欸,话说——你们有没有告诉过小师妹,灵根越多,则雷劫越难渡?她这五灵根渡雷劫可要遭老罪了。” “……” 短暂的沉默。 显然,他们都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云真。 梅三思冷笑道:“呵,这破雷劫怎么还没来?是死半路上了吗?——也不知道这破雷劫有多大的威力,小师妹那么弱,万一直接被这个破雷劫给劈死了怎么办?” “……” 宣楚笑着回了句:“那就死吧,反正这人世间也没什么值得眷恋的事物……四师弟不是最清楚这世间有多阴暗的吗?” “呵。”梅三思眸中一片阴翳,“我就想她活着受世间阴暗所折磨,不行吗?” “行,当然行,你开心就好。” 宣楚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水。 而后他轻飘飘地暼了那边的云真一眼。 渡雷劫时需要摒弃诸多思绪,将自己的意识完全放空,因此,云真此刻沉浸于冥想状态中,并未听到他们的对话。 小师妹真可怜啊,居然要跟他们一起待在这肮脏阴暗的世间受折磨……啊,她还这么年轻,不如早点死了,还能少受些折磨。 作为一个好师兄,宣楚想,或许他该想个办法帮小师妹解脱,让她彻底离开这个肮脏阴暗的世间。 魂飞魄散,方得解脱。 第65章 小师妹,成了 “轰!” 雷劫降下,穿透暗沉的天际与凛冽的狂风,准确地落在了云真身上,同时还为她带来了一阵剧烈的疼痛。 云真闭着眼睛,完全看不到自己身上的情况,却能感受到皮开肉绽的痛苦,还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即便看不到情况,她也能猜到自己身上肯定多出了许多道伤口。 除去皮肉上的痛楚,她还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骨头都被劈得断裂成了好多块,就连五脏六腑都被某股力量搅成了碎渣。 骨头断裂与肺腑尽碎的痛楚可比皮开肉绽要痛苦得多,这些疼痛来势汹汹,多管齐下,顿时便让她煞白了脸,唇畔也因受伤而溢出了殷红的血。 “咳。” 若想步入筑基期,她需得挨过整整二十四道雷劫,这才只是第一道而已。 挨过了第一道雷劫,紧接着便是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整整二十三道雷劫劈下来,云真的白衣已被血色染红,外翻的皮肉上泛着雷电的滋滋声,体内的灵气四处窜动,将她的五脏六腑和丹田搅得一团糟,碎裂的骨头好像也发出了咔嚓声,疼得她几乎快要失去知觉。 只差最后一道了。 她咬咬牙,极力抑制住识海中剧烈的晕眩感,准备用所剩无几的清醒将这最后一道雷劫挺过去。 可最后一道雷劫却并没有立刻落下。 只见天空中雷声轰轰,紫光闪烁,似乎是在仔细酝酿着一道声势浩大的雷劫。 云真有些紧张。 从炼气期到筑基期的雷劫,不能使用灵力,也不能使用外物,只能凭借自己的意志应对这二十四道雷劫,据说这是天道用来考验该修士是否有资格踏上仙途的方式。 毕竟修仙界中的资源有限,不可能让每个人都顺利踏上仙途,只有能凭借自身意志挨过炼气期雷劫的修士才有资格继续修炼。 再之后的筑基期雷劫、金丹期雷劫、元婴期雷劫……就可以使用灵力和外物来应对雷劫了,不需要只凭自己的意志来应对。 所以,她能不能继续修炼,就取决于她能不能成功挨过最后一道雷劫了。 “轰隆隆——” 雷光大作,霎时便将暗沉的天际照亮。 终于,最后一道雷劫落下。 不愧是天道酝酿了许久的雷劫,即便云真闭着眼睛什么都看不到,却也能感觉到它的威力比之前那二十三道雷劫都要大,就连她周围的风都因雷劫的威力而停滞住了。 巨雷劈在云真的身上,她身上的皮肤顿时一寸一寸的裂开,汩汩鲜血流出,染红了院子里的地面。 狂风中,她的衣袖纷飞,发丝凌乱,七窍都在流血,将她白皙的脸染得一片殷红。 比之前还要疼上百倍千倍的痛楚侵蚀着她的皮肉与骨头,撕咬着她的五脏六腑。 她甚至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体里的血液正以极快的速度流了出去,为她带来了一阵因失血过多而产生的晕眩感。 此时此刻,云真神思恍惚,只觉得识海中一片空白,耳边也不断地传来狂风的呼啸声与烦人的嗡嗡声,吵得她头晕眼花,几乎快要晕死过去。 可就在这时,她的识海中出现了七公主那双充满讥讽的眼睛,她想起了自己在溧国皇宫里遭受过的诸多欺辱,想起了自己流浪在外时遇到的坏人坏事,还想起了被自己亲手杀死的藤蔓精,还有小云和融也…… 不,她不要死! 她要活着,她要变得强大,她要让这世上所有人都无法对自己造成任何威胁! 这些想法给了她力量,云真咬咬牙,努力与识海中的晕眩做着对抗。 可惜肉体和精神上的疼痛终究让她难以忍受,伴随着疼痛的侵袭、血液的流失,她能感觉到自己识海中的清醒越来越少,距离昏迷也越来越近。 意识恍惚间,她好像听到沈苓说了句: “小师妹,成了。” * “砰——” 伴随着心中的巨石终于落地,云真再也无法抑制识海中的晕眩感,她直接一头栽倒在地上,陷入了昏迷之中。 就在云真晕过去的瞬间,她身上的伤口开始慢慢愈合,体内的骨头和脏腑也立刻恢复了完好无损的模样,失去的血液也很快被新的血液补上,呼吸也逐渐变得匀称起来。 沈苓笑着说:“小师妹,做个好梦。” 玉停舟有些纠结地看了眼云真身上的血迹,嗓音里带着几分迟疑道:“她睡在这里怕是会着凉,可我喜爱洁净,或许没法把她抱回房间里,你们……” “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沈苓匆忙离去,梅三思紧随其后。 宣楚悠悠起身,笑着道:“大师兄,你人美心善,定然不会嫌弃小师妹的,我们就放心把小师妹交给你了。” 说完,也不等玉停舟做出回应,他就悠哉悠哉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 玉停舟看了看云真身上的血迹,又看了看自己洁白的衣袖,他心中有些抗拒,还有些嫌弃,可作为唯一留在这里的师兄,他又不能真的不管小师妹。 最后,玉停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罢了。” 他从袖中掏出一张崭新的传送符,而后指尖蓄起灵力,隔着老远用灵力将这张传送符送到了云真身上。 “传送符,起。”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云真的身体立刻便被一团白光给包裹了起来。 待到白光消失的时候,地上只剩一摊血迹,没了云真的身影,她已经平平稳稳地躺在了自己屋子里的床上。 看到地上那摊血迹,玉停舟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他又从袖中掏出一张清洁符。 而后,他的指尖蓄起灵力,先是用灵力点燃了这张清洁符,再轻轻一挥手,将这张清洁符丢到了那摊血迹上。 最后,清洁符化为灰烬,随风而去。 地上那摊血迹也消失了个干干净净,不再那么碍眼了。 玉停舟蹙起的眉头这才松开。 可随即,他想起了一件不对劲的事,于是刚松开的眉头又蹙了起来。 倒真是奇怪了,以师尊的性子来说,今日小师妹渡雷劫,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不来看看? 难道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麻烦不成? * 事实上,暮行容的确遇到了些麻烦。 他半躺在床上,面容苍白,看着楚楚可怜,可眼角却泛着点点殷红,硬生生将他脸上那份可怜感给打散了,反而平添几分动人的妩媚。 楚如镜坐在不远处的书桌旁,一边拨着算盘,一边语气淡然道:“你那小徒弟成功渡过雷劫了,看来她的心性还算不错。” “她的心性,自然是极好的。” 暮行容咳了两声,泛着红的眼角上忽然浮现出了几朵小小的桃花印记。 这些小桃花印记分明是暗红色的,却并不显得老气,反而令他整张脸都变得昳丽至极,比先前还要好看许多。 他抬起手,动作轻柔地摸了摸自己眼角的桃花印记,然后轻叹一声道:“可惜我今日身体欠佳,离不开无晦峰,没法亲眼看她渡雷劫……” 少年绝色无双的面容上陡然流露出几分失落,连清润的嗓音都变得沉闷起来:“连弟子渡雷劫都不去看,她会不会觉得我是个不靠谱的师尊?” “不会。”楚如镜面无表情道:“她渡劫是她自己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如今渡劫成功了,她应该高兴于自己的成功,为什么要在乎你有没有去看?” 顿了顿,楚如镜接着道:“至少无绫和吟灀是这样的,她们每次渡劫都是自己找个安静偏僻的地方,既不欢迎我去看,也不欢迎别人去看,因为这是她们自己的事情。” “……” 暮行容揉了揉眉心,语气无奈道:“罢了,师兄,我们先不说这个,继续说说看宗门试炼和开放悬赏榜的事情吧,还有宗门弟子历练之事。” “不必。”楚如镜抬眸,淡然道:“无需多言,就按你的想法来做——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召开长老会,我们需要征求到大部分长老的同意,才能进行这个计划。” 暮行容的脸上露出几分愉悦,“好,若是能够得到他们的同意,或许我们可以在仙门大比结束后就宣布修改门规的事情。” 话音刚落,他忽然想起自己眼角昳丽的小桃花印记,于是脸上的愉悦立刻褪去,又变回了那副无奈的模样。 “……师兄,我觉得我好像需要一个面具,我的媚骨发作,他们又不修无情道,我怕他们看到我的脸之后会受影响。” “行容,你应该知道……面具挡得住你的脸,却挡不住你的媚骨,你的脸不会影响到他们,只有你的媚骨才能影响到他们。” “所以——”楚如镜放下算盘,蹙起眉头道:“哪怕他们看不到你的脸,却仍旧会受到你身上媚骨的影响,面具没用的。” “……” 暮行容苦笑道:“罢了,还是改日再叫长老们来开会吧,我先去山下待几天,等这身媚骨影响不到旁人的时候再回来劝他们同意修改门规的事情。” “嗯,行。”楚如镜淡淡点头。 第66章 替身纸人 云真并没有在昏睡中度过太多时间。 仅仅四刻钟过后,她便醒了。 睁开眼睛后,云真首先感觉到的是自己丹田内磅礴的灵力,而后便是身上的衣裳紧贴着肌肤的粘腻感。 她的经脉十分通畅,识海一片清明,可身上却是黏黏糊糊的,难受得紧。 云真吸了吸鼻子,似乎还能闻到一股血液干涸后的馊臭味。 这股从她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臭味实在是太难闻了,云真忍不住蹙起了眉头,正准备下床去沐浴时,耳边却蓦地传来了一道清越的嗓音: “姐姐,你成功突破到筑基期啦!” 小公子从明昙册里蹦了出来,一双圆滚滚的眼眸里盛满了欣喜,看得出来他是真心为她感到开心。 只不过,他这次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凑到她的身旁,而是跟她保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似乎是在忌惮着她身上的脏污和臭味。 云真轻轻点头,“嗯,成功了。” 说着,她揪了揪自己身上的衣裳,目露嫌弃道:“不过现在我要先去沐个浴,换身干净的衣裳,待会再聊吧,告辞。” “唔,可是姐姐……”小公子指了指她盖在身上的被子,满脸无辜道:“你的被子和枕头都脏了,待会是不是也要洗洗?” “……” * 云真沐完浴,换了身新衣裳,一边蹲在井边搓洗被子和枕头上的血渍,一边感受着丹田内磅礴的灵力。 确认自己是真的步入了筑基期之后,她的面容上不禁浮现出几分轻松,就连搓被子的动作都因心情愉悦而快了许多。 “小师妹。” 忽然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紧接着,玉停舟走到了她的身旁,嗓音淡然道:“你既已突破到筑基期,那么按照宗门的规矩,应该让师尊先带着你去剑池取剑……可师尊方才传音于我,说是让我这个做大师兄的带你去剑池就好了,因为他如今有要事在身,恐怕没法脱身回来。” “所以,小师妹——”玉停舟垂眸,看着云真的头顶道:“不知你何时有空闲?我带你去剑池看看罢。” “师兄稍等片刻,待我将这枕头上的血迹洗干净,再将被子和枕头都给晾起来,便有空闲了。” 说着,云真佯装苦恼道:“也不知是谁将我送到了床上,害得我身上的血迹将枕头和被子都给弄脏了,如今搓搓洗洗的,真是费了不少功夫。” 这番话说完后,她抬起头,观察着玉停舟的神色,果不其然窥见他清冷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愧疚。 看来是他没错了。 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屋内的床上,云真就感到有些奇怪——因为在她的印象里,四位师兄似乎都不是那么有善心的人。 与其相信他们会把她放到床上,她更相信他们会对此坐视不管,任由她躺在地上。 她甚至怀疑过,是不是暮行容或者绮云峰的师姐来过清遥峰,并把她送回了屋内的床上,毕竟只有他们会做这种看起来对她有好处的事情——虽然洗被子枕头确实有些费劲,但她知道,如果不被送回屋内的话,那么她醒来之后肯定会生病的。 比起卧病在床,她还是更愿意身体安康的蹲在这里洗被子搓枕头。 总之,可以确定的是——这个结果让她感到有些出乎意料。 因为她的脑海中想到过许多人,却唯独没有想过会是玉停舟这个大师兄亲自将她送回屋里的。 可结果呢? 居然还真是玉停舟把她给送回去的,这很难不让云真觉得意外。 不过想想也是,虽然他们之间并没有多么深厚的师兄妹情谊,但表面功夫毕竟还是要做足的,否则他不好在暮行容面前交代。 思绪百转千回间,云真忽然看见玉停舟面带犹豫道:“小师妹,我虽有愧于你,但却没法帮你洗枕头,也没法帮你晾被子和枕头,因为这是你贴身的东西……我想你大概也不想让它们沾染上我的气息吧?” 云真笑了笑,“嗯。” 被他说中了,她确实不想。 步入筑基期后,她发现自己对于气息的感知能力似乎变得强烈了许多。 比如她能感受到清遥峰上花草清芬的气息,又比如说玉停舟来到她身旁时,她能很清晰的感受到一股寒梅的气息出现在了空气当中,在一片花草气息中显得十分突兀。 也就是说,如果玉停舟真的碰了她的被子和枕头的话,那么她恐怕每天夜里睡觉都能闻到他身上的寒梅气息,想想都觉得怪恶心的。 云真急着去剑池取剑,不想在被子和枕头上浪费太多功夫,于是她用最快的速度将枕头上的血渍搓洗干净,还将被子和枕头都晾了起来。 一切做完后,她甩了甩手上的水渍,正准备让玉停舟带自己去取剑,却不想始终陪在她身旁的玉停舟抢先开口道: “小师妹,这个给你,当赔礼。” 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了两个雪白色的小纸人,并将其递到了云真面前,可云真却没有立刻接过。 她有些迟疑地问道:“……大师兄,这是什么?”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这东西会打她吗? 没见过的东西总是充满威胁的,万一它们有攻击她的能力,那她岂不是很吃亏? 玉停舟告诉她:“这是替身纸人,可在危难时刻为你挡下致命伤害,是对你有益的好东西。” 云真立刻接过。 “好的,多谢大师兄。” 虽然不知道玉停舟说的是真是假,但是没关系,她先把这两张纸人收下再说。 等取完剑之后,她先去藏经阁里翻找有关于替身纸人的书籍,再拿着这两张纸人去找小公子和师姐们问问,就知道玉停舟的话是真是假了。 将两张纸人收进储物袋里后,云真对玉停舟道:“大师兄,我好了,我们去剑池吧。” 玉停舟磨了磨自己方才捏着两张纸人的手指,神色淡然道:“嗯。” 他就知道,小师妹不是那种会跟他说客气话的人。 他给,她就要,绝对不说客气话。 罢了,左右他也不在意那两张纸人,只要能抹除他心中那点愧疚就好。 第67章 剑灵景慈 剑池外人烟稀少,十分冷清。 除了刚到此地的云真和玉停舟以外,剑池外就只有寥寥几名来取剑的外门弟子、和负责把守在外的两名内门弟子了。 估摸着最多也就只有十来人,比昶清宗其他地方冷清多了。 对此,玉停舟向云真解释道:“剑池是宗门重地,凡是无缘无故来此者,皆要受到宗门处罚。这几年里内门只收了你这么一个新弟子,外门弟子又大多天赋不足,只有少数几个到了筑基期的外门弟子会来这里,所以这里人很少。” 倒是难得见他一次性说这么多话。 云真点点头,“我知道了。” 按照玉停舟的说法,也就是说——如果宗门弟子在剑池外面瞎晃悠的话,就会被宗门抓去蹲大牢,不能随便闲逛,必须要有充足的理由才能来。 而且除了她以外,内门弟子们都已经有了自己的佩剑,外门弟子又没几个够修为来剑池取剑的,所以这里人少很正常,因为大部分人都还不够格来这里的。 走到剑池的入口后,玉停舟对那两个看守在入口的内门弟子道:“乔师弟……颜师兄,麻烦你们帮忙进行一下登记了,我家师妹要进去取剑。” 云真低头看了一眼他们身上的令牌。 站在左边的是玉停舟口中的乔师弟,因为他腰间的令牌上刻着“乔远”二字,这是他的名字。 站在右边的是颜师兄,他腰间的令牌上刻着“颜不还”三字,不得不说,这还真是个既奇怪又有趣的名字。 看完他们的名字之后,云真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而另一边,乔远看了眼云真腰间挂着的令牌后,顿时露出惊讶的神色。 “云真……是清遥峰去年收的五灵根小师妹?!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小师妹果真和传闻中一样可爱。” 云真一愣。 虽然她确实想在人前营造出乖巧可爱的小师妹形象,但听到别人夸自己可爱,她还是会觉得有些恶心。 玉停舟也一愣。 他说:“……我是清遥峰的大师兄,她是我的师妹,自然也是清遥峰的人,为何你看到她的名字才知道她是清遥峰的?” “什么?你是清遥峰的?”乔远更惊讶了,“玉师兄,我看你这冷冰冰的样子,还一直以为你是掌门的弟子嘞,没想到你居然是清遥君的弟子……老实说,我真没想到会是这样,清遥君那么热情的性子,你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他的弟子啊。” 玉停舟淡然道:“像不像我都已经是他的弟子了,无需多言——另外,我师妹她急着进去取剑,你快些为她做好登记吧。” 见玉停舟明显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乔远也不好自讨没趣,他连忙为云真做好入剑池的登记,而后笑容满面道:“小师妹,请进,希望你能获得一把品质不错的剑。” 云真点头,“多谢师兄的祝福。” 客套话说完后,云真直接走进了剑池。 而等她进入剑池后,乔远立刻收回了注视着她背影的视线,转而看向了站在自己身旁的颜不还。 在看到颜不还脸上的笑意后,他顿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颜长老,我就说您为什么闲着没事干非要装内门弟子来这里跟我一块守剑池,原来不是想陪我,而是想等这个云真小师妹来取剑啊?” 乔远揉了揉耳朵,“难怪您老一直在抱怨,说自己等的人怎么还没来……我还以为您在开玩笑呢,没想到是真的在等人啊。” “不过颜长老,您的令牌上为什么要用自己的真名啊?云真小师妹到时候随便找人问一问就能知道您的身份,您还怎么伪装成内门弟子啊?” “哦,她知道了又如何?我可从始至终都没跟她说过我是内门弟子啊——若是她误会了的话,那我也没办法,反正我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内门弟子这种话,也没想伪装成内门弟子跟她套近乎,我问心无愧。” “颜长老……您说得真有道理。” 颜不还摇头叹息道:“完全依靠自己的能力突破到筑基期的五灵根,我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有趣的事情,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乔远问。 “只可惜当初我的动作不够快,否则她现在应该已经是我的弟子了,我也不至于只能这样眼巴巴的看着她。” 闻言,玉停舟淡淡地暼了他一眼,眸光冷淡道:“与其说是您的弟子,不如说是您用来的实现愿景的工具。” “我的愿景不好吗?”颜不还脸上带着十足的无辜,“我只是想让每个五灵根都拥有能够与天灵根相提并论的天赋而已,如果实现了这个愿景,那么所有五灵根都会感谢我……至于过程中所造成的牺牲,那完全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他们并不重要。” “……” 玉停舟没再接话。 因为他并不在乎谁会牺牲,更不在乎颜不还是以怎样的手段来实现愿景的,那些都跟他没关系。 要说他在乎什么,那大概是—— 小师妹还要多久才能取完剑? 他想回去画符了。 * 刚进入剑池的云真自然不知道玉停舟心里的想法,她看着自己面前那成千上万把漂浮在半空的剑,只觉得眼花缭乱,心里也格外纠结。 这里这么多剑,她要选哪把好呢? 下一刻,也不知是不是为了回应她心里的想法,忽然有道清灵的女声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小姑娘,你想得太多了,并不是你单方面选择我们,而是我们和你之间的双向选择……难道你没发现——以你的身高,压根就碰不到我们这里任何一把剑吗?” “因为按照剑池的规矩,只有愿意选你当主人的剑才会降落到能够让你触碰的高度,如果同时有好几个剑灵看上你的话,那你就可以在他们之间进行选择。” “……” 云真眸光一冷,“你是谁?” “我是一个剑灵,同时也是此方天地的管理者,你可以叫我连兮。” 云真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坦白身份而放下警惕,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并在指尖蓄起了灵力。 下一刻,她的识海里传来了一道稚嫩的女声: “哇,这个姐姐冷酷的样子看起来好帅啊!我要选她当主人!上次那个冷酷姐姐选择了神芳没有选择我,这次这个冷酷姐姐我一定不要错过!” 紧接着,又是一道轻快的男声在她识海中响起:“这个妹妹长得真好看,性子也是我喜欢的沉稳款,我也想选她当主人。” 云真蹙了蹙眉,正想说些什么,却又听见一道娇俏的女声在她识海中响起: “你们真肤浅,我就不在乎她的外表,我只在乎她的内心——欸,真奇怪,她的内心怎么是一片空白的?感受不到好,也感受不到坏,是我捉摸不透的存在呢,就跟之前来剑池取剑的那个小凤凰哥哥一样。” “......” 之后又是许多道声音出现在她的识海当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或是欣赏她的容貌,或是欣赏她的性子,或是因为待在这里太无聊所以才想认她当主人,跟着她一块出去看看外面的景色。 二十多个剑灵轮流开口说话,你一言我一语的,听得云真脑瓜子嗡嗡响。 他们可真吵啊。 云真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好在只有二十多个剑灵愿意选择她,所以她并没有头疼多久,他们那边就已经停住了声音。 云真看了看从半空中降落到自己身旁的那二十三把剑,再看了看依旧悬浮在半空中的那成百上千把剑,忽然有些庆幸自己并不是个讨喜的人,否则还不得被他们烦死。 “好了。”连兮的声音再次响起,“既然你们已经做好了选择,那么就该让她进行选择了。从现在开始——你们都不许开口说话,否则会干扰到她做决定。” “……” 连兮这番话说完之后,果然没有剑灵再开口说话了,这让云真不免在心里对连兮有了几分好感。 但如今显然不是该对谁有几分好感的时候,正事要紧,还是先取剑比较好。 于是云真立刻将视线放到了那二十三把选择了她的剑上面,并很快在其中做出了选择。 “我选它。” 云真指向了缩在最后面的那把剑。 那是一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剑——至少相比起剑池里大部分外观美丽、流光溢彩的剑来说,它可以算得上是非常平凡,因为它剑身上的光彩异常黯淡。 至于它是否真的平凡,云真不知道。 她只是觉得那些剑太过于花里胡哨了,她不喜欢,只有这把看起来顺眼点,毕竟只有平平无奇的剑才方便她背后偷袭别人。 要是选择那些流光溢彩的剑,那估摸着她刚拔出剑,被她偷袭的人就能感受到绚烂的剑光,从而导致她的偷袭失败。 花里胡哨不好,平平淡淡才好。 连兮似乎没有想到她会选择那把剑,嗓音里带着几分惊讶道:“小丫头,你确定要选他吗?” 在云真做完选择后,那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剑已经迅速地飞到了她的身旁,似乎生怕她不要它似的,它甚至用自己锋利的剑刃蹭了蹭她的头发丝。 云真看向自己掉落在地上的几根头发。 嗯,至少可以确定这把剑还挺锋利的。 “是的,我就要它。” 虽说这剑确实蠢了点,但她向来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决定,既然选择了它,那就是它了。 “小丫头。”连兮的语气忽然变得极为柔软,甚至带着几分怜惜之意,“刻在剑柄上的就是他的名字,他生来便有哑疾,不会说话,希望你能善待他。” “嗯,我知道了。” 只要这把剑不背叛她,她自然也不会亏待自己的剑。 云真握住它的剑柄。 而后,淡淡地瞥向剑柄上的名字—— 景慈。 慈? 这剑的名字倒是与她的作风完全不同。 剑灵的名字里带着慈,可剑灵的主人却并非心慈手软之辈,听起来还挺有趣的,不是么? 云真垂下眼眸,忽然问道:“那请容许我问一句,景慈是男子还是女子?” “……” 连兮无奈道:“景慈是男子。” 云真淡淡点头,“哦。” 她只是心中好奇,顺口一问而已。 既然已经取好了剑,也满足了心中的好奇,那么她也该离开剑池了,毕竟她还想学习很多筑基期术法呢,可不能浪费太多功夫待在这里。 “那么我就先走了,告辞。” “对了,小丫头。”连兮叫住她,“虽说剑灵的名字叫景慈,可剑的名字却是要由你自己来取的。” 云真一愣,“不能直接叫景慈剑吗?” 连兮感到很无语:“小丫头,你难道就不觉得……景慈剑听起来很怪吗?听起来就像在骂他似的。” “哦,好吧。” 云真想了想,“那就叫暗剑吧。” “……你开心就好。” 云真没再接话。 倒也谈不上开心不开心,只不过暗剑伤人这个含义很不错,反正她觉得挺好的,而且景慈自己也没有反驳,那为什么不能就叫暗剑呢? 况且剑身上的光辉这样暗淡,她给它取名暗剑也很合理吧? 若是宗门里有人觉得她给佩剑取这个名字是心术不正,那她也能理直气壮的回上对方一句:“难道它看起来不够暗吗?” 想想还挺有意思的。 云真笑着道:“剑也选好了,名字也取好了,如果没什么事情要说了的话,那么我就先告辞了,再见。” “……没事了,你走吧,再见。” “嗯,好。” 云真点点头,直接转身离开了剑池。 可谁知,刚踏出剑池的大门,云真就看到了一幅让她感到意外的景象—— 第68章 都怪我修为低微,连剑都不受我掌控 只见剑池外一片血色,乔远和颜不还都倒在了不远处的地上,殷红的血液从他们身体里流出来,染红了地面,空气中处处弥漫着血腥的气息。 而玉停舟则是颓然地靠在门槛边,他脸色苍白,身上的伤口还在流着血,看起来真是脆弱极了。 见到这样的场景,云真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剑,并轻声问了句:“大师兄,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玉停舟咳了两声,“我……” “因为你的大师兄打不过我呀。”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道忽然出现的声音给打断了。 这道忽然出现在正前方的声音清越且好听,而且还很让云真感到熟悉,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想来人应该是—— “小弟子,我们好多天没见过面了,连你渡雷劫我都没空去看,如今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来看你,别来无恙呀。” 云真顺着声音来源看去,只见暮行容正双脚踩在乔远的身体上和她打招呼。 他精致的面容上挂着个天真而残忍的笑容,笑起来时还露出了两个可爱的酒窝,如果忽略掉眼前的场景不说,这份美色倒是挺赏心悦目的。 云真蹙起眉头,正想问为什么,却在此时忽然瞥见暮行容腰间的金色令牌,于是她愣了愣,指着他腰间的令牌道:“……颜师兄若是想捉弄我,是不是该先藏好令牌?” “……”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眼前的场景顿时消失不见,玉停舟和乔远都毫发无损地站在一旁,而原来站着“暮行容”的地方如今则是站着满脸笑意的颜不还。 颜不还笑着对她道:“看来是我布的幻阵还不够精湛,否则也不会露出这样明显的破绽,让小师妹见笑了……你应该没生我的气吧?” 云真也回以一笑,“哦,我倒是觉得颜师兄这幻阵布得挺好的,不见笑。” 她不是傻子,当然能看出颜不还是故意露出破绽的——若不是他有意为之,那么以那个幻境的真实程度,估摸着她再过许久都发现不了自己身处于幻阵之中。 所以说,如果他不故意露破绽的话,那么她肯定发现不了这是个幻阵,抛开个人情绪不谈,这个幻阵确实布得不错。 但很可惜,她抛不开个人情绪。 云真先是笑着走到了颜不还的身旁,而后她手腕一转,直接用手里握着的暗剑割掉了他一大把头发。 乔远惊呆了,“小师妹你……” “我刚得到这把剑,它似乎有些不听我的话。”云真露出无辜的表情,“都怪我修为太差,连佩剑都不愿意受我掌控,让颜师兄受惊了。” 说着,她咬了咬唇,佯装可怜道:“好在颜师兄你没有受伤,只是掉了一点点头发而已,若是因为我修为低微而让你受伤,恐怕我该愧疚死了……对了,颜师兄,你应该不会跟我计较吧?” 还没等颜不还做出回应,她就又自顾自地开口说道:“师兄责怪我也是应该的,若不是我的天赋过于差劲,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都怪我只是区区的五灵根……” “打住,阿真小师妹,我可从来都没说过要怪你呀。”颜不还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你生来便是五灵根,这当然不是你的错,无需为此而感到自卑——放心吧,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不那么自卑的。” “……” 云真点点头,“嗯嗯,好的。” 自卑是什么东西?她可从来都没有过。 虽说五灵根的天赋的确过于差劲,让她觉得有些不满,但她可从来都没因此而感到过自卑啊。 她的想法向来都是有什么就用什么,差劲了点没关系,大不了等以后有实力了再换个更好的,毕竟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她还没那个挑三拣四的资格。 如今剑也拿了,仇也当场报了,她实在是不想待在这里浪费时日,还不如回去修炼那些筑基期功法。 于是云真转过脑袋,看向了始终未发一言、却坚定地站在她身后的的玉停舟,微微一笑道:“大师兄,我们回去吧。” 玉停舟淡淡道:“好。” 不知为何,虽说他的神情依旧像平常那般淡漠,可云真却总觉得——他的眼里似乎带着几分微不可察的笑意。 他好像很开心? “大师兄,我们快些回去吧,我想让二师兄、三师兄和四师兄都看看我的佩剑,他们肯定会喜欢这把剑的。” 才怪。 她只是想快点回去而已。 至于玉停舟开不开心,是因为什么而开心的,和她有什么关系?她才懒得浪费功夫探究他开心的原因呢。 玉停舟蹙了蹙眉,“他们不重要,你不用这么着急给他们看你的佩剑……我先带你去购置剑鞘和剑穗吧。” 不得不说,他的考虑很周到,就连云真自己都忘记了要买剑鞘来装自己的剑。 于是她果断同意了他的提议:“那就麻烦大师兄了,我们快走吧。” 临走前,她还不忘回过头对停留在剑池外的两人说了句:“颜师兄再见,乔师兄再见,我们先走了。” “小师妹再见。” * 目送两人离开后,颜不还抬手摸了摸自己没了一大把的头发,目露心疼道:“掉了这么多头发,等下个月去清颜阁护理头发的时候——我岂不是要被掌门笑死了?” “颜长老,区区头发而……” “哎,不说了不说了,乔远,你先自己在这里守着吧,我要回去闭关养头发了,有空再来陪你守剑池吧。” “颜……” 乔远正想说些什么,可面前却已经没了颜不还的身影。 他愣了一愣。 “哇,颜长老……传送符不是这么用的吧,市面上八千灵石一张的传送符,您怎么这么奢侈?” “……” 可惜,他的提问得不到回应了。 因为剑池外只有他一个人了。 乔远忍不住感慨道:“颜长老跑得可真快啊……果然跟传闻中说的那样——不负责任而且不靠谱,千万别选他当师尊——还好我当初没选他。” 第69章 我的确有个乖巧善良的小师妹 买剑鞘和剑穗并不是什么需要大费周章的事情,只需要随便挑选两个就好了——至少在踏入剑铺之前,云真是这样想的。 可等真的进入剑铺之后,她却发现自己的想法压根不可能实现,因为她的身旁还跟着玉停舟那么个麻烦精。 她随手拿起一个剑鞘,玉停舟说:“小师妹,这个剑鞘做工并不算精致,所用的材料也是最便宜的那类木头,或许会很容易出现断裂的情况。” 她随手拿起一枚剑穗,玉停舟说:“这用来做剑穗的丝连颜色都未染好,戴出去岂不是惹人笑话?” 她又随手拿起一枚剑穗,玉停舟轻轻摇头道:“也不知是谁做出来的剑穗……这编织剑穗的手法实在是不堪入目,线头都冒出来了。” “……” 总之,因为他的一番挑刺,惹得那些来剑铺挑选剑穗和剑鞘的弟子在听到他的发言后都直接离开了,这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剑铺的生意,所以最后他们也是不出意外的被店家黑着脸给赶了出来。 玉停舟有些疑惑。 他问:“小师妹,为何我们会被店家赶出来?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云真回应道:“……大概吧。” 在说实话方面,他确实没做错什么。 但在人情世故方面,他又确实有错,总之就是很难评价,所以她选择给出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 好在玉停舟是个聪明人,见她这副含糊其辞的模样,便知道了她想表达的意思,于是他语气无奈道:“抱歉,小师妹,我又亏欠于你了。” “哦。” 云真淡淡道:“既然自知亏欠于我,那就请大师兄下次别再伙同外人一块戏弄于我了,我不喜欢那样的玩笑,非常不喜欢。” 她猜都能猜到,如果不是玉停舟从旁协助的话,颜不还怎么可能把暮行容模仿得那么像? 就连暮行容说话的语气、笑起来时嘴角的弧度、还有没来看她渡雷劫的事情都能知道得那么清楚,精确到连她这个善于观察他人面部表情的人都没能发现端倪。 除了有熟人透底以外,云真实在是想不到其他的原因了——除非颜不还一直在偷偷观察着他们,所以才能知道得那么清楚。 可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玉停舟从旁协助颜不还开玩笑的可能性更大点,毕竟他看起来就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 如今看来她的猜想果然没错,否则他也不会说“又”亏欠于她了。 玉停舟垂下眼眸,语气依旧如往常那般淡然:“抱歉,小师妹……我知道了,你不喜欢。” 态度看起来倒是很诚恳,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不管小师妹喜欢还是不喜欢,下次有机会他依旧会这么做,因为他很高兴能看到小师妹发怒时的模样。 天知道当他看见小师妹提剑割掉了颜长老的头发时,心里有多么激动,恨不得亲手将自己的手腕或者脖颈递到她的剑下…… 可惜如今还不是时候,因为小师妹还不够强大,如果他就这么主动把自己的性命递上去给她杀的话,恐怕会少了许多濒临死亡的乐趣,这可不是他想要的死亡方式。 玉停舟想要的死亡方式很简单——是等小师妹成长到让他望尘莫及的程度之后,再被她亲手杀死。 死在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强者手里,这才符合他对于死亡的想象啊。 所以,他希望她能变得强大。 “小师妹,”玉停舟的心里忽然出现了些许急迫,“我们不说这些了,你快回去修炼罢……剑鞘和剑穗我会帮你找来,你也先别生我的气了,我不想因为这些事情而耽误你的修炼进程。” 云真将暗剑收进了储物袋里,轻笑一声道:“可不敢麻烦大师兄,剑鞘和剑穗的事情我会自己解决,就不用你帮我找了。” 毕竟是自己要用的东西,她并不希望是由别人帮自己挑选出来的,万一不合她的心意怎么办? 更何况她有预感,剑会是她今后随身携带的东西,也就是说,剑鞘和剑穗也会成为她随身携带的东西——若是贴身的东西染上了玉停舟的气息,她会觉得非常膈应。 所以她还是自己去挑选吧。 玉停舟轻轻点头,“好。” 犹豫片刻后,他又开口说道:“但是小师妹,我可不可以劝你过几天再来剑铺买剑鞘和剑穗?因为今日我不小心招惹了那剑铺的老板,而你又跟在我身边,恐怕会……” “嗯,好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云真就笑着答应了。 玉停舟愣了愣,“那……” “那我就先回去修炼了,毕竟大师兄你这么关心我的修炼进程,我这做师妹的自然也不能辜负你的期望。” 说着,云真轻叹一声。 “纵使我再不愿意被逼迫着修炼,可如果逼迫我修炼的人是大师兄你的话……我也是甘之如饴的。” “所以——”云真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神色落寞道:“大师兄,我先走一步了,告辞。” 一番话说完之后,云真也没等玉停舟做出回应,就直接转身离开了。 她背影决绝,离开时的动作也是干净利落,丝毫没有拖泥带水,显然是早就想从玉停舟身边离开了。 可饶是如此,却还是有性情单纯的同门在听完云真一番话后凑到了玉停舟身旁,语气不满道:“玉师兄你怎么回事?你家小师妹都这么乖了,你为什么还要逼她修炼?” “就是啊就是啊,要是我有这么乖巧的小师妹,我都不舍得关心她的修炼进程,我只会带她四处放松。” “小师妹可真善良呀,为了不辜负玉师兄的期望,所以努力修炼,我回头找小师叔告状去……” 玉停舟无奈叹气。 难怪小师妹要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说出那样一番话,原来不是在乎他的期望,而是想让路过的同门对他进行道德上的谴责啊。 罢了,总归是他有错在先,她能报复回来是最好的……况且他还挺喜欢这样的,这么多人都跳出来谴责他,骂他,真好啊。 没办法,都怪他在宗门里的名声实在是太好了,平日里几乎没有同门会像这样直接跳出来骂他,今日托了小师妹的福,才能让他体验到这种为千夫所指的感觉。 真好。 “玉师兄,你笑什么?” “嗯,没事,只是觉得你们说得很对而已,我确实有个乖巧善良的小师妹,她待我的确是极好的。” “玉师兄这是在炫耀么?” “嗯,是的。” “……” 第70章 用剑意在识海中刻字 从玉停舟身边离开后,云真并没有像自己嘴上说的那样选择回去修炼,而是选择先跑到了另一家剑铺里面,用最少的灵石将自己所需的剑鞘和剑穗都买到了手。 因为这家剑铺的老板不认识她,她也没有在人家的店里四处挑刺,所以这桩生意是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完成的——至少她很满意剑鞘和剑穗的价钱,而剑铺老板也很满意她付钱时干脆利落的动作。 既然是令两人都感到满意的生意,又怎么可能气氛不祥和呢? 解决完剑鞘和剑穗的事情后,云真走出剑铺,正准备去藏经阁里找几本有关于筑基期术法的书籍来翻阅时,却在剑铺门口与恰好经过此地的沈苓不期而遇。 看到她之后,沈苓弯眸笑道:“哈,今日倒是走运,居然能在外面瞎晃悠的时候遇到小师妹你——正好我要请那些狐朋狗友吃顿饭,小师妹,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去?” 云真摇头拒绝道:“不用了,我正准备去藏经阁找书,就不蹭师兄这顿饭了,下次有机会再蹭吧。” “好,那我就与小师妹你定下这一饭之约了。”沈苓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天香楼的菜肴中规中矩,十分无趣,下次有机会的话,我请你吃些特别有意思的菜——保证你吃了之后这辈子都忘不掉。” “……嗯,好的。” 事实上,云真并没有把这一饭之约当回事,嘴上答应了也只是为了应付沈苓而已。 毕竟她只说了下次有机会,又没说怎样才算是有机会,搞不好的话,她可能这辈子都没机会去赴这个一饭之约呢。 得到她的回应后,沈苓朝着她眨了眨眼睛,语气轻快道:“那小师妹,我先去赴跟别人的饭约啦,晚些见。” “嗯,好的,三师兄再见。” 应付完沈苓后,云真按照自己原先计划的那样去了藏经阁。 在来的路上,云真甚至已经想好了要找怎样的筑基期术法来修习,只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刚到藏经阁的门口,就遇见了一位熟人,并且这位熟人还是来找她的。 “小师妹,终于找到你了。” “……谢师姐?” 看着直接走到了自己面前的谢无绫,云真不由得有些愣怔,就连声音里都带着几分不确定:“谢师姐,你是特意来找我的?” 谢无绫语气平淡道:“嗯,是的,小师妹,我有话要对你说。” “谢师姐但说无妨。” “小师妹,如今你已经成功突破到了筑基期,原本按照昶清宗的规矩,应该是由小师叔亲自来教你辟谷术和御剑术的,可惜小师叔他……” 见谢无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云真立刻就明白了她想表达的意思。 “师尊他来不了,是吗?”云真问。 “是的。”谢无绫轻轻点头,“小师叔他近来事务繁多,实在是抽不出空闲,所以我师尊他特意让我来负责教会你这两样基础术法……当然,小师妹若是嫌弃我的话,也随时可以换我师妹或者蔺师妹来,她们比我温柔得多,或许更能讨你的喜欢。” 云真摇摇头,满脸认真地回复道:“我怎么会嫌弃谢师姐呢?” 她又不是个喜欢挑三拣四的人,是谁来教她都一样,只要最后能够学会那些术法就行了。 更别说谢无绫还是修仙界年轻一辈中的最强者,怎么想她都不会嫌弃的,也没那个嫌弃的资格。 “嗯,小师妹不嫌弃就好。”谢无绫淡淡道:“我们去清遥峰,或者密林,这两个地方灵气充沛,而且人少,特别适合修习术法——小师妹应该知道,待在灵气充沛的地方更方便修习术法吧?” 云真问:“刚知道的,算知道吗?” 谢无绫说:“……嗯,当然算,小师妹既然知道这件事情,那就好办多了,不用我再费心告诉你灵气充沛的地方更方便修习术法这件事情了。” 云真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那么谢师姐,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去密林吧。” “好。” * 谢无绫口中的密林,听起来很神秘,实际上就是云真每天早上听课的地方——也就是小树林。 来到小树林后,云真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果然如同往常那般寂静,除了她和谢无绫以外,就没看到有其他人出现在这里了——不得不说,这里可比剑池要冷清多了。 谢无绫面无表情道:“小师妹,拿出你的剑吧,我们先学御剑术。” “好。” 云真点点头,先从储物袋里拿出了自己刚买好的剑鞘,而后再将放在剑鞘里的暗剑拔了出来。 一切做完后,她看向谢无绫,满脸认真地问道:“谢师姐,这就是我的剑,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可谁知,在看到云真的暗剑后,谢无绫的眸中竟然流露出了些许惊讶。 “……景慈?” 不对劲,真不对劲,谢无绫向来是个情绪很淡的人,如今却在看到景慈之后表现出了这么明显的惊讶,莫非她之前认识景慈? 于是云真问道:“谢师姐知道景慈?” 谢无绫点头道:“嗯,知道,当初我看中景慈平平无奇的外表,认为这样的剑才符合我的行事作风,所以想选它当佩剑,可惜它并没有选择我,它说我太过于张扬,与它并不相配。” 云真愣了愣。 不是说景慈天生哑疾吗? 似是看出了她心中的疑惑,谢无绫解释道:“景慈并不是用言语告诉我的,而是用自己的剑意在我的识海中刻字,将它想说给我听的话都刻在了我的识海中——景慈的剑意很锋利,跟它交流完之后,疼得我四五天没睡好觉。” “当时我还在想,像景慈这样高傲的剑灵,最后会选择怎样的主人?如今看到它选择了小师妹,刚开始有些惊讶,可反应过来后却又觉得理应如此。” 谢无绫发自真心道:“毕竟小师妹这样好,便是剑池管理者连兮选择了你,我也觉得理应如此。” 云真垂下眼眸,没有接话。 因为她忽然想起来,自己曾经在书上看到过一段内容——对于修士来说,识海是除了丹田之外最脆弱的地方,一旦受伤,则会疼上十天半个月。 谢无绫居然敢让景慈用剑意在她的识海中刻字,难道她就不怕出了什么意外,或者因为受不了疼痛而走火入魔吗? 剑意刻进识海,怎么想都会受伤。 常人识海受伤肯定要疼上十天半个月的才会好,可谢无绫仅仅只是疼了四五天就好了,这实在是一种不同寻常的现象啊。 唔,等学会御剑术后再去找小公子问问看是什么情况吧,这样既能解决她心中的疑惑,还能顺带让她多了解些东西,挺好的。 “谢师姐,我们不说这些了,你可以开始教我御剑术了吗?” 不对,这语气显得她好像很不耐烦跟谢无绫谈话似的,会不会引起谢无绫对她本性的怀疑啊? 怕被发现端倪,于是云真抬起眼眸,可怜兮兮地看着谢无绫道:“我不是不想跟谢师姐说话,而是因为——” “谢师姐知道的,我是个五灵根,天赋非常差劲,而我师尊却是个天赋好又长得好看还身份高的大人物……所以外面一直都觉得我不配做我师尊的弟子。” 云真的语气忽然变得落寞起来:“正因如此,所以我才想多学会些东西,这样才不会在外人面前给师尊丢脸,谢师姐……” “小师妹,下次再有人说这种话,你就来告诉我。”谢无绫淡淡道:“如今我先教会你御剑术,必不会叫外人看轻了你。” 云真佯装感动道:“多谢,我就知道谢师姐你是个好人。” 她就喜欢遇到这样的好人,毕竟越好的人就越好骗,不用她动太多脑子来应付,多轻松啊。 第71章 岁数对修士来说不值一提 所谓御剑术,便是将灵力注入长剑之中,而后以力御剑,使剑成飞,待到长剑成功飞起之后,再以念力控制剑的方向,如此便可随剑一同自由翱翔于天际,五湖四海皆可畅游。 听起来很简单,可光是让剑飞起来就花了云真一整个下午的功夫——因为她刚将灵力注入暗剑之中,就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灵力忽然变得紊乱了起来。 灵力近乎疯狂地在她体内乱窜着,这种情况下,她压根没办法妥善的运用灵力让剑飞起来,可真是让人头疼啊。 失败了许多次之后,云真好不容易找到了些窍门,让暗剑成功飞了起来,结果它刚飞起来没多久就又掉了下来。 直到夜色浓郁时,云真才勉强能够让暗剑长时间的悬浮在半空中——但也就仅此而已了,因为她还没有办法控制它的平衡,只能任由它在半空中摇摇晃晃、左摇右摆,表现出一副随时都可能掉下来的岌岌可危样。 云真并不觉得气馁。 嗯,虽然情况看起来还是那么糟糕,但至少她是有进步的,离彻底掌握御剑术也就只差一点点而已。 “小师妹,今日就到这里吧。”始终陪伴在她身旁的谢无绫开口道:“虽说御剑术所消耗的灵力是诸多术法中最少的,可这么多次的消耗到底会对你有些影响,一个不慎受了伤怎么办?而且过度使用灵力的话,你的丹田也会受损,这样不好 ” 云真点点头。 她如今的确感到有些疲倦,不仅识海中一片混沌,而且丹田里的灵力也被她自己用掉了大半,暂时还补充不上来。 这种情况下,如果她还硬要接着修习御剑术的话,那么恐怕会真如谢无绫口中所说的那样——她不但可能会受伤,而且丹田也会受损,更别说她还未必能在今夜就学会御剑术,所以这是件得不偿失的事情。 虽然云真也很想快点学会御剑术,但对她来说,自己的安危始终是摆在首位的,她并不会勉强自己去做有这种有风险而且还得不偿失的事情。 还不如先回去歇息,给自己留点缓和的功夫,明日再来这里修习御剑术也不迟。 于是云真立刻提出告辞:“谢师姐,今日多谢你教我御剑术,如今天色很晚了,我该回去了,我们明日再见。” 可谁知谢无绫在听了她的话之后,却轻轻地摇了摇头,语气淡然道:“抱歉,小师妹,明日并不是我来,而是由贺子书师兄来教你。” “原来如此。”云真点点头,“还是要多谢谢师姐今日教我御剑术,今后若是有机会的话,我请谢师姐去天香楼吃饭。” “不必了,我只是按照掌门的吩咐做事而已,小师妹若是要请吃饭的话,就请掌门去吃吧,不必请我,真的不必。” 谢无绫拒绝完她的邀约之后,似是怕她心生误会,于是又立刻解释道:“我吃不了人间五谷,只能喝露水,食冰雪,恐怕会浪费了那些上好的菜肴,这样不好。” “……好的,我知道了。” 云真总觉得,这番话似乎有些耳熟,好像她刚来到昶清宗的时候,鹤吟灀也用这个理由拒绝过她的请饭邀约。 记得鹤吟灀当时是这么说的:“多谢师妹好意,可我所修功法特殊,平日里不可食五谷,只能喝露水,食冰雪。” 谢无绫跟鹤吟灀师出同门,又同样不能吃人间五谷,只能喝露水、食冰雪,看来她们两个修的是同一种功法——可为什么谢无绫让她邀请掌门吃饭呢?难道这功法不是由掌门传授给她们的吗? 为了满足心中的好奇,云真问道:“那谢师姐,掌门可以吃人间五谷吗?要是我邀请他去天香楼吃饭的话,他不会浪费了那些上好的菜肴吧?” 谢无绫说:“不会,吃完之后顶多掉点修为而已,几年就修炼回来了,掌门不会在意的。” “......” 云真顿时哑口无言。 她大概明白了,掌门修炼的也是这种不能吃五谷的功法,他们师徒三人一旦吃了人间五谷,就会掉好几年的修为。 而且听谢无绫的意思,掉几年的修为对掌门来说似乎不值一提……连几年的修为都不在意,看来掌门的修为十分深厚,实在是让她有些羡慕啊。 见云真不说话,谢无绫以为她是心中有所顾忌,便再次开口安抚道:“掌门他都四百多岁了,岁数这么大,几年的修为对他来说压根就不算什么,掉了也没关系的。” “……” 掌门四百多岁了?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说起来,云真来到昶清宗那么久,听到过许多传闻与故事,也听到过许多有意思的话题,却唯独没有听到过有人讲关于某位修士的岁数的话题。 所以云真不知道掌门的岁数,也不知道四位师兄和其他同门的岁数,就连她那经常出现在别人口中的师尊暮行容——嗯,云真只知道他的岁数绝对不会低于一百岁。 为什么呢? 因为根据外界的传闻所说,暮行容早在一百年前就是修仙界美人榜的榜首了,所以怎么说他都不会低于一百岁。 至于他具体有多少岁嘛——因为传闻里没说,所以云真也不知道,反正肯定不像表面上那样年轻就对了。 不过她并不在乎他的岁数,当然,她同样也不在乎其他人的岁数,这个话题对于她来说实在是过于无趣了,知道了也没用。 “小师叔今年一百一十五岁。”谢无绫忽然开口道:“比掌门年轻得多,同时也是六位掌峰长老里最年轻的那个……至于其他六位掌峰长老,除了祝瑶长老以外,其他几位的岁数都跟掌门差不多。” 云真轻轻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嗯,虽然这个话题真的很无聊,也不像其他传闻那样能让她更了解修仙界,或者是让她听着觉得有意思,但至少她知道了,以后绝对不能夸他们年轻……算了,果然是一个既无聊又没用的话题啊。 云真知道,对于修仙之人来说,岁数是最没用的东西。 因为大部分修士都会在遇到瓶颈之后选择找个洞府闭关,所以修仙界中经常会出现那种——修士闭个关出来之后,就过去了几个月、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情况。 说不定修士在洞府里闭个关的功夫,外面就过去了一百年,所以修仙之人岁数大很正常,闭着关闭着关就过去了。 这些都是她之前卡在炼气期、迟迟找不到筑基门槛的时候,小公子告诉她的。 犹记得当时小公子托着腮,满脸认真地告诉她:“姐姐,等你突破到筑基期,再学会辟谷术,以后遇到瓶颈就可以直接找个洞府闭关啦,不用像现在这么麻烦。” 云真蹙眉问道:“闭关?” 小公子解释道:“所谓闭关呢——就是彻底与外界断掉联系,把自己关进洞府里修炼,不吃饭不睡觉,就在洞府里放空思绪、打坐修炼。不过只有学会辟谷术的修士才能选择闭关,因为如果不会辟谷术的话,会被活活饿死在洞府里的。” “修士闭关少则几个月,多则几年、几十年、甚至几百年,听起来很浪费时日,但实际上也就是一闭眼一睁眼的事情,数百年的光阴也只在弹指间而已。” “因为闭关是最方便的修炼方式,所以很受修仙界里的修士们所追捧,但修仙界的洞府终究有限,并不能保证人手一个,所以好多修士都会为了抢洞府而大打出手呢。” 最后,小公子满脸骄傲道:“不过姐姐放心,你肯定不会因为洞府问题而跟人大打出手的,因为明昙册就是最好的洞府,你到时候可以直接来明昙册里面闭关。” “哦。”云真点点头,“我知道了。” * 收回思绪,云真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谢无绫,再次提出了告辞:“谢师姐,我有些困乏了,就先告辞了,我们改日再会。” 谢无绫点头,回了句:“好。” 第72章 沈苓送的一块普通石头 云真回到清遥峰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院子里寂静无声,一片黑暗,云真环顾四周,并未见到四位师兄的身影,也没见他们的屋子里亮着烛光,大概是已经睡着了。 当然,他们在做什么并不重要,这完全不值得她去在意,只不过—— 云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忽然有些遗憾自己没先修习辟谷术,这样就不用体会饿肚子的感觉了。 说起来,她来到昶清宗那么久,四位师兄的厨艺相比起从前都有了极大的进步,可她却仍旧如同初来时那般,对于做饭一窍不通,一日三餐都是由他们负责的。 倒不是云真不想学做饭,而是她压根就找不到学做饭的机会。 一来是她忙于修行,除去睡觉以外,她的大部分时日都花在了修炼,几乎腾不出过多的时日去做旁的事情。 二来是她抢不过四位师兄,因为自从他们学会做饭后,就对负责她的一日三餐有了极大的兴趣,每次刚到饭点,他们就会一窝蜂地涌进小厨房里,把本就没多大空间的小厨房挤得根本容不下第五个人,压根不给她进厨房的机会。 要说云真为什么不选在饭点之外的时间去小厨房,那当然是因为她觉得自学做饭实在是太麻烦了…… 好吧,其实是因为她怕火。 犹记得五岁那年,她与母妃在宫殿里玩捉迷藏,她来躲,母妃来找。 彼时尚且年幼的云真选择直接躲进了殿内的衣柜里面——这是她每次与母妃玩捉迷藏时都会选择的地方,也是年幼的她认为最隐蔽的地方,因为她躲在衣柜里的时候,母妃从来没有找到过她。 为了不被母妃找到,她不仅将自己缩成了一团,还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努力不发出任何动静。 她那时甚至还在想,母妃这次能不能找到自己呢? 可她等了许久也没听见外面传来母妃的脚步声,本来等得就很无聊,再加上柜子里实在是太黑、太闷,勾起了她的困意,所以等待着等待着,她就躺在柜子里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她听见外面传来了贵妃的声音:“容美人不愿意喝本宫给的酒?可这酒里的毒药是本宫特意为你找来的,你若是不喝下去的话,本宫怎么将毒效禀告给那位赠毒之人呢?” 容美人?酒?毒药? 云真知道,容美人是她母妃的封号和位分,当然,她的母妃并不姓容,皇帝给了这个封号只是因为她的母妃容颜甚美而已。 等等,贵妃那番话是什么意思?是要喂她的母妃喝毒酒吗?! 云真顿时瞪大了眼睛,她想直接冲出衣柜阻止贵妃,保护自己的母妃,可不知是出于什么缘故,她浑身无力、难以动弹,别说冲出衣柜了,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云真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只知道后来她的母妃似乎是喝下了那杯毒酒。 因为她后来听见贵妃说了句:“这毒药的效果还真不错,看来大殿下并未骗我,不枉我找了那么多童男童女送给他,就为了跟他交换这瓶毒药。” 而后便是一道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的女声在外面响起:“娘娘此举真是英明,既除去了碍眼的人,又在大殿下面前献了忠,待大殿下日后得了势,您的地位便也能随着水涨船高了。” “哼,这具尸体看着还真是碍眼,都死了还长得那么好看,雁柏,放把火把这里都烧了吧,反正陛下也不会责怪我。” “是,奴婢遵命。” 再之后,宫殿外传来了柴火被点燃的噼里啪啦声,云真想出去看看,可她的身上却还是一丝力气都没有,甚至就连出声呼救的力气都没有。 她只能躺在衣柜里,感觉着自己的周围慢慢变得灼热起来,浓烟从缝隙间涌进衣柜里,呛得她直咳嗽,意识也渐渐变得涣散。 为什么能咳嗽,却说不出话呢…… 恍惚间,似乎有人打开了衣柜,将她抱了出去,而她也在那人温暖的怀抱中彻底昏迷过去。 等云真再次醒来后,她已经没了母妃,也没了寒宁宫这个住处。 而将她从火海中救出来的芸儿则是泪眼汪汪地看着她道:“容美人于奴婢有恩,她生前嘱咐奴婢一定要看好公主,别让公主直接冲过去找贵妃报仇……” 彼时只有五岁的云真在听到自己母妃去世的消息之后,却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她看了一眼自己手臂上被火焰烧到、此刻正泛着疼痛的伤口,再回忆了一下之前在殿内险些被浓烟呛死的场景,情绪近乎平淡地回了芸儿一句:“哦,我知道了,我不会直接冲过去找贵妃报仇的,我会隐忍的。” 隐忍,隐忍,母妃总是叫她隐忍,即便那时的她只有五岁,却也比大部分人都知道该如何隐忍。 只是从那之后,她就惧怕火焰了。 也是直到长大以后,云真才明白自己那天为什么会浑身无力,因为她在玩捉迷藏之前吃下了母妃亲手做的糕点,那糕点里放了软筋散。 她的母妃早就知道贵妃会来,也知道自己会死,所以早就安排好了一切,让她不能立刻冲出去跟贵妃碰上,还让芸儿从火场里把她救了出来,这才保住了她的一条命。 贵妃啊…… 七公主已经死在了她的手里,可时至今日,她却仍旧不知道贵妃的情况,也不知贵妃是否还在人世。 若贵妃尚在人世,那么—— 她一定要杀了她。 “小师妹?你杵在这里做什么呢?”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疑惑的声音。 紧接着,沈苓带着满身的酒味走到了她的身旁,眉眼带笑道:“莫不是记挂着我下午说的那句晚些见,特意在这里等着我回来呢?虽然师兄我并不感动,但小师妹既然都这样做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的……” 说着,他拿出一块石头,递给了云真。 但云真并没有接。 沈苓笑着保证道:“放心,不是什么坏东西,我只是勉为其难的送给小师妹一个礼物而已,说不定以后能帮上你呢。” 云真还是没有接。 她问:“这是什么?” 沈苓说:“这是我在回来的路上随便捡到的一块普通石头,小师妹喜欢吗?算了,不管你喜不喜欢,我都送给你了。” 说着,他直接将那块普通石头塞进了云真的手里。 “我……” “小师妹不必多言,我知道你如今很感动,但我们的关系这般亲密,感谢的话就不必说了,我也不爱听客套话——好啦,我先回去睡觉啦,告辞了哦。” 说完,他也不管云真是个什么反应,就直接头也不回地跑进了自己的屋子里,独留云真一人在外凌乱。 “……” 见沈苓的身影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里,云真试探性地将他塞进她手里的那块石头给丢了出去。 可下一刻,石头又回到了她的手里。 云真不信邪,又丢了好多次,可每次这块石头都会重新回到她的身边,似乎是黏上她了。 迫于无奈,最后云真只好先将这块石头收进了自己的储物袋里。 而后她垂下眼眸,一边摸着自己腰间的储物袋,一边在心里思考着这块石头的不同寻常之处。 普通石头么…… 呵,可她分明从上面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只不过如今天色太暗,她看不清石头上是否有血迹,还得等回屋再看了。 回到屋内,云真立刻点上蜡烛,将石头从储物袋里掏了出来,放在烛光下细细端详着。 只见石头上有一个血红色的字—— 退。 看起来十分诡异。 思来想去,云真还是有些不放心,便将小公子从明昙册里叫了出来,先是向他询问了一番这石头的底细,再顺带将今日她对谢无绫身上感到疑惑的事情也问出了口。 “这石头……还真没见过,我待会回书灵界翻翻书去,说不定能找到,毕竟咱们书灵界的书阁里啥书都有。” “至于那位谢无绫师姐嘛——”小公子思索了一番道:“剑意刻进识海,只疼了几天就好了,而没有伤及根本,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性。” “哪两种?” “要么她是元婴期修士,要么她身上流着灵山神鹿一族的血脉,反正普通人绝对无法拥有这样强大的精神力。” “原来如此,多谢你替我解惑了。” 小公子挠了挠后脑勺,“嘿嘿,既然如此,那姐姐,你的饭菜可以分我一点吗?那道香酥鸭看起来好好吃呀。” “饭菜?”云真感到不解。 她不记得自己有什么饭菜啊。 小公子伸手指了指她的身后,满脸认真道:“桌子上都是好吃的呀,四菜一汤,有荤有素,香喷喷的嘞。” 云真回头看去,竟真在桌子上看到了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汤,还有两碗饭,可她方才并没有看到这些饭菜,也没有闻到饭菜的香味啊。 她蹙着眉走到桌边,只见那盘被小公子提及的香酥鸭下面压着张白色的纸条,还有那盛着汤的砂锅下面,也压着张纸条……更准确点来说并不是纸条,而是一整张纸。 但这张纸并不是白色的,而是黄色的。 云真伸手抽出那张白色纸条。 上面写着一段话:呵呵,小师妹可别刚到筑基期就把自己给饿死了,丢脸啊。 嗯,这很像是梅三思会说的话,大概率是他写的。 云真再次伸手,抽出了那张被压在砂锅底下、比砂锅的底盘还要大的纸。 只见黄色的纸上写着一长段话: 小师妹放心,我们并没有擅自进入你的房间,这些饭菜都是用大师兄的传送符送进去的,另外你之所以没有立刻看到饭菜,是因为我在你的门口布了个阵法,只有等烛光亮起片刻之后,饭菜才会显现出来。 顺带一提,这阵法还能加热菜肴,必不会叫小师妹你吃到残羹冷饭,只不过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阵法也已经失效了,若是小师妹你不快些吃完的话,饭菜就要冷了。 小师妹若是担心饭菜里面有毒的话,我也已经为你备好了银针,大概就在桌子上的某个地方,在吃饭前你可以先用银针测毒。 该说的话都已说完,小师妹,夜安。 * 云真在桌上仔细翻找一番后,果然在茶杯旁边找到了一根银针,可她却并没有像信中说的那样用银针去测毒。 她甚至没有伸手去碰那根银针。 毕竟毒这种东西,并不是只能下在饭菜里面的。 说实在话,她原本并没有怀疑饭菜里面有毒,可这封信里一说饭菜没毒,她就开始怀疑饭菜有毒了。 她原本还在思索要不要下嘴,可谁知那边的小公子直接冲了过来,他甚至不知从何处找了双筷子来,直接夹起一筷子香酥鸭就往嘴里送。 “唔唔,好吃!” 云真愣了愣。 “小公子。”她问:“你作为一个书灵,是不是会有与众不同的地方,比方说百毒不侵之体什么的?” 小公子咽下那块香酥鸭后,才回答道: “啊?我没有百毒不侵啊,跟普通人一样,我要是吃到毒药也会直接去世。” “要说与众不同的地方嘛——大概就是脑子聪明点,知道的东西多了点,不过这是每个书灵都有的优良品质呀,毕竟我们书灵界主打的就是一个知识渊博,什么事情都得知道。” “原来如此。”云真点点头,“辛苦你告诉我这么多了,这里还有三道菜一碗汤呢,刚好两碗饭,我们一起吃吧。” 说着,她拿过一碗饭,并用筷子将自己碗里的一部分饭扒到了另一个碗里。 在小公子疑惑的目光中,云真满脸真诚地解释道:“小公子,我吃不下这么多,只能麻烦你帮我解决一部分米饭了。” “噢噢,好!” 小公子的目光不疑惑了。 他开开心心地扒起了米饭,又在云真的劝告下将四菜一汤都尝了个遍,可等他一碗饭都要见底了的时候,也没见云真动筷子吃饭吃菜。 于是小公子的目光中又流露出了些许疑惑。 “姐姐,你不吃吗?” 云真笑着摇了摇头,语气温和道:“怕你吃不饱,等你吃完我再吃吧,你还在长身体的年龄,我作为你的主人,自然不会跟你抢这些饭菜的。” “呜呜,姐姐你对我真好。” 云真笑而不语。 平心而论,她并非有意要坑小公子,即便是方才怀疑饭菜有毒的时候,她也没想过要让小公子试毒。 只是他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快到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这些饭菜,他就已经直接将菜吃了进去。 既然已经无法挽救,那还不如顺便让他帮自己也试试毒——若是饭菜真的有毒,他死了,她就不用死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能算得上是在帮他积攒功德了,毕竟他是在做替人排忧解难的善事啊,肯定会加点功德的。 许久过后,等确认小公子在吃下那些饭菜之后没有中毒之后,云真才开始吃起了饭菜,只不过这时候饭菜都已经凉了。 凉就凉吧,无所谓,能填饱肚子就行。 第73章 迟早要把他们都给杀了 翌日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云真就带着暗剑来到了小树林。 她特意起了个大早,就是为了早些学会御剑术——至于贺子书有没有起那么早在小树林里等着她,这并不重要。 毕竟谢无绫已经将修习御剑术的步骤教给了她,那么她只需要按照那些步骤来做就行了,有没有人在旁边陪着并不重要,更何况她本来就不喜欢有人陪着自己,所以贺子书不在是最好的。 但很可惜,事与愿违,云真刚进入小树林,就与坐在树下的贺子书对了个正着。 只见他的发丝和衣裳都有些凌乱,胸口处的白衣上又是泥巴又是血渍的,简直脏得不行,清隽的面容上还带着几道血痕,看起来像是被什么动物的爪子给抓花了脸。 云真略一低头,看向了他怀里抱着的那只紫毛小狐狸。 即便这只小狐狸拥有一身柔软的紫色毛发,还拥有一双圆鼓鼓的漂亮眼睛,看起来既可爱又乖巧,但不难猜出,它就是把贺子书弄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因为它的小爪子此刻正在撕扯贺子书腰间的布料。 “小紫,你今日怎么这么暴躁?”贺子书面露无奈道;“先是抓伤了小白,然后又抓坏了我的衣裳,如今还抓破了我的脸,你这小家伙光顾着自己开心了,知不知道现在的金疮药很贵呀?” 小紫轻哼一声,从他的怀里跳了出去。 然后,它抛下贺子书,头也不回地朝着云真这边走了过来。 贺子书抬头看向云真,温和的嗓音中带着几分无奈道:“小师妹,让你见笑了,我的灵宠它今日似乎有些心情不好,它……”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小紫已经走到了云真的脚边,并十分温顺地用自己毛茸茸的脸颊蹭了蹭云真的鞋,完全不复方才在他面前时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贺子书一愣,有些迟疑道:“……小师妹,它看起来似乎很喜欢你的样子。” 云真也一愣。 她问:“很喜欢我?” 贺子书点头,轻笑道:“小紫怕生,从不与生人接触,平日里只有我能靠近它.,这还是我头一次见它对除我以外的人这样亲近,看来它真的很喜欢你,小师妹。” 闻言,云真下意识摸了摸手里的暗剑。 老实说,她并不喜欢狐狸,因为她之前在荒郊野岭被狐狸挠伤过,但眼前这只毕竟是贺子书的灵宠,而且他还在旁边看着,若是她直接表现出厌恶的样子,会不会让他心生不喜? 可话又说回来了,她为什么要在乎贺子书的心情呢?她讨厌狐狸就是讨厌,难道做一个乖巧懂事的小师妹,就是事事顺从他人的喜好,连自己讨厌的东西都不可以有吗? 她只是想好好活着,又不是想处处当受气包,何必事事都要在乎别人的想法、别人的心情,而不在乎自己是怎样想的呢? 或许是压抑了自己太久,此时有些厌倦这种压抑自己的感觉,亦或许是没睡够所带来的烦躁感在作祟,总之云真这次并不打算迁就旁人,她也想尊重一下自己的意愿。 于是她往后退了一步,将自己的鞋从小紫的爪子里抽了出来。 “贺师兄。”云真浅笑道:“我不喜欢狐狸,甚至可以说是很讨厌狐狸,所以它的喜欢怕是要落空了。” 云真本以为自己露出这副与平常截然不同的面目后,会引起贺子书的惊讶。 却没想到他只是温柔地笑了笑,然后对她说:“嗯,人生在世,有自己讨厌的事物很正常,小师妹比我勇敢多了,至少敢于表达自己的讨厌,我就从来不敢跟我的师尊说我讨厌喝鸡蛋蹄花汤。” 说着,他使出了个术法将小紫抓回了自己的怀里,好让它不打扰到云真。 贺子书这么友善的态度,倒是让云真不好再说什么了,于是她握住自己的暗剑,浅笑道:“那我就先去旁边修习御剑术了,告辞,贺师兄。” “小师妹,我好像该教你御剑术……” “贺师兄不必担心,谢师姐昨日已经将该教的都教给了我,所以我可以自己修习御剑术,并不需要师兄你的陪同,你大可以好好待在这里陪小紫玩,安抚一下它暴躁的心情,我自己待着就好,不会有问题的。” “……好。” 看着云真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贺子书忽然发觉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小师妹似乎不太想跟他待在一起? 可他却很喜欢跟小师妹待在一起,因为有关于小师妹的差事总是能让他获得一笔相当丰厚的报酬。 而且相比起他其他的差事来说,为小师妹授课实在是太轻松了,因为小师妹真的非常聪明,许多事情都是一点就通,并不需要他费太多口舌来进行解释。 况且之前小师妹还没到筑基期,大部分术法都无法修炼,所以他的授课内容无非就是些自己的修炼心得、还有些修仙界人尽皆知的常识,总之都是极为简单的内容,讲述起来完全不会费掉他多少心神。 这么一份简单又轻松的差事,却比他在外门刷十天盘子赚得都要多,简直就像是天上掉馅饼一样。 可他知道,这馅饼并非天降,而是某人亲自送到他手里的,但那人既然不说,他也只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只等今后有机会再报恩了。 贺子书轻叹一声,揉了揉怀中小狐狸的毛发,神色落寞道:“小紫,下次别再像今日这般胡闹啦,我们真的很缺钱的……总是让小师叔他们这般照料我,我实在是……” 他实在是,羞愧难当啊。 可以他现如今的情况,又拒绝不了他们的照料。 因为他早些年散财做善事,一身钱财都被骗子给骗光了,本就贫穷至极,如今又养了那么多的小灵宠,他若是不接受这些照料的话,又该如何让那些小灵宠吃饱喝足呢? 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他的话,原本极为闹腾的小紫这会儿居然乖乖巧巧地趴在他的怀里,也不撕扯他的衣裳了,也不抓他的脸和手臂了,这让贺子书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小紫,我们先回凌云峰好不好?我得换身干净的衣裳,不然也太失礼了……而且我得先把你送回去才行,毕竟小师妹说了不喜欢你,你在这里待着不好,会耽误我赚钱养你们的。” “……” * 等云真终于能让暗剑平平稳稳地飞在半空中的时候,贺子书也刚好回到了小树林里。 他这一趟出去,不仅将小紫送回了凌云峰,还给自己换了身干净的白色衣裳、擦干净了脸上的血迹,整个人又恢复成了以往那副干净整洁的模样。 不仅如此,贺子书还特意去外门的小摊上买了份刚出锅的油条和包子,并且在回到小树林的路上,他还不忘用术法温着它们。 现如今油条和包子都还是热乎的呢。 之所以会这么大费周章,主要是因为他看云真来得这么早,便猜想她一定还没有吃早饭——毕竟以他对清遥峰那四位师弟的了解,他们肯定起不了那么早,小师妹似乎又是个不会做饭的,怎么想她都不可能吃了早饭。 贺子书想,既然他接受了小师叔的照料,那么这种时候,他自然也该照料一下小师妹——照料的方式很简单,就是不要让小师妹饿着肚子练御剑术。 “小师妹,来吃些早点吧。” 本就是特意为云真买来的早点,如今见她恰好练完剑,贺子书连忙将油条和包子递了上去。 他温声说道:“如今你还没有学会辟谷术,一日三餐是不能少的,你看你的嘴唇都有点发白了,若是再不吃东西的话,你可就要晕过去了啊。” “不必了,贺师兄,我……” “小师妹,修士也会生病,也会死,你不吃饭就会生病,生病了就有可能会死,你的修仙之路还很长,不能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啊。” “……” 云真本来不想吃东西,可她又觉得贺子书说这番话说得也有几分道理,确实不能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于是她立刻将手里握着的暗剑收进了剑鞘之中,然后伸手接过了贺子书给的油条和包子。 竟然都是热的。 她垂着眸道谢:“多谢贺师兄。” 贺子书摇了摇头,并浅笑着回应道:“不必言谢,小师妹快些趁热吃了这份早点吧,别饿着肚子了。” “……嗯。” 很可惜。 云真想,即便他对她这么好,可她的心里却无法涌上一丝感动的情绪,因为她心里清楚——不论是贺子书还是别人,他们对她好都是有前提的,那就是她必须是个纯良的好人,否则他们一定不会对她这么好。 在他们面前,她只能当那个乖巧善良天真可爱的小师妹,而不能做她自己——不能做那个杀过人、撒过谎、淡漠到极致、最讨厌费尽心思讨好旁人、却也是最为真实的云真。 可早晚有一天她是要做回自己的。 到那个时候,也不知这些真心对乖巧善良的云真小师妹好的人,又会露出怎样的神情呢? 是惊讶,还是厌恶?亦或者是愤怒? 云真忽然有些期待了。 但她心里清楚,这大概是很久以后才能考虑的事情了——毕竟如今的她还远远没有达到能够放心暴露出自己本性的实力,只有等她变得极为强大的时候,才能做回自己。 如今就先藏拙吧,把自己身上的坏处全部都给藏起来,等找到一个恰到好处的时机之后,再将这些坏处全部释放出来。 想想就有意思,不是吗? “小师妹,你是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了吗?怎么忽然笑得这般开心?” “嗯,没什么,只是觉得贺师兄买的早点很好吃,吃完之后让我感到心情愉悦,所以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小师妹,我下次再给你买?” 云真笑着摇了摇头。 她拒绝道:“不必了,这么好吃的食物只要吃过一次就够了,吃多了反而叫人觉得腻味。” 当然,这番话是骗贺子书的,因为她并不觉得这份早点好吃……说得更明白点,那就是她压根没注意到这份早点是什么味道。 但有一条她说得没错。 那就是世上任何好吃的食物,都是第一次吃的时候叫人觉得十分难忘,可吃多了反而让人感到腻味,然后人就会爱上另一道食物……嗯,她说的是食物,但又不仅仅只是食物而已,因为人心也是如此。 就像她的父皇,刚开始得到她的母妃时也是极尽宠爱,可后来吃多了,腻了,便又宠爱其他的妃子去了。 啧。 说起来,她这两日似乎很容易想起自己曾经在溧国的往事,比之前半年里想起溧国往事的次数加起来还要多,昨日是贵妃,今日是父皇,这对她来说真的正常吗? 云真揉了揉眉心,忽然有些烦躁。 回想起这些糟糕的往事,让她更想回到溧国故土去挖云姓皇室的祖坟了。 毕竟她跟母妃还有芸儿所遭遇的那些不幸,除了贵妃和七公主的迫害以外,还有她那个父皇的不作为啊。 他身为皇帝,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后宫里发生的事情呢? 贵妃母女敢那么嚣张,甚至不怕世人的口伐笔诛,可不就是因为她那个父皇一直在纵容她们,为她们兜底吗? 还有合欢宗的小云—— 啧,她迟早要把他们都给杀了。 第74章 她恰好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距离仙门大比只有三日了。 云真这段时间一直在积极修习术法,早在两日前她就已经学会了御剑术,如今又在贺子书的教导下学会了辟谷术,那么接下来就该学些具有攻击性的术法了。 “御火术,可召唤焰火,灼伤敌人,只需在念口诀的同时控制丹田内的灵力放出即可——大部分术法都是这样,控制好体内灵力运转,再念对口诀便好了。” 说着,贺子书启唇,一边控制着丹田内的灵力,一边念出了御火术的口诀:“碧火焚天,可定乾坤,御火术,起。” 紧接着,他扔出一团火焰,将地上的草地烧秃了一片。 贺子书轻咳两声,忽略了那片被自己烧秃的草地,接着道:“寒冰术,可以直接释放出数道冰锥,口诀是——寒霜弥漫,天地皆寒,寒冰术,起。” 云真点点头,有些好奇地问道:“贺师兄,这个口诀是非念不可吗?不念的话就用不出术法吗?” “是的,必须得念口诀才可以。”贺子书说:“不过小师妹放心,这些口诀并不一定要念出口,你在心里默念也是可以的,等你到达一定境界后,甚至不用念口诀,便能用出术法。” “好,知道了。” “今日就先教这两个吧,小师妹不妨试试看,按照我方才说的那样去做。” “好。” 听贺子书的讲述,学会这些术法似乎并不困难,只需要控制好体内的灵力,再默念口诀就行了,于是云真决定先上手试试看。 她指尖蓄起灵力,同时在心里默念御火术的口诀。 然后她的指尖就出现了一簇微弱的小火团。 这个小火团的光芒极为暗淡,它在她的指尖摇摇晃晃,很快就消失在了风中,同时也让云真有些风中凌乱。 看来是她想错了,听起来简单,但做起来未必简单。 因为她体内的灵力运转得并不流畅,所以连带着用出来的术法也并不流畅,她必须得先学会如何控制自己体内的灵力才行。 “小师妹,你再试试看寒冰术。”贺子书忽然道。 云真愣了愣。 御火术和寒冰术的使用步骤都是先控制体内的灵力,再在心里默念口诀,既然是一样的步骤,那御火术失败了,寒冰术不是应该也会失败吗? 总之,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会忽然提出这样的要求,可云真还是照做了。 果然不出所料,寒冰术也失败了,她的指尖只出现了几颗小小的冰碴子,并不是贺子书口中所说的冰锥子,并且这几颗小小的冰碴子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就在她的指尖融化了。 虽然失败了,但是—— “小师妹。”贺子书笑着问道:“你有发现什么吗?” 云真答道:“御火术和寒冰术的灵力运转方向有着细微的不同,前半部分是一致的,可后半部分......御火术的灵力是向左边运转的,可寒冰术却是向右边运转的。” 贺子书点头,眸中带着欣赏道:“修仙界中有许多术法,每道术法的灵力运转方向都会有不同之处,口诀也各不相同——若是不小心将灵力的运转方向和口诀给弄混了的话,就会遭到反噬,小师妹一定要当心。” “嗯,好,我知道了。” 简单来说,就是灵力的运转方向必须符合相对应的口诀才行,比方说——明明她体内的灵力运转方向对应的是御火术,可她心里默念的却并不是御火术的口诀,而是寒冰术的口诀,那么她就会遭到反噬。 也就是说,她需要拥有一个好记性,才能学会更多的术法。 那可真是巧了—— 她恰好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云真垂下眼眸,并不打算将这件事情告诉贺子书。 毕竟按照贺子书的说法,过目不忘对于修仙之人来说应该是个好本事,若是她过早的将此事暴露出来,说不定还会为自己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因为人的嫉妒心向来都是经不起考验的,她很清楚这点。 “贺师兄,我想问问……”云真佯装紧张地问道:“学会御火术和寒冰术最少需要多少时日呢?” 贺子书说:“最少么……谢无绫师妹当初只用了半天便学会了御火术和寒冰术,鹤吟灀师妹也只用了一天的功夫就学会了,但我天资不好,用了整整两天才学会。” 云真轻轻点头,“我知道了。” 她知道,贺子书这番话表面上是在说自己天资不好,实际上也是在告诉她——天资越差的人,则学会术法所需要的时日越长。 而论起天资差,谁又能比得上她这个五灵根呢? 哈,不过想想也是,毕竟按照一般情况来说——修士的灵根越多,则体内的杂质越多,五灵根修士的体内一般都堆积着许多杂质,这种条件下,应该很容易让灵力在运转的过程中出现堵塞的情况。 也正因如此,所以一般的五灵根修士学什么都会比其他灵根的修士慢…… 但云真并不是一般的五灵根修士。 她体内的诸多杂质在经过明昙册和妖族内丹的双重洗礼之后,早就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了,压根不会出现灵力堵塞的情况,更别说她还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想必学会御火术和寒冰术并不需要花费太多时日。 但她必须要多花些时日才行。 一来是不想过早暴露自己过目不忘的事情,二来是她得给贺子书留点面子,就连作为授课讲师的他当初都用了两天才学会御火术和寒冰术,若她花费的时日比他少,岂不是会让他很没有面子? 虽然贺子书表面上看起来像是个翩翩君子,可知人知面不知心,她要是让他丢了面子的话,谁知道他心里会不会在记恨她呢? 还是得以防万一才行。 云真思来想去,最后决定将自己学会御火术和寒冰术的日子定在三天后,也就是仙门大比当天。 这样既给贺子书留了面子,还不会暴露出自己的本事,真是个两全其美的好日子。 因为有贺子书在旁边看着,所以云真一个上午都只是在体内运转灵力、而并没有在心里默念口诀,简单来说就是做做样子,但又不仅仅只是做做样子而已,因为她学会了怎样控制自己体内的灵力运转。 散课后,她立刻辞别贺子书,回到了清遥峰上,想趁着独处的机会自己练练那两道术法,然后她就遇到了一件特别出乎意料的事情—— “……成功了?” 云真看着自己手掌心里浓烈的火焰,再看了看插在草地里的冰锥子,眉眼间不禁浮现出几分诧异。 她单知道自己用不了两天就能学会这两道术法,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抛开自己在贺子书面前装模作样的那两个时辰不谈,云真发现自己从一无所知到学会御火术和寒冰术,竟然只花了三盏茶的功夫,而且中间只失败了五六次——实在是顺利得让她有些不适应了。 “姐姐不用惊讶,你体内没有杂质,只要弄对了灵力的运转方向和口诀,很快就能学会这些术法的。” 刚从明昙册里钻出来的小公子如是道。 云真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嗯,看来她这两天得依靠书上的内容自学些筑基期术法了,不然实在是太浪费自己的天赋了。 第75章 棠梨峰的扶玉君 之后的两天里,云真在贺子书面前做足了戏,每次上早课的时候她都会在他面前假装自己还没学会御火术和寒冰术,实际上每次散课后她都会立刻跑到藏经阁里翻阅那些写有筑基期术法的书籍。 她会先将书上写的步骤记进脑海中,然后再回到清遥峰上,按照自己记忆中的那些步骤来修习术法。 后来藏经阁的管事提醒她,藏经阁的书是可以外借的,只需要做好登记,并在规定时日内将书归还回去就可以了,这样一来她就不用天天那么辛苦跑到藏经阁来看书了。 而且藏经阁是有门禁的,只有到了规定的时候才会对外开放,所以云真并不能一直泡在藏经阁里,有些时候她正看到最关键的地方,就被藏经阁的管事给请了出去。 但若是她将书借回去了的话,就能随时随地进行翻阅了。 云真想了想,觉得将书借回去能省去许多麻烦,于是她按照管事的提醒,立刻便借了本《筑基期术法录》回去。 趁着贺子书没注意,她都已经靠看书自学会了御水术和回春术——御水术就是能够召唤出水花,和御火术相反,没什么特别的,但回春术却很有意思。 回春术是治疗术法,能够修复人身上的伤口,不过以她如今的修为只能治好小擦伤,更重的伤口就不行了,只有提升修为才能治疗更重的伤口。 顺带一提,回春术是每个木灵根修士的入门必学术法,因为也只有拥有木灵根的修士才能修习回春术。 并且资质越纯正的木灵根修士,在使用回春术时所消耗的灵力也就越少。 为了知道自己的回春术究竟学得怎么样,云真甚至特意找了块合适的地,把自己狠狠地摔了一跤,摔出一身的擦伤,然后再用回春术一处一处的治疗那些擦伤。 事实证明,她的回春术练得还不错,至少能治好擦伤。 但有个小麻烦,那就是她身上的擦伤实在是太多了,凭借她丹田里那少得可怜的灵力根本就治不完——她刚治完腿上的擦伤,丹田内的灵力就已经所剩无几了,实在是没办法治手臂上和脸上的擦伤了。 云真轻叹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拍了拍衣裳,正准备先回清遥峰沐个浴,洗掉身上所沾染的灰尘泥土,可谁知她刚迈出一步,就听见身后有道熟悉的声音将她叫住: “欸,小弟子,你在这做什么呢?” 云真脚步一顿。 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那出声之人就已经走到了她的身旁——正是她那许久未见的师尊,暮行容。 只见他身着一袭红衣,腰间挂着个银白色的酒葫芦,身上带着淡淡的酒香,似是刚喝完酒,他的脸上还泛着薄红,一张俊脸仍旧如同往常那般风华绝代,好看极了。 云真下意识蹙了蹙眉头,“我……” “小弟子,你的脸上怎么有伤?”暮行容也蹙起了眉头,眸中带着几分心疼,“都流血了,疼不疼啊?” “……哦,我方才摔了一跤,不疼。” “真的吗?”暮行容不相信。 云真满脸认真道:“自然是真的,师尊待我那般好,我又怎么可能会骗师尊呢?” 事实上,这次她真的没骗暮行容。 毕竟她方才的确实打实的摔了一跤,如今脸上的擦伤也确实不疼,只不过是没告诉暮行容她是自己主动摔跤的这段而已——这应该不算撒谎吧? “可我还是不放心,你都流血了。”暮行容满脸担忧地看着她道:“小弟子,要不我先带你去治疗一下这些伤口吧?” 云真看了看自己凌乱的衣裳,正准备拒绝暮行容的提议——因为她并不想以这副狼狈的模样出去见人——可没想到暮行容竟然直接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张传送符,还没等她拒绝的话说出口,他就已经点燃了那张传送符。 片刻后,他们来到了一座宫殿前。 这是一座银白色的宫殿,比清遥殿大了好几倍,也比清遥殿热闹多了,许多白衣弟子在殿内的院子里谈天说地,一同练剑,气氛极为和谐。 只不过云真注意到,院子里的白衣弟子们都是男性弟子,一名女弟子都没有,和全是女弟子的绮云峰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她抬头看向宫殿大门上的牌匾—— 棠梨殿。 原来这里就是七峰之一的棠梨峰。 “小弟子,待会你一定要好好跟在我身边。”暮行容小声道:“不然你那些棠梨峰的师兄们一定会把你抓去了解草药的,还会让你去看他们炼丹……唉,他们炼丹太容易炸炉了,为师真怕你会在这里受伤啊。” “……” 云真什么也没说。 她想,既然这么怕她受伤,为什么还要把她带过来呢? 似是察觉出她心中的想法,暮行容弯眸笑道:“我只是觉得——小弟子来到昶清宗那么久,却只见过掌门和祝瑶长老,还没跟其他几位掌峰长老见过面,就想找个机会让你认识一下他们,今日恰好有机会,便想带你来跟你扶玉师伯见一面。” “这样,若是今后我有事不在宗门里面的话,你也能有个照应,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的话,就找你师伯们帮忙解决。” “……” 云真垂下眼眸道:“师尊开心就好。” 她是真的不想过于依靠旁人,却又不得不承认,暮行容的考虑确实没问题。 毕竟她如今是真的弱小,若是今后遇到了什么无法解决的问题,肯定少不得要去寻求旁人的帮助,有几个德高望重且实力强大的师伯当助力对她来说算是个好消息。 这是个好消息,却又不算个好消息,因为她觉得不开心。 试问一个最讨厌依靠别人的人,却发现自己今后或许必须要依靠他人的帮助才能解决问题,这怎么能开心得起来呢? 罢了,不想这些糟心的,只要她努力修习那些术法,再利用空余时间好好修炼,早晚有一天会成长到不需要依靠旁人的地步。 正思索间,云真忽然听见院子里的某位师兄大声说道:“这不是小师叔吗?好久没见到小师叔啦——诶,小师叔旁边的这个小姑娘是清遥峰的云真小师妹吗?” “是她!云真小师妹!我之前还给她上过药呢!” 人群中传来了殷南玄的声音。 “看不出来啊,南玄师弟,你小子全棠梨峰最差的医术,居然还能拿到为小师妹上药的差事,没弄疼小师妹吧?” 殷南玄满脸自信道:“我当然没有弄疼小师妹啦,不仅如此,小师妹还夸我长得好看呢,还说一看到我就紧张。” “呦呦,看不出来啊,你小子。” 云真:“……” 她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说出那番话来忽悠殷南玄? 没想到他不仅当了真,而且还在大庭广众之下用这么骄傲的语气说了出来,被这么多双揶揄的眼睛看着,实在是叫她感到有些尴尬。 “好啦好啦,先不说这些了,小褚,小南玄,还有好多好多棠梨峰的小家伙——你们师尊在棠梨峰吗?我找他有事情。” 暮行容笑着岔开话题,既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也帮云真驱散了尴尬。 殷南玄连忙抢答:“我们师尊他……” “师弟,找我何事?” 一道温柔的男声从院内传来。 云真顺着声音来源看去,只见院内的弟子们都已经自觉地站到了两边,在正中间空出了一条道路。 而在这条空出的道路上,一紫衣男子正缓步朝云真和暮行容这边走来。 他身姿挺拔,步履轻缓,如芝兰玉树,光风霁月,一举一动间皆带着闲云野鹤般的气质,光看仪态都能知道这是个美男子。 抬头看去,更是让云真一愣。 但见眼前之人肤白似雪,青丝如瀑,双唇不点而朱,双眉不画而黛,眉眼柔和,一双眼睛也是潋滟生波,眼波流转间,自是一番温柔似水。 他的容色晶莹如玉,如新月潋潋,如朝霞映雪,有着清水芙蓉般的秀雅绝俗,亦有着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之气质,就像是误入了人间的谪仙。 实在是美极了。 眼前之人生了张雌雄莫辨的脸,若不是他的身姿实在是过于挺拔,估摸着真会让人以为他是个面容极美的女子。 男生女相,面若好女,雌雄莫辨,原来外界传闻的扶玉君长这样,难怪他能常年位居修仙界美人榜的第二名……确实是一张能够让人信服的脸。 云真抬头看了看自己身旁的暮行容,又看了看不远处的扶玉君,最后发现他们两个的长相真是各有千秋。 暮行容的面容上还带着几分少年意气,而扶玉君的脸上却丝毫没有少年气,有的只是成熟男子历经世事后的温和与从容。 暮行容的眉眼间带着几分媚意,而扶玉君的眉眼间尽是温润,特别像书文中的所说翩翩君子,他们是两种不一样的美,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都挺美的。 “扶玉师兄,你快来看看——”暮行容走到扶玉君的身旁,满脸担忧道:“我家小弟子受伤了,你快帮她治治伤口。” “哦?你家小弟子受了多重的伤?” “你看她的脸,都流血了。” 闻言,扶玉君温柔地将视线放到了云真的脸上,可在看到云真脸上的擦伤后,他如画的眉眼间不禁浮现出了几分无奈。 “是,这伤口确实挺严重的。”扶玉君无奈地笑了笑,“这伤口治都不用治,过两天自然就好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不治之症了,挺严重的。” “这么严重啊,那扶玉师兄,你要不要给我家小弟子开点药?” “唔,不用开药,我都说了这是不治之症,一般的药哪里治得好呢?你只需要带她回去静养两天就好了。” “好,我知道啦,多谢扶玉师兄替我家小弟子解决了这个不治之症——对了,扶玉师兄你的医术这样好,那今后我家小弟子若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话,可不可以来找你帮忙看看?” “自然是可以的。”扶玉君轻轻点头。 “那就多谢扶玉师兄啦。” 暮行容笑得极为开心,就像是一只阴谋得逞的小狐狸似的。 “……” 云真愣了愣。 原来不治之症还能这么理解……不用治都能好的伤口就是不治之症,实在是离谱中又带着一丝合理的说法。 暮行容忽然朝云真招了招手。 “小弟子,快来拜见一下你扶玉师伯吧,他早就对你感到好奇啦,上次见面的时候他还说我把你藏得这么严实,都不让他们见上一见,实在是自私的很——哈,如今总能证明我不自私了吧?” 毕竟是在人前,云真听到这番话后,也是极为乖巧地朝扶玉君行了一礼。 “拜见扶玉师伯。” “不必多礼。”扶玉君温柔笑笑,“早些时候我曾听念歌提起过你,可惜一直没有机会见面,如今见了面,发现你的确如他口中所说的那样——看着就很聪明。” 念歌?白念歌? 云真想起与白念歌初见时,那段并不算美好的回忆,于是她低下了脑袋,佯装担忧地说道:“没想到白师兄竟然还会在扶玉师伯面前提起我……许久未见,也不知白师兄他如今的情况如何?” “不必担忧,他已无大碍。” 扶玉君温柔笑道:“对了,没想到你师尊会忽然在今日带你来见我,我也没来得及准备见面礼——不如就将这个送给你吧?” 说着,他取下手腕上的碧玉镯子,并将它递给了云真。 “此乃碧宁镯,既有安神之效,还有解毒的效果,今后你若是不小心中毒了,便将它戴在手腕上,它会自己帮你祛毒。” 扶玉君温柔笑道:“只不过每个人都只有三次祛毒机会,用过三次之后,它就会失去光泽,直到遇到下一位主人,它才能重新恢复光泽和祛毒功能。” 云真本想拒绝,可在听到扶玉君这番话后却是立刻伸手接过了。 “多谢扶玉师伯。” 扶玉君道:“不必言谢,你若是对医术和炼丹感兴趣的话,今后也可以多来棠梨峰走动走动,跟着你这些师兄们学习医术和炼丹。” 暮行容笑着对云真说道:“棠梨峰的弟子们主修医术和炼丹之术,虽说他们平日里容易炸炉,但炼丹成功的次数也不少,小弟子若是对这些东西感兴趣的话,便……” “砰——” 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声巨响。 紧接着,云真听见周围的那些棠梨峰弟子们大声说道:“呦呦呦,李师兄今日又炸炉了呀。” “李师兄已经连续炸了七七四十九天的炉,这要是我的话早就放弃了,他还没有放弃炼丹术吗?” “啧啧,李师兄要是平日里炸炉也就罢了,今日小师妹在这里,他还这么丢人,被小师妹看笑话了。” “还好师尊设了阵法,他炸炉炸得再厉害也不会把门板和窗子炸飞,否则要是一不小心砸到了小师妹,小师叔岂不是要将他痛扁一顿?” “哈哈。” 一片欢声笑语中,云真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手里的碧宁镯,许久不曾出声。 医术和炼丹术么? 她确实挺感兴趣的。 * 由于云真看起来实在是太狼狈了,所以很快暮行容就向扶玉君提出了告辞,而扶玉君那边也是轻轻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等到暮行容和云真彻底离开后,扶玉君旁边的某位弟子忽然凑上来问:“师尊,小师妹身上分明有着刚用过回春术的气息,既然她自己会回春术,那小师叔为什么还要来找您帮忙呢?” 扶玉君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哪里是来找我帮忙的?分明是来为他家小弟子找块坚实的后盾的,毕竟以他的情况……唉。” 这时,殷南玄也凑上来问:“师尊,您方才怎么不顺手帮小师妹治好她脸上的伤呀?那种程度的伤,明明您动一下手指就能治好的呀。” “她既然会回春术,那这伤就应该由她自己来治——除非她受了那种完全应付不来的重伤,我才会出手帮她,不然岂不是耽误她的成长?南玄,你应该知道,被娇养着的花儿是很容易失去自保能力的。” “原来如此。”殷南玄恍然大悟,“师尊是想让小师妹多多依靠自己,少少依靠别人,这样才能拥有自保能力,对不对?” 扶玉君笑着点头,神情依旧温柔,可一双潋滟的眸中却透出了几分苦涩与寂寥。 “我希望你们都不要过多依靠旁人,遇到困难后一定要多靠自己的力量来解决,因为只有这样的成长才是最健康的……如果当一朵被娇养着的花儿,不谙世事、毫无自保能力的话——那么只有在经历过人世间最浓重的黑暗之后,才能得到成长。” 殷南玄满脸懵懂地点了点脑袋,“我知道了,师尊,我一定会好好学术法的,还有师兄他们也会好好学的。” “是啊,师尊,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学的,定不会做那被娇养着的花儿。” “弟子定当谨记师尊的教诲。” 扶玉君面露慈爱道:“既然这般,那为师就给你们布下个任务吧——天黑之前,你们每个人都要炼出三炉完好无损的丹药。” “……” “呃,师尊,我们可以收回刚刚说的那些话吗?” “是啊,其实我们还挺喜欢当花的。” 扶玉君浅笑着摇头,“不可以,趁现在天色还早,你们赶紧去炼丹吧。” 第76章 留影石 云真是独自回到清遥峰的。 因为在半路上,原本陪同在她身旁的暮行容忽然提出了告辞——说是他约了掌门一同喝酒,若是再不去赴约的话,恐怕会误了时辰,到时候被掌门借题发挥就不好了。 云真本就不在乎暮行容的去向,所以在他提出告辞之后,她也并没有感到失落,只是浅笑着回复了他一句:“师尊慢走。” 而等到暮行容转身离开之后,她也立刻拿出了储物袋里的传送玉佩,将自己传回了清遥峰上。 而在回到清遥峰后,云真也没有丝毫耽搁——她烧好热水、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沐了个浴、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最后还不忘将自己换下来的几件脏衣裳都给搓洗干净、并晾在了后院的空地上。 等做完这一切后,云真拍了拍衣袖,正准备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看那本她特意从藏经阁里借来的、如今正放在她枕头边的《筑基期术法录》。 可谁知,就在这个时候——她那行踪不定的师尊忽然带着满身的梨花香回到了清遥峰上,并且笑吟吟地叫住了她: “小弟子。” 暮行容眼眸弯弯道:“我忽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要不要我教你一些好玩的东西呀?” “……” 云真并不想跟他一同玩闹,于是委婉地拒绝了他的提议:“可是师尊,我还要打坐修炼,还要看书……您知道的,我是资质最差的五灵根,若是我不好好努力的话,恐怕会让您被人笑话。” 云真以为他能听懂自己的意思,没想到他却忽然满眼落寞地看着她道:“我确实应该被笑话……小弟子,明明你和你师兄们都那么好,可我将你们收作弟子之后,却总是隔三差五的出去游历,对你们不管不顾。” 说着,他垂下眼眸,语气落寞道:“我这么不负责任,实在是不配为人师尊,他们笑话我也是应该的。” “……” 云真还没想好要说些什么,就又听暮行容道:“所以小弟子呀,为了肩负起作为一个师尊该负的责任,我决定要教你一些非常好玩的东西,保证你看了之后绝对会喜欢的。” 好吧,归根结底还是想带她玩啊。 见暮行容的态度十分坚定,似乎是铁了心的要教她那些非常好玩的东西,云真心想反正逃也逃不掉了,索性轻叹一声,顺着他的意思道:“师尊请讲。” “好,小弟子,你可知术法分为哪几类?” 出乎意料的是,暮行容问的问题竟然十分正经,与吃喝玩乐毫无关系。 恰好云真知道答案,于是她如实回答道:“术法共分为四类,分别是攻击术法、治疗术法、防御术法、以及禁忌术法。” 暮行容笑着点头,又问她:“那你可知剑意为何物?” 云真回答道:“持剑者用剑时的决心和意境,即为剑意。” “是的,小弟子你又答对啦!” 暮行容先是笑着夸赞了她一番,而后又收敛起了面上的笑意,神色认真道:“小弟子,既然你知道术法和剑意分别都是些什么东西,那么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将术法融入剑意之中的话......” 说着,他随手拿起了石桌上的一个白玉杯,并在指尖蓄起了青色的灵力。 而后他指尖微动,轻轻将灵力推进了白玉杯中,顿时便让这个平平无奇的白玉杯散发出了淡淡的青色光芒,看起来十分美丽。 可就是这么一个看似美丽又无害的白玉杯——在被暮行容轻轻地投掷出去之后,竟然直接砸碎了一面墙,并且它还没有碎。 看着那个立在碎墙之上、在砸碎一面墙之后还完好无损的白玉杯,云真忽然觉得暮行容其实还挺靠谱的,至少这次他口中所说的好玩的东西……确实挺让她喜欢的。 暮行容弯眸一笑,对她说:“事实上不仅是剑意,这世间任何事物都能与术法相融合,一朵花,一根草,甚至是一滴水,只要你与这世间万物产生共鸣,便能让它们与你的心境合而为一。” “弟子知道了。”云真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好奇问道:“不知师尊方才用的是什么术法?竟这般厉害?” 这么有攻击性的术法,她也想学,所以她得先从暮行容这里问出来是什么术法,然后再自己去书里翻找。 “我呀,自然是什么术法都没用,只是往杯子里面丢了道灵力而已。”暮行容眨了眨眼睛,满脸无辜道:“不过小弟子,你最好别学我这样,会出乱子的。” 说着,他递给云真一个白玉杯,神色无奈道:“不信的话,你来试试看?” 云真伸手接过白玉杯之后,先是试探性地往里面注入了灵力,然后再学着暮行容方才那样,用力将注满灵力的白玉杯给扔了出去——当然,她砸的并不是那面被暮行容弄塌了的墙,而是另一面完好无损的墙。 可惜,白玉杯刚触碰到墙面,就碎了。 暮行容又递给她一个白玉杯,并笑着对她说:“小弟子,来,你先试着将术法融进杯子里,然后再扔出去看看。” 云真接过白玉杯,在体内运转起灵力的同时,心中也默念着御火术的口诀。 指尖出现火焰的瞬间,她立刻将这团火焰推进了白玉杯中,而后用力将其往那面完好无损的墙上一扔。 “啪——” 白玉杯碎了。 但墙上也被砸出了个小洞,并且小洞边上还有着被烧焦的痕迹,证明她成功了。 “小弟子,你的境界不够,直接使用灵力是没有办法与物体产生共鸣的,只有借助媒介,才能与物体产生共鸣,从而让灵力与物体相互融合,发挥出该物体在攻击层面上的最大作用。” 暮行容先是伸手指了指那个碎裂的白玉杯,而后接着说道:“而术法——便是你需要借助的媒介,它能够承载起你的灵力,让你的灵力与物品相融合,所以你如果想用出我这招,就必须要使用术法才行。” “原来如此,弟子受教了。” 暮行容轻笑一声道:“小弟子,我告诉你呀——用这样的方式打人,可比你直接用术法打人要疼多啦,今后你若是遇到了什么难缠的家伙,便用这招打他个头破血流。” “当然,我教你这招并不是为了让你将谁打得头破血流。”似是怕她误会,暮行容连忙解释道:“我只是想着,我若是多教你一些东西,那么今后你要是遇到了什么十分危险的人,就能多一种方法进行自保。” 云真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毕竟在云真的观念里,将人打得头破血流和进行自保这两件事情在本质上根本就是一模一样的,没什么差别。 若是想要自保的话,可不就是要把敌人打得头破血流、甚至命丧黄泉才行吗? 只要她先杀了别人,别人就没法杀她了。 只是她的这些心里话到底不适合在明面上说出来,否则肯定会让暮行容对她的本性产生怀疑的。 于是云真只能佯装乖巧地点了点头,并应和着他的话道:“嗯,好,弟子知道了,多谢师尊这般惦记着我。” “那,小弟子。”暮行容忽然露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神情,“既然你已经学会了这招好玩的,为师就先走一步啦,我的酒还没喝完呢……哎,喝酒喝到一半忽然离席,以你掌门师伯的性子,为师我啊,怕是又要负债累累了。” 想想也是,毕竟掌门那么贫穷,而暮行容的字画又恰好非常值钱。 云真觉得,如果换作是她的话——估摸着她也会像掌门这般,想方设法榨干暮行容在金钱方面的利用价值。 但长辈们的事情她到底不好置喙,于是云真垂下眼眸,语气淡淡地回应道:“既然这个样子,那师尊您还是快些回到酒席上去吧,别让掌门久等了。” 见她的反应如此平静淡然,暮行容的眸中不禁流露出了几分欣赏——不愧是他收的好弟子,性子沉稳,处事不惊,简直就是个适合干大事的旷世奇才呀。 当然,就算云真表现出舍不得他离开的样子,他也会在心里想——不愧是他收的好弟子,尊师重道,真情实感,简直就是个适合干大事的旷世奇才呀。 “小弟子,我真走啦?” “师尊再见。” 见云真并没有表现出半分舍不得自己的模样,暮行容只好无奈地笑了笑,眉眼间表现出几分落寞。 他抬脚向清遥殿外走去,却在走到门边时忽然停住了脚步。 “对了,小弟子,为师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暮行容回头看向云真,“明日你可以跟着你师兄们一块来看仙门大比,记得到时候一定要带上弟子令牌呀,否则守门弟子会不让你进去的。” 云真还没来得及回复,就又听他说道: “当然,小弟子你也可以选择不去,去或不去全凭你自己的心意……但为师还是建议你去看看的,毕竟到时候会有许多年轻小辈上台进行比试,你虽只是旁观者,却也能从中学到些东西的。” 云真点点头,“是,弟子知道了。” 等暮行容彻底离开之后,云真才抬起了自己的眼眸。 她的眸色幽深,神情冷漠且淡然,看着像是心情不好的模样,实际上她只是在心里进行思考而已。 她在想,自己这两天分明一直都在进行伪装,可暮行容是怎么知道她已经学会了攻击术法这件事情的?是有人通风报信,还是他在暗中监视着她的情况? 似是为了解决她的疑惑,小公子忽然从明昙册里钻了出来。 “姐姐,那个……”他白净的小脸上带着几分心虚,“看到美人师尊,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就是你昨天在小厨房里面用御火术烧水的时候,美人师尊他就站在小厨房外面看着你烧水。” “……” 原来是这样。 云真松了一口气。 “姐姐,你听我解释——我本来是想告诉你这件事情的,但是美人师尊他笑起来实在是太好看了,刚好我娘之前说了,让我多拍点他的照片回去,我娘她最喜欢看长得好看的小哥哥了。” “我当时看他笑得那么好看,就光顾着拍他了,忘记告诉姐姐这件事情了……” 云真问道:“拍照片是什么?” “姐姐听说过留影石吗?”小公子从袖子里掏出两颗黑色的珠子,并将它们放到云真的眼前晃了晃,“这是一个能够记录、并且重现某段情景的好东西。” “比方说,我可以用留影石把姐姐你现在的样子记录下来,之后还能利用留影石将记录下来的你的样子放出来给别人看……” 说着,他又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了一颗留影石,并轻轻地将它扔在了地上。 下一刻,留影石散发出淡淡的光芒,云真的面前也浮现出了一副令她感到十分熟悉的情景—— 是那天夜里,她算计小云的场景。 云真蹙起眉头,神色莫名道:“那么这些被记录下来的场景会一直存在吗?有什么可以摧毁这些记录的办法吗?” “只要把留影石弄碎就行了……诶?” 小公子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因为他的话还没说完,云真就一脚踩碎了那颗放置在地面上的留影石,顿时他们眼前的场景记录便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小公子,你既然选择了我当主人,那就必须要听我的话……从现在开始,你要将有关于我的记录全都毁掉,并且以后也不许再随便记录有关于我的事情了,否则——” “姐姐你放心!没有其他的了,就只有这一段,因为我当时缩在明昙册里实在是太无聊了,刚好你又表现出这么帅的一面,所以我一时心血来潮,就擅自将这副场景给拍了下来……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云真暼了他一眼,淡然道:“既然你已经知道错了,那这段时间我就先不给你喝血了,小公子,你可知——若是你记录下来的场景不小心让别人看到了,那他们就会发现我的真面目,到时候我又该如何自处呢?” “……” “我是你的主人,你应该想的是应该怎么帮我抹除把柄,而不是想着该怎么记录我的把柄,小公子,难道你想背刺我吗?” “我没有……”小公子满脸愧疚。 “嗯,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云真冷淡的面容上忽然浮现出了几分落寞,“可是小公子,你无意间的举动,却能成为害死我的利器……我本就命如草芥,所有人都不把我的命当成一回事,我最信任你了,难道连你也不把我的性命当成一回事吗?” “姐姐,我……” “不必多言,这次我不和你计较,只希望你以后别再做这样的蠢事了……还有,今后你若是看到了什么事情,一定要立刻告诉我,千万别瞒着我,也千万别为其他人而忘记了我,我不想再出现今日这样的情况。” 说到这里,她适时表露出了几分委屈。 “小公子,你是我最信任的人,若是连你都不能把我放在第一位的话……我该怎样才能活下去呢?” “我知道了。”小公子保证道:“姐姐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听你的话,绝不会再做这种可能会害了你的蠢事。” 云真佯装感动地笑了笑。 “小公子,你会听话就好……幸亏这世上还有你在乎我。” 哄小孩子可真是麻烦啊,好在她知道用怎样的方式才能让他对自己忠心耿耿、言听计从。 或许是因为小公子之前多次替她解决了疑惑,所以云真到这种时候才发现——小公子这家伙居然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 好在她发现得足够及时,没让他手里的东西有害死自己的机会。 否则她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他一起。 * 解决完留影石的事情后,云真让小公子先回到明昙册里对他自己的所作所为进行反思,等她叫他出来的时候,他才能出来。 小公子心中本就怀有愧疚,因此在她提出这样的要求之后,他立刻照做了,没有丝毫不情愿的模样。 于是院子里便只剩下云真一人了。 她低头,看向挂在自己腰间内门弟子令牌,并暗自在心里思索着——自己明日究竟要不要去看仙门大比呢? 可还没等她抉择出结果,就听见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阴郁的嗓音: “该死的,是哪个混蛋把我亲手砌的墙给弄倒了?!——啧,倒了也就算了,还碎成了这个样子,拼都拼不回去了啊……要是让我抓到那个人的话,我一定要宰了他。” “……” “呦,小师妹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呢?一动不动的,还低着头,是在假扮死人吗?” “我……” 云真张了张嘴,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被身后的梅三思冷笑着打断了话语:“何必如此费劲?你不用假扮都像死人。” 云真淡淡地暼了梅三思一眼,而后似笑非笑道:“的确,四师兄你说得对,我也觉得自己死气沉沉的,看起来就像个死人,不像四师兄你这么有生机,这么活泼,一看就知道你是个大活人。” “……” “我还得多向四师兄你讨教一下呢,怎么才能看起来像个活人?怎么才能像你这样生机勃勃?四师兄快教教我吧。” 梅三思咬牙切齿道:“呵呵,你才生机勃勃,你全家都生机勃勃!” 云真浅笑道:“四师兄你人真好,居然还祝福我和我全家——可惜我全家都已经死光啦,只剩我一个人还活着呢,所以你的后半句祝福怕是用不上了哦。” 整个清遥峰——也就是除梅三思之外的五个人都知道,梅三思最讨厌别人夸他有生机,还讨厌别人说他是个好人。 云真这一下子直接触碰到了两个他讨厌的点,果然将梅三思气得七窍生烟,可他却又不知应该如何反驳,毕竟他确实不占理。 最后,梅三思被她气得连自己亲手砌的墙都不想管了,直接跑回了屋子里生闷气。 可真幼稚啊…… 云真在心里想。 第77章 和梅三思一起去当交换生 梅三思生气归生气,却还是在饭点到来的时候走进了小厨房——当然,倒不是他自己有多饿,而是为了做饭给云真吃。 毕竟整个清遥峰上只有他们两个人,若是他不去做饭的话,他那个气人的小师妹岂不是就要被饿死了? 虽说他并不在乎她的死活,但她若是死在这种时候的话,肯定会连累他受罚的,为了这个气人的小师妹而受罚,对于梅三思来说实在是一件不值当的事情。 所以,他必须得好好做饭,好让他那个气人的小师妹不会被饿死——嗯,至少不能让她死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否则他都找不到人背这个黑锅。 打定主意后,梅三思先是动作娴熟地做出了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汤,然后他将这些菜肴放到了院子里的石桌上,再慢悠悠地走到了云真的屋子门口,抬起手,轻轻地敲响了她的房门。 听到门被敲响的动静后,正在屋内看书的云真缓缓将自己手里握着的书卷放到了桌子上,而后她拍拍衣袖、站起身来、不紧不慢地走到了门边。 紧接着,她抬手将门推开,目光淡淡地看向了站在门口的梅三思。 “四师兄,找我有何贵干?” 梅三思指了指被他放置在石桌上的四菜一汤,神色阴郁道:“呵,当然是过来叫你吃饭的——小师妹,你知道的吧,我不是关心你,而是因为如今整个清遥峰上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要是在我面前被饿死了,我连个甩锅的人都没有。” “可是四师兄——”云真笑了笑,“我前几日就已经习得了辟谷术,就算一直不吃饭也不会被饿死的,你不知道这回事吗?” “……” 梅三思还真不知道。 但他并不觉得尴尬,反而冷哼一声,理直气壮道:“我不知道这回事,难道小师妹你就不会主动来告诉我吗?呵,你是被人毒哑了,还是看不起我这个没灵根的师兄,所以才故意不告诉我这件事情的?” “……” 云真实在是懒得与他进行争论,毕竟他连脸都不要了,她说再多也只是浪费口舌而已,还不如早点应付完他,自己也能早点回去看书。 于是云真果断选择岔开话题:“不说这些了,四师兄不是来叫我吃饭的吗?那我们快去吃饭吧,正好我也饿了。” 可谁知,梅三思听了这话后,却是暼了她一眼,神情古怪地问道:“小师妹,你不是学会辟谷术了吗,怎么还能感觉到饿?你学的什么辟谷术这么邪门?” 云真说:“不邪门,四师兄学的是什么辟谷术,我学的就是什么辟谷术,只可惜我遇人不淑,偏偏在学会辟谷术后遇到了个没事找事的家伙,我讨厌麻烦,所以只好骗他说我肚子饿了,四师兄你觉得——以那个家伙的脑子来看,他会相信我说的话吗?” “他会不会相信和我有什么关……” 梅三思的话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有些不对劲。 他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脸,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呵呵,小师妹,你说的那个家伙不会是我吧?” 云真笑了笑,“四师兄认为呢?” 她的回答虽然模棱两可,但真正想表达的意思却已经不言而喻了——那个没事找事的家伙正是梅三思。 梅三思虽然脑子不太聪明,但也没有傻到完全听不懂人话的地步,至少这么明显的讥讽他还是能听出来的。 但出乎意料的是,在受到这样不加掩饰的讥讽之后,他居然没有生气,反而轻轻地勾起了唇角,露出了个极为难看的笑容。 “小师妹啊小师妹,我劝你可别太急着惹我生气,毕竟我们两个之后说不定还要结伴而行呢……就我们两个人待在一起,我要是在路上做点什么,你难道就不怕吗?” “我为何要与四师兄你结伴而行?” “那当然是因为——”梅三思垂眸看向云真,眸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恶意,“哼,你求求我,我就告诉你呀。” 云真并未搭理他。 她从梅三思的身旁绕了过去,而后径直地走到石桌旁边,坐下、拿起筷子、不紧不慢地吃起了桌上的菜肴。 别说,味道确实不错。 她不着急,反倒是梅三思着急了,只见他冷着张脸凑到了她的身旁,眉宇间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满。 “喂,小师妹,你当真不好奇吗?” 云真浅笑道:“我好不好奇,主要取决于四师兄你愿不愿意说——若是四师兄愿意说的话,那我就好奇,若是四师兄不愿意说的话,那我就不好奇,很简单的道理。” 梅三思轻哼一声,略显不满地问:“既然如此,那你应该知道交换生的事情吧?” “知道,但昶清宗的交换生不是早在这个月的月初就已经被遣去了其他宗门么?和我们两个结伴而行有什么关系吗?” “呵,你不知道吗?”梅三思的面容上忽然流露出了几分骄傲,“因为今年有仙门大比,所以遣送交换生这件事情就被推迟了一段时间,要等仙门大比结束之后,各个宗门才会开始遣送交换生。” “我确实不知道这回事,还要多谢四师兄替我解惑了。”云真眨了眨眼睛,笑着对他道:“四师兄,你可真是个好人啊。” 梅三思最讨厌别人说他是个好人,尤其是云真在这一天之内还说了两次,于是他彻底的恼羞成怒了。 “我不说了,你去找别人问吧!” 梅三思气得拂袖而去,再次缩回了他自己的屋子里。 云真轻叹一声。 早知道就不那么快惹怒他了,这样她还能从他口中多得知点消息。 如今看来,她只能去找旁人问问看了。 * 绮云峰上,众多师姐聚在一块,有的师姐们在对比谁做的脂粉更香些,有的师姐们在共同探讨制作美食的方法,还有的师姐们在认真修习剑法,总之大家各自都在做着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气氛十分和谐。 而在绮云峰的书房里,蔺姝一边拨动着手里的金算盘,一边对站在自己面前的云真道:“梅师弟说的没错,原本遣送交换生是在元月初旬就要做的事情,但是呢,今年因为要举办仙门大比,所以遣送交换生的事情就被推迟到了二月初旬。” 她的嗓音顿了顿,而后又接着道:“既然提到遣送交换生的事情,那我这个做师姐的就顺带多提一嘴吧——就是说啊,因为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所以每个宗门挑选交换生的方式都不一样。” “比如说,灵兽宗的弟子们都不愿意当交换生——因为修仙界中的大部分宗门都不允许交换生随身携带灵兽进入,这对于喜爱跟灵兽打交道的灵兽宗弟子来说,简直无异于灭顶之灾。” “所以每当到了挑选交换生的时候,他们都会百般抗拒,你推我拒,最后逼得灵兽宗掌门只好用抽签的方式来挑选出去其他宗门当交换生的倒霉蛋了。” “剑宗挑选交换生的方式就很简单粗暴了,他们会跟同门打架,每个剑宗弟子都会与任意十位同门进行比试,而在这十场比试中……输得多的人就会被送去当交换生。” “至于合欢宗和蛊毒宗呢,这两个宗门就完全不用考虑交换生的事情,因为他们在修仙界中的风评极差,送弟子去当交换生就等同于让他们去受罪,所以他们除了刚开始遣送过几次交换生以外,之后就再也没有送过了。” “百花谷会进行绝情测试,然后选择最绝情的几位弟子去其他宗门当交换生,因为她们害怕不够绝情的弟子会被外面的臭男人给骗走芳心。” “还有……” 蔺姝极为熟稔地讲了一大堆其他宗门挑选交换生的方式,不难看出,她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给人讲这些东西了。 只不过…… 也不知是为了留悬念还是怎样,蔺姝迟迟没有讲到昶清宗挑选交换生的方式,偏偏云真最好奇的就是这个了。 迟迟没能得到有关于昶清宗交换生的消息,这让云真不免感到有些焦急。 于是,等蔺姝讲完那些宗门挑选交换生的方式后,云真点点头,立刻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那昶清宗呢?” 蔺姝笑着道:“我们昶清宗啊,是以年龄为标准来挑选交换生的,年龄大的先去当交换生,年龄小的后去当交换生,算算年龄的话——小师妹,今年说不定真会轮到你和梅师弟一起去当交换生呢。” 云真再次点头。 看来梅三思并没有骗她,他们还真有可能会一起去别的宗门当交换生。 解决完心里的疑惑后,云真立刻以要回去修炼为由,向蔺姝提出了告辞。 蔺姝笑着说道:“小师妹慢走呀。” 可当云真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蔺姝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连忙将她叫住。 “对了,小师妹。” 蔺姝忽然露出了一个带着几分祈求意味的表情,她说:“小师妹,你今后能不能多来我们绮云峰上玩玩啊?……唔,倒不是我这个做师姐的只知道玩耍,而是修仙这种东西毕竟是需要劳逸结合的,你修炼完就来绮云峰上找我们玩,正好劳逸结合了。” 顿了顿,她又道:“小师妹,我的那些个师妹们可是天天都在念叨着要给你做好吃的呢——所以你多来绮云峰玩玩,既能劳逸结合,还能全了她们的相思之情,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吗?” 面对这样的情况,云真立刻掏出了自己惯用的敷衍话术:“我知道了,蔺师姐且放心,今后若是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多来绮云峰玩玩的。” 至于什么时候才算有机会? 那当然是由她说了算。 * 走出书房的时候,云真还在想,那些热情的绮云峰师姐们会不会直接冲过来将她围住? 倒不是云真自恋,而是因为绮云峰的师姐们每次都对她很热情,她们次次都会默契地在她身边围成一个圆圈,将她牢牢地困在其中,就像是见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似的,实在是让她难以招架。 但出乎意料的是,她们这次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热情地围上来,甚至还巧笑嫣然地跟云真说了再见。 于是云真很顺利的离开了绮云峰。 当然,云真不知道的是——绮云峰师姐们虽然性子上极为热情,但却并非胡搅蛮缠之辈,她们通情达理,知道云真如今才刚筑基没多久,正是需要多学些术法增强实力的时候,所以自然不会打搅她回去修炼。 说回云真那边,在回到清遥峰后,她立刻走进了自己的屋子里。 而后她关上门,点上蜡烛,缓缓地走到桌边坐下,又翻起了那本被她随意放在桌子上的、她特意从藏经阁里借来的《筑基期术法录》。 书里的内容对于云真来说极为有用,只可惜她今夜没法再挑灯夜读了。 为了明日能够亲眼去看看那个三年一次的仙门大比究竟有多么精彩,她今夜只能早些歇息了。 云真轻叹一声。 但愿她真的能从这个备受世人关注的仙门大比上领悟到一些有用的东西吧,否则就是白白浪费时日了。 第78章 沈苓的阴谋到底是什么? 翌日。 天还没亮,云真便听见院子里传来了许多道脚步声,随之而来的,还有绮云峰师姐们和几位师兄们谈话的声音。 “梅师弟,你这么白可不行呀,跟个鬼似的,到时候吓着别人怎么办?快来师姐这里涂点脂粉吧,保证你涂完之后立刻变得脸色红润,别人看了都会觉得你一拳能打死八头牛。” “呵,这位师姐,你当我傻吗?我一个体修,不用涂脂粉也能一拳打死八头牛。” “快涂,不然我们找小师叔告状了。” “呵呵,真无耻。” “沈苓师弟,我师尊说你这额头上长了颗朱砂痣,像年画娃娃似的,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特别适合守在山门口接待其他宗门的来客,不知你意下如何呢?” “既然祝瑶长老这般看重我,那么我自然是不会让她失望的——蔺姝师姐,这桩差事就放心交给我吧,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宣楚师兄,你脸色红润,脸上又没有痣,这真的是让我很难办啊。” “那就别办了吧。” “……诶,有了!宣楚师兄你的肤色还是很黑,可能会吓到旁人,不如带上这个幕篱遮一遮吧!” “……” 听着从窗外传来的谈话声,早早便已经醒来了的云真此刻感到有些纠结——这种时候,她是闻声出去看看情况好呢,还是继续待在屋子里看书好呢? 嗯,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值得纠结的事情,毕竟她是要去看仙门大比的,总不能一直窝在屋子里。 既然迟早都是要出去的,那她为什么不能现在就出去呢? 云真是在半夜醒来的,那时候她就已经穿好了衣裳、梳好了头发,所以如今做好决定之后,她可以直接推门而出,并不需要再费力气拾掇自己。 可让云真没想到的是,刚推开门,她的脑袋就被人轻轻地敲了一下。 虽说敲她的人并没有用多大力气,连一丝疼痛的感觉都没有,可还是让云真下意识地竖起了汗毛。 云真抬头看去,只见敲她的人正是方才在跟沈苓谈话的蔺姝。 “小师妹……”蔺姝满脸无奈道:“如果我说,我只是想敲门叫你起来,但没想到你会忽然开门,所以才敲到了你的头,你会相信吗?” 云真笑了笑,回答道:“当然相信,蔺师姐向来待我极好,怎么可能会故意敲我呢?况且这敲得也不疼,我不介意的,蔺师姐也无需介怀。” 这可不是在阴阳怪气,她是真的相信蔺姝说的话,也能看出来这的确是个意外——蔺姝刚好要敲门,而她又刚好开了门,一切都是巧合,实在是没什么好介意的。 然而,蔺姝并不放心,又满脸忐忑地问了她一句:“小师妹真的不介意吗?” 云真笑着摇了摇头,“蔺师姐既是无心之举,我又为何要对此耿耿于怀呢?我并非那等小鸡肚肠之人。” “那就好。”蔺姝松了一口气,“小师妹,我师尊觉得你这几个师兄实在是太不靠谱了,所以特地让我们来清遥峰观察一下情况,顺便带你一块去仙门大比的会场,你愿意跟着我们一块走吗?” 云真扫了一眼院子里的情况,只见梅三思正满眼阴郁地往自己脸上涂脂粉、沈苓正嬉皮笑脸地向梅三思炫耀着自己额头上的朱砂痣、而宣楚甚至已经不见人影了。 对比起他们来,确实是绮云峰的师姐们更靠谱些。 于是云真立刻答道:“我愿意的。” 谁知她话音刚落,那边的梅三思立刻便开口讥讽道:“呵呵,小师妹还真是个忘恩负义之人,昨日刚吃了我做的饭,今日便能毫不犹豫地将我抛弃,全然不像是传闻中那个乖巧善良的小师妹呢。” 云真眉头微蹙,正要开口反驳,就听站在梅三思身旁的沈苓忽然大声说道:“四师弟,你脂粉涂多啦!你看看你现在的脸,像是能滴出血似的,比方才还要难看了。” “……” 闻言,梅三思立刻拿起了放在石桌上的铜镜。 他一边对着铜镜照来照去,一边略显不满地蹙起眉头道:“这不刚刚好吗?哪里涂多了?我看是三师兄你的眼神不好使了,赶紧挖了换双新的眼睛吧。” “换,这就换,我看四师弟你这双眼睛就挺不错的,不如挖给我换上怎么样?” “呵呵。” 眼见他们之间的气氛不对,蔺姝连忙出来打圆场:“好啦,梅师弟童言无忌,沈苓师弟你也别为难他了,别为这点事情坏了同门之间的情谊啊。” 沈苓弯眸笑道:“蔺师姐不必担忧,我们清遥峰的同门情谊就是拌嘴,别看我们吵得这么大声,可实际上我们之间的情谊好得很呢——梅师弟,你说是吧?” 梅三思十分不配合地问了句:“那怎么不见你跟小师妹拌嘴?哦,难道你就只想跟我们有同门情谊,而不想跟小师妹有同门情谊吗?” “这就不劳四师弟关心了,我跟小师妹之间的情谊……自然和跟你们之间的情谊不同,我可舍不得惹她生气呢。” 说着,沈苓温柔地看向云真,连语气也变得温和许多:“因为小师妹是特别的,是独一无二的,所以在临去看门之前——我希望能在小师妹心里留下个好印象,毕竟之后我们可是要分开很长一段时日的呀。” 听了这番话,云真心中顿时警惕起来。 不对劲。 沈苓和她都清楚——他们之间压根就没有所谓的同门情谊,即便相处了大半年,但实际上他们也就只是待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而已。 平日里他们谁都不在乎谁,井水不犯河水的,倒也算得上是相安无事。 可如今沈苓突然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表现出一副关心她、重视她、和她十分亲近的模样……怎么看都像是有阴谋啊。 他到底想做什么? 这时,一位绮云峰师姐开口问道:“平白无故的,沈师兄为什么要跟小师妹分开很长一段时日呢?” 沈苓笑着回道:“那当然是因为——我要去看门了呀。” “诶,看个门而已,仙门大比结束后你们不就能见面了吗?怎么就算得上是很长一段时日啦?” “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对小师妹便是如此了,只要一会儿见不到小师妹的身影,我就会觉得过去了好久好久呀。” “沈师兄原来这么关心小师妹,真是个好师兄,过去是我们误会你了,我还以为你跟玉师兄、宣楚师兄、还有梅师弟他们一样不靠谱呢。” “哈,不碍事不碍事,如今误会解开就好,我向来都是个关心小师妹的好师兄,你们可要牢牢记住啦。” 假的。 沈苓平日里不是待在自己的屋子里,就是出去跟他的狐朋狗友们吃喝玩乐,压根不会在意云真的下落。 他似乎笃定了云真不会在那么多人面前揭露他的真面目,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众人面前胡编乱造,而云真也确实没有想要拆他台的想法。 因为她暂时还拿不准沈苓的阴谋。 沈苓这家伙几乎是把“有阴谋”这三个字直接写在了脸上,他知道她会因此而心生怀疑,也知道自己这番话漏洞百出,有心之人只要稍微探查一下,就能知道他说的话全都是假的了。 可他完全不担心会被云真怀疑,也完全不担心自己的谎话被揭穿,这般有恃无恐的态度,显然是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而且……他似乎很开心。 沈苓的脸上总是带着深深的笑意,可他今日的笑意却显得格外真挚,不像是平常那般带着几分淡漠的笑,倒像是发自内心的愉悦。 想起他提到的去看门一事,云真的心里忽然有了个想法——难道去看门能够让他收获到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是不信的,但沈苓口中的分开很长一段时日却让她感到有些在意——莫非他不是真心去看门的,而是要趁机离开昶清宗? 亦或者…… 沈苓想趁机做些小动作,陷害她,好将她赶出昶清宗——如今在众人面前做成一副好师兄的模样,也是为了方便到时候拥有十足的立场构陷她? 一个对小师妹极好的师兄,没人会去怀疑他故意陷害自己的小师妹……但这也不合理啊,毕竟沈苓的谎言一戳就破,稍微查一查就能知道他说的全是假的了。 所以,沈苓的阴谋到底是什么? 还是说,他并没有阴谋,只是单纯的想在离开昶清宗之前给大家留下个好印象呢? 亦或者,他只是想跟她开个玩笑,所以才会故意用这些话来勾起她的疑惑,让她感到心神不宁,让她忍不住胡乱猜疑? 云真猜来猜去,却完全猜不出来,最后她只好暂时停止了对沈苓的猜测,但心里的警惕可是半分都没有少。 不管沈苓有没有阴谋,不管他这些话究竟是不是别有用心,总之这种时候她必须得警惕才行,若是之后发现沈苓只是在开玩笑而已,她再想办法报复回来也不迟。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小师妹。”蔺姝忽然看向她,笑意盈盈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去仙门大比的会场了,小师叔在那等着呢。” 云真垂眸应道:“好。” * 清遥峰的书房里。 宣楚手里捏着一卷书,清隽的面容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不难看出他此刻是极为愉悦的。 他薄唇轻启道:“内忧外患,这次的仙门大比可有意思了,也不知昶清宗会怎么解决这次的突发状况呢?……啊,或许昶清宗的那些内忧们还得多谢我的出手相助呢,若不是我将外患闹得更严重了,恐怕他们还不会那么轻松呢。” 早在之前去挖矿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是有关于妖潮的事情。 但他不仅没有将此事上报宗门,甚至还帮忙将妖潮闹得更严重了些,就是为了让昶清宗的上层们因妖潮一事而忙得焦头烂额。 毕竟……只有让那些长老们因为外患之事而忙得分身乏术,才能方便内忧爆发啊。 他并没有坏心思,他只是太无聊了,所以想看一场精彩的闹剧而已——昶清宗面对内忧外患,对他来说就是最精彩的闹剧。 宣楚轻笑一声,拿起被他随手放在一旁的幕篱,并将其戴到了自己的头上,这样就遮住了他的一身黑肤。 他准备去仙门大比的现场看好戏了。 外患是他出手帮忙制造的,他很放心。 如今只希望那些内忧…… 不要让他失望啊。 第79章 莫名心慌 所谓仙门大比的会场,其实就是外门的练武场。 对此,站在云真身旁的蔺姝特意解释道:“因为外门的练武场很大,能够容得下很多人,而且里面还有专门供人进行比试的台子、以及极其舒适的观战席,简直就是作为仙门大比会场的不二之选,所以掌门和各位长老一致同意选择这里作为会场。” 云真点点头,“我知道了。” 其实她并不在乎昶清宗选择了哪个地方作为仙门大比的会场,她只在乎自己能不能从中获得些有用的东西。 以及—— 沈苓究竟有没有不好的意图? 思绪百转千回间,云真忽然听见旁边的绮云峰师姐笑着说道:“小师妹待会就跟我们一起坐在第一排,保证能将台上的比试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云真还没来得及接话,就又听有一位绮云峰师姐笑着开口说道:“我听说剑宗的殷去寒师兄长得可俊了,百花谷的雪菡卿师姐也生得极美,再加上玉师兄、小师叔、扶玉长老、还有修仙界美人榜上的一大半人都会来观战今日的仙门大比——这么多道美色在前,只看比试情况岂不是太过于枯燥了?” “娄师姐,你素来喜爱美色,我们都已经习惯了,但如今小师妹在这呢,你可别带坏她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欣赏美色是人的本能,怎么能叫带坏小师妹呢……” 娄师姐的话说到一半,忽然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而后她指着练武场的某个方向,话锋一转道:“诶,师姐师妹你们看,那不是颜长老吗?他向来不爱这样的场合,今日怎么来得比我们还要勤快?” 云真顺着娄师姐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一名身着鹅黄色衣裳的男子正坐在观战席上扇扇子。 他的扇子很好看,但顶着这么大的寒风在这里扇扇子,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脑子有病。 而且…… 这位颜长老看起来很是眼熟啊。 云真似笑非笑道:“颜长老?” 蔺姝以为她是在疑惑,于是立刻开口介绍道:“那个扇扇子的男人就是颜长老——唔,颜长老是我们昶清宗的普通长老,脑子应该没问题,这么冷的天还扇扇子应该是他很喜欢那把扇子......咳,其实颜长老他在阵法和符道这两个方面很有天赋,我们昶清宗的护宗阵法就是他亲手弄出来的,只可惜他身体不好,很少出门,所以小师妹你不认识他也是很正常的。” 云真笑了笑,并未接话。 哦,原来他是昶清宗的普通长老啊。 “走,小师妹。”娄师姐忽然抓起了云真的手腕,并笑意盈盈道:“我们带你去认识认识颜长老吧!我跟你讲呀,小师妹,颜长老他虽然从来没有上过美人榜,但也算是个相貌俊朗的美男子呢。” “娄师姐。”云真指了指自己被抓住的手腕,佯装吃痛道:“我前几日不小心摔伤了手腕,如今一碰就疼——嘶,娄师姐,你可不可以放开我,让我自己走过去啊?我的手腕真的好疼啊。” 闻言,娄师姐立刻松开了手,并满脸愧疚地道了歉:“小师妹,我不知道你前两天摔伤了……不小心抓疼你了,抱歉。” 云真摇了摇头,语气温和道:“没关系的,娄师姐,其实我也没有很疼……你也不要太过自责了。” 其实她压根就不疼,只是讨厌跟旁人有肢体上的触碰而已。 可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云真不好直接甩开娄师姐的手,因为这会影响到她在旁人眼里的乖巧小师妹形象,所以她就只好用这种方式来避免跟娄师姐的肢体接触了了。 云真原本都已经想好了,若是有人不相信她说的话,那她就可以说:“那日我摔了跤,一身的伤口,我师尊和扶玉君,还有棠梨峰上的师兄们都可以作证。” 但让云真没想到的是——包括娄师姐在内的所有绮云峰师姐竟然都直接相信了她说的话,她们没有表现出丝毫怀疑,有的只是满满的担忧与关切。 “小师妹,我这有上好的金疮药,是我爹娘亲手做的,我回头给你送过去呀。” “小师妹,我很擅长推拿之术哦,待会观战的时候我顺便给你按按手腕,保证按完之后你就不疼了。” “小师妹……” 虽然云真很讨厌应付这样的场景,但不得不说,看到绮云峰师姐们这么关心她,对她说的话深信不疑,没有产生丝毫怀疑,她心里是愉悦的、是满意的。 因为这代表着,她费尽心思维持的这个和她本性并不相符的乖巧小师妹形象,是非常成功的。 因为只有好人说出来的话才能让旁人深信不疑,她们这么相信她说的话,证明她在她们的眼里就是好人。 虽然云真也没想成为一个好人,但她如今身在昶清宗,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若是旁人都觉得她是个好人,那就说明她现如今的处境是安全的。 毕竟这么个光风霁月的宗门里,可容不得坏人的存在啊。 “好啦好啦,师姐们不用担心,我没事的。”云真这次真心实意的露出了个愉悦的笑容,“我们不说这些了好吗?娄师姐,你继续带我去认识认识颜长老吧,我对他的头发很感兴趣呢。” “好,小师妹,我们走吧!” * 云真跟着绮云峰师姐们走到颜不还面前的时候,他正在撕扇子。 真是奇怪,这人方才明明还顶着寒风扇扇子,扇得极为起劲,让人以为他十分喜爱这把扇子,可一转眼的功夫,他就将陪着他吹了半天冷风的扇子给撕成了碎屑。 好好的扇子说撕就撕,所以他究竟是喜欢这把扇子呢,还是不喜欢呢? “呦,这不是祝瑶长老的弟子们吗?还有行容的小弟子。”颜不还一边捡着地上的扇子碎屑,一边幽幽开口道:“什么风把你们给吹过来了?” 还没等蔺姝她们说明来意,颜不还就摆了摆手,露出嫌弃的神色道:“算了,我不管什么风把你们给吹过来的,总之你们离我远点,我不喜欢你们身上的脂粉味,熏死人了——当然,行容的小弟子可以留下,我对她的御剑术很感兴趣,想跟她多聊两句。” “颜长老……”蔺姝有些无奈,“我们可以离您远点,但是小师妹也不能留在这里陪您说话,因为我家师尊让我一定要带好小师妹,尤其是不能让她跟您单独相处,所以颜长老,您还是自己待在这里玩扇子吧。” 颜不还嗤笑一声道:“不让她留下来陪我说话,那你们带她来见我干嘛?” “我们师尊说了,虽然不能让您跟小师妹单独相处,但还是有必要让小师妹认识一下您……这样小师妹才能知道,宗门里还有您这么一个必须要远离的危险人物。” “可笑,我有什么危险的?为什么要让她远离我?你们师尊再讨厌我,也不至于防我到这种地步吧?我能有什么坏心思?” 蔺姝说:“颜长老,我们师尊说了,她知道您没有坏心思,可她真的不能再放任您接触宗门内的五灵根弟子了,颜长老您自己也知道的——因为您总是好心办坏事,造成了很多糟糕的后果,所以……” “哼。”颜不还轻哼一声,没有再继续搭理蔺姝,而是转头看向了云真,并轻声询问道:“阿真小师妹,阔别多日,你不会到现在还驾驭不了自己的佩剑吧?” “颜——”云真故意拖长音调,而后弯眸一笑道:“长老放心,如今我已经能控制住自己的佩剑了,多日未见,您的头发长得还挺不错的嘛。” 颜不还幽幽道:“我的头发再不错,也比不过阿真小师妹你犀利的剑锋啊……” 蔺姝目光警惕地在云真和颜不还之间看了又看,然后连忙开口问道:“小师妹,颜长老,你们两个认识吗?” 云真轻轻点头,“嗯,那日我去剑池取剑的时候,曾与颜长老有过一面之缘。” “别这么看我,我可没对你们的小师妹做什么,不过就是跟她开了个小小的玩笑而已——啧,话说你们知道生发丹药要三万灵石吗?” “……” “不知道啊,那没事了,请你们到一边凉快去吧,我不希望待会观战仙门大比的时候还要闻到你们身上的脂粉味,你们知道我闻多了脂粉味就会打喷嚏的,待会在别人面前丢脸了就不好了。” 这种感觉,云真倒是能够理解。 她刚开始去绮云峰的时候,也被绮云峰上的脂粉味熏得直打喷嚏。 但自从成功引气入体之后,她再闻到脂粉味就没有打过喷嚏了,按照书上写的内容来说,应该是修炼改变了她的体质。 她一个小小的筑基期如今都能在闻到脂粉味后不打喷嚏,颜不还作为昶清宗的普通长老,修为自然是要比她高上许多的,那么按理来说——颜不还自然也不会被这浓郁的脂粉香味熏得打喷嚏,他之所以会说出这些话,大概也只是赶她们走的借口罢了。 刚好,她也懒得跟他搭话了。 于是云真轻轻地拽了拽蔺姝的衣袖,温声说道:“蔺师姐,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吧?我前几日摔了跤,这两天总是会觉得腿疼,要坐着才会舒服点。” 不知为何,云真总觉得心慌。 正是因为这份心慌,才导致她明明更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如今却不得不与绮云峰师姐们结伴而行。 云真都已经想好了,若是仙门大比上出了什么意外状况的话……待在人少的地方非常不安全,很容易被抓单,待在人多的地方她还能隐匿在人群中,或者随便找个挡箭牌帮自己挡下致命一击。 总之可以确定的是,待在绮云峰师姐们身旁就是她现如今最好的选择。 蔺姝有些心疼地说道:“好,我们去第一排坐着。” * 云真并不想坐在第一排。 在她看来,还是中间那部分区域最为安全,因为中间有很多人,方便藏身,而第一排和最后一排则太容易成为靶子了。 但是绮云峰的师姐们似乎对于第一排有着非常大的执念,就连向来成熟稳重的蔺姝都对坐在第一排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这让云真感到有些无奈,她实在是没有办法,最后只好跟着她们一起坐在第一排了。 没办法,毕竟云真只跟她们有点熟,也知道她们应该不会拿她当挡箭牌,所以只有待在她们身边,她才能稍微的放下心来。 “小师妹,”坐在云真左手边的娄师姐满眼关切道:“你眼底的黑眼圈好重,反正仙门大比还要过一段时候才开始,你要不要趁现在先睡会?” “不用了,娄师姐,我……” “咚——” 忽然,一道极为沉闷的钟声在半空中响起,打断了云真的话语。 伴随着这道钟声的响起,忽然有许多白衣弟子同时涌进了练武场里,原本十分清冷的练武场顿时变得极为热闹,一道道白色的身影直接盖住了坐在最后一排的颜不还。 紧接着,一道极为明亮的红色身影出现在了练武场的门口。 隔得太远,云真完全看不清那身着红衣之人的面容,但心里却已经对那人的身份有了猜测。 她想,不出意外的话,那人应该是—— “拜见清遥君!” 那些白衣弟子异口同声道。 云真垂下眼眸,神色极为平静。 看来她没猜错,果然是她那个好师尊来了啊。 第80章 为何没有道侣就叫可怜? 暮行容是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练武场里的。 只见他身着一袭红衣,左手边是清冷出尘的掌门楚如镜,右手边是温润如玉的扶玉君,身后还跟着容颜姣好的祝瑶长老和数十位普通长老,当真是一副众星捧月之姿,极为亮眼。 楚如镜身着白衣,扶玉君身穿紫袍,祝瑶长老和其他长老也都穿着颜色极为淡雅的衣裳,正是因为他们穿得都很素,所以才衬得站在正中间的暮行容极为显眼。 毕竟那么多人里面,只有暮行容穿着色彩鲜艳的衣裳。 当然,衣裳的色彩只是次要的。 凭着暮行容那张风华绝代的脸,就算他没有穿着艳丽的红衣,也能成为人群中最为显眼的存在。 娄师姐忍不住感慨道:“小师叔生得这样好看,若是性子再好些的话,肯定会有很多人爱慕他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所有人都知道他长得好看,却没有一个人想跟他结为道侣,孤零零的,看着就好可怜啊。” 蔺姝满脸无奈道:“娄师妹,大庭广众之下,不可这般妄议长辈,有什么话咱们回绮云峰再说。” “好好,我的好师姐,我知道啦。” 而坐在她们两人中间的云真在听了她们这番对话之后,心中则是感到有些疑惑。 在她的印象里,暮行容一直都是那种十分好相处的性子,很受那些同门师兄师姐们的喜欢——正因如此,所以她一直以为他是个性子极好、且极受他人喜爱的人。 可听了娄师姐的话后,她再仔细回想一番,却发现好像确实没人给暮行容递过诉说情意的书信,也没听说过有谁爱慕于他,实在是奇怪。 但这事也跟她没什么关系。 对她来说,情爱方面的事情真的非常无聊,所以她并不认可娄师姐的话。 为何没有道侣就叫可怜? 为何人活在世,就不能孤零零的自己一个人待着?难道一定要有道侣陪着才算得上是人生圆满吗? 只要能够遵循自己的心意而活,有没有道侣很重要吗? 真是无聊。 云真并不想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浪费精力,所以她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疑惑,开始打量起了周围的情况来。 方才涌入练武场的那些白衣弟子们几乎全都已经坐到了后排的观战席上,还有少部分的白衣弟子正在往观战席的前排走,与此同时,暮行容他们那一行人也离观战席的第一排越来越近了。 蔺姝小声说道:“小师妹,坐在观战席最后面的那些同门是普通长老们的弟子,我们绮云峰弟子坐在第一排,小师叔他们也坐在第一排,棠梨峰和凌云峰的师兄师弟们会坐在我们后面,也就是第二排。” “然后第三排坐着的则是无晦峰、白雪峰和清遥峰的弟子,因为他们三个峰的弟子少,所以拼在一起坐,揽月峰没有弟子,所以不做安排。” 闻言,明明是清遥峰弟子、却坐在第一排的云真愣了愣。 “蔺师姐,”云真忍不住问道:“我是清遥峰弟子,不用去第三排坐着吗?” “当然不用。”蔺姝眨了眨眼睛,有些俏皮地说道:“我的好小师妹啊,你就放心坐在这里吧,出事了有师姐我兜着呢。” “好,我知道了。”云真轻轻点头。 蔺姝又说:“至于剩下的那些空位,则是给其他宗门的长老和弟子留的,小师妹你或许不知道,每个宗门都会派十人来参与仙门大比,这十个人分别是两名宗门长老、五名观战弟子、以及三名参赛弟子。” “从其他宗门来的长老和参赛弟子会坐在第一排,而那些观战弟子们则是要在第二排和第三排自行选择自己的位置……小师妹若是坐在第三排的话,说不定还会跟其他宗门的弟子坐到一块呢,这不是一件好事。” 云真问:“为什么不是一件好事?” 蔺姝回答道:“因为按照我师尊的安排,坐在第三排的昶清宗弟子会很遭罪,他们左边会坐着百花谷弟子,右边会坐着合欢宗弟子,这两个宗门向来水火不容,可能会吵起来。” 云真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但她心里却在想——既然百花谷和合欢宗这两个宗门向来水火不容,那为何还要将他们安排在相近的位置呢?难道是想看他们吵起来吗? 似是看出她心里的疑惑,蔺姝满脸无奈地解释道:“这是百花谷谷主与合欢宗宗主亲自要求的位置,他们既不愿意跟对方离得太近,也不愿意跟对方离得太远,说是离得太近会影响心情,离得太远又怕对方以为他们懦弱胆怯,所以才有了这样的安排。” “……” 还真是有够无聊的啊。 云真想。 原先她还以为只有剑宗不太正常,毕竟外界传闻总说剑宗之人小鸡肚肠,记仇了就要追着别人一生一世,看着就像脑子有病。 可如今看来…… 似乎脑子有病的不仅仅只是剑宗。 修仙界的宗门看似光风霁月,看似不食人间烟火,实则也会做一些幼稚而无趣的事情,也会让人觉得他们不太正常……实在是跟她想象中的修仙宗门不太一样啊。 正思索间,云真的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带着几分惊喜的清越嗓音:“小师妹,好巧呀,你也来看仙门大比吗?” 云真回头看去,只见十几位棠梨峰师兄已经在观战席的第二排落了座。 方才出声叫她的殷南玄就坐在她身后的座位上,他满脸惊喜地跟她打着招呼,甚至还伸手递给了她一块热乎乎的饼。 “小师妹,这是糖饼,给你吃。” 曾经帮她上过药的李惊元师兄坐在殷南玄身旁,也笑吟吟地跟她打招呼:“好久不见呀,小师妹。” 在殷南玄热切的注视下,云真只好接过了那块泛着热气的糖饼,并顺带回应了他们的招呼:“殷师兄好,李师兄好。” 李惊元指了指她手里的糖饼道:“小师妹,这糖饼虽然是殷师弟亲手做的,但做糖饼的食材却是我买的,你吃了之后若是觉得好吃,可不能只记得殷师弟的好,而不记得我的好呀。” 殷南玄满脸疑惑地问道:“李师兄,我怎么不知道你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连小师妹心里记得谁的好都要抢一抢?” “那是殷师弟你不了解我,我……” “惊元,南玄,你们在聊什么?” 一道温润的男声响起,打断了李惊元的话。 众人下意识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方才还跟在暮行容身边的扶玉君,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前两排观战席旁边的空道上,正眸光温柔地看着他们。 而暮行容等人则是站在不远处的比试台上谈话,虽然距离并不算远,但云真完全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见暮行容的神色似乎极为愉悦。 扶玉君温柔地问道:“惊元,南玄,怎么不理我?是我打扰到你们说话了吗?” 实际上,他们只是没反应过来而已。 怕扶玉君误会,殷南玄连忙开口回答道:“没有打扰,师尊,我们方才在聊我做的糖饼,我还送给了小师妹一个糖饼呢。” 李惊元笑着附和道:“是啊,殷师弟这糖饼做得可好了,师尊要不要尝尝看?” 闻言,殷南玄连忙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拿出了个布袋,并从布袋里掏出了一块热乎的糖饼递给扶玉君。 而后他笑容灿烂道:“师尊师尊,这个给你,我学了好久的,特别好吃的哦。” “不必了。”扶玉君语气温柔地拒绝了他,“南玄,你学了那么久的做糖饼,就是为了今日能在你兄长面前表现一番,如今你只有这一块糖饼了,还是留着待会给你兄长吃吧,师尊不饿,下次再做给师尊吃吧。” “好!那我下次再做糖饼给师尊吃!” 扶玉君温柔笑道:“好。” 殷南玄将糖饼塞回了布袋里,又将布袋塞进了储物袋里,从始至终他的脸上都带着单纯的笑意,像个不折不扣的傻子。 而扶玉君的脸上也始终带着温柔慈和的笑意,将长辈对待小辈的宽和与包容展现得淋漓尽致,任谁见了都会夸赞他是个温和慈善的好长辈。 扶玉君看了一眼站在比试台上的暮行容等人,语气温和地提出了告辞:“好了,你们继续聊吧,我也该去做正事了。” 之前每次轮到昶清宗举办仙门大比的时候,都是由他来负责主持的,如今行容头一回主持仙门大比,若是没有他在旁边指导的话,恐怕会出乱子。 “吓我一跳,师尊终于走了,我还以为我带在身上的话本子被他给发现了。” “奇怪,扶玉长老怎么会半道选择来我们这边?是我今日的衣裳没整理好,还是头发没弄好?” “真吓人,我都不敢说话。” 等扶玉君离开之后,方才一直保持沉默的绮云峰师姐们和棠梨峰师兄们立刻便开口说话了,字里行间都表达出了对于扶玉君的畏惧。 云真觉得奇怪。 扶玉君看起来性情十分温和,怎么会让他们这么畏惧? 不过想想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看人看事都不能只看表面,她不能只凭两面就判断出扶玉君是个性情温和的人,这样实在是太过草率了。 于是云真顿时便不觉得奇怪了。 蔺姝笑着问道:“小师妹,你是不是在想——扶玉君这么温和的人,为什么我们都这么害怕他?” “是。”云真大方地承认了。 蔺姝告诉她:“因为扶玉长老既是掌峰长老,同时也是昶清宗的执法长老,专门负责将那些不守规矩的弟子抓到戒律堂去受罚——包括我在内,宗门里的大部分弟子都被扶玉长老抓过,也都体会过戒律堂那可怕的处罚手段,所以我们都对他有心理阴影。” 娄师姐轻叹一声道:“虽然铁面无私对扶玉君执法长老的身份来说是好事,但被他抓进过戒律堂之后,我看到他就害怕啊。” 李惊元微微一笑道:“师尊他看似性情温和,实则手段雷厉风行,向来不会给人留情面,所以小师妹你可要好好做人,一定要守好规矩,可别被我师尊抓进戒律堂了呀。” 云真轻轻点头,“好,我知道了。” 她每日都在谨言慎行,怎么可能会因为不守规矩而被抓进戒律堂里? *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有资格来观战仙门大比的昶清宗弟子们都已经坐到了属于他们的位置上,人山人海的,格外热闹。 坐在观战席上的弟子们几乎都是昶清宗的内门弟子,但也有少数几个外门弟子坐在观战席的最后一排,他们腰间的玉令牌在满练武场的金令牌中显得格外突出。 据说他们是外门天赋最为出色的几个弟子,趁着这次仙门大比,外门的管事长老特意为他们几个申请了观战资格。 若是有内门的长老看中了他们,将他们收为弟子,那么管事长老也能获得奖赏。 观战席共有六排,最后三排坐满了昶清宗弟子,他们谈天说地,聊得极为开心,众多道说话声融合在一起,喧杂而热闹。 前两排也非常热闹,毕竟绮云峰的师姐们和棠梨峰的师兄们加起来就已经有很多人了,更别说还有姗姗来迟的凌云峰师兄们和本该坐在第三排的云真。 凌云峰师兄们刚坐下,便兴高采烈地跟棠梨峰师兄们聊了起来,他们一起聊修炼趣事、一起聊新鲜有趣的传闻、一起聊外出历练的经历,从天南聊到海北,他们的脸上始终带着笑意,气氛极为融洽。 看得出来,凌云峰和棠梨峰的师兄们关系很不错。 而坐在第一排的绮云峰师姐们偶尔也会加入他们的谈话,但大部分时候她们都是都是小声地在跟自己身旁的师姐妹唠嗑,娄师姐和蔺姝也时不时地会跟云真搭话。 前两排也是欢声笑语,热闹得很。 至于第三排嘛,可就冷清多了。 第三排只坐了六个人,分别是无晦峰的鹤吟灀和谢无绫、白雪峰的祁婉和黎埜、以及清遥峰的宣楚和梅三思。 他们六个人坐在一起,谢无绫坐在最左边,身旁是她的同门师妹鹤吟灀;梅三思坐在最右边,身旁是头戴幕篱的宣楚。 而在鹤吟灀跟宣楚的中间,还坐着师出同门的黎埜和祁婉。 就他们六个人,看起来极为冷清。 鹤吟灀似乎在跟谢无绫说着什么,而谢无绫也是极为配合地侧着脑袋,一边听鹤吟灀说话,一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祁婉好像没有睡够,正在不停地打着哈欠,眼底还带着淡淡的乌青。 宣楚和自己身旁的黎埜聊着天,似乎是聊到了什么有趣的话题,素来不苟言笑的黎埜此刻竟然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宣楚虽然被幕篱遮住了脸,但通过他带着几分笑意的嗓音也能判断出——他此刻的心情还算不错。 两人之间的气氛极为和谐,看来他们的关系还不错。 至于梅三思…… 跟祁婉明明已经昏昏欲睡、却仍旧强撑着保持清醒的态度不同,他已经大大方方地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而且睡得还挺香。 虽然梅三思经常嘴上不饶人,惹得所有人都想揍他,但出乎意料的是——睡着之后的他看起来竟然十分乖巧。 梅三思本就年岁不大,五官中还带着几分属于少年人的稚气,只不过他平日里总爱露出阴郁的神色,硬生生地将这几分稚气给遮掩住了。 如今他睡着了,脸上没有露出阴郁冰冷的神色,那几分未脱的稚气便完全显露出来了,再加上他的睡姿极为规矩,面容也极为恬静,这就显得他看起来既乖巧又可爱。 但也仅仅只是看起来而已。 蔺姝往后看了一眼情况之后,忽然轻声说道:“小师妹,看到梅师弟睡觉,就让我想起了一桩有趣的往事……你想知道是什么往事吗?” 虽然完全不感兴趣,但云真还是十分配合地问了句:“什么往事?” “梅师弟刚来到昶清宗的时候,十分嗜睡,那个时候我们总是能在各种各样的地方看到他在睡觉——有些时候他会直接躺在地上睡觉,有些时候他会趴在石头上睡觉,有些时候他吃着吃着东西就睡着了,总之好像随时随地都能看见睡着的他,十分有趣。” “确实挺有趣的。”云真敷衍道。 她还以为蔺姝要说些什么呢,没想到竟然是这么无聊的事情。 “嘘,其他宗门的长老和弟子们已经快走到这里了,所以请大家先不要说话啦——当然,我不是想干涉你们的自由,而是因为这样可能会让其他宗门的来客觉得我们昶清宗不尊重他们,这不符合待客之道。” 忽然,练武场内传来了暮行容清越且温和的声音。 而伴随着他话语的落下,练武场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说话声都在顷刻间便消失不见,真是秩序井然的景象啊。 说起来,暮行容并没有大声说话,可他的声音却传遍了整个练武场,这让云真不由得想起了书上的一些内容。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暮行容应该是使用了扩音术,当然也有可能是扩音符——前者只有金丹期修士才能使用,后者只要是个修士就能使用。 毕竟符这种东西从某种意义说来说就相当于是第二个储物袋,两者之间的区别在于储物袋是用来储存东西的,而符则是用来储存术法的,但它们有个共同点,那就是对于使用者的修为压根就没有要求。 当然,术法的威力肯定是比符要大的。 扩音术能够让使用者的声音传出数千里之远,而扩音符却只能让使用者的声音传出数百里远,直接威力减半。 同理,所有术法和符都是这样。 可即便会威力减半,符在修仙界里依旧是一件很抢手的商品。 因为使用术法需要消耗很多灵力,若是用得多了,很容易让修士陷入灵力枯竭的地步,而符虽然威力减半,可使用起来并不怎么消耗灵力,而且有术法一半的威力也不算少了。 就这么说吧——使用一道术法的所消耗的灵力,跟使用五张符所消耗的灵力是一样多的,怎么想都是符更好用。 但术法也有术法的好处,虽然需要消耗的灵力比较多,但它不要钱啊。 而市面上卖的那些符可都是很贵的——贵到什么程度呢?就这么说吧,哪怕是市面上最便宜的符,都是云真砸锅卖铁也买不起的存在。 但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 其他宗门的长老和弟子们已经快要走到练武场的门口了。 在其他宗门的人距离练武场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原本站在比试台上的暮行容和扶玉君两人也立刻动用术法,一起瞬移到了练武场的门口。 而与此同时,跟着他们一起瞬移到练武场大门口的——还有原本正安安静静地坐在观战席上等待着仙门大比开始、却莫名其妙的被一道术法给传到了这里的云真。 蓦地被传到了暮行容的身旁,云真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就听见站在她身旁的暮行容语气无奈道:“这么重要的场合,我都忍住了没有胡闹,怎么反倒是掌门师兄在胡闹了?” 扶玉君语气温和道:“真没想到,掌门师兄都几百多岁了,还是这么爱玩。” 暮行容面露不满道:“他爱玩也不该在这种时候玩啊,我家小弟子胆儿可小了,要是吓着她怎么办?” 实际上完全不胆小的云真:“……” 通过暮行容和扶玉君的对话,云真大概清楚了现在的情况。 也就是说,她是被楚如镜传送到这里来的,而且楚如镜之所以会把她传过来,是因为他都几百多岁了还是很爱玩。 换句话说就是——楚如镜把她传送到这里,没有任何正经的理由,单纯因为好玩。 云真垂下眼眸,将手藏进了袖子里。 而后,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她悄悄捏起了拳头。 若是她有那个实力的话,她一定会将楚如镜揍得满地找牙……只可惜她如今的实力还不够强,所以她只能先记个仇,等以后再找机会报复回去了。 “小弟子。”暮行容传音给她:“其他宗门的来客已经能看见我们了,此时不太方便将你传送回去,只能麻烦你和我一起接待他们了……小弟子,你会怪我吗?” 云真轻轻摇头。 不是暮行容的错,她自然不会怪她。 孰是孰非,她心里分得清。 暮行容弯眸一笑,再次传音给她:“小弟子,待会见到其他宗门的人之后,千万你别害怕,也别紧张,为师在这里呢。” 云真垂着眼眸,没有回应。 害怕?紧张? 真是可笑。 其他宗门的人实力再强大,也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了她——既然都是些威胁不到她性命的存在,那她为什么要害怕?又为什么要紧张? 如果暮行容以为她遇到这种大场合会感到害怕和紧张,那他可真是错得彻底。 云真虽然惜命,却并不是一个胆怯懦弱之人,只要威胁不到她的性命,她根本就不会害怕,更不会觉得紧张。 但她不知道的是—— 暮行容此刻感到十分骄傲。 他之前媚骨发作、下山静养的时候,特意去伏月城的书肆里买了一本名为《如何才能养好自己的弟子》的书籍。 书里写了,作为一个合格的师尊,要懂得安抚弟子的情绪、还要给足弟子安全感。 书里还写了,最好的给安全感方式就是一边摸着弟子的脑袋,一边对弟子说:“别怕,师尊在呢。” 他不想弄乱小弟子的头发,所以就没有摸头,但书里写的词他可是都念出来了,甚至还贴心地加了不少词,想必小弟子听了他的话之后一定很感动吧! 话说小弟子忽然低下脑袋,是不是被他感动得正在偷偷掉眼泪啊? 暮行容虽然对自己的优秀表现感到很骄傲,但他又不舍得云真掉眼泪,于是他再次传音给她道:“小弟子,你别哭。” 完全没有哭的云真:“?” 暮行容还想说些什么,可就在这时,其他宗门的人已经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第81章 捧杀 “久仰大名了,清遥君。” 走在最前面的蓝袍青年满脸自信地对暮行容说:“虽然你看起来确实跟传闻中一样有实力,但是你们昶清宗弟子可不一定有你这样强大的实力——哼,这次仙门大比,我们剑宗一定能拿到魁首。” 暮行容还没做出回应,反倒是站在蓝袍青年左手边的青衣女子浅笑着说道:“那倒未必,晋予长老,你们剑宗弟子虽然剑术超群,可我们百花谷弟子最擅长以柔克刚,魁首会落在谁家还说不准呢。” “你们百花谷弟子修炼的以柔克刚功法再好,也敌不过我们剑宗弟子的剑法。” 晋予依旧十分自信。 而站在青衣女子身旁的,是合欢宗的善善姑娘。 见晋予和青衣女子针锋相对,她立刻笑着拱火道:“茯若长老说得很对,晋予长老说得也很对——哎呀,百花谷弟子都生得那么如花似玉,剑宗弟子都那么有男子气概,我都好喜欢啊……所以你们两个宗都要努力拿到魁首才行呀,我可舍不得让你们任何一个宗因为没有拿到魁首而伤心。” 茯若冷哼一声道:“我们谁能拿到仙门大比的魁首,与你有何干系?反正拿到魁首的不可能是你们合欢宗弟子就对了。” 晋予也冷哼一声道:“你们合欢宗的修炼功法那么上不得台面,竟然还好意思出现在这种场合?” 面对他们的讥讽,善善并不生气。 她甚至还有闲心先给云真抛了个媚眼,而后才不紧不慢地回复道:“晋予长老,茯若长老,你们就放心吧——我们合欢宗既没有要夺得仙门大比魁首的想法,也没有要在那么多人面前展示我们合欢宗修炼功法的想法,我们只是想来看看清遥君究竟有多美而已,一定不会碍着你们的事情哦。” 云真淡淡地瞥了一眼善善腰间挂着的令牌。 那是一块淡青色的木令牌。 上面还用朱砂写着五个红色的小字——合欢宗长老。 说实话,云真之前在合欢宗待了半个多月,一直以为自己眼前的这位善善姑娘只是合欢宗宗主季玉清的道侣之一而已。 因为每个合欢宗弟子提起善善的时候,都只会说她是季玉清的红颜知己,而且他们也只会称呼她为善善姑娘——至少云真在合欢宗的时候,可从没听过有谁称呼善善为长老的。 如今看来,他们藏得可真够深的啊。 云真正在心里想着事情,可就在这个时候,站在她身旁的暮行容忽然开口说道: “想来看我究竟有多美?” 说着,暮行容唇角微勾,绝色的面容上流露出了几分妩媚。 不仅如此,他的眼尾还泛着薄红,一双琥珀色的桃花眸中也盛满了笑意,本就绝世的美貌,在此刻被他发挥到了极致。 除了晋予和茯若以外,其他来参与仙门大比的别宗长老都恍惚了一瞬间。 就连经常与美人打交道的善善和另外一位合欢宗长老,也不可避免的被他惊艳得呆滞了片刻。 暮行容轻声说道:“那么,请问这位合欢宗长老——我这张脸够美吗?能不能入了你们合欢宗之人的眼呢?毕竟你们只为看我的脸而来,我可不想让你们扫兴而归呀。” 善善毫不犹豫地回了句:“美,实在是美极了!清遥君在画像上就已经很美了,没想到本人居然长得比画像上的还要好看,不愧是我们合欢宗那么多弟子都想睡的人,现在我也有点想和你双修了。” 咳。 能够毫不避讳地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种话来……不得不说,合欢宗之人在表达自己的欲望这方面,还真是有够大胆的啊。 “那可不行。”暮行容拒绝了善善的双修邀请,并露出无辜的神情道:“我的脸这么美,能让你饱饱眼福就不错了,可不许动想要亵玩我的心思哦,我是不会同意的。” “……” 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的答复啊。 虽然这话听起来挺欠打的,可众人一看到他的脸,就忽然觉得合理多了——毕竟他确实有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种话的资本。 “清遥君还真是实诚。”剑宗的另一位长老笑着说道:“这么实诚的性情,这么自信的做派,倒是很符合我们剑宗的作风,今后清遥君若是在昶清宗混不下去了,要不要考虑来我们剑宗发展一下?” 暮行容略显苦恼地问道:“这位长老,我听说剑宗之人都很重视自己的剑,可我每个月都要弄坏十几二十把剑——要是我去剑宗发展的话,你们不会揍我吧?” 那位剑宗长老笑容一僵。 众所皆知——对于剑宗之人来说,剑既是陪伴着他们度过冬寒夏暖的挚友,也是带领他们前进的引路者,因此每个剑宗之人都很珍惜自己的剑,同时他们也很讨厌那些不好好珍惜佩剑的人。 所以答案已经很明确了—— 那位剑宗长老面无表情道:“那你还是待在昶清宗吧,千万别来剑宗,我们肯定会揍你的。” 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位剑宗长老的回答证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们剑宗之人的性情确实还挺实诚的。 暮行容笑了笑,转移话题道:“时候也不早了,各位长老请先随我入场吧,我们掌门已经在里面恭候各位许久了。” 说着,他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各大宗门的长老们跟着他走。 还没等那些长老做出反应,暮行容便直接转身走进了练武场里,那些长老也是极为配合地跟在他的身后一起进了练武场,看来他们都很重视这次的仙门大比。 云真本想跟着暮行容一起进去,可没想到的是,她刚踏出一步,就被扶玉君轻轻地拉到了他的身边。 “很抱歉,吓到你了吗?”扶玉君传音给她,嗓音依旧十分温柔,“你师尊方才传音给我,说是让我带你认识一下修仙界的年轻小辈们,所以我才会出手拉住你,并不是故意要恐吓你的。” 云真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她本就没有被吓到,只是有些疑惑扶玉君为什么会忽然拉住她而已,如今他既然已经主动开口解决了她的疑惑,那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反正都这样了,她待在哪里都一样。 就是可惜了她先前的规划……特意选好的挡箭牌没有了,相对来说比较安全的位置也没有了。 啧。 * 等那些长老们全都走进了练武场后,就到年轻弟子们登场了。 走在最前方的,是一名白衣少年。 他面容俊朗,神色冷峻,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孤冷感,一看就是个不好相处的人。 云真低头看了一眼他腰间挂着的令牌。 是剑宗的弟子。 走在少年左手边的,是一名容颜极美的青衣少女。 与白衣少年的孤冷疏离完全相反,这名青衣少女的脸上带着恬静而温柔的笑意,一双漂亮的眼眸中也盛满了柔和,给人一种如沐春风般的感觉。 她是百花谷的弟子。 而走在白衣少年右手边的人—— 是一名神情木然的黑衣少女。 这名黑衣少女是蛊毒宗的弟子,她的脸上没有丝毫情绪、眼里满是麻木、行走的动作也极为僵硬,她不像是一个活人,倒像是一具失去了情感的傀儡似的,略显瘆人。 青衣少女和黑衣少女都目不斜视地走进了练武场里,可那位来自剑宗的白衣少年却在经过云真的身旁时停住了脚步。 “你的身上,有弥岚花的味道。” 白衣少年如是道。 听到他这句话,云真不由得愣了愣。 什么弥岚花? 扶玉君笑着对那少年说:“兴许是南玄做的糖饼里加了弥岚花吧。” 少年一愣,冷峻的眉眼间流露出了几分疑惑,“南玄他何时学会做糖饼的?我这个做兄长的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也没听爹娘提起过这事啊。” “也就是前段时间才刚学会的。”扶玉君笑了笑,“南玄他学了许久,就是为了今日能在你这个兄长面前大展一番身手,等你进去就能吃到他做的糖饼了。” “原来是这样。”少年拱手道:“那我就先进去了,扶玉长老,告辞。” “好。” 等那白衣少年走进练武场后,扶玉君语气温柔地问云真:“你能猜到他是谁吗?” 云真回答道:“身上挂着剑宗令牌,又是殷师兄的兄长,我猜他应该是剑宗掌门的亲传弟子,殷去寒,对吗?” 扶玉君轻轻点头,“对,你很聪明。” 这哄小孩似的语气,让云真觉得有点恶寒,而且他在这种情况下夸她聪明,实在是让她觉得十分怪异。 那个白衣少年姓殷,又出自剑宗,除了前段时间被众多昶清宗弟子讨论的那位剑宗掌门亲传弟子殷去寒以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选了。 这种情况下,就算是个傻子都能猜出来他是谁,所以被夸聪明后,云真丝毫没有觉得开心,只觉得十分怪异。 她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了两个字—— 捧杀。 第82章 平平无奇的灰衣少年 事实证明,云真的猜想是错误的。 因为她在仔细观察之后,发现扶玉君对每个人说话都是用那种哄小孩似的语气,并不是只对她那样——没有针对性,没有指向性,所以她的猜想大概率是错误的,除非扶玉君想捧杀所有人。 算了。 不管扶玉君是性情温柔也好,是别有用心也罢,只要她坚定着自己的想法,那他就影响不了她。 收回思绪,云真看向了最后一批弟子。 各宗的长老和参赛弟子们都已经走进练武场里了,一部分的观战弟子也跟在他们身后一起进了练武场。 而这最后一批,则是剩下的、正准备往练武场里走的观战弟子。 说来也巧,走在最前面的五个人,竟然有三个都是云真认识的人——这三人分别是合欢宗的楚为欢师姐、蛊毒宗的相里瑶,以及灵兽宗的江显师兄。 至于和他们并肩而行的另外两人…… 一人容颜清丽,眸光似水,是百花谷的弟子;另一人脸色苍白,神情阴翳,是蛊毒宗的弟子。 她们两人身上的气质全然相反,走在一起难免让人觉得违和感十足——但是如果抛开这份违和感的话,就会发现她们两个其实都是美人,单看脸还是挺赏心悦目的。 说来奇怪,除了相里瑶以外,蛊毒宗弟子似乎都是这么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虽然相里瑶在外形上跟其他蛊毒宗弟子并无差别,都是一样的肤色苍白,一样的神色恹恹,但相比起其他蛊毒宗弟子来说,她的身上至少还带着点人气。 “云真小师妹,我们又见面啦。” 楚为欢笑着朝云真招了招手,艳丽的眉眼间盛满了愉悦,语气也极为欣喜,似是真心为见到云真而开心。 云真拱了拱手,“楚师姐好。” “好,好。”楚为欢细细地端详了一番云真的眉眼,而后忍不住赞叹道:“多日未见,云真小师妹真是越来越好看了,也不知今后会有多少人抢着想当你的道侣......” 云真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不会在这种无聊的话题上多费口舌。 “呵。”相里瑶冷笑一声,眸中露出几分讥讽道:“你们合欢宗的人当真无趣,什么都要往情情爱爱上面扯,完全不会考虑别人想不想跟情爱扯上关系——万一这位云真小师妹不想要道侣,你说这种话不就是在膈应她吗?” 楚为欢冷哼一声,“我......” “两位师姐。”眼看着她们两人快要吵起来了,云真立刻打断了她们的对话,并满脸无辜地提醒道:“我不是故意要打扰你们说话的,但是仙门大比快要开始了,你们还是快些进去吧,别耽误了时辰呀。” 当然,云真并不是有心想劝架,而是因为仙门大比这么重要的日子,她们两个要是以她为中心话题而吵起来了,恐怕会给她带来不少麻烦。 她最讨厌麻烦了。 这时,相里瑶身旁的蛊毒宗弟子也凑到了她的耳边,并低声说道:“相里师姐,其他观战弟子都已经进去了,只剩下我们和这个合欢宗的弟子还在外面,若是我们再不进去的话,的确会误了时辰。” 闻言,相里瑶看了一眼周围,发现方才跟她们同行的那些观战弟子确实都已经进去练武场了,如今还在外面的观战弟子就只有楚为欢跟她们两个蛊毒宗弟子了。 见到这样的情况,相里瑶立刻收起了眸中的讥讽之色,并带着自己身旁的蛊毒宗弟子一起走进了练武场。 她们两人进入练武场后,外面就只剩下楚为欢一个人了。 楚为欢不想耽误时差,也准备进去了。 但在走进练武场之前,她忽然回过头,笑着对站在门口的云真说:“那我就先进去啦,云真小师妹,等今日的比试结束之后我再找你叙旧呀。” 云真又拱了拱手,“楚师姐慢走。” 说实话,她有点不能理解——明明她跟楚为欢也不熟,为什么楚为欢非要跟她叙旧呢?她们两个之间的交情那么浅,似乎也没什么旧能叙的吧? 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旁边的扶玉君语气温柔道:“若是不想跟她叙旧的话,等今日的比试结束后,你可以直接跟着我走,千万别勉强自己。” 云真轻轻点头,“多谢扶玉长老,我会考虑的。” 假的。 她压根就不会考虑跟着扶玉君走。 云真不想跟楚为欢叙旧,是因为她跟楚为欢不熟,压根就没什么好叙的。 但同样的,她跟扶玉君也不熟,若是就这么接受了扶玉君的帮助,那她不就欠了他一个人情吗? 拒绝楚为欢的方式有很多种——比如她可以说自己的身体有些不适,要回去休息了;也可以说自己还有课业没做完,要赶紧回去完成课业了;甚至她还可以直接跟着绮云峰的师姐们一块离开,反正她本来就是跟着她们一块来的,到时候一块走也很合理。 啧,这么多有用的方式,又不是走投无路了,她完全没必要欠下这个人情啊。 “小师妹,扶玉师伯。” 忽然,一道清冷的嗓音在前方响起,打断了云真的思绪。 云真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已经几日不曾与她见过面的大师兄玉停舟正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她和扶玉君。 玉停舟身着一袭白衣,容颜如玉,装束齐整,神色依旧如往常那般淡漠,浑身上下的都透着一股清冷出尘的气息,抛开他的本性不谈,倒像是个误入了人间的谪仙。 而在玉停舟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一个身着灰衣,容貌平平无奇,气质也平平无奇,看起来像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虽然这灰衣少年浑身上下都没有引人注目的地方,可他的腰间却挂着一块属于内门弟子的金令牌——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是云真从未见过的同门师兄。 毕竟内门最小的弟子就是她了,所以她在内门里不可能有师弟师妹,只会有师兄师姐。 而跟在玉停舟身后的另一个人,则是云真认识的人——凌云峰的林允安师兄,他和玉停舟一样身着白衣,却没有半分清冷出尘之感,反而露出了一股玩世不恭的气质,很符合他纨绔的身份。 林允安朝云真笑了笑,一双风流倜傥的桃花眼直接弯成了月牙的形状。 “小师妹好,扶玉师叔好。”林允安佯装苦恼地叹了一口气,“哎,没想到我当了那么久的纨绔,却还是掩藏不住骨子里的强者气息啊,竟然连仙门大比这样重要的场合都会选我来参赛,这就是天才的烦恼吗?” “……” “哈哈。”那相貌普通的灰衣少年忽然干笑了两声,然后用毫无情绪波动的语气说道:“林允安,你真的要笑死我了。” “……” 云真看向了那名灰衣少年。 说实话,这家伙能用平淡至极的语气说出这种表达开心的话语来,实在是有种说不上来的诡异感啊。 他也是昶清宗的参赛弟子吗? “嘶。”林允安倒吸了一口凉气,“我说傅小兰啊,怎么你每次说话都能让我觉得头皮发麻呢?” 傅小兰? 似是为了解决云真的疑惑,旁边的扶玉君传音给她,并温声介绍道:“或许……你认识内门的普通长老颜不还吗?他就是那位颜不还长老的小徒弟,名为傅小兰。” “小兰比你早入门好几年,是你的同门师兄,同时他也是这次仙门大比的参赛弟子之一。” 云真略一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见状,扶玉君先是温柔地笑了笑,而后又传音给她道:“说来也巧,小兰他有着和你一样的资质——我的意思是,他也是资质最差的五灵根,但他却比很多天灵根弟子都要厉害。” “……” 云真再次看向傅小兰。 依旧是一副平平无奇的模样,浑身上下都挑不出任何出彩的地方——可他却是这次仙门大比的参赛弟子之一。 而且他还是跟她一样的五灵根。 这时,扶玉君再次传音给她道:“这次来参与仙门大比的参赛弟子有很多,他们或是天灵根,或是双灵根,最差也就是个三灵根,而在所有的参赛弟子里面——小兰他是唯一的五灵根。” 原来如此。 云真垂下眼眸,眼里没有丝毫情绪。 扶玉君告诉她这些东西——究竟是真心想替她解惑呢,还是想让她因此而产生类似于嫉妒的情绪呢? 呵,真是可笑。 事实上,她并不会因此而感到嫉妒。 同为五灵根,傅小兰能够拥有作为仙门大比参赛弟子的资格,那是他的机遇,跟她又没什么关系。 若是她嫉妒傅小兰,就能把傅小兰身上的机遇给抢过来的话,那她肯定会嫉妒。 但如今的事实是什么呢? 是她就算嫉妒傅小兰,也没法把他身上的机遇给抢到自己的身上,反而还会因为被嫉妒腐蚀了心智而失去自己原有的安稳。 云真向来是个理智的人。 她知道,嫉妒会侵蚀她的理智。 而当她脑海中的那些理智彻底被嫉妒侵蚀之后,她就会失去所有的分寸,还会变得面目可憎,到那时昶清宗可就容不下她了。 如今的她既没有良好的天资,也没有强大的实力,本就糟糕的处境,若是连赖以生存的理智都没有了,岂不是很可悲吗? 况且,谁知道扶玉君是不是在骗她呢? 眼见为实,她要亲眼见到傅小兰施展出五种属性的灵力才会相信他也是五灵根。 但云真不知道的是—— 扶玉君之所以会告诉她这些事情,并不是想要勾起她的负面情绪,而是想安抚她的情绪。 他想鼓励她、想告诉她五灵根也能拥有一番属于自己的天地、想让她对未来充满憧憬,千万不要因为天资太差而感到自卑。 若是换作别人,可能真的会被鼓励到。 但很可惜,他遇到的是云真。 是凡事都会往坏处想、几乎不相信世间有善意的云真。 * 云真刚跟着扶玉君一块走到了练武场的第一排,就被好不容易才应付完了从其他宗门来的长老们的昶清宗掌门楚如镜给叫到了角落里。 “掌门有何吩咐?” “我方才并非有意要戏弄你。”楚如镜解释道:“原本那道传送术法我是想用在自己身上的,但不知为何,我的灵力忽然被引到了你的身上,所以才会……” “掌门不必多言,弟子已经知道了。” 云真的态度可谓是十分恭敬,但偏偏是这样恭敬的态度,反而引得楚如镜心里更为愧疚了。 虽说他也算是受害者……但总归是他的灵力将行容这小徒弟给送到了大门口,吓到了她,他作为昶清宗的掌门,怎么说也不能不认账,至少该给她些补偿。 可这一时半会的,他也不知该用什么方式补偿她,只能等仙门大比结束后再考虑补偿的问题了。 打定主意后,楚如镜面无表情地对云真说:“罢了,仙门大比即将开始,你先去找个地方坐着吧,回头我会查清楚情况,给你一个交代的。” 云真拱了拱手,“是。” 表面上看着云真极为乖巧,掌门说什么她就信什么,但实际上却是因为——面对位高权重者的时候,她似乎也没有说“不”的资格。 最后,在仙门大比开始之前,云真又回到了自己最开始的位置上。 刚坐下,旁边的蔺姝就满脸关切地询问她:“小师妹,你吓到了吗?怎么你忽然就被传到门口去了啊,给我吓了一大跳。” 云真摇了摇头,“蔺师姐放心,我没被吓到,方才或许是意外吧,毕竟掌门他也一大把年纪了,控制不住自己的灵力很正常……总之我没事,蔺师姐,你放心便是了。” “原来是掌门师伯搞得鬼啊!” 云真垂下眼眸,没有回应。 可不是她故意要抹黑掌门的名声。 毕竟她可没说是掌门做的,只不过是顺口提了掌门一嘴而已——至于蔺姝她们会怎么理解,那就是她们的事情了,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说起来,她方才确实没被吓到,但却收获了一肚子火气。 可真是一段糟糕透顶的经历啊。 第83章 话说一半,砒霜拌饭 仙门大比会持续三日。 前两日进行的是淘汰赛,会将一大半的弟子给淘汰出去,最后只有极小一部分的弟子才能参与到第三日的角逐魁首赛。 如今才只是第一日的比试。 按照仙门大比的规则,各大宗门的长老需要以抽签的形式来决定出与他们进行比试的宗门。 每个宗门都要进行两次比试。 一次是跟他们抽到的宗门进行比试,另一次是跟抽到他们的宗门进行比试,总之规则并不复杂——简单来说就是每个宗门都要派出两名弟子跟其他宗门的弟子进行比试。 比试胜出者,能参与第二日的比试。 比试失败者,则会被立刻淘汰,无法再参与第二日的比试。 而到了仙门大比的第二日,也是同样的规则——用抽签的方式来决定对手,胜者可晋级,败者被淘汰,只有在第二日成功晋级的参赛弟子才能参与第三日的夺魁比试。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意外发生,仙门大比还有个规矩,那就是在每个宗门的长老抽签之前,负责举办仙门大比的东道主都要把那个宗门的签子从竹筒里抽出来。 免得他们一不小心抽到了自己宗门的签子,到时候闹起来了,还会平添许多麻烦。 “每个宗门都有三名参赛弟子,如今却只派两名弟子上场比试……嘿,小师妹你想不想知道——剩下那些没有参与比试的参赛弟子又该作何安排呢?” 闻言,云真看向了坐在自己身后的李惊元。 只见他神色希冀,目露期待,满脸都写着“快问我快问我”几个大字,似乎很期待云真接他的话。 恰好云真对这个话题挺感兴趣,便准备遂了他的意,接住这个话茬。 “我当然想知……” “呵,李师兄这样,倒是让我想起了一句挺有意思的话。” 只可惜,云真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道腔调古怪的嗓音给抢过了话茬。 她顺着声音来源看去,只见梅三思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他低垂着眼眸,苍白的脸颊上带着一如既往的冷淡与阴郁。 李惊元被他那番话吸引了注意力,不由得好奇问道:“梅师弟,你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话?不妨说出来给师兄我也听听?” 闻言,梅三思忽然勾起唇角,露出了个极为恶劣的笑容——这样的表情,再配上他那极度苍白的肤色,看着倒是极为瘆人。 见他露出这么瘆人的神情,云真下意识在心里觉得他应该不会说出什么好话。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就听见梅三思用带着恶意的语气说道:“话说一半,砒霜拌饭——李师兄听说过这句话吗?” “……” 李惊元面露无奈道:“梅师弟,我只不过是想逗小师妹玩,故意卖个关子而已,不至于就砒霜拌饭吧?” “哦,随便你,我要接着睡觉了。” 说着,刚睡醒没多久的梅三思神色恹恹地打了个哈欠,然后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又靠着椅背睡觉了。 还真是有够任性随意的啊。 坐在梅三思身旁的楚为欢笑着道:“梅师弟这性子倒是挺合我心意的,只可惜年岁太小了些,不符合我的择道侣标准,否则我定然要与梅师弟共谈风月的。” 梅三思本来都要坠入梦乡了,听到这话后没忍住睁开了眼睛,语气阴冷道:“你脑子有病就去药庐看看,别在这里恶心我。” “唉,梅师弟还是睡着了更可爱些。” “那就别打扰我睡觉。” “……” 他们的说话声音不大,但不知为何,跟他们隔着一大段距离的蛊毒宗观战弟子竟然都往这边看了过来,似乎是在探究着什么。 云真瞥了那些蛊毒宗弟子一眼。 肤色苍白、神色阴郁、被大多数人所讨厌……不得不说,除了衣裳的颜色不同,梅三思跟她们简直就是一模一样的。 这时,云真身旁的蔺姝忽然轻声说道: “三名参赛弟子,两名上台比试,赢了比试的弟子可以晋级,输了比试的弟子则被淘汰,至于剩下的那名不参与比试的参赛弟子么,则是可以跳过比试,直接晋级——这也就是所谓的轮空弟子。” “每个宗门都会选出一名轮空弟子,而且不出意外的话,那名轮空弟子多半是他们宗门的三名参赛弟子里最强的一位……这也是为了保留底牌,把最强的弟子留到最后再出,可以提高宗门夺魁的可能性。” 相比起又是卖关子、又是中途被其他人吸引走了注意力的李惊元来说,直接将事情原委说得清清楚楚的蔺姝可真是靠谱多了。 李惊元委屈巴巴道:“早知道我方才就不卖关子了,如今也不会被抢了这份帮小师妹解惑的功劳,我真的是好可怜啊。” 殷南玄满脸无辜道:“ 师兄,我觉得你这不叫可怜,应该叫活该。” 李惊元:“……” 蔺姝笑着对云真说道:“哈,小师妹别理他,这家伙真是幼稚的很。” “我知道了。”云真轻轻点头,“多谢蔺师姐替我解惑……只是我心中仍有一处疑惑未解,不知蔺师姐可否为我再解一惑?” “小师妹尽管问,我定当知无不言。” “就是......我方才在门口遇到了颜长老的徒弟,傅小兰师兄。” “然后呢?” 云真一边观察着蔺姝的神色,一边继续说道:“恰好扶玉长老也在旁边,便给我讲了一些有关于傅师兄的事迹,桩桩件件,格外精彩,让我不禁对傅师兄的为人与经历起了好奇之心,不知蔺师姐可否将他的事情详细讲给我听听?” “傅师弟啊……”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情,蔺姝的表情忽然变得极为微妙,甚至隐约还能从她清凌的眸子中看出几分怜悯。 “傅师弟他就跟传闻中说的一样,不仅勤学好问、性情坚毅,而且还拥有一颗极为善良的心,只不过他常年不在宗门,有些时候甚至两三年都看不见他的身影,再加上他在宗门里行事很低调,所以小师妹不认识他也是很正常的。” 说着,蔺姝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个欣慰的笑容,语气也不禁染上了几分愉悦:“不过若是今后小师妹去凡间历练的话,就会发现他还是很出名的。” 云真歪头问道:“为什么?” “因为傅师弟他常年在外历练——斩妖除魔,匡扶正道,助人为乐,在凡间也算是个名望极高的修士了,每年由他做代言的衣裳都能卖出去好多件呢。” 云真点点头,“还有吗?” “还有……” “咚——” 蔺姝正准备说些什么,可就在这时,半空中忽然又响起了那道沉闷的钟声。 钟声的响起,就代表着—— 仙门大比,要正式开始了。 第84章 天呐,好可怕的场合 随着钟声的响起,练武场内顿时便陷入了一片寂静。 这种情况下,蔺姝不好再开口说话,省得被别人以为昶清宗的弟子不知礼数,于是她只好投给了云真一个可怜兮兮、且夹杂着些许无奈的眼神,表示自己这会儿已经没法再继续给云真讲有关于傅小兰的事情了。 见此情形,云真也只好暂且先歇了从蔺姝口中得知傅小兰的事迹的心思,并将自己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各大宗门的长老们……以及暮行容的身上。 只见暮行容的手里拿着个装满了木签子的竹筒,他笑眼弯弯的,正按照从左到右的顺序让那些长老们挨个抽签。 但出乎意料的是……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赶在那些长老们抽签之前,先把写着他们宗门名称的签子给挑出来——而是直接让他们上手抽。 这貌似并不符合仙门大比的规矩,可却没有一个人出声质疑他,而他本人也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似乎完全不担心这么做会出错。 然而更加出乎意料的是…… 到了最后,也不知道是暮行容的运气太好、还是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总之他确实没有在抽签这方面上出错。 各大宗门的长老们都十分顺利的抽到了写着其他宗门名称的签子,没有一个是抽到了写着自己宗门名称的签子的——这倒是符合了仙门大比的规则。 等到各位长老都抽好了签子之后,暮行容笑着将竹筒里剩下的最后一支木签子给抽了出来,并顺手将其递给了楚如镜。 楚如镜接过了那支木签子,并垂眸看了一眼签上所写的宗门名称。 “……” 看完签上写着的宗门名称后,楚如镜依旧是面无表情的,一双浅灰色的眼眸里也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看样子,他似乎很平静。 可不知为何,站在他身旁的祝瑶却忽然抖了抖肩膀,像是被冻到了,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吓到了。 好在祝瑶的动作幅度并不算大,所以除了恰好将视线转到了她身上的云真以外,就没有其他人看到她抖肩膀的动作了。 “……” 云真默默挪开了视线,并在心里思考了起来。 她想,如果祝瑶长老会护身咒的话,那就说明掌门应该是抽到了一个强劲的对手。 如果祝瑶长老不会护身咒的话…… 嗯,真的有这种可能性吗? 话说回来,等今日的比试结束之后,她是不是也该先去修习一下护身咒了? 若是能在今夜就学会护身咒的话,明日她就不用再穿那么多件衣裳来了……嗯,这么想想确实是件好事,那就这么办吧,她回去立刻就学护身咒。 “清遥君要抽签了,也不知这次仙门大比最先上场的会是哪两个宗门的弟子,但愿别是我们宗门打头阵啊。” “诶呀,要是第一个能抽到我们宗门就好了,清遥君长得这么好看,我都迫不及待的想要近距离去欣赏他的美貌啦。” “打起来,打起来!” “……” 就在云真思考的这一小会儿功夫里,各宗的弟子们忽然都开始交谈了起来——从四面八方传来的谈话声,直接将鸦雀无声的练武场又变得如同先前一般热闹了。 嗯,甚至可以说是比先前还要热闹了。 “小师妹,”蔺姝力度极轻地扯了扯云真的衣角,语气中难掩期待,“你快看,小师叔要抽签了!” 娄师姐也满脸兴奋道:“被小师叔抽到的宗门可是要第一个上场比试的!……虽说大家最后都是要上场比试的,看起来也没什么差别,但是第一个出场的和最后一个收尾的总是会让人觉得比较特殊。” “……嗯,知道了,我在看。” 说话的同时,云真还不忘轻轻地将自己的衣角从蔺姝手里扯了出来。 事实上,早在那些弟子们的谈话声响起来没多久的时候,她就已经默默把自己的视线投到了不远处的暮行容身上。 说是要抽签,但实际上暮行容手里拿着的却是个空竹筒……因为竹筒里的木签子都已经被那些长老们给抽走了,而他本人似乎也没有要往竹筒里面塞新签子的打算。 没有签子,要怎么抽签呢? 云真瞥了一眼他的手指,心里忽然有了个猜测。 莫非她这便宜师尊准备用造物术变出新的签子,好在众人面前展现一番他高深的修为? 毕竟据她所知,造物术是分神期期修士才能学的术法,如果暮行容真的会造物术的话,确实算得上是修为高深了。 若他真是分神期修士的话…… 似乎也跟她没什么关系。 只要她伪装好自己的表面形象,不主动去招惹这个便宜师尊,也不当着他的面做坏事,那么他就算是离成仙只有一步之遥的渡劫期修士,也跟她没什么关系。 若是暮行容真的会用造物术的话……那她说不定还能从中获得些许感悟呢,毕竟不是谁都能见识到分神期术法的。 可让云真没想到的是,她在这边想东想西,甚至有些期待能看见暮行容展示一下分神期的术法,但暮行容那边的做法却跟她的想象完全不同。 只见暮行容既没有使用造物术,也没有使用其他术法,他只是轻轻地拍了拍手,就有一名弟子端着个托盘走到了他的身旁。 而托盘上放着的—— 则是一个装满了木签子的新竹筒。 眼见暮行容将空竹筒放到了托盘上,又顺手拿起了那个放在托盘上的新竹筒,云真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所以说,她连使用造物术造出新签子这种复杂的方式都想到了,却完全没有想到可以用换一个装有木签子的新竹筒这种简单的方式,对吗? “……啧。” 她自诩聪明,没想到却偏偏在这种小事上犯了蠢,可真是失策了啊。 因为云真生性多疑,习惯了凡事都往复杂的方面想,所以她总是很容易忽略掉事物最简单的那部分,甚至她一直都觉得,简单的部分并不重要。 可如今看来,她的想法是错误的。 恰恰是被她忽略掉的简单部分,却在此时此刻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同时也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凡事不能只考虑复杂的方面,还要考虑到简单的方面才行。 虽然如今这只是一件小事,可她今后若是在关键时候忽略掉了最简单的部分,那岂不是很容易被人在这上面钻空子? 好在她发现得早,还来得及改。 云真不由得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而在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远处的暮行容也恰好从新竹筒里抽出了一支木签子。 抽出签子后,他先是低头看了一眼签上写着的字,而后嗓音带笑道:“欸,这次仙门大比的第一签是百花谷呀……也不知两位百花谷长老抽到的对手是哪个宗门呢。” 闻言,百花谷的茯若长老举起了被她握在手里的木签子,一字一顿道: “我们百花谷抽到的对手是——” “灵、兽、宗。” “……” 灵兽宗的两位长老肩膀一抖。 见此情形,坐在两位灵兽宗长老旁边的善善不由得笑着问了句:“呦,看黎长老和顾长老这样,莫不是被吓到了吧?” 这可是关乎灵兽宗面子的事情,于是灵兽宗的两位长老当即就露出了不悦的神情。 善善又问:“两位长老怎么不说话?莫不是这天太冷,把你们的嗓子给冻坏了?” 黎长老冷笑一声:“呵。” 顾长老冷哼一声:“哼。” 在场众人:“……” 事实上,他们一个冷笑,一个冷哼,仅仅只是为了向大家证明他们嗓子没坏而已。 至于其他的话,他们没有多说。 否则他们灵兽宗的面子就要彻底没了。 与此同时,在大家关注不到的地方,灵兽宗的弟子们也不约而同地抖了抖肩膀。 天呐,好可怕的场合。 第85章 姐妹,还请你手下留情 比试台上,一男一女相对而立。 男子白衣胜雪,面容俊俏;女子一袭青衣,容颜秀美,若是抛开他们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不谈的话,倒真像是一对璧人。 按照仙门大比的规则,两位参赛弟子在开打之前,需要先向对方说明自己的宗门和名字。 女子拱手笑道:“百花谷,容萱。” 她这边大大方方的说出了自己的宗门和名字,可与她相对而立的白衣男子却是面露为难,迟迟没有开口说话。 “……” 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极为尴尬。 此情此景,云真不免想起了自己与灵兽宗那位江显师兄的初次见面,心里也明白了为什么台上这位灵兽宗弟子不愿意说话。 因为他们的口音实在是太重了,若是开口说话的话,在这种正式的场合里可能会显得不太合群,保不齐可能还会被人嘲笑,到时候丢了他们灵兽宗的脸就糟糕了。 虽说口音浓重并不是他们的错,但人心中的偏见就是这般不讲道理,哪怕他们什么错都没有,也能被那些偏见给打成是错的。 这种情况,云真见过太多了。 就在气氛尴尬到了极点的时候,台下的暮行容忽然打了个响指。 紧接着,一道淡青色的灵力从他的指尖飞出,飞到比试台上,没入了台上那位灵兽宗弟子的胸口里。 “这是……” 那名灵兽宗弟子惊诧出声。 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字,但不难听出——他的发音是极为标准的,没有丝毫口音。 这让他的神色变得更加惊诧了。 意识到是暮行容出手相助后,他立刻朝暮行容鞠了一躬。 鞠完躬后,他直起了身子,神色极为认真地看向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对手。 “在下,灵兽宗,褚尧。” * 百花谷弟子常年在外行医济世,性情柔和不说,就连修炼的功法也是以柔为主,打起架来没有表现出丝毫凌厉的气息,有的只是如沐春风般的柔和,就像在跳舞似的。 而灵兽宗弟子常年与灵兽打交道,习惯了用温柔的态度照顾灵兽,也习惯了用轻柔的力度抚摸灵兽,为了能够更好的安抚灵兽情绪,他们的修炼功法也是以柔为主,打起架来没有丝毫攻击性,只有无尽的温和。 这两个宗门的弟子打起架来,倒是有一种岁月静好的美感。 不过美则美矣,却也是真的很容易让人感到枯燥乏味,观战席上有不少弟子已经悄悄地打起了哈欠。 梅三思更是已经直接睡着了。 当然,他也有可能是从刚开始一直睡到了现在,中途压根就没醒来过——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确实睡着了,而且还睡得很熟,什么动静都没法将他从睡梦中吵醒。 “啊,他们怎么还没打完……” 娄师姐小声说道:“虽然他们站在一起还挺养眼的,但是这打得也太久了吧,看得我好困啊,真想就这么直接睡过去了。” 蔺姝无奈道:“快了快了,你看小师妹都还没犯困呢,你这做师姐的总不能睡在她的前头吧?” “……”云真默默将自己被冻得冰凉的手塞进了袖子里,没有说话。 因为她觉得这场比试还挺有意思的。 台上那两人之间看似气氛平和,处处含情,可实际上却是百般试探,暗藏锋芒,他们都在不遗余力地寻找着对方的破绽,就连看似温和至极的招式都是柔中带刚,非常具有力量感。 他们并不是没有锋芒,只是不约而同的用似水般的温柔包裹住了锋芒而已。 只有等找到对方弱点的那一刻,那尖锐的锋芒才能刺破水的温柔,将自己完全展露在众人面前。 而在寻找对方弱点的同时,他们还要藏起自己的弱点。 白与绿,柔与柔,两股轻柔的灵力在空气中进行碰撞,不相上下,难分伯仲。 终于,在经过上百个回合的相互出招试探后,两人都表现出了些许疲态,同时也暴露出了自己的弱点。 胜负在此一举,这种时候就要看他们两个谁的技艺更胜一筹了。 “哐当。” 是铁剑落地的声音。 比试台上,褚尧两手空空,而他对面的容萱则是笑意盈盈地收回了自己的剑,嗓音柔和道:“承让了。” 这一场,是百花谷弟子赢了。 对于自己的失败,褚尧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甘心,他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便跳下台去捡自己的佩剑了。 容萱也轻飘飘地跳下了比试台。 他们两人的比试结束后,暮行容又该抽签了。 他随便抽出了一支签子。 “第二签是,尘隐阁。” * 时值黄昏,金乌将坠,天边散发出数道殷红色的夕阳,染红了整个天际,也短暂的驱散了空气里的寒冷。 不知不觉间,比试台上已经进行了三十三场比试,暮行容的竹筒里也只剩下最后一支签子了。 云真揉了揉眉心,脸上带着几分疲倦。 每一场比试她都认真在看,一边看,一边还要仔细研究着那些参赛弟子的招式,并在自己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进行推演,这实在是一件十分费脑力的事情,她这会儿甚至感到有些头疼了。 当然,她不可能仅凭着肉眼观察就学会了他们的宗门绝学,只不过是对于如何用剑有了几分心得感悟而已,同时也明白了大道三千究竟是什么概念。 大部分宗门的弟子都用剑当武器,可有些宗门的弟子却不同。 比方说蛊毒宗弟子,他们不用剑,而是把蛊虫当成武器来用,他们会使用控虫之术来让蛊虫攻击他人,也能让蛊虫聚在一起形成屏障,达成一个保护的效果——若是遇到怕虫的人,或是讨厌虫的人,这些长相丑陋的蛊虫还能顺带恶心他们一把。 再比方说天琴宗弟子,他们也不用剑,而是用琴当武器,每次拨动琴弦时都能释放出一道音波,这道音波既能扰乱对手的心神,同时也具有一定的攻击性。 还有拿绸缎当武器的合欢宗弟子、拿鞭子当武器的霓裳楼弟子、拿匕首当武器的暗影宗弟子、拿大刀当武器的天影门弟子......虽然他们的武器各不相同,但却都有独特的观赏性。 除了这些武器以外,各式各样的灵力也让云真看得眼花缭乱。 这些上台比试的参赛弟子大部分都是三灵根或双灵根,打起架来好几种色彩的灵力融合在一起,很美丽,也很强悍,若是只看一会还不会觉得有什么,可云真看了一天,刚开始还能欣赏欣赏,后面就只会觉得眼睛疼了。 不仅是她,观战席上所有弟子都看得眼睛疼了,一个两个都在不停地揉着眼睛。 除了到现在还没醒的梅三思。 他这一觉睡得很熟,即便中途许多观战弟子因为看到了台上精彩的比试而欢呼,即便以乐器为武器的参赛弟子弹奏出了响彻云霄的乐声,即便现场闹出了极大的动静,也没能将梅三思从熟睡中吵醒。 楚为欢不由得感慨道:“要不是看梅师弟还有呼吸,我真以为他是死在我旁边了。” 宣楚嗤笑一声道:“那你就当他是死了吧,反正也没差。” 黎埜也赞同地点了点头,“确实。” 娄师姐面露释然道:“啊,小师叔只有一根签子了......终于到最后一场了,看得我好累啊。”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他们这边从第一排到第三排、除了谢无绫、梅三思、还有云真以外,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谢无绫依旧面无表情,梅三思跟死了一样,云真已经麻木了。 这时,不远处的暮行容抽出了竹筒里的最后一支签子,嗓音沙哑道: “最后一签是——合欢宗。”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观战席上昏昏欲睡的弟子们也立刻提起了精神,一个两个都恢复成了最初的神采奕奕。 终于要结束了。 善善抬起了自己手里的签子,打了个哈欠,语气慵懒道: “我们合欢宗抽到的对手是——昶清宗。” “......” 云真抬眸看向比试台。 她记得,作为昶清宗参赛弟子之一的林允安已经上场跟天影门弟子进行过比试了。 也就是说,接下来要上场的昶清宗弟子——要么是玉停舟,要么是傅小兰。 恰好云真对他们两个的实力都很感兴趣,尤其是与她并不相熟的傅小兰,她很好奇这家伙是不是真的五灵根。 若他真是五灵根的话,那正好让她见识一下五灵根的上限究竟有多高。 * 到了最后,上台与合欢宗弟子进行比试的昶清宗弟子,果然是傅小兰。 合欢宗弟子拱手做礼,语气里带着些许敷衍道:“合欢宗,林如意,请赐教。” 合欢宗向来看脸,对相貌好看的人总是极为热情,这会儿看来是因为傅小兰的相貌太过普通,让林如意提不起兴趣,所以她才会这般敷衍,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傅小兰垂着眼眸,没有回应。 过去半晌,他才学着林如意那般,也拱手做了个礼。 而后他语气平静道:“我是昶清宗的傅小兰……对了,这位如意姐妹,若是我打不过你的话,还请你手下留情,千万别伤到我的身体,否则就会出现很可怕的情况哦。” 在场众人:“......” 蔺姝捂脸,无奈叹息道:“还没开打就先示弱,我怎么感觉有点丢脸呢。” 李惊元无奈苦笑道:“他怎么还管别人叫姐妹啊,听起来怪阴柔的,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楚为欢打了个哈欠道:“哎,真是可怜林师妹了,跟长相好看的人打架还能顺带调调情,撩拨一下对方,可跟这位傅小兰兄弟打架的话......怕是只能认真打架了,真是想想就觉得无聊啊。” “……” 总之,不管台下的人是怎么想的,台上那两人却是已经做足了礼,准备开打了。 傅小兰召唤出自己的佩剑后,又对着同样已经拿好武器的林如意说道:“这位如意姐妹,请赐教。” 林如意握紧了自己手里的绸缎,依旧语气敷衍道:“请吧请吧,这位傅小兰兄弟,咱们尽量打快点,速战速决。” 哎,在这无聊的地方坐了一天,她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 赶紧打完这该死的比试,她还急着去吃东西呢。 第86章 四师弟,醒醒,别当尸体了 红绸纷飞,剑光如虹。 柔软的绸缎在林如意手里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既能干净利落地击打在傅小兰的身上,同时也能极为灵活地躲过他的剑气,简直就像是一条美中带刺的小蛇。 再说傅小兰那边,他剑法凌厉,每次挥剑的时候都能带起一片飒飒的风声,声势浩大,宛如一条迎风呼啸的巨龙,极为精彩。 顺带一提,扶玉君没有说假话。 傅小兰确实是个正宗的五灵根修士,五种色彩的灵力围绕在他身旁,明亮绚丽,同时也引起了底下众多惊呼。 “他竟然是五灵根?!” “我入仙途三十载,还是头一回在仙门大比上见到五灵根的参赛弟子呢,真是件稀奇事啊。” “……” 云真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说实话,在看到了傅小兰所展现出来的实力之后,她觉得有些惊讶。 当然,她之所以会感到惊讶,并不是因为傅小兰的实力太强了,而是因为她发现傅小兰释放出来的灵力里掺杂着些许杂质。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毕竟五灵根修士的体内一般都会有很多杂质。 就这么说吧,五灵根修士的修炼速度慢都是因为杂质会挡住灵气入体,学习术法的速度慢也是因为杂质会干扰到灵力的运转。 正是因为体内杂质太多,所以五灵根修士才会沦为修仙界的最废物灵根。 但傅小兰灵力里的杂质很奇怪……它们不仅没有阻挠他体内灵力的运转,甚至还反过来成为了他的助力,帮他去干扰林如意的灵力运转,导致林如意好几次使用术法的时候都没能发挥出术法的最大威力。 “蔺师姐……” 云真正要向蔺姝询问一下傅小兰这道杂质的情况,谁知就在她开口的这一瞬间,比试台上的两人也已经决出了胜负。 柔软的红绸被银白色的剑光砍成了许多段,此刻那些断掉的红绸正慢悠悠的从半空中飘落下来,漫天红绸,纷纷扬扬,像是下了一场红色的雪。 林如意挥了挥手,那断成了几十块的红绸布料立刻便全都回到了她的手里。 “恭喜这位傅小兰兄弟,你赢了。” 说完这句话后,林如意直接跳下了比试台,动作干脆利落,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看得出来她早就不想待在这里了。 她这边干脆利落,可傅小兰那边却是毫无反应。 傅小兰还维持着砍断林如意的绸缎时的姿势,既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要跳下比试台的意思,他四肢僵硬地呆在台上,就像是个不会动弹的木头人一样。 过了片刻,傅小兰才后知后觉地对着空气回了句:“承让了,如意姐妹。” 说完,他也跳下了比试台。 很奇怪,同样是跳下比试台的动作,可相比起其他参赛弟子干脆利落的姿态,傅小兰的动作姿态似乎稍微有些僵硬,甚至落地之后他还因为身体不平衡而踉跄了一下。 云真不由得瞥了他一眼。 不论是说话的速度、反应的速度、还是行动的姿态,这家伙似乎都要比别人慢上半拍……而且他的肢体很僵硬,每次做出肢体动作的时候都会让人产生一种他跟他的身体之间并不熟的感觉。 可他方才打架的时候却是动作干脆、出招利落,没有半分的僵硬与迟缓。 他真的,很不对劲。 * 第一日的比试全部结束后,楚如镜很快便带着各宗的长老们走出了练武场。 暮行容和扶玉君原本没打算跟他们一块走的,但楚如镜大手一挥,就把他们两个直接给抓着一起走了。 而等他们离开之后,在这里坐了整整一天的各宗弟子们也都迫不及待地走出了练武场,他们勾肩搭背,欢声笑语,任谁都能感觉到他们心中的愉悦。 云真往后面看了一眼,发现合欢宗的弟子们都已经走完了,就连之前说要在比试结束后找她玩的楚为欢都不见了身影。 到了这个时候,各宗弟子们都走得差不多了,她身旁的绮云峰师姐们也准备走了。 蔺姝起身之后,又转过头来问云真:“小师妹,我们准备回绮云峰了,你要跟我们一起走吗?” 云真摇摇头,拒绝了:“不用了,师姐们先走吧,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那好吧,小师妹你要早些回去哦,我们还有事情要忙,就先回绮云峰啦,小师妹再见,我们明日再见呀。” “嗯,好,明日再见。” 目送师姐们离开之后,云真也准备回清遥峰了。 可她才刚走到过道上,就被人叫住了。 “小师妹。” 清冷嗓音响起的同时,玉停舟也缓缓地走到了她的身旁。 云真瞥了他一眼,“大师兄有事吗?” “你看,”玉停舟抬起手,往某个地方指了指,略显疑惑地问道:“他还没走,我们要不要把他叫醒?”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睡了一整天的梅三思到现在还靠在椅子上睡觉,而梅三思身旁的人则是全都已经走光了——就连宣楚都已经直接离开了,压根没有管他。 观战席的第三排如今只有他一个人,又孤寂又可怜,看起来还挺惨的。 但是云真觉得,这不关她的事。 他们两个本来就不熟,所以梅三思惨不惨与她无关,她也不关心梅三思睡在这里会不会被冻到。 但表面上的功夫毕竟要做。 于是云真点点头,回答道:“嗯,确实应该叫醒他,毕竟这么冷的天,四师兄睡在这里可能会着凉。” “好,是我去叫他,还是你去叫,还是我们一起……” 云真轻叹一声,道:“唉,可惜我力气太小,不如大师兄你这般孔武有力,所以只能麻烦大师兄你叫四师兄起来了,我先去前面给你们探探路。” 说完,她直接走向了练武场的大门口。 说是去前面给他们探路,实际上就是云真不想跟他们两个待在一起,所以找个借口自己先回去而已。 她还要修习护身咒,没空跟他们周旋。 * 云真离开之后,练武场里就只剩玉停舟和梅三思了。 玉停舟走到梅三思旁边,抬起手,往他的脑门上重重地拍了一下,顿时便拍红了他额头上的肌肤。 “四师弟,醒醒,别当尸体了。” “嘶……” 梅三思睁开眼睛,眸中满是阴翳。 他本来气得想骂骂嚷嚷的,可在看到玉停舟那张清冷出尘的脸之后,他那些骂人的话顿时便被卡在了喉咙里。 倒不是不敢,而是因为梅三思知道,自己这个大师兄有个特殊的癖好,那就是喜欢被人骂。 别人骂他骂得越狠,他就会觉得越爽。 对于这种情况,梅三思宁愿忍住自己骂人的欲望,也不想看到玉停舟在他的辱骂下反而过得更开心了,因为这会让他产生一种自己是个大好人的错觉。 只有大好人才能给别人带来开心。 他不是大好人,所以他完全不想看到别人开心的样子。 梅三思打了个哈欠,问玉停舟:“不是要打架吗?这里的人都去哪里了?他们不搞仙门大比了吗?” “已经打完了。” “哦,打完了是吧,那我回去了。” 说完,梅三思立刻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张传送符,还没等玉停舟反应过来,传送符就已经在他的指尖燃烧了起来。 等玉停舟反应过来的时候,梅三思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 玉停舟捏起了拳头。 若不是还约了道侣见面,他是肯定要回清遥峰揍人的。 市面上的传送符之所以贵,就是因为制造传送符的材料很难得,即便是他也只有几十张传送符。 因为不懂得拒绝别人的请求,所以他们来找他要传送符,他毫不犹豫的就给了。 结果让玉停舟没想到的是——他这几个师弟竟然直接把传送符给当成普通纸了,随随便便就用了出去,并且每次都用在了他意想不到的地方。 简单来说,就是暴殄天物。 想起那些被浪费的传送符,玉停舟忽然觉得心口有些疼。 等等。 疼? 玉停舟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在察觉到这里确实泛着疼痛的时候,清冷的面容上忽然浮现出了淡淡的愉悦。 嗯,他好像也没那么生气了。 第87章 大师兄的心里很惆怅 “诶,江显,话说你们灵兽宗不是每次都要找各种借口拒绝参与仙门大比吗?怎么这回倒是改主意了,居然也来凑仙门大比这个热闹了?” “江显师兄,难道你们灵兽宗也是为了看清遥君的相貌才来参与仙门大比的吗?” “这不对吧?虽说清遥君确实貌美,但我记得灵兽宗的人向来都不会在意旁人的相貌如何,他们的心里眼里只有灵兽,怎么可能是来看清遥君的长相的呢?” “所以江显师兄,到底是为什么呢?” 云真刚走出练武场,就听到了这样一番话。 她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空地上,十几个其他宗门的弟子围成了一个圈,并将灵兽宗的江显师兄紧紧地围在了圈的中间,形成了一幅众星捧月的景象。 他们围着江显问来问去,个个都在好奇一件事——那就是向来不参与重要场合的灵兽宗,这次为什么主动来凑热闹了? 而被迫处于包围圈中间的江显则是满脸的冷漠与不耐烦,一句话都没说,显然是并不想搭理他们。 嗯,还挺受欢迎的。 云真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江显受不受欢迎并不关她的事,与其在这里听这种没有丝毫用处的无趣墙角,她还不如早些回去修习对自身有益的护身咒呢。 “好吧,看来江显师兄不太想说这件事情,那我们换个话题聊吧……话说你们有没有听说过那个已经灭亡掉了的溧国啊?” 听到这句话,云真立刻收回了自己才刚迈出一步的脚,同时在心里警惕起来。 好吧,她承认,这是个有点用处的有趣墙角,值得她待在这里听上一听……也不知道说出这句话的人是不是知道了点什么,这让她觉得十分在意。 于是,云真默默的停留在了原地,竖起耳朵,光明正大的听起了他们的墙角。 “溧国?我之前外出游历的时候貌似听说过有这么个国家……不过它离我们天影门实在是太远了,所以我就没有在意,只是听听就过去了,没想到它都已经灭亡了啊。” “这个溧国灭不灭亡的不重要,毕竟咱们修仙之人只能管妖魔鬼怪之事,不能管凡人之间的事情,这个溧国是被另一个凡人国家给灭亡的,属于是凡人之间的事情,不归咱们管的。” “既然不重要,也不归咱们管,那你忽然提起溧国干嘛?” “我是想说,我之前在溧国遇到了天下第一除妖师——就是那个叫鹤弃雪的,你们认识不?” “鹤弃雪不是天下第一降魔师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鹤弃雪他既是天下第一除妖师,也是天下第一除魔师——最重要的是什么呢?是跟他见过面之后,我才发现他居然是个没有灵根的凡人!” “嚯,这就奇怪了,我记得有不少修士会在凡间接取降妖除魔的悬赏令,谁完成的悬赏令最多,谁就能成为天下第一……虽说凡人也能降妖除魔,但那么多修士居然都比不过一个凡人,实在是太奇怪了啊。” “……” 鹤弃雪? 云真确信,自己并没有在溧国见过这位天下第一的除妖师兼降魔师。 但她记得,七公主似乎提到过他。 “哼,什么天下第一除魔师,我看他就是个江湖骗子!戴着个那么丑的面具,说的话也是莫名其妙的,也就只有父皇会相信他是真的有本事了。” ——彼时,七公主如是道。 而那个时候,云真正在一边悄悄地往七公主的衣裳上洒花生粉末,一边在心里期待着七公主被这些花生粉末弄得身上起红疹。 毕竟整个溧国皇宫的人都知道——七公主一碰到花生,身上就会起红疹。 要说云真手里为什么会有花生粉末,那当然是因为她在御膳房外蹲守了十几天,最后趁他们没注意,她连忙溜进去偷了几颗花生出来,并连夜将其磨成了粉末。 她本想用那些花生粉让七公主多长几次红疹的,只可惜溧国亡得实在是太快了,她手里的花生粉还没用完呢,溧国就亡了。 为了不浪费那些花生粉,云真在杀了七公主之后,特意将剩下的花生粉都均匀的撒在了七公主的脖子上,一点都没有浪费。 顺带一提,七公主的脖子上有道伤口。 她割的。 只可惜七公主死得实在是太快了,完全没感受到花生粉洒在伤口上的疼痛。 想到这里,云真不免感到有些遗憾。 就在云真沉浸于思绪之中的时候,玉停舟忽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小师妹。” 他出声叫她,嗓音一如既往的清冷,但却比往常多了几分迟疑,似乎是遇到了什么让他不敢确定的事情。 紧接着,还没等云真有所反应,玉停舟就轻声问道:“小师妹,你是在等我吗?” 被打断思绪的云真愣了愣,“我……” “这不是玉师兄吗?好久不见啊。” 她的话还没说完,那边正在谈话的十几个墙角们已经注意到了她和玉停舟。 不得不说,玉停舟似乎比江显还要受欢迎——因为那十多个人在见到玉停舟后,立刻抛下了满脸不耐烦的江显,而后纷纷走过来跟玉停舟打起了招呼。 玉停舟也一一回应了他们的招呼,以尽礼节。 “好久不见,玉师兄,你变得比之前还要好看了,不愧是我家三师妹心心念念了那么久的玉面郎君。” “嗯,好久不见,我确实更好看了。” “玉师兄,好久不见呀,上次比试我没打过你,等这次仙门大比结束之后,我们再来比试一把如何?” “好久不见。”玉停舟微微颔首,“抱歉,你修为太差,恐怕不是我的对手,所以我并不赞同你跟我比试,但若是你执意要比的话,也可以,只不过后果自负。” “……” 如此自负且气人的发言,却引得众人都露出了敬仰的神情。 因为他们相信玉停舟确实有这个实力。 简单寒暄过后,玉停舟指了指站在他身旁的云真,淡声道:“好了,今日就先聊到这里吧,我家小师妹今日还没吃饭,我要带她去吃饭了。” 他这一句话说出来,直接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到了云真的身上。 方才提出要与玉停舟比试的人立刻露出了期待的神情道:“既然玉师兄不能跟我比试,那能让你家小师妹来跟我比试吗?” 云真:“……” 果然,听墙角是要付出代价的。 主要是这周围并没有什么能够供她躲藏的地方,所以她只能站在空地上光明正大的听墙角,没想到却被玉停舟逮个正着。 玉停舟摇了摇头,“你应该要问她愿不愿意跟你比试,而不是来问我,我是我,小师妹是小师妹,我是不能帮她做决定的。” 闻言,那人立刻看向云真,满脸期待地问道:“这位师妹,你愿意跟我比试吗?” 云真也摇了摇头,“我不打架的。” 她只想看别人进行比试,并不想自己参与比试,因为她在跟人打架的时候,可能会一不小心就用上那些杀人的技巧。 比如攻击对方的下三路,找准对方的弱点而后一击毙命什么的,这些都是下三滥的偷袭手段,只适合杀人的时候用,并不适合出现在点到为止的比试里面。 她还不想暴露自己会这些东西。 被云真拒绝比试邀请后,那人虽然心里有些遗憾,但却并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多做纠缠,而是大大方方的提出了告辞。 另外那十几人也纷纷提出了告辞。 待到他们全都离开之后,玉停舟看向不远处的江显,极为熟稔地问道:“江显,要去找个地方吃饭吗?” 江显也熟稔地点了点头,“去。” 他们两个好像很熟。 而且江显只说一个字的时候,发音竟然意外的很标准,听不出丝毫口音的痕迹。 只不过这都不关云真的事情。 她往旁边走了几步,远离了玉停舟,并提出了告辞:“大师兄,江显师兄,你们去吃饭吧,我先回去修炼了,告辞。” 说完,她转身离去,没有丝毫留恋。 江显指了指云真的背影,眸中流露出几分疑惑。 玉停舟无奈道:“她是真的很勤奋。” 说实话,玉停舟感到有些惆怅。 小师妹总是这么勤奋的修炼,似乎完全没有其他的心思……照这个样子看,也不知道他的灵根究竟能不能成功被她挖出去。 真愁啊。 第88章 中毒 玉停舟心里的惆怅,云真自然是不知道的。 她回到清遥峰后就立刻按照书上的内容修习起了护身咒,只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己丹田里的灵力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好像变得沉重了一点。 而且…… 云真摸了摸自己的手指,忽然发觉自己的手指竟然是温热的,还泛着点点刺痛,但这疼痛并不算明显。 抛开这点疼痛不说,她今日在寒风里待了一整天,手指却是温热的,这实在是不太合理。 “砰——” 一道巨大的声响从云真身后传来。 她立刻转头看向自己的身后,只见梅三思正浑身狼狈的站在院子里,他白色的衣裳上有着多处焦黑不说,就连房门也都已经被炸成了碎渣渣。 由于他是背对着云真的,所以云真看不到他脸上的神色。 但她猜,他的脸色应该不会太好看。 “啧,这也能炸掉?”梅三思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自言自语道:“我明明是紧跟着书上的步骤做的,居然还能炸掉,到底是什么地方出现问题了啊……” 话音刚落,他忽然察觉到这里还有其他人的存在,而且那个人就在他的身后。 于是梅三思缓缓转过了身子。 下一刻,他的视线与云真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是小师妹啊。” 梅三思的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个极为阴险的笑容,“呵,真巧啊,小师妹,我刚炸完炉就遇到了你,看来是你在偷偷诅咒我咯?” 云真也回以一笑,“四师兄,你这话说得不对。” “哦?我哪里说得不对?” 云真慢条斯理地说道:“四师兄之所以会炸炉,是因为你自己的本事不够,这关路过的师妹什么事?四师兄你为人光明磊落,怎么能这样胡乱甩锅呢?” “哼。”梅三思冷哼一声,继续无理取闹道:“清遥峰上就我们两个人,他们都不急着回来,就只有你一个人急着回来,你说你是不是故意来看我笑话的?” “当然不是,我是找四师兄帮忙的。” 梅三思先是愣了愣,随即等他反应过来后,他的唇角忍不住露出了讥讽的笑意。 “找我帮忙?呵,小师妹,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我是这么好心的人吗?与其找我这种人帮忙,你还不如直接去找副棺材,这样还能早死早超生,多好啊。” 云真摸了摸自己的手指,淡淡道:“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手指很疼,还很烫,我看四师兄如此博学多才,便想着来找你问问是什么情况,但四师兄若是不愿意帮这个忙的话,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了。” 说实话,云真压根没想找梅三思帮忙。 她之所以会说这种话,主要是为了试探一下她身上的异常跟梅三思有没有关系,毕竟清遥峰上就他们两个人,说不定是他动了什么手脚呢。 不过平心而论,她心里其实并不是很怀疑梅三思,因为这家伙向来没什么脑子,做不来那些需要动脑子的事情。 比起怀疑梅三思的动机,她更怀疑是不是沈苓给她的那块石头有问题——毕竟那块该死的石头丢又丢不掉,还带着血腥味,实在是可疑又诡异。 “呵,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不就是中毒了而已吗?这么基本的中毒症状也要来找我帮忙,你可真是有够孤陋寡闻的啊,小师妹。”梅三思冷嘲热讽道。 “……中毒?” 云真再次摸了摸自己的手指,并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其实她刚开始并不指望梅三思能说出什么对她有用的话,可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真的说出了对她有用的话。 如果梅三思说的这些是真话,那可真是帮了她的大忙啊。 云真弯眸笑道:“四师兄,你可真是个大好人啊——这次我可不是逗你玩的,是真的在夸你,你可真是个大好人呀。” 她知道梅三思不喜欢听这种话,但她偏偏要说,毕竟梅三思的想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不能开心。 现在她就挺开心的。 梅三思皮笑肉不笑道:“呵呵,我谢谢你啊,下次别夸了。” “四师兄,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 随便找了个理由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云真立刻从储物袋里取出了扶玉君赠予她的那只碧宁镯,并将其戴到了自己的手腕上。 顿时一股清凉划过她的手指,将她指尖那点微末的疼痛尽数驱散,同时也带走了她指尖的温热。 云真摸了摸自己冰凉的手指,神情也逐渐变得冰冷起来。 她猜这事儿多半跟沈苓有关系。 虽然不知道跟那块石头有没有关系,但她一定要把那块石头给解决掉才行,她可不是那种会坐以待毙的人啊。 呵,虽说那块石头她解决不了,但不代表别人也解决不了。 沈苓总要为他的自负而付出代价才行。 * 无晦峰上的气氛此刻异常凝重。 楚如镜依旧面无表情,暮行容的脸上难得没有了笑意,祝瑶温柔的眼眸里盛满了担忧,还有三个云真没有见过的男子,他们也都是满脸凝重。 在他们六个人的注视下,扶玉君动作轻柔地收回了自己搭在云真手腕上的手。 而后,他语气温和道:“她身上的确有中毒的迹象,但这些毒素已经被碧宁镯祛除得差不多了,所以她很好,不必担心她的安危。” 楚如镜淡声问道:“她身上的毒,跟这块石头有关系吗?” 扶玉君摇了摇头,“没有关系,这块石头上没有毒素,但是这上面有一股很浓郁的魔气,还有一道能够吸引妖力的咒法,这道咒法能够引起妖族的异动,恐怕山下的妖潮就是因为……” 他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云真垂着脑袋,眸色极冷。 原来沈苓那家伙是想陷害她啊。 他赌她不会找人帮忙,所以才会大大方方的将这块石头给了她,却没想到中途会出了梅三思这个变故,也没想到她真的会主动来向昶清宗的高层寻求帮助。 真是挺可笑的。 楚如镜看向暮行容,问道:“行容,如今证据确凿,真相已经很明显了,你如何看待此事?” 暮行容揉了揉额角,没有说话。 祝瑶有些担忧,“行容,你……” “他没事。”坐在祝瑶身旁的中年男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沉稳道:“那个叫沈苓的弟子今早去剑池偷剑,已经被无双和怀卿抓进地牢里面关起来了。” 祝瑶无奈叹气,“我知道了,兄长。” 兄长? 云真抬眸看了那中年男人一眼。 这人应该是凌云峰的掌峰长老,祝宣。 说来可笑,她之所以会知道凌云峰的祝宣长老是祝瑶长老的兄长,还是她刚来昶清宗的时候,沈苓亲口告诉她的。 那时她还觉得沈苓意外的挺靠谱。 如今想来只觉得颇为好笑。 扶玉君就坐在云真的身旁,如今她抬眸观察祝宣,他几乎是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 扶玉君以为云真不知道有祝宣这么一号人物,便好心开口介绍道:“这位是凌云峰的祝宣长老。” 云真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她的视线微微挪动,又看向了坐在祝宣身旁的两个男子。 这两个男子的相貌极为俊美,只不过气质却是截然相反的。 一人白衣胜雪,神色恹恹,似乎没什么精气神的样子。 另一人黑衣如墨,气质略显阴沉,这气质跟梅三思很像,但又比梅三思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他们很像是话本里写的黑白无常。 扶玉君再次好心介绍道:“白的是白雪峰的闻人无双长老,黑的是揽月峰的景怀卿长老,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并不像表面上这样阴沉。” 闻人无双神色恹恹道:“你好。” 景怀卿语气淡淡道:“走吧,行容,我们去地牢里审一下那个叫沈苓的弟子。” 暮行容垂着眸,略显疲倦道:“好。” 第89章 沈苓竟是魔族之人 地牢建在了揽月峰上。 云真跟在暮行容的身旁,一边在心里琢磨着自己待会要报复怎么沈苓,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揽月峰上的情况。 放眼望去,只见揽月峰上树木枯萎、寸草不生,甚至就连土地也贫瘠得发黑,处处都透露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息,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生机。 这样的景色或许并不符合名门正派的眼光,但却很符合云真的眼光。 她很喜欢这种安静且阴森的地方。 但,她并不喜欢空气中的血腥味。 刚踏入揽月峰的时候,云真就已经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越靠近揽月殿,空气中的那股血腥味就越浓重。 并且她还能听见一些可怖的动静从揽月殿内传来——是凄凉尖利的哭喊声、绝望至极的嘶吼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以及铁链碰撞时所发出的清脆声响。 啊,难怪景怀卿刚开始万般反对她跟着他们一块来审问沈苓,也难怪揽月峰的外面设了个能够阻拦闲杂人等进来的结界,原来里面竟是这般光景…… 这是不能被昶清宗弟子看到的、属于昶清宗的阴暗面。 见云真的反应极为平静,走在她身后的闻人无双不由得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暮行容的肩膀,并似笑非笑般地说道:“行容啊行容,你这小徒弟的胆子倒是挺大的,跟你这个做师尊的完全不同呢。” “……” 云真的手指微微颤了颤。 她不知道闻人无双这说句话是不是别有用意,但这种时候,她确实不该对眼前的场景表现出无动于衷的态度……这并不符合她伪装出来的形象,而且也挺可疑的。 她至少应该表现出一些恐惧的情绪,才会显得不那么可疑。 可还没等云真伪装出害怕的神情,站在她身旁的暮行容就笑着接话道:“小弟子她表面看起来很冷静,实际上我知道,她的心里怕得很,只不过是不想给我们添麻烦,所以才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恐惧而已。” 说着,他拍了拍云真的肩膀,同时还语气温和地说道:“小弟子,为师在这呢,你不必压抑自己的情绪,若是害怕就直接表现出来,没关系的,不会给我们添麻烦。” 祝瑶也点了点头,语气温柔道:“不必压抑自己,害怕是很正常的事情……想当年你师尊他第一次来揽月峰的时候,可是被里面传出来的动静吓得哭鼻子了呢,相比起他来说,你已经很勇敢了。” 云真先是愣了愣,而后她反应过来,立刻顺着他们的话做出了恐惧的神情。 闻人无双笑了笑,没再说话。 “……” 虽然应付过去了,可云真的心里却是有些惊魂未定的——或许是她想多了,可她真的拿捏不准暮行容心里的想法。 他开口帮她解围,究竟是真的好心想帮她解围,还是他知道她本质上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特意来帮她解围呢? 好心和特意,两者的概念完全不同。 若是前者的话,那暮行容是个好人。 若是后者的话,那她的处境很危险……而且这样的危险她还未必能够化解,毕竟以暮行容的实力,轻轻松松就可以把她给捏死。 罢了,与其在这想东想西,她还不如走一步看一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至少暮行容现在没想要她的命,那么她总能找到机会化解掉这份危险的。 这时,走在最前面的景怀卿已经到了揽月殿的门口。 他伸手推开大门,嗓音平静道: “进来吧。” * 地牢里阴冷且潮湿,浓郁的血腥味在里面飘逸着,同时还伴有阵阵腐朽的恶臭、以及炭火的烧焦味。 刚走进地牢里,云真就注意到了挂在墙上的刑具,以及被关押在牢里的那些血人。 他们的身上有很多伤口,浑身上下都是血不说,就连眼睛里也都布满了血丝,神情麻木而绝望,头发很乱,衣裳也很乱,简直就不像是活人。 许是担心她会害怕,暮行容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以做安抚。 “......” 地牢里原本极为吵闹,那些被关押之人或是发出嘶吼声和尖叫声,或是用那些肮脏的话语大声谩骂着昶清宗和景怀卿,可景怀卿只是轻轻打了个响指,那些声音就通通都消失了,最后只剩下铁链的碰撞声在地牢里回荡着,确实安静了不少。 那些吵闹的声响消失之后,他们跟在景怀卿的身后,缓缓走向了地牢的最深处。 越往里面走,牢房里关押着的人就越少了,到最后那些牢房甚至全都空了。 可即便已经到了这种已经空无一人的境地了,景怀卿却还在带着他们往更深处走。 祝瑶有些疑惑地问道:“奇怪,地牢的最深处已经很久没有关过人了,能被关进这里的都是穷凶恶极之人......怀卿师兄,莫非沈苓除了偷剑之外,还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吗?否则你怎么会把他关到这里来?” 景怀卿淡淡道:“等你看到他的样子就知道了。” 这话说得实在过于神秘,不免勾起了云真的好奇心,毕竟沈苓那样坑害于她,她很难不好奇沈苓如今究竟落得了怎样的境地。 “哐啷、哐啷。” 随着铁链碰撞的声音越来越大,云真与沈苓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近了。 终于,在地牢的尽头,她见到了沈苓。 一个很出乎她意料的沈苓。 昏暗的牢房里,炉子里的炭火被烧得噼啪作响。 明亮的烛光从被固定在墙面上的烛台中落了下来,照在沈苓被银色铁链束缚着的手脚上,同时还照出了他白色衣裳上的斑驳血迹、以及他脸上那华美而诡异的黑色印记。 听到从牢房外传来的脚步声,沈苓抬起脑袋,露出了一双妖冶的红色眼眸。 红眸,黑纹。 这是魔族的外貌特征。 沈苓忽略了其他六个人,直接将视线放到了云真和暮行容的身上。 他笑了笑,嗓音轻快道:“啊,是师尊和小师妹来了啊,快来帮我把门打开,让我出去透透气吧,我都快被闷死在这里啦。” 还没等云真和暮行容作出反应,景怀卿直接甩出一道灵力,打在了他的身上。 “唔。” 沈苓闷哼一声,唇畔溢出殷红的血,看来他似乎受了不小的内伤。 “原来他是魔族之人......怀卿师兄,难怪你会把他关在这里。”祝瑶的语气再没有了往常的温柔,反而透出一股锋芒毕露的气势,“魔族之人,皆是十恶不赦、罪大恶极之徒,别说把他关在地牢最深处了,就算是将他关进十八层地狱里,受千刀万剐之刑,也是他应得的。” 祝瑶长老,似乎很憎恨魔族。 “唉,祝瑶长老可真是绝情呀。”沈苓垂眸,做出一副失落状,“我之前好歹也为您做了不少事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想到如今我不幸落难,您不帮我就算了,竟然还来落井下石,真是太让人心寒了。” 不得不说,他的脸皮还是一如既往的厚。 修仙界与魔界不合,两界之间堆积了几百年的恩怨,几乎所有修士都想将魔族之人斩于剑下,没想到如今这个作为魔族奸细的沈苓竟然还好意思出口责怪祝瑶落井下石,实在是有够厚脸皮的。 祝瑶没有搭理他。 她一挥袖子,直接甩出一道灵力,打在了沈苓的胸口上。 沈苓再次闷哼一声,并吐出了一口血,就连脸色都在瞬间变得极其煞白。 或许是因为祝瑶的灵力重创了他,所以他这次并没有再开口说那些玩笑话,而是安安静静地垂下了自己的脑袋,这副可怜而孤寂的模样,看起来倒像是他被众人欺负了似的。 活该。 “......” 云真摸了摸手腕。 似乎都不用她出手,他们就已经让沈苓得到了教训。 可她还是想自己出手给沈苓教训,这样才能算得上是报复。 没想到沈苓竟然是魔族之人......这对昶清宗来说可能不算好事,但对她来说或许算是一件好事。 她没法光明正大的杀人,但却能光明正大的教训一个魔族之人——因为所有修士都讨厌魔族,所以如果她出手报复沈苓,他们只会赞扬她的行为,而不会训斥她太过狠心,也不会发现她心狠手辣的本性,更不会让她因此而遭到惩罚。 这对她来说,难道不算是一件大好事吗? 第90章 当个识趣的人总是好的 景怀卿将牢房的大门打开之后,就跟着楚如镜等人一块离开了地牢。 于是,地牢里除了被铁链捆住的沈苓以外,便只有被特意留下来的暮行容和云真两人了。 云真看向已经走进了牢房里的暮行容,心里有些惊讶。 刚开始景怀卿并不同意她来揽月峰,但暮行容只是浅笑着说了一句“让她跟着我们吧”,就直接让景怀卿做出了让步。 如今也是暮行容开口说了句请他们先出去一下,他们就直接出去了,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讲真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的话,她是真没想到暮行容在昶清宗的高层里竟然有这么大的话语权......似乎只要他一开口,他们就会依着他的想法去做,这种无条件的信任实在是有些不同寻常。 但这似乎并不是她应该关心的事情。 云真收回了自己的思绪,并跟着暮行容一块走进了牢房里。 刚走进牢房里,她就听见沈苓用撒娇似的语气对暮行容说:“咳,我的好师尊,他们已经打过我了,你就别打我了好不好?你这么疼我,一定舍不得打我的,对吧?” 说着,沈苓抬起了头,一双红眸中盛满了笑意,唇畔也带着浅浅的笑意,也不知他是在挑衅暮行容,还是真心实意的在笑。 “……” 暮行容没有说话。 他的神色看起来有些茫然,还有些不知所措,似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面前的情况。 片刻后,他收敛起了自己脸上的迷茫与不知所措,语气平静地问沈苓:“小……沈苓,我想知道,我和念歌身上的咒,是你做的吗?” “嗯哼,是我做的。” 沈苓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不仅如此,他还十分好心地解释了自己下咒的动机:“给您下咒主要是因为——我好不容易判断出了您的弱点,为了知道我的判断是否正确,所以我就趁着那段时日给您下了咒,我没有坏心思,只是想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不对而已。” “那么,你的猜测是对还是错呢?” “当然是对的,那日听说您感染风寒之后,我特意上去为您把脉,就是想看看我的猜测究竟是对是错……事实证明我的判断果然没错,您的弱点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你想试探我的弱点,只往我身上下咒便好了。”暮行容轻叹一声,脸上带有几分不赞同的神色,“这事儿分明与念歌毫无关系,你为何还要对他下那样凶恶的咒?” 云真愣了愣。 她是真的没想到,都已经到了这种剑拔弩张的时候了,暮行容居然还能好声好气的跟沈苓讲道理,并且还能用这样温和的语气询问沈苓下咒的原因。 但更让她没想到的是,沈苓居然也温声细语地向暮行容解释道:“师尊,我不是故意要害他的,是因为他大半夜出去采药,恰好看到了我和我那些魔族伙伴商量怎么继续给您下咒的场景。” “因为那个时候我还不想暴露身份,所以就给他下了散魂咒,让他没法声张我的事情,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您就原谅我吧。” 云真:“......” 别说,他们两个这样交谈,倒还真有些慈师孝徒的味道。 挺诡异的。 暮行容又问:“除了散魂咒外,还有其他的吗?” 沈苓很诚实地回了句:“当然,我还给他下了毒——这个我也可以解释,我不是故意的,而是因为那个时候我身上恰好带了一瓶刚做出来的毒药,还不知道效果如何,然后我就寻思着,反正我都给他下了散魂咒了,要不然再顺便给他下个毒,让他帮我试试药性好了。” “......” “师尊不觉得我很善良吗?哎,如果我不把毒药下在白师兄身上的话,就要下在另一个无辜之人的身上了,您舍得吗?......虽然白师兄的确是惨了点,但我可是少祸害了另一个无辜之人啊,这不好吗?” 歪理。 虽然云真也不是什么好人,但她心里很清楚,害人这种事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少害一个人并不是什么值得被赞扬的行为,不害一个人才是值得被赞扬的行为。 显然,暮行容也觉得这是个歪理。 他摇了摇头,并蹙起眉头道:“我并不觉得你很善良,相反,我只觉得你是一个很可怕的人……沈苓,为了防止你今后伤害更多的人,我想我现在就该清理门户了。” “哦?师尊想怎么清理门户呢?”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要杀了你吧。” 说着,暮行容抬起手,指尖凝聚起一团浓郁的灵力就要往沈苓身上打。 这道灵力并不算温和,甚至透露着几分凌冽的杀气,看来暮行容用的是杀招,他是真的要清理门户,并不是在开玩笑。 沈苓脸上依旧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师尊想杀我,我没意见,但请容我提醒您一下,小师妹还在这里看着呢,您不打算让她先跟我说两句话吗?” “……” 闻言,暮行容立刻掐灭了自己指尖的灵力,并回过头来问云真:“小弟子,你要跟他说两句话吗?” 在面对沈苓的时候,暮行容脸上的神色是略显迷茫的、是不知所措的、是带有几分冷淡的,总之他脸上的神色极为复杂,足以看出他内心的挣扎。 可当他看向云真的时候,那些复杂的情绪在顷刻间便消失殆尽了。 他脸上的神色忽然变得极为温和,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语气也是极为温柔的,整个人就是一副慈祥和善的师长模样。 这么明显的差别对待,让沈苓忍不住抱怨道:“师尊还真是偏心啊,我跟小师妹都是您的徒弟,您怎么对她就这么好,对我却是喊打喊杀的?这不太公平吧?” 暮行容的脸上闪过一丝迷茫。 可随即,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再次语气温和地问了云真一遍:“小弟子,你有什么话想跟他说吗?” 云真当然没什么话想跟沈苓说的。 但在暮行容一巴掌拍死沈苓之前,她还有一件事情想做。 “啪。” 云真用力地往沈苓脸上扇了一巴掌。 她这一巴掌用的力气真的很大,甚至用上了几分灵力,不仅在沈苓的脸上打出了个红红的巴掌印,还把自己的手也给弄疼了。 不对啊。 魔族之人的身躯极为坚硬,她这一巴掌好像没办法对沈苓造成什么伤害吧? 于是云真默默将明昙册从储物袋里取出了。 然后,当着暮行容的面,她一次又一次地将明昙册砸到了沈苓的身上。 她的力度很大,直接将沈苓砸得头晕目眩,浑身发疼,使得他好不容易恢复了点血色的脸颊又变得极为苍白了。 等身上的力气全部用完之后,云真将明昙册收进了自己的储物袋里,并缓步回到了暮行容的身旁。 “好了,师尊,我想跟三师……想跟沈苓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您可以动手了。” 暮行容笑了笑,“好。” 暮行容的指尖重新聚起灵力。 他抬起手,正要将这道灵力打在沈苓身上的时候,牢房外面却忽然传来了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袭黑衣的景怀卿出现在了牢房外。 景怀卿看了一眼牢房里的情况,嗓音平静道:“行容,掌门师兄让我来提醒你,千万别冲动把这家伙给杀了,山下的妖潮或许还有用得上他的地方。” “……” 暮行容立刻收起了自己指尖的灵力。 “好。”他摸了摸自己的手指,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我知道了,我没杀他。” 景怀卿瞥向奄奄一息的沈苓,有些好奇地问道:“行容,你方才是把他给打了一顿吗?他看起来怎么比方才还要虚弱了?” 当然,他没有关心沈苓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 暮行容点点头,“嗯,是我打的。” 景怀卿又问:“可是行容,你下手向来都是没轻没重的,若你真的打了他的话,怎么可能会没打死他呢?” 暮行容满脸认真地答道:“因为掌门师兄说了,山下的妖潮还用得上他,让我千万不要冲动把他给杀了,所以我克制了。” 闻言,景怀卿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他点点头,十分欣慰地说道:“原来如此,掌门师兄确实说过这话……行容,你终于长大了,这还是你头一次听师兄的话。” 听完全程对话的云真:“……” 这位揽月峰的掌峰长老,真是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啊。 他难道忘记了,他是为什么而来的吗? 不过她现在倒是能确定了,暮行容对她好像没有敌意,不仅如此,他甚至还会主动帮她打掩饰,看起来似乎是想保下她。 可是,他究竟为什么会这样做呢?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 最后,云真在心里想,或许她该找个机会试探一下暮行容了。 至少要弄清楚他的动机才行,否则照如今这个情况来看——她不断在心里猜测着他的行为动机,不断用那些可怕的猜测来吓唬自己,这很容易导致她走火入魔的啊。 云真抬头看了暮行容一眼。 她在想,自己究竟要用怎样的手段才能试探出他的内心想法呢? 还真是让她有些苦恼啊。 “小弟子。”暮行容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这里就交给你的师伯们处理吧,我们先回去吃个饭吧。” 云真点点头,“好。” 她很识趣的跟着暮行容离开了此地。 在地牢的门口,他们遇到了在外等待着的掌门楚如镜和其他几位掌峰长老。 “行容,”楚如镜淡淡道:“既然已经聊完了,那你就先带着你的弟子回去吧,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好了。” 暮行容点了点头,笑着应道:“好,” 目送着楚如镜和几位掌峰长老一块走进了地牢后,云真抬眸看向暮行容,并主动跟他搭起了话:“师尊,我有些饿了,我们快点回去吧。” 事实上,她已经学会了辟谷术,压根就不会产生饥饿的感觉。 之所以会说出这种话,只是因为她知道针对沈苓的审问要开始了而已。 方才景怀卿急匆匆的来阻拦暮行容对沈苓下杀手,除了掌门的嘱咐以外,想必还有另一层原因在……比方说沈苓身上有什么对昶清宗有用的东西,他们还没找出那个东西,所以沈苓暂时还不能死。 沈苓身上的东西,或许跟妖潮有关,或许跟妖潮无关,但都跟她没有关系了。 审问沈苓的过程大概会作为昶清宗的机密而存在,不是她这么一个小小的内门弟子能够窥视的。 在这种时候,当个识趣的人总是好的。 她识趣,所以主动提出了离开。 暮行容笑着说道:“好呀好呀,等回去之后,为师亲手给你们做好吃的,带上你三个师兄,咱们一块吃顿饭。” 暮行容的脸上虽然带着笑意,可他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却盛满了迷茫,并且他的手也在微微颤抖,似是有些不安。 “……” 云真笑了笑,没有接他的话。 哈,她这便宜师尊的反应,还真是挺有意思的啊。 明明能够干脆利落的做出斩杀沈苓的决定,可实际上表现出来的却是这样一副迷茫的模样,就像是连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都不清楚似的。 真有意思。 第91章 好在,她的希望成真了 对于师尊请吃饭这事儿,宣楚和梅三思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暮行容的灵讯才刚传出没多久,他们两人就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清遥殿,而后他们又直接在院子里的石桌旁落了座,静静地等待着饭菜的上桌。 这安静的样子,看起来真是乖巧极了。 云真并没有选择跟他们待在一起,但她也没有选择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看书修炼,而是选择了陪在暮行容身边,看他动手做饭。 当然,她并不是真心想陪着暮行容,只是想趁机打探一下情况而已。 不过说实话,暮行容做饭时的动作极为娴熟,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本就已经很有观赏性了,再配上他那张美丽且认真的脸,的确能够称得上一句赏心悦目。 云真笑着道:“看来师尊经常做饭。” 暮行容点头,一边处理着手里的菜,一边回应道:“我常年在外游历,少不得要学些东西傍身的,否则在外面得饿死……虽说修仙之人习得辟谷术后就能免于饥饿,但我始终觉得,既然选择了入世历练,那么我就该遵循世俗的规矩。” “哦?什么是世俗的规矩?” “大概就是,一日三餐不能少,每天都要按时入睡,没钱的时候得想办法赚钱,归根结底就是要将自己当成凡人,学习凡人的处事习惯,这就是世俗的规矩。” 说着,暮行容忽然眨了眨眼睛,并放低声音对她说了句:“为师这一言两语的也说不清楚世俗的规矩,小弟子,等你以后入世历练的时候就知道啦。” “好,弟子知道了。”云真笑了笑,又开口问道:“对了,师尊,弟子其实有点好奇,您在外面游历那么久,有遇到过什么让您印象深刻的人或事吗?” “有啊,我遇到的每个人、每件事,都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存在,所以我对自己遇到的一切人和事都是印象深刻的。” “……” 还真是一句让人挑不出毛病的回答啊。 云真顺手将一根木柴丢进了灶台里,又开口问道:“师尊去过很多地方吗?” 暮行容点头应道:“嗯,为师的确去过很多地方,除了仙界和神界以外,这世上的每一处地方或许都留有我的足迹……不过小弟子啊,为师敢打赌,今后你也会去很多地方,而且你在这世间留下的足迹一定会比我这个做师尊的还要多得多。” “……” 云真不知道他为什么对她这么有信心。 但她知道,到了这种时候,她已经可以问出自己想问的问题了。 “既然师尊在这世间留下了那么多的足迹,那请容弟子问一句,您可曾在那个已经覆灭了的溧国留下过足迹?” 暮行容晃了晃他手里拿着的锅铲,弯眸笑道:“说出来也不怕小弟子笑话,其实为师曾经在溧国的临江楼里当过一段时日的厨子——是每日能赚三千金的那种厨子哦。” “就只是厨子而已吗?” “唔,我的身份是什么,主要取决于小弟子你是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我想听......” 云真正要说自己想听真话,可谁知在外面等得已经不耐烦了的梅三思却在此时来到了小厨房的门口。 梅三思满脸阴郁地斥责她:“呵,小师妹,你待在这里打扰师尊做饭,是想让我和宣楚那家伙一块被饿死冻死在外面吗?” 云真淡然问道:“师兄们不是已经辟谷了吗?怎么会被饿死?” “哦,宣楚那家伙有灵根,会辟谷术,也会护身咒,所以他不会被饿死,也不会被冻死。” 梅三思先是喃喃自语,而后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他咬牙切齿道:“但是我没有灵根,这两个术法我都不会,所以只有我一个人会被饿死冻死,啧,小师妹,你可真是好狠的心啊,我只不过是嘴欠了点而已,又没想你死,没想到你居然想要我死啊。” “……” 不得不说,梅三思这家伙还真挺擅长无理取闹的。 她记得,他似乎已经辟谷了来着。 但若是不会辟谷术的话,他又是怎么辟谷的呢? 云真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暮行容就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嗓音带笑道:“看来如今并不是一个适合交谈的好时机,小弟子,你先出去吧,等时机到了我再同你仔细说说我的事情,好吗?” “......” “什么时机不时机的,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 “没什么,小梅花,先带你小师妹出去吧,饭菜很快就好了。” * 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却硬生生的被人打断了,这感觉实在糟糕透顶,以至于云真此刻的心情可谓是差劲到了极点。 她原本不想搭理梅三思和宣楚的,可架不住宣楚这家伙是个老奸巨猾的,竟然拿她感兴趣的话题来跟她搭话,以至于她的坚持不搭理并没有持续多久就结束了。 “我方才似乎听见小师妹和师尊提起了溧国。”宣楚凑到了她的身旁,嗓音里带着几分蛊惑的意味道:“小师妹,这种事情你可以来找我问的,何必要去找师尊呢?” 云真微微蹙眉,“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呢……我是一个土生土长的溧国人,而师尊却只是一个偶然途经溧国的过客,所以有关于溧国的事情,怎么想都应该是我这个溧国人知道的更多吧?” “……你是溧国人?” 宣楚眨了眨眼睛,眸中流露出几分无辜的情绪,并轻声询问道:“小师妹居然不知道吗?我当初就是被师尊从溧国的郊外捡回来的,要不然我也成不了他的徒弟。” “……” 云真还真不知道。 来到昶清宗那么久,她从来没有特意去打听过几位师兄的来历和身世,因为对她来说,他们的事情并不如修炼和看书重要。 虽然她偶尔也会听几句八卦,但那是因为她想多了解一下修仙界的事情,所以大部分时候她都只会听那些有关于各大宗门的事情,并不会特意去听某个人的事情。 正是因为没听到过别人讲起有关于宣楚的八卦,所以她自然而然的也就不知道,宣楚居然也是从溧国来的。 “好吧。”宣楚轻叹一声,“看来小师妹的确不知道有这回事,不过没关系,现在你知道了,我是一个土生土长的溧国人。” “……” “咦,说起来还真是巧了,小师妹你的姓氏刚好我们溧国的国姓呢。”宣楚若有所思道:“若是溧国还在的话,你顶着这个姓氏去里面玩一圈,肯定会被我们溧国的皇帝以冒犯皇室为由治下个大不敬之罪呢。” 云真笑而不语。 很不巧,她就是溧国皇室的人。 如果溧国还在的话,她并不会被皇帝以冒犯皇室为由治下个大不敬罪之罪,因为她本来就是皇室之人,顶着国姓也是应该的。 前提是溧国还在。 如今溧国已经覆灭,皇室中人也只剩下她一个了,那所谓的国姓自然也就变成了千家万户中最为普通的一个姓氏了。 “欸,话又说回来了,我记得小师妹你就是从溧国逃亡来的……来自溧国,又恰好顶着溧国国姓,小师妹,你不会是溧国皇室里的小公主吧?” 宣楚忽然说道。 “……” 嗯,他确实猜对了。 只是还没等云真做出回应,被他们两个人冷落了许久的梅三思却在此刻按捺不住的发出了一声冷笑。 “呵。”梅三思淡声嘲讽道:“二师兄你说这种话之前也不看看小师妹的德行,她看起来简直就跟我一样混,哪有半点做公主的样子啊?” “确实。”云真笑着应和道:“四师兄说得很对,在来到昶清宗之前,我只是一个终日以乞讨为生的路边小乞丐而已,我一个小乞丐,怎么可能会有公主的做派呢?” 说着,她摊开手掌,将自己手掌上那一层厚茧呈现在了宣楚和梅三思的面前。 “瞧,这是一双只有常年干活的人才会有的手,我要是公主的话,肯定不会自己动手干活的。” 顿了顿,她又继续说道:“至于我的姓氏为何与国姓相同,那是因为我亲眼见证了溧国的覆灭,一时之间心痛难忍,便将自己的姓氏改为了溧国国姓,我想以这样的方式来铭记故国。” “那看来是我想错了。”宣楚默默往旁边挪了挪身子,跟她离得远了一点,“小师妹如此看重溧国,倒衬得师兄我太过于冷血无情了点。” “……” 云真垂着眸,没有接话。 她看重溧国? 实际上,她是最希望溧国覆灭的人。 因为她从小便在溧国的皇宫里受尽了旁人的欺凌,从小到大,她几乎没有享受过一丝一毫的善意,周围的人不是在落井下石就是在冷眼旁观。 她痛恨溧国皇帝的不作为,也痛恨溧国皇宫里的那些人在她落魄时所做出的那些落井下石的行为。 正因如此,所以她对溧国并没有任何感情,所谓的家国情怀对她来说压根就不值一提,她只是想好好活着而已。 只有溧国覆灭,她才能获得自由,她才能拥有掌握自己性命的能力,所以她一直都希望溧国覆灭。 好在,她的希望成真了。 第92章 你的命,不也是一条人命吗? 暮行容端着色香味俱全的热乎饭菜出来的时候,正巧赶上梅三思第十一次划拳输给了宣楚的场景。 “呵,再来。” 梅三思依旧不服气,还想继续划第十二次拳,可宣楚却笑眯眯地拒绝了他的第十二次划拳邀请。 宣楚不怀好意地说道:“四师弟,愿赌服输,按照我们的赌约,饭后你记得去绮云峰前面蹲着学狗狗叫呀,我和小师妹会一起监督你的,你可别想抵赖哦。” 云真瞥了他一眼,淡声说道:“二师兄这话说得不对,我可没说我要跟你一起监督四师兄学狗狗叫,这种事情交给你一个人就好了,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恕不奉陪。” 开玩笑,重要的事情那么多,她才不会浪费自己的精力去做一件对她来说最不重要的事情呢。 啧,她方才本想先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看会书,可谁知这两个幼稚的家伙忽然提出要进行一场划拳比试。 他们之间进行划拳比试也就罢了,可没想到的是,他们非要把准备起身回到屋子里的她给强行按在了这里,说是需要一个公平公正的看客来帮他们决出输赢。 而更让她没想到的是,梅三思的划拳技术竟然这么烂,烂得她都不忍直视,所以每一次都是以宣楚获得划拳的胜利而告终。 这种纯碾压的局面简直就是在浪费她的精力,若是把看梅三思被碾压的这些功夫放在修炼上面,她都能尝试好几遍护身咒了。 “哼,”梅三思紧绷着脸,神色变得更加阴郁了,“赶紧再来一次,我就不信我会一直输下去。” “小梅花,你们在玩什么呢?” 暮行容走过来,先是将托盘里还冒着热气的饭菜放到了石桌上,而后他又不紧不慢地在梅三思和云真的中间落了座。 “呵,我们在划拳啊,师尊想玩么?” “好呀。”暮行容笑了笑,看起来像是对此很感兴趣似的,“那便让我同你划上一划吧,小梅花,若是输了可别哭鼻子哦。” “呵,我才不会输,更不会哭鼻子。” “……” 事实证明,梅三思果然是个划拳蠢货。 次次输给宣楚也就罢了,如今对手换成了他亲自邀请的暮行容,他还是一直在输。 最后他恼羞成怒地指着云真说道:“呵呵,我不要跟你们划拳了,我要跟小师妹划拳,一直把她冷落在旁边多不好啊。” 云真淡淡道:“我拒绝,师尊做出这顿饭不容易,再不吃的话就要凉了。” “……” 梅三思极为气恼地吃起了饭。 云真和宣楚也提起筷子,吃起了饭。 而暮行容却只是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吃饭,隐约还能从他带着笑意的眼眸里看出几分迷茫。 吃了两口饭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似的,宣楚忽然抬头看向暮行容,语气疑惑地问道:“对了,师尊,怎么没看见大师兄和三师弟一起来吃饭?” “小玉说,他在外面已经吃过饭了,就不回来多吃一顿饭了,至于小乌龟么,他被掌门叫去帮忙了,一时半会恐怕回不来,所以你们多吃点呀。” 暮行容已经收敛起了眸中的迷茫,此刻他的神色平静,看不出丝毫异常,仿佛事情真像他嘴里说的这样一般。 玉停舟不清楚,但沈苓…… 若是云真没有亲眼见到过沈苓的情况的话,估摸着还真会因为他这平静的神色,而信了他的话。 看不出来,他还挺会藏情绪的。 宣楚笑了笑,道:“原来如此。” 之后他也没再说话,而是安安静静地吃着饭。 嗯,饭菜的味道还不错。 * 酒足饭饱后,宣楚慢悠悠地走进了书房里、梅三思带着材料修复起了被他炸掉的房门、暮行容收起了石桌上的碗筷,并将这些碗筷带进了小厨房里清洗了起来。 云真只想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于是她暂且将修习护身咒的事情放到了一边,并极有耐心地站在小厨房外等待着暮行容出来。 片刻后,暮行容洗完碗筷出来了。 他的手上还带着水珠,一双手也不知是被冻得还是被烫得,竟然微微泛着红。 “久等了。”暮行容走到她的身旁,笑意盈盈道:“小弟子,这里不是个适合我们谈话的地方,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如何?” “可以。” 云真并不在乎谈话的地点,她只在乎自己能不能得到想知道的真相。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暮行容选择的谈话地点竟然是—— 他们初见时的那片桃林。 此刻的桃林还如他们初见时那般,桃花开得茂盛,大片大片的殷红像是要将人给淹没似的,美极,亦艳极。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按理来说云真不应该将桃花的色彩看得那么清楚,可她确实就是看清楚了。 或许是被施了什么术法,或许是有什么阵法,总之那些桃花都在发着亮光,让她能够很明显的看出来桃花那艳丽的色彩。 暮行容带着云真走进了小亭子里,并示意她在他的对面坐下。 云真照做了。 落座后,她并没有立刻开口说话,而是抬眸看向坐在了自己对面的暮行容,静静地等待着他开口继续方才没有说完的话题。 “小弟子,这里的桃花好看吗?” “挺好看的。” 暮行容向亭外伸出手,顿时便有一朵桃花飘到了他的指尖上。 他将桃花递给云真,嗓音带笑道:“小弟子,其实那日在桃林里,并不是我们之间的初次相见。” 云真伸手接过了那朵桃花。 她淡声问道:“既然那日不是初见,那不知我与师尊的初见,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呢?” “你曾经救过我的,小弟子。” “……” 云真长那么大,算计过不少人,也杀过几个人,但被她救过的人却只有一个。 虽然那个人并不是她主动想救的,但那个家伙确实把她当成救命恩人,并以报恩为由跟在了她的身旁。 云真垂下眼眸,神色平静,声音极低地呢喃道:“原来如此,原来是你。” 她的便宜师尊,就是当初她遇到的那个——脸色苍白、不知名姓、非要跟在她的身后,而且还很会烤兔子的少年。 哈,真是可笑,亏得她想方设法的在他面前伪装了那么久的乖巧小徒弟形象……结果谁知道,早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她动手杀人的场景。 真的是,太可笑了。 “小弟子,其实你不必那么防备我,也无需担忧害怕。”暮行容轻笑一声道:“你是我的徒弟,我不会想杀你,我只想看你得道成仙呀。” 这话说的,也别怪云真不相信,而是因为有沈苓的先例在前,所以她压根不敢相信暮行容这句她是他的徒弟,所以他不杀她。 似是察觉出了她心里的想法,暮行容的眸子里又涌上了几分迷茫。 思考了许久,他才低声说道:“其实我对很多事情都不了解,小弟子,我的师尊他只教过我要对自己的徒弟好,也只教过我要将那些伤害他人的魔族之人杀死……可他没有教过我,徒弟是魔族之人要怎么办?” “……” “我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我究竟是应该继续对他好,还是应该直接杀了他,但是在得知他害了念歌之后,我觉得我还是应该杀了他,因为他是个害了人的魔族。” “如果我不杀他的话,或许他还会害更多的人,但是小弟子,我觉得你不会主动害人,乱世之中,你杀人也只是为了自保,这并不是什么值得被诟病的事情。” 此刻的他,没有丝毫的沉稳,只有无尽的迷茫与单纯,还带着几分冷漠,看起来竟像是个懵懂无知的孩童。 云真低声笑道:“我还以为师尊会很在乎那条人命的……毕竟您可是高高在上的仙者啊,怎么可能会接受我这个杀人凶手继续当您的徒弟呢?” 暮行容有些茫然眨了眨眼睛。 “可是小弟子,你的命,不也是一条人命吗?” 第93章 承诺契约 “师尊,你和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留下这句话后,云真就起身离开了这片桃林。 独留暮行容一人坐在亭中,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情绪,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微垂着,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这时,亭子外有几朵桃花飞了进来,落在他的指尖,艳丽的桃花花瓣轻轻蹭着他的指尖,似是在安抚他。 “我没事。”暮行容先是动作轻柔地摸了摸桃花花瓣,而后神色间带着几分孤寂道:“我只不过是……忽然觉得有点孤单而已。” 他活了百年,与许多人打过交道,但却没有一个人知晓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唯一一个知道他本性的,还是他那个早已得道成仙了的师尊……可自从师尊成功飞升之后,这世上就没有一个懂他的人了。 这种情况下,他当然会觉得孤单。 但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孤单的感觉。 所以,无所谓。 暮行容摸了摸指尖的几朵桃花,嗓音带笑道:“啊,我忽然有点想喝桃花酿了……看你们的花瓣长得这样漂亮,不如就拿你们来酿造一坛上好的桃花酿好了。” “……” 那几朵桃花的花瓣抖了抖。 虽然被这样恐吓了,但它们全都倔强地留在了暮行容的指尖,并没有选择离开。 暮行容轻笑了声,无奈摇头道:“你们这些小桃花精啊,也不知是胆子太大了,还是吃准了我不会伤害你们,所以才敢这般肆无忌惮的待在我的身边。” 一般来说,敢肆无忌惮的靠近他的人,都是完全不清楚他本性的人。 这样的认知,不由得让他感到更加孤单了。 就在这时,亭子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道平稳的脚步声。 暮行容抬眸看向脚步声的来源,只见云真去而复返,正缓步朝小亭子里走来。 “小弟子。”他唇角微扬,露出了惯常的温柔笑意,“你怎么回来了?” “因为我走不出去。”云真蹙着眉头问道:“你是在这里设了什么复杂的幻阵吗?为什么我明明按照你之前带的路线走了,却始终走不出去呢?” “桃林外的确设有幻阵,但那并不是我弄的,而是祝宣师兄弄的……这个幻阵跟普通的幻阵不一样,它没有固定的规律,也没法被解开,若是不小心入了阵,唯一的出阵方法就是由我带着出去。” “……” “祝宣师兄说,设下这个阵法是为了让我多出去走走路,因为我总是坐在亭子里喝酒,也不走路,也不做其他的什么事情,就光顾着坐在这里喝酒,这样对身体不好。” 云真瞥了他一眼,又问:“既然外面设有幻阵,没有你的带领就走不出去,那我方才走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暮行容很实诚地告诉她:“我忘了。” 云真:“......” * 被暮行容带出桃林后,云真随手拍掉了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桃花花瓣,而后语气淡淡道:“师尊,您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弟子建议您下次最好选个没有幻阵的谈话地点,否则平添麻烦。” 她的语气里不带半分尊敬,却让暮行容脸上的笑意更加深了。 “小弟子,”暮行容笑着说道:“你好像变得跟之前不太一样了,是因为我的坦诚相待吗?” “哦,跟你的坦诚没关系,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我本来就是这样的性子,如今只不过是本性暴露了而已。” 说着,云真抬眸看向他,语气淡淡地嘲讽道:“师尊,我以为您应该很清楚我的本性才是,毕竟之前在凡人界的时候,我一直都是以这样的态度对待您的。” 既然都知道暮行容已经见过她最真实的那一面了,那她也懒得继续伪装了,反正她之前在凡人界的时候就是用这种态度对待他的,如今只不过是恢复了自己的本性而已。 当然,也仅限于在暮行容面前恢复。 在那些不知情的人面前,她还是有必要进行一下伪装的,否则她能不能继续待在昶清宗里都是一件值得担心的事情。 不过呢,在旁人面前进行伪装还有个前提,那就是暮行容不会在众人面前揭穿她的伪装。 若是他开口揭穿了,那她进行再多伪装也是没用的。 “小弟子,你在想什么?” “在想你会不会揭穿我的伪装。” 到了这种时候,云真倒是意外的坦诚。 毕竟这种话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她又不是想做那杀人放火的勾当,只是在想暮行容会不会揭穿她的伪装而已,既然不是那种见不得光的坏念头,那么她就算是说出来了,又有何妨呢? 至于暮行容会给出怎么样的答复,说实话,她并不关心——也许他会做出不揭穿她的保证,但是那又怎样呢? 与其傻傻的相信别人做出来的保证,她更愿意趁早给自己找好后路。 毕竟保证这种东西也不过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而已,随时都有可能不作数的,只有傻子才会全心全意的去相信别人嘴里说出来的的保证。 她只会信自己,也只能信自己。 “在想我会不会揭穿你的伪装?”暮行容先是跟着她的话重复了一遍,而后又满脸认真地回应道:“关于这点,小弟子你完全可以放下心来的,我是不会揭穿你的。” 瞧,果然跟她刚才想的一样,这家伙直接嘴皮子一动,就做出保证来了,可她为什么要因为他的一句保证就完全放下心来呢? 云真冷笑一声道:“师尊倒是心大,随随便便就能做出保证来,可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不会揭穿我呢?就凭你这一句保证吗?师尊,你不觉得这样太过可笑了吗?” 她还不如找个机会离开昶清宗呢。 “因为我不会留在昶清宗。”暮行容忽然开口说道。 “什么?”云真有些错愕。 暮行容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等到仙门大比结束之后,我会继续外出游历,不会留在昶清宗里,更不会揭穿你的伪装,所以你可以放心待在这里。” “你不在昶清宗有什么用?你还可以传灵讯回来,还可以写信回来,还可以差遣他人回……” 还没等她的话说完,暮行容的手里忽然出现了一把用金子所做的匕首。 云真的心里顿时警惕起来。 这家伙莫非要动手杀她? 最后暮行容的确用那把刀弄出了血,但那血并不是云真的,而是他自己的——因为他用匕首割破了自己的食指。 而后他将自己流着血的食指高高举起,并朗声说道:“天道为证,若我今后使用任何一种方式向其他人揭穿小弟子的伪装,便让我魂飞魄散,粉身碎骨,永世不得超生。” “砰——” 暮行容的话音刚落,一道银白色的闪电就从天而降,劈在了他的头顶上,同时也在他的眉心间留下了一道银白色的印记。 “这是契约印记。”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眉心间的印记,笑着说道:“若是我揭穿了你的伪装,我就会不得好死,这样你愿意相信我吗?” “……” 云真沉默了。 过了好半天,她才淡淡地回了句:“万一你是个不怕死的呢?” “……” 这下换暮行容沉默了。 他露出了苦恼的神色,似乎是在想要如何才能证明自己没有坏心思。 云真冷冷道:“够了,你不必再费心自证了,我不会相信你的保证和承诺的,我只会相信我自己。” 人心是很复杂的,所以哪怕暮行容做到了这种地步,她也没办法完全相信他——万一他宁愿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也要揭穿她的伪装呢? 当然,暮行容不一定会做到这种决绝的地步,她之所以会这么想,主要是因为她的疑心太重了,不愿意相信他的承诺而已。 云真还是那句话,她只相信她自己。 见暮行容似乎还想开口说些什么,云真立刻冷淡地提出了告辞:“好了,什么都别说了,夜深了,我该回去了,告辞。” “……好。” 目送着云真离开之后,暮行容摸了摸自己眉心间的银白色印记,神色看起来有些茫然。 这时,景怀卿忽然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行容,”看到他眉心间那道银白色的印记,景怀卿神色暗沉地问道:“你跟天道达成了什么承诺契约?” “大概是一个没用的承诺契约吧。” “违约的代价是什么?” “魂飞魄散,粉身碎骨,永世不得超生。” 景怀卿的神色更加阴沉了,“你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就只是为了做出一个没用的承诺契约?是谁让你做出这种契约的?” 暮行容说:“是我自己。” “你为什么要……” “因为师尊他从来都没有教过我,要怎么样才能当好一个师尊。” “……什么意思?”景怀卿没听懂。 暮行容极为认真地对景怀卿说:“因为他没有教过我,所以我只能自己教自己——我认为当好师尊的第一步就是要对自己的徒弟好,就像师尊对我们那样,所以我在努力的对我的徒弟好。” “所以,这个承诺契约跟你的徒弟有关系?” “嗯,我向天道承诺了,我要当一个言而有信的师尊,如果做不到的话,那就让我不得好死。” “……” 景怀卿幽幽道:“行容,我要收回我之前说你长大了的那句话,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任性啊,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 “一百多岁的孩子吗?” “……” 第94章 那就请你努力来驯服我吧 回到清遥峰后,云真立刻开始按照书上的内容,修习起了护身咒。 或许是因为她的心不够静,亦或许是因为梅三思修门时弄出来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打扰到了她的心绪,以至于她并没能在睡觉之前学会护身咒。 也就是说,第二日的仙门大比上,她依旧得坐在观战席上挨冻。 这倒没什么,反正她也习惯了。 但让云真没想到的是,她不仅要在观战席上挨冻,而且还要坐在梅三思和宣楚的中间——也就是观战席的第三排。 而昨天坐在观战席第三排的祁婉,如今则是坐到了云真昨天坐的位置上,与绮云峰师姐们肩膀并着肩膀,看起来很是和谐。 当然,并不是祁婉抢了云真的位置,而是因为宣楚和梅三思这两个家伙以要培养师兄妹之间的感情为理由,非要把云真拉到他们两个的中间坐下。 云真本想拒绝他们的邀请,但宣楚却用传音术对她说了句:“小师妹不想听听看我曾经在溧国见过的场景吗?” 这句话勾起了云真的好奇心,于是她便遂了他们两个人的意,坐在了他们的中间。 可随着她的落座,就注定昨天坐在第三排的人里面,有一个人要坐到第一排去了。 谢无绫跟鹤吟灀不想分开坐,绮云峰师姐们不愿意跟黎埜坐在一起,也不愿意跟宣楚和梅三思坐在一起,所以就只好让祁婉坐到第一排去了。 换句话说,祁婉其实是被赶到第一排去的。 还挺惨的。 云真侧头看向戴着顶幕篱的宣楚,笑着说道:“二师兄方才不是说要跟我讲溧国的事情吗?就在这里说吧,刚好我对二师兄眼里的溧国很感兴趣呢。” 宣楚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从幕篱下传了出来:“我眼里的溧国啊,没什么意思,就是数不清的勾心斗角和人心冷暖而已,我觉得小师妹应该不会想听那些事情的。” 云真没有说话。 真巧,她眼里的溧国也是数不清的楚勾心斗角和人心冷暖。 片刻后,她才浅笑着回了句:“嗯,我觉得二师兄应该先将那些事情说给我听听才行,毕竟只有亲耳听过之后,我才能确定自己到底想不想听那些事情。” “可是小师妹,我不想说给你听啊。” 宣楚的语气里依旧带着笑意,听起来还挺欠打的。 “……” 云真没有生气,也没有打宣楚。 她只是淡然地伸出手,将他头上戴着的幕篱给拽了下来。 随着幕篱被摘下,宣楚那张泛黑的脸顿时便暴露在了众人的视野当中。 众人的神色或是惊讶、或是揶揄、或是嫌弃,总之宣楚的确因着他这一身黑肤而成了受人瞩目的焦点。 “咦,”同样坐在观战席第三排的楚为欢满脸疑惑地问道:“宣楚师弟,我记得我之前给你递风月帖的时候,你还是一个肤白貌美、面如冠玉、让人见了就忍不住心神荡漾的美男子啊,怎么这才一段时日没见,你就变成小黑人了呀?” 闻言,楚为欢身旁的合欢宗观战弟子笑着说道:“楚师姐你瞧,虽然他看起来黑不溜秋的,但是他的五官依旧很好看……这么好看的五官,这么黑的肤色,看上去倒是别有一番风味,我还挺喜欢的呢。” “……” 宣楚没有搭理她们两个,而是朝云真伸出了手,皮笑肉不笑地道:“小师妹,不要胡闹了,快把幕篱还给师兄吧……这里是很重要的场合,你若是想胡闹的话,那就等我们回去之后再胡闹,好不好?在这里闹会打扰到其他人的。” 云真眨了眨眼睛,一边露出极为无辜的神情,一边模仿着宣楚方才的语气,用同样带着笑意的嗓音对他说了句: “可是师兄,我不想还给你啊。” “……” 这话语实在过于熟悉,以至于宣楚直接当场陷入了沉默。 “啪、啪、啪。” 坐在宣楚身旁的黎埜忍不住鼓起了掌。 “小师妹,我很欣赏你这不让自己受气的性子。”黎埜朗声赞叹道:“宣楚这家伙说起话来确实欠打得很,还好你没让自己受气,否则我都要替你觉得憋屈了。” 被赶到观战席第一排的祁婉也在这时回过了头,她冷哼一声道:“哼,小师妹,你这两个师兄的性子这么霸道,你也得霸道一点才行,否则肯定会受他们欺负的。” “确实。”坐在黎埜身旁的鹤吟灀点头赞同道:“小师妹从前看起来太软了些,总让我担心你会受人欺负,如今看到小师妹这样强势……总算是让我稍微放下心来了。” “小师妹看起来太软了点?”梅三思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呵呵,我们见到的是同一个小师妹吗?她在我们面前明明就是咄咄逼人的样子。” 楚为欢打了个哈欠,道:“梅师弟,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态度这种东西嘛,肯定是要因人而异的啦——比方说我在美人面前就会表现出很热情的态度,可若是在不美的人面前呢,我就会表现出很冷淡的态度。” “呵,你这种只看脸的人可真肤浅。” “这不是肤浅,而是真理——梅师弟你想想看啊,云真小师妹对别人都是极为软和的态度,可对你却是咄咄逼人的态度,这说明什么?说明你不受她的待见啊。” “……” 不得不说,楚为欢这番话说得还真是挺有道理的,毕竟云真的确不待见梅三思。 其实云真今天之所以会表现出如此强势的一面,主要是因为她的心里有些烦躁,还有些疲倦。 因为她本来就心情不好,所以被宣楚戏弄之后,她才会那么强势地报复回去。 至于烦躁和疲倦的原因么,云真心里很清楚,那是因为她感受到了巨大的落差感。 若是一直伪装成乖巧善良的小师妹,或许她还不会觉得怎么样。 可偏偏她昨天才在暮行容的面前放任自己露出了真面目,那种不用费心伪装的感觉让她感觉很舒服,很自由。 正是因为昨天才体会到了那种自由自在的感觉,所以当她今天出现在众人面前,再次伪装出那副惯常的乖巧模样时,她心里那股巨大的落差感真的是怎么止都止不住了。 当然,这很正常。 体会过那种自由自在的感觉,如今却被束缚在这副乖巧善良的伪装里面,她心里觉得烦躁和疲倦也是应该的。 所以,为了消除心里的烦躁与疲倦,云真决定适当的流露出一点自己的本性。 就当是小小的放纵一下自己吧。 好在她表达出来的那点本性并没有让他们起疑……呃,不仅仅只是没有起疑,他们甚至还很支持她露出这样强势的一面。 一时之间,云真也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维持出来的形象太好了,还是师兄们在别人眼里的的形象实在是太差了,所以他们才会支持她报复宣楚,甚至还帮她怼了梅三思。 当然,最后云真还是把幕篱还给了宣楚。 毕竟她该报复的也已经报复回去了,没必要把事情闹得太僵,到最后丢的还是昶清宗的脸,所以点到为止就好了。 宣楚将幕篱戴回头上后,又用传音术对她说了句:“小师妹,你刚才那样可真让我觉得惊喜啊……你会模仿我的话,是不是证明你的身上也染上了属于我的色彩?” “……” 云真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嗯,这家伙喜欢自作多情,那就让他自作多情去吧,仙门大比快要开始了,她要看比试了,没空搭理他。 她的沉默,在宣楚看来就是默认了。 这样的认知让宣楚感到很开心。 在他看来,小师妹就是一张还没被染上色彩的白纸,如今这种白纸上竟然拥有了属于他的颜色,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吗? 当然,宣楚之所以会感到开心,并不是因为看到了云真在模仿他的行为,而是因为他发现,他竟然在一张白纸上留下了独属属于自己的色彩与痕迹——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说得再明白点,那就是他从来都没在乎过云真这个人,他所在乎的,从始至终都只是自己能从她的身上得到多少成就感而已。 仅此而已,没有其他。 只不过…… “小师妹,”宣楚扶了扶幕篱,再次传音给云真道:“如果你真的很好奇我眼里所看到的溧国是什么样子的话,那就请你努力来驯服我吧。” “?” 云真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我是认真的,小师妹,如果你能成功驯服我的话,我就把我知道的那些事情都讲给你听哦。” 宣楚的嗓音里带着几分蛊惑的意味,同时还藏有几分隐秘的兴奋与期待,看来他是真的很期待云真能够将他驯服。 “……” 云真沉默了。 她觉得,这家伙的脑子好像有问题。 “要我教你怎么驯服我吗,小师妹?” “……” 好的,这下云真可以确定了。 不是好像,这家伙的脑子就是有问题。 第95章 一剑致胜 云真没有理会宣楚发出的驯服邀请,而是直接将自己的视线放到了坐在第一排的各宗参赛弟子们身上。 这次来仙门大比的参赛弟子共有一百零二人,昨日淘汰掉三十四人之后,如今成功晋级的只有六十八名参赛弟子了。 顺带一提,这六十八名成功晋级的参赛弟子里面,有一半是昨天没有上场就成功晋级的轮空弟子。 不过他们今天就要上场比试了,因为仙门大比的第二日没有轮空弟子这个选项,每个成功晋级的弟子都要上台参与比试,赢了的人就能参与明天的夺魁比试。 按照仙门大比的规则,第二日的仙门大比依旧是以抽签的方式来进行,但这次并不是由各宗的长老们来抽签,而是要由那些即将上台比试的参赛弟子们亲自抽签。 楚为欢语气慵懒地对云真说道:“云真小师妹,等你师尊抽完签子,就该轮到参赛弟子们抽签了……你想不想知道,阿舟他会是抽人的那个呢,还是被人抽的那个呢?” 云真神色淡然道:“我觉得大师兄应该会是被抽的那个。” “诶呀,云真小师妹懂得还挺多。”楚为欢掩嘴偷笑道:“可是我说的单纯只是抽签而已,你说的是什么呀?” 云真满脸无辜道:“楚师姐,我说的也是抽签啊,你以为我说的是什么呢?” “小师妹可真坏,我更喜欢你了。” “……” 虽说楚为欢这句话只是单纯的在表达自己对于云真的欣赏之情,并没有任何旖旎的意思,但还是给云真整沉默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是该承认自己坏呢,还是该谢谢楚为欢对自己的喜欢呢? 遇事不决,沉默应对。 于是云真果断选择了保持沉默,并再次将自己的视线投到了第一排。 只不过这一次她看的并不是各宗的参赛弟子,而是那一袭青衣素淡、此刻正准备抽签的暮行容。 竹筒里共有六十八支签子,每一支签子上面都写着一个参赛弟子的名字。 按照规矩,暮行容应该先从竹筒里抽出一半的签子,等他抽完之后,就该到那些被他抽中的参赛弟子们上去抽签了。 暮行容干脆利落地抽出了一半的签子。 也就是三十四支。 而后他又从这三十四支签子里面随手抽了一支出来。 瞥了一眼签上所写的名字后,暮行容笑意盈盈道:“百花谷的雪菡卿小友,你可以过来抽取你的对手了。” 是的,被他抽到的这一半参赛弟子可以亲自抽取自己的对手。 至于没被他抽到的那一半人,则是只能乖乖的等待着别人抽到他们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若是那八十六名弟子都上来抽签的话,会很容易导致现场乱了套的。 雪菡卿走到暮行容的身旁后,立刻伸手从竹筒里抽出了一支签子。 签子上写的人,将会是她的对手。 “我抽到的对手是——” 雪菡卿举起签子,语气温和道:“蛊毒宗的沈若兮道友。” * 雪菡卿的灵器是琵琶,弦音流转时,似乎带着能够抚慰人心的力量,就连云真心里的烦躁与疲倦都被这道弦音给抚平了。 而且雪菡卿修炼的功法似乎很克制沈若兮的蛊虫,她只要轻轻拨动琵琶弦,那些蛊虫就待在原地不动了,后面更是成片成片的倒在了地上,像是死了一般。 见自己的蛊虫被死死的克制住了,沈若兮很果断地说了句:“我投降。” 她的投降干脆利落,于是今天的第一场比试就以这种让人意想不到的方式结束了。 是真的很让人意想不到,毕竟仙门大比上已经二十多年没有出现过主动投降的参赛弟子了,沈若兮此举引起了不少议论。 有人说她这是懂得审时度势,有人说她这样实在没有骨气。 但沈若兮本人并没有在意这些议论的声音,她十分平静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神色依旧如往常那般,麻木且阴郁。 看起来,她好像并不关心比试的输赢。 不仅仅只是她,似乎整个蛊毒宗的人都不关心自家弟子是否能成功晋级——从长老到弟子,每个蛊毒宗的人脸上都是那副麻木且阴郁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多余情绪。 随着第一场比试的落幕,之后的比试也要开始了。 其实规则很简单,无非就是暮行容先抽一名参赛弟子,然后再让那名被他抽到的参赛弟子亲自从竹筒里抽取出自己的对手。 顺带一提,云真说对了。 玉停舟还真是被人抽的那个——咳,当然,她说的还是抽签。 抽到玉停舟的,是飞霜门的弟子。 飞霜门弟子的灵器是一把红色的伞,而且伞面上还画着几朵栩栩如生的梅花。 她持伞而动时,那些梅花就像是活过来了似的,甚至还散发出了阵阵雪梅气息,一瞬间让人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梅林之中,美轮美奂,清冷出尘。 这是幻觉。 飞霜门弟子的腰肢极软,是块适合跳舞的好苗子,而且她本人打起架来确实也像是在跳舞似的,极具美感,就像是一个美艳绝伦的绝世舞姬似的。 美色当前,玉停舟却连眼皮子都没动。 他是天赋极佳的冰灵根,极为纯净的冰蓝色灵力在他的身旁涌动着,让本就寒冷的气候又低了好几个度。 玉停舟将灵力注入剑中。 而后他长剑一动。 只是一剑,便划破了飞霜门弟子造出的幻觉,纯净的冰灵力落在她的手腕上,打掉了她的伞。 “承让了。” 玉停舟收起佩剑,神色淡淡道。 一剑致胜。 也不知是玉停舟的实力强大了,还是飞霜门弟子的实力太弱了,所以才让她赢得这样轻松不费力。 总之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最后他确实是十分轻松的晋级了。 “这比试结束的也太快了吧。”楚为欢面露遗憾道:“哎,阿舟还是这么有男子气概……想当年我之所以会看上他,就是因为跟他比试的时候,他只用了三剑,便让我输得痛哭流涕,茶饭不思。” “……” 梅三思神色阴郁道:“呵,别装了,什么男子气概,你单纯就是看上了他的脸。” “梅师弟,你快同我说说看,阿舟他明明是个不近美色、性子又矜持的人,怎么会同时找那么多道侣呢?莫不是你们强迫他去的?” “呵,他什么实力,我什么实力,如果不是他自愿去的话,我还能强迫他去吗?” “说得也是啊。”楚为欢先是极为赞同地点了点头,而后又笑着询问梅三思:“话说梅师弟,你今天怎么没睡觉呀?是为了看阿舟的比试吗?” “呵呵,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我刚才一直都在睡觉,现在之所以会醒来,完全是因为大师兄的灵力把我给冻醒了。” “……” 云真也觉得有点冷。 但除了刺骨的寒冷以外,同时她还近距离的感受到了天灵根的灵力强度。 天灵根,真好啊。 第96章 一件特别的离别礼物 除了玉停舟的一剑致胜外,今日的仙门大比上还有一人的表现也极为出众。 那就是剑宗的殷去寒。 殷去寒甚至没有动用灵力,他仅凭着精湛的剑法与锋利的剑意,便势如破竹般的击破了对手使用出来的所有术法与功法,取得了比试的胜利。 一场比试结束后,观战席上的弟子们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什么灵根。 大部分观战弟子的修为都不如殷去寒高,所以他们无法凭借肉眼看出他是什么灵根,只有那些修为比他高出了两个小阶段的人才能凭借肉眼看出他的灵根。 于是,几乎是在一瞬间的功夫里,昶清宗的观战弟子们都将视线放到了满脸平静的谢无绫身上。 “谢师姐,他是什么灵根啊?” “……” 此时此刻,本来只想安静看比试、却猝不及防的被那么多人关注到的谢无绫感到有点茫然。 因为过于茫然,所以她沉默了许久。 最后还是鹤吟灀力度极轻地扯了扯她的袖子,并柔声问道:“师姐,你能看出剑宗那位殷去寒师弟是什么灵根吗?” 谢无绫摇了摇头,道:“不能,我的修为只比他高出了一个小阶段,没法看出他的灵根,但我能看出他的剑意很纯粹,他的剑法也跟剑谱上的那些剑法很不一样。” “是哪里不一样?” “他的剑法看起来虽然毫无章法,但威力却是不小,这是因为他摒弃了诸多剑法技巧,只追求最纯粹的剑意……很厉害,但是看起来不够美观。” 谈论起有关于剑法的事情时,谢无绫的眼里仿佛有着细碎的光芒,任谁都能看出她对于剑法的喜爱。 至于她这番话的意思——简单来说就是殷去寒并没有使用任何剑法技巧,所以他的剑法看起来是杂乱无章的,可他那纯粹的剑意却具有极大的威力,所以才能这样轻松的取得胜利。 这时,坐在云真前面的殷南玄忽然回过头来问道:“欸,师兄师姐们,有关于我兄长的事情,你们怎么不来问我呀?我知道很多他的事情呀。” “……” “忘了。” * 第二天的仙门大比结束的很快。 如蔺姝所说,第一天的轮空弟子们基本都是那些宗门里最强的参赛弟子,所以大部分昨天的轮空弟子都在今天成功晋了级。 三十四场比试结束之后,天色看起来竟然还很早——至少比昨天要早得多。 各宗的弟子们已经有条不紊地从练武场里撤了出去,云真却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并没有跟着众人一块往外走。 等到众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之后,她才站起身来,不紧不慢地走出了练武场。 这一次她没有在练武场的门口听到旁人讨论她感兴趣的话题,也没有在走路的时候忽然被人从身后叫住,更没有遇到其他任何突发状况,就这么平稳的回到了清遥峰上。 平稳到她甚至有些不习惯了。 回到清遥峰后,云真又开始修习起了护身咒——也许是因为她的心绪被雪菡卿的弦音抚平了,也许是因为梅三思的门已经修好了,总之她这次的修习倒是十分顺利。 没遇到什么挫折,她成功在睡前学会了护身咒。 也就是说,明天的仙门大比上,她不用再挨冻了,没法修习护身咒的梅三思明天要独自挨冻了。 是个好消息。 学会了护身咒之后,由于天色已晚,云真又恰好感到困乏了,于是她用最快的速度烧好热水、简单的沐了个浴、又将被换下去的衣裳洗干净后,便上床盖好被子睡觉了。 半梦半醒间,云真感觉好像有人来到了她的床边,并用带着笑意的嗓音说了句: “小丫头,睡得还挺香的嘛。” * 云真是被冻醒的。 她缓缓睁开眼睛,只见自己正躺在一个稻草堆上,周围的空间狭窄而阴暗,漆黑一片,只有挂在墙上的烛台里有着几分光辉。 很眼熟的地方。 这里是昶清宗的地牢。 她抬眸望去,只见不远处,沈苓的身上也有多处伤口,血迹斑驳,染红了他身上的白衣,而且他的手脚依旧被铁链束缚着,甚至不止手脚,就连他的琵琶骨都被刺穿了。 而在沈苓的身旁,还有一个人。 那是一个容颜俊朗的男子,他长着一双跟沈苓一样妖冶的红眸,黑发似墨,身着一袭黑红衣裳,身旁还围绕着浓郁的黑气,看起来可真是邪恶极了。 这是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融也。 “融也,”沈苓蹙着眉头道:“天这么冷,小师妹她又是个柔弱的小姑娘,你就这么直接把她给带过来了,连披风都不给带一件的,万一把她给冻病了怎么办?” “还不是你非要让我把她给带过来,我一个杀人如麻的魔怎么会在乎那么多?不对劲啊,话说二殿下你什么时候这么懂得怜香惜玉了?还真是稀奇啊。” “这可不是在怜香惜玉,我只是单纯不想小师妹生病而已,好歹我们之间也算是有过那么一段师兄妹情谊的。” “呦,二殿下你瞧,这小丫头醒了。” “……” 既然已经被他们发现自己醒来了,云真干脆直接坐了起来,神色平静,语气淡淡地问道:“你们特意抓我过来,有何贵干?” 沈苓笑着说道:“没什么贵干,就是我要离开昶清宗了,单纯想在离开之前好好的跟小师妹你道个别而已。” “二师兄想怎么跟我道别?” “在临走之前,我想提醒你一句——小师妹,你的思虑太重,总是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的,这样很导致你的道心不稳固,所以啊,若是今后有机会的话,我建议你还是得多出去走走,别总是待在昶清宗这个让你提心吊胆的地方。” “……” “小师妹,道心对于修士来说可是很重要的东西,若是想要得道成仙的话,你首先就要拥有一个很稳固的道心……若是道心不稳的话,你很容易就会走火入魔的哦。” 云真冷笑道:“三师兄,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用拐弯抹角的,我不相信你能有这么好心。” “小师妹,”沈苓故作伤心状,“我只不过是想在离开之前关心一下你而已,你怎么能这么不相信师兄我呢?” “……” 云真没理他。 她宁愿相信太阳打西边升起,也不愿意相信沈苓只是单纯的想关心她而已。 融也拍了拍沈苓的肩膀,提醒道:“二殿下,昶清宗的人很快就会来了,你最好快点把想说的话话都说完。” 他这轻轻拍一下,直接把沈苓拍得脸色都发白了。 沈苓抬起手,指了指自己被铁链穿透的琵琶骨,语气虚浮道:“融也,这玩意是千年玄铁,能够穿透我的本体,我的本体受伤本来就很疼了,你还要给我拍一下,我看你是真的想我死啊。” 融也一边收回了自己搭在沈苓肩膀上的手,一边不以为然地回了句:“啧,本体受伤而已,想当年仙魔大战的时候,多少魔族人的本体受伤,但是他们都忍过去了,没想到现在你们这些魔族的小辈现在都已经这么弱小了,被刺个本体就受不了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很明显的恨铁不成钢。 看了一眼沈苓极为苍白的脸色后,他忽然为魔族的未来而感到担忧了。 不过百年时光而已,他们魔族的王族血脉竟然已经沦落到了这种地步吗?还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咳。”沈苓轻咳两声,道:“昶清宗的人快要来了,小师妹,我也该离开了,我很期待我们的下一次见面,希望到时候你能记住我之前的嘱咐。” “什么嘱咐?” “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魔族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若是有朝一日你遇到了魔族之人,记住了,千万不要犹豫,一定要立刻将他斩杀,不许对他手下留情。” “你想让我杀了你?” “我希望你变得强大。” “……” 云真垂着眼眸,没有回应。 再看沈苓那边,只见融也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一枚玉佩,而后他捏碎那枚玉佩,顿时便有一股浓郁的魔气散发出来,将沈苓身上的千年玄铁直接震碎了。 “可惜了,”融也面露惋惜,“这是魔族守护了千年的宝物,如今就这么没了。” 沈苓摸了摸自己的琵琶骨,道:“宝物没了是挺可惜的,但如果是拿来救我的,那就一点都不可惜了,因为我对魔族的价值可比这块玉佩要大多了。” “你还真够狂妄的。” “这不是狂妄,是实话实说。” 见融也和沈苓准备离开了,云真忽然开口问了句:“三师兄,你会用毒吧?” 沈苓如实答道:“我会用毒啊。” “这家伙叫你二殿下,你又会用毒……既然如此,那么我想知道,你的上面是不是还有一个会用毒的大殿下?” “咦,小师妹问这做什么?” “没什么。”云真笑了笑,“只不过想是确认一件事情而已,多谢三师兄的坦言相待,如今我已经确认好了……为了感谢你的坦诚,我想送给你一件离别礼物。” 沈苓有些好奇地问道:“小师妹想送我什么?” 云真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了他的身旁。 在沈苓兴致盎然的注视下,云真先是从储物袋里取出了祁婉给她的桃木剑,而后她用桃木剑割破了自己的手掌心,任由血液流淌在剑身之上。 见到她这副模样,站在沈苓身旁的融也忽然觉得有点眼熟。 他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他不知道啊。 但很快,他就知道了。 只见云真抬手将一道御火术的灵力注入了桃木剑中,而后她的手腕一动,直接用力将这把沾了她的血、而且还被注入了御火术灵力的桃木剑狠狠地刺进了沈苓的腹部。 “小师妹,这种武器对我没用的,你应该努力修炼,提高自己的修为,这样才能伤害到我。” “哦,真的没用吗?” “魔族的身躯坚硬,当然不……” 沈苓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就吐出了一大口。 察觉到不对劲,他立刻低下脑袋,看向了那把插在自己腹部的桃木剑。 只见他的腹部竟然出现了一个大窟窿,并且这个窟窿还在不停地往外面冒着黑气。 显然,他受伤了。 而且还是本体受伤。 “咳。”沈苓擦去自己唇角的血迹,脸色虽然苍白,神色却仍是笑意盈盈的,“没想到小师妹原来是这样有趣的性子,还真是在我临走之前给了我一个大惊喜啊……小师妹,我很喜欢,谢谢你。” 说着,他伸手拔出了插在自己腹部的桃木剑,并将其贴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沈苓脸上带着兴奋而疯狂的笑意,一字一顿道:“小师妹放心吧,你在我身上留下的伤口,我会一直记在心里的。” 云真也一字一顿道:“下次见面,我可能会杀了你上面那个会用毒的大殿下。” “为什么不是杀我?” “……” 云真没理他。 融也深深地看了云真一眼后,立刻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沈苓,并神色凝重道:“外面来了很多人,要是我们再不走的话,可就走不掉了。” 沈苓咳了两声,“走吧。” 得到回应后,融也立刻拿出了一面乌黑的镜子,而后他将魔气注入镜中,霎时间便出现了一股浓重的黑雾,将他们两人的身体团团围住。 等到黑雾退散之后,他们两人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地牢里。 无影无踪,消失得很彻底。 第97章 她感到有些迷茫 沈苓和融也离开之后,地牢里就只剩下云真一个人了。 从他们两人方才的对话中能够得知,昶清宗的人已经在往地牢这边来了。 地牢应该是宗门重地,一般昶清宗的弟子们都进不来,只有那些高层们才会来,而且也只有他们能来。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会跟那些高层们直接对个正着。 “……啧。” 云真觉得,这似乎并不是一件好事。 之前她的手里拿着那块能够引发妖潮的石头,如今沈苓没了踪影,她又“恰好”出现在了地牢里面,任谁来看都会觉得她的嫌疑最大吧? 当然她也可以解释原因,说是沈苓和融也把她给带过来的,但是昶清宗的高层们肯定没那么好说话,他们或许还是会先把她给抓过去给仔细的审查一番。 虽说在沈苓这件事情上,她确实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可万一他们通过某种方式探查到了她以前杀过人的事情怎么办呢? 云真之前听说过的——修仙界有一种禁忌术法,名为搜魂术。 搜魂术能够探查他人的记忆,但需要很高的修为才能施展,上古时期的修仙大能们经常会用搜魂术来判断他人是否撒了谎,因此搜魂术在上古时期是个很受欢迎的术法。 可是后来,上古时期的大能们几乎都陨灭在了那场天道浩劫中,记载着搜魂术的秘籍也在那场浩劫中被毁掉了一大半,不过好在这部分的残缺并不会影响搜魂术的使用。 由于秘籍的残缺,以至于现在的修士们虽然依旧能够按照秘籍上记载的内容施展出搜魂术,但他们却没法像上古时期那样,无需付出任何代价就能施展出搜魂术。 意思就是说,现在的搜魂术,是需要付出代价才能施展出来的。 施法之人会遭到反噬,身受内伤,但并不会致命,修养个十天半个月就好了。 而同样是付出代价,被施法之人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被施法之人会失去自己的全部记忆,还会失去自己的全部意识,从此沦为没有思考能力的痴傻之人,就像是丢了魂儿似的。 啧。 万一昶清宗的上层们不相信她做出的解释,非要用搜魂术试探一下她有没有在说谎的话,那她可不就惨了吗? 不行。 云真觉得,她应该找个地方躲起来。 可是,这个地牢就这么大一点,甚至连个高大的遮挡物都没有,她能躲在哪呢? 要不她直接跑出去,再找个地方躲着? “哒、哒。” 云真的脑海里才刚浮现出直接跑出地牢的想法,就听见狭窄的过道里响起了一阵平稳的脚步声。 听脚步声,似乎是来了很多人。 得了。 这下是躲也没得躲,跑也没得跑了。 云真揉了揉眉头,正在心里思考着要如何解释才能应付过去这次危机的时候,却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以及一件很重要的事。 “小公子。” 她在识海里呼唤着小公子。 下一刻,小公子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姐姐,”小公子的脸色略显苍白,看起来有些虚弱,可他那双眼睛里却带着欣喜的情绪,似是很开心能听到她的呼唤。 很突然的,云真感到有些愧疚。 这是一种很陌生的情绪,至少她活了十几年,还是头一次这么明显的感觉到这样的情绪……这让她感到有些无从适应。 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于是云真收起了那陌生的愧疚情绪,在识海里询问小公子:“小公子,你之前跟我说过,明昙册就是最好的洞府,那我现在能进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小公子十分开心地伸出了自己的小手,对她说:“姐姐,你握着我的手,我带你进明昙册里面玩!” 云真依照他说的那样,握住了他的手。 霎时间,她的眼前金光大作,浓郁的金光遮挡住了她的视线,以至于她完全看不到周围的情况,但却能感觉到寒冷正在渐渐地离她而去,取而代之的是舒适的温暖。 等金光完全消失之后,她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座秀致淡雅的庭院之中。 放眼望去,只见庭院的中间有着一棵巨大的桃花树。 以桃花树为中心,庭院的左边是厨房和书房,以及几间卧房、右边是一个盛满了莲花的池塘,池塘上还有一方水榭,水榭旁还有一叶小舟,是极为素雅的场景。 “姐姐。”小公子轻轻扯了扯云真的衣袖,露出求夸的表情,“这就是明昙册里的洞府,很适合闭关修炼的,你喜欢吗?” 云真笑了笑,“谢谢你,我很喜欢。” 或许,她应该对小公子好一点了。 其实云真这会儿是有点迷茫的。 她从小就生活在勾心斗角的环境里,习惯了利用算计他人,也习惯了对所有人都保持防备的为人处世之道。 每一个出现在她身边的人,都会被她利用,包括小公子在内。 云真向来只把小公子当成一个对自己有点用处的工具而已,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小公子竟然是真的在全心全意的对她好。 或许是因为从来都没想过这世上真的会有人对自己好,所以云真此刻有些茫然。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情况。 罢了,还是转移一下话题吧。 “小公子,”云真垂眸问道:“进入明昙册之后,外面的人能找到我们吗?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看到外面的情况吗?” 她这句话说出来,单纯是想转移话题。 因为她讨厌这种手足无措的感觉,而且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种情况,所以就只好选择逃避了。 至于小公子的回复,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可以暂时摒弃掉那些茫然的情绪。 “当然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况啦。” 说着,小公子打了个响指,顿时地牢里的场景便出现在了云真的眼前。 只见狭窄的地牢里此刻已经站满了人。 景怀卿蹲在地上,捡起了地上碎裂的千年玄铁,神色平静道:“他跑掉了,感知不到他的魔气,应该是已经跑到了很远的地方去了……嗯?奇怪,他好像受了伤。” 扶玉君看向牢房里的草堆,道:“这个草堆好像是特意堆出来给人睡觉的,上面还有一点温度——我记得沈苓出不去地牢,或许是有人来给他送草堆了。” 楚如镜看着地上的血迹,淡声道:“他好像受伤了,而且从这滩血上面的魔气浓度来看,那伤口似乎还不小。” 暮行容站在云真没进明昙册之前所在的位置上,他没有开口说话,但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很奇怪。 云真总觉得,他似乎能够看到她。 这时,旁边的小公子忽然一拍脑袋,并大声惊呼道:“糟了糟了,姐姐,他们来得实在是太快了,我们进入明昙册时造成的空间波动还没有完全消失呢!他们说不定能凭着残留的空间波动把我们给揪出去呢!” “……” 云真揉了揉眉头。 看来这回是真的逃不过了。 第98章 昶清宗的高层里,出了内鬼 云真已经做好了被逮出去的准备。 真奇怪,到了这种岌岌可危的时候,她的心里反而变得十分平静了,没有丝毫的紧张和害怕,只有风轻云淡的平静。 她甚至还有闲心从小公子那里要来了一个碧玉瓶。 拿到碧玉瓶后,她将瓶口抵在自己被桃木剑割破的手掌上,任由殷红的血液落入玉瓶之中,染红了翠绿的瓶身。 接了小半瓶的鲜血后,她神色平静地将碧玉瓶递回给了小公子。 “小公子,我记得我的血就是你赖以生存的口粮——刚好今天我受伤了,就顺便给你接点口粮吧,血不多,你省着点喝。” “姐姐……” 小公子接过了碧玉瓶,一张稚嫩的小脸上盛满了难过与失落,看来他似乎也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云真没有注意小公子的表情。 她此刻正用那只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托着自己的下巴,一边盯着地牢里的画面看,一边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们会用怎样的方式把她逮出去呢? 还挺让人好奇的。 只见眼前的画面中,暮行容一会儿紧拧着眉头,一会儿又将眉头松展开来,似乎是在心里狠狠地纠结着什么事情。 旁边探查完情况的闻人无双见他始终站在同一个地方,连动都没有动一下,不由得好奇地探过头来问道:“行容,你一直待在这个地方不动,是发现了什么东西吗?” 暮行容挥了挥手,语气无奈道:“其实我站在这里不动,单纯是在犯困而已……我刚睡下没多久就被你们叫醒,现如今还觉得很困乏呢。” 闻言,祝宣忍不住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了他一眼,并厉声训斥道:“行容,你好歹也是个掌峰长老,如今要事当前,你怎么能只想着睡觉呢?” “我错了我错了,师兄你别生气。” “……” * 与此同时,明昙册内。 小公子正满脸惊讶地对云真说:“姐姐你看,美人师尊他居然帮我们把残留的空间波动给拂开了。” 是的,暮行容刚才并不是单纯的在朝闻人无双挥手,他之所以会挥手,主要是为了替他们拂去空气中残留的空间波动。 他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好心啊。 云真先是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而后又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好消息,她成功度过了这次危机。 坏消息,她又欠了暮行容的人情。 说实话,她跟暮行容之间的关系其实很复杂,既像是敌人,又像是友人。 他们曾经结伴而行过,互相都见过对方最不为人知的一面,可直到分开的那天,他们却连对方的姓名是什么都不知道。 而现如今,他们之间虽然有着一层亲近的师徒关系,但却更像是不同道上的两个陌生人,完全没有办法走到同一条道上,甚至还时时刻刻都有可能成为对方的敌人。 本来就已经很复杂了,如今她又欠下了这么一个人情,可真是剪不清理还乱,让人倍感头疼啊。 云真揉了揉发疼的额角,浓烈的疲倦涌入她的识海中,难以抵御的困意蚕食着她的理智,最后她决定先躺下来睡一觉。 “……” 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在明昙册里睡了过去的云真忽然被人轻轻地推了推肩膀。 紧接着,小公子稚嫩的嗓音响起,直接将她从睡梦中拽了出来:“姐姐,姐姐,你快醒醒啦,美人师尊在外面等着你呢。” 闻言,云真睁开眼睛,一双乌黑的眼眸中仍旧带着因没睡够而产生的血丝,同时还有一股浓郁的疲倦在她的面容上铺展开来。 她是真的很疲倦。 云真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有些疑惑地问道:“他在外面等着我做什么?” “唔,美人师尊说,棠梨峰外面设有禁制,若是没有他带着你的话,你自己是走不出去的。” “那就送我出去吧。” “好!” 被小公子送出明昙册后,云真果然在外面见到了身着一袭青衣的暮行容。 她抬眸看向站在牢房门口的暮行容,只见他的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的书——虽不知这是本什么书,但此刻他正借着地牢里的烛光在翻看着这本书,神色看起来很是认真。 云真问他:“你为什么要帮我?” 这句话里不含丝毫敌意,她只是单纯的对此感到好奇而已。 暮行容将书合上,神色有些迷茫地反问她:“小弟子,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是有人把你给带过来的吗?” 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好瞒着他的。 于是云真直接将自己来到这里的原因说给了他听,同时还将沈苓和融也是如何逃走的场景也说给了他听,但她并没有将自己刺伤了沈苓的事情告诉给暮行容听。 之所以不说自己刺伤了沈苓的事情,是因为她如今还不想暴露自己身上流淌着的真龙血脉,能够伤害到魔族本体这件事情。 暮行容虽然知道她的本性,但却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所以她还能隐藏。 “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 听了她的叙述后,暮行容脸上的迷茫立刻便消散掉了,取而代之的是她看不太懂的复杂神色。 当然,云真也没心思探究他为何会露出这种复杂的神色,她只想快点回去,彻底脱离这场危机。 “师尊,你不是说要带我……” 云真正要开口询问暮行容打算什么时候带她出去,可谁知她的一句话还没说完,暮行容就忽然大惊失色地看向了她的左手。 “小弟子,你受伤了?” 云真看了一眼自己受伤的左手,神色淡淡道:“没事,只不过是破了层皮而已,我们还是先出去吧,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暮行容摇了摇头,“不行,就算只是破了层皮,也要先把它给治好才行。” 说完,他的指尖微动,顿时便有一道淡白色的灵力从他的指尖飞出,落在了云真的伤口上。 几乎是在那道纯白灵力落在皮肉上的一瞬间,云真的伤口就直接愈合了,甚至连血迹都在顷刻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像是从来都没有过这个伤口似的。 “小弟子,我们出去吧。” 暮行容的唇角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意。 云真垂眸应道:“嗯,好,谢谢你。” “……” 被暮行容带出揽月峰后,云真才发现外面的天居然已经亮了,也就是说第三天地仙门大比即将要开始了。 揉了揉有些发疼的额角,云真暗自在心里思考着——自己待会要不要也学着梅三思那样,直接在仙门大比上睡觉呢?毕竟她确实挺累的。 “小弟子,我们一起去练武场吧?” “嗯。” 云真没有拒绝。 反正都是要去练武场的,跟暮行容结伴而行也没什么,况且她还有一件好奇的事情想要问他。 “师尊,我想知道,既然揽月峰外设有阻拦他人进出的禁制,那么为何融也能够带着我自由出入揽月峰呢?” “抱歉,小弟子,这件事情我好像不能告诉你原因。” “好,我知道了。” 云真并没有做过多的纠缠。 因为通过暮行容这不同寻常的反应,以及她所知道的一则有关于揽月峰阻拦禁制的消息,她完全可以推测出暮行容对此避而不谈的原因了。 那就是—— 昶清宗的高层里,出了内鬼。 毕竟揽月峰的阻拦禁制只对那些备受昶清宗信任的高层们没有效果,所以肯定是昶清宗的高层里有内鬼帮融也避开了禁制。 如此看来,昶清宗里怕是要掀起一波巨大的风浪了。 云真垂下眼眸,摸了摸自己的手腕。 却忽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等等,她戴在手腕上的碧宁镯呢? 第99章 她只想从心而为 在即将抵达练武场之前,云真特意将碧宁镯失踪的事情也一并告知给了暮行容。 不出意外的话,她手里那个能解万毒的碧宁镯应该是被沈苓给拿走了——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毕竟沈苓那家伙会下毒,她猜他多半是在什么地方下了毒,所以才会那么急着拿走碧宁镯。 什么只是想好好的跟她道个别,都是假话,沈苓那家伙把她拐过去的目的就是想拿走碧宁镯,再顺便给她制造点麻烦而已。 不过—— 沈苓那家伙是魔族之人,应该是知道真龙血脉能够灼烧魔族本体这件事情的……那么方才她用染了自己鲜血的桃木剑将他刺伤之后,为什么他居然没有直接杀了她呢? 倒不是云真想被他们直接杀死,而是因为她心里觉得疑惑。 据她所知,魔族之前可是大费周章的想要将身怀真龙血脉的人赶尽杀绝来着。 方才地牢里只有他们三个人,昶清宗的人还没那么快赶到,他们完全有那个条件可以先把她给杀了再走的,可为何他们两个不动手杀她呢? 细想下来,可真是不太对劲啊。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性,要么就是他们不把她放在眼里,觉得以她的实力压根就对魔族造不成什么威胁,所以就没杀她。 要么就是…… 她或许很快就会以某种方式而死去。 因为他们觉得一个快要死掉的既定死人对魔族造不成什么威胁,所以就没有动手杀她。 要是前者还好,要是后者的话…… “小弟子。”暮行容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异常温柔道:“不必担心,天塌了还有掌门撑着呢,他会保护好每一个昶清宗弟子的。” “……” “小弟子,我猜你是不是在想——保护昶清宗弟子的事情都交给掌门去做了,那我和其他的长老又该做什么呢?” “不,我没有这种想法。” 云真并不关心谁会保护昶清宗弟子,她只关心自己能不能保护好自己。 但暮行容却并不满意她的这个答复。 他委屈地垂下眼眸,就连眼角也在瞬间泛起了薄红,像是被人欺负了似的,可怜兮兮地问道:“那我都这么说了,你可不可以在心里想一下啊?就当配合配合我嘛。” “……” 云真沉默了。 她被暮行容这副像是在撒娇般的语气整得有些迷茫,一时之间不知是该顺应自己的心里想法说他这样有点让人起鸡皮疙瘩,还是该从人情世故的角度上夸他一句可爱。 最后,她问了句:“你平时不会这么说话的,今天莫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把你给刺激成失心疯了,所以你才会这样说话?” “哈。”暮行容先是轻笑一声,随即他抬手撩起自己额前的碎发,眸中带着些许细碎的笑意道:“小弟子呀,你确定你真的分得清楚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吗?” “……” 云真再次陷入沉默。 “究竟平时的我是真实的,还是此刻的我才是真实的呢?小弟子——你真的分得清楚,哪一面才是我伪装出来的假象吗?” 云真蹙了蹙眉,“你……” “好啦好啦。”暮行容放下了自己撩起碎发的手,眉眼弯弯道:“小弟子,你不必在此事上浪费心神,你只需要知道,只要你还是我的徒弟,我就会绝不会伤害你。”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话?” “因为我觉得,你可能会想听我说真心话……所以我方才所说的那些,句句都是真心话。” “……” 还没等云真做出答复,暮行容忽然浅笑着说道:“嘘,小弟子,有人来了,我的话就先说到这里了,我们待会再见吧。” 话毕,他用出了一道瞬移咒。 于是他的身影顿时便消失在了原地,独留云真一人站在练武场的大门口。 顶着凛冽的寒风,云真一边在心里思索着暮行容方才所说的的那番话,一边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暮行容说了那么多,无非就是想告诉她——千万别做不该做的事情,只要她能当好他的徒弟,那么他就绝对不会动手伤害她。 但同样的,云真也知道,如果她不能当一个好徒弟的话,那么暮行容或许也会毫不犹豫的出手清理门户,就像之前在地牢里他对待沈苓的态度一样。 总之可以确定的是,他的那一番话,既是在安抚她,也是在警告她,就看她自己要怎么选择了。 对此,云真的选择当然是—— 不听他的话啦。 她要做什么,想做什么,都是要由她自己来决定的,所以暮行容那番既是安抚又是警告的话对她压根没用,她只想顺应自己的心意来做事。 包括如今伪装成乖巧善良的小师妹,也是因为她的心意就是想好好活着,伪装能让她活下去,那她就心甘情愿的进行伪装。 从始至终她都不是在委屈自己,而是在顺应自己的心意行事。 同理也就是说,如果有一天她觉得活着对她来说也没那么重要了,不想再继续伪装下去了,或者是她拥有了能够让自己肆无忌惮的实力和底牌,那么她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暴露出自己的本性。 她不会听从暮行容的话而行事,她只会听从自己的心意而行事。 她只想从心而为。 * 来到观战席的第三排,云真才刚坐下没多久,就听见练武场的门口传来了几道轻缓脚步声,并且随着脚步声同一同传来的,还有几道让她感到熟悉的说话声。 “兄长,给你,吃糖饼。” “哎,南玄,你都已经给了我整整十个糖饼了,这个我实在是吃不下了,你还是把它给玉师弟吧。” “玉师兄,给你,吃糖饼。” “多谢南玄师弟,但我不喜甜食,所以这块糖饼你还是自己吃了吧。” “呵呵,你们三个人的感情倒是好,怎么偏偏没人来问过我要不要吃糖饼?如此看来,倒真是显得我待在这里太多余了,早知道就不跟你们一块来了。” “梅师弟,给你,吃糖饼。” “……” 总共有四道声音,分别是玉停舟、梅三思、殷南玄、以及剑宗那位天才弟子殷去寒的声音。 云真循声回过头的时候,只见梅三思正神色讥讽地看着给他递糖饼的殷南玄,并且他那如往常一样苍白阴郁的面容上此刻也盛满了不屑与轻蔑。 梅三思并没有接过那块糖饼。 他瞥了一眼殷南玄,语气幽幽道:“呵呵,我主动开口才让你想起给我吃糖饼,这倒显得我像是个以乞讨为生的小乞丐,特意开口说话就是为了从你手里讨来这个糖饼似的——还是算了吧,这糖饼我不要了,我还没那么缺东西吃。” 殷南玄满脸无辜道:“可是这块糖饼真的很好吃哦……梅师弟,真的不吃吗?” 殷去寒点了点头,附和道:“是的,这糖饼很好吃,我已经吃了十块了,建议你也尝尝看,否则你肯定会后悔终生的。” 玉停舟嗓音清冷道:“尝尝吧。” “呵。”梅三思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道:“你们要是真想让我尝的话,早就开口叫我了,怎么会等到我主动开口的时候,才终于想起了我呢?归根结底,这块糖饼不还是我自己乞讨来的吗?所以还是得了吧,要尝你们自己尝,我可没兴趣当小乞丐。” “……” 很好,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嘲讽。 云真觉得无趣,正想收回自己的视线的时候,可那边的几人却已经注意到了坐在观战席上的她。 说实话,想不注意到都难。 毕竟除了他们四个人以外,如今练武场里就只有云真一个人了,要是他们注意不到她才不正常呢。 “呵,是小师妹啊,来得还真早。” 梅三思的神色原本是极为阴郁的,可在看到云真的时候,他苍白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极为诡异的笑意。 殷南玄原本想尽尽作为师兄的责任,哄哄闹脾气的梅三思来着的。 可在看到云真之后,他立刻便打消了要哄梅三思的想法,并带着那块被三个人拒绝了的糖饼,小跑到了云真的身旁。 “小师妹,给你,吃糖饼。” 殷南玄将糖饼递给云真,一双明亮的眼眸像是在发光似的,盛满了期待与欣喜,一如既往的像个单纯的小傻子。 这时,梅三思等人也来到了观战席的第三排。 “小师妹。”玉停舟对她说:“难怪我敲门时你没有反应,我以为你还在睡觉,没想到你竟比我们都要勤奋。” 云真笑了笑,“都是师兄教得好。” 闻言,玉停舟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小师妹起这么早,是我教的吗?” 云真回答道:“嗯,是师兄教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没撒谎。 毕竟如果不是沈苓从中作梗的话,她还不会来那么早。 虽然沈苓现在应该已经不能算是她的师兄了,但是无所谓,至少在他们看来,沈苓那家伙目前还算是她的师兄。 既然如此,那她说是师兄教的,应该也没问题吧? 反正她觉得没问题。 这就够了。 第100章 小师妹喜欢我的皮相吗? 到了最后,梅三思不紧不慢地坐在了云真的身旁,殷南玄蹦蹦跳跳地坐到了云真的前面,但与他们一起来到练武场的玉停舟和殷去寒两人却并没有在观战席上落座。 不仅如此,他们两个甚至还在接到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灵讯之后,立刻提出了告辞。 玉停舟面露无奈道:“……掌门传灵讯来唤我过去,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说,或许我要先离开一下了。” 殷去寒语气沉稳道:“真巧,我们剑宗的长老也传灵讯来唤我过去了,所以我应该也要先离开一下了。” 说完,两人一前一后,匆匆离去。 从他们略显匆忙的步履、以及那正在源源不断地往他们身上砸的灵讯来看,楚如镜和剑宗的长老确实挺急着叫他们过去的。 灵讯是一道极为方便的传讯术法,每道灵讯的上面都散发着显眼的青蓝色光芒。 而此时此刻落在玉停舟和殷去寒身上的那些灵讯,很多,很多,多得简直就像是在下一场青蓝色的大雨。 等他们两个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练武场的大门口后,梅三思才嗤笑着道:“我猜他们两个肯定是被叫去进行比较了,呵,一群老东西都多大的岁数了,还总是喜欢像这样比来比去的,真是幼稚得不得了。” “梅师弟,你知道得可真多啊。” “呵,我知道的当然多,毕竟我可不像殷师兄你这样——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跟没见过世面似的,我看整个昶清宗也就只有小师妹会和你一样无知了。” 莫名其妙被嘲讽的云真:“?” 云真可不会惯着梅三思的臭脾气,于是她立刻往自己的身上丢了道护身咒,并笑意盈盈地说道:“正好,我总觉得自己学的这个护身咒有些错误,但我又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出了错误,既然四师兄懂得这么多,那不妨帮我解决一下这个错误吧。” “……” 梅三思冷哼一声,没说话了。 再说殷南玄那边,他并没有理会梅三思的嘲讽,而是伸出了自己的手,再次将那块被三个人拒绝了的糖饼递给了云真。 “小师妹,这是我亲手做的糖饼,很好吃的,你尝尝看吧。” “不了,殷师兄,你自己吃吧。” 云真也拒绝了那块糖饼。 或许是因为昨夜并没有睡多久,亦或许是因为她之前流的血有点多,总之可以确定的是,她如今觉得很难受。 出现在她身上的不适感有很多种——首先是头疼,其次便是眼睛疼、胸闷气短、同时还有反胃和浑身发冷等多种不适感。 由于那股反胃感实在是太严重了,以至于她刚闻到糖饼的香味,就差点吐了出来。 这种情况下,她当然不会接受糖饼。 不是怕真的吐出来了会尴尬,而是因为她爱惜自己的身体——既然闻到糖饼的味道会让她难受,那她就离这块糖饼远点,也好让自己的身体能够舒服点。 殷南玄有些担忧地看着她,道:“小师妹,你看起来好憔悴啊,要不要睡一会?” “呵。”梅三思冷笑道:“我这个跟她同出一个师门的直系师兄都没着急,你这个外系师兄着什么急?要关心也该是我先来关心一下她吧?” “那梅师弟,你关心小师妹吗?” “我为什么要关心她?呵,我又不是她的亲朋好友,她死了都跟我没什么关系。” “……” 这家伙说的话,还真是很容易自相矛盾啊。 云真揉了揉眉心,淡淡道:“多谢殷师兄的关心,我确实准备睡一会……麻烦你帮我看住梅师兄了,别让他打扰到我睡觉。” 闻言,殷南玄眸光明亮道:“好!小师妹你放心睡觉吧,我一定不会让梅师弟打扰到你的!” “呵,你以为你能看住我……” 梅三思的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了。 他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就像是被掐断了声音似的。 而将他声音掐断的始作俑者殷南玄,则是不紧不慢地收回了自己施法的手,而后又满脸无辜道:“梅师弟,这是禁言术,我师尊教给我的第一道术法就是这个,你看,是不是很厉害?” “……” 梅三思气恼地闭上了眼睛。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因为灵根断裂而被人欺负了,而且还是两个人一起欺负他。 别说,好像还挺好玩的。 * 云真睡醒的时候,原本空荡荡的观战席上已经坐满了人,甚至比试台上有两名参赛弟子都已经在进行切磋了。 已经开打了么? 那看来她这一觉确实睡得挺久的。 云真揉了揉眉心,仍觉得有些头疼,但好在她身体上的反胃和胸闷那些不适感都消失了,眼睛也不疼了。 总体来说,她并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 “奇怪,小师妹睡了这么香的一觉,怎么醒来之后脸色还是这么难看?莫不是做噩梦了?” 清润的嗓音从她身旁传来。 云真循声看去,只见宣楚正在笑吟吟地看着她。 宣楚今天并没有戴幕篱,而且…… 云真瞥了一眼他白皙的脸庞,下意识地问了句:“师兄的肤色,恢复正常了?” “是啊,我的肤色恢复正常了。” 宣楚先是笑了笑,而后反问了句:“我这副模样应该也能算得上是俊美了,小师妹喜欢我的皮相吗?” 平心而论,宣楚的皮相确实可以算得上是非常俊美了,但云真对于皮相这种东西向来都是不怎么在乎的。 所以—— 云真也笑了笑,并回了句:“嗯,师兄这副皮相确实很不错,我想楚师姐应该会喜欢的。” 闻言,与他们离得很近的楚为欢立刻配合地说了句:“是呀,宣师弟,我最喜欢你这种皮相极美的翩翩君子了,你不妨接了我的风月帖,来与我做对神仙眷侣吧?” “那还是算了吧。”宣楚的表情看起来依旧极为温润,但他那双清润的眸子里却藏着几分嫌弃与讥讽,“我与楚师姐并非志同道合之人,怕是谈不到一块去,所以还请楚师姐高抬贵手,放过师弟我吧。” “宣师弟连试都没有试过,就这么肯定我们并非志同道合之人?” “当然肯定,我只想要忠贞不渝,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那种神仙眷侣,但楚师姐想要的神仙眷侣肯定不是这样的,对吗?” 楚为欢轻哼一声,略显不满道:“你怎么比你大师兄还难伺候?” “……” 宣楚没有理会楚为欢的不满。 他轻轻地拍了拍云真的肩膀,嗓音温和地问道:“小师妹,你才刚醒来,还不知道眼下是什么情况,可否让师兄我来讲给你听一下?” “嗯,可以,你讲吧。” 云真没有拒绝。 毕竟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 第101章 他有点期待,下次她会怎么骂他 从宣楚的口中,云真得知今天的仙门大比已经进行到一半了——而现如今正在台上比试的两名参赛弟子,则是第一轮比试的最后一组参赛弟子。 这两名正在比试的参赛弟子,分别是剑宗的殷去寒,和百花谷的雪菡卿。 不得不说,百花谷所修炼的以柔克刚之法,确实挺克制那些以刚硬为主的剑法,即便剑意纯粹如殷去寒,也很难在雪菡卿的手里讨到好处。 两人棋逢对手,互相试探,多次相互过招却又点到为止,的确是很精彩的比试。 只不过…… 云真蹙起眉,问道:“第一轮比试?” “是啊。”宣楚笑着告诉她:“今日总共会进行五轮比试,每一轮比试都会淘汰掉一半的参赛弟子——而等到五轮比试结束之后,台上只会剩下两名参赛弟子。” 云真点点头,“最后剩下的能两名参赛弟子还会进行一场比试,谁赢了,谁就能成为这次仙门大比的魁首,对吗?” “对,小师妹果然聪慧,一猜即中。” 听到宣楚这句夸赞,云真还没做出回应呢,倒是刚被解了禁言术的梅三思忍不住嘲讽道:“呵呵,你都已经提示到这个地步了,傻子才会猜不中吧?真不知道你究竟是在夸小师妹呢,还是在骂小师妹呢。” 宣楚轻叹一声道:“四师弟,你这般曲解我的意思,可真是让我有些伤心了……难道我这个做师兄的,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不堪的形象吗?” “……” 梅三思没有回答,而是翻了个白眼。 呵,这种显而易见的答案,他要是回答了,反倒显得他像个傻子一样——当然,不管他回答还是不回答,都不能改变问出这种问题的宣楚才是最傻子的。 见梅三思不说话了,宣楚又将自己的视线投回了云真身上。 “小师妹……” “砰——” 谁知宣楚才刚起了个话头,就听到比试台上忽然传来了一道巨大的爆破声,不仅打断了他的话语,而且还吸引走了云真和其他在场之人的注意力。 他也循声望去,只见比试台上此刻已经彻底被一股浓烟给覆盖住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焰火气息,离得近的观战弟子们甚至已经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显然是被那股浓烟给呛到了。 而在那股浓烟中,还能很明显的看见一道浅绿色的光芒和一道赤红色的光芒正在相互纠缠。 它们多次碰撞在一起,却又很快就会向两边分开,看起来像是在试探着什么似的。 浅绿色的那道应该是雪菡卿的灵力,因为她在昨日的比试中展现过自己的灵力,是极为纯净的木系天灵根灵力。 至于赤红色那道,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殷去寒的灵力,看起来也是相当纯净的。 赤红色且带着浓郁火焰气息的灵力…… 他是火系天灵根。 谢无绫说:“好纯粹的灵力。” 楚为欢说:“好漂亮的比试。” 殷南玄问:“这是起火了吗?” 梅三思嗤笑一声道:“哈,难怪叫殷去寒,原来是个火灵根啊,他这名字和他的灵根倒是挺搭配的。” “噗。” 似乎是有人被梅三思的话戳中了笑点。 云真有些好奇地问道:“四师兄,你没有灵根,照理来说应该是感受不到灵力波动的,怎么这会儿你也能看出殷去寒师兄是火灵根呢?” “小师妹,”梅三思翻了个白眼,似乎是对她这个问题感到很无语,“我只是感受不到灵力波动而已,又不是眼睛瞎了,连那么明显的灵力颜色都看不到。” “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 云真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了解了。 原来没有灵根的人也是能够看到灵力的颜色的,只是感受不到灵力波动而已,她还是头一回知道这件事呢。 这时,梅三思忽然凑到了她的耳边,很不要脸地问了句:“我说小师妹啊,既然我帮你解决了一个疑惑,那么作为回报,你是不是也该帮我一个忙呢?” 云真既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而是淡淡地反问了句:“哦?不知道四师兄想要我帮你什么忙呢?” “呵,我的要求不高,就是想问问小师妹,你可以告诉我——他们两个用的是什么术法吗?” “……” 一般来说,有灵根的修士确实可以通过空气中的灵力波动,来判断出其他有灵根的修士使用了怎样的术法。 但—— “四师兄知不知道,只有同样会那些术法的人,才能看出他们使用了什么术法?” “我知道啊,干嘛?” “我的意思是——他们使用的术法我还没学会,所以我跟四师兄你一样,也看不出来他们究竟用了什么有趣的术法,哎,怕是没法替师兄你解惑了呀。” “……” 梅三思垂眸看着她,语气幽幽道:“小师妹,怎么办,我忽然感觉你好没用啊。” 云真笑了笑,立刻回怼道:“还好,至少我现在能感受到灵力的波动,以后学会更多的术法之后,我也能非常顺利的看出他人使用了怎样的术法……呀,这么想来,好像还是四师兄你更没用啊。” 梅三思:“……” 呵,小师妹这两天忽然变得牙尖嘴利起来了,总是能将他气得七窍生烟,而且偏偏她的每一句话都说得都是有理有据的,让他无法反驳。 乍一想,他觉得挺生气的。 可细想之后,他却觉得还挺好玩的。 此时此刻,虽然梅三思很不想承认,但他确实有些期待下次她会怎么骂他。 当然,他并不是有什么受虐倾向,他只是单纯的有些好奇,自己还能看见小师妹露出多少尖利的爪牙而已。 或许是出于直觉吧,梅三思总觉得,眼下云真所表现出来的牙尖嘴利,似乎还不是她全部的尖利——所以他很好奇,她究竟还藏着多少尖利没有表露出来。 “轰——” 比试台上再次传来一声巨响。 云真抬眸望去,只见比试台上,那浓郁的烟雾正在渐渐散去,并且台上那两道对峙而立的身影也已经缓慢的显露了出来。 看来,这一场的胜负已经决出来了。 伴随着最后一丝浓烟的散去,殷去寒和雪菡卿的身影也彻底暴露在了众人的面前。 只见殷去寒手持一柄长剑,语气平静地对手里已经没有了武器的雪菡卿说道:“承让了,这次是我赢了,希望下次我们还能有再交手的机会。” 雪菡卿没有说话。 她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便跳下比试台去捡自己的武器了。 殷南玄语气惊讶道:“欸,能让兄长说出希望下次还能再交手这种话的人,一般都是身手不俗之人,看来雪菡卿师姐真的特别特别厉害,我以后一定不能惹到她了。” 楚为欢摇头感叹道:“真可惜啊,若是没有抽到殷去寒师弟的话,我觉得以雪菡卿师妹的实力,应该是能顺利打进第四轮比试的,而不是被止步于第一轮比试。” “……” 奇怪,百花谷跟合欢宗不是向来水火不容的吗?按理来说百花谷弟子输掉比试,合欢宗弟子应该第一次冲出来嘲笑的,怎么楚为欢反而还因为雪菡卿落败而感到惋惜呢? 察觉到周围人略感意外的目光,楚为欢轻哼一声道:“虽然合欢宗跟百花谷是有那么一点小误会在,但是这并不影响我认可雪菡卿师妹的实力啊,而且我只是在替雪菡卿师妹感到惋惜而已,又不是在为整个百花谷感到惋惜……哼,这事只关乎她个人,跟她的宗门可没有任何关系哦。” 意思就是说,她对雪菡卿的惋惜跟两个宗门没关系,合欢宗跟百花谷依旧是水火不容的——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在替雪菡卿个人的落败而感到惋惜,而不是在替整个百花谷的落败而感到惋惜。 况且她不嘲笑百花谷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她们合欢宗的弟子早在昨天就已经全都遗憾退场了,全员淘汰,眼下她实在是没脸来嘲笑好歹撑到了夺魁赛的百花谷。 虽说他们合欢宗本来就是主打的一个重在参与,来仙门大比也只是想看看能不能逮到合心意的道侣而已,并不在乎输赢——但不在乎输赢是一回事,而明明输得很惨、却还要反过来嘲笑赢得比她们多的百花谷,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要是真的大声嘲笑了,可能会让别人觉得他们合欢宗连脸都不要了。 虽说楚为欢向来恣意妄为,并不在乎旁人的眼光,但此刻她却做不到那种完全不要脸的地步。 人嘛,还是得要点脸的。 第102章 那股力量与代价 随着雪菡卿的落败,今天的第一轮比试彻底落下了帷幕,但同时也拉开了第二轮比试的帷幕。 由于成功晋级到第二轮的参赛弟子共有十七个人,并不够两两分组的,所以按照仙门大比的规则,第二轮的比试中将会由暮行容抽出一名轮空弟子。 被暮行容抽到的这名轮空弟子可以不用参与第二轮比试,直接晋级到第三轮比试。 “对于修士来说,除了实力以外,气运也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所以历届的仙门大比都会有这样的安排,就是为了让修士们明白这个道理。” 宣楚笑着说道。 闻言,云真瞥了他一眼,语气淡淡地问道:“哦,二师兄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因为我觉得呢,小师妹你以后也会以参赛弟子的身份来参与仙门大比,怕你到时候不熟悉规矩,闹了笑话,所以我这个做师兄的当然要提前告诉你这些规矩啦。” “哦,原来是这样啊,二师兄还真是用心良苦呢。” 云真笑了笑,忽然话锋一转道:“但我可不一定会以参赛弟子的身份来参与仙门大比,所以二师兄,你还是省省力气吧,不用那么早就替我出谋划策的。” 说实话,她压根就没打算要以参赛弟子的身份来参加仙门大比,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她早晚都是要离开昶清宗的。 更别说昶清宗的内门弟子有那么多,每一个的天赋和实力都比她要好很多——有这么多更好的选择放在昶清宗高层的面前,怎么想都不会轮到她这个最差劲的来代表昶清宗参与仙门大比吧? 当然,云真之所以会这么想,并不是因为她对自己感到不自信,而是因为她总是能用比较客观的角度来看待事情。 即便这样的客观可能会将她自己置于被贬低的地位上,她也觉得无所谓,毕竟能够坦然接受自己的弱小也算是一个优点了。 嗯哼。 反正她很欣赏自己的坦然就对了。 这时,周围忽然响起了一阵议论声,打断了云真的思绪。 “欸,这是怎么回事?清遥君不是要抽出一名轮空弟子吗?他怎么把抽签竹筒递给殷去寒师兄了?” “仙门大比上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啊,清遥君这是想做什么呀……” “虽然不知道小师叔要做什么,但是他长得这么好看,就凭他那张脸,我也愿意相信他做的决定肯定都是对的!” “喂,你要不要这么肤浅啊,虽然他确实挺好看的啦,我也相信他是对的……” 好的,又是跟暮行容有关的话题。 云真习以为常地抬起眼眸,看向了观战席的第一排,果不其然看见殷去寒的手里正拿着一个装有木签子的竹筒。 殷去寒的脸上带着几分愕然,似乎是没想到竹筒会被递到自己的手里。 而将竹筒递到他手里的暮行容则是笑眼弯弯地道:“我今天的手气有点差,不适合抽签,所以这支签子就由小去寒来抽吧。” 殷去寒将带着些许询问意味的视线投到了晋予的身上,似乎是在询问着他的意见。 晋予面露不满道:“抽签就抽签,你叫得这么亲密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去寒很熟呢,哼,去寒是我们剑宗的弟子,不是你们昶清宗的,你可别打什么歪心思。” “晋予长老,我没有歪心思,我只是想让小去寒帮我抽个签而已。”暮行容眨了眨眼睛,满脸无辜地问道:“你不会连这么一个小小的请求都不愿意答应我吧?” “哼,去寒,那你就勉为其难的帮他抽个签吧,反正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我知道了。” 殷去寒闭上眼睛,轻轻地晃了晃竹筒。 在这种完全看不到签子上所刻着的字的情况下,他伸出了自己的手,动作极为迅速地抽出了一支签子。 而后,他重新睁开眼睛,将自己抽出来的那支签子递给了暮行容。 “清遥君,给你。” 暮行容接过签子,笑着对他说道:“谢谢你帮我这个忙啦,小去寒,你真是个热心肠的好人呢。” 殷去寒:“……清遥君谬赞了。” 当着众人的面,暮行容将那支签子高高举起,并朗声说出了抽签的结果:“第二轮比试的轮空弟子是——昶清宗,玉停舟。” 晋予微微蹙眉,“你确定没有内幕?” 暮行容弯眸笑笑,“这可是小去寒亲手抽出来的签子,你不相信我,难道还不相信你们剑宗自己的弟子吗?” “你让去寒抽签,是故意算计好的?” “当然不是,”暮行容满脸无奈,“我只是单纯的想偷个懒而已,没有任何的坏心思,况且竹筒你们也已经检查过了,没有任何的问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有没有做手脚,晋予长老你应该很清楚的呀。” “……” 晋予轻哼一声,没再说话了。 为了避免内幕的发生,每次暮行容抽签之前,都会把抽签的竹筒递给各宗长老,让他们挨个检查一遍。 只有等各宗的长老们确定完竹筒没有问题之后,暮行容才能开始抽签。 晋予是检查过的,所以竹筒有没有问题他很清楚,而且他离暮行容很近,如果暮行容做了什么手脚,那他第一时间就能发觉。 此刻他的沉默,就说明暮行容的确没有对竹筒和木签子做手脚,玉停舟能成为第二轮比试的轮空弟子纯粹是运气好,没有任何内幕的成分在。 不过,既然轮空弟子已经选出来了,那么也就代表—— 第二轮的比试,要开始了。 * 依旧是和昨天一样的规则,暮行容要先从竹筒里抽出一半的参赛弟子,然后再让这一半的参赛弟子自己来抽签,抽出与他们进行比试的对手。 但当竹筒被递到暮行容面前的时候,他却是笑着摇了摇头,拒绝了:“抱歉,我今天的手气真的不好,不太适合抽签,还是让掌门师兄来抽吧。” “……” 楚如镜面无表情地接过了竹筒,并顺手将其递给了旁边正在欣赏景色的扶玉君。 扶玉君:“?” “我今天的手气也不好,”楚如镜很平静地解释道:“怕闹出什么笑话,所以还是由扶师玉师弟来抽吧。” 扶玉君轻叹一声,略显无奈地接过了那个竹筒。 抽个签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 只不过…… 行容看起来虽然有些不着调,但实际上他是一个很负责任的人,该他做的事情他就一定会做到最好,从来不会像如今这般,无缘无故的就撂担子不干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或许是因为心中太过好奇,所以扶玉君在抽签的同时,还不忘分出一抹余光看向了暮行容的左手。 这是一只苍白而柔软的手。 在这只手上看不到青筋,也看不到皮下骨头的凸起,肤色苍白到近乎透明,手掌柔软得像是没有骨头一样。 肤色苍白,柔若无骨,这并不是一个自小便开始练剑的人会有的手,倒像是一个手上的骨头都被弄碎了的人会有的手,因为正常人的手都不会柔软到这种程度。 只有手骨碎裂的人,才会拥有这样一只柔软到不正常的手。 察觉到扶玉君投来的视线,暮行容笑了笑,温声提醒道:“扶玉师兄,你已经抽好签子了,该让参赛弟子们来抽签啦。” “……” 似是发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扶玉君眸光微动,露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扶玉师兄,该给他们抽签啦。” 暮行容再次提醒道。 扶玉君温声应道:“……好。” 或许就连暮行容自己都没注意到,他方才跟扶玉君说话的时候,有一瞬间露出了被他自己刻意掩藏在了袖子里的手腕。 也正因如此,扶玉君才得以窥见暮行容手腕上那道淡青色的桃花印记。 “来,抽取你的对手吧。” 将竹筒往那些被他抽到的参赛弟子们面前递过去的时候,扶玉君还不忘在心里思索着有关于那道淡青色桃花印记的事情。 啊,他已经有多少年没在行容的身上看到这个印记了呢?或许是三十年,或许是五十年……总之距离他上一次看到这个印记的时候,确实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了。 这个印记的出现,就说明行容又动用了那股力量,并为之付出了代价。 关于那股力量的事情,扶玉君记得非常清楚——那股力量可以在一瞬间就医治好他人身上的伤口,但与之相对的,是行容需要付出十倍、百倍、甚至千倍的代价。 如此看来,行容应该是动用那股力量帮别人治好了手,所以才会落得这样一个手骨碎裂的境地。 说实话,扶玉君并不觉得意外。 毕竟在几十年前,暮行容就经常会动用那股力量去救治即将枯萎的花花草草、染上了轻疾的小猫小狗、以及不小心摔破了皮的凡人和修士。 他知道,行容向来是个心善的人,最见不得旁人受伤蒙难,所以会动用那股力量救治旁人也很正常。 况且身为修仙者,本就该心存善念,以乐善好施为己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行容这般古道热肠、舍己为人,他这个做师兄的应当对此感到欣慰才是,又怎么可能会觉得意外呢? 扶玉君这边很淡定,看得很开,但祝瑶那边却没法这么淡定了。 她刚才也看到了暮行容手腕上的印记。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祝瑶不好表现出太大的反应,于是她只好耐下心来,等那一半的参赛弟子全都抽好自己的对手之后,她才动作迅速地凑到了暮行容的身旁。 “行容,”祝瑶低声说道:“你跟我来,我有话想问你。” 暮行容笑了笑,没有拒绝:“好。” 第103章 真是个有意思的乐子 比试台上,两名参赛弟子针锋相对。 比试台下,暮行容被祝瑶堵在了无人的角落里。 他的眼尾泛着薄红,俊美的面容上写满了无奈,一双琥珀色的眼眸里还含着莹莹水光,对比起态度强硬的祝瑶来,他还真是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 祝瑶原本是想厉声质问暮行容的,可此时此刻,见到他这副可怜的模样,她立刻便收敛起了自己身上的强势,并有些手足无措地问道:“行容,我既没有骂你,也没有打你,你怎么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啊?” 说实话,他这副可怜兮兮的表情,让祝瑶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往事。 暮行容以前是个极为顽皮的性子,总是喜欢做些不好的事捉弄他们的师尊——有些时候他会往师尊的茶水里放很多盐,有些时候他会往师尊的枕头上放虫子,总之他的手段层出不穷,总是能将师尊惹得大发雷霆。 并且每次他准备做坏事的时候,都会露出这种可怜兮兮的表情,拉着他们几个师兄师姐陪他一块做坏事。 那个时候的祝瑶还很年轻,总觉得自己身上肩负着作为师姐的责任,不能让小师弟感到失望,所以常常会陪着他一块胡闹,最后也会陪着他一块受罚。 虽说她是心甘情愿陪着他受罚的,但他们师尊的那些惩罚手段……实在是让她觉得苦不堪言啊。 由于那些往事实在是让祝瑶有了心理阴影,所以她一看到暮行容露出这种表情,就下意识感到后颈发凉,总觉得他似乎又要哄着她一块做坏事了。 但事实证明,是她想太多了。 暮行容只是抬起手,用食指轻轻地敲敲自己的眼角,脸上带着几分无奈道:“师姐知道的,我之所以会露出这种表情,只是因为媚骨快要发作了而已。” 每次媚骨即将发作的时候,他的眼尾都会泛起薄红,眼睛里也总是闪着泪光,活像是一副被人欺负得快要哭了的模样。 可他分明没想哭的。 “好啦,先不说这个了,师姐特意叫我过来这边,难道只是想问我为什么会露出这样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吗?” “当然不是,我是想问你……你的手是怎么回事?明明今天早上还是好好的,为什么我们只是半天没见面,你就把自己的手弄成这个样子了呢?” “我的手啊,没什么事,就是里面的骨头暂时碎成了粉末而已,师姐放心,我的手很快就会恢复如初的。” “……” 祝瑶看着他软弱无力的左手,忍不住皱起眉头问道:“行容,骨头碎成了粉末可不能说是没什么事啊……我很好奇,究竟是遇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才会让你动用那股力量呢?” 暮行容笑了笑,回答道:“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恰好遇到了一个需要我帮助的人而已。” “行容,难道你忘记了吗,你这几十年的体弱多病,都是因为当初过度了使用那股力量,所以才会遭到严重的反噬,如今你好不容易控制住了那股反噬,难道还要去重蹈覆辙吗?” “可是我想帮助她啊。”暮行容很无辜地道。 “……” 祝瑶轻叹一声,道:“好吧,行容,你已经长大了,我这个做师姐的也已经管不着你了,你想做什么都行,只希望你能别把自己玩死了就好。” “师姐放心,我自有分寸的,我们还是先回去看比试吧。” “哦,行,走吧。” * 云真原本是在很认真的看比试的。 可不知为何,坐在她旁边的宣楚总是要来跟她搭话,而且还是那种十分无聊的没话找话型的搭话。 要么是问她这两天吃了什么,要么是问她这两天做了什么梦,要么是问她更喜欢哪个师兄,总之都是非常无聊的话题,她压根就不想搭理他。 “小师妹,你怎么不理我呢?” 宣楚的眸中流露出几分委屈,像是在控诉云真对他的冷落。 云真弯眸笑道:“二师兄若是能找到让我感兴趣的话题,我自然会搭理你,可你说的这些话题实在是太无聊了,无聊到让我不太想搭理你呀。” “小师妹,你这样可真过分,好歹我也是你的师兄,就算我找的话题很无聊,你也应该搭理搭理我吧?” “二师兄,你这样也真过分,好歹我也是你的师妹,就算我不想搭理你,你也应该体谅体谅我吧?” “……” 所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说得大概便是如此了。 楚为欢笑着起哄道:“就是就是,你这个做师兄的怎么这么不懂得体谅师妹呀?” 宣楚没理楚为欢,而是垂下眼眸,一边随手施了个术法,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云真道:“小师妹,你如今这样可真有意思,比以往有意思多了,我更喜欢现在的你。” 他的意思是,只有现在的云真,才能让他产生想要算计的欲望。 宣楚从前虽然也想算计云真做坏事,但那只是因为他觉得很无聊,所以顺便给自己找点乐子消遣一下而已,并不是真心实意的想要算计她。 但如今他却是真心实意的想要算计她了。 不是出于无聊,也不是为了消遣。 而是出自他的真心。 “……” 但云真并没有理会他的“真心”。 云真瞥了一眼周围的人,发现众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就连最爱凑热闹的楚为欢此时此刻都毫无反应,就像是完全没听见宣楚说的话似的。 宣楚这句话说得很暧昧,按照一般情况来说,喜爱风花雪月的楚为欢应该会立刻凑上来打趣他们的,但她不仅没有凑热闹,反而还百无聊赖地玩起了自己的头发丝。 这实在是很不正常。 不出意外的话,众人的无动于衷应该是跟宣楚施的那个术法有关系——这是一道能够将他们和所有人隔绝开来的术法。 “小师妹,你就放宽心吧,”宣楚笑着说道:“他们是听不到我们说的话的,就连掌门和师尊也听不到我们说的话哦,毕竟是我亲手弄的灵阵,整个昶清宗也就只有祝宣老头能够破解掉了。” “……” 闻言,云真下意识将自己的视线投向了已经回到了观战席第一排的暮行容。 暮行容确实毫无反应,并且站在他身旁的掌门楚如镜也毫无反应,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她和宣楚这边的动静似的。 看来宣楚没说假话。 再说回宣楚方才说的喜欢她的话。 凭借直觉,云真能够察觉到,宣楚所说的喜欢并不是大众所理解的那种喜欢,而是一种不同寻常的喜欢。 这种喜欢与其说是喜欢,倒不如说是遇到了感兴趣的玩物后所产生的兴奋感。 呵。 那就看看,究竟谁才是那个玩物吧。 云真从前总想着怎么保命,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总是避着几位师兄,尽量不跟他们有接触。 但如今放平心态来看,她忽然觉得,其实偶尔放任自己玩上一玩也挺不错的,毕竟总是压抑着自己也挺烦的,需要适当的找些乐子才行。 “小师妹在想什么?” 宣楚又凑过来搭话了。 云真笑了笑,回答道:“我在想,二师兄方才所说的喜欢,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自然是真的。” “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二师兄待会来给我讲讲你在溧国的身份和经历吧,毕竟你都说了,你喜欢现在的我——那我就只好勉为其难的来了解了解你,让你开心一下啦。” “可是小师妹,为什么你来了解我,会让我觉得开心呢?” “因为我愿意了解你,是你的荣幸,所以你必须要开心,毕竟这样的荣幸可不是谁都能拥有的。” “……” 闻言,宣楚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小师妹说得对,你愿意来了解我,确实是我的荣幸——但是很抱歉,我不能立刻就将我的事情全盘托出,否则你听完之后立刻就对我不感兴趣了怎么办?” 宣楚的语气很温柔,但他眼里的笑意却是不达眼底的,甚至透着股冰冷的气息。 “小师妹啊,我只想一点一点的将我的事情透露给你……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你对我念念不忘呀。” “哦,我知道了,二师兄对我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云真神色淡淡道。 两个心怀鬼胎的人凑在一起逢场作戏,还真是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情啊。 至少她觉得挺有意思的。 “二师兄,”云真瞥了一眼依旧毫无反应的众人,语气淡淡地问道:“现在你可以解开这个灵阵了,我没什么想要说的了。” 宣楚笑了笑,“好。” 他立刻收起了自己指尖的灵力,取消了施加在他们两个人周围的灵阵。 几乎是在灵阵解开的一瞬间,云真立刻便收敛起了自己脸上的冷漠,并恢复成了一贯的天真与无辜。 所谓灵阵,就是用灵力画出来的阵法。 宣楚布出的灵阵能让暮行容和楚如镜都察觉不到,只有两种可能性——要么就是他的灵力非常深厚、要么就是他在阵法上的造诣极深。 哈。 真是个有意思的乐子啊。 第104章 运气好到离谱的大师兄 第二轮的比试很快就结束了。 紧接着便开始了第三轮的比试、然后很快又到了第四轮的比试,依旧是两两分组的规则,由于始终多出了一个人,所以每一轮比试都会先由扶玉君抽出一名轮空弟子。 等到第四轮比试结束之后,还没被淘汰的参赛弟子就只剩下三个人了。 这三个人分别是:一路势如破竹轻松晋级的殷去寒、气运好得离谱每轮都是轮空弟子的玉停舟、以及看起来并不是很出众但是却成功晋级到第五轮比试的傅小兰。 顺带一提,玉停舟的气运是真的好得离谱——因为从第二轮比试开始,到现在第四轮比试结束,总共三轮比试,他每次都能被抽为轮空弟子,然后直接靠着被轮空晋级到了第五轮比试。 也就是说,到现在为止,他只参与了第一轮比试。 这运气实在好到有些离谱了,别说其他宗门的长老和弟子们了,就连昶清宗的弟子们和扶玉君自己都有些怀疑—— 这竹筒莫不是被动了什么手脚吧? 为了证明昶清宗的清白,在第四轮的比试即将开启之前,扶玉君还提出了让其他宗门的长老们来抽签的建议。 每个宗门的长老都抽一次签,最后再整合起来进行统计,被抽到最多次的参赛弟子就能成为本轮的轮空弟子。 六十多个别宗长老在检查完竹筒之后轮流抽签,每人一支签,最后经过统计,发现玉停舟居然被抽到了四十多次,以极大的优势成为了被抽到次数最多的参赛弟子。 竹筒没有问题,昶清宗的人也没法当着他们的面做手脚——很显然,这个抽签什么内幕都没有,玉停舟能成为轮空弟子,单纯只是因为他的运气好而已。 如今来到了第五轮比试。 按照规矩,扶玉君要从他们三个人里面抽出一名轮空弟子,然后再让没被抽到的那两人进行比试。 两人比试,输了的直接淘汰,赢了的则是能够成功晋级,来到最后的夺魁决斗。 所谓的夺魁决斗,便是让成功取胜的那名参赛弟子跟被抽到的轮空弟子进行一场比试,最后的胜者便是本次仙门大比的魁首。 “扶玉君,”善善打了个哈欠,露出恹恹的神情道:“快些抽签吧,早点比完,我们也好早点赶回各自的宗门去。” 晋予揉了揉眉心,道:“干脆直接让去寒跟你们昶清宗的五灵根弟子比试吧,别再浪费功夫来抽签了。” 茯若无奈叹息道:“礼不可废,即便我们都已经知道结果了,但抽签的规矩毕竟是前辈们定下的,还是得好好走完形式的。” “……” 茯若说的虽然是反对的话,但她的意思只是觉得要遵守规矩而已,并不是在质疑玉停舟的运气。 而其他宗门的长老呢,更是连反对的话都没有说,显然是已经折服在了玉停舟的运气之下。 还真挺有意思的。 云真饶有兴趣地看向了已经闭上眼睛准备抽签的扶玉君,总觉得不出意外的话,这次的轮空弟子应该还是玉停舟。 而事实也证明,她的感觉确实没错。 “昶清宗,玉停舟。” 当扶玉君抽好签子,并朗声念出了签子上的名字后,在场的大部分人都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包括云真在内。 她将视线从扶玉君的身上挪开,转而落在了神色清冷的玉停舟身上。 运气好、天赋好、实力强,她这个大师兄可真是让她感到有些羡慕……还有些嫉妒了啊。 似是察觉到了云真的视线,站在角落里的玉停舟忽然抬起了眼眸,清冷淡然的目光直接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 云真不由得愣了愣。 是错觉吗? 她好像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几分鼓励的意味。 * 其实云真的感觉并没有出错。 玉停舟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眼里的鼓励与期待,如此不加遮掩的浓烈情绪,让与他离得极近的掌门楚如镜都不禁将视线放到了他的身上。 玉停舟向来清冷淡然,脸上总是一副淡漠的表情,没有过多的情绪,倒是难得能在他的眼睛里出现这么明显的情绪。 还真是稀奇。 顺着玉停舟的视线看去,楚如镜看到了正在呼呼大睡的梅三思、已经将视线放到了比试台上的云真、以及脸上带着几分清润笑意的宣楚。 原来是在鼓励自家的师弟师妹啊。 见到门中弟子如此相亲相爱的场景,楚如镜的心中不由得涌上了几分欣慰,同时还感到有几分羡慕。 行容的徒弟还真是自觉,居然会主动去鼓励师弟师妹。 唉,想当年无绫成功夺得仙门大比的魁首之后,还要他拿出自己珍藏多年的剑谱作为交换,无绫才愿意说点场面话来鼓励师弟师妹们以她为目标,多加努力。 如今看来,他果然不是一个当师尊的好料子……否则怎么会连向来喜爱外出云游不爱教导自家徒弟的行容都能做得比他好呢? “掌门师兄,你在想什么呢?” 坐在他身旁的暮行容忽然侧头问道。 楚如镜神色平静道:“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要找你取取经了。” “找我取经?”暮行容愣了愣,有些疑惑地问道:“可是掌门师兄,我对经文这种东西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啊,你若是想要取经的话,最好的选择难道不是应该去找忘忧寺的僧人吗?” “……” 楚如镜轻叹一声,将自己的袖子递到了暮行容的面前,并淡声说道:“你闻。” 闻言,暮行容先是配合地嗅了嗅他衣袖上的味道,而后立刻面露讶然道:“这是忘忧寺里的檀香味……师兄,你既然都已经去过忘忧寺了,怎么还会来找我取经呢?” “我没有去忘忧寺,这檀香是无绫特意从忘忧寺那边给我带回来的。” “真好,”暮行容有些羡慕地道:“我的徒弟们还没给我送过东西呢……要是他们愿意给我送东西的话,哪怕送的都是些我不喜欢的东西,我也会欢欢喜喜的收下的。” “……” 楚如镜沉默着收回了自己的衣袖。 说实话,他不知道暮行容说出这番话的用意是什么——究竟是真的在表达对他的羡慕之情呢?还是在暗戳戳的讥讽他身在福中不知福,没个师尊样呢? 毕竟他一直都很不喜欢忘忧寺里那股檀香的味道,行容应该是知道这回事的。 如今他提起无绫特意给他带来忘忧寺的檀香这件事情,也是想表达一下自己对于徒弟太顽皮而产生的满腔无奈。 顺便再暗示一下行容,自己想从他这里取的不是经文,而是如何教导徒弟的经。 因为觉得有些难为情,所以他在开口之前甚至还悄悄使用了一个封闭空间的术法。 这个封闭空间的术法可以将他和行容单独封闭在一个空间里——虽然从旁人的视角来看他们依旧坐在原位上,并且他们也能顺利看到空间外的场景,但外面的人是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同时也看不到他们的动作。 这可是一个说悄悄话的必备术法。 抛开这个说悄悄话必备术法不谈,他现在有点想不明白——行容那番话究竟是想表达什么意思呢? 是真羡慕还是假羡慕? 不是在讥讽他吧? 但其实也没必要纠结于这件事情,毕竟楚如镜根本就不在乎暮行容那番话是真羡慕还是真讥讽,他只在乎一件事。 那就是—— “行容,我想知道,你平日里是怎样教导你那几个弟子的?能不能说给我听听,让我从中取个经呢?” 是的,他只在乎能不能取到经。 因为这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 暮行容轻咳一声道:“啊,我的教导方式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追求一个简简单单而已。” 咳,他的教导方式就是不教导,能不简单吗? “掌门师兄若是想取经的话,可以去找扶玉师兄和祝瑶师姐问问,毕竟他们两个可是出了名的徒弟缘很好,找他们取经可比找我要靠谱多了。” 楚如镜点点头,“嗯,说得也是。” 他也觉得扶玉师弟和祝瑶师妹更靠谱一点。 而后,想要取经但却一无所获的楚如镜随意地挥了挥手,将围住了他和暮行容的封闭空间术法给撤掉了。 就在术法被他撤掉的一瞬间,台上的两人也刚好决出了胜负—— 殷去寒收起佩剑,道:“承让了。” 傅小兰没有做出回应,而是动作干脆利落地跳下了比试台。 可等跳下了比试台之后,他却是立刻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胳膊,脚步有些踉跄地朝着颜不还所在的方向走去,完全没有了方才跳下比试台时的身手敏捷。 至此,五轮比试全都结束,即将迎来最终的夺魁决斗。 第105章 成功夺魁 殷去寒手持长剑,身后有着成千上百道金色的长剑虚影。 玉停舟指尖凝冰,周身围绕着极其浓郁的冰蓝色灵力。 气势凛然,一触即发。 忽然,殷去寒身形一动,以极快的速度持剑冲到了玉停舟的面前,并极为果断地往玉停舟的面门上挥出了一剑。 凌厉的剑气劈开围绕在玉停舟身旁的那些冰蓝色灵力,眼看着就要直直地落在他的脸上了,可他却依旧定定地停留在原地,没有丝毫想要躲避的意思。 玉停舟满脸的淡然与平静,也不知是真的淡然,还是已经放弃了抵抗能力。 终于,在那道剑气将要落下的时候,玉停舟动了。 他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顿时便有一轮巨大的阵法出现在了他的头顶上。 阵法里闪烁着各式各样的古朴符文和稀奇图案,散发着神秘且强大的气息,围绕在他身旁的那些冰蓝色灵力也以极快的速度尽数涌入了阵法当中,为那些符文和图案镀上了一层冰冷的寒意。 强大的威压与浓郁的寒冷将整个练武场都包了起来,修为不够的人直接被冻得牙关打颤,瑟瑟发抖。 与此同时,一道冰蓝色的屏障忽然出现在了玉停舟的面前,直接挡住了殷去寒气势汹汹的剑意。 “铮——” 是长剑劈到坚冰上面的声音。 再看比试台上的情况,只见殷去寒的长剑已经有一半都嵌进了玉停舟所召唤出来的屏障当中,锐利的长剑劈进屏障,银白色的剑尖甚至距离玉停舟的面门只有半寸距离。 只要他再把剑往前推一点,长剑的剑尖便能直接刺在玉停舟的眉心间。 可是不行。 殷去寒略微用力,却发现自己完全没法再将长剑往前推进了。 而这个时候,从阵法里冒出来的那些符文和图案已经快要触碰到他的身体了。 于是殷去寒很果断地往后退了一大步,将长剑从屏障里拔出来的同时,他也直接释放出灵力,用自己身后那些长剑的虚影去攻击玉停舟头顶上的那轮阵法。 带着火焰气息的长剑虚影落在了释放着极致寒意的阵法上,周围的温度顿时便暖和了不少。 殷去寒再次提剑,向玉停舟的方向刺去。 玉停舟飞快地翻动着手指,在极短的时间里结出了数道法印,甚至就连他的手指都被晃出了虚影。 殷去寒的剑意凛冽纯粹,玉停舟的灵力强大至极,冰蓝的灵力与金色的剑影碰撞在一起,寒冰与火光交织着,时而寒冷,时而炽热。 上百个回合过去,两人依旧不分伯仲。 抛开那些因修为低微而饱受温度变化折磨的观战弟子们不说,他们两人之间的相互试探和招式变化,还真是一场极为赏心悦目的比试。 就连向来无甚情绪的谢无绫此刻都有些眼眸发亮了。 “好精彩的比试。”谢无绫先是毫不吝啬地夸赞了一番这场比试,而后又略显遗憾地说了句:“若是我当年也能遇到这样惊艳绝伦的对手就好了......拥有这样的对手,便是拿不到仙门大比的魁首,应当也会觉得心满意足的,毕竟这样酣畅淋漓的比试真的很难遇到啊。” 闻言,楚为欢语气幽幽道:“我说谢师妹啊,虽然你确实很厉害,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好歹得给我们这些曾经在仙门大比上和你交过手的对手们一点面子吧。” 是的,在谢无绫参与的那届仙门大比中,楚为欢就是被她击败的对手之一。 那时的楚为欢原本想为合欢宗争个好名声回去的,结果没想到的是——谢无绫只用了一剑,便将她给击败了。 不仅没能如愿挣到好名声,还让他们合欢宗因此而沦为了修仙界的笑柄。 当然,楚为欢并没有因此而记恨上谢无绫,毕竟谢无绫只是在认真比试而已,之所以会让合欢宗沦为笑柄,主要还是因为她自己的实力不足,跟谢无绫没有任何关系。 她说的这番话看似像在阴阳怪气,但实则并不然,她只是习惯性的说些玩笑话来活跃气氛而已。 但谢无绫没听出来这是玩笑话,甚至还很认真地回了楚为欢一句:“抱歉。” “谢师妹,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没有要怪你的意思啊,输给你是因为我自己本事不够,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别抱歉啊。” 像是没想到自己随口说出来的玩笑话居然也能得到一句道歉似的,楚为欢忽然变得有些手足无措了。 谢无绫立刻接话道:“嗯,那就不抱歉了,都听楚师姐的。” 楚为欢:“……” 唉,真没办法,她的花花肠子只对谈情说爱有用,对这种看起来很傻瓜实则却很精明的人压根就没用啊。 宣楚定定地看着玉停舟头顶上那轮巨大的阵法,脸上的神情郑重而认真,完全没了平日里虚伪的温润笑容。 “他竟然会这个,是我小看他了……” 宣楚低声呢喃道。 云真淡笑着说道:“哦?看来二师兄知道大师兄使用的是什么术法啊,那不妨也来给师妹解解惑吧,刚好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术法呢。” “区区灵阵罢了,不算什么。” 梅三思揉了揉自己被冻僵了的胳膊,神色阴郁道:“什么该死的比试啊,搞得人睡觉都不安生……还有你,二师兄,你连我都打不过,就别在小师妹面前说大话了吧。” 宣楚笑了笑,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的不足之处:“是啊,在武力这方面呢,我确实很弱,弱到连你都打不过。” “但——”他的话锋一转,语气忽然变得极为自信:“在阵法这方面,天底下能跟我相提并论的人还真不多呢,所以我并不是在说大话,我是真的觉得……破解大师兄的灵阵不过是小菜一碟呀。” 闻言,坐在前面的凌云峰师兄忍不住轻叹一声道:“的确,宣楚师兄在阵法上的造诣很高深,就连我们师尊也常常对他造出来的阵法赞不绝口啊。” 要知道,他们的师尊可是整个昶清宗里最擅长阵法之道的人,并且眼高于顶,向来不会主动夸人。 能被他夸的,都是万里挑一的人才。 “欸?”殷南玄呆呆地问道:“那是不是说明……宣楚师兄能打赢玉师兄呀?” 宣楚笑着说道:“当然不能,我只是说能够轻松破解掉大师兄的灵阵而已,但他要是不用灵阵,直接出手揍我的话,可能我就打不过他了呀。” “……” 也就是说,这家伙在阵法方面确实很有自信的资格,但是在武力方面,他连没有灵根的梅三思都打不过。 云真对于他这番说辞,只相信了一半。 她相信他在阵法上的造诣确实不错,但却不相信他在武力方面真的有这么弱小。 毕竟他可是天灵根啊。 “砰——” 比试台上忽然传来巨大的声响。 云真循声望去,只见比试台上,玉停舟的脸色极为苍白,一袭白衣上出现了许多道被剑意割破的痕迹。 殷红的血液染红了他的白衣,浓郁的血腥味蔓延开来,看起来还真是极为可怜。 但即便已经这样可怜了,他的双手却还是维持着结印的姿态,用灵力维持着那个透明到几乎已经快要消失了的灵阵。 再看站在他对面的殷去寒。 只见殷去寒正半跪在地上,他的衣裳略显凌乱,脸色略显苍白,乌黑的头发上布满了冰渣子,看起来真是狼狈又可怜。 但比起浑身是伤的玉停舟,他这副毫发无损的样子显然要幸运多了。 看起来,好像是玉停舟更劣势。 因为他的身上全是伤口,不仅衣裳被血染红,就连那张俊脸上也多出了两道浅浅的血痕,而殷去寒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浑身上下可是连一点伤口都没有的。 怎么看都是玉停舟更劣势。 但是,很奇怪。 云真看向了坐在第一排的剑宗长老们和昶清宗长老们,对于他们的神色,她心里觉得有些疑惑。 明明是玉停舟落入了劣势,可为什么昶清宗的长老们脸上带着笑意,而剑宗的晋予长老却沉着张脸呢? 对了! 云真忽然反应过来,虽然表面上是玉停舟落了劣势,但他至少还能维持着灵阵,没有让灵阵消散。 而殷去寒手里的剑、以及围绕在他身旁的火红色灵力,都已经消失不见了——也就是说,此刻已经手无缚鸡之力的殷去寒,才是真正劣势的那个。 这场比试,应该是玉停舟赢了。 事实也确实跟云真想的一样。 比试台上,殷去寒缓缓起身,眸中带着几分欣赏道:“恭喜,玉师弟,这场比试是你赢了。” 玉停舟点点头,道:“嗯,多谢你的恭喜……殷师兄,今后若是有机会的话,希望还能再与你进行一场比试。” 他的嗓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 是因为赢了比试很开心吗? 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呢。 总之,不管他是因为什么而开心,这次的仙门大比总算是彻底落下帷幕了。 “昶清宗的玉停舟,成功夺魁。” 第106章 两本完全没用的书 仙门大比的魁首可不仅仅只是一个好听的名头而已,按照规矩,玉停舟还能得到相应的魁首奖赏。 并且成功进入前三名的殷去寒和傅小兰也能得到相应的奖赏,只不过他们得到的奖赏肯定不如玉停舟的丰富就对了。 殷去寒和傅小兰的奖赏都是由楚如镜亲自发放的,前者得到了一把赤红色的长剑和两本绝世剑谱,后者得到了一件银白色的软甲和三颗能够在短时间内补充好灵力的助灵丸,都是很不错的奖赏。 至于玉停舟得到的奖赏么…… 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牌、两本据说是价值不菲的功法秘籍、以及一个小小的炉子。 奖赏是由扶玉君亲手递给他的。 并且在扶玉君递上奖赏之前,暮行容还特地用那股纯白色的灵力替玉停舟治好了身上的全部伤口,连带着他那袭白衣上的斑驳血迹也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于是,玉停舟身上的狼狈和可怜全都消失了,他又变回了如往常那般清冷出尘的谪仙模样。 毕竟是当着那么多宗门来客的面,从礼仪方面来考虑的话,确实应该让玉停舟用这副干净体面的模样去接受奖赏。 玉停舟没说什么。 只不过在伤口全部痊愈之后,他的眸中似乎闪过了一丝怅然。 等到前三名的奖赏全都发放完毕后,这次的仙门大比才算是真真正正的落下了最终的帷幕。 * 与此同时,观战席的第三排。 在看到殷去寒所获得的奖赏之后,楚为欢露出了讶然的神色,并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云真:“那不是赤羽剑吗?我的天哪,云真小师妹,你们昶清宗这么大方的吗?连赤羽剑都能拿出来当奖赏啊?” 云真愣了愣,“赤羽剑是什么?” “就是殷师弟得到的那把剑啊,那可是你们昶清宗的某位开山祖师的佩剑呀,云真小师妹,你居然不知道吗?” 云真点点头,“我确实不知道。” 宣楚笑着说道:“昶清宗共有七位开山祖师,每人掌管一峰,赤羽剑就是掌管桃红峰的君越师祖的佩剑。” 说着,他忽然轻咳一声,而后眸中流露出几分戏谑道:“顺带一提,桃红峰就是我们清遥峰之前的峰名,因为师尊嫌弃这个峰名不好听,所以就将其改成了清遥峰。” 云真再次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其实清遥峰之前叫桃红峰这件事情她在溧国的时候就已经听说过了。 客观来说,清遥峰确实比桃红峰好听。 不过云真很好奇一件事情,那就是—— 昶清宗已经存在有上千年了,而暮行容成为掌峰长老也不过才只有三十多年的光景而已,也就是说,桃红峰这个峰名已经存在了几千年了,期间从未有人更改过。 暮行容作为一个小辈,却走上了与前人截然不同的道路,擅自更改开山祖师取的峰名,难道就没有人反对他的决策吗? 当然,云真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单纯只是因为她心里好奇而已,并没有恶意。 似是看出她心里的想法,宣楚再次笑着开口说道:“师尊刚开始提出要改掉峰名的时候,确实有很多人反对他,但君越师祖在门规里写了,后人若是想要修改峰名,只需要通过他的试炼就可以了。” “这几千年里,确实有许多桃红峰峰主都想修改峰名,但君越师祖设下的的试炼实在是太难了,他们都通不过。” “最后只有我们师尊通过了试炼……而那些长老们见他成功通过了试炼,便再也说不出反对的话了,毕竟那可是君越师祖亲自定下的规定,他们不敢忤逆。” “……” 不得不说,暮行容的生平经历还真是精彩啊……既能用一把普通的桃木剑打遍天下无敌手,还能成功通过几千年来都没人能过的试炼,同时还能连续百年霸占着修仙界美人榜的榜首,拥有让所有人都信服的美貌。 他的生平经历,从各方面来看似乎都是轰轰烈烈的。 云真眼眸微垂,低声问道:“那师尊他是什么灵根呢?” 她忽然有些好奇……暮行容拥有这样强大的实力,既能打赢所有人,还能通过非常困难的试炼,是因为他也身怀天灵根吗? “师尊啊,他是光系天灵根。” 果然。 还真是和她想的一样啊。 其实对于灵根这件事情,云真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产生了想要挖取旁人的灵根给自己换上的念头。 但她为什么迟迟没有付诸行动呢? 首先是因为现如今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些天灵根都是实力很强的人,她若是贸然行动的话,或许会落得个身死道消的的下场。 其次就是,她如今身在昶清宗,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五灵根,若是她在昶清宗挖了旁人的天灵根给自己换上的话,或许会直接被昶清宗的高层们抓个正着,到时候留给她的还是一个身死道消的结局。 是的,她怕死,她不想死。 没什么不好承认的,毕竟怕死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她不是那种明知道会死还非要去闯一闯的人。 但是在这种处处受制的情况下,她要怎样才能获得天灵根呢? 还真是一件让她倍感头疼的事情啊。 “喂,小师妹。”梅三思忽然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肩膀,语气幽幽道:“大师兄在招手叫你过去呢,你不过去看看么?” 蓦地被打扰了思绪,云真愣了愣,有些没反应过来地问了句:“……什么?” “我说,大师兄在叫你过去。” “……” 闻言,云真抬眸看向比试台,果然看见玉停舟正在朝她这边挥手,似是在招呼着她过去。 他想做什么? 虽然云真并不想过去,但架不住玉停舟坚持着要招呼她过去。 他一直朝她招手,直接把所有人的视线都招到了她的身上,所有宗门的弟子都好奇地看着她,就连其他宗门的长老们也都用带着几分审视的目光看向了她。 一时之间,那么多道视线齐齐地聚集在了她的身上,这种引人注目的感觉实在是让她有些不习惯。 昶清宗的长老们并没有阻止他,那就是默认了他的行为。 罢了。 那她就过去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吧。 * 云真本以为,玉停舟是存着什么坏心思想要捉弄她的。 可等走上比试台后,她却发现自己完全想错了——因为玉停舟不仅没有捉弄她,反而还郑重其事地将他所得到的两本功法秘籍都递给了她。 “小师妹,给你。” 云真没有接过这两本秘籍。 她微微蹙起眉头,问道:“大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玉停舟并没有做出解释,而是再次将这两本功法秘籍递了给她,他神情认真,看起来有些执拗地道:“这些东西,给你。” “……” 这时,坐在台下的暮行容忽然清咳了一声,脸色略显苍白地对她说道:“好啦,小弟子,既然小玉愿意将他得到的奖赏送一部分给你,那你便放心收下罢。”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云真当然没有再拒绝的道理。 于是她伸手接过了这两本功法秘籍。 云真本以为这是什么绝世功法秘籍,可当她低头瞥了一眼上面的书名之后,神色却蓦地僵硬了一瞬间。 《论如何当一个开朗的人》、《今天你发疯了吗》。 这是什么奇怪的书? 许是为了解答她的疑惑,小公子稚嫩的嗓音忽然在她的识海中响起:“欸?这不是我们家书王之前写的书吗?我还以为这是我们书灵界独有的书呢,没想到修仙界里居然也有这两本书啊。” 她在识海里问:“这是什么书?” “唔,我也不知道具体内容,只知道这是两本绝世好书,因为在我们书灵界,这是只有年轻人才能看的书,小孩和老人都不让看呢。” “噢,小公子,你是个小孩,按理来说你应该是没看过书上的内容的——既然没看过,那你怎么知道这是两本绝世好书呢?” “唔,我娘说,每次看完这两本书之后都能让她的精神状态稳定很多,虽然我完全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啦,但我听说这可是两本能让人变得开朗的好书哦。” “……” 云真默默在心里点头。 知道了。 是对她来说完全没用的两本书啊。 难怪玉停舟要把这两本书给她,原来是因为昶清宗给仙门大比的魁首准备了一件毫无用处的奖赏啊。 辛苦得到个魁首,结果拿到手里的奖赏还不如第二名和第三名的丰富,属实是有点像个冤大头啊。 玉停舟问她:“小师妹喜欢吗?” 云真点点头,浅笑着回应道:“多谢大师兄,我挺喜欢这两本绝世功法秘籍的。” 毕竟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不好全然不给玉停舟面子,否则丢了昶清宗的脸,反倒还会为她自己平添许多麻烦。 玉停舟说:“你喜欢就好。” 其实他也不知道这是两本什么绝世功法秘籍,但昶清宗的功法秘籍来来回回也就只有那么几种类型而已,他压根不感兴趣,也不需要这些功法秘籍。 因为觉得自己不需要,所以他连书名都没有看,就直接把这两本书塞给了云真。 至于云真会不会喜欢,他不在乎,他只是想把自己不要的东西甩出去而已——她喜欢是最好的,她不喜欢也无所谓,反正他只要成功把它们甩出去了就好。 嗯,好在小师妹是个听话的,没有说不喜欢,否则他可能还会因为把自己不想要的东西丢给了她而觉得有些愧疚。 如今倒是好了。 他既把不想要的东西甩出去了,也不会受愧疚的折磨,还真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而此时此刻,见云真和玉停舟之间的气氛非常和谐,坐在暮行容身旁的楚如镜不免感到十分欣慰。 他作为昶清宗的掌门,最喜欢看门中弟子们相亲相爱的场景了,而且这次的魁首奖赏还是由他亲自准备的。 看到他们那么喜欢他准备的奖赏,他当然会觉得欣慰。 要知道,那可是他珍藏了整整两百多年的剑谱——他们手里的两本剑谱分别是剑谱的上下两册,若是能够将剑谱上的内容全部练会的话,他们可是能够直接提升一大截实力的。 当然,剑宗那个叫殷去寒的小子所拿到的奖赏也是他亲自准备的。 他们剑宗的人都那么小心眼,平日里总是臭着个脸,好像别人欠了他们八百万灵石似的。 为了治治剑宗之人总爱给别人甩脸子的臭毛病,于是在仙门大比即将开始的前一段时日里,楚如镜四处奔波,特意找来了两本据说是能让人变得开朗的书,就是想在今天将那两本书递到剑宗之人的手里。 只是…… 剑宗那小子怎么看起来这么开心? 难道那两本书真的这么有效果,瞬间就能让人变得开朗起来了? 不枉他奔波那么久,看来努力没白费。 楚如镜再次感到欣慰。 第107章 发现了大师兄的特殊癖好 比试全都已经结束了,奖赏也全都已经发放完毕了,在楚如镜和扶玉君等几位昶清宗长老们的带领下,各宗的长老和弟子们纷纷起身离去,在场的昶清宗弟子们也都有序的离开了此地。 而随着他们的离去,原本热闹非凡的练武场里顿时便变得极为冷清了,只剩下寥寥十几人还待在里面没走。 令人感到有些意外的是,这寥寥十几人里居然还包括了剑宗的殷去寒。 比试台下,因为各宗的长老和参赛弟子们都已经离开了,观战席的第一排如今有很多空位,所以原本坐在第三排的宣楚和梅三思两人便顺势坐到了暮行容的身旁,一左一右,格外和谐。 比试台上,三人站在一块。 殷去寒神色平静,玉停舟面容冷淡,但跟他们站在一块的云真可就没有那么平静冷淡了。 云真有些不耐烦地垂下眼眸,心里非常想给玉停舟这个麻烦精来一拳——这家伙莫名其妙的把她给叫上来,又莫名其妙的在她想要下台的时候拽着她的衣袖不让她走,实在是烦得很啊。 见玉停舟还死死拽着自己的衣袖,云真实在是没忍住——她特意找了个别人看不见的角度,伸出手,用力地在玉停舟的手臂上拧了一把。 云真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让玉停舟松手。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玉停舟这家伙不仅没松手,反而还微微红着耳朵、很小声地问了她一句:“小师妹,是因为我给你送了你喜欢的东西,所以你这样给我回礼吗?” 云真:“?” 还没等云真弄明白是什么情况,就听到玉停舟又小声地对她说了句:“多谢你,我很喜欢这份回礼。” 云真:“……” 她用力掐他,居然被他当成了回礼。 这下云真弄明白了,玉停舟这家伙的脑子好像有点不太正常,而且他好像还有点特殊癖好……比方说喜欢被人虐待什么的。 为了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云真再次用力地在他的手臂上捏了一下,并且她这次使用的力度比上次还要大很多,正常人应该都会疼得失声尖叫出来。 可玉停舟并没有。 他只是极低地喘了一声。 紧接着,他那双清清冷冷的黑耀色眼眸里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般,沁着泪光,本就泛着薄红的耳根也变得更加红了。 不难看出,他此刻是心情愉悦的。 “……” 见状,云真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手。 哦,看来她猜对了,这家伙果然会因为遭受到了旁人的虐待而感到欢喜啊。 果然,清遥峰上还真是没一个正常人。 她忽然有些好奇——抛开已经被知道真面目和她和已经被踢出师门的沈苓,暮行容到底知不知道,他收的另外三个徒弟也都不是正常人呢? 在云真因为心中好奇而将自己的视线投到了比试台下面的同时,坐在比试台下的暮行容也恰好开口说话了。 但他并不是对着她开口的。 而是对着殷去寒。 “去寒,”暮行容轻咳两声,勉强扯起一抹笑意问道:“剑宗的两位长老和你的那些同门师兄弟们都已经离开了,你独自一人留在这里,是还有什么事情想要做么?” 闻言,殷去寒先是朝着他点了点头,而后又转头看向了玉停舟,语气显得有些疑惑地问道:“我想知道,玉师弟,你方才分明可以不受那么多伤的,可你为何偏偏要主动往我的剑气上撞呢?” 听到殷去寒这番话,玉停舟还没来得及做出回应,坐在台下的宣楚和梅三思倒是按捺不住的开口起哄了。 宣楚笑容温润道:“是啊,大师兄你为什么要故意往殷师兄的剑气上撞呢?是不是故意想让殷师兄在那么多人面前难堪呀?” 梅三思语气幽幽道:“呵呵,是啊,大师兄,我们可都看见了你是故意往殷师兄的剑上撞的,你这栽赃陷害的手法未免也太低级了点吧?还是说你就喜欢这样呢?” 云真笑了笑,也道:“四师兄说得有道理,兴许大师兄就是喜欢这样的感觉呢。” “……” 似是没想到他们会联合起来说他,玉停舟有些愣住了。 趁着玉停舟因为被他们三人围攻而有些愣怔的功夫,云真迅速地将自己的衣袖从他的手里给抽了出来,而后她又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刻转身走下了比试台。 说来奇怪,明明比试台旁边是有阶梯供人上下行的,但那些参赛弟子们总喜欢在比试开始前直接跃起跳上比试台,而等到比试结束后,他们又会直接飞身跳下比试台。 所以直到现在,云真还是头一个会使用比试台旁边的这段阶梯上下行的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也算挺特殊的。 “呵,”梅三思再次开口讥讽道:“大师兄不说话,是默认了自己就是喜欢这样的感觉吗?呵呵,没想到啊,原来你居然是这样的大师兄。” 玉停舟有些无奈地道:“我并没有喜欢这样的感觉……殷师兄,我只是看你被我的灵力打到了那么多次,为了公平起见,我应该也要被你的剑气打到几次才行,所以才会主动往你的剑气上撞。” 殷去寒点点头,信了他的说辞。 “原来如此,没想到玉师弟居然是这么一个追求公平的正义人士,虽然用的方法傻了点,但这份心思还是很好的……既然已经解了疑惑,那我就先走一步了,清遥君,还有几位师弟师妹,告辞了。” 说完,殷去寒纵身跳下了比试台,并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练武场。 见他离去,玉停舟这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的这番说辞也不像个正常人,但为了公平才会故意受伤这个说法,总比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才会故意受伤听起来更加有正义感。 好在殷去寒相信了他的说辞,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玉停舟是个聪明人,却总是会在主动找虐这件事情上犯傻……每次看到有受虐的机会,他就会直接主动凑上去挨打,从来都不会考虑后果怎么样。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也算是他难得的任性了。 “小玉。” 比试台下,暮行容忽然笑吟吟地叫出了他的昵称。 听到暮行容带着笑意的嗓音,再看到他脸上那不达眼底的淡淡笑意,玉停舟立刻便感到有些后颈发凉了——因为他想起了某些并不算美好的往事。 每次师尊要罚他们进小黑屋的时候,就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知道自己是逃不过这次处罚了,玉停舟忍不住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 在心里叹完气之后,玉停舟便干脆利落地跳下了比试台,并快步走到了暮行容的面前,颇有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壮烈感。 “师尊。”玉停舟半蹲在了暮行容的脚边,态度恭敬地道:“这次是我没藏好,被人发现了端倪,我会自行去领罚的。” 暮行容笑着说道:“小玉,你刚拿到仙门大比的魁首,还是先去庆贺一下自己的成功吧,至于领罚么……不用着急,等我离开之后你再自己去领罚吧。” “是,弟子定当谨遵师尊的嘱咐。”玉停舟的态度依旧恭敬,“师尊放心,弟子这便去庆贺自己的成功,先行告辞了。” 言罢,他站起身来,拍了拍旁边正在看戏的宣楚的肩膀。 “来吧,二师弟,”玉停舟揪着宣楚的衣领,把他给揪了起来,然后又用同样的方式把旁边的梅三思给揪了起来,“还有四师弟,你也来吧,你们两个陪我一起去庆贺一下我的成功吧。” 宣楚笑意盈盈地道:“大师兄可真是小心眼啊,哎,我们方才起哄只不过是想帮殷师兄解解疑惑而已,你瞧瞧你,怎么还来找我们秋后算账了呢?” 梅三思满脸不爽地道:“既然是想秋后算账,怎么只找我们不找小师妹啊?你没看到小师妹方才也跟着我们一起起哄了吗?” “……” 玉停舟没理他们。 他在左手凝聚起了一股灵力,右手也凝聚起了一股灵力,紧接着,两股灵力变成了两条冰蓝色的绳索,左边那条捆住了宣楚的手腕,右边那条捆住了梅三思的手腕。 而后,他转身离开了练武场,连带着宣楚和梅三思两人也被他用灵力所化成的绳索给捆走了。 梅三思语气幽幽道:“喂,大师兄,你把我们当什么了?这是在捆狗吗?” 玉停舟说:“嗯,你说是就是吧。” 宣楚轻笑一声道:“他说他是狗,我可没说我是狗,我不挣扎,不是因为我挣扎不开,也不是因为我有做狗的本能,而是因为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君子,不会随便跟人动手。” “呵,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君子,我看你是伪君子还差不多吧?” “……” 清遥峰的日常,就是这样吵吵闹闹,你怼我我怼你的,看似像在针锋相对,但实则从某种意义来说,这也算是一种和谐了。 对于这样的场景,云真已经不觉得奇怪了,因为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但暮行容看起来好像有点不习惯。 他静静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表情有些迷茫,还有些疑惑,像是不明白他们之间为什么会这样相处似的。 可他待在昶清宗里大半年,分明见过很多次他们这么相处的样子了,为什么还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呢? 片刻后,像是才发现云真还待在练武场里似的,暮行容露出了惊讶的神情,有些疑惑地问道:“小弟子,你怎么还没走?” 云真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反问道:“那你为什么还没走?” “所以说,小弟子,你是在等我吗?” “嗯,算是吧。” 她还留在这里没走,确实是因为有事想要问他。 方才是因为还有几个昶清宗弟子待在练武场里没走,所以她不方便问。 现如今所有人都走了,练武场里只剩下她和暮行容两个人,那么自然也到了该解决她的疑惑的时候了。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云真说。 暮行容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好,难得小弟子来找我问问题,你想问什么便尽管问吧,为师自当知无不言。” “我想知道——” 第108章 全都死了算了 云真抬起眼眸,淡淡地问道: “我想知道——你之所以会让玉停舟去领罚,是因为觉得他做出那样的的举动是在栽赃陷害殷去寒,还是因为你知道他有那样的特殊喜好?” 否则平白无故的,暮行容为什么要处罚玉停舟呢? 按照玉停舟的说法,他是因为露出了端倪,所以才会被处罚……那么这个端倪究竟指的是什么呢? 是指他不小心暴露了自己想要栽赃陷害殷去寒的坏心思,还是指他不小心暴露了自己喜欢受到虐待的特殊癖好呢? 云真还挺好奇的。 暮行容轻叹一声,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道:“我好疼啊,浑身都疼,疼得都快要死掉啦……唉,我都这么疼了,小弟子你居然不是先关心我的身体,而是先来找我问这种问题,为师真的好难过呀。” 云真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问道:“你真的浑身都疼?” 闻言,暮行容脸上的可怜兮兮立刻消散掉了,转而又换上了那副笑吟吟的表情。 “当然是假的。”他说:“其实关于你们的事情,我心里都是很清楚的,我知道你们都有怎样的坏心思,但只要你们能够藏好那些坏心思,我就不会伤害你们,可若是你们没有藏好的话……” “没有藏好的话,你会怎样?” “我会处罚你们呀。” 暮行容语气温和地道:“因为小玉今天没有藏好他的坏习惯,所以我要处罚他,因为小乌龟没有藏好他的坏身份,所以我要杀了他……同样的,小弟子,要是你没有藏好自己的小尾巴,或许我也会处罚你呢。” “……” 云真点点头,“哦,我知道了。” 原来他也不是个正常人。 明知道自己的徒弟们都是豺狼虎豹,但他不仅没有将他们拒之门外,反而还想用他制定的规则来驯服他们这些豺狼虎豹。 藏好尾巴就能得到他的偏爱和宠溺,藏不好尾巴就会被他处罚,这种一个蜜枣一个巴掌的行为,可不就是驯服宠物的手段吗? 难怪玉停舟方才的态度那么恭敬,也难怪宣楚和梅三思平日里总像是在克制着自己似的,就连已经落荒而逃的沈苓之前也会努力在旁人的面前隐藏自己会制毒的事情。 原来他们是怕挨巴掌—— 啊不,是怕被暮行容处罚啊。 似是察觉出了她的内心想法,暮行容笑眼弯弯地问道:“我说小弟子啊,你是不是忘记我是你们的师尊了呀?”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说,作为你们的师尊,对你们好是我应该做的事情,但同时我也肩负着作为师尊的责任,那就是要教你们知对错,明是非……可是我发现,我好像教不好你们。” 说着,暮行容忽然又露出了可怜兮兮的表情道:“因为你们已经养成了不明对错、是非不分的错误观念……我知道我没法把你们的观念给掰正,所以就只能用这种处罚的方式来限制你们,不让你们做坏事了,毕竟我也是要对其他人的安危负责任的呀,不能放任你们去伤害别人。” 云真再次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好吧,看来是她猜错了,暮行容并不是在驯服宠物,而是真的在以师尊的身份用心教导着自己的徒弟们,还挺负责任的。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说得大概便是她这般了。 虽然猜错了,但云真并不觉得挫败。 相反,她很开心。 因为被暮行容知道了真面目的人不止她一个……几位师兄全都没逃过他的法眼,甚至还要被他约束着,所以她觉得很开心。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被暮行容知道了真面目,那么她会觉得很郁闷,但现在知道他们几个也都被暮行容知道了真面目,她立刻就不觉得郁闷了,甚至觉得还挺公平的。 既然没法改变暮行容已经知道了她真面目的事实,那么多来几个人陪她遭殃也挺不错的。 解决完疑惑后,云真准备离开了。 于是她淡笑着对暮行容说了句:“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告辞。” 言罢,她转身就要走,却被暮行容开口叫住了。 “等等,小弟子。” 云真的脚步一顿,“你还有事吗?” 暮行容指了指她手里拿着的两本书,笑着说道:“我是想说,小弟子,你手里的这两本书可是掌门珍藏了好久的秘籍呢,练会了之后能得到很大的增益,所以你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练呀。” “……” 想起这两本书的书名,云真忍不住蹙了蹙眉,有些怀疑地问道:“你确定练会这个之后……真的能得到很大的增益吗?” “我确定呀,”暮行容眨了眨眼睛,很认真地说道:“想当年我就是因为练会了这两本书上记载着的功法,所以才能打遍天下无敌手的。” 云真淡淡道:“哦,行,我知道了。” 暮行容的表情很认真,看起来不像是在骗她……那应该是她误会了。 虽然这两本书的书名看起来好像不是很靠谱,但实际上,它们其实是两本能够让人从中得到极大增益的绝世好书。 原来昶清宗给仙门大比的魁首准备的奖赏还是挺靠谱的。 * 因为有了暮行容的保证,所以回到清遥峰之后,云真就开始翻看起了那两本书。 当然,她不可能同时看两本书,所以在小公子的建议下,她选择了先看那本《今天你发疯了吗》。 “与其内耗自己,不如发疯创人……” “疯狂不仅是理智的缺失,更是激情的释放。” “抛开理智,释放内心的野兽!一起发疯,一起闯荡!” “……” “等等。”云真扶了扶额,有些无奈地道:“稍等一下,小公子,你先别跟着书上写的内容念了,我还是觉得这本书看起来有点不太靠谱。” 小公子点了点头,将另一本书拿到了她的面前,满脸懵懂地道:“那姐姐,我们还是先来看看这本吧。” 这本书叫《论如何当一个开朗的人》。 很薄的一本书,翻开之后里面几乎全都是空白页,没有字,也没有画,只有最中间的那页纸上写着一行字。 “只有发疯才能让人变得开朗,所以还是请你去看我的另一本书吧,让我来教你怎么发疯。” “……” 小公子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道:“难怪书王平时总是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原来是因为他会发疯啊。” 云真蹙了蹙眉,“你说的这个书王,是个脑子不正常的疯子吗?” “唔,我爹娘都说书王脑子有问题,但我觉得书王是个很好的人……他会给我们吃好吃的糖,还会给我们讲故事,虽然他讲的故事都很奇怪,但我们书灵界的小孩子都很喜欢书王大人的。” “哦,他讲的故事有多奇怪?” “从前有一个买火药的小姑娘,她的父亲不疼她,母亲不爱她,唯一疼爱她的祖母还去世了……因为她很想念自己的祖母,所以趁着村子里的人都在熟睡的时候,她点燃了火药,带着全村人下去见她的祖母了。” “……” 好吧,确实挺奇怪的。 能讲出这种奇怪故事的人,难怪写出来的书也这么奇怪……看来暮行容骗了她,这本书里的内容压根就不是什么靠谱的东西。 既然是不靠谱的东西,那她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仔细思考过后,云真决定—— 把这两本书送给梅三思。 之所以会选择送给梅三思,是因为她觉得只有傻子才会看这两本书——很显然,梅三思在她看来就是个很好的人选。 虽说在送书的过程中,云真不出意外的遭受到了梅三思的讥讽,但在讥讽过后,他还是皮笑肉不笑地收下了那两本书。 “呵,多谢小师妹还记得给我这个师兄送礼,虽然知道你肯定没安什么好心,但我还真挺好奇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书,才会被你和大师兄嫌弃成这个样子呢?” 云真笑了笑,“你看过就知道了。” * 事实证明,人还是要少点好奇心的。 因为好奇心作祟,所以导致梅三思一夜未睡。 他彻夜未眠,挑灯夜读,就是为了翻看这两本被玉停舟和云真拒绝的书究竟有什么玄奥之处。 结果一夜过去,玄奥之处没看到,倒是让他找到了云真嫌弃这两本书的理由。 “呵,原来是两本没用的垃圾。” 梅三思被气笑了。 果然,小师妹只有要找地方丢垃圾的时候才会想起他,平日里有什么好东西从来不会想起他,这是把他当成收垃圾的了是吧? 还有昶清宗的高层,居然拿这种垃圾给仙门大比的魁首当奖赏,他们脑子有病吧? 哦,对了,他也脑子有病。 彻夜未眠,就为了翻看这两本垃圾,这不是脑子有病是什么? 全都死了算了。 第109章 他们的怀疑 在仙门大比结束之后的第三天,昶清宗里出现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大事,是昶清宗的高层们忽然宣布要在宗门里开设两个历练榜。 内门一个历练榜,外门一个历练榜,凡是达到筑基期的弟子都可以到历练榜上接取任务,然后再去执行自己接取的任务。 并且完成任务后还能获得相应的报酬。 历练榜上的任务大多都是山下的凡人们发出来的求助——比方说某个村落里忽然出现了人传人的疾病,村长发来求助;又比方说某个村落里的水流忽然枯竭了,村长发来求助;还比方说某个富商珍藏了多年的宝物忽然被人盗走,富商发来求助,希望来人帮他找回宝物……总之各种各样的求助都有。 昶清宗的高层们不仅将求助信息写在了任务单上,同时还将完成任务后能得到的报酬也写在了任务单上,好让宗门里的弟子们知道自己要解决什么样的问题,以及解决问题后能得到怎样的回馈。 当然,除了山下的凡人发来的这些求助任务以外,历练榜上还有昶清宗的高层们发布的任务、昶清宗弟子们发布的任务、以及其他宗门发来的求助任务。 摘取碧月草是扶玉君发布的任务、帮忙寻找丢失的爱宠是贺子书发布的任务、帮忙捕捉来到朝国地界的千年大妖是合欢宗发布的任务……总之,任务很多。 历练榜的开设,算是在很大程度上废除了昶清宗弟子只有通过宗门试炼才能下山历练的门规——毕竟除了能力不足的炼气期弟子们还被约束着以外,其他弟子们基本都可以外出历练了。 至于第二件大事,则是交换生的事情。 交换生是每年都会有的,照理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让人觉得惊讶的事情,但偏偏昶清宗今年的交换宗门名单里居然有一个臭名昭着的宗门—— 那就是蛊毒宗。 这还是昶清宗头一次派遣门中弟子去蛊毒宗当交换生,由于蛊毒宗那差劲至极的名声,以至于很多人刚开始都怀疑是不是昶清宗搞错了。 面对这些质疑,掌门楚如镜却是很坚定地回了句:“没有弄错,我们今年确实要派遣弟子到蛊毒宗当交换生。” 此言一出,立刻便激起了千层浪。 有人觉得蛊毒宗品行不端,昶清宗送弟子过去是错误的决定;有人觉得蛊毒宗是不是抓到了昶清宗的什么把柄,所以才让昶清宗不得不送弟子过去当交换生。 总之不论他们有着怎样的猜想,昶清宗要将弟子遣送到蛊毒宗当交换生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对此,众人不禁开始心疼起了要被送到蛊毒宗当交换生的两名弟子,并默默在心里祈祷着他们两人能够平安归来。 很不幸的,云真和梅三思正是这次要被遣送到蛊毒宗的两个交换生。 说实话,从蔺姝口中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云真并不觉得意外,毕竟梅三思早就已经提及过他们要一起去当交换生的事情了。 但为什么,交换的地点会是蛊毒宗呢?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蛊毒宗跟昶清宗的关系似乎并不算太好……当然,两个宗门之间的关系也不能说是很差,只能说是鲜少会有来往,彼此之间并不相熟而已。 昶清宗之前从来不会派遣弟子去蛊毒宗当交换生,显然也是在忌惮着蛊毒宗的名声和作风,怕昶清宗弟子过去当交换生会遇到危险……但为何今年就改变主意了呢? 这种事情光靠猜是很难猜出来的,所以云真果断选择询问身旁的蔺姝。 “蔺师姐,”云真抬起眼眸,露出疑惑的神情问道:“你知道掌门为什么会做出这个决定吗?” 毕竟事关她的安危,得问清楚才行。 蔺姝面露无奈道:“小师妹,这件事情你或许要去问小师叔才能知道答案了……因为掌门师伯本来是没有这个打算的,后面是小师叔跟他说了些什么,才让他决定往蛊毒宗遣送交换生。” 云真点点头,“我知道了。” 看来她有必要去找暮行容一趟了。 * 辞别蔺姝后,云真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清遥峰。 因为她记得暮行容之前好像带着几坛子酒走进了清遥峰的书房里,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此刻应该是待在书房里喝酒的。 于是,在回到清遥峰后,云真立刻走到了书房的门口,并伸手推开了书房的大门。 可在推开门之后,云真却愣住了。 因为书房里不止暮行容一个人,几位掌峰长老和掌门楚如镜都在书房里面。 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麻烦,他们个个都露出了凝重的神情,只有楚如镜和暮行容正在不紧不慢地喝着酒。 听到门被打开的动静,他们立刻便将视线放到了云真的身上。 云真拱了拱手道:“掌门好,各位长老好,弟子是想来找师尊问些事情的,不知道你们在谈事情,打扰到你们了。” 闻言,半躺在卧榻上喝酒的暮行容立刻便将手里的酒坛放了下来。 他一边将酒坛子往身后藏,一边笑着说道:“啊,是小弟子呀,你来得正好,我们刚好谈到了一件和你有关的事情呢,你若是不嫌弃的话,便留在这里听听吧。” 和她有关的事情? 是关于去蛊毒宗当交换生的事情吗? 云真点了点头,一边缓步走到了暮行容的身旁,一边露出乖巧的神情道:“是,弟子都听师尊的。” 事实上,是她自己想听。 只不过当着掌门楚如镜和这几位掌峰长老的面,她还是很愿意营造出一个乖巧懂事的好徒弟的形象的。 但…… 为什么她总觉得,几位掌峰长老看着她的眼神很奇怪呢? 他们的眼神里好像带着几分怀疑,还有几分审视,这并不是和善的眼神,而是在看犯人一样的眼神。 就连向来待她和善的祝瑶也露出了这样的眼神。 这是怎么回事? 见状,暮行容露出了不悦的神情,语气里也带着几分不满道:“师兄师姐,你们若是不信我说的话,那便把我和小弟子一块赶出昶清宗吧,别这样吓唬她呀。” 他这个样子,倒是比掌门还要像掌门。 “……” 扶玉君递给了他一杯酒,语气略显无奈地道:“行容,这都多少年过去了,你的脾气怎么还是这么大?你相信你的徒弟,可我们是要需要真凭实据才能相信她的。” 景怀卿垂下眼眸,淡淡道:“行容,你家小弟子是沈苓亲自领回来的,而且她的身上之前还带着引发妖潮的东西,你让我们如何才能不怀疑她?” 闻人无双蹙了蹙眉,也道:“行容,我们原本是相信你说的话的,可今天发现了那样的事情,你让我们如何放下心防呢?” 祝宣也开口说道:“行容,管理这偌大的一个宗门不能只靠你的直觉,你要拿出真凭实据才行。” 祝瑶没有说话,楚如镜静静地抱着坛子喝酒,虽然他们两人没有表态,但从他们的态度上看,显然是同意了这几人的说辞。 云真垂下眼眸,心中已然明了。 哦,她还以为能听到有关于交换生的事情呢,结果没想到……这原来是场鸿门宴。 他们似乎在怀疑她是沈苓的同党。 既然怀疑她,那为什么又要让她到蛊毒宗当交换生呢? 真是脑子有问题的一群人。 然而云真并不知道的是,其实交换生的名单如今还没有完全定下来。 但蔺姝也没有骗她——毕竟按照昶清宗的规矩,原本今年确实会是她跟梅三思一块去的,但因为掌门和几位掌峰长老对她的怀疑,所以这份交换生的名单迟迟没能下来。 他们今天之所以会聚集在这里,就是准备顺便解决一下这个交换生名单的问题的。 但没想到云真会忽然闯进来。 云真来得正是时候,因为他们方才还在争论她究竟是不是沈苓的同党,聊的恰好是有关于她的话题。 可她来得似乎又有点不是时候,因为在这种时候出现,就显得她更加可疑了。 对于这样的情况,云真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于是她立刻抬起眼眸,露出难过的神情道:“几位长老若是怀疑我与沈苓狼狈为奸的话,那我便告诉你们一件事情吧……倘若你们知道了这件事情后还怀疑我的话,那我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好。”楚如镜点点头,“你说吧。” 第110章 生存之举,还分什么对错? 云真要说的事情,实际上就是她身怀真龙血脉、以及魔族对身怀真龙血脉的人赶尽杀绝的事情。 但她并没有直接讲出自己的身世,而是先看向楚如镜,语气认真地道:“掌门知道的,之前我在密林里遇到了融也,还打伤了他的本体,那时您为了帮我掩饰,还让谢无绫师姐担下了这件事情。” 楚如镜点了点头,“嗯,确实有这回事。” “我实力低微,却能伤到融也的本体,掌门难道没想过原因么?” “原因,想过的。”楚如镜抬眸瞥了一眼暮行容,语气淡淡地道:“我觉得是行容在你身上放了个能够保你性命的术法,所以你才能伤到融也的本体,毕竟行容总是喜欢做这种利于他人的事情。” 暮行容轻叹一声道:“我确实闲着没事干就喜欢往自家徒弟们身上放几个保护他们的术法,但小弟子那次伤到融也的本体真和我没关系,那时我遭受魔咒反噬,可用不出那些保护人的术法啊。” 楚如镜将视线放到了云真的身上,淡淡地问道:“所以,为什么?” “因为真龙血脉可以灼烧魔族的本体,而我恰好拥有这样的血脉。” 云真垂下眼眸,淡淡地说道:“当时掌门看到的我手臂上的伤口,其实不是融也伤的,而是我自己割破的,融也本体上的伤口也是因为我的血溅到了他的身上,所以直接将他给灼伤了。” “......” 祝瑶秀眉微蹙道:“真龙血脉能够灼伤魔族本体......我从没听说过这件事情啊。” “那是因为这个消息被魔族用某种方式给封锁住了。”云真再次开口说道:“长老们应该知道,那些身怀真龙血脉的皇族都已经覆灭的差不多了......表面上看他们是被其他国家给吞并了,其实并不然,他们之所以会一个接一个的覆灭,除了被其他国家攻打以外,还有魔族的从中作梗。” “魔族忌惮真龙血脉,想要将拥有真龙血脉的皇族赶尽杀绝,但他们又不能做得太明显,否则肯定会引起修仙界的注意。” “这种情况下,魔族只好跟那些弱小的国家联手,让那些弱小的国家去攻打身怀真龙血脉的皇族,而他们则会从旁协助那些国家进行攻打......事成之后,魔族可以铲除自己的威胁,那些弱小的国家则是能够吞并掉那些身怀真龙血脉的皇族的国土,从而扩大自己的国土,两边都能得到好处,只有那些皇族命丧黄泉,死的不甘。” 说着,云真抬起了自己的眼眸,语气认真地道:“我是云姓皇族的公主,魔族协助其他国家攻破我们的国土之后,便开始对我们皇族之人赶尽杀绝,四处追杀我们,我在机缘巧合之下得知了被灭国的真相,之后便带着真相一路奔波到了昶清宗。” “有此灭国之仇,我憎恨沈苓那个魔族人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跟他结为同党呢?” “哐当。” 扶玉君手里的酒杯掉到了地上,碎成了很多块。 他盯着云真,神色不明地问了句:“真龙血脉,能够灼烧魔族本体,让魔族感受到了威胁,所以魔族伙同其他国家......一起将那些身怀真龙血脉的皇族给灭掉了?” 云真以为他是在表达怀疑,于是她立刻掀起了自己的半截袖子,神情认真道:“弟子所言句句为真,长老若是不信的话,大可拿我的血去试试看……或者我也可以对天发誓,只要能够证明我的清白,什么样的方式我都能配合。” 扶玉君的眼睛闭上又张开,一双漂亮的眼眸里盛满了复杂的情绪。 此刻的他,看起来好像有些悲伤,还有些阴郁。 闻人无双跟他离得近,便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沉稳道:“扶玉师弟,稳住心神,别入障了。” 祝瑶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个玉瓶。 紧接着,她拔出玉瓶上的木塞子,并抬手将瓶口放到了扶玉君的鼻下。 “扶玉师兄,别被心魔迷惑了。” 清香入鼻,扶玉君脸上的阴郁顿时便消散了,可悲伤却仍旧停留在他的脸上。 见到他这副模样,在场众人都露出了关切的神色,只有云真还在状态之外。 她不明白,扶玉君为什么会忽然入障,难道是因为她说的话触到了他的心魔吗? 这时,楚如镜忽然看向了云真,神色淡淡地道:“抱歉,给我们点时日,我们需要去探查一下......若是我们探查出来的结果和你说的一样,那就可以证明你的清白了。” 云真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是,若是查探过程中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掌门和各位长老也尽可以唤我过去,我会好好配合的。” * 走出书房后,云真才发现自己的手心不知何时竟已经被冷汗给浸湿了。 原来她方才是紧张的么。 相比起她的紧张,跟在她身后的暮行容则是要从容多了。 “小弟子,”他弯着眼眸,神情愉悦地道:“你方才的表现可真冷静呀——换作是我的话,估摸着会直接把所有人打一顿,然后再跟他们说,以我的实力,根本就不需要跟人结同党。” 云真皮笑肉不笑地问了句:“所以,师尊你是想通过这种开玩笑的方式,来让我放松放松吗?” “啊,那不是,我是在说实话。” “……” “好啦,小弟子,不逗你了,我之所以会说这种话,其实是因为我曾经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那时我被奸人陷害,所有人都怀疑我是个作弊的人,之后我把全部质疑我的人都给打趴下了,他们就不质疑我了。” “用武力解决问题,难道就没有一个人跳出来说你是因为心虚了,所以才会恼羞成怒打人的吗?” “他们可不敢跳出来说我心虚……那个时候他们诬陷我在仙门大比上作弊,而我用实际行动证明了我根本就不需要作弊,该心虚的是他们才对。” “……” 云真淡淡地道:“师尊,我可没你这么强大的实力,或许我还需要成长一下,才能做到你这样的地步。” 暮行容笑着说道:“可你有一颗强大的内心,这是我直到现在都没有的东西。” “哦。” 云真的表现很冷淡。 因为她此刻心里很乱,压根就分不出多余的功夫来跟暮行容谈笑风生。 虽说在沈苓这件事上她确实是身正不怕影子斜,但就怕他们探查着探查着,把她之前杀过人的事也给探出来了。 这种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赶紧跑路。 可是昶清宗的高层们正在怀疑她,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肯定会刻意注意着她的行迹——若是跑路的时候直接被他们抓了个正着,那她岂不是要死得更快了吗? 罢了罢了,反正跑也跑不掉,她还是先稳住心神吧。 云真揉了揉眉心,有些疲倦地对暮行容说道:“好了,师尊,我先回房休息了,你也去忙你的事情吧,告辞了。” 言罢,她也没有等暮行容的回复,直接就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这次回到屋子里,她并没有像往常那般选择坐到桌边翻阅书籍,而是选择躺到床上好好的睡一觉。 躺在床上,看着白色的纱幔,云真有些轻松地在心里想着:哦,其实被发现真面目也挺好的,反正她也已经装累了。 为自保而杀人,难道算错吗? 反正她觉得不算。 生存之举,还分什么对错? 罢了,不想这些了,还是先好好的睡一觉吧。 第111章 与无澜的再次见面 云真是被一阵阴风给吹醒的。 阴冷的风吹在她的面颊上,像是毒蛇趴在她的脸上吐着蛇信子似的,不止阴冷,而且还带着几分让她感到粘腻的不适感。 她缓缓睁开眼睛,只见阴暗的屋内,有一人正背对着坐在她的床边。 云真看不到他的脸,但却能看到他那头散发着莹莹光辉的白发,分明屋外和屋内都已经黑得很彻底了,可他的头发却仍旧亮得很显眼。 楚如镜? 不对。 云真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 看着面前那人明亮的红衣,她微微眯起眼眸问道:“无澜,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听到云真的声音,那背对着她的男子缓缓回过头来,露出一张美艳至极却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 正是她之前在合欢宗禁地里遇到的妖物无澜。 “你好呀,好久不见啦。”无澜笑着朝她招了招手,嗓音里带着几分笑意道:“我从合欢宗的禁地里逃出来了,特意来找你叙叙旧,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真是惊喜呀。” 云真一边掀开了被子,一边有些不解地问道:“你来这不先去找祝瑶长老,反而先来找我,是脑子有问题吗?” 无澜转过身子,背对着她,语气温和地道:“阿瑶么,不着急……比起先找她,我还是更想先来找你叙叙旧。” “有话就直说,有阴谋也直说,别讲这种意味不明的话来恶心我,我们之间只有一面之缘,压根就不熟,没什么好叙旧的。” “好吧,其实是因为我想来找你打听一个人的下落——若是去找阿瑶的话,她肯定会直接把我给封印起来的,但你不同,你很弱小,暂时还封印不了我。” “……” 他说的虽然是大实话,但云真现如今心情正差着呢,自然是不爱听这种话的。 于是她抬起腿,用力往无澜的背上踹了一脚。 而无澜显然是没想到她会忽然偷袭,所以他毫无反应,对于这用力的一脚竟是连分毫的躲避都没有——最后他直接被云真从床榻边给踹了下去,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无澜转身看向她,张了张嘴,有些不可置信地道:“你……” 可还没等他的话说出口,云真就淡淡地开口打断了他:“首先,如果你想找我帮忙的话,那你就要拿出求人帮忙的态度,别拿这种让我不喜欢的嚣张态度来找我帮忙。” “其次,”云真坐在床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道:“这里是我的地盘,你没经过我的允许就擅自闯进来也就算了,如今还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坐到了我的床上,你不觉得你是个很没礼貌的妖物吗?” 无澜的神色有些呆滞,“你……” 可他这次的话还是没能说完,因为云真再次开口打断了他的话:“综上所述,我觉得比起打听某人的下落,你更需要打听一下什么地方能教会你做只礼貌的妖物。” “……” 或许是被她的气势镇住了,无澜脸上的呆滞神情迟迟没有散去,片刻过后,他才缓缓从呆滞中回过神来。 无澜笑着说道:“没想到你看起来那么弱小,却拥有这样勇敢的内心,这或许就是凡人口中所说的人不可貌相吧……可是你真的不怕我直接杀了你吗?” 云真冷笑一声道:“有什么好怕的?难道我表现得胆小点、再对你恭敬点,你就会放过我吗?” 无澜眨了眨眼睛,有些无辜地道:“说不定我真的会呢。” “就算你真的会放过我,可我为什么要委曲求全呢?” 云真笑了笑,道:“换作从前,或许我确实会委曲求全一下,可如今的我实在是不想再伪装成自己不喜欢的样子了,反正伪装也没什么用,我更想让自己开心快乐。” 云真不知道昶清宗的高层们究竟能探查到多少她的事情,也不知道他们到时候会不会放过一个手上沾满了鲜血的她。 她只知道,自己真的不想再伪装成善良怯懦的模样了。 伪装了那么久的良善形象,结果沈苓只需要随随便便的陷害她一下,就能让她几乎前功尽弃——既然如此,那她还不如做回自己好了,伪装真面目这种费力还不讨好的事情谁爱做谁去做吧,反正她是不想再做了。 伪装只会让云真觉得疲倦不堪,但露出真面目却能让她感到轻松和愉悦。 比起委曲求全到最后还要被人陷害到前功尽弃,她还不如干脆直接的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性情,这样即便最后死了,她好歹也是轻松快乐的,而不是又累又气的。 赖活着还不如好死,反正这些家伙都没把她的性命当成一回事,随随便便就能决定她的死活——既然如此,那她为什么不能在死前放纵自己暴露出本性呢? 累了那么久,也该让自己开心开心了。 为了让自己开心开心,于是云真再次抬起了自己的脚,用力地往无澜的肩膀踹了一下,险些将刚爬起身子的他直接踹倒在地。 无澜稳住身子后,有些无奈地问:“怎么又踢我?” 云真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如果你想杀我的话,那就直接动手,别说那种威胁我的话,我最讨厌被人威胁了。” 云真知道自己实力很弱,也很愿意承认自己的实力弱,可听到别人随随便便来决定她的生死,她还是会觉得很讨厌……说她弱就直接说啊,为什么非要拿她的性命来威胁她呢? 真是有够让人讨厌的。 无澜垂下眼眸,语气温和地说道:“很抱歉,我不该威胁你的,我只是想找你打听一个人的下落。” 他的态度很好,可云真却只是冷淡地回了句:“如果你是想找祝瑶长老的话,那她不在这里,她在隔壁绮云峰。” 虽然听无澜的意思,他好像不是来找她打听祝瑶的下落的,但那又怎样呢? 她才懒得帮他解决找人问题呢。 “不,我不找阿瑶,我想找的是……” “啪。” 无澜的话还没说完,忽然一股大力从外面将房门推开,既打断了无澜的话语,还让外面的月光钻进了漆黑的屋子里。 明亮的月光撒了一地,漂亮极了。 与此同时,一把明亮的长剑也不偏不倚地架在了无澜的脖子上。 云真抬起眼眸,只见那推门而入、并将剑搭在无澜脖子上的家伙竟是掌门楚如镜。 “无澜。”楚如镜低垂着眸,用锋利的剑尖指着无澜的脖子,语气淡淡地道:“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这么心狠手辣,竟然来伤害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 被云真踹了两脚的无澜:“……” 毫发无损地坐在床上的云真:“……” 无澜用两根手指捏住楚如镜的剑身,而后他的指尖用了点力,将楚如镜的剑往旁边挪了挪,解救出了自己的脖子。 “别误会,我可不是来伤害她的,我只是想来找她问问你的下落而已。” 闻言,楚如镜立刻将视线投到了云真的身上,见她确实没有受伤,他才缓缓收回了自己的剑。 “没伤到她就好。” 说完,楚如镜瞥了无澜一眼,又面无表情地问道:“可是你找她打听我的下落做什么?无澜,你从前可从来没在乎过我的去向,如今被关押了那么多年,怎么出来之后反倒在乎起我的去向了?” 无澜笑了笑,一字一顿地道:“我从前确实不在乎你的去向,可今时不同往日,这么多年没见——我这个做弟弟的,自然也想与兄长你好好叙个旧啊。” “……” 等等。 楚如镜和无澜是兄弟关系? 云真看了一眼无澜的头发,又看了一眼楚如镜的头发,忽然发现这两人的白发居然都在黑夜里散发着莹莹光辉。 可是除了头发以外,他们两个好像就没有相似的地方了。 楚如镜身着白衣,无澜身着红衣,并且他们两人的五官和气质也是截然不同的,一人清冷出尘,另一人稠丽浓艳,抛开他们相同的发色不谈,压根就看不出来是兄弟。 他们真的是亲兄弟吗? 似是察觉出了云真的想法,无澜忽然笑着对她说道:“我们确实是亲兄弟哦,而且还是在同一天出生的双生子……只不过他的相貌随了父亲,我的相貌随了母亲,所以我们两个看起来可能会有点不像亲兄弟。” 云真蹙了蹙眉。 骗人吧? 亲兄弟怎么可能长得完全不一样? 无澜再次开口解释道:“啊,人与妖结合生出来的双生子就是这个样子……只会继承一方的相貌特点,不会继承另一方的相貌特点,就连血脉上也是这家伙继承了凡人血脉,我继承了妖族血脉,所以,虽然我们看起来不像亲兄弟,但我们确实是亲兄弟。” 这时,楚如镜忽然抬起手,用剑柄用力地敲了一下无澜的肩膀。 而后他语气淡淡地道:“无澜,若是你再不顾爹娘的嘱咐,胡乱对旁人使用读心术的话,那就别怪我不顾兄弟情分了。” “……” 哦,原来他们真是亲兄弟啊。 第112章 来自祝瑶长老的抱抱 虽然是亲兄弟,但楚如镜用特制的绳索将无澜捆到无晦峰上的时候,可是丝毫都没有手下留情的。 从清遥峰到无晦峰,无澜被捆着走了一路,身上的红衣已经有了多处损坏,露出了内里白中透红的肌肤。 要问他白皙的肌肤上为什么会透着红? 那当然是被绳索勒出来的——而且看他的情况,这绳索勒得似乎还挺紧的。 已经穿戴整齐的云真走在他的身旁,只需要轻轻一嗅,便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从他的身上飘来。 真奇怪,他的血里怎么还带着香味? “每个妖族的身上都会有味道,血脉低贱点的身上就是臭味,血脉高贵点的身上就是香味,受伤之后身上的味道就会变得非常非常明显,血流得越多,香味就越明显。” 说着,无澜忽然眨了眨眼睛,很无辜地朝云真问道:“说了这么多,那你要不要猜猜看,我是哪种妖怪呀?” 虽说这家伙已经明晃晃的把答案给摆上来了,但云真并不打算顺着他的意思回答。 她笑了笑,眸中带着几分讥讽道:“这还不明显么?你当然是那种——喜欢用读心术窥探他人心声的混蛋妖怪啊。” “……” 无澜有些不甘心地问了句:“那楚如镜呢?他在你眼里也是个混蛋对不对?” “掌门在我眼里自然是……” 还没等云真的话说完,忽然一道窈窕的身影从旁边跳了出来——这道身影既打断了她的话语,同时还将无澜撞倒在了地上,使得那紧捆在他身上的特制绳索忽然极为用力的磨了一下他的肌肤。 下一刻,无澜的肌肤变得更红了,空气中的香味也变得更加明显了。 很显然,他又被绳索磨出伤了。 借着楚如镜和无澜头发上的荧光、以及从天上撒下来的淡淡月光,云真只是微微抬起眼眸,便完全看清楚了来人的面容—— 居然是祝瑶长老。 祝瑶面对着她,神情担忧地问道:“阿真,你没事吧?无澜他有伤到你吗?” 云真摇了摇头,笑道:“我没事。” 这倒是有意思了。 无澜之前说,祝瑶是他的心上人……可看祝瑶如今的表现,她似乎很提防无澜的样子啊。 莫非是无澜在单相思? 出于某种恶趣味,云真下意识地将视线放到了无澜的脸上。 她本以为无澜会表现出见到心上人之后的欣喜愉悦、或是表现出被心上人推倒之后的难过伤心,可出乎意料的是——他的脸上居然什么情绪都没有,好像祝瑶的出现并不能激起他的情绪似的。 他只是紧紧盯着云真,语气显得有些执拗地问道:“你快说,楚如镜在你眼里,是不是也是个混蛋?” “……” 不是,他有病吧? 许是觉得无澜这样太过胡闹了,走在前面的楚如镜忽然语气淡淡地道:“不用理会他的无理取闹,我先带他进去了。” 言罢,他手上一用力,就直接把无澜拽进无晦峰里去了。 云真本想跟在他们身后一块进去的,可她才刚踏出一步,站在她身旁的祝瑶就轻轻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阿真,可以先陪我说说话吗?” 祝瑶语气柔和地问道。 虽然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云真还是笑吟吟地接受了她的邀请:“好啊,祝瑶长老想跟我说些什么呢?” “那就说说你从前的事情吧。” “……” 云真先是沉默了下,而后又满不在意地笑了笑,道:“可以啊,只不过我从前的事情有点多,一件一件讲起来太费工夫了,祝瑶长老不妨选几件你想听的事情来让我讲给你听,这样还能省去不少功夫呢。” 话是这么说,但她可不能保证自己讲给祝瑶听的究竟是真事还是假事呢……她有可能实话实说,也有可能胡编乱造,就看祝瑶会不会信她的话了。 不过祝瑶忽然谈起这个话题,想必应该是探查出了一点她从前的事情吧? 那么,祝瑶究竟知道了多少她的事呢? 是一点,还是全部? 啊,反正都到这种时候了,她也懒得再虚与委蛇了,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问好了。 于是云真微微一笑,淡淡地问道:“祝瑶长老忽然来找我聊这件事情,是探查出结果了,还是想来套套我的话呢?” “是探查出结果了。” 祝瑶定定地望着云真,一双似水般的眸子里盛满了心疼与怜悯,就连嗓音也变得有些颤抖,像是经历了极大的心理煎熬一般。 看她这悲伤的表情,想必探查出来的结果应该不是很好。 这很正常。 毕竟云真自己也知道,她的过往大部分都是阴暗而血腥的,几乎没有多少是能够拿到明面上的,换作任何一个正道人士知道了她的事情之后应该都会想要替天行道,直接一剑了结了她。 像祝瑶这样的正道人士,知道那些事情后还能用这样平和的态度对待她,想必定然是经历了极大的心理煎熬。 看来昶清宗弟子们的运气还不错,居然能遇到这种真正有仁心的长老,而不是那种虚伪的掌权者。 挺好的。 云真再次笑了笑,并淡声问道:“探查结果这么快就出来了啊,挺不错的,那就请祝瑶长老顺便告诉我一下……你们给我安排了什么样的结局吧?” 他们会选择直接杀了她呢,还是会选择把她丢到山下去呢? 还真是让人感到好奇啊。 可出乎云真意料的是——祝瑶并没有提剑砍她,也没有赶她下山,而是伸出手将她搂进了怀里。 霎时间,馨香沁入鼻腔,云真愣住了。 “阿真,”祝瑶的语气依旧柔和:“你一个人在外面受了那么多苦,如今好不容易来到昶清宗,却还要为了活命而整天提心吊胆的,你是个可怜的孩子……我为我今天怀疑你而感到愧疚,很抱歉。” 这番话说得虽然很动人,但云真并不喜欢与旁人有身体接触,于是她蹙着眉头推开了祝瑶。 “祝瑶长老。”云真有些疑惑:“你们究竟探查出了怎样的真相?” 不怪她感到疑惑,主要是祝瑶的态度转变得实在是太突然了,她甚至不知道祝瑶说的究竟是真心话,还是在骗她玩的? “我们探查到了你以前的事情。” 说着,祝瑶将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眸光柔柔地道:“阿真,原来你在没来到昶清宗之前,过得竟是那般苦命的日子……整日吃不饱睡不好,甚至沦落到了与狗抢食,还险些被人拐进那样的腌臜之地,实在是让我觉得心疼。” “……” 云真再次愣住了。 不是。 虽说这些事情她确实经历过,但是这些事情好像不重要吧? 毕竟她与狗抢食抢赢了,还顺便把那只狗也给炖了吃了,并且那几个想把她拐去腌臜之地的人也在她的精心算计下对彼此产生了怀疑,最后全都死在了内讧之中。 不论是狗还是人,都已经死了。 既然都已经报复回去了,那这些事情对她来说就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不,重点不是这个。 而是祝瑶为什么偏偏只关注到了她受苦受难的一面,却没关注到她心狠手辣为强食物甚至不惜动手杀人的一面呢? 是没关注到,还是完全不知道呢? 为了知道事实如何,于是云真试探性地问了句:“祝瑶长老,你想说的……难道就只是这些而已吗?” 祝瑶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目露哀伤道:“还有你为了能够留在昶清宗,整日提心吊胆的,完全不敢露出自己带有锋芒的一面,只敢伪装成我们喜欢的样子……” 她轻叹一声,又道:“阿真,其实你不必如此害怕的……你又没做过什么坏事,若我们只是因为你的性情不够乖巧就把你赶出昶清宗的话,那我们昶清宗也不配当这修仙界第一大宗了。” “……” 云真点了点头。 哦,看这个样子,他们好像没探查出她曾经做过的那些错事,只探查出了她以前经历过的那些苦难啊。 真好啊。 她又能多活一段时日了。 这个时候,祝瑶又轻声说道:“人人都有自己的真性情……阿真,你可以是个乖巧的人,也可以是个阴沉的人,但只要你不去做坏事,那么不论你是怎样的性情,我们都不会对你产生偏见的。” 祝瑶这一番话,说得真心实意,发自肺腑。 这还是云真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她忽然感到有些神思恍惚了。 可随即,她却又恍然大悟了。 难怪梅三思那家伙总是阴阴郁郁的,却从没听说过昶清宗的高层们要把他赶出去,原来是因为他没做过坏事,只是表面上看起来阴郁了点啊。 但她可不一样。 她做过坏事,做不到问心无愧。 因为做不到问心无愧,所以对于祝瑶这一番话,云真只是淡笑着回了句:“原来是这样,多谢祝瑶长老替我解惑……既然话已经说完了,那我们也可以进去找掌门了。” 祝瑶轻轻点头,“好。” 而后,她们两人一同走进了无晦峰。 第113章 那封信上的竟然是…… 在云真的印象里,无晦峰是简陋的、贫穷的、破败不堪的,甚至掌门住的那间茅草屋还缺了半个屋顶。 可这次跟祝瑶一起走进无晦峰后,她却惊讶的发现—— 无晦峰上居然连茅草屋都没有了。 原本屹立着三座茅草屋的无晦峰,此刻只剩下一片光秃秃的雪地,看起来真是既空旷又冷清。 再说无澜和楚如镜的情况——只见无澜如今正气鼓鼓地坐在雪地上,而楚如镜不知从哪变出了一把做工精细的檀木椅,此刻他便坐在檀木椅上静静地看着无澜生气。 而在楚如镜的左手边,则是坐着鹤吟灀和谢无绫两位师姐。 不过两位师姐坐的只是普通木椅,并没有他坐的那张檀木椅那么精致。 见此情景,云真不由得在心里想:掌门该不会是把那三座茅草屋和屋子里的东西都给卖掉了吧? 可他卖自己的倒也罢了,总不至于把鹤吟灀跟谢无绫的屋子和东西也给卖了吧? “小师妹,你来了啊。” 见云真走进无晦峰,坐在木椅上的鹤吟灀立刻便起身迎了过来,她面带笑意,一双美目中噙满了温柔,像是在为见到云真而感到开心似的。 云真轻轻点头,“鹤师姐好。” 鹤吟灀抬起手,先是往她的身上丢了道护身咒,而后神色无奈地道:“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们还没来得及搭屋子,只怕这会儿要委屈小师妹在雪地里待上片刻了。” 云真摇了摇头,“不碍事的。” 鹤吟灀笑了笑,牵住她的手腕,一边带着她往谢无绫那边走去,一边嗓音轻柔地解释道:“那几间茅草屋呀,其实是被锦融长老给拆掉的……她嫌弃我们无晦峰的屋子太简陋了,不符合昶清宗掌门的格调,所以就让我们重新搭建几间屋子。” “锦融长老?” “锦融长老是一位资历极深的昶清宗长老,同时也是我们师尊的亲姑母,时不时就会来无晦峰上骂我们师尊几句。”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们刚好走到了谢无绫的身旁后,于是鹤吟灀顺手为云真变出了一把竹椅,就放在她和楚如镜的中间。 而后,她扶住云真的肩膀,轻轻往下一按,示意云真先坐下。 等到云真坐上竹椅之后,她又笑吟吟地道:“我们已经给锦融长老传了灵讯,估摸着她很快就会抵达无晦峰了,到时候正好让小师妹你也跟锦融长老打个照面。” 云真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比起跟这位锦融长老打照面,她现如今更好奇的是——暮行容那个家伙究竟做了什么手脚,才会让掌门和另外几位掌峰长老只探查到了她受苦受难的事情,而没有探查到她用计杀人的事情呢? 浓浓的好奇涌上了云真的心头,她正欲细想此事,可下一刻,她却忽然想起了无澜会读心术的事情。 啧,不行,无澜那个家伙会读心术,能读出她心里的想法,若是让他知道她心中所想的话,那可就不好了,毕竟她可不确定无澜会不会直接当场揭露她的心声。 以防万一,她还是别想那些事情了。 想到这里,云真连忙甩了甩脑袋,干脆利落地打断了自己的思绪。 感受到云真这边的动静,旁边正在安静赏月的鹤吟灀立刻便将脑袋转了过来,并柔声询问道:“小师妹,现如今夜色正浓,你可是困乏了?” 云真摇了摇头,道:“我不困,只是觉得坐在这里有些无聊而已,鹤师姐,你能陪我说说话么?” 鹤吟灀温柔地笑了笑,正想答应云真的请求,可当她看到一旁面容冷淡的楚如镜之后,却忽然觉得这并不是一个适合跟小师妹聊天的地方。 师尊向来喜静,不喜欢旁人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的,若是她跟小师妹在这里谈天说地的话,恐怕会让他觉得不痛快。 她自己被罚倒是无所谓,可不能连累了小师妹呀。 于是鹤吟灀凑到了云真的耳边,并压低声音询问道:“小师妹,无晦峰的景色很不错,要不我带你出去散散步吧?” 云真点了点头,“嗯,好。” 怎样都行,只要能分散她的思绪,让她不再去想探查的事情就好。 得到了她的同意后,鹤吟灀又转头询问谢无绫:“师姐,你要跟我们一块出去走走吗?” 谢无绫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地拒绝了这份邀请:“不必了,你跟小师妹去就好,我想待在这里休憩一会。” “好,小师妹,那我带你去看看……” 还没等鹤吟灀的话说完,一旁的祝瑶忽然笑着问道:“小吟灀,还有我呢,你怎么不问问我要不要一起去呀?” 闻言,鹤吟灀立刻柔声询问道:“那祝瑶师叔,您要跟我们一块出去走走吗?” “当然要,刚好我也想散散步呢。” “……” 于是最后的最后,鹤吟灀走在左边,祝瑶走在右边,云真被夹在了她们两个人的中间,跟着她们一块走出了无晦峰的峰顶。 刚走出峰顶,祝瑶就极为熟稔地跟鹤吟灀攀谈了起来。 她们两个先是从胭脂水粉聊到了衣裳款式,后面又聊到了钗环首饰和街坊美食,一路上有说有笑的,气氛和谐而欢乐。 云真对这些话题不感兴趣,索性一路保持着沉默跟在她们的身旁。 她们聊那些事情,她便静静地听着。 要问她这种时候为什么不去思考探查结果的事情? 那当然是因为——云真忽然发现这是一件没有任何线索、也没有任何提示的事情。 像这种什么线索和提示都没有的事情,她就算是绞尽脑汁地去思考,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反而会让自己觉得头疼。 与其让自己钻进死角里犯头疼,还不如等到时候直接去找暮行容问问呢。 毕竟勤学好问是一种好品质,不是吗? 虽然云真并不喜欢寻求旁人的帮助,但她也不会傻到在这种时候为难自己,能得到结果才是最重要的,过程反而不那么重要。 正思索间,旁边相谈甚欢的两人忽然停了声音,并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她。 云真愣了愣,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问了句:“祝瑶长老,鹤师姐,你们怎么不聊了?” 祝瑶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阿真,你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我只是在发呆而已。” 祝瑶笑了笑,道:“阿真,方才我们聊了一路也没见你发呆,可一聊到无澜,你就开始发呆了,我猜你大概是在心里想——无澜的衣着为什么跟你师尊那么像吧?” “……” 说实话,如果不是祝瑶提起的话,云真甚至不知道她们方才聊到了无澜。 不过既然祝瑶提到了无澜…… 那她就顺便逗逗祝瑶吧。 打定主意后,云真佯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好吧,我承认,其实我刚才确实是因为听到了无澜的名字,所以才会发呆的,但我并没有觉得他的衣着跟我师尊很像,而是在想另外一件事情。” “那是在想他有读心术的事情吗?” “不,我是在想,无澜这家伙今天忽然出现在我的房间里,貌似是来找我询问祝瑶长老您的下落的。” “……” 云真抬眸看向祝瑶,笑吟吟地道:“祝瑶长老您也知道的,之前我在合欢宗跟他有过一面之缘,那时他跟我说……您是他的心上人,还让我给您带信,这次他特意来找我询问您的下落,也是为了跟您叙叙旧。” 闻言,祝瑶面露古怪地问了句:“我是他的心上人?无澜是这么跟你说的?” “是啊,他就是这么说的。” “噗。” 祝瑶还没说什么,倒是旁边的鹤吟灀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师妹,”鹤吟灀笑弯了眸,“你带回来的那封信我也看过了,虽然无澜公子嘴上说那封信是写给祝瑶师叔的,但实际上却是写给我们师尊的……你们之所以看不懂信上的内容,是因为他写的是妖族文字,整个昶清宗只有我们师尊看得懂。” “……” 真好,被骗了呢。 云真淡笑着问道:“那鹤师姐,我能不能知道信上的内容是什么呢?” “当然可以,那封信上说的是——” 鹤吟灀清了清嗓子,语气温柔道:“大傻缺。” “……” 还真是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答案啊。 第114章 假心悦,真较劲 在揭露了信上的内容后,鹤吟灀和祝瑶又跟云真讲了许多有关于无澜的事情——其中就包括了无澜的身世,以及无澜说自己心悦祝瑶的原因。 据她们所说,楚如镜和无澜的父亲名为楚清风,是上一任的棠梨峰掌峰长老,而他们的母亲符宜则是雪狐一族的少族长,在妖族也算是血脉高贵的那一类妖物了。 他们的父亲是好人,他们的母亲也是好妖,可偏偏楚如镜和无澜出生的时候,正是修仙界跟妖族关系最紧张的时候。 那个时候妖族还没有选出妖王,很多生性嗜杀的妖族仗着没有领袖管束他们,便来到凡间滥杀无辜,他们不仅杀了人,还吃了不少肉质鲜嫩的凡人孩童。 此等残忍行径,直接引起了修仙界的愤怒。 在这个两方几乎要打起来的时候,楚清风和符宜理所当然的被拆散了,连带着一母同胞的楚如镜和无澜也被拆散了。 楚如镜继承了父亲的人族血脉,顺理成章的被父亲带回了昶清宗,并拜了前任掌门留鹤真人为师,此后一心扑在修炼上面,是留鹤真人的得意弟子之一。 无澜继承了母亲的妖族血脉,也顺理成章的被母亲带回了妖族……但彼时正值妖族内乱严重之际,所以回到妖族的无澜整日都要面对不少腥风血雨,他不敢松懈,也不敢闭眼睡觉,因为只需要一个不留神,他可能就会被虎视眈眈的敌人给挖走内丹。 一个自小活在光明之中,另一个自小活在恐惧之中,两人分明是亲兄弟,过得却是天差地别、截然不同的日子。 可想而知,当妖族的内乱平息之后,当妖族和修仙界的关系不再那么紧张之后,当遍体鳞伤的无澜见到了光风霁月的楚如镜之后,他会有多么的嫉妒、多么的不甘心。 无澜嫉妒楚如镜,什么事情都要跟楚如镜争个高下——打个比方,若是旁人说楚如镜长得好看,那么无澜就会跑到人间的花楼里向那些妓子们讨教点妆技巧,争取下次画个好看的妆容,在容貌上赢过楚如镜。 再打个比方,若是有人夸楚如镜的天资极佳,那么无澜便会努力修炼,争取在修为上胜过楚如镜。 甚至他说自己心悦祝瑶,也是为了跟楚如镜争个高下。 在某段时日里,祝瑶经常会去找楚如镜讨教剑法,因为她想成为剑道榜的榜首,而那个时候的剑道榜榜首正是楚如镜,所以她常常会去找他讨教剑法,争取早日超过他。 他们两人之间清清白白,绝无半分男女私情,可架不住别人觉得他们有私情啊。 好好的讨教剑法,硬生生被人误会成了他们在谈情说爱,楚如镜甚至因此而成为了众人心目中的痴情美男子。 “所以,无澜那个家伙为了跟掌门师兄争这个痴情美男子的名号,便故意对旁人说他心悦于我,还常常因为这件事情跟掌门师兄较劲儿,非要向世人证明他比掌门师兄更喜欢我,实则他压根就不是真心喜欢我,只是为了跟掌门师兄较个劲而已。” 祝瑶可怜兮兮地道:“阿真,你是不知道他有多烦人啊,就这么说吧,掌门师兄送我一份剑谱,他便要送我一件更加名贵的东西,掌门师兄指点我的剑法,他便要指点我的衣着,总之不论掌门师兄做什么,他都要做出相对应的行为来跟掌门师兄争一争,我都快被他给烦死了。” 她只是想好好练个剑而已,却被无澜当成了用来跟人较劲的工具,到最后剑道没有精进多少,还要承受旁人揶揄的目光,即便她是个性情温和的人,却也不免觉得烦躁。 云真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之前看无澜说得那么情真意切,我还以为他是真的心悦于你您,结果没想到他只是为了跟掌门较个劲啊,还真是有够幼稚的啊。” 不仅幼稚,而且还很可笑。 如果人活一世所做的事情全都是为了跟旁人较劲,而不是遵从自己的心意,那岂不是活成了一个笑话吗? 楚如镜做什么,无澜就跟着做什么,而且他还要比楚如镜做得更好…… 这种情况下,就算无澜最后争赢了,那又能怎么样呢? 他不还是被楚如镜牵着鼻子走吗? 倘若他一直严格按照楚如镜的行为举止来规划自己的人生之路的话——那么到了最后,他究竟是赢过了楚如镜的无澜,还是楚如镜的完美替身呢? 连自己的喜好都没有,连自己真心想做的事情都找不到,一举一动都是在模仿学习楚如镜,可不就是楚如镜的完美替身吗? 自愿活成别人的替身,还真是可笑啊。 “唉。”鹤吟灀轻叹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无澜公子处处都想与我们师尊较劲,甚至因此生了心魔,入了魔障……可到了最后,他不仅没有争过我们师尊,反而还迷失了原本的自己,真是可怜极了。” 祝瑶也轻叹一声,“听我兄长说,无澜刚来到昶清宗的时候还是个极为桀骜不驯的野性子,但后来因为听到旁人夸掌门师兄性情沉稳冷静,于是他便摒弃了自己一身的桀骜,也学着掌门师兄那样变得沉稳冷静。” “性情大变后,他的确获得了许多人的夸奖,他们都说他一夜之间好似成长了,可事实却是他从此失去了原本的自我,成为了一具只知道与掌门师兄较劲的行尸走肉。” “无澜之前失踪了一百多年,也是因为掌门师兄送了我一样稀世珍宝,所以他发誓一定要找一件比那样稀世珍宝更加珍贵的礼物来送给我,后面找着找着宝物,他便彻底没了踪迹……” “甚至那样稀世珍宝还不是掌门师兄送给我的,而是我的师尊留鹤真人给我的,掌门师兄不过是代为转交而已。” “……” 听起来确实挺可怜的。 但云真的心中却没有半分怜悯的情绪。 天底下可怜之人众多,她会同情那些苦苦挣扎最终却沉入深渊的人,也会同情那些受尽苦难却仍在苦苦求生的人,但她唯独不会同情无澜这种自甘堕落放弃自己的人。 他自己都已经放弃自己了,那她为什么还要同情他呢? 她还不如同情同情自己呢。 “小师妹,”鹤吟灀温柔地问道:“你不好奇无澜公子的衣着和性子为什么都跟你师尊很像吗?” “莫非他同时还在跟我师尊较劲?” “那倒没有。”鹤吟灀说:“是因为小师叔长得太好看了,所以当时有很多人说真羡慕我们师尊有个长得这么好看的师弟。” “然后?” “然后无澜公子为了跟我们师尊较劲,就想找个比小师叔长得还好看的人跟在他的身边,可是他找了好久都找不到……最后他决定模仿小师叔的衣着和性子,让自己变成那个比小师叔长得还好看的人。” “但显而易见的,他失败了。” “……” 暮行容的美貌,确实没人能比得过。 但无澜也不算是完全输了,毕竟他这个极端到没边了的性子,也确实没有几个人能跟他相提并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算有特长。 如果性子极端也算特长的话。 这时,忽然一道灵讯从峰顶飞下来,砸在了祝瑶的身上。 看完灵讯上写着的的内容后,祝瑶笑了笑,并温声说道:“散了那么久的步,看来我们该回去了。” 言罢,她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张传送符。 “传送符,起。” 第115章 老不死和小泼皮 回到峰顶后,云真一眼就注意到了无澜怀里抱着的东西。 那是一把镶嵌着许多颗“夜明珠”的红纸伞,此刻在漆黑的夜幕下,它正散发着明亮的莹莹白光,耀眼而夺目。 祝瑶刚走进峰顶,无澜就立刻将那把红纸伞给举了起来。 “阿瑶,你瞧,这是我费了不少功夫为你弄来的礼物。” 他晃了晃那把红纸伞,眼眸弯弯,颇为自信地道:“哼,这伞上挂着一百颗妖族内丹,价值连城,比楚如镜送你的那把上古神剑有价值多了。” 祝瑶笑了笑,语气温和地道:“可是无澜呀,我不喜欢妖族内丹,我就喜欢上古神剑——你总跟旁人说你心悦于我,却不知道我从小就喜欢那些价值连城的宝剑和精妙绝伦的剑谱,看来你的喜欢也作不得真嘛。” 无澜偏过了头,闷闷地道:“真的假的有什么差别?就算我的喜欢再假,也肯定比楚如镜的喜欢要真吧,而且我的这把伞也肯定比楚如镜给的那把剑要值钱。” 见此情形,已经坐到了木椅上的云真不由得在心里产生了一个充满恶趣味的想法。 她默默在心里想:无澜可真幼稚啊,都这种时候了还不忘跟掌门较劲儿,像个三岁小孩似的,啊呀,如果是掌门的话,这种时候肯定会很沉稳的说一句你爱要不要,才不会像无澜这样死缠烂打的要给祝瑶长老送礼物呢。 “……” 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她的心声,那边的无澜忽然身形一僵。 紧接着,他将高高举起着的手放下,又将那把嵌满了妖丹的红纸伞重新抱回了自己的怀里。 “我并不是一个幼稚的人,既然阿瑶你不想要这把伞,那我就自己留着好了,绝不会死缠烂打。” “......” 哈,她的捉弄成功了。 云真忍不住微微弯起了眼眸。 这种喜欢用读心术窥探他人心思的家伙,就应该被他人用错误的心声来戏耍一番的。 活该。 似乎是又一次听到了她的心声,那边的无澜再次身形僵住。 他抬眸看向云真,眼底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似是没想到她会捉弄他。 对此,云真选择了一个旁人看不到的角度,微微抬起了自己的下巴,对着他露出了一个带着几分挑衅的笑容。 紧接着,她的嘴唇一张一合,用口型说出了一句无声的话语—— 有本事,就接着来读我的心啊。 “......” 无澜并没有读她的心,而是默默垂下了自己的眼眸,神情看起来竟有些委屈,活像是被人欺负了似的。 对于这种情况,云真并不觉得意外。 毕竟她之所以会说出这种挑衅的话语,也是因为她在仔细观察后,忽然发现无澜这家伙的读心术在短时间内只能使用两次。 无澜方才已经读过她的两次想法了——也就是说,短时间内他已经没法使用读心术了,要等过一段时日之后,他才能重新使用读心术。 有句俗话说得好,趁他病,要他病。 此刻正是无澜最无助的时候,她当然要趁机挑衅一下他,让他气恼又没法发作出来,也算是小小的报复了一下他擅自读取她所思所想的仇吧。 “哒、哒、哒。” 忽然,外面传来了许多道脚步声。 听到这些脚步声,云真立刻收敛起了自己脸上挑衅的神情,露出了一个只有愉悦的正常笑容。 当然,这不是习惯性的假笑,而是真心实意的笑。 因为她这会儿的心情确实还挺不错的。 既成功脱离了被昶清宗高层们质疑的危机,又将擅自读她心声的家伙捉弄了一番,遇到这种双喜临门的事情,换作任何人都会觉得心情愉悦的。 至于那些脚步声么,她猜是几位掌峰长老和鹤吟灀之前说的那位锦融长老来了。 几乎是在云真刚产生这个想法的一瞬间,峰口便出现了六道身影。 和云真想的一样,那六道身影分别是另外那五位掌峰长老,以及一位白发苍苍、且左手扶着拐杖的老妪。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位老妪应该就是掌门的亲姑母,锦融长老。 而事实上,也确实没有出现意外。 那老妪刚走进无晦峰的峰顶,原本端坐在云真身旁的楚如镜便立刻起身迎了上去。 待走到那老妪的身旁后,他又极为熟稔地扶住了她没有扶拐杖的右手臂——看这个样子,他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扶住长辈手臂的事情了。 “姑母。”楚如镜语气平静地道:“雪地松软,容易摔倒,我扶您进去吧。” 虽说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语气也是极为淡然的,但任谁都能看出他对待那老妪的态度是非常恭敬的。 不错不错,看来掌门是个尊敬长辈的好孩子呢。 但他的亲弟弟无澜似乎就没有他这么尊敬长辈了。 无澜盯着那老妪,冷哼一声,语气略带几分嘲讽地道:“哼,你这老不死的居然还活着,看来凡间那句话果然没说错,祸害遗千年,看到你这个老妖婆我就觉得恶心。” “......” 云真瞥了无澜一眼,不由得有些惊讶。 咦,还真是稀奇啊。 按照无澜那极端的性子来说,这种时候他应该会学着楚如镜的样子表现出尊敬长辈的态度,甚至还要比楚如镜做得更好,这样才能让旁人觉得他是个比楚如镜还要尊敬长辈的人。 但此时此刻,面对这种情况,他却表现出了跟楚如镜截然不同的态度。 这实在是有些不同寻常啊。 这位锦融长老究竟做了什么事情,才会把性情偏执且极端的无澜恶心到连自己的心障都可以暂时放下呢? “无澜。”锦融皱起眉头,目光冷冷地看着无澜道:“哼,没想到你这小泼皮居然也还活着,真是有够命硬的,看到你这个总不让人省心的家伙也让我觉得很恶心。” 哦。 原来是双向的厌恶啊。 无澜冷哼一声,“老不死的。” 锦融也冷哼一声,“小不死的。” 这互相讨厌对方的一老一少,却在此时此刻表现出了如出一辙的幼稚。 看来他们是亲姑侄没错了。 再看楚如镜,对于自己亲姑母和亲弟弟之间的针锋相对,虽然他的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的,但任谁都能感受到他此刻的无奈。 “姑母,无澜,你们怎么又……” “闭嘴。”无澜打断了他的话,“楚如镜,你这家伙别瞎掺和进来,我跟这个死老太婆吵架,有你什么事啊?” “……” 楚如镜沉默了。 但走在他身旁的暮行容却是眼眸弯弯地举起了手,并毛遂自荐道:“欸,我来我来,我很会吵架的!” 闻言,锦融长老立刻便将视线放到了他的身上,并语气温和地道:“行容,你是个懂礼貌的孩子,千万别跟无澜这个小泼皮一样来跟人吵架。” 暮行容笑了笑,道:“好啦好啦,锦融长老,都听您的,我不掺和你们吵架了。” 锦融长老欣慰地点点头,“好孩子。” 态度温和地跟暮行容说完话之后,锦融长老又将视线放到了无澜的身上。 而后她再次皱起眉头,语气凌厉地道:“你这小泼皮失踪那么久,我还以为你是死了呢,结果没想到你居然是被合欢宗的人给抓到禁地里去了,说说看吧,你做了什么事情才会被他们给抓进去的?” 这变脸的速度,还真是精彩。 无澜瞪了她一眼,道:“为什么会被抓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当然跟我有关系,你知不知因为你的擅自出逃,合欢宗的人都已经往我们昶清宗这边发出通缉你的悬赏了?” 旁边的楚如镜默默地补充了一句:“十万灵石。” 意思就是说,合欢宗花了十万灵石,发出了通缉无澜的悬赏。 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的关注点啊。 不过楚如镜这个反应,倒是在很大程度上印证了一句话—— 人越缺什么,就会越在乎什么。 因为他很缺钱,所以他首先关注的并不是自己的亲弟弟被通缉被悬赏,而是自己的亲弟弟值多少钱。 而且看这个情况,他对合欢宗出的这个价钱似乎还挺心动的。 见此情形,云真不由得勾了勾自己的唇角。 看来她能近距离观看一场大义灭亲的好戏了。 甚好,甚好。 第116章 白念歌苏醒了 在云真坐等看戏的这段时间里,楚如镜将锦融长老扶着坐到了他原本的那张檀木椅上,而后他又在锦融长老的旁边给自己变出了一张做工精致的檀木椅,并端端正正地坐在了上面。 暮行容和其余的几位掌峰长老也各自寻好了位置,并为自己变出了一把椅子。 从他们熟稔的动作和似乎已经习以为常的表情来看——很显然,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 对于这种情况,鹤吟灀连忙凑到了云真的耳边,并小声解释道:“小师妹,因为我们无晦峰就只有四把椅子,所以每次那些长老们来无晦峰开会都得自己带一把椅子,要是没有自带椅子的话,那就只能站着了。” “……” 云真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难怪他们拿椅子和找地方放椅子的动作那么熟练,原来是经过了长期的训练,已经习惯了啊。 “砰——” 蓦地,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响了起来。 云真抬眸望去,只见空旷的雪地上,不知何时竟又多出了几道身影,而这几道身影的主人竟然还都是她认识的人。 首先是跪在地上的两道身影,他们的主人一个是之前跟她有过几面之缘的游宁,另一个是曾经在内门学苑里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秦敛长老。 其次便是站在他们两人身后的那四道身影的主人了。 依照从左到右的顺序来看,这四道身影的主人分别是她的大师兄玉停舟、跟她大概算是老熟人的蔺姝、神色看起来有些疲倦的贺子书、以及…… 容颜疏淡、脸色苍白、并且身着一袭蓝衣的白念歌。 白念歌这家伙苏醒了啊。 乍一看到他,让云真感到有些意外。 可后面再一想,她又觉得挺正常的,毕竟白念歌已经昏迷了那么长一段时日,也是时候该醒来了。 若是都已经到这种时候了他还不能醒来的话,那应该可以直接给他准备后事了。 这时,坐在云真身旁的锦融长老忽然将自己自己的拐杖用力地往地上一敲。 像是恨铁不成钢似的,她的脸上浮现出了浓重的失望与愤怒,就连语气里也带着浓浓的失望:“秦敛,我想到过很多人,却唯独没有想到跟魔族之人里应外合的昶清宗内鬼居然会是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秦敛低着头,语气平静地道:“此事乃我一人之过,要打要杀都冲我来便是,我毫无怨言,没必要牵连我这毫不知情的徒弟来陪我受处罚。” “你的徒弟毫不知情?”白念歌微微蹙起眉头,嗓音淡淡地道:“秦敛长老,我只是昏迷了,又不是失忆了,我可没忘记当时就是你这徒弟亲手给我灌的毒药,那几个魔族人还夸她做得不错呢。” “……” 游宁弯眸笑道:“没错,就是我亲手给白师兄喂的毒药,就连昶清宗弟子们身上中的毒也是我下的,我是魔族派来的奸细,我认罪了,你们要杀要剐都随便吧。” 听到这番言论,秦敛昂地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阿宁,我明明嘱咐过你要怎么做的,你为何还要主动承认……” “好啦好啦,爹爹,死就死嘛,我秦阿宁又不是怕死之人,再说了,我们父女两分离了那么久,要是最后能死在一起的话不也挺好的嘛?” “……” 锦融长老皱起眉头,“秦敛,这是怎么回事?你的女儿秦阿宁不是早在五百多年前就已经去世了吗?” 话音刚落,她便意识到了眼前是什么样的一个情况。 “秦敛!”锦融长老指着游宁,脸色忽然变得极为阴沉,“你告诉我,她究竟是附在了你女儿肉身上的孤魂野鬼,还是占着你女儿身体的魔族之人,还是幻化成了你女儿模样的山野精怪?” 秦敛神情有些执拗地道:“阿宁她既不是孤魂野鬼,也不是魔族之人,更不是山野精怪,她就是我的女儿。” 说着,他漆黑的眼眸里竟然出现了一缕红光。 几乎是在这一瞬间,谢无绫和楚如镜同时在指尖凝聚起了灵力,景怀卿也下意识地抬起了手,作出了提防的姿态。 “糟了。”鹤吟灀秀眉微蹙,道:“秦敛长老这是生了心魔,快要入魔了。” “……” 入魔? 云真微微眯起眼眸,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手指。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似乎某本书上写着这样一段话——凡是入魔的修士,刚开始都会短暂的失去理智,无条件攻击所有人,只有等一段时日过去之后他才能恢复理智。 也就是说,秦敛随时都有可能暴起攻击周围的人。 虽说掌门和长老们都在旁边,应该不会让秦敛有攻击到她的可能性…… 但信人不如信己,以防万一,她自己也得提防着点才行,毕竟被入魔之人给打伤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秦敛长老,我知道您急着入魔,但还请您先别急,入魔是什么时候都可以的,所以我们不妨先心平气和的说说话,等说完话之后您再入魔也不迟。” 说着,白念歌的手抬起又落下,直接将一根泛着寒光的银针扎在了秦敛的脖子上。 而伴随着针尖与肌肤的接触,秦敛眸中的那缕红光顿时便消失不见了。 入魔征兆消失,就说明他如今已经暂时不能再入魔了。 说实话,不能入魔对于秦敛来说其实也是一件好事——毕竟走火入魔对修士所造成的伤害还是很大的,一个搞不好可能就会遭到反噬,经脉寸断什么的,非常危险。 如今他在还没入魔之前就已经脱离了入魔征兆,按照一般情况来说,他应该不会遭到入魔反噬的。 可让人感到意外的是——在脱离了入魔征兆之后,本该安然无恙的秦敛却忽然吐出了一大口血。 紧接着,他的脸色发青,唇色发紫,指尖也泛着不正常的苍白,而后他更是直接昏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而他方才吐出的那一大口殷红的血则是瞬间便染红了地上的雪,借着跪坐在他身旁的无澜头发上的光辉,隐约还能从他吐出来的血液中窥见一抹乌黑。 云真愣了愣。 不是。 他这是被白念歌的一番话给气到了,还是被白念歌用一根针给扎坏了? 还是两者都有呢? 或许是为了回应她的疑惑,那边的白念歌忽然伸手将扎秦敛脖子上的银针给拔了出来,而后他又抬起手,将那根已经发黑了的银针放在自己的眼前细细地端详了一番。 最后,白念歌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他中毒了,而且快要死了。” 闻言,旁边的景怀卿皱起眉头,立刻将一道灵力扔在了游宁的身上,阻止了她准备咬舌自尽的动作。 而后,他眯起眼眸,神色显得有些阴郁地道:“我说,你们审问犯人的方式还是太过柔和了,这样是审不出什么东西来的,还是把他们两个交给我吧,我亲自来审。” “……” 嗯,从揽月峰地牢里的那些阴森锋利的刑具、以及那些囚犯们遍体鳞伤叫声凌厉生不如死的样子来看,景怀卿说他们的审问手段还是太过柔和了确实没什么问题。 楚如镜点点头,“好,怀卿,审问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们相信你。” “那这两个人我就带走……” “且慢。”扶玉君忽然开口说道:“怀卿师弟,秦敛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或许没法配合你的审问,且让念歌为他扎几针。” 闻言,白念歌立刻蹲下了身子,并极为认真地往秦敛身上扎了几针。 几针扎完之后,秦敛脸上的青紫已经褪去了一大半,就连指尖也恢复成了红润的样子,看起来没有那么骇人了。 “好了。”白念歌抬起头,对着景怀卿说道:“景师叔,我用银针暂时封锁住了他体内的毒,这一时半会的他还死不了,您可以放心把他带去审问了。” 紧接着,他又抬起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游宁身上也扎了几针。 “我担心她的身上也中了毒,便索性给她也扎上几针了,这样您便能够好好的审问他们了,景师叔,经过我的扎针,他们短时间内肯定是死不了的,您放心审问。” “……” 景怀卿说:“嗯,多谢你了。” 有白念歌的帮助,确实能够方便他的审问。 既然有了这样的保障,那么他便不需要对这两个家伙手下留情了,他可以直接动用那些阴暗的手段来审问他们。 但这种阴暗的事情显然不能够在明面上进行,只能在同样阴暗的地牢里进行。 于是,他左手拎起被定身了的游宁,右手拎起不省人事的秦敛,一手拎着一个,御着剑,摸着黑,以极快的速度回到了他的揽月峰。 而在他离开无晦峰之后,锦融长老也以年老了想睡一觉补充精力为理由,在扶玉君和闻人无双两个人的搀扶下离开了无晦峰。 看着坐在雪地里的无澜,暮行容忽然笑着问道:“我说无澜啊,你怎么还谎报你自己的年龄呢?” “我什么时候谎报自己的年龄了?” “你明明才几百岁,可合欢宗发的悬赏令上却说你是只千年大妖,这难道不算是谎报年龄了吗?” “哦,那是因为我的年龄当然要比楚如镜大。” “……” 所以说,这种事情他也要跟楚如镜争个高下吗? 还真是有够幼稚的啊。 第117章 雪地上的告别 或许是因为不想家丑外扬,所以楚如镜直接对众人下了逐客令:“天色已晚,你们还是先回去歇息一下吧,无澜交给我来处置就好了。” 闻言,云真不由得在心里惋惜了一下。 真可惜,看不到大义灭亲的好戏了,她本来还很期待无澜遭殃的呢。 几乎是在她这个想法落下的一瞬间,那边坐在雪地里的无澜就立刻抬起了头,眸中带着几分谴责地看着她,显然是听到了她的内心想法。 对此,云真并不打算默默挑衅无澜,而是直接选择了找楚如镜告状。 “掌门。”云真抬手指着无澜道:“你的亲弟弟一直在读我的心声,让我觉得痛苦万分,不堪其扰,生不如死……若是你再不管管他的话,我肯定会动手揍他的。” 虽然她看起来并不像很痛苦的样子,但楚如镜还是点了点头,道:“若是动手揍他能让你睡个好觉的话,那你就揍吧,揍完他再回去歇息,祝你做个好梦。” 其实就算云真不告状,他也会动手教训一下无澜的——毕竟他这个亲弟弟先是打扰了人家睡觉,后面又三番四次的读取人家的心声,这是很冒犯人的行为,于情于理他都该教训一下无澜的。 他本就想为云真主持公道,如今见她想动手揍无澜,他自然是举双手支持的。 为了让云真好好揍无澜,楚如镜甚至还贴心地用术法封住了无澜的经脉,让他暂时无法动弹,也无法使用妖力,只能呆愣愣地坐在雪地里,任人宰割。 楚如镜都已经做到这份上了,云真自然也不会让他失望。 她从储物袋里取出了明昙册,并将其对准了无澜的脑袋。 紧接着,她手起书落,直接把明昙册狠狠地砸在了无澜的脑袋上,一下子便将他砸得头晕眼花,脸色发白,看着像是快要晕过去了似的。 砸完无澜之后,云真先是不紧不慢地将明昙册收进了储物袋里,而后又笑吟吟地对着楚如镜道:“因为我实在是太痛苦了,所以一不小心就没控制住力度,把你弟弟给砸晕了——掌门,你应该不会生我的气吧?” 楚如镜摇了摇头,“我不生你的气,无澜把事情做得那么过分,你没有直接砸死他就已经很好了。” 暮行容鼓了鼓掌,“小弟子好厉害!” 祝瑶弯眸笑了笑,“阿真砸得好啊!” 见此情形,鹤吟灀也忍不住弯了弯自己的眼眸,谢无绫向来无甚情绪的眸子里也划过了一抹欣慰——看来她们曾经也被无澜烦扰过,所以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总之,从他们的反应上看,无澜这家伙的人缘确实不怎么样,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对他被揍这件事情拍手叫好了。 “师尊,”云真忽然抬眸看向了不远处暮行容,并笑吟吟地道:“走吧,天色都已经这么晚了,我们也该回清遥峰了,弟子还有不懂的事情想要找您问问呢。” 探查结果的事情,还有去蛊毒宗当交换生的事情——这两件事情她都很好奇,因为这都是和她有关的事情,趁着这个机会,刚好一起问问好了。 暮行容笑着点了点头。 “好呀,我们走吧,小弟子。” * 直到跟云真一起走出了无晦峰之后,暮行容才蓦地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一拍脑袋,有些懊恼地道:“糟了糟了,小弟子,我忽然想起来……我们两个是不是把小玉忘在无晦峰上面了啊?” “嗯,确实是把他给忘记了。”云真抬手接住一片雪花,神色淡淡地道:“不过他自己能回清遥峰,所以你不用管他,还是先来解决一下我的疑惑吧。” “好吧,小弟子,你的疑惑是什么?” “我想知道,为什么他们只探查到了我受苦受难的那部分过往,却没有探查到我其他的过往呢?” “原因么,很简单,帮弟子解决性命危险本来就是我这个师尊应该做的事情。” “……” 哦,原来是他的责任感在作祟。 那就没什么好问的了,毕竟跟暮行容交流了那么多次,再结合现如今的情况,她也知道他有多么看重那个所谓的师尊责任了。 沈苓是个喜欢制毒的魔族之人,玉停舟喜欢疼痛,宣楚看起来就不像个正常人,梅三思曾经在她面前说过想吃沈苓研制出来的毒药,也不是个正常人,再加上一个曾经在暮行容面前杀过人的她…… 他们个个都是怪人,都是不好的人,却能安安稳稳的待在昶清宗那么久,没被人发现真面目,要说其中没有暮行容的包庇和纵容的话,那多半是不可能的。 哪怕他们伪装的再好,但昶清宗的高层们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完全发现不了呢? 况且除了她和宣楚以外,其他三个人看起来可不像是伪装得很好的样子。 他们三个就差把“我是怪人”几个字纹在自己的脸上了——都这样了还没有被人发现真面目,除了暮行容的包庇和纵容,她实在是想不到其他的理由了。 为了当个好师尊,所以这般纵容和包庇自己的徒弟们……她总觉得暮行容看起来似乎也不像个正常人。 难怪他们能跟暮行容成为师徒,原来是因为大家都不是什么正常人啊。 云真笑了笑,再次开口说道:“那我还有一个疑问——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劝掌门让我们去蛊毒宗当交换生?” 暮行容眨了眨眼睛,道:“因为我掐指一算,算出你和小梅花在蛊毒宗各自都有一段很重要的因果……为了让你们解决掉那两段重要的因果,所以我才会劝掌门师兄让你们两个去蛊毒宗当交换生。” “说详细点。” “蛊毒宗跟昶清宗现在是一起赚钱的合作关系,若是不派两个弟子去蛊毒宗当交换生的话,恐怕会让他们觉得我们昶清宗不懂人情世故,不是真心想跟他们合作的。” “跟蛊毒宗合作,能赚多少钱?” “我算过了,能赚很多很多钱。” “……” 云真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难怪掌门会选择开这么个先例,原来是跟钱扯上了关系。 那就不奇怪了。 解决完两个疑惑后,云真瞥了暮行容一眼,淡淡地说道:“多谢你帮我掩饰,也多谢你替我解决疑惑,但很可惜,我现如今什么都没有,所以谢礼恐怕得先欠着了。” 暮行容有些茫然地问了句:“师尊可以收徒弟的谢礼吗?” “师尊为什么不能收徒弟的谢礼?” “……” 暮行容笑了笑,道:“好,那就先欠着吧,我明天就要离开昶清宗了,估摸着过几年才会回来,你有很充足的时日可以准备给我的谢礼,慢慢来,不用着急。” “好。”云真问:“需要我送你吗?” “不必了,我还是更喜欢独自离开,不喜欢有人相送,况且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想麻烦你们来送我。” “真的不用吗?” “真的不用,若是你们来送我的话,或许我就舍不得离开了……毕竟我是一个很不擅长拒绝徒弟请求的师尊呀。” “好,我知道了。” 云真踩着雪,往前走了一大步。 而后,她一边往清遥峰的方向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了句:“再见,师尊。” 暮行容笑着点了点头。 “再见,小弟子。” 第118章 他们确实是好人 独自回到清遥峰后,云真选择了回到自己的屋里接着睡觉——毕竟现如今的天色确实还很晚,正是应该睡觉的时候。 可等她睡了一个安稳的觉醒来之后,却发现昶清宗已经炸开锅了。 不仅内门和外门的两个学苑都宣布了今日停课,就连那些已经接了任务下山历练的昶清宗弟子们都被一道急令给召了回来。 而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据说是因为昶清宗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兹事体大,事态紧急,需要所有外出的昶清宗弟子们都在这两天赶回宗门才行。 不仅如此,听说掌门楚如镜今日一大早就往宗门大堂的告示榜上贴了张纸。 而那张纸上写着的内容——赫然便是上面所说的、那件需要将所有弟子都召回宗门的大事。 据说很多弟子都已经去了宗门大堂,就是为了看掌门究竟公布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从蔺姝口中得知这些事情的时候,云真已经洗漱完毕、并且也已经穿戴整齐了。 于是她顺口问了句:“既然如此,那我也要去宗门大堂看看告示榜吗?” “自然是要的。”蔺姝笑着说道:“小师妹,我来找你就是想带你一块去宗门大堂看看情况,其他同门都已经过去了。” “嗯,好,那我们走吧。” * 等她们两人来到宗门大堂的时候,这里已经堆满了昶清宗的同门。 放眼望去,只见众多内门弟子围聚在宗门大堂前,他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震惊与愤恨,似乎是得知了什么让人感到不可置信的消息似的。 人实在是太多了,挤进去怕是要费不少功夫,于是蔺姝果断选择拉着云真走到了几个正在聊着天的内门弟子的身后,并开口询问道:“打扰了,几位,请问你们知道告示榜上写了什么吗?” 听到她的声音,那几个内门弟子回过头来。 竟是林允安和祁婉等纨绔子弟。 “小师妹!” “小师妹!” 分明是蔺姝叫的他们,可他们首先注意到的却都是站在蔺姝身旁的云真,一个两个的都在同一时间异口同声的叫了句小师妹。 对此,云真也很有礼貌地回应道:“师兄们好,祁师姐好。” 蔺姝笑着说道:“小师妹在宗门里的人缘很不错嘛,这么多同门都喜欢你,想当初我也是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很喜欢,看来我的眼光没有出错。” “……” 云真沉默了。 说实话,自从来到昶清宗后,确实有很多同门都表达出了对她的善意和喜欢,他们每个人都会很热情的跟她打招呼,并且对她很好。 从绮云峰的师姐们开始,再到其他峰的师兄师姐,再到那些普通长老的弟子们……总之他们只要一见到她,就会很热情的跟她打招呼,有些时候还会请她吃东西,或者送她小礼物。 他们的喜欢很单纯,就是师兄师姐对于师妹的那种喜欢,但这份喜欢来得实在是太突然了,以至于云真总是有点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能在完全不了解一个人的时候就对她释放出十倍百倍的善意呢? 难道就因为她是他们的小师妹吗? 这说法在她看来实在是有些荒谬,但结合实际情况来看,她又不得不承认这个说法确实是正确的。 当然,抛开小师妹的身份不谈,还有一个原因是云真总是会在他们面前伪装成乖巧单纯的模样,看起来就很讨喜,所以才能得到他们单纯的喜欢和善意。 但现在她不想再伪装了,也不知道他们看到了她锋芒毕露的一面,还会像之前那般毫无保留的喜欢她,对她释放出善意吗? 云真的心里忽然感到有些好奇。 她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也不相信有谁能无条件地对另一个人好,所以现在她真的很好奇……自己的这个想法究竟对不对? 他们对她好是不是都是有条件的?这个世间是不是真如她想的那般冰冷刺骨,没有丝毫人情味? 正思索之际,祁婉忽然跑过来挽住了她的手臂,并娇声说道:“小师妹小师妹,我们都好几天没见面啦,你想我了吗?” 啊,这似乎是一个可以用来印证她的想法是否正确的好机会。 于是,云真笑了笑,先是将自己的手臂从祁婉的怀里给抽了出来,而后又语气淡淡地道:“祁师姐,恕我直言,我们两个之间似乎并不是很熟,我为什么要想你呢?” 说完这番话后,她抬眸看向祁婉,很好奇对方能表现出什么样的反应。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性——比方说祁婉可能对她的变化感到惊讶,也有可能会对她的冷漠感到疑惑,更有可能会因为她这一番显得有些过分的话而露出气恼的神情。 但出乎意料的是,以上这些反应祁婉都没有表现出来。 她眨了眨眼睛,有些迷茫地道:“好像是这样没错欸,我跟小师妹你才只见过几面而已,按理来说确实是不怎么熟的,可是我就是忍不住想跟你亲近嘛。” 向来性子傲娇不会轻易向别人承认自己想法的祁婉,在此刻却表现得异常真诚,看来她的确是在认真回答云真的问题。 云真愣了愣,下意识地问了句:“我这样说话,你难道就不觉得生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祁婉脸颊有些红红地说道:“那个,小师妹,你说的本来就是大实话,我没什么好生气的,况且我就喜欢你这种实话实说的性子……当然,我只是喜欢你的性子而已,没有说很喜欢你哦。” 林允安也笑着说道:“小师妹,你这样说话可真是太帅了,简直就像是话本里写的那种清冷淡漠的高岭之花!” “我觉得小师妹这样更像是话本里写的那种女杀手,想想就觉得很帅耶。” “……” 云真再次沉默了。 她真的没想到他们会是这样的反应。 如此看来,她的想法大概是被推翻掉一大半了,至少就目前来看,这个世间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冰冷刺骨,看起来还是有点人情味的。 不过,无所谓。 反正她并不打算与任何人进行深交,所以不论他们有没有人情味,大概都跟她没什么关系。 只不过,他们确实是好人。 云真垂下了眼眸,淡淡地问道:“祁师姐,还有几位师兄,请问你们知道告示榜上写了什么吗?” “知道呀。” “那可否请你们将榜上的内容告知于我和蔺姝师姐?” 闻言,林允安忽然收敛起了脸上的笑意,神色显得有些凝重地道:“榜上写着,秦敛长老跟他的徒弟游宁勾结魔族,妄图跟魔族联手颠覆整个昶清宗,好在掌门和几位掌峰长老及时发现了不对劲,逮捕了他们二人。” “现如今他们两个正被关押在昶清宗的牢狱里,两日后,掌门会当着所有昶清宗弟子的面处死他们两个……而处死他们两人的地点,就选在诛佞台上。” 云真问:“诛佞台?” “诛佞台,是昶清宗专门用来处置犯了事的昶清宗之人的地方,只有掌门才能开启诛佞台,记得上一次诛佞台被开启,还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没想到如今让诛佞台再次开启的昶清宗犯人竟是秦敛长老。” 秦敛在昶清宗也算是一名很有资历的长老了,他十几岁时就来到了昶清宗,之后又在昶清宗里待了几百年。 这几百年里,他一直兢兢业业的在内门学苑里教书育人,教出了许多惊世奇才,那些被他教导过的昶清宗弟子都很敬重他,感恩他。 可就是这样一个极受昶清宗弟子爱戴敬重的长老,如今却被曝出与魔族有勾结,这让向来憎恨魔族之人的昶清宗弟子都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林允安闭了闭眼睛,道:“秦敛长老教给我不少为人处世之道,也教给了我不少修炼方式,我没想到他竟然会跟魔族勾结。” 祁婉叹了一口气,“想当年我偷偷骂我师尊管我管得太严厉的时候,就是秦敛长老陪着我一起骂的,我一度视他为我的忘年交挚友……没想到他居然跟魔族有勾结。” 蔺姝看起来也有些难过,但她什么都没说,因为昨晚她已经亲眼见证过秦敛差点入魔的场景,也知道了秦敛是内鬼这件事情。 所以相比起其他人,她能更容易接受这件事情。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不免感到有些伤心难过,因为秦敛也教过她许多东西,在她看来他就是一个很靠谱也很慈和的长辈,她很信任他,也很敬重他。 可如今,她一心敬重信任的长辈居然是勾结魔族的内鬼,这种巨大的落差感实在是让她有些难过。 云真是在场之人里最平静的那个了。 她不去内门学苑上课,自然也就没跟秦敛打过多少交道,甚至连他是什么样的人她都不清楚——既然没有深交,那么如今自然她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觉得伤心难过,也不会觉得惊讶震惊。 只不过在看到了众人如今露出的或难过或惊讶或愤恨的神情时,再联想起秦敛在昶清宗里的那些清一色的好风评之后,她还是会觉得有些感慨。 好与坏,似乎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所谓世事无常,说得大抵便是如此了。 第119章 秦敛伏诛 两日过后,所有昶清宗弟子都被叫到了昶清宗的山门口,据说是因为掌门要在这里开启诛佞台,所有弟子聚集在一起会更方便他将所有人都带进诛佞台。 昶清宗的山门口,大雪纷飞,冰冷刺骨的风吹来,吹起众多站在阶梯上的弟子们的衣袖和发丝,却无法吹掉他们脸上的哀伤与沉重。 秦敛伏诛一事,的确对这些敬重他的弟子们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他们甚至到现在都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但却又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因为秦敛现如今正被五花大绑地跪在掌门脚边,蓬头垢面,神色颓丧,狼狈至极,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成熟稳重,活像是一条丧家之犬似的。 与此同时,站在阶梯最高处的楚如镜将自己手里拿着的掌门印章高高举起。 紧接着,他平静的嗓音响彻了整个山门:“肃清邪佞,匡扶正道,以我之令——诸佞台,起。” 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一道白光从掌门印里飘了出来,而后这道白光越扩越大,最后甚至直接包裹住了在场所有人。 待到白光消失之后,昶清宗的山门口消失不见了,众人全都站在了一片黑红色的大空地上,由内至外,围成了一个又一个圈圈的形状。 那道白光甚至还很贴心的按照身高给他们排了位置——矮的站在前面,高的站在后面,这样就能保证个子高的人不会挡住个子矮的人的视野了。 云真年纪小,又常年吃不饱穿不暖,有些发育不良,因此她也是十分顺利的被那道白光放到了第一个圆圈里面,身旁全是跟她不太熟的昶清宗弟子。 而在他们围成的这个圆圈中间,则是一个凭空出现的、比他们稍微高出了一点点的银白色的台子。 云真抬眸去看台子上的情况。 只见这个银白色的台子上,楚如镜正手持长剑,神色平静而冷漠,秦敛和游宁两个犯人一左一右地跪在了他的脚边,几位掌峰长老也分开站在了他的左右两边,总体上透着一股肃穆而威严的气息,正经极了。 暮行容早在两天前就已经孤身离开了昶清宗,因此这会儿台子上并没有出现他的身影——但这并不妨碍他出现在众人的口中。 “奇怪,清遥君怎么没来?不是说他是秦敛这老东西的忘年之交吗?” “嗐,不奇怪不奇怪,虽然秦敛是咱们昶清宗的大罪人,但清遥君毕竟是个重感情的人,不想看到自己的好友被杀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他是个重感情的人?” “我不知道啊,我随便说的,我都没见过清遥君。” “我见过清遥君,还跟他说过话,我觉得他是个拎得清是非对错的人,对于妄图颠覆昶清宗的罪人他肯定也是憎恨的,才不可能因为秦敛是他的忘年之交,他就不忍心看到秦敛受罚呢。” “也对,连我们这些平平无奇的外门弟子都知道要憎恨秦敛这个罪人,更别说清遥君那样光风霁月的人,他肯定也跟我们一样憎恨着秦敛这种忘恩负义的小人。” “……” 就在弟子们议论纷纷之时,台上的楚如镜忽然长剑一挥,割断了秦敛的一段头发。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楚如镜神色淡淡地道:“秦敛,昔日我师尊将奄奄一息的你带回了昶清宗,不仅救活了你的命,还让你有了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因此照理来说,我师尊应该也算是你的再生父母了。” “今日你违背承诺,欲陷我昶清宗于不利之地,我便代我师尊割去你的发肤,从今往后你与我们昶清宗再无半点干系。” 说着,他再次挥动长剑,手起剑落,直接割掉了秦敛的一大把头发。 行刑毕竟不是剃度,他这毫不留情的割发方式,自然是直接割破了秦敛的头皮。 殷红的血顺着秦敛的额头往下滴,最终滴落在了银色的台子上,看起来竟像是一朵绽放在雪地里的梅花似的。 “罪人秦敛,认魔族之人为女,不仅自愿替她掩饰魔族身份,甚至还为她寻来了不少毒草,并纵容她往望阙河中投毒,残害昶清宗弟子,桩桩件件,你可有异议?” 秦敛垂着头,道:“我没有认魔族之人为女,阿宁她不是魔族人,她就是我和阿蓉的亲生女儿,她不是魔族人。” “一叶障目,执迷不悟,愚蠢。” “……” “昔日你的左手臂被人砍断,还是我师尊亲手为你把这条断臂给接上去的……他希望你恢复健全之身后能够匡扶正道,扫清天下邪佞,让天下太平,可如今你却犯下这样滔天的错误,那么我也该替我师尊收回你这条早在四百年前就已经断掉的左手臂了。” 说着,楚如镜再次挥剑。 这次他一剑砍在了秦敛的左手臂上,力度之大,甚至直接砍断了秦敛的左手臂,顿时便让秦敛疼得脸色苍白,头冒冷汗。 同时也引起了底下弟子的一阵惊呼,甚至有些弟子还干呕了起来。 “这这这,直接就砍断啦?” “天呐,好突然啊,我有点害怕。” “好多血啊,看起来好可怕。” “……” 他们感到惊讶和害怕,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毕竟因为昶清宗之前那个只有通过试炼的弟子才能外出游历的规矩,所以导致大部分弟子都没见过人世间的险恶,更没见过这种血腥的场景。 第一次见到血腥的场景,都会感到震惊和害怕的。 这很正常。 站在云真身旁的外门女弟子此刻已经被这样的场面吓得脸色苍白,但云真却仍旧是一脸的平静与淡然,这让那名外门女弟子不由得低下头瞥了一眼她腰间的令牌。 在看到云真腰间挂着的是内门弟子的令牌后,那名外门女弟子立刻便凑到了她的耳边,并小声询问道:“你好,云真同门,我想知道……内门弟子是不是都像你一样,见到这种场景还能这么冷静镇定啊?” 云真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道:“若是你真的对此而感到好奇,那你大可留心去观察周围的内门弟子是什么样的反应,没必要来问我,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反应。” 这里人多,她总不能直接说自己是因为见惯了这样的场景,所以才会表现得这么平静淡然吧? 若她真这么说了,恐怕会被昶清宗的高层们直接当场抓去搜魂了吧? 见那名外门女弟子没再说话,云真也重新将自己的视线放回到了台子上面,但场上的情况却让她不由得眉头一皱。 很奇怪,从开始到现在,游宁始终垂着头坐在楚如镜的腿边玩着自己的手指,就连秦敛头发被割和手臂被砍都没能激起她的丝毫反应。 她一直在玩弄着自己的手指,神色懵懂而茫然,脸上还挂着傻乎乎的笑容,就像是个头脑痴傻的孩子似的。 莫非…… 云真将视线放到了景怀卿的身上,果不其然看见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并且他垂在腿边的手也在微微颤抖,看起来并不像状况很好的样子。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 景怀卿肯定对游宁用了搜魂术。 “啊!” 忽然,站在她身旁的外门女弟子发出了一声惊呼,声音之大,直接将云真和周围的一大半弟子都震得耳朵有些疼。 但发出惊呼的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还有很多昶清宗的弟子,有男有女,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或震惊或害怕的神情。 顺着他们的视线,云真看向了楚如镜。 只见楚如镜已经将自己手里的剑插进了游宁的后背里。 这一剑他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并且剑身上还附有他纯净的冰灵力——因此他这一剑也是直接扎穿了游宁的后背和胸膛,让她口吐鲜血,无法呼吸。 在众人的注视下,被扎破心脏的游宁很快就失去了呼吸。 秦敛的眼眸顿时便发红了。 眼看着他就要发狂,楚如镜也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沾着血的剑从游宁的胸膛里拔了出来,而后手腕一翻,又直接将剑刺进了秦敛的背部。 这一下直接将秦敛刺得瘫倒在地,没法再发狂暴起了。 见秦敛还剩着一口气,楚如镜淡淡地开口说到:“魔族之人游宁,五百年前被人封印了身躯,只剩一个本体在外游历,之后她在外面游历的时候遇到了来到河边想给父亲捞鱼吃的凡人秦阿宁,为了能活下去,她直接动手去抢占凡人秦阿宁的身体。” “最后,她成功将秦阿宁的魂魄给吞噬掉了,可就在她准备附身到秦阿宁身上的时候,秦阿宁的父亲忽然赶到了河边……因为打不过秦阿宁的父亲,所以她只好先躲到了很远的地方。” “再之后,游宁等了好几天,趁着失去女儿痛不欲生的秦阿宁父亲喝醉酒没注意的时候,她直接钻进了秦阿宁的身体里,彻底占据了秦阿宁的身躯。” “由于吞噬了秦阿宁的魂魄,所以游宁得到了秦阿宁的全部记忆,她凭借着这些记忆,成功让秦阿宁的父亲认为她就是真正的秦阿宁。” “秦阿宁的父亲沉浸在女儿死而复生的喜悦中无法自拔,可他却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被游宁生吞魂魄时,哭着喊着叫了多少声爹爹,最后又是带着怎样的痛苦与不甘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人世间。” “……” 说着,楚如镜将剑从秦敛的身体里给拔了出来,语气平静地道:“秦敛,你疼爱了游宁几百年……甚至即便你知道她跟魔族有勾结,却还是在她提出想来昶清宗当你的徒弟的时候,为她弄了一道假身份,让她能够成功潜入昶清宗为魔族当卧底。” “秦敛,你对游宁这么好,可你知道当你的女儿秦阿宁被游宁生吞魂魄的时候,她有多么希望你能来救她吗?” 随着他最后一个字的落下,秦敛的眼睛彻底红了,这也预示着他彻底入魔了。 可他没有发狂,也没有暴起攻击周围的人,他只是一口又一口的吐着血,神情看起来凄凉而又痛苦。 他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但他才刚张开嘴巴,就是一大口血溢出来,以至于他完全说不出话,只能一直吐血,甚至最后他连血都吐不出来了,只能掐着自己的脖子干呕。 实在是,有些骇人。 “秦敛。”楚如镜再次开口说道:“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你都发现不了游宁是魔族之人吗?那是因为她把你女儿的魂魄一点一点嚼碎了再吃进去,你女儿的所有记忆都被她吃了进去,所以她很清楚要怎么打消你的怀疑。” “再加上有魔族之人的帮忙,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你都不知道她就是杀死你女儿的凶手,更不知道你的女儿早就已经被她啃食殆尽,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了。” “而如今,我已经杀了游宁,你永远都没法亲手替你的女儿报仇了……秦敛,你是昶清宗的罪人,这就是我们给你的惩罚。” “……” 秦敛一只手用力掐着自己的脖子,另一只手用力地在地上抠着,比试台的地面磨破了他手指上的皮,可他却像感受不到疼痛似的,依旧用力地抠着地面。 而楚如镜等人对此则是保持着冷眼旁观的态度。 到最后,秦敛的十根手指都在流血,呼吸也越来越少,不知过去多久,他终于倒在了地上,彻底失去了呼吸。 楚如镜的一剑没能将他杀死,可残忍的真相却让他心死如灰,甚至不惜以这样丑陋的方式将自己杀死,昶清宗惩罚罪人的方式还真是有够残忍的啊。 不过想想也是,对待罪人没必要太过于温柔,只有用这种残忍的手段,才能杀鸡儆猴,让所有人都知道背叛宗门的下场,这样才能保证昶清宗的弟子们和长老们不会轻易背叛宗门。 而就在秦敛失去呼吸的一瞬间,台下也直接陷入了寂静之中。 他们很理解也很支持宗门用这样的方式来处罚罪人,毕竟秦敛跟魔族勾结,还纵容游宁下毒,妄想颠覆整个昶清宗,落得这样的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但看着这样一条活生生的人命用这样惨烈的方式在他们面前消逝,他们还是不免感到有些恍惚。 到底还是年轻,不知世事险恶,也没见识过太多场面,所以即便对方是个罪人,他们也会为他的死亡而感到唏嘘。 而与此同时,在银白色的台子上,楚如镜手持还在滴血的剑,神色平静地道:“罪人秦敛,忘恩负义,勾结魔族——” “现已伏诛。” 第120章 她准备,以恶制恶 在秦敛伏诛的当天下午,楚如镜忽然将所有内门弟子都叫到了宗门大堂里,并用术法给他们每个人都递了一颗药丸。 有人拿到药丸后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索性便举起了药丸,大声询问道:“掌门,你给我们这个东西做什么啊?” 楚如镜用扩音术道:“自然是给你们解毒用的——游宁在望阙河里下了毒,凡是吃过由望阙河水所制食物的人现如今都已经中毒了,若是不早点吃下解药的话,恐怕就活不了几日了。” “那若是没中毒呢,也要吃吗?” “没中毒的话,便不用吃了。” “那怎样才能知道自己中没中毒呢?” “摸摸你的手指头,如果是热的,而且还有点疼,那就说明你已经中毒了,需要吃一颗解药才能好。” “原来如此,我中毒了耶!” “……” 听完他们的对话,云真默默将自己手里的药丸收进了储物袋里。 哦,那看来她不用吃解药了。 虽然云真没吃药丸,但站在她身旁的梅三思却是直接将手里的药丸扔进了自己的嘴巴里,咀嚼了两下之后,他还皱着眉头评价道:“这解药怎么是甜的?真难吃。” 旁边的同门听了他这番话,没忍住问了句:“梅师弟,解药你还要管它是什么味道的吗?只要能解毒不就行了吗。” “哦,我又没中毒,它能不能解毒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就是讨厌甜的不行吗?” “你没中毒为什么还要吃解药?” “我不吃不就浪费了吗?” 那个同门竖起了大拇指,“梅师弟,你太勇敢了,没中毒还敢乱吃解药,难道你就不怕给自己吃出问题来吗?” “哦。”梅三思语气幽幽地道:“你说得没错,我确实给自己吃出问题来了。” “什么问题?” “甜得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 那个同门沉默了。 就在这个时候,楚如镜忽然又用扩音术对在场的弟子们说道:“明日便是遣送交换生的日子了,等会我会让人来这里贴一张交换生弟子的名单,你们记得过来看看......不记得来看的话,也没关系,绮云峰弟子会去通知你们的,我先走一步了。” 说完,他直接拿出了一道传送符,并带着闻人无双一起离开了此地。 明日便是遣送交换生的日子? 云真垂下眼眸,无意识地用左手食指轻轻地敲了敲自己的右手手腕。 这似乎是一个可以用来测试她的处境是好是坏的好机会。 若是昶清宗的交换生名单上有她的名字的话,那就代表昶清宗的高层们确实已经打消了对她的怀疑,她也就可以放下心来了。 若是没有的话…… 那就说明她的处境还不是很好,那些人还在怀疑她,她也该找机会离开昶清宗了。 在心里做完决定后,云真抬起眼眸,观察起了告示榜那边的情况——她想看看会不会现在就有人来贴交换生名单。 若是有人来贴的话,那她刚好看完名单再回去看书;若是没有的话,那她就先回去看看书,等过一会儿再到这里来查看名单。 好在结果并没有让她失望—— 只见一名绮云峰弟子先是小跑着来到了告示榜的前面,而后她踮起脚,往告示榜上贴了一张纸,并用扩音术道:“这是交换生名单,我贴在这里了,你们记得看呀!”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众多内门弟子都往告示榜那边走了过去。 云真原本也想跟着人群一块过去看看情况的,但没想到的是,她才刚踏出一步,就被旁边的梅三思抓住了手腕。 尝试抽出自己的手腕却无果后,她扭头看向梅三思,皱了皱眉,神色有些不悦地说道:“松手。” 梅三思并没有听她的话松开手,而是微微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诡异笑容道:“呵,不必看了,小师妹,名单上写着你要跟我一起去蛊毒宗当交换生。” “……” 对于这种听不懂人话的家伙,没必要跟他好好讲道理。 于是,云真直接从储物袋里取出了明昙册,并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将其砸在了梅三思握住她手腕的那只手臂上。 因为考虑到到梅三思是个体修,身躯坚硬,可能会感受不到疼痛,所以她还特地往明昙册里注入了一点点的寒冰术灵力,这样打人会更疼。 明昙册本就坚硬,再加上她还往里面注了寒冰术灵力,还用了十成十的力气,这一下子砸下去,直接将把梅三思给砸得松了手。 “嘶。” 梅三思先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而后他看着自己红了一大片还泛着点寒冰气息的的手臂,神色略显阴郁地说道:“小师妹,麻烦你搞清楚,你手里拿着的是书,不是砖头,你用这么大的力气来砸我,就不怕把你的书给弄坏了吗?” 云真没理他。 她将明昙册收回了储物袋里,又理了理自己的衣袖,而后她抬起腿,头也不回地跟着人群一块走向了告示榜的位置。 见状,梅三思连忙捂着自己的手臂跟在了她的身后,最后又和她一块走到了告示榜的面前。 告示榜上只贴了一张纸,那就是交换生名单。 名单上写着许多交换生的名字,并且在他们的名字前面,还写了他们各自要去的宗门的名称。 云真一行一行的看下来,终于在最后一排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和要去的宗门—— 蛊毒宗交换生,云真,梅三思。 还真被梅三思说对了。 云真淡淡地瞥了梅三思一眼,什么都没说,直接就转身离开了宗门大堂。 而梅三思自然也是紧随其后的跟着她离开了。 等回到清遥峰之后,梅三思立刻冷哼一声道:“小师妹,我都说了我们两个会一起去蛊毒宗当交换生,你不信我,非要自己过去看告示榜,结果最后看到的内容还跟我说的一模一样,这不是白白浪费功夫了吗?” 云真淡笑着说道:“不算浪费功夫,毕竟比起听信四师兄你说的话,我更想用自己的眼睛看到真相。” “你不相信我吗?” “我该相信你吗?” “……” 沉默了片刻后,梅三思的唇畔忽然又漾起了一抹笑意。 还是一如既往的难看,但相比起方才那个皮笑肉不笑的诡异笑容来说,他这次的笑容倒是显得真诚了许多。 “呵,小师妹,你说得对,我也觉得你不应该相信我这种人……不过啊,看到你这么不相信我的样子,我更期待和你一起去蛊毒宗当交换生会发生怎样的趣事了呢。” 云真笑着说道:“比起期待跟我待在一起会发生怎么样的趣事,我觉得你更需要向上天祈祷你的脑子真的没病。” “什么意思?”梅三思没听懂。 “我的意思是——” 云真抬起手,指了指他的脑袋,而后一字一顿地道:“你的脑子有病。” “……” 梅三思生气了。 他气得连嘲讽的话都没说,直接就冲回了自己的屋子里,并用力地关上了房门,显然是被云真给气坏了。 云真也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毕竟是要去蛊毒宗待一年,于是她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屋子里的东西,将能带的东西都塞进了储物袋里。 等收拾完要带去蛊毒宗的东西之后,她又伸手拿起了自己放在桌子上的书本。 这是从藏经阁借来的书,以防万一,她还是早点去还了比较好。 毕竟按照昶清宗的规矩——若是昶清宗弟子从藏经阁里借了书最后却没能按时归还的话,不仅要被宗门记过,而且还要被带到戒律堂里接受处罚。 她借来的这本书,定下的最晚归还日期恰好便是明日。 与其等到明日再去还书,她还是更想在今日就处理好一切,毕竟提前处理好所有事情也能够有效避免意外情况的发生。 打定主意后,云真立刻带着这本书跑到了藏经阁里。 抵达藏经阁后,她不但顺利的做好了归还书本的登记,而且还顺便待在藏经阁里看了一下午的书。 等她看完书回到清遥峰的时候,天色都已经完全黑了。 本以为今日的清遥峰还是如往常那般清清冷冷,漆黑一片,可出乎意料的是,当云真不紧不慢地走进清遥殿之后,却发现里面居然是一片亮堂的。 她抬眸望去,只见三位师兄都端端正正地坐在了石桌旁,而跟他们坐在一起的,还有蔺姝、以及鹤吟灀和谢无绫两位师姐。 “小师妹回来啦。” 蔺姝笑着指了指石桌上摆着的菜肴,嗓音轻柔地说道:“快来快来,小师妹,为了给你和梅师弟饯别,我跟鹤师姐特地做了很多好吃的,就等着你回来一起吃呢。” 闻言,云真走到了石桌的旁边,并坐在了唯一的空位上。 她的左手边坐着蔺姝,右手边坐着鹤吟灀——两位师姐很热情,她才刚落座,她们两个便同时动筷往她面前的碗里夹菜,一边夹一边还不忘嘱咐她多吃点。 谢无绫也夹了一筷子菜,但由于她跟云真离得实在是有点距离,有点够不着,于是最后她只好用术法把菜送到了云真的碗里。 见到云真备受关爱的场景,梅三思忍不住语气幽幽地说道:“真羡慕小师妹,这么受欢迎,不像我,明明这一桌子菜是给我们两个人饯别的,可是却没有一个人给我夹菜,果然我就是个赔钱货。” 听到他这番话,宣楚立刻便夹了一筷子菜放进了他的碗里,并笑着说道:“来,四师弟,别羡慕小师妹了,师兄给你夹菜,你也多吃点吧。” “不要,你的筷子上还沾了你的口水,想想就让人觉得恶心。” 宣楚:“……” 玉停舟也夹了一筷子菜放进了梅三思的碗里。 想到宣楚遇到的尴尬情况,他还特意说了一句:“四师弟,我还没吃东西,筷子上没口水,不像二师弟那么恶心。” 宣楚:“……”他总觉得自己好像被踩了一脚。 梅三思瞥了一眼自己碗里的菜,忽然冷笑着说道:“你们可真是我的好师兄,选的两道菜刚好都是我不喜欢吃的。” 何止是不喜欢啊,这两道菜甚至能够让他体内的那些东西直接暴起发狂。 他们两个是想让他爆体而亡啊。 闻言,宣楚摸了摸鼻子,玉停舟抬头看了看月亮,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这是心虚的表现。 没错,他们知道梅三思的情况,并且这会儿他们也是故意夹这两道菜给梅三思的。 倒不是真想梅三思死,而是因为他们师兄弟之间这么多年都是这么相处的,不是在互坑就是在互坑的路上,但凡逮到机会就会动手坑害对方一下。 他们会夹菜坑害梅三思,完全是出于本能的习惯了。 总之,抛开他们两个故意想坑害梅三思的行为不说,这场饯别宴最终还是在和谐友爱的气氛中结束了。 三位师姐结伴离开了清遥峰,几位师兄和云真也都回到了各自的屋子里,大家各奔东西,原本热闹非凡的清遥殿顿时便变得极为寂静了。 昏暗的屋子里,云真躺在床上,一边闭着眼睛,一边在心里思考着那些有关于蛊毒宗的传闻。 据她所知,蛊毒宗的人并非善类。 他们阴险狡诈,心狠手辣,恣意妄为,所作所为简直令人发指。 但好在她也不是什么善类。 云真很清楚,对待恶人的最好方式就是比他们更邪恶,毕竟小羊羔掉到狼群里可是活不久的,只有当狼才能在狼群里活下去。 所以,这次去蛊毒宗,她并不打算忍气吞声。 她准备—— 以恶制恶。 第121章 白念歌的异常 翌日。 天才刚刚蒙亮,云真便睡醒了。 而当她她穿好衣裳出门的时候,清遥殿外甚至还笼绕着一层独属于清晨的薄雾。 寒凉的风拂过云真的发梢,带来一阵潮冷的寒意,她觉得有点冷,便顺手往自己的身上丢了一个护身咒,将周围的风霜全都隔绝在了自己的身体之外。 说实话,云真很少会在这种时候出门。 往常她若是这么早就醒来了的话,一般都会选择待在自己的屋子里修炼或看书,当然,她也有可能会选择坐在清遥殿的院子里看书修炼,总之很少会选择出门就对了。 今日她之所以会一大早就出门,主要也是为了去绮云峰赴约。 蔺姝昨晚离开清遥峰的时候,特意将云真叫到了角落里,并嘱咐她今天一定要早点去绮云峰,她们准备了临别礼给她。 云真不知道怎样才算早,索性一睡醒便直接穿衣洗漱出门赴约了。 而现如今,她抬头看了一眼还有些暗沉的天际,忽然觉得自己选择这种时候出门似乎是个错误的决定。 天都还没完全亮起来,绮云峰的师姐们应该还在睡觉吧? 她这种时候过去的话,岂不是要喝一喝西北风了? 正在云真思考着自己要不要打道回府接着睡觉的时候,忽然,她看见有四道人影正在迎面朝她这边走来,并且很快就要走到她的面前了。 由于相隔的距离并不算远,所以云真很轻易地便看清楚了他们的脸。 那四道人影分别是白念歌、殷南玄、李惊元,以及鹤吟灀。 他们此刻似乎正在交谈着什么重要的事情,个个脸上都带着认真而凝重的神情,气氛极为严肃,就连一向不太聪明的殷南玄看起来都聪明了许多。 但就在看到云真的一瞬间,围绕在他们身旁的那些严肃认真的气氛忽然消失了个一干二净,转而变换成了喜悦愉快的气氛。 当然,白念歌还是保持着那副认真凝重严肃的神情,但其他三人却已经笑着跟云真打起了招呼。 “小师妹!早上好呀!” 殷南玄抬起腿,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了云真的身旁,而后眼眸弯弯地说道:“没想到小师妹居然也起得这么早,好巧呀。” 云真微微颔首,“殷师兄,早。” 就在她跟殷南玄说话的这会功夫,另外三人也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鹤吟灀语气柔和地道:“小师妹早。” “鹤师姐早。” 李惊元笑着朝她招了招手,“早呀,小师妹。” “李师兄早。” 白念歌抿了抿唇,道:“小师妹,其实交换生并没有那么早就出发,你还可以再回去睡一会的。” 云真觉得,她跟白念歌又不熟,甚至白念歌还有点讨厌她,所以这种时候,她也没有必要特意跟他解释自己早起的原因。 于是,云真并没有回应白念歌的话,而是微笑着转移了话题:“白师兄,早啊。” 白念歌轻轻点头,“小师妹早。” 互相道完早后,云真的视线落在了鹤吟灀手里握着的东西上面。 这是一个做工精致且散发着莹莹光辉的小蛇木雕,很眼熟,似乎是之前游宁拿到她面前炫耀的“战利品”。 据游宁所说,这个小蛇木雕是沈苓亲手做的,上面还涂有业罗花的汁液,是她用不光彩的手段从沈苓手里赢来的战利品。 但,鹤吟灀为什么会拿着这个东西? 察觉到云真的视线,鹤吟灀晃了晃自己手里的小蛇木雕,并柔声解释道:“这是游宁投毒的工具——她把这个东西丢到了望阙河里,导致一整条河里都被染了毒素,我们方才正在讨论要如何处理那些毒素呢。” 李惊元点了点头,道:“外门弟子洗衣做饭都用得上望阙河的河水,所以若是我们不能尽快处理掉河里那些毒素的话,他们可能就要连饭都吃不上了。” “原来如此。”云真点了点头。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不仅外门弟子需要用望阙河的河水做饭,就连外门那些酒楼也要用望阙河的河水做饭,若是不能尽快处理掉毒素的话,确实会造成不小的影响。 因为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所以云真在点完头之后,立刻便向他们几个人提出了告辞:“几位师兄,鹤师姐,我跟绮云峰的师姐们还有约,就先告辞了,再见。” “小师妹。”鹤吟灀叫住了她,“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虽然不知道鹤吟灀为何会忽然提出这个请求,但看到她满脸的欲言又止、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要说的样子,云真还是点点头答应了:“自然是可以的,鹤师姐,走吧。” 鹤吟灀笑了笑,“好。” 言罢,她看向了旁边的三人,语气平和地道:“两位师弟,白师兄,那我先走一步了,告辞。” 李惊元笑着摆手,“鹤师姐再见。” 殷南玄有些羡慕,“鹤师姐再见。” 白念歌微微颔首,没说什么,只不过在鹤吟灀和云真路过他的身旁时,他下意识地蹙起了自己的眉头,并不动声色地往旁边退了一步,离她们两个远了一点。 注意到他这个小动作,云真若有所思地瞥了他一眼。 说起来,她之前还对白念歌起过杀心,因为他第一次见到她就表现出了厌恶抗拒的情绪,以至于她那时候总觉得白念歌这家伙偶然间看到了自己所表现出来的阴暗面。 后来白念歌被偷袭昏迷了,她还特意关注了一下同门师兄师姐们的反应。 那个时候她就发现,似乎除了鹤吟灀会去查看白念歌的情况以外,其他女同门似乎都对他受伤的事情不怎么关心。 不仅如此,她们看起来甚至是有点讨厌白念歌的——具体表现在云真每次装作无意般的在她们面前提起白念歌的时候,她们都会劝她千万别跟白念歌打交道。 因为白念歌当时还在昏迷,而同门师姐们又极度不愿意提及他的事情,所以一直以来,她只是心里隐约有了个猜测,但并没能得到印证。 但如今她能够确定了。 白念歌的厌恶和抗拒,并不是只针对她一个人的,而是针对所有女子的。 就连看似跟他关系不错的鹤吟灀都不能近他的身,白念歌总会刻意跟她保持着一段距离,其中的疏离和抗拒是显而易见的。 想清楚所有事情之后,云真平静地收回了自己放在白念歌身上的视线,转头跟鹤吟灀一起离开了此地。 哦,厌恶就厌恶吧,抗拒就抗拒吧,管他是讨厌她一个人还是讨厌所有女子,都无所谓。 反正她也不想跟白念歌这家伙有交集。 所以,他的想法,不重要。 第122章 楚如镜的秘密 待到走出了一段距离之后,鹤吟灀忽然开口说道:“小师妹,景师叔用搜魂术查探游宁记忆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她的那些记忆,我全都看到了。” “哦?”云真笑着问道:“鹤师姐想告诉我什么?” 鹤吟灀说:“我看到了她协助沈苓把融也从禁地里放出来的场景,还看到了她故意把融也带进禁林里,想让你被融也夺舍的场景。” 云真脚步一顿。 哦。 说实话,其实在游宁被捕的那天,她就有想过自己之前在禁林里遇到融也的事情是不是游宁做的。 毕竟游宁当时来得那样巧,恰好在她想动手杀融也的时候,她就来了,而且表现出来的反应还那么古怪。 不仅如此,游宁后面还主动跑到了云真的面前,故意演了一场被楚如镜给洗掉了记忆的戏码,怎么想她都是很有嫌疑的。 如今知道确实是游宁做的,云真并不觉得意外。 只是有点可惜,游宁已经死了,她不能亲手为自己报仇了。 正在云真为此感到惋惜的时候,旁边的鹤吟灀忽然再次开口说道:“但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我们发现——魔族竟然找到了掩饰红眸和魔纹的方法,就连他们身上的魔气也能被隐藏起来。” “……” “这些都是魔族身上最明显的特征,如今隐藏了这些特征,他们看起来和常人没有两样。也正因如此,我们刚开始才没发现沈苓和游宁是魔族之人。”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云真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垂下眸,忽然觉得自己现如今的处境很危险。 魔族想杀身怀真龙血脉的人,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本来实力不够强就已经很让她觉得烦恼了,这种时候要是魔族还伪装成凡人的模样来接近她,而她却认不出来的话……那还真是有够危险的啊。 “鹤师姐,除了这些外貌特征以外,还有什么方法能够辨别出魔族的方法吗?” “有。” 鹤吟灀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一个水蓝色的罗盘,并将其递到了云真的面前,“这是寻暨罗盘,小师妹只需往里面注入灵力,它就能判断出一定范围内的魔族的位置。” 言罢,她指尖凝起灵力,并将这股灵力丢进了寻暨罗盘里。 就在灵力融入进去的一瞬间,寻暨罗盘的表面上立刻便泛起了一阵淡淡的浅蓝色光芒。 紧接着,罗盘上忽然出现了一根银白色的指针,而后指针飞速地转动,转了一圈又一圈。 最后,银白色的指针像是承受不住压力了似的,化作了点点微光,消失在了罗盘之上。 “注入灵力后,寻暨罗盘就会出现这样一根指针,若是在一定范围内有魔族之人的存在的话,那么指针便会指向那个魔族的所在地,但若是在一定范围内没有魔族之人的存在的话,那么指针便会消失。” 解释完原理后,鹤吟灀顺势将寻暨罗盘放到了云真的手上,并神色凝重地道:“小师妹,这次去蛊毒宗你一定要小心,千万别被魔族之人钻了空子。” 云真接过寻暨罗盘,先是将其放进了自己的储物袋里,而后点了点头,笑意盈盈地回了句:“鹤师姐放心,我会小心的。” 她从来都不缺乏警惕心和戒备心,她只是缺乏一个能够辨别出魔族之人的身份的有用方法而已。 如今这个应对魔族的方法有了,她也就没多担心自己的处境了,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处于危险的处境了,这没什么的。 只不过…… “鹤师姐,我想知道——既然寻暨罗盘能指出魔族的位置,那为什么你们会发现不了沈苓和游宁的身份呢?” 鹤吟灀无奈摇头道:“因为游宁常年在外历练,很少会待在宗门里,再加上她在外游历的时候帮助了不少人,在外面的名声还不错,所以我们没有怀疑过她的身份。” “那沈苓呢?” “小师妹应该知道,沈苓很喜欢混在人群里,他经常跟人称兄道弟,四处玩乐,外门的每个地方都能看到他的踪迹……因为他跟很多人的关系都非常不错,以至于我们刚开始都被迷惑住了,以为他是个好人。” “而且,他很狡猾,知道待在人多的地方可以干扰寻暨罗盘的判断,距离过远也会干扰寻暨罗盘的判断,所以他总是会带着一堆人到宗门里较为偏僻的地方去玩,导致我们一直都没有发现他的身份。” “……” 云真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说完,她指了指不远处的绮云峰,对鹤吟灀说道:“鹤师姐,我跟绮云峰的师姐们还有约,如今要去赴约了,你还要跟我一起去吗?” 虽然鹤吟灀刚开始给的理由就是想跟她一起去绮云峰,但她心里知道,鹤吟灀只是有事想跟她说而已,并不是为了陪她一块去绮云峰赴约。 如今事情已经说完了,她也要去绮云峰赴约了,也不知道鹤吟灀还去不去,她便顺口问上一问好了。 鹤吟灀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 得到被拒绝的回复后,云真便准备独自离开了,可她才刚踏出一步,旁边的鹤吟灀就抓住了她的衣袖。 云真有些疑惑,“鹤师姐还有事吗?” “有,小师妹,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跟你说。” “好,鹤师姐想说什么?” “准确来说,是我师尊他有一句话想跟你说,但他还有事情要处理,脱不开身,便让我来代为转达了。” 楚如镜有话想跟她说? 云真有些疑惑地问了句:“掌门想跟我说什么?” “他想对你说,抱歉。” “?” “那日仙门大比,他之所以会把你给传到了练武场的门口,其实是因为沈苓给的那块石头有问题——那块石头可以引起妖族的暴动,还可以吸引妖族的妖力,小师妹你也知道我师尊的母亲是妖族之人,所以……” 云真蹙了蹙眉,有些疑惑地问道:“不是说掌门只继承了他父亲的人族血脉么?” 鹤吟灀无奈一笑,“当初昶清宗认为我师尊是半妖,所以不愿意收我师尊入门,符宜前辈和楚清风前辈为了让修仙界接受我师尊,便对外宣布妖族的双生子只会继承一方的血脉和相貌,无澜继承了母亲的血脉,我师尊继承了父亲的血脉。” “因为他们两个在外貌上确实只继承了父母一方的优点,所以当时的人也就信了这个说法,但实际上——我师尊和无澜公子其实都是半妖血脉,并不存在一方继承了妖族血脉,另一方继承了人族血脉这件事情。” “……” “师尊他瞒了很多年,我和师姐也是今日才知道这件事情的。” 说着,鹤吟灀忽然看向了云真,满脸认真地说道:“小师妹,师尊让我将此事告知于你,是因为你是昶清宗的弟子,他是昶清宗的掌门,所以他想给你一个堂堂正正的交代,不想让你受委屈,这是他作为昶清宗掌门该尽的职责。” 云真笑了笑。 难怪楚如镜跟暮行容能成为师兄弟,他们两个对于职责这方面的认真程度……还真是如出一辙啊。 不过她很好奇—— “若是他们发现妖族其他的双生子身上都流着半妖血脉的话,那符宜前辈和楚清风前辈的谎言不就被揭穿了么?” “这点小师妹可以放心,妖族很难生出双生子,我师尊和无澜公子是这万年来的唯一一对妖族双生子,所以自然是两位前辈说什么,别人就信什么了,毕竟妖族也没有其他的双生子可以供他们去查探虚实了。” “……” 原来如此。 “但为什么无澜不知道这件事情呢?” “无澜公子一直觉得,他不受人待见是因为他身上流着妖族血脉,而我师尊受人待见全是因为他身上流着人族血脉,无澜公子一直因为血脉这件事情而感到心理不平衡,所以若是让他知道了的话,恐怕他会到处宣传的。” 鹤吟灀有些无奈地道。 云真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想想也是,以无澜的性子确实做得出这种事情。 他总想跟楚如镜进行攀比,若是知道了自己的血脉并没有低楚如镜一等的话,必然会大肆宣传,好让所有人都知道楚如镜跟他是一模一样的,并没有压过他一头。 不过呢,既然无澜作为楚如镜的亲弟弟都不知道血脉这回事,那么她自然也应该不知道这回事。 于是云真笑了笑,道:“鹤师姐,我今日起得早了,有些头晕,你方才跟我说的那些话我都没听清楚,那我就全当没听见那些话啦?” 鹤吟灀欣慰地笑了笑,“好。” 说完一个“好”后,她又开口对云真解释道:“修仙界是人族的修仙界,不是妖族的,也不是魔族的,而我们昶清宗作为修仙界第一大宗,自然也不能拥有一个流着妖族血脉的掌门人。” “昶清宗的掌门,只能流着人族的血脉。” “知道了。” 云真再次点了点头。 她很清楚,不论是人族、妖族、还是魔族,都会有一定程度的领地意识。 若是让人知道昶清宗掌门的身上流着半妖血脉,恐怕会让大部分的修仙之人都觉得属于人族的领地被妖族侵犯了,到时候影响昶清宗的名声不说,还会引起众人的惊慌与愤怒,这对昶清宗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昶清宗给予了她极大的庇护,让她学习到了很多有用的东西,也让她拥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 所以,她会保密。 第123章 即将前往蛊毒宗 辞别了鹤吟灀之后,云真独自来到了绮云峰赴约。 绮云峰的师姐们早早便起来了,此刻她们正在分工合作。 厨艺不错的师姐们去厨房里做饭了、绣工不错的师姐们正坐在院子里往衣裳和手帕上绣花、其余的师姐将她们准备好了的临别礼放在了一块,一边清点着这些临别礼,一边笑吟吟地聊着天。 气氛很热闹,也很欢乐,短暂的离别似乎并没有让她们觉得悲伤和难过。 云真才刚来到绮云峰,便被蔺姝拉到了院子里的主桌上——而跟她坐在一起的,还有祝瑶长老、以及几位同样要出去当交换生的绮云峰师姐。 “阿真,交换生要到巳时才会出发,如今不过卯时而已,你怎么不多睡会呢?”祝瑶柔声问道。 “睡醒了,睡不着了,便想着先来赴个约,祝瑶长老难道不欢迎我么?” 祝瑶笑了笑,有些无奈地道:“自然是欢迎的,我只是怕你没睡够,回头犯了难受可就不好了。” 还没等云真开口接话,蔺姝就忽然拿着几个小玉瓶走了过来,并笑着说道:“师尊放心,我们特意准备了清凝露,小师妹只需要闻上一闻,便能立刻头脑清醒啦。” 言罢,她直接将一个小玉瓶塞进了云真的手里,而后又伸出手,将剩下的几个小玉瓶依次递给了和云真坐在一起的、那几个要去其他宗门当交换生的绮云峰弟子。 “我的好师妹们,若是你们在其他宗门听课的时候觉得困乏了的话,就打开瓶口闻一闻这个清凝露的味道,我保证你们一下子就能变得头脑清醒了。” 闻言,云真点了点头,顺手拔掉了堵在瓶口上的木塞子,并将瓶口凑到了自己的鼻子下面,轻轻地嗅了嗅。 清香入鼻,她的头脑果然清醒不少。 祝瑶笑着问道:“阿真觉得怎么样?” 云真一边重新把木塞子给塞了回去,一边浅笑着回道:“清香淡雅,芬芳扑鼻,这瓶清凝露确实很不错。” 说完,她的指尖在碧绿的瓶身上轻轻点了两下,转而有些好奇地问了句:“只是弟子有些好奇,那日在清遥峰的书房里,扶玉君突感不适,您便是用清凝露抚平了他身上的不适感吗?” 祝瑶正要说话,坐在云真身旁的绮云峰师姐就忽然笑着抢过了话茬:“小师妹你有所不知呀,其实这清凝露就是扶玉君研制出来的好东西——因为他总是会犯头疼,所以为了抑制这个头疼的毛病,他走南闯北,试了成百上千种药草,最终才写出了制作清凝露的方子。” 又一次被自家徒弟抢了话茬,祝瑶依旧没有生气,她无奈地笑了笑,抬起手,在自家徒弟的脑袋上轻轻地敲了一下。 “你们呀,仗着为师宠爱你们,便总是肆无忌惮的把为师想说的话都给抢先说出来了,害得为师如今都无话可说了,下次可不许这么顽皮了呀。” 抢话的那位绮云峰师姐吐了吐舌头,语气俏皮地道:“我知道啦我知道啦,我下次绝对不会再抢师尊您的话了,可是这次我真的很想在小师妹面前表现一下嘛。” “你呀。” 祝瑶又抬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动作依旧是极其轻柔的,没有丝毫的气恼与愤怒。 真是一幅师慈徒孝的温馨好场景啊。 云真笑了笑,并没有过多关注她们之间和谐美好的师徒情,而是指尖一动,将清凝露收进了自己的储物袋里。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扶玉君那日是因为生了心魔入了魔障,所以才会突然表现出失控的一面,但祝瑶只是把清凝露放在他的鼻下让他闻了闻,就立刻让他恢复了心神。 能让人立刻就恢复清醒的好东西,她很喜欢。 于是,在收好清凝露后,云真心情愉悦地向祝瑶道了谢:“多谢祝瑶长老和师姐们的赠礼,我很喜欢。” 蔺姝笑着摆了摆手,“小师妹若是真心想道谢的话,那便答应我一件事情吧。” “蔺师姐想让我做什么?” “我想让你保护好你自己。” “……” “虽然蛊毒宗在表面上依旧跟各大宗门保持着友好的关系,但实际上他们那阴险狡诈的混蛋性情我们都很清楚……蛊毒宗并非良善之地,所以小师妹,你这次去蛊毒宗一定要小心,千万别被他们给暗算了。” 云真点了点头,“我尽量。” 她本以为蛊毒宗不敢拼着跟其他宗门交恶的风险去残害交换生弟子的,但听蔺姝这话里的意思……蛊毒宗好像还真敢啊。 可是她真的很疑惑—— “为何蛊毒宗的名声都这样差了,却还能留在修仙界里呢?他们违背了修仙之人良善赤诚的作风,难道不该被驱逐出去吗?” 提到这个话题,蔺姝脸上的笑意忽然消失了。 她换上了一副无奈的神情,语气沉沉地道:“蛊毒宗的作风虽然不好,但他们曾经利用控蛊之术在仙魔大战中立下了极大的功劳,再加上他们手里掌握着几十座灵矿山,所以我们如今还真没法大动干戈的把他们逐出修仙界。” 蔺姝轻叹一声道:“蛊毒宗的错处,便在于他们会利用蛊虫控制旁人的心神,但偏偏他们曾经又用这些蛊虫帮了修仙界不少忙,况且当年的仙魔大战还死了不少蛊毒宗之人,倘若我们这种时候跳出来指责他们的修炼功法,说他们修炼的是邪门歪道,岂不就相当于是在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了吗?” 各大宗门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即便蛊毒宗的作风不好,但出于种种原因,他们还是没法把蛊毒宗驱逐出修仙界。 云真点点头,“我知道了。” 果然,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纷争,即便是被凡人视为世外仙境的修仙界,也会遇到这种左右为难的情况。 云真抬头看向天空,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也不知道真正的世外仙境,会不会也有这些纷争呢? * 简单的在绮云峰上吃完饭之后,云真带着两份送别礼,不紧不慢地回到了清遥峰。 这两份送别礼,一份是她的,一份是梅三思的,因为刚好顺路,所以她就顺手帮梅三思把送别礼也给拿回来了。 好巧不巧,刚回到清遥峰,她就跟正倚在门框上伤春悲秋的梅三思碰了个正着。 梅三思刚念完两首酸诗,此刻他的手里正捧几块碎裂的青玉,眉眼间透着几分伪装出来的哀伤和惯常的阴沉郁闷。 他一边紧盯着自己掌心里的那几块青玉碎片,一边语气幽幽地道:“死了好啊,死了之后你就可以不用再当一个苦命的小茶杯了,你可以去追寻自己的自由了。” “……” 哦。 他又在犯病了。 云真懒得理会他的犯病,直接用力地把装着给他的送别礼的包袱扔进了他的怀里。 梅三思顺手接住了那个包袱,眉眼阴郁地看着云真道:“呵,才多久没见面,小师妹就急着要取我性命了,还真是恶毒啊。” 云真没理他。 她走到了门边,想进去清遥殿,但因为梅三思站在门口,挡住了一大半的门,所以她没法顺利的走进去。 于是她抬起手,屈起手臂,而后毫不留情的、直接用一记手肘把梅三思给打了进去。 梅三思是个体修,这一记手肘并没能对他造成太大的伤害,但因为云真这一记手肘来得实在是太过突然了,所以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直接被弄倒在了地上。 “你……” 梅三思才刚露出气恼的神情,云真就不紧不慢地从他的身旁走了过去。 过程中不小心踩到了他的衣角,云真还佯装无辜地说了句:“啊呀,我脚滑了,四师兄你不会生气吧?” 梅三思冷哼一声道:“哼,你确实挺狡猾的,没想到你这么有自知之明。” 这傻子,把脚滑听成狡猾了。 云真懒得跟他斗嘴,遂快步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关上门,打开了偏向主殿的那扇窗子,而后借着窗外的日光,她翻看起了自己包袱里的送别礼。 送别礼不算多,但对她而言都是有用的东西——里面装着的分别是绣着漂亮花纹的精致衣裳、几本厚厚的剑谱、几个分别装有丹药和药粉的玉瓶子、以及两本修炼功法。 云真随便翻了翻剑谱,顿时便被上面精彩绝伦的剑法招式给吸引住了。 她坐在窗边,翻看了半天的剑谱,并在脑海中学习着那些剑法招式,不知不觉间便看了许久。 直到梅三思那张阴郁的脸忽然出现在了窗子外,云真才将自己的思绪从这本剑谱里给抽了回来。 “四师兄有何贵干?” “呵,也没什么贵干,我来就是想要告诉你,已经巳时了,交换生该出发了,所以你最好快点……” 他的话还没说完,云真就伸手把窗子关上了。 窗外传来梅三思愤怒的声音:“喂!” 没有理会他的愤怒,云真不紧不慢地将自己方才翻看的那本剑谱和包袱里的其他东西都收进了自己的储物袋里。 等收拾完东西后,她才对着窗外说道: “四师兄莫怪,师妹我只不过是想在离开之前把窗子关上,以免有小贼趁我不在的时候翻窗进来偷我东西而已。” “呵,你有什么东西值得被偷的?” “四师兄出门前难道不会关窗的吗?” “……” “呵,行吧,我也关窗了。” 第124章 蛊毒宗之行 云真推开房门走出去的时候,正巧坐在院子里博弈的两人也决出了胜负。 “诶呀。”宣楚手执一颗黑子,笑着说道:“这次似乎又是我赢了呢,大师兄,回头记得把你收藏的那张阵图拿给我呀。” 玉停舟淡淡地应了声“嗯”。 而后,他不紧不慢地收起了棋盘,脸上的神情依旧往常般淡漠,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甘心。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输了,没什么好不甘心的。 收完棋盘后,他抬眸看向了刚走到院子里的云真,并淡声提醒道:“小师妹,宗门那边特意安排了几个人来带你和四师弟去蛊毒宗,你且在这里等一会,他们应该很快就要到了。” 云真一愣,“宗门安排了几个人带我们去蛊毒宗?” “嗯,为了交换生的安危着想,宗门每年都会派那些修为高而且还识路的人带领交换生去其他宗门,不只是你和四师弟,其他昶清宗交换生也会有专门的人带着走的。” “原来如此。” 云真点了点头。 她确实不认识去蛊毒宗的路,昶清宗的这个安排倒是深得她心。 “小师妹呀。”宣楚单手托着腮,笑吟吟地看着云真道:“我听说蛊毒宗那边山清水秀景色极美,不仅有很多好吃的东西,而且还有很多漂亮的花……貌似就连他们那边的水都是清澈甜美的呢。” “二师兄想表达什么?” “我是想说,小师妹你过去之后可得多尝尝蛊毒宗那边的美食和清水呀,若是可以的话——小师妹你最好再拿蛊毒宗里那些漂亮的花花草草给师兄我编个花环回来,我很喜欢漂亮的花环呢。” 闻言,云真睨了他一眼,用情绪不明的语气回了句:“哦,知道了,二师兄的嘱咐我记住了。” 这家伙还真是一肚子坏水啊。 要知道她刚才在绮云峰吃饭的时候,还顺便跟师姐们打听了一下蛊毒宗的事情,她们说了很多,其中就包括了宣楚说的这些,但她们给出的却是跟宣楚完全不同的内容。 绮云峰的师姐们告诉她——千万不能吃蛊毒宗的食物,也不能喝蛊毒宗的水,更不能碰蛊毒宗的花花草草,因为这些东西可能都有毒。 宣楚说的话和绮云峰师姐们说的话,毫无疑问的,她当然选择相信后者。 但宣楚既然想要蛊毒宗的毒花花环,那么作为一个好师妹,她自然会想办法给他弄一个来的。 就看他到时候敢不敢戴上去了。 “小师妹。” 正思索间,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道平静如古井的嗓音,打断了云真的思绪,同时也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循声望去,只见门口出现了三个人的身影。 三人并肩而行,走在左边的是方才出声叫她的谢无绫,走在右边的是前不久才跟她见过面的白念歌,而站在中间的那人…… 居然是颜不还。 “你好呀,小阿真。”颜不还笑着朝云真挥了挥手,“今日就由我们三个来护送你去蛊毒宗吧,这可是宗门安排的哦。” 闻言,刚走到院子里的梅三思忍不住冷嗤一声道:“呵,是我来得不凑巧了,既然颜长老只想护送小师妹一个人去蛊毒宗,那我就不去了,省得坏了你们的心情,回头反倒还成了我的不是了。” “……” 颜不还微微一笑,什么都没说,而是直接把自己手里拿着的桃红色折扇给扔到了梅三思的头上。 下一刻,梅三思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颜不还,你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偷袭我!” 呦。 看来是被砸哭了。 白念歌轻咳两声,对还想逗梅三思两句的颜不还说道:“颜长老,时候不早了,其他交换生队伍都已经出发了,我们也得快点出发了。” “哦,好吧,那我们就快点走吧。” 说着,颜不还朝云真招了招手,语气俏皮地说道:“快来快来,小阿真,我可是特意为你准备了一辆大马车呢,我保证你肯定会喜欢的。” “……” 云真下意识蹙起了眉。 平心而论,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算熟悉,甚至还有过一段针锋相对的过节,如今颜不还忽然表现得这么热情熟稔,实在是让她很难不下意识的觉得其中有诈。 但很快,她就松开了自己蹙起的眉,并笑着回了句:“好啊,那我们走吧,我也很好奇颜长老准备的马车有多大呢。” 当下意识的提防过去之后,她忽然反应过来——就眼下这个情况,颜不还似乎也没必要对她使诈,除非他不想活了。 啊,老实说,其实有些时候想太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可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下意识的反应。 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的脑子里就会闪过许多想法——有些是坏想法,有些是好想法,有些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胡思乱想,总之她脑海里的想法就没停过。 用小公子的话来说,这大概就是长满了心眼子的表现吧? 想起小公子,云真下意识地用食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手腕。 话说回来,她似乎有好几日都没见到过小公子了……自从仙门大比结束之后,他就回到了书灵界,这些天也一直没有动静。 也不知道他如今回来了没有。 待会找机会问问吧。 * 颜不还准备的大马车停在了山下。 的确如他所说,这是个大马车,里面不仅有供人睡觉的卧榻,还有两个装满了书的书柜、看起来就非常名贵的纸墨笔砚、左右两边各一个的长车座、以及一张檀木桌子。 檀木桌上还放有泡茶的茶具、做工精细的白玉棋盘、下棋用的黑白棋子、以及两盘瓜子和十盘漂亮精致的糕点。 还真是准备得很齐全啊。 刚进入马车,颜不还就动作迅速地躺到了卧榻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招呼着还站在外面的云真等人进来。 “快来快来,我们早点到蛊毒宗,说不定还能蹭他们一顿饭吃呢。我听说蛊毒宗那边会吃炸虫子、烤虫子、清蒸虫子……你们难道就不好奇虫子是什么口感吗?” “……” 云真皱了皱眉头。 说实话,她不是很好奇虫子的口感。 不论是炸虫子、烤虫子、还是清蒸虫子,亦或者是用其他烹饪手法做出来的虫子,她都不是很感兴趣。 难怪绮云峰师姐们让她千万别吃蛊毒宗提供的食物,原来是因为他们会吃虫啊。 只能说,尊重,理解,但不会去尝试。 但让云真没想到的是,对于蛊毒宗的虫子食物,梅三思居然表现出了莫大的兴趣。 “啊,炸虫子的味道确实不错,口感很酥脆,味道也很香甜,而且沾个酱还能变得更加好吃,烤虫子也不错,撒点小茴香粉上去就香得不行了,非常美味。” 说着,梅三思蹙了蹙眉,神色间带着几分嫌弃道:“清蒸的就没那么好吃了,黏糊糊的就算了,而且吃一口还会爆……” “等等。”颜不还捂住嘴唇,颇为嫌弃地看着梅三思道:“三思,我跟你们开个玩笑而已,不是真的要吃虫子……哎,虽然我的接受能力还算不错,但我是真的接受不了吃虫子啊。” “哦,行吧。”梅三思苍白的脸颊上忽然浮现出了一抹恶劣的笑意,他定定地看着云真,语气非常恶劣地问道:“小师妹,你想吃虫子吗?我教你怎么吃呀。” “……” 云真摇了摇头,“不了,我不想。” “切,没意思,你的胆子可真小。” “跟胆子大小没关系,我只是觉得我有资格选择自己喜欢和不喜欢的东西,我不喜欢吃虫子就是不喜欢,你没必要用激将法来激我。” 说着,云真抬起手,指了指梅三思的脑袋,而后她弯起了眼眸,笑着说道:“况且这么低级的激将法,也就只有四师兄你这种脑子不太聪明的人才能用出来了。” “噗。” 颜不还笑出了声。 站在梅三思旁边的白念歌眸中流露出了几分浅浅的笑意,就连面无表情的谢无绫看起来也比方才愉悦了不少。 眼看着梅三思又快要生气了,颜不还立刻轻咳两声,并笑着说道:“好了好了,按规矩我们必须要在未时之前抵达蛊毒宗,事不宜迟,你们几个还是快点上车来吧,我可不想因为耽误了时辰而被掌门罚月钱啊。” 他可不想被扣钱,到时候没钱去清颜阁护理头发可就糟糕了。 “哼。” 梅三思冷哼一声,虽然生着气,却还是乖乖地上了马车。 云真和谢无绫也随后上了马车。 但与他们同行的白念歌却并没有选择跟着他们一起上车,而是选择待在了外面,十分自觉地承担起了驾车的责任。 当然,他也有可能是因为不想跟云真和谢无绫面对面坐着,所以才会选择待在外面驾车。 总之,不管白念歌心里是怎么想的,这趟旅程最后还是正式开启了。 马蹄急踏,车轮滚滚,尘烟四起。 他们的马车离昶清宗越来越远,刚开始还能隐约看见个昶清宗的山头,到最后甚至就连山头都看不见了。 或许是因为起得太早了,以至于云真忽然感到有些困乏。 她趴在了车座旁边的檀木小桌上,一边吹着从车帷外钻进来的风,一边安安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这趟蛊毒宗之行,也不知道她会遇到些什么趣事。 还挺让人期待的呢。 第125章 小公子中毒了 昶清宗在修仙界的最东边,蛊毒宗在修仙界的最南边。 由于两个宗门之间隔着的距离实在是太远了,所以即便白念歌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在驱赶马车了,却还是没能让他们在未时之前就成功抵达蛊毒宗。 不过呢,虽然赶路花的时间多了点、颜不还的月钱少了点,但好在这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最后他们也是极为顺利的在日落之前成功抵达了蛊毒宗。 到达蛊毒宗的门口之后,白念歌立刻便勒停了马匹,而后转头对坐在车厢里的众人说道:“颜长老,三位师弟师妹,蛊毒宗的接引弟子就在外面,我们该下车了。” 颜不还先是慵懒地打了个哈欠,而后才不紧不慢地从榻上坐了起来。 “哎,真没办法,看来接下来的路我们要自己走过去了,走吧,小阿真,三思,我们下车去。” “……” 没人搭理他。 谢无绫最先跳下了马车,随后云真和梅三思也一前一后地跳下了马车。 刚跳下马车,云真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三位蛊毒宗接引弟子——两位女弟子,一位男弟子,他们脸色苍白,神色阴郁,并且皆身着一袭黑衣,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似乎跟她之前在仙门大比上见到的那些蛊毒宗弟子们没什么区别。 莫非蛊毒宗弟子都要保持这样的形象吗? 还真是有够统一的啊。 就在云真观察完那几名蛊毒宗弟子的同时,坐在马车前室上的白念歌也跳下了马车。 而后他手握缰绳,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对还没下马车的颜不还说道:“颜长老,您若是再不快点下车的话,就要跟着你心爱的马匹一块被拉去蛊毒宗的马厩吃草了哦。” “……” 直到将车厢里的东西全都收进了自己的储物袋里之后,颜不还才不紧不慢地跳下了马车。 至此,所有人都已经下了马车,白念歌也顺手将自己手里的缰绳递给了来负责为他们牵马的蛊毒宗接引弟子。 并且在看完这位蛊毒宗接引弟子腰间挂着的弟子令牌之后,白念歌还笑着对他说了一句:“麻烦你了,江戎师弟,这两匹马没什么讲究,随便什么马草它们都能吃的。” 看起来还挺有礼貌的。 江戎接过缰绳后,先是面无表情地对白念歌点了点头,以作回应,而后他拉着马匹和马车,直接转身离开了此地。 而等江戎带着马匹和马车离开了此地之后,剩下那两位守在旁边的蛊毒宗女弟子立刻便凑了上来。 一位女弟子走到了颜不还的身边,语气平静地说道:“颜长老,我先带您去跟宗主和副宗主见面,请您随我来。” 另一位女弟子走到了云真几人的身旁,用同样平静的语气对他们说道:“几位道友,请随我来,我先带你们到碎花居安置下来。” 说完,她也没等云真几人做出反应,就自顾自的带起了路。 云真几人也立刻跟在了她的身后,随着她一同往那个所谓的碎花居走去。 走在路上,见那名蛊毒宗只是默默在前面带路,没有任何想要说话的意思,于是白念歌只好自己向云真几人介绍起了她方才所说的碎花居。 “梅师弟,两位师妹,你们初来乍到还不清楚,碎花居就是蛊毒宗为来客准备的暂居之地,不出意外的话,今后一年我们或许都要住在那里了。” 白念歌如是道。 梅三思先是轻嗤一声,而后瞥了白念歌一眼,语气幽幽地说道:“哦,说得这么清楚啊,看来白师兄对蛊毒宗很熟嘛。” “不算熟。”白念歌拢了拢衣袖,温声解释道:“梅师弟,我之所以会清楚的知道这件事情,并不是因为我熟悉蛊毒宗,而是因为我曾经在碎花居里居住过一段时日。” “哦?原来白师兄跟蛊毒宗还有过这么一段暗度陈仓的过往啊。” “……” 白念歌笑着摇了摇头。 “不算暗度陈仓,蛊毒宗这边曾经有过一场很严重的瘟疫,我奉宗门之命带着几位同门前来帮助蛊毒宗解决瘟疫的时候,便是住在碎花居里的。” 顿了顿,他又特意补上了一句:“我是光明正大住进碎花居的,并非暗度陈仓。” “……哼。” 梅三思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跟梅三思的关注点不同,云真关注的是另一件事情:“白师兄,你和谢师姐也要跟我们一起在蛊毒宗待上一年吗?” 她注意到,白念歌方才说了句——“今后一年我们或许都要住在那里了”。 不是你们,而是我们。 莫非他和谢无绫也要…… “小师妹猜对了。”白念歌站在离云真有点小远的地方,浅笑着说道:“我和谢师妹的确要陪你们在这里待一年,但我们不是来求学的,而是来跟蛊毒宗谈合作的。” 谢无绫补充道:“不止我们,颜长老也要在这里待上一年,跟蛊毒宗谈合作。” 原来是这样。 难怪楚如镜会突然送弟子来蛊毒宗当交换生,原来不只是因为昶清宗能从中赚到很多钱,还因为他早就已经想好了要怎么确保昶清宗交换生的安危。 这下钱也赚了,自家的交换生弟子也不会在蛊毒宗里遇到什么危险了,还真是个两全其美的安排啊。 解决完心里的疑惑后,云真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 “小公子,你在吗?” 她在识海里轻声呼唤道。 “……” 许久都没有传来回应。 云真蹙了蹙眉,觉得不太对劲。 对于她的呼唤,小公子向来都会在短时间内给出回应的,虽然偶尔也会迟一点,但从来都不会出现像如今这般……过了好久都没有给出回应的情况。 当然,云真并不是理所当然的觉得小公子必须要立刻回应她的呼唤。 她知道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她只是感到有些疑惑。 莫非是书灵界里出了什么大事不成? 还是小公子遇到了什么麻烦,暂时脱不开身来回应她呢? 虽说心里对此感到疑惑,但云真并没有选择再次呼唤小公子,因为她还在走路。 蛊毒宗的路上有很多小石头,若是她不认真看路的话,极有可能会直接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地摔上一跤。 丢脸倒是无所谓,她只是不想让自己受这种完全没必要的小伤而已。 于是云真收回了自己的思绪,跟在那名女接引弟子的身后,认认真真地走着路。 很快,他们这一行人就平平稳稳的走到了碎花居的门口。 把他们送到了碎花居的门口之后,那名女接引弟子只留下了一句“你们自行选择空屋子住下就好”,便直接转身离开了这里。 而就在她转身离开的同一时间,云真的识海里也传来了小公子微弱的声音:“对不起,姐姐……我这几天病了,脑子总是昏昏沉沉的,所以才没能及时回应你。” “病了?” “唔,我爹说我可能是染上风寒了,毕竟前些天确实还挺冷的。”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 云真正想对他说一句“好好养病”,但电光石火间,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一件被她忽略掉的了事情。 云真将视线投到了白念歌的身上,有些紧张地问道:“白师兄,我想问一下,你知道业罗花的花汁是什么味道的吗?” 白念歌愣了愣,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忽然问出这样的问题,但还是如实地回答道:“业罗花的花汁是甜的。” 答完了这个问题之后,他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了似的,立刻笑着询问云真:“小师妹是好奇游宁用来投毒的那个东西吗?” 云真点了点头,“嗯。” 白念歌告诉她:“那个木雕蛇是用黄花梨木雕刻出来的,黄花梨木是苦的,上面涂着的业罗花汁是甜的,而且那个木雕蛇的上面还涂了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不过我们只知道吃了那个毒药会让人的手指变得又热又疼,具体的效果还不是很确定。” 木头是苦的,业罗花汁液是甜的。 云真蹙起了眉头。 如此看来,小公子应该是中毒了。 她之所以会问白念歌这个问题,主要是因为她方才忽然想起来——小公子曾经似乎有说过天香楼的食物味道很奇怪。 那时的她修炼了很久,好不容易才摸到了筑基期的门槛,心中愉悦,便带着小公子到天香楼里吃了顿饭。 只不过由于她当时偶遇了祁婉和林允安等人,他们非要跟她一块吃饭,为了防止意外情况的发生,以至于小公子最后只能缩在明昙册里,并没能在天香楼里吃到美食。 为了补偿小公子,她特意打包了饭菜回去给他吃。 之后回到了清遥峰,她睡觉,他吃饭。 云真隐约记得,自己在即将睡过去的时候,似乎听到了小公子在描述天香楼饭菜的味道。 按照他的描述,那些饭菜的味道好像是这样的——既有甜味又有苦味,一半甜得腻人,另一半又苦又涩,很古怪的味道。 他当时描述的味道,就跟白念歌如今说的木头和业罗花汁液的味道差不多。 好在宗门昨日给的那颗解药被她收进了储物袋里,如今正好可以用来解小公子身上的毒。 想到这里,云真直接加快脚步,率先走进了碎花居里。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好直接给小公子送解药,毕竟她跟她们几个人并不算熟,她还不想在他们面前暴露明昙册书灵的存在。 为了小公子的安危着想,她得快点选好屋子给自己和小公子制造独处机会才行。 好在蛊毒宗的人缘是真的很差劲,偌大的碎花居里竟然连一个居住的人都没有,里面全都是空屋子,云真随便找一个就能住进去了。 于是她干脆利落地选好了屋子,而后打开房门,走进去,关上房门,一气呵成。 这速度,直接让才刚走进碎花居的梅三思给看愣住了。 “啧,小师妹这么着急做什么?投胎都没她这么赶吧?” “……” “梅师弟,慎言。” 白念歌无奈极了。 他算是明白掌门为什么会让他们随行了。 就梅师弟这张气死人不偿命的嘴啊,若是没人管着点他的话,估摸着昶清宗和蛊毒宗刚建立起来的合作关系就要直接闹掰了。 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第126章 磕磕碰碰的第一次练剑 刚关上门,云真立刻就在识海里呼唤起了小公子。 “小公子,我想你可能不是病了,而是中毒了,刚好我这里还有一颗解药,你要出来吃个解药吗?” 她只负责提供解药,至于要不要选择吃解药,那就是小公子自己的事情了。 “……” 识海里没有传来回应。 许久过后,小公子的身影才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他的脸色极为苍白,脚步极为虚晃,唇色还有些发紫,一双圆鼓鼓的眼睛里像是盛满了雾气一般,朦朦胧胧,恍恍惚惚,仿佛下一刻就要晕过去了似的。 看起来就是一副中了毒的模样。 见状,云真立刻从储物袋里取出了那颗解药,并顺手将其塞进了小公子的掌心里。 “给你,小公子,这是解药。” 小公子神色呆滞地将那颗解药握在了自己的掌心里,半天都没有作出反应。 半晌过后,他才眨了眨眼睛,语气极为虚弱地说了句:“姐姐,这么大一颗药丸我可能咽不下去,可以给我拿点水吗?” “……这里好像没有能喝的水。” “啊?没有水吗?” 云真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语气颇有些无奈地说道:“是的,没有水,小公子,你能把这颗解药带回书灵界去吃吗?” 她如今身处蛊毒宗,若是真去给小公子弄水的话,说不定会弄来有毒的水,到时候毒上加毒直接把他给喝死了可就不好了。 至少就目前来说,她还不想让他死。 话说回来,书灵界应该有能喝的水吧? 似是为了回应她的疑惑,小公子忽然低声说道:“咳,姐姐,谢谢你给我解药,既然这里没水的话,那我就先回书灵界去吃这个解药啦?” “嗯,好,你去吧。” 哦,看来书灵界里有能喝的水。 那就好。 * 目送小公子离开之后,云真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打量这间屋子里的情况。 屋子里有点黑,她看不太清,于是她走到了窗边,伸手打开了窗子,而后借着从窗外映照进来的夕阳余晖,她细细地打量起了这间屋子里的情况。 屋子很大,甚至比她在昶清宗住的那间屋子还要大一点,里面有床、有桌子、还有衣柜和书架。 桌子上放着很多东西——笔墨纸砚、蜡烛和烛台、茶杯和茶壶、以及几盘卖相不是很好看的糕点。 用肉眼观察完大致情况后,云真又在屋子里走了一圈。 说实话,这间屋子还挺不错的,宽敞又干净,地面上一尘不染,桌椅床板书架这些东西也都是干干净净的——看得出来,蛊毒宗的人已经提前打扫过这里了。 云真特意检查了这一圈,也就是想看看有没有需要她收拾的地方而已。 如今看到所有地方都已经被蛊毒宗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了,她便直接坐到了桌子旁边的梨木椅上,并静静地翻看起了自己从储物袋里拿出来的剑谱。 由于这本剑谱上的内容她今早在昶清宗的时候就已经看了一大半了,剩下的内容并不多,所以这会儿几乎没费多少功夫,她就翻完了整本剑谱。 剑谱上的内容并不难记。 但仅仅只是把那些内容记在了脑海里的话,还不够。 她得亲自尝试一下才行。 只不过,这间屋子似乎并不适合用来作为练剑的场合...... 毕竟是在蛊毒宗的地盘里,若是她在练剑的过程中不小心弄坏了屋子里的某样东西的话,说不定还会为自己引来麻烦,这可不是她想看到的状况。 还是出去试吧。 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后,云真立刻便将暗剑从自己的储物袋里取了出来,并带着其走出了房门,来到了碎花居的院子里。 碎花居的院子很宽阔,很适合练剑。 于是云真随便在院子里找了块地,便开始按照自己脑海中所记下的剑谱内容、动作略显僵硬地挥动起了自己手里握着的暗剑。 剑谱上的内容云真记得很清楚,甚至她还能在自己的脑海里用行云流水般的姿态使用出那些剑法招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是不听脑子使唤似的。 明明她在脑子里想的非常好,但到了身体上,不是自己挥剑的动作太过僵硬,就是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做出了跟脑海里想的完全不一样的动作。 虽然过程中有许多磕磕碰碰,但云真的心态还是相当不错的。 即便三番四次的出现错误,甚至好几次还差点刺伤自己,她也没有选择放弃,而是坚持着练完了一整套的剑法。 最后,好不容易才练完了一整套剑法的云真直接累得额头布满冷汗,握剑的手也在微微颤抖,分明是极为狼狈的模样,但她的唇角却忍不住勾起了一抹笑意。 说实话,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云真并不觉得意外,毕竟她这是第一次练剑,不够熟练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若是一点错误都没有她才会觉得奇怪呢。 虽然这次的练剑简直可以说得上是错漏百出全是破绽,但云真并不觉得气馁。 俗话说得好,一回生,二回熟,只要她能够坚持下来继续练剑,那么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总有一天,她能将剑谱上的内容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至于过程中所遭遇的那些挫折么…… 也只不过是她通往成功的必经之路罢了。 “啪、啪。” 此时,一道清脆的掌声忽然从云真的身后传来。 她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只见谢无绫此刻正站在碎花居的走廊上,面无表情地为她鼓着掌。 “谢师姐?” 云真抬起自己没拿剑的那只手,有些疲倦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看来是她太沉浸于练剑了,竟然连谢无绫是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后的都不知道,这对向来警惕心极强的她来说……还真是一件非常稀奇的事情啊。 谢无绫站在走廊上,与云真隔着一小段距离,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清冷的眼眸里也没有丝毫情绪,但云真还是能从她鼓掌的动作里感受到些许赞赏的意味。 “小师妹。”谢无绫的语气很轻,但却异常清晰地传到了云真的耳朵里:“你做得很不错,真的,我非常欣赏你。” “我方才做错了很多动作,让谢师姐见笑了。” “不,你做得很好,不仅有毅力,而且还能做到忽视掉周遭的一切,使用出最纯粹的剑意——小师妹,你做得真的很好,我想你只是缺少了一点指导而已。” 她的话语很直白,也很坚定。 “……” 云真有些愣怔。 还没等她作出回应,站在走廊上的谢无绫忽然朝着她这边走了过来。 等走到她的面前之后,谢无绫忽然朝她伸出了手,并语气平静地道:“小师妹,我恰好精通一点剑法……虽然精通的并不算多,但应该可以解决你欠缺的这点东西。” “……谢师姐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小师妹,你愿意让我来指导你吗?” 第127章 用手中之剑,杀想杀之人 还没等云真做出答复,碎花居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似乎是有很多人正在往这边走来。 随着脚步声一同而来的,还有两道女子的争论声—— “哼,我说相里瑶啊,你们蛊毒宗可真是有够穷酸的,这一路走过来看到的不是花就是草,连一点金子银子都没有,看着就让人觉得没意思。” “楚为欢,这不叫穷酸,这叫风雅,金银乃身外之物,花草却是无价之宝,此等风情雅致最是珍贵,像你这种庸俗之人是不会懂的。” “无价之宝?哈,相里瑶,这些花花草草我随便拿几百块灵石就能买一堆回来,你说这叫无价之宝?真的,别逗我笑了。” “你——” 争论声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 因为她们已经走到了碎花居的门口,并且还看到了站在碎花居里的云真和谢无绫。 楚为欢的脸上原本盛满了对蛊毒宗的嫌弃的,可在看到云真的一瞬间,她脸上的嫌弃顿时便消失了,转而换上了一副笑脸。 “诶呀,是云真小师妹呀,真巧,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见到你——你也是来蛊毒宗当交换生的吗?” 云真点了点头,“是的。” “那可真是太好啦。” 楚为欢一边笑着走进了碎花居,一边用如释重负的语气对云真说道:“蛊毒宗的人都太无趣了,我原本还担心自己在这里待上一年会无聊到疯掉呢,如今看到小师妹你也在这里,我忽然就觉得——其实待在蛊毒宗也挺有意思的,至少还有小师妹陪我玩。” “……” 闻言,跟在楚为欢身后的相里瑶忍不住冷笑一声道:“呵,楚为欢,明明你的正牌师妹就跟在后面,结果你放着自己家的师妹不要,偏要来打搅别人家的师妹,你难道就不觉得你很烦人吗?” 也不知是不是为了配合相里瑶,她的话音刚落,便又有四名弟子走了进来,其中便包括了她口里说的那个楚为欢的师妹。 那四名弟子里,有两名弟子身着黑衣,一男一女,是蛊毒宗的弟子。 而另外的两名弟子同样也是一男一女,但他们身上穿着的却是红衣,看起来应该是合欢宗的弟子。 蛊毒宗弟子没什么好说的,依旧是那如出一辙的阴郁和麻木,但那两名合欢宗弟子却很有意思。 男弟子跟楚为欢一样,穿着露胳膊露腿的衣裳,一举一动间皆流露着些许撩拨人心的妩媚风情,甚至在走进碎花居后,他还下意识地给云真抛了个媚眼。 虽然云真完全没有搭理他的媚眼,但他这个举动确实是很典型的合欢宗作风。 反观那名女弟子,就显得有些拘谨了。 她的神色很清冷、衣着很紧实、行为举止也不像其他合欢宗弟子那样妩媚轻浮,反而透着股端庄秀雅的气质,看起来不像是合欢宗的弟子,倒像是个大家闺秀似的。 不过也没人规定合欢宗的人就必须要妩媚动人才行,所以云真淡淡地只是看了她一眼之后,就直接挪开了视线。 但很快,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云真又重新将自己的视线放到了这名合欢宗女弟子的身上。 然后她就收获到了一个显得有些青涩的媚眼。 再然后,那个合欢宗女弟子的眼皮子就抽搐了一下,显然是被自己不太熟练的抛媚眼技术给弄得眼皮子抽了。 楚为欢无奈扶额道:“诺,相里瑶,你看到了吧,我家师妹实在是太笨了,跟你简直不相上下,看着就让我觉得烦……唉,像我这种聪明人啊,实在是没法跟你们这些笨蛋玩到一块去呢。” “你师妹确实挺笨的。”相里瑶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即等她反应过来后,又气急败坏地指着楚为欢道:“楚为欢,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在骂我?” “唉,你作为蛊毒宗身份尊贵的圣女,若是非要这么污蔑我这么一个初来乍到的合欢宗交换生的话,那我也没办法,这毕竟是在你们蛊毒宗的地盘,就算我诉说委屈也没人会听吧。” “……” 相里瑶被气得哑口无言了。 与满脸郁闷的相里瑶不同,楚为欢的脸上则是盛满了笑意,看起来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事实上,她确实心情很好。 合欢宗和蛊毒宗积怨已久,她作为合欢宗的大弟子,自然跟作为蛊毒宗圣女的相里瑶关系不是很好,只要能看见相里瑶吃瘪她就很开心。 不过呢,他们这次来蛊毒宗当交换生可不单单只是为了让相里瑶吃瘪的,而是为了让整个蛊毒宗都吃瘪。 一想到能将蛊毒宗搅个天翻地覆,楚为欢脸上的笑意不由得又深了几分。 这时,站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云真忽然笑着说道:“楚师姐,你可以先给我们介绍一下你的两位同门么?毕竟今后一年我们都要待在同一个屋檐下,总得要先互通名字才方便今后的相处呀。” “啊,云真小师妹说得对,我确实该给你介绍一下我的师弟师妹。” 说着,楚为欢先看了一眼相里瑶,而后似笑非笑地道:“喂,相里瑶,这是我们交换生的事情,你们这些外人还杵在这里做什么?” “……” 相里瑶冷哼一声,对站在自己身后的两名蛊毒宗弟子道:“我们走。” 言罢,她转身离去,那两名蛊毒宗弟子也恭恭敬敬地跟在了她的身后,一起离开了此处。 等他们离开之后,楚为欢立刻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师弟,有些嫌弃地介绍道:“云真小师妹,我师弟名为林漾卿……别看他的名字还不错,长得也还不错,但实际上他就是个不着调的家伙,挺没意思的。” 林漾卿有些无语:“师姐,你非要在这么如花似玉的小师妹面前说我的坏话吗?就不能让我在小师妹心里留下个好印象吗?” “什么坏话?这明明就是大实话。” “……” 好吧,这确实是大实话。 林漾卿没法反驳了。 见他哑口无言,没再说话,于是楚为欢也懒得在他的身上浪费功夫,立刻便转移了目标。 楚为欢又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师妹,依旧是有些嫌弃地介绍道:“我师妹名为微生浮若,长得还行,就是脑子不太聪明,也挺没意思的。” 说完,她抬眸看向云真,脸上的嫌弃顿时化作了明媚的心意,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差别对待。 “云真小师妹,他们两个来到修仙界的时日都要比你多几年,所以按理来说,你应该叫他们师兄师姐的。” 云真笑了笑,道:“林师兄好,微生师姐好。” “云真小师妹好,”林漾卿笑着朝她眨了眨眼睛,一双勾人心魄的眸子里丝毫不掩欣赏与惊艳,“小师妹,你这张脸生得可真好看,再过几年当然也是个大美人。” 云真有些敷衍的点了点头,“多谢林师兄的夸赞。” 紧接着,她将视线挪到了微生浮若的身上,并笑着说道:“微生师姐,今后一年还请多多指教了。” 微生浮若愣了愣。 而后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好。” 见状,林漾卿立刻耷拉着脸说道:“小师妹,我的媚术修得有这么差劲吗?你为什么宁愿搭理她这样的假正经,也不愿意搭理我这样的真浪荡啊?” “……” 浪荡似乎并不是一个好词吧? 云真没弄明白他的脑回路。 楚为欢抬起手,用力地拍了一下林漾卿的后脑勺。 而后在林漾卿疼得龇牙咧嘴的时候,她笑着对云真说道:“小师妹,我师弟他最喜欢撩拨你这种长得好看的小姑娘了,你可千万别搭理他啊,他配不上你。” 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认真,显然是真心觉得林漾卿配不上云真。 对此,云真点了点头,嗓音淡淡地回应道:“我知道了,楚师姐。” 林漾卿怎么样,她并不关心,她只关心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微生浮若。 至于她为什么会那么关心微生浮若? 那是因为在见到微生浮若的一瞬间,她的丹田就开始发烫了。 而后就像是产生了什么共鸣一般,她忽然在微生浮若的身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那香味很明显,即便是厚重的脂粉味也没能将其盖住。 并且这股清香,她只在藤蔓妖和小云的身上闻到过。 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想到这里,云真忽然转头看向了始终站在她的身旁却许久都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的谢无绫,并满脸认真地问道:“谢师姐,我方才没有及时回应你的问题,很抱歉,也不知你如今是否还愿意指导我?” 谢无绫点了点头,“自然是愿意的。” 对于真心想修习剑道的人,谢无绫向来都不会吝于指教。 只不过,她并不想在那么多人的面前指导小师妹练剑。 因为刚开始接触剑道的人会很容易被人多的地方环境干扰心神,所以她们需要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寂静的环境。 于是,谢无绫看向了楚为欢,语气淡淡地道:“楚师姐,这里还有很多间空屋,你先带着你家师妹和师弟挑选屋子吧,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楚为欢兴致缺缺地回了句:“好。” 他们合欢宗的人向来只对容貌上乘的人感兴趣,而谢无绫的容貌并不算上乘,只能算是清秀,所以她对谢无绫完全不感兴趣。 谢无绫也不在意楚为欢的冷淡。 她又将视线重新投回到了云真的身上,并淡声询问道:“小师妹,可否随我移步碎花居外?” 云真笑着说道:“好。” 想杀的人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身边,自己怎能不努力变强呢? 她要变强,变得很强很强。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用手中之剑,杀想杀之人。 第128章 挥剑五千下 走出碎花居后,谢无绫带着云真一路左拐右拐,也不知拐了多少个弯,最后她们终于来到了一片人烟稀少的大空地上。 这片空地真的是很大,但也真的是人烟稀少,除去刚来到此地的她们二人以外,空地上就只有五六个正在溜虫逗蛇的蛊毒宗弟子而已,人实在是少得可怜。 但就是这种没什么人的地方,才适合静心练剑。 云真看了一眼这片空地,有点好奇地问道:“谢师姐似乎对蛊毒宗很熟悉?” 谢无绫并没有立刻回答云真的问题。 她先带着云真走到了一个离那些蛊毒宗弟子非常远的地方,而后才语气淡淡地解释道:“嗯,当初蛊毒宗那场严重的瘟疫发生的时候,我也被宗门派过来帮忙了,那时我经常早起在蛊毒宗里散步,不知不觉间就记住了里面的所有路线,也算是挺熟悉的。” “原来如此。” 云真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而是选择直接拿出了自己的剑。 而后,她持剑而立,语气非常认真地问道:“谢师姐,我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要从何开始练起呢?” “从哪开始练起么……” 谢无绫看了一眼云真异常纤细的胳膊和腿,沉吟片刻后,她才面无表情地道:“那小师妹,你就先挥剑三千下吧。” “挥剑三千下?” “嗯。”谢无绫轻轻点头,“其实按照正常情况来说,初学剑道者应该先挥剑五千下的,但你实在是有些瘦,我怕你的手臂会承受不了这么……” “不用。” 云真忽然开口打断了谢无绫的话。 紧接着,她握紧了自己手里的剑,用格外坚定的语气对谢无绫说道:“谢师姐,多谢你的好意,但你真的不用特意为我减少挥剑的次数,五千下就五千下,我能做到。” “……”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在听到她这么一番发言之后,谢无绫向来毫无波澜的眼眸里竟然涌上了些许笑意。 只是那笑意实在是浅得可怜,若是不认真去看的话,压根就察觉不到她笑了。 “好。”谢无绫说:“那就五千下。” * 虽然云真的一番话说得很坚定,但挥剑五千下还是费了她不少劲。 从日暮到天黑,她一直在挥剑。 刚开始她还是斗志满满的,挥剑的动作也做得极为标准,但挥剑挥到后面,她的动作越来越僵硬、挥剑的手腕变得又酸软又麻木、最后就连一颗心也变得极为麻木。 虽然中间她因为手指在颤抖,有好几次都没握住剑,导致剑落在了地上,但好在她最终她还是成功挥完了这整整五千下的剑。 五千下挥完之后,一阵无力感紧紧地包裹着她的身体,她右手的五根手指都已经失去了知觉,手腕又酸又疼,并且还控制不住地在颤抖,就连被她握在手里的暗剑也直接掉落在了地上。 不仅如此,因为她站在原地许久都没有走动过,以至于如今她不仅手腕疼,就连腿和腰也是又酸又疼的,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地方是不疼的。 因为身上连一丝一毫的力气都没有,所以不出意外的,云真直接跌坐在了地上,连站都站不起来,实在是狼狈极了。 这种时候,谢无绫并没有选择直接扶云真起来,而是选择蹲下身子,捡起了掉落在地的暗剑,并将其递给了云真。 将暗剑递到了云真的面前后,谢无绫语气平静地道:“小师妹,你做得很不错,但仅仅只是这样的话,还不够。今后每隔七日我便会带你来这里挥五千下剑,直到你在挥完五千下剑之后还能握住你的佩剑为止。” 对于谢无绫的安排,云真没有异议。 她想要变强,就要付出辛苦和努力,若是连这样的意志都没有,那她就没法变强。 可她实在是没力气接过暗剑了。 好在谢无绫极为贴心地将暗剑放进了她无力虚握着的手里,有了肌肤接触,云真可以直接动用精神力将暗剑收进自己的储物袋里。 等她收好暗剑之后,谢无绫忽然淡声问道:“小师妹,你先前自己练剑的时候……应该也感受到了自己的问题吧?” 云真嗓音虚浮道:“感受到了。” 谢无绫说:“小师妹,你练剑的动作之所以不流畅,主要是因为你还不够熟练。” 云真点了点头。 谢无绫说的跟她想的差不多。 而后,谢无绫又详细跟她解释道: “小师妹,经我观察,你最大的问题就是把握不住自己挥剑的力度,有些时候你挥剑的力气太大了,以至于收不回来剑势,没法顺利做出下一个动作。” “但有些时候你挥剑的力气又太小了,以至于剑势不足,根本就支撑不起下一个动作,我让你每隔七日便来挥剑五千下,便是想让你准确掌握住挥剑的力度,让这力度成为你的习惯,这样才能方便之后的练剑。” 也就是说—— “谢师姐,原来我们还没有正式开始练剑吗?” “嗯。”谢无绫轻轻点头,“挥剑五千下只是在为之后的练剑做准备而已,还算不上是在正式练剑,我如今不扶你起来,也是因为我觉得你是个坚毅之人,自己就能够站起来,并不需要我的帮忙。” “原来如此。” 云真点了点头,感觉到自己的身上已经恢复了些许力气,于是她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并对着谢无绫说道:“谢师姐,如今已经很晚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好。”谢无绫答应了。 * 天色已经很晚了,照理来说大家应该都已经睡着了,可当云真和谢无绫两个人不紧不慢地回到碎花居的时候,却发现这里竟然是一片灯火通明的场景。 隔得很远的时候,她们就已经看到了碎花居里亮着的灯光了。 而等到快到碎花居门口的时候,云真又听见了几道从碎花居里传来的声音—— 那是楚为欢带着些许疑惑的嗓音、林漾卿略显惊讶的声音、以及梅三思嘲讽楚为欢的行事作风实在是太过残忍了的话语。 看这个情况,好像是梅三思那家伙又在阴阳怪气别人了? 对于这种事情,云真并不觉得意外,毕竟梅三思那家伙就是这样的性子,见到谁都要阴阳怪气的嘲讽两句,很正常,这样的事情她见得多了,都已经习惯了。 可当她走到碎花居的门口、看到了里面的情况后,却忽然觉得有些意外了。 等等。 他们这是什么情况? 第129章 碧鳞玉蛇的有缘人 云真站在碎花居的门口,只差一步之遥就能进去,可她却并没有选择直接进去,而是选择站在外面打量着里面的情况。 只见碎花居的院子里站着七个人。 这七个人分别是合欢宗的三名弟子、梅三思和白念歌两个人、以及也不知是何时来到了此地的善善和颜不还两人。 此刻他们都站在不同的地方,但脸上却带着如出一辙的惊讶,像是遇到了什么稀奇的事情似的。 除了坐在走廊上的梅三思。 借着灯光和月光,可以很明显的看到他的脸上并没有出现惊讶的神色。 梅三思依旧满脸阴郁,甚至这次他脸上的阴郁很明显变得比以往还要浓重了,仿佛这件让所有人都感到惊讶的事情却独独让他感到生气似的。 真是奇怪,他们遇到什么事了? “呀,”面对着门口的林漾卿在看到了的云真的一瞬间,立刻便笑着说道:“是小师妹回来了啊。” 而后,谢无绫的身影也出现在了门口。 于是他又笑着说道:“诶,谢师姐也回来了呀——你们来得正好,快来看看,我们方才抓到了一只小可爱,这可是非常难得一见的碧鳞玉蛇呢。” 说着,他高高举起了自己的手,将被他捏在手里的碧绿色小蛇呈现到了云真和谢无绫的眼前。 这是一条很漂亮的蛇,通体碧绿,从头到尾都是极为干净的碧绿,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就像是一支毫无瑕疵的绿色玉箫。 并且它还生了一双极为美丽的金眸,像是一颗璀璨的金宝石似的,很漂亮。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在与那条碧蛇对上视线的一瞬间,云真好像听见了一道雌雄莫辨的嗓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啊呀,小丫头血脉还挺高贵的嘛。” “……” 云真微微蹙起眉头,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谢无绫,又扫了一眼院子里的众人,却发现他们竟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就像是完全没有听见那道声音似的。 这又是什么情况? 是那只碧鳞玉蛇在说话吗? “小师妹,你在发什么呆呢?是不是因为这条碧鳞玉蛇长得太好看了,所以直接把你给迷得头晕目眩了呀?” 林漾卿笑着问道。 云真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欸?”林漾卿有些疑惑,“小师妹你这又点头又摇头的,是什么意思啊?” “我的意思是,这条碧鳞玉蛇长得确实挺好看的,但我并没有被它给迷得头晕目眩的,我只是觉得它刚才好像对我说了话。” 闻言,林漾卿脸上的疑惑不禁变得更加浓郁了,他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它对你说了话?没有吧?我怎么没听见?” 坐在竹椅上的颜不还笑着说道:“那说明因为你不是它的有缘人……碧鳞玉蛇只会跟合自己眼缘的人说话,并且它不会直接开口说话,只会在识海里跟人说话,这是在脑袋说里的悄悄话,你当然听不见啦。” 很好。 云真特意说出这件事情,就是想看看能不能从他们的口中得知方才那道声音是什么情况。 如今知道方才那道声音确实是那条碧鳞玉蛇在对她说话,也算是解了她的疑惑,但她并没有因此而放下心来。 “颜长老,我想知道,碧鳞玉蛇会伤害合它们眼缘的人吗?” “这我可不知道,毕竟我相貌丑陋,性子又刁蛮无理,像我这么差劲的人,可从来都没有碧鳞玉蛇看上过我呢。” 说着,颜不还晃了晃自己手里的碧绿色折扇,并笑着对云真说道:“至少典籍上从来都没有过碧鳞玉蛇伤害有缘人的事情,所以我觉得它大概率是不会来伤害你的。” “……” “况且就算它真的来害你了,我也定会护你周全的,小阿真,你就放宽心吧,长老我肯定不会让你吃亏的。” “嗯,多谢颜长老替我解惑。” 道谢归道谢,但他口中说的那番定会护她周全的话,云真可没法相信他。 毕竟据她所知,颜不还在昶清宗里的风评可不算好,很多人都说他喜欢迫害五灵根弟子,就连祝瑶长老也不允许他跟五灵根弟子进行接触。 虽然不知道传闻可不可信,但祝瑶长老的态度云真已经在仙门大比上近距离的见识过了——她确实是不允许颜不还跟门中五灵根弟子进行接触。 比起第一次见面就对她使用血腥幻阵的颜不还,她还是更愿意相信祝瑶。 颜不还并不知道她的这番心思,于是在听到她的一声道谢后,他立刻便笑着摆了摆手道:“小事小事,不必言谢。我们今日坐了那么久的马车,你跟无绫方才又出去逛了那么一大圈,如今肯定是又困又累的了,我建议你还是先好好的睡一觉去吧。” 云真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说。 挥完五千下剑,又走了那么长一段路才回来,她如今的确又困又累的,甚至有点想直接躺到床上歇息。 可是不行。 她还没有沐浴。 云真今日练剑出了不少汗,虽说如今她身上的汗都已经被夜风吹凉了,但衣裳皱巴巴的粘在身上总归是有些不舒服的。 若是不沐个浴换身新衣裳的话,她恐怕很难睡着。 但蛊毒宗的水真的可以用来沐浴吗? 她不是很确定。 见云真的视线一直聚集在她自己那身皱巴巴的衣裳上,站在她身旁的谢无绫立刻便明白了她的心思。 为了解决云真的疑惑,于是谢无绫轻声说道:“小师妹,碎花居后面那口井里的水可以用来喝,也可以用来沐浴,今日来到碎花居后我去探查过了的,水里没有毒,你可以放心用。” “我知道了,谢师姐,多谢你告诉我这件事情,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云真轻声道谢。 谢无绫摇了摇头,“不必言谢,我是你的师姐,帮你解决问题是应该的,如今天色已晚,该是睡觉的时候了,小师妹你还是快些去沐个浴换身衣裳吧。” “好。” * 虽然谢无绫是个很可靠的人,但云真还是没法全然相信她的话。 于是在打好井水之后,云真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根自己曾经在昶清宗的商铺里买到的银簪,并将其放进了井水里,以此来试验水中是否有毒。 结果跟谢无绫说的一样,没毒。 虽然这样看显得她似乎有点像在浪费功夫,但这毕竟是牵扯到了性命的事情,只相信别人的一言两语就可不行,还是得自己亲眼看到结果才能放下心来。 如今亲眼看到了验毒结果,云真才放心地用自己打上来的井水沐了浴。 简单的沐完浴之后,云真换了身干净的新衣裳,而后带着一身的疲倦与酸痛,她很快便坠入了梦乡之中。 恍惚间,云真似乎又听到了那道雌雄莫辨的、属于碧鳞玉蛇的声音。 它好像说了一句话,但云真完全没有听清楚它说的是什么——准确来说,不是听不清楚,而是云真压根就不想听它说话。 她很累,她很困,她完全没有心思去搭理那条叽叽喳喳的绿蛇。 管它说了什么,都跟她没关系。 现如今,她只想好好的睡个觉。 仅此而已。 第130章 小师妹,我们两个八字不合 或许是因为太过于疲倦了,以至于云真这一觉睡得格外的沉,第二日直到日上三竿的时候,她才从梦中缓缓醒来。 只是这一觉睡醒之后,云真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比昨日还要酸痛了。 甚至掀开被子的时候她的手都在剧烈的颤抖,下床的时候更是腿软到险些直接摔倒在地,就连穿个衣裳也是手抖得不行,就像是犯了什么会让人不停颤抖的病似的。 云真一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手抖,一边穿衣裳,最后好不容易才穿好了衣裳,结果更糟糕的事情来了—— 她刚推开房门,就因为腿软使不上力气而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并且好巧不巧,梅三思那家伙恰好就站在她门口的走廊上,她摔倒在地时所弄出的动静,直接就把他的目光给吸引了过来。 “呦。”梅三思低头看着她,语气戏谑地道:“小师妹,见到我就这么让你害怕吗?你怎么连路都走不稳了呀?” “......” 云真没搭理他。 见云真不说话,梅三思先是不紧不慢地朝她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而后又腔调古怪地对她说道:“这次算我心地善良,来吧,小师妹,我扶你起来。” 无视了梅三思伸过来的手,云真双手扶着门框,靠着自己的力量站了起来。 而后,她靠在门槛上,看着梅三思还停留在自己面前没有收回去的手,语气淡淡地讥讽道:“四师兄,见到我就这么让你害怕吗?你怎么连怎么把手收回去都不会了?” “……” 梅三思轻哼一声,什么都没说,而是默默地将自己的手给收了回去。 他瞥了云真一眼,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旁边却蓦地传来了一串清脆的掌声。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叫好的声音。 “好!” 云真和梅三思循声望去,只见善善正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边拍掌,一边笑着对云真说道:“阿真,做得好呀,他用言语欺负你,你就用同样的方式欺负回去他,我就喜欢你这大胆反击的刚烈性子,好!” “……” 云真拍了拍自己的衣袖,没说什么。 她这边什么都没说,但梅三思却那边是立刻冷哼一声道:“这位合欢宗长老,你的手伸得还真是长,居然连我们昶清宗弟子之间的友好交流都要来管。” 善善笑着说道:“这位昶清宗弟子,你误会了,我不是来管你们的事情的,我只是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场很有意思的好戏,所以忍不住拍掌夸赞而已。” 梅三思没再搭理她。 他转头看向云真,嗓音阴郁地道:“小师妹,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三日后我们这些交换生就要跟着蛊毒宗弟子们一块去听课了,倘若到时候你还如今日这般,睡到这种时候才醒来的话,那么……” “好啦,这位昶清宗的小弟子,阿真才刚睡醒呢,你就别说这些话来烦她了,况且你是忘记了你们家颜长老在出门之前特意留给你的嘱咐了吗?” “……” 梅三思沉默了。 善善也在这时笑着提出了告辞:“好啦好啦,我也该走了,蛊毒宗的宗主和副宗主还在等着我去谈生意呢,就剩你们两个小家伙待在这里里,一定要好好相处呀,可千万别趁我们不在的时候打起来了哦。” 言罢,她转身离去,婀娜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碎花居的门口。 等善善离开了碎花居之后,云真立刻便看向了梅三思,有些疑惑地问道:“颜长老留给了你什么嘱咐?” 听善善的意思,那嘱咐似乎还跟她有点关系。 “他留下的嘱咐么……也没什么,就是让我把三日后我们要跟着蛊毒宗弟子一块去听课的事情告诉你而已,还有就是他可能要过几天才能回来,白师兄和谢师姐也跟着他一块走了,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就只是这样而已吗?” “……” 梅三思闭了闭眼睛,露出了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道:“他还让我带你到蛊毒宗里逛一逛,最好能多带着你逛几圈,让你熟悉一下里面的路,这么费力又不讨好的麻烦差事也就只有他能想得出来了。” 说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腔调古怪地对云真说道:“呵,小师妹,我们两个八字不合,一见面就容易闹矛盾,我想你如今肯定很不愿意跟我结伴而行,所以我们今日还是好好待在碎……” “不。”云真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并笑吟吟地说了句:“四师兄你想多了,我当然很愿意跟你结伴而行呀。” 梅三思愣住了,“小师妹,你没听到我说的吗?我们两个八字不合,很容易……” “结伴而行难道还要看八字吗?” “……” “呵,好吧,确实不用。” 梅三思妥协了。 只是他仍旧有些郁闷,明明这小师妹平日里总是巴不得离他们远点,怎么今日她忽然一反常态,居然愿意跟他结伴而行了呢? 想着想着,梅三思就将自己心里的疑惑问出了口:“呵,小师妹,你平日里总是不喜欢跟我走在一起,怎么偏偏今日你就改变了主意呢?是不是想趁机使坏坑我?” 云真笑着回了他一句:“四师兄,若是你非要这么想的话,那我也没办法,你开心就好。” “……” 事实上,这次确实是梅三思想太多了。 云真完全没有要使坏坑他的想法,她只是想先熟悉一下蛊毒宗的地形而已——免得自己到时候一不小心在蛊毒宗里迷了路,反而还会平添许多麻烦。 说实话,其实云真完全能够独自去熟悉蛊毒宗的地形的,毕竟她自己有脚有眼有脑子的,可以一边逛一边记住路线,还不至于非得要人带着才行。 但她之所以同意跟梅三思结伴而行,也并不是因为需要他的带路,而是因为她很好奇一件事情。 那就是—— 蛊毒宗那些可能有毒的花花草草,对梅三思究竟有没有影响? 为什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会主动去找沈苓讨要毒药呢? 是因为他不怕毒吗? 还是说,他想死想疯了呢? “喂,小师妹,你在发什么呆呢?都这种时候了,我们还不快点走吗?难道你想等到天黑之后再让我带你去逛蛊毒宗吗?” 就在此时,梅三思的阴冷嗓音忽然在云真的耳边响了起来,扯回了她的思绪。 她浅笑着回了句:“那我们走吧。” 这是一个很好的测试机会。 倘若最后测出梅三思确实拥有百毒不侵的体质的话,那宣楚想要的毒花环就有着落了,到时候甚至还可以让梅三思亲手帮他把毒花环给戴上去。 倘若最后测出梅三思没有百毒不侵的体质的话…… 那说明他之前做出找沈苓要毒药吃的举动确实是想死想疯了。 既然他这么想死,那么若是蛊毒宗的花花草草能够把他给毒死的话,也算是帮他圆了一桩心愿。 这么一说,似乎测试出来的结果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是一件好事,而且还能顺带解决了她的疑惑。 妙哉,妙哉。 第131章 四师兄,你可真是个好人啊 蛊毒宗的人似乎格外喜爱花草,不仅路上种满了花花草草,就连有些房屋的屋顶上都种着花草,姹紫嫣红的一片,乍一看觉得很漂亮,但看久了却会让人觉得眼花缭乱。 绿的、紫的、粉的、白的…… 那么多种色彩混合在一起,很难不让人觉得头晕眼花。 至少云真就觉得挺头晕的。 不仅仅只是头晕,她眼前的那些花花草草甚至还出现了重影,格外虚幻。 于是她抬起泛着酸的手腕,轻轻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同时还眨了几下眼睛,这才稍微减轻了点头晕眼花的不适感,并且眼前的重影也都消失不见了。 见状,走在她身旁的梅三思忍不住开口嘲讽道:“呵,小师妹,只不过是看了一路的花和草而已,你怎么就难受成这样了?你不会真的脆弱成这样了吧?” “难受?”云真笑了笑,并没有否认梅三思的话,而是抬手指着不远处的花花草草,嗓音轻快地道:“四师兄,不如你拔几根草摘几朵花来给我看看,说不定看久了之后,我就能不那么难受了呢。” “看久了就不会难受了?这是什么歪理?” “这不是歪理,这叫以毒攻毒。” 梅三思冷哼一声道:“歪理,以毒攻毒明明只会更毒,同样的,你若是看久了那些花花草草,也只会觉得更加难受,才不会像你说的这么简单呢。” 他向来愚笨,这次倒是难得的聪明了一回,知道这是个歪理。 云真佯装遗憾地叹了一口气,语气中满是惋惜地道:“真可惜,看来四师兄不愿意帮我摘花拔草,我还以为你会很喜欢看到我难受的样子呢……四师兄,我好心提醒你一句,若是你不珍惜这次机会的话,下次想看到我遭殃的样子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 闻言,梅三思立刻抬起了自己的脚,头也不回地往不远处的花草那边走了过去。 “四师兄,你要去哪里?”云真故意问道。 “呵,”梅三思先是冷笑一声,而后嗓音里带着些许期待道:“当然是去给你摘花拔草啊,我的好师妹,看你这么相信那个以毒攻毒的歪理,我这个做师兄的也不好让你失望,总得要尽力实现你的心愿才行。” 别看他说得那么好听,实际上他只是想看到云真难受的样子而已。 梅三思这家伙啊,非常喜欢围观他人的不幸。 之前在昶清宗的时候他就经常去内门擂台看人打架,并且还总是喜欢在别人被打的时候大声欢呼,别人听了觉得生气,但又打不过他,所以就只好在背后跟关系好的同门抱怨梅三思的行径了。 别人倒霉他开心,别人不倒霉他阴阳怪气。 也正因如此,所以梅三思在昶清宗的人缘一直都不怎么好。 ——这些都是云真之前在昶清宗同门的口中得知的。 正是因为知道梅三思有这种喜欢看人倒霉的坏习惯,所以云真刚刚才会故意说出那样的一番话,就是为了让他自愿去触碰那些花花草草。 然后,她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了。 啊,不,是一半的结果。 她还得想办法确定一下这里的花草是不是真的有毒,因为只有在这些花草真的有毒的情况下,她才能完全确定梅三思是否真的拥有百毒不侵之体。 现在,就等他把花给摘回来了。 * 梅三思在那片花草地里停留了许久。 直到云真都有些疑惑他摘个花草为什么能摘那么久的时候,他才握着一大把花草走了回来。 “诺,”梅三思将花递给了云真,嗓音幽幽地道:“给你,这是你想要的花草。” 云真摇了摇头,没有接过他递来的花草,而是笑着对他说道:“四师兄,我觉得这些花草还是在你的手里更好看点,你就握在手里让我看着吧。” “......” 梅三思抬眸看了她一眼,没有生气,反而微微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个难看至极的笑容。 “呵,小师妹,其实你完全可以坦诚点的,没必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试探我......你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来问我吧,放心,你问我什么,我就告诉你什么。” “什么都告诉我?” “是啊,只要你愿意问,我就愿意告诉你答案。” “那我想知道,四师兄,你的灵根是怎么被弄断的?” “......” 梅三思脸上的笑意顿时便消失殆尽了。 “这个不行。”他说:“小师妹,你换一个。” 云真故作无辜地问道:“四师兄方才不是说——我问什么,你就告诉我什么吗?怎么这么快就反悔了呢?” 她方才问梅三思那个问题,不是因为真的想知道答案,而是故意逗弄他的。 毕竟答案这种东西呢,还是要自己亲眼看见才能相信,从梅三思口里说出来的答案她可没法相信啊。 “哼。”梅三思冷哼一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将选择自己手里的花草举到了云真的面前,语气阴冷地道:“走吧,还有很多地方没逛呢,小师妹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捏着这些花草,让你看个够的。” “四师兄,你可真是个好人啊。” “……” 之后的一路上,梅三思的确如他口中所说的那般,将那些花草好好的捏在了手里。 但云真可没闲心去看他手里的花草。 她忙着记住蛊毒宗里的路线,压根没空去注意梅三思手里的花草,这副完全不在意的模样,让原本想让她看一路花草难受死她的梅三思感到有些气恼。 他是不是被戏耍了? 这个可恶的小师妹,刚开始让他摘来这些花草给她看,结果如今他摘了花草,还好好的把这些花草捏在了手里,结果她又不来看,这摆明了就是在戏耍他啊。 还有,他方才说的那番让小师妹坦诚点的话为什么不管用啊? 沈苓给的册子里明明写了——如果小师妹提出让你去做什么事情,那你就笑着让她坦诚点,有话直说,不要跟你拐弯抹角,这样她就会被你的气势给震慑到,从而自乱阵脚,告诉你一些小秘密。 想到这里,梅三思不由得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云真,却发现她的脸上完全没有他想象中的慌乱与害怕,只有平静和淡定。 “……” 可恶。 明明他按着册子里说的那样去做了,而且做得还挺好的,可为什么小师妹看起来完全不像自乱阵脚了的样子啊? 难道是沈苓在坑他? 该死的,沈苓那个家伙都已经因为暴露身份而被赶出昶清宗了,结果居然还不忘在临走前留下那个册子来坑害他。 他也是该死的,居然还真信了。 梅三思很郁闷。 第132章 万毒录和毒花册 因为心中郁闷,所以梅三思之后的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云真也没找他搭话,只是偶尔会转过来看一眼他有没有中毒而已。 很明显,梅三思看起来跟往常一样,完全没有中毒的征兆。 不知不觉间,他们两个就逛完了整个蛊毒宗,云真记住了所有路线,认为已经用不上梅三思了,便提出了回去碎花居的建议。 梅三思本就不喜欢在外走动,如今见云真主动提出回到碎花居的建议,他自然是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在同意了云真的建议之后,他立刻健步如飞地回到了碎花居,完全没有要回头等云真一下的想法。 所以不出意外的——云真完全跟不上他的步伐,很快就落后了他一大截,并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 当然,她也不需要跟上梅三思的步伐。 毕竟她如今其实还不想回到碎花居,提出那样的建议也只是想支走梅三思而已。 只有独处才能给云真带来舒适感,原本她很早就想支开梅三思的,可那家伙非要坚持着陪她逛完蛊毒宗,还说什么不陪着她逛完蛊毒宗他就不会回去。 云真无奈,只好让他跟着走了一路。 好不容易逛完了整个蛊毒宗,她完全不想再跟梅三思结伴而行,遂立刻提出了回到碎花居的建议,就是想跟他分道扬镳。 如今梅三思已经离开,她终于能够好好的享受一下独处所带来的的舒适感了。 当然,在梅三思离开之前,云真还特地从他的手里要来了那些花草,此刻那些花草正用手帕包着放在她的储物袋里,就等到时候找个机会测试一下上面是否有毒了。 不过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了,如今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那就是去蛊毒宗的藏经阁看书。 跟合欢宗不允许外宗弟子入内的藏经阁不同,蛊毒宗的藏经阁是允许外宗弟子入内的,并且里面的那些书也都是可以外借出去的,只要做好登记就行——这些都是云真之前路过藏经阁的时候打探出来的。 来到藏经阁后,云真原本是想把书借出去带到碎花居去看的。 只可惜她的腿实在是又酸又疼,走起路来难受异常,为了缓解腿疼,最后她只好在藏经阁里随便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安安静静地看起了书。 书是随手找来的,连书名是什么她都没有仔细看过,直到在角落里坐下之后,她才看到了这本书的书名—— 《万毒录》。 是她从未见过的书。 这个书名倒是挺有意思的,居然是跟毒有关的书。 要知道她在昶清宗的时候可从没有找到过类似的书……听说是因为修仙界的那些宗门都把跟毒有关的书列为了禁书,不允许门中弟子翻阅这类书籍。 蛊毒宗倒是挺胆大的,居然敢违背整个修仙界的规矩,把这种禁书放在藏经阁里。 有意思。 出于某种好奇的心理,云真的指尖微微一动,翻开了自己放在木桌上的万毒录。 刚翻开第一页,她就被上面的内容给吸引住了。 这居然是一本教人如何制作毒药的书。 第一页写的是制作致幻散的方法—— 说是需要修士准备好叱蝶灵花和七叶碧灵草,先将叱蝶灵花碾碎,然后再将被弄碎的叱蝶灵花和完好无损的七叶碧灵草一块丢进炼药炉中进行淬炼。 总共需要淬炼整整十二个时辰,过程中修士还得不停的用冰系术法控制着火温,并且每隔两个时辰就要往里面放一些冰水。 按照上面的方式做完一切之后,就可以上去掀开炉子了。 倘若里面是一摊暗紫色的水的话,那便说明研制致幻散成功了;但倘若里面只有一团黑灰的话,那便说明研制致幻散失败了。 叱蝶灵花啊…… 云真抬起食指,轻轻地敲了敲书页上写着的“叱蝶灵花”四字,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似乎就是沈苓之前在合欢宗门口为她挑选的那朵花。 虽然后面她已经通过藤蔓妖的反应知道了叱蝶灵花有毒,可这么久过去了,她还是不知道叱蝶灵花究竟毒在什么地方,毕竟昶清宗的藏经阁里完全没有关于毒的书籍,所以她便是心里感到疑惑,也无从解决疑惑。 但如今看来,她心里的疑惑似乎终于能够解决了。 只不过这本《万毒录》上只写了制作毒药的方式,并没有介绍那些用来制作毒药的毒花毒草有什么效果,对云真这种完全不认识毒花毒草的人来说并不算友好。 于是云真又在藏经阁里找了半天,翻翻这里翻翻那里,最后终于找到了一本可以帮她了解那些毒花毒草的效果的书—— 《毒花册》。 毒花册上不仅详细介绍了那些毒花毒草的效果,而且还特地画出了那些毒花毒草的样子——抛开里面的内容不谈,这本毒花册看起来倒是跟灵花册差不多。 有趣的是,这本毒花册的书面上写着的署名,还真跟灵花册的书面上写着的署名是同一个人。 明明是同一个人画出来的册子,但里面的内容却是如此截然不同,而且不论是毒花册还是灵花册,里面的内容都非常详细,看来这册子的作者是个医毒双修的厉害人物。 不过作者是什么样的人跟云真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她还是更在乎书上的内容。 她翻半天的毒花册,先是看到了能让人血竭而亡的七叶碧灵草、而后又看到了能让人失去心智变成傻子的宕魂花…… 最后也不知道翻了多少页,她总算是翻到了有关于叱蝶灵花的内容。 册子上画着的叱蝶灵花跟她之前见到那朵的一模一样,这没什么好说的,主要让她在意的,是吃下叱蝶灵花后会产生怎样的效果。 云真定定地看着册子上所描写的叱蝶灵花的效果,脸上再次露出了那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书上写着——叱蝶灵花含有剧毒,凡人吃了会七窍流血,不治而亡;修士吃了会道心破碎,走火入魔, 并且叱蝶灵花还带有致幻效果,能让食用者产生幻觉,看到他心中最害怕的场景。 难怪当初那个藤蔓妖在吃下叱蝶灵花后会神情恍惚地喊着“芸娘”,原来是产生了幻觉啊。 云真用手指敲了敲书页,忽然想起了那夜她在揽月峰的地牢里与沈苓的对话。 那个时候,她对沈苓说,自己以后可能会杀了他那个会用毒的大哥。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既然沈苓的大哥会毒,那么她如今也该好好熟悉一下这些有关于毒的事情了。 毕竟只有熟悉对手所掌握的东西,她才能有更大的胜算。 想到这里,云真立刻将自己的思绪都放在了手里的毒花册上,没有再分神去想其他的事情了。 但毒花册上的内容并不算多,大概只是灵花册的三分之一而已,所以她很快就把这本册子上的内容全都翻完了。 看完毒花册后,云真又翻起了自己先前只看了一点点的万毒录。 因为知道了那些毒花毒草的效果,所以这次翻看万毒录并没有让她如先前那般觉得里面的内容晦涩难懂,反而觉得格外精彩。 但看着看着,她忽然惊讶的发现——册子里写着的那些用来制作毒药的材料里,竟然不仅仅只有对人有害的毒花毒草,而且还有对人有益的灵花灵草。 那些灵花灵草她之前都在灵花册上看到过,确实都是些对人有益处的好东西。 没想到它们居然还能用来制作毒药啊。 真有意思。 因为书上的内容实在是太精彩了,所以云真一个不留神,就在藏经阁里看书看到了大半夜。 外面的天都已经黑了,藏经阁里也只剩下她一个人了,明明已经很晚了,但云真却仍旧不慌不忙地坐在角落里翻着书,并不急着回碎花居。 蛊毒宗的藏经阁是全天开放的,不像昶清宗的藏经阁那样有门禁,所以她想在这里待多久都行,就算是待在这里看上一整夜的书也没关系,压根就不用急着回去。 于是,云真干脆直接从书架上找来了好几本跟毒有关的书籍,并做好了在这里待上一整夜的准备。 她忽略了周遭的一切事物,将自己的全部思绪都沉浸在了书中,认认真真地汲取着那些和毒有关的知识。 “哒、哒。” 直至一道突兀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才将云真的思绪从书中扯了回来。 奇怪,这种时候怎么会有人来藏经阁? 云真立刻警觉地看向门口,却发现来人竟然是—— 相里瑶。 第133章 小师妹,我教你养蛊呀 相里瑶的状态很差劲,不仅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而且走起路来也是摇摇晃晃一瘸一拐的,这副凄惨又可怜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被人给暴打了一顿似的。 走进藏经阁后,相里瑶立刻便看见了坐在角落里的云真。 “云真小师妹?” 似是没想到云真会在这里,相里瑶一片青紫的面容上忽然流露出了几分诧异,就连声音里也带着很明显的惊讶。 同样的,云真也没想到相里瑶会在深更半夜来到藏经阁,所以她的脸上也带着些许惊讶,但更多的还是防备与警戒。 “喂,小师妹,你来这里做什么?” 相里瑶蹙着眉头问道。 闻言,云真语气淡淡地反问道:“相里师姐又是为什么会来这里呢?” “……” “哼,”相里瑶冷哼一声,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看着云真道:“这里是藏经阁,我来这里不是为了看书还能是为了什么?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你也要问,真是个笨蛋。” “哦。”云真用食指轻轻地敲了敲放在自己手边的《蛊毒录》,脸上忽然绽放出一抹浅浅的笑意,“原来相里师姐知道来藏经阁是为了看书的啊,我还以为只有笨蛋才会问别人来这里做什么呢。” “……” 许是想起了这种笨蛋问题是自己先问出口的事实,于是相里瑶自知理亏地垂下了脑袋,没再跟云真说话。 不过她虽然嘴上没跟云真说话,但脚上却是一瘸一拐地走到了云真的身旁,并在云真身旁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等成功落座之后,她又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云真手边放着的《蛊毒录》。 咦? 等等,小师妹在看蛊毒录?! 相里瑶眸光一亮,立刻用自己的食指戳了戳云真的胳膊,并轻声询问道:“喂,小师妹,我们蛊毒宗的藏经阁里明明还有很多介绍灵丹妙药的书,可你为何不选择看那些好书,偏要选择看蛊毒录这样的坏书呢?” “相里师姐管得似乎太宽了点。” “哼,我没有坏心思,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选择看毒书而已。” “想看就看了,需要理由吗?” “……” 相里瑶趴到了桌子上,神情有些郁闷地说道:“哼,我又没有坏心思,你对我这么凶做什么,我只是想知道你这个昶清宗弟子为什么会愿意接触跟毒有关的事情而已。” 云真问她:“难道有规矩说不允许昶清宗弟子接触跟毒有关的事情吗?” “哼,虽然确实没有这样的规矩,但你们昶清宗不是把毒书列为禁书了吗?你身为昶清宗弟子,怎么敢不顾宗门规矩、擅自翻阅这种禁书的呀?” “嗯,昶清宗的确将毒书列为了禁书,但这跟我在蛊毒宗看毒书有什么关系吗?” “……哼,好吧,确实没什么关系。” 说着,相里瑶眯了眯眼睛,脸上流露出了几分不屑的神情道:“哼,那些蠢货,一个两个的都把毒当成洪水猛兽,自己不愿意接触毒,还不让宗门里的弟子接触毒,可他们也不动脑子想想——” “倘若那些弟子连一朵毒花一棵毒草都不认识的话,岂不是很容易就会误食那些长得特别像野菜的毒草吗?” “……” “毒是很危险的东西,若是他们连自己究竟面临着怎样的危险都不知道的话,那么只要危险一来,他们就会被轻易击垮……因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所以他们在危险面前肯定是脆弱至极的。” “哼,这么显而易见的道理,连我都能想到,那些蠢货居然想不到,真是愚蠢。” 因为觉得相里瑶这番话说得还挺对,所以云真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的确,修仙界将毒视为洪水猛兽,各大宗门更是纷纷将毒书列为禁书,不允许门中弟子接触任何跟毒有关的事情。 这样的行为比起说是在保护弟子,倒不如说是在讳疾忌医。 只有清楚的知道那些毒究竟会带来怎样的危险,才能更好的防患于未然;若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只会轻易被危险所击垮。 这确实是很浅显易懂的道理。 但修仙界之所以不让弟子接触毒,肯定也是有他们自己的考量的。 至于他们究竟是出于怎样的考量么...... 这跟云真可没什么关系,她也完全没有想要探究此事的心思。 毕竟她到这里来单纯只是想好好的看个书而已,并不是为了要跟相里瑶讨论修仙界对于毒的态度这种事情的。 蛊毒录上的内容她只看了一点点,还有一大半没看呢,这种时候可不能再分心了。 所以云真最后完全没有开口搭理相里瑶的那番长篇大论,而是默默地翻起了自己手边的蛊毒录。 这本书上讲的不仅仅只有毒,而且还有很多养蛊的方式,只不过云真目前还只看了三种蛊的培养方式。 而这三种蛊则分别是最臭名昭着的相思蛊、最具杀伤力的噬魂蛊、以及最别具一格的臭屁蛊。 相思蛊能够控制人的心神,噬魂蛊能够让人七窍流血而亡。 臭屁蛊的名字听起来可能有点好笑,但它的效果却是非常歹毒的——它能让中蛊之人一直放屁,而且放的屁还一个比一个臭。 最后中蛊之人会活生生被自己放的屁给臭死。 该说不说,从各方面来看,这都是一种非常折磨人的死亡方式……但云真却觉得挺有意思的。 养蛊的方式很简单,就是先用自己的精血投喂蛊虫,然后再通过喂它们特定食物的方式来决定要把它们养成怎样的蛊虫。 打个比方吧——若是想要养成相思蛊的话,那么便要每日都按时给蛊虫投喂相思叶和朱砂水;若是想要养成噬魂蛊的话,那么便要每日都按时给蛊虫投喂几滴心头血和一根断魂草;若是想要养成臭屁蛊的话…… 便要每日按时给蛊虫投喂粪便和粪水。 而且必须得按时才行,少一会时日或者多一会时日都可能会让蛊虫直接死掉,从而让蛊主遭到反噬。 看完这三种蛊毒的培养方式后,云真心里对于蛊毒的好奇已经变得极为浓郁了。 于是她的指尖一动,正想将手里的蛊毒录翻到下一页的时候,坐在她身旁的相里瑶却蓦地开口问道:“养蛊是一件很需要耐心的事情,云真小师妹,你想试试看吗?” 还没等云真做出回应,相里瑶忽然眨了眨眼睛,看起来有些不怀好意地道: “试试看吧,我亲自来教你呀。” 第134章 忽然增长的修为 “不必了,相里师姐,我只是随便翻看一下而已,并不打算进行尝试,所以你的好意还是先留着吧。” 最后,云真微微一笑,十分果断地拒绝了相里瑶的提议。 相里瑶有些疑惑地问道:“小师妹,你看起来对养蛊很感兴趣,而我又刚好特别擅长养蛊,明明我教你养蛊是件好事啊,你为什么要拒绝我呢?” “相里师姐觉得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我看起来不怀好意吗?还是因为我的表现实在是太差劲了,所以你不愿意相信我?还是说我打扰到你看书了,让你觉得我是个烦人精呢?” “相里师姐真是聪慧,居然一下子把我的三个想法全都给猜出来了,看来你也不算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呀。” “哼,小师妹,无缘无故的,你忽然夸我做什么,是不是不怀好心……” 话说到一半的时候,相里瑶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于是她立刻停住了话语,先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她方才跟云真的对话。 直到彻底回忆完方才的对话后,相里瑶才后知后觉地问道:“喂,小师妹,你的意思是……我是个看起来不怀好意而且表现得非常差劲让你不敢相信并且还打扰了你看书的烦人精吗?” 这话说得属实是绕口了点,但云真却完全理解了她的意思,并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云真虽然没有直接开口回应,但她想表达的意思却已经很明显了。 她的意思是—— 你说得对。 * 或许是被云真那副不信任的态度给伤害到了,相里瑶之后一直都没有说话。 她就静静地趴在桌子上,还把脸埋进了手臂里,一丝一毫的动静都没有发出来,看着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没有了相里瑶的打扰,云真倒是能够心情愉悦地享受安静看书的乐趣了。 她一页一页地翻着手里的蛊毒录,也不知翻了多少页,看了多少种养蛊的方式,最后终于在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的时候看完了整本蛊毒录,并将上面的养蛊方式都记在了自己的脑中。 在看完了最后一页的内容后,云真合上了蛊毒录,并将其放到了一边。 而后她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 说来奇怪,明明熬了整整一夜未睡,但云真此刻却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疲倦,反而只觉得格外清醒,甚至比她平日里睡了一觉醒来都要清醒得多。 可随着这份清醒一同而来的,却是她隐约感到自己的心口有些沉闷,像是堵着一口浊气似的,让她有点头疼,还有点想吐。 云真揉了揉自己泛着疼的额头,忍不住在心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果然,她还没达到那个即便通宵达旦也不会感到丝毫难受的境界,一宿未睡对她造成的影响还是太大了。 啧,看来她还是得多花些心思在修炼上面才行。 听说修士的修为越高,便能越大程度上的脱离凡体肉胎。 刚开始是不用吃饭不用喝水,再后面是不用睡觉不用呼吸,通过不断的修炼,最后能让修士得到一个不吃不喝不睡不呼吸都能存活的超脱之躯。 云真如今只能做到不吃不喝,还没法做到不睡,因为一直不睡觉也能活蹦乱跳是结成金丹后才能做到的事情,如今她只有筑基期的修为,差得还很远呢。 说起来,云真的修为已经有很久都没有精进过了。 因为她这段时日里将自己的大部分心思都放到了修习术法上面,已经有很久都没有好好打坐修炼过了,所以她的修为一直卡在了筑基前期,不上不下的,格外平静。 虽然修为没有丝毫精进,但她确实学到了不少有用的术法……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吧。 还是得抽出些功夫去打坐修炼啊。 云真在心里轻叹一声,正准备离开藏经阁回到碎花居的时候,却忽然察觉到自己的丹田里似乎出现了一点小波动。 怎么回事? 丹田对于修士来说是很重要也很脆弱的地方,一旦遭到损伤,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感受到丹田里出现波动,云真不敢掉以轻心,立刻分出了自己的一缕神识去探查里面的情况。 可在探查到丹田里面的情况后,她却蓦地愣住了。 等等。 她的修为…… 居然有所精进了?! * 云真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最后终于确定自己探查到的结果并没有出错——她的修为确实有所精进了。 具体表现在她丹田里的灵力比之前多了一点点,虽然只多出了一点点灵力,但也足够让她感到惊讶了。 更别说,她丹田里的灵力现如今还在以缓慢的速度增长着。 她压根就没有打坐修炼,可那些灵力却凭空出现在了她的丹田里,虽然一次增长的灵力并不算多,但所谓积少成多,四五次增长的灵力聚集在一起,居然也算挺多的。 这些微薄的灵力对于天灵根来说或许不算多,但对云真这个修炼速度不算快的五灵根来说,这些灵力确实算是很多了。 毕竟按照一般情况来说,她至少要修炼整整三天才能得到这么多灵力。 原来没有修炼也能修为精进吗? 她还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虽然这看起来是件好事,但云真向来不信天上会掉馅饼这种事情,她必须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才行。 因为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明昙册,所以云真立刻通过识海联系到了小公子,并朝他询问道:“小公子,我没有修炼,但修为却凭空增长了,是明昙册做了什么吗?” “嘶,姐姐,明昙册只能洗清你体内的杂质,做不到让你修为增长,这件事情应该跟我们明昙册没关系。” “那小公子,你知道不修炼也能涨修为是什么情况吗?” “……” 小公子那边传来了一阵翻书的声音。 半晌过后,翻书的声音停止了,小公子有些迟疑地回答道:“书上说,有些绝世天才哪怕不修炼也能涨修为,睡一觉醒来的功夫修为就涨了,喝杯凉水都塞牙缝的功夫修为就涨了。” “所以?” “所以书上说,这种情况应该叫天才的烦恼。” “……” 云真沉默了。 她看起来像个天才吗? 第135章 无澜的到来 为了弄清楚心里的疑惑,云真只好推醒了趴在她身旁睡觉的相里瑶。 毕竟她一整宿都跟相里瑶待在一起,如今她的丹田里忽然出现异样,怎么想都是相里瑶的嫌疑最大点。 相里瑶被她推醒之后也没有生气,而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道:“怎么?小师妹这是忽然反悔了,想让我教你养蛊了吗?哼,可惜我是个过时不候的性子,就算你这会儿真的想学养蛊了,我也不会教你的。” “相里师姐,我听说这世上有一种很神奇的修炼蛊,中蛊之人即便不修炼也能涨修为,你知道这回事吗?” “什么修炼蛊?你从哪听来的?”相里瑶蹙了蹙眉,神色阴郁地道:“哼,也不知道是哪个可恶的江湖骗子编出这种蛊毒来骗人的,也就只有小师妹你这种涉世未深的小傻子才会相信世上真的有这种蛊。” 云真盯着相里瑶的脸看了半天,确定她不像在说假话之后,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原来如此。”云真垂下眼眸,语气淡淡地道:“相里师姐,我并非有意要扰了你的清梦,只是我身为五灵根,天赋极差,修炼的速度又特别慢,我想快点涨修为,所以才会来找你打探一下有没有这种蛊,若是没有的话那就罢了。” “小师妹。”相里瑶说:“你可别动什么歪心思,修炼就是一步一个脚印,不能操之过急,你若是非要去寻那些歪门邪道帮助自己修炼的话,肯定会遭到反噬的。” 看来相里瑶是真的不知道。 云真有些心不在焉地回了句:“嗯,我知道了,相里师姐说得很对。” 事实上,相里瑶说的这番话就是她心里所担忧的事情。 修为忽然增长,是好事,也是坏事,因为云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会得到这样的好处,更不知道这样的好处究竟会不会给自己带来反噬。 所以她才要想办法弄清楚原因。 小公子给的答案看起来不太靠谱,相里瑶像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蛊毒宗里没有她的熟人,稍微靠谱点的谢无绫也跟着颜不还和白念歌出去了,并且这几天都不会回来。 这种情况下,她要如何才能解决自己的疑惑呢? 看书吗? 说实话,云真看过很多关于修仙和体质的书,但在她的印象里,似乎从来没有一本书里讲到过她这种情况。 莫非真像小公子说的那样,她这是天才的烦恼? 不。 这个答案太不靠谱了。 她不相信。 可如今的情况对云真来说的确是有些一筹莫展的,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要从何查起。 还真是让人头疼啊。 最后,云真选择辞别了相里瑶,离开了藏经阁,先回到碎花居里好好的睡了一觉。 毕竟是一宿未睡,方才又费脑力想了那么多东西,如今她又是头疼的,又是心口闷疼的,若是再不好好睡个觉的话,她可能会直接把自己给难受死。 还是得有命才能弄清事情的真相啊。 * 云真本以为自己睡到下午就能醒来,可谁知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屋子里竟然已经变得漆黑一片的了。 于是她穿好衣裳和鞋子,下了床,走到了窗边,而后她掀开窗子往外一看,这才发现外面的天竟然都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她竟然一觉睡到了深夜? 云真揉了揉眉心,忽然感到有些无奈。 啧,看来在没有结成金丹之前,自己是不能再像昨夜那般通宵达旦彻夜未眠了,否则光是睡一天就能浪费自己不少时日,而且夜晚还远不如白天长,实在是有些亏啊。 正思索间,云真察觉到空气中忽然出现了一抹极为清冷的气息。 这是,雪的气息? 云真顿时警觉地看向气息来源——也就是她的床上——却发现她的床上此刻正坐着一个人。 而在看清楚了那人的面容之后,云真下意识地蹙起了眉头,并用神识将暗剑从自己的储物袋里给掏了出来,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而后,她抬起握着剑的手,用剑尖指着那人的面容,语气冷淡地问道:“无澜,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的,坐在她床上的那人一袭红衣,白发如雪,正是先前多次读她心声的无澜。 他出现在这里似乎并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云真之前用明昙册砸过他,所以现如今他说不定就是来报复她的。 “是我。”无澜笑着说道:“你不用这么害怕我,我这次可不是来找你算账的,而是来保护你的。” “我不信。” “你别不信呀,这次可是楚如镜让我来保护你的,他还在我身上下了咒,只要我伤害你,我就会遭到反噬,不信的话你可以过来让我打你一巴掌试试看呀。” “滚。” 无澜有些疑惑地问道:“真是奇怪,不过几日没见,你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凶了?蛊毒宗的人对你做了什么吗?” 云真懒得搭理他。 本来就已经很烦了,无澜还要忽然出现在这里来烦她,如今她能忍住不提着剑上去砍他都是因为她自己的自制力足够强。 好吧,跟自制力没关系,其实是因为她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 就她这练个剑都能做错那么多动作的水准,若是真提剑上去砍无澜了,指不定是谁砍谁呢。 至于无澜嘴里说的话,老实说,她一个字都不相信。 无澜视楚如镜为敌人,向来只想跟楚如镜争个高下,如今又怎么可能像条乖狗狗似的听楚如镜的话来做事呢? 她才不信。 许是看出了云真的不信任,无澜立刻委屈巴巴地解释道:“你信我,真的是楚如镜让我来的,他让我保护好你和你四师兄,还说只要我保护得够好,他就向所有人承认他输给我了。” “哦。” “你相信我了?” 闻言,云真皱起眉头,正想回一句“不相信”。 但电光石火间,她忽然想起自己似乎可以从无澜口中打探一下消息,看看他能不能知道她身上的异常是什么情况。 于是她对无澜说道:“如果你能解决我的一个疑惑,我就相信你。” “好啊。”无澜自信满满地道:“我知道的事情可多了,你尽管问吧,我定当知无不言。” “我想知道,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修士才能做到不用修炼也能增长修为这种事情呢?” 无澜鄙夷地看了她一眼,语气里满是不屑地问道:“我还以为是什么问题呢,没想到这么简单的问题你也要问啊。” “简单?” “是啊,很简单。” “那就请你告诉我答案吧。” “答案不是显而易见的吗?”无澜有些无语地说道:“不修炼也能涨修为这种事情肯定是只有在梦里才会出现的情况啊……简单来说就是在做白日梦,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我还以为你能想明白的。” “……” 算了。 果然不该指望他能给出什么好答复的。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复,云真并不觉得失望,而是面容平静地提着剑走到了无澜的面前。 而后,她的手腕一动。 泛着银光的剑刃顿时便割掉了无澜的一撮头发。 那撮被割断的白发落到地上的同时,云真冷淡的声音也在屋子里响了起来: “现在,请你滚出去。” 第136章 你好呀,我的有缘人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苍穹之上点缀着许多颗星辰,明亮而美丽,皎洁的月光从天上洒落下来,轻轻地覆盖在了地面上,如同一层晶莹的薄纱般,为地面镀上了一层浅浅的光辉。 无澜被赶到了碎花居的院子里,此刻他正一边踩着铺洒在院子地面上的月光,一边喃喃自语道:“她又是拿剑割我头发的,又是给我送花送草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说着,他垂下眼眸,有些疑惑地看向了自己手里握着的那一大把花草。 只可惜,他仔细地打量了半天之后也没发现这些花草有什么特别之处,看起来就只是很普通的花草而已。 等等。 似是想起了什么事情,无澜白皙的面容上忽然浮现出了些许不可置信。 莫非她对他…… “呵,明明没有百毒不侵的体质,却敢把那么多毒花毒草拿在手里,无澜,你是什么品种的傻缺啊?” 忽然,一道阴冷至极的嗓音在无澜身后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无澜循声望去,只见月光之下,身着一袭白衣的少年此刻正姿态闲散地坐在走廊的栏杆上,并眸光讥讽地看着他,似是在嘲讽着他的自作多情。 而这名身着白衣的少年,赫然便是住在云真隔壁屋里的梅三思。 看着坐在栏杆上的梅三思,无澜微微眯起眼眸,有些意外地道:“是你?” “是我。” 说着,梅三思瞥了眼无澜握在手里的那一大把花草,而后嗓音阴冷地道:“呵,看在我们是故友的份上,我再提醒你一句,你手里拿着的那些花草都是有毒的,若是再不松手的话,你可就要死掉了哦。” 闻言,无澜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握着花草的手,却发现自己的指尖不知何时竟泛起了淡淡的乌黑,是很明显的中毒征兆。 看来这小子没骗他,这花草还真有毒。 只不过…… 在知道了自己手里的花草有毒之后,无澜不但没有选择直接扔掉它们,反而还将它们握得更紧了点。 而后,他抬起眼眸,再次看向了坐在栏杆上的梅三思,并嗤笑一声道:“放心,这点毒还弄不死我,倒是你这臭小子……当年好不容易才从这里逃了出去,如今怎么又主动跑回来了?” “……” 梅三思没有回答他的疑问,而是死死地盯着他手里握着的那些花草,向来阴郁的神情此刻看起来竟泛着些许委屈。 无澜有些疑惑:“小子,你怎么了?” “哼。”梅三思冷哼一声,收回了自己放在花草上的视线,转而看向了云真半敞开着的房门,并腔调古怪地道:“我能有什么事啊?只不过是不想看到我送给某人的东西落到其他人手里而已,看着就觉得晦气。”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无澜没听懂。 “呵,我的意思很简单啊,就是想说我以后再也不会给某人送东西了而已……反正某人最后也会把我送给她的东西都拿去送给别人,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不送了呢,想想就觉得实在是无趣极了。” “你就不能说得再明白点吗?”无澜还是没听懂。 “……” 这次梅三思没有再搭理他,而是默默地在自己的心里生起了闷气。 呵呵,可恶的小师妹,哄他去摘那些花草,还说什么是为了以毒攻毒,结果最后她居然把那些花草全都送给无澜了…… 送个一两朵也就罢了,可是她把那些花草全都送给了无澜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亲手摘来的花草就那么入不了她的眼吗? 可恶。 梅三思越想越不爽,本就阴郁的神情也变得更加阴郁了。 他死盯着从云真半敞开着的房门里露出的那一小片白色衣角,目光凌厉,像是恨不得能在上面盯出个洞似的。 “砰。” 就在此时,房门被彻底关上,那一小片白色衣角也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见状,梅三思更加不爽了。 可恶的小师妹,居然还关门,就这么不想被他看到吗? 哼,那他也关门好了。 梅三思的行动力很强,在这个想法产生出来的一瞬间,他就动作利落地从栏杆上跳了下去,而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并关上了门。 最后独留无澜一人待在院子里,他看了看云真的房门,又看了看梅三思的房门,最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花草,白皙的面容上流露出了几分疑惑的神情。 怎么回事? 小丫头和臭小子怎么都关门了? 莫非他们两个是在防他不成? 在脑海中浮现出这个想法的一瞬间,无澜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果然是两个小孩子啊,居然天真的以为关上房门就能防住他了……殊不知他只需轻轻一抬手,便能轻易把他们的房门给弄碎。 罢了罢了,他们两个要躲就躲着吧,他可没空待在这里砸他们的房门。 他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呢。 想到自己还有事情要做,无澜不愿再待在这里浪费时日,于是他抬起腿,不紧不慢地走出了碎花居,修长挺拔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碎花居的门口。 至此,碎花居彻底陷入了平静之中。 * 但与此同时,云真的屋子里却有些不平静了。 因为怀疑自己丹田里出现的异常可能是被这间屋子里的某样东西给影响到了,所以在彻底关上房门之后,云真立刻便开始在屋子里面摸索了起来。 只不过,她在屋子里仔仔细细的摸索了半天也没发现这里有不对劲的地方。 从椅子到桌子,从地面到窗子,屋子里的东西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灵力波动,也没有古怪的气息,看起来就是很正常的样子。 直到指尖触碰到了床板,云真才察觉到了不对劲。 因为她发现,自己摸到的这块床板居然是凹凸不平的。 按照一般情况来说,床板摸起来应该是平整的,如果是这种凹凸不平的床板,那么上面多半是刻着什么东西。 从指尖的触感来看,这上面刻着的,似乎是一行字。 是对她有用的消息么? 为了弄清楚床板上究竟写着什么字,云真特意在指尖蓄起了一团火灵力。 她先是举着这团火灵力凑到了床板的前面,而后又借着这团火灵力所散发出来的光芒、认认真真地看起了床板上刻着的小字。 本以为床板上刻着的或许是对自己有用的消息,可就在看清那行小字的一瞬间,云真的脸色顿时就变得难看了起来。 因为这行小字所写的内容是—— 你好呀,我的有缘人,你想知道魔气入体是什么感觉吗? 并且在这行小字的右下角还刻了一只丑不拉几的小乌龟,云真稍微一想就知道这是谁的手笔了。 “沈苓。” 几乎是在云真轻声念出这两个字的一瞬间,床板里忽然飞出了一团黑气。 这团黑气先是直直地钻进了她的身体里面,而后又以极快的速度划过了她全身上下的每一处经脉。 并且黑气所划过的地方都产生了一阵剧烈刺骨的疼痛,直接疼得云真脸色发白,指尖也在微微颤抖。 不出意外的话,这大概便是沈苓所写的魔气了。 云真试着调动灵力去与之抗衡,可没想到她的灵力才刚触碰到那团黑气,就被吞噬得连渣子都不剩了。 不仅如此,她的喉咙似乎还被某种力量给堵住了,完全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就连四肢也像是被定住了似的,无法动弹。 发不出声音,还没法动弹,云真完全没有机会自救或求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团黑气往自己的心脉处凑过去。 可出乎意料的是,那团黑气在即将进入她的心脉的时候,居然直接消失不见了。 黑气消失之后,云真终于能够开口说话了,并且四肢也能够动弹了,只不过她身上那剧烈的疼痛却依旧存在,并没有随着黑气一块消失。 半晌过后,那股疼痛终于消失,云真也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沈苓。” 她再次念出了这个名字。 只是这一次她的语气并不像之前那般轻缓了,反而带着股凌厉的杀气。 啧,该死的沈苓,人都已经走了还能给她添堵,真是烦人的很……看来她以后要收拾的人不只有沈苓的大哥了,沈苓本人也是个欠收拾的。 等等。 云真忽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她如今住的这间屋子似乎是沈苓曾经住过的。 否则平白无故的,床板上怎么会有沈苓刻的字呢? 想到这里,云真忽然觉得有点恶心。 看来她得想办法换间屋子了。 可是,有什么好理由能够让她尽快换间屋子呢? 正思索间,云真的视线忽然掠过了床板上刻着的那行小字和那只小乌龟,一瞬间她的灵光乍现,顿时便想到了一个非常好的理由。 不过这个好理由闹出来的动静可能会有点大。 但那又如何呢? 闹出来的动静越大,反而越能促成她的计划。 打定主意后,云真立刻在自己的指尖蓄起了一团火灵力。 虽然她很讨厌火,但此时此刻,用极具破坏性的火灵力所制造出来的动静肯定会比其他灵力要大。 所以—— “砰。” 床塌了。 是被她用火灵力给炸掉的。 第137章 既脆弱又人畜无害的梅三思 由于云真用火灵力炸床时所弄出来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所以没过多久,她的房门就被人一脚给踹开了。 而随着踹门声一块传来的,是林漾卿略显担忧的嗓音:“小师妹!你没事吧?!” 闻言,云真先是抬眸瞥了一眼被他踢到地上的两块门板,而后才轻声回应道:“林师兄放心,我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是魔气入体了而已。” “什么?你被魔气入体了?那……” “好啦,漾卿,你毕竟是个男子,怎能如此随意的踏入女子闺房呢?” 说着,站在林漾卿身后的善善笑眯眯地伸出了手,先是一把抓住了他梳成了高马尾的头发,而后又用力地把他往后一扯。 这用力的一扯,不仅直接将刚踏进云真房门的林漾卿给扯了出去,并且隐约还能看见善善的手上多出了几根乌黑的头发丝。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应该是林漾卿的头发丝被她给拽掉了几根。 看着还挺疼的。 被拽出了云真的房门后,林漾卿忍不住满脸疑惑地朝着善善问道:“长老,难道我们合欢宗还要讲究男女大防这种东西么?” 善善笑着说道:“那自然是不用的,我们合欢宗向来讲究一个恣意妄为,压根就不会在意这些男女之间的虚礼。” “既然如此,那您为何还要把我从小师妹的屋子里给拉出来呢?” 善善满脸无辜地回答道:“那当然是因为我想当第一个关心阿真的人啦,怎么能让你这小家伙抢了先呢?” “……” 得到善善的答复后,林漾卿先是沉默了一会儿。 而后他忽然扬起了自己的唇角,并语气揶揄地道:“善善长老,我觉得吧——你的这个想法怕是要落空了。” “为什么?” “因为梅师弟已经把您的第一给抢走啦。” “……” 是的,早在善善和林漾卿专注于谈话没注意周围情况的时候,梅三思就已经趁机溜进了云真的屋子里。 而此时此刻,他正半蹲在云真面前,鸦羽微垂,嗓音极轻地问道:“小师妹,你说你如今这般……算不算是你把我亲手摘给你的花草随便送给了别人的惩罚呢?” 闻言,云真微微蹙起眉头,语气里满是疑惑地反问道:“四师兄,你什么时候给我摘过花草了?我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 “……” 似是没想到她会直接否认这件事情,梅三思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浅灰色的眼眸中流露出了几分茫然,苍白的面容上也浮现出了几分愣怔。 很明显,梅三思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否则他也不会露出这种既脆弱又人畜无害的神情了。 而就在他愣神的这会儿功夫里,善善和林漾卿两人也来到了云真的面前。 因为云真是直接坐在地上的,所以林漾卿和在来到了她的面前之后,也跟梅三思一样蹲了下来,就是为了能够让她舒服一点。 毕竟仰着脑袋看人还是很麻烦的,他可不想让小师妹因为他的缘故而感到脖子疼。 只不过…… “奇怪。”林漾卿蹙起眉头,满脸疑惑地问道:“小师妹,你方才跟我说你被魔气入体了……可为何你的身上却连一丝一毫的魔气痕迹都没有呢?” 闻言,云真也蹙起了眉头,并轻声反问道:“那请问林师兄,被魔气入了体,但身上却没有魔气痕迹——这是正常的情况,还是不正常的情况呢?” “当然是不正常的。”林漾卿说:“小师妹我跟你讲啊,像魔气这种东西呢,只要跟人的身体有所接触,就必定会留下十分明显的魔气痕迹……至于这种没有留下任何魔气痕迹的情况嘛,我想只有两种可能性。” “哪两种?” “唔,要么就是因为小师妹你的体质比较特殊,把那些魔气痕迹都给驱散掉了;要么就是因为设下这道魔气的家伙主动撤掉了魔气,没让魔气痕迹留在你的身上——” 说着,林漾卿眨了眨眼睛,满脸期待地看着云真道:“小师妹,怎么样,我知道的是不是很多呀?” 说多倒也不算多,毕竟有关于魔气入体的事情云真曾经在书上也看到过,跟林漾卿说得差不多,只是没他说得这么详细而已。 书上只写了魔气入体会在人的身上留下魔气痕迹、以及不尽快清理掉魔气痕迹就会被魔气痕迹给弄死的事情,但却并没有写她如今这种被魔气入体了但身上却没有丝毫魔气痕迹的情况是怎么一回事。 好在林漾卿还算聪明,解决了她心中的疑惑,所以对于他脸上的期待,她也打算给他一个面子。 于是,云真微微抬起眼眸,顺着林漾卿的意思轻声说道:“嗯,是的,林师兄知道的确实很多,很厉害。” 其实,与其说是给他面子,不如说是云真想用这样的方式为自己稳固一份助力。 因为云真知道——世间之事诸多,她今后总会遇到不懂的事情,到那个时候若是能够有一份助力替她解决心中疑惑的话,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虽然不知道这份助力知道的东西究竟有多少,但有总比没有好,至少先稳住再说。 至于稳住林漾卿的方式么,那自然是顺着他的意思夸赞他——因为只有让他亲身体会到帮助旁人解决疑惑所得到的好处,才能让他下次更加心甘情愿的帮她解决疑惑。 好在,这一招的效果还不错。 因为林漾卿在得到了她的夸赞之后,立刻便有些羞赧地对她说了句:“小师妹下次若还有什么疑惑的话,便尽管来问我,我一定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给你听的。” “那就多谢林师兄了。” “不用谢,小师妹,我——” 林漾卿正想说些什么,却不想这时站在他身后的善善却忽然笑着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语:“好啦,漾卿,你说得已经够多了,也该让我跟阿真说两句话了吧。” “……” 闻言,林漾卿垂下了脑袋,往旁边挪了挪身子,为善善腾出了一小块地,好让她能站得离云真更近一点。 而善善自然也没有辜负他的苦心,她毫不犹豫地往前走了两步,走到了他为自己腾出的那一小块地方上,离云真更近了一点。 但由于她是站着的,而云真却是坐在地上的,所以她那带着些许芳香的红色衣袖几乎快要贴到了云真的鼻尖上。 如此近的距离,甚至能够很明显的闻到对方身上上的胭脂芳香,这让向来习惯与人保持距离感的云真稍微感到有些不适应。 于是,云真先是用极快的速度从地上站了起来,又在站起来之后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几步,跟善善拉开了些许距离。 做完这一切之后,才终于让云真心里的不适感少了许多。 “阿真。”见到她拉开距离的举动,善善眨了眨眼睛,满脸无辜地问道:“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躲着我做什么?是不是讨厌我啊?” “善善长老多虑了,我只不过是觉得地上有点凉,坐着难受,想站起来让自己暖和点而已。” 说完,云真垂下眼眸,又佯装可怜地反问道:“善善长老是个心地善良之人,总不会放任我坐在地上着了凉吧?” 善善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原来是这样啊……唔,没想到阿真居然觉得我是个心地善良的人,那也挺不错的呀,不是讨厌我就好。” “哒、哒。” 这时,碎花居外忽然传来了好几道平缓的脚步声,由远至近,脚步声越来越大,听起来似乎是又有几个人正在往云真的屋子这边走来。 在听见了这几道脚步声之后,云真下意识地抬起了眼眸,并将自己的视线投向了门口。 而后,在看清楚了那几位来者的面容之后,她的唇畔不由得漾起了一丝笑意。 很好。 她等的人终于到了。 第138章 梅三思被抓走了 云真等的,是蛊毒宗的人。 这毕竟是在蛊毒宗的地盘,她不信蛊毒宗没有安排来监视碎花居情况的人。 有蛊毒宗的人在外面盯着,若是她擅作主张换间屋子的话,恐怕会让蛊毒宗的人产生怀疑——毕竟无缘无故的,她才住了没多久就要换间屋子,任谁都会怀疑她是不是在里面做了什么坏事。 所以,云真选择用这样的方式将蛊毒宗的人引来,让他们看到事情的真相,知道她也是个无辜的受害者,这样她在蛊毒宗的日子才不会太难过。 抬眸望去,只见屋外总共来了五人,都是身着一袭黑衣、神色麻木的蛊毒宗之人。 为首的是一名女子,约莫三十五六岁的模样,看起来比她身后的四名蛊毒宗弟子都要年长许多,甚至就连她身上的沉郁气质都显然要比那几位蛊毒宗弟子更加浓重,透着一股年长且极有阅历的气质。 很显然,这似乎是个长老级别的人物。 并且梅三思和林漾卿好像还认识她。 想到这里,云真不由得瞥了一眼角落里的两人——只见梅三思和林漾卿早在那五个蛊毒宗之人来到门口的时候就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此刻他们正一起站在角落里,面上带着如出一辙的嫌弃与厌恶。 梅三思这家伙向来不爱与旁人相处,难得见到他和旁人这般有默契……说实话,还挺新鲜的。 不过比起关注梅三思的态度,云真更想关注自己究竟能不能成功换间屋子住。 所以她在简单地瞥了一眼之后,立刻便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没再分出心思关注他们两个人的神情,转而观察起了刚走进屋子里的那五名蛊毒宗之人。 至于观察的结果么…… 那就是她发现这五个都是自己不认识的人。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她也不需要认识他们,她只是需要有蛊毒宗的人在场而已,认不认识那都是次要的。 如今蛊毒宗的人也来了,碎花居里的其他人也来了。 那么,她准备的好戏也该开场了。 唔,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场好戏的第一幕似乎是—— “怎么回事?为何好端端的一个床会碎成这样?就连门也被弄坏了……你们究竟在这里做了什么事情?” 为首的蛊毒宗女子冷声问道。 对了。 好戏的第一幕,正是蛊毒宗之人的质问。 既然蛊毒宗之人已经提出了质问,那么接下来,就该轮到她登场了。 于是,云真抿了抿唇,故意装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神情道:“床是被我弄坏的……因为这间屋子里方才忽然出现了一道魔气想要袭击我,为求自保,我不得不使用术法跟它进行搏斗,这才不小心把床给弄坏了。” 原本按照云真的安排,戏到这里就已经差不多了,接下来只需要静静等待蛊毒宗之人做出答复就能让这场戏彻底落下帷幕了。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就在那名蛊毒宗女子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一旁的梅三思却忽然从角落里跳了出来,将所有人都目光都吸引到了他的身上。 而后,当着众人的面,他嗓音阴郁地说道:“小师妹说得没错,这间屋子里的确出现过一道魔气,并且那道魔气就是我勾结魔族弄到这里来的,所以你们若是想为她讨个公道的话,就赶紧把我抓起来吧。” “……” 一时之间,气氛变得极为沉默,因为所有人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行为给整愣住了。 “呵。”梅三思眸光讥讽地看着那名蛊毒宗女子,并嗤笑一声道:“穆晚莹,你堂堂一个蛊毒宗的副宗主,居然不敢把我这个勾结魔族作乱的罪人给抓起来吗?没想到你居然如此胆怯懦弱,真是给蛊毒宗丢脸。” “……” 蛊毒宗的副宗主……穆晚莹? “呵。”那名蛊毒宗女子在听到了梅三思的一番话后,也嗤笑一声道:“你这昶清宗弟子倒是胆大,明知道我是蛊毒宗的副宗主,却还敢来激怒我,难道是觉得我不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你给抓走吗?” “......” 不知为何,在听到穆晚莹这番话后,云真下意识在心里觉得—— 梅三思正是因为知道穆晚莹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抓走他,所以才会这么肆无忌惮的激怒她,就是为了让她把他给抓走。 当然,这只是她下意识的想法而已,并不代表梅三思的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毕竟她跟梅三思又不算很熟,若是能在一瞬间就洞悉他的心里想法的话,那才算是件奇怪事呢。 等等。 云真忽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特意安排的好戏是不是被梅三思这番忽如其来的操作给打断了? 想到这里,云真不由得蹙起了眉头,并略显不满地瞥了梅三思一眼。 可就是这一眼,便直接让她愣住了。 因为云真清楚地看到有一团墨绿色的雾气从梅三思的指尖飞了出去,直直地飞到了穆晚莹的面前。 不仅如此,她还看到那团墨绿色的雾气极为嚣张地在穆晚莹面前晃了好几圈,而后它又直直地没入了穆晚莹的眉心,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并且从始至终,穆晚莹和其他人都表现得十分平静,没有对此作出任何反应,就像是完全没有看到那团墨绿色的雾气似的。 只有她一个人能看见那团雾吗? 那么,她到底要不要告诉他们呢? 就在云真思考着究竟要不要向众人揭发梅三思的所作所为的时候,站在她身旁的梅三思却忽然朝着她的方向伸出了手,并用一种不轻不重的力度握住了她的手腕。 对于这忽如其来的接近,云真下意识便想甩开梅三思的手,却不想他反而握得更加紧了,任凭她如何用力都无法挣脱开来。 他这般强硬又坚决的态度,实在是让云真感到有些恼火。 但更让云真恼火的是——她体内的灵力似乎被某种力量给压制住了,以至于她此刻完全没法动用灵力将梅三思的手给击开,只能任由他紧握着自己的手腕。 既然如此,那她就只好以剑破之了。 于是,云真动用神识将暗剑从储物袋中取了出来,并用自己没被梅三思抓住的那只手将暗剑的剑柄紧紧握在了手心里。 而后,她抬起握着剑的手,毫不留情地将剑刃搭在了梅三思的脖子上,同时还语气冷淡地对他道:“四师兄,恕我直言,你若是再不松手的话,那么恐怕今夜这里就要见血了。” “……” 见状,所有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包括蛊毒宗的人在内。 能让蛊毒宗的人都露出惊讶的神情,该说不说,云真这番举动的确算得上是惊世骇俗了。 的确,在别人看来,梅三思只不过是握住了她的手腕而已,她却直接掏出兵器,这实在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但早在做出这个举动之前,云真就已经想好了合理的解释。 于是,云真抬眸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穆晚莹,并十分果断地揭露了梅三思先前的所作所为:“穆副宗主,我师兄他方才往你的身体里丢了一团绿雾,如今他又想用那团绿雾来害我性命,请你帮我做主。” “……” 穆晚莹语气平静地道:“抓走。” 虽然她并没有直说是要抓谁,但站在她身后的四名蛊毒宗弟子却是不约而同地走到了梅三思的身旁,并动用灵力和武力将他给控制了起来。 而在梅三思被他们控制住了之后,云真的手腕也得到了释放。 于是她顺手将暗剑收回了储物袋里,并佯装恭敬地对穆晚莹道:“多谢穆副宗主仗义相助,弟子感激不尽。” “嗯,如今天色也不早了,这间屋子已经不能住人了,你赶紧换间屋子去住吧,免得你们昶清宗的长老到时候来找我算账,说我连个住的地方都不给你安排。” 还没等云真做出回应,穆晚莹忽然视线一转,看向了已经被四人控制住的梅三思。 而后,她眸光幽深地道:“呵,你们四人先把这个小怪物抓到圣月池去,待会我要亲自审问他。” 说这话的时候,穆晚莹的脸上表露出了一股极为明显的恨意。 显然,她是认识梅三思的。 并且她还憎恨着他。 如此看来,梅三思被抓走之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好过……毕竟没有人会希望自己憎恨着的人能过上舒适的日子。 但这并不是云真应该关心的事情。 毕竟她的目的已经达成,梅三思那家伙不论经历怎样的折磨那都是他自己活该,谁让他动了害她的心思呢。 是的。 云真之所以会选择直接拔剑,并不是单单只是因为梅三思不肯松手,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她看见有团墨绿色的雾气从梅三思的指尖飞了出来,想往她的身体里钻。 虽然不知道会产生什么效果,但直觉告诉云真——那肯定不会是一团好东西。 好在她拔剑的速度够快,及时打散了那团雾气,没让它接近自己的身体,否则此刻她的情况一定会更加糟糕。 如今危机已经暂时解除,善善和林漾卿跟着蛊毒宗的人一块离开了,梅三思也被蛊毒宗的人带走了 那么—— 她也该去为自己选一间新屋子住下了。 第139章 季云昼 对于云真来说,换屋子应该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 毕竟她带来的东西又不算很多,所以按理来说,这种时候她只需要简单的收拾一下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再随便找一间无人居住的屋子住下就可以了。 但很可惜,云真知道事情肯定不会这么简单,所以她既没有收拾东西,也没有去挑选新屋子,而是选择了坐在旧屋子里的木椅上,静静等待着蛊毒宗之人的再次到来。 毕竟魔气的事情还没有解决,碎花居里说不定还会再出现魔气袭击人的事情,如果蛊毒宗不想跟合欢宗和昶清宗闹掰的话,那么他们肯定会再派人来这里进行调查的。 而事实果然也跟云真想的一样,没过多久,蛊毒宗的人就来到了碎花居。 但这次来到碎花居的蛊毒宗之人并不是副宗主穆晚莹和之前那四名蛊毒宗弟子,而是面容苍白、发丝凌乱、神情中还透露着几分疲倦的相里瑶。 因为云真的屋子是正对着大门的,所以走进碎花居后,相里瑶一眼就看到了正满脸平静地坐在屋子里的云真。 见云真的精神头还算不错,满脸疲倦的相里瑶忍不住蹙起眉头抱怨道:“啧,云真小师妹,你和你的师兄可真会折磨人,还有那个合欢宗的女弟子……也不知道你们三个小麻烦精究竟是怎么被选为交换生的,我这一夜真是被你们几个折磨得有够呛的。” 闻言,云真立刻便敏锐地捕捉到了相里瑶话里的关键信息——合欢宗的女弟子。 蛊毒宗里就只有两名合欢宗弟子,所以很显然,相里瑶口中说的这个合欢宗的女弟子只会是住在碎花居最边上的微生浮若。 难怪微生浮若今夜始终没有出现,原来是去给相里瑶添堵了啊。 为了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于是云真装作不经意地问了句:“哦?听相里师姐这意思……莫非微生师姐也像我四师兄一样,做了什么让你头疼的事情吗?” “哼,可不是么,那个什么微若浮生莫名其妙的闯进了我练功的地方,害得我差点没收住功力把她给杀了……到时候又要被合欢宗的人找麻烦,想想就让我觉得头疼。” 说实话,云真只想知道微生浮若做了什么,并不想掺和合欢宗和蛊毒宗的恩怨……既然她如今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那么这个话题也没必要接着进行下去了。 于是,云真笑了笑,并未接下相里瑶的话茬,而是转移话题道:“相里师姐,你记错了,那位师姐的名字叫微生浮若,不叫微若浮生。” “哼,我管她叫什么,反正又不是多重要的人,记不记得名字都一样……倒是你这边,听说你被魔气袭击了,副宗主特意让我来查查情况,说说看吧,你这边的魔气到底怎么一回事?真的是你师兄弄出来的吗?” “应该算是我师兄弄出来的吧。” 云真的答复让刚走进她屋子里的相里瑶忍不住皱起眉头道:“什么叫应该算是?到底是不是你师兄弄出来的魔气啊?” “诺。”云真伸出手,指了指不远处被自己炸塌掉的床,并语气淡淡地道:“相里师姐若是想知道原因的话,不妨自己去看看放在最顶上的那块板子——顺带一提,板子上刻着的内容就是你想知道的原因,你若是做好准备了那就去看看吧。” 闻言,相里瑶立刻便快步走到了散架的床前。 而后,她一边拿起了那块被云真特意放到了最顶上的木板,一边嗤笑着说道:“不就是一块刻着字的木板么,有什么好做准备的?我就不信这木板上的内容能让我......” 一句话还没说完,相里瑶的声音就戛然而止了。 云真笑眯眯地问道:“能让你什么?” “......” 沉默了好半晌后,相里瑶才神色阴郁地握着那块木板道:“这是小苓的字迹,我不会认错......告诉我,是小苓勾结了魔族想要残害你、还是你勾结了魔族想要陷害他?” “我说什么,相里师姐就信什么吗?” “不。”相里瑶说:“我自己去查。” 对于云真来说,这是一个让她感觉不到丝毫意外的答复。 毕竟沈苓曾经救过相里瑶的命,而且从之前他们去合欢宗送礼的那段经历看来,相里瑶也确实是很喜欢沈苓。 人总会更倾向于相信自己喜欢的人,这很正常。 只是…… 昶清宗居然还没把沈苓是魔族的事情给公布出来吗? 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云真垂下眼眸,正准备好好思考一下昶清宗特意瞒着这件事情的原因,却不想此时相里瑶忽然拿着那块木板走到了她的面前。 并且相里瑶还将那块木板轻轻地敲在了她的肩膀上。 力度很轻,完全不疼。 但因为这块木板是直接抵着她的脖子侧边的,所以云真还是因为没有安全感而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身子,好让自己脆弱的的脖子离这块木板远一点。 没人会喜欢有东西抵在自己身体最脆弱的部位上的感觉,包括云真在内。 不过呢,既然旁人让她感到不舒服,那么她自然也得还回去。 于是,云真抬起手,将相里瑶手里的木板抽了出来,拿到了自己的手里。 而后,她将那块木板高高举起,先是将其抵在了相里瑶的脖子上,而后又语气淡淡地问道:“相里师姐,你想做什么?” “……” 被木板抵着脖子的感觉并不好受。 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一种——十分明显的、令人有点呼吸不上来的窒息感。 也正是因为有这股明显的窒息感,所以此时此刻,被木板抵着脖子的相里瑶才发现自己好像是有点疯了。 被人这样对待,她居然不觉得生气,反而还觉得小师妹这副模样可真是…… 可真是…… 英姿飒爽,好看极了。 这让相里瑶不禁想起了自己与沈苓初见时的场景——那时便是因为他冷着张脸,对她爱搭不理的,所以她才会对他一见钟情。 之后沈苓忽然变得爱笑了,对谁都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反倒还让她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总是想念起从前那个不苟言笑的他。 莫非,莫非她…… “相里师姐?” 见相里瑶迟迟没有作出回应,云真忍不住皱起眉头叫了她一句。 谁知在听到她的声音后,相里瑶就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的似的,忽然恼羞成怒般地对她说道:“呵,我警告你,你可不许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否则我就——” 云真以为她说的是木板的事情,便语气淡淡地问了句:“哦?相里师姐这是想包庇沈苓吗?” “……我为什么要包庇小苓?” “哦,既然不是沈苓的事情,那你不允许我说出去的——究竟是什么事情?” “哼,没什么。”相里瑶先是将木板从云真的手里夺了回来,而后又恢复成了惯常的阴郁语气道:“走吧,跟我一块去查查看这块木板上的魔气来源,看看究竟是你哪个师兄弄出魔气来害你的。” “嗯。” 云真没有意见。 虽然从各方面来看,都证明了这道魔气就是沈苓留下来的没错,但让相里瑶亲自查明来源也是一件好事,省得相里瑶怀疑是她勾结魔族搞出这道魔气来陷害沈苓的。 只是…… 她还是很疑惑,为何昶清宗迟迟没有将沈苓身份的事情公布出来? 若是昶清宗将此事公布出来的话,此刻她便不用跟着相里瑶查探魔气的来源了,直接就可以确定这道魔气是沈苓的手笔。 到底是为什么会…… “喂,云真小师妹,副宗主还派了个帮手来跟我们一块查探魔气来源,这会儿估摸着也快到了,我们先在这里等一会吧。” 相里瑶的声音蓦地在旁边响起,打断了云真的思绪。 云真点了点头,回应道:“好。” 而几乎就在她这个“好”字说出口的一瞬间,碎花居外就无声无息的出现了一道赤红色的身影。 这道身影出现的很突然,没有发出丝毫的脚步声,也没有发出任何别的声音,仿佛像是一瞬间就出现在了门口似的。 云真抬眸望去,只见这道身影的主人是一个身着红衣、皮相昳丽、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蛊毒宗之人的年轻男子。 从外形上看,这名红衣男子更像是合欢宗的人。 但从神态上看,他又有着与蛊毒宗之人如出一辙的麻木神情,一双漆黑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情绪,只有麻木与冷漠,看起来就像是个没有情绪的牵线木偶似的。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混合在一起,令他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诡异的矛盾感,看起来还挺奇怪的。 而在看到这名男子的一瞬间,云真的眸子里立刻便流露出了几分惊讶。 是他…… 季云昼。 第140章 狗贼,还我匕首 在见到季云昼的那一瞬间,云真的脑海里蓦地出现了一段画面。 准确来说,那不仅仅只是一段画面,而是她的一段回忆。 那时的她才刚逃出溧国皇宫没多久,就遇到了一个想要抢她身上钱财的瘦弱少年。 顺手杀了那个少年之后,云真走到了一条河边。 她原本只是想清洗一下匕首上的血迹,却不曾想居然在河畔与一容颜出众却神情呆滞的红衣男子撞了个正着,并且对方手里握着的长剑上也残留着殷红的血迹,显然也是刚杀了人。 两个刚杀完人的人,就那么恰巧的在河边遇到了对方。 为了确保自身的安危,云真当时还选择了先下手为强,直接挥动匕首往他的肩膀上捅了一刀——其实这一刀原本是向着他的心窝子捅的,要不是因为他躲了一下,估摸着云真的手里还能多出一条人命。 而在云真将匕首扎进他的肩膀后,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露出了一个痴痴的笑。 “杀了我吧,我的罪孽好深重啊,已经赎不清了……我不是什么蛊无名,我有名字的,我叫季云昼……季是盛季的季,云是天上的云,昼是昼夜的昼……杀了我……” 他这一番话不但说得断断续续的,就连内容也是牛头不对马嘴的,云真完全没听懂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只听到了他说自己的名字叫作季云昼。 当然,不管他是叫季云昼还是叫蛊无名都无所谓,云真完全不在乎这种事情,她只在乎自己能不能活下去。 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云真打算把匕首从他的肩膀里拔出来,然后再次尝试用匕首捅他的心窝子,看看能不能直接把他捅死。 只可惜,云真还没来得及用力把匕首从季云昼的肩膀里拔出来,季云昼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忽然起身跑走了。 他的速度很快,只是一睁眼的功夫,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连带着云真的匕首一起,不见踪迹。 因为失去了那把匕首,以至于云真之后杀人都变得费劲了许多,每次都要费许多心力才能成功杀掉一个人。 也正是因为有过那么一段心力交瘁的过往,所以如今在蛊毒宗里再次见到季云昼,云真开口想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 “狗贼,还我匕首。” 当然,这也就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 表面上云真还是佯装出了一副不认识他的模样,朝着旁边的相里瑶问了句:“相里师姐,这就是你们副宗主叫过来帮我们的帮手吗?可是他这个样子……看起来似乎不像是你们蛊毒宗的人啊。” “嗯,他叫蛊无名,不算是我们蛊毒宗的人,只能算是我们副宗主的蛊物。” “蛊物?” “所谓蛊物嘛……啧,你也知道,我们蛊毒宗最擅长的就是蛊毒,而那些中了蛊毒的人呢,就会被我们称之为蛊物——这么说你应该能听懂吧?” “嗯,能听懂。” 难怪初次见面时,他会一遍又一遍的说着自己叫季云昼,不叫蛊无名。 那时云真还以为他的脑子有问题,可如今看来……他原来是个被蛊虫控制着失去了自我意识的可怜人啊。 不过,也跟她没什么关系。 云真向来都是一个自私且冷漠的人,所以如今比起可怜季云昼的遭遇,她还是更想知道自己的匕首在什么地方。 毕竟比起关心旁人的遭遇,关心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忽然想起了这会儿还有正事要忙,于是云真倏地收回了自己的思绪,并对一旁的相里瑶说道:“相里师姐,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快去查清楚情况吧,免得到时候你们副宗主责怪你办事不利,那可就不好了。” 相里瑶轻哼一声道:“呵,副宗主可没有责怪我的资格,哪怕我真的办事不利,她也不敢说什么……不过既然你急着要查清楚情况的话,那我们就速战速决吧。” 说着,她先是动作迅速地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拿出了一把小刀,而后又干净利落地用小刀在自己的手腕上割出了一道口子。 霎时间,乌黑浓稠的血液从她的手腕中流出,落在了她拿在手里的的木板上面。 而随着血液一块流出来的…… 还有一只通体呈深紫色的小虫子。 此时此刻,月光倾泻而下,将小虫子在浓稠的血液中蠕动着身子的场景清清楚楚地呈现在了云真的面前,同时还让她看清了这只小虫子丑陋的模样。 说实话,这样毫无美感的场景让云真觉得有点恶心。 不是害怕,只是单纯感到厌恶。 但表面上她依旧维持着一副平静淡然的模样,并未表露出分毫的不适,就连站在她身旁的相里瑶也没有察觉出她心里的厌恶。 相里瑶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那只小虫子的身体,同时还不忘向云真介绍道:“这是寻物蛊虫,只要让它闻一闻这上面的魔气气息,它就能带我们找到魔气的主人。” “……嗯。” 虽然知道这只蛊虫的作用很大,但云真还是觉得很恶心。 没办法,下意识的反应,她控制不了。 尤其是在看到相里瑶不仅用轻柔的动作抚摸着那只蛊虫的身体,而且还用慈爱的眼神注视着那只蛊虫之后—— 她心里的恶心感就变得更加浓烈了。 而更加出乎意料的是,神情呆滞的季云昼居然也觉得这副场景很恶心,只见他抬手指着那只蛊虫,并用沙哑的声音道:“我不喜欢它……远一点……恶心……拿开……” 瞧瞧。 这幅人虫相亲相爱的恶心场面,居然让一个被剥夺了自我意识的傀儡人都能开口表达出自己的厌恶情绪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应该也能算是一个奇迹了。 似是没想到季云昼居然能够说出这么具有主观意识的话,此刻相里瑶正有些诧异地看着他道:“奇怪,照理来说蛊物只有在得到蛊主的指令后才能开口说话啊,你怎么自己就开口说话了?” 这次,季云昼没有再开口说话。 他闭上了眼睛,脸上流露出了几分痛苦的神色,似是遭受到了什么难以忍受的疼痛折磨似的。 云真蹙了蹙眉,“相里师姐,这是什么情况?” “啧,大概是副宗主那边控制母蛊对他做了什么吧,不必担心,他死不了,只是会有点痛苦而已,过一会就好了。” “……” “小师妹,我劝你最好别想着帮他,毕竟就连我都帮不了他,更别说你了——除非你有实力把控制着他的母蛊从副宗主那里抢过来摧毁掉,否则他永远都只能是这……” “相里师姐误会了。” 还没等相里瑶的一句话说完,云真就淡声打断了她。 “我没有想帮他,也帮不了他,所以我们还是先去找魔气的来源吧,别再继续谈论这件事情了。” “……” 相里瑶眸色复杂地说了句:“我还以为你们昶清宗的人……都是那种为了拯救旁人可以不顾自己性命的傻子,没想到你居然是个例外。” 云真笑了笑,未置可否。 她可不是昶清宗的人。 她只是她自己。 “走吧,相里师姐,我可没空再跟你待在这里闲聊了,早点查清楚是什么情况,我还急着去藏经阁看书呢。” 这话是真心的。 云真是真的有点不耐烦跟相里瑶待在一起了。 也是真的想去藏经阁看书了。 第141章 因为下次见面,她会先杀了他 夜凉如水,万籁俱寂。 顺着寻物蛊虫的指引,云真和相里瑶来到了蛊毒宗的门口,但方才还跟在她们身后的季云昼此刻却已经不见了踪影,所以如今只有她们两个人站在门口。 相里瑶低头看了一眼还在继续往外面爬的寻物蛊虫,又回头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漆黑道路,最后她再扭头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略显瘦小的云真,苍白的小脸上陡然浮现出了一抹为难。 “云真小师妹。”相里瑶语气有些迟疑地问道:“倘若我们在外面遇到了十个魔族之人的话,你有把握能打得过他们吗?” 云真摇了摇头,很诚实地回了句:“没把握,打不过,相里师姐太高看我了。” “……”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答复,但相里瑶还是感到有些郁闷——她单知道小师妹很弱,却没想到小师妹会弱成这个样子,居然连区区十个魔族都打不过,实在是太弱了。 不过以她如今的状态,似乎也没法打赢十个魔族……而唯一能打赢十个魔族的季云昼还恰好在此刻消失不见了。 看来今日的探查只能到这里为止了。 认清现状后,相里瑶先是蹲下身子,将已经爬出了蛊毒宗大门的寻物蛊虫给抓了回来,而后又抬起头对着云真说道:“那今日便先到这里好了,走吧,云真小师妹,我们可以回去了,明日我们再继续……” “砰——” 相里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巨响给打断了。 巨响是从蛊毒宗里传来的,听着像是什么东西被炸掉了的声音,并且那道声音听起来还异常清晰,似乎离她们并不远。 云真回头看去,只见蛊毒宗内,一道明艳的火红色光芒直冲天际,几乎照亮了半个蛊毒宗,甚至连围绕在火光旁边的滚滚黑烟也被照得一清二楚。 看这情况,似乎是蛊毒宗里着火了。 “相里师姐。”云真笑着提醒道:“你瞧,你们蛊毒宗好像被人给炸掉了呢。” 相里瑶语气幽幽地道:“我又不是眼睛瞎了看不到,还需要你来提醒么?还有你为什么要笑得这么开心?我们蛊毒宗被炸了让你觉得很开心是吗?” “嗯,相里师姐非要这么想的话,那我也没办法,毕竟这是在你们的地盘,你想怎么污蔑我就怎么污蔑我吧,没关系。” “那你为什么要笑?” “我忽然想起了一件开心的事情,难道不能笑吗?相里师姐可真是霸道啊。” “……” 事实上,云真并没有忽然想起什么开心的事情,她只是单纯的很喜欢这种具有一定破坏性的场景而已。 杀人、放火、劫财……说实话,每次只要看到这样的场景,云真就会从骨子里觉得兴奋,甚至是对此感到亲切,就好像她天生就应该跟破坏和杀戮为伍似的。 虽说云真自己并不讨厌这种感觉,也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好的事情,但这并不代表她想把这件事情暴露在很多人的面前。 所以—— “相里师姐,我先去藏经阁看——” “走,小师妹,陪我去看看情况,我倒要看看是哪个胆子大的居然敢炸我们蛊毒宗的屋子,真是不要命了。” “相里师姐还是自己去吧,我怕火。” “……” 相里瑶轻哼一声,“小师妹,这次可由不得你选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毕竟起火的地方可是关押着你那个梅花桩师兄的地方,你作为他的师妹,于情于理都该去看看他的情况,这事可容不得你推脱。” “梅花桩师兄?” “嗯?他不叫梅花桩吗?那叫什么?梅花酥吗?还是梅花花?梅思思?哼,反正都是一样的,你只需要知道是你那个姓梅的师兄出事了就行了。” “哦。” 是梅三思那边出事了啊。 这倒是让云真有点感兴趣了。 毕竟她可还记得梅三思先前想用那团绿雾害她的事情,如今能看到他遭殃,她自然是乐意至极的。 只不过…… 云真垂眸看向还蹲在地上没有站起来的相里瑶,笑着说道:“相里师姐若是喜欢蹲在这里吹风的话,那便再多蹲一会吧,我自己先去那边看看是什么情况。” 言罢,她直接转身朝着那一片火光的方向走去,动作干脆利落,不带丝毫留恋,很快影便跟相里瑶拉开了一大截距离。 “喂,小师妹,你真不等我啊?!” 相里瑶略显委屈的声音混杂着风声,一并从她身后传来。 云真既没有回头看相里瑶,也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她装作没听到的样子,一步一步地朝着那片火光所在之地走过去,向来无甚波澜的眸子里此刻竟盛满了笑意。 她这样的举动,也算是无声的向相里瑶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是的,真的不等。 * 越是靠近火光所在的地方,云真越觉得不对劲。 因为她之前就已经记下了蛊毒宗里的所有路线,所以这一路走来,她能很明显的察觉到关押梅三思的地方并不是穆晚莹之前说的圣月池,而是蛊毒宗的副宗主殿——也就是穆晚莹的住处。 这倒没什么好说的,毕竟穆晚莹忽然想换个地方关押梅三思也不是没有可能。 真正让云真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是周围太安静了。 她的耳边除了呼啸的风声、就只有火焰灼烧屋子时所发出的噼里啪啦声、以及她自己的脚步声。 除此之外,周围就没有任何声音了。 照理来说,副宗主殿起火应该不算是件小事,可这里既没有人的说话声,也没有人的脚步声,就好像蛊毒宗的人压根就不关心副宗主殿起火似的。 这不对劲。 意识到不对劲后,云真立刻便将暗剑从储物袋里拿出来握在了自己的手里,同时她警惕地竖起耳朵,认真听着周围的动静,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忽然,只听“唰”的一声响起,似乎是有什么东西从旁边袭了过来。 云真立刻朝着声音的方向挥出了一剑。 下一刻,殷红的血溅到了她的脸上,暗剑的剑身上也染了血,断成了两截的碧绿色蛇身从半空中掉到地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恶臭味。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这只蛇想飞扑过来往她的脖子上咬一口,结果却反被她一剑斩杀。 真蠢。 云真在指尖凝聚起一团水灵力,并用一种极为随意的姿态将这团水灵力丢到了自己的脸上,冲掉了自己脸上的血迹。 而后她垂眸看向自己的手腕,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很奇怪,明明前一天她还在因为挥剑五千下而觉得手酸腿软,可如今挥出这一剑的时候,她却完全没觉得酸痛不适,只觉得格外畅快。 并且在挥剑的那一瞬间,她的耳边好像还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是幻听吗? 还是…… “真果断啊,小师妹。” 好的,这下可以确定了,不是幻听。 云真抬眸看向正前方,只见一道墨绿色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来者身着一袭绿袍,脸色略显苍白,容貌极为出众却透着一股阴翳……正是她那被穆晚莹关押起来了的四师兄,梅三思。 在见到他的一瞬间,云真愣了愣。 因为她注意到——梅三思的眼睛此刻居然变成了金色的竖瞳,甚至隐约还能看见里面泛着些许碧绿。 这不像是人的眼睛,倒像是…… “小师妹,你瞧,我的蛇尾好看吗?” 梅三思笑着指了指自己的下半身。 他的笑容依旧又僵硬又难看,瞧着格外滑稽,但他话里的意思却让云真感到有些惊讶。 他的意思是…… 顺着梅三思的意思,云真将视线投向了他的下半身,却惊讶的发现他的下半身并不是人的双腿,而是一条金中带绿的蛇尾。 从客观的角度上来讲,这确实是一条非常好看的蛇尾。 因为它的表面看起来极为光滑,明亮的金色与含蓄的绿色交错在一起所铺出来的纹路也很好看,透着一股高贵而神秘的气息。 但很可惜,云真没法客观看待这件事。 她抬起手腕,用暗剑的剑尖指着梅三思的脖颈,语气冷淡地道:“你是妖。” 伴随着梅三思的到来,她的鼻尖又多出了一股味道——不同于先前那只小蛇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恶臭,梅三思带来的味道,是一股极为浓烈的馨香。 她记得无澜曾经说过,妖族的血都带着味道,血脉高贵的妖就会拥有很香的血,血脉低贱的妖就会拥有很臭的血。 啧。 暮行容到底什么眼光? 先是收了一个血脉尊贵的魔族徒弟,然后现在又是一个血脉高贵的妖族徒弟…… 他还真是眼光独到啊。 不过既然空中有香味,那就说明梅三思肯定受伤流血了……接下来她只需要找到他身上的伤口,再找机会补个刀就行了。 这时,梅三思忽然抬起了手。 云真以为他这是要发动攻击了,遂立刻在自己的指尖凝起了灵力,同时还用力握紧了暗剑的剑柄,以应对梅三思的攻击。 她已经做好了打架的准备,却不想正对面的梅三思居然朝她没有发起攻击。 只见他抬起了手,指着他自己的心口说道:“小师妹,我的伤口在这里,给你一个杀我的机会好不好?” 云真蹙了蹙眉,并没有对此做出回应。 因为她不相信梅三思的话。 可下一瞬,只见梅三思忽然以极快的速度袭到了她的面前,惊得云真下意识便将暗剑往梅三思的方向刺去,直直地将剑身刺进了梅三思的心窝子里。 “咳。” 梅三思吐出一口鲜血,眼睛里瞬间就蓄起了一层泪光,脸上仅剩的血色也随着云真这一剑而彻底褪去。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是笑着的。 他一边伸出双手,用力握住了暗剑的剑身,使自己的双手都变得鲜血淋漓;一边又抬头看着云真,一双金色的眼眸里盛满了期待与恳求。 “来,小师妹,再用力一点,你的剑还有很长一段没有刺进我的身体里呢,请用你的剑把我刺穿吧。” “……” 对于梅三思的真心恳求,云真自然是选择了如他所愿——她直接用力将暗剑往他的方向一刺,毫不留情地刺穿了他的身体。 “咳。” 梅三思吐出来的血更多了,同时在他的眼眶里蓄了许久的泪也终于因为承受不住疼痛而落了下来。 落在地上,融入了血泊里。 这一次,他的脸上没了笑意,而是盛满了失望。 他眼眶通红,泪光朦胧,用带着明显哭腔的语气对云真说道:“小师妹,你的剑弄得我很疼,真的很疼……但是很可惜,即便是这么疼的一剑也没法杀死我,你浪费了我给你的机会。” 闻言,云真手腕一翻,直接让暗剑在梅三思的身体里翻了一圈,搅得他胸口上的伤口更大了,流出来的血也更多了。 她这副完全没打算留情的冷淡模样,让梅三思充满了失望的眼眸里又重新涌上了几缕期待。 可惜半晌过后,血流了一地,伤口疼得要命,空中的馨香浓郁得让人想咳嗽,可他却还是感受不到死亡的来临。 这是一件让他感到很失望的事情。 于是,梅三思收起了自己脸上所有的期待与渴求,又恢复成了云真所熟悉的那副阴郁模样。 只不过他的眼角和鼻尖仍旧泛着薄红,眼里也还泛着泪光,一副十足的委屈模样,看起来实在是没什么气势。 “呵,小师妹,既然这次你没有把握住机会,浪费了我的一片好心,那么按照我的规矩——” 他定定地看着云真,语气阴冷,一字一顿地道: “下次见面的时候,你不会再有任何机会了,我会直接杀了你。” “……” “哦。” 云真不在乎。 因为下次见面的时候,她肯定会先杀了他。 第142章 猝不及防被叫阿爹的云真 云真之所以不在这次就杀了梅三思,是因为她觉得——梅三思既然能这么自信的说出下次见面就会直接杀了她这种话,那就说明他肯定是给自己留了后手的。 说不定他待会就变成一团烟雾消失在原地了呢。 而事实也确实跟云真想的差不多,梅三思的确给自己留了逃跑的后手。 但他并没有像云真想的那样化成了一团烟雾直接消失,而是当着云真的面——不紧不慢、大大方方地从他自己的长袖之中掏出了一张由玉停舟亲手绘制而成的传送符。 而后,他捏着那张传送符,语气幽幽地对云真说道:“呵,再见了,小师妹,我先走一步了,祝你在蛊毒宗玩得开心哦。” 言罢,他正准备在心里默念口诀使用传送符离开此地,却不想云真忽然将插在他胸口里的暗剑给拔了出去,并顺手用剑尖将他手里的传送符划开成了两半。 “?” 梅三思愣住了。 他低下脑袋,先是看了看被自己捏在手里的半截传送符,而后又看了看被风吹落在了地面上的另外半截传送符,最后终于确认这张传送符是真的被云真一剑给弄废了,完全用不了了。 也就是说,他跑不掉了。 “……” 云真也愣住了。 说实话,她其实根本就没想过能拦住梅三思逃跑,划这一剑也只是因为看梅三思很不爽,所以想在他临走之前用这样的方式发泄掉自己心头的火气而已。 她这一剑,并不是为了拦住他,单纯只是为了简简单单的泄个愤而已。 结果偏偏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剑,居然还真的直接断绝了他的后路……简直就像是在开玩笑一样。 直到穆晚莹出现在了梅三思的身后、相里瑶也姗姗来迟出现在了她的身后,云真才蓦地发觉这似乎并不是在开玩笑。 梅三思的后路是真的被她一剑弄没了。 而与此同时,随着穆晚莹和相里瑶的到来,梅三思金碧色的蛇尾上忽然出现了一层银白色的、像水波似的神秘光纹,并且这圈光纹还散发出了一股极为凛冽的寒意。 猝不及防的,跟他离得很近的云真直接被这股寒意冻得心尖一颤,同时她的眼前也蓦地浮现出了一段陌生的画面—— 画面中,一个容貌精致的少年安安静静地坐在盛满了血水的池子之中。 他紧闭着双眼,一张精致的小脸上满是血迹,暴露在血池之外的上半身也密密麻麻的布满了伤口,看起来极为虚弱,简直就像是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似的。 忽然,他睁开了眼睛,朝着云真的方向看了过来,一双漂亮的金色眼眸里盛满了憎恨与厌恶。 “是你啊,我的好阿爹……没想到这种时候你居然还敢出现在我的面前,倒是我小看了你的胆子。” 猝不及防被叫“阿爹”的云真:“?” 还没等她理清目前是什么情况,就见那坐在血池里的少年忽然抬起手,朝着她的方向丢出了一团绿雾。 云真下意识想要抬手格挡,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完全没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团绿雾朝着她的方向飞过来,然后…… 穿过了她的身体,打在了她身后的某样东西上。 “砰。” 似乎是肉体碰撞地面的声音。 而随着这道声音的响起,坐在血池中的少年忽然勾了勾唇角,一双金色的眼眸里不再是盛满了憎恨与厌恶,而是透着一股大仇得报后的快意。 “呵,穆景恒,你拿妻子和儿子去炼蛊的时候,可曾想过蛊物有一天也是能够反咬蛊主一口的?” “……” “砰——” 蓦地,一道琉璃破碎的声音在云真的耳边响起。 伴随着这道破碎声的响起,诡异的血池和少年满是血渍的面容也在一瞬间碎成了无数块,消失在了她的面前。 而随之出现在她面前的,则是一双写满了控诉的金色眼眸。 “小师妹。”金色眼眸的主人有些不满地看着她道:“说好的下次再见面,结果你这次居然拦着不让我走——你不觉得你这样实在是太犯规了吗?” 犯规? 说实话,受画面破碎时所带来的晕眩感的影响,云真如今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眼前是什么情况。 但对于梅三思的这番控诉,她却是下意识地回了句:“哦,你的规矩又不重要,我就算是犯规了又能怎么样呢?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值得我用心遵守的规矩吧?” “......” 梅三思沉默了。 因为他发现云真说得没错——就算她不遵守自己定下的规矩,自己好像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啧。 好气啊。 相比起梅三思的气恼,站在云真身后的相里瑶此刻却显得格外愉悦。 从来到这里开始,她就将目光放到了梅三思的蛇尾上。 而到了此刻,她仍是一动不动地盯着梅三思的蛇尾看,一双漆黑的眼眸里盛满了痴迷与惊艳,脸上也带着几分愉悦,就像是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似的。 站在相里瑶正对面的穆晚莹在看到了她脸上之后,忍不住蹙起了眉头,并用带着几分警告意味地瞪了她一眼。 “圣女,你失态了。” 穆晚莹语气严厉地呵斥道。 闻言,相里瑶立刻便抬手遮住了自己盛满痴迷的眼睛,同时她还收敛起了自己脸上的愉悦,又恢复成了惯常的阴郁模样。 这熟练的样子,一看就不是第一次在穆晚莹面前失态了。 见状,梅三思忍不住笑着对穆晚莹说道:“呵,连圣女看什么都要管,姑母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蛮横霸道啊——就是可惜了我这条百里挑一的碧鳞王蛇的尾巴,它……”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边的相里瑶就忽然把遮住了自己眼睛的手臂给放了下来。 “碧鳞王蛇的尾巴?!”相里瑶的眼里骤然迸发出惊喜的光芒,“难怪我认不出来你是什么蛇……原来你居然是已经近千年没有出现在世人眼中的碧鳞王蛇,我的天。” 她这一次的反应比上一次还要失态。 于是穆晚莹再次蹙起了眉头,语气也变得极为不满:“圣女,你怎可这般……” “闭嘴。” 相里瑶这次并没有像之前那般听话,而是直接态度强硬地打断了穆晚莹的说教。 “穆副宗主,我方才听你的话只是想给你个面子,让你不至于在外人面前太丢脸而已,并不代表你真的可以管我——你不会真以为你有那个管我的资格吧?” 梅三思点头附和道:“是啊,姑母,蛊毒宗向来不看身份高低,只看蛊术高低,你在蛊术方面远远比不过圣女,照理来说应该是她管着你才对,而不是你管着她……你不会还想管着她吧?不会吧不会吧?” “……别叫我姑母!” 穆晚莹的额头上蓦地暴起了青筋。 她神色阴沉,还紧握起了拳头,一副极为气恼的模样,显然是被相里瑶和梅三思的这些话给气到了。 但偏偏她又没法反驳,因为他们两个说的都是大实话,她根本就否认不了。 于是她更加生气了。 这下好了,失态的人变成她了。 相里瑶立刻学着她先前的语气道:“副宗主,你怎可在外人面前这般失态呢?” 梅三思也立刻点头附和道:“是啊,姑母,你堂堂蛊毒宗的副宗主,蛊术学得差劲就算了,怎么连礼数都学得这么差劲呀?” 真是好一出精彩的双簧啊。 此情此景,让刚好被夹在他们两人中间的云真忍不住抖了抖自己手里的暗剑。 说实话,如果不是相里瑶和穆晚莹的忽然到来,她其实还想再捅梅三思几刀的,也免得梅三思之后再对她的性命造成威胁。 斩草除根,不留后患,这是她的准则。 但如今看来…… 好像也不是不能捅。 她完全可以当着她们两个的面先捅梅三思一刀的,反正梅三思是个妖怪,到时候她们要是问起原因的话,她就说是想为师尊清理门户就行了。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是否可行,于是云真干脆直接用力动了一下手腕,当着她们两人的面将暗剑再次刺进了梅三思的胸膛里。 随着“嗤”的一声响起,暗剑瞬间便贯穿了梅三思的整个胸膛。 由于事情发生得实在是太过于突然了,所以相里瑶愣住了,穆晚莹愣住了,就连被捅了一刀的梅三思也愣住了。 他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 云真眨了眨眼睛,正想提前告诉他们自己这番举动是在“为师尊清理门户”,但不知为何,她开口说出来的却是一句—— “喂,我说你啊,姓梅的,既然穆晚莹是你姑母,那你爹是不是叫穆景恒啊?” 糟了。 她的脑袋似乎还是有点晕啊。 第143章 忽如其来的暴戾举动 在远离修仙界的大陆最北边处,是常年被冰雪所覆盖的极寒之地。 这里是众所周知的流放罪人的地方,同时这里也是魔族之人所居住的地方,故而修仙界将这里称之为—— 魔界。 魔界里面不但极其寒冷,而且还没有白天和黑夜。 这里的天空永远都是一半白色一半黑色的,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轮诡异的血色弯月高挂在白与黑的交界处,让人完全分不清此刻究竟是白昼还是黑夜。 而此时此刻,在黑与白的交界处上,除了那轮高挂在苍穹之上的血月以外,还屹立着一道紫色的身影—— 正是刚离开昶清宗没多久的沈苓。 沈苓原本正在满脸认真地观察着天上那轮血月,但就在此时,天边蓦地飞来了一只通体呈黑红色的怪鸟,将他放在血月上的目光给吸引了过去。 他伸出手,先是让那只怪鸟安稳地落在了他的掌心里,而后又笑着说道:“呦,倒是难为你还能想起回来找我了——我还以为你在外面玩得开心了,不想回来魔界向我这个主人复命了呢。” 怪鸟没有说话,而是低头将自己嘴里叼着的留影石吐到了他的手上。 见状,沈苓有些不满地蹙起了眉头,并语气嫌弃地道:“都说过多少回了,别把你用嘴含过的东西直接吐到我的身上,你不知道你的口水黏糊糊的让我觉得很难受吗?” “……” 也许是为了躲避沈苓的怒火,怪鸟直接扑朔着翅膀飞走了。 沈苓轻哼一声,虽然仍旧对怪鸟糊了他一手口水的举动感到有些不满,但到底是没有出手拦着不让它离开。 他一边把留影石往地上丢,一边喃喃自语道:“哼,若是这留影石里面的内容不够有趣的话,我就把那只臭鸟抓回来拔了毛烤着吃——唔,似乎蒸着吃也不错……” 这时,留影石里所记载着的画面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只见画面中清楚地呈现出了云真毫不留情地捅了梅三思两剑的场景、梅三思的后路被云真一剑斩断的场景、以及云真在气势凌然地问出了那句“你爹是不是叫穆景恒”后被直接抓进了蛊毒宗的圣月池里的场景。 在看完这些画面之后,沈苓饶有兴趣地摸着下巴说道:“嚯,梅三思那家伙蠢成这样倒是不奇怪,但小师妹看起来可不像是这么愚笨的人,她怎么会做出这种蠢事呢?有意思,真有意思,这么有意思的事情……” “我当然也要去那边凑个热闹啦!” * 与此同时,蛊毒宗的圣月池里。 潮湿狭窄的过道里,云真一边不紧不慢地跟在相里瑶的身后,一边仔细打量着四周的情况。 一番观察过后,云真发现这里似乎是蛊毒宗用来关押和折磨犯人的地方。 因为在前往圣月池最深处的一路上,她总共看到了十四间关押着浑身是血的犯人的牢房、三间放满了刑具的屋子、以及五间挤满了蛊虫的屋子。 虽然从表面上来看,放置着刑具和蛊虫的屋子里并没有正在受刑的犯人,但云真却隐约能够听到从地面下传来的——哭天喊地的求饶声、凄厉痛苦的叫喊声、以及蛊虫蠕动身体时所发出的声音。 照这个情况来看,地底下似乎有专门用来审讯犯人的暗室。 不过,与她无关。 知道的事情越多,反而容易被灭口,所以对于那些隐隐约约的哭喊声和蛊虫蠕动身体的声音——云真选择了直接无视掉它们。 她收回了自己观察周围的视线,并假装成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目不斜视地跟在了相里瑶的身后,一步一步地往这条过道的最深处走去。 当然,此刻前往过道最深处的人并不是只有她们两个,还有被两名蛊毒宗弟子用担架抬着走的梅三思——如果他也能被称之为人的话。 相比起靠自己的双腿走路的云真和相里瑶来说,被两个人合力抬着的梅三思显然要悠闲许多。 他躺在担架上,一边优哉游哉地看着过道两侧的房间,一边跟云真搭话道:“我说小师妹,你是怎么知道穆景恒的?我记得我可从来都没有跟你提起过他吧?” “是啊,云真小师妹。”走在前面的相里瑶头也不回地说道:“我也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穆景恒那个蛊毒宗的叛徒的——明明他的存在已经被彻底抹除掉了,按理来说只有我们蛊毒宗的人会知道他,你怎么……” 说实话,云真原本不想搭理梅三思的。 但在听到相里瑶的这番质疑后,她蓦地想起了自己被抓到圣月池的原因——就是因为自己当着他们的面提起了这个穆景恒。 那么此时此刻,对她最有利的选择,就是给相里瑶编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如果能让相里瑶相信她说的话,那么她应该就能顺利脱离此次危机了。 想法是好的,只是这个合理的解释却让云真犯了难。 听相里瑶的意思,蛊毒宗似乎早就已经封锁了穆景恒的消息,只有他们蛊毒宗的人才知道穆景恒……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要怎样才能合理的“认识”穆景恒呢? 有了。 反正梅三思是个没脑子的,她正好可以利用一下他。 打定主意后,云真立刻用一种高深莫测的语气对梅三思说道:“四师兄,你确定你真的没有跟我提起过穆景恒吗?” “我确定我从来都没跟你提起过他。” “咦,是么?可是穆景恒是你爹,又不是我爹,如果你没有跟我提起过他的话——我又怎么可能知道他是你爹呢?” “……” 虽然这话听起来属实是有点绕口,但不得不承认,云真说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 于是梅三思开始怀疑自己了:“我真的跟你提起过穆景恒吗?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小师妹,你莫不是在诓骗我吧?” “我怎么会诓骗你呢,四师兄?” 云真轻叹一声,继续忽悠道:“四师兄啊,你也知道的,你是一条小蛇,到了冷天也会跟别的小蛇一样变得嗜睡——还记得仙门大比时你坐在我旁边睡觉的事情吗?” 梅三思对此感到疑惑:“我在你旁边睡觉跟你知道穆景恒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在故意转移话题?” “当然不是。”云真笑着说道:“我只是想问一句——四师兄,你确定你睡觉的时候真的不会说梦话吗?真的不会吗?” “……” 梅三思面露呆滞。 梅三思想了又想。 梅三思有些迟疑地回了句:“我大概可能应该……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说梦话。” “你当然会说梦话啦。”云真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骗他:“四师兄,我实话告诉你吧,其实你当时说了很多梦话——你说了你爹叫穆景恒,还说了你爹拿你和你娘炼蛊的事情,还有你特意到蛊毒宗找他寻……” “……够了。” 梅三思冷着脸打断了云真的话。 “小师妹说得对,我的确会说梦话,穆景恒的事情应该就是我说梦话时偶然告诉给你听的……毕竟他是我爹,又不是你爹,所以如果不是我提起他的话,你又怎么可能会认识他呢?” 闻言,云真弯眸笑了笑,干脆顺了他的意思,没有再接着说下去。 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了,那些多余的话说不说都一样,要是因此而把梅三思逼得“蛇急跳墙”了可就有点麻烦了。 解决完梅三思这边的问题后,云真抬眸看向了走在前方的相里瑶,佯装紧张地问了句:“相里师姐,这些蛊虫和刑具看起来好可怕啊……你会拿它们来审问我吗?” 她已经给出了足够充足的理由,若是此刻相里瑶还敢冒着因为“严刑逼供昶清宗弟子”而让蛊毒宗跟昶清宗闹掰的风险来审问她的话,那她可就要想办法逃跑了。 好在结果并不像云真想的这么糟糕。 只听相里瑶冷笑一声道:“呵,是啊,我原本是打算用这些东西来好好的审问你一番的,但如今看来嘛——” “如今看来?” “逗你玩的,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审问你,带你来只是想让你看着我审问这只喜欢说梦话的碧鳞王蛇而已。” 云真点点头,“哦,原来如此。” 看来她暂时没有危险了。 说话间,她们已经来到了过道的尽头。 这里没有银光闪闪的刑具,没有蠕动的蛊虫,也没有关押着犯人的牢房,只有一个盛满了血水的池子。 相里瑶回过头来,勾了勾嘴唇,笑容阴森地对云真说道:“云真小师妹,我给你两个选择——你是要把你师兄给丢进去受折磨呢,还是要自己代替他进去受折磨呢?” 在自己受折磨和他人受折磨之间,云真当然选择了后者。 “四师兄,保重。” 云真走到梅三思的身后,直接用力一脚把躺在担架上的他踹进了血池里面,动作干脆利落,丝毫没有要留情的意思。 随着“噗”的一声响起,梅三思重重地摔进了血池里,溅起的血水也直接将站在血池前还来不及躲避的相里瑶和其他两名蛊毒宗弟子给淋得浑身湿透。 相里瑶咬牙切齿道:“小、师、妹!” 云真眨了眨眼睛,佯装无辜道:“是相里师姐让我选择的,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情况,这应该不能怪到我身上吧?不能吧不能吧?” “哼,你这满嘴鬼话,不跟你说了,我要开始审问你四师兄了。” “请吧。” “咳。” 这时,从血池里爬起来的梅三思在咳出了一大口血水之后,也咬牙切齿地道:“呵呵,小师妹,你至于这么用力踢我吗?害得我喝了那么多的血水,真是臭死了。” 哦,原来血水是臭的啊。 话说回来,梅三思可真欠揍啊……真想把他的脑袋摁进血池里,再让他喝上一大口血水,难受死他好了。 云真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她先是几步上前,走到了梅三思的面前,而后又蹲下身子,将自己的手伸了出去,放在了梅三思湿答答的头顶上。 相里瑶愣了愣,“你摸他头做什么?莫不是想安抚一下他的情……”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那边的云真忽然用力把梅三思的脑袋摁进了血池里,动作还是跟方才一样干脆利落,毫不留情。 而且,这实在是太突然了。 相里瑶完全没想到云真会忽然做出这样暴戾的举动,于是她直接愣住了。 云真一边用力摁着梅三思的脑袋,一边扭头看向已经愣在了原地的相里瑶,并淡笑着说道:“咦,吓到你了吗,相里师姐?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忍不住想帮我师尊教训一下梅三思这个孽徒而已。” “……” 虽然过程有点曲折,跟云真原来计划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但好在“为师尊清理门户”这个理由她最终还是成功用上了,没有浪费掉。 真好啊。 第144章 一剑秒杀季云昼 相里瑶要审问梅三思,问的自然是有关于蛊毒宗的事情。 而既然是有关于蛊毒宗的事情,那就不太适合云真一个外人在这里进行旁听。 有句话说得好,知道的越多往往死得越快——况且这还是在蛊毒宗的地盘,她若是知道了太多蛊毒宗的事情,他们要弄死她也是易如反掌的。 云真是个聪明且惜命的人,因此相里瑶还没有开口说话,她就已经很自觉地把自己按在梅三思脑袋上的手给收了回来,并装出一副于心不忍的模样对他们说道: “相里师姐,我与四师兄毕竟是有过一段美好和谐的师兄妹情谊的,虽说他如今酿下了滔天大罪,可若是让我亲眼看着他受刑的话,我还是不太忍心......” “呵。”相里瑶冷笑着打断了云真的话语:“云真小师妹,我说——你方才死命把他往水里摁的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过你们之间还有师兄妹情谊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云真也懒得装了。 于是,她收敛起了自己面上的不忍,并淡笑着说道:“哦,是啊,师兄妹情谊确实是假的,但我想离开这里却是真的……所以相里师姐,我先走一步了,告辞。” 一句话说完,也不管相里瑶露出了怎样的反应,云真就直接顺着来时的路转身离开了这里。 因为云真走的速度很快,所以除了她自己以外,在场的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她右手的指尖上此刻正泛着淡淡的红光。 右手,是她把梅三思的脑袋按进了血池里的手。 同时也是她触碰到了血水的手。 从血池快步走到圣月池大门口的一路上,云真始终用左手手掌紧紧包裹着右手手指,将那淡淡的红光捂得严严实实的,没有透出分毫。 眼看着还有一步之遥她就要走出圣月池了,可就在这时,身后却忽然有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衣角。 而随着这只手一同前来的,则是一道极为虚弱的求救声:“仙人,求求您了,求您救救我吧......” “......” 显然,云真并不是那种心地善良的人。 所以她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就直接干脆利落地往后甩出了一道冰灵力,割断了自己被人抓住的那片衣角。 衣角被割断了,阻力消失了,云真继续用左手包着右手,毫不留恋地走出了圣月池的大门。 刚走出大门,她的身后又传来那人撕心裂肺的求救声:“仙人,求您了,请您救我出去——我是轩辕皇室的公主轩辕宁,若是您愿意救我出去的话……待我复国之后,您要什么我都献给您,仙人,求您了。” 轩辕宁? 哦。 不熟。 云真脚步未停,继续往前走去,很快就远离了圣月池的大门,来到了一片偏僻无人的空地上。 至于方才抓住她衣角的轩辕宁么…… 不出意外的话,轩辕宁应该是被蛊毒宗的人给抓回去了,因为云真已经好半天都没有听到她的求救声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她对云真的冷漠感到心灰意冷,所以选择不出声了。 但是无所谓,不管轩辕宁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选择了不再出声求救、现在又是怎么样的一个情况,都跟云真没关系。 首先是她跟轩辕宁之间确实不算熟,甚至轩辕宁当初还差点被她给掐死了,所以她们之间应该算是敌对的关系。 云真又不是什么大圣人,当然不可能冒着得罪蛊毒宗的风险救下自己的敌人。 其次就是,她想要的东西会靠自己去争取,不需要别人帮忙,所以轩辕宁那句还不知道能不能实现的承诺对于她来说—— 可以说是完全没有一丁点的利用价值。 没有利用价值的敌人,她才不会救呢。 况且比起救不救轩辕宁这件事情,云真还是更关心自己指尖的红光是怎么一回事。 她方才用力将梅三思的脑袋往血池里按的时候,自己的指尖也不小心触碰到了池子里的血水。 而从那个时候开始,她的指尖就产生了一股灼热的刺痛感,同时心里也产生了一股莫名其妙的亲切感,就好像那个血池跟她之间有着某种密切的关系似的。 啧。 云真忽然觉得十分头疼。 自从来到蛊毒宗后,奇怪的事就接二连三的发生了。 先是她身上的修为无缘无故的涨了,并且到现在还在涨,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然后就是她莫名其妙的看到了梅三思的一段回忆,并且还被梅三思的回忆所影响,不受控制的头晕眼花说胡话。 到现在前两个问题还没得到解决呢,结果又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 真是让人头疼啊。 不过头疼归头疼,该解决的问题还是得想办法解决掉。 于是秉持着遇事不决就看书的原则,云真决定去藏经阁里碰碰运气——只要她多翻个几本几十本甚至几百本书,说不定就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了呢? 可当云真捂着右手手指来到藏经阁的门口之后,等待着她的却并不是记载着解决办法的书本,而是神色落寞的季云昼,以及站在他对面的、目光怜悯的善善。 听到云真的脚步声,站在藏经阁门口的两人立刻同时转过头来看她。 他们两人这出奇一致的动作,直接让云真停住了脚步,因为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继续往前走去了。 只见季云昼弯了弯眼眸,笑着和她打招呼道:“云真小友,你好啊,我跟你师尊是多年的好友,你可以叫我云昼哥哥呀。” “……哦。” 有病。 云真当然不会管他叫云昼哥哥,云真只会觉得他的脑子可能有点问题。 不过看季云昼这副清醒的模样,他似乎是已经不受蛊虫的控制了,恢复正常了,看来蛊毒宗的蛊虫也没多厉害。 长得恶心就算了,作用还不是很大,而且还有可能会遭到反噬……看来她已经可以提前放弃学习养蛊了,这种高危险低回报的事情真的不是很适合她。 还是练剑好啊。 就在云真下定决心等回去之后一定要狠狠地练剑的时候,不远处的善善却忽然朝她挥了挥手,打断了她的思绪。 “阿真,快来快来,来帮我杀个人。” 说这话的时候,善善眼眸弯弯,语气轻快,就好像她说的不是要云真帮她杀人,而是要云真跟她一块去吃饭似的。 云真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便顺口问了她句:“帮你杀谁?” “当然是帮我杀了季云昼呀。”善善笑眼弯弯地道:“只要能杀了季云昼,那合欢宗宗主之位可就是我的囊中之物啦,毕竟季玉清那个废物可打不过我。” “你要当合欢宗宗主?” “是啊,阿真,我的好阿真,你帮我杀了季云昼,等我踹掉季玉清当上合欢宗宗主之后就请你吃顿大餐好不好?” 季云昼也笑着说道:“是啊,若是在我死前还能为云真小友换来一顿大餐的话,倒也算是发挥了我最后一点作用了,虽然我觉得我可能也不值一顿大餐吧。” “……” 噢,原来合欢宗宗主之位就只值一顿大餐啊,可真是不值钱啊。 还是拒绝了吧,不然太亏本了。 然而还没等云真说出拒绝的话,就见那边的善善忽然将绑在她自己腰间的软剑给抽了出来。 而后,她的手腕一动,直接就用那把软剑划破了季云昼的脖子。 被划破脖子的季云昼就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似的,只见他的身子一软,直直地向着后方倒了下去。 最后他不仅直接瘫倒在了地上,并且还在顷刻间就失去了呼吸。 但即便是直面死亡,他的脸上却仍旧带着笑意,看起来像是心甘情愿去赴死的,并且为自己能够死亡而感到真心实意的愉悦。 而善善顶着满脸的血迹,依旧是笑眼弯弯地对云真说道:“放心吧,小阿真,他死得很快哦,还没感受到疼痛就已经死了,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他会感到痛苦的。” “……” 说实话,云真根本就没担心过。 她抬起手,指了指季云昼的尸首,语气淡淡地道:“哦,知道了,那就麻烦你先清理一下这里吧,别挡着我进去看书了。” “……” 善善有些愣怔地问道:“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杀他吗?” 云真有些疑惑地反问道:“我为什么要问?你方才不是都说了吗,只有杀了他,你才能当上合欢宗宗主……为了地位名利钱财而杀人,这似乎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至少在凡间流离失所的那两个月里,这种事情她已经见过很多次了。 云真又不是什么心地善良的救世主,她只是个冷漠而自私的人,所以只要对方不是来杀她的,那么她对于这种事情都是秉持着一个漠不关心的态度。 事不关己,则要高高挂起,否则要是引火烧身,被你救下的人说不定还会为了自己活命而反咬你一口。 这样的亏,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她就已经吃过一次了。 正是因为自己曾经吃过亏,所以如今再见到这样的事情,云真的心里只有冷漠,并不会再产生那种想要拯救旁人的正义想法。 她如今在乎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 “你快点把这里清理干净,我要进去看书了。” 善善笑了笑,有些无奈地道:“好。” 但在清理尸体之前,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是个心狠手辣之人似的,善善忽然又转过头来对云真说道:“小……小阿真,我可以再叨扰你两句么?就两句。” 云真蹙了蹙眉,有些不耐烦地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吧。” “就是——你知道季云昼被那个谁用蛊虫操控着杀了好多无辜之人的事情吧?你知道季云昼因为杀了好多无辜之人所以良心不安的事情吧?你知道季云昼他不想活……” “停,我跟他很熟吗?为什么要知道这些事情?” “……” 善善无奈地笑了笑,“好吧,那就不说这些了,其实我只是想跟你说,我可不是那种草菅人命的人哦——” “我杀季云昼是因为他自己跟我说他不想活了,然后我就寻思着呢……与其让他痛苦的活着,还不如直接送他去投胎,这样他也不会痛苦了,我也能顺利的当上合欢宗宗主了,这不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情嘛?” “这种两全其美的事情,我觉得如果换成是你的话,你应该也会做出跟我一样的决定吧?” 这一点她倒是说得没错。 云真确实是那种只顾自己利益、不顾他人死活的性子。 而且云真又不是瞎子,自然能够看得出来季云昼是真心实意想要被杀死的,对于这种自己想死的人,她拦不住,也不会去拦。 毕竟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而且她也不是什么心地善良的人,漠不关心才是正常的。 不过—— “你做出什么决定是你自己的事情,关我什么事?你凭什么拿你自己的思想来揣测我会做什么?” 云真最讨厌别人拿她没做过的事情来揣测她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她会做出怎样的决定,根本就用不着别人来揣测,那是她自己的事情,完全不关别人的事,他们凭什么拿自己的思维来揣测她从来都没做过的事情? 况且她也很讨厌别人把她当成同类。 什么同类,什么共鸣,只不过是想为自己犯下的罪行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而已。 只要证明其他人也会这么做,只要证明其他人在这种情况下也会犯下跟自己一样的罪行,那么就能在心里安慰自己说—— 你看,别人也是这么做的,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并不是因为我自私自利,也不是因为我冷漠至极,而是因为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这么做,所以这不是我的错,我是不得已才会这么做的。 但云真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 她愿意承认自己自私自利,也愿意承认自己冷漠至极,她从来都不会想方设法的为自己的罪行找借口,也不会觉得自己犯下那些罪行是迫不得已的。 因为从始至终,她都是清醒且自愿的。 其实云真一直都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只不过比起分辨对与错,她更想明哲保身而已。 对错不重要,活着才重要。 不过这种事情多想无益,所以云真很快就收敛起了自己的思绪,并再次语气淡淡地对善善说道:“不跟你说这些了,我要进去看书了,如果你不能快点处理好的话,我就直接一把火烧了他的尸体。” 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 烧尸体这种事情,她熟得很。 闻言,善善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好啦好啦,小阿真,别生气,我这就处理好季云昼的尸体,你消消气,可别因为我而气坏身子啦。” “哦,地上的血也处理一下,最好别给我惹到什么麻烦,否则我到时候直接找蛊毒宗的人讲述你的罪行。” “哇,你真的不想吃一顿由合欢宗宗主出钱请你吃的大餐吗?” “不想。” “那我带你去逛夜市好不好?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 “不要。” “那……” “闭嘴,快点处理好你的尸体。” “你说错啦,这不是我的尸体,是季云昼的尸体。” “……” 跟脑子有病的人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 云真直接从储物袋里掏出了暗剑,并在心里思索着把善善也变成尸体的可能性有多大。 然而还没等她想到把善善变成尸体的可能性有多大,那边的善善就已经以极快的速度处理好了藏经阁门口的尸体和血迹,并笑着招呼她进去看书。 “好啦,小阿真,我都处理好啦,你快进去看书吧。” “哦。” 好吧。 看来这次她不能让善善也变成尸体了。 还是等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第145章 无澜的纠结 不对劲。 在即将走进藏经阁的一瞬间,云真忽然敏锐的察觉到周围出现了一丝空间波动,并且藏经阁的门口和善善身上都没有杀完人之后所留下的血腥味。 这很不对劲,也很不真实。 云真的心里隐约有了一个猜想,但还不能确认这个猜想是真是假。 于是她试探性地在识海中叫了几声“小公子”,却久久未能得到回应,识海之中一片平静,毫无波澜,她跟明昙册之间的联系就像是被某种力量给切断了似的。 看来她的猜想果然没错,眼前并非真实之境,而是有人故意弄出来的幻境。 啧。 真烦啊。 看着自己指尖的淡淡红光,又想起这几日遇到的诸多怪事,云真的心里忽然产生出了一种想要砍人的冲动。 恰好,此刻暗剑还被她握在手里,旁边也有一个现成的人肉桩子,于是云真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动暗剑割破了善善的喉咙。 动作之干脆利落,比之方才的善善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而就在善善被割破喉咙的这一瞬间,空气中也蓦地传来了一阵异常强烈的波动、以及一道极为清脆的琉璃破碎声——它们都是因幻境破碎而产生出来的动静,说明这里的幻境已经被云真给破掉了。 与此同时,伴随着幻境的破碎,被云真一剑破喉的善善也露出了她的真面目—— 居然是无澜。 看着因猝不及防地被她划了一剑而跌倒在地的无澜,云真忍不住轻嗤一声道:“无澜,你要实在闲着没事干的话就去找个悬崖跳跳,别来这里烦我。” 无澜伸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伤口。 在发现这道伤口只是有些疼痛但却并不致命之后,他便放心的不再去管这道伤口的情况了,转而关心起了云真的情况:“怎么了?你看起来似乎不是很开心的样子,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是啊,遇到你就是我的烦心事。” “......” 无澜有些无奈地道:“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弄幻境来烦你的,我只是想看看你能不能帮我杀了季云昼而已,结果没想到你居然把我给杀了......别说,你杀人的样子还挺潇洒,真是个练剑的好苗子啊。” 他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反倒让云真想再砍他一刀了。 “明明你自己都能杀死他,却非得要弄个幻境来看我能不能杀他,你还敢说你不是故意来烦我的?” 说着,云真直接便是一个手起剑落,直直地对着无澜的脖颈刺了下去。 但很可惜,剑身最终并没能成功落到无澜的脖颈上,而是被无澜用力地握在了他右手的手掌心里,并割破了他手掌心的肌肤。 殷红的血从他的右手掌心里流出,染红了暗剑的剑身,最后又落在了地上,染红了铺在地上的杉木木板、以及他散落在地面上的白发发尾。 无澜先是抬头看了看云真的神色,而后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被血染红的发尾,最后他勾了勾唇角,有些骄傲地道:“哼哼,幸亏被你弄脏头发的人是我而不是楚如镜,不然你现在多半已经被打趴在地上了——我果然比楚如镜那家伙坚强多了,我真厉害。” “……” 下一刻,云真满脸冷漠地把暗剑从他的手掌心里抽了出来,剑尖再次划过了他的手掌心,将他本就疼痛的伤口变得更加疼痛。 无澜的脸瞬间就白了。 “嗷,疼疼疼!呼,呼呼——” 这下无澜也没心思继续跟楚如镜较劲儿了,他连忙摊开了自己的右手,并轻轻地对着自己汩汩流血的右手手掌心呼气,呼了好半天才勉强缓解了掌心里那股剧烈的疼痛。 而当他好不容易缓解完疼痛、再次抬起头看云真的时候,却发现云真已经安安稳稳地坐在藏经阁里翻起了书。 她这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直接和无澜的狼狈模样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无澜轻叹一声,倒也没说什么,而是默默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爬起来之后,他先是抬手拍了拍自己衣袖上的灰尘,紧接着又用清洁术法清理掉了地上和他自己发尾上的血迹。 待到一切处理完毕,他才不紧不慢地走进了藏经阁里,并在云真的正对面落了座。 成功落座后,无澜再次开口向云真解释道:“我真的不是故意要烦你的……你别看我方才杀季云昼杀得那么果断,实际上是因为我知道那只是幻影,不是真的季云昼,所以我才会那么果断的杀掉他,但如果见到了真的季云昼,我可能就下不去手了。” “……” “呼,我下不去手杀他,但他又必须得死,这件事情让我觉得很纠结,我坐在藏经阁门口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要怎么才能解决这件事情,那个时候刚好看到你过来了,我就想试试看你能不能帮我杀了季云昼——我说的都是真话,没有骗你。” 云真轻嗤一声道:“杀个幻影之前还要说那么多废话,活该你杀不了季云昼。” “我当然知道杀人之前不应该说那么多废话,可那些话不止是说给你听的,更是说给我自己听的……与其让他痛苦的活着,还不如让他开心的死去。” “哦。”云真一边翻书,一边语气淡淡地问道:“所以呢,这关我什么事?我还是觉得你是故意来烦我的。” “……” 好吧。 无澜不得不承认,云真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 本就是与她无关的事情,自己却非要将她牵扯进来,想让她为自己排忧解难,却忘记了这样的行为是在打扰她,给她添麻烦。 母亲曾经教诲过他,千万不能因一己之私而给旁人添麻烦,可他如今这般作为,显然是辜负了母亲的一番教诲。 但无澜又的确纠结得很,如果不找人倾诉两句的话,他总觉得心里闷得慌。 罢了。 这次便由着自己的心意任性一回吧。 于是,无澜轻叹一声,神色有些郁闷地倾诉道:“在很久很久以前,因为有很多妖族之人都跑到人间干坏事,所以那个时候妖族和修仙界的关系非常差劲。” “我的母亲虽为妖族之人,但却并不像其他妖族那般弑杀,她宅心仁厚,不忍见凡人受难,于是她独自一人来到人间,想用自己的力量救那些凡人于水火之中,但却被那些凡人排斥,辱骂,甚至险些被烧死,最后是季云昼的母亲救了我的母亲。” “为了救我的母亲,季云昼的父亲和母亲都被杀死了,之后没过多久我的母亲也因伤势过重而去世了……母亲临终之前还特意嘱咐过我,倘若今后季云昼和他的弟弟季玉清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麻烦,我一定要尽全力去帮他们解决麻烦。” “季玉清倒没遇到什么麻烦,但季云昼这边可就麻烦大了——谁能想到我只是回妖族收拾了一下那些叛乱之徒,再回到修仙界的时候他就已经变成这样了啊!” 说到这里,无澜更加郁闷了。 “蛊虫这种东西最讨厌了,要是我直接把蛊虫或蛊主杀了的话,季云昼就会跟着一块死掉……因为他的命脉已经跟他体内的子蛊连在了一起,而子蛊又跟母蛊的命脉连在了一起,母蛊在蛊主的体内,真的是想想就觉得麻烦啊,讨厌的蛊毒宗,真想炸掉。” 听了这么多,云真的关注点却在:“既是妖族,为何还能称之为人?你不觉得妖族之人这个称呼有点怪么?” “……” “能够化为人形的妖就叫妖族之人,不能化为人形的妖就叫妖族,隔壁魔族之人的称呼也是跟我们一样的道理……啧,这难道是什么很难理解的事情吗?” “哦,没事了,你继续。” “……” 被云真打岔一下,无澜也没了继续倾诉的心思。 他捧着下巴,无奈叹气,许是因为心中太过于凄凉,以至于他甚至觉得今夜的风都变得格外的凉了。 杀人对他来说并不一件是难事,毕竟在尔虞我诈相互厮杀的妖族待久了,他的手上早就已经沾满了鲜血,杀了很多人。 可对母亲的救命恩人的儿子痛下杀手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还是有点困难。 到底该怎么办呢? 陷入了纠结之中的无澜正想趴到桌子上好好思考一下现在该怎么办,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看到了云真放在书页上的手指。 “你的手……” 似是想起了什么事情,无澜的脸上蓦地露出了几分惊骇。 云真看了一眼自己泛着红光的指尖,语气淡淡地道:“别吵,我在看书。” 她手里拿着的书名为《修闻记》,里面记载着不少修仙界的隐秘传闻,看起来还挺靠谱的,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从中得知她身上出现的那些异常是什么情况。 云真手指一动,正想再次翻动书页,却听见坐在她对面的无澜语气认真地问道: “或许,你听说过修罗一族吗?” 第146章 修罗一族 修罗一族? 云真抬眸瞥了无澜一眼,见他的神色确实认真得很,不像在开玩笑,于是她便暂时放下了自己心中对于无澜的不耐烦,并淡声回应道:“我不知道修罗一族是什么。” “不知道么,那我讲给你听好了。” 紧接着,无澜将一段极为久远的往事向云真娓娓道来。 据说在三千多年前,魔族还住在天上,跟天上的那些仙人们住在一块。 但后来因为魔族心怀不轨,想要侵占仙族的领土,所以两族各自派出了自己的得力部将在长淮河畔交战——那时两边的将士在长淮河畔血战了整整三天三夜,最终以仙族的胜出落下帷幕。 魔族落败后,不仅被流放到了凡间的极寒之地,饱受肉体上的折磨,并且所有魔族及其子孙后代今后都无法再上天界,只能永远待在凡间。 而无澜方才所说的修罗一族,则是当年跟魔族一起被仙族统领者下令驱逐到凡间的一个族群。 至于被驱逐的原因么,据说是因为修罗族的少族长在仙魔大战中救下了一位魔族公主,还让那位魔族公主偷走了修罗族守护了数千年的宝物。 宝物中蕴藏着一股极大的力量,借着那股强大的力量,魔族杀死了不少仙族之人。 虽说最后修罗族的族长和五千名修罗族族人人用自己的性命封印了那样宝物,还帮助仙族击败了魔族,但倘若他们能够守好那样宝物的话,仙族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于是最后的最后,为了那些被修罗族宝物杀死的仙族之人着想,仙族的统领者下令将修罗族也驱逐到了凡间,并对其及其子孙后代都降下了诅咒。 但同样的,因为修罗族在仙魔大战中也为仙族的顺利做出了不小的贡献,所以作为奖励,修罗族的后人若是好好修炼的话,终有一日还是能够回到天界的。 “不过修罗族的人想要回到天界还是很难的,毕竟我听说那个诅咒的内容就是让所有修罗族的人都只能拥有最差劲的资质,不是五灵根就是四灵根的……就是因为有这个诅咒,以至于这么多年都没有一个修罗族之人能够成功回到天上去的,还挺惨的。” 说着,无澜看了云真一眼,语气有些惋惜地道:“倘若你真是修罗族之人的话,那我建议你最好还是趁早断了得道成仙的想法吧,毕竟五灵根修炼起来真的挺困难的。” “……” “与其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你还不如回到凡尘当个普普通通的凡人,这样你就不会因为希望破碎而感到伤心绝望了。” 伤心? 绝望? 云真并未回应无澜的这番规劝之语,而是语气淡淡地问道:“所以说……你讲了这么多有的没的,到底跟我手指上的异常有什么关系呢?” 从始至终,无澜说的都是有关于仙魔大战的过往和修罗一族的事情、还有几句完全称得上是在多管闲事的规劝,根本就没有说到她所关心的事情,实在是无趣得很。 况且,就算她是修罗族的人,得道成仙的可能性很低又如何呢? 只是可能性低了点而已,又不是完全没有得道成仙的机会了,倘若让她在这种时候就放弃的话,那么她是绝对不会甘心的。 云真向来都不缺乏尝试的勇气,所以此时此刻,对于无澜的劝告她只当没听见,转而又继续翻起了自己手边放着的书。 但很可惜,由于云真的心绪已经彻底紊乱了,所以最后她一个字都没能看进去。 至于心绪紊乱的原因么…… “你在想你的母亲和修罗族之间有什么关系么?” “……” 云真抿起嘴唇,眉眼间流露出了几分戾气。 该死的无澜。 又听她的心声。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怒火,无澜连忙露出了可怜兮兮的神情对她说道:“等等,你先别生气,听你心声的确是我的不对,但你刚刚不是问我你的手指为什么会发红吗?我知道原因的,你先接着听我说好不好?” 闻言,云真勉强压抑住了自己心里的怒火,并语气淡淡地道:“说。” “就是说呢,修罗族的人在十五岁生辰过后会有一段时日内不能沾血,若是有不懂情况的小修罗族人在这段时日里不小心沾了血的话,那么她的手指就会发红,而且可能还会在某个时刻忽然晕倒,就比如说——” “现在,你是不是觉得头很晕?” 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云真眼前的场景立刻就变得模糊起来了,头晕目眩的感觉也在顷刻间便席卷而上,令她完全没有力气撑住自己的身子。 于是,完全没有力气支撑住身体的云真直接往后一倒。 眼看着她的脑袋都要碰到地面了,无澜才不紧不慢地伸出了自己的腿,并用脚背接住了云真的脑袋,好让她的脑袋不至于跟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但代价却是他的脚背被云真的脑袋给砸了。 无澜轻笑一声,兴致盎然地道:“小师妹啊小师妹,为了不把你的脑袋砸坏,我可是特地往我的鞋子里面塞了好多棉花的,保证不会把你砸疼的……我人可真好啊,你醒来之后知道这件事情肯定会感动到哭的。” 一句话说完,他的面容忽然又变了。 这次不是善善的脸,也不是无澜的脸,而是一张带有黑色魔纹的俊美脸庞。 他的眼角旁边有一块极为美丽的彼岸花形状的魔纹,额头中间还有一粒妖艳至极的红色朱砂痣,而伴随着他笑时的动作,魔纹和朱砂痣似乎也在微微晃动着,令他整个人都透露出一股勾人心魄的神秘与艳丽。 “我亲爱的小师妹啊,你那傀儡父亲的身份我都已经知道了,是身怀真龙血脉的亡魂一条呀——哈,既然你的父亲跟修罗族完全扯不上关系,那也就是说,能让你跟修罗族扯上关系的,只有你的母亲。” “我又不是无澜那种要靠听你心声才能知道你心中想法的傻子,我是个聪明人,猜都能猜到你在想什么。” 说着,他有些骄傲地点评道:“果然还是我最了解你啊,小师妹。” “哦?那你能猜到我是装晕的么?” “什——” “沈苓。” 云真倏地睁开眼睛,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手臂撑着地面翻了个身。 这番动作既让她的头远离了沈苓的鞋,同时也让沈苓因这番猝不及防的变故而愣在了原地。 与此同时,云真半跪在地上,一手撑在地面上,另一只手握着暗剑,趁沈苓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直接用暗剑划开了自己的手臂,同时也让暗剑的剑身上沾了她的血。 紧接着,在沈苓有些呆滞的目光下,她手腕一动,直接将暗剑捅进了他的胸膛里。 沈苓捂着胸口,神色痛苦而又无奈地道:“我说,小师妹,没必要一见面就跟我说这么掏心窝子的话吧?我可是特地从魔界赶来找你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我的好师妹,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上次被你捅一刀还没好呢,这次就放过我吧。” 没有理会他的油嘴滑舌,云真冷笑一声道:“我可怜你?好啊,只要你把修罗族的事情全部告诉我,我就可怜可怜你。” “小师妹,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说给你听了呀,若是你还想要更多的话……师兄我也给不了你了啊。” 说着,沈苓轻笑一声,像是完全不在意自己胸口上的伤口似的,依旧语气轻快地对云真说道:“毕竟我是真的已经,把我的全部都交给你了哦——” “……” 云真没有做出回应。 因为她的眼前又开始变得模糊了。 “嚯,小师妹啊小师妹,方才我要是不及时出手接住你的话,你可是会直接脑袋开花的……我还以为是你很信任我呢,结果没想到你居然不是装晕,而是真的晕了,所以才会毫无防备的往后倒。” “可惜,可惜,小师妹,其实我还挺希望你能信任我的呢,毕竟我是真的挺喜欢你的,也愿意给你提供帮助,所以若是你也愿意信任我的话,我们两个人之间就可以算得上是郎才女貌、两情相悦、天作之合了。” 沈苓的嘴上虽然说着情意绵绵的话,可他的眸中却是一片淡然,脸上的神色也看不出半分羞怯与情意。 很显然,他说的并非真心话,而是随口说出的假话。 这情意绵绵的假话让云真觉得恶心,若不是她的手上没有力气,只怕暗剑早就已经贯穿了沈苓的胸膛。 虽然没法在行动上表达自己的抗拒,但云真还是能在口头上表达自己的抗拒的。 于是,她语气冷淡地道:“滚。” 对于这道并不算友好的逐客令,沈苓并未生气,反而看起来极为愉悦似的。 他略微勾了勾唇角,依旧是语气轻快地说道:“好好好,小师妹你别生气呀,生气伤身体的——师兄我啊,这就准备滚啦~” “……” “呦,真晕啦?” “……” “真是个小可怜啊,又是真龙血脉又是修罗族血脉的,刚好都是些跟魔族水火不容的血脉……哈,不错不错,看来你今后还能带给我不少乐子,最好能把我也给杀了,这样我就会更喜欢你了。” 说着,沈苓笑吟吟地朝云真伸出手,他本是想帮她解决指尖的红光,却在距离她的指尖仅有一步之遥时被一道力量给拦住了。 这是一道淡绿色的力量,看起来似乎很温柔,但却透着一股凌厉的坚决与霸道。 沈苓先是低头看了一眼仍旧插在自己胸口里的暗剑,而后又抬头看了一眼挡在自己面前的虚幻人影,最后他轻哼一声,有些不满地道: “你就是小师妹的剑灵啊……” “真凶,不如我半分温柔,长得也没有我好看,名字也没有我好听,小师妹肯定不会喜欢你的。” “……” “算了算了,剑灵,我先走啦,小师妹就交给你了,我还急着去看乐子呢,可没空待在这里陪你们玩了。” 说完,沈苓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崭新的传送符,并笑意盈盈地朝云真挥了挥手。 虽然云真已经晕倒了,看不到他做出的动作,也听不到他说话的声音,但沈苓还是嗓音轻快地和云真道了别: “我的好师妹,下次再见啦~” 第147章 血池的来历与往事 “宗主大人,修罗族的人虽然已经被贬到了凡间,但他们身上的血却还是高贵的仙人血脉……倘若我们把那个修罗族人的血抽出来炼蛊的话,说不定会有奇效呢?” 云真刚恢复意识,就听到了这样一道谄媚的声音。 因为这道声音对她而言实在是太过于陌生了,所以为了自身安危着想,云真第一时间便想睁开眼睛。 可惜,她睁不开。 此时此刻,云真只觉得自己的两个眼皮子格外的沉重,任凭她如何用力都无法睁开眼睛,就像是有一股力量压在她的眼皮子上不让她睁开眼睛似的。 啧。 既然没法用眼睛看到周围的情况,那么就只能用其他部位来探知周围的情况了。 从触觉上来判断,她如今应该是躺在一块巨大的冰块上,因为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有一股寒凉的气息正萦绕在自己的身旁,以及从她背后传来的、一阵冰冷的刺痛感。 从听觉上来判断,此刻她似乎正处于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并且还有两个人正站在她的身旁——因为云真清楚地听到她的耳边有两道呼吸声,而按理来说,一般呼吸声并不会很明显,只有在极为狭小的空间里才能听到这么明显的呼吸声。 从嗅觉上来判断,这里似乎有人受了伤流了血,因为她能闻到自己的鼻尖有一股极为浓郁的血腥味。 狭小的空间,浓郁的血腥味…… 这里似乎是个牢房。 然而还没等云真探查出更多有关于周围的情况,站在她身旁的两人忽然又出声了。 这次说话的,是一道阴冷的女声: “穆长老,你说得的确很有道理,可修罗族毕竟不是好惹的,倘若修罗族的人在我们蛊毒宗里出了事的话,岂不是会给我们蛊毒宗招惹大麻烦?” “哈,宗主大人不必担忧,我特意去探查过了,躺在这里的这个修罗族之人因为犯了事,所以已经被修罗族驱逐出来了……既然她如今已经不能算是修罗族的人了,那么我们就算把她杀了没关系的,绝对不会为蛊毒宗招惹麻烦的。” “既然如此,那就动手吧,正好本宗主也想看看修罗族之人的血和那些普通人的血有什么不同呢。” “是,我这就动手。” 下一刻,云真感觉到自己的手腕似乎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给割开了,她体内的血液顿时便顺着手腕上的伤口汩汩地往外流。 因为失血过多,所以很快就有一股晕眩感和失重感紧紧地包裹住了云真,让她觉得极为难受。 但奇怪的是,她居然不觉得痛。 片刻过后,让她难受的晕眩感和失重感都消失了,云真试探性地动了动眼皮子,却惊讶的发现自己这次居然能够睁开眼睛了。 刚睁开眼睛,周围的场景立刻便映入了云真的眼帘,并且这还是一个让云真感到很熟悉的场景—— 圣月池里的血池。 云真抬眸望去,只见血池里此刻正坐着一个容貌普通的黑衣女子。 这女子紧闭着双眼,脸色有些苍白,身上还堆满了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蛊虫,看起来还怪恶心的。 而与此同时,还有一名黑衣男子坐在血池外面——他一边随手往血池里丢了只黑白相间的蛊虫进去,一边安安静静地翻着书。 两人都没有说话,看起来颇有一番岁月静好的模样。 忽然,那黑衣女子睁开了眼睛,嗓音沙哑地朝那名黑衣男子问道:“穆师弟,听说在我闭关的那段时日里,你娶妻生子了?” 男子点了点头,满不在意地道:“师姐果然消息灵通,不错,我那蛇女妻子前不久才刚生产完,如今一个妻子一个孩子,应该够我炼个几年的蛊了。” 穆师弟? 蛇女妻子? 几乎是在这一瞬间的功夫里,云真就知道了眼前这名男子的身份。 他就是梅三思的父亲,穆景恒。 云真走到那两人的面前,挥了挥手,却见他们两人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像是完全感受不到她的存在似的。 看来,她如今应该正处于一段回忆里。 “穆师弟。”那女子又开口说道:“我知道你很想证明你的蛊术并不比我和晚莹差劲,可你要知道,你在蛊毒方面的的天赋差是不争的事实,与其努力追求并不属于你的东西,你还不如另外去找你喜欢做的……” “够了,师姐。”穆景恒语气冷淡地打断了女子的发言,并神色阴鸷地道:“不论是师尊还是你,亦或者是其他人,都觉得我在蛊毒方面没有任何天赋……可倘若这是上天安排给我的命运,那我偏要逆天而行。” “……” “师姐,我的妻子是碧鳞玉蛇一族的王室小公主,她身上流着碧鳞王蛇的血脉,我的儿子身上也流着碧鳞王蛇的血脉,这样的血脉是最适合用来做蛊物的啊!” “哈哈哈,我的妻儿就是这世上最完美的蛊物,我要拿他们两个来炼蛊!师姐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们所有人都看到——我穆景恒在蛊毒方面并非毫无天赋的庸才,而是当之无愧的天才!” 黑衣女子轻叹一声,有些无奈地道: “……罢了,随你吧。” * 下一刻,画面一转。 黑衣女子消失了,云真看见一个身上布满了伤口的孩子浸泡在血池里,而穆景恒则是依旧坐在血池的外面,就连坐的姿势和位置也和刚才一模一样。 只见穆景恒一边用期待而狂热的眼神看着血池里的孩子,一边往那个孩子的身上丢奇形怪状的蛊虫,同时他还不忘语气柔和地对那孩子说道: “成蛊啊,你娘她就是个废物,才来这里泡了几次血水就死了,真没用,如今爹爹只有你了,你可不要让爹爹失望啊。” “成蛊,我的好孩子,你一定能成为爹爹此生最大的惊世之作,一定能的。” 下一刻,画面接着一转。 只见穆景恒仰天大笑道:“哈哈,我成功了!我成功了!我的好孩子,如今的你已然能够百毒不侵、刀枪不入、同时既能号令万蛊,还能死而复生……这世上已经没有任何一个蛊物能比你更完美了,我的孩子。” 站在血池里的梅三思先是眸光阴郁地看了穆景恒一眼,而后他抬起手,毫不犹豫地挥出一道墨绿色雾气割开了穆景恒的脖颈。 穆景恒捂住脖子,殷红的血将他的整只手都给染红了,明明已经被割断了脖颈上的经脉,可不知为何,他却没有立刻死去。 穆景恒的神色看起来极为痛苦,可他的语气却仍旧是轻松愉悦的:“成蛊,我死没关系,只要你还活在这个世上就好了……你是我最得意的蛊物,只要你还活着,只要你活着,就能证明我穆景恒并非庸才!我是天才,哈哈哈哈!” “呵。”梅三思冷笑一声道:“什么百毒不侵,什么最完美的蛊物,你等着吧,狗东西,早晚有一天我要把自己毒死,让你死也不能死得安生,气活你!” “……” “咔嚓。” 画面破碎了。 云真的眼前不再是那片血池,也没有出现奇奇怪怪的人了,她抬眸望去,只见眼前的场景已经恢复成了她昏迷前所在的蛊毒宗藏经阁。 唯一的区别就是沈苓不见了。 沈苓,梅三思,穆景恒…… 云真忽然想起了初次见面的时候,梅三思找沈苓讨要毒药的场景。 那时的她只当梅三思是个怪人,可如今看完那些有关于梅三思过往的回忆,再回头去想这件事情的话…… 她还是觉得梅三思是个怪人。 毕竟那些回忆是真是假还尚且不知呢,若是把假的当成了真的,还为此而损耗了心神,那岂不是显得她很像个傻子么? 因为不想当傻子,所以比起关心梅三思的事情,云真如今还是更关心自己的事情。 比方说她的手指…… 欸? 云真用左手食指戳了戳右手食指。 戳了好几下之后,她才终于确定自己手指上的红光已经消失不见了,现如今她的手指又恢复成了正常的模样。 照理来说,这是一件好事。 可一想到这或许是沈苓弄的,云真忽然觉得其实红光亮着也挺好的,否则她总觉得其中有诈。 沈苓那家伙,肯定不会安什么好心。 她不会已经中毒了吧? 就在云真仔细观察着自己的手指有没有中诈的时候,她的识海里却忽然传来了小公子骄傲的嗓音:“姐姐放心,你的手指不是三师兄帮你弄好的,是我帮你弄好的哦~” 不得不说,小公子比沈苓可靠太多了。 于是云真立刻便松了一口气,“好,多谢你了,小公子。” “不用谢不用谢,姐姐没事就好!” “对了,小公子,你知道修罗族么?” “知道呀,不过姐姐,那位魔族师兄已经把修罗族的事情全都告诉给你听了,我可能没法再给你提供更多的情报了,因为修罗族的事情确实就那么一点点……嘿,我可不想把别人说过的事情再说一遍给姐姐听,我只想做最独一无二的那个!” “嗯,好,我知道了。” 这倒是有些出乎云真的意料了。 她以为沈苓说的话肯定不靠谱,甚至觉得沈苓那家伙不是在编谎话骗她就是在拿她寻乐子,结果没想到他说的居然都是真话。 向来善于花言巧语说假话的人却蓦地表现出了这样实诚的一面…… 还真是让人感到有些猝不及防啊。 可是,不对劲。 她潜意识里觉得这并不是事实,即便小公子都说是真事了,可她总觉得不对,但哪里不对她也说不上来,因为这只是一种潜意识的反应而已。 此事暂且按下不提。 云真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忽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小公子,我记得之前在合欢宗的时候,明昙册一靠近叱蝶灵花就开始发烫,提醒了我叱蝶灵花有毒……可如今来到蛊毒宗后,这里这么多毒花,为何明昙册却始终没有发烫呢?” “姐姐不说我还忘了——其实那个时候让明昙册发烫的人并不是我,提醒你叱蝶灵花有毒的人也不是我,而是我们书灵界最英明神武的书王大人呀!” “为何是书王提醒我?” “因为让明昙册发烫发光是只有书王大人才能办到的事情,像我们这些普通书灵是完全做不到的啦……不过姐姐放心,我辨认毒花毒草很有一手的,只要是书上有记载的毒花毒草,我都能一眼就认出来的!” 挺好的一个技能,可惜对现在的云真来说已经没什么用了。 因为蛊毒宗的藏经阁里到处都是记载着蛊毒的书籍,其中就包含了毒花和毒草、以及蛊虫和毒药之类的。 只要云真愿意在藏经阁里好好泡上一段时日,那么哪怕没有小公子这个辨认毒花毒草的技能,她也能靠自己的能力辨认出那些有毒花草的。 不过呢,虽说云真向来主张一个能靠自己做到的事情就没必要依靠别人的思想,但想到小公子帮她解决了不少疑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云真还是打算给小公子一个面子,不打击他的自信心。 于是云真勾了勾唇角,尽力不敷衍地回应道:“嗯,好,我知道了,小公子,你真的挺厉害的。” “好耶!姐姐夸我啦!谢谢姐姐!” “嗯,不用谢。” “……” 好的。 交谈结束。 她要继续看书了。 第148章 小师妹,我心有疾病 这一次,因为没有旁人的打扰,所以云真在藏经阁里看了很久的书。 从黑夜到白天,再从白天到日暮,她坐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翻看了许多本书,认识了许多毒物,也记住了不少制毒技巧。 但很可惜,直到日落西山,云真看书看到眼睛都有些发酸发胀发痛了,却也没能从书中翻到更多有关于修罗族的描述。 于是最后她对于修罗族的了解程度也就仅限于从沈苓口中得知的那些事情了。 当然,对于这个结果云真并没有感到很意外,也没有因此而感到沮丧,毕竟她早在翻书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一无所获的准备,所以最后这个结果倒也在她的接受范围内。 况且她从书中认识了那么多的毒物和毒药,还顺带学到了几个毒阵——这怎么看都不能算是一无所获,顶多只能算是没有得到自己最想知道的消息而已,小事,小事。 话说那几个毒阵还真挺有意思的,或许她可以出去找块空地尝试一下摆阵……这样她既能近距离的接触阵法,而且还能顺带看看外面的景色,缓解一下眼睛上的不适。 两全其美,甚好甚好。 然而还没等云真起身离开座位,就听到藏经阁外传来了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以及一道略显焦急的清朗嗓音: “小师妹,你没事吧?!” 云真循声望去,却惊讶的发现来人竟然是白念歌。 白念歌似乎是跑着过来的,只见他此刻正微微轻喘着,不仅发丝略显凌乱,就连那张白皙的俊脸上也泛着些许薄红,一副运动过度的疲倦模样,看着倒是十分狼狈。 云真有些好奇地问道:“白师兄,才过去两天而已,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颜长老和谢师姐呢?” 虽然知道昨夜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今日肯定会有昶清宗的人过来处理问题,但云真没想到回来的人会是白念歌,她还以为颜不还会派谢无绫回来呢。 倒不是说白念歌处理不了问题,而是因为云真看出来白念歌不太喜欢跟女子有所接触,而蛊毒宗里偏偏又是女子居多——这种情况下若是让白念歌来解决问题的话,说不定还会惹出更大的问题。 从任何一个角度来看,似乎都是派谢无绫回来更合适,颜不还是傻了吗?怎么会派白念歌回来处理问题呢? 云真是真的感到疑惑和好奇。 而在听到云真的疑惑发问后,站在藏经阁门口的白念歌一边轻轻喘着气,一边解释道:“颜长老和谢师妹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处理,暂时没法脱身,所以这次只有我一个人回来……小师妹,你别嫌弃我,我会处理好你这边的情况的,放心吧。” 别嫌弃他? 由于这听起来实在不像是白念歌能说出来的话,所以云真不由得对眼前之人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这不会又是沈苓假扮出来的吧? 听着就像是沈苓能说出来的话。 以防万一,云真在起身走到白念歌身旁的时候,故意趁他毫无防备的时候朝他伸出了手。 白念歌下意识地往旁边退了一步,躲避她的触碰,却不慎被脚边的石头绊倒,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听这声音,摔得似乎还挺重的。 云真并未表现出半分怜悯,而是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语气有些冷淡地问道:“你真的是白念歌吗?” 白念歌反问道:“小师妹,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是白念歌呢?难道之前有谁假扮成了我的模样来欺骗你吗?” “……” 真真假假的,实在是让人觉得头疼。 云真已经懒得再费心去琢磨眼前的白念歌究竟是真是假,于是她干脆直接从储物袋里取出暗剑,并动作熟练地将沾着自己血的暗剑搭在了白念歌的脖子上,以作威胁。 剑上的血是之前刺沈苓时剩下的,虽然云真不知道眼前之人是不是沈苓,但以防万一总是没有错的,如今正好循环利用了,省得浪费了她的血。 这剑上的血来得不容易,要是浪费了的话她肯定会觉得很心疼。 毕竟她割一下手臂也是挺疼的。 当然,现在并不是想这些东西的时候。 云真眨了眨有些酸痛的眼睛,正想试探性地往白念歌身上划一剑,看看他究竟是真的白念歌还是沈苓假冒的白念歌,却见白念歌忽然抬起了眼眸,一双湿漉漉的眼眸里充满了担忧,以及些许抗拒与厌恶。 “小师妹,你的手受伤了。” 白念歌看着她的衣袖上的血迹道。 说着,他抬起手,指尖泛起淡蓝色的水灵力,并动作轻缓地将那团灵力丢到了云真已经擦好了药的伤口上。 下一刻,云真那条被割伤的手臂上传来了一阵舒适的清凉感,那道被她自己划出来的伤口也在一瞬间便愈合了,就像是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似的。 好厉害的水系治愈术法。 这一道厉害的水系治愈术法,既治好了云真手臂上的伤口,同时也打消了云真对白念歌的怀疑——因为她记得书上说过,魔族天性嗜血,是没法使用纯净的治愈术法的。 看来眼前这个应当是真的白念歌。 云真立刻将暗剑收回了储物袋里,并佯装愧疚道:“抱歉,冒犯白师兄了,因为昨夜有个魔物扮成了颜长老和谢师姐的模样来哄骗于我,险些害死我,我很怕这次也是他扮成了你的模样来哄骗我,所以才会……” 才会什么,她没说,让白念歌自己去理解就行了。 白念歌摇了摇头,不仅没有在意她的冒犯之举,反而还温声宽慰她道:“无妨,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如今出门在外,你懂得自保是件好事,对旁人有戒备之心也是一件好事,我还怕小师妹你生性纯良会遭了旁人的算计呢,如今这般倒是让我放心不少。” 虽然听着像是宽慰人的话,但云真却觉得他说了这么大一段话,实际意思就是—— 小师妹,你不是个生性纯良的人,别人压根就算计不到你。 云真扬起假笑,正准备转移话题,却听白念歌有些为难地问道:“小师妹,你可以离我远点么?我不太喜欢跟人挨这么近。” 好巧,云真也不喜欢跟人离太近。 方才她光顾着试探白念歌的身份,并未注意到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如今在白念歌的提醒下,她才发现他们两人之间离得确实很近,近到白念歌甚至不敢直接起身。 因为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所以他极有可能在起身的过程中跟云真有所触碰——这样的事情光是想想就让白念歌忍不住身体发抖,牙冠打颤,脸上也不自觉地露出了抗拒与厌恶的神情。 很明显,他难以忍受这样的事情发生。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背后有个石狮子,或许他会选择稍微往后挪一挪再自己起身。 但很可惜,因为他的背后有个看起来很威猛的石狮子,所以他没法自行起身,只能可怜兮兮地向云真发出请求,一双眸子看起来湿漉漉的,竟透着些许哀求的意味。 云真原本是想遂了白念歌的意,往旁边走几步,离他远一点的,但看到他这副不太正常的模样后,她有些疑惑地问了句:“白师兄,你很讨厌我吗?” 当然,云真问这话并不是好奇白念歌的心里想法,她只是想知道是不是自己的伪装出了问题而已。 毕竟白念歌的想法并不重要,他不喜欢跟她有接触,那她离他远一点就好了,反正她也完全没想过要跟白念歌成为朋友。 但她的伪装如果出了问题,那可就是关乎性命的事情了。 为了性命着想,她必须得问清楚原因。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白念歌的脸色忽然变得极为苍白,额头上也冒起了冷汗,整个人看起来似乎更加可怜了,像个易碎的瓷娃娃似的。 他侧过了头,不敢看云真的眼睛,语气闷闷地道:“小师妹,我不是讨厌你,我只是不喜欢跟女子离得太近而已……” “仅此而已?”云真问。 白念歌点了点头,“是,仅此而已,小师妹,这绝对不是你的问题,也绝对不是任何女子的问题,而是我自己的问题,是我心有疾病,若是让你不开心了,我……” “不,我很开心。” 说着,云真往旁边退了几步,跟白念歌拉开了一段距离,眉眼间盛满了笑意。 啊,她的确很开心,因为确定了是白念歌有问题,而不是她的伪装有问题,这是一个实打实的好消息。 “那就好。” 也不知是因为终于跟云真拉开了距离,还是因为发现云真并没有因为他的举动而感到不开心,总之白念歌确实是松了一口气。 他站起身来,虽然脸色仍旧有些苍白,但神情却不似方才那般脆弱了。 “小师妹。”他说:“颜长老和谢师妹还要过几日才能回来,这几日就由我来护你周全——如今我要先去找蛊毒宗宗主和副宗主商量事情,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哦,那就一起去吧。” 说是商量事情,但云真总觉得可能会有乐子看。 当然,她去可不是为了看乐子,她其实是为了…… 咳。 好吧。 她就是为了去看看有没有乐子的。 看书看累了,想找点乐子放松放松,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嗯,一点都不奇怪。 第149章 云真对此感到痛心 蛊毒宗的议事堂里,气氛格外焦灼。 只听“砰”的一声响起,坐在云真正对面的穆晚莹拍桌而起,并神情愤怒地指着坐在云真旁边的白念歌道:“你们昶清宗作为修仙界第一大宗,怎么可能连自家弟子是人是妖都看不出来?” 白念歌还没来得及回话,穆晚莹就又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 “呵,我看你们昶清宗就是故意把那个阴险狡诈的妖族之人送来我们蛊毒宗当交换生的,你知不知道那个该死的妖族之人昨天夜里把我的屋子给炸平了?!害得我如今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了!” “……” 穆晚莹的力气很大,直接把木桌拍得摇晃了两下。 木桌一晃,连带着摆放在云真面前的白玉盘也跟着晃了两下,盘中剥好了皮的葡萄有好几个都被晃了出去,掉到了地上,染上了灰尘,没法再吃了。 看着掉到了地上的那几颗葡萄,云真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这些葡萄都是已经剥好了皮的,没有又苦又涩的外皮,只有晶莹剔透的果肉,并且里面还没有葡萄籽。 不用吐籽,只需要往嘴里一扔,再嚼嚼嚼嚼嚼,就能吃到软嫩的果肉,还能喝到酸酸甜甜的汁水,最后再轻轻地将嘴里的果肉咽进喉咙里,就能让一颗葡萄得到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完美的寿终正寝。 可是现如今…… 这么多颗堪称完美的葡萄,却在她的面前得到了一个不那么完美的寿终正寝。 云真对此感到痛心。 “喂。”穆晚莹瞪了云真一眼,十分不满地斥责道:“你这昶清宗女弟子,从刚坐下就开始吃葡萄,吃到现在还没吃够么?” “……?” 云真觉得这顿骂有点莫名其妙的。 而对于这种突如其来且有点莫名其妙的辱骂,她当然不会选择当个软柿子。 于是云真抬眸看向穆晚莹,并语气淡淡地讥讽道:“穆副宗主高高在上的,自然不会懂得民间疾苦……像我这种自小便饿一顿饱一顿,从来没有吃过葡萄的人,如今第一次吃到葡萄,想多吃点难道也有错么?” 虽然云真说这话单纯只是为了阴阳怪气一下穆晚莹,但这也是她的亲身经历,她确实是第一次吃葡萄。 反正吃葡萄又不是什么会危及到性命的事情,而且葡萄的味道确实还不错,她很喜欢,所以秉持着一定要对自己好的原则,云真直接默不作声地吃了好几颗葡萄。 她向来不是会委屈自己的性子,总觉得遇到喜欢的食物就要多吃点,遇到喜欢的就要多做点,免得以后一不小心死掉了,还要留下许多遗憾和后悔,那就得不偿失了。 但云真实在是没想到她吃了几颗葡萄居然还会被穆晚莹找茬,这实在是让她觉得有点好笑。 刚好她也不是那种会任人欺负的性子,所以仅仅只是讥讽一下的话,还不够。 于是,云真将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捏在了自己的食指和大拇指中间,并继续开口讥讽道:“况且穆副宗主,我们似乎也才刚坐下没多久吧?你瞧,你手边的那杯茶还冒着热气呢……我记得这茶好像是我们刚坐下的时候倒上的吧?” “……” “啊,是我的不对,我要早知道穆副宗主如此小肚鸡肠,就不吃这几颗葡萄了,这样穆副宗主你也不会气成这样了——瞧,穆副宗主你气得皱纹都出来了,面目狰狞,实在是不太好看啊。” 说着,云真将手里的葡萄丢回了白玉盘中,并好心提醒道:“穆副宗主,若是你真舍不得这些葡萄,那下次就别再拿葡萄出来招待人了,省得再有人不小心吃了葡萄,到时候给您气得折寿了可怎么办呢?” 她这一番话说完,穆晚莹的脸色顿时就变得极为阴沉了。 但到底是顾念着蛊毒宗的脸面,也知道是自己有错在先,所以穆晚莹并未说些什么,但她放在木桌上的手却是紧紧地攥成了拳头,看起来真是气得不轻。 偏偏同在议事堂里的善善还是个喜欢找乐子的性子,此刻见穆晚莹脸色阴沉,她立刻便笑着拱火道:“哈,穆副宗主,你说你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跟个孩子计较些什么呀?先不说阿真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能多吃点东西是好事,就说你这葡萄吧……” “你们蛊毒宗把葡萄放在这里不就是为了招待客人的么?这用来招待客人的东西怎么还不让客人吃呢?是不是有点失礼了?” “与你有何干系?” “当然跟我有关系,阿真跟我可是志趣相投的忘年之交,我当然不能让你这老东西当着我的面欺负她。” “你说谁是老东西?” “好啦,我说穆副宗主,要是你们蛊毒宗真的已经穷到揭不开锅了,那我干脆直接出钱把这桌上的葡萄都给买了好了,免得这一桌子的人都不敢吃葡萄了,多不好啊。” 这时,坐在云真身旁的白念歌一边用食指将他面前盛满了葡萄的白玉盘推到了云真的面前,一边蹙着眉对穆晚莹说道:“蛊毒宗的损失,我们昶清宗自然会做出赔偿,葡萄若是要钱的话,我们也会给钱,穆副宗主又何必因此而辱骂我家师妹?” 穆晚莹冷哼一声,正想说些什么,可就在这时,坐在主位上的黑袍女子却蓦地开口叫住了她:“晚莹师妹,别再胡闹了,你非要因为一个区区蛊物的失踪而方寸大乱,丢了我们蛊毒宗的脸吗?” “……” 穆晚莹咬了咬唇,“师姐,你明知道他对我来说并不是区区一个蛊物,为了他,我甚至连命都可以不要,你为何要这般……” “闭嘴,你还嫌不够丢脸吗?” “……” 穆晚莹沉默了。 没有了她的打岔,众人继续商讨起了事情。 白念歌偏过头,对主位上那蒙着面的黑衣女子说道:“此事的确是我们昶清宗的责任,所以我们愿意补偿蛊毒宗的损失,重新搭建房屋的灵石由我们昶清宗来出,若有蛊毒宗的弟子伤亡,我们也愿意提供丹药和超度法事。” “以及慕容宗主您之前想要的那本双修秘籍,我们也会将其作为赔偿送给您,不知您意下如何?” “昶清宗的补偿的确很有诚意,但仅仅这些的话,还不够,那个妖族之人必须要交给我们蛊毒宗来处置。” “可以。” 白念歌果断同意了这个要求。 可随即他又道:“但慕容宗主,我也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在你们处置他之前,我要先跟他见一面。” 蛊毒宗的宗主慕容曦沉默了好半晌,应该是在思考。 最后她还是略一颔首,同意了白念歌的要求:“我可以让你跟他见上一面,但只能你一个人去,你师妹不能去。” 这次白念歌没有直接同意。 他侧头看向云真,浅笑着问道:“小师妹,你想跟我一块去看看梅师弟吗?” 云真果断拒绝:“不用了。” 乐子找完了,她要去摆弄毒阵了,没空搭理梅三思。 白念歌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好,那小师妹,你自己先在蛊毒宗里玩玩吧,我很快就出来,另外你要是喜欢吃葡萄的话,这几盘葡萄你就都拿去吃吧……放心,葡萄的钱我会付会给穆副宗主的,我们昶清宗还不差这点钱,你尽管拿去吃就是了。” “……” 穆晚莹的脸色更差了。 当然,也没人会在意她的脸色怎么样,因为很快议事堂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白念歌跟着慕容曦一起去了圣月池;云真准备去谢无绫之前带她去的那片空地上摆弄毒阵,善善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个泛着桂花香的食盒,并快速将桌上的几盘葡萄都收进了这个食盒里。 而后她提着食盒,小跑着出去追上了云真,跟着云真一块离开了。 本来议事堂里就只有五个人,如今走了四个,自然就只剩下穆晚莹一个人了。 穆晚莹捏紧拳头,神情阴郁地自言自语道:“云昼,你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就连我们之间的连心蛊都不管用了……” “穆晚莹,你想知道季云昼在哪吗?” 蓦地,一道雌雄莫辨的声音从穆晚莹身后传来。 穆晚莹回头看去,却发现自己的身后竟然空无一人。 察觉到不对劲,穆晚莹立刻抽出了自己挂在腰间的剑,并语气冷冽地说道:“滚出来,休要在我面前装神弄鬼。” “我知道季云昼在哪里哦。”那道雌雄莫辨的声音再次响起,只不过这次却比方才多了几分俏皮:“但是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他在哪里,只有确定了你方才的说辞是真实无误的之后,我才能告诉你他在哪里哦。” “什么说辞?” “诶呀,穆晚莹,你自己说过的话,连你自己都不记得了么?没关系,那就让我帮你回忆一下好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 “啊,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方才亲口说了——为了季云昼,你可以连命都不要,那么现在就让我们来试试看你这句说辞是真的还是假的吧。” 穆晚莹握紧了手里的剑,眼眸微眯,冷笑着说道:“这么说来,你想要我的命?” “嘘,废话不多说了,准备接招吧,穆副宗主。”那道雌雄莫辨的声音里此刻似乎夹杂着几分笑意。 “我要来杀你啦——” 第150章 白念歌的回忆 穆晚莹死了。 死得极为突然,也极为凄惨,听说她的身体上共有整整七七四十九道被剑划出来的伤口,并且每一道都深可见骨,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从白念歌口中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云真正在第十三次尝试摆弄毒阵。 由于云真把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摆弄毒阵上,以至于白念歌说的话她完全就是一个左耳进右耳出,基本可以算是没听见了。 不仅如此,她甚至连白念歌这个人都没有注意到,全身心的投入了摆阵当中。 云真一边在脑海里回忆书上画着的毒阵图的模样,一边用善善递过来的小石子摆弄毒阵,经过她坚持不懈的努力,最后终于成功摆出了一个完美无瑕的毒阵。 毒阵的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刚摆出来没多久就毒死了被放置在阵法中间的鲫鱼。 见状,善善打了个哈欠,语气有些疲乏地说道:“阿真呀,还好你及时把这个毒阵摆出来了,否则我特意从蛊毒宗的池子里捞出来的鱼就要被渴死在这里了……话说你看起来明明挺聪明的,怎么摆个简单阵法却次次都会出问题呢?还真是奇怪得很呀。” “……” 云真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她也很疑惑,明明她每次摆出来的阵法都跟书上画的阵法是一模一样的,可为什么每一次都会失败呢? 就连这最后一次的成功,也是因为她没有继续用地上随便找来的小石子布阵,而是用了善善递过来的小石子布阵,所以才能取得成功。 难道是小石子的问题? 可这也不对啊,早在从善善手里接过小石子的时候她就已经用神识探查过了,善善递过来的小石子和她在地上随便捡的小石子并没有任何差别。 可如果不是小石子有问题,那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呢? 想不通的事情就要去问,云真扭头看向又打了一个哈欠的善善,正欲开口向其询问其中详情,却见善善忽然将竖起的食指放到了唇边,似是在示意云真先不要说话。 “嘘。”已然看出了云真心中想法的善善笑着说道:“阿真,关于阵法的事情咱们稍后再说,如今最要紧的事情是找到杀害穆副宗主的凶手,咱们先去看看情况吧。” 云真愣了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穆晚……穆副宗主死了?” “是啊,她被砍了九百九十九刀呢。” “可你方才一直同我待在一处,也没见有人传音过来,你是怎么知道此事的?” 闻言,善善抬手往云真身后指了指,眼眸弯弯,语气有些揶揄地道:“啧啧,阿真如此无情,这如花似玉的小郎君怕是要伤心死了——他来了这么久,说了那么多,结果你居然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真是无情呐。” “……” 经过善善的提醒,云真往后一看,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身后居然站着个白念歌。 白念歌跟她离得很远,不仅走路的时候完全没有发出脚步声,就连他身上的气息似乎也被他自己用某种方式掩藏了起来。 没有脚步声,也没有明显的气息,还不开口说话,像个鬼一样,难怪半天过去云真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云真若有所思地看着白念歌。 她记得白念歌好像是去看梅三思了吧? 既然如此,那么她正好可以拿白念歌做个小试验,看看她脑中的猜想究竟对不对。 打定主意后,云真眨了眨眼睛,佯装好奇地朝着白念歌问道:“白师兄,梅三思怎么样了?他如今还泡在那个血池子里吗?” 白念歌点点头,“是。” “那白师兄……你应该没有碰到池子里的血水吧?” “小师妹问这个做什么?” 云真语气认真地说道:“因为我关心你的身体呀,白师兄。” 白念歌一愣,“关心我的身体?” “我昨夜被蛊毒宗误会成了梅三思的同谋,还跟他一起被抓到了那个血池子里,碰到了血水……出来之后我发现自己身上触碰到血水的地方忽然变得特别特别疼,怕白师兄你也跟我当时一样疼,所以我才会特意问上一问的,若是冒犯到了白师兄的话……” 说着,云真抬眸看了白念歌一眼,脸上适当的伪装出了几分落寞。 “若是有所冒犯的话,那白师兄便当作没听见吧,我也只当自己没问过,总不能让白师兄你为难。” “……” 白念歌略微垂眸,认真地端详着云真脸上的神情,半天都没有开口说话。 很奇怪。 明明之前在藏经阁的门口,这位小师妹看起来冷淡而又强势,又是冷声质问他的身份又是拿剑架在他脖子上的,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个善茬。 可为何只是一转眼的功夫,这位不像善茬的小师妹就忽然变得这么脆弱可怜了呢? 她也是在进行伪装么? 白念歌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这时,看了半天好戏的善善忽然拍掌笑道:“没想到呀,你这如花似玉的小郎君倒也是个无情的,连这么可怜的小姑娘的问题都不愿意回答,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呀。” 白念歌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语气温和地对云真说道:“不冒犯,多谢小师妹的关心,我方才的确碰到了那池子里的血水,但好在只是手上被溅到了一点点血水,就算痛起来应该也只会痛一点点,所以你……” 白念歌的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他说话的这会功夫里,云真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到了他的面前,并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的时候,极为用力地握住了他的两只手。 肢体接触的一瞬间,白念歌只觉得有无数片破碎的记忆正在朝他奔涌而来,令他感到眼前一阵发黑。 一片天旋地转之下,他甚至没有支撑住自己的身体,直接瘫倒在了地上,脸色苍白得可怕,嘴唇上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 而与此同时,云真也不太好受。 她其实很讨厌跟人有肢体接触,可一想到自己每次看到的那些回忆画面里都会出现那个血池的踪影,她就想试试看自己看到的那些画面究竟跟血池有没有关系。 当然,更准确点来说,她是想知道那些画面究竟跟修罗族之人的血有什么关系,以及她是一触碰到修罗族之人的血就会看到一段和那血有关系的回忆画面吗? 因为在书中找不到答案,所以她只能自己找办法来找到答案了。 而事实果然也跟云真想的一样,刚碰到白念歌的手指,她的眼前就出现了一段极为陌生的画面。 画面中,只见一名绿衣少年正呆坐在一片废墟之上,他的唇畔染了血,脸颊上也受了伤,身上更是横亘着许多道血迹,看起来实在是骇人极了。 可即便如此,却也难以掩饰他出众的容貌。 虽然他的五官还有些稚嫩,但云真只看了一眼便认出了这是年少时的白念歌,因为他的五官几乎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只不过这时候的他看起来似乎比较…… 粗糙? 虽然跟白念歌相处的时日并不多,但云真记忆里的白念歌总是面色苍白的,脸上总是看起来没什么血色,柔柔弱弱的模样,外貌上还带着点雌雄莫辨的阴柔气质,跟他的师尊扶玉君简直可以说是有异曲同工之处。 而眼前这个少年白念歌,虽然五官还是那个五官,但却少了几分阴柔,多了几分少年的朝气蓬勃和硬朗气质。 “你们……” 少年白念歌抬眸看向云真,眼睛里充满了恨意和杀意,像个小狼崽子似的。 云真经历过梅三思的回忆画面,自然知道白念歌这话不是对她说的,同样他眼神里的恨意和杀意也不是对着她的,而是—— 云真垂眸看向自己的身后,只见三名手持长剑的女子正笑意盈盈地看着白念歌。 她们每个人的手里都拎着一个人头,并且被她们握在手里的剑也还在滴着血,很显然,她们当着白念歌的面杀了人。 甚至那三具被割了脑袋的尸体此刻就被她们三人踩在脚下,同时还有几十具尸体躺在她们的身后,堆成了一座小山。 这会儿那些尸体都还在滴着血,明显是刚死没多久的尸体。 屠杀现场么? “喂。”中间的紫衣女子将她手里拎着的男人头颅丢到了白念歌的面前,笑容中带有几分残忍地道:“你这小子要是乖乖跟我们走不就好了吗?若不是你不听话,我们也不会把你家里的人都杀光呀,你看看你爹的脑袋,眼睛都没合上呢,死不瞑目啊!” 旁边的红衣女子也学着她的模样,将手里拎着的女人脑袋也扔到了白念歌的面前。 “可惜了呀,你娘是闭着眼睛死的,看起来好像死得还挺安详的,要是她也是死不瞑目的就好了……我看到她痛苦的样子,说不定今晚还能多吃两大碗饭呢。” 另一边的黄衣女子看着被自己拎在手里的少女头颅,并没有像另外两名女子一般直接将其扔到白念歌的面前,而是动作轻柔地摸了摸那个头颅的脸庞,看起来很温柔,就像是对待自己喜爱的心上人似的。 黄衣女子语气中带着几分怜惜道:“他的姐姐长得可真美啊,若是这张面皮能够扒下来为我所用就好了……可惜,她死得实在是太快了,死人的脸用不了,看来我只能重新去找个美人了。” “……” 她们三个人的神色很平静,好像在说的并不是什么草菅人命的坏事,而是今天吃什么的平常之事。 “噗。” 在看到父母被割下的头颅后,少年白念歌终是没忍住,他捂着胸口,重重地吐出了一口血,神色间满是痛苦。 红衣女子立刻笑着说道:“好,好,就是这么痛苦的表情,真好看!真开心!我今晚可以多吃两碗饭啦!” 闻言,云真忍不住露出了厌恶的神情。 喜欢通过他人的不幸来让自己开心…… 这人跟简直七公主一模一样,就连脸上的神情都是如出一辙的讨人厌,真的是让人很想把她给揍一顿啊。 事实上,云真对于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是漠不关心的态度,因为她总觉得自己跟他们跟没什么关系,所以没必要喜欢,也没必要讨厌,只需要保持距离、互不干涉就行了。 可唯独对于七公主,她总是没法保持那种漠不关心的态度。 因为在云真的记忆里,她人生中遇到过的绝大一部分的不幸都是七公主带来的,不是险些丢了命就是险些丢了名声,所以云真很难说服自己不去恨七公主。 当然,也没必要说服,毕竟经历了数年的摧残与折磨,她不恨七公主才奇怪。 正是因为对七公主有着强烈的恨意,以至于在看到这种跟七公主一样以折磨他人为快乐的恶人的时候,云真是真的产生了一股想把七公主的尸体挖出来再砍几刀的冲动。 就砍个九百九十九刀好了。 跟穆晚莹一样。 正思索间,云真的身后又传来那红衣女子愉悦的嗓音: “嘻嘻,两位师姐,我们还是快点把这个好看的小炉鼎带回宗门吧,否则这里这么浓重的血腥味,到时候要是被其他宗门的人发现我们在这里滥杀无辜可就不好啦~” 紫衣女子嗤笑一声道:“阮师妹究竟是怕我们被人发现,还是迫不及待地想把这小炉鼎带回去折磨了呢?” “嘻嘻,那当然是——” “两者皆有啦。” 第151章 我那么大一个白念歌师兄呢?! 几乎是在那名红衣女子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只听“砰”的一声响起,白念歌的回忆画面顿时便碎成了一堆渣渣,拼都拼不起来了的那种。 回忆画面破碎后,云真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自己正高举在半空之中的双手,以及正虚弱地匍匐在地上的、一看就知道身体状况很差劲的白念歌。 云真愣了愣。 白念歌这是……被人给打了吗? 还是说,因为被她碰了一下手指,所以他羞愤难当,觉得自己皎洁无瑕的身体被人给玷污了,于是最后他决定用自杀的方式来维护自己的清白? 虽然这种事情听起来好像很夸张,但云真却下意识地觉得——如果是白念歌这家伙的话,做出这种事情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下一刻,似是为了印证云真这个下意识的想法,只听站在她身后的善善用惊讶的语气说道:“阿真,你这个师兄似乎是个正儿八的黄花大闺男啊,只是被你碰了一下手指就直接吓倒在了地上,还挺纯良的嘛。” 云真:“……” 白念歌纯不纯良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件事如果不能编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的话,恐怕白念歌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好在云真是个做什么事之前都会给自己留条后路的性子——所以早在碰到白念歌的手指之前,她就已经想好要怎么解释了,如今只需要把早就想好的解释说出来就行了。 念词嘛,简单得很。 “白师兄,其实我只是想……” “你这奸诈魔物,不仅夺了我师妹的身躯,竟还妄想用这样的方式毁我道心,我杀了你!” 云真一句词还没念完呢,就见躺在地上的白念歌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忽然朝她发起了攻击。 猛烈的水灵力携带着杀意而来,直冲云真的面门。 招式狠厉,毫不留情。 白念歌是真的想杀她! 在感受到杀意的一瞬间,云真立刻便在自己的指尖蓄起了灵力,抵挡住了白念歌那猛烈的攻击。 随后她的指尖一动,同样毫不留情地往白念歌那边丢出了一道气势汹汹的寒冰术。 不知为何,对于这道直接冲向他面门的寒冰术,白念歌竟是连躲都没有躲,就呆愣愣地半躺在地上,任由那十几道冰锥飞向他的脸部和脖颈。 “砰。” 就在那十几道冰锥即将碰上白念歌身体的一瞬间,看了半天戏的善善忽然出手,将那些冰锥全都给弄碎了。 冰锥碎成了冰渣,尽数落在了地上,分明没有伤到白念歌一分一毫,可他却神色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两片嘴唇也白得吓人,活像是遭受到了巨大的折磨似的。 云真低头看着白念歌,倒也没想着趁机再给他补一刀什么的,毕竟她知道这种时候杀了白念歌的话肯定会不太好收场,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 她只是有点好奇,白念歌这家伙的实力究竟是在她之上还是在她之下? 从灵力的纯净度来看,白念歌应该是纯正的水系天灵根没错;从修为上来看,她完全看不出白念歌是什么境界的修为,这说明白念歌的修为至少要比她高上两个境界。 结合这两个方面来看,白念歌的实力应该是要在她之上的,他的攻击应该也会对她造成很大的压力才对——可为什么她刚刚出手抵挡白念歌那带着杀意的攻击的时候,却完全没有感受到任何压力呢? 一点压力都没有,实在是太简单了。 简单到让云真觉得,白念歌的实力并不如她,所以她才能如此轻而易举的化解掉他的攻击,甚至在化解完攻击之后她还有余力反过去攻击白念歌,完全没有一点压力。 她能感觉到,白念歌是真的很弱,不是故意让着她的那种弱,而是他明明用尽了全力最后却还是被她轻易击败了的那种弱。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还没等云真想出个所以然来,她的身后就忽然响起了善善有些惊讶的嗓音:“阿真呀阿真,你这漂亮师兄看起来似是有走火入魔之兆啊……没想到世上竟然真的有这般纯良之人,被摸一下就要入魔了,好厉害。” 闻言,云真下意识地问了句:“哦,走火入魔会让一个厉害的人变得弱小吗?” “……” “噗。”似是没想到云真的关注点会如此不同寻常,善善轻笑一声,有些好笑地回应道:“所谓走火入魔呢,就是能让人在短时间内得到极大的实力提升,但代价却是这个人会暂时失去神志,被魔性所掌控,无差别攻击所有人——包括他的至亲至爱。” “并且走火入魔的人在恢复神识后还会修为尽废、灵根破碎、丹田坍塌,从此再也没法修炼……我以为你应该会知道走火入魔的后果的,阿真,毕竟对于修士来说,走火入魔应该算是很常见的事情。” 云真确实知道走火入魔的后果,也知道走火入魔的人刚开始会实力大增,并不会实力倒退。 可如果不是被走火入魔所影响,白念歌又为什么会这么弱呢? 云真想不到原因,便不再去想,她垂眸看着白念歌,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那三名女子将白念歌的三名至亲之人的头颅扔到他面前时的场景。 遇到过这样的事情,难怪白念歌会这么害怕与女子有接触……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说得大概便是如此了。 云真并非有意要犯白念歌的禁忌,可倘若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的话,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去握白念歌的手,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决掉她心里的那点关于修罗族的疑惑。 在云真看来,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和事会比她自己更重要,所以哪怕知道白念歌对于女子的恐惧,她也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利用他来解惑。 没办法,谁让她本来就是这么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呢。 忽然,云真察觉到自己跟白念歌的距离似乎有点近了,于是她的脚步一动,直接一口气往后退了大概十多步的样子,跟白念歌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或许是因为她的特意拉开距离让白念歌有了点安全感,只见他的苍白的嘴唇霎时间便有了几分血色,神色也没那么痛苦了,显然是得到了极大的缓解,但整体看上去还是脆弱易碎的。 见状,善善忍不住轻拍胸脯,语气有些庆幸地道:“呼,还好你这个漂亮师兄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否则要是我一不小心把他给撩拨得走火入魔了的话,你们昶清宗肯定不会放过我的。” 云真并没有搭理善善这番幸灾乐祸的发言,她抬眸看着蛊毒宗议事堂的方向,语气淡淡地说道:“蛊毒宗的人快来了,你可以想想看要怎么发表充足的不在场证明了。” 善善笑了笑,“确实呢,穆晚莹都已经死了那么久了,我们却迟迟没有赶现场,如此拖拖拉拉,遮遮掩掩,多半会被蛊毒宗的人当成最大的嫌疑犯吧……” 她的话音刚落,不远处就忽然出现了一道窈窕的黑色身影。 是相里瑶。 相里瑶神色阴冷地看着她们,眉眼间很明显的带有几分打量的意味,似是在审视着她们是不是杀害穆晚莹的凶手。 最后当然也是什么都没审视出来,因为她压根就看不懂旁人脸上的情绪,只能看出云真脸上没什么表情,很冷淡,善善是笑着的,很开心,其余的她就感受不出来了。 相里瑶泄气了。 她就知道,勾心斗角不是她的强项,看人脸色对她来说更是难如登天。 真不知道宗主怎么想的,居然把这种需要观察能力和心眼子的活儿交给她,还不允许她用真心蛊来试探她们的想法…… 瞧瞧,她这不就要一无所获的回去复命了嘛。 想到这里,相里瑶只觉得人生无望,就连语气都变得颓丧了起来:“云真师妹,善善长老,白念歌师兄,你们跟我来……” 话说到一半,相里瑶忽然感到不对劲。 等等。 为什么只有两个人站在那里? 还有一个人呢? 意识到了不对劲,相里瑶立刻发出尖锐的爆鸣声:“白念歌师兄呢?我那么大一个白念歌师兄去哪里了?是不是他杀的我们家副宗主,现在畏罪潜逃了?!” “……” 云真沉默了。 善善愣住了。 相里瑶双手握拳,只觉得人生又充满了希望。 她算是明白了,难怪宗主会把这件事情交给她,原来是因为整个蛊毒宗只有她一个人会数数! 要是换作别的师弟师妹来的话,他们肯定会分不清两个人和三个人有什么区别,白白放跑了杀害副宗主的凶手,让整个蛊毒宗因此而蒙羞。 整个蛊毒宗除了宗主以外,也就只有她相里瑶能看出两个人和三个人的不同,所以宗主才会派她来这里。 好在,她没有辜负宗主的期待。 幸不辱命! 相里瑶如是想。 但很快,相里瑶的自信就没有了,因为她看见善善笑着指了指不远处倒在地上的白色大团子,并语气戏谑地道:“小圣女,你不如再看看那是什么呢。” 相里瑶不屑一顾,“呵,不就是一只大白虫子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等等。 那好像不是一条虫子,而是一个人,并且还是一个让她觉得有点眼熟的人,跟那个相貌阴柔男生女相脾气不好的白念歌师兄长得还挺像的,不过这个人看起来好像没有白念歌师兄那么讨人厌。 ……不对。 那好像就是白念歌师兄本人吧?! 于是相里瑶再次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白念歌师兄!” 第152章 水火不容的三族血脉 蛊毒宗的地牢很大。 大到不仅能够装得下一千多名囚犯,而且同时还能装得下成千上万只蛊虫和几百套刑具——甚至在这种情况下,地牢里居然还能多出几十个空着的牢房,足以看出蛊毒宗在地牢的建造上肯定花费了不少功夫。 放眼望去,只见囚犯们脸上的神情各不相同。 有满脸平静地跟其他囚犯讨论今天吃什么牢饭的、也有满脸惊恐地跟其他囚犯商量着要怎么样才能逃出这个地牢的、还有小部分囚犯正满脸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情况,看起来像是对这个地方很感兴趣似的。 当然,上面说的这三种只是大部分囚犯的情况而已,并不代表所有囚犯都是这个样子的。 比方说最里面的牢房里,就有一名正在轻松愉悦地享受着被囚禁生活的囚犯。 这名正在愉快享受被囚生活的囚犯是个年轻男子,才刚被关进来没多久,也不知他是从哪儿掏出来的一堆话本和茶水点心,这会儿只见他悠哉悠哉地吃着喝着,一口点心一口茶的,看得其他囚犯眼睛都红了。 “不是,小兄弟,我记得每个人被关进来之前都会被搜身的啊,你是怎么拿出这些玩意来的?他们没收走你的储物袋吗?”隔壁牢房里的囚犯满脸疑惑地问道。 年轻男子并不急着回答这个问题。 他先是咬了一口色香味俱全的糕点,而后又喝了一口清香四溢的茶水,最后他弯眸一笑,语气轻快地反问道:“哦?兄台看我身上像是有储物袋的样子吗?” “如果不是有储物袋的话,那小兄弟你是怎么凭空变出这些东西的?” “神识储物,兄台不会么?” “……” 闻言,那囚犯立刻便露出了惊恐的神情。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神识储物好像是修炼到合体期才能使用的术法吧?天呐,眼前这位小兄弟看着这么年轻,没想到竟然是个合体期大能?! 那囚犯对此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正想再次开口询问是真是假,却见那年轻男子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似的,不仅一双眼眸发光发亮,就连唇角那漫不经心的笑意也多出了几分真心实意。 “嘘,兄台有事不妨稍后再问,我等的人来了,我要先伺候她了,没空搭理你。” “……” * 云真盘腿坐在一块草席之上,脸色有些苍白,指尖透出了些许黑气,额头上也布满了冷汗,一看就知道她如今很痛苦。 本来就已经很烦躁了,偏偏这会儿旁边还有个不识趣的家伙,非要一个劲儿地给她端茶倒水,看似好心好意,实则却是在打扰她的闭目养神,让她变得更加痛苦。 若不是她此刻浑身疼痛,四肢无力,连提剑的力气都没有,这个不识趣的家伙是肯定要被她砍个九百九十九刀的。 而那个不识趣的家伙就像是没有感受到她身上的戾气似的,仍旧十分殷勤地给她端茶倒水、递上糕点,同时还不忘语气戏谑地问了句:“小师妹,我们才一会儿没见,你怎么就变得这么狼狈啦?看着好可怜呀。” “……” 云真睁开眼睛,神色阴冷地问道:“沈苓,我身上的魔气是不是你搞的鬼?” “哈。”沈苓弯眸一笑,又变出一盘色香味俱全的小糕点放到了云真面前的小桌子上,“小师妹,与其说是我搞的鬼,倒不如说是你自己的问题——提示,你可以好好回想一下我之前讲给你听的那些事情哦。” “……” 云真再次闭上了眼睛。 关于她为何会落到这般处境,事情还要从一个时辰前、也就是相里瑶看到了躺在地上的白念歌的时候开始说起。 那个时候,由于白念歌的状态看起来实在太差劲了,再加上他确实拥有非常充足的不在场证明,于是在蛊毒宗宗主慕容曦的示意下,白念歌被两名蛊毒宗弟子用木板担架抬回了碎花居。 而云真和善善两人则是继续跟着相里瑶去往议事堂,配合蛊毒宗进行调查。 在去议事堂的路上,相里瑶还特地跟她们讲了一下穆晚莹的死因——也就是之前白念歌说的,穆晚莹的身上被划了整整七七四十九刀,每一刀都深可见骨,可每一刀又都十分巧妙的不会致命,只会让人疼痛流血。 也就是说,穆晚莹有很大的可能性是在极度痛苦的情况下因失血过多而死亡的。 说得再简单点,那就是—— 她是被活生生放血放死的。 这是非常明显的虐杀,由此也可以推测出,凶手要么就是那种跟穆晚莹之间有深仇大恨的人、要么就是那种对世间充满怨恨心中只有毁灭念头的邪恶之人,毕竟一般杀个人也不会做出这种残忍的虐杀行为。 当然,最重要的线索是,那凶手必定跟魔族有所牵扯。 因为穆晚莹的伤口上有着十分浓重的魔气,所以可以推测出那个凶手不是魔族之人就是跟跟魔族勾搭在一起的魔修,总之一定跟魔族有点关系。 原本这事儿跟云真也没什么关系,而且她也拥有非常充足的不在场证明,已经足够洗清嫌疑了,可不知为何,就在她们三人走到议事堂门口的那一瞬间,云真的身上忽然多出了一股魔气。 由于这魔气来得实在是太过蹊跷,所以刚开始慕容曦也觉得是有人故意陷害她,还特地用探寻术法探查了一下那魔气的来源。 可探查出来的结果却是——那股魔气并不是别人弄到她身上的,而是她自己身体里本来就有的。 也就是说,云真的确跟魔族有点牵扯。 难怪白念歌之前称呼她为奸诈魔物,本以为他是走火入魔了,所以随便找了个借口来杀她,结果没想到他说的居然是真的。 于是最后的最后,哪怕云真确实有非常充足的不在场证明,但为了以防万一,慕容曦还是下令将她关押到了地牢里,毕竟她的身体里有魔气是不争的事实,云真完全找不到为自己开脱的理由。 同时云真自己也在疑惑,为什么她的身上会有魔气呢? 然而还没等云真弄清楚魔气的来源,就忽然有一股剧痛席卷了她的全身,疼得她又是脸色发白又是额头冒冷汗的,甚至还能在自己的喉咙里感受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五脏六腑疼,肌肤皮肉也疼,由内至外的疼痛,由上至下的疼痛,云真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四肢也是酸痛又无力,甚至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魂魄和肉体都分离了。 在这种意识恍惚的情况下,云真被带到了地牢里,又好巧不巧的跟沈苓那不识趣的家伙被关到了同一间牢房里。 然后就是现在这个情况了,她想闭目养神缓解自己身上的痛苦,可沈苓却锲而不舍地给她端茶倒水、递糕点、跟她搭话,打扰她休息,搞得她这会儿不仅身上疼,就连脑袋也像是疼得快要炸掉了一样。 沈苓刚刚说,她可以好好的回想一下他之前讲给她听的那些事情,可云真这会儿只觉得痛苦,压根就没有多余的功夫去思考他话里的意思。 见她如此痛苦,沈苓的脸上也不由得流露出了些许惊愕。 “小师妹,不应该啊,你……” “闭嘴。” 云真已经想给他一巴掌了。 吵吵吵,吵得她头疼死了,真想把沈苓这家伙的嘴给缝起来,省得他在这里烦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云真这一句凶狠的“闭嘴”起了效果,沈苓居然真的闭上嘴没有再说话了。 他闭嘴了,云真也能好好的通过闭目养神的方式来缓解自己身上的痛苦了。 然而正在闭目养神的云真并不知道,围绕在她身旁的那些黑色魔气里忽然混进了几缕极为鲜亮的赤红色,也不知道沈苓此刻看向她的目光并不再是之前那种漫不经心的样子了,而是多了几分认真与考量。 说实话,他原本只把小师妹当成了一个闲着无聊的时候可以用来解解闷的有趣小玩意儿,可如今看到了她身上的变化之后,他忽然觉得……这个被他当成小玩意儿的小师妹,今后可能会给他造成不少麻烦。 要趁这个时候杀了她吗? 不。 杀了她,他还怎么找乐子呢? 沈苓不害怕麻烦,也不害怕死亡,这世上唯有一件事情能让他感到害怕——那就是找不到有趣的乐子了。 只要有精彩的乐子看,哪怕是让他死得不能再死了,他也是心甘情愿的呀。 而此时此刻,对于目前的沈苓来说,这世上最精彩的乐子莫过于眼前正在闭目养神的小师妹了。 魔族与修罗族之间有着深仇大恨,甚至可以说是到达了一个不死不休的地步,可小师妹的身上居然同时怀有魔族和修罗族的血脉……哦对了,她的身上还有能够伤到魔族本体的真龙血脉。 看小师妹疼成这样,多半是因为魔族血脉和真龙血脉正在她的身体里打架呢。 啧啧,真有意思。 正好他收到消息,昶清宗今早已经把他魔族的身份给公布出去了,还有他们魔族屠杀那些拥有真龙血脉的皇族的事情,好像也被一起公布出去了。 如今大概整个修仙界都已经知道清遥君座下三弟子沈苓是魔族派来的卧底了,也知道魔族跟真龙血脉之间的渊源了。 所以,沈苓很好奇—— 这个同时怀有真龙血脉和魔族血脉的小师妹,究竟是会被修仙界所接纳呢?还是会被修仙界所唾弃呢? 他们会可怜她,还是会抛弃她? 反正魔族和修罗族的人肯定是容不下小师妹的,说不定还会想杀了她。 如果修仙界也容不下她的话,那就是一场众叛亲离无家可归的好戏码了,真是想想就让人觉得期待呢。 “小兄弟,”先前跟他说话的那个隔壁囚犯忽然朝他招了招手,“你师妹都不愿意搭理你,还是来跟我说话吧,只要你愿意分我点吃的,我能跟你唠嗑到天荒地老!” 沈苓笑了笑,满不在意地道:“哈,我要你跟我唠嗑到天荒地老做什么?你又没什么意思,我在你身上找不到一点乐子的。” “……” 隔壁囚犯愣了愣。 不是,他记得这小兄弟之前还是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怎么才一会儿功夫过去,就变得笑里藏刀了呢? 嚯,还真是善变啊。 沈苓并不知道隔壁囚犯的心里想法,当然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太在乎,谁让他的心神已经全都落在了云真的身上呢。 更准确点来说,他是想看云真倒霉想疯了,毕竟这么有意思的乐子可不好找,如今沈苓只希望云真的表现不要让他失望了。 否则他可就要亲手把她给杀掉了哦。 第153章 世上无人比我更懂犯贱之道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云真身上的疼痛总算缓解了一点。 虽说她的脸色仍旧是极为苍白的,但好歹不再头脑昏沉,也有余力去思考沈苓话里的意思了。 沈苓给的提示是,让她好好回想一下他之前讲给她听的那些事情,想来也就是那些有关于修罗族过往历史的事情了,毕竟他也就只在那个时候提到过一嘴魔族了。 她想要弄清楚身上魔气的来源,自然要往有关于魔族的话题上想。 可这不想还好,一想就让云真觉得更加头疼了,因为这件事情她越想,就觉得疑问越多。 首先,据沈苓所说,修罗族当年被贬下凡的主要原因是被魔族公主窃走了宝物。 而魔族公主之所以能够窃取到修罗族的宝物,是因为修罗族的少主在仙魔大战中把她给救了回去。 可是,属于仙族的修罗族少主为什么会在仙魔大战之时将处于对立面的魔族公主救回去?他难道不知道魔族公主会做坏事吗? 还有,其他修罗族的人是傻子吗? 眼看着自家少主将敌对的魔族公主救了回来,他们不阻拦也就罢了,最后居然还能让那位魔族公主成功窃走修罗族的宝物,他们难道完全不作提防的吗? 如果换作是云真的话,她会在第一时间就杀了那个魔族公主,或者派人去监视那个魔族公主的一举一动,总之她绝对不会给对方一点点盗走自家宝物的机会。 正常人都知道在打仗的时候一定要提防自己的敌人,修罗族的人是傻子吗,为什么不提防魔族公主? 或者说,他们知道对方是魔族公主吗? 当然,最让她感到疑惑的的并不是这些疑点,而是这件事情的真假——毕竟这可是书上找不到记载的一段历史,搞不好是沈苓那家伙编出来骗她的呢。 若这真是沈苓编出来的故事,那她费尽心力的去想,岂不就是白白浪费功夫了吗? 越想越觉得自己很吃亏,于是云真干脆直接放弃了思考,并睁开了眼睛,寻思着自己还是先打量一下地牢里的情况好了。 然而,让云真没想到的是,她刚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一座五颜六色的糕点小山。 这座糕点小山是由几十个白玉盘子堆积而成的,每个盘子里都装着一份糕点,并且每份糕点的颜色和形状还都不一样,这一眼看过去,只叫人觉得五彩缤纷,眼花缭乱。 不巧的是,这座糕点小山恰好要比云真高上那么一点点,以至于她的视线完全被小山遮挡住,压根就看不到对面的情况,只能看到各种颜色的糕点和做工精细的白玉盘。 其实云真如果站起来的话,还是能越过这座糕点小山看到对面的情况的,不过很可惜,此刻她的腿上恰好没什么力气,又酸又痛的,完全站不起来。 真烦。 云真觉得很不爽,于是她看向了旁边正笑眼弯弯地啃着糕点的罪魁祸首,并语气淡淡地问道:“沈苓,你有病吗?” 很显然,她这是在骂他。 然而被骂的罪魁祸首本人却是满脸欣喜地看着她道:“嚯,小师妹,你是怎么看出来我有病的?我记得你也不会医术啊,是特意为我学的吗?原来你这么关心我啊。” 云真:“……” 这下别说是云真了,就连隔壁囚犯也忍不住语气古怪地说了句:“不是,我说小兄弟啊,你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不要脸?”沈苓想了想,觉得对方说得没错,便点了点头,欣然赞同道:“不错不错,兄台很有眼力见嘛,毕竟我最大的优点就是不要脸了,我敢肯定这世上绝对无人会比我更懂犯贱之道。” 因为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小,所以这次不仅是云真和隔壁囚犯听到了他说的话,就连其他几个跟他们离得近的牢房里的囚犯们也听到了他这套有病一样的自我吹嘘。 于是,所有人都沉默了,并不约而同地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看向沈苓。 隔壁囚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他看向了一脸淡定的云真,眸中不由得流露出了些许钦佩。 这位小友看着年纪轻轻的,没想到在情绪管控方面竟然比他们这些上了年纪的老东西都要强上一大截,面对这么不要脸的师兄居然还能够淡然处之,没有丝毫的嫌弃,还真是后生可畏啊。 不过这么厉害的一个小姑娘,居然摊上了这么个傻子师兄,想想不免让人觉得有些惋惜,于是隔壁囚犯看向云真的目光里除了那些许的钦佩以外,又多出了些许的怜悯。 真是个可怜的小姑娘啊。 而与此同时,被可怜的云真本人则是试着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在确认自己的手腕上很有力气之后,她没有犹豫,直接拿起了自己手边那个装满了水的碧玉茶壶,并用力地将那个碧玉茶壶砸到了沈苓的头上。 只听“砰”的一声响起,茶壶碎了,沈苓的整张脸和上半身的衣裳布料都被茶水给弄湿了,就连额前的几缕头发也都湿答答的贴在他的脸上,令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狼狈的落汤鸡似的。 沈苓先是抬起右手手臂,擦拭掉了自己脸上的水渍,而后他眨了眨眼睛、吸了吸鼻子,神情茫然而又无辜地问道:“啊,小师妹,是我又做错什么事情惹你生气了吗?” “呵。”云真冷笑一声,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糕点小山,语气淡淡地道:“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就赶紧把这些东西都拿开,要么我就拿这些东西一盘一盘的砸你……我的耐心很不好,你最好快点做出选择。” 沈苓佯装委屈地眨了眨眼睛。 “小师妹,你真的舍得砸我吗?” 回应他的,是“咻”的一声,云真直接拿起一个盘子丢了过来,盘子里装着的几块糕点要么就是在砸完他之后落在了地上,要么就是在砸完他之后还落在了他的身上,搞得他更加狼狈了。 好吧。 这个狠心的小师妹确实舍得砸他,看来他不该装委屈的,既恶心了小师妹也恶心了他自己,而且还浪费了食物……这些糕点可是很贵的,就这么浪费了,想想就让他觉得好心疼啊。 为了减小亏损,于是沈苓收敛起了自己脸上的委屈,并笑吟吟地说道:“我收,我这就收好这些糕点,小师妹你别砸我啦。” 可惜,已经晚了。 云真确实不是一个耐心很好的人,身体上的痛苦已经让她烦躁至极,结果沈苓还要挑战她的耐心,让她整个人变得愈发烦躁。 对于这种疯狂挑战自己耐心的人,云真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于是她直接无视了沈苓的选择,并一盘接一盘地拿起了桌子上的糕点去砸沈苓。 一盘糕点、两盘糕点、三盘糕点……云真丢盘子的动作很快,基本是一个盘子才刚扔出去,她就立刻拿起了下一个盘子,等到桌子上的所有盘子都被扔完之后,沈苓的身上和头发上已经沾满了糕点屑。 地上倒是没有糕点和碎掉的盘子,干干净净的,因为沈苓既不想浪费食物,也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所以他在挨打的同时还不忘用术法将那些糕点和盘子都给收进了自己的体内,这才让牢房里看起来依旧是干净而整洁的样子。 云真扔完全部盘子之后,心里那股想要杀人的暴虐情绪才终于有了些许缓解,就连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眼前没了遮挡物,她也总算是能够打量地牢里的情况了。 只不过…… 为什么那些囚犯看她的眼神那么奇怪? 像是震惊,又像是恐惧,好像她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恶鬼似的。 当然,云真也并未在意那些目光,她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地牢里的情况之后,便再次闭上了眼睛。 只不过她这次并不是在闭目养神,而是在修炼。 毕竟她身上的魔气可能是个大麻烦,如果不努力让自己变强的话,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云真想活,所以她要抓住机会修炼,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 摒弃杂念专心修炼的云真并不知道,原先觉得她很可怜的隔壁囚犯这会儿正用看怪物似的眼神看着她和沈苓,其他见证了这场风波的囚犯们都也都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难怪他们两个能成为师兄妹呢…… 师兄贱兮兮的,师妹凶巴巴的,也不知道他们的师尊究竟是何方神圣,收徒弟的眼光居然这么差劲。 * “阿嚏。” 幽暗寂静的密林里,斜坐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的红衣少年忽然打了个喷嚏,吓跑了不远处正在往他这边靠近的白毛小狐狸。 暮行容揉了揉鼻子,看着那只已经跑远了的白毛狐狸,他漂亮的眼眸里不由得流露出了几分遗憾与惋惜。 糟糕啦糟糕啦,他的晚饭没有啦,看来今晚不出意外的又要饿肚子了。 其实以暮行容的实力,想要抓到那只白毛狐狸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可他刚刚才喝了几大坛的酒,前几日被人围攻而受的伤也还没完全痊愈,如今他只觉得格外困乏,压根就提不起劲儿去追那只白毛狐狸。 好懒,好困,好想睡觉。 话说他刚刚忽然打喷嚏,是因为有人在想他吗? 是徒弟们想他了吗? 还是师兄师姐们想他了? 说起来,暮行容这两天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眼皮子也经常跳个不停,而且他下山也有一段时日了,却迟迟没有收到师兄师姐们写的信,这很不对劲,总感觉像是宗门里发生了什么大事一样。 唔,头好痛,伤口也好痛,他还是先睡一会吧……等睡醒了就给师兄师姐们写封信回去,问问看昶清宗的近况如何。 但愿他的感觉是错误的。 宗门里可千万别出现什么大事啊。 第154章 欢迎来到书灵界 “既是仙魔体,又流真龙血,超脱六界之外,生死命格不由天……啧,该说不愧是你么,连投胎都投得这么有技术含量,不枉我等了你这么久。” 一片黑暗寂静的识海中,蓦地响起了这样一道略有些低哑的少年嗓音。 听到这声音,原本正在安心入定的云真只觉得心中一惊,她立刻便放出神识扫视了一圈自己的识海,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丝毫没有被入侵的痕迹。 可那道声音却还在说话:“呦,打扰到你修炼了,真是不好意思啦——不过你的资质是真的差劲啊,啧,我还以为你是在扮猪吃老虎呢,毕竟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但如今看来是我想太多了,你不是在装菜,你是真的菜啊。” “……” 识海里依旧一片平静,毫无波动。 云真稳下心神,用神识询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那道声音顿了顿:“我是秩序的维持者、规则的制定者、小世界的掌控者……外界对我的称呼有很多,但若是用修仙界的话来说的话,我应该是叫天道。” 天道? 云真冷笑一声,压根就不相信对方所说的话:“呵,你若真是天道的话,又怎么会闲着没事干找上我这么个小人物?” “你可不能算是个小人物。”那自称为天道的人语气戏谑地道:“魔族是魔,修罗族是仙,真龙血脉是人族的人皇血脉,你一个人就集齐了三个种族的血脉,怎么看都能算个厉害的大人物啊。” “……” 云真觉得不太对劲。 这人说话的语气跟沈苓还挺像的,而且好像对她的事情很熟悉,这很难不让她怀疑是沈苓使了什么手段来捉弄她的,毕竟也找不出第二个了解她的情况而且说话语气还很轻佻的人了。 于是,云真的语气一冷,试探性地问了句:“沈苓,你这家伙又在搞什么花样?” “嗯?什么沈苓?”对方的语气听起来似乎有些诧异,甚至隐约还透着股不满的意味:“可恶,我好心来跟你聊天,结果你居然把我给认成别人了,搞得我像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丑一样,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所以,你究竟是谁?” “我都说过了,我是秩序的维持者、规则的制定者、小世界的掌控者,也是被修仙界称之为天道的存在,你可以叫我——” “书王大人,您又在骗人了!!!” 云真的识海里忽然浮现出了小公子圆滚滚的身影。 只见小公子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对着一片虚无指责道:“书王大人,您怎么可以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来骗我的主人?!您不觉得您这样实在是太过分了吗?” “咳。”被拆穿了谎言的书王大人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那个,小公子,我就是想逗你的好姐姐玩一下而已,不是真的想骗她……况且她也没信我说的话啊,所以我应该不算是在骗她。” 小公子气鼓鼓地说道:“哼,谎言就是谎言,不能因为对方没有相信你的谎言,所以你就觉得自己没有撒谎——这可是我都明白的道理,难道书王大人您不明白吗?” “好吧,我道歉,对不起……你叫什么名字来着?算了不管了,小公子的主人,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只是比较喜欢在小孩子的面前装逼而已,如果你不喜欢我这种装逼行为的话,就狠狠地骂我吧。” 云真:“……哦。” 看来这书王也是个脑子有病的。 小公子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情:“书王大人,您这是不是在带坏小孩子啊……” “啧,小公子,不许乱说,你家书王大人我可是一名优秀的少先队员,怎么可能会做那种带坏小孩子的事情呢?” “可是您刚刚的表现……” “我刚刚什么表现?”那位书王大人开口打断了小公子的话语,嗓音里似乎带有几分惊恐:“小公子,你不要乱说啊,我可不是什么抖爱慕哦,也不玩字母游戏,我就是个平平无奇却又英俊潇洒的普通人而已。” 云真:“……”压根没听懂他在说些什么。 小公子:“……”书王大人肯定是在带坏小孩子吧? 似是意识到自己的戏有点太过了,那位书王大人轻咳一声,语气忽然变得郑重了起来:“咳,那个,说说正事吧——我叫墨书隐,是书灵界的书王,这次来是为了邀请小公子的主人你到我们书灵界去玩玩的。” 云真觉得疑惑:“为什么邀请我?” “啊?”墨书隐也觉得疑惑:“也没人跟我说邀请你到书灵界玩还需要理由啊……那个,要不你给我点时间吧,我想想编个啥理由好。” 云真:“……” 小公子无奈扶额,“书王大人真笨,我们来这里的原因不就是邀请姐姐到书灵界去玩的理由吗?” “哦对,我们来这的原因是啥来着?” “……” 小公子被自家书王大人的不靠谱程度给整无语了。 他甚至觉得,比起如今只有九岁的他来说,书王大人似乎才更像是那个需要被照看小孩子吧……而且他总觉得书王大人好像有那个大病似的。 唉,难怪刚才长老们会特意叮嘱他看好书王大人,别让书王大人在别人面前发癫丢了他们书灵界的脸,可惜他没记住叮嘱,还是让书王大人发了颠,在姐姐面前丢了脸。 小公子叹了一口气。 他虽然是个小孩,却也是个很有集体荣誉感的小孩,如今书王大人丢了脸,就等于他们整个书灵界都丢了脸,这让他的心里不由得有些惆怅。 或许,他得做点什么挽回一下书灵界的声誉,不能让姐姐误以为他们书灵界里的书灵都是像书王大人这样的神金。 于是,小公子抿了抿唇,可怜兮兮地对着云真的神识说道:“姐姐,其实我们书灵界里大部分都是正常的书灵,像书王大人这样纯正的神金是很少见的……所以你可以放心来我们书灵界玩,大家都很友善的。” 云真问:“神金是什么意思?” 小公子说:“就是骂他有病的意思。” 明白了神金的意思之后,云真立刻学以致用:“所以,这位神金的书王,你到底是为什么要邀请我去书灵界玩?” 云真还是觉得,凡事都要有个确切的理由才比较能让人放心。 墨书隐想了想,并没有正面回答云真的问题,而是意味不明地说道:“小友,倒不是说我一定要邀请你来玩,而是以现在的情况来看,除了我们书灵界以外,你似乎也没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 的确。 如今她的身上有着一部分魔族血脉,别说昶清宗了,恐怕整个修仙界都已经容不下她了。 好一点的情况是她被驱逐出修仙界,坏一点的情况是她直接被那些修士给杀掉,总之可以确定的是,人人向往的修仙界如今对于她来说已经不是个好去处了。 至于魔族和修罗族,云真也并不觉得自己可以去投奔他们,甚至她觉得这两个地方说不定会比修仙界更加危险。 所以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接受这位书王的提议是最好的选择,而且云真也确实对他的这个提议感到很心动。 可是—— 结合起实际情况来看,云真还是十分理智地回了句:“我在蛊毒宗的地牢里,大概率找不到办法溜出去,所以……” “嘘。”墨书隐打断了她:“这些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愿不愿意来我们书灵界玩?” “那自然是愿意的。” 没办法,谁让她如今这个样子也去不了别的地方了,书灵界对她来说是个再好不过的去处。 墨书隐很满意:“好,那你找个别人看不到的角度将明昙册抱在怀里,记得,一定别让其他人看到你抱着明昙册,我会想办法让你来到书灵界的。” 这要求却是让云真有些犯难了。 “明昙册装在储物袋里。”她说:“可是我的储物袋被蛊毒宗的人给收走了,所以恐怕没有办法……” “嘘。”墨书隐再次打断了她:“要不你退出识海看看呢。” “……” 如今除了相信他的话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于是,云真听了墨书隐的话,将自己的神识撤出了识海,蛊毒宗地牢里的场景顿时便浮现在了她的眼前。 地牢里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依旧是热热闹闹的,囚犯们虽然姿态狼狈,但却有说有笑的,看起来倒是和谐,只不过对面牢笼里的囚犯似乎少了两个,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蛊毒宗的人给抓去用刑了。 云真敏锐的感觉到,自己的腿上似乎出现了一样东西,这东西很轻,紧紧地贴着她的腿部,虽然几乎没什么重量,但却让人无法忽视掉它的存在。 云真装作不经意地往自己的腿上扫了一眼。 果然,这忽然出现的东西是她那个被蛊毒宗给收走的储物袋。 云真并不是个喜欢拖拖拉拉的性子,于是在拿到了储物袋之后,她装作身体不舒服的样子缩进了牢房的角落里,不仅全身都在发抖,就连身体都蜷缩成了一团,看起来一副极为痛苦的模样。 沈苓原本正在心情愉悦地吃着糕点,可看到云真这副痛苦的模样,他担心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乐子会死在这里,便语气关切地问了句:“小师妹,你是要死了吗?能不能晚点再死啊?我现在真的舍不得你死啊。” 至少也要等他看完乐子再死吧。 云真背对着沈苓,轻咳一声,佯装虚弱地用气音说道:“沈苓,别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了,我怎么样,不用你管,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我是你师兄,怎么能不管你呢?” 话是这么说,可沈苓依旧坐在原地不紧不慢地吃着糕点,看起来丝毫没有要出手帮助云真的样子。 而事实上,他也确实没打算帮云真解决痛苦。 虽说少了个大乐子有点可惜,可沈苓身为魔族,本就只擅长杀戮,不擅长救人,而且他也不会医术,只会用毒,所以若是他出手帮忙的话,大概率帮的会是倒忙,说不定还会加快云真的死亡。 再说了,他是那种热心肠的人吗? 慈悲为怀与人为善不是他的作风,袖手旁观好好看戏才是他的作风。 而与此同时,云真和沈苓说话的声音自然也吸引了隔壁牢房里的囚犯们的注意。 隔壁囚犯看着云真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身体,语气有些怜悯地说道:“小兄弟,你师妹看起来好像很冷的样子啊,你看看你能给她搞出张被子来么?” “不能,我是什么万能百宝囊吗?怎么可能什么都有?” “那好吧,我们这边刚好有张被子,小妹子,你看你还能动弹不?这被子很薄,我把这被子从缝隙里给你塞过去,你盖着会舒服点。” 云真咳了两声,“谢谢你。” 打从一开始她看中的就是隔壁牢房里的那床薄被子,原以为会费些功夫,没想到对方竟是个热心肠的人。 然而还没等隔壁囚犯将被子塞过来,沈苓却像是觉醒了某种胜负欲似的,忽然变出一床厚被子丢到了云真的身上。 “哼,不过是一床被子而已,师兄我手里多得是,而且还都是上等被子,小师妹你又何必舍近求远去要别人的劣等被子呢?” “……” 盖着厚被子的云真忍不住露出了一个计谋得逞的笑容。 蠢货。 被子完全遮盖住了她的身体,所以她可以放心的将明昙册拿出来,抱在怀里,然后静静地等待着墨书隐那边做出行动。 下一刻,云真的眼前白光大作,蛊毒宗地牢里的场景顿时便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等到白光消散之后,她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座繁华热闹的都城之中。 她的眼前一片人山人海,耳边也是一阵人声鼎沸,周围全是人,他们都平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似乎并没有因为云真的出现而感到意外。 而此时此刻,云真的面前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跟她有着契约关系的小公子,另一个则是她从未见过的、一个身着黑白水墨色衣裳的清秀少年。 少年扬起手中画着一只仙鹤的折扇,笑吟吟地对她说道: “你好啊,小友,欢迎来到书灵界。” 第155章 误入书灵界的谢无绫和无澜 在热闹繁华的书灵界里,云真遇到了两个熟人。 一人红衣似火,白发如瀑,是很烦人的无澜;另一人白衣如雪 ,面无表情,是两天没见的谢无绫。 无澜坐在茶摊上喝茶,谢无绫站在武馆前面看人打架,两人离得不算远,但却透着一股不熟的气息,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他们两个是互相认识的。 见云真的视线在他们两个人身上停顿了一会儿,原本正兴致勃勃地向她介绍着书灵界里的建筑的墨书隐将折扇一开,语气戏谑地问道:“呦,小友,这两个不小心闯进了书灵界的人是你的朋友吗?” “不是。” “那你认识他们吗?” “认识。” “既然如此,那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不赶他们两个人走了——话说,你要先上去和他们打个招呼吗?我跟小公子可以在这里等着你。” 云真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很奇怪,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可她总觉得这位书王对于她的态度似乎是有些尊敬的,一路上各种吹捧示好,就好像她是什么厉害的大人物似的。 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 可她现如今都已经来到了别人的地盘上了,就算是对方有什么阴谋,她似乎也没地方可躲吧? 啧。 这一眼看不到头的日子,真的好难啊。 想到自己这极为艰难却又无可奈何的现状,生平第一次,云真的心里产生了一种想要躺平摆烂的想法。 原来努力活着是这么累的一件事情啊。 好难,好烦,好累,好痛苦。 而与此同时,见云真半天都没回话,墨书隐垂眸观察了一下她脸上的神情。 在发现云真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又疲乏又透着一股生无可恋的气息的时候,墨书隐的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遇到了同类的感觉——因为他每天的精神状态就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只有发发疯才能让自己稍微舒服点。 虽然还不知道这位小友的名字,但是看她这个样子,明显是不知道该怎么样缓解这种半死不活的精神状态。 刚好他对此很有经验,所以—— 乐于助人的优秀少先队员,出动! 墨书隐将折扇一合,笑吟吟地看着云真道:“喂,小友,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教你点有意思的东西呀。” 云真觉得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便语气淡淡地回了句:“我叫云真。” “哦,你叫云真啊,名字不错,听着就不像是个假的,很保真——嘶,等一下,你说你叫什么来着?!” “……” 同样的话,云真不想再说第二遍。 所以她并没有再次说出自己的名字,而是眉头微蹙,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你认识我?” “当然认识!云真小友,你不知道,你那个师尊可是出了名的徒弟控,每次跟我们这些酒友喝酒的时候都要反反复复的吹嘘他的徒弟们有多好,搞得我们所有人都记住了你和你四个师兄的名字,真是让人头疼。” 说着,他眼眸微微弯,语气有些戏谑地说道:“不过你师尊的眼光是真的好啊,总共就收了五个徒弟,一个妖族小蛇蛇,一个魔族小王子,还有一个三族小混血,也不知道剩下那两个徒弟会是什么好东西……想想就让人觉得很期待,不是吗?” “……” 云真没理他。 倒不是她不想搭理,主要是那边的谢无绫和无澜已经注意到了他们这边的动静,并且不约而同地朝着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准确来说,是朝着云真走了过来。 “小师妹,你怎么来了?” “喂,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光从语气上来听都能知道他们两个谁更讨喜。 云真又不是什么受虐狂,这种时候当然是选择优先搭理更讨喜的那个:“我是不小心掉进这里来的,你呢,谢师姐?你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谢无绫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跟颜长老一起去调查蛊毒宗附近妖潮出现的原因,结果无澜趁着颜长老不在的时候,忽然蹦出来偷袭我,然后我们两个就打起来了……打着打着,我们一不小心掉进了一个洞里,昏迷了,再睁开眼的时候就已经来到这里了。” 云真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无澜真是有够缺德的啊。 许是察觉到了她心里的想法,无澜立刻委屈巴巴地解释道:“我没有偷袭她,是她先打我的,所以我才还手,你不能只听信她的一面之词!” “……” 云真面无表情:“哦。” 是谁先动手的,跟她有什么关系吗? 况且无澜就算找她告状也没用啊,她又不会帮他主持公道,她只会心如止水、冷眼旁观、甚至还有点想拍掌叫好。 小公子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谢无绫,又看了一眼委屈巴巴的无澜,最后他觉得谢无绫看起来更像是个好人,遂双手叉腰,对着无澜指责道:“谢师姐看起来这么柔弱,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一定是你在诬陷她!” 无澜:“……” 谢无绫:“……”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个柔弱的人。 虽说谢无绫并非柔弱之人,可她常年不食五谷,只食冰雪与露水,几乎没法从食物中汲取到该有的营养,正因如此,所以她在体型上的确要比正常人消瘦许多,看起来确实很像是个弱女子。 瘦是瘦了点,但并不影响她的力量,甚至她还能徒手搬起一辆载满了人的马车,所以小公子这番话让她自己听着都觉得疑惑。 她柔弱吗? 原本不想过多谈论这件事,但为了不造成误会,谢无绫还是特意解释了一句:“多谢你为我说话,但无澜并没有诬陷我,的确是我先动手打的他。” 闻言,小公子倒也没有尴尬,反而还双眼亮晶晶地说道:“哇,谢师姐看着年纪轻轻的,没想到居然敢主动跟这个几百岁的老妖怪叔叔打架,好勇敢!好有气魄!棒!” “……” 被称为“几百岁的老妖怪叔叔”的无澜本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说起这个事情他就觉得憋屈,那时他刚跟多年没见的好友们喝完酒,本来是准备回蛊毒宗找云真的,结果在回去的路上,他遇到了独自蹲在地上调查着什么的谢无绫。 无澜记得谢无绫是楚如镜的徒弟,然后在好胜心的驱使下,他决定要在谢无绫面前证明自己比楚如镜更加厉害。 这样等回到昶清宗之后,他就能指着楚如镜那家伙的鼻子说一句:“你徒弟都承认我比你厉害了,你还不愿意承认吗?” 可惜,想象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无澜突然出现在了谢无绫的面前,才刚说出一句“我比你师尊楚如镜更厉害”,就见谢无绫直接提着剑朝他袭了过来,吓得他也顾不上继续跟对方吹嘘自己的实力了,连忙拿出了自己的武器应对猛烈的攻势。 打着打着,宽阔的大平地上不知为何忽然出现了两颗小石子,一颗跑到了他的脚底下,另一颗跑到了谢无绫的脚底下。 他们两个人光顾着打架了,也没注意这两颗小石子,结果就是他们同时踩到了自己脚底下的小石子,摔进了一个神秘山洞里。 当时他的眼前一黑,再睁眼就来到了这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地方。 到了这个地方之后,无澜有找谢无绫问过她忽然出手攻击自己的原因,结果谢无绫居然跟他说:“你说你比我师尊楚如镜还要厉害,那我自然是要挑战一下的,毕竟我平生最大的的爱好就是挑战强者……可惜,就从这一架的表现来看,你的剑术并没有我师尊的厉害,甚至可以说是没什么挑战性,很无聊。” 这一番话让无澜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想当年他最擅长的武器其实是长鞭,但因为楚如镜的剑术极为出名,所以他果断放弃了自己擅长的长鞭,拿起了自己并不熟练的长剑,就这么从零开始练习,练了整整两百年。 每一次挥剑的时候无澜都在想,总有一天自己要在楚如镜最擅长的剑术领域里狠狠地碾压他,让他承认自己才是最厉害的。 结果最后他在剑术方面居然连楚如镜的徒弟都碾压不了,练了两百年的剑术只能堪堪跟楚如镜的徒弟打个平手,甚至还要被她羞辱嘲讽。 无澜越想越气,气得差点吐血。 若是他知道谢无绫那番话并不是在有意羞辱嘲讽他、而是在从心说大实话的话,估计会直接被气得当场吐血。 但好在他并不知道这是大实话,所以他还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并不是他的剑术不行,而是楚如镜的徒弟心思恶毒,妄想用这种言语攻击的方式让他向楚如镜认输。 可恶,他才不会输,大不了就再练个两百年的剑,反正总有一天他会让楚如镜在剑术上彻彻底底的输给他! 一定会的! 第156章 为何不能做自己? “你要出去?” “是,我有要事在身,必须得出去,还请书王告诉我出口在哪里,多谢了。” 闻言,墨书隐露出了为难的神情,他摸了摸手里的折扇,语气无奈地说道:“谢无绫小友啊,不是我不想让你出去,主要是我们书灵界连通外界的通道已经关闭了,现在是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哪怕是我也没办法打开这个连接通道啊。” 谢无绫问:“怎样才能打开通道?” “书灵庆典过后,通道便会打开。” “那……” “谢无绫小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书灵庆典何时才能举办并不是由我这个书王说了算的,而是要看天道是怎么想的。” 说着,墨书隐将折扇一抬,神色间隐隐流露出了几分无奈。 “谢无绫小友,我也不想误了你的大事啊,可书灵庆典真的不是我说举办就能举办的……就这么跟你说吧,只有当书灵界的天空出现异象之时,我们才能举办书灵庆典打开通道,若是天不生异象,那么就算我们举办一百个庆典,也是无法打开通道的。” 谢无绫抿了抿唇,又问:“我能问问是什么样的异象吗?” 墨书隐本来想让谢无绫随便找个书灵去问问的,因为他这会儿有点犯困,一说话就忍不住想打哈欠,实在是没有精力再替人解惑了。 但看到一旁正在认真听他们讲话的云真之后,他忽然改变了主意,觉得自己好像还是有那么一点替人解惑的精力的。 虽然墨书隐完全算不出云真的命格,也没法看清楚云真的命数,但他毕竟是跟天道有点关系的人,所以即便如今面对的是一团朦胧的迷雾,他也还是能够隐隐约约的从中感觉出一点东西来的。 他能感觉到,这位云真小友跟天道是有点牵扯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牵扯,但如今他替她解惑,将来她或许会给书灵界一个大惊喜也说不定呢。 赌一赌,单车变摩托嘛。 心里有了算计后,墨书隐姿态懒散地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之后他努力按捺住了涌上来的困意,语气慵懒地说道:“所谓天生异象嘛,就是日月星辰同时出现在天空之中,天空一半暗沉一半明亮,还会刮风下雨打雷,运气好点的话说不定还能看到下雪和彩虹呢,总之这异象还挺有意思的,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慢慢等着吧。”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谢无绫问。 “没有了,只有等待天生异象、再举办书灵庆典,才能暂时打开连接通道。” 他说的已经足够详细了,谢无绫也不是那种喜欢胡搅蛮缠的人,遂没有再继续问问题为难他,而是略微颔首道:“多谢书王替我解惑,但我或许还是要再去找找有没有别的办法能出去……若是书灵界里有不能去的地方,还请书王知会一声,也免得我犯了书灵界的禁忌。” “唔,书灵界里没什么禁忌,你想去哪就去哪吧,别来打扰我会见周公就行。” “……” 由于墨书隐实在是太困了,困得马上就要发疯创死所有人了,所以谢无绫和云真两人也是直接被他挥挥手赶出了书王殿,连句礼貌道别的话都还没来得及说。 出了书王殿后,谢无绫抬头看向晴朗的天空,虽然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云真却能从她身上感觉到些许惆怅。 要安慰两句吗?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云真本就是个性情凉薄之人,从前作为昶清宗小师妹的她都不一定会主动关心旁人的情绪,更别说如今沦为亡命之徒的她,自身都难保了,哪还有心思去关心谢无绫呢? 她淡淡地瞥了谢无绫一眼,抬起腿,正准备先行离开此地的时候,却蓦地被谢无绫叫住了:“小师妹,你的变化很大,虽然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事情,但我希望我们之前的约定还能作数。” 云真脚步一顿,“什么约定?” 谢无绫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教你练剑。” “……” 云真认真地端详着她脸上的神情,只可惜她仍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任何情绪,于是云真笑了笑,眸带讥讽地问道:“谢无绫,你确定你真的想教我练剑吗?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样的身份吗?” 剥开了那层柔顺小师妹的表皮假象,这才是最真实的她。 冷漠,自私,戒备心重。 现在或许还要加上一个不怕死了。 从前的她因为怕死,所以对凡事都要留上八百个心眼子,举步维艰,步步为营,小心翼翼,明明已经足付出了足够的努力,最后却还是落得了这样一个四面楚歌的境地。 难道想活着是她错了吗? 不。 她没错。 也许是长久的伪装令她感到疲倦,也许是殚精竭虑到最后却落得了一个坏下场这件事情实在是让她感到气恼,总之云真是提不起劲儿再继续伪装了,也懒得再想东想西浪费自己的心力了。 死就死吧,反正活着也累,还不如想想要怎么在临死前多拉几个垫背的,一个人换死一堆人也算是大赚一笔了吧? 想到这里,云真不由得嗤笑一声。 哈,真够讽刺的,没想到一个千方百计想活着的人努力到了最后,想的居然不是怎么继续努力活着,而是怎么跟人鱼死网破。 这该死的世道…… 可真懂怎么把人给逼成疯子啊。 此时此刻,沉浸于自己思绪中的云真并没有注意到,谢无绫正静静地看着她,向来无波无澜的眼眸中竟流露出了几分怜悯。 只不过那几分怜悯消失得很快,快到连谢无绫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眼睛里竟然出现了除冷漠以外的情绪。 “小师妹。”谢无绫开了口,语气依旧很平淡,没有丝毫波澜,但却无端透着一股执拗与坚定:“虽然不知道你为何要如此否定自己,可是你的眼睛告诉我说——你并非穷凶极恶之人——我想教你练剑,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我愿意相信你。” 云真垂下眼眸,没有说话,因为谢无绫说的这番话让她觉得有些恍惚。 为什么恍惚呢? 因为她发现谢无绫说的没错。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似乎一直在否定自己,总觉得自己曾经杀过人,所以是个大奸大恶之人,如果不伪装成良善的样子就会被昶清宗所驱逐、还会被正道之人所唾弃、甚至可能被他们杀掉。 可是,为什么呢? 宫闱之中,她为了报仇而杀人;乱世之中,她为了活命而杀人,如果她不杀人,就是人来杀她。 难道这天底下,只有甘愿为他人赴死的慷慨之士才有资格活下去吗? 她为报仇而杀人,为活命而杀人,不愿意为旁人牺牲自己,只想保全自身,难道她就不配活在这个世上吗? 云真一直觉得爱自己是最重要的,她也一直在努力爱自己,可如今回看往事,她才发现原来从始至终她都在亏待自己,因为她一直在否定那个杀过人的自己,一直在因为旁人的眼光而委屈自己。 她一直以为努力活下去就是爱自己的表现,可如今看来,似乎顺从自己的心意才是爱自己的表现。 辛辛苦苦的活了这么久,不仅生命安全没有得到保障,甚至还平添许多疲倦,实力没增加多少,麻烦倒是一堆,累得要命,所以她到底是为什么要活在别人的眼光下呢? 与其累死累活到最后得到一场空,还不如直接顺从自己的心意,做真实的自己,这样不论最后的结果是生还是死,至少她是开开心心的——这样就足够了,不是吗? 想通之后,云真只觉得长久积压在自己心里的那股闷气被一扫而空,随之而来的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与快活。 她抬起眼眸,看向了一旁的谢无绫。 这一次,她的眉眼间没有笑意,也没有假意伪装出来的温和与乖巧,只有情绪淡薄的眼眸、和生疏而冷淡的语气:“我想我应该说得再明白一点——谢无绫,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倘若你不怕我以后为祸世间滥杀无辜的话,就尽管来教我练剑吧。” 谢无绫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想我也应该说得再明白一点——小师妹,你觉得我又会是什么大好人吗?事实上,我压根就不在乎你练会剑法之后是会滥杀无辜还是会救死扶伤,我只在乎你是个练剑的好苗子,所以我想教你练剑。”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还不够明白吗?”谢无绫低头看向云真,语气淡淡地道:“那我说得再明白点好了——我谢无绫活在世上,最在乎的首先是剑道和我自己,其次才是世人。” “……” “因为你很有剑道天赋,所以我想教你练剑,但倘若今后你拿着我教给你的剑法去祸害世人的话,我也会亲手杀了你。” “我不会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也不会觉得自己是什么坏人,因为好与坏都是相对而言的,并不是绝对的,所以我不愿意用好或坏来评判我自己。” “对于死在我剑下的人而言,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但对于我用剑救下来的人而言,我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所以小师妹,别再纠结于自己是好还是坏了,你为什么不能单纯的只是你自己呢?” “……” 不得不说,谢无绫活得真是通透。 她的通透,是由年龄和阅历所堆积出来的通透,因为她的岁数比云真大上许多,见过的人与事也比云真要多得多,所以她的身上有着一股极为成熟的通透。 人成熟了,自然也就活得通透了,至少这份成熟的通透是现如今的云真所没有的。 虽然云真平日里看起来极为成熟,可仔细想想,她如今不过也才只有十五岁,即便见识过许多人心险恶,比一般的十五岁小孩要成熟许多,但她毕竟还是个孩子,也会很容易跟其他的小孩一样钻进牛角尖里。 谢无绫的几句话直接将她从牛角尖里带了出来,她抬头看向晴朗的天空,心情是从未有过的舒适与通透。 日光太过刺眼,云真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睛。 “既然如此,那今后就麻烦谢师姐教我练剑了,只可惜我如今什么都没有,怕是给不起谢师姐丰厚的报酬了。” “不必费心,你好好练剑就是给我最大的报酬了。” 活得通透的谢无绫,唯独在剑道一事上像个执拗的小孩,甚至愿意为了剑道而主动做出这种赔本买卖。 该说不说,她其实还挺纯粹的。 就算不为练剑,云真也是愿意跟她多说两句话的。 因为跟通透的人说话,心情会变好。 云真很享受这种心情愉悦的感觉。 久违的……心情愉悦的感觉啊。 * 蛊毒宗的地牢里。 沈苓试着感受了一下空气中的气息,却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空气波动,可看着空无一人的牢房角落,他又觉得十分疑惑。 如果不是有人使用了空间术法,小师妹是怎么做到忽然消失的?他也没感受到隐身符咒和隐身术法的气息啊。 真是奇怪。 小师妹的身上居然出现了连他都不知道的秘密,这样的认知真是让他抓心挠肝,他好想知道小师妹忽然消失的原因啊! 到底是什么秘密,他们两个都是同住一个牢房的关系了,还不能让他知道吗? 可恶可恶可恶。 沈苓抓心挠肝,沈苓好想发疯,沈苓气得牙痒痒,可就在这时,牢房外忽然传来了一道沉重的脚步声,而且听声音好像是往他这边走来的。 可恶。 沈苓更想发疯了。 他都这么安分了,乖乖的坐牢,也没胡作非为,也没无理取闹,怎么还有人冲他来的啊? “沈苓。”来人停在他的牢房门口,语气平静地说道:“魔族安插在昶清宗里的卧底们都被铲除掉了,如果不是因为还有我在的话,估摸着那个消息就传不出去了。” “哦,传不出去就传不出去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打扰到我坐牢了。” “你是不是有病?” “别吵,我在思考。” “你有什么好思考的?在思考怎么开开心心的坐牢吗?” “不是。”沈苓抬起手,将角落里的厚被子收回了自己的体内,想起让自己抓心挠肝的事情,他有些不爽地问道:“你说,一个大活人忽然消失不见……周围既没有空间波动,也没有术法痕迹和阵法痕迹,就连使用道具的痕迹也没有,那她到底是怎么消失不见的?凭空消失的吗?不可能吧?” “凭空消失是不可能的,说不定那人是魂飞魄散了呢——总之这不是你现在应该关心的事情,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赶紧回到魔族,否则你那位兄长怕是要闹翻天了。” “嚯,你是魔族还是我是魔族?我都不着这个急,你着什么急呀?” “……” “不过你说得对,我确实该回魔族看看去了,也不知道我亲爱的兄长这次又会带给我什么样的大惊吓——真是想想就让我觉得好期待呀!” 至于他亲爱的小师妹嘛…… 只能下次有机会再去寻找她的下落啦。 但愿她没有真的魂飞魄散,否则他会很伤心的,毕竟少了那么大一个乐子,像他这样纯正的乐子人当然是会感到伤心欲绝的。 嘻。 他应该是会伤心的吧? 谁知道呢。 第157章 姐姐,你好香 墨书隐一觉睡醒的时候,外面的天都已经黑透了。 书王殿内一片漆黑,他挥挥手,用术法点燃了不远处的几根蜡烛,黄白色的烛光亮起,顿时便驱散了大片的黑暗,使得整个室内都变得明亮了起来。 烛光刚亮起没多久,守在书王殿门口的小书灵便开开心心地跑了进来,稚嫩的小脸上盛满了欣喜和愉悦。 “书王大人,您睡醒啦!” 小书灵蹦蹦跳跳地来到了床边,并迫不及待地将一条银白色的手链递给了还躺在床上打着哈欠的墨书隐。 他一边递链子,一边还不忘笑嘻嘻地向墨书隐邀功:“书王大人您看,我按照您的意思把月隐链从库房里找出来了!您不知道这条链子藏得有多深,我找了好久呢。” 墨书隐扫了那条月隐链一眼,并没有伸手接过,似乎是对它并不感兴趣,毕竟这本来也不是他需要的东西。 但小孩子求夸夸,他还是得夸两句的。 “做得不错,言筠,想要什么奖励?” “我想吃书王大人做的饭!” 墨书隐想了想,发现自己确实是有好久都没亲自下过厨了,反正做饭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于是他笑了笑,同意了小书灵言筠的请求:“好,明日我亲自下厨做饭,让你这小馋猫吃个够。” “好耶!”言筠更开心了。 墨书隐轻笑一声,再次扫了一眼言筠手里拿着的月隐链,语气慵懒地嘱咐道:“言筠,你待会找个盒子把这条链子装起来,然后再把盒子和链子一起放到我的床头去……最好找个漂亮点的盒子,知道了吗?” “我知道啦!书王大人放心,我这就去找漂亮盒子!” “慢着。”墨书隐叫住了转身就准备跑出书王殿的言筠,不紧不慢地询问道:“我今天带回书王府的那几位客人……他们的住处安排好了吗?” “书王大人放心,已经安排好啦。” “安排在哪里了?” “漂亮姐姐住在桃源居,漂亮姐姐的师姐住在桃源居隔壁的流水居,白头发哥哥住在雪戎居,书王大人要去看看他们吗?” “不必了——” 墨书隐对于看望他们并不感兴趣,他打了个哈欠,正想继续睡觉,却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劲:“等等,言筠,你说漂亮姐姐……呸,云真小友住在什么地方?!” “桃源居啊。” “啧,言筠,你先去找个漂亮的盒子把月隐链装起来,我去桃源居看看!” “……” “书王大人原来能跑得这么快啊……” * 云真有点后悔。 那位叫言筠的小书灵跟她说,书王府里有很多空着的院子,她随便选一个喜欢的住进去就行了,于是她看了又看,最后选中了离书王府大门最近的桃源居。 桃源居离大门最近,方便她以后出门。 桃源居是一座很大的院子,里面栽有十几棵桃花树,还没走进桃源居的时候,云真就已经能看见比墙头还高的桃花树了。 更别说走进桃花居之后,她只需将眼眸一抬,便能看到大片大片的桃花花瓣,那些花瓣的外表娇嫩而小巧,美丽极了。 风一吹,花瓣飘落,带来一阵甜香。 淡淡的甜香,既不会过于甜腻,亦没有过于浅淡,恰到好处的香味,只会让闻到这股气味的人感到心旷神怡。 云真在闻到这股甜香之后,立刻便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疲乏都被减轻了许多。 这里的确是个好地方——至少在踏入桃源居里的书房之前,她是这样想的,并且那个时候她还在为自己无意间选到了这样一个好住处而感到愉悦。 可在踏入书房之后,云真却后悔了。 因为她才刚推开书房的门,就有一只通体呈银黑色的老虎朝着她扑了过来。 云真心中一惊,正准备闪身躲开老虎的攻击,却不想后面忽然有个什么东西冲过来撞了一下她的肩膀,直接将她撞向了那只老虎的血盆大口。 该死。 她用最快的速度丢出了一个寒冰术,只可惜那老虎皮糙肉厚,冰锥砸在它的身上完全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反而还让它舒适地轻哼了一声,似是被这道挠痒痒似的攻击挠得舒服了。 见状,云真不敢耽搁,立刻又丢出了一道御火术。 可惜依旧没对它造成什么伤害。 云真眸光一凛,正想从储物袋里将暗剑取出来,可就在这时,方才那撞了她肩膀的东西又撞了她一下,将她取剑的动作打断了不说,还将她腰间的储物袋给撞掉了,这下她是想拿暗剑都拿不出来了。 “吼——” 老虎低吼一声,又朝她扑过来。 云真立刻在指尖凝起灵力,并在心中默念术法口诀,然而一句口诀还没念完,那只老虎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来不及了! 一瞬间,云真以为自己要命丧于此,可出乎意料的是,那只老虎在扑到了她的面前之后,居然没有张口咬她,而是—— 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脸? 黏糊糊的感觉在脸颊上蔓延开来,毛茸茸的老虎脑袋一下又一下地在蹭着云真的脖颈,她有些茫然地看向那只老虎,只见它正十分乖巧地摇晃着尾巴,看起来似乎是在朝她示好。 这种惊心动魄的时候,云真的第一反应居然是—— 她的脸上全是这老虎的口水,好恶心。 “你……” 云真张了张嘴,正准备说些什么,可眼前的老虎却猛地往后退了几步,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吓到了似的。 它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眼眸看着云真,眼睛里似乎带着几分委屈。 不知为何,云真居然觉得,它这是在跟她告状。 至于被它状告的对象么…… 云真往后看了一眼,只见一只银灰色的大鸟正站在自己的身后,此刻这只大鸟正在不紧不慢地舔舐着自己身上的羽毛,察觉到云真投过来的视线后,它略一抬眸,用漫不经心的眼神瞥了一眼云真,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高贵冷艳的既视感。 “银阙。” 银灰色的大鸟一开口,便是一道清冷如玉珠碰撞的男子嗓音。 云真没反应过来,“什么?” 它淡淡地瞥了云真一眼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我叫银阙,里面那只老虎叫穗宁,我们两个已经被墨书隐那家伙关在这里好好几天了,多谢你破了他的阵法,才让我们两个得了自由,我们会给你报酬的。” “……” 云真面无表情,云真内心麻木。 来这之前可没人跟她说过里面还关着这两只东西,要是早知道里面是这样的话,她就不会选择桃源居了。 但很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现有的麻烦也不会因为她的后悔而消失。 云真一个没注意,就被重新扑上来的老虎穗宁再次舔了一口,这一舔,让她本就粘糊的脸颊变得更加粘糊,风轻轻吹过,一股直击心灵的凉意在她的脸上蔓延开来。 “姐姐,你好香。” 外表凶猛的老虎穗宁,声音却是格外的甜腻动人,听起来就像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的声音。 云真的表情很平静,内心也很平静,并没有因为穗宁身上这强烈的反差感而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惊讶和不可置信,她只是平静地在心里想着—— 看来这脸不能要了。 第158章 镇妖司 墨书隐在来到桃源居之前,已经在脑海中想象过无数遍云真被阵法弄伤的场景,为此他还特地带来了整整一大箱的伤药,就是为了应对这样的情况发生。 可来到桃源居的门口后,他看到的却是已经失效的阵法。 墨书隐只觉得天都塌了。 完了完了。 阵法虽然会伤人,但好歹不会伤了人的性命,可里面关着的那两个家伙却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若是招惹了它们两个的话,那位云真小友肯定会死掉的! 都怪他前几天一直在忙着处理事情,顺手把那两个家伙关到这里之后就没有管过这边的情况了,并且因为太忙,他还忘记告诉言筠这里面关着两个凶兽的事情了。 都是因为他的疏忽才会出现这种事情。 但他布置的这个阵法可是借用了一点天道之力的,哪怕是渡劫期大能来了都没有办法解开,那位云真小友才筑基期的修为,究竟是怎么解开阵法的? 难道是因为她和天道之间的牵扯吗? 啧。 说到底还是他的疏忽,没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也没提早做防备,若她真的在这里出了事,恐怕他万死难辞其咎。 墨书隐怀着沉重的心情走进了桃源居。 他本以为自己进去之后会看到那两只凶神恶煞的凶兽和一地的鲜血残肢,可真的走进桃源居后,出现在他眼前的却是—— 正蹲在院子里的水池边洗脸的云真、一个正乖巧地蹲在云真身旁看她洗脸的黑衣小姑娘、以及一个站在她们两人身后满脸冷淡的银袍青年。 桃花花瓣簌簌而下,落入池中,落在他们三人的头上和身上。 如果忽略掉云真脸上冷得几乎可以掉渣的神情的话,眼前这副场景看起来不仅没有半分血腥暴力,甚至还挺温馨的。 墨书隐呆了呆。 “云真小友,你没死啊?” 闻言,云真洗脸的动作一顿。 “什么意思?”她抿了抿唇,漆黑的眼眸中隐隐流露出了几分不悦,“难道我应该死了才对吗?”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这两个凶兽生性狡诈,嗜血嗜杀,我还以为你被它们两个杀死了,来之前真的吓死我了,还好还好,你没死就好。” 生性狡诈? 嗜血嗜杀? 云真看了一眼自己身旁扎着双丫髻、正乖巧地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她的黑衣小姑娘,又想起小姑娘方才像只小狗一样用舌头舔她脸的行为。 ……恶心感又涌上来了。 “姐姐,我跟哥哥都是好妖怪,吃了几百年的素,没吃过肉,也没打过人,才不是他说的这样呢!” 穗宁委屈巴巴地拽着云真的袖子,摇啊摇啊摇,看起来可怜极了。 但云真的关注点却在于:“吃了几百年的素?那你应该有几百岁了,我才只有十几岁,或许当不了你的姐姐。” 穗宁:“……” 墨书隐翻了个白眼,“别听她的,云真小友你不知道,她跟她哥哥可是从镇妖司里逃出来的罪妖,一身的业障血气,一看就是造下了大杀孽的,镇妖司甚至发布了两张悬赏令寻找他们,等下次通道开启我就把他们两个丢回妖界的镇妖司换钱去。” 镇妖司是妖界的一个组织,专门负责抓捕和囚禁那些犯了大事的妖怪,若是把悬赏令上的妖怪抓回给镇妖司的话,还能获得非常丰厚的报酬。 他们两个跟谢无绫和无澜一样,也是因为掉进了洞里而来到书灵界的。 原本墨书隐那天抓到他们之后立刻就想把他们送回镇妖司的,但因为事务繁忙,所以他只好先用阵法将他们困在这里,寻思着等忙完之后再把他们送回镇妖司去。 结果忙着忙着,通道关闭了,现在他们谁也出不去了,只能等待下次通道开启。 而云真的关注点却在于:“鸟跟老虎为什么能成为兄妹?” “……” 银阙眼眸微抬,语气讥讽地问道:“你怎知镇妖司的人就一定是好的?又怎知我们这些罪妖一定是坏的?” 墨书隐眉头微蹙,“我与镇妖司的掌司有着百年的交情,自然知道他是个好的,而你的身上有着这么浓重的杀孽业障,一看就知道有许多人死在了你的手里,你……” “呵,镇妖司里,有人暗中跟人族的皇室进行交易,他们把清清白白的妖怪诬陷成罪妖,抓进镇妖司里,然后抽取那些妖怪身上的血,剥它们的肉,抽它们的筋,妄图通过这样的方式找出妖族长生的原因,让人族变得同妖族一样长生不老。” 说着,银阙紧握起拳头,似是想起了某些不好的事情,他清冷的眉眼间蓦地染上了许多戾气。 “趁着镇妖司防守松懈之时,我带着穗宁逃了出来,路上我杀了许多镇妖司派来追杀我们的妖怪、以及帮助镇妖司来抓捕我们的修士、还有想残害我们的凡人,这一身杀孽便是在逃亡的路上造下的……” “若是不信我的话,你大可自己进入镇妖司探查一番,等你看到地下暗室里那许多具被剥皮抽筋的妖怪尸体之后,就知道我所言非虚了。” “……”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墨书隐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他确实很想亲自去检验银阙话里的真实性,但书灵界和外界的通道已经关闭,哪怕是身为书王的他也没有办法违背规则擅自离开书灵界。 若是他想探查清楚这件事情的真假,还得耐心等待下一次的天生异象。 “啧。”墨书隐的心里很不爽,同时也很忐忑,因为他跟镇妖司的掌司祭容确实是相识多年的好友,倘若银阙所言非虚,他又该怎样面对自己多年的好友呢? 助纣为虐显然不符合他曾经接受过的红色教育思想,但大义灭亲却也让他感到万分纠结,他或许不一定能下得了那个手。 纠结了半天,虽然有点不太想面对残忍的真相,但逃避也解决不了事情,于是最后的最后,墨书隐还是选择朝着银阙问道: “你说的这些事情,我会想办法去查看是真是假的,倘若此事为真,我定然会想办法还给你们一个公道,但我想知道……这件事情,镇妖司的掌司祭容知情吗?” “我不知道。”银阙说:“那不是我能接触到的事情。” “……” 墨书隐揉了揉眉心,又有些疲倦了。 “既然云真小友无事,我就先走了。” 说完,他礼貌性地拱了拱手,之后也没等云真做出回应,他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桃源居,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看着就好像是有鬼在后面追着他似的。 他这一走,桃源居里就只剩下云真和那兄妹俩了。 云真想了想,还是很在乎刚才那个没有得到答复的问题:“所以,鸟跟老虎为什么能成为兄妹?” 银阙:“……” 他其实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但看到穗宁好像很喜欢云真的样子,他稍微的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选择了替云真解惑:“我的父亲是银月鹰一族的妖,穗宁的父亲是黑云虎一族的妖……我们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妹。” “哦,是这样啊,知道了。” “……” 没人注意到,在桃源居的屋檐上,一片火红色的衣角悄然消失。 茫茫黑夜中,屋檐上只剩下浅淡月光。 再无其他。 第159章 难得放松 之后又过去了八九天。 银阙和穗宁被安排到了其他院子里,云真一个人住在桃源居里,每天除了修炼就是跟小公子一起去书灵界的书阁里面看书,几天下来倒是收获了不少东西。 书灵界的书阁里有很多书,昶清宗藏经阁和蛊毒宗藏经阁里面的书籍数量加起来都没有书阁里的书多,更别说书阁里的书还包含了许多种类,并不是单一的修炼功法或者制毒方法,而是各个领域都有所涉及。 云真可以在里面找到修炼心经,也可以在里面找到制毒心得,还有炼丹书籍和布阵书籍……总之五花八门的,十分繁杂。 更出乎意料的是,这里面甚至还有好多本由已经得道成仙的修仙大能在飞升之前写下来的生平自传、以及一些修炼到渡劫期却没能扛过雷劫最后与得道成仙失之交臂的修仙大能在渡劫前或渡劫后写下来的自传。 说实话,这些修仙大能的自传其实还挺有意思的。 譬如,某蓝姓大能在他的自传中写了这样的一段话:“修仙最重要的就是苟,有句老话说得好,苟得苟中苟,方为人上人,只要能够活到最后,何愁不能得道成仙?” 又譬如,某龙姓大能在他的自传中写了这样的一段话:“修仙最重要的是运气,我龙傲天这一生摔下过五次悬崖,有七次被亲近之人捅了一刀子,但我不仅没死,而且还获得了隐世高人的传承和绝世秘籍,最后他们都被气死了,我运气好,到渡劫期咯。” 再譬如,某花姓大能在她的自传中写了这样的一段话:“啊,是这样的,我身为一个合欢宗修士,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每天睡睡漂亮男人和漂亮女人,通过双修的方法从他们身上榨取灵力,一路上就是睡睡这个睡睡那个的,莫名其妙就渡劫期了。” 还有一些大能的自传也挺有意思的,并且最重要的是,云真是真的能够从这些大能的自传里学习到一些东西的。 大能毕竟是大能,即便他们的自传里有些话看起来可能不太正经,但这些大能里面修为最低的都是修炼到了渡劫后期的厉害人物,修炼路上所堆积出来的经验和心得都是实打实的,做不得假。 他们只需要随便写下一点生平经历,都能让人受益良多。 这几日,云真一直都泡在书阁里,在连续翻看了十几本修仙大能的自传后,她修炼的时候再也没有走过弯路了。 如今的她,不仅修炼速度变得比之前快多了,而且修炼的时候也不会再出现什么岔子了,她的修为可以说是以一日千里的速度在增长着,丹田里的灵力也愈发充盈。 感受到体内噌噌往上涨的修为,云真头一次觉得—— 原来修炼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啊。 而她不知道的是,对于修士而言,努力和心性缺一不可。 若想修仙之路走得更加顺畅的话,修士既不能荒废度日,亦不能思虑过度,否则极容易走火入魔,修为尽废。 从前的她虽然足够努力,但却总爱在心里想东想西,又是提防这又是猜忌那的,心中杂念颇多,修炼速度自然快不了。 如今的她已然解开心中桎梏,又待在无拘无束的环境中,不必再提防这猜忌那,心态放松了许多,心中的杂念也少了许多,修炼的速度自然也就快了不少。 这一日。 云真起了个大早,正准备像平时一样直接去书阁里面翻书,然而她才刚走出桃源居的大门,就跟隔壁恰好在这时走出了流水居的谢无绫遇了个正着。 云真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似乎已经有好几天都没有看到过谢无绫了。 她隐约记得,小公子前两天跟她说过谢无绫的事情——说是谢无绫这几天一直在寻找出去的方法,但很可惜,即便她找遍了整个书灵界,却也没能找到其他出去的方法。 当时云真忙着看书,也没认真听,看完书之后就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了。 如今看到谢无绫,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这件事。 小公子当时好像还说了——虽然谢无绫没有找到除书灵庆典以外的出去方法,但她依旧每天在外奔波着,将已经探查过的地方再重新进行一次排查,并没有轻言放弃。 云真心想,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忙于奔波的谢无绫似乎已经有六七日都没有回到过书王府了。 如今她忽然回到书王府,是放弃寻找其他的出去方法了吗? “谢师姐,你怎么不去找……” “小师妹,我来教你练剑。” 在云真开口说话的这一瞬间,谢无绫也刚好开口了,同时响起的两道声音重叠在了一起,令她们两个人都不自觉地愣了愣。 谢无绫问:“我要去找什么?” 云真问:“师姐这是,特意回来教我练剑的?” 又是同时开口说话,两道并不相同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云真没有回答谢无绫的问题,谢无绫倒是回答了她的问题:“并非特意而为之,我回来只为找书王问点事情……原本我已经问完了问题,准备继续去外面寻找离开这里的办法了,但恰好遇到了小师妹你,于是我便想着先教你练完剑,这样才不算失约。” 说起练剑…… 云真忽然想起,书阁里有好几本她看不懂但却总觉得很厉害的剑谱。 云真对那几本剑谱非常感兴趣,只可惜在剑道方面她并不精通,上面有些晦涩难懂的招式她是完全看不懂的,于是最后只能遗憾的将那几本剑谱放回了原处,并暗自在心里寻思着,等以后完全弄懂了剑道她再重新去翻看那几本剑谱好了。 可如今谢无绫在这里,云真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虽说她看不懂那些晦涩难懂的招式,但喜爱剑道的谢无绫或许能看得懂,所以如果她把谢无绫带去书阁的话,是不是就能向谢无绫请教那些招式的解法了? 遇到不懂的事情就向懂行的人求助,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云真越想越觉得此法可行,遂抬眸询问谢无绫:“谢师姐,你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到书阁里看看剑谱?” 谢无绫摇了摇头,道:“小师妹,这天底下的所有剑谱我都已经看过了,若是你有感兴趣的剑谱的话,大可直接来问我,只要不是邪门歪道,我皆可替你解惑,无需再浪费功夫去书阁里面翻阅剑谱。” “所以,谢师姐,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书阁看剑谱?” “……” “要。” 第160章 毕竟他也想当一回拯救世界的大英雄啊 在跟云真一起走进书阁之前,谢无绫还在心里想着: 她并没有撒谎,天底下的所有剑谱确实都已经被她看过了,所以这趟书阁之行就只当是陪小师妹散散心吧,毕竟这天底也没有她没见过的剑谱了,这次去书阁,她大概只能一无所获。 可走进书阁之后,才刚看到云真顺手拿来的一本剑谱的封面,谢无绫脸上惯常的冷淡神情就差点没保持住。 等等。 这本剑谱,她好像没看过。 而当云真将这本剑谱翻开、谢无绫看到了上面记载着的内容之后,更是差点直接两眼放光。 如此精妙绝伦的招式,她从未在任何一本剑谱上看到过。 书上的一招一式,繁琐而不失凌厉,锋利而不失美感,既具有绝佳的观赏性,亦不缺少该有的杀伤力。 实在是妙极了! 想起自己先前的那番自信言论,谢无绫倒也并没有因此而感到不好意思,毕竟她满心满眼只有一个剑道,其他任何事都无法让她的内心产生半分情绪。 没有尴尬,也没有羞怯,她大大方方地朝云真伸出了手,向来无甚波澜的语气里此刻也不免染上了几分期待与兴奋:“小师妹可否将这本剑谱借给我看看?” “当然可以,这本剑谱本来就是拿给谢师姐你看的。” 毕竟只有谢无绫先看会了,才能把她给教会呀。 云真浅笑着将那本剑谱递给了谢无绫之后,又顺手从书架里拿出了一本她昨天就计划好要看的书。 之后她们两人各自捧着自己想看的书,找到了两个相邻的座位坐着,并安安静静地地看起了书。 看了半天的书,云真忽然想起一件事。 “谢师姐,你不去找离开书灵界的方法了吗?” “嗯,不去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我只需静静等待书灵庆典便是,不着急。” “……” 果然啊。 人在遇到了更喜欢的东西之后,之前再重要的东西都会变得不再那么重要。 云真只是轻笑一声,什么都没说。 毕竟对于她来说,谢无绫看剑谱看得越是认真,她能学习到的东西就越多,从各种角度上来看,这是一件稳赚不赔的好事情。 但此刻云真却忽然没了看书的兴致。 当然,她并不是因为谢无绫的话而失去了看书的兴致,而是因为她此刻心情太过于放松了,所以才感觉到有些困倦。 这种感觉该怎么形容呢? 类似于人在酒足饭饱之后就会感到困乏一样,这是很正常的一种情况。 恰好云真坐在靠窗边的座位上,此刻失去了看书的兴致,她也并不会觉得无聊,因为她还可以扭头看看窗外的景致。 木窗之外,是一片绿色的草地。 草地之上,栽满了花草与树木,既有纯白皎洁的梨花,也有娇嫩可爱的桃花,纯白与艳粉凑在一起,却并不显得针锋相对,反而格外的和谐与唯美。 微风轻轻拂过,吹起梨花树上已经摇摇欲坠的一片花瓣,而后那片被吹起的梨花花瓣又随着轻柔的微风一块来到了窗边,落在了云真的手背上。 风好,景好,阳光也正好。 云真很少有过这么放松的时候,没多久就困得有些睁不开眼睛了。 昏昏欲睡之际,她忍不住在心里想—— 若是情况允许的话,她或许会在书灵界里待上很久很久。 因为这里,确实是个好地方。 * 跟云真这边的轻松舒适不同,在另一边的书王殿里,日理万机的书王大人墨书隐正坐在堆满了书籍的书桌前唉声叹气,他紧紧地皱着眉头,愁容满面,一看就知道是遇见了什么大麻烦。 “书王大人,您已经翻了那么多天的书了,书阁里的书都被您给翻了个遍,可您看起来还是不开心,是因为没有找到想知道的事情吗?您到底要找什么呀?我让其他书灵也帮您一起找找呀,毕竟人多力量大嘛。” 言筠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啃着烧饼,作为书王府管家的他,一边啃烧饼,一边还不忘分出心思来关心墨书隐这边的情况,可以说是十分的尽职尽责了。 墨书隐摇了摇头,轻叹一声,有些无奈地说道:“谢谢你的好意,言筠,但你还是好好吃你的烧饼吧……虽然我也很想寻求你们的帮助,但很可惜,我要找的东西可不是一般的东西,你们应该帮不上我的忙。” “噢。”言筠又啃了一口烧饼。 虽然不知道书王大人要找的是什么厉害的东西,但他作为书王府的管家,自然是无条件相信书王大人说的话的。 书王大人说他们帮不上忙,那他们肯定就是帮不上忙的,甚至还有可能会给书王大人添麻烦。 这种时候,他绝对不能添乱。 为了不给墨书隐添麻烦,于是言筠选择了先离开这里:“书王大人,那我就先出去找小公子他们玩啦,不打扰您看书……如果您有需要我的地方,就传灵讯给我哦,我就在东街那边玩儿,很快就能赶回来的。” 墨书隐挥了挥手,“去吧,祝你跟他们玩得开心——小孩子就是得多出去玩玩,你才十岁,平日里总是待在书王府里帮我做事怎么行?以后也多出去跟他们玩玩,别总是跟在我旁边,我可不想让别人误以为我这个书王大人居然会雇佣童工帮忙做事啊。” “知道啦,书王大人再见!” “对了,言筠,你这次出去玩记得要带够钱啊,我可不想再被人追着讨债了,那样我可是会很没面子的。” “……” 言筠已经跑远,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后面说的那句话。 墨书隐轻叹一声,倒也没多在意,毕竟他也不缺钱,脸面也不值钱,大不了就再被人追着讨债吧,反正他也已经习惯了,而且现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管呢。 想到这里,墨书隐低头看向了书桌上那几十本摆放凌乱的书籍,在想起了自己翻了那么多天的书却一无所获的事实之后,他不禁有些颓然的垂下了眼眸。 “好烦,看来是真的没有其他出去的办法了,只能乖乖的等待天生异象了……可恶啊可恶,这个破书王真是不想当了,每天那么多事情要处理不说,结果居然连自由出入书灵界的权利都没有!我堂堂一个书王居然还不配让狗天道给我开个挂吗?” “……” “唉,好烦好烦,好想知道镇妖司如今是个什么情况啊……话说下一次的天生异象不会又要等上几年吧?” 墨书隐哀嚎一声,有些无力地趴在了书桌之上。 如果那个叫银阙的没有撒谎的话,那么照目前这个情况来看,如果今年书灵界的天空中没有出现异象的话,那等他能够出去的时候,外面肯定都已经乱了套了吧? 毕竟镇妖司里的那些家伙,手脚可是利索得很呐。 那些家伙在做好事的时候就主打一个干脆利落手脚麻利,同理可得,他们做坏事的时候自然也会是干脆利落手脚麻利的。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因为如果让他们的计谋得逞的话,人妖两界之间的平衡定然会遭到破坏,到时候或许会出现什么血流成河的事情也说不定呢。 唉。 但愿今年书灵界的天空会出现异象吧。 毕竟他也想当一回拯救世界的大英雄啊。 第161章 三年之期已到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转眼便是三年的时间过去。 这一日,沉寂了三年之久的书灵界天空中终于出现了异象。 抬头望去,只见日月星辰同聚一处、雨水白雪纷纷落下,飒飒寒风与灼灼烈阳同时撒下,冷热交错的,只叫人觉得格外难受。 原本还在街上的书灵们见此异象,连忙收拾东西急匆匆地赶回了家。 因为他们一碰到这雨水和雪花就会感到浑身难受,严重点甚至还有可能丧命,只有等书王大人举办完书灵庆典之后他们才能不受雨雪的影响,放心出门。 作为书灵界的书王,墨书隐虽然没有能够自由进出书灵界的本事,但提前几天预测到天空即将出现异象这件事情的本事他还是有的。 提前几天知道天空中即将出现异象的事情,也就是说他可以早做准备,不至于等到天生异象的这一天才手忙脚乱的准备东西。 于是乎,早在预测到天空中即将出现异象的那一天,墨书隐就已经嘱咐言筠买好了举办书灵庆典需要用到的东西。 如今一切已然准备妥当,他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办个庆典,就能打开书灵界的外出通道了。 * 此刻,书王府的祭坛之上。 墨书隐在心里骂完天道之后,就立刻用灵力启动了祭坛上已经几年没有被使用过的古老法阵,待到法阵成功开启之后,他又将提前几天就已经准备好的四样东西放到了法阵的四个角上。 如此一来,阵法的初始启动仪式便做得差不多了。 接下来…… 就该轮到敲钟放血了。 想到这里,墨书隐抬起眼眸,隔着重重的雨幕和白雪,看向了站在自己正前方不远处的、那道正伫立于古铜色大钟旁边的墨色纤瘦身影。 “云真小友!”墨书隐非常大声地对着那道纤瘦的身影说道:“三年之期已到,我们可以出去耍酷了!快用力把你旁边那口大钟敲响!” “……” 莫名其妙的被带上了祭坛的云真在听到了这句话以后,倒也没有开口拒绝墨书隐的指挥,毕竟对方收留了她三年,这个恩情她还是要还的。 像这种力所能及的事情,能做一点是一点吧。 于是云真面无表情地伸出手,用力地推动了一下大钟旁边粗壮的木棍、使得木棍狠狠地撞击到了钟身之上,发出了“咚——”的一声巨响。 大钟被敲响,沉重的钟声顿时便响起在了书灵界的天空之上,说是响彻云霄也不为过。 而就在听见这道钟声的一瞬间,书灵界中的所有书灵都自行拿出利器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就连那些尚在襁褓之中和年龄极小的孩童书灵们也被家中长辈用尖锐的利器割破了手指。 突如其来的疼痛感使得那些小书灵们忍不住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见状,亲手割破了自家孩子手指的年长书灵们连忙心疼地将孩子搂进怀里安慰,却也无济于事,孩子们依旧哭得极为伤心,显然是痛极了。 那许多道响彻云霄的孩童哭声混合在一起,惨烈到就连站在跟书灵界街道离得极远的云真都能听见,但她并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只知道,那些哭声是在她敲完钟之后出现的。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云真略微抬眸,看向了不远处坐在法阵之上的墨书隐,只见对方正用一把不知道从哪儿寻来的银白色匕首、干净利落地割破了他自己的手腕。 霎时间,暗红的血液顺着他的手腕滑落下去,滴在了古老的法阵之上,并顺着法阵上的纹路向着四周涌去。 很快,法阵的纹路上便被墨书隐的血给染红了,但由于他的血放得还不够多,所以法阵上仍有一部分的纹路还没有被他的血给染红,依旧维持着初始的淡绿色。 见此情形,墨书隐没有犹豫,连忙用匕首割破了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腕。 血液再次滴落,这次法阵上的纹路终于全都被染红,没有再透出丝毫淡绿,就连放在法阵四个角上的乳白色玉石也被血染成了暗红色的,在雨雪纷飞之中,透着一股堪称诡异的美感。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书灵界街道上似乎有无数颗小血滴飞上了一半暗沉一半明亮的天空之中,与天空了融为一体。 而等到最后一颗血滴融入天空之后,天上的异象顿时便没了踪迹,月亮与星辰藏于云层之中,雨与雪也消失不见,书灵界的天空又恢复成了一开始的晴朗白昼,仿佛从未出现过异象一般。 墨书隐又在心里骂了天道好几句。 狗天道,三年前他就在心里许愿说希望天空中出现异象了,结果愣是过了三年才出现异象。 三年啊,三年,就算是外面的所有人被陨石给砸死了,现在尸体应该也都已经变成了地里的化肥了吧? 再大的事情都该尘埃落定了,这让他还怎么当大英雄啊? “咳。”墨书隐越想越气,甚至气得心脏都有点疼了,他轻咳一声,脸色和唇色都因为放血过多而显得有些苍白,失血过多而产生的虚弱感也后知后觉地出现在了他的身体上。 墨书隐更气了。 当不了英雄就算了,还要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可恶可恶可恶,等出去之后他就要喝光修仙界里全部的酒! 当然,虽然他的心理活动极为活跃,甚至显得有点幼稚,但在表面上,他依旧好好的维持着一个成熟稳重的书王形象。 他问云真:“云真小友,如今书灵庆典已然结束,通道开启,所有人都能够自由进出书灵界了,你不打算出去玩玩吗?” 云真抬头看向一片晴朗的天空,也不知是出于何种心理,她并没有回答墨书隐的问题,而是忽然问了对方一句:“你确定这能算是庆典吗?”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庆典应该是用来庆祝开心的事情的典礼……可眼前的书灵庆典却显得极为沉闷,甚至还有点血腥,看起来似乎并不像是一个庆典该有的样子。 墨书隐又咳了一声,“我也觉得不应该叫庆典,应该叫祭祀,但天道非说这是在与天同庆,叫庆典没问题——不说这个了,云真小友,你师姐和那个半妖兄弟找了整整三年的出去方法,如今他们总算是能够得偿所愿了,你要去通知他们一声吗?” “……” 云真没说话。 她低下头,眨了眨被日光照得有些酸涩的眼睛,神情中不禁流露出了几分恍惚。 原来已经三年过去了啊…… 也许是因为自己每天过得都很充足,在桃源居和书阁里两头跑,修炼和学知识两不误,以至于云真几乎忘记了这已经是她来到书灵界的第三年了。 这三年里,她不仅在谢无绫和墨书隐的轮番指导下学会了炼丹和剑法,而且还在无澜的指导下学会了阵法和符道——虽然不知道无澜为何如此精通这两种东西,但云真的确在他的教导下学会了不少东西。 而在学习的同时,她也没落下修炼,以一日千里的修炼速度在短短三年里就从筑基初期修炼到了筑基后期,仅差一步便能步入金丹期。 这快得可以说是不正常的修炼速度让谢无绫和墨书隐都忍不住觉得惊讶,因为这绝不是一个五灵根该有的修炼速度,甚至就连天灵根的修炼速度都不一定能有这么快! 这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为了云真的人身安全着想,墨书隐连夜地找遍了书阁里所有古籍,之后又借用天道之力为云真算了一卦。 他几乎用尽了所有的方法,努力了半天,可惜最后仍旧没能找到云真修炼速度这么快的原因,这让墨书隐感到有些挫败,但云真却没有受任何的影响。 她每天仍旧是该修炼就修炼,该看书就看书,偶尔还会被受父母嘱托的小公子拉去家里吃顿饭,日子过得极为舒心,甚至隐隐透出一股将生死看淡的气息。 其实并不然。 她想活着,但并不想还跟之前一样殚精竭虑的活着,比起为还没有到来的事情而感到忧心,她还是更愿意就这么轻松而愉快的享受着生活,顺便增强一下自己的实力。 享受生活的同时,修为越来越高,实力越来越强,会的东西也越来越多……只要她的实力变得足够强大,那么今后她的生死就不是别人能够决定的了。 就算以后遇到了自己打不过的人,那也没什么所谓,大不了就是一个鱼死网破,谁都别活,反正死也要拉个陪葬的。 收回思绪,云真抬眸看向面前正眼巴巴地等待着自己回话的墨书隐,语气淡淡地问道:“他们身体健全,耳聪目明的,又不是看不到天上的异象,何需我去提醒?” 墨书隐问她:“你不出去玩玩吗?” 就云真身上这个情况,除非她的脑子有病想体验一把被三界追杀的感觉,才会选择出去玩玩。 很显然,云真的脑子没病,所以她非常果断地回了一句:“不去。” “可是云真小友啊,我们书灵界穷得连颗灵果都没有……如今你已经修炼到筑基后期了,差一点就到金丹期了,难道你就不想去资源丰富的修仙界里寻找一点机缘、争取让自己早点突破到金丹期吗?” “……” 这是个很让人纠结的问题。 因为对于云真来说,变强和活命是同样重要的事情。 她承认,墨书隐这个提议确实非常让她觉得很心动,而且这种高风险高回报、一个搞不好可能就会丢命的事情……也确实让她觉得很刺激,更加心动了。 是寻求刺激,还是安心苟命呢? 这是一个很严峻的问题。 第162章 祖坟当然是挖自己家的最好啦 忽然,墨书隐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条银白色的手链,递到了云真的面前。 而后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语气轻快地对云真说道:“喏,云真小友,送你个好看的东西,快说谢谢书王大人。” 云真:“……” 见云真看起来似乎完全没有要伸手接过手链的打算,墨书隐抬手扶额,十分做作地闭着眼睛摇晃了两步,佯装成一副晕乎乎的模样,随手一扔,将那条银白色手链精准无误地丢到了云真的手腕上。 那条手链也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做出来的,看着极其无害,实际上却锋利得很,云真的手腕才刚跟它接触到,就被划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血珠溅落在手链之上,却在一瞬间就被那条银白色的手链给吸收得干干净净,没能在那道银白之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红色痕迹。 在吸收了云真的血之后,那条银白色手链就像是有了生命一般,自行地缠绕在了她的手腕上,紧贴着她手腕上的肌肤,怎么摘都摘不下来,但好在它的表面变得没那么锋利了,也不会再割伤她了。 云真看着那死死黏在自己手腕上的银白色手链,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眸,语气略显不悦地问道:“墨书隐,你想做什么?” “我刚刚头晕了,什么都不知道啊。” 墨书隐佯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妄图蒙混过关,只可惜他实在不是演戏的料,演技烂得一塌糊涂,任谁都能看出他是装的。 见云真已经掏出了剑,似是要动手打他的样子,无奈之下,他只好坦白从宽:“这是月隐链,可以把你身上除人族以外的血脉给隐藏起来,这样别人看你的时候就会以为你是个寻常人,你也不必担心另外那两条血脉会给你造成麻烦了……” “话说你听说过滴血认主吗?刚才弄伤你其实是为了让你和月隐链滴血认主,因为这条手链只有在认主之后才会心甘情愿的被你戴在手上,真不是故意要弄伤你的耶。” “……” 云真试着放出神识感受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气息,发现确实和墨书隐说的一样,如今她的身上只有人族气息,完全感受不到修罗族气息和魔族气息了。 但这也只是表面上的假象而已,倘若有人用神识往她体内一探的话,还是会发现她的身体里有着其他两种血脉,不过这种程度的假象已经足够帮她省掉一堆麻烦了,总得来说确实是个好东西。 确定了墨书隐话里的真实性后,云真也为自己的举动道了歉:“抱歉,误会你的好意了,多谢你将月隐链给我。” 话是这么说,但云真心里其实觉得,这件事情墨书隐也是有问题的,并不是她一个人的过错。 毕竟她之所以会产生误会,除了她自己的性格原因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墨书隐没有提前把事情说明白——想想看,倘若有人故意丢东西砸伤了你,你的第一反应是会觉得他在对你好,还是会觉得他想害你? 反正云真肯定是更倾向于后者的。 她会因为自己误会了对方而道歉,但这并不代表对方就一点错误都没有……甚至说不定他的错误可能还要更大点。 但看在月隐链的份上,云真决定不去计较此事——毕竟在这件事情里她确实占到了极大的好处,没理由承了对方的好还要反手打对方一巴掌,这未免也太不厚道了。 不过他还真是奇怪,明明做好事又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情,为什么他不能直接明了的说出来呢?非要矫揉造作的搞装晕那套,实在是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云真瞥了墨书隐一眼,本来只是简简单单的一瞥,但对方就像是触了电似的,立刻遮遮掩掩地对她说道:“别谢我啊,这玩意儿是言筠前两天偶然捡到的,我一看我和他都用不上这玩意,就寻思着把这玩意送给你好了,你应该能用得上……那个,你要谢的话就去谢谢言筠吧,别谢我别谢我。” 云真:“……”这家伙可真奇怪。 她不想将自己的时日全都浪费在跟人说话上面,遂准备向墨书隐提出告辞,然后独自出发去寻找自己的机缘。 可就在这时,云真身后的通道里忽然有三个人走了出来——是小公子和银阙穗宁两兄妹。 看到小公子和穗宁的一瞬间,云真心里顿时便产生了一股不妙的情绪。 果然,下一刻,她的两只袖子就都被他们两个一左一右地给抱住了。 云真低头看向自己的左边袖子,只见背着个小箩筐的小公子正可怜兮兮地抓着他的袖子,他瘪着小嘴,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对她的控诉。 “姐姐,你怎么把我给丢下了啊?你忘记我是你的小书灵了吗?” “……” 云真再扭头看向自己的右边袖子,只见小姑娘穗宁也用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她,一双乌黑的眼眸中盛满了不舍与委屈。 “真真,我好舍不得你呀,你别走,我不能没有你呀!” “……” 云真面无表情地把自己的两只袖子从他们两个人的怀里抽了出来,又面无表情地往旁边挪了几步,跟他们拉开了距离。 这两个黏人精,在书灵界里黏了她整整三年还不够,出来之后还要继续黏着她,只喜欢自己一个人独处的云真这会儿只觉得他们两个真是烦透了。 她是真的很讨厌跟人打交道啊。 由于云真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心里的厌恶和抗拒,所以两个小黏人精都很明显的察觉出了她身上的抗拒。 小公子还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毕竟他早就已经习惯了云真嫌弃他的样子。 可穗宁却委屈的红了眼眶。 父亲嫌弃她,真真嫌弃她,真真的师姐总是对她冷冰冰的,应该也是嫌弃她……难道她就这么讨人嫌吗? 见状,跟在她身后出来的银阙有些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脑袋,虽然心疼自家妹妹,但该教的道理却还是要教的:“穗宁,不是所有人都会喜欢交朋友的,你也应该考虑一下云姑娘的感受,不能这么自私的只考虑自己的感受啊,快跟云姑娘道个歉。” 银阙此人,对待外人总是清冷淡漠,唯独在穗宁面前会变得这般温柔慈爱。 不可避免的,云真忽然想起了小公子之前对于银阙的评价—— “姐姐我跟你讲啊,像银阙哥哥这样的人呀,一般会被称之为男妈妈,你看,他在面对穗宁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母爱光泽呢!已经是个合格的男妈妈啦!” 咳。 云真想起小公子给她推荐的那本《十万个梗指南百科》中所写的关于“男妈妈”一词的解释,再一看面前银阙对于穗宁那温柔且慈爱的态度,顿时便在心里默默的认同了小公子之前对于银阙的评价。 他确实很像是一个合格的男妈妈。 再看那边,被哥哥教导的穗宁仍旧是委屈巴巴的,但她还是听了银阙的话,眼眶红红地跟云真道了歉:“对不起真真,我不是故意烦你的,可是你闻起来香喷喷的,你师姐也是香喷喷的,我喜欢跟你们一起玩。” “喜欢我?那你怕是要失望了,我修炼的是无情道,没法给予你同等的喜欢。” “……” 这话,不是云真说的。 而是穗宁话里的另一个主角说的。 众人闻声看向穗宁身后,只见方才被穗宁提及的师姐谢无绫正神色漠然地从书灵界的通道里走了出来,她的眸中一片冷淡,像是下了一场千年不化的冰雪,清冷而漠然。 “小师妹。”谢无绫手持长剑,来到了云真的面前,语气仍旧冷淡,但比之方才却是要软化了不少:“若你无处可去的话,不妨随我一同回昶清宗……你消失三年,长老们和同门们都很担心你,若是看到你还活着的话,他们肯定会很开心的。” “我……” “哼,你想什么呢?有我在这里,她当然会选择跟我去妖界,怎么可能会选择陪你去昶清宗啊?” 云真才刚说出一个“我”字,就被另一道声音给打断了。 她循声望向书灵界的通道,只见身着一袭红衣的无澜缓缓从通道里走了出来。 他赤裸着脚,两边脚踝上都用一根红色的绸缎绑着个金色铃铛,他每走一步,那脚踝上绑着的红色绸缎便会随风而起,两只铃铛也会叮当作响,铃声清脆,但却并不显得嘈杂,甚至让人觉得有点好听。 无澜手里还持有一把红色的伞,伞上也绑着红色的绸缎。 他一边往云真的方向走,伞上的红色绸缎也一边随风往后仰,跟他柔顺的白发缠绕在了一起。 红与白相互纠缠,看着还挺有美感的。 但墨书隐在见到这副场景后,却是十分不解风情地吐槽道:“不是,你怎么还特意打扮了一下自己啊?平时看起来挺正经的一只狐狸,忽然就变得骚里骚气的了,不会是因为春天到了吧?” “……” 无澜脸上的笑容忽然变得僵硬了起来。 蹲在地上默默画了半天圈圈的小公子刚一抬起头,就看到了无澜脸上僵硬而破碎的笑容。 他有些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身子,一边跟无澜拉开距离,一边还不忘吐槽道:“雪狐哥哥……你还是别笑了吧,有点难看。” 无澜脸上的笑容彻底破碎了。 被伤透了心只想快点离开这个伤心之地的无澜脚步匆匆地走到了云真的身边,并用带着几分期待的可怜语气朝云真问道:“那个,你应该会陪我去妖界的,对吧?” 早在三年前通过听墙角的方式知道了镇妖司的事情之后,无澜就一直想回妖界去探查清楚情况,毕竟镇妖司跟他关系匪浅,有难他自然是要去帮帮的。 只可惜他找了三年的方法都没能走出书灵界,如今好不容易出来了,却还要受楚如镜设下的禁制所锢,不能离开云真身边超过两个时辰,否则他的心口就会出现绞痛感。 除非云真愿意陪他一起去妖界,否则他一个人多半是有命去没命回。 他满怀期待地看向云真,本以为自己辛辛苦苦地教了她三年的东西,这会儿她应该不会拒绝自己的请求,可没想到的是,最后云真居然还是摇头拒绝了他的请求。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云真如是道。 “什么更重要的事情?跟楚如镜的徒弟一起回昶清宗吗?” “不,比这更加重要。” “什么事情这么重要?说来我听听。” 云真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要去做的事情啊,是她日思夜想了很久的、早在还没来到修仙界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做了的……特别特别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 挖、祖、坟。 要问云真准备挖的是谁家的祖坟? 那当然是她自己家的啦! 毕竟云姓皇室的祖坟里所埋着的每一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挖他们的坟,也是他们应得的。 好人的坟挖起来可能会让她心里有点负罪感,但如果是挖那些家伙的坟,她的心里就不会有任何负罪感了。 因为,他们值得。 第163章 散财报恩,小丑无澜 最后的最后,墨书隐带着银阙和穗宁一起去了妖界的镇妖司,谢无绫独自一人回了昶清宗,小公子和无澜则是跟着云真一起去溧国故土挖云姓皇室的祖坟。 其实早在溧国国破之时,云姓皇室的祖坟就已经被敌军给挖过了,因为他们攻打溧国本就是为了扩张疆土和扩充国库钱财,所以皇室祖坟这种埋着众多财宝的地方他们自然不会错过。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那只是云姓皇室在明面上的一个祖坟而已,暗地里其实还有好几个云姓皇室的祖坟呢。 被敌军所挖的那个明面上的祖坟,里面埋葬的大部分都是生前做过不少利国利民的好事、死后也被人爱戴的皇帝和皇后。 至于那些做出过大奸大恶之事被世人所唾弃的皇帝嘛……他们有些人的尸身甚至都没有被埋进皇陵之中,而是另外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埋了起来。 毕竟那些大奸大恶之人也知道自己犯下的恶行有多么令人唾弃,为了死后不被憎恶他们的后世之人挖坟,他们甚至随便找了具不知名的尸身代替他们的尸身被埋进了皇陵之中,让那具不知名的尸身跟他们的皇后躺在一起合葬。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很聪明。 因为他们知道,如果把自己的尸体放进去的话,说不定会被那些憎恶他们的人拉出来鞭尸,所以他们故意留下一具替身,吸引那些人的火力,这样他们的尸身就安全了。 他们的计谋也确实很成功,因为云真按照自己记忆中的路线图、连续找了好几个云姓皇室的皇陵,然后她发现这几个祖坟里都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看起来非常完整,显然是还没有被人找到过。 甚至如果不是因为云真之前看过路线图的话,估摸着她也发现不了这几个皇陵,因为它们真的藏得十分隐蔽,隐蔽到就算有人从上面路过可能也发现不了这里有个皇陵。 而且这几个皇陵里还设有不少阵法和机关,云真手持长剑,从白天到黑夜,也不知道破解了多少阵法,拆除了多少机关,最后总算是成功的将所有云姓皇室陵墓中的陪葬品都收为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这几个皇陵里的陪葬品有很多,多到云真用一个储物袋甚至都装不完,最后还是找小公子借了两个储物袋,她才勉强将这几个皇陵里的所有陪葬品都给带了出去。 出去之后,她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一声。 呵。 这群老东西,可真会藏啊。 治国能力没多少,倒是挺会耍阴谋诡计的……而且这几个皇陵里居然有这么多的陪葬品,一看就知道他们这群老东西生前肯定没少搜刮民膏民脂。 更别说,云真之前还从百姓们口中听说过他们生前犯下的恶行——有几个当街强抢民家女子、有几个以权强夺臣子之妻、有几个徇私枉法纵容欺民……桩桩件件,皆不把百姓当人看,俱是愤怒伤心泪。 虽然这些家伙都算是她的老祖宗,但云真还是觉得,他们不配死得这么安详,否则在他们的昏庸治理下惨死的那些百姓岂不是就成了笑话了吗? 忽然,云真想起了那年溧国被破,她才刚逃出皇宫没多久,就遇到了几个正在逃命的溧国百姓。 他们看她孤身一人,又是个孩子,便觉得她是个被狠心父母遗弃了的可怜孩子,然后他们一下子善心大发,明明自身都已经难保了,却还是愿意带着她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一块往外逃。 因为遭受过许多虐待,所以她的体质并不算好,如果不是因为有那几个百姓的帮助的话,就凭她那个虚弱的身体,或许她根本就没法从敌军的眼皮子底下逃出去。 而且逃亡的一路上,那几个百姓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要抛下她,甚至还愿意给她提供食物,让之前在溧国皇宫里被饿了好几天的天不至于被饿死在半路上。 只可惜乱世之中,总有许多意外,之后她不小心跟他们失散,直到现在,他们彼此之间也再没见过面。 云真虽是冷心冷情之人,但却并非绝情绝义之人,她既承了百姓的恩情,那么在她的心里,百姓的地位自然是要比那些跟她有着所谓血缘亲情的皇族更加重要一点。 甚至那些皇族之人压根就不在她的心里,但帮过她的百姓,她却记得他们的恩情。 所以—— 云真用她跟着某本书上学习制作出来的火药,把那几个皇陵都给炸成了渣渣。 至于皇陵里那些尸体和棺材? 当然也被炸成了渣渣。 为了不引起太大的注意,云真还特意在火药上贴了她前几天刚画出来的消音符,这样火药爆炸的时候不会发出声音了,也不会打扰到附近的百姓们休息。 跟了云真一路的小公子直接被她炸皇陵的这番动作帅得两眼冒星星,一直夸她夸个没完。 甚至在云真炸完皇陵之后,小公子还不忘用他爹娘给他的法器将帮她进行收尾,非常积极地将被她炸出来的那几个大坑都给填平了。 这样明天若是有人路过这里的话,就不会被忽然出现的大坑给吓到了。 要问跟他们一起来的无澜在做什么? 当然是在不远处给他们两个望风。 如果有人在云真炸皇陵或者小公子埋大坑的时候往这边走过来的话,无澜就会动动小手把他们给吓跑,让他们没法过来打扰云真和小公子干大事。 无澜无奈叹气,虽然不知道自己堂堂一个大妖为什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但他还是很积极的在不远处帮忙望风,没让任何人打扰到云真和小公子。 等云真和小公子彻底忙活完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沉了下来。 总算是结束了一天的望风生活的无澜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的眉眼间一片疲倦,甚至是显得有些沧桑,可忙碌了一整天的云真和小公子却是神采奕奕的,看起来比他要有精气神多了。 真是奇了怪了,他这个坐了一天的人,怎么看着还没这两个站了一天的人有精神? 莫非是因为他的年纪太大了不成? 啧。 没事。 反正楚如镜跟他的年纪一样大,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老,老了点就老了点吧,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他其实也没有很在乎这种事情的。 真的。 无澜抬头看向云真,轻咳一声,语气有些期待地问道:“我问你个事啊……你别多想,我就是随便问问而已,就是说啊——我看起来应该比楚如镜要年轻很多吧?” 问题是他问出来的,然而还没等云真开口说些什么,他就连忙抬手阻止了她:“算了算了,你还是别回答我了,我知道我看起来肯定比楚如镜那家伙要年轻得多,就算你不说我也是知道的。” 云真:“……”她其实压根就没打算要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的。 无澜略有些烦躁地摆了摆手,也不想纠结于这个问题了,遂转移话题道:“不说这些了,你这边的事情做完了,是不是可以和我一起去镇妖司了?” “不,我还有事情要去做。” “你还要去做什么啊?” “散财。” * 翌日清晨。 偏僻的柳湾村中,勤劳的村民们已经准备外出做农活。 他们穿好衣裳鞋子,叠好床上被褥,一切准备妥当后,他们推开房门,正准备去自家的小厨房里随便弄点早饭填饱肚子——免得做农活的时候被饿晕在地里——却在推开小厨房的一瞬间愣在了原地。 “我家灶台上怎么有金子?!” “天呐,我家也有!” “天呐,是灶神爷显灵了吗?!一定是灶神爷知道我们今年收成不好,所以特意降下钱财来解决我们的燃眉之急!我这就去给灶神爷上几柱香!” “太好了,我家孩子的病有得治了!” “……” 每家每户都传来了激动的声音,而就在距离柳湾村不远处的小山坡上,云真盘腿坐在地上,将村子里的场景尽收眼底,也将村民们激动的话语听在了耳朵里。 在听到那句“我家孩子的病有得治了”之后,她的唇角不自觉地漾起了些许笑意。 小公子坐在她的身旁,此刻正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疑惑地问她:“姐姐,为什么要给所有人都送钱?只给帮了你的那户人家送钱不就好了吗?” “怀璧其罪。”云真难得有耐心地解释道:“若是只有他们家多了钱的话,旁人肯定会嫉妒,但若是所有人的家里都多了钱的话,就不会有人嫉妒了。” “可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了钱的人说不定还会想要更多的钱,到时候他们要是为了抢夺钱财而谋财害命可怎么办啊?” “小公子,你知道言灵咒吗?” “当然知道啦,言灵咒就是催眠术,使用了言灵咒的人能在被使用者的心里捏造出来一段事实,并让被使用者对这个被捏造出来的事情深信不疑……姐姐,你对他们用了言灵咒吗?” 云真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的确对这些村民们用了言灵咒。 她在他们每个人的心里,都留下了这样的一句话——“贪婪之人终将爆体而亡,所以,千万不要觊觎他人的钱财,否则最后你就会连个全尸都没有。” 有着言灵咒的加持,他们对于这句话的真实性将会深信不疑。 要知道,贪心的人想要更多的钱财就是为了让自己活得更滋润点,但倘若贪心就要失去性命的话,他们还会去谋财害命吗? 答案自然是不会的。 至少真正贪心的人是做不出这种本末倒置的事情来的……所以小公子刚刚说的那种谋财害命的情况在这个村子里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但村子外的人看到他们忽然发了一笔横财会不会起贪念就不知道了。 一般来说,正常人应该都会知道财不能外露这个道理,但考虑到村子里说不定会有不正常的人,于是云真还是选择再次给村子里的人降下了一道言灵咒,让他们别表现得太张扬,免得旁人起了觊觎之心。 她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过了,如此便算是报了恩情,了结了过往尘缘——至此凡尘之中,再无任何人或事与她有所牵扯。 云真站起身来,准备离开这里。 见云真准备离开,坐在不远处险些就要睡着了的无澜连忙起身跑到她的身旁,并满脸期待地问道:“你散完财啦,接下来是不是该陪我去镇妖司啦?” “我现在还不打算去镇妖司。” “那你要去哪?” “昶清宗。” “……” 见云真不紧不慢地离开了此地,无澜气的牙痒痒,他手疾眼快地拽住了准备跟在云真身后一起离开此地的小公子的衣领,并小声询问道:“喂,小屁孩,我这个情况在你们书灵界叫什么来着?” 小公子说:“你这个情况就叫小丑。” 无澜:“……啧。” 好气哦。 他成小丑了。 第164章 楚如镜早在三年前便被驱逐出宗门了 云真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回到昶清宗。 或许是因为她想起了曾经在昶清宗时那些同门们待她好的场景,亦或许是因为她想确认谢无绫说的那句“长老们和同门们都很担心你”究竟是真还是假……总之说不清道不明的,她索性不再去想太多,只遵循自己的心意去做便是了。 倒是无澜那家伙,他嘴上说着不想看到楚如镜那张死人脸,可实际上却是跑得比谁都要快。 甚至在即将抵达望阙山时,他还紧张兮兮地检查了半天自己的头发有没有乱,衣裳有没有乱,生怕在楚如镜面前丢了脸。 确认了一切都没问题之后,他才放心地走进了望阙山。 然后他惊讶的发现—— “他们两个人呢?!” 无澜口中的他们两个人,说的自然是云真和小公子。 他们两个此时已经到了昶清宗的门口。 是的,早在无澜沉浸于检查自身穿着的时候,云真就已经御剑带着小公子飞上了昶清宗。 因为她实在是没有等人的耐心,而且无澜那家伙自己也能上山,她待在那里也是浪费功夫,还不如早点上山……反正无澜怎么着都能自己上来的,她不用管,也不想管。 云真御剑带着小公子来到了昶清宗的门口,双脚才刚落地,就听见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道惊呼声。 “小师妹?!” 有点耳熟的声音,是在叫她吗? 云真循声望去,只见人群之中,贺子书怀里抱着一只漂亮的狸花猫,他一只手托住狸花猫的身体,另一只手高举在半空中,朝她挥来挥去的,似乎是在跟她打招呼。 哦。 好像还真是在叫她的。 云真将暗剑收回储物袋里,朝着对方略一颔首,语气平淡地说了句:“贺师兄。” 贺子书来到她的面前,似是没有察觉到她的冷淡疏离一般,他弯眸一笑,依旧语气温和地说道:“真好,昨日谢师妹回来跟我们说你还活着,我们可开心了,还特意为你设了赌局,就赌你什么时候会回来......如今看来,是我赌赢了。” “看来贺师兄运气不错。” “小师妹谬赞了,我就是一般运气好而已。” 这时,贺子书忽然注意到了跟在她身旁的小公子,他看着这个粉雕玉琢不似寻常人家养出来的小孩子,有些好奇地问道:“小师妹,这孩子是哪里的?” 云真说:“是我从路上捡来的。” 小公子立刻委屈巴巴地瘪了嘴。 什么嘛,居然说他是被捡来的,说得他好像很不值钱一样……但是有一说一,他好像确实是被捡回来的啊。 毕竟小公子之所以能来到昶清宗遇见云真,主要是因为他当时看偶然路过的暮行容长得好看,然后就故意掉到了他的脚边,被他捡了回来,之后又被他送给了云真。 所以,他确实是被捡回来的。 于是小公子泄气了。 好吧,姐姐说得没错,他确实不值钱。 那边的贺子书见小公子一张小脸上的神情变来变去的,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不由得在心里觉得这小孩还挺有意思的。 但他也没有要跟小公子搭话的想法,而是再次转向云真,笑着问道:“倒是要感谢小师妹帮师兄我赚了一笔钱,这样,不如我们五五分账吧,小师妹,你觉得怎么样?” 云真问:“你确定要分钱给我吗?” 老实说,云真现在一点都不缺钱。 但如果贺子书非要给的话,那她也不是不能要,毕竟没人会嫌自己身上的钱多,更别说她在来到昶清宗之前还散掉了一大笔钱财。 先是给一村子的人送了钱财;之后又给了无澜一点钱财,毕竟他望风那么久也是有苦劳的;最后又给了小公子一大笔钱财,因为如果不是小公子用占卜之术帮忙的话,或许她还要找好久才能找到当初帮过她的那几个百姓的位置,毕竟柳湾村真的挺偏僻的。 总而言之,她失去了整整一个储物袋的金银财宝,如今只剩下整整两个储物袋的金银财宝了——损失非常惨重,得想办法弥补回去,如果贺子书愿意给她钱的话,她是肯定会接受的。 就看贺子书是不是真的愿意了。 很显然,贺子书并不知道眼前的小师妹其实比他要有钱多了,甚至他还以为小师妹问出这种问题是因为不想让他破费,这让他的心里不由得软了一块。 “小师妹放心,师兄这几年来辛辛苦苦做悬赏令,攒了不少钱财,如今就算是分钱给你,也不会破费的……更何况这钱来得本就与你有些关系,你且放心收下便是。” 就这样,云真收获了一笔钱财。 贺子书跟她分完钱财之后,便带着她和小公子一起在昶清宗里散起了步——当然最主要的不是散步,而是带她参观已经大变样了的昶清宗,并跟她讲起了这三年来昶清宗里所发生的事情。 “历练榜推行得非常成功,门中的师弟师妹们经常会去接取历练任务,然后下山历练,帮助旁人解决问题……久而久之,昶清宗弟子助人为乐的名声便传了出去,外界都道我们心地善良,其实有些师弟师妹跟我一样,做善事主要是为了得到报酬,被说是心地善良总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不过像我们这样单纯爱财的只是小部分而已,宗门里的大部分师弟师妹都是真的心地善良——譬如说玉停舟玉师弟,他每次出去做历练任务都会落得一身伤回来,可饶是如此,他还是愿意去帮助旁人,哪怕自己受伤也在所不惜,在这一点上,我这个做师兄的倒是应该跟他学习学习。” 云真似笑非笑地问了句:“贺师兄难道就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性吗?比方说玉停舟此举并不是因为他的心地善良,而是因为他偏偏就喜欢这种受伤的感觉,所以才会上赶着去把自己弄伤。” 贺子书:“……” 这是他从未设想过的可能性。 关键是他仔细想了想之后,居然觉得云真说的还挺有道理的,因为玉师弟就连接个抓老鼠的任务也能带着一身伤回来,那时的他还以为是老鼠变异了,就没有多在意。 可如今经过小师妹的提醒,他再回头一想…… 嘶。 真是细思极恐啊。 贺子书微微摇了摇头,先暂时将这个念头甩出了脑海,转而又朝着云真问道:“小师妹,你在来到宗门之前,有听说过什么事情吗?就是有关于昶清宗掌门的事情。” “没有,昶清宗掌门有什么事情么?” “嗯,应该算是很重要的事情吧。” 说着,贺子书眼帘微垂,似是想起了一桩不太好的往事,他温和的神情中不由得染上了丝丝落寞。 “如今的昶清宗掌门是鹤吟灀师妹,前掌门楚如镜早在三年前就已经被驱逐出了宗门,我们暗中找了他三年,却始终没能找到他的踪迹,也不知他如今是否还在人世。” 这话题倒是让云真有点感兴趣了。 她问:“楚如镜为何会被逐出宗门?” 贺子书轻叹一声,将三年前发生的事情向她娓娓道来。 “事情是这样的……” 第165章 镇妖司之行前奏 三年前,几位掌峰长老知道了沈苓的魔族身份后,本欲立即将此事昭告天下,但就在这紧要关头,他们忽然发现宗门里有好几个魔族卧底。 那几个魔族卧底在发现沈苓失去音讯之后,立刻就开始摩拳擦掌,准备将楚如镜乃是半妖之身的事情抖出去。 说实话,他们伪装的很不错,如果不是因为沈苓的事情让他们露出了马脚的话,或许谁都不会发现那几个看似憨厚老实而且人缘还挺不错的同门居然是魔族之人。 为了保下楚如镜的掌门身份,几位掌峰长老一致决定先将沈苓的事情压下来,以免打草惊蛇,让那些魔族卧底将楚掌门的事情给抖了出去。 后来那些魔族卧底们看沈苓那边始终没有消息传出来,心中不免感到焦急,这一焦急,就容易露出破绽,然后暗中潜伏了许久的景怀卿就借着他们露出的破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们给一网打尽了。 见魔族卧底们都已经被铲除,没人能再传出消息,几位掌峰长老才放心的向外宣布了沈苓是魔族的事情,可没想到的是,最后楚如镜的事情还是被抖了出去。 而抖出这件事情的,则是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人——那就是宣楚。 宣楚以慈悲为怀出名,是修仙界中公认的活菩萨,他说话时总是温声细语,心慈手软到走在路上甚至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每每踩死一只蚂蚁,他的脸色就会变得苍白,神情也会变得痛苦,显然是遭受了莫大的心理煎熬。 这样一个活菩萨,谁都没想到他居然是那凶恶狡诈的魔族之人的帮凶,但偏偏他不仅帮着魔族将楚如镜的事情给抖了出去,而且逃到魔族的这几年里他还为魔族提供了不少杀阵,让那些魔族杀人杀得更加轻松。 现在的宣楚,在修仙界里已经成为人人喊打的存在了。 再说回楚如镜,他的身份被宣楚抖露出去之后,修仙界里对于他的态度总共分为了三种类型。 第一种是气愤,觉得他一个流着妖族血脉的半妖竟然敢沾染人族的地盘,这是对人族的挑衅,也是对人族的侮辱,并主张应该将他挫骨扬灰,以维护人族尊严。 第二种是维护,觉得他虽然身上流着一半妖族的血,但他在位期间,一直勤勤恳恳的治理昶清宗,为了补贴门中弟子,他甚至将自己的钱都给搭了进去,自己穷得都要揭不开锅了,弟子们却富得流油,这样一个掌门既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该因为他的血脉就否定他的一切。 第三种是中立,对此事保持看戏态度。 这件事情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的,许多人都在关注着昶清宗最后会如何处置楚如镜。 最后以楚如镜被驱逐出昶清宗收尾。 “可当年,楚掌门并不只是被驱逐出宗门那么简单,他还被主张尊重人族血脉的那批长老们废了丹田和一条腿,最后一身修为尽失,行动也变得不便,所以我们才会担心他如今还在不在人世。” 贺子书说着,脸上的落寞更加浓重了。 当年,他亲眼看着楚掌门穿着一身缝满了补丁的破旧衣裳,一瘸一拐地离开了昶清宗。 他被废掉的那条腿流了一路的血,血色殷红,几乎染红了所有昶清宗弟子的眼睛。 贺子书至今还记得,山门前那千层白玉阶梯上几乎都沾满了楚掌门的血,他跟几位同门去清扫那些血迹的时候,没忍住掉了两滴眼泪。 因为楚如镜对他们这些昶清宗弟子真的非常好,想当年昶清宗并没有弟子补贴,缺钱的贺子书到处找地方打工,什么脏活累活都要干,每天都是无精打采的。 后面楚如镜看到他在课堂上打瞌睡,便询问他缘由,他说是因为缺钱,从那以后昶清宗就多出了一项弟子补贴。 弟子们的日子越过越富,可掌门楚如镜的日子却是越过越窘迫,他衣裳上的补丁是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多,住的地方也是越来越破旧,从刚开始的宫殿到后面的茅草屋。 贺子书刚开始愧疚过,觉得是因为自己的话才让掌门变得这般落魄,可掌门楚如镜却安慰他道:“此事非你之过,勿要这般苛责与自己,我身为昶清宗的掌门,本就应当为昶清宗弟子考虑,所谓在其位谋其政,说得便是这般了。” 贺子书很尊敬楚如镜,宗门里所有受过楚如镜照拂的弟子也都很尊敬他,可他们的力量实在是太过于渺小,到了最后,他们能做的居然仅仅只是在楚如镜离开之后暗自寻找他的下落。 甚至还没有找到。 贺子书轻叹一声,看向云真,强扯起一抹笑意道:“罢了,不说这些了,小师妹好不容易回到了昶清宗,还没拜见过鹤掌门和几位长老呢,我带你去……” “砰——” “砰砰砰——” 忽然,不远处传来了几道重物落地的声音。 贺子书和云真同时扭头看向声音来源,只见不远处的空地上,几个满脸青紫的人倒在地上,而谢无绫则是手持一把长剑,神色冷然地站在他们面前。 她的神情很冷,但并不是之前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的冷,而是一种杀气腾腾的冷。 “昔日受我师尊照拂时,尾巴摇得最欢的是你们;今日我师尊跌入泥潭时,踩他踩得最欢的也是你们……你们废他丹田、抽他灵根、废他一腿的时候,可曾想过昔日他是如何照拂你们的?!” 说着,谢无绫抬手便是一个手起剑落。 将剑狠狠地刺进了躺在她脚边的那个人的胸膛里。 那人顿时便哀嚎出声:“谢无绫,昶清宗乃是清正之地,岂容你在此放肆?!你们快把她给抓起来啊!” 周围的弟子都没有动弹。 谢无绫将剑从他身体里拔出,紧接着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地刺进了地上躺着的另外几人的胸膛里。 修仙之人有真气护住心脉,就算是心口被捅了一刀也不一定会死。 但—— 谢无绫指尖蓄起一道冰灵力,而后她随手一挥,将指尖的冰灵力分为了几波甩到了那几人胸膛的伤口上。 那几人瞬间便被冻得瑟瑟发抖,本就被谢无绫揍得青紫一片的脸此刻更加发紫,活像是几根丑不拉几的茄子似的,很快就全都晕了过去。 这几道冰灵力中都附有一缕谢无绫的神识,今后这几个人时常会觉得心绞痛,抓心挠肝的疼,而且他们浑身都会变得又冷又痒又难受,直到他们死,这些症状才会消失。 做完这一切后,谢无绫低头看向自己手里握着的佩剑,这次她一开口,语气变得柔和了许多:“抱歉了,神芳,让你沾染到这些人身上肮脏的血,待会我就去找点香料把你洗香香。” 神芳剑的剑身微微一颤,似是在安抚谢无绫的情绪。 谢无绫怜惜地摸着剑柄:“嗯,多谢你的关心,放心吧,神芳,我没事……如今楚如镜的仇已经报了,我们也该离开了。” 言罢,她抬眸看向不远处的云真,淡然说道:“小师妹你回来得正好,鹤师妹方才跟我说镇妖司那边出了点问题,凡是靠近那边的人都会无缘无故的消失,如今我打算去那边查查情况,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镇妖司啊…… “好啊。” 传闻中修罗族之人最后出现的地方,她当然要去看看。 之前两次拒绝无澜去镇妖司的请求,首先是因为她还有其他更想做的事情,其次就是因为她还不打算这么快就去镇妖司,她还想在外面历练一番,找找机缘。 可如今,谢无绫要去镇妖司,无澜想要去镇妖司,墨书隐已经到了镇妖司,似乎每个人都跟镇妖司有点牵扯,此等情形,让她的心中不由得产生出来些许好奇。 镇妖司里,到底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呢? 且去探查一番吧。 第166章 真相总是快刀,无澜凄凉离去 云真独自御剑,谢无绫单手拎着小公子御剑,他们三人刚来到望阙山的山脚,看到的便是无澜独自抱膝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的孤寂身影。 不仅孤寂,而且还有点狼狈。 他的发髻略有些凌乱,白皙的脸庞上有着一条浅淡的红色划痕,艳红的衣裳上也有着许多道被利器划破的痕迹,看起来异常狼狈,就像是跟谁打了一架似的。 小公子问他:“无澜,你怎么回事?” 无澜轻啧一声,眉眼间是显而易见的郁闷和委屈:“我被一个阵法给拦住了,而且这个阵法只拦我一个人,不拦其他人,肯定是楚如镜怕被我艳压,所以故意搞了这么个阵法来拦截我的,我就知道他嫉妒……”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边刚把小公子放到地上的谢无绫忽然提剑朝他冲了过来。 因为事发突然,而且谢无绫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所以无澜还没有反应过来,神芳剑就已经搭在了他的脖子上。 谢无绫语气冷淡、一字一顿地道: “从前你小肚鸡肠斤斤计较,楚如镜他选择视而不见,我便也没有多管闲事,可如今楚如镜他生死不明,这种时候你若还要毁他名誉的话——我一定会动手杀了你。” 虽说她和楚如镜都是性情淡漠之人,平日里几乎不会有什么交流,彼此之间的师徒情谊淡得几乎等同于没有,甚至她还将楚如镜视为自己这辈子必须要打败的对手。 可楚如镜当年将她捡回了昶清宗,不仅给予了她一处安身立命之所,还传授给了她一身绝佳的剑法——就凭这点,她也该在他蒙难之时替他鸣不平,让那些将他往泥泞中踩的人付出代价。 无澜从前就总爱揣测楚如镜的人品,殊不知偏偏就是他那副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模样,才衬得楚如镜愈发高风亮节,没想到时至今日,他依旧会在旁人面前造谣楚如镜的人品不行。 真是一如既往的,像个跳梁小丑啊。 想到这里,谢无绫不由得微微动了动手腕,用神芳剑在无澜的脖颈上留下了一条浅淡的血痕,而后她再次手腕一动,将神芳剑收回了剑鞘之中,便转身离开了此地。 而无澜还在思考着她话里的意思,一时之间竟也没有做出任何还击的行为。 半晌后,无澜眼眸微抬,看着也准备离开此地的云真和小公子,嗓音略有些低哑地问道:“可不可以请你们告诉我……她刚刚说的楚如镜如今生死不明,是什么意思?” 倒是难得见他这么有礼貌的样子,云真的心中下意识地闪过了一丝惊诧。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的诧异而已,很快云真的内心便又重新归于了平静。 她瞥了无澜一眼,原本并没有要替他解惑的打算,可想到对方这三年来尽心尽力教导她阵法和符道的事情,她还是停住了准备离开此地的脚步,并简单地将楚如镜三年前所遭遇的事情告诉给了无澜听。 无澜听完楚如镜的遭遇之后,浅灰色的眸子里似有一闪而过的猩红。 “半妖身份暴露,被驱逐出昶清宗,丹田被废,修为全无,被断一腿,三年来音讯全无,至今生死不明……” 他低头看向自己一身的伤,忽然明白了山门口的那个阵法为何偏偏只拦他一人。 因为,他的身上流着妖族血脉。 昶清宗设下此阵,就是为了让他们这些妖怪没法再来沾染独属于人族的权柄,免得再出现像楚如镜那样的情况。 无澜自嘲般地冷笑一声:“呵,楚如镜为昶清宗付出那么多,没想到最后竟然落得了这样一个下场……我怎么会有他这种愚蠢又善良的亲哥哥啊,真是有够丢脸的……可是他怎么会跟我一样流着妖族的血脉呢?明明他继承的父亲的人族血脉啊,我继承的才是母亲身上的妖族血脉啊……” 听到这话,在旁边当了许久背景板的小公子立刻便抬头看向了无澜,并满脸认真地说道:“无澜,你跟楚掌门是同一个爹同一个妈生的,当然是同样的半妖血脉啦,双生子怎么可能只继承父母一方的血脉啊?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他们都是这么说的……他们说妖跟人结合生下来的双生子不会是半妖,只会是一个继承父亲血脉,另一个继承母亲血脉。” “那他们肯定是骗你的,因为书王大人在万年前曾到妖界和人界的交界处去观察过那些由人和妖结合所生下来的双生子们,最后书王大人发现那些人与妖结合所生下来的双生子们都是半妖血脉——像你说的这种只继承父母一方血脉的事情压根就不存在。” “……” 闻言,云真的心里再次感到惊诧。 万年前? 墨书隐竟然活了这么久的吗? 怎么感觉不太可信的样子。 云真这边不太相信小公子说的话,无澜那边也是不太相信小公子说的话,但他们两个不相信的点却是截然不同的。 云真不相信的是,墨书隐竟然已经有上万岁了。 而无澜不相信的则是:“若我真是半妖血脉的话,我的身上又怎会连一丝一毫的人族气息都没有呢?父亲和母亲他们怎么可能骗我?我不信,他们肯定不会骗我的!” 一句话说到最后,他的神情中竟流露出了几分执拗。 小公子轻叹一声,语气无奈地道:“你这个大人怎么这么无理取闹呀……半妖的身上为什么只有一方的气息,你作为妖族不是应该很清楚的吗?” “……” 的确,妖界虽然没有跟无澜和楚如镜一样的双生子,但还是有半妖的存在的。 那些半妖既不受妖族欢迎,也不受人族的欢迎,他们被两族所排斥,连生存的地方都找不到,最后只能想办法将身上的一半血脉给隐藏掉,这样才能被人族或妖族接受。 至于隐藏一半血脉的方法么…… 无澜看了一眼自己被袖子所遮住的的手腕,执拗的神情蓦然破碎成了千百块,转而流露出了几分恍惚与委屈。 他知道,自己的手腕内侧有个血红色的狐狸印记。 母亲曾说那是他出生就有的胎记,父亲也曾温柔的告诉过他,那是从他出生之时就陪伴着他的胎记。 楚如镜的手腕内侧也有个胎记,但并不是跟他一样的红色狐狸印记,而是一个青色的小山印记。 他信了父亲和母亲的话,认为那就是他与生俱来的胎记,还曾经暗戳戳的在心里跟楚如镜攀比过谁的胎记更好看。 可如果,那不是生来就有的胎记,而是隐藏了一半血脉后所留下的咒术印记呢? 隐藏一半血脉,需要父亲或母亲贡献出一半的心头血和寿命,然后再使用一种被视为禁忌之术的咒法,这样就能隐藏半妖身上的一半血脉了,但会在被隐藏了一半血脉的半妖身上留下一个咒术印记。 如果需要隐藏半妖身上那一半妖族血脉的话,则是让父母之中的人族那一方贡献出一半的心头血和寿命,反之亦然。 想到这里,无澜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了一抹凄凉的笑意。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他还一直以为,他在妖族受苦受难,好几次差点丢掉性命,而楚如镜在修仙界里顺风顺水,几乎没有遇到过什么挫折,都是因为他自己倒霉。 因为他倒霉,没有继承到人族血脉,所以他就活该在妖族里过着九死一生的日子。 甚至那时的他还要竭尽全力抑制住自己内心的不甘,免得让母亲察觉出端倪,到时候她又要自责于没法带给他更好的生活了。 无澜想起几百年前,那时父亲和母亲还尚在人世,年幼的他从不敢在他们面前表现出丝毫的不甘心,因为他怕父亲露出失望的神情,更怕母亲因此而伤心自责。 那个时候,他习惯凡事都为父亲和母亲考虑,总是在他们面前装得很乖,不想让他们对他失望,甚至是直到他们两个都去世了之后,他才敢表露出自己内心的不甘。 无澜一直以为,父亲和母亲是平等的爱着他和楚如镜的,所以即便在妖族过了那么久水深火热的日子,他的心里也对他们没有丝毫的怨怼,更不敢在他们面前表现出丝毫对于楚如镜的羡慕和嫉妒,免得他们觉得自己不如楚如镜乖,就不爱他了。 那个时候,父母甚至总是会对他更加疼惜一些,会给他楚如镜没有的东西,而他为了伪装成一个不招人讨厌的乖小孩,总是会忍痛把东西分一半给楚如镜。 可如今再回想,那时父亲和母亲对他比对楚如镜好,恐怕是因为他们的心里对他感到愧疚,所以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弥补他吧? 哈,哈哈。 原来他在妖族过着水深火热九死一生的日子,从来都不是因为他自己倒霉,而是因为父亲和母亲选择了要让他过这样的日子! 他继承了妖族血脉,楚如镜继承了人族血脉,从来都不是上天的旨意,而是父亲和母亲的选择。 是他们选择让他在妖族受苦受难的,也是他们选择让楚如镜去人族平安度日的……原来从始至终,他都是被放弃的那个啊。 想到这里,无澜脸上的笑意不由得变得愈发凄凉。 骗子,一群骗子。 都把他蒙在鼓里,让他当跳梁小丑。 无澜是笑着的,可笑着笑着,他的眼角就渗出了泪水。 亏他之前还在心里想着,镇妖司的建造者是母亲多年的好友,而且母亲当年也参与过镇妖司的建造事宜,也算是跟镇妖司有着不浅的渊源……为了让母亲的在天之灵能够得到安息,他应该去帮镇妖司解决问题的。 如今看来,他还真是可笑啊。 无澜抬手拭去自己眼角的泪水,语气有些哽咽地对着云真和小公子说道:“镇妖司我就不去了,我们在此分别吧,今后有缘自会相见,我先告辞了。” 言罢,他起身离去,脚步有些踉跄,背影看起来也有些可怜,显然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至于楚如镜对他下的那道禁制,其实也已经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了,毕竟楚如镜现如今已经修为尽失,那道禁制虽然还在,但却十分容易破解。 没有了任何的限制,无澜又可以回归从前自由自在的日子了。 于是他就这样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云真对此倒没有多在意,毕竟每个人终究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无澜选择离开是他自己的事情,她只是他的一个过路人,本就不是什么深厚的交情,自然也没有必要对他的选择多加置喙。 更何况,她如今还有自己的路要走。 镇妖司之行,她势在必行。 第167章 分界河畔,白雾缠身 镇妖司在妖界的最深处,而昶清宗跟妖界的距离又是极远的,即便云真三人不吃不喝不睡觉,中间毫不停歇地御剑过去,最少也需要整整三日才能成功抵达妖界。 更别说他们还没法不停歇。 因为小公子他不会辟谷术,也没有修仙之人那样强悍的体质,除去他书灵的身份不谈,他其实跟一个正常凡人没什么区别,必须要吃饭睡觉才行,否则就会浑身难受。 为了他的身体着想,云真和谢无绫必须要在每个饭点到来时随便找一家酒楼带他去吃饭,夜里还要找个地方让他睡觉,这一来二去的,便也耽误了不少功夫。 于是他们三人花了整整五日的功夫,才成功抵达了妖界边缘。 妖界的边缘,同样也是人界的边缘,两界之间以一条河流作为分界线,河流的左边是妖族的地盘,右边是人族的地盘,居住在两边的居民们井水不犯河水,主打一个互不干扰,看起来倒也算是挺和谐的。 人族的地盘上建着一座名为“鄞城”的繁华城邦,居住在里面的居民们大部分都是些普通凡人,但还有小部分的居民是一些自愿来驻守人族边界的修士、以及一些隐藏了自身妖族血脉混入其中的半妖……总之鄞城里的居民还挺多的。 虽然鄞城的繁华程度比起望阙山下的伏月城要差了点,但跟云真三人在路上遇到的那几个小城邦比起来,鄞城也算是一个非常热闹繁华的城邦了。 云真是独自御剑飞行的,速度自然要比单手拎着小公子的谢无绫快上不少,中途她也跟谢无绫提过两次让她来拎小公子,却被谢无绫拒绝,并且谢无绫还提出让她先来鄞城探探路。 于是云真便没有再继续等待谢无绫和小公子,直接先独自一人来到了鄞城,可刚踏入鄞城,她便感觉到自己丹田里的灵力居全都消失不见了。 感受着空空如也的丹田,她的脸上不由得闪过了一抹惊诧。 怎么回事? 见状,站在城门口的灰袍妇人立刻便笑吟吟地对她说道:“小姑娘不必惊慌,这城里专门设了一个封禁灵力的阵法,为的是防止有坏心思的修士在城中伤害无辜百姓,若是你想要恢复灵力的话,只需出城便可——放心吧,这里少不了你的灵力的。” 云真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说着,云真往后退了几步,原本就站在城门口的她,这一退直接就退出了鄞城,然后她就感觉到自己的丹田里又充满了灵力。 云真又往前几步走进了鄞城。 刚走进鄞城,她便感觉到自己丹田里的灵力顿时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然后她又往外一退,丹田里顿时便又充满了灵力。 看来那人没有骗她。 云真这才放心地走进了鄞城,并佯装不好意思地对那好心的灰袍妇人说道:“我初来乍到,不懂这些,倒是让您见笑了。” 她已经许久没有在人前装过乖巧了,可这伪装乖巧的技术却是不降反增,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直接便激起了那灰袍妇人心中的慈爱情绪。 灰袍妇人连忙说道:“哪有的事啊?一点都不见笑!小姑娘你应该是第一次来鄞城吧,不懂这些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也算是这里的老居民了,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尽管来问我,我肯定能为你解惑的。” 很好。 她上钩了。 云真趁热打铁,立刻便向这灰袍妇人打探起了城里的情况,还顺便打听了一下凡是靠近镇妖司的人都会无缘无故消失的事情。 其实云真刚开始没指望对方能回答后面那个问题的,毕竟谢无绫跟她说过镇妖司在妖界的最深处,而人族和妖族向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鄞城就算离妖界再近,应该也没法得知妖界最深处的消息。 可让云真没想到的是,这灰袍妇人不仅回答了她后面问的那个问题,而且还回答得十分详细。 灰袍妇人先是问她:“小姑娘,你知道鄞城前面有条分界河吗?就是那条将妖界和人界的领域划分开来的分界河。” 云真说:“我知道。” 她刚刚御剑飞在鄞城外面的天空上的时候就看到了那长长的一条浅蓝色河流,甚至还看了一眼河对面的妖界领地,只可惜妖界那边蒙着厚厚的一层白雾,所以她什么都没有看见。 但这条分界河跟镇妖司有什么关系吗? 云真本欲开口询问一番,可那灰袍妇人却像是洞悉了她的想法似的,立刻开口跟她解释道:“妖界有两个镇妖司,一个在妖界的最里边,另一个就在分界河对面,跟我们鄞城只有一河之隔……小姑娘,你问的应该是我们鄞城对面的那个镇妖司吧?” 云真说:“我不知道。” 她甚至不知道妖界有两个镇妖司,因为谢无绫和小公子都只跟她说过妖界的最深处有个镇妖司,没说过边界处也有一个啊。 灰袍妇人轻叹一声道:“三年前,河对面的那些妖族忽然过来袭击我们,最后是在镇妖司那个掌司的帮助下,我们才成功将那些来袭城的妖族给制服……之后镇妖司为了防止再有那样的情况发生,便在河的对面也设了一个镇妖司。” 云真下意识蹙了蹙眉头,“三年前?” “是啊,三年前刚建的,小姑娘你不知道这事儿很正常,毕竟知道这事儿的人也不多,基本上也就只有我们这些常年住在鄞城的人才会知道了。” “那请问,那个凡是靠近镇妖司的人都会无缘无故消失不见的传闻,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事儿说来也是邪乎了,一年前妖界那边忽然起了雾,本来以前我们是可以看到他们那边的情况的,可如今却是白茫茫的一片雾,什么都看不见……唉,自从那片雾出现之后,凡是靠近河边的人都会无缘无故的消失不见,我家女儿就是一年前去河边洗衣服的时候消失的,到现在还没找到人呢。” 说着,灰袍妇人的脸上浮现出了丝丝惆怅,她轻叹一声,继续说道:“后面也有好多个修仙之人去河边探查过情况,结果他们也都消失不见了,而且城里经常会有人大半夜梦游去到河边,然后消失不见……但是那些梦游过去的人都是睁着眼睛的,看着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蛊惑了似的,邪门得很。” “……” “小姑娘。”灰袍妇人看着云真,许是想起了她那消失了一年的女儿,她的目光忽然变得哀伤了起来,“我们城主这一年来向很多修仙宗门发过求助令,可是那些修仙宗门派来的修士都消失在了河边……你还年轻,最好别趟这摊浑水。” “我知道了。”云真说:“多谢您告诉我这些事情,不打扰您了,我先走了。” 言罢,她转身离开鄞城,直接便朝着来时的方向走了回去,只不过这回她并没有御剑,而是脚步缓慢地走着,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似的。 才刚走出几步,她等的人就到了。 谢无绫先是带着小公子安稳地降落在了地上,而后她用一道清洁术法将神芳剑上的脚印和灰尘给清洗干净,并小心翼翼地将它收入了剑鞘之中。 等做完这一切后,她抬眸看向几步外的云真,轻声询问道:“小师妹,你可有探查出什么东西么?” 云真将那老妇人方才所言之事简单的讲给了谢无绫和小公子听。 听完她的话,小公子和谢无绫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凝重的神情,但让他们两人感到凝重的点却不是同一个。 小公子说:“哼,就怪那个臭天道三年都不生异象,害得我们书灵界的消息网都没法及时得到更新,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居然都没听说过!” 谢无绫说:“妖族三年前忽然袭城,那白雾的出现和受到蛊惑梦游到河边的人,我总觉得这三件事情之间或许有所联系,总之这件事情似乎并不简单,若是想要弄清真相的话……恐怕我们得去河边探查一番了。” 云真点点头,没有异议:“嗯。” 想要弄清真相,就得先接近线索,如今整件事情最重要的线索就是那条分界河,所以谢无绫的想法非常合理。 或许会遇到危险,但倘若因为害怕遇到危险就不去接近真相的话,恐怕她一辈子都没法弄清楚修罗族血脉的事情了。 她讨厌这种什么都不清楚的感觉。 不清楚修罗族血脉有什么好处,也不清楚修罗族血脉有什么坏处,只知道自己的修炼速度非常快,并且每次修炼的时候都会伴随有一股剧烈的灼痛感,好几次她甚至疼得近乎窒息,那种临近死亡的感觉至今让她感到印象深刻。 云真可以接受死亡,但却没法接受这种不明不白的死亡,所以她一定要弄清楚自己身上那些异常出现的原因。 如今就从先找到修罗族之人的下落、弄清楚修罗族血脉的利与弊开始吧。 * 鄞城的上方没法御剑,所以云真三人只好先走进鄞城,再一路直走,走到了靠近分界河的那扇城门前。 城门是关着的,守城门的守卫过来询问云真三人是否真的要出城门,他们的回答自然是要出去。 而后,守卫将城门打开,云真三人走出城门,一步一步地向着那条分界河走去,身后的城门也在他们出来的一瞬间便被守卫重新关上了。 鄞城跟分界河离得不远,所以三人很快便来到了分界河旁,一眼望去,只见此地杂草丛生,无比寂寥,除了他们三人以外竟是看不到旁人的身影了。 云真观察了一下那条浅蓝色的分界河。 眼前的分界河很长,长到甚至一眼望去都看不到尽头,河里的水很清澈,清澈到甚至可以看到里面的水草,但河水流淌的速度却极为缓慢,实在是慢得有些不太正常了。 “这条河似乎不太对劲……” 说着,云真忽然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 她扭头看向自己的身旁,却发现方才还站在自己身旁的小公子和谢无绫此刻竟然已经不见了身影,而她的身后和左右两边,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布满了白雾。 很快,她的前方也开始浮现出了白雾。 云真使用灵力,使用术法,使用暗剑劈来扫去,使用储物袋里的灵符……什么样的手段都用上了,却没能驱散那白雾半分。 最后,四周的白雾一起涌上来,将她完完全全的包裹在了其中,同时还让她的脑海中产生了一股极为强烈的晕眩感,控制不住的想要闭上眼睛睡过去。 于是乎,云真就这样昏迷了过去。 意识全无。 第168章 拥有七片区域的秘境 等云真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她的眼前已经没了那片白雾和那条分界河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广袤无垠的沙漠。 放眼望去,只见沙漠上风尘滚滚,入目皆是苍凉细碎的黄沙,天边一轮金黄色的旭日紧贴着沙漠的棱角,日光明亮耀眼,将地面上的沙砾都照得微微有些发亮。 这里的风是极为闷热的,云真才刚睁开眼睛,便感觉到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带着一些细碎的沙砾,将她的脸拍得生疼。 细沙沾在她的脸上,让她觉得有些痒。 云真立刻便捏出了一道护身咒,将那些风沙和碎石都隔绝在了自己的身体之外,顺带也将沙漠上闷热的风隔绝在了外面,最后沾在了她脸上的细沙也被她用一道清洁术法给给清洗干净了。 做完这一切后,她继续打量起了这片沙漠里的情况。 其实也没什么好打量的,因为这里除了黄沙就是碎石,要说有什么特别的,那大概就是不远处的天空看起来似乎有些暗沉,隐约可以看到那边的黄沙腾空而起,在空中汇聚成了一个浅灰色的大旋风。 而且,那个浅灰色的大旋风看起来似乎是正在往她这边转过来的。 云真眼眸微眯,正想过去看看那个大旋风是什么情况,可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有几道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之中。 那几道忽然出现的身影是从大旋风的方向跑过来的,此刻他们正步履匆匆地往云真这边跑来,因为只隔着一小段距离,所以云真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他们的急迫,并且那个大旋风还在后面对他们穷追不舍。 他们看起来好像是在逃命。 是因为那个大旋风很危险吗? 虽然还不太清楚是个什么情况,但并不妨碍云真拔腿就跑,速度之快,直接惊呆了那几个看到她之后准备提醒她快跑的修士。 他们还没来得及提醒呢,这姑娘怎么就直接飞快地跑掉了? 而且跑得比他们还要快! 就在几人稍微愣神的功夫里,身后的大旋风已经追了上来,为首的白衣青年立刻大声地对同伴们说道:“龙卷风追上来了,咱们快跑啊,不然就要被它给卷进去了!” 言罢,他率先拔腿冲刺,快速地朝着云真的方向跑去。 见龙卷风已经逼近,跟他结伴的那几个修士也不敢再耽搁,连忙拔腿就跑,连头都不敢回一下的。 一行人跑得飞快,好不容易才跑到了附近一座名为“无沙城”的城镇之中,结果他们才刚跑进城镇里,连气都还没来得及喘匀称呢,就看见方才那个跑路跑得飞快的青衣姑娘此刻正背靠着城门旁的墙壁,目光冷淡地看着他们。 云真看着他们,眉头微蹙,语气疑惑地问道:“所以,到底为什么要跑?” 一行人:“……”所以这姑娘连为什么要跑都不知道,就直接跟着他们一起跑了? 不对,好像不能说是一起跑,因为她比他们跑得还要快,他们几个人卯足了劲儿都追不上她。 为首的白衣青年扭头看向云真,本想跟她说这种问题去城里随便找个人问问都能知道答案,没必要来打扰他们,他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没空搭理她。 但在看到云真的脸之后,他立刻便将准备说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并挂上一副谄媚的笑脸,笑吟吟地对着云真说道:“姑娘你好,我叫秋让,你刚刚应该看到那个追在我们后面的龙卷风了吧?我们跑就是为了躲开那个龙卷风,还好你刚刚跑得快,不然被那个龙卷风卷进去可是会死的哦。” 云真略微颔首,道:“原来如此。” 秋让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神情腼腆地说道:“我知道的也不多,能帮姑娘你解决疑问是我的荣幸,我想邀请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见云真已经扬长而去,只给他留下了一个冷漠无情的背影。 看着云真离去的背影,秋让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失落,他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个略显腼腆的笑容。 “她真好看。”秋让自言自语道。 看到他这副不值钱的样子,他的同伴们纷纷扶额,并在心里无奈叹气。 唉,秋让这家伙的老毛病又犯了,一看见长得好看的人就走不动道了,早知道就不跟他组队了,他这样真的让他们很尴尬啊。 一行中人,唯有一名容貌普通的少女没有无奈扶额。 想起云真出众的容貌,少女黑耀色的眼眸里闪过了一抹嫉妒和渴望,还有些许连她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杀意。 那张脸,可真好看啊…… 如果是她的就好了。 察觉到自己心里那股极为浓郁的的嫉妒情绪,少女连忙低下了脑袋,不敢让同行之人看到她眼里的嫉妒,因为她知道他们不会愿意跟一个心胸狭隘的人结伴而行的。 见少女低下脑袋,站在她身旁的黄衣女子立刻神色担忧地问道:“锦戎妹妹,你是不是又头晕了?” 傅锦戎抬头看了一圈,见黄衣女子和其他同伴的长相也是平平无奇的,跟她一样普通,她的心里稍微舒服了点,便语气温和地回了句:“我没事,江姐姐不必担忧,我们还是赶紧去提交悬赏令吧,否则待会天悬司关门了,我们就领不到钱了。” 江蓉点点头,“那我们走吧。” 于是,一行人离开了城门口,去往了无沙城最深处的天悬司。 * 而与此同时,云真已经来到了无沙城里的一座茶楼里。 她本想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打听打听这里的消息的,但由于茶楼的第一层里已经坐满了人,所以她只好从储物袋里随便拿出了一件值钱的东西,递给店小二,让对方为她安排了一间二楼的雅间。 店小二将云真带到雅间的门口就退了下去,云真抬起手,正准备推开雅间的门,可就在这时,忽然有个人冲上了二楼,并来到了云真的身后。 紧接着,一道柔中带媚的嗓音从云真身后传来:“微生师妹,我都跟你说了好几次了,这秘境里危机重重,到处都是陷阱,不能随便乱跑的,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啊?之前在合欢宗的时候你就总爱无理取闹,怎么如今在这种危险的地方还要无理取闹啊,我看你是真的不要命了。” 云真回过头,看着那忽然冲到她身后的红衣女子,语气淡淡地问道:“你是谁?” 那女子在看到了云真的脸之后,立刻便意识到自己这是认错了人,于是她连忙向云真道了歉:“抱歉抱歉,姑娘,我不小心把你认成我的师妹了,打扰你了,很抱歉。” “哦,你师妹是叫微生浮若吗?” 那女子愣了愣,“姑娘怎么知道我师妹的名字?你是我师妹的好友吗?” 云真笑了笑,道:“好友说不上,好有仇倒是说得上,你师妹曾经想害我,结果最后害死的却是她亲爹,我想她应该挺憎恨我的,刚好我也不太看得惯她,所以——你的道歉我就不收了,因为你把我认成了她,我很不开心,希望下次你别再认错人了。” 说完,云真转头看向雅间的门,也没管那女子露出了怎么样的反应,她直接便伸手推开了雅间的门,而后再抬腿走进雅间,顺手将门关上,动作一气呵成,倒是颇有一番潇洒的美感。 走进雅间后,云真先是在门边布置了一个防止外人进入的阵法,而后她便随意地躺靠在了雅间里的卧榻上。 云真紧闭着双眼,看似是在闭目养神,实际上却是悄悄地分出一缕神识到了一楼的大堂里,从茶客们的口中探查起了重要的消息。 像这种人多且能够吃喝的地方,向来都是打探消息的最好来源,因为人在吃饱喝足之后就会想跟人聊聊天,而云真要做的事情就是从他们的聊天内容中提取出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她对现状一无所知,当然得想办法从别人口中探查出一点消息来。 至于她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人问问情况? 那当然是因为一楼的大堂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她压根没地方落座,如果不来二楼找个雅间坐着的话,她就只能蹲在茶楼外面用神识听他们的谈话内容了。 虽然说蹲在茶楼外能省一笔钱,但到底还是不太安全,外面人多眼杂,若是有人趁她神识分散时做出对她不利的事情来,她可能会反应不过来。 对比起来还是茶楼好,虽然要花钱,但至少环境不错,不仅有卧榻能躺,而且她还特意嘱咐了店小二不要上来打扰她,再加上门边那个防人的阵法,可以说是完美的保证了自己能在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寂静的环境中分散神识,不会受到外界的刺激。 更重要的是,她现在浑身上下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既然有钱,那干脆直接包个雅间让自己舒服点不好吗? 反正钱这种东西的作用本来也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舒服点的,她既然有钱,那自然要选择花钱买自己享受啦。 云真舒舒服服地躺靠在卧榻上,控制着自己的一缕神识在大堂里跑来跑去,听着茶客们议论纷纷。 也不知听了多久的废话,最后终于有人说起了她想听的话题—— “我说,这个秘境也太古怪了吧?秘境里的七片区域里全都暗藏杀机,陷阱一大堆不说,而且还很容易出现怪物和天灾,稍不注意就要丧命。” “最重要的是,这个秘境里每个月都会出现一次天狗食日,每次日食结束后,秘境里的所有人都会被随机传送到七片区域里的其中一片区域——你们知道吗,我来到这里三个月,两次日食结束后都被传送到了这个无边沙漠里,真的好烦啊!” “为什么七片区域之间不互通啊?!我也想去百花城玩啊!真希望下次日食结束后别再把我传送到无边沙漠来了,再来一次我可能就要气死了。” “……” 秘境,七片区域,日食,随机传送? 似乎有点意思。 第169章 天黑之后请不要做这些事情哦 之后又听了许久茶客们的谈话,云真才大致理清了自己如今所处在的地方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首先,这里是一个秘境。 其次,秘境里共有七片区域,分别是无边沙漠、海中神宫、百花城、云上神殿、美酒之都、百鬼炼狱、以及参天丛林。 每个月的第一天,秘境的天空中都会出现天狗食日的现象,也就是日食,而等日食结束之后,秘境里的所有人都会被随机传送到七片区域里的其中一片区域去。 每片区域里都有着许多陷阱、以及数不清的妖兽和鬼怪,而且有几片区域里还会出现天灾,譬如说云真刚刚在沙漠上遇到的那个龙卷风,就属于天灾中的一种。 每片区域里都会有一座城镇,人们只要进入城镇之中,便能躲避危险,因为不论是妖兽鬼怪还是自然天灾,只要一靠近区域里的城镇,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待在城镇里面很安全,但如果你想要一直待在城镇里面的话,就必须得向该城城主上交居住费,如果你没有及时向城主上交居住费的话,那么当晚你就会被驱逐出城,独自一人面临着城外的诸多危险。 没钱怎么办呢? 那就去找地方赚钱。 城里有很多可以赚钱的地方,比方说可以去天悬司接取悬赏任务,也可以去酒楼里洗盘子当小二,有点姿色的人甚至还可以选择去青楼里卖身……总之城里供人赚钱的门路还挺多的,全看个人如何选择了。 云真不缺钱,倒是没这个烦恼,但她还是想去天悬司接取点悬赏任务,这样既能出城探查一下这片区域里的情况,还能赚上一笔钱,两全其美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躺在城里度日虽然可以保证安全,但倘若没有直面风险的勇气,又怎能找到离开秘境的方法呢? 当然,直面风险的前提是自身要有足够的实力,以及弄清楚风险有多大,如果是那种百分百必定会让人死掉的风险的话,她也是不会选择去直面风险的。 勇敢探索和勇敢送命,两者之间的差别还是很大的。 不过今日她怕是没法出城了,因为她方才听到那些人说——七片区域里的城镇都是一到酉时便会关闭城门,如果外出的人不能在酉时之前赶回城中的话,就会直接被关在城外。 如今天边已然泛起夕阳光辉,想必离酉时也不远了,若她此时选择出城的话,或许不一定能在酉时之前赶回来。 还是等明日再出城吧。 忽然,云真想起了跟她一起到了分界河边的小公子和谢无绫,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有没有来到这个秘境里,于是她试着在自己的识海里面呼唤了一下小公子,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她和小公子之间的联系似乎被切断了。 “叩叩。” 这时,雅间外忽然有人轻轻地敲了两下门。 云真掀起眼帘,淡声问道:“是谁?” 门外传来了一道温和的男人嗓音:“姑娘,我是店里的小二,来给您送茶水的,请您开开门,我把茶水给您送进去。” 可她明明特意叮嘱过让店小二不要上来打扰她。 云真觉得不太对劲,便没有再出声回应外面的人,而是放出神识往外一探,果然看到外面站着的人并不是店小二,而是一个她从来没见过的陌生男子。 那男子等了一会儿,见里面的云真迟迟没有做出回应,他的眉眼间不禁染上了几分焦急。 “姑娘,您开开门啊,我给您送茶水进去……要是不能把茶水送到您手里的话,掌柜的可是会扣我月钱的,您行行好,让我把茶水送进去好不好……” 他的嗓音不再如之前那般温和,而是携带着几分媚意,看起来像是想用这种方式诱惑云真。 云真嗤笑一声,没有理他。 手里连茶盘都没有的人,居然说是来给她送茶的。 真是可笑。 那陌生男子见云真就是不开门,脸上的焦急情绪不由得变得更加浓郁了,他没有再继续尝试开口说服云真开门,而是直接上手去推门。 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没有推开,因为云真设在门口的防人阵法也不是摆在那里好看的。 那男子见推不开门,遂轻啧一声,没再继续跟云真死耗,而是去敲起了另一个雅间的门。 云真之前放出神识听了不久的墙角,本就消耗了不少精力,疲倦至极,如今见那人已经离开,她便放心地收回了神识,正欲睡会儿觉养精蓄锐,却不想这时门外又传来了一道脚步声。 “叩叩。” 然后,她的门再次被敲响了。 紧接着,门外传来了一道毫无波澜的平静嗓音:“客人,我是来提醒您的,天黑之后请不要出门——请您千万要记住,等到天黑之后,不论听到外面传来怎样的动静,都请你好好的待在屋子里面,不要出去,否则后果自负哦。” “以及,天黑之后,请您不要在屋内点燃烛光,也不要开口说话,更不要到窗边去窥探外面的情况,因为这些是禁忌,是绝对不能做的事情,如果您因为触犯这些禁忌而引起了它的注意力,那么它就会来找您。” “若您需要上交居住费的话,可以在天黑之前赶到城主府去交钱,也可以在天黑之前将已经准备好的居住费放在您门口的白色箱子里,这样您就不会被驱逐出城了。” “以及我需要奉劝您一句,您最好在天黑之前把窗帘给拉上哦——” “这些就是无沙城的规矩,请您谨记我说的这些话,我真心的祝愿您能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客人,我先退下了。” 那人说完这些话之后,也没有等待云真的答复,就直接离开了此地。 而云真早在他刚开口的时候就已经放出神识探查了一下外面的情况,在确认站在外面说话的人确实是之前那个带她来到二楼雅间的店小二之后,她决定先按照他话里的意思去做,暂时不触犯这城里的禁忌。 云真随手拿出一件珍宝,走到门边,推开门,果然看到雅间的门口放着个巨大的白色箱子。 她随手将珍宝丢进了箱子里,正准备将雅间的门关上,可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道开门的声音。 云真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一间雅间门口,方才在她门前诱她开门的陌生男子此刻正有些吃力地将一具浑身是血的尸体丢到了一楼的大堂里。 尸体落地,发出了“砰”的一声,也不知究竟摔成了什么样子。 原来这人刚刚来敲她的门,是想要害她啊。 云真瞥了那男子一眼,什么都没说,但她的指尖却有一道灵力飞了出去,悄无声息地进入了那人的后背之中。 目送着那道灵力没入了那陌生男子的体内之后,云真才关上了雅间的房门,回到了雅间之中。 想起那店小二的嘱咐,她走到窗边,拉上窗帘,确认窗帘已经完全遮挡住了外面的场景之后,她才重新躺回了雅间的卧榻上。 可想起那店小二方才说的所有话,躺在卧榻上的云真又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天黑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 店小二说触犯禁忌会引起它的注意,可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是人,还是物? 云真揉了揉眉心,觉得有些头疼,索性先将此事放到一边,闭上了眼睛,安安心心地躺在卧榻上睡起了觉。 *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等云真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室内已经变得一片黑暗,想必外面的天应该也已经黑了。 云真刚睁开眼睛,便听到街上传来了好几道尖锐的惨叫声,隐约还能听见有一道带着哭腔的尖锐声音在大声说道:“该死的白雾,别过来!不要靠近我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很快,那些声音全部消失不见,云真迷迷糊糊地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识海,在发现自己跟小公子依然是处于被切断联系的状态之后,她就又倒头继续睡了过去。 这事儿急也急不来,还是等她明日睡醒之后出城探探情况再说吧。 不过,方才那道声音所说的白雾,跟她在分界河边看到的白雾是同一个东西吗? 为什么那人会惧怕白雾的靠近?为什么那人会说自己还不想死?是因为这里的白雾会杀人吗? 只要一触碰到白雾,就会死掉吗? 看来这个地方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危险。 第170章 在美酒之都洗盘子的小公子 翌日清晨。 云真刚睡醒,便看见窗外有一束光透过薄薄的窗帘洒了进来,通过这束光,她判断出如今已是白日,便走到窗边,伸手拉开了窗帘,观察起了外面街道上的情况。 街道上已经开始摆起了小摊,有人在卖沙枣、有人在卖仙人掌、甚至还有人在卖身葬父葬母的……总之小摊种类繁多,但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去光临那些小摊。 云真大致扫了一眼街上的情况后便准备收回视线了,可就在这时,她忽然与街道上的一个红衣女子对上了视线。 那女子跟云真对上视线后,先是毫无波澜地挪开了视线,可随即她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立刻便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同时还不忘将视线挪回了云真所在的窗口边。 “小师妹,是你吗?!” “……” 云真下意识地拉上了窗帘。 可等拉上窗帘之后,她又觉得疑惑,明明自己也没做什么亏心事啊,为什么会下意识地拉上窗帘呢? 真是奇怪。 于是,云真再次拉开了窗帘,对着街道上那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的红衣女子笑了笑。 “祁婉师姐,好久不见。” 云真淡笑着跟那少女打了声招呼。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但修仙之人的五感比寻常人更加灵敏,所以即便她跟祁婉之间隔着一大段距离、说话声音又有点小,但祁婉应该能听见她说话的声音。 而事实也果然如她所料的那样祁婉不仅听到了,而且还听得很清楚。 “小师妹,真的是你呀!” 祁婉原本已经准备好要接受那个让她失望的事实了,可孰料此时却峰回路转,那个她以为不是小师妹的漂亮姑娘居然真的是小师妹,这怎能让她不感到惊喜和激动? 祁婉想去找云真,可是她已经激动到连路都有点不会走了,于是最后的最后,她只好御剑飞到了云真的窗边,并泪眼汪汪地看着云真说道:“小师妹,你知道这三年我是怎么度过的吗?!虽然我没有想你想到吃不下饭,也没有想你想到睡不着觉,但是我真的过得好煎熬啊,你看我人都瘦抽条了!” 云真:“……” 祁婉抬手擦去了自己眼角的泪,语气哽咽地道:“小师妹,你可、你可不要以为我是因为喜欢你才想念你的,这只是我作为师姐的职责而已,才不是因为很喜欢你呢!” “……” 闻言,云真认真地端详了一下祁婉脸上的神情,在确认了祁婉口中所说的喜欢并不是那种有关情爱的喜欢之后,她才将自己已经搭在了窗帘上的手给放了下来,没有选择将祁婉拒之窗外。 祁婉并不知道自己险些就要被云真拒之于窗外,她只是泪眼汪汪地看着云真,满脸都写着欣喜与激动。 “小师妹,”祁婉抬手擦了擦眼角新流出来的泪水,并努力扯出了一抹笑意对云真说道:“除了我以外,还有蔺姝师姐和李惊元师兄也在这无边沙漠里,我这就传灵讯给他们,相信他们两个要是知道小师妹你还活着的话,一定也会跟我一样开……他们一定也会很开心的。” 云真轻叹一声,虽然心里有点不太想处理人际交往方面的事情,但就从目前这个情况来看,大家都在同一个秘境里,总有一天会见到面的。 反正不论早见还是晚见,大家最后都是要见面的,那还不如早点见面,正好她也能从他们口中打探点有用的消息出来,让自己在秘境里能少走一点弯路。 云真本以为,这只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久别重逢,她只需要静静地坐在窗边等待着蔺姝和李惊元的到来就可以了。 可让云真没想到的是,祁婉忽然从窗外跳进了屋子里。 祁婉进屋之后,先是伸手拽掉了窗边的青色帘子,而后又坏笑着对云真说道:“小师妹,简简单单的见面好没意思的……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见面方式,要不我们试着逗逗他们两个吧?” 云真一愣:“什么?” 祁婉晃了晃手里的青色帘子,笑意盈盈地道:“是这样的,小师妹,待会你把这个帘子盖在头上,我们给他们一个惊喜——好不好嘛,小师妹?算师姐求求你啦,我真的好想看看他们会露出怎么样的表情啊!” 云真:“……” 这种无聊的提议,最后当然是被云真给拒绝掉了。 祁婉被拒绝之后,先是有些气馁地将帘子重新挂回到了窗子上面,而后她像是脑子里又出现了什么古灵精怪的想法似的,脸上的气馁忽然一扫而空,转而又流露出了几分狡黠和期待。 “小师妹小师妹,那要不这样吧,待会你就坐在这屋子里,什么都不用做,逗他们两个玩的事情就交给我了,好不好嘛?” 云真还是不太理解祁婉为什么非要做这种无聊的事情,她揉了揉眉心,正欲再次开口拒绝祁婉的请求,可就在这时,她的脑海里忽然传来了一道略显急促的声音。 “姐姐!” 是小公子。 听到小公子的声音后,云真用神识感受了一下识海里自己跟小公子之间的那条联系纽带,这才发现昨夜呈切割状态的纽带如今竟然已经重新连接到了一起。 也就是说,她跟小公子之间的联系恢复正常了,可以通过识海联系正常交流了。 确认联系纽带恢复正常之后,云真正想询问小公子那边的情况如何,可祁婉见她久久没有做出回应,便小心翼翼地抓着她的袖子晃了晃。 “小师妹,”祁婉拽着她的衣袖,可怜兮兮地道:“我知道是我太幼稚了,你别不理我呀……要不我们直接去找他们两个,不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了,好不好?” 如果她能早一点说出这句话的话,云真肯定会同意的。 但很可惜,因为现在情况有变,所以云真只好再一次拒绝了她的提议:“祁师姐你误会了,我并没有觉得你很幼稚,刚刚没有理你是因为我在想……其实你之前那个提议还挺不错的,待会我就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剩下的就交给祁师姐你了,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好的。” “呜呜呜,小师妹你最好啦!” 得到了云真的鼓励之后,祁婉一边兴冲冲地跑出了雅间,一边给蔺姝和李惊元二人传去了灵讯。 灵讯就这点好,即便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如今身处何地,但只要跟他们见过面,记得他们的长相,知道他们的名字,那么灵讯就能自动追踪到他们的所在地,并将消息传达到他们的手里。 不过灵讯还有一点更好的,那就是它只有在刚飞出去的时候和准备降落的时候才会发光,中间是不会发光的——正因如此,所以任何人都没法通过跟踪灵讯的方式来找出收信人的所在地,这在很大程度上保护好了收信人的隐私安全。 好了,说回云真这边。 祁婉刚离开雅间没多久,云真便顺手将窗帘拉了起来,遮挡住了街上的那些行人所投来的目光。 而后,她半靠在窗边,并在识海里联系起了小公子:“小公子,还在吗?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小公子那边立刻便给出了回应:“我在的,姐姐!姐姐你放心吧,我这边的情况虽然有点不太好,但我肯定能活下去的!” 云真问他:“小公子,你在哪里?” 小公子回复道:“姐姐我跟你讲呀,之前在分界河的时候,本来我正在观察河面的情况呢,结果周围忽然出现一团白雾,把我给包住了,然后我就晕过去了……再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到了一片花海里,花海旁边有一座特别大的城市,叫美酒之都,我现在就在这个美酒之都里面洗盘子呢。” 美酒之都啊…… 看来她跟小公子暂时没法见面了,因为他们两个如今并不在同一个区域里。 不过—— 云真注意到小公子的最后一句话,不由得心生好奇,便问了句:“小公子,你为什么在洗盘子?” 小公子立刻便语气可怜地说道:“呜呜呜,姐姐你不知道,这个美酒之都外面有好多妖怪和陷阱的,尤其是晚上,外面的妖怪会比白天多上好几倍……如果白天我不能赚钱上交居住费的话,那么晚上我就会被赶出美酒之都,到时候姐姐你可能就要永远都见不到我了!” “……” “虽然说美酒之都里面有很多可以赚钱的方法,但我只是一个不会武功又没法修炼的小书灵,悬赏任务太难我打不过,喝酒任务很简单但是酒馆不让小孩子进去喝酒,所以我也做不了……姐姐,我找了一圈的赚钱工作,最后发现我只能来洗盘子,呜呜。” 云真还是觉得疑惑:“小公子,我不是给了你一个储物袋的钱财吗?你怎么会没有钱呢?” 小公子一边洗着盘子,一边眼泪汪汪地说道:“姐姐,我还以为我肯定不会跟你分开的,所以就直接把那一袋子钱财全都放进了明昙册里,一个子都没给自己留的……呜呜呜,我好傻,我真的好傻,姐姐我先不跟你说了,我还有五千多个盘子要洗呢!” 云真:“……” 小公子把钱放进了明昙册里,而明昙册又在她的储物袋里,也就是说,除非他们两个能见上面,否则小公子就只能勤勤恳恳地去打工赚钱了。 还挺惨的。 第171章 原来她竟然是这么恶毒的一个师姐! 祁婉原本是存着心想要逗弄一下蔺姝和李惊元的,只可惜她的嘴巴向来都有点憋不住事儿,一看到熟人就忍不住想跟对方分享自己遇到的开心事。 因此蔺姝和李惊元两人刚来到云真所在的茶楼门口,还没来得及向祁婉询问她为什么要发灵讯叫他们过来,就听到祁婉满脸骄傲地说了句:“师兄师姐,你们怎么知道我刚刚看到了小师妹呀?我都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呢,你们就已经知道了,没想到你们两个竟然还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呀。” 蔺姝:“……” 李惊元:“……” 他们有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不好说,但祁师妹肯定是个大嘴巴没的说。 两人刚开始都有些没反应过来祁婉话里的意思,因为她那嬉皮笑脸的态度看起来实在是不像在说一件重要的事情。 可片刻过后,当反应过来祁婉话里的意思之后,李惊元的神色顿时便变得凝重了许多,他的嘴唇动了动,似是想说些什么,但蔺姝的动作比他更快。 只见蔺姝猛地伸出双手抓住了祁婉的手臂,语气略有些急切地问道:“祁师妹,你说什么?你刚刚看见小师妹了?!在哪里看到的?小师妹她还活着吗?她怎么样了?” 他们丝毫不怀疑祁婉口中的小师妹说的是别人,因为这三年里,昶清宗的内门里一直都没有再进过新弟子。 内门的那些长老们都不愿意收徒,掌门鹤吟灀又因为宗门事务繁多而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收徒,所以直到现在,云真在内门里还是最小的弟子,还是他们所有内门弟子的小师妹。 只要一说到小师妹,他们就知道说的是云真了。 祁婉原本是想再卖个关子的,但看到蔺姝心急如焚的模样,她便是再贪玩,也不忍心在这种时候开玩笑了,于是她老老实实地跟他们交代了自己方才和云真见面的过程。 “也就是说……祁师妹,你为了满足一己之私,把小师妹藏到了二楼的厢房里?你就不担心她一个人待在那里会害怕吗?” 李惊元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中透露着满满的不赞同。 祁婉懵了:“啊?” 等等,她有做过这种事情吗? 不过李师兄说的好像也有几分道理,她确实是为了满足自己想要捉弄人的私欲,所以才会提出让小师妹待在二楼的厢房里不要出来…… 天呐! 原来她竟然是这么恶毒的一个师姐! 那些话本子里写的恶毒师姐最后都是什么下场来着? 灵根断裂?修为全废?穷困潦倒? 想到这里,祁婉已经想要抱头痛哭了。 这种时候,一旁的蔺姝也有些不赞同地看着她道:“祁师妹,都怎么这种时候了你还想着捉弄我们呀?这地方有多危险我们都知道的,万一小师妹她一个人在楼上遇到了什么危险怎么办啊?” 祁婉慌了:“对啊,怎么办啊?” 小师妹看起来那么柔弱,那么美丽,万一楼上有人对小师妹有不轨之心,趁小师妹只有独自一人的时候去占她便宜怎么办?! 想到这里,祁婉不再犹豫,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话本子里写的那种恶毒师姐了,她直接就拎起裙摆,拔腿冲进了茶楼里,而后又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二楼。 刚跑到二楼,她就看到了站在雅间门口的云真,以及趴在云真不远处的、一具毫无声息的男子尸体。 祁婉愣住了。 她看了看一袭青衣淡雅出尘的云真,又看了看不远处那具死不瞑目的尸体,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夸小师妹穿青色衣裳很有气质,还是该问那具尸体是从哪里来的。 “那个,小师妹……” “祁师姐想说什么?是想问我为什么会出来吗?因为我听到了你们的对话声,觉得反正蔺师姐和李师兄都知道我在这里了,那我再继续藏在屋子里也没意思了,还不如直接出来跟他们见面,所以我就出来了,祁师姐难道会因为这个而跟我生气吗?” “啊,我不生气,就是那具尸体……” “是我杀的。”云真淡笑着说道:“因为他想杀我,所以我先让他变成了尸体,祁师姐觉得有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这是他罪有应得的!” “既然没有问题,那我们走吧。” “去哪?” 云真指了指楼梯口,笑容浅淡,语气淡然地说道:“祁师姐,蔺姝师姐和李惊元师兄到现在还没有跟着你一起上来,我猜他们肯定是遇到什么事情了,难道你不想下去看看他们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祁婉从心地回了句:“我想看。” * 楼下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就是蔺姝和李惊元两人正准备跟着祁婉一块到二楼找云真的时候,忽然被几个女子给拦住了。 蔺姝常年负责昶清宗的外交事宜,自然认得这几个女子是几个不同的小宗门里的掌门亲传弟子。 若换作是平时,她或许还能有耐心跟她们唠嗑两句,但此刻她急着去见小师妹,自然没有太多的耐心跟她们周旋。 于是蔺姝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们想做什么?” 为首的女子满脸羞涩地说道:“蔺姝师姐别误会,我们来只是想问问你,停舟师兄他在不在无边沙漠呀?” 得了,又是玉停舟在外面招的桃花。 蔺姝面无表情地回了句:“他不在。” 自从玉停舟在上一届仙门大比中夺得了魁首之后,就总是会有其他宗门的女弟子到昶清宗找他,蔺姝在昶清宗里恰好就是就是负责招待来客的,所以这三年来,她和绮云峰的师妹们一起应付了很多玉停舟的桃花。 本以为来到秘境可以暂时放松了,没想到还是逃不开应付玉停舟的桃花这件事情。 蔺姝的心里已然变得麻木。 好在那几个女子都是通情达理的性子,并不是那种喜欢胡搅蛮缠的,所以在得到了蔺姝的否定答复后,她们立刻便笑着同蔺姝提出了告辞。 要问李惊元去了哪里? 他在蔺姝被那几个女子缠上的时候就已经偷偷溜上了楼,上楼之后,恰好遇到了准备下楼的云真和祁婉,于是他便又跟着她们两个一起下了楼。 此刻三人刚好走到了楼梯拐角处,所以蔺姝刚一抬起头,便看到了他们三个人。 “小师妹……” 在看到云真的一瞬间,蔺姝清亮的眸中不由得泛起了点点泪光,她有点想落泪,但这是一个开心的时刻,并不适合掉眼泪,所以她忍住了流泪的欲望,转而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意。 “小师妹,你没事就好。” 蔺姝的脸上带着笑,语气却有些哽咽。 云真虽是冷心冷情之人,可看到蔺姝这副真情流露的模样,又想到对方之所以会露出这副模样都是因为关心她,她便是心中再冷淡再漠然,也不好意思在这种时候还表现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于是云真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虽然还是有些淡漠,但有总比没有好。 “好久不见,蔺姝师姐。” 云真浅笑着说道。 第172章 我有钱,你们不用管我 简单地跟蔺姝和李惊元二人寒暄了两句之后,云真便开始向他们打探起了秘境里的情况。 秘境的大致情况她昨天已经从那些茶客们的口中了解过了,今天她要向他们打探的事情——是这个地方到了夜晚之后究竟会出现什么情况呢? 提起这里的夜晚,蔺姝脸上的神情顿时便变得悲伤了起来,她垂着眼眸,语气有些落寞地说道:“我们没在深夜出过门,也不清楚具体的情况,只知道无边沙漠这片区域里一到夜晚就会出现白雾,那白雾会将人吞噬掉,只有安分的待在屋子里才不会被它所吞噬……” 说着,蔺姝忽然哽咽了一下,她努力抑制住了眼里即将涌出的泪水,继续对云真说道:“可即便是待在屋子里的人,也有可能会被那白雾吞噬掉,当初娄师妹就是因为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大半夜的往屋外看了一眼,然后她就直接被那白雾给吞噬掉了……我在沙漠中寻觅许久,却始终没能寻到她的尸骨,也不知她如今是否还在人世。” 当时跟娄师妹住在同一间屋子里的人并不是蔺姝,而是另外一个绮云峰师妹——蔺姝也是从那个绮云峰师妹的口中得知娄师妹的死讯的。 那个绮云峰师妹在亲眼目睹娄师妹被白雾所吞噬之后,直接就被吓得晕了过去,后面更是因此而生出了心魔,哪怕是有蔺姝温柔的安抚,也没能让那师妹有所好转,最后她甚至还自戕在了蔺姝的面前。 那血腥的场景,让蔺姝也险些生出了心魔,虽说最后她并没有生出心魔,但每每想起这桩往事,她还是会觉得心痛难忍。 毕竟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就失去了两个情同手足的师妹,这确实是一件非常让人感到痛苦的事情。 听完了蔺姝说的话之后,李惊元和祁婉的脸上也都露出了悲伤的神情。 云真虽然没法感同身受的跟他们一样露出悲伤的神情,但还是安抚性地对蔺姝说了句:“蔺师姐,节哀。” 蔺姝摇了摇头,道:“小师妹,多谢你的劝慰,可是娄师妹和宁师妹于我而言都是极为重要的人,她们两人不幸罹难,我是无论如何都节哀不了的……罢了,我们还是先别说这件事情了,我刚刚到天悬司领了三十个悬赏任务,我们先一边去做这些任务,一边再继续聊聊秘境里的事情吧。” 云真点了点头:“好。” * 无边无际的沙漠之中,潜藏着许多妖兽和陷阱。 而蔺姝领到的那三十个悬赏任务,好巧不巧,个个都跟打妖兽有关系,所以他们四个人先是从东边打到西边,之后又从西边打到南边,最后再从南边打到北边。 从日出到日暮,数不清他们一路上究竟杀了多少妖兽,又踩了多少个陷阱,总之等到了完成所有悬赏任务的时候,他们四个人的剑上都沾满了血,状态看起来也比刚开始的时候疲惫了许多。 但不得不说一句,云真确实在这场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学到了很多东西。 她了解到了那些沙漠妖物们的弱点,并熟练地掌握了将它们一击毙命的技巧,如今的她就算是在沙漠里横着走都没有问题了。 她还了解到,如果不小心掉进了陷阱里的话,是需要进行解谜才能够出来的。 每个陷阱里都藏着不一样的谜题,有些陷阱里的谜题很简单,只需要猜灯谜就可以了,但有些陷阱里的谜题却非常困难,需要经历一段相当漫长的推理过程才能找到正确答案走出陷阱。 如果掉进陷阱里的人一直解不出谜题的答案的话,那么他就会被困死在里面,永远都出不来了。 值得一提的是,那些陷阱很狡猾。 每当有一个人掉进陷阱里,那些陷阱就会直接将自己给封锁起来,不允许有别人进去帮忙,只有等那个掉进陷阱里的人成功解开谜题走出了陷阱、或者是他直接死在了陷阱里之后,那些陷阱才会重新开放,看起来像是在防止有懂行的人来帮被困之人解谜。 说得更明白点,那就是这里的陷阱只支单打独斗,不支持组队合作,一个陷阱里只能容得下一个人,多余的人会直接被陷阱阻拦在外面,只有等上一个进入陷阱里的人走出陷阱或者在陷阱里面死掉之后,下一个人才能进入陷阱。 不过就从这些陷阱的麻烦程度来看,估计很多没有进入陷阱里的人都会默默在心里祈祷着……希望上一个进入陷阱里的人能够活得久一点吧? 谁知道呢。 “我们昶清宗约有数百名弟子来到了这个秘境之中,光是被困死在这些陷阱里面的昶清宗弟子就有五十多人了,更别提那些被白雾吞噬的弟子,还有那些被旁人害死的弟子……如今这片秘境中还活着的昶清宗弟子,估计只有不到百人了。” 蔺姝一边说着话,一边顺手递给了云真一个水囊,而后她抬头看向天边的夕阳,眉眼间的忧伤怎么都掩饰不住。 “小师妹,听我说,这个秘境真的很危险,若你想要活得长久一点的话,便要遵循秘境里的规则,不要有多余的好奇心,更不要太良善,否则你会被这个秘境啃得连骨头都不剩的……记住,一定要提防所有人,就算是我们三个人,你也必须要提防着。” 祁婉和李惊元赞同地点了点头。 李惊元倒是没说些什么,但祁婉却是有些紧张地对着云真说道:“小师妹,虽然我肯定是不会害你的,但是这个秘境里经常会出现那种考验人心的情况,你这么善良,这么美丽,这么柔弱,看着就很好欺负,所以那些人必然会争先恐后的来算计你的,你一定要小心这里的所有人啊!” 云真:“……” 她善良? 这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难道祁婉是忘记了自己之前在二楼看到的那具男子尸体了吗? 明明已经都看到了那具男子尸体,也知道了那个男子是被她所杀的,为什么祁婉还是能够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她很善良这种话来呢? 真是有够缺心眼的啊。 算了。 云真也无意与他们争辩些什么,遂抬头看天,语气淡淡地说道:“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快点回无沙城吧,免得城门关闭,我们都被关在城外,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一句话说完,她发现旁边的三人都没有做出回应,便有疑惑地问道:“怎么了?是我的提议有什么问题吗?” 蔺姝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你的提议很对,但小师妹,在你回到无沙城之前,我还有几件事情想要跟你说。” “蔺师姐有话不妨直说。” “这个给你。”蔺姝将装满了妖兽尸体的储物袋递到了云真的手里,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与释然:“我把那三十张悬赏任务都放在了里面,待会回到无沙城后,你们三个直接带着这个储物袋去天悬司领取悬赏就可以了。” “……” “我算过的,这些悬赏任务给的奖励加起来刚好够你们三个的居住费,甚至还能剩下一点钱,你们拿着剩下的那点钱刚好还能去客栈租两间屋子住。” 说着,蔺姝看着云真,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担忧地蹙起了眉头。 “对了,小师妹你应该还不知道吧,交了居住费只能让你留在无沙城里,但并不会给你提供住所,若你不能在夜晚到来之前找到一处住所的话,就会被那夜晚的白雾给吞噬掉……” “小师妹,记住,你一定要小心那些到了黄昏之时还在外面晃悠的人,因为有钱租房间的人这种时候都已经待在了自己租的房间里面,而像这种到了黄昏之际还在外面晃悠的,大多数都是没钱租房间的人——他们为了能够活命,或许会不择一切手段的抢夺其他人的房间,所以你一定要小心,别让他们借着你的善良来伤害你。” “还有,那诡异的白雾只会吞噬掉被它所盯上的人,并不会伤及他人,若是与你同在一处的同伴一不小心引起了那白雾的注意的话,你也不必惊慌,因为它绝对不会去吞噬那些偶然窥见它形貌的人,只有当你主动去窥探它的时候,它才会吞噬你。” “天悬司每天发布的悬赏任务都是有限的,天刚亮就会有很多人去抢任务,若是小师妹你想要赚钱的话,就得早点去天悬司那边等候着,否则很容易抢不到任务的……抢任务的时候也最好别把所有任务都抢走,因为这片秘境里有很多人会结盟,若是你将所有任务都抢走的话,或许会遭到那些人的记恨,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大麻烦来找你的。” 说完,蔺姝抬头看了看黄昏的天际,忽然笑容释然地说道:“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了,小师妹,李师弟,祁师妹,你们三个还是快点进城吧,无沙城的城门很快就要关闭了,到时候大家都要进不去啦。” 云真想说话:“其实我……” 身旁的祁婉却在这时一脸坚定而决绝地打断了她的话语:“不,蔺师姐,还是让我留在外面吧,你对我那么好,我绝不能让你在这里丢了命。” 云真又想说话:“其实我……” 可这时,李惊元又满脸坚定决绝地打断了她的话语:“还是让我留在外面吧,毕竟蔺师姐你是祝瑶长老最看重的徒弟,祁师妹你又是闻人长老唯二的徒弟,若是你们两个死了的话,两位长老肯定会伤心的。” 说着,他有些失落地垂下了眼眸。 “而我既不是最受师尊看重的弟子,上头下头又有着许多的师兄师弟,若是我死了的话,我师尊应该也不会很伤心的……所以还是让我留在外面吧,这样损失最小。” 云真再次想开口说话:“其实我……” “不可!” 果不其然,这次她的话语又被打断了。 只听蔺姝大声反驳道:“不可,我是你们的师姐,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去送死,城门就快要关闭了,听我的,你们赶紧回城里去把悬赏任务给交了,否则就要来不及拿奖励交居住费了,快点去!” “蔺师姐!” “蔺师姐!” 李惊元和祁婉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蔺姝看着天边那轮逐渐往下沉的的夕阳,却是有些急了,于是她连忙朝着三人催促道:“你们三个快点进城啊,否则就要来不及了!” “……” 三番四次说话不成,云真只好默默地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拿出了一件稀世珍宝,并将蔺姝方才递给她的那个储物袋重新扔回了蔺姝的手里。 而后,她晃了晃自己手里拿着的那件稀世珍宝,语气颇有些无奈地说道:“其实我有钱交居住费的,也有钱租屋子的,你们不用管我。” 蔺姝:“……” 祁婉:“……” 李惊元:“……” 忽然觉得他们三个刚刚争论了半天的让谁来牺牲的样子,真的好像三个傻子啊。 不过,挺好的。 至少现在没人需要牺牲了。 想到这里,三人顿时眉开眼笑。 “小师妹,走着,我们回城去!” 第173章 秘境里的原住民好像是假人? 进入无沙城后,李惊元立刻在城中寻找起了还有空房间的客栈,蔺姝跟祁婉则是一去了天悬司那边领取悬赏奖励。 原本她们还问了云真要不要一起去,但云真想仔细观察一下城里的情况,便拒绝了她们的邀请,独自一人在城中漫步着。 走着走着,云真忽然被人给拦住了。 她淡然掀眸,只见拦住她的人是个白面蓝衫、做书生打扮的青年。 这青年面色苍白,容貌普通,在他的脸上几乎看不到一丝血色,白得有些可怕,就像是在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白粉似的。 他的脸上虽然带着笑意,却显得有些诡异,因为他嘴角的弧度始终都是一样的,没有丝毫的变化,就像是被人设定好的一样。 “姑娘。”他走到了云真的面前,语气轻快地说道:“我是城主府的管家,城主大人特意让我来告诉您,这个月您不需要再向我们城主府上交居住费了,因为您昨日给的那件宝物非常之珍贵,已经可以抵消您在这里待上一个月的居住费了,所以我们不会再收您多余的钱。” 他的语气听起来虽然很轻快,但语调却显得有些奇怪,不难听出他每个字的咬字发音都是处于同一个声调上的,透着股说不难以言喻的诡异感。 云真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嘴角的弧度丝毫没有变化,语气也依旧轻快:“姑娘,我是城主府的管家,城主大人特意让我来告诉您,这个月您不需要再向我们城主府上交居住费了,因为您昨日给的那件宝物非常之珍贵,已经可以抵消您在这里待上一个月的居住费了,所以我们不会再收您多余的钱。” 他说话的时候,脸上始终带着笑意,语气也始终都是轻快的,嘴角上扬的弧度甚至从始至终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云真之后又问了他好几个问题,可他只会反反复复地说着这同一句话。 每一次都是处于同一个声调上的咬字发音,每一次都是轻快的语气和丝毫未变的嘴角弧度,就像是被人设定好的一般。 确认对方是真的只会说这一句话之后,云真便没有再继续试探他了,因为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个猜想。 但如今她还不能确定自己的这个猜想是否准确,得去那些店铺楼阁里面逛逛,才能确认自己这个猜想是否准确。 但如今天已经快要黑了,街上大部分的店铺和楼阁都已经关门了,少数几家还开着门的又离她极远,她放眼望去,只见唯一一家开着门又跟她离得比较近的楼阁,居然是一家歌舞升平的青楼。 云真可不会在乎什么青不青楼的,只要能够解决她心里的疑惑,什么样的店铺楼阁都行。 于是,她果断地走进了那家青楼。 并成功的在刚走进青楼时,就被守在门口的守卫给拦住了。 “姑娘,此乃寻欢作乐之地,请问您是来寻欢作乐的还是来卖身卖艺的?” “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此乃寻欢作乐之地,请问您是来寻欢作乐的还是来卖身卖艺的?” “你是活人还是死人?” “姑娘,此乃寻欢作乐之地,请问您是来寻欢作乐的还是来卖身卖艺的?” “……” 看来是个假人。 刚才的那个假人是城主府的管家,现在的这个假人是青楼的守卫…… 云真猜想,他们两个应该都是刚开始就住在无沙城里的原住民。 因为她记得城主府里不招工,而青楼只招卖身或卖艺的人,不招看门的守卫,如果他们两个不是在城里打工赚钱的外来者,那就只能是实打实的原住民了。 秘境里的所有原住民都是这样的吗? 或许明日可以在城里探查一番看看。 今日天色已经不早了,估摸着外面的天很快就要黑下来了,这种时候不适合再继续待在外面晃悠,很容易遇到危险,她还是尽快去找蔺姝他们会合比较好。 想着,云真转身就准备离开这家青楼。 可就在这时,身后的青楼里却忽然传来了一道清朗的嗓音,将她给叫住了:“云真小友,请留步。” “……” 云真当然没有留步。 外面的天都快黑了,正是生死攸关的时候,她得先顾着自己的性命,怎么可能会为了这道声音的主人而停留呢? 况且这声音的主人跟她也不熟。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声音的主人似乎是合欢宗的宗主季玉清吧? 管他呢。 反正不熟就对了。 看着云真丝毫没有停顿的背影,青楼里的季玉清忍不住轻叹一声,俊美的眉眼间不禁流露出了几分无奈。 他只是想说,青楼里有空房间,如果这位云真小友没有地方可以去的话,他可以出钱帮她租一间房间住。 毕竟他可是欠了那位楚掌门一个天大的人情,只可惜他没法没法直接去找那位楚掌门还人情,便只好帮帮那些无处可去的昶清宗弟子,保住他们的一条性命,这应该也算是在偿还楚掌门的人情了。 他以为那位云真小友是无处可去,所以才在青楼门口徘徊的,可如今看来似乎是他想多了,那位云真小友并不是无处可去,只是偶然路过青楼而已。 季玉清笑着摇了摇头,没再继续看云真那边的情况,而是转身回到了青楼里面,继续去找人寻欢作乐了。 而云真那边,她刚走出青楼没多远,便顺利地跟蔺姝三人碰了个正着。 蔺姝的手里拿着块成色极佳的玉佩,刚跟云真碰上面,她便指着那块玉佩,打趣着说道:“小师妹,我原先还怕你会忘记交居住费,便寻思着先拿我家的家传玉佩去帮你交个居住费,结果那城主跟我说,你已经交好了一个月的居住费了……你看,我的这块玉佩没能英雄救美,都有些蔫巴了呢。” 祁婉也笑眼弯弯地打趣道:“诶呀,没想到小师妹居然这么富有啊,搞得我都想让你养着我了。” 云真想了想,觉得自己储物袋里的那些金银珠宝确实能够养得起他们,便对祁婉说了句:“如果祁师姐需要的话,我也能为你们付一个月的居住费。” 毕竟像那种品质的珍宝,她还有很多。 祁婉连忙摆手拒绝:“诶,别别别,小师妹,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啊,我们的居住费当然要由我们自己来赚啦!你看我们几个都是有手有脚能干活的人,怎么可以靠你来养我们呀?” 噢。 原来是在开玩笑啊。 云真点点头:“我知道了。” 虽然祁婉是在开玩笑,但她可不是,如果有一天他们缺钱交不起居住费了的话,她还是愿意为他们交居住费的。 要问她这么做的原因? 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单纯只是因为她不缺钱而已。 大概是这样的吧。 毕竟云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帮他们交居住费的想法,她只是单纯的想要遵循自己心里的想法去做而已。 心里是这么想的,那就这么去做,没必要非得想个原因出来,否则只是徒增麻烦罢了。 “小师妹,快跟上快跟上,你看这天都快要黑完了,我们要是再不去客栈里住下的话,可就要被白雾大王给一口吞掉啦!” 祁婉在前面大声催促道。 云真收回思绪,不紧不慢地跟在了他们的身后,走向了李惊元找的那家客栈。 可在半路上,她又被人给拦住了。 这是她今天第四次被人给拦了。 第一次是那位城主府的管家,第二次是那个青楼门口的守卫,第三次是出声叫住她的季玉清,而这第四个拦住她的人—— 是昨天那个茶馆里的店小二。 店小二走到了云真的面前,他的脸上挂着个活泼开朗的笑容,可说话的语调却是十分平静的:“客人,您昨天给的那笔钱刚好可以包下我们的雅间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为了您的钱包做考虑,我建议您最好还是不要去别的地方住了,就住在我们二楼的雅间里就好了,免得您再浪费多余的钱财。” 云真想了想,觉得自己的这笔钱都已经花出去了,况且这茶楼雅间里的那张卧榻确实很软、很宽、很长,是一张睡起来很舒服而且她就算是翻身也不会掉下去的好卧榻。 这样的好卧榻,她还是很愿意睡的。 于是云真同意了店小二的建议,并迅速地跟蔺姝三人告了别。 祁婉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笑着朝她挥了挥手:“好嘛好嘛,那小师妹,我们明天再见啦——” 对此,云真并没有做出回应。 她向来都不喜欢承诺些什么,更不会特意等着什么人。 明天睡醒之后,她会直接去做她想做的事情,比方说她可能会去探查一下无沙城里的情况,再比方说她还有可能会出城去寻找一下离开这个秘境的方法。 至于明天还能不能再跟祁婉他们见面? 这就不是她能肯定的事情了。 能遇到就遇到,遇不到就遇不到,总之她是绝对不会特意等着谁的。 她只会毫不犹豫地往前走。 绝不会为任何人而驻足。 第174章 与微生浮若的交锋 云真的确不会为任何人而停留。 所以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简单洗漱完之后就立刻到街上探访了数十家店铺,在确认了店铺里面的掌柜和伙计们都是傀儡假人之后,她便独自一人出了城,丝毫没有要在城中等待祁婉他们的意思。 城外黄沙漫天,为了出去之后不被沙砾糊脸,云真在出城前还特意往自己身上捏了个护身咒,而后她便提着剑,独自一人走进了无边无际的沙漠之中。 之所以要提着剑走,是因为昨天打妖兽做悬赏任务的时候,蔺姝告诉她说—— 秘境里的妖兽被杀死之后,并不会真的死亡,因为那些被杀死的妖兽的妖兽,到了第二天便会在一个固定的出生点上重新复活过来,然后再被人杀死、再复活、再被人杀死、再复活……如此反反复复,无穷尽也。 如今已经是第二天了,昨天被杀死的妖兽们都已经重新复活在沙漠之中了,云真此刻提着剑走,便是为了防止那些重新复活过来的妖兽突然冲出来袭击她。 而事实证明,云真提剑而行的决定也确实没有错。 因为她才刚走进沙漠里没多久,就有一只凶神恶煞的沙漠狼妖从滚滚黄沙之中冲了出来,向她发起了攻击。 它的身姿矫健,动作敏捷,一瞬间便冲到了云真的面前,银白色的狼爪先是高高举起,而后又迅速地往下落,直冲着云真的脖颈而去。 要躲开这一击吗? 不。 云真丝毫没有要躲避这一击的想法,她手腕一动,挥动手里的剑,直接将那只银白色的狼爪给砍了下来。 霎时间,殷红的血从狼妖的手腕的伤口上喷涌而出,直直地喷向了云真,却被一道护身咒隔绝在了她的身体之外,没有让她染上半分血腥之色。 “嗷呜——” 爪子被砍的沙漠狼妖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哀嚎。 云真嫌吵,便直接挥动手中长剑,割破了它的喉咙,此举既剥夺了它的声音,也剥夺了它的生息。 只见狼妖轰然倒地,呼吸全无,脖颈和手腕上的伤口还在汩汩流着血。 至少今天的它,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云真提着剑,继续往沙漠深处走去,一路上遇到不少妖兽,皆被她以剑斩之,不过短短半日过去,她的剑下便多出了数百道的妖兽亡魂。 经过半日的观察,云真发现这沙漠里的妖兽似乎是按实力来划分活动区域的。 因为她越往沙漠深处走,遇到的妖兽就越厉害,她也从刚开始的游刃有余,到后面变得有些吃力——刚开始在无沙城外遇到的那只沙漠狼妖她只用一剑便能解决,可后面遇到的妖兽她却要几十剑才能解决掉,杀起妖来比刚开始的时候要麻烦了不少。 妖兽变得越来越强,为了杀它们,云真耗费了不少精力,虽然她身为修仙之人,体质比一般人要强悍点,但到底也是架不住这这样高强度的消耗精力的。 一直挥剑,一直杀妖,云真逐渐感到力不从心,就连握剑的手都有些发抖了。 看来今日的探查只能到此为止了。 云真不是那种会为难自己的人,在确认自己可能有点应付不了前面的妖兽之后,她便打算先撤回无沙城了。 但在撤回无沙城之前,她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那就是—— 杀一只跟了她一路的妖兽。 云真先是将灵力注入了暗剑之中,而后她一挥手,直接将带着凛冽的杀意的暗剑向后方掷出。 暗剑从漫天的黄沙中飞过去,最后准确无误地落在了一个姑娘的裙边,割破了那姑娘的裙角。 如果不是因为她闪得足够快,这一剑原本应该恰好劈在她的脑袋上的。 可即便她成功躲过了暗剑的一劈,却还是被暗剑的剑气给震得吐了一口血——毕竟云真可是往剑中注入了七成灵力的,虽然不能直接用剑气将人杀死,但用剑气将人弄出内伤还是没问题的。 云真略一抬手,插在地上的暗剑立便重新刻飞回到了她的手里。 她手握着剑,转身看向那姑娘,眉眼间一片淡然,就连语气也是极为淡漠的:“我该称呼你为什么?小云?还是微生浮若?” “咳。”微生浮若又咳出一口血,脸色苍白得有些可怕,“小云只是化名,微生浮若才是我的本名……但我觉得你应该不会在乎这种事情,毕竟我的名讳对你来说应该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吧?” 的确,不管她的名字是叫小云还是叫微生浮若,都不会让云真有半分在意。 云真走到她的面前,俯视着她,宛如一个高高在上的神只般,目光平静、语气淡然地说道:“是啊,比起你的名讳,我如今更想知道的是——你跟了我一路,可有在我的身上看出些什么名堂来吗?” “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微生浮若抬头看向云真,漂亮的眸子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疑惑:“我以为按照你的性子,这种时候应该会选择直接杀掉我的……可没想到你居然还有闲心跟我聊聊天,看来你的变化真的很大,没有之前那么干脆果断了。” 对于她的这番评价,云真只是漫不经心地在她的身上施了个束缚术。 而后云真唇角微勾,淡笑着说道:“藤蔓妖一族精通替身之术,能将自己身上的一条藤蔓变成自己的模样,以作替身……被藤蔓制造出来的替身既能继承本体的气息,同时还能模仿本体的行为,一般人仅凭肉眼是很难辨别出哪个是藤蔓妖的替身,哪个是藤蔓妖的本体的……我说的这些,对吗?” “对,你说得非常对,但很可惜——你发现得实在是太晚了。” 这时,一道带着浓烈杀意的攻击突然从云真身后袭来,直冲她的后脑勺,可她却连要躲避的意思都没有,就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任由那道攻击逼近她的后脑勺。 眼看着自己全力的一击就要落在云真的后脑勺上了,微生浮若的眼里不由得闪过了一抹喜意。 她要为阿爹报仇了!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云真的身影却倏地消失在了她的眼前,目标消失不见,她的攻击自然而然的也就落在了地上,拍起了一地的黄沙。 “那么,有没有人告诉过你——” “我身上有瞬移符呢?” 云真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嗓音依旧是平静而冷淡的,好像任何事情都没法在她心中激起半分涟漪似的。 听到这声音,微生浮若连忙回头,可看到的却是一道凛冽的剑光向她袭来。 “砰——” 微生浮若倒在了地上。 云真先是漫不经心地用一道清洁术将剑身上的血迹清洗干净,而后她垂下眼眸,瞥了微生浮若脖颈上那道殷红的血痕一眼,本以为对方已经死透了,可没想到的是,那具尸身竟在她的眼前化作了一根藤蔓。 “原来两个都是替身么……” 这倒是让云真感到有些意外了。 她本以为不远处被她用术法禁锢着的那个微生浮若是替身,而被她杀掉的这个微生浮若则是本体……结果没想到这两个微生浮若居然都是替身,真是有点出乎意料啊。 藤蔓妖的替身,是需要本体燃烧生命力和修为才能够控制的,控制一个替身就已经很费命了,更别说同时控制两个,想也能想到微生浮若如今的状态肯定不会太好。 但是,还不够。 云真知道藤蔓妖的替身能够将自己所看到和所听到的一切传达给本体,于是她用暗剑的剑尖指着那个被束缚术困住的替身,语气淡淡地道:“我想,你如今应该已经没有余力再弄出新的替身来了,所以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会直接杀了你的本体。” 话音落下,她长剑一挥,直接将这个替身也斩杀在了自己的剑下。 * “噗——” 沙漠中的某一处陷阱里,微生浮若猛地吐出了一大口血。 她抬手按住自己又疼又闷的胸口,脸色霎时间变得一片苍白,唇色有些发青,额头上也布满了冷汗,显然是受了不小的内伤。 “没想到,她竟然变得如此强大……” 微生浮若低声呢喃道。 她是木水双灵根,天赋不算顶尖,但也算是绝佳,更别说她还能动用妖力,怎么说也不应该被云真一个五灵根吊着打的。 可为何…… 为何她一个双灵根的修炼速度,竟然会不如身为五灵根的云真快呢? 她从小便在阿爹的指导下进行修炼,从小到大,她又是服用同类的妖丹,又是努力修炼的,可到如今她也才只是筑基中期,而云真却已经到了筑基后期。 虽然修仙界中也不乏有那种十几岁就到筑基后期的天才,但那些天才大部分都是得天独厚的天灵根,且他们都是从小就开始修炼的,所以才短短十几年就到了筑基后期。 可云真来到修仙界才短短几年,天赋又是那最差的五灵根,为什么她修炼到筑基后期的速度……竟然比那些被称之为天才的人都要快呢? 明明五灵根最少也要几十年才能从炼气期到筑基期啊! 那家伙究竟得到了什么大机缘? 微生浮若本来就已经很生气了,然后她抬头一看刻在墙上的谜题,想到就是这破谜题把她困在了这里整整两天,她顿时便是一个气血上涌,没忍住又是一口血吐了出去。 这该死的陷阱,困了她整整两天,每到晚上就会把她放出去,让她面临着那些发狂妖兽们的威胁,他好不容易熬过那些妖兽们的攻击,熬到了白天,结果一到白天这陷阱又会重新把她给吸进来,让她解决谜题。 该死,真该死! 好在她今日已经成功的解出了这道谜题的答案,只不过是因为要控制着替身去攻击云真,所以还没来得及向陷阱提交答案,如今只需要将答案提交上去,她便能出去了。 等她出去以后,她一定要…… 不行。 她如今修为没了一大半不说,又因为燃烧了生命力的缘故,她这会儿的身体也变得极为虚弱。 若是选择在这种时候出去的话,她肯定会被守在陷阱外面的妖兽直接撕成碎片的。 可若不出去的话,到了晚上这个该死的陷阱还是会把她给丢出去的,到时候面临着那些发狂妖兽们的威胁,她肯定还是会被撕成碎片的。 莫非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吗? 可是她不甘心…… 就在这时,陷阱外忽然传来了几道说话声。 “秋让,这片区域里的妖兽都已经被我们清理完了,你快看看悬赏任务,我们接下来该去哪个地方清理妖兽了啊?” “唉,听说那姑娘已经出了城,也不知道她如今在哪片区域打妖兽……要是我能去英雄救美一下就好了,这样说不定我还能跟她成为好友呢。” “秋让,你这家伙别发春啦,快看看悬赏任务是什么,我们还赶着赚居住费呢!” “知道啦知道啦,我看看哦……” 一行人的声音渐渐远去。 陷阱里的微生浮若抬起脑袋,听完了那些人的对话之后,她眉眼间的不甘已经全部褪去了,转而流露出了些许庆幸和愉悦。 看来,她的运气还不错。 可以出去了。 第175章 区区绕口令而已,简简单单 云真打了半天的妖兽,体力和灵力都已经耗得差不多了,如今她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提不起太大劲儿的颓靡状态。 这种颓靡的情况显然是不太适合继续在危机四伏的沙漠里待着的,云真原本想要先行撤回无沙城,只可惜事与愿违,她千提防万提防,防过了沙漠里的妖兽,却没能防住忽然出现在脚底下的大坑。 说得再明白点,那就是她掉到了一个陷阱里。 这陷阱是突然出现在云真的脚下的,她原本想要躲开,但不知为何,陷阱出现的那一刻,她的四肢忽然变得酸软无力,身上的灵力也没法使用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掉入陷阱里。 如今的她,坐在阴冷昏暗的陷阱里,不仅没法撤回到无沙城里去,还要耗费心神地去解开陷阱里的谜题,这样的现状真是看着就让人觉得烦躁啊。 昏暗的陷阱里,唯有刻着谜题的那面墙在发着光。 云真抬头看向那面墙,本想赶紧解完谜出去,却在看到谜题的一瞬间就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情。 她也不知道这能不能算是谜题,因为墙上刻着的内容是—— 「你愿意念绕口令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那么就请你念出这段绕口令:红鲤鱼与绿鲤鱼与驴,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儿,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儿。」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那就算了。」 「墙上有墙灵,如果你想出去的话,那就将你想到的答案说给墙灵听,只要答案是正确的,墙灵就会让你从这个地方出去。」 这东西能算是谜题吗? 似乎不能。 不过其实也无所谓,不管它算不算是个谜题,但至少对于云真来说,这是一个很让她满意的题目。 因为这个题目不用动脑子,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就可以解开了,简单又轻松,省了她不知道多少麻烦。 区区绕口令而已,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简简单单就能念完的。 * 等云真念完那一段绕口令从陷阱里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都已经快要黑了。 橘红色的夕阳渐渐往下沉去,眼看着日落西山,黑夜将至,云真立刻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张瞬移符,她催动符咒,转眼间便来到了无沙城的城门口。 如果不是因为情况紧急,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想使用瞬移符的,因为制作瞬移符所需的材料很难获得,制符步骤也很麻烦,所以对于云真来说,这瞬移符可以说是用一张少一张的稀罕物件。 她的储物袋里总共也就只有五张瞬移符而已,如今用掉了一张,只剩下四张……虽然觉得有点可惜,但符咒什么的到底还是不如性命重要,瞬移符以后还能再做,没了就没了吧,不打紧。 至于用在微生浮若身上的那张半成品瞬移符嘛,就更没什么好可惜的了,她甚至没把它算进瞬移符里面去,毕竟在她看来,一张半成品并不能被算成是真正的传送符。 反正那也只是张半成品而已,瞬移距离短得很,只能够刚刚好从微生浮若的身前瞬移到她的身后——这种瞬移距离极短的瞬移符,就算是随随手用掉也无所谓的。 况且比起关心瞬移符的事情,云真现在还是更想关心一下自己的舌头。 念了半天的绕口令,她的舌头都有点打结了,出了陷阱后又看到外面的天都快要黑了,知道危险的夜晚即将降临,她也顾不得捋直自己的舌头了,只能先抓紧时间赶回无沙城,这会儿还没来得及捋直舌头呢。 好在这会儿没人来找她说话,否则她一开口,恐怕就要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了。 “云真小友,你终于回来了。” “……” 啧。 真是不想要什么,就偏偏来什么啊。 云真踏入城门,神情淡淡地看着站在城门口的季玉清,她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眼神里的询问意味却是极为明显的,她想知道季玉清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季玉清是个聪明人,自然能够解读出云真眼里的意思,只见他眼眸微微弯起,满脸纯良无害地说道:“你那三个师兄师姐都很担心你的安危,他们想出城去找你,但是我看天快黑了,城外很危险,就把他们都给打晕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云真眉头微蹙,感到有些疑惑。 老实说,她不太理解季玉清为什么让她别介意,毕竟被打晕的人又不是她,就算是要介意也该是蔺姝他们介意啊。 察觉到她的疑惑,季玉清也是十分贴心地向她解释道:“我拦着他们,不让他们去找你,你应该会感到很伤心很难过吧?我很清楚被人放弃的感觉有多难受,我也能够感同身受的体会到你的伤心和失落,但是我也不能看着他们去送死,所以我只能这样,希望你不要介意我这样的举动。” 云真:“……” 首先,她压根就没有感到伤心和难过。 其次,她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因为对于她来说,就算他们完全不在意她的死活也是没关系的,因为她就是喜欢孑然一身的感觉,不喜欢与旁人有太多牵挂,旁人的关心反而会让她觉得不适应。 她待旁人冷淡,旁人也该待她冷淡,这是应该的。 最后,云真还是觉得季玉清这番话说得好没道理,被打晕的人又不是她,就算要介意也该是蔺姝他们介意,而不是她来介意。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虽然云真还没有开口跟季玉清说过话,但并不妨碍她在心里认为季玉清跟她聊不到一块去,所以她直接干脆果断地往城里的一家客栈走去,没有再继续把自己的精力花费在季玉清的身上。 跟话不投机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季玉清见她直接离开,还以为是自己的言语戳中了她的心事,于是他轻叹一声,有些无奈地对着云真的背影说道:“我特意同你解释这些,便是想告诉你,你的师兄师姐们没有抛弃你,是我打晕了他们,所以你不必灰心,你跟我……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 蠢货。 云真在心里想。 这家伙说的能够跟她感同身受,实际就是把他自己的想法强加到了她的身上而已。 因为他自己是这样,所以就觉得她也是这样,但其实他们两个之间压根就没有任何可以感同身受的点,他会因为被抛弃而感到失落和难过,但云真可不会。 云真如果被抛弃了的话,或许压根就不会感到难过和失落,甚至她可能还会觉得松了一口气。 因为她终于可以好好的享受独自一人的舒适感觉了,不用再跟旁人进行交流了,这对她来说明明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没什么好难过失落的。 不过季玉清最后那句话说得倒是挺对的。 她跟他,确实是不一样的。 第176章 勇敢阿真,不怕危险 云真前脚刚走进客栈里,后脚便有一人出现在了季玉清的身旁。 看到那人的面容后,季玉清立刻便收敛起了自己面上的温和面具,语气颇有些不耐烦地问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呵。”微生浮若语气讥讽地道:“季前宗主可真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啊,方才还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这会儿便直接原形毕露了,你说她若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知道又何妨?” 季玉清一边开口打断了微生浮若的话语,一边满脸嫌弃地往旁边走了几步,跟她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 而后他冷哼一声道:“对待你这种戴着漂亮假面的人,我自然不能算是个温文尔雅的君子,可对待她那样真真正正的美人,我温和点也是应该的。” 季玉清的脾气其实是很暴躁的,他对待大部分人的态度都是很不耐烦的那种,唯独在对待美人时,他会表现得稍微温和一点。 他就是个喜爱美色的俗人,这没什么好避讳的。 而且就算被云真知道了也没关系啊,反正他从始至终在乎的也只是她的那张脸,而不是她本人。 只要能欣赏美色就行,云真的想法对于季玉清来说倒是没那么重要。 毕竟当年云真跟沈苓一起去合欢宗送礼的时候,他可是因为她的容貌还没长开,而在她和沈苓一起来找他告别时不耐烦地催着他们赶紧滚的。 如今她的容貌长开了,是个大美人,他自然也愿意收起自己身上的暴躁,对她稍微温和一点。 季玉清斜睨了微生浮若一眼,满脸不耐烦地说道:“如果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种无聊的事情的话,那你还是赶紧滚吧,毕竟我可不能保证我不会揍你。” “……” 微生浮若闭了闭眼,忽然有点不想将自己的来意说给季玉清听,但犹豫再三后,她还是视死如归地说了句:“季前宗主,请你借我一点钱。” 季玉清蹙了蹙眉:“你说什么?” “……我说,借我点钱。” 微生浮若再次闭了闭眼,似乎对此感到十分羞耻:“我今天拿到的委托没做完,没钱交居住费,也没钱租间屋子住,请你先借我一点钱,我以后一定会把钱还给你的。” “啧。”季玉清更觉得嫌弃了:“你可真是没用,替父报仇需要用上我们合欢宗的至宝,到了秘境里连个委托都做不完,受了这么重的伤不说,还要找我这个合欢宗前宗主借钱,真是给我们合欢宗丢脸。” “……” 季玉清虽然是个性情暴躁的人,但他对待大多数人都只是不耐烦而已,不会像对待微生浮若这样极具恶意。 微生浮若虽然厌恶他这样的态度,可她爹当年闹上合欢宗的时候毕竟杀了不少合欢宗弟子,而她在成为合欢宗弟子之后又总是觉得合欢宗的修炼功法下流又恶心,不愿意与之同流合污,遂百般抗拒嫌弃,让本就不太喜欢她的季玉清更加讨厌她了。 又想借合欢宗的势力替父报仇,又嫌弃合欢宗的功法下流恶心,这种又当又立的行为说到底还是她比较理亏,再加上有她爹的缘故在,季玉清对她有这么大的恶意倒也不奇怪。 可她毕竟还想活着替阿爹报仇,所以哪怕明知道季玉清对于自己的厌恶,自己也必须要来找他借钱。 于是微生浮若再次闭了闭眼,努力按捺住了自己心里的憋闷,尽量表现真挚地对着季玉清说道:“对不起,请你借我点钱,我以后一定会把今天借的钱还给你的。” 季玉清看天快要黑了,也不想再继续待在外面跟微生浮若说话了,遂随手甩给了她一袋子灵石,语气淡淡地道:“还钱就不必了,就当这是划清界限的价钱,你以后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也别再跟我们合欢宗的人有牵扯,省得我看见你就觉得心烦。” “……” 微生浮若接过了那袋灵石,没有说话。 事已至此,无需多言,她既然已经拿了季玉清给的灵石,那就是接受了他提出的条件。 从今往后,她得跟合欢宗划清界限了。 * 再看云真那边。 云真之所以选择去客栈而不去茶楼,倒不是因为她钱多得发慌所以想再找个地方花花钱,而是因为她已经两天没有沐过浴了。 虽说这两天她一直有用清洁术清理过自己身上的污垢,但清洁术只能清理人身上的污垢而已,并不能让人的身上变得清爽,所以这会儿她是真的浑身难受,只有沐个浴才能稍微缓解一下身上的不适感。 茶楼的雅间是用来喝茶的,里面没有可以沐浴的地方,她当然只能去客栈里面碰碰运气了。 好在秘境里的客栈跟外面的客栈是差不多的,会提供热水和浴桶,所以最后云真也是十分顺利地在这家客栈里的一间天字号厢房里沐了个浴。 洗去了一身的脏污,换了身干净的新衣裳,云真浑身清爽而又舒适地躺在了厢房里的大床上。 一片黑暗的厢房里,她平躺在床上,合着双眼,向来淡然冷漠的眉眼间难得流露出了几分闲适与放松。 “姐姐姐姐,我洗完盘子来找你啦!” 这时,小公子难掩激动的嗓音忽然在她的识海中响了起来。 云真想着外面的天都已经黑了,便有些疑惑地在识海中问道:“小公子,外面的天都已经黑了,你这种时候才洗完盘子,难道不怕回去的路上被那些白雾给吞噬掉吗?” 小公子也有些疑惑:“姐姐,你在说什么呀?我这边没有能吞噬人的白雾啊。” “美酒之都的夜晚不会出现白雾吗?” “不会呀。”小公子说:“姐姐我跟你讲呀,美酒之都的夜晚可热闹啦!那些白天不会开门的酒楼都会在夜晚的时候开门,只要喝了酒楼里面提供的酒,就能得到非常丰厚的灵石,这会儿街上有好多人都在喝酒聊天赚灵石呢,真的特别特别热闹。” “……我知道了。” 美酒之都的夜晚和无边沙漠的夜晚,原来并不是相同的啊。 那么其他五个区域呢? 也都拥有各不相同的夜晚吗? 这个秘境看起来神秘而又危险,无数的秘密和危机潜藏在其中,不仅没能让云真感到丝毫的畏惧和担忧,反而在她向来平静的心湖里激起了些许涟漪。 她似乎感到有点兴奋了。 ——这是对于未知危机的存在而产生的兴奋感。 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不知道周围潜藏着怎样的危险,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走出这片秘境……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很容易让人感到恐慌,但也很容易让人感到兴奋和激动。 这种情况甚至还有可能会让人产生浓烈的探索欲和挑战欲,让人忍不住想要将前行路上的未知危机都给探索出来,然后再去挑战那些危机。 至少就这方面而言,云真敢保证,这是她活了十几年以来,探索欲和挑战欲最浓烈的一个时候了。 探索危机,挑战危机。 她想,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会是一段很有意思的冒险经历。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她真的想要挑战危机的话,那这种时候她最应该做的事情,难道不是去拉开窗帘、窥视外面的白雾吗? 可她没有足够的实力,真的敢冒这个险去作死吗? 别说,云真还真敢。 但现在还不是该冒这个险的时候,至少要等她杀了微生浮若才行。 否则到时候她因为靠近危机而死了,而跟她有仇怨的微生浮若却还活在世上,这岂不是显得她很亏? 云真可不想做让自己亏本的事情。 此时此刻,沉浸于自己思绪之中的云真并没有注意到,相比起从前来说,如今的她已经没有那么怕死惜命了,她甚至还敢为一场刺激的冒险而赌上自己的性命——这可是她从前绝对不会想、也绝对不会做的事情。 这明明是一个非常巨大的转变,来得十分明显,也十分突然,可云真居然完全没发觉到自己有了这样大的转变,就好像她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似的。 因为她本来就是这种性格,所以她才会完全没觉得自己的性格出现了很大的转变。 从始至终,她一直都是她。 没有任何转变。 第177章 自爆妖丹,同归于尽 云真做了一个梦。 这是一个极为漫长、且让她感觉到有几分熟悉的梦。 在梦里,她先是处于一片混沌之中,周围一片混沌朦胧,没有白天,没有黑夜,也没有世间万物。 天地间一片混沌,安安静静的,只有她的呼吸声极为清晰。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混沌忽然散去,她发现自己处于云端之上,周围白云环绕,仙气飘飘,而当她低头向下一看的时候,却发现地面上正在缓缓浮现出世间万物的身影。 河流、山坡、花草树木、以及数量并不算多的小动物——它们都是凭空出现在地面上的,但却并不显得突兀,就好像它们本来就应该存在于此似的。 此刻似乎正值天地初开之际,河流还没有开始流淌、山坡还没有完全成型、花才刚冒出了个芽芽、草才刚从地里冒出了头、树木还是光秃秃的、小动物一动不动的,目光还显得有些呆滞……世间万物都还在缓慢地生长中,整片天地看起来平凡而又普通,但却透着股欣欣向荣的氛围。 而除了这些自然生灵以外,同样凭空出现在地面上的——还有一清一浊两团气体。 清气和浊气原本只是两团小小的气体,但随着那些自然生灵们的苏醒和成型,这两团气体也在一点一点的变大。 直到最后几乎快要触碰到了天空的轮廓之时,它们才没有再继续变大。 在那团清气之中,隐约可以看见几十个人的身影;而在那团浊气之中,则是看不到任何身影,只能看到正在剧烈翻滚的黑气。 云真还想再看那浊气里面的情况,可就在这时,她忽然从云端跌落了下去,耳边风声飒飒作响,眼前一片天旋地转,世间万物都轮廓在她眼里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然后,云真醒了。 她从梦中惊醒过来,眼前的场景不再是那片初开的天地,而是她昨天夜里住的那间客栈的天字号厢房。 此刻的她也并没有像梦里那般正在从高空中坠落,而是正平平稳稳地躺在厢房里的大床上,身上盖着柔软的被褥,头下枕着柔软的枕头,一片静谧祥和的氛围,完全没有半点梦里的惊心动魄。 梦里的一切,似乎就只是个梦而已。 可那真的只是一个梦而已吗? 到底是不是梦,云真也说不上来,她只是觉得梦里的场景有点熟悉,就好像她曾经确实经历过那么一遭似的。 可她怎么会经历过天地初开的场景呢? 这真的有可能吗? 潜意识里,云真觉得这是有可能的。 但从现实层面上来看,她又觉得这不太可能,毕竟那可是天地初开时的场景,而她如今不过才只有十八岁,怎么可能经历过天地初开时的场景呢? 除非那是她前世的记忆。 但,云真还是觉得不对劲。 墨书隐曾经说过,她的命格很特殊,六界轮回内不会出现她的身影,就连上天也没有办法决定她的生死,也就是所谓的超脱六界之外,生死命格不由天。 如果墨书隐没有骗她的话,那么按照他的说法,她不可能存在前世,也不可能存在转世。 因为她入不了轮回道,所以她只会有这一世,不会有前世,也不会有转世,这辈子过完了就是真的过完了。 但要如何确定墨书隐的话是真是假呢? 想到那句生死命格不由天,云真的心里忽然有了个想法。 她要先去杀了微生浮若,然后—— 再去作个死试试看。 云真是个极其惜命的人,一般不会特意去作死,但这次却是个例外,因为她潜意识里觉得,墨书隐说的那番话并没有在骗她。 当然,云真之所以会相信这个说法,并不是因为她很信任墨书隐,而是因为她很相信自己潜意识里的想法。 她的潜意识告诉她,墨书隐说的那些话是可以相信的,所以她才会愿意去作死。 但还是那句话,就算她要去作死,也得在去作死之前先把微生浮若给杀了,毕竟带着遗憾去作死可不是她想要的作死方式。 那么,该去哪里寻找微生浮若呢? 其实找到微生浮若并不是一件难事,因为云真昨天在击杀完微生浮若的替身之后,还顺手将替身变作的藤蔓给收进了储物袋里。 藤蔓是微生浮若本体的一部分,上面必定附着她的气息,所以此时此刻,云真完全可以将一道追踪符贴在藤蔓之上,然后再顺着追踪符的指引找到微生浮若。 好巧不巧,云真的储物袋里恰好有几张品质还不错的追踪符,都是她亲手制作出来的,效果也就比一般的追踪符好很多吧,也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咳。 好吧。 其实在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张品质上好的追踪符的时候,云真的心里还是很为自己感到骄傲的。 能做出品质这么好的符,她真厉害。 当然,云真只是稍微骄傲了一下下,就立刻开始干起了正事。 她先是将一截已经枯萎了的藤蔓从储物袋里给拿了出来,而后又将一张品质上乘的追踪符贴在了那根藤蔓上面。 最后云真再往符中注入了一点灵力,那澄黄色的符纸顿时便化作了一抹光点,引领着她去寻找微生浮若的所在地。 因为这追踪符里注入的是她的灵力,所以也只有她一个人能看见那抹光点。 一路上遇到的那些路人们看不到那抹引路光点,只能看到云真优哉游哉的走在街上的模样,遂只当云真是在悠闲散步,并没有对她投以太多的关注。 云真也没怎么在乎那些路人的反应,她只是一边不紧不慢地跟在那抹光点后面,一边思考着自己待会要怎么去作死。 作死的方式有很多种,云真既对溺水时所产生的窒息感有点兴趣,又对吞服毒蘑菇后所产生的幻觉有点兴趣…… 但要说起她最感兴趣的作死方式,那还得是跟夜里的白雾碰一碰。 白雾里究竟潜藏着怎样的秘密呢? 且待夜里,她去雾中一探究竟,如今就先把心思放在微生浮若的身上吧。 微生浮若如今会在什么地方呢? 是会躲在阴暗的小巷里小心翼翼的避开她的追杀呢,还是会藏在偏僻的角落里伺机而动准备将她反杀呢? 云真有些期待地跟在那团光点后面向微生浮若的所在地走去,可最后却得到了一个跟她想象中完全不同的答案。 因为微生浮若既不在阴暗的小巷里,也不在偏僻的角落里,她就大大方方地坐在城主府的门口,神情从容而淡然,似乎早就已经料到云真会来找她。 而真实情况其实是,她现在的身体情况简直虚弱得可怕,跑也跑不动,甚至走几步路就会觉得浑身难受,咳血咳个不停。 而且无边沙漠就这么大,城里是云真的追杀,城外是凶残的妖兽和讨厌的陷阱,她就算是想跑也跑不掉,这种情况下,她除了等死以外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但真的仅仅只是如此而已吗? 微生浮若低头看向云真,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事情,她忽然唇角微勾,露出了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 “你终于来了啊……我等你很久了。” 微生浮若的话音刚落,忽然一个金色的法阵出现在了她和云真的脚下。 这阵法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却恰好将其他人都隔绝在了外面,只余下她跟云真在阵法里面对峙。 云真神情淡然地扫了这阵法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做出太大的反应,她默默地将暗剑从剑鞘中拔了出来,显然是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而微生浮若显然也没有要跟云真闲聊几句的想法,她再次燃烧生命力和灵力,暂时抑制住了身体上的虚弱,恢复了行动能力。 而后,她站起身来,并身形一晃,直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袭到了云真的面前。 云真也没跟她客气,直接就是一剑劈了上去。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剑居然中了。 因为微生浮若完全没有要躲避这一剑的意思,所以这一剑直接就砍在了她的左边肩膀上,但更加让人出乎意料的是,这一剑居然却没能伤她分毫,反而还让她身上的灵力得到了暴涨。 灵力暴涨后的微生浮若并没有选择出手攻击云真,因为她燃烧的那点生命力和灵力只够她突袭到云真面前的,不够她出手攻击云真的。 但她的身上却泛起了一道红光。 一道带着毁灭气息的红光,隐约还能从中闻到些许草木香,这是妖族自爆妖丹前的征兆。 她这是想自爆妖丹,跟云真同归于尽! 第178章 终于找到修罗族的线索 在来到云真面前的时候,微生浮若的脸上依旧带着势在必得的笑容,因为她觉得自己这次一定能够成功拉着云真一起死。 这个阵法可以限制云真的行动,让云真没法跟她保持距离,以确保她的妖丹能够百分百的炸到云真。 这是阿爹之前送给她的保命法宝,如今正好用来杀仇人,帮阿爹报仇。 而云真的修为虽然在她之上,但一个筑基中期的妖兽自爆妖丹的威力可是连金丹前期的修士都能够炸死的,更别说云真这个还没到金丹期的,炸死她还不是简简单单? 至于自爆妖丹的代价嘛,也就只是她会魂飞魄散而已。 区区魂飞魄散而已,没关系,只要能为阿爹报仇,便是彻底消散于这世间,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但让微生浮若不明白的是——明明都已经死到临头了,为什么云真还能保持着满脸的镇定从容、连半分惊慌恐惧都没有? 是真的镇定,还是在强装镇定? 而在下一刻,云真立刻就用行动告诉了微生浮若,她是真的镇定,不是强装镇定。 只见云真先是不紧不慢地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拿出了明昙册,然后在微生浮若的妖丹即将爆开之时,她直接当着微生浮若的面进入了明昙册里,躲开了妖丹爆炸时的威力。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 微生浮若带着满脸的不甘,被她自己的妖丹炸得魂飞魄散、尸骨无存,就连那金色的阵法也被她的妖丹炸得七零八碎的,透着股强烈的破碎感。 而等到外面的一切都尘埃落定后,云真才不紧不慢地从明昙册里走了出来。 她将明昙册重新收回了储物袋里,看都没看那七零八碎的阵法一眼,直接便抬腿离开了这个地方。 好在这种时候大家都已经出城去做悬赏任务了,城主府外一个人都没有,否则微生浮若自爆妖丹的场景怕是要在城内引起不小的轰动了。 走出一段距离之后,云真抬头看了看晴朗的天空,心里难得的涌上了几分期待感。 什么时候才能到夜晚呢? 她已经想去作个死了。 其实被妖丹炸一炸也是种作死方式,但很可惜,云真不喜欢别人帮她选择死法,尤其帮她选择死法的人还是跟她有仇的人,这就更不能让她接受了。 而且被炸得尸骨无存这种死法也很没意思,会让她少了很多探索死亡的乐趣,所以她只好拒绝微生浮若的同归于尽邀请了。 她的作死方式,当然要由她自己来选。 而窥探白雾,就是她为自己选择的—— 最好的作死方式。 * 云真想要作死,可如今正值白昼,距离夜晚的到来还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她便是想作死也没地方可以作。 但让她乖乖的待在无沙城里等待着夜晚的到来的话,她又觉得很无聊。 于是最后的最后,在经过了一番慎重的思考之后,云真决定出城,继续去探查沙漠里的情况。 毕竟除了出城探查以外,她似乎也找不到其他的消遣方式了。 云真准备出城,可她才刚来到城门口不远处的小巷子旁,就看到城门口有两个人正在吵架,并且在这两人的身后还各自都站着三四个正在劝架的人。 好巧不巧,他们都是云真认识的、或者曾经见过的人。 正在吵架的两人,是祁婉和一名白衣少女。 祁婉身后有三个正在劝架的人,分别是蔺姝、李惊元、以及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傅小兰。 那白衣少女的身后也站着三个正在劝架的人,两女一男,看起来有点眼熟,似乎是她第一天来到无边沙漠时所遇到的那伙人中的其中三人。 两个姑娘叫什么名字她不知道,因为她们没说过,但那男子倒是让她有点印象。 他好像跟她说过,他叫秋让来着? 不过对于云真来说,这个男子叫什么名字并不重要。 管他是叫秋让还是春让,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出城探查情况,而不是在这里看人吵架劝架。 为了不引起他们的注意,云真本想先往自己的身上贴张隐身符,然后再用轻功跳到城门外的。 只可惜事与愿违,她才刚从储物里拿出了一张隐身符,就听到城门那边的祁婉忽然特别大声地说了句:“什么修罗族啊,我听都没听说过!傅锦戎,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编出个族名来吓我的?哼,我才不怕呢!” 紧接着,那跟祁婉吵架的白衣少女也大声说道:“连修罗族都没听说过,你可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就这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剑道世家的大小姐呢,我看你就是个大傻缺!” “你才是大傻缺呢!” “我不是,你才是!” “……” 云真默默地将自己手里拿着的隐身符收回了储物袋里,并往前走了几步,主动将自己的身影暴露在了城门口那些人的视野范围之内。 云真的出现,霎时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看到她,祁婉连架都顾不得吵了,立刻便蹦蹦跳跳地来到了她的面前,并满脸欣喜地对她说道:“小师妹,没想到你居然还在啊!我还以为你今天又要丢下我们,自己一个人出去闯荡了呢!” 云真微微一笑,毫不心虚地说道:“我只是不想给你们拖后腿而已,不是故意想要丢下你们的。” “可是小师妹,你的修为明明比李师兄还要高,怎么可能会给我们拖后腿嘛?” 闻言,随后而来的李惊元立刻佯装幽怨地说道:“祁师妹,我人还在这里呢,你就当着小师妹揭我的短,是不是有点太不厚道了啊?” 蔺姝也笑着打趣道:“是啊,祁师妹你的这番话啊——可是把你李师兄的自尊心狠狠地伤害到了呢,你看他都快要哭了呢。” 李惊元立刻配合地“呜呜”了两声。 祁婉无奈扶额。 真是的,师兄师姐怎么戏都这么多啊。 不过虽然知道他们都是在演戏,但祁婉还是十分配合地说了句:“都怪我年少无知童言无忌口不择言,李师兄你宽宏大量,想必一定不会跟我计较的吧?” 李惊元笑着摆了摆手:“哈,只要能让小师妹知道她不是我们的累赘,哪怕再拿我当百八十次的反面例子,我都是不会跟祁师妹你计较的。” “所以——”蔺姝看向云真,笑眼弯弯地说道:“小师妹,你应该知道我们的态度了吧?我们不会将你视作累赘,你也不必担心拖我们的后腿。” “……” 云真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知道归知道,但估摸着下次她多半还是会选择单独行动,因为她有点应付不来他们的热情和信任。 而且她这次之所以会选择停留,也不是为了他们,而是为了—— 云真抬起眼眸,看向了站在城门口的那名白衣少女,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句:“祁师姐刚刚是跟人吵起来了吗?我来的时候好像听到那姑娘说了句什么修罗族……祁师姐是因为这个修罗族而跟她吵起来的吗?” 祁婉冷哼一声道:“哼,那个家伙叫傅锦戎,是小兰师兄的妹妹,她一上来就跟我们说她是修罗族的人,还说要把小兰师兄带回修罗族接受什么擅自离族的惩罚……小兰师兄不愿意跟她走,她就要打小兰师兄,我当然看不惯有人欺负我们昶清宗的人,于是就直接跟她吵起来了。” “傅师兄是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早上,我们刚出城没多久就看到了昏倒在沙漠里的小兰师兄,本来想跟小师妹你说说这事儿的,但是昨天一天我们都没有看到你的人,所以就没机会说啦……” “我的问题。” “诶诶,没有没有,小师妹,这不是你的问题,小兰师兄昨天一直都在昏迷,是到今天早上他才醒过来的,你来得刚刚好,正好赶上他苏醒的时候,这不叫有问题,这叫很幸运!” 幸运么? 确实挺幸运的。 刚来没几天就找到了修罗族的线索,这当然称得上是一种幸运。 于是云真微微一笑道:“是啊,祁师姐你说得对,我很幸运,恰好赶上了傅师兄苏醒的时候……那么于情于理,我是不是都该去跟傅师兄叙叙旧?否则岂不是白白辜负了这番好运吗?” 一句话说完,也没等祁婉的回复,云真就径直走向了城门口。 毕竟她问这样的问题也不是为了得到祁婉的回复,而是因为她的心情好,所以愿意跟祁婉多说几句开玩笑的话而已。 至于她为什么心情好? 那当然是因为她心头的疑惑终于能够得到解决了。 妙哉,妙哉。 第179章 平等是她的责任 走到傅小兰和傅锦戎等人的面前,云真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收获了五道截然不同的目光。 傅小兰看向她的目光是呆滞的;秋让看向她的目光是喜悦的;傅锦戎看向她的目光是带着些许妒意的;那两个不知名姓的姑娘看向她的目光分别是欣赏的和羡慕的……总之五道目光里的情绪各不相同,看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由于她跟他们都不算熟,并且傅锦戎看向她的目光中还带着极其浓烈的敌意,所以云真果断选择了先将自己的视线放到了勉强算得上是旧识的傅小兰身上,并浅笑着对他说道:“傅师兄好。” “……” 傅小兰目光呆滞,没有回应。 云真记挂着修罗族的事情,稍微等了一会儿之后,见傅小兰迟迟没有做出回应,她便也果断改换了目标,将自己的视线放到了旁边的傅锦戎身上。 云真正准备开口跟傅锦戎打个招呼,可就在这时,旁边的傅小兰忽然将他自己的手臂举到了她的面前。 这是一条缠满了绷带的手,隐约还能闻到些血腥味。 云真再次看向傅小兰,却见他的目光依旧是呆滞无神的,而且还没有任何焦距,就像是个瞎子似的。 “小师妹,我,不好,受伤了,痛。” “……” 虽然傅小兰这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有点不太连贯的,但众人却依旧能够理解他话里想要表达的意思——他这是在回应云真前面说的那句“傅师兄好”呢。 云真前面说了句“傅师兄好”,本来只是礼貌性的跟傅小兰打招呼,并没有要询问他好不好的意思。 可傅小兰如今这番话,显然是在回应她前面说的那句“傅师兄好”。 她说傅师兄好,而他的回复则是—— 傅师兄不好,傅师兄受伤了,傅师兄现在很痛。 提到这个伤口的事情,被回应的云真本人还没说些什么,反倒是旁边身为医者的李惊元忍不住跳出来询问道:“傅师弟,你的伤口又开始发痛了吗?是不是溃烂了啊?要不要我再帮你处理一下啊?” 哎。 他这藏都藏不起来的医者仁心啊。 面对李惊元的这番关切询问,傅小兰依旧是呆呆的,半天都没有做出回应。 半晌过后,他才缓缓点头,一字一顿地说道:“李师兄,我伤口,疼,刚刚,傅锦戎,推了我的,手臂,我不要跟她走,修罗族里都是坏人。” 闻言,刚刚因为云真的到来才好不容易熄了火的祁婉顿时又炸开了。 “傅锦戎!”祁婉气呼呼地说道:“你不知道小兰师兄他的手臂受伤了吗?你居然这么蛇蝎心肠,还故意推他的手臂?!” 傅锦戎也气呼呼地说道:“他活该!谁让他当年什么都不说就离家出走了,而且这一走就是七年没回来,我们爹娘找他找得头发都白了!呵,像他这种不孝子,难道你还要护着他不成吗?” “那你也不应该打他啊!” “我就打他怎么了?谁让他不孝的。” “……” 眼看着她们两人又要吵起来了,可就在这时,作为事件中心人物的傅小兰忽然开口说道:“我没有,不孝,是你们打我……你们总是打我,还不给我饭吃,我受不了,所以,才会离家出走,不是你说的这样……你和爹娘,天天都要打我,我真的,很痛。” 听了他这段话,原本以为自己不占理所以稍微有些气馁的祁婉顿时便又气势汹汹地叉起了腰。 “好啊你傅锦戎!原来小兰师兄当初之所以会选择离家出走,都是因为你们一家人总是打他、而且还不给他饭吃啊!你们都这么欺负他了,他离家出走才是对的,我是真不知道你哪来的脸指责小兰师兄不孝的!” 闻言,傅锦戎略显轻蔑地哼了一声,并毫不心虚地说道:“哦,是啊,我们确实打他,也确实经常不给他饭吃,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我们一没有伤他的性命,二没有毁他的清白,难道对他还不够好吗?” “这算什么对他好啊,我告诉你,你应该向小兰师兄道歉!” “道歉?呵,不可能。” “你!” “在我们修罗族里,男子就是最为卑贱的存在,想打就打,想骂就骂,要是换作族中其他男子的话,可是会被直接打死、或者送去给外面的达官贵人当暖床小倌的——而我们既没有弄死傅小兰,也没有出卖他的清白,我们对他都已经这么好了,可他居然还敢离家出走,这难道不是他的错吗?!” “……” 这下别说是祁婉了,就连蔺姝和李惊元的脸上都忍不住流露出了几分怒意,甚至就连跟傅锦戎同行的秋让三人也都纷纷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情。 很显然,他们都不太赞同傅锦戎的话。 云真对此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 毕竟她对于修罗族内部的情况并不感兴趣,她只是单纯的想要弄清楚修罗族血脉上的优点和弊端而已,这样才能方便她提前做好准备应对血脉上的弊端。 但如果要问她对于傅锦戎说的这番话有什么想法么? 她想,她或许也会觉得不太赞同吧。 因为傅锦戎口中所描述的修罗族,很容易就让她想起了她成长的地方——溧国。 修罗族跟溧国是完全相反的,修罗族不把男人当人看,溧国不把女人当人看……而相比起这两个地方来说,她还是更喜欢追求平等和平等的修仙界和书灵界,因为她很喜欢那种众生平等的感觉。 众生平等……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四个字,云真的心里忽然涌上了阵阵熟悉感。 她喜欢平等,她追求平等,因为这就是她的责任。 平等,就是她的责任。 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了这样的想法,云真也说不清楚她为什么会觉得平等就是她的责任,她只觉得心口一阵阵的发痛,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然后,她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一道雌雄莫辨的冷淡嗓音,并且那冷淡的嗓音中似乎还携带着几分幽怨: “我等了你几万年,好不容易才等到你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却没想到你如今居然成了个最低级的五灵根修士……我恨你,我真的恨你,呵呵,要是你这辈子都不能够得道成仙的话,我就每天都画个圈圈诅咒你,诅咒你早日得道成仙。” “……” 云真还没来得及询问对方是谁,就见自己眼前的黑暗忽然如潮水般退散消失,众人的身影又浮现在了她的眼前,而她心口的疼痛也在一瞬间便消失殆尽。 他们还在讨论着傅小兰的事情,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她身上的异常。 云真垂下眼眸,心里忽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她想,她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很烦,真的很烦。 修罗族血脉的事情她还没弄清楚呢,结果这会儿就又出现了一件新的事情……要是能把自己拆开分成两半就好了,这样她就能同时去调查两件事情了。 啧。 好难。 她还是先作个死再说吧。 第180章 傅小兰的回忆画面 好吧。 先去作个死当然是不可能的,因为如今距离夜晚的到来还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而云真又只想跟夜晚的白雾碰一碰,并不想选择其他的作死方式,所以她现在只能默默等待夜晚的到来,根本就没法先去作个死。 既然没法作死,那就出城探查情况吧。 云真无意与人结伴同行,正想寻个理由跟众人分开的时候,却不想一旁的傅小兰却忽然满脸痛苦地捂住了心口。 像是遭受了莫大的折磨似的,傅小兰直接跪倒在地,并猛地吐出了一大口血。 血色殷红且鲜艳,直接染红了跟他离得最近的李惊元的衣袖,也染红了云真左手上的一小片肌肤。 是的,傅小兰吐出来的血,有几滴恰好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云真的左手之上,令她白皙的手背上忽的增添了一抹妖艳的红。 云真还没来得及擦去那几滴血迹,就蓦地被拉进了一段陌生的回忆画面里。 画面里,身着一袭灰衫的瘦小男童跪倒在昶清宗的山门口,他的容貌不算出众,但一双眼睛却是亮晶晶的,极为漂亮,吸引了不少路人的注意。 这似乎是孩童时期的傅小兰。 进入回忆画面后,云真立刻低头看看向了自己的左手,在发现自己的左手上并没有任何血迹之后,她才放心地打量起了这个回忆画面里的情况。 很显然,这里是傅小兰的回忆。 孩童时期的傅小兰拥有一双炯炯有神的漂亮眼睛,还拥有一张充满了坚定情绪的生动面容,跟长大以后那个总是面无表情、仿佛失去了所有情绪的他完全不同。 而在这个孩童傅小兰的面前,还站着一名身着鹅黄色衣衫的清俊少年。 从五官上来看,这清俊少年似乎是年少时的颜不还,只见他手持一把折扇,面带笑意,眼眸弯成了一轮月牙的形状,像极了一只狡黠的小狐狸。 少年颜不还一边摇晃着手里的折扇,一边笑眼弯弯地对傅小兰说道:“想拜我为师啊,可以,不过小孩儿——你应该知道我颜不还的规矩吧?我收徒有两个标准,一要五灵根的天赋,二要能够吃苦耐劳的,你确定你符合我的收徒标准吗?” 傅小兰满脸坚定地回复道:“是的,颜长老,我很确定我符合您的收徒标准,还请您收我为徒。” “为什么想拜我为师?” “因为整个昶清宗内门里只有您一个人愿意收五灵根之人为徒,若我想要出人头地的话,唯一的选择便是拜您为师,所以请您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傅小兰说这话时,一张小脸上盛满了认真与坚定,看得出来他这是在说真心话,而不是在花言巧语哄人开心。 “哈。”颜不还轻笑一声道:“不错嘛小孩儿,我就喜欢收你这种有野心有追求的五灵根当徒弟,能省掉我不少麻烦,不过我也丑话说在前头了——” 说着,他将折扇一合,原本笑吟吟的脸上蓦地多出了几分认真。 “小孩儿,当我的徒弟可是非常危险的哦,可能会丧命,也有可能会变成无悲无喜的木头人……我想知道,你真的做好了失去一切的准备了吗?” 傅小兰直接往地上磕了两个头。 “师尊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虽然他没有直接回答颜不还的问题,可此时此刻,他的答案已经很明确了。 颜不还笑着点了点头:“行啊,那就跟我来吧,好徒儿,我让你看看五灵根是怎么出人头地的。” “是。” 傅小兰先是从地上站了起来,而后他紧跟在颜不还身后,一步一步地走进了昶清宗里。 他的身躯又瘦弱又干瘪、身高才只到颜不还的腰部、脸色和唇色也都透着股病态的苍白——明明又瘦又矮又虚弱,可他的背影看起来竟比颜不还的背影还要坚定,透着股坚定赴死的决绝气息。 而在他们两人走进了昶清宗之后,云真眼前的画面忽然变了。 这一次出现在她眼前的傅小兰,不再是之前那个神情生动的孩童傅小兰了,而是她印象里所熟知的那个——脸上总是没有任何情绪的少年傅小兰。 这一次出现在她眼前的场景也不再是之前的昶清宗山门口了,而是清遥殿里的那一方清雅小院。 画面中,少年傅小兰面无表情地坐在石凳之上,任凭不远处坐在主殿门口的梅三思对他阴阳怪气冷嘲热讽,他也没有生气,就像是一尊没有情绪的木头人似的。 见他始终不为所动,梅三思忍不住冷笑一声道:“呵,我就说跟着颜不还那家伙练功肯定会把脑子给练傻的吧……真不知道你这家伙干嘛非要劝我拜他为师,明明你自己都已经变成这副鬼样了,莫非你还想把我也坑成这副鬼样不成吗?” 少年傅小兰的反应有点慢半拍,所以他并没有立刻回应梅三思的话,而是等过了一会儿之后才缓缓说道:“我不是想坑你,我是想给你介绍一个对你来说最好的选择。” “对我来说最好的选择?” “……嗯,你灵根断裂,只有跟着颜长老修炼才有可能得到出人头地的机会,清遥君的确是个很好的人,但他并不适合当你的师尊,你拜他为师是个很错误的选择……” “呵。”梅三思再次冷笑一声,“我需要你帮我做选择吗?你要是闲着没事干就去练功去,别来烦我。” “......我只是想给这世上所有没灵根的人和五灵根的人一个最好的选择而已,并不是故意想烦你的。” “呵,够了,傅小兰,少拿你自己的想法来帮别人做选择了!你觉得跟着颜不还修炼是对我来说最好的选择,可我恰恰觉得这是个非常坏的选择,因为我不想也变成你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懂吗?” “……我不懂,明明对于你这种没有灵根的人来说,只有跟着我师尊修炼才有得道成仙的可能性,这明明是最好的选择,可你为什么会觉得这是个非常坏的选择呢?” 傅小兰的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疑惑,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无法理解梅三思为什么会这么抗拒他的提议。 梅三思再次冷笑一声道:“呵,你给我听清楚了——对我来说最好的选择不是由你来定的,而是由我自己来定的,只有我自己喜欢的选择才是对我来说最好的选择,你又不是我,凭什么来帮我做选择啊?傅小兰我告诉你,要是再拿这种事情来烦我的话,我可就要直接打死你了!” 说完,梅三思也没有选择继续待在原地等待傅小兰的回应,他直接起身离去,白色的衣角很快便消失在了清遥殿的门口。 独留傅小兰一人坐在院子里,他微微蹙起了眉头,一双略有些黯淡的眸子里盛满了浓郁的迷茫和疑惑。 “我选择的道……难道真的错了吗?” 他喃喃自语道。 第181章 今日方知当年算计 “我选择的道,应该是最好的……” 傅小兰抬头看向天边,眸中的迷茫和疑惑浓郁到几乎要化为了实质。 “既是最好的选择,又怎会有错呢?” 而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这一瞬间,云真眼前的回忆画面再次出现了变化。 这次的场景变化并不算大,因为云真发现这次出现自己眼前的场景还是清遥峰的那方小院子,跟上个场景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在于她在两个场景里的视角是不相同的。 在上个场景里,她是直接站在清遥殿的院子里的,所以她是能够以平行视角去观察院子里的情况的。 可在这个场景里,她站在屋顶上,视角是从上往下看的俯视角度——虽然从这个角度来看也能够观察到院子里的情况,但却让她有一种偷偷摸摸的感觉,因为总她觉得这个角度很像是在偷窥着什么似的。 而事实也证明,云真想得确实没错,因为这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偷窥视角。 这次出现在她面前的有三个人——首先是双眼已经彻底变得黯淡无光的傅小兰、然后是坐在傅小兰身旁玩毒草的沈苓,最后是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喝粥的粉衣小姑娘。 云真一眼便认出那正在喝粥粉衣小姑娘就是刚来到昶清宗没多久的她自己。 那时的她对于颜色没什么喜好,只知道凡间的那些闺阁千金都喜欢穿粉的绿的,于是为了在昶清宗的人面前伪装出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形象,她便也学着凡间的闺阁千金们穿粉衣裳和绿衣裳。 如今再回头看从前的自己,她倒也没觉得可笑,反而还觉得自己那时挺可爱的。 粉色衣裳还挺可爱的,不是吗? 但这种时候,比起在乎粉色的衣裳可不可爱,她还是更在乎沈苓和傅小兰为什么会坐在屋檐上偷窥她。 以及,他们两个是不是用了什么能够隐蔽身形的东西——否则就以他们这种大大方方毫不掩藏的偷窥方式,底下的那个她怎么可能会看不见坐在屋檐上的他们呢? 云真心有疑惑,便顺势往他们身上扫了一圈,最后果不其然看到他们两个人的身上都贴着一张可以暂时隐匿身形的隐匿符。 哈。 原来是贴了隐匿符啊,难怪下面的那个她没有发现他们。 不过他们两个还真是大手笔啊,市面上价值八百万灵石的隐匿符居然说用就用,而且还是用来窥视她的。 她的身上究竟有什么好东西,才会让他们愿意花费一千六百万灵石来窥视她呢? 云真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院子里还在认真喝粥的自己,原本她只是想随便看一眼而已,并没有想过能真的从那时的自己身上探查出什么好东西来。 毕竟云真很清楚那时的自己是有多么的一穷二白,身上别说有好东西了,恐怕连件稍微值点钱的东西都找不出来,浑身上下也就只有几百块灵石而已,穷得叮当响。 可让云真没想到的是,偏偏就是这随便的一眼,竟还真让她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东西,那就是清遥殿院子里摆放着的—— “造梦阵。” 这话不是云真说的,而是傅小兰说的。 傅小兰扭头看向沈苓,面无表情、语气平静地问道:“为什么要弄造梦阵?你们四个是想让小师妹梦到什么东西吗?” 沈苓笑着回道:“啊,是啊,小师妹最近总是因为她的五灵根天资而感到难过,晚上睡觉都睡不好,总是会做那种被人嘲笑天资的噩梦……为了让小师妹能睡个好觉,所以宣楚师兄才特意搞了这个造梦阵,我们每天晚上都会用这个造梦阵来给小师妹制造一点有意思的美梦,这样或许她醒来之后就不会再因为天资不好而感到那么难过了呢?” “……原来如此。” 傅小兰点了点头,没有怀疑。 可云真却满脸怀疑地看向了沈苓。 说他们会特意给她制造美梦,或许旁人会相信,可她本人却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因为她觉得他们不像是这么好心的人。 他们弄个造梦阵,究竟是想做什么? 回想起沈苓方才说的那番话,云真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抹灵光。 等等。 沈苓刚刚说,那时的她因为五灵根的天资而难过,晚上睡觉都睡不好,总是会做那种被人嘲笑天资的噩梦…… 云真很确信,她从未因自己的天资太差而感到难过,但回想起过往,她才发现自己有段时间里确实经常会做那种被人嘲笑天资的梦。 而那段时间,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似乎是她刚来到昶清宗的—— “我说傅师兄啊,你之前不是看到个五灵根的人和无灵根的人就忍不住去招揽他们成为颜长老的徒弟的吗?如今我们家这个五灵根的小师妹来到昶清宗已有五月了,你怎么还不去招揽她啊?” “……因为,已经有很多人因为我的招揽而死去了,我不想再坑害一个小师妹,她成为清遥君的徒弟才是最好的选择,如果跟着我师尊的话,她只会失去她的一切。” “我说傅师兄啊,最好的选择不是由你来定的,而是要看当事人自己的想法,只有当事人自己心甘情愿做出的选择才是最好的选择……我说你至少应该去问问小师妹是怎么想的吧?她可是当事人耶,你就这么自作多情的帮她做选择似乎不太好吧?” 闻言,傅小兰垂下眼眸,即便他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但还是能让人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悲凉气息。 “……嗯,梅师弟也是这么说的,我总是喜欢替别人做选择,我每次都觉得我为旁人做出来的选择就是最好的选择,可事实上我连自己的选择都做不好……沈师弟,我选择的道,好像真的是一条错误的道,所以我也该为此而付出代价了……” “……” 对此,沈苓没有再做出任何回应,因为在傅小兰说要为此而付出代价的一瞬间,云真眼前的回忆画面瞬间便破碎成了千万片。 云真身处于一片破碎的空间里,眸中的冷意和杀气几乎要化为了实质。 哈。 是啊。 正是在来到昶清宗的第五个月,她连续四五天晚上都会梦到自己被嘲笑天资,而在梦里嘲笑她天资的人,她记得很清楚——是宣楚和梅三思。 当时的她确实有点惦记着自己五灵根天资的事情,也确实有产生过想要挖了他们的天灵根为己所用的想法。 而正是因为当时她的心中有过欲念,所以在做了这种梦之后,她也单纯的以为自己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已,并没有怀疑过那是宣楚和梅三思他们故意搞出来的梦。 可如今看来,如果这个回忆画面里的一切都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情的话,那就说明当时的她是被他们给算计了。 呵。 难怪那段时间里她总是能看到各种各样的有关于天道对五灵根不公的书籍,还总是会做那样的梦……她当时还还很疑惑自己怎么总是能那么巧合的在藏经阁里翻到有关于五灵根的书籍,原来是他们做的。 他们故意跑到她的梦里去嘲讽她,还故意将那些书籍送到她的面前,是想勾起她内心深处想要挖走别人的天灵根为己所用的欲望吗? 沈苓,宣楚,梅三思…… 这三个家伙,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第182章 沈苓快乐,沈苓不快乐 “阿嚏。” 荒凉寂静的分界河畔,身披狐裘的白衣少年忽然打了个喷嚏,将他身旁正在认真探查河边情况的青衣少年给吓了一大跳。 被吓得直接跳了起来的青衣少年立刻便满脸阴郁地怒骂道:“沈苓你要死啊!忽然打什么喷嚏,吓我一跳!” “啊,”沈苓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满脸无辜地说道:“抱歉抱歉,梅师弟,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就是感觉好像有人在惦记着我似的,所以我没忍住就打了个喷嚏......话说梅师弟啊,你应该知道凡间那个有关于打喷嚏的说法吧?” “呵。”梅三思冷笑一声道:“我当然知道了,凡间那边传闻说——若是无缘无故打喷嚏的话,说明不是有人在想你,就是有人在骂你……呵,沈苓,别人或许会相信这种说法,但我可不会相信,因为我刚刚在心里骂了你好几句都没看到你打喷嚏,这种没有根据的说法根本就是不靠谱的!” “好吧,你说得对,这种没有任何根据的说法确实不靠谱,但是梅师弟啊——” 沈苓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际,眼眸微微眯起,语气认真地说道:“我能感觉到这次确实是有人在惦记着我,而且还是带着敌意的那种惦记。” “呵,对你有敌意的人难道还少吗?” “是啊,对我有敌意的人很多,但能让敌意从天边飞到我身上的人……啊,我只能说这还是我头一次遇到这么厉害的人,要是能认识一下就好了。” 沈苓说得很认真,但梅三思却不信,只以为他是在扯淡。 于是梅三思冷笑一声道:“得了,别说这么多废话了,我来这里是为了找到书上所记载着的红琢毒花的,不是为了来跟你扯这些有的没的,你要么就滚远点别来烦我,要么就安静点站旁边别打扰我找花,否则我就要直接动手打死你了。” “……” 沈苓笑了笑,没有说话。 毕竟就算他说了真话也会被梅三思这个没脑子的东西当成是在扯淡,那他还不如什么都不说,这样至少不会因为说话说多了而感到口干舌燥。 与其浪费口舌解释,不如保持沉默。 哎,如果不是因为梅三思这家伙有感应毒物的能力,可以帮他找到许多稀世的毒花毒草毒虫,他想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想跟这种没脑子的家伙结伴而行的。 可如今为了那些可爱的毒物们,他也只能暂时忍气吞声一下啦。 不过话说回来,到底是谁在惦记他呢? 沈苓闭上双眼,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带着敌意的被惦记感还在从天上朝他飞来,可当他想要反过去探查那股气息的来源之时,却发现那股气息霎时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再难寻觅踪迹。 而与此同时,梅三思阴冷的嗓音忽然从不远处传了过来:“这个破地方居然还起雾了啊……呵,起雾了又怎样,真以为这点白雾就能阻挠我找到红琢毒花了吗?我对毒物的感应可不会被区区白雾给阻挡住的。” 闻言,沈苓有些好奇地睁开了眼睛,本以为自己看到的会是梅三思英勇对抗白雾的场景,可谁曾想他一睁开眼,看到的便是梅三思的身影被周围不知从何时涌上来的白雾给直接吞噬掉了的场景。 沈苓:“……” 就这? 梅三思那个没脑子的蠢货,没实力还敢口出狂言,说什么白雾阻挠不了他,结果他居然直接被白雾一口给吞掉了。 真是丢脸。 不过话说回来……这白雾看起来好像还挺有意思的嘛,他还挺感兴趣的,说不定这会是个有意思的乐子。 眼看着周围的白雾离自己越来越近,甚至就连自己的一只手掌都已经被吞进了白雾之中,于是沈苓干脆放弃了挣扎,直接盘坐在地上,任由那白雾将自己给吞了进去。 在被白雾吞噬之前,沈苓的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两只眼眸也在闪闪发亮。 好耶! 他又找到新的乐子啦! 对此,沈苓感到很快乐。 * 好的,沈苓忽然不快乐了。 因为被白雾吞噬之后,他短暂的失去了意识,陷入了昏迷之中,而当他再次恢复意识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漫天的风尘与黄沙,以及一轮橘红色的夕阳。 而就在他睁开眼的一瞬间,忽然有一阵微风从他的身后传来。 下一刻,锋利的剑刃贴在了他的脖子上,冰冰凉凉的,好像下一刻就要割破他的喉咙似的。 刚睡醒就被人用剑抵着脖子,换谁都不会快乐的吧? 反正沈苓觉得很不快乐。 由于他这会儿是盘坐在地上的,而持剑之人又站在他的身后,所以他看不到持剑之人的长相,只能从气息上判断出对方是个会往身上擦香粉的人。 那浓郁的花香味,让沈苓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不是毒花的气味,他不喜欢。 沈苓身为魔族,身躯坚不可摧,自然不会畏惧这区区一把剑刃,于是他直接泰然自若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任凭那尖锐的剑刃划过他的脖颈,也没能在他的脖颈上留下一丝痕迹。 “哎,真是的,原本我刚从沉睡中醒来,不想太早杀人的,可既然你都这样挑衅我了,那就......” 沈苓一边转身看向了那将剑搭在他脖颈上的人,一边在掌心里蓄起了魔气。 他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眸,本想一巴掌直接拍死那个胆敢挑衅他的人,可在看到对方面容的一瞬间,他立刻就收回了自己掌心里的魔气。 糟了糟了,遇到个不能杀的人。 真烦哦。 而那持剑之人在看到了他的面容之后,原本冰冷至极的脸色顿时就变得火热了许多。 “沈苓!”蔺姝手持长剑,怒气冲冲地说道:“居然是你!” 瞧瞧。 这满脸都是怒火,能不火热吗? 沈苓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庞,在确认自己的骨相确实是变回了自己年少时的模样之后,他有些疑惑地问蔺姝:“不是吧,蔺表姐,我都变成这个样子了,你怎么还能认出我啊?我记得你也没见过我年少时的模样啊。” 这不对啊。 他的身躯都缩小了,之前被他用塑骨术所改变的面部骨相也变回了原来的模样,照理来说他这会儿的外貌应该跟他从前在昶清宗时的外貌完全不一样的啊,怎么蔺姝还能认出来呢? 蔺姝冷笑一声道:“呵呵,你如今的外貌跟阿舅的画像长得一模一样,而阿舅又只有你这一个儿子,我要是认不出来是你才有了个鬼了。” 沈苓无奈叹气。 啊,好吧好吧,虽然说他年少时的外貌跟他在昶清宗时的外貌完全不同,但不得不承认的是—— 年少时的他在外貌上确实跟他的阿爹有七分相似,而蔺姝作为他的表姐,曾经看过他阿爹的画像,这会儿能直接把他给认出来也不足为奇。 哎,可是直接就被人给认出来了真的好没意思啊,早知道他就应该先塑个骨再出来玩的,这样还能故意装作路人戏弄一下从前的熟人们,肯定能找到不少乐子吧? 而就在沈苓深感遗憾的这会功夫里,蔺姝的剑又重新搭在了他的脖颈上。 “沈苓,”蔺姝怒容满面道:“你当初来到我们蔺府,骗我阿娘说阿舅和舅母都已经被魔族所杀害,以至于我阿娘送了你许多稀世珍宝哄你开心,可最后那些稀世珍宝却都被你用来帮魔族杀害修仙界的人,我阿娘也因此而病倒在床,你真的罪该万死!我要杀了你!” 提到这个话题,沈苓就有异议了。 他有些不爽地反驳道:“蔺表姐,你可别冤枉我啊,我是犯下过很多恶行没错,但那些稀世珍宝可跟我没关系,我把它们好好的放在床头没动过,是我那个魔族大哥趁着我沉睡的时候把它们偷走分给其他魔族的,你可不能什么事情都怪在我身上啊。” 对于沈苓来说,他可以承认自己曾经犯下过的的罪行,因为那些罪行确实是他亲手犯下的,他总得负个责任才行嘛。 但让他替别人背锅是绝对不可能的,又不是他做的事情,凭什么他要认下来呢? 然而对于蔺姝来说,罪魁祸首是不是沈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沈苓当初的确欺骗了她的阿娘,也的确犯下过罪行伤害到了昶清宗和修仙界。 所以,她必须要杀了他,此举既是为了为阿娘讨回公道,也是为了替那些被沈苓所残害的修士们讨回公道。 蔺姝将灵力注入剑刃之中,正准备跟沈苓决一死战的时候,却忽然听见祁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蔺师姐,我们找到小师妹啦!” 第183章 神罚与反噬 小师妹? 听到这个称呼,沈苓双眸一亮,立刻朝着蔺姝问道:“你们说的小师妹是我认识的那个小师妹吗?还是说你们昶清宗内门里又新收了一个小师妹?如果是新的小师妹可不可以别介绍给我认识啊?” “……” 对此,蔺姝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因为她并不觉得自己能够心平气和的跟沈苓对话。 本着仇人之间动手不动口的道理,她抬起手,直接用十成十的力度往沈苓的脖子上砍了一剑。 只可惜沈苓的身躯实在是太坚硬了,而蔺姝的修为又要比沈苓要低上一点,所以这一剑并没有对沈苓造成任何伤害,反倒是蔺姝本人被自己这一剑的力度震得有些手腕发麻,手中握着的剑也因此而落到了地上。 蔺姝像是失去了全身力气似的,忽然跌倒在地,而后她神情痛苦地捂住了心口,脸色一瞬间就变得极为苍白。 不难看出,她正在遭受着某种折磨。 “蔺表姐,你这又是何必呢?”沈苓的眉眼间笼罩着淡淡的讥讽,他唇角一勾,语气讥讽地说道:“你明知道我们两个人的血脉里都刻有一道神罚,我不能伤害你,你也不能伤害我,否则就会遭到神罚反噬……明知会遭神罚反噬,却还要来杀我,为什么?” 蔺姝抬手擦掉了嘴角溢出的血,语气冷淡地道:“因为你该死。” 沈苓笑着点了点头:“哈哈,是啊,我的确该死,你想杀我也是正常的……但很可惜,蔺表姐,死在你的手里对我来说实在是一件非常无趣的事情,所以还是请你找个有意思点的人来杀掉我吧,就比如说——” 说着,他抬起手,朝着蔺姝身后某个方向指了指,并满眼期待地继续说道:“就比如说那个仙姿玉貌出类拔萃非同凡响色香味俱全的小师妹,如果你让她来杀我的话,我保证我一定会乖乖束手就擒的哦~” 这本来只是一句开玩笑的话,但常年与厨艺打交道的蔺姝立刻便注意到了沈苓口中所说的“色香味俱全”这个形容词,然后她再一联想到魔族食人肉喝人血的传闻,无边的愤怒瞬间再次涌上了她的心头。 混蛋,沈苓这个混蛋,他居然想吞食小师妹的血肉! 蔺姝气得浑身发抖,也顾不得伤害沈苓之后会带来的神罚反噬了,她直接伸手拿起了之前掉落在地的剑刃,一剑劈向沈苓,连片刻的犹豫都不曾有。 她本以为这一剑会被沈苓闪身躲掉、或者跟上一剑一样,剑刃砍到沈苓身上却无事发生,然后她自己遭到神罚反噬。 可出乎意料的是,她这一剑不仅成功砍到了沈苓身上,而且还把沈苓给砍吐血了。 “噗。” 沈苓满脸痛苦地捂着胸口跪倒在地,一口殷红的鲜血吐出,他的脸色瞬间苍白得像张纸一样。 “姐姐。”他抬眸看向蔺姝,满眼的受伤与落寞,透着股让人怜惜的破碎感:“我与你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我?” 蔺姝:“?” 蔺姝捂住胸口,也吐出一口血,脸色也白得像张纸,但她还没来得及问沈苓又在搞什么幺蛾子,就听见自己的身后忽然传来了祁婉疑惑的声音。 “诶,小师妹,发生什么事了?蔺师姐怎么坐在地上啊?这地面上都是沙子,坐在上面很脏的呀。” “……” 蔺姝一回头,直接就跟云真淡然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等等。 小师妹是什么时候来的? 想到沈苓刚刚忽然转变的态度,蔺姝的心里忽然隐约有了个猜想,于是她试探性地问了句:“小师妹,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云真淡然一笑:“我什么都没看到。” 虽然云真的话是这么说,但她们两人都明白,云真其实什么都看到了,她只是觉得不太适合把自己看到的东西给说出来而已。 至于她看到了什么东西才不能说出来? 答案已经很明确了,她一定是看到了蔺姝“滥杀无辜”的场面,所以才会选择保持缄默的。 想到这里,蔺姝再次气得浑身发抖。 该死,这个该死的沈苓! 她一定要杀了他! * 但很可惜,蔺姝最后并没能成功杀掉沈苓,因为就在她准备再次提剑砍沈苓一剑的时候,祁婉和李惊元两人恰好搀扶着脸色苍白的傅小兰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而随着他们三人的到来,沈苓也立刻故技重施地掩面痛哭道:“这位姐姐,我虽是魔族之人,却从未做过任何坏事,你为何刚见面就要杀我啊?!” 祁婉一脸茫然:“……啊?” 李惊元一脸怀疑:“魔族还有没做过坏事的魔吗?” 傅小兰一脸平静,没有丝毫情绪。 云真也是一脸平静,因为她并不觉得这件事情跟她有什么关系,所以她只需要置身事外、安安静静地在旁边看戏就好了。 然而事与愿违,当蔺姝满脸愤怒地用灵力打掉了那魔族少年披在身上的狐裘、并指他的脸说了句“沈苓你别再装了”的时候,云真脸上的淡然顿时便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因为她知道,自己没法再置身事外了。 沈苓? 呵。 自投罗网,来得正好。 云真垂眸看向跪坐在地的沈苓,即便眼前这个魔族少年的容貌和气息都跟她记忆中的那个沈苓是完全不同的,可她还是能够辨认出这家伙就是沈苓。 因为这家伙的手腕上戴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碧玉镯子——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碧玉镯子正是当年扶玉君送给她的碧宁镯。 碧宁镯是被沈苓给偷走的,再结合起蔺姝的话来看,眼前这家伙就是沈苓没错了。 先前由于沈苓披在身上的狐裘完美地遮挡住了他的手腕,所以云真并没有看到他戴在手腕上的碧宁镯。 直到刚刚蔺姝用灵力打掉了沈苓身上的狐裘,云真才终于看到了碧宁镯的存在。 而蔺姝的那道灵力原本是要打在沈苓胸口上的,但因为她遭到了两次神罚反噬,手腕变得有些疲软无力,所以她在释放灵力的时候一不小心抖了抖手腕,以至于那道灵力的攻击方向最终偏移了轨道,没有打到沈苓的胸口上,而是打到了沈苓的狐裘上。 狐裘被打飞之后,沈苓立刻抬头观察了一下云真的表情,见对方的眸光中带着明显的杀意,他便也知道自己这是暴露了。 反正都已经暴露了,沈苓干脆也直接收敛起了自己伪装出来的可怜无辜的模样,转而又露出了他惯常的玩世不恭的模样。 “嘻,你们好呀,小师妹,祁师妹,李师兄,还有傅师弟……咱们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啊。” 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三道不同的灵力同时打在了他的身上。 祁婉和李惊元的那两道灵力倒是没对他造成什么伤害,然而云真的那道灵力却让他的胸口感受到一股剧烈的灼烧刺痛感。 啊。 多么熟悉的疼痛感啊。 似乎几年前离开昶清宗之时,他也曾在小师妹的手里感受过这样灼热的疼痛感。 这让他怀念了许久的……既让身为魔族之人的他觉得痛苦至极,又让身为乐子人的他觉得愉悦至极的—— 熟悉的疼痛感啊。 第184章 暮行容之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谁也不知道云真是什么时候受伤的,只知道当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云真的手臂上已经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一道殷红的伤口。 并且从伤口上的痕迹来看,这道伤口有很大可能性是被她自己划出来的。 而面对众人或担忧或心疼的神情,云真却只是泰然自若地用一道治愈术法将自己手臂上那道浅浅的伤口给治好了,看起来完全没有要跟众人解释这道伤口的来由的意思。 而众人也并非不识趣之人,见云真已经自己治好了手臂上的伤口,并且又是这样一副不想多提此事的模样,便知道她是不想跟他们讨论这个话题了。 于是除了神情呆滞的傅小兰以外,另外的三人都默契地选择了将各自的视线从云真的身上挪开,而后他们又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将各自的视线放到了沈苓的身上,并都对沈苓露出了厌恶的神情。 祁婉一脸厌恶道:“沈苓杀了我们修仙界那么多修士,他恶贯满盈,罪该万死,我们必须得把他就地正法!” 蔺姝也一脸厌恶道:“沈苓的确该死,我们三人联手攻击,必能将他挫骨扬灰。” 李惊元点了点头,同样也是一脸厌恶地附和道:“的确,沈苓是个祸害,我们三人应该联手将他弄死,免得他再去祸害其他人。” 三人一致同意联手弄死沈苓,因为沈苓的修为在他们之上,所以如果他们三个不选择联手的话,恐怕根本就弄不死沈苓。 而被他们宣判了死刑的沈苓此刻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慌张与惊恐,他只是抬起了头,并若有所思地看着云真问道:“小师妹,我想知道......为什么你的身上只有人族气息,而没有其他种族的气息呢?你是用了什么方法剥离掉你身上的魔族血脉的,可以在我临死前帮我解决这个疑惑吗?” 云真唇角一勾,语气讥讽地反问道:“沈苓,你是想在临死前用这样的方式......来挑拨我和师兄师姐们之间的信任吗?” 祁婉立刻叉腰道:“就是,小师妹的身上怎么可能有魔族血脉?你还想挑拨离间呢,真是异想天开。” 蔺姝和李惊元两人虽然没有说话,但他们却已经默默地将剑尖指向了沈苓的面门,显然是完全没有相信沈苓话里给出的信息,并且还打算按照他们的原计划那样联手弄死沈苓。 “唉。”沈苓轻叹一声,神情有些无奈地说道:“如此看来,今日我应该是要死在这里了,对吗?” 祁婉也用剑尖指着他的面门道:“那是自然,今日你死定了!” “好吧好吧,那真是可惜了,看来你们对楚如镜和我师尊的下落并不感兴趣......还有傅小兰身上中的稀世奇毒,虽然我也知道解毒之法,但看你们都已经这么想杀我了,那我也不太好意思因为这点无关紧要的事情而耽误你们杀我的功夫,所以你们快来杀我吧,别再耽误功夫啦~” “......” 所有人都没有动手。 沈苓眨了眨眼睛,满脸无辜地问道:“诶,你们不是说要杀我吗?怎么不来杀了呀?” “......” 闻言,云真手腕一动,直接便将自己的手里握着的暗剑扎进了沈苓的胸口里。 这一剑不会弄死沈苓,但却会让沈苓感到非常痛苦——因为剑上还沾着她的血,所以只要她不把剑拔出来,那么沈苓就会一直感受到被灼烧的痛苦。 而沈苓也确实很痛苦,那灼热的刺痛几乎渗透了他的五脏六腑,疼得他甚至有点想要原地打滚。 可即便痛苦缠身、脸色苍白、额冒冷汗,却也不耽误他用虚弱的语气对着众人挑衅道:“怎么,你们方才不是说要将我就地正法,挫骨扬灰吗?为何如今我都没有反抗能力了,你们却还不动手来杀我呢?莫非是怕了不成?那我可真是要看不起你们啦。” 不得不说,他还真是有够欠打的。 蔺姝三人被他的话气得牙痒痒,却又拿他没什么办法,毕竟谁让他话里提到的三件事情都是他们现如今很重视的事情呢? 楚如镜的下落,暮行容的下落,以及傅小兰身上的毒......对于他们来说,这些都是很要紧的事情,所以现如今就算知道沈苓可能有编谎话骗他们的嫌疑,他们却也不敢直接动手弄死沈苓,毕竟没人能够保证沈苓是不是真的知道这些事情。 尤其是傅小兰身上的毒——据帮傅小兰把过脉的李惊元所言,这毒已然深入肺腑,若是不能及时解了这毒的话,恐怕傅小兰再过个三五日便会毒发去世。 倘若沈苓真的知道解毒之法,那傅小兰不就有救了吗? 事关傅小兰的性命,众人一时之间还真不敢轻举妄动了。 但他们不敢,却不代表云真也不敢。 云真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颗褐色药丸,并控制着灵力掰开了沈苓的嘴,将那颗褐色药丸丢进了沈苓的嘴巴里。 而如此粗暴的喂药丸方式,自然也是成功地让沈苓被呛到了。 “咳咳。” 沈苓被药丸呛得直咳嗽,但由于那颗药丸已经滑到了他的喉咙深处,没法再吐出来了,所以他咳了半天之后,还是把那颗药丸给吞入了腹中。 而在吞下了那颗药丸之后,沈苓立刻便抬起了自己一双因剧烈咳嗽而泛着泪光的水润眸子,并定定地看着云真问道:“吃起来甜甜的,小师妹喂我吃了什么?是用锦棠花蜜做的糖丸吗?” 甜甜的糖丸? 原来真话丸是甜的啊。 云真浅笑着问道:“是啊,糖丸,好吃吗?” 沈苓原本想油嘴滑舌地说一句只要是小师妹送的东西他都觉得好吃,可不知为何,他最后出口的却是一句:“甜甜的,好吃,想要小师妹再给我吃一颗甜甜的糖丸。” 欸? 不对不对,他怎么把自己的真实想法给说出去啦? “沈苓,”云真忽然又浅笑着问道:“你真的知道楚如镜和暮行容的下落吗?” 闻言,沈苓下意识便想回一句“你猜我知不知道呀”,然而最后他说出口的却是:“我当然知道啦,楚如镜现在瘸了一条腿在鄢竹村里给孩子们当教书先生呢,而我师尊暮行容早在三年前就已经被我和梅三思还有宣楚一起联手给杀害了,要知道我师尊的身体都被我们扔进了滚滚岩浆里面去了呢!” 哎呀,糟糕糟糕,他又一不小心说出真话了呢。 狡猾的小师妹,居然不是喂了一颗糖丸给他吃,而是喂了一颗能让他说出真话的可恶药丸给他吃,害得他只能说真话。 真是可恶啊! 第185章 躺平等死的云真,心怀愧疚的言筠 “沈苓,你竟然敢杀害小师叔?!” 在听到了暮行容的死讯后,除了行尸走肉般的傅小兰和淡定从容的云真以外,其他三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愤怒和杀意的神情。 祁婉又惊又气,她气得想要直接提剑砍死沈苓,但因为傅小兰身上的毒还没有得到解毒之法,所以她也只好暂时先按捺住了自己的杀心,并用一种极其愤怒的眼神瞪着沈苓看。 李惊元也气得直接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掏出了一大把银针——从他盛满了杀意的眼神来看,他似乎是准备拿这些银针去扎沈苓身上的穴位。 而蔺姝更是被此噩耗惊得眼前一黑,她的身子摇摇欲坠的,险些就要晕倒在地,还是祁婉及时伸手搀扶住了她,才让她没有倒在地上。 沈苓原本是有些气恼的,可在看到他们三人难看的神情之后,他顿时便不觉得气恼了,反而还觉得有点开心。 嘻。 说真话的感觉好像还不错呀,他们看起来可真愤怒,也真伤心啊......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愤怒呢?又为什么要伤心呢? 是因为接受不了暮行容被他和宣楚还有梅三思一起合谋杀死的事实吗? 意识到这点之后,沈苓也顾不得自己胸口上的疼痛了,立刻便苦着张脸向他们抱怨道:“唉,我跟你们讲啊,我师尊他真的真的很厉害的,就是为了杀他才导致我变成这个样子的,一下子被打年轻了十岁呢!” “咳。” 像是气急攻心一般,蔺姝的唇畔蓦地溢出了一缕血色,她提剑指着沈苓,虽然很想立刻刺下去,但仅存的理智却让她先朝着沈苓问了句:“沈苓,我问你,傅师弟身上的毒要怎么解开?” 沈苓回答道:“靡罗毒乃上古奇毒,无药可解,唯有换血方能化解其中毒性。” 所谓换血,便是以命换命,需要有人将傅小兰的毒血换到自己的身上,才能救下傅小兰的一条命。 但按照书上的记载,似乎只有同族血脉之间才能进行换血,若是不同血脉的人之间进行换血的话,那么被换血之人便会因为两种不同血脉之间的排斥反应而当场去世。 蔺姝抬手擦去唇畔的血色,眸光狠厉地说道:“好,既然如此,那你也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我们便先杀了你,再去为傅师弟寻找救命之法。” 话音刚落,蔺姝立刻便提剑砍向了沈苓,而在旁边蓄势待发了许久的祁婉和李惊元两人也顺势跟着她一起提剑直冲沈苓的面门而去。 “咻——” 三道杀意浓烈的灵力同时朝着沈苓而去,可处于风暴中心的沈苓却仍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似乎并不惧怕他们的攻击。 他甚至还有闲心朝云真眨了眨眼睛,就像是在撒娇似的,看起来十分俏皮。 云真原本也想跟着他们一起出手攻击沈苓的,毕竟沈苓跟她之间也有些恩怨,甚至她前不久才刚在心里决定要弄死沈苓,如今正好是个能够亲手完成自己做下的决定的好机会,她当然不会错过。 然而就在云真准备出手之时,周围却蓦地涌现出了一股强大的气息,将他们所有人都包裹进了其中。 随着那股强大气息的出现,周围的天空忽然变得暗沉起来,飒飒风声呼啸而来,带着一股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等等,情况有点不太对劲,这股强大的气息似乎是…… 龙卷风! 放眼望去,只见四面八方共有五个龙卷风正在向他们这边袭来,并且五个龙卷风之间连一点空隙都没有,他们避无可避,逃无可逃,似乎只能跟那几个龙卷风正面碰上。 云真想使用灵力,却发现自己体内的灵力居然消失不见了,并且她还察觉到蔺姝三人身上的灵力和沈苓身上的魔气也在一瞬间便消失得彻彻底底。 不难看出,这会儿他们所有人都失去了使用灵力或者魔气的资格。 啧。 真麻烦。 眼看着不能使用灵力,云真便想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张瞬移符来自救,然而她在识海里却完全感受不到储物袋里的情况,也没法从储物袋里取出东西,就好像是有某种力量切断了她和储物袋之间的联系似的。 而且她还发现,她好像没有办法动弹了。 当然,不仅仅只是她一个人没法动弹,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法动弹了。 祁婉还维持着拔剑刺向沈苓的动作,此刻她见自己的剑尖距离沈苓的面门只有一毫米的距离,而自己却动弹不得,以为是沈苓搞的鬼,遂怒气冲冲地质问道:“沈苓,你又在搞什么鬼?!” 沈苓此刻也是动弹不得地坐在地上,他眨了眨眼睛,有些无辜地说道:“冤枉啊,这次我可真的什么都没做哦,天知道我本来是想把你们都给杀了的,这样就没人会杀我了,可是我刚准备动手的时候,这几个玩意就过来了,打乱了我的计划……我还嫌这玩意儿很烦呢,怎么可能是我搞的鬼嘛?” 真话丸的持续效果还没过去,所以沈苓嘴里说的都是真话。 眼看着龙卷风越来越近,云真想尝试能不能进入明昙册避难,但很可惜,明昙册跟她之间的联系也像是被某种力量给切断了,根本就产生不了感应。 难道她真的只能等死了吗? 答案是没错,如今她真的只能等死了。 五道龙卷风聚集在一起的威力当然是极为浩大的,放眼望去,只见天昏地暗,飞沙走石,无数黄沙正在朝着他们这边过来。 风声飒飒作响,声势浩大,就像是千军万马在朝他们奔涌而来似的。 失去了灵力的云真自然没法再维持护身咒的效果,遂只好闭上眼睛,紧闭双唇,以免风沙入眼入口,刺痛了她的眼睛,还糊她一嘴沙子。 老实说,云真其实并不想等死,但如今危机已然逼近,而她的所有保命手段又都被某种力量给封锁住了。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云真是个再足智多谋心思缜密的人,此刻也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自救的手段了。 不过也无所谓了。 反正她也已经准备好要去作死的,虽然比起眼前猛烈的龙卷风她还是更喜欢夜晚神秘的白雾,但如今的情况都已经这样了,她似乎也没得选择了。 就这样吧,放弃挣扎,等死了。 * 与此同时,书灵界的书王殿中。 小书灵言筠看着自己面前一片黑暗的水晶球,忍不住满脸焦急地说道:“怎么忽然什么都看不见了啊?糟了糟了,也不知道云姑娘有没有遇到危险啊……” 他的职责就是通过这颗水晶球去观察云真那边的情况,不仅要在云真遇到危险的时候及时把她传进明昙册里面,而且还要立刻帮云真抹除掉进入明昙册时所产生的空间波动,保证她的安全。 这颗晶莹剔透的水晶球大部分时候都是一片黑暗的,没有任何画面,只有当云真遇到危险的时候,这颗水晶球里才会出现她那边的画面。 而言筠的职责就是通过观察水晶球里浮现出的画面,来判断自己要不要把云真传进明昙册里。 之前云真因为接触到了傅小兰的血而直接晕倒在地,而言筠在通过水晶球里的画面看到了云真那边的情况之后,因为不知道围在云真周围的那圈人是好是坏,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他直接就选择把云真传进了明昙册里,还抹除了传送时所产生的空间波动。 也正是因为他的一番动作,才导致了后面蔺姝和祁婉等人找云真找到了沙漠里,并在沙漠里遇到了刚来到秘境里的沈苓,并跟沈苓产生了冲突。 而言筠最后在水晶球里看到的画面,则是有一缕魔气靠近了云真的后脑勺,看起来像是有个魔族想要杀害云真。 言筠本想将云真传进明昙册里躲避那缕要命的魔气的,但就在那一瞬间,那缕带着杀意的魔气忽然消失不见了,水晶球里的画面也消失不见了,他只能看到一片黑暗,根本就看不到云真那边的情况。 呜呜,他真是没用,居然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辜负了云姑娘对他的信任,也辜负了书王大人和天道大人对他的信任。 唉。 若是云姑娘出了事,他便以死谢罪吧。 第186章 美酒之都,白念歌 坏消息,云真被卷进了五个龙卷风里。 好消息,云真没死。 更坏的消息,云真虽然没死,但却被传送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并且她还刚好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里遇到了一出十几个人聚众欺负一个人的场景。 本来这种事情跟云真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毕竟欺负人的又不是她,被欺负的也不是她,而她又刚好不是那种喜欢多管闲事的性格——所以按照一般情况来说,这种时候她多半会选择直接离开,而不会选择出手救那人于水火之中。 但很可惜,这一次出现在她面前的并不是一般情况,而是特殊情况。 那么情况具体有多特殊呢? 只能说,云真被传送过来的时机和地点都是非常巧妙且特殊的,恰好在那十几个人中为首的白衣男子提着剑朝那被欺负的蓝袍男子刺过去的时候,她就被传送到了那个蓝袍男子的前面。 于是那把本该刺进蓝袍男子身体里的长剑直接就刺穿了她的胸口,她就这么好巧不巧地替那蓝袍男子挡下了致命的一剑。 “哧。” 利刃刺进血肉的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在场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惊诧的神情,就连云真自己的脸上都露出了惊诧的神情。 他们之所以会面露惊诧,是因为惊诧于云真的忽然出现。 而云真之所以会面露惊诧,是因为她发现自己居然一点事都没有。 没有流血,没有疼痛。 如果不是因为她一低头就能看到插在自己胸口上的长剑的话,或许她都不会觉得自己居然被刺了一剑。 原来这就是死不了的感觉么? 好啊,真是好啊。 “喂。”这时,那持剑伤人的白衣男子忽然满脸不耐烦地朝着她说道:“你是白念歌的什么人?为什么要来阻止我杀他?莫非你是他的同伙不成?那正好,老子干脆把你们两个一起杀了好了!” 说着,他五指弯曲成爪状,直接用带着杀机的招式直冲着云真的面门而去。 见此危险情形,云真却没有丝毫要躲避的意思,她只是不慌不忙地勾起了唇角,一股磅礴的灵力蓦然从她体内爆发出来,瞬间便将插在她胸口里的那把剑和那朝着她袭来的持剑之人都给碾碎成了粉末。 那么大的一个人瞬间便化成了粉末,直将他的那十几个同伙都吓得面露惊恐之色。 “这、这……怎么可能?!王师兄可是炼气后期的修为,怎么可能会被这区区一介女流之辈轻轻松松的就给杀掉了?!” “就是就是,王师兄他天资卓越,实力强大,怎么可能会打不过这区区一介女流之辈呢?定然是这女子使了什么奸计害了王师兄,我们一定要为王师兄报仇!!!” “为王师兄报仇!!!” “……” 区区一介女流之辈? 这种称呼云真之前倒也不是没听过,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溧国那些人最喜欢用“一介女流之辈”这样的说法去称呼女子了。 可从修士口中听到这样的称呼,对于云真来说倒还是头一次的经历呢。 啊。 他们这些人…… 可真是有够聒噪的啊。 “轰——” 强大而磅礴的灵力再次从云真的体内爆发出来,一瞬间便将那十几个提着武器准备朝她袭来的人都给轰成了细碎的粉末。 解决完那些人后,云真就准备离开此处了。 然而她才刚挪动了一下脚步,就有一道温和的嗓音从她的身后传了过来,将她给叫住了。 “姑娘且慢!”那温和的声音里似乎携带着几分焦急:“这位姑娘,你方才为救我而受了伤,恰好我略懂一些医术,可否让我来为你医治一番?” 这的确是白念歌的声音。 云真连头都没有回一下,直接便淡声回应道:“不必了,我不需要你的医治。” “可是姑娘,你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我又怎能坐视不管呢?” “......” 云真稍微感到有些不耐烦了。 且不说她的身上完全没有受伤痕迹,根本就不需要医治,况且就算她身上真的有受伤痕迹,她也能靠自己的医术治好,压根就不需要白念歌的帮助。 而且更重要的是—— “这位道友,”云真语气淡淡地道:“我并不是特意过来救你的……我只是偶然被一股力量传送到了这里,所以才会阴差阳错的救了你,你没必要非得感谢我的。” “姑娘说笑了,君子论迹不论心,即便你来到这里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救我,可从结果上来看,你的确是救了我的命……所以于情于理我都应该给你报酬的,不对吗?” “……” 真是聒噪。 云真懒得搭理他,遂抬起腿,直接快步离开了这里。 从头到尾她连头都没有回过一次,自然而然的也就错过了她身后跌坐在地面上的白念歌脸上所流露出来的怅惘之色。 白念歌定定地看着云真离去的背影,一张清俊的面容上盛满了怅惘与失落。 十几个炼气期的修士,竟在瞬息之间就被那姑娘全都给杀光了……真是让人羡慕的实力啊。 若他没有被自身体质所限制,是否也能如她那般潇洒肆意,不受任何人所欺凌呢? 罢了。 命数摆在那个地方,他这辈子也就只能是这个样子了,又何必再痴心妄想地去奢望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呢? 多想反而平添惘然,他还不如认命。 如此想着,白念歌不由得自嘲般地笑了笑,并收回了自己看向云真那边的视线,他整个人的身上都透着股死气沉沉的气息,就像是个失去了灵魂的傀儡似的。 是啊。 他这样的人,只配烂在淤泥里,又怎配去奢望光明呢? “喂。” 这时,云真冷淡的嗓音忽然又从他的正前方传了过来。 白念歌还没来得及收起自己脸上的怅惘与失落,便下意识地抬起了头,恰好和云真冷淡的双眸对了个正着。 他有些惧怕女子,因此在跟云真对上视线的一瞬间,他的心里就下意识地产生出了一股想要逃离的冲动。 但理智告诉他,眼前这姑娘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若是逃了,便显得过于无礼了些。 于是白念歌抿了抿唇,努力按捺住了自己心里的惧怕,并朝着云真问道:“姑娘说需要我帮忙疗伤吗?” “不。”云真说:“疗伤就不必了,但我有两个问题想要问你。” 白念歌点了点头:“姑娘请问。” “第一个问题,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美酒之都的郊外……姑娘是刚来到秘境的吗?若你初来乍到的话,或许我能为你讲解一下秘境里的情况。” “不必,你回答我第二个问题就行。” “好,姑娘请问。” “第二个问题是——” 云真眉头微蹙,有些疑惑地问道:“我想知道,你明明是个天灵根,而且还是修炼了很多年的天灵根,可为什么你的修为才只有炼气初期呢?” “……” 第187章 三大顶级炉鼎体质之首 不对。 “你不是炼气初期的修为。” 云真垂眸看着坐在地上的白念歌,语气平静地问道:“你的修为并不是炼气初期的修为,而是刚引气入体的状态……你是不是没法修炼?” “……” 仿佛被戳中了某种心事似的,白念歌的脸色一瞬间便变得极为苍白,一双清润的眸子里也蓦地浮现出了些许恐慌和抗拒。 “这位姑娘,”白念歌喉头微动,语气有些干涩地问道:“我分明在身上佩戴了能够隐藏修为的绝世法宝,哪怕是元婴期修士都没法看出我的真实修为……可你为何一眼便能看出我的真实修为?莫非你是元婴期以上的修仙大能么?” 元婴期以上的修为啊…… 真是,让他很难不感到羡慕啊。 实际上才只是筑基期的云真:“?” 老实说,云真的确一眼就看出了白念歌的真实修为,但她并不知道白念歌的身上居然佩戴着可以隐藏修为的法宝啊。 连元婴期修士都看不出他的修为,而她却只需要一眼便能看出他的真实修为…… 虽然有点不太清楚其中的原因,但反正白念歌都已经误会了,那她倒不如干脆借此机会从他嘴里打探出一点消息好了。 于是云真语气淡淡地说道:“嗯,如你所见,我的确是个出窍期修士……接下来我要问你一些问题,如果你不好好回答我的问题的话,我就会直接把你给杀了,明白吗?” 白念歌是个识趣的人,知道以自己的实力是绝对打不过云真的,于是他干脆直接选择了放弃挣扎:“好,我知道了,前辈要问什么,还是想问有关于我修为的事情吗?” “嗯。” “我的修为之所以这么低……” 提到这个话题,白念歌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并自嘲般地笑了笑。 他的眉眼间满是失落和绝望,就连语气里也盛满了悲伤与难过:“或许,前辈您听说过灵阳体质吗?” “……” 云真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灵阳体质,她当然听说过,这可是书中记载着的一种十分有名的顶级炉鼎体质,据说是三大顶级炉鼎体质之首。 因为跟拥有炉鼎体质的人双修可以让修士的修为在短时间内突飞猛进,所以在修仙界里,拥有炉鼎体质的人并不能算是人,只能算是一种供人修炼的物品,而人们一般则是会把这种拥有炉鼎体质的人称之为—— 炉鼎。 书上说,跟炉鼎双修可以让修士在短时间内修为大增,但代价却是炉鼎的身体会变得越来越差劲,并且还是不论用什么方法都救不回来的那种差劲,直到最后七窍流血全身痉挛而死。 只要跟人双修,那么等待着炉鼎的结局就只能是惨死;但人只要跟炉鼎双修,那么这个人的灵力就能一直增长。 这听起来并不平等,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在大部分人看来,炉鼎存在于这世上的价值就是为了榨干自己的生命力来让修士增长修为的。 炉鼎只是一件供人修炼的物品,并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们没有人权,只能任由修士将他们的生命力榨干。 炉鼎分为四个等级——低级炉鼎只能让人增长一点修为;中级炉鼎能让人增加很多修为;高级炉鼎能让人跨越一个小境界;而顶级炉鼎则是能让人跨越整整一个大境界。 顶级炉鼎体质有三种,分别是纯阴炉鼎体质、芙蓉骨炉鼎体质、以及白念歌口中所说的那个灵阳体质。 灵阳体质是三大顶级炉鼎体质之首,它跟别的炉鼎体质都不一样。 书上记载说,拥有灵阳体质的炉鼎就算跟旁人双修也不会死掉,反而还会跟着对方一起增长修为,曾经有两个灵阳体质的炉鼎就是靠不停地跟人双修而成功得道成仙的。 要说灵阳体质有什么缺点,那大概就是拥有这个体质的人不跟旁人双修就没法增长修为吧。 而且这个体质只会出现在男子身上,拥有灵阳体质的男子只能跟女子双修,不然就会爆体而亡。 白念歌到现在还是引气入体的状态,那就说明他这么多年都没有跟人双修过,所以他的修为一直得不到增长,只能维持在刚入门的引气入体的状态。 还真是让人感到有些意外啊。 也许是云真长时间的不说话引起了什么误会,地上的白念歌忽然抬起手,紧紧地抓住了他自己的衣襟,并露出了一副羞愤欲死的神情。 “前辈若是想采补我的话,请恕我没有办法接受,而且我也没有办法让前辈您得到您想要的东西……前辈?” 白念歌话还没说完,云真的身影就消失在了他的眼前,直接让他接下来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是他的错觉吗? 他为何会觉得,那位前辈是因为嫌弃他的说法,所以才会选择直接离开的呢? 可,不对啊。 这世上怎么会有女修对灵阳体质不屑一顾的呢? 一定是他的错觉吧? * 很显然,那并不是白念歌的错觉,云真的确是因为被他的话恶心到了,所以才会选择立刻离开的。 不管旁人对这个三大顶级炉鼎体质之首的灵阳体质是什么样的想法,喜欢也好,渴望也罢,但至少云真对于这个顶级炉鼎体质是完全不感兴趣的,甚至可以说是很嫌弃。 跟炉鼎双修确实能让人在短时间内提高一大截修为,而这对于云真来说也确实是一个很方便很快捷的修炼方法,但她是真的很嫌弃这样的修炼方式,真的很嫌弃。 旁人如何修炼她不管,她也不嫌弃双修这种修炼方式,她只是很嫌弃很讨厌自己跟双修扯上关系而已。 可惜,她原本还想从白念歌的嘴里打探一下美酒之都里的具体情况,以及她为什么会被龙卷风从无边沙漠传到美酒之都里的。 如果不是因为被白念歌说的话恶心到了的话,或许她还能得到更多有用的消息,而不会像现在这样只是知道了一个最没用的白念歌是灵阳炉鼎体质的消息而已。 真是可惜啊。 不过,抛开这让她嫌弃的话题不谈,刚刚白念歌是不是跟她说…… 这里是美酒之都的郊外? “小公子。”云真在识海里呼唤道:“我被几个龙卷风带到了美酒之都的郊外,我记得你也在美酒之都对吧?” “啊,”小公子立刻回复道:“姐姐,那个那个,我刚刚洗盘子的时候被一个会飞会跳的盘子给砸晕了,然后现在我醒了,但是我发现我好像已经不在美酒之都了耶。” “不在美酒之都了?那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我在……” “你在?” “姐姐姐姐,我好像在无边沙漠耶!” “……” 得了。 看来小公子又要靠他自己的努力去赚居住费了。 第188章 杀人夺宝,胜者为王 “从今日起,秘境里的所有区域限制都会被解除,诸位可通过各个城里的六个传送法阵自由出入秘境里的七个区域,但每一次传送都需要向阵法管理者交付一定的灵石,所以请各位在传送之前一定要准备好灵石哦。” “另外,秘境区域里的机缘封印都已经被解除了,所以从今日开始——秘境里等待着诸位的并不是只有妖兽和陷阱了,还有数都数不清楚的机缘,等待着各位的探索。” “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了,祝各位在秘境里玩得开心哦~” 无沙城内,小公子站在比他高了两个头的告示榜前,踮着脚,抬着头,努力将告示榜上所贴着的内容一字一句地通过神识念给了云真听。 等念完告示榜上的内容之后,他立刻便开心得蹦了起来。 “姐姐姐姐,七个区域互通啦,我们终于可以见到面啦!还有谢师姐,我们可以去找谢师姐会合啦,好耶好耶!” “……” 识海里一片寂静,云真那边似乎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久久都没有做出回应,这让小公子不由得感到有些担忧。 “姐姐,你没事吧?” 他小心翼翼地在识海里问道。 这一次,识海里终于传来了云真语气冷淡的回应:“我没事,不必担心,你刚刚说的那些我都听见了,我劝你最好别去触碰秘境里的那些宝物,否则你可能会死掉。” “欸,为什么我碰宝物就会死掉啊?” 为什么? 那当然是因为—— “怀璧其罪,如果你没有能力守护住自己和法宝的话,那就别去跟人抢夺法宝,否则你会死得很惨的。” 说这话的时候,身处美酒之都郊外的云真正面无表情地将自己手里的暗剑刺进了一名修士的脖颈里。 利刃刺入血肉,霎时间便是一个鲜血四溅,满目殷红,从那名修士脖颈里喷涌出来的鲜血顿时便染红了一大片地面,也染红了被他紧握在手里的稀世法宝。 而在这名修士的周围,还倒着数十具修士的尸体。 很显然,这里方才爆发过一场非常激烈的斗争,数十名修士为了抢夺稀世法宝而大打出手,自相残杀。 而那名被云真杀死的修士,则正是这场激烈斗争中最后的胜利者。 那名修士好不容易才杀光了其他来抢夺法宝的修士,成功夺得了稀世法宝,结果却在精疲力尽之时被偶然路过此地的云真直接一剑给秒杀了。 至于被他抢到手的稀世法宝? 那自然是落入了云真的囊中了。 她杀人本就是为了抢夺法宝,正如那人杀死其他修士一般,那既然大家都是为了抢夺法宝,最后当然是胜者为王了。 她赢了,法宝归她所有,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将已经用清洁术清理干净了上面血迹的稀世法宝收进了储物袋之后,云真抬头看向一片乌黑的天空,冷淡的眉眼间不禁流露出了几分兴奋和战意。 “这秘境里的天怕是要变了。” 哈。 对于即将到来的挑战和危机、以及数都数不清的机缘,她真的是—— 非常期待啊。 * 杀完人夺完宝后,云真就准备离开了。 临走前,她特意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瓶化骨毒,原本是想用这毒将地上躺着的那数十具尸体都化成尸水的,却不想她才刚将瓶塞拔出,那数十具尸体就都化为了粉末,消散在了她的眼前,再难寻觅踪迹。 这秘境还会自动清理掉死人的尸体么?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云真先是将瓶塞重新塞回了瓶口里,而后她又将装着化骨毒的玉瓶重新放回了自己的储物袋里。 等收好玉瓶之后,她抬起腿,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然而云真不知道的是,她前脚才刚离开这个地方,后脚便有一行人神色匆匆地来到了这个地方。 并且这一行人中走在最末尾的那个白衣少年,还恰好不偏不倚地踩在了她方才所站在的地面上。 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东西似的,脸上戴着个猪头面具的白衣少年忽然顿住了脚步,与此同时,他裸露在外的一双淡青色眼眸中也蓦地浮现出了些许迷茫与疑惑,看起来就像是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似的。 见白衣少年又在发呆,站在他身旁的同伴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满脸无奈地说道:“我说弃雪小弟啊,我们来这儿可是为了找法宝的……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可不能再跟平时一样总是发呆了,否则我们可是会考虑把你给逐出我们队伍的,知道吗?” 白衣少年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见他乖巧点头,他的同伴又语重心长地嘱咐道:“弃雪,你的脑袋不太好使,就不用跟我们一起去找法宝了,乖乖在这里等着我们就好了,知道吗?” 白衣少年这次没有点头。 他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同伴,淡青色眼眸里蓦地流露出了些许不满。 少年的整张脸都被那个丑陋且滑稽的粉色猪头面具给挡住了,只有一双漂亮澄澈的淡青色眼睛裸露在外,可仅仅只是通过这双眼睛里的情绪,便能看出他的心里想法了。 很显然,他这是生气了。 见状,他的同伴感到很无奈:“别生气啊弃雪,是我说错话了,其实你的脑袋还挺好使的,但是我觉得吧……你这么聪明的脑袋用在找法宝上实在是有点大材小用了,所以你就乖乖地在这里等着我们,行不行?” 鹤弃雪没有说话。 他目光定定地看着某个方向,一双漂亮的淡青色眼眸里盛满了好奇和疑惑。 为什么,这个方向…… 居然会有天空的气息呢? 他歪了歪头,眸中的疑惑愈发浓郁。 好巧不巧,他看着的那个方向,正是云真方才离开的方向。 鹤弃雪往那个方向看了又看,眸子里的疑惑久久都没有散去,最后他实在是按捺不住自己心里的疑惑了,遂直接拔腿就往那个方向跑去,丝毫不顾身后同伴们的呼喊声。 “诶,弃雪,你要去哪里啊?!” “喂喂,鹤兄弟,你别乱跑啊,我们这些凡人在秘境里单独行动可是很危险的事情啊!快回来跟我们结伴而行啊!!!” “啊,他跑起来的背影可真好看啊,可惜他的脑袋有点不太好使,不然我还真想把他收回去当个男侍呢。” “……” 总之,不管后面的人是怎么说的,鹤弃雪都没有回头,他只是坚定不移地朝着云真离开的方向跑过去,仿佛这世上的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办法动摇他的决心。 要问云真此刻在做什么? 她当然是在—— 杀人夺宝啦。 第189章 避水珠与御风镜 有宝物的地方就会有争抢,这很正常。 云真很清楚人心的贪婪有多么可怕,甚至就连她自己也会对法宝和机缘产生贪婪的情绪,因此早在听到小公子念出了告示榜上所贴着的内容的时候,她就已经预料到这秘境里必然会爆发出一场腥风血雨了。 不过虽然早就有所预料,但实际情况却比她想象中的...... 还要更加血腥。 云真半蹲在一条河边,她挽起衣袖,一边慢条斯理地用河水清洗着自己手里拿着的沾满了血迹的法宝,一边打量着河里自己的倒影。 通过河里的倒影,云真可以很明显地看到自己身上和脸上的殷红血迹。 这些殷红的血迹都是她刚刚与人恶战时沾上的——有些是她自己受伤时流的血,有些是敌人受伤时飞溅出来的血,总之许多血混合在一起,弄脏了她的衣裳和半张脸。 衣裳被染红,半张脸也被染红,此时的云真看起来就像是个从地府里跑出来的索命女罗刹似的。 再配上她冷淡的神情,看着倒还真有那么几分惊悚的感觉。 而在云真的身后,遍地都是尸体和残肢断躯,以及流了一地的血……这里面有些人是被她杀的,有些人则不是,总之可以确定的是这里确实死了很多人,以及—— 她成为了这场五十人争夺战里活到了最后的赢家,并且还成功得到了那件被几十人所争抢着的稀世法宝。 算上之前她得到的那件稀世法宝,现在她的手里总共有两件稀世法宝,并且这两件法宝都是货真价实的稀世法宝。 而云真之所以能够确定它们是真的稀世法宝,主要是因为她曾在书灵界的书阁里看过一本书。 书的名字叫做《上古法宝记录册》,里面共记载着上百件上古时期法宝的模样和作用,而她拿到手的这两件法宝则恰好在那本书里都有着相对应的记载。 她之前拿到的法宝是一颗通体呈水蓝色的漂亮珠子,按照书上的记载,这珠子名为避水珠,作用是可以隔绝水汽,让使用者在水中也能自由呼吸。 而她刚刚拿到的法宝,则是一面银白色的镜子,按照书上的记载,这银白色的镜子名为御风镜,作用是可以造风,既能在天热时造出清风乘凉,亦能在打架时造出狂风干扰敌人的攻击,是个很好用的东西。 这一趟分明收获颇丰,可云真的心里却总觉得有些奇怪。 “为何会如此顺利呢?” 她明明只是筑基后期的修为,却能接连拿到两样稀世珍宝,跟她交手的那些敌人们不是炼气期的修为就是筑基中期和筑基初期的修为,甚至还有几个居然是全身没有一点灵力的凡人…… 至少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她好像莫名其妙的就成为了这片区域里修为最高的人。 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云真心里觉得疑惑,便在识海里询问起了小公子那边的情况:“小公子,你在吗?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小公子气喘吁吁地回答道:“姐姐,我这边的情况不太好,无边沙漠里全是金丹期的修士,他们为了抢宝物已经打起来了,沙子石头到处飞,打得我的脸好痛哦。” “无边沙漠里全是金丹期修士?” “对呀,无边沙漠这边全都是些双灵根三灵根的金丹期修士,五颜六色的灵力,闪得我的眼睛好痛哦。” 通过小公子的一番话,云真对于眼前的情况倒也算是有了点猜测。 细想起来,她刚刚一路上遇到的那些人似乎都是差不多的类型……要么就是没有灵根的凡人,要么就是四灵根或五灵根的炼气期修士和筑基期修士,总之每个人的天赋和实力都不怎么样。 除了白念歌——他的实力虽然很弱,可他的灵根却是最好的天灵根,在遍地都是四灵根和五灵根的美酒之都里显得格外特别。 但抛开白念歌这个例外不谈,眼下可以确定的是,这个秘境似乎按照天赋和实力将所有人都划分到了某个区域里。 天赋不怎么样但是实力却达到了金丹期的修士们被划分到了无边沙漠里;没有灵根的凡人、以及天赋为五灵根和四灵根并且修为在金丹期以下的修士们都被划分到了美酒之都里。 那么其他区域呢? 云真将御风镜收进了储物袋里,语气平静地在识海里朝小公子问道:“小公子,你有钱吗?” “有啊,怎么啦?姐姐缺钱了吗?” “有钱的话,就去城里找传送法阵,传送到我这边来,我需要你过来帮我感应法宝的位置。” “好嘞!姐姐你放心,我这就来!” “嗯。” 跟小公子对完话后,云真垂眸看向自己布满了血迹的衣裳,她眉头微蹙,正准备进明昙册里去沐个浴换身干净的新衣裳时,却蓦地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谁?!” 云真登时便警觉地回过了头,看向了脚步声的来源。 然后她就看见了一袭白衣、一双干净澄澈到仿佛不染丝毫尘埃般的浅绿色眼眸、以及一个丑不拉几的粉色猪头面具。 来者正是白衣少年鹤弃雪。 云真警觉地看着鹤弃雪,在确认他只是个身上没有一丝灵力波动的凡人之后,她方才收起了眼里的警觉,并淡声询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来此?” 凡人少年鹤弃雪歪了歪头,字正腔圆地回答道:“我叫鹤弃雪,来这里是为了,找你。” “找我?” “嗯,找你。” “……” 云真目光淡然地看着他,没说话。 其实按照云真的性格,她本可以直接杀了鹤弃雪,并不需要再多嘴询问他的身份和来意的。 毕竟对方看到了一地的尸体,还看到了她的容貌,若是他之后将这件事情给说了出去的话,那么恐怕所有人都能猜到她肯定是夺走了某样法宝……否则无缘无故的,她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 若让旁人知道她得了法宝,到时候恐怕等待着她的将会是无穷无尽的追杀,甚至还可能会遭到旁人联手追杀。 所以,综上所述,如果不杀了这名为鹤弃雪的凡人少年的话,只怕留给她的会是无穷无尽的后患。 而云真之所以不选择直接杀了他,而是选择先询问他的身份和来意,是因为她发现……对方的身上似乎有着某种让她感到熟悉的气息。 很熟悉,很熟悉的气息。 这时,凡人少年鹤弃雪忽然满眼疑惑地朝她问道:“你的身上,为什么会有,天空的气息?” “?” “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 鹤弃雪的话,让云真再一次想起了那个梦境。 那个她从云端跌落下来的梦境。 天空的气息么? 云真瞥了鹤弃雪一眼,没再说话,而是直接抬手朝他那边丢出了一道足以让他当场死亡的术法过去。 这道术法并不是为了杀鹤弃雪而去,而是为了确定她心里的猜测究竟是对是错。 最后果不其然的,她丢出去的术法在即将打到鹤弃雪身上的时候,直接被一层黑色的罩子给拦住了。 这罩子上布满了魔气,而且还是那种泛着股古老气息的魔气,像极了云真那天在梦里所见到的—— 天地初开之时所诞生的原始魔气。 呵。 看来这凡人少年也不简单啊。 反正就目前这个情况来看,想杀他是肯定杀不了的了。 于是云真也懒得再在他的身上继续浪费功夫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颜色了的衣裳,直接干脆果断地选择了进入明昙册里。 云真消失在河畔后,鹤弃雪抬头看着围在自己身旁保护着自己的黑色罩子,一双淡青色的眼眸里盛满了厌恶与憎恨。 “讨厌的东西,滚开,我不需要你。” “……” “没听到吗?我说,给我滚开。” 第190章 同仇敌忾的小公子和鹤弃雪 也不知那黑罩是听懂了鹤弃雪的话还是没听懂,总之它就像是跟鹤弃雪较上了劲儿似的,不管鹤弃雪说多少句让它滚,它都还是坚韧不拔地守在鹤弃雪的身旁,像极了一块粘人的狗皮膏药。 刚好鹤弃雪也是个犟脾气,那黑罩子越是不听他的话,他就越是要让那个黑罩子滚开,而他越是要让那个黑罩子滚开,那个黑罩子就越不愿意滚开。 于是他们这一人一罩就像是陷入了某种恶性循环似的,一个叫滚,另一个就是不愿意滚,争了半天都没有争出胜负。 最后还是小公子的到来,才打破了这场恶性循环。 小公子一边蹦蹦跳跳地走向河畔,一边自言自语道:“唔,姐姐说她在河边,我记得整个美酒之都里面就只有一条河而已,应该就在这个地方没错了……” 说着说着话,他忽然看到了河畔正在跟黑罩子较劲的鹤弃雪,于是他歪了歪头,满脸疑惑地问道:“大哥哥,你在做什么啊?” 闻言,鹤弃雪伸出手,指了指笼罩在他身旁的那个黑罩子,眸带怒气地说道:“这个该死的东西缠着我不放,很讨厌,我在想办法赶它走。” 小公子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那我来帮你吧,大哥哥,我懂的东西很多,说不定我能帮你把这个坏东西给赶走呢。” 鹤弃雪说:“好。” * 于是等云真沐完浴、又换了身新衣裳从明昙册里出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蹲在河畔研究着怎么要赶走那个黑罩子的场景。 小公子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小刀,语气坚定地说道:“大哥哥,要不然我们试试看能不能用刀把这玩意给劈开吧?” 鹤弃雪点了点头:“好。” 得到了鹤弃雪的肯定后,小公子直接就是用力一刀劈到了那个黑罩子上,然后他的小刀就被那个黑罩子给震碎了。 碎得不能再碎了的那种。 小公子顿时便泄气了:“呜呜,这个东西真的好坏哦,刀劈不开,水泼不散,骂也骂不走,真的好讨厌啊呜呜呜。” 鹤弃雪更愤怒了:“讨厌的东西!” 同仇敌忾的两人光顾着生那个黑罩子的气了,都没有注意到出现在河畔的云真。 而云真倒也没有出声打扰他们,她只是双手抱臂、目光定定地看着那个黑罩子,神情间还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 这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虽然并不具备任何攻击力,但却很有灵性,既能保护鹤弃雪,还能跟鹤弃雪较劲儿,看起来就像是个在赌气的小孩儿似的。 更重要的是,这玩意儿让她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就好像她跟它之间有着某种很古老的羁绊似的。 想到这里,云真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了那个黑罩子的旁边,并试探性地伸出手碰了碰那个黑罩子。 “咔嚓。” 她的指尖才刚碰到那个黑罩子,就听到“咔嚓”一声响起,那个黑罩子顿时就碎成了碎渣渣,还消散在了他们的眼前。 直到这时,那同仇敌忾的两人才终于注意到了云真的存在。 小公子眼前一亮:“姐姐好厉害!” 鹤弃雪也眼前一亮:“天空的味道!” “……” 无视了那两人亮晶晶的眼神,云真满脸平静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并语气淡淡地对他们两人说道:“我有问题要问你们,希望你们两个能够如实回答。” 鹤弃雪和小公子异口同声道:“好的!” 云真先朝着小公子问道:“小公子,你是金丹期的修为吗?” 她跟小公子相识已有几年,也曾有几次问过小公子的天赋和修为,但小公子只跟她说书灵是不能修炼的。 可如果不能修炼的话,他又为什么会被划分到金丹期修士的区域里面去呢? 小公子摇了摇头:“不是不是,姐姐我说过的,我们书灵是不能修炼的,你看我身上可是一点灵力波动都没有的呀……我们认识那么久了,姐姐应该清楚我的情况的。” 云真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头又朝着鹤弃雪问道:“鹤弃雪,你就是传闻中那个天下第一除妖师……兼天下第一降魔师吗?” 鹤弃雪满眼迷茫地说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鹤弃雪毕竟是个陌生人,云真完全信不来他说的话,于是她用灵力将鹤弃雪的嘴巴掰开,又将一颗真话丸送进了他的嘴里,以确保他接下来说出口的都会是真话。 喂完真话丸后,云真再次朝着鹤弃雪问道:“鹤弃雪,你到底是不是传闻中那个天下第一除妖师兼天下第一降魔师?” 鹤弃雪说:“我不知道。” 云真又问:“那你是从何而来的?又是何种身份?” 鹤弃雪满眼迷茫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我的来处和身份,或许你说的那个天下第一除妖师兼天下第一降魔师就是我,但我是真的不记得了。” “你为什么会不记得?” “因为我七年前掉下了悬崖,失去了全部的记忆,我只记得我叫鹤弃雪,别的都不记得了……我师傅跟我说,当时我是被一只叫沈苓的魔物给推下悬崖的,是那个叫沈苓的魔物害得我失去了全部的记忆。” 又跟沈苓有关系。 云真眉头微蹙,继续问道:“那,刚刚那个保护你的黑色东西是什么来历?” 鹤弃雪满眼愤怒道:“我也不知道那个黑色东西是从哪里来的,我只知道它是一个会黏着我不放的坏东西,我不喜欢它!它是个很邪恶的存在!” “……” 得了。 问了半天,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问到。 云真抬起手,再次试探性地往鹤弃雪身上丢出了一道足以杀人致命的寒冰术,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那个黑罩子再次出现,挡住了她的攻击,保护了鹤弃雪。 这个黑罩子看起来似乎并不具备任何攻击能力,只是一个为了保护鹤弃雪而存在的东西而已。 云真不明白鹤弃雪为什么会这么厌恶一个为了保护他而存在的东西,当然,她也没兴趣弄明白,毕竟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她可不想把功夫浪费在弄明白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面。 抢夺宝物、躲避同样来抢夺宝物的强劲敌人、探索现在秘境里的情况……反正每一件事情都比弄清楚鹤弃雪讨厌那个黑色罩子的原因来得重要。 于是云真收回了自己放在鹤弃雪身上的目光,并语气淡淡地对小公子说了句:“我们走吧,小公子。” 一句话说完,她转身就走。 小公子也连忙跟了上去。 “诶诶,姐姐,你等等我呀!” 目送着他们两人离开后,依旧蹲在河畔的鹤弃雪满眼疑惑地喃喃自语道:“天空姑娘说的……是真的吗?我鹤弃雪真的是天下第一除妖师,兼天下第一降魔师吗?” “……” 空气中一片寂静,没人解决他的疑惑。 于是他的问题就这样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无影无踪,连半分痕迹都没有留下。 第191章 害人的机缘,头疼的云真 “雪玉灵参,拥有治愈效果,可直接服用,除了心脉破碎以外的伤口都能被雪玉灵参治好,如果是冰灵根修士服用的话还能增加修为呢。” “拿了。” “玉髓花,不可直接服用,是炼制洗髓丹的必备之物。” “拿了。” “寿元果,可以延长人的寿元,是百年才会结一次果的好东西。” “拿了。” “可是姐姐……” “怎么了?” 小公子怀里抱着一堆花花草草,欲哭无泪地对云真说道:“姐姐,我怀里都已经抱着这么多花了,好重好重的哦!我是真的没手摘花啦!也是真的抱不动更多的花啦!” 云真问他:“小公子,你为什么不用储物袋来装这些花草呢?我不是已经把你的储物袋从明昙册里拿出来还给你了吗?” 小公子更加欲哭无泪了:“我的储物袋里全都是金银财宝,都被填满了,没地方再装这些灵花灵草啦!” “……” 很不巧,云真的储物袋也已经被各种物品给填满了。 金银珠宝、符箓法宝,丹炉火药、布阵材料、以及各种各样的灵丹妙药……放眼望去整个储物袋,竟是连一个能被她丢掉的东西都没有。 真是完全腾不出多余的位置来了啊。 不过倒也无所谓,虽然储物袋里已经没有多余的位置能装东西了,但并不代表她就没有其他可以装东西的地方了。 云真将明昙册从储物袋里拿了出来,语气平和地说道:“储物袋里没有位置,那就把这些灵花灵草放到明昙册里去吧,刚好你也可以去明昙册里收拾收拾一下你自己,你都有点发臭了。” “呜,那姐姐,我就先进去洗漱啦!” 说完,像是感到十分羞耻似的,小公子直接满脸羞红地钻进了明昙册里,就连耳根子都红了一大片。 呜呜,自从来到这片秘境之后,他确实已经有好几天都没有洗过澡了,因为他白天要在美酒之都里面疯狂洗盘子赚钱,没空去洗澡,晚上又没法出门,找不到洗澡水。 白天洗不了澡,晚上也洗不了澡…… 这一来二去的,他可不就发臭了嘛? 可恶啊可恶,他待会一定要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的,然后惊艳所有人! * 很可惜,小公子惊艳不了所有人了。 因为当他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的、再兴高采烈地从明昙册里跑出去准备惊艳所有人的时候,外面却已经有了一个比他更加香喷喷的人了。 “姐姐?你怎么变得这么香了?!” “......此事说来话长,我遇到了一个能让人保持三天体香的机缘。” 是的,没错,这个比小公子还要更加香喷喷的人正是云真。 说起这件事儿,云真也感到颇为头疼。 她单惦记着秘境里出现了很多法宝和灵花灵草,却忽略了告示榜上所说的解除了机缘封印一事……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她在路上走着走着,就忽然遇到了一个机缘。 这本来是一件天大的好事,然而这机缘既不是厉害的功法秘诀,也不是珍稀的剑谱秘籍,它只是一个能让人保持三天体香的没用机缘。 如果让云真选择的话,她是肯定不会接受这个没用的机缘的,但很可惜,这个机缘是直接钻进她的身体里的,压根就容不得她拒绝。 此刻闻着自己身上浓郁的芳香,云真只觉得头疼。 她真的不喜欢这么浓郁的香味啊。 这味道真是越闻越让人感到头疼,就算她直接封闭了嗅觉,也还是依旧能够闻到这股浓郁的芳香,就好像这股香味是从她的骨子里透出来的一般。 头疼,头疼啊。 好不容易看到云真吃瘪一次,小公子有点想笑,却又不敢笑,因为他对云真总是有着一股说不上来的畏惧感,所以如果让他嘲笑云真的话,他是万万不敢的。 “咳。”小公子轻咳一声,憋着笑对云真说道:“姐姐你别担心呀,反正这体香也就只会维持三天而已,熬过三天就好啦。” 云真满脸凝重地摇了摇头:“若换作是平时的话,有这体香倒也无妨,可如今情况特殊,正值多人抢夺法宝机缘之时,这明显的体香只会为我们带来麻烦。” 七个区域之间可以互通,就意味着可能会有其他区域的修仙大能来到美酒之都搜寻法宝和机缘、以及灵花灵草。 而她身上有着这么明显的体香,就意味着她根本没有办法躲避那些修仙大能,谁都可以通过她的体香找到她,她无处可躲,无处可逃,只能任人宰割。 更何况她每经过一个地方,就会在那个地方留下馥郁的芳香,如果到时候那些人在美酒之都里找不到法宝和灵花灵草的话,就能直接通过那芳香猜测到东西是全都被她给拿走了。 换句话说,这体香就等同于脚印。 她每经过一个地方,就会在那个地方留下十分明显的脚印,而那些找不到宝物的人在看到了她留下的脚印之后,就能很顺利的猜测到东西是被她给拿走了,甚至还能顺着脚印找到她的踪迹。 总而言之,她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这害人的机缘,当真是让人头疼啊。 经过云真的一番提点,小公子也恍然大悟了:“哦哦,对诶!姐姐你现在有这么明显的体香,那我们两个岂不是分分钟都能变成重点通缉犯啦?!” “你好像很兴奋?” 小公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嘿嘿,没有啦,主要这还是我长那么大以来头一次当重点通缉犯,没什么经验,所以才会这么激动的啦……” 说完,似是怕云真嫌弃他,小公子又连忙补充道:“不过姐姐你放心啦,一回生二回熟,等下次再被通缉的时候我就可以跟你一样喜怒不形于色啦!” “……” 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他还是被云真给嫌弃了。 被嫌弃的小公子委屈巴巴地问道:“姐姐,你为什么不试试看进明昙册里啊?说不定进入明昙册之后,外面的人就闻不到你身上的味道了呢?” “嗯,是啊,进入明昙册,再在明昙册里面躲三天,躲到我身上的体香消失,然后我们就就能安然无恙了,对吗?” “对!姐姐你真是太聪明啦!” “呵。”云真笑容浅淡道:“这方法我当然尝试过,但很可惜,这个体香机缘和明昙册之间是相互排斥的关系——只要我的身上有这个体香的存在,我就进不去明昙册。” “噢,那姐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离开这里。” “啊?” “城里不是有传送法阵吗?” “是啊,有六个呢!” 云真抬头看向面前美酒之都城门口上的牌匾,神色平静地说道:“现如今美酒之都的郊外留下了不少我的痕迹,如果继续留在这里的话,我们会很危险,所以我们必须得赶紧离开美酒之都,去其他区域找活路。” “那姐姐,我们要去哪个区域啊?” “随便。” “随便是什么意思?” “随便就是随便的意思,无需多问,跟着我便是了。” “……哦哦。” 小公子挠了挠头,没再继续多问了,但他的心里却还是对此感到疑惑不解。 所以,随便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姐姐到底要去哪个区域啊? 好难,他真是完全没有搞明白姐姐的意思呢。 随便就是随便的意思,但随便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好晕哦。 第192章 四师兄的可怕更甚从前 云真最后选择的传送地点,是百花城。 这选择当然不是随便做下的选择,而是她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做下的选择。 因为她刚来到这个秘境里的时候,就听茶楼里那些茶客们描述过七片区域里的大概情况——她记得很清楚,那些茶客们对于百花城的描述是“多花多香之地”。 所谓的“多花多香之地”,意思就是百花城从里到外全都种满了花,并且那浓郁的花香直接覆盖了整个百花城区域。 那么浓郁的花香,正好可以稍微掩盖一下她身上的香味。 小公子毕竟不是真的傻,只是反应有点慢半拍而已,所以此刻看到云真的选择,他立刻便明白了云真心里的谋算。 不是,说好的随便呢?! “姐姐,”小公子有些幽怨地说道:“你的这个随便可一点都不随便呀,亏我还想了好半天随便是什么意思呢,结果没想到你居然偷偷在心里搞算计!你真是太过分啦!” 云真瞥了他一眼,语气淡淡地道:“觉得过分那你就待在这里,别跟着我走了。” 小公子立刻笑容满面道:“哪有啊,我一点都没觉得姐姐过分的,刚刚都是因为我的邪骨跑出来了,所以我才会乱说话的,其实那完全不是我的本意哦,姐姐别介嘛~” “……” 因为被小公子说话的语气恶心到了,所以云真并没有搭理他。 她走进了传送阵里,满脸平静地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掏出了五颗灵石,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这五颗灵石放进了传送法阵旁的白箱子里面,启动了传送法阵。 下一刻,传送阵里亮起了一阵白光,将云真的身影完全包裹在了其中。 法阵外的小公子抱头痛哭道:“啊啊啊姐姐你怎么直接就传走了啊?!我本来还想躲进明昙册里省掉一笔传送票钱呢!!!” 就目前这个情况来看,票钱是没法省掉了,小公子也只好一脸肉疼地从自己的储物袋里里面掏出了五块灵石。 “哎。”小公子轻叹一声道:“这个臭法阵之前直接就随机把我传送到了美酒之都里的一根树枝上,害得我从树上掉了下来,希望这次它别再搞什么幺蛾子了,我的屁股到现在还疼呢。” 是的,城里面的六个传送法阵并没有固定落点,启动传送阵的人并不会被直接传到另一片区域的城里,而是会随机被传送到所选区域里的某个地方。 他们选择的是百花城,也就是说,这个传送阵会把他们随机传送到百花城里的某个地方去。 也不知道姐姐被传到了什么地方…… 哎。 不管了,他还是先传送过去再说吧。 小公子一咬牙,正准备将自己手里拿着的那五颗灵石直接丢进百花城传送法阵旁的白箱子里面去,却不想此时旁边忽然伸来了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掌,抢在他前面丢了五颗灵石进去。 “呵,臭小孩,五颗灵石也心疼,那就让我先传送吧,我不心疼这五颗灵石。” “你怎么可以插队,你没素——” 小公子原本想骂那人没有素质的,可当他扭头看到那人苍白阴翳的脸庞时,却一瞬间就熄了火,有再多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呜呜,怎么是那个可怕的四师兄啊! 不敢骂,他真的不敢骂,因为这个四师兄是真的没有素质啊! 虽说小公子之前一直待在明昙册里,没跟云真那四位师兄正式见过面,可他之前在明昙册里的时候可是看过不少云真跟四位师兄相处时的场景的。 那笑里藏刀各怀鬼胎的相处画面看多了,他自然而然的也就对四位师兄都有了些了解。 大师兄是个冷冰冰的花心大萝卜,二师兄是个笑里藏刀的伪君子,三师兄是个缺德的乐子人。 而眼前这个四师兄嘛...... 老实说,小公子最怕的就是他了,因为跟那三个会做表面功夫背后偷偷吓人的师兄不一样,这个四师兄是个完全不做表面功夫就纯吓人的主儿。 小公子偷偷抬头瞄了梅三思一眼,待对上对方阴鸷的目光后,他立刻便害怕地抖了抖身子。 呜呜呜,好可怕,这个四师兄的眼里带着好浓重的杀气哦! 梅三思原本已经准备进入亮起了白光的传送法阵了,可当他看到小公子脸上的畏惧神情后,却忽然顿住了脚步,并语气阴森地问了句:“呵,臭小孩,认识我啊?” 小公子连忙摆手:“不认识不认识,四师兄你想多了,我见都没见过你呢!” “四师兄?”梅三思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个阴森森的笑容:“我从来没见过你,你却叫我四师兄,而放眼这整个世间,能称我为四师兄的也就只有仅仅一人而已……” 说到这里,梅三思脸上难看的笑容忽然尽数退散,他伸手掐住小公子的脖子,神色阴郁地问道:“呵,说吧,臭小孩,你跟我小师妹什么关系?她是不是跟你提过我?” “……” “不说是吗?那就杀了你好了。” 说完,梅三思手指一用力,看着竟是真的要杀了小公子! 眼看着小公子被他掐得脸色发红、气都喘不上来就快死掉了的时候,传送法阵里的白光却忽然争先恐后地冲出了法阵,将他的身体完完全全的给包裹住了。 这是传送法阵的规矩,但凡投了钱的人就必须得接受传送,如若投钱之人迟迟不进阵的话,便会被阵法里的白光追出来进行强制接受传送。 梅三思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被白光包裹起来的左手,冷笑一声道:“呵,行吧,这次就先放你这臭小孩一马,不过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如果你再不坦诚点的话,我可就不会再让你这么好运的逃过一劫了。” 说完这句话后,他的身影就彻底消失在了白光之中,无影,亦无踪。 “咳咳。” 小公子痛苦地咳着嗽,白皙的脖颈上有几个极为明显的手指印,是刚刚被梅三思给掐出来的印子。 这个可怕的四师兄,好像比三年前还要更加可怕了。 他是真的差点就要被掐死了。 呜。 真的好可怕啊。 第193章 这便是她谢无绫所修的,无情道 对于小公子差点被梅三思所杀一事,云真自然是不知道的。 此刻的她已然被传送到了百花城外的一个小山谷里,并且好巧不巧的,她还在这里遇到了一出十位金丹期修士聚在一起争夺一样东西的场景。 山谷里百花齐放,芳香四溢,很好的掩盖住了云真身上的香味,因此不远处那十位金丹期修士并没有发现她的存在,于是她便也躲在暗处不动声色地观察起了那些金丹期修士们的招式。 金丹期修士果然比她之前遇到的那些对手们强多了,即便隔着一大段距离,她都能够感受到他们身上比她高出了一大截的强大威压。 也不知道那件能让十位金丹期修士大打出手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好东西,想必定然是一件拥有厉害功效的绝世法宝…… 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若是找准时机的话,或许她也能与他们争上一争。 在心里打定主意后,云真继续躲在暗处观察起了那边的情况,只见那十名金丹期修士里已有六名因技不如人而退出了战局,只剩下四名金丹期修士还在继续打。 那四人实力相当,打得有来有回的,迟迟都分不出胜负。 眼看着战局就此陷入胶着之时,却忽然有一道霸道的冰灵力从天而降,笼罩住了整个小山谷。 云真抬头看向天空,只见一名白衣女子正御剑站在半空之中,她一袭白衣胜雪,脸上无甚情绪,看起来高高在上,宛如神只。 是谢无绫。 “诸位道友。”谢无绫目光平静地看向那同样飞在半空中的四名金丹期修士,语气淡淡地说道:“此物于我而言有大作用,你们是想直接把它让给我,还是想让我把你们打到拱手相让呢?” “……” 狂妄,真是太狂妄了。 谢无绫狂妄的发言将那四名金丹期修士气得够呛,于是方才还在争斗的四人立刻便决定要结成同盟,一起攻击谢无绫,将她的狂妄通通击碎。 最后的最后—— 谢无绫只用三剑便将那四名修士全都打趴在了地上,并且还当着他们的面,拿走了他们整抢了半天的东西,直接把那四个修士气得都要吐血了。 而直到这一刻,躲在不远处的云真才终于知道了他们争抢了半天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块淡蓝色的弯月形玉佩,其上萦绕着一层淡淡的浅白光辉,便是天上璀璨夺目的日光也无法掩盖玉佩上的浅淡光辉,一看便知这块玉佩绝非凡品。 而事实上,按照书上的记载,这也确实是一件足以令人疯狂的绝世法宝。 化月玉佩,可以将夜晚的月光之力化为灵力,融入修士体内,修士若是在夜里将这块玉佩戴在身上的话,即便什么都不做,就只是躺在床上睡觉,都能增长一大截修为。 说得再简单点,这玉佩是个能在夜里给修士送修为的好东西,但送得不多,只有金丹期以下的修士才能明显感觉到修为增长。 而金丹期以上的修士虽然没法明显的感受到修为增长,但所谓积少成多,只要金丹期修士佩戴这个玉佩的时间足够长,那么这块玉佩能给予他们的灵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总而言之,这是个好东西。 云真也想抢这块玉佩,因为她现在是筑基后期的修为,仅差一步便能结丹,如果能得到这块化月玉佩的话,想必一定能够加快她结丹的速度。 可看到谢无绫冷淡的神情,再想到躺在地上被谢无绫用三剑便轻松打倒的那四位金丹期修士,云真一时之间竟找不到任何方法去抢那件宝物。 云真跟谢无绫相处许久,自然清楚谢无绫是什么样的实力——谢无绫可是仅差一步便能结婴的金丹后期修士啊,那四名金丹初期的修士联起手来都打不过她,更别说云真一个连金丹期都没有的。 筑基后期对上金丹后期,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没有胜算的。 可,她还是想争一争。 这边云真还在心里盘算着要怎么从谢无绫手里抢到那块化月玉佩,那边倒在地上的一名鹤发童颜的金丹期修士却是大声地朝着谢无绫的背影喊道:“这位道友,请留步!” 谢无绫脚步一顿,转头看向后方那名喊她的修士,语气淡淡地说道:“嗯,好,我留步了,你还有什么事要说么?” 那名金丹期修士满脸急切地问道:“可否请道友将此物让与我?我身上有一株千年雪莲,对冰灵根修士有大益处,若是道友愿意的话,我可以拿这株千年雪莲跟你换!” 对于一名即将结婴的金丹后期冰灵根修士来说,一株千年雪莲的用处确实比这块化月玉佩更加有用,换作任何一个金丹期冰灵根修士都不会拒绝这样的交换。 可谢无绫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不换,雪莲储存起来很麻烦,而且只适合冰灵根修士用,不适合作为我师妹的结丹礼,所以我不要跟你换。” “……” 那金丹期修士动了动嘴唇,满脸哀求地说道:“道友,我的妻子被困在炼气期已有百年之久,若是两年之内她还不能顺利筑基的话,那么她便会因为寿元耗尽而去世,我求你将这块玉佩让给我……” 他来到这个秘境,历经千辛万苦,就是为了帮自己的妻子找到续命之法,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一丝希望,他不想就这么错过。 他说得情真意切,不似作假。 可谢无绫却仍旧拒绝了他:“生老病死本就是寻常之事,你的妻子用了百年都没能成功筑基,便说明她与仙途无缘,不如就此放下这漫漫仙途,接受六道轮回,兴许下辈子她能得到更好的天赋呢?” 谢无绫这话说得着实无情了些,却又有几分道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大道对每个人都是一样的无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十分平等。 修士想要得道成仙本就是要与天争、与人争。 争过了,便是得道成仙,长生不老。 争不过,便是身消道殒,遁入轮回。 很显然,那名金丹期修士的妻子便属于后者,苦苦修炼百年却没能争过天,直到寿元即将耗尽还被困在炼气期。 听起来很惨,可其实在修仙界里,跟她拥有一样遭遇的修士并不在少数。 古往今来,有多少修士在与人争时不幸身消道殒,又有多少修士在与天争时被迫遁入轮回? 数量太多,谁也数不清,只能说那名金丹期修士的妻子并不是第一个因无法突破寿元耗尽的修士,也不是最后一个。 这便是所谓的,大道无情。 谢无绫修的是无情道,学的第一堂课便是参悟大道无情的含义,因此在面对令旁人悲痛欲绝的生老病死六道轮回时,她丝毫不会感到同情或可怜,只会觉得无比平静。 生老病死,六道轮回,本来就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这样一件寻常的事情根本就没法在她心里激起半分涟漪。 与天争,是勇气可嘉。 争不过,则代表自身与仙途无缘,不如趁早放弃仙途,认命遁入六道轮回,以免浪费修仙界中有限的资源,这便是她修炼无情道时所学习到的东西。 可她修无情道,能理解大道无情,却并不代表所有人都能理解。 那名金丹期修士笑容凄凉地说道:“哈哈,道友说得轻易,可若有一天你的亲人在你的面前死去,你也能做到这么坦然的接受他们的死亡吗?” “为什么不能呢?”谢无绫说:”我说过的,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之常情,若我至亲之人死去,我便看着他们死去——你以为我没见过我的至亲之人死在我面前的场景吗?” 说这话的时候,谢无绫的神情依旧十分平静,什么情绪都没有,就好像任何事情都无法在她的心里激起半分涟漪似的。 闻言,那名修士脸上的笑容更加凄凉。 “哈,是啊,生老病死,生离死别,本就是寻常之事,可我与我妻子自幼相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结成夫妻数百载……若天要让她死,那我便是逆了这天又何妨!” 一说完,他忽然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谢无绫出手,脸上的神情也随之变得狠厉了起来。 “既然道友不愿给,那就别怪我了!” 他竟是想从谢无绫手里强抢化月玉佩! 只可惜他们两人之间的实力悬殊,谢无绫只是随意一挥手,便又将他重新打趴在了地上。 “你的勇气可嘉,我很欣赏,但也仅此而已了,告辞。” 谢无绫面无表情说完了这句话后,便直接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朝着云真所在的方向而去。 这一次,任凭身后那名金丹期修士说什么,她都没有再回过头了。 一切的谩骂和指责,都被她自动忽略。 大道无情,本就如此。 这便是真正的无情道。 这便是她谢无绫所修的,无情道。 第194章 混乱的战局 在看到谢无绫朝这边走来的一瞬间,云真就知道自己的存在已经被发现了。 这倒是无所谓,毕竟以她那筑基后期的浅薄修为,本来也没指望能躲过一名金丹期修士的神识感应,于是云真干脆大大方方地从暗处走了出来,并跟谢无绫打了个招呼。 “谢师姐,好巧,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遇见你。” 谢无绫面无表情地说道:“嗯,对,是挺巧的,既然恰好在这里遇到,那你就跟我一起去找吴师妹吧,我要把这块玉佩送给吴师妹,以祝贺她成功结丹之喜。” 吴师妹? 云真往谢无绫的身后看了一眼,待看到那名金丹期修士虎视眈眈的神情之后,她立刻便理解了谢无绫说这话的意思了。 那名修士对化月玉佩虎视眈眈,谢无绫特意说出这种话,便是想将云真跟这块玉佩的归属权撇开关系,以免那名金丹期修士之后来找云真的麻烦。 吴师妹,同音为无师妹,意思就是没有这号师妹。 谢无绫想得周到,云真自然也不会闲着没事干给自己找麻烦,于是她点点头,顺着谢无绫的意思说道:“好,走吧,我刚刚才在百花城里跟吴师姐见过面,我们现在立刻去百花城应该刚好能跟吴师姐见上面。” 云真的意思是,她现在要去百花城。 谢无绫点点头:“嗯,好,我也有许久没跟吴师妹见过面了,想跟她叙叙旧了,事不宜迟,我们速速去百花城吧。” 于是两人一同御剑,离开了这个花香四溢的小山谷。 刚飞出小山谷没多远,谢无绫便迫不及待地将化月玉佩递给了云真,并神色平静地说道:“小师妹,这块玉佩送给你,祝贺你成功结丹。” “谢师姐,我还没有结丹,你这贺礼送得似乎有点太早了。” “不早。”谢无绫说:“等出了这片秘境后我便要四处去游历了,尚不确定要在外游历多长时日……或许是几十年,或许是几百年,总之不一定能够赶上你结丹,所以我想提早给你送上贺礼,以免今后徒增麻烦。” “原是如此。” 云真伸手接过了那块化月玉佩,并顺手将其收进了自己的储物袋里。 而后她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拿出了一株对冰灵根修士有着极大增益的灵花,递给了谢无绫。 “谢师姐既赠我结丹之礼,那么于礼而言,我自然也该为谢师姐赠上结丹之礼,这朵冰灵昙花于谢师姐有大好处,我便将此物送给谢师姐,作为迟来的结丹贺礼吧。” 反正这朵灵花也只对冰灵根修士有所增益,对她这种五灵根修士一点用都没有,正好作为回礼送出去,她一点都不觉得心疼。 对于云真心里的想法,谢无绫自是不知的。 谢无绫还以为这冰灵昙花是云真特意为她寻来的,于是她极为郑重地伸出双手接过了那朵冰灵昙花,并由衷感谢道:“这贺礼我很喜欢,多谢你了,小师妹。” “……” 云真笑了笑,没有说话。 谢无绫不知道的是—— 之前在美酒之都的时候,云真看到一株灵花便摘一株,以至于如今她的储物袋里还装着许多对她来说没什么大作用、但是却对天灵根修士有着极大增益的灵花。 只要不是那些对火灵根修士有增益的火属性灵花,云真送多少都无所谓的,反正那些灵花对她来说都没什么用。 至于那些火属性的灵花么…… 只能说,早在摘下那些灵花的时候,云真就已经在心里打定主意、要找个机会在秘境里挖条天灵根给自己换上了。 水木灵根偏向于治愈之术,土灵根偏向于防御之术,都不是云真想要的灵根。 她想要的,是极具攻击性的灵根。 也就是冰灵根和火灵根。 要说这两个灵根之间有什么区别—— 只能说冰灵根更加倾向于侵蚀和冰冻,能用极致的寒冷渐渐侵蚀他人的意识;而火灵根则更加倾向于毁灭和爆发,能在一瞬间就将力量爆发出来,毁灭一切事物。 一个是渐渐侵蚀,另一个是瞬间毁灭。 而在这两者之间——很显然,像云真这种没什么耐心的人当然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她想要一条火灵根。 她必须得挖一条火灵根来给自己用。 不论使用何种手段,她都必须要得到一条火系天灵根。 “轰——” 而几乎是在云真心里产生出这个想法的一瞬间,只听不远处一道巨大的爆炸声响起,炽红色的火光霎时间便染红了半边天。 浓郁的火系灵力扑面而来,带来了一阵燥热之感。 如此纯粹的火灵力,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只有火系天灵根才能释放出来的灵力。 还真是,凑巧啊。 想瞌睡刚好就有人送上枕头,如此绝佳的机会,云真自然不会错过,于是她甚至都没有跟谢无绫解释一句,就果断御剑朝着那个方向飞了过去。 对此,谢无绫也没多想,只以为云真是想去看看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恰好谢无绫也想去看看情况,于是她御着剑,跟在云真的身后,一块朝着火光出现的方向飞了过去。 * 火光出现的地方,是在一片种满了花的大平地上。 云真和谢无绫赶来的时候,只见一名手持长剑的白衣男子正在这片平地上与几十名修士进行着激战。 那名白衣修士剑法绝佳,修为高深,虽是以一敌多,却没有显露出丝毫的颓势,反而越战越勇,游刃有余,且每一次挥剑都带着浓郁纯粹的火灵力,将那几十人的衣裳都烧出了多处焦黑。 谢无绫看着那名白衣修士手里握着的玄色古朴长剑,忍不住惊叹道:“好剑!” 能让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地谢无绫发出这样的惊叹,说明那把剑确实是把好剑,但云真却觉得这句夸赞听起来似乎有点怪,就好像是在骂人一样。 算了不管了,反正跟她无关,她还是先看看那个火灵根修士是什么修为吧—— “该死!我们这么多金丹期筑基期修士居然都没法制住这个家伙!难道元婴期修士就这么难以战胜吗?!” “……” 哦。 元婴期啊。 云真摸了摸自己的储物袋,正思索着自己储物袋里的炸药和阵法能不能制住一个元婴期修士的时候,却不想她身旁的谢无绫忽然持剑冲进了那边的战局之中,跟那几十名修士一起围攻起了那名白衣修士。 云真:“?” 虽然不太清楚谢无绫忽然冲上去攻击那名白衣修士的原因,但云真还是默默的将暗剑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拿了出来。 她手持暗剑,正寻思着自己要不要也跟谢无绫一样直接加入那边的战局之时,却不想那边的谢无绫又忽然临时变卦,挥剑砍向了围攻那名白衣修士的几十名修士。 云真:“?” 好混乱的战局啊。 她还是先在外面等等吧。 第195章 怨灵阵,啃手手 趁着所有人都沉浸在战局里的时候,云真细细打量了一下那名火灵根白衣修士,却蓦地发现对方竟是三年前在仙门大比中惜败于玉停舟的剑宗弟子——殷去寒。 殷去寒虽是元婴期修为,可从他的灵力稳固程度上来看,他似乎是才刚修炼到元婴期没多久的。 因为他的灵力里总是泛着一股不正常的波动,这是根基还没有稳固的征兆,一般只有刚突破没多久的时候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这种情况下如果一直使用灵力的话,他走火入魔也是迟早的事情。 走火入魔啊…… 挺好,挺好的。 照这个情况来看,她完全可以先找个隐蔽的地方躲着,然后等殷去寒的走火入魔结束之后,她就可以上去抢夺他的火灵根了。 云真的想法是没问题的,然而她却忽略掉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可能还有人会来这里搅局。 两道邪恶的气息蓦地出现在了云真的身后,云真立刻回头看去,只见沈苓披着一袭白得发亮的狐裘缓步而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白得发光的梅三思。 沈苓笑吟吟地说道:“呦,这里这么热闹啊,大家都在玩打架游戏……能不能让我们师兄弟两个也加入你们的打架游戏啊?” 梅三思立刻冷笑道:“呵呵,滚,要打架你自己打去,我要先跟小师妹叙个旧。” “啊呀,别着急啊,等我们把这些人全都杀了之后再来找小师妹叙旧不好吗?你就不怕这些人过来打扰你和小师妹叙旧吗?你就不想释放一下你心里堆积的杀气吗?” “……” 随着他们两人的出现,那边的几十人已经停止了打架,并不约而同地将视线都放到了他们两个人和云真的身上。 梅三思讨厌被人注视着的感觉,于是他阴冷地笑了笑,将原本准备好的拒绝话语给吞回了腹中,语气阴森地说道:“行啊,那就把这些人全都给杀了吧,正好有些仇我也是时候该报一报了。” 至于他说的是什么仇? 自然是那年谢无绫回到昶清宗时,在擂台上将他给打得直掉眼泪的仇。 所有将他打哭的人,都得死。 他们两人的对话完全吸引了那几十名修士的注意力,这一妖一魔,竟敢在他们这些正道人士面前如此狂妄,实在是令人愤怒! 于是那方才还在针对殷去寒和谢无绫的几十名修士顿时便决定要跟殷去寒和谢无绫同仇敌忾,对抗这两个狂妄邪恶的妖魔。 至于云真嘛,她当然不会选择加入这场对抗妖魔的战局,可她也没有选择离开,她就那样静静地坐在地上,目光平静地看着自己面前一触即发的战局。 说实话,云真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傻。 也许是一直以来小心翼翼担惊受怕的生活影响了她的思维,以至于她在遇到这种情况时的第一反应还是立刻逃跑保命,这已经是一种习惯了。 可最终她却没有跑。 因为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死不了。 既然不会死,那她为何要怕死呢? 云真静静地盘坐在地上,没有说话,她将头转回正面,目光平静地看着沈苓和梅三思也加入了那场战局之中。 随着他们两个的入场,战局的性质立刻便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先前那几十名修士一起围攻殷去寒,虽然行为有些无耻,可他们只为夺取宝物,并没有想过要害人性命,因此他们每个人的招式都有所保留,会伤人但却不至于杀人。 而沈苓和梅三思本就为杀人而来,自然不会招招留情,于是眨眼间的功夫,地上便倒了许多具修士的尸体,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了空气之中,有些令人作呕。 梅三思甚至变出了一半的原型,他的上半身依旧是人形态,下半身的双腿却变化成了一条巨大的蛇尾。 那条巨大的蛇尾一扫,立刻便扫死了两名修为比云真还要低的筑基期修士。 沈苓没有蛇尾,也没有武器,就只能用双手杀人了,他直接用手穿过好几个修士的胸口,将他们的心脏捏碎,猩红的血染红了他的手,却没有染红他的狐裘半分。 “唉。”沈苓看着自己沾满血肉的手,故作惆怅地叹了一口气道:“啊呀,这种杀人方式可真是很不雅观啊,我的手都被血给弄得脏兮兮的了呢。” “……” 十名修士死在他们的手里,不过只是刹那间的事情。 他们两个杀人的速度很快,快到谢无绫和殷去寒以及那剩下的几十名修士都还没有还没有反应过来,地上就已经躺着十具修士血淋淋的尸体了。 瞬间十人惨死,反应过来的众人立刻便握着武器指向了沈苓和梅三思,看起来倒是意外的很团结。 殷去寒扫了一眼地上的十具尸体,浅色的眸子里划过了一抹沉痛。 即便已经见过许多次伤亡,即便这十人方才还在围攻他,只为夺取他手里拿到的神器碎片……可当他们血淋淋的尸体摆在他的面前时,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怜悯他们。 这两个妖魔,怎敢如此,怎敢如此啊! 殷去寒手持长剑,怒声说道:“魔族已签下百年不犯修仙界的协议,而今百年还未到,你这魔族之人却公然违背协议,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沈苓舔了舔唇角,有些兴奋地道:“我只管自己开不开心,才不会管那些杂七杂八的协议和规矩呢——哈,就算是违背协议了又如何呢?只要我开心就好了啊。” 闻听此言,殷去寒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愤怒,他直接提剑朝沈苓而去,磅礴的火灵力霎时间便染红了半边天。 与此同时,谢无绫和其他几十名修士也都在周身运起灵力,并都使用各自的武器向沈苓和梅三思发起了攻击。 照这个情况来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沈苓和梅三思应该要当场去世了。 但不出意外的话,就要出意外了。 就在他们的攻击即将打到沈苓和梅三思身上的那一瞬间,地面上却蓦地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阵法,将他们所有人的攻击都给吸纳了进去。 紧接着,无数的怨灵从阵法里飞出,朝那些修士们发起了攻击。 沈苓微微一笑道:“嚯,不错嘛,宣楚那家伙居然还真把怨灵阵给弄出来了,之前是我们小看他了。” 梅三思一甩蛇尾,将扑到了他蛇尾上的怨灵们都给甩到了一旁,而后他冷笑一声道:“呵,是啊,我们确实是小看他了,你没发现那些东西是在搞无差别攻击吗?你的手都被啃掉了一半了呢。” 闻言,沈苓低头一看,这才发现确实有只怨灵在啃自己的手,而自己的手也确实已经被那只怨灵给啃掉了一半了。 “嚯。”沈苓两眼发亮道:“好玩耶!!” 他当魔族那么多年,只体验过被砍被刺被打被捅的感觉,这还是他头一次体验这种被啃手手的感觉呢! 真的好、好、玩、啊!!! 第196章 怨灵阵中,人心险恶 沈苓觉得好玩的东西,对于旁人来说却未必会觉得好玩。 怨灵阵来势汹汹,转眼间便有四个修士因为躲避不当而被怨灵活活啃食而死,他们凄惨的叫声几乎响彻了整个云霄。 那四名修士的身体,从皮肉到骨头,全都被怨灵啃食得干干净净,最后甚至连具全尸都没有剩下,只剩一地殷红的鲜血,看起来格外惨烈。 “该死的,这怨灵阵果真凶悍!” “啧,可恶啊,我还不想死啊!这个秘境里为什么会有怨灵阵这种东西啊?!” “……” 面对这样一个危险阵法,一行人中除了乐在其中的沈苓以外,就只有谢无绫和云真还算比较淡定了。 谢无绫是因为修炼了无情道,对万事万物都提不起太大的情绪,所以才表现得十分淡定。 而云真则是因为并不惧怕死亡,所以即便如今身处于危机重重的怨灵阵中,她也能依旧从容淡定地坐在地面上,没有半分的慌张与凝重。 毕竟面对怨灵阵,她就算是慌张也没什么用。 如果是一般的阵法,那么她只需要找到阵眼便能成功破阵,可这是怨灵阵——按照书上的记载,怨灵阵是没有阵眼的,必须要死够二十人才能自动解开阵法。 现在已经死了四个人,若想破阵,还得再死十六个人才行。 怨灵阵是出了名的禁忌邪阵,据说五百年前曾有个魔修使用怨灵阵让当时修仙界里的少年天才们在阵法里自相残杀,以至于修仙界中年轻一辈的天才们陨落了一大半,对当时的修仙界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具体影响有多大呢? 只能说,根据修仙界史册的记载,那个时候正值仙魔大战时期,因为修仙界里有许多修为达到金丹后期的天才,所以在刚开始的时候,修仙界是全方面碾压着魔族打的。 可后来一个名为“景长岚”的魔修研究出了怨灵阵,并用怨灵阵杀死了修仙界中一大半的少年天才,削减了修仙界的战力,为节节败退的魔族争取到了一个反扑的机会,让原本胜券在握的修仙界遭受到了巨大打击。 两族之间打得不可开交,最后还是天上的那些仙人们下凡来逼迫魔族当时的统治者签订了一份「五百年不犯修仙界」协议,那场死伤无数的仙魔大战才落下了帷幕。 而也正是因为有着这么一段悲壮惨烈的过往,所以修仙界里的修士们几乎都知道破解怨灵阵的唯一方法—— 那就是只要死够二十人,此阵便能直接被破解。 很显然,那几十名修士是知道有关于怨灵阵的历史的,而只要知道这段历史,那他们就必然就会知道破解怨灵阵的方法。 那么,知道了破阵之法后,他们又会做些什么呢? “噗——” 利刃刺入肉体的声音响起。 半空中,一个原本正在努力对抗着那些怨灵们的紫衣修士低头看了看插在自己胸口上的长剑,而后他猛然回过头,满脸不可置信地看向了站在自己身后的同伴。 “咳。”紫衣修士猛地咳出了一口血,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地朝着身后捅了他一剑的同伴问道:“蒋师兄,你我之间相识已有数十载,虽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你为何要杀我啊?” 闻言,被他称之为“蒋师兄”的修士先是将插在他胸口里的长剑给拔了出来,而后又满脸悲伤地对他说道:“秦师弟,是师兄对不起你……你无父无母,没有牵挂,就算是死了也没关系,可我的爹娘和妻儿却还在外面等着我,我真的不能死在这里啊!” “……” 紫衣修士的伤口上血气吸引了那些怨灵们的注意力,那些怨灵们顿时便顺着血气的味道地扑到了他的身上,疯狂地啃食着他的血肉。 被啃食血肉明明是一件很让人感到痛苦的事情,可此时此刻,遭受着被啃食之痛的紫衣修士却连半句惨叫声都没有发出来。 他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位蒋师兄,眸中哀切的情绪几乎快要溢出了他的眼眶。 是啊,他是个被父母抛弃的孩子,在这个世上,他无父无母,也没有其他亲人,可他并不是没有牵挂的啊……他有将他视为亲子的师尊,有将他视为亲弟的师兄师姐,还有喜欢的姑娘在外面等着被他娶回家。 可如今,被他视为亲哥哥的师兄却亲手将长剑刺进了他的胸口里,将他当作了一块踏脚石,剥夺了他活下去的权利。 所谓哀莫大于心死,当是如此。 可是他真的,真的,好不甘心啊…… 最后的最后,直到整个身体都被那些怨灵给啃食干干净净的了,那名紫衣修士也没有发出半句惨叫痛呼声。 “哈哈,真有意思啊。” 看到这对师兄弟之间所发生的一切,不远处正在被怨灵啃脚脚的沈苓忍不住笑容讥讽道:“连我这个魔族之人都还没有动手杀我师弟,结果反倒是你们这些正道人士先动手杀师弟了,这可真有意思啊,不是吗?” “……” 他话里的讥讽意味实在是过于明显,瞬间便激怒了他口中所说的那些正道人士们。 因为抛开云真这个没把自己当成正道人士的不谈,在场的几十名正道修士除了谢无绫和殷去寒以外,其实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动了要杀死同伴换自己活下去的想法,只不过他们还没来得及实施行动而已。 而今沈苓的一番话,直接扯开了他们道貌岸然的遮羞布,将他们内心深处最真实最不堪的想法都给说了出来,自诩正道人士的他们怎么可能不为此而感到恼怒呢? 这是一种被戳破了肮脏心思的恼怒。 “诸位道友,这魔族满口胡言,还妄想挑拨离间,不如我们先联手将他和他的妖族同伙给杀了,然后再来探讨破阵之法,你们认为如何呢?” 一位修士提议道。 对于一众恼羞成怒的人来说,这样的提议自然是极好的。 他们可以有肮脏的心思,也可以做出肮脏的举动,但他们却不能容忍这阴险狡诈的魔族来挑破他们肮脏的心思,因为在所有修士的认知里,魔族才是最肮脏的存在。 他们绝对不会允许一个这世间最肮脏的存在来指责他们心思肮脏,因为这是对于他们的侮辱和挑衅。 于是乎,达成共识的修士们瞬间便将兵刃都对准了沈苓和梅三思,让他们这一妖一魔成为了众矢之的。 沈苓立刻转头看向云真,并委屈巴巴地诉苦道:“小师妹,你看看你看看,我只不过是说了句大实话而已,没想到直接就把他们这些人给气得七窍生烟了……当个诚实的人也要被记恨,我真的好好好委屈哦!你可一定要好好安慰安慰我呀!” 嘴上说着委屈,可他眼里的狡黠却是藏都藏不住的。 很显然,他觉得这样很好玩。 对此,云真微微一笑,毫不犹豫地将暗剑朝着沈苓的方向丢了过去,精准地命中了沈苓的胸口。 暗剑刺穿了沈苓的胸膛,但要杀他还是有点不够力量,而那些蓄势待发的修士们见云真朝沈苓动了手,遂以为云真是在带领他们灭妖魔,于是他们也都纷纷朝着沈苓和梅三思发起了攻击。 各式各样的武器和各色各样的灵力混合在一起,场面看起来一度十分热闹。 而作为带领者的云真则是一边静静地坐在地上看热闹,一边分出目光去看了看不远处脸色已有些发白了的殷去寒。 对抗怨灵让他使用了不少灵力,想必如今的他已是强弩之末,就快要走火入魔了。 对此,云真觉得很满意。 虽说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那些怨灵们都有意的避开了她,没有一只会来她这边伤害她的,让她直接成为了整个阵法里最安全的人。 可仅仅只是这样的话,还不够。 如果不能死够二十人的话,那么这个阵法就永远解不开,她在这个阵法里虽然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可只要这个阵法不解开,她就会一直被困在这个阵法里,根本出不去。 云真当然不会让自己被困在阵法里,但她也并不急着出去,至少要等殷去寒被这个阵法消耗到无力再与她对抗的时候,她才会考虑从这个阵法里出去。 毕竟她最开始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一条火系天灵根。 而现如今,殷去寒已是强弩之末,即将走火入魔,修为尽废,她想要的火系天灵根也很快就要到手了。 甚好,甚好。 第197章 我要你的火灵根 “轰——” 几十道攻击朝着沈苓和梅三思袭去,却被一层金色的屏障隔绝在外。 “啊呀。”沈苓抬起手,晃了晃自己手里拿着的金色铃铛,并笑意盈盈地对着那几十名修士说道:“真是不好意思呢,大家,我一不小心准备了个保命的后手哦~” “……” 欠打,当真欠打。 那些修士们被沈苓气得咬牙切齿,霎时间又是几十道攻击朝着沈苓而去,却再一次被那道金色屏障全都隔绝在了外面,他们的攻击压根就碰不到沈苓的一根毫毛。 他们不信邪,又向沈苓发起攻击。 然后果不其然的,他们的攻击又被那层金色屏障给阻拦住了。 见状,沈苓脸上的笑意不由得变得更加灿烂了:“哎呀哎呀,怎么回事呀大家,请问你们是没吃饭吗?怎么连打破一层薄薄的保护罩都做不到呀?嘻嘻,我说你们呀,真的是太弱了呢——” “……” “你这魔头别太嚣张,我们——啊!” 一名修士被沈苓的话给气昏了头,光顾着要指着沈苓的鼻子骂,一时间竟是连防御都忘了做。 周围的怨灵们都在蠢蠢欲动,等待着修士们的防御出现漏洞,而他却刚好在此刻疏于防御——在这样的情况下,最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也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了。 “救命,救命,救我,我不想死啊——” 是的,当着所有人的面,那名修士被一拥而上的怨灵们啃食掉了血肉和骨头,鲜血四溅,染红了旁边一位修士的衣袍,并将那名修士吓得脸色发白。 沈苓轻叹一声道:“哎,这下好了,都怪我长得好看性格又好玩,这家伙直接死在我的魅力之下了呢,真是不好意思呀~” “……” 有了那名修士的前车之鉴,剩下的修士们在听到沈苓这番话后也顾不得生气了,他们立刻便加固了自身的防御,完全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呃唔。” 看到那名修士惨死的场景,灵力已近枯竭的殷去寒立刻便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并猛地吐出了一大口血。 事实上,他早已是强弩之末。 早在之前沈苓和梅三思还没有到来的时候,他的灵力就已经快要枯竭了,而也正是因为他的灵力已近枯竭,所以之前梅三思和沈苓杀人的时候他才没有力气阻拦,那些修士们被怨灵啃食致死的时候他也无力阻拦。 否则以他元婴期的修为,又怎会眼睁睁地看着这么多修士惨死在他的面前,而他却无所作为呢? 更讽刺的是,他之所以会灵力枯竭,是因为这些修士想要抢夺他手里的剑谱,几十人围攻他一人,让他本就还没有完全稳固下来的元婴期根基变得愈发摇摇欲坠。 若是他没有灵力枯竭的话,那么他必然能够保护住先前被沈苓和梅三思所杀死的那十名修士。 还有方才那几名被怨灵活活啃食而死的修士,如果他的灵力尚在的话,那么他大概也能保住他们。 可现如今,唯一的生路却被他们自己的贪欲之心给毁掉了。 哈,人的贪欲之心,果真是讥讽啊。 看着一地的殷红血液,再想到之前那名紫衣修士被他的师兄给背刺的事情,殷去寒忽然觉得有些心累,再加上灵力枯竭所带来的疲累,此刻的他可以说是心力交瘁,连抵御那些怨灵们的力气都没有了。 罢了,罢了,若是注定要死够二十人才能破解此阵的话,那便用他的命,换多一个人能活着吧。 于是殷去寒闭了闭眼,卸去了自己身上的防御,任由那些怨灵来啃食他的血肉。 心力交瘁的殷去寒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然而就在那些怨灵即将扑到他身上的一瞬间,却忽然有一道陌生的灵力从不远处飞了过来,在他的身边形成了一个屏障,将那些怨灵都隔绝在了外面。 察觉到这股陌生灵力是在保护自己,殷去寒的心里感到有些疑惑,于是他缓缓睁开了自己的双眼,看向了灵力的来源。 然后他的视线就跟一双淡漠的眼眸对了个正着。 竟是那个坐在地上的陌生姑娘救了他。 殷去寒当然不会傻到觉得对方是出于好心才救了他,毕竟之前死了那么多人,也没见那姑娘出手救谁,足以证明那姑娘并非心地善良之人。 那么多人她都没救,却唯独救了他,这说明他的身上有被她所图谋的东西。 这姑娘是想要他身上的剑谱吗? 那他便将剑谱给她吧,以报救命之恩。 于是殷去寒轻咳一声,强忍住了涌上喉间的腥甜,并在那个由云真灵力所构成的保护屏障的保护下、御剑飞到了云真的身旁。 刚来到云真的身旁,殷去寒就因为灵力枯竭而跌坐在了地上,同时他的唇畔还溢出了一抹血色,眸子里也泛着些许血色,这是即将走火入魔的征兆。 “姑娘。”殷去寒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了一本剑谱,并郑重地用双手将这本剑谱递给给了云真:“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我猜你想要的应该是这本剑谱,所以——” “你猜错了。” 还没等他一句话说完,云真便语气淡淡地打断了他的发言。 殷去寒愣了愣:“那姑娘想要什么?” 云真说:“我要你的火灵根。” “原来如此。”殷去寒笑了笑,一脸从容地说道:“姑娘若是想要我的灵根,那便尽管挖去吧,反正如今我也已是将死之人,若还能在临死前多帮助一个人实现心愿,那么我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呵。” 此时,不远处将他们两人的对话全都听进了耳朵里的梅三思忍不住冷笑道:“小师妹,冰灵根和暗灵根你看不上,土灵根你也看不上,我还以为你不在乎灵根呢,原来是因为这三个灵根还不够让你看上眼的啊。” 玉停舟是冰灵根,沈苓是暗灵根,宣楚是天灵根,这三个没用的家伙——但凡他们三个人里有一个人长着火灵根,也不会让小师妹去找别人讨要灵根了。 他们四个人费尽心思培养的疯子,就应该来挖他们四个人的灵根,怎么可以去找别人要灵根呢? 呵,是不是只要把那个该死的剑宗弟子杀了,小师妹就会考虑来挖他们的灵根了? 想到这里,梅三思满脸阴鸷地看向了殷去寒,墨绿色的妖气浮现在他指尖,带着极为凛冽的杀气。 “你这莫名其妙横插一脚的家伙——” 梅三思垂下眼眸,目光冰冷地看着地面上的殷去寒,并用力地将自己指尖的妖力朝着殷去寒的方向丢了过去。 “赶、紧、给、我、死、啊!” 这带着浓郁杀气的妖力差点就打到了站在他身旁的沈苓,直接把沈苓给吓得猛地跳了起来。 “我去,梅三思你有病啊!打个灵力都已经枯竭了的人你至于直接放绝招吗?这玩意我记得是会消耗你一半妖力的吧?!” “我、要、他、死。” “喂喂,我说冷静点啊梅师弟,你要是没了一半的妖力,我们两个可就支撑不起这个屏障啦!” “我、要、他、死!” “……” 得。 真是完全拦不住一条上了头的毒蛇啊。 看着已经裂开了一条缝的屏障,沈苓晃了晃自己手里的铃铛,清脆的铃声响起,是他为自己奏响的哀乐。 哎,等会儿屏障碎了,他们肯定要被外面的那些虎视眈眈的人给打成小尸体了。 呜呜呜,他好惨啊,真的好惨啊。 他要被梅三思这个没脑子的家伙给害死了啦! 嘻。 开玩笑的,其实他一点都不惨,甚至还觉得这样很好玩。 沈苓晃了晃自己手里的铃铛,清脆的铃声在阵法里响起,令那些听到铃声的怨灵们都痛苦地捂住了耳朵。 看着屏障上的裂缝,他舔了舔唇角,眸中兴奋的笑意藏都藏不起来。 好玩。 这种等死的感觉,可真好玩啊。 梅三思那家伙,这次干得还不错嘛。 第198章 你好善良,我要杀了你 虽然梅三思的攻击来势汹汹,但云真毕竟也不是好欺负的,面对这种情况,她会眼睁睁地看着梅三思毁掉自己的火灵根吗? 答案自然是不会的。 她在指尖蓄起灵力,本想用自身的灵力为殷去寒挡下那道致命攻击,可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她蓦地收起了自己指尖的灵力,并直接用肉身挡在了殷去寒的面前。 从别人的角度来看,就像是她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殷去寒活下去似的。 殷去寒顿时大惊失色:“姑娘!” 沈苓也大惊失色:“玩得这么刺激?!” 梅三思眉眼间的阴鸷愈发浓重:“你居然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保他,你好善良,你一点都不疯……呵,既然你不疯,那我留着你也没什么用了,小师妹,我要杀了你!” 见状,不远处的谢无绫立刻便御剑飞向了云真的方向,可御剑途中却有数不清的恶灵阻挡在了她的面前,拖住了她的行动,以至于她最后还是慢了一步。 “砰——” “小师妹!” 梅三思的妖力落在了云真的身上,而后只听“砰”的一声,散开的妖力变成了一片绿色的烟雾,瞬间便将七个离云真不算远的修士包围在了其中。 起初那七个修士并未在意,还以为这烟雾只是普通的妖气而已,直到一股锥心之痛袭来,他们低头看向自己青紫色的手掌,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快跑!这烟雾,有毒——” “唔呃。” 毒性发作的很快,几乎是在那七个修士刚意识到自己中毒的一瞬间,毒性便夺走了他们的性命,让他们沦为了怨灵们的食物。 梅三思抬眸看向剩余的那些修士们,唇角微勾,露出了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 “死够二十人方能破阵,如今已然死了十五人,只需要再死五个人,便能成功破解掉这个该死的怨灵阵了——可我觉得只死五个人还不够,我让你们都死,好不好?” 沈苓立刻拍掌:“好!通通杀光咯!” “我要杀了你,为小师妹报仇。” 这时,亲眼看着云真在自己面前被吞噬的谢无绫持剑冲向了梅三思,虽然她的面上依旧无甚表情,可如果仔细看的话,便能看出她的剑意里带着平日里没有的杀气。 但很可惜,她的攻击最后并没能落到梅三思的身上,因为她才刚来到梅三思和沈苓的面前,就见沈苓忽然晃动起了他手里拿着的金色铃铛。 铃铛声响起,一股莫名的刺痛在谢无绫的脑海中涌起。 即便谢无绫的精神力异于常人,能在失神的一瞬间就抑制住脑海里的刺痛,可就是这一瞬间的失神,也足够梅三思将一道泛着毒气的妖力甩到了她的面上。 “唔。” 毒素迷住了谢无绫的双眼,却没能制住她手上的动作。 在失去视觉的前一刻,她用力地将手里的剑刺向了梅三思的脖颈,却被早有防备的梅三思闪身躲过。 毒性是在一瞬间就能生效的,因此这一剑空了之后,谢无绫便从半空中坠落,重重地掉到了地面上。 梅三思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她,语气讥讽地说道:“呵,你身为以精神力为优势的灵山神鹿一族的人,居然会被区区一个顶级法宝干扰到精神力,真是弱得离谱啊。” 灵山神鹿一族,作为上古族群,是出了名的精神力强大,据说灵山神鹿一族的人天生就拥有异于常人的强大精神力,族中更是有一种专门的修炼精神力的功法。 每个灵山神鹿一族的人都要从记事起就开始修炼这门功法,只要练上个几年,就能保证自身绝对不会被任何幻境所影响,包括噪音和魔障等精神类攻击也都没法对他们造成任何影响。 大部分灵山神鹿一族的人都不会受到任何的噪音影响,正常来说,他们听到噪音甚至连一瞬间的愣怔都不会有,而像谢无绫这种被噪音整得有一瞬间愣怔的人,在灵山神鹿一族里面已经算得上是个废柴了。 见状,沈苓再次鼓掌,并笑吟吟地顺着梅三思的话说道:“是啊是啊,灵山神鹿一族个个都是精神力强大的存在,谢师姐还得再练练哦~” 沉浸于当捧哏的沈苓并没有注意到,一直到现在还插在他胸口里的暗剑此刻正在微微抖动着。 因为暗剑的剑抖动幅度很小,再加上剑身上并没有云真的真龙之血,无法对沈苓造成伤害,所以沈苓完全感觉不到痛意,更感觉不到暗剑在他身体里微微抖动的感觉。 那么,忽略掉这么重要的事情,最后会导致什么情况呢? 答案是会导致梅三思被捅一剑。 暗剑原本只是在微微抖动着,并没有特别大幅度的动作,可忽然之间,就像是收到了什么指令似的,它忽然猛地从沈苓的胸膛里退了出去,然后又精准地从背后捅穿了梅三思的心口。 “唔——” 猝不及防地被捅了一剑,梅三思直接吐出了一大口血,苍白的脸上霎时间便浮现出了丝丝缕缕的血色。 “嚯。”看着那把先是捅穿了自己然后现在又捅穿了梅三思的暗剑,沈苓忍不住朝着绿色烟雾的方向竖起了个大拇指:“小师妹厉害啊,一把剑刺了两个人……虽然两个都没有被刺死吧,但是这样真的很厉害耶!” “咳。”梅三思又吐出了一大口血,明明被这一剑捅得狼狈至极,可他眉眼间的阴鸷却散去了不少。 下手这么狠,一点都不善良,他就知道小师妹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真是个好消息。 他垂眸看向绿色烟雾所在的地方,只见一道灵力蓦地从烟雾中飞出,将那带着毒气的绿色烟雾全都给驱散了。 烟雾消散后,他就看到了云真的身影。 只见云真正好端端地站在地面上,没有受伤的痕迹,也没有中毒的痕迹,整个看起来就像是个没事人似的。 而事实上,她也确实是个没事人。 沈苓不由得啧啧称奇:“小师妹,你可真是个充满了秘密的好乐子啊,我跟梅师弟认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能在梅师弟的绝招攻击下安然无恙的呢——” “……” 云真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没有说话。 她之前只知道自己被修为不如她的修士捅一剑没什么事,但却不知道妖魔鬼怪和修为比她高的修士能不能把她打死,故而她刚刚才选择直接用肉身去接梅三思的招式,就是为了测试一下自己是否真的有不死之躯。 而现在,事实也是显而易见的,她确实拥有不死之躯。 但要问她为什么会拥有不死之躯? 云真只能说,她还不知道。 云真只知道,刚刚梅三思的攻击打到了她的身上,没有对她造成任何伤害,后来那毒雾弥漫开来,也没有对她造成半分伤害。 但那毒雾对她也不能说是毫无影响,至少她确实被那毒雾给困住了一段时间。 因为在那片毒雾里的时候,她使用不了灵力,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也听不到外面的声音,甚至都没有办法跟暗剑产生感应。 后来还是因为梅三思的妖力有点支撑不住了,让毒雾里出现了一道口子,她才终于找到机会控制暗剑给梅三思捅了一剑,然后再趁着梅三思被捅一剑妖力溃散之时成功驱散了那片毒雾。 因为那些毒雾不敢靠近她的身旁,所以站在她身后的殷去寒此刻也是安然无恙的。 殷去寒的眼神有些恍惚。 老实说,作为剑宗修为最高阅历最深年龄最大的大师兄,向来都是他顶在最前面,师弟师妹们躲在他的身后,接受他的庇护。 而在家里的时候,也是作为哥哥的他顶在前面,弟弟躲在他的身后,被他所庇护。 从小到大,他向来都是那个庇护他人的存在,从来都没有体验过被旁人所庇护的感觉,因为所有人都觉得他很强大,不需要被庇护,即便是他的爹娘和师尊也从来都没有给予过他一丝一毫的庇护。 而如今,他却在一个修为只有筑基期的年轻姑娘这里体验到了被庇护的感觉,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体验到这样的感觉。 这感觉可真是,让人有些不习惯啊。 第199章 梅三思,哭了? “咔嚓——” 话说回来,随着“咔嚓”一声响起,金色的屏障破碎,用掉一半妖力的梅三思和手无缚鸡之力的沈苓顿时便理所当然的成为了两只任人宰割的小羔羊。 眼看着那些修士们纷纷举起武器,准备再次对他们二人发动攻击的时候,沈苓立刻笑吟吟地对他们说道:“喂喂,我说啊,我们两个方才使用防御法宝只是为了给你们点面子,好让你们没那么丢人而已,并不代表你们真的有杀掉我们两个的实力哦~” 梅三思冷笑一声道:“呵,想杀我,就尽管来杀吧,能杀掉我也算你们厉害,我就坐在这里不动了好吧?” “……嚣张!” 他们两人桀骜的态度,顿时便让本就对他们充满敌意的修士们愈发敌视他们了。 “尔等妖魔,死到临头还敢这么嚣张?” “诸位道友,速速随我一同诛杀妖魔!” “杀!” 达成共识的修士们正准备再次朝沈苓和梅三思发起攻击,然而就在此时,云真却出声阻拦了他们的动作:“慢着,要杀他们两个可以,但要等我先把我的剑取回来。” 言罢,她直接一挥手,用意念将还插在梅三思胸口里的暗剑召回到了自己的手里。 剑身上沾着梅三思的血,云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有些嫌弃地使用清洁术将剑身上的血迹都给清理干净了。 清理完剑上的血迹后,云真先是将暗剑收入储物袋里,而后又抬头看向了沈苓和梅三思的方向。 她抬头本是为了看戏,看他们两个被一堆人揍的场景,谁曾想就是这一抬头,竟让她直接对上了一双满含泪光的水润眼眸。 等等。 梅三思,哭了? 虽然说梅三思哭了这种事情会让人觉得有点不可置信,可他确实是哭了,而且还哭得很伤心,耳根子和脸颊都红了一大片,看起来真是委屈极了。 “你,把我,弄疼了,你该死。” 梅三思抽噎着朝云真指责道。 说这话的时候,他本想摆出阴鸷凶狠的神情怒骂云真的,但由于他的眸子里一片水润,脸也是红扑扑的,一点凶神恶煞的气势都摆不出来,所以最后反而显得他像是在朝着云真撒娇似的。 再加上他的语气里带着浓重的哭腔,听起来软软的,所以一句本来应该凶狠至极的威胁话语直接就变成了撒娇似的指责。 怎么说呢,好像有点恶心。 不止云真和殷去寒还有那几十名修士觉得这样很恶心,甚至就连站在梅三思身旁的沈苓和梅三思自己都觉得这种撒娇似的感觉很恶心。 说实话,梅三思现在都快要气死了。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一感受到疼痛就会掉眼泪的怕疼体质,他又何至于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掉眼泪丢面子?简直狼狈至极! 越是想到这件事情,梅三思就越生气。 他越是生气,胸口上的伤口就越是疼。 胸口上的伤口越疼,他就哭得越伤心。 这一来二去的,搞得他最后哭得可以说是惊天动地、肝肠寸断,直接将那虎视眈眈的一众修士们都给整不会了。 “啊这,这,他哭成这个样子,我们还该不该接着对他动手啊?” “他方才还嚣张至极,而今却忽然哭得这般伤心,不对劲啊,我总觉得有诈,你们说他是不是已经安排好了陷阱,为了让我们落入陷阱,所以他才故意用这种示弱的方法吸引我们去打他的?” “说得有道理啊,我们可不能上当了。” “可是诸位道友,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怨灵阵来势汹汹,必须要死够二十人方可成功破阵,如今只差七人便能成功破阵,何不让这两个妖魔成为我们破阵的垫脚石呢?” “道友说得有理,若是让这两个妖魔活着走出了怨灵阵的话,恐怕后患无穷啊!我们必须得把他们两个解决了才行啊!” “不管了,我的灵力快要枯竭了,再不出阵的话就要死在这里了,如今就算是真的有陷阱我也要杀了这两个妖魔,否则就该是我们这些人给他们两个当破阵垫脚石了!” “说得也是,不管了,先杀妖魔吧!” “……” 趁着那些人在纠结的时候,云真缓步走到了脸色青灰的谢无绫的身旁,见对方明显是一副中了毒的征兆,于是她直接将一颗由她自制出来的解毒丸喂进了谢无绫的嘴里。 解毒丸入口后,谢无绫的脸色好了点。 但也仅仅只是好了点而已,距离解毒丸生效还需要一点时间,没法立刻解完毒,于是云真再次抬起头,看向了半空中的战局。 此时,那些修士们已经集结灵力,再次朝着沈苓和梅三思发起了攻击。 “轰——” 第一下攻击打到了他们两个人的身上。 沈苓什么事都没有,甚至还朝着众人抛了个俏皮的媚眼。 梅三思虽然身上多了许多伤口、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了、哭得也更加肝肠寸断了,但完全没有要死的意思。 “轰——” 众人不相信,又发起了第二次攻击。 沈苓还是什么事都没有,只不过发丝稍微乱了点而已。 梅三思身上的伤口更多了,脸色也更加苍白了,这次他的脸上多出了几道伤口,唇畔也溢出了血,看起来非常狼狈,但还是没有要死的意思。 “你们——” 那些修士们还想再朝沈苓和梅三思发出第三次攻击,可他们之前打殷去寒的时候就已经耗费了不少灵力,后面又要对抗怨灵又要分出灵力去打沈苓和梅三思的,如今每个人身上的灵力都已经所剩无几了。 这种情况下如果再次发出攻击的话,估摸着他们就要因为灵力枯竭,而被阵法里那些穷凶恶极的怨灵们给啃得尸骨无存了。 谁都不想死,所以一时之间,倒也没有人再选择继续朝沈苓和梅三思发起攻击了。 “啊呀呀,你们这就不行了吗?” 沈苓笑了笑,脸上的笑容明媚,看起来既友善又灿烂,但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极其欠打的,既阴阳怪气,又透着讥讽。 “各位,我早就跟你们说过了呀,使用法宝是给你们面子,但不代表你们真的有杀掉我们的实力,结果你们就是不愿意相信我说的话,非要自取其辱——” “瞧瞧,现在你们是不是觉得自尊心遭受到挑战啦?你们这些正道人士的职责,就是斩妖除魔,匡扶正义……” 说到这里,沈苓不由得低声笑了笑,眉眼间的讥讽愈发浓郁。 “结果现在你们不仅杀不掉我们这两个妖魔,甚至就连所谓的正义感也很快就要消失了在这里哦,因为你们必须要杀掉几个同伴才能破除阵法呢~” “……” 他的话让所有人都感到气愤,但又无法反驳,因为沈苓说的是实话,他轻轻松松就道破了他们这些所谓正道人士的虚伪。 “好了,废话不多说了,各位,你们要杀人就赶快杀吧,赶紧破了这个阵,我还急着跟我小师妹一起出去寻找宝物呢~” 沈苓笑了笑,眉眼间的讥讽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转而眼波流转,透出来几分期待和兴奋。 “快点动手吧,各位,如果你们还不能快点杀人破阵的话,那就让我和我师弟来帮你们破阵吧,不过我先说好哦,如果让我们两个来帮忙的话,那这里除了小师妹和火灵根以外的所有人——” “都、得、死、在、这、里、哦~” 第200章 云真的猎杀时刻,开始了 沈苓的一番话,令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动手,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是心地善良的人、不舍得对自己的同伴动手,而是因为他们在等待一个时机。 一个能让他们暂时放弃虚伪的时机。 “啊——” 终于,时机到了。 也不知究竟是谁先动的手,总之当一道凄厉的惨叫声响起的时候,所有修士立刻便朝着自己早就锁定好了的修士发起了攻击。 一个、两个、三个…… 在场之人大部分都是天灵根的金丹期修士,除了云真以外,在场的就仅有五名筑基期修士而已。 那五名筑基期修士就像是误入了狼群的小羊羔似的,在绝对的修为压制前毫无反抗的力气,瞬间便血溅当场,死无全尸,成为了帮他人破阵的垫脚石。 在这种情况下,牺牲弱者,换强者活下去,似乎已经成为了所有人的共识。 毕竟杀最弱的没有那么麻烦,可以为他们省掉很多力气,杀实力相当的还要多费不少力气,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很亏。 但除去云真不算,在场的筑基期修士就那么五个,根本不够破阵的,杀完他们之后还得再杀两个人才能破阵。 其实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杀掉沈苓和梅三思,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与其伤杀害出一源的人族修士,他们还是更愿意去杀害邪恶不堪的妖族和魔族。 而且杀完沈苓和梅三思之后还刚好足够破阵,可以说是十分的恰到好处。 但很可惜,沈苓和梅三思杀不了,杀同为金丹期的修士又很浪费自身的灵力,那么此时此刻,他们会将谁视为目标呢? 当然是只有筑基后期修为的云真、以及跟在她身旁已经灵力枯竭了的殷去寒啦! 于是,就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数十道灵力不约而同地对准了云真和殷去寒,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那些修士想致他们两人于死地的心思已经很明显了。 “嚯。” 见状,沈苓有些不爽地皱起了眉头,眸中的讥讽几乎要化为了实质。 “遇到危险的时候只想着牺牲别人换自己活命,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家伙是怎么好意思指责我们魔族阴险狡诈自私自利的,明明你们这些正道人士也是一样自私的啊。” “……” 见沈苓只是嘴上谴责,并没有要出手帮云真的意思,那些修士们便又放心地将攻击对准了云真和殷去寒。 “抱歉了,道友,如果不牺牲你们两个人的话,恐怕我们所有人都得折在这里,等破阵之后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杀了这两个妖魔替你们报仇。” “是啊,两位道友,你们两个就放心的去吧,我们一定会帮你们报仇的。” “……” 对此,云真倒没有很在意。 人在危难之时想着牺牲他人的性命来换自己活命,这很正常,人之常情罢了。 毕竟就连云真自己在遇到危难的时候也会是这样的想法,所以于情于理,她都没有资格去指责同样做出这种行为的人,但这并不代表她会容许这些人将她当作牺牲品。 如果是她把别人当成了牺牲品,那么就算别人要来报复她,她也是很欢迎的;而同样的,如果是有人把她当成了牺牲品,那么按理来说,她报复回去也是应该的。 于是,云真抬头看向那些修士,面对着他们的攻击,她唇角微勾,毫不畏惧地说道:“你们想杀我,可以,我随时奉陪,但如果你们杀不掉我的话,那么,你们就都得死在这里。” “……” 等等。 这嚣张的语气,怎么感觉这么熟悉? 殷去寒轻叹一声,有些无奈地道:“我适才还以为那个魔族只是想跟你攀关系,所以才管你叫师妹的,可现如今,我倒真有点相信你们真的是师兄妹了。” 同样是笑着说狠话,同样是嚣张的向所有人宣战,如此相似的做法,说云真跟沈苓和梅三思不是师兄妹倒也没人会相信。 云真没有搭理他。 她静静地看着半空中的修士们,笑容里带着淡淡的讥讽与杀意,无端让那些修士们感到后脖颈发冷,一时之间竟没人敢朝她发起攻击。 可当他们发现云真确实只有筑基期修为的时候,那股发冷的感觉顿时便消失了,他们又重新拾起了自信。 “区区一个筑基后期,也敢在我们这些金丹期修士面前嚣张吗?看老夫教你这筑基期小妮子何为做人之道!” 言罢,一名白衣老者直接持剑朝着云真袭来,围绕在他周身的土灵力带着极为浓郁的杀气,直冲着云真的面门而去。 这一击,带有片刻的定身效果,云真是躲不开的。 巧的是,云真也没有想过要躲开。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任由那把长剑穿透她的胸口,也任由那带着浓郁杀气的土灵力落在了她的身上。 然后,她闭上了眼睛,装死。 那白衣老者见她双眼紧闭,以为她已经死在了自己的剑下,遂嗤笑一声,满脸不屑地说道:“哼,老夫还当你这小妮子有多大的能耐呢,没想到竟是个无能小辈。” 言罢,他将剑从云真的体内抽出,正想再动手去杀掉站在云真身旁的殷去寒后,却蓦地有一只手直接穿透了他的腹部,在他的腹部留下了一个血洞。 由于这只手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以至于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腹部就已经被穿透了。 是,谁? 白衣老者缓缓看向这只手的主人。 待看到那人冷淡的面容后,他立刻瞪大双眼、满脸惊愕地说道:“你……你这个小妮子,你竟然,没死?” 云真将自己的手从这名白衣老者的腹部抽出,因为有护身咒的存在,所以她的手上没有沾染一滴血。 白衣老者满脸不甘地倒在地上,至死都没有闭上双眼。 云真抬头看向半空中那一众修士,笑容浅淡地问道:“那么,接下来,还有谁想要杀我吗?” 这一刻,明明是他们处于高处,而她处于低处;明明是他们的修为更高,而她的修为更低——可这些高高在上的修士们,却不约而同的体会到了一种直击心灵的恐惧感。 是的,他们在恐惧。 他们这么多金丹期修士,居然在恐惧于区区一个筑基期修士的威压! 沈苓鼓了鼓掌,笑着说道:“不错,小师妹干得好啊,从你刚入门的时候我就已经在脑海里设想过你杀人的样子了,结果没想到你杀起人来比我想象中还要果断啊!” 梅三思轻咳一声,身上的伤口让他没法很流畅的说出一句话,可从他和善了不少的神情来看,此刻的他应该是很开心的。 可正如之前没有搭理殷去寒一样,现在的云真也没有搭理他们两个。 云真只是抬着头,看着半空中的那些修士们,又将刚刚的问题问了一遍:“那么我再问一遍,你们这些人,还有想要来杀我的吗?” “……” 那些修士们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此刻的他们还是有些畏惧云真的,但很快,当他们再一次意识到云真在修为上的劣势之后,他们就又重新拾起了相信。 “杀就杀!我们这么多金丹期修士,难道还怕她这一个筑基期的修士不成吗?刚刚必然是她使了什么奸计,才害得我师伯惨死的,我们一起上,别怕她!!!” “就是,我们这么多金丹期一起上,凭什么怕一个筑基期修士啊?” “就是就是,赶紧杀了她!” “……” 很好。 云真唇角微勾,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拿出了一个随身阵法,并随手将其摆在了怨灵阵的上方。 这个随身阵法是她当初花费许多功夫才弄出来的阵法,具有限制效果,可将方圆百里的生物都限制在阵法里,只有杀了她方能破阵。 也就是说,猎物都被她围在圈圈里了。 那么接下来,就该到猎杀时刻了。 云真说过的,想杀她,可以,她随时奉陪,但如果他们没能成功杀掉她的话—— 那么,他们都得死。 第201章 剖取灵根失败,云真发怒 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将最后一名金丹期修士杀死之后,云真从一片尸山血海中缓缓走出。 虽然她的脸上沾染了些许血迹、外袍上有了多处破碎、头发也略有些凌乱,但却丝毫不显狼狈,反而愈发显得她气质出尘,就像是一朵长在血海之上的昙花似的。 此情此景,不免让殷去寒感到有些心情复杂。 师尊曾跟他说过,倘若他在外遇到强大欺凌弱小、恶徒滥杀无辜、妖魔为非作歹等不公之事的时候,那么,他理应持起手中之剑,仗义出手相助,斩尽天下不公事。 可眼前,且不说他灵力枯竭,正被那两个妖魔拘束着,连自己的佩剑都拿不到,压根就没有办法出手相助……而且就说云真那边的情况吧,也是相当复杂,复杂到让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对眼前的情况做出定义。 因为师尊跟他说的那三种情况,似乎哪一种都跟眼前这姑娘扯不上关系。 首先,她不强大。 其次,她不算恶徒,那些死在她手里的修士也不算无辜,殷去寒不是瞎子,能看到是谁先起的歹念,也能看到谁先动的手。 最后,她是个正儿八经的人族修士,身上没有半分妖魔气息,所以她也不算妖魔。 那么,他又该如何定义善恶呢? 就在殷去寒心情复杂地思考着这个问题的时候,云真已经缓步走到了他的面前,并语气冷淡地朝他说道:“你的火灵根……” 她才刚开口说了几个字,便被聪明人殷去寒接过了话茬:“姑娘放心,我既答应了要将我的火灵根给你,那便绝不会食言,只是姑娘可否允许我先与我弟弟见上一面?我还有些事情想要嘱咐给我弟弟听的。” 他的态度可以说是非常诚恳,眼眸中的恳求意味显得他有些楚楚可怜,换作任何人都会忍不住对他心软。 但很可惜,这个任何人里面,并不包括云真。 所以—— “不行。” 以免夜长梦多,必须快刀斩乱麻,这是云真做事的准则,绝不会为任何人而退步。 殷去寒不禁苦笑一声。 他都已经用了族中秘传的魅惑之术,却还是没能让这姑娘有半分心软,看来她的心性之冷淡果真异于常人。 罢了,既是如此,那他也只能认栽了。 本想再见南玄一面,嘱咐给南玄听一些他的修炼心法和他的临终感想的,可如今看来,他怕是只能带着遗憾魂归西天了。 虽有些遗憾,但这毕竟是他答应了对方的事情,自然要按照对方的意思来办。 况且—— 殷去寒先是扭头看了看蹲在自己左边笑里藏刀的沈苓,而后又扭头看了看蹲在自己右边不怀好意的梅三思,最后他抬头,看向了脸上还带着血迹的云真。 就目前这个情况来看,要怎么办,似乎也容不得他来选择了吧? 只能认命了。 * 灵根的位置在后背的脊椎上,云真站在殷去寒的身后,手里拿着暗剑,正准备一刀划开殷去寒的后背之时,却被沈苓和梅三思给拦住了。 “小师妹小师妹!”沈苓积极举手,跃跃欲试地道:“我挖过很多修士的灵根,我的刀法很好的,让我来挖他的灵根吧!我真的很想玩一玩呀,我都好久没玩过啦!” “呵。”梅三思冷笑一声道:“别听沈苓这家伙的话,他惯会骗人的,其实那些修士的灵根都是我挖的,沈苓从来都是和宣楚一起站在旁边围观的,根本没有动手挖过。” “梅师弟想跟我抢这个在小师妹面前表现自己的机会?” “呵,我只是不想让小师妹受骗而已。” “……” 云真会让他们两个帮忙吗? 当然不会。 反正不会死也不会痛,云真干脆直接划开了自己的手臂,霎时间鲜血溢出,云真直接将自己的血抹到了剑身之上,然后一刀划破了沈苓的脖颈。 魔族的全身都很坚硬,只有脖颈处的防御稍微薄弱了点,虽然以她的修为,这一剑没法直接让沈苓死掉,但却能让沈苓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疼痛。 “唔,呃……” 沈苓伸手捂住脖颈,脸上的笑意霎时间便被痛苦所覆盖,他向来是从容不迫的,此刻会露出这么狼狈痛苦的表情,只能说明他现在是真的感到很痛苦。 解决完沈苓后,云真又看向了梅三思。 碧鳞玉蛇的弱点,她知道,是七寸,但碧鳞王蛇的弱点却不是七寸,因为古籍上记载着有一名修士去攻击碧鳞王蛇的七寸,却没能伤到王蛇分毫,最后反被王蛇咬死。 至于碧鳞王蛇的弱点是什么,只能说书上并没有相关的记载,所以她也不知道。 但这并不代表她就拿梅三思没办法了。 云真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颗通体呈火红色的果子,并控制着灵力将梅三思的嘴巴给掰开,而后她随手一丢,便将那颗果子丢进了梅三思的嘴里。 火灵果,能增加火灵根修士的修为,是她之前在美酒之都的郊外捡到的,她的储物袋里还有三十多颗这样的果子,所以就算是丢一颗给梅三思吃也无所谓。 这果子上带着浓郁的火属性,跟蛇妖体内的阴寒之气相冲撞,倘若蛇妖服用,便会痛苦至极,体内会产生像是被火焰灼烧般的感觉。 虽然不知道梅三思这样的碧鳞王蛇会不会身怀寒气,但试试看总是没关系的,反正这样的果子她也不缺,可以尽管尝试。 好在最后的结果没让云真失望,因为那颗火灵果才刚进入梅三思的腹中没多久,就见梅三思的腹部忽然出现了一道火红色的明亮光芒。 像是遭受了莫大的折磨似的,梅三思蓦地瘫倒在地,身体蜷缩成了一团,可怜兮兮的颤抖着,眼里的泪水止也止不住,不停地往外涌。 解决完这两个烦人的家伙后,云真再次持剑看向殷去寒。 而后她毫不留情地一剑挥下。 “铮——” 剑刃还没触碰到殷去寒的后背,便被一个金色的屏障阻拦在了外面,剑身与屏障相碰撞,发出了一声极为刺耳的尖锐响声。 云真不信邪,再次挥剑向殷去寒的后背砍过去,得到的却仍是一样的结果,根本就劈不开那道屏障,甚至她还能感觉到自己手里的暗剑正在微微颤抖着,就像是遭受到了某种难以忍受的创伤似的。 甚至就连作为主人的云真都能感受到它的痛苦。 该死。 云真目光冰冷地看向殷去寒,开口说话时,一字一句皆像是刺骨的冰刃:“你居然敢骗我。” “姑娘,我没有骗你。” 殷去寒蹙着眉,眸中疑惑难掩:“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的话——你会相信我说的话吗?” “我不会相信。” “那么,我该如何证明我没有说谎呢?” “吃下它。”云真将一颗真话丸抛给殷去寒,语气阴冷地说道:“如果想让我相信你说的话,那就吃下这颗药丸,否则我便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找到杀你的办法。” 殷去寒轻叹一声,看着那颗精准落到了自己掌心里的真话丸,他毫不犹豫地将其吞进了嘴里。 “既是如此,那便依姑娘所言吧,只望能够证明我并非失信之人。” 第202章 谢无绫的最后一点价值 很不幸,殷去寒说的确实是真话,他是真的不知道那屏障是什么情况。 没有被欺骗分明是件好事,可这样的结果却让云真感到愈发烦躁,因为然后殷去寒知道原因的话,那么她还能通过他知道的信息去寻找到破开屏障的方法。 可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也就是说她根本就没法从殷去寒的口中得到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有用信息,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 云真越听真话越觉得烦躁,遂直接动手将殷去寒弄晕,这样她就不会从他的口中继续听到那些让她觉得讨厌的真话了。 庆幸的是,云真虽然杀不了殷去寒,但把他弄晕还是可以做到的,那个金色屏障并不会跳出来阻挠她。 但云真还是觉得很烦躁。 心心念念的火系天灵根近在眼前,眼看着就只有一线之隔、即将到手的时候,却被一道不知名的屏障给阻拦住了,而且她还完全找不到破除屏障的方法—— 这让她如何能够甘心啊?! 云真对凡事都保持着淡然心态,可唯独此时此刻,她没法继续保持淡然,她真的很不甘心! 但烦躁和不甘也只是一时的,很快云真就调节好了自己的心态和情绪,并恢复成了惯常的冷淡模样。 既然在殷去寒的身上找不到那个屏障的来历和破解之法,那她就去别的地方找,现在先找小公子问问情况,等出了这个秘境后去书阁里寻找相关书籍,她就不信自己找不到这个屏障的破解之法。 说起来,小公子怎么现在还没来? 云真之前光顾着杀人和取灵根了,一时之间倒也忽略小公子到现在都还没有过来找她的事情,更没注意到小公子到现在都没在识海里联系过她。 不太对劲。 依照小公子的性子,平日里哪怕是闲着没事干都要在识海里联系她说两句话,如今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小公子,你在吗?” 云真试探性地在识海里联系了一下小公子,得到的却只是一片寂静,但她发现自己跟小公子之间的联系并没有被切断,只是小公子那边没有做出回应而已。 联系没断,人却不作声,这并不符合小公子一贯的作风。 看来小公子那边出事了。 云真眉心微蹙,随手往殷去寒的身上丢了道追踪烙印,虽然知道等对方恢复灵力后便能轻易抹去这道追踪烙印,但她一点都不在意。 只要殷去寒还活在这个世上,那么等她以后找到了破开屏障的方法之后,便是上穷碧落下黄泉,她也要找到他,然后取走今天没没法取走的火灵根。 丢完追踪烙印后,云真抬起腿,正准备离开此地去寻找小公子的时候,却蓦地有一道灵力从她的身后突袭而来,凛冽的杀气直冲着她的后脑勺。 有人想要杀她? 很不巧,她现在最不怕的事情,就是有人想要杀她了。 于是背对着那道杀气,云真甚至连要回头看看的想法都没有,她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背影十分坚定,透着股坚不可摧的气势。 正好,她现在正烦着呢,既然有人非要冲上来给她送死的话,那么她便顺着那个人的意思来吧。 感受到那股杀气离得越来越近,云真的唇角不禁微微勾起,带着股致命的冷意。 只等对方靠近,她便直接杀了—— “咻!” 只听一阵破风之声响起,那原本是冲着云真而来的浓郁杀气在即将贴到云真脖颈上的时候,却忽然调转了个方向,直接朝着旁边还没有完全解好毒的谢无绫冲了过去。 “叱——” 下一刻,只听一道利刃刺进血肉的声音响起,蕴含着浓郁灵力的长剑直接狠狠地刺进了谢无绫的心口里,带着十足的恨意和怒火。 “哈哈哈,既然没有仙缘,那就进入六道轮回,大道无情,这可是你说的,那我便让你跟我的妻子一起进入轮回!!!” “唔。” 谢无绫猛地吐出一口血,好不容易恢复了点红润的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一片。 云真扭头看向旁边,只见前不久那个向谢无绫讨要化月玉佩的金丹修士期正满脸癫狂地站在谢无绫身后,他的脸上带着十足的快意与疯狂,看起来像是已经走火入魔了。 这一剑,蕴含着他的全部灵力,甚至还带着点除了灵力以外的特殊气息。 这特殊的气息是…… 云真抬眸看向那人的头顶,只见许多块白得近乎透明的碎片正在缓缓从他的身体里飞出,飞向天际,然后消散在了空气里。 那些碎片一块一块的消失,那名金丹期修士的身体也在缓缓消失。 “以我魂飞魄散,换这一击毙命……那位神秘人教的方法果然不错。” 说着,那名金丹期修士忽然看向了一片晴朗的天空,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似的,他的唇畔不由得漾起了一抹笑意。 “娘子,愿你下辈子,千万不要再遇到像我这般,连块玉佩都不能为你夺来的……没用的夫君了。” 话音刚落下,他的身体便彻底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云真这才意识到,他头顶上的、那些白得近乎透明的碎片,是他的魂魄碎片,他以魂飞魄散为代价,只为将谢无绫一击毙命。 能以魂飞魄散作为代价的伤害,怎么想都不会低。 云真立刻低头看向了谢无绫,只见谢无绫的生命力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消散着,云真甚至能在她的眉眼间看到一缕死气,这是临死前的征兆。 不好。 毕竟她跟谢无绫也算有点交情,于是云真立刻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一颗护心丸,她双指捏住护心丸,正准备伸手将这颗护心丸喂进谢无绫嘴里的时候,却被谢无绫伸手给拦住了。 “咳,小师妹,我并非心脉损伤,而是心脉破碎,已是药石无医之状,你不必再浪费丹药给我了。” “……” 护心丸只能护住损伤的心脉,却没法修补已经破碎的心脉。 云真释放灵力探查了一下谢无绫体内的情况,本以为能窥见一线生机,却发现果真如谢无绫说得那般,她已然心脉破碎,药石无医,连一丝生机都没法窥见。 “咳。”谢无绫抬手握住云真的手,一边吐着血,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咳,小师妹,你,听我说,我已经快死了,如果你想要,灵根的话,就来挖我的吧。” “……” “我,已是,必死之人,趁我如今,尚且还存着一口气,你挖我的灵根去用,别挖殷去寒的,挖他的灵根,你会很麻烦……” 说到这里,谢无绫咳出了一口血,稍微缓了缓之后,她再继续说道:“剑宗可以通过他的命灯,查到他死前所经历的场景,到时候他们会来,找你的麻烦……咳,但是挖我的灵根,就不会,有这样的麻烦,因为我没有命灯。” “为什么要让我挖你的灵根?” “因为我想要死得,更有价值点,如果能在临死前,用我身上的东西造福他人,那么我会死得,很,心甘情愿,因为这样能让我知道,我,并不是毫无价值的。” “……” “小师妹,拜托你了,让我,把我身上的最后一点价值,给发挥出去吧。” “……” 谢无绫这个人啊,在临死前想的都不是自己这辈子还有多少遗憾,或者下辈子自己想要去做什么,而是想着能不能把自己身上的最后一点价值发挥出去。 便是在将死之时,她也在身体力行的贯彻着她的无情道理念——那就是修仙界的资源有限,修士如果与仙途无缘的话,那就提早进入轮回,千万别浪费修仙界的资源。 而此时此刻,很明显,谢无绫的行为就是在为修仙界省下一点资源,因为她把她自己的灵根看成了是一种资源,所以才会想在临死前把自己的灵根贡献出去,好将自己的最后一丝利用价值都榨干。 她的无情道,对他人无情,对自己也无情,是真正意义上的无情,是连跟她同修无情道的师尊楚如镜都比不上的无情。 此无情,方为真无情。 在心里考虑了许久后,云真最终还是轻叹一声,同意了谢无绫的建议:“好。” 第203章 云真的承诺,谢无绫之死 听到云真那一声“好”后,谢无绫忽然觉得自己的体内有了些力气,精神状态也比刚才好了不少,脸上也有了些血色,就像是回光返照了似的。 回光返照,说明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事不宜迟,谢无绫立刻便松开了自己握住云真的手,并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拿出了一个随身阵法,然后她动用灵力启动了这个随身阵法,霎时间便有一道屏障出现在了她和云真的身旁,将她们两人包裹在了其中。 “小师妹。”谢无绫一脸从容道:“如果我死了,那么我体内的灵根就会立刻消散,我的时间不多了,我们得速战速决,否则我怕你没法成功拿到我的灵根。” 云真轻轻点头道:“好。” 其实在无情这方面,云真也并不比谢无绫差多少。 譬如说此时此刻,面对着谢无绫即将死去的这个事实,她的心里却只是一片平静与淡然,无法涌现出半分悲伤难过的情绪。 甚至连接受谢无绫的冰灵根都不是因为谢无绫在真诚地恳求她,而是因为她经过了一番缜密的思考之后,发现自己现在确实很需要一条天灵根。 既然拿不到殷去寒的火灵根,那就接受谢无绫的冰灵根——这就是云真经过深思熟虑后得出来的想法,又无情又自私,没有半分感情,只有算计与冷漠。 谢无绫不是傻子,自然能够看出云真的冷漠与淡然,可她不仅不在意,甚至还很满意云真这样的性子。 若是换作有情有义大公无私之人,必然不会舍得挖她的灵根,到时候浪费了大好的资源,她肯定会死不瞑目的。 像小师妹这样冷漠无情的就很好,至少不会浪费了上好的资源,挺好的。 由于她们两个人都在挖灵根这件事上达成了共识,所以挖灵根的过程很顺利,谢无绫很配合,而云真挖灵根的手法虽然有些不太熟练,但好在她的储物袋里有几颗能麻痹人的身体部位的丹药,所以不至于让谢无绫感到太痛苦。 云真虽然无情,但私心里,她还是不想看到谢无绫最后是怀揣着痛苦死去的,这也许就是她所剩无几的人情味了吧。 麻痹丹药的效果持续时间很长,直到云真小心翼翼地将那根散发着寒气的冰灵根从谢无绫的后背里取出来的时候,那丹药的麻痹效果都还没有结束。 在整个挖灵根过程中,谢无绫的脸上都没有露出半分痛苦的神情,甚至还有着一抹淡到几乎看不见的笑意。 “小师妹,今天的阳光真不错啊,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总是不笑吗?” 许是心愿已了,再没有遗憾了,所以谢无绫此刻的语气听起来似乎跟平时有点不太一样了,带着几分释然,还有几分笑意。 面对着此情此景,云真也不由得比平时更多了几分耐心,于是她顺着谢无绫的意思说道:“是啊,今天的阳光确实不错,很温暖,所以谢师姐,你为什么总是不笑呢?” “灵山神鹿一族的人,天生便拥有异于常人的记忆力和精神力,因此哪怕是刚出生时的记忆,灵山神鹿一族的人都能记住,我记得我在三岁之前是个很爱笑的人,可三岁之后我就不爱笑了,因为我的父母死了。” “……” “灵山神鹿一族,只允许族内通婚,而不允许与外族通婚,我的母亲外出游历时与身为凡人的我父亲相识,然后又私自与我父亲通婚,犯了灵山神鹿一族的族规,最后在我的面前,他们两个人直接被灵山神鹿一族的族长给放火烧死了。” “……” “外界传闻说,我是被我师尊从雪地里捡回来的普通孤女,但事实并非如此,我其实是个被他从熊熊烈火里面救下来的——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孤女。” “那么,你解决了你的仇人吗?” “没有。” “为什么?” “因为我还不够强,小师妹,灵山神鹿一族的族长是分神期的修为,我明明每时每刻都在努力修炼,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可不管我怎么努力,都追赶不上他的修为……” “……” “咳。”谢无绫忽然咳出了一口血,精神气也渐渐变得萎靡了起来。 但她满不在意地继续对云真说道:“自从修炼了无情道之后,我发现我好像连对他的恨意都已经消失不见了,如果不是还有记忆的话,有些时候我甚至会下意识忽略掉他是我的仇人这件事情……小师妹,你说,我的爹娘会因此而对我失望吗?” 这个问题,云真回答不上来。 她向来不会擅自替旁人做决定,更不会用自己的想法去揣测别人的想法,所以面对谢无绫的这个问题,她并没有回答,而是轻声反问了一句:“那么,谢师姐,你的遗愿是希望我去帮你杀了那个神鹿族族长吗?” 谢无绫摇了摇头。 “小师妹,我的遗愿是希望你能够拿走我的灵根,不要浪费了上好的资源,现在我的遗愿你已经帮我实现了,所以接下来你只需要好好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就行了,不用帮我去杀任何人。” 云真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我会帮你杀了那个灵山神鹿一族的族长的。” 谢无绫:“……”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刚刚说的好像是不用帮她去杀那个灵山神鹿一族的族长吧? 小师妹是不是听错了? 像是洞悉了谢无绫的心里想法一般,云真忽然开口说道:“我没听错,我知道你刚刚说的是不用我帮你杀他,但我想杀他,是因为我看他很不爽,我看不爽的人,我就一定要杀了他,所以我只是在发泄我个人情绪的同时也顺手帮谢师姐你报个仇而已。” “……” 老实说,云真其实很少会向别人承诺些什么事情,而如今她之所以会向谢无绫许下承诺,首先是因为她的心里确实还有那么点微不足道的人情味,其次是因为她有十足的把握能杀掉那个族长。 再然后,就是她真的看他很不爽,虽然他们还没见过面,但这不妨碍她看他不爽。 虽然筑基期修士打分神期修士听起来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但偏偏在这件事上,云真还真有十足的自信觉得自己能赢。 谢无绫轻咳一声道:“既是如此,那便多谢你了,小师妹,我还有一个请求……待我死后,你能否就地将我的尸身焚毁,让我的骨灰随风而散呢?” 这个要求,云真没有拒绝:“好。” 得到云真的应允后,谢无绫有些释然的闭上了眼睛,她的胸部的起伏越来越弱,呼吸声越来越低,生命气息也越来越浅。 最后,她和呼吸声和身上的生命气息完全消失不见,像是失去了全身力气一般,她的手无力地垂落到了地上。 这位身负着血海深仇、热衷于剑道、曾经被整个修仙界所赞颂的天才,就这样死在了云真的眼前。 屏障一点一点破碎,外面的景象也渐渐地浮现在了云真的眼前。 云真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了天空。 只见天空中乌云笼罩,一片暗沉,雷声与闪电交织着,细细的雨水往下坠落,滴在了云真的脸上。 很明显,这是个不折不扣的雨天。 一个没有半分阳光的,雨天。 第204章 寒气侵袭,成功变为天灵根修士 依照谢无绫的遗言,云真特意用一道御火术将她的尸身焚化成了灰,然后再任由她的骨灰随风而去,渐渐与天空融为一体。 焚化完谢无绫的尸身后,云真捏起一道护身咒,将从天而降的雨水都隔绝在了自己的身体之外,而后她手握着冰灵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冰灵根若是还在谢无绫的体内,此刻必然已经随着谢无绫的死去而化成了灰,但离了体的冰灵根却能维持一个时辰不散,她得快点找个安全的地方为自己换上冰灵根了。 而在云真的身后,殷去寒依旧躺在地上昏迷着,梅三思也被疼得晕了过去。 唯有沈苓还清醒着,此刻他正用力地捂着自己受伤的脖颈,并对着云真的背影喃喃自语道:“嚯,该说不愧是小师妹么,可真够有个性的啊,下次见面的时候她应该就有能够杀死我的修为了吧?好期待呢。” “比起期待被小师妹杀掉,我觉得你还不如去想办法弄清楚她死不了的原因,你不觉得弄清真相比被她杀死有意思多了吗?” 清润的嗓音蓦地在沈苓身后响起,沈苓甚至连头都没有回,就笑着点了点头,并对那连面容都没看到的来人回复道:“嚯,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点意思啊,那好吧,我就想办法去查查看小师妹不死的原因吧~” “记住,我只是让你查出她的弱点,并不是让你杀她,如果可以的话,你最好能够把她活捉回来给我。” “活捉了就是我的,为什么要给你?” “沈苓,她很有意思,我想要研究她。” “怎么研究?是活剖还是试毒?是直接丢进水银池里还是丢进毒蛇窝里?喂,我说宣楚啊,这些你用来折磨别人的手法就算是用在小师妹的身上我也觉得没关系,但我还是那句话——” 说到这里,像是卖关子似的,沈苓忽然闭嘴不说话了。 见他这般卖关子,站在他身后的宣楚立刻便握紧了自己手里的伞柄,神情有些不耐烦地问道:“沈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 沈苓弯着眼眸,笑里藏刀道:“宣楚,如果你想要用那些歹毒的方法去研究小师妹的话,我没意见,但你必须要自己去抓她,如果你能抓到她的话,那就随便你去研究,但如果让我抓到了的话,那她就是我的了哦。” 闻言,宣楚轻嗤一声,脸上的神情变得愈发不耐烦了:“沈苓,如果我有那个能够抓到她的实力,就不会让你去抓了。” “噢,那好啊,我去抓就我去抓咯,不过我还是那句话——如果让我去抓的话,那么等抓到她之后,她就是我的俘虏了,到时候我可绝不会让你白白研究我的俘虏哦。” “你在威胁我?” “啊呀,觉得我在威胁你,那你就自己去抓咯,反正我可不会给人白打工的哦~” “……” 这就是要利益的意思了。 宣楚轻啧一声,有些不耐烦地道:“你帮我把小师妹活捉回来,我可以许给你三个杀人阵法,只要是分神期以下的修士,就必然会被我的阵法诛杀,这样总行了吧?” 沈苓打了个响指:“成交。” 于是乎,一场不怀好意的阴谋就这样诞生了。 * 而与此同时,在某个隐蔽的山洞里,置身于阴谋最中央的云真正盘腿坐在地上,她双眼紧闭,用意念控制着暗剑划开了自己的后背。 暗剑一划,霎时间便是鲜血四溅,而她由于感受不到疼痛,所以此刻的她依旧神色平静,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换灵根的步骤不算复杂,无非就是先挖对方的灵根,再挖自己的灵根,最后再把对方的灵根放进自己的体内就好了,对于云真来说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简单了。 而真正让人头疼的,是灵根入体之后的磨合期反应。 她用灵力控制着冰灵根,缓缓将泛着寒气的冰灵根放入了自己的后背之中,而后一股磅礴的寒气蓦地从她的脊椎骨里爆发了出来,霎时间便席卷了她的全身,冻得她的牙关下意识打起了颤。 云真感受不到疼痛,却能感受到寒冷。 寒气溢出,一层浅浅的蓝白色冰霜覆盖在了她的身上,将她冻成了一座冰雕,而她静静地坐在原地,努力用自己的意念抵抗着那极致寒霜的侵袭。 一道寒凉到了极致的气息疯狂地冲击着她的识海,她无法蓄起灵力护体,只能用自己的意识抵抗着那道寒气的侵袭。 一次,两次,三次…… 每次寒气冲击她的识海时,都会有一小部分的寒气渐渐地融入了她的四肢百骸,寒气越来越少,她的四肢百骸与寒气融合的越来越融洽。 最后的最后,在她第二十四次成功抵抗住了那道寒气的侵袭之时,最后一缕寒气终于融入了她的四肢百骸之中,她的四肢百骸也终于被那极寒之气给填充满了。 至此,她终于成功磨合了那条冰灵根。 大功告成后,云真缓缓睁开了眼睛,而那层覆盖在她身上的冰霜,也在她睁开眼的一瞬间就消失在了她的身上。 成为天灵根修士的感觉很奇妙,曾经身为五灵根的时候她总觉得灵气似乎不太愿意进入自己的体内,而如今成为了天灵根,她忽然发现往常那些不太愿意跟自己打交道的灵气忽然都热情得朝她扑了过来。 难怪都说天灵根是上天的宠儿,单从灵气都愿意主动凑过来亲近这件事情来看,天灵根确实挺受上天宠爱的。 这时,云真忽然想起了自己刚刚换灵根的时候,用暗剑割破了自己后背上的衣裳这件事情。 她往洞口处瞥了一眼,见自己方才布下的屏障还完整无缺地在洞口屹立着,旁人从外面是看不到里面的情况的,于是她立刻从自己的储物袋里取出了一件新衣裳。 之后就是脱下破衣裳,换上新衣裳,然后再用御火术把脱下来的破衣裳烧成灰,整个换衣裳过程她做得可以说是一气呵成。 换好衣裳之后,云真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感受到了体内磅礴的灵力后,她忽然用力地往山洞里的某块墙壁上释放出了一道寒冰术。 “砰——” 然后,山洞就被她的寒冰术给打塌了。 许多石块落在了云真的身上,于是她面无表情地释放出了一道灵力,直接一口气把砸在自己身上的石块全都给震碎了。 不得不说,天灵根的灵力,果然纯粹至极。 说得更简单点,那就是这术法的威力可真大啊。 “你好,天空姑娘,你没事吧?” 此时,忽然一道疑惑的声音响起,云真抬眸看向正前方,只见那个戴着丑陋猪头面具的凡人少年鹤弃雪正蹲在她的不远处,满眼疑惑地看着她。 云真微微蹙眉:“你在这里做什么?” 鹤弃雪抬起手,晃了晃自己手里拿着的一大把蘑菇,两眼亮晶晶地回答道:“天空姑娘,我在这里采蘑菇呢,我师傅说想喝我煮的蘑菇汤。” “哦。” “天空姑娘,你想喝蘑菇汤吗?” “我不想。” “你那你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没有。” “好吧。”鹤弃雪略有些遗憾地轻叹了一声道:“没想到天空姑娘竟是个这般不贪图口腹之欲的寡欲之人,比我师傅和师伯们厉害多了,像我师傅和师伯他们就摆脱不了这最基本的口腹之欲,如果我一天没给他们做饭,他们就会哭着闹着要自杀的。” “哦。” 云真抬眸看着鹤弃雪,心里忽然有了个凶恶的想法。 她想试试看,现在的她,能不能够杀掉鹤弃雪。 第205章 一朵随时会碎掉的小白花 很遗憾,并不能。 云真总共朝鹤弃雪发起了三次攻击,每次都是致命杀招,但都被鹤弃雪身上那个来路不明的黑色罩子给拦住了。 那个黑罩子就像是一面坚不可摧的墙壁似的,守护在鹤弃雪的身边,任由云真使出几成灵力都无法将其撼动,于是云真也干脆直接收了手,不再尝试去杀死鹤弃雪了。 反正从一开始她就只是为了试探一下而已,并不是奔着杀傻鹤弃雪而去的,所以如今得到这样的结果,她倒也没觉得失望。 反倒是受黑罩子所庇护的鹤弃雪本人对此感到有些失望:“天空姑娘,如果你能把这个讨厌的东西给赶走就好了,我不喜欢这个东西在我身边待着,它总是喜欢蛊惑我去做我不想做的事情,很烦,很讨厌。” “……” 云真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老实说,她忽然发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鹤弃雪身上的黑罩子跟殷去寒身上的金罩子好像有着两个相似之处——都是以罩子的形态出现,都是在主人遇到危险的时候就会出现,给予主人庇护。 更重要的是,云真发现自己越是看着这个黑罩子,就越会觉得烦躁,甚至还产生了一股极其浓烈的毁灭欲望。 而之前靠近殷去寒身上的那个金色罩子的时候,她也能够隐约察觉到,那个金色罩子似乎在向她传达着某种能够治愈心情的纯净气息。 只不过因为当时的她极为烦躁,所以那些治愈气息倒也没有起到太大的效果。 别看这两个罩子从颜色到气息都是完全相反的,但如果仔细一想的话,就会发现它们两个在很多方面都是可以相对应的,就像是一对截然不同的双生子似的。 双生子啊…… 如果它们两个真的是双生子的话,那么也就是说,她只需要找到破开一个罩子的方法,就能成功破开两个罩子,到时候不论是杀人灭口还是夺灵根都能随着她的心意来。 真是个好消息。 鹤弃雪见云真只是眸光定定地看着自己身边的黑罩子,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遂满脸疑惑地问道:“天空姑娘,你是在想要怎么帮我把这个讨厌的东西给赶走吗?” 帮? 云真淡然笑道:“哦,我确实想要弄掉这个碍眼的东西,但不是为了帮你,而是为了杀你。” “好呀。”鹤弃雪弯眸笑道:“就算你是为了杀我也没有关系的,毕竟能被你杀掉也是我自己太没有本事了,不怪你动杀心,但只要你能把这个坏东西给赶走,我就会非常感谢你的呀。” “这个东西明明是在保护你,可你为什么会这么讨厌它?” “因为,它很邪恶。” “……” 很好的回答。 让云真没法从中得到半点线索。 云真不死心地问了句:“有多邪恶?” 鹤弃雪满脸认真地回答道:“我敢肯定它绝对是这世上最最最最最邪恶的存在。” “那么,它会蛊惑你去做什么事呢?” “我忘了,但肯定是非常邪恶的事情。” “……” 好吧。 眼看着从鹤弃雪的身上无法再得到更多有关于那黑罩子的线索了,于是云真决定先去寻找失联的小公子。 等找到小公子以后,她再熬过三天,熬到体香机缘消失之后,她就可以进入明昙册里准备结丹了。 想到自己储物袋里放着的诸多宝物,云真只觉得一股自信直接涌上了自己的心头。 这一次晋升金丹,她势在必得。 刚刚与那几十名金丹期修士的一战,让云真很明显的感受到了境界的重要性。 别看最后是她成功杀掉了那几十名金丹期修士,但其实是因为他们之前为了对抗怨灵就已经耗费了许多灵力和精气神,之后又被梅三思和沈苓磨掉了一点灵力,所以她才能成功杀掉他们所有人的。 结果是好的,但过程并不顺利。 由于境界和人数上的差距,云真被合起力来的那些金丹期修士们刺了许多剑,甚至刚开始她连近他们的身都做不到,最后还是靠着不死之身磨了半天才成功磨得他们无力抵抗、只能被她给屠杀殆尽的。 说得再简单点,那就是云真差不多全程都是被碾压着打的,是一次次倒下,又一次次站起来,才换得了她最后的胜利,其中的许多憋屈和无力自是无需言说的。 如果她有足够高的修为,那么她就杀人的时候不用这么憋屈了…… 不过那些被杀的人应该比她更憋屈,毕竟作为金丹期修士却只能被一个筑基期修士给活活磨死,仔细想想这倒也算是一种慢性折磨了。 罢了,先不想这些了,她还是快点去找小公子吧,免得小公子被奸人所害,到时候小公子的父母和整个书灵界都将记恨上她。 虽然被记恨也没关系,但至少现在,她还不想看到友方变成敌方。 于是云真连个招呼都没有打一声,直接便转身离开了此地,让蹲在她身后的鹤弃雪不禁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天空姑娘这样,好像叫没礼貌?” 话音刚落,便有一把剑刃从云真那边飞了过来,精准地打在了他脸上那个丑陋的猪头面具的系带之上。 “啪嗒——” 猪头面具掉落在地,露出了少年一张精致苍白的面容。 他的容貌极为出众,但却透着股病态的苍白,像是常年不见光而闷出来的苍白,看起来就像是一朵随时会碎掉的小白花似的。 “如果你懂礼貌的话,你就不会戴着这个面具在我面前晃悠了。” 说着,云真抬起手,将被自己扔出去的暗剑收回了自己的手里,而后她回过头,语气冷淡地问道:“难道你不知道——在旁人面前藏头露尾的,也算是一种没礼貌吗?” 鹤弃雪很诚实地摇了摇头:“抱歉,我不知道,我师傅只教过我临走前不跟人打招呼是不礼貌,睡觉时打呼噜是不礼貌,还有吃饭时不吃香菜也是没礼貌,但他没跟我说过戴面具也是一种不礼貌。” “……” “我师傅说我面容丑陋,不戴面具的话会吓到别人,只有戴着这个面具才能让别人不被我吓到……虽然我不是很在乎别人会不会被吓到,但我要相信我师傅说的话,我要听我师傅的话,按照我师傅的意思去做。” “……” “欸欸,天空姑娘人呢?” 是的。 早在鹤弃雪说出那句“抱歉,我不知道”的时候,云真就已经离开了这个地方,因为她之所以会打掉鹤弃雪的面具,只是因为她很讨厌藏头露尾的人而已。 既然已经打掉了他的面具,让他无法再在她面前藏头露尾的了,那么她自然会选择直接离开,毕竟她对鹤弃雪说的话可是完全不感兴趣的,没有必要继续留下来。 不过,小公子会在哪里呢? 云真一边探索着周围的情况,一边在脑海中思考着小公子现在是已经来到了百花城还是依旧停留在美酒之都里,本来以为这种一点线索都没有的寻人难度会非常大,可让她没想到的是—— 她才刚走出几百步,就在一棵树下见到了一个正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小身影。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个小身影,正是她要找的小公子。 第206章 因为他们,全都不是我的对手 “呼呼——” 云真刚来到树下,便听到了小公子打呼噜的声音。 她本想直接出声叫醒小公子的,可看到小公子脸上斑驳的树影之后,她却忽然产生了一个有点邪恶的想法,那就是用这棵树来叫醒小公子。 于是,云真先是抬起手,将自己的手按在了树上,而后她在体内运起灵力,并将浓郁的冰灵力送进了树干里面。 下一刻,受灵力所影响的树忽然剧烈地摇晃了起来,树冠上成千上万片绿叶都纷纷往下坠落,落在了小公子的身上,一瞬间便将他给淹没在了树叶潮中。 “嗷——” 小公子瞬间被惊醒,并发出了一声委屈巴巴的叫声。 是的,受契约的影响,小公子能够十分明显地感受到身旁云真的气息,自然也就能够猜到是云真制造出树叶潮把他给淹没的。 好委屈好委屈,姐姐居然活埋他! 小公子委屈巴巴地用双手扒着树叶,好不容易将覆盖在他头上和身上的那些树叶都给扒拉开了,结果他才从地上坐起来,还没来得及强烈谴责云真的行为,就对上了云真似笑非笑的表情。 等等! 姐姐这个表情,好像是危险的气息! 小公子感到非常不妙,于是他直接猛地抱起了一大把树叶挡在了自己的面前,并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个那个,姐姐,其实我很喜欢被活埋的,我这就把自己埋回去,你别生气,千万别生气哈,我直接猛猛埋。” “先别着急。”云真伸出手,用寒冰术将小公子怀里的树叶都冻成了冰,而后她唇角微勾,笑意不达眼底道:“等回答完我的问题你再把自己埋回去吧。” “嗷。” 小公子直接一把将冻手的冰叶子给扔到了一旁,因为这冰叶子上的冰灵力实在是太过于寒冷了,于是他连忙呼气吹了吹自己的手掌,又用力地搓了搓自己的手掌。 等到手心里的寒冷渐渐退散后,他才抬起了脑袋,并红着眼眶对云真说道:“姐姐你问,我一定好好回答,等回答完之后我就乖乖把自己给埋回去,你放心的问吧。” “我之前联系你,你为何不应答?” “欸,什么时候的事情?” “前不久。” “……” 小公子有些心虚地低了低头:“啊,我当时好像是在睡觉呢姐姐,因为我真的好累好困嘛,然后这里又香喷喷的,闻起来让人觉得非常舒心,姐姐你也知道的,人一旦觉得舒心就会开始犯困的嘛,所以……” “砰——” 还没等小公子说完,云真就一拳打在了树上,直接将那棵粗壮的大树打成了两半。 吓得小公子直接卡壳了。 “啊这,你你你,姐姐,我,你……” 云真语气冷硬地说道:“如果下次再这样的话,我就不会再来寻找你的下落了。” 因为她真的很不喜欢这种—— 像是被戏弄一样的感觉。 “嗷。”小公子委屈巴巴地说道:“我也不想这样的姐姐,是因为之前四师兄掐了我的脖子,差点把我给掐死了,之后我就一直觉得脑袋晕乎乎的……本来就晕,又刚好闻到那么多香味,我这才没忍住睡了过去。” 云真眼眸微眯:“四师兄掐你?” “嗯嗯,我在美酒之都的传送阵前遇到了四师兄,他抢了我的传送阵,还掐我,我差点就被他给掐死啦。” 说着,小公子扒了扒自己的领口,将自己的脖颈暴露在了云真的眼前。 小公子白皙的脖颈上有着几个红里发紫的手指印,能看得出来那个掐他的人肯定用了很大的力气,是奔着掐死他而去的,而且似乎还泛着几分毒气。 云真从储物袋里拿出一颗解毒丸,递给了小公子,因为得到了合理的解释,所以她心里也没有那种被戏弄的感觉了,就连语气也软化了许多:“你头晕是因为中了毒,再不解毒的话你就要睡死在这里了。” “啊啊?!” 闻言,小公子被吓得连忙接过了云真手里的解毒丸,并嗷呜一口直接将这颗解毒丸给吞了下去。 解毒丸刚一下肚,小公子脖颈上的毒气便散去了一点。 他捂着自己的脖颈,两眼泪汪汪地看着云真道:“姐姐,四师兄好可怕啊,不仅掐我脖子还给我下毒,吓死我了,我们在这个秘境里还是离他远一点吧!” 云真语气淡淡地说道:“不用,现在该是他离我远一点。” “欸,为什么呀?” “因为他不是我的对手。” “……” 云真的话提醒了小公子,他这才注意到云真刚才释放出来的冰灵力似乎很纯净,纯净到简直不像是一个五灵根能够释放出来的冰灵力。 欸。 不对啊。 冰灵根属于变异灵根,并不在基本的五行灵根之中,所以按照一般情况来说,只有冰灵根修士才能释放出冰灵力,其他灵根的修士都只能通过冰属性术法将自身灵力转化为冰属性,而不能直接释放出冰灵力。 可姐姐刚才,显然没有使用任何术法作为将自身灵力转换成冰灵力的媒介,而是直接释放出最纯净的冰灵力的。 也就是说—— “姐姐,你哪来的冰灵根啊?!” 小公子惊呼出声。 天呐天呐,他不过就是睡了一会儿,姐姐居然就直接从五灵根变成天灵根啦?! 可是他记得书上记载地洗髓之术很麻烦的呀,既要找到一颗洗髓丹,还要找到那个已经千百年都没有出现踪迹了的洗灵泉,而且洗髓至少需要三个月,姐姐到底是怎么做到才过去半天就成功洗髓了的呀? 小公子满脸好奇地看着云真,而云真显然也没有要隐瞒此事的意思,于是她直接将这条冰灵根的来源告诉给了小公子听:“这冰灵根是谢师姐在临死前交付给我的。” 小公子愣了愣:“谢师姐,临死前?” 云真淡然回道:“嗯,谢师姐已死,我接受了她的冰灵根,也给了她一个承诺,所以我以后或许还要杀掉很多人,如果你不能接受的话,那就换个能接受的书灵来吧。” 她并非良善之人,有些事情最好还是要提前跟小公子说清楚比较好,免得到时候她一边杀人,小公子还要一边在旁边对她进行道德上的谴责,这种事情单是想想就让人觉得很烦。 小公子摇摇头,眼眶红红地说道:“我没关系的姐姐,我们书灵都是很忠诚的,不管主人是混世魔王还是在世菩萨,我们都绝对不会背叛自己的主人的。” “嗯,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去哪里呀?” “秘境里有那么多宝物和机缘,当然是去抢夺那些宝物和机缘了。” “可是可是,姐姐你之前不是说那个体香机缘会暴露咱们的位置,让所有人都来追杀咱们,所以咱们要先暂避风头的嘛?为什么现在不躲了呀?” “为什么?” 云真轻笑一声,眉眼间蓦地涌出了几分自信的情绪。 “因为他们,全都不是我的对手。” 第207章 成功晋升金丹期 虽然说作为书灵应该要无条件相信自己的主人,但由于云真只有筑基期的修为,而这个秘境里却有很多金丹期修士,所以小公子刚开始还以为云真是在说大话吹牛。 毕竟谁都不会相信一个筑基期修士能够碾压所有人,哪怕这个筑基期修士是他亲自选定的主人,他都不能完全相信。 直到跟着云真一起在百花城里扫荡了三天之后,小公子才知道——那句看似狂妄的发言,其实是一句再诚实不过的发言,因为这片秘境里确实没有能够打得过云真的人。 整整三天的时间,小公子就乖乖地跟在云真的身后,看着她拳打金丹期修士,脚踢元婴期修士,稀世宝物拿到手软。 而小公子也从刚开始的半信半疑,到最后每次看到云真打赢其他修士后,他都会大声对着云真夸赞道:“好耶!姐姐好棒!姐姐最帅啦!姐姐你就是我滴神呀!!!” 虽然这样的夸赞往往只会得到云真的冷脸相待,但并不影响小公子继续这么夸,因为这就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比起用那些华丽的话语来夸姐姐,他还是更想把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给说出来。 因为,真诚才是绝对的必杀技! 虽然这个必杀技对云真没什么太大的作用就对了,因为云真面对他的真诚,总是会冷冷地对他说一句:“闭嘴,别烦我。” 所谓人与人之间的情绪并不共通,小公子这边因自己足够真诚而感到沾沾自喜,但云真那边却只觉得他十分吵闹,烦得要命。 刚开始云真还能接受他的吵闹,可烦躁是会渐渐累积的,等到了一个极限之后,那股烦躁就会瞬间爆发。 于是在小公子第十一次大声夸赞云真的时候,云真终是受不了他在旁边一直大喊大叫的了,遂丝毫不顾他脸上委屈的神情,直接一把将他给扔进了明昙册里面去。 “嗷,姐姐,姐姐,放我出去啊——” 明昙册里传来了小公子的哀嚎声,云真蹙了蹙眉,直接毫不犹豫地切断了自己跟明昙册之间的联系,将明昙册里的场景和声音都给暂时屏蔽了起来。 这下,她的耳边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解决完小公子太吵的问题之后,云真抬头看了看晴朗的天空,眉眼间蓦地流露出了一抹势在必得之意。 她身上的体香机缘已经彻底消失,明昙册已经不再排斥她的进入,所以今天,就是她的结丹之日! 此次渡劫,只会成功,绝不会失败。 * 将渡劫金丹所需的材料准备好之后,云真立刻便用意念恢复了自己跟明昙册之间的联系,并直接将自己传送进了明昙册里。 本以为进入明昙册后会再次听到小公子的鬼哭狼嚎声,却没想到小公子这次居然十分安静,像是知道云真准备渡劫了似的,他乖巧地坐在院子里的树下,并没有再如往常那般扑上来打扰云真。 这家伙倒是很识趣,知道在什么样的时候就该干什么样的事情,虽然吵了点,烦了点,但却很会看情况行事,从来不会在她遇到大事的时候给她造成麻烦。 这么一想,云真看小公子倒也顺眼了不少。 小公子见云真的脸色没那么冷峻,遂小心翼翼地问道:“姐姐,你是准备要晋升到金丹期了吗?” “嗯,我今日便要结丹,你莫靠近。” 说着,云真缓步走到了院子里,先是选了处相对来说比较空旷的地方盘腿坐下,而后她指尖一动,在自己的身旁布下了一个防护阵法,之后她又将各色各样于金丹渡劫有帮助的灵花灵草一样一样地铺在了地上,如此便算是准备好渡劫金丹需要的东西了。 这些都是渡劫金丹期必需的东西,如果不服用这些东西的话,那么她有很大的可能性没法渡劫成功。 由于云真现在的修为距离金丹期其实还有一小段距离,所以她打算先服用一株能够快速增长冰灵根修为的冰属性灵植,把那缺少的一小段灵力先给补上去,然后再借助那些灵花灵草进行渡劫,最后渡劫成功,她顺利步入金丹期。 这就是云真的计划,但实际情况会不会这么顺利还不好说。 总之,先尝试一下准是没错的。 于是云真指尖一动,先是用灵力控制着一朵冰属性灵花来到了自己的嘴边,而后她张开嘴,一口便将那朵灵花吞进了腹中。 灵花刚一入口,便化作了冰水,流进了云真的喉咙里。 寒凉的感觉瞬间便覆盖住了云真的四肢五骸,她立刻闭上双眼,一边用心地去感受着身体内灵力飞速增长的感觉,一边用自己的意志去对抗着那极致的寒凉,以免不小心被那寒凉刺激到走火入魔,到时候她可就要前功尽弃了。 好在过程非常顺利因为这次增长灵力所产生的寒凉程度,比不上她之前换冰灵根时所产生的寒凉程度的十分之一,因此应对起来倒也算是轻松,很快这朵冰属性灵花所产生的灵力就被她给成功吸收了进去。 吸收完灵力后,她丹田里的灵力顿时便攀升到了筑基期的顶峰,如今只差一场雷劫便能成功晋升到金丹期。 “轰隆隆——” 天空中蓦地传来一阵雷声,云真抬头看向明昙册的天空,果不其然看到天空已经变得昏暗阴沉,雷鸣声与闪电光交织缠绕,飒飒狂风迎面朝她吹来。 “来吧。” 云真毫不畏惧地直视着天空,眉眼间的自信是毫不掩饰的。 是的。 对于这次晋升金丹期,她势在必得。 也许是她那句“来吧”起了效果,本该酝酿一会儿的雷劫直接就劈了下来,看起来似是想打她个措手不及。 可云真却丝毫不觉得畏惧。 她说了势在必得,那就是势在必得。 也许是太过于自信了,所以云真甚至直接一挥手将自己身旁的那个防护阵法给收回了储物袋里,而后她抬眸看向那道直冲着她来的雷劫,眸中的兴奋与战意几乎快要溢了出来。 “砰——” 雷劫狠狠地砸在了她的身上。 不痛不痒。 云真轻笑一声,语气愉悦道:“既然你无法对我造成伤害,那么,这个晋升金丹期我就成功收下了。” “轰隆隆——” 雷劫再次狠狠地砸在了云真的身上,这次似乎带着股恼羞成怒的意味。 可对于云真来说,依旧是不痛不痒的。 直到最后三十六道雷劫尽数落下,云真依然是毫发无损的,而那道雷劫却仿佛生无可恋似的,到后面劈云真的力度都小了。 于是云真就这样,以这样一种把雷劫当跳梁小丑的方法,成功晋升到了金丹期。 还挺好玩的。 第208章 关于云真的真实身份 “哼哼哼,你这根本就是欺负人嘛!” 刚渡完雷劫、成功晋升到金丹期,云真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拽进了识海里,并且她的识海里还传来了这样一道娇俏的嗔怒声。 这听起来,似乎是个小姑娘的声音。 云真在识海里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哼,你居然还好意思问我这种问题,那我就告诉你吧,我是一个无辜被抓到这里来打工的小可怜,现在正等待着某人来接替我的工作呢!” 云真又问她:“你说的某人,是指我?” 否则无缘无故的,这人为什么来找她? 那姑娘轻哼一声道:“哼,不错嘛,你果然是个很聪明的人,我才只是稍微提示了一下,你就能直接猜出我想表达的意思,我倒想要跟你交个朋友了。” “你是谁?” “我啊,唔,你可以叫我符黎,我之前是个四处漂泊的小游魂,现在暂任此方天地的天道,等你回归之后,我就可以继续去当我自由自在的小游魂啦~” “天道,回归?” 云真微微蹙眉,忽然觉得对方说的话让她有点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对方见她是这副反应,遂有些不可置信地说道:“不是吧,难道你忘记了吗?你可是这个世界的天道啊!千万年前你与此方天地一同诞生,按理来说是该由你来掌管此方天地的……” 说到这里,对方的语气忽然变得幽怨了起来:“但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缘故,在天地初开之时,你莫名其妙的坠入了凡间,之后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千万年,以至于此方天地无人掌管,乱成了一团,这才只好让我这个小游魂先过来帮忙暂任天道的工作,你是不知道我这千万年究竟有多难熬啊!” “……” “喂喂,你不会真忘记了吧?那可不行哦我跟你讲,你必须要想起你的记忆,然后回来好好当你的天道,我这个外来者所拥有的权限终究比不过你这个真正的天道的,只有你才能真正管理好这个世界的!” “……” 听起来还真是一件很不好玩的事情。 云真似笑非笑地说道:“那么,我觉得你大概是找错人了,因为我并不觉得我拥有管理好一个世界的能力,如果让我来选择的话,我大概会选择拉着所有人一起死吧。” “不是吧,我的天,你杀心这么重啊?” “是啊,我的杀心就是这么重,所以我才说你找错了人。” “找错人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我又不是傻子,天道之力这种独一无二的东西我会感应错吗?我等了千万年,整整千万年啊!只有你一个人的身上出现了天道之力的气息,你觉得我可能会认错吗?” 云真反问道:“为什么不可能呢?” 符黎恼羞成怒道:“不可能不可能,你别想用这种话来忽悠我搪塞我!求你啦,你快点得道成仙嘛——根据我的猜测,我觉得等你得道成仙之后,你就能成功恢复属于天道的记忆,然后来接替我的工作了!” “够了。”云真稍微有点不耐烦了:“我想做的事情,我自然会去做,可若是我不想做的事情,便是你磨破了嘴皮子,我也不会去做的,所以别再说这些话来烦我了。” “……” 虽然一般人都不会相信自己是天道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可潜意识里,云真却十分认可对方说的话。 她甚至有预感,不论是之前梦里见到的天地初开的场景,还是之后她所得到的不死之身,似乎都跟她天道的身份有关系——前者是她的记忆,后者是她的能力,都跟她天道的身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可是,她真的会想去当那个天道吗? 天道的职责是管理一个世界,但云真并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强大的责任心,她大概率不会对一个世界负责,反而还有可能会因一己之私而去毁灭整个世界。 她的杀心这么重,可不适合去当天道。 “哪里不适合啦?”符黎大声说道:“你看你明明就很爱这个世界的,就连不想当天道的原因都是不想让这个世界毁灭,你还说你不适合当这个世界的天道!明明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适合当天道的人嘛!” 云真冷笑一声道:“你真的很烦。” 事实上,她内心的真实想法跟符黎说得完全不一样,她只是觉得,如果这个世界轻易就能被她给毁灭掉的话,那么她之前所努力的一切不就通通成了笑话吗? 努力修炼,努力活着,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笑话,她是这个世界的天道,动动手指就能毁灭这个世界,根本就不需要在这个世界里面苦苦挣扎。 一切的一切,真的都是个笑话啊。 符黎轻叹一声道:“好啦好啦,你别生气,其实这个天道也不是非当不可的,你愿意的话就回来当,不愿意的话就我继续来帮你做这个天道工作,我不会勉强你,你随你自己的心意就好了。” “我不愿意的话,你也勉强不了我。” 云真语气冷淡地说道。 符黎被噎了一下,本想反驳一句,但却发现自己居然没法反驳,毕竟云真才是这个世界最高级的天道,她就是个苦打工的外来者,当然比不上这个世界最高级的存在了。 惹不起,真的惹不起,还是先跑吧。 于是符黎欲哭无泪道:“好吧好吧,是我错了大佬,我不该来打扰您的,大佬,您放心,我这就从您的识海里滚出去嘞!” “慢着。” 符黎刚准备遁走,就被云真给叫住了。 于是她观察了一下识海里云真淡漠到极致的神情,并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怎么了大佬?是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吩咐我的吗?” “你,”云真语气冷淡地问道:“有清除掉我这段记忆的本事吗?” “暂时有,等您恢复记忆后就没有啦。” 云真语气淡淡地吩咐道:“那就清除我的这段记忆吧,让我不要想起跟你有关的这段记忆。” 按照符黎的说法,她要等到得道成仙之后才会恢复有关于自己身为天道的记忆,那么也就是说,她还需要努力很久,才会恢复自己的那段记忆。 云真当然不会容许自己的记忆有缺失,所以即便那所谓的天道记忆对她来说什么好处都没有,她也绝对不会放弃一段本该属于自己的记忆。 至于当不当天道,到时候再说吧。 至于现在让符黎清理她的记忆,是因为她不想让自己之后的努力都变成笑话,毕竟她努力修炼得道成仙绝对不能是为了所谓符黎对她的期待,而是为了她自己。 只有忘记这段有关于符黎的记忆,她的努力才能只是为了她自己,而不是为了其他任何人任何事。 反正等得道成仙后,她也能把自己的记忆给拿回来,所以暂时锁起一段记忆,也没关系的,总之她之后一定会把这段记忆给拿回来的。 而符黎虽然不太理解云真的意思,但还是乖乖地照做了。 “好嘞大佬,您放心,我这就清除你的这段记忆!” 第209章 坏天道和好天道 “姐姐。” 云真刚睁开眼睛,便对上了小公子探究的目光。 倒是极少能在小公子的脸上看到这样认真的神情,看起来是有正经事要说,于是云真抬起手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疼的太阳穴,语气淡淡地问道:“小公子,你怎么了?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说的吗?” 言外之意,就是她只听重要的事情,不重要的事情就没必要跟她讲了。 “是的姐姐。”小公子点了点头,满脸认真地对她说道:“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就是姐姐,你应该知道我们书灵界跟天道之间有着很深的羁绊吧?” 云真轻揉额头,淡声回道:“嗯,我知道。” 她在书灵界待了三年,自然知道书灵界跟天道之间有着很深的羁绊。 在书灵界里,不仅所有书灵都能够得到属于天道的专门指引,甚至作为书王的墨书隐还可以直接跟天道取得联系,可以说书灵界就是这世上距离天道最近的存在了。 不过,小公子忽然问这种问题做什么? 想到这里,云真瞥了小公子一眼,她眉头微蹙,眼睛里的询问意味是格外明显的。 察觉到她眼里的询问意味后,小公子连忙解释道:“那个,是这样的姐姐,因为我们书灵界常年都会跟天道大人打交道嘛,所以我们书灵界的书灵都对天道大人身上的气息十分熟悉,一闻就能闻出来……” 说到这里,小公子顿了顿,语气里忽然有了几分迟疑:“就在刚刚,我好像在姐姐你的身上闻到了天道大人的气息,不过那气息消散得实在是太快了,所以我不太确定那是不是我的错觉。” “嗯,知道了。” 对此,云真的反应很淡然。 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简单的渡了个劫之后,她发现自己对那所谓的天道居然完全产生不了半点兴趣了。 甚至就连现在小公子提起有关于天道的话题时,她都会觉得有点不耐烦。 虽然不知道她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会有这样的反应,但既然「天道」是一个会让她感到不耐烦的话题,那就没有继续听小公子讲下去的必要了。 她不想勉强自己去听不喜欢的话题,她只想出去探索秘境里的情况,看看能不能为自己找来一些对得道成仙有帮助的东西。 打定主意后,云真连招呼都没有跟小公子打一个,就直接闪身离开了明昙册。 而小公子倒也没有说些什么,他只是呆愣愣地坐在原地,眉眼间带着满满的疑惑和不自信。 “天呐天呐,我怎么会在姐姐的身上闻到天道大人的气息呢?一定是错觉吧?一定是吧?” 跟其他书灵不同,小公子对于天道的态度并不是充满喜爱和敬仰的,而是充满畏惧和防备的。 因为他所认识的天道有两个,一个气息温和,另一个气息森冷,前者较为温柔,后者乖戾阴郁……而他刚刚在云真的身上所闻到的天道气息,是既有前者亦有后者的,两者气息混杂在一起,格外让人感到心悸。 若真是那个坏天道来找了姐姐,那恐怕姐姐的处境会变得很困难了。 据说那个坏天道是个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之徒,凡是他看不顺眼的人,都会被他直接找上门来,然后过不了多久那个被他找上门来的人就会因为某种意外而凄惨死去。 不行,他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姐姐! 绝不能让姐姐被那个坏天道害死! 想到这里,小公子只觉得一股热血沸腾的感觉出现在了自己的胸腔里,他不由得捏紧了自己的小拳头。 小公子轻咳一声,正准备联系云真、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告诉给云真听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自己跟云真之间的联系居然被云真单方面给切断了。 也就是说,现在的他,不仅看不到外面的情况,而且还无法离开明昙册,甚至就连向云真传递消息都做不到,直接失去了作为一个书灵的所有功能。 小公子直接抱头痛哭。 天呐呜呜呜,联系被切断了,他还怎么跟姐姐说那个坏天道的事情啊?万一那个坏天道来伤害姐姐怎么办啊? 呜呜呜,姐姐,你糊涂啊! * 与此同时,在九天之上的一座华丽宫阙之中,一名黄裙少女站在一面大镜子前,并紧张兮兮地看着镜子里的情况。 “啊啊,大佬的杀心真的好重啊,这杀人夺宝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好像杀个人就跟杀颗白菜一样简单,真是太可怕了啊!” 是的,这名少女正是方才在云真的识海里与云真进行交谈的天道代理者符黎,她眼前的这面镜子可以看到凡间的情况,本来是天道用来管理凡间的工具,但现在却是被她用来观察云真一个人那边的情况的工具了。 此刻镜中的画面,是云真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地就将暗剑刺进了一个金丹期修士的脖颈里,并夺走了对方手里的稀世法宝,而后她提着丝血未沾的暗剑,继续向下一件宝物奔赴而去。 因为只有一镜之隔,所以符黎能够很明显地感受到云真身上的烦躁和杀意,单是看着便让符黎感到有些后颈发凉,足以证明云真的威压究竟有多么的恐怖。 “啊啊,希望大佬快点得道成仙,赶紧回来拿走属于她天道的位置,这个臭天道我真的是一点都做不下去啦!” “为什么要把天道的位置还给她?你难道不觉得以她的德行完全配不上吗?” 这时,一道淡漠的声音忽然从符黎的身后传了过来。 听见这道声音,符黎立刻便两眼亮晶晶地回过了头,看向了来人,并用极为喜悦的语气对那来人说道:“哥哥!你终于从凡间回来啦!快来接替我的工作,我也要去凡间吃香的喝辣的!!!” “这个先不急。”符厌淡然笑道:“我们还是先来说说有关于那位天道的事情吧,符黎,我不同意让她回归,我们兄妹俩辛苦维护了这个世界千万年,如今却因为她的出现而要将我们这千万年来的成果都让给她,我不会同意的,我不愿意为他人作嫁衣裳。” “可是哥哥,这本来就是她的位置……” “符黎,既然你我意见不同,那你就先在这里睡一会吧,我不会让她回归,也不会让你打扰到我的计划的。” 说着,符厌身形一动,直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了符黎的身后,并将一道封印打在了符黎的背上。 这道封印可以暂时封印住符黎,让她陷入沉睡,于是没过多久,封印发作,符黎立刻便微微阖上了眼,表现出了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在传递陷入昏睡之前,符黎有些无力地说道:“哥哥,你,不许,伤害她……” 一句话说完,她直接便倒在地上,陷入了沉睡之中。 符厌垂眸看着她,眸中情绪翻滚,既有恨铁不成钢,亦有些许杀意,可最终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他蓦地收敛起了自己眸子里的杀意,只余下一点恨铁不成钢的情绪。 “妹妹,你真是愚蠢至极,明明都已经体会过了至高无上的权利所带来的愉悦,却从始至终都没有产生过要独占这至高无上的权利的想法……不过没关系,等我解决了那个原来的天道之后,这至高无上的权利就会彻底成为我们兄妹俩的东西了。” 言罢,他带着满身的阴谋诡计,直接转身离开了这座华丽的宫阙。 第210章 来自鹤弃雪的疑问 “砰——” 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摔到了地上,发出了一道极为响亮的肉体碰撞地面声,吓得旁边围观的众人都不禁白了脸色。 他们看了看那具倒在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那名站在尸体前面的青衣女子,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存在似的,他们都纷纷朝那名青衣女子跪了下来。 “道友,前辈,求求您,别杀我们,我们这就把身上的法宝和灵植都献给您!只求您饶我们一条命!” “呵。” 听到这些求饶声,那名青衣女子,也就是云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冷笑,而后她微微勾起了自己的唇角,笑意不达眼底地看着那群人问道:“你们想让我放过你们?” “是,只要您愿意放过我们,我们愿意为您当牛做马,唯您马首是瞻,您让我们往东我们绝对不会往西!” “对!我们还愿意将身上所得到的全部好东西都献给您!只求您饶我们一命!” 云真点点头:“这样啊,我知道了——” 听到她这样说,那些人的脸上顿时便露出了了带着些许希冀的神情,然而就在他们面露希冀的下一刻,那边的云真却忽然朝他们释放出了一道极为恐怖的冰灵力。 “但我可没说,我会同意你们的建议。” “砰——” 浓郁的冰灵力炸开,那十几个人的身体瞬间便化成了冰渣子,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如果不是地上掉落了十几个储物袋,恐怕谁都无法察觉到这里刚刚还站着十几个为了对抗云真而导致自己丹田内灵力耗尽的金丹期修士。 将那些人都给弄死了之后,云真指尖一动,用灵力将从那些人身上掉落下来的储物袋拿到了自己的面前。 她甚至连看都没看这些储物袋里面装了什么东西,就直接把这些储物袋给扔进了明昙册里面去。 由于小公子跟她之间的联系是被她给单方面切断的,所以她仍旧可以丢东西进明昙册,但小公子却没法离开明昙册,也没法跟她产生联系。 没有小公子在旁边打扰,又拿到了不少修士的储物袋,云真心里那股来得莫名其妙的烦躁这才稍微消散了一点。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到烦躁,只知道自从渡完劫之后,她的心里就总是萦绕着一股烦躁之感,直到刚刚杀完人夺完宝之后,她心里才没那么烦躁了。 可是还不够,她的内心依旧是烦躁的。 这股烦躁到底是为什么而来的? 她的潜意识里为什么会如此抗拒去寻找这股烦躁的来源? 她在渡劫的时候,究竟遇到了什么事? 许多问号萦绕在云真的心头,每次她想去思考这件事情的时候,潜意识里就会出现一股抗拒的感觉。 就好像是她自己不愿意去想似的。 这样的感觉让云真愈发觉得烦躁,她捏紧拳头,将冰灵力放到了拳头上,然后直接一拳打到了不远处的大树上。 “砰——” 大树碎成了渣渣,树后的人也被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并且还险些跌倒在地。 “你这藏头露尾之徒,是在找死——” 说着,云真抬起手,正想动手杀死躲在的树后那人的时候,却蓦地发现那人居然是她暂时还杀不了的鹤弃雪。 这家伙三番四次的出现在她面前,是仗着她暂时杀不了他,所以来挑衅她的吗? 云真眉头微蹙,眉眼间蓦地流露出了几分戾气,虽然知道有那个黑罩子的存在,自己大概率杀不了鹤弃雪,可她还是在自己的指尖蓄起了浓郁的冰灵力,并准备朝着鹤弃雪发起一道攻击。 然而就在这时,鹤弃雪却忽然大声地朝她喊道:“天空姑娘且慢!我这次来找你是因为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等我说完之后你再考虑要不要对我动手好不好?” 不得不说,他的建议很合理。 但云真并不打算接受建议。 她还是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指尖的冰灵力丢了出去,即便这道灵力最后依旧如前几次那般被鹤弃雪身上的黑罩子给拦住了,但她却并没有为自己的决定而感到后悔。 有情绪就该及时发泄,不管对方提出怎样合理的建议,她都要先发泄自己的情绪。 等发泄完自己的情绪后,云真才不紧不慢地朝着鹤弃雪问道:“说吧,你想跟我说的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鹤弃雪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抱歉,天空姑娘,其实我是骗你的,我来找你并不是为了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而是想找你问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问题。” “我没有替别人解惑的兴趣。” “天空姑娘,作为回报,我愿意将不受心魔大阵所影响的方法教给你。” “我不需——” “我知道天空姑娘可能会觉得这种东西对你来说没什么用,可倘若我告诉你——两天后,这个秘境里会出现一个巨大的心魔大阵,到时候所有人都会被这个阵法激发出心里的心魔,由此走火入魔,跌落境界,你还觉得我说的这个东西没什么用吗?” “……” 云真的眉眼依旧淡然:“哦,可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说的话?你说会有心魔大阵,就会有吗?” “天空姑娘,你会相信我的,因为我猜你现在肯定觉得很烦躁,这就是心魔大阵即将出现的前兆,心魔大阵能够激发出人心里的烦躁,从而引人心神不宁,如果是本就烦躁的话效果还会加倍呢。” “……” 确实被他给说中了。 可即便如此,云真却还是没有立刻就同意他的建议,因为她需要给自己留余地,不能任凭鹤弃雪提出什么样的建议,她就同意什么样的建议。 这样太被动了。 她至少得确认鹤弃雪的问题是什么。 云真眼眸微眯,语气平静地问道:“那就说说看吧,你想问的问题,是什么?” “我想问你——” 说着,鹤弃雪垂下眼眸,抿起嘴唇,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一时之间竟是没有要开口继续将问题说下去的意思。 片刻过后,等到云真都感到有点不耐烦了的时候,他才再次开口,语气略有些疑惑地问道:“天空姑娘,我想问,我是不是曾经在一座金碧辉煌但却充满了邪恶气息的皇宫里面——见到过你?” “……” “你没有反驳的话,那也就是说,我真的见过你,难怪我脑海里会隐约出现你被人把脑袋按在池子里欺负的场景。” “我不反驳,是因为我不知道。” “啊?” “呵。”云真冷笑一声,再次说道:“我不反驳你的说法,并不是因为你说对了,而是因为我不知道你当时窥视过我的行踪。” 她只知道鹤弃雪到过溧国皇宫,却不知道鹤弃雪竟然见到过她,还正好看到了她当时被七公主欺辱的场景。 如此看来,她更要想办法杀鹤弃雪了。 知道她曾经在溧国的过往的人,现如今都已经成为黄土一捧了,那么鹤弃雪又岂能成为例外呢? 不过在此之前,她需要得到那个不受心魔大阵所影响的方法。 “好了,鹤弃雪,我已经把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诉给你了,现在该你将那个不受心魔大阵所影响的方法告诉给我听了,否则我一定会想办法杀了你的。” “……” 她知道的事情,就是她不知道? 鹤弃雪眨了眨眼睛,虽然觉得云真这样实在是有点犯规了,但他还是打算将自己所承诺的报酬给云真。 毕竟他只要求云真回答问题,却并没有要求云真一定要回答出对他有用的答案。 她回答了,那他就应该给报酬。 这是应该的。 第211章 玉停舟登场 “天空姑娘。” 鹤弃雪将一枚火红色的月牙形石头递给了云真,并满脸认真地说道:“这枚石头是我师傅给我的东西,说是可以抵御住心魔大阵的影响,让人不受心魔的折磨,但——” “但?” “但是,我师傅还跟我说了——这枚石头虽然可以让人不受心魔影响,但却有极大的概率会让持有这枚石头的人随机进入一个人的心魔幻境之中,从而看到那个人的心魔是什么。” 云真伸手接过了那块火红色的月牙形石头,将其放进了储物袋里,并语气淡淡地问道:“所以说,你师傅就是布置出这个心魔大阵的人吗?” “应该是吧。” “应该?” 说到这个话题,鹤弃雪眨了眨眼睛,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天空姑娘,其实我的身体很不好,大部分时候我都在睡觉,每天只有小部分的时候是清醒着的……这也就导致我跟我师傅之间相处的时间很少,所以我压根就不知道他最近在做什么,没有办法替你解惑,真的非常抱歉啦。” “那么,”云真又问他:“你的师傅,叫什么名字?” “我师傅的名字啊,好像是叫……” “砰——” 鹤弃雪的话还没说完,就忽然有一股困意涌上了他的脑袋。 这困意来得既霸道又迅速,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进行反抗,就直接倒头睡了过去,而他还没来得及说完的话,自然也就随着他一同进入了梦乡。 虽然没有从鹤弃雪的口中得到答案,但云真却并不觉得颓丧或愤怒,她只是目光幽深地看着鹤弃雪身后的某个方向,唇畔还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淡漠冷笑。 又有人过来送死了啊。 恰好她现在心情不算太好,既然他们非要在这种时候过来,那么她便也顺势借他们的命来消消自己心里的郁躁吧。 反正她也不是什么好人。 所以旁人的性命对于她来说,不重要。 * 昏暗的森林里,一行人持剑而行。 这持剑而行的一行人里,大部分都是炼气期和筑基期的修士,并不算出众,唯有一名清冷出尘的白衣修士有着极高的修为,在这一行人中显得格外醒目。 然而就在此时此刻,这名修为已经达到了元婴后期的白衣修士竟带着一身的伤。 他满身的殷红血迹,发丝和衣袍皆凌乱不堪,虽然看起来狼狈至极,但却丝毫不掩他的出尘气质与出众容颜,惹得队伍里的少女们都忍不住对他露出了担忧的神情。 “玉郎。” 一行人中,一名容貌最为上乘的白衣少女拿着个玉瓶子走到白衣修士的身旁,满脸担忧地说道:“你的伤实在是太重了,还是让我来为你上个药吧,否则你会死的。” “这个药涂到我的身上,会让我痛吗?” “不会的玉郎,我不愿让你疼,所以特意为你选了一瓶绝对不会让你感受到疼痛的伤药来,待会我再温柔一点给你上药,保证你一点疼痛都不会有的。” “不必。”玉停舟嗓音清冷道:“我不是那种吃不了苦的人,下次给我来一瓶正常的伤药就好了,我不需要无痛的。” “玉郎……” 听到他的这番话,队伍里的少女们看着他的眼神愈发喜爱了。 不仅实力强大,还很能吃苦,简直就是她们梦寐以求的玉面郎君啊!若不是这位玉面郎君实在是太过于滥情,她们肯定是要热情追求他的。 只可惜他实在是太滥情了,一年能换几十个道侣,她们虽然欣赏他,但却还没到那种舍掉脸面都要跟他在一起的程度,所以队伍里的少女们虽然都目带欣赏与喜爱,但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上去对玉停舟表达喜爱。 而玉停舟虽然察觉到了她们充满了欣赏喜爱的目光,但却并没有在意,毕竟这样的目光他已经见过了很多次,是人们在面对美好事物时由本能产生出来的情感。 这样的情感,很无聊,很没意思。 比起面对这样的目光,他还是更想面对一双充满了杀气的目光,因为杀气是这世上最容易让他产生剧烈情绪波动的存在了,他很喜欢那种被虎视眈眈的感觉。 就比如—— 玉停舟忽然抬眸看向了某个方向,一双清冷的凤眸之中蓦地流露出了几分愉悦。 这个方向,就有着很浓郁的杀气。 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而就在他的脑海中刚浮现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忽然一股劲风出现在了他的身旁,直冲他的面门袭来。 他抬着眼眸,直接用自己的脸去接那道劲风,丝毫没有要躲避的意思。 “轰——” 劲风落下,却不是落在他的身上的。 因为方才那名给他送上无痛伤药的白衣少女——叫什么名字来着他也忘了——总之她直接毫不犹豫地挡在了他的面前,为他挡下了那道劲风,虽然这导致她自己肩膀受伤摔在了地上,可她脸上却带着满足的笑意。 “玉郎,你没事就好,之前每次都是我遇到危险的时候你挡在我的面前,如今终于轮到我为你挡一次危机了,我总算有机会能还回去一点你的恩情了。” 玉停舟垂眸看着她,目光无悲无喜,语气淡淡地说道:“我不需要你帮我挡,也不需要你还什么恩情,你这是在碍我的事。” 那白衣少女愣了愣,有些不可置信地说问道:“玉郎,你说什么?” “我说,”玉停舟满脸淡然地说道:“你自以为是的帮助,其实是在妨碍我做我自己喜欢的事情,所以我不需要你的帮助,我只需要你离远点,别碍着我的事情了。” “……” 白衣少女苦笑一声道:“玉郎,我早就知道你是个冷心冷情之人,却总妄想能够得到你的些许青睐,可如今看来,到底是我妄想了,原来你是真的没有心啊……” “所以,”玉停舟依旧是满脸淡然,似乎并不在乎那少女的指责:“你可以走开吗?” 其实玉停舟平时并不会这么没礼貌,可这名白衣少女刚好挡在他的前面,如果她不能走开的话,那么那道浓郁的杀气就永远落不到他的身上。 这是他绝对绝对,不能接受的事情。 所以他必须要把她给赶走。 第212章 快点,打我,让我感受到疼痛 “……好。” 那白衣少女虽对玉停舟的无情有着些许怨怼,可她想到自己只有筑基期的修为,面对偷袭时坚持要挡在玉停舟的面前确实是只会给他拖后腿的。 玉停舟虽无情,却的确护了她许多次性命,即便她怨他无情,可于情于理,她都不愿意因为自己的缘故而给他造成麻烦,因为玉停舟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不能忘恩负义。 于是白衣少女往旁边挪了挪身子,没再继续挡在玉停舟的前面了。 她前脚才刚挪开身子,后脚那道带着浓郁杀气的攻击便又从草丛里冲出来袭向了玉停舟的面门,而玉停舟依旧是不躲不避,甚至连一点防御措施都没有做,就任由那道直直冲向他的面门。 周围的人虽然有些担忧他的处境,但看到他这样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遂都以为他这是留有后手,所以才会如此临危不乱,于是大家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袖手旁观,因为他们觉得玉停舟一定会留有后手的。 然而他们等来的结果却是—— “噗——” 猛烈的攻击穿过玉停舟的面门,让他猛地吐出了一大口血,也让周围原本对他充满了信任和放心的那十几个人都表现出了大惊失色的模样。 等等,他们要的不是这样的结果吧? 玉道友之所以不躲,难道不是因为他有足够的自信可以化解掉这道伤害吗?为什么他居然真的受伤了啊? 十几个人脸上的神情各不相同,或担忧或质疑,还有些人的脸上露出了惊慌失措的神情,因为他们知道那道杀气来者不善,如果连修为最高的玉停舟都挡不住的话,那他们这些炼气期和筑基期的修士该怎么办呢? 不得不说,他们确实很聪明。 因为就在玉停舟吐血的一瞬间,周围忽然又飞出了几道浓郁的冰灵力气息,袭向了他们所有人的面门,包括玉停舟在内。 “哧——” 十几道冰锥刺入身体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在顷刻间便被夺去了性命,唯有唇畔带血的玉停舟还在呼吸着,并没有跟那些修士们一样被瞬间秒杀。 玉停舟抬起手,握住了插在自己胸口里的冰锥子,而后他的指尖稍稍一用力,那枚冰锥便立刻碎成了渣渣,消散在了空气里。 “你的攻击很不错,但还不够。” 说着,玉停舟在指尖蓄起灵力,一枚比方才插在他胸口里的冰锥子还要大上好几倍的冰锥子从他手里飞出去,刺向了不远处站在一棵树后的云真。 “砰——” 树身立刻便碎成了冰渣渣,云真的身形也因此而暴露在了玉停舟的视野范围之中。 之所以会这样,倒不是她不想躲,也不是她来不及躲,而是因为在玉停舟丢的那枚冰锥子靠近过来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就像是被冻结起来了似的,压根就抬不起来自己的腿和手,想躲也躲不掉。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就是书上所记载的冰灵根的顶尖技能—— 寒冰领域,绝对零度。 领域这种东西是非常稀有的,只有极少数的人才拥有展开领域的能力,而这极少数人里要么就是天赋极好体质绝佳的天才,要么就是修为超过了合体期的大能。 很显然,玉停舟绝对属于前者,因为云真能看出他是元婴后期的修为。 绝佳的天赋和体质…… 这家伙真是个很具有挑战性的对手啊。 云真并不畏惧有挑战性的对手,她眸中露出些许兴奋之色,正欲再次朝玉停舟发起攻击的时候,那边的玉停舟却语气淡淡地对她说道:“你的攻击还不够力度,用我刚刚演示出来的术法攻击我,虽杀不了我,但却能让我感受到极为剧烈的疼痛。” “?” 这下好了。 云真忽然不想打他了。 几年前她就隐约察觉到玉停舟是个喜爱疼痛喜爱受虐的人,但由于当时她跟玉停舟并不算太熟,所以对于他这种喜爱受虐的属性并不算太了解。 可现如今,当玉停舟彻底将这种喜爱受虐的属性暴露在她的面前的时候,她才察觉到拥有这样的一个敌人究竟有多么的烦人。 打他吧,会让他爽到。 不打他吧 ,她又会觉得很不爽。 很显然,云真并不是一个会让自己受委屈的人,于是她选择性地无视掉了玉停舟的受虐属性,并直接抬起手,再次朝他发起了攻击。 当然,她这次用的术法还是寒冰术,并不是玉停舟刚刚所演示出来的术法。 这让玉停舟略微感到有些失落,因为他并不觉得这区区寒冰术会比他所演示出来的那道巨冰术更厉害。 而事实也果然如他所想的那般,寒冰术的冰锥子穿过他面门时所带来的疼痛感,完全不如曾经他自己拿巨冰术伤害自己的所带来的疼痛感的十分之一。 虽然有点失望,不过聊胜于无,有疼痛感总比没有要好。 这样一想,玉停舟的心里好受点了。 他的眼尾略微有些发红,眉眼间也因感受到疼痛而露出了些许愉悦和享受,但仅仅只是这点疼痛还不够满足他的,于是他抬眸看向了云真,并淡声朝着她催促道:“还不够,你快点继续用你的术法来打我。” 云真:“?” 纵是她杀心再重,可面对玉停舟这样一副有被爽到的神情,她反正是无论如何都没法再次对他下杀手了的。 不仅动不了杀心和杀手,她甚至还觉得有股说不上来的恶心感。 玉停舟见她没有动作,遂眉头微蹙,再次开口催促道:“打我,随你用什么样的术法都可以,就算下手没个轻重也没关系,只要能让我感受到疼痛就好了。” 啧。 更觉得恶心了。 “大师兄,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恶心啊。” 这话虽是云真心里的想法,但却并不是由云真说出来的,而是从一棵树上传来的。 云真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只见沈苓正笑眼弯弯地坐在树上,两只脚晃呀晃,看起来真是既悠闲又自在。 “嗨,小师妹,一会儿没见,是不是觉得我比刚刚更好看了呀?” “……” 云真冷笑一声,直接用灵力把他从树上给打了下来,让他整个魔直接跌进了树下的灌木丛中,沾染了一身的草。 眼看着云真还要放术法揍他,沈苓连忙抱头求饶道:“嗷,错了错了,我错了,小师妹别打我啊,我就是看不惯玉停舟这么恶心你,所以想来帮你骂骂他的,我真的没有任何坏心思的啦~” 当然,他可怜兮兮的求饶对云真来说肯定是没用的,所以最后他还是被揍了一顿。 虽然没死,但是痛啊。 不是,哪个好人家的小师妹会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直接割破自己的手臂、然后放出真龙之血来折磨他这种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娇弱小魔族啊?! 小师妹,真的是太邪恶了! 第213章 凤凰血脉,凤凰骨髓 “呃,哈……” 沈苓再次从灌木丛里爬出,他大口地喘着气,就像是一只离开了河水的鱼儿似的。 经受了云真多次暴打之后的沈苓此刻显得格外狼狈不堪,不仅衣裳极为凌乱,甚至就连头发上都有多处粘上了野草和树叶,现在就算说他是个乞丐估计也有人会相信。 但云真却犹觉不够。 她现在格外烦躁,有种一下子不打人不杀人就会浑身难受的感觉,而此刻在她面前的就只有两个人,一个玉停舟,一个沈苓。 打玉停舟那种有受虐属性的家伙实在是让她觉得恶心得慌,心中烦躁不仅没有得到消减,反而还愈发浓烈,一看到玉停舟在被她打了之后露出的一副有被爽到的模样,她就觉得格外恶心。 而那边的玉停舟在看到眼前沈苓被云真打得惨不忍睹的场景时,一双清冷如月般的眼眸里蓦然流露出了几分羡慕的情绪。 “这位姑娘,”玉停舟的语气略有些急促地对云真说道:“既然杀不死这个魔族,那你为何不考虑来杀我呢?我是人族,杀我比杀他来得轻松多了。” “……滚开。”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反倒让云真打沈苓的动作愈发狠厉了,因为玉停舟提到的那句“杀不死”戳中了她的一个烦躁点,让她意识到了自己的不死之身其实也不是一件多么稀罕的东西。 沈苓和梅三思都是杀不死的存在,之前那么多修士联手攻击他们两个,却被他们两个用肉身挡下,根本就伤不到他们,而她虽然有办法伤到他们两个,却没法杀掉他们。 玉停舟被她的攻击打中了命门,却也只是吐了口血而已,并没有死掉,看起来也像是个不死的存在。 难道不死之身是什么很常见的东西吗? 为什么他们几乎人手一个不死之身呢? 就在云真疑惑不死之身究竟是不是一个很常见的体质的时候,那边已然被她揍得狼狈不堪的沈苓再次从灌木丛里爬了出来,整只魔都透着一股坚定不移的热血感,很显然是要跟云真抗战到底的意思了。 “求你啦求你啦,放过我吧小师妹,你打得我真的好累好痛好难过哦,要不你先停手歇歇吧,别因为打我而累着你的手啦,待会我一边给你按按肩膀按按手臂,一边跟你谈个很有意思的交易,你说好不好呀?” 好吧。 很显然,他的坚定不移和热血感都只是表面假象,其实骨子里他还是个热爱先投降先认输的小机灵鬼。 云真会同意他的建议吗? 答案当然是—— 会同意啦。 当然,按肩膀按手臂就不必了,她只是不想再耗费自己更多的灵力去打一个根本就打不死的魔了而已,同时她也有点好奇沈苓究竟会向她提出怎样有意思的交易。 所以这一次,云真并没有选择再次出手攻击沈苓,她只是略微勾了勾唇角,笑意不达眼底地问道:“哦,那么,你想跟我提出怎样有趣的交易呢?” “啊,”沈苓揉了揉下巴,稚嫩的眉眼间蓦地流露出了几分思索的神态,“让我想想啊,小师妹,其实我有很多有趣的交易可以跟你谈——” “比方说宣楚那家伙让我把你活捉回去给他,事成之后他会送我三个可以瞬间诛杀分神期以下修士的随身阵法,如果小师妹你愿意的话,你可以先假装被我抓回去,然后我们再一起杀掉宣楚,我可以把那三个随身阵法送你两个哦~” “哦。” 云真对此并不感兴趣。 “嚯,小师妹原来对宣楚的随身阵法不感兴趣吗?那好吧,我换一个,其实你遇到的那个叫鹤弃雪的小猪头是宣楚的徒弟,按理来说他应该管我和梅师弟叫师叔的,但因为我们两个想在辈分上占宣楚的便宜,所以就骗那个小猪头管我们两个叫师伯……” 说着说着,沈苓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跑题了。 于是他轻咳一声,立刻转口道:“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个小猪头的身上有凤凰血脉,小师妹你知道吧,凤凰骨髓可是能让修为突飞猛进的好东西啊,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杀小猪头,然后从他身上得到的凤凰骨髓我可以跟你三七分哦~” “哦。” 云真还是不感兴趣。 她多次尝试杀死鹤弃雪,却每次都以失败收尾,浪费了她不少功夫和灵力,至少在没有找到破解那个黑罩子的方法之前,她并不想继续去尝试杀死鹤弃雪。 本来想要杀死鹤弃雪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更别说沈苓还不是个靠谱的盟友,她就算要杀鹤弃雪也不会找沈苓一起去,因为沈苓有极大的可能性会在后面背刺她,跟他达成合作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没必要的。 再说了,云真并不喜欢把自己的战利品跟别人分享,她是个非常自私自利的人,只想自己一个人独占好东西,并不想将好东西分享给一个和她并不对付的人。 所以,沈苓口中有趣的交易,云真都提不起什么太大的兴趣。 除非沈苓能给出一个让她觉得有意思的理由,她才会考虑跟沈苓达成合作,毕竟只有足够的利益才能才能让她接受这样一个风险极大的盟友。 云真的不为所动,让沈苓忍不住苦恼地蹙起了眉头。 他喜欢找乐子,可小师妹这副冷冰冰的模样,根本就没法让他从中找到哪怕一丝一毫的乐子,他不爽,很不爽。 真想直接杀了小师妹啊。 这世上任何不能让他从中找到乐子的人和事物,都是最该死的存在,尤其是这个可恶的小师妹,她是排名第一的该死! “你。” 就在云真和沈苓各怀心思之时,旁边的玉停舟忽然开了口。 他垂眸看着沈苓,眉头微蹙,清冷的嗓音里夹杂着些许疑惑不解:“你是沈苓吗?” 沈苓:“?”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玉停舟道:“不是吧大师兄,虽然我现在的长相确实跟以前很不相同,但我们好歹也有几年的师兄弟情谊,你不能因为我长相变了就认不出我来了吧?” 玉停舟摇了摇头:“我们不太熟,所以你换了个样子,我就认不出来了。” “那小师妹呢?你也没有认出来吗?” “嗯。” “……” 沈苓沉默了有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口说道:“好吧大师兄,怎么说我们之间也有着三年的师兄弟情谊,虽然你没有第一眼认出我,但我也不怪你,现在还是快用你的极寒领域帮我把小师妹活捉回去给宣楚吧,我得到的随身阵法可以分你一个哦~” 玉停舟摇了摇头:“捉不了。” 沈苓蹙了蹙眉:“为什么捉不了?” 玉停舟抬起手,指了指云真方才所在的位置,沈苓转眸望去,只见那个位置上这会儿已经看不到半个人影了。 沈苓顿时大惊失色:“不是,我那么大一个小师妹呢?刚刚不是还在这里的吗?” 玉停舟语气淡然道:“她已经走了。” “她什么时候走的?” “刚刚。” “不是,她为什么说走就走啊?” “似乎是嫌你提的交易太无聊了。” “……” 可恶的小师妹。 可恶! 这么没有礼貌的样子,真是让他,觉得很有乐子呢。 第214章 神秘矿石的出现 云真之所以说走就走,确实是因为沈苓提的那些交易都太无聊了,但这并不是她说走就走的主要原因,只能算是次要原因。 要问主要原因是什么? 那当然是因为——明昙册里已经被她解除了单方面切断联系的小公子忽然在识海里呼唤起了她,并催促她去前面抢一样宝物。 “姐姐快去,我能感应到前面那样宝物的价值一定比这秘境的所有宝物都要高,如果能把它拿到手的话,一定能对姐姐你有着很大的帮助的!” “具体是什么东西?” “唔,我感觉,那好像是一块珍贵的远古矿石吧,如果把它拿来炼器的话,说不定还能炼出珍贵的神级法宝呢,当然也可以用来锻炼剑身什么的……如果真的能抢到那块矿石的话,我比较建议姐姐将那块矿石跟景慈剑放到一起锻炼,可能会有奇效哦。” 景慈剑? 云真垂下眼眸,看了一眼自己手里握着的暗剑,眉眼间蓦地流露出了一丝恍惚。 她已经习惯称呼它为暗剑了,倒是忘记它的本名叫作景慈剑了,而且就连那位剑池管理者之前所说的剑灵景慈,这几年来她也一次都没有见到过。 若不是这剑时常能与她产生共鸣,恐怕她都要忘记这把剑里还有个剑灵了。 “好。”云真将暗剑收入了储物袋里,并接受了小公子的建议:“那么,我们就先去抢夺那块远古矿石吧。” 话是这么说,但云真知道抢夺的过程肯定不会像她说的这么简单。 因为她隐约能够感受到那股由远古矿石所散发出来的强大磁场,虽然可能没有小公子所感受到的磁场那么明显,但也能察觉到那枚矿石的价值绝对十分珍贵。 而她所能够感受到的磁场,其他修为稍微高点的修士自然也能够感受到。 恐怕又要发生一场腥风血雨了。 * 等云真来到矿石的所在地后,这个地方已经彻底乱成了一团,众多修士为此而大打出手,修为高的还在浴血奋战,修为低的已经成为了地下亡魂,血色染红了大片地面。 矿石就躺在一朵花上,此刻正散发着淡淡的红色光芒,沉迷于战局之中的修士们并没有注意到,地面上流淌着的那些血液此刻正在缓缓地向那颗跟拇指盖差不多大的小矿石靠近着,并被那颗小矿石吸入了其中。 那颗小矿石的表面变得越来越红,透着股诡异的妖冶,同时来到这里的修士们也都像是受到了某种蛊惑似的,纷纷红了眼,失去了理智,无差别攻击起了所有人。 云真来到这里之后,并没有立刻急着进入战局,而是选择先进入了明昙册,并在明昙册里默默观察起了外面的情况。 “小公子,这矿石到底什么来头?为何来到这里的修士都会陷入癫狂状态?莫非这矿石能吞噬人的理智吗?” 明昙册内,云真盘腿坐在地上,一边看着外面修士们红着眼打斗的场景,一边朝坐在她身旁跟她一起观看着外面情况的小公子发出了疑问。 小公子满脸凝重地说道:“我不知道。” “……” 连小公子都不知道的存在,究竟得是怎样神秘的存在? 云真的神情中也染上了些许凝重。 她刚刚只是看了那矿石一眼,便觉得眼前出现了一片赤红,一股想要发狂的烦躁感也蓦地涌上了她的心头,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消失。 很显然,那块神秘而珍贵的远古矿石拥有让人陷入癫狂状态的邪恶本领,外面那些无差别攻击的修士就是被那块远古矿石蛊惑了心智的。 对此,小公子感到有些愧疚 “抱歉姐姐,我不知道这颗远古矿石居然是这么危险的存在,我只能感受到它的价值非常珍贵,所以才会催着你过来的,如果早知道是这么邪门的东西,我就不会……” “好了小公子,”云真一脸淡然地打断了小公子的道歉之语:“现在说这些话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我们还是先仔细看看外面的情况,再考虑接下来究竟要怎么做吧。” 小公子点了点头:“好。” 老实说,外面的情况并不容乐观,越是仔细看下去,云真脸上的凝重神色就越是浓郁,因为她完全找不到任何取得那颗远古矿石的机会,外面的那些修士就像是发了狂的野兽似的,看到谁就打谁。 如果有修士试图靠近那颗远古矿石,就会瞬间被那些发狂修士一起围攻,身体一瞬间就被那些发狂修士们联手撕扯成了殷红的血雾,死得极为凄惨。 即便是云真拥有不死之身,可若想突破他们的重围,却也是有些困难的,更别说那颗远古矿石还是个神秘的邪门玩意,即便是从明昙册里往外看那颗远古矿石,她还是会产生一股想要撕碎所有事物烦躁感。 脑海中还有一股晕眩感,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试图夺取她神志的控制权。 这可不妙啊。 由于那股晕眩感来得实在是太过于猛烈了,所以为了神志不被其所夺取,云真选择直接用冰灵力将自己给冰封了起来,这样她就能暂时将那道晕眩感给封锁起来了。 但使用冰灵力封锁自己也有个坏处,那就是她无法再看到外面的情况,也无法再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了。 不过比起神志被夺,只是看不到外面的场景听不到外面的声音而已,倒是还能够接受。 于是云真收敛起了心里多余的想法,专心致志地对抗起了那道忽然出现在她脑海之中的晕眩感。 那道晕眩感被冰灵力阻隔在外,很着急地想要撞开守护在云真识海前的冰灵力,而云真则是操纵着自己识海里的冰灵力,一边抵挡着那股晕眩感的冲击,一边寻找机会去反打那道晕眩感。 斗争的过程极为漫长,因为那道晕眩感实在是有点聪明,几乎云真每次攻击都能被它准确躲开,只有少数几次才能成功命中。 因为命中率并不高,所以云真只能选择慢慢去磨它的状态,同时还要打起精神保持好自己的状态,以免被它找到机会,直接顺势而入,占领了她的神识。 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总之等云真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冰外的小公子已经疲惫不堪地躺在地上睡了过去,甚至就连隔着一块冰层,云真都能隐约看到他眼底的乌青。 破开自己周身的冰层之后,云真抬眸看向自己眼前投映着外界情况的画面,顿时便忍不住微微蹙起了眉头。 外面虽然没有再进行厮杀了,但却有许多金丹期甚至金丹期以上修为的修士守在那颗远古矿石的前面,看起来倒是颇为难闯。 更重要的是,她才只是看到了那颗远古矿石的一个小边边角,就又开始觉得头晕目眩,眼前一片天旋地转。 不行。 云真一挥手,立刻关闭了眼前的画面。 外面的场景顿时便消失在了她的眼前,那股晕眩感也在瞬间便消失殆尽,没给云真带来任何影响,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云真揉了揉眉心,只觉得颇为头疼。 看来这颗远古矿石,不太好夺啊。 第215章 白念歌的心魔幻境 之后的三天里,云真一直都坐在明昙册里打坐修炼。 倒不是她不想出去抢夺那块远古矿石,而是因为她压根就出不去,外面一个接一个的修士被那颗矿石所散发出去的磁场给吸引了过来,然后又都被那颗矿石所控制,成为了那颗矿石的守护者。 以云真金丹初期还不太稳固的实力,就算是有个不死之身,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就突破重围夺取到那颗远古矿石,所以她只能继续坐在明昙册里等。 一边打坐修炼,一边等待机会。 然而这一等,就等了她足足三天,直到第三天心魔大阵降临的时候,她才终于找到了一个夺取到那颗远古矿石的机会。 那个以红黑色为主色的心魔大阵是忽然出现在所有人的脚底下的,而随着阵法的出现,守在那颗远古矿石前的修士们都一个接一个地倒在了地上。 像是陷入了噩梦似的,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痛苦的神情,同时印堂处还散发出了黑红色的光辉,一看便知他们是陷入了心魔之中。 外面的守卫全都已经倒下,这就是云真去夺取那颗远古矿石的最好时机! 云真正准备离开明昙册的时候,却蓦地想起了某件重要的事情,于是她抬起的脚步一顿,并垂下眼眸,将自己的视线放到了自己腰间挂着的储物袋上。 储物袋里装着鹤弃雪给的石头,她不确定那块石头是否真的能够让她不受心魔大阵的影响,也不确定那块石头是否会成为害她性命的东西,但是眼下的情况已经容不得他再多加考虑了。 相信鹤弃雪,还是不信鹤弃雪,能不能选到正确答案,都只在她的一念之间。 最后,云真选择将那块石头从储物袋里取出,并将其握在了自己的手心里,顿时便有一股清凉的触感涌上了她的手掌心。 当然,这并不代表她信任鹤弃雪。 这只能代表,她有足够的底气去赌一个可能是错误的选项。 勇气可嘉。 在即将离开明昙册时,云真忽然转头瞥了一眼躺在院子里地面上的小公子,自从三天前小公子昏睡过去之后,就一直都没有从睡梦中醒来,看起来似乎并不是普通的过度疲劳,而是受了那颗远古矿石的影响。 那颗远古矿石可以影响他人的神志,甚至还能控制他人的一举一动,虽然不知道那股影响对书灵有没有用,但以防万一,云真还是在离开明昙册之前选择了先单方面切断了自己跟小公子之间的联系。 如此一来,小公子便被困在明昙册里出不去了,即便他被那颗远古矿石所控制,也没法对她造成任何的影响,同时因为他被限制在了明昙册这方安全的天地里,所以也不至于因为失去神志而伤害到他自己。 这样的选择对她和小公子都好。 单方面切断了跟小公子的联系后,云真便离开了明昙册。 然而云真不知道的是,她前脚才刚离开明昙册,后脚躺在地上昏睡的小公子便直接苏醒了过来。 他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忽然从地上跳了起来,一双原本黑曜色的眼眸此刻竟然变成了杀气凛然的赤红色。 “云真……” 他轻笑一声,眉眼间的杀意四溢。 “没想到误打误撞,居然附身了这么个小家伙,还好这小家伙跟你关系不错,否则我符厌岂不是白来一趟了么。” 说着,符厌往外走了走,本想离开明昙册去追杀云真的,却发现自己竟然被一道封印给封锁在了满明昙册里,不仅没有办法出去追杀云真,甚至还不能联系到云真,根本就没法将她骗进来给杀了。 “还挺警觉的嘛,”符厌笑了笑,满不在意地道:“但就算你很警觉,知道可能会有危险来,但那又有什么用呢?外面也有天罗地网等待着你的啊,亲爱的天道大人,你出去就等于自投罗网了呀——” 他附身的这个小书灵,身上什么修为都没有,而且由于主仆契的关系,这个小书灵可以说是完全被云真所掌控着的,只要她不想让他出去,那么他们就没有办法出去。 如此霸道的主人,也不知道这个小书灵怎么能忍下去的,如果是他的话,他一定会直接拉着她同归于尽的。 不过这小书灵的想法也跟他无关,比起关心这个小书灵是怎么想的,他还是更想知道外面的情况究竟怎么样了。 那个叫宣楚的凡夫俗子,是否真如他们合作里所说的那般,已经在外面为那位亲爱的天道大人设下了一整个秘境那么大的天罗地网呢? 真是期待呢。 * 说回云真那边,她刚离开明昙册,还没来得及靠近那颗远古矿石呢,就被一股强力直接拉进了旁人的心魔幻境之中。 这是鹤弃雪跟她说过的风险,那枚赤红色的月牙形虽然能够让她自己不受心魔大阵的影响,但却有概率会将她拉进旁人的心魔幻境之中。 而好巧不巧的是,因被强力拉扯而闭上了眼睛的云真被,才刚睁开眼睛,就发现这个心魔幻境的主人竟然是她认识的人。 “念歌。” 幻境里,一个绿袍男孩躺在地上,原本他正悠哉悠哉地翘着腿,嘴里还叼着根不知从哪儿摘来的狗尾巴草,看起来别提有多么的悠闲自在了。 然而随着一道温和的女声响起,叫出了他的名字,他一身的悠闲自在顿时就消失不见了。 腿也不翘了,狗尾巴草也吐了,年幼的小白念歌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双小手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衣袖,满脸拘谨地对那名站在他面前的白衣女子说道:“阿娘,对不起,我又逃课了,我回去就跪祠堂去……” “念歌。”那名白衣女子轻叹一声,满目忧愁地看着白念歌道:“娘知道你从小就爱看那些仙家修炼的书,可是念歌,你是永远都没法修炼的啊。” “为什么?娘,我为什么没法修炼啊?” 小白念歌满脸疑惑地拽着娘亲的衣袖问道。 而他的娘亲却只是轻叹一声,微微地摇了摇头,并没有跟他解释原因。 因为她知道,那样的真相对于一个年幼的孩子来说…… 实在是太过于残忍了。 第216章 白念歌他怎么敢这样做的?! 少年白念歌失魂落魄地走出了他母亲所在的小亭子,一张清俊的面容上盛满了沮丧与委屈。 也许是受了极大打击的影响,他的眼睛里是没有焦距的,脚步也是摇摇晃晃的,一路上好几次都差点撞到了东西,甚至还有一次他差点直直地走进了一个水池里,就好像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似的。 于是他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走到了白府的大门口,并与那名之前陪他一起在藏经阁里找书的名为阿竹的小厮撞了个正着。 “哎呦。” 阿竹被白念歌撞倒在地,摔到了腰,他一边揉着自己的腰部,一边发出痛呼声,顿时便将一直沉浸于伤心之中的白念歌给拉回了现实。 “阿竹!”白念歌蹲下身子扶起阿竹,有些愧疚地说道:“抱歉,阿竹,我刚刚在想些事情,没有注意到你在我前面,你伤着腰了吗?要不要我给你拿点擦伤药啊?” 阿竹连忙摆手拒绝:“少爷不可啊!小奴卑贱之身,怎可用您给的擦伤药呢?” “阿竹,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啊,我们两个自小一起长大,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才不是什么卑贱之身呢!” “那,就麻烦少爷去替小奴拿药了。” “我都说过很多次啦,阿竹,不许一口一个小奴的,你就是你,才不是什么小奴呢,所以下次你可不许再自称小奴了哦!” “是,少爷,小奴……我知道了。” 听到阿竹改口,少年白念歌这才满意地笑了笑。 而后,许是想到了阿竹摔跤的事情,少年白念歌忽然站起身来,一边脚步匆匆地往白府里面跑,一边还不忘回头对阿竹嘱咐道:“放心吧阿竹,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一定要好好的等着我啊!你可不许乱跑哦!” 于是乎,云真的视角再次跟随着少年白念歌而动,她看着少年白念歌匆匆忙忙地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拿了瓶擦伤药,又匆匆忙忙地跑到了白府的大门口,想将这瓶擦伤药给阿竹擦擦腰部。 可当他匆匆忙忙地来到了白府的大门口时,却发现阿竹已经没有躺在大门口了,于是他去找门口扫地的小厮问阿竹的去向,最后得到的回答却是阿竹早就离开了。 就在他转身去拿药的时候,阿竹也扶着腰站了起来,脚步匆匆地离开了白府,看起来就像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一般。 少年白念歌虽有些失落,但更多的却是关心阿竹的身体。 而身为局外人的云真却忽然意识到,那个叫阿竹的小厮很有可能是要去出卖白念歌的,毕竟按照白念歌的回忆画面来看,之后他全家都被三个女修士给杀掉了,只剩他一个人活了下来,因为那三个人觊觎着他的炉鼎体质。 拥有炉鼎体质的人很容易就会成为被旁人所争抢的一样物品,还很容易会为家人朋友招致杀身之祸,如果白念歌的家人不想死的话,就不会到处宣扬他的炉鼎体质。 如果他们不进行宣扬的话,那么那三个女修士是怎么知道白念歌是炉鼎体质的呢? 很显然,当然是有知情人士告密。 云真刚刚就注意到了,那个叫阿竹的小厮刚刚跟白念歌相撞的时候,脸上有一瞬间露出了心虚的神情——这样的神情一看就是要去做对白念歌不利的坏事的,所以才会在面对白念歌时感到心虚。 当然,这种事情也跟云真没关系,反正这又不是她的心魔,而是白念歌的心魔,所以她只是平静而又淡漠地看着眼前的心魔幻境,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眼前的画面飞速运转,云真看到了白念歌朝着他的父母撒娇的场景,也看到了他姐姐带着他偷偷溜出去逛夜市的场景,他的家人们似乎都很爱他,每个人都在尽己所能让他活得开开心心的。 然而快乐也只是一时的,很快云真的眼前就又出现了那三名女子的身影,正如她之前所看到的白念歌的回忆画面那样,她们残忍地杀掉了白念歌的家人,并将白念歌强行掳回了一个名为「花阴宗」的宗门里。 刚回到宗门里,那三名女子便争夺起了白念歌的初次元阳归属,毕竟按照典籍上的记载,第一个跟灵阳炉鼎双修的人能获得的修为是最多的,她们都想多得到点修为,互相都不愿意退让。 最后三人决定出去打一架,谁赢了就能得到白念歌的初次元阳,但在临走前她们还不忘在白念歌的身上丢下了一道禁制,这道禁制可以将白念歌关在这座宫殿里,只要他一踏出宫殿,就会被弹回来,算是彻底断绝了白念歌逃出此地的可能性。 而那三名女子前脚才刚离开,后脚便有一名穿着花阴宗弟子袍的少年走进了白念歌所在的屋子里。 云真一眼就认出,这名身着花阴宗弟子袍的少年正是之前那个名为阿竹的小厮。 果然。 她的猜测是对的。 这个阿竹果然就是出卖白念歌的罪魁祸首。 连云真都能一眼认出来的人,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白念歌又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呢? “阿竹。” 白念歌满脸愤怒地说道:“是你!居然是你!是你将我身怀灵阳体质的事情说给了她们听!是你害得我家破人亡!是你害得我沦落至此!我们一家人何曾亏待过你,你为何要害得我一家惨死?!” 阿竹轻叹一声道:“少爷,人想往高处爬并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我只是想要一个寻求长生不老之道的机会而已,可她们不愿意收我,只有把你献给她们,她们才会给我一个寻求长生不老之道的机会啊……” “你想寻求长生不老之道,就要将我们当做你的垫脚石吗?!” “是啊,少爷,我嫉妒你,凭什么你生来便是出身高贵的少爷,而我生来便只能是两个奴才家里生出的一个小奴才呢?我不愿意任凭那低贱的出身摆布我,我要成为你们都高攀不起的人上人!” “你忘恩负义,恩将仇报,总有一天你会遭到天谴的!” “呵呵,天谴。” 似是想到了什么事情,阿竹蓦地从袖中掏出了一把匕首,而后他拿着匕首,一步一步向着白念歌靠近,并冷笑着说道:“少爷啊少爷,就算我真的会遭到天谴,你也看不到了……我以后可是要成为仙人的,所以那段当奴才的过往,我必须要彻底抹除掉。” 他这话里的意思就是要杀掉白念歌了。 不过结合起现实来看,这个阿竹最后肯定没能杀掉白念歌,否则云真也不会在昶清宗里见到长大后的白念歌了。 云真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阿竹手持那把匕首冲向白念歌,看着白念歌躲开了阿竹的攻击之后又立刻奋起反抗,又看着他们两人厮打在一起。 最后又看着白念歌趁阿竹不备之时,忽然一脚踢在了阿竹的裤裆上。 而后趁着阿竹捂裤裆哀嚎之际,他又眼疾手快地抢过了阿竹手里的匕首,并直接用力将这把匕首刺进了阿竹的胸口里。 霎时间,鲜血四溅,殷红的血液染红了白念歌的双手和脸颊,阿竹带着满脸的不甘咽了气。 阿竹断气之后,白念歌又将那把匕首从他的胸口里给拔了出来,此刻这把匕首已然被阿竹身体里的血给染成了红色的,看起来极为妖冶。 少年白念歌垂眸看了看自己手里带血的匕首,又看了看旁边死不瞑目的阿竹,而后他蓦然握紧了自己手里带血的匕首,一张染了血的清隽面容上流露出了几分毅然决然的情绪。 他要做什么? 是想杀了那三个花阴宗女子,为他的父母姐姐还有其他被杀的白府之人报仇吗? 看了这么久白念歌的心魔幻境,这还是云真头一次对白念歌的动向产生兴趣,因为现实里的白念歌并没有死,所以这个心魔幻境里的白念歌也必然不会死掉。 她有些期待能看到接下来白念歌一打三还赢了的场景,但同时还有些见怪不怪地在心里想着——白念歌这家伙该不会也是不死之身吧? 云真有些期待又没那么期待地看着眼前的心魔幻境,等了半天之后,她终于看到那三名女子的身影出现在了宫殿之外,也看到白念歌将他手里带血的匕首给握得更紧了。 要打架了吗,要打架了吗? 看着那三名女子离白念歌越来越近,云真的脸上蓦地流露出了几分期待的神情,而当白念歌朝着那三名女子高高举起匕首的时候 ,她脸上的期待神情又变得浓郁了些。 “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说出这句话后,少年白念歌毅然决然地挥动匕首,将匕首刺向了—— 等等! 云真脸上的那点期待忽然消失殆尽,转而变成了震惊与讶然。 白念歌他竟然…… 他怎么敢这样做的?! 第217章 关于几位师兄之间的交锋 整个心魔幻境,在白念歌挥下匕首之后就彻底破碎了。 心魔幻境破碎之后,云真自然也就被赶了出去,然而直到出了心魔幻境的时候,她的脸上还带着些许震惊与惊讶的神情。 因为便是连她也没想到,白念歌那一刀竟然不是为了报仇雪恨,而是为了—— 自宫。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很离谱的事情,毕竟人在危难之时会做出什么行为都很正常,对自己下狠手也不是多奇怪的事情。 但或许是因为云真一直以为白念歌会挥刀砍向杀了他全家的那三名女子——并且她还对此满怀期待——所以当看到白念歌那一刀是挥向他自己的下半身的时候,她才会感到那么震惊。 * 与此同时,在秘境里的一片桃花源内,盘坐在地上的沈苓抬起手摸了摸下巴,脸上的震惊一点都不比云真少。 “啊呦,这可就有意思了啊。”沈苓摸着下巴,喃喃自语道:“没想到白念歌那家伙居然是个被女人杀过全家的太监啊,难怪他总是那么讨厌女人的靠近,原来是因为他之前被几个坏女人给吓得心里有病了啊……” “喂。”一旁的梅三思眉头微蹙,心里明明很好奇沈苓话中的意思,但面上却仍是装出了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并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句:“沈苓,你刚刚看到什么了?为什么会突然提起白念歌那家伙啊?” 什么被女人杀过全家,什么太监的,他怎么有点听不懂呢。 太监是什么意思啊? 沈苓笑意盈盈地问道:“梅师弟,你去过人间的皇宫吗?” “没有,你问这干嘛?” “我只是想说,你所好奇的事情,只要去人间的皇宫里逛逛,就能找到答案,或者你随便去秘境里找个人问问也是可以的,只要你不怕玉停舟揍你就行。” 梅三思觉得疑惑:“玉停舟揍我干嘛?” 提到这个话题,沈苓脸上的笑意不由得变得更加浓郁了:“是这样的,梅师弟,我之前去秘境里逮小师妹的时候不是刚好遇到了玉停舟么?刚好他在探查些事情,而我的手里又刚好有他需要的的线索——” “然后我就想着,他好歹也是我亲爱的的大师兄,我跟他之间可是有着好几年的交情呢,在这种情况下,怎么说我也得提供给他一点他所需要的线索,你说是不是?” “呵。”梅三思再次冷笑一声道:“我还是没搞明白,你说的这些东西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你给玉停舟提供了有用的线索,玉停舟干嘛要揍我啊?” 沈苓微微一笑,一双赤红色的眼眸里带着极为明显的看戏意味。 “是这样的,梅师弟,大师兄这三年来一直都在坚持寻找师尊的下落,我看他找得那么辛苦,就跟他说师尊早在三年前就已经被你给杀掉了,还故意不小心把你也在这个秘境里面的事情告诉给了他听……” “?” “然后他这几天一直都在秘境里面寻找你的下落,我估摸着他应该是想把你给咔嚓掉了,所以梅师弟呀,你现在去秘境里得要小心点啦,可千万别被大师兄给逮到啦~” “……” 梅三思冷笑一声,并不在意地道:“我需要小心什么?如果玉停舟真的能够杀掉我的话,那么我反倒要谢谢他了。” 反正他的毕生所愿本来就是能够死无全尸,粉身碎骨,所以就算沈苓干出这种事情的起因是想坑害他,他也不会觉得有多么难以接受。 害他吧,尽管害他,只要能让他死,怎样都行。 “嚯,梅师弟勇气可嘉啊。” “呵。” 趁着梅三思没注意,沈苓不动声色地用魔气将一张他从玉停舟那里要过来的体香飘飘符贴到了梅三思的背上。 这张符可以让梅三思散发出极为浓郁的体香,据说效果强到可以飘香十里,最重要的是这体香飘飘符所散发出来的体香是只有别人才能够闻到的,而梅三思自己则是闻不到的,是鼎鼎有名的坑人必备之物。 用玉停舟炼制出来的符去坑梅三思,让他们两个上演一出狗咬狗的戏码,而他就在旁边好好看戏,这种坐地观狗斗的事情光是想想就让他觉得好舒心啊。 如果梅三思是个聪明人,那么他此刻必然能够很明显地察觉到沈苓眼里的狡黠。 可惜他是个小傻瓜,此刻光顾着在脑子里思考太监究竟是什么意思了,完全没注意到旁边沈苓脸上的狡黠神情,自然也不会察觉到沈苓在他身上贴了张体香飘飘符。 于是小傻瓜梅三思就这样顶着那张体香飘飘符走出了这片粉嫩的桃花源,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还在脑子里思考着,自己待会究竟是要先去找小师妹碰一碰呢,还是要先去抓个人问问太监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他思考得认真,完全不知道身后的沈苓已经要憋不住捧腹大笑了,更不知道宣楚也抱着只小白猫从小木屋里走了出来,脸上还带着淡淡的讥讽笑意。 等到梅三思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范围内之后,宣楚才抬起手捋了捋自己怀中小白猫的毛发,并毫不留情地朝着沈苓讥讽道:“居然在一个傻子身上找乐子,沈苓,你也真是有够无聊的。” “哈哈,”沈苓笑得开怀:“是啊,在找乐子这方面我确实比不上二师兄你呀,瞧瞧看,你只是略施小计,就让秘境里的这些人都自相残杀了起来,那些人丑陋的嘴脸,可真是我这些年来看到过的最大的乐子啦~” “不必与我贫嘴,沈苓,今年年底的最后一天就是仙魔和平协议失效的时候了,而据我目测,这个远古秘境也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你与其坐在这里看乐子,还不如多去杀几个修士,修仙界死得人越多,就越能为魔族在仙魔大战的时候取得更大的优势。” “仙魔大战啊,有意思,真有意思——” 说着,沈苓忽然轻叹一声,并佯装无奈地说道:“不过二师兄啊,我说,你好像有点太高估我的实力了,以我现在的修为,别说多杀几个修士了,就连活捉个小师妹回来给你交差我都有点做不到呢。” “所以,你想白嫖我给你的随身阵法?” “当然不是啦,二师兄,我可不是那么无耻的人,我只是想问问,你收的那个傻徒弟到底是什么来头呀?我怎么觉得他每次睡一觉醒来都会让我对他产生那么一点点的熟悉感呢?” “这跟你上面说的那些有什么关联吗?” “没有,只是我想问而已。” “……” 宣楚抬眸看向天空,眉眼间蓦地流露出了几分狠厉。 “沈苓,别耍小心眼,我知道你是在打他身上凤凰骨髓的主意,别拿什么会对他产生熟悉感来我这边打探他的消息,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 “喂喂,我说真的,我是真的会对那个小猪头产生一股熟悉感啊,二师兄,人与人之间能不能多一点信任啊?!” “你不是人,你是魔。” “……” “不过你所说的那股熟悉感,我倒是可以替你解个惑。” 说着,宣楚再次捋了捋自己怀中小白猫的毛发,语气有些意味不明地说道:“他身上有根魔骨,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根魔骨应该是你祖宗的,而他每一次睡醒,那根魔骨里属于你祖宗的气息都会变得更浓郁,所以你会对他产生熟悉感也很正常,因为你们魔族之间是会产生血脉感应的。” “嚯。”沈苓摸了摸下巴,眼睛忽然变得亮晶晶的:“那我要是杀了他的话,岂不就是大逆不道了吗?听起来感觉很好玩耶!” 宣楚讥讽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根据他的研究,鹤弃雪身上确实有根魔骨没错,而那根魔骨也确实是从沈苓祖宗身上传承下来的魔骨没错,所以他说的大部分都是实话。 但那股熟悉感究竟是因为什么而产生出来的,他却小小的撒了个谎,没有将真相告诉给沈苓听。 既然沈苓这么喜欢找乐子,那他便是给沈苓送上一个有趣的乐子又有何妨呢? 只是这个乐子,可能会有点要命呢。 第218章 关于沈苓与无澜之间的交锋 说回云真那边,她前脚才刚离开了白念歌的心魔幻境,后脚便又被一股拉力给拉进了一个陌生的心魔幻境里。 云真耐着性子,好不容易才看完了这个陌生的心魔幻境里的内容,结果才刚从这个陌生的心魔幻境里出去,她就又又又又被拉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心魔幻境里面去了。 之后就像是陷入了某种循环似的,她不断地被拉入一个又一个的心魔幻境里,看到了许多人的心魔,又不断地在最后被破碎掉的心魔幻境给驱逐了出去。 反反复复,进进出出,就好像是永远都没有尽头似的。 在这些心魔幻境里,云真完全得不到一点对她有用的信息,只能看到许许多多的遗憾过往和悲惨经历,许多人内心深处最难以忘怀的伤痛都被呈现在了她的面前。 明明都是些很悲伤的场景,可看着这些悲伤的场景,云真的心里却没有产生出半分怜悯的情绪。 但要说她的内心很平静,那倒也不是。 云真只知道,看着那一幕幕充斥着悲哀和遗憾的场景从自己的眼前划过,自己心里所产生出来的情绪既不是怜悯,也不是不耐烦,当然也不是平静,而是疑惑与好奇。 她疑惑,她好奇,如果每个人的心魔都是自己曾经所留下的遗憾和悲剧,那么,她的心魔会是什么呢? 或者说—— 她真的有心魔吗? 云真垂下眼眸,看着被自己握在手心里的火红色月牙形石头,神情中蓦地流露出了几分跃跃欲试的兴奋之意。 有疑惑,那就去解决。 既然感到好奇,那就去寻求答案。 总之,她绝不会缺乏靠近真相的勇气。 打定主意后,云真直接一甩手,将那颗火红色的月牙形石头给扔到了旁边去。 下一刻,眼前这个陌生的心魔画面顿时便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紧接着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条金中带绿的漂亮蛇尾、一道冰蓝色的灵力、以及一袭明亮夺目的红衣。 梅三思和玉停舟似乎是在上演着什么他逃他追的追杀戏码,一个在前面擦着眼泪狼狈逃窜,身上还沾染着多处冰霜;另一个在后面穷追猛打杀气腾腾,凛冽至极的杀意即便是隔着一大段距离都够能让云真感受到。 至于那一袭明亮夺目的红衣,则是正安安静静地待在她的身旁,透着股乖巧之感。 “无澜。” 云真眼眸微抬,漫不经心地用御火术点燃了那片被风吹到了她手边的红色衣角,如果不是因为对方反应极快地用妖力扑灭了衣袖上的火焰,估计他的一整个衣袖都能直接被云真放出的御火术给烧掉。 “嘶,”无澜满脸肉疼看着自己被烧焦的衣袖,有些欲哭无泪地说道:“不是,我就只是站在这里,还什么都没有做啊,你怎么下手这么狠啊?” 他身上的钱不多,攒了几百年也就只能勉强买得起四件衣裳,本来只有四件衣裳就已经可以说是少得可怜了,现如今居然还被烧掉了一件,让本就不富裕的衣柜变得更加雪上加霜。 他的心好痛,真的好痛啊! 这边的无澜在心里偷偷破防,另一边的云真却只是满脸淡然地看着他道:“你的袖子太长,快要碰到我了,我不喜欢被碰,所以烧了你的袖子,你有什么意见吗?” “当然没意见,你随便烧,反正我很富有,也不缺这一件衣裳,不过我很好奇,为什么才只是一会儿没见,你的身上就忽然多出了一股让人讨厌的气息啊?简直就跟楚如镜那家伙身上的气息一样让妖讨厌。” “我的事情,似乎还轮不到你来过问。” “呀,不错嘛,脾气见长啊,实力也增长了不少,看来你这趟历练的收获不小,要不要我再提供给你一点更有用的东西呀?保证你看完我提供的那些东西后一定能够实力蹭蹭涨的哦。” “我不需要。” “要要嘛,你要要嘛,我保证一定是对你很有用的东西哦,不要很亏的啦。” 无澜这说话的语气实在是让云真感到有些恶寒,于是她眉头微蹙,淡声问道:“说话这么恶心,无澜,你是犯什么病了吗?” “你别骂我呀,我没犯病,我就只是单纯的想给你一个非常非常好的建议而已!我保证,这个建议真的非常非常好,我敢拿我的性命进行担保!” 老实说,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无澜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失心疯了。 毕竟如果是曾经的他被人这样冷脸相待的话,那么他肯定会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气上去揍这个人的。 可跟云真在书灵界里相处三年,他知道了她就是这样的性格,哪怕是拿把刀抵在她的脖子上,都没法让她改变骨子里的冷淡。 刚开始的时候,他常常都会被云真的冷淡给气得牙痒痒,总是想打她,但当时的他又被楚如镜设下的禁制所束缚住,但凡产生出要伤害云真的想法就会遭到锥心之痛,疼得他龇牙咧嘴,满地打滚的。 为了能够少遭受到一点疼痛,所以他在面对云真的冷淡时只能努力按捺住自己的脾气,努力让自己不对她发脾气,但其实每次按捺脾气的时候他都会默默在心里想着—— 等禁制解除之后,他一定要狠狠揍她。 甚至在前两天解开身上禁制的时候,无澜还在心里想着……究竟什么时候他才能再次见到云真呢?他一定要把那三年的忍气吞声都通通报复回去! 可直到此时此刻,无澜才忽然发现了一件非常悲催的事情,那就是他在云真面前按捺了整整三年的脾气,早就已经习惯了在她面前忍气吞声按捺脾气的生活了,所以现在不论云真说些什么冷漠刺人的话出来,他都已经生不起气来了。 甚至还下意识的有点想要朝她示好。 果然,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这边的无澜再次偷偷在心里破防,那边的云真却仍是满脸淡然地看着他道:“我说你也够了吧,沈苓,再在我面前继续装下去就没有意思了。” 无澜大惊失色:“你把我认成谁了?!” 云真眉头微蹙:“你还要继续装吗?” 旁边默默传来了一道无奈的声音:“喂喂,小师妹,沈苓在这里呢,虽然你认错人的样子在我看来确实很有乐子,可我真的不太希望你把别人认成是我了啊,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尊心很受挫的耶。” 他沈苓浑身上下都是优点,说他是这天底下最独一无二的存在也不为过,如果小师妹把别人错认成了他的话,那他的独一无二岂不是就被破坏了吗? 拜托,这可是一件很伤他自尊心的事情欸,他是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允许的! 云真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果不其然看见沈苓正坐在一棵树上,脸上依旧挂着招牌的欠打笑容。 如果说真正的沈苓现如今正在树上坐着晃腿,那么也就是说,她面前的无澜…… “诺,现在你知道了吧,我可是货真价实的无澜,才不是你说的那个沈苓呢——你看那个沈苓长得平平无奇的,身上也没有什么特别出众的地方,而我长得风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气质也是出类拔萃的,那个沈苓哪里比得上我半分啊?你怎么能认错呢?” 说这话的时候,无澜自信满满地挺着胸膛,看起来是真的觉得沈苓比不上他。 云真懒得搭理无澜的自信,遂没有对无澜的话做出任何回应,她淡然抬眸,看向了不远处的远古矿石。 见那颗远古矿石还待在原地,并没有被人给拿走,于是她立刻站起身来,缓步朝着那颗远古矿石走了过去。 见状,无澜也立刻站起身来。 他抬起腿,正准备跟上云真的脚步一起过去的时候,却被一道杀气凛然的魔气给阻拦在了原地。 顺着魔气的来源看去,无澜看到了沈苓笑里藏刀的笑容。 “你刚刚,说谁平平无奇,并不出众?” 虽然无澜在云真面前所表现出来的模样可以说是有点软弱,但这并不代表他真的是个可以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所以,面对沈苓的笑里藏刀,无澜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畏惧,他只是轻嗤一声,语气中略带着些挑衅意味地对沈苓说道:“如果你叫沈苓的话,那我刚刚就是在说你,长相平平无奇,气质并不出众,不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比不上我半分。” 跟沈苓一样,无澜也是个对自己非常有自信的人,在他的心里,这世上除了楚如镜还勉强能跟他有一比之力以外,其他人都是完全比不过他的。 好巧不巧,沈苓的想法也跟他差不多。 说不上来是优点还是缺点,总之沈苓一直都对自己挺有自信的,他喜欢找乐子,也喜欢得到别人的夸赞。 如果得不到乐子的话,他就会难受;如果被别人贬低的话,他就会生气,这是他改变不了的天性,哪怕有人拿着把刀抵在他的脖子上让他改,他也会笑着选择抹脖子,而不会去选择改变自己的天性。 而如今,无澜的一番贬低话语触碰到了他没法改也不愿改的天性,他只觉得一股炽热之感涌上心头,就连原本清醒着的头脑都被这股炽热之感灼烧得有些发昏。 用凡间的话来说,这叫愤怒。 但用他沈苓的话来说,这叫—— 解除禁制。 第219章 关于沈苓身上的混合禁制 很少有人知道,沈苓的身上其实有一个可以限制住他三分之二实力的禁制,而且这个禁制还是他年幼时亲手布在自己身上的。 说他是吃饱了没事干也好,说他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也好,总之年幼时的沈苓对那些禁制和封印很感兴趣,总是会想要抓些活物回来试验一下书上所记载着的那些禁制和封印的效果。 但由于他那位名义上的父亲大人并不允许他拿别人的身体去试那些封印和禁制,所以他只能拿自己的身体去试,而他在自己身上所布下的第一道禁制,就是一道名为“敢发火就暴毙”的禁制。 按照书上的记载,这道名为“敢发火就暴毙”的禁制是一道非常恶毒的禁制,身上有这个禁制的人但凡产生出愤怒的情绪,就会直接七窍流血而亡,据说是一名修士为治那些有狂躁之症的人群而制造出来的禁制。 那时的沈苓觉得自己一定是这天底下脾气最好的人,遂非常自信地将这个恶毒的禁制弄到了自己的身上。 但由于那是他第一次尝试弄禁制,所以自然而然的也就出现了一点小失误——那时的他一不小心把这个禁制跟另一个可以封锁修为的禁制混合在了一起,以至于最后他的身上出现了一个全新的混合禁制。 那个混合禁制将他身上三分之二的修为都给封锁了起来,只有当他生气的时候,才能够表现出自己的全部实力,并且直到现在他都还没有想出解决这个禁制的方法,首先是因为他懒,其次是因为他觉得身上有个禁制也是件很有乐子的事情,所以他一直没有去尝试解开这个禁制。 年幼时的沈苓还为自己居然弄出了个混合禁制而感到很不爽,因为这代表着失败,他不能接受那么一个完美的自己最后居然得到了那么一个失败的结局。 可此时此刻,面对无澜的挑衅,再感受着自己体内磅礴的魔气,沈苓忽然觉得,其实自己不小心弄出来的那个混合禁制也不算是很失败。 毕竟如果当年的他真的成功弄出了书上所记载着的那个原原本本的“敢发火就暴毙”禁制的话,那么此刻的他,应该已经被无澜的话给气得七窍流血而亡了吧? 不行不行,这可太丢脸了。 还好当年的他没有成功,所以现在面对着无澜的的挑衅,他不仅没有被气死,还成功暂时解除掉了自己身上的禁制,恢复了全部的实力。 “既然你想让我发挥出全部实力……” 浓郁的魔气围绕在沈苓身旁,仅仅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他的实力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直接增长了一大截,而后他将视线放到了无澜的身上,并且略一勾唇,朝着无澜露出了个满是恶意的笑容。 “那就,如你所愿咯——” 话音落下,他直接带着满身的魔气朝着无澜袭去,杀气凛然,满脸的自信从容,看起来就像是已经胜券在握了似的。 然而实际上,沈苓的修为其实是完全比不过无澜的。 毕竟他只是个修炼了几十年的小魔头而已,而无澜却是个已经修炼了几百年的老妖怪了,这么大的年龄差,用脚趾头想想都能知道谁的修为会更加深厚了。 沈苓当然也知道自己的修为是完全比不过无澜的,而且无澜的修为比他高很多,就算是想直接把他给杀掉都是可以的。 但是呢,他找无澜打架,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能打过,而是因为他想打。 毕竟似乎也没人规定过,一定要拥有打赢对方的实力,才能去找对方打架吧? 所以—— 他打无澜,不为赢,只为发泄情绪。 因为有着过大的实力差距,所以不出意外的,沈苓才刚冲上去,就直接被无澜一巴掌给拍飞了。 飞到一棵树上,背部狠狠地撞到了树干之上,还被一根树枝精准地刺破了衣袖,狼狈至极。 “你这魔物,难道就只有这点实力吗?” 无澜蹙了蹙眉,似乎是对沈苓的弱小感到不够尽兴。 “哈哈,是的呀,真是不好意思呢,让你失望了,我这个弱小的魔物,确实就只有这么一点点实力而已哦~” 沈苓此刻的模样分明狼狈至极,但他却并没有表现出沮丧的情绪,反而是心情愉悦地弯起了眼眸,就连周身磅礴的魔气也在瞬间就散去了三分之二。 很显然,他已经不生气了。 至于他为什么忽然就不生气了? 嚯,原因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当然是因为他被打一顿就老实啦。 事实上,比起跟人打架,沈苓还是更喜欢在旁边看人打架,首先是因为他懒,其次是因为他并不是个很有血性的人,跟人打架的时候也不会有什么宁死不屈的想法。 所以平时跟人打架的时候,基本都是别人还没出招,他就先求饶投降了,因为他是真的懒得跟人打架啊。 就连刚刚被无澜激怒、解除了自身禁制的时候,沈苓心里想的也不是必须要杀掉无澜,而是不论结果输赢,他都只打一招就收手好了,因为多打几招会累。 而现如今,很显然,他打出去的一招被无澜轻而易举的就给化解了,而他本身的怒气也早在将这一招打出去的瞬间就已经消失殆尽了。 因为他并不是个能够长时间存住负面情绪的人,所以大部分时候,他所能感受到的情绪都只有喜悦与兴奋之类的正面情绪,而像悲伤和愤怒之类的负面情绪,则往往都不会在他身上存留太久。 说得再明白点,那就是—— 他沈苓天生就是个开心快乐的乐子人。 赢也自信,输也自信,不论是输是赢都不会减少他心里的半分自信,更不会减少他的愉悦和兴奋。 他就是这么自信而快乐。 即便眼下面临着的是死亡,沈苓也依旧是自信而快乐的。 他的脸上笑容灿烂,就连对无澜说话时的语气都是愉悦而轻快的:“来吧来吧,老妖怪,我输了,你现在可以杀掉我了哦~” 说着,沈苓装似不经意地往云真那边瞥了一眼,见云真此刻正站在矿石前发愣,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的情况,于是他有些遗憾地轻叹了一口气。 真可惜呀,小师妹被那颗古怪的石头所蛊惑,迷失了神志,要错过为祸四方的魔头被杀掉的场景了呢。 真——可——惜——啊—— 第220章 关于暮行容的愚蠢和善良 沈苓的死亡,似乎已经成为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玉停舟原本就跟他不熟,此刻又忙着追杀梅三思,自然不会过来帮他,况且他还是杀害了师尊的凶手之一,玉停舟不来帮着无澜杀他就算好的了,又怎么可能来帮他呢。 而梅三思与他虽为同盟,但却巴不得他赶紧遭殃,毕竟他们之间的同盟就是这么不堪一击,所以与其指望梅三思来帮忙,他还不如指望无澜忽然善心大发不想杀他了呢。 但是这种事情有可能会发生吗? 答案当然是—— 完全不可能的啦。 沈苓先是嚣张至极的挑衅无澜,后面又是又称呼无澜为“老妖怪”,直接精准地踩到了无澜的两个雷区,让原本只是想简单教训他一下的无澜瞬间便产生出了要杀掉他的想法。 既然这张嘴这么喜欢说出欠打的话,那就让这张嘴永远都没法再开口说话好了。 动了杀心的无澜直接用了十分的妖力朝着沈苓袭去,而沈苓自知没法躲过这招,遂也没有再浪费功夫去躲避无澜的攻击,而是就那样笑意盈盈地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但他真的会死吗? 答案是不会的。 当无澜的攻击落到他的身上时,他感受到的居然不是死亡所带来的窒息难受感,而是一股温暖的、炽热的、像是能够抚平世间一切伤痛的力量。 无澜的攻击被那股力量所化解,沈苓的性命被那股力量给保下。 但那股力量就像是黄粱一梦似的,保护完沈苓后就消失了,连带着那股温暖炽热的感觉也在一瞬间便消失殆尽,就像是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似的。 预想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沈苓轻叹一声,有些无奈地看向了天边的一抹暮色。 “师尊,你还真是,蠢到没边了啊。”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沈苓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了一段多年前的过往—— 似乎是十五年前吧,那个时候的他刚被暮行容带回昶清宗里,很喜欢去找各种各样的事情作死,而暮行容又是个蠢到没边的家伙,从来没怀疑过他是故意的,总以为他是因为倒霉所以才会经常置身险境的。 为了保住他的性命,暮行容总是会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护体灵力,每当他遇到难以应对的杀招之时,那道护体灵力都会及时出现护住他的性命,但代价却是暮行容会遭受到极为严重的反噬。 那时的他性格比较顽劣,就喜欢看别人痛苦的样子,于是他总是会去作死,故意弄碎自己身上的护体灵力,就是为了能够看到暮行容遭受反噬后痛不欲生的样子。 但很可惜,沈苓失败了,因为不管他身上的护体灵力碎掉多少次,最后回到昶清宗时所看到的都只会是暮行容为他的处境而感到担忧的模样,并不是他预想中的痛不欲生的模样。 而且最重要的是,每次他身上的护体灵力碎掉之后,暮行容都会在三天之内为他续上一个全新的护体灵力,温和且耐心,从来都没有表现出半分的谴责或者不耐烦,这让沈苓感到十分挫败,还有点无聊。 因为他觉得暮行容就像是个没有情绪的木偶似的,完全没法让他找到半分乐子,还显得他很幼稚似的。 在昶清宗当卧底的十多年,沈苓总是会歇斯底里地在心里想着—— 天呐,他明明是个阴险狡诈的魔族,他明明是个十恶不赦的魔头,他明明是个居心不良的大坏蛋,为什么那个该死的师尊居然完全没有怀疑过他是故意受伤的呢?! 以及,每一次故意弄碎自己身上的护体灵力的时候,沈苓都会恨铁不成钢地在心里想着—— 够了吧,都已经这么多次了,那个该死的师尊也该发现他是故意找死的了吧?能不能赶紧把他逐出师门啊?能不能别再往他的身上施加那赶都赶不走的护体灵力了啊?! 他歇斯底里,他恨铁不成钢,他迫切地希望暮行容能够赶紧发现他的真面目,但每次他都只能得到一个全新的护体灵力,暮行容的愚蠢实在是超乎他的想象! 沈苓厌恶暮行容的愚蠢,厌恶暮行容总是会不厌其烦地往他身上施加护体灵力,因为一个愚蠢的好人没法给予他半分刺激感。 可让沈苓没想到的是,当年让他感到很嫌弃的愚蠢和善良,竟会在多年以后他孤立无援将死之际的时候保下他的性命——即便给予他护体灵力的人已经被他亲手杀死,但这道护体灵力却依旧存留在他的身上,保住了他的性命。 感动吗? 很遗憾,沈苓一点都不觉得感动,甚至还觉得有点心累。 明明他都已经自爆身份了,明明他什么坏事都做过了,为什么他那个该死的师尊还是愿意将这道护体灵力留在他的身上啊?! 人不应该都是自私自利的吗? 为什么会有暮行容那种——愚蠢的、善良的、总是为己不为人的、大公无私的、让他这种乐子人感到无聊的大好人啊!!! “喂喂喂——” 看着面前并不准备再次朝他发起攻击的无澜,沈苓略有些不爽地说道:“我说老妖怪啊,区区一个护体灵力就让你不敢再朝我发起攻击了吗?赶紧打死我吧求你了,我真的心急如焚火急火燎的想死啊——” 沈苓讨厌这个该死的护体灵力,也讨厌暮行容的愚蠢,这两样东西的出现会让他感到心累,所以他希望无澜来杀他,因为只有当他确定那道该死的护体灵力真的不会再出现在他身上来保护他的时候,他心里的疲倦才会彻底消失。 虽然说他的性命也会彻底消失,但沈苓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受不了了,死就死吧,痛痛快快的死掉也总比活着受暮行容的折磨好,那道该死的护体灵力会让他想起暮行容的愚蠢,而暮行容的愚蠢又会让他感到心累和无趣—— 对于一个喜爱找乐子的人来说,心累和无趣这两种感觉是他绝对不能接受的存在。 这是一场痛彻心扉的折磨! 他宁死也不愿意受这样的折磨! 眼下对于沈苓来说,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无澜,因为在场那么多人,只有无澜拥有能够杀掉他的实力,所以他满怀希冀地看着无澜,期待着无澜能够将暮行容留在他身上的阴影通通都给击碎掉。 但很可惜,无澜只是蹙着眉头,用同样不爽的语气对他说道:“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暮行容那家伙要护着的人我是绝对不会杀的,否则我早就杀你百八十回了。” 天呐! 沈苓感到有些崩溃:“老妖怪,我可是杀了暮行容的凶手啊,我是凶手啊!你难道不想帮他报仇吗?!” 无澜翻了个白眼。 “你当我傻啊?先不说以你的修为是完全不够杀死暮行容的,就算你真的能够杀死他吧,但是他为什么要用护体灵力来保护你这个杀害他的凶手呢?” 说着,无澜轻嗤一声,朝沈苓露出了一个完全不信任的表情。 “得了吧,暮行容又不是个傻子,怎么可能会干出这种以德报怨吃力还不讨好的事情啊?你这魔物就算要骗我,也得编个合理点的理由来骗我吧?编个这种漏洞百出的理由谁会信你啊?” 沈苓更加崩溃了:“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性,暮行容他真的是个傻子呢?” 无澜再次翻了个白眼:“得了吧,我又不是没跟暮行容打过交道,他精明得很,压根就不像是个傻子。” “可是,可是,他真的是个傻子啊!” 沈苓崩溃到眼眶都有些红了,但无澜对此却依旧保持着不信任的态度:“呵呵,懒得搭理你,我要去看看那边的那块臭石头是什么情况了。” 言罢,无澜直接转身朝着云真那边走了过去,因为他有些好奇云真为什么会在那颗石头前面呆愣半天,也很好奇自己为什么能在那颗石头上感受到一股极为熟悉的气息。 那股熟悉的气息,就像是…… “无澜。” 刚走到那颗远古矿石的面前,无澜眼前的画面就变了。 他看到了一片冰天雪地,一座搭建在冰天雪地里的小木屋、一袭几乎与雪花融为了一体的白衣、还听见了一道温柔地叫出了他的名字的声音。 那温柔而又熟悉的声音,不由得让无澜愣了愣。 “阿娘……” 此时此刻,他终于能够确定—— 那股让他感到熟悉的气息,就是他的阿娘没错。 明知道自己的阿娘早已离世,明知道眼前的一切都只是幻象而已,可看着对面那女子温柔的神情,无澜还是愣怔了许久,完全没法动手打破眼前的幻象。 纵然一切都只是幻象,可让他对阿娘动手,他还是做不到。 因为他已经从楚如镜的口中知道五百年前所发生的所有事情了,也知道了阿爹阿娘其实是平等的爱着他和楚如镜的,没有半分偏心,所以此时此刻,他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对一个爱他至深的至亲动手的。 况且,他真的有许久都没有见到过阿娘了。 倘若一切皆为幻象,那他可否容许自己先短暂的沉溺于幻象之中呢? 就一下下,一下就好。 没关系的。 第221章 屋子以外的地方果然令人厌烦 事实上,不管无澜愿不愿意选择沉溺于幻象之中,他都会被那个幻象给困住,因为那个幻象的本质并不是一个可以迷惑人心的陷阱,而是一个可以将人囚禁起来的牢笼。 凡是进入了这个幻象牢笼里的人,都会被囚禁在里面,即便明知道眼前的一切都只是虚假的幻象而已,却也无法将其打破。 譬如说云真,此刻她就面临着这样的状况——被困在幻象牢笼里,不论是使用武力还是智力都没法将眼前的幻象撼动半分,只能被动地看着眼前的一片黑暗。 一片黑暗,是的,云真的眼前只有一片黑暗。 似乎是因为这个幻象无法识别出她内心深处最渴望见到的人或事物,所以最后呈现在她面前的才只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这很正常,毕竟她的心里对于这世上的人和事确实没有半分渴望,一片黑暗才是正常的。 只不过…… 云真扭头看向了忽然出现在自己身旁的两道身影,有些怀疑起了眼前的一片黑暗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内心幻象。 说这不是她的内心幻象吧,可她却能够十分明显的感觉到这里就是她的心境。 但要说这是她的内心幻象吧…… 那沈苓和玉停舟又是怎么进来的呢? 许是云真眸中的探究意味太过明显,刚来到这里的沈苓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眼下是什么情况,便下意识地解释道:“别看我啊小师妹,这事儿真不是我干的,是宣楚和梅三思干的,我就是个在旁边看戏的而已。” 同样是刚来到这里的玉停舟听了沈苓这番话,只觉得颇为熟悉,似乎沈苓刚刚也是用这样的话术来欺骗他杀害师尊的凶手只有梅三思一个人的。 “小师妹,沈苓他这是在骗……” 玉停舟扭头看向云真,正想提醒云真这应该又是沈苓的谎言,然而作为当事人的沈苓却是先他一步道:“好吧,小师妹,我承认我刚刚确实撒了谎,其实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地方就是我亲手搭建出来的,我并不是旁观者,而是参与者之一哦~”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还挺坦诚的。 但很可惜,他的坦诚并没有得到任何人的赞赏,云真和玉停舟皆是满眼冷淡,让原本就觉得无趣的他不由得感到更加无趣了。 “喂喂,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稍微给出点正常人该给的反应啊?都这种时候了,你们难道不应该感到愤怒吗?你们难道不想揍我一顿吗?你们难道不想从我的口中得知来到这个地方的原因吗?!” “……” “天呐,拜托你们给点反应吧,哪怕是打我骂我都可以啊,你们只要揍我一顿、骂我两句,说不定我就会因为扛不住打骂而直接把真相全都讲给你们听了呢?” “……” 沉默,依旧是一片沉默。 云真和玉停舟都保持着沉默,没有对沈苓的话做出回应。 云真之所以会保持沉默,是因为沈苓此刻的态度实在是太过于古怪了,她还以为沈苓是藏着什么坏心眼,遂也没有急着朝他追问这里的情况,而是先默不作声地打量着他身上的情况,以防他忽然出手偷袭。 而玉停舟之所以会保持沉默,是因为他看到沈苓一副好像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忽然感到有些迷茫。 师尊不幸罹难,作为徒弟,他理应帮师尊报仇才对,可不论是之前面对梅三思还是现在面对沈苓,他似乎都没法下死手,而他没法下杀手的原因居然仅仅只是因为…… 他们看起来很可怜? 似乎只要一看到别人哭,他就会抑制不住的心慈手软,任何罪大恶极的人只要在他面前哭一哭,就能轻而易举的得到他的怜悯与赦免。 心慈手软并非坏事,可是,可是…… “喂,大师兄,玉停舟,你看看我,我可是杀害了师尊的凶手之一啊,你就算不想杀我,也总得想揍我一顿吧?拜托拜托,杀人凶手就在这里,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无动于衷啊?难道你就不想帮师尊报仇吗?!” “……嗯?” 沈苓的声音打断了玉停舟的思绪,听到这番话后,他眨了眨眼睛,眸中的迷茫不由变得更加浓郁。 是啊,他难道不想帮师尊报仇吗? 玉停舟觉得,与其说是他想,倒不如说这是所有人都希望他去做的事情。 所有人都跟他说——作为徒弟一定要尊重师尊、事事都要以师尊为重、不能违背师尊的命令、倘若师尊不幸罹难,那么作为徒弟的他也该不惜一切的去为师尊报仇。 他不太懂得这人世间的规矩,所以向来都是别人说什么,他就听什么,但如果要问他自己的想法是什么,那他大概会说—— 其实比起不惜一切的去帮师尊报仇,他还是更想安安静静地蜷缩在自己小屋子里的小床上睡觉。 在这种时候,面对着沈苓近乎破碎的目光,玉停舟却有些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自己在昶清宗里的小屋子—— 他的屋子很小,各种各样的阵法材料和阵法图堆砌在屋子里,几乎填满了他的大半个屋子,只剩下一个小小的角落能够放得下那张他特意找人定制的小小的床。 跟他小小的屋子一样,他的床也是真的很小,以至于他每天晚上必须要努力蜷缩起自己的身体,才能够躺在那张床上睡觉,虽然确实拥挤了些,但就是那样紧密的空间却反而能给他许多安全感。 而且他的枕头是软软的,被子是暖烘烘的,他在昶清宗时每天最期待的事情就是能够蜷缩在小床上,枕着枕头,盖着被子…… “砰——” 忽然,一个紧握着的拳头结结实实地打在了玉停舟的脸上,将他打翻在了地上,也将他已经发散到了远方的思维给扯回了现实当中。 “啧。”沈苓揉了揉自己的拳头,极为不爽地看着玉停舟道:“我好好跟你说话,结果你居然在这里发呆,我不揍你一拳都对不起我自己——” 说着,他忽然扭头看向云真,神情有些委屈地问道:“你说对吧,小师妹?玉停舟这家伙是不是比我欠揍多了?” “砰——” 回应他的自然不可能是云真温声细语的安慰,而是一个跟他之前打玉停舟时的拳头一样结实的拳头。 “我说,不对。” 云真使用清洁术,一边慢条斯理地清理着自己拳头上新鲜的血迹,一边眸光淡然地对沈苓说道:“如果让我来说的话,那我还是觉得你比较欠揍一点。” 她拳头的血迹,并不是沈苓的,而是她自己的。 沈苓被她这一拳直接打翻在了地上,略有些苍白的脸上还沾着她拳头上的血,真龙之血可以灼烧魔族,作为魔族的沈苓此刻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疼痛折磨,然而他却是大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哈——” 他疼得冷汗直流,嘴唇也有些苍白,明明正在遭受着巨大的疼痛折磨,可他脸上的神情却比方才要鲜活了许多。 刚刚的他看起来是生无可恋的,此刻的他看起来却透着股…… 向死而生的气质? 这时,刚刚被沈苓打翻在地的玉停舟也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抬起手,揉了揉自己被打得好疼好疼的鼻梁,淡漠的眼眸里蓦地流露出了几分厌烦。 又是这样,他就知道屋子以外的地方总是充满了算计和残暴,不是尔虞我诈就是打打杀杀,让人没有半分安全感。 好想回昶清宗,好想睡觉。 待在外面,好烦。 第222章 心笼 “小师妹,我不喜欢这里,所以——” 一片黑暗的空间里,玉停舟抬起手,将一张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符纸递给了云真,并小心翼翼地朝着她问道:“能不能麻烦你让沈苓说出离开这里的办法啊?就拿我手里这张爆破符作为给你的报酬,可以吗?” 既是求人办事,就该给出报酬,虽然忘了这个道理是谁教给他的,但他应该没有做错吧? 玉停舟稍微地回忆了一下过往,在确认了自己此刻的行为并没有任何不妥之后,有些不太懂得人情世故的他默默地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玉停舟想,他的表现似乎还不错,小师妹应该会同意他的建议吧? 应该会的吧? 因为要确认沈苓的鼻息尚在,所以玉停舟此刻是半跪在沈苓旁边的,心中的迷茫令他有些无助地抬起眸,用像是看救世主一样的眼神看着云真,然而最后换来的却是云真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眼神,似乎是在无声的嘲笑着他的愚蠢。 他是傻子吗? 可是,为什么? “哈,玉停舟你可真是个大蠢货,如果我是你的话,那么我一定会选择直接拿爆破符炸掉这个鬼地方,或者拿爆破符炸死我自己也行,反正绝对不会像你这样畏手畏脚畏畏缩缩的,还要麻烦小师妹来帮忙,真是半分气概都没有呢——” 这段有声的嘲讽,是由半躺在地上的沈苓说出来的。 玉停舟看了看云真的神情,见云真并没有要反对沈苓这番话的意思,他忽然就明白了她刚刚为什么会露出那样一副像是看傻子似的眼神。 “我不是傻子,我刚开始也想到能用爆破符炸掉这个地方。”玉停舟解释道:“但这张爆破符的制作材料非常难得,我花了十年才只做出三张,一想到要把它给用掉,我身上的肉就会有点疼,所以我想……如果是小师妹的话,应该就不会觉得肉疼了。” “噗,噗哈哈——” 沈苓捂着肚子大笑出声,似乎是被玉停舟的说法给逗笑了。 看着沈苓脸上殷红的血迹,玉停舟动了动嘴唇,似是想说些什么,然而注意到他视线的沈苓却是笑着抬起了手,极为温柔地摸了摸自己脸上的血迹,并用炫耀似的语气对他说道:“啊呀,被你注意到了呢,真是不好意思呀大师兄,看来我这张脸可比你的脸要欠打多了呢~” 站在他们两人面前的云真:“……” 这难道是什么值得攀比的事情么? 诚然,作为局外人的云真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值得用来攀比的事情,然而作为局内人的玉停舟却觉得这件事情非常重要。 当然,玉停舟倒也不是想在这件事情上跟沈苓攀比些什么,他只是想知道沈苓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而已。 于是他低下眼眸,略有些疑惑地看着沈苓问道:“沈苓,如果把你的脸装到我脸上的话,就能让别人觉得我很欠打吗?” 这句话里并不含任何杀意,似乎就仅仅只是一个简单而又单纯的疑惑而已。 而沈苓作为一个血统纯正的乐子人,在面对这种问题时自然也不会吝啬于自己的恶趣味,于是他唇角微勾,信誓旦旦道:“那是当然啦,大师兄,我向你保证,只要你把我的脸皮扒下来放到你自己的脸上,肯定会有很多人想要揍你的哦~” 毕竟他在外面的仇家呀,可是多到连他自己都数不清的呢……魔族的人想杀他,修仙界的人想杀他,似乎就连妖族和鬼族都有想杀他的家伙,总之以他的欠打程度,说是仇家遍地走也不为过。 如果玉停舟真的换上了他的脸皮,估计会被他的那些仇家疯狂套麻袋呢。 嘻嘻,真是想想就让人觉得好期待呀。 “大师兄,快来吧,扒掉我的脸皮,你直接就能成为这世间最欠打的……呕——” 趁着沈苓开口说话之时,一颗药丸毫不留情地飞进了他的喉咙里,霎时间便是一股剧烈的窒息感涌上喉间,他没忍住干呕了几声,然而那颗药丸却已经完全滑进了他的肚子里,便是他再干呕也没法将其吐出来。 至于那将药丸掷进他喉咙里的人,则是正满脸冷淡地看着他干呕。 纵他狼狈至极,她亦淡然处之。 这可真是,真是…… 玉停舟的眸中流露出了几分羡慕。 这可真是,很难不让人感到羡慕啊。 然而羡慕归羡慕,扒沈苓脸皮这事儿却是还得再考虑考虑的,因为那些人没跟他说过这种事情究竟能不能做,所以他还得去找他们问问。 如果他们说能扒的话,那他就…… “说吧。” 云真过分冷淡的声音扯回了玉停舟的思绪,他抬眸看向云真,只见她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和沈苓,那冷淡的目光,就像是高高在上的天神在注视着地面上的蝼蚁似的。 紧接着,云真的嘴唇动了动,一句冷漠到极致的质问从她的嘴里说了出来,却无端让玉停舟感到有些兴奋:“说吧,沈苓,怎样才能从这个鬼地方出去?” “我不知道。” 沈苓用左手捂着脖子,因为方才剧烈的干呕,所以此刻他的嗓音有些沙哑:“宣楚只教给了我制造出这个心笼的方法,没教给我出去的办法,所以我也不知道该怎样才能从这里出去。” “哦,”云真再次淡然问道:“宣楚为什么要让你制造心笼?” “不知道呀,宣楚又没说原因,他只跟我说这个心笼会很好玩,还让我一定要把你给骗进来,结果我现在心笼也造了,还成功把你给骗进来了,结果好玩的没找到,反倒还挨了一顿打,你说我该找谁说理去呀?” “这个心笼的作用是什么?” “不知道呀,宣楚没说,我也没问,你知道我不太喜欢过问别人隐私的啦。” “所以,你什么都不知道?” “对呀,我什么都不知道。” 沈苓眨了眨眼睛,一问三不知的模样显得格外无辜。 “砰——” 于是乎,沈苓又被一拳打翻在了地上。 “嗷!” 这一次也依旧是熟悉的力度和熟悉的真龙之血,沈苓习以为常地捂脸哀嚎,既掩饰住了自己脸上的痛苦神情,亦掩饰住了自己眼里一闪而过的狡黠。 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但就是这种对现状一无所知的感觉才让他觉得好玩呀,要是什么都知道的话,那可就没什么意思啦。 至少就目前的情况而言—— 他真的,玩得很开心呢。 第223章 我很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吗 云真指尖一动,用术法清除掉了自己拳头上的血迹,在确认从沈苓的口中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之后,她便决定要继续靠自己去探索这个心境里的情况了。 不过在此之前,她得先试试看,玉停舟手里的爆破符究竟能不能炸掉这个鬼地方。 于是,云真冷冷地瞥了玉停舟一眼。 如此冷漠,如此无情,如此高贵…… 看着云真冷漠的目光,玉停舟的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下意识地摆出了个双膝跪地的姿势,就像是一个卑微的蝼蚁在跪拜着高高在上的神明似的。 神明,是的,神明。 不知为何,时隔几年再次见到云真,玉停舟只觉得她的身上似乎多出了一股能够让他同时感到敬畏和亲近的气息,就像是天地的气息一般,令他下意识便想要臣服,同时还想要亲近。 他毫不怀疑,自己甚至愿意将她当作神明来供奉。 “玉停舟。” 虽然不知道玉停舟这家伙为什么会忽然跪拜自己,但云真还是冷漠地朝他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把你手里的爆破符给我。” 玉停舟略微垂眸,向来清冷的神色间再次流露出了几分茫然。 听啊,这是神明给他下达的命令。 可是从来都没有人教过他,在面对神明的命令时究竟应该做出怎样的回应,他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是应该乖乖听话,还是应该向自己面前这位神明提出一个要求。 他的父母曾告诉他:“孩子,你应该无欲无求的付出。” 他的师尊曾告诉他:“小玉,你应该随心所欲的活着。” 那么,他到底该听谁的呢? 他该无欲无求,还是该随心所欲呢? 玉停舟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他极为无助的抬起眼眸,想向神明乞求些帮助,然而最后得到的却是神明冷漠的目光。 “你这是,不愿意把爆破符给我么?” 云真的嗓音依旧冷淡,听不出情绪,可她话里的意思却让玉停舟下意识觉得惶恐。 任何人都不能拒绝神明的命令。 他也不能。 可是,可是,他究竟该怎么做呢? “砰——” 最后解决掉了玉停舟心中的疑惑和纠结的东西,是云真的一个拳头。 玉停舟被云真一拳打倒在地,身旁是同样挨了拳头的沈苓,他们两个人的脸上都有血,但区别在于沈苓脸上的血是云真的,而他脸上的血则是他自己的。 不仅如此,云真还抽走了他手里的符。 也许此刻他该跟沈苓同病相怜,也许此刻他该为自己脸上剧烈的疼痛感到愉悦,也许他该为手中爆破符的逝去而感到肉疼。 可是没有,这些感觉他通通都没有,他只是用虔诚的目光看着云真的背影而已,就像是在无声的朝拜着自己的神明。 瞧啊,他就知道神明总会有办法的。 他的纠结,他的无助,都能被她打破。 好啊。 真好啊。 * 很遗憾,能让玉停舟觉得肉疼的爆破符不仅没法炸掉这个地方,反而还炸掉了云真的一片衣袖。 云真倒不是很在乎这片衣袖,反而是被她抢夺了爆破符的玉停舟连忙捧着个针线包走到了她的身旁,那心疼的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的衣袖被炸掉了。 云真微微蹙眉:“做什么?” 玉停舟双手举着针线包:“神明,请让我为你缝补衣袖吧,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是很会缝补衣服的。” 云真深深蹙眉:“你在发什么疯?” 不远处的沈苓也大喊大叫道:“玉停舟你在发什么疯啊?什么神明,你告诉我,玉停舟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故意在跟小师妹套近乎啊?!” 套近乎? 玉停舟觉得这样的说法不太准确,他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指尖,淡然解释道:“不是套近乎,而是真的很近,直觉告诉我的,小师妹是神明,至少对我来说一定是神明,因为我的直觉是绝对绝对绝对不会骗我的。” 他似乎真的对这个说法深信不疑。 他似乎真的,将云真当作了神明。 那么,高高在上的神明在面对一位卑微虔诚的信徒时,应该表露出怎样的反应呢? 云真薄唇轻掀,淡然说道: “滚。” 她可没兴趣陪玉停舟玩这种扮演神明和信徒的无聊游戏,甚至单单只是听到玉停舟刚刚那番像是在表忠心一样的话,她的心里就不禁感到一阵恶寒。 而同样对此感到恶寒的,还有不远处的沈苓。 诚然,他沈苓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乐子人,并且这世上的一切人和事物都被他给当成了乐子来看待,可他也不是那种完全不挑食、什么乐子都能吃得下的乐子人呀。 他只想吃那种能够让他感到开心和愉悦的乐子,并不想吃玉停舟这种让他感到有点恶心想吐的乐子。 也许是因为沈苓本就是实诚的性格,心里藏不住什么事儿;也许是因为云真投进他喉咙里的真话丸起了作用,令他有点想要说出真话—— 总之此时此刻,在看到玉停舟因听到云真说的那句“滚”而露出的愉悦神情时,他没忍住说了句:“大师兄,你可真是比梅三思和宣楚那两个家伙加起来都要恶心啊。” “我,恶心?”玉停舟不太明白:“为什么?” “不知道,宣楚没说,反正就是恶心。” “......” 宣楚没说? 等等。 一瞬间,似是想到了某种可能性,云真忽然开口朝着沈苓问道:“沈苓,难道宣楚什么都没有跟你说过吗?” “嚯,当然不可能啦,虽说一开始的时候宣楚那家伙确实什么都没想跟我说,但后面我把他给揍了一顿,他就老老实实的把他的意图都讲给我听啦。” “宣楚都跟你讲了些什么?” “他说,这个秘境已是他的所有物,待到时机成熟之时,他自会将这个秘境里的所有人都——” “都?” “哎呀,”沈苓眨了眨眼睛,满脸无辜地说道:“真是不好意思呢小师妹,你给的那颗药丸子的药效刚好过去了哦,如果还想继续听我说大实话的话,那就麻烦你再给我喂上一颗美味的药丸子吧~” “……” 很不巧,刚刚投进沈苓嘴巴里的,其实是云真储物袋里的最后一颗真话丸。 她的身上已经没有真话丸,这种时候如果沈苓执意不愿说出真相的话,那么她也确实拿他没什么办法。 除非,搜魂。 但搜魂这种既损人还害己的事情她并不想干,至少现在还不想干,因为她并不想在这个危机四伏的秘境里体验失去修为的感觉,太被动了。 再说不远处的沈苓,他原本期待着能再见到云真干脆果断的模样,可见云真迟迟没有行动,他便知道云真的身上或许已经没有那种能让人说真话的药丸子了。 毕竟就算他再自信,也不可能觉得云真是故意手下留情的。 她有多么的干脆果断又无情,他是知道的。 不过,小师妹这是束手无策了么? 啊,那就让心地善良的他给亲爱的小师妹送上一个完美的选项吧。 “这样吧,小师妹,其实我也不想让你觉得扫兴,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把真相告诉你好不好?” 沈苓笑眼弯弯地,对云真抛出了他认为的完美选项。 一个问题的答案,换一个想要的真相,很完美,不是么? 云真垂眸看着他,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因为她压根就没想过要回答沈苓的问题,她只是在想待会要从哪个角度再给沈苓来一拳。 要不就往鼻梁骨上打吧,按照书上的记载,打这里似乎还挺疼的。 “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啦,那么小师妹,我要开始问问题了哦~” 说着,沈苓抬了抬下巴,依旧是笑眼弯弯的模样,并字正腔圆地问道: “我要问的是——小师妹,我很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吗?” “?” 有病。 第224章 喜欢,是带有伤害性的双向奔赴 从沈苓口中说出的喜欢,大概只有傻子才会相信,而很显然,玉停舟就是那个信以为真的傻子。 即便是面对着沈苓那双不含丝毫情愫的眼眸,他也能很认真地解释道:“沈苓,真正的喜欢是带有伤害性的,如果你真的喜欢一个人,那你就会忍不住想要伤害她。” 说着,他有些不悦地蹙起了眉,似是觉得沈苓这样肮脏的东西玷污了他的神明。 可想到云真方才的举动——打沈苓时拳拳到肉,甚至还打出了一脸的血,那样强悍的力度,分明就是很喜欢沈苓的表现。 而既然高高在上的神明愿意屈尊纡贵的来喜欢沈苓这样肮脏的家伙,那么他作为信徒自然也不能置喙神明的喜好。 即便他真的觉得沈苓十分配不上,却也不能忤逆神明的想法。 于是玉停舟只好乖乖收起了自己眉眼间的不悦,并继续对沈苓说道:“刚刚一直都是她在伤害你,而你却没有伤害过她,这足以证明她真的很喜欢你,而你却一点都不喜欢她,沈苓,你可真是个骗人精啊。” 沈苓:“?” 云真:“?” 好了,这个家伙更是有病。 云真懒得搭理他,遂直接走到了心笼的角落里,闭上双眼,放出一部分神识,再次认真地探查起了这个心笼里的情况。 云真不感兴趣的话题,却让沈苓有点感兴趣。 “嚯。”沈苓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有些疑惑地道:“原来喜欢是带有伤害性的吗,也没听我那便宜爹说过啊……他只跟我说过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就是看到她的时候会下意识感到开心,我一看到小师妹就会觉得很有乐子,很开心,这难道不算是喜欢她吗?” 玉停舟摇了摇头,“当然不算,喜欢就是带有伤害性的,你喜欢小师妹就应该要伤害她才对。” “嚯,听起来好像怪怪的,大师兄你确定你真的不是在胡说八道吗?” “不是,我说的是真的。” 对于自己口中有关于喜欢的说法,玉停舟是深信不疑的,因为他的身边就有很多喜欢他的人。 玉停舟记得,在他小时候,包括他爹娘在内的那些人每次拿着小刀来割他身上血肉的时候,都会说是为了他好。 年幼时的他并不明白为了他好是什么意思,只觉得疼痛至极,每次都会忍不住疼到落泪,直到后面他才知道,为他好的意思就是喜欢他。 伤害他是为了他好,为他好的意思就是喜欢他,所以伤害他就等同于喜欢他。 喜欢,就是伤害。 伤害,就是喜欢。 这是他们教给他的道理,他对此深信不疑。 沈苓再次摸了摸下巴,原本心中还有着几分质疑,但见玉停舟满脸都写着认真、并不像是在说谎话的样子,于是他心中仅存的那几分质疑也被彻底打破了。 “好吧。”沈苓先是眨了眨眼睛,而后继续笑眼弯弯地说道:“其实我不太懂这凡尘中的七情六欲呢,关于喜欢什么的都是我那便宜爹跟我说的哦,让我想想啊,我那便宜爹当时好像是这么跟我说的——” 说着,沈苓忽然清咳两声,紧接着嗓音忽然变得低沉许多,似是在模仿他那便宜爹的语气:“小魔头,能让你感到开心的人就是你喜欢的人,但同样你也要让对方感到开心,因为喜欢是需要双向奔赴的,如果对方不喜欢你的话,你可不许缠着对方不放,否则我就拿柳条把你抽得屁股开花。” 沈苓说得十分认真,然而玉停舟的关注点却是有些歪了:“原来柳条居然能把屁股抽得开花么?” “啧,我说,这似乎不是重点吧?我们现在在谈论的事情难道不是喜欢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吗?” “嗯,所以,能开花吗?” “……不能。” “好吧。”玉停舟点了点头,“那我们就接着谈论喜欢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吧,我想我大概已经有了点头绪。” “嚯,你的头绪是什么?” “按照我的认知来看,喜欢就是带有伤害性的,而按照你的认知来看,喜欢就是能给你带来快乐的,而且你刚刚还说,喜欢是需要双向奔赴的,结合起我们两个的全部认知来看,我觉得喜欢应该是这样的——” “等等。”沈苓开口打断道:“那什么需要双向奔赴可不是我说的啊,是我那便宜爹说的,别把这功劳算在我头上啊,我可不喜欢揽走别人的功劳。” “嗯,好,知道了,提供线索是你那便宜爹的功劳,那我现在可以继续说了吗?” “可以,你继续说吧。” “我认为,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就是见到她的时候你会觉得很开心,而喜欢一个人的方式,就是去伤害她,……还有,如果有人喜欢你的话,那你也应该去喜欢她,因为喜欢就是需要双向奔赴的。” “嚯,”沈苓双眼一亮,“说得很有道理啊,看不出来你还挺聪明的嘛玉停舟,轻而易举就破解了这个难题呢。” 玉停舟点头,“是的,你说得没错,我很聪明,但也要谢谢你提供给我的线索,才让我明白了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能破解掉这个难题是我们两个人的功劳。” “嚯,你还是谢我那便宜爹吧,我是真的不喜欢揽走别人的功劳啊。” 不是自己的东西,揽了总觉得怪怪的。 要问沈苓是不是忽然良心发现了?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他之所以不想揽功,只是单纯觉得嫌弃而已,不论是功劳也好,物品也罢,总之别人的东西总是带着瑕疵的,配不上这世间最完美的他。 他可不想要别人的东西,怪嫌弃的呢。 “嗯,那就谢谢你的便宜爹了。” 说完这句话后,玉停舟就陷入了沉默之中,而沈苓也没有再继续接他的话,从他们两个脸上认真的神情来看,他们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其实沈苓刚开始说喜欢云真,只是因为他觉得云真能给他带来不少乐子,他每次看到她的时候都会觉得很开心,很符合他那便宜爹对于喜欢的形容,所以他觉得自己是喜欢云真的。 再一想,喜欢是需要双向奔赴的,所以他才会向云真问出那样的问题,因为他需要确定他跟云真之间究竟是不是双向奔赴的。 如果小师妹说喜欢他,那他就接着在她身上找乐子。 如果小师妹说不喜欢他,那他就会想个办法杀了她,虽然会少了个大乐子,但不是双向奔赴的喜欢那还不如直接杀了,也省得他那便宜爹之后又借题发挥来找他的麻烦。 然而跟玉停舟聊完天之后,沈苓的想法却是有些改变了。 喜欢就是伤害么? 仔细想想,小师妹确实经常伤害他,几乎每次见面都要往他身上捅一剑,他还以为这是小师妹讨厌他的表现,可原来,给予疼痛居然是一种表达喜欢的方式么? 那就说明小师妹也是喜欢他的。 很好,很好,是双向奔赴的喜欢,看来他那便宜爹没理由拿柳条来抽他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果是双向奔赴的话,那么他是不是也该给小师妹一点疼痛,以表达他的喜欢呢? 想到这里,沈苓忍不住弯起了眼眸。 让小师妹感受疼痛什么的,嘻,真的是想想就让他觉得很开心呢——所以说,他果然是很喜欢小师妹的呀,居然又因为她而感到开心了呢。 双向奔赴的感觉还真不错呀。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的玉停舟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玉停舟的一番推理,既帮助沈苓完全理解了喜欢的含义,同时也让他自己完全理解了喜欢的含义。 从前,玉停舟只知道这世上有一种名为喜欢的情感,也知道表达喜欢的方式就是伤害对方,然而,他却一直都不知道喜欢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感。 可现在,他知道了,喜欢就是见到对方的时候会觉得开心,并且喜欢是需要双向奔赴的,如果有人喜欢他的话,那他也必须要喜欢对方。 他的身边,似乎有很多人喜欢他,那些人总是会拿着小刀来割他的血肉,用疼痛的方式向他表达这世间最浓郁的喜欢。 既然喜欢是需要双向奔赴的,那么,当下次他们再次带着疼痛来临时,他是否也该给予同等的回应呢? 比方说,也割下他们的血肉什么的…… 或者直接将他们送去六道轮回,向他们证明他的喜欢并不比他们的少。 等等。 玉停舟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于是他垂眸看向沈苓,语气淡淡地问道:“沈苓,刚刚你好像往我脸上打了一拳,是吗?” “嚯,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我知道了。” 喜欢,是需要双向奔赴的,所以—— 玉停舟直接拔剑劈向了沈苓。 一边劈,一边还不忘感谢沈苓的喜欢。 “谢谢你的喜欢,这是我的回报,希望你能喜欢。” “嗷!” 沈苓捂住脸,发出了一声惨叫。 不是,怎么回事,玉停舟这家伙的身上又没有真龙之血,为什么也能让他感受到疼痛啊?! 实在是太没有道理了啊! 第225章 高傲的凤凰少年 “哼。” “哼。” 云真才刚恢复意识,便听见一左一右两道冷哼声同时在她的耳边响起。 脑中沉重的记忆撕扯着云真的识海,剧烈的疼痛令她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于是她只好放出了自己的一小缕神识,探查起了心笼里的情况。 通过这一小缕神识,云真看到了心笼里的场景—— 只见沈苓此刻正笑里藏刀地盘坐在她的左手边,而在她的右手边,还有一名陌生的红衣少年正气势汹汹地盘坐在地上。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刚刚传进云真耳朵里的那两道冷哼声,大概就是由他们两个人发出来的了,因为任谁都能看出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针锋相对,甚至就连他们两人周围的空气里都流淌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杀意,让云真的神识感到有些不舒服。 剧烈的疼痛本就令云真的神识难受,而如今她又分出了一缕神识去接触空气中的杀意,可以说是雪上加霜,更加难受了。 于是云真果断收回了自己的神识,专心消化起了自己脑海中那段沉重的记忆。 “喂。” 云真才刚收回神识,沈苓便抬眸看向了那名红衣少年,并笑眼弯弯地说道:“这位凤凰族的兄弟,我可没有什么坏心眼啊,我只是想要向我的小师妹表达一下我的喜欢而已呀,你没必要像防贼一样防着我吧?” 那红衣少年冷笑一声道:“可笑,你这卑贱魔族竟然还想诓骗我,若不是我刚好来到此处,只怕你手里那把沾满了不祥气息的刀子都已经捅到吾主的身体里去了,你分明是想杀害吾主,却扯谎说是想要向吾主表达你的喜欢,真是虚伪至极,令人作呕啊。” 卑贱,虚伪,令人作呕…… 啊,多么戳人心窝子的词汇啊。 然而作为被辱骂的对象,沈苓的脸上却依旧挂着个灿烂的笑容,他并不生气,他只是感到有些好奇:“吾主是什么意思啊?我师妹是你的主人吗?什么时候的事情呀?我怎么没听说过呢?” “卑贱魔族,不配与我搭话。” “嚯,你还真是高傲呢。” 凤凰一族向来高傲,沈苓是知道的,但就是因为知道这点,所以此时此刻他才觉得格外疑惑。 向来心高气傲的凤凰一族,此刻为何会如此心甘情愿的将小师妹奉为主人呢? 真是奇怪呀。 眼里盛满了疑惑的沈苓并不知道,其实对面那位高傲至极的、名为凤珩的凤凰族少年此刻心里也充满了疑惑。 因为就连凤珩本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身旁这位看起来并不强大的凡人姑娘,竟然会是自己的主人呢? 更确切点来说,这位姑娘其实并不单单只是他一只凤凰的主人,而是整个凤凰一族乃至于整个天地的主人……因为她的身上有着一股极为浓郁的天空气息,这是只有灵物才能够感受到的属于天地之主的气息。 据族中长辈所说,普天之下,凡是灵物都会忍不住想要亲近天地之主。 灵气会自动涌入天地之主的体内;像他们凤凰一族这样的灵兽会下意识的想要向天地之主臣服;还有书灵剑灵器灵那些杂七杂八的灵物也会下意识的想要亲近天地之主。 哦对了,好像还有人族。 据说在这人界之中,不论是普通凡人还是修仙之人,脑海里都会有着一股灵气,而正是因为有着这股灵气,所以人族在见到天地之主的时候也会忍不住想要亲近她、甚至可能还会想要将所有的好东西都呈给她。 其实当初从族中长辈的口中听到这些事情的时候,凤珩还觉得这也太夸张了,即便那位天地之主再讨人喜欢,也不至于让这片天地里的所有灵物都想要亲近于祂吧? 那时的他甚至还觉得,如果换作是他的话,那么他是肯定不会想要亲近那位天地之主的,因为他认为自己是一只非常高傲的凤凰,绝对不会向任何人臣服,哪怕是天地之主也没有办法让他臣服半分。 可现如今,当凤珩真真切切地见到了身为天地之主的云真后,他却忽然觉得自己的脸好像有点疼。 什么不想亲近,什么非常高傲,什么绝对不会臣服半分…… 通通都是笑话! 早在见到云真的一瞬间,凤珩就已经下意识的想要向她臣服了,甚至他还很可耻的想让她摸摸自己身上的羽毛,因为作为灵兽的他真的会下意识的想要亲近天地之主啊! 想到自己过往的高傲发言,凤珩只觉得格外脸疼。 好吧好吧,他承认,即便高傲如他,也克服不了属于灵兽的本能,向天地之主臣服对于他这种灵兽来说是必然的事情。 哼。 那个卑贱魔族,竟然妄图伤害连他都忍不住想要臣服的天地之主,当真可恶至极! 凤珩一想起自己刚来到这里时所看到的沈苓准备将刀子刺进云真心口里的场景,便觉得有一股猛烈的火气直接冲到了自己的天灵盖上。 于是他忍不住怒声骂道:“卑贱魔族!” “嚯。”沈苓满脸无辜地摊了摊手:“不是吧这位凤凰兄弟,我这什么都没做啊,你无缘无故的骂我干什么啊?” “卑贱魔族,不配与我称兄道弟。” “所以,你骂我就只是为了骂我?” “卑贱魔族,不配解读我的想法。” “……” 沈苓的眸中划过了一丝戾气。 不得不说,跟这样一个高傲又无礼的家伙谈话,实在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而且还有点让人感到生气。 啧,如果不是为了套出跟小师妹有关的秘密,他压根就不会跟这只该死的凤凰多费口舌,直接杀了就好了,也省得对方再说出些让他感到无聊和生气的话语。 沈苓也不是第一次被骂了,还不至于因为被骂就感到生气,但这只该死的凤凰来来回回就只会说“卑贱魔族”这四个字,没有半分新意,让他感到非常无聊。 无聊的事情总是容易让人生气,尤其是他这样的乐子人。 真的,好生气啊。 既无聊又生气的沈苓垂下眼眸,满怀杀意地在心里想着—— 要不还是把这只凤凰杀了吧? 反正世上又不是只有这一只凤凰,他大可以想个办法抓只乖巧听话的凤凰回来,然后从那只乖巧听话的凤凰口中把小师妹的秘密给撬出来。 或者,让玉停舟来试试看? 这只凤凰厌恶魔族,不愿意与他这魔族之人搭话,但玉停舟并非魔族之人,也许能问出点什么来也说不定呢。 想到这里,沈苓不由得将自己的视线投向了躺在角落里的玉停舟,却发现对方居然已经躺在角落里睡着了。 只见玉停舟躺在心笼的一方角落里,蜷缩着身子,身上还盖着他从他自己的储物袋里拿出来的桃粉色被子,看起来乖极了,完全没有了平日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感。 沈苓:“……” 这可真是个不靠谱的猪队友啊。 第226章 一场关于猎杀的梦境 睡得正香甜的玉停舟自然不会知道沈苓已经把他当成了是个猪队友的事情,他只知道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十分美妙的美梦。 在这个美梦里,他先是被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给骗进了一个神秘的阵法里,随后阵法亮起光芒,他浑身的修为都被封锁,四肢也无法动弹,身后不知何人将一把锋利的刀刃刺进了他的胸口里,霎时间便是一股剧烈的疼痛从他的心口处传来,简直爽得不行。 玉停舟有个习惯,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个习惯究竟是好是坏,但可以确定的是—— 他一旦被爽到,就会忍不住发出愉悦的喘息声。 譬如说此时此刻,他就觉得很爽,很想发出愉悦的喘息声。 玉停舟向来不会在意脸面这种东西,更不会为了别人而委屈自己,因此即便此刻在场之人众多,他也没想过要在他们的面前按捺住自己那已然涌上了喉间的喘息声,然而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居然发不出任何声音,就好像他的身体并不受他的掌控似的。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怎么了?你很难过吗?” 这时,一道略微有些低哑的嗓音在他身后响起,玉停舟看不到那人的面容,却能听出那人语气里的讥讽。 一时间,玉停舟竟有些分不清这里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他很清楚自己在睡觉,但不论是心口处剧烈的疼痛、还是身后那人讥讽的语气,都让他有一股强烈的真实感。 “我知道,”身后那人再次开口,语气中的讥讽意味依旧是极为明显的:“被自己信任的人所背叛,这种感觉应该很不好受,我也曾有过这样的经历……但很可惜,即便你我之间有着极为相似的经历,我也不会同情你,因为这场猎杀就是由我提出来的,为的就是夺走属于你的一切。” 那人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段,然而玉停舟却只听进去了两个字——“猎杀”。 原来他做的是一个被人猎杀的梦么? 唔,还真是挺爽的,要是之后能再多做几次这样的梦就好了。 身后那人似乎又说了几句话,然而沉浸于自己思绪中的玉停舟却愣是连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因为他觉得那人说的都是些没有用的废话,还不如再给他捅一刀来得实在点。 玉停舟不能说话,自然没法向对方提出自己的诉求,于是他只好默默在心里期待着对方能再给自己捅上一刀。 然而等着等着,他期待的刀子没来,反倒等来了一道又一道的惊呼声。 “什么?!这家伙居然要自爆躯壳!” “好恐怖的威压,难道我们要死了吗?” “大家快跑——” 最后的最后,玉停舟也不知道那些人有没有跑掉,他只知道有一阵猛烈的白光笼罩住了他的视线,令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而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个关于猎杀的梦境已经消失不见,他仍旧躺在心笼里的角落里,身旁还蹲着一颗白色大萝卜。 见玉停舟睁开眼睛,那颗白色大萝卜立刻便泪眼汪汪地扯着他身上的桃粉色被子道:“玉师兄,你终于醒过来了!我还以为你要睡死在这里了呢!” 哦,原来这不是颗白色大萝卜,而是个穿着白色衣裳的师弟啊。 这个白衣裳师弟好像是叫殷南玄吧? 嗯,是的,没错,就叫殷南玄。 “殷师弟。”玉停舟慢吞吞地说道:“很抱歉让你担心了,但是请你放心,我不会死的,区区一个美梦还没法夺走我的性命。” 殷南玄眨巴眨巴眼睛:“玉师兄做美梦了吗?” 玉停舟点点头:“嗯,是的,我梦见自己被猎……” “主上,您醒了!” 玉停舟的“猎杀”两字还未说完,只听不远处一道激动的声音响起,既打断了他的话语,同时也将他和殷南玄的注意力都给吸引了过去。 声音是由那位性情高傲的凤凰族少年发出来的,而在场能够被他称之为主上的,也就仅仅只有那一人而已。 是的,云真醒来了,她睁开双眼,眸中的情绪依旧如同往常那般淡漠,脸上的神情也依旧如同往常那般平静,此刻的她看起来似乎跟之前没有任何区别,但只有玉停舟和凤珩能够感受到,她身上的那股天空气息变得更加浓郁了。 云真没有说话,她垂下眼眸,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见她不说话,凤珩便也没说话,倒不是说畏惧于她的威压什么的,他只是想要静静地观察一下这位看起来很年轻的天地之主而已。 沈苓也没有说话,因为他已经睡着了。 即便是再爱玩的小魔头,在感到疲倦的时候也会毫无防备地陷入睡眠之中。 沈苓的睡姿很乖巧,甚至还透着股单薄的孤寂感,他蜷缩着身子,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嚣张与笑里藏刀,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似的。 不远处,观察了云真半天的殷南玄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扯了扯玉停舟的被子,并小声询问道:“玉师兄,为什么我觉得那个姑娘看起来好像有点眼熟啊?” “不知道。”玉停舟说:“你自己想。” “……我自己想?” 殷南玄眨了眨眼睛,有些迷茫。 到底是哪里眼熟呢? 他的记性不太好,总是容易忘东西,就连刚见过一面的人他都能转头就忘掉,这种时候让他自己想,他只能说自己压根就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啊! “玉师兄,我想不出来,你给我点……” 殷南玄懊恼地皱起了眉头,本想让玉停舟稍微给他点提示,然而玉停舟却抬起手打断了他的发言。 “殷师弟,别再为难我了。”玉停舟轻叹一声,神色看起来颇为无奈:“如果我能告诉你的话,就不会让你自己去想了。” 于他而言,信徒直言神明的名讳,是一种亵渎。 他不愿亵渎神明,所以只能避而不谈。 好在殷南玄也并非胡搅蛮缠之人,见玉停舟确实是不太想谈论这件事情的态度,于是他也没有再继续多问,但他的视线还是很认真地放在云真的身上。 很显然,他还是想弄清楚云真的身份。 但从他越皱越紧的眉头就能看出来,他还是完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呢。 到底是哪里眼熟呢? 好难,压根就想不出来呀。 因为殷南玄的记性不太好,所以在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时,他总会选择向熟人讨要提示,如果要不到提示的话,那他就什么都想不出来,因为他的记性实在是太差了。 殷南玄不敢去找陌生人讨要提示,因为在他年幼的时候,他的阿爹阿娘还有兄长总是会跟他说——不能跟陌生人说话,不能吃陌生人给的食物,不能靠近陌生人。 虽然说他现在已经长大了,但那些训诫却在他的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至于他总是不敢去主动靠近陌生人,更不敢去找陌生人讨要提示,只敢去找熟人询问。 然而此时此刻,在这个充斥着陌生感的环境里,对于殷南玄来说,唯一能够跟他称得上是熟人的就只有玉停舟了,否则他也不会在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就选择走到玉停舟的旁边坐下了。 如果玉师兄不能告诉他的话,那他还真的什么都想不出来。 唉,记性不好可真是麻烦呀。 不止是他,还有阿爹阿娘,还有族中的几百个族人……他们一整个家族里的人记性都不太好,总是丢三落四忘这忘那的,为了不引起太大的麻烦,所以才会选择隐世,成为隐世家族。 在他们那偌大的一个家族里,唯一一个记性比较好的族人,就只有他的兄长了。 想到这里,殷南玄用双手撑着下巴,眉眼间蓦地流露出了几分惆怅。 要是他的记性能变好一点就好了…… 这样就不会给兄长添麻烦了。 近来他的头脑越来越混沌,忘掉了很多事情,只记得自己是昶清宗的弟子、玉停舟师兄是小师叔仅剩下的最后一个徒弟、家族隐世的原因、遇到问题的时候一定要去找熟人询问、一定要远离陌生人、以及他小的时候可没少给兄长添麻烦这几件事情。 或许某一天,这些事情也会被他忘掉。 然后他会怎么样呢? 殷南玄不知道,他只觉得迷茫。 是啊,他会怎么样呢? 会把所有人所有事都给忘掉吗? 对了,刚刚他是在思考着什么问题吗? 好像不记得了。 第227章 走狗?不,是货真价实的蛇! “呵,这个地方,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无趣啊。” 芳香四溢的桃花林里,化为半人半蛇形态的梅三思坐在地上,一边用自己华贵漂亮的蛇尾清扫着掉落在地面上的桃花花瓣,一边自言自语地吐槽着这个地方的无趣。 “既然觉得这里无趣,那就去外面找点乐子吧,正好有几个蛊毒宗的人也在这个秘境里面,你可以去把他们都给杀了。” 这时,一道清越的嗓音忽然从梅三思的身后传了过来。 梅三思循声回头,只见身披一件黑色斗篷的宣楚正缓缓朝他这边走来,并且宣楚的脸上还挂着个浅浅的笑容,看起来似乎是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难得看见宣楚的脸上能露出这么真心实意的笑容,梅三思眉头微蹙,不由得感到有些恶寒:“喂,宣楚,你这家伙是出去杀人放火了吗?为什么笑得这么不怀好意啊?” “不怀好意?”宣楚轻笑了声,眉眼间的笑意愈发真诚:“说起这个,我可就要稍微的为自己辩白一下了……梅师弟,或许你对我有着一些误解呢?” “哦?什么误解?难道你刚刚在外面没有杀人放火吗?” “啊,事实上,我刚刚在外面不仅没有杀人放火,反而还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比如帮失去记忆的人找回一段记忆什么的,这难道不算是好事一桩吗?” “哦。” 梅三思没什么反应,因为他压根就不相信从宣楚的嘴里说出来的话。 如果换作是别人说出了这种话,倒还有那么一点可信度,但如果是宣楚说出了这些话,那么他是连一个字都不会相信的。 宣楚此人,天生便长了一张让人讨厌的坏人脸,不笑的时候显得阴险,笑起来时显得虚伪,而他本人的性格也确实是既阴险又虚伪,总会说谎话坑害旁人,但凡跟他有过相处的人都知道他说的话不可信,一旦信了他的话就有可能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梅三思倒也不是怕被宣楚坑害,他只是单纯觉得宣楚的话没什么可信度而已。 想想看,一个杀人如切菜、眨一眨眼睛就能想出无数种折磨人的方式的大魔头,又怎么可能会突然善心大发的去做好事呢? 肯定是有所企图的啦。 他才不会信呢。 宣楚也知道自己的话没什么可信度,但是无所谓,他说出这些话本来也不是为了让别人相信的,他只是单纯的、想要向旁人宣扬自己此刻的好心情而已。 “梅师弟,你觉得……” 宣楚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跟梅三思说着悄悄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似的:“一个曾经被人间所背叛的神明,在看到人间遭受苦难的时候,还会选择出手帮助他们吗?” “你莫名其妙问这种问题干什么?” “哦?难道你真以为这只是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吗?梅师弟,你应该知道的,我从不会问没有意义的问题。” “……” “哦。”梅三思忽然变得神色恹恹的,似乎有些提不起精神来了:“行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是要让我去祸乱人间对吧?” 宣楚浅笑着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 梅三思冷笑一声,“呵,我就知道。” 他就知道宣楚这家伙没安什么好心,莫名其妙提起这种话题——什么被人间所背叛的神明,在看到人间遭受苦难时还会选择出手帮忙他们吗? 即便是连脑子有点不太好使的他,都能够听出宣楚话里所潜藏着的阴谋意味。 且不说这个神明是否真的存在,就说说看现在的人间吧……人间包括了修仙界和凡人界,现如今大部分凡人都在修士的庇护下过着安稳的日子,虽然也有小部分正在遭受着苦难的凡人,但也有专门的修士去帮他们解决苦难,总得来说还算是一片祥和。 那么,在这种凡人界和修仙界都是一片祥和的情况下,被人间所背叛的神明,要如何才能看到人间遭受苦难呢? 那当然是需要有人去制造苦难啦。 而很显然,梅三思就是被宣楚所选中的苦难制造者,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现在沈苓还躺在心笼里睡觉,宣楚又有别的事情要忙,有空去祸乱人间的就只有梅三思一个人呢? 梅三思对此倒是没有意见,毕竟他本来就想出去做点杀人放火的事情消消心中的暴戾情绪,宣楚这个提议恰好符合他的心意。 只不过在临走之前,梅三思还有一个问题想问:“对了,宣楚,你刚刚说的那几个蛊毒宗的人,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他们在心笼附近,现在已经死在了失控修士的手里。” “呵,行吧,知道了。” 梅三思将蛇尾变换成双腿,站起身,脚步平缓地朝着桃花林外的水池走去。 桃花林外的水池,既是维持着这个上古秘境的阵眼,同时也是这个秘境的出口。 而就在水池前面的那一片大空地上,还有着两个由纯金所打造出来的大笼子、以及一张极为华丽的大床。 大床放在最中间,两个金笼子一左一右的放在大床的两边,床上躺着个极其虚弱的白衣少年,两个金笼子里也都各自关着一个狼狈不堪的人,看起来倒是还挺有趣的。 “宣楚……” 听到脚步声,被关在左边笼子里的人立刻便抬起了头,并满脸愤恨地冲着梅三思说道:“你是宣楚那家伙的走狗对不对?!快让你的主子过来见我!!!” 梅三思脚步一顿。 他原本是准备直接跳进池子里离开这个地方的,可听到那人说的话后,他立刻便将自己的双腿重新变换成了蛇尾,并怒气冲冲地对那人说道:“呵,谁跟你说我是宣楚的走狗的?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明明是条蛇好不好?!货真价实的蛇!哪里像狗了?” 笼子里的人:“……” 闻声而来的宣楚:“……” 还真是奇妙的关注点啊。 宣楚走到梅三思的身后,伸出手,直接便干脆利落地将梅三思给推进了水池里,隐约还能听见梅三思的怒骂声从池中传来,但他并不在意。 无能者的愤怒,没什么好在意的。 宣楚从袖中掏出了一张帕子,轻轻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掌,似乎是在嫌弃这只手刚刚触碰到了梅三思的后背。 而就在他擦拭手掌的这段时间里,那边笼子里的人又开始大声嚷嚷了:“宣楚!你居然敢欺骗我!我要杀了你!等出了这个牢笼之后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宣楚并没有搭理那个人。 他认真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掌,从手心到手掌,然后再到指甲盖,最后就连指缝都被他擦得干干净净的。 确认自己的手指上已经没有了梅三思的气息之后,他随手便将手里的帕子丢进了水池里面,等帕子消失在了水池里之后,他才不紧不慢地抬起头,看向了那个笼子里还在怒声骂着他的人。 “是你啊,符厌,你回来了啊。” 是的,原本附在小公子身上的符厌,如今已然回归了他的本体,并且还被宣楚关进了笼子里。 “这世上想杀我的人有很多,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能杀我的本事,符厌啊符厌,纵然你的身上的确有着一部分的天道权能,可你凭什么认为……” 宣楚眼眸微弯,似在笑,却又泛着冷。 “连区区一个牢笼都破不开的你,会有能杀死我的本事呢?” 第228章 远古的猎杀,天道的惩罚 符厌沉默了。 他抓紧了自己手边的金栏杆,眉眼间流露出了几分不甘。 的确,宣楚说得对,如果他真的有那个本事的话,就不会被关在这个笼子里面了。 纵然他的身上的确有着部分天道权能,可他本身却还是个没有灵根无法修炼且还身体虚弱的凡人,那小部分的天道权能只能让他拥有长生不老的本事,却无法让他变得更加强大,也无法让他的身体状况变得像个正常人。 现在的他,身体依旧虚弱,实力也就只比普通的凡人强上那么一点点而已,在宣楚这种修为高的修士面前根本就是不够看的。 可是符厌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我能给你很多好处,而那个天道却给不了你任何好东西,为什么你宁愿冒着一无所获的风险去帮助她,也不愿意选择来帮我夺权呢?你难道不想拥有财富地位和实力吗?” 听到这话的时候,宣楚是笑着的,然而他的笑意既虚伪又冰冷,一双漆黑的眼眸里看不见丝毫波澜,就像是个失去了所有生机的木偶似的。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符厌居然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一丝疲倦。 “财富,地位,实力……” 宣楚轻声将这三个词念出。 对于一般人来说,这三样东西确实很有诱惑力,只可惜对于他宣楚来说—— “这都是些没有意义的东西。” 论财富,他曾有过家财万贯的日子,那时的他作为天下首富,总是会为钱太多花不完而感到烦恼。 论地位,他曾当过一个鼎盛王朝里的至高统治者,天下皆在他的手心里,朝臣与民众都心甘情愿的奉他为一国之君。 论实力,他曾修炼到渡劫后期,仅差一步便可得道成仙,天下间所有修士无一不以他为榜样。 可以说,符厌能给出的一切东西,他曾经都真真切切的拥有过,并且现在的他已经完全不会想要那些东西了,因为那些东西并不能让他得到想要的解脱,只会让他拥有更多一层的痛苦。 要问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宣楚抬眸看着符厌,脸上流露出了几分厌恶:“我想要的是一场毁灭,彻彻底底的毁灭,这是你绝对给不了我的东西,因为你是个贪婪的人,你想活着,想变强,想高高在上的掌控着这片天地……” “贪婪的你,绝对不会想要看到这片天地彻底毁灭,所以比起你,我还是更愿意相信曾经被人间所背叛的天道,毕竟她看起来比你可靠多了。” “……” “哈。”符厌冷笑一声,眉眼间的戾气几乎快要溢出来了:“你怎么就能肯定,那个天道不是和我一样贪婪的存在呢?” 宣楚缓缓地摇了摇头:“这个就不用你来担心了,不论她是否如你一般贪婪,我都有十足的把握能够达成我的目的,而且我不愿意与你成为同盟的最主要原因是——” 提起这件事情,宣楚平静如深潭的眸子里蓦地流露出了些许憎恨。 “你的贪婪,你们的贪婪,害得我在同一天看了整整九百六十七场日出,我憎恶你们这些贪婪的逾越者,也憎恶那些曾经杀害过我的人,这片天地是肮脏的,所以我要让这片肮脏天地里的所有人,都跟着我——” “一、起、毁、灭!” 他一字一顿,语气里充满了恨意。 符厌被他这一番话吓得大惊失色:“你疯了吗?!你居然想要毁灭一整片天地!宣楚,你知道你的行为有多么疯狂吗?!” “疯狂?”宣楚冷笑,“我确实疯了。” 经历过九百六十六次死亡的人,又怎么可能会不疯呢? 漫长的死亡与复生,凡是见到他的人都会想要杀他,他死了九百六十六次,不是被人杀死就是死于意外,但可以确定的是,每一次死亡都让他感到非常痛苦。 整整九百六十六次,他不是被虐杀就是被虐杀,没有一次能够留下全尸,不是被挫骨扬灰就是被碎尸万段,甚至有几次是在他还没咽气的时候就被人分尸,那种疼痛,哪怕是到现在都还让他觉得毛骨悚然。 这片天地似乎格外厌恶他,所有人都对他怀揣着恶意,所有人都想杀他,就连大自然也对他怀揣着极大的恶意,劈在他身上的雷劫总是会比别人的雷劫强上许多倍。 在这样浓郁的恶意包围下,他一次又一次的重生在那方偏僻小院里,一次又一次的看着那一轮熟悉的曜日升起。 同一场日出,他看了九百六十七次! 九百六十七次啊! 而他的一切痛苦,都是来自于一场古老的猎杀。 远古时期的人们觊觎天道的力量,于是他们设下圈套,将彼时刚诞生没多久、还算单纯懵懂的天道给骗进了圈套里。 而后他们夺走了她的权能,拆分了她的力量,最后甚至还想将她杀死分尸,然而她却选择自爆躯壳,用最后仅剩下的一些力量与权能为那些贪婪的逾矩者降下了惩罚。 天道的惩罚,谓之,神罚。 即便那些贪婪的人们已经分走了天道的大部分力量,还夺走了她的大部分权能,可她毕竟是这片天地的主人,这片天地里的所有人与物都算是她的臣民。 天道若要对臣民降下惩罚,臣民是没有办法解除的,因此哪怕他们拥有天道的大部分力量与权能,却也没有办法解除自己身上的神罚。 天道的力量与权能,让那些人获得了长生不老的能力。 然而天道降下的惩罚,却让他们感到痛苦不堪,神罚始终跟随在他们身边,为他们制造出让人难以忍受的痛苦,他们想死却死不成,因为神罚会让他们每个人都活上个千万年,漫长的生命反而成了枷锁,最后他们每个人都是在癫狂中死去的。 然而天道的惩罚却并未随着他们的逝去而消失,哪怕他们死了,他们身上的神罚也会被他们的子孙后代所继承。 不过落在他们子孙后代身上的神罚并没有强制维持寿命的效果,也就是说,如果他们的子孙后代实在是被神罚折磨得受不了了的时候,还是可以选择自杀解决痛苦的,神罚并不会强制让他们活上个千万年什么的。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由于当时降下神罚的时候,天道已是油尽灯枯之际,所以她降下的神罚是极为紊乱的——有些人身上的神罚折磨身,有些人身上的神罚折磨心,有些人身上的神罚既折磨心又折磨心,总之就是非常紊乱。 符厌受到的神罚比较轻,只是让他的心智始终维持在十六岁时而已。 但宣楚的祖上受到的神罚可就惨了。 宣楚的祖上名为宣岚,猎杀天道的时候他是积极走在第一位的,最后他也是第一个受到天道所降下的神罚的。 宣岚受到的惩罚,乍一看没什么,就是每次死亡之后他都会回到一个固定的时间点里而已,这代表他有无数次弥补过往遗憾的机会,且不会真正的死亡。 意识到神罚的作用是什么之后,他刚开始甚至还觉得欣喜,觉得这不能叫神罚,应该叫神的馈赠,然而死了十次之后,他才忽然意识到—— 为什么每个看到他的人都会想杀他呢? 曾经宠着他的父母想要杀他,曾经视他为手足的兄弟也想杀他,甚至就连他的妻子孩子也想要杀他,还有那些陌生人,每个人都想要杀他! 被虐杀了十次的宣岚恍然发觉,原来天道给他的惩罚并不是简单的死亡与重生,而是在所有人的恶意中不断死亡与重生。 别人受到的神罚,是以千万年为限,只要活够千万年就能彻底步入死亡。 而他受到的神罚,却是要死上个千万次才能彻底步入死亡。 谁都不知道宣岚最后究竟死了多少次才得到了彻底的死亡,只知道在宣岚死后,他身上的神罚传到了他的儿子身上,之后又从他儿子的身上传到了他的孙女身上…… 宣氏一脉的儿女命十分淡薄,每个宣氏一脉的人都只能生出一个孩子,而当孩子出生之后,父亲或母亲身上的神罚就会传到孩子的身上。 只要孩子继承了神罚,父母或母亲就能得到彻底的死亡,但他们必须要把孩子养到十八岁才行。 因为只有等孩子到了十八岁的时候,他们身上的神罚才能彻底转移到孩子的身上。 值得一提的是,神罚似乎限制了宣氏一脉的生育能力,每个宣氏一脉的人都要死上个两百次才能拥有生育孩子的能力。 死了两百次的人哪里还会想活着? 于是乎,每个宣氏一脉的人在死够两百次之后都会立刻去疯狂地找人交合,只为能够早日生出孩子,好让孩子继承走自己身上的神罚。 每个人都是这样想的,于是神罚就这样一辈一辈的传下去。 直到现在,传到了宣楚的身上。 第229章 宣楚与墨书隐之间的赌约 似乎是许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刚满十八岁的宣楚既继承了从母亲身上传过来的神罚,同时也看到了神罚诞下的原因——他看见了自己的祖上宣岚是如何冲在第一位去猎杀天道的,也看见了宣岚是如何被天道降下神罚的。 每个宣氏一脉的人在继承神罚时都会看到祖上宣岚猎杀天道时的画面,每个宣氏一脉的人都知道自己的痛苦是由祖上宣岚的过分贪婪所带来的,所以他们憎恶宣岚,对宣岚并没有任何尊敬之心。 或许让宣岚被其子孙后辈所厌恶,也是神罚中的一环。 以及,那时的宣楚还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在死够了两百次之后是如何疯狂去找人交合的场景,那样不堪入目的场景,让他知道了自己的诞生原来并不是因为父母相爱,而是因为母亲急着找个替死鬼。 对于母亲来说,他只是一枚棋子而已。 那个时候,尚且还算天真纯良的他崩溃地去找母亲质问,而他的母亲却只是一边割着腕,一边满不在乎地对他说道:“所有宣氏一脉的人都是这么过来的,我是我母亲的棋子,我母亲是我祖父的棋子,而现在,作为我的孩子,你也理应成为我的棋子,谁让你的身上流着宣氏罪人的血脉呢,谁让你不幸成为了我的孩子呢,这就是你的命啊。” 那样理所当然的作态…… 可真是,令人作呕啊。 经历过九百多次死亡的宣楚,连自己最初的模样都已经忘记了,却始终难以忘记那时母亲脸上满不在乎的神情、以及那理所当然的语气。 她说:“这就是你的命啊。” 哈,是啊,被神罚所折磨、被至亲当成转移痛苦的容器、被所有人以恶意相待、这就是他的命! 谁让他的身上流着罪人的血脉呢。 然而,他宣楚却偏偏不愿意信命。 九百多次的死亡,九百多次的重生,宣楚宁愿一次又一次的被虐杀,也不愿意像其他宣氏一脉的人那样靠生孩子转移神罚和痛苦,那样太肮脏了,他只想找到一个干干净净的解痛之法。 而现在,他终于找到了。 被人间所背叛的天道,将会成为他解除痛苦的关键。 “说起来还得谢谢你呢,符厌。” 说着,宣楚微微勾起唇角,唇畔的笑容既凉薄又讥讽:“如果不是因为你将心笼的制造方式教给了我,或许我还没办法将她的记忆归还给她,看来你身上的神罚确实也给你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呢。” 纵然符厌已经活了许多年,可心态和心智都被固定在了十六岁时的他,是无论如何也斗不过藏着一肚子阴谋诡计的宣楚的。 符厌再次抓紧了自己手边的金栏杆,眉眼间满满都是不甘。 “宣楚,我真不该相信你这贼人!” 十六岁时的符厌,不算很聪明,很容易被人哄骗。 受神罚的影响,如今的他依旧很容易被人哄骗,就连路边随便一个小乞丐都能将他身上的全部钱财给骗走,更别说宣楚这样足智多谋的家伙了。 前些日子里,在宣楚的有意哄骗下,他不仅将心笼的建造方式告诉给了宣楚,甚至还将夺取天道权能和力量的方法也告诉给了宣楚。 平心而论,宣楚其实并没有刻意掩藏起自己的本性。 如果符厌的心智稍微成熟一点的话,那么他绝对能够很轻易地看出宣楚这家伙是绝对不可信的,然而他的心智只有十六岁,所以他一直都很相信宣楚说的话,从始至终都没怀疑过宣楚会背刺他。 直到现在被关进了笼子里,符厌才恍然发觉—— 原来宣楚并不是一个忠实的盟友! 一想到自己将全部身家都给交代了出去,最后却得到了这样一个被盟友所背刺的结局,符厌就觉得很生气。 “宣楚,你这个无耻……” 符厌张了张嘴,本想继续痛骂宣楚的无耻,然而他才刚说出了几个字,就察觉到自己的嘴巴里忽然传来了一股剧烈的疼痛。 剧烈的疼痛,浓郁的血腥味…… 符厌低下脑袋,看了一眼掉落在自己脚边的那半截鲜血淋漓的舌头,不由得露出了一个既惊恐又痛苦地表情。 这是,他的舌头! 符厌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殷红的鲜血从他的嘴巴里流出来,立刻便染红了他放在嘴巴前面的双手。 “嗬、嗬!” 符厌抬起头,带着满腔的恨意看向了不远处的宣楚,他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既惊又怒的气音,大概是在骂着宣楚。 “嘘。”宣楚将食指搭在了嘴唇上,笑容温和地对符厌说道:“安静点,符厌,没看见我徒弟和书王大人正在旁边睡觉吗?在我这里,扰人清梦是很不礼貌的行为,是要受到惩罚的,如果你不小心把他们两个给吵醒了的话,那你可就要失去一只眼睛了哦。” 说这话的时候,宣楚的语气是极为温和的,脸上的表情也是极为温和的,若是被不知情的人看到了,估计还会以为他是个很关心别人能不能睡好觉的大善人呢。 然而刚刚才被他割断了舌头的符厌,却很清楚他本身是个怎样的货色。 此时此刻,符厌是愤怒的,然而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却只能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巴,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不错,看来你是个有礼貌的人。” 宣楚笑着点了点头,像是对符厌的表现很满意的样子。 然而下一刻,他立刻便敛起了自己脸上的笑意,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符厌那边挥出了一道灵力。 “嗬——” 符厌发出痛苦的气音。 他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左眼,殷红的血液从他的眼眶里流出来,落在了金色笼子的地面上,金与红混合在一起,透着股既庄严又妖艳的美。 符厌用自己的右眼死死地瞪着宣楚,憎恶与控诉混合在一起,似乎是在指责宣楚的说话不算数。 然而宣楚却浅笑着对他说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可没有骗你,你没看见旁边笼子里的书王大人已经被你吵醒了么?” 说着,他伸出食指,指了指另一边的金色笼子。 符厌顺着宣楚指着的方向看去,果然对上了一双盛满了复杂情绪的眼眸。 “符厌。”墨书隐的语气有些复杂:“原来你骗了我,天道并不是在刚诞生的时候就因为一个不知名意外而坠入了凡间,而是被你的贪婪之心害得跌落了凡尘。” “……” 其实墨书隐早就已经醒了,但因为之前一直有股强硬的力量在阻止着他醒来,所以他才一直安安静静地躺在笼子里,没有发出声音。 躺在笼子里那么久,宣楚和符厌的对话都被他给听进了耳朵里。 原来远古时期,天道坠凡的真相…… 竟然是源于人心的贪婪。 符厌面露心虚,墨书隐神情悲痛,宣楚笑意盈盈,三个人脸上的神情各不相同,却道尽了人间的悲与喜。 “这位书王大人,”宣楚弯着眸,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按照我们的约定,我已经将远古时期天道坠入凡尘的真相送到了你的面前,现在也该到你履行约定了吧?” “我知道了。” 墨书隐轻叹一声,将一把流光溢彩的钥匙从自己的胸膛里掏了出来,并朝着宣楚所在的方向将这把钥匙给递了过去。 “按照我们的约定,是我输了,这是书阁的钥匙,你可以随意动用书阁的势力,去查探你想知道的事情。” 宣楚动用灵力,将那把流光溢彩的钥匙从墨书隐的手里拿了过来。 拿到钥匙后,他没有犹豫,立刻便跳进了面前的池子里,离开了这片秘境,看起来就像是急切地要去做什么事情似的。 宣楚离开后,笼中的墨书隐忍不住又发出了一声叹息。 其实他已经被关在这里很久了,早在刚来到这片秘境里的时候,他就被宣楚关进了这个金色笼子里。 那个时候,他在笼中,宣楚在笼外,他本以为宣楚要杀他,可宣楚却说,要跟他进行一场赌约。 “书灵界的书王,是么?” “我要跟你赌一场真相,就赌远古时期天道坠凡的真相吧,如果我赌输了,你可以随意虐杀我,但如果我赌赢了,你就要把书阁的掌控权借给我三天。” 出于对多年挚友的信任,墨书隐毫不犹豫的同意了这场赌约。 而现在,他输了。 因为相识多年的挚友欺骗了他。 第230章 半点做师兄的责任心都没有! 被挚友所欺骗,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 墨书隐也说不上来,毕竟他的七情六欲早就已经融进了书灵界的天与地之中,所以即便是此刻面临着挚友的欺骗和失去书阁钥匙整整三日的双重打击,他的心里也无法涌起半分波澜。 论生气,那是没有的。 论伤心,那也是没有的。 他只是平静地在心里想着:从现在开始就算跟符厌绝交了吧,以后他们两个就不是朋友了。 墨书隐表现得很平静,可另一边的符厌却急了。 符厌满脸都透着焦急,嘴里也一直在发出焦急的“嗬嗬”声,看他这个样子,似乎是想继续扯谎欺骗墨书隐,又似乎是想让墨书隐出手帮他解决眼下的困境。 总之一看就知道他绝对没安好心。 墨书隐这会儿连自身都难保了,自然不会多费心思去帮助一个欺骗了他的人,哪怕这个人曾经是他的挚友也不行。 于是他躺在笼子里,翻了个身,背对着符厌,就差把“婉拒了哈”四个大字给贴在自己的背上了。 “嗬、嗬。” 见墨书隐干脆利落地背过了身子,符厌本就焦急的气音不由得变得更加焦急了。 好在墨书隐有着猪一般的睡眠,即便此刻符厌弄出来的动静很大,他也能直接倒头就睡,丝毫不受对方弄出来的噪音所影响。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在睡觉这方面,他倒也算是天赋异禀了。 “嗬!” 符厌也是被他的态度给气急了,忍不住握起拳头,用力地捶了面前的金栏杆一下。 然后他的手就麻了。 疼麻的。 笼子是由纯金打造出来的,硬度自然是不用说的,符厌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自己手上的骨头肯定已经断掉了,而且还是被他自己作断的,真是越想越让人觉得气闷。 芳香四溢的桃花林里,符厌坐在笼子里独自破防、墨书躺在笼子里睡得正香、中间躺在大床上的鹤弃雪紧闭着双眼,安安静静的,也不知是在睡觉还是已经昏迷了过去。 符厌颓废地坐在笼子里,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似是已经放弃了挣扎,其他两人也都安安静静地躺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从总体上来看,他们这边倒也算得上是一片平静祥和。 而与此同时,在另一边的心笼里,气氛却是显得格外的剑拔弩张。 “沈苓,你这魔头,离小师妹远一点!” 四面皆呈黑曜色的心笼里,刚来到这里没多久的祁婉手持长剑,目光愤怒地瞪着坐在云真身旁的沈苓看,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腿上受了伤、这会儿还在汩汩流着血,估摸着她会直接冲上去跟沈苓打起来。 “唔。”沈苓似是刚睡醒,一双赤红色的眼眸里盛满了茫然,看起来软乎乎的,就像是一朵纯白的小花似的,然而他一开口,就打破了这份纯白的气质:“祁婉师妹?为什么要打扰我睡觉?是因为你想死了吗?” 沈苓问得认真,并不像是在开玩笑,似乎只要祁婉敢答一个“是”,他就会直接出手杀了她。 祁婉咬了咬唇,她知道自己此刻状态不佳,腿上还带着伤,不是该逞能的时候。 可是,可是…… 她怎能放任那作恶多端的魔头沈苓待在小师妹的身旁、对小师妹的性命造成巨大的威胁,而作为师姐的她自己却心安理得的坐在一旁袖手旁观呢?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 “哼,沈苓你听好了,我祁婉并非贪生怕死之徒,若你想要伤害小师妹的话,那便先踏过我的尸体吧!” 说着,她提剑便要向沈苓刺去,而沈苓也略有些不耐烦地蹙起了眉头,并默默在自己的周身蓄起了魔气。 就在这大战一触即发之际,一直闭着双眼没有说话的云真却忽然睁开了眼睛,并淡声朝着祁婉说道:“不用护我,你护好你自己就行,我不需要你为我做出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牺牲。” 此言一出,祁婉的眼里顿时便涌上了一层不可置信的情绪,她握了握拳,颤抖着嘴唇说道:“小师妹,是不是沈苓那家伙用魔气控制了你的心智?你且等等,等我杀了沈苓这魔头,就能帮你解除他的控制了……” “够了。”云真垂了垂眼眸,神情略有些疲倦地道:“我只是觉得,既然我不会为你豁出性命,那么按理来说,你也不该为我豁出性命,况且你为什么会觉得——沈苓有伤害到我的本事呢?” 这话倒不是她自大,而是沈苓真的没有能伤她的本事,便是给他个一百次机会,他也没法伤她分毫。 现如今两股不同的记忆正在云真的识海中进行碰撞,一会儿是属于天道的记忆,一会儿是属于凡人云真的记忆,明明两段都是她自己的记忆,可两者之间却并不融洽。 也许是因为身为天道的她曾经被凡人猎杀过,以至于她的天道记忆本能地抗拒着她的凡人记忆,两段记忆反复碰撞拉扯,迟迟无法完成融合,不免叫云真感到有些头疼。 本来就够头疼的了,偏偏祁婉和沈苓的争吵声还要来扰乱她的识海,她不愿委屈自己承受思绪被扰乱的折磨,自然就只能开口阻止他们两个之间的针锋相对了。 然而她的一番话,却叫那原本针锋相对的两人都误会了她的意思。 沈苓误以为她是想保下祁婉的性命,遂轻哼一声,收起了自己周身的魔气,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而祁婉面色苍白,摇摇欲坠,心里盛满了愧疚,因为她误以为云真一定是看到了她腿上的伤口,所以才会说出这番话来。 一番话语看似冰冷淡薄,实则是劝她先去养精蓄锐,莫要与沈苓硬碰硬……明明小师妹自己都已经置身于险境之中了,却还要反过来护住她这个做师姐的,她怎能不为此而感到愧疚呢? 祁婉咬了咬唇,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可看着云真异常苍白的脸色,又想到自己腿上还在汩汩流着血的伤口,她只好在心笼里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并从自己腰间的储物袋里取出了一瓶金疮药,默默地处理起了自己腿上的伤口。 小师妹待她至诚,她自然也不能为了一时逞强而辜负了小师妹的心意,还是先养精蓄锐着吧。 祁婉才刚来到心笼里没多久,还没来得及打量这里的情况,于是等她动作熟练地处理好了自己腿上的伤口后,便开始打量起了心笼里的情况。 这是一个黑色的空间,四面八方都是黑不溜秋的,照理来说,处于这片空间里的人应该只能看到一片漆黑,可奇怪的是,她居然能够看清这片空间里每一个人的模样和他们正在做的事情。 沈苓在睡觉、小师妹在打坐调息、一个不认识的红衣裳少年坐在小师妹身旁,也跟沈苓一样正在睡觉。 算上她,这个心笼里应该是有四个人。 等等。 那边的角落里好像还有两道人影? 那是—— 祁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玉师兄和殷师兄?! 祁婉清晰地看到,在那个角落里,玉停舟和殷南玄正在睡觉。 他们两个人之间隔着一段有点小远的距离,透着一股不太熟的氛围,并且他们两个人的身上都盖着一床桃粉色的被子,看起来睡得倒是很香甜。 祁婉快要气疯了。 如果他们两个都在的话,为什么能放任沈苓坐在小师妹的身旁啊?而且他们看起来好像还睡得非常香甜非常心安理得?! 他们两个家伙,真的,真的是…… 连半点做师兄的责任感都没有啊! 第231章 论起哄,他沈苓可是专业的哦 祁婉气呼呼的,本想走过去将那睡得正香的两人弄醒,并狠狠地指责他们一番,然而她才刚动了动腿,便察觉到有一股困意涌上了自己的脑海。 “唔……” 这困意来势汹汹,霸道又蛮横,祁婉完全没法抵抗,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自己刚出生时的场景,同时她也明白了为什么这片黑不溜秋的空间里的大家都在睡觉。 原来这是个会让人想睡觉的地方啊…… 看来是她误会了玉师兄和殷师兄。 彻底坠入梦境之前,祁婉迷迷糊糊地在心里想着:啊,等睡醒之后,若是自己还记得这件事的话,便去找两位师兄道个歉吧。 这个想法在祁婉的心里一闪而过,而后她便彻底坠入了自己的梦境当中。 随着她的沦陷,心笼里又添一名睡将。 至此,心笼里的所有人都沦陷在了梦境之中。 但与其说他们是在做梦,倒不如说他们是在观看自己的记忆,因为心笼的作用便是如此——它能让处于其中的人看到自己有从出生到现在的全部记忆,不论是他们记得的还是不记得的,都会从头到尾、一五一十呈现在他们的面前。 按理来说,心笼应该是极为霸道的。 它会霸道地将人拉入记忆回放里,也会霸道地将人困在记忆回放里,只有看完全部记忆的人才会被放出来……至少一般的心笼都是这样的。 不过很显然,沈苓制作出来的这个心笼并不是一般的心笼,它并不霸道,相反还挺温和。 虽然它刚开始也会用略显强硬的手段强行将人拽入回忆之中,但它并不会强迫他们看完全部回忆,是选择继续看回忆还是选择直接醒过来,全看他们自己的想法。 作为这个心笼的制造者,沈苓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于是他嘴角动了动,强扯起一抹笑意道:“嚯,大家都睡得很香呢,看来大家都很喜欢自己的回忆呀——” 话音刚落,他忽然注意到心笼里还有一人也醒着,于是他轻咳一声,脸色略有些苍白地朝着那人询问道:“嚯,大师兄,你怎么不继续睡了呀?是因为你的记忆里出现了什么让你感到不满意的事情吗?” 玉停舟轻轻摇头,“没有,我的记忆里全都是让我满意的事情,但……” 说到这里,玉停舟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眸中盛满了疑惑,显然就连他自己都还有点没弄清楚现下的情况,可这并不妨碍他将事情的原委讲给沈苓听:“刚刚我只看到了一片黑暗,别的什么都没看到……似乎即便一切从头开始放起,我也没法弄清楚我诞生的原因。” 他的过去,是一片黑暗;他的现在,也是一片黑暗。 为什么会这样? 玉停舟的眼睫毛颤了颤,有些失落地问道:“沈苓,告诉我,为什么我只看到了一片黑暗?是我的身上有问题吗?还是你做的这个心笼有问题?” 早在之前看见殷南玄和凤珩都不约而同地陷入了睡梦之中的时候,玉停舟就意识到了这个心笼不对劲,于是他揍了沈苓,并从沈苓的口中得知了这个心笼的真正作用。 不是说,只要闭上眼睛睡觉,就能看见过往全部的回忆吗? 可为什么……他只看见了一片黑暗呢? “沈苓,你骗了我吗?”玉停舟如是问。 “骗你?”沈苓一开口,便有丝丝缕缕的黑气自他的唇畔溢出,他受了伤,脸色苍白得可怕,语气也显得有些虚浮:“哈,我记得我之前应该跟你说过,关于这个心笼,我只知道它的建造方式……至于其它的,宣楚没跟我说过,我也只能靠自己来探索,你说我骗了你,我还在想我该找谁说理去呢。” “沈苓,”玉停舟轻轻地摇了摇头,“很抱歉,并不是我不愿意相信你,而是我的直觉在告诉我——”他一字一顿、语气平静而又坚定地说道:“你在骗我。” “好吧,”沈苓笑了笑,坦然承认了自己的欺骗:“我承认,我确实撒了一小部分的谎,但关于心笼的事情我可没有骗你……至于你为什么看不到你自己的回忆,我想这大概不是心笼的问题,而是你自己的问题。” 玉停舟茫然发问:“我的问题?” “是啊,你的问题,反正肯定不会是我这个心笼的问题,我都试过了的,保管能看到回忆的。” 玉停舟再次发问:“我的问题?” 很显然,他想知道自己有什么问题。 这让沈苓怎么回答? 天呐,这简直就是在为难魔啊! 让他想想,他该编个什么理由出来应付玉停舟这蛮横不讲理的家伙呢…… “记忆是镌刻在魂魄上的,而心笼则正是以读取魂魄的方式,将他们的记忆全都呈现到了他们的面前,他们有魂魄,所以才能看到记忆,可你,玉停舟——” “你连一丝一缕的魂魄都没有,你或许是一片雪,亦或许是一滴血……而像你这种连魂魄都没有的情况,又怎能指望心笼能够将你的记忆呈现到你的面前呢?” 沈苓赞同地点了点头。 嗯嗯,不错不错,这可真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理由呢,至少用来应付玉停舟那家伙应该足够了! 可刚点完头,他就意识到了事情似乎不太对劲。 诶—— 等等。 他刚刚好像没说话啊? 那么刚刚和玉停舟说话的人是…… “您说我没有魂魄,可是,为什么呢?” 说着,玉停舟抬眸看着云真,一双漆黑的眼眸逐渐变得雪白。 到最后,他的眼眸彻底变成了白中带蓝的颜色——这是一双极为漂亮的蓝白色眼眸,既像是天边一卷柔软的白云,又像是冬日里一场簌簌的大雪,其中透着几分清冷、几分茫然,似仙却非仙,似人亦非人。 玉停舟就是用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眸定定地看着云真,并再次轻声朝着她问道:“为什么,我会没有魂魄呢?” 一旁的沈苓还没有弄清楚情况,就下意识地跟着问了句:“是啊,为什么呢?为什么大师兄会没有魂魄呢?” 虽然还没有完全弄清楚情况,但—— 论起哄,他沈苓可是专业的哦。 第232章 我是雪花,还是玉停舟? 玉停舟为什么没有魂魄? 理由很简单,因为他只是一具傀儡。 “一滴血,一片雪花,一具空壳——” “玉停舟,这就是你的全部了。” 说着,云真一边轻揉着自己的手腕,一边继续用淡然的语气对着玉停舟说道:“你没有魂魄,没有七情六欲,甚至就连这具身躯都不是你自己的……这样的你,是没有办法拥有全部记忆的。” 说来也是有趣,明明前不久云真脑海里的那两段记忆还在打着架,结果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它们两个便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也许是因为这个世上从始至终都不存在什么凡人云真吧,她一直都是天道,那两段记忆也都是天道的记忆——所以当她意识到这一点后,它们便停止了打架,并且还乖乖地融合在了一起,组成了一段完完整整的属于云真的记忆。 反正都是天道的记忆,没什么好打的。 现在的云真,不仅恢复了自身全部的记忆,而且还得到了一项天道权能——那就是能够一眼看穿这世间万物的本质。 沈苓是魔,所以她能在他的身上看见一团诡异的黑雾,这是独属于魔族的魂魄;凤珩是凤凰,所以她能在他的身上看见一道火红色的凤凰虚影,这是独属于凤凰一族的魂魄;祁婉和殷南玄都是人,所以她能在他们的身上看到一抹独属于人族的魂魄。 他们的魂魄,虽然外表并不相同,但本质却是相同的。 而玉停舟呢? 正如云真先前所说的那样——她在玉停舟的身上,只能看见一滴血、一片雪花、以及一具空壳。 而这三样东西凑在一起,显然无法为玉停舟拼凑出一个魂魄,所以他其实只是一具有着些许思考能力的傀儡……虽然看起来要比那些不具备思考能力的傀儡特殊许多,可他在本质上却依旧只是一具傀儡,并不算是一条独立的生命。 这样的他,是无法拥有全部的记忆的。 “如果我的身躯不是我的,那么,它会是谁的呢?” 云真的一番话,令玉停舟陷入了更深的迷茫,他低着头、蹙着眉,一双蓝白色的眼眸里盛满了茫然。 他是玉停舟吗? 是的,他记得自己出生于一处偏僻的小山村里,他的父母都很疼爱他,村里的那些村民们也都很喜欢他,之后他还被师尊带到了修仙界里,成为了清遥峰的大师兄……这些都是独属于他玉停舟的记忆。 如果他不是玉停舟的话,那这世上就没人会是玉停舟了。 想到这里,玉停舟不由得抬起头,看向了云真,他想说她的判断是错误的,可当他的视线与云真的视线对上时,却忽然有一大段漫长的记忆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这段忽然出现的记忆,令玉停舟的心里产生了剧烈的动摇。 他是玉停舟吗? 不是的,他记得自己曾经似乎是一片洁白无瑕的雪花,彼时的他,跟着千千万万片雪花一起从天而降,落向凡间……原本他也应该跟那些雪花一样,落在地上、最终化为一摊雪水的。 可就在他即将落地之时,却忽然有一滴血从天上掉了下来,并且那滴血还恰好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的身上,将他从皎洁无瑕的白色染成了妖冶诡异的红色。 雪花碰到血,原本应该融化的,可那滴血却待他格外温柔,不仅没有让他消散,反而还让他拥有了永不融化的能力……而且最重要的是,它还让他生出了灵智。 一片永远不会融化且还生出了灵智的雪花,就那样被风吹得飘来飘去的,以一种并不自由的姿态、在这世间游荡了许多年。 他飞过了众多的山川河流,从许多人的身旁悄悄飘过,这世间的万事万物于他而言皆只是过客而已。 可最终,他却停留在了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并且还轻轻地落在了一名濒死的孩童的手里。 茫茫雪地中,幼小的孩童伸出手,接住了那片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殷红雪花,许是头一次见到这样颜色的雪花,他不由得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欸?”那孩童吸了吸鼻子,用虚弱的声音自言自语道:“奇怪,怎么会有这样的雪花呀?难道是我在临死前产生了幻觉吗?不过想想也是啦,一片红色的雪花,而且还不会融化,怎么想都应该是我的幻觉吧?” 说着,那孩童将手心里的雪花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连雪花上的纹路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然后他扯了扯唇角,语气欣喜地说道:“好漂亮的雪花呀,要是能带回去给阿爹阿娘看就好了,我记得阿娘最喜欢漂亮的东西了……” 雪花安安静静地躺在孩童的手心里,没有说话。 因为他不会说话,也没有办法动弹,所以他只能静静地躺在孩童的手心里,听着这名濒死的孩童对于美好的憧憬。 雪花本以为,这名濒死的孩童于他而言也不过只是一名过客而已,等孩童死后,他便会继续随风飘荡。 可后来,一滴湿湿热热的东西滴落在了他的身上,那孩童一边掉着眼泪,一边自言自语道:“可惜没有办法啦,我知道的,家里的粮食不够过冬用的了,阿爹阿娘想要活下去,所以把我丢在了这里,其实我不应该怪他们的,可是,可是我真的……” 他每说一个字,身上的气息便会弱上一分,最后他躺在雪地里,手心里紧紧地抓着那片殷红的雪花,语气虚弱地说道:“小雪花,活着真的好累呀,如果可以的话……我来帮你当雪花,你来帮我当人好不好呀?” 说完这句话后,这名濒死的孩童便彻底失去了生息。 他静静地躺在雪地里,身体逐渐变冷变僵,皑皑白雪从天而降,落在他的身上,没过多久便盖住了他大半边身子。 就在那皑皑白雪即将把他的身体彻底给覆盖住的时候,他却忽然睁开了眼睛,一双蓝白色的眼眸里盛满了迷茫。 “做人……么……” 他低着头,目光愣怔地看着自己苍白的手掌心,半晌都没有再继续开口说话。 从天而降的雪花都有意地避开了他,所以他不必担心自己会被活埋在雪地里,于是他就这样默默地打量着自己有些过于苍白的手掌心,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像是一座待在雪地里的冰雕似的,透着股高贵而不可侵犯的清冷感。 天色逐渐变暗,他的蓝白色眼眸也在一点一点的变成了黑色的。 最后的最后,在天边最后的一缕阳光被黑夜吞噬的时候,他眼里的蓝白色也终于彻底被黑色所覆盖。 他先是眨了眨自己因长时间没有动作而有些发酸的黑曜色眼眸,而后语气略有些僵硬地说道:“我来……帮你……当人……你去帮我……当雪花……” 是的,那名孩童已然去世,如今待在这具身躯里的,是那片殷红妖冶的雪花。 雪花没当过人,但他遵守约定,于是他抬起手,一把抓住了半空中即将离去的孩童魂魄,并将这道孩童的魂魄随便塞进了一片洁白无瑕的雪花里,至此便算约定完成,雪花摊开手,任由那片装载着孩童魂魄的雪花随风而去。 而后他闭上眼睛,动用了某种力量,继承到了那名孩童的全部记忆,同时他还清理掉了自己脑海里属于雪花的全部记忆,因为他要当人,所以他只能拥有人的记忆,不能拥有雪花的记忆。 至于他的殷红色雪花本体么,也已经随着他的意识一同融入了孩童的身体里,从今往后,这世上再也没有了殷红色的雪花,只有凡人玉停舟。 这段漫长的记忆,令玉停舟感到有些恍惚。 “我是雪花,还是玉停舟?” 他轻声呢喃道。 恍惚间,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事情,玉停舟蓦地抬起了头,看向云真,神色略有些茫然地朝着她问道:“所以,那滴让我生出了灵智的血,是您的落下吗?” 云真淡声反问道:“难道你觉得,我是一个闲着无聊喜欢帮人解惑的人吗?”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如果不是因为玉停舟的身上有着她的血,她又怎么可能会多费口舌来替他解决疑惑呢? 玉停舟身上的这滴血的来源,还要从当年作为天道的云真被猎杀时开始说起。 凡人觊觎她的权能与力量,各种妖魔鬼怪也都想来分一杯羹,他们联合起来为她设下了一个陷阱,只为夺取她的权能与力量。 云真虽为天道,可出于某些原因,彼时的她并没有完全掌握天道的能力,再加上她那时受了重伤,而且还是以一敌多,所以最后她也是不出意外的落败了。 眼看着他们即将夺权成功,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爆身躯,毕竟她向来都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格,宁肯自伤八百,也要损敌一千。 身躯破碎前,她用尽最后的力量,对那些猎杀者降下了诅咒,但由于那时的她实在是太过于虚弱了,所以她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体内剩余的力量与权能……虽然最后她身上的绝大部分力量与权能都用在了诅咒那些人上面,可还是有小部分的权能与力量落入了凡尘之中。 譬如说玉停舟身上的那滴血,就附有她的一丝权能与力量。 她的权能让玉停舟有了灵智,她的力量让玉停舟成为了修仙界中出类拔萃的天才。 云真想把自己的权能和力量拿回来吗? 她当然想。 但很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的她实在是太过于弱小了,只有等她修炼到渡劫期之后,才能拿回那些或是被夺走或是散逸到了凡间的权能与力量。 所以,她要变强。 无视了陷入迷惘之中的玉停舟和满脸都写着好奇的沈苓,云真闭上眼睛,直接便开始修炼了起来。 老实说,修炼对于云真而言,其实并不是一件难事。 毕竟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就已经有过一次以凡人之躯开始修炼、最终成功得道成仙的经历了。 而正是因为她早就已经有过一次这样的经历,所以,在得道成仙这方面—— 她可是专业的。 第233章 人情两清 云真的专业修炼方式,在别人看来其实是很恐怖的。 她一边闭着眼睛打坐,一边将从储物袋里拿出来的灵草往嘴里塞,各式各样的灵花灵草被她吞吃入腹,其中所蕴含着的灵力也都被她吸收到了丹田之中。 几十株灵花灵草汇聚在一起的灵力无疑是极为磅礴的,再加上云真作为天道,本身便具有吸引灵气入体的能力,于是仅在短短两个时辰的功夫里,她便从金丹初期修炼到了金丹中期,仅差一丝灵力便可成功晋级到金丹后期。 这样恐怖的修炼速度,就连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沈苓都不由得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嚯,小师妹,人心不足蛇吞象啊,你这一口气吃掉了这么多的灵花灵草,虽然得到了很多灵力,但是你很快就会爆体而亡了吧?” 沈苓这番话,听起来像是在关心云真的身体,可实际上他语气里的兴奋是连藏都不带藏的,很明显是在期待着云真能够给他放上一场血肉烟花。 对此,云真给他的答复是—— 做梦。 “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吧,沈苓,在这个世上,除非我自己愿意,否则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将我弄死。” 说这话的时候,云真依旧闭着眼睛,并再一次将手伸向了自己的腰间、触碰到了挂在自己腰间的储物袋。 储物袋里还剩了两朵灵花,但是她并没有选择将这两朵灵花从储物袋里取出来,而是选择了将一旁的明昙册从储物袋中给取了出来,并顺手解开了明昙册上的单向封印。 之所以拿出明昙册,是因为她记得明昙册里还放置着许多她和小公子一起从秘境里采来的灵花灵草、以及能在短时间内提高她身上修为——但是却会带来丹毒的丹药。 之前的云真,因为不想沾染丹毒,所以便没有选择直接服用那些丹药,而是想着等自己找到了能够消除丹毒的方法之后、再去服用那些丹药也不迟……于是她便将它们都搁置在了明昙册里,至今仍未服用过一颗。 但那也都是从前的事情了。 现在的她,无所畏惧。 大把大把的灵花灵草和丹药被云真从明昙册里揪了出来,她连看都没看是什么样的花草和丹药,就直接将它们都给吃了下去。 霎时间,云真身上的灵力以极快的速度增长着,就连原本显得有些死气沉沉的心笼都受到了她周身浓郁灵力的影响,变得有生机了许多。 嫌一个一个拿出来吃太麻烦,于是云真干脆直接将明昙册里的灵花灵草和丹药全部都给倒了出来。 众多珍稀的灵花灵草和泛着清香的丹药瓶子堆积在一起,成了一座小山,有两瓶丹药因为挤不进去这座小山,所以慢悠悠地滚到了沈苓的手边。 沈苓顺手将那两瓶丹药捡起,放到了云真的手边,而后他轻啧一声、语气略有些遗憾地说道:“哎,这里面有好几株灵草是可以拿去炼制毒药的呢……难怪我先前在秘境里面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它们,原本还以为是宣楚那家伙骗了我,没想到是在小师妹这里呀,真是让人感到羡慕的好运气。” 从沈苓的语气里,不难听出他是真的对此感到羡慕。 云真本不想搭理他,可忽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似的,她蓦地睁开了双眼,神色淡然地对沈苓说道:“既然这里面有你想要的灵草,那就选一株拿走吧。” “啊?” 沈苓略有些呆滞地眨了眨眼睛。 许是没想到云真会忽然说出这种话,猝不及防之下,沈苓甚至觉得刚刚不是云真开口说话了,而是他自己产生幻听了。 于是他扭头看向了不远处的玉停舟,并试探性地问了句:“嚯,大师兄,你刚刚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 玉停舟没有理他。 许是还没有完全弄明白自己的身份,所以玉停舟此刻正蜷缩在角落里、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指。 这副呆愣愣的模样,看起来并不像是能正常跟人交流的样子。 眼看着玉停舟这条路行不通,于是沈苓干脆去找云真本人进行询问:“小师妹,你刚刚说话了对吗?应该不是我的幻听吧?” 云真并没有直说对或不对,她只是随手拿起了一朵灵花,并将其放到了自己的嘴边、吃了下去。 意思就是,如果沈苓不要的话,那她就自己吃了。 见状,沈苓立刻便笑吟吟地从那堆灵花灵草里揪出了一朵通体呈赤红色的灵花,动作之干脆利落,一看便知道他是早早就已经盯上了这朵灵花。 而这朵色彩鲜艳的赤红色灵花,放在云真的眼里,便是一朵周身萦绕着浓郁火炎气息的至毒之花。 毒花么? 也好。 人情还清了,就能毫无负担的杀他了。 虽然她从前也没觉得有负担过,但人情两清之后再杀他的感觉到底是会好受点的。 如此想着,云真不由得将指尖搭在了自己的储物袋上,并将储物袋里剩余的那两朵灵花给拿出来扔到了沈苓的身上。 灵花很轻,砸在身上并不痛,但却让沈苓感到疑惑。 “嚯,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小师妹你居然送了我整整三朵灵花!三朵诶!我还以为你应该挺讨厌我的呢,没想到你居然还愿意给我送东西,你可真是个大好人呀。” 说到这里,沈苓不由得弯了弯眼眸,并用一种极为愉快的语气继续说道:“不过很可惜,我是个忘恩负义过河拆桥阴险狡诈的魔族,所以即便你送了我三朵灵花,但我还是很想把你杀掉,这可怎么办呢……诶,要不这样吧,你先杀了我好不好?如果我先死了的话,就杀不了你啦。” 沈苓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一边小心翼翼地将云真扔过来的那两朵灵花给捧进了自己的手心里,虽然心里也有些疑惑云真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但是没关系,他喜欢这种充满了未知性的感觉。 小师妹越是做出这种奇怪的举动来,便越是能够让他感到开心。 他就喜欢这种完全看不懂她的感觉。 沈苓原本是极为开心的,眉眼间都挂满了愉悦的笑意,可当他看清了自己手心里那两朵灵花的模样后,便立刻失去了笑意。 “九晶活骨花、雪君琉璃花……” 他轻声将这两朵灵花的名字念出,眉眼间一片沮丧。 什么啊,原来只是为了还礼而已。 真没意思。 沈苓记得的,当初在合欢宗的门口,他送给了云真三朵灵花。 而现在,她将其中两朵都归还到了他的手里……至于剩下那一朵叱蝶灵花嘛,想想也知道是被她给用掉了,所以她刚刚才会让他从那堆灵花灵草里拿一株想要的走,目的就是为了补上那朵缺失的叱蝶灵花。 沈苓幽幽叹气,神色恹恹地说道:“好吧好吧,天上果然不会掉馅饼,我还以为你送我灵花是出于什么有趣的原因呢,没想到居然是这么无趣的原因,真没意思啊——” 之前不明真相的时候,他享受着那种被迷雾包围完全找不到真相的感觉,所以才会感到心情愉悦。 而现在,迷雾被驱散,真相毫不掩饰地显露在了他的面前,他却反倒觉得没劲了。 没意思啊,真没意思。 就在沈苓感到百无聊赖之际,却忽然有一道强烈的掌风朝着他的面门袭来,他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就直接被那一掌给拍得脑袋向后仰,后脑勺用力地撞在了心笼的屏障上。 魔族身躯坚硬,磕到脑袋自然是不会感受到疼痛的。 可为什么,他的脸,好像有点痛…… 当了二十多年的魔族,沈苓很清楚的知道——魔族一般是感受不到疼痛的,但凡感受到了疼痛,那就一定是本体出了问题。 沈苓的本体是一团黑气,他能感觉到自己本体的黑气似乎被打掉了一点点。 只掉了这么一点点么? 沈苓感到有些失望,他看向云真,本想让她再给自己打上几掌,却见云真此刻已经闭着眼睛专心致志地吃起了摆放在她面前的那些灵花灵草和丹药,看起来就是一副在认真修炼并不想搭理他的模样。 不大不小的心笼里,云真在修炼,玉停舟在发呆,其他人都在睡觉…… 独他一人无事可做,实在有些无趣。 该找点什么乐子来玩好呢? 对了,他的神识里好像储存着很多好玩的小东西来着,不如就拿那些东西来找点乐子玩吧。 锅铲、糕点、美酒、话本、毛笔…… 沈苓在自己的神识里选来选去的,从厨房之物到文房墨宝,他挑选了好半天,才终于从中选出了两件他个人觉得最有意思的物品—— 一支毛笔、和一块磨好了墨的砚台。 看似平平无奇的两样东西,却能让这心笼里的所有人都对他沈苓心生杀意。 嘻。 真是,想想就觉得很好玩呢。 第234章 只有声音的回忆 沈苓被揍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谁让他这家伙闲着没事干拿了支沾了墨的毛笔在心笼里走来走去的、还往心笼里除云真以外的人的脸上都画了只可爱的小乌龟呢? 这下可好,直接便将祁婉和凤珩给激怒了。 祁婉手持长剑、哪怕是腿上带着伤走路一瘸一拐的也要坚持走过去砍沈苓,砍了一下又一下,却还是不够让她解气的,因为以她的修为压根就没有办法伤到沈苓的本体。 凤珩也操纵着火灵力去打沈苓,那浓郁的火焰气息和毫不控制的力度,简直就像是要置沈苓于死地的样子——然而他的实力也还是不够强,一道又一道的火灵力打在沈苓身上,却没能伤到沈苓的本体分毫,反而是他自己越来越虚脱,释放出去的火灵力也越来越薄弱。 不难看出,他二人此刻是真的对沈苓的恶劣举动感到愤怒至极,想杀了沈苓的心都有了,但偏偏又因自身实力不够强大,所以拿沈苓完全没办法。 于是他们更加愤怒,一道道猛烈的攻击像不要钱似的砸在了沈苓的身上。 虽然他们的攻击也确实不要钱就是了。 平心而论,沈苓的画技其实还不错,一只小小的乌龟画得不说惟妙惟肖,但至少十分可爱,看着便叫人觉得喜欢。 比方说殷南玄,他就觉得挺喜欢的,此刻他正手持一面小铜镜,一边欣赏着自己脸上的小乌龟,一边朝旁边同样被沈苓在脸上画了只小乌龟的玉停舟问道:“玉师兄,为什么我脸上的乌龟是笑着的,而你脸上的乌龟却在哭呢?是因为你在伤心难过吗?” “……” “玉师兄,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伤心很难过,所以你脸上的小乌龟才会在哭泣。” 小笨蛋殷南玄,竟然以为这由笔墨勾勒而出的小乌龟是自己出现在他们脸上的,为的就是表达出他们此刻的心情。 他现在的心情很好,所以他脸上的乌龟是笑着的;而玉师兄现在既伤心又难过,所以玉师兄脸上的乌龟才是哭着的。 至于祁婉师妹和那位红衣裳道友嘛…… “沈苓,你死定了!” “卑贱魔族,我要杀了你!” 嗯嗯,他们都在揍那个叫沈苓的魔族呢。 这一发现,让殷南玄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难怪他们脸上的小乌龟旁边都有着一撮墨色的小火苗呢,原来是因为他们真的在发火呀……看来他猜得没错,他们脸上的乌龟果然代表着他们此刻的心情呀! 小笨蛋殷南玄,真是完全没有想过祁婉跟凤珩为什么要对沈苓发火呢。 不过也确实,眼下比起去探究祁婉和凤珩生气的原因,殷南玄还是更关心玉停舟的心情:“玉师兄,你为什么要伤心难过呀?我能做些什么让你开心吗?” 玉停舟轻轻地摇了摇头,“我没事。” “可是玉师兄,你的眼睛都变成这个样子了,真的没事吗?” 殷南玄说着,还将自己手里的小铜镜转向了玉停舟那边,好让玉停舟能够看见他自己那双蓝白色的眼眸。 看着镜中自己蓝白色的眼眸,玉停舟的脑海里忽然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许许多多段零碎的话语。 “停舟?你是怎么回来的?!我们明明把你丢在了那么远的地方……天寒地冻的,你一个小孩,又生着病,怎么可能活着回到村子里来?” “不对!阿姐,他不是停舟!你们快看他的眼睛啊!这世上哪有人会拥有这种样子的眼睛呢?他一定是个妖怪!” “快,杀了这个妖怪!!!” “为什么?为什么杀不死他?为什么这个妖怪死不了?!” “等等,我沾到了这个妖怪的血,我的伤口,我的伤口好像愈合了!” “……” “先把这个妖怪关起来吧,既然他的血能让老刘家的伤口愈合,而且他自己本身也拥有不死的能力,那么若是我们能够妥善利用他的血与肉的话,说不定能让我们整个村子里的人都能得到不死的能力呢。” “……” “停舟,这两年来我们已经靠着你的血肉在外面赚到了不少钱财,你再忍一忍,等我们再赚点钱就会把你给放出来了。” “停舟,你不会怪我们的对吗?阿爹阿娘之所以会这样做,都是因为爱你啊,我们伤害你,也只是为了能够多赚点钱让你上好日子啊!” “……” “村长,后山那妖怪已经杀了咱们村里好几个人了,若是我们再不按照它的嘱咐将停舟给烧死的话,恐怕它会直接冲进我们村子里来杀人啊。” “村长,你还在犹豫什么?钱财能比命还重要吗?这两年来我们每天都会吃停舟的血肉,可我们还是没有得到不死的能力,这说明他的血肉只能治病,不能永生,反正我们也已经靠着他的血肉赚到不少钱了,所以就算现在杀了他也没关系。” “你让我再想想……” “村长,如果不杀他的话,我们整个村子里的人都会死啊!” “唉,好吧,也只能这样了,你先跟老刘头一起去准备柴火吧,待会便由我亲自烧死停舟……停舟?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们刚刚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吗?” “……” “喂喂,村长老头,后山那只作恶多端的妖怪已经被我给杀掉啦,现在我可以把这个小孩带走了吧?” “可以是可以,不过仙人……您为什么非要带走停舟这孩子呢?” “哼,因为你们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在欺负他,所以我肯定要带他走的呀,总不能就这么放任你们一村人欺负他一个小孩吧?” “可是仙人,他不是个普通的小孩,他是个妖怪啊,您看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怎么了?很漂亮啊。” “……” “小孩,这里是昶清宗,以后你就待在这里修炼吧,如果遇到了不懂的事情,就去问掌门和扶玉君,还有这些药丸,记得每个月都要吃一颗哦,它能让你的眼睛变成黑色的……虽然我觉得你的眼睛很漂亮,但这可能会为你带来许多的麻烦,所以就只好委屈一下你先藏起这双漂亮的眼睛啦~” “放心,这颗药丸是甜的,不苦,你把它当成糖丸来吃就行了。” “什么时候可以不吃这个药丸?” “唔,只要你不怕遇到麻烦,那你随时都可以选择不吃这颗药丸的,毕竟想不想吃药丸是你自己的事情呀,我只是个为你提供药丸的工具而已。” “只要我还活着,那我就会一直为你提供这种药丸,但我可能活不了多久,所以你要快点变得强大呀……这样就算到时候有人因为你的眼睛太漂亮了而来找你的麻烦,你也能保护好你自己了。” “……” 到这里,一切就都结束了。 玉停舟的脑中没有再出现新的声音,他怔怔地看着铜镜中自己的眼眸,只觉得胸腔里忽然产生出了一股浓烈的冲动。 他想要回家了。 很迫切的,想要回家…… 回到那个村子里去。 然后,报答他们。 第235章 秘境的破碎 “砰——” 心笼碎掉了。 被玉停舟一拳给打碎的。 玉停舟这人,看起来冷静持重,实则最为肆意妄为,总是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从来不会考虑自己的行为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就譬如说眼下,因为他想要回家了,所以他就毫不犹豫地打破了这个阻拦着他回家的心笼,但他却完全没有考虑过心笼破碎后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以至于…… “啊——” 除了玉停舟和云真以外,心笼里的所有人都发出了一声惨叫。 沈苓七窍冒黑气,其他人七窍流血,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捂住了自己的脑袋,脸上连一丝血色都没有,看起来似是伤得不轻。 想想也是,心笼既然能够将他们的过往的记忆呈现在他们的识海之中,那就必然是以某种方式跟他们的识海连接在了一起。 而现如今心笼破碎,那么他们与心笼连接在一起的识海自然也会受到伤害,这很合理,但他们看起来着实是伤得有些惨了,一个两个的都是一副面色苍白的模样,好像下一刻就要断气了似的。 偏偏作为始作俑者的玉停舟见了他们这副模样,还满脸疑惑地问了句:“你们为什么要一起吐血?是约好了的吗?为什么不约我们两个一起?是在孤立我们两个吗?” 所谓我们两个,指的自然便是他自己和同样没有吐血的云真了。 平心而论,玉停舟这话说得实在是有些气人了,不知道的可能还会以为他这是在阴阳怪气,但正在吐血的众人却都没有说他些什么……毕竟心笼的破碎对于所有被困在心笼里的人来说都是好事一桩,他们没理由来指责一个做了好事的人。 ——当然,这所有人里,并不包括作为心笼制作者的沈苓。 对于沈苓来说,心笼的破碎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这意味着他陷入了被动之中,在场所有人都可以给他踹上一脚。 但是没关系,反正他自从来到这片秘境之后就一直在被人踹,从来没有主动过,所以哪怕是此刻面临着这样的境地,他的心态也依旧是极为乐观向上的。 只是被人踹两脚捅几刀而已,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所以没什么的,真的没什么的。 他根本一点都不在意的呢。 沈苓扯了扯唇角,本想如往常那般露出个玩世不恭的笑容来,但识海里的疼痛却折磨着他,让他无论如何都没法笑得如同往常那般玩世不恭。 他再怎么笑,唇色都是苍白的、脸色都是虚弱的,看起来就是一副命不久矣楚楚可怜的模样,完全没有半分玩世不恭,有的只是惹人怜惜的脆弱易碎。 但,真的有人会怜惜他吗? 答案自然是不会有的。 纵然他眼下如琉璃般脆弱易碎,玉停舟的剑却也还是落在了他的脖颈上。 “沈苓,请你告诉我,出去的办法。” 玉停舟如是道。 虽然玉停舟手上的动作连一丝一毫要客气的成分都没有,但他说话的语气却是客客气气的。 如此自相矛盾的言行举止,不免让他看起来显得有些荒唐好笑。 至少沈苓就没忍住笑出了声。 “哈哈,玉停舟,你这是在请求人的态度吗?你这分明就是在威胁我!” “抱歉。”玉停舟略微垂眸,语气轻缓地说道:“虽然你的确很讨厌,并不值得我好声好气的同你说话,但我其实并没有要威胁你的意思,我只是单纯想要回家了而已。” “哈,玉停舟,你以为你表现出这么一副礼数周全的模样,我就会把出去的办法说给你听吗?我告诉你,不可——” 沈苓笑意盈盈的,正准备学着话本里所描写的那样、演一出宁死不屈的戏码,可还没等他将“不可能”三个字说完,就听见天边传来了一道剧烈的“咔嚓”声。 听起来,就像是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 沈苓似有所感,下意识抬头看天,果不其然看到一片澄澈的浅蓝色天空上出现了一道并不明显的白色裂缝。 “秘境要碎掉了啊。” 沈苓低声将这句话说出之后,眉眼间不禁流露出了几分疑惑:“嚯,奇怪,秘境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碎掉?明明按理来说它还能维持几个月的,难道是宣楚那家伙……” “轰隆隆——”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便听见天边传来一声巨响。 这是打雷的声音。 一道又一道的“轰隆”声响起,只见天边的裂缝越来越多,浅蓝色的天空一点一点碎成粉末,被风吹向不知何处。 随着浅蓝色天空的破碎,紧接着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片暗紫色的天空。 更准确点来说,这是一片被暗紫色的雷电所覆盖着的…… 充满了威压的天空。 暗紫色的雷电几乎覆盖住了整片天,天上时不时便会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带着令人忍不住想要跪下臣服的气息,压迫着所有人的心神。 在此等强烈的威压之下,就连玉停舟的嘴唇都有些白了。 沈苓垂下眼眸,轻声呢喃道:“嚯,原来是因为有人在秘境里渡劫,借九天雷霆之力劈碎了这个秘境啊,真是的,我还以为我又被抛弃了呢……” 此刻,沈苓说话的声音很轻。 轻轻的声音,立刻便被天空中的雷暴声给盖住了,就连离他最近的玉停舟都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玉停舟下意识问了句:“你说什么?” 沈苓笑眼弯弯地说道:“我啊,没说什么呀,就是劝你们快点跑而已,不然待会可是会被劈成焦炭的哦。” 闻言,已经渐渐恢复过来的凤珩忍不住开口讥讽道:“呵,卑贱魔族,果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只不过是区区一场突破雷劫而已,也值得你如此惧怕。” “你不怕吗?这可是渡劫期修士的突破雷劫呢。” “?” 凤珩满脸不可置信:“你说这是什么期修士的突破雷劫?” 沈苓满脸无辜地说道:“这是渡劫期修士的突破雷劫啊——我没跟你们说过吗?这个秘境可是一位上古时期的渡劫期修士在飞升之前留下来的东西,非常之坚固,只有渡劫期修士的突破雷劫才能将它劈碎来着。” “!!!” “如果没有这场雷劫的话,这片秘境估计还能困住你们好几个月呢……说起这个也是蛮可惜的,我还没有在这里玩够呢,话说你们知道是哪位渡劫期修士在渡雷劫吗?” “……” “渡劫期修士的雷劫,威力极大,如果不能及时离开这里的话,那么……”凤珩的喉头动了动,嗓音有些干涩地说道:“不出意外的话,我们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被雷劈死。” 说这话的时候,凤珩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了云真,不知为何,他忽然很好奇这片天地的主人在这种情况下会表露出怎样的反应。 意料之中的,她很平静。 即便是渡劫期修士的雷劫,也没能将她从打坐修炼的状态中拉出。 云真就那样静静地盘腿坐在地上,暗紫色的雷电落在她的脸上,将她的半边脸都给染成了暗紫色的。 她的面容,半边白皙,半边暗紫,似仙又似魔。 凤珩本有些焦灼的心,在看到云真平静的神情之后,瞬间就平静了下来。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一捧雪划过了他的心尖,在他烧着滚滚烈火的心脏里留下了一片清凉与平静。 这一瞬间,他忽然觉得渡劫期修士的突破雷劫似乎也没什么好怕的。 但也仅仅只是他觉得而已。 天空之上的威压越来越强烈,凤珩心里虽然没觉得害怕,可他的身体却越来越向着崩溃边缘靠近。 一名渡劫期修士的突破雷劫,足以将在场所有人都给劈成焦炭。 若此刻还不走,那便只能等死了。 凤珩有些担忧地看着云真:“主人,此地甚是危险,您可要随我一同出去?我身上恰好有几张传送符,可以将我们传到……” “不必。”云真开口打断了他,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冷淡:“顾好你自己便是,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凤珩仍不死心:“可是这里很危险……” “嚯,你这凤凰还真是招人烦,没听见我师妹说你很烦,让你赶紧滚吗?你还留在这里打扰她修炼做什么?” 这一次,凤珩的话仍旧没能说完。 是被沈苓给打断的。 沈苓一边说着讥讽的话语,一边还不忘笑眼弯弯地伸出手,掐住了凤珩的脖子。 “既然不愿意离开的话,那就死吧,被我掐死可比被雷劈死好多了哦,你知道被雷劈一下有多痛吗?应该不知道的吧,真是只没见过世面的凤凰呢。” 闻言,凤珩的脸色瞬间变成了红色的。 既是被气的,亦是被掐的。 这一刻,凤珩不代表承认,他不是眼前这个被他称之为“卑贱魔族”的少年的对手。 只要对方想,就能立刻掐断他的脖子。 涌入口鼻之中的空气越来越少,窒息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凤珩几乎以为自己要被掐死在这里了。 然而就在此时,玉停舟却出剑了。 第236章 被断一臂的小魔头 “唰——” 冰蓝色的剑光从众人的眼前划过。 而后只听得“啪嗒”一声,沈苓用来掐住凤珩脖颈的那只手臂直接便落在了地上,化作一阵黑雾,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唔呃——” 被砍掉了一条手臂的沈苓顿时便吐出了一大口黑气。 魔族身躯坚硬,一般不会受到伤害,但凡他们的身上出现了伤口,那就必然是本体受到了创伤。 因此,对于魔族来说,断掉一条手臂是很痛苦的事情。 撕心裂肺的痛苦从断臂处传来,哪怕是沈苓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头,也有些抵抗不住这样的疼痛。 他甚至连询问玉停舟的力气都没有,瞬间便疼晕了过去。 死里逃生的凤珩捂着自己的脖颈,正想向玉停舟道谢,然而玉停舟却已经神情淡然地将剑收入鞘中,并毫不犹豫地使用一张传送符离开了这个地方。 看起来,他似乎并不是为了救凤珩的命而对沈苓出手的。 玉停舟离开后,凤珩轻咳两声,看向云真,语气有些迟疑地问道:“主人,既然您现在不需要我的话,那么我就先离开了?” “……” 意料之中的,没有得到回应。 眼看着天空中的雷霆即将降下,凤珩不敢再做停留,遂起身朝着云真拜上一拜,而后便烧起一张传送符离开了此地。 凤珩也离开之后,此地就只剩下四个人了。 云真本想继续安静修炼,奈何祁婉和殷南玄的目光实在是太过于炽热了,炽热到像是要将她给瞧出一个洞来似的,她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其实她也可以不理他们,但…… 云真想了想,终是睁开眼睛看向了他们两人,并从自己的储物袋中取出了两张崭新的传送符,分别放到了他们两个人面前的地面上。 “不想被劈死的话,就赶紧离开这里。” 相比起对凤珩说话时的语气,此刻云真对他们两个人说话的语气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温和了。 毕竟一把桃木剑,一块甜糖饼…… 也确实值得起她片刻的温和了。 祁婉泪眼汪汪地问道:“小师妹,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走吗?我担心这场雷劫会伤到你啊。” 云真轻轻摇头,“这雷劫伤不到我,你若想要活命,自行离开便是。” “这雷劫真的伤不到你吗?” “嗯。” “话是这么说,可是小师妹啊,我还是不太放心你一个人在这……” 祁婉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云真已经有点不耐烦听了,遂直接伸手将传送符往祁婉的身上一贴,再将灵力往传送符里一灌,瞬间便将祁婉传送到了十万八千里外。 嗯,好吧,虽然可能没有十万八千里那么远吧,但也确实挺远的就是了……至少短时间内祁婉是赶不回来这边的。 将祁婉送走之后,云真又看向了殷南玄。 这一次,她没有过多废话,而是直接给出了殷南玄两个选择:“要么你自己走,要么像祁婉一样被我送走,你选哪个?” 闻言,殷南玄连忙将云真给的传送符从地上捡起,并笑眼弯弯地对着她说道:“那我就选自己走吧,小师妹,你修炼已经很累了,这点小事我自己就可以做,不用再麻烦你来帮忙啦。” 因着刚刚听见祁婉管云真喊了两声“小师妹”,所以此刻殷南玄终于知道眼前这位姑娘的眉眼为什么会给他一种熟悉感了。 原来是小师妹啊。 是那个,他最不想忘记、却也是最容易被他忘记的小师妹啊。 想到这里,殷南玄不由得握紧了自己掌心里的传送符,脸上的笑容也散去了一大半。 “小师妹。”殷南玄抿了抿嘴唇,小心翼翼地问道:“我的手里还有几张传送符,是之前我兄长给我的,我,我可以拿我手里的这几张传送符……换你这一张传送符吗?” 话毕,许是担心云真不会答应,他又连忙补充道:“我兄长的符都是很好的符,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所以小师妹,我拿三张上好的传送符换你这一张,可以吗?”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殷南玄其实是有点紧张的,他既怕被云真拒绝,又怕云真会觉得他是个傻子,毕竟没有哪个正常人会做出拿三张传送符换一张传送符这种亏本买卖来的。 然而事实证明,是他想太多了。 云真一心只想着修炼,连要搭理他的意思都没有,见他问来问去问个没完,于是她略有些不耐烦地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抽出了一张新的传送符。 见状,殷南玄还以为云真要再给他一张传送符,遂连忙摆手拒绝道:“那个,小师妹,我只要一张就够了,你不用再给……”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便见那张传送符已经在云真的指尖燃了起来。 “……” 噢。 原来这张传送符不是要给他的,而是小师妹自己要用的啊。 自作多情了的殷南玄眨了眨眼睛,倒也没有因此而觉得尴尬,反而还乐呵呵地朝着云真挥了挥手:“小师妹再见呀——” 话音刚落,云真的身影便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见云真已经离开,殷南玄立刻便小心翼翼地将被自己握在掌心里的传送符放进了储物袋里,并顺手从自己的储物袋里取出了一张新的传送符。 随后他在指尖蓄起灵力,点燃了这张新的传送符,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独留沈苓一人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天空中的雷劫此刻已然酝酿完成,只待一个时机,便会从空中落下,将他劈得形体消散、死无全尸。 可就在此时,却有一人撑着把青绿色的油纸伞,缓缓走到了他的身边。 “啧。”来人轻啧一声,顺手将自己手里的油纸伞往沈苓的脸上倾斜了点,挡住了一道险些直直地落在沈苓脸上的雷电。 随即他垂下眼眸,看着倒在地面上脸色苍白的沈苓,不禁再次轻啧一声,语气略有些嫌弃地说道:“你这个小魔头,本来就已经身受重伤了,还不好好在家里躺着,非要跑出来玩,这下可好,又受新伤了吧?要不我还是直接给你准备后事好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在轻轻点头,看起来是真的打算给沈苓准备后事了。 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的沈苓或许是在恍惚间听见了他的声音,一张苍白的小脸上蓦地流露出了几分委屈的情绪。 “……阿爹……我好疼……” 小魔头无意识地在口中呢喃道。 听到这句话,来人不禁愣了愣,脸上嫌弃的神情也蓦地散去了一大半。 “小魔头。”来人轻叹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伞柄,脸上的神情极为复杂:“虽说你确实有着诸多做得不对的地方,可我最近总是忍不住在想……明明你小时候也是个单纯可爱的孩子,可如今你却变成了这副杀人不眨眼的样子,究竟是为什么呢?是被我逼的吗?还是被他们逼的呢?” “……” 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的沈苓自然没有办法回应他的提问,他轻叹一声,正准备继续说些什么,可不远处却蓦地传来了几道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令他不得不将自己想说的话重新咽回肚子里去。 “容侍君,您找到二殿下了呀!” “此地不宜久留,容侍君,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 是魔族的人找了过来。 早在听到他们的脚步声时,容玉衡就已经将那把油纸伞倾斜到了自己的头顶上,同时他还敛去了自己面上的复杂神情,又露出了一个堪称冷漠的表情。 从别人的视角来看,就像是他对沈苓并不关心似的。 匆匆赶来的几位魔族之人见到他这副对沈苓漠不关心的模样,倒也没觉得奇怪。 毕竟自从二殿下出生之后,容侍君对二殿下就一直都是这种不理不睬漠不关心的态度,他们伺候容侍君和二殿下已有将近三十年年了,早就已经对这种场面见怪不怪了。 一位魔族之人小跑到沈苓的身旁,毫不温柔地将沈苓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另外几人则是恭恭敬敬地站到了容玉衡的身后,并焦急地催促着容玉衡赶紧离开此地。 容玉衡瞥了一眼被人毫不温柔地扛在肩膀上的沈苓,略有些不快地皱了皱眉头。 小魔头本就身受重伤,要是就这么被扛着回去的话,肯定会在路上被颠死的吧? 见容玉衡皱眉,扛着沈苓的那人还以为容玉衡这是不想看到沈苓的脸,遂立刻动作熟练地用另一只没有扛着沈苓的手遮住了沈苓的脸。 动作之熟练,好像之前已经做过千百回似的。 容玉衡的心中蓦地一痛。 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喉结动了动,到最后也没有说出一句关心沈苓的话,而是故作无理取闹似的对那几个正在催促他离开的魔族之人说道:“没看见这雷劫都要劈下来了吗?你们还不快点拿几张传送符出来!是不是想害我被雷……” 那几人似是已经习惯了他的无理取闹,还没等他一句话说完,他们便已经将一大叠传送符递到了他的面前。 “哼。”容玉衡轻哼一声,漫不经心地从那一叠传送符里抽出了一张最精致的,而后语气散漫地说道:“行了,赶紧走吧,可别让这雷劫把我的伞给劈坏了。” 言罢,他直接使用传送符离开了此地,随行的那几位魔族之人也连忙紧随其后地使用传送符离开了此地。 说起来,他们倒也算是幸运,因为他们前脚才刚离开这里,后脚便有好几道雷电从天上落了下来,并且还不偏不倚地、恰好砸在了他们方才的落脚点上。 若是他们再晚一点离开的话,或许就要被劈成焦炭了。 所以才说,他们很幸运。 但同时,他们也是不幸运的。 因为他们走得太快、也走得太远,以至于他们完完全全的—— 错过了一幅美景。 第237章 凤凰渡劫 是怎么样的美景呢? 是一只通体呈火红色的凤凰,即便身处于雷霆之下,遭受着数道雷劫的打压,却仍要带着一身绚烂美丽的火光、展翅朝着高空飞去的美景。 分界河畔,凤凰携着火光,展翅高飞。 火红色的尾羽划过天际,瞬间便染红了半边天,就像是一场绚烂而又美丽的烟火在天上炸开了似的。 美得令人震撼,也令人心醉。 同时被它身上的火光染红的,还有底下分界河的河水;以及不远处的鄞城城门外、众人或是惊讶或是喜悦的脸庞。 因为距离不远,所以此刻身处于城门之外的人们只需要抬起脑袋,便能轻而易举地看见那只正在展翅飞向高空的凤凰。 他们抬着头,脸颊被凤凰身上的火光照得通红一片,但他们却并没有感受到被火焰灼烧般的痛苦,只感受到了一阵又一阵的温暖与和煦,似乎就连他们的心窝子里都泛起了暖意。 “阿爹阿娘,你们瞧,那只大鸟长得好漂亮呀!” “是啊,那一定是传说中的神鸟吧。” “一定是神鸟大人破了那个秘境,把我们给救出来的!大家快跪拜神鸟大人啊!莫要让神鸟大人觉得我们不尊重它!” “……” 许是觉得那人说得有道理,城门外的众人纷纷跪了下来、朝着那只凤凰行了一记恭恭敬敬地跪拜之礼,以示尊重。 然而这一幕落在了城墙之上众人的眼里,却显得有些好笑了。 正坐在城墙边悠闲喝茶的白衣少年轻笑一声,语气略有些讥讽地说道:“哈,它算哪门子的神鸟?虽说按照古书上的记载,凤凰的确是神鸟不错——但那可是独属于凤凰王族的称呼!像它这种普普通通的凤凰,可不能被称之为神鸟啊。” 坐在他对面的青衫少年听了这番话,却是有些不太赞同地摇了摇头:“逾之,此言差矣,纵然它并非凤凰王族,但它却是实打实的破了那个秘境,救了城中百姓,救了许多修士,也救了你我二人……它既做出了此等济世之举,又怎会担不起神鸟之称呢?” “哎,我错了我错了,云宴表哥,我下次再也不说这种话了,你可千万别再给我讲你的大道理了,我听着就觉得头疼呐!要不你还是留着待会讲给小兰听吧?小兰可是我们修罗一族里最乖的孩子了,我想他一定会乖乖听你讲大道理的!” 被称为逾之的少年连忙摆手求饶,看起来似乎是真的很害怕青衫少年会继续来给他讲大道理。 见状,傅云宴笑了笑,没再说话。 但他的心里却还在想着这事。 说到底,神鸟也不过就只是一个没什么所谓的称呼而已,比起关注称呼背后所蕴含着的殊荣,他还是更想关注那只被称之为神鸟的凤凰都做了些什么事迹。 那只凤凰救了人,救了很多人。 不论血统如何,单看事迹而言,他觉得它完全配得上神鸟这个称呼,也值得起众人的跪拜。 若不是修罗一族的人不跪天地,他…… “云宴表哥!” 傅逾之忽然发出的惊呼声,将沉浸于自己思绪里的傅云宴给扯回了现实之中。 “嗯?”傅云宴有些茫然,“怎么了?” “你快看,那只凤凰,它的尾羽上是不是泛着点金色的光辉?!” 傅云宴抬头看向天空,果不其然在那只凤凰的尾羽上看到了点点金光,他微微眯起了眼眸,有些不可置信地道:“它是——” “尾羽带金,是凤凰王族的特征。” 一道黑色的身影不知何时来到了他们两人的身旁,还没等傅云宴将那只凤凰的身份道出,这道黑色身影便已抢先说道:“据一传闻所说,凤凰王族的血肉拥有能让人长生不老起死回生的效果,也就是说……” “清宴!”傅云宴心中一惊,下意识便打断了对方的发言:“闭嘴!它方才救了我们的命!你若还有良心的话,就不该在这人多眼杂之地说出这种无凭无据的话来,平白为它招惹祸端!” “良心?”傅清宴冷哼一声,眉眼间盛满了狠厉:“哼,算了吧,与其怀揣着良心早早死去,我还是更愿意做个万寿无疆的自私之人,兄长,你应该知道我们的寿命只有不到三年了吧?我不愿意死这么早,所以哪怕是要让我舍弃良心、做个忘恩负义的人,我也要不择一切手段的努力活下去。” “……” 傅云宴闭了闭眼睛,神情略有些疲倦。 像这样的对话,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在他和清宴之间了。 他和清宴虽是至亲兄弟,却总是很难在一件事情上达成共识,从小如此,长大了以后依旧如此,他的想法总是明媚如光,清宴的想法总是充满阴暗,就好像是上天注定了他们兄弟俩个要一人在明一人在暗似的,谁也没法说服谁。 吵了千百次,却始终无法达成共识,这一次他是真的觉得有点累了。 傅逾之在旁边看着,只觉得左右为难。 云宴表哥说得好有道理,清宴表哥说得也好有道理,良心是个很重要的东西,长生不老也是个很重要的东西,所以他到底应该帮哪位表哥说话呢? 真是,好纠结呐。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明明那只凤凰的尾羽之前只是很普通的赤红色,为什么只是一睁眼的功夫,它的尾羽就变成了红中带金的模样呢? 就好像是撕破了一层阻碍似的…… 真是奇怪。 傅逾之盯着凤凰的尾羽看了一下,还没等他看出些什么,便听见身旁的两位表哥又吵了起来。 “兄长,我把话放在这里了,反正这个长生不老的机会我是要定了的,你可以不支持我的想法,也可以不参与我的行动,但你最好不要试图来阻止我,否则我是绝对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既然如此,那好,清宴,我也把话放在这里了——想让我袖手旁观是绝不可能的事情,除非你先把我给杀了,否则我是肯定不会放任你去杀害我们的救命恩人的。” “兄长,你为何如此冥顽不灵?难道你就不想长生不老吗?!” “我若想要长生不老,便该回去认真打坐修炼,靠着自己的努力得道成仙,而不是在这里想着该如何去残害他人的性命,好让自己得到长生不老的机会!” “……” 兄弟俩吵了半天,还是谁也不服谁。 傅逾之坐在旁边,满脸都写着纠结。 救命啊,他到底要帮谁才好啊?! 好在傅逾之的纠结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正在吵架的兄弟俩忽然发现……天空中那只正在渡劫的凤凰似乎并不一般。 一时之间,兄弟俩同时抬头看向了天空中的凤凰,倒也没有闲心再继续吵架了。 这让傅逾之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呼,不吵了就好,不吵了就好,他是真的不太擅长劝架啊。 松完一口气后,他也抬头看向天边那只凤凰,并默默数起了落在凤凰身上的雷劫数量。 一道雷劫、两道雷劫,三道雷劫…… 傅逾之在心里数了半天,眼看着雷劫劈下的次数越来越多,却依旧没有要停歇的意思,他的脸色不由得变了。 “两位表哥。”傅逾之咽了口口水,满脸震惊地问道:“那只凤凰,它,那个,它是不是已经被雷劈了五六十多下了啊?怎么这雷劫还没有要结束的意思啊?” “五六十多下?”傅清宴冷笑一声,脸上的表情简直郁闷到不行,“你搞清楚,这哪里才只有五六十多下啊?它明明都已经挨了七十九道雷劫了!整整七十九道啊!” “……清宴表哥,冷静,冷静。” “我冷静不了!” 众所周知,在修仙界里,修士每次突破都需要渡一次雷劫。 从炼气期到筑基期,只需要挨过十二道雷劫就可以突破成功,但从筑基期到金丹期——却是需要挨过整整二十四道雷劫,方能突破成功。 以此类推,此后每提升一个境界,修士的突破雷劫便会增加整整十二道,旁人也能通过落雷的数量来判断正在渡劫的修士是个什么样的修为。 如今这凤凰已经挨过七十九道雷劫,至少得是合体期的修为啊! 也难怪傅清宴会如此郁闷了——毕竟就在上一刻,他还在心里计划着要如何夺取对方的血肉来助自己长生不老;结果到了这一刻,他却发现自己居然连给对方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希望瞬间落空,计划瞬间破碎,这让他怎能不感到郁闷啊? 然而,在场却没有有任何一个人会心疼满脸沮丧的他。 作为至亲兄长的傅云宴不会心疼他、与他从小一块玩到大的表弟傅逾之不会心疼他、此刻正坐在城墙上的某个角落里打坐修炼的云真——就更不会心疼他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了。 说实话,其实云真已经坐在那块角落里修炼了有好半天了,但这三人却一直都没有注意到她,想来大概是因为她的修为比他们要高出了一大截,所以他们感受不到她的气息,自然也就发现不了角落里她的存在了。 云真一心只想修炼,本无意听他们谈话,可就在她准备进入冥想状态时,却蓦地听见那名为逾之的少年说出了一句:“我们修罗一族。” 于是她立刻便意识到,他们居然是修罗一族的人。 修罗一族啊…… 出于某些原因,云真颇有耐心地坐在角落里听了半天,想听听他们会不会提到修罗族的事情,可没想到他们居然因为行事作风不同而争吵了起来,半天过去都没提到过一句有关于修罗族的事情,听得云真都觉得有些不耐烦了。 有道是:百闻不如一见。 所以云真觉得,自己似乎有必要亲自去一趟修罗族了。 去看看,历经了那么多载春秋之后…… 如今的修罗族,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第238章 妖界风云 近来,妖界里发生了两件大事。 这其一嘛,便是碧鳞玉蛇一族中出了位实力强大的小少主,不仅年纪轻轻的便拥有一身强大妖力,而且还仅用了十日的功夫便将妖界除无澜以外的大妖们都给打了个遍。 只等最后击败无澜,那位小少主便可顺利登上妖王之位,结束妖界已经维持了数百年的分割与战乱。 这其二嘛,便是妖界里最近来了一位名不见经传的神秘女修士。 听闻那名神秘女修士的相貌肖似九天仙子,可行为却与强盗无异——她才来到妖界没几日,便抢走了许多妖界小部族里的族中至宝,将那些小部族的族长们气得直吐血。 见自家族长被气得吐血,那些小部族里的妖怪们也都气愤不已,于是几个小部族里的妖怪联起手来去找那位女修士打架,势要夺回自族中的至宝! 然后…… “然后你们就因为打不过她,所以跑到我这告状来了?” 此时此刻,在碧鳞玉蛇一族的少主居所中,那位最近在妖界里名声大噪的小少主正用阴冷不屑的目光看着前来找他告状的各族小妖们。 小少主的眼神里难掩讥讽,就连语气里也带着十足的讥讽意味,显然是对这群小妖打不过就来告状的行为感到厌恶与不齿。 “呵,妖界的规矩本就是弱肉强食,你们技不如人就该乖乖服输,到我这里来告状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觉得我会帮你们出头吗?呵呵,真是好一个白日做梦啊——” “……” 饶是底下的小妖们早就已经习惯了他毒辣的说话方式,此刻却也不免为他的态度感到有些气愤与委屈了。 “梅少主,我们在妖界那么多年,妖界的规矩我们自然清楚,弱肉强食这套规则我们也一直在遵守着……” “呵,既然遵守规则,那你们为何还要来找我告状?” “哎呀,这还不是为了咱们妖界的脸面着想嘛?您想想看呀——倘若今日夺走我们族中至宝的是其他妖族,我们自然一句话都不会多说,可偏偏如今夺走了我们的族中至宝的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族修士!您说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了,丢的岂不是咱们整个妖界的脸吗?” “是啊梅少主,若是让外界的人知道了我们这偌大一个妖界、竟然连个平平无奇的人族修士都解决不了,还不知道他们要怎么笑话我们呢。” “是啊,为了妖界的脸面着想,您就出手帮帮我们吧。” “……” 底下的小妖们你一言我一语,自以为只需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便能成功说服上头那位阴晴不定的小少主出手去帮他们夺回族中至宝。 可当他们说完话再抬头的时候,却发现上头那位小少主已经半躺在王座之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底下讲了半天道理的小妖们:“……” 合着他们刚刚讲了那么多,梅少主是连一句都没听进去啊? 底下的小妖们面面相觑,既不甘心就这么离开了,又不敢去打扰上头那位休息,遂只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终是无一人敢发声。 他们哪敢开口说话啊? 要知道上一个敢打扰梅少主睡觉的妖,可是当着他们的面被挫骨扬灰了啊…… 底下的小妖们个个都是惜命的,见梅三思已经沉沉睡去,他们便安安静静地跪在下面等着,压根不敢发出声音将梅三思吵醒,免得步入之前那位胆敢打扰梅三思睡觉的妖怪的后尘——也被当场挫骨扬灰。 因为起身行走时也会发出不小的声响,所以那些小妖们只好安安静静地跪在了少主居里,并且他们还刻意将呼吸声都给放缓了许多,生怕打扰到上头那位小少主的睡眠。 事实上,这已经不是这些小妖们第一次来找梅三思了。 小妖主动寻求大妖的庇护,这在妖界里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这些小妖们为了寻求梅三思的庇护,已经连续好几日都雷打不动地来此地拜见他了。 而这连续好几日的拜见,也让他们早就已经习惯了梅三思的忽然入睡,于是小妖们纷纷习以为常地跪在少主居的地上,静静地等待着梅三思睡醒。 他们原以为梅三思这一觉也会如前几日那般、睡上整整半日。 可出乎意料的是—— 这次的梅三思居然只睡了一刻钟的功夫,便从睡梦中悠悠转醒了过来,并没有让他们如前几日那般从白天等到黑夜。 “唔。” 底下正打着瞌睡的小妖们听见了梅三思的闷哼声,连忙抬起脑袋朝上方望去,却惊讶地发现梅三思的胸口上居然插着把长剑。 而且他们的梅少主,好像在哭啊…… 等等! 这把剑—— 底下的小妖们纷纷睁大了眼睛。 “梅少主,这是那个女修士的剑!” “梅少主,那个该死的女修士居然敢将主意打到您的头上来!当真是可恶至极!您快起来,我们这就带您去收拾她!” “少主您别哭呀,我们带您去揍她!” “就是就是,去揍她!” “呵。”梅三思冷笑一声,抬手将暗剑从自己的身体里拔出,并泪光潋滟地对着底下那群小妖怪道:“看来你们都很闲啊,正好后面那片花田需要点新鲜血肉了,不如就用你们的血肉去饲养那些花吧。” 梅三思这一开口,便将底下的小妖们都给吓得瑟瑟发抖。 其中一位小妖结结巴巴地说道:“梅梅梅梅少主,我的血肉很臭的,可能不太适合用来饲养花花……您应该也不想看到那些漂亮的花花被我的臭味给熏死吧?” “呵。”梅三思唇角微勾,脸上的笑容是一如既往的阴鸷难看,“熏死也好,正好我嫌养那些花太麻烦了,若你这一身血肉真能熏死它们的话,我还要奖赏你呢——要不就赏你跟你的亲人一块去下面做个伴吧?这样也不会叫你觉得太孤单呢。” “……” 那位说话结结巴巴的小妖被他这一番话给吓得泪眼汪汪的,再不敢开口说话了。 果然,刚睡醒的梅少主,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好惹啊……谁能想到哭得这么梨花带雨的梅少主,虽然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可实际上却是个一点都不好惹的性子啊! 有了那位小妖的前车之鉴,其他小妖们也都不敢再开口说话了,毕竟他们可都是惜命得很,没谁会想成为少主居后面那片诡异花田的饲料。 好在梅三思也不是真想拿他们的血肉当饲料,见他们都不吱声了,他便垂下眸,饶有兴致地打量起了手里还沾着血的暗剑。 暗剑本身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真正让梅三思在意的——是剑上属于他的血。 妖族的血,是带有气味的。 血脉高贵,则血是香的;血脉低贱,则血是臭的。 作为碧鳞玉蛇一族的王族血脉,梅三思的血闻起来自然是极为香甜的。 而由于梅三思刚刚直接便简单粗暴地将暗剑从自己的胸口里给拔了出来、并且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对自己的伤口进行止血,所以此时此刻,他伤口处的血是越流越多,少主居内属于他的血脉香味也变得越来越浓郁。 满室的香气,将底下那群小妖们都给熏得晕乎乎的,没过多久便一个接一个地倒在了地上、陷入了沉睡之中。 梅三思听着那接二连三的倒地声,却是连半点目光都没有分给他们,他静静地看着暗剑上的血迹、闻着满室的芬芳,原本阴郁的眸子里渐渐透露出几分茫然。 这股味道,似乎已有许久未曾闻到了。 久到梅三思几乎快要忘记,他的身体上和血液里…… 原来还带有这样一股浓郁的香气啊。 梅三思忽然想起了年幼时的自己,那时候的他,因为不愿意听从穆景恒的命令,所以经常会被穆景恒打断双腿、然后再被毫不留情地丢进蛊毒宗的那片血池里。 小小的孩童由于双腿断裂,遂只能任人宰割般地坐在血池里,任由那一池血色染红了自己的白衣裳,也任由那数都数不清的蛊虫爬上了自己的身体、啃食着自己的血肉。 那个时候,梅三思总是能在自己的身上闻到这股浓郁的香味。 从五岁到十二岁,整整七年他都被困于那个暗无天日的血池里,每天只能与剧疼痛和浓郁的香味做伴……至少那个时候,梅三思是很讨厌自己身上这股香味的。 因为他知道,一旦这股香味变得浓烈起来,就意味着疼痛也来了。 当然,更准确点来说…… 是因为疼痛来了,所以他身上的香味才会变得浓郁。 在血池里遭受的七年折磨,让梅三思的在痛觉方面的精神变得脆弱至极,甚至哪怕只是被针轻轻地扎一下,都能让他疼得眼泪直流。 所以,他厌恶疼痛。 而同时,他也对自己身上的这股香味厌恶至极——因为每当他闻到这股香味时,都会不受控制地想起自己曾经在血池里所遭受过的折磨。 那些痛苦的回忆、以及身体上怎么也无法散去的香味,都让梅三思觉得恶心。 为了能够摆脱掉身上这股香味,于是在某个阴雨连绵的日子里,少年梅三思顶着一身或新或旧的伤口,找到了那位将他带到妖界的大妖,并请求对方教他隐去身上香味的办法。 彼时,那位大妖手持一把红色的伞、站在绵绵雨水中,神色悲悯地看着他道:“你应该知道妖界的规矩吧?弱肉强食,倘若你身上带着这股香味,那些妖怪说不定还会忌惮你三分,因为你拥有高贵的妖类血脉,所以他们会心有忌惮,可倘若你身上没有这股香味的话……” “那么从今往后,你将彻底失去在妖界存活下去的筹码。” “因为在其他妖怪看来,你既没有强大的修为,亦没有高贵的血脉,杀死你简直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到那个时候,恐怕你身上的伤口会比现在还要多。” “在妖界里,受伤是常有之事,如果你实在惧怕疼痛的话,那就离开妖界吧。” “离开妖界之后你还能去哪?啧,人间太大了,我也说不清楚,总之你先随便去外面找块地躺着吧……听我说,臭小子,如果你运气足够好的话,说不定能在外面遇到一个名为暮行容的修士呢。” “相信我,只要你能在外面遇到他,那就说明——” “你能好好的活下去了。” “……” “呵。”记忆回笼,梅三思抬手擦去了自己眼角的泪水,阴鸷的眉眼间蓦地流露出了几分杀气:“原来,被骗了啊。” 他真的是,很讨厌被欺骗啊。 所以—— “等着吧,我会找到你的,然后……” “再杀你一次。” 满室馨香的少主居里,梅三思如是道。 第239章 是恶灵,亦是旧友 云真在找自己的剑。 真没想到,她仅仅只是试着使用了一下自己曾经钻研出来的空间转移术法而已,便将自己的剑转移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看来,即便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她的钻研成果也是极为有效的。 只可惜碍于境界的不足,云真现在还没有办法自由选择空间转移术法的落脚点,所以她也不确定暗剑最终会落在什么地方,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暗剑绝对不会伤到人。 因为确信暗剑不会伤到旁人,所以云真找起剑来的姿态也就闲散了许多,她悠哉悠哉地走在妖界的小路上,甚至还颇为悠闲地打量起了妖界里的一花一草。 “姐姐,妖界的一花一草都是被血肉浇灌出来的,长得黑不溜秋的也就算了,还带着股超级浓烈的死气和血腥味——真是又难看又难闻呢!” 小公子不知何时苏醒了过来,此刻他正蹦蹦跳跳地跟在云真身边、向云真介绍起了妖界花草看起来死气沉沉的原因。 的确,放眼望去,妖界里到处都是黑色的花和黑色的草,从头到尾,处处都透着股浓郁的死气和血腥味,不算特别好看,但也不算难看。 至少在云真看来,众生平等,眼前的花草和她平日里所见的那些花草并无差别,也就只是颜色不太一样而已。 甚至在她看来,身旁的小公子和那些花草也没什么差别,本质上都只是一团灵物而已。 只不过她身旁的这团灵物会蹦会跳,看起来倒是比那些花草要更加活泼一点。 “啊——” 这时,某个蹦蹦跳跳的活泼小灵物却忽然停下了脚步,并对着某个方向发出了一道略带些恐惧的惊呼声。 “姐姐……是……是四师兄……” 顺着小公子的视线看过去,只见身着一袭白衣的梅三思此刻正抱臂站在不远处只剩枯枝的古树旁,脸色是一如既往的苍白,神色也是一如既往的阴冷。 可他脸上那双鎏金色的眼眸,却好似一把带着光辉的利刃,划破了妖界里阴沉的气息,为这阴森的妖界带来了几分温暖。 许是对之前在秘境里被梅三思掐脖子一事仍旧心有余悸,小公子早在见到他的一瞬间就连忙躲到了云真的身后,稚嫩的眉眼间带着十足的惧意,显然是在害怕梅三思这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会再来掐他脖子。 见状,梅三思不由得轻嗤一声,似是在瞧不起小公子这般懦弱的行径。 “呵,胆子那么大的小师妹,身边却偏偏跟了这么一个胆小如鼠的小书灵,见到我居然就连要上来报仇的想法都没有吗?还真是懦弱不堪啊。” 小公子摇了摇头,“我不是懦弱,我只是不想欺负一条身受重伤的小蛇而已……四师兄,你的伤口那么重,难道就没觉得很痛很痛吗?” “呵,对于我来说,这点伤自然不痛。” “可是,如果真的不痛的话,那你又是为什么要流泪呢?” “……” 梅三思忽然不说话了。 倒不是因为被小公子这一句话戳中了心中的痛点,所以他无话可说了,而是因为一股凛冽的寒意忽然缠上了他的四肢五骸,让他连动动嘴唇都很困难。 连嘴都张不开,又怎么能说出话呢? “梅三思。”云真瞥了他一眼,语气淡然地说出了一个事实:“你捡到了我的剑,而且你好像还成为了某种东西的食物。” 因为有着一双能够直接看清事物本质的眼睛,所以此时此刻,云真很轻易便能看到攀附在梅三思身上的那几只恶灵。 那几只形似黑雾的恶灵,如同藤蔓一般紧紧地缠绕在梅三思身上,它们张开猩红的嘴巴,露出黑色的獠牙,肆无忌惮地啃食着梅三思的血与肉,俨然是将他当成了一道美味的佳肴。 其中一只趴在梅三思的肩膀上、撕咬着梅三思肩上血肉的恶灵,甚至还挑衅般地朝云真扬了扬獠牙。 明明已经将梅三思咬得皮开肉绽,可它的獠牙却依旧是黑的,没有染上半分血迹。 看来,这些恶灵啃食的并不是梅三思的肉体,而是他的魂体……难怪刚刚见到梅三思的时候,她就觉得他的身上带着一股破碎不堪的阴冷气息,原来是因为他的魂体已经被这群恶灵给啃碎了啊。 从云真的视角来看,梅三思的魂体是破碎不堪的,但他破碎的魂体似乎又在缓慢地进行着自我修复。 一边被啃食,一边进行自我修复…… 或许,梅三思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这些恶鬼啃食魂体了。 他的魂体,也许经历过许多次啃食,但是因为他拥有极为强大的魂体恢复能力,所以当那些恶灵们下一次来找他的时候,他依旧能为他们献上一个完好无缺的魂体。 毕竟他身上那股破碎的气息,实在是太浓重了……这样浓重的破碎气息,绝不会是一次两次就能形成的,大概只有经历过许许多多次魂体破碎的感觉,才会产生出这种程度的破碎气息来。 “哈。”云真忽然笑了,笑容中带着些许讥讽,但更多的却是冷漠,“利用他人的魂魄来维系自己性命,你们的做派,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恶心啊,我的——” “旧友们。” 话音刚落,几条金色的链子忽然从她的袖中飞出,落在了那几只恶灵的身上,并用一种极为强硬的态度将那几只恶灵给捆到了云真的面前。 “姐姐。”旁边的小公子咽了咽口水,语气有些紧张地问道:“唔,呃……这几个看不见的东西,是你的旧友吗?” 旧友,是指从前结交的好朋友。 眼前的这几个恶灵,在很久以前的确是云真的朋友。 那时的它们,还只是几个心思纯净的小妖怪,并没有那么多坏心思,只不过后面因为畏惧于即将到来的死亡,所以它们选择了一条用他人血肉堆积出来的长生之路——那便是靠啃食他人的魂魄来维系自己的生命。 云真得知这件事后,本想亲自去了结它们的性命,却没想到最后反而是它们几个先到天上找到了她…… 它们跟随着乌泱泱的一大片人,来到天上猎杀她,最后成功夺走了她的些许力量与权能、以及她亲手制作出来的几件宝物。 算旧友吗? 或许算,或许不算,但也就只是一个没什么所谓的称呼而已。 所以,就当他们是吧。 于是云真淡笑着说道:“嗯,是啊,他们都是我的旧友,你想认识认识他们吗?” 小公子连忙拒绝:“不不不,不用了。” 跟云真不同,小公子并没有一双能够看穿事物本质的眼睛,因而在他看来,梅三思的身体是完好无缺的,没有恶灵啃食,也没有血肉淋漓。 但他能看到从云真袖中飞出的那几条金链子,也能看出这几条链子似乎是捆住了什么东西……虽然他看不到是什么东西,但通过云真所说的那番话,倒是不难猜出被这几条金链子捆住的应该是几个人。 看不见的人,那不就是鬼吗?! 想起书王大人曾经讲的那些鬼故事,小公子只觉得毛骨悚然。 天呐,姐姐怎么会跟鬼打交道啊! 他好怕鬼的呀! 沉浸于恐惧之中的小公子,完全没有注意到云真在说到“旧友”二字的时候,语气有多么的冰冷。 等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云真的语气好像有点不太对劲的时候,那边的梅三思已然恢复了行动能力,并用一贯阴冷的语气对云真说道:“你把他们杀了?呵,多谢。” 欸。 四师兄居然会说“谢”? 诶不对,重点好像不是这个,重点是姐姐居然把她那几个旧友给杀了?! 小公子有些惊讶地看向云真,却见云真只是淡然地垂着眸,一副并不想提及此事的模样。 都这样了,小公子哪里还敢多问? 于是他连忙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乖乖地待在云真身后,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小鹌鹑似的。 “呵呵。”梅三思忍不住嘲笑道:“胆子这么小还敢来妖界,等进了镇妖司,你不得被里面那些妖怪给吓死么?” 小公子的脸上写满了疑惑:“我为什么要进镇妖司啊?” “因为——”梅三思看向云真,语气幽幽地说道:“你要找的那样东西,现在就藏在镇妖司里,我可以帮你拿到它,但前提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云真并不吃这套:“没有你的帮助,我也能拿到它。” “呵呵,那就试试看吧,小师妹,看看如果没有我的帮助,你能否成功找到去往镇妖司的路。” 说着,梅三思将已经被他洗得干干净净的暗剑从储物袋中取出,并毫不犹豫地将其抛给了云真。 云真并没有急着抬手去接剑,倒是从她袖中飞出的那几条金链子,像是急着要在她面前表现一番似的,早在看到暗剑飞过来的时一瞬间,它们就已经殷勤地扑了上去。 如今它们更是直接用自己的身体将暗剑牢牢缠住,并将它带回到了云真的身边。 云真刚抬手握住剑柄,他们便自发地松开了缠绕着暗剑的身体,乖乖巧巧地缩回到了云真的袖子里。 明明是几条闪闪发光的金链子,但从它们的行为动作上来看,却更像是几个殷勤的狗腿子。 这是缚灵链。 梅三思曾经见过这个宝物,只不过那个时候它还是毒罗雀一族的至宝。 因为它们拥有强大的武力,能够为毒罗雀一族扫除一切外来的威胁,所以被毒罗雀一族的族长当成了祖宗一样供着。 梅三思记得,毒罗雀一族的族长经常会去试着讨好它们,可它们却总是懒得搭理那位族长——没想到如今只是换了个主人,它们就变得如此殷勤乖巧了。 看来,这缚灵链……以及其他被夺走的妖族至宝,之前应该都是小师妹的东西。 正因为她是它们的主人,所以它们才会显得如此乖巧,否则以这几条缚灵链的心高气傲,早就应该闹翻天了,又怎么会急着在她的面前献殷勤呢? 想起宣楚之前说过的一些话,梅三思不由得垂下了眼眸。 如果是这样的话…… 或许,她真的,可以带来一场毁灭呢。 第240章 跳脱的傀儡,将死的故友 坐落在妖界最深处的镇妖司,因为其内囚禁着一大堆作恶多端的妖怪,所以为了防止有意外情况的发生,镇妖司的祭容掌司特意在外面设立了一个阵法。 此阵法能够将镇妖司隐藏起来,外面的人无法看到镇妖司的存在,里面的人也找不到出去的路。 唯有得到祭容掌司的许可,方能自由出入镇妖司。 不得不说,这个所谓的隐匿阵法确实是个非常完美的阵法,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小公子,也没法在这个阵法上看出半分漏洞,他想尽了所有阵法书籍上的内容,却也依旧想不到解开此阵的方法。 然而,即便是这样完美的阵法,在云真的面前却也依旧是不够看的。 她只是随手拔掉了地上的两株枯草,便破掉了这个完美的阵法,让进入镇妖司的道路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见状,一直跟在她身后的梅三思不由得挑了挑眉头,语气略有些诧异地问道:“祭容那老妖怪的阵法就这么被你破了?” 不怪梅三思对此感到诧异,主要是祭容搞出来的这个阵法吧,非常厉害,厉害到就算是宣楚那样的阵法奇才来了都需要花上三天三夜的功夫才能成功解开。 可如今,这困住了宣楚整整三天三夜的隐匿阵法,居然就这么被她轻而易举一个动作的给解开了? 这很难不让梅三思感到诧异。 在他的印象里,云真的阵法造诣似乎没有宣楚高,于是他问云真:“呵,是谁将破阵之法教给你的?是宣楚那家伙吗?他怎么会忽然变得这么好心?你不会揍他了吧?” 云真淡然反问道:“我若想要破此阵,又何需他人来教?” 小公子立刻点头附和:“就是就是,区区一个阵法而已,姐姐想破就能破,根本不需要别人来教!” “……呵。” 能说出这样的话,可真是狂妄啊。 但放在她的身上,却又显得挺合理的。 梅三思垂下眼眸,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他忽然开口说道:“祭容那个老妖怪可不好对付,所以,需要我陪你一起进……” 他的这句话还没说完,便被从镇妖司里传出来的一道暴躁声音给打断了:“喂,暮行容!你这家伙烦不烦啊!都说了来别人家要先敲门的!你怎么又一声不吭的就把我们镇妖司的门给撬开——” 白衣白发的少年骂骂嚷嚷地从不远处的镇妖司里走出来,本是气势汹汹的模样,却在看到云真的一瞬间就愣住了。 “?” 少年从头到脚地打量了她一番,而后有些迟疑地问道:“嘶,不是吧,这才几年没见而已,你居然连怎么变女相都学会了?还变得这么好?!” “呵呵。”云真还没开口说些什么,反倒是站在她身后的梅三思忍不住先发出了两声冷笑,并用讥讽的语气朝那少年问道:“云息,是不是每个能破掉这个阵法的人,都会被你当成是暮行容变的啊?” 闻言,那名为云息的少年立刻便笑眼弯弯地说道:“哦豁,又是你呀,可爱的小蛇蛇,你又带人来破我们镇妖司的阵法啦?不错嘛,这姑娘可比宣楚那小子厉害多了,一下子就把我们镇妖司的阵法给破掉了,而且气质还这么沉稳,真是个很好的姑娘呀。” “云息。”梅三思额上青筋跳了跳,脸色瞬间就变得极为阴沉,“如果你再敢这么称呼我的话,我就……” “行啦,可爱的小蛇蛇,十个你加在一起都打不过我的,所以请别嘴硬啦,省得待会被我打哭了丢出去,会很丢人的哦。” “……” 闻言,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梅三思忽而垂下眼眸,满脸都写着郁闷二字。 见梅三思不再说话了,云息又将视线投向了云真和小公子,并继续用一副笑眼弯弯的礼貌模样对他们说道:“按照我们镇妖司的规矩,只有解开阵法的人才能进来,所以就请姑娘独自进来吧,这个小孩只能跟可爱的小蛇蛇一起留在外面哦。” 让小公子和梅三思独处? 小公子连忙摆手拒绝:“不不,我……” 云息笑着打断了他:“我知道,你并不是一般的小孩,而是一只可爱的小书灵,但很可惜,按照我们镇妖司的规矩,凡是生了灵智的东西,都不能随意踏入镇妖司,除非你能凭借你自己的本事解开这个阵法。” 解开阵法? 小公子眼前一亮:“没问题!” 虽然他看不懂这个阵法,但是他看到了姐姐刚刚是怎么解开这个阵法的呀,不就是拔掉两根草而已嘛,根本难不倒他的耶! 可怜的小公子,光顾着自信了,完全没有注意到梅三思和云息都向他投来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云真看起来也没有要开口提醒小公子的意思,但她在动作上却是悄然动了动指尖,不动声色地往小公子的身上留下了一道保命的灵力。 见她已经往小公子身上施加了一道保命的灵力,于是不远处的云息便悄然收回了自己指尖的灵力,并笑着对她说道:“那么,就请跟我进来吧,姑娘,我带你去见我们的掌司大人。” 镇妖司外的阵法,既有隐匿之效,亦有隔绝之效。 站在阵法之外,便是还没有进入镇妖司;站在阵法之内,便是进入了镇妖司。 此刻云真正站在阵法之外,只需要往前走上一步,她便能直接进入阵法之内,进入镇妖司里。 可这时,她却忽然问了句:“傀儡也能感受到喜乐哀怒的滋味么?” 云息愣了愣,“你……” 他似乎是想说些什么,然而就在这时,云真却忽然往前走了一步,走进了阵法之中,走进了镇妖司里。 原本被她破开的隐匿阵法,也在她进入镇妖司后,便恢复了原状,将梅三思和小公子隔绝在了外面。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阵法是恢复成了原状,可这时,阵法外却传来了小公子惊讶的声音:“欸,不是,姐姐刚刚拔掉的那两根草怎么不见了?!” 紧接着传来的,便是梅三思略带讥讽的嗓音:“呵,蠢货,你不知道镇妖司的阵法是瞬息多变的吗?要是镇妖司的阵法真像你想得这么简单的话,估计里面那些囚犯早都越狱八百回了。” “怎么这样!!!” “呵呵。” “……” 无视了阵法外传来的对话声,云真抬眸看向云息,语气淡然地说道:“你们不打一声招呼就偷了我的阵法来守这镇妖司,就不怕我秋后算账吗?” 闻言,云息收敛起了面上的愣怔,又恢复成了一副笑眼弯弯的模样对她说道:“这阵法可是为了守住您当时留下来的东西才会不得已而偷之的,若您非要秋后算账的话,那我们也只好认栽啦,毕竟我们可打不过您……不过您真的要做这过河拆桥的事情么?我们可是会很伤心的呀。” 云真又问他:“傀儡也能感受到喜乐哀怒的滋味么?” “哈,您说得对,我只是一具傀儡,感受不到喜乐哀怒的滋味,所以就算您现在杀了我,我也是毫无怨言的,毕竟伤心什么的我也感受不到,就是跟您开个玩笑而已。” “所以,我的东西放在哪里?” “您的东西被好好的放在镇妖司的最深处,外面还设有整整八十一道禁制呢,保证没人能偷走的哦——不过我先说好哦,祭容大人并没有将解除禁制的记忆交给我,所以那些禁制只能靠您自己去解了,我不会。” 八十一道禁制而已,也不难。 ——云真是这样想的。 可当她在云息的带领下来到了镇妖司的最深处后,看着眼前层层叠叠的禁制,她的脸上却难得流露出了几分怒意。 她指着那多到数都数不清的禁制,朝云息问道:“这就是你说的八十一道禁制?” 这明显是成千上万道禁制,哪里才只有八十一道而已?! 云息笑着回应道:“不知道呀,反正在祭容大人给我的记忆里,我就只看到了八十一道禁制而已——至于这些多出来的,可能是祭容大人后面加上去的吧,他没把这方面的记忆给我,所以我也不知道,您要算账还请去找祭容大人算账,我只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傀儡哦。” “所以,祭容呢?” “祭容大人啊,”云息勾了勾唇角,满不在意地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是快要死了吧,您要是现在过去的话,说不定还能刚好帮他收个尸呢。” “……” 说实在的,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了,云真还是不太会跟这个由祭容亲手制作出来的傀儡谈话。 就如同多年前一样,她总是能在跟这具傀儡的谈话的过程中被他整得沉默无言。 也许是因为他说话的方式太跳脱,而她则并不是一个性子跳脱的人吧。 所以,她很难跟他聊到一块去。 见她不说话了,云息又笑着问道:“所以说,天道大人,请问您要去吗?要去为您仅存于世的最后一位故友……” “收个尸吗?” 第241章 云真此名 “不去。” 云息的提议,最后当然是被云真给拒绝了。 云真一边破解着眼前的禁制,一边语气淡然地拆穿了对方的谎言:“傀儡与主人生息相关,生死相连,如果他真如你所说的那样快要死掉了的话,那么你现在也应该是奄奄一息的,而不是这么活蹦乱跳的,所以我猜他现在应该还死不了。” “嚯,厉害呀。”被戳破谎言的云息笑着为她鼓了鼓掌,不见丝毫尴尬,“不愧是天道大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敏锐呢,一下子就看出来我在说谎了,可惜我只是个可怜的小傀儡,身无分文,两袖清风,否则我肯定是要拿上一件稀世珍宝来奖励您的呢。” 这具名为云息的傀儡,明明没有任何有关于喜乐哀怒的情绪,却总是能表现出喜乐的一面来。 但在云真的记忆里,他明明是不会笑也不会哭的,他只会冷着一张脸去讲那些特别活泼跳脱的话,那副冷脸讲笑话的模样实在是充满了反差感,倒是有点惹人发笑。 于是云真问他:“你是什么时候学会笑的?” 云息蹲在她的身旁,几乎是立刻便回答了她的问题:“啊,您说这个呀,是之前有一个可可怜的孩子跟我说,爱笑的傀儡运气不会太差。” “然后你就会笑了?” “嚯,您知道的,我一直都是个单纯可爱的小傀儡,别人说什么我就信什么,所以当时我听了那个小孩的话,在祭容大人的面前笑了一整天——结果您猜怎么着?还真被那可怜的小孩给说对了!一向抠门小气的祭容大人居然给了我大一袋钱,让我去找个大夫看看脑袋呢!我的运气真是太好啦!” “你觉得这算是好运气?” “诶呀,向来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居然为我拔了毛,这难道不算是一种好运气吗?” “……” 很奇怪。 听着云息轻快愉悦的语气,云真总觉得有几分熟悉。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 “哎,说起来,那个小孩倒也真是挺可怜的,爹不疼娘不爱的也就算了,偏偏他族里的那些人还都要联合起来欺负他,您是不知道呀,那么小小的一个孩子,每次来的时候都是遍体鳞伤的……但他不哭也不闹,脸上总是挂着七分笑,我虽没有七情六欲,却也觉得那是个让人心疼的可怜孩子。” 云真忽然问他:“那孩子叫什么名字?” 云息笑着答道:“那孩子的名字啊,好像是叫乌龟……因为他也想像乌龟那样坚韧顽强,任凭风霜覆身,亦能从容不迫——听起来寓意还是挺不错的,对吧?” “……”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不奇怪了。 说话间,云真已经以极快的速度解开了整整两百二十七道禁制。 这堪称恐怖的解禁制速度,让身为傀儡的云息都感到有些惊讶了:“我的天呐天道大人!您都死了那么多年了,居然还记得解禁制的办法吗?” “你觉得,我像是不记得的样子吗?” “嘶,就是因为您还记得那么多年前的事情,所以才很奇怪呀——天道大人,我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您这颗小脑袋瓜子里的记忆居然都没有遭到磨损的么?” “没有。” “嚯,真不愧是天道大人呀,小脑袋瓜子就是耐造,那么多年过去都没坏掉,不像祭容大人,记忆稍微多一点就会脑袋疼,还得辛苦我帮他储存那么多的记忆……” 说到这里,云息忽然一挑眉头,露出了个得意洋洋的表情:“也就幸亏我是个没有痛觉的傀儡,能够帮祭容大人存住记忆,否则那么多的记忆放在他的脑袋里,估计他的小脑袋瓜子早就应该要炸掉了吧。” 不难看出,祭容确实将他自己大部分的记忆和情感都放入了云息的体内,否则云息一具没有七情六欲的傀儡,又怎会表现出这样生动的言行举止来呢? 远古时期的云息,虽然说话方式也是像现在一样跳脱的,但他脸上的表情总是固定的冷漠,说话的语气也是毫无波澜的,那副毫无生机的模样,一眼就能让人看出他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具没有感情的傀儡。 但现在的他,看起来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回想起多年前,白衣白发的少年祭容说要做出一个通人性的傀儡时,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一件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因为在他们的认知里,傀儡即是傀儡,人即是人,两者之间隔着巨大的鸿沟,是无法跨越的。 可如今,这个通人性的傀儡,还偏偏就让祭容给做出来了。 只可惜当初的那些故友都已身死道消。 能看到这具傀儡如今模样的,也就只有一个云真而已了。 听着耳边云息的絮叨声,云真忽然又想起了许多年前的一天。 那一天,春光正好,来自几个不同部族的少年少女们坐在一块,质疑着祭容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傀儡连七情六欲都没有,又怎么可能会通人性呢?” “傀儡就是傀儡,怎么可能变成人呢?” “傀儡也会有喜乐哀怒吗?” 面对着这诸多的质疑声,少年祭容却是信誓旦旦地说道:“等着瞧吧,挚友们,总有一天我会打破傀儡和人之间的界限,让人也能变成傀儡,让傀儡也能变成人,到那个时候你们可得好好奖励一下我呀~” “哈哈,好说好说,倘若你真能做出一个通人性的傀儡来的话,那我便将我珍藏了二十年的一窖好酒都送给你!” “我给你做三个月的饭!不要钱!” “啊,怎么办,我手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几十座金矿而已,如果到时候我只送你几座金矿的话,你会不会觉得太俗气了啊?” “……” 于是乎,他们兴高采烈地商量着等祭容做出了通人性的傀儡之后、要为祭容送上怎样的奖励。 最后的最后,每个人都选好了自己要送的奖励,唯有一人始终保持着沉默——那便是坐在角落里的、来历不明的云真。 也许是她的存在太过于显眼,总之所有人都将视线投向了她所在的那个小角落,并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为难的神情。 “诶,祭容,你知道的,我们的云大魔王平日里总是只顾着修炼,很少跟我们一起出去游历,所以我估摸着她浑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就是那把木剑了……我说,你总不能让她把那把唯一值钱的木剑送给你吧?” 来自修罗族的少女傅留缨一开口,便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 “对啊,小真平日里连饭都不去吃,确实是一穷二白的,要不我帮她出了她的那份吧?” “我也可以帮小真出。” “喂,祭容,阿真身上值钱的东西就只有那一把木剑而已,我说你要不先去招惹几个仇家来吧,然后到时候再让阿真去帮你打败那些仇家,这样就算是给你奖励啦!” “哈哈,白厌霜,你可真会出主意啊。” “哇,傅留缨,你笑什么嘛,我出这主意还不是想为阿真排忧解难一下嘛,你看阿真都没有拒绝我的提议呢!这说明我的提议还是很不错的嘛!” “有没有一种可能性,我是说,云大魔王之所以没有拒绝你的提议,并不是因为你的提议很不错,而是因为她正在走神呢?” “!!!” 是的。 傅留缨说得没错。 那个时候的云真,确实在神游天外。 因为就在前一天晚上,她身上唯一值钱的那把木剑被只小老鼠给啃坏了一个角,所以那个时候的她一直在心里思考着——这种事情到底该不该忍呢? 作为天道,她确实应该拥有一颗包容之心,毕竟那只小老鼠也是被她亲手创造出来的生灵,所以按理来说,她不该跟它过多计较的。 但作为云真,她却觉得有点生气,因为那把木剑确实是她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当然,值不值钱还是次要的。 最主要的是,如果没有剑的话,那她还怎么去钻研剑法呢? 那时的云真,来到凡间才不过三年。 当久了天道的云真还是第一次当人,因为这忽如其来的身份转变实在是让她感到非常陌生,所以那个时候的她,在诸多地方都表现得极为茫然无知,且总是容易固执地陷进一个死胡同里面去。 就譬如说—— 她知道天道要具有一颗包容之心,但人却可以拥有一颗斤斤计较的心。 但她不知道…… 天道变成的人,又该怎么办呢? 是该包容,还是该计较? 这是一个死胡同,云真完全想不通。 “喂喂,大魔王,别走神啦,你听到我刚刚说的了吗?我说——你的姓氏还挺好听的,适合用来取名字,所以等我成功做出一个通人性的傀儡之后,你能不能把你的姓氏奖励给我呀?不是要抢你姓氏的意思,就是让我的傀儡跟你姓而已!” 最后还是祭容的声音响起,才暂时将云真从那个死胡同里给拽了出来。 她先是轻轻地垂下了眼眸,掩饰住了自己眸中一闪而过的金光,随后又语气淡淡地对祭容说了句:“你随意便是。” 一个姓氏而已,云真并不在乎。 毕竟就连她的这个名字,都是用一种很随意的方式取出来的。 只是因为她下凡那一天,恰好听到有人说了句:“你瞧,今天的云真好看呀。” 所以她便为自己取了个名字,叫云真。 云真此名,虽来由随意,但却甚是好听。 她,很喜欢。 第242章 记忆的异常 “所以说,天道大人,您当初到底把什么东西存在祭容大人这里啦?为什么他宁可豁出性命也要帮你守住这样东西呀?我记得他可是非常惜命的耶。” 存了什么东西在这? 云真想了想,觉得这也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情,遂如实告诉对方:“不知道。” “哦,您不知道呀——”云息刚开始甚至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直到片刻过后,他才忽然后知后觉地挑了挑眉头:“您不知道自己存了什么东西在这里?” “嗯。” 云真只记得自己存了一个东西在祭容这里,但具体是什么样的东西,她其实一点印象都没有。 只是潜意识里觉得,这个东西很重要。 有多重要呢? 大概是足以颠覆掉一整个世间的那种重要吧。 但同时,云真又在潜意识里觉得…… 这样东西,她现在还拿不到。 而事实也确实跟云真潜意识里想的一样——当眼前的禁制只剩下最后一道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脑海里竟然是一片空白的,就好像是有某股力量在阻挠着她去拿回藏在禁制后面的东西一样。 “为什么?”云真垂下眼眸,在识海里无声地质问着自己:“为什么我不能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 这个问题,最后自然是没有得到答复的。 云真抬眸看向那最后一道禁制,却只能看到一团迷雾,连带着识海里也是一片白茫茫的迷雾,令她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这是不想让她动脑子的意思吗? 那就让她试试看…… 那个不用动脑子的办法好了。 * “轰——” 镇妖司内忽然响起的一声巨响,将蹲在镇妖司外琢磨破阵之法的几人都给吓了一大跳。 小公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到了梅三思的身旁,穗宁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到了银阙的身旁——至少从表面上来看,这副场景就是两个小孩子被吓得缩在两个大孩子的身旁,乍一看竟还透着几分诡异的和谐。 “四师兄。”小公子蹲在梅三思身旁,小心翼翼地问道:“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这里面是不是传来了爆炸的声音啊?” “呵。”梅三思的语气仍是一如既往的阴阳怪气:“那真是恭喜你了,耳朵还没聋。” “阿不,我的意思是……四师兄,你能不能想个办法把二师兄叫过来破阵呀?我有点担心姐姐会在里面出事啊,我们得想个办法进去救她。” “呵,蠢货,先不说宣楚那家伙是不是我能叫得过来的,就说里面那动静吧……你要不要猜猜看,这会儿到底是她在镇妖司里面出事了,还是她把镇妖司炸出事了呢?” 小公子有些心虚地低下了脑袋。 本来他还没这种想法,但经过四师兄这么一说,他也觉得好像是姐姐炸掉了镇妖司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镇妖司,真的能被炸掉吗? 应该是能的吧…… 而相比起他们两人这边的针锋相对,另一边的兄妹俩则是显得极为和谐。 “哥哥。”穗宁有些害怕地拽了拽身旁少年的衣袍,一双泪光潋滟的眼睛里盛满了担忧:“里面的动静好大,是不是姐姐在里面遇到危险了?虽然镇妖司很可怕,但是,我们一定要进去救姐姐。” 银阙抬起手,轻轻地揉了揉自家妹妹的脑袋,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晦涩:“既然她能解开祭容的阵法,那就说明她也有可能是祭容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所以,祭容应该不会伤害她的……应该不会的……” 话是这么说,可银阙素来清冷的面容上此刻却透露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慌乱。 并非担忧,而是慌乱。 他在意的并不是云真的安危,而是…… “在想你和你妹妹的妖丹吗?” 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忽然在银阙的身后响起,准确无误地戳中了他心里的想法。 银阙慌忙回头,只见月色之下,有个白发白衣的少年正站在他的身后。 那少年从头到脚都是白的——白发、白衣、白鞋、眼睛上覆盖着一条白绫、就连脸色也是极为苍白的——借着月光看去,他就像是一个在人间游荡的男鬼似的。 穗宁拽了拽银阙的袖子,有些害怕地小声对他说道:“哥哥,有鬼,我好怕。” “阿宁别怕,这不是鬼,这是……” “你好。” 银阙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那忽然出现的少年给接过了话茬。 少年一边整理着自己略有些凌乱的衣袖和发尾,一边语气淡然地对众人说道:“我是镇妖司的掌司……或许现在应该说是前掌司了,总之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是——” “祭容。” 而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后的一瞬间,镇妖司的阵法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阵法里面,有两道身影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正是云真和云息。 “姐姐!” 小公子连忙小跑到云真身旁,正想说两句关心话,然而云真看起来还是那副从容淡定的模样,似乎并没有遭到任何伤害。 反而是一瘸一拐地跟在她身后的云息看起来更加狼狈一点,他痛苦地捂着胸口,不仅一身白衣沾满了灰尘,甚至就连头发都变得乱糟糟的。 简直就像是被什么给炸了一样。 于是小公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天……呐,云姑娘,我都最后说了那道禁制应该是不能用蛮力来解决的,您怎么直接提着剑就砍上去了啊!您自己倒是没什么事情,可我就惨了,被炸成这个样子,而且镇妖司也被炸塌了半边,您太可怕了!” 云息一边走着,一边还不忘抱怨云真方才的鲁莽行径。 是的,所谓不用动脑子的办法—— 便是直接动用武力。 云真那一剑砍下去,用了十成的力度和灵力,结果最后禁制什么事都没有,她自己也什么事都没有,反而是镇妖司在那巨大的力度下被炸塌了半边,跟云真离得最近的云息也不幸被波及…… 结果他变成了什么样子,也已经是有目共睹的了。 云真揉着手腕,没有说话。 倒不是因为心虚愧疚才不说话,而是因为她在想…… 自己是不是缺失了一段记忆? 这样的猜想并不是平白无故产生的,云真也是刚刚才发现——她的记忆里,似乎有几个片段是没法衔接起来的。 在那几段记忆中间,似乎有什么至关重要的记忆被抹去了,以至于一整段记忆都没有办法很好的连贯起来,透着股十分浓郁的不合理气息。 是谁,居然能抹去天道的记忆? 云真忽然觉得有些头疼。 “大魔王。” 这时,一只苍白的手忽然伸到了她的面前,并在她的面前晃了晃。 云真抬眸看向了这只手的主人。 然后,她忍不住微微地蹙起了眉头。 “梅三思。”云真问那人:“你做什么?” 是的,虽然那句“大魔王”是由祭容说出来的,可那只伸到了云真面前的手…… 却是梅三思的。 听到她的声音,梅三思就像是如梦初醒一般、连忙收回了自己的手,并用故作凶狠却难掩慌乱的语气朝她反问道:“怎么?难道我不能晃晃我自己的手吗?你连这个也要管吗?” 云真当然不会管这个。 但有另外一件事,她却是要管管的…… “梅三思,我的剑上为什么会有你的血气?你是不是拿我的剑捅伤了你自己?” 云真如是问。 “?” 首先,还没有理解过来她话中意思的梅三思稍微呆滞了一下。 随后,理解了她话中意思的梅三思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最后,梅三思怒了! “呵,这件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呢,结果你倒是先来怪罪我了?呵呵,明明是你的剑忽然出现捅了我一下,你居然敢说是我自己捅的?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了啊?!” “不可能,我的术法绝不会伤到……” 话还未说完,云真的眉头忽然皱得更紧了。 明明按理来说,这道术法应该不会伤到人的,也不会伤到妖魔鬼怪什么的,可为什么—— 等等。 云真忽然想起来,自己脑海中的记忆并不是连贯起来的。 所以,她大概是缺少了一段有关于该术法的记忆,从而漏掉了某个步骤,以至于最后术法出了问题,伤到了本不该受到任何伤害的梅三思。 失忆…… “大魔王。” 此时,又有一只苍白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轻轻地晃了晃。 这一次伸到她面前的,并不是梅三思的手,而是祭容本人的手。 “我觉得吧,这种时候,你不应该继续在这个死胡同里瞎晃悠了,我建议你现在还是好好的去妖界里散散步、看看景色吧,说不定会有奇效哦。” 这样的态度,实在是有些可疑,让人很难不怀疑他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于是云真问他:“所以,祭容,你知道原因是吗?” 祭容没说知道或不知道,他只是淡笑着说道:“等你能解开那道禁制的时候,你也能知道原因的,话说大魔王,你应该有把那道禁制带出来吧?” “嗯。” 虽然还没有办法解开那道禁制,但利用空间术法将那道禁制和禁制里的东西一起带走,云真还是能做到的。 此刻那道禁制就被她放在明昙册里,只要她想,就随时都能再次去挑战那道禁制。 得到她的答复,祭容放心地点了点头。 “呼,行,带走了就好,总算不用我这把老骨头继续留在镇妖司里帮你守住那样东西了,镇妖司里什么好玩的都没有,我每天不是坐着就是躺着,骨头都软了哦,等离开妖界之后我一定要好好的去逛一逛,话说大魔王,你知道外面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 云息笑着提醒道:“祭容大人,我想云姑娘应该并不喜欢四处玩闹,所以这种与玩闹有关的事情,您还是去找书隐大人或者那只小凤凰问问比较好。” 祭容赞同地点了点头:“确实,这种事情得去问他们两个,五十多年没见了,也不知道他们两个还活着没有啊。” “应该还活着的,您放心吧。” “不过就这么走了也不是个事啊,先等我安排一下镇妖司的事宜吧,免得我前脚刚离开后脚那些妖怪就跑出去祸害人间了,到时候可就什么好玩的都没有了。” 云息笑着点头附和:“嗯嗯,是啊,您说得对,那就请您先好好的处理一下镇妖司的事务吧,云姑娘已经走了,我得先去跟着她才行,免得她待会在妖界里面迷了路,来怪您招待不周怎么办?” 说完,没等祭容做出回复,他便像阵风一样离开了这里。 祭容忍不住轻啧一声。 该说不愧是他的傀儡吗,简直跟他本人一样怕麻烦,真是的,跑得这么快,他本来还想让那臭傀儡帮他分担一下的呢。 哎,罢了罢了,既然云息走了…… 那就另外找大冤种帮他分担分担吧。 于是祭容朝还蹲在地上的兄妹俩伸出了手。 “我看你们这两只小妖怪天资卓越,非同凡响,今后必然会有大作为,所以……” “你们有兴趣成为镇妖司的新掌司吗?” 第243章 被迫承受的代价 是夜,碧鳞玉蛇一族的少主居内。 梅三思躺在冰冷的地砖之上,身体多处都传来了骨头断裂的声音,而他却只是紧闭着双眼,丝毫没有要反抗的意思。 或者应该说,他压根就反抗不了。 因为,这是他需要付出的代价。 他拥有几乎不死的身躯,当然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这样的断骨之痛,每个月都会定时出现在他的身上,并且它每次出现都会在他身上待够整整六天。 整整六天,每天晚上他都要承受一次断骨之痛,只有等到第二天黄昏时,他身上的骨头才会愈合起来。 这样的疼痛,他只能忍受,无力反抗。 即便是梅三思这种不愿向任何人任何事屈服的人,这种时候也不得不承认——全身骨头都断掉了的感觉,实在是有点难熬。 剧烈的疼痛使得梅三思的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并且每当疼痛袭来的时候,他的眼角便会划过一滴血泪。 血泪落在地砖之上,立刻便将地砖给腐蚀掉了一小块,同时还将他的一小撮头发也给腐蚀掉了。 这样的折磨持续了许久方才停歇,到最后梅三思已经疼到极度虚脱了,可他却仍是努力睁开了自己涣散的眸,定定地看向了虚空中的某一处。 倒不是因为那地方有什么东西,而是因为他现在必须要为自己找点事做……只要能稍微转移一下注意力就好,至少不要把自己全部的心神都放在身体的疼痛上,否则他一定会被疼晕过去的。 虽然,就算他现在直接被疼晕过去了也不会有什么关系……反正现在的天色也已经很晚了,他要是这会儿晕过去的话,说不定还能刚好一觉睡到明天早上去呢…… 可是,不行。 哪怕疼痛缠身,哪怕痛苦不堪,此刻他也必须得咬着牙保持清醒,因为他有绝对不能晕过去的理由。 至少,他绝不能在今晚晕过去…… 否则就太丢脸了。 也许是因为人在精神涣散的时候总是容易想起过去的事情,总之这种时候,梅三思忽然不受控制地想起了自己第一次遭受这断骨之痛时的场景—— 彼时,他还是个幼小的孩子,因为全身骨头断裂而疼得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 见此情形,他那尚在人世的母亲不由得拍案而起,怒气冲冲地指着穆景恒的鼻子骂道:“穆景恒!你这没用的东西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为什么他会疼成这个样子?!” 而他那血脉上的父亲穆景恒,则是笑容温和地对母亲解释道:“放心吧,阿嫣,他不会死的,这疼痛也只不过是蛊虫所带来的反噬而已,等反噬结束就没关系了。” “穆景恒,你的那些蛊虫到底能不能行啊?看他这一天天的,又是嗜睡症又是蛊虫反噬的,今日还突然暴起伤了我,你不是说他没法伤害我们两个人的吗?” “阿嫣莫气,是我做得还不够好。” “呵呵,你每次都是这样说,可你叫我怎么才能不气?!你知不知道妖界里面如今斗得正厉害,那些大妖都对妖王之位虎视眈眈的……以我的实力,绝对没有办法在他们手里讨到半分好处,难道你要看着我将妖王之位让给其他妖怪吗?!” “我知道的,阿嫣,你需要一个能助你拿下妖王之位的帮手,所以我用尽全力,将我们的孩子炼成了不死之躯……阿嫣,请你再相信我一次,我们的成蛊啊,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哼,最好是如你所说的这样,他能顺利拿下妖王之位,否则我一定要杀了……” 母亲想杀了谁? 梅三思不知道。 他虚弱至极地躺在地上,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眼前一片漆黑,只能通过自己的耳朵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道利刃刺进血肉里的声音、以及母亲的闷哼声。 然后,他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 梅三思想睁开眼睛看看情况,但疼痛所带来的无力却让他完全睁不开眼睛,只能听见穆景恒似乎用刀划开了什么东西的血肉。 然后,穆景恒走到了他的身边,将一颗冰冷湿润的、像珠子一样的东西递到了他的嘴边,并用温柔的声音对他说道:“成蛊啊,来,张嘴,阿爹喂你吃糖。” 彼时的梅三思,失去了全身的力气,没有办法反抗,遂只能任由穆景恒掰开了他的下巴,将那颗所谓的“糖”强行喂进了他的嘴巴里。 霎时间,冰冷刺骨的感觉涌现出来,让梅三思本就疼痛的身体变得更加疼痛。 可他却连开口呼痛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只能无力地躺在地上、任由那剧烈的疼痛一遍又一遍地扫过他的四肢百骸…… 也任由穆景恒的脚踩在了他的右手上。 “成蛊啊,你的右手上怎么有蛇鳞?看起来真是有点碍眼呢,还是让阿爹帮你把它们刮掉吧。” 随后,一把冰冷的匕首贴在了梅三思的右手上。 又为他带来了一阵—— 新的疼痛。 可到了最后,却也正是那只被穆景恒说“有点碍眼”的右手,亲自断送了他的性命。 而刚刚,也正是这只右手…… 差点就要挖掉了她的眼睛。 是因为有他的及时制止,所以这只右手最后才只是轻轻地在她面前晃了晃而已。 想到这里,梅三思的眼睛里不由得流露出了几分厌恶。 他动了动自己的指尖,在发觉自己的身上居然已经恢复了几分力气后,他毫不犹豫地开口对着空气说道:“呵,碧鳞嫣,因为今天是穆景恒的忌日,所以你又忍不住跑出来兴风作浪了是吗?等着吧,我迟早会把你——” “送下去陪他的。” *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镇妖司门口。 祭容将一本书放到了银阙的手里,又将一块星盘放到了穗宁的手里,随后他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好了,既然我们之间的误会都已经解开了,那么从今以后,镇妖司就交给你们这两个小家伙啦——记得闲着没事的时候一定要多翻翻看这本阵法书呀,它应该能帮你们解决掉很多麻烦,还有这块占星盘,它可是能帮你们占卜危机的,闲着没事的时候一定要记得多去占卜一下。” 银阙抱着那本厚重的书,认真地点了点头:“祭容大人放心,我和穗宁一定会好好守住镇妖司,绝不会叫您失望的,您大可放心去做您自己的事情。” 闻言,祭容欣慰地笑了笑,但同时他又有点不放心,怕这两个小家伙会为了守住镇妖司而豁出性命来。 于是他又开口嘱咐道:“若有一日,镇妖司里出现了你们解决不了的麻烦,那你们也不必强守此地,直接撤走便是,总之一定要先护好你们自己的性命,然后再去考虑其他的,明白了吗?” 这次是穗宁认真点了点头:“嗯嗯,祭容大人放心!阿爹跟我说过的,哥哥活得很不容易,所以我一定要保护好哥哥,一定一定要让哥哥好好的活着!” 祭容无奈地摇了摇头:“不仅要保护好你哥哥,也要保护好你自己呀,你自己也得好好的活着,知道吗?” 穗宁再次认真点头:“知道啦!” 见兄妹俩都是一副乖乖听话的模样,祭容唇角的笑意变得愈发欣慰了。 这样的话,他也能放心离开了。 然而就在祭容准备离开的时候,银阙却开口叫住了他。 “祭容大人。”银阙问他:“您离开镇妖司后要去哪里呢?是要跟着云真姑娘一起去外面游历吗?” 祭容笑着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大魔王她有她自己的路要走,同样的,我也有我自己的路要走,所以等离开妖界之后,我应该就会跟她分道扬镳……” “放心吧,祭容大人,云姑娘刚刚已经带着她的小书灵离开妖界了,哪怕您想再跟她结伴同行一段路,也是做不到的了。” 忽然出现的云息如是道。 祭容:“……”啧。 这个大魔王,说走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给人留面子啊。 罢了,他还是去找书隐喝酒吧。 五十多年没见了,但愿书隐还活着吧。 * “阿嚏!” 刚回到书灵界的墨书隐忽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小声嘟囔道:“嘶,真是奇了个怪了,怎么感觉好像有人在背后蛐蛐我啊?不是吧,我记得我好像也没有跟人结仇啊,怎么会有人蛐蛐我呢……” 带着满腹的疑惑,他回到了自己的居所里。 然后他更加疑惑了。 因为他居然看见一堆小书灵围在宣楚的身旁,让宣楚教他们扎风筝……而宣楚那个让人不太能看得透的家伙,居然也认认真真地坐在桌子旁边给孩子们扎风筝?! 不是,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宣楚吗? 墨书隐陷入了深深的疑惑当中。 他想,自己大概是误食了毒蘑菇吧。 否则又怎么可能会看到这种不切实际的画面呢? 和颜悦色的宣楚,真是有点吓人啊。 第244章 书阁来信 让一个阴险狡诈的人待在心思单纯的孩子们身边,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因为谁都不能保证他会不会忽然出手伤害孩子们。 墨书隐相信宣楚吗? 他当然不相信。 可看着孩子们满眼期待的样子,他却不舍得打碎他们看到的美好假象了,于是他隐匿起了自己的身形、默不作声地站在旁边看着他们其乐融融的场景。 不得不说,小书灵们还真是挺喜欢宣楚的,平日里连看书都昏昏欲睡的他们,此刻竟然都认认真真地围在宣楚身旁、学习着宣楚扎风筝的步骤。 墨书隐看着看着,忽然觉得有些心酸。 这些小家伙,跟他都没这么亲,怎么就跟宣楚这家伙这么亲呢…… 他好歹也是看着他们长大的啊。 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老父亲般的心酸吧。 墨书隐在旁边等了许久,等到宣楚扎好了一个风筝、等到小书灵们带着那只漂亮的风筝离开了书王殿后,他才缓缓从隐蔽处里走出。 走出来之后,他一边摇着扇子,一边漫不经心地朝着宣楚问道:“喂,不是说只在我们书灵界里待三天吗?这都多少天了,你怎么还没走啊?” 这位“老父亲”说话的时候,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里还带着一股浓浓的酸味呢。 宣楚低下头,先是慢条斯理地将扎风筝剩下的材料收进了自己的储物袋里,随后又语气温和地说道:“是啊,我原本是准备待够三天就离开的,但你们书灵界的这些小幼崽们好像很喜欢我,非要让我留下来陪他们玩,所以我就在这里多留了几天……毕竟孩子的心意总是让人不太舍得辜负的啊。” “我可不信你会有这么好心。”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我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先走了,告辞。” 说完,宣楚直接转身离开,动作间竟还透露着几分匆忙,似乎是急着要去做什么事情。 看着宣楚渐渐远去的背影,墨书隐忍不住狠狠地皱起了眉头。 魔族与修仙界的百年条约即将到期,以两族之间积怨已久的现状来看,到时候必然免不了一场大战。 偏偏在这个紧张的节骨眼上,明显与魔族有所牵扯的宣楚却来到了他们书灵界,而且还在书阁里待上了整整三日,只怕是收获不小啊。 看来过不了多久,外面的天就要变了。 墨书隐摇了摇手中折扇,忍不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跟他一起住在书王府里的小书灵言筠刚从学堂里回来,刚进门,就恰好听见了他的这声重叹。 于是小言筠连忙跑到了他的身边,并满脸担忧地问道:“怎么了,书王大人,您在叹什么气呀?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墨书隐摇摇头:“现在还没出事,但过不了多久可能就要出事了,仙魔二族之间恐有一场大战要来啊……” “那,我们是要帮仙族还是魔族呀?” “我们啊,自然是要保持中立,哪边都不帮——毕竟我们书灵可是不能修炼的,除了知识渊博一点,其他方面跟普通凡人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以我们的战力……上了战场之后说不定会被他们打成小鼠片,我自己倒没什么事,但我可舍不得你们受伤啊。” “所以,到时候我们要关闭通道吗?” 墨书隐轻轻点头:“嗯,打架的事情交给他们,我们明哲保身就是了,你去传信将小公子叫回来,我们书灵界绝对不能少了任何一只书灵。” 言筠领了命,却没有立刻去做,而是犹豫着问道:“那云姑娘呢?也要叫回来吗?” “言筠啊,你这是怕我不管她吗?” “书王大人的决定,言筠不敢置喙,可言筠也不想看到认识的人死去,所以书王大人……若是外面终将战火纷飞的话,那能让云姑娘和谢姑娘、还有无澜阿哥来我们书灵界避战吗?至少能给他们留有一片净土。” 墨书隐笑着摇了摇头:“言筠啊,你有这份心倒是挺好的,可你也该知道,从他们选择离开书灵界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们是要加入这场大战的。” “言筠不理解,明明战争那么不好,为什么他们还要加入其中呢?在书灵界里安稳度日难道不好吗?” 闻言,墨书隐又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小言筠啊,平日里总说自己长大了,可其实还是个既单纯又死脑筋的小屁孩嘛。 还是需要他来开导一下啊。 于是墨书隐开口解释道:“言筠啊,我们之所以会选择在书灵界里安稳度日,是因为红尘中并没有值得我们牵挂的人与事,但他们跟我们是不同的,他们有牵挂,比如无澜记挂着他的兄长楚如镜,谢无绫记挂着她的宗门昶清宗……” “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时候,若是让他们抛下楚如镜和昶清宗,心无旁骛地来到我们书灵界躲避外面的战火,我想他们应该是做不到的。” 言筠闷闷地问道:“那云姑娘呢?她为什么不来我们书灵界躲避战火呢?也是因为在红尘中尚有牵绊吗?” 墨书隐再次摇头,用一种听起来极为高深莫测的语气说道:“她啊,与其说是在红尘中尚有牵绊,倒不如说是一种……很有野心的无所畏惧吧。” “很有野心的无所畏惧?” “所谓很有野心的无所畏惧嘛,指的就是那种根本不怕死的、而且还很讨厌过安稳生活的、只想在红尘里叱咤风云的人,这世间的任何人与事都无法留住她的脚步,她注定不会属于任何一个地方,或许她会短暂的停留在某个地方,但她绝对不会永远停留在那个地方——” 说到这里,墨书隐忽然话锋一转,笑眼弯弯地对言筠说道:“我说,言筠啊,若是你平日里闲来无事的话,便去书阁里翻些话本子来看看吧。” “啊?”言筠一愣,脸上表现出了几分迟疑:“我们不是在说云姑娘吗?您为什么忽然要让我去看话本子啊……是因为话本子里有提到云姑娘吗?” “哈哈,那倒没有,只是本书王看你总是这么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想让你找些好玩的事情来消遣一下而已,如果你不喜欢看话本子的话,那我还可以带你去放风筝,或者你喜欢自己做和糖葫芦吗?” “不用啦书王大人,我不喜欢这些,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现在可以回去写夫子布置下来的课业吗?” 墨书隐笑着挥了挥手:“去吧。” 目送言筠带着一大摞课业离开之后,墨书隐也准备回到自己的居所里小憩片刻了。 然而他才刚挪动了一下脚步,便听见一道破空声从他的头顶上传来。 他抬头一看,只见一只通体雪白的鸽子正朝他飞来,并且隐约还能看见那鸽子的脚上绑着个小竹筒。 看方向,是从书阁那边来的送信鸽。 书阁既是一个供人看书的场所,同时也是一个用来收集天下之事的情报网。 书阁的成员们会将收集到的所有情报全都整理好,但一般不会拿那些看起来无关紧要的情报来麻烦墨书隐。 所以,能通过这只书阁送信鸽送到墨书隐手里的情报,一定是非常非常重要的。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墨书隐不敢有丝毫的松懈,遂抬起手,让那只前来送信的鸽子稳稳地落在了他的手背上,而后他动作熟练地将绑在鸽子脚上的竹筒取下,并取出了放在竹筒里面的白色小纸条。 打开小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两句话。 第一句写的是:“祭容大人欲来书灵界寻您喝酒。” 第二句写的则是…… 墨书隐猛地变了脸色。 “清遥君重伤濒死?!” 第245章 行容踪迹 痛。 冰冷刺骨的痛。 暮行容觉得自己好似沉在了一片阴冷寒凉的湖泊之中,他睁不开眼睛,只能感觉到四面八方都是冰冷的湖水。 那湖水如同鬼魅一般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冰冷刺骨,疼得他几近窒息。 就在他意识恍惚之际,却听得岸上传来了许多道脚步声,似乎有一大堆人正在朝着湖边走来,他们一边走,一边还在兴高采烈地说着些什么。 暮行容听不清楚他们说的全部内容,只隐约听到了一句断断续续的话:“湖里……红色的……大鱼……值钱……换粮食……” 这是,把他当成值钱的大鱼了吗? 可是他既不是大鱼,也不是很值钱,只身上一件红色的衣裳,还是被他的血给染红的。 所以……恐怕要让他们失望了。 暮行容的嘴唇动了动,哪怕每说出一个字他便要呛一口水进去、哪怕每说出一个字都会令他的五脏六腑和喉咙都发疼—— 可最后,他却仍是坚持着用虚虚的气音说出了一句完整的道歉:“抱歉啊……不是……故意……要让你们失望的……” 说完这句话后,他终是支撑不住,任凭自己的意识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 “什么?!” 常年积雪的昶清宗无晦峰上,现任掌门鹤吟灀一拍桌子,再也无法维持平日里的温柔和煦,只神色急切地朝着来向她传递消息的贺子书问道:“贺师兄,当真有人找到了小师叔的下落吗?” 贺子书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林师弟已经亲自去看过了,确认是小师叔无疑,只不过……” 鹤吟灀连忙追问:“不过什么?” “只不过,林师弟方才传来的灵讯里还说了,小师叔他受了很重的伤,从伤势上来看……大概是先被烈焰灼烧,后又被寒气入体,现如今烈寒二气在小师叔的体内进行碰撞,若是不能及时得到救治的话……恐怕小师叔撑不过七日。” “冰寒之气可用真火压制,烈火之气可用雪莲压制,昶清宗的库房里恰好有一株千年雪莲,可以抵挡烈火之气,待会去找祝瑶长老登记一下便好,至于那冰寒之气……” 鹤吟灀想了想,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贺师兄,要麻烦你开一下剑池了,我要拿几把剑去跟剑宗宗主见上一面。” 驱寒一事,最好的选择便是找到一个火灵根的人去帮忙。 所以,她要以剑为报酬,借他们剑宗的大弟子殷去寒一用。 贺子书也赞同鹤吟灀的想法,便轻轻地点了点头,但在去剑池取剑之前,他还有一事需要言明:“掌门,小师叔所在的村落名为鄢竹村,那村落与妖界离得很近,但与我们修仙界却离得极远,所以……恐怕我们得做好多手准备才行了。” 贺子书说得没错,如今情况紧急,他们必须要做好多手准备才行,这样若是剑宗那边的路行不通的话,他们也还能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不至于全然束手无策。 鹤吟灀一边点头,一边说道:“那便只能麻烦祝瑶长老再去库房里找几件能够驱寒的东西出来了,另外,听说横亘在妖界与人界之间的那个秘境已经碎裂了,既然小师叔所在的那个村子离妖界很近,那便让林师弟去分界河边看看,若是能找到蔺师妹和殷师弟他们的踪迹……”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有一条灵讯从外面飞进来,落在了她的指尖上。 听完灵讯里的内容后,她原本沉重的脸色瞬间就变得轻松了许多。 “是蔺师妹传来的灵讯。”难得听到一个好消息,鹤吟灀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了些许笑意:“她说,她和祁师妹如今正在傅师弟的家里养伤,还有殷师弟和李师弟也都在,他们几人在秘境里受了重伤,昏迷了好几日,今日才刚醒来。” 贺子书也松了一口气:“他们没死,真是个好消息。” “而且除了他们自身的安然无恙以外,蔺师妹在灵讯里面,还说了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什么?” “她说,他们在那个秘境里,遇到了云真小师妹。” “……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贺子书算是再也没法维持表面上的镇定了。 向来端正持重的人,此刻却有些气息不稳地晃了晃身子,而后他抬起眼眸,认真地看着鹤吟灀问道:“这次是真的小师妹吗?不是同名同姓的、不是妖邪假扮的、不是一句玩笑,而是真真正正的小师妹,对吗?” 说这话的时候,贺子书的手是颤抖的,语气也是颤抖的。 整整三年,在这件事情上他已经失望了无数次,每次得到消息后匆匆赶过去看,却只能得到一场空。 他是真的很害怕,这一次也是假的。 对于贺子书来说,虽然刚开始他是收了钱才去教导小师妹那些修炼之道的,但后面教着教着,他却是真心将她当作了自己的半个弟子…… 虽说他在各方面都比不过小师叔,并且他也从没想过要跟小师叔抢徒弟,但看着什么都不懂的小师妹在自己的教导下慢慢变得强大,那实在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虽然很大程度上并不是因为他教得好,而是因为她足够聪明,但至少他是很满足的。 整个宗门里,若论谁跟小师妹相处的时间最多,那必然得是他贺子书, 所以当后面得知小师妹消失不见的消息后,他也是反应最大的那个人。 用林允安的话来说,大概就是像一位年迈的老父亲忽然失去了自己的唯一的女儿似的。 而此刻,在得到了鹤吟灀肯定的点头之后,这位“老父亲”立刻做了个决定:“那么,到时候就由我带着那些材料去鄢竹村找小师叔吧,正好我很有空闲,而且我走得也比较快。” 虽然他身上还背负着好几份工,但比起小师叔的性命和小师妹的下落,他打不打工就也无所谓了。 只是少点钱而已,没关系。 “掌门,我不在的日子里,恐怕要麻烦您与各位同门帮我看着点我院子里的那些小灵宠了,我会将所需的灵石给你们……” “灵石就不必了。” 冰天雪地里,忽然响起了一道温柔的声音。 贺子书与鹤吟灀同时回头看向声音来源,只见一道鹅黄色的身影正定定地站在雪地里,任凭凛冽的风霜刮过,却也无法吹起她的衣袍半分。 贺子书恭敬行礼:“祝瑶长老。” 鹤吟灀向前一步:“祝瑶长老,您怎么来了?” “我来本是为了向你汇报这个月宗门那些铺子的亏盈情况,但如今就先别说那些闲话了,现在我要说的是——” 说着,祝瑶忽然抬眸看向了贺子书,她的语气虽然仍旧是温柔的,但态度却也是不容拒绝的坚定与强硬:“子书,你院子里的那些小灵宠我会派人去照顾的,但这次鄢竹村之行,我也会跟你一起去。” 贺子书一惊:“您日理万机,何必麻烦您走这一趟?” 祝瑶微微一笑道:“嗯,就是因为日理万机,所以我才要走这一趟的,子书啊,如果再不能快点把我的徒弟找回来的话,我想我是肯定会累死在书房里面的。” 贺子书:“……” 鹤吟灀:“……” 忽然有些可怜刚醒过来的蔺师妹了怎么办? 无视了两位小辈一言难尽的眼神,祝瑶继续用温柔的语气说道:“而且你们不是说行容重伤濒死了吗?那就让我去看看,究竟是谁敢把他伤成这样的……” “还有我们昶清宗的弟子们,不是也都受了重伤吗?我倒要过去问问看,究竟是谁敢把他们伤成这样的……然后再让那些管不住手的人看看,现如今的剑道榜榜首——” “究竟是谁。” 简单来说,就是要帮他们昶清宗的人找场子去。 贺子书立刻朝她拱手行礼:“祝瑶长老威武!” 有祝瑶长老在的话,这趟出行确实会轻松很多。 毕竟祝瑶长老,可是能力压剑宗宗主和一众剑宗长老、成功拿下剑道榜榜首的…… 现如今当之无愧的—— 修仙界剑道第一人啊。 第246章 书灵界的由来 云真盘腿坐在悬崖边上,静静地看着天空中的云卷云舒,眸中无悲无喜,好似一位游离于红尘之外的神明。 事实上,她已经在这里坐了三天了。 整整三天,没有修炼、没有思考,就只是单纯地坐在这里,看着日月更迭、看着繁星满天、看着云卷云舒、甚至是看着漫天雨水由小变大…… 这样的事情,她之前从未做过。 不论是现在略显弱小的她,还是从前绝对强大的她,似乎都没有像现在这样……静下心来观察过这世间红尘里的自然之象。 作为与天地同生的天道,她却从未认真看过这片天地里的自然千变万化,也从未认真看过这片天地里的一花一草一树木——至少在她的记忆里,是只有修炼和变强这两件事情的。 从天道到凡人,她的脑海里似乎始终都只有变强这一个选择,就好像别的什么事情都入不了她的眼似的。 可,事实真是如此吗? 似乎未必。 经过这三日的静心赏景,云真总算是弄明白了一件事情。 虽然这件事情离谱连她自己都觉得很难以置信,但她必须得承认—— 远古时期的那场猎杀天道之举,除了他们自己心中的贪婪以外,似乎还有她自己的一份纵容在里面。 纵容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来猎杀自己……云真很难相信这是自己会做出来的事情,但事实偏偏就是这样,如果不是因为她自己的有意纵容,那么纵观这世间红尘六道,又有谁能杀死天道呢? 而且,就算他们有再大的本事——应该也没有办法抹除天道的记忆、更没有办法让天道进入六道轮回之中吧? 让天道入轮回这种事情,纵观天下,也就只有她自己能做到了。 抹除自己的记忆,让自己入轮回,她到底在图什么? 抬眸看着天边的云卷云舒,云真总觉得答案就藏在这红尘万象之中。 否则,为什么明明只是第一次看到这副景象,可她的心里却对此产生出了一股极为浓烈的厌倦感呢? 就好像这样的景象,她已经看过了千百次似的。 直觉告诉她,如果想要解开装在明昙册里的那道禁制、拿回自己的记忆和力量、弄清楚一切事情的原委的话,或许她还得亲身去红尘之中走上一遭。 那么,便去吧。 不过是去红尘走上一遭罢了—— 又有何惧? * 刚回到书灵界的小公子有点悲伤难过。 他趴在书桌上,满脸都写着郁闷。 旁边的言筠见到小公子这副模样,便放下了自己手中已经做到了一半的课业,并动作轻缓地凑到了小公子的身边,语气有些担忧地问道:“小公子,你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小公子立刻闷闷地说道:“嗯嗯,是这样的,言筠阿哥,我总觉得……相比起书灵界的各位前辈来说,我好像并不是一个合格的书灵啊。” “小公子,你向来对自己很有信心,为什么今天会忽然产生出这样的想法呢?” “因为我觉得,姐姐她真的很厉害,厉害到……好像并不是很需要我的样子……我知道的她都知道,我不知道的她也知道,甚至前两天收到书灵界的传信时,我还想着要不我还是留在外面保护她好了,反正信里也没说让我一定要返回书灵界……” 提起这个话题,小公子更加郁闷了。 因为当他将自己做出的决定告诉给了姐姐听的时候,姐姐居然只是一脸平静地对他说了句:“回去吧,小公子,我想你大概是保护不了我的。” 那一刻,小公子其实是想反驳的。 但才刚动了动嘴唇,他就发现自己居然完全反驳不了,毕竟姐姐说的是大实话,以他的实力,连保护自己都够呛,更别说保护实力比他强出一大截的姐姐了。 所以小公子才觉得郁闷。 他用双手托着自己的腮帮子,有些郁闷地问言筠:“言筠阿哥,为什么修仙界里的修士们可以修炼,但我们书灵界的书灵们却不能修炼呢?” “是啊,为什么呢?天地之大,为什么唯独只有我们无法修炼呢?” 说着,言筠忽然抬头看向了天边那一轮曜日,明明那轮金色的太阳看起来还是那么的耀眼,什么变化都没有,可从云端落下的阳光,却无端让他感到寒冷。 然后他轻轻地说了句:“我想,也许是因为……我们命该如此吧。” 小公子没听清,便问了句:“什么?” 言筠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 关于这个问题,其实言筠在很久以前也曾问过墨书隐。 那个时候,虽然书王大人嘴上说着“小孩子知道这些事情之后会不很开心的哦”,但在他执意要求想得到一个答案的时候,书王大人也认认真真地将原因说给了他听。 “非要说的话,大概是因为我们有罪吧,不能修炼也是对我们的惩罚。” “可是书王大人,我们为何有罪?” “言筠啊,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其实在一万年以前,这世上是没有书灵界的,也没有书灵,那个时候,只有一个愚蠢的少年从遥远的地方而来……” “有多遥远呀?” “哈,我也不记得有多遥远了,我只记得那少年是个大蠢蛋,他为了能够回到自己的家乡,所以就听信了奸人的话,放出了一只穷凶恶极的远古凶兽……最后导致天下大乱,好多人都因他而死……” “他的朋友因他而战死,收留了他的村庄也因他而毁掉……甚至就连村庄里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都在他的面前被那只凶兽给吃掉了。” “然后呢?” “然后那少年就被天道给关进了一本书里,天道说,要让他用终身的监禁来赎那一场罪,但后面也许是因为外面作恶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天道有些应付不来,所以她将越来越多的恶人关进了书里,让那些恶人也来跟着少年一起赎罪。” “……那后面呢?他们一直在赎罪吗?” “不,在众多有罪之人里,唯有那少年曾因一场机缘而得到了长生不老的能力,其他的恶人则是有着正常的生老病死……所以那少年后面看着一个又一个的有罪之人死在了自己的面前,唯有他自己,不论怎么样都死不了,所以只有那少年能一直赎罪。” “少年本以为自己会被永远囚禁在那本书里,可他想错了,因为就在某个再平平无奇不过的日子里,那位天道忽然找上了他,并对他说——” 说着,书王大人忽然轻咳两声,而后似乎是模仿着那位天道大人的语气说道: “罪人,我们谈个交易吧,我可以让你拥有片刻的自由,虽然不是全然的自由,但至少可以让你去外面祭奠一下你的那些故友们,至于我的要求嘛——” “我需要你弄出一个特别厉害的东西来,至于要有多厉害?大概就是可以探听到天下所有消息的那种厉害吧,最好能帮我找到一个人——那是一个美丽、强大、完美、让人只是看了她的画像一眼就会觉得喜欢得不得了的女子。” “为什么不把她的画像拿给你们找?因为你们是罪人啊,而她却是这世上最完美的存在,所以——你们不配观摩她的画像。” “还有这些犯了罪但却罪不至死的人也都交给你了,他们跟你一样,肉身碎裂,如今也是灵体状态,虽然还有着正常人的生老病死和生育能力,但到底不算是人了,只能算是灵体……如果不嫌弃的话,你可以把他们培养成你的帮手,不过你们仍需赎罪,至于该怎么赎罪呢,让我想想啊……” “有了,那就罚你们不能修炼好了,毕竟总不能让恶人变得太强大吧?犯了错就是犯了错,哪怕你们后面会改过自新,我也不会再给你们机会的,还有你们的后代也要跟着你们一起赎罪的哦。” “还有,你们每年只能出去一个月,就定每年的二月份吧,要是你们不能在每年二月的最后一天前赶回这本书里的话,那么你们的身体就会慢慢变得虚弱,到最后就算死在外面也是有可能的。” 说到这里,书王大人的眸中忽然流露出了几分悲伤。 “然后,书灵界就诞生了,但代价却是罪人连同其子孙后代都无法修炼,世世代代的书灵们都要为了祖先的罪行而赎罪。” “而那少年虽然得了片刻的自由,却并不觉得开心,因为他觉得自己其实不配拥有自由。” “……” 言筠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那少年指的是谁。 也知道那些罪人指的是谁。 原来他们的祖先,是有罪之人啊。 可祖先之罪,却要祸及其无辜的子孙后代,这真的是对的吗? 言筠也想不明白,他只是觉得很难过。 他是很渴望能修炼的,从小就渴望,甚至做梦都在幻想自己变成了世上最厉害的修士,斩妖除魔,荡清邪祟。 而今美梦破碎,说不难过是假的,但让他去责备书王大人和书灵界的先辈们,他也是做不到的。 所以,大概就只能说是因为他们命该如此吧。 命该如此,所以,只能认命。 没什么好奢望的。 没什么,好奢望的啊…… 不过,虽然言筠自己的美梦破碎了,但此刻看着满脸好奇的小公子,他却只是温和地笑了笑,并不打算将那些沉重的过往讲给小公子听。 虽然真相迟早会到来,但至少现在,他还不想将那么沉重又残忍的真相搬到一个孩子的面前。 所以…… “小公子,来,笑一笑吧。” 说着,言筠抬手揉了揉小公子的脑袋。 “别顶着个苦瓜脸啦,小孩子还是要多笑笑才可爱嘛,话说小公子呀,你想去放风筝吗?或者吃点儿糖葫芦和?” 小孩子的注意力总是很容易被转移,刚刚还在伤心难过的小公子,这会儿听到言筠提到吃的和玩的,立刻就眼睛亮了亮。 “好呀好呀,言筠阿哥,我可以叫上小花和阿华他们一起来吗?到时候我们先一起去放风筝玩,然后再一起带着糖葫芦和去书阁里面看话本子,可以吗?” “当然可以啦,只要你们开心就好。” “好耶!言筠阿哥最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