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传奇》 第1章 庄周晓梦迷蝴蝶 战国时期,公元前352年,在鲁国曹州的北方,有一座云雾缭绕着的大山,名叫南华山,山上有一个道家门派,名叫南华派。 在南华山的山顶上,有一位白衣老者和一位灰衣老者相对盘腿而坐着,他们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宛如两尊雕像。 这时,白衣老者缓缓睁开眼睛,对灰衣老者道:“师兄,师弟有一事相求。” 灰衣老者也缓缓地睁开眼睛,平静地说道:“吾知道,师弟是想让吾回蒙邑收汝孙儿为徒。” 白衣老者哈哈一笑,“师兄真不愧是得道的圣人,真是无事不知,无事不晓啊!没错,吾正是想求师兄回蒙邑收吾孙儿庄周为徒。吾离开蒙邑已有十三个年头,吾孙儿庄周也已经长大成人了,若吾孙得师兄栽培,不出十年,必成大道。吾孙儿与常人不同,他心性单纯,从小就不喜欢世间的凡俗之事,只喜欢和一些小动物为伴,他注定与道有缘。只要师兄愿意收吾孙为徒,吾孙一定会拜师兄为师的。吾尚未成道,只想继续留在山中修行。师兄既已成道,心中已了无牵挂,吾只能求师兄回蒙邑收吾孙为徒了。” 灰衣老者点了点头,“嗯,庄周这个孩子确实与众不同,他天赋异禀,悟性极高,同时还拥有一颗赤子之心,乃修道之灵根也,他对当代及后世的影响将不亚于老子。放心吧!就算师弟不说,吾也会下山收庄周为徒的,吾与庄周注定有缘。” 白衣老者大喜,抱拳道:“那就有劳师兄了!” ………… 一年后 在宋国蒙邑的一隅,有这么一个年轻人。 他约莫十八岁,鼻梁挺拔,眉宇修长。他的神情似沉寂的高山,眼神似慵懒的流云,仿佛对这世间的凡俗之物提不起任何兴趣。 他双手垫在脑后,悠闲地躺在自家门口的草地上,看着眼前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轻快地念出了一首诗: “纵读儒书万万卷,无有自由也如闲。蝴蝶无识亦无知,却是人间最逍遥。” 念完诗后,又十分羡慕地对着蝴蝶道:“蝴蝶啊蝴蝶,要是我也能像你一样自由自在地飞舞,那该多好啊!可惜我庄周是一个没有任何自由可言的人。” 原来这个无比羡慕蝴蝶的年轻人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道家传奇人物——庄周。 庄周是一个非常渴望自由的人,他一直认为人是这天底下最不自由的动物。 庄周认为,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而知识是无限的。用有限的生命去追逐无限的知识,只会使人疲惫不堪。 蝴蝶不用学习知识,不也活得好好的吗?而且活得比人更自由,比人更快乐。 人学了那么多知识,天下到头来不还是有犯罪?不还是有战争?不还是活得不自由?不还是过得不快乐? 这就是庄周心中的想法。他不想学习儒家那些仁义礼的思想。他觉得儒家的思想是在破坏人的本性,是在束缚人的自由,可是他不得不学。 由于如今的宋国崇尚的是儒家和墨家的思想。而庄周的父亲庄玄望子成龙,他希望庄周将来能入朝为官,好振兴没落多年的庄家,便让庄周去学儒了。 然而庄周并不想入朝为官,他认为做官是给本来就不自由的自己再上一层枷锁。 虽然庄周多次反对学儒,多次强调自己不想做官,可毕竟他是庄玄的儿子,儿子又怎么可能违抗父亲的命令呢?最后,他只能硬着头皮,不情不愿地去学儒了。 如今,庄周在草地上等着他的好朋友惠施,等着和惠施一同上学。 惠施是庄周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和庄周的交情十分深厚。 等着等着,庄周的眼皮忽然垂了下来,没一会便睡了过去了。 这时,庄周做了一个梦,他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只蝴蝶。 变成蝴蝶的庄周如同精灵一般,扇动着那如薄纱般的翅膀,在花丛中翩翩起舞,是何其的快活,何其的惬意。 庄周的身影轻盈飘逸,仿佛在花瓣上跳跃,又似在微风中摇曳,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优雅,那么自然。他的翅膀闪烁着五彩的光芒,如同梦幻般的色彩在空中交织,令人陶醉。 庄周欣喜若狂地感受着化身为蝴蝶的奇妙体验,他时而轻盈地停歇在树杈上,时而悠然地落在野花上,时而与三两只蝴蝶一同翩翩起舞。 他的身影在花丛中穿梭,如同一颗闪耀的流星,划过美丽的天际。每一次挥动翅膀,都像是在谱写着生命的乐章,充满了自由与欢乐的旋律。 此时的庄周,似乎已经完全忘记自己是庄周了,只知道自己是一只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无比快乐的蝴蝶。 不知过了多久,庄周忽然从梦中醒来。只见他一脸茫然,嘴里喃喃道:“完了!我变成庄周了!” 这时,一个和庄周年龄相仿,长相十分清丽的女孩出现在了庄周面前,她双手插着腰,低着头,一脸疑惑地看着庄周,“喂,呆瓜,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呢?” 庄周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女孩的声音,他没有回应女孩,只是自言自语道:“到底是蝴蝶变成了庄周……还是庄周变成了蝴蝶……” 女孩脸上的疑惑变得更盛了,她完全不知道庄周在说些什么,“呆瓜,你是不是疯了?什么蝴蝶变成了庄周,庄周变成了蝴蝶,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这时,庄周才觉察到女孩的存在,只见他激动地对女孩说道:“悦儿,你知道吗?我其实是一只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无比快乐的蝴蝶,可惜我又变成这该死的庄周了!” 这个女孩名叫田灵悦,是庄周的邻居,同时也是庄周的青梅竹马。田灵悦和庄周从小玩到大,她非常了解庄周,知道庄周的脑回路是多么的清奇。 “啊?”田灵悦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庄周,但她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没好气地说道:“庄周就是庄周,怎么可能是一只蝴蝶?我真想剥开你的脑子,看看你的脑子到底是什么构造,怎么能够想出这么奇葩的问题?” “不,我就是蝴蝶,是蝴蝶变成了庄周!”庄周斩钉截铁地说道。 “哎!”田灵悦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呆瓜啊呆瓜,你明明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是一只蝴蝶呢?” 庄周解释道:“方才我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只蝴蝶,那感觉真的非常真实。所以我就在想,会不会是蝴蝶做梦梦到庄周,其实庄周并不存在。” 田灵悦彻底无语了,“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不是很明显吗?明明是你庄周做梦变成蝴蝶,怎么可能是蝴蝶做梦变成庄周?” “怎么知道不可能呢?”庄周发出一连串的疑问,“你能证明是庄周梦出蝴蝶,而不是蝴蝶梦出庄周吗?既然我方才做的梦如同现实一般真实,又怎么知道现实不是梦,梦不是现实呢?就因为现实比梦境的时间长,就能够确定梦是虚幻的,现实不是虚幻的了吗?” “哈哈哈!”这时,一个约莫六十岁的老者出现在庄周面前,他双鬓染霜,面色红润,仙风道骨,气质非凡,宛如仙翁下凡。老者微笑着看着庄周,“孩子,你的这个问题很有意思。可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庄周和蝴蝶都不存在,他们都是由道物化出来的。” 看到老者,庄周觉得熟悉而又亲切,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同时又觉得他非常的高深莫测,就像一个从天上来的神仙一般。 “庄周和蝴蝶都不存在……都是由道物化出来的……”庄周沉吟半晌,难以理解其中深意,便好奇地问道:“先生,请问道是什么?” 老者缓缓说道:“道,即是万物的本性,万物的本源。” 庄周接着问道:“先生说的道是老聃所说的道吗?” 老者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孩子,有没有兴趣跟着我一起学道?我看你很有修道的天赋。” 庄周摇了摇头,“不行,我父亲不让我学道。他说道家学说是这天底下最没用的学说。如今各诸侯崇尚的是儒家、墨家、法家、纵横家、兵家的学说,他们对道家的学说完全嗤之以鼻。父亲还说,学道并不能入朝做官,学了又有什么用?学道完全就是在浪费时间。” “哎!”老者摇头叹气道:“你父亲还是一如既往的固执啊!” 庄周好奇地问道:“先生,你认识我父亲?” 老者微微点头,“抱歉,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南郭子綦(qi),不久前刚回的蒙邑。我和你的祖父是至交,我可是从小看着你的父亲长大的,自然认识你的父亲。” 庄周点了点头,明白了过来。 南郭子綦微笑着问道:“孩子,若是我能说服你父亲让你学道,你愿不愿拜入我门下,跟着我一起学道?” 庄周挑了挑眉,问道:“可是,道能给人带来什么?道能让人获得真正的自由和快乐吗?” 南郭子綦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只有道才能让人获得真正的自由和快乐,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第2章 弃儒学道觅自由 听到南郭子綦这么说,庄周忽然对道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若是南郭子綦所言不虚,学道真的能够获得真正的自由和快乐,他还真的想跟南郭子綦学道。 然而,庄周对南郭子綦的话半信半疑。他以前也听别人讲过道,得知道都是一些倡导人清静无为,少私寡欲的思想。 庄周认为,道家倡导的清静无为,少私寡欲固然很好,可是仅仅做到清静无为,少私寡欲似乎并无法给人带来真正的自由和快乐。 看到庄周陷入了沉思,南郭子綦立即猜到庄周在想什么。只见南郭子綦认真地说道:“孩子,你从别人那听来的道并不是完整的道。你只有深入地学习道,体悟道,你才会明白道为什么能让人获得真正的自由和快乐。” 庄周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南郭子綦,“先生,你真的没有骗我?我可是老实人,你可不要欺骗老实人啊。” 南郭子綦打趣道:“巧了,老夫也是老实人。放心好了,老实人是不会欺骗老实人的。” 这时,田灵悦拉了拉庄周的衣袖,轻声道:“呆瓜,我已经拜入南郭先生门下了。从明天起,我便开始跟先生学道了。” “啊!?” 庄周甚是惊讶,“你一个女孩子家为什么跟着先生学道?你娘同意了?” 田灵悦露出灿烂一笑,“是啊!我娘同意了!我娘和南郭先生的关系可好了,她二话不说就答应我了。” 庄周很是不解,“可是……你一个女孩子家为什么想要学道?” 田灵悦回答道:“因为先生说了呀,道可以让人获得真正的自由和快乐,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学呢?” 庄周点了点头,“好吧……” 田灵悦提议道:“呆瓜,要不你也一起跟着先生学道吧!不要去学什么儒了,你不是很讨厌学儒吗?你不是说儒家思想是在束缚人的自由吗?” 庄周十分为难地说道:“可是……我家里那个老顽固父亲不让我学道。我觉得先生是不可能说服我父亲的。” 南郭子綦微微一笑,“孩子,我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说服你那老顽固父亲的,你放心好了!” 庄周抱拳感激道:“那谢谢先生了!若是先生真的能够说服我的老顽固父亲,我一定拜先生为师!”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男子的声音,“庄老弟——,我来了——” 只见是一个和庄周年龄相仿的男子在一边招手,一边朝庄周跑来。 庄周叹了口气,抱怨道:“这个懒猪惠施,又迟到!害我又要被姜老先生罚站了!下次再也不等他了!” 原来这个男子便是庄周一直在等的人——惠施。 没一会,惠施便来到了庄周身边,只见他喘着粗气,对庄周嘿嘿笑道:“老弟,不好意思,我又睡过头了,让你久等了!” 庄周没好气道:“你怎么老是睡过头,你是属猪的吗?” 惠施笑着回道:“是啊,我确实是属猪的,你忘了?” “……” 庄周彻底无语了,催促道:“快走吧!等会又要被姜老先生骂了!” 说完,又对南郭子綦道:“先生,我去上学了,麻烦你帮忙说服我那老顽固父亲了!” 南郭子綦微笑着点了点头,“好,好,孩子快去吧!” 说完,庄周便和惠施朝着私塾的方向奔去了。 看着匆匆离去的庄周,南郭子綦由衷夸赞道:“庄周这个孩子,真是个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啊!” 看到南郭子綦对庄周的评价如此之高,田灵悦甚是惊讶,“先生,你说那呆瓜是个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才?不会吧?我承认这个呆瓜想的东西确实和常人很不一般,可我觉得他的想法都太过天马行空,不切实际,这样的人真的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才?” 南郭子綦哈哈一笑,道:“真正的奇才,思想和行为往往都是异于常人的。庄周这孩子,敢于打破常规思维,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东西。光凭这一点,就注定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了。” ………… 路上,庄周一边走一边对惠施道:“惠兄,我打算不学儒了。” “啊?”惠施难以置信地问道:“兄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庄周回道:“我觉得学儒非但无法获得真正的自由和快乐,甚至还会丧失掉自由。所以,我想跟着南郭先生学道,就不学儒了。” “南郭先生?”惠施问道:“是方才跟你聊天的那位老先生吗?” 庄周点了点头,“是的。” “我明白了,你是想让那位老先生说服你父亲,让你父亲同意你学道,对吗?”惠施问道。 庄周回道:“是的,若是先生能够说服我父亲,我以后就不能跟着你一起学儒了。” 惠施不解地问道:“可是,你父亲似乎对道恨之入骨,他怎么可能同意你学道?我实在无法想象。” 庄周认同道:“我也无法想象,所以我没抱多大的希望。” 惠施难以理解地问:“道有什么好学的,道家思想都是些消极避世的思想,不仅不利于做人,也不利于治国。我认为儒家思想挺好的,儒家倡导的仁义和礼乐能够规范人的思想和行为,还能使人心向善,这对做人和治国都能起到很好的效果。” 庄周难以苟同,说道:“你的想法太片面了。仁义和礼乐若是真的能够规范人的思想和行为,天下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混乱了。” 惠施反驳道:“那是因为各国诸侯都不愿意施行仁政,都不愿意遵守周礼,所以天下才会大乱。若是儒家思想能够进入每个人的心中,若是每个人都能够做到孔夫子说的克己复礼,天下又怎么可能大乱?” 庄周义正言辞地道:“我认为仁义和礼乐并不是最好的为人处事及治国之道。处处讲仁义礼,反而会使人丧失掉自由。蝴蝶不讲仁义礼,却比任何人都逍遥快活。我们人为什么不能像蝴蝶一样,不讲什么仁义礼,只是作为单纯的自己来获得快乐呢?” 第3章 庄周惠施相争辩 听完庄周的话,惠施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老弟,你的想法实在是太过天真了。人是人,蝴蝶是蝴蝶,又怎么能够相提并论呢?况且你怎么知道蝴蝶一定是逍遥快活的呢?你能听到它的心声吗?它有告诉你它是快乐的吗?你怎么知道它不是痛苦的呢?就凭它能够自由自在地飞舞,你就证明它活得不苦吗?你没看到那些在天上飞来飞去的鸟,被人用弹弓射下来吗?你没看到那些在地上跑来跑去的兔子,最后落入猎人的陷阱中吗?你说的蝴蝶就和那些飞来飞去的鸟以及跑来跑去的兔子一样,表面看起来快乐,说不定哪天就被人抓来当玩具玩了。说到这里,你还认为蝴蝶是逍遥快活的吗?” 庄周和惠施从小玩到大,他清楚地知道惠施是个怎样的人。惠施非常喜欢和人争辩,每当自己提出一个问题,惠施总是能在其中找到漏洞,并予以反驳。 但庄周并不讨厌这个喜欢争辩的惠施,反而觉得和惠施一同争辩是人生的一大乐趣。 庄周微微一笑,说道:“你方才也说了,是人在用弹弓射天上飞来飞去的鸟,是人在设陷阱捕捉跑来跑去的兔子,是人把蝴蝶抓来当玩具玩。既然如此,错难道不是在于人吗?若是人不用弹弓射天上的鸟,鸟又怎么可能担惊受怕,以至于不敢飞上天空?若是人不设陷阱捕捉兔子,兔子又怎么可能提心吊胆,以至于躲在洞穴里不敢出来?若是人不把蝴蝶抓来当玩具玩,蝴蝶又怎么可能不逍遥快活?这完全是人在破坏这些小家伙们的自由和快乐呀!” “这……”听庄周这么一说,惠施顿时哑言了,毕竟庄周说得非常有理。 惠施没想到庄周会把问题转移到人那里去。但惠施不愿服输,继续争辩道:“我承认人确实破坏了动物的自由和快乐,可弱肉强食就是自然的法则,谁也没有办法改变。哪怕我们人不去捕捉那些小动物,那些小动物也会被比它们更强大的动物吃掉,那结果不也是一样的吗?这样看来,这些小动物其实和人一样,注定会活得提心吊胆。试问它们又有何自由和快乐可言呢?” 庄周沉思了一会,认真地说道:“生命是上天赐给每一个生灵的礼物,没有任何一个生灵不热爱生命。可若是我们将自由和快乐寄托在有限的生命里,那我们永远也不可能拥有真正的自由和快乐。我心里清楚地知道,真正的自由和快乐是超越生死,不受生死束缚的。可是现在的我根本无法看透生死,更无法超越生死。所以我才想学道,希望道能给我最终的答案。” 看到庄周如此的向往自由和快乐,惠施有些惊讶,“你还真是执着于自由和快乐啊!那好吧,既然你认为道有你想要的答案,那便去追求吧!我也不阻拦你了。” 庄周露出会心一笑,“惠兄,要不你也跟着我一起学道,一起去寻找自由吧!” 惠施摇了摇头,“我就算了吧!我惠施最讨厌做的事情就是无为了。人活于天地间,就应该去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怎么能够无为呢?怎么能够如此消极呢?道家的思想实在不适合我,我这辈子是不可能学道的。” 庄周无奈地笑了笑,“我们两人的想法,真可谓是两个极端,就像天和地,永远也不会有交集!” 惠施点了点头,感慨道:“是啊!可是我们依然能够成为最好的朋友,这是为什么呢?” 庄周打趣道:“一定是我庄周脑子有问题,所以才会结交你这样的朋友。 惠施笑了笑,跟着打趣道:“不不不,是我惠施脑子有问题,所以才会结交你这样的朋友。” 庄周摇头苦笑:“惠兄啊惠兄,连脑子有问题你也要跟我争,太过分了吧?那好吧,这次是你赢了。” 说完,惠施哈哈大笑了起来。 庄周、惠施两人的思想和抱负可以说是完全相反,没有任何交集可言。 庄周崇尚自由,他不喜欢读书,不想出人头地,不想做官,只想做一个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人。 惠施则不同,惠施热爱功名,喜好读书,他非常想出人头地,非常想做官,非常想证明自己。 可即便他们的思想和抱负完全相反,对事物的看法也截然不同,他们依然能够越过这些鸿沟,成为了最要好的朋友。 …… 没多久,庄周和惠施便来到了他们上学的私塾了。 刚到大门口,便听到私塾内传来朗朗的读书声。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两人来到他们上课的授课室附近,只见庄周对一旁的惠施道:“你先进去,我跟在你后面。” 惠施猛的摇了摇头,“不不不,你先进去,我跟在你后面。” 庄周没好气道:“是你害我迟到的,你要承担主要责任。” 庄周和惠施都非常害怕他们的先生姜明。姜明是一个非常严厉的教书先生。他对弟子非常严苛,要是有弟子不听他的话,违反了私塾的规章制度,他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惩罚弟子。 正在授课的姜明老先生似乎听到庄周和惠施的声音,只见他脸上浮起一抹怒意,三步并作两步走出授课室,朝庄周和惠施喝道:“庄周、惠施,你们怎么又迟到了!你们还把不把我这个先生放在眼里了?” 看到姜明突然出现,庄周和惠施皆吓了一跳。 惠施连忙道歉:“对不起,先生,下次不敢了。” “还有下次?!”姜明长长地叹了口气,“你们两人简直就是我儒家的耻辱,一点都不懂得守礼!特别是庄周,每次授课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若是你真的那么讨厌学儒,明天就不要过来了!” 面对姜明的斥责,庄周的内心毫无波澜,在心里嘀咕道:“若是南郭先生能够说服我爹,我明天还真有可能不来了!” 姜明淡淡道:“好了,我也不想说太多了,赶紧进去吧!” 第4章 儒家思想与自由 惠施有些惊讶,问道:“先生,这次你不罚我们了?” 姜明冷声问道:“你们很想被我罚吗?” 惠施急忙摆了摆手,笑道:“不不不,一点都不想。谢谢先生的不罚之恩!”说完,连忙拉着庄周走进授课室。 回到授课室后,姜明语重心长地对众弟子道:“昔孔夫子不顾权贵的反对,公然打破陈规,创办私学,开启有教无类的历史先河,其意是为了让更多的人学习仁义和礼乐,希望能通过仁义和礼乐教化世人,拯救如今礼崩乐坏的大周。然夫子用心之良苦,尔等知乎?明乎?当今天下,战乱四起,民不聊生,我等当继承夫子遗志,将我儒家思想传进每个人的心中,让天下人都能够做到仁以待人,克己复礼,使天下恢复太平。然我儒家弟子虽多,却无多少人能够做到仁以待人,更没有多少人能够做到克己复礼,这实在是有违夫子昔之初衷啊!” 众弟子听了姜明的话都感到无比愧疚,都纷纷低下了头,毕竟他们都觉得自己没有做到姜明所说的仁以待人,克己复礼。 然而在众人之中,却有一人不为所动,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那一人即是庄周。 看到庄周毫不在乎的样子,姜明沉声问道:“庄周,我且问你,你是不是不想学习儒家的思想?” 庄周也不隐瞒,直言不讳地回答道:“先生,实不相瞒,我确实不想学习儒家的思想。” 姜明怔了怔,问道:“那你认为儒家思想哪里不好?” 庄周直言道:“儒家思想束缚了人的自由,毁坏了人天然的本性,所以我不喜欢。” “哇!” 说完,整个授课室都轰动了起来,众人都没想到庄周会那么直接地说儒家思想的不是。 这时,有一名弟子怒气冲冲地站起来骂道:“庄师弟!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怎么可以那么厚颜无耻地诋毁我儒家?难道你没有听说过百家之首,非儒即墨的传言吗?可见我儒家是一直被人认可的,若儒家思想真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天下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人信服?” 这个对庄周极其不满的弟子名叫子衍,是姜明先生的得意门生,号称姜明先生的第一大弟子。 庄周平静地说道:“儒家思想对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确实有一定的作用,这不可否定。可是我庄周想要的是自由,这是儒家思想给不了的。” “自由?”子衍问道:“若是儒家都给不了你自由,那还有哪一家的思想能给你自由?” 庄周平静地回答道:“我认为只有道家能给我带来真正的自由。” 说完,整个授课室陷入了沉寂之中。 可没多久,众人都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子衍笑得前俯后仰,说道:“道家?哈哈哈,我没听错吧?你居然说道家能给你带来自由和快乐?道家那消极避世的思想怎么可能让人获得自由和快乐?你有没有搞错?” 庄周认真地说道:“你们在没有深入地去了解道家思想之前,就否定了道家思想,这实在是过于偏颇了。殊不知像孔夫子这样学识渊博的圣人,都能够不辞劳苦地从鲁国跑去周都向老聃求教,为什么你们就做不到呢?你们总是去比较哪家的思想好哪家的思想坏,却不懂得相互学习,相互借鉴,相互取长补短,这不是很可悲吗?我认为道家思想绝不是消极避世的思想,道家所倡导的无为也不是什么都不做,你们一定是误解道家了。” “哈哈哈!”子衍大笑道:“若是道家思想那么好,为什么没有任何一个天子或侯王采用道家的思想治国?在我看来,道家无为而治的思想根本就是个笑话。你仔细想一想,若是国家都无为了,那些杀人放火的盗贼由谁来处置?别的国家打过来了难道我们还要无动于衷任其宰割?若是不推行仁义和礼乐,天下哪里还会有秩序?那不就乱成一锅粥了吗?在我看来,道家无为而治的思想根本就是笑话,这种消极避世的思想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会使问题变得更严重。” 庄周反问道:“子衍师兄对道家的理解有多深呢?你能保证自己绝对了解道家吗?我虽然也不太懂道家无为而治的思想,但我今天看到自由自在飞舞的蝴蝶,忽然觉得无为没有什么不好的。蝴蝶不用学习知识,不一样活得好好的吗?而且活得比人更自由,比人更快乐。反观我们人类,我们学了一大堆知识,天下到头来还是有战争,还是有犯罪,还是有不公,还是有人对人的不人道。试问知识真的能够解决我们的问题吗?真的能给天下带来和平吗?道家无为而治的思想未必不对。我们好好想一想,无为不就是人的本性吗?婴儿没有学习知识,没有任何善恶对错的观念,却拥有发自内心的快乐,这不就证明人的本性是无为的吗?我们学习了很多知识,学会了区分善恶对错,却也使我们丧失了原有的本性,这不是很可悲吗?老聃说过: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有。自从我梦到自己变成一只自由自在飞舞的蝴蝶后,我有点明白老聃说的这段话的意思了。人的天然本性是没有夹杂着任何知识的,就像没有学习知识的蝴蝶一般。当人学习了知识后,每天就知道谈论仁义礼乐、君子小人、善恶对错,使得自己的天然本性遭到破坏,以至于完全泯灭,这不是很可悲吗?知识完全是破坏人天然本性的罪魁祸首,仁义和礼乐完全是束缚人的枷锁。我认为,人的天然本性是最重要的,那是知识学不来,重金买不来的。我们唯有保持一颗清静无为之心,方能守住自己的天然本性。” 说完,整个授课室再次陷入了寂静之中。庄周的这番话,听起来非常有理,众人霎时间都找不到反驳庄周的理由,全都愣住了。 第5章 名利地位皆可抛 可没多久,子衍再次出来反驳道:“庄师弟,你的想法可谓是极其天真且幼稚。你难道不知道人心善变吗?人不仅有七情六欲,秉性也各不相同,有多少人能够像婴儿一样恬然无欲?试问你能做到吗?人性本来就很复杂,若是不通过仁义和礼乐规范人的思想和行为,人就会做出各种各样出格的事情,导致天下大乱。我儒家在规范人的思想和行为上可以说是做到了极致,只要人人都能够做到仁以待人,克己复礼,那么天下必然能够走向太平。” 庄周道:“我并没有完全否定儒家思想,儒家思想确实能够规范人的思想和行为,使天下变得有秩序。可是我之前也说了,我庄周想要的是自由,那是儒家给不了的。” “好了!不要争了!”姜明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叹气道:“庄周啊,看来你的心早已经不在这了。既然你如此热衷道家思想,那便去学习道家思想吧,我也不强求你留下了,毕竟强扭的瓜不甜,从明天开始,你就不用过来了。” “啊!” 说完,众人皆是一惊,他们谁也没想到姜明老先生会直接赶庄周走。 庄周似乎也毫不在乎,只见他平静地说道:“那好吧!看来我庄周和儒家的缘分要到此为止了。总之谢谢姜老先生这三年来的教诲,弟子感激不尽。也谢谢诸位师兄师弟一直以来对我的关心和照顾。” 这时,坐在庄周身边的惠施小声问道:“兄弟,你真的要走?请你三思啊!若是你放弃学儒,你爹会把你打死的!” 惠施非常了解庄玄的脾气。庄玄对庄周一直很严苛。他非常希望庄周能好好学儒,非常希望庄周将来能够做官。 庄周的家族本来是世代为官的,直到他的爷爷庄升中途放弃做官,跑到深山老林隐居修道开始,家族就开始没落了。 庄玄因为庄升中途放弃做官的缘故,不再被宋国国君信任,最终他也没能做官,只能在蒙邑以经商为生。从此,庄家彻底变得没落。 因此,庄玄一直很恨道家,他一直认为是道家毁了自己的家族。所以,他希望庄周不要重蹈他爷爷的覆辙,不要被道家所害。 庄玄可谓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庄周身上了。他非常希望庄周能通过学儒振兴如今衰颓的庄家。 然而事与愿违,庄周似乎天生跟自己的父亲作对一般。庄周就是认为学儒无法给自己带来自由,做官更是在剥夺自己的自由,所以他一点都不想学儒,也一点都不想做官。 庄周微笑着对惠施道:“惠兄,没事的,我会想办法说服我父亲的。” ………… 放学后,庄周收拾好东西正欲离开,却见子衍突然拦在他面前。 子衍的神情十分复杂,对庄周道:“师弟,你真的要放弃学儒?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是在自毁前程?” 庄周知道子衍想说什么。子衍认为,如今的宋国崇尚的是儒家和墨家的思想,对道家思想完全嗤之以鼻。若是庄周放弃学儒转而学习道家思想,将来是很难有机会踏入仕途的。 庄周倒是不在乎,只见他拍了拍子衍的肩膀,淡然一笑道:“师兄,谢谢你的好意!我知道你是在为我的将来着想,可是我庄周不是一个贪图名利的人,即便不做官我也有办法养活自己,就不劳你操心了。” 一旁的惠施也对庄周表示担忧,说道:“兄弟,这世间哪有人不为自己的将来着想的。你不贪图名利,最终苦的可是你的家人以及你自己。姜老先生一直受宋君敬重,只要得到姜老先生举荐,将来是一定能入朝为官的,要不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吧!” 庄周摇了摇头,说道:“惠兄,人生苦短,我不想将有限的时间浪费在追逐名利上。人来到这世间,有着比追逐名利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弄明白人活着的意义,寻找到能让生命走向自由的方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路,没有必要将自己的道路强加在他人身上。你们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你们是知道的,我庄周宁愿做一个穷困潦倒的乞丐,也不愿做一个丧失掉自由的大官。” 说完,庄周便头也不回的离开授课室了。 看着离去的庄周,子衍和惠施皆愣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子衍目光呆滞地对惠施道:“惠师弟,你说庄师弟还是不是人啊?世间怎么会有他这样的人呢?哪有人不爱名不爱利的?” 惠施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也搞不明白我的这位兄弟啊!也许他上辈子就是道家的人吧!” ………… 庄周家中厅堂 一位中年男子与一位老者面对着面跪坐在草席上。 中年男子脸上写满了愤怒,他眼神恶狠狠地盯着老者,就好像见到了仇人一般。 而老者则是抚摸着胡子,笑呵呵地看着中年男子,显得非常的从容淡定。 这时,中年男子难以遏制心中的怒火,只见他拍案而起,怒道:“南郭子綦!你来这里做什么?赶紧出去!我庄家不欢迎你。” 原来这名老者就是南郭子綦,而这个中年男子就是庄周的父亲庄玄。 南郭子綦摸着胡子哈哈一笑,“这么多年过去了,师侄还是一如既往的固执啊!” 庄玄愤愤道:“谁是你的师侄?你当初蛊惑我父亲,让我父亲学什么道,导致我父亲放弃官位,以至于离家十三年不知所踪!是你害我庄家走向没落的,我庄玄对你恨之入骨!” 南郭子綦道:“看来你一直不愿意原谅我啊!” 庄玄大声道:“我庄玄一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你!” 南郭子綦笑着摇了摇头,“名利和地位对师侄来说就这么重要吗?师弟当初身居高位,朝中各大家族又总是在争权,他知道物极必反的自然规律,知道继续做这个官必然会给自己带来灾祸,甚至会害了自己的家族,所以才毅然决然的辞去官职。师侄啊,这可都是师弟的大智慧啊!若不是师弟辞去官职,庄家必然会遭人所害啊!” 第6章 子綦上门来拜访 庄玄完全不认同南郭子綦的话,怒道:“你少在这里信口雌黄!我庄家世代效忠宋国,深得历代国君赏识,怎么可能会有人敢害我庄家。我看害我庄家的人是你南郭子綦吧!若不是你蛊惑我父亲修道,我父亲根本不可能放弃官位,更不可能离家出走,这一切都是你南郭子綦的错!” 面对庄玄的责备,南郭子綦依旧笑容满面,“师侄啊师侄,你父亲能够放弃官位以及荣华富贵,一心一意地修道真的是非常难得。为什么你就不能像你父亲一样,把一切荣辱看淡呢?你父亲也不希望你执着于名和利,在名利中迷失掉自我啊!你还是赶紧回头吧!” 听了南郭子綦的话,庄玄哈哈大笑道:“人生在世,谁不是靠名利而活?你们道家就喜欢说什么不在乎名利的废话!非要装什么清高!等到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因为没有钱治病而离世时,你还会说不在乎名利吗?等到你因为没有钱而被活活饿死的时候,你还会说不在乎名利吗?你们道家口口声声说名利是害人的东西,可你们道家有哪个人不是靠名利而活?不在乎名利,不仅仅是对自己的不负责,更是对自己家人的不负责。没有人想过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没有人想要活在穷苦的恐惧中。名利即便再庸俗,也比你们道家说的什么无为强上一百倍!” 南郭子綦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对于瞎子,无法给他看缤纷的色彩;对于聋子,无法给他听悦耳的歌声;又哪里只是身体上有聋有瞎呢?你这样的人啊,已经被俗物遮蔽住心的眼睛,被名利堵住了心的耳朵,你既看不到生命的实相,也听不到来自源头的声音。你呀你,看似是活着,其实跟死了没什么两样。你虽然有个形体在活着,可是你的心却是死的。你这样的人啊,离死期不远了!” “什么!” 南郭子綦的一番话气得庄玄面容都扭曲了。 庄玄怒气冲冲地指着大门的方向,大声喝道:“出去!你给我滚出去!” 就在这时,家里大门被人打开,两人定睛看去,只见是庄周回来了。 庄周来到厅堂,看到南郭子綦到来,喜上眉梢,立即向南郭子綦打招呼,“先生,你来了!” 南郭子綦微笑着点了点头,“是啊孩子,我来了,可是也快要走了。” 听了南郭子綦这话,庄周感觉氛围有些不对,他缓缓地将视线转向庄玄,看到庄玄一脸怒意,两个拳头攥的紧紧的,便知道大事不妙了。 庄周小心翼翼地问道:“爹……你怎么了?” 庄玄冷冷地说道:“你不用管!”说完,又朝南郭子綦喝道:“赶紧出去!我庄家不欢迎你!” 看到庄玄赶南郭子綦走,庄周连忙阻止,“爹,你为什么要赶南郭先生走?南郭先生完全是一番好意,他都是为了孩儿好啊!” 庄周的这番话让庄玄听糊涂了,只见庄玄挑眉问道:“周儿,你在说些什么?难道你认识这老头?难不成你也被这老头蛊惑了?” 庄周摇了摇头,“先生没有蛊惑孩儿,孩儿是真的想跟先生学道,还望爹成全。” “什么!!!” 听到庄周说要跟南郭子綦学道,庄玄震惊万分,只见他指着庄周,怒道:“你……你这个逆子!你明知道爹对道家恨之入骨,你居然还敢跟南郭子綦学道,你是不是嫌爹命长,想要气死爹?” 庄周连连摇头,“不是这样的,爹。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恨道家,也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讨厌南郭先生。爹也许是对道家有什么误解,也许是误会南郭先生了吧?要不你们再坐下来好好谈谈吧!只要爹愿意好好地跟南郭先生交谈,孩儿相信误会一定会解开的。爹啊,孩儿是真的想学道,孩儿真的想要获得自由。人生短短几十年,孩儿不想虚度光阴,孩儿真的想通过跟南郭先生学道找到那绝对的自由,还望爹成全!” 听了庄周这话,庄玄仰天长叹,“苍天啊!为什么你非要让道家来残害我庄家呢?我父亲被道家残害就罢了,你还要让道家来残害我的儿子,你到底还有没有眼!” 庄周眉毛一挑,不解地问道:“爹,你说爷爷被道家残害是什么意思?” 庄玄坦白道:“周儿啊,爹实话告诉你吧,你的爷爷就是被南郭子綦蛊惑,以至于抛家弃子入深山老林里修道去了的。自从你爷爷为了修道而放弃官位,我庄家便一蹶不振,开始走向了没落。想当初我庄家也是宋国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却因你爷爷的突然离去不再被宋君信任。我庄家之所以会有今天,都是拜南郭子綦所赐,对我们庄家来说,南郭子綦就是我们的仇人,你千万不能跟着仇人学道啊!” 听了庄玄这话,庄周大受震惊,他没想到自己的爷爷居然为了修道而放弃官位以及荣华富贵。 “太棒了!”庄周的眼神里闪烁着佩服之色,忍不住夸赞道:“爷爷能够舍下一切外物一心修道,真是太了不起了!世间能有几人像爷爷一样不贪图名利,一心修道,我真为自己有这样一位爷爷而感到骄傲!我也想像爷爷一样,做到一心一意地修道!” “你……”庄玄彻底懵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坦白非但没有让庄周恨道家,反而让庄周更憧憬学道了。 庄玄严肃地说道:“周儿,我警告你,你不能学道,更不能和南郭子綦有所来往!你必须好好地跟着姜老先生学儒,我庄家的未来就寄托在你身上了,你千万不能让爹失望。” 庄周耸了耸肩,无奈地说道:“爹,孩儿这次恐怕真的要让你失望了。孩儿今天已经在姜老先生面前表态,自己不想学儒只想学道。而姜老先生也成全了孩儿,将孩儿逐出儒家的大门了,孩儿恐怕是学不了儒了,也不可能振兴庄家了。” “什么!!!” 庄玄眼睛瞪得大大的,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7章 苦口婆心劝庄玄 庄玄气得胸口上下起伏,看向庄周的眼神里满是愤怒。他拿起一旁的鸡毛掸子,怒气冲冲地说道:“逆子!我打死你!” 庄周见状一惊,吓得拔腿就跑。 庄玄一边追着庄周,一边骂道:“你这个逆子!敢忤逆爹!我这次非要打死你不可!” 庄周知道自己的父亲有多么的希望自己能够成才,多么希望自己能够振兴没落的庄家。然而自己志不在此,又有什么办法呢?自己不想被名利和地位束缚,只想做一个无拘无束,逍遥自在的人,这有错吗? 庄周其实也不想忤逆自己的父亲,可是他又觉得自己总是顺着大众的想法而活,这跟一个牵线木偶有什么区别?一个人不能有自己的想法,不能走别人所不敢走的道路,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人这一生何其短暂,为什么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呢?就因为每个人都走同样的路,所以自己也要跟着一起走吗? 明明每个人走的这条道路都是死路,为什么还要跟着一起走?明明自己已经看到了曙光,为什么还要朝着黑暗的方向走去? 这个世道啊,每个人都已经醉得不省人事,每个人都不愿意在醉梦中醒来,自己实在是不想跟着众人一起醉。 庄周想得很清楚,自己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做一回人间的清醒人。 “爹!你停一下!”庄周躲到南郭子綦身后,面色突然变得严肃,认真地说道:“爹,孩儿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儿好,孩儿真的感激不尽。可是,孩儿真的不想走一条没有任何自由可言的道路。孩儿只想做一个逍遥自在的人,就像那自由自在飞舞的蝴蝶一样,没有任何烦恼的活着。请爹成全孩儿吧!让孩儿跟着南郭先生学道吧!爷爷愿意放弃一切荣华富贵一心修道,证明道一定是能够让人自由解脱的。孩儿也想像爷爷一样,能有自己的想法和选择,能够勇敢地为自己而活。人生苦短,没有人知道自己能活多久。孩儿实在不想不明不白的来到世间,然后又不明不白地离去。名利固然能让人没有物质上的烦恼,可却无法释放一个人的灵魂。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不知道自己死后会去哪,不知道自己最终的归宿在哪里,就像一个无头苍蝇,在这人世间到处乱窜,活得不明不白。既然道家能够将人从生死的漩涡中拉出来,能够让人明白生命的意义,为什么我们不愿意学道呢?哪怕我们这一生挣了一辈子也花不完的钱财,等到我们死的时候又能将这些钱财带走吗?死生才是大事,若是我们不将死生这件大事给了了,只知道跟着大众一起沉沦在名利的泥沼里,这不是很可悲吗?爹啊,你就成全孩儿这一回吧!让孩儿跟着先生学道吧!” “你……” 听了庄周发自肺腑的发言,庄玄是有所动容的,可庄玄是一个非常固执的人,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被庄周说服。 庄玄亦发自肺腑的对庄周道:“周儿啊,道虚无缥缈,从古至今,没有任何人能够证明道的存在,你又何必去追求一个虚无缥缈的道呢?爹不想你把有限的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事情上,爹只想你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如今这个世道,非常的混乱,各诸侯国长年征战,百姓苦不堪言。人活在世间,若是没有名利和地位,就如同蝼蚁一般,什么时候被人捏死都不知道。名利固然很庸俗,可是名利带来的益处却是肉眼看得见的。而道就不一样了,道既看不见也摸不着,没有任何人能证明有道的存在,你若是去追求一个虚无缥缈的道,到头来难免如竹篮打水,只会落得一场空。爹不希望你那么傻,不想你被人骗,如今我们庄家,唯一能仰赖的人就是你了。你不能像你爷爷一样,弃庄家于不顾,跑去修什么道啊!你赶紧去跟姜老先生道歉,你必须好好地跟着姜老先生学儒。若是你没有得到姜老先生举荐,我庄家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庄周摇头道:“不,我是不可能再学儒了!就算爹让我回去,姜老先生也不会举荐我了,我回去又有什么用?我知道爹是为孩儿好,可是孩儿之前也说了,孩儿想像爷爷一样,为自己而活。爹说道是虚无缥缈的存在,不值得追求。可是不亲自去证明,又怎么知道道不存在呢?这世间的人就是因为道显得虚无缥缈,都不愿意花费精力去求道,所以才无法了悟道是什么。孩儿实在不想浑浑噩噩地过一生,孩儿想要了悟大道,孩儿想通过大道获得自由,请爹成全孩儿吧!” 看到庄周那无比坚毅的眼神,庄玄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没用了,自己的这个儿子是铁了心要跟着南郭子綦学道了。 然而庄玄还是放不下庄家,他一直以来都想让庄周通过学儒振兴庄家。若是庄周不学儒,跑去学什么道,那自己儿子这一辈子就毁了,庄家也因此完蛋了。 “不行!”庄玄终究还是不愿意答应儿子的请求,说道:“若是学不了儒,那便去学墨,我明日会去求墨家巨子,让你跟着他学习。总之你不能学道,道是这天底下最没用的学说,你学道是不会有任何前途的。” 庄周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的父亲顽固,可没想到会如此顽固,他如今也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这时,南郭子綦哈哈一笑道:“师侄啊师侄,周儿说出那么感人肺腑的话也没能打动你,你真是铁石心肠啊!” “住嘴!”庄玄怒视着南郭子綦,厉声道:“我庄全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祸害我儿子的!你赶紧离开吧!” 南郭子綦抚须笑了笑,“罢了罢了,你不就是想让周儿当官吗?那好吧!只要你让周儿跟着我学道,我会让城主封周儿一个官当的。” “啊!?” 此话一出,庄周和庄玄都惊呆了。 庄周急忙摆手道:“先生,我不想当官,你是知道的!” 庄玄陷入了沉思,他知道南郭子綦和蒙邑的城主关系很好,若是南郭子綦去求蒙邑的城主,说不定自己的儿子真的能谋个一官半职。 第8章 庄玄同意子学道 面对南郭子綦提出的这个条件,庄玄心动了。他清楚地知道,庄周若是不靠关系,是不可能有官当的。毕竟自己这个儿子胸无大志,毫无抱负,就喜欢想些不切实际的事情。哪怕强行让他学儒或学墨,必然也是心不在焉地学,这样是不会有任何出息的。 庄玄陷入犹豫之中,虽然南郭子綦开出的条件很合自己的心意,可他却很难答应南郭子綦。毕竟南郭子綦是害自己家族走向没落的罪魁祸首,而且自己方才还说“我庄玄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祸害我的儿子。”这样的话。若是答应了南郭子綦,自己岂不是很没面子。 南郭子綦似乎看穿了庄玄的心思,欲擒故纵道:“师侄啊师侄,你不是想振兴庄家吗?如今机会来了,却还在这里犹犹豫豫,我实在不知道你在犹豫什么。若是你不答应我以后就不理你了,那我可要走了。”说完,抬起腿欲往大门走去。 “且慢!”看到南郭子綦要走,急得庄玄连忙伸手制止。 “我……我……我……”庄玄说话结结巴巴的,他想答应南郭子綦的要求,但又感到难以启齿,毕竟自己的这一行为会严重地打自己的脸。 南郭子綦回过头来,没好气道:“你什么你,你这死要面子的老顽固!你到底答不答应,不答应我可要走了!” “罢了罢了!我答应你就是了!”庄玄低着头,难为情地说道。 南郭子綦哈哈一笑,“这就对了嘛!” “但是!”庄玄沉声警告道:“你必须说到做到,若是你敢骗我,我庄玄绝不放过你!” 南郭子綦笑着承诺道:“放心吧师侄,我南郭子綦从来不骗人,我保证你儿子将来有官当!” “如此便好!”庄玄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老实说,我本来不想让周儿跟你学道的。可我知道周儿的性子,周儿不想做的事情,哪怕我逼他做,他也不会用心去做的。既然周儿铁了心要和你学道,那我便成全他一回。我不知道你们道家所说的道究竟是什么,我只知道道无法给人带来任何实际上的利益。我庄玄是个实在人,我只想做对自己以及家族有利的事情,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事情上。当初父亲为了修道宁愿放弃荣华富贵,放弃官位,放弃家庭,我实在感到难以理解。我实在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道而放弃一切。” 南郭子綦认真地说道:“师侄啊,我老实告诉你吧。道可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它可是实实在在,真实不虚的存在。道是万物的本性,万物的起源,世间没有任何一物不是道,也没有任何一物能够离开道。可即便世间人人都是道,人人都不离道,可人的心中却没有道。没有道的人心,就像周儿说的无头苍蝇一般,只会到处乱窜,活得不明不白。道是一切的枢纽,我们唯有了悟道,并且成为道,才能进入那无生无死,无苦无痛的自由之境。师侄说道是无用的东西,可我却认为世间无一物比道更有价值。不明白道为何物的人,就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一般,他们看似有一个身体在活着,心却是死的。与其说他们是活的,不如说他们已经死了。他们的心总是跟着外物走,每天都活在欲望和恐惧中。他们得的时候会笑,失的时候会哭,心完全不能自主。试问这样的人能有什么生机?能有什么自由可言?他们就像一个牵线木偶一般,就算不死,活着又有什么意思?这世间的人啊,都已经迷失掉自我了。他们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死亡。他们只知道别人做的事情自己也要跟着做,别人不愿意做的事情,自己也不能做,否则自己就会成为异端,就会被人排挤。因此,这世间真正愿意修道的人真的很少,而愿意修道了又能坚持下去就更没多少个了。修道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心不诚,志不坚的人很难在这条道路有所成就。这世间的人啊,只喜欢用五色、五音、五味来麻痹自己,他们好逸恶劳,贪生怕死,眼里只有财色、名利、权力、地位、虚荣。哪怕有人将道传进他们耳朵里,他们也是左耳进右耳出,并肆无忌惮地嘲讽道,把道贬得毫无价值。这世间的人啊,都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他们认假为真,宁愿做一辈子的糊涂虫,也不愿意在醉梦中醒来。我道家祖师老子怜悯世人,于函谷关着下《老子》一书,并让徒弟尹喜传于后世,其意是为了让世人迷途知返,返璞归真。然世人不知我道家祖师之意,妄自猜疑,将我道家祖师辱为消极避世,愚民害人的恶徒。噫!悲哉哀哉!世间迷徒不识我道家祖师之良苦用心,实在可悲!” 听了南郭子綦这番话,庄玄感到有些惭愧。他承认自己确实不懂道家思想,更不明白道是什么,自己就和世间绝大多数人一样,只要道没有给自己带来任何眼前利益,便斥为无用的东西。庄玄也知道自己的想法过于偏颇了,他也不是一个完全不讲道理的人,若是自己真的误会道家,自己也会承认错误的。 “哎!”庄玄叹了口气,说道:“我承认自己的想法确实过于主观和偏颇了。也罢,周儿愿意学道便去学吧!爹不阻止你了!” 此话一出,庄周又惊又喜,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这个老顽固父亲居然开窍了。 庄周低声问道:“爹,即便我将来不做官,你也同意我学道吗?” “不行!”庄玄毅然决然的反对道:“官必须得当!否则没得商量!” 庄周可一点都不想当官,他一直认为当官是在束缚自己的自由。他追问道:“为什么?” 庄玄回答道:“我之前也说过了,如今这个世道太过混乱,人若是没有个一官半职,是很难在世间生存下去的。若是你不愿意当官,那便没得商量!” 第9章 欲明真心见真性 庄周感到很绝望,他本以为自己的父亲开窍了,没想到还是这般固执。 “若是爹非要我做官,那我便不学道了!”庄周性子也很倔强,他说过不想做官那就是真的不想做官,他可不会那么轻易妥协。 庄玄怒上心头,指着庄周骂道:“你这个逆子!爹允许你学道你还不知道感恩戴德,还想跟爹谈条件是吧?” 庄周皱眉问道:“爹,你忘记兄长是怎么死的了吗?难道不做官就养活不了自己吗?做官就一定能让人平安度过一生吗?你难道不知道官场的黑暗吗?你不知道多少当官的人被陷害致死的吗?昔关龙逄遭斩首,比干遭掏心,苌弘被掏肚,伍子胥被抛尸江中,此四人都是忠贞爱国的忠臣,却落得个如此下场。忠臣尚且没有好的下场,更何况那些不忠之臣呢?试问当官到底有什么好的?当官虽然能保证自己不挨饿,可也使自己丧失掉了自由。我庄周为了自由,宁愿每天喝稀粥,食糠糟,也不愿意当官!” “你……”庄玄忽然不知道怎么反驳庄周了,毕竟庄周说的话有一定的道理。 春秋战国时期,是历史上一个非常混乱且黑暗的时代。这个时期的国家总是为了土地和霸权争个你死我活,导致天下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当时人类的平均寿命只有三十一岁,可想而知,当时的人活得有多不容易。而且当时庶民的地位非常低贱 ,被贵族视为猪狗,根本没有任何人权可言。正因如此,庄玄才会如此在乎官位。 庄玄叹气道:“周儿啊,爹都是为你好啊,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如今这个世道,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其他说再多也没用。你不用再说了,你就好好跟着南郭子綦学道吧!不要再操心当官的事情了!” “爹啊——”庄周长长地叫了一声。他很无奈,他知道庄玄是不会再改变主意了。 南郭子綦走到庄周身边,拍了拍庄周的后背,安慰道:“周儿啊,你不用想太多了,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寻找到心的自由,只要你找到了,哪怕天塌下来,你都是自由的。若是你没有找到心的自由,哪怕你摒弃一切俗物,那也是不自由。” “心的自由……”庄周对南郭子綦所说的‘心的自由’非常感兴趣,问道:“先生,可以说说什么是‘心的自由’吗?” 南郭子綦点了点头,回答道:“心是一切的中心,天地由心而来,万物亦由心而出,生死亦是由心而造。一个人自不自由在于他有没有明得真心,见得真性。若是你能明得你的真心,见得你的真性,并一心一意地安住在你的真心真性上不再出来,那你便自由了。” 听了南郭子綦这番话,庄周更加的向往道了。 庄周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南郭子綦,“那好吧!我相信先生!我也懒得想那么多了,我要好好跟着先生学道,争取早日找到心的自由!” 南郭子綦笑呵呵地看着庄周,说道:“好好好,周儿乃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只要周儿好好跟着我学道,会很快就明得真心,见得真性,找到心的自由的。” 庄周闻言大喜,他现在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听南郭子綦讲道了。 就在这时,家中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众人定睛望去,只见是庄周的母亲元兰和庄周的妹妹庄瑶回来了。 “哥哥——!” 庄瑶远远地朝庄周挥手,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妹妹!娘!”看到自己的母亲和妹妹归来,庄周也是十分的开心。 因着元兰带着庄瑶回娘家探亲的缘故,庄周已经接近半个月没能见到自己的妹妹和娘亲了,不知道有多思念两人。 庄瑶笑嘻嘻地来到庄周身边,对庄周撒娇道:“哥哥,妹妹想死你了!” 其实,庄瑶并不是庄周的亲生妹妹,她是庄周十岁那年,从外边捡回来的。 当时正处寒冬,庄周和惠施在外边玩,见有一个约莫八岁的小女孩晕倒在路上,两人出于好奇,便凑近一看。 他们看到小女孩冻得面色苍白,嘴唇发黑,肩膀上还有箭伤,生命处在危急时刻,若不及时救治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为了救小女孩,庄周二话不说就将小女孩背回家中救治了。 后来,在庄周以及医师的帮助下,小女孩也脱离了生命危险,当时小女孩不知道有多感激庄周。 庄周当时问小女孩的身世,小女孩却闭口不语,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几经追问下,小女孩只说自己是个被遗弃的孤儿,无家可归。 庄周看到小女孩如此可怜,出于同情,便下跪求庄玄和元兰收留小女孩。 本来庄玄是不想答应庄周的请求的,毕竟家里不富裕,若是再养多一个人,会有很大的经济负担。但看到庄周一直软磨硬泡,死缠烂打,为了让小女孩留下来,又是下跪,又是绝食,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最后,庄玄实在拿他没办法,便只能答应他了。 后来,小女孩被庄玄夫妇收为义女,并给她取了一个名字——庄瑶。因此,庄瑶也顺理成章地成为庄周的妹妹了。 庄瑶一直很感激庄周,可以说没有庄周,她如今已经不在人世了。 庄瑶非常喜欢自己的这个哥哥,她几乎每天都黏着庄周,和庄周形影不离的。 庄周也很宠自己的这个妹妹,无论妹妹做些什么,他都不会和妹妹计较。 庄瑶眨着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对庄周道:“哥,下次你跟瑶儿一起回外婆家吧!没有哥哥陪瑶儿,瑶儿无聊死了。” 庄周十分宠溺地摸了摸庄瑶的脑袋,道:“好,下次哥哥陪你回去!” 听到庄周这么说,庄瑶高兴得跳了起来,“太好了!瑶儿最喜欢哥哥了!” 说完,庄瑶的视线转移到了南郭子綦身上,她从未见过南郭子綦,感到很好奇,“哥,这位老爷爷是谁?” 庄周回道:“这位老爷爷马上就是哥哥的师傅了,哥哥要跟着他老人家好好学道。” “啊!” 庄瑶有些惊讶,小声问道:“可是……哥哥不是在学儒吗?而且……爹同意哥哥学道了?” 第10章 学道之日终到来 庄周点了点头,“是啊,在南郭先生的帮助下,爹同意我学道了。至于放弃学儒一事,我已经被姜老先生赶走了,是不可能再回去了。” 听了庄周的回答,庄瑶和元兰皆是一惊。 元兰难以理解地问道:“周儿,你学儒学得好好的,怎么会被姜老先生赶走呢?” 庄周将事情的缘由说了一遍,元兰才明白了过来。 元兰叹气道:“你啊你,尽想些有的没的事情,你爹明明对你寄予厚望,你却……哎!罢了,娘也懒得说你了,既然你一心想要学道,而且你爹也答应你了,你就安心地跟着南郭先生学道吧。” 庄周闻言大喜,感激道:“谢谢娘!” “哥,我也想跟着你一起学道,可以吗?”庄瑶抬头望着庄周,眼神里充满期待。 庄周耸了耸肩,道:“这我可做不了主,你去问爹吧,他同意的话应该没问题。” 说完,庄瑶立即跑到庄玄身边,拉着庄玄的手,撒娇道:“爹,我的好爹爹,瑶儿也想学道,可以吗?瑶儿天天待在家里闷死了,瑶儿也想听南郭先生讲道。” 庄玄没好气道:“你这丫头,你哪里是想学道,你就是想黏着你哥罢了,别以为爹不知道。” 被庄玄识破了心思,庄瑶的脸“唰”的一下红了,就像熟透的苹果。 然而庄玄也没有阻止庄瑶,反而答应了庄瑶,“罢了,既然你闲着没事,那也跟着南郭子綦学道去吧。” “太好了!”庄瑶兴奋得跳了起来,十分感激地说道:“爹爹对瑶儿最好了!瑶儿谢谢爹爹!”说完,又跑到庄周身边,十分开心地说道:“哥,瑶儿可以跟着你一起学道了!” 庄周微笑着点了点头,旋即转头问南郭子綦:“先生,我妹妹也想跟着你学道,可以吗?” 南郭子綦点了点头,“当然可以,我道家不会拒绝任何一人。” 庄周大喜,立即对庄瑶道:“妹妹,快谢谢先生。” 庄瑶立即向南郭子綦行礼,“瑶儿谢谢先生!” 南郭子綦微微一笑,道:“不客气。” 这时,庄玄神情凝重地向南郭子綦走来,问道:“南郭子綦,我爹现在在哪?快告诉我。” 南郭子綦沉默了一会,说道:“师侄啊,师弟正处在修道的关键阶段,他不希望任何人去打扰他,所以我不能将他的下落告知于你,抱歉!” 庄玄感到难以理解,“修道真的有那么难吗?连见自己亲人一面都不行?” 南郭子綦回答道:“并不是难不难的问题,师弟只是暂时不想让人打扰他罢了。” “哎!”庄玄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到庄玄失落的模样,南郭子綦安慰道:“师侄不必担心,师弟说了,过段时间他会回来看望你们的。” 庄玄微微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后来,庄周和庄瑶在家中行拜师之礼,正式拜南郭子綦为师,跟随南郭子綦学道的日子终于就要开始了。 ………… 第二日一早 庄周、庄瑶以及田灵悦来到南郭子綦的家中,开始跟随南郭子綦学道。 他们来到厅堂,发现除了南郭子綦外,还有两个陌生的男子。其中一个男子长得很高大,约莫二十五岁,面相很和蔼,宛如冬日的暖阳,看起来像个容易亲近的人,他负手而立,站在南郭子綦身边。而另一个男子则和庄周年龄相仿,穿着十分华丽,相貌堂堂,肤色白皙,似乎是一个贵族人士,正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 南郭子綦看到三人到来,笑盈盈地说道:“孩子们都来了,快坐下吧!” “是!”三人应了一声后,便找位置坐了下来。 南郭子綦首先向三人介绍身边的男子:“首先向你们介绍,这位是你们的大师兄,他是最早跟着我学道的,名叫颜成子游。” 颜成子游很有礼貌地向三人行了个礼,“各位师弟师妹,你们好!” 三人也很有礼貌地行了个礼,“大师兄好!” 接着,南郭子綦又向三人介绍另一个男子,“这位是你们的二师兄,他也是不久前跟着我学道的,名叫蒙远,乃蒙邑城主之子。” 听说蒙远是蒙邑城主之子,庄周三人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蒙远微笑着向三人作揖,“师弟师妹们好!” 三人亦向蒙远作揖,“二师兄好!” 紧接着,南郭子綦又向颜成子游和蒙远介绍庄周三人。 庄周环顾了一下四周,没见到其他人在,便好奇地问:“师傅,您的家人都不在家吗?” 南郭子綦回道:“他们都出国去了。” 庄周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难怪家里如此冷清。” 寒暄几句之后,南郭子綦开始正式授课。 南郭子綦对众人道:“孩子们,你们愿意跟着我这个糟老头子学道,我真的感到很欣慰。如今这个世道,真正愿意学道的人真的少之又少。而愿意学道了,又能够坚持不懈地修下去的人就更少了。从前,我身边也有很多弟子跟着我修道,可是能坚持下去的弟子没有几个,大多都在中途放弃了。” 田灵悦好奇地问道:“师傅,修道真的那么难吗?为什么那么难坚持下去?” 南郭子綦回答道:“修道确实不容易。毕竟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付出有所回报,若是自己付出没有得到回报,就会渐渐失去耐心,最后实在难以忍受就会选择放弃。” 田灵悦有些惊讶,“这么说来,修道在短期内是很难有见效了?” 南郭子綦回答道:“修道短期内有没有见效完全因人而异。心性单纯,悟性高,能够将自己的心从外在事物中收回来,做到一心一意地专注于道的人,短期内就会有见效。而那些心性不纯,悟性低,又不肯下苦工,心很难从外在事物中收回来的人,他们是很难在短期内有见效的。” 庄瑶问道:“师傅,那怎样才算心性单纯,悟性高?” 南郭子綦回道:“心性单纯,指的是心中没有过多的杂念和执着,没有过重的分别心,就像婴儿一样,不识不知,简单淳朴。悟性高,指的是师傅一讲道,就能够理解正确,不至于走偏。若是一个人心性既单纯,悟性又高,那么他修道将会进步得非常神速。若是悟性不高,但是心性单纯,也能在师傅的帮助下有所成就。可若是悟性高,心性却不单纯,又不肯下苦工,这样就很难有所成就了。至于悟性不高,心性又不单纯,又不肯下苦工,就更不用说了。所以,心性的重要性永远排在第一位,努力的重要性排在第二位,悟性的重要性则排在第三位。赤子之心非常难得,顽强的意志力也来之不易,若是你们能够拥有一颗赤子之心,并且愿意坚持不懈地修下去,那么修道对你们来说就不算难事。” 庄周问道:“师傅,难道心性很难靠后天的努力成长起来吗?” 南郭子綦回道:“心性能不能成长起来,主要看个人的愿心足不足够强大。若是一个人修道的愿心足够强大,能够不畏惧任何艰难险阻,一心向道,那么他的心性是很容易成长起来的。” 第11章 学道修道之目的 南郭子綦接着道:“在开始正式授课之前,为师想问你们一个问题。为师想问一下你们,你们都是为了什么而来学道的?首先由远儿来回答。” 蒙远回答道:“我想通过修道获得神通和长生。” 南郭子綦点了点头,紧接着又问田灵悦:“悦儿,你是为了什么而来学道的?” 田灵悦沉思了一会,回答道:“我想知道神为什么会创造这个充满苦难的尘世,我想知道如何能够通过修道解脱生死。” 南郭子綦点了点头,又问庄瑶:“瑶儿,你呢?你是为了什么而来学道的?” 庄瑶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当然是为了我的……”话没说完,庄瑶便觉察到了不对劲,连忙用手捂住嘴巴。 庄瑶感到很庆幸,幸好自己没有将“哥哥”两个字吐出来,要不然就羞愧死了。 南郭子綦微笑着问道:“为了你的什么?” 庄瑶尴尬地笑了笑,顿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说话结结巴巴的,“为了我的……唔……为了我的……” 她眼珠子转了转,忽然有了答案,“为了我的幸福!我想知道,修道如何让自己变得幸福!” “嗯。”南郭子綦点了点头,又问庄周:“周儿,你呢?你又是为了什么而来学道的?” 庄周认真地回答道:“当然是为了自由。我非常非常渴望自由,比任何人都要渴望。可是我的人生充满了限制,使我感受不到任何自由。人从出生开始,就已经注定不自由了。人为了生存不得不学习知识,为了金钱不得不劳作,为了人际关系不得不讲礼,为了长寿不得不养生,为了面对人世间的各种天灾人祸,不得不花费大量精力去解决问题。总之,人活在世间就是不自由。我学道不为别的,纯粹就是为了找到自由。” “很好!”南郭子綦由衷地欣赏庄周,说道:“周儿对自由的渴望一定会化为无穷动力,帮助周儿悟道成道的。” 说完,又对众人道:“好了,现在为师都知道你们是为了什么目的而来学道的了。首先恭喜你们,你们所说的目的都能够通过修道来实现。远儿想要通过修道获得神通和长生,这是可以实现的。悦儿想知道神为什么创造这个充满苦难的尘世,想通过修道解脱生死,这也是可以实现的。瑶儿想要通过修道获得幸福,这当然也可以实现。而周儿想要通过修道获得自由,这当然也没有问题。” 话一说完,众人脸上皆浮现出惊喜之色。 蒙远难以置信,再次向南郭子綦确认,“师傅,修道真的可以获得神通,和长生吗?” 南郭子綦回答道:“神通到达了一定的境界自然会有。但长生并不是修道的目的,也不是修道的终点,无生才是。” “无生?”蒙远难以理解无生的含义,又问:“师傅,什么是无生?” 南郭子綦回答道:“长生终究离不开形体这个躯壳,只要有形体就会有忧患,就会有束缚。就如老子所言: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所以,但凡想要彻底解脱生死,获得自由的修道之士,都是以无生为最终目标。无生乃是与太虚同体,也就是与道合为一体,万物皆会朽坏,唯道与元神永垂不朽。修道唯有修到无生之境,方为最妙,到了这里才能称之为成道。” 说完,众人都惊呆了,谁也没想到道会如此玄妙。 蒙远又问:“师傅,那无生之境会不会很难到达?资质一般的人有可能到达吗?” 南郭子綦回答道:“无生之境确实很难到达。这世间能够到达无生之境的人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要到达无生之境,就必须化尽群阴,但凡心中还有一点阴渣留下,都无法到达无生之境。” 蒙远问道:“什么是化尽群阴,这个“阴”指的是什么?” 南郭子綦回答道:“阴指的是人心,也就是识神。唯有将人心化尽,不留下一点残渣,道心才能长存。只要道心长存,便可从后天返回先天,进入无生无死之境。总之这些说来话长,后面授课我会详细跟你们解释的。” 庄周问道:“是不是到达无生之境,便能获得自由了?” 南郭子綦点了点头,“没错,只要到达无生之境,便可超脱阴阳五行之外,不再为造化所拘,此即是彻底地获得了自由。” 庄周又问:“那意思是说,只要我们还在肉身中,便没有任何自由可言了?” 南郭子綦摇了摇头,“非也非也,即便我们的灵魂深陷于肉身之中,可我们的精神却可以选择自由或是不自由。我们可以让自己的精神遨游于道的无穷之境,从而感受到心的自由。” “让自己的精神遨游于道的无穷之境……”庄周沉吟半晌,难以理解其中深意,又问:“师傅,如何让自己的精神遨游于道的无穷之境?” 南郭子綦回答道:“其实,我们的精神一直是自由的,可是我们却将自己的精神囚禁在各种各样的事物上。只要我们还着眼于外物,就等于是在囚禁自己的精神,就不可能让精神获得自由。我们唯有放下一切外物,让自己的精神进入道的虚无之境,我们方能获得自由。” 庄周接着问道:“道的虚无之境指的是什么?” 南郭子綦回答道:“虚者,虚人心也。无者,无人身也。道的虚无之境既无人心,也无人身,只有一点真灵存在。唯有做到身心两忘的人,方能进入此境。” 蒙远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议,问道:“师傅,人真的可以做到身心两忘吗?这似乎太难了吧?人活于世,有如此多的牵绊,如何能够做到身心两忘?” 南郭子綦笑了笑,回答道:“这就是修道最难的地方。人总是执着于名和形,利与弊,稍微有所失去就难以忍受,试问这样又如何能够做到身心两忘呢?修道必须要将一切外物都放下,使自己的心一尘不染。唯有如此,才能让自己的精神遨游于道的无穷之境,从而感受到心的自由。” 第12章 天地万物之起始 南郭子綦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好了,咱们开始授课。今天咱们来说说,什么是道?天地万物是怎么来的?老子曰:道可道,非恒道也;名可名,非恒名也。由此可知,道是不能说的,能说出来的道就不是恒常的道了。” 田灵悦不解地问道:“师傅,为什么道不能说?不能说我们怎么知道道是什么?” 南郭子綦回答道:“这就好比葡萄的味道,我说葡萄是甜的,难道甜就是葡萄真正的味道了吗?苹果也是甜的,难道苹果就是葡萄吗?所以,想要知道葡萄的真正滋味,唯有亲自去品尝才会明白。靠语言描述是无法明白葡萄的真正滋味的。同样的,靠语言文字描述出来的道,已经不是真正的道了,唯有亲身去体验道,才会真正明白道是什么。” 田灵悦似懂非懂,又问:“可是,道既看不见也摸不着 ,又如何能够体验得到?” 南郭子綦回答道:“道虽然看不见,摸不着,虚无缥缈,但虚无之中却含妙有,这妙有是可以体验得到的。” 田灵悦难以理解地问:“什么是虚无之中含妙有?” 南郭子綦回答道:“这妙有是无法通过语言文字说出来的,说出来就不是妙有了。你们唯有亲自进入道中,才会明白这妙有是什么。老子云:常无欲,以观其妙。意思是说,只有将自己的心彻底放空,才能进入道的虚无之境,从而体验到此妙有。好了,你们已经知道道是不可说的了,那就唯有亲身体验一途去了悟道是什么了。在告诉你们体验道的方法之前,我们先来说说天地万物是怎么来的。” “老子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那么,老子所说的一、二、三到底是指什么呢?” “这一切都得从源头处开始说起。” “在无始之始,也就是天地未生之初,只有一个无形无相,无声无臭,无生无死,永恒不变的道存在。这个道又称之为无极。” “后来,道之中忽然出现一点灵光,这一点灵光并不是什么可见的光,只是一点神识。这一点神识包含阴阳、五行、四象、八卦。阴阳、五行,四象、八卦皆由它而出。这一点神识是神与气的总称,又曰先天一气,又曰太极,也就是老子所说的“一”。” “紧接着,这一点灵光向外发散,先天一气便化为了阴阳二气。阳气轻清,上浮为天,阴气重浊,下沉为地,天地因此得以生焉。此即是老子所说的“二”。” “后来,阴阳二气交感生出了和气。阴、阳、和三气就是老子所说的“三”,此三气又代表天、地、人三才。” “最后,在阴、阳、和三气的共同作用下便生出了万物。此即是万物的由来。” 田灵悦张大了嘴巴,感慨道:“原来天地万物是这么来的……太神奇了……那这一切是自然而然发生的吗?” 南郭子綦点了点头,“是的,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 田灵悦又问:“那师傅是怎么知道的呢?” 南郭子綦回答道:“其实,我们处在后天中也是可以返回先天一探究竟的。只要我们回到先天,便可知道道的造化了。” 庄周好奇地问道:“师傅,请问怎么从后天回到先天?” 南郭子綦回答道:“我们每天至少有两个时辰处在先天中。当我们睡觉时,我们的精神就是处在先天中的,只是你们不自知罢了。” 庄周点了点头,“原来睡眠是处在先天中啊。” 南郭子綦道:“然而你们返回先天却不能做主,这就是你们无法明白道之造化的缘由。” 庄周又问:“师傅,那我们怎样才能在返回先天的时候做主呢?” 南郭子綦回答道:“唯有认认真真,踏踏实实地修行,让自己的元神定于道中,方能在先天中做主。有道的圣人睡觉不做梦,即便做梦也能在梦中保持清醒。普通人睡觉很少有不做梦的,而且很少人能在梦中保持清醒。做梦,是魄在制魂,魄胜于魂,魂不能自主,因而做梦。魄为识之体,识为魄之用。魂为神之体,神为魂之用。不修道之人总是专注于外物,故识神都很强。识神强,魄就会制魂,所以梦就会多。而修道之人能够反观内视,能够一心一意地专注于道,故能够将元神锻炼得非常强大。元神一旦变得强大,魂就能制魄,所以能够少梦甚至无梦。” “我们道家修炼,修的就是元神。元神无生无死,万物皆会朽坏,唯道与元神不坏。只要我们将识神给降服,让元神当家做主,使元神与元气混融为一,便可超脱阴阳五行之外,进入那无生无死之境。” 蒙远问道:“真的有人能在梦中保持清醒吗?我怎么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 南郭子綦回道:“这都是因为你们的识神强过元神的缘故。若是你们每天晚上睡觉都会做梦,证明你们的识神非常强大。若是你们睡觉很少做梦,或是能够做一些很灵性的梦,或是能在梦中清醒过来,那证明你们的元神强过识神。梦境是一面镜子,它能反应出我们当下的心境和修为,你们想知道自己修行有没有进步,完全可以以梦境作为参考。” 庄瑶问道:“很灵性的梦指的是什么?” 南郭子綦回答道:“也就是心境与道契合的梦。例如,我在梦中梦到自己生了一场大病,就快要死了。但是我一点都不感到害怕,因为我相信自己是无生无死的道,死亡根本就不存在,没什么值得害怕的。这就是很灵性的梦。能做出这种梦,证明自己的心境非常接近道了。” 庄瑶点了点头,又问:“那我们做开心的梦或是噩梦又代表些什么?” 南郭子綦回道:“不管是噩梦也好,开心的梦也罢,只要不是与道相关的梦,就都是识神在用事。噩梦反应出我们在害怕某些事物,开心的梦反应出我们想要获得某些东西,此两者皆是因执着于外物而有。做这些梦只能证明自己的心偏离道。若是自己一直在做这些梦,就应该知道自己严重的被外物乱了心,这时候就要学会放下。唯有如此,才能使自己的心重归于大道。” 第13章 神气相合化谷神 经过南郭子綦对梦境由来以及梦境象征意义的解析,众人也明白了梦境这一面镜子的重要性。 梦境能够很好地反应出做梦之人的心境。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修道之人以梦为镜,便可知道自己的心中有什么东西没放下,也能够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修行处在什么阶段。 南郭子綦道:“好了,你们还有什么问题要问的吗?” 庄周问道:“师傅,道为什么要生出天地万物,它不生不行吗?我认为道生出的这个世间一点都不好。这世间充满了杀戮,充满了战争,充满了天灾人祸,人每天要为生存而烦恼,为金钱而奔波,这一点都不自由,一点都不快乐,而世人所追求的快乐我认为也只是在苦中作乐罢了。我很想知道,道创造出这个世间的意义是什么?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南郭子綦回答道:“周儿啊,道没有创造天地万物,天地万物是由道生出的这个“一”创造出来的。况且,“一”所创造出来的一切并不是真实的存在,就像我们晚上做的梦一般虚幻不实。起初,“一”就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它什么都不知道,它不知道自己与道一体,不知道自己的识一往外照,就能够创造出阴阳五行,就能够生天生地生万物。这世间确实让人不自由,因为这里并不是我们真正的家园。我们真正的家园在道中,我们唯有通过修行,从后天返回先天,我们才能跳出阴阳五行之外,不至于再落入后天继续经历生老病死。这个世间本身是毫无意义的,毕竟这里不是我们真正的家园。我们活着的唯一意义就是通过修行返回先天,终结一个接着一个的出生,进入那无生无死之境,彻底获得自由。” 庄周难以理解地问道:“世间万物明明如此真实,怎能说是虚幻的呢?” 南郭子綦回答道:“如果我告诉你们,你们的人生只是一场很长很长的梦,你们信吗?你们没有亲自见证过“一”造物的能力,自然就会以为天地万物是真实的存在。其实,我们的人生就是一场梦,一场很长很长的梦,就像晚上做的梦一般。我们都被“一”给骗了,我们以为自己活着的这个世间很真实,其实一点都不真实。我们以为这个作为人的自己是真实的存在,其实也不存在。我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们,唯一真实存在的只有道,除了道之外,再无其他了。” 说完,众人都惊讶得张大了嘴巴。谁也没想到这看起来无比真实的人生只是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庄周还是很难理解,““一”如何能够造出天地万物?” 南郭子綦回答道:“首先,我们要清楚地知道道所生出的这个“一”到底是什么。道所生出的这个“一”,也就是先天一气,它不仅仅只是气,而是神与气的总称。神与气本是一体,神不能离开气,气也不能离开神,有神必有气,有气必有神。神必须得有气才能存在,就像火得有燃料才能燃烧,离开燃料,火便无法存在。神是气之帅,气是神之用。神通过御气创造有形之物,而天地万物究其根本也只是气而已。你们现在看到的自己以及所有人,也仅仅只是气化为质的具体呈现罢了。气聚你们就在,气散你们也不复存在了。所以,神透过气创造出来的天地万物都是不真实的存在。我们的真实本质超越了神与气,是那不生也不灭的道。就如我们深度睡眠时,那时候没有神与气,我们无法感知到自己存在,然而这并不代表我们不存在,我们是真实存在着的。所以,道才是我们的真实本性,我们唯有与道认同,我们才算是明得真心,见得真性。也唯有如此,我们才能获得自由。” 经过南郭子綦的解释,庄周有所了悟,“天地万物阳极必阴,阴极必阳,说明道总是周而复始,循环往复地运动着。道从虚无之中生出一气,乃是从无到有。一气化生万物,到了尽头之后又回归道,乃是从有到无。所谓的阴阳五行,四象八卦,其实不过是一气的变化罢了。道虽然透过神与气感知自身的存在,可它本身却超越了神与气。道静极生出一气,一气动极又回归道,此即是老子所说的反者道之动。师傅,请问弟子说得对吗?” 南郭子綦微笑着点了点头,“周儿说得非常正确。反者道之动,道静极生出一气,一气动极又归于道,道就是如此循环往复地运作着的。凡夫无知,错把气生成的自身以及天地万物视为真实的存在,因而滋生种种欲望和烦恼。殊不知真实的自己超越了神与气,是那无得无失,无善无恶,无生无死的道。神若是不与道合,那么神必然会往外驰,神一往外驰,气便是散乱的,气一散乱,就会生天生地,生人生物,生阴阳五行,生四象八卦,此即是落入后天。神若是与道合,神便是往内收的,神一往内收,气便是静定的,气一静定,神气自会相合,神气相合即是真阴真阳的结合,真阴真阳的结合即是谷神。谷神者,不死不生之神也,即道也。” “神气相合即是得道,神气不合即是失道。我们之所以会从先天落入后天,就是因为神与气不合。” “神作为气之帅,若是不懂得与气相合,那必然会使气变得散乱。” “我们修道就是让元神与先天一气相合。先天一气只存在于虚无之境中,想要和先天一气合,就必须让自己的心变得虚无。” “我之前也说过了,虚无指的是虚人心,无人身。唯有做到身心两忘,才能进入虚无之境。也唯有进入虚无之境,才能与先天一气相合。” “我必须强调一点,先天一气并不是什么有形可见之气, 它无形无质,不可被意识捕捉到。就像我们呼吸的后天之气,虽然不可见,却是真实不虚的存在,万物都必须依赖它才能生生不息。” “先天一气也是一样,虽然空虚不可见,但却是真实不虚的存在,我们唯有与之相合才能感受到道的玄妙。这就是老子说的:常无欲,以观其妙。等到你们与先天一气相合,便会明白其中之妙了。” 第14章 真实之物永不变 蒙远问道:“师傅,你说真实的我们超越了神与气,难道现在的我们以及我们生活的这个世间真的是虚假的吗?弟子还是难以理解。” 南郭子綦回道:“判断一个事物是真实还是虚幻的唯一标准就是看这个事物会不会变化。凡是会变化的事物,都不能称之为真实。只有永恒不变的事物方能称之为真实。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个世间,没有一样事物不在变化,你们能在这个世间找到不变的事物吗?哪怕是一块石头,它的内部也在不断地变化着,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周易》的六十四卦就是在阐释万物变化之理。变化是天地万物必然的趋势,世间没有一样事物不在变化。世间万物阳极必阴,阴极必阳,没有一物不是朝着这个趋势发展的。就像人出生了之后就会走向死亡,死了之后又会继续出生,如此循环往复,无有尽头。我们若总是着眼于事物的变化,认为天地万物是真实的存在,那我们必然会受苦。可以说,所有苦都来自于变化所带来的不确定性。例如,当我们看到一朵鲜花凋零,就会感到悲伤难过。当我们看到亲人离世,就会感到悲痛欲绝。当我们被病痛折磨,就会感到痛不欲生。当我们没有钱财,就会感到焦虑恐惧。老子说过: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福祸总是相依。没有人知道自己的获得是福还是祸。也没有人知道自己的失去是祸还是福。你认为得到的,可能会是灾祸。你认为失去的,可能会是幸事。万物唯一的不变就是变,若是我们总是着眼于事物的变化,又怎么可能不受苦?我们唯有在一切变化之中找到那永恒不变的存在,我们才会心安。也唯有那永恒不变的存在才是我们真实本性,我们若是将自己的真实本性都给丢了,我们又怎么可能活得心安?道超越了神与气,超越了阴阳五行,世间无一物能够束缚它,也无一物能够伤害到它。它是唯一真实,唯一不变的存在,而我们每个人都已经是它了。我们唯有与道合,才算是活出真实的自己。若是我们不与道合,而是固执地认为自己只是一具活不到百年就会死去的身体,那就是在认假为真,活在虚妄中。” 蒙远心中还是有疑惑,“我们每个人都是在娘胎里面出来,怎么会是假的呢?道既看不见也摸不着,如何证明道是我们的真实本性?” 南郭子綦回答道:“你们总认为看得见的就是真实的,看不见的就是虚幻的,殊不知结果恰恰相反。其实,我们看到的一切就如晚上做的梦一般虚幻。可以说,梦有多虚幻,现实就有多虚幻。现实与梦本质上没有区别,只是现实相对梦境来说比较稳定,持续的时间也比较长罢了。我们总认为,梦境持续的时间比较短,就认为梦是虚幻的。而现实持续的时间比较长,就认为现实是真实的,其实不是这样的。时间的长短不是衡量真实与虚幻的标准,变化与恒常才是。不管是梦境还是现实,只要事物处在变化之中,就都是虚幻的。老子也说过:道可道,非恒道也;名可名,非恒名也。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由此可知,一切能说出来的概念以及一切能被命名的事物都不是恒长之道,因为这些事物都在变化,隶属无常。道既没有名也没有形,永远也不会改变,故只有道才是唯一真实的存在。” 蒙远问道:““道”不就是道的名字吗?” 南郭子綦摇了摇头,“非也。老子曰: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由此可知,道也是老子强行给道起的名字。毕竟我们学道修道总要用言语来讲道,若是不给道命个名,就无法讲道了。我们要知道,道本身是无名的,道超越了所有的名和形,它无形无相,无法被意识捕捉到。老子也说了,道独立而不改。道独立于万物而存在,它永不改变,不受万物生灭变化的影响。所有的名和形会生,唯道不生;所有的名和形会灭,唯道不灭。我们唯有与道认同,并将自己的心从外在事物中收回来,我们才能与道合一。也唯有与道合一,我们才能超脱生死,获得自由。” 蒙远又问:“那具体怎样做才能与道合一?” 南郭子綦回答道:“想要与道合一,就必须得做到虚心实腹。虚心,指的是虚人心,实腹,指的是实道心。唯有不断地虚人心,实道心,我们的精神才会融入道中,与道合一。我们作为人,永远都存在着两种选择。我们不是选择和道待在一起,就是选择和虚假自我待在一起。我们一旦相信这个活不到百年就会死去的虚假自我是真实的自己,那我们就与道分离了。我们一旦与虚假自我认同,就会患得患失,就会不断地滋生七情六欲,就会不断地受苦。虚假自我是没有任何力量的,他卑微渺小,脆弱无能,他的能力非常有限,生命也十分短暂,若是我们非要与之认同,又怎么可能活得心安?所以,我们唯有与道认同,并放下对虚假自我的执着,我们才能与道合一。我要澄清一点,与道合一并不是一件在将来发生的事,我们随时随地都可以与道合一。只要我们不再执着于外物,不再执着于自己的形体,将自己的形体视为身外之物,将心从一切外物中收回来,做到惟道是从,那么,我们就等于是在与道合一了。只要你们能够不断地与道合一,时间久了必然能够得道。” 第15章 先天与后天之别 庄周问道:“师傅,请问先天与后天的区别是什么?” 南郭子綦回答道:“先天无为,后天有为;先天无心,后天有心;先天无我,后天有我;先天无欲,后天有欲;先天无分别,后天有分别;先天无生无死,后天有生有死。此即是先天与后天的区别。” “老子云:天长地久,天地之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 “又云:出生入死,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人之生,动之死地亦十有三。夫何故?以其生之厚。” “老子这两段话道尽了先天与后天之区别。” “天地不自生 ,反而能够长生。人过分地奉养生命,却活不过百年便夭折了。” “由此可知,生门其实就是死门,求生其实就是在求死。老子所说的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就是让我们效法天地,将自身置之度外,做到不自生,如此方能长生。” “我们修道的唯一目的就是从后天返回先天。唯有先天才是真道,也唯有回到先天,方能解脱生死,获得自由。后天是识神借灵生妄的产物,凡是落入后天的生灵,都必然要经历生生死死。” “老子云:盖闻善摄生者,陵行不遇兕虎,入军不被甲兵。兕无所投其角,虎无所措其爪,兵无所容其刃。夫何故?以其无死地。” “这段话的意思是说,善于养生的人,在大地上不会遇到犀牛和老虎。与敌军交战时不会受伤。因此,犀牛用不上它的角,老虎用不上它的爪,士兵用不上他的刃。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善于养生的人不入死地。老子的这段话只是象言,并不是说真的有人遇到犀牛和老虎不需要躲避,也不是说有人和敌军交战不会受伤。那什么是象言?就是通过具体的现象来阐释抽象的道理。” “老子所说的善于养生的人,指的是能够与道合一的人。凡是能够与道合一的人,都不会遇到任何灾祸。” “道本无生也无死,能够完全与道合一的人,必然也和道一样,成为了无生无死的存在。此即是老子所说的无死地。” “既然已经无死地了,自然就不会有任何危险。所以老子才说:盖闻善摄生者,陵行不遇兕虎,入军不被甲兵。兕无所投其角,虎无所措其爪,兵无所容其刃。这都是在表明与道合一的人百害不侵,无有一物能够伤害他。” “与道合一的人,与太虚同体,与天地齐寿,与日月同辉,跳出阴阳五行之外,不再为造化所拘,试问这样的人又有什么能够伤害到他呢?” “所以,我们想要无死地,就必须从后天返回先天。而要从后天返回先天,就必须做到不自生。” “无生方无死,有生则必有死。人渴望生,其实是在求死。唯有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方能无生也无死。” “然要做到不自生,就必须要做到无心。” “我们都知道五行相生相克之理。” “我们的精、神、魂、魄、意在五行中分别属水、火、木、金、土。” “神属火,意属土,火生土,故神能生意。” “魄属金,土生金,故意能生魄。” “精属水,金生水,故魄能生精。” “魂属木,水生木,故精能生魂。” “由此可知,神一生妄意,便有了魄、精、魂。有了魄、精、魂则必然会落入后天。当人刚从娘胎里出来,哇的一声哭出来的时候,即代表魂进入了肉身之中,此即是落入了后天。” “无心则无意,无意则无魄,无魄则不受生,此即是断除生死轮转之法。” “我们的精、神、魂、魄、意在先天分别为元精、元神、元情、元性、元气,五者混元为一。一旦落于后天,元神便化为了识神,元气便化为了妄意,元情便化为了鬼魄,元精便化为了浊精,元性便化为了游魂。” “而这一切皆因一个妄意而起。这个妄意一起,五元便化为了五物,先天便落入了后天。” “先天属阳,后天属阴,我们唯有化尽群阴方能成道。但凡还留有一点阴渣未除,都会使自己再次堕入后天。” 庄周问道:“仅仅只是一个妄意就能够让人从无生无死的天府进入有生有死的凡尘吗?” 南郭子綦点了点头,“没错,仅仅只是一个妄意就足以要了我们的真性命。我们的先天之性乃天赋之性,而后天之性为气质之性,我们的先天之命乃道气之命,而后天之命为分定之命。天赋之性无识无知,无善无恶,无有分别。气质之性有识有知,有善有恶,善于分别。道气之命无得无失,无生无死,无苦无痛。分定之命有得有失,有生有死,福祸相依。这就是先天性命与后天性命的区别,同时也是圣与凡之别。圣人通过修行找回了天赋之性和道气之命,因此可以出离生死苦海,进入无生无死之天府。凡夫无知,只知道纵情声色,追逐名利,不断地助长自己的气质之性,使自己无法从分定之命中逃脱出来,真可谓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仙凡只在一念间,一念之转可成仙。凡夫与圣人的唯一区别也仅仅只是那一念之差罢了。若是凡夫能将心中那一妄念转为正念,超凡入圣也不过是刹那之间的事情。” 蒙远问道:“师傅,请问这一正念是什么?” 南郭子綦回答道:“这一正念可以概括为以下这段话:我即是道,我从未出生,也不会死亡。我所看到的、所听到的、所感受到的一切皆非真实,这一切只是我做的一场梦,我没有必要执着于梦中的任何事物。我一直都是自由的、快乐的,因为我从来都不是那个会生会死之人,我乃无生无死的道。我没有必要再沉溺于梦中,也没有必要害怕梦中的任何事物,因为梦中无一物能够伤害到我。真正的我不在时间与空间之中,不在阴阳五行之内,我是绝对安全、绝对自由、绝对快乐的存在。我没有必要再被妄念欺骗,无论我的人生之梦看起来有多不顺,无论梦中的自己活得有多憋屈,我都无需在意,我只需要将这一切视为天上的浮云,任它来任它去即可。我只想活在真实中,不想再活在虚妄里。我不想继续跟着大众走那条通往死亡的道路,更不想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我要从这虚妄的梦境中跳脱出来,回归真实。我一直都是平安、自由、快乐的,因为我是不生不灭的道。梦境没有任何意义,所有的意义不过是人强行赋予的罢了。我只想成为道,因为只有道才是我的真实本性,只有道才是我唯一的归宿。我只想成为道,除了道,我什么都不想要。” 第16章 道心不生道难成 说完,众人脸上皆露出震惊之色。南郭子綦所说的这个正念,不仅颠覆了众人的认知,也使众人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 庄周兴奋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激动地说道:“师傅,我从你说的这个正念中感受到了一股来自道的强大力量,似乎只要将这个正念注入心中,便能够无往不破,直通大道。师傅,你能不能再重复一遍,我想把这个正念记下来。” 南郭子綦抚须笑了笑,说道:“周儿放心,等会我让子游给你们每人写一份的。子游可是把为师的这个正念背得滚瓜烂熟呢!” 说完,众人都对颜成子游投去敬佩的目光。 庄周夸赞道:“不愧是大师兄,居然将正念背得滚瓜烂熟,实在是令师弟我佩服!” 颜成子游微笑着摆了摆手,谦虚地说道:“师弟过奖了!师傅说的这个正念真的具有强大的力量,我每天闲着没事都会不断地在心中重复念诵此正念。这个正念真的对我受益匪浅,我根据此正念而修行也大有进步。师弟师妹们只要将这个圣念存入心中,并每天重复念诵,相信也能像我一样,能够大有进步的。” 南郭子綦强调道:“不过,你们不能只是在口头上念诵此正念,一定要诚心诚意地按正念所说的去做,这样才会有效果。若是你们只是口头上念诵此正念,却不按正念说的去做,那你们就算是念到死,也不会有任何效果。” “念头的力量非常强大,我之前也说过了:仙凡只在一念间,一念之转可成仙。我们每个人都是因一个妄念而堕入凡尘,自然也能靠一个正念回归天府。若是你们能够将我说的这个正念牢记于心,并每天都在心中念诵,那么这个正念就能够取代一切妄念,这叫做一念代万念,又称之为一念之转。一念之转是个非常好的修行方法,你们完全可以靠着它直登圣位。” “这世间绝大多数人都忽视了念头的创造力,殊不知仅仅一个不起眼的念头就能够让人堕入生死苦海不能得解脱。” “我们从小到大都是学习如何做人做事,却从来没有学习如何悟道成道。我们根本不知道道为何物,也不知道德是什么,导致心中塞满了妄念。” “这些妄念每天都在偷取我们的生命力,每天都在残害我们的心灵,使我们活得郁郁寡欢,毫无生气。” “这世间每个人的心性几乎都是从刚开始的单纯发展成后来的蒙昧的,这其实就是一个不断地被妄念残害的过程。” “婴儿时期的我们,不识不知,无善无恶,无牵无挂,天良本性未破,拥有发自内心的快乐。” “到了童年时期,开始学习作为人的知识,便有了人我之分,善恶之别,天良本性也因此遭到了破坏。” “到了成年时期,识神主事,元神退位,六欲炽盛,七情乱心,人我之分、善恶之别日益加重,天良本性逐渐丧失。” “到了中年时期,人心完全被识神奴役不能自主,天良本性彻底沦丧。” “到了老年时期,一只脚已经踏入了棺材板,纵使悔不当初,也为时已晚矣。” “这就是世间每个人心性的成长过程,只要是不修行的人,心性基本都是这样发展的。所以,你们若是在年轻时不懂得珍惜时间,将时间浪费在纵情声色,追逐名利上,到老了就会追悔莫及了。” “修道宜早不宜迟,毕竟时光不可倒流,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没有任何办法可以补救。” “修道必须得走逆道。所谓逆道,即是虚心实腹之道。然要虚心实腹,就必须培养出道心。若是没有培养出道心还妄想成道,那就犹如痴人说梦。” “那么,道心指的是什么呢?” “道心其实很好理解,道心和人心恰恰相反。若是你们明得人心是什么,那自然也会明白道心是什么了。” “接下来,就让我讲一讲人心和道心的区别吧。” “人心着眼于外,道心着眼于内。人心着眼于幻,道心着眼于真。人心有善有恶,道心无善无恶。人心有得有失,道心无得无失。人心有生有死,道心无生无死。人心有识有知,道心无识无知。人心因不空而生七情六欲,道心因真空而生自在妙有。” “此即是人心与道心的区别。若是你们能明得道心,并通过努力修行将人心化为道心,则大道可成矣。” “道心有如天上的太阳,人心有如天上的月亮。” “月亮本身不会发光,它是反射太阳的光照而发光。若是月亮没有得到太阳的光照,那它就是晦暗无光的。” “同理,若是我们心中没有道,那我们的心就是晦暗无光的。而晦暗无光的心就是妄心。” “世间绝大多数人的心,基本都是妄心,因为他们的心中没有道。” “人心若是没有道,必然是以虚假自我为中心。而以虚假自我为中心的心,必然会不断地滋生七情六欲。” “虚假自我并不是我们的真实本性,若是我们非要以一个不是自己的自己而活,又怎么可能感受到自由和快乐?我们唯有活出真实的自己,才会感受到真正的自由和快乐。” “我们作为人,总是感受到一股挥之不去的压抑感,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我们丧失掉了自己的真实本性。我们没有一刻作为真实的自己而活,这又怎能不压抑?” “人总是喜欢用五色、五音、五味来麻痹自己,以为这样就能让自己活得快乐,殊不知这都是在苦中作乐,饮鸩止渴,自掘坟墓。” “老子云: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 “缤纷的色彩只会损伤我们的视力,使我们再也看不到真实的自己。美妙的音乐只会损伤我们的听力,使我们再也听不到源头的声音。可口的食物只会损伤了我们的味觉,使我们再也尝不到妙有的滋味。纵马打猎只会损伤我们的心性,使我们再也感受不到道的平静。难得之货只会损伤我们的本性,使我们再也回不到婴儿时的纯真。” 第17章 修道先需养道心 “有道的圣人不需要通过外物的刺激来获得快乐,他们只是静静地待着,就已经很快乐了。” “你们一定感到好奇,为什么有道的圣人只是静静地待着就感到很快乐?” “因为有道的圣人一直处在与道合一的状态中,他感受到了道的本自具足,因而不需要通过外物刺激就感到很快乐。” “一般人无法明白圣人这种异于常人的行为,他们看到圣人既不追求名利,也不追求物质享受,天天无所事事,就以为圣人是在消极避世,殊不知圣人知道了只想发笑。” “圣人笑这些人太傻了,明明自己的内在有妙乐,却还要大费周章去外边寻找快乐。” “我们每个人天生就是平安、自由、快乐的,我们根本不需要通过任何外物来获得快乐。” “然而我们的妄心却不认同这一点,我们的妄心不断地在心中告诉我们:你不可能天生就是平安、自由、快乐的。你只是一个卑微渺小,脆弱无能的人而已,你看看你现在的处境,要钱没钱,要权没权,要名没名,要地位没地位,你哪里来的平安、自由、快乐?想要拥有平安、自由、快乐,就必须努力地去奋斗。你要非常努力地去追求财色名利,这才是唯一能让你拥有平安、自由、快乐的方法,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你们看,几乎全天下的人都听信了妄心的声音,都跑去向外求了。” “殊不知自己一向外求,自己就会离道越来越远。” “我们本身就是道,道从来都不需要求,也不可求。” “所谓的修道,也仅仅只是认清自己即是道,然后让自己的心安住于道中不再出来罢了。” “老子不断地在他的书中强调无为,就是在告知我们一点:道本身就圆满具足,它无需通过任何作为来获得圆满。我们越是想通过作为来获得圆满,我们越是感到不圆满。” “无为即是道,道即是无为。只要我们愿意接受自己就是道的说法,我们立即就能感受到道的圆满。道其实就是这么简单,它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复杂,否则就不会说大道至简了。” “这世间很多人听闻了道依然如原来那般固执,他们完全不愿意相信自己就是道的说法。他们宁愿相信妄心的声音,也不愿意相信已经证道的圣人所说的话。” “这种人叫做与道无缘的人。世间有很多这样的人,他们目光狭隘,只愿意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只要是自己没有看到的就全盘否定,甚至还会大肆诋毁圣人。” “悲哉哀哉!非圣人不救人,实在是有些人不愿被圣人救。圣人伸出手欲将落入生死苦海中的人拉上岸,但某些人非但不愿意接受圣人的好意,还把圣人视为不怀好意的人。” “若是你们遇到这样的人,不要和他们争辩,直接绕开他们就行了。我们道家只跟有缘人讲道,无缘的人哪怕我们把口水讲干,他们也不会听我们的。” “非我们道家无情不愿救尽世人。实在是因为有些人过于固执,你和他们讲道,他们非但不信,还要来找你麻烦,这样的人你还和他讲道,就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好了,言归正传。为师说了那么多,相信徒儿们也明白道心的重要性了。” “只要我们具足了道心,修道就不再是一件难事。若是我们没有道心,还宣称自己在修道,那就有如在逆水中行舟,非但前进不了,反而还会后退。” “这世间有很多宣称自己在修道的人,心中却没有道。他们以为修道只要打打坐就能成了,故每天都枯坐上几个时辰。” “等到时间流逝,岁月变迁,他们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做无用功。他们感到很疑惑:自己明明很努力地在修道,为什么却一点进步都没有?” “这都是因为他们没有具足道心。修道必须要培养道心,若是修道不培养道心,就算打坐到死,也不会有任何成就。” “培养道心就像在锅中煮一道菜,若是锅中没有菜,却还在用火烧,那不就是在煮空锅吗?我们就算把锅烧穿了,也烧不出一道菜来啊。” “所以,我们打坐时必须要带着道心,这样打坐才会有效果,否则就是在枯坐。” “枯坐的人只会修成顽空,而修成顽空的人是无法得解脱的。” 庄周问道:“什么是顽空?” 南郭子綦回道:“我们修道必须做到心空,这样修道才会有效果。但是心空分为两种,一种为真空,一种为假空。所谓的顽空,即是假空。” “真空空而不空,不空而空。假空因空而空,空了亦不空。” “……” 众人听了这绕口的话,顿时都发懵了。 庄周苦笑道:“师傅,您这话实在太深奥了,能不能说得通俗一点?” 南郭子綦哈哈一笑,说道:“心空确实太抽象了,很难靠语言文字将其说清楚,我也只能说尽我所能将其说清楚,能不能理解到位就看你们的悟性了。” “首先说说真空。为什么说真空空而不空,不空而空?” “因为真空的空不是我们认为的什么也没有的空。真空的空是有道心支撑的空,有道心支撑的空才能空生妙有,也只有能生妙有的空方能称之为真空。所以我才说:真空空而不空,不空而空。真空虽然空,但不是什么也没有的顽空,而是能够产生妙乐的空。而这种能够产生妙乐的空必须要具足道心才能将其发挥出来。” “然而要具足道心,首先要死人心,正所谓人心不死道心不生。” “我之前也跟你们说过人心和道心的区别了,这里我再重复一遍,你们可要记好了,这非常非常关键,你们能不能悟道成道尽在于此。” “人心着眼于外,道心着眼于内。人心着眼于幻,道心着眼于真。人心有善有恶,道心无善无恶。人心有得有失,道心无得无失。人心有生有死,道心无生无死。人心有识有知,道心无识无知。人心因不空而生七情六欲,道心因真空而生自在妙有。” 第18章 修道莫要修顽空 “这就是人心与道心的区别。” “你们想要培养出道心,就要严格的按道心的标准去做,也就是做到以下五点。 “一、只着眼于内,不再着眼于外;只着眼于真,不再着眼于幻。二、忘掉一切善恶对错的观念,使内心不再有分别。三、忘掉自我,忘掉形体,不再执着于生死,将死生置之度外。四、忘掉仁义、忘掉礼乐、忘掉一切学来的知识,像婴儿一般保持纯真。五、认清自己就是无生无死,永恒不变,完美无缺的道,放下一切对外物的执着,使自己的心空空如也,只是与道认同。” “这是培养道心的五条准则,你们可要记好了。只要你们严格的按这五条准则去做,你们的人心就会彻底死去,道心就会出来,这样便可以具足道心了。只要你们具足道心,那么修道将会一马平川,进步得非常神速。” “然而要做到这五条准则并非易事,毕竟妄心不会那么轻易就让你们消灭掉。若是你们心不够诚,志不够坚,很容易就会被妄心干扰到。” “妄心通常会这样对你们说:你是不是疯了?你居然相信这个虚无缥缈的道是真实的存在?这世间有谁能证明有道的存在?你还跑去相信宣传道的人?你赶紧回头吧!宣传道的人都是骗子,他们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你若是相信他们,你这辈子就完蛋了!你应该着眼的是你自己,你应该追求的是财色名利,并将此作为人生奋斗的目标。道完全就是骗人的玩意,只有财色名利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赶紧回头,赶紧离开跟你讲道的人,他们是恶鬼,他们想要控制你,他们想要毁了你的人生,你若是相信他们,你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你们看,妄心就是这样诋毁大道的,若是我们相信了妄心的话,那我们这辈子就与道无缘了。” “世间有很多人都是被妄心这么一干扰就选择离道而去的。” “我们道家从不教人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也从不去索取他人的钱财。我们只是教人无为,教人放下,教人认识自己的本性,教人复命归根,教人顺其自然地生活,这能有什么恶意?可偏偏有些人错误的解读我们道家,认为我们道家不怀好意,这实在是令人费解。然而这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每个人都害怕上当受骗。” “这世间确实存在着很多骗子,他们宣称自己了悟了大道,还宣称只要跟着他们学习便能修炼成长生不死的神仙。可实际上这些人都是故意编一些无法被证实的东西出来骗财的,若是跟着他们学习,最后必然不会有好结果。” 蒙远问道:“那我们如何判断那些自称了悟大道的人是不是骗子?” 南郭子綦回道:“其实很好判断。一、看他们是不是为财而来,若是他们让你们交钱才愿意给你们讲道,或是通过一些手段让你们交钱,那一定就是骗子。遇到这种人,你们可以直接走了,不要理他们。有道的圣人将钱财视为身外之物,将生死置之度外,他们根本不会为了钱财而去教人。若是有人要你们交钱才愿意给你们讲道,那必然是骗子无疑。二、看他们讲的道是不是教人无为,是不是教人看实相。若是他们讲的道不是教人无为,不是教人放下,不是教人看实相,而是讲一些世间的知识或是讲一些有的没的无法被证实的东西,那也可以直接走了,这种人铁定是骗子。大道至简,道不可能是复杂的东西,若是有人将道讲得极其复杂,偏离了无为这个宗旨,那一定就是忽悠人的。三、看他们的行为举止合不合乎道。有道的圣人无欲无求,与世无争。若是他们还有过多的欲望,还会为了虚荣在人面前夸夸其谈,或是喜欢跟人争辩,那铁定也是个骗子,那也可以直接走了。真正处在道中的人为腹不为目,他们的心中只有道,没有其他多余的欲望,也没有兴趣和人争辩。” “你们只需要根据我说的以上三点就可以判断出一个人是不是骗子了。” “好了,言归正传。为师已经讲了什么是真空,也跟你们讲了如何培养道心进入真空了。接下来再详细地跟你们讲讲什么是假空。” “假空又称为顽空,这是一种虚有其表的空,并非真空。” “若是我们为了空而空,那就是假空。” “那什么是为了空而空?” “也就是将空理解成什么都没有,然后让自己的心神进入到这种什么都没有的空里面,这就是为了空而空,也就是顽空。顽空其实一点都不空,这种空只是表面看起来空,实质却不空,故称之为假空。” “顽空类似于我们昏迷或是熟睡的状态。这种空虽然暂时停止了感官的作用,让人暂时感受不到任何痛苦,但这种空是完全没有意义的空,因为这种空不具足道心,无法生妙有,无法给人带来平安、自由、喜悦之感,哪怕能定在这种空很久,终究也是毫无意义的。” “所以,你们千万不能修成顽空,一定要学会培养道心。若是不培养道心,只是为了空而空,那必然会落入顽空。” “修成顽空的人是非常痛苦的,他们一点都感受不到道的妙有。他们只是一味地熄灭感官作用,以为这就是真正的空了,其实不然。” “真正的空其实是不空之空,因为真正的空里边不仅保有意识,还具足道心。唯有保有意识且具足道心的空方能称为真空,否则都是假空。” “修成顽空的人都是没有培养出道心的人,他们不知道道为何物,无法做到与道认同,无法做到不执着于任何一物,无法做到忘我,无法将生死置之度外。他们只是强行让自己处在不想、不听、不看、不动的入定状态中,以为只要一直坚持下去就能成道。可他们万万没想到自己一直在做无用功,他们的那颗妄心可从来都没有因为自己的不想、不听、不看、不动而有所改变,最多也只是暂时停止了作用而已。一旦自己从入定中出来,恢复了感官作用,妄心就又出来作祟了。” 第19章 仁义礼乐非真性 蒙远问道:“师傅,您之前说培养道心要忘掉仁义,忘掉礼乐,忘掉一切学来的知识,弟子对此感到很不解。仁义和礼乐是儒家极力推崇的思想主张,同时也是做人的高尚品德,怎么能够忘记呢?人若是不讲仁义,不讲礼,那又如何能够悟道成道?我们想要悟道成道,不是先学会如何做人吗?” 南郭子綦问道:“我且问你们,仁义和礼乐是人固有的本性吗?仁义和礼乐有没有使天下走向太平?有没有使人的生活变得更好?” 面对南郭子綦的提问,众人霎时都答不上来。 南郭子綦接着道:“老子说过: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 “由此可知,仁义是大道荒废后的产物。若是大道没有荒废,人根本不需要谈论仁义,自然就会仁义,根本不需要谈论礼节,自然就会守礼。” 蒙远感到难以理解,“为什么大道没有荒废,人自然就会仁义和守礼?弟子还是很难明白。” 南郭子綦回答道:“道是万物的本性,是人获享平安自由的根本之所在。我们若是连自己的本性都给遗忘了,还可能活得心安吗?还可能活得自由吗?” “人一旦忘失了自己的本性,就会不断地滋生欲望和恐惧。而欲望和恐惧一旦变多,就会为了自身利益做出伤害他人的事情。于是,就有了不仁不义,不愿意遵守礼节的人出现。” “当不仁不义,不愿意遵守礼节的人变多,天下便开始走向动荡。于是,为了使天下恢复原有的秩序,便有了倡导仁义和礼乐的人出现。” “然而,那些倡导仁义和礼乐的人非但没有使天下恢复原有的秩序,反而使天下出现了更多虚伪狡诈之人。” “很多人表面谈仁义,背后却做出很多不仁不义的事情。” “很多人表面看上去守礼,背后却做出很多伤风败俗的事情。” “所以,仁义和礼乐根本无法给天下带来真正的和平,也无法使人的生活变得更好。” “天下真正需要的是道和德,若是没有道和德,仅仅只是倡导仁义和礼乐,那么天下真正和平的那一天就永远都不会到来。倡导仁义和礼乐就如隔鞋挠痒,根本就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一个人之所以会变得不仁不义,不愿意守礼,在于他内心有过多的欲望和恐惧。而一个人之所以会有那么多的欲望和恐惧,在于他忘失了自己的真实本性。” “所以,问题的根源在于人忘失了自己的真实本性。人若是能够做到与道认同,并安住于道中不再出来,那便只会感到平安、自由、喜悦,是不会有任何欲望和恐惧的。” “当一个人时时刻刻都能够感受到道的平安、自由、喜悦时,就会变得非常温柔善良,根本就不会有害人之心,他只想帮助人,只想把自己感受到的一切分享给他人。” 田灵悦问:“道既然这么完美,为什么世间那么少人发现道的奥妙,那么少人得道?” 南郭子綦回答道:“因为世人的心无法安住于道中。道虽然很简单,可是人的妄心却不简单。人若是无法无视妄心的干扰,做到一心一意地专注于道,是不可能感受到道的完美的。自老子于函谷关着下《老子》一书后,大道便已经在世间传开了。然世人虽闻老子所悟之道,却无法按老子所悟之道去做。” “老子云: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 “老子的这句话便是修道的要旨之所在。我们只有让自己的心虚极静笃,才有可能感受到道。” “若是我们总是着眼于外物,无法持之以恒地做到虚极静笃,又焉能见得大道?又焉能了悟大道?又焉能感受到道的完美?” “我之前也说过了,道虽然很简单,可是人的妄心却不简单。我们的妄心可不会那么轻易让我们安住于道中,它一定会想方设法让我们离开道去追逐外物。” “而我们一旦去追逐外物,就只会离道越来越远。” “很少人能够完全无视妄心的干扰,做到一心一意地专注于道。人总是把得失看得很重,稍微有所失去就像要了自己的命一般。” “我们要清楚地知道一点:道本无生无死,无善无恶,无得无失。若是我们还把生死看得很重要,还去区分事物的善恶美丑,好坏对错,还抱有得失心,那是不可能感受到道的完美的。” “修道就是要将万缘都给放下,将心中的一切执着都给扫空,如此,自己的心方能融入道中,与道合一。” “世人无法悟道成道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放不下,心不空,不愿意与道认同,仅此而已,没了。” “修道没有任何捷径可走,若是自己的心放不下,空不掉,不愿意与道认同,是万万不可能悟道成道的。” “那真是太难了!”蒙远禁不住感慨道:“人生在世,有亲人,有朋友,有种种牵挂,岂能说放就放,说空就空?人都是有感情的动物,岂能做得到无情?” 南郭子綦摆了摆手,道:“不不不,放下不是无情,放不下才是真正的无情。人在没有了悟大道之前,其实都是在自我束缚。人心若是无大道,是不可能活得心安的,人心若是不安,就不会感到自由,人心若是不自由,就不会感到快乐。因此,我们只有回归大道,我们才会感到平安、自由、喜乐,也唯有如此,才算是在善待自己。既然是善待自己,又岂能称之为无情?若是我们不愿意回归大道,我们只会活得越来越痛苦。哪怕我们挣了一辈子也花不完的钱财,也无法获得真正的平安、自由、喜乐。钱财终究买不来永恒,也无法使自己超脱生死,获得永生。唯有道才能使我们获享平安、自由、喜乐,也唯有道才能使我们超脱生死,获得永生。” 第20章 修道方法初揭晓 听了南郭子綦的话,众人皆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南郭子綦清楚地指出了人难以得道的原因。 人之所以难以得道,根本原因就在于无法放下,无法将心放空,无法与道认同。 人活在世间有太多的牵挂。爱恨情仇、生老病死、战争、天灾人祸、人与人之间的各种纠纷等,都是困扰人一生的问题,很少人能够放下万缘一心向道。 然而道之内无生无死,无善无恶,无得无失,本自具足。若是无法将生死置之度外,无法消除掉分别心和得失心,那是不可能悟道成道的。 庄周一直都很认真地在听南郭子綦讲道,他对南郭子綦所讲的道感到十分震撼,这简直颠覆他所有的认知。 虽然他以前也听别人讲过道,但他以前听别人所讲的道都十分肤浅,不像南郭子綦讲的那么深入,那么具体,那么震撼人心。 庄周知道,南郭子綦已经完全与道合一了,要不然也不可能讲出那么究竟的道来。 初听南郭子綦讲道,庄周获益良多,他明白道之本性对一个人是多么的重要。 人若是忘失了自己的道之本性,便不可能活得心安。人若是活得不安,便不可能感受到自由,人若是没有自由,便不可能感受到真正的快乐。 因此,只有找回自己的道之本性,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与快乐。 然而要找回道之本性并非易事,就如南郭子綦所说的那样:人的妄心是非常强大的,它不可能轻易让人接近道,它只会不断地迷惑人,使人继续去追逐外物,使人不断地远离道。 这就是修道的难点。虽然这世间修道的人多如牛毛,可得道的人却少如凤毛麟角,这都是因为修道之人无法降服妄心的缘故。 庄周很想知道降服妄心的方法,他很渴望得道,很渴望找到自由。 只见他迫不及待地问道:“师傅,请问如何做才能得道,请将方法告知弟子!” 南郭子綦哈哈一笑,道:“看来周儿真的很渴望获得自由啊!周儿莫要着急,修道必须一步一个脚印地走,那是急不来的。老子也说过: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修道是一个循序渐进,不断积累的过程,是不可能一蹴而就的。你们若想修成大道,就必须吃得了苦,耐得住寂寞,切不可急于求成。” 庄周抱拳道:“是,弟子知道了。” 南郭子綦道:“好了,为师现在便告诉你们修道的方法。本门的修行方法主要是心斋、坐忘以及一念之转三种方法。” “心斋……坐忘……” 众人皆对南郭子綦所说的心斋、坐忘感到好奇。 庄周问道:“师傅,你说的心斋和坐忘指的是什么?心斋是指祭祀方面的斋戒吗?” 南郭子綦回道:“非也非也。” 庄周接着问:“那什么是心斋?” 南郭子綦回答道:“若一志,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听止于耳,心止于符。气也者,虚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虚。虚者,心斋也。” “意思是说:你心志专一,不是用耳朵去听,而是用心去听,也不是用心去听,而是用气去听。耳朵只能听到声音,心只能知道现象,至于气,则是虚无而准备响应万物的。只有进入虚无状态,道才会呈现出来。进入虚无状态就是心的斋戒。” “心斋乃神气相合之法。神气相合即是与道合一,唯有与道合一方能够体验到道的玄妙。” “我之前也告诉你们培养道心的五条准则了。心斋是完成第一条准则的具体做法。第一条准则要求只着眼于内,不再着眼于外;只着眼于真,不再着眼于幻。你们唯有做到心斋,方算是做到第一条准则。” 庄周又问:“那坐忘指的又是什么?” 南郭子綦回答道:“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是谓坐忘。” “意思是说:摆脱肢体,除去智巧,离开形体,消解知识,同化于万物相通的境界,这就叫坐忘。” “五条准则中的第二、第三、第四条准则就是坐忘的具体做法。第二条准则要求忘掉一切善恶对错的观念,使内心不再有分别。第三条准则要求忘掉自我,忘掉形体,将死生置之度外。第四条准则要求忘掉仁义、忘掉礼乐、忘掉一切学来的知识,像婴儿一般保持纯真。只要做到这三条准则,便等于做到了坐忘。” “至于一念之转则是完成第五条准则的具体做法。第五条准则要求认清自己的实相,明白自己就是无生无死,永恒不变,完美无缺的道,并放下对外物的执着,使自己的心空空如也,只是与道认同。一念之转就是在心中默念为师告诉你们的正念。你们最好一有空就在心中默念,默念得越多对你们越有利。” “我之前也说过了,我们都是因一个妄念堕入后天,自然也可以通过一个正念回归先天。但我必须再次提醒你们,你们一定要诚心诚意地默念此正念,千万不要像喊口号一样念,那样是不会有任何效果的,这对培养道心非常重要,切记切记!” “心斋、坐忘、一念之转皆是为了收摄精神,三者相辅相成。若是无法做到坐忘,心就不可能从外在事物中收回来。心若是无法从外在事物中收回来,就不可能做到心斋。若是做不到心斋,就不可能进入道的虚无之境与道合一。” “好了,现在你们也知道心斋、坐忘以及一念之转的重要性了。不过,在进行心斋、坐忘以及一念之转的练习之前,你们必须通过斋戒来为修道打基础。修道就如孩童学走路,必须得先学会走,然后才能学会跑,若是连走都不会,又如何会跑。接下来为师再详细地跟你们说说斋戒具体要做的事情。” “斋戒一共有六斋。第一斋是眼斋,这是六斋中非常重要的一斋,为师的很多弟子都没能完成这一斋,只因这一斋确实很困难。” “要做到眼斋,就必须做到眼不外视,回光返照。” “我们的眼睛乃藏神之处,神白天寄居于眼睛里,晚上睡觉时便寄居于肝里。神寄居于眼睛里便能使人看见东西。寄居于肝里便会使人做梦。” “我们的眼睛总是不由自主地着眼于外物,这是因为我们的元神被识神控制住了。就连晚上做梦也是识神在控制我们的元神,使我们的元神无法做主。有道的圣人睡觉不做梦,哪怕做梦也能在梦中保持清醒,这就是圣人降服了识神,让元神当家做主的结果。” 第21章 六斋具体之做法 “我们修道要做的事情就是降服识神,让元神当家做主。而要降服识神,首先要将眼光给收回来,也就是做到眼不外视,回光返照。” “回光返照指的是将眼光往回收。你们唯有将眼光收回来,不再着眼于外物,做到一心一意地专注于道,并坚持三个月,如此才算是完成眼斋。” 庄瑶不解地问:“为什么是坚持三个月?一个月或是两个月不行吗?” 南郭子綦回道:“能坚持三个月,基本就能够养成稳固的习性了,这便能为修道打下稳固的基础。修道就像建造房屋,建造房屋之前首先要挖槽,挖了槽后房屋才能顺利建造起来。若是建造房屋不挖槽,哪怕把房屋建起来也很容易倒塌。而且,六斋是一辈子的任务,可不仅仅只是三个月。但只要你们能够坚持三个月,斋戒对你们来说就不算是难事了,以后斋戒就会非常轻松,后面修道也会变得相对容易。所以,刚开始斋戒的三个月非常重要,你们若是无法坚持下来,道心就不可能培养出来。若是培养不出道心,修道是不可能有任何成就的。” “好了,眼斋已经说完了,接下来说说耳斋。” “耳斋和眼斋同理,要做到耳斋就必须做到耳不外听。” “耳不外听并不是让你们堵住耳朵,什么声音都不能听,而是让你们不要被外部的声音影响到内心的平静。” “同样的,眼不外视也不是让你们遮住双眼,什么东西都不能看,而是让你们不要被外部的环境影响到内心的平静。” “很多人一听到不好的消息,或是一看到可怕的景象,立即就失去理智,变得惶恐不安,这都是因为过分看重得失的结果。” “我们修道必须要将万缘都给放下,做到不执着于任何一物,这样修道才会有效果。若是我们还把利益得失看得很重,稍微有所失去就难以忍受,这样修道又怎么可能会有进步?” “所以,你们千万不能被外部的环境影响到内心的平静,一定要做到声色不迷,不动不摇。” “而要做到声色不迷,不动不摇,就必须做到惟道是从。你们唯有做到眼不外视,耳不外听,不再把外在发生的一切当真,只是一心一意地专注于道,才算是做到了惟道是从。” “好了,耳斋也说完了。你们听为师说完眼斋和耳斋,应该都很容易明白剩下四斋的含义了。” “接下来说说鼻斋。鼻斋很容易理解,就是不要被香味所迷。鼻斋相对其他五斋来说比较容易,几乎大部分人都能做到,这里就不多言了。” “接着说说口斋。口斋的具体含义是指:不妄言,不挑食。不妄言指的是:不说人是非,不恶语伤人,不卖弄自己的学识,不与他人争辩。不挑食指的是:有什么吃什么,不要贪恋某种食物,也不要厌弃某种食物。口斋在六斋中难度也不小。不过,要做到不挑食,对于平民老百姓来说不算难,对于贵族来说就比较困难了。毕竟贵族平时的吃食都很丰盛,若是突然要求做到不挑食,必然会很难适应。” 说完,南郭子綦的目光转向蒙远,问道:“远儿啊,这里只有你是贵族,若是为师让你吃三个月的素食,你能坚持下来吗?” 蒙远拍拍胸脯,十分自信地回答道:“没问题!不就三个月的素食吗,反正我也吃腻肉食了,吃吃素食挺好的,我觉得我能坚持下来。” 南郭子綦微笑着点了点头,“很好,若是远儿没有问题,周儿、悦儿、瑶儿想必也没有问题了吧?” 那三人同声应道:“没问题!” 春秋战国时期,一般的平民百姓是很难吃上一顿肉食的,除了逢年过节吃些肉食外,平时基本都是吃些粗粮、蔬菜、瓜果、豆类等素食。 庄周、田灵悦的家境都不富裕,平时也都是吃素食比较多,不挑食对他们来说自然也不算什么难事。 南郭子綦接着道:“好了,口斋也说完了,接着说说身斋。” “身斋指的是克制身欲,这对你们这些刚刚踏入二八之年(16岁)的年轻人来说可不简单啊!” “人到了二八之年,阳气便到达了顶峰,然而阳极必阴,阳气到达顶峰后,阴气就会渐生。因此,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到了二八之年后基本都会对心仪的异性动情,这是因为纯阳之体已破,阴气在体内作用的缘故。” “阴气乃后天之气,此气一旦生出,便会使人思淫欲。若是你们不能克制自己的欲望,不断地去放纵自己的欲望,那就是在行邪道。” “我们修道必须要克制自己的身欲,若是不克制身欲,是万万不可能成道的。” “淫邪的破坏力非常强大,很多修道之人都过不了淫欲这一关,导致自己在修行道路上一事无成。” “我们修道的最终目标是修成谷神。谷神乃纯阳无阴之神,只要体内还有一毫阴气未除,都不可能修成谷神。” 蒙远问道:“师傅,这样说来,我们修道之人是不是不能娶妻生子?若是如此的话,我爹可不会同意我修道啊!” 南郭子綦笑着摆了摆手,“非也非也,人活于世,该成家还是得成家的。若是不成家,靠自己一个人是很难在世间生存的。” “我让你们身斋并不是说让你们不成家,而是让你们克制自己的欲望,千万不能纵欲过度。” 庄周问道:“师傅,难道男女之间的结合是错误的吗?” 南郭子綦回答道:“并不是错误的,此乃自然之道,谁也无法改变。周易有言:一阴一阳之谓道。阴与阳乃同一根源所生,它们是一不是二,是不能分开的,若是能够分开就不是道了。男女之间会相互吸引就是在证明这一点。” “然而男女之阴阳乃假阴假阳,即便结合也只能生出假阴假阳,却无法生出真阴真阳。” “假阴假阳阳极必阴,阴极必阳,周流不止,此即是人会不断地经历生生死死之缘由。” “真阴真阳完美无缺,永不变易。真阴乃我们的元神真性,真阳乃先天真一之气。真阴真阳结合才能化为不死不生之谷神。也唯有成为谷神,才能跳出阴阳五行之外,不再为造化所拘。” 第22章 培养道心很重要 蒙远问道:“师傅,现在的我们拥有元神真性吗?” 南郭子綦回答道:“你们每个人都拥有元神真性,但你们的元神真性都被识神给蒙蔽住了,所以你们认不出来。等你们培养出道心,降服了识神,你们的元神真性自然会流露出来,到时候你们自然会明白元神真性是什么了。元神真性其实就是我们的道之本性,我们只有在与道合一的时候,元神真性才会展现出来。若是你们无法与道合一,元神真性就会匿迹不现,你们看到的便只有识神而已。” “好了,我们接着说身斋。我之前也说了,男女之阴阳乃后天阴阳,而后天阴阳乃假阴假阳,两者结合只能生出假阴假阳。” “凡世间有形有相之物皆属假阴假阳。假阴假阳只能生人生物,生阴阳五行,生四象八卦,却无法使人成仙成道。” “真阴真阳无形无相,我们无法在世间有形之物中找到它们。我们唯有进入玄牝之门,才能得见真阴真阳。” “玄牝之门?” 蒙远问道:“玄牝之门又是什么东西?” 南郭子綦答道:“老子云: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玄牝者,谷神也,亦指大道。谷神者,空灵之神也。此空灵之神看似空,其实不空,因为它能够空生妙有。就像两山之间的空谷,看似空空洞洞,然而只要有人朝空谷喊叫一声,立即有回音传来,故老子以空谷喻此空灵之神,故曰谷神。” “谷神为什么又叫玄牝呢?因为玄牝是一阴一阳的意思。玄为阳,牝为阴,一阴一阳的结合即是道。而玄牝之门指的是孕育出天地万物之门。此门一开,先天便开始落入了后天,从此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等到生命到了尽头之后又归于一,紧接着再出生,如此循环往复,周流不止,无有尽头。故玄牝之门又称阴阳之门或天地之门,只因阴阳五行、四象八卦皆由此而出。” “谷神之所以不死,是因为谷神乃真阴真阳相合之体。万物之所以有生死,是因为万物乃假阴假阳相合之体。” “我们一旦从先天落入后天,真阴真阳便化为了假阴假阳。然而真中有假,假中有真。即便我们落入了后天,真阴真阳也依然没有消失,只是被我们埋没掉了而已。若是我们能够找到真阴真阳,并通过勤奋修行使真阴真阳相结合,使真阴真阳凝结不散,最终真阴真阳就能化为谷神,此既是后天返先天之道。” “所以,修道之人必须致力于真阴真阳的结合,切不可沉溺于假阴假阳的结合。” “假阴假阳具有极强的吸引力,只因假阴假阳亦在“一阴一阳之谓道”的定则之中。定力不足的人往往会沉迷其中不可自拔。尔等欲成大道,就必须懂得克制自己的欲望,千万不能纵欲过度,走上邪道。” “修道必须着眼于真阴真阳,因为只有使真阴真阳相结合,我们才能成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而欲使真阴真阳结合,就必须要好好地培养道心。只要你们培养出道心,你们的元神真性自然而然就会流露出来。只要元神真性一出来,先天一气自然就会来和元神真性结合。” “所以,你们只要完成六斋,后面修道就会变得很容易。可若是完成不了六斋,修道就永远都是在原地踏步,很难更进一步。” “很多修道之人修了一辈子都没能完成六斋,他们连自己的欲望都克制不了,又怎么可能成道?欲望克制不了,心就无法从外在事物中收回来。心收不回来,就无法做到惟道是从。做不到惟道是从,真阴真阳就无法结合。真阴真阳不结合,就不会感受到道的完美。” “六斋这一步非常重要。做的好就能为修道节省下很多时间,做不好就永远都是在原地踏步。这就是为什么有些人能在短短几年时间里成道,有些人却花费了一辈子的时间也无法踏入道之大门半步的原因。” “在六斋的过程中,你们的妄心一定会出来干扰你们。千万不要小瞧了妄心,妄心可不会那么轻易让你们培养出道心来的。因为你们的道心一旦培养出来,就意味着妄心的死期到了,故妄心一定会从中作梗,它会不断地在你们心中说道的坏话,让你们怀疑道,目的是使你们远离道,使你们无法培养出道心。” “修道必须要有极强的愿心、毅力、信心以及勇气才能修成。否则是很难降服识神,证得大道的。” “为师希望你们都能够顺利地在三个月完成六斋。只要你们完成六斋,就能为修道节省下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 “为师很多弟子都没能完成六斋,只因六斋确实不容易完成。” “毕竟每个人的内心都充满了欲望,很少人能够完全无视欲望的干扰,做到一心向道。” “好了,身斋也说完了。最后说说六斋的最后一斋——意斋。” “意斋的重要性在六斋之中永远排在第一位,它比眼斋和耳斋还要重要。” “意斋的具体含义是指:排除一切妄念的干扰,做到一心一意地专注于道。” “我们的五种感官眼、耳、鼻、舌、身皆由意所生。意即是眼、耳、鼻、舌、身之根。” “只要此根一断,眼、耳、鼻、舌、身亦跟着断,由此可知,意斋是有多么的重要。” “尔等想要完成意斋,就必须斩断对一切外物的牵绊,排除一切妄念的干扰,做到一心一意地专注于道。” “其他五斋其实也和意斋一样,其目的都是为了将心从外在事物中收回来。” 第23章 勤而行之除妄念 “意斋的主要目的是消除妄念。只要你们心中还有一个妄念不除,它都会成为你们修行道路上的绊脚石。” “你们每天都要好好地审视自己的念头,看它到底是正念还是妄念。若是正念,你们的内心一定是平安的。若是妄念,必然会使你们产生不好的情绪。” “每当你们有不好的情绪出现时,就应该知道是妄念出来作祟了,这时候可以在心中念诵为师告诉你们的正念,如此便可以有效地消除妄念,使心回归大道。” “你们要记住:没有一个念头是多余的,每个念头都具有无穷的创造力。正念能帮助我们回归大道,妄念也能使我们远离大道。你们进行意斋时,一定要懂得用正念去取代妄念,千万不要让妄念蚕食你们的心灵。” “妄念的破坏力非常强,它能够夺走你们的生命力,甚至会使你们一生都笼罩在它的阴影里。” “很多人都是因为一个妄念想不开,因而起了轻生的念头。由此可见,妄念的破坏力是多么的可怕。” “每个妄念都是以“自我”为中心展开,没有一个妄念能够离开“自我”而独立存在。只要我们还认为自己是一具身体,都会不可避免的产生妄念。” “只有真正与道认同的人,妄念才会止息。真正与道认同的人是完全无我的,他们完全化解了自我,彻底地逍遥于尘世之外。” “尔等刚刚踏上道途,妄念必然会纷呈而至。毕竟妄心和道心水火不容,妄心是不会容许道心存在的。因为只要道心存在,妄心就无法继续存活下去了,故妄心是非常排斥道的。” “这就是为什么有些人一听闻道,就会大肆地诋毁道。这完全是因为他们的妄心在作祟。” “若是有人听闻了道,还愿意信任道,那这样的人真的很难得,真的很可贵。毕竟他们能够无视妄心的干扰,选择信任道。他们的这一选择本身就使他们成功了一大半了。这些人都是与道有缘的人,只要他们愿意精进修行,必会有不凡的成就。” “老子说过: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 “一千个人来听圣人讲道,真正愿意相信圣人所说的道的人,往往只有五百个。而愿意相信圣人所说的道,又愿意按圣人的教导去做的人,往往只剩下一百个。而愿意按圣人的教导去做,又能做到勤而行之的人,往往只剩下十个。由此可知,上士是多么的难得,多么的可贵。” “老子还说过:同于道者,道亦乐得之;同于德者,德亦乐得之;同于失者,失亦乐得之。真正愿意与道同行的人,道都不会亏待他们。而那些不愿意与道同行的人都是在自取灭亡。” “得道者昌,失道者亡。道即是生之道,永恒之道,自由之道,快乐之道。那些背道而驰者完全是在自寻死路,自我束缚,自寻烦恼。” “为师说了那么多,相信你们也明白消除妄念的重要性了。” “我们都是因一个妄念堕入凡尘,就仅仅只是一个妄念,就能够让我们从先天落入后天,从无生无死的天府之国进入到有生有灭的红尘俗世。由此可知,妄念真的会要了人的性命。” “若是我们不懂得消除妄念,我们就不可能从后天返回先天,就永远都是一个凡夫俗子。” “你们要记住:杀生者不死,生生者不生。使万物走向死亡的道本身是不死的,使万物得以出生的道本身是不生的。道本身既不生也不死,生与死不过是“一”做的一场梦罢了,你们完全不必在意。若是你们非要在意,那就是在作茧自缚,这样只会使你们永远困在梦境中无法得解脱。” “你们应当着眼的是道,只有道才是你们的真实本性,也只有道才能使你们获享平安和自由。在道之外寻找平安和自由,就像越过大海去开凿一条河,这是非常愚蠢的行为。” “好了,意斋也说完了,徒儿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庄周问道:“师傅,六斋是不是只要一断戒,都等于前功尽弃,然后又要从头再来。比如口斋,若是弟子在第二个月的月初吃了荤,是不是第一个月的斋戒就不算了,又要从头开始斋戒?” 南郭子綦回答道:“没错,你们在三个月的任何时期断了戒,都要从头再来。斋戒的连续性非常重要,若是中途断了戒,就等于前功尽弃了。就像饿了三天三夜的老虎突然寻到猎物,就会使老虎重获生机。这里的老虎指的就是我们的妄心。我们斋戒好不容易快要将妄心饿死,却突然断戒给妄心注入生命力,那不就等于白努力了吗?” “你们千万不要怪为师严苛,为师都是为了你们好。你们要知道,妄心是非常顽固的,若是不下一番功夫根本就无法将其降服。” “很多修道之人就是因为不断地断戒,所以才一事无成的。” “我们六斋的主要目的是使自己的心从外在事物中收回来,使自己的心能够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融入道中。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培养出道心,也只有培养出道心,我们才能与道合一。” 庄周问道:“那我们如何得知自己有没有培养出道心?” “想知道自己有没有培养出道心,就看自己有没有达到撄宁的境界。只要你们达到撄宁的境界,就证明你们已经顺利的培养出道心了。” “达到撄宁的境界后,就没有必要进行斋戒了,因为已经斋无可斋了。只有没有达到撄宁境界的人才有继续斋戒的必要。” 庄周不解地问:“什么是撄宁?” 南郭子綦回答道:“其为物,无不将也,无不迎也,无不毁也,无不成也,其名为撄宁。撄宁也者,撄而后成者也。” “意思是说:道对于天地万物,没有什么不相送,没有什么不相迎,没有什么不毁坏,没有什么不成全,这就叫做撄宁。所谓撄宁,就是在一切变化纷扰中保持宁静。” 第24章 处变不惊入撄宁 “若是你们能在一切变化纷扰中保持宁静,那便是达到了撄宁的境界,这就等于是培养出道心了。若是你们无法在一切变化纷扰中保持宁静,依然会患得患失,依然会有七情六欲,那就证明你们的道心还没有培养出来。” “道本无生无死,无善无恶,无得无失,本自具足。若是你们达到了撄宁的境界,只会感到无比的自由,无比的宁静。那种宁静非常的深远,哪怕天塌下来,地陷下去,也不会有任何情绪波动。” “达到撄宁境界的人,形体如同枯槁,心神如同死灰,他们的精神逍遥地遨游于尘世之外,形体对他们来说不再重要,就像肚子上多余的赘肉一般。” “达到撄宁境界的人,每天都过得无比的快乐。他们每天只做一件事情,那就是——逍遥游。” “逍遥游?”庄周好奇地问:“什么是逍遥游?” 南郭子綦回道:“也就是我之前说的:精神逍遥地遨游于尘世之外,这便是逍遥游。” “尘世之外指的是道的虚无之境,只有让自己的心虚极静笃,才能进入此境。” “达到撄宁境界的人,内心一直处在虚极静笃的状态中,故他们时时刻刻都在逍遥游。” “不修道的人是很难让自己的心虚极静笃的,因为他们的心充满了欲望,充满了恐惧,充满了妄念,这些欲望、恐惧、妄念若是不除,是不可能进入虚极静笃的状态的,也就不可能逍遥游了。” “所以,你们想要逍遥游,就必须进入虚极静笃的状态,而要进入虚极静笃的状态,就必须达到撄宁的境界,而要达到撄宁的境界,就必须好好地培养道心。” “好了,为师已经说完了,徒儿们有什么想问的吗?” 蒙远问道:“世间真的有人能够达到撄宁的境界吗?这似乎太难了吧!人怎么可能能在一切变化纷扰中保持宁静,弟子实在无法想象。” 南郭子綦回道:“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你们之所以觉得撄宁难,是因为你们的心没有经过周密的训练。心只有经过训练才会变得强大,就如锋利的宝剑要经过千锤百炼,强壮的体魄要经过长年累月的锻炼。我们的心也是一样,必须要经过刻苦的训练才会有所改变,未经锻炼的心是不可能有任何成就的。你们若是能够按为师说的去做,撄宁是有可能达成的。若是你们不愿意按为师说的去做,那撄宁对你们来说就是遥不可及的境界。” “好了,接下来说说日后修行的安排。经过为师慎重的考虑,为了让你们都能够在三个月内完成斋戒,为师决定对你们进行严格的监督。所以,从明天起,你们都要搬过来跟为师一起住。” “啊——!” 众人闻言皆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南郭子綦接着道:“为师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们好,你们千万不要怪为师严苛。你们的很多师兄之所以没能完成六斋,就是因为身边没有人监督,再加上自身的自制力差,所以才无法完成六斋。六斋真的很重要,因为六斋是在为修道打基础,若是连六斋都完成不了,心斋和坐忘更不可能达成,这样一来,撄宁的境界对你们来说就遥不可及了。所以,为师希望能在你们身边监督你们,只有这样,你们才能够顺利地在三个月内完成六斋。” “你们回去之后好好地跟父母说明情况,相信他们会理解的。” ………… 授课结束后,回家的途中 庄瑶对庄周及田灵悦道:“哥,悦儿姐,你们听明白师傅讲的道了吗?瑶儿脑子笨,听师傅讲了那么久的道,还是不明白道是什么。” 田灵悦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明白。我不明白为什么如此真实的人生只是一场梦,即便师傅解释得很清楚,我还是很难明白。” 庄瑶点了点头,“是啊,道实在是太深奥玄妙了,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实在很难理解。” 庄周道:“师傅说了,道不可说,也不能用头脑去理解,我们唯有与道合一,才会明白道是什么。道只存在于虚无之境,若是我们的心无法虚极静笃,是不可能明白道是什么的。我们唯有将心从外在事物中收回来,做到一心一意地专注于道,才有可能了悟大道。” 庄瑶竖起大拇指,夸赞道:“不愧是哥哥,把师傅的话记得如此清楚。不像瑶儿,都快把师傅说的话给忘光了。” 庄周笑了笑,道:“妹妹过奖了!” 田灵悦看到两人关系那么好,禁不住感慨道:“八年了,你们兄妹俩的感情还是那么好,实在是让人羡慕,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情侣呢!” 话一说完,庄瑶的脸蛋瞬间变得通红,只见她小声问道:“悦儿姐,我和哥哥看起来真的像情侣吗?” 田灵悦直言不讳地回道:“是啊,你们看起来挺有夫妻相的。” 说完,庄瑶娇羞地低下了头。 “别胡说!”庄周敲了敲田灵悦的脑袋,训斥道:“我和妹妹是兄妹,不要拿这些事情来开玩笑。” 田灵悦笑了笑,道:“你们又不是亲兄妹,就算在一起也很正常,我看你妹妹挺喜欢你的,要不你就……” 话没说完,庄周又向田灵悦的脑袋敲去,“你再敢胡说,我就把你脑袋敲碎!” “疼!”田灵悦捂着头,忿忿不平地说道:“你这个呆瓜,怎么能对女孩子那么粗鲁!” 庄周咧嘴一笑,“我可从来没有把你当女孩子看,你这大大咧咧的性格有那一点像女孩子了?” “你……”田灵悦变得不悦,难以置信地问:“我真的一点都不像女孩子?” 庄周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当然!你简直比男孩子还野蛮,我看你这辈子是嫁不出去了!” 话音一落,田灵悦重重地踹了庄周一脚,怒道:“你这个死呆瓜!敢说我嫁不出去!我踹死你!” “啊!” 庄周痛苦地喊了一声,说道:“你看你看,哪有女孩子打人的,还说你不野蛮?” 田灵悦瞪大了眼睛,道:“谁让你惹我生气!” 第25章 惠施不解道之妙 庄周没好气道:“你呀你,真的是一点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若是有人娶了你,那一定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你说什么?” 田灵悦脸上尽是愤怒,直接抄起手刀往庄周身上劈去,庄周眼疾手快,立即抓住田灵悦的手,“你以为我还会给你打?你这个野蛮女!” “哥,悦儿姐,你们不要再吵了!”庄瑶连忙劝阻。 庄周悠悠道:“你看,像我妹妹这样的才算是女孩子,你有哪一点像女孩子,你应该好好向我妹妹学习,改掉这大大咧咧的野蛮人性格,否则别想嫁出去!” “放手!臭呆瓜!”田灵悦一边挣扎,一边愤愤地说道:“我就算一辈子不嫁人,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性格,我就是要做一个大大咧咧的野蛮人,你能奈我何?” 此话一出,庄周怔住了,抓住田灵悦的手忽然不自觉地松开。 田灵悦摆脱了庄周的束缚,重重地踩了庄周一脚,大声道:“臭呆瓜!我再也不想理你了!”说完,迈着愤怒的步伐离开了。 “啊!”庄周疼得俯下身子,庄瑶见状连忙扶住庄周,问道:“哥,你没事吧?” 庄周微笑着摆了摆手,“没事,看来这野蛮女真的生气了。” 庄瑶轻声道:“哥,你不了解女孩子,女孩子最讨厌别人说自己嫁不出去了。” 庄周叹了口气,道:“可是那野蛮女确实很难嫁出去啊,哥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谁愿意娶这样的野蛮女为妻,除非他脑子进水了。” 庄瑶微微摇头,“就算是实话也不能说,哥哥的性格太过耿直了,这样很容易得罪人的。” 庄周毫不在乎地说道:“无所谓,我向来都是有话直说,得罪就得罪吧!” ………… 没多久,庄周和庄瑶便回到家了,刚来到厅堂,便见惠施跪坐在草席上。 惠施见庄周归来,立即从草席上站了起来,笑着说道:“庄老弟,你回来了!怎么样?道有没有你想要的答案,你找到自由了吗?若是道没有你想要的答案,还是回来学儒吧!” 庄周微笑道:“惠兄,我实话告诉你吧,道真的有我想要的答案,道真的可以给我自由,要不你也跟着我一起学道吧!” 惠施完全不信,立即否定道:“不可能!道家那消极避世的思想怎么可能让人自由,人若是按道家说的去活,那和咸鱼有什么区别?人活于天地间,当立功名,做善事,为国家做贡献,为实现自己的理想而努力,如此才不枉此生。若是按道家说的无为去做,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庄老弟,你不要骗我了,道家不可能让你自由的,你还是赶紧回来学儒吧!” 庄周笑着摇了摇头,“惠兄啊惠兄,你凭什么说道家在消极避世?你真的了解道家吗?” 惠施回道:“道家倡导无为不就是在消极避世吗?我们活生生一个人为什么要无为?无为有什么意义?无为能给人带来什么?” 庄周知道,无论自己怎么说,惠施都不可能支持道家,也不可能理解道家。毕竟惠施是一个非常渴望功名的人,而道家倡导的无为、不争恰恰跟他的思想理念相反。 庄周道:“惠兄,我知道你不会认同道家思想,我也懒得跟你废话。你若是来劝我回去学儒的,那就请回吧,我是不可能再回去学儒了。” 此话一出,惠施变得有些焦急了。 惠施这次来找庄周,确实是来劝庄周回去学儒的,可没想到庄周会那么直接的拒绝。 “为什么?”惠施难以理解地问:“难道你真的认同道家思想,认为无为能使你获得自由和快乐?” 庄周斩钉截铁地说道:“没错!无为就是能够获得自由和快乐。” “不可能!”惠施摇头否定道:“无为怎么可能获得自由和快乐?除非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否则我绝不认同。” 庄周道:“即便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 惠施道:“你且说来听听,我倒想看看你今天学了些什么。” 庄周轻轻叹了口气,道:“好吧,那我就告诉你为什么道能够让人获得自由和快乐吧!因为道无生无死,无善无恶,无得无失,本自具足,而我们每个人都是道,故我们每个人都是无生无死,无善无恶,无得无失,本自具足的存在。只要我们认清这一点,并安住于道中,便可获得真正的自由和快乐。” “啊?” 庄周的回答直接把惠施给听懵了,只见他喃喃道:“道……这么完美?” 庄周点头道:“没错,道就是这么完美,只要我们与道认同,就不再有任何烦恼,难就难在我们无法与道认同罢了。” “哈哈哈!”惠施突然大笑了起来,说道:“庄老弟,你也太容易被忽悠了吧?人都会经历生老病死,怎么可能无生无死?人生在世,不是得便是失,怎么可能无得无失?天下到处都有善人和恶人,怎么可能无善无恶?道家真是在胡扯!庄老弟,你还是听兄弟一句劝,赶紧回头吧!” 庄周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真是鸡跟鸭讲话,浪费我的口水。” 惠施道:“庄老弟,你莫要怪我不信你,实在是因为你说的这些太过胡扯,我很难相信啊!” 庄周道:“既然如此,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请回吧!” 惠施坐了下来,拍了拍草席,嘿嘿笑道:“庄老弟,兄弟一场,不要赶我走嘛。咱们坐下来好好聊聊,好吗?” 庄周没好气道:“你不是不信道家思想吗?那还有什么好聊的?” 惠施陪笑道:“是我不好,我诚挚地向你道歉。要不你再给我说说,为什么道无生无死,无善无恶,无得无失?而人为什么是道?” 庄周坐了下来,说道:“我师傅说了:道独立而不改,乃无形不可见的存在,但祂也可以从无形化为有形。然而有形那部分的我们并不是我们的真实本质,那只是气化为质的具体呈现罢了,我们的真实本质依然是无形的大道。师傅还说:杀生者不死,生生者不生。使万物走向死亡的道本身是不死的,使万物得以出生的道本身是不生的。只要我们认清这一点,并选择与道认同,就不再有任何烦恼。” 第26章 道无彼此与是非 惠施感到难以理解,问道:“老弟,即便道不生不死,完美无缺,那也无法证明我们和道一样不生不死,完美无缺啊?我们明明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看得见,摸得着,会经历生老病死,怎么能说我们是不生不死的道呢?” 庄周回道:“现在的我还无法证明,但我相信师傅说的每一句话。我师傅说了:人生其实就是道做的一场梦,无论这场人生大梦显得有多真实,持续的时间有多长,其实都和晚上做的梦没有区别。梦中的事物无论如何生灭变化,都影响不了道一分一毫。” “啊?”惠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说道:“老弟,你可不要胡说八道啊!明明如此真实的人生怎么可能只是一场梦,恕兄弟我难以接受!” 庄周淡淡地回道:“不管你接不接受,真相都不会有丝毫改变。你若是不接受,便不可能获得真正的自由和快乐。真正的自由和快乐只能来自于道,在道之外寻找自由和快乐,就像用竹篮子打水,只会落得一场空。” 惠施道:“即便人生是一场梦,你不还是要吃喝拉撒?不还是要成家立业?不还是要经历生老病死?不还是要为生存而烦恼?只要你还有物质上的负担,就不可能自由。可见“人生只是一场梦”这个观点并不能改变些什么。” 庄周道:“你既然已经把梦当真了,还怎么可能自由?若人必须满足物质上的需求才能获得自由,那能够获得自由的人唯有贵族那帮人了,我们这些庶民直到死也不可能拥有自由。你不要把自由局限在物质上,即便物质上没有负担,可心却闭塞不通,那也不算获得自由。只有让心自由,一切才会变得自由。我们应当追求的是心的自由,而不是物质层面的自由。” “胡扯!”惠施再次否定庄周的观点,“物质层面不自由,心便不可能自由。你想想看,若是你吃了上顿没下顿,你还会感到自由吗?若是你得了重病却没钱医治,你还会感到自由吗?自由必须建立在物质这个基础上,若是物质上都不自由,心又怎么可能自由?” 庄周叹了口气,道:“真是夏虫不可语冰。物质本身就是心的牢笼,若是你的心无法跳脱这个牢笼,那你永远也不可能拥有自由。” 惠施争辩道:“可是我们每个人都必须依赖物质而活啊。我们唯有满足自己的物质需求,才有可能拥有自由,除此之外,不可能有第二种选择。” “有!”庄周信誓旦旦地说道:“道就是我们的第二种选择,我们完全可以通过道获得自由。” “我不信!”惠施再次反驳道:“从来没有人能证明道的存在,也从来没有人能证明道能给人带来自由。我认为人应该着眼于现实,而不是盲目地去相信一个无法被证实的道。” 庄周无奈地摇了摇头,“既然不信,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总之我相信师傅说的每一句话,我相信自己就是道,我相信道会让我自由。” 看到庄周那无比坚毅的眼神,惠施知道,庄周是不可能再回去学儒了。 “哎!”惠施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好吧,既然老弟认为道是真实的存在,兄弟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了。我惠施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凡是看不到的东西,我永远都不会相信。老弟,儒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打开,若是有一天你发现道是虚假的,想回来学儒,我们儒家随时欢迎你。” 庄周不屑地说道:“赶紧把你儒家的大门关上,我不会再回去了!” “别这样啊老弟!”惠施露出一副委屈的神情,“不能跟你一起学习,一起争辩,感觉人生少了很多乐趣。” 庄周吐露出心声:“惠兄啊,你是知道我庄周为人的。我只想找到真正的自由和快乐,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想。儒家终究无法让人获得真正的自由和快乐,我又何必继续去学习呢?我师傅也说了:仁义和礼乐并非人的真性,只有道才是人的真性,只要我们寻回自己的真性,不需要学习仁义,自然就会仁义,不需要学习礼乐,自然就会守礼。道是万物的根本,万物的起源。人是不能忘本的,忘本必然会出现问题。我们只有抓住问题的根本,问题才能得到解决。” “这怎么可能?”惠施再次反驳道:“人若不学习仁义,怎么可能仁义?不学习礼乐,怎么可能守礼?” 庄周问道:“你知道真正的仁义礼是什么吗?” 惠施立即回答道:“当然知道!仁者,爱也。爱家人,爱朋友,爱国君,爱百姓,爱天下所有人,此即是仁。义者,宜也。有所为,有所不为。利国利民之事则为之,损人利已之事则不为,此即是义。礼者,序也。尊卑长幼有序,处事有序,不败人伦,为人中正,此即是礼。” 庄周拍了拍手,夸赞道:“很好!真不愧是姜老先生的高徒,佩服!”说完,话锋一转:“然而我认为的仁义礼并不是这样的。” “哦?”惠施好奇地问道:“那你认为的仁义礼是什么?” 庄周回道:“真正的仁乃不仁之仁,无善无恶即为仁。真正的义乃不义之义,人我两忘即为义。真正的礼乃不礼之礼,清静无为即为礼。” 惠施怔住了,他实在难以理解庄周口中的仁义礼,问道:“老弟,仁怎么可能是无善无恶?天下触目皆是恶人,怎么可能无善无恶?还有,义为什么是人我两忘?礼为什么是清静无为?我实在想不明白,你给我解释解释。” 第27章 上德不德故有德 庄周道:“我是站在道的角度看待问题,而你是站在人的角度看待问题,自然就会有截然不同的看法。我师傅说了:道之内既没有此,也没有彼。既没有是,也没有非,只有完美无缺的一。既然已经说了没有彼和此,也没有是与非了,自然也就没有了善恶之分,人我之别,尊卑长幼之序。这样一来,万事万物便化为了一。当你把万事万物都视为一个整体时,你的心中就不再有善恶对立的观念,也不再有执着和偏私,你自然而然就会去爱他人,自然而然就能仁,这种不需要谈论仁自然就能仁的仁,就叫做不仁之仁。当你不再去区分彼此,而是把所有人视为一,那么人我之间就不再有隔阂,你自然而然就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自然而然就能义。这种不需要谈论义自然就能义的义,就叫做不义之义。当一切都化为了一,内心就会变得清静无为,就不再需要谈论尊卑长幼之序,自然而然就能礼,这种不需要谈论礼自然就能礼的礼,就叫做不礼之礼。老聃云: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上德从不把德挂在嘴边,不处处标榜,所以是有德的。下德总是把德挂在嘴边,处处标榜,所以是无德的。故真正的仁义礼必然是由心而发的,靠嘴巴说出来的仁义礼就不是真正的仁义礼了。” “啊!”听了庄周的这番话,惠施直接惊呆了,“老弟,你们道家的思想真是别具一格,恕我惠施愚钝,无法明白你话中深意。” 庄周笑了笑,打趣道:“处在井底里的青蛙,又怎会明白天地的辽阔呢?” “什么?”惠施不服气地说道:“老弟,我惠施在蒙邑可是被人称为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到你这里居然成了井底之蛙了,我不服!” 庄周笑了笑,道:“你百年算什么,我还被称为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呢!” “你就吹吧!若是真的,我怎么没听说过?”惠施撇了撇嘴,完全不信庄周的话。 庄周道:“那是你孤陋寡闻。” 这时,站在一旁的庄瑶轻声对惠施道:“惠施哥哥,是真的,我哥真的被称为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才。” 惠施眉毛一挑,难以置信地问道:“真的?是谁说的,谁那么没眼光?” 庄瑶笑嘻嘻地回道:“就是我们师傅说的呀!” 惠施笑着摇了摇头,“看来你们师傅真的眼瞎,庄老弟胸无大志,又不爱学习,天天就知道胡思乱想,怎么可能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才?” 庄瑶辩护道:“你懂什么!我哥之才可不是你这凡夫俗子能懂的?” “我是凡夫俗子?”惠施露出难以置信地神情,道:“我在蒙邑可是出了名的才子,若我是凡夫俗子,天下就没有人不是凡夫俗子了。” 惠施向来心高气傲,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他常常对庄周说,自己将来一定能够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相。 庄周也不否定惠施的才华,他也认为惠施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但在庄周的眼里,才华并没有什么用。因为庄周认为,才华并不能使自己获得自由,反而会使自己丧失自由,故庄周向来不注重才华。 惠施也不想跟庄周争辩下去了,他拍了拍庄周的肩膀,郑重地说道:“老弟,我还是那句老话,若是有一天,你发现道家是骗人的,那一定要回来学儒,这对你的将来非常重要,切记!我惠施作为你的兄弟,实在不希望你将来过穷困潦倒的生活,希望你能明白我的一片苦心。” 庄周也十分认真地说道:“谢谢惠兄的关心。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庄周不是一个轻易言弃的人,我对道充满信心,我相信道会给我带来自由的。” 惠施轻轻地叹了口气,“好吧!既然老弟对道这么有信心,我也不多说什么了,那你好自为之吧!兄弟我就此告辞!”说完,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惠施离去的背影,庄周无奈地摇了摇头。庄周知道,惠施是一个很讲义气的兄弟,他一直希望自己将来能够过上幸福的生活。然而自己认为的幸福并不在功名利禄中,而是在简简单单,朴实无华的道里。 庄瑶感慨道:“哥,惠施哥哥真的很关心你,他真的舍不得你离开儒家的学堂。” 庄周点了点头,“哥当然知道,可是哥没有办法,哥必须要实现自己的理想,找到真正的自由和快乐。” 庄瑶仰头望着庄周,信誓旦旦地说道:“哥,你一定会实现自己的理想,找到真正的自由和快乐的。惠施哥哥也一定会理解你的。” 庄周微笑着摸了摸庄瑶的脑袋,感激道:“妹妹,谢谢你!” 晚饭期间,庄周向庄玄及元兰说明要在南郭子綦家留宿三个月的事。虽然刚开始遭到庄玄强烈的反对,但在元兰帮忙说情的情况下,最终庄玄还是同意了下来。 第二日,庄周、庄瑶、田灵悦以及蒙远都带生活用品来到了南郭子綦家中,长达三个月的斋戒生活终于要正式开始了。 四人布置好各自的房间后,都来到了厅堂继续听南郭子綦讲道。 南郭子綦对众人道:“看来你们的父母都答应你们在此留宿,那为师就放心了。为师之前也跟你们说了,修道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只因为人的妄心实在过于强大,若是不愿意下一番功夫,是不可能将妄心给降服的。” “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你们一定要看好自己,切不可断戒,虽然为师和子游在你们身边监督着你们,但是也会有监督不到的时候,到时候就只能靠你们自己了。你们可千万不要让为师失望。若是你们当中有人断了戒,要诚实地告诉为师,切不可隐瞒。若是谁刻意隐瞒,以后就不再是为师的弟子,都知道了吗?” 众人同声应道:“诺!” 第28章 顺天应时法自然 看到众弟子信心满满的样子,南郭子綦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希望徒儿们都能够说到做到。千万不要只是嘴上说说却不付诸行动,这样修道是不会有任何效果的。好了,你们都去准备一下,咱们接下来去爬蒙山。” “爬蒙山?” 众人脸上皆露出疑惑之色。 南郭子綦解释道:“我们道家讲究性命双修,性固然很重要,但命也同样不能忽视。毕竟我们修道必须建立在命的基础上。若是连命都没了,那道也就没得修了。修道讲究阴阳平衡,人的生命既不能离开阴,也不能离开阳,既不能离开静,也不能离开动。唯有让动静处在平衡中,身心才会健康。所以,以后我们每天早晨都要去爬蒙山,蒙山不算太高,就算登上山顶也不会消耗你们太多体力,只要你们能够每天坚持爬蒙山,你们的体魄都会变得强大。体魄强大了,身体才不容易生病。好了,废话不多说了,都去准备一下,准备好了我们便出发。” “是!”众人同声应道。 做完一些准备工作后,众人便跟随南郭子綦出发蒙山了。蒙山是坐落于蒙邑郊外的一座大山。山既不高也不陡,算不上难爬。 没多久,众人便来到了蒙山的山脚下。 南郭子綦提醒道:“你们在登山的过程中一定要注意安全,爬得慢一点也无所谓,但一定要注意安全。” “是!”众人应了一声,旋即便跟随着南郭子綦登山了。 登山对男子来说也许不是难事,但对女子来说就不一定了。古时的女子深居简出,身体几乎没有得到锻炼,往往都很柔弱。田灵悦和庄瑶才爬到一半,便已经累得喘不上气了。 “师傅,我……我不行了!让……让我休息一下吧!”庄瑶喘着粗气说道。 “我……我也不行了!”田灵悦同样喘着粗气说道。 看到两人都爬不动了,南郭子綦停下了脚步,说道:“那就休息一下吧!” 田灵悦和庄瑶如释重负,立即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庄周连忙问道:“妹妹,悦儿,你们没事吧?” 庄瑶微笑着摇了摇头,“哥,我没事。” 田灵悦则没有回应庄周,她将头偏向了一边,似乎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 庄周问道:“悦儿,你还在生我的气?” 田灵悦淡淡地回了句:“不用你管。” 南郭子綦看到两人不和,立即劝阻:“悦儿,周儿,你们既然已经开始修道,就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切莫为了一些小事伤了和气。” 田灵悦忿忿不平地说道:“师傅,这呆瓜说我不像个女孩子,还说我嫁不出去,我又岂能容忍?” 南郭子綦道:“这确实是周儿的不是。但我想周儿只是在开玩笑,他并不是有意的。周儿,你还是向悦儿道个歉吧。” 庄周点了点头,立即对田灵悦道歉:“悦儿,对不起,我错了!我不应该说你的坏话,我诚挚地向你道歉!” 看到庄周道歉,田灵悦的怒气渐渐淡去,说道:“罢……罢了,这次就不和你计较了,若你再说我嫁不出去,我绝不原谅你!” 庄周微微一笑,俏皮地说道:“放心,下次我不会说你嫁不出去,我只会说你没人娶。” “你……”田灵悦怒上心头,直接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朝庄周扔去。 庄周眼疾手快,接住了石头,笑道:“悦儿,我开玩笑的,别生气!” 田灵悦指着庄周,严肃地说道:“你不能拿女孩子的终身大事开玩笑,这是对女孩子的不尊重。” 庄周点了点头,“好,不拿你的终身大事开玩笑就是了!原谅我吧!” 南郭子綦哈哈一笑,“悦儿那么漂亮,又有个性,怎么会嫁不出去呢?” 听到南郭子綦这么说,田灵悦的脸上瞬间露出喜色,“还是师傅会说话,不像这个呆瓜,只会用恶语伤人。” 庄瑶问道:“师傅,你已经年过六旬,为什么登山完全不见喘气?你的身体也太好了吧!” 南郭子綦笑了笑,道:“为师自修道以来,每天坚持爬山、打坐已有三十个年头。虽然为师已经年过六旬,可一般年轻人的身体还不如为师的呢。你们女孩子长时间深居家中,身体没有得到锻炼,爬到一半就累也很正常。只要你们坚持爬上半个月,以后都不会觉得累了。万事开头难,为师希望你们都能够坚持下来。” 听到南郭子綦这么说,众人脸上皆露出惊讶的神情。 蒙远问道:“师傅,听说修道之人都很长寿,这是真的吗?” 南郭子綦点了点头,“当然,只要你们能够按我说的去做,不出意外的话,活个八九十岁完全不成问题。” “八九十岁?”蒙远甚是惊讶,毕竟当时的人寿命都很短暂,能活上五十岁都算是高寿了,更别说八九十岁了。 蒙远问道:“师傅,如今各诸侯国为了土地和霸权,长年征战不休。即便我们身体很健康,可又有谁能保证自己不会在这个乱世中死于非命呢?” 南郭子綦回道:“你们不要想太多。每个人的命运都是注定的,谁也无法改变。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顺时而生,顺命而死,仅此而已。” “顺时而生,顺命而死?”蒙远不解,“可是我们修道不是为了改命吗?” 南郭子綦回答道:“后天之命是不可改的。我们修道也不是为了改后天之命,而是为了回归先天之命。我们每个人的先天之命都是完美的,因为先天之命无生无死,无善无恶,无得无失,永恒不变。而后天之命则不然,后天之命有生有死,有善有恶,有得有失,变化无常。若是我们修道是为了改后天之命,那我们就等于修歪了。想要改后天之命,这本身就是在违背自然之道。这不是在顺其自然,而是在反自然。这也不是在修道,而是在走外道。我们唯有安于天命,做到顺时而生,顺命而死,方才算是顺其自然,也唯有如此,我们才能活得逍遥自在。” 蒙远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人的后天之命注定会生灭,即便改了,也依然躲不过生死。我们唯有回归先天之命,方能一劳永逸。” 第29章 实践方能出真知 南郭子綦微笑着点了点头,“看来远儿已经明白了。世间有很多人都是为了改后天之命而来修道,他们为了趋吉避凶,为了让自己的物质生活变得更美好而来修道。然而,他们抱着这样的目的来修道是非常错误的。我们要清楚地知道一点:修道既不是为了趋吉避凶,也不是为了让物质生活变得更美好,而是为了让自己的心融入道中,获得道的平安和自由。我们道家重内轻外,提倡节俭、不争、顺其自然地生活。若是为了让自己的物质生活变得更美好而来修道,这本身就与我们的初衷不符。我们的生活过得去就行了,不要把太多心思花在物质享受上。贪恋外物只会使我们不断地远离道,若是我们修道是为了改命,为了让物质生活变得更美好,这本身就等于修歪了。世间很多人都是抱着不纯粹的目的而来修道。有的为了让肉身长生不死而来修道,有的为了神通而来修道,有的为了改命而来修道,有的为了高人一等而来修道。这些人都把道当成是满足他们一己私欲的工具,他们这样修只会使自己堕入魔道,永远也不可能得道。道本身就是完美的,而我们已经是道了。我们在道之外追求完美,就像从绿洲跑到沙漠去寻找水源,是非常愚蠢的做法。修道就是认清自己就是本自具足的存在,根本不需要去外边寻找完美。” 庄周问道:“师傅,您之前说我们要顺时而生,顺命而死,这样才能活得逍遥自在。可是,人的欲求心向来都很强,人也很难满足于现状。即便我们不断地跟人说道本自具足,也没有多少人愿意相信,更没有多少人愿意放下,他们依然会去追逐外物,依然认为自己不圆满,依然认为自己需要做些什么,或是达成什么成就才圆满。由此可见,人是很难接受顺时而生,顺命而死这个观点的。我们应该怎么跟人说,才能让人信服这个观点呢?” 南郭子綦回答道:“人若是不悟道,确实很难接受顺时而生,顺命而死这个观点。世间绝大多数人都是站在人的角度看待问题,却无法站在道的角度看待问题,自然只能看到作为人的匮乏,而看不到道的圆满。只要是悟道的圣人,看到的就只有道的圆满,除此之外,他们什么也看不到。无论世间万物如何生灭变化,也无论人间充满多少苦难,圣人都只是将其视为一场梦。圣人不会把梦境当真,更不会让自己的心沉溺于变化无常的梦境之中。圣人看似有一个形体活在世间,可他们的心却超然于尘世之外。这就好比你们晚上做梦,你们非但不知道自己在做梦,还把梦境当真,因而被梦中的事物紧紧地束缚着。你们梦到可怕的事物就会惊慌失措,梦到失意的事情就会悲伤难过,梦到得意的事情就会沾沾自喜,殊不知这都只是一场梦,等到梦醒来后,一切都已经不复存在。你们每个人应该都做过噩梦,当你们从噩梦中醒来时,是不是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你们是不是庆幸这只是一场梦。其实圣人就是这样的,圣人深知自己的人生只是一场梦,他们彻底地从噩梦中醒来,因而摆脱了束缚。可凡夫依然沉溺于梦中,不愿意从梦中醒来。他们死死地抓着梦中事物不放,因而被梦境紧紧地束缚着。道可道,非恒道。恒常的道不可言说,只可自悟。凡是靠语言说出来的道,都已经不是真正的道了。语言只是指月之手,它不是月亮。想要知道月亮是什么,还得循着手指所指的方向看去。圣人讲道,本身只是指明大道的方向,而你们想要明白道是什么,就必须通过圣人所教导的方法去体悟道,才会明白道是什么。圣人教人无分别,教人放下,教人无为,教人不要把世间万物当真,教人顺其自然地生活,这些都是能让人直接了悟大道的方法。你们唯有按圣人教的去做,认认真真地去践行圣人的教诲,你们才有可能了悟大道。你们千万不要用头脑去理解道,道不在你们的头脑里,头脑往往很容易歪曲道,靠头脑去理解道,本身就是在背道而驰。你们唯有放空自己的头脑,用心去感受道,才会明白道是什么。” 庄瑶问道:“师傅,为什么头脑无法理解道呢?” 南郭子綦回答道:“头脑只能理解概念,只会分别取舍,它不可能明白道是什么。我们唯有放空自己的头脑,道才会展现出来。当你们用头脑去理解道时,都等于是把道当成一个对象去研究。可是道不是一个对象。道没有形象,它既不是此,也不是彼。既不是是,也不是非。无论我们把道理解成什么,都是错误的。我也跟你们说过很多次了。道无生无死,无善无恶,无得无失,本自具足。生与死,善与恶,得与失这些对立面皆出自头脑。若是你们用头脑去理解道,无疑是陷入了头脑的迷魂阵中,这样一来,你们又怎么可能了悟大道?所以,你们必须放空自己的头脑,做到我说的心斋、坐忘,才会明白道是什么。心斋即是老子所说的“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坐忘即是老子所说的“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我们唯有让自己的心虚极静笃,只是看着万物来来去去,既不执着于得,也不执着于失,既不执着于生,也不执着于死,既不执着于善,也不执着于恶。将生死、善恶、得失等等对立面通通遗忘掉,如此,我们才能与道相合,从而明白道是什么。实践出真知,很多人来听我讲道,都只是停留在“知”的层面,也就是头脑的层面,他们从来不去实践,不愿意放下,不愿意放空自己的头脑,不愿意践行我所说的心斋、坐忘,这样一来,又怎么可能了悟大道呢?” 第30章 人心惟危道难成 庄周问道:“师傅,这样说来,道能够在瞬息之间了悟,对吗?” 南郭子綦点了点头,“是的,只要你们能够做到我说的心斋、坐忘,道就会在瞬息之间呈现于你们心中,到时候你们就明白道是什么了。我之前也跟你们说了。人之所以无法了悟大道,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放不下,心不空,仅此而已。想要了悟大道,就必须彻彻底底地放下,让自己的心空空如也。然而,想要彻彻底底地放下确实很难做到。我们人是一种感性且富有感情的动物,我们一旦执着于某物,就很容易养成习性。习性一旦养成,往往是很难改变的,若是不愿意下一番功夫根本就不可能改变得了。所以,你们必须得下一番功夫,才有可能消除掉长年累月养成的习性,否则根本就不可能消除得了。而消除习性最好的方法就是无为。我所说的心斋、坐忘就是无为的具体做法。你们唯有认认真真地按我说的去做,才有可能消除习性。” 说完,众人皆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南郭子綦站起身来,问道:“悦儿、瑶儿,你们休息够了吗?休息够了咱们就接着爬山。” “休息够了!”田灵悦和庄瑶同时回答道。 南郭子綦道:“那我们接着爬吧!” “是!”众人应了一声,紧接着又继续爬蒙山了。 没多久,众人都登上了山顶。从山顶上看下去,景色十分优美,有绿油油的田野,有一望无际的草原,有层峦叠嶂的山川,有房屋错落的村庄。看到如此美丽的景象,众人的心情也变得十分的舒畅。 庄周张开双臂,闭上双目,感受着迎面吹来的清风,顿时感到心旷神怡,禁不住感慨道:“大自然,真美!” 南郭子綦来到庄周身旁,缓缓说道:“大自然之所以美,是因为大自然没有私欲,没有分别心,处在无为之中,能够平等地对待万物。若是我们人类也能像大自然一样,能够没有私欲,能够没有分别心,能够无为,能够平等地对待万物,那也会变得很美。” 庄周点了点头表示认同,“是啊!可惜我们人类就是无法像大自然一样做到无私,无分别,无欲,无为。人总是喜欢放纵自己的欲望,总是去区分事物的善恶美丑,总是为了名利而自相残杀,真的一点都不美,甚至很丑陋。” 南郭子綦面带微笑地看着庄周,拍了拍庄周的肩膀,道:“周儿的心性已经非常接近道了。想必用不了多久,周儿就能够了悟大道了。” 庄周笑着摇了摇头,“师傅言重了,弟子感觉自己离道还十分遥远。” 南郭子綦摆了摆手,“非也非也,周儿是为师见过最单纯的孩子。周儿拥有一颗赤子之心,这非常难得。只要是拥有赤子之心的人,都很容易了悟大道。” 庄周微微一笑,道:“但愿如师傅说的那样吧!我也很想快点了悟大道,获享道的平安和自由。”说完,又问道:“师傅,当今天下,战乱四起,民不聊生,我们道家能不能承担起救世的责任,平息这场诸侯纷争的战乱呢?” 南郭子綦摇了摇头,“这是不可能的。我们道家思想在诸侯的眼里完全就是笑话,他们是不会听我们的。就算是受天下人推崇的儒家和墨家,也不过是诸侯用来维护统治的工具罢了。当今天下已经完全失道失德,诸侯及大夫的眼里只有权力、地位、名声、利益,他们只会重用法家、纵横家、兵家。因为只有此三家能够帮助他们捞取名声和利益。而重用此三家只会使天下走向动乱,不可能使天下走向太平。我们道家的思想无法给诸侯带来任何实际的利益,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听我们的。所以,即便我们道家想救世,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庄周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这样说来,天下已经没救了。只是没想到儒家和墨家费尽心思劝人向善,最终也不过是诸侯用来维护统治的工具而已。这些诸侯及大夫要求底下的人讲仁义,守礼节,对他们忠心,可背后却做着不仁不义,僭越礼节的事情,真可谓是假仁假义,虚伪至极的伪君子。” 南郭子綦点了点头,“是啊!如今这个世道,人人皆为利往,道德、仁义、礼节、信义早已经被人抛之脑后。如今的人心只有无穷无尽的欲望,只要人心的贪欲不除,天下真正和平的那一天就永远都不会到来。” 庄周感慨道:“人看不到道,不愿意相信圣人所讲的道,即便有人相信,也没有多少人能够按圣人的教诲去做,这就使得天下一直处于失道失德的局面中。道和德如此难进入人的心中,人又怎么可能消除得了心中的贪欲和分别心?这样看来,天下真正和平的那一天永远也不会到来了。” 南郭子綦认同道:“是啊,人心惟危,道心惟微。人心实在过于固执,没有多少人愿意舍弃虚假自我只认真我,也没有多少人愿意放弃自身利益一心向道。人的眼里只有眼前这个有限的自己,他们不知道自己的无限性,不知道自己就是创世之神,不知道自己拥有无穷的创造力。他们被自己有限的思维所局限,将自己锁在自己所打造的牢笼里。人啊,其实就是在作茧自缚,可他们却毫不知情。他们否定了圣人所了悟的大道,宁愿一辈子被束缚,做一辈子的糊涂虫,也不愿意跟随圣人回归自由解脱的大道。” “哎!”庄周长长地叹了口气,道:“那真是太难了!看来我庄周无法在有生之年见到真正的天下太平了!” 南郭子綦平静地说道:“我们只需管好自己就行了,不要去操心天下的事情。我们道家唯一的责任就是将道传进那些愿意聆听我们讲道的人心中。那些不愿意听我们讲道的人,我们也强求不来。管好自己,善待他人,就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其余一切交给天意就好。” 第31章 当下此刻即是道 南郭子綦招呼来了众人,道:“徒儿们,接下来为师将引导你们进入道中,感受道的玄妙。” 说完,南郭子綦盘腿坐在地上,“你们也像我一样坐下。” “是!”众人应了一声后,皆像南郭子綦一样坐了下来。 南郭子綦缓缓闭上眼睛,“来,闭上你们的双目,我们准备进入道中。” 众人也跟着闭上了眼睛。 南郭子綦平静地说道:“道,不在天边,它就在眼前。道,不在未来,它就在当下。既然道就在眼前,就在当下,为什么你们却感受不到呢?因为你们的心不在当下,你们的心总是跑到过去和未来,这使得你们丧失掉了对当下此刻的觉知。你们目光总是着眼于眼前这个有限的自我,这使得你们丧失掉了对道的觉知。你们就是这样远离道的,哪怕你们与道没有距离,你们也觉察不到它了。” “让我们静下心来,抛去心中的一切挂碍,不再管这个虚幻的自我,也不再去理会过去未来的事情,只是静静地感受道。” “来,都按为师说的去做。” “深深地吸气……” “再深深地呼气……” “再来一遍。” “吸气……” “呼气……” “吸气……” “呼气……” “吸气……” “呼气……” “……” “道,就在这一呼一吸中,你们能够觉察到自己的呼吸,证明你们已经处在当下此刻中了。” “丧失掉当下此刻的人,是觉察不到自己的呼吸的。他们呼吸短浅,脑子里充斥着过去未来的事情,他们彻底地丧失掉了对当下此刻的觉知。” “圣人的呼吸直达脚跟,常人的呼吸只到咽喉。这说明圣人的呼吸很深沉,常人的呼吸很短浅。呼吸深沉,证明心处在当下。呼吸短浅,证明心不在当下,心已经跑到过去未来去了。你们只需要观察自己的呼吸,便知道自己有没有处在当下了。” “来,我们继续深呼吸,继续感受当下,感受道。” “吸气……” “呼气……” “吸气……” “呼气……” “吸气……” “呼气……” “……” “是不是感到很舒服?在当下,你们还有任何烦恼吗?” “然而,你们一旦回到日常生活中,心又会继续离开当下此刻,继续跑到过去未来,为生活中的琐事而烦恼了。” “你们总是为过去做错的事情而感到懊悔。” “你们总是为将来未知的事情而感到恐惧。” “你们总是惦记着这个小小的自我,心中有数不尽的烦恼。” “你们总是记恨那些对你们不好的人,嫉妒那些比你们优秀的人。” “你们总是害怕那些过去伤害过你们的人、事、物,完全不敢面对他们。” “你们总是去区分事物的善恶美丑,好坏对错,对它们耿耿于怀。” “你们以为只要挣得足够多的金钱,就可以摆脱烦恼。” “你们以为只要能够出人头地,就不会被人瞧不起,就可以活得风光无限。” “你们以为美食、音乐、性以及各种各样的活动能让你们快乐,故每天都用这些东西来麻痹自己。” “你们就是这样离开道的,可你们却毫无觉察,甚至觉得这很正常。” “回头吧!不要再这样麻木不仁地活着了。” “大道就在你们身边,你们为什么要将它弃之于不顾?” “你们也许会有这样的烦恼:若是我完全不去计划将来,完全不为将来而烦恼,那我怎么可能活得下去?若是我没有钱怎么办?生病了怎么办?我的家人怎么办?他们还等着我照顾呢。” “其实不是这样的,处在当下此刻并不是不去管自己的生活,像个木头一样什么也不做。” “处在当下此刻的真正含义是:像普通人一样生活,该劳作就劳作,该吃饭就吃饭,该睡觉就睡觉。唯一不同的是,做任何事情都不执着,做任何事情都不计较利益得失。得,我接受。失,我也接受。不管成败得失,我都不放在心上,只是尽人事,听天命,静静地享受当下此刻。” “道,不偏不倚。不管是偏向无还是偏向有,偏向得还是偏向失,偏向善还是偏向恶,偏向阴还是偏向阳,都已经不是道了。” “道永远处在中间。正如老子说的:多言数穷,不如守中。中者,道也。道者,中也。中即是道,道即是中。任何偏执的行为,都是在远离道。” “我们不要排斥生活,我们要像普通人一样过生活。唯一不同的是,我们的心中不能有执着。” “我们要接受生活中的一切变化,无论是生还是死,得还是失,善还是恶,我们都不要执着。也就是做到我之前说过的:顺时而生,顺命而死。” “我们要把生死、得失、善恶等等对立面当成天上的浮云,任它们来任它们去就好,不要对它们产生执着。” “我们一旦对生死、得失、善恶这些对立面执着,就会偏离道,而偏离道的后果就是受苦。” “我们道家从来不排斥金钱,不排斥世间的任何事物。我们走的是中正之道。” “所谓中正之道就是不偏不倚之道。” “一阴一阳之谓道。道永远存在着阴与阳两面。” “孤阴不长,独阳不生。这证明偏向阴与阳的任何一头都是死路。” “赚钱,我们只需挣够日常吃穿就够了,不要贪得无厌,不要为了金钱做出伤害他人的事情,否则就是在偏离道。” “不管做任何事情,我们都要有个度,千万不能超过这个度,一旦超过这个度,报应迟早会降临在我们身上。” “道非常讲究平衡。凡是偏离道的人都会受到自然的惩罚。也许惩罚会迟到,但永远也不会缺席。即便你今生能够躲掉惩罚,来生它依然会来找你。” “读过《周易》的人都知道,《周易》的六十四卦就是在讲中正之道。六十四卦中的每一个卦象都代表着我们人生不同阶段的不同处境。可不管是任何处境,唯有行中正之道,方能逢凶化吉,不至于给自己带来灾祸。” “很多人把《周易》当成是占卜算卦的书,这简直是在糟蹋先贤的智慧。《周易》的真正精髓是蕴含于其中的中正之道,那才是我们要学习的地方。” 第32章 损之又损道自现 “大道至简,道一点都不复杂。你们之所以觉得道复杂,完全是因为你们的妄心将道给复杂化的。” “我们修道,从来不是为了获得某样东西,恰恰相反,我们修道是为了放下一些多余的东西。只要我们将这些多余的东西放下,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那么道就呈现出来了。” “我们本身就是道,我们本身就是轻松自在的,可为什么我们却感觉到有束缚?” “有一个故事能够很好地说明这一点。” “从前,有一个傻子,从小被人戏弄,被灌输了一个错误的观念:你必须将巨石扛在肩上,一刻都不能分离,否则,你就会死。” “这个傻子听信了谗言,于是,每天都扛着巨石生活。” “没多久,这个傻子感到很疲惫,他一直在抱怨累,可却不知道造成自己累的原因是什么。” “一天,他看到驿站里吃饭的人笑得很开心,他便以为造成自己累的原因是因为没有吃到可口的食物。于是,扛着巨石去驿站大吃特吃。可他吃了很多可口的食物依然觉得很累。接着,他看到街边有人弹奏乐曲,周围的人都笑得很开心,他就在想,只要听到美妙的音乐就能够消除疲惫,于是扛着巨石去听人弹奏乐曲,可他听了很久依然觉得很累。后来,他尝试了很多消除疲惫的方法,可依然没有消除他身上的疲惫。” “傻子感到难以理解,为什么自己尝试了那么多的方法还是感觉累呢?于是,他找来一个过路人,问过路人为什么自己会那么累?过路人知道他脑子不正常,便耐心地告诉他,造成他累的原因是因为他肩上扛着巨石,并让他放下巨石,这样就不会累了。” “可是这个傻子不愿意相信过路人的话,他说自己一旦放下巨石,自己就会死,所以自己不能放下。过路人十分同情傻子,他继续耐心地告诉傻子,放下巨石并不会死,那些都是谎言,并不是真实的。可是这个傻子依然不愿意相信,依然不愿意将巨石放下。” “过路人无奈,他只好将傻子肩上的巨石抢了过来。” “傻子失去了巨石,瞬间变得惊慌失措了起来。他大声呼喊道:“完了!完了!我要死了!”” “傻子抱头痛哭,身体震颤个不停。直到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傻子才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没有死,而且也不感到累了。” “傻子欣喜若狂地笑了起来,他跪了下来,对过路人拜了又拜,心里十分感激过路人。” “过路人微笑着将他拉了起来,温柔地对他道:“记住,你一直都是轻松自在的。以后不要再听信任何谎言,不要把任何多余的东西扛在肩上,你便永远都不会感到累了。”” “傻子点了点头,旋即便迈着快乐的步伐离开了。” “故事中的这个傻子代表的就是我们。我们每天抱怨累啊,苦啊,却不知道造成自己累,造成自己苦的真正原因是什么。我们总以为美食、音乐等外在事物能够消除我们身上的疲惫,故每天都沉溺于美食、音乐等外在事物中,殊不知这都是在隔鞋挠痒。” “傻子肩上的巨石,代表的就是我们的自我。只要我们还紧紧地抓着这个自我不放,不愿意放下,我们就等于像故事中的傻子一样,每天都扛着巨石生活,每天都在抱怨累,却不知道造成自己累的原因是什么。” “也许你们并不同意这个观点。你们也许会说:我是真实的存在,怎么能与巨石相提并论呢?若是放下自我,我还怎么活下去?” “不,这个自我并不是真实的存在。他就如同镜子里的象,自始至终都不存在。若是我们非要抓着他不放,那我们只能受苦了。” “无论镜中之象显得有多真实,当我们用手去抓的时候,永远都只是抓到镜子,我们不可能将镜子里边的象给抓出来。镜子,代表的就是道,道看似创造出天地万物,可是它真的有创造出来吗?其实根本就没有任何事物被创造出来。我们所看到的一切,就像镜子里映照出来的象一般,都不过是假象罢了。虽然这种说法让人感到匪夷所思,难以理解,但这就是圣人看到的全部实相了。” “实在理解不了,可以参考我们晚上做的梦。我们晚上做的梦其实和现实没有多大的区别,唯一的不同只是稳定性不同罢了。” “我们做的梦消失了,可曾觉得自己消失?梦中不也有个我吗?当梦消失了,那个我又去了哪里?” “如果我真的是一具身体,梦消散了,我也应该消失才对,为什么我还存在?” “这说明真正我们是超越形体的存在。若是我们将自己等同于身体,无疑是在作茧自缚,自我局限。” “只要我们还在自我局限,我们的无限的创造力就再也出不来了。哪怕我们就是创世之神,我们也感受不到一丁点来自神的创造力了。” “当你们明白自己并不存在,自己一直是无我的,你们便解脱了。” “自我完全是多余的东西,我们完全没有必要将他扛在肩上。” “我这么说并不是让你们完全不去管自己的身体,你们千万不要误解了我的意思。” “我让你们放下自我,是放下对自我的执着,而不是让你们变成偏执狂,对身体不闻不问。” “若是你们对身体不闻不问,认为要摒弃一切欲求才能成道,那就等于是堕入了魔道,很多修禁欲苦行的人就是这种人。” “我之前也说过了,道永远处在中间,它不偏不倚,处在平衡之中,无论是偏向哪一头都已经不是道。” “你们要始终记住一点,不要执着于无或是有,要允许两者同时存在,要顺其自然地生活,就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唯一不同的是,做到不执着。” “我让你们斋戒,本身只是一种收心的练习而已,并不是让你们完全不去满足身体的需求。” “只要你们能够将心收回来,做到不再着眼于外物,不再依赖外物的刺激来获得快乐,那就没有斋戒的必要了。” 第33章 万物齐一无分别 “为师说了这么多,徒儿们都明白了吗?” “道,真的不是什么高不可攀的东西。只要你们放下心中的“巨石”,也就是你们的自我,你们立即就能够感受到它了。” “难就难在你们不愿意放下,或者只是在头脑层面放下,并不是真心放下。” “真心放下自我的人,是完全无我的。他们无论遭遇任何困难,都能够做到不当真,都能处在平静之中。” “若是你们一遇到困难就担惊受怕,那就证明你们没有真的放下自我。你们依然需要努力。” “磨难就是你们的试金石,只有在一切变化纷扰中保持宁静的人,才算是通过了考验。” “不管你们平日里自我感觉有多良好,都不足以证明你们修得好。” “除非你们在磨难面前也能保持宁静,方能证明你们修得好。” “若是你们没有钱也能保持宁静,若是有人背叛了你们,伤害了你们,你们也毫不在乎。若是你们遭遇了病痛也能一笑置之。若是你们面临死亡也不会感到害怕,那便证明你们修得很好。” “你们想要获得平安和自由,就必须彻彻底底地将自我这块“巨石”给放下。你们之所以感到疲惫,之所以感到不自由,之所以感到不快乐,完全是因为你将自我这块“巨石”扛在肩上造成的。” “只要你们将自我这块毫无用处的“巨石”放下,你们立即就轻松自在了。” “可是,你们依然害怕放下。你们把自我看得比任何东西都重要。因为你们认为,这个小小的自我就是你们自己。” “若是你们依然认为这个自我是你们自己,你们又怎么可能放下。既然你们放不下,又怎么可能不感到疲惫?” “老子着书五千字,其实不过讲了两个字,那就是:无为。” “无为的真正含义是什么?就是放下,不执着,顺其自然。” “道,本身就处在无为之中,它内没有束缚,没有分别。你们想要悟道成道,就必须像道一样,做到无为才行。” “人的一切作为皆是虚伪的行为。伪字就是由一个人字和一个为字组成的。” “人每天都在区分事物的善恶美丑、高低贵贱,殊不知自己一去区分的时候,就已经偏离大道了。” “道之中没有分别,它是完美无缺的一,这就是唯一的实相。” “若是你们还在万物中看到分别,那就证明你们没有了悟大道,还不知道万物齐一的道理。” “那么,什么是万物齐一?” “既齐物我,齐生死,齐是非,齐高低,齐贵贱,齐大小,齐善恶,齐对错,齐诸一切。万物即是一,一即是万物。万物看似有分别,其实无有分别。” “此即是彼,彼即是此。彼的出现,是因为有此。而此的出现,也离不开彼。此和彼是一个整体,他们是一不是二。若是将此和彼分开看待,那就叫做“伪”。” “世人总是善于分别,他们不知道万物齐一的道理,所以才会活在虚伪中。” “万物齐一的道理其实不难理解。就好比我们的身体,我们的五官、四肢、百骸、五脏六腑就是一个整体,它们都是构成我们生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们唯有将它们视为一个整体,将它们都给照顾好,我们的身体才会健康。” “若是你认为自己的左手太笨拙,认为左手不是我,然后用自己灵活的右手去攻击自己笨拙的左手,那么你的左手就会残废掉,你的身体也会因为左手的残废而变得不协调。” “我们人类就是一个整体,可是我们人类却不自知,非要自相残杀,导致天下走向动乱。” “每个人、每个国家、每个民族都相当于我们身体中的五官、四肢、百骸、五脏六腑,它们都是整体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只要任何一个部分出了问题,都会导致整体出问题。” “若是我们人类无法做到相互关爱,相互理解,相互包容,那就等于是在用自己的右手攻击自己的左手,最终受伤的只会是我们自己。” “不可思议的是,我们人类每天都在用自己的“右手”去攻击自己的“左手”,这是不是很疯狂?” “若是世人无法将万物视为一,无法将万物视为一个整体,无法做到相互关爱,相互理解,相互包容,那么天下永远都不会太平。” “我们唯有把每个人,每个国家,每个民族都视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就像把自己的五官、四肢、百骸、五脏六腑视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不去伤害他们,而是好好地去照顾它们,这样,天下才会太平。” “我们怎样对待他人,我们就怎样对待自己。若是我们伤害了他人,那我们就是在伤害自己。若是我们爱他人,那我们就是在爱自己。” “我们无论对他人做什么,最终都会回到自己身上。因为万物是一个整体,它们是一不是二。就像你的身体,哪怕你的身体有四肢、五官、百骸、五脏六腑,看起来有很多个部分,功能也各不相同,可它们终究还是一。只要其中任何一个部分出了问题,都会导致整体生病。所以,天地万物就像我们的身体一样,它们是一个整体。每个人,每个国家,每个民族都是整体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只有让每个人,每个国家,每个民族都和谐,天下才会太平。” “你们想要悟道成道,首先要将万物视为一。你们不能再去区分事物的善恶美丑,好坏对错,高低贵贱,要学会用平等的目光看待一切。” “若是你们无法将万物视为一,你们是不可能会有包容心,也不可能会有爱心。” “分别的目光是在割裂爱,是在摧毁爱,是在远离爱。只有将万物视为一,爱才会出来。” “道生之,德蓄之。万物无不尊道而贵德。天下若是无道无德,天下必然一片混乱。天下若是有道有德,天下必然一片祥和。” “你们要记住,万物是一个整体,就如你们身上的所有器官是一个整体一般。你们若是伤害万物,就等于是在伤害自己。” 第34章 解脱只在当下得 “五行无非阴阳,阴阳无非一气,一气无非道。故五行是道,阴阳是道,一气是道,万事万物都是道。” “我们无论对任何一人进行攻击,都等于是在攻击道。” “我们无论对任何一人进行分别,都等于是在用错误的眼光看待道,都等于是在远离道。” “世间为什么那么少得道的人?不就因为人每天都在攻击道,每天都在远离道吗?” “你是道,我是道,天下所有人是道,万事万物都是道。可是,你们是如何对待道的?” “你们总是用分别的目光去看待万物,将万物看成它们所不是的样子。” “你们总是执着于善恶对错,总是抓着别人的错误不放,丝毫不愿意原谅他人的过错。” “你们总是热衷于追逐名利,总是为了名利而做出违背道德伦理的事情。” “试问这样的你们又如何能够悟道成道呢?” “你们若想悟道,就要将世间的每一人、每一物都视为道。” “你们若是攻击道,诽谤道,侮辱道,又如何能够进入道中?这只会使你们离道越来越远。” “你们一定要记住:万事万物都离不开道,世间的每一人、每一物都是道。你若是爱他人,那你就是在爱道,你就能够接近道。你若是恨他人,那你就是在恨道,你就是在远离道。” “道不离人,人自远之。不是道远离了人,而是人选择远离道。” “你们若是无法将世间的每一个人都视为道,无法爱天下人,你们是不可能了悟大道的。” “道内充满了爱,道内没有分别。那些没有爱心,善于分别的人是不可能得见大道的。” “明白了万物齐一的道理后,你们就要学会用无分别、平等的眼光去看待万物。你们要将万物都视为一,都视为道,要学会包容,理解,接纳。” “老子说过:同于道者,道亦乐得之;同于德者,德亦乐得之;同于失者,失亦乐得之。” “你们若是愿意与道同行,道是不会亏待你们。若是你们不愿意与道同行,继续背道而驰,那么必然会失去所有。” “好了,我们继续来感受道。” “放空你们的心,不要把任何事情放在心上。放下你们的自我,将他遗忘掉,不要让任何一物残留于心中。” “咱们继续深呼吸。” “吸气……” “呼气……” “吸气……” “呼气……” “吸气……” “呼气……” “……” “道,就在你们身边,就在当下。放空你们的心,好好地感受它,深深地感受它。” “不要去操心你们的生活,不要去担心你们的未来,不要去悔恨你们的过去,不要去嫉恨你们的仇人,不要去理会世间的纷扰之事,将它们通通都给忘记掉。” “你们的生命是充满自由,充满活力,充满生机,充满快乐的。不要被眼前的幻象所蒙蔽。” “你们一直是自由解脱的,你们从来没有束缚,从来没有出生,也从来不会死亡。是你们的意识创造出一个看上去无比真实的梦境来蒙蔽你们。是你们的意识创造出生老病死的假象来欺骗你们,你们不要相信它。” “世间万物看起来各不相同,其实都是一,都是道,没有什么不同。” “不要相信妄心的声音,它企图分裂道,企图将你们锁在时空的幻象里。” “你们一直都是自由解脱的,束缚从未存在。除非你们相信了妄心的声音,你们才会被束缚。” “请无视你们的妄心,不要理会他,无论它说什么,都不要相信。” “你们要相信,你们一直都是自由解脱的。无论你们的人生看起来有多不幸,也无论你们活得有多憋屈,都不是真的。” “人生如梦,把人生这场大梦当成天上的浮云,任它来任它去就好,不要理会它。” “我们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静下心来感受道。因为只有道,才能使我们自由。”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福祸总是相依,又有谁能保证自己永远不失去?” “有得就会有失,有生就会有死。若是我们总是执着于得失、生死,心又怎么能安?” “无论自己得到多少,最终都会失去。无论自己活得有多风光,最终也会被埋进黄土里。” “解脱从来都不是在将来得到,而是在当下获得。” “若是你们的心无法驻足于当下,你们又如何能够得到解脱?” “请静下心来感受当下。在当下,你们还会有任何烦恼吗?” “你们能找到任何一个烦恼,与当下有关吗?” “所有的烦恼都只跟过去未来有关,而与当下完全没有关系。” “烦恼无法进入当下,因为道就在当下,道既然是完美无缺的存在,它内又怎么可能会有烦恼?” “世间最大的恐惧就是对死亡的恐惧。那么,死亡是在当下发生的吗?很明显,死亡只存在于未来。是你们将死亡从未来拉到当下来感受的,所以你们才会感到恐惧。” “若是你们不将死亡从未来拉到当下来感受,你们又怎么可能恐惧?” “同样的,悔恨只存在于过去。在当下,是不可能存在悔恨的。是你们将悔恨从过去拉到当下来感受,所以才会为过去做错的事情感到懊悔。”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这表示过去的事情已经不存在。未来的事情尚未发生,这表示未来的事情也不存在。可你们却将一堆不存在的事情放在心上,对这些不存在的事情而感到烦恼,这岂不是很傻?” “当下只有平静,喜悦,自由,那就是道,可你们却无法驻足于当下。你们总是憧憬未来,总是懊悔过去,把过去未来视如珍宝一般重要,而当下此刻对你们来说,就像垃圾一样毫无价值。” “时间是幻象,空间也是幻象。沉溺于过去未来以及外物的人,是不可能明白道是什么的。” “好了,为师就引导到这里。接下来的时间我们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感受当下,感受道。” 第35章 深入静定神气合 经过南郭子綦耐心的引导,众人都能够放空自己的心,都能够进入当下,感受到了当下的平静和自由。 不仅如此,他们还从南郭子綦的话语中感受到了道的无穷力量,这股力量使得他们的道心变得更加坚固,对外物的执着也减轻了不少。 庄周十分感激自己的师傅,他感激师傅引领他进入道中,让他感受到了道的平静与自由。 时间缓缓流逝,庄周不知不觉间进入到了深度静定的状态中。在这种状态中,他感到很舒服,一种难以言喻的舒服。此时的他,彻底地忘记了庄周的存在,忘记了天下的存在,忘记了时间的存在,忘记了万事万物的存在。 他感觉自己与万物合为了一体,他无法表达出这种一体感,就好像万物即我,我即是万物,万物与我不再有隔阂一般。 这是庄周从来没有过的体验,在这种状态中,他感到无比的自由。就像一只大鹏鸟在广阔无垠的天空中翱翔一般,完全没有任何局限与束缚。 庄周静静地享受这超乎言语所能表达的喜悦和自由。他知道,这就是道给予他的礼物。只要自己愿意静下心来,就能够领受到这一礼物。 “原来,道一直与我同在。”庄周在心中感慨。他笑自己太傻了,自己一直以来都在外边寻找自由和快乐,却不知道自由和快乐一直都在当下。明明只要放空自己的心,不再去操心过去未来的事情,不再为自我而烦恼,就可以享受到自由和快乐,自己偏偏还要去外边找。 只要自己还在寻找自由和快乐,就不可能体验到自由和快乐。这是庄周得出的结论。 当自己还在寻找自由和快乐时,证明自己认定此刻不自由,不快乐。既然已经认为此刻不自由,不快乐了,又怎么可能体验到自由和快乐? 就像一个人明明身上已经佩戴着美玉,可他却认为自己的美玉不见了,非要往自己的身外去找。试问这样又如何能够找到美玉?这只会使自己变得更烦躁。 在当下,每个人都是自由和快乐的,可却没有多少人愿意驻足于当下。 人总是对过去发生的事情耿耿于怀,总是将希望寄托于未来,认为未来有自己所能获得的自由和快乐。殊不知未来只有无穷无尽的恐惧。 谁能确定未来会发生什么?即便自己很努力地去奋斗,就一定能够保证自己达成目标吗? 即便未来达成目标了,又能保证自己之所获不会失去吗? 古往今来,多少能人志士抱着满腔热血去为国家,为人民谋求幸福,寻找自由,试问他们找到了吗?天下到头来不还是一片混乱?既然他们都没有找到,难道自己又能够找到? 所以,将希望寄托于未来是非常愚蠢的做法。世事无常,没有人能够保证自己永远不失去,也没有人能够保证自己永远不失败。 若总是着眼于成败得失,心又如何能安?不如舍弃那些多余且不必要的欲求,静下心来好好地享受当下此刻的生活。 想到这里,庄周彻底释怀了。他一直以来都执着于寻找自由和快乐,却不知道自由和快乐一直都在自己身边。 人被时间和空间的幻象所蒙蔽,不知时间和空间根本就不存在,所存在的只不过是道而已。这就犹如自己在做梦,却不知道这只是一场梦,非要把梦当真,非要把梦看得那么重要,以至于被梦中的景象所束缚。 若是人的认知到达不了这个境界,是很难将自我以及外在的一切放下的。 “师傅,我的腿好麻……”这时,田灵悦娇弱的声音将沉寂给打破。 南郭子綦缓缓睁开眼睛,“大家都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吧!” 众人闻言都睁开了眼睛,也都站起身来了。 然而庄周似乎没有听到声音,他依然处在深度的静定状态中。 南郭子綦看着庄周,微笑着点了点头,“真不愧是师弟的孙儿,果然与众不同,这么快就能够进入神气相合的状态。” 众人看到庄周,无不感到惊讶。 此时的庄周,面色十分的平静,就像沉寂的高山。他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给人的感觉就像一个出尘的仙人。 田灵悦完全看呆了,“这……这是呆瓜?怎么感觉有些不一样……” 庄瑶也是看得怔怔出神,“现在的哥哥……看起来真的很不一般。他的精神,似乎进入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境地。” 颜成子游来到南郭子綦身边,“师傅,庄师弟似乎已经进入了神气相合的状态。” 南郭子綦点了点头,“没错,周儿已经能够与先天一气相合了。他是我见过的所有人当中,天赋及领悟力都是最高的一位。想必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够达到撄宁的境界了。” 看到南郭子綦对庄周的评价如此之高,众人无不感到惊讶。 南郭子綦道:“走,我们到一边去,不要打扰到周儿。” 说完,众人都跟着南郭子綦往山上的一个角落走去。 来到角落后,南郭子綦对众弟子问道:“徒儿们,在方才的冥想打坐中,你们可有所收获?” 蒙远率先回答:“师傅,在方才的冥想打坐中,我感到很舒服,很自在,在这种几近忘我的状态中,似乎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南郭子綦点了点头,“嗯,不错,远儿非常接近神气相合的状态了。” 蒙远好奇地问道:“什么是神气相合的状态?” 南郭子綦回答道:“还记得为师跟你们说过的心斋吗?若一志,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听止于耳,心止于符。气也者,虚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虚,虚者,心斋也。先天一气,只存在于虚无之境。而道,也只存在于虚无之境。若是你们能够与先天一气相合,那就等于是与道相合。我们的耳朵只能听到声音,心也只能了解现象,而想要与先天一气相合,就必须让自己的心进入虚极静笃的状态。而要让自己的心进入虚极静笃的状态,就必须忘物,忘我,忘时间,忘诸一切,安住于当下此刻。” 第36章 悲痛往事难忘却 蒙远点了点头,“看来我还没有达到虚极静笃的状态。还是庄师弟厉害,他完全做到了忘物,忘我,忘时间,忘诸一切。” 南郭子綦道:“你已经非常接近虚极静笃的状态了,但你心中还有放不下的事情,这阻碍了你进入这种状态。你必须将一切都给放下,让自己的心空空如也。继续努力吧!相信用不了多久,你也可以进入虚极静笃的状态了。” 蒙远抱拳,“是,弟子一定会努力的!” 南郭子綦点了点头,又问田灵悦和庄瑶,“悦儿、瑶儿,你们在方才的打坐中可有收获?” 田灵悦回答:“师傅,我刚开始冥想打坐时感到很平静。但后来我的腿麻了,平静也跟着消失了。” 南郭子綦道:“你们刚开始练习打坐,腿会发麻也很正常。等你们适应了打坐之后,腿就不会发麻了。” 庄瑶道:“师傅,弟子刚开始冥想时也感到很平静。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脑子里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声音,过去的一些事情也会浮现在我的心头,使我无法平静下来。” 南郭子綦道:“嗯,这很正常。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着难以释怀的往事。心在没有经过锻炼以前,都是由识神做主。若是你们无法保持专注力,识神就会带你们脱离当下,让你们为过去未来的事情而烦恼。慢慢来吧,修道非一朝一夕的事情,只要你们愿意坚持下去,迟早都会降服识神,证得大道的。” 时间缓缓流逝,庄周不知不觉间已经冥想了接近两个时辰。处在深度冥想中的庄周感到十分舒服,似乎全然忘记了时间的存在。 但不知怎的,庄周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男子温柔的声音。 “二弟,兄长来看你了!” “兄长!”庄周又惊又喜,他猛地睁开眼睛,不料眼前出现一幅令他感到无比震惊的画面。 画面中,出现一个和庄周十分相似的男子。这个男子身披甲胄,手持长剑,威风凛凛地立于千军万马之中。 男子的武艺看上去十分高强,敌军看到他都纷纷向后退,完全不敢靠近他。 就在这时,一支利箭“嗖”的一声朝男子的胸口射来。男子没有来得及躲闪,被利箭射中了胸口,他吐出一口鲜血,身体七倒八歪,没多久便倒在了地上。 周围的敌军见状,都变得异常兴奋,纷纷持戟朝他刺去。 “兄长!!!” 庄周惊叫一声,意识也伴随他的惊叫声回到了肉身中。他吓得全身冒汗,豆大的汗珠不断地从他的额头滑落。 “兄长……兄长……”庄周看起来异常痛苦,嘴里不断地念叨着“兄长”两个字。 听到庄周的惊叫声后,众人纷纷向他跑来。 众人看到庄周,无不感到诧异。此时的庄周全身冒汗,神色慌张,和方才入静时的庄周简直判若两人。 庄瑶来到庄周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哥……你没事吧?” 庄周的眼角忽然流下两行泪水,哽咽道:“我……我梦到兄长了。” 看到庄周流泪,众人都很惊讶。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无比坚强的庄周,也会流下泪水。 田灵悦似乎十分了解庄周此刻的心情,只见她拍了拍庄周的后背,柔声安慰道:“都过去了,别难过了。” 庄周摇了摇头,低声道:“虽然这一年来,我一直试图不去想兄长。可我终究忘不了我的兄长。我忘不了兄长的笑容,忘不了兄长的声音,忘不了兄长的模样。我好想念兄长,可是他再也回不来了。” 庄周的兄长,名叫庄辰,比庄周大五岁,是一个非常温柔善良的男子,和庄周的关系十分的要好。 庄辰一直遵从庄玄的教诲,一直致力于复兴庄家。他从小饱读诗书,勤奋习武,是个文武双全,不可多得的人才。 一日,有一个从楚国来的卿大夫看中了庄辰的才华,将他收为家臣。随后,庄辰也跟着这个卿大夫去往了楚国。 庄辰的武艺十分高强,他在战争中奋勇杀敌,屡建奇功,是一个令敌军闻风丧胆的存在。没多久,他便被提拔为了上将军。 可是好景不长,庄辰在一次秦楚交战中被敌人放冷箭射中,最终不幸地死于这场战争中。 后来,庄晨的尸体被运回蒙邑。庄周看到自己兄长离去,悲痛欲绝,哭了整整三天三夜。 庄晨的离去,对庄周的影响十分之大。正因为庄晨的离去,才使得庄周特别讨厌学儒,特别讨厌做官的。 庄周常常在想,若是自己兄长不是一个人才,那该多好啊。这样,自己的兄长就不会被人看中,也就不会死于战争中了。 因此,庄周产生了一个惊世骇俗的想法:做一个有用之人还不如做一个无用之人! 虽然无用之人总是受人冷眼相待,不被任何人瞧得起,看起来毫无尊严,但却比任何人都要自由。 无用之人不用承担那么多的责任,不需要为那么多的事情而烦恼,虽然生活十分的穷困潦倒,但却比任何人都要逍遥自在。由此可见,无用之人没什么不好的。 为什么非要做一个有用之人?为什么非要去承担那么多不必要的责任?以至于使自己丧失掉宝贵的生命。庄周不解,他不明白这世间的人为什么那么热衷于做一个有用之人。明明做一个无用之人更自由,为什么都没有人愿意做。 每当有人问庄周想做一个什么样的人时,庄周都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做一个无用之人!” 听到庄周回答的人无不笑他是个傻子。可庄周却毫不在意,他认为嘲笑他的人才是真正的傻子。 面对兄长的离去,庄周一直难以释怀。他每想起自己的兄长,都会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 庄周不是一个无情的人,他和绝大多数人一样,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哪怕他平日里表现得很无情,可他的内心却一直都很柔软。他看到一些小动物死去会难过,看到一些百姓受苦也会感到难受。 庄周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表面看起来很坚强,实际上内心很敏感,很脆弱。 第37章 一切内景皆是幻 “哥,不要难过了,大哥在天上一定也不希望你为他难过的。”庄瑶轻声安慰道。 庄周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振作起了精神,“对,我不能让兄长担心,我要冷静下来。” 南郭子綦来到庄周身边,拍了拍庄周的肩膀,安慰道:“周儿啊,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人死不能复生,总是沉湎于过去并非好事。正如瑶儿说的那样,你的兄长也不希望你继续为他难过。” 庄周点了点头,“谢谢师傅,弟子知道了,弟子一定会振作起来的。弟子这一年来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感受,一直试着不去想兄长,谁知道越是压抑感受,感受反而变得越强烈。” 南郭子綦道:“是啊,感受是不能压抑的,就像治水不能一味地用堵的方式去治,还得将水给疏导出去。我们的情绪也必须得到疏导,它才会彻底消失,否则它就会一直残留在我们心中,最终迎来大爆发。” 庄周愧疚地说道:“师傅,弟子是不是很没用?弟子没能做到师傅所说的心斋、坐忘,弟子实在是愧对师傅的教诲。” 南郭子綦摇了摇头,“不,周儿已经做得很好了。周儿初次冥想就能够进入神气相合的境界,这已经超乎为师意料了。况且,修道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够达成的事情,妄心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消除得了。即便在修行的道路上遇到很多困难,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周儿不必气馁,只要你愿意继续努力下去,终会成道的。” 庄周抱拳感激道:“谢谢师傅!弟子一定不会令师傅失望!”说完,又问南郭子綦:“师傅,弟子在之前的冥想打坐中完全忘记了时间的存在,忘记了万物的存在,同时也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弟子在这种状态中定了很久,感觉十分的舒服。直到后来,弟子的脑子里突然出现兄长的声音,这使我情不自禁地睁开了眼睛。谁知睁开眼睛后,眼前居然出现兄长战死沙场的画面。这画面给人的感觉很真实,我仿佛置身于其中一般,这是怎么回事?” 南郭子綦回答道:“是这样的,你当时处在神气相合的状态中,你的元神已经不知不觉地离开了身体,进入了玄牝之门中了。玄牝之门又称为玄关一窍,进入此窍,就意味着你的元神与先天一气相合了。元神与先天一气相合,你就会拥有神通力,你每动一个念头都会创造出相应的景象,这叫做内景。之所以你的脑海里会出现你兄长的声音,是因为你的识神在作用。你睁开眼睛会看到你的兄长战死沙场,也是识神作用的结果。” “原来如此!这一切都是识神作用的结果。”庄周总算明白了过来,“如此说来,我之所以会被识神扰乱内心的平静,完全是因为我心中还有放不下的事情。正因为我一直以来都没有放下兄长,所以我才会听到兄长的声音,才会看到兄长战死沙场。” 南郭子綦点了点头,“是的,只要你们心中还有一丁点执着,你们的识神都会利用它们来造幻。就像你们晚上做梦,那就是识神在造幻迷惑你们,让你们沉溺于梦中景象不可自拔。所以,你们在打坐中无论听到什么声音,或是看到任何景象,都不应该把它们当真,更不要让自己的心去追随它们,否则就会落入识神创造出来的梦境之中。所有的象都是幻象,不管你们看到任何象,都只是你的识神在造幻。看到内景,并不能证明你们修行有进步。唯一能证明你们修行有进步的标准就是:你们的心越来越平安,越来越自由,越来越接近撄宁的状态。唯有如此,才能证明你们修行有进步。很多人在打坐中看到一些内景就以为自己修行有进步,其实这种想法大错特错。你们一定要记住,不管你们在打坐中看到任何景象,都没有任何意义。这都只是识神在造梦。若是你们以为看到这些象就证明自己修行有进步,因此而骄傲自满,那无疑是在自毁前程。” 庄周感慨道:“没想到识神会如此厉害。看来要降服识神,还必须得下一番功夫才行。” 南郭子綦道:“没错,识神必须要下很大一番功夫才能降服。而降服识神最好的方法就是心斋、坐忘。识神只能在我们的有为心中生存,它无法在我们的无为心中生存。心斋、坐忘是无为的具体做法。只要你们能够做到为师所说的心斋、坐忘,识神迟早都会被你们降服。难就难在你们无法做到心斋、坐忘。若是你们无法做到心斋、坐忘,识神是不可能被你们降服的。徒儿们,继续努力吧!你们在方才的冥想打坐中也已经尝到安住当下的甜头了,也都明白当下是不可能会有任何烦恼的了。你们只需要保持之前安住当下的感觉,让这种感觉一直持续下去,那么你们修道将会进步得非常神速。唯一能阻碍你们进步的只有识神,识神会不断地让你们着眼于自我,让你们沉溺于过去未来的事情中,使你们丧失掉对当下此刻的觉知。你们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切莫让识神得逞。否则你们修道非但不会进步,反而还会退转的。” “是!”众人同声应道。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咱们也该下山了。”南郭子綦说道。 众人点了点头,旋即便跟着南郭子綦下山去了。 回到家中,颜成子游给众人做饭。饮食很朴素,三素一汤,分别是炒大豆、炒黄瓜、炒野菜、冬瓜汤。 饮食虽然很朴素,但是颜成子游却将这四道菜做得十分美味,众人纷纷夸赞颜成子游厨艺高超。 后来的日子,众人每天早上都跟着南郭子綦爬蒙山。爬上山顶后,南郭子綦又像第一天一样,引导众人冥想打坐,打完坐后又回到家中给众人讲道。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一个月。在这一个月的斋戒生活中,每个人的变化都非常的大。 虽然斋戒让他们的生活过得很平淡,内心有时候也会变得很毛躁,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修为的加深,他们也渐渐适应了这种清心寡欲的生活。 第38章 修道还须先修德 一日,南郭子綦在家中给众人讲道,说道:“徒儿们,你们已经坚持斋戒一个月,相信你们也已经适应了这种清心寡欲的生活。只要你们再坚持两个月,就能为修道打下稳固的基础了。所以,你们一定要坚持下去,切莫在接下来的两个月时间里断了戒,知道了吗?” “知道了!”众人同声应道,每个人看上去都是信心满满的样子。 正所谓万事开头难,但只要度过了开头,再难的事情都会变得容易。众人刚开始斋戒时确实很不容易,有时候也会有断戒的冲动。但好在有南郭子綦和颜成子游在他们身边监督着,他们也不敢胡作非为,便咬咬牙坚持了下来。 守得云开见月明,修道就是不断地坚持,让内心的“乌云”逐渐散去,最终得见“月明”。 “乌云”代表每个人心中的执着,每个人心中都有数不尽的烦恼,数不尽的执着。但这些烦恼和执着都是因为自己不明白生命的本质为何,心无法安住于道中才会有。 修道就是扫除一切障碍,排除一切妄念的干扰,让自己的心一直安住于道中。 道不在天边,不在未来,它就在当下。只要自己的心不被时空幻象所蒙蔽,能够一直安住于当下,并将万物视为一,视为一个整体,犹如平等地看待自己身上的每一个器官一般,能够平等、无分别地看待世间的每一人、每一物,并用包容、仁爱之心去对待世间的每一个人,那么,自己就等于处在道中了。 万物齐一是道家的重要思想,修道之人若是无法将万物视为一,那么是不可能进入道中的。 修道必先修德,道和德本是一体。无德之人是不可能成道的。 而想要修德,就必须将万物视为一,如此才能平等地看待每一人、每一物。 很多修道之人并不能用平等地眼光看待万物。他们犹如东施效颦,只是表面做个样子,实际上内心还有诸多分别。他们根本做不到平等待人,依然不断地用评判的目光去看待他人。 这样的人是不可能了悟大道,也不可能成道的。因为他们的心中依然有分别。只要心中还有分别,万物就不可能化为一。万物无法化为一,爱就不可能出来。爱出不来,就不可能明白道的玄妙。 道是一不是二,道之中没有分别,分别是妄心的作用,是一切痛苦的根源。修道之人唯有消除掉分别心,心才会融入道中,才会明白道是什么。 南郭子綦再次向众人强调万物齐一的重要性,只见他郑重地说道:“徒儿们,修道先需修德,而想要修德,就必须把万物视为一。万物齐一是培养德行的基础。若是你们无法将万物视为一,你们是不可能拥有真正的德的。若是你们无法拥有真正的德,你们的心就不可能融入道中了。道为德之体,德为道之用。道和德是分不开的,你们若是无德,就不可能有道。你们若是有道,那必然会有德。这世间没有人有道而无德,也没有人有德而无道。有道则必有德,有德则必有道。万物齐一的目光即是道之用。你们唯有将万物视为一,不再去区分事物的善恶、对错、美丑、好坏、贵贱、高低,让自己的心处在无为之中,如此,你们方是一个有德之人。” 庄瑶不解地问:“若是不去区分事物的善恶对错,那世间那些作恶之人由谁来处置?难道任由他们肆意妄为?” 南郭子綦回答道:“老子说过:常有司杀者杀。夫代司杀者杀,是代大匠斲。夫代大匠斲者,希有不伤其手矣。” “这段话的意思是说:天地自然会惩罚恶者。若是我们代替天地去惩罚恶者,就等于是代替技术不凡的木匠去砍伐木头。代替技术不凡的木匠去砍伐木头,很少有不伤到自己手的。” “天地非常注重平衡,只要是偏离中正之道的人,都逃脱不了上天的惩罚。” “我们不需要替天地操心,我们只需要做好自己就行了。我们修道之人走的道路和常人不同。惩罚恶者是那些不修道之人的事,与我们无关。” “若是天下人人都修道,人人都能将万物视为一,那么天下就不可能再有恶人了。” “善恶本来就是一体的两面,它们是分不开的。我们唯有消除掉内心的分别,做到包容万物,平等地对待万物,将万物视为一,我们才会充满爱心,善恶对立的观念也才会从我们心中消失。” “恶永远也无法靠暴力去消除,因为恶源自于人的心中。若是人心中的恶不除,就算把天下的恶人都除尽,最后还是会生出来的。” “我们修道必须做到齐物我,齐生死,齐是非,齐高低,齐贵贱,齐大小,齐善恶,齐对错,齐诸一切。如此,我们的心才能完全融入道中,与道合一。” “很多人都接受不了万物齐一的思想,认为这种思想过于奇葩。他们认为善恶对错等对立面是客观存在的事实,是不可能消除得了的。恶人必须受到惩罚,天下才会太平。” “然而,一味地去惩罚恶者终究是治标不治本。就如斩草不除根,根不除,草就会继续长出来。” “我们道家永远致力于“除根”,而不是“斩草”。唯有将每个人心中善恶对立的根都给拔除掉,让每个人的心都回归于道中,天下才会获得真正的太平。” “一切善恶对立的观念都源自于人的分别心,那就是将道一分为二的根源。道之中没有分别,它永远处在中间,不偏也不倚。执着于善恶的人,都是在远离大道。” “世间万物都是道,为什么要相互区分,相互对抗,相互厮杀呢?为什么要纵容自己的妄心继续伤害自己,继续残害天下呢?只要人心中还有对立的观念,天下就不可能太平。” “你们看看如今这个天下,到处都是战乱,到处都是灾荒,到处都是死尸,这就是天下失道失德的体现。” “天下若是有道有德,天下必然一片祥和,不可能是如今这个样子。” 第39章 对立不除难成道 “我们道家有责任将万物齐一的思想传进每个人的心中。只有人人都接受万物齐一的思想,能够用平等、无分别的目光去看待世间的每一人、每一物,天下才会充满爱。” “人之所以缺乏爱心,是因为不明白万物齐一的道理。若是你们无法将万物视为一,那必然是将万物视为了二。若是将万物视为二,那就等于在分裂道。唯有将万物视为一,我们才能与道合一。” “道是一,不是二。二是区别对待,是分裂的目光,是把没有的当成有。” “老子云: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矣;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矣。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焉而弗辞,生而弗有,为而弗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一切对立面皆因分别而有,一切矛盾和冲突皆因分别而起。美与丑,善与恶,有与无,难与易,长与短,高与下,音与声,前与后,这些都是事物一体的两面,他们是分不开的。当我们看到美的时候,心中已经知道什么是丑了。当我们看到善的时候,心中已经知道什么是恶了。” “然而,在宇宙尚未出现以前,可曾有善恶对立的观念?善恶对立的观念是如何产生的?” “很明显,所有对立的观念皆出自人心。就连宇宙都是出自于人心。” “对立的观念若是不除,就只会看到一个充满矛盾的人间。” “对立的观念若是不除,天下必然一片混乱,天下真正和平的那一天就永远都不会到来。” “对立的观念若是不除,心中就不可能有爱,内心就会充满恐惧与憎恨。” “对立的观念若是不除,万物就不能归一,就无法回归到无生无死的大道。” “为师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让你们明白万物齐一的重要性。” “万物齐一是修道的核心思想,你们想要悟道成道,就必须将万物视为一,否则就不可能了悟大道。有些人一边用分别的目光去看待万物,然后又一边说自己在修道。这不可能是在修道,这完全是在背道而驰。这样修,一辈子也不可能悟道成道。” “你们要时刻记住,道之中没有任何分别。只要你们还在天地万物中看到分别,你们就不可能了悟大道,心中也不可能有爱。” “你们之所以在万物中看到分别,是因为你们的心中有分别。万物有别并不是实相,那只是意识创造出来的假象。” “万物本来都是道,又哪里来的分别?道先天地而生,无形无相的大道中可能有分别吗?” “分别完全出自人心,是人心将道一分为二,我们才会看到一个充满对立的人间。我们唯有行无为之道,不让任何对立的观念残留于心中,我们才能与道合一,从而感受到道的完美。” “所以老子才会说: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焉而弗辞,生而弗有,为而弗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意思是说:有道的圣人以无为的心态来做事,用不言之教来教化世人。任凭万物自然地作为而不干预,自然地生长而不占有。有所作为而不骄傲自满,成就了功绩而不自我居功。正因为不居功,所以功绩才能长存。” “这就是有道的圣人的为人处事之道。有道的圣人永远处在无为的心境中。他们对万物的来去既不迎也不送,任凭他们自然地作为,自然地生长。他们无论做了什么事情都不将事情存留于心。无论是成也好,败也罢。得也好,失也罢。生也好,死也罢。对他们来说没有区别。他们心中完全没有对立的观念,内心虚静无为,完全与道合为了一体。在这种与道合一的状态中,他们感受到了深深的爱,那种爱无法用言语描述出来,简直妙不可言。” 庄周问道:“这样说来,我们唯有将万物齐一的思想传进每个人的心中,天下才有可能迎来真正的太平,否则根本就没有可能,对吗?” 南郭子綦点头道:“没错,想要让天下太平,就必须将万物齐一的思想传进每个人的心中。只要人人心中都没有分别,人人都能够做到平等待人,相互关爱,那么百姓将自化,天下将自定。只可惜世人都不愿意接受我们道家的思想,总以为我们道家是在消极避世,愚民害人,实在是大大的误解了我们道家。” “若是每个国家的统治者都能够接受我们道家万物齐一以及无为而治的思想,并以这两种思想来教化底下的臣民,那么天下哪里还会有犯罪?哪里还会有战争?” “只要统治者能够平等待人,将资源平等地分配给每一个人,使每个人的条件都一样,谁也不比谁优越,使每个人都不贵难得之货,不再有好争之心,那么天下哪里还会有盗贼?哪里还会有偏见?” “平等、无分别即是道。道永远处在中间,不偏也不倚。只要人心中还有分别,那就是在远离道。” “天下只有有道有德,天下才会拥有真正的太平。否则,天下必然处在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趋势中。我们唯有让天下人都认识到万物齐一的重要性,认识到无为而治的重要性,让每个人都尊道而贵德,天下才会迎来真正的太平。” “想一想,若是每个人从小接受的是我们道家万物齐一以及无为而治的思想,那么天下还会像现在这样混乱吗?” “若是天下的君王都有道,意识到伤害他人等于是在伤害自己,不再去攻击他国,那么天下还可能存在战争吗?” “天下之所以如此混乱,完全是因为天下人的心中没有道。人心若是无大道,便只会看到善恶、美丑、好坏、对错、高低、贵贱等等对立面,便看不到万物其实是一体的实相。如此,便不可能会有包容心,也不可能会有爱心。” 第40章 集市练习动中静 “只要你们能够将万物视为一,能够平等地对待每一个人,你们的生活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们会发现,生活处处都充满了爱。无论自己看到任何人、任何事物,都觉得无比的可爱。” “你们会发现,自己的人际关系变得越来越好。身边的人都喜欢靠近自己,都喜欢和自己说话。” “你们会发现,自己活得越来越轻松,越来越自在。生活中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得到还是失去,都能够淡然处之,不再有任何执着和烦恼。” “这就是道给予你们的礼物。只要你们将万物视为一,你们与万物之间就不再有区别,也不再有隔阂。如此,你们就等于处在道中了。只要你们处在道中,都会感到非常的自在,非常的幸福。” “幸福就是这么简单,只要你们能够处在道中就能让你们拥有,根本不需要劳心劳力地去外边找。” “只要你们处在道中,你们的生活一定会充满爱,一定会感受到平安、自由、喜悦。若是你们没有感受到平安、自由、喜悦,证明你们的心已经偏离道了。” “你们一定要记住,道之中没有分别。这非常重要,你们必须消除心中的一切对立面,如此,你们才可能回归大道。” “好了,理论也说得差不多了,接下来我们进入实践阶段。” 田灵悦问道:“实践是要做些什么吗?” 南郭子綦点了点头,“嗯,我们接下来去练习动中静。” “动中静?”众人感到诧异。 南郭子綦道:“你们已经坚持冥想打坐一个月了,但冥想打坐只是在练习静中静,却无法练习动中静。接下来,我们去练习动中静。” “还记得为师说过的撄宁吗?所谓撄宁,就是在一切变化纷扰中保持宁静。你们在冥想打坐中能够保持宁静,但并不代表你们在外界的变化纷扰中能够保持宁静。所以,接下来我们去最多人的地方练习动中静,也就是去集市进行冥想。到了集市后,你们不必闭上眼睛,只需要站在人群中,做到一动不动,不起一念即可。” “练习动中静能够很大程度上帮助你们削弱识神。识神一直都是以自我为中心,它只为自我而服务,它只想保护自我。任何有伤自尊的行为,识神都很排斥。若是你们能够做到不怕丢脸,能够无视一切有伤自尊的行为,你们的识神将会加速灭亡。” “识神灭,元神出。识神灭尽之时,即是你们元神当家做主之时。徒儿们,不要害怕丢脸,把一切尊严都给舍弃掉。我们要的不是虚假自我的尊严,而是不死不生,平安自由的大道。你们唯有彻底地将自我给舍弃掉,你们的心才能彻底融入道中。” 庄瑶问道:“师傅,在练习的过程中,若是有人和我们搭话,或是故意来打扰我们怎么办?” 南郭子綦回答道:“不要理会任何人,无论他们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只要不是过分的行为,你们都不要理会。” 说完,庄瑶心里七上八下,感觉有些难以接受。毕竟她从来没有做过这么怪异的事情。没有一颗强大的内心以及足够厚的脸皮,还真的很难在那么多人面前做到一动不动,不起一念。 “好了,都去准备一下,准备好了我们就出发。”南郭子綦吩咐道。 “是!”众人同声应道。 做完准备工作后,众人都跟随南郭子綦来到了集市。 当时正处清晨,集市还处在人流量最多的时段。 庄周显得很平静,似乎并不觉得在集市中练习动中静很难,毕竟他已经斋戒了一个月,也跟随南郭子綦进行了一个月的冥想打坐,内心已经锻炼得非常强大。 在这一个月的时光里,庄周很认真地听南郭子綦讲道,也很认真地按南郭子綦说的去做。 他的心能够时时刻刻处在道中。在这种接近物我两忘的状态下,他感到很舒服,对外物的关注度近乎为零。 蒙远、颜成子游和庄周一样,看上去也十分的淡定,似乎也不害怕做这等丢脸的事情。 颜成子游十六岁便跟着南郭子綦学道,至今已有九个年头。他已经练习了九年的动中静,动中静对他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蒙远虽然也是刚开始修道,但他和庄周一样,也很认真地听南郭子綦讲道,很认真地在做练习。他对道的渴望并不亚于庄周。 而庄瑶和田灵悦就不同了,她们脸皮比较薄,来到集市后就一直感到不自在,内心根本无法平静下来。 她们本来都只是抱着好奇的心态来学道,对道的渴望不像庄周和蒙远那般强烈。她们的心无法彻底融入道中,依然会被外界的动静所影响。 众人跟随南郭子綦来到了集市最多人的地方。南郭子綦停下了脚步,对众人道:“我们就在这里练习。我再强调一遍,练习动中静不需要闭上眼睛。不管任何人来跟你们说话都不要搭理,切记。好了,我们现在便开始。” 说完,南郭子綦不再说话,像块木头一样地杵在原地不动。众人见状,也跟着一动不动地站在人群中,宛如伫立在地上的木桩。 路过的行人看到他们异常的举动都向他们投来怪异的目光。 有一个顽皮的少年看到这一幕,大声呼喊道:“大家快看,这里有几个怪人!来看怪人啦!” 少年的呼喊声吸引来了周围人的目光,众人纷纷围了过来,对着庄周一行人议论纷纷。 “他们在干什么?怎么定定地站着一动不动?” “这不是庄家、田家那几个孩子吗?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啊!蒙家三公子也在这里。” “……” 议论声不绝于耳,众人看到庄周一行人怪异的举动都感到难以理解,皆用怪异的目光盯着他们。 然而庄周、南郭子綦、颜成子游以及蒙远依然不为所动,他们形同枯槁,心如死灰,依旧一动不动地站着,没有一丝情绪上的波动。 而庄瑶和田灵悦就没有那么从容淡定了。她们额头冒着汗,感觉浑身不自在。 第41章 悲惨身世初揭晓 这时,人群中挤进两个男子,他们的穿着十分华丽,看上去似乎是两个贵族人士。他们来到蒙远身边,用怪异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蒙远。 两人中,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说道:“二弟,你说三弟这是在干什么?他怎么跟个木头似的一动不动?” 另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说道:“我也不知道啊!要不你问问他吧。” 白衣男子点了点头,对蒙远问道:“三弟,你这是在干什么?” 然而蒙远没有回白衣男子的话,就像把他当成空气一般,依然一动不动地站着。 看到蒙远没有回自己的话,白衣男子有些不悦,继续问道:“三弟,大哥在问你话,你怎么不回答,你是不是不把大哥放在眼里?” 蒙远依旧没有理会他,神色异常的平静。 “你……”白衣男子指着蒙远,愤愤地说道:“你这个贱婢之子,居然敢无视我。” 听到“贱婢之子”四个字,蒙远变得有些不淡定了,眉头微微蹙了蹙。 “大哥,三弟一个月前拜入了道家门下,想必他们是在练功呢。”青衣男子悠悠说道。 “哦?”白衣男子经青衣男子一提醒,总算明白蒙远是在做什么了。他露出邪魅一笑,对蒙远道:“原来三弟是在练功,既然如此,便让大哥来检验检验,你的功力到底如何!” “啪!” 只见白衣男子直接一巴掌招呼在了蒙远脸上。 周围的人见状纷纷惊呼了起来。有的人感觉要出事,不敢再逗留,连忙离去。 白衣男子和青衣男子乃蒙远的两个哥哥。白衣男子名叫蒙飞,是蒙远的大哥。青衣男子名叫蒙跃,是蒙远的二哥。 蒙飞和蒙跃是正室所生,乃家中嫡子,而蒙远的母亲乃一婢女,故蒙远只是一个庶子。 当时的人非常注重名声,像蒙远这种庶子向来不受待见,更何况他的母亲还是一个被人歧视的婢女。 虽然蒙远是个庶子,但他却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他的品德与学识远超他的两个哥哥,一直很受自己的父亲蒙雄看重。家族常有风声传出,蒙雄会打破陈规,立他做下一任的家主。 因此,蒙远也招来了蒙飞和蒙跃的嫉恨。蒙飞和蒙跃乃堂堂嫡子,又怎么能够忍受蒙远这个庶子骑在自己头上。 蒙远虽然被扇了一巴掌,但他似乎毫不在意,古井无波的脸上写满了淡定。 蒙远一直以来都很认真地在做练习,他听从了南郭子綦的教诲,能够将自我给舍弃掉。他非常接近无我的状态,一巴掌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根本不会引起他的愤怒。 庄周、庄瑶、田灵悦看到蒙远被打,脸上皆露出异色。庄周虽然不在乎自己,但他却非常关心自己的朋友。蒙远是他的二师兄,二师兄被打,他不可能还能淡定。 庄周望了望南郭子綦,南郭子綦只是对其摇了摇头,让他不要插手,继续冥想。 庄周无奈,只能选择继续冥想。 蒙飞和蒙跃以及周围的人都感到无比的震惊,他们都没想到蒙远居然没有任何反应。 蒙飞拍了拍手,悠悠夸赞道:“不错不错,看来三弟的功力着实不浅。没想到挨了大哥的一巴掌还能如此淡定。既然如此……” 话音一落,又接连给了蒙远三巴掌。 “啪!” “啪!” “啪!” 然而蒙远依然不为所动,被扇得通红的脸颊依旧平静如水。 “不动是吧?”蒙飞脸上浮起一抹怒意,大声喝道:“那我便扇到你动为止!” “大哥等等!”蒙跃制止住蒙飞,对蒙飞耳语道:“攻身对三弟没用,对付三弟,还必须得攻心。” 说完,蒙飞便明白了蒙跃的意思,只见他露出了一个坏笑,小声说道:“哈哈,还是三弟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知道怎么做了!” 蒙飞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对蒙远缓缓说道:“三弟,你离家算来也有一个月了,想必还不知道家中的情况吧?你可知道你的母亲得了重病,就快不行了。” 蒙远闻言一惊,神色由淡定转为了恐慌,立即问道:“我娘怎么会生重病?明明我离开家时她还好好的,你是不是在骗我?” “哈哈哈!”看到蒙远惊慌失措的样子,蒙飞和蒙跃皆大笑了起来。 蒙飞道:“果然,你娘就是你一直以来的心结” “快说!你是不是在骗我?”蒙远扯住蒙飞的衣襟,大声说道。 “我没骗你,不信你回去看。”蒙飞笑着说道。 说完,蒙远二话不说就朝家里的方向飞奔而去。 “二师兄!”看到蒙远匆匆离去,庄周再也站不住,朝南郭子綦道:“师傅,我去看看二师兄是什么情况!” “我也去!”只见田灵悦和庄瑶同声道。 庄周点了点头,便和两人一同奔往蒙家的府邸。 南郭子綦来到蒙飞和蒙跃身边,轻声说道:“两位公子未免欺人太甚。远儿的母亲并未生病,你们何故骗他?” 蒙飞唇角一勾,道:“那个贱妇确实生病了。只不过生的是心病。自从他儿子离开后,她就一直在家里念叨儿子的名字,一直没完没了,吵得人不得安宁,你说她是不是病了?” 十年前,蒙远的亲生弟弟蒙达因中毒死去,蒙远的母亲青璃经受不起打击,因而得了失心疯。 青璃本来只是一个婢女,长得十分漂亮,蒙雄看上了青璃的美貌和为人,与青璃日久生情,便不顾家族的反对将青璃纳为了妾。 这种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在当时的人看来是非常不合乎礼的行为。青璃常常遭到家族中人的冷眼相待,就连他的儿子蒙远也同样遭人冷眼相待。 蒙雄非常喜欢青璃,他常常因青璃而跟正妻以及家族中人争吵。 可他越是百般呵护青璃,越是容易招来他人的嫉恨。 蒙远就是在这种遭人冷眼相待的环境中长大。他和家族中人一直不和,唯有他的父亲和母亲愿意给予他爱。除此之外,他感受不到任何的爱。 第42章 母子情深难舍离 南郭子綦语重心长地说道:“两位公子,你们和远儿乃亲兄弟,为什么非要争锋相对?为什么就不能相互关爱,相互包容呢?” 蒙跃脸上露出厌恶之色,“亲兄弟?呸!谁和这个贱婢之子是亲兄弟。他明明只是一个贱婢之子,却骑在了我们头上,还妄想夺我大哥的家主之位!这样的人,我们一辈子都不会承认他是我们的兄弟!” 南郭子綦摇了摇头,“二位公子误会远儿了。远儿从来没有想过要和蒙飞公子争家主之位,你们不要听风就是雨。” “怎么可能没有?”蒙跃忿忿不平地说道:“这些年来,父亲就一直看我和大哥不顺眼,他只知道关心三弟,从来就没有关心过我们。这一定是三弟在父亲面前说我们坏话,父亲才会如此待我们的!” 南郭子綦再次摇头道:“不是这样的,两位公子真的误会远儿了。” “好了!不要再说了!”蒙飞不想再听南郭子綦絮叨,说道:“事实胜过雄辩,父亲如何待我和二弟,又如何待那个贱婢之子,我们都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你再在这里狡辩也没用!二弟,我们走!” 说完,便和蒙跃愤愤离去了。 南郭子綦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看来远儿注定有此一劫!” 颜成子游问道:“师傅,我们要不要去蒙府看看情况?” 南郭子綦摇了摇头,“不必了,远儿暂时不会有事,我们回去等他们吧。” ………… “娘,你千万不能有事啊!”蒙远内心忐忑不安,一回到家中,就朝他母亲的房间快速奔去。 刚来到房门前,便听到房内传来母亲疯疯癫癫的声音,“远儿,不要离开娘,不要离开娘。娘不能没有你,不能没有你啊!” 蒙远的心情十分复杂,正伸出手想要敲门,才发现房门被人锁上了,他大声喝道:“到底是谁把我娘给锁起来的?” 这时,有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家仆朝蒙远走来,唯唯诺诺地说道:“三公子,是大夫人吩咐小的这么做的。自从你离开后,二夫人的精神就变得异常失常,经常在家里大打大闹,打扰到了家里人休息。所以,大夫人才吩咐小的将二夫人关起来的。” “那我娘可有生什么重病?”蒙远焦急地问。 家仆摇了摇头,“除了精神变得异常失常外,倒没生什么重病。” 说完,蒙远长出了一口气。 “远儿?是远儿的声音,远儿没有抛弃娘亲,原来远儿没有抛弃娘亲!”这时,房间里传来青璃欣喜若狂的声音。 “快将门打开!”蒙远朝家仆大声命令道。 家仆不敢怠慢,立即从袖子里取出钥匙将锁给打开。 锁一打开,蒙远立即推门而入,刚进到门口,便看到自己的母亲瘫坐在地上。看到母亲神情恍惚,眼神空洞,头发乱蓬蓬,脸上还有深深的泪痕,蒙远不禁感到心痛,“娘,孩儿回来看你了!恕孩儿不孝,离开你一个多月,是孩儿不好。” “是远儿,真的是远儿!”青璃眼睛睁得又大又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蒙远上前将青璃扶起,给青璃来了个深情的拥抱,“是孩儿不好,孩儿不应该离开娘这么久,让娘承受如此深的思念之苦。” “哈哈,真的是远儿!太好了!”青璃流下激动的泪水,把蒙远抱的紧紧的,“远儿,不要再离开娘了好吗?达儿已经离开娘了,你千万不能离开娘啊!” 此时,庄周、庄瑶以及田灵悦三人已经来到了蒙府大门前。 庄周有礼貌地向门口的守卫行了个礼,说明道:“我等乃蒙远师兄的师弟师妹,得知蒙远师兄家里出了事,特来慰问,还望通融。” 守卫问道:“尔等师承何人?” 庄周回答道:“南郭子綦。” 确定庄周没有撒谎,守卫便领着三人去见蒙远了。 不久,庄周三人便来到青璃房门前,守卫向蒙远通报一声便退下了。 蒙远依然和他的母亲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一个多月不见,两人似乎有说不尽的话语。 庄周小心翼翼地问道:“二师兄,伯母……应该没事吧?” 蒙远向庄周点了点头,“没事,母亲只是过于思念我,才会变得精神失常,她没得什么重病。” 说完,庄周三人都松了口气。 看到青璃精神一直不太正常的样子,田灵悦问道:“二师兄,伯母她到底怎么了?” 蒙远眼神变得迷离,道:“这一切说来话长,我们回去再说。”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妇女的声音:“哎呀!这不是远儿吗?远儿什么时候回来的?” 众人定睛望去,只见是一个穿着华丽,全身上下都佩戴着珠宝,看起来十分端庄秀丽的中年妇女正款款走来。 “凶手!是杀我儿的凶手!”看到中年妇女的那一刻,青璃的情绪变得异常激动,她朝中年妇女奔去,一把抓住妇女的衣襟,歇斯底里地说道:“还我儿的命来!你这个杀人魔,快还我儿的命来!” “啪!”只见中年妇女重重地扇了青璃一巴掌,怒道:“贱婢!谁允许你碰我的?” “娘!”看到自己的母亲被打,蒙远立即冲了过去,忿忿地对中年妇女道:“大娘!你明明知道我母亲是因为精神失常才对你不敬,你为什么要打她?” 中年妇女冷哼一声,道:“这个贱女人,当初不过是我身边的一个奴婢,却想着母鸡变凤凰,施展媚术来勾引我的夫君,我打她是应该的!” “你太不讲理了!我母亲是一个温柔善良的人,她不可能像你说的那般不堪。”蒙远十分不满地说道。 “温柔善良?哈哈哈!”中年妇女忽然大笑了起来,道:“远儿啊,你是不是对温柔善良这个词有什么误解?你母亲明明就是个狐狸精,内心狡猾无比,她怎么可能温柔善良?自从夫君娶了这个狐狸精后,我就没有一天好日子过。夫君为了她,屡次与我争吵,还为了她而打我。我好歹是名门望族出身,这个狐狸精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婢女,夫君居然为了一个低贱的婢女而打我,我又怎能咽的下这口恶气!” 第43章 调和阴阳归大道 中年妇女名叫蔡莉,出身于宋国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像她这样身份尊贵的贵族人士,向来都瞧不起身份低微的奴隶和平民。 青璃当初是蔡莉身边的一个婢女,长得十分漂亮。家族中常有人调侃:堂堂名门望族出身的富家女还不如自己身边的一个婢女漂亮。这些话最终也传进了蔡莉的耳朵里。 不仅如此,蔡莉看到蒙雄的目光总是情不自禁地落在青璃的身上,因而心生嫉妒,便想派人去割花青璃的脸。 然而,这件事最终走漏了风声,被蒙雄得知。蒙雄是一个刚正不阿的人,他绝不允许家族中出现不和或是伤人的事情。 就在蔡莉派去的人要割花青璃的脸时,蒙雄出现了。 蒙雄怒不可遏,立即向蔡莉问罪,并做出打算要将蔡莉休了。 谁知青璃却帮蔡莉求情,让蒙雄放蔡莉一回。 青璃从小就作为婢女跟在蔡莉身边,也是有一些感情的,她不忍心看着自己的主子被休,便帮蔡莉求情了。 也正因着青璃这以德报怨的善良之举,蒙雄对她产生了好感。 然而,在蔡莉看来,青璃的这一举动完全是猫哭耗子的行为。她认为,青璃完全是想勾引她的夫君,所以才会帮她求情。 因此,青璃的善良一直得不到蔡莉的认可,一直被蔡莉误会。随着青璃和蒙雄的感情变得越来越深,这种误会变得越演越烈。 青璃本来也不想嫁给蒙雄,她担心自己嫁给蒙雄,会招来蔡莉更大的嫉恨,甚至会遭到她的陷害。 可蒙雄却执意要娶青璃为妾,并承诺自己会一生一世守护着青璃,不让青璃受到一丝伤害。 青璃很感动,最终也答应嫁给蒙雄。 蒙远以及庄周三人跟随南郭子綦学道已经有一个月了。在这一个月时间里,南郭子綦多次向他们阐释万物齐一的道理,并多次强调将万物视为一体的重要性。 天地万物本是一体,就像身体中的五官、四肢、百骸、五脏六腑是一体的一般。身体的健康离不开五官、四肢、百骸、五脏六腑的健康。只要身体中任何一个地方出了问题,整个身体都会受到影响。 人以及天地万物也是一样,彼此相互依赖,相互依存,谁也不能离开谁。人想要在世间生存,便不能离开天地,不能离开日月,不能离开春夏秋冬,不能离开山川草木。国家想要长治久安,便不能离开君,不能离开臣,更不能离开百姓。天地万物是一个整体,人类也是一个整体,若是无法将天地万物视为一个整体,那就等于将道给分裂了。若是将道给分裂了,天下还如何能够安宁?这样只会使天下走向动乱。 人唯有懂得万物齐一的道理,明白伤害他人就等于伤害自己,并停止这种愚蠢的行为,才能使天下走向太平。 阴阳本是一体,道之奥妙在于调和阴阳。人的身体离不开阴阳,天地离不开阴阳,万事万物都离不开阴阳。 当人的身体阴阳失和时,就会生病。当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阴阳失和时,就会吵架。当国与国之间的关系阴阳失和时,就会爆发战争。 阴与阳代表对立,当人的心中产生分别时,阴阳便失和了。善恶、对错、高低、贵贱、美丑、好坏,这些对立的观念都是使阴阳失和的罪魁祸首。 当人的心中不再有对立的观念,不再有分别,做到相互关爱,相互理解,相互包容,天地万物,阴阳五行便化为了一,此即是道。 蒙远一直记得南郭子綦的教诲,他不想和蔡莉起争执。因为他知道,争吵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这只会使问题变得越来越严重。 他打算好好地跟蔡莉讲道理,只见他语重心长地说道:“大娘,我娘真的没有你说的那般不堪,请你不要再误会她了好吗?我娘已经疯了,你还要她怎样?即便你们之间有血海深仇,也应该停歇了。我们是一家人,不是应该和睦相处才对吗?父亲也不希望你这样啊!” “闭嘴!不要提你父亲!”蔡莉厉声喝道,露出一脸痛苦的神情,“你父亲为了这个狐狸精,十年来没有和我同过一次房,没有和我说过一次心里话,对我冷若冰霜。我恨死这个狐狸精了!是她破坏了我与夫君之间的感情!我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蔡莉越说越激动,神色也逐渐变得狰狞。 “杀人魔!还我儿的命来!还我儿的命来!”青璃又跑来扯住蔡莉的衣襟,眼神恶狠狠地盯着蔡莉。 “你这个死狐狸精,不要用你的脏手碰我!”蔡莉震怒,再次给了青璃一巴掌。 “哈哈!哈哈哈!”青璃疯狂地笑了起来,她瞪圆了眼睛,同样还了蔡莉一巴掌,“啪!” 蔡莉露出一脸震惊的神色,“你……你这个贱女人,居然敢打我?”说完,伸手向青璃脸上扇去。 就在这时,庄周抓住蔡莉的手,郑重地说道:“蒙夫人,不要再打了!” 蔡莉一脸错愕,“你是谁?为何多管闲事。” 庄周将手松开,对蔡莉行了个礼,“在下庄周,乃蒙远师兄的师弟。恕在下无理,在下实在不想看到你和蒙师兄以及他的母亲再这样吵下去了。你还是坐下来和蒙师兄好好谈谈,将误会解开吧,争吵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蔡莉面色一沉,冷冷地说道:“我们蒙家的家事,不需要你一个外人来插手!你让开,我要把这个狐狸精给打死!” 庄周认真地说道:“我师傅说了,天地万物本是一体,这里没有外人,只有一体。蒙夫人还是听在下一句劝吧!还是坐下来好好谈谈吧!争吵真的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什么狗屁一体,什么没有外人,你们道家就知道在这里说这些歪门邪理!识相你就给我滚开,否则我喊人了!”蔡莉瞪着庄周,满脸不屑地说道。 庄周无奈地摇了摇头,南郭子綦曾经跟他说过,世人是很难静下心来听人讲道的,本来他还不信,如今看到蔡莉完全不愿意听自己讲道的样子,他不得不信了。 第44章 身手不凡惊众人 这时,蒙飞和蒙跃也回到了家中。他们看到庄周在和自己的母亲争辩,立即跑过去推开庄周。 蒙飞上下打量着庄周,看到庄周穿着粗布麻衣,踏着破草鞋,撇了撇嘴,“区区一个庶民,居然敢跟我母亲讲道理。识相就赶紧离开,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庄周知道,这一家子人除了蒙远外,没有一个人瞧得起庶民,也没有一个人愿意听自己讲道理。他也不想在这里浪费口舌,即便自己很想帮蒙远,可是他的家人不领情,又有什么办法呢。 庄周向三人拱了拱手,“在下知道了,在下不会再对你们多说一句话。既然你们与道无缘,我也不想跟你们多说什么了!” 说完,又对蒙远道:“二师兄,你的家事我一个外人也不好插手,只能靠你自己解决了。既然你母亲无恙,那我们也告辞了!” 蒙远带着歉意说道:“庄师弟,庄师妹,田师妹,实在抱歉。你们先回去吧,我安抚好母亲后会立刻回去的。” 庄周三人点了点头,旋即便转身离开了。 看到蔡莉的脸有些红肿,蒙飞露出惊容,“母亲,你的脸怎么肿了,是谁打你?” 蔡莉愤愤地指着青璃,眼神里似有火光喷出,“就是这个贱女人!” “什么!” 蒙飞和蒙跃闻言皆是一惊。他们没想到青璃居然敢对自己的母亲动手。两人气得直咬牙,摩拳擦掌地朝青璃走去。 蒙远意识到要出事,急忙拦在青璃身前,“大哥,二哥,你们想对我母亲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为我们母亲报仇啊!”蒙跃大声喝道,他直接将蒙远推开,然后一脚将青璃踹倒在地。 青璃被踹倒后,大声痛哭了起来。 “不许你们伤害我母亲!”看到自己的母亲倒地痛哭,蒙远忍无可忍,直接挥拳向蒙跃的脸砸去。 蒙跃没来得及躲闪,当即吃了蒙远一拳。 蒙跃用手抹去嘴角的血丝,露出一副想要杀人的神情,“贱婢之子!我杀了你!” 说完,挥起拳头向蒙远攻去。蒙飞同样怒不可遏,也挥起手臂向蒙远攻去。 蒙远哪里是两人的对手,没多久,就被两人直接打趴在地上了。 “不好!二师兄出事了!”庄周刚到大门口,便听到庭院里传来打斗的声音。他担心蒙远会出事,二话不说又冲了回去。 此时,蒙飞和蒙跃不断地用脚踹倒在地上的蒙远,痛得蒙远苦叫连连。 “不要再打了!”庄周飞奔向前,用力地将蒙飞和蒙跃推开。 “你这个庶民,又来多管闲事!”蒙飞大怒,挥拳向庄周砸去。 庄周眼疾手快,接住了蒙飞的拳头,说道:“两位公子不要再……!” 话没说完,另一边又是一个拳头挥来,庄周身手敏捷,身子一蹲,快速躲过了蒙跃挥来的拳头。 蒙飞和蒙跃大惊,他们实在没想到庄周的功夫会如此了得。 蒙飞和蒙跃不信邪,继续向庄周攻去,然而他们无论怎么攻击庄周,都碰不到庄周一根汗毛。 蒙远趴在地上,看得怔怔出神,“没想到庄师弟的功夫居然如此了得……” “当然了,我哥的功夫可是赫赫有名的游侠冷霜子教的,这蒙邑城中还没有人是我哥哥的对手呢!”庄瑶双手叉着腰,露出一副为哥哥而感到骄傲的样子。 蒙飞和蒙跃完全打不到庄周,蒙飞气得大叫了起来,“来人!把这个多管闲事的庶民给我捉起来!谁把这个庶民捉起来,赏金十镒!” 当时的十镒黄金相当于现在的二百两黄金,家中的那四个侍卫闻言,全都变得异常兴奋,纷纷朝庄周奔去。 十镒黄金的诱惑力似乎将四个侍卫的潜能都给激发了出来,他们拼了命地朝庄周攻去,攻击非常凌厉。 庄周并不想和任何人动手,因为这不符合道家无为、不争的思想主张。他当初习武只是为了强身健体,从来没想过伤人。然而,如今处在危急关头,若是不把这四个侍卫打趴下,自己一定讨不到好果子吃。 没有办法,特殊情况特殊处理,毕竟是四只看到骨头的疯狗,庄周必须动手,必须速战速决。 庄周眼疾手快,躲过四人的攻击后,分别给他们来了几拳,痛得四人直接倒在地上不断地打滚着。 “啊!!!” 蒙飞、蒙跃以及蔡莉皆震惊不已,庄周不仅身手敏捷,力气也大得惊人。这四个侍卫怎么说也是蒙邑少有的高手,居然被庄周三下五除二地给解决了。 “你们蒙家就算所有人一起上,也不是我哥的对手!识相就赶紧停手吧!”庄瑶也不怕将事情闹大,对蒙飞他们来了个无情嘲讽。 “可恨!” 蒙飞和蒙跃很不服气,好歹自己是宋国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居然制服不了一个庶民。 两人没有办法,他们知道继续打下去没有任何意义,自己不可能是庄周的对手。 看到蒙飞和蒙跃不再反抗,庄周、田灵悦以及庄瑶立即跑去扶起蒙远及青璃。 庄周道:“二师兄,我看还是把伯母接去师傅家住上一段时间吧!” 蒙远点了点头,“我正有此打算。我爹出远门办事去了,在他回来之前,我不能将母亲留在这里。” “远儿,你要把你母亲接走?”蔡莉问道。 蒙远淡淡地回答道:“没错!在把母亲留在家里,恐怕我明天就见不到母亲了!师弟师妹们,我们走!” 说完,庄周三人扶着蒙远和青璃,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庄周五人离开后,蒙飞和蒙跃气得额头青筋暴涨。他们从来没有受过此等窝囊气。 “那个身手不凡的年轻人到底是谁?”蔡莉向蒙飞和蒙跃问道。 蒙飞和蒙跃皆摇了摇头,他们招来家仆,向家仆问道:“你可知道那个身手不凡的年轻人是谁?” 这个家仆是家里的万事通,蒙邑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当即回答道:“这个年轻人名叫庄周,教他功夫的师傅是大名鼎鼎的游侠冷霜子。楚国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将军庄辰,就是冷霜子的徒弟。” 三人闻言一惊,他们听说过冷霜子和庄辰的名号。知道两人的武艺冠绝天下,乃传奇般的存在,没想到庄周居然也是冷霜子的徒弟。 第45章 爱是唯一之良药 蔡莉若有所思,说道:“若是庄周能为我们所用,何愁大事不成。飞儿、跃儿,无论花费多少黄金珠宝,你们都要把庄周招揽过来。” 蒙飞立即摇了摇头,“母亲,恐怕庄周不会加入我们的阵营,毕竟他是道家的人。我听说道家的人不重名,不重利,恐怕黄金珠宝也无法撼动他。” 蔡莉不以为然,“世间哪有人不重名,不重利,道家不过都是些装模作样的伪君子罢了。只要我们拿出足够大的诚意,庄周一定会加入我们的。” 蒙跃不解地问:“母亲,为什么非要招揽庄周不可?他可是那个贱婢之子的师弟,就算招揽过来,未必对我们忠心。” 蔡莉眯起双目,“我们迟早都会与蒙雄一战,若有庄周这等身手不凡的人在我们身边,我们的胜算将会变得很大。哪怕我们失败了,但只要庄周在我们身边保护我们,我们也能保住性命。可若是他为蒙雄效力,那将会对我们极其不利。无论如何,你们一定要想办法把他招揽过来。” 显然,蔡莉、蒙飞、蒙跃想要向蒙雄逼宫。蒙雄向来只疼蒙远,他们清楚地知道,蒙雄只会立蒙远做下一任家主,绝不会立蒙飞做下一任家主,他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先发制人。 蔡莉早已经和自己家族的人商量好,若是蒙雄不立蒙飞做下一任家主,就以武力强取豪夺。 蔡莉认为,庄周武艺高强,乃世俗罕见的奇才,若能得到庄周的帮助,将会如虎添翼。 这就是蔡莉所打的如意算盘,她向来谨小慎微,心机算尽,绝不容许任何一个地方出差错。 “若是庄周不能为我们所用,那就想尽一切办法将其除去,绝不能让他加入蒙雄的阵营!”蔡莉的语气十分冰冷。 “诺!”蒙飞和蒙跃同声应道。 ………… 庄周、田灵悦、庄瑶扶着受伤的蒙远和青璃回到南郭子綦家中。南郭子綦见状,立即取出药箱为两人疗伤。 厅堂中。 南郭子綦正在为青璃治疗外伤。青璃很不安分,依旧像之前那样,疯疯癫癫地呼喊着:“杀人魔,还我儿的命来!杀人魔,快还我儿的命来!” 颜成子游看到青璃这疯癫的模样,着实心疼,问道:“师傅,青璃姨这疯癫的病能治好吗?” 南郭子綦摇了摇头,“我个人是无能为力治好的!青璃的病不在外,而在于内,她无法接受儿子去世的事实,将自己的心给封锁起来,所以才会变成这副样子。” 这时,蒙远在南郭子綦面前跪了下来,苦苦哀求道:“师傅……弟子有一个不情之请,请师傅……请师傅用神通治好我母亲的心病,拜托师傅了!” 南郭子綦扶起蒙远,“远儿啊!恕为师无法答应你的请求。你要知道,神通是不能在世间乱用的,这违背了自然的法则,会给自己以及身边的人带来灾祸。哪怕你们修出神通,也不可以乱用。况且,神通并不能治疗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 蒙远连忙问:“那心药指的是什么?” 南郭子綦回答道:“让你母亲接受儿子已经去世的事实,并放下对儿子的执着,这就是心药。” 蒙远疑惑不解,“可是,母亲已经疯了,她又怎么可能接受弟弟去世的事实。” 南郭子綦回答道:“她自己自然无法接受,可是,你可以说服她,让她接受。” 蒙远摇了摇头,“我已经劝过母亲无数次了,可是都不管用。母亲始终还是接受不了弟弟去世的事实。” 南郭子綦道:“你所说的那些,并不足以化解你母亲的心魔。你母亲在蒙家受尽了屈辱和折磨,可不仅仅只是因为儿子去世这么简单。她心中有很多过不去的坎,你要帮助她迈过这些坎,她才会恢复清明。” 蒙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哎!弟子实在不知道怎么帮助母亲越过这些坎。弟子这些年来,真的什么办法都试过了,可是都不管用。” 南郭子綦道:“单单靠你是不行的,你母亲最信任的人可不仅仅是你。” 经南郭子綦这么一说,蒙远瞬间明白了过来,“是父亲!还必须得让父亲出马才行!” 南郭子綦微笑着点了点头,“没错,只要你和你父亲双剑合璧,共同帮助你母亲解除心魔,你母亲的心病便有望治好了。想要治好心病,唯一的良药就是爱,没有爱治不好的心病。你们必须让青璃感受到爱,让她知道,在自己身边,依然有两个人一直爱着自己。这样,爱就会将她从封闭的心灵中解救出来。所有的心病都是因为缺爱导致的,无论是恐惧、焦虑、抑郁、还是失心疯,都是因为感受不到爱而有。” 庄周问道:“师傅,请问什么是爱?爱具体的含义是什么?” 南郭子綦回道:“爱,一言以蔽之就是万物齐一,无有分别。从感受上来说就是平安、自由、喜悦。若是你们没有感受到平安、自由、喜悦,证明你们缺爱了。与爱相对的是恐惧、束缚、焦虑。一个人若总是感到恐惧、束缚、焦虑,证明他已经严重地偏离道了。爱只能来自于道,因为道是无有分别,永恒不变,不死不生的存在,只有道才会让你们感受到真正的平安、自由、喜悦。人总是喜欢追逐世间之爱,可世间之爱都是生灭无常的假爱,这种生灭无常的假爱不可能让人感到平安、自由、喜悦,只会让人感到恐惧、束缚、焦虑。我们在世间不管获得多大的爱,都意味着会失去。你爱的人,有一天,你可能不会再爱他。爱你的人,有一天,他也可能不再爱你。世间之爱是经不起考验的,因为世间之爱并不是真爱。世间之爱永远都着眼于好恶,成败,得失。男人只喜欢漂亮,温良贤淑的女人,女人只喜欢英俊,事业有成的男人。每个人都只喜欢自己所喜欢的人,而每个人喜欢的标准也不一样。你喜欢的,有一天也可能会变得不喜欢。你不喜欢的,有一天也可能变得喜欢。又有谁能猜到自己到底喜欢什么或是不喜欢什么呢?这种分别的眼光不可能让人感受到爱。只会制造越来越多的矛盾和冲突。爱之中无有分别,我们唯有用合一的目光去看待世间万物,真正的爱才会流露出来。” 第46章 过去往事终揭晓 经过南郭子綦详细的解释,众人终于都明白爱的具体含义了。 人在世间所追寻的爱,在南郭子綦看来,都是不值得追求的假爱。 真爱无有分别,假爱却充满了分别。真爱能够将人心拧成一股绳,让人感到平安、自由、喜悦。假爱只会制造越来越多的矛盾和冲突,让人感到恐惧、束缚、焦虑。然而,世人总是费尽心思去追逐假爱,却不愿意花一点心思去探索真爱。 庄周感慨道:“可惜世人只知道追逐假爱,却不懂得追求真爱。真爱明明如此容易获得,只需要用齐一的目光去看待万物,并放下心中过多的欲求即可,可世人都不愿意这么做。即便我们好心劝诫他们,他们却把我们当成居心叵测,不怀好意的人。” 南郭子綦点了点头表示认同,“是啊!人心向来都很固执。人只愿意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东西,凡是看不到的东西就视为虚假。这就是我们道家之所以传道难的原因。道过于抽象,我们和世人说一个看不见的道,是很难让人信服的。然而,道虽然不可见,但却可以感受得到。只要世人愿意用无分别、万物齐一的目光去看待万物,并放下心中的一切执着,都能够感受到道。难就难在世人无法做到无分别,无法将万物视为一个整体,更无法放下心中的一切执着。这就是人无法感受到爱的根本原因。” 蒙远叹气道:“如今的大周礼崩乐坏,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分别。我母亲出身卑微,在家族中一直不受待见,家中除了父亲外,没有人愿意给予我母亲爱和尊重,每个人都对母亲投来厌恶的目光,每个人都恨不得母亲早点死。我母亲就是被世间这种分别的目光给残害至此的。师傅,我们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拯救这礼崩乐坏的大周呢?” 南郭子綦拍了拍蒙远的后背,柔声道:“远儿啊!我们无法阻止天下人怎么样,我们道家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将道传给那些愿意聆听我们讲道的人心中。至于那些不愿意听我们讲道的人,我们也强求不来。想要让天下所有人都接受道家思想,还得历经几千年甚至几万年岁月。你们现在只需要驻足于当下,管好自己的心,让自己的心越来越接近道,直至彻底融入道中,这就已经是你们能做的全部了。” 蒙远抱拳,“是,弟子明白了!” 田灵悦问道:“二师兄,你母亲到底是怎么发疯的呢?” 蒙远沉默了一会,说道:“这件事我其实是不想回忆起来的,既然师妹问了,那我便告诉大家吧!” “十年前,我和弟弟在外边玩,弟弟忽然感到胸口剧烈疼痛,没一会便倒下了。过了一会后,我的胸口也感到剧烈疼痛,旋即,我也失去知觉了。” “等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家中病床上。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感觉过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我没有多想,立即爬下床去寻找弟弟。当我走出房间时,发现家里正在办丧事,这时我便知道,弟弟永远地离开我了。” “接着,我发现母亲扑在弟弟的棺材前大声哭泣,嘴里发出疯疯癫癫的话语。这时我便隐约知道,母亲的精神变得不正常了。” “后来,我得知自己弟弟是因为食物中毒才变得如此。弟弟因为中的毒比较深,再加上他的体质比较弱,坚持不到三日便离世了。而我中得毒比较浅,可能是我当天没吃多少食物的缘故,所以才逃过一劫。” “虽然父亲不断地派人调查凶手,可最终都没有结果。即便大娘下毒的可能性最大,可没有证据,也无法证明她就是凶手。” “父亲没有办法,他无法再信任家中的人,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和大娘说过一句话,因为他在心里认定,下毒的人必然就是大娘无疑。” “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家里的气氛变得越来越低沉。每个人都不苟言笑,心事重重。” 庄周不解地问:“二师兄,既然你父亲和你大娘没有感情了,何不将其休了?为什么还要继续和她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蒙远摇了摇头,“不是父亲不想,而是不能。我大娘家势力庞大,若是突然断亲,会对家族极其不利。再加上家中长辈极力反对这件事,所以也就不了了之了。” 庄周点了点头,明白了过来,“原来如此,那真是为难你们一家人了。” 蒙远接着道:“母亲的病请了很多医师来治都无法治好。一天,有一个医师告诉我,我母亲的病,医家是无法治愈的,因为母亲的病是心病。世间唯一能够治愈心病的人唯有道家。那医师还告诉我,道家修炼到最高境界,就会拥有治愈疾病的神通。若是能够找到一个道家高人,说不定能够治好母亲的病。” “所以,二师兄才会拜入师傅门下?”田灵悦问。 蒙远面露愧疚之色,“实不相瞒,我来学道的目的并不单纯。我确实是奔着神通而来学道的。我不知道师傅愿不愿意用神通治我母亲的病,所以才拜入师傅门下……” 南郭子綦笑了笑,完全没有责备蒙远的意思,“远儿不必自责,这也是你与为师有缘,你才能与为师结为师徒。不管你最初的动机如何,只要你现在愿意一心向道,为师都不会责怪于你。” 蒙远感激道:“谢谢师傅!弟子实在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惭愧。” 南郭子綦道:“远儿不必感到惭愧,世间没有多少人不是抱着私心而来修道的。很多人都是冲着神通、长生、或是想要高人一等而来修道。然而,道不可求也不可得。道永远都不是通过“求”得到的,因为我们本身已经是道了,我们无法求得一个已经拥有的东西。道不求自来,只要我们“不求”,道自然就会呈现,又何须劳心劳力地去求它呢?老子也说过: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所谓的“损”,就是不断地放下,放下那些多余的东西,放到没有什么可放,彻底无为之时,你们便见道了。” 第47章 蒙家公子来招揽 听了南郭子綦的话,庄周若有所悟,“这样说来,我们越想求道,我们反而会离道越远。求道,表示我们还固执地认为自己不是道,认为自己需要通过努力追求才能获得。可既然都已经认为自己不是道了,又如何能够感受到道的完美?所以,只要我们还想求道,就已经走歪了。正确的修道方式是不求而求,无修而修。只要我们放下心中的一切欲求,包括对道的欲求,做到彻底地无为,我们立即就能够感受到道了。” 南郭子綦微笑着看着庄周,欣慰地点了点头,“周儿说得非常正确,其实就是这样的。道不求自来,我们越是去求道,我们越是在远离道。我们修道走的是中道,所谓中道,就是不偏不倚之道。” “我们既不能执着于外物,也不能执着于道。不修道的人往往执着于外物,而修道之人往往执着于道。此两者其实无有分别,都同样走向了极端。” “不管是执着于外物还是执着于道,都会使人远离道。我们修道,要保持一颗无欲无求之心,即便是道,我们也不要求。我们只是在心里承认自己即是道就行了,不要老想着在将来得道。” “道不可能在将来获得,因为我们已经是道了。我们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让自己的心彻底沉入道中不再出来。就像一个水桶落入井底不再被拉出来一般。若是我们老想着得道,心又如何能够彻底沉入道中?” “很多人来修道,心都很难静下来。他们的心虽然能够暂时沉入道中,但只要身边发生一些事情,心又从道中出来了。” “他们总是这样反复无常,无法让自己的心彻底沉入道中不再出来,这就是他们无法成道的原因。” “你们想要成道,就必须让自己的心彻底沉入道中不再出来,但凡自己还想成道,但凡自己的心还会被外在环境所影响,都不可能成道。” “人心犹如一匹难以驯服的烈马,若是我们不愿意花费一番功夫,这匹“烈马”就不会被我们驯服。即便我们已经是道,但我们的心却如烈马一般,四处奔走,不愿停下来。” “所以,修道就是在驯服人心这匹“烈马”,让它安住于道中,不再四处奔走。而驯服“烈马”最好的方式就是无为,也就是做到我说的心斋、坐忘。” 南郭子綦的话犹如醍醐灌顶一般,使众人豁然开朗。众人也因此对道有了全新的认识。 ………… 三日后,庄周家中厅堂。 蒙飞和蒙跃带着两个侍卫,抬着一箱沉甸甸的黄金来见庄玄。 庄玄见蒙家的两位公子到来,又惊又喜,丝毫不敢怠慢,毕恭毕敬地对两人行礼:“哎呀!没想到两位公子会光临寒舍,真是使寒舍蓬荜生辉啊!不知两位公子光临寒舍,所为何事啊?” 蒙飞向庄玄做了个揖,说道:“其实,我们是为你儿子庄周而来的。” “周儿?”庄玄有些诧异,“那不知两位公子想让我儿做些什么?” 蒙飞也不废话,把那箱沉甸甸的黄金扔在庄玄面前,淡淡地说道:“这是黄金五十镒,只要你儿子庄周愿意为我们所用,这五十镒黄金就是你们的了。” “黄金五十镒!!”庄玄瞳孔瞬间放大,脸上露出一抹喜色,他手指颤抖地打开箱子,那金灿灿的黄金瞬间映入他的眼帘。 当时一镒黄金约等于二十两,五十镒黄金便相当于一千两了。 “果真是黄金五十镒!”庄玄摸着金灿灿的黄金,笑得合不拢嘴,自从他父亲不再当官后,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黄金。 庄玄露出一脸谄笑,“公子放心,我一定会让我儿庄周效忠于你的。” “不行!两位公子还是把黄金抬走吧!我儿只是一介布衣,实在承受不起这么重的厚礼!”元兰缓缓走来,毅然而然地拒绝道。 “你在胡说些什么!”庄玄快速走到元兰面前,小声责备道,“你知不知道这五十镒黄金够我们花上一辈子了!这等良机,怎能错过?” 元兰不满地说道:“黄金黄金,你眼里只有黄金!你忘了辰儿是怎么死的了吗?这两位公子一定是看上周儿的武艺,所以才会花那么大的本钱来招揽周儿。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不让周儿做武官,最多只让他做文官。若是你接受了这五十镒黄金,那就等于是把周儿往火坑里推,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这……”庄玄顿时哑言了,他当初确实对元兰承诺过,不让庄周做武官,只让他做文官。毕竟他和元兰都不想庄周重蹈他兄长的覆辙。 庄玄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不舍之色,“我实在不想错过这五十镒黄金啊!你且等会,我去问问两位公子究竟想让周儿做什么。” 说完,又跑到蒙飞和蒙跃面前,谄笑道:“两位公子,我儿生性懒惰,不学无术,在下实在不知你们看上我儿庄周哪一点,不知你们想让我儿做什么?” 蒙跃似乎明白了庄玄的心思,笑了笑,道:“庄叔叔放心,我们不会让庄周做危及性命的事情。我们只是让他做一些简单的工作,负责管理家族中的事务罢了。” “此话……当真?”庄玄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他确实很难相信这两人的话。毕竟庄周除了武艺高强外,其他一无是处。 蒙跃也知道庄玄不信他的话,继续说道:“庄叔叔放心,我们最多只是让他做家里的守护神,负责保护家族人员的安全,不会让他上阵杀敌的。” 听蒙跃这么说,庄玄倒是有些相信他的话了。若只是让自己的儿子做门神,倒也没有什么性命危险。只要不是上阵杀敌就行了。 庄玄斜眼看着那箱金灿灿的黄金,咽了咽口水,他实在不想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第48章 庄玄收下五十镒 “两位公子稍等,我去和夫人商量商量在做定夺。”说完,庄玄又跑到元兰面前,小声说道:“夫人,两位公子只是想让周儿做他们家的门神,应该不会有性命危险,要不咱们就答应他们吧!” “真的只是做门神?”元兰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若真的只是做门神,又何必花那么大的本钱来招揽周儿,我看这件事有蹊跷,你还是去回绝两位公子吧!” “哎呀!”庄玄不耐烦地说道:“你怎么疑心这么重呢?他们可是贵族,命可比这五十镒黄金贵上千百倍。如今这个世道这么乱,招揽个高手保护自身安全不是很正常。” “可是……”元兰依旧心有疑虑,“我总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庄玄道:“你忘了,周儿迟早都会去蒙家做官,现在我们不但能让周儿做官,还能白拿五十镒黄金,这等好事简直千载难逢,怎能当面错过?你不必再说了,我现在就去答应两位公子。” 很显然,庄玄并不知道蒙家复杂的背景。他又怎能料到蒙飞和蒙跃正在酝酿一个惊天大阴谋呢? 庄玄不再和元兰废话,立刻跑回到蒙飞和蒙跃身边,讪讪地笑了笑,“两位公子,我已经和夫人商量好了,我决定让我儿庄周效忠你们蒙家了。” 蒙飞和蒙跃相视一笑,他们早就料到庄玄不会拒绝这五十镒黄金了。 蒙飞抱拳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你说服庄周了。只要你儿庄周愿意诚心诚意地效忠我们,荣华富贵少不了你们的!” 庄玄点头哈腰道:“一定一定,我一定会让我儿好好效忠于蒙家的!只是……” “只是什么?”蒙飞问。 庄玄为难地说道:“只是我儿现在正在学道,可能要过个一年半载才能为蒙家效命。毕竟我跟他有过约定。” 蒙飞平静地说道:“没关系,那我们便等他个一年半载。只要他愿意效忠我们,我们会尽量迁就他的。” 庄玄闻言大喜,“公子这么说,在下便放心了!在下向公子承诺,一定会让我儿一心一意地效忠于蒙家!” “如此便好!”蒙飞满意地点了点头,“那我们就不再叨扰了,告辞!” 说完,便和蒙跃以及两个家仆离开了。 庄玄客客气气地送四人离开,旋即欣喜若狂地冲回到那箱沉甸甸的黄金面前,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黄金,笑得合不拢嘴,“发财了!发财了!我庄家终于可以重振雄风了!” “黄金黄金,你今晚就跟这箱黄金睡去吧!不要来我房间了!”元兰冷哼一声,对庄玄极其不满。 看到元兰在生自己的气,庄玄立即跑到元兰身后,一边揉着她的肩,一边柔声细语地安慰道:“夫人,不要生气了。你要知道,你夫君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庄家好啊!我们已经穷困潦倒十多年了,人生所剩下的时光也不多了,实在没有必要再过这些苦日子,也是时候享享清福了。” 元兰瞪大了眼睛,问道:“你享清福了,那周儿怎么办?若是周儿有个三长两短,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周儿怎么会有三长两短呢?”庄玄不以为然,继续安慰道:“周儿只是去蒙家做个门神,不会有事的,你多虑了!” “可是,我还是感到不安……”元兰皱起眉头表示担忧,“我觉得事情真的没有那么简单。” “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庄玄逐渐失去耐心,“周儿乃堂堂七尺男儿,什么都怕成何体统!想要振兴庄家,就必须有所付出。” “那你怎么知道周儿会答应你的请求?”元兰问。 庄玄信誓旦旦地说道:“你忘了?周儿当初是答应了我的要求,我才允许他学道的。” ………… 没多久,有个七八岁左右的童子来到南郭子綦家,对庄周道:“庄哥哥,你父亲让你回去一趟,他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 庄周眉头一挑,问道:“我父亲有告诉你是什么事吗?” 童子摇了摇头,“没有,他只说是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让你务必回家一趟。” 庄周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现在便回去。”说完,向南郭子綦说道:“师傅,父亲似乎有重要的事情找我,我必须要回去一趟。” 南郭子綦摸了摸胡子,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似乎看穿了一切,“好,那你便回去吧!” “哥,我也想回去一趟。”庄瑶道。 庄周点了点头,旋即便和庄瑶一同回家了。 两人刚回到家中,便见庄玄笑容满面地朝自己走来。 庄周感觉自己的父亲和往常不太一样,往常的父亲一直板着一张臭脸,就像有人欠他债不还似的。今天的父亲犹如一朵盛开的鲜花,显得十分的朝气蓬勃。庄周小心翼翼地问道:“爹,你没事吧!你不会因为生活过得太压抑,疯掉了吧?今天的你,怎么看起来不太一样。” “哎,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说爹呢,太没教养了。”庄玄满面春风,笑盈盈地说道:“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周儿啊,咱们庄家振兴有望了!而这一切都全得仰赖你了!” 庄周斜瞟了庄玄一眼,感觉事情有蹊跷,“爹,你到底在打什么如意算盘?好事哪有那么容易落入我们这些穷苦百姓家里,你可不要被人骗了啊!” 庄玄当即摆了摆手,“不会被骗的,那可是堂堂蒙家的大公子蒙飞和二公子蒙跃,他们怎么会骗爹呢?” “什么!!!” 听到蒙家大公子和二公子的名号,庄周和庄瑶皆惊讶不已。 庄周隐约猜到事情的来龙去脉了,郑重地说道:“爹,你可不要被那两个衣冠禽兽贿赂了,他们来找你不会有好事的。若是你想让孩儿效忠于他们,那你便死了这条心吧!孩儿就算是死,也不会助纣为虐!” 听了庄周这话,庄玄脸上满是不解,“周儿,这话是什么意思?蒙家的两位公子怎么会是衣冠禽兽呢?” 第49章 为财伤人天难容 这时,元兰缓缓朝庄玄走来,嘴里发出铿锵有力的声音:“我早就说了,事情根本没有那么简单,你就是不信!” 庄玄完全是一头雾水,继续问庄周:“周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庄周将蒙家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知庄玄和元兰,两人才彻底明白了过来。 “没想到蒙家的家庭背景如此复杂。”庄玄眉头紧锁,露出一副一筹莫展的神情,他实在不想把刚到手的黄金又送回去。 庄周淡淡地问:“爹,说吧,蒙飞和蒙跃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笑得如此开心?我可从来没有见你笑得那么甜过,今天是第一次见。” “哎!”庄玄垂头顿足,心里满是不舍,他拉着庄周来到厅堂,把那箱沉甸甸的黄金摆在庄周面前,“这里是黄金五十镒,若是你愿意为蒙飞和蒙跃两位公子效命,这五十镒黄金就是咱们的了。” 庄周不屑地笑了笑,“他们总以为我庄周好财,以为我庄周会为了这五十镒黄金为他们卖命,实在太肤浅了!” 庄玄看着那金灿灿的黄金,眼神里满是不舍,“周儿啊,要不你就答应那两位公子吧!” “爹!”庄周重重地叫了一声,对庄玄的所作所为很是不满,“爹真是财迷心窍,你知不知道那两个公子以及他们的母亲心机有多重?你怎么忍心让自己的儿子往火炕里跳?爹就死了这条心吧!我绝不会做对不起蒙远师兄的事情!你赶紧把黄金送回蒙家。” “送回去?”庄玄连忙抱住黄金,恋恋不舍地说道:“不行!我庄玄好不容易靠此黄金逆天改命,若是将黄金送回去,我又得继续编这破草鞋破草席为生了,我实在不想继续过这种穷苦日子了!” 庄玄这十多年来,都是以编草鞋、草席为生,生活过得非常艰辛。家里常常出现没米下锅的情况,不得不低声下气地向他人借粮,他确实不想继续过这种苦日子了。 如今他轻而易举就获得五十镒黄金,余生都不用再为物质上的问题而烦恼,他又怎能让这煮熟的鸭子飞走。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又有多少人能够不为名利所动。 没有人想要过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也没有人愿意活在未知的恐惧中。 即便收下五十镒黄金会让庄周做出道德沦丧的事情,他也不想继续过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苦日子了。 庄玄皱着眉头,可怜巴巴地望着庄周,“周儿啊,你爹娘的人生已经过了大半了,你就当尽孝道,让爹和娘余生享享清福吧!” 还没等庄周回答,元兰立即站出来大声斥责道:“庄玄!你怎么这么没良心!你居然为了五十镒黄金,让儿子做此等伤天害理的事情!你实在是太令我失望了!” 庄玄脸上露出不满之色,反驳道“良心?良心能当饭吃吗?如今这个世道,谁不是为了利益而活?孔夫子都说了:古之学者为己。为自己而活,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庄周摇头笑了笑,“爹,你误解孔夫子的意思了。古之学者为己,并不是说:古时的人学习是为了自身利益。正确的意思是:古时的人学习是为了加强自身修养品德,做一个有道德的人。“为”是修为、修养的意思,不是“为了”的意思,你完全误解孔夫子说的这句话的意思了。” 被庄周这么一说,庄玄老脸一红,“我……我不管!我只知道仁义道德这些东西无法当饭吃,只有眼前这五十镒黄金才能当饭吃。” 庄周无奈地摇了摇头,“正因为天下人的想法都和爹一样,天下才会变得如此混乱。人若不讲仁义道德,那就跟禽兽无异。人若只为利益而活,那就会变得非常自私自利。若天下都是自私自利的人,天下又如何能够太平?你看看如今这个天下,讲道德仁义的人有多少?即便儒家、墨家、道家不断劝人向善,又有多少人愿意聆听,愿意照着去做?几乎全天下人的眼里只有金钱,只有名利地位,眼里根本就没有道德仁义四个字,试问这样的天下能不乱吗?爹不必再说了,你若是不愿意将黄金送回去,那便由孩儿送回去好了!” “不行!”庄玄神情变得狰狞,紧紧地抱着那箱黄金,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 庄周用力掰开庄玄的手,抱起箱子,平静地说道:“人若为了金钱而伤害他人,这样的人,天理难容。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永远都不要抱着侥幸心理,我们的一举一动,上天都看得很清楚!” 说完,抱着箱子快步朝大门走去。 庄玄直接愣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嘴里喃喃道:“完了……我庄玄又要继续编这破草鞋破草席为生了……” 庄瑶追上庄周,说道:“哥,我和你一起去。” 庄周摇了摇头,“妹妹还是不要跟我去了,我这次去蒙家并不安全,我不想你出事。” 听到庄周这么说,庄瑶露出担忧之色,“那哥就不要去了,大不了差人送回去就行了。” “差人送回去?”庄周哈哈一笑,“有谁看到这五十镒黄金不心动?若是差人送去,恐怕人和黄金都会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时,元兰来到两人身边,皱着眉头道:“周儿,你此去蒙家一定要小心啊!若是蒙飞和蒙跃知道你不愿意效忠他们,他们可能会对你不利。” 庄周点了点头,安慰道:“娘放心,孩儿一定会小心的。”说完,便抱着箱子离开了。 “哥!”庄瑶朝庄周唤了一声,然而庄周并没有停下脚步。庄瑶愁容满面,对元兰道:“娘,我怕哥会出事。” 元兰安慰道:“你哥一身正气,鬼神都不敢靠近他,你哥一定不会有事的!” 第50章 庄周戏耍蒙夫人 庄周走在路上,在途经一个小巷子时,突然见一个老人跌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庄周见状,连忙放下箱子跑去扶起老人。 “老人家,你没事吧?”庄周关切地问。 老人抓住庄周的手,用他那口吃的声音说道:“真……真……真是个好孩子啊!老……老……老头我,谢……谢……谢谢孩子啦!” 庄周仔细地瞧了老人一眼,见老人头发乱蓬蓬,脸上脏兮兮的,完全看不出他的样子。 庄周见老者没事,跟老者寒暄几句后,便抱起箱子离开了。 “咦?怎么感觉箱子变轻了?”庄周没走几步,发现箱子没之前那么重了。 “错觉,应该是错觉。”庄周在心里嘀咕道。 没多久,庄周便来到蒙家府邸大门前,门口的两个侍卫见庄周到来,全都毕恭毕敬地对庄周行礼:“哎呀,贵人,你怎么来了!” 庄周淡淡地说道:“我是来奉还这五十镒黄金的。” “啊!” 两个侍卫闻言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庄周居然会拒绝这五十镒黄金,实在是太出乎他们的意料了。 其中一个侍卫问道:“贵人,这五十镒黄金可是每个庶民做梦都想要得到的呀!你怎么反而退回来了呢?” 庄周冷冷一笑,“让我为了五十镒黄金而做出违背道德伦理的事情,我庄周就算是死也不从!” 两个侍卫闻言惊讶不已,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像庄周这般高风亮节的人,忽然都对庄周肃然起敬。 “那贵人里边请吧!”侍卫伸手邀请道。 庄周点了点头,便跟着侍卫进去了。 刚来到厅堂,便见蒙飞、蒙跃正和他们的母亲蔡莉在厅堂中聊天。 蒙飞、蒙跃、蔡莉见庄周到来,脸上皆露出惊喜之色。 “哎呀,庄兄弟怎么来了!”蒙飞抱着拳,恭恭敬敬地向庄周问道。 “不要叫得那么亲切,我可不是你们的兄弟!”庄周淡淡地说道。 话音一落,蒙飞、蒙跃、蔡莉皆露出疑惑的神情。 看到庄周手里抱着箱子,蔡莉不解地问:“庄小兄弟,你抱着这一箱子,是什么意思?” “砰!” 庄周将箱子重重地扔在地上,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五十镒黄金还给你们!五十镒黄金便想让我助纣为虐,这是不可能的!” “什么!!!” 蒙飞三人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他们完全想不到庄周居然会拒绝这五十镒黄金。 蔡莉难以理解地问:“庄小兄弟,我们可是诚心诚意地想要招揽你,为什么你要拒绝我们呢?难不成你是嫌弃五十镒黄金太少,若是如此,我们愿意再加二十镒黄金,你看如何?” 庄周唇角一勾,露出一脸不屑的神情,调侃道:“不,七十镒还是太少了!” 此言一出,蔡莉三人面面相觑,心想庄周这人也太贪得无厌了吧! 为了得到庄周这等高手,蔡莉下了个狠心,道:“既然如此,我们愿意出一百镒黄金,你看如何?” “一百镒?”蒙飞变得不淡定了,对蔡莉耳语道:“母亲,一百镒太多了吧?这差不多是我们大半的积蓄了,真的要为庄周下那么大的血本?” 蔡莉小声回道:“没办法,庄周这等高手世间罕见,绝不能让他加入蒙雄的阵营。” 蔡莉笑盈盈地说道:“庄小兄弟,一百镒黄金足够你们一家人花上两辈子了,你应该不会还嫌少吧?” 庄周双手交叉于胸前,微微一笑:“还真嫌少,我庄家已经没落很久了,我的那些什么七大姑八大姨,叔父伯父们都穷了很久了,我必须要让他们也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所以,这一百镒黄金确实不够。” “这……” 那三人完全哑言了,他们没想到庄周居然敢来吸他们的血。 “庄周,你不要太过分!”蒙跃指着庄周,愤愤地说道:“我们愿意给你一百镒黄金,已经是给足你面子了,你不要不识好歹!” “跃儿,不得无理!”蔡莉连忙制止住蒙跃,生怕他得罪庄周,“庄小兄弟所言极是,既然如此,我们愿意给你一百五十镒黄金,你看如何?这已经是我们能拿得出来的全部了。” “一百五十镒?”蒙飞和蒙跃眼珠子瞪得圆圆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蒙飞又对蔡莉耳语道:“母亲,一百五十镒我们完全拿不出来啊!” 蔡莉小声回道:“别担心,我会向你舅舅要,无论如何,我们一定要拿下庄周!” 庄周露出玩味的笑容,道:“看来蒙夫人真的愿意下血本啊!但是呢……我觉得一百五十镒还是不够。” “你……”庄周这番话,把蒙飞和蒙跃气炸了。 蒙飞斥责道:“庄周,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我们是真心想要招揽你,和你一起共谋大业。只要你愿意加入我们,以后荣华富贵都少不了你的,你又何必急于一时要那么多黄金?” 庄周哈哈一笑,继续调侃道:“没办法啊!毕竟我庄周与你们有过节,万一你们哪天翻脸不认人,那我岂不是很亏?我必须要把黄金拿到手才安心。” 蔡莉不想再跟庄周废话,直接问道:“庄小兄弟,来个痛快吧!到底要多少黄金,你才愿意加入我们?” 庄周竖起食指,坏笑道:“一千镒!只要你们愿意给我一千镒,我庄周二话不说就加入你们。” “一千镒!?” 蔡莉三人完全可以确定,庄周就是来找茬的。 “庄周,你这个混账!敢戏耍我们!”蒙飞气得火冒三丈,“从始至终,你都没有想过要效忠我们,对吧?” 庄周拍了拍手,夸赞道:“蒙大公子果然聪明,没错!我庄周刚来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我庄周绝不会助纣为虐,绝不会为了钱财而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蔡莉不解地问:“庄周,为什么你要放弃这求之不得的荣华富贵?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身上穿着无数个补丁的粗布麻衣,脚上踏着破破烂烂的草鞋,在家里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改变当下的生活吗?难道你就不愿意为你的家人着想吗?他们可不想继续陪你熬这种苦日子啊!” 第51章 庄周陷入危机中 庄周冷冷一笑,说道:“我身上穿的无数个补丁的粗布麻衣,是我母亲亲手为我织的,上边有我母亲浓浓的母爱。我脚上踏的破破烂烂的草鞋,是我父亲亲手为我编的,上边有我父亲浓浓的父爱。我穿着它们感到很温馨,很舒服。幸福不一定非要穿绫罗绸缎,非要吃山珍海味。只要心中有爱,即便穿着粗布麻衣,吃着粗茶淡饭一样会感到幸福。” “简直就是在胡说八道!”蔡莉完全不以为然,“我所见过的庶民,哪个不是在叫苦连天。庶民连最基本的温饱问题都无法解决,什么时候饿死都不知道,又哪里来的幸福?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庄周冷笑道:“我所追求的精神境界,又岂是你们所能懂的?人固有一死,早死晚死其实都一样。若是你们在死之前还无法了悟大道,那才是真正的可悲!人活在世间,有着比追逐名利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弄明白人活着的意义,寻找到能让生命走向自由的方法。一味地追求物质享受,只会使自己离道越来越远。金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追求那么多又有什么用?金钱能让你们解脱生死吗?人应该顺应自然而活,而不是老想着逆天改命。若是老天让我富裕,我不会拒绝,让我贫苦,我也一样不会拒绝,我只是尽人事,听天命。但我绝不会为了富裕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人在做,天在看。伤人者,人神共愤,天理难容,迟早都会遭到报应!” 庄周的每一个字都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让蔡莉三人听了都禁不住动容。 “你……你是认真的吗?”蔡莉简直不敢相信庄周的话,她从来没有见过像庄周这般毫不注重名利的人。 庄周点了点头,露出一脸郑重的神情,“这都是我的心里话,绝无半句虚言。我最后再奉劝你们一句,不要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们人类是一个整体,你们若是伤害他人,就等于是在伤害自己,这样只会给自己带来灾祸。我知道你们很难理解我说的这句话,但我是真心实意地奉劝你们的,希望你们能够领情。” 蒙飞双眸一眯,“如此说来,你是不会为我们效命了,对吗?” 庄周很干脆地回答:“没错!永远都不可能为你们效命!” 蒙飞淡漠地点了点头,“行,你走着瞧!” 庄周叹了口气,“既然你们不愿意听我的劝,我也懒得跟你们说那么多了,告辞!” 说完,便转身朝大门走去了。 “等等!”蒙跃打开箱子的盖子,看见上边少了五条金条,愤愤地朝庄周质问:“还说你不贪财!里边怎么少了五镒?” 庄周眉毛一挑,扭过头来,说道:“不可能!你莫要诬陷我!” 蒙跃冷声道:“我们三人自始至终都在这里,寸步未曾动过,怎么可能诬陷你?” 庄周心头一惊,连忙跑到箱子前看了又看,数了又数,果然,里边很明显少了五条金条。 庄周的脑子忽然一片空白,“怎么会这样?我记得箱子明明是装满的啊!怎么会少了五条?” “庄周!你果然是个伪君子!”蒙飞指着庄周,骂道:“你既然爱财,直接接受我们给你的一百五十镒不就行了?何必偷偷摸摸拿走五镒?” “我没有!”庄周猛地摇头,伸手发誓道:“我真的没有拿走五镒,我愿对天发誓!” “哼!”蒙飞冷哼一声,“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抵赖的?” “我真的没有拿!”庄周心乱如麻,完全不知所措。 蔡莉冷冷地嘲讽道:“庄周啊,你真是聪明啊!你以为我们不会打开箱子看,这样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贪走五镒黄金,又可以不为我们效命了对吧?真是心机算尽啊!还说什么不贪财,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真是个让人作呕的伪君子!” “我没有!”庄周再次否定道:“你们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想是哪里出了问题。” 庄周呼出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不断地回想路上发生的事情,试图找出问题之所在。 他想起自己扶起那个跌倒的老人后,抱起箱子感觉轻了很多,也许五镒黄金就是那个时候弄丢的。 “那老人也许是在假装跌倒……”庄周开始有了头绪,在心里呢喃道:“然后在我扶起他的时候,他的同谋就悄悄地偷走五条金条。” “可是,为什么不直接拿走一整箱金条?”庄周有点想不通,但旋即他又觉得合情合理,“一整箱黄金太重,若是直接拿走便不方便逃遁了。拿五条金条既方便逃走,又能让我不产生怀疑……” 他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我真是笨死了!当时我还想箱子怎么变轻了,却不懂得打开箱子看一看,还以为是错觉!我实在是……” 庄周懊悔不已,他恨自己太傻了。当时自己扶起的那位老人蓬头垢面,完全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很明显是有预谋的作案,怎么自己就想不到呢? 蔡莉悠悠说道:“庄周啊,你既然爱财,接受我们的招揽不就行了?何必为了区区五镒黄金做这等偷鸡摸狗的事情?我蔡莉向你承诺,只要你愿意效忠我们,我们绝不会翻脸不认人。我蔡莉向来爱惜人才,我是真的欣赏你,我绝不会伤害你这样的人才的。” 庄周没有理会蔡莉,他依然低着头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 当时他处在一个空巷子,那里根本没有目击者,又如何能够找到小偷?想到此,庄周很是抓狂。 “只能找师傅帮忙了!”这是庄周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南郭子綦乃得道的圣人,能知过去未来事,也许他能够知道偷走黄金的小偷是谁。 “只能这样了!”打定主意后,庄周郑重地对蔡莉三人说道:“诸位,这五镒黄金确实是我庄周弄丢的。你们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会在三天时间内找回黄金,给你们一个交代。” 蔡莉沉声问道:“若是你三天内没有找到黄金,又当如何?” 庄周平静地回道:“那我便任凭你们处置。” 第52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蔡莉的嘴角微微扬起,心想:若是庄周找不回黄金,即便不愿意效忠我,我也能依此定庄周的罪,将庄周处死。 蔡莉向庄周确认:“此话当真?” 庄周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既然黄金是我弄丢的,那我就不会逃避责任。我向你们承诺,若是我三天内没有找回五镒黄金,我庄周任凭你们处置!” 蔡莉笑着拍了拍手,“很好,我蔡莉果然没有看错人,你庄周果然是条汉子!不过我先向你声明,我们只要丢失的五镒黄金,若是你让蒙远替你偿还,那我们是不会接受的!这批黄金上面刻有“丁丑”二字,是这五镒黄金独有的记号。你若是拿其他黄金来充数,我们绝不承认。” “知道了!”庄周淡淡地回道:“我知道你们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我,但我庄周也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若是我真的找不回这刻有“丁丑”二字的五镒黄金,你们尽管拿我问罪就是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匆匆离去的庄周,蔡莉母子三人皆大笑了起来。 蔡莉扬起下巴,露出一丝冷笑,“庄周,我不会那么轻易让你找到那五镒黄金的!” 蒙飞问道:“母亲,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蔡莉回道:“派人跟踪庄周,只要庄周有找到黄金的迹象,立刻通知我。” 蒙跃道:“母亲,黄金极有可能被小偷拿去当店换成现钱了,我们应该先派人去当店看看情况。” “跃儿所言极是。”蔡莉立即吩咐道:“那你们便派两人去跟踪庄周,再派两人去当店,让他们见机行事。” “是!”蒙飞和蒙跃同声应道。 ………… 离开蒙府后,庄周愁容满面地走在大街上,他不知道南郭子綦愿不愿意帮助他,毕竟南郭子綦曾经说过:乱用神通是违背自然法则的行为,会给自己以及身边的人带来灾祸。即便南郭子綦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可能也不会告诉自己。 “还是不要为难师傅了吧……”庄周在心里呢喃着。他此刻心乱如麻,六神无主,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若是不找南郭子綦帮忙,又不知道怎么找到小偷。可若是求南郭子綦帮忙,又等于是在违背自然的法则做事,他实在不想为难自己的师傅。 就在这时,庄周两眼一亮,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他拍了拍脑袋,自语道:“我怎么那么笨!小偷极有可能把黄金拿去当店换成现钱了,我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是去当店调查情况!” 确定此刻要做的事情后,庄周不再多想,拔腿就往当店的方向奔去。 蒙邑只有一个当店,庄周和当店的店家关系还算不错,若是小偷真的来换钱,店家一定会告知他的。 没多久,庄周便来到了当店门口。放眼望去,便看到里边站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 男子名叫钱丰,长得很胖,圆坨坨的脸上长着一双眯缝眼,那圆圆的将军肚就像一个木桶般大,格外引人注目。 “钱大哥!”庄周微笑着向钱丰打招呼。 “哎呀,这不是庄老弟吗?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呀?”钱丰笑着问道,那肥厚的三层下巴随着说话的声音上下抖动着。 庄周叹了口气,道:“哎!今天是倒霉的风把我吹来的!” 看到庄周愁容满面的样子,钱丰关心地问道:“庄老弟,究竟出了什么事,让你如此烦恼?” 庄周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告知了钱丰,钱丰才明白了过来。 “原来如此……那你真是倒霉了!”钱丰叹了口气,很是同情庄周的遭遇。 庄周问道:“钱大哥,今天有没有人来当金条?” 钱丰那双眯缝眼眨了眨,笑着摇了摇头,“没……没有,今天只有几个人来当些珠宝,未曾见人来当金条,真的!” 看到钱丰闪烁其词的样子,庄周感觉有些奇怪,但他和钱丰的关系一直很好,不认为钱丰会欺骗他,便也没有多想,只是嘱咐道:“若是有人来当刻有“丁丑”二字的金条,你就换给他,然后再去官府报案捉拿他或是来通知我。务必要将金条留下,那将决定我的生死存亡。千万不要和小偷硬碰硬,我怕你出意外。” 钱丰立即点了点头,“好……好!我明白了!” 庄周抱拳感激道:“那谢谢钱大哥了!”说完,又笑着问道:“钱大哥,你去年不是说减肥吗?怎么越减越肥了?之前看你的肚子都没那么大,现在怎么越来越大了?” 钱丰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容,“别提了,我这个人就是爱吃肉,一天不吃肉就浑身不舒服,实在是减不下来啊!” 庄周露出羡慕的神色,“还是钱大哥好啊,生活过得如此丰富,不像我们这些低层人士,吃了上顿没下顿。不过,你也要注意身体,不能再这样胖下去了,这样对身体不好。” 钱丰微笑着点了点头,“好,听庄老弟的,我一定会想办法减肥的。” 看到小偷没来当店当金条,庄周有些失望,和钱丰寒暄几句后便离开了。 庄周走后,钱丰慌慌张张地走回屋内,只见他在一个黑衣男子面前跪了下来,用颤颤巍巍的声音说道:“我已经按你说的去做了,现在可以放了我夫人了吧?” 黑衣男子持着利剑,淡淡地说道:“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你夫人就不会有问题。若是你敢背叛我,不仅仅你夫人得死,你也一样得死!” 钱丰闻言吓得全身都颤抖了起来,“是是是!小的一定不会背叛你的!” 黑衣男子不满地说道:“你的演技实在太差了!若是下次不演好点,让庄周发现了端倪,我便要了你的命!” 钱丰吓得魂飞魄散,连忙磕头,“是是是!我下次一定会好好演的!” 黑衣男子道:“放心,只要你愿意配合我,我是不会亏待你的。把那五条金条交出来,到时候我会双倍奉还于你的。” “是!”钱丰立即跑到柜台前,从一个箱子里取出五条金条,只见金条上面皆刻有“丁丑”二字,正是庄周弄丢的那五条金条。 黑衣男子取过金条,哈哈大笑了起来,“庄周,你的死期快到了!” 第53章 不畏艰险道方成 庄周回到南郭子綦家中,立即将事情的经过告知了众人。众人听了后皆百感交集,六神无主。 蒙远拍案而起,怒道:“大娘他们太过分了,不就是区区五镒黄金吗?居然以此来为难庄师弟!还不让我替庄师弟偿还!” 庄周拍了拍蒙远的肩膀,“二师兄,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回这五镒黄金。毕竟这五镒黄金是我弄丢的,我有责任将其寻回。即便你想替我偿还,我也不会接受的。” “可是……”蒙远皱着眉头问道:“如今你连小偷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又如何找回这五镒黄金?” 庄周叹了口气,向南郭子綦看去。他如今唯一能够仰赖的唯有南郭子綦了。 南郭子綦自然知道庄周的意图,然而他二话不说便拒绝了庄周,“不,为师不会告诉你小偷是谁的,这违背了自然的法则。” 庄周点了点头,他早就知道南郭子綦不会告知他了,他也不想为难南郭子綦,“弟子知道了,那弟子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蒙远不解地问道:“师傅,你既然知道小偷是谁,为什么不愿意告诉庄师弟?你若不告诉他,他又如何能够找到小偷?若是找不回那五镒黄金,我大娘一定会将庄师弟处死的呀!” 南郭子綦平静地说道:“为师说过了,神通是不能在世间乱用的,这会给自己以及身边的人带来灾祸。若是有图谋不轨的人知道为师有神通,就会把为师捉走,让为师替他们做恶事,甚至会捉你们来威胁为师。每个人来到世间,都要历经一定的劫难方能成道。你们不应该畏惧任何劫难,所有的劫难都是来帮助你们成道的。这是周儿必须经历的劫难,周儿要勇敢地去面对。正所谓邪不胜正,只要你们心中有道,道都会保你们度过难关的。” 庄周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弟子只能出门寻找线索了。” “庄师弟,我跟你一起去。”蒙远立即说道。 “我也去!”只见田灵悦和庄瑶同声说道。 庄周没有拒绝三人,毕竟人多力量大,四个人一起找线索,总好过自己一个人找,“好,那就有劳大家了!” 说完,四人便急匆匆地出门寻找线索去了。 颜成子游问道:“师傅,庄师弟不会出事吧?” 南郭子綦平静地说道:“放心,吉人自有天相。这都是上天给周儿他们的考验,只要他们通过这些考验,心性都会得到飞跃的成长。真修行人不畏惧任何困难,畏惧困难就不是真修行人了。每一个困难都是成道的阶梯,你们不应该畏惧困难。你们唯有踩着困难前行,度过所有难关,方能成仙成道。” ………… 庄周四人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他们完全不知道去哪里找线索,毕竟他们连小偷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田灵悦问道:“呆瓜,你当时真的没有看清那老人长什么样子?” 庄周摇了摇头,“看不清,他故意把脸涂得脏兮兮的,目的就是不让我认出来。” 田灵悦眉头一皱,“那真是太难了……那你在他身上有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比如身高、穿着、声音等。” 经田灵悦这么一提醒,庄周似乎想起来了什么,大声说道:“我想起来了!这个老人有口吃!我们完全可以以此为线索寻找他!” “可是,城里有口吃的老人也不少,还有没有其他特征。”田灵悦接着问。 庄周摸着下巴想了想,“他的身高大概比我矮一个头左右,身材比较瘦小,身上穿着无数个补丁的衣服,看起来是个穷苦人家。他的头发花白,大约有六十岁左右。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 蒙远点点头,“嗯,这些线索完全足够找出小偷了。我现在就派人把符合这些特征的老人都捉起来,到时候再由庄师弟亲自来确认,师弟认为如何?” 庄周面露喜色,觉得蒙远这个方法可行,“那就有劳二师兄了!” 后来,蒙远立即去官府派人捉拿有口吃的老人。官府对民情很了解,哪家哪户有口吃的老人他们也十分清楚。经过官府半日的搜查,一共捉了八个有口吃,并且符合庄周所说特征的老人。 庄周四人来到官府大堂前,看到被捉的八个老人都在满嘴牢骚地抱怨着。 “你……你……你们……官……官……官府为……为什么要……要捉我?我……我……我又……没……没犯罪!” “快……快放……放我回去,我……我……我没有……偷……偷什么……黄……黄金。” “你……你们……官……官府实在……欺……欺人太甚,我……我什么……都……都没有做,为……为什么捉……捉我?” “……” 就这样,八个口吃的老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向官府抱怨着。 负责此案的官吏微笑着向蒙远走来,恭敬地说道:“三公子,下官已经将城里所有有口吃,并且符合你所说的特征的老人都给捉来了,你看里面有没有你们想要找的小偷。” 蒙远点了点头,向庄周道:“庄师弟,你看这八人中有你要找的小偷吗?” 庄周立即走到八个老人面前,围绕着他们转了好几圈,细致入微地观察着。 八个老人都打扮得很整洁,年龄都在六十岁左右,个头大概也比庄周矮一个头左右,头发也都是花白的。 从外表上看,庄周并没有发现任何特别之处。他没有办法,只能通过声音来辨认了。 庄周逐个向老人询问他们今早在做的事情。 八个老人皆用他们那口吃的声音回答了庄周的问题,都回答得有理有据,毫无破绽。 然而庄周却发现有一老人故意压低声音说话,似乎害怕自己认出他的声音。 庄周走到那老人面前,上下打量着他。那老人的眼睛很浑浊,有着非常重的黑眼圈,似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睡过好觉了。 被庄周一直盯着,那老人有些心虚,连忙低下了头。 “我明白了,你就是小偷!”庄瑶指着那老人,大声说道。 那老人闻言一惊,急忙摇头道:“不……不……我……我不是……不是……小……小偷。” 第54章 人活于世谁不苦 “他不是小偷。”庄周十分冷静地说道。 此话一出,庄瑶、蒙远、田灵悦都惊呆了。 庄瑶很是不解,在心里呢喃道:“什么意思?哥哥为什么说他不是小偷,这不是很明显吗?这个老人的表情完全将他出卖了,难道哥哥还看不出来吗?”庄瑶不相信庄周看不出这个老人的端倪,她实在不明白庄周为什么说老人不是小偷。 庄周来到蒙远面前,轻轻说道:“师兄,把他们都放了。” “放了?”蒙远感到难以理解,正当他想要问为什么时,却见庄周给了他一个眼神。 “我明白了。”蒙远知道庄周有他的打算,便不再多问,立即对官吏道:“把他们都放了。” 那官吏有些诧异,问道:“三公子,这八人当中真的没有你们要找的小偷?” 蒙远点了点头,“嗯,没有,把他们都放了吧!” 官吏感到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问,立即将八个老人全都释放了。 庄周给众人使了个眼神,示意众人跟着他走。只见他悄悄地跟在方才怀疑的那老人身后。 他们跟随老人来到了一个小巷,老人似乎察觉到庄周四人在跟踪他,经过一个拐角后立即拔腿就跑。 “不要让他逃走!”庄周大声喝道。 四人连忙追了上去。老人毕竟已经年过半百,又怎么跑得过庄周这些身强力壮的年轻人,没一会,就被庄周及蒙远给逮住了。 “哎呀!两……两位……公……公子,你……你们……想……想做……什……什么?”老人结结巴巴地问道,脸上尽是恐惧。 庄周不想吓坏老人,柔声说道:“老人家,你为什么要偷走我的五镒黄金?” 老人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否定道:“我……我没有,我真……真的……没……没有偷……偷黄金。” 庄周道:“我并不想为难你,我看你眼睛如此浑浊,黑眼圈如此重,想必也吃了不少苦。只要你把黄金还给我,我绝不会报官将你捉走。” 看到庄周如此善良,老人很是感动,他知道事情是无法隐瞒下去了,“孩子啊,我……我真的……不……不是……有……有意偷你黄金的。我……我实……实在……没……没有办法,才……才偷的。” 庄周不解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人眼角流下两行泪水,说道:“我……我夫人,她……她得了重病,我……我想治好……她……她的病,所……所以才……才偷走黄金的。” 老人的神情十分痛苦,一点都不像是撒谎。 庄周叹了口气,道:“那你带我们去你家。若是情况属实,我不会怪罪于你的。” 老人连连点头,“好……好,我……我现在就带……你……你们去我家,我……我发誓,我真……真的……没有撒谎。” 没多久,庄周四人便跟随老人来到了他家。 老人的家只是一间简陋的茅草屋,里边又脏又乱,四处都能见到老鼠和蟑螂。 老人带着四人进入屋里,刚进大门口,就看到一个少年在一张床榻前痛声哭泣,嘴里喃喃道:“奶奶,怎么办?爷爷不会有危险吧!” 少年察觉到有人进来,立即扭头看来,他看到老人归来,脸上浮现出惊喜,“爷爷!爷爷没事!太好了!”少年欢喜万分地朝老人扑来。 老人紧紧地抱住少年,结结巴巴地说道:“孙……孙儿啊,爷……爷爷没事,还……还好爷爷遇……遇……遇到了好人,否则爷爷和你……都……都……都得完蛋。” 少年闻言一惊,他用戒备的眼神望向庄周四人,当他的眼神落在庄周身上的那一刻,吓得惊叫出了声,“啊!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庄周微笑着看向少年,眉毛一挑,“我不能在这里吗?你看到我为什么如此害怕?哦……我明白了,就是你趁机偷走我五镒黄金的!” 少年闻言吓得退后了几步,连忙否定道:“没……没有,我没有偷你的黄金!” 庄周也不再捉弄他,道:“小兄弟放心,我不会为难你的。我和你们一样,也是一个贫苦的庶民,我非常了解你们此刻的心情。” 说完,庄周的眼神转向病榻上的老妇人。老妇人看上去十分的虚弱,面容消瘦,嘴唇发黑,那张充满岁月痕迹的脸很是苍白。 看到这一幕,庄周有些心酸。人活于世确实很不容易,没有人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离世。他其实也不想责怪老人,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确实会做出一些违背良心的事情。 庄周十分关切地向老人询问情况,“老奶奶怎么样了,不会有性命危险吧?” 老人嘴唇发抖地说道:“夫……夫人的情况并……并不乐观。” 田灵悦走近病榻一看,忽然惊出了声,“不好!老奶奶中毒了!” 由于田灵悦的父亲是一个医师,而田灵悦从小就喜欢跟着父亲去给病人看病,故她也精通一些医术。她看到老妇人嘴唇发黑,便知老妇人中毒了。 “你们给老奶奶吃了什么?”田灵悦向老人和少年问道。 少年回答道:“三天前,我在蒙山上看到一些白色的蘑菇,以为这些蘑菇可以吃,便把这些蘑菇采回来煮给奶奶吃了,谁知奶奶吃了后便病倒了。” 田灵悦又问:“那白色蘑菇中间是不是穿有一个“裙子”?” 少年回忆了一下,回答道:“是,蘑菇中间就像穿有一个裙子。” “哎呀!那是天下最毒的蘑菇白毒伞!”田灵悦大声说道。 那少年闻言心里一酸,直接哭了出来,“呜呜呜,是我不好,是我害了奶奶!” 田灵悦接着问:“那你和你爷爷怎么没有病倒?” 少年回答道:“我当时采的蘑菇并不多,我想着奶奶身体虚弱,便全让给奶奶吃了。” 田灵悦又问:“那你们有没有给奶奶请医师?” 少年道:“请了,医师给奶奶开了药,可奶奶服了药依然不见好转。” “是什么药?拿出来给我看看?”田灵悦道。 少年立刻跑到一个柜子前,从里边取出一个盒子。 他将盒子递到田灵悦手中,“这就是医师给奶奶开的药。” 田灵悦打开盒子,将里边的丹药取出来闻了闻,脸上浮现出惊容,“这根本就是假药!你们被骗了!” 第55章 少年半路遇骗子 “假药?”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 “怎么会是假药?”老人和少年似被一道闪电劈中了一般,直接愣在了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爷爷,那个仙人难道是骗子?”少年看着老人,表情既惊讶又愤怒。 老人一脸茫然,道:“你……你奶奶吃了药,依……依然不见好转,看……看……看来他真的是骗子!” “怎么会这样!!”少年抓着头,脑子顿时一片空白,“明明有两个路人夸他医术高明,还说他能将快死的人救活,没想到……” 听少年这么说,众人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很明显,这个少年是被一个自称医术高明的骗子给骗了。这个骗子还请了两个人作戏,让少年和老人信以为真。 “你们是在哪里请的医师?”庄周问道。 少年的泪水不断地从眼眶涌出,“在……在路边请的。我们之前给奶奶请了两个医师,两个医师都说奶奶的病没救了,让我们给奶奶准备后事,我们无法接受,便去找其他医师了。后来,我在大街上看到一个中年人举着一面幡从我身边经过,幡上写着“仙元灵丹,包治百病。”,我心生好奇便问他能不能治好奶奶的病。那中年人立即跟我说:“当然,这世间没有仙元灵丹治不好的病。”他还说他是一个得道的仙人,秉着济世救民之心来人间救苦救难。我本来还不信他的话,直到有两个路人跑过来给他磕头,感谢他救活了两个将死之人,我才信了他的话。” “哎!你真是傻呀!这种江湖术士的话你也相信!那两个人根本就是他的同伙,合着来骗你的!”田灵悦摇头叹息道:“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什么包治百病的药,无论是什么病,都必须得对症下药才能治好,你也太容易被骗子忽悠了!” 经田灵悦这么一说,少年的哭声变得更大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奶奶……” 庄周眉头一挑,问道:“该不会……你把黄金都给了这个江湖骗子了吧?” 少年噙着泪水,点了点头,“是的,我们把五条金条都给了这个骗子了。这骗子说炼制仙元灵丹的药材十分珍贵,本来要十条金条才能卖给我。但看到我如此可怜,便大发慈悲只收我五条金条。本来我还以为自己赚了,没想到是亏大发了!” 田灵悦看着盒子里黑乎乎的“仙元灵丹”,冷冷一笑,“这破丹完全就是用面粉做成的,还不如一个鸡蛋值钱,就这还十条金条。” 蒙远立即问少年:“快告诉我那个骗子长什么样子,住什么地方,我立刻派人去捉他!” 少年道:“我不知道他住什么地方,他好像不是本地人,我从来没有见过他。” 蒙远又问:“那他长什么模样?” 少年回道:“他约莫四十岁左右,披头散发,眼睛细长,鼻子扁平,嘴唇很薄,右脸颊有一条很长的刀疤,穿着一件黄色道袍。” 说完,蒙远立即对庄周道:“庄师弟,我现在就去派人捉拿此骗子。此事刻不容缓,迟了可能就让骗子逃了。” 庄周点了点头,“那就有劳师兄了!” 说完,蒙远便夺门而出了。 这时,老人忽然跪倒在庄周面前,眼睛里闪烁着泪光,恳求道:“恩……恩人啊,骗……骗了你的钱是……是我不好,我……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我只求你救……救救我老伴,只……只要你愿意救……救我老伴,我余生愿……愿为你做牛做马。”说完,给庄周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少年见状,也跟着跪倒在庄周面前,磕头哀求道:“求大哥哥救救我奶奶!求大哥哥救救我奶奶!只要你愿意救我奶奶,我余生也愿给你做牛做马。” 看到老人和少年苦苦哀求的样子,庄周百感交集,连忙扶起两人,道:“老爷爷,小兄弟,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救老奶奶的。”说完,目光转向田灵悦,问道:“悦儿,老奶奶的病能治好吗?” 田灵悦无奈地摇了摇头,“白毒伞的毒性非常剧烈,成年人只要吃一棵就足以致命,何况老奶奶还吃了好几棵,所以……老奶奶的情况并不乐观。” “呜呜呜~”少年闻言直接嚎啕大哭了起来,老人也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他们也请过蒙邑医术最高明的两个大夫来看病,都说没有办法。田灵悦的这番话,可以说让他们彻底死了心。 看到此情此景,庄周心里很是难受,他不想死心,继续问田灵悦:“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田灵悦满脸无奈,虽然她的父亲是个医术高明的医师,可是已经不在人世了。而她本身也不是非常擅长医术,即便很想救好老妇人的病,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田灵悦道:“我回去看看父亲留下的医书,看看有没有办法治好这病。” 庄周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了!那我和妹妹回去问一问师傅,看看师傅有没有办法除去此毒。” 田灵悦嗯了一声,旋即,三人便分头行动了。 后来,庄周回到了南郭子綦家中,把情况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南郭子綦,并向南郭子綦问道:“师傅,你有没有办法解白毒伞的毒?” 南郭子綦摇头,“没有办法,白毒伞是毒性最剧烈的毒蘑菇,没有人吃了白毒伞能活得过十天。” “啊!” 庄周和庄瑶都很绝望,毕竟连南郭子綦都说白毒伞之毒无药可解,那真的回天乏术了。 看到庄周失望的模样,南郭子綦安慰道:“周儿啊,我知道你很想救老妇人的病,可是生死有命,为师也没有任何办法。” “可是……”庄周皱着眉头道:“老爷爷和那小兄弟怎么办?他们怎么承受得了这样的打击?那白毒伞是小兄弟亲手采回来给他奶奶吃的,若是无法救活他奶奶,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南郭子綦无奈地叹了口气,“人活于世,确实有很多身不由己的地方。我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给予老人和少年心灵上的安慰,让他们不要太过难过和自责。除此之外,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第56章 庄周推理出真相 这时,蒙远喘着粗气,面带愁容地向众人走来,“诸位,不好了,那江湖骗子……” “江湖骗子怎么了?”庄周有种不祥的预感,连忙问道。 蒙远垂着头,露出一脸无奈的神情,“死了……” “死了?”众人震惊不已。 “怎么会死了?”庄周难以置信,又问:“那金条呢?有没有找回那五条金条?” 蒙远摇了摇头,“这个江湖骗子死在城外的一个茅草屋里。他身上除了一些假丹药外,什么也没有找到。” “怎么会这样?”庄周彻底懵了,如今的情况对自己十分不利,不仅是江湖骗子死了,五条金条也下落不明,而且一天也快过去了,留给自己的时间就只剩下两天而已了,自己又如何能在短短两天内找回下落不明的五条金条? 庄周接着问道:“那知不知道凶手是谁?” 蒙远还是摇了摇头,“江湖骗子死的地方空无人烟,没有任何目击者,目前没有找到任何有关凶手的线索。” “哎……”庄周无奈地叹了口气,“难道上天真的要亡我庄周?” 庄周完全不知道怎么办了,他现在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再去当店问问情况,看看江湖骗子有没有去当店当掉金条。 他只能将唯一的希望寄托于此了,若是江湖骗子去当店当掉金条,自己还可以麻烦蒙远将金条换回来。若是不然,自己只有死路一条了。 “诸位,我再去当店一趟,看看江湖骗子有没有当掉金条。”说完,庄周便夺门而出,朝着当店飞奔而去。 看到庄周匆匆离去的样子,众人皆愣在了原地,一声不吭,气氛变得十分的紧张。 看到众人忧心忡忡的样子,南郭子綦安慰道:“徒儿们不用担心,周儿不会有事的。” 听到南郭子綦这么说,众人的心才松了下来。他们相信南郭子綦的话,只要南郭子綦说没事,那庄周必然不会有事。 没多久,庄周便来到了当店,向钱丰问道:“钱大哥,我的命就掌控在你手里了,怎么样?有没有人来当那五条金条?” 钱丰看到庄周,有些不知所措,嘴角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支支吾吾地说道:“庄老弟,没……没有人来当金条,真……真的!” “真的?”看到钱丰那十分不自然的表情,庄周很难相信他的话,“钱大哥,你怎么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难不成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钱丰额头直冒冷汗,“有……有吗?我……我没觉得自己紧张啊!” 庄周直勾勾地注视着钱丰的眼睛,“钱大哥,你可不要骗我啊!我的命真的就掌控在你的手里了。若是连你都骗我,那三天后你可能就再也见不到我庄周了。” “没……没有!”钱丰的神情很复杂,摆手笑道:“我真的没有骗庄老弟,真的!” 钱丰此刻也是六神无主,若是他将真相说出去,自己夫人以及自己的命就不保了。纵然这非常对不起庄周,可是他也没有办法。 看到钱丰慌慌张张的模样,庄周知道,他一定是被人威胁了。而且,这个威胁非常的大,让他不敢透露出丝毫真相。 庄周唯一能够想到威胁钱丰的人就只有蔡莉了。蔡莉向来心狠手辣,她知道自己不会效忠于她,便想方设法将自己处死。 想到这里,庄周冒了一身冷汗。若真的是蔡莉在背后做手脚。那么江湖骗子也极有可能是她派人杀死的,目的就是销毁证据,让人死无对证。 看到钱丰紧张兮兮的样子,庄周也不想为难他了。毕竟不知道蔡莉是如何威胁他的,他不想钱丰因为自己丢了性命。 庄周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是一个非常讲义气的人,他宁愿自己出事,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朋友出事。 令庄周感到奇怪的地方还有一个,那就是没有见到钱丰的夫人。钱夫人是一个话唠,庄周每次来当店,钱夫人总是跑过来跟他说话,一说就是半天。 如今,再也没有见到那个絮絮叨叨的钱夫人,庄周感到很奇怪。 庄周问道:“钱大哥,怎么今天都不见大嫂?她去哪了?” 看到庄周提及自己的夫人,钱丰变得更紧张了,豆大的汗珠不断地从额头滑落。 钱丰并不是一个擅长演戏的人,他本来就是一个憨厚老实的人,向来都是实话实说,从来没有在人面前撒过谎。 他也知道自己的演技拙劣,他也知道庄周已经发现自己在撒谎,可是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自己总不能弃夫人及自己的命不顾吧? 钱丰没有办法,继续撒谎道:“啊……夫人她……她回娘家去了。” “果然在撒谎!”看到钱丰这惊慌失措的样子,庄周完全可以确定,钱丰一定是在骗他。 庄周理了理思绪,想出了个事情的大概:如今,大嫂已经落入了蔡莉手中,蔡莉就是通过大嫂来威胁钱大哥的。钱大哥为了大嫂和自己的命,不可能将真相告知自己。而且,五条金条很有可能已经落入蔡莉手中了。自己无论怎么找,也不可能找回那五条金条了。 “可恨!”庄周气得咬牙切齿,重重地往柜台砸了一拳,吓得钱丰向后退了几步。 钱丰小心翼翼地问道:“庄……庄老弟,你没事吧?” 庄周不想为难钱丰,他不希望钱丰出事,立即摇了摇头,“没事,既然没有人来当金条,那我便回去了。”说完,迈着愤怒的步伐离开了。 没多久,庄周回到南郭子綦家中,只见他带着愤恨和无奈说道:“诸位,这一切都是蔡莉在背后搞鬼,她想置我于死地。如今,她将当店店家的夫人给捉走了,并以此来威胁店家。这样一来,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取回那五条金条了。” “什么!” 庄周的这番话,让众人都惊讶不已。谁能想到蔡莉居然如此歹毒,表面让庄周找回金条,背后却在搞鬼,让庄周找不回金条。 第57章 福祸相依心难静 蒙远拳头紧攥,愤愤地说道:“大娘他们太过分了!”说完,立即往大门的方向冲去。 庄周连忙拉住蒙远,问道:“二师兄,你想做什么?” 蒙远沉声说道:“我去跟大娘还有大哥二哥理论,让他们放了店家夫人!” 庄周急忙制止,“不可!他们不会承认捉了钱夫人的,搞不好还会害死钱大哥和钱夫人。” “那怎么办?难道庄师弟任由他们摆布?”蒙远皱眉问道。 庄周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总之我们不能害了钱大哥和钱夫人,我们一定要保证他们的安全。” 这时,田灵悦向众人跑来,喘着气说道:“不……不好了,老奶奶快不行了!” “啊!”众人大惊。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庄周的心情很复杂,他很想救老妇人,可是老妇人中的毒乃天下第一毒蘑菇白毒伞的毒,根本无药可治。 庄周急忙跑到田灵悦身边,问道:“你父亲留下的医书也没有解毒的办法吗?” 田灵悦道:“父亲的医书上说了,白毒伞的毒只有在刚中毒的几个时辰内进行催吐,将未消化的白毒伞吐出来,再用紫灵芝、绿豆、甘草熬制汤药服用,去除体内轻微的毒素,方有可能治愈。可如今老奶奶已经中毒三天了,毒素早已经渗透进五脏六腑,是没有办法再救治得了的了。” “哎!”众人闻言皆无奈地叹了口气。老妇人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就算是神仙降临,也回天乏术了。 庄周心里很难受,他不知道那少年如何承受得了这样的打击,毕竟是那少年亲自将白毒伞煮给他奶奶吃的,可能他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了。 庄周快步向少年家里跑去,其他人见状,也紧随其后。 刚来到少年家里,便见老人和少年在病榻前哭得稀里哗啦的。那哭声震耳欲聋,响彻云霄。 庄周知道,老妇人已经永远地离开她的丈夫和孙儿了。 庄周来到少年和老人身边,拍了拍两人的后背,柔声安慰道:“老爷爷,小兄弟,请节哀。” 少年看到庄周,哭声变得更大了,痛不欲生地说道:“大哥哥,是我害死奶奶的,是我害死奶奶的。” 庄周将少年揽入怀里,安慰道:“小兄弟不必自责,你也不是有意的,你奶奶会原谅你的。” 少年歪着嘴巴,泪水不断地从眼角滑落,“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我现在真的好想死。” 看到少年那无比愧疚的眼神,庄周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了。 少年采蘑菇给奶奶吃,本身是出自好意,他本身也想不到蘑菇会有毒。当时的人条件都很差,常常出现没东西吃的情况,经常都是去山上采些野菜野果来充饥。 少年和他爷爷吃了那么多野菜野果都未遇到过中毒的情况,又怎能想到这蘑菇有毒。 看到这一家子人的遭遇,庄周不禁感叹世事无常。 他突然想起了老子所说的一句话: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福祸总是相依,没有人知道自己的得到是福还是祸,也没有人知道自己的失去是祸还是福。 人生在世,有人活得春风得意,有人活得郁郁寡欢,也有人在春风得意与郁郁寡欢之间颠沛流离。 人就是这样,当自己获得时便认为是幸福,当自己失去时便认为是灾祸,总是在得与失的天秤中颠来倒去,内心从来没有获得过真正的平静和自由。 庄周很想将道传进老人和少年的心中,希望能通过道治愈他们受伤的心灵。可是他不知道如何说起,毕竟当时的人对道都很陌生,突然跟老人和少年讲道,无疑像在讲天书一般,他们是不可能明白自己在说什么的。 庄周很无奈,他只能继续安慰少年,“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 时间很快便来到了第三天。虽然庄周推理出了事情的真相,可是他这两天都不敢轻举妄动,毕竟钱夫人落入了蔡莉手中,若是冒然行动,说不定会害死钱夫人。 “怎么办才好?”庄周六神无主,在心里喃喃道。他实在想不到两全之策,如今没有证据证明蔡莉挟持了钱夫人,而钱丰也不可能出来作证,这让他陷入了两难之境。 为了保住钱夫人和钱丰的性命,庄周不得不做出一个令所有人都难以接受的决定。 只见庄周面无表情地对众人道:“诸位,这两天我已经很努力地在想办法了,可是都没想到什么好办法救出钱夫人,也无法保证钱大哥的安全。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自投罗网,任凭蔡莉处置,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法。” “什么!” 庄周这种近乎自杀的行为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庄瑶直接哭了出来,“哥,我求你不要做这种傻事,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好吗?” 庄周摇头,“没有任何办法了。我不能让钱大哥和钱夫人出事,他们是非常善良的人,我不能害了他们。” 蒙远叹息道:“要是父亲在家就好了,若是父亲在家,大娘他们绝不敢胡作非为。” 庄瑶噙着泪水,向蒙远恳求道:“二师兄,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我哥啊!瑶儿求求你了!” 蒙远也很无奈,他在家族中没有任何话语权,没有任何人瞧得起他。只因他是青璃这个婢女所生。 春秋战国时期的人非常看重身份和地位,像蒙远这种婢女之子,在贵族中往往是不受待见的。 如今蒙远唯一能仰仗的人只有他父亲蒙雄了。只要蒙雄一发话,蔡莉母子三人必然不敢胡作非为。 “庄师弟,麻烦你再坚持几天。”蒙远郑重地说道:“我会立刻派人通知父亲,让他回来救你!” 庄周点了点头,“嗯,那二师兄一定要小心,这件事千万不要让你大娘知道,否则你派去的人会有危险。” 蒙远应道:“好,我会小心的!” 后来,庄周来到了蒙府。蔡莉、蒙飞、蒙跃看到庄周到来,皆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第58章 分别出自于人心 “哎呀,庄小兄弟来了,怎么样?有没有找到那五镒黄金?”蔡莉朝庄周缓缓走来,假装正经地问。 庄周白了蔡莉一眼,道:“找不到了,已经被狗吃了。” 蔡莉嘴角微微上扬,眼神里尽是得意:“既然你找不回黄金,那便只能履行当初的承诺了,怎么样,你不会有意见吧?” 庄周愤愤地说道:“人在做,天在看。你们若再不回头,继续做伤天害理的事情,迟早都会有报应落于你们头上!” “报应?”蔡莉哈哈一笑,“如今这个世道,弱小就是最大的报应。你不要拿天来威胁我们,我们不怕你的威胁!即便是宋君,他也不敢轻易得罪我蔡家,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蔡莉的家族势力十分庞大,没有任何人敢轻易得罪他们,这就是她如此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原因。 在春秋战国时期,一个势力庞大的家族甚至能够夺取一个国家的政权。就如历史上着名的三家分晋,田氏代齐事件,都是强大家族窃夺国君政权的证明。 春秋战国就是一个靠家族实力说话的时代。那个时代,哪个家族有实力,哪个家族就能称王称霸。 那时候,周王室实行的是分封制,也就是将土地分封给诸侯,诸侯又将土地分封给卿大夫管理。分封制不像后来的封建制那样,能够集权于中央,诸侯一旦拥有自己的土地和兵权,就不再受制于王室。再加上当时的周王室十分衰微,各诸侯根本不把周天子放在眼里,周天子既叫不动诸侯,也管不住诸侯,因此,诸侯也就肆无忌惮地为土地和霸权发动战争了。 看到蔡莉嚣张跋扈的样子,庄周实在没眼看下去了,“我知道你不会听我的,你们贵族向来自负,从不把老百姓当人看。我也不想跟你们废话了,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只求你们不要伤害钱大哥和钱夫人。” 蔡莉装模作样地说道:“什么钱大哥钱夫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庄周淡淡道:“你喜欢装那便继续装吧,我会落入这步田地,算我倒霉好了。” 蔡莉哈哈一笑,“庄周,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愿不愿意加入我们?只要你加入我们,我们依然愿意奉上一百五十镒黄金。我希望你好好考虑,这种机会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遇到的,我蔡莉爱惜人才,才愿意下这么大的血本招揽你,希望你好好珍惜这个机会。” 庄周二话不说便拒绝,“不用考虑了!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加入你们的。我之前也说得很清楚了,我庄周绝不会助纣为虐,你们就算给我一千镒黄金,我也不会加入你们。” 蔡莉叹了口气,她实在不想错失庄周这等高手,可既然庄周不愿加入自己,那便只能处死庄周了。无论如何,她也不想庄周加入蒙雄的阵营。 蒙飞难以理解地问:“庄周,你真是不知好歹。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跟钱过不去。多少人做梦都想要得到这一百五十镒黄金,为什么你宁愿死也不愿意接受我们的好意?” 庄周回道:“我之前也说过了,我们人类是一个整体,伤害他人就等于是在伤害自己,我庄周绝不会做这等失道失德的事情。你们伤害他人,这个伤害迟早都会回到自己头上,这是自然规律,只要是了悟大道的人都会懂。你们不明白道是什么,我很难跟你们解释清楚。总之我最后再跟你们说一次。天地万物本身是平等的,人唯有做到相互关爱,相互理解,相互包容,天下才会迎来真正和平的那一天。若是我们还认为万物有别,还在用分别的目光去看待他人,还去区分事物的善恶美丑,好坏对错,高低贵贱,那就等于在分裂道。分裂道的人只会使自己不断地远离道。凡是远离道的人都不会有好结果。我知道你们很难理解我说的话,我也不奢望你们理解我。总之我话就放在这里,你们听了,就可以免除灾祸,若是不听,就等着灾祸降临在自己头上吧!” “少拿你们道家的歪理邪说出来吓唬人了!”蒙飞完全不认同庄周的观点,“万物怎么可能是平等的?丑陋的母鸡又岂能与美丽的凤凰相提并论?萤火之光又岂能与日月争辉?低贱的庶民又岂能与高等的贵族平起平坐?上天创造万物本来就不平等,弱肉强食本来就是自然的法则,你又何必强行让万物齐一?万物齐一只不过是你们道家的歪理邪说罢了,根本不会有人认同你们的说法。” 庄周露出一丝冷笑,他缓缓地朝蒙飞走去,指着蒙飞的心脏说道:“分别来自哪里?来自这里,来自于你的心。上天从来没有说凤凰比母鸡高贵,是你自己说的。上天从来没有说萤火之光不如日月之辉,是你自己说的。上天从来没有说贵族比庶民高贵,是你自己说的。老聃说过: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意思是说:天地不二,看待万物如同看待草扎成的狗一般,没有区别对待。圣人不二,看待百姓如同看待草扎成的狗一般,没有分别取舍。天地与圣人都没有分别心,是你们这些没有了悟大道的人有分别心。天地和圣人都视万物为一,而你们却视万物为二。只要你们还将万物视为二,还认为万物有别,那就是在分裂道。道一分裂,便有了阴与阳两个对立面。善恶、美丑、好坏、对错、高低、贵贱等等对立的观念就会因此而生。正是这些对立观念在残害人心,使人有了种种分别。也正是这些对立的观念在破坏自然的和谐,使天下走向了动乱。人若是不懂得视万物为一,那就等于是在偏离道。偏离道的人不可能活得心安,偏离道的天下也不可能太平。只要天下偏离了道,不管是倡导仁义还是礼乐,都无济于事。只要制造出问题的根不除,问题就会层出不穷。我说了那么多,你们明白了吗?我们每个人都是道,万事万物都是道,没有任何一人、任何一物能够离开道。我和你们都是道,乃同一根源所生,我不希望和你们搞对立,希望你们能够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第59章 大道甚夷民好径 即便庄周十分认真地劝说蔡莉三人,可三人依然不为所动,只是在一旁冷笑。庄周知道,自己根本就是在浪费口舌。 道虽然很简单,可是人的头脑却不简单。道总是遭头脑所扭曲,即便道家思想已经广传于世,可天下根本就没有多少人愿意相信道,也没有多少人愿意遵道而行。 难!实在是难!庄周不禁在心中感叹。他非常希望世间的每一个人都能够接受万物齐一的思想,因为只有让每个人都接受万物齐一的思想,世人才能做到相互关爱,相互理解,相互包容。也唯有如此,才会迎来真正的天下太平。 可惜人从小就接受了错误的教育,都是以不平等的目光去看待万物,这焉能不出问题?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焉能和谐?天下焉能不大乱? 也许在大多数人眼里,万物就是有别的,可在有道的圣人眼里,万物完全没有分别。 分别完全出自于人心,若是人心不分别,万物焉能有分别?分别心就像瘟疫一样,不断地在世间蔓延,不断地在污染人心,致使天下出现如此多的矛盾和冲突。 不管是犯罪、战争、还是人对人的不人道,都是因分别心而有。正因为人与人之间不平等,才导致了这些问题的出现。 若是人人都是平等的,每个人的条件都一样,谁也不比谁优越,人人都能吃得饱穿得暖,那哪里还会有犯罪?哪里还会有战争?哪里还会有人对人的不人道? 所以,想要天下太平,就必须让万物齐一的思想进入每个人的心中,使人人都能以平等、无分别的目光去看待万物。 想到这里,庄周感到很遗憾。他为世人无法接受万物齐一的思想而感到遗憾。也难怪老子会说:大道甚夷,而民好径。 没有办法,庄周只能接受现实,毕竟人心难以拧成一股绳,世间根本没有多少人愿意接受万物齐一的思想,绝大多数人都只是为了自身利益而活,这就是残酷的现实。 庄周不想再跟蔡莉三人废话,“既然你们不愿意听我的劝,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只要你们放了钱夫人,我庄周任你们处置。” 蔡莉微微一笑,“放心,我蔡莉要的是你庄周的命,我不会伤害其他人的。我最后再给你一天时间考虑,只要你愿意加入我们,你便能保全性命,如若不然,明日午时,便是你的死期。”说完,对一旁的两个侍卫道:“把庄周押进牢房,若是明日午时之前都不愿意效忠于我,便将其斩首!” “诺!”侍卫应了一声,便将庄周押进牢房了。 庄周被关入牢房后,便坐在地上冥想了起来。他一直记得南郭子綦的教诲:不要让自己的心跟随外物走,而是让自己的心安住于道中。 道在什么地方?道不在天边,也不在未来,道就在当下。庄周不再多想,他彻底地将心放空,让自己的心安住于当下。 这三日来,庄周感到很疲惫,因为他的心一直无法安住于当下,心一直在过去未来间穿梭,这使他丧失了对道的觉知。 道只会让人感到平安、自由、喜悦。若是自己没有处在这种状态中,证明自己偏离道了。庄周一直记得南郭子綦说过的这句话,他一直以此标准来检验自己有没有处在道中。 庄周重新进入当下此刻,他感到很舒服,在当下此刻,他感受不到任何烦恼。 但是,庄周发现自己很难一直处在当下此刻,因为念头会不断地从头脑中冒出来干扰自己。 “明天我就要死了吗?” “死,会不会很难受?” “若是我死了,爹、娘还有妹妹怎么办?他们会不会很难过?” “我死了会去哪里?下辈子我还能做人吗?” 庄周心中产生了很多疑问,同时感受到了一股死亡的恐惧,这使得他无法平静下来。 庄周毕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也是一个有感情的动物,他也舍不得离开自己的家人和朋友,他也不想这么轻易地死去。 死亡的恐惧压得庄周喘不过气来,他一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他发现很难做到,自己头脑根本不受自己控制,这种状态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 这时,庄周想起南郭子綦所说的心斋、坐忘以及一念之转三种修道方法。 所谓修道,就是让偏离道的心重新回归于道,这就是修道。 庄周必须让自己的心回归于道,他在心中默念南郭子綦告诉他的正念:“我即是道,我从未出生,也不会死亡。我所看到的、所听到的、所感受到的一切皆非真实,这一切只是我做的一场梦,我没有必要执着于梦中的任何事物。我一直都是自由的、快乐的,因为我从来都不是那个会生会死之人,我乃无生无死的道。我没有必要再沉溺于梦中,也没有必要害怕梦中的任何事物,因为梦中无一物能够伤害到我。真正的我不在时间与空间之中,不在阴阳五行之内,我是绝对安全、绝对自由、绝对快乐的存在。我没有必要再被妄念欺骗,无论我的人生之梦看起来有多不顺,无论梦中的自己活得有多憋屈,我都无需在意,我只需要将这一切视为天上的浮云,任它来任它去即可。我只想活在真实中,不想再活在虚妄里。我不想继续跟着大众走那条通往死亡的道路,更不想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我要从这虚妄的梦境中跳脱出来,回归真实。我一直都是平安、自由、快乐的,因为我是不生不灭的道。梦境没有任何意义,所有的意义不过是人强行赋予的罢了。我只想成为道,因为只有道才是我的真实本性,只有道才是我唯一的归宿。我只想成为道,除了道,我什么都不想要。” 默念完正念后,庄周感到很舒服,内心也平静了很多,不像之前那么紧张了。 庄周继续默念正念,因为正念能够有效取代掉妄念,使自己的心回归于道中,。 庄周默念了不下二十遍正念,此刻,他的心变得很平静,对死亡的恐惧也减轻了很多。 第60章 白光一闪入梦中 庄周乘胜追击,他想让自己的心彻底静下来。他心里很清楚,想要让心彻底静下来,就必须做到坐忘。 他开始练习坐忘,唯有做到坐忘,才能做得到心斋,若是坐忘完成不了,心斋必然也完成不了。 “摆脱肢体,除去聪明,忘掉形体,消解知识,同化于万物相通的境界,此即是坐忘。”庄周缓缓念道。 庄周忆起南郭子綦的话。 “人自出生以来,一直都是学习人的知识,却从未知道道是什么,也不明白自己的生命本质为何,这就导致自己的心中充满了妄念。” “人错误地把自己当成一具身体,认为自己是有限的存在,因而滋生了七情六欲,使自己一直活在欲望和恐惧中,无法获享道的平安和自由。” “坐忘,即是摆脱虚幻的自我,忘掉学来的一切知识,使自己的心重归于道中。这是修道过程中不可或缺的一步,修道之人唯有做到坐忘,方能进入道中,与道合一。” “人不可能与身体认同的同时,还能感受到道的平静。因为身体本身就是烦恼的根源,只要这个根源不除,心就不可能安住于道中。” 庄周心里很清楚,想要悟道成道,就必须做到坐忘,这一步是不可能跳过的。唯有摆脱形体的束缚,忘掉一切善恶对错的观念,做到无我,无欲,无为,无分别,自己的心才能彻底融入道中,与道合为一体。 庄周开始练习坐忘,他不再去想自我,将自我视为身外之物,弃之如敝屣。他也不再去想任何学来的知识,不管是仁义也好,礼乐也罢,善恶也好,对错也罢,生也好,死也罢,通通都不在乎,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庄周感到很舒服,他的坐忘进行得很顺利,内心变得十分的宁静,这种宁静十分深远,就好像天塌下来都不会感到害怕一般。此刻,他做到了坐忘。 庄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开始练习心斋。 庄周观察着自己的呼吸,他开始练习南郭子綦所教的听息法。 所谓听息,即是心斋所说的:若一志,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 耳朵只能听到声音,心只能了解现象,想要与道合一,就必须听之以气。 气只存在于道的虚无之境,听之以气,即是听之于虚无,听之于虚无即是听之于无声。 如何听之于无声?南郭子綦也教过庄周了:通过观察自己的呼吸,呼吸越急促,气就越粗,气粗代表心已经不在当下,跑去追逐外物去了。处在当下的人,呼吸都很深沉,很平缓,很细微,细微到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声。当自己在听呼吸,但又听不到呼吸声时,也就进入了道的虚无之境中了,这时候,会感觉自己好似消失了一般。 庄周的呼吸很深沉,很细微,细微到好似没有了呼吸一般。 随着听息的深入,庄周已经完全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声了。 庄周又想起南郭子綦的教诲:当自己听不到呼吸声时,就不需要再听息,因为听息属于有为法,是一种入静的手段。当心能够静下来,就不需要再听息了,这时候要忘掉呼吸,无意而守,行无为之道,这样,自己的心才能彻底融入道中,与道合一。 庄周不再听息,他完全放松了下来,做到了无意而守。 就在这时,庄周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白光,这白光很耀眼,就好像太阳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一般。哪怕他没有睁开眼睛,也能够看到这道白光。 庄周记得南郭子綦说过:这是一种吉祥的征兆。看到白光,证明自己的元神已经进入道的虚无之境中,与先天一气相合了。 庄周又想起南郭子綦说过的一句话:看到白光,不要睁开眼睛,不要去追随它,否则很容易看到幻象。 可他被白光闪到的那一刻,已经下意识地睁开眼睛了,果不其然,他真的看到了幻象! 此时,庄周发现自己置身于牢房中,他本来还以为自己醒过来了,可仔细观察了一下才发现,这个牢房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牢房了。 这个牢房虽然和现实中的牢房没有多大的差别,但还是能看出一些差异的。例如,现实中的牢房有一个茅草堆,可这里的牢房却没有。现实中的牢房很窄,可这里的牢房却大了不少。 庄周知道,这是识神制造出来的梦境,就在自己睁开眼的那一刻,走漏了神识,便掉入到了识神所创造出来的梦境中了。 庄周对这个梦感到很好奇,这是他第一次保持清醒做梦,他想好好研究研究梦境与现实的不同。 虽然庄周之前也梦到自己变成一只蝴蝶,不过,那只是一个清晰梦,并不算清明梦。那时候的他并没有觉察到自己是现实中的庄周。 庄周开始研究梦境与现实的不同,他首先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发现梦中的身体居然和现实中的身体没什么两样,一样有五官,有四肢,一样能看,能听,能跑,能跳。 “梦境与现实似乎没有什么不同,难道现实真的如师傅所说的一般,只是一场很长很长的梦?”庄周在心里想。 这时,庄周试图说话,可是他发现在梦中说话有些吃力,他不明白这是什么原因。 庄周不再多想,他继续研究梦境。看看梦中的事物与现实有什么不同。 他伸手摸了摸地板,发现和现实中的地板一般无二。又摸了摸墙壁,发现也和现实中的墙壁没有什么两样。 “连地板和墙也看不出任何不同。”庄周在心中惊叹,梦境和现实果然没有什么差异。看来所谓的现实,也不过是神识创造出来的假象罢了,它与梦境相比,实在真实不到哪里去。 庄周忽然想起自己师傅说过的一句话:凡是会变化的事物都不能称之为真实,唯有永恒不变的事物方能称之为真实。 这样说来,所谓的现实也不是真实的存在,因为现实中的一切也在变化,只不过变化得比较缓慢罢了。 那么,能称之为真实的便只剩下道了,因为唯有道不变。 只要是有形之物,就都是神透过先天一气创造出来的假象。根本就不存在物质,所有的物质都不过是气而已。 道超越了神与气,无论神透过气创造出来什么,道都不会受到丝毫影响。 第61章 天地万物本一体 南郭子綦一直提醒庄周:人生不过一场梦,不要太过当真,要抱着不当真的心态去活,这样才能活得逍遥自在。本来他还不太明白南郭子綦这句话的意思,直到亲眼见证神识造物的神奇,他才明白了过来。 “我此刻的状态,是神与先天一气相合的状态……我记得师傅说过,只要神与先天一气相合,就会拥有神通!”想到这里,庄周有些兴奋,是个人都有过做神仙的梦想,庄周自然也不例外。 他曾经听一些小说家讲过神话故事,故事中的神仙能够飞天遁地,腾云驾雾,变幻自如,自己当时听了也十分的向往。 庄周走到牢房大门前,牢房大门是锁着的,他必须想办法将其打开。 庄周将手放在铁门上,产生一个新奇的想法,“我能不能将铁门掰弯?” 正常情况下,庄周是不可能将铁门掰弯的,毕竟铁栏杆很粗,即便庄周力气很大,也不可能做得到。 然而,此时的庄周处在神气相合的状态中,拥有神秘莫测的神通力,掰弯铁门也不是不可能。 庄周开始尝试掰弯铁门,他想起南郭子綦的话:处在神气相合的状态中,每一个念头都会引起事物的变化,但前提是,必须相信自己做得到。 庄周开始动念,他在脑海中想象出掰弯铁门的画面。 奇迹出现了!铁门果真被庄周掰弯了! 庄周惊喜不已,他继续发力,渐渐的,铁门变得越来越弯曲,弯出的口子已经足够让他侧身通过了。 庄周欢喜万分,他侧身通过口子,成功地逃出牢房。 “没想到我真的拥有神通!”庄周惊喜万分,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简直就像神话故事中的神仙一般。” 庄周沿着牢房的通道走了出去,他想继续研究梦境与现实的不同。 走出通道后,庄周看到的并不是蒙府,而是处在一个陌生的街道上,这让他感到有些意外。 “怎么会这样?”庄周有点难以理解,但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好意外的,“毕竟这里是梦境,梦境创造出来的东西本来就不合乎常理,没什么大不了的。” 庄周不再多想,沿着街道走去。 虽然庄周从来没有见过这条街道,但街道周围的景象却显得十分的合理,就和现实中的街道一样,有行人,有店铺,有摊贩。 庄周走到一个水果摊前,他看了看卖水果的小哥,发现他没有任何表情,庄周感到很疑惑,“难道他没有看见我吗?” 庄周在小哥眼前晃了晃手,小哥依然没有反应,他直接拿起摊上的一个苹果咬了下去,发现小哥还是没有反应。 庄周感到匪夷所思,他不明白这小哥为什么把他当空气,哪怕吃了他的苹果也无动于衷。 庄周又往苹果咬了一口,忍不住惊叹,“没想到苹果也和现实中的一般无二。” 庄周把苹果丢了,又从摊上拿起一个橘子。他快速将橘子皮剥开,将一块橘子肉送入口中。 “好甜!”庄周惊叹,“连橘子也和现实中的一般无二。” 梦中的一切让庄周感到很神奇,可是他没看出梦中的事物和现实有什么不同,只感觉现实有的,梦境一样也有。 庄周不再研究梦中事物与现实的差异。他知道,自己的识神能够创造出任何与现实一般无二的事物,继续研究的意义不大。 庄周开始研究神通力,这是他最感兴趣,同时也是最让他感到兴奋的地方。方才他通过神通力将铁门掰弯,已经证明自己拥有神通力了。 “还能用什么神通呢?”庄周摸着下巴思考。他忽然想起神话故事中腾云驾雾的神仙,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能像那些神仙一样,驾着云雾在天上飞来飞去。 想到此,庄周有些激动,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这么做了。 他开始想象自己的脚下出现一朵云,载着他飘上天空,可是,云并没有出现在他的脚下。 “怎么回事?”庄周感到诧异,无论自己怎么想,云都没有出现。 “我没有过腾云驾雾的经验,所以神识很难创造出来。”庄周在心中猜想,“师傅说过,在梦中造物要有足够的信心才能实现,我必须相信自己!” 庄周毫不气馁,他继续尝试,继续想象自己脚下会出现一朵云。 就在这时,庄周感觉自己的脚下出现一块软绵绵的白色物体,他惊喜万分,“出现了!我脚下出现云了!” 梦中的事物是不受自然法则约束的,哪怕现实中腾云驾雾并不合理,可在梦中就不一样了。庄周脚下出现的云,是他的意念创造出来的气团,这股气团确实能够带着他一飞冲天。 庄周很是兴奋,他想象自己驾着云飞上天空,果不其然,这朵云真的载着他飞上了天空。 庄周越飞越高,高到能够将大地上的景色尽收眼底,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他感到十分震撼。 庄周驾着云缓缓地飞行着,他感觉自己跟这朵云融为了一体。 庄周还察觉到,自己不仅仅只是和云融为了一体,在梦中,自己可以自如地指挥梦中的一切事物,就像指挥自己的左右手一般。 “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庄周终于明白万物一体的道理,“正因为有我的存在,才有了天地万物的存在,若是我不存在,天地万物亦不存在。因为天地万物都是由我的神识创造出来的。” 天地万物皆由气所化,而神与气本是一体,神入气中便构成了能识能知的生命,究其根本,宇宙间的一切都不过是神与气罢了。 神与气本是一体,神不能离开气,气不能离开神,有神就会有气,有气就会有神,神与气是一不是二。当自己把天地万物视为一个个不同的个体时,就等于把道给分裂掉了。 第62章 透彻通明定决心 梦中的体验解开了庄周心中的很多谜题。 比如,天地万物是如何出现的?庄周已经从梦中的体验得出结论: 天地万物都是神透过气创造出来的,神只要往外一照,天地万物、阴阳五行、四象八卦就出现了。 自己看到白光的那一刻,不自觉地睁开了眼睛,结果走漏了神识,梦就出现了。 通常来说,神有两种,一种为元神,一种为识神。元神和识神其实是同一个神,它们是一体的两面,两者同出而异名。当心能够返观内视,安住于道中,那就是元神。若是心无法安住于道中,总是往外在事物中跑,那就是识神。 这个创造出天地万物的神,就是识神。然而识神之中依然有元神,只要心能够返观内视,安住于道中,识神便能转化为元神。 识神所创造出来的天地万物都是不真实的,因为天地万物都不过是识神透过气创造出来的假象罢了,哪怕气消散了,神也依然不灭。 所以,神本身就是不死不生的存在,哪怕他进入到无数个身体中,历经无数个生死轮转,神也依然不灭。 然而,若是人不通过修行将识神转化为元神,那活着就没有任何意义可言了。因为识神会让人经历一个接着一个的出生和死亡,永远没有尽头。 处在生死轮转中的生命是没有任何意义可言的,因为人间充满了不确定性,没有人能够保证自己的一生永远不遇到灾祸。 福祸相依就是人类早已注定的命运,即便有一些人通过一些手段改善后天之命,也依然躲不过生死轮转。 所以,那些想要改后天之命的人是治标不治本的。改后天之命不如返回先天之命,让自己不再进入生死轮转之中,如此方能一劳永逸。 而想要返回先天之命,就必须明白宇宙之真理,修出先天之真性命。正如《周易》所说的:穷理尽性以至于命。 弄明白宇宙的起源,生命的本质之后,再通过有为入无为之法化尽气质之性,便能够回归先天之真性。只要能够回归先天之真性,识神便能转化为元神。只要元神一出来,神气自会相合,自然就能够回归先天之命,也就能跳出阴阳五行之外,不再为造化所拘。 庄周的心变得透彻通明,梦中的体验让他加深了对道的理解,同时也坚定了他修行的决心。 然而,庄周想到明天就是自己的死期,内心又难免感到失落。若是自己连命都丢了,那还修个什么? “顺其自然吧!”庄周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他也没有办法决定自己的生死。他想起南郭子綦的教诲:要做到顺时而生,顺命而死,如此才不会被外物扰乱内心的平静。他不想违背南郭子綦的教诲。 庄周在天空中飞了很久,他俯瞰着大地上的风景,时而看到房屋错落的村庄,时而看到郁郁葱葱的森林,时而看到纵横交错的田野,时而看到层峦叠嶂的山川。看到如此美丽的风景,庄周的心情变得十分舒畅。 就在这时,庄周脚下的云忽然消失了,他的身体重重地向地面坠去。 “啊——!”庄周大喊了一声,他很害怕,有点不知所措。他稳定住心神,想象自己缓慢地向地面坠落,果然,下落的速度慢了下来,没多久,他便安全着落了。 庄周长出了一口气,庆幸只是虚惊一场。他也不明白云为什么会突然消失。他继续想象脚下出现一朵云,可是想了很久,云始终都没有出现。 “怎么会这样?”庄周感到很奇怪,他发觉自己无法使用神通了。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无论自己怎么动念,神通都出不来了。 就在这时,庄周的身体微微一震,两眼一黑,意识似乎被什么东西强行拽走,变得模糊不明。 当庄周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身处牢房中,“我醒来了?” 这一切来的如此的突然,让庄周猝不及防。本来他还想好好探索一下梦境,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 庄周也差不多摸清梦境是怎么回事了。梦其实就是神透过先天一气创造出来的假象,根本就不存在。 庄周通过这次梦境的体验,终于明白南郭子綦为什么说现实也只是一场梦了。 本来他也很难理解为什么如此真实的人生只是一场梦,直到自己亲身体验造梦的过程,才明白人生真的只是一场梦。 现实和梦境确实存在着一定的差异性,但究其根本,两者其实没有多大的差别。两者都是识神透过气创造出来的假象。 当心往外照的时候,就是识神。识神非常强大,他的每一个念头都具有无穷的创造力,庄周也已经在梦境中见证了念头的创造力了,这一点毋庸置疑。 自己的念头能使铁门弯曲,能凭空创造出一朵云,还能让云载着自己飞上天空,这都说明念头具有无穷的创造力。 确切来说,真正具有创造力的念头叫做信念,若是自己不信,念头也发挥不出它的作用。 信念不仅仅在梦境中有影响,对现实也有影响。即便人无法在后天中使用神通力,但信念的创造力依然存在着。 一个人只要具足一定的信心,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做成某事,那他往往能够做成。 世上那些能够获得成功的人,往往都是拥有强大信心的人,而那些失败的人,往往都是缺乏信心的人。 所以,信念就是最大的创造力。自己相信什么,就能够创造什么。人无法创造出连自己都不相信的东西。 修道亦是如此,唯有相信自己是道,自己才会成为道。若是自己还固执地认为自己是一个人,那就永远都只能是一个人,永远也不可能成为道。 修道之人必须对道有绝对的信心,修道才能突飞猛进,若是对道毫无信心,修道是不可能有任何成就的。 想到这里,庄周豁然开朗,他终于弄明白宇宙的由来以及生命的本质为何了,接下来只要按南郭子綦所教的心斋、坐忘以及一念之转三个方法不断地修行,直至化解掉识神,让元神当家做主就行了。 第63章 人头落地当归根 第二日午时,蔡莉、蒙飞、蒙跃带着两个侍卫来到庄周面前。看到庄周死到临头了,还若无其事地在打坐,五人无不感到震惊。 “庄周,你真的不怕死?”蔡莉问。 “死?什么是死?”庄周云淡风轻地说道:“我已经忘记了生死,你们又何必用死来威胁我?” “疯子!你简直就是个疯子!”蒙飞实在难以理解庄周的行为,骂道。 “疯就对了!”庄周意味深长地说道:“疯其实是不疯,不疯其实是疯。你们以为我疯,其实我不疯,你们以为自己不疯,其实你们已经疯了。” 蔡莉不屑地笑了笑,“道家的人果然都是脑子有问题的人。庄周,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愿不愿意效忠于我?只要你效忠于我,我保证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如若不然,你便只有死路一条!” 庄周双目紧闭着,平静地说道:“荣华富贵如泡影,生老病死如梦幻。舍尽一切虚无物,方得自在与逍遥。” 蒙飞道:“庄周,你要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处境,你一旦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难道你真的不感到害怕?” 庄周淡然地回道:“生前何曾有过得,死后又怎会有失。得失只在人心中,道本无得也无失。” 看到庄周完全不在乎生死得失,蔡莉三人面面相觑。 蒙跃冷冷一笑,“庄周,你别装了,世间哪有人不怕死,天下哪有人不重利,死到临头你还在这里装,再继续装下去你可就要人头落地了。” 庄周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生来死去无尽头,得来失去无止息。只愿与道相为伴,人头落地当归根。” “哎!”蒙跃叹了一口气,对蔡莉道:“母亲,庄周一定和那个贱婢一样疯掉了,我看没有必要再劝说他了,干脆直接砍了他吧!” 蔡莉点了点头,露出一脸惋惜的神情,“实在太可惜了,像庄周这样的人才,世间实在难找到第二个,我实在不想杀他。既然他铁了心不愿意效忠于我,我也不能让他成为我的死对头,我只能忍痛将他杀了,来人!” “在!”蔡莉身边的一个侍卫站了出来。 蔡莉吩咐道:“将庄周斩首!” 那侍卫打开了门,来到庄周身后,举起手中大刀,准备朝庄周的脖颈砍去。 庄周依旧双目紧闭着,气定神闲,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他已经进入了坐忘的状态中,全然忘记了生死,忘记了自我,死亡再也影响不到他了。 蔡莉、蒙飞、蒙跃立即转过身,他们不想看到此等血腥的画面。 “庄周,你放心,你死了之后我会立即放了钱夫人,绝不食言。”蔡莉面露不舍之色,她实在不想失去庄周这等高手,犹豫了良久,才艰难地做出决定,“将庄周……斩了!” 侍卫朝蔡莉点了点头,正当要往庄周的脖颈砍去时,不远处传来了一男子急促的声音,“住手!” 众人闻声望去,却见是蒙家的主人蒙雄带着十多个人快步走来。这十多个人当中包括蒙远、庄瑶以及田灵悦。剩下的人皆是身穿甲胄的侍卫。 众人看到蒙雄,无不露出惊容,那要斩庄周头的侍卫连忙丢掉手中的大刀,战战兢兢地向蒙雄行跪礼。 蒙雄面色一沉,怒目横眉地朝蔡莉母子三人吼道:“谁允许你们滥杀无辜的?” 蔡莉似乎完全不惧蒙雄,走到蒙雄面前,冷声道:“我蔡莉想杀谁就杀谁,你管不了!” “啪!” 蒙雄怒不可遏,直接扇了蔡莉一巴掌。 蔡莉一脸错愕,摸着被扇得红肿的脸,怒视着蒙雄,“蒙雄,你敢打我?” “我不仅敢打你,我还敢杀了你!”说完,蒙雄拔出腰间佩剑,架在蔡莉的脖子上。 “母亲!”看到此等状况,蒙飞和蒙跃都急了,连忙冲了上来。 蒙飞急忙劝阻:“父亲,你不要冲动,你若是敢伤母亲性命,舅舅是不会放过你的。” 蒙跃跟着道:“是啊父亲,你这样做完全是在断送自己的性命,你不要冲动啊!” “你们以为我会怕蔡家吗?”蒙雄大声道:“我已经忍你们很久了,你们母子三人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不向你们问罪,难道你们真的以为我在怕你们?我蒙家确实没有你们蔡家一半强大,但若是你们把我逼疯了,我一样不会让你们讨到好果子吃。” 蔡莉双眸微眯,问道:“蒙雄,你真的打算与我蔡家为敌?” 蒙雄毫不犹豫地回答:“你们若是不知悔改,继续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我蒙雄即便倾尽全家之力,也要与你们蔡家拼个鱼死网破。” 蔡莉眉头一皱,露出一脸委屈神情,“蒙雄,我问你,你爱过我吗?” 蒙雄神情一怔,他回想起两人刚成亲时的日子,那时候,两人形影不离,有说有笑,生活过得十分开心。当时的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会像现在这样反目成仇。 蒙雄长长地叹了口气,“你,实在是太心狠手辣了,自从你要毁青璃容的那一刻,我就再也没有爱过你了。” “那你的意思是说,你曾经爱过我,对吗?”蔡莉的眼角流下两行泪水,深情地望着蒙雄。 蒙雄点了点头,“我喜欢的蔡莉,是那个温柔体贴的蔡莉,不是现在这个心狠手辣的蔡莉。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毁青璃的容,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下毒害达儿和远儿,我实在没想到你的心会如蛇蝎般毒辣。” “我承认我当初确实想毁掉青璃的容。”蔡莉又补充道:“可是,我从来没有下毒害达儿和远儿。” “除了你还能有谁?”蒙雄眼神冰冷,一口咬定蔡莉就是下毒的凶手。 “我没有,我愿对天发誓,我从来没有对达儿和远儿下毒。”蔡莉很委屈地说道。 然而蒙雄一点都不信她的话,“你不用再狡辩了,除了你,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了。” 第64章 蒙雄怒赶蒙夫人 蔡莉抬头望着蒙雄,泪光闪烁,“你真的不愿意相信我?你真的认为我就是下毒的凶手?” 蒙雄淡淡地回道:“没错!我不愿意相信你,我自始至终都没有相信过你。是你害死达儿的,是你将青璃逼疯的。” 蔡莉哭得很难受,蒙雄的话就像冰冷的刀子,深深地插入她的心中。 蔡莉一边哭一边摇头,她猛地抓住蒙雄手中的剑,往自己的脖子靠去,“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维护我们夫妻俩的关系。我嫉妒青璃的美,想要毁她的容,是因为我担心你爱上她。我不想我们之间的关系被一个婢女破坏,我希望能和你白头偕老,我希望你的心中永远只有我,你能明白我对你的爱吗?既然你认定我就是下毒的凶手,那你便杀了我吧!你说你曾经爱过我,我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不要啊,母亲!” 蒙飞和蒙跃心里一紧,慌忙上前劝阻。 蔡莉抓住剑锋的手不断地滴出鲜血,众人看到这一幕皆是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看到蔡莉痛不欲生的样子,蒙雄的心突然也软了下来,夫妻俩生活了二十多年,若说完全没有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蔡莉的表情十分认真,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在撒谎,这让蒙雄感到不解,心想:“难道凶手真的不是她?” 可是,蒙雄实在想不出除了蔡莉外还会有谁是凶手。当时蒙飞和蒙跃都出国游玩去了,凶手不可能是他们,除了华家的人在家中做客外,并没有其他人在。 “难道,是华家的人?”蒙雄在想,若凶手不是蔡莉,那便只剩下华家的人了。 “可是,我与华家无仇无冤,他们为什么要害我两个儿子?”想到这里,蒙雄又感到疑惑不解。 蒙雄看了蔡莉一眼,看到她紧闭着眼睛,一副等着自己杀她的样子,手上的鲜血不断地滴落在地上,不禁心疼了起来。 蒙雄松开了抓剑的手,淡淡道:“你们母子三人,立刻滚出蒙邑,我不想再看到你们。” 蔡莉猛地睁开眼睛,将剑丢在地上,难以置信地问:“蒙雄,你赶我们母子三人走?” 蒙雄叹了口气,“你们做了太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不能留你们在这里了,你们走吧!” “蒙雄!”蔡莉大声喝道:“飞儿乃蒙家的继承人,难道你连飞儿也要赶走吗?” 蒙飞难以接受,“父亲,我乃家中嫡长子,根据宗法规定,无论如何都是由我继承家主之位,你怎么能够破坏宗法,把我赶走呢?” 蒙雄怒声说道:“你们母子三人心术不正,我不可能将蒙邑交到你手中。” “好啊!”蔡莉面色变得淡漠,狠狠地说道:“是你不仁在先,到时候莫要怪我不义!” 蒙雄转过身去,不再理会蔡莉。蔡莉做了太多恶事,他已经忍无可忍,不可能再将蔡莉留在家中了。 蔡莉深情地望了蒙雄一眼,眼神很复杂,又是不舍又是怨恨,她依然深爱着这个男人,可是这个男人已经不再爱她。 她多么希望蒙雄立自己的儿子蒙飞做下一任家主,这样,自己就不用和蒙雄兵戎相见了,她实在不想和蒙雄成为敌人,这是逼不得已才不得不做的事情。 她无法容忍蒙雄将家主之位传给蒙远,她无法接受,这是对她以及儿子的莫大侮辱。 “我们走!”蔡莉声泪俱下,她知道,离开蒙家后,自己和蒙雄就是生死对头了。她才走了两步,便忍不住回头看蒙雄,她多么希望听到蒙雄挽留她的声音。 然而,蒙雄丝毫没有挽留蔡莉的意思,他背对着蔡莉,双目紧闭着,神情十分的复杂。 蔡莉彻底死了心,她转过身去,表情十分的痛苦,“走……”说完,母子三人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三人走后,庄瑶和田灵悦立即跑到庄周身边,又是摸胳膊又是摸大腿,发现庄周并没有少胳膊少腿,才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哥哥没事!哥哥真的没事!”庄瑶喜极而泣,也不顾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直接拥抱住庄周。 庄周轻轻地拍了拍庄瑶的后背,微笑道:“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哥哥经过这次生死考验,内心变得强大了很多,说真的,我还得谢谢蒙夫人呢!” 田灵悦没好气道:“呆瓜啊呆瓜,你知不知道我们迟来一步,你就人头落地了,你还谢谢蒙夫人,你应该谢谢蒙大夫才差不多。” 经田灵悦这么一提醒,庄周立即站起身来向蒙雄行礼,“庶民庄周,见过蒙大夫!” 看到庄周仪表堂堂,即便面对死亡也没有丝毫畏惧,蒙雄甚是欣赏,“庄周啊,你的事我都听说了。你非常勇敢,能够不畏艰险,舍身救人,实在是令老夫佩服!是我教导无方,害你被我夫人以及两个蠢儿子所害,我诚挚地向你道歉!”说完,弓腰向庄周行了个礼。 庄周摆了摆手,“这不关蒙大夫的事,蒙夫人和他的两个儿子心高气傲,永远只认为自己是对的,别人是错的。哪怕我不断地劝诫他们,让他们不要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可他们就是不听。想必蒙大夫也拿他们没辙吧。” 蒙雄走了两步,无奈地说道:“是啊,这三人仗着自己是高高在上的贵族,总是瞧不起底下的人,我不知道警告过他们多少次了,可他们就是不听。” 庄周问道:“蒙大夫,若是你夫人带领她家族的人打过来,你也不害怕吗?你知不知道救了我,就等于是与你夫人为敌了。” 蒙雄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已经忍他们很久了,这一次,我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我之前确实不想和夫人翻脸,因为我也不想蒙邑陷入战争中。可是我不能再继续忍让下去了,因为他们触犯了我的底线,做出伤人性命的事情,这我绝不能忍!” 庄周忽然想起来了什么,焦急地问道:“蒙大夫,钱夫人你们救出来了吗?” 蒙雄道:“放心吧!我已经派人将她救出来了,钱丰和钱夫人都平安无事。” 话一说完,庄周松了一口气,他本来就是为了救钱夫人而来的,知道钱夫人和钱丰没事,他的心也安定下来了。 庄周沉思了一会,又问:“蒙大夫,你真的觉得你的夫人是下毒杀害令郎的凶手吗?我感觉你夫人不像在撒谎,凶手会不会另有其人?” 第65章 假装仁义酝阴谋 蒙雄没有否定庄周的观点,“你说的没错,我也觉得这件事有蹊跷。当时家中除了蔡莉以及几个下人外,就只剩下来作客的华家大公子华英以及他的几个手下了。” 庄周问:“那有没有可能是华英下的毒?” 蒙雄凝思片刻后摇了摇头,“华英为人彬彬有礼,常常把仁义二字挂在嘴边,人人都夸他是个仁义之士,我不认为他是下毒的凶手。” 庄周冷冷一笑,“仁义是可以装的,把仁义挂在嘴边并不代表就是仁义之士。如今这个世道,不少人假装仁义来收买人心,捞取名声,谁知道他是真仁真义还是假仁假义。” 经庄周这么一说,蒙雄又觉得有理,若华英只是一个假装仁义的伪君子,那么下毒的人极有可能是他。然而,蒙雄又找不出华英下毒的动机。毕竟蒙家、蔡家、华家世代交好,三家的关系一直很和谐,华英没有理由向自己的儿子下毒才对啊。 看到蒙雄陷入了沉思,庄周又问:“蒙大夫,华英还会来蒙邑吗?若是他来蒙邑,你们可以调查一下他的情况,看看他到底是不是个假装仁义的伪君子。” 蒙雄回道:“三日后就是我的五十大寿了,我已经派人邀请他来家中做客了。到时候我会派人调查他的为人的。” 这时,蒙远站了出来,“父亲,调查华英一事,能不能交给孩儿和师弟师妹们,我们一定会想办法调查个水落石出的。” 蒙远做事向来谨慎,心思也很细腻,蒙雄很信任他,当下立即答应了下来,“好,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了,但你们一定要小心,切莫走露了风声。” “诺!”蒙远应道。 ………… 蒙邑城外,蔡莉母子三人驾着马车走在郊外的一条大路上。忽然,前方拐角处出现了一辆马车,马车周围跟着几名侍卫。 “母亲,大哥,你们看!那不是华大哥和他的弟弟吗?”正驾着马车的蒙跃指着前边马车上两个人,惊奇地说道。 蔡莉和蒙飞凝神望去,发现那马车上的人果真是蒙跃口中的华大哥,顿时都心生欢喜。 “快停车!”蔡莉吩咐道。 蒙跃点了点头,立即将车停了下来。蔡莉走下马车,款步朝前方的马车走去,一边走一边呼喊着,“英儿——!英儿——!” “蔡姨?”车上的一个男子听到蔡莉的声音,立即对驾车的人吩咐道:“快停车!” 马车停了下来,男子立即跳下车来,面带微笑地朝蔡莉走去,看到蔡莉三人拿着那么多行李,他感到很诧异,“蔡姨,你们拿着这么多的行李是要出远门吗?三天后可就是蒙伯的五十大寿了,你们出远门的话还赶得回来吗?” 蔡莉想到被蒙雄赶出来,心里很是委屈,不禁又流下了泪水,“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看到蔡莉哭了,男子很是诧异,“蔡姨你怎么哭了?回不去是什么意思?” 蔡莉将事情的经过略经改造后和男子说了一遍,男子才明白了过来,“原来如此,蒙伯实在太过分了,明明你们都是为了蒙家好,可他却一点都不明白你们的良苦用心,蒙家未来的继承人本来就是飞儿,蒙伯却非要立那个庶子做继承人,实在是太无礼了!蔡姨,飞儿,跃儿,你们放心,我一定会为你们主持公道的!” 蔡莉摇了摇头,“没用的,我们再也回不去了,英儿不必浪费口舌了,我知道蒙雄的为人,他一旦做出决定是永远都不会反悔的。” “这怎么行呢!”男子一本正经地说道:“立庶子做继承人是不符合宗法规定的,这是在破坏周礼,无论如何,我也会让蒙伯立飞儿做下一任家主。” 蔡莉依旧摇头,“真的不劳英儿费心了,蒙雄不仁,我蔡莉自有办法夺回蒙邑,我绝不会就此罢休!” 男子嘴角微微上扬,说道:“若是如此,我华家愿意鼎力相助,助蔡姨夺回蒙邑。” “此话当真!” 听到男子这么说,蔡莉三人都很兴奋,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要攻下一座城池并非易事,即便自己攻下蒙邑,也会损伤大半。若是得华家相助,既能够轻而易举地拿下蒙邑,又能够减少家族的伤亡,这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蔡莉向男子躬腰行礼,“若英儿愿意相助,我蔡莉一定不会忘记你的恩情。” 男子微微一笑,“蔡姨不必客气,我只是替你们拿回属于你们的一切,没什么大不了的。” 蔡莉很是欣赏男子的为人,“英儿果然名不虚传啊!你果然是个仁义之士!那日后就有劳英儿了!” 男子微笑着点了点头,“放心,到时候我会派人与你们蔡家联系的。” 这个男子即是蒙雄口中的华家家主华英,华英乃一个十足的伪君子,他在人前畅谈仁义,给自己树立出一个仁义之士的形象,却在背后做出很多不仁不义的事情。 蔡莉三人和华英说了一些事情后便离开了。 华英朝马车走去,对车上的男子露出邪魅一笑,“老弟,我们马上可以坐山观虎斗了。” 车上的男子名叫华俊,乃华英的亲弟弟,两人关系很好,一起做着假仁假义的勾当。 华俊悠悠夸赞道:“真不愧是大哥啊,十年前就料到蔡莉和蒙雄会反目成仇,兵戎相向,你的计划简直天衣无缝,老弟佩服!” “哈哈哈!”华英爬上马车,哈哈一笑,“老弟过奖了!好戏还在后头呢!接下来,我们再去怂恿一下蒙雄,到时候,他们两家一定会打起来。等到他们两败俱伤之时,我们再一举将两家吞并,到时候宋国就是我们华家的天下了!” 华俊眉头微蹙,“难道你不怕君上怪罪你?” “怕什么!”华英露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他戴喜的江山不也是从宋辟公手中夺过来的吗?如今他根基未稳,饱受热议,他不敢拿我们华家怎么样的。只要我们势力上去,我们便可以以仁义之名除去戴喜这个篡夺政权的乱臣贼子,将来宋国就是我们华家的天下了!” 第66章 磨难乃是试金石 为了不让父母担心,离开蒙家后,庄周立即回到家中给父母报平安,报完平安后又回到了南郭子綦身边。 南郭子綦心里很清楚,庄周一定不会有事,所以他才没有过分地介入庄周的事情。他有意让庄周经历这次磨难,因为只要庄周能够勇敢面对这次磨难,心性将会得到很大的成长。 庄周历经了这次磨难,心性确实也得到了很大的成长,他已经非常接近撄宁的境界了。 南郭子綦也说过,磨难就是修道之人的试金石,能够不畏艰难,砥砺前行的人,方能称得上真正的修行人。 能在一切变化纷扰中保持宁静,就叫做撄宁。无论平时自我感觉有多良好,若是无法在困难中保持宁静,都不能称之为修得好。 一直以来,人都过分地看重外物,过分地看重自我,一直沉溺于时间和空间的假象中无法自拔,因此丧失掉了对当下此刻的觉知。 人若是无法超越一切名和形的束缚,是不可能感受到道的平安和自由的。即便圣人不断地教人放下,教人消除掉分别心,教人驻足于当下,可也没有多少人愿意这么做,他们依然害怕放下,害怕吃亏,害怕驻足于当下。 驻足于当下对很多人来说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因为驻足于当下,意味着自己不能再去操心过去未来的事情,就好像把自己扔进一个未知的空间,因而会感到更加的恐惧。因此,很多人都做不到驻足于当下。 但是,只要愿意放下一切,勇敢地面对未知,将一切都交给天意,道就会呈现出来,平安和自由也会因此而到来。 庄周经过这次生死考验,内心获得极大的平安和自由,这是一种笃定的平安,笃定的自由,没有任何外物能够影响得了的平安和自由。 庄周也因此明白,人想要成道,就必须得通过上天的考验,没有人能够抱着焦虑和恐惧成道。道之中只有爱,只有平安、自由、喜悦,人想要成道,没有任何捷径可走,必须得无视妄心的干扰,摆脱妄心的束缚。 这世间有很多人想通过走捷径成道,他们有的想通过专注于身体的某个部位而成道。有的想通过积累功德而成道,有的想通过一些旁门左道而成道,他们就是不愿意驻足于当下,就是不愿意无为,就是不愿意面对内心的恐惧,就是不愿意将一切交给天意,试问这样又如何能够悟道成道? 南郭子綦家中厅堂。 南郭子綦问道:“周儿啊,经历了这次生死考验,你可有什么收获?” 庄周回答道:“师傅,弟子在这次生死考验中受益匪浅,说真的,我都有点感激蒙夫人了,若是没有她,我也不可能那么快就做到心斋、坐忘。” “呆瓜,你真的做到心斋、坐忘了?你怎么能够在生死关头还能做到心斋、坐忘的?实在太不可思议了!要是我,都吓晕过去了。”田灵悦难以置信地说道。 人在面临死亡时,内心通常都会感到万分恐惧,然而庄周却能克服恐惧,并做到了很多人都无法做到的心斋、坐忘,这确实让人感到惊讶。 庄周微微一笑,“刚开始时,我也感到很害怕。我害怕再也见不到爹娘,害怕再也见不到你们,害怕死后不知道会去哪里。后来,我想起师傅的教诲,通过默念正念让心回归平静。心静下来后,我又通过师傅所教的坐忘忘记了自我,忘记了生死,忘记了一切,因此,我的心也变得越来越平静。紧接着,我又通过师傅所教的心斋,让自己的心彻底融入道中,心也因此彻底地平静了下来。再后来,我在寂静中看到了一道非常亮的白光,就好像太阳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一般,我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结果,我掉进了梦中,看到了幻象……” “掉进了梦中?看到了幻象?”众人惊异。 田灵悦很是好奇,“那你在梦中看到了什么?有没有看到我?” 庄周摇了摇头,“没有。” 田灵悦嘟起小嘴,抱怨道:“死呆瓜,看来你一点都不把我放在心上。” 庄瑶也跟着问:“哥,那你有没有看到我?” 庄周依旧摇头,“也没有。” 庄瑶的神情瞬间凝固,似乎也不开心了。 庄周对两人很无语,难道说没见到她们就是不在意她们吗? 蒙远倒是挺正常的,问道:“师弟,那你在梦境中看到了什么?” 庄周回答:“我看到了和现实中大差不差的牢房,我知道,这就是师傅说过的识神所造的幻象,我并没有当真,只是想着去研究一下梦中事物与现实的不同。” 田灵悦对庄周这个神奇的体验很感兴趣,迫不及待地问道:“那你研究出什么不同了吗?” 庄周道:“没有,我的识神能够创造出和现实一般无二的事物,即便是我梦中的身体,也和现实中的一般无二,我没看出什么差别。虽然事物看上去差别不大,但有一个很大的不同之处,那就是……我可以使用神通!” “神通!” 众人既惊讶又好奇,田灵悦追问:“然后呢然后呢,能使用什么样的神通?能不能飞?” 庄周点头,“还真能飞!我做梦都想做的事情,没想到在这次梦境中体验到了。” “真能飞啊!”田灵悦羡慕得满眼都是小星星。 庄周继续说道:“师傅说过,处在神气相合的状态中,自己每动一个念头都会引起相应的变化。所以我知道,我当时就是幻境中的神,里边的一切都是气,而神是气之帅,气是神之用,里边的一切都得听我的。只要我的信念足够坚定,我可以在里边为所欲为,创造出自己想要的任何体验。” 第67章 神气相合之方法 说完,众人都惊讶得张大了嘴巴。每个人都有过做神仙的幻想,庄周的这次梦境体验,相当于做了一回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神仙。 庄瑶好奇地问:“哥,那你是怎么飞上天的?是像神话故事中的神仙一样,踩着云雾飞上去的吗?” 庄周点了点头,“是的,我在脑海里想象自己脚下出现一朵云,没想到脚下真的出现了一朵白云。接着,我想象自己驾着白云飞上天空,结果白云真的载着我飞上了高空。这踏云而飞的感觉非常好玩,非常刺激,比世间的一切游戏都要好玩,都要刺激,我至今依然记忆犹新。” “我也好想踏云而飞一回啊!”田灵悦憧憬地说道。 庄周道:“等你进入了神气相合的状态,你也可以试一下的。” “可是,神气相合的状态对我来说太难了!我打坐一个多月了,一次都没有进入这种状态。”田灵悦很没信心地说道。 庄周耸了耸肩,“那便只能随缘了,说不定你哪天运气好就进去了。” 田灵悦问:“除了踏云而飞外,你还使用了什么神通?” 庄周回答:“我还能掰弯铁门,当初我就是通过掰弯铁门才走出牢房的。”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要知道,掰弯铁门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可庄周却在梦境中轻而易举地做到了。 南郭子綦道:“周儿啊,看来你已经通过这次幻境的体验,明白了神与气的作用了。” 庄周点了点头,“是的,弟子通过这次体验,明白了师傅所说的很多道理。我终于明白,万事万物都不过是神透过气创造出来的假象罢了,哪怕万事万物消失了,神依然不会消失。就好像梦中的我消失了,我依然存在着。哪怕是所谓的现实,也不过是神透过气创造出来的假象罢了。我们的身体只是由气创造出来的一个宅舍,我们的神进入这个宅舍中,因而能看,能听,能闻,能尝,能触。然而气是有尽头的,气终会有消耗殆尽的一天,气耗尽时,身体的宅舍就无法再让神寄居于其中了。就像因破旧而坍塌的房屋无法再住人,神就会离开这个无法再居住的宅舍,另寻另一个宅舍居住。所以,人才会死了又出生,出生了又死亡,永远也无有尽头。我们修道,就是让元神与元气混融为一,这样,元神就不会落入后天经历生生死死。后天之物是识神借灵生妄的产物,我们只要一生妄意,一走漏神识,就难免会落入后天。所以,我们必须通过勤奋修行降服识神,让元神定于道中不再出来,如此,元神与元气才能混融为一,化为不死不生之谷神,因而能跳出阴阳五行之外,不再为造化所拘。” 南郭子綦微笑着点了点头,“嗯,理解得非常透彻了。看来周儿这次梦境的体验真的是受益匪浅啊!不过,周儿切莫沉溺于梦境中,人处在神气相合的状态确实能够使用神通,这让很多人都向往进入这种状态,因而产生了执着。你们要记住,不管梦境中的事物有多美轮美奂,也不管你们能在梦境中能使用什么神通,这都无法使你们解脱。你们若是贪恋梦中的事物,老想着进入梦中使用神通,那无疑是在走外道。唯一能让你们解脱的只有道,道之外无一物能让你们解脱。很多修道之人就是因为沉迷于梦境中玩神通,所以才断送了自己的前程。你们要记住,外在事物不管有多美,也不管有多好玩,都不过是识神抛出的诱饵,它企图让你们沉溺于梦境中出不来。若是你们沉迷于梦境中玩神通,那无疑是中了识神的计了。你们偶尔进入梦中使用神通,了解一下神与气的作用倒也没什么。但你们不能因此而沉迷,否则就是在走外道,切记!” 庄周立即道:“是,弟子谨记师傅的教诲,绝不会沉溺于梦境中玩神通的。” 蒙远问道:“师傅,除了打坐时虚极静笃能进入神气相合的状态外,还有没有其他方法进入这种状态?” 南郭子綦回答道:“有,当你们做清明梦的时候也是处在神气相合的状态中。其实,我们睡觉时就是处在神气相合的状态中的,只不过你们睡觉时是识神在控制着元神,所以你们醒不过来。你们的元神一旦被识神控制住,你们的元神就只能跟着识神走了。识神让你们看到什么,你们都会信以为真,丝毫不会怀疑,因而无法在梦中保持清醒。若是你们能够一直坚持斋戒,并坚持做心斋、坐忘以及一念之转的练习,做清明梦是迟早的事情。只要你们的元神强大起来,迟早它会反过来控制识神,成为识神的主人。只要元神能够当家做主,必然能够做清明梦,甚至能够达到无梦的境界。” 蒙远点了点头,又问:“那除了清明梦外,还有其他方法吗?” 南郭子綦回道:“有,但这个方法为师不推崇,而且效果也不佳。人处在极度疲劳或是虚弱的状态,神也会强行离开身体与先天一气相合。比如很多人经历过的鬼压床,那就是神强制离开身体的反应。当你们经历鬼压床时,会感觉自己动不了,这是因为你们的元气不足,元气不足身体就无法动弹。其实,你们当时动弹不得的身体已经不是肉身了,而是你们的灵体,也就是你们梦中的身体。你躺着的那张床也不是原来的床了,是识神根据你们当时的感觉创造出来的床。你们以为自己还在肉身中,其实已经进入梦境了。然而,因为你们过于疲劳或虚弱,元气非常弱,元气弱的情况下你们是动弹不得的,所以就会有一种被鬼压着的感觉。因此,通过鬼压床进入神气相合的状态并不是一件好事,这对精神的损耗非常大。人处在极度疲劳或虚弱的状态本身元气就不足,即便进入梦中也很难将梦境维持下去,很难使用出神通,因为神通必须气足才能发挥出来。没有气,连动都动不了,就像一个垂死之人,还用个什么神通?” 第68章 养生即养精气神 “原来如此啊!” 经过南郭子綦的解释,众人终于都明白鬼压床是怎么回事了,原来鬼压床是元神强制离开身体的反应。 当人的身体处在极度疲劳或是虚弱的状态时,不少人都会有鬼压床的经验,也有人会看到一些奇特的景象,或是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这都是因为元神强制脱离疲劳的身体,进入先天一气中,然后识神透过先天一气创造出来的幻象。这其实和做梦差不多,并不是因为自己招惹了什么脏东西,只要自己养好精气神,让身体恢复气机,这种情况都会自动消失。很多人以为这种情况是因为自己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因而耗费了很多财力物力去请人做法,其实完全没有必要。 庄周忽然想起来了什么,问道:“师傅,我在梦境的最后阶段完全使用不出神通,是不是因为我的气不足了?” 南郭子綦点了点头,“是的,只要气足都能够使用神通,无法使用神通通常只有一个情况,那就是气不足了。” “难怪啊!”庄周终于明白了过来,“我当时正觉得奇怪,为什么自己无论怎么使劲都无法使用神通,原来是因为气不足。” 南郭子綦道:“反者道之动,道静极而生气,气动极又归于道,道就是如此循环往复地运作着的。所以说,静能够养气。世间那些长寿的人都是善于养气的人,他们能够长年处在清静无为,少私寡欲的心境中,因而元气都很充足,所以能够长寿。凡夫终日纵情声色,追逐名利,不知道这么做是在损精耗气,因而折损了自己的寿命。虚静则养气,妄动则伤气,人活着就是一口气,气在人就在,气亡人亦亡。气是有限的,就像一桶水是有限的,若是我们不知道省着用,非但没有往水桶里加水,还天天去浪费这桶水,那么水就会快速耗尽。所以,养生之道就是在养精气神,而养精气神的妙方就是让自己的心时刻处在清静无为,少私寡欲的状态中,同时再配合营养均衡的饮食和一些身体的锻炼,让精神和肉体都处在阴阳平衡的最佳状态中,如此,身体的元气才会充足。七情六欲非常损耗精气神,若是我们不懂得克制自己的欲望,不断地去纵情声色,追逐名利,长时间处在喜怒哀乐欲的状态中,那无疑是在自杀。” 蒙远道:“师傅,很多人都认为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若是人生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天天像个木头一样的活着,就算活一百岁也没意思。因此,很多人都不想过清心寡欲的生活,对此,你怎么看?” 南郭子綦摇头笑了笑,“这些人哪里知道真正的快乐是什么,他们以为纵情声色,追逐名利很快乐,殊不知这都是在飞蛾扑火,自取灭亡。真正的快乐不是来自于外在的事物,而是来自于我们的真心。外在事物能令人快乐,也能让人痛苦。当人得的时候可能会笑,等到失去时就会痛不欲生了。得到的同时也意味着失去。总是着眼于得失的人是不会有任何快乐可言的。真正的快乐只能来自于道,只要自己的心不再受到任何外物的束缚和牵绊,都会处在自由和快乐中。” “达儿……达儿……你在哪里?”这时,青璃神色慌张地在院子里寻找她的小儿子。 蒙远见状,立即跑到青璃身边,“娘,你怎么跑出来了,我不是让你在房间里好好休息吗?” 青璃抓住蒙远的双臂,惊慌地说道:“远儿,达儿呢?为什么达儿还没回来?你快去找他回来,娘好久都没看到他,心里担心。” “哎!”众人看到这一幕,都无奈地叹了口气。 青璃自疯了之后,出现了两个人格,一个是接受了小儿子已死的人格,这个人格每天都在痛苦流泪,每天都在喊报仇。另一个是没有接受小儿子已死的人格,这个人格每天都慌慌张张地在找小儿子。 青璃目前的人格,就是没有接受小儿子已死的人格。 蒙远看到母亲这个样子,完全不知所措,他也劝说母亲很多次了,让她接受弟弟已死的事实,可是母亲怎么都不愿意接受,依然沉沦于过去的阴影中,不愿意走出来。 “咚咚咚!” 这时,家中大门被敲响,庄周跑去开门,却见是蒙雄带着两个侍卫到来。 “蒙大夫,有礼了。”庄周立即向蒙雄行礼。 蒙雄摆了摆手,“周儿不必多礼,我这次来,是为了接青璃回去的,顺便想邀请你们去家中作客。” 青璃看到蒙雄到来,像是看到救星一般,飞奔而去,眼神里满是焦急,“夫君,快……快去找达儿,我很久没有见到他了,我好担心。我让远儿去找达儿,他却不说话,我真的担心死了。” 看到青璃这个样子,蒙雄心里很难受,他和蒙远一样,也尝试了很多方法让青璃接受小儿子已死的事实,可是青璃就是无法接受。 蒙雄轻轻地将青璃揽入怀中,在她耳边柔声安慰:“璃儿放心,达儿已经回家了,我们回去就见到他了。” 青璃闻言大喜,“那太好了!那我们回家吧!回去后,我给达儿做他最喜欢吃的焖鸡块,给远儿做他最喜欢吃的红烧肉,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清蒸鲈鱼。” “青璃……”蒙雄的眼眶变得湿润,他多么喜欢眼前这个温良贤淑的女子,可是自己却帮不了她,内心十分的难受。 “远儿,我们回家了!”青璃微笑地向蒙远招手,“回去后,我们一家人好好地吃一顿。” 蒙远心里五味杂陈,“回去后,母亲没能见到弟弟怎么办?父亲也许是想看一眼母亲的笑颜,所以才会骗母亲的吧……” 第69章 双剑合璧劝青璃 蒙雄笑盈盈地来到南郭子綦身边,躬身行了个礼,“南郭先生,我想邀请您以及您的弟子去家中吃顿饭,以答谢你们帮忙照顾青璃的恩情,不知先生愿不愿意赏脸?” 南郭子綦很爽快地答应,“既然蒙大夫亲自来邀请,我们又怎么能够拒绝呢,那我们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蒙雄大喜,“那谢谢先生了!” ………… 后来,众人都来到了蒙府,青璃刚进大门,就在院子里大声呼喊,“达儿,你在哪?娘亲回来了,你快出来见娘亲,娘亲好想你。” 青璃喊了很久,可依然不见小儿子出来见她,忽然变得惊慌,“达儿,你在哪里?为什么不愿意出来见娘亲?” 青璃跑到蒙雄身边,蹙眉问道:“夫君,你不是说达儿在家吗?为什么他不愿意出来见我?” 蒙雄叹了一口气,顿时不知所措,“青璃……其实……” 他想将真相告知青璃,但又害怕青璃接受不了。 青璃抬头望着蒙雄,一脸不解,“怎么了?达儿为什么不出来见我?” “其实……”几经思量后,蒙雄还是将真相告知了青璃,“达儿早在十年前过世了,璃儿,你还是接受吧!” “不……不是这样的!”青璃的神情变得恐慌,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她依旧无法接受小儿子已经去世的事实,“你骗人!我的达儿不会死的,你骗人!” 蒙雄拥抱住青璃,柔声安慰道:“璃儿,不要再这样下去了!正视现实吧!即便达儿去世了,你的身边依然有我和远儿,你就当为了我和远儿,清醒过来吧!” “不!”青璃哭得撕心裂肺,看起来十分的痛苦,“达儿是个善良懂事的孩子,那么好的孩子,上天怎么会夺走他的生命?我不愿意接受!我不愿意接受!” 蒙雄按住青璃的肩膀,十分认真地说道:“璃儿,看着我!” 青璃忽然平静了下来,看着蒙雄的眼睛,缓缓问道:“夫君……怎么了?” 蒙雄语重心长地说道:“璃儿,你知道吗?我已经将那个恶毒的女人赶出去了,以后家里只有我、远儿还有你三人而已了。让我们一起快快乐乐地过生活好吗?无论曾经发生多么不幸的事情,那都已经过去了,不要再去想它们了好吗?我知道达儿的离去对你打击很大,也知道你一直以来都受了很多委屈,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因为我也很难过。但总是沉湎于过去不是好事,这样只会使自己越来越痛苦。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每个人都有失意的时候。失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看得开,达儿在天上也不希望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听了蒙雄发自肺腑的话语,青璃有所动容,她含泪望着蒙雄,“夫君,达儿真的不在了吗?可……可是我不想接受……我无法接受达儿不在的事实。” 这时,蒙远忽然想起南郭子綦说过的话:“只要你和你父亲双剑合璧,共同帮助你母亲解除心魔,你母亲的心病便有望治好了。想要治好心病,唯一的良药就是爱,没有爱治不好的心病。你们必须让青璃感受到爱,让她知道,在自己身边,依然有两个人一直爱着自己。这样,爱就会将她从封闭的心灵中解救出来。所有的心病都是因为缺爱导致的,无论是恐惧、焦虑、抑郁、还是失心疯,都是因为感受不到爱才会有。” 蒙远两眼一亮,心想:“经过父亲的安慰,母亲的心已经开始松动了,若是自己再加以劝说和安慰,让母亲感受到爱,母亲说不定有望恢复正常。” 想到这里,蒙远明白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了。只见他来到青璃身边,深情地说道:“娘,远儿也像爹一样,希望你能够走出过去的阴影,希望你能接受弟弟已经去世的事实。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正如爹说的那样,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每个人都有失意的时候,失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看得开。只要娘看得开,心中的一切阴霾都会消散的。娘,你知道吗?我跟随师傅学道已经有一个月了,这一个月我真的受益匪浅。你知道什么是道吗?虽然师傅说道不可说,但我还是想告诉你。道就是爱,很大很大的爱,大到没有边际的爱。为什么说道是爱呢?因为道无所不包,无所不容,它内没有分别,没有束缚,永恒不变。只要我们静下心来,抛去一切成见,抛去一切对立的观念,只是与道认同,我们立即就能够感受到道了。我知道娘很难理解我的话,但我真的想把道告诉娘。人之所以会活得痛苦,就是因为感受不到道之爱。世间无一物不在变化,无一物能够永久存在。若是我们的心总是着眼于这些生灭无常的事物,心又如何能安?心若不安又如何能够感受到爱?平安是爱的基础,心只有平安了,才会感受到自由和爱。所以,我们不可能在生灭无常的外在事物中找到平安、自由和爱,我们只能在永恒不变的道中找到它们。无论世间万物如何生灭变化,道永远不变。就像我们晚上做梦,无论梦中发生的是好事还是坏事,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娘,你知道吗?弟弟其实从来都没有死,因为弟弟和我们每个人一样,都是道。道从来都没有出生,也从来都不会死亡。生与死只发生在我们的梦中,道之中没有生死。让我们跳脱出人生这场大梦吧!梦没有任何意义,梦纯粹就是来束缚我们的,若是我们把梦当真,又如何能够感受到道之爱呢?” 青璃听糊涂了,一脸疑惑地问道:“远儿,娘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娘只想见达儿,你让达儿出来见娘好吗?” 蒙远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就知道母亲明白不了道是什么。不仅仅是自己母亲明白不了,世间很多人都明白不了。 毕竟道太抽象了,没有多少人愿意相信自己是不死不生,无得无失,永恒不变的道。几乎每个人都只相信自己是那个注定会死之人。 第70章 青璃神智复清明 蒙远没有气馁,即便自己的母亲无法接受道,自己仍然可以用世间之爱去感化她。 世间之爱虽然变化无常,作用也十分有限,不像道之爱那样能让人感受到真正的平安和自由,但依然有一定的效果。 人若是无法接受道之爱,那便只能退而求其次,让人感受到世间之爱了。 世间之爱的作用十分有限。比如,一个人缺乏亲情,那只要给予他亲情,让他感受到亲人的爱,便能治愈他内心的伤痛。 然而,若是这个人得不到亲情怎么办?若是他的亲人不愿意给予他爱怎么办?那他内心的伤口就无法得到治愈了。 所以,只要是世间之爱,作用都十分有限。世间之爱治标不治本,它不像道之爱那样,能让人感受到永恒不变的爱,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不管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它们都在变化,都不能长久。没有人能够保证自己一定被爱,也没有人能保证自己一定爱他人。当自己被爱时,也许会感觉人间充满了爱,若是自己不被爱,那就会感觉人间很冰冷。 因此,世间之爱是不值得追求的,因为世间之爱变化无常。唯一值得追求的只有道之爱,因为只有道之爱永不变异。 蒙远没有办法,他只能通过世间之爱来感化母亲,毕竟母亲接受不了道之爱。 蒙远发自肺腑地说道:“娘,你知道吗?我和爹一直都很担心你。看到你如此痛苦,我和爹心里真的很难受,我们常常因为你而睡不着。你看,我和爹都有非常重的黑眼圈,这证明我没有骗你。娘啊,我求求你清醒过来吧!就当是为了爹和我,清醒过来吧!弟弟真的不希望你这样,他一定也像我和爹一样,希望你能忘记过去,快快乐乐地过生活。我求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不要再折磨我和爹了好吗?你要知道,你痛苦的同时,我们也跟着一起痛苦。你真的忍心看着孩儿痛苦吗?你真的忍心看着爹痛苦吗?” 青璃泪光闪烁,她摸了摸蒙远脸上的黑眼圈,又摸了摸蒙雄脸上的黑眼圈,哽咽道:“是我不好,是我害你们父子受苦。我不想你们这样,不想你们这样了……” 看到青璃的神智似乎有清明的迹象,蒙雄和蒙远的脸上皆露出欣喜之色。 为了让母亲的精神彻底恢复正常,蒙远接着安慰:“娘,就当为了我和爹,清醒过来好吗?孩儿求求你了!”说完,在青璃面前跪了下来。 蒙雄亦跟着跪了下来,含情脉脉地说道:“璃儿,回来吧!不要再沉溺于过去的悲痛中了,让我们一家人快快乐乐地过生活吧!” 看到这一幕,青璃呆住了,她的嘴唇一直在颤抖,话语似乎哽咽在她的喉咙里发不出来。她蹲下身来,一只手摸着蒙远的左脸颊,一只手摸着蒙雄的右脸颊,泪水不断地从眼帘滑落。 她哽咽了半天,终于发出了声:“远儿,夫君,谢谢你们,我……我回来了!” “啊!” 听到青璃这么说,每个人脸上皆露出喜色。 青璃回来了!在蒙远和蒙雄共同努力劝说下,青璃终于从过去的泥沼中走出来了。 青璃是一个非常爱丈夫,非常爱孩子的人,她看到蒙雄和蒙远因她而受苦,心里十分难受。为了让丈夫和儿子不再受苦,青璃下定决心忘记过去的悲痛,回到现实中来,和父子俩好好地过生活。因此,她与过去的自己和解,彻底地从过去的泥沼中走出来了。 青璃的神智终于恢复了清明,蒙雄和蒙远流下了激动的泪水,这一刻,他们已经期盼了十年了。 蒙远、蒙雄、青璃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他们放声痛哭着,压抑了十年的感受在这一刻得到了彻底的释放。 “璃儿,欢迎你回来!” “娘,欢迎你回来!” 蒙雄和蒙远微笑着说道。 青璃面露愧疚之色,“夫君,远儿,对不起!害你们受了那么大的苦,真的对不起!” 蒙远摇了摇头,“没事的娘,一切都过去了,你回来就好!” 蒙雄跟着道:“远儿说的对,过去的一切就让它过去吧!回来就好。” ………… 后来,众人坐在一起吃晚饭,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气氛十分的融洽。 蒙远给青璃夹了一个大鸡腿,“母亲,你太瘦了,多吃点!” 看到蒙远只吃素不吃荤,青璃很不解,“远儿,为什么不吃肉呢?” 蒙远回答:“我要斋戒三个月,所以不能吃荤。” 青璃不解,“为什么要斋戒三个月?” 蒙远回答:“孩儿斋戒三个月,是在为修道打基础。斋戒能够有效地将注意力从外在事物中收回来。唯有将注意力从外在事物中收回来,自己的心才能定于道中,这样修道才会有效果。” 青璃似懂非懂,她尊重蒙远的一切决定,也不再多问什么了。她往蒙远的碗里夹了一些斋菜,“远儿也瘦了很多,远儿也多吃点。” “哈哈哈!”蒙雄笑着感慨道:“家里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热闹了,没有那个恶毒女人在家里,一切都好起来了!” 南郭子綦摸着胡子问道:“蒙大夫,你夫人和两个儿子迟早会来报复你,难道你不怕吗?” 蒙雄用力地拍了一下桌面,“我才不怕她蔡家!我蒙雄可不是吃软怕硬的人。为了维护蒙家和蔡家的关系,一直以来,我都让着她蔡莉,这一次,我不会再让着她了!若是她蔡家敢来攻我,我也不会让她讨到便宜,即便是死,我也要拉她一起陪葬!” 青璃眉头一皱,“夫君,你要与蔡家开战?” 蒙雄安慰道:“没事的,蒙邑没那么容易攻下,他蔡家没有帮手也不敢轻举妄动。” 蒙远道:“爹,要不你就让大哥继承家主之位吧!我实在不想看到你和大娘兵戎相见。” 蒙雄立即拒绝,“不行!说什么也不能让飞儿继承家主之位。我不能让品行不端的人管理蒙邑,否则会坏了我蒙家的名声。” “可是……”蒙远皱眉道:“我实在不想看到蒙邑爆发战争。这样会使很多人丧失性命的!” 蒙雄叹气道:“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田地,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总之,我不能让飞儿继承家主之位,他就像他母亲一样心狠手辣,我绝不能让心术不正的人管理蒙邑。” 这时,有一个侍卫跑来禀报:“家主,华英大夫和华俊大夫来了,正在门口候着呢!” “哦?”蒙雄立即道:“快邀请他们进来!” “诺!”侍卫应了一声便退去了。 “华英……”蒙雄已经对华英产生了怀疑,毕竟蔡莉看上去并不像凶手,那么,下毒害自己儿子的凶手,极有可能就是当时在场的华英。 第71章 夏虫不可以语冰 没多久,侍卫便领着华英和华俊进来了。 看到两人到来,蒙雄立即站起身来,笑盈盈地朝两人打招呼,“英儿,俊儿,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到了,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华英微笑着向蒙雄行礼,“蒙伯太客气了!我和弟弟不是很久没见蒙伯和蔡姨你们老人家了吗,所以便提前一天到来,想好好地跟你们叙叙旧。” 蒙雄哈哈一笑,“原来如此啊!那我们今晚就好好地聊聊,好好地叙叙旧!” 华英环顾了一下四周,疑惑地问道:“蒙伯,怎么不见蔡姨、飞儿、跃儿?” 蒙雄叹了一口气,“实不相瞒,我已经将他们赶出去了。” 华英和华俊相互看了一眼,露出一副很震惊的神情。 华英惺惺作态地问,“蒙伯,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蒙雄将事情的缘由和两人说了一遍,两人点了点头。 华英愤愤地道:“蔡姨实在太过分了,她怎么能够做这等伤天害理,不仁不义的事情呢!” 蒙雄道:“所以,我实在忍无可忍便将他们赶走了。” 华英义正言辞地说道:“蒙伯放心!若是蔡姨敢发兵攻打蒙邑,我一定派兵帮你!我绝不会让蔡姨这种卑鄙小人得逞!” 蒙雄露出惊喜之色,“此话当真?若是英儿愿意派兵助我,我就无需惧怕他蔡家了!” 华英立即点头,认真地说道:“我华英的为人难道蒙伯还不了解吗?我华英一直以来都是说到做到,从不失信于人。蒙伯尽管放心,若是蔡家敢来攻打蒙邑,我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哈哈哈!”蒙雄大笑道:“有英儿相助,蒙邑无忧矣!来来来,你们一定也没吃饭吧,坐下来一起吃吧!”说完,拉着华英和华俊来到餐桌前。 华英和华俊也不客气,拱了拱手便坐下了。 看到南郭子綦他们几张陌生的面孔,华英问道:“蒙伯,这几位是?” 蒙雄向华英和华俊依次介绍南郭子綦、庄周、田灵悦、庄瑶四人,然后又向四人介绍华英、华俊。 华英总算明白了过来,向四人拱了拱手,“原来四位是道家的高人啊,幸会幸会!” 这时,华英的视线转移到田灵悦和庄瑶身上,看到两人婀娜多姿的身材,清丽脱俗的相貌,顿时看呆了,拿在手里的酒水洒下来了都不知道。 看到华英那色眯眯的眼神,田灵悦和庄瑶都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田灵悦的性格很率直,直接说道:“华英大夫,你的酒水洒了!” 被田灵悦这么一说,华英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连忙将酒杯放在桌面,尴尬地笑了笑,“姑娘,不好意思,在下失礼了!” 这时,华英又将视线转移到了青璃身上,看到青璃的精神完全恢复正常,他感到十分惊讶,“蒙伯,青璃姨的精神恢复正常了?” 蒙雄点了点头,“是啊,今天刚恢复的。” 华英震惊不已,他几乎每年都来蒙家作客,每次看见青璃都是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原本以为青璃会永远疯癫下去,没想到居然恢复正常了。 华英好奇地问道:“青璃姨是怎么恢复正常的?” 蒙雄回道:“是在我和远儿的劝说下恢复过来的。当然,最主要是璃儿自己愿意醒过来。” “原来如此!”了解了青璃的情况后,华英又向南郭子綦问道:“南郭先生,我听说你们道家的人都很长寿,我想向您请教养生的秘诀,还望您告知。” 南郭子綦回答:“养生的秘诀在于养精气神,精气神养好了,自然也就能长生了。” “哦?”华英甚是好奇,接着问:“那如何做才能养好精气神?” 南郭子綦回答:“身不动则精自足,精足便可炼精化气;心不动则气自足,气足便可炼气化神;意不动则神自足,神足便可炼神还虚。身、心、意三者皆不动,便可炼虚合道。” 华英听糊涂了,“先生,人岂能做到身、心、意皆不动?若是身、心、意皆不动,人不就像块木头一样了吗?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南郭子綦哈哈一笑,“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言海,凡夫不可论圣。圣人看到的天地和凡夫看到的天地完全是两重不同的天地,凡夫又怎会明白圣人的快乐呢?身、心、意不动并不是说像木头一样完全不动,而是指精神内守,抱元守一,不妄动。婴儿身、心、意皆不动,却拥有发自内心的快乐。凡夫每天纵情声色,追逐名利,身、心、意皆动,所获得的快乐还不如婴儿的一半。所谓修道,就是复归于婴儿。你们若是能像婴儿一样,做到无善无恶,无得无失,自然就会感到本自具足,自然就会拥有发自内心的快乐,又何须劳心劳力地向外求取快乐?婴儿不识不知,不去区分什么善恶美丑,是非对错,却比任何人都要快乐。再反观你们自身,你们每天畅谈仁义,每天都把君子小人挂在嘴边,每天都对别人的行为指指点点,好像自己有多高尚似的,其实不过是妄心的奴隶罢了!你们将快乐寄托于外物和虚名之中,一旦失去这些外物和虚名,内心就会变得惶恐不安,郁郁寡欢,试问你们真的快乐吗?你们在作为中能够感受到快乐,同样也会在作为中感受到痛苦。你们总是在得与失之间颠来倒去,心完全不能自主,试问你们真的快乐吗?圣人身、心、意皆不动,因而能够感受到婴儿的快乐。你们每天都花费大量精力去追求财色名利,殊不知这些行为会严重地损耗自身的精气神,这样做又岂能长生?老子云:天地之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天地没有自己的意志,没有分别心,以万物为刍狗,不去追求长生,反而能够长生。你们拥有自己的意志,每天都去区分事物的善恶美丑,好坏对错,一辈子都在追求长生,反而活不到百年便夭折了。圣人之所以能够进入天人合一的境界,就在于圣人能像天地一样,做到无分别,不自生,因而能与天地合为一体,获得了永生。” 第72章 庄周计出查华英 华英惊呆了,他没想到南郭子綦会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直接把自己比喻为夏虫、井底之蛙。他也完全听不懂南郭子綦在说什么,他觉得人要做到身、心、意皆不动,简直比登天还难。 华英尴尬地笑了笑,“哈……哈哈,没想到养生之道居然如此之难,还是先生厉害,能够做到身、心、意皆不动,实在是令晚生佩服!” 南郭子綦摆了摆手,“华英大夫所言差矣!华英大夫之所以觉得养生难,是因为自己不想放弃外在的权力和名声罢了。若是华英大夫能够做到不重名,不重利,一心向道,养生又有何难的?至人化解自我,因而能够逍遥于尘世之外。圣人舍弃名声,因而能够悠然于山水之间。神人不求功绩,因而能够遨游于无穷之境。此三者皆因舍弃外物而获得了大自在,舍弃外物又岂是一种损失?麻雀只需一根树枝,便足以尽情地高歌。泥鳅只需一滩烂泥,便足以快乐地翻滚。鱼儿只需一潭浑水,便足以开心地游玩。此三者的快乐皆如此简单,如此单纯,过简单淳朴的生活又有什么不好的呢?你们总以为快乐源自于财色名利,不惜耗费大量精力去求取,以至于做出伤害他人的事情,殊不知这么做都是在自取灭亡。想想你们小时候,只需要玩玩地上的泥巴,就已经很开心了。而现在的你们,每天绫罗绸缎穿在身上,山珍海味送进嘴里,依然感到不开心,依然不断地向外求,这是为什么呢?泥巴毫无价值,却能够让你们快乐。绫罗绸缎和山珍海味价值昂贵,却不能让你们感到满足,这样看来,那些绫罗绸缎和山珍海昧还不如地上的烂泥巴有价值呢。财色名利永远也求取不完,你们为什么非要深陷于其中不可呢?只要你们能够舍弃过多的欲求,养生又有何难的呢?华英大夫该反省反省自身了!” 听了南郭子綦的话,华英嗤之以鼻,在心里嘀咕道:“你这老头真能扯,有本事你玩泥巴去啊!我不信你没钱还能过得快乐!你们道家的人不过是在装模作样罢了!” 华英讪讪一笑,“南郭先生的一席话,令晚生茅塞顿开。晚生一定谨记先生的教诲,一定会好好反省自身的!” 南郭子綦抚须笑了笑,“但愿如此吧!”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华英根本就不信南郭子綦的话,他不过是在惺惺作态罢了。 华英又看了一眼田灵悦和庄瑶,不解地问:“南郭先生,你们道家还收女弟子啊?晚生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况。” 南郭子綦回答:“道通为一,万物平等,难道女性就不能修习大道了吗?也许别人会在意男女之别,但我南郭子綦不在意。无论男女,只要有心向道,我都不会拒绝。” 华英露出一脸敬佩之色,“真不愧是南郭先生,佩服!” 说完,在心里冷哼一声:“哼!什么不在意男女之别,鬼才信你!你一定是贪图女色,才会收这么漂亮的两个女弟子,有本事你收两个丑女试试。” 晚饭过后,众人纷纷散去。由于天色已晚的缘故,蒙雄便让南郭子綦一行人留在家中过夜了。 为了查明华英究竟是不是下毒的凶手,蒙远将庄周、田灵悦以及庄瑶叫来了自己的房间,一起商量对策。 蒙远摸着下巴思考,“师弟师妹们,我们到底怎么做才能查出华英是不是凶手呢?下毒一事已经过去了十年,证据是不可能找得到了。我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出什么法子,你们有没有想到什么办法?” 庄瑶摇了摇头,表示没有想到任何办法。 田灵悦双手交叉于胸前,冷冷地说道:“我看这华英铁定就是下毒的凶手,要不我们把他绑起来,再用烧红的铁块吓唬吓唬他,逼他说出真相!” 庄周打了个冷战,“悦儿,你这招真够狠啊!” 田灵悦冷哼一声,“那个华英老是色眯眯地看着我和瑶儿妹妹,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这种小人通常都很怕死,我们只需把一块烧得通红的铁放到他眼前晃一晃,他一定会吓得说出真相。” 蒙远摇了摇头,“这个方法不行,华英身边一直有侍卫护卫着,我们很难对他动手。再说了,若他不是凶手,我们这样得罪他,他一定会带兵来攻打我们,到时候我们就完蛋了!” 田灵悦眉头一皱,“那怎么办?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只有这个了。” 庄周低头沉思着,突然两眼一亮,“我有办法了!” 话一说完,众人纷纷看向了他。 蒙远喜上眉梢,立即问:“庄师弟想到了什么好办法?” 庄周招了招手,示意众人靠近些,众人会了意立即围了过去。 庄周小声说道:“方法就是……” 庄周将方法告知了众人,众人听了无不感到震惊。 只见田灵悦猛地摇了摇头,露出一脸厌恶的神色,“不行!我绝不会陪那两个禽兽喝酒!万一他们非礼我怎么办?” 庄周安抚道:“别怕,我在背后保护你。若是他们敢对你动手,我立即过去将他们打晕。” 田灵悦毅然决然拒绝,“不行就是不行!你把他们打晕,他们一定会来找你算账的。华家势力庞大,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 庄周双手合十,“悦儿,拜托了!论酒量,蒙邑还没有人是你的对手,你一定能够将华英和华俊灌醉的。” 田灵悦的体质很特殊,虽然她是个女孩子,但是酒量却比成年男子还大。她从小陪父亲喝酒,至今还未醉过,连她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蒙远道:“华俊向来不胜酒力,只要两杯就足以将他灌倒了,只是华英比较麻烦,他的酒量很大,想要将他灌醉可不容易。” 庄周感觉毫无压力,“师兄放心,悦儿这个野蛮暴力女是不会输给华英的。” “你说谁是野蛮暴力女?”田灵悦恶狠狠地瞪着庄周。 庄周咧嘴一笑,“你不也叫我呆瓜吗?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况且,叫你野蛮暴力女不是挺贴切的吗?” 第73章 一切皆在计划中 田灵悦问:“那你怎么让华英说出真相?” 庄周露出一个坏笑,“你听我的声音,是不是很像华俊的声音?” 田灵悦点了点头,“还挺像的,不注意听根本分辨不出来。” 庄周嘴角微微上扬,“所以,只要把华英和华俊灌醉,我便可以装作华俊向华英提问,这样一来,华英就有可能说出真相。虽然这个方法未必能够成功,但真的值得一试。” 田灵悦白了庄周一眼,“问题是,让我主动邀请他们喝酒?” 庄周摇了摇手指,“不需要你邀请他们,我料他们一定会来邀请你和妹妹去悦客楼玩。” “为何你如此确定?”田灵悦问。 庄周自信地说道:“凭我多年来对色狼的了解。像华英这种厚颜无耻的色狼,一定会来邀请你和妹妹的。” “……”田灵悦无语。 庄瑶禁不住打了个激灵,“哥,我也要去陪他们喝酒吗?” 庄周道:“去,哥会在背后保护你们,你们放心!” 庄瑶点了点头,她非常信任自己的哥哥,“好,有哥哥在,瑶儿不怕。瑶儿也希望能够帮助到哥哥和二师兄。” 田灵悦皱着眉头,担心地说道:“可是,万一华英和华俊对我和瑶儿下迷药怎么办?” 蒙远微笑道:“田师妹、庄师妹放心,我这里有解药,你们只需要提前一个时辰吞服,便可以化解掉迷药的效果了,若是没有效果,我和庄师弟会立刻把他们捉起来,绝不会让他们动你们一根汗毛。” ………… 华英房间中。 华英和华俊正悠然地坐在草席上,一边饮着酒,一边聊着天。 华英露出一脸痴相,“老弟,那田灵悦和庄瑶长得水灵水灵的,身材又好,就像出水的芙蓉一般,要是能搞到手就好了!” 华俊对华英投来鄙视的目光,“大哥,你喜欢小姑娘的毛病也该改改了,那两个小姑娘我实在欣赏不来,我还是觉得成熟的女人比较有魅力。” 华英拿起酒杯,饮了一口酒,“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我就是喜欢像田灵悦和庄瑶那样的小姑娘。田灵悦就像一根小辣椒,泼辣而有个性。庄瑶就像一朵百合花,纯洁而又温婉。我打算明天邀请她们去悦客楼玩。” 悦客楼,是一个集住宿、美食、音乐、舞蹈、杂技及各种娱乐活动于一体的游乐场所。那里热闹非凡,每天都挤满了人,不少外地人都慕名而来游玩。 华俊吃着点心,百无聊赖地问:“你怎么知道那两个小姑娘会答应你?我看她们挺讨厌你的。” 华英嘿嘿一笑,“小姑娘的心思我还不理解吗?只要给她们买些漂亮的衣裳和一些上等的脂粉,她们自然就会对我服服帖帖的了。大不了我再赠她们一些珠宝首饰,我不信她们不心动。” “可是……”华俊道出心中疑惑,“她们可是道家的人,道家不是不在乎财色名利吗?” 华英不以为然,“什么不在乎财色名利,这你也信?我看那南郭子綦就是个道貌盎然,骗财骗色的伪君子。他明明收了两个这么漂亮的女弟子,还敢说自己不在乎财色名利?不在乎财色名利他怎么不收两个丑女做弟子?哎!那两个小姑娘说不定已经落入他的虎口了,可惜了。” “大哥所言极是。”华俊认同道:“我也不相信天下有不注重财色名利的人。人若是没有财色名利,活得就如猪狗一般,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道家根本就是一群装模作样的伪君子。” 华英露出一脸坏笑,“若是能邀请两个小姑娘去悦客楼,我便可以享用她们了。” 华俊告诫:“大哥,你可要悠着点啊,切莫让蒙伯知道啊!否则我们很难离开蒙邑。” 华英没有丝毫惧色,“怕什么?如今他蒙雄还得仰赖我们,他哪敢轻易得罪我们?” ………… 第二日,早饭过后。 华英笑盈盈地来到田灵悦和庄瑶身边,将手中的布匹和脂粉盒递到两人的面前,“田姑娘、庄姑娘,这是我从家乡带来的上等布匹和上等脂粉,还望你们收下。” 田灵悦淡淡地问:“为什么送我们布匹和脂粉?” 华英嘿嘿笑道:“田姑娘和庄姑娘如此漂亮,如同仙女下凡一般。鄙人希望你们能用这些上等的布料做身漂亮的衣服来穿,到时候一定能将你们的仙女气质完全发挥出来。” 本来田灵悦想骂华英一顿的,毕竟她最看不惯这种油腔滑调的小人了。然而,她一想到庄周的计划,又把话咽了回去,她可不想让计划失败。 田灵悦接过布匹和脂粉盒子,露出一个假笑,“既然华英大夫如此有心,小女子也不能辜负您的一片苦心,那我们便收下了。” 看到田灵悦和庄瑶收下礼物,华英大喜,在心里喃喃道:“什么道家不注重财色名利,完全就是骗人的鬼话!天下根本就没有人能够拒绝财色名利的诱惑,财色名利就是一切的权柄!” 华英讪讪一笑,“两位姑娘,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 此时,庄周和蒙远正躲在一根柱子后面偷听,他们暗暗窃喜,因为一切都在按计划发生着。 田灵悦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问:“有什么不情之请,说吧!” 华英嘿嘿一笑,“在下想邀请两位姑娘去悦客楼游玩,不知两位姑娘可愿意赏脸?” 田灵悦冷哼一声,“就知道你不会白送我们东西。” 华英笑了笑,说道:“在下并无恶意,只是单纯地想和两位姑娘交个朋友,望两位姑娘成全。” 田灵悦露出一脸鄙夷的神情,“大叔,你都快三十岁的人了,怎么会想着和我们交朋友呢?” 华英道:“三十岁怎么了,即便三十岁,我的心依然如十八岁的少年般充满朝气和活力,我就是喜欢和你们这些充满活力的年轻人交朋友。两位姑娘,希望你们能成全我一回,拜托了。” 第74章 两大高手比酒力 “好了好了,我们答应你就是了。”田灵悦不想再听华英废话,不耐烦地说道。 华英狂喜,高兴得差点跳起来,“谢谢两位姑娘!谢谢两位姑娘!那我们去准备一下,半个时辰后在这里集合,如何?” 田灵悦叹气,点了点头,“好……” “哈哈哈!”华英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他以为自己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岂知道自己的计划之外还有另一个计划。 半个时辰后。 田灵悦和庄瑶如期赴约,华英和华俊立即带着她们前往悦客楼。庄周和蒙远也偷偷地跟在他们身后。 悦客楼十分热闹,处处都是人头攒动。刚进大门,便见十几个身着红衣的舞姬在跳着优美的舞蹈,还看到有人在耍杂技。 那耍杂技的人头上顶着十几个碗,还能依次将手中的碗扔到头上,丝毫没有摔下来的迹象,技术看起来非常娴熟,每扔上去一个碗,都能引起周围观众的一片掌声和欢呼。 宋国在战国前中期还算一个相对和平的国家。当时宋国的国力不算太强也不算太弱,再加上没有主动去招惹其他诸侯,处于中立的状态,所以相对其他诸侯国而言比较和平。 也正因为没有战争的消耗,宋国的经济得到了飞速的发展。不少来宋国经商的人都成为了富甲一方的大富豪。 正所谓温饱思淫欲,人身上的钱一旦变多,自然就想着通过花钱来获得快乐。因此,像悦客楼这种挣富豪钱的游乐场所便诞生了。 悦客楼虽然名义上不是一个风月场所,但也有不少富豪带着一些自愿卖身的女子来住宿。因此,悦客楼也可以算是一个默认的风月场所了。 华英和华俊先是带着田灵悦和庄瑶去欣赏音乐、舞蹈和杂技,然后便去开了一个大客房。 庄周和蒙远见状,也开了一个和他们相邻的房间。当时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差,庄周也嘱咐田灵悦和庄瑶了,要是华英和华俊敢动手动脚就大声呼喊,自己会第一时间冲过去救她们。 华英和华俊带着田灵悦和庄瑶进入房间,店里的小厮端来了热腾腾的酒菜。 华英伸手邀请道:“田姑娘、庄姑娘,请坐。” 田灵悦和庄瑶感到很不自在,感觉自己如同羊入虎口一般。但她们愿意相信庄周,相信自己一旦有事,庄周会立刻过来救她们。想到这里,她们的心也平静了下来。 华英早已经吩咐手下偷偷在饭菜里下了迷药,而他和华俊也早已经吞服了解药,只要田灵悦和庄瑶吃上一口菜,不消一个时辰,两人便会晕倒。 华英笑嘻嘻地说道:“两位姑娘,想必你们还没吃过悦客楼的饭菜吧?悦客楼的饭菜可好吃了,不信你们尝尝。” 田灵悦和庄瑶呆呆地看着桌上的饭菜,完全不敢动筷,因为她们知道,饭菜里一定下有迷药。虽然她们也提前吞服了解药,可是依然不放心。 华英知道两人的担忧,嘿嘿笑道:“两位姑娘放心,菜里没有毒,不信我吃给你看。”说完,将一块鸡肉送入嘴里。 田灵悦拿起酒壶往杯盏倒了一杯酒,“华英大夫,华俊大夫,要不我们来比试比试谁的酒量更大吧!” 华英和华俊闻言面面相觑,心想:这小姑娘也太大胆了吧!居然敢跟两个男人比酒力。 田灵悦悠悠问道:“怎么,难道你们还怕了不成?” “哈哈哈!”华英大笑了起来,论酒量,他从来没有输给任何人,“田姑娘,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哦!到时候喝醉了莫要怪我们。” 田灵悦冷哼一声,“别以为我是女孩子,我就会输给你们!”说完,将杯盏中的酒一饮而尽。喝完后,露出一副意犹未尽的神情,又往杯盏倒了一杯。 华英和华俊直接看傻眼了,原本以为田灵悦只是在吹牛,看来是真的有两把刷子。 “哈哈哈!”华英觉得很有意思,他也往自己的杯盏倒了一杯酒,同样也是干脆利落地一饮而尽。 “厉害!厉害!”田灵悦竖起大拇指,悠悠夸赞道。说完,往华俊的杯盏倒了一杯,“华俊大夫,你怎么不喝呢?好歹你也是堂堂七尺男儿,难不成你还不如小女子我?” 华俊汗颜,他向来不胜酒力,但他又好面子,说什么也不能在小姑娘面前丢脸。他猜想,田灵悦也不过是在假装能喝罢了,估计再喝两杯就不行了。 华俊咬了咬牙,端起酒杯酌了一口,露出一脸痛苦的神情。 “就一口?”田灵悦向华俊投去蔑视的目光。 华俊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伤害,又咬咬牙,直接将酒一饮而尽。 一杯酒下去,华俊的脸直接变得通红,神情也变得恍惚,嘴里已经开始说醉话了,“给……给我满上,我……我还能喝!” 田灵悦微微一笑,她又往华俊的杯盏倒了一杯酒,“不愧是华俊大夫,看来你没有输给小女子我啊!” 华俊的身子晃晃悠悠的,继续说醉话,“当……当然了,我不可能输给你一个小姑娘!”说完,拿起杯盏,将酒一饮而尽。 “扑通!” 只见华俊直接醉趴在桌上。 华英摇头叹气,“哎!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弟的酒量还是没有超过两杯。还是田姑娘厉害,明明只是一个女孩子,却有着不输男人的酒量,实在令在下佩服!来,我们继续喝!” 田灵悦露出一丝微笑,狂妄地说道:“华英大夫,小女子从小到大都没有尝过醉酒的滋味,不知道你能不能让小女子尝尝。”说完,云淡风轻地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华英完全不信田灵悦的话,他承认田灵悦确实很能喝,但他打死也不信田灵悦能有自己能喝。 华英毫不退缩,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也是轻轻松松地一饮而尽。此时,一壶酒已经被两人给喝空了。 一旁的庄瑶完全看傻眼了,心想:“这两人还是人类吗?喝酒就跟喝水一样轻松,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第75章 庄周终问出真相 华英唤来小厮,“给爷拿十壶酒来,快!” “十壶?”小厮直接惊呆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爷,我没听错吧?真的要十壶酒?” 华英点头,指着田灵悦道:“没错!我要与这位姑娘大战一百回合。” 小厮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他实在没想到田灵悦这种小姑娘也这么能喝,今天算是涨见识了。 小厮不敢怠慢,连忙道:“是,两位客官稍等!” 没多久,小厮便拿来了十壶酒。 华英和田灵悦马上就要大战一百回合,究竟谁会先倒下呢? 华英笑盈盈地将杯盏满上,似乎对自己充满信心,“田姑娘,来!咱们干杯!” 田灵悦和华英碰了碰杯,两人都是直接一饮而尽。 “哈哈哈!”华英哈哈一笑,夸赞道:“田姑娘真是个世俗罕见的奇女子啊!在下走南闯北遇见过无数人,还从来没有见过像田姑娘这样能喝的奇女子。” 田灵悦也拍了拍华英的马屁,“小女子自饮酒以来,还从未遇到过对手,华英大夫是我遇到过的第一个对手。” “哈哈哈!”华英闻言又大笑了起来,“田姑娘真是英姿飒爽,有着巾帼不让须眉的气概。能和田姑娘这样的奇女子交朋友,在下实在是三生有幸!来,咱们继续喝!”说完,又将杯盏满上。 就这样,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十壶酒已经喝了整整八壶。这时候,华英已经露出醉意。 “我……我可是千杯不倒,我……不可能输给一个……一个小姑娘。”华英晃悠着身体,迷迷糊糊地说道。 田灵悦终究不是神,她也已经露出醉意,“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有点晕,难道我……也会醉?” 庄瑶默默地看着两人,就像看两个怪物一般,嘴巴一直张得大大的。 田灵悦也是人,她只是比很多人能喝罢了,并不是不会醉的人。如今,华英和田灵悦的酒量可以说是旗鼓相当。两人都已经开始醉了。 然而,两人谁也不让谁,继续将杯盏满上。这场战斗,必须有一个人倒下才会彻底结束。 此时,庄周和蒙远正贴着墙偷听,声音虽然不是很清晰,但也能听出个大概。 蒙远小声道:“庄师弟,看来他们两人都快不行了。” 庄周点了点头,“嗯,没想到华英居然如此能喝,居然能把悦儿给熬醉了。” 蒙远面露忧色,“田师妹会不会输给华英,若是华英赢了,我们的计划就失败了。” 庄周也感到担忧,“是啊,我们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悦儿身上了,希望她不要那么快倒下。” 华英和田灵悦又干了整整一壶酒,十壶酒已经被两人干得只剩最后一壶了。 此时,两人都已经露出浓浓的醉意,似乎都快不行了。 然而,两人还是互不相让,继续将杯盏满上。 这时候,两人拿杯盏的手都在剧烈颤抖,表情也十分痛苦,就好像在喝一杯毒酒似的。 可是,两人还是咬咬牙,猛地将酒饮了下去。 庄瑶在一旁替两人担心:这样喝,真的不会出事吗? 这一杯下去,华英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我……我在哪?我的头……怎么……这么晕?” 田灵悦似乎也不行了,“我……我……还……能……喝……” “扑通!” 只见两人直接醉趴在桌面上。 随着两人的倒下,战斗也终于结束了,战斗的最终结果是:平局! 庄瑶惊讶得用手捂住嘴巴,虽然田灵悦将华英熬倒下了,但她担心田灵悦会出事,连忙冲出房间找庄周和蒙远。 “哥,二师兄,悦儿姐姐已经把华英熬倒下了,你们快去看看悦儿姐姐!”庄瑶推门而入,焦急地说道。 庄周和蒙远又惊又喜,他们立即冲出房间,来到了华英和田灵悦身边。 庄周摸了摸田灵悦的脉搏,又摸了摸华英的脉搏,道:“两人都没事,只是醉晕过去了而已。” 为了防止华俊突然醒过来搅局,庄周和蒙远将华俊抬到隔壁房间,并在外边将房门锁上。 此时的华英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他双目紧闭,嘴里不断地吐着醉话,“我……我还能喝,我华英……堂堂七尺男儿……不可能……输给一个小姑娘。” 田灵悦则直接昏睡了过去,庄周将她抱到床上,给她盖上了被子,小声说道:“悦儿,辛苦你了,你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给我。” 庄周来到华英身后,开始扮演起华俊,问道:“大哥,你醉了吗?” 华英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没醉,你大哥我……已经有十年……没有醉过了,我怎么可能……会醉,老弟,你……不要胡说。” 庄周和蒙远相视一笑,醉酒的华英根本分辨不出庄周的声音,还以为庄周就是自己的弟弟华俊。庄周和蒙远皆为此而暗暗窃喜。 庄周不想耽搁时间,免得出意外,只见他开门见山地问:“大哥,十年前蒙家下毒一事,能不能跟老弟我说说?” 华英迷迷糊糊地说道:“那件事……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下毒……是为了挑拨离间……蒙家和蔡家,只要这两家……倒戈相向,待到他们……两败俱伤之时,我们便可以……将他们吞并。哈哈哈,大哥……是不是很聪明?” 话音一落,庄周三人皆惊讶得目瞪口呆。他们早就猜到是华英下的毒了,但没想到下毒的背后会酝酿着一个这么大的阴谋。 蒙远气得火冒三丈,“居然敢挑拨离间我们蒙家和蔡家的关系!真是个心机算尽的小人!” 庄周道:“这下真相大白了。二师兄,将他们绑起来交给你爹处置吧!” 此时的华英并没有听到庄周他们的声音,他已经彻底昏睡过去了。 没多久,庄周和蒙远便将华英和华俊绑了起来,蒙远唤来了家中侍卫,让侍卫将两人押入了大牢。 回家后,蒙远立即将华英下毒一事告知了蒙雄,蒙雄听后又惊又怒,直接拿起一个花瓶砸碎,“混账东西!不仅仅害死我儿,还想挑拨离间我们蒙家和蔡家的关系,华英、华俊,你们别想活着离开蒙邑!” 第76章 华家兄弟遭处死 蒙家大牢中。 一缕阳光从牢房上方的小窗射入,落在了华俊的脸颊上。华俊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被厚重的铁链锁着,顿时惊慌失措,连忙呼喊一旁的华英,“大哥快醒醒!大事不妙了!” 华俊的声音很大,直接将华英给吵醒,华英似乎醉意未散,闭着眼睛悠悠说道:“老弟,天大地大,我华英最大,在我华英眼里,只有小事,没有大事。” 华俊神情十分痛苦,“大哥,你昨天是不是和那两个小姑娘做那事被发现了,为什么我们会被关进牢房?” “牢房?”听到牢房两个字,华英猛地睁开眼睛,看到自己双手双脚被铁链锁着,他的脑海瞬间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样?”华英惊慌地叫了起来,“难道我酒后乱性被发现了?可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华俊皱着眉头问道。 华英一脸懵逼,“我也不知道啊!” 这时,蒙雄、蒙远、庄周来到了牢房大门前。 看到蒙雄到来,华英露出一脸无辜的神情,“蒙伯,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是你的盟友,你为什么要把我和弟弟关起来?” 蒙雄冷哼一声,“盟友?恐怕是敌人吧?你们两个卑鄙小人,不仅仅害死我的达儿,还想挑拨离间我们蒙家和蔡家的关系,就算是将你们车裂,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啊!” 华英和华俊完全惊呆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蒙雄会知道真相。此时的他们脑子嗡嗡作响,完全不知所措。 “冤枉啊蒙伯!”华英不愿认罪,狡辩道:“一定是有人离间我们华家和蒙家的关系,蒙伯千万不要听信谗言啊!” 蒙雄怒目横眉地说道:“是你亲口承认下毒的,还敢在这里贼喊捉贼!” 华英感到难以理解,他对这件事一点印象都没有,“我怎么会承认下毒呢?不可能,一定是有人诬陷我!” 庄周微微一笑,模仿起华俊的口音,“大哥,你忘了吗?是你昨天亲口告诉老弟我真相的啊!” 这时,华英总算明白了过来,怒声喝道:“原来是你们!是你们几个兔崽子设计害我!是你模仿我弟弟的声音,害我把真相说出来的!” “承认了?承认了就好!”庄周坏坏地笑了笑。 “啊!”华英因为在气头上,一时间也忘了装了。如今他已经罪责难逃,只能向蒙雄求饶了:“蒙伯,我知道错了,求你放我一回吧!我发誓,以后不会再算计你们蒙家和蔡家了!求你放我们一回吧!” “哼!”蒙雄袖子一甩,“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既然杀了我儿,我就必须让你偿命!我又岂能放过你!” 华英大惊失色,连忙求饶,“蒙伯饶命啊!你杀了我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你若是敢杀了我,我华家是不可能放过你的!我华家的兵力是你蒙家的三倍,要灭你轻而易举,你可要三思啊!” “你威胁不了我!”蒙雄道:“我会写信告知蔡家真相,只要蔡家知道真相,蔡家一定不会放过你!到时候我们蒙家和蔡家联手,你华家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再说了,若是我将这件事禀报君上,君上一定也不会放过你!” “啊!”华英彻底没辙了,毕竟蒙雄所言不虚,华家仅仅对付蒙家也许无压力,但要同时对抗蒙家和蔡家,则是一点胜算都没有,更何况还有个宋君。 华英哭得稀里哗啦,“蒙伯,求你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 华俊也苦苦哀求道:“蒙伯饶命!若是你饶了我们,我们愿意将一半的家财奉上。” 华英连连点头:“对对对!我们愿意将一半家财奉上,蒙伯,你就饶了我们吧!” 蒙雄怒不可遏,问道:“你们那一半家财能换回我儿的命吗?” 华英哭丧着脸,摇了摇头。 蒙雄大声问道:“那我要那一半家财有什么用?” 华英不愿放弃,毕竟命只有一条,继续哀求道:“蒙伯,只要你愿意放了我们,我们愿意将所有的家财奉上,你看如何?” 蒙雄不是一个好财的人,而是个重情重义的父亲。在他眼里,小儿子的命永远都是无价的。即便华英奉上所有家财,也依然无法撼动他。 “不要再说了!无论你奉上多少家财,我都不可能放过你们。明天是我的寿辰,我不想杀生。我姑且再让你们活三天!三天后就是你们的死期!远儿,周儿,我们走!”说完,蒙雄便和蒙远、庄周离开了。 华英和华俊直接愣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三日后就是自己的死期。 “大哥,怎么办?怎么办啊?”华俊很焦急,问道。 华英摇了摇头,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没有办法了,我们只能静静地等死了……” “这……这怎么行呢!我还年轻,我还不想死啊!”华俊难以接受地说道。 “哈哈……哈哈哈!”就在这时,华英突然大笑了起来。 华俊一脸错愕地看着华英,“大哥,你不会是疯了吧……” 华英嘴角微微上扬,“老弟放心,我们还死不了。” ………… 蒙府厅堂。 蒙雄愧疚地说道:“没想到我十年来一直误会了蔡莉,我实在对她不住啊!” 蒙远提议:“父亲,只要你写信告知大娘真相,大娘会原谅你的。” 蒙雄道:“我不敢奢求她的原谅,毕竟我确实让她受了很多委屈。她确实做了很多恶事,但我也有很多做不好的地方。我只希望我们蒙家和蔡家不要因为华英的挑拨离间而大动干戈,让华英这个小人的奸计得逞。” 庄周赞同道:“蒙大夫所言极是,我们人类是一个整体,只有让整体处在和平中,万物才能生生不息。战争只会使天下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永远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蒙大夫理应写信将真相告知蒙夫人和两位公子,让两家和解。” 蒙雄点了点头,“嗯,周儿说得非常在理。只是……我已经激怒了蔡莉和两个儿子,他们不会轻易原谅我的。” 蒙飞请求道:“父亲,我恳求你将家主之位传给大哥,只要你将家主之位传给大哥,大哥是不会和我们倒戈相向的。” 蒙雄叹了口气,“可是,飞儿心术不正,他就像他母亲一样心狠手辣,毫不懂得体恤民情,我又岂能将家主之位传给他?” 第77章 人心不能缺少爱 蒙远语重心长地说道:“父亲,大娘、大哥、二哥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完全是因为心中缺爱导致的。我师傅说过:人是不能缺爱的,一旦缺爱,内心就会生病。内心一旦生病,就会自暴自弃,甚至做出违背道德伦理的事情。大娘之所以会做出那么多错事,是因为她感受不到父亲的爱。她看到父亲眼里只有母亲,对她毫不关心,所以才会滋生害人的念头。人是不能离开爱的,就像鱼不能离开水,离开水的鱼必然会死,离开爱的人必然会出问题。大哥和二哥从小就没有得到父亲的关心和爱护,导致心中缺爱,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父亲,说句不中听的话,大娘、大哥、二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也难逃其咎。你没有成为一个合格的丈夫,也没有成为一个合格的父亲,因为你没有给予家里人同等的爱。我们不能一味地去责备大娘他们,而是想办法拯救他们。既然他们是因为感受不到爱才会变成这样,那也唯有让他们感受到爱才能解决问题了。孩儿恳求父亲将家主之位传给大哥,孩儿希望父亲能够弥补大娘、大哥、二哥所缺失的爱,让他们回归淳朴的本性。人的本性本身是无善无恶,纯洁无染的。只因受到外在事物以及环境的污染,才会丧失掉原有的天良本性。只要父亲让大娘、大哥、二哥感受到爱,他们一定会回归本性的。” 听了蒙远发自肺腑的发言,蒙雄有所动容。他回想起刚娶蔡莉时的时光,那时候的蔡莉是多么的温良贤淑。又回想起小时候的蒙飞和蒙跃,那时候的他们是多么的活泼可爱。他知道,蔡莉一直爱着自己,可自己却没有给予蔡莉爱,是自己辜负了蔡莉。他也知道,蒙飞和蒙跃一直都希望自己能够关心他们,爱护他们,可自己却没有给予他们应得的爱。他很愧疚,很自责,正如蒙远说的那样,蔡莉、蒙飞、蒙跃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自己也难逃其咎。 “哎!”蒙雄长叹一声,“罢了,那就按远儿说的去做吧!我确实辜负了夫人,也确实没有给予飞儿和跃儿爱,我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也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是我不好,是我过于自私了。” 蒙远喜上眉梢,“父亲英明!只要父亲愿意给予大娘、大哥、二哥爱,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这时,有一个侍卫急匆匆地跑来禀报:“家主,不好了!华英身边的一个侍卫跑掉了!” “什么!”蒙雄连忙问:“是跑出城了吗?” 侍卫回答:“是,我们派人搜寻了很久,可是依然没有找到他的下落。” “砰!” 蒙雄用力地拍了一下桌面,“若是华家知道我要杀他们的家主,他们会立即发兵攻打蒙邑的。” “啊!”蒙远和庄周皆是一惊。 “那该如何是好?”蒙远焦急地问。 庄周提议:“蒙大夫,当务之急是马上写信通知蒙夫人,若是蔡家愿意帮助我们,我们就无需惧怕他华家了。” “周儿说得对!我现在就去写信!”说完,蒙雄立即往书房走去。 ………… 一日后,华家都城楚丘,华府厅堂。 从蒙邑逃遁的侍卫回到了华府,只见他喘着粗气向华英的叔父华尘禀报:“华伯,不好了!家主他……” 看到侍卫焦急的模样,华尘有种不祥的预感,连忙问:“家主怎么了?” 侍卫哭丧着脸,“家主和华俊大夫被蒙雄关押起来了,听说两日后,蒙雄将把家主和华俊大夫给车裂。” “什么!!!” 华尘以及身边四个家臣皆是一惊。 华尘又问:“蒙雄为什么关押他们?” 侍卫摇了摇头,“具体原因小的也不清楚。” 华尘沉默了半晌,自语道:“想必是蒙雄知道英儿就是害死自己儿子的凶手。可是,他是怎么知道的?” 华尘想不明白,在场的四个家臣也是一头雾水,按道理说蒙雄不应该知道真相才对啊,毕竟这件事都已经过去十年了。 这时,一个家臣站出来提议道:“华伯,事不宜迟,我们必须发兵攻打蒙邑救出家主。” 华尘点头,“嗯,也只能这样了。” 这时,侍卫提议道:“华伯,蒙夫人和她的两个儿子已经被蒙雄赶出蒙邑,此前家主也和蒙夫人约定好了,华家和蔡家会一起联合攻蒙,我们何不写信求蔡家帮忙?” “哦?”华尘眼珠子转了转,“若是得蔡家援助,灭掉蒙家自然不在话下。可若是蔡家不愿援助,而是和蒙家联手……我们必死无疑。看来必须要得到蔡家援助才行,我现在就写信给蔡家。” ………… 又过了一日。 蔡家都城贯丘,蔡府厅堂。 此时,蔡莉、蒙飞、蒙跃正和蔡家的家主蔡贤坐在厅堂中聊天。 只见蔡莉流着眼泪,十分委屈地说道:“兄长,蒙雄欺人太甚,他不但冤枉我,说我毒害他的儿子,还把我们母子三人赶走。本来家主之位就是飞儿的,可他……可他却执意将家主之位传给那贱婢之子。兄长,你一定要替妹妹我做主啊!” “混账蒙雄!胆敢如此待我妹妹和外甥!”蔡贤怒不可遏,重重地拍了一下桌面,“妹妹,飞儿,跃儿,你们放心!我会帮你们讨回公道的!” 这时,一个侍卫捧着两卷竹简走来,“报告家主,蒙大夫派人送来书信,说是写给自己夫人和两个儿子的。” “不看!拿下去烧了!”蔡贤怒道。 “是!”侍卫应了一声便转身退去。 “慢着!”蔡莉连忙叫住侍卫,“把书信呈上来。” 蔡贤的眼神里满是不解,“妹妹,蒙雄如此待你,你为何还要看他的书信?” 蔡莉虽然恨蒙雄,但她也依然爱着蒙雄,她对蒙雄的爱永远也不会改变。她很想看这书信,她依然抱着一丝希望,她希望能在书信中看到蒙雄苦苦哀求她回去的话语。 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相爱相杀,蔡莉从来都不希望与蒙雄为敌,她完全是逼不得已才会这样做。若是蒙雄愿意像刚成亲时那样爱她,若是蒙雄愿意爱自己的两个儿子,并将家主之位传给大儿子蒙飞,自己又怎么会与蒙雄为敌? 第78章 两家之言谁为真 蔡莉从侍卫手中接过书信,心情十分的复杂,抱着期待的同时又怀揣着不安。 她不知道信中究竟写了什么。她在想,万一是战书怎么办?万一夫君决定与自己一刀两断怎么办?自己会不会崩溃过去。 蔡莉的手在颤抖,不断地颤抖着,她太害怕了,她实在不想与蒙雄一刀两断。可她又期待在书信中看到蒙雄安慰她,哀求她,跟她说声对不起的温柔话语。 最终,蔡莉还是鼓起勇气打开了竹简,只见上面写道:夫人,对不起!一直以来,我都误会你了,我诚挚地向你道歉。你也许对此感到疑惑,但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接下来说的话非常重要,这关系到我们两家的关系,希望你耐心看下去。经过调查,我们已经确认华英就是毒害达儿的凶手。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离间我们夫妻的关系,让我们反目成仇,等我们两家打得两败俱伤之时,他便出来吞并我们两家。我们绝不可以让他的奸计得逞,我希望你相信我的话。夫人,还记得我们刚成亲时的日子吗?那时候,我们相濡以沫,形影不离,每天都过得十分开心。我曾以为我们能够长相厮守,白头偕老,可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夫人,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是我误会了你,是我辜负了你,你把全部的爱给予了我,可我却没有将全部的爱给予你,是我让你受尽了折磨,受尽委屈的,是我不好。远儿说了,人是不能缺爱的,人一旦缺爱,心就会生病,心一旦生病,就会自暴自弃,甚至做出违背道德伦理的事情。我知道,你和飞儿、跃儿所做的那些恶事都是因为我才做的,是我害你们变成这样的,我真的对不起你们!夫人,让我们回到过去好吗?让我们忘记这十几年来种种不愉快的回忆好吗?让我们重新开始,一家人快快乐乐地过生活好吗?我发誓,只要你们愿意回来,我会全心全意地爱你们每一个人。远儿也跟我说了,他希望我将家主之位传给飞儿,我也已经答应他了。飞儿和跃儿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也难逃其咎。是我没有给予飞儿和跃儿爱,是我太过自私,所以飞儿和跃儿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也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我真的对不起你们,我希望用我的余生来弥补你们。夫人,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都爱着你,我只是恨你所做的那些恶事罢了,并不是不爱你。希望你能够回心转意,也希望飞儿和跃儿能够原谅我,更希望你们能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做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千言万语也难以道尽我心中的懊悔,希望你们母子三人能懂我的心。过几日,华家必然会来攻打我们蒙家,我希望你们不要援助他,希望你们能够帮助我脱离困境,我的生死就寄托在你们身上了,若是你们不愿意原谅我,那我唯有以死谢罪了! “夫君……”蔡莉捧着竹简,一边哭一边笑。她哭,是因为感动而哭。她笑,是因为看到希望而笑。 一直以来,蔡莉都希望能与蒙雄重归于好,因为她深深地爱着这个男人,可是这个男人却一直在伤害她。 蔡莉希望能够独自占有蒙雄的爱,她希望蒙雄能够一生一世只爱她一人。 可是,蒙雄却没有能够做到一生一世只爱蔡莉一人,他最终还爱上了青璃。看着自己的丈夫因为别的女人而离自己远去,蔡莉又怎么能够容忍,这使得本来温良贤淑的她产生了害人之心。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由爱故生恨。人一旦缺乏爱,必然会出问题。 蔡莉从蒙雄的书信中感受到了爱,所以她哭了。她此刻已经下定决心,要立即回到蒙雄的身边,和蒙雄开始新的生活。 看到自己的母亲连哭带笑的样子,蒙飞感到很奇怪,“母亲,父亲在信中说了什么?” 蔡莉将两卷竹简递到蒙飞手中,蒙飞看了后又惊又喜,“原来是华英在设计陷害我们……啊!父亲……居然愿意将家主之位传给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蒙跃好奇地问:“大哥,父亲说了什么?” 蒙飞又将竹简递给蒙跃,蒙跃看了后同样大惊,“居然有这等事……” 蔡贤一脸疑惑地看着三人,“妹妹,飞儿,跃儿,你们怎么了?信中说了什么,让你们如此震惊?” 蒙跃将竹简递到蔡贤手中,蔡贤看了后也是惊讶得目瞪口呆,“这是真的吗?没想到华英的心机会如此之重。”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侍卫拿着竹简跑来,“报告家主,华伯派人传来书信。” “哦?”蔡贤接过竹简,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蔡大夫,我这次写信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想必你已经接到蒙雄的书信,但你不要相信他的话,他在骗你,他想要破坏我们两家的关系。蒙雄是一个极其虚伪狡诈之人,他一直以来都想吞并我们两家,如今他故意栽赃陷害我的侄子,目的是让我们两家倒戈相向,好坐收渔翁之利。我侄子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乃天下公认的仁义之士,见过他的人都夸他是个有情有义的正人君子,试问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做恶?可想而知,蒙雄是故意陷害我侄子的,你莫要听信他的谗言。为了铲除蒙雄这只害虫,我建议华蔡两家联手一同攻蒙。只要我们两家联手,不消一日便能攻破蒙邑城门。到时候我们共同瓜分蒙邑的土地,你看如何?我侄儿危在旦夕,我已经亲自领兵攻打蒙邑了,到时候希望你能伸出援手,助我一举攻破蒙城,我华尘在此谢过了! “这……”蔡贤直接懵了,华尘和蒙雄各执一词,两人都说自己是好人,对方是虚伪狡诈之人,到底谁才是正确的呢? 第79章 不随境转定道中 “兄长,信中说了什么?”蔡莉问道。 蔡贤将书信递到蔡莉手中,“你自己看。” 蔡莉接过书信,看完后立即说道:“他在撒谎!” “撒谎?”蔡贤问:“妹妹为何如此确定华尘在撒谎?在我看来,蒙雄也有可能在撒谎啊。” 蔡莉的眼神很坚定,“因为我了解我的夫君!因为我相信我的夫君!他绝不会骗我!” 蒙飞拿过书信一看,“华尘在撒谎!我爹绝不是那样的人!” 紧接着,蒙跃也看了书信,得出了同样的结论,“母亲和大哥说得对,就是华尘在撒谎!我们虽然恨父亲,但我们清楚地知道父亲的为人,父亲绝不是华尘所说的那种人。” 看到三人的眼神如此坚定,蔡贤也不再怀疑蒙雄。毕竟自己的妹妹及外甥和蒙雄生活了那么多年,不可能不了解蒙雄。 蔡莉道:“其实,我早就怀疑是华英下毒了,毕竟那时候只有我和他以及一些下人在家中。可是我一直想不明白他下毒的动机是什么,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毒害两个和自己无仇无怨的孩子。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他下毒的动机,我实在没想到他有如此大的野心,居然想要吞并我们两家。若不是他挑拨离间我和夫君的关系,我和夫君不可能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恨他,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兄长,你赶紧发兵帮助你妹夫,迟了他就凶多吉少了!” 蔡贤点头,“妹妹放心,我立即派兵援助妹夫,不会让他出事的!” 蔡莉欢喜,感激道:“谢谢兄长了!” ………… 一日后,蒙府厅堂。 一个探子急匆匆地跑来禀报:“家主,不好了!华尘带兵来攻城了!” 蒙雄大惊,问道:“他们到哪里了?来了多少兵力?” 探子道:“离蒙城不到五里,目测有五万左右兵力。” “五万兵力……”蒙雄来回踱步,内心十分不安。他的兵力只有一万五左右,而且有一部分兵力不在城中,面对华尘的五万大军,胜算实在不大。 这时,一个家将愁容满面地跑来禀报:“家主,不好了,城中的大部分士兵都中毒了。” “什么!”众人闻言皆大惊。 蒙雄连忙问道:“怎么会中毒?” 家将回道:“华英安插有细作在我们的军营中,细作趁伙夫不注意,偷偷在士兵的饭菜里下毒。” 蒙雄气得火冒三丈,“混账华英,居然还安插细作在我的军营里。” 蒙雄又问:“中的是什么毒,可有解药解毒?” 家将道:“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毒,只知道中毒的人全身瘫软无力,连站起身来都困难,如今暂时没有找到解此毒的方法。家主,如今没有中毒的士兵只有两千余人,仅仅靠两千余人,我们是难以抵挡华家的五万大军的。” 看到蒙雄陷入困境,蒙远和青璃也十分焦急。 青璃问道:“夫君,我们能守住蒙城吗?” 蒙雄直接摇头,“守不住,若是蔡家不来援助我们,我们今天就会失守。” “啊!!” 青璃和蒙远大惊失色。 蒙远小心翼翼地说道:“父亲,要不……我们将华英放了吧……” “不行!”蒙雄毅然决然拒绝,“我绝不会放过杀害我儿的凶手!”说完,袖子一振,往城门走去。 蒙邑城门外。 华尘带着五万大军兵临城下,在城门外大骂:“蒙雄小儿,快将我侄子放了!否则我屠你全城,将你大卸八块!” 蒙雄站在城楼上,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五万大军,完全不知所措。 蒙雄大声道:“华尘,你侄子毒死我儿,我杀他乃天经地义的事情,你岂敢带兵来攻我?” 华尘大声道:“蒙雄小儿!我不想跟你废话!我就问你放不放我侄子,你若不放,我必屠尽蒙城所有人,包括城中百姓!” 看到华尘如此嚣张,蒙雄又岂能容忍,破口大骂道:“华尘老匹夫!别以为我蒙雄会怕你,说什么我也不会放华英的!若是放了他,谁来祭奠我儿子的阴魂?” 华尘气得火冒三丈,举起手中长剑,“众将士听令,破城后把蒙城所有人给我屠尽,无论男女老少,一个都不放过!” ………… 南郭子綦家中。 蒙远皱着眉头走来,对众人道:“诸位,大事不妙了,华家带领五万大军前来攻城,还扬言要屠尽蒙城所有人,父亲的兵力只有一万多,而且绝大多数的人都中了细作下的毒。如今,城门最多只能守住半天,我们该如何是好?” “啊!” 众人闻言皆大惊。 庄周愤愤地说道:“华英这个小人,居然还安插有细作在军营中!华家也是卑鄙,攻城就攻城,为什么还要屠戮百姓?” 蒙远叹气,“华家执意要救他们的家主,而父亲不愿意放人,所以……” “哎!”庄周叹了口气,连忙问南郭子綦:“师傅,怎么办?若是华家大军攻破城门,我们所有人都得死啊!” 南郭子綦盘腿而坐,双目紧闭,一言不发,宛如一尊雕像。 看到南郭子綦形同枯槁,心如死灰的样子,庄周立即明白了过来,只见他也盘坐了下来。 “喂!呆瓜!师傅!”田灵悦焦急地说道:“如今处在生死关头,你们怎么还有心思打坐?我们不是应该想办法怎么活命吗?” 庄瑶同样不解南郭子綦和庄周的行为,“哥,师傅,你们这么做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认命了吗?” 这时,蒙远也坐了下来,紧紧地闭上双目,一动不动。 “连二师兄也这样……完了!”田灵悦抓着头,接近崩溃。 颜成子游拍了拍田灵悦和庄瑶的肩膀,平静地说道:“田师妹,庄师妹。你们听师傅讲道已经一月有余了,难道还不明白吗?你们为什么要让自己的心去追随外境?为什么要把外在发生的一切当真?你们若是当真了,修道还有什么意义可言?我们修道,就是要做到不当真,心不随境转,如此,我们才会拥有平安和自由。我们无法决定外在的环境,我们也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我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让自己的心安住于道中,仅此而已。”说完,颜成子游也盘腿坐了下来,进入到了全然忘我的状态。 经颜成子游的提醒,田灵悦和庄瑶也明白了过来。她们不像庄周、蒙远、颜成子游那样,能够认真听南郭子綦讲道,并愿意下苦功修行,所以无法立即明白南郭子綦他们的行为。 她们回想起南郭子綦的教诲:不管外在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当真,都不要让自己的心去追随外境,要让自己的心始终安住于道中。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若是自己的心总是去追随外境,心又如何能安?不如将一切淡然处之,只是尽人事,听天命,如此,方不会被外物扰乱内心的平静。 田灵悦和庄瑶相视一笑,她们也同样坐了下来,进入到了全然忘我的状态。 第80章 背信弃义再攻城 尽人事,听天命并不是一种消极的处事态度,而是一种正确的为人处事之道。人活于世,可以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事。但是,在这个作为的过程中,要做到无为而为。 南郭子綦从来没有让弟子避世,也没有让弟子不去管自己的生活,而是让弟子做到无为而为,顺其自然地生活。 人生在世,不可能什么都不做,每个人都有亲人和朋友,每个人都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照顾好自己的家人,善待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 然而,在这个作为的过程中,必须做到无为而为,才不会被外物扰乱内心的平静,也才能让自己的心始终安住于道中。 道,只会让人感到平安、自由、喜悦,不可能让人感到痛苦。 道永远处在中间,它无善无恶,无得无失,无生无死,不偏也不倚。 当人能够处在无为的心境中,做到无为而为,既不执着于善,也不执着于恶;既不执着于得,也不执着于失;既不执着于生,也不执着于死,只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事,然后一切都听从天意的安排,那么,自己就等于处在道中了。 这就是最好也是最正确的为人处事之道。只要一个人能处在这种心境中,必然都能够感受到道的平安和自由。 道家从来没有教人消极看待人生,也不教人离尘避世,而是教人和光同尘。 红尘俗世就是最好的道场。修道之人唯有在红尘中历练,在欲海中航行。做到惩忿窒欲,去妄存诚,不畏艰险,砥砺前行,方能脱胎换骨,成仙成道。 如今,华家大军已经包围了蒙邑城各个城门,众人即便是插翅也难逃。可以说,处在城中的人是没有任何办法逃脱的了。 因此,南郭子綦只能行不言之教,教弟子听天命,让自己的心安住于道中。 修道最难的地方就是让自己的心一直处在道中。人在没有处在困难中时,也许能够安住于道中,但一旦面临困难,就未必能够安住于道中了。 修道之人想要彻底解脱生死,成仙成道,就必须让自己的心一直处在道中不再出来,如此方能成道。但凡自己的心还会受到外在事物及环境的影响,都不可能成道。 成道的门槛确实很高,这就是为什么世间那么少人成道。 人心如同一匹难以驯服的烈马,只要这匹烈马没有被驯服,它就会带着主人四处乱跑,使主人不断地落入有生有死的后天。 唯有让自己的心一直处在道中,无论是处在何种环境,也无论遇到任何困难,都一直处在道中,如此方能驯服人心这匹烈马,回归不死不生之先天。 ………… 蒙邑城外,华家大军浩浩荡荡地向城门攻来。而蒙家的两千将士则在城楼上顽强抵抗着。 然而,蒙家两千将士又怎么可能是华家五万大军的对手。没多久,蒙家的两千将士已经死伤了大半。 看到此等状况,蒙雄近乎绝望。华家大军的攻势太过猛烈,自己根本抵挡不住,攻破城门是迟早的事情。 “可恨!”蒙雄很无奈,他作为蒙邑的主人,不可能弃城中百姓于不顾,为了保护城中百姓,他做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决定,“只能将华英和华俊放了……” 蒙雄对身边的家将吩咐道:“把华英和华俊带过来。” “是!”家将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没多久,华英和华俊被带了过来,蒙雄让将士站在城楼上高举白旗,华尘见状,立即命令大军停止攻击。 蒙雄在城楼上大声说道:“华尘,我答应你放了华英和华俊,你不准再伤我一兵一卒。” 华尘哈哈大笑,“好!算你识相,那你赶紧放人,只要你放人,我立即退兵!” 蒙雄吩咐身边的家将:“把华英和华俊放了。” 家将问道:“家主,真的放了华英和华俊?华英可是害死你儿子的凶手啊!” 蒙雄捂着额头,无奈地说道:“哎!没有办法!我也不想这样做。可是我不能弃城中百姓于不顾,我不能这么自私。” 家将抱拳,“我明白了,我这就放了华英和华俊。” 后来,华英和华俊被放出城外,华尘看到两人没事,激动地拥抱住两人,“太好了!英儿和俊儿都没事!” 华英死里逃生,激动得流下了眼泪,“谢谢你叔父,还好你来救我,要不然我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华尘拍了拍华英的肩膀,“英儿莫哭,你乃我华家的家主,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蒙雄伤害你!” 听到蒙雄两个字,华英的眼神里闪过一抹怒意,“蒙雄,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华英愤愤地说道:“叔父,趁此良机,我们赶紧攻下蒙城。” “啊?”华尘甚是惊讶,“可是我答应蒙雄要退兵的啊。” 华英露出一丝冷笑,“退兵?那岂不是便宜了蒙雄?这该死的蒙雄还有南郭子綦那帮狗徒弟,居然敢设计害我,我不将他们车裂难消我心头之恨!” 华俊跟着道:“大哥说得没错,我们坐了几日牢房,吃了几日猪食的账,必须跟他们好好算算!” 华尘沉思了一会,点头道:“好吧!既然两位侄儿都这么说了,那我们便继续攻城吧!叔父也想趁这次机会好好替你们报仇!” 就这样,已经退出三里远的华家大军再次调头,朝蒙城大门攻来。 城楼上,蒙雄看到华家大军再次攻来,气得火冒三丈,“混账华英!混账华尘!你们两个背信弃义的狗东西!” 第81章 蔡家大军来救援 此时,华家大军再次兵临城下,准备一鼓作气攻破城门。 蒙雄气得咬牙切齿,在城楼上大骂:“华英小儿!华尘老匹夫!你们背信弃义,丧尽天良,你们不得好死!” 华英在城下哈哈大笑,“蒙雄,难道你不知道兵不厌诈吗?你险先害我丧命,我又岂能放过你!这次我一定活捉你,将你车裂!” 蒙雄闻言大怒,“华英小儿!我蒙雄就算拼掉这条老命,也要和你同归于尽!” “哈哈哈!”华英疯狂地笑了起来,“蒙雄老东西,想和我同归于尽,恐怕你没有这个机会啊。你如今剩下些残兵败将,拿什么和我同归于尽?” 蒙雄怒不可遏,拿起一旁的弓箭朝华英射去。 只见弓箭“嗖”的一声从华英身边擦过,吓得华英一阵心惊。 华英大怒,立即命令道:“众将士听令,给我攻破蒙城大门,活捉蒙雄这个老东西!” 华家大军气势如虹,直奔城门,面对这场实力悬殊的战斗,他们充满了信心。 看到浩浩荡荡的华家大军再次攻来,蒙家将士近乎绝望,他们如今根本没有能力再与华家大军抗衡。但为了保护城中百姓,保护自己的家人,他们不愿放弃,继续顽强抵抗。 华家大军的攻势十分威猛,他们拥有抛石车,弩车等精良器械,城楼上的蒙家将士被这些器械打得惨叫连连。 在抛石车、弩车以及弓箭手的掩护下,那些攀爬云梯的华家士兵也毫无压力地爬上了城楼,与城楼上的蒙家将士展开殊死搏斗。 随着蒙家将士一个接着一个倒下,随着冲车一次又一次冲撞城门,城门很难再守住。 蒙雄很绝望,若是城门被攻破,自己的家人就完蛋了。 “啊——!”蒙雄怒吼了一声,露出满脸无奈的神情。 有一名家将提议:“家主,蒙城很快就会失守,你赶紧带上家人从西门离开,那里的防守最薄弱,我等会护卫你们突出重围。” 蒙雄沉默,来回踱了几步后,叹气道:“也只能这样了。” 没多久,有数十名将士来到南郭子綦家中,一名领头的将士着急地说道:“三公子,南郭先生,敌人很快就会攻破城门,你们赶紧随我们离开。” 然而,所有人都没有吱声,依然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面色十分的平静。 “这……”众将士懵了,他们实在难以理解这帮人的行为。明明敌军都快攻进城了,这帮人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地打坐,实在是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那将士焦急地说道:“三公子!南郭先生!不能再耽误下去了!再耽误下去我们一个也逃不掉!” 南郭子綦缓缓地睁开眼睛,平静地说道:“此心澄净,何处不安?此心不净,何处可安?” 那将士哪里听得懂南郭子綦的话,皱着眉头说道:“南郭先生,在下是奉家主之命保护你们出城的,你们还是随我们走吧!我们会拼尽全力保你们离开的!” “罢了罢了,也不为难你们了。”南郭子綦站起身来,对众弟子道:“徒儿们,你们做得很好,在这生死存亡之际,你们依然能够安住于道中,为师感到很欣慰。我们也不为难这些将士们了,让我们顺着命运的洪流而走吧!” “是!”众弟子应了一声。 顺时而生,顺命而死。 尽人事,听天命。 无为而为。 这就是南郭子綦教给弟子们的为人处世之道。 人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人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尽人事,听天命,让自己的心时刻安住于道中。 一味地去对抗命运又有什么用?命里有的,终须会有,命里没的,再怎么强求也求不来。不如放空自己的心,顺着命运的洪流而走,不留恋任何一物,不带走一片云彩。 南郭子綦一行人跟着将士来到了西门,蒙雄和青璃看到众人到来,立即冲了上去。 蒙雄对众人道:“诸位,城门坚持不了多久了,我们唯有从西门突围出去了。” 庄周问:“若是敌军攻破城门,会伤害城里的百姓吗?” 蒙雄道:“我已经放了华英和华俊,他们没有理由再伤害百姓。他们只想杀了我和你们,你们赶紧随我离开。” ………… 距离蒙邑五里处,蔡贤、蔡莉、蒙飞、蒙跃正领着六万大军向蒙邑飞奔而来。 马车上,蔡莉焦急地对蔡贤道:“兄长,我们必须快点,否则我夫君的命就不保了!” 蔡贤拍了拍蔡莉的肩膀,安慰道:“妹妹放心,妹夫不会有事的!我们很快就到蒙城了。” ………… 看着蒙城的大门就快被攻破,华英哈哈大笑了起来,“蒙雄,还有蒙远那几个小兔崽子,我很快就会让你们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的滋味!” 就在华英洋洋得意之时,有一探子慌慌张张地跑来禀报:“报告家主,蔡家正领着六万大军到来,离我们不到五里了。” “什么!”华英大惊失色,连忙问身边的华尘,“叔父,蔡家是敌还是友?他们不会是来帮蒙雄的吧?” 华尘心里也不确定,“我也不知道,我前日写信给他们了,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相信我的话。” 华英忐忑不安,立即对探子吩咐道:“你赶紧去问一下蔡家,看看他们是敌还是友?” “是!”探子应了一声便匆匆离去了。 没多久,探子领着数十人来问蔡贤,“蔡大夫,我乃华家的人,我家主让我问你,你是来帮蒙雄的,还是来助他的。” 蔡贤眼珠子转了转,对士兵微微一笑,“当然是来助华大夫的啊!蒙雄这个卑鄙小人,不仅诬陷华大夫,还想吞并我们两家,我又岂会帮他?” 探子闻言大喜,抱拳道:“如此甚好!我立即向家主禀报。” 后来,探子快马加鞭来到华英身边,禀报道:“家主,蔡大夫说,他是来帮咱们的。” “此话当真?”华英半信半疑。 探子道:“在下也不知道真伪,是蔡大夫亲口说的。” “哈哈哈!”华尘大笑道:“侄儿莫要多疑了,蔡莉母子三人一直与蒙雄不合,他们早就对蒙雄恨之入骨了,又怎么会帮他,放心吧!蔡贤一定是来帮我们的!” 第82章 殊死搏斗定生死 听到华尘这么说,华英的心也稍稍松了下来。 没多久,蔡家大军便来到了华家大军身后,只见蔡贤在马车上大声喊道:“华英大夫,华尘大夫,你们放心,我是来帮你们的!” 华英闻言大喜,大声感激道:“谢谢蔡大夫,攻下蒙城后,我愿分一半的土地与你!” 那些华家将士见蔡家大军是友军,心中一松,全都放松了戒备。 “哈哈哈!”华尘大笑,对华英道:“侄儿,我们得到蔡家的援助,很快就会攻破城门,蒙雄就算插翅也难飞了。” 就在这时,蔡贤举起手中长剑,大喊了一声, “杀!” 蔡家大军得令后,在背后打了华家大军一个措手不及,华家大军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瞬间死了大半。 “哈哈哈!”蔡贤大笑了起来,继续举剑高呼,“众将士听令,给我生擒华英、华俊、华尘!” “是!” 蔡家大军气势如虹,全都朝华英、华俊、华尘的马车奔去。 “什么!” 华英、华俊、华尘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蔡贤居然玩阴的。 “混账蔡贤,你居然敢骗我!”华英怒不可遏。 “哈哈哈!”蔡贤在马车上大笑,“华英,你这个卑鄙小人,敢挑拨离间我们蔡蒙两家的关系,还妄想吞并我们两家,我必将你剁成肉酱拿去喂狗!” 华英气得火冒三丈,“众将士听令,给我杀了蔡贤,谁杀了蔡贤,赏金百镒!” 然而,华家大军并没有因为百镒黄金而变得亢奋,因为此时的华家只剩下不到两万的兵力,又如何与蔡家的六万兵力相抗衡。华家大军的士气也因此变得十分低迷。 看到自家大军畏畏缩缩的样子,华英知道大势已去,只见他露出一脸绝望的神情,仰天长叹道:“真是天亡我也啊!” 华尘皱眉说道:“侄儿,我们不能再恋战了,赶紧逃吧!再不逃,我们都得死!” 华英气得咬牙切齿,无奈地说道:“那便退兵吧!” 就这样,华家大军打了退堂鼓,纷纷向后退去。 ………… 蒙城西门,一个探子跑来禀报:“报告家主,蔡大夫领兵来救援,已经杀死了大半敌军。” “啊!”蒙雄闻言大喜,“太好了!来得正是时候,我们不用逃了!” 蒙雄又问:“蔡家可有活捉华英、华俊、华尘?” 探子回道:“尚未活捉,华家大军正护卫着三人离开。” 蒙雄点了点头,道:“走,咱们去迎接蔡大夫他们。” ………… 城外,华家大军死伤惨重,两万兵力只剩下不到一万兵力了。蔡家大军虽然也有死伤,但依然有五万多的兵力。 华英、华尘、华俊被蔡家大军团团包围着,可谓是插翅也难飞。 “哈哈哈!”蔡贤哈哈大笑,对华英道:“华英小儿,你已经无路可逃了,赶紧投降吧!” 华英不想投降,若是投降,自己可会被剁成肉酱喂狗,他可不想死得这么没尊严。没有办法,他只能继续命令将士突围。 然而,华家区区一万兵力又怎么可能是蔡家五万大军的对手,没多久,华家大军就被击毙了大半,只剩下不到五千人马。 看到此情此景,华英、华俊、华尘全都瘫坐在马车上,他们知道,自己已经成了瓮中之鳖,再怎么抵抗也没用了。 华英无奈,只能向蔡贤求饶了,“蔡大夫,我投降,你们赶紧停止攻击!” 蔡贤闻言立即命令将士停止攻击,“华英,算你识相,既然你愿意投降,那我就不把你剁成肉酱了,把你车裂好了!” 华英吓得魂飞魄散,急忙跪下来求饶:“蔡大夫,饶命啊!若是你愿意饶我,我愿意将一半的家财奉上,你看如何?” 蔡贤摇了摇手指,“不不不,你的家财迟早都是我的,我不需要你奉上。” “啊!”华英没辙了,如今他的兵力消耗殆尽,自己的主城只留下不到三千的兵力,蔡贤要拿下简直轻而易举,又怎么可能答应他。 “蔡大夫饶命啊!”华英哭丧着脸,苦苦哀求道:“我知道我做了很多对不起你们的事情,但我知道错了,你就饶了我吧!” 这时,蔡莉站出来骂道:“华英,你这个无耻小人,你自称仁义之士,背后却做出那么多不仁不义的事情来,真是让人作呕。十年前,你栽赃陷害于我,害我与夫君关系决裂,你知道我这十年有多痛苦吗?你所犯下的滔天大罪,就算是死一千遍也不为过!” 华英连忙道歉:“对不起蔡姨,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蔡姨,你们就饶了我吧,只要你们饶了我,我愿意为你们做牛做马。” 蔡莉冷冷一笑,“你这种人,为了活命,连尊严都不要了,我打心眼里瞧不起你!” 蔡贤露出一丝戏谑的笑容,“华英、华俊、华尘,不如这样吧,你们三人来一场殊死搏斗,谁活下来我便饶谁不死,如何?” “啊!” 那三人闻言震惊不已。 “这……”华英哭丧着脸,道:“蔡大夫,这样不好吧?” 蔡贤笑着说道:“没办法,你们都犯了死罪,我让你们活一人,已经是大发慈悲了。” 华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抽出腰间佩剑,吓得华尘和华俊立即跳下了马车。 “侄儿,你想干什么!”华尘指着华英,惊恐地说道。 “大哥,难道你真的想杀了我们?”华俊简直难以置信。 华英也跳下了马车,道:“叔父,老弟,我乃一家之主,你们必须要让我活下去。” 华尘、华俊闻言连忙拔出腰间佩剑,一脸戒备地望着华英。 这三人当中,华英的武艺最高强,哪怕华尘和华俊联手,也不是华英的对手。华尘和华俊知道,要是动起手来,自己绝对是凶多吉少。 “英儿,我乃你的长辈,你应该让我活下去才对,你怎么能够杀叔父我呢?”华尘道。 华英摇了摇头,“不,叔父已经年过半百,也没有多少年可活了,侄儿方入三十,还能活好几十年,理应让侄儿活下去才对。” 听到华英这么说,华尘露出一脸失望的神情,他没想到自己的这个侄子居然这么没良心,连自己的至亲之人都忍心下手。 “大哥,我可是你的亲弟弟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情深似海,你忍心杀弟弟我吗?”华俊皱眉问道。 华英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老弟,大哥实在是没有办法啊!大哥的命只有一条,你莫要怪大哥无情。” 第83章 虚伪小人亦有情 听到华英这么说,华俊的心很痛,痛得能滴出血来。他没想到自己的兄长会如此冷血,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要杀。 “我真是看错你了,像你这样的冷血动物,不配做我大哥!”华俊用剑指着华英,痛声说道。 华尘愤愤地说道:“俊儿,我们联手杀了这个白眼狼。像这种贪生怕死,忘恩负义的人,我们没有必要对他手软。” “哈哈哈!”华英疯狂地笑了起来,“你们一起上吧!看是我先倒下还是你们先倒下!” 华尘闻言大怒,立即持剑朝华英刺去,“白眼狼,我当初就不应该救你!” 华英眼疾手快,用剑挡住华尘的攻击,旋即一脚将华尘踹倒在地。 华尘连忙爬起,继续向华英攻去,看到华俊无动于衷,华尘一边攻击一边说道:“俊儿,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动手啊!” “我……”华俊全身颤抖着,道:“不行!我无法对自己的兄弟动手!” “他不是你的兄弟,他是一个冷血动物,是一个白眼狼。”华尘怒气冲冲地说道。 就在这时,华英一剑刺穿了华尘的心脏,华尘吐了一口鲜血,直接倒在了地上。 “我当初就不应该救……”话还没说完,华尘便彻底地断了气。 华英眼角有泪水渗出,“对不起,叔父……。” 周围的士兵看到这一幕,全都傻眼了。谁能想到华英会如此冷血,为了活命连至亲都杀。 华英向华俊缓缓走来,那沾满鲜血的剑不断往地上滴血,“老弟,接下来轮到你了。” 华俊瞳孔急剧收缩,一边后退一边说道:“大哥……不要这样……我们是兄弟……我们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 华英走到华俊的面前,微笑着说道:“老弟,谢谢你还愿意当我是兄弟,可是大哥真的不配做你的兄弟。老弟,再见了……”说完,直接抓住华俊的剑,往自己的腹部刺去。 “啊!”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没有任何人能想到,华英居然不是去杀华俊,而是……自杀了!! “大哥……你这是在干什么……” 华俊彻底懵了,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兄长,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老弟……”华英用微弱地声音呼唤道。 华俊连忙蹲了下来,泪水不断地从眼角滑落,“大哥,你为什么那么傻,你为什么要牺牲自己的命来换我的命?” 华英露出一丝微笑,“因为……你是我……最好的兄弟……” “大哥!”华俊紧紧地抱住华英,哭得撕心裂肺的,“你应该把我杀了的,我是个没用的人,不值得大哥用命来换。” 华英用最后一口气说道:“不,在大哥眼里,你比天下任何人……都要好……今生能与你做兄弟,大哥感到……很开心。老弟,好好……活下去,我们来生……继续做……兄……弟。”说完,便断气身亡了。 “大哥——!!!” 华俊彻底崩溃,直接晕了过去。 看到这一幕,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五味杂陈,百感交集。他们实在没想到,像华英这样一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面对自己的兄弟,也会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此时,蒙雄带着众人赶了过来,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华英和华尘,全都震惊不已。 蒙雄不解地问道:“大舅子,夫人,这……这是怎么回事?” 蔡贤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蒙雄才明白了过来。 “没想到这个虚伪小人也会有这样的一面。”蒙雄感慨道。 “夫君!”看到蒙雄,蔡莉的眼睛泛起泪光。 “夫人!”蒙雄的眼神里满是愧疚,“我误会了你,你还愿意来救我,谢谢你!” 蔡莉跳下马车,飞快地扑入蒙雄的怀里。她哭得稀里哗啦的,十年的苦楚与心酸,在这一刻得到彻底地释放,“不要提过去的事情了,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蒙雄点了点头,“好!咱们忘记过去,重新开始。” 这时,蒙飞和蒙跃也走了过来。 蒙飞面带愧色地问道:“父亲,我和二弟以及母亲做了那么多恶事,你真的愿意原谅我们吗?” 蒙雄拍了拍蒙飞和蒙跃的肩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父亲不怪你们,你们母子三人会变成这样,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也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我没有给予你们应得的爱,是我不好。” “姐姐。”青璃轻轻地唤了蔡莉一声。 “青璃……”看到青璃恢复正常的样子,蔡莉很是惊讶,问道:“你的心病好了?” 青璃点了点头,“多亏了夫君和远儿,我清醒过来了。” 蔡莉问道:“青璃,你一定很恨我吧?” 青璃沉默了一会,说道:“之前挺恨的,因为我一直以为是你毒死达儿。” 蔡莉又问:“那你现在还恨我吗?” 青璃摇了摇头,“恨,改变不了任何问题,恨又有什么用?让我们忘记过去种种,好吗?” 蔡莉的眼睛闪烁着泪光,连连点头,“好,让我们忘记过去,重新开始!” 看到这一家子人能够冰释前嫌,庄周感到很欣慰。他心里很清楚,蔡莉母子三人完全是因为缺爱,所以才会做出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由爱故生恨。 人一旦缺爱,心就会生病,心一旦生病,就会滋生七情六欲,就会做出违背道德伦理的事情。 所以,人不能缺爱,唯有让人人都感受到爱,天下方能太平。 后来,蔡家大军跟随蒙雄进城。 走到一半的时候,地上突然爬起来一个华家的士兵,他面目狰狞,举着长戟向蔡莉的后背刺去,蒙远在后面看到,连忙跑过去推开蔡莉,“大娘小心!” “啊!” 长戟刺入了蒙远的肩膀,蒙远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一旁的蒙雄见状,大喊一声,直接一剑刺穿士兵的心脏。 “二师兄!” “远儿!” 所有人向蒙远围了过来,蒙远因为失血过多,直接晕厥了过去。 ………… 蒙府,蒙远房间。 医师给蒙远包扎好了伤口,对众人道:“诸位放心,三公子没事,他只是失血过多晕过去了而已,一会就会醒过来了。” 这时,蒙远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到十几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一脸茫然,“我这是……怎么了?” 蒙雄道:“远儿,你忘了吗?你为了救你大娘,被敌人刺伤了啊!” 第84章 成功斋戒三个月 “哦,我想起来了。”蒙远抓了抓脑袋,说道。 蔡莉来到蒙远面前,不解地问:“远儿,我过去那样对你以及你的母亲,为什么你还愿意救我?” 蒙远露出一丝微笑,“不管大娘做过什么,都已经过去了。只要大娘、大哥、二哥愿意回头,我们依然是一家人。” 蔡莉很感动,“谢谢你远儿,我似乎有点明白庄周所说的话了。” “哦?”蒙远好奇地问:“不知庄师弟跟大娘说了什么?” 蔡莉道:“庄周之前一直跟我讲万物齐一的道理。他说,我们每个人都是道,万事万物都是道,万物本来就没有分别,分别完全出自于人心。只要人心中还有分别,就只会制造矛盾和冲突,就不可能感受到爱。” 蒙远问:“那大娘现在明白万物齐一的道理了吗?” 蔡莉点了点头,“我做了那么多恶事,你们依然愿意原谅我,包容我,丝毫没有责备于我,还愿意救我。所以,我似乎有点明白了。” 蒙远感到很欣慰,“大娘能明白就好,如此,也不枉费庄师弟的一片苦心了。” 蔡莉轻轻点头,来到庄周面前,十分感激地说道:“庄周,谢谢你,谢谢你不厌其烦地跟我说万物齐一的道理。” 庄周微笑着摆了摆手,“蒙夫人不必客气,蒙夫人愿意接受万物齐一的思想,我真的感到很开心。很多人都认为万物齐一的思想脱离现实,不切实际,都不愿意接受这种思想,也不愿意践行这种思想。可实际上万物齐一的思想并不脱离现实,是切实可行的。只要我们放下心中的成见,用平等的目光看待万物,做到相互关爱,相互理解,相互包容,我们都能够感受到来自道的爱。” 南郭子綦笑呵呵地说道:“周儿,远儿,你们做得很好,你们用行动证明了万物齐一的重要性和可行性,为师感到很欣慰。” 蒙远十分感激地说道:“师傅,多亏了你的教诲,我们一家才得以破镜重圆,弟子真的非常感激你。” 庄周跟着道:“是啊,是师傅带领我们这些迷途的羔羊回归正道的。没有师傅,就没有现在的我们。” 蒙雄也很感激地说道:“南郭先生,你教出了五个非常优秀的徒弟。若是没有你的五个徒弟帮忙,我们一家也不可能破镜重圆。” 南郭子綦抚须笑了笑,道:“我的五个徒儿确实很优秀,但这也离不开他们自身的努力。道就是治愈一切伤痛的良药,只要人心处在道中,是不会有任何问题的。蒙大夫,你要记住,道即是爱,道即是无分别,只要你们一家人能够不再区分彼此,做到相互关爱,相互理解,相互包容,那么,你们一家就永远都不会出问题。” ………… 时间缓缓流逝,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月。庄周、庄瑶、蒙远、田灵悦四人终于成功完成了三个月的斋戒。 斋戒的主要目的是将心从外在事物中收回来,让自己的心能够一直停留于道中。只要心能够一直停留于道中,不被任何外物所影响,那么修道将会进步得非常神速。 四人刚开始斋戒的第一个月确实感到很困难,常常有断戒的冲动。但只要度过第一个月,就不再感觉到难了,因为身心已经渐渐适应了斋戒的生活。 斋戒三个月所带来的变化是非常明显的。最明显的变化就是精气神上的变化。他们感觉自己的精气神变得十分充足,每天都充满了活力。 精满不思淫,气满不思食,神满不思睡,这就是精气神充足的表现。 四人斋戒三个月,脑子都变得很空灵,欲望减少了很多。他们不再贪恋任何美食,家里有什么就吃什么,生活过得十分的简朴。他们的睡眠质量得到了很大的提高,睡觉也很少做梦了。 修道就是在养精气神,只要养好精气神,使自身精气神不外泄,时间长了,神气自会相合,神气相合便可化为不死不生之谷神。 而要养好精气神,就必须做到身、心、意不动。身不动则养精,心不动则养气,意不动则养神。身、心、意皆不动,精气神自然就会充足。 身、心、意不动并不是说关闭掉所有的感官知觉,进入到完全不看、不听、不闻、不动的顽空死寂状态。 身、心、意不动是灵活的,不是死的。身不动指的是眼不外视,耳不外听,口不妄言,身不妄动,也就是老子所说的:塞其兑,闭其门。心不动指的是心安住当下,不对境起意,无论处在任何环境,也无论外在发生什么,心都不受到任何影响。意不动指的是道心坚固,不动不摇,不受任何妄念的干扰,能够一直坚守住大道。 要做到身、心、意皆不动确实很不容易,但只要愿意坚持,再难的事情也可以办成。 南郭子綦在家中厅堂给众弟子讲道,“徒儿们,你们已经斋戒了三个月,成功地为修道打下了稳固的基础。接下来的时光,你们只需要好好练习心斋、坐忘即可。” “坐忘最难的地方就是忘掉自我,若是你们无法忘掉自我,那么烦恼的根就无法铲除。烦恼的根若是不除,烦恼就会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所以,你们要学会忘掉虚假自我,安住于道中。而想要忘掉虚假自我,安住于道中,就必须将自我视为身外之物,只与道认同。” “忘掉自我需要非常强大的决心和毅力。若是你们的决心和毅力不够强大,是不可能忘掉自我的。毕竟自我是妄心的根,妄心不可能让你们轻易忘掉自我的,它一定会出来百般阻挠你们,让你们无法忘掉自我。” “为师希望你们能够坚定信心,克服一切困难,排除一切妄心的干扰,做到彻底忘我,安住于道中。忘我这一步只要做得好,将会为你们修道节省下几十年的时间。” “我们修道是为了修成太一,只要修成太一,便可以跳出阴阳五行之外,不再为造化所拘。” 庄周问:“什么是太一?” 第85章 城里爆发出瘟疫 南郭子綦回答:“通常来说,道指的是大一,也就是无极。道之中出现一点灵光,就成了太一,也就是太极。太一是太极未判时的状态,也就是神气相合的状态。太极一判,先天一气便化为了阴阳二气,于是便有了阴阳五行,四象八卦,此即是落入了后天。我们修道,修成太极即可。太极与无极同体,它无形无相,无生无死,永恒不变,但太极之中保有意识,不会落入寂灭顽空。而要修成太极,就必须让元神当家做主。元神不识不知,无有分别,故不会生阴阳,不会落入后天。识神有识有知,善于分别,故会生阴阳,会落入后天。元神乃阳神,识神乃阴神。阳神乃纯阳无阴之神,识神乃纯阴无阳之神。我之前也跟你们说过了,我们修道必须化尽群阴方可成道,但凡心中还有一点阴渣留下,都会使我们堕入后天。所以,若是你们心中还有分别,还执着于任何一物,你们是不可能修成阳神的。” 田灵悦问:“师傅,弟子感觉要做到完全无分别,不执着于任何一物实在太难了,请问有没有什么捷径可走?” 南郭子綦回答道:“修道有千万种法门,但最终都要归于无为。无为就是唯一的捷径,你们想要修成太一,就必须做到无为。为师所说的心斋、坐忘都是从有为入无为的方法。只要你们能够做到心斋、坐忘,必然能够做到无分别,不执着于任何一物。徒儿们,你们一定要对自己有信心。修道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只因你们养成了太多后天的习气,这些后天的习气若是不除,你们是不可能成道的。修道其实一点都不复杂,只要做到无为就行了。难就难在你们能不能做到无为而已。你们已经成功斋戒三个月,已经为修道打下了稳固的基础。你们的心也逐渐从外在事物中收回来了。接下来,你们只需要践行我说的心斋、坐忘,让自己的心一直安住于道中不再出来就行了。” 这时,庄瑶喘着气,有气无力地对庄周道:“哥,我的头……好晕……”说完,便晕了过去。 庄周连忙扶住庄瑶,“妹妹,你怎么了?” 庄周摸了摸庄瑶的额头,惊道:“怎么会这么烫!” 田灵悦连忙跑来替庄瑶把脉,“这脉象……不会……” “不会什么?”看到田灵悦一脸愁容的模样,庄周焦急地问道。 这时,有人敲响家中大门,颜成子游前去开门。 门一打开,就涌进来五个人,皆是一副慌慌张张的模样。 一个中年妇人焦急地说道:“田姑娘,你快来看看我家儿子,他发热一整天了,可是烧一直没退。”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道:“我女儿也是,她也发热一整天了,可依然不见好转。” 其余三人都是一样的情况,皆说自己的家人高烧不退。 田灵悦的脑子嗡嗡作响,她忽然想起八年前,蒙邑发生了一场死了很多人的瘟疫,自己的父亲就是死在这场瘟疫中的。 庄周不解地问道:“你们怎么不去找医术高明的医师,却来找悦儿?她并不是很擅长医术。” “哎!”中年妇人叹了口气,说道:“不知怎么的,好几个医师都莫名其妙地跑出城去了,我们实在找不到医师,只能来找田姑娘了。” “这……” 此时,众人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毕竟连医师都跑了,证明这病非同小可。 “徒儿们,城里爆发瘟疫了,你们赶紧回房间拿面巾遮住口鼻。”南郭子綦吩咐道。 “瘟疫……” 听到瘟疫两个字,众人直接愣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后来,众人都回房间拿面巾遮住了口鼻。 庄周非常担心庄瑶的情况,焦急地问田灵悦:“悦儿,我妹妹不会是得了瘟疫吧?” 田灵悦没有否认,“从脉象以及发热的症状来看,确实很有可能得了瘟疫。” “啊!”庄周大惊,“那有没有办法治好?” 田灵悦道:“现在只能开一些退热药,看看有没有效果了。若是城里跑了很多医师,证明这次瘟疫很难治愈,而且传染力非常大。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将得了瘟疫的人隔离起来,阻断传染源。二师兄,你赶紧回去通知你父亲,让他派人隔离有发热症状的病人。” 蒙远立即点头,“好,我现在就回去通知父亲!”说完,夺门而出。 田灵悦对那五人安慰道:“诸位放心,我不会撇下你们的家人不顾的,你们也要做好防护,切莫让自己得了病。” 后来,田灵悦给庄瑶以及其他病人开了药,可他们吃了药,病情依然不见有好转。 田灵悦知道,这次瘟疫很不容乐观,一般的药根本就治不好,搞不好还会死很多人。 没多久,城里发生瘟疫的消息彻底传开,不少百姓为了避难,纷纷逃出城外。 每个人都无比热爱自己的生命,没有人想要得瘟疫,出城避难也是人之常情。 然而,不是每家每户都有能力出城避难的,出城避难需要花费大量资金,没有多少户家庭能够承受得起。 傍晚时分,庄周家中。 庄周在房间中照顾着庄瑶,他将拧干的湿毛巾敷在庄瑶的额头上,温柔地说道:“妹妹,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庄瑶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说道:“哥,你赶紧离开瑶儿吧!瑶儿怕把病……传染给你。”说完,捂住嘴巴,重重地咳了两声。 “哥不怕。”庄周无谓地说道:“你是我妹妹,哥哥照顾妹妹,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庄瑶很感动,眼睛里闪烁着泪光,“谢谢哥哥,哥哥对瑶儿真好……可是瑶儿……不想把病传染给哥哥,哥哥还是……离开瑶儿吧!” 庄周也不想为难自己的妹妹,道:“好吧!那你好好休息,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记得叫我。” 庄瑶微笑地点了点头,“好……” 庄周走出房间,轻轻地将门给合上。此时的他感到很不安,毕竟庄瑶的高烧一直没有退,情况非常不乐观。 他不敢离庄瑶房间太远,他害怕庄瑶有事找不到他。他没有办法,只能站在房外,默默地守护着自己的妹妹。 第86章 无情其实是有情 “人类在种种天灾人祸面前,就如同蝼蚁一般弱小。”面对这次瘟疫,庄周不禁在心中感叹。 八年前,他已经经历过一次瘟疫,那次瘟疫造成城里约莫五分之一的人口死亡,自己的父亲也险先在那次疫情中丧命。 自那以后,庄周就感觉人活在世间一点都不自由。人间有太多灾难,疾病、战争、天灾人祸,这些灾难一旦到来,平民百姓是没有多少选择的,生死完全听天由命。 自从庄瑶生病后,庄周的心一直无法平静下来。虽然他已经修道三个月,但他依然做不到无情。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但他却做不到不在乎自己的家人和朋友,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人和朋友出事。 庄瑶是他的妹妹,虽然并不是亲生妹妹,但相处八年下来,庄周早已经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了。庄周不想自己的妹妹出事,他非常害怕这样的事情发生。他已经失去哥哥了,他不想再失去妹妹。 “人,真的能够做得到无情吗?”庄周望着天上的月亮,自言自语道。 “当然可以。”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庄周的耳畔响起。 庄周吓了一跳,扭头看去,惊讶地说道:“师傅,你什么时候站在我旁边的?” “为师站在这里很久了,可你都没有发现为师,看来你想事情想得很入迷。”南郭子綦问道:“周儿啊,瑶儿的情况好点了吗?” 庄周摇了摇头,露出一脸愁容,“妹妹的烧一直退不掉,情况很不乐观。” “你担心吗?”南郭子綦问。 庄周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担心啦!她是我的妹妹,我怎么可能不担心?”说完,问道:“师傅,修道真的要做到无情方可成道吗?” 南郭子綦道:“你说的无情并不是我说的无情。” 庄周好奇地问:“那师傅认为的无情是什么?” 南郭子綦道:“为师且问你,你知道情为何物吗?” 庄周沉思了一会,道:“情可以说是一种关系。与亲人之间的关系叫做亲情,与朋友之间的关系叫做友情,与爱人之间的关系叫做爱情。” 南郭子綦点了点头,又问:“那么,与道之间的关系又叫做什么情?” 庄周挠了挠头,“弟子不知……” 南郭子綦接着问:“那为师再问你,道有情吗?天地有情吗?圣人有情吗?” 庄周摇了摇头,“弟子认为,道没有情,天地没有情,圣人也没有情,因为此三者都没有分别之心,都没有好恶之情,以万物为刍狗。” 南郭子綦道:“那就对了!修道不是为了修成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人,而是为了恢复与万物之间真实的关系。你寄托于万物的情感,并不是你真实的情感。你与万物的关系,也不是真实的关系,因为你没有用正确的眼光看待万物。” “我没有用正确的眼光看待万物……”庄周沉吟半晌,忽然明白了过来,“我明白了!我没有把万物视为道,而是把它们视为有生有死的存在,这样一来,我与万物之间的关系就不是真实的关系了。我唯有将万物视为道,对它们的来去既不迎也不送,我与万物之间的关系才能称为真实的关系。” 南郭子綦欣慰地点了点头,“看来你已经完全明白了。” 庄周感激道:“若不是师傅提醒弟子,弟子也很难明白。我不接受亲人朋友的离去,这是把亲人朋友当成是会生会死之人,而不是不死不生的道。我错误地看待了亲人朋友,因而产生了好恶之情,所以才会感到悲伤难过。师傅所说的无情,是指无好恶之情,而不是无有感情。” 南郭子綦道:“理解得非常到位了,其实就是这样的。我们看见人间有种种灾难,看到亲人朋友因为灾难而离世,便让自己的心沉浸在这种悲痛中,这其实是不明白自然之理。万物本身都是道,它们从来没有出生,也从来不会死亡。生与死不过是识神编织出来的一场梦,我们为什么要让自己陷入这场梦境中呢?无论我们在世间看到什么,都不应该当真,要顺应自然的变化而活,这样才不会被外物扰乱内心的平静。” 庄周抱拳道:“弟子明白了。只是……弟子看到亲人朋友受苦,还是很难做到不当真。” 南郭子綦道:“慢慢来吧!修道非一朝一夕的事情。时间长了,你就不会再当真了。” 庄周点了点头,问道:“师傅,你有没有办法治好这次瘟疫?” 南郭子綦摇了摇头,“这世间唯一有能力治好这次瘟疫的人,唯有神医扁鹊了。” “扁鹊?”庄周对扁鹊早有耳闻,“可是,扁鹊和他的弟子周游列国,济世救民,居无定所,我们去哪里找他?” 南郭子綦道:“扁鹊就在宋国的国都商丘,你可以去那里找他。” “庄老弟!”这时,门口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是惠兄!”庄周喜出望外,立即跑去开门。 门一打开,便见惠施皱着眉头,气喘吁吁地说道:“庄老弟,你有没有办法治好这次瘟疫,我娘也得了瘟疫了,她现在高烧一直退不下来。” “啊!”庄周惊讶地问:“伯母也得了瘟疫了?” 惠施愁容满面地说道:“是啊,不仅仅是母亲,我家族中很多人都中招了。如今城里连个医师都找不到,我都快着急死了!方才我也去找悦儿,可悦儿她娘说她去给人看病了,一时半会还回不来,所以,我只能来找老弟你了。老弟,你有没有办法治好此病?” 庄周摇了摇头,“我是没有办法的。师傅说了,世间唯一能够治愈此病的人,唯有神医扁鹊。” “扁鹊?”惠施连忙问:“那你知道扁鹊的下落吗?” 庄周道:“师傅说,他在商丘。” “那好办。”惠施欢喜地说道:“商丘离蒙邑不远,只需半天路程就到了,要不,我们明天一起去商丘找扁鹊吧?” 第87章 扁鹊进谏遭处死 庄周道:“我先问一问师傅。” 庄周唤来了南郭子綦,问道:“师傅,扁鹊真的在商丘吗?” 南郭子綦回道:“是的,他在商丘。不过,听说他陷入了牢狱之灾,三日后,就会被宋君斩首。” “啊!”庄周和惠施闻言一惊。 庄周不解地问:“扁鹊和他的弟子周游列国,济世救人,所到之处,无不受人欢迎,怎么会被杀头呢?” 南郭子綦回道:“周儿有所不知啊。扁鹊有他的六不治原则,只要有人违背他的六不治原则,他就算是死也不会给人看病。当时宋君违背了扁鹊的六不治原则,扁鹊不愿给宋君的妃子看病,因而被宋君关入牢房。” 庄周问:“扁鹊的六不治原则是什么?” 南郭子綦回答:“骄横跋扈,不遵医理,一不治也;重视钱财,忽视健康,二不治也;饮食无度,不遵规律,三不治也;阴阳失调,藏气不定,四不治也;形体羸弱,不可服药,五不治也;盲信巫术,不信真医,六不治也。” 惠施问道:“那宋君违背了哪条原则,扁鹊才不愿意给他的妃子看病的?” 南郭子綦回答:“宋君违背了扁鹊一不治和六不治原则。宋君盲信巫术,任由巫医祸乱朝纲。扁鹊看到很多人被巫医所害,便在朝堂上进谏,让宋君遣退那巫医,谁知宋君听信谗言,不愿意采纳扁鹊的意见。扁鹊没有办法,他不能违背自己定下的六不治原则,便做出决定不给宋君的妃子看病。宋君大怒,便将扁鹊及其弟子关入牢房,并在七日后处死。” “啊!”听到这里,庄周和惠施都惊呆了。他们没想到宋君会如此昏庸无道,明明扁鹊是在好言相劝,可宋君非但没有采纳扁鹊的意见,还把扁鹊给处死。 “哎!”庄周叹了口气,道:“真是伴君如伴虎,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想当官的原因。昔夏桀荒淫无度,不理朝政,搜刮民脂民膏,关龙逄忠贞进谏,夏桀非但不听,还将关龙逄斩首。昔纣王暴虐无道,残害百姓,终日沉迷于酒池肉林,比干忠贞进谏,纣王非但不听,还将比干的心掏了。如今宋君盲信巫医,让巫医祸乱朝纲,扁鹊忠贞进谏,宋君非但不听,还把扁鹊处死,真是糊涂啊!” 惠施点头认同,“庄老弟所言极是啊。如今这个世道,实在是太多昏君了,也难怪天下会如此之乱。” 庄周笑着问道:“既然如此,惠兄为何还如此执着于当官?” 惠施义正言辞地说道:“没办法啊!天下已经够乱了,若是再没有我这种忠臣,天下岂不是更乱?这世间确实有很多昏君,但也依然有明君,我惠施发誓,此生只为明君而效命。” 庄周瞥了惠施一眼,“那你怎么知道谁是昏君谁是明君?” 惠施十分自信地说道:“我惠施看人最准了,是昏君还是明君,我只需看一眼便知。” 庄周摇头一笑,完全不信惠施的话,“别吹牛了!还是说正事吧!我们得想办法救出扁鹊才行。” “对对对!”惠施立即问南郭子綦,“先生,你可有办法救出扁鹊?” 南郭子綦摇了摇头,“没有办法,宋君是一个很固执的人。之前蒙大夫也在朝堂上进谏,让宋君放了扁鹊,可是宋君就是不愿放。” 惠施叹气,“那真是太难了!若是扁鹊被处死,那我们蒙邑的疫情该怎么办?难道让我们在这里等死?” 庄周朝庄瑶的房间看了一眼,肃声道:“无论如何,我们也必须救出扁鹊,惠兄,我明天和你一起去商丘,我们一起想办法救出扁鹊。” 惠施点头,“嗯!那明天早上我来找你。” 庄周应道:“好,那就有劳你准备马车了!” 惠施拍了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 一个时辰后。 庄周在房间外听到庄瑶剧烈咳嗽的声音,他很担心,走进房间问道:“妹妹,你没事吧?” 庄瑶脸蛋通红,呼吸急促,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没……没事,哥哥不用担心。” 看到庄瑶笑得如此勉强,庄周又怎会相信她的话。 庄周伸手摸了摸庄瑶的额头,惊道:“怎么会这么烫!为什么烧一直退不了?” 庄周很担心,若是庄瑶的烧一直退不掉,那真的是凶多吉少。他没有办法,他只能去找田灵悦,看看田灵悦有没有办法退烧了。 庄周柔声说道:“妹妹,你等哥一下,哥去找悦儿给你看病。”说完,便夺门而出了。 此时已经是子时,周围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庄周提着灯笼来到田灵悦家门前,轻轻地敲了敲房门。 “咚咚咚!” “是悦儿回来了吗?”只见房屋内传来一妇人欢喜的声音。 没多久,房门被吱呀一声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 庄周有礼貌地行了个礼,“王姨,抱歉,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们。我妹妹高烧一直退不下来,我想请悦儿看一看。” 这个妇人是田灵悦的母亲,名叫王燕。田灵悦的父亲于八年前的疫情中去世,这八年来,田灵悦和王燕相依为命,母女俩过得很不容易。 王燕的神情有些失落,“我还以为是悦儿回来了,没想到是周儿你。” 庄周诧异,“悦儿还没回来吗?” 王燕眉头紧锁,“没有,她出去给人看病一整天了,直到现在都没回来,我正打算出门找她呢。” “这怎么行,她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够如此操劳!”庄周很是担心,“王姨,夜深了,出门不安全。你还是在家好好休息,找悦儿的事交给我好了。” 王燕道:“那就有劳周儿你了,你一定要想办法找到悦儿,让她快点回来!” 庄周点头,“好!我会的。”说完,便急匆匆地离去了。 庄周提着灯笼走在夜深人静的街道上,他很惆怅,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田灵悦。 他没有办法,只能挨个问那些亮着灯的房屋,看看田灵悦在不在里边了。 第88章 出离梦境方自由 庄周问了很多个亮灯的房间,可是都没见到田灵悦,他焦急万分,不知如何是好。 “悦儿,你在哪?”庄周愁眉苦脸地走在大街上。他很担心田灵悦,毕竟城里很多人得了瘟疫,很多人都来找她看病。可田灵悦终究不是一个铁人,她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又怎么承担得起这么重的责任。 “给那么多病人看病,难免不会被传染,若是悦儿被传染了怎么办?她能扛得住吗?”想到此,庄周心乱如麻。 虽然庄周已经修道三个月,但他依然很难做到无情,这是他目前遇到的最大难题。他可以不担心自己,却很难做到不担心家人和朋友,他实在不希望家人和朋友出事。 “悦儿,你到底在哪?”庄周在大街上呼喊着。他已经问完所有亮着灯的房屋,可是依然找不到田灵悦。 就在这时,庄周听到不远处的巷子里传来一个女子的抽泣声,声音虽然不大,但他依然认出了声音的主人,“是悦儿!” 庄周循声奔去,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一个女孩坐在地上哭泣,而这个女孩正是田灵悦。 “悦儿,你没事吧?”庄周来到田灵悦身边,灯光将田灵悦的脸照亮,仔细看去,是一张哭得稀里哗啦的脸。 “呆瓜?”看到庄周到来,田灵悦有些惊讶,她用手抹了抹眼角的泪水,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庄周道:“你娘非常担心你,你还是赶紧回去吧,不要让你娘担心了。” “我……”田灵悦欲言又止,似乎有难言之隐。 看到田灵悦那通红的脸颊,庄周有种不祥的预感,他伸手摸了摸田灵悦的额头,发现十分的滚烫,“悦儿……你……你也染上瘟疫了?” 田灵悦点了点头,“这次瘟疫,传染力非常强,城里已经有四分之一的人有症状了。” 庄周瞳孔急剧收缩,“这次瘟疫,真的那么严重吗?真的没有办法治好吗?” 田灵悦站起身来,背对着庄周,哽咽道:“普通的药根本起不了作用,现在根本找不到治好此病的办法。呆瓜,你赶紧离开我吧,我怕把病传染给你。” 庄周抓住田灵悦的手,“我不会离开你,你跟我回去。” 田灵悦猛地甩开庄周的手,“我不回!我回去会把病传染给母亲。母亲的身子本来就虚弱,若是再得瘟疫,她会……”田灵悦不敢再说下去了,她已经失去了父亲,她不想再失去母亲。无论如何,她也不想将病传给母亲。 庄周再次抓住田灵悦的手,“那你去我家,我将房间让给你。” “那你睡哪里?”田灵悦问。 庄周回道:“我睡厅堂就好,总之你不能留在外边。外边风大,会加重你的病情。” “可是……”田灵悦依然有顾虑,“我去你家会把病传染给你和伯父伯母的。” 庄周道:“管不了那么多了,你赶紧跟我走,我不会撇下你不管的。”说完,强行拉着田灵悦离开。 刚走几步,田灵悦便停了下来,“你走在前面,我跟在你后面。我怕我把病传染给你。” “不行!”庄周直接回绝,“若是你突然逃走怎么办?” “我不会逃走。”田灵悦道。 庄周叹了口气,“好吧,随你好了。” 路上,庄周关心地问:“悦儿,你现在除了发热外,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田灵悦道:“肚子不舒服,喉咙也不舒服,这只是早期的症状,时间长了,会出现更严重的症状。今天,我已经看到有好几个人因为这病离世了。” “哎!”庄周长长地叹了口气,“人类在天灾人祸面前,真是不堪一击。” 田灵悦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呆瓜,人活在世间为什么那么苦?为什么上天那么残忍,降下那么多苦难来折磨人类?” 庄周沉默了一会,回道:“悦儿,师傅说了,人生不过是一场梦,我们不可以太过当真。” 田灵悦停下脚步,不解地道:“可是,这十多年来,我和亲人朋友一起哭,一起笑,一起生活,这给人的感觉如此真实,我怎么可能云淡风轻地说,这只是一场梦?” 庄周道:“无论如何,我们必须承认人生只是一场梦,否则,我们不可能活得逍遥自在。” “我做不到,我就是做不到!”田灵悦声泪俱下,“每当我想起离世的奶奶、爷爷以及父亲,我的心就如同刀绞般痛。他们爱我疼我的样子,我至今都忘不了。人非草木,焉能无情?我们真的能做到完全不在乎亲人朋友吗?” 庄周回道:“师傅说了,修道并不是修成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人,对他人毫不关心,这不是真正的无情。真正的无情指的是无好恶之情,对万物的来去既不相迎也不相送,既不喜好也不厌恶,只是任由它们来去,就像看待四季的轮转,太阳的升起和落下一般。” 田灵悦还是不解,“人怎么可能没有好恶之情?难道你能眼睁睁地看着亲人朋友受苦?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去?” 庄周叹了一口气,“这确实很难做到,因为我们都太过当真人生这场梦了,我们深陷其中不可自拔,这就是我们无法做到无情的原因。” 田灵悦道:“道理我都懂,可是我的心还是很难跳脱出人生这场大梦。我不可能看着亲人朋友受苦的同时,内心还能毫无波澜,我实在是做不到!” 庄周安慰道:“慢慢来吧!师傅说了,修道非一朝一夕的事情。只要我们认认真真,踏踏实实地修下去,终有一天能够做到无情的。我们想要拥有平安和自由,就必须让自己的心出离梦境。我们不能再继续沉溺于梦中,我们必须想办法跳脱出来。人之所以会受苦,就是因为太过把人生这场梦当真,无法做到安住于道中。我们唯有做到时时刻刻都安住于道中,我们才能活得逍遥自在。” 第89章 三家联手救扁鹊 “扑通。” 就在这时,田灵悦突然晕了过去。 “悦儿!”庄周连忙转过身去,扶起田灵悦,眼神里满是焦急,“悦儿,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庄周探了探田灵悦的呼吸,又摸了摸她的额头,惊叹出声,“怎么这么烫?” “悦儿,你不能有事啊!”庄周心乱如麻,他急忙抱起田灵悦,往家的方向奔去。 没多久,庄周便回到了家中,他将田灵悦轻轻地放在床上,焦急地说道:“悦儿,你快醒醒,你不要吓我!” 庄玄和元兰听到动静,立即跑到庄周房间,他们看到田灵悦昏迷不醒,心里都很担心。 元兰问道:“周儿,悦儿怎么了?” 庄周叹了口气,“悦儿也染上瘟疫了,她的头很烫,情况很不乐观。” 庄玄蹙了蹙眉,眼神里满是绝望,“完了,一旦染上这怪病,就会一直高烧不退,而且还无药可治。城里已经有人因这怪病死掉了,看来我们这次真的要完蛋了。” 经庄玄这么一说,气氛变得越来越紧张。庄周也是无计可施,如今全城的人处在生死关头,他唯一的希望便寄托在扁鹊身上了,他希望能够快点救出扁鹊,让扁鹊来帮忙治疗这次瘟疫。 “呆瓜……”这时,田灵悦醒了过来。 看到田灵悦醒来,庄周松了口气,“太好了,悦儿没事!” 田灵悦面容憔悴,呼吸急促,声音十分微弱,“呆瓜,我……会不会死……” 庄周心中一颤,“不,不会的。我明天便去商丘找扁鹊,只要扁鹊到来,你们的病便有救了。” “扁鹊?”田灵悦小声问:“是那个周游列国,济世救人的神医扁鹊吗?” “嗯!”庄周点头,“我听说扁鹊有起死回生的能力,他一定有办法治好这次瘟疫的。所以,你一定要坚持住。” 田灵悦艰难地露出一丝微笑,“好,我会坚持下去的。我现在不想说话了,我怕把病传染给你。你也赶紧离开吧!我睡一觉可能就好起来了。” 庄周点头,“好,那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打盆水。” 庄周去井里打了一盆水,他将湿毛巾敷在田灵悦额头上后,便离开房间了。 离开房间后,庄周立即问庄玄和元兰,“爹,娘,妹妹的情况怎么样了?” 庄玄满脸无奈,“还是老样子,这个怪病就是很难退烧,无论吃多少药都没用。” 庄周叹气,“那便只能交给天意了,希望明天醒来,妹妹和悦儿的病能有所好转。” 第二日清晨,伴随着一声鸡叫声响起,庄周从梦中惊醒。 “悦儿,妹妹!”庄周很担心田灵悦和庄瑶的病情,立即冲去探望庄瑶和田灵悦。 庄周摸了摸两人的额头,发现没有昨天那么烫了,可依然没能完全退烧。即便如此,他还是松了一口气。只要两人的病情没有恶化,就还有希望。 “咚咚咚!”就在这时,家中大门被敲响。 庄周知道,是惠施来了,他连忙跑去开门。 门一打开,便见惠施慌张地说道,“老弟,我们赶紧出发!我娘的情况很不乐观,我们必须快点将扁鹊救出来。” “可是……”庄周心有疑虑,“扁鹊是被宋君关进牢房的,我们两个庶民何德何能救出扁鹊?” “老弟放心!”惠施信誓旦旦地说道:“这次子衍还有我惠盎大哥也跟我们一起去。如今我们儒、墨、道三家联手,一定能说服宋君释放扁鹊的。” 惠施口中的惠盎是墨家巨子的第一大弟子,而子衍是儒家姜明先生的第一大弟子,这两个人能说善辩,得到了很多人赏识和认可。 庄周在想,若是这两人也一同前往,说不定真的可以说服宋君。 庄周大喜,“那真是太好了!我们赶紧出发吧!” 庄周来到庄瑶房间,柔声道:“妹妹,你一定要坚持住,哥一定会把神医扁鹊请来的。” 庄瑶躺在床上,气色很差,勉强地露出一丝微笑,“好,那哥哥一定要小心。” 庄周点了点头,“好。” 旋即,庄周又来到田灵悦房中,小声道:“悦儿,你一定要坚持住,我这就去把神医扁鹊请来。” 田灵悦呼吸很急促,她轻轻地嗯了一声,“好,那就拜托你了。” “嗯。”庄周应了一声,旋即便和惠施乘着马车出发了。 两人来到城门口,便见子衍和惠盎站在城门口等他们。 惠施停下马车,对两人打招呼:“子衍师兄,盎大哥!” 庄周也认识惠盎,他们也见过几次面。在庄周的印象中,惠盎是一个彬彬有礼,才华横溢的君子。 惠盎向庄周行礼,“庄兄弟,久违了。” 庄周露出一丝微笑,“惠盎大哥,子衍师兄,快上车。” 庄周将两人拉上了马车,子衍感到很意外,“庄师弟,没想到你还会叫我一声师兄,我以为你加入道家,就不再认我做师兄了呢。” 庄周笑了笑,“怎么会呢?在我心里,子衍师兄永远都是我的师兄。” 子衍很是感动,拍了拍庄周的肩膀,“庄师弟果然是个讲义气的人,只可惜庄师弟不愿意和我一起学儒了。” 惠盎好奇地问道:“庄兄弟,请问你们道家的道指的是什么?” 庄周回道:“道不是概念,它无形无相,无声无臭,我无法通过语言将它描述出来。” 惠盎甚是惊讶,“道这么玄乎?居然无法通过语言描述出来。” 庄周点头,“是啊,无论我们把道说成什么,都是词不达意。若非要说道是什么,我只能说它是虚无,但这虚无又不是什么都没有的虚无,这虚无之中又含妙有。” 惠盎越听越糊涂,“道果然玄妙,我实在是难以理解。” 庄周道:“道只能通过实修才能够体验得到。我们唯有做到虚心实腹,方能了悟道是什么。” “虚心实腹?”惠盎又问:“虚心实腹又是什么意思?” 庄周回答:“虚心,指的是虚人心。实腹,指的是实道心。唯有不断地虚人心,实道心,让道心取代人心,我们方能感受到万物的本源——道。” 第90章 儒墨道三家争辩 惠盎又问:“道既然是万物的本源,为什么要创造出来一个充满苦难的人间?为什么它要制造出瘟疫这种灾难来毁灭人类?” 庄周道:“惠盎兄,若是你做梦梦到自己在经历一场瘟疫,请问你真的有在经历瘟疫吗?你梦到很多人因为瘟疫死去,请问真的有人死去吗?你梦到自己的亲人朋友因为瘟疫而受苦,请问你的亲人朋友真的在受苦吗?” “你的意思是说……人生只是一场梦?”惠盎很惊讶。 庄周点了点头,“没错,人生就是一场梦,一场很长很长的梦。很多人都无法接受这一点,所以才会被梦中事物所束缚,因此而受苦。” 惠盎惊讶得目瞪口呆,“庄兄弟,你的这个观点实在是太新奇了,这看起来如此真实的人生,真的只是一场梦?如此说来,我们是不是不用管梦中事物,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庄周回答:“若是惠盎兄能够听任万物自生自灭,不受任何外物所牵绊,那当然是最好的。这其实就是通往自由和快乐的方法。” 惠施一边驾着车,一边问:“庄老弟,人本来是无情的吗?” 庄周回答:“是的。” 惠施又问:“人若是无情,又岂能称为人?” 庄周回答:“道给予人容貌,天给予人形体,又岂能不称为人?” 惠施再问:“既然称为人,又焉能无情?” 庄周回道:“这不是我说的无情。我所说的无情,是指人不因好恶之情而损伤自己的本性,常常顺应自然而活而不刻意奉养生命。” 惠施问:“不刻意奉养生命,如何能保证自身生存下去?” 庄周回答:“道给予人容貌,天给予人形体,不因好恶之情而损伤自己的本性,常常顺应自然而活,这就是最好的养生之道,又何须刻意去奉养生命?你驰骋自己的心神在外,不断地消耗自己的精气。天赋予你形体,你却喜爱追逐名利,以坚白之论和人争论不休。你这样做非但没有奉养生命,反而还损耗了自己的生命。” 被庄周这么一说,惠施哑言了。 惠盎问道:“庄兄弟,这么说来,人想要成道,必须得做到无情不可了?” 庄周点了点头,“没错,人必须得做到无情方可成道。我们人都是有感情的动物,我们活在世间,与亲人朋友建立了紧密的联系,这致使我们做不到无情。人若做不到无情,便不可能感受到自由和快乐,也就无法明白道之玄妙了。” 惠盎感慨,“那真是太难了!世间真的有人能够做到没有好恶之情吗?” 庄周道:“这确实很难,哪怕是修行了三个月的我也依然做不到无情。但我相信,只要愿意下苦工,再难的事情也可以办成。无情并不是做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我们依然可以关心他人,爱护他人,不同的是,我们不把人生所发生的一切当真,只是看着它们来来去去,既不贪恋也不厌恶,既不相迎也不相送。” “原来如此!”惠盎若有所悟,“人就是因为过分地看重外物,才会受到外物的束缚。若是我们能够放下这些包袱,不执着于任何一物,我们自然就能够活得逍遥自在了。只是,人是很难做到不执着于任何一物的,毕竟每个人都害怕吃亏,害怕受苦,根本没有多少人能够不在乎名利,顺应自然而活。” 庄周问:“惠盎兄,你们墨家不也提倡节俭吗?这其实很符合我们道家的思想。” 惠盎回道:“是的,我们墨家提倡兼爱,非攻,尚贤,尚同,天志,明鬼,非命,非乐,节用。我墨家认为,只要天下人都能做到这九点,天下必然能够大同。” 子衍问道:“惠盎兄,你说的兼爱是爱天下每一个人的意思吧?” 惠盎点头,“是的。我墨家不分亲疏贵贱,无论是什么人,我们都一视同仁。” 子衍冷冷一笑,“那我问你。若是有人杀害了你的父母,你也会爱他吗?你能不为自己的父母报仇吗?若是如此,你岂不是成了不孝之子?” “这……”惠盎顿时哑言了,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子衍的这个问题。 看到惠盎不说话,子衍露出得意的神情,毫不留情地说道:“所以,你们墨家思想存在着很多不合理的地方,就和道家思想一样,简直荒诞不羁。” 庄周很不满,“子衍师兄,你怎么又扯到我道家来了。我道家思想怎么荒诞不羁了?” 子衍道:“你道家思想简直比墨家思想还离谱。你们道家倡导的无为,可能解决任何问题?你们道家一味地避世,一味地逃避问题,忽略了人心的善变,想法过于理想化,难道还不离谱吗?” 庄周摇头一笑,“子衍师兄,我跟你讲一个故事吧!在遥远的北方,有一种鸟,名字叫鹏。鹏的脊背就像泰山,翅膀犹如天边的云朵,它乘着大风飞上九万里的高空,向南海飞去。蝉和小麻雀看到大鹏,便讥笑大鹏:“我急速飞起,碰到榆树和桑树便停下来了,有时还没飞到目的地便落下了,为什么它还要飞上九万里的高空,向南方飞去呢?在蓬蒿草木中翱翔,也是飞行的绝技啊!何必飞到九万里的高空呢?”” “……”子衍无语,道:“庄师弟,你是把自己比喻成大鹏,把我比喻成蝉和小麻雀吗?你的意思是说,我目光如同蝉和小麻雀一般狭隘,不懂你道家思想的玄妙,对吗?” 庄周微微一笑,“没错,在我看来,子衍师兄就是蝉和小麻雀。蝉和小麻雀无法像鹏一样飞上九万里的高空,便讥笑大鹏,这就如子衍师兄无法明白道之玄妙便嘲笑道家无用一般。” 子衍很不服气,“可是,你们道家思想确实没有给天下带来太平啊?若是你们道家思想那么好,为什么没有任何一个国君采用你们的思想治国?” 庄周道:“那是因为人心已经被名利的枷锁给束缚住了。没有人愿意放弃自身利益,做到无为,如此一来,又怎么可能会有国君采纳我道家的思想治国呢?” 第91章 有惊无险终进城 经过半日的行程,庄周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商丘城门口。 商丘乃宋国的国都,地处中原腹地,人口络绎不绝,经济非常繁荣。 刚来到城门口,庄周四人便被城门的守卫拦了下来。 城门守卫有十人,他们身穿厚重的甲胄,腰间佩戴长剑,头上戴着白色面巾。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一个领头的守卫对惠施问道。 惠施跳下马车,对守卫行了个礼,“官爷,我们是从蒙邑来的,我们有要事要进城一趟,还望官爷通融。” “蒙邑来的?” 听到惠施说是从蒙邑来的,那十个守卫皆惊慌地退后了几步,似乎十分害怕。 “赶紧离开!凡是从蒙邑来的,一律不准进城!”守卫捂紧口鼻,严肃地说道。 “啊!” 庄周四人面面相觑。很明显,蒙邑爆发瘟疫的消息已经被宫廷知道了,为了防止疫情扩散,宫廷是不可能让蒙邑来的人进城的。 惠施很焦急,连忙问庄周三人,“诸位,这可如何是好?我们这下是连门都进不去了。” 庄周三人同时摇了摇头,他们也无计可施。毕竟疫情关乎全城人的生死,宫廷是不可能随意放蒙邑的人进去的。 看到惠施一行人愣在原地不愿意走,守卫厉声说道:“你们怎么还不走?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可能让你们进城,若是你们感染了瘟疫,传染给城里人,我们这些看守城门的全都得杀头。” 子衍跳下马车,对守卫行了个礼,“官爷放心,我们四人并没有感染瘟疫,毕竟我们都没有发热以及任何不舒服的症状。我们来商丘,是来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还望官爷通融。” 守卫可完全没有通融的意思,做了一个驱赶的手势,“去去去,不管你们有没有症状,只要是蒙邑来的,都不许进去。你们不要怪我无情,我也是秉公办事而已,城里几万条人命可不是儿戏。” 听到守卫这么说,庄周四人皆露出绝望的神情。他们也清楚,一旦疫情扩散到商丘,那将会死很多人,说什么守卫都不可能让他们进去的。 子衍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看来我们是进不去了,没有办法,我们只能回去了。” “不行!”惠施和庄周同声拒绝,他们家中都有亲人感染瘟疫,又怎么可能轻易离开。 惠施眼神里满是焦急,“难道我们真的要两手空空回去?若是没有扁鹊,蒙邑会死很多人的。” 子衍摊了摊手,“可是我们没有办法啊!宫廷不让我们进去,难不成我们还要闯进去不成?” 四人都很无奈,即便他们不想空手而归,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就在这时,有一个身穿白衣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他约莫十八岁,面色和蔼,眼神清澈,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儒雅的气息,“子衍兄,惠盎兄,真的是你们!” “公子默!”看到白衣男子,子衍和惠盎都很开心。 男子名叫戴默,乃当今宋国国君的嫡长子,也就是将来的太子。子衍和惠盎分别为儒家和墨家的翘首,戴默从小就崇尚儒家和墨家的思想,跟两人常有往来,关系都非常要好。 子衍和惠盎快步朝戴默走来,恭敬地行了个礼,“殿下,有礼了!” 戴默好奇地问道:“子衍兄,惠盎兄,你们怎么都来商丘了?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惠盎直言,“殿下,实不相瞒,我们这次来商丘,是为了找神医扁鹊。” “哦?”听惠盎这么说,戴默已经猜到个大概,“是因为瘟疫一事而来找扁鹊的吗?” 惠盎和子衍同时点头。 “哎!”只见戴默长长地叹了口气,“恐怕扁鹊是帮不了你们的了。” 此话一出,四人都惊呆了。 子衍连忙问:“殿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神医扁鹊真的救不出来吗?我们蒙邑上万条人命,就靠他来拯救了啊!” 戴默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办法,我也很想救扁鹊,可是扁鹊遭小人所害,两日后就要处死了。” 子衍不解,“扁鹊乃济世救民的好人,怎么会被处死呢?到底是什么小人在害扁鹊?” 戴默警惕地望了一下四周,“这事说来话长,我们进城再说。” “进城?”子衍不解地道:“可是,这里守卫不让我们进去。” 戴默拍了拍子衍的肩膀,“放心,有我在,他们不敢为难你们。” 戴默走到领头的守卫面前,淡淡地说道:“放他们进去,出事我负责。” 听到戴默这么说,那十个守卫都很震惊。 那领头的守卫慌忙劝阻:“殿下,不可啊!这四人全都是从蒙邑来的,万一他们感染了瘟疫,传染给城里人怎么办?” 戴默说道:“我不是说了吗?出事我负责,你怕什么?再说了,若是他们感染瘟疫,怎么可能还会跑出来?” “可是……”守卫很为难,虽然戴默说负责,但他们依然害怕出岔子。 “别可是了!赶紧放他们进去,否则我让你们人头落地!”戴默冷声说道。 领头的守卫闻言一惊,连忙跪了下来,“是……下官知道了……” 守卫终究不敢得罪戴默,只好放庄周一行人进去了。 庄周四人大喜,本来他们都彻底绝望了,没想到还能绝处逢生。 四人跟着戴默进了城门,戴默带他们来到了客舍。 “想必你们也累了,先进客舍歇息歇息吧!”戴默微笑地说道。 “好。”众人应了一声,旋即便跟着戴默进客舍了。 客舍的小厮见戴默到来,毕恭毕敬地行礼:“小的见过殿下,见过四位贵人。” 戴默坐了下来,吩咐道:“来些上好的酒菜,我要好好款待我的几位朋友。” 小厮立即应道:“是,小的这就去准备,殿下稍等。” 戴默伸手邀请,“诸位不必拘礼,请坐!” 看到戴默挺好说话的样子,庄周四人也不客气,也都坐了下来。 看到庄周和惠施两张陌生的面孔,戴默问道:“这两位是……” 惠盎微笑着介绍,“这是惠施,乃我的堂弟,同时也是子衍兄的师弟。这位是庄周,他本来也是儒家弟子,可就在三个月前放弃学儒,转而学道去了。” “哦?”戴默充满好奇和不解,“庄兄为什么要放弃学儒,转而学道?道家都是些消极避世的思想,有什么好学的呢?” 第92章 巫医李西之野心 庄周无奈地笑了笑,“你们每个人都说道家思想是消极避世的思想,可是你们真的了解道家吗?道家倡导的无为并不是指不作为,而是指不妄为,也就是无为而为。你们以为道家讲无为就是在消极避世,其实是大大的误解。” “哦?”戴默甚是好奇,又问:“那什么是无为而为?” 庄周回道:“放空自己的心神,远离世俗的纷争,去除好恶之情,不执着于得失,宠辱不惊,和光同尘,在一切作为中守住本性,此即是无为而为。” 戴默感慨,“如此说来,要做到无为而为会不会太难了?世间真的有人能够做得到吗?” 庄周道:“这个说“难”的声音不过是你妄心的声音,并不是你真心的声音,真心从来不会说难。功夫深了,滴水也能够穿石,铁杵亦能磨成针,再难的事情也可以做成。修道亦是如此,心不诚,志不坚,总是贪恋外物,不愿放下的人自然会觉得难。若是心足够诚,志足够坚,能舍弃一切外物一心向道,修道又有何难?” 戴默不解,“可是,人活在世间岂能舍弃一切外物,没有外物又如何能够生存下去?” 庄周笑了笑,“殿下理解错在下的意思了。舍弃一切外物只是说不过分注重外物,能够吃得饱穿的暖就行了,并不是说连日用的吃穿都要舍弃。” “哦……原来如此啊!”戴默明白了过来,说道:“经庄兄这么一说,我忽然也对道感兴趣了。庄兄能做到不执着于任何一物,实在是令我佩服!” 庄周摆了摆手,“殿下过奖了,其实我也没能做到不执着于任何一物。我看到亲人朋友受苦,依然会害怕,现在的我依然做不到无情。” 戴默不解地问:“人非草木,焉能无情?” 庄周回道:“我说的无情并不是没有感情的那种无情,而是指没有好恶之情。我不想看到亲人朋友出事,我一旦看到他们出事我就感到害怕,这就是我目前修道遇到的最大难题。” 戴默道:“关心朋友不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庄兄何必执着于无情。” 庄周摇了摇头,“关心朋友固然没错。可若是我感到害怕,感到悲伤难过,便证明我没有正确地看待亲人朋友。我没有将他们视为不死不生的道,而是把他们当成了这个会生会死之人。若是我无法正确看待他人,必然也无法正确看待自己,这样一来,我的心就不可能彻底融入道中,与道合一。” 戴默完全听不懂庄周在说什么,摇头苦笑,“道家思想……真是玄妙啊!” 庄周道:“殿下,我们说正事吧!你真的没有办法救出扁鹊吗?” 戴默摇了摇头,“没有办法,扁鹊不听父王的命令,不愿给母妃治病,父王是不会放过他的。” 子衍问道:“为什么扁鹊不愿给王妃看病?” 戴默解释:“因为父王违背了扁鹊的六不治原则,父王盲信巫医,让巫医祸乱朝纲,残害百姓,扁鹊不忍看到宋国百姓受苦,便向父王进谏,谁知父王非但不听,还辱骂扁鹊。扁鹊是一个刚正不阿的人,他从不会违背自己的六不治原则,于是在朝堂上公然拒绝为母妃治病。父王闻言大怒,便将扁鹊及其弟子押入牢房,处以死刑。” “啊!” 众人闻言皆大惊。 惠施叹了一口气,“扁鹊的为人天下人皆知,为什么君上就不知呢!” 惠盎问道:“殿下,为什么君上会如此信任这个巫医?这个巫医到底是什么人?” 戴默道:“这个巫医名叫李西,他于三年前治好了父王的不治之症,深得父王的喜爱和信任。于是,李西便借着父王的信任,用怪力乱神之术来控制人心。他将人的疾病和鬼神联系在了一起,称人生病是因为触犯了鬼神,以此来恐吓人心,让人听命于他。” 庄周问道:“那李西到底懂不懂医术?” 戴默道:“其实,李西的医术非常高明,否则,他也不可能治好父王的不治之症。可李西这个人野心勃勃,他不甘心只做一个太医,他想要控制整个宋国,于是便将疾病和鬼神联系在一起,以此来控制人心,这就是他不可饶恕的地方。” 庄周不解地问:“既然如此,为什么殿下不劝一下君上呢?” “哎!”戴默叹了一口气,“其实我已经劝过父王很多次了,可父王就是不听。不仅仅是我,只要有人说李西的不是,父王都一律不听。父王这条命是李西救回来的,当时所有的太医都治不好父王的病,直到请来李西,父王的病方能治好。因此,父王对李西百般信赖,根本就不可能怀疑他。” 惠施问道:“那李西是如何用怪力乱神的手段控制人心的?” 戴默回答:“李西扬言所有的疾病皆是因为触犯了天神才会有,并让人通过祭祀、纳贡、忏悔等手段来消除天神的怒火,如此方能消灾解祸。可实际上,这都不过是李西用来控制人心,谋取私利的手段罢了。朝中很多人都不相信李西的话,可父王偏偏相信。” 惠施又问:“既然李西的医术如此高明,为什么他不去治好王妃的病?为何要请扁鹊去治?” 戴默回道:“当时李西出国办事不在朝中,刚好神医扁鹊来到商丘,我便让父王去请扁鹊治母妃的病。父王采纳了我的意见,于是便派人邀请扁鹊来为母妃治病。可扁鹊不愿意违背自己的六不治原则,他见父王不愿意遣退李西,于是便拒绝为母妃治病。扁鹊也因此得罪了父王,被父王关入牢房,处以死刑。” “原来如此!”惠施明白了过来,感慨道:“即便是面对君上,扁鹊也不愿意违背自己的六不治原则,真是个正义凛然的君子啊!” 这时,大街上传来纷纷扰扰的议论声。众人闻声望去,只见是十几个戴着手铐脚镣的人正被一群官兵押着走。 戴默眉毛一皱,连忙冲了上去,大声呼喊,“太傅!” 庄周一行人见状,也跟了上去。 第93章 鬼神根本不存在 戴默抓住一个官兵的衣襟,愤愤地问:“你们为什么要捉我太傅?” 那官兵战战兢兢地回答:“殿下,这是李大夫的命令,小的只是秉公执法。” “李西?”戴默闻言一惊,又问:“李西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凭什么捉走我太傅?” 官兵回答:“李大夫昨日刚回来的。卢大夫不愿向天神纳贡,所以李大夫才下令捉拿卢大夫的。” “岂有此理!”戴默怒不可遏,拳头紧攥,“这件事我父王知道吗?” 官兵低声回道:“君上当然知道,还是君上亲口下令捉拿卢大夫呢。” “殿下。”这时,中年男子朝戴默喊了一声。 戴默走到中年男子面前,皱眉说道:“太傅,你为何不向李西纳贡,你为何让他捉住把柄?” 这个中年男子名叫卢原,乃戴默的太傅,他为人刚正不阿,最看不惯李西这等卑鄙小人。李西要求城中每户人家两个月向天神纳一次贡,以求得天神的庇护。然而卢原不听李西的话,他不愿向天神纳贡,结果李西以“对天神不敬”为由治卢原的罪,将卢原一家处死。 卢原的眼神满是怒意,“李西这个卑鄙小人,他仗着有君上庇护,肆无忌惮地搜刮民脂民膏。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向这等卑鄙小人纳贡!” 戴默皱眉,“太傅这是何苦呢?你这样做只会害了自己一家人,难道你忍心看着你的家人和你一同陪葬吗?” “哼!”卢原冷哼一声,“殿下,我平日是如何教你的?我不是告诉过你很多次了吗?宁愿站着死,也不要跪着生!为了活命而向小人低头,这样卑微地活着还不如死去。我卢原一家绝非贪生怕死的鼠辈!我们绝不会为了活着,向小人低头!” 卢原的这番话,让在场的所有人听了都忍不住肃然起敬。多少人为了活命,向小人卑躬屈膝,而卢原却是人间的一股清流,宁愿死,也不愿向小人低头。 “太傅……”戴默的眼眶变得湿润,他实在不想看到卢原死去。卢原是他的太傅,从小教他读书认字,教他做人,感情非常深厚。 卢原大声呵斥,“哭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死便死了,有什么值得哭的!快把你的眼泪抹去,别像个娘们似的!” 戴默不敢违背卢原的教诲,连忙用衣袖抹去眼角的泪水,“是,弟子谨记太傅的教诲!” 卢原拍了拍戴默的肩头,语重心长地说道:“殿下,你一定要想办法将李西除去。只要李西还在宋国作威作福,宋国就不可能会有安宁。” 戴默点头,“太傅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将李西除去,我绝不会让他继续祸害我宋国!” 卢原欣慰地点了点头,“很好,不愧是我卢原的弟子,宋国的将来就寄托在你身上了。此地不宜久留,你还是赶紧离开吧,若是被李西的人看到,李西是不会放过你的。” “可是……”戴默终究不忍看到卢原去送死。 卢原小声道:“别可是了,赶紧离开,你的命必须得保住,宋国唯一能仰赖的人就只有你了。” “是!”戴默不敢不听卢原的话,向卢原行了个礼便退下了。随后,官兵继续押着卢原一家往牢房走去。 戴默及庄周一行人回到客舍,此时,店里的小厮已经端来了热腾腾的饭菜。 戴默伸手邀请,“诸位,饭菜已经上来了,趁热吃吧!” 众人没有客气,都动起了筷子,毕竟都饿了半天了。 子衍一边嚼着米饭一边问:“殿下,卢大夫真的被君上处死?” 戴默点头,“看来不会有假,毕竟李西也不敢私自处死太傅,他一定也征得父王的同意才敢这么做。” 子衍小心翼翼地望了望四周,低声问:“殿下,恕我出言不逊,君上这样做是不是太糊涂了?卢大夫可是宋国的大忠臣,受宋国百姓敬仰和爱戴。君上怎么可以将卢大夫处死呢?君上为什么那么相信李西的鬼神之说呢?” “哎!”戴默长长地叹了口气,“父王之所以那么相信李西的鬼神之说,是因为父王真的见过鬼。” “啊!”众人闻言皆是一惊。 子衍难以置信地问:“君上真的见过鬼?” 戴默点头,“父王得重病期间,他经常能在恍惚之间看到鬼,还能听到鬼哭神嚎的声音,那段时间,他的精神状态非常差,常常说鬼要来钩他的魂。” “这……”众人皆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鬼神难道真的存在?”惠施完全不敢相信。 庄周冷冷一笑,“那不是什么鬼神,只不过是梦魇罢了。” 听到庄周这么说,戴默连忙问:“庄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庄周解释:“当人的身体处在极度疲劳或是虚弱的状态时,很容易灵肉分离,元神常常会在这种状态下强制离开身体,进入玄牝之门,目的是让虚弱的身体得到休息。然而,元神一旦进入玄牝之门,就会与先天一气相合,这叫做神气相合的状态。处在这种状态中时,自己每动一个念头都会创造出相应的幻象。君上所看到的“鬼”,不过是他的心念创造出来的假象罢了,其实鬼根本就不存在。就像我们晚上做梦梦到的一切根本不存在一般。若是君上执着于这个“鬼”,认为这个“鬼”是真实的存在,那他就会在梦魇状态中创造出“鬼”的假象,也就会看到“鬼”了。” 听了庄周的解释,戴默似懂非懂,“庄兄的意思是说,父王所看到的“鬼”,其实是在梦中看到的,其实“鬼”根本就不存在?” 庄周点了点头,“没错,无论是神还是鬼,都不过是识神透过先天一气创造出来的假象罢了,根本就不存在。只要心中澄净,又怎会看到鬼神?鬼神只存在于我们的心中,若是我们相信有鬼神,那就会看到鬼神,若是我们不相信有鬼神,那鬼神就不存在。我们道家从来不言怪力乱神,我们只是教人认清宇宙的实相,看清生命的本质。凡是有形可见的事物,皆非真。真实的存在只有一个,那就是道。哪怕我现在在跟你们说话,那也不是真实的。你们好似看到我在跟你们说话,其实我什么也没有说。” 第94章 庄周入宫见宋君 戴默听糊涂了,“庄兄,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你现在跟我们谈话不是一件真实发生的事情吗?怎么会什么也没说呢?” 庄周回道:“这就好比你晚上做梦,梦到自己做了很多事情,可你真的有做那些事情吗?你梦到自己被人追杀,试问你真的有被追杀吗?等你醒来后,追杀你的人去了哪里?梦中的那个你又去了哪里?” 说完,所有人都惊讶得目瞪口呆,庄周的这番话,可以说是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戴默难以置信地问:“庄兄的意思是说,我们从来就没有存在过?我们所谓的人生,其实如同梦幻般虚假?” 庄周点了点头,“没错,虽然这种说法让人感到匪夷所思,难以理解,可却是事实。我们以为自己是一个人,存活于天地之间,其实我们从来就没有活过,这不过是识神编织出来的幻梦罢了。真正的我们乃不死不生的大道,不是这个会生会死的身体。凡是会生灭的事物通通都不存在,真实的存在唯有道而已。所谓明得真心,见到真性,就是明白自己就是不死不生的大道,并让自己的心安住于道中不再出来,仅此而已。” 众人再次惊呆了,谁能想到看起来如此真实的人生居然如同梦幻般虚假,谁能想到看起来如此真实的自己从来没有存在过。 “太不可思议了!”戴默依然不敢相信庄周的话,“若是我们从来没有存在过,那我们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庄周回答:“生了又灭,灭了又生的事物哪里来的意义可言?若非要给人生一个意义,那便是让自己悟道成道,让自己的心彻底融入道中,与道合一,脱离生死轮转,这就是人生唯一有意义的事情。” 戴默问道:“什么是与道合一?与道合一能给人带来什么?” 庄周回答:“与道合一就是让自己的心安住于道中不再出来。若是你们的心能够一直安住于道中,不受任何外在事物影响,任由万物自生自灭而不插手干预,那你们就会拥有绝对的平安、绝对的自由以及绝对的快乐。” 子衍冷冷一笑,“庄师弟又在胡扯了。人活于世间本来就不容易,各种天灾人祸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人怎么可能做到不受外在事物的影响?怎么可能任由万物自生自灭不插手干预?若是你没有钱,你还能安住于道中吗?若是你得了一场重病,你还能安住于道中吗?就如现在,你的亲人朋友感染了瘟疫,生命危在旦夕,你还能做到安住于道中吗?” 庄周道:“这就是修道最难的地方,但难并不代表无法达成。我之前也说过了,功夫深了,滴水亦能穿石,铁杵亦能磨成针。只要肯下苦工,与道合一也是可以实现的。我们从童年开始,就一直把外物当真,一直寄情于外物,对外物难以割舍,再加上没有对道的认知,所以才那么难安住于道中。与道合一是唯一走向平安和自由的方法,只要是了悟大道的圣人,无一不是靠此方法成圣。生灭无常的外在事物是不可能让你们获得平安和自由的,不管你们获得多少名利,终会有失去的那一天。也不管你们有多善于养生,终会化为一抔黄土。唯有安住于道中,才能给你们带来自由与平安。” 戴默被庄周的话语所打动,“庄兄所说的这番话非常有理,若有时间,我一定向庄兄好好请教道的问题。只是目前,我们没有时间再谈论道了,我们必须想办法救出太傅和扁鹊先生。庄兄,既然你如此了解鬼神的情况,不如你跟我一起进宫面见父王,将鬼神的真相告知父王吧!” 庄周立即答应,“好,若是君上愿意听我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吃完饭后,戴默领着众人前往王宫。众人来到朝堂的偏殿,看到宋君正侧卧在床上休息,旁边还有两个侍女在摇动扇子为他扇风。 “儿臣参见父王。”戴默躬腰行礼。 “草民参见君上。”庄周四人亦向宋君行礼。 宋国的国君名叫戴喜,是宋国倒数第二个国君。十年前,戴喜通过欺骗宋桓侯,获得了主管刑罚的职位司城,从而获得了控制刑罚的职权。他借着职务之便掌握了宋国的大权,最终篡夺了宋桓侯的君位,历史上称此一事件为“戴氏取宋”。 “默儿,你来找寡人所为何事?”戴喜闭着眼睛,缓缓问道。 戴默开门见山地问:“父王,你为何要听信李西的谗言,将我太傅处死?” 戴喜叫退了两名侍女,从床上坐了起来,“默儿啊,你莫要怪父王无情,父王这么做,都是为宋国好。我们不能得罪天神,否则会遭到天神的惩罚。父王能够从大病中逃生,是因为得到天神的宽恕。无论如何,父王都不能再得罪天神了。” “父王,这些鬼神之说根本就是李西瞎编出来骗人的,世间根本就不存在鬼神,你莫要听信李西的谗言啊!”戴默皱眉劝阻。 “砰!” 只见戴喜用力地敲了一下床板,“默儿,不得对天神不敬!若是触犯了天神,父王及你都得遭殃!” 戴默摇了摇头,他没想到自己的父王会陷得如此之深,“父王,你根本就不了解鬼神的真实情况,你之前生病时看到的“鬼”,其实只是梦魇,并不是真的看到鬼。” 戴喜怔了怔,“默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父王确实看到鬼了,那鬼要来钩父王的魂,父王至今都忘不了。李大夫说了,父王是因为夺取了桓侯的政权,激怒了鬼神,所以才会被鬼神索命。唯有虔诚地忏悔,向天神纳贡,方能消灾解祸。” “不是这样的,父王。”戴默伸手介绍:“父王,我给你请来了道家得道高人南郭子綦的弟子庄周,他明白鬼神的真实情况,要不你听听庄周对鬼神的解释吧!” “哦?”戴喜也听说过南郭子綦的名号,他走到庄周面前,上下打量着庄周,问道:“你真的是南郭子綦的弟子?” 第95章 李西现身颠黑白 庄周向戴喜行了个礼,“回君上,草民确实是南郭子綦的弟子。” 戴喜问道:“那你给寡人说说,寡人看到的鬼到底是怎么回事?” 庄周问:“请问君上,你是在重病期间看到鬼的吗?” 戴喜回答:“是的,自从寡人得了重病,几乎每天晚上都会看到鬼。” 庄周又问:“那君上在看到鬼之前,是不是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震颤?” 戴喜露出惊讶的神情,“没错,你怎么知道?” 庄周回答:“这其实就是梦魇,梦魇又俗称鬼压床,很多人在身体极度疲劳或是虚弱的状态时,都会有此经历。” 戴喜再问:“那为什么梦魇会看到鬼?” 庄周解释:“当人刚进入梦魇的状态时,元神会离开肉身进入玄牝之门,玄牝之门之中有先天一气,神与先天一气相合就会拥有造幻的能力。处在极度疲劳或是虚弱的状态时,先天一气非常弱,先天一气弱的情况下,自己的灵体通常是动弹不得的,就会有一种被鬼压着的感觉。可即便先天一气很弱,识神依然可以透过先天一气创造出一些假象。就如君上看到的鬼以及听到的那些鬼哭神嚎的声音,就是识神创造出来的假象,这些假象就和我们晚上做的梦一般,根本就不存在,君上完全不必当真。” “哦?”戴喜有些震惊,“这一切真的只是梦?可是寡人看到的鬼,就飘在寡人房间上头的啊。” 庄周道:“君上当时看到的房间,其实是梦中的房间,并不是真实的房间。君上当时看到的鬼,也只存在君上的梦中,现实中根本没有鬼。” “此话当真?”戴喜难以置信地问。 庄周抱拳,“草民绝无半句虚言。” “君上,莫要听此人胡说!” 就在这时,不远处缓缓走来一个男子,他约莫三十岁出头,面容削瘦,嘴唇很薄,眼神十分冰冷。 “李西,你这个混账!”戴默愤愤地朝男子吼了一声。 原来,这个男子就是李西。李西没有理会戴默,他来到戴喜面前,向戴喜行了个礼,“臣参见君上。” 戴喜扶起李西,客气地说道:“李大夫不必多礼。” 李西指着庄周四人,说道:“君上,你可知这四个人是从哪里来的?” 戴喜摇了摇头,“寡人不知。” “那就让臣告知君上吧,此四人是从蒙邑来的!”李西冷冷地说道。 “什么!” 戴喜闻言吓得退后了几步,连忙用袖子捂住口鼻,“是谁这么大胆,敢放蒙邑的人进城!” 李西指着戴默,“君上,我问过守城的侍卫了,这四人是公子默亲自放进来的。” “啊!”戴喜大怒,斥责道:“默儿,你为何放蒙邑的人进来,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害死全城的人!” 戴默连忙跪了下来,“父王,这四人没有任何感染瘟疫的症状,不会害死全城百姓的,请父王放心!” 戴喜大声道:“即便没有症状,也不可以放蒙邑的人进来。面对瘟疫,我们必须万分谨慎,绝不能有任何差错。” 戴默垂下了头,“是,儿臣知道错了。” “来人,把这四人抓去牢房隔离起来!”李西命令道。 只见有八个侍卫跑过来按住庄周四人的肩头。 “且慢!”戴默连忙阻止,皱着眉头说道:“父王,你方才不是听庄周解释了吗?鬼神根本不存在,为什么你还要听信李西的话?” 戴喜闻言陷入了沉思,他方才听庄周对鬼神的解释,觉得庄周解释得十分合理。可他依然不确定庄周说的是不是实话,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看到戴喜似乎有些相信庄周的话,李西连忙劝阻,“君上,那个叫庄周的人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你切莫听信他的谗言。君上切莫忘了,君上的病是臣治好的,臣绝对没有欺君之心。臣从小就有沟通阴阳两界的能力,君上看到的鬼确实是真实存在着的,若不是臣通过祭祀求得天神的宽恕,君上的病根本就好不了。君上,你切莫听信小人的谗言,辜负了臣的一片苦心啊!” 戴喜完全相信了李西的话,“李大夫放心,寡人的命是你救回来的,寡人永远只相信你说的话。”说完,对八个侍卫道:“将这四人押入牢房隔离起来,没有寡人的命令,不准释放出来。” “喏!”八个侍卫同声应道。 “不可以捉我们!”惠施甩开侍卫的手,在戴喜面前跪了下来,苦苦哀求道:“君上,如今蒙邑全城的人深陷疫情之中,生命危在旦夕。草民恳请君上放了扁鹊,让扁鹊随我们入城救人。” “哼!”戴喜衣袖一甩,怒道:“扁鹊犯的是死罪,寡人不可能放了他。” 惠施继续恳求,“君上,放扁鹊一人,就能救城里上万条人命,何乐而不为呢?蒙邑的百姓也是君上的子民,君上忍心弃自己子民于不顾吗?只要君上放了扁鹊,君上宽宏大量的美名必然弘扬天下,你将得到天下人的信服,望君上三思啊!” 惠盎也跟着道:“是啊君上,百姓是国家的根基,君上唯有以身作则,善待他人,方能取信于民。我墨家提倡兼爱、非攻,君上唯有爱天下百姓,百姓才会爱君上。若君上为了杀扁鹊一人而弃整个蒙邑的百姓于不顾,君上只会失信于民,这对君上百害而无一利啊!望君上三思!” 子衍抱拳道:“君上,此二人所言不无道理。君上贵为一国之君,不能只为自己着想,还得为全国的百姓着想。面对瘟疫的侵袭,蒙邑的百姓危在旦夕,若是没有扁鹊,究竟会死多少人实在难以估量。搞不好瘟疫还会蔓延到其他地方,使更多的人丧失掉性命。望君上能放扁鹊一条活路,让他跟着我们回蒙邑救人。” 经三人这么一说,戴喜又觉得有些道理,他如今刚刚从宋桓侯的手中窃取政权,根基未稳,非常需要底下臣民的支持。若是放了扁鹊,确实能够捞取一波名声。 第96章 众人惨遭关牢房 戴喜向李西问道:“李大夫,你说寡人应不应该放了扁鹊?” 李西摇头,“不可,扁鹊对天神不敬,他已经触怒了天神,若是君上将扁鹊放了,天神是不会放过君上的。” 听到李西这么说,戴喜立即打消了释放扁鹊的念头,他实在太害怕遭到天神的惩罚了。 “李西,你莫要在此胡说八道!”戴默扯住李西的衣襟,愤愤地说道:“你所说的这些鬼神根本就不存在,我不允许你再蛊惑我父王!” “默儿,不得无礼!”戴喜连忙推开戴默,生怕他得罪了李西。 “父王,孩儿求你不要再相信这个骗子的话了。”戴默皱着眉头苦苦哀求。 “默儿,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李大夫,赶紧跟李大夫道歉!”戴喜呵斥道。 戴默完全不愿向李西低头,“不,孩儿永远都不会向李西道歉,因为孩儿没有错。李西就是个骗子,他想要用怪力乱神的手段控制整个宋国,孩儿绝不会让他的奸计得逞!” “啪!” 戴喜重重地扇了戴默一巴掌,“逆子!寡人不允许你再说李大夫的坏话!赶紧向李大夫道歉!” 戴默摸着被扇得通红的脸颊,满脸失望地看着戴喜,“父王实在是太糊涂了,你颠倒黑白,是非不分,残害忠良,宋国有你这样的国君,实属不幸!” 被戴默这么一说,戴喜气得火冒三丈,“你这个逆子,反了你,居然敢这样说父王!别以为你是寡人的儿子,寡人就不敢处罚你。来人,把戴默押入牢房,没有寡人的命令,不许释放出来!” 说完,立即跑来两个侍卫按住了戴默的肩头。 戴默愕然,“父王,你真的要关孩儿?” 戴喜愤愤地说道:“你不仅对李大夫出言不逊,还敢辱骂父王,父王必须治你的罪,否则,你永远也不知道收敛!” 戴默语重心长地说道:“父王,孩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父王好,为了整个宋国好。若是父王不愿听孩儿的劝,继续听信李西的谗言,宋国必将毁在父王手里。” “不用再说了!”戴喜完全不想听戴默的话,“寡人说过了,寡人的命是李大夫救回来的,寡人永远相信李大夫,你们无论说什么都没用!” 看到戴喜如此信任李西,戴默及庄周四人都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们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戴喜已经完全被李西给蛊惑住了。 就这样,五人被押入了牢房,他们感到很无奈,纵然自己极力劝说戴喜,可却不如李西的三言两语。 牢房中。 惠施抱头大叫了起来,“完了,我们非但没能救出扁鹊,还被关进牢房。再这样下去,我娘怎么办?我的族人怎么办?蒙邑城里的百姓怎么办?他们可不能再这样等下去啊!” “哎!”惠盎叹了口气,“没想到君上会如此信任李西,本来庄兄弟都说动君上了,结果李西一来,君上的心又动摇了。若是君上继续听信李西的谗言,那宋国离灭国也就不远了。” 子衍猛地捶了一下墙面,“可恨!宋国居然出现李西这种奸臣,本来君上都愿意相信我们儒墨两家之言,如今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庄周此刻也是心乱如麻,六神无主,毕竟田灵悦以及自己的妹妹还等着自己拯救,可如今自己非但没有救出扁鹊,还被关进了牢房。 庄周也没有任何办法,他已经尽力了。纵使他百般不愿,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庄周盘坐在地上,开始练习心斋、坐忘。他现在的心太浮躁了,他必须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看到庄周还若无其事地在打坐,众人无不感到诧异。 惠施焦急地问道:“庄老弟,你怎么还有心情在这里打坐?赶紧想办法啊,你妹妹和悦儿的病情可不能再耽误下去啊!” 庄周平静地说道:“我已经尽力了,若是上天真的要夺走妹妹和悦儿的命,我也没有办法。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让自己偏离道的心重归于道,并将一切交给天意,除此之外,我什么也做不了。” 惠施皱眉道:“老弟,你也太无情了吧?怎么能够就此认命呢?若是认命,一切可就完蛋了呀!” 庄周淡淡地问:“不认命又能怎样呢?如今君上对李西深信不疑,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君上若是愿意相信我们的话,我们还有一线希望。若是君上不愿意相信我们的话,我们就算把脑汁绞尽也没用。” ………… 第二日,戴默所在的牢房。 戴默蹲在地上,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神情。他此刻非常痛恨李西,他恨李西蛊惑自己的父王,毒害朝中的忠臣,残害全国的百姓。他恨自己无法治李西的罪,拿李西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恨!”戴默气得咬牙切齿,往地面重重地砸了一拳。 就在这时,牢房外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默儿何故如此气愤?” “王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戴默欢喜地往牢房外看去。 没多久,男子出现在戴默的面前。 这个男子约莫二十五岁,他面带神光,五官分明,不怒自威,长得十分的俊俏。他的名字叫戴偃,乃戴喜的弟弟,戴默的王叔,他天生神力,武艺高强,力能屈伸铁钩,宋国上下无不知道他的名号。 戴偃直接走到牢房大门前,只见他轻轻地掰了掰铁门,铁门直接弯出了一个大口子。 戴偃平静地说道:“跟我走。” 戴默欢喜万分,他侧身走出了牢房,来到戴偃面前,问道:“王叔,你是怎么进来的?” 戴偃淡淡地回了句:“我把挡我的人都给杀了。” 戴默倒吸一口冷气,“王叔,你这样做不怕父王怪罪吗?” 戴偃回道:“不怕,我们去把李西除了。” 戴默闻言震惊不已,难以置信地问:“王叔,你说的是真的吗?那李西可是父王最信赖的人,你若是敢动他,父王是不会放过你的。” 第97章 众人终于得脱险 戴偃平静地说道:“没事,先将李西除了再说,我看他很不顺眼。” 戴默问道:“那王叔打算怎么做?” 戴偃回道:“直接将李西杀了。” 戴默大惊,“可李西身边的护卫都是高手,王叔打算以一人之力对付他们?” 戴偃不屑地说道:“不过是些无名鼠辈,杀他们我都不需要拔剑。” 戴默并不认为戴偃在吹牛,他心里清楚地知道,戴偃有多厉害。 戴偃天生神力,至今没有人能挨他一拳还能活下来,只要戴偃出马,杀李西就如同杀鸡般简单。 戴偃道:“自从李西要杀卢原和扁鹊开始,便已经激起了很多朝臣的不满。很多朝臣都提议联合起来除去李西这个祸端。所以,我这次并非单独行动,我还召集了朝中很多大臣的兵力。” 戴默闻言大喜,“若真如此,那杀李西真的就如杀鸡般简单了。” 戴默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说道:“王叔,我有一件事要求你帮忙。” 戴偃问道:“什么事?” 戴默道:“劳烦王叔将我的几个朋友救出来。” ………… 庄周一行人所在的牢房。 此时,惠施正聚精会神地听着牢房外的声音,“诸位,你们刚才有没有听到尖叫声?好像是人惨死的声音。” 子衍打了个冷战,“惠师弟,你不要吓我啊,我胆子小。” 惠施露出凝重的神色,“是真的,我不仅听到人惨死的声音,还听到人逃跑的声音。” 惠盎坐在地上,闭着眼睛说道:“通常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性。” 子衍问道:“哪两种可能性?” 惠盎回道:“一,有人来杀我们。二,有人来救我们。” “啊!”子衍和惠施吓得直接抱在了一起,他们可不希望是第一种可能性。 就在这时,一个陌生的男子突然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众人定睛看去,发现男子全身上下都是血,看起来非常渗人。 “鬼啊——!” 惠施和子衍吓得大叫了起来。 “王叔,不是让你擦干净手上还有脸上的血吗?你看你,都把惠施兄和子衍兄给吓坏了。”戴默跑了过来,对戴偃斥责道。 戴偃淡淡地说道:“这两个胆小鬼吓死了也就算了,留在世上也没用。” 戴偃将视线转向庄周和惠盎,带着欣赏的语气说道:“这两人才是真正的汉子,他们看到我丝毫不感到害怕。” “太好了,是殿下来了,我们有救了!”看到戴默到来,惠施欢喜万分。 戴默安抚道:“诸位放心,这位是我的王叔,名叫戴偃,他是来救你们的。” 戴偃的双手放在铁门上,用力一拉,铁门直接弯曲了过去,“都出来吧。” 看到这一幕,众人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谁能想到,戴偃居然轻而易举就将铁门给掰弯了。 看到众人目瞪口呆的样子,戴默解释道:“我叔父天生神力,所以能够将铁门弄弯。” 庄周禁不住感慨:“没想到我在梦中才能做到的事情,现实中有人能够轻而易举做到。” 惠盎问道:“殿下,你们这样做,不怕君上怪罪吗?” 戴默叹了口气,“怪罪也没有办法,李西蛊惑父王,祸乱朝纲,残害忠良,我们必须将其除去,否则,宋国将永无宁日。” 子衍震惊万分,“殿下的意思是……将李西杀了?” 戴默点头,“今天李西要将太傅一家以及扁鹊师徒处死,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将他们救出来。” 庄周问道:“卢大夫和扁鹊不在这里的牢房吗?” 戴默摇头,“不在,我们这里是西牢房,太傅一家及扁鹊师徒被关在东牢房。估计他们已经被押往刑场了,我们直接去刑场救他们就好。” ………… 刑场处,卢原一家以及扁鹊师徒十六人被官兵带上了邢台。他们被绳索紧紧地捆绑着,台上十个刽子手已经做好准备将他们斩首。 邢台下站着无数民众,有不少人在为卢原以及扁鹊而哭泣,他们实在不想看到卢原和扁鹊被斩首,毕竟卢原和扁鹊做了很多利益民众的事情,乃全国公认的大好人。 这时,台下的监斩官大声命令:“刀斧手听令,将卢原一家以及扁鹊师徒十六人斩首!” “是!”众刀斧手应了一声,纷纷举起手中大刀,准备朝卢原一家及扁鹊师徒的脖颈砍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不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呐喊声,“杀——!” 只见一大批人马快速朝刑台奔来,周围的民众见状,吓得纷纷散去。 “啊!”监斩官大惊,连忙呼喊道:“快撤!敌军人数太多,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说完,台上的刀斧手以及周围的几十个士兵吓得纷纷逃窜。 然而,他们根本来不及逃跑,只见数百士兵冲了过来,将他们瞬间击杀。 庄周一行人跑到刑台上,为卢原一家以及扁鹊师徒解绑。 卢原一家及扁鹊师徒能够死里逃生,纷纷露出喜色,他们原以为自己死定了,谁能想到还能活下来。 庄周来到一老者面前,为老者解绑。 老者双鬓染霜,面相和蔼,神情淡然,看上去约莫六十岁。 庄周一眼便认出他来,“想必你就是扁鹊先生吧?” 老者点了点头,“没错,吾正是扁鹊,不知小兄弟是何人,你们为什么要救我等?” 庄周大喜,对扁鹊行了个礼,“在下庄周,来救先生的人是朝中大臣联军。” “哦!”扁鹊明白了过来,但感到不解:“你们劫刑场,不怕被君上怪罪吗?” 庄周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君上深受李西毒害,众朝臣也是逼不得已才这么做的。” 这时,惠施走了过来,激动地问道:“庄老弟,这位老先生一定就是神医扁鹊吧?” 庄周点头,“是的。” “太好了!”惠施大喜,立即跪了下来,恳求道:“扁鹊先生,如今蒙邑爆发瘟疫,百姓危在旦夕,鄙人求你救救蒙邑的百姓,蒙邑唯一能仰赖的人唯有您了!” 扁鹊扶起惠施,柔声说道:“好,老夫一定会救蒙邑的百姓的。” 第98章 群臣联手除李西 戴默来到卢原身边,关切地问:“太傅,你没事吧?” “没事。”卢原问道:“殿下这是联合朝中大臣除去李西吗?” 戴默点头,“没错,叔父已经派兵去围剿李西了。” “哈哈哈!”卢原大笑了起来,“做得好,殿下果然没有令老夫失望。可是,殿下这样做不怕被君上怪罪吗?” 戴默微笑着摇了摇头,“几乎所有的朝臣都在反对李西,就算父王怪罪也没用。” 卢原点了点头,“嗯,那就好。李西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情,这是他应得的报应。” ………… 此时,李西府的大门被朝臣联军团团围了起来。 李西府厅堂中。 李西气得咬牙切齿,他实在没想到朝臣会不顾戴喜的反对联合起来铲除他。 “家主,我们从后门逃走吧,后门似乎还没有官兵到来。”李西身边的一个侍卫提议道。 李西叹了口气,道:“只能如此了。”说完,便和八个侍卫朝后门奔去了。 李西来到后门,却见后门站着一个人。 “戴偃!”李西露出惧色,问道:“难道你一个人就想对付我八个侍卫?” 戴偃淡淡地说道:“不就八只老鼠吗?杀你们我都不需要拔剑。” “戴偃,你会为你的嚣张付出代价的!”李西怒不可遏,大声命令道:“众将听令,给我杀了戴偃!” “是。”众侍卫应了一声,纷纷拔剑朝戴偃刺去。 戴偃神色淡然,没有丝毫惧色,他身手十分敏捷,那些侍卫无论如何攻击他,都碰不到他一根汗毛。 躲过那些侍卫的攻击后,戴偃只是给那些侍卫各来了一拳,那些侍卫便全部倒下了。 李西惊讶得目瞪口呆,他没想到戴偃居然这么轻松就将自己的八个侍卫给解决了。 李西惊恐地向后退去,战战兢兢地说道:“公……公叔偃大夫,饶命啊!求求你饶了我吧!” 戴偃缓缓地朝李西走去,淡淡地说道:“你区区一个太医,居然敢蛊惑我的王兄,还想控制整个朝堂,我怎么可能饶你?” 李西吓得全身颤抖,立即跪了下来,“是我不好,我知道错了。” “知道错也没用!已经晚了!”说完,戴偃快速掐住李西的脖子,将李西的头颅直接扯了下来。 半个时辰后,朝堂上。 戴偃将一个盒子递到戴喜面前,“王兄,臣弟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 戴喜打开箱子,看到里面装的是李西的头颅,吓得退后了几步,“王弟,你……你为什么要杀了李大夫?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受到天神的惩罚?” 戴偃冷冷一笑,完全不以为然,“王兄,你为何那么信任李西?他明明是在骗你,为什么你还要相信他?” “可是,寡人的病确实是李西治好的,寡人当时也确实看到鬼了啊。”戴喜道。 这时,戴默带着庄周四人缓缓走来,说道:“李西治好了父王的病没错,可李西的鬼神之说确实是糊弄人的鬼话。” “你们好大的胆子!”戴喜怒不可遏,大声呵斥:“你们未经寡人的允许,私自逃出牢房,劫刑场,杀李西,你们还把不把寡人放在眼里?” “父王,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为了整个宋国好,为什么你就不明白呢?若不是父王不听孩儿和大臣们的劝,我们又怎么可能这么做?”戴默郑重地说道。 戴喜皱起眉头,露出忧色,“可若是错杀了李西,我们都会遭到天神的惩罚啊!” 戴默道:“父王,庄周不是解释过了吗?鬼神根本就不存在,那只是父王在梦魇状态中看到的假象,父王何必一直当真呢?” “鬼神真的不存在?”戴喜依然不敢相信,毕竟他真的被鬼给吓坏了。 这时,庄周站了出来,解释道:“君上,鬼神确实不存在。孔夫子也说过,子不语怪力乱神。鬼神之说完全是那些不怀好意的人提出的,他们企图通过怪力乱神的手段控制人心,捞取名声和钱财,所以才说鬼神存在。” 戴喜难以置信,“那寡人之前看到的鬼真的也不存在?” 庄周点头,“当然不存在!我之前也跟君上解释过了,君上是在梦魇状态中看到鬼的,现实中根本就不存在什么鬼。很多人都经历过梦魇,梦魇通常都是在身体极度疲劳或虚弱的状态下发生。当时君上大病未愈,身体处在极度虚弱的状态中,所以才会出现梦魇。人处在梦魇的状态下,身体通常都是动弹不得的,而且还会看到各种奇怪的景象,听到各种奇怪的声音。很多人都以为这种情况是遇到了鬼,其实不然。梦魇状态下所看到的、所听到的一切皆非真实,那只是识神营造出来的幻象罢了,君上完全没有必要当真。” 经庄周这么一说,戴喜的心开始松动了。一直以来,他都太过把鬼神当真,所以才会遭到李西的欺骗和利用。 然而戴喜依然不敢相信,再次问道:“你们杀了李西,寡人真的不会受到天神的惩罚?” 庄周的眼神很坚定,“草民敢以性命担保,鬼神确实不存在。即便李西死了,君上也绝不会受到什么天神的惩罚。” “好吧……寡人也只能相信你了。”戴喜没有办法,如今李西也死了,他唯有选择相信庄周了。 ………… 第二日,扁鹊及其十五个弟子跟随庄周一行人回蒙邑。 路上,扁鹊和庄周、惠施、子衍、惠盎同乘一辆马车。 扁鹊看了一眼惠施,对惠施道:“子有疾在脾胃间,不治恐深。” 惠施眉毛一挑,“先生怎么知道我有脾胃的疾病?” 扁鹊回道:“你面色蜡黄,嘴唇发白,眼睑浮肿,此即是脾胃生病的表现。若是我没猜错,你的舌苔一定很厚腻,舌头中间还有裂纹。” “啊!”惠施佩服得五体投地,“先生真不愧是神医,一眼便看出我的疾病,晚生实在是佩服。那不知先生有没有办法治好我的病?” 扁鹊道:“欲治好此病,就必须饮食清淡,不可吃肥甘厚味,要定时定量进餐,不可过饥也不可过饱。平时多吃小米、山药、南瓜、胡萝卜,这些食物能起到健脾养胃的效果。还有,不可过度忧思,因为忧思伤脾,切记!” 第99章 调和阴阳养正气 惠施抱拳感激:“谢谢先生,晚生明白了!” 扁鹊点了点头,紧接着又看了一眼子衍,道:“子有疾在气血,不治恐深。” “啊!”子衍一惊,问道:“先生怎知我有气血的疾病?” 扁鹊回道:“你面色苍白,皮肤粗糙,头发干枯,眼白发黄,嘴唇干裂,这都是气血不足的表现。若是我没有猜错,你的手脚一定时常感到冰冷,还经常感到疲倦乏力,头晕耳鸣,这都是因为气血不足导致的。” 子衍对扁鹊投去敬佩的目光,“不愧是扁鹊先生,全都被你说中了。那不知扁鹊先生有没有办法治好我的病?” 扁鹊回道:“你平日要多吃鱼类、蛋类、豆类食物,多用红枣、枸杞、山药煲汤或是煮粥喝。还有,你要保证充足的睡眠,最好不要少于四个时辰。要多做一些身体的锻炼,如慢跑,登山。要让自己的心情时刻处在平和状态中,不能过度紧张。到蒙邑后,我会为你施砭,帮你打通瘀堵的气脉和血脉,这样,你的气血就有望恢复正常了。” 子衍闻言大喜,感激道:“谢谢扁鹊先生!您果然是神医,仅仅看了晚生一眼便知晚生的疾病,实在是令晚生佩服!” 扁鹊哈哈一笑,“小兄弟过奖了!” 庄周问道:“扁鹊先生,你也帮我看看,我身上有没有什么疾病。” 惠盎也跟着道:“也劳烦先生帮我看看。” 扁鹊仔细地瞧了两人一眼,道:“你们两人很健康,并没有什么疾病。” 听到扁鹊这么说,庄周和惠盎都安心了下来。 惠施很纳闷,“为什么庄老弟和盎大哥没病,就我和子衍师兄有病。” 扁鹊道:“庄小兄弟和惠盎小兄弟正气很足,故能无疾。” 惠施问道:“什么是正气?” 扁鹊回答:“所谓正气,即中正之气。常常顺应自然的变化而生活,使身心时刻处于阴阳平衡的状态,正气自然充足,正气充足,邪气便无法入侵身体,身体自然也就健康了。” 惠施又问:“那邪气指的又是什么?” 扁鹊回道:“邪气分为外邪和内邪两种,外邪指的是风、寒、暑、湿、燥、火,内邪指的是喜、怒、忧、思、悲、恐、惊。百病皆生于内外两邪,若不想被外邪入侵,就必须调和阴阳,培养正气,使身心之阴阳处在平衡之中。” 子衍问道:“如何调和阴阳,培养正气?” 扁鹊回道:“就外邪而言,要常常顺应自然的变化而生活,不要违背自然的规律做事。例如,春天是阳气升发的季节,属少阳,我们应该顺应阳气升发之势,做到晚睡早起,使身体的阳气顺利升发起来。夏天是万物生长的季节,生机旺盛,属太阳,我们同样要做到晚睡早起,使身体内湿气和暑热充分排出。秋天天气转凉,气候干燥,属少阴,我们要做到早睡早起,如此方能收敛体内的阳气,避免阳气外泄而生病。冬天天气寒冷,阳气闭藏,属太阴,这时候,我们体内的阳气最薄弱,我们必须做到早睡晚起,如此方能避免寒气的入侵,使体内阳气得以闭藏。” “就内邪而言,要常常保持内心平静,避免过喜、过怒、过思、过忧、过恐。过喜则伤心,过怒则伤肝,过思则伤脾,过忧则伤肺,过恐则伤肾。若能精神内守,做到不喜,不怒,不思,不忧,不怒,不恐,内邪自然无从而生,身体自然也就健康长寿了。” 惠施道:“先生的观点和庄老弟的观点极为相似,他们道家也非常讲究阴阳平衡。” “哦?”扁鹊看向庄周,好奇地问道:“原来庄小兄弟是道家的弟子,不知你师承何人啊?” 庄周回答:“恩师名叫南郭子綦。” “原来如此。”扁鹊说道:“我有幸见过南郭先生几次面,也向他问过几次道。他是一个很特别的人,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庄周惊道:“原来扁鹊先生见过我师傅。” 扁鹊带着佩服的语气说道:“南郭先生是一个得道的圣人,我从他那里获得很多启发。我依然清楚地记得他说过的话,他告诉我:天地万物皆是道,世间没有任何一人、任何一物能够离开道。可即便人人都是道,可人的心中却没有道。道永远处在中间,它无善无恶,无得无失,无生无死,不偏也不倚。只要自己的心能够一直处在道中,便不会再有任何烦恼。南郭先生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他能够做到忘我,忘知识,忘时间,忘诸一切,与大道相通为一。我每次看到他,他都是一副形同枯槁,心如死灰的样子。我知道,他的精神已经不在世间这个樊笼中了,而是进入到了一个更高的境界。他丝毫都不在乎外在的一切,丝毫不在乎自己的形体,世间无一物能够伤害他,也无一物能够束缚他,他彻底地获得了自由。他的精神境界实在是令人望尘莫及,我非常佩服他。” 庄周道:“师傅的境界确实让人望尘莫及,但师傅也说了,只要一个人能够时时刻刻安住于道中,是可以在短短几年时间内到达他那种境界的。难就难在人无法一直安住于道中,人心实在太容易受到妄心的干扰,稍稍有所失去就难以忍受,很难让自己的心一直安住于道中。修道其实很简单,就是只与道认同,不再与身体认同,并放下万缘,跳入虚空之中,与太虚合为一体。只要先生愿意坚持,先生也是能像师傅一样,彻底与道合为一体,获得大自在的。” 扁鹊道:“话虽如此,可是实践起来确实很难,否则,这世间就不会那么少人成道了。” 庄周道:“那个说“难”的声音不过是妄心的声音,真心从来不会说“难”这个字。我们一定要对自己有信心,这样修道才会有效果。若是自己都对自己没信心,修道又怎么可能会有任何成就?” 第100章 阴阳平衡即是道 扁鹊定定地看着庄周,眼神里满是佩服,“庄小兄弟真不愧是南郭先生的弟子,言行举止像极了南郭先生。好吧,老夫听你的话,再也不说“难”这个字了。” 惠施问道:“先生,连你也那么信任道家吗?道家思想明明如此脱离现实,不切实际,为什么你还要相信?” 扁鹊不以为然,“我认为道家的思想是站得住脚的,并非空谈。人无法站在道的角度看待问题,无法将道家的思想给践行出来,所以才会觉得道家思想脱离现实,不切实际。就如井底的青蛙看到天地如洞口般大,就以为那是真实的天地了,又岂知天地会如此辽阔。人一直以来都被自己有限的头脑所局限,都不愿意打破固有的思维,所以才无法明白道是什么。其实,道存在于万事万物之中,没有任何一物能够离开道。天地有道,则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人心有道,则逍遥自在,平安幸福;身体有道,则百病不生,健康长寿。正如老子所说的: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为天下正。其致之,天无以清,将恐裂;地无以宁,将恐废;神无以灵,将恐歇;谷无以盈,将恐竭;万物无以生,将恐灭;侯王无以贵高,将恐蹶。所以,万物得道则昌,失道则亡,万物想要生生不息,就不能离开道。” 惠施问:“身体有道是什么意思?如何才能让身体有道?” 扁鹊回答:“一阴一阳之谓道,让身体的阴阳处在平衡之中,不偏也不倚,此即是身体有道。阴与阳是一体的两面,它们是一不是二,我们不能排斥阴与阳的任何一面,我们唯有让阴与阳并行,使两者处在平衡中,身体才会健康。当身体阳盛阴衰时,就应当退阳补阴;当身体阴盛阳衰时,就应当退阴补阳。只要身体之阴阳能够平衡,身体必然不会生病。身体之所以会生病,完全是因为我们破坏了身体的阴阳平衡。我所定下的六不治原则中,有一条原则明确指出不治阴阳严重失衡的病患。因为阴阳严重失衡的病患,阴阳是无法调和回来的,就算想治也治不好。治病也要看时机,病情轻的时候,阴阳尚可调和回来,一旦病情加重,阴阳就很难调和回来了。所以,你们一旦生病,要及早治疗,切莫推延,否则,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们。” 惠施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这就是身体有道。” 扁鹊接着道:“无论是身之阴阳,还是心之阴阳,都要处在平衡中,否则必然会出问题。人立于天地之间,负有和合阴阳的责任。人唯有调和好身之阴阳以及心之阴阳,万物才能生生不息。 惠施问:“那怎样做才能调和好身之阴阳以及心之阴阳?” 扁鹊回答:“想要调和好身之阴阳,就要顺应自然的变化去生活,做到作息规律,饮食有节。而想要调和好心之阴阳,就要让自己的心时刻处在道中,做到无待,无执,无别,无我,寡欲。无待指的是对世间万物的来去既不迎也不送,任其自生自灭而不插手干预。无执指的是不执着世间的任何一物,包括自己的身体。无别指的是没有分别之心,将万物视为一个整体,没有区别对待。无我指的是无虚假自我,不再把身体当成是自己,只与道认同。寡欲指的是为腹不为目,只是以填饱肚子为目的,不去追逐任何外物。只要做到无待,无执,无别,无我,寡欲,心必然能够处在阴阳平衡之中。只要心能够处在阴阳平衡之中,必然会感受到平安、自由、喜悦。所谓阴阳平衡,就是让阴与阳两个对立面并行,既不排斥阴与阳的任何一面,也不偏向阴与阳的任何一头。人最难做到的事情就是不排斥,无分别。人总是执着于善恶、得失、生死,这样又焉能让阴阳两个对立面并行。道之中既无善恶,亦无得失,也无生死,没有任何对立的观念存在。一切对立面都是透过人心生出来的,我们一旦执着于这些对立面,就只会离道越来越远。” 扁鹊的这番话意味深长,众人听了都禁不住陷入了沉思。 庄周夸赞道:“先生说得太好了!我原本以为先生只是精通医术,没想到先生对道的理解也如此透彻。” 扁鹊笑着摆了摆手,“庄小兄弟过奖了。理解得透彻不算什么,这世间能够将道理解透彻的人也不少,但能够将道给践行出来的人就没有多少个了。道重在实践,不能将道给践行出来,即便将道说得天花乱坠也没用。我没能完全将道给践行出来,实在是不值得你们称赞。” 庄周道:“先生如此谦卑,能够正视自己的问题,这已经非常难得了。” ………… 蒙邑城楼上,蒙远眺眼望去,看到庄周带着十几人归来,激动地对蒙雄道:“父亲,城里百姓有救了!庄师弟似乎真的把扁鹊带回来了!” “啊!”蒙雄闻言大喜,立即往城楼下看去,发现庄周真的带着十几人归来,“太好了!真的是周儿!走,咱们去门口迎接他们!” 没多久,庄周一行人来到了城门前,他们看到蒙雄和蒙远在门口站着,立即停下马车。 蒙远快步向庄周走去,他看到马车上有一位老者,问道:“庄师弟,这位老先生是不是就是扁鹊先生?” 庄周点头,“是的,我已经把扁鹊先生以及他的十五个弟子请来了。” “太好了!”蒙远和蒙雄闻言大喜。 蒙雄快步向扁鹊走去,躬身行了个礼,“扁鹊先生,在下乃蒙邑城的主人蒙雄。如今我城里很多人感染了瘟疫,生命危在旦夕,我恳请您伸出援手,救救城里的百姓。” 扁鹊立即点头,“蒙大夫放心,我作为一名医师,是不会抛弃任何一个病人的,我一定竭尽所能救城里的每一个病人。” 蒙雄大喜,感激道:“谢谢扁鹊先生!扁鹊先生快里边请!” 第101章 扁鹊入城治瘟疫 后来,众人跟随蒙雄进了城。 为了防止疫情扩散,蒙雄建立了一个隔离区,他将所有的病人都隔离在这个区域中。如今,蒙雄领着众人往隔离区走去。 庄周很担心庄瑶和田灵悦的病情,一边走一边向蒙远问道:“二师兄,我妹妹和悦儿怎么样了?她们没事吧?” 蒙远沉默了一会,说道:“庄师妹的病情还好,可是田师妹……” 庄周心头一颤,连忙问:“悦儿怎么了?” 蒙远叹了口气,“田师妹病得很重,情况很不乐观。” “啊!” 庄周变得忐忑不安,田灵悦是他的青梅竹马,两人从小玩到大,虽然常常斗嘴,但两人的友情并没有因为斗嘴而有丝毫影响。 庄周不想田灵悦出事,可他自己也帮不了田灵悦什么忙,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扁鹊身上了。 庄周又问:“那我爹娘呢?他们有没有得瘟疫?” 蒙雄顿了顿,回道:“实不相瞒,伯父伯母也感染瘟疫了,不过他们的病情很稳定,师弟不必担心。这次瘟疫的传染性很强,只要和病人接触过,都很容易感染。伯父伯母为了照顾庄师妹和田师妹,自然也很难幸免。” “啊!”庄周大吃一惊,他实在没想到连自己的父母都感染了瘟疫。 蒙远无奈地说道:“如今隔离区非常缺人手,不少来帮忙的人也染上了瘟疫,渐渐的,就没多少人愿意来帮忙了。很多病人都是因为没有得到好的照顾,才导致病情加重的。” 听到蒙远这么说,庄周心里五味杂陈。健康的人一旦进入隔离区,基本都会染上瘟疫,毕竟瘟疫的传染力十分强大,即便用厚厚的面巾遮住口鼻,也无法阻挡得住瘟疫的传播。 众人跟着蒙雄来到隔离区的入口,蒙雄停下脚步,对庄周道:“周儿,你们四人并没有感染瘟疫,也非隔离区的帮工,按照规定,你们是不能进去的,要不,你们先回家等消息吧。” 庄周十分担心田灵悦和家人的病情,恳求道:“蒙大夫,我很担心悦儿、妹妹以及爹娘,你就让我进去看一下他们吧!” 蒙雄立即拒绝,“不行,万一你感染了瘟疫怎么办?” 庄周道:“我听师兄说,隔离区非常缺人手,要不蒙大夫就让我进去做帮工吧!” “这……”听到庄周要做帮工,蒙雄有些为难,毕竟他也不希望庄周染上瘟疫。 这时,惠盎站了出来,请求道:“蒙大夫,我也愿意做帮工。我惠盎作为墨家弟子,理当为百姓服务。” 看到庄周和惠盎都主动请求做帮工,子衍和惠施相互看了一眼。 子衍将惠施拉到一边,对惠施耳语道:“惠师弟,如今他们道家和墨家都愿意做帮工,若是我们儒家不愿意,岂不是很丢脸,这事传出去岂不是会坏了咱们的名声。” 惠施的神情十分复杂,“可是,我们若是做帮工,万一染上瘟疫怎么办?我和你身体本来就不好,若是再染上瘟疫,只会凶多吉少。” 子衍露出无奈的神情,“没有办法,无论如何我们也不能输给道家和墨家。再说了,我们就算染上瘟疫,不还有扁鹊先生在吗?他一定会治好我们的病的。” 惠施觉得有理,也不再多说什么,立即答应了下来,“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你们在这里嘀咕些什么?”庄周忽然出现在子衍和惠施身边,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两人。 惠施连忙摆手,讪讪地笑了笑,“哈哈,没什么……” 庄周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和惠盎兄打算留下来做帮工。” 惠施嘿嘿一笑,“既然你和惠盎大哥都做帮工,我和子衍师兄又怎么可能临阵脱逃。” 庄周白了惠施一眼,“惠兄,你们不必勉强。你和子衍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即便你们不做帮工,也没有人会怪你们。” 惠施立即摇头,露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这怎么行,姜老先生说了,作为一名儒家弟子,当舍己为人,我们怎么可能不遵先生的教诲,为了自己而抛弃大众呢?无论如何,我和子衍师兄也要留下来做帮工。” 庄周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知道,惠施和子衍就是死要面子,他们为了维护自己的名声,是铁了心留下来做帮工的了。 “好吧!”庄周转过身去,对蒙雄道:“蒙大夫,我这两位兄弟也要留下来做帮工,你看可以吗?” 看到惠施和子衍心神不定的样子,蒙雄提醒道:“你们可要想好啊,进去做帮工的人,十个有九个会染上瘟疫,你们真的确定要做帮工?” “啊!” 子衍和惠施闻言吓得抱在了一起。他们将视线转移到扁鹊身上,示意扁鹊到时候救他们。 扁鹊会了两人的意,笑着调侃,“你们两人本来就有基础疾病,若是得了瘟疫,我可不敢保证能治好你们。” “啊!” 子衍和惠施皆露出绝望的神情。他们不好意思当众哀求扁鹊救他们,毕竟这种行为有损他们的形象。没有办法,他们只能希望扁鹊是在和他们开玩笑了。 后来,众人戴上厚厚的面巾进入了隔离区。 在隔离区人员的安排下,扁鹊首先给重病患者看病。他来到一个病危老者的房间,给老者看病。 经过细致入微地看诊,扁鹊很快便摸清了老者的病情,对一旁的两个弟子道:“子阳,去磨一下砭石。子豹,将麻黄、桂枝、甘草、石膏、连翘、银花、桔梗、玄参、蝉蜕、生姜放一起熬制成汤药。” “是!”子阳和子豹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没多久,子阳拿来了砭石,“师傅,砭石磨好了。” “辛苦了。”扁鹊接过砭石,对老者道:“先生,麻烦你趴下,我为你施砭。” “好。”老者应了一声,立即翻了个身,趴在了床上。 扁鹊开始施展砭术,只见他用砭石不断地刮老者背部的穴位,老者痛得苦叫连连。 扁鹊柔声道:“先生,麻烦你忍一忍,我在帮你打通身上的气脉和血脉。” 老者点了点头,“好,先生尽管刮,我会忍着的。” 说完,扁鹊继续给老者刮穴位。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扁鹊便将老者的气脉和血脉全部打通了。 第102章 奇迹降临复生机 经过扁鹊的施砭,老者的气色好了很多,原本苍白无比的脸变得红润而有光泽。 “哎呀,太舒服了!感觉自己年轻了二十岁!”老者惊喜万分,对扁鹊夸赞道:“扁鹊先生真不愧是神医啊!” 扁鹊笑了笑,谦虚地说道:“先生过奖了。” 这时,子豹将熬制好的汤药递到扁鹊面前,扁鹊接过汤药闻了闻,确定没有问题后便将汤药递给了老者,“先生,请喝药。” “谢谢先生。”老者客气地接过汤药,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 扁鹊道:“先生好好休息,不出意外的话,五日后你的病便可痊愈了。” 老者闻言大喜,“谢谢扁鹊先生,还好扁鹊先生来了,若是没有扁鹊先生,恐怕我这老骨头就不保了。” 扁鹊笑着摆了摆手,“先生言重了。” ………… 另一方面,庄周在一个帮工的带领下,首先来到了庄瑶的房间。 “咳咳……咳咳咳。”此时,庄瑶躺在床上不断地咳嗽着,看上去十分的痛苦。 “妹妹!”看到庄瑶在剧烈咳嗽,庄周十分担心,立即冲了过去。 “哥?”看到庄周到来,庄瑶甚是惊讶,“哥,你怎么进隔离区了,难道你也……咳咳……” 庄周摇了摇头,“妹妹放心,哥没有染上瘟疫,哥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哥把扁鹊请来了。” “咳咳……”庄瑶又剧烈咳嗽了两声,露出一丝微笑,“太好了,悦儿姐姐有救了。” “悦儿……”庄周蹙了蹙眉,焦急地问:“悦儿的病情真的很重吗?” 庄瑶点了点头,“我听别人说的,悦儿姐姐她……快不行了。” “啊!”庄周闻言大惊,“妹妹,我先去看一下悦儿,等会我再来看你。”说完,快步冲出房门。 后来,在帮工的带领下,庄周来到了田灵悦的房间。 看到田灵悦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庄周甚是担心,连忙冲到床头前,问道:“悦儿,你没事吧?” “呆瓜?”田灵悦缓缓睁开眼睛,用微弱的声音问:“你怎么会在这里?扁鹊……请来了吗?” 庄周点头,“请来了,你再坚持一会,等会扁鹊先生就来救你了。” 田灵悦微微一笑,“那太好了,我总算没有白熬。可是……你为什么会进隔离区,难不成你也染上了瘟疫?” 庄周摇了摇头,“不是的,我是来做帮工的。悦儿,你老实告诉我,你现在怎么样了?二师兄和妹妹都说你病得很严重,这是真的吗?” 田灵悦问:“你是在担心我吗?” 庄周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担心了,你是我从小玩到大的伙伴,我怎么可能不担心你?” 田灵悦露出一丝微笑,“这么说来,你依然做不到无情。” 庄周无奈地笑了笑,“是啊,我确实做不到无情,我就是不想看到你们受苦,我就是会把眼前发生的一切当真,我是不是很没用?” 田灵悦道:“其实,我本来已经快要不行了的。但在昨天晚上,我身上发生了一个奇迹,让本来奄奄一息的我恢复了生机。” 庄周露出诧异的神色,“那意思是说,你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了?” 田灵悦轻轻地点了点头,“我现在已经好多了。若是没有这个奇迹,我大概已经变成一具死尸了。” 庄周好奇地问:“到底是什么奇迹,让你恢复了生机?” 田灵悦道:“昨天晚上,我被死亡的恐惧所吞没,内心一刻也静不下来。后来,我想起师傅的话,想起你在牢房中克服恐惧的经历,便像你一样做了心斋、坐忘以及一念之转的练习,忘记了自身以及一切外物的存在,让自己的心彻底沉入了道中不再出来……” “咚咚咚。” 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庄周和田灵悦扭头看去,发现是扁鹊来了。 扁鹊走进房间,对田灵悦说明来意,“田姑娘,我是来给你看病的。” 田灵悦用微弱的声音问道:“你是……扁鹊先生吗?” 扁鹊点了点头,“是的,老夫正是扁鹊。” 田灵悦闻言大喜,“太好了,呆瓜真的把扁鹊先生请来了。” 看到庄周也在房间中,扁鹊好奇地问:“庄小兄弟,你怎么也在这里?” 庄周回道:“她是我的师妹,我是来探望她的。” 田灵悦反驳:“不,我不是你的师妹,我是你师姐,别忘了,我可是比你先入门的。” 庄周笑着摇了摇头,“好吧,你是师姐行了吧!” 看到田灵悦精神还不错,扁鹊很是不解,“我听说田姑娘病入膏肓,就快不行了,怎么看上去如此精神?” 田灵悦回答:“因为昨天晚上,我身上出现了一个奇迹。” 扁鹊好奇地问:“什么奇迹?能让你起死回生?” 田灵悦道:“昨天晚上,我通过做心斋、坐忘以及一念之转的练习,让自己的心彻底沉入道中,结果第二天醒来,我的病就好多了。” 扁鹊甚是惊讶,“还有这等奇事?” “是啊,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田灵悦道。 扁鹊凝思了一会,道:“看来是道的力量使你的身体恢复气机的。” 田灵悦有些惊讶,“先生也知晓道?难道先生也是道家的人?” 扁鹊道:“非也,我曾经向南郭先生问过道,略知皮毛而已。” “原来如此。”田灵悦点了点头,又问:“先生之前说,是道的力量使我恢复气机,这是怎么回事?” 扁鹊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见过好几个病危的病人,都是处在完全忘我的状态中,身体突然恢复气机的。所以我就在想,当一个人能够做到全然忘我时,道就有可能治愈病人身上的疾病。” 庄周惊叹,“没想到还有这种神奇的事情。” 田灵悦问道:“先生,我的病还能治好吗?我虽然能够死里逃生,可我的病依然不轻,你真的有办法治好吗?” 扁鹊道:“姑娘,你想好起来,就必须对自己有信心。若是你没有信心,即便我很想治好你的病,你的病也很难好起来。” 田灵悦惊讶地问,“我的信心也会影响病情吗?” 第103章 了悟大道烦恼消 扁鹊点头,“是的,我治疗过很多得了重病的病人,那些没有信心的病人往往都很难好起来,而那些有信心的病人往往都能好起来。” 田灵悦不解,“怎么会这样呢?” 扁鹊回答:“因为信念就是我们的创造力,我们相信什么我们就能够创造什么,我们无法创造出连自己都不相信的东西。” 田灵悦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我记得我师傅也说过同样的话。” “田姑娘,麻烦你趴下,我准备用砭石之术帮你打通身上的气脉和血脉。”扁鹊道。 “砭石之术?”田灵悦好奇地问:“什么是砭石之术?” 扁鹊回答:“砭石,是一种从外太空来的石头,具有疏通经络,治愈疾病的功效,非常难寻得。所谓砭石之术,就是通过砭石来刮人体的穴位,以达到疏通经络,打通气血两脉效果。” 田灵悦甚是惊讶,“没想到先生还有这等高超的医术,难怪会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扁鹊摆了摆手,“田姑娘言重了,老夫并没有什么起死回生的能力。” “可是……”田灵悦问道:“我听说先生救活了死去的虢国太子,难道这不是起死回生的能力吗?” 扁鹊笑着摇了摇头,“这不过是一些人故意夸大罢了。实际上,当时虢国的太子并没有死,他不过是患上了尸厥症。” 庄周问:“什么是尸厥症?” 扁鹊回答:“人秉受阴阳二气而生,阳主上,主表,阴主下,主里。阴阳和合,身体则健康;阴阳失和,身体则生病。当时太子的气脉内外、上下皆不通,导致气脉纷乱,面色全无,失去知觉,看起来就像死了一般,所以才被人认为是死了,其实他并没有死。” “原来如此……”庄周和田灵悦明白了过来。 田灵悦问:“当时先生就是靠砭石之术治好太子的尸厥症的?” 扁鹊点头,“是的,我通过施砭打通了太子瘀堵的气脉,太子便清醒过来了。不明真相的人便以为我真的将死去的太子救活,所以才说老夫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先生的砭石之术实在太厉害了!”田灵悦佩服得五体投地,立即趴在床上,“先生,那就有劳你帮我打通身上的气脉和血脉了。” 扁鹊点头,“好,施砭的过程中会感觉到疼痛,就劳烦田姑娘忍一忍了。” 田灵悦应道:“好,我会忍住的,先生尽管施砭就是了。” 说完,扁鹊立即对田灵悦施砭。 扁鹊一边施砭一边问:“田姑娘,你怕死吗?” 田灵悦顿了顿,回道:“怕,我怕我离开后,我娘会想不开。我是我娘在世的唯一亲人,她不能没有我。” 扁鹊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就非治好你不可了。” 田灵悦道:“先生不必太在意,尽力就好,若是我的病好不了,我也认了。” 扁鹊夸赞:“田姑娘真是看得开,不愧是南郭先生的弟子。” 田灵悦认真地说道:“我师傅说了,人唯有做到顺时而生,顺命而死,方不会被外物扰乱内心的平静。我们作为人,能力十分有限,我们无法决定自己的成败,也无法决定自己的生死,我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尽人事,听天命。若是上天让我活下来,我不会拒绝,若是让我死,我也不会抗拒。我清楚地知道,我所谓的人生,不过是一出戏剧罢了。真正的我,并不在这场戏剧中,我只是一个观看戏剧的观众罢了。无论人生这场戏剧显得有多真实,终究也如同梦境般虚幻。我唯有超越梦境,回归真实,内心才能获得平静和自由。” 听了田灵悦这番话,扁鹊甚是佩服:“看来田姑娘真的了悟大道了,你已经能够站在道的角度看待世间的一切了,非常了不起。” 田灵悦笑了笑,道:“我刚染上瘟疫前两天,我真的感到很害怕,我害怕再也见不到娘亲,害怕再也见不到我的亲人朋友,害怕死后不知道何去何从,我被这死亡的恐惧压得喘不过气来。直到昨天晚上,我想起师傅说过的话。师傅说,我们每个人都是圆满具足的道,道从来没有出生,也从来不会死亡,生老病死不过是道做的一场梦,根本就不存在。当一个人能够将心从人生这场大梦中收回来,并安住于道中,便自由解脱了。本来我是很难明白师傅说的这句话的,因为我一直认为人生很真实,我和亲人朋友一起哭,一起笑,一起玩,一起闹,一起生活,这如此真实的人生怎么会是一场梦呢?直到我静下心来,练习了师傅所说的心斋、坐忘以及一念之转后,我才明白了师傅的话。” 扁鹊问:“那你是如何通过心斋、坐忘、一念之转了悟大道的?” 田灵悦回答:“首先,我在心中默念师傅教给我的正念,我念了不下三十遍,正念让我偏离道的心重新回归于道,我感到很平静,很舒服。接着,我开始练习坐忘,我忘掉了自己,忘掉了生死,忘掉了仁义,忘掉了礼乐,忘掉了一切学来的知识,我的心也因此变得越来越平静。最后,我开始练习心斋,我让自己的心彻底融入虚空之中,完全不去理会自己的身体和外在一切,哪怕病痛不断地在折磨我,妄念不断地出来骚扰我,我也毫不理会,只是让自己一直沉浸在虚无之中。就这样练习了一段时间后,我便再也感受不到恐惧,再也听不到妄念的声音了,内心变得无比的平静。这种平静十分深远,在这种状态下,我的意识脱离了身体,我感觉不到时间的存在,感觉不到宇宙的存在,感觉不到万事万物的存在,好像一切事物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一般。这种彻底空虚的状态让我感到很舒服,很平静,很自由。这时候,我便彻底明白了过来。原来,“我”从来就没有存在过,宇宙也从来没有存在过,万事万物也从来没有存在过。一切烦恼皆因“我”而起,当“我”消失了,宇宙消失了,一切烦恼也就跟着消失了。这个“我”,指的是具有形体的这个我。这个“我”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他不过是神透过气创造出来的假象罢了。真正的我超越了神与气,是那无形无相,无生无死,无得无失的大道。人就是因为把具有形体的这个“我”当成是真正的自己,所以才会受苦。可以说,所有的烦恼都是因为这个“我”而起,“我”就是一切烦恼的根,若是没有这个“我”,烦恼也就不存在了。所以,当一个人能够舍弃虚假的自我,只是与道认同,便自由解脱了。” 第104章 清除习气道方成 扁鹊的眼神里满是佩服,“田姑娘真的是大彻大悟了!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悟道的女孩子,实在是太厉害了。” “哈哈,先生过奖了。”田灵悦笑了笑,认真地说道:“开悟也仅仅只是起点,唯有清除掉身上所有的习气,安住于道中不再出来,才算是到达了终点。” 扁鹊点了点头表示认同,“是啊,南郭先生也说过,清除习气是修道最困难的阶段,毕竟妄心太强大了,哪怕我们悟了道,若是不时刻安住于道中,给了妄心可乘之机,妄心依然会将我们从道中拉出来,使我们退转。” 田灵悦道:“所以,我师傅才让我们一直安住于道中。安住于道中是最直接,同时也是最有效的方法,比任何方法都要直接,都要有效。只是这个方法很少人能够做到,人一旦被妄心干扰,心就又离道远去了,很少人能够在一切变化纷扰中都能够安住于道中。” 扁鹊点头,“嗯,田姑娘所言极是,看来你真的很认真地在修道。” 田灵悦摇了摇头,“我算不上认真,我可以说是师傅所有弟子中最不认真修道的了。” 扁鹊笑道:“可你依然能够了悟大道。” 田灵悦道:“若不是因为得了瘟疫,我可能一辈子也无法悟道。瘟疫使我的恐惧放大了一百倍,我实在无法忍受,才愿意静下心来练习师傅所教的心斋、坐忘以及一念之转。若是平时的我,根本就不会那么认真地练习心斋、坐忘以及一念之转。” 扁鹊道:“所以,是苦难成就了你。” 田灵悦点头,“是啊,师傅常常跟我们说,苦难是来帮助我们成道的,苦难其实是悟道成道的阶梯,修行人若能无惧地面对苦难一次,做到不当真,彻底地安住于道中,那将比打坐十年所获得的进步还要大。妄心之所以能够在我们心中叫嚣,是因为我们无法在行动上证明自己相信道。我们若是相信道,就不可能畏惧死亡,不可能在乎利益得失,不可能再去区分事物的善恶美丑,好坏对错。只要我们能够在行动层面证明给妄心看,证明自己绝对相信道,哪怕只是一次,妄心的力量都会大大的削弱,甚至会消失。修道最难的地方不是知,而是行。很多修道的人能将道讲的头头是道,可是他们却行不出来。若是无法将道给行出来,妄心就不可能消失。妄心若是不消失,成道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师傅还说,真修行人不畏惧任何困难,畏惧困难就不是真修行人。畏惧困难,表示自己认为自己不圆满,认为自己会受到伤害,这证明自己听从了妄心的声音,同时也证明自己并不相信道。既然已经不相信道了,又如何能够成为道,又如何能够感受到道的圆满。困难只对“我”而有,道之中既没有“我”,也没有困难,只有完美无缺的一。修行人若是无法无视困难,是不可能降服妄心,证得大道的。” 庄周呆呆地看着田灵悦,眼神里满是佩服,微笑地说道:“悦儿,你真了不起!恭喜你了悟了大道。” 田灵悦感激道:“呆瓜,谢谢你,若是没有你,我也不可能了悟大道。” 庄周露出疑惑之色,“可是我什么也没有做啊,我没有帮到你任何忙啊。” 田灵悦摇了摇头,“若不是你把在牢房中克服恐惧的经历告诉我,我也不可能会练习心斋、坐忘以及一念之转,也就不可能了悟大道了。” 庄周对田灵悦刮目相看,“悦儿,你好像变了一个人。” “哦?”田灵悦好奇地问:“那你认为我哪里变了?” 庄周回答:“你变得越来越平静,越来越与道契合了。看来这次生死考验,让你的心性得到了质的飞跃。” 田灵悦点头:“是啊,我也感觉自己的心平静了很多。我现在一点都不畏惧死亡,因为我清楚地知道,死亡根本就不存在,真正的我,根本就不会死。” 庄周笑道:“看到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说真的,我突然有些不适应了。” 田灵悦笑着问:“那你喜欢现在的我,还是喜欢以前的我?” 庄周沉思了一会,道:“怎么说呢?以前的你虽然野蛮了些,不过看起来挺可爱的。” 田灵悦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变回以前的我了。” 庄周笑了笑,道:“不,你不可能再变回原来的自己。” 田灵悦问:“为什么?” 庄周回答:“因为,现在的你,不仅仅只是田灵悦本身,同时还是道的示现。道正透过田灵悦的身体在展现它自己。” 田灵悦问:“所以,现在的我有两个“我”,一个叫做田灵悦的“我”,另一个叫做道的“我”?” 庄周道:“田灵悦的这个“你”其实并不存在,她只是一个虚假的你,她终究会消失的,最终只会留下叫做“道”的你。我也是一样,这个叫做庄周的“我”并不存在,他只是一个虚假的我,这个“我”迟早也会消失,最终只留下叫做“道”的我。” 田灵悦道:“既然我们都是道,那我们岂不是同一生命?” 庄周道:“是啊,我们本来就是一体,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和你没有任何区别。就好像你晚上做梦,梦到的所有人其实都是你在扮演的一般。” 看到两人都已经彻底地了悟大道,扁鹊由衷夸赞,“庄小兄弟和田姑娘实在是太令老夫佩服了。你们如此年轻便已经了悟了大道,实在是难得啊!你们今生一定能够成道。” 第105章 天地万物皆非真 庄周道:“但愿如先生说的那样吧,我也想在今生彻底成道。我能在今生听闻大道,是我这辈子的福气,下辈子就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福气了。所以,我理当把握住今生的时光,好好修道,让自己的心彻底融入道中不再出来。” 田灵悦问道:“呆瓜,你去探望你爹娘了吗?” 庄周道:“还没有,既然你没大碍,那我现在就去探望一下爹娘。” 田灵悦道:“去吧,你爹娘一定也很想见你。” 庄周点了点头,旋即便离开房间了。 没多久,庄周便来到了庄玄和元兰的房门前。他看到庄玄和元兰都躺在床上剧烈咳嗽,心里很是不安,立即冲进房里,问道:“爹,娘,你们没事吧?” 看到庄周到来,庄玄和元兰皆露出惊容。 “周儿,你怎么也进隔离区来了?咳咳……扁鹊呢?扁鹊请来了吗?”庄玄一边咳嗽一边问。 庄周道:“爹娘放心,孩儿并没有感染瘟疫,孩儿是来做帮工的。孩儿已经把扁鹊请来了。如今扁鹊正在为悦儿治病,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来为你们治病了。” “啊!那真是太好了!”听到庄周这么说,庄玄和元兰皆在心里松了口气。 “周儿,你为什么要进来做帮工?难道你不知道做帮工很容易感染瘟疫吗?”元兰皱眉问道。 “哎!”庄玄叹了口气,跟着道:“你母亲说得对,你实在太傻了,你不应该进来的。你是我庄家唯一的血脉,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说到这里,庄玄停了下来,不敢再说下去。 庄周立即安慰:“爹,娘,你们放心,即便孩儿染上了瘟疫,不还有扁鹊先生吗?先生一定会治好孩儿的病的。” 庄玄和元兰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性子非常执拗,一旦决定的事情说什么也不会改变。两人没有办法,也不再多说什么,只能选择相信扁鹊了。 “爹,娘,你们现在感觉怎么样?”庄周关切地问。 元兰道:“我和你爹都只是轻症,并无大碍,周儿无需担心。” 听到元兰这么说,庄周松了一口气。 庄玄问道:“周儿,悦儿的病怎么样了?我们今天还没有去看望到她。” 庄周回道:“爹放心,悦儿身上出现了奇迹,他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相信扁鹊先生会治好她的病的。” “奇迹?”庄玄和元兰皆露出惊讶的神色。 庄玄好奇地问:“你可知是什么奇迹。” 庄周将田灵悦昨晚发生的奇迹跟两人说了一遍。 庄玄难以置信地说道:“没想到道居然有治疗疾病的能力。对了周儿,你已经跟南郭子綦学道三个月了,这三个月来,你究竟学到了些什么,能不能跟爹说说。看到悦儿身上发生的奇迹,爹突然也对道感兴趣了。” 庄周回道:“爹,其实我什么也没有学到。”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庄玄疑惑不解。 庄周解释道:“道不是通过学习学来的,因为道不在知识里。如果把道比喻成月亮,那么,所有的知识都不过是指月之手而已。我们循着手指所指的方向看去,见到了月亮,那知识便再无用武之地了。” 庄玄似懂非懂,问道:“那你看到“月亮”了吗?” 庄周点头,“我已经看到“月亮”了。” 庄玄问:“你是怎么看到的?” 庄周回答:“通过放空自己的心,让自己的心进入虚无之境,如此便能看到“月亮”了。” 庄玄再问:“那“月亮”是怎么样的?” 庄周回答:“那是没有盈亏的“满月”,充满光明,圆融无碍。” 庄玄诧异,“这“满月”真的不会亏损,也不会黯淡?” 庄周点头,“当然,万物会生,唯它不生;万物会灭,唯它不灭。它永远也不会改变,永远如其所是。” “啊!”庄玄惊叹,“道居然如此完美。难道道真的不能通过肉眼看到吗?” 庄周回答:“肉眼只能看到表象,它无法看到实相。” 庄玄又问:“那你能不能说说道是什么?” 庄周摇头,说道:“用手指来说明手指不是手指,不如用非手指来说明手指不是手指。用马来说明马不是马,不如用非马来说明马不是马。“有”不过是道的显化,“无”才是道的本质。我无法通过“有”来说明“无”是什么,想要明白“无”是什么,就必须放空自己的心,如此方能明白道是什么。” 庄玄听糊涂了,“周儿,爹老了,不要说那么深奥的话,爹听不懂。” 庄周哈哈一笑,解释道:“道并非概念,它空虚不可见,无法被意识捕捉到。我无论将道说成什么,都已经不是道了。既然无论将道说成什么,都已经不是道,我又何必说呢?我们无法通过“有”了悟道是什么,我们只能通过“无”才能了悟道是什么。天地万物皆属于“有”的层面,正因为“有”将“无”给覆盖住了,使人看不到“无”的层面,所以才无法了悟道是什么。我们唯有放空自己的心,让自己的心彻底融入虚空之中,我们才会明白道是什么。” 庄玄叹了口气,感慨道:“这实在太难了。人生在世,有诸多烦恼和牵挂,要将心彻底放空,着实不易。” 庄周道:“若是爹一直着眼于外物,一直将外物当真,不愿意出离梦境,心又怎么能空?” 庄玄道:“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做到不当真,怎么做到不着眼于外物。我的人生明明如此真实,我们一家人明明生活在一起,我岂能视之为一场梦?” 庄周道:“道就如同一面镜子,天地万物就如同镜中之象。人往往只看到镜中之象,却看不到镜子。殊不知没有镜子,镜中之象也无从而来。” 庄玄眉毛一挑,“你的意思是说,天地万物如同镜中之象一般,根本就不存在,所存在的唯有道而已?” 庄周点了点头,“没错,只要是了悟大道的圣人,便只是看到镜子,不会再把镜中之象当真。他们只是任由镜中之象来来去去,不会有任何执着。” 第106章 不偏不倚即是道 庄玄不解,“可是,镜中之象不是透过外物映照出来的吗?那这些外物又代表什么?” 庄周回答:“外物代表我们的心念,我们的心念能够在刹那间创造出天地万物。” 庄玄惊讶不已,“心念如何能够造物?” 庄周回答:“若是爹能够进入神气相合的状态,自然就会明白心念为什么能够造物了。实在不明白,便参考晚上做的梦,梦其实就是透过心念创造出来的。” 庄玄震惊不已,“太不可思议了!如此说来,天地万物真的如同梦境般虚幻?” 庄周点头,“是的,我们所看到的一切其实就如同梦境般虚幻。我们的生命本质超越了身体,是那不死不生的道,只要认清这一点,并安住于道中,人生便再无烦恼。” 庄玄问:“那我们应该如何对待自己的人生?即便我们是不死不生的道,我们依然要吃喝拉撒睡,我们依然要养家糊口,依然要为生老病死的问题而烦恼。我们总不能大喊一声,我是道,世间的一切都是虚假的,然后便撒手不理世间事了吧?” 庄周回答:“不是这样的,我们修道走的是中正之道,也就是不偏不倚之道。我们不需要抛弃任何外物,只需要顺其自然地生活就好。也就是说,我们该成家就成家,该劳作就劳作,该吃饭就吃饭,该睡觉就睡觉,该看大夫就看大夫。唯一不同的是,我们不再把外在发生的一切当真,心不再随境转,只是安住于道中,静静地享受道的平安和自由。” 庄玄道:“老子说过,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意思不就是说,我们应当舍弃一切外物吗?” 庄周摇了摇头,“不是的,老子只是让我们不要过分地去追逐外物,并不是让我们舍弃一切外物。由于当时的王孙贵族过分地追逐物质享受,以至于做出伤害他人的事情,所以老子才这么说的。无论什么事情,走向极端必然都是错误的。人若是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连最基本的欲望也不能满足,那生命不就彻底僵化了吗?过分地追逐外物是一个极端,过分地排斥外物又是另一个极端,此两者皆已经偏离了道。我们过分地追逐外物,内心一定不舒服,过分地排斥外物,内心一定也不舒服。只要我们感到不舒服,就证明已经偏离道了。我们若是处在道中,内心一定是最舒服的。所以,我们不能过分地追逐外物,也不能过分地排斥外物。饿了就吃东西,渴了就喝水,困了就睡觉,身体该满足的欲望还是得满足,只要不是过分地满足就行了。道永远处在中间,它不偏也不倚。过分地追逐外物以及过分地排斥外物都是在走极端路线,都是在远离道。修道的重点是一心一意地专注于道,而不是让人去排斥外物。只要自己的心能够一直专注于道,一直处在无为的心境中,做与不做其实都无伤大雅。” 经过庄周的解释,庄玄豁然开朗,“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难怪我这些年活得那么痛苦,原来是因为过分追逐外物导致的。这些年来,我的心里老想着钱,老想着复兴庄家,心严重地偏离了大道,所以才会那么苦。” 庄周认同道:“是啊,只要人心中没有道,基本都会偏离道,而偏离道的后果就是受苦。世人不知道道为何物,不懂得克制自己的欲望,总是过分地去追逐外物,才使得天下会有如此多的矛盾和冲突。” 庄玄问道:“如此说来,修道根本不需要放弃任何外物,只需要走中道就行了,对吗?” 庄周回答:“是的,道本自具足,我们既不需要通过获得某物来成道,也不需要通过放弃某物来成道。我们只需要承认自己就是道,然后安住于道中不再出来即可。” 庄玄心有不解,“可是,你们道家不是说为道日损吗?为道日损不就是舍弃一切外物的意思吗?” 庄周道:“不是这样的,为道日损的真正含义是:放下自己不是道的想法,放下学来的一切知识,放下对外物的执着,放下内心过多的欲求,直到放到没有什么能放之时,就可以无为而无不为了。” 庄玄问:“无为而无不为的含义是什么?” 庄周回答:“当自己的心能够安住于道中,不再执着于任何一物,那么,自己便处在无为的心境中了。只要自己处在无为的心境中,便不会再有得失心,无论事情是成功还是失败,都能够淡然处之,这就是无为而无不为。” 元兰问:“周儿,人真的能够回归大道吗?回归大道后,是不是就不会再出生了?” 庄周回答:“其实,我们一直都在道中,我们从未与道分离。无论我们经历了多少个人生,都只是发生在我们意识里,我们其实哪里也没有去。” 元兰感到难以理解,“既然我们已经在道中,为什么我们见不到它?” 庄周回答:“因为我们只看到镜子里的象,却看不到镜子本身。我们的人生就是镜子里的象,而道就是镜子本身。无论我们经历了怎样的人生,道都不会有丝毫影响,它依然如如不动,依然如其所是。” 元兰又问:“既然我们已经在道中了,那修道的意义是什么?” 庄周回答:“虽然我们已经在道中,可我们却活在了自己所打造出来的梦境里。我们把梦中看到的一切当真,完全不知道有道的存在,完全不知道梦境之外的自己才是真实的自己。这就好比我们躺在床上睡觉,我们梦到自己在游山玩水,我们非但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梦,还把梦当真,完全忘记了那个躺在床上睡觉的自己才是真实的自己。修道的意义就是从梦境中跳脱出来,做回真实的自己。” 元兰又问:“那修道的原理是什么,为什么修道能够出离梦境,回归大道?” 庄周回答:“修道就是培养觉知力。只要自己的心能够一直觉知真相,做到惟道是从,不再把外在的一切当真,那么心就会定于道中,不会再往外走。只要心不再往外走,就不会再做梦,也就不会再落入有生有死的后天,因而能够回归不死不生的大道。” 第107章 众人齐聚共论道 元兰禁不住感慨,“没想到道会如此玄妙。那人若是不修道,是不是就会一直经历生生死死,永远也没有尽头?” 庄周回答:“是的,我们的心在哪里,我们的家就在哪里。若是我们认为梦境才是我们的家,那我们就会不断地回到梦境中,经历一个接着一个的人生。若是我们不再把梦境当成自己的家,而是选择与道认同,那我们自然就能够回归大道了。” ………… 时间缓缓流逝,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在扁鹊及其弟子的帮助下,蒙邑的疫情得到了控制,城中感染瘟疫的人基本都已经痊愈。 庄周、惠施、子衍、惠盎在做帮工期间也感染了瘟疫,不过好在有扁鹊在,他们的病也得到了治愈。 扁鹊的砭石疗法非常神奇,即便是重症患者,在他的治疗下也能够恢复生机。不仅如此,扁鹊开出的药对治疗瘟疫能起到很好的效果,病人吃了他的药基本都能好起来。 ………… 一日,扁鹊来到南郭子綦家中探望南郭子綦,向南郭子綦问道。此时,庄周也在家中,三人席地而坐,开始交谈了起来。 扁鹊恭敬地说道:“子綦兄,自南华山一别,咱们已经有四个年头没见过面了,我真的非常想念你。明日,我就要和弟子离开蒙邑了,我想抓住这次机会,好好向你请教道的问题。” 南郭子綦微笑道:“我也很思念扁鹊兄,这次多亏了扁鹊兄,蒙邑才能战胜瘟疫。扁鹊兄不必客气,有问题尽管问,吾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扁鹊露出喜色,感激道:“那谢谢子綦兄了,我想问一问,我如今应当做些什么才能成道?” 南郭子綦回答:“其实,你什么都不需要做,你越是想通过做一些事情来成道,你反而成不了道。” “哦?”扁鹊不解地问:“子綦兄此话是何意?难道成道真的什么都不需要做吗?你让我们练习的心斋、坐忘以及一念之转不也是一种作为吗?” 南郭子綦摇了摇头,“心斋、坐忘以及一念之转都是有为入无为的方法,其目的皆是为了让心进入无为之境。我们本身就是道,当我们的心处在无为的心境中时,所感受到的就是道。人之所以感受不到道,是因为自己的有为心在作祟。人总是认为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才完美,殊不知自己根本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就已经完美。扁鹊兄依然执着于成道,依然认为自己需要做些什么才能成道,殊不知这样想反而会形成一种执着,反而成不了道。你当舍弃任何想要成道的想法,让自己的心彻底融入道中,直到不再出来为止,如此,你便可成道了。” 扁鹊恍然大悟,“谢谢子綦兄的解答,我明白了。” 扁鹊由衷说道:“一直以来,我都很想像子綦兄一样,进入那形同槁木,心如死灰的忘我境界,可是我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进入这种境界,还望子綦兄能够指点一二。” 南郭子綦问:“我当初告诉过你,想要进入忘我境界,就必须做到无待、无执、无别、无我、寡欲,请问你做到了吗?” 扁鹊露出惭愧之色,“实不相瞒,我确实没能做到。” 南郭子綦道:“所以,这就是你无法进入忘我境界的原因。来,你再好好跟我说说,无待、无执、无别、无我、寡欲指的是什么,我看看你还记不记得。” “好。”扁鹊毫不犹豫地回答:“无待指的是对世间万物的来去既不迎也不送,任其自生自灭而不插手干预。无执指的是不执着世间的任何一物,包括自己的身体。无别指的是没有分别之心,将万物视为一个整体,没有区别对待。无我指的是无虚假自我,不再把身体当成是自己,只与道认同。寡欲指的是为腹不为目,只是以填饱肚子为目的,不去追逐任何外物。” 南郭子綦点了点头,“嗯,看来扁鹊兄记得非常清楚。那麻烦扁鹊兄再跟我说说,你是哪一点没有做到?” 扁鹊沉思了一会,回答道:“我没能做到无待,我看到一些病人因为疾病而死去时,内心依然会难过。我没能做到无执,我依然执着于成道,依然执着于自己的六不治原则,致使一些病人没有得到治疗。我没能做到无别,我内心依然有善恶之别,无法以平等的目光看待世间的每一个人。我无法做到无我,我始终没能让自己的心彻底融入道中,与虚假自我一刀两断。” 南郭子綦道:“看来扁鹊兄非常清楚自己的问题之所在,扁鹊兄作为一名治病的大夫,向来都很懂得对症下药。如今面对你的心病,难道就不知道如何对症下药了吗?” 扁鹊叹了口气,道:“身体的疾病容易对症下药,可心灵的疾病就没那么容易对症下药了。我知道无待、无执、无别、无我、寡欲就是治愈心灵疾病的良药。可是,这五味药我实在很难采取得到,毕竟人心中有妄心在干扰,实在很难做到无待、无执、无别、无我、寡欲。” 南郭子綦道:“你看,当你说难的时候,说明你已经相信了妄心的声音了。既然你已经相信了妄心的声音,你又怎么可能战胜得了妄心?” 扁鹊摇头苦笑,“是啊,之前我还答应了庄小兄弟不再说“难”这个字,没想到现在又情不自禁地说出来了。” 庄周安慰道:“先生不必自责,妄心就是这样的,它非常顽固,我们往往一不小心就掉入它的陷阱中了。” 扁鹊感激道:“谢谢庄小兄弟的安慰。” 第108章 戴默到来询问道 南郭子綦道:“扁鹊兄能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已经非常难得了,毕竟很多修行人都做不到这一点。我们修道若总是把“难”字挂在嘴边,是很难有任何成就的,因为当我们说“难”的时候,表示自己缺乏信心,认为自己克服不了困难,如此一来,又焉能战胜妄心?我也跟你们说过了,信念就是我们的创造力,我们相信什么,我们就能够创造什么,我们无法创造出连自己都不相信的东西。信心对修道非常重要,没有信心的人是不可能战胜妄心的。当初越王勾践败给吴王夫差,到吴国为奴三年,可他依然没有放弃希望,依然认为自己可以东山再起,复仇吴国。在强大信心的带领下,他卧薪尝胆,励精图治,重用范蠡、文种等贤臣,最终仅以三千越甲便成功地灭掉吴国。由此可见,信心的创造力有多强大。若是勾践没有信心,就不可能凭借三千越甲吞吴了。信心就是修道之人最强的“武器”,妄心其实一点都不怕我们修道,它就怕我们有信心。我们的信心一旦出来,那绝对是无往不破,妄心根本就阻挡不了。” “哈哈哈。”扁鹊笑着点了点头,“子綦兄所言极是啊,看来我最大的问题就是缺乏信心。我总是以“难”做为借口逃避问题,所以才会成为妄心的奴隶,导致自己一事无成。” 南郭子綦道:“所以,扁鹊兄一定要对自己有信心,要懂得无视妄心的声音,无论妄心说什么都不要相信,也不要理会,只是一心一意地专注于道。只要扁鹊兄对自己有信心,就没有什么完成不了的事情了。很多人都说我们道家思想脱离现实,不切实际,或者说我们的想法过于理想化,根本就无法实现,殊不知这些想法完全是他们妄心的声音。真心从来不会说“难”这个字,因为真心本自具足,凡是了悟了大道的圣人都能明白这一点。人若是无法站在道的角度看待问题,是不可能明白道的本自具足的。人被眼前的假象所蒙蔽,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这些假象上,于是便否定了道的存在。殊不知没有道,连天地万物都出不来。我们一旦否定了道的存在,便不可能再看到完美,也不可能感受到平安、自由、喜悦。因为世间的一切事物都在变化,隶属于无常。我们不可能在生灭无常的事物中找到完美,也不可能在生灭无常的事物中找到平安、自由、喜悦。我们唯有着眼于道,方能获得真正的平安、自由、喜悦。” 扁鹊抱拳:“谢谢子綦兄的指点,我明白了,我一定会对自己有信心的。” 南郭子綦微微一笑,“很好,只要扁鹊兄对自己有信心,进入忘我之境就不再是难事了。” 扁鹊十分感激地说道:“真的非常感谢子綦兄,若是没有你,我永远也意识不到自己的不足。” ………… 第二日,扁鹊师徒十六人离开了蒙邑,向下一个目的地而去。庄周众人以及很多百姓都来到城门口给扁鹊送行。 扁鹊是一个宅心仁厚的大夫,他和众弟子周游列国,济世救民,所到之处无不受人欢迎。 正因着扁鹊的到来,才使得蒙邑城得以战胜瘟疫,使很多感染瘟疫的人能够死里逃生。 很多来为扁鹊送行的人都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他们实在舍不得扁鹊离开。 然而,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为了帮助更多人看病,扁鹊终究还是离开了蒙邑。 ………… 两日后,南郭子綦家中,庄周和南郭子綦坐在厅堂中聊着天。 “咚咚咚” 就在这时,家中大门被敲响。 “我去开门吧!”庄周站起身来前去开门。 门一打开,只见是戴默带着两个侍卫到来。 戴默微笑地向庄周打招呼,“庄兄,别来无恙。” 庄周立即向戴默行礼,“草民见过殿下。” 戴默连忙扶起庄周,“庄兄不必拘礼,我这次来蒙邑是来向你们请教道的问题的。” 庄周打趣道:“殿下不是只崇尚儒家和墨家的思想吗?不是说道家思想是消极避世的思想吗?怎么也对我们道家的思想感兴趣了?” 戴默讪讪地笑了笑,“我以前确实瞧不起道家思想,但自从上次听庄兄讲道后,我突然也对道感兴趣了。” “原来如此。”庄周伸手邀请:“那殿下里边请,我们进厅堂聊吧!” 戴默抱拳,“好!” 说完,戴默便跟着庄周来到了厅堂。 庄周向南郭子綦介绍,“师傅,这位就是我之前跟你提到过的公子默。” 南郭子綦站起身来向戴默行礼,“草民南郭子綦见过殿下。” 戴默微笑地摆了摆手,“先生不必拘礼。” 南郭子綦伸手邀请,“殿下请坐。” “好。”戴默坐了下来。 看到南郭子綦仙风道骨的样子,戴默夸赞道:“南郭先生果然气质非凡,就像是天上来的神仙一般!” 南郭子綦笑着摆了摆手,“哪里哪里,不过是个乡野村夫罢了。” 庄周道:“师傅,殿下这次前来,是来向我们请教道的问题的。” 南郭子綦点了点头,对戴默道:“殿下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们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戴默抱拳感激:“谢谢南郭先生,我想知道,你们道家所讲的道究竟是什么。” 南郭子綦道:“很多人见到我,第一个问题就问我道是什么?而我通常这样回答他们:抱歉,道可道,非恒道。能说出来的道,就不是恒常的道了。如今殿下问我道是什么,我也只能这样回答殿下了。” 戴默感到很诧异,“先生,难道道真的不能说吗?即便不能准确地将其描述出来,描述个大概也可以啊,我真的很想知道道是什么。” 南郭子綦回答:“既然殿下如此想知道道是什么,那我便将道的特性和殿下说说吧!” 戴默闻言大喜,“那有劳先生了!” 南郭子綦道:“道主要有以下五个特性。一、道无生无死,二、道无得无失,三、道无善无恶,四、道本自具足,五、道能生万有。” “这就是道的特性……”戴默感到十分震惊,又问:“先生,我记得庄兄说过,我们每个人都是道,那意思是不是说,我们每个人都是无生无死,无得无失,无善无恶,本自具足,能生万有的存在?” 南郭子綦点头,“是的。” 戴默不解,“可是,我们明明只是一个人,明明有生有死,如何能说无生无死?我们明明有得有失,如何能说无得无失?我们明明有善有恶,如何能说无善无恶?我们明明感到很匮乏,如何能说本自具足?我们明明只是一个渺小的人,如何能生万有?” 第109章 详解修道六阶段 南郭子綦回答:“这是因为殿下站在人的角度看待问题,所以才会有这些疑惑。若是殿下能够站在道的角度看待问题,这些疑惑就不复存在了。” “哦?”戴默好奇地问:“那我该如何做才能站在道的角度看待问题?” 南郭子綦回答:“首先,你需要了悟大道,明白道是什么。很多人之所以无法站在道的角度看待问题,无法明白道的五大特性,就是因为没有了悟大道。” 戴默再问:“那我怎样做才能了悟大道?” 南郭子綦回答:“想要了悟大道,就必须认认真真地修道。” 戴默问:“那该如何修?修道要历经多少个阶段才能悟道成道?” 南郭子綦回答:“通常来说,修道要历经以下六个阶段,即闻道、学道、行道、悟道、守道、成道这六个阶段。” 戴默抱拳恳求,“请先生详细地为我解说这六个阶段。” 南郭子綦点了点头,“第一个阶段叫闻道阶段。很多人连闻道阶段都迈不过去,只因他们不愿意相信圣人所讲的道,认为圣人在胡说八道,甚至还诽谤圣人,这类人通常占了半数以上。而那些愿意相信圣人所讲的道的人,第一个阶段都能够轻松跨过,因为第一个阶段只需要相信就可以了。只要殿下愿意听我们讲道,并愿意相信道,那么殿下也能轻轻松松度过第一个阶段。” 戴默沉思了一会,道:“我也很想相信道。可是我必须对道有一个基本的了解,我才能决定相不相信。” 南郭子綦点头:“嗯,这也是人之常情。无论是什么思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判断,都有权选择相信或是不相信。殿下完全可以听老夫讲完,再决定相不相信。” “修行的第二个阶段是学道阶段。学道阶段,顾名思义就是跟着圣人学习道学理论的阶段。” “这个阶段一定要跟对师傅,若是跟错了师傅,不仅浪费时间和精力,还会使自己误入歧途。” “学道阶段其实也很简单,就是认认真真地听师傅讲道,使自己对道有清晰的认识。《周易》有言:穷理尽性以至于命。学道阶段就是穷通其理的阶段,若是连道的基础理论都不明白,那是很难下手去修的。” “穷通其理之后就可以进入修行的第三阶段,即行道阶段。学道阶段是“知”的阶段,而行道阶段就是“行”的阶段。正所谓知易行难,修行最难的阶段就是行道阶段,很多修行人穷尽一生都是卡在这个阶段,只因他无法做到知行合一。有些人能将道讲的头头是道,可是却无法行出来,这样的人也不过是虚有其表而已,他们离道还十分的遥远。” “修道若是行不出来,那就依然是个凡夫,不管有多精通道学理论都没用。” “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我们道家所学的一切知识,都是为了“损”。我们学习学的不是有为法,而是无为法。无为法不是为了获得某些多余的东西,而是将一些多余的东西放下。” “然而,人最难做到的事情就是放下,因为人过分地把天地万物当真,过分地看重财色名利,放下对很多人来说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这就是修道难以“行”出来的根本原因。哪怕很多修行人嘴里天天念叨“我即是本自具足的道。”可是他们的心根本就没有沉入道中,他们的目光依然着眼于自己的身体,依然害怕吃亏,依然不敢放下。” “修道若是“行”不出来,就不可能感受到道的本自具足,感受不到道的本自具足,就不可能进入下一个阶段,也就是悟道阶段。” “我们唯有将道给“行”出来,做到坐忘、心斋,使自己的心一尘不染,彻底融入虚空之中,才会明白道是什么。” “当我们能够做到心斋、坐忘,那一定会感受到道的平安、自由、喜悦,这是一种无物的平安、无物的自由、无物的喜悦,这时候,就是从感受上了悟了道。” “若是机缘到来,我们还会从感觉上了悟道,我们会看到自己的意识脱离身体,到达更高的层面。从而了悟自己从来就不是一具身体,而是不死不生的大道,身体以及天地万物都不过是神透过气创造出来的假象罢了,根本不存在,就像晚上做的梦一般,根本无需执着。” “这就是开悟体验,到了这里,便算是彻底开悟了,也就成功地度过了修行的第四个阶段,即悟道阶段。” “很多人以为悟道便算到达了修行的终点,其实不然,悟道也仅仅只是起点而已。因为即便我们了悟自己就是不死不生的道,可我们的妄心依然没有死去,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气也依然没有消失,就依然有可能被妄心奴役,依然会被习气控制,使自己继续执着于身体,继续去追逐外物,无法一直安住于道中。” “因此,悟道之后就要进入到第五个阶段,也就是守道阶段。” “守道阶段的难度并不亚于行道阶段。我之前也说了,即便我们了悟了大道,可我们的那颗妄心依然没有熄灭,习气也尚未根除,我们依然会受到妄心以及习气的干扰,无法一直安住于道中。” “处在这个阶段,一定要小心,一定要谨慎,千万不要给妄心可乘之机,切莫被它拉回到幻象中。无论妄心说什么,我们都不要相信。无论它如何威胁,我们也不要害怕。无论它抛出任何诱饵,我们也不能动心。一定要死死地守住道,切莫因小失大。守道离成道只有一步之遥,可是很多人都迈不出这一步。只因这一步确实很不容易。” 戴默问:“即便人已经开悟,依然会相信妄心的声音吗?” 南郭子綦回答:“会的,道心不坚的人依然会被妄心拉回到幻象中去。妄心非常强大,即便我们已经开悟,它依然有办法将我们拉回幻象中来,继续沉溺于其中不可自拔。” 第110章 借假修真脱生死 戴默问:“守道阶段就只是守住道就行了吗?就这么简单?” 南郭子綦回答:“守道听起来简单,可是做起来却不简单。即便我们已经开悟,只要妄心没有彻底死去,就依然有办法将我们拉回幻象中,让我们执着于自己的身体及外物。所以,守道其实一点都不简单,心不诚,志不坚的人很容易在这个阶段退转回去。” 戴默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具体怎样做才能守住道,不至于被妄心以及习气带偏?” 南郭子綦回答:“其实守道一点都不复杂,四个字就足以概括,也就是抱元守一。” 戴默问:“什么是抱元守一?” 南郭子綦回答:“就是一直坚守住大道,如鸡抱卵,如蚌含珠,一刻不与道分离。” 戴默道:“那就依然还是死守大道的意思,对吗?” 南郭子綦点头,“大道至简,修道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复杂。凡是复杂的修道方法基本都已经走偏了。修道其实非常简单,只需要与道认同,并坚守住大道就行了。难就难在无法与道认同,无法坚守住大道罢了。” 戴默问:“那修行的最后一个阶段又是怎样的?” 南郭子綦回答:“修行的最后一个阶段是成道阶段。只要我们能够坚守住大道,将妄心彻底杀死,将习气彻底除尽,达到了撄宁的境界,便能进入修行的最后一个阶段。” 戴默问:“什么是撄宁?” 南郭子綦回答:“在一切变化纷扰中保持宁静,就叫做撄宁。” “达到撄宁的境界,是不是连死都不怕了?”戴默问。 “当然,完全与道认同的人不可能再害怕死亡,只要还害怕死亡,就证明没有达到撄宁的境界。”南郭子綦道。 戴默感慨,“那真是太难了!世间真的有人能够没有死亡的恐惧吗?” 南郭子綦道:“只要是开悟的人,基本都不会把死亡当真。只要能够一直与道认同,一直安住于道中,死亡的恐惧终会消失殆尽的。” “有生就会有死,有死就会有生。若是我们还把生死当真,还认为自己是一个会死会生之人,那我们就会一直进入生死轮转之中,无法得解脱。” “想要解脱生死,就必须做到不再畏惧死亡,不再把死亡之念存留于心,如此,妄心才无法控制我们,也唯有如此,妄心才会彻底死去。若是我们还害怕死亡,妄心是不可能彻底死去的,妄心不死,道心就不生,道心不生,就不可能脱离生死轮转,就会不断地落入后天,经历一个接着一个的出生和死亡,永远也没有尽头。” 戴默问:“那进入成道阶段还需要做些什么吗?” 南郭子綦回答:“进入成道阶段,就不需要为修道做任何事情了,因为自己的心已经彻底融入道中,与道合为一体了。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去世间布道,将道传给与道有缘的人。” 戴默不解,“为什么只传给与道有缘的人?” 南郭子綦回答:“因为与道无缘的人不愿意相信道,甚至还会嘲笑道,诋毁道。这样的人连闻道阶段都跨不过去,即便想传也传不了。” 戴默点头,又问:“那这些与道无缘的人怎么办?难道他们注定无法解脱生死?” 南郭子綦回答:“这些人将经历无数个生死轮转,直到他们愿意相信道,并愿意认认真真地修行,方能解脱生死。” 戴默问:“世间如此多的生灵,每个生灵都能够解脱生死吗?” 南郭子綦回答:“能,对于生活在时空幻象的生灵来说,时间是无限的,空间也是无限的,哪怕它们经历了上亿年的时光,去到无数个不同的地方,终有一世会成道的。比如一只青蛙,它经历了一亿年的时光,最终变成了一个精进修行的人,那么他就有可能在这一世解脱。” 戴默又问:“这么多的生灵,都是同一个源头化现的吗?” 南郭子綦回答:“没错,即便是一只蚂蚁,一头猪,也是道化现出来的。” 戴默问:“道为什么要化现成这些卑微的生物?” 南郭子綦回答:“因为道在做梦,它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只渺小的蚂蚁,变成一头蠢笨的猪。” 戴默问:“道为什么要做梦?它不做不行吗?” 南郭子綦回答:“这就如同问,太阳为什么要发光,它不发光不行吗?能生万有就是道的本能,它无法将自己的本能给撤销掉。” 戴默问:“道注定会做梦,我们又如何能够解脱?我们岂不是会一直落入梦中?” 南郭子綦回答:“非也,虽然我们落入梦中,但我们可以借假修真,跳出梦境。” 戴默问:“什么是借假修真?” 南郭子綦回答:“透过身体这个假物来修行,以达到脱离梦境,回归真实的目的,就叫做借假修真。” 戴默问:“这样说来,人身是不是很珍贵?毕竟人身可以借假修真。” 南郭子綦点头,“没错,人身难求,能作为人可以说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只可惜世间绝大多数人都不愿意珍惜人身,不愿意修行,白白虚度此生。” 戴默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可是我依然有一事不明,请问“妄心”具体指的是什么?为什么妄心会使我们落入生死轮转,无法得解脱。” 南郭子綦回答:“所谓妄心,就是错误地把自己当成一具身体,认为天地万物是真实的存在,并执着于自己的身体以及外物的心。妄心又称为人心,只要人心不死,道心就不生,道心不生,就会不断地经历生生死死,永远也无法得解脱。” 戴默又问:“那道心具体指的是什么?” 南郭子綦回答:“所谓道心,就是认清自己就是无生无死,无得无失,无善无恶,本自具足,能生万有的心。道心与人心恰恰相反,道心又称之为真心,因为道心认清了真相。人心又称为假心,因为人心不明真相,认假为真。” 第111章 三家思想之优劣 戴默问:“也就是说,只要还有妄心在,我们就不可能解脱生死?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南郭子綦回答:“心是一切的中心,天地由心而生,万物亦由心而出,若是我们一直视自己为一具身体,一直把天地万物当真,那我们的心就会一直营造出时空幻象,把我们锁在时空幻象之中。我们的心在哪里,我们的家就在哪里。若是我们的心中只有道,并做到惟道是从,不再认假为真,我们便不会再落入时空幻象之中。” 戴默不解地问:“这颗心到底是指什么心?是我们身上的这颗心吗?这颗心如何能生万物?我只知道人是从娘胎里面出来的,实在不明白万物为什么由心而生。” 南郭子綦回答:“这颗心指的是天心,并不是指我们身上的肉团之心。我们身上的肉团之心是假心,而天心是真心,乃能生万有之心,它无形无相,我们无法通过肉眼看得到。” 戴默问:“那天心在我们身上的哪个地方?” 南郭子綦回答:“天心位于我们的两眉之间的眉心处,我们晚上做梦看到的一切景象就是由天心创造出来的。” 戴默问:“天心会灭掉吗?” 南郭子綦回答:“天心不会灭,因为天心不在时空的范畴中,天心超越了时空,它在时空之外,不受时空生灭法则的影响。” 戴默道:“也就是说,是天心营造出时空,时空无法反过来影响天心?” 南郭子綦点头,“是的,就如我们晚上做的梦,梦消散了,我们可曾感觉自己消失?梦中的那个我们明明已经消失了,为什么我们还感觉自己在?这就证明我们不是梦中的这个自己,梦中的这个自己只是由天心营造出来的假象罢了,根本就不存在,真正存在的唯有天心而已。” 戴默问:“那天心是不是就是道?” 南郭子綦回答:“道为天心之体,天心为道之用。道是无极,大一。天心是太极,太一。天心是从道这里生出来的,两者都是不死不生的存在。” 戴默问:“我们现实中的这个自己真的和晚上做梦梦到那个自己一样虚幻?” 南郭子綦回答:“没错,梦有多虚幻,现实就有多虚幻,两者看似有分别,其实无有分别。” 戴默问:“天心是不是就是你们道家所说的元神?” 南郭子綦点头,“是的,可以说天心就是元神。” 戴默问:“那妄心是不是就是你们所说的识神?” 南郭子綦回答:“没错,妄心就是识神。只要妄心不死,它就会控制元神造幻。我们唯有降服妄心,让元神当家做主,方能从后天返回先天。” 戴默问:“请问儒家的思想能让人解脱生死吗?” 南郭子綦回答:“儒家思想与我们道家的思想有相似之处,但儒家思想不够究竟,因为儒家思想依然在名相上打转,无法将人的注意力转向道,是很难让人解脱生死的。” 戴默点了点头,又问:“请问孔夫子悟道了吗?” 南郭子綦回答:“孔夫子晚年曾向老子问道,在老子的指点下,他最终也悟道了,所以孔夫子才会说:朝闻道,夕死可矣。” 戴默道:“据我所知,孔夫子晚年十分热衷研究《周易》,《周易》是不是也是一本修行之书?” 南郭子綦回答:“《周易》蕴含了宇宙间的一切奥秘,它对修行有一定的指导作用。” 戴默问:“何以见得?” 南郭子綦回答:“《周易》的六十四卦皆在教人行中正之道,这其实就是修行的奥秘。” 戴默点头,“那意思是说,修行其实就是在走中正之道?” 南郭子綦回答:“是的,修行就是走中正之道,唯有让自己的心时刻处在中正之道上,方能与道契合。” 戴默问:“具体如何做才能让自己的心时刻处在中正之道上?” 南郭子綦回答:“当心偏向阳时,就要退阳补阴;当心偏向阴时,就要退阴补阳。让自己的心时时刻刻都处在阴阳平衡的状态中,不偏也不倚,这样,就可以让自己的心时刻处在中正之道上了。就如乾卦,到了九五这里,已经是阳之极限了,若是再不知道收敛,继续崭露锋芒,上到上九,那就亢龙有悔了。古往今来,不知多少王侯将相都是犯了这样的过错才使自己死于非命的。像范蠡就不同了,他帮助越王勾践灭掉吴国后,明白“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道理,懂得功成身退,所以才能保全自身。《周易》其实就是教我们坚守大道,道存在于万事万物之中,无论是做人还是做事,无论是管理家庭还是治理国家,都必须行中正之道,否则就是在偏离道,偏离道必然会出问题。真正读懂《周易》的人,基本都懂得行中正之道,只要行中正之道,必然能够逢凶化吉,一生都平安无事。孔夫子晚年就是看懂了《周易》的中正之道,所以才如此痴迷地研究《周易》。孔夫子提出的中庸之道,其实就是《周易》的中正之道。而他所倡导的仁义和礼乐也确实能够让人回归到中正之道上。” 戴默问:“既然如此,先生为何说儒家思想不究竟?” 南郭子綦回答:“儒家思想在做人做事上确实能起到很好的效果,这不可否定。可是,儒家思想无法将人的注意力从外在事物中收回来,让人心一直定于道中,这样是无法彻底消除妄心的。” 戴默问:“那墨家思想呢?墨家思想是不是也不究竟?” 南郭子綦回答:“墨家思想和儒家思想很相似,两者都奉行仁爱。然而,墨家思想和儒家思想一样,无法站在道的角度看问题,无法将人的注意力转向道,所以也不究竟。就入世来说,儒家和墨家思想都是可行的,毕竟这两家的思想能够有效地约束人的行为,使人回归中正之道。然而,想要出世还是得行道家的无为之道。” 第112章 梦中之我无自由 戴默问:“人必须出世才能获得自由吗?是不是只要活在肉身中就没有任何自由可言?” 南郭子綦摇了摇头,“非也,我们的真心一直都是自由的,只要我们能够做到只与道认同,不再与身体认同,那我们当下就能够感受到自由,根本不需要等到出世才能获得自由。” “哦?”戴默不解,“为什么真心是自由的?” 南郭子綦回答:“因为真心在梦外,所以真心是自由的。” 戴默道:“这样说来,我们之所以感到不自由,是因为我们的心在梦内,对吗?” 南郭子綦点头,“没错,只要我们的心还着眼于梦境,还把自己的身体以及天地万物当真,我们就不可能感受到自由。我们唯有超越梦境,活出真实的自己,我们才会拥有自由。” 戴默问:“可是,人真的可以做到完全不在乎梦中的一切吗?我感觉要做到这一点好难。” 南郭子綦回答:“梦是没有任何意义可言的,因为梦中的一切事物都在变化。无论你在梦中得到什么,都终将会失去。即便是你最珍爱的亲人朋友,终有一天他们也会离你而去。梦中的这个你并不是真实的,你梦中的亲人朋友也不是真实的,这些角色都不过是梦外的那颗心在扮演,你又何必如此当真?只要你成为真实的自己,你当下便自由解脱了,又何须等到出世才解脱?” 戴默问:“梦外有一个我,梦中又有一个我,这岂不是有两个我?” 南郭子綦回答:“其实只有一个。梦外的“我”是真我,梦内的“我”是假我。是梦外的真我觉知到梦内的假我,假我根本就不存在。就如我们现在在谈话,其实是真我透过两个假我在说话,假我根本不会说话,他不过是真我的牵线木偶罢了。” 戴默十分震惊,“也就是说,现在在说话的这个“我”是道,而不是这个身体?” 南郭子綦点头,“是的,我们所热爱的是道,因为道才是真正的生命,身体不过是元神暂时的居所罢了。一群小猪在刚死去的母猪身边喝奶,突然吓得纷纷散去,这是因为小猪感觉自己的母亲和之前不一样了。小猪爱它们的母亲,不是爱母亲的形体,而是爱支配母亲形体的那个精神,而那个支配它们母亲形体的精神就是元神。元神才是真正的生命,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生命存在了。连小猪都懂得什么才是真正的生命,为什么我们人就不知道呢?人之所以会那么重视外在的一切,那么热衷于追逐名利,都是因为把身体当成是真正的自己。我们一旦把身体当成是真正的自己,我们怎么可能还会活得心安?身体注定会生灭,他是生灭无常的存在,我们不可能与身体认同的同时还能拥有平安和自由。我们唯有与道认同,将身体视为身外之物,让自己的心彻底融入道中不再出来,方能获享平安和自由。” 戴默点了点头,道:“这样说来,我们只需要安住于道中就能够拥有平安和自由了,根本不需要花费精力去外边找。” 南郭子綦道:“是啊,只要我们还向外追寻平安和自由,我们就不可能拥有平安和自由。因为我们无法找到自己本来就已经拥有的东西。就如一个人手上带着手镯,他却浑然不知,非要认为自己的手镯丢了,还拼了命的去外边寻找,这样又怎么可能找到手镯?” 戴默依然有疑虑,“可是,我们所处在的这个世间充满了天灾人祸,我们的人生也充满了苦难,难道我们真的可以无视这一切吗?” 南郭子綦回答:“无论这个世间有多少天灾人祸,也无论我们的人生有多少苦难,终究都不过是一场梦。我们只有把梦当真了才会受苦,若是我们不把梦当真,我们又怎么可能受苦?很多人就是因为无法接受人生只是一场梦这个观点,非要拼了命地去向外求,非要将希望寄托于未来,所以才会受苦。我这么说并不是让人消极地看待人生,也不是让人什么都不去求,而是让人不要太过把人生之梦当真,生活过得去就行了,不要浪费太多精力在追逐外物上,而是应当将注意力转向内在,转向道。我们的人生大梦注定会消散,一切得到也终将会失去,又何必那么在乎这些无常之物呢?只要我们将注意力放在恒常不变的道上,我们不就能够活得平安自由了吗?为什么非要折磨自己不可呢?做梦之人若是不愿意从梦中醒来,那就注定会被梦中事物所束缚,唯有从梦中醒来,方能获享平安和自由。” 经南郭子綦这么一说,戴默彻底释怀,“先生说得太好了,生灭无常的外在事物是不可能让我们感受到平安和自由的,我们唯有从梦中醒来,活出真实的自己,方能获得真正的平安和自由!谢谢先生详细地解答,晚生明白了,晚生不会再去执着于梦中的事物了!” 南郭子綦抚须笑了笑,夸赞道:“殿下的悟性真高,若是殿下愿意踏上修行之路,必然会有不凡的成就。” 戴默道:“其实我也很想拜先生为师,跟着先生学道,可我毕竟是家中长子,身上肩负着治国的重任,很难做到放下万缘,一心向道。” 南郭子綦道:“其实,修道并不会因为我们在做什么而有影响。修道是修心,与外在事物无关。哪怕殿下将来做了宋国的国君,也可以一边治国一边修道。” 戴默很是惊讶,“这是真的吗?我真的可以治好国的同时还能修好道吗?” 南郭子綦点头,“当然,很多人以为修道就必须抛家弃子,远离红尘俗世,其实并非如此。红尘俗世就是最好的道场,人生的种种磨难就是成道的阶梯。那些抛家弃子,远离红尘俗世的人其实还没有在凡尘中历练的人修得好,殿下完全可以一边治国,一边修行,这完全没有影响。” 第113章 庄瑶道出过往事 戴默点了点头,“先生说得非常在理,正所谓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林,一味地逃避生活未必对修行有利,能在一切变化纷扰中保持宁静,反而能够提高自己的心性。只是……我父王并不支持我学道,他说道家学说并不利于治国。若是我父王不同意我学道,即便我想学也学不了。” 南郭子綦道:“那便顺其自然吧,即便殿下不拜我为师,也可以随时来向我以及我的几位弟子问道,我们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戴默闻言大喜,抱拳感激道:“那谢谢先生了!” 这时,家中大门被人打开,众人定睛望去,只见是田灵悦和庄瑶回来了。 戴默远远地朝两人望去,当他的目光落在庄瑶身上时,脸上浮现出震惊无比的神情,“王妹?” 戴默立即站起身来,欣喜若狂地朝庄瑶跑去,一边跑一边激动地喊:“王妹,原来你还活着!” 看到戴默朝自己冲来,庄瑶直接转过身去,慌慌张张地冲出了房门。 戴默愕然,大声喊道:“王妹,我是你王兄,你不要跑啊!” 众人看到这一幕,皆露出疑惑之色,他们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跟着冲了上去。 庄瑶毕竟是个女孩子,她又怎么可能跑得过戴默,没跑多远就被戴默给追上了。 戴默抓着庄瑶的手腕,眼神里满是不解,“王妹,你为什么要躲着王兄,我们已经八年没见了,难道你一点都不思念王兄吗?” 庄瑶背对着戴默,神情忐忑不安,“公子,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什么王妹,你赶紧放开我。” 戴默走到庄瑶面前,盯着庄瑶的脸,十分肯定地说道:“不,你就是我的王妹,即便你已经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我也依然认得你。王妹,既然你还活着,为什么不愿意回家?你知不知道父王和母后因为你难过了多久?他们一直以为你已经不在了。” 庄瑶低着头,蹙眉说道:“不,我是不可能回去的了。” 这时,庄周、田灵悦以及南郭子綦也追了上来。 庄周问道:“妹妹,殿下,你们这是怎么了?” 听到庄周称呼庄瑶为妹妹,戴默不解,问道:“庄兄,我王妹是你妹妹?” 庄周点了点头,“是的,不过,我们并不是亲兄妹,我实在没想到瑶儿居然是你的王妹。” 听到庄周这么说,戴默已经猜出了个大概,“我明白了,一定是庄兄看到我的王妹无家可归,将我王妹收留在家中的,对吧?” 庄周点头,“是的,八年前,我和惠兄出门游玩,看到妹妹晕倒在地上,生命危在旦夕,我便将她背回家中救治。等妹妹醒来时,我问她的家在哪里,亲人是谁,她却没有回答我,只是说自己是个孤儿。我看到她如此可怜,便求我爹娘将她留在家中了。” “原来如此!”戴默明白了过来,按住庄瑶的肩头,问道:“王妹,八年前到底是谁在追杀你?杀害温夫人的凶手到底是谁?你刚刚说不可能回去是什么意思?” 庄瑶的神情十分复杂,她似乎不肯开口,似乎一点都不想回忆起八年前的事情。 “到底是怎么回事?”看到庄瑶闭口不语的样子,戴默的眼神里满是焦急,“王妹,你赶紧告诉王兄吧!若是有人敢伤害你,我一定饶不了他!” 庄瑶转过身去,恳求道:“王兄,你不要再问了,我不想回忆起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回王宫,我只想跟着哥哥和师傅好好修道,你就不要为难我了好吗?” “为什么?”戴默依然不死心,他很想知道答案,继续追问,“你若是不肯说出真相,我绝不会让你留在蒙邑!” 庄瑶心头一颤,转过身来问道:“王兄,难道你想强行将我带走?” 戴默立即点头,“没错,若是你不说出真相,我一定将你带走!” 庄瑶沉思了一会,道:“好吧,既然王兄这么想知道八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我便告诉王兄吧。不过,我们必须得回屋里说,免得被外人听到。” 戴默应道:“好,我们回屋里说。” 后来,众人回到家里,庄瑶将八年前的往事娓娓道来…… 八年前,宋国商丘王宫。 当时,八岁的小庄瑶偷偷从家里溜出去玩。为了不让身边的侍卫找到自己,她趁守卫不注意,偷偷地溜进温夫人的寝宫里。 温夫人是戴喜刚娶的妻子,名叫温芸。庄瑶非常喜欢和温芸玩,她看到温芸的房间门开着,便偷偷地跑进温芸的房间,并钻进了温芸的床底下,想着等温芸回来的时候吓唬吓唬她。 没多久,温芸便回到了房间,可她并非一个人回来,还带了一个男子进来。 男子刚进房间,便快速将房门锁上。然后紧紧地抱住温芸,在其耳边轻语:“芸儿,我好想你。” 温芸连忙推开男子,“偃大哥,你放尊重点,我已经是君上的女人了。” 听到男子的声音,庄瑶立即认出了男子,这个男子就是他的王叔戴偃。她实在没想到自己的王叔会和温芸有一腿。 温芸长得极其漂亮,被人称为宋国第一美女,戴偃自从见了她后便深深地爱上了她。 戴偃脸上浮起一抹怒意,“芸儿,我才离开商丘一个月,你便嫁给了我王兄,这是为什么?” 温芸的眼神变得迷离,“此乃父母之命,芸儿不敢不从。” “父母之命又如何!”戴偃大声喝道:“我明明这么喜欢你,你为什么非要嫁给我王兄?你难道不知道我的心意吗?” 温芸道:“一年前,我爹就已经将我许配给君上了,这件事他一直没有告诉我,我也是出嫁前才知道的。” 戴偃道:“那你不会拒绝你爹吗?” 温芸淡淡道:“我……我为什么要拒绝?” 听到温芸这么说,戴偃一脸错愕,“原来你一点都不后悔嫁给王兄。” 温芸没有否认,“没……没错,君上乃堂堂宋国国君,我能成为他的夫人是我的福气。” 第114章 戴偃为情陷疯狂 温芸的话就像冰冷的刀子,深深地插入戴偃的心里,戴偃感到十分难受。 其实,温芸这么说是有意让戴偃死心,她不想戴偃因为她而和戴喜反目成仇。 她也并非不喜欢戴偃,可她实在没有办法拒绝自己父亲的命令。 温芸的父亲有意讨好戴喜,才承诺将温芸许配给戴喜的。而戴喜本身也非常喜欢温芸,毕竟温芸有着倾国倾城之貌,被称为宋国第一美女。 戴偃按住温芸的肩膀,歇斯底里地问道:“我有哪一点不如王兄?为什么你要伤我的心?” 温芸用力推开戴偃,“偃大哥,你不要再纠缠我了,你还是赶紧离开吧!我如今已经是君上的妻子,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了。” 戴偃紧紧地抓住温芸的手,“跟我走!” 温芸不解地问:“走?去哪里?” 戴偃道:“我们去一个没有人能够找到我们的地方。” 温芸猛地甩开戴偃的手,“我不走!” 戴偃一脸错愕地看着温芸,“芸儿,难道你一点都不喜欢我?” 温芸迟疑了一会,点头道:“没……没错,我温芸乃宋国第一美女,宋国唯一配娶我的人唯有君上。” 戴偃愕然,“原来,你如此的重视名声和地位。” 温芸沉默了一会,道:“偃大哥,你赶紧离开吧,若是君上发现你来找我,他会向你问罪的。” “啊——!”戴偃大喊一声,直接一拳砸在桌面上,“我戴偃天生神力,相貌堂堂,我有哪一点不如王兄,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为了让戴偃彻底死心,温芸昧着良心说道:“我……我说过,只有君上才配得上我,你……你只是一个有勇无谋的莽汉,你不配和我在一起。” “什么!”戴偃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我戴偃在你眼里,只是一个有勇无谋的莽汉……” 温芸的眼神变得迷离,她不知道这样做正不正确,她实在不想伤戴偃的心,可她也不想戴偃继续纠缠她,免得引发祸端。 她沉思了良久,还是决定让戴偃死心,“没……没错,你戴偃只是一个有勇无谋的莽汉,你没有哪一点比得上君上。君上为人彬彬有礼,仁慈宽厚,重情重义,还是一国之君,只要是个女子都会喜欢他。你赶紧离开吧!我温芸……永……永远也不会喜欢你!” 温芸的话伤透了戴偃的心,戴偃露出一脸痛苦的神情,“你……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你真的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吗?” 温芸垂下了头,“是……我温芸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一直以来,都只是你一厢情愿罢了。” “可是,你明明待我如此温柔,我不相信你一点都不喜欢我。”戴偃大声说道。 温芸道:“我……我看你是君上的王弟才对你温柔的,这并不代表我喜欢你,我老实告诉你,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我只喜欢君上一人,你还是死心吧!” “啊——!”戴偃怒吼了一声,这一声直接惊动了寝宫的侍女,只见有两个侍女跑来问道:“温夫人,你没事吧?你屋里怎么会有男人的声音?” 由于戴偃是偷偷翻墙进来见温芸的,寝宫里的侍卫和侍女并不知道。 温芸焦急地说道:“偃大哥,你快躲起来,若是被我的侍女知道,我们都得完蛋!” “那就将她们杀了!”戴偃完全气疯了,只见他打开了房门,快速地冲到两个侍女面前,拔剑一挥,两个侍女的头颅直接被削了下来。 “啊——!” 看到这无比血腥的一幕,温芸吓得瘫倒在地,不停地打哆嗦。 这时,府里的两个侍卫听到动静,纷纷跑了过来。 看到戴偃全身上下都是血,两个侍女身首异处,两侍卫吓得魂飞魄散,大声惊叫,“鬼……鬼啊!” 戴偃如一道闪电般冲到两个侍卫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两人的头颅斩了下来。 温芸吓得完全说不出话来,她踉踉跄跄走到房门前,将房门给锁上。 听到戴偃发了疯般的声音,庄瑶吓得浑身颤抖,用手紧紧地捂住嘴巴,生怕被戴偃发现。 戴偃面目狰狞,他浑身上下都是血,就像一个从血池里走出来的恶魔一般,令人不寒而栗。他缓缓地走到温芸的房门前,往门上砸了一拳,门直接砸出了个大窟窿。 温芸吓得瘫倒在地,她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男子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戴偃。 戴偃打开了房门,走到温芸面前,蹲下身子,用沾满鲜血的手摸着温芸的脸颊,“芸儿,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你为什么要伤我的心。” “你……你就是疯子!”温芸嘴唇颤抖地说道。 “没错,我就是个疯子!”戴偃眼珠子瞪得圆圆的,“可我都是因为你而疯的!” 温芸摇了摇头,“不,之前就有人提醒我,说你心术不正,让我离你远点,本来我还不相信,现在我不得不信了。” 戴偃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心术不正又如何?这世间没有我戴偃得不到的女人!” 说完,直接将温芸的外衣撕碎。 “你干什么!”温芸直接一脚将戴偃踹开。 戴偃的眼神闪过一抹怒意,一巴掌将温芸扇倒在地上,用双手双脚紧紧地控制住温芸,“贱女人,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却从来没有喜欢过我,还一声不吭地嫁给了王兄,我恨你!” “偃大哥,你不要这样!”温芸眼角流下两行泪水,她此刻才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有多错误,自己实在不应该伤戴偃的心。 “偃大哥,你听我说……”温芸哭得稀里哗啦的。 戴偃怒不可遏,“说什么!还有什么好说的!” 戴偃完全气疯了,又重重地给了温芸一巴掌,温芸痛得直接晕了过去。 戴偃道:“既然我得不到你的心,那我便要了你的人。”说完,将温芸给非礼了。 这时,庄瑶突然感觉鼻子有些发痒,一不小心打了个喷嚏。 “阿嚏!” “谁!”听到床底传来喷嚏声,戴偃连忙拔出腰间佩剑,趴下身子,往床底看去。 “欣儿?”看到庄瑶在此,戴偃一脸错愕,“欣儿,你怎么会在这里?”说完,直接抓住庄瑶的腿,把她拉了出来。 看到戴偃浑身上下都是血,庄瑶吓得浑身发抖,不断地挪动着身子往后退去。 戴偃站起身来,朝庄瑶缓缓走去,用冰冷的语气说道:“既然你都看见了,那王叔就不能让你活下去了。” 第115章 林秋护主出商丘 庄瑶闻言吓得全身颤抖了起来,“不要啊王叔,求求你不要杀欣儿!” 戴偃持剑缓缓逼近庄瑶,“欣儿放心,王叔的剑很快,不会让你感受到痛苦的。” 庄瑶吓得全身发软,她想站起身来逃跑,可身子却完全不听使唤。 就在这时,温芸醒了过来,看到戴偃的剑就要落在庄瑶的身上,连忙跑去抱住庄瑶。 “啊——!” 戴偃的剑刺入温芸的身体,温芸直接吐了一口鲜血,倒在了地上。 温芸用仅剩的一口气对庄瑶道:“欣儿……快走……”说完,便断气身亡了。 “芸儿……”戴偃完全怔住了,他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我……我杀了芸儿……我杀了芸儿……” “啊——!”戴偃抱头大喊了一声,神情十分的痛苦,他低下身子,不断地呼唤着温芸,“芸儿,你快醒醒,你快醒醒!” 然而,温芸再也没有出声,她已经彻底地死去。 庄瑶全身颤抖,她的眼神变得无比的空洞,泪水不断地从眼角滑落,“芸娘——!” 庄瑶轻轻地摇晃着温芸的身子,不断地呼唤着温芸,可却不见温芸醒来。她抬头看了一眼戴偃,发现戴偃泪流成河,怔在原地一动不动。 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庄瑶努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快步冲出了房门。 戴偃沉浸在悲痛中,良久才回过神来,这时候,他才发现庄瑶逃走了。他可不想放过庄瑶,若是庄瑶将这件事告知了戴喜,他只有死路一条了。 戴偃从袖子里取出一块黑布,用黑布蒙住了脸面,快步冲出了房门,往马槽奔去。他一边跑一边流泪,眼睛已经哭得红肿。 庄瑶身子一直在发软,她刚走出府里大门,便瘫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就在这时,一个男子骑马跑了过来,他看到庄瑶倒在地上,连忙下马扶起庄瑶,“公主,你没事吧!你怎么跑到温夫人寝宫了,难怪我到处找你也找不到。” 这个男子名叫林秋,是庄瑶身边的侍卫。 “林叔,王……王叔他想杀我。”庄瑶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什么!”林秋大惊失色,他知道现在不是问为什么的时候,首要之务是保证公主的安全。 林秋二话不说便将庄瑶抱上了马,“公主放心,林叔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说完,骑上马带着庄瑶往宫门奔去。 这时,戴偃骑着马来到了门前,看到林秋要将庄瑶带走,连忙追了上去。 没多久,林秋来到了宫门前,对宫门的八个守卫道:“有人要伤害公主,快拦下他。” 八个守卫闻言一惊,连忙持戟拦住了戴偃的去路。戴偃跳下了马,直接和八个守卫打了起来。 戴偃天生神力,武艺高强,那八个守卫根本不是戴偃的对手,没多久就全被戴偃给解决了。 戴偃捡起守卫身上的弓箭,乘上马,继续朝林秋和庄瑶追去。 后来,戴偃追出城门外,他拿出身上的弓箭,远远地朝庄瑶射了一箭。 “啊!”庄瑶肩膀中了一箭,大喊一声,坠落下了马,直接晕了过去。 “公主!”林秋连忙勒马停了下来。 “嗖嗖!” 这时,戴偃朝林秋也射了两箭。 “啊——!”林秋后背中了两箭,直接坠下了马。 “我……一定要保护好……公主。”林秋忍着剧痛从地上爬起,将庄瑶抱上马,继续朝远方奔去。 这时,有无数官兵从城里追了出来。 看到如此多的官兵,戴偃不敢再追,朝着另一个方向遁去。 林秋中了两箭后,意识变得模糊,他根本不知道后面有官兵在追杀戴偃,只是一股脑地往前冲,逃了约莫半日,他不知不觉间来到了蒙邑的城门外。 林秋往后看去,发现戴偃并没有追来,便停下了马。他探了探庄瑶的呼吸,发现还有气在,瞬间松了口气。他连忙撕开自己的外衣,拔出庄瑶肩上的箭,为其包扎伤口。 这时,庄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用微弱的声音问道:“林叔,我王叔呢?他追来了吗?” 林秋摇了摇头,“公主放心,公叔偃没有追来。” “那林叔你……没事吧?”看到林秋十分痛苦的神情,庄瑶担心地问。 林秋也不隐瞒,坦白道:“公主,你听着,林叔因为失血过多,可能坚持不了多久了,你赶紧进蒙邑城去,找地方躲起来。” 听到林秋这么说,庄瑶瞬间哭了出来,“林叔,你不要骗我,你不会死的!” 林秋带着歉意说道:“公主,对不起,林叔……真的快不行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最好……不要回商丘了,那里……太危险。” 庄瑶声泪俱下,“不,我要回去揭穿王叔的罪行。” 林秋郑重地说道:“公主,听林叔的话,不要回去了好吗?公叔偃大概已经派人四处打听你的下落了,你回去很有可能会被他的人暗杀掉。” 庄瑶皱着眉头问:“那我该怎么办?” 林秋道:“你先进蒙邑城里躲起来,最好不要透露出自己的身份,蒙邑城一定也有公叔偃的人,若是你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很有可能会遭其杀害。你最好先找户人家收留,在五年内不要随意出门。” 庄瑶哭丧着脸,“那林叔你呢?你跟我一起进城吧!” 林秋摇了摇头,“不行,我所剩的时间不多了,我不能死在蒙邑,我得死远点,免得到时候公叔偃的人找到你。公主,答应我,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千万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知道了吗?” 庄瑶轻轻地点了点头,泪水不断地从眼角滑落,“好,我答应林叔。” 林秋艰难地露出一丝微笑,抱拳道:“公主……保重。”说完,乘上了马,头也不回地向远方奔去。 “林叔,不要走!”庄瑶痛苦的喊了一声,她知道,林秋这一走,自己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林叔,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庄瑶在心中说道。 第116章 权衡利弊留家中 “后来,我进了城,没多久便晕倒过去了。”经过漫长的叙说,庄瑶终于将往事说完了。 听完庄瑶的叙说,众人的心里五味杂陈。 戴默难以置信地说道:“没想到王叔……居然是这样的人……” 庄周总算明白了过来,“难怪头五年你都不愿意出门,原来是怕人发现你的行踪。” 庄瑶点头,“我答应过林叔,前面五年时间绝不轻易出门。可我没想到过去了八年时间,还是被王兄一眼认出,难道我这八年来,模样一点都没变吗?” 戴默道:“不,王妹这八年来的变化确实很大,可王妹的模样早已经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脑海里,我不可能忘记王妹的。” 庄瑶很感动,“谢谢王兄!谢谢你依然记得我。” 庄周道:“上次若没有戴偃帮忙,我们也不可能救出扁鹊先生和卢大夫。我一直以为戴偃是一个正直的人,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人……” 戴默拳头紧攥,“我也没想到王叔会是这样的人。” 田灵悦问:“殿下,这八年来,你们一直没有查出杀害温夫人的凶手吗?” 戴默道:“我和父王一直都以为是叛军杀害芸娘,确实没想到是王叔。” 田灵悦又问:“怎么会想到是叛军呢?” 戴默道:“这十年来,一直有叛军派刺客来暗杀父王以及宫里的人,所以,我们便以为是叛军杀的芸娘了。” 庄周问:“这叛军是什么来头?是那个桓侯的儿子子高吗?” 戴默点头,“没错,正是子高,这十年来, 他一直派刺客来暗杀父王。” 庄周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君上真是不容易啊!” 戴默道:“若不是王叔这十年来一直保护父王,父王早就已经命丧黄泉了。所以,父王现在非常信任王叔,哪怕我说王叔是杀害芸娘的凶手,估计他也不会相信,哪怕相信了,他也可能不会治王叔的罪,毕竟父王太依赖王叔的保护了。” 庄周轻声道:“看得出来,戴偃非常喜欢温夫人,他也是逼不得已才将温夫人杀害的。” 庄瑶道:“我觉得芸娘并非不喜欢王叔。” 庄周眉毛一挑,“妹妹,你此话是何意?温夫人不是拒绝戴偃了吗?” 庄瑶回答:“我觉得芸娘是在撒谎,因为她撒谎的时候,说话是结结巴巴的。” 庄周大受震撼,“这样说来,温夫人是为了让戴偃彻底死心,所以才说出那些伤人的话的。” 庄瑶点头,“可芸娘没想到会弄巧成拙,她说出的那些话确实伤透了王叔的心,才使得王叔彻底疯掉的。” 戴默问道:“那现在怎么办?我该不该揭穿王叔的罪行?王叔现在在朝中十分得人心,毕竟是他亲手除去李西的,若是得罪他,必然讨不到好果子吃。” 庄瑶沉思了一会,道:“王兄,要不你就不要管这件事了。我现在只想跟着哥哥和师傅好好修道,不想再去管过去那些烦心事,你就让我留在蒙邑,好吗?” 听到庄瑶这么说,戴默陷入了两难之境。他非常想把庄瑶带回去,毕竟自己的父王母后也非常思念庄瑶,若是能够一家团聚,那便再好不过了。 然而,戴默也很清楚,一旦把庄瑶带回去,就等于是向戴偃宣战,这未必是一件好事。 如今戴偃非常得人心,毕竟是他联合朝中大臣除去李西的,朝中很多大臣都支持他。而戴喜因为这些年来一直听信李西的谗言,任由李西祸乱朝纲,威信已经严重下滑,朝中很多大臣都对他感到失望。 戴默问:“王妹,你真的不想回王宫?真的不想见父王母后?” 庄瑶道:“我当然想见父王母后,可我若回去,商丘必然会掀起腥风血雨。再说了,父王是不能没有王叔护卫的,我回去未必是一件好事。” “我明白了。”戴默点头,“王兄尊重你的一切决定,既然你这么想留在蒙邑,那我就不将你的下落告知父王母后了。” 庄瑶感激道:“瑶儿谢谢王兄!” 戴默问:“你现在的名字叫庄瑶?” 庄瑶微笑着点了点头,“是啊,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戴默问:“可是,你在这里真的幸福吗?会不会被饿肚子?” 庄瑶笑着回道:“我现在的爹娘待我可好了,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我饿肚子的,王兄放心!” “哎!”戴默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们兄妹好不容易相逢,却不能一起回家,王兄心里很不是滋味。” 庄瑶安慰道:“王兄不必难过,有空你可以过来探望我的,只要不被王叔发现就好。” 戴默微笑着点了点头,“好吧,看到王妹还活着,王兄已经很开心了,王兄也不强求你回去了。” 庄瑶露出灿烂一笑,“谢谢王兄!” 戴默问道:“王妹,没想到你也会跟着南郭先生学道,怎么样,你现在了悟大道了吗?” 庄瑶沮丧地摇了摇头,“瑶儿还没能了悟大道,瑶儿是师傅所有弟子当中最没用的。” 戴默微笑着摸了摸庄瑶的脑袋,“王妹不要难过,有南郭先生在你身边指点,相信你很快就会了悟大道的。” 庄瑶点了点头,问道:“王兄为什么会来蒙邑?是来向我师傅问道的吗?” 戴默回道:“我这次来蒙邑,确实是来找庄兄和南郭先生问道的。自从听庄兄讲道后,我便对道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很想知道道是什么。今天来向南郭先生问道后,真的是受益匪浅,只可惜我作为王位的继承人,不能拜先生为师,不能跟你们一起学道。” 庄瑶道:“即便王兄不能拜先生为师,也可以随时来向师傅问道的呀!” 戴默微笑,“王妹所言极是,只要有机会,我一定来向先生问道。” 南郭子綦夸赞道:“殿下真是一个明事理的人,即便瑶儿是你的妹妹,你也没有强行将她带走。” 戴默道:“先生过奖了,王妹既然想留下来,证明她在这里过得很开心,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强求她回去呢?况且,王妹也不希望商丘发生大动乱,王妹如此懂事,我又怎能不支持她呢?” 南郭子綦点了点头,“嗯,殿下所言极是。你们两兄妹非常懂得权衡利弊,并没有因为仇恨而冲昏了头脑,这非常难得。” 第117章 戴默半路遇叛军 第二日,戴默离开蒙邑返回商丘,当他途经一片森林时,忽见上百个蒙面人从四面八方包围了过来。 “啊!”戴默大惊,连忙问身边的侍卫,“这些是什么人?” 侍卫仔细观察了一下,回道:“殿下,看样子似乎是叛军。” “叛军!”戴默心头一颤,他实在没想到半路会杀出如此多的叛军。 “哈哈哈!”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男子疯狂的笑声,“公子默,没想到你居然敢跑出商丘,你不知道跑出商丘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吗?” 其实,戴默这次是偷偷跑出商丘的。一直以来,戴喜都不允许他出商丘,因为这十年来一直有叛军潜伏于各地,像戴默这种王孙贵族,离开商丘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戴默完全是因为太想向庄周和南郭子綦问道,才瞒着戴喜偷偷跑出城的。 “你是何人?为何拦我去路?”戴默站在马车上,向男子问道。 那男子没有理会戴默,只是对上百名手下命令道:“给我活捉公子默,其余人等,杀!” ………… 傍晚时分,商丘后宫。 戴喜正和他的一个妃子行鱼水之欢,忽闻屋外传来好几人惨死的声音。 “刺客!”戴喜心中一惊,连忙拿起床头的剑。 “砰!”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一脚踹开,只见是一个侍卫打扮的蒙面人持剑快速朝戴喜刺来。 戴喜大惊,连忙用剑挡住蒙面人的攻击。 “锵!” 两把利剑碰撞出尖锐的声响,吓得戴喜身边的妃子大声尖叫了起来,“啊——!” 蒙面人身手敏捷,他一脚将戴喜踹倒在床上,正当他要一剑刺穿戴喜心脏之时,背后却出现一人将其头颅斩了下来。 “扑通!” 蒙面人的头颅及身体重重地砸在地上,从脖颈处溅出的鲜血染红了四周,看起来非常的渗人。 “啊——!”那妃子看到这一幕,禁不住又尖叫了起来。 看到刺客死去,戴喜长出了一口气,道:“王弟!还好你赶来了!” 原来,救下戴喜的人是他的王弟戴偃。 戴偃单膝跪下,面带愧色地说道:“是臣弟护卫不周,让王兄受惊,请王兄治罪!” 戴喜连忙爬下床,扶起戴偃,“王弟放心,寡人不会治你的罪。这些年来,你已经救了寡人很多次了,没有你,寡人早就成为一堆枯骨了,寡人感激你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治你的罪呢。” 戴偃抱拳:“谢王兄不罚之恩!” 戴喜叹了一口气,道:“这十年来,几乎每年都有叛军来刺杀寡人,只要还有叛军在,寡人就不可能过得安心,寡人必须得想办法除去这些叛党。王弟啊,你说寡人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将叛军一网打尽?” 戴偃沉思了一会,道:“王兄,想要除尽叛军,就必须将叛军的头领子高给除了。子高是桓侯在世的唯一子嗣,只要他一死,叛军就再也掀不起大浪。” 戴喜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嗯,王弟此言有理,可我们并不知道子高的下落,又如何能够除去子高?” 戴偃道:“王兄放心,臣弟已经派人调查清楚了,子高就躲在蒙邑。” “蒙邑?”戴喜感到难以理解,“为什么子高会去蒙邑?” 戴偃道:“我记得蒙雄似乎也反对王兄夺桓侯的政权,子高很有可能是去策反蒙雄的。” 这时,有数百名官兵跑了过来,一名领头的将领关切地问道:“君上,你没事吧?” 戴喜摇了摇头,“没事,刺客已经被杀死了。” 那将领道:“君上,方才有人来向臣禀报,说公子默偷偷跑出城去了。” “什么!”戴喜大惊,“他是怎么出去的?” 将领道:“臣不知。” “混账东西!”戴喜气得火冒三丈,“寡人千叮万嘱让他不要出城,他居然敢不听!” 戴偃道:“王兄,默儿一定是去蒙邑了。” 戴喜不解地问:“他去蒙邑做什么?” 戴偃回答:“我猜他是去找庄周问道。” “庄周?”戴喜问:“是那个南郭子綦的弟子庄周吗?” 戴偃回道:“是的,默儿一直和我说,道家思想非常玄妙,很想继续听庄周讲道,这次他偷偷跑出商丘,必然是去蒙邑找庄周了。” “岂有此理!”戴喜难以理解地说道:“不就是一个道家吗?商丘不也有道家的人,犯得着去蒙邑找庄周问道吗?” 戴偃道:“默儿说过,庄周讲的道和其他人不同,见解十分独特,这大概就是他想见庄周的原因吧。” “哎!”戴喜来回踱步,心里十分担心,“这可如何是好,若是默儿被叛军的人捉走,那可就完了呀!” 戴偃道:“王兄,我们必须立刻派兵保护默儿,迟了可就凶多吉少了。” 戴喜点头,“王弟所言极是,寡人这就派人去保护默儿。” 戴偃抱拳请求,“王兄,这次就让臣弟亲自领兵保护默儿吧!” “哦?”戴喜不解,问道:“王弟为何有此想法?” 戴偃回道:“臣弟想趁这次机会将子高给除了。” 戴喜闻言大喜,“若是王弟真的能够将子高除了,无论王弟提出什么要求,王兄都答应你。” 戴偃平静地说道:“臣弟并不奢求任何回报,臣弟只想替王兄除去后患,让王兄过上安心的日子。” “哈哈哈!”戴喜拍了拍戴偃的肩头,十分感激地说道:“王弟对王兄的恩情,王兄永远也不会忘记的!那这次就有劳王弟了!” 戴偃点头,“是!臣弟一定不辱使命!” 戴喜凝思片刻,道:“王弟,这次你去蒙邑顺便试探试探蒙雄,若是他有反心,不用通知寡人,直接将其杀了即可。” 戴偃点头,“是!” ………… 第二日,蒙邑城客舍的一间客房。 有两个男子席地而坐,小声地商谈着事情。 一个身着黑衣,看上去约莫三十岁,满脸络腮胡子的男子说道:“主公,我已经将公子默擒住了,请问如何处置?” 另一个男子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岁,可头上的发丝却近乎全白,只见他淡淡地说道:“先将他关起来,到时候我自会处置。” 第118章 庄周受邀见子高 黑衣男子道:“主公,你为什么想要劝蒙雄加入我们?若是他不愿意加入我们怎么办?那我们可就危险了呀!” 白发男子回道:“当初蒙雄也是反对戴喜篡权的朝臣之一,我们还是有很大机会劝服他的。如今蒙家和蔡家的关系非常好,若是能够劝服蒙雄,说不定也能够劝服蔡贤。若能得蒙蔡两家的帮助,何愁夺不回政权。” 黑衣男子不解,“可是,我们根本没有机会靠近蒙雄,又如何能够劝服蒙雄?” 白发男子回道:“我已经调查过了,蒙雄的三儿子蒙远在跟南郭子綦学道,我们可以先去找蒙远聊聊。” “蒙远?”黑衣男子说道:“主公有所不知,那蒙远只是蒙雄的一个庶子,找他能有什么好聊的?” 白发男子微微摇头,“蒙雄三个儿子中,最喜欢的就是蒙远这个庶子。若是蒙远能替我们说几句好话,蒙雄说不定就会加入我们。而且,我听说庄家的后人庄周也在跟南郭子綦学道,我们顺便也将庄周劝服了。” “庄家?”黑衣男子撇了撇嘴,“那庄家已经没落十多年了,如今连个当官的都没有,找庄家的人能有什么用?” 白发男子又摇了摇头,“庄周虽然穷,可他却是冷霜子的徒弟,武艺非常高强,若找他做刺客,刺杀敌人必然万无一失。” 黑衣男子明白了过来,“原来如此,主公真是英明!” 白发男子道:“好了,不说那么多了,你现在就去南郭子綦家中把蒙远和庄周请来。” 黑衣男子立即应道:“是!” ………… 南郭子綦家中。 南郭子綦师徒六人正在厅堂中打坐,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传来。 “咚咚咚!” 庄周站起身来,“我去开门吧!” 庄周打开了房门,却见是一个身着黑衣,满脸络腮胡子的男子站在门口。 庄周问:“这位大哥,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黑衣男子向庄周行了个礼,“小兄弟好,在下秦龙,我家公子想请庄周和蒙远去客舍一叙,请问庄周和蒙远在这里吗?” 庄周问道:“你家公子为什么要邀请我和蒙远?” 秦龙神情一亮,“原来小兄弟就是庄周!是这样的,我家公子想向你和蒙远请教一些道的问题,所以想邀请你和蒙远去客舍一叙。” 庄周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不明白秦龙口中的公子为什么非要邀请他和蒙远,为什么不直接来向自己的师傅问道。 庄周道:“你且稍等,我去问一问蒙远师兄。” 黑衣男子点头,“好,那我在此等你们消息。” 后来,庄周来到蒙远身边,“二师兄,外边有个人邀请我们去见他们家公子,我们是去还是不去?” 蒙远问:“这个公子邀请我们做什么?” 庄周回答:“听说是向我们问道。” 蒙远不解,“为什么他不亲自来向师傅问道,却来找我们?” 庄周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蒙远沉思了一会,道:“这个公子感觉有些问题,要不我们回绝了他吧。” 南郭子綦闭着眼睛,平静地说道:“周儿,远儿,你们去见一见这位公子吧,他不会伤害你们的。” 庄周眉毛一挑,问道:“师傅,你知道这位公子是谁?” 南郭子綦道:“他是叛军的首领——子高。” “啊!”话一说完,众人皆露出惊容。 庄瑶担心地说道:“师傅,你为什么让我哥和二师兄去见子高,这也太危险了吧!” 田灵悦跟着道:“是啊师傅,子高一直想从宋君手中夺回政权,二师兄和呆瓜去见他,岂不如同羊入虎口?” 南郭子綦道:“你们不必担心,我说过,子高是不会伤害周儿和远儿的。” 庄瑶不解地问:“师傅,那你让我哥和二师兄去见子高是什么意思?” 南郭子綦回答:“子高一直执着于向宋君复仇,他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我让周儿和远儿去见子高,是让他们劝子高放弃复仇。” “啊!”众人闻言面面相觑。 田灵悦道:“师傅,宋君灭了子高全族,夺了他父亲的政权,子高一直对宋君恨之入骨,他怎么可能会听呆瓜和二师兄的劝,放弃复仇?” 南郭子綦道:“无论如何,我们也要想办法拯救子高,否则,宋国必然大乱。” 庄周道:“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去见子高,我会想办法劝他放弃复仇的。” 蒙远跟着道:“我也去。” ………… 后来,秦龙带着庄周和蒙远来见子高,三人走进了子高的房间。 秦龙对子高道:“公子,我把蒙远兄弟和庄周兄弟请来了。” 看到庄周和蒙远到来,子高立即从席子上站了起来,微笑地向两人打招呼,“蒙兄弟,庄兄弟,谢谢你们愿意接受我的邀请。” 看到子高一头白发,蒙远毫不忌讳地问:“公子如此年轻便一头白发,莫非你就是叛军首领子高?” 子高也不隐瞒,点头道:“没错,在下正是子高。” 看到庄周和蒙远并没有因为自己而感到畏惧,子高很是不解,“两位似乎一点都不怕我,这是为什么呢?” 庄周平静地说道:“我们为什么要怕你,难不成你还会吃了我们?” “哈哈哈,庄兄弟真有气魄!”子高笑了笑,伸手邀请道:“两位请坐!” 庄周和蒙远坐了下来。 蒙远问道:“子高公子,你找我们到此究竟有什么事?” 子高回答:“我想向你们请教道的问题。” 蒙远道:“既然如此,你便问我师弟吧,他对道的理解比我深。” “那好吧!”子高看向庄周,问道:“庄兄弟,我且问你,若是有人偷了你家所有的财物,请问这个人有道吗?” 庄周摇了摇头,“没有。” 子高又问:“若是有人偷了你家所有财物,还自称君子,请问这个人有道吗?” 庄周又摇了摇头,“没有。” 子高又接着问:“那你从盗贼手中拿回自己丢失的东西,算是无道吗?” 庄周回答:“不算。” 子高忿忿不平地说道:“既然如此,为什么天下那么多盗贼没人惩治,而很多丢了东西的人却遭到了世人的谴责?” 第119章 真正之我不可觉 庄周回答:“因为天下已经失道失德。” 子高问:“既然天下已经失道失德,为什么有人出来匡扶正义,却没有得到响应和支持?” 庄周回答:“正义与邪恶就像日夜交替,永远也没有穷尽,即便你匡扶了正义,没多久,邪恶又会跑出来了。” 子高不解,“庄兄弟此话是何意?难道我们不应该匡扶正义吗?” 庄周问道:“什么是正义?什么是邪恶?正义的标准是什么?邪恶的标准又是什么?它们有固定的标准吗?你认为是正义的,别人可能认为是邪恶。你认为是邪恶的,别人可能认为是正义。与其执着于正义与邪恶,不如放空自己的心,让自己的心回归于道。” 子高问:“请问庄兄弟,你所说的道指的是什么?” 庄周回答:“道,既无善恶,亦无得失,也无生死,它永远处在中间,不偏也不倚。若是我们能够做到不执着于善恶、得失、生死,我们便处在道中了。” 子高惊讶,“人岂能做到不执着于善恶、得失、生死?难道恶人对我们做恶事,我们也置之不顾吗?” 庄周回答:“心是行为之因,行为是心之果。正因为人心无法到达道这个层面,才会看到善恶两个对立面,才需要仁义、礼乐、法治去约束人的行为。若是人心能够达到道的层面,便会看到一切皆已经完美,又何须谈论什么善恶,又何须通过仁义、礼乐、法治这些有为的手段去约束人的行为?只有生病的人才需要看医师,健康的人又何须看医师?如今这个世道,“生病”的人触目皆是,“健康”的人却没有几个。只要我们还看不到自己是完美无缺,本自具足的道,那就都是一个“生病”的人。只要我们还认为自己有“病”,不管是用仁义、礼乐、还是法治去治“病”,都不会有任何效果,因为我们无法治好一个本来就没有“病”的人。” 庄周的这番话让子高和秦龙都听糊涂了。 子高感到难以理解,“庄兄弟,你说我们都是“健康”的人,从来没有“生病”,可为什么我们看到的却和你所说的完全相反?当今天下如此混乱,人心如此狡诈,这不就是人“生病”的证明吗?” 庄周回答:“圣人所看到的天地和凡夫所看到的天地完全是两重天地。圣人站在梦外,只看到完美无缺的“一”。凡夫处在梦中,只看到充满对立的“二”。” 子高摇头苦笑,“庄兄弟的话实在是过于高深莫测,在下实在是难以理解。” 庄周道:“子高兄想要明白我说的话,就必须得站在道的角度看待问题,否则你是不可能明白我在说什么的。” 子高问:“那如何才能站在道的角度看待问题?” 庄周回答:“成为道本身,你就能够站在道的角度看待问题了。” 子高又问:“那如何做才能成为道本身。” 庄周道:“你什么都不需要做便能成为道本身,因为你已经是道本身了。” “哦?”子高既惊讶又好奇:“若我已经是道本身,为什么我却觉知不到它?” 庄周回答:“因为是道在觉知你,而不是你在觉知道。道不是觉知的对象,而是产生觉知的本体。” “道在觉知我?”子高听糊涂了,“道在觉知我是什么意思?” 庄周回答:“很多人都以为身体才是产生觉知的本体,其实不然。真正产生觉知的本体其实是道,而不是身体。就如我们晚上做梦,我们没有肉身也一样能看,一样能听,一样能闻,一样能尝,一样能触,这说明我们的觉知能力并不是来自于身体,而是来自于道。” 子高露出诧异的神色,“庄兄弟的意思是说,身体并不是真正的我们?” 庄周点头,“没错,身体就如同镜中之象,他并不是镜子本身。无论身体显得有多真实,他终究也不过是假象罢了。” 子高感到难以理解,“我不明白,若是身体不是我们,那我们究竟是什么?” 庄周回答:“我们什么都不是,因为我们无法被定义,凡是能被定义的事物都已经不是真正的我们。” 子高苦笑,“道家的思想果然博大精深,我实在无法理解。” 庄周道:“道确实很抽象,因为它不是概念,我们无法通过语言文字去理解它。” 子高问:“既然如此,那我们如何去理解它。” 庄周回答:“虽然道无法通过见闻觉知去理解,但我们可以通过反证法去理解道。” “哦?”子高好奇地问:“如何通过反证法去理解道。” 庄周回答:“我之前说了,是道在觉知我们,而不是我们在觉知道。因为道不可被觉知,它是产生觉知的本体。这说明道既不是觉知本身,也不是觉知到的对象。譬如,我说“我”觉知到“身体”,这时候便出现了两个“我”,一个是能够觉知到身体的“我”,一个是被觉知的“我”,也就是身体。那么,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我?是觉知到身体的“我”是真实的呢?还是被觉知到的“身体”是真实的我呢?” 子高沉思了一会,说道:“庄兄的意思是说,能觉知到身体的“我”是觉知的本体,这个才是真正的“我”。而那个被觉知的“身体”只是本体所觉知到的对象,他只是一个假象,根本不存在,对吗?” 庄周点了点头,“没错,一直以来,我们都搞反了。我们以为身体才是觉知的本体,其实不然,身体根本就无法觉知任何事物,就像死尸无法觉知任何事物一般。觉知的本体其实是道,我们非但没有认道为自己,反而去认一个觉知的对象是自己。” 子高震惊不已,“我们的身体真的只是觉知的对象,而不是觉知的本体?” 庄周点头,“是的,身体就如我们现在觉知到的席子和地面一样,他仅仅只是觉知的对象罢了,真正使我们觉知到对象的本体其实是道。” 第120章 苦口婆心劝子高 子高感到不可思议,“如此说来,真正的我们是无形不可见,不可被觉知到的道,对吗?” 庄周回答:“是的,觉知的本体无法透过觉知去觉知它本身,它在觉知事物就已经证明它在了。就像镜子无法通过映照出自身来说明自己是镜子,镜子能够映照出物体,就已经证明自己是镜子了。” 子高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就是反证法。然而,我感觉自己很难接受这样的说法,毕竟道空虚不可见,实在很难证明它是真实的存在。” 庄周道:“子高兄之所以难以接受,是因为自己的头脑不愿意接受。头脑就是喜欢玩证明的游戏。头脑只相信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凡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它都会斥为虚假,这就是世间那么少人能够接受道家思想的原因。” 子高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的,道过于抽象,头脑确实很难接受。可我实在很难理解,为什么一个空虚不可见的道能够觉知出天地万物?” 庄周回答:“当你做梦的时候,那个觉知到梦中身体以及天地万物的你是谁?梦中的你明明已经脱离了肉身,为什么他却能够觉知到天地万物?无中生有就是道的本能,道必须透过觉知事物来感受自身的存在,否则它无法知道自己存在。可无论我们觉知到什么,都已经不是道本身了,那不过是气化为质的具体呈现罢了。” 子高问:“那气化现出来的一切是真实的存在吗?” 庄周回答:“气所化现出来的一切就如同镜中之花,水中之月一般,根本就不存在,它们会随着气的消散而消散,唯一真实的存在唯有道而已。” 子高问:“也就是说,气化现出来的一切无论如何生灭变化,都无法影响到道一分一毫?” 庄周点了点头,“是的,老聃说过:道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无论道透过气创造出任何事物,也无论这些事物如何生灭变化,都无法影响到道一分一毫,道依然如如不动,如其所是,明白了这个道理的人当下便自由解脱了。” 子高问:“难道就因为世间万物不存在,便不再去管世间那些作恶之人,任由他们作恶吗?” 庄周回答:“我和你说真相,你非要把我拉回到幻象中去,那我还如何跟你说?当你做梦梦到有人杀了你全家,盗走你全家的财物,因而感到气愤之时,难道还让我跑到你的梦中,帮你报仇雪恨?我最该做的事情难道不是将你唤醒,让你知道梦中的一切根本就不存在吗?正因为我们把梦中的事物当真,我们才会看到二元对立。善恶、美丑、好坏、对错、高低、贵贱,这些对立面都是透过我们的分别心才得以呈现出来,若是我们明白万物本来就是一体的道理,又怎么可能看到对立面?若我们非要着眼于这些对立面,我们的心又如何能安?只要人不悟道,还认为自己只是一具卑微渺小,脆弱无能的身体,那么人性的贪婪就永远都不会消失。只要人性的贪婪不消失,作恶之人就永远都不可能通过外在的手段消灭掉。” 子高道:“可我咽不下这口气,我无法做到不为死去的族人报仇。” 蒙远问:“子高公子这次来找我们,是想让我们帮你复仇,对吧?” 子高没有否认,“没错,若是蒙家和蔡家愿意助我一臂之力,我完全有把握从戴喜手中夺回政权。戴喜当初欺骗我父王,让我父王将掌管刑罚的职权让给他,结果他通过职务之便发动叛乱,窃取了父王的政权,还诛杀我全族,若不是因为我在国外,我也已经命丧他手了。” 蒙远道:“桓侯在位时大兴土木,荒淫无度,奢侈荒唐,花费大量财力物力建造苏宫,底下臣民怨声载道,当初宫中不少大臣都支持戴喜,让其铲除桓侯。如此看来,戴喜不才是真正匡扶正义的人吗?” “哼!”子高拍案而起,“即便我父亲再怎么荒淫无度,奢侈荒唐,他戴喜也不该窃取我父亲的政权!他这样做完全是在破坏礼法!” 蒙远道:“若是不除桓侯,宋国的百姓就会受苦,那又岂能称之为正义?” 子高大声道:“他可以逼迫父亲退位,让我兄长继位,但他不可以窃取政权,因为这不合乎礼法!” 庄周冷笑,“礼法?如今这个世道还有多少诸侯和大夫愿意遵守礼法,若是他们愿意遵守礼法,就不会出现如今七国争雄的局面了。” 子高道:“即便如此,我也必须得为族人报仇,戴喜根本就是个昏君,只要有他在,宋国的百姓就不可能会有好日子过。当初他听信李西的谗言,任由李西祸乱朝纲,残害忠良就是最好的证明。” 庄周语重心长地说道:“子高兄,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屈辱。可是,我和蒙远师兄做为道家的弟子,不可能支持你发动战争。我们唯一能帮助到你的事情,就是将道传进你的心中,让道治愈你内心的创伤,除此之外,我们什么也帮不了你。” 听到庄周这么说,子高急了,“庄兄弟,蒙兄弟,你们一定要帮助我啊!我子高完全是为了匡扶正义才来找你们帮忙的,若是你们不愿意助我,我此生恐怕就没有机会从戴喜手中夺回政权了。” 庄周问:“子高兄为何非要执着于夺回政权呢?夺回政权又能怎样呢?即便你夺回政权,又能保证宋国不会被齐、楚、燕、韩、赵、魏、秦七国所灭吗?如今这七个国家对宋国虎视眈眈,随时都想吞并宋国壮大自身势力。你又何必将这个烫手的山芋捧在手里不可呢?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好了,何必紧抓着不放?” 子高道:“庄兄弟,其他国家打过来是另一码事,我如今只想除去戴喜这个谋权篡位的乱臣贼子,为我父王以及族人报仇,我不可能让他安安稳稳地坐在父王的君位上却什么也不做!” 第121章 立在梦外不入戏 庄周道:“子高兄,若是你非要执着于复仇,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聊的了。我和蒙远师兄无论如何都不会帮助你复仇的。” “为什么?”子高的眼神里满是不解,“为什么我匡扶正义你们就是不愿意支持?” 庄周回答:“因为我们对正义与邪恶不感兴趣。” 子高问:“那你们对什么感兴趣?” 庄周回答:“我们所热爱的唯有道而已。” 子高问:“道究竟能给你们带来什么?它能让你们不挨饿吗?它能让你们不受苦吗?它能让你们长命百岁吗?” 庄周回答:“道无法给我带来物质上的富足,但它可以给我带来精神上的富裕,只要精神富裕了,便不会再受苦。” 子高摇头,“我不理解,如果道这么完美,为什么这世间却没有多少人愿意修道?” 庄周回答:“因为世间没有多少个人能够站在道的角度看待问题,没有多少个人能够与身体一刀两断,只与道认同。” 子高道:“可是,你们道家所说的道并没有任何说服力,因为你们在说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我们没有理由相信一个看不见,摸不着,无法被证明的东西。” 庄周道:“道虽然空虚不可见,但我们可以通过放空自己的心感受到它。只要子高兄愿意放下万缘一心向道,迟早都会明白道是什么的。” “放空自己的心……放下万缘……”子高沉吟半晌,苦笑道:“我感觉好难,我不知道如何放空自己的心,我无法做到不为族人报仇,我只想将戴喜碎尸万段!” “哎!”庄周叹了口气,“看来子高兄完全被仇恨冲昏头脑了。” 子高大声问道:“为父母族人报仇,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若是我不为父母族人报仇,他们的灵魂岂能安息?” 庄周道:“我是站在道的角度看待问题,而你是站在人的角度看待问题,这样一来,我们是很难交流下去的。只要是站在道的角度,便不可能再看到二元对立。子高兄依然沉溺于梦中的故事无法自拔,只要你还把梦中的故事当真,你是不可能放空自己的心的。” 子高不解地问:“难道站在道的角度,就真的看不到仇恨、邪恶、不公了吗?” 庄周点头,“是的,道对梦中善恶对立的故事不感兴趣。只要人不悟道,善恶对立的戏剧就永远都在上演。我和蒙远师兄永远都是站在梦外,你不要把我们拉入梦中,我们对梦中的一切不感兴趣。” “疯了,你们都疯了!”子高一脸错愕地看着庄周和蒙远,“若是照你们说得去做,天下怎么可能还会有秩序?恶人若是不受到制裁,天下怎么可能会安宁?我无法理解你们的做法,我本来真的很想找你们帮忙,可你们却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这让我感到很绝望。” 秦龙抽出腰间佩剑,直接架在庄周的脖子上,“主公,我看没有必要跟他们废话了,直接将他们杀了吧!这两人根本就不想加入我们!” “玄明,不得无礼,赶紧将剑放下!”子高呵斥道。 秦龙的真名叫做秦玄明,秦龙只是他的化名。 秦玄明愤愤不平地说道:“主公,他们完全没有帮助我们的意思,我们又何必对他们这么客气?既然他们不愿意帮助我们,干脆杀了他们好了,免得走漏风声,引来杀身之祸。” “我让你放下剑你没听到吗?”子高大声喝道。 看到子高发火,秦玄明也不敢造次,只好不情不愿地将剑收了回去。 子高立即向庄周和蒙远道歉:“庄兄弟,蒙兄弟,不好意思,我手下性子暴躁,惊到你们了,我代他向你们道歉。” 庄周无谓地说道:“没关系,我们并没有放在心上。” 子高叹了口气,道:“这十年来,我已经将能拉拢的人都拉拢了,可依然无法与戴喜抗衡。若是没有蒙家和蔡家帮忙,我此生便复仇无望了。庄兄弟,蒙兄弟,我子高唯一能仰赖的人唯有你们了,你们再好好考虑一下好吗?只要你们助我从戴喜手中夺回政权,无论你们提出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们。” 庄周道:“子高兄,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和蒙远师兄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情就是将你拉回正道,除此之外,我们什么也帮不了你。” 子高皱眉问:“什么是正道?正道不应该是惩奸除恶,匡扶正义吗?你们所说的道过于抽象,我实在很难明白。我只知道戴喜是一个窃取政权,杀我族人的大奸大恶之人,若是不将其除去,宋国几百年的基业必将毁于他手。” 庄周和蒙远对视了一眼,两人皆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们知道,道是很难进入人的心中的,哪怕自己苦口婆心地劝子高,子高也很难理解自己的话。 他们也很清楚,仅靠三言两语不可能说服子高放弃复仇,毕竟子高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只要有人劝他放弃复仇,他一律不听。 庄周也没有天真到一见面就说服子高,他知道这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在他和蒙远出门时,南郭子綦已经嘱咐他们,让他们不要执着于说服子高,因为这不现实。 南郭子綦只是让他们在子高心中种一粒“道”的种子,至于种子会不会生根发芽,就看子高的造化了。 庄周道:“言至于此,我们也无话可说了,子高兄若是不愿意听我们讲道,那我们便回去了。” 听到庄周这么说,子高的神情变得十分复杂,他不想放弃希望,因为没有蒙家和蔡家帮忙,他是不可能完成复仇大业的。 可如今庄周和蒙远完全没有帮助自己的意思,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哎!”子高长长地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不甘,“我明白了,那我只能另寻他路了。” 看到子高满脸失望的神情,蒙远安慰道:“子高公子,我和庄师弟作为一名道家弟子,只想让你明白道的完美。人若是不回归大道,无论怎么折腾,到头来都是一场空。即便你复了仇又如何?你知不知道复仇会造成多少将士和百姓的伤亡,你忍心看着他们因为你的仇恨而牺牲吗?” 第122章 种下一粒道之种 子高淡淡道:“不要再说了,我子高必须要为父母以及族人报仇,否则我愧对他们的阴魂。” 蒙远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我们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告辞!” 说完,拉起庄周往门口走去。 “且慢!”秦玄明伸手拦住蒙远和庄周,“你们知道了主公的身份,我岂能让你们轻易离开?这样岂不是害了我主公!” 蒙远问:“那你想怎样?” 秦玄明拔出利剑,“我想让你们死!” “玄明,放他们离开。”子高大声命令。 “不行啊主公!”秦玄明皱眉,“若是放他们走,他们让蒙雄派兵捉拿我们怎么办?” 子高平静地说道:“庄兄弟和蒙兄弟不是这样的人,他们不会害我的。” “可是……”秦玄明依旧不敢放庄周和蒙远离开,他作为子高的贴身侍卫,必须护卫主子的安全。 “别可是了,我说的话你敢不从?若是你敢伤害庄兄弟和蒙兄弟,以后你就不用再跟着我了!”子高呵斥道。 秦玄明闻言一惊,连忙收起手中利剑,“是……” 庄周抱拳感激:“谢谢子高兄的信任!你们尽管放心,我和蒙远师兄绝不会将你们的下落告知任何人的,告辞!” 说完,庄周便和蒙远离开了。 看着庄周和蒙远离去的背影,子高仰天长叹,“真是天都不助我子高啊……” “哎!”秦玄明叹气,“主公,你实在不应该放庄周和蒙远离开啊!” 子高安慰道:“玄明,你不必紧张,我看得出庄周和蒙远的为人,他们绝不是那种卑鄙小人。” 秦玄明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庄周和蒙远派人来围剿我们,我们就完了呀!” 子高摇了摇头,“不会的。” 秦玄明难以理解地问:“主公为什么如此信任庄周和蒙远,你和他们仅仅交谈了一次话,凭什么如此信任他们?” 子高回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两人没有任何恶意,就好像认识了很多年的朋友一般。” 秦玄明冷冷一笑,“这不过是主公的错觉罢了。那庄周和蒙远讲的道,我一句也听不懂,我感觉他们就是在胡说八道。” 子高道:“你与我皆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又岂能懂道家思想的玄妙。若有机会,我还想向他们问道。” 秦玄明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主公,你居然如此高看他们道家,还想向他们问道?我实在不明白道有什么好问的,在我看来,道家思想不过是一些消极避世的思想罢了。我们明明是在为民除害,匡扶正义,他们却说什么梦里梦外,什么道的角度人的角度,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话,还以此为由不愿意助我们一臂之力。我秦玄明活了那么久,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葩的思想,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子高道:“我记得老子说过这么一句话: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道家思想确实很颠覆人的认知,很多人初次听闻道都会情不自禁大笑,这大概就是世间那么少人得道的原因吧!我觉得庄周和蒙远讲的道很正确,只是我没有达到他们那个高度,无法站在道的角度看待问题,所以理解不了罢了。” ………… 没多久,庄周和蒙远回到了南郭子綦家中。 看到庄周和蒙远归来,庄瑶、田灵悦以及颜成子游皆松了一口气。 庄瑶跑到庄周身边,上下前后打量着庄周,“哥,你没事吧?那子高没有伤害你和二师兄吧?” 庄周微笑着摇了摇头,“妹妹放心,哥没事,子高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他本性并不坏,只不过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而已。” 庄瑶道:“可是,我听说子高是一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坏人,就和大恶人盗跖一般。” 庄周摇头,“不是这样的,子高虽然是叛军的首领,但他从来不会做伤害百姓的事情,那些说他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人不过是在散播谣言,故意抹黑子高罢了。” 庄瑶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还好子高不是恶人,吓死我了!” 颜成子游问道:“庄师弟,蒙师弟,你们说服子高放弃复仇了吗?” 庄周回道:“没有,子高非常执着于复仇,他根本不愿意听我们的劝。” 颜成子游点头,“嗯,这很正常,道确实太难进入人的心中了,仅靠三言两语确实很难说服子高,除非他悟性非常高。” 庄周道:“其实,子高的悟性也非常高,只不过他太过于执着于复仇,没能静下心来好好思考我说的话。若是他能静下心来好好感受道,相信他会明白道是什么的。” 南郭子綦道:“周儿,远儿,你们做得很好,你们已经成功地将“道”的种子种进子高心中了。” 蒙远好奇地问:“师傅,仅凭一粒“道”的种子就能够拯救子高吗?” 南郭子綦道:“你们不要小瞧这一粒种子,只要这一粒种子得到充分的养料,它迟早都会生根发芽的。” 蒙远问道:“若是没能得到充分的养料,那岂不是不会生根发芽?” 南郭子綦回答:“是的,所以你们要成为子高的养料,使他的种子生根发芽。” 庄周问:“师傅,那我和二师兄还能为子高做些什么?他现在除了复仇外,似乎并不愿意听我们讲道。” 南郭子綦微微一笑,“天机不可泄露,时候到了你们自然就会明白了。” ………… 距离蒙邑城不到十里处,戴偃正领着两万大军朝蒙邑城奔来。 这时,有探子向戴偃回报:“偃大夫,不好了!我们在森林里发现了公子默身边两个侍卫的尸体。” “什么!”戴偃大惊,连忙问道:“那公子默呢,有没有找到他的下落?” 探子回答:“没有,我们在周围找了很久,都没有发现公子默的下落。” 第123章 庄瑶计出助子高 戴偃拳头紧攥,“看来默儿已经落入子高之手了!” 副将唐鞅问道:“偃大夫,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戴偃吩咐:“派五千兵力搜寻公子默的下落,其余人等将蒙邑城包围起来,擒拿子高。” ………… 蒙邑城客舍,子高房中。 子高的一名手下慌慌张张地跑来禀报:“主公,不好了,戴偃正领着大军朝蒙邑奔来!” “什么!”子高大惊,连忙问:“他们到哪里了?” 手下回道:“距离蒙城不到五里。” 秦玄明二话不说,立即拉着子高往房门走去,“主公,我们得赶快离开蒙邑!” 子高停下脚步,摇头说道:“没用的,已经来不及了。” 秦玄明皱眉,“那该如何是好?” 子高低声道:“我们唯一信得过的人唯有庄周和蒙远了,我们先去他们那里避避风头。” 后来,子高和秦玄明离开了客舍,往南郭子綦家中奔去。 当他们进入一条小巷子时,秦玄明突然停住脚步,往后快速奔去。 “啊——!” 只见秦玄明一剑刺穿了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 子高跑了过来,惊讶不已,“这莫非就是将我们的行踪告知戴偃的探子。” 秦玄明点头,“我早就察觉到他在跟踪我们了,刚好这里没人,便将他收拾了。” ………… 南郭子綦家中。 此时,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 庄周跑去开门,却见是子高和秦玄明站在门口。 看到子高和秦玄明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庄周问道:“子高兄,你们是有什么急事吗?” 子高皱眉说道:“庄兄弟,我们的命就掌控在你们手里了。” 庄周眉头一挑,“子高兄此话是何意?” 子高说明来意,“戴偃正领着大军来捉拿我们,我们来不及出城,只能来你们这里避避风头了。” 庄周闻言一惊,连忙将两人拉进屋里,“快进来!” 庄周领着两人来到厅堂,对众人道:“诸位,戴偃正领着大军来捉拿子高兄,我们必须想办法将子高兄和玄明兄藏好。” 庄瑶面露忧色,“那该怎么办?若是我被王叔发现,他一定会杀了我的。” 子高看向庄瑶,“你是戴喜之女?” 秦玄明立即拔出腰间佩剑,“主公,我早就说过这帮人不值得信赖你偏不信,如今戴喜之女也在这里,说明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庄周连忙道:“不是这样的,你们听我解释……” 庄周向子高和秦玄明说明庄瑶的情况。 然而,秦玄明依然信不过,“主公,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如今仇人之女在此,我实在信不过他们!” 子高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们已经无处可去了,戴偃带着大军到来,必然会将各个城门给封死,我们不可能出得去。” 蒙远安抚道:“子高兄,玄明兄,我们是不会害你们的,如今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躲过官兵的搜捕,其他不要想太多。” 子高问:“那你们可有办法帮助我们躲过官兵的搜捕?” 众人陷入了沉默,皆是一副无计可施的样子。 就在这时,庄瑶两眼一亮,似乎想到了法子,“想要躲过官兵的搜捕,唯有乔装打扮一途了。” “乔装打扮?”众人诧异。 庄周问:“妹妹,哥知道你擅长化妆,可是,官兵只要看到子高兄一头白发,看到玄明兄满脸络腮胡子,便立即认出了他们,即便是化妆也躲不过官兵的搜捕吧?” 庄瑶微微一笑,“那就将子高大哥的头发染黑,将玄明大哥的胡子剃了,这样不就行了。” 秦玄明立即拒绝,“不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剃掉?我即便是死,也绝不会将胡子剃了!” “玄明!”子高朝秦玄明摇了摇头,“不要再为难庄兄弟他们了,我们如今连命都保不住了,哪还顾得了胡子,先想办法活下去再说吧!” 秦玄明眉头紧锁,他实在不想剃掉胡子,但为了保护自己的主公,只好咬牙答应了下来,“好吧,为了主公,玄明愿做不孝之子。” 子高拍了拍秦玄明的肩头,“玄明,委屈你了。” 秦玄明抱拳,“为了主公,玄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子高露出欣慰的笑容,“玄明,你真是我的好兄弟!”说完,转头问庄瑶,“庄姑娘,你与我本是死敌,可你却愿意帮我,这是为何?” 庄瑶回道:“我不在乎你是谁,我只知道我们都来自道,没有什么好区分的。” 子高很是诧异,“就因为道,你便可以不分敌我?” 庄瑶认真地说道:“在我们道家眼里,只有完美无缺的一,没有区别对待的二。我们永远站在实相的角度看待问题,绝不会把世间善恶对立的观念当真。” 子高从庄瑶的话中感受到了一种无私的大爱,他很感动,“谢谢姑娘,听了你的这番话,我实在对你恨不起来。那就劳烦姑娘为我们乔装打扮了。” 庄瑶点了点头,“好,你们稍等片刻,我回房间拿些东西。” 秦玄明感到难以理解,“主公,为什么仇人之女愿意帮我们?” 子高道:“庄姑娘和他爹不同,她的心中完全没有分别,能够无私地对待每一个人,实在是令人敬佩。” 秦玄明摇了摇头,“我还是感到难以理解。” 子高的视线转移到南郭子綦身上,看到南郭子綦坐在草席上一动不动,神态异常的平静,忍不住惊叹,“真乃神人也!莫非您就是南郭先生?” 南郭子綦点了点头,“吾正是南郭子綦。” 子高问:“先生,你的神态为什么能够如此平静?” 南郭子綦回答:“因为我做到了惟道是从。” 子高问道:“请问什么是惟道是从?” 南郭子綦回答:“所谓惟道是从,顾名思义就是做到心中只有道,不再去管道之外的事情。” 子高问:“若是有人偷了你的钱,你也不管吗?” 南郭子綦回答:“若是有人偷了我的钱,我会跑去报官。” 子高不解,“这样又如何说得上是不管道之外的事情?” 南郭子綦道:“我跑去报官,看似是一种作为,其实是无为。” 子高还是不解,“报官怎么会是无为呢?这明明就是一种作为啊?” 第124章 戴偃到来捉子高 南郭子綦回答:“此乃无为而为。” 子高问:“什么是无为而为?” 南郭子綦回答:“人活在世间,不可能完全不作为,但我们可以在无为的心境下进行作为,此即是无为而为。” “在无为的心境下进行作为……”子高沉吟半晌,难以理解其中深意,又问:“那如何做才算是在无为的心境下进行作为?” 南郭子綦回答:“无论处在何种环境,也无论遇到任何困难,都不在乎利益得失,只是尽人事,听天命,此即是在无为的心境下进行作为。” 子高道:“我实在难以理解你们道家的做法,世间哪个人不为自己的利益着想,为什么你们道家却偏偏反其道而行?” 南郭子綦回答:“顺则成人,逆则成仙,唯有反其道而行之,方可成仙成道。” 这时,庄瑶端来了一盆黑乎乎的水,对子高道:“子高大哥,请你蹲下身子,我帮你染黑头发。” 子高惊奇地问:“这水真的能将我的头发染黑?” 庄瑶点了点头,“这水是用黑豆和醋熬制出来的,当初我就是用这水把我娘头上的几根白发染黑的。虽然这染发的效果持续不了多久,一天之内就会掉色,但用来躲过官兵的搜捕完全没有问题。” 子高大喜,“那太好了!那就有劳庄姑娘为我染发了!” 庄瑶点头,“好!” 随后,庄瑶为子高染发,又为秦玄明剃去了胡子,还为两人化了些淡妆。 此时,两人看上去和之前完全判若两人。众人看到两人的样子,无不惊讶得目瞪口呆。 秦玄明照了照铜镜,惊道:“这……这真的是我吗?” 剃去胡子,化上淡妆的的秦玄明看上去就像一个二十岁的公子哥,完全不像个三十岁的粗汉,就连他自己都快认不出自己了。 子高从秦玄明手中夺过铜镜,往铜镜一照,同样是惊讶不已,“庄姑娘的化妆术实在是太高超了,我都快认不出自己来了。” 庄瑶露出得意的神情,“小女子全身上下没有一点本事,唯有这化妆术拿得出手。” 田灵悦夸赞道:“瑶儿妹妹真是心灵手巧,下次能不能也帮我化个妆?” 庄瑶微笑道:“可我觉得悦儿姐姐不化妆的样子比化妆好看。” 田灵悦摸了摸庄瑶的脑袋,“瑶儿妹妹真会说话!”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嘈杂声,有人用力地拍打着大门,“快开门!” “是官兵来了!”子高露出惊容,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南郭子綦道:“两位公子像老夫一样坐在席子上即可。” “好!”子高和秦玄明按照南郭子綦的吩咐盘腿坐了下来。 后来,庄周跑去开门,门一打开,立即涌入几十官兵,一名领头的官兵大声喊道:“所有人都不许动,我们是奉命搜捕叛军头目子高的,希望你们能够好好配合。” 说完,几十名官兵将庄周众人包围了起来。 领头的官兵上下打量着众人,看到众人皆坐在地上打坐,好奇地问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为什么都坐着一动不动?” 南郭子綦回答:“这是我的几名徒弟,他们是跟着我修道的。” 这时,一名官兵对领头的官兵道:“伍长,这里并没有白发男子,也没有络腮胡子男,看来子高也不在这里。” 那领头的官兵仔细地瞧了众人一眼,确定这里并没有白发男子和络腮胡子男后,吩咐道:“将屋子好好搜一遍,一个角落都不许放过。” “是!”众官兵应了一声,纷纷跑去搜查屋子。 经过长时间的搜查,一官兵跑来禀报,“伍长,所有的地方都已经搜遍,没有发现白发男子和络腮胡子男。” “奇怪了,怎么找了这么多地方都找不到子高,探子明明说子高在蒙邑的啊!”领头的官兵大感疑惑,无奈地说道:“走,继续去下一家。” 没多久,官兵全都离开了家中,继续去下一家搜捕子高。 此时,众人全都松了口气,悬着的心总算安定了下来。 “哈哈哈!”秦玄明大笑,“这些狗官兵果然认不出我们。” 子高连忙捂住秦玄明的嘴巴,小声道:“别那么大声,小心被官兵听到!” 秦玄明意识到自己的鲁莽,低声道:“是,玄明知道了。” 蒙远道:“看来这些官兵并不知道子高兄和玄明兄的长相。” 子高道:“这些年来,我们都戴着面具出门,故没有多少人知道我们的长相。即便是官府,也仅仅知道我有一头白发罢了。” 蒙远道:“那就好办了,如今庄师妹能将子高兄的头发染黑,如此一来,便再也没人能认出子高兄了。” 子高道:“话虽如此,但还是得小心。” ………… 戴偃带着上百名官兵来到蒙府,蒙雄见到戴偃到来,立即向戴偃行礼,问道:“偃大夫,你带着两万大军来我蒙城,不知所为何事?” 戴偃淡淡道:“蒙雄,你可知你犯了死罪?” 蒙雄露出一脸错愕的神情,“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朝廷的事情,怎么会犯了死罪?” 戴偃冷哼一声,“你窝藏叛军首领子高,难道还不是死罪吗?” 蒙雄心头一颤,连忙道:“偃大夫,冤枉啊!我怎么可能窝藏子高呢?” 戴偃道:“蒙雄,当初你在朝堂上公然反对我王兄登上君位,这不就证明你与子高是同党吗?” 蒙雄连忙摇头,“不是这样的,当初我只是觉得这事不合乎周礼,才提出反对意见,这并不能证明我与子高是同党。” 戴偃沉声说道:“你无需再狡辩,我的探子说了,子高就在蒙邑城里,你若是不将他交出来,我便诛你全族!” 第125章 嚣张气焰难容忍 蒙雄怒上心头,“偃大夫,你实在是蛮不讲理,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窝藏子高?你凭什么诛我全族?” 戴偃淡淡道:“我如今确实没有证据证明你窝藏子高,可你也无法洗清窝藏子高的嫌疑。” 蒙雄很恼火,“那要怎样你才愿意相信我?” 戴偃道:“除非你将子高擒住交于我手,我才愿意信你。” 蒙雄不解,“你凭什么如此确定子高在蒙邑城中?若是他不在蒙邑城,我上哪给你擒子高?” 戴偃道:“我的人一直在跟踪子高,可他在不久前死了。根据尸检,他还死了不到一个时辰。而一个时辰前,我已经封锁了城门,子高不可能离开蒙城,这证明子高还在城中。” 蒙雄闻言大惊,“如此说来,子高真的在蒙邑城中?可我对此事真的一无所知啊!” 戴偃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蒙雄,“蒙雄,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贼喊捉贼。我限你一天内将子高交给我,否则,我必诛你全族!” 蒙雄道:“子高年纪轻轻便一头白发,按理说很容易找到。偃大夫不是已经派人挨家挨户搜查了吗?想必用不了多久,便能将子高擒住了。” 戴偃叹了口气,“可是很遗憾,我已经搜遍了蒙邑城的所有角落,可都没有发现子高的下落。” “怎么会这样?”蒙雄大惑不解,“若你真的已经搜遍了蒙邑城,不可能找不到子高的啊!” 戴偃用冰冷的眼神看着蒙雄,“所以,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你将子高给窝藏起来了。” “偃大夫,你莫要欺人太甚!”蔡莉快步朝戴偃走来,愤愤不平地说道:“我夫君为人正直,从不做对不起朝廷的事情,他不可能窝藏子高,你莫要血口喷人!” 蒙飞也走了过来,说道:“我娘说得对!父亲绝不可能窝藏子高,我愿以性命担保!” 戴偃冷冷一笑,“你们说不可能就不可能了?若没有蒙雄包庇,子高不可能藏得如此严实。若是在明晚之前,你们不将子高交出来,就等着被诛全族吧!” “混账东西!”看到戴偃一直在冤枉父亲,还想诛自己全族,蒙飞难以容忍,直接挥起拳头朝戴偃的脸砸去。 看到蒙飞攻来,戴偃面无表情,他快速捉住蒙飞的拳头,轻轻一抓,蒙飞的手骨瞬间碎裂。 “啊——!” 蒙飞倒在地上,不断地翻滚着身子,看上去十分的痛苦。 “飞儿!” 蒙雄、蔡莉大惊,连忙跑去询问蒙飞的伤情,“飞儿,你没事吧?” 蒙飞痛得眼泪直流,“爹,娘,孩……孩儿的手废了!” 蒙雄大声呼喊:“来人,快去请医师!” “是!”一家仆应了一声,立即朝大门奔去。 蔡莉怒目横眉地看着戴偃,大声喝道:“戴偃,你实在是太过分了,我儿子只是一时冲动,你何必将他的手废了?” 戴偃云淡风轻地说道:“没办法,我戴偃天生神力,实在很难控制得住自己的力道。要怪就怪你儿子不识好歹,谁让他跑过来攻击我。” “你胡说!你明明可以不伤害我儿子的!”蔡莉完全不信戴偃的鬼话。 “戴偃!若是我儿子的手治不好,我绝不会善罢甘休!”蒙雄彻底怒了,看向戴偃的眼神里满是怒火。 “哈哈哈!”戴偃大笑,语气十分的嚣张,“你不善罢甘休又能怎样?明明是你们的儿子先来攻击我,难道还有理了?我最后再说一遍,若是在明晚之前,你们不将子高交出来,就等着被诛全族吧!” 蒙雄气得火冒三丈,“戴偃,你就是个蛮不讲理的莽汉!” 听到“莽汉”两个字,戴偃的心咯噔了一下,他忽然回想起八年前,温芸也是这么称呼他的。 戴偃的心万分绞痛,他曾经多么想得到那个女子的心,可那个女子却深深地伤害了他。 戴偃是一个痴情汉,即便过去了八年,他也依然忘不了温芸。 每想起自己亲手杀死温芸,戴偃的心就痛得能滴出血来。 “蒙雄,记住我方才说的话,若是明晚之前你不将子高交给我,那明日就是你们全族的死期!”说完,戴偃便领着官兵离开了。 “爹、娘。”蒙飞愤愤不平地说道:“要不,我们就联合子高反了吧!我实在看不惯这戴偃!” 蔡莉连忙捂住蒙飞的嘴巴,“飞儿,你在胡说些什么,这话要是传到戴偃耳朵里,我们都得杀头的啊!” 蒙飞气得咬牙切齿,“戴偃口口声声说要诛我们全族,我们又岂能忍气吞声?” 蒙雄告诫道:“飞儿,小不忍则乱大谋,你的暴脾气得改改了,你实在不应该对戴偃动手。” “孩儿实在看不惯他。我一听到他说要诛我们全族,我就忍不住想要揍他。”蒙飞怒道。 “哎!”蒙雄长长地叹了口气,“若是戴偃搜遍全城都找不到子高,我们又怎么可能找得到?” 蔡莉道:“夫君,要不你去找远儿他们商量商量吧,他们也许有办法找到子高。” 蒙雄两眼一亮,“对,若是找南郭先生帮忙,说不定能找到子高。我现在就去南郭先生家里一趟。” ………… 后来,蒙雄来到南郭子綦家中,为了不让蒙雄发现子高和秦玄明,庄周将两人藏到了房间里。 蒙雄非常熟悉城里的情况,子高和秦玄明并非城里的人,一旦蒙雄发现两人在这里,必然会心生怀疑。众人为此感到不安。 蒙雄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问道:“诸位,你们看上去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蒙远讪讪一笑,“没……没有,爹多虑了。” 庄周问道:“蒙大夫,你这次来找我们,是有什么事吗?” 蒙雄叹了一口气,开门见山道:“戴偃领着大军来擒拿子高,他方才搜遍了全城也没有找到子高的下落,便一口咬定是我窝藏子高,还让我在明晚之前交出子高,否则就灭我全族,我实在不知道如何找到子高,便来找你们帮忙了。” 第126章 子高身份终暴露 “啊!”听到蒙雄这么说,众人皆惊讶得目瞪口呆。 蒙远难以置信地问:“爹,那戴偃真的是这么说?他也太不讲理了吧!他凭什么说你窝藏子高,凭什么诛我们全族?” 蒙雄无奈道:“戴偃确实是这么说的,他说自己的手下被子高杀死,而子高杀死他手下之时,蒙城已经被大军封锁,子高不可能逃出城外,因此,便一口断定是我窝藏的子高。” 听到蒙雄这么说,众人一脸茫然。如今,他们也不知如何是好。若是不将子高和秦玄明交出去,蒙家全族都得杀头。可若是将子高和秦玄明交出去,又对不起两人,这使得他们陷入了两难之境。 看到众人忽然都不说话,蒙雄不解地问:“诸位,怎么都不吱声了?你们快替我想想办法啊!” 众人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全都垂下了头。 看到众人沉默不语,蒙雄将视线转向南郭子綦:“南郭先生,您乃得道的圣人,您一定有办法寻到子高,请你务必助我!” 南郭子綦盘腿坐着,双目紧闭,平静地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这……”蒙雄不愿死心,继续恳求,“南郭先生,我如今唯一能仰赖的人唯有你而已了。你若不帮我,我全族人的命可就不保了啊!” 南郭子綦淡淡回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看到南郭子綦完全不愿意帮忙,蒙雄感到难以理解,“南郭先生,为什么你不愿意帮我?你真的要眼睁睁看着我全族人被戴偃杀头吗?” 南郭子綦平静地说道:“一切自有定数,我不能过分干涉人的命数,望蒙大夫能够理解。” 蒙雄绝望地叹了口气,“如此说来,是天要灭我全族了!”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花瓶落地的声音,蒙雄疑惑地看向众人,“这里还有人?” 由于房间过黑,秦玄明不小心碰掉了房中的花瓶,子高一脸哀怨地看着他,“玄明,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秦玄明满脸都是歉意,“对不起主公!屋里太黑,我实在不知道这里有个花瓶。” 看到众人没有说话,蒙雄觉得很奇怪,他觉得这帮人有事在瞒着他。 蒙雄抽出腰间佩剑,缓缓地朝房间走去。 众人见状一惊,连忙追了上去。 蒙远拦在蒙雄面前,“爹,屋里没有人,一定是老鼠将屋里的花瓶给碰掉的。” “哼!”蒙雄冷哼一声,“想必是一个叫“子高”的老鼠吧!” 蒙雄推开蒙远,继续往房间走去。没多久,他来到房门前,只见他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往屋里看去。 “咳咳!” 蒙雄定睛望去,却见是一个男子躺在床上剧烈咳嗽,旁边还有一个男子在照顾着。 看到两张陌生的面孔,蒙雄沉声问道:“你们不是城中人,你们到底是谁?” 秦玄明回道:“我们确实不是本地人,我们是从城外来的。我家公子得了重病,是来蒙邑寻医问药的,无奈在路上遇到了劫匪,把我们的钱财盗了,幸得南郭先生收留,给我家公子请了医师,我家公子才能保全性命。” 蒙雄看向众人,问道:“他说的是真的吗?” 只见众人不安地点了点头。 “你们撒谎!”蒙雄很会察言观色,他看到众人心事重重的样子,便知道众人是在欺骗他。 蒙雄用剑指着子高,“你就是叛军头目子高,对吧?” 秦玄明一惊,连忙辩护:“不是的,我家公子怎么会是子高呢?子高可是一头白发,你看我家公子头上可有一根白发?” “哼!欲盖弥彰!”蒙雄走到子高面前,用力地抓了抓子高的头发,子高的头发立即掉色,现出了部分的白发。 庄瑶所制作出来的染发膏效果并不是很好,只要用力一抓就会掉色。 看到这一幕,众人心头一颤,完全不知所措。 蒙雄气得火冒三丈,“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窝藏朝廷罪犯!”说完,用剑抵住子高的喉咙。 秦玄明见状,立即抽出佩剑,将蒙雄的剑挑开。 蒙雄向后退了几步,看着蒙远,难以理解地问:“远儿,你们为什么要窝藏叛军首领子高?你们知不知这样做会害死蒙家全族,同时还会害了你们自己?” 蒙远连忙跪了下来,“爹,子高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孩儿求你放他一马吧!” “糊涂!!!”蒙雄眼珠子瞪得圆圆的,“难怪戴偃搜遍全城也找不到子高,难怪他会一口咬定我窝藏子高,原来都是你们做的好事!我不可能放了子高,我若放了他,我们全家都得死!” “蒙大夫!”子高从床上下来,走到蒙雄身前,淡淡地说道:“你把我捉走吧,我不希望我一人,害得你们全家枉死。” “主公!不可啊!”秦玄明连忙把子高拉了回来。 子高仰天长叹,“我是不可能逃得了的了,我不想牵连到庄兄弟他们,他们都是非常非常好的人,我实在不想害了他们。” “可是主公……”秦玄明眉头紧皱,“我们的复仇大业尚未完成啊!” “这一切皆是天意!”子高的眼神里满是痛苦与不甘,“我注定无法替族人复仇,我死后实在没脸见我的族人。” 蒙雄看向子高,眼神里带着几分佩服之色,“子高,看来你并不像传闻说的那般穷凶极恶,你还是非常明事理的,难怪远儿他们拼了命的想要保护你。” 子高道:“蒙兄弟他们非常的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蒙雄好奇地问:“他们怎么不可思议了?” 子高由衷说道:“他们能够完全不在乎我的身份,愿意无条件地帮助我,还愿意和我做朋友,你说他们是不是非常的不可思议?我子高活了那么久,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 蒙雄点头表示认同,“是啊,南郭先生教出一群非常出色的弟子。他们能够做到一心向道,心中完全没有分别,确实非常的不可思议。” 第127章 行踪暴露遭逮捕 子高坦白道:“蒙大夫,实不相瞒,我这次冒着生命危险来蒙邑,是想劝你助我夺回政权。可如今看来,你似乎并不想助我。若是你不愿意助我,仅凭我自己,我根本无力与戴喜抗衡。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认命了,我知道自己此生是无法从戴喜手中夺回政权的了。” 一直以来,子高都很想从戴喜手中夺回政权,很想替族人报仇。可他终究孤掌难鸣,没有强大家族的支持,他根本不可能与戴喜抗衡。 看到子高失落的神情,蒙雄轻声安慰,“子高,我知道你很不甘,可我也没有办法帮得了你。如今,我手中也不过两万兵力,即便你我联合起来,面对宋君,也不过是螳螂挡车罢了。” 子高道:“若是蒙大夫能够劝服蔡大夫帮忙,我仍有机会夺回政权。” 蒙雄摇头一笑,“子高,你的想法太天真了。我蒙家与蔡家虽然世代交好,可他们不可能为了你冒那么大的风险,毕竟这关系到他们全族人的生死。” 听到蒙雄这么说,子高的眼神里满是绝望,“我明白了。如今说什么也没有用了,若是你想将我交给戴偃,那便将我捉走吧!” 蒙雄带着歉意说道:“子高,那就对不起了!” 就在这时,家中大门忽然被撞开,只见是戴偃领着一群官兵冲了进来。 看到这一幕,众人大惊失色,谁能想到官兵会突然冲了进来,这完全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上百名官兵将众人围得水泄不通,戴偃快步地走到子高面前,上下打量着子高,问道:“你就是叛军首领子高?” 子高怒视着戴偃,沉声开口:“是又如何?” 戴偃鼓了鼓掌,“是条汉子,我还以为你会狡辩一下,没想到这么直接就承认了。” 戴偃看向蒙雄,问道:“蒙雄,还说你没有窝藏子高,如今证据确凿,你可还有话说?” 蒙雄很是气愤,“你……你居然跟踪我?” 戴偃缓缓说道:“你可是最大的嫌疑人,我当然得跟踪你了。” 蒙雄叹气,“我也是刚发现子高在这里,并非我窝藏子高。” 戴偃扫了众人一眼,“这么说来,是他们在窝藏子高,对吧?” 蒙雄闻言一惊,连忙摆手,“不是这样的,他们并不知道此人是子高。” 戴偃冷哼一声,“蒙雄,你不用狡辩了,方才我的人偷偷进了屋里,你们所说的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你们骗不了我。” 在蒙雄进屋之时,戴偃便派人偷偷翻墙进了家中,偷听众人谈话,众人对此一无所知。 面对此等状况,众人完全不知所措,如今非但没能帮助到子高和秦玄明躲过搜捕,就连自己也搭进去了。 蒙雄气得火冒三丈,“戴偃,你实在太卑鄙了,尽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戴偃没有理会蒙雄,冷冷地说道:“你们这里的每个人都和子高脱不了关系,按照律法,只要是子高的同谋,都得斩首。” 听到戴偃这么说,众人心头皆是一颤。 戴偃朝厅堂望去,看到南郭子綦以及颜成子游还若无其事地在打坐,感到难以理解,走过去问道:“你们已经死到临头,怎么还有心思在这里打坐?” 南郭子綦和颜成子游并没有回戴偃的话,就好像当他不存在一般。 “我在问你们话,你们怎么不回答?”戴偃面色一沉,用剑抵住南郭子綦的心脏,“莫非你就是南郭子綦?为什么你不答我的话?” 南郭子綦还是没有说话,他的面色十分平静,即便处在生死关头,他依然没有半分情绪波动。 戴偃很是不解,他将剑锋转向颜成子游,颜成子游也没有展露出丝毫惧色。 戴偃问:“你们难道不怕死吗?” 南郭子綦平静开口:“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幻梦一场,何必当真? 此心不动,自然安宁。此心一动,万般皆苦?” 戴偃完全不知道南郭子綦在说什么,“看来你们已经疯了。” 戴偃回到众人身边,又扫了众人一眼,看到庄瑶的模样,神情微微一怔,“你,把头抬起来?” 庄瑶一惊,她已经给自己化了浓厚的妆,没想到还被戴偃认出。 庄瑶自信地抬起了头,她对自己的化妆术很有信心,她不信戴偃真的能认出自己。 戴偃上下打量着庄瑶,“总感觉你很像我侄女,你叫什么名字?” 庄瑶的心咯噔一下,“民女名叫庄瑶。” “庄瑶?”戴偃看向庄周,“难道她是你的亲人?” 庄周点头,“没错,她是我的妹妹。” 戴偃问:“庄周,你们为什么要窝藏子高?” 庄周回答:“我们不可能对他见死不救。” 戴偃问:“难道你们不知道这样会害死自己吗?” 庄周回道:“知道。” 戴偃不解,“那你们为什么还要窝藏子高?” 庄周道:“在我们道家眼里,万物一体,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无论谁有困难,我们都会伸出援手。我们不搞善恶对立,我们只想将道传进人的心中。” “万物一体?”戴偃不解,“万物一体是什么意思?” 庄周回答:“天地万物皆是道,没有任何一物能够离开道,万物看似有分别,其实无有分别。” 戴偃摇了摇头,“我不理解。” 庄周道:“站在人的角度看,只会看到万物有别。唯有站在道的角度看,才会明白万物一体的道理。” 戴偃问:“那如何站在道的角度看?” 庄周回答:“想要站在道的角度看,就必须得了悟大道,否则,不可能站在道的角度看。” 戴偃问:“那如何才能了悟大道?” 庄周回答:“好好修道,这样就有可能了悟大道。” 戴偃冷笑,“在我看来,你们道家不过是在故弄玄虚罢了,要不是因为你,我侄儿也不可能会被子高捉走。” 庄周闻言一惊,立即看向子高,“子高兄,你把公子默捉走了?” 子高没有否认,“没错,我确实捉走了公子默。” 第128章 庄瑶计出解危机 庄周皱眉问:“那你没伤害他吧?” 看到庄周如此关心公子默,子高好奇地问:“庄兄,难道公子默是你的朋友?” 庄周点头,“是的,他这次来蒙邑,是来向我们问道的。” 子高明白了过来,“难怪公子默敢从商丘跑出来,原来是为了向庄兄问道。庄兄放心,我并没有伤害公子默。” 戴偃来到子高面前,冷冷开口,“快将我侄儿交出来。” 子高道:“想要我将公子默交出来,除非你放我们离开,且不能伤害庄兄弟他们。” 戴偃淡淡道:“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子高道:“那我也不可能将公子默交给你。” 戴偃道:“即便牺牲掉我侄儿,我也不会放你离开。” 子高禁不住感慨,“没想到你的心肠如此歹毒,连自己的侄儿都不愿意救。” 戴偃冷冷地看着子高,“我好不容易擒住你,又岂能轻易放你离开?” “偃大夫,难道你真的对殿下见死不救?”庄周难以置信地问。 戴偃沉默片刻,沉声开口:“我必须杀了子高。” 庄周问:“为了杀子高而对自己的侄子见死不救,你难道不怕君上怪罪?” 戴偃冷声道:“这不需要你管。”说完,对官兵吩咐道:“将他们带走!” “慢着!”就在这时,庄瑶走到戴偃身旁,踮起脚尖,在其耳边轻轻说道:“王叔,我有话要对你说!” 此话一出,戴偃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你居然还活着。” 庄瑶给戴偃使了一个眼神,让他支开所有官兵。 戴偃会了意,对所有官兵吩咐道:“你们去门口候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来。” “是。”众官兵应了一声,全都跑出屋外。 “说吧,你想对我说什么?”戴偃问道。 庄瑶道:“王叔,这些年来我一直没有揭穿你的罪行,是因为我对你还留有一分情面,否则,你不可能活到现在。我实话告诉你,我早已经派人去商丘了,若是你敢伤害我们,我派去的人会立即向父王揭穿你的罪行。” 戴偃的面色变得阴沉,“你是在威胁我吗?” 庄瑶直言:“对,我就是在威胁你。” 戴偃拳头紧攥,神情变得不悦。说实话,他还真的害怕庄瑶的威胁,毕竟他也不想让戴喜知道他所做的那些恶事。 庄瑶接着道:“王叔,你知道吗?其实芸娘……” 听到庄瑶提及温芸,戴偃的心咯噔了一下,连忙问:“你想说什么?” 庄瑶缓缓说道:“王叔,其实芸娘喜欢的人是你。她当初之所以会说出那些伤你心的话,是想让你死心,她不想你因为她而和父王不和。” “什么!”戴偃十分震惊,“那你怎么知道?” 庄瑶解释:“因为芸娘说谎时,说话是结结巴巴的。” 说完,戴偃直接愣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不……不可能!你撒谎!”戴偃不愿意相信庄瑶的话,毕竟是他自己亲手杀死温芸的。若温芸从始至终喜欢的是他,他只会感到越来越愧疚。 庄瑶接着道:“王叔,芸娘生前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你不要伤害我,若是你伤害我,芸娘泉下有知是不会原谅你的。” 听到庄瑶这么说,戴偃动摇了。他真的很喜欢温芸,他不想让温芸失望。 戴偃沉思了良久,说道:“我可以放了你们,但我绝不会放过子高。” 庄瑶立即拒绝:“不行!你必须将子高大哥也给放了!” 戴偃冷冷地看着庄瑶,“欣儿,你知不知道这是在玩火?” 庄瑶毫不畏惧,“玩火就玩火,我不怕你的威胁。王叔,我知道你并不想让父王知道你所做的龌龊事,只要你放了我们以及子高大哥他们,我保证不会揭穿你的罪行。” 戴偃妥协了,他实在不想跟戴喜翻脸,“好,我可以放了子高,但我有一个条件。” 庄瑶问:“什么条件?” 戴偃道:“让子高放了默儿。” “这应该没问题。”庄瑶看向子高,问道:“子高大哥,你能不能将我王兄放了?” 子高想了想,回道:“只要戴偃放了我和玄明,我便立即放了公子默。” 庄瑶微微一笑,对戴偃道:“好了王叔,子高大哥已经答应放了王兄了,这下你可以放了我们了吧?” 戴偃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好不容易擒住子高,如今却让这煮熟的鸭子飞走,他简直气得想杀人。 戴偃淡淡地说道:“这次姑且饶你们一命。” ………… 后来,子高命人将戴默送了过来。戴偃也履行了承诺,放过了子高和秦玄明。没多久,戴偃便领着大军返回商丘了。 戴偃离开后,众人纷纷跑来感谢庄瑶,要不是庄瑶急中生智,戴偃也不可能放过他们。 子高来到庄瑶面前,十分感激地说道:“庄姑娘,谢谢你!没有你,我和玄明也不可能活下来。” 庄瑶笑得很灿烂,“子高大哥不必客气。” 秦玄明问:“庄姑娘,你真的派人去商丘了吗?” 庄瑶摇了摇头,“没有,我其实是骗王叔的。” 秦玄明夸赞道:“庄姑娘真是聪明,若不是你急中生智,我们就都完了。” 庄瑶笑嘻嘻地说道:“我知道王叔不想和父王翻脸,知道他一直深爱着芸娘,所以才想到这个方法的。” 子高自嘲地笑了笑,“没想到我会被仇人之女所救,真是造化弄人!” 听到子高这么说,庄瑶仰头望着子高,“子高大哥依然把我当成仇人看待吗?” 子高摇了摇头,“不,我没有把你当仇人,我只是感叹命运弄人罢了。我一直执着于复仇,可如今非但报不了仇,还被你所救,故有此感慨。庄姑娘,能结识你们这群朋友,我真的感到很荣幸。你们能够完全不在乎我的身份,还愿意舍命救我,我真的非常感激你们。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能够包容我这样的人?” 庄瑶认真地说道:“师傅一直教我们用平等的目光看待世间的每一个人。即便子高大哥的身份是叛军首领,但在我们的眼里,你和我们每个人一样,都是道,没有任何分别。” “哦?”子高好奇地问:“即便我做了很多恶事,杀了很多人,你们依然认为我与你们没有分别?” 庄瑶回答:“道无善无恶,当人去区分善恶的时候,才有了善恶。恶人永远不可能靠暴力的手段除尽,因为恶生于人心。只要人心没有道,善恶对立的戏剧就会不断地在人间上演,永远也没有尽头。我们道家只想让人了悟道,让人明白每个人都是道,没有什么好区分的。” 第129章 子高子綦共论道 子高感慨,“想要让天下人都没有分别,恐怕这个愿望永远也实现不了。” 南郭子綦道:“是啊,确实很难实现,毕竟人很难站在道的角度看待问题,很难明白万物齐一的道理。” 子高看向南郭子綦和颜成子游,眼神里满是佩服,“南郭先生和子游兄真是令人佩服。即便你们处在生死关头,依然能够做到如如不动,完全不受外境所影响。” 南郭子綦道:“我和子游所热爱的唯有道,我们所着眼的也只有道。无论外在发生任何事情,对我们来说都不重要。” 子高甚是惊讶,“南郭先生,为什么你如此重视道?道真的能够给你想要的一切吗?” 南郭子綦回答:“子高啊,若是你能够一心一意地专注于道,毫不在乎自己的形体以及外在的一切,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如此重视道了。人穷尽一生都在外在事物中追求平安、自由、喜悦,殊不知外在事物只会让人感到恐惧、束缚、和痛苦。只要我们能够放空自己的心,让心彻底沉入虚空之中,我们立即就能够感受到平安、自由、喜悦,又何须劳心劳力地向外求。” 子高难以理解,“可是我们作为人,有种种欲望和牵挂,怎么可能放空得了自己的心?” 南郭子綦回答:“那些欲望和牵挂都是多余的东西,就如同你扛在肩上的巨石。正因为你将这些没用的“巨石”扛在肩上,你才会感到痛苦,感到疲惫。” 子高惊奇地问:“我真的能够放下这些“巨石”吗?我真的可以不为父母以及族人复仇吗?” 南郭子綦立即回答:“当然。” 子高不解,“若我不为父母及族人复仇,我岂不是对不起他们?” 南郭子綦道:“你何必将此重担扛在肩上?不要再去管复仇的事了,那没有任何意义。你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回归大道,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了。” “可是……”子高感到十分为难,“我实在无法做到不为父母以及族人复仇。” 南郭子綦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不要再执迷不悟了,赶紧回头。” “为父母及族人报仇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子高不解地问。 南郭子綦回答:“不,天下没有什么天经地义的事情,那不过是人强行赋予的意义罢了。老子说过: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和圣人都不会去区分事物的善恶美丑,好坏对错,更不会赋予事物任何意义。他们将万物视为平等的一,任由万物自生自灭而不插手干预。” 子高问:“这岂不是过于残忍?” 南郭子綦回答:“不,这一点都不残忍。只要人心能够安住于道中,不妄自造作,天下自然就会安定,人民自然就会顺化,这又岂能称之为残忍?” 子高问:“不妄自造作是什么意思?” 南郭子綦回答:“放下心中过多的欲求,安住于道中,只是以填饱肚子为目的。” 子高问:“人怎么可能只以填饱肚子为目的,这是否过于理想化了?” 南郭子綦回答:“这一点都不理想化。人之所以做不到为腹不为目,是因为自己的心没有沉入道中,感受不到道的完美,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欲求。” 子高问:“道真的这么完美吗?” 南郭子綦点头,“道无生无死,无得无失,本自具足,你说它完不完美?” 子高还是不解,“可是,我感受不到道的完美,我只知道自己是一个有生有死,有得有失的人。” 南郭子綦道:“你所看到的只是表象,那并非实相。” 子高道:“可我们都得依赖表象而活。” 南郭子綦摇头,“不,我们完全可以无视表象,只活在真相里。” 子高道:“这似乎不太合乎常理。” 南郭子綦道:“所谓的常理,不过是人自己定义的常理罢了。只要我们还着眼于外物,还认为自己是一个有生有灭的人,就永远都不可能活得平安自由。很多人就是因为无法接受人生只是一场梦这个观点,非要执着于梦中事物,所以才会受苦。无论我们的人生大梦看起来有多真实,也无论我们在梦中获得多少名利,那都没有任何意义。唯有让自己的心沉入道中,做到彻底的无为,方能感受到道的完美。” 子高问:“那具体如何做,才能让自己的心沉入道中,做到彻底的无为?” 南郭子綦回答:“只需要做到心斋、坐忘即可。” 子高问:“什么是心斋、坐忘?” 南郭子綦回答:“心斋,简单来说就是让自己的心进入道的虚无之境,与道合一。坐忘,简单来说就是忘掉自己的形体,忘掉一切学来的知识,让自己的心空空如也,只是与道认同。” 子高感叹,“这似乎太难了吧?人真的能够做到心斋、坐忘吗?” 南郭子綦回答:“对于没有学会走路的孩儿来说,走路是困难的。对于没有学会骑马的人来说,骑马是困难的。对于没能做到心斋、坐忘的人来说,心斋和坐忘也是困难的。老子说过: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没有任何事情能够一蹴而就,凡事都要经过刻苦的锻炼方能获得成功。心斋、坐忘也是如此,没有人一开始就能够做到心斋、坐忘,不经过长时间的练习,也是很难做得到的。所以,难并不代表无法达成。若我们因为难就不去练习心斋、坐忘,那就永远也不可能明白道是什么。” 子高问:“庄兄说过,我们每个人都是道,没有任何一人能够离开道。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还要修道,这岂不是多此一举?” 南郭子綦回答:“这就如同一个狼孩,从小生活在狼群中,养成了狼的习性。他无法像人一样说人话,只会像狼一样嗷嗷叫。他无法像人一样用双腿走路,只会像狼一样用四肢爬着走。狼孩本身也是一个人,可他却没有一点像人,试问他还是人吗?我们的情况也是一样,我们虽然已经是道,可我们却养成了一堆人的习性。我们无法像道一样,做到无善无恶,我们总是去区分事物的善恶美丑,好坏对错,高低贵贱,导致天下充满了矛盾和冲突。我们无法像道一样,做到无欲无求,我们心中总是充满了欲求,稍微有所失去就难以忍受,导致自己活得痛苦不堪。我们无法像道一样,做到无为、无我,我们总认为自己是一具活不到百年就会死去的身体,总是想通过有为的手段获得圆满,导致自己感受不到道的完美。” 第130章 解答子高诸疑问 子高明白了过来,“原来如此。即便我们已经是道,可我们的心却无法融入道中,只因我们养成了一堆人的习性。修道不仅仅只是为了明得真心,见到真性,还得清除掉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气,直到自己的心彻底融入道中为止,是这样吗,先生?” 南郭子綦点头,“没错,正所谓人心不死,道心不生。唯有将习气彻底除尽,方可成道。” 子高问:“那清除习气最好的方法是什么?” 南郭子綦回答:“清除习气最好的方法就是无为。我所说的心斋、坐忘乃有为入无为的方法。只要能够做到心斋、坐忘,并长时间保持下去,习气终有一天会除尽的。” 子高道:“如此说来,修道根本就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只需要做到无为即可,对吗?” 南郭子綦回答:“是的,成道最快捷的方法就是无为。然而,人最难做的恰恰就是无为。无为也许听起来很简单,可是做起来却不简单,人是很难在一切变化纷扰中保持无为的。修道若是做不到无为,妄心就不可能死去。妄心若是不死,道心就不可能生。道心若是不生,就不可能成道。妄心是导致人落入后天的根本原因,我们想要脱离生死轮转,就非得杀死妄心不可。” 子高问:“为什么妄心会让人落入后天?” 南郭子綦回答:“妄心执幻为真,以身体为中心,所思所为皆不离身体。只要我们还认为自己是一具身体,还认为天地万物是真实的存在,那我们就会不断地落入后天,永远也没有尽头。妄心是假心,它并非真心。真心永远着眼于道,它不会认假为真,故不会落入后天。” 子高问:“真心是指道心吗?” 南郭子綦点头:“是的,真心即是指道心。当我们不再认假为真,不再执着于善恶、得失、生死,心彻底地安住于道中不再出来,此时的心即是道心。” 子高问:“难道修道就不再管世间之事了吗?” 南郭子綦回答:“世间之事没有什么好管的,只要你仔细观察一下就会发现,世间根本没有什么新鲜事,就只是不断地上演二元对立的戏码罢了,非常的无聊。只要人还在玩二元对立的游戏,就都是妄心的奴隶。我们修道之人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着眼于道,其他事情都不重要。” 子高问:“这样说来,我岂不是妄心的奴隶?毕竟我一直执着于复仇。” 南郭子綦直言不讳,“没错,你就是个妄心的奴隶,你和世间绝大多数人一样,迷失在了梦境之中。” 子高问,“为什么我们会迷失在梦境里?为什么道不将我们唤醒?” 南郭子綦回答:“道空虚不可见,这致使很多人都无法明白道是什么,便固执地认为自己是一具身体,认为天地万物是真实的存在,因而迷失在梦境里。如今我跟你讲道,就相当于是道在唤醒你。只要是有幸听闻圣人讲道的人,都等于听到了道的呼唤,只可惜大多数人都不愿意醒来。” 子高问:“既然天地万物都不是真实的存在,那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南郭子綦回答:“生灭无常的事物是不可能有任何意义可言的,若非要赋予这些事物意义,最终苦的只会是自己。人生唯一有意义的事情就是悟道成道。唯有让自己的心回归于道中,不再妄自造作,方能活得逍遥自在。” 子高问:“之前庄兄跟我说,身体只是觉知的对象,觉知的本体其实是道,这是真的吗?” 南郭子綦回答:“是的,我们总以为是身体在看、在听、在闻、在尝、在触,其实不然,身体只是元神觉知到的对象罢了。就如我们晚上做梦,我们明明脱离了身体,为什么还能感受到身体以及天地万物?这说明身体并不是觉知到事物的主体,真正觉知到事物的主体是无形无相的元神。” 子高惊叹:“如此说来,我们觉知到的身体以及天地万物真的就如梦境一般,看似存在,其实并不存在。那人死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 南郭子綦回答:“人死的时候,魂魄会离开身体回归于道。” 子高问:“魂魄指的是什么?” 南郭子綦回答:“魂指的是元神,魄指的是识神。所谓修道,就是消阴制魄,断识保神。唯有降服识神,让元神当家做主,方能成仙成道,不至于再落入后天。” 子高道:“也就是说,只要没有降服识神,让元神当家做主,人就会落入后天?” 南郭子綦点头,“是的,识神是使人落入后天的根,不将此根拔去,就不可能脱离生死轮转。” 子高问:“为什么会有识神?识神和元神的关系是什么?” 南郭子綦回答:“元神乃先天之神,识神乃后天之神。元神不识不知,无有分别,与太虚同体,乃不死不生的存在。识神有识有知,善于分别,认假为真,乃生死轮转之种子。元神与识神其实是同一个神,它们是一体的两面。当心往外照时,即是识神。当心往内收时,即是元神。只要人不悟道,依然固执地认为自己是一具身体,依然执着于外物,就都是识神在用事。只要是识神用事,就必然会落入后天。” “原来如此!”子高恍然大悟,又问:“所以,修道就是让自己的心不断地往回收,直到彻底地安住于道中不再出来,对吗?” 南郭子綦点头,“没错。” 子高很惊讶,“就这么简单?” 南郭子綦道:“虽然简单,但却不容易。世间根本没有多少个人能够一直安住于道中。有些人虽然能坚持一段时间,可一旦受到妄心的干扰,又变回原来那个自己了。所以,看似简单的一件事,实践起来却不简单。没有强大的决心和毅力,是很难坚持下去的。如今这个世道,人心非常浮躁,多数人的眼里只有财色名利。修道本身不是为了获得任何外在的事物,而是放下内心过多的欲求。而人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就是放下,每个人都想获得更多,每个人都想活得比他人风光,这就是世间没有多少人愿意修道的原因。” 第131章 性命双修道方成 子高问:“人若每天都处在无为的状态中,会不会很难受?” 南郭子綦摇头,“不,无为是让人感到最舒服的状态,怎么可能会感到难受?若是你感到难受,是因为你没有做到真正的无为。无为并不是什么都不做,而是一种心境,一种无待、无执、无别、无我、寡欲的心境。处在这种心境中,只会感到平安、自由、喜悦,根本不可能会难受。” 子高问:“什么是无待、无执、无别、无我、寡欲?” 南郭子綦回答:“无待指的是对世间万物的来去既不迎也不送,任其自生自灭而不插手干预。无执指的是不执着世间的任何一物,包括自己的身体。无别指的是没有分别之心,将万物视为一个整体,没有区别对待。无我指的是无虚假自我,不再把身体当成是自己,只与道认同。寡欲指的是为腹不为目,只是以填饱肚子为目的,不去追逐任何外物。” 子高皱眉:“这似乎太难了。人生在世,有亲人朋友,有种种牵挂,怎么可能做到无待、无执、无别、无我、寡欲?” 南郭子綦回答:“心上有相即为想,心上无相即为炁。思想是造成人苦的根本原因。只要人心还执着于相,不愿意放下万缘一心向道,就不可能活得平安自由。人自出生以后,便一直认假为真,一直寄情于外物,直到死都不愿意放下,所以才做不到无为。想要做到无为,前提是做到心上无相。只要还贪恋外物不愿放下,就不可能做到无为。” 子高点了点头,又问:“心上无相即为炁是什么意思?” 南郭子綦回答:“炁上面是一个“无”字,下面四点代表火,火又代表心。意思是说:心上无相即能得真炁。神与炁本是一体,神不能离开炁,炁不能离开神。然而,炁会受到神的影响而有所改变。只要我们的心还往外照,炁便会向外发散。炁向外发散,炁便会化为形,就会落入有生有死的后天。若是我们的心往回收,那么炁就会往内聚。炁往内聚,神气自会相合,神气相合便能化为不死不生之谷神。” 子高道:“所以,想要得真炁,就必须得做到心上无相不可了?” 南郭子綦点头,“没错,性住炁自回,炁回道自成。修道有两条路线可走,一条是由性入命,一条是由命入性。” 子高问:“请问两者的区别是什么?” 南郭子綦回答:“由性入命,即先了性后了命。由命入性,即先了命后了性。不过,由性入命这条道路往往只有上德者才能行得通,下德者往往是行不通的。下德者只能行由命入性之道。” 子高问:“这是为什么呢?” 南郭子綦回答:“因为上德者心性单纯,他们心中没有过多的执着,能够立即安住于道中,故能够由性入命。下德者因为心中有过多的执着,无法一开始就做到安住于道中,必须通过长时间的静心练习让身心彻底静下来方能安住于道中,故只能由命入性。” 子高问:“什么是性,什么是命?” 南郭子綦回答:“性有天赋之性,有气质之性。命有道气之命,有分定之命。天赋之性以道为中心,无识无知,无有分别,乃先天之真性。气质之性以虚假自我为中心,有识有知,善于分别,乃后天之假性。道气之命无生无死,不动不摇,不落后天,乃先天之真命。分定之命有生有死,阴阳迭运,落于后天,乃后天之假命。” 子高问:“如何修命,如何修性?” 南郭子綦回答:“修命需发大愿,定决心,做到惩忿窒欲,去妄存真,待到身心俱静之时,真炁自回,则命可成也。修性需回光返照,抱元守一,使精神不外驰,待到物我两忘之时,真性自住,则性可成也。修命乃有为之道,修性乃无为之道,两者缺一不可。” 子高问:“您教给弟子的方法是由性入命,还是由命入性?” 南郭子綦回答:“此看个人资质而定。若弟子心性单纯,心中无有过多的执着,则行由性入命之道。若弟子心性不纯,内心有过多的执着和欲求,则行由命入性之道。我教给弟子的方法基本都是由命入性之道。这个方法适合绝大多数人,毕竟心性单纯,心中无有过多执着的人一万人之中也很难出现一个。人受后天习气的影响,往往都很难静下心来感受道。心若是静不下来,是很难明白道是什么的。” 子高问:“由命入性耗费的时间是不是比由性入命长?” 南郭子綦点头:“通常是这样的,但也不是绝对,这还得看个人修行的愿心和毅力而定。有些修行人虽然一开始有很多执着和欲望,但由于他们的愿心和毅力足够强大,能够做到惩忿窒欲,去妄存真,因而很快就能让自己的身心静下来。只是这样的人很少见,大多数修行人的愿心和毅力都不够强大,很容易受到妄心干扰,无法做到惩忿窒欲,去妄存真,所以要花费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让身心静下来。修由性入命之道的人,心性都很单纯,能够一直安住于道中,只要不再听从妄心的声音,基本不会退转,只需要每天给心灵之屋做些清扫即可。” 子高问:“要做到惩忿窒欲,去妄存真,是不是要做到无欲无求?” 南郭子綦回答:“是的,但无欲无求并不是完全没有欲求,身体该满足的欲望还是得满足,只需要做到为腹不为目即可。我们的一切情绪和欲望皆因执着于外物而有。只要出现喜、怒、忧、思、悲、恐、惊七种情绪,都说明自己已经执着于外物了。欲望本身就是向外求的象征,只要心还向外求,就不可能感受到道的本自具足。惩忿窒欲,去妄存真,是修道非常重要的一步,这一步跨不过去,是不可能成道的。无论是由性入命,还是由命入性,这一步都必不可少。” 第132章 子高真正之想法 子高问:“如此说来,我们只需要观察自己的情绪和欲望,便知道自己有没有处在道中了,对吗?” 南郭子綦回答:“是的,情绪和欲望能够反映出我们当下的心境。只要出现喜、怒、忧、思、悲、恐、惊七种情绪或是过多的欲求,就证明自己偏离道了。若是我们处在道中,只会感到平安、自由、喜悦,不可能会有任何情绪和欲望。” 子高不解地问:“既然处在道中会感受到喜悦,为何又说出现喜的情绪证明自己偏离道?” 南郭子綦回答:“喜分为两种,一种是无物之喜,一种是有物之喜。我们安住于道中所感受到的喜是无物之喜,这种喜不会受到环境和外物的影响,能够一直持续下去。这种喜也不是一种狂喜,而是一种淡淡的喜,一种让人感到很舒服的喜。我们从追逐外物中获得的喜是有物之喜,这种喜往往会因为环境和外物的变化而变化,故执着于外物的人往往都是喜怒无常的人。有物之喜是不值得追求的,因为这种喜必须得得到自己想要的事物才会出现,若是得不到,就会感到痛苦。很多人就是因为过分地追逐这种喜,所以才会受苦。” 子高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可是,即便我们劝人不要去追逐有物之喜,而应当追求无物之喜,估计也不会有多少人愿意接受。” 南郭子綦点头:“是的,人受到妄心及后天习气的影响,很难静下心来感受道,故很难感受到道的无物之喜。我们一旦劝人静下心来,往往会受到排斥和攻击,因为大多数人认为静下心来什么也得不到,凭什么要静下来,静下来还不如去追逐外物来得舒服。” 子高问:“所以,这就是道很难进入人心的原因?” 南郭子綦回答:“是的,人因为感受不到道,生活过得太压抑,总是想从外在事物获得喜悦和快感,故很难做到静心。人心认假为真,以身体为中心,只想得到越来越多的利益,以此来保证自己能够长久安全地活下去。只要还有人心在,静心就会成为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子高问:“这是为什么呢?” 南郭子綦回答:“因为人心把自己当成一具身体,把天地万物当真。在这种错误的认知下,静心只会让自己感到空虚,感到不安,感到一种死亡的压迫感,故人心非常排斥静心。” 子高问:“所以,想要让心彻底静下来,必须得与道认同?” 南郭子綦点头,“是的,不与道认同,做静心的练习时就会感受到一股压力,犹如逆水行舟。人心设下重重藩篱,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自己。人心只想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无利的事情他会通通拒之门外。静心对人心来说就是无利的事情,因为静心无法给自己带来任何眼前利益,甚至会使自己丧失掉宝贵的时间和金钱,故人心非常排斥静心。很多人都是带着人心去修行,所以才会感到难受,这样修是很难修出任何成就的。修道必须做到与道认同,这样修才会有效果。” 子高问:“即便没有了悟大道,也可以与道认同吗?” 南郭子綦回答:“当然,我们每个人都是道,不管有没有悟道,这个真相都不会有丝毫改变。只要能够与道认同,并一直安住于道中,迟早都会明白道是什么的。” 子高点了点头,夸赞道:“先生真不愧是得道的圣人,对道的理解实在是太透彻了。听了先生所讲的道后,我的心变得很平静,同时也对道有了基本的了解。此生能遇到先生以及您的五位徒弟,我真的感到十分荣幸。” 南郭子綦笑了笑,问道:“子高啊,你听我讲了那么久,内心有没有松动一些?还想不想复仇?” 子高叹了一口气,“即便我想复仇,也是复仇无望了,因为我现在的力量根本不足以与戴喜抗衡。说实话,我现在的复仇之心确实没有之前那样强烈了,因为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妄心在作祟,我实在不想成为妄心的奴隶。” 听到子高这么说,众人脸上皆露出欣喜之色。然而,秦玄明却大惑不解,皱眉问道:“主公,你怎么能受道家蛊惑,放弃复仇呢?我们耗费了十年的精力,不就是为了复仇吗?为什么你会产生放弃复仇的想法?” 子高看向秦玄明,发自肺腑地说道:“玄明啊,这十年来我一直过得很压抑,没有一天能够过得开心。我的内心充斥着仇恨,仿佛人生除了复仇外,便没有任何意义了。我派了很多弟兄去刺杀戴喜,可没有一个弟兄能够活着回来。他们因为我的仇恨而牺牲了宝贵的生命,我一直为此而感到自责。我本来只是一个热爱读书的普通人,从来没有想过要做打打杀杀的事情。若不是戴喜灭我全族,夺我父王的君位,我根本不会踏上复仇之路。我现在很累,我真的受不了了。我有时候很想放弃,可内心却有个声音阻止我。这个声音告诉我:若是我放弃复仇,那我就是一个不孝之子,若我父母及族人泉下有知,必会对我感到失望。基于此,我不敢放弃,因为我害怕遭到父母及族人的谴责。听闻庄兄弟以及南郭先生讲道后,我才明白心头的声音原来是妄心的声音。只要有妄心在,我就不可能活得自由,因为我必须按着妄心所说的去做,否则我的良心就会不安。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这是我的心里话,我一直藏在心里不敢说出口,因为我害怕说出口会遭到弟兄们的谴责。” 听了子高这番话,秦玄明完全怔住了,他实在没想到子高的内心会如此的挣扎,更没想到他会有放弃复仇的想法。 在没有踏上复仇之路前,子高只是一个热爱读书的普通人。他从小就有一个梦想,就是找到一条能让所有人都过上幸福生活的道路。 他曾经怀着满腔热情想要实现这个梦想。可自从踏上复仇之路后,他渐渐遗忘了这个梦想,内心只有仇恨和悲痛,没有一刻能够过得开心。 第133章 放下仇恨归道来 秦玄明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原本我以为主公非常渴望复仇,没想到主公会因为复仇而感到痛苦。” 子高坦白,“因为复仇,我让那么多的弟兄白白牺牲,我的心真的很难受。这十年来,我多次想过放弃,毕竟我的实力并不足以与戴喜抗衡,继续坚持下去,只会让更多的弟兄牺牲。可我又觉得这样做对不起死去的族人和弟兄,便咬咬牙坚持了下来。” 秦玄明惊讶地问:“如此说来,主公是真的想放弃复仇?” 子高点了点头,“没有蒙家和蔡家帮忙,我们不可能完成复仇大业。我实在不想看着弟兄白白为我牺牲。人的生命只有一条,一旦失去就再也找不回来了。我不能那么自私,我必须要为弟兄们着想。” 秦玄明陷入了沉默,良久才开口,“好吧,玄明尊重主公的一切选择。无论主公复不复仇,玄明都会追随你左右。” 子高曾经救过秦玄明病危母亲一命,秦玄明为了报恩,便做了子高的贴身侍卫。 十年来,秦玄明与子高形影不离,两人的交情十分的深厚。 看到秦玄明如此重情义,子高很是感动,拍了拍秦玄明的肩头,说道:“真是好兄弟!此生能与你相识,无憾矣!” 庄周微笑地看向子高,说道:“子高兄,看来道的种子已经在你的心中发芽了。” “道的种子?”子高一脸疑惑,问道:“庄兄,你此话是何意?” 庄周解释:“我们对你讲道,就是给你的心播下一粒道的种子。而你能够因为道而放弃复仇,证明道的种子在你的心中发芽了。” “原来如此。”子高明白了过来,感激道:“真的非常感谢庄兄你们,若没有你们,我将永远被妄心奴役。” 庄周笑着摆了摆手,“子高兄不必客气,我们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情罢了。子高兄愿意相信我们所说的道,还愿意放弃复仇,真的非常难得。” 子高认真地说:“这十年来,我没有一天过得开心,我的内心充满了焦虑与不安,我不知道这样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牵线木偶,完全没有自由可言。其实,我的心中不仅仅只有妄心的声音,我还听到了另一个声音。这个声音告诉我,执着于复仇是不对的,这只会使自己受苦。可是,我一直都没有听从这个声音,而是选择听从妄心的声音,因为我害怕遭到良心的谴责。” 庄周立即说破:“你心中的另一个声音,其实是你真心的声音。” “真心的声音……”子高好奇地问:“什么是真心的声音?” 庄周回答:“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有真心的声音,只不过很多人都对之充耳不闻。” 子高问:“为什么会这样呢?” 庄周回答:“因为受到了妄心的干扰。在妄心的干扰下,我们是很难相信真心的声音的。妄心不断地赋予事物意义,让我们执着于善恶、美丑、好坏、对错、高低、贵贱等等对立面。一旦我们执着于这些对立面,我们就彻彻底底地沦为妄心的奴隶了。” 子高若有所悟,“我的妄心一直让我为父母及族人报仇,若是我不这么做,内心就会感到愧疚不安,这就是受到妄心的奴役,对吗?” 庄周点头,“是的,妄心赋予了复仇一个意义,让子高兄沉溺于其中不可自拔。子高兄的真心其实是不想复仇的,因为真心觉得复仇没有任何意义,只会使自己痛苦。” 子高问:“只要赋予事物意义,就会使自己痛苦吗?” 庄周回答:“是的,妄心赋予的所有意义都离不开二元对立。人总是喜欢去区分事物的善恶、美丑、好坏、对错、高低、贵贱,殊不知自己这么想时,已经进入了思想的牢笼中了。” 子高问:“难道惩奸除恶,匡扶正义真的没有意义?” 庄周回答:“正义与邪恶皆出自人心。若是人心不去区分善恶,像婴儿一样做到无识无知,又哪里来的正义与邪恶?正如老聃说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没有分别之心,视万物为刍狗,任其自生自灭而不插手干预。圣人也没有分别之心,将百姓视为刍狗,没有任何区别对待。若是人人都能像天地和圣人一样,做到没有分别之心,天下自然就会安定,人民自然就会顺化,又何须通过有为的手段去惩奸除恶,匡扶正义呢?恶生于人心,还需从人心处灭。人心若是没有道,善恶对立的观念就会不断地从心中涌出,永远也没有尽头。即便我们不断地去惩奸除恶,匡扶正义,也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子高点了点头,又问:“只要心中还有对立的观念,就等于进入了思想的牢笼?” 庄周回答:“是的,我们所有的苦都是思想造成的。思想永远都离不开二元对立,除了二元对立外,思想想不出任何东西。道不在我们的思想中,道超越了头脑,超越了思维,我们唯有做到无分别,让自己的心一尘不染,才会明白道是什么。” 听了庄周的解释,子高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谢谢庄兄弟的解答。一直以来,我都被思想所束缚,所以才会活得如此痛苦。如今,我尝试着放下仇恨,放空自己心,我感到很舒服,很自在。你们常说道本自具足,我本来是无法明白的,现在我总算有点明白了。世间本无烦心事,皆是庸人自扰之。我们总想从生灭无常的外在事物中寻找到完美、永恒、以及活着的意义,殊不知这都是在用竹篮打水,最终只会落得一场空。既然外在事物是生灭无常的,又哪里来的完美和永恒?又哪里来的意义?再多的金钱也终将会失去。再美的女子也终会变得年老色衰。再长的寿命也躲不过死亡。一切财色名利皆不过浮云耳,执着于这些事物只会使自己痛苦。唯有放空自己的心,回归本真,方能活得逍遥自在,平安幸福。” 第134章 心空方能了悟道 听了子高这番话,众人的眼神里满是佩服。子高不过初闻大道,但他却对道有如此深的理解,这确实让人佩服。 南郭子綦微笑地说道:“子高啊,你的悟性非常高,若你愿意踏上道途,必然会有不凡的成就。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加入我门下,跟着我一起修行?” 子高摇了摇头,“不行,我乃叛军的首领,若是拜入先生门下,只会连累到先生你们。” 南郭子綦点头,“此话有理。那便过个十年八载,等到戴喜不再通缉你,你再来找我吧!” 子高问:“十年八载后,不知先生何处去向?” 南郭子綦回答:“十年八载后,若我不在南华山,那便是去云游四海了。若是你找不到我,便来蒙邑找周儿。” 子高抱拳,“晚生明白了,谢谢先生!” 南郭子綦问道:“子高啊,你心中可有什么梦想?” 子高回道:“我曾经梦想找到一条能让天下所有人都过上幸福生活的道路。可自从踏上复仇之路后,这个梦想便在我心头消失了。” 南郭子綦道:“是个非常好的梦想。” 子高摇头一笑,“梦想终究是梦想。想要让天下所有人都过上幸福生活,简直比登天还难。也许是当初年少无知,才会产生这样天真的梦想。” 南郭子綦道:“其实,这个梦想理论上来说是可以实现的,只因人心难齐,所以才无法实现。” 子高眉头一挑,难以置信地问:“先生,真的有能让所有人走上幸福生活的道路吗?” 南郭子綦点头,“若是道能够进入每个人的心中,若是天下人都能够遵道而行,又有谁能不幸福?真正的幸福不是来自于外物,而是来自于道。道才是真正完美、永恒的存在,在道之外寻找完美与永恒,无异于在臭水沟里寻找清泉。只要人不悟道,依然固执地认为自己是一具身体,依然为了外物做出违背道德伦理的事情,就不可能活得幸福。可惜世人只喜欢在臭水沟里寻找清泉,他们就是不愿意听信圣人所讲的道,就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完美无缺的道,非要向外求,非要自讨苦吃。天下一旦失道失德,天下就会围绕着名利而争斗不休,人类的痛苦就会不断地蔓延下去。只有道才能终结人类的痛苦。只要每个人都能够做到无为,安住于道中,不再妄自造作,天下自然就会安定,根本无需通过作为来获得安宁。” 子高叹气,“道确实很难进入人的心中,毕竟每个人只关心自己的身体,只注重自身的利益,很难去相信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道。所以,想要让天下人都过上幸福生活的梦想,终究还是很难实现。” 南郭子綦道:“我们没有必要去关心天下如何,我们只需要管好自己就行了,毕竟我们无法左右他人的想法。若有人愿意听我们讲道,那我们就耐心地讲给他听。若是不愿意听,那我们也不强求。人心向来都很浮躁,每个人只关心眼前利益,根本不会去管自身利益之外的事情。道无法给人带来任何物质上的利益,它只能给人带来内心的平安和自由,这注定不会有多少人愿意求道。” 子高问:“难道天下真的会一直失道失德下去,永远也没有尽头吗?” 南郭子綦回答:“只要人心不愿意向道,无法了悟道是什么,天下就会一直失道失德,一直处在混乱中。” 子高问:“那有没有办法让人快速了悟大道?” 南郭子綦回答:“想要了悟大道,就必须做到心空。心空是了悟大道的前提,心不空的人是不可能感受到道的完美的。” 子高问:“要达到什么程度,才算是做到了心空?” 南郭子綦回答:“放下万缘,不着一物,离形去知,安住当下。” 子高问:“也就是说,心中不能执着于任何一物,只要还执着于任何一物,便没有做到心空,对吗?” 南郭子綦点头,“是的,心空必须做得彻底才有效果。只要心中还执着于任何一物,就都不算做到心空。” 子高点头,又问:“您说的一念之转、坐忘、心斋三种方法皆是为了进入心空之境而设,对吗?” 南郭子綦回答:“是的,一念之转能够将妄念转为正念,让偏离道的心回归于道中。坐忘能够清除掉内心的垃圾,使自己的心进入心空之境。心斋能够让自己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心空之境中,从而感受到道的完美。” 子高明白了过来,感激道:“谢谢先生的解答,晚生明白了!人的一切烦恼皆因执着于外物而有,没有任何一个烦恼例外。只要我们做到心空,烦恼便无从而生,也就能够感受到道的本自具足了。道不识也不知,它不会去思考什么善恶、美丑、好坏、对错、高低、贵贱的事情,它永远如其所是,只是作为单纯的自己存在着,就如同刚出生的婴儿一般,故不会有任何烦恼。难怪老子会把道形容成婴儿,原来是这么回事。可惜人就是喜欢执着于善恶、美丑、好坏、对错、高低、贵贱等等对立面,不愿意放空自己的心去感受道,所以才无法明白道是什么。” 南郭子綦点头道:“嗯,理解得非常透彻了。其实就是这样的,我们一旦执着于二元对立,就掉入思想的牢笼中了。很多人都认为我们道家思想是邪说,说二元对立是客观存在的事实,是不可能消除得掉的。还说我们的想法过于理想化,人根本就不可能做到无分别,不可能做到心空。这些人都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他们自己做不到心空,便以为全天下的人都做不到心空,还以此为由来反驳我们道家思想。” 第135章 幸福当下即可得 子高问:“也就是说,心空虽然难,但只要愿意精进修行,也并非无法实现?” 南郭子綦回答:“是的,无论做任何事情,都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我们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气不可能在瞬间断除,还必须通过精进修行,一点一点地将习气消除掉,才能达到真正的心空。” 子高抱拳:“晚生明白了,谢谢先生!” 子高站起身来,十分感激地对众人道:“诸位,今天多亏你们的帮助,我和玄明才能死里逃生,我真的非常感激你们。”说完,话锋一转:“我不知道戴偃会不会出尔反尔,返回来逮捕我,所以……我和玄明必须得离开了。” 听到子高这么说,众人都面露不舍之色。他们也能理解子高的顾虑,毕竟子高是叛军的首领,凡事都得考虑周到,否则很容易丧命。 南郭子綦道:“一切以安全为重,那我们也不强求你留下了。” 子高点头,认真地对众人道:“诸位,我子高今生能认识你们,真的感到很荣幸。听了庄兄弟和南郭先生讲道后,我的心豁然开朗。我终于明白,我这十年之所以活得如此痛苦,过得如此压抑,是因为听从了妄心的声音。所以,我决定不再听从妄心的声音,决定放下心中的所有仇恨,回归大道。相信终有一天,我也可以像你们一样,做到惟道是从,活得逍遥自在的。” 话音一落,众人脸上皆露出欣喜之色。 子高自十五岁开始,便背负着仇恨生活,至今已有十年。 这十年来,他被仇恨之火所吞没,脑海里皆是妄心的声音,从未感受到丝毫快乐。 如今,他能够无视妄心的声音,放下十年的仇恨,回归大道,着实很不容易。 很多人都认为,若有人杀了自己的父母及族人,却不为之报仇,这样的人,枉为人子,天理难容。 可冤冤相报何时了?即便报了仇又能怎样?终究也不过是妄心的奴隶罢了。 听了庄周和南郭子綦讲道后,子高明白复仇完全是一件无意义的事情,执着于复仇,最终苦的只能是自己。 子高释怀了,他决定与妄心一刀两断,永远只听从真心的声音。 世间每个人都能听到真心的声音,可绝大多数人都不愿意相信真心的声音,而是选择继续相信妄心的声音。 真心永远只教人做一件事,那就是:放下一切,做回本来的自己。 妄心永远只教人做一件事,那就是:获得更多,成为理想中的自己。 所以,妄心完全是在和真心唱反调。 可绝大多数人都是听从了妄心的声音,总是想从外在事物中追求完美,总是死死地抓着外物不放,所以才会受苦。 哪怕真心不断地在人的心中呼唤,可是绝大多数人都对之充耳不闻,只因真心的声音总是被妄心所扭曲。 妄心总是把真心说的话贬得一文不值。妄心认为,所有的价值和意义都必须透过外物才能体现出来,若是放下这些外物,人生将会变得毫无价值,毫无意义。 所谓外物,不仅仅限于金钱、贵重物品等有形可见之物,还包括权利、名声、地位、虚荣等无形不可见之物。 人一旦过分地追逐这些外物,认为这些外物里边有自己想要的完美和永恒,那必然会偏离大道。 道既不可得,也不可求,它永远处在当下,永远如其所是。只要人心愿意承认自己是道,不用等待将来,当下便能回归,当下就能够感受到道的平安、自由、喜悦。 一直以来,子高都很想找到那条通往幸福的道路,如今,他终于得偿所愿。 子高十分感激众人,正因为众人将道传进他的心中,他才能归心于道,才能终结一切不必要的痛苦。否则,他还是之前那个执着于复仇的可怜人。 庄瑶看着子高,满脸都是佩服之色,“子高大哥,你能够放下仇恨,一心向道,瑶儿真的感到很开心。之前瑶儿一直以为子高大哥如传闻那般,是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大恶人。可如今看来,完全就是无稽之谈。子高大哥能够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能够为了自己的弟兄而放弃复仇,还愿意耐心地听我们讲道,完全就是个善解人意的谦谦君子,又怎么会是个无恶不作的大恶人。瑶儿祝愿子高大哥能够早日实现自己的梦想,找到幸福。” 听了庄瑶这番话,子高很是感动,感激道:“谢谢庄姑娘,多亏了你,我和玄明才能活下来,我真的非常感激你。” 庄周道:“子高兄,我也祝你早日实现梦想,找到幸福。” 子高抱拳,“谢谢庄兄弟,其实,我已经找到幸福了。我知道,只要自己的心一直处在道中,那便是最大的幸福。若是自己的心不在道中,无论拥有多少外物,都不可能幸福。所以,我会努力地让自己的心时刻处在道中,一刻也不与道分离。这样,我就可以时时刻刻感受幸福了。” 庄周由衷夸赞,“子高兄的悟性真高,难怪师傅会让我和二师兄给你讲道。” 子高谦虚地摆了摆手,“庄兄弟过奖了。” 南郭子綦道:“子高啊,我家境贫寒,没有什么离别的赠礼送给你,便只能赠你几句话了。若你想在修行道路上有所成就,务必要时常练习一念之转、坐忘、心斋。这三种方法能够有效地将偏离道的心拉回道中,只要你心中一有烦闷,皆可以练习。当然,若是心中没有烦闷,也可以练习,这三种方法练得越多对你越有利。” 说完,南郭子綦将三种方法详细地跟子高说了一遍,并让颜成子游将一份写好的正念赠给子高。 子高认真地记下南郭子綦的话,抱拳感激道:“谢谢先生的指点,子高一定会认认真真,踏踏实实地按你的方法去修的。” 南郭子綦欣慰地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和众人相互道别后,子高便和秦玄明离开了。 第136章 世间本无烦心事 回商丘的路上,戴默在马车上不解地问戴偃:“王叔,为什么叛军愿意放了我?” 戴偃回道:“因为我放了子高。” “你将子高擒住了?”戴默惊讶地问。 戴偃点头,“我这次来蒙邑,不仅仅是为了寻你,同时也为了擒子高。”说完,问道:“欣儿是不是将所有的事情都告知你了?” 戴默闻言一惊,他没想到戴偃也知道庄瑶在蒙邑。 戴默没有否认,说道:“没错,王叔过去做的那些恶事,王妹都告诉我了。” “那你会向你父王揭穿我吗?”戴偃问。 戴默脸上浮起一抹怒意,问道:“王叔,为什么你当初要置王妹于死地?她只是一个孩子,你为什么那么心狠手辣?” 戴偃淡淡道:“我若想杀欣儿,她不可能活到现在。” 戴默诧异,他没想到戴偃是有意放过庄瑶的。仔细想了想,他觉得戴偃没有撒谎,凭戴偃的能力,想要找到庄瑶并非难事,若是他真的想找,庄瑶不可能活到现在。 戴默道:“若真如此,我倒可以原谅你。可你不找王妹,不怕她回商丘揭穿你的罪行吗?” 戴偃叹了口气,道:“揭穿便揭穿吧。自温芸死后,我感觉自己的人生已经毫无意义,我并不想活着。” “看来王叔真的很爱芸娘。”戴默道。 戴偃沉默不语。 戴默问:“王叔,没想到你也认出了王妹,不知王妹和你说了什么?” 戴偃平静地说道:“你应该感谢欣儿,若不是她,我也不会救你。” 戴默闻言一惊,“王叔此话是何意?” 戴偃将事情的经过和戴默说了一遍,戴默才明白了过来。 “原来如此,可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庄兄他们会和子高在一起?”戴默不解地问。 戴偃淡淡道:“他们道家就是这样,做事完全不分青红皂白。还说什么万物一体,人人平等,我实在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经戴偃这么一说,戴默总算明白了过来,“庄兄他们一定是想拯救子高,所以才这么做的。” 戴偃不解,“子高这十年来一直想灭了我们为族人复仇,他早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还如何拯救?” 戴默道:“庄兄弟他们不是一般人,他们能够站在道的角度看待问题,一般人是很难理解他们的想法的。” 戴偃感到难以理解,“你为什么突然对道那么感兴趣?居然敢冒着生命危险去蒙邑问道。” 戴默回道:“我这次去蒙邑一点都不后悔。听了南郭先生讲道后,我终于明白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了。” “那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戴偃问。 戴默回答:“活着的意义就是找回真正的自己。” “真正的自己?”戴偃感到难以理解,“现在的我们难道不是真正的自己吗?” 戴默摇了摇头,“不,我们都已经被这个尘世玷污,不再是原来那个单纯的自己了。” 戴偃还是不解,“为什么要做单纯的自己?单纯的自己能获得什么益处?弱肉强食就是自然的法则,谁也无法改变。人不想办法变得强大,就无法在这个世间立足。天下根本就不会有单纯的人,每个人都不过是为了自身利益而活罢了。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想要成为单纯的人。” 戴默道:“道与我们的认知完全相反,我们最不愿意成为的样子,恰恰就是道的样子。若我们总是顺着大众思维去想,那永远也不可能明白道是什么。” 戴偃摇头,“我还是不明白,道究竟有什么好的?道家既不重名也不重利,天天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他们究竟图的是什么?” 戴默回答:“世间本无烦心事,不过庸人自扰之。人心若能常清静,天地万物皆归之。大道,本来就完美,可人却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完美,非要执着于向外追求完美,你说人是不是很可笑。” 戴偃无言,他根本不明白戴默在说什么。 ………… 回到商丘后,戴喜立即召见戴默和戴偃。 看到戴默没事,戴喜松了一口气,向戴偃问道:“王弟,你可有擒住子高?” 戴偃摇了摇头:“臣弟本来已经擒住子高,但因为子高当时已经擒住了默儿,为了救默儿,臣弟只能将子高给放了。” “什么!”戴喜闻言又惊又怒,立即向戴默问罪,“默儿,你可知罪?” 戴默立即跪下,“父王,孩儿知道错了。” 戴喜怒甩衣袖,道:“若不是因为你,寡人便能将多年的心腹大患除了,可你……” 戴喜一直以来都想除去子高,毕竟子高经常派刺客来暗杀他,扰得他不得安宁。如今,戴偃好不容易知道子高的行踪,还将子高擒住,却因为戴默又给释放掉,他实在感到气愤。 戴默也不想解释什么,他知道戴喜不会听他的解释,只是低头承认错误,“父王,孩儿知道错了,请你原谅孩儿吧!” 戴喜长长叹了口气,“父王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去蒙邑问道。道究竟有什么好的,让你如此向往?” 戴默缓缓说道:“道乃天地之根,万物之源。它不死不生,完美无缺,本自具足,而我们每个人都是它。我们唯有了悟道,并且成为道,方能活得逍遥自在。” 戴喜嗤之以鼻,道:“天下有哪个人能够不死不生?除非道家能让人长生不死,否则我不会信他们的话。” 戴默道:“道家无法让肉体长生,因为肉身是由阴阳二气凝聚而成的假物。一旦阳气耗尽,肉身便会消亡。道家修炼的是元神,元神不生不灭,历万劫而不坏。唯有化尽群阴,让元神当家做主,方能得长生。不,应该说是无生。” “无生?”戴喜问:“无生的意思是不是说,永远也不用经历生死?” 戴默点头,“是的,杀生者不死,生生者不生。道与元神超脱阴阳五行之外,不受世间生灭法则的束缚。” 戴喜又问,“真的没有办法让肉身长生吗?你说的元神寡人实在难以理解。” 戴默回答:“父王,肉身乃假物,假物是不可能长存的。想要得永生,非得修元神不可。” 第137章 苦修半年皆悟道 不知不觉间,庄周、蒙远、田灵悦、庄瑶跟随南郭子綦修道已经过去半年。 在南郭子綦的指导下,他们都在这半年的时光里了悟了大道。 悟道并非一件非常难以达成的事情。只要心足够诚,志足够坚,做到惩忿窒欲,去妄存真,放下万缘,一心向道,让自己的心时刻处在当下,每个人都能够了悟大道。 道不在天边,就在眼前。不在未来,就在当下。只因人心一直着眼于外物,被时间与空间的幻象所蒙蔽,总是想在外物中追求完美,心无法驻足于当下,故无法了悟大道。 只要自己的心处在道中,一定会感到平安、自由、喜悦。这是一种无物的平安、无物的自由、无物的喜悦,不会受到任何环境和外物影响。 人在外物中获得的平安、自由、喜悦,是假的平安、假的自由、假的喜悦,它们会随着事物的变化而消失,是不值得人去追求的。若非要去追求,那么苦的只能是自己了。 不追求并不是说完全不去管自己的生活,以至于什么都不做,像个木头一样待着。 修道走的是中道,即不偏不倚之道。 道非有非无,非色非空,非为亦非不为。 常常顺应自然的变化去生活,在一切作为中保持一颗无为之心,就等于处在道中了。 有道的圣人不会执着于世间的任何一物,他们就像普通人一样过生活。 普通人吃喝拉撒睡,他们一样吃喝拉撒睡。 普通人砍柴挑水,他们也一样砍柴挑水。 普通人成家立业,他们也一样成家立业。 唯一不同的是,他们能在一切作为中保持无为,即老子所说的:为无为,事无事,味无味。 只要自己的心能在一切作为中保持无为,就等于处在道中了。 只要自己处在道中,是不可能会有任何烦恼的。只有偏离道的人才会有烦恼,若是自己感觉到有烦恼,有七情六欲出现,就应当知道,自己又把自己的身体以及外在的一切当真了。这时候就应当静下心来,学会放下,让自己的心回归于道中来。 几乎全天下的人都认为,自己只是一个注定会死之人,这其实是最大的幻象。 什么是幻象? 把没有的当成有,即是幻象。 人真的有出生吗?真的有在世间生活吗?真的会死去吗? 从表面上看,每个人都会经历生老病死,似乎生老病死就是一个板上钉钉的事实。 可实际上,生老病死并不存在。生老病死不过是梦中一景,就如晚上做的梦一般,看似存在,其实并不存在。 然而,世间根本没有多少人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几乎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只是一具身体,认为自己会经历生老病死。也正因为这些错误的认知在,才使得自己不断地落入生死轮转的幻梦中的。 几乎每个人都忽略了念头的创造力,殊不知念头能在瞬息之间创造出天地万物。 真正有过清明梦或是有过出神体验的人都知道,念头就是创造出天地万物的根本之所在。 庄周、蒙远、田灵悦、庄瑶皆在半年时间里皆出现了清明梦以及出神的体验。他们也因此明白,看似真实存在的天地万物,不过是神透过气创造出来的假物罢了,唯一真实的存在唯有道而已。 人过分地相信自己的感知,认为感知到的一切是真实的存在,殊不知自己已经被感知给欺骗。 可以说,只要是透过感知感知到的事物,就都是假物。无论自己感知到什么,都不例外。 事实上,元神才是感知的主体,但元神并不在人的感知中。人只能感知到客体,而一切客体都不过是元神感知到的对象罢了。哪怕是自己的身体,那也是元神感知到的对象,它并非感知的主体。 当人进入出神状态时,就会清楚地看到元神是如何感知出天地万物的了。如果把现实当做梦境一,把所做的梦当做梦境二。那么,人在出神时会发现,梦境一的空间会突然发生改变,转变为了梦境二的场景。 至于梦境二会出现什么东西,端看自己的潜意识相信什么东西。若是相信自己在房间中睡觉,那就会看到自己躺在房间的床上睡觉。若是相信自己在游山玩水,那就会看到自己在游山玩水。 梦境二持续一段时间,也有可能会转化为梦境三,梦境三又会转化为梦境四,甚至更多梦境,就像做连环梦一般,每切换一次梦境,都以为自己已经醒来,殊不知自己还在梦中。 不管元神梦到是梦境一,还是梦境二,或是三、四、五等,元神都不会有丝毫改变,元神一直作为大背景存在着。 元神超越了梦境,他不在时间与空间之中,乃不生不灭的存在。 元神就像一面镜子,梦境就像镜中之象。哪怕镜中之象不断地在变化,场景不断地在切换,镜子也永远不会改变。 元神感知出来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认清这一点的人,当下便自由解脱了。 虽然元神梦出的这个“现实”看起来很真实,可实际上也不过是相对真实罢了,“现实”之梦不会比晚上做的梦真实到哪里去。 人因为受到后天识神的束缚,元神无法当家做主,所以才会不断地落入后天,不断地经历生生死死。 唯有将识神化尽,让元神当家做主,人才能跳出生死轮转,回归不死不生之先天。 知道元神不生不灭,又知道一切都不过是神透过气创造出来的假物后,就要学会放下这些虚幻不实的假物,让自己的心回归于道中,这样才能削弱识神的力量。 而想要削弱识神的力量,就必须得有强大的愿心和毅力。 修道始于有为,终于无为。有为属阳,无为属阴,一阴一阳之谓道也。 所谓有为,就是发大愿,决心与妄心一刀两断,不再听从妄心的声音,不再在外物中追求完美,做到惩忿窒欲,去妄存真,只是一心一意地专注于道。 修道并非完全无为。无为是后段功夫,前段功夫还必须有为,否则就会犹如逆水行舟一般,前进不了。 第138章 愿心毅力很重要 很多修行人之所以做不到无为,就是因为愿心与毅力不足。 愿心不足,出离梦境的决心不够强,依然贪恋外物不愿放下,便不可能挣脱妄心的束缚。 毅力不够,总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无法坚持不懈地做到惩忿窒欲,去妄存真,便不可能降服妄心。 这就是为什么那么多修行人做不到无为的原因。虽然无为是最快捷的成道方式,但只要内心有过多欲望和执着,那无为就是一件难以达成的事情。 因此,想要做到无为,就必须发大愿,定决心,做到惩忿窒欲,去妄存真,让自己的身心彻底静下来,如此方能做到无为。 愿心非常重要,愿力不足的人会感觉修行举步维艰,只因自己依然贪恋外物不愿放下,给了妄心束缚自己的机会。 若是愿心足够强大,能够下定决心放下万缘,不再贪恋任何外物,只是一心一意地专注于道,那么修道将会一马平川,进步得非常神速。 虽然也有人能够一开始就做到无为,但这样的人非常少见,一万人之中也很难出现一个。大多数人因为受到妄心以及后天习气的影响,通常都无法一开始就做到无为,必须通过有为的手段,让自己的身心彻底静下来,方能做到无为。 让身心静下来的方法有很多,不同的教派有不同的方法,但万变不离其宗,基本所有的方法都离不开离欲、静心四字。 南郭子綦教给弟子的方法主要是斋戒、一念之转、坐忘、心斋四种方法。只要坚持不懈地练习这四种方法,身心必然都能够静下来。 斋戒指的是眼斋、耳斋、鼻斋、口斋、身斋、意斋六斋。 南郭子綦让刚入门的弟子斋戒三个月,其目的是为修道打基础。 斋戒还能够反映出修行人的愿心和毅力足不足。 若是修道做不到三个月的斋戒,证明自己的愿心与毅力不足。若是愿心和毅力不足,修行是很难有任何成就的。所以,刚开始斋戒的三个月真的很重要。 修道切不可好高骛远,还必须一步一个脚印地走才行。 还没学会走,就想学会跑,是很多修行人的通病。 若是连三个月的斋戒都做不到,又怎么可能做得到坐忘、心斋以及无为? 一念之转又称为一念代万念,是用正念取代妄念的方法。 人之所以会感到苦,是因为听从了妄心的声音,不愿意听从真心的声音。 妄心的声音即是妄念,真心的声音即是正念。 妄念念念不离身体,所思所想皆围绕着身体而展开。只要还相信妄心的声音,就必然会受到妄心的束缚,必然会受苦。 正念念念不离道,所思所想皆围绕着道而展开。只要愿意相信真心的声音,都会感到平安自由,不可能会感到苦。 所以,常常练习一念之转,能够有效地将偏离道的心拉回道中。 坐忘,简单来说即是黜聪毁智,离形去知,让自己的心空空如也,只是与道认同。 人所有的欲望皆离不开身体,所思所想皆离不开利益二字,所学来的一切知识皆离不开二元对立。喜欢耍小聪明,执着于自己的形体和知识的人,是无法做到心空的。 心不空,就无法与道合一,无法与道合一,就不可能明白道是什么。 坐忘是修行中非常重要的一环,想要让自己的心彻底静下心来,非得做到坐忘不可。 心斋,简单来说就是让心一直安住于道中。道只存在于虚空之中,唯有让自己的心进入虚无之境,方能感受到道的完美。 斋戒、一念之转、坐忘、心斋四种方法环环相扣,只要按部就班地练习下去,身心基本都能够静下来。身心静下来后,就不需要再行有为之道了,只需要行无为之道,让自己的心彻底融入道中即可。 一日,南郭子綦在家中厅堂对众人讲道,说道:“徒儿们,你们已经跟随为师修道了半年。在这半年的时间里,你们都能完成三个月的斋戒,还都能了悟大道,真的非常的了不起。为师已经把所有能教的东西都教给你们了,已经是授无可授了。接下来的日子,你们只需好好坚守大道,做到回光返照,抱元守一即可。只要你们能够坚持下去,完全不受妄心的干扰,此生必然都能够成道。” 说完,南郭子綦陷入了沉默,良久才开口,“徒儿们啊,为师打算明天就和子游回南华山。”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田灵悦立即站起身来,不解地问:“师傅,为什么这么快就回南华山?” 南郭子綦回答:“你们的师兄还等着为师回去教导。所以,为师必须得回去了。” “可是,弟子实在舍不得师傅离开……”田灵悦依依不舍地说道。 庄周、蒙远、庄瑶也异口同声道:“弟子也舍不得师傅离开。” 南郭子綦看了众人一眼,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徒儿们,为师也舍不得离开你们啊!可为师不能那么自私,不能抛下门中弟子不管,继续留在蒙邑。你们经过半年时间的修行,都已经让身心静下来了,为师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正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为师能为你们做的,仅仅只是给你们指出一条明路,并纠正你们修行所犯的错误罢了。如今你们都已经成熟了,基本不会犯什么错误。若是你们还有问题,便向周儿请教,周儿已经将为师之所授尽数习得,他会解答你们的一切疑问的。” 说完,整个厅堂陷入了沉寂之中,众人依然舍不得南郭子綦离开。 南郭子綦对四人的影响非常之大,若没有南郭子綦,他们可能一辈子也接触不到道,一辈子也无法了悟大道。 他们非常感激南郭子綦,正因南郭子綦将道传进他们心中,才使他们在黑暗中看到了曙光,在迷途中找到了归乡之路。 第139章 依依不舍道别离 庄周看着南郭子綦,十分感激地说道:“师傅,非常感谢您这半年来的教诲。若没有您,弟子一辈子也不可能找到自由和快乐。在没有修道以前,我一直以为能在外物中寻找到自由和快乐。直到修道后我才明白,真正的自由和快乐不可能在外在事物中寻找到。因为世间的一切事物都在变化,再美好的事物,终究也会有消逝的一天。人穷尽一生都在外物中追求完美与永恒。这无异于在镜中取花,水中捞月,永远也无法实现。我们无法在一个没有完美的地方找到完美,也无法在一个没有永恒的地方找到永恒。是师傅让我明白这个道理,弟子真的非常感激师傅。” 南郭子綦哈哈一笑,目光柔和地看着庄周,“周儿啊,你能实现自己的梦想,找到真正的自由和快乐,为师感到很欣慰。周儿说得非常正确,我们无法在一个没有完美的地方找到完美,也无法在一个没有永恒的地方找到永恒。可惜世间绝大多数人都不愿意相信这个观点,都不愿意死心,非要在这个没有完美和永恒的地方寻找完美和永恒,以至于使自己受苦。真正的完美和永恒只能来自于道,想要找到完美和永恒,只需要做到与道认同,并安住于道中不再出来即可,根本无需劳心劳力地向外求。为师离开后,你们要好好坚守本心,切莫忘了自己的初衷,使自己退转回去,都知道了吗?” “是!”众人同声应道。 蒙远站起身来,发自肺腑地说道:“师傅,当初弟子为了获得神通和长生才来修道,而您却没有丝毫怪罪弟子的意思,弟子非常感激您。经过半年的修行,我感觉自己完全变了一个人,就好像重获新生了一般。在没有修行之前,我只是一个顺着大众思维而走的普通人,很难相信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道能给自己带来平安、自由、喜悦。直到我完成三个月的斋戒,并认真地练习一念之转、坐忘、心斋后,才发现道真的能给自己带来平安、自由、喜悦。如今,我每天都活得很平安,很自由,很快乐,我真的非常感激师傅。” 南郭子綦笑着点了点头,“远儿修行的愿心和毅力非常强,你能获得如此成就,也是理所当然。道虽然空虚不可见,但它却是真实的存在。人过分地相信自己的五种感官,认为只有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才是真实的存在,殊不知结果恰恰相反。无论我们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闻到什么,尝到什么,触到什么,想到什么,皆非真实。道不在我们的看、听、闻、尝、触、想中,它超越了一切感知觉,乃一切感知觉的主体。道无法通过感知觉去感知自己,它能够感知到事物存在,就已经证明自己存在了。若是没有道,人不可能感知到事物。正因为世人把一切感知到的事物当成是真实的存在,才会患得患失,才会滋生种种欲望和烦恼。你们一定要记住:杀生者不死,生生者不生。你们所看到的一切皆非真实,这不过是道做的一场梦,一定要让自己的心出离梦境,切莫沉溺于其中,都知道了吗?。” “是!”众人同声应道。 田灵悦站起身来,感激道:“师傅,弟子当初只是抱着好奇的心态而来修道,根本没有想过道会给自己带来那么大的改变。三个月前的那场瘟疫,使得我的心彻底沉入道中,我因此而了悟了大道,明白了道的完美。师傅常说,苦难是悟道成道的阶梯,真修行人不怕困难,怕困难就不是真修行人。自从经历了那次生死考验后,弟子才真正明白这个道理。妄心就是因为我们不敢面对困难,才能束缚住我们。若是我们能够勇敢地面对困难,完全不把生老病死当真,妄心根本就束缚不了我们。弟子真的非常感激师傅,没有师傅,就没有如今的弟子。” 南郭子綦微笑地看着田灵悦,说道:“悦儿,你作为一个女孩子,在生死关头面前,依然能够做到心斋、坐忘,真的非常了不起。悦儿说得非常正确,妄心就是因着我们不敢面对困难,所以才能束缚住我们,使我们感受不到道的平安、自由、喜悦的。若是我们能够勇敢地面对困难,丝毫不畏惧妄心的威胁。那么,妄心将会失去作用,彻底瘫痪掉。无论是什么困难,都是因为自己把外在发生的一切当真,才会觉得是一种困难。若是自己不把外在发生的一切当真,那么,困难就不复存在了。所以,你们一定要勇敢地面对困难,只要你们能够无视这些困难,你们的妄心迟早都会灭掉的。” “是。”众人又应了一声。 庄瑶站起身来,眼睛里闪烁着泪光,道:“师傅,瑶儿舍不得您离开。没有您,瑶儿一辈子也不可能悟道。瑶儿本来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丫头,也是最不勤奋修道的弟子。然而师傅却没有丝毫责怪瑶儿的意思,还愿意耐心地指引瑶儿,指出瑶儿修行上的错误,瑶儿真的很感激师傅。瑶儿知道,现在的自己还有很多不足,自己的那颗妄心也没有完全死去,自己依然需要努力地修行。瑶儿一定会谨记师傅的教诲,让自己的心一直处在道中的。” 南郭子綦微笑地点了点头,“瑶儿啊,你已经修得非常不错了。很多修行人连三个月的斋戒都完成不了,而你却能够完成,你已经超过绝大多数的修行人了。修行确实要不断地坚持,妄心才会死去,只要瑶儿能够坚持下去,迟早都会降服妄心的。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师傅也不可能一直留在你们身边。若是你们思念为师,有空可以来南华山探望为师,为师随时欢迎你们到来。” 第140章 田母临别之心愿 第二日一早,南郭子綦便和颜成子游乘着马车回南华山了。 因着南郭子綦的到来,庄周四人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种变化并不是指外在的变化,而是指内心的变化。 心是行为之因,行为是心之果。只要心之层面没有问题,行为层面必然也不会有问题。 很多人都忽略了心的作用,总是把问题归咎于行为层面,殊不知一切行为层面的问题皆出自于心。 修道即是修心,心修好了,外在的一切往往也会跟着好。 一切罪恶皆由心生,可人却妄想从行为层面消灭罪恶,却不懂得从罪恶的源头处下手。 这就犹如斩除一棵毒草,却不将毒草的根拔去,而是在毒草的枝叶上下功夫,试问这样又如何能够除去毒草?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若不将问题的根拔去,问题就会层出不穷,永远也没有尽头。 修道就是将滋生问题的根拔去,让自己的心回归道中,一了百了。 无论是什么问题,皆是因为忘失了自己的本性才会有。若是每个人都能够明白自己的道之本性,并安住于道中不再妄自造作,不可能还会看到一个充满矛盾和冲突的天下。 南郭子綦所教之道,就是教弟子去看生命的本质,宇宙的实相。让弟子明白一切外物皆非真实,执着于这些外物只会使自己受苦。 在时空幻象的背后,隐藏着唯一的真实,那就是道。可惜很多人都看不见这个真实。只因这个真实无法透过身体的五种感官捕捉到。 经过半年的修行,庄周四人都能够放下对外物的执着,让自己的心沉入道中。这就是南郭子綦带给他们的最大改变。 只要自己的心一直处在道中,是不可能感受到痛苦的,只会感到平安、自由、喜悦。若是自己感到痛苦,证明自己的心没有处在道中,心又跑去执着于外物了。常常以此标准来检视自己,便知自己有没有处在道中了。 庄周四人很感激南郭子綦,是南郭子綦将道的种子种进他们心中,道才会在他们心中生根发芽。 南郭子綦离开后,四人并没有丝毫懈怠,他们依然像从前一样,认认真真地修行。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知不觉间又过去了两年。 这一年,庄周二十岁,已经到了弱冠之年。然而,像庄周这种平民百姓,地位低下,通常是没有加冠之礼的,当时只有贵族人士才会行加冠之礼。 虽然蒙雄也说为庄周行加冠之礼,但庄周二话不说便回绝了。 经过半年的精神淬炼,庄周的内心变得空空如也。他完全不在乎这些外在形式,丝毫不在乎什么加冠之礼。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比安住于道中来得重要,他只想安住于道中,其他事情通通都不重要。 这一年,田灵悦家中发生巨变,她的母亲王燕得了一场重病,情况非常不乐观。 虽然田灵悦也精通一些医术,也给王燕请了很多大夫,但依然没能治好王燕的病。 一日,庄周、庄瑶、元兰、庄玄来看望王燕。 王燕躺在病床上,用虚弱的声音对田灵悦道:“悦儿……娘……就快不行了。娘唯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你。” 听到王燕这么说,田灵悦的泪水夺眶而出,虽然她已经修行了两年,但她依然做不到无情。 “娘,不要离开悦儿好吗?你是悦儿唯一的亲人,若你离开悦儿,悦儿怎么办?”田灵悦声泪俱下道。 “悦儿莫哭……”王燕安慰了田灵悦几句,用细微的声音呼唤道:“庄大哥,元兰姐……” 庄玄和元兰听到呼唤,立即走到床头前。 元兰蹲下身子,抓着王燕的手,柔声道:“燕妹,我在呢。” 王燕看向元兰,轻声道:“元兰姐,我走后,唯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悦儿。我想将悦儿许配给你家周儿,你看如何?我很喜欢你家周儿,你家周儿不像其他家的孩子那般顽皮,他非常懂事,非常善解人意,若是有周儿在悦儿身边,那我就放心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元兰二话不说便答应了下来,“好,我答应你。我也很喜欢你家悦儿。周儿和悦儿看起来挺般配的,他们在一起一定很幸福。” “不!我不要嫁给呆瓜!”田灵悦毅然决然拒绝。 “咳……咳咳。”王燕剧烈咳嗽了两声,不解地问道:“悦儿,为什么你不愿意嫁给周儿?这是娘唯一的心愿,你都不能满足娘吗?” 田灵悦看了庄瑶一眼,又看了庄周一眼,道:“娘,我不可以嫁给呆瓜的,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真……真的是这样吗?”王燕的眼神里闪过几分失望。她非常喜欢庄周,若是自己的女儿无法嫁给庄周,她实在走不安心。 看到母亲一脸失望的神情,田灵悦心里很难受。她其实也不想伤母亲的心,可她心里很纠结,毕竟庄瑶一直很喜欢庄周,若是自己嫁给庄周,岂不是伤了庄瑶的心。 庄玄厉声问:“周儿,悦儿说你有喜欢的人,这是真的吗?” 庄周摇了摇头,“不,我并没有喜欢的人。” 听到庄周这么说,王燕的心才安了下来,“那太好啦!若是周儿没有喜欢的人,那就娶了我家悦儿,好吗?” 庄周沉默了半晌,说道:“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周儿无权干涉,一切皆由父亲、母亲定夺。” “好……”王燕露出淡淡的笑容,对庄玄和元兰道:“庄大哥,元兰姐,我家悦儿,就有劳你家周儿照顾了……” 庄玄和元兰连连点头。 庄玄用铿锵有力地声音道:“燕妹放心。若是周儿敢欺负悦儿,我定不饶他!” 王燕点了点头,喘着气道:“那我就可以安心地走了……” “不要说这样的话,娘!”田灵悦蹲下身子,大声哭泣道。 王燕用柔和的目光看着田灵悦,说道:“悦儿,不要难过,你和周儿一定会过得很开心的。” 第141章 互道心声了心愿 “不,我不要嫁给呆瓜,呆瓜应该和瑶儿妹妹在一起。”田灵悦大声道。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露出诧异的神情。 王燕眉头紧锁,难以理解地问:“瑶儿乃周儿的妹妹,他们怎么可以在一起?” 田灵悦道:“他们又不是亲兄妹,怎么不可以在一起?悦儿看得出来,瑶儿妹妹很喜欢呆瓜,若我嫁给呆瓜,瑶儿妹妹会难过的。” 王燕闻言一怔,看向庄瑶,问道:“瑶儿,你真的……喜欢周儿吗?” 庄瑶的心咯噔了一下,立即摇头,“怎……怎么可能,瑶儿和哥哥是兄妹……瑶儿不会对哥哥有非分之想的。” 听到庄瑶这么说,王燕才松了口气,目光转回田灵悦身上,“悦儿,看来是你多虑了,瑶儿并不像你说的那样。你还是了了娘的心愿吧,只要你嫁给周儿,娘就再无后顾之忧了。” “不可能!”田灵悦快步走到庄瑶身边,将庄瑶拉出了房间。 她将庄瑶带到自己的房间,合上房门,皱眉问:“瑶儿妹妹,你为什么要撒谎?你明明喜欢呆瓜,为什么不愿意承认?” 庄瑶连忙摆手,“不,悦儿姐姐一定是误会了。瑶儿和哥哥只是兄妹之情,瑶儿从来没有想过和哥哥在一起。” “怎么可能……”田灵悦完全不信庄瑶的话。十年来,她看到庄瑶一直黏在庄周身边,和庄周形影不离,她不信庄瑶不喜欢庄周,“瑶儿妹妹,你老实告诉姐姐,若你真的喜欢呆瓜,我绝不会嫁给他的。” 庄瑶老实说道:“说实话,瑶儿确实很喜欢哥哥。可瑶儿从来没有想过要成为哥哥的妻子,瑶儿能作为哥哥的妹妹,已经很开心了。悦儿姐姐无需顾虑瑶儿,你尽管嫁给哥哥就是了。瑶儿看得出来,你其实很喜欢哥哥。” “我……我才不喜欢他……”田灵悦偏过头去,小脸泛起一朵红云。 庄瑶道:“悦儿姐姐,你一直把自己的情感埋在心里,不愿意展露出来,可你骗不了瑶儿。每当你和哥哥在一起时,都笑得很开心,我就知道,你一直很喜欢哥哥。” “没……没有……”田灵悦结结巴巴地说道:“瑶……瑶儿妹妹……一定是误会了。” 庄瑶走到田灵悦面前,微笑着说道:“悦儿姐姐不必管瑶儿,瑶儿已经不是两年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丫头了。自从跟随师傅修道后,瑶儿的心变得平静了很多。瑶儿不会执着于和哥哥在一起,瑶儿能作为哥哥的妹妹,能每天跟着哥哥一起修道,已经感到很幸福了。如今王姨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你嫁给哥哥,你又岂能伤王姨的心?” “可是……”田灵悦不知道庄瑶说的是不是真心话,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强颜欢笑。 “别可是了。”庄瑶紧紧地抓着田灵悦的手,认真地说道:“我们都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女。可姐姐依然把瑶儿当成那个懵懂无知的瑶儿。如今的哥哥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哥哥,哥哥这两年来的变化很大。他能够一直安住于道中,完全不受外在事物影响。哥哥不会在乎什么儿女情长,他曾经跟我说过: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再轰轰烈烈的爱情,也不如让自己的心融入道中来得重要。对哥哥来说,自由才是最重要的,不管和谁度过一生,哥哥都不会在乎。” 听了庄瑶这番话,田灵悦由衷夸赞,“看来瑶儿妹妹这两年来的变化真的很大。是姐姐不好,姐姐依然把你当成两年前的样子,实在是抱歉。” 庄瑶微笑道:“姐姐不必道歉。姐姐还是赶紧回去了了王姨的心愿吧!” “可是……真的不要紧吗?”田灵悦依旧心有顾虑。 庄瑶笑着摇头,“瑶儿没事,姐姐不必担心。瑶儿如今也像哥哥一样,只想让自己的心一直处在道中,不会在乎什么儿女情长的。” 田灵悦轻轻点头,“好吧,看来妹妹的心真的彻底融入道中了。” 后来,田灵悦和庄瑶回到王燕房中。 田灵悦来到床头前,蹲下身子,说道:“娘,我答应你,我决定嫁给呆瓜了。” 王燕闻言大喜,“太……太好了!娘最后一个心愿……总算是了了。” 田灵悦的眼睛泛起泪光,“娘……不要离开悦儿好吗?” 王燕用微弱的声音道:“悦儿,生死有命,娘无法决定自己的生死。你也修道两年了,难道还看不破生死吗?你不是跟娘说过,生老病死只是我们梦中的一景吗?你又何必如此当真?” 田灵悦抹了抹眼角的泪水,道:“话虽如此,可悦儿依然不想娘离开。” 王燕柔声安慰:“悦儿不必难过。娘走后,你并非独自一人,还有周儿、瑶儿、庄伯父、元伯母陪在你身边,你不会孤独的。”说完,轻声呼唤道:“周儿,你还在吗?你能不能过来一下,王姨有话对你说。” 庄周立即来到床头前,蹲下身子,道:“王姨,我在呢。” 王燕用柔和的目光看着庄周,道:“周儿啊,你是一个非常懂事的孩子,有你在悦儿身边,我便放心了。我离开后,还劳烦你好好照顾悦儿。虽然悦儿这两年来的变化很大,不再像以前那般野蛮任性,变得懂事了很多,可我依旧放心不下她。” 庄周承诺道:“王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好悦儿,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王燕欣慰地点了点头,“很好,如此一来,我便再无牵挂了。” ………… 三日后,王燕终究还是离开了人世。王燕是田灵悦身边的唯一亲人,王燕离去后,田灵悦身边再无亲人,家中变得空荡荡的,田灵悦变得难以适应,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看到田灵悦的精神状态每况日下,庄周一家人很是担心。 一日晚饭,元兰对庄周道:“周儿,吃完饭后,你去安慰安慰悦儿吧,自从燕妹离开后,她的精神一直很不好,娘很担心她。” 庄周点头,“好,我现在就去。”说完,庄周将吃到一半的饭放在桌上,立即往田灵悦家中奔去。 第142章 庄周为田解心结 庄周来到田灵悦家中,看到田灵悦正双目无神地跪坐在厅堂中,看上去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悦儿,你没事吧?吃晚饭了吗?若是没吃,来我家吃吧。”庄周来到田灵悦面前,关心地问道。 然而田灵悦却没有回庄周的话。 看到田灵悦心如死灰的样子,庄周不禁叹了口气,他跪坐下来,用力地晃了晃田灵悦的肩膀,说道:“悦儿,你振作一点。” 被庄周这么一晃,田灵悦才回过神来,“呆瓜……” 看到田灵悦那极深的黑眼圈,庄周连忙问:“悦儿,难道这几日,你都没有入眠?” 田灵悦点头,“这三日,我最多只睡了两个时辰。我实在很难适应,没有娘亲在家的日子。” “这怎么行呢?”庄周皱起眉头,担心地说道:“再这样下去,你会将身子熬坏的。” 田灵悦的泪水忍不住从眼角滑落,“即便我已经修道两年,可面对母亲的离去,我依然做不到无情。我知道,我又把这场人生大梦当真了,可是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我就是不想娘离开。” 看到田灵悦哭得如此难受,庄周完全能够理解。当初他兄长离世时,他也很难受,哭了整整三天三夜,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振作起来。 即便田灵悦已经修道两年,但她还是很难接受母亲离去的事实。毕竟王燕是她在世的唯一亲人,王燕离开后,就再也没有亲人在她身边了,她实在很难适应这样的生活。 庄周将田灵悦揽入怀中,柔声安慰:“没事吧,你现在并非独自一人,我、妹妹、父亲、母亲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以后,我们就是你的亲人,我们绝不会让你感到孤独。” 听到庄周温柔的话语,田灵悦“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自从王燕生病后,她的内心一直很压抑。如今得到庄周的安慰,内心的压抑终于得到了些许释放。 田灵悦哭得稀里哗啦的,泪水不断地从眼睑滑落,将庄周的肩头给打湿。 庄周拍了拍田灵悦的后背,继续安慰:“悦儿,你母亲已经回到道中了,她已经彻底逍遥了。” 田灵悦点了点头,用衣袖抹去眼角的泪水,“对,娘已经彻底逍遥了,我应该为她感到开心才对。若我一直为她难过,就是不明白自然之理,等于白修了两年的道。” 田灵悦振奋起了精神,看着庄周,红着脸道:“呆瓜,谢……谢谢你。” 庄周微笑地看着田灵悦,道:“不必谢。你能振作起来,我便放心了。” 田灵悦低声问:“我是不是很没用?我以为我这两年修得很好,可面对娘亲的离去,才发现自己修得一点都不好。” 庄周摇了摇头,“不,你已经修得很好了。师傅所说的无情,并不是说没有任何感情,而是没有好恶之情。我们没有必要执着于无情。我们和亲人朋友相处了那么长时间,舍不得他们离去也很正常,只要快速调整回来,做到不当真就好。” 田灵悦轻轻点头,“嗯,看来是我执着于无情了。我认为母亲离去不应该哭泣,这样才是修得好,谁知道结果恰恰相反。” 庄周盯着田灵悦的脸,忍不住笑出声:“真没想到,我会与你结为夫妻。一直以来,我都把你当兄弟,从来没有把你当女孩子看。” 田灵悦微微一怔,脸上浮起一丝怒意:“你若不想娶我,可以不娶。” “那可不行,我已经答应了你娘,又岂能反悔?”庄周道。 “既然你不喜欢我,又何必勉强?”田灵悦淡淡道。 庄周问:“那你喜欢我吗?” 被庄周这么一问,田灵悦垂下了头,脸蛋变得通红,“我……我才不喜欢你。” 庄周笑了笑,道:“那嫁给我,真是委屈你了。” 田灵悦霎时不知道说什么了,她其实是喜欢庄周的,但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呆瓜,你知道情为何物吗?”田灵悦问。 庄周摇了摇头,“不知道。这两年来,我一直专注于修道,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再说了,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根本无权决定和谁在一起,又何必去想情为何物呢?” 田灵悦道:“话虽如此,可每个人都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庄周道:“太天真了,如今哪家儿女不是由父母媒妁包办的婚事,有多少人能够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田灵悦沉默半晌,好奇地问:“呆瓜,你真的不在乎和谁一起度过余生吗?” 庄周很直接地回答:“不在乎,只要自己的心处在道中,无论和谁在一起都一样。” 田灵悦道:“看来你对道的热爱,真的胜过世间的一切。” 庄周点头,缓缓说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湖水干涸,两条鱼相互吹气润泽对方,不如相互忘记对方。世间的一切恩爱都不能长久,执着之只会使自己受苦。无论多么轰轰烈烈的爱情,对我庄周来说,都不如自由来得重要。我庄周追求的唯有自由,为了自由,我可以放弃一切。” 田灵悦道:“如此说来,我对你来说没有自由重要,你随时可以为了自由将我抛弃,对吗?” 庄周摇头,“不,你并不会成为我的枷锁,我又何须将你抛弃?别忘了,我们都是修道之人,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田灵悦微微点头,“是啊,我们都同样追求自由。可是……” “可是什么?”看到田灵悦欲言又止的模样,庄周问道。 田灵悦道:“可是,你妹妹喜欢的人是你,我一直为此而感到愧疚。” 庄周闻言一怔,“这……怎么可能。妹妹虽然经常黏着我,但我们只是纯粹的兄妹情谊罢了,你一定是想多了。” 田灵悦摇头,“不是的,你妹妹确实喜欢你,我已经问过她了。不过,她也说了,她并不执着于和你在一起,能作为你的妹妹,跟着你一起修道,便已经感到心满意足了。” “是吗……”庄周抬头望着天空,缓缓说道:“经过两年的淬炼,妹妹成熟了很多,她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小丫头了。妹妹能这么说,我真的感到很开心。” 第143章 无用方是大作用 经过庄周的安慰和鼓励,田灵悦总算从丧母之痛中振奋起了精神。 按照当时的习俗,父母离世,子女要为之守孝三年。即便庄周和田灵悦定了亲,也必须得到三年后才能成亲。 ………… 一日,蒙雄来到庄周家中,庄玄看到贵客到来,客客气气地将其邀请来厅堂,并将庄周唤了过来。 此时,庄周、庄玄、蒙雄三人席地而坐,在厅堂聊了起来。 庄玄好奇地问:“蒙大夫,不知道您光临寒舍,所为何事?” 蒙雄开门见山道:“当初我答应南郭先生,在周儿成年之时,封周儿一个官当,我是来履行承诺的。” 庄玄闻言大喜,抱拳感激道:“那真是谢谢蒙大夫了。那不知蒙大夫打算封我儿做什么官?” 还没等蒙雄回答,庄周便一口回绝,“蒙大夫,我并不想当官,你无需履行承诺。” 庄玄连忙捂住庄周的嘴巴,并怒瞪了庄周一眼,对蒙雄讪讪一笑,“蒙大夫,我儿不懂事,说错了话,你莫要放在心上。” 庄周拉开庄玄的手,“蒙大夫,我真的不想当官,无论你封我做什么官,我都不会接受。” “你……”庄玄难以容忍,指着庄周骂道:“你这个逆子,你忘了当初答应爹什么了吗?怎么能够出尔反尔?” 庄周平静地说道:“爹,我当初确实答应了你,可我真的不想做官,你就成全孩儿这一回吧!” 庄玄立即拒绝,“不行!官必须得当!你也是个快成家的人了,若是没个正业,天天游手好闲,成何体统?无论如何你都得当官,否则你就给我滚出家去!” 看到庄玄动怒,蒙雄连忙劝阻,“庄兄,你莫要动怒,有话好好说。” “哎!”庄玄长叹一口气,道:“这孩子性子执拗,就怕他不听我的。” 蒙雄对庄周不愿做官感到不解,看向庄周道:“周儿,为什么你不愿意做官?” 庄周回答:“因为我不喜欢官场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而且,当官还要承担重大责任,这会使我丧失掉自由。我只想过简简单单,自由自在的生活,实在不想当官。” 蒙雄道:“其实,官场也没有周儿想象中的那般不堪,若是周儿不想承担太大的责任,我可以封你做一个小吏。” 庄周闻言陷入了沉思,他看到庄玄一脸怒容,也不想让庄玄失望,便答应了下来,“好吧,那蒙大夫封我做个小吏即可。” “小吏?”庄玄的眼神里满是失望与不解,对庄周道:“别人巴不得做大官,你却做个没什么用的小吏。我实在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庄周淡淡地说道:“对我来说,无用才是真正的有用。我不想做一个有用之人,只想做一个无用之人。” 听到庄周这么说,庄玄和蒙雄面面相觑,他们实在不明白庄周是怎么想的,怎么会有这么荒诞不稽的想法。 庄玄可不想庄周只做一个没什么用的小吏,连忙劝阻道:“周儿啊,你也是个快成家的人了,若只做个小吏,如何养活一家子人?如今爹娘也老了,干不了多少重活,以后还得仰赖你养活。你不能那么自私,只为自己考虑,还得为我们全家人着想啊!” 庄周安慰道:“爹放心,孩儿不会弃你们于不顾的。其实小吏的俸禄也不低,足够我们一家人开销了。实在不行就省吃俭用些。” 庄玄皱起眉头,“周儿,爹知道你热爱自由。可你真的愿意为自由过贫苦的生活吗?” 庄周点头,认真地说道:“爹,对孩儿来说,自由胜过一切。孩儿宁愿每天喝稀粥,食糠糟,也不想丧失掉自由。请你原谅孩儿的任性,好吗?” 听到庄周这么说,庄玄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主意了。 “哎,既然你想做小吏,那便做小吏吧,总好过没官当。”庄玄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庄周微微一笑,感激道:“谢谢爹的理解。” 蒙雄问道:“周儿啊,你真的只想做个小吏?凭你的本事,做小吏未免太屈才了。” 庄周道:“蒙大夫,我之前也说过了,我只想做个无用之人。” 蒙雄不解地问:“为什么要做无用之人?” 庄周回答:“我与蒙大夫说一个故事,蒙大夫就会明白了。一个匠人去到齐国曲猿,看到一棵长在土地神社的栎树。这棵栎树长得非常大,大到可以遮蔽几千头牛。用绳子饶树干一周,足有几十丈粗。树梢如同山一般高,可用来造十余条大船。很多人像赶集似的跑来观赏这棵树。可这位匠人却瞧都不瞧一眼,直接向前走去。匠人的徒弟正看得入神,才发现自己师傅走远了,连忙追了上去,问道:“自我拿起刀斧跟随先生,还从未见过这么壮丽的树,先生为何瞧都不瞧一眼便离开了?”匠人回答:“别提了,这是一棵没用的树。用来做成船很快就会沉,用来做成棺材很快会腐朽,用来做成器皿很快就会毁坏。用来做成房门会流下树脂使房门无法闭合。用来做到屋柱很快就会被虫蛀。这是一棵不成材的树,没什么用处,所以才会有那么长的寿命。”” “后来,匠人回到家里,晚上做梦梦见栎树对他说:“你要拿我和什么相比呢?你要拿我与那些有用之树相比吗?那些楂树、梨树、柚树、橘树之类的果树,果实一旦成熟,就会被人打落在地上。果实被打落的同时,树枝也遭到了摧残,大的树枝被人折断,小的树枝被人拉拽。正因为它们能够结出鲜美的果实,才苦了自己的一生,以至于不能终享天年而半路夭折,这就是“有用”带来的祸端,世间之事莫不如此。我寻求让自己无用的方法已经很久了。对我来说,无用就是最大的作用。假如我真的有用,还会长得如此壮大茂盛吗?”” 第144章 庄周上任漆园吏 “匠人醒来后,把这个梦说给了弟子听。弟子听后说道:“它志在求取无用,可为什么又要做神社之树,让世人瞻仰呢?”” “匠人道:“神社不过是它的寄身之所罢了,只有不了解它的人才会这么说。若它不做神社之树,岂不是遭到砍伐了吗?它用来保全自身的方法与众不同,若用常理揣测它,只会相去甚远。”” 听了这则故事,蒙雄总算明白了过来,“原来如此,正因为栎树甘于平凡,甘于无用,所以才能保全自身,才会长得如此茁壮。周儿是想像栎树一样,做一个无用之人,对吗?” 庄周点了点头,“是的,世间绝大多数人都不愿意成为一个无用之人,只想成为一个有用之人,殊不知无用才是最大的作用。无用不仅仅能够保全自身,还能使自己的身心获得自由。我不在乎任何名利,也不在乎他人对我的看法。对我来说,世间的一切荣辱皆是过眼云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我只想做回本来的自己,除此之外,我什么也不想。” 听了庄周这番话,蒙雄由衷夸赞:“周儿真不愧是南郭先生的高徒,看来你已经能像南郭先生一样,做到惟道是从了。” 庄周笑着摇了摇头,“蒙大夫过奖了,我还没能到达师傅的境界。师傅已经达到了撄宁的境界,世间无一物能够影响到他内心的平安。而我离撄宁的境界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蒙雄道:“即便如此,周儿也很了不起了。你能够放弃一切名利,甘心做一个无用之人,真的非常难得。” 庄周垂眸,道:“我的兄长文武双全,才华横溢,可他却早早地死在战场上。我常常在想,若是兄长是一个无用之人,那该多好啊。这样一来,他就不会被楚国来的卿大夫看上。不被卿大夫看上,他就不会去楚国。不去楚国,他就不用为楚国卖命。不为楚国卖命,他就不会死在战场上。兄长之所以会死,归根到底都是因为兄长是个有用之人。若他是个无用之人,现在他还在我身边,陪着我一起聊天,一起笑呢。” 听了庄周的话,蒙雄和庄玄都垂下了头。 庄玄满脸都是愧疚之色,“是我不好,若不是因为我,你的兄长也不会死。是我过分望子成龙,过分执着于复兴庄家,你的兄长才会为了我跑去楚国,以至于丧失掉性命……” 面对庄辰的离去,庄玄一直很自责。这些年来,他一直认为是自己害死庄辰的。若不是自己对庄辰寄予厚望,庄辰也不会千里迢迢地跑去楚国。 看到庄玄那无比愧疚的神情,庄周柔声安慰:“爹,一切都过去了,你无需自责。” 庄玄叹了口气,道:“也许你说的是对的,做一个无用之人胜过做一个有用之人。无用之人穷是穷了点,但至少能够保全自身。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责任越大,风险就越多。做一个简简单单,平平凡凡的无用之人,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庄周露出欣慰的笑容,“看来爹终于想开了。其实就是这样的,无用之人虽然生活过得拮据,但只要能够放空自己的心,不执着于任何一物,生活往往是最舒适的。人站在平地上,通常是不会摔倒的,哪怕摔倒了也无伤大雅。而站在高处就不同了,站在高处要么不摔,一摔就是粉身碎骨,想救也救不回来。” 庄玄点头表示认同:“你说得非常有理,爹以后不会再执着于复兴庄家了,也不会逼你做大官了,一切随你好了。” 庄周笑着感激:“谢谢爹!” 蒙雄道:“周儿,我听说你的娘家在漆园。如今漆园正缺一个里正,你愿不愿到漆园做里正?” 漆园,是位于蒙城外的一个小乡,乃庄周的娘家,人口约三千人左右。庄周对漆园的环境很熟悉,他几乎每个月都会去漆园探望外祖母。 而蒙雄所说的里正,是管理乡村一里民众的职务。当时以八十户为一里,里正就是管理这八十户人口的乡官。 庄周没有多想,立即答应了下来:“好,我愿做漆园的里正。” 蒙雄点头:“那三日后你便去乡公所报到,如何?” 庄周应道:“好。” 就这样,庄周被任命为了漆园的里正。里正并不是什么大官,在当时的人眼里,不过是一个小吏罢了。 ………… 三日后,庄周在房间中收拾好行李,准备向漆园进发。 这时,庄瑶走进房间,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庄周,道:“哥,瑶儿也想跟你去漆园,可以吗?” 庄周摇了摇头,“妹妹,哥这次是去漆园任职,不是去漆园玩的,你就不要跟哥去了。” “可是……”庄瑶委屈巴巴地说道:“哥哥不在家里,瑶儿会无聊死的。” 庄周背上厚重的包袱,道:“没办法,哥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不可能还像以前那样游手好闲。你若觉得无聊,可以去找悦儿聊天,如今她一个人在家里,十分孤独,你尽量多陪陪她。” 庄瑶点了点头:“好,瑶儿会常去找悦儿姐姐聊天的。” 庄周拍了拍庄瑶的肩头,“那就有劳妹妹了。”说完,走出了房门。 和家人道别后,庄周便乘上马车,向漆园进发了。 漆园离蒙城并不远,不消一个时辰,庄周便来到了漆园。 来到漆园后,庄周立即到乡公所报到。 一进乡公所,便看到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笑盈盈地朝庄周打招呼:“哎呀,周儿来了呀!没想到你真的会到这里做里正。” 这个老人是漆园的乡长,名叫元阳。 庄周微笑地向元阳行礼,“见过乡长。” 元阳摆了摆手,“周儿不必多礼,你能到漆园为吏,我真的很开心。我听说你之前在跟一个道家的高人学道,这是真的吗?” 庄周点头,“是的,我非常感激师傅把我领入道途。” “原来是真的呀!”元阳满脸都是好奇,问道:“那你可曾学到什么仙术?” 第145章 初来任职却碰钉 庄周摇头一笑,“乡长,你完全误解我们道家了。我们道家修道不是为了修出仙术去炫人耳目,而是为了复命归根,获得道的平安和自由。” “原来是这样啊!”元阳讪讪地笑了笑,“是乡长孤陋寡闻,见识短浅,误解你们道家,不好意思。” 庄周微笑地摆了摆手,“没事。” 元阳摸着下巴,问道:“周儿啊,你说的复命归根……是什么意思?” 庄周解释:“所谓复命归根,就是明白自己的真性命,并通过修行返回自己的真性命,此即是复命归根。” “真性命……”元阳沉吟半晌,感到难以理解,又问:“那我们的真性命是什么?” 庄周回答:“道即是我们的真性命。道无形无相,无始无终,无生无死,无得无失,乃永恒不变的存在,我们每个人都是它。” 元阳听糊涂了,“我们每个人都会死,又怎么会是无生无死的道呢?” 庄周摇了摇头,“乡长,我们所看到的生老病死其实只是假象,就像晚上做的梦一般,根本就不存在。真正的我们从来没有出生,也不会死亡。” 元阳越听越糊涂,“可我们明明看到自己在经历生老病死啊,怎么会是假象?” 庄周道:“我方才也说了,生老病死就像晚上做的梦一般,看似存在,其实并不存在。” “这……”元阳感到难以置信,“我们的人生,真的只是一场梦?” 这时,有两个二十五岁左右的男子走了过来,其中一个男子撇了撇嘴,道:“乡长,如此真实的人生怎么可能会是一场梦,你可不要受这骗子蛊惑!” “允儿,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周儿呢?周儿的为人我很清楚,他不可能骗我。”元阳对男子斥责道。 说完,元阳将两人拉到庄周面前,伸手介绍道:“周儿,这位是夏允,这位是季欢,以后他们就是你的手下了。” 庄周恭敬地向季欢和夏允行礼:“季大哥,夏大哥,有礼了。” 季欢亦行了个礼,“季欢见过里正大人。” 然而夏允却将头偏向一边,完全不愿向庄周行礼。 庄周看得出来,夏允对他很不满,但他实在不明白夏允为什么对他不满。 看到夏允没有向庄周行礼,元阳大声训斥:“允儿,你怎么这么没大没小?周儿是你的头儿,你为何不向他行礼?” “我的头儿?”夏允冷冷一笑,“我可没承认他是我的头儿。” 庄周不解地问:“夏大哥,你似乎对我很不满,这到底是为什么?我记得我从来没有得罪过你吧?” 夏允冷哼一声,快步走出屋外,完全不想理会庄周。 庄周垂下眼帘,他实在不明白夏允为什么会对他不满。 季欢拍了拍庄周的肩头,安慰道:“你不用管他,他就是这个臭脾气,莫要因为他坏了心情。” 庄周点头,“好,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季欢微笑:“那就好。” 庄周问:“季大哥,你知道夏大哥为什么对我不满吗?” 季欢沉默半晌,直言道:“允弟说,你是托关系才坐上里正的职位,所以才不满你。” 庄周总算明白了过来,难怪夏允会给他脸色看,原来是这个原因。 元阳道:“周儿,你不用管允儿,他不过是在嫉妒你罢了。” 庄周摇头:“不,我确实是托关系才坐上这个职位的,想必乡里很多人都不服我。” “不是这样的,周儿。”元阳柔声安慰:“允儿不懂你,不代表乡亲们都不懂你。允儿迟早都会明白你的为人的。” 庄周点头,“但愿如此吧。” 元阳道:“周儿啊,想必村里很多人都想听你讲道,要不明日你就给村里人讲讲道吧!” 庄周立即答应了下来:“没问题,我也非常想跟漆园的乡亲们讲道。” 元阳大喜,“那真是太好了!” 后来,元阳带庄周去见乡里的三老以及四位里正,并向他交代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乡里的三老是指乡里最德高望重的三位长老。他们拥有绝对的话语权,乡里无论大事小事,都必须得通过他们的批准才能做。 漆园一共有五位里正,除了庄周外,另外四位里正的年龄都在三十岁以上。 庄周不过刚成年,就做了漆园的里正,自然会有很多人不服。 况且,庄周还是托关系做的里正,这确实不是一件风光的事情。 看到夏允完全不服自己的样子,庄周便知道,自己做的这个里正,并不是什么好差事。 他当初一点都不想做官,若不是因为自己的父亲,他绝不会来漆园做这个官。 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他也只能在心中这样安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躲不掉,那就唯有面对困难了。 辞别元阳后,庄周很快便来到了外祖母家门口,以后,他就住在外祖母家。 庄周的外祖母已近八十岁,可依然耳聪目明,身体硬朗。人生七十古来稀,八十岁的老人在当时并不多见,庄周常常夸赞自己的外祖母会养生。 “咚咚咚。” 庄周敲响了家中大门,很快就有人打开了房门。 “哎呀,是周儿来了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惊喜地说道。 这个中年男子是庄周的舅舅,名叫元溪。 “舅父好。”庄周微笑地向元溪打招呼。 这时,屋里跑来两个七八岁左右的小女孩,围着庄周奶声奶气地喊道:“表叔好!” 庄周宠溺地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脑袋,道:“表叔以后要在家里住下了,欢不欢迎表叔?” 两个小家伙露出灿烂的笑容,异口同声道:“欢迎!” 看到这两个可爱的小家伙,庄周心情大好,立即从包袱里拿出两个木制的玩具,交到两人手中。 两人接过玩具,高兴得跳了起来,同声感激道:“谢谢表叔!” 说完,便拿着玩具跑去玩了。 元溪难以置信地道:“周儿,你真的要在漆园做里正?” 庄周点头,“是的。” “这……可能不太好……”元溪眉头紧锁,似乎心有挂碍。 庄周眉毛一挑,问道:“舅父,这有何不妥吗?” 第146章 众人皆不服庄周 元溪叹了口气,道:“乡里很多人说你靠关系做上的里正,心里都不服你。你做这个里正,未必是一件好事。” 庄周垂下眼眸,“原来如此,还是这个问题。要不……我就辞了这个官吧。” “不行,周儿必须得做这个官!”这时,一个头发全白,满脸皱纹的老妇人杵着拐杖走来,大声说道。 看到老妇人,庄周喜上眉梢,立即跑过去搀扶住老妇人,“外祖母,你慢点,莫要摔了身子。” 原来这个老妇人就是庄周的外祖母。 外祖母接着道:“周儿啊,你之前不是还跟外祖母说:真修行人不怕任何困难,怕困难非真修行人吗?如今你怎么临阵退缩了?” “可是……”庄周垂头,道:“漆园的乡亲并不欢迎我,我又何必接这苦差事。” 外祖母道:“他们认为你没有能力做好这个里正,所以才会看不起你。你必须证明给他们看,证明你有能力当好这个里正。” “我真的有能力做好里正吗?”庄周对自己很没信心,毕竟他没有过做里正的经验。如今的他完全是一张白纸,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这个里正。 看到庄周陷入了沉思,外祖母继续鼓励:“周儿,你不是跟外祖母说过:信念就是最大的创造力吗?你若没有信心,又如何能做好这个里正。” 听到外祖母这么说,庄周燃起几分斗志,“原来外祖母一直记得周儿的话。我明白了,我会对自己有信心的。” 外祖母露出欣慰的笑容,“很好,周儿果然没有令外祖母失望。” 第二日,庄周在乡长的安排下给乡亲们讲道。庄周来到一棵大树下,等着乡亲们到来。 然而,过了良久,都没有人到来,除了乡长、季欢、以及外祖母一家人外,根本没有人愿意来听庄周讲道。 元阳气得额头青筋暴涨,“我昨日明明派人通知了所有乡亲,让他们今早来此听周儿讲道,没想到却无一人到来。” 说完,向季欢问道:“欢儿,允儿怎么也没来,他怎么这么没大没小?” 季欢道:“我已经劝过他了,可他就是不愿意来。” “岂有此理!”元阳气得火冒三丈,“看来还得我亲自去请他们来才行!”说完,元阳迈着愤怒的步伐离开了。 看到此等的境况,庄周心里很清楚,几乎全乡人都不服他做这个里正。如今,没有人愿意来听他讲道,就是最好的证明。 看到庄周面无表情的模样,季欢拍了拍庄周的肩头,安慰道:“里正不必难过,乡亲们迟早都会接受你的。” 庄周平静地说道:“我并没有难过,无论乡亲们愿不愿意接受我,我都不会在乎。” 听到庄周这么说,季欢有些震惊,“里正的内心真是强大,真不愧是修道之人,抱歉,是我误解你了。”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才陆陆续续地走来一些人,可这些人的脸上皆是一副不满的神情,似乎是被逼来的一般。 没多久,大树周围便坐满了人。元阳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乡亲们,周儿虽然年轻,且不是本乡人,可他并非一个没有能力,只能靠关系上位的人。周儿学过三年的儒,并且还是南华山得道高人南郭子綦的弟子,他才华横溢,满腹经纶,非我等乡野村夫能够相提并论。周儿昨日跟我说了,道能够让人复命归根,获得平安和自由。如今我们能听周儿讲道,实属三生有幸,乡亲们理当珍惜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说完,周围响起一片嘘声。众人似乎都不认同元阳的话。 一男子站起来说道:“乡长,本来这里正之位是由季欢大哥做的,庄周却靠关系抢了季欢大哥的里正之位,我们实在难以服他。” “对!我们不服!”周围乡众跟着附和。 这时,又有一男子站起身来,忿忿不平地说道:“乡长,庄周才不过二十岁,凭什么做咱们的里正?他有这个资格吗?有这个能力吗?我们乡的里正,哪个不是经验老道的人,我不信一个毫无管理经验的人能够做好这个里正。” 元阳道:“哪个人不是从没有经验到有经验?哪个人天生就有经验?周儿虽然年轻,但他并非一个没有能力的人。我相信乡里在他的管理下,会变得越来越好的。” 说完,又是嘘声一片。众人就是不看好庄周。 “好了好了!”元阳不耐烦地说道:“你们且听周儿讲道,听完后再决定服不服他。”说完,对庄周道:“周儿,有劳你跟乡亲们讲道了。” 庄周点了点头,对所有人道:“乡亲们,我知道你们不服我,我也接受你们的不服,毕竟我确实是靠关系才做上这个里正的,你们不服我也很正常。” “我本来并不想做这个官,因为我对做官不感兴趣,我只想做一个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人。” “我之所以会做这个官,是因为我答应了父亲,我必须得履行承诺。” “若我当初知道你们反对我,我绝不会来做这个官。若是你们三个月后依然不服我,我会辞去里正一职,绝不食言!” “啊!”听到庄周这么说,众人面面相觑,惊讶不已。有人站起身来,坏笑道:“庄周,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你可不要后悔!” 庄周平静地说道:“我不会后悔,我本来就不想做官,又有什么好后悔的?大不了我就回家编草席草鞋。” 众人闻言陷入沉寂,不一会,有人站起来大声道:“庄周,我不信你愿意放弃里正一职,你这么说不过是在博同情罢了。” 庄周伸手向天,“我庄周在此对天发誓,若三个月后你们这里还有一人不服我,我愿卸去里正一职。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看到庄周发下毒誓,众人不敢不相信他的话了。 这时,夏允站起身来,哈哈大笑,“庄周,这是你自己作死,到时候莫要怪我们。若是三个月后依然有人不服你,你就算不走,我们也要将你绑走!别人三个月后服不服你我不知道,至少我夏允是绝对不会服你的!” 第147章 只与有缘人讲道 夏允和季欢的关系很好,两人就像亲兄弟一般。本来乡里打算让季欢上任里正一职的,却不料突然接到蒙雄传来的命令,让庄周上任里正一职。 因此,夏允非常不服庄周,他认为庄周完全就是个靠关系登上职位的无耻之徒。若不是因为庄周,自己的兄弟也不可能失去里正一职。 庄周点头应道:“好,若三个月后你不愿服我,我自不会留下。” 夏允唇角一勾,“我夏允就算是打死也不会服你!你就等着三个月后滚出漆园吧!” 不少人也跟着附和:“我也打死不会服你!” 庄周叹了口气,喃喃道:“做官真麻烦,看来不做官是对的。” “咳咳!”元阳轻咳了两声,大声道:“好了,乡亲们都静一静,不要再打扰周儿讲道了。” 乡众不敢不听乡长的话,霎时全都安静了下来。 看到乡众不再说话,庄周郑重地说道:“乡亲们,我知道你们都不想听我讲道,我不会勉强你们。若是你们不认同我讲的道,随时都可以离开。” 听到庄周这么说,元阳连忙劝阻,“周儿,这样不好吧?” 庄周平静地说道:“没事,真正愿意相信我所讲的道的人自然会留下来。不愿意相信的人,哪怕强行将他们留下,也没有任何意义。” 说完,庄周开始讲道,他首先跟乡众们讲宇宙的起源,生命的由来,可才讲到一半,就有一大半的人离开了。 乡众对庄周所讲的道嗤之以鼻。 “这小子完全就是在胡扯,明明如此真实的人生,怎么可能会像梦一般虚幻。” “就是,还说什么我们没有出生,也不会死亡。明明每个人都会经历生老病死,怎么可能没有出生,没有死亡。” “我们还是别听这小子瞎说了,这小子讲的完全是邪说,千万别被他蛊惑了。” 就这样,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皆把庄周所讲的道视为邪说,纷纷离去。 没多久,大树周围一片空寂,只剩下季欢、元阳以及庄周的娘家人。 看到此情此景,庄周闭上双目,无奈说道:“大道甚夷,而民好径。道果然难进入人的心中。” 元阳轻声安慰:“周儿莫要难过……” 庄周淡淡地说道:“我不会难过。我们道家只跟与道有缘的人讲道,与道无缘的人,哪怕我们想讲给他们听,他们也不会听。” 众人闻言沉默不语。 “我们回去吧。”庄周站起身来,一脸无奈。如今没有人愿意听他讲道,留在这里再无意义。 正当庄周要离开,却听到一个女孩在轻声呼唤,“庄周哥哥,不要走,我想听你讲道。” 旋即,又有几人跟着道:“我也想听你讲道。” 庄周惊奇地转过身,却见是一个女孩,以及四个残疾的男子。 这四个残疾的男子,一个断了一只手,一个双目失明,一个弯腰驼背,一个容貌全毁,面目全非。 庄周看向五人,“你们……愿意听我讲道?” 五人连连点头。 那女孩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样子,长得十分秀丽,认真地对庄周道:“庄周哥哥,我认同你讲的道,你能不能继续给我们讲道。” 那双目失明的男子道:“里正大人,我也想听你讲道,麻烦你不要走,再给我们讲一讲吧!” 其余三个男子也苦苦挽留。 庄周心头涌起一股暖流,露出会心一笑,“好,只要还有一人愿意听我讲道,我都不会放弃。” 五人闻言大喜,“太好了!” 庄周盘腿坐下,问道:“你们为什么愿意听我讲道?” 女孩率先回答:“我们都是被上天遗弃之人,我们想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看到女孩双手双脚健全,并非像另外四人一样,是个残疾之人,庄周不太明白她的话,“姑娘,你并未残疾,怎么会是上天遗弃之人?” 女孩垂下眼帘,眉头紧皱,“我患了不治之症,医师说我的寿命不过一年……” 庄周明白了过来,“原来如此。” 女孩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苦苦哀求道:“庄周哥哥,求你告诉我,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你说我们从来没有出生,也不会死亡,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何处才是我们的归宿?” 这时,夏允跑了过来,抓住女孩的手臂,道:“妹妹,你怎么又跑回来了?不是让你远离这个骗子吗?” 女孩推开夏允的手,摇头道:“不,庄周哥哥不是骗子,他说的话很有道理。哥,我想在临死前明白活着的意义,我想听庄周哥哥讲道,求你不要阻止我。” “别闹了!”夏允大声说道:“他可是抢了季大哥里正之位的无耻小人,你怎么可以相信他?你赶紧跟我离开。” 夏允再次抓住女孩的手臂,向后走去。 “我不走,哥哥快放开我!”女孩拼命挣扎,可她完全挣脱不开夏允的手。 女孩无奈,狠狠地在夏允的手臂上咬了一口。 “啊——!” 夏允霎时痛得松开了手,女孩连忙跑到庄周身后。 “你居然为了听这骗子胡说八道咬我?”夏允气得咬牙切齿,立即跑过去,想要抓住女孩。 “庄周哥哥救我!”女孩躲在庄周身后,紧紧地抓着庄周的衣裳。 庄周伸手拦住夏允,淡淡道:“夏大哥,既然你妹妹想听我讲道,那你便成全她吧!” “不可能!”夏允瞪着庄周,厉声道:“我不可能让你祸害我的妹妹!” 庄周道:“我不会祸害她。” “我才不会信你,识相你就赶紧离开。”夏允怒视着庄周。 “我不离又如何?”庄周不愿退让,淡淡道。 夏允拳头紧攥,眼神闪过一抹怒意,“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你祸害我妹妹。” 看到情形不妙,季欢连忙挡在庄周身前,皱眉劝阻,“允弟,你不要冲动。” “季大哥!”夏允的眼神里满是不解,看着季欢道:“你为什么要维护这个无耻小人?他明明抢了你的里正之位,为什么你还要百般维护他?” 第148章 人会受苦之真因 季欢摇了摇头,“不,里正之位本来就没说是我的,又怎么能说是抢?我们应该服从上头的一切安排,不要再为难里正了。” “三老和乡长本来都同意让你做里正了,怎么就不是你的了?”夏允皱着眉头说道:“季大哥,你不应该再维护庄周,我们应该同心协力,将庄周这个卑鄙小人赶出漆园。” “够了,不要再说了!”季欢大声喝道:“我相信里正的为人,他绝不是你所认为的那种人。你若再继续为难里正,莫怪我不认你做兄弟!” “什么……”夏允一脸错愕地看着季欢,“你居然为了这卑鄙小人不认我做兄弟。好啊……你若继续维护他,那我也不认你做兄弟了!”说完,转身愤慨离去。 “允弟……”看着夏允愤愤离去的背影,季欢的心情十分复杂。他知道,夏允都是为了他好。可他看到庄周的第一眼起,就觉得庄周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无奈夏允却不这么认为。 庄周拍了拍季欢的肩头,感激道:“季大哥,谢谢你愿意相信我。是我不好,害你们两兄弟吵架。” “这不关里正的事,里正不必自责。”季欢道。 “庄周哥哥,不要管我哥了,他就是那个臭脾气,永远也改不了,你还是快点给我们讲道吧!”女孩抬眸期盼。 庄周点了点头,盘腿坐了下来,“好,我们开始讲道。” 众人闻言大喜,亦坐了下来,聚精会神地等着庄周讲道。 庄周缓缓地扫了五人一眼,道:“只有真正玩腻了人生这场游戏的人,才会来寻找大道。那些依然热衷于玩人生这场游戏,认为能在游戏中找到完美和永恒的人,是不会来寻找大道的。你们都是厌倦了人生这场游戏的人,你们都渴望得到解脱,所以才愿意留下来听我讲道。” 那弯腰驼背的男子道:“里正大人,我天生驼背,个子矮小,从小就被人嫌弃,没有任何一个女子愿意嫁给我。如今,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活着,实在不知道活在这个世上的意义是什么。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如何做才能获得解脱?” 男子说着说着,泪水禁不住从眼角滑落。他的一生太苦了,没有感受到一点活着的乐趣。他很想解脱,多次想过结束自己的生命,可却没有勇气。 庄周很同情这位驼背男子,他明白这位男子的苦。世间有很多这样的人,生来就残疾,处处招人嫌弃,生活苦不堪言。 庄周道:“你们之所以会受苦,是因为你们不明白导致自己苦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你们把一切苦归咎于外在,归咎于上天的不公,其实并非如此。我与你们讲一个故事吧,听完后你们就会明白了。” “从前,子祀、子舆、子犁、子来四人坐在一起聊天,说道:“谁能把无当做头,把生当做脊柱,把死当做尾椎,把生死存亡当成是一体,我们就和他交朋友。”说完,四人相视而笑,成为了莫逆之交。” “后来,子舆生病了,子祀前往探望。子舆说道:“伟大啊!造物主居然把我变成这副蜷曲的模样!”子舆弯腰驼背,五脏朝上,脸颊贴在肚脐眼下,肩部高过头,隆起的颈椎如同赘瘤一般。他之所以会变成这副模样,是因为体内的阴阳二气失衡。可是子舆的心情却很舒畅,看上去闲而无事,好似没有生病一般。他步履蹒跚地跑到井边,对着井水照看自己,说:“哎呀,造物主居然把我造成这副蜷曲的模样!”” “子祀问:“你讨厌这副蜷曲的模样吗?”子舆回答:“不,我怎么会讨厌这副模样呢?如果造物主把我的左臂变成公鸡,我就用它来报晓;如果把我的右臂变成弹弓,我就用它来打鸟,再烤来吃;如果把我的臀部变成车轮,把我的精神变成马,我就驾着它们游玩,哪里还需要别的马车。再说了,我获得生命,是顺时而生。失去生命,是顺命而死。安于时机且顺应自然的变化,哀乐之情就不会存留于心。这就是古人所说的解除倒悬之苦。那些不能自我解脱的人,是因为受到了外物的束缚。况且,人力不能胜天由来已久,我又怎么会厌恶自己的变化呢?”” “不久,子来也生病了,他不断地喘着气,看起来就快要死了。他的妻子儿女围在床前哭泣。子犁前去探望他,对子来的妻子儿女道:“去,走开!不要惊扰到将要变化的人!”他倚靠着门对子来说:“伟大啊!造物主!它又要把你变成什么模样呢?又要把你送往何方呢?要把你变成老鼠的肝脏吗?还是把你变成虫子的臂膀?”” “子来说:“对于孩子来说,父母无论说东西南北,都必须得听从安排。对于人来说,阴阳二气的变化无异于父母的安排。阴阳二气的变化让我死,我却不听从,那我就是忤逆不顺,它能有什么过错呢?天地赋予我形体,用生来使我劳作,用老来使我安逸,用死来使我安息。所以,能把生视为一件好事,也应当把死视为一件好事。如果有个高超的铁匠在铸造金属器具时,那金属突然跳起来说:“一定要把我铸造成莫邪宝剑!”铁匠一定认为这是块不吉祥的金属。”阴阳二气的变化刚刚创造出一个人的形体,便大声呼喊:“我是人!我是人!”造物主一定认为这是个不吉祥的人。如今,我把天地当成大熔炉,把造化视为大铁匠,要把我变成什么样不可以呢?”说完,安闲舒适地离开了人世,就好像清清爽爽地醒来。” 众人听了这则故事,感到十分震撼。 驼背男子不解,问道:“里正大人,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这四人完全不把生死存亡当一回事?为什么他们能够云淡风轻地面对天地间的一切变化?” 第149章 一直处在梦之外 庄周回答:“因为他们了悟了大道。他们明白,生死存亡不过是过眼云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只有顺应自然的变化,时刻安住于道中,哀乐之情才不会存留于心。” 驼背男子又问:“里正大人之前说:道既看不见,也摸不着。我们又如何能够了悟道?” 庄周道:“道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我们却可以感受到它。只要我们放空自己的心,做到不着一物,活在当下,我们所感受到的,即是道。” “不着一物,活在当下……”五人喃喃自语。 女孩感到不解,“庄周哥哥,人生在世,有亲人朋友,有种种牵挂,如何能做到不着一物,活在当下?” 庄周回答:“我们在这世间所看到的一切,皆由阴阳二气凝聚而成,它们注定会消散。若我们非要执着于它们,那便只能受苦了。虽然阴阳二气创生出天地万物,但阴阳二气亦出自于道,可世间却没有多少人能够认识到道,并做到与道认同。道无形无相,不死不生,万物皆会朽坏,唯它不坏,而我们每个人都已经是道了。我们唯有与道认同,并安住于其中不再出来,方能活得平安自由。” 说完,众人皆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但他们还是很难明白庄周所说的道。 断臂男子道:“里正大人,我们明明是一个人,明明会经历生老病死,如何能说我们是道呢?” 庄周回答:“不,我们并不是一个人,也没有经历生老病死,我们其实哪里也没有去,依然在道中。我知道,我这么说你们很难理解,但这些都是我亲自验证的事实,我并没有骗你们。” 说完,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对庄周所说的这些感到十分震撼。可他们依然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没有经历生老病死。 庄周看穿了众人的心思,继续说道:“实在理解不了,可以参考晚上做的梦。你们也许认为,梦是无法拿来和现实相提并论的,毕竟梦是虚幻的,而现实是真实的。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其实,梦境和现实并无差别。所谓的现实,不会比梦境真实到哪里去,它只是相对梦境来说,显得比较真实罢了。你们应该都做过噩梦。当你们梦到那些可怕之物,认为自己将被这些可怕之物杀死时,突然从梦中醒来,是不是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你们是不是庆幸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其实,我们的人生也是一样。无论我们在人生中经历什么,都不过是梦中的一景,我们根本无需害怕。哪怕我们死去,那也是发生在我们的梦境里,真实的我们从来没有出生,也不会经历死亡。所谓悟道,就是明白自己从来没有活在梦中,自己一直在梦外,自己一直是平安自由的。” 听了庄周这番话,众人都惊讶得目瞪口呆。 毁容男子问道:“里正大人,为什么我们会做梦?我们如何才能跳出梦境?我们实在不想做梦了,我们受够梦中的一切了,请你告诉我们脱离梦境的方法吧!” 庄周回答:“你们若无法接受梦中的一切变化,依然把梦中发生的一切当真,你们是不可能跳出梦境的。梦之所以会出现,是因为我们的心中有妄念。而这个产生妄念的心,就叫做妄心。妄心不死,道心就不生。道心不生,就会不断地经历生生死死,永远也没有尽头。而想要死妄心,生道心,就必须做到与道认同,不再与身体认同,不再把梦中发生的一切当真,不再执着于生老病死。” 双目失明的男子问:“为什么我们会有妄心?” 庄周回答:“因为我们不明白宇宙的实相,生命的本质,错把自己当成一个会生会死之人,妄心就是在这种颠倒错误的认知下产生的。只要我们还认为自己是一具活不到百年就会死去的身体,无法做到只与道认同,那妄心就不可能死去。” 男子又道:“如此说来,我们想要从梦中醒来,非得消除掉妄心不可了?” 庄周点头,“是的,只要妄心彻底死去,一点渣滓也不留下,我们便不可能落入有生有死的后天。当太阳出来时,黑夜就会消逝。同样的,只要我们心中有道,妄心就会消失。人之所以无法回归大道,是因为受到妄心的束缚。若不将妄心除去,就永远也不会得见光明。” 庄周耐心地跟五人解释什么是妄心,什么是真心,五人虽然不能完全明白,但也对道有了基本的了解。 五人皆对庄周所讲的道感到震撼不已,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世间会有道的存在,更没想到,除了认命外,人生还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庄周所讲的道,既是第二条路。只是这条道路很少人选择,大多数人都是选择走那条注定会死的道路。 女孩抿了抿唇,说道:“庄周哥哥,我的寿命所剩无几了,即便我很想消除妄心,也没有机会了。” “姑娘,你的病真的无药可治了吗?”庄周问。 女孩点了点头,“我哥给我请了很多医师,都无法治好我的病,医师们都说,我的寿命最多只剩下一年了。” 庄周垂下眼眸,“若能找来扁鹊先生,或许能治好你的病,可惜我也不知道扁鹊先生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哥也在找扁鹊,可是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哥哥为了治我的病,不仅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还欠了很多债,他也很不容易。若我哥哥有什么得罪庄周哥哥的地方,还望庄周哥哥能够原谅。”女孩楚楚可怜地望着庄周,说道。 庄周点了点头,“我不会跟夏大哥计较的。若你们有需要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帮助你们。” 听到庄周这么说,女孩心里暖暖的,微笑地感激:“谢谢庄周哥哥,你果然是个好人!是我哥哥误会了你,我替他向你道歉,对不起!” 庄周微微一笑,“姑娘不必客气。我作为你们的里正,这是我应该做的。” 第150章 消除思维之惯性 庄周看向众人,道:“诸位,你们不要过分抱怨苦难,苦难未必就是一件坏事。若没有苦难,你们也不会留下来听我讲道。” “如今愿意追寻大道的人,基本都是经历过苦难的人。那些没有经历过苦难,养尊处优的人,往往是不愿意追寻大道的。” “我之前也跟你们说了,只有真正玩腻了人生这场游戏的人,才会来寻找大道。那些依然热衷于玩人生这场游戏,认为能在游戏中找到完美和永恒的人,是不会来寻找大道的。” “我们要清楚地知道一点:我们无法在一个没有完美的地方找到完美,也无法在一个没有永恒的地方找到永恒。那些认为世间存在着完美和永恒的人,迟早都会失望的。” “天地万物阳极必阴,阴极必阳。生的同时意味着灭,得的同时意味着失,好的同时意味着坏,成的同时意味着败。若我们总是执着于事物的生灭变化,只想要事物好的一面,不想要事物坏的一面,那永远也不可能感受到平安和自由。” “我之前跟你们讲的故事就是为了说明这一点。故事中的子祀、子舆、子来、子犁四人完全不把事物的生灭变化当真,他们能够任由天地万物自然地变化而不插手干预。哪怕自己变得残疾,哪怕自己病入膏肓,他们依然能够做到不当真,依然能够安住于道中。正因如此,外物才无法束缚住他们,哀乐之情才无法进入他们的心中。” “我们总以为平安和自由必须建立在健康的身体、富足的生活上,若不具足这些条件,那么自己就不可能拥有平安和自由。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我们本身就是圆满具足的,这种圆满具足不是指外在的圆满具足,而是指我们生命本质的圆满具足。不管你们承不承认,你们都是完美的,世间万物莫不如此。” “只因你们被时间与空间的幻象所蒙蔽,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这些生灭无常的幻象上,所以才感受不到自身的完美。” “就如一面镜子,镜子里的象美轮美奂,看起来就像是真的一般。可当我们用手去抓的时候,我们却没能抓到任何象,只能抓到镜子。” “道就是一面镜子,天地万物就是镜中之象。可我们却看不到镜子,只知道着眼于镜中之象,还为镜中之象的来去变化而感到烦恼。” “即便你们残疾了又如何?即便你们就快要死去又如何?” “你们的躯体残疾了,但你们的心可以不残疾。” “你们的躯体死了,但你们的心可以不死。” “只要你们还与身体认同,不愿意与道认同,就算你们能够长命百岁,就算你们是世间最富裕的人,也不会感到真正快乐。” “万物本来就是一体,万物本来就没有分别。可人就是喜欢朝三暮四,就是不喜欢安住于道中。” “也许你们并不懂什么是朝三暮四,我跟你们讲一个故事,你们就会明白了。” “有一个养猴子的人,在给猴子分配食物时说道:“早上给你们三升,晚上给你们四升,如何?”猴子们听了都很愤怒。养猴子的人改口道:“那早上给你们四升,晚上给你们三升吧!”猴子们听了都很开心。” “名与实都没有改变,可却能够左右猴子们的喜怒。这就是顺着猴子们主观想法去做的结果。” “其实,我们和这些猴子没有什么不同。我们总是认为自己做成某件事或是达成某个目标就会完美。殊不知这不过是自己的主观判断罢了。” “当我们完成一个目标时,通常都会感受到一种愉悦的快感。然而,这种快感通常持续不了多久就会消失殆尽。很快的,头脑又会催促我们去完成下一个目标。等到我们完成下一个目标了,又会催促我们完成下下个目标。头脑就是这样无止境地利用我们,让我们陷入它的死循环中。我们就像一个牵线木偶一般,被头脑利用了却浑然不知。” “无论我们完成多少个目标,所带来的快感都持续不了多久。若我们对这些快感上瘾,那我们就是一个头脑的奴隶。” “与其朝三暮四,不如安住于当下。世间万物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又有谁能保证自己一定能够达成目标,一定不失去?” “朝三暮四只会使自己受苦,唯有时刻安住于当下,内心才能获得真正的平安和自由。” 小女孩皱着眉头说道:“可是,我们真的很难做到不朝三暮四。我们的心会不由自主地为自己以及所发生的一切而烦恼。我们到底该怎样做才能安住于当下?” 庄周回答:“你们之所以做不到安住于当下,总是朝三暮四,是因为思维惯性造成的。你们必须得改变这种思维惯性,才有可能安住于当下。” “那么,什么是思维惯性?” “所谓思维惯性,是指在长期的思维过程中形成的一种倾向,即倾向于按照以往的经验、习惯和模式去思考问题和处理事情。” “我们从小到大都是学习如何做人,如何做事,如何趋利避害,这致使我们养成了固定的思维习惯。” “我们固执地认为自己只是一具身体,固执地认为天地万物是真实的存在。 “我们过分地执着于善恶、美丑、好坏、对错、高低、贵贱等等对立面,总是以批判的目光看待他人。” “我们只想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无利的事情通通拒之门外。” “只要我们还这么想,就不可能安住当下。因为在这样的思维模式下,所思所想都是围绕着“身体”而展开。 “身体本身就是烦恼的象征。因为身体变化无常,只要我们还与之认同,就不可能拥有平安和自由。” “与身体相对的,是道。道永恒不变,不死不生,我们每个人都是它。我们唯有与之认同,方能感受到真正的平安和自由。” 第151章 时间空间皆是幻 “所以,你们想要安住于当下,获得道的平安和自由,就必须消除掉长久以来养成的思维惯性。” “而想要消除掉长久以来养成的思维惯性,就必须培养新的思维习惯。” “所谓新的思维习惯,就是做到只与道认同,不再与身体认同。这是消除思维惯性不可或缺且至关重要的一步,这一步做不到,思维惯性就不可能消失。” “只要你们能够一直做到与道认同,无论是行住坐卧都与道认同,你们养成的思维惯性迟早都会消失的。只要思维惯性消失,安住于当下就不再是难事了。” “然而,要做到一直与道认同确实很不容易。因为在这个过程中,你们会受到思维惯性的影响,继续按照之前的思维模式和行为习惯走。” “所以,你们一定不能疏忽大意,千万不要受到思维惯性的影响,继续跑去与身体认同,继续执着于二元对立,继续去追逐财色名利。” “很多人就是受到思维惯性的影响,所以才无法做到一直与道认同,无法一直安住于道中。” “我们所养成的思维惯性,都是因为听信了妄心的声音造成的。所以,只要消除掉旧有的思维惯性,妄心的力量也会大大削弱,甚至会消失。妄心不死,道心就不生。想要成道,就必须得让妄心彻底死去。” 听了庄周详细的解答,众人恍然大悟。他们终于明白,自己之所以做不到安住于当下,是因为受到思维惯性的影响。 人长久以来都是听从妄心的声音去行事,所思所想皆不离身体、二元对立以及自身利益,心中根本就没有道。 在这种思维模式下,心根本就无法安住于当下,只会不断地远离当下。 道只存在于当下,心中没有道的人,是很难安住于当下的。 驼背男子问道:“里正大人,我们并不明白道是什么,又如何能够做到与道认同?” 庄周回答:“你们之所以无法明白道是什么,是因为受到妄心的干扰。只要你们愿意承认自己是道,并放空自己的心,不再执着于任何一物,你们立即就能够感受到道的完美,立即就会明白道是什么。” 驼背男子难以置信地问:“我们真的可以放空自己的心,做到不再执着于任何一物吗?我感觉好难。” 庄周回答:“你看,你现在说的这句话就是你的妄心说的。正因为你听从了妄心的声音,所以你才无法做到不执着于任何一物。” “妄心永远都围绕着身体打转,只要是不利于身体的事,他会通通排斥掉。” “我们的真心只想安住于当下,因为对真心来说,安住当下是最舒服的状态。” “可对妄心来说,安住当下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因为妄心认为,当下什么也没有,安住当下只会使自己浪费掉宝贵的时间和金钱。” “我们修道之人所走的道路,和常人所走的道路恰恰相反。常人为学日益,我们为道日损;常人纵情声色,我们澄心遣欲;常人认假为真,我们惟道是从。” “顺则成人,逆则成仙。修行走的是逆道,而妄心最排斥的恰恰就是逆道。” “妄心不想为道日损,它只想获得更多;妄心不想澄心遣欲,它只想不断地满足自己的欲望;妄心不想惟道是从,它只想与身体认同,只想好好地保护好身体。” “因此,妄心完全就是跟真心对着干的。很多修行人就是因为受到妄心的干扰,才使得自己在修行道路上毫无建树。” “我们唯有听从真心的声音,不再听从妄心的声音,我们才能做到不执着于任何一物,也唯有如此,方能安住于当下。” “我说了这么多,你们都明白了吗?你们因为自己是个残疾之人就抱怨命运不公,这有用吗?即便你们是个健全之人,几十年之后,你们的牙齿还不是会掉光?百年之后,你们还不是一抔黄土?” “天地万物阳极必阴,阴极必阳,谁也无法逃脱生老病死的命运,又何必过于执着自己是健全还是残疾呢?” “我们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因为人力是无法胜天的。” “我们唯有认清自己的实相,并安住于其中不再出来,我们方能活得逍遥自在,平安幸福。” “不要再听从妄心的声音了,赶紧从妄心的奴役中出来吧!” “你们当下就可以获得平安和自由,又何须等到将来?” “不要把希望寄托于未来,因为未来什么也没有,真正存在的唯有当下而已。” “过去和未来皆是幻,它们是形成时空幻象的罪魁祸首。” “所谓过去,不过是一堆学来的经验罢了。” “所谓未来,不过是一堆虚假的幻想罢了。” “我们把过去学来的经验以及对未来的虚假幻想投射到当下,就形成如今看到的时空幻象。” “如果你们有过清明梦或是出神的体验,你们就会明白我方才所说的话了。” “过去和未来并不存在,我们所看到的天地万物亦不存在,它们只存在于我们的意识中。唯有道才是唯一真实的存在,而道永远处在当下。” “若是你们的心能够一直处在当下,你们所感受到的即是道。” “当下不会有痛苦,痛苦只存在于过去未来。” “当下只会让人感到绝对的平安、绝对的自由、绝对的喜悦。若是你们感受不到,证明你们的心没有处在当下。” “道不可求也不可得,我们已经是道本身了。只要我们承认自己是道,不再听从妄心的声音,不再与身体认同,我们便等于处在道中了。” 毁容男子道:“里正大人,我实在很难明白,为什么时间和空间是幻象?为什么道要创造出时空幻象来迷惑我们?” 庄周回答:“想知道时间和空间为什么是幻象,就必须得弄明白神与气的作用。” 第152章 大道本来就完美 “神与气本是一体,神不能离开气,气不能离开神。有神就会有气,有气就会有神。” “神乃气之帅,气为神之用。我们所看到的天地万物,皆不过是神透过气创造出来的假象罢了。” “在神与气尚未出现以前,只存在一个空虚不可见的道。” “道不在阴阳之内,亦不在五行之中,它超越了阴阳五行,乃不死不生,永恒不变的存在。” “直到道生出先天一气,神与气便出现了。” “我们首先重点说一下,这个神究竟指的是什么?” “神即是指我们的意识。我们之所以能看,能听,能闻,能尝,能触,就是因为有意识的存在。” “而神又分为元神和识神。元神乃先天之神,不神之神。识神乃后天之神,神而神。” “那什么是不神之神?什么是神而神?” “不神之神,是指心处在当下,心中无有分别之神。” “神而神,是指心不断地往外照,心中充满分别之神。” “当我们的心一往外照,天地万物,阴阳五行便出现了。然而,这一切皆发生在我们的意识里,并非真的出现天地万物,阴阳五行。” “神想要创造出天地万物,就必须得有气,没有气便不可能创造出天地万物。” “而气又分为先天之气和后天之气。” “我们从食物精华中获得的气是后天之气。” “后天之气只能起到滋养身体,维持脏腑功能的作用,它的创造力十分有限。” “先天之气是创造出天地万物的基础。” “我们如今看到的天地万物,就是神透过先天一气创造出来的。” “然而,不管神透过先天一气创造出来什么,其实都不存在。” “天地万物只存在于我们的意识里。我这里所说的意识是广泛的意识,是超出我们认知范畴,能够创造出天地万物的意识,不是那种只能意识到事物的狭隘意识。” “可以说,我们的意识就是宇宙,宇宙就是透过我们的意识投射出来的。” “你们一定感到诧异,为什么我们的意识能够投射出宇宙?” “这其实不难理解。就如我们晚上做的梦,那就是由我们的意识投射出来的。” “同样的,我们所认为的现实,也是由意识投射出来的。我们以为现实中的事物相对梦中事物稳定,便以为现实是真实的,梦是虚幻的,其实不然。” “现实和梦看上去虽然有所差别,但本质上并没有差别,皆不过是意识投射出来的幻象罢了。” “我之前也跟你们说了,唯一真实的存在唯有道。道超越了阴阳五行,阴阳五行不过是意识的产物罢了,所以才说道是不死不生的存在。” “无论天地万物如何生灭变化,对于道来说,都没有丝毫影响,就像打了一个盹,做了一个梦一般。” “当我们死去时,就像从梦中醒来一般,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若我们不通过修道降服妄心,让元神当家做主,我们死后就无法醒来,只会不断地落入识神编织出来的幻梦里。” “虽然我们已经是道,但我们的心却无法安住于道中,只因我们过分热衷于追逐梦中事物。” “至于道为什么要创造出时空幻象来迷惑我们。我只能说,道并没有创造出时空幻象。时空幻象是神透过气创造出来的,与道无关。道依然如如不动地处在当下。” “好了,我说完了,你们都明白时间和空间为什么是幻了吗?” 毁容男子难以置信地问:“如此说来,真正的我们从来就没有在世间活过,对吗?” 庄周点头,“是的,就像我们晚上做梦,梦到自己做了很多事情,去了很多个地方,可我们真的有做那些事情,真的有去那些地方吗?” “很明显,我们其实什么也没有做,哪里也没有去,我们依然躺在床上。” “我现在和你们说话,也是在梦中发生的事情。就真实的层面而言,我其实什么也没有说。” “只要是真正了悟大道的人,都不会把梦中发生的一切当真,他们只是任由万物自然地生成,自然地毁灭,绝不会插手干预。” “真正了悟大道的人,只会一直安住于当下。他们不会把外在发生的一切当真,不会为过去做错的事情感到懊悔,也不会为将来的事情感到烦恼。” “正因如此,他们才能感受到绝对的平安、绝对的自由、绝对的喜悦。” “你们过于把外在发生的一切当真,过于重视自己的身体,过于在乎他人的看法,这就是你们会受苦的真正原因。” “想要获得真正的平安和自由,非得安住于道中不可,除此之外,没有第二条道路可行。” “无论你们在世间如何努力,你们也不可能找到完美和永恒。” “世间万物本身就不完美,本身就不永恒。它们生了又灭,灭了又生,变化无常,我们怎么可能在其中找到完美和永恒?” “只有道才是真正完美与永恒的存在,若我们无法做到与道认同,无法一直安住于道中,又如何能感受到道的完美?” 听完庄周这番话,五人的心变得平静了很多。一直以来,他们都在抱怨上天不公,埋怨上天把自己创造成如今这副模样,认为自己是上天所遗弃的人。 听了庄周讲道后,他们才明白,自己之所以会受苦,是因为自己把天地万物当真,把外在发生的一切当真,所以才会受苦。 庄周道:“接下来,我会带领你们进入道中,感受道的完美。请你们闭上双目,认真地听我讲。” 此时,所有人都闭上双目,静静地聆听着庄周的声音。 庄周缓缓说道:“道,不在天边,它就在眼前。道,不在将来,它就在当下。” “可你们的心却无法驻足于当下,总是飘到过去未来。” “你们总认为,自己只是一具活不到百年就会死去的身体。” “你们总以为,自己必须获得某物,或是达成某个目标才完美。” “殊不知这些想法都是阻碍你们了悟大道的障碍。只要你们还这么想,你们就不可能明白道是什么。” 第153章 道德两修道方成 “你们若想了悟大道,就必须彻底死心。你们必须得承认,世间没有你们想要的完美与永恒,并下定决心不再在世间寻找完美与永恒。” “只要你们还想在世间寻找完美和永恒,你们的心就不可能安住于当下。” “来,放空你们的心,忘掉自己的形体,忘掉仁义和礼乐,忘掉一切学来的知识,让自己的心空空如也。” “无论你们脑海里出现什么念头,都无需理会,这些念头基本都是妄念,它们不具任何意义。” “只是让自己的心感受空无,感受这个什么也没有的空无。” “你们之所以会感到烦恼,是因为你们心中有数不尽的妄念。” “所有的妄念都围绕着身体而打转,没有任何一个烦恼能离开身体而独立存在。” “例如,当你们说我很烦,我很穷,我没人爱,我不想活了的时候,这里边是不是都有一个“我”?” “如果这个“我”不存在,你们还会有任何烦恼吗?” “也许你们会问:我怎么可能不存在?我确实存在啊!我看得见,摸得着,怎么能说我不存在?” “这就犹如你们晚上做梦,你们梦中也有一个“我”存在,试问那个“我”真的存在吗?当你们从梦中醒来,那个“我”去了哪里?你们还能找到他吗?” “所以,你们一直认为这个身体的“我”存在,其实并不存在。真正的你们乃无形无相,无生无死,无得无失,无善无恶的道。” “只要你们不再与身体认同,不再去区分事物的善恶、美丑、好坏、对错、高低、贵贱,只是与道认同,你们立即就能够感受到道的完美。” “然而,你们的妄心却不这么认为。你们的妄心会想出上百个,甚至上千个理由反驳这个观点。” “若是你们受到妄心的干扰,必然会把我所说的道视为邪说,你们必然会离我远去。” “老聃说过: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 “然世间总是下士、中士居多,上士居少。只因道总是受到妄心的扭曲,而大多数人又总是相信妄心的声音,不愿意相信真心的声音。” “你们能够无视妄心的声音,不受妄心的干扰,愿意留下来听我讲道,证明你们都是上士。” “你们看似是上天所遗弃之人,其实是上天所抉择之人。” “只要你们将道存于心中,做到勤而行之,必然都能得到救赎。” “千万不要把道想得太复杂,道其实很简单,否则就不会说大道至简了。” “道简单到什么程度?简单到你们不需要花费任何时间和精力去成为道,就已经是道了。” “就体而言,你们每个人都是道,这一点永远也不会改变。” “就用而言,你们没有活出道的样子,只因你们无法践行出道之德行。” “什么是道之德行?” “老聃云: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 “上德从不把德挂在嘴边,不处处标榜,所以是有德的。下德总是把德挂在嘴边,处处标榜,所以是无德的。” “由此可知,上德是无为的,它不会去标榜仁义,也不会去谈论什么君子小人。上德以道为中心,始终专注于实相,永远安住于当下。” “只要我们能够做到清静无为,柔弱谦卑,不争不抢,顺应自然,我们便等于践行出上德了。” “道为德之体,德为道之用。你们之所以感受不到道的完美,是因为你们没有将道存于心中,没有将德给践行出来。” “哪怕我们已经是道,但只要我们没有与道认同,没有将德给践行出来,我们也无法与道契合。” “有道有德方是真道,你们想要成道,就必须做到与道认同,并将德给践行出来,两者缺一不可。” “道和德乃修道的秘诀,圣人无不是靠此直登圣位。” “老子五千言莫不是谈道和德。五千言虽短,却已经将修道的要旨尽数道尽。” “修道必须道德两修,不能只修其一而不修其二。” “只修道,不修德,虽能了命,却不能了性,终难脱离生死轮转。” “只修德,不修道,虽能了性,却不能了命,终会落于寂灭顽空。” “想要了命了性,还得道德两修。那么,道如何修,德又如何修?” “修道又称修命,修德又称修性。性命俱了,大道方成。” “修命,就是将道存于心中,做到只与道认同,不再与身体认同。” “道乃我们先天之真命,身体乃我们后天之假命。” “若无法做到只与道认同,不再与身体认同,则命难修矣。” “人之所以会不断地落入有生有死之后天,就是因为心中没有道,无法做到只与道认同。” “尔等欲想了命,就必须发大愿,定决心,做到惩忿窒欲,去妄存真,如此方能了命。” “将道存于心中,只与道认同是修命的要旨之所在。很多修行人之所以会修成顽空,就是因为缺了这一步。” “若是你们心中没有道,无法做到只与道认同,你们是不可能了命的。” “命是什么?命就是我们的实相,我们本来如是的样子。如果你们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又焉能了命?” “若是你们无法做到只与道认同,还在与身体认同,你们的身心就不可能彻底静下来。” “信念就是我们的创造力,我们相信什么,我们就创造什么。” “我们相信自己是个人,那我们就会不断地落入有生有死之后天。我们唯有相信自己是道,方能回归不死不生之先天。” “很多人都误解了修命的真正含义,总是从幻身上修。殊不知幻身乃假命,又焉能修出真命?” “修命修的是先天无形无相之真命,非后天有形有相之假命。 “先天无形无相之真命又称为道气之命。我们唯有与道认同,做到惩忿窒欲,去妄存真,让身心彻底静下来,方能修成此命。” 第154章 孤阴寡阳难成道 “后天有形有相之假命又称分定之命,此命有生有死,福祸相依,注定会灭。若修此命,安能超脱阴阳五行之外?” “无论我们在身体上如何下功夫,都不可能修成大道。身体本身就是成道的障碍,若我们执身体而修,只会离道越来越远。” “欲修真命,就必须做到只与道认同,不再与身体认同。” “而要做到与道认同,就必须做到以下三点。” “一、道本无生无死。我们不能再执着于生死,要将生死看淡,不再把生死当真。” “二、道本无得无失。我们不能再执着于得失,无论成败得失都要接受,不再将得失存留于心。” “三、道本无善无恶。我们不能再执着于善恶,要做到心中无分别,平等地看待世间的每一人、每一物。” “唯有做到以上三点,你们方算是做到与道认同,否则,就不算是与道认同。” “所以,在修命的过程中,你们必须做到惩忿窒欲,去妄存真。” “什么是惩忿窒欲?什么是去妄存真?” “惩忿窒欲,指的是遏制心中的怒火,遣除心中的欲望。” “我们之所以会发火,之所以会有那么多的欲望,是因为我们对现状不满。” “我们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会在心中形成怒火。” “我们的生活感到压抑,便想通过满足欲望来消除内心的压抑。” “怒火、欲望皆是因为与身体认同才会产生。若是我们能够做到完全与道认同,内心往往是没有怒火与过多的欲望的。” “所以,你们若想修成大道,非得做到惩忿窒欲不可。” “接下来说说什么是去妄存真。” “所谓去妄存真,顾名思义就是去除妄心,只保留真心。” “修道就是一个培养道心的过程。而欲培养出道心,就必须先死人心。” “人心指的就是妄心。我们在修道的过程中,妄心会不断地出来骚扰我们,将我们拉回幻象中,让我们继续与身体认同,继续去追逐名利。若是我们定力不足,被妄心所迷惑,那么我们修道就会止步不前,甚至会退转回去。” “所以,修道必须做到去妄存真,一刻也不能松懈。我们不可能听从妄心声音的同时,还能修成大道。” “有妄心就不可能有道心,就像水与火不能相容。带着妄心去修行,无异于逆水行舟,非但前进不了,反而还会后退。” “好了,这就是惩忿窒欲,去妄存真的真正含义。只要你们做到惩忿窒欲,去妄存真,身心迟早都能够静下来。” “身心彻底静下来后,便无需再行有为之道,只需行无为之道即可。” “无为之道很简单,就是做到回光返照,抱元守一。” “回光返照指的是将目光往回收,不再着眼于幻,只着眼于真。” “抱元守一指的是专注于道,如鸡抱卵,如蚌含珠,死死地坚守住大道,片刻也不分离。” “只要你们能够一直做到回光返照,抱元守一,你们迟早能够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到时候,你们的真性便可修成了。” “好了,我已经简单地跟你们讲了修道的整个过程。” “我们道家讲究性命双修。正所谓一阴一阳之谓道,孤阴寡阳是无法成道的。” “只修命不修性不行,只修性不修命亦不行。性命还需双修,否则难以成道。” “只有做到性命双修,方能让真阴真阳相结合。真阴真阳结合方能化为不死不生之谷神。” “所谓真阳,指的是道。所谓真阴,指的是顺从道的心。” “只要我们把道存于心中,并做到惩忿窒欲,去妄存真,真阴真阳便能相合,化为谷神。” “就这犹如世间男女之交合,孤男寡女无法产下婴儿。想要产下婴儿,就必须让男女相结合方可。” “然世间男女之交合乃假阴假阳之结合,非真阴真阳之结合。” “假阴假阳结合只能生出假物,无法生出真物。” “唯有让真阴真阳结合,方能生出真物。” “所谓真物,即先天不死不生之谷神。所谓假物,即后天有生有死之幻身。” “若沉溺于男女之交合,焉能成仙成道?” “然要真阴真阳结合,还需要真意牵引方可。真意就犹如媒婆,有了媒婆的牵引,男女方能结合为夫妻。男女结合为夫妻,方能产下婴儿。” “真意指的是我们的愿心。我们唯有发大愿,定决心,放下万缘,一心向道,才算是发挥出真意的作用。” “真意又称为元意,五行属土。元性五行属木,元情五行属金,元精五行属水,元神五行属火。真意具有攒簇五行,和合四象的作用。真意一旦发动,便能将元性、元情、元精、元神聚于中土,混元为一,化为不死不生之谷神。” “若我们依然与身体认同,依然贪恋外物,依然不断地去满足自己的欲望,我们是不可能发动出真意的。” “真意发动不了,元性、元情、元精、元神就无法混元为一,则大道不可成。” “所以,修道的第一步就是发大愿,定决心,放下万缘,一心向道。缺少这一步,则人心难死,道心难生。” “很多修行人就是这一步做不好,所以才导致自己在修行道路上一事无成。” “很多人修道都不愿意死人心。他们一边与身体认同,一边过分地满足自己的欲望,一边批判他人,然后又一边说自己在修道。试问他们这样修,焉能修成大道?这样修只会堕入魔道。” “修道仅仅靠愿心还不够,还需要强大的毅力。” “修道最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若不能坚持不懈地修下去,那也等于白修。” “毅力本身也属土。土分为阳土和阴土。阳土又叫动土,阴土又叫静土。愿心属阳土,动土。毅力属阴土,静土。阴阳结合,动静如一,方能发挥出真意的作用。” “所以,发大愿,定决心的同时,还要有强大的毅力作为支撑,否则也难成大道。” 第155章 放空身心感受道 “我讲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让你们对修道有个基本的了解。” “修道其实一点都不复杂,就只是让自己的心不断地潜入道中,直到心不再从道中出来。” “只要你们的心处在道中,你们是不可能会有任何烦恼的。” “若有烦恼出现,证明你们的心已经偏离道了。” “好了,接下来,让我们深深地潜入道中。” “放空你们的心,不要去操心自己的过去未来,不要把任何烦恼放在心上,只是让自己的心处在当下。” “若你们的脑海里出现妄心的声音,无需理会,将之视为一只苍蝇在你们眼前飞过就好。” “放空你们的心,将自己的身体给遗忘掉。” “真正的你们不是一具身体,身体不过是你们的一件外衣,他并不是你们的实相。” “你们的实相是不死不生,不动不摇,永恒不变的道。你们没有问题,你们一直都是平安自由的。” “放空你们的心,将一切学来的知识给忘记掉。” “安住当下不需要任何知识,知识只会阻碍我们进入当下。将所有学来的知识忘记掉,不要让任何对立的观念进入心中,让自己的心空空如也。” “好了,接下来我不再说话,你们只需要深深地,深深地感受这片空无即可。” 说完,庄周不再说话,静静地盘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众人也都按庄周说得去做,全都放空了自己的心,深深地感受着空无。这时候,他们才隐约明白,原来自己真的如庄周所说的那样,一直都是平安自由的。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庄周缓缓睁开眼睛,说道:“好了,大家都睁开眼睛吧!” 众人闻言皆睁开了眼睛。 庄周看向众人,问道:“诸位,你们都感受到道了吗?” 元阳问:“周儿,方才我的心彻底放空,真的感到很舒服,难道这就是道?” 庄周点头,“没错,这就是道。很多人都把道给想复杂了,总认为道必须是一种神秘的体验,或是一种狂喜,否则就不是道,殊不知结果恰恰相反。道其实很简单,只要我们放空自己的心,让自己的心空空如也,所感受到的就是道。” 元阳明白了过来,“原来如此!我们之所以会有那么多的烦恼,完全是因为自己的心不空造成的。若我们能够时时刻刻与道认同,并让自己的心时刻处在道的空无状态中,便不可能会有任何烦恼,对吗?” 庄周点了点头,“是的,道就是空无本身。只要我们还执着于生死,还执着于善恶对立的观念,我们的心就不可能空。心不空,就不可能感受到道的本自具足。” 女孩十分感激地说道:“谢谢庄周哥哥!虽然我没能完全理解你说的道,但我放空了自己的心,放下心中的一切执着后,真的感到很舒服。” 庄周微笑:“姑娘不必客气,当你放空自己的心时,所感受到的就是道了。人之所以那么难待在道中,是因为一直认假为真,一直把身体当成是自己。只要我们还认为自己是一具身体,我们的心就会不断地远离当下,为过去未来的事情而烦恼。我们唯有与道认同,让自己的心彻底沉入道中,方能一直感受到平安和自由。” 女孩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只是……我很难做到一直与道认同,很难让自己的心一直处在当下。我知道这就是庄周哥哥所说的思维惯性,可我真的拿思维惯性没办法。” 庄周柔声道:“慢慢来吧,修道非一朝一夕的事情,不经过长时间的修行,习气是很难消除掉的。习气消除不掉,就不可能一直安住于道中。” “可是……”女孩皱着眉头道:“我已经没有时间慢慢来了,我的生命已经快到尽头了。” 听到女孩这么说,庄周的心情变得复杂,他很想救女孩的命,可又不知如何救之。 庄周问:“姑娘,请问你得的是什么病?” 女孩回道:“我得的是心脏的疾病,无论医师给我开什么药,都没有办法治好……” 庄周皱起眉头,“心脏的疾病向来难以治愈……” 庄周不想让女孩绝望,鼓励道:“姑娘不要放弃希望,回去后我会写信给蒙大夫,让他找医师治你的病。蒙大夫认识很多人,他一定会找到治好你病的医师的。” 女孩闻言大喜,感激道:“谢谢庄周哥哥!若我的病能治好,我一定好好地跟着你修道!” 庄周微笑地点了点头,问道:“姑娘,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回道:“我叫夏薇。” “那我以后叫你薇儿,好吗?”庄周问。 “当然好啊!”夏薇很爽快地答应。 庄周又问四位残疾男子的名字,四位男子也一一道出了自己的名字。 庄周向五人拱手:“微儿、陈大哥、张大哥、乔大叔、杨大叔,谢谢你们愿意留下来听我讲道。” “我本来以为,乡里没有一人愿意听我讲道,可你们却给了我惊喜,我真的很感激你们。” “你们也许都在抱怨命运不公。可一味地抱怨命运也没有任何用,最终苦的只能是自己。” “我之前也跟你们说了,你们看似是上天所遗弃之人,实则是上天所抉择之人。” “是苦难让你们认清人生之梦的无意义性,是苦难将你们带到我这里。若没有苦难,你们就和那些离开的人一样,根本就不想听我讲道。” “道无法让你们的外在变得富足,道只能让你们的精神变得富裕。只要你们的精神富裕了,便没有任何困难能将你们击垮。” “道其实很简单,你们将心放空时,所感受到的就是道。” “然而,道虽然很简单,可人心却很难一直安住于道中。” “人心就是喜欢着眼于幻象,不喜欢着眼于真相。若我们不通过修道将人心化为道心,那我们就无法将痛苦转化为喜乐,将束缚转化为自由,将恐惧转化为平安。” 第156章 病情恶化陷绝望 “若你们想修道,我会将修道的方法……” 庄周话还没说完,却见夏薇突然晕倒。 庄周连忙上前扶住夏薇,问道:“薇儿,你怎么了?” 然而夏薇并没有回答庄周,她已经彻底晕了过去。 元阳急忙道:“欢儿,快去请医师!” 季欢点了点头,快步离去。 没多久,季欢便把村里的医师请来了。 医师二话不说,立即给夏薇把脉。 “哎!”把完脉后,医师长长地叹了口气,“恐怕薇薇活不过两个月了……” “啊!”众人闻言皆大惊。 季欢愣在原地,摇头道:“不可能!姜伯,半月前你说薇儿还有一年的寿命,为什么现在却说薇儿活不过两个月?” “哎!”医师又叹了口气,道:“因为薇薇的病情突然恶化了。”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男子急促的声音:“妹妹!” 众人定睛望去,只见是夏允急匆匆地跑来。 “妹妹!”夏允冲到了夏薇身旁,轻轻地唤了夏薇一声,可却没见夏薇出声,连忙问一旁的医师,“姜伯,我妹妹怎么样了?” 医师沉默半晌,直言道:“薇薇的病情突然恶化,寿命可能不到两个月了。” “什么!”夏允瞳孔急剧收缩,连连摇头:“不……不可能!你骗人!” 庄周问:“医师,薇儿的病真的无药可治吗?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医师回答:“我也很想治好薇薇的病,可我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不……不要……”夏允看着夏薇,泪水情不自禁地从眼角滑落。 这时,夏薇醒了过来,看到众人围在自己身边,大感不解,“大家这是怎么了?” 看到夏允流泪,夏薇瞬间明白了过来,“看来我又晕过去了……” 夏薇扫了众人一眼,发现每个人脸上都挂满了愁容。她知道,自己的病情一定是恶化了,否则,众人不可能是这样的反应。 “妹妹……”夏允注视着夏薇的眼睛,表情满是痛苦。 夏薇眉头微蹙:“哥,告诉我,我还能活多久。” 夏允沉默不语,他实在无法将夏薇只能活两个月的事实说出口。 看到夏允没有回话,夏薇知道,自己一定活不长了。 夏薇勉强地露出一丝微笑,故作坚强道:“没事,既然这就是我的命运,我理当接受才对。” “不!我不接受!”夏允情绪失控,歇斯底里地喊道:“我就只剩你一个亲人了,我怎么可以让你离开我?若你离我而去,我岂不是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活着?” 夏允、夏薇父母早亡,两人从小相依为命,日子过得很不容易。 为了治夏薇的病,夏允花光了所有积蓄,还欠下一屁股债。他实在不想看到夏薇离他而去,可他如今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看到夏允的情绪完全失控,夏薇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她很想活下去, 很想跟着庄周一同修道,可命运并不想让她活下去,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薇儿,不要放弃希望!”庄周看向夏薇,轻声说道。 夏薇怔了怔,问道:“庄周哥哥,即便我不放弃希望,又能如何?我哥已经请遍了蒙邑所有医师,可依然治不好我的病,不放弃希望,难道又有用吗?” “有用!”庄周的眼神十分坚定,说道:“两年前,我的朋友得了瘟疫,眼看就要死去,但她却奇迹般地恢复了生机。只要不放弃希望,一切皆有可能!” 夏薇不解,“为什么你的朋友能够奇迹般地恢复生机?” 庄周回答:“那时候,她做到了忘我,于是便奇迹般地恢复生机了。” “做到忘我就能够治愈疾病吗?”夏薇感到难以置信。 还没得等庄周回答,夏允直接抓住庄周的衣襟,“你这个死骗子,别在这里蛊惑我妹妹!要不是遇到你,我妹妹的病情也不可能恶化,你就是个灾星,赶紧给我滚出漆园!” “哥,你不要这样!”夏薇连忙拉开夏允。 夏允怒声道:“妹啊,你怎么能够听信庄周的胡话?他根本就是在骗你。” 夏薇摇了摇头,“哥,不是这样的。庄周哥哥没有骗我,我方才按庄周哥哥说的去做,内心真的感到很舒服。这世间本来就有很多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奇迹,我们不了解这些奇迹,并不代表这些奇迹不存在。” “妹啊,庄周可是通过卑鄙手段抢了季欢大哥里正之位的恶人,你怎么可以相信他的话?”夏允皱眉说道。 “哥,庄周哥哥是个好人,你不要再误会庄周哥哥了,好吗?”夏薇苦苦哀求道。 夏允冷冷一笑,“好人?就算全天下的好人都死光了,也轮不到他做好人。” 说完,抓住夏薇的手腕,“走,我们回家。” 夏薇挣脱开夏允的手,“我不走,我还想听庄周哥哥讲道。” “你疯了?”夏允一脸错愕地看着夏薇,“你的病都这么严重了,怎么还有心情听这骗子胡说八道?赶紧跟我回去!” “我不回去!我就是想听庄周哥哥讲道!”夏薇拼命地挣扎。 夏允完全不能理解,指着庄周问:“这骗子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让你如此痴迷?” 夏薇认真地说道:“庄周哥哥将宇宙的实相,生命的本质告知了我们,还带领我们进入道中,使我们感受到道的平安和自由。” 夏允冷笑:“这骗子说我们的人生只是一场梦,这你也信?” 夏薇立即说道:“我信!” “呵呵!”夏允不屑地笑了笑,“若人生只是一场梦,那我们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夏薇立即回道:“我们没有活着!” “你说什么?”夏允的眼神里满是震惊与不解,“我们明明活着,怎么能说没有活着?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 夏薇道:“虽然我也不太明白,但庄周哥哥说了,我们的人生就像晚上做的梦一般,看似存在,其实并不存在,真正的我们依然处在道中。” 第157章 竭尽全力救夏薇 夏允走到庄周面前,淡淡地问:“既然人生只是一场梦,你能做到不在乎生死,不在乎任何名利吗?” 庄周毫不犹豫地回答:“能。” 夏允有些吃惊,“我凭什么相信你?” 庄周回答:“你信不信都无所谓,总之我只与道认同,绝不会把外在发生的一切当真。” 夏允问:“你凭什么说人生只是一场梦?” 庄周回答:“凭我了悟了大道。” 夏允问:“什么是大道?” 庄周回答:“大道就是我们每个人的实相。” 夏允再问:“我们明明是一个人,明明如此真实地活在天地间,如何能说大道是我们的实相?” 庄周回答:“无论是人也好,天地万物也罢,都不过是神透过气创造出来的假象,根本就不存在。真正的我们乃无形无相,无生无死,永恒不变的道。” 夏允道:“那你如何证明我们是道?” 庄周回答:“道只能自证,我无法证明给你看。” “呵呵。”夏允冷笑,“你若证明不了,我就永远也不会相信你说的话。”说完,拉着夏薇快步离去。 夏薇转过头来,对庄周道:“庄周哥哥,我还会来找你问道的。”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庄周百感交集。他看得出来,夏薇很想跟着他修道,可夏薇又对自己的生命来到尽头感到无可奈何。 庄周很想解开夏允对他的误解,可夏允是一个非常固执的人,他看到庄周通过托关系当上里正一职,便固执地认定庄周是个卑鄙小人,还把庄周讲的道视为邪说,无论庄周说些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庄周感到无奈,他很想和乡里人搞好关系,可乡里人却不理解他。 他其实并不在乎乡里人对他的看法。对他来说,没有任何事情比安住于道中来得重要。哪怕全天下的人都不理解他,他也觉得无所谓。 经过两年时间的修行,庄周的心性得到很大的成长。 如今的他,已经不会被任何外物扰乱内心的平静,他已经非常接近撄宁的境界了。 这都是他努力修行得到的回报。两年来,他能够一直坚守住大道,片刻都不分离,能有如此成就也是理所当然。 后来,庄周回到乡公所。 乡公所是他工作的地方,他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蒙雄写信。 庄周将写好的竹简交到季欢手中,“季大哥,麻烦你派人将此信送到蒙大夫手中。” 季欢惊讶地问:“难道里正是写信求蒙大夫帮薇儿找医师?” 庄周点头,“是的,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治好薇儿的病。” 季欢闻言大喜,抱拳感激道:“谢谢里正!若有蒙大夫帮忙,薇儿就有希望了!我现在就派人去送信。” 说完,拿过竹简快步离去。 元阳微笑地走来,说道:“周儿,看来你和蒙大夫的关系很好啊!像这种私事,一般人求蒙大夫,蒙大夫是不予以理会的,你居然能够求蒙大夫帮忙。” 庄周道:“其实,我也不想求蒙大夫帮忙。可我实在没有办法,我必须想办法治好薇儿的病。” 元阳由衷夸赞,“周儿真是个善良的孩子,相信乡亲们迟早都会接受你的。” 庄周微笑,“但愿如此吧!” 三日后,蒙雄派来了三个医术高明的医师,庄周立即带着他们以及季欢来到夏薇家。 “咚咚咚!” 庄周敲响夏薇家大门。 夏允打开了房门,可他看到庄周的那一瞬,又将门给合上了。 “夏大哥,我给薇儿请来了三位医术高明的医师,麻烦你打开门好吗?”庄周大声说道。 夏允闻言停下脚步,又返回打开房门,看到门前站立着三个陌生男子,问道:“他们是医师?” 庄周点了点头,“是的,他们是蒙大夫从外地请来的医师,医术非常高明。” 夏允看着庄周,“你为什么要帮我?” 庄周平静地说道:“我不是帮你,我是帮薇儿。” “……”夏允无言。 季欢道:“允弟,你赶紧让三位医师进去吧!” 夏允没有拒绝,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治好妹妹病的机会,立即把五人请进家里。 五人来到夏薇房间,看到夏薇正躺在床上休息。 夏薇听到动静,睁开了眼睛。她看到庄周到来,立即从床上坐起,露出惊喜之色,“庄周哥哥,没想到你会出现在这里!” 庄周柔声道:“薇儿,我给你请来了三位医术高明的医师,你让他们给你们看看病吧!” 夏薇很是惊讶,感激道:“谢谢庄周哥哥!原来你真的给我请来了医师!” 庄周微笑,“当然,我向来都是说到做到,绝不会食言。” 夏薇对三位医师道:“那就有劳三位医师给小女子看病了。” 三位医师点头,依次给夏薇把脉看诊。 然而,三位医师把完脉后都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到此情此景,众人不禁皱起了眉头。 一位年长的医师道:“从脉象来看,夏姑娘的病是无药可治的。” “啊!”众人闻言皆大惊。 夏允皱眉问:“三位医师,难道我妹妹的病真的无药可治了吗?” 三位医师都点了点头。 年长医师道:“想治好夏姑娘的病,还得请扁鹊先生来才行,凭我们的能力,实在无法治好夏姑娘的病。我们最多只能开一些药,延长夏姑娘的命。” “怎么会这样……”夏允感到绝望,“扁鹊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去哪里找他……” 庄周道:“夏大哥莫慌,我会求蒙大夫帮忙找扁鹊的。” 夏允朝庄周看去,不解地问:“我如此待你,你为何还要助我?” 庄周道:“无论你如何待我,我都不会放在心上。若我放在心上,那我就等于白修了两年的道。” 夏允沉默半晌,道:“若你能找到扁鹊,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庄周道:“我会尽力的。” 后来,三位医师商量了一番,给夏薇开了一些药后便离去了。即便这三位医师医术很高明,可他们依然拿夏薇的病没办法。 第158章 沉入道中不出来 庄周来到床头前,对夏薇道:“薇儿,不要放弃希望,你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 夏薇微笑地点了点头,“我不会放弃希望的。自从听了庄周哥哥讲道后,我的内心变得平静了很多。这三日,我尝试着放下身体,放下对一切外物的执着,内心真的感到很舒服。庄周哥哥,我还想听你讲道,你可不可以再给我讲讲道。” 庄周温柔一笑,“当然可以。” 夏薇露出喜色,感激道:“谢谢庄周哥哥!你果然是个大好人!” 庄周认真地说道:“薇儿,你一定要记住,你一直都是道,你一直都是平安自由的。哪怕你已经病入膏肓,哪怕你就要死去,但只要你能够做到只与道认同,不再与身体认同,就不会有任何烦恼能侵入你的心中。” 夏薇应道:“嗯,薇儿会记住庄周哥哥的话的。薇儿一定会做到只与道认同,不再与身体认同。” 庄周露出欣慰的笑容,“很好,道必须得实践出来才有效果,若是实践不出来,哪怕听我讲再多的道也没有用。” “回归大道不需要花费任何时间和精力,我们当下就能够回归大道,当下就能够感受到道的平安和自由。” “只要我们放下万缘,一心向道,将身体视为身外之物,我们立即就能够感受到道了。” “人之所以感受不到道的完美,是因为不愿意放下。” “就像一个人把巨石扛在肩上,天天埋怨累啊苦啊,却不知道造成自己累和苦的原因是什么。明明苦和累是自己造成的,非要将原因归咎于外在。” “只要我们放下心中的“巨石”,我们立刻就能够感受到自由。我们的身体以及一切外物就是造成我们苦和累的“巨石”,若我们执着于自己的身体或是外物,那就相当于将巨石扛在肩上。” “很少人能够做到只与道认同,不再与身体认同。因为很多人都不明白道是什么。” “道虽然空虚不可见,但它就是我们的实相。哪怕过去千年万年,这个实相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道就是平安、自由、喜悦,若是我们将道抛弃掉,就等于将平安、自由、喜悦给抛弃掉。” 夏薇问:“庄周哥哥,若我们当下就能够回归道,为什么又要花费时间和精力去修道呢?” 庄周回答:“虽然我们当下就能够回归道,但只要我们的妄心没有彻底死去,就依然有可能被妄心拉离出道。就像一个木桶沉入井底,只要绳子没断,就依然会被拉出来。所以,修道就是在除妄心,消习气,让自己的心彻底沉入道中不再出来。就如桶和绳子一同沉入井底不再被拉出来一般。” 夏薇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谢谢庄周哥哥,薇儿明白了。” 庄周道:“明白就好。希望你能够一直安住于道中,不要受疾病所影响。我之前也跟你们说过了,生老病死皆不过是假象,实相中并没有生老病死。若我们将生老病死当真,那就是在远离道,而远离道的后果就是受苦。” “真正的我们从来没有出生,也不会死亡,这就是终极实相。生老病死不过是覆盖在实相上的纱幔,只有将生老病死当真的人才会受苦。” “可是……”夏薇对自己很没信心,“我真的可以不管自己的身体以及外在的一切吗?我感觉自己的心很排斥放下。” 庄周道:“这个排斥的心就是妄心。妄心认假为真,以身体为中心,所思所想皆围绕着身体而打转。我们之所以放不下,之所以做不到无为,就是因为受到了妄心的干扰。” “妄心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自己,也不允许自己伤害自己。放下对妄心来说就是在伤害自己,只要我们想要放下,它必然会出来百般阻挠。” 夏薇问:“那怎么办?若是无法冲破妄心的阻挠,我们的心又如何能够进入道中?” 庄周回答:“想要冲破妄心的阻挠,就必须得有强大的愿心、毅力以及勇气。我们必须与身体一刀两断,必须勤奋地修行,必须勇敢地面对生活中一切问题,不再把任何问题当真。” “无为虽然是最快捷的成道方法,但前提是做得到无为,若是做不到无为,那也是空谈。” “所以,对于根尘深,习气重,没能立即做到无为的人来说,就必须通过一些有为的手段冲破妄心的阻挠,如此方能进入无为之境。” “冲破妄心阻挠的有为手段有很多,不同的教派有不同的方法。但万变不离其宗,基本不离离欲、静心四字。” “若我们有心归道,就不能再去追逐财色名利,而是将心收回来,让心一直专注于道。” “若我们无法做到离欲,证明自己的心没有收回来。心收不回来,就不可能感受到道的本自具足。” “我们不可能一边去满足自己的欲望,还能一边修成大道。” “想要成道,就必须做到惩忿窒欲,去妄存真,让心彻底收回来。” “那些一边满足自己的欲望,还一边说自己在修道的人,是在自欺欺人。” “欲望本身就是向外求的象征,真正安住于道中的人,为腹不为目,不会有任何多余的欲望。” 夏薇问:“为腹不为目是什么意思?” 庄周回答:“只是以填饱肚子为目的,没有其他多余的欲望,此即是为腹不为目。” “老聃说过: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 “只要我们还有过多的欲望,我们的心就不可能安住于道中。” “只要是安住于道中的人,内心都不会有任何欲望。” “道本身就圆满,只要自己处在道中,立即就感受到圆满了,还需要求些什么呢?” “安住于道是最舒服的状态。真正了悟大道的圣人,只会一直安住于道中,片刻也不想与道分离。” 第159章 欲望与情绪之根 夏薇问:“如此说来,我们除了填饱肚子外,真的一点欲望也不能有吗?我们想吃好吃的食物,想穿漂亮的衣裳,想听美妙的音乐,想看美丽的风景也不可以吗?” 庄周摇了摇头,“非也,我们道家倡导的是寡欲,不是无欲。我们可以吃好吃的食物,可以穿漂亮的衣裳,可以听美妙的音乐,可以看美丽的风景,但不能执着。只是享受过程而不在乎结果,不将得失存留于心,这样就没有问题。” “欲望也是自然的一部分,我们要合理地看待欲望。无论任何事情,都要有一个度,一旦超过这个度,就会导致阴阳失衡,使自己偏离道。” “完全禁欲是不对的,纵欲过度也是不对的,此两者皆是一种执着。” “道永远处在中间,不偏也不倚。完全禁欲和纵欲过度是两个极端,此两者皆是在偏离道。” “无论是欲望还是情绪,都要让它们自然地流走。我们无法通过排斥和放纵的方式消除掉欲望和情绪,排斥和放纵只会助长欲望和情绪。” “很多修行人都很排斥欲望和情绪,认为欲望和情绪是不好的东西,想方设法将它们屏除于心。” “然而,欲望和情绪是不可能靠排斥和放纵的方式消除掉的,还必须得让它们自然地流走。” “就像治水不能一味地用墉堵的方式去治,还得通过疏导的方式将水给疏导出去。” “一阴一阳之谓道,无论是偏向阴或是偏向阳皆已经不是道,阴阳结合方是真道。” “无论是欲望还是情绪,都要让它们处在阴阳平衡的状态中,不要刻意排斥或放纵。” “欲望出现了,适当地满足就行了,不要想太多,不要将之存留于心。” “情绪出现了,适当地发泄出来就好,不要将之视为洪水猛兽,认为不应该有情绪出现。” 夏薇问:“我记得哥哥说过,欲望和情绪能够反应出自己的心有没有处在道中。意思不就是说,当自己出现欲望和情绪时,就已经证明自己偏离道了吗?不就是说,我们不应该有任何欲望和情绪吗?” 庄周回答:“非也。欲望和情绪就像一面镜子,能够反应出我们的心有没有处在道中。但我们无需消除掉欲望和情绪,我们只需要通过观察欲望和情绪来矫正自己的心,让偏离道的心重归于道就好。” “欲望和情绪本身没有任何过错,它们只是一面镜子,我们无需消除掉它们。就如镜子能够反应出我们的穿戴有没有问题。若你在镜子中看到自己的穿戴有问题,难不成还怪到镜子上去?难道把镜子砸坏,你的穿戴就没有问题了?” “所以,我们无需消除掉欲望和情绪,把它们当成一面镜子,用来观察自己有没有处在道中就好。” “我们千万不要把问题搞反了,欲望和情绪本身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它们只是一面镜子。” “我们之所以会出现过多的欲望和情绪,是因为我们的心中有执着。” “当我们执着于某些事物,认为非要得到某些事物,或过分地排斥某些事物时,欲望和情绪便出现了。” “所以,当欲望和情绪出现时,便应该知道,自己的心中有执着了。” “此时,重点不是消除掉欲望和情绪,而是消除掉内心的执着。” “只要消除掉内心的执着,欲望和情绪自然也会跟着消失。” “内心的执着才是问题的根,欲望和情绪不过是问题的茎和叶罢了。我们一味地在茎叶上下功夫,却不将根拔去,那也无法将问题彻底铲除。” “只要我们处在道中,不再执着于任何一物,往往是不会有过多的欲望和情绪的。” “当看到自己有欲望和情绪出现时,就应当知道,自己一定是执着于某样事物了。” “对身体以及外物的执着是使我们偏离道的罪魁祸首。妄心就是靠着我们对身体以及外物的执着不断地发展壮大的。” “消除掉内心的执着,就等于将妄心的根连根拔起。消除不了执着,那妄心就永远也不会死去。” 经过庄周详细的解释,夏薇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谢谢庄周哥哥!我本来还以为,修道必须屏除一切欲望,原来是我误解了庄周哥哥的意思了。” 庄周道:“我讲的道确实很容易引起人的误解。当然,会让人产生误解,我自身也有过错。有时候,我没有特别注意自己的措辞,没有将问题阐释清楚,所以才会让人理解错了我想表达的意思。” “特别是欲望这一方面的问题,特别容易引起人的误解。我一说惩忿窒欲,很多人就以为是不能有欲望,也不能有怒火。其实不是这样的。我之前也说了,我们之所以会有过多的欲望,之所以会有怒火,是因为我们对现状不满,而这个对现状不满的心就是执着。我们应当把重心放在消除执着上,而不是放在消除欲望和情绪上。若是把重心放在消除欲望和情绪上,就等于把问题搞反了。” “所以,惩忿窒欲的真正含义是消除内心的执着。只要内心的执着消失了,欲望和怒火也就跟着消失了。” 夏薇点了点头,又问:“庄周哥哥,执着就是问题真正的根了吗?可是人真的很难消除掉执着。” 庄周回答:“其实,执着还不是问题真正的根。我们之所以会有那么多的执着,是因为不明白生命的实相。所以,问题真正的根是因为我们忘失了自己的真实本性。若我们能够做到只与道认同,不再与身体认同,我们的内心是不会产生任何执着的。若是有执着产生,便证明自己没有真正与道认同,而是与身体认同了。” “与道认同说起来简单,可是做起来却不简单。世间根本没有多少人能够做到完全只与道认同,不再与身体认同。” 第160章 与道认同直成圣 “只有上德者才能做到完全只与道认同,下德者往往是做不到的。” “下德者执幻为真,根尘深,习气重,哪怕听闻了圣人讲道,也是半信半疑,根本不愿意按圣人说的去做,所以很难做到只与道认同。” “上德者心性单纯,根尘浅,习气轻,他们听闻圣人讲道后,心能够很快就静下来,并做到只与道认同,因而很快就能够了悟大道。” “成道最快捷的方式就是做到只与道认同,不再与身体认同。” “我们之所以会有那么多的执着,会有那么多欲望和情绪,就是因为认假为真,把幻身当成是真正的自己。” “这就是问题的终极之根,此根不除,问题就永远也不可能消除得了。我们唯有做到只与道认同,不再与身体认同,才能将问题的根连根拔起。” “只要做到完全与道认同,我们立即就成为道本身了,根本没有必要通过任何有为的手段成为道。” “就这犹如一个狼孩,他本身就是个人,难道还需要做些什么才能是个人吗?他只需要承认自己是个人,就已经是了。” “只有当狼孩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个人的情况下,才需要通过一些有为的手段让他意识到自己是个人。” “这就是无为法和有为法的区别。” “若我们能直接与道认同,就不需要再行有为之法了。若还行有为之法,那就是头上安头,多此一举。” “我们本身就是道了,难道还需要做些什么才能成为道?” “一切有为法都不过是在消除习气,习气消除后,只需要安住于道中即可,不需要再行任何有为的手段。” “能不能行出无为法因人而异。能行出无为法自然是最好的,因为无为法简单粗暴,一了百了,能为修行省下很多时间。” “然无为的前提是做到只与道认同,不再与身体认同。缺少了这个前提条件,无为很容易修成顽空。” “修成顽空的人往往都是没有与道认同的人。他们的心没有沉入道中,也没有除去妄心,只知道一味地枯坐,一味地消除感官作用,试问这样修又焉能成道?” 夏薇惊叹:“原来修道是如此的简单,只需要做到与道认同,并安住于道中就可以了。” 庄周道:“然修道虽然简单,却没有多少人能够做到只与道认同,不再与身体认同。这就是无为法很少人能够做到的原因。” “世间绝大多数人都只认为自己是一具身体,他们根本想不到自己会是无形无相,无生无死,无得无失的道,更别说做到只与道认同了。” “因此,开悟成了圣与凡的分水岭。开悟的人和没开悟的人看到的天地完全是两片不同的天地。” “开悟的人看到万物都是一体,不会对外物产生分别和执着。” “没开悟的人只会看到万物有别,会把外物当真,会执着于得失、善恶、生死等等对立面。” 夏薇道:“所以,要做到与道认同,前提是必须开悟?” 庄周道:“不一定非要开悟才能与道认同。我们本身就是道,这个真相永远也不会改变。” “哪怕我们没有开悟,但只要做到只与道认同,也一样能够感受到道的本自具足。感受到道的本自具足后,自然就会开悟。” “所以,与道认同是开悟的前提,而不是开悟的结果。做不到与道认同的人,是很难开悟的。” “了悟大道的圣人将宇宙的实相,生命的本质告知了我们后,我们就必须行出来。只有做到知行合一,才有可能了悟大道,否则,是很难了悟大道的。” “很多人听闻圣人讲道后,却不去实践。圣人告诉他们,他们已经是道了,可他们却不愿意承认,也不愿意静下心来感受道,试问这样又焉能了悟大道?” 夏允听了半天,完全不知道庄周在说什么,对庄周道:“庄周,你说的这些东西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你千万不要骗我妹妹,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还没等庄周回答,夏薇已经开口:“哥,庄周哥哥是悟道的圣人,他没有骗我,你放心好了。” 夏允道:“可我实在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我们明明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会是什么无形无相的道?为什么与道认同就不会有执着?不会有欲望和情绪?我实在很难明白。” 庄周解释:“夏大哥,站在井底的青蛙是不会明白天地的辽阔的。你想明白我讲的道,就必须放下你作为人的身份,并站在道的角度看待问题,如此,你方能明白我在说什么。” 夏允道:“你讲的道太抽象了,我实在无法明白道是什么。” 庄周转头问季欢:“季大哥,你听得懂我说的道吗?” 季欢摇了摇头,“我也实在很难明白里正所说的道。” 庄周道:“道只可自悟,不可言传。你们想了悟道是什么,就必须按我说的方法去做。” 季欢问:“里正,你之前说,要做到与道认同,就必须要做到不再执着于善恶、得失、生死,可一般人是很难做到这三点的。若做不到这三点,是不是就无法做到与道认同,也就无法了悟大道了?” 庄周点头,“是的,道本无善无恶,无得无失,无生无死。我们唯有做到不再执着于善恶、得失、生死,才算是做到与道认同。” “这太难了!”季欢禁不住感慨,“世间能有多少人做到这三点。” “所以,世间能够了悟大道的人才那么少啊。”庄周道:“人受到妄心、后天习气以及思维惯性的影响,是很难做到不执着于善恶、得失、生死的。做不到这三点,心就不可能空,心不空就不可能感受到道的本自具足。” 夏允不解地问庄周:“世间明明存在着善恶、得失、生死,为什么你让我们不执着?若不执着于善恶,难道眼睁睁地看着恶人做恶却坐视不管?若不执着于得失,难道没钱吃饭你也能接受?若不执着于生死,难道你能眼睁睁地看着亲人离世而不感到悲痛?” 第161章 民情关怀解众难 庄周回答:“不执着并不代表什么都不做。世间有世间的规则,我们不会打破世间的规则做事,我们只是顺应自然的变化,顺其自然地生活。” “只要世人不悟道,善恶对立的戏码就会不断地在世间上演。恶人永远也不可能靠暴力的手段消除,因为恶生于人心。哪怕把全天下的恶人都铲除了,只要还有人不悟道,恶还会继续冒出来,永远也没有尽头。” “所以,执着于惩奸除恶没有任何意义。我们应当将重心转向道,应当将道传进每个人的心中,让每个人都能够了悟道,明白自身的本自具足,从而放下心中的执着,回归大道。” “唯有如此,恶才会从人心中消失。也唯有如此,才有可能迎来真正的天下太平。” “我之前也说了,不执着并不代表什么都不做。若没有钱吃饭,我会想方设法挣钱,绝不会让自己饿肚子。若我的亲人离世,我会伤心难过,但我不会当真,不会让自己一直沉浸在悲伤中。” 夏允还是不解,“可你们道家不是倡导无为吗?无为不就是什么都不做吗?” 庄周摇了摇头,“非也。我们道家所说的无为并不是不作为,而是无为而为。” “老聃云:为无为,事无事,味无味。” “意思是说:以无为的心态来作为,以无事的心态来做事,品味无味之味。” “站在道的角度看,天地万物皆已完美,我们根本无需通过任何作为来获得完美。” “然而,我们活在天地间不可能完全不作为,若完全不作为,我们不可能活下去。” “虽然我们做不到完全不作为,但我们可以做到无为而为。只要我们以无为的心态来作为,不再执着于成败得失,无论成败得失都欣然接受,只是一心一意地专注于道,就等于做到了无为而为了。” “只要我们做到无为而为,就不会有任何烦恼能够侵入我们心中。” “无为属阴,有为属阳,一阴一阳之谓道也。” “我们道家倡导的无为一直被人误解。几乎全天下的人都认为我们说的无为是什么都不做。” “无为不可能是什么都不做。我之前也说过了,任何事情走向极端都是在偏离道。道永远处在中间,不偏也不倚。道既非无为,亦非有为。无为之中含有为,有为之中含无为,此才是真正的道。” 庄周的这番话听起来十分有道理,夏允霎时也找不到反驳他的理由。 夏允想了想,又问:“你说天地万物皆已完美是什么意思?天地万物有生有灭,变化无常,哪里完美了?” 庄周回答:“你所看到的只是表象,并非实相。天地万物皆不过是神透过气创造出来的假象罢了,就像我们晚上做的梦一般虚幻不实。在实相中,既没有生也没有死;既没有得也没有失;既没有善也没有恶,一切皆已经完美。” “那神为什么要创造出假象?”夏允问。 庄周回答:“这是神处在迷失状态中创造出来的。只要我们醒来,天地万物便不复存在了。” ………… 两日后,乡公所。 元阳来到庄周身边,说道:“周儿啊,你作为栖云里的里正,以后每半年都要进行一次民情关怀。” 栖云里是庄周所管辖的这个里的名字。漆园一共有五个里,栖云里是其中之一。 庄周问:“什么是民情关怀?” 元阳回答:“就是挨家挨户地询问乡里人的家庭情况,帮助乡里人解决生活中遇到的问题。你初来乍到,对栖云里的乡亲还不太了解,你便趁着这次机会好好认识一下乡亲吧!” 庄周点头,“我明白了,请问什么时候开始?” 元阳道:“从明天开始,你和季欢一起行动。本来夏允也和你们一起行动的,但他害怕薇儿出事,不想离开薇儿,我便由着他去了。”说完,元阳便离开了。 庄周不太明白民情关怀具体做什么,又问季欢,“季大哥,这民情关怀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欢道:“乡里几乎每年都会出现自杀或是凶杀案。乡长为了减少这些情况,于两年前推出了“民情关怀”这项举措。里正要想办法帮助栖云里的乡亲解决生活中的问题,让他们的心理处在健康状态中,避免栖云里出现自杀或凶杀的情况。” 庄周问:“若是栖云里的乡亲不愿意听我的话怎么办?” 季欢回道:“无论如何,里正也要想办法帮助他们。季欢相信,里正会做好这项工作的。” “哎!”庄周叹了口气,道:“如今乡里人根本不待见我,我可能连他们的家门都进不去,又如何进行民情关怀?” 季欢拍了拍庄周的肩膀,鼓励道:“里正不必灰心,乡亲们迟早都会明白你的为人的。” 第二日一早,庄周便和季欢来到栖云里,对栖云里的乡众进行民情关怀。 季欢敲响第一户人家的大门,“咚咚咚!” 没多久,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打开了房门。 看到季欢,男子微笑地问:“季大哥,请问有什么事吗?” 季欢道:“我和里正奉乡长之命,来给你们进行民情关怀。” 这时,男子才注意到庄周的存在,他瞥了一眼庄周,冷冷道:“季大哥,庄周可是抢了你里正之位的卑鄙小人,你怎么还跟他混?” 季欢连忙摇头,“不是这样的,里正为人善良宽厚,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他绝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男子撇了撇嘴,看向季欢道:“季大哥,你不会是被庄周蛊惑了吧?漆园选里正,向来都是由三老和乡长决定。本来三老和乡长都决定让你做栖云里的里正了,庄周却仗着有蒙大夫撑腰,托关系抢了你的里正之位,试问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善良宽厚的人?” “不是这样的,你们都误解里正了。”季欢皱着眉头说道。 季欢是一个很大度的人,他做事沉着冷静,从不会意气用事,乡里人都很喜欢他。正因如此,三老和乡长才有意选他做里正。 季欢认为,庄周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他一点都没有怪罪庄周抢了他的里正之位,反而觉得庄周比他更适合做这个里正。 第162章 惨遭乡亲拒门外 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季大哥真的被庄周蛊惑了,总之我不会让庄周进我的家门的!” 说完,“砰”的一声将门合上了。 庄周和季欢愣在原地,完全不知所措。 庄周道:“看来民情关怀很难进行下去了。” 季欢不愿放弃,鼓励道:“里正莫要灰心,总会有乡亲理解你的。” 看到季欢待自己如此之好,庄周不解地问:“季大哥,我抢了你的里正之位,为什么你却不生我的气,还愿意帮我?” 季欢认真地说道:“我看到里正的第一眼,就觉得里正是个值得信赖的人。和里正相处几日下来,我觉得里正比我更适合做里正。我并不擅长替人排忧解难,也不了解人心。里正深谙人心,且是个悟道的圣人,做里正再合适不过了。” 听了季欢这番话,庄周深受感动,拍了拍季欢的肩膀,道:“季大哥真是个大度的人,能与你结识,我真的感到很荣幸。” 季欢道:“我也很荣幸认识里正。”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继续往下一户人家走去。 没多久,两人来到了下户人家的大门前,季欢敲响了家中大门。 “咚咚咚!” 一个中年男子打开了房门,看到季欢站在门口,问道:“季小弟,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季欢拱了拱手,“明叔,我们是来进行民情关怀的,不知你方不方便我们进去?” 中年男子看了一眼庄周,疑惑地问:“季小弟,庄周不是抢了你的里正之位吗?为什么你还愿意屈膝于他,做他的手下?” 季欢立即摇头,“明叔,你误解里正了,他其实不是你们想的那样。里正为人善良宽厚,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可他明明是托关系抢了你的里正之位啊?”中年男子不解。 季欢解释:“里正并不知道我们乡的情况,我们没有必要怪他。若他知道你们不接受他,他绝不会来做这个里正。”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道:“可我已经和栖云里的人商量好了,永远也不会让庄周进我们的家门,若我放他进来,会受到乡里人排挤的,我看还是算了吧!”说完,将门给合上了。 听到中年男子这么说,庄周和季欢大吃一惊。谁能想到栖云里的人已经商量好不让庄周进门。 “呵呵。”庄周无奈地笑了笑,“看来民情关怀是真的进行不下去了。” “不!一定能进行下去的!”季欢不想让庄周失望,信誓旦旦地说道。 庄周问:“可如今栖云里的人都商量好不让我进门了,又如何能够进行下去?” 季欢的眼神十分坚定,“总会有乡亲认可里正的!当初里正不也认为没有人听你讲道吗?最后不还是有五人愿意留下来听你讲道?” 经季欢这么一说,庄周振奋起了精神,“好!我不会放弃的!我们继续去下一家吧!” 看到庄周振奋起了精神,季欢喜上眉梢,立即应道:“嗯。” 后来,两人拜访了接近四十户人家,可都没有一户人家愿意接受庄周,全都将庄周拒之门外。 庄周自嘲地笑了笑:“栖云里的乡亲真是团结啊!看来民情关怀是真的进行不下去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不!一定会有乡亲接受里正的!”季欢还是不愿放弃,继续鼓励道。 庄周眉毛一挑,“可是,我们已经拜访了栖云里一半的人家了,都没有一户人家愿意接受我,继续拜访下去真的有意义吗?” 季欢的眼神透露出一股坚毅,“会有的!一定会有乡亲接受里正的!” 看到季欢斗志满满的样子,庄周也不想让他失望,点头道:“好!既然季大哥不愿意放弃,我也绝不会放弃!” 后来,两人又拜访了将近三十户人家,结果还是被拒之门外。 此时,只剩下不到十户人家没有拜访了。 庄周和季欢感到精疲力尽,此时,两人躺在草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庄周望着天空,问道:“季大哥,你说还会有奇迹吗?” 即便季欢不想放弃,可他的耐心也已经被消磨殆尽,“我真没想到,栖云里的乡亲会如此固执。” “季大哥,乡亲们都很恨我抢了你的里正之位,说明乡亲们都很喜欢你。要不……我还是不做这个里正了,将这个里正之位还给你吧。”庄周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不可!”季欢从草地上坐起,皱眉说道:“季欢没有管理的才能,实在没有信心做好里正。里正才华横溢,天资聪颖,还是个悟道的圣人,做里正再合适不过了。虽然乡亲们现在都不接受你,但时间长了一定会接受你的,里正千万不要放弃啊!” “可是……”庄周无奈地摇了摇头,“如今没有一户人家愿意接受我,坚持下去真的有意义吗?我非漆园本地人,还是托关系当上的里正一职,乡亲们不愿意接受我也很正常。” 季欢站起身来,向庄周伸出手,“里正,多说无益,我们继续去下一家吧!季欢永远也不会放弃,季欢相信,你一定会得到乡里所有人认可的!” 看到季欢这坚韧不拔,永不服输的精神,庄周深受感动,“好,我们继续去下一家。” 没多久,两人来到了下一户人家的门前。 “咚咚咚!” 季欢敲响了房门。 此时,一个十四岁左右的少年将门打开,用懒洋洋的语气问季欢和庄周:“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 少年双目无神,头发乱蓬蓬,身上散发着一股很浓烈的酸臭味。 季欢禁不住捏住鼻子,“勇儿,你多少天没洗澡了,怎么这么臭?” “洗澡?为什么要洗澡?”少年毫不在乎地说道:“我就算死臭了也无所谓,反正我活在世上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听到少年这么说,庄周和季欢面面相觑。 季欢感觉少年有自杀倾向,连忙劝阻:“勇儿,我知道你的家人都不在了,可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啊!人生还有很多有意义的事情,怎么会没有意义呢?” “不,人生没有意义。”少年的眼神里闪过一抹厌恶,“我讨厌来到人间,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从来没有活过。” 第163章 贼心不死道难成 “少年,恭喜你,你确实从来没有活过。”庄周微笑着说道。 少年眉毛一挑,琢磨着庄周的话:“我从来没有活过……我从来没有活过……可是,我怎么可能从来没有活过?我现在不就是活着吗?” 庄周问:“你上次没有来听我讲道吗?” 少年摇了摇头,“没有。” 庄周接着道:“若你能了悟大道,就会明白自己为什么从来没有活过了。” “了悟大道……”少年对庄周所说的大道感到很陌生,完全不知是什么东西,问道:“什么是大道?如何才能了悟之?” “所谓大道,就是万物的本性,万物的本源。你只有了悟自己的真实本性,并安住在自己的真实本性上不再出来,才能活得逍遥自在,平安幸福。否则,你注定会受苦。”庄周回答。 “真实本性……”少年沉吟半晌,感到难以理解,“人性不就是我们的真实本性吗?我只知道人性非常丑陋,比世间的任何事物都要丑陋。” 庄周立即摇头,“不,人性乃后天之性,并非我们的本性。本性无识无知,无善无恶,无有分别。后天之性有识有知,有善有恶,善于分别。” 经庄周这么一说,少年忽然对道来了兴趣,“你说的这些是真的吗?我真的从来没有活过吗?真的有大道存在吗?” 庄周毫不犹豫地回答:“真的,若我有半句虚言,不得好死。” 听到庄周这么说,少年有几分相信他的话了。 季欢道:“勇儿,你方便我们进去吗?我们这次是奉乡长之命,来进行民情关怀的。” 少年思索了一番,道:“那你们进来吧,我也想弄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活过。” 季欢闻言大喜,立即拉着庄周进门,生怕少年反悔。 少年将两人请到厅堂,说道:“你们等我一下,我去洗个澡,免得把你们熏坏了。” 季欢点头,“嗯,去吧!” 说完,少年便去打水洗澡了。 庄周和季欢跪坐了下来,庄周问:“季大哥,你知道这少年为什么那么想不开吗?” 季欢的神情变得肃然,道:“勇儿的父亲是个性情暴躁,嗜酒如命的恶徒。自勇儿的娘离世后,他每天只顾饮酒,经常对勇儿以及勇儿的姐姐施暴。三年前,勇儿的姐姐想要带勇儿离家出走,却不小心被喝醉酒的父亲撞见。父亲知道了他们的意图,一怒之下将勇儿的姐姐给玷污了。勇儿姐姐很愤怒,捡起桌面上的一把匕首想要杀死她父亲。可她终究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弱女子,根本就下不了手,最终匕首被她的父亲夺了去。父亲暴跳如雷,直接捅了勇儿姐姐一刀,然后用匕首抵住勇儿姐姐的喉咙,不断地叫骂。勇儿看到情况不妙,害怕姐姐被父亲杀死,立即跑去庭院搬来一块大石头直接朝父亲的头砸去……” 庄周听得不寒而栗,问道:“勇儿的父亲……难道就这样……死了?” 季欢点了点头。 庄周又问:“那勇儿的姐姐呢?” 季欢叹了口气,“勇儿的姐姐因为失血过多,最终没能抢救过来,也死了。” 庄周感到难以置信,“没想到勇儿的家里会发生此等不幸的事情,也难怪他会那么想不开。” 季欢道:“是啊,他当时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心智尚未成熟,却经历了这等不幸的事情,这些年来,他确实过得很煎熬。” “自从勇儿的娘离世后,他的姐姐是唯一疼他爱他的人,可他的姐姐也离他而去,留下他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活着,他又怎么可能想得开。” “况且,他的父亲还是他亲手杀死的。虽然他很恨自己的父亲,可终究还是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说完,季欢抱拳恳求:“里正,你一定要想办法解除勇儿的心结啊!乡里唯一能拯救他的人,唯有你而已了。虽然这三年来乡长不断地派人来为勇儿解心结,可勇儿依然无法走出过去的阴影,他已经彻底地对人生感到绝望。” 庄周平静地说道:“只要勇儿能接受我说的道,他一定能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如若不然,他只会一直对人生感到绝望。” 季欢有些惊讶,“真的只有接受道这一条道路了吗?” 庄周点头,“是的,只有道才能真正治愈人内心的创伤。其他方法终究治标不治本,即便好得了一时,也好不了一世。” 季欢问:“为什么道具有这样的力量?” 庄周回答:“因为道本自具足。只要我们能够意识到自己的本自具足,就没有任何烦恼能够侵入我们心中。” 季欢惊叹:“道居然这么神奇……可我实在难以明白道是什么。” 庄周道:“因为你在用头脑理解道。头脑只能理解概念,而道不在我们的头脑中。道超越了头脑,超越了一切概念。你唯有放空自己的头脑,做到不着一物,活在当下,你才会明白道是什么。” 季欢道:“当初里正引导我们进入道中,让我们放空自己的心,那时候的我确实没有烦恼。可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人不可能一直放空自己的心。我们都有亲人朋友,都要照顾自己的身体,照顾自己的家人,有一堆事情要操心,又如何能够一直放空自己的心?” 庄周回答:“你的心并没有完全沉入道中,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疑问。我们不可能一边与身体认同,然后又一边与道认同。就像一个人不能脚踏两条船,若脚踏两条船,迟早都会出事。” “我们要么就承认自己是道,要么就没有承认。就像一个狼孩,他不可能一边承认自己是人,然后又一边承认自己是狼,他要么就承认自己是人,要么就承认自己是狼。” “我们道家把这种情况叫做贼心不死。只要我们还认为自己是个人,还依然贪恋外物,贼心就不可能死去。贼心不死,道心不生。道心不生,就不可能感受到真正的本自具足。” “我们一时处在心空状态不算什么,只要贼心尚未彻底死去,便不算真正的心空。贼心不死,贼心就依然会把我们拉回幻象中,让我们与身体认同,让我们继续贪恋外物,使我们受苦。” 第164章 具足道心方真空 “悟道也仅仅只是起点,只有把贼心彻底杀死,让自己的心彻底沉入道中不再出来,才算是到达了终点。” “所以,你一时处在心空状态没有用,你必须让贼心彻底死去才行。” 季欢问:“里正所说的贼心,是指妄心吗?” 庄周点头,“是的,贼心、妄心、人心是同义词,它们是同一个东西。同样的,我所说的真心、道心、天心也是同一个东西,并非有二。” 季欢明白了过来,“原来如此,看来我的心并没有处在道中,我依然在与身体认同。” 庄周道:“季大哥想要了悟大道,就必须做到与道认同。若做不到与道认同,哪怕静下心来,所感受到的空也只是假空,并不是真空。” 季欢不解地问:“什么是假空?什么是真空?” 庄周回答:“假空是通过熄灭感官作用所感受到的空。这种空并不具足道心,不具足道心的空无法空生妙有,哪怕空了也毫无意义。很多修行人不懂得培养道心,只知道一味地枯坐,强行让自己处在不想,不听,不看,不动的入静状态中,这种空就是假空。” “只有具足道心的空才是真正的空,这种空就叫做真空。真空空而不空,不空而空,假空因空而空,空了亦不空。” “……”季欢直接听愣了,“里正,你说的这个真空实在太玄妙了,恕季欢愚钝,实在无法理解。” 庄周微微一笑,“真空只可自悟,不可言传。当你带着道心进入心空状态时,所感受到的空就是真空。若你没有带着道心进入心空状态,所感受到的空也不过是假空罢了。” “原来如此。”季欢若有所悟,“只要我们没有做到完全与道认同,没有彻底斩断与妄心的牵绊,就不可能感受到真空。” 庄周点头:“就是这样的。哪怕上次我引导你们进入道中,只要你们没有与道认同,没有将身体视为身外之物,没有做到不着一物,所感受到的空也不过是假空罢了,并不是真空。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按我说的去做,若你们没有按我说的去做,那就没有感受到真空。” “看来我感受到的是假空了。”季欢很诚实地说道:“我并没有做到完全与道认同,也没有将身体视为身外之物,更没有做到不着一物。” 庄周安慰道:“季大哥不必气馁,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迟早都能感受到真空。只要你感受到真空,你立即就会明白道是什么了。” 季欢抱拳:“是,季欢一定会按里正说的去做。” 这时,少年擦着头发朝庄周和季欢走来,“季大哥,里正,我洗好了。” 少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洗净了脸上的污迹,看上去十分秀气。 庄周笑着调侃:“不错啊少年,清洗干净后还挺帅的,虽然没有我一半帅。” “……”少年无语,走到庄周身边坐下,“里正,你看上去不像一个坏人。” “是吗?”庄周悠悠道:“可漆园的乡亲都认为我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都怪我抢了季大哥的里正之位,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不像个坏人?” 少年淡漠地回了两个字:“直觉。” “看来你的直觉还挺准的。”庄周笑着说道,又问季欢,“季大哥,你也是凭直觉认为我值得信赖吗?” 季欢想了想,道:“算是吧,里正的面相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坏人。我看里正一眼,就觉得里正值得深交。” 庄周竖起大拇指,“季大哥还挺会看相的。” 少年又淡漠地吐了两个字:“臭美。” 庄周看向少年,眼神里带着几分戏谑,“难道我不和蔼可亲,平易近人吗?” 少年道:“你真的是圣人?说话怎么这般粗俗?” 庄周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道:“我可没说自己是圣人,我对圣人不感兴趣。” “那你到底是不是圣人?你不是说自己了悟了大道吗?”少年的语气里充满鄙夷,“圣人理当像孔夫子那般,知书达理,举止端庄,怎会像你这般粗俗?” “所以,孔夫子终究也只是个“圣人”,他被太多的条条框框束缚住,丧失掉了真正的自由。”庄周直言。 少年大为震惊,指着庄周道:“你……你胆敢这样说孔夫子……” 庄周毫不忌讳地说道:“孔夫子所倡导的仁义和礼乐,在我看来都是多余的东西,就像肚子上的赘肉。处处讲仁义礼,只会损伤人的本性。” 少年闻言又是一惊,“不讲仁义礼,天下岂不大乱?” 庄周反问:“难道讲仁义礼,天下就不大乱了吗?” “当……当然!”少年犹豫了一会,说道:“仁义礼是做人的高尚情操,若一个人不讲仁义,不守礼,那就跟禽兽无异!” “人只要回归大道,不需要谈仁义自然就会仁义,不需要讲礼,自然就会守礼,又何须多此一举,头上安头?”庄周道。 “这怎么可能?”少年完全无法理解庄周的意思,继续问:“为什么回归大道不谈仁义自然就会仁义,不讲礼自然就会守礼?” 庄周回答:“因为我们的本性天生就具足仁、义、礼、智、信,只要我们回归本性,自然就会拥有这五种品质,又何须通过学习学来?通过学习学来的仁、义、礼、智、信已经不是真正的仁、义、礼、智、信了,老聃称此为下德。只有由心而发的仁、义、礼、智信才是真正的仁、义、礼、智、信,老聃称之为上德。你们只需要观察一下悟道的圣人就知道了,他们根本不学什么仁、义、礼、智、信,也不跟你们谈什么仁、义、礼、智、信。他们自自然然地生活,自自然然就会对身边的每一个人好,自自然然就会遵守礼节。他们的那种大爱完全是由心而发的,根本不是从知识里面学来的。只要是从知识里边学来的东西,都可以称之为“伪”。” 第165章 一切认知皆颠倒 少年惊讶不已,“这怎么可能?从知识里学来的东西为什么称之为“伪”?我不明白。” 庄周回答:“你看“伪”字,它是由一个“人”字和一个“为”字组成,意思就是说,人的一切作为皆是虚伪。我们从知识里边学来的仁、义、礼、智、信都是虚伪的。我们首先给仁、义、礼、智、信下了一个定义,认为这五种品质应该如何如何,不应该如何如何。可一旦仁、义、礼、智、信成了一种定义,我们就不可能拥有真正的仁、义、礼、智、信了。因为我们只能僵硬且死板地按照那些定义去做人做事,犹如东施效颦一般。” “也许你们并不知道东施效颦的故事,我且和你们讲一讲这个故事吧。” “从前,越国有一个美女,名叫西施。西施长得十分漂亮,男人见了她都会忍不住回头看她。” “西施虽然漂亮,但她的身体很不好,有胸口痛的毛病。当她胸口痛时,就会用手捂住胸口,皱着眉头,看上去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然而,她这副病态的样子显得楚楚动人,反而更加的惹人怜爱了,同里的男人纷纷跑来关心她。” “一天,一个和西施同里,名叫东施的丑女撞见了西施。她看到西施捂着胸口,皱着眉头,周围一群男人围绕着她,心里羡慕不已,便学西施捂住胸口,皱起眉头。” “然而,东施捂住胸口,皱起眉头的样子看上去非但不美,反而更加的丑陋。富人看见她,吓得闭门不出。穷人看来她,带着妻子儿女飞快离去。” “这就是东施效颦的故事。西施捂住胸口,皱起眉头所散发出来的美出自自然,所以才会吸引人。” “东施学西施捂住胸口,皱起眉头乃矫揉造作,并非出自自然,她再怎么模仿西施,也不可能模仿出西施的美。若执意模仿,只会丑态百出,让人厌恶。” 少年听了故事后若有所思,“所以,我们刻意去学习仁、义、礼、智、信,就犹如东施效颦一般,并非出自自然,而是矫揉造作,只会适得其反?” 庄周点头,“是的,我之前也说过了,只要我们回归本性,不需要谈仁义,自然就会仁义,不需要讲礼,自然就会守礼,又何须多此一举,头上安头?” 少年依旧感到疑惑,“可我还是很难明白,为什么回归本性,就自然而然地具足仁、义、礼、智、信五种品质?” 庄周回答:“因为我们的本性无识无知,无善无恶,无得无失,本自具足。只要我们回归本性,就不可能再感受到束缚和匮乏;没有束缚和匮乏,就不会再有欲望和恐惧;没有欲望和恐惧,内心就会变得柔软而又充满大爱。没有人无缘无故想要伤害他人。人之所以会作恶,是因为内心的欲望和恐惧在作祟。当我们心中完全没有欲望和恐惧作祟,感到圆满具足时,就不可能再有伤人之心,只想帮助身边的每一个人。” 少年感到不可思议,“本性真的这么完美吗?那我们为什么会丧失掉本性?” 庄周回答:“因为我们学习了后天的知识,因为我们对自己的实相一无所知。” “学习后天的知识就会丧失本性吗?”少年问。 庄周点头,“后天的知识都是在教人远离实相,能不丧失本性吗?” 少年不解,“为什么后天的知识是教人远离实相,实相究竟是什么?” 庄周回答:“后天的知识都是建立在“我是一个人”的认知下展开。这个认知本身就是错误的,因此,后面学来的一切知识也都是错误的。若我们认为自己仅仅只是一个活不到百年就会死去的身体,我们就会被这个有限的认知给局限住,我们就再也看不到自己的真实本性了。我们的真实本性是无形无相,无死无生,无得无失,无善无恶,本自具足的道。我们一旦离开道,一旦把自己当成一具活不到百年就会死去的身体,我们就会患得患失,就会不断地滋生欲望和恐惧。然后在欲望和恐惧的支配下,我们就会为了满足一己私欲做出违背道德伦理的事情。” 少年还是不解,“可我们都只看到自己是活不到百年就会死去的身体,怎么会是什么无形无相,无生无死的大道呢?” 庄周回答:“这就是最大的迷雾。我们想要走出这层迷雾,就必须往自己的内在探索。若我们看不到自己的实相,我们是不可能感到心安的。” 少年问:“如何往自己的内在探索?” 庄周回答:“我们的内在是天地之根,万物之源,里边蕴含着宇宙间的一切奥秘。想要进入内在,就必须做到与道认同,离形去知。你必须忘记自己的形体,忘掉所有学来的知识,不再执着于任何成见。只要你的心中不再存有任何执着,达到了真空的状态,你就进入你的内在了。” 少年云里雾里,完全不知道庄周在说什么,“里正,我实在不明白你说的内在是什么。内在为什么会是天地之根,万物之源?天地万物不是客观存在的吗?怎么会出自我们的内在?” “所以,你们的认知已经完全颠倒了。你们现在所有认为是对的,其实都是错的。”庄周道。 “啊?”少年惊讶,“你凭什么得出这样的结论?” 庄周回答:“凭我证悟了大道。只要你们证悟大道,你们就会发现,你们的一切认知都是颠倒过来的。你们认为存在的,其实并不存在。你们认为不存在的,其实是真实的存在。你们认为是对的,其实是错的。你们认为是错的,其实是对的。是不是很神奇?其实就是这样的,我靠口头说出来你们自然不会相信,你们唯有亲自验证,才会真正明白。” 少年问:“这样说来,我们认为天地万物是真实的存在,难道并不存在?我们认为应当做一个善人,而不应当做一个恶人,难道也是错误的?” 庄周回答:“是的,天地万物并不存在,它们就犹如我们晚上做的梦一般虚幻不实。当我们执着于善恶时,我们的心就偏向两端了,心偏向两端就不是真正的道了。道永远处在中间,不偏也不倚,不管心偏向阴与阳的任何一端,都是在远离道。” 第166章 从来就没有活过 少年才十四岁,又怎么可能明白庄周所说的这些话。他不断地挠着头,想弄明白庄周所说的话,但是琢磨了很久,依然不明白庄周在说什么。 少年苦笑,“里正所了悟的道实在过于玄妙。我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乡野小子,实在不明白你所说之道。” 庄周道:“你已经被固有的认知给局限住,自然很难明白我说的道。况且,道无法靠头脑去理解,只能靠心去悟。你若不愿意按我说的去做,不愿意放空自己的心,是不可能明白道是什么的。” “放空自己的心?”少年闭上双目,深吸一口气,尝试着将心放空,半晌后睁开眼睛道:“我试着放空了自己的心,但什么也没有感受到,我依然不明白道是什么。” 庄周摇头一笑,“你看似放空了自己的心,其实并没有空,你所感受到的空,不过是假空罢了。” “假空?”少年无法理解,“假空又是什么意思?” 庄周回答:“很多修行人天天枯坐几个时辰,便以为自己放空了自己的心,其实不然。空分为假空和真空,我方才也和季大哥说了,一味地熄灭感官作用,让自己处在不想,不听,不看,不动的入静状态,所感受到的空不过是假空罢了,这并非真空。” 少年问:“那真空到底是什么?如何区分假空和真空?” 庄周回答:“真空是具足道心的空。想要进入真空状态,就必须培养出道心。而欲培养出道心,就必须做到与道认同,离形去知,不着一物,活在当下。做不到这四点,只知道让自己处在不想,不听,不看,不动的入静状态,那就是假空。你方才并没有做到与道认同,离形去知,不着一物,活在当下,所以,你感受到的只是假空。假空不可能是道,若你们以为进入假空状态就是得道,那就大错特错了。真空是不会受到任何外物影响的,哪怕天塌下来,地陷下去,内心都不会有丝毫恐惧。真空只会让人感到平安、自由、喜悦,这就是真空的状态。而假空就不同了,假空一旦从入静状态中出来,一旦有所失去,就会感到难以忍受,根本不会让人感到平安、自由、喜悦。所以,修道切莫修成假空,一定要学会培养道心。不培养道心,只知道一味地熄灭感官作用,只会进入假空状态,永远也不可能进入真空状态。” 少年惊叹,“原来修道如此讲究,还有假空和真空一说。可是你说的与道认同,离形去知,不着一物,活在当下是什么意思?具体应该怎么做?” 庄周回答:“与道认同,就是舍弃自己作为人的身份,只与无形无相,无生无死,无得无失,无善无恶的道认同。” “离形去知,就是将身体视为身外之物,不再执着于自己的身体,并将一切学来的知识都给忘掉,不再执着自己的成见,将所有善恶对立的观念剔除于心。” “不着一物,就是不再执着于任何一物,任由万物自生自灭而不插手干预。” “活在当下,就是不再为过去未来的事情而烦恼,只是安住于当下。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也不管未来将要发生什么,都全然接纳。” 少年惊叹,“可我们作为人,真的能做到这四点吗?” 庄周道:“作为人当然不行,你必须忘记你作为人的身份,做到只与道认同才行。只要你还认为自己是个人,你是不愿意放下的,因为你的妄心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你这么做。妄心以身体为中心,所思所想皆围绕着身体而打转。若我们不愿意与道认同,依然与身体认同,就会感受到一股来自妄心的阻力,使我们前进不了。我们只有在与道认同的情况下才能摆脱这股阻力。” “可我们真的是道吗?我实在无法明白自己为什么是道?”少年疑惑地问。 庄周回答:“道虽然空虚不可见,但它确实是我们的实相。我们认之则当下解脱,不认则继续受苦。天地万物如梦似幻,来了又去,去了又来,犹如鬼魅一般。无论天地万物显得有多真实,它们都是不真实的。若我们非要执幻为真,最终苦的只能是自己。回归大道不需要等到将来,当下就可以回归。只要我们放下心中的一切执着,只是与道认同,我们立即就处在道中,立即就能够感受到道的完美了。这就是为什么有些人能够在刹那间了悟大道,这都是因为他们放下了心中的一切执着,让心处在当下的缘故。” 少年细细地品味着庄周的话,又问:“里正之前说,我们从来就没有活过,是因为我们是道,不是人,对吗?” 庄周点头,“是的,道超越了阴阳五行,完全不受世间生灭法则的影响。就道的层面而言,我们从来没有出生,从来没有活过,也从来没有死去。我们所经历的一生就像晚上做的梦一般虚幻不实。我们做梦梦到自己去了很多地方,做了很多事情。可我们真的有去那些地方?真的有做那些事情吗?我们醒来时,不还是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吗?” “我们的人生也是一样,我们状似在经历生老病死,其实也不过是一场相对较长的梦罢了。我们的本体从来没有出生,从来没有活过,也从来不会死去。” “可即便如此,我们却无法活在本体中。我们始终认梦中这个虚假的自我为真实的自己。我们以虚假自我的出生作为生命的起点,以虚假自我的死亡作为生命的终点。殊不知在本体看来,虚假自我的出生和死亡,不过是梦境的起始和终结罢了,根本没什么大不了。” “可我们的认知却到达不了那个境地。我们就是固执地认为自己只是一具活不到百年就会死去身体,所以才会患得患失,才会不断地滋生欲望和恐惧,才会围绕着名利而展开无休止的争斗,才会让自己陷入无止境的痛苦中。” 第167章 不再当真世间事 少年问:“既然我们从来没有活过,那我们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庄周道:“你之前不是说人生没有意义吗?我想问一下你,为什么你会这样认为?” 少年垂下眼眸,回答道:“我感受不到活着的乐趣,只感受到活着的煎熬。我经常做噩梦,梦到父亲来向我索命,梦到姐姐在我面前惨死。我的内心只有无尽的恨。我恨自己出生在这个破家庭,我恨自己有一个混账父亲,我恨自己没能救下姐姐,我恨这个世道不公,我恨人心过于丑陋,我恨天神创造出这个令人痛苦的世间。” 少年咬牙切齿,越说越激动,两个拳头攥的紧紧的。 听到少年这么说,庄周五味杂陈。少年小小年纪便有了厌世的想法,可想而知他的内心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少年的父亲性情暴躁,好吃懒做,每天只知道饮酒赌博,对少年以及少年的姐姐漠不关心。每次输了钱,他就会拿少年以及少年的姐姐撒气,对他们又打又骂。 少年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他不明白这样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自从他的姐姐离他而去,留下他一人孤苦伶仃地活着,他越发的觉得人生没有意义。 庄周轻轻地拍了拍少年的肩头,柔声安慰:“勇儿,你的事季大哥都告诉我了,还望你能节哀。正所谓命由天定,不由自主,又有谁能决定自己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遇到什么样的父母,经历什么样的人生呢?你一味地恨自己,恨父亲,恨世道,恨人心,恨天神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因为恨并不能给你带来解脱,只会使你堕入痛苦的深渊。你现在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放下仇恨,回归大道,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了。” “人生确实没有任何意义,所有的意义都不过是人自己赋予的罢了。每个人所赋予的意义都不一样,有的人认为挣钱有意义,有的人认为当官有意义,有的人认为做一个君子有意义,有的人认为养生有意义,有的人认为组建一个和谐的家庭有意义,有的人认为精忠报国有意义。总之,各种意义层出不穷,说也说不尽。” “所有的意义都是指向好的一头,而排斥坏的一头。可福祸相依,又有谁能够保证自己只遇到好事而不遇到坏事呢?遇到好事时也许会觉得人生有意义,可一旦遇到坏事,遭受到重大打击时,就会认为人生没有意义了。” “不要再去管人生的意义了。只要我们没有活在真相中,无论我们赋予事物任何意义,都没有意义。” “世间万物来来去去,生灭无常,赋予这些无常之物意义只会使自己痛苦。” “只有永恒不变的道才有意义,其余一切皆无意义。我们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回归大道,只要我们回归大道,就不会再有任何烦恼能够侵入我们心中。” 听了庄周意味深长的话语,少年陷入了沉思,嘴里重复着庄周的话:“人生没有意义……所有的意义都是人自己赋予的……世间万物来来去去,生灭无常,赋予这些事物意义只会使自己痛苦……只有永恒不变的道才有意义,其余一切皆无意义……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回归大道……只要回归大道,就不会再有任何烦恼……” 念叨完后,少年两眼一亮,喃喃道:“对!生灭无常的事物没有意义!我不应该再对这个世间抱有期待!我要回归大道!” 说完,在庄周面前跪了下来,“请里正带我回归大道,我不想再待在这个鬼地方了!” 庄周摇头,“不,你这样想是无法回归大道的。” 少年闻言一惊,抬头问道:“我这样想有什么问题吗?人心本来就丑陋,人间本来就不值得我们留恋,离开这个鬼地方有错吗?” 庄周道:“你若无法接纳人间的一切,你是不可能回归大道的。” 少年的眼神里满是不解,“为什么?” 庄周回答:“人间是一面镜子,它能够反应出你的心境。你若在人间看到仇恨、罪恶,证明你的心中存在仇恨与罪恶。没有人能够带着仇恨与罪恶回归大道,想要回归大道,你必须化解掉内心的仇恨与罪恶。” 少年还是不解,“人心明明如此丑陋,世间明明存在着罪恶,我又岂能将之无视?” 庄周回答:“你所看到的一切皆非真实,若你执着之,就是在弄假成真。只要你还看到世间有一个人存在,还看到有人在作恶,还在仇恨这个世间,那你就无法回归大道。想要回归大道,你必须把世间发生的一切当成是一场梦,不再把它们当真。你必须一心一意地专注于道,只活在真相里,如此,你方能回归大道。” 听了庄周这番话,少年若有所悟,“既然人生只是一场梦,那么梦中的人并不存在,梦中发生的一切事情也不存在,所以……罪恶也不存在。若我仇恨这个世间,还在世间看到罪恶,证明我把这场人生大梦当真了。只要我还把人生大梦当真,我的心就不可能安住于道中,也就无法回归大道了。” 说到这里,少年豁然开朗,笑逐颜开道:“谢谢里正的指点!我明白了!我不会再把世间发生的一切当真,我一定放下心中的一切仇恨,请里正带我回归大道!”说完,重重地给庄周磕了个响头。 庄周露出欣慰的笑容,将少年拉了起来,“勇儿,看来你的悟性也非常之高。你能明白我说的话,我感到很欣慰。其实就是这样的,我们无法一边把世间发生的一切当真,然后还能一边回归大道。想要回归大道,就必须把人生视为一场梦,不再把世间发生的一切当真,并放下心中的一切执着,如此方能回归大道。很多修行人一边把世间发生的一切当真,又一边说自己在修道,他们这样修是不可能会有任何成就的。” 第168章 活在当下方幸福 少年点了点头,跪坐了下来,“我明白了,我不会再把世间发生的一切当真,我会把仇恨与罪恶剔除于心的。” 庄周微笑地摸了摸少年的头,“很好,孺子可教也!” 少年下意识地甩开庄周的手,“不要摸我的头,会长不高的!” 庄周愣了愣,顿时笑出了声,“哈哈,原来你有这等顾虑。” 少年神情一怔,眼神变得迷离,道:“以前,我的姐姐总是这样摸我的头,我就会这样对她说。里正方才摸我的头,我还以为是姐姐在摸。” 听到少年这么说,庄周和季欢都陷入了沉默。 他们看得出来,少年非常舍不得姐姐的离去。姐姐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失去姐姐,他变得何其的孤独,何其的无助。 “勇儿,你一个人在家,一定很孤独吧?”庄周看着少年,问道。 少年点头,“是的,很孤独,但也不是特别的孤独。” 说完,他跑到庭院,将一只大黄狗牵了过来,摸着大黄狗毛茸茸的头,说道:“这三年来,只有阿黄陪着我,若没有阿黄,我实在不知道如何支撑下去。” 阿黄舔了舔少年的手,尾巴疯狂地摇摆,看上去十分的可爱。 庄周从小就喜欢动物,他忍不住上前摸了摸阿黄的头。 阿黄似乎也很喜欢他,不断地用舌头舔他的手。 “阿黄,坐下。”少年朝阿黄命令了一声。 阿黄很听话,立即坐了下来,仰着小脑袋看着少年。 少年微笑地摸了摸阿黄的头,“阿黄真乖!” 庄周坐回原位,对少年道:“阿黄真是可爱,你有一个好伙伴。” 少年点头,“是啊,阿黄对我可好了。阿黄不像人那样,没有那么多坏心思,所以才讨人喜爱。有时候我常在想,若是每个人都像阿黄一样单纯就好了。” 庄周道:“其实,狗是非常接近道的。狗不像人那样,有一颗发达的头脑,它们不会想东想西,不会执着于任何事物。它们饿了就吃,困了就睡,想玩就玩,心中没有任何负担,一切作为都出自自然,所以我们才会觉得它们可爱。人因为有一颗发达的头脑,总是想东想西,总是为了一些小事放不开,不愿意顺其自然地生活,所以人才会感觉活得累。” 少年问:“如此说来,人还没有狗活得幸福?” 庄周点头,“我认为是这样的。我们活得幸不幸福,取决于我们能不能活在当下。越活在当下,越不想东想西,越顺其自然生活的人,活得就越幸福,反之则越不幸福。狗这种动物,它们是活在当下的。而世间很多人都做不到活在当下,所以,狗是比人更快乐的。” 少年十分认同庄周的话,一边摸着阿黄的脑袋,一边问:“阿黄,你活得快乐吗?” “汪!汪!”阿黄吠了两声,似乎是在对少年说:“快乐!快乐!” 少年露出一丝微笑,“看来阿黄真的比人活得快乐。” 庄周问:“勇儿,你不怕遭到全村人排挤吗?” 少年愣了愣,不知庄周的意思,“里正此话是何意?” 庄周道:“栖云里的乡亲不是商量好不让我进家门吗?如今你把我请进家门,乡亲们一定会怪罪你吧。” 少年摇了摇头,“我并没有参与这件事。即便他们怪罪我也无所谓,我不在乎。” 庄周笑着调侃:“勇儿,你看起来很老成啊!才十四岁,就活出了四十岁的沉稳。” 少年面无表情地说道:“是生活把我逼成这样的。我这样子一点都不讨喜,乡里没有同龄人愿意接近我,他们都说我无趣。” “你讨厌自己的这副样子吗?”庄周问。 少年淡定地摇头,“我并不想要讨人喜欢,乡里人喜不喜欢我都无所谓。所以,我不会厌恶自己的这副样子。” 庄周夸赞道:“很好,有如此强大的内心,何愁修不成大道。想要修成大道,就必须放弃一切名利与虚荣,并接纳自己现在的样子。你能够接纳自己,能够不在乎他人的看法,你已经成功了一大半了。只要你把注意力转向道,做到与道认同,并安住于道中不再出来,你将会进步得非常神速。” 少年闻言心中一喜,道:“我一定会按里正说的去做,一定会把注意力放在道上,并做到与道认同的。” 庄周欣慰地点头,“很好。” 季欢欣喜地说道:“太好了!看来里正真的解开勇儿的心结了!” 庄周笑了笑,道:“真正愿意接受道的人,往往都是经历过大苦大难,并且玩腻了人生这场游戏的人。勇儿能够接受我说的道,说明他已经玩腻了人生这场游戏,他已经意识到无常之物的无意义性,转而向道,可以说是上天所抉择之人。” “上天所抉择之人?”少年不解地问:“里正,上天所抉择之人是什么意思?” 庄周回答:“只要是有心归道的人,都可以说是上天所抉择之人。这样的人不会很多,真正愿意回归大道的人,一万人之中也只有一百个。大多数人听闻大道都是大笑之,根本不愿意相信道。” “我之前也说了,只有真正玩腻了人生这场游戏的人才会接受道,否则,根本不会相信道,更别说踏上道途了。” “虽然你的人生遭遇了很多不幸,可并非就是坏事。老聃说过: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福祸总是相依,没有人知道自己的获得是福还是祸。也没有人知道自己的失去是祸还是福。你看似经历了大祸,可你也因为这场大祸认清了人生的无意义性,愿意将心转向道。这样看来,这场大祸并非完全算是失去,也算是一种获得。若你从小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你也许就不会相信道,也不会下定决心修道,那你此生永远也不可能回归大道,这对你来说未必就是一种福。所以,我们不要害怕困难,困难是来帮助我们成长的,困难是来帮助我们认清世间的无意义性的。没有困难,我们的心很难转向道。” 第169章 大道之中无对立 少年点了点头,“里正这么说,我的心里好受了很多。虽然我不是很明白里正所说之道,但我觉得里正说的每一句话都很有道理。我本来已经对人生彻底绝望,实在不明白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幸得里正点醒了我,让我明白人生的无意义性,只有回归大道方能活得逍遥自在,平安幸福。如今,我终于找到了人生的方向,终于有了活着的目标,我真的非常感激里正。” 庄周微笑,“勇儿不必客气,你愿意相信我说的道,我真的感到很开心。很多人听我讲道都认为我在胡说八道,可你却愿意相信我,这真的非常难得。” 少年道:“里正所说之道确实非常颠覆认知,可我就是觉得里正是个好人,觉得你不会骗我。况且,里正所说之道虽然颠覆认知,但是却很有道理。你说的每一个字都很有说服力,让我不得不信服。” 听到少年这么说,庄周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自从他来到漆园后,一直遭乡众冷眼相待,所说之道也不被乡众信任。如今少年愿意相信他的话,他真的感到很欣慰。 庄周看向少年,感激道:“谢谢你勇儿,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少年摆了摆手,“里正不必客气。” 庄周想了想,说道:“勇儿,你愿不愿意和我做兄弟?” “兄弟?”少年愣了愣,问道:“里正的意思是……认我做弟弟?” 庄周微笑地点头,“是的,不知你愿否?” 少年喜上眉梢,立即答应了下来:“愿意!”说完,朝庄周磕头,“兄长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庄周将少年拉起,柔声道:“勇儿,以后兄长会替你姐姐照顾你,绝不会让你受苦,也不会让你感到孤独。” 听到庄周温柔的话语,少年的眼睛里泛起泪光。三年来,他独自一人生活,身边没有人关心,没有人照顾,活得无比的孤独与压抑。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独自一人孤苦伶仃地过完一生,却没想到庄周会认他做兄弟,让他重新拥有了家人。 少年看向庄周,哽咽着声音喊道:“兄长。” “诶。”庄周应了一声,微笑地摸了摸少年的头。 少年又下意识地甩开庄周的手,“不要摸我的头,会长不高的!” 说完,少年禁不住笑了,“抱歉兄长,我习惯了。” 庄周捧腹大笑,“哈哈哈,勇儿真好玩!” 庄周问:“勇儿,你要不要搬过来和我一起住?我外祖母家还有空房。” 少年闻言一怔,难以置信地问:“可……可以吗?你的外祖母愿意接纳我吗?” 庄周回道:“当然,我外祖母很好说话,她一定会接纳你的。” 少年沉默半晌,又问:“那我可以带阿黄过去吗?” 庄周立即点头,“当然可以。” “太好了!”少年激动地抱住阿黄,泪水不断从眼角滑落。 阿黄不断地舔少年的脸,少年笑着推开阿黄的狗头,“不要啊阿黄,好痒。” 看到此情此景,季欢欢喜万分,对庄周道:“里正,季欢果然没有看错你,你果然是个值得信赖的人!谢谢你拯救了勇儿!” 庄周微笑,“季大哥,谢谢你的信赖。在我们道家眼中,万物一体,每个人都是整体的一部分,帮助他人其实就是在帮助自己。我帮助勇儿,其实也是在帮助自己。” 季欢感到难以理解,“帮助他人,自己并没有获得任何利益,怎能说帮助他人就是在帮助自己?” “怎么会没有获得任何利益呢?”庄周解释道:“愿意无条件地帮助他人,证明自己的心是柔软的,柔软的心才符合大道。我们只有做到无条件地帮助他人,内心才能与道契合。道充满大爱,就像天上的太阳。太阳不会去区分事物的善恶,美丑,好坏,对错,高低,贵贱,将光照平等地施与万物,正因如此,万物才能生生不息。我们若无法做到心中无分别,还依然把万物视为一个个分裂的个体,认为万物有别,我们是不可能回归大道的。” “原来如此!”季欢明白了过来,“愿意无条件地帮助他人,自己的心才能与道契合。不愿意无条件地帮助他人,证明自己的心依旧有分别,有分别的心是无法与道契合的。所以里正才说,帮助他人是在帮助自己,对吗?” 庄周点头,“是的,若自己的心处在道中,言行举止必然也与道相符。道本身充满大爱,本身无有分别。若我们心中有分别,道的那种大爱就不可能流露出来。我们想要回归大道,想要与道契合,就必须做到无条件地帮助他人。我们必须消除掉内心的分别,不能再把万物视为一个个分裂的个体,必须把它们视为一个整体。” 季欢心中依然有疑惑,“可是,即便是作恶之人,我们也要帮助吗?那岂不是助纣为虐?” 庄周回答:“我们道家眼中没有恶人善人,只有迷失者和开悟者。你所说的那些作恶之人,不过是迷失者罢了。我们不会帮助作恶之人作恶,我们只会劝他们回归大道,这就是我们道家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事情。善恶本就一体,看到善的一面必然也会看到恶。只要自己的心中还有善恶对立的观念,便证明自己把天地万物当真了。只要还把天地万物当真,心就不可能回归大道。” 季欢似懂非懂,又问:“我们真的可以完全不管善恶的存在吗?” 庄周回答:“世间有世间的规则,修道之人有修道之人的原则,两者不能混为一谈。世间大多数人没有悟道,若不分善恶,必然会出乱子。对于修道之人来说,心中是不能存在对立的观念的,因为对立的观念出自人心。道之中并无对立,就像刚出生的婴儿不会知道善恶美丑,好坏对错,高低贵贱是什么。善恶是建立在时空幻象中的,只要自己还看到善恶,证明自己已经把时空幻象当真了。既然已经把时空幻象当真,心又如何能够与道契合?” 第170章 庄周带弟归家去 季欢问:“悟道之人眼中就真的不存在天地万物了吗?” 庄周回答:“是的,对立的观念都是建立在有天地万物存在的基础上的。若是天地万物都不存在,又哪里来的对立?虽然这种观念乍听之下让人难以置信,但却是事实。只要我们还认为有天地万物存在,就必然会有对立的观念,这是不可避免的。这就是为什么凡夫无法理解圣人不分善恶的真正原因。圣人不分善恶,是因为他们不把天地万物当真,就像我们不把梦中发生的一切当真一般,因此内心才能获得大自在。可凡夫不明白天地万物为什么不存在,他们就是固执地认为天地万物是真实的存在,就是固执地把天地间发生的一切当真,所以心中才会有对立的观念。这都是因为看的角度不同所造成的结果。” 经过庄周详细的解释,季欢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都是因为见地不同造成的。就犹如井底之蛙看不到天地的辽阔,便以为天地如同井口般大一般。想要明白圣人为什么不区分善恶,就必须站在他们的角度去看才会明白,否则永远也不会明白。” 庄周点头,“说的没错,其实就是这样的。看的角度不同,自然就会看到不同的景象,得出不同的结论。世人若无法站在道的角度去看,那永远也不可能明白圣人为什么不去区分善恶。这就犹如鸡跟鸭讲话,实在无法交流下去。” 季欢道:“可是,一般人很难明白天地万物为什么不存在。没有开悟体验,又如何能够证明这个观点?” 庄周道:“所以才需要实修实证啊。从别人那里听来的终究只是知识,唯有自己亲自验证才会是真理。只要修道之人愿意按悟道的圣人所教导的方法去做,迟早都会证悟大道,明白天地万物为什么不存在的。” 季欢点了点头。 庄周看向少年,问道:“勇儿,你的全名叫什么?” 少年回答:“我叫丁勇。” 庄周站起身来,问道:“勇儿,你现在跟我回去,还是过段时间再跟我回去?” 丁勇回答:“兄长,我想现在就跟你回去。我还有好多问题想要向你讨教。” 庄周立即道:“好,那你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准备回家。” 少年闻言心中一喜,“是。” 说完,跑去房间收拾东西了。 后来,庄周带着丁勇,阿黄回到娘家。 看到庄周带着丁勇回家,元溪不解地问:“周儿,你这是……” 庄周解释:“舅父,我见勇儿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生活如此可怜,便认他做了弟弟。我想让他住在家里,让他感受到家庭的温暖,你不介意吧?” 元溪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不介意不介意,家里多个人也就多双筷子而已。勇儿的事我也听说过了,确实是个可怜的孩子,希望他能够在家里感受到温暖。” 丁勇向元溪行了个礼,感激涕零地说道:“谢谢元叔,谢谢你愿意收留我。” 元溪连忙摆手,“没事,勇儿以后把这里当成是自己家就好。既然你认周儿为兄长,那我以后就是你的舅父了。” “是,舅父!”丁勇欢喜地应道。 丁勇很开心,他第一次感觉到一种家庭的温暖,这是他过去感受不到的。 这时,外祖母从房间里头走了出来,问道:“周儿啊,是你回来了吗?是不是带了客人回来?” 看到外祖母杵着拐杖走来,庄周连忙跑去搀扶,“外祖母,周儿回来了。周儿今早奉乡长之命,去栖云里进行民情关怀。” “哦,那民情关怀进行得怎么样了?栖云里的乡亲有没有听你的话?”外祖母问。 庄周无奈地摇了摇头,“栖云里的乡亲都怨我抢了季大哥的里正之位,都不愿意接纳我。” 说完,看向丁勇,“只有勇儿愿意接纳我。” “勇儿?”外祖母杵着拐杖朝丁勇走去,认真地打量了一番,说道:“真的是丁家的勇儿啊!可怜的孩子,这三年来一定很孤独吧?” 丁勇立即向外祖母行礼,“外祖母好!” 外祖母笑着点头,“好,真是个好孩子。” 庄周道:“外祖母,我见勇儿孤苦伶仃一个人生活如此可怜,便认他做了弟弟,您不介意吧?” 外祖母张大了嘴巴,十分惊喜,立即道:“当然不介意啦!家里多个人,便多了份热闹,外祖母开心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介意?” 听到外祖母那么说,庄周和丁勇都很开心。 丁勇躬腰感激:“谢谢外祖母!谢谢外祖母!” 阿黄也吠了两声,“汪!汪!”似乎也在感谢外祖母。 丁勇看向外祖母,问道:“外祖母,我可不可以将阿黄留在家里?” 外祖母立即点头,“当然可以。” 丁勇闻言大喜,又躬腰感激道:“谢谢外祖母!谢谢外祖母!” 外祖母看着丁勇微笑,“勇儿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就像周儿小时候一般。你以后只管把我们当成你的亲人,切莫见外,知道了吗?” 丁勇应道:“是!” 说完,丁勇的眼眶变得湿润,他实在太开心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会拥有家人,而且家里每一个人都对他那么好。 这与他过去的家庭完全不一样。过去,他的父亲和母亲一直在争吵,母亲死后,又轮到姐姐和父亲争吵,家里没有一天和谐过。 他曾经多么期盼自己的家人能像别的家庭一样有说有笑,可这种期盼对他来说简直是一种奢望。 虽然外祖母一家并不是他真正的亲人,但也让他感受到家庭的温暖,这对他来说也算是梦想成真了。 外祖母抓着庄周的手,目光柔和地望着庄周,说道:“周儿真是个懂事的孩子,懂得将勇儿接来家里。外祖母能有你这么一个懂事的外孙,外祖母真的很欣慰,只可惜乡亲们都不了解你的为人。” 庄周柔声道:“没事的外祖母,我相信乡亲们终有一天会接纳我的。” 第171章 修行乃是走逆道 外祖母道:“周儿能这么想,外祖母便放心了。外祖母这些天都在为你发愁,怕你适应不了村里的环境,怕你因为乡亲们的排挤而萌生辞官的念头。” 庄周轻声安慰:“外祖母无需担心,周儿不会在乎乡亲们的看法的。我已经跟乡亲们说了,若三个月后他们依然不服我,我便辞了里正一职。” “哎呀!这怎么行呢?”外祖母难以理解,“你好不容易谋了个职位,怎能轻易做出此承诺?” 庄周道:“外祖母,若乡亲们三个月都不愿意接纳我,我实在没有留下来的必要。况且,里正一职本来就是季大哥的,若我当初知道三老和乡长已经有意让季大哥做里正,我断然不会来漆园做这个里正。” “可是……”外祖母的目光带着几分忧虑,“若你不做这个里正,以后可能就没有当官的机会了啊。” 庄周无谓地说道:“没关系,我本来就不想做官。” “可你没个正经职业,如何养活一家子人?你也是个快成家的人了,总得为自己的将来以及家人考虑吧?”外祖母皱眉道。 庄周轻轻地拍了拍外祖母的手,“外祖母放心,即便周儿不做官,也会想办法挣钱,绝不会让家里人挨饿的。” 外祖母知道庄周性子执拗,庄周一旦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反悔的。她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好,周儿也是成年人了,外祖母也不想插手你的事,一切都由周儿自己定夺吧!” 庄周露出会心一笑,“谢谢外祖母!” 外祖母找位置坐了下来,看着庄周,笑着说道:“周儿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别人做梦都想着当官,可你却一点都不想做官。” 庄周跪坐在外祖母身旁,“对于周儿来说,自由胜过一切。周儿宁愿做一个无用之人,也不想做一个有用之人。” 外祖母点了点头,“周儿不愧是修道之人,一切想法和行为皆和世人相反。你这话若是传到乡亲们耳朵里,乡亲们一定以为你疯了。” 庄周哈哈一笑,“道本来就和世人的认知相反,世人最不愿意成为的样子恰恰就是道的样子。” 外祖母问:“周儿,你是如何解开勇儿的心结的?我听说勇儿这三年来一直都很想不开,乡长派了很多人去为勇儿解心结都没有用,你是怎么做到的?” 庄周朝丁勇招了招手,丁勇来到庄周身边,跪坐了下来。 庄周搭着丁勇的肩膀,说道:“勇儿是一个有慧根的人,他愿意相信我说的道,真的非常难得。” 外祖母张大了嘴巴,“没想到勇儿小小年纪,居然能听得懂周儿讲道。” 丁勇摇了摇头,对外祖母道:“外祖母,其实我并不是很懂兄长所说之道,但我觉得兄长所说之道非常有道理,我愿意相信他说的每一个字。” 外祖母点头微笑,“嗯,你愿意相信周儿,已属难得。周儿说的道确实非常颠覆认知,外祖母也是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接受他说的道。只要勇儿跟着你兄长好好修行,相信终有一天,你也会像你兄长一样证悟大道的。” 丁勇立即点头,“是,勇儿一定会跟着兄长好好修行的!” 外祖母欣慰地摸了摸丁勇的头,“真是好孩子!” 这次,丁勇终于忍住没有说“不要摸我的头,会长不高的。”这句话。 庄周调侃道:“勇儿,你怎么不说不要摸我的头了?” 丁勇看向庄周,没好气道:“兄长又拿我开玩笑了。” 外祖母一脸疑惑,“周儿,你此话是何意?” 庄周和外祖母说明了一番,外祖母才明白了过来,“原来是这样啊,哈哈。” ………… 午饭过后,庄周继续和季欢拜访剩下的八户人家。 他们拜访了七户人家,结果全都被拒绝了,最后只剩下一户人家没有拜访了。 这时,庄周和季欢来到了最后一户人家的大门前,他们敲响了家中大门。 “咚咚咚!” “谁啊!”家里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没多久,一个十八岁左右的年轻男子打开了房门。 男子扫了季欢和庄周一眼,眼神里浮起一抹惊喜,“庄大哥!” 男子连忙把庄周和季欢拉进家里,探头环顾了一下门外,确定没人看见后立即把门关上。 男子恭敬地把两人请到厅堂,给两人各倒了一杯水,端到两人手中,客气地说道:“庄大哥,季大哥,请喝水!” 庄周和季欢接过水,两人面面相觑,实在不知道男子葫芦里卖什么药。 季欢不解地问:“周全,你……愿意接受里正?” 周全立即点头,“当然了!庄大哥乃悟道的圣人,乃神一般的存在,我怎么可能不接受他。” 庄周眼神微眯,他知道,这个叫周全的男子一定是对他有什么误会,才会对他产生盲目崇拜。 庄周问:“你叫周全?” 周全点头,“是啊,庄大哥。” 庄周又问:“你把我接进家门,不怕乡亲们怪罪吗?” 周全摆手一笑:“没事,只要能修成大道,乡亲怪就怪吧,无所谓!” “你想跟着我修道?”庄周有些诧异。 周全立即点头:“是啊!我想修成长生不死的神仙,我想修出仙术惩奸除恶,成为天下人人敬仰的大人物!” 说完,在庄周面前跪了下来,抱拳恳求,“庄大哥,请你务必收我为徒,帮助我逆天改命,我不想再做一个无用之人了!” “不,你不行,你这样永远也修不成大道,我不能收你为徒。”庄周淡淡地说道。 “啊?”周全既震惊又疑惑,“为什么?我周全真的是一心向道啊!我是真的想跟着庄大哥修道,庄大哥为什么要拒绝小弟?” 庄周道:“只要你还想长生不死,还想修出仙术,还想逆天改命,还想做一个大人物,不愿意做无用之人,你就不可能修成大道。” “啊——!”男子震惊不已,“修道不就是为了长生不死,为了仙术,为了逆天改命,变得与众不同吗?若不想这些,修道是为了什么?” 第172章 本来是道何须求 庄周回答:“修道是为了复命归根,做回本来的自己,不是你想的那些东西。若你为了这些外在目的而修道,那你和那些追逐财色名利的人有什么区别?你这样修永远也不可能修成大道,只会堕入魔道。” “啊——!”周全又是一惊,神情变得失落,问道:“那什么是复命归根,做回本来的自己?” 庄周回答:“所谓复命归根,做回本来的自己,就是明白自己一直都是本自具足,完美无缺的道,并放下心中的一切执着,决心不再与身体认同,只是与道认同。” 周全一脸懵逼,完全不理解庄周的意思,“恕小弟愚钝,实在不明白庄大哥的意思。现在的我们,难道不就是本来的自己吗?难道除了身体外,还有另外一个我们?” 庄周回道:“是的,现在的我们并非本来的自己。若我们把身体当成是真正的自己,那就偏离大道了。真正的我们超越了身体,超越了阴阳五行,乃不死不生的存在。我们唯有与之认同,方能活得逍遥自在,平安幸福。” 周全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原来真正的我们这么厉害!居然是不死不生的存在!那我们如何修才能成为不死不生的存在?” 庄周笑了笑,道:“你本来就是不死不生的存在,却要问如何修才能成为不死不生的存在。这就犹如你本来就是男人,却要问如何才能变成男人一般可笑。” “可是……”男子不解地问:“我们明明都是有生有死的存在,若不通过修行,又如何成为不死不生的存在?” 庄周回答:“这就犹如镜子和镜中之象的区别。镜中之象来来去去,变化无常,镜子可曾有丝毫改变?同样的,道之上虽然出现假象,但并不会影响它不死不生的本质。哪怕天地万物生了又灭,灭了又生,道也不会有丝毫改变。我们就是因为只看到假象而看不到道,才会患得患失,才会有如此多的欲望和恐惧。” “可我确实看不见道啊,这又如何证明我是道?”周全问。 庄周回答:“只要你放下一切,认真修道,迟早都会证悟大道的。” 周全摇头苦笑,“这和我想象中的修道完全不一样。一直以来,我都想通过修道逆天改命。我不想再做一个无用之人,不想碌碌无为地过完一生,不想再被人瞧不起。可如今庄大哥却告诉我放下一切才能修成大道,我又怎么可能做得到?” 庄周叹了口气,道:“很多修道之人都是像你这样,带着很强的欲求心而来修道。你们这样修,就算是修到死也不可能成道。我老实告诉你吧,只要你心中还有欲求,你这辈子就与道无缘了。哪怕是道,我们也不能求。因为道不是靠求来的,而是靠认来的。你若认自己是道,那你当下就成为了道。你若不认自己是道,哪怕你天天打坐,烧香祭祀,你也不可能成道。” “可是,我只想改变自己糟糕的命运,我只想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好一些,其他的我没有想那么多。”周全道。 庄周平静地说道:“是你那颗渴望改变命运的心将你束缚住的。只要你还对现状不满,你就永远也不可能感受到道的本自具足。” 周全皱起眉头,发出一连串的疑问,“可世间哪个人不渴望改变命运?哪个人不想过富裕的生活?哪个人不想高人一等?有谁能够忍受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有谁想要低声下气看人脸色生活?即便是动物都懂得趋利避害,更何况是人?” 庄周道:“所以,你们永远都只能是一个人,却不能成为道。因为你们已经被自己有限的认知给局限住了。你们的目光始终落在这个渺小的身体上,不愿意去探索那个更伟大的自己。你们只想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好,只想获得更多的财色名利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你们对道视若罔顾,完全将之视为空气。这就犹如家里埋有千镒黄金,却视之不见。你们就是这样远离大道的,哪怕圣人苦口婆心地劝你们回归大道,你们也丝毫不愿意聆听,还大肆诽谤圣人。” 听到庄周这么说,周全直接愣住了,“修道真的要放下一切吗?若真如此,我可能一辈子也修不成大道了。” 庄周回答:“是的,为学日益,为道日损。修道不是为了获得更多,而是为了减去不必要的负担。你之所以会对现状不满,是因为你认假为真,背负着太多思想的包袱。你没有意识到真正的自己是本自具足的道,所以才会滋生出这种不满。只要你了悟了大道,并安住于道中不再出来,你不可能还会对现状不满。天地万物来来去去,生灭无常,能让你满意的必然也会让你不满意。再美好的事物,也经不起时间的考验,终会迎来消逝的一天,执着于这些事物只会使自己受苦。” 周全叹了口气,“没想到修道会是这个样子,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 庄周问:“周全,你为什么会对现状不满?为什么想通过修道逆天改命?” 周全又叹了口气,回答道:“我家境贫寒,长相丑陋,身材瘦小,又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常常遭人冷眼相待,乡里没有一个姑娘瞧得起我。我觉得这样的人生没有意义,所以才想通过修道逆天改命。” 庄周道:“你会有这样的想法也很正常,很多来修道的人也都是像你这样想的。然而,抱着这样的想法而来修道的人,通常不到一个月就放弃了。” 周全弱弱地问:“像我这样想,真的就与道无缘了吗?” 庄周回答:“是的,我之前也说了,你抱着强烈的欲求心而来修道,和那些追逐财色名利的人没有什么两样。所谓修道,就是认清自己已经是本自具足的道,根本无需通过外物求得。只要认清这一点,并放下心中过多的欲求,只是一心一意地专注于道,那你便成了。” 第173章 动机不纯道难成 周全道:“可我觉得放下一切太难了。” 庄周道:“当你感受到放下所带来的轻松愉悦之感后,放下对你来说就不是难事了。人之所以感觉活得累,就是因为不愿意放下,总觉得放下是一种损失。然放下并不是一种损失,而是一种获得。” 周全不解,“放下怎么会是一种获得呢?” 庄周回答:“我所说的放下,是指放下思想的包袱,放下对一切外物的执着。思想的包袱和执着就如我们扛在肩上的巨石,只会使我们疲惫,我们没有必要背负着它们。当我们放下所有的思想包袱和执着时,只会感到轻松自在,这不就是一种获得吗?” “可是,人生有如此多的烦恼,岂能说放就放?”周全问。 庄周回答:“人食不过三餐,睡不过一床,哪里来的那么多烦恼?你之所以会有那么多烦恼,是因为欲求不满。你总是想要获得更多,总是想比别人优秀,总是想着逆天改命,这焉能不多烦恼?我之前也说了,是你那颗想要改变命运的心将你束缚住的,你越想改变命运,你就活得越累。若你能够接受现在的自己,不再想着改变命运,并放下心中所有的欲求,只是安住于道中,你只会活得逍遥自在,平安幸福,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烦恼?” “接受现在的自己……不再想着改变命运……”周全沉吟半晌,心中依然不解,“可是,若我们什么都不求,一无所有,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难道庄大哥能够忍受他人的冷眼相待?能够忍受穷苦的生活?能够接受碌碌无为的自己?” “是谁在活着?”庄周平静地问。 “什么?”周全一脸诧异。 “我在问你,是、谁、在、活、着?”庄周一字一顿地问。 周全顿了顿,回答道:“是我在活着啊。” “这个我是谁?”庄周又问。 周全指着自己,“我就是我啊,还能是谁?” 庄周摇头笑了笑,“所以,你的目光始终还是落在这个虚假自我上,始终无法转向真正的自己,这就是问题的症结之所在。只要你还认为自己是这个虚假自我,你就会被这个虚假自我所束缚,永远也没有自由可言。” “这……”周全垂下眼眸,说道:“我不太明白庄大哥所说的真正的自己,我只知道,现在的我活得很憋屈,我想改变这种现状。” 庄周道:“你太执着于改变现状了,你已经彻底地迷失掉了自我,你不适合修道。” “啊!”听到庄周这么说,周全有些急了,“庄大哥,你不能抛弃我啊!如今唯一能拯救我的人唯有你了!” 庄周摇了摇头,“不,我无法拯救你,唯一能拯救你的人,唯有你自己。若你依然抓着虚假自我不放,即便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你想入道的动机不纯,带着不纯的动机修道,只会堕入魔道,永远也不可能修成大道。” 说完,庄周站起身来,拉起季欢,“季大哥,我们走吧。” 季欢点了点头,正欲和庄周离开,却见周全抓住庄周的手臂,皱紧眉头哀求,“庄大哥,我求你不要走。” 庄周转过身来,语重心长地说道:“周全,你现在过于执着于外物,等到你愿意放下这些外物之时,你再来找我吧。你若没有放下一切外物的心,你是不可能修成大道的。若强行修之,只会适得其反。你再好好想一想吧,告辞!” 说完,庄周便和季欢离开了。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周全愣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周全是一个非常渴望改变命运的人,他不想碌碌无为地过完一生,不想遭人冷眼相待。他以为修道能够长生不死,能够修出仙术,能够逆天改命,能让自己成为天下人敬仰的大人物,可庄周这次却狠狠地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庄周认为,周全带着外求心修道,非但无法修成大道,反而还会堕入魔道,故他不愿意收周全为徒。 修道走的是逆道,所谓逆道,即老子所说的为道日损。若心中还有过多的欲求,不愿意放下,那就不是为道日损了,这样是不可能修成大道的。 后来,庄周回到乡公所,元阳笑盈盈地朝庄周走来,问道:“周儿啊,民情关怀进行得怎么样了?今天拜访了多少户人家了?” 庄周平静地回答:“乡长,我们已经拜访了栖云里所有人家了。” “这么快?”元阳疑惑不解,“按理说,一天也就拜访十户人家左右,怎么可能拜访完所有人家?” “虽然我们已经拜访完了所有人家,可真正愿意接受我的人,唯有勇儿和周全,其他乡亲都将我拒之门外了。”庄周补充道。 “啊!”元阳震惊不已,很快的,他的脸上浮起一抹怒意,“岂有此理!他们怎么能如此待你!周儿放心,我会好好地替你教训他们!” 庄周连忙阻止,“乡长不可!你越是逼迫乡亲,乡亲越认为我在压迫他们,这只会使误会变得更深。” “可是……”元阳皱着眉头问:“他们这么待你,你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吧?” 庄周微笑地摇了摇头,“不会。我说过,我不会在乎任何人的看法,无论乡亲们如何待我,我都不会放在心上的。” 听到庄周这么说,元阳笑着挠了挠头,“哎呀,不好意思,我都忘了周儿是修道之人了。既然周儿没事,那我便放心了。不过,民情关怀还是得进行下去。我会好好跟栖云里的乡亲说,不会逼迫他们,周儿尽管放心!” 庄周抱拳,“好,那就有劳乡长了。” 元阳似乎想起来了什么,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周儿,你方才说勇儿愿意接受你?你说的勇儿可是丁勇?” 庄周点了点头,“是的。” 元阳张大了嘴巴,惊讶不已,“你是怎么做到的?我派了那么多人去为勇儿解心结都没用,为什么你却可以说服他?” 第174章 丁勇踏上修行路 庄周回答:“勇儿不幸的遭遇,使他认清了人生的无意义性,所以他才听得进我所说的道,换做第二个人,早就把我轰出家门了。如今,勇儿真正需要的是道,因为只有道才能解开他的心结。勇儿对人心感到失望,对人生感到绝望,他不明白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我们唯有让他明白,他从来没有活过,他一直都是逍遥自在,平安幸福的,他才能从过去的桎梏中挣脱出来。” 元阳明白了过来,“原来如此,难怪勇儿听不进我们的话,原来是因为我们说的这些已经无法满足他了。” 庄周点头,“是啊,勇儿对世间的一切感到失望透顶,无论我们用世间的任何东西去诱惑他,都不会起到任何作用。正所谓哀莫过于心死,心死的人是很难说服的。勇儿能听得进我讲的道,真的实属难得。” 季欢插嘴道:“乡长,你知道吗?里正认勇儿做了弟弟,还把勇儿接到他外祖母家了。” “啊!”元阳十分惊喜,看向庄周,问道:“周儿,这是真的吗?” 庄周点了点头,“是的,我见勇儿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生活如此可怜,便把他接到外祖母家一起生活了。” “哎呀!”元阳闻言十分兴奋,笑着拍了拍庄周的肩头,“周儿真是个好孩子,你愿意认勇儿做弟弟,还把他接到你外祖母家,我真的感到很欣慰。一直以来,我都很担心勇儿想不开,怕他做傻事。如今你能为勇儿解开心结,还能让他感受到家庭的温暖,我真的太开心了!” 庄周微微一笑,道:“能帮助到勇儿,我也感到很开心。” 后来,庄周回到家中。丁勇看到庄周归来,带着阿黄迎了上去,“兄长,你回来了!怎么样,有没有乡亲愿意接纳你?” 阿黄不断地在庄周面前跳起,看起来十分的热情。庄周宠溺地摸了摸阿黄的狗头,对丁勇道:“我和季大哥已经拜访了剩下的所有人家,但只有周全一人愿意接纳我。” “周全?周大哥?”丁勇好奇地问:“在我的印象中,周大哥一直都是独来独往,他似乎不怎么讨人喜欢。周大哥是不是有事求兄长,所以才愿意接纳兄长?” 庄周回答:“是啊,周全想通过修道逆天改命,还想让我收他为徒,不过,我拒绝他了。” “逆天改命?”丁勇有些惊讶,“没想到周大哥居然会有这种想法。可兄长为什么不愿意收周大哥为徒?就因为他想逆天改命吗?” 庄周点头,“是的,只要他还想逆天改命,不愿意接纳现在的自己,那他是不可能修成大道的,我让他想明白再来找我。” “原来如此……”丁勇沉默半晌,看向庄周道:“兄长,我想现在就开始修道,你能将修道的方法告诉我吗?” 庄周有些惊讶,“没想到勇儿对道的渴望如此强烈,好,我们去厅堂说吧!” “嗯!”丁勇应了一声,旋即便跟着庄周来到厅堂了。 两人面对面跪坐了下来,阿黄也在一旁乖巧地趴着。 庄周道:“修道一途,乃窃阴阳,夺造化,转生杀,扭气机,没有强大的愿心和毅力,往往很难坚持到最后。你若想修成大道,首先要有强大的愿心,你必须做到不再留恋世间的任何一物,必须放下万缘一心向道,否则,你必然会受到妄心的干扰,让你感觉如履薄冰,寸步难行。我之前也说过了,一个人不可能脚踏两条船,若脚踏两条船,迟早都会出事。修道也是一样,若我们无法做到一心向道,还执着于自己的身体,还执着于外物,我们是不可能修出任何成就的。勇儿,我问你,你真的愿意放下自己的身体,放下一切外物,一心向道吗?请你老实回答我。” 丁勇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愿意!” 庄周微笑地点了点头,“很好,回答得非常干脆利落。希望你能够说到做到,千万不要自己骗自己。修道的第一步就是发大愿,若没有这个大愿,人心很难向道。但仅仅靠大愿还不够,还得有强大的毅力作为后续支撑。勇儿,我再问你,你愿意坚持不解地修下去,永远也不言弃吗?请老实回答我。” 丁勇十分干脆地回答:“我愿意!我发誓,此生只为修道而活,绝不言弃!若违此誓,不得好死!” 看到丁勇的决心如此强大,庄周吃了一惊,“勇儿,你是我见过的所有修行人当中,决心最强烈的一位。很好,有此等决心何愁大道不成。很多修行人就是因为三心二意,他们又想修成大道,又不愿意放下一切,所以才会在修行道路上一事无成。修道必须得有强大的愿心和毅力,必须下定决心放下一切,并坚持不懈地修下去,否则,很难降服妄心。妄心就是靠着我们对身体以及外物的留恋才无法死去的。妄心不死,道心就不可能生。道心不生,就不可能感受到道的本自具足。人之所以感受不到道的本自具足,就是因为受到妄心的干扰。若没有妄心干扰,我们只会一直处在平安、自由、喜悦的状态中,根本不可能会有烦恼。” 丁勇道:“勇儿明白了,勇儿一定会杀死妄心的。” 庄周欣慰点头,继续说道:“有了强大的愿心和毅力之后,就可以开始第一阶段的修行了。第一阶段正是考验你愿心和毅力足不足够强大的阶段,若你的愿心和毅力不够强大,你是无法通过第一阶段的修行的。” 丁勇问:“请问第一阶段的修行是什么?” 庄周回答:“第一阶段的修行是斋戒。斋戒一共分为六斋,即眼斋、耳斋、鼻斋、口斋、身斋、意斋。你唯有完成此六斋三个月,才算是通过第一阶段的修行。” 说完,庄周又详细地跟丁勇解释此六斋的具体含义及做法。 丁勇听了后点了点头,“勇儿明白了。勇儿一定会认认真真地完成此六斋的。” 第175章 斋戒做法及要求 庄周接着道:“在斋戒的过程中,你每天至少要花半个时辰锻炼身体,半个时辰打坐。修道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没有一个健康的体魄,是很难修成大道的。锻炼身体能让你的身体变得更健康,更不容易生病。打坐也有益于你的身体健康,同时还能提高你的修为,若能坚持每天打坐半个时辰以上,那是最好的。” 丁勇问:“打坐的时间是不是越长越好?” 庄周回答:“当然,打坐非常考验心性和毅力,心性不纯,毅力不足的人很难坚持长时间的打坐。但也不必执着于打坐。修道并不限于打坐,行、住、坐、卧皆是在修道。尘世就是最好的道场,生活就是最好的历练,能在一切作为中保持一颗无为之心,就是最高效的修行。” 丁勇问:“无为的具体含义是什么?” 庄周回答:“无为是指放下,不执着,顺其自然地生活。修道的核心就是做到无为,若做不到无为,就算打坐到死,妄心也不可能死去。一切有为法的最终目的都是指向无为。若能直接无为,就不需要有为法了。只有在做不到无为的情况下,才需要有为法作为辅助,以达到无为之境。我让你发大愿,定决心,放下万缘,一心向道就属于一种有为法。三个月的斋戒也属于有为法。世间很少有人一开始就能够做到无为,这样的人非常少见。人受到妄心以及后天习气的影响,是很难一开始就做到无为的。若不通过一些有为的手段作为辅助,以摆脱妄心的束缚,往往都做不到无为。强大的愿心和毅力是摆脱妄心束缚最有效的手段。你唯有做到三个月的斋戒,才能证明你拥有强大的愿心和毅力,也唯有如此,你才能摆脱妄心的束缚,进入无为之境。” 丁勇问:“是不是很多人都坚持不了三个月的斋戒?” 庄周点头,“是的,很多修行人都无法坚持三个月的斋戒,只因他们的愿心和毅力不够强大。我之前也说了,修道不能脚踏两条船,否则,必然如履薄冰,寸步难行。唯一能阻碍我们成道的障碍只有妄心,若带着妄心修行,无异于逆水行舟。修道想要进步快,就必须与妄心一刀两断,千万不要藕断丝连。” 丁勇点了点头,又问:“是不是断了戒,就要从头再来?” 庄周回答:“是的,斋戒的连续性非常重要,无论在三个月的任何时间断了戒,都必须从头再来。断戒,证明自己的心又跑去和妄心鬼混了,这样是不可能摆脱妄心的束缚的。斋戒必须做得彻底,不彻底就起不了效果。千万不要自欺欺人,若是你断了戒,一定要诚实地告知兄长,切莫隐瞒,知道了吗?” 丁勇立即应道:“是,勇儿知道了。” 庄周微笑,“很好,对自己诚实也是修道的一环。有些修行人为了面子,明明断了戒却不愿意承认,他们这样做对修行无益,只会自毁前程。” 丁勇问:“兄长,是不是斋戒完三个月,以后就无需斋戒了?” 庄周回答:“这还得看你有没有摆脱妄心的束缚。若你依然感觉受到妄心的束缚,那就还有斋戒的必要。每个人妄心的强大程度都不一样。妄心强大的人,需要斋戒的时间就相对于妄心弱的人要多。斋戒是收心的练习,我们唯有将心从外在事物中收回来,心才能永久地定于道中,不再从道中出来。心收不回来,心就会往外照,而往外照的心就是妄心。妄心是使我们不断地落入后天的根,此根不除,就不可能从后天返回先天。” 丁勇点头,“我明白了,那这三个月除了斋戒、锻炼身体、打坐外,还需要做些什么吗?” 庄周回答:“你还需要每天念诵正念。” “正念?”丁勇好奇地问:“什么是正念?” 庄周回答:“正念可以概括为以下这段话:我即是道,我从未出生,也不会死亡。我所看到的、所听到的、所感受到的一切皆非真实,这一切只是我做的一场梦,我没有必要执着于梦中的任何事物。我一直都是自由,快乐的,因为我从来都不是那个会生会死之人,我乃无生无死的道。我没有必要再沉溺于梦中,也没有必要害怕梦中的任何事物,因为梦中无一物能够伤害到我。真正的我不在时间与空间之中,不在阴阳五行之内,我是绝对安全、绝对自由、绝对快乐的存在。我没有必要再被妄念欺骗,无论我的人生之梦看起来有多不顺,无论梦中的我活得有多憋屈,我都无需在意,我只需要将这一切视为天上的浮云,任它来任它去即可。我只想活在真实中,不想再活在虚妄里。我不想继续跟着大众走那条通往死亡的道路,更不想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我要从这虚妄的梦境中跳脱出来,回归真实。我一直都是平安、自由、快乐的,因为我是不生不灭的道。梦境没有任何意义,所有的意义不过是人强行赋予的罢了。我只想成为道,因为只有道才是我的真实本性,只有道才是我唯一的归宿。我只想成为道,除了道,我什么都不想要。” 丁勇感到十分震撼,“这个正念好有力量,似乎只要将此念存入心中,便能无往不破。” 庄周道:“是啊,正念非常有力量,它能够有效地将我们偏离道的心拉回道中。人的念头无非两种,要么就是妄念,要么就是正念。不修道的人心中基本都是妄念,他们的念头基本都是围绕着身体以及财色名利打转,因而把妄心养得很肥美。而我们修道之人反其道而行之,我们无法阻止自己不产生念头,但我们可以用正念去取代妄念,这叫做一念代万念,又称一念之转。正念和妄念恰恰相反,正念以道为中心,斩断与身体的联系,不再执着世间的任何一物,因而能够大大地削弱妄心的力量,使心回归于道。” 第176章 苦口婆心劝乡亲 “你必须每天在心中默念正念,念得越多对你越有利。正念就是你的护法,有此护法在,一切邪魔歪道都伤害不了你。” 丁勇点头,“勇儿明白了,勇儿会每天坚持念诵此正念的。” 第二日,丁勇正式开始三个月的斋戒生活。丁勇很有信心,他有着强大的愿心和毅力。庄周心里十分肯定,他一定能够成功地完成三个月的斋戒。 一早,元阳便带着庄周、季欢来到了栖云里,他聚集了栖云里的乡亲,大声地对乡亲们道:“乡亲们,我听说你们昨日不让周儿进门,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男子很直接地回答:“乡长,庄周托关系抢了季大哥的里正之位,我们又岂能让他进门?” 元阳叹了口气,“乡亲们,你们都误会周儿了。周儿是一个善良正直的人,不是你们想的那般穷凶极恶。” 方才的男子又道:“若他是善良正直的人,为什么要抢了季大哥的里正之位?” “对!庄周不是好人!”周围的人跟着附和。 元阳道:“乡亲们,周儿刚来几日,便帮薇儿找了三个医师,又帮勇儿解开心结,还认勇儿做弟弟,将勇儿带到外祖母家一起生活,试问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是坏人?” “啊!”乡亲们十分震惊。 一老者难以置信地问道:“乡长,庄周真的帮勇儿解开心结了?” 元阳点头,“是啊!你们若不信,可以亲自去问勇儿。” 说完,众人皆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一男子问道:“乡长,你派了那么多人来为勇儿解心结都没用,为什么庄周却可以解开勇儿的心结?” 元阳嘿嘿一笑,“这你们就不懂了吧?勇儿真正需要的不是世间的东西,而是道。而周儿给了勇儿真正想要的东西,所以才能解开勇儿的心结。” “可庄周讲的道像是邪说,我们又怎能相信他?”一男子道。 这时,元阳向不远处的五个人招了招手,五人立即来到了元阳身边。 众人定睛看去,发现这五人就是当初留下来听庄周讲道的五人。 为了让栖云里的乡亲接受庄周,元阳将五人请来,希望他们能为庄周说些好话,以解开乡亲们对庄周的误会。 夏薇率先开口,“乡亲们,庄周哥哥真的是个大好人,他才认识薇儿一天,便帮薇儿请来了三个医术高明的医师,虽然三位医师也无法治好我的病,但我真的很感激庄周哥哥。我求你们不要再误会庄周哥哥了好吗?庄周哥哥真的不知道三老和乡长已经选了季大哥做里正,他不是有意抢季大哥的里正之位的。庄周哥哥是一个非常特别的人,至少在薇儿眼中,非常的特别。自从听了庄周哥哥讲道后,薇儿的内心变得很平静,心中对死亡的恐惧也减轻了很多,薇儿真的非常感激庄周哥哥。庄周哥哥所讲的道并不是邪说,只要你们静下心来,认真地感受庄周哥哥所讲的道,你们就会明白庄周哥哥所言不虚了。” “真的是这样吗?”听了夏薇这番话,乡亲们的信念开始动摇了。夏薇在乡亲们眼中是一个很懂事的女孩,乡亲们向来不会怀疑夏薇的话。 可即便如此,依然有很多人不愿意相信庄周,只见一男子大声说道:“薇儿,你凭什么相信庄周所讲的道,就凭你的心能够静下来,就能够确定庄周没有在宣传邪说吗?” 夏薇回答:“庄周哥哥所讲之道,只是教我们认清实相,教我们复命归根,教我们放下内心的执着,又不是让我们去杀人放火,我们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时,又有一男子问:“薇儿,庄周说人生只是一场梦,难道这你也相信?” 夏薇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信!庄周哥哥说的每一个字我都相信!” 男子又问:“你不会被庄周蛊惑了吧?” 夏薇立即摇头,“庄周哥哥不会蛊惑我,你们多虑了!” 驼背男子说道:“乡亲们,里正大人讲的道都是非常实在的话,他没有故弄玄虚,也没有骗我们,他只是教我们认清生命的实相,并放下内心的执着,回归大道,仅此而已。听了他讲的道后,我的内心松动了很多,不再像过去那样喜欢抱怨命运了,我现在感觉十分的轻松自在。我们应该庆幸人生只是一场梦,庆幸自己不是一具身体,因为唯有如此,外物才伤害不了我们。世间万物来来去去,生灭无常,我们抓着这些生灭无常的事物不放,只会使自己受苦。我们实在没有必要作茧自缚,我们应该听里正大人的话,让自己时刻活在真相中,不再活在虚妄里,如此方能活得逍遥自在,平安幸福。” 毁容男子道:“乡亲们,我们五人当初认为自己是上天所遗弃之人,直到遇到里正大人后,我们才明白,自己从来没有被上天所遗弃。真正的我们,从来没有出生,从来没有活过,也从来不会死亡,是里正大人让我们认清了这一点。里正大人说过,我们要么就活在实相中,要么就活在虚妄里。活在实相中,我们就会感到平安、自由、喜悦,活在虚妄中,我们就会感到恐惧、束缚、痛苦。世间没有多少人能够意识到这一点,是里正大人将光明照入我们心中,是里正大人带领我们这些迷途之人回归正道。你们只要愿意接受里正所说之道,烦恼就不可能侵入你们心中。我恳求你们不要再误会里正大人,里正大人真的是个好人,他是我们的指路明灯,若没有他,我们五人永远也得不到救赎。” 断臂男子道:“乡亲们,里正大人所说之道虽然颠覆认知,可都说得很有道理。我们不能因为自己看不见道,便否定道的存在,否则,我们和井底之蛙有什么区别?我们五人之所以会接受里正大人所说之道,就是因为道确实让我们感受到了平安。” 第177章 处在道中心自安 这时,有一男子不解地问:“为什么道能让你们感受到平安?” 断臂男子回答:“里正大人说了,我们的生命本质是道,道无生无死,无得无失,无善无恶,本自具足,只要我们与之认同,当下就能够感受到平安。难就难在我们不愿意与道认同,若我们不愿意与道认同,依然与身体认同,我们就算到死也不可能感受到平安。” 方才的男子又问:“可我们明明只是一个人,又怎么会是什么无生无死的道呢?你能证明给我们看吗?” “这……”被男子这么一问,断臂男子霎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看向庄周,希望庄周能给出答案。 庄周平静开口:“乡亲们,道只能自证,我们无法证明给你们看。” 男子冷冷一笑,“若你无法证明,那便证明你说的道是假的!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庄周从容淡定地说道:“你们相不相信都无所谓,我不强求。你们信,当下就能够解脱,你们不信,那就只能继续受苦。你们宁愿做卑微渺小的身体,也不愿意成为更伟大的自己,我又有什么办法呢?你们因为看不见道的存在,就将道给否定掉,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总之,我无法证明道给你们看。你们愿意相信,我会耐心地讲给你们听,你们不愿意相信,我也不强求。” 说完,周围顿时变得寂静。 瞎眼男子说道:“乡亲们,里正大人乃南华山得道高人南郭先生的弟子,若你们不信里正大人,就等于不信南郭先生。我们活在世间,如同一粒尘埃般渺小,面对如此辽阔的天地,如此宏大的宇宙,我们能了解到的信息不到千万分之一。若我们不愿意虚心接受圣人的教诲,那我们永远也不可能知道宇宙的实相,生命的本质。老朽只是一个瞎了双眼的无用之人,本来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毫无意义。若不是里正大人带给我光明,我永远也不可能得见“光明”。我虽然瞎了两只眼睛,但里正大人却让我睁开了第三只眼睛。这第三只眼睛并不是肉眼,而是智慧之眼。虽然这只眼睛才刚刚打开,只能看到实相一些模糊的影子,但我相信终有一天,我的智慧之眼会彻底睁开,将实相看全的。里正大人说了,虽然道空虚不可见,可我们却可以感受到它。只要我们静下心来,放下对身体以及一切外物的执着,只是与道认同,我们立即就能够感受到道了。里正大人还说,道只会让人感到平安、自由、喜悦,若我们没有处在这种状态中,便证明我们偏离道了。里正大人没有任何私心,他给我们讲道又不收我们的钱财,又不教我们做恶事,我们有什么好担心的?况且,里正大人还无私地帮助了薇儿和勇儿,这不就证明他是一个善良正直的君子了吗?你们为什么还要怀疑他?” 说完,乡亲们议论纷纷。 “难不成,庄周真的是个好人?” “看来不会有假,薇儿他们向来不会撒谎。” “可庄周确实抢了季欢的里正之位啊!” “薇儿也说了,庄周当时并不知情,应该也不算是抢吧?” “……” 就这样,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议论着,虽然依然对庄周有所怀疑,但已经不像之前那般严重了。 这时,夏允从不远处飞奔而来,没多久便来到了夏薇身边,喘着粗气说道:“妹,我才出门买点东西,你怎么就偷偷跑出来了,我不是让你不要出门吗?你身子那么弱,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夏薇露出一丝微笑,“哥,我没事。我真的很想解开乡亲们对庄周哥哥的误会。” “误会?”夏允一脸错愕地道:“这哪里是误会?庄周明明就是托关系抢了季大哥的里正之位,这难道还有错?” 夏薇皱着眉头道:“哥,庄周哥哥当时并不知情,你就不要再误会他了好吗?” “哼!”夏允冷哼一声,“谁知道他知不知情。” 夏薇继续道:“庄周哥哥明明给我请了三位医师,又帮勇儿解开心结,认勇儿做弟弟,接勇儿到外祖母家里一起生活,他所做的这些,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他是个好人吗?” “他帮勇儿解开了心结?还认勇儿做了弟弟?”关于这件事,夏允也是刚知情,他十分惊讶。 夏薇点头,“是啊,庄周哥哥心肠真的很好,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夏允顿时陷入沉默,他不再多说什么,抓着夏薇的手腕,道:“妹,我们回去吧!庄周是不是好人一点都不重要,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可我真的希望乡亲们不要再误会庄周哥哥。”夏薇望着夏允,目光流转。 “妹,你为什么对庄周那么好?你不会喜欢上他了吧?”夏允担心地问。 “胡……胡说什么!”夏薇的脸蛋泛起一朵红云。 看到夏薇这反应,夏允更担心了,“我警告你,你不许喜欢庄周这小子!跟哥回去!”说完,拉着夏薇愤愤离去。 夏薇转过头来,微笑地对庄周道:“庄周哥哥,我们下次再见!” “不许见!”夏允瞪大了眼睛道。 “咳咳!”元阳清了清嗓子,对众人道:“乡亲们,薇儿他们说了那么多,你们都听进去了吗?你们并没有深入地了解过周儿,不明白他的为人也很正常。只要你们和周儿相处久了,你们就会明白他是一个多么好的人了。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了,总之你们不能再将周儿拒之门外。周儿非常懂得帮人排忧解难,你们生活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向他请教。相信在他的帮助下,你们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的。好了,有活的干活去,没活的在家静静等候周儿和欢儿的来访。” 说完,乡众便散去了。 元阳微笑地对庄周道:“周儿,这一次乡亲们不会再将你拒之门外了,就劳烦你和欢儿继续进行民情关怀了。” 庄周应道:“是。” 第178章 大道只在当下得 庄周对四位残疾男子拱了拱手,“诸位,谢谢你们帮我说好话。” 驼背男子道:“里正大人不必客气,应该是我们谢你才对。若不是你将道传进我们心中,我们永远不知道有道的存在,更不知道真正的自己是如此的伟大。如今,我们让自己的心沉入道中,真的感到很舒服,我们真的非常感激你。” “是啊是啊,我们真的很感激里正大人。”其余三人跟着附和。 庄周露出欣慰的笑容,“你们愿意相信我说的道,我真的感到很开心。若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四人闻言大喜,毁容男子问:“里正大人,我们想跟着你一起修道,可以吗?” 庄周立即点头,“当然可以!等我工作结束后你们随时可以来找我,我会将修道的方法告知你们。” 四人欢喜万分,纷纷抱拳感激:“谢谢里正大人!谢谢里正大人!” 元阳半开玩笑地问:“周儿,我这糟老头也想跟你修道,可以吗?” 庄周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可以啊!” 元阳有些无奈地说道:“可我已经老了,即便修也修不出什么名堂来了。” 庄周道:“不,老了也一样可以修。只要乡长让自己的心一直处在当下,完全可以在短短几年时间内修成大道。” 听到庄周这么说,众人面面相觑,感到难以置信。 元阳不解地问:“周儿,据我所知,世间能够修成大道的人屈指可数,多少人终其一生都无法踏入道之大门半步,我又怎么可能在短短几年时间内修成大道?” 庄周回答:“只要让自己的心一直处在当下,修道将会进步得非常神速,在短短几年时间内成道并不是不可能。道超越了时间,超越了空间,它不在时间与空间之中。若我们认为道在时间中和空间中,那就大错特错了。事实上,我们已经是道了,我们不可能在将来得道,就好像我们已经是男人了,我们不需要做些什么才能成为男人。若我们总是想着在将来得道,那么心就离开当下了。心一旦离开当下,就等于离开道了。时间是什么?时间就是过去未来,若没有过去未来,就无法构成时间。而道本身不在时间中,道只存在于当下,只要我们的心处在当下,我们立即就成为道本身了。修道的主要目的是消除习气,杀死妄心,让心定于道中不再出来,等到心不再从道中出来,便称之为成道。只要我们的心能够一直处在当下,习气会消失得非常快,妄心也很快就会死去,难就难在我们无法让心一直处在当下而已。妄心就是靠我们对外物的执着,靠我们不断地远离当下才得以生存。若我们能够放下心中一切执着,让心一直处在当下,妄心就会像一条失去水的鱼,很快就会死去。所以,乡长切莫因为自己年老便选择放弃,即便老了也依然有机会修成大道,只要自己交出强大的愿心和毅力,在短短几年时间内成道也不是不可能。” 听到庄周这么说,元阳欢喜万分,“那真是太好了!那以后还请周儿多多指教了!” 庄周微笑点头,“好。” 说完,众人寒暄几句便各自散去了。 庄周和季欢继续给栖云里的乡亲进行民情关怀。这一次,乡亲们确实没有将他们拒之门外了。 由于乡里男人基本都下田干活,庄周见到的基本都是女人。 庄周和季欢首先来到了第一家进行民情关怀,家里一个中年妇女以及一个二十五岁左右的女子接待了他们。 女子眼睛细小,鼻子扁平,肤色黝黑,看上去有些丑陋。 女子给庄周和季欢倒了两杯水,将水递到两人面前说道:“里正大人,季大哥,请喝水。” 庄周和季欢接过水,中年妇女笑盈盈地说道:“里正大人,欢儿,谢谢你们来给我们进行民情关怀。如今,我心里最放不下的就是小女依婷。依婷因为样子不好看,一直没有男人愿意娶她为妻,如今她已经二十五岁,依然嫁不出去,我的心里都愁死了。” 依婷瞪了中年妇女一眼,愤愤地说道:“娘,我不是说了终身不嫁了吗?你又何必拿这事出来说。” 中年妇女皱紧了眉头,“可娘还是希望你能嫁出去啊,爹和娘不可能跟在你身边一辈子,若你以后没个男人照顾,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活着又怎么行呢?” 依婷冷哼一声,“哼!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他们只看重女子容貌,不嫁出去才是幸事。” “哎!”中年妇女叹了口气,“你抱怨也没有用,这就是人性。”说完,又问庄周:“里正大人,你能不能找个好一点的人家娶了我家小女?虽然小女长得不好看,可我也不想让她嫁给品行不端的人。” 庄周沉思了一会,摇了摇头,“我找不到。” “这样啊……”中年妇女有些失落。 依婷很是不悦,“娘,我都说了不嫁人了,你就不能结束这个话题吗?” “可你以后怎么办?”中年妇女十分担心。 依婷双手交叉于胸前,淡淡道:“我自己一个人也能够活下去,不需要臭男人!男人只注重女人容貌,我即便嫁出去,也不会得到真心相待,我又何须自讨苦吃?” “你这孩子……”中年妇女扶着额头,一脸无奈,对庄周恳求道:“里正大人,你帮我劝劝小女吧,她这样我实在放心不下。” 庄周想了想,道:“伯母,要不你就由着依婷吧,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这怎么行呢?”中年妇女露出一脸愁容,“依婷身边没个人照顾,我实在放心不下啊!” 庄周道:“可我们也应该尊重依婷的决定,不能一味地逼迫依婷。” 看到庄周帮自己说话,依婷十分感激,“里正大人,谢谢你帮我说话!其实,我对你所说的道也很感兴趣,你能不能跟我讲讲道是什么?” 第179章 不再当真做自己 庄周道:“道就是万物的本性,万物的本源。我们唯有活出真实的自己,方能活得逍遥自在,平安幸福。” 依婷问:“现在的我们不是真实的自己吗?” 庄周回答:“不是,真实的我们超越了形体,是那不死不生的道。” 依婷点了点头,又问:“那我们怎样做才能活出真实的自己?” 庄周回答:“做到与道认同,活在当下,便等于活出了真实的自己。” “可我并不知道道是什么,又如何与之认同?”依婷不解。 庄周回答:“道无形无相,无生无死,无得无失,无善无恶,只要你不再把自己的形体以及外在的一切当真,不再执着于生死、得失、善恶等对立面,你便等于做到了与道认同。” 依婷有些惊讶,“这……也太难了吧?” 庄周回答:“确实很不容易,人受到妄心和后天习气的影响,往往是很难做到与道认同的。若不通过长时间的修行消除掉习气,根本就做不到完全与道认同。” 依婷问:“趋利避害乃我们的本能反应,我们又怎么可能不执着于生死、得失?” 庄周回答:“不执着并不代表不管自己的死活,放弃一切财物,只是让你们不要过分看重生死、得失,不要把生死、得失当真。” 依婷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可即便如此,依然很难做到。” 庄周道:“慢慢来吧,修道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没有人能够一蹴而就。虽然我们每个人都是道,但只要习气没有消除,妄心没有死去,就依然会落入后天。” 中年妇女问:“里正,你说的道过于高深莫测,像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真的能修得成吗?” 庄周回答:“道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复杂,只要你们能够做到不着一物,活在当下,都能够感受到它。难就难在你们能不能做到不着一物,活在当下而已。” 中年妇女道:“我们这些乡里人没什么知识文化,不像你们城里人学习过那么多知识,实在很难了悟你说的道是什么,更别说修成大道了。” 庄周道:“道不是透过知识或头脑去悟,而是靠心去悟。若不去实修,是不可能了悟道是什么的。” 中年妇女问:“那怎样才算是实修?” 庄周回答:“实修就是做到知行合一,也就是做到我之前说的不着一物,活在当下。只要你们做到了,自然就会悟,做不到那就悟不了。不着一物,活在当下看似简单,可实操起来却不简单。没有多少人能够放下万缘,完全不受外物牵动,也没有多少人能够时刻处在当下。” 中年妇女道:“可我们做为人,不可能不为自己以及家人操心吧?如今这个乱世,随时都会爆发战争。战争一旦爆发,我们什么时候死都不知道,又哪来的心思修道?” 庄周摇头一笑,“所以,你们的心依然无法从外在事物中收回来,你们最关心的事情依然是外在发生的一切。” 中年妇女不解,“为自己以及家人担心,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庄周回答:“为自己以及家人担心当然可以,但你们若是把外在发生的一切当真,过分地注重外在,你们就不可能感受到平安和自由。平安和自由是建立在道的基础上的,偏离道的心没有平安和自由可言。” 中年妇女问:“我们的心一旦放在外在事物上,就等于偏离道了吗?” 庄周回答:“我们的心可以放在外在事物上,但不能当真,我们一旦当真,就是在偏离道。” 中年妇女道:“我的女儿嫁不出去,难道我也可以做到不当真吗?” 庄周斩钉截铁地回答:“当然可以!我们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但我们可以决定活不活在道中。只要我们不再把外在发生的一切当真,顺其自然地生活,我们便等于活在了道中。只要我们活在道中,无论我们的命运如何,都无法伤害我们分毫。” “可是……”中年妇女皱着眉头道:“我很难做到不当真,我实在放心不下依婷,为人父母的,有多少人能做到不为子女着想。” 庄周叹了口气,道:“我虽然在和你们讲道,但你们始终无法将目光转向道,始终还是关心你们作为人的事情,这样一来,你们是不可能感受到道的平安和自由的。” 中年妇女很是不解,“可我们怎么可能不关心自己的家人和生活?我感觉好难。” 庄周道:“我已经说过了,我们可以关心自己的家人和生活,但必须做到不当真。只要做到不当真,烦恼就无法侵入我们心中。你们之所以做不到不当真,就是因为太看重外在发生的一切了。你们必须将心转向道,并做到一心一意地专注于道,这样你们才能做到不当真。” “将心转向道……”依婷沉吟半晌,问道:“里正大人,我们真的可以做到一心一意地专注于道,完全不在乎外在发生的一切吗?” 庄周回答:“当然!你们必须对自己有信心。真实的我们从来没有活过,那就是实相。我们要么就活在实相中,要么就活在虚妄里。活在实相中,就会感到平安、自由、喜悦。活在虚妄里,就会感到恐惧、束缚、痛苦。这一切皆由我们自己决定。” 依婷问:“我们真的可以不管自己的命运吗?哪怕我们的命运非常糟糕,我们也可以获得幸福吗?” 庄周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我们不应该受到命运的束缚。命运只对自我而有,道之中没有所谓的命运。若我们认为自己的命好才能活得幸福,那就永远也不可能活得幸福。凡是了悟大道的圣人,都不会怨怪自己的命运,也不会刻意去改变自己的命运,他们只是顺其自然地生活,时时刻刻活在真相里。哪怕他们遭受了很多不幸,他们依然能够做到不当真,一笑置之,这就是圣人能够活得逍遥自在,平安自由的秘诀。” 第180章 幸福当由自己定 听了庄周这番话,依婷颇有感触,似乎明白了过来,十分感激地说道:“谢谢里正大人,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庄周微笑地问:“那你能不能说说明白了什么?” 依婷回答:“方才里正大人说,命运只对自我而有,道之中没有命运,我便明白过来了!正所谓命由天定,不由自主。我们无法决定自己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无法决定自己的长相如何,也无法决定自己的将来会发生什么。命运有好的时候,也注定有坏的时候,又有谁能够决定自己的一生只发生好事而不发生坏事呢?若我们的心一直想着改变命运,我们不可能活得心安。我们唯有接受命运中发生的一切,让自己的心处在无所执着的状态中,方能活得逍遥自在,平安幸福。” 庄周欣慰地点了点头,“嗯,看来你已经彻底明白了。其实就是这样的,命运只对自我而有,道之中没有所谓的命运。只要我们活在道中,就等于跳出了命运之轮,不再受到命运的束缚。那些认为命好才能活得幸福的人,依然受到思维的局限,他们这样想只会被困在思想的牢笼里,无法得解脱。真实的我们是不受命运束缚的,因为真实的我们不在阴阳五行之内,不在时间与空间之中,我们唯有做回真实的自己,才能获得真正的解脱。命运再好的人也躲不过生死轮转,百年之后依然会变成一抔黄土,又有什么好羡慕的?喜欢抱怨自己命运的人,只会自讨苦吃,老天爷不会同情分毫,抱怨了又有什么用?依婷,你一定要记住,你的幸福不是由命运来决定,而是由自己决定。即便你相貌丑陋又如何?即便全天下的人都嫌弃你又如何?只要你不当真,就没有什么能够伤害到你。再美的女子,终会有年老色衰的一天;再富的人,终会有家财散尽的一天;再长的寿命,终会有寿终正寝的一天;再好的事物,也躲不过时间的考验。不要去羡慕他人的好,因为他人的好终有一天会变成坏。我们应当将心转向道,因为唯有道永垂不朽。” 依婷立即点头,“我明白了,我不会再去抱怨命运,也不会在乎他人的看法。不管有没有男人愿意娶我,我都无所谓,因为我的幸福不是由男人来决定,而是由我自己决定。”说完,依婷露出灿烂的笑容,内心变得豁然开朗。 庄周露出一丝微笑,他为依婷能够明白他的话而感到开心。很多人来听他讲道,都无法接受他所说的道,认为他在胡说八道。如今有人能够理解他说的道,他自然感到很开心。 中年妇女担忧地说道:“依婷,你不会真的决定永远不嫁人了吧?” 依婷平静地说道:“娘,我不会再执着于嫁不嫁人,我会让这件事顺其自然地发生。若是命运安排我嫁人,那我会欣然接受。若是命运不安排我嫁人,我也不会有半分抱怨。我不会再让命运决定我的幸福,我的幸福由我自己决定!” 中年妇女点了点头,“嗯,你能这么想也挺好的。那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地发生吧,娘也不逼你了。” 依婷闻言大喜,“谢谢娘的理解!” 季欢喜上眉梢:“真是太好了,看来依婷的问题也得到解决了。” 庄周问道:“伯母,依婷,你们生活中可还遇到什么问题?若有问题你们尽管说,我们会想办法替你们解决的。” 中年妇女摇了摇头,“我们家最大的问题就是小女的问题,其余问题都是小事,就不劳烦二位操心了。” 庄周点了点头,“没问题就好。” 依婷十分感激庄周,“里正大人,谢谢你将道传进我们心中。之前我们一直误会了你,真的十分抱歉。” 庄周笑着摆了摆手,“没事,你们现在愿意接受我便好。” 依婷问:“里正大人,似乎你讲的道能够解决一切问题,无论什么问题,放在道面前似乎都会被消融掉,真的太神奇了!” 庄周道:“是啊,道具有解决一切问题的能力。只要我们活在实相中,就不会再有任何问题。只要我们还活在虚妄中,便处处都是问题。道即是永恒与完美,活在道中,只会让人感到平安、自由、喜悦。道之外的一切皆是假象,活在假象中,只会让人感到恐惧、束缚、痛苦。所以,只要我们回归大道,就不会再有任何问题。” 依婷道:“可是人很难明白道,毕竟道看不见也摸不着,我们很难与之认同。若无法与之认同,又如何活在实相里?” 庄周回答:“这便是传道最难的地方。我们想要悟道成道,首先得要信道,若是不信道,那便与道无缘了。每个人都只愿意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凡是看不到的便通通视为虚假。然而道无法通过五种感官捕捉到,也无法通过语言文字描述出来。若不愿意放空自己的心去感受道,是不可能明白道是什么的。可世人偏偏最讨厌放空自己的心,绝大多数人只想获得更多的财色名利,只想通过满足欲望来取悦自己。他们不想放空自己的心,因为他们认为,放空自己的心什么也得不到,甚至会失去宝贵的时间和金钱。” 依婷感慨,“那真是太难了,这样说来,道真的很难在世间传播开来。” 庄周点头,“是啊,道真的很难在世间传播开来。道不能用头脑去理解,只能靠心去悟,可人就是放不下自己的头脑,就是喜欢用头脑去理解道,不愿意放空自己的心去感受道,这样又焉能明白道是什么?明白不了道是什么,自然就不会相信道了。” 依婷道:“如此说来,真理注定只能掌控在极少数人手中。那些不愿意相信圣人所说之道,不愿意放空自己的心感受道的人,注定无法得解脱了?” 庄周回答:“是的,有因必有果。不愿意相信圣人所说之道,又不愿意放空自己的心去感受道,便不可能悟道成道。想要获得解脱,就必须虚心地接受圣人的教诲,切不可妄自尊大,自以为是,诽谤圣人。” 第181章 大道唤醒人之法 帮助依婷一家解决问题后,庄周和季欢继续给其余人家进行民情关怀。 庄周解决问题的方式很特殊,他首先试着给乡亲们讲道,看看乡亲们能不能够接受他所说的道。若是乡亲们能够接受,他会直接通过道去解决乡亲们生活中遇到的问题。若是乡亲们无法接受,他只能通过世间的方法尽可能地帮助乡亲们解决难题。 就如依婷一家,她们能够接受庄周所说的道,庄周才能通过道解决她们的问题。若依婷一家不愿意接受道,即便庄周苦口婆心地劝他们也没用。 虽然道具有解决一切问题的能力,但前提是能够接受道,若不能接受道,一切也枉然。 很多乡亲听庄周讲道都无法接受,毕竟道过于抽象,又无法直接证实,再加上乡亲们都非常排斥放下,因此,道实在很难进乡亲们的心里。 面对这种情况,庄周也没有任何沮丧的情绪。他知道,人心是非常排斥道的,没有一定智慧的人,很难一来就接受道。 庄周和季欢一连拜访了四家乡亲,可这四家乡亲都无法接受庄周所说的道。他们只关心自己生活中的问题,对庄周所说之道完全嗤之以鼻。 庄周和季欢走在路上,季欢无奈地叹了口气,“里正,这四家子人真是执拗,他们真的是一点都听不进你讲的道。若是每一家子人都像依婷那般虚心受教就好了。” 庄周平静地说道:“道向来都很难进入人心,没有一定智慧,没有经历过大苦大难的人是很难接受道的。我们也不要去怨怪他们,只能说,他们接受道的时机尚未到来。” 季欢问:“里正,世间的每一个人都会醒来吗?我感觉好难。” 庄周回答:“都会醒来的,道会唤醒世间的每一个人。” 季欢很是诧异,惊奇地问:“可是,十个人里边,最多只有一人愿意相信道,怎么可能每个人都会醒来?道是如何唤醒世间的每一个人的?” 庄周回答:“首先,道会先让极少部分的人醒来,然后让这部分人去世间传道,唤醒更多的人。道很清楚,世间绝大多数人过分地沉迷人生这场游戏,即便听到圣人讲道也不愿意醒来,但它并不着急。它知道,这些人忍受痛苦的能力虽然很强,但这种能力是有限的。终有一天,他们再也无法忍受痛苦,就会去寻找办法解除痛苦。届时,他们就会找到道,并愿意踏上道途。” 季欢问:“如此说来,道是通过痛苦唤醒世人的?” 庄周道:“只要心偏离了道,必然会感到痛苦,这是很自然的事情。” 季欢问:“道是个有意志的神吗?” 庄周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我这么说确实感觉道是个有意志的神,在背后操纵着一切,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这一切皆出自自然。天地能够运作得这么完美都是出自自然,道唤醒世间的每一个人也是出自自然。不要小瞧了自然的能力,自然是能够完美运作好这一切的。很多踏上道途的人,都是经历了大苦大难,无法再忍受痛苦的人。这些人看似是被上天遗弃,实则是被上天抉择。是痛苦使这些人认清人生的无意义性,是痛苦使这些人的心转向道,是痛苦使这些人最终得以醒来。所以,我们不要抱怨痛苦,痛苦是一种提醒,提醒我们偏离道了,赶紧回归大道。那些养尊处优,活得无比风光的人没有痛苦的提醒,往往是不会来寻找大道的。” 季欢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可是,依然有很多受苦的人不愿意相信道,这样的人该怎么办?” 庄周回答:“这种人乃执迷不悟之人,他们将会历经无数个生死轮转,直到愿意相信道为止。” 季欢禁不住感慨,“那真是太难了!” 没多久,庄周来到了下一家进行民情关怀。 这一家只有一个孤寡老人,年近七十,他的儿子弃他而去,不愿意赡养他,看起来十分可怜。 看到庄周和季欢到来,老人热情地招待了他们。三人跪坐于厅堂,庄周好奇开口:“老人家,家里只有你一人吗?” 老人点了点头,露出一脸无奈的神情,“是啊,我的儿子不愿意赡养我,弃我而去,如今,家里只有我一人。若不是得到乡长的帮助,我也不可能活到今天。” 庄周问:“你儿子为什么不愿意赡养你?” 老人叹了口气,眼神里充满怒意,“他是个自私自利的冷血动物,我真是后悔生了这个不孝子!” 说完,老人重重地咳了几声。他的身体并不好,加上身边没有人照顾,身体变得越来越差了。 庄周关心地问道:“老人家,你没事吧?” 老人摆了摆手,“没事,我已经习惯了。” 庄周问:“老人家,你有没有去找过你的儿子?” 老人怒声道:“找他做什么?找他他就会回来养我吗?” 庄周皱眉,“可你一个人生活也太苦了。” 老人叹气,“这就是我的命,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季欢关心道:“王伯,你切莫难过,一定要注意身体。” 王伯自暴自弃地道:“老朽贱命一条,死便死了,没什么值得珍惜的。” 听到王伯这么说,季欢赶忙安慰:“王伯,你切莫这么想,我们一定会尽力帮助你的。” “你们又能帮得了我什么?”王伯一边咳嗽一边道:“即便你们能够帮我解决物质上的困难,也解不了我的心结。我现在一点都不想活着,我觉得这样的人生没有意义。” 季欢道:“王伯,要不你听听里正讲道吧,道或许能够解开你的心结。” “道?”王伯顿时大笑,“里正讲的道我也听了,根本就是无稽之谈。道既然如此完美,为什么它要创造出一个令人痛苦的世间?” 庄周摇了摇头,“不,道并没有创造出一个令人痛苦的世间。” 王伯的神情微微一怔,“道明明创造出一个令人痛苦的世间了啊,怎么会没有创造?” 第182章 万物皆由元神出 庄周回答:“这就犹如你做了一场梦,试问梦中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吗?” 王伯道:“可人生不是一场梦,人生是真实存在的。” 庄周问:“你凭什么说人生是真实的?” 王伯反问:“你凭什么说人生是不真实的?” 庄周回答:“凭我了悟了大道。” 王伯又问:“我凭什么相信你了悟了大道?” 庄周回答:“我无法逼迫你相信,信不信是你的自由。” 王伯道:“即便人生是一场梦又如何,你又能改变些什么?你几天不进食还不是会饿死?” 庄周回答:“我无法改变外在,但我可以让自己的精神变得自由。” 王伯冷笑,“若你吃了上顿没下顿,若你得了重病,你的精神还会自由吗?” 庄周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没有任何外物能够束缚我的自由。” 王伯有些惊讶,“你是认真的吗?为什么你能够做到这些?” 庄周回答:“因为我的心沉入了道中,因为我没有把外在发生的一切当真。” 王伯问:“就因为道,你便可以无视世间的一切痛苦?” 庄周点头,“道之中没有痛苦,只有完美与永恒。你之所以会痛苦,是因为你与身体认同,不愿意与道认同。只要你还认为自己是一具卑微渺小的身体,依然把外在发生的一切当真,你必然会受苦。” 王伯感到难以理解,“世间万物明明如此真实,怎么能够不当真?我只知道自己是一具身体,实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是道。我只知道自己一死,自己便不复存在了。” 庄周问:“你怎么知道自己一死,自己便不复存在了呢?” 王伯回答:“世间万物不都是这样的吗?你见过有死了的人再回来的吗?” 庄周道:“所以,你已经被自己有限的认知给局限住了。事实上,我们从来就不会生,也不会死。精神是超越物质的存在,凡是通过五种感官捕捉到的事物皆非真实,那只是元神透过气创造出来的假象罢了。我所说的精神,指的就是元神。元神不在阴阳五行之内,他是超越时空的存在。万物会生,唯道与元神不生。万物会灭,唯道与元神不灭。” 王伯问:“道与元神的关系是什么?” 庄周回答:“道是大一,无极,未显的状态。元神是太一,太极,显化的状态。万物因为有了神与气,所以才得以呈现,所以才会充满生机,否则,万物根本出不来。可我们只看到天地万物的存在,却看不到元神的存在,完全不知道元神不死不生的特性。王伯,我老实告诉你吧,你的元神是彻底自由的,只要你认元神为真正的你,你不可能还感受到束缚和痛苦。” 王伯又问:“神为什么要透过气创造出天地万物?” 庄周回答:“这一切皆出自自然。” 王伯再问:“我们的元神不是处在身体中的吗?” 庄周回答:“不,若我们认为元神处在身体中,那就大错特错了。元神从来就没有进入时空,元神是在时空之外感知出天地万物的。” 王伯不解地问:“天地万物是元神感知出来的?” 庄周点头,“是的,实在无法理解可以参考晚上做的梦。梦就是元神透过感知创造出来的。感知就是元神的创造力,只要元神一动念,他可以创造出任何想象中的东西。” 王伯道:“可是,现实中的事物如此稳固,也是元神感知出来的吗?” 庄周回答:“是的,只要是元神感知出来的事物,就不具有实质。也就是说,感知出来的事物是不真实的,就如晚上做的梦一般虚幻。” 王伯问:“那现在是我的元神感知出了你,还是你的元神感知出了我?” 庄周回答:“事实上,我们两人感知到的天地是独立的。在我的视角看,你是我的元神感知出来的,天地万物莫不如此。在你的视角看,我是你的元神感知出来的,天地万物亦复如是。” 王伯甚是惊讶,“如此说来,我现在看到的你,并不是真实的你,我所看到的一切皆是由我的元神感知出来的?我活在一个独立的天地中?” 庄周回答:“是的,就如你晚上做的梦,梦中除了你之外,难道还有其他人存在?其实并没有其他人存在,那些人都是你的元神感知出来的。又如我们面前放两面镜子,虽然两面镜子都映照出同样的象,但两面镜子里的象却是独立存在的。” 王伯张大了嘴巴,又问:“元神难道有很多个吗?” 庄周摇了摇头,“不,是同一个元神在扮演无数个角色。你的元神、季大哥的元神、我的元神、以及天下所有生灵的元神,其实是同一个元神。” 王伯感到十分震惊,“为什么元神能够同时扮演那么多个角色?” 庄周回答:“因为道是无限本身,它大可以大到无穷尽,小也可以小到无穷尽,多也可以多到无穷尽。我们有限的思维是无法理解道的,若我们的意识到达不了更高的层次,根本不知道道究竟有多伟大。” 王伯还是感到难以置信,“若我们是同一个生命,那我们岂不是自己在伤害自己?” 庄周点头,“没错,我们就是自己在伤害自己,只因我们无法意识到自己与他人是一体的关系。只要我们心中还有分别,还在自相残杀,还没看到万物一体的本质,我们就不可能回归大道。” 王伯感慨,“这真是太难了,世间能有多少人能够意识到万物一体的本质。” 庄周道:“只要用心去做,再难的事也会变得容易。只要我们愿意交出强大的愿心和毅力,悟道成道也不是非常难的事情。” 王伯问:“时空之外是一个地方吗?能通过肉眼看到吗?” 庄周摇了摇头,“时空之外既不是时间,也不是空间,它就是当下。我们此时此刻已经处在时空之外了,只是你们不自知罢了。” 王伯露出诧异的神情,“我们真的处在时空之外了吗?那我们看到的时空又是怎么回事?” 庄周回答:“我们所看到的时空只是覆盖在实相上的一层纱幔,我们完全无需理会。” 第183章 断识保神归本体 王伯问:“如此说来,实相与假象同时存在着?” 庄周回答:“其实,只有实相存在,假象只是状似存在,其实并不存在。就如镜子中映照出来的象看似存在,其实并不存在,所存在的唯有镜子而已。” 王伯问:“为什么假象会显得如此真实,以至于欺骗了我们所有人的眼睛?” 庄周回答:“因为实相无形无相,无法通过五种感官捕捉到。而我们又过分地相信自己的五种感官,总认为看得见,摸得着的事物才是真实的存在,否则就不存在。” 王伯问:“那你是如何证悟实相的?” 庄周回答:“我能看到万物在我面前消失,然后又在我面前出现,而作为本体的我,一直如如不动地处在时空之外,完全不受时空幻象的影响。” 王伯甚是惊讶,“那你看到自己的身体消失,却一点影响都没有吗?” 庄周回答:“天地万物都不过是元神的一种感知,并不是实质的存在,我们所感知到的身体也是一样。本体是不可被感知的,因为本体是感知的主体,而不是感知的对象。我们总以为是身体在感知,其实是大错特错的。真正在感知的不是我们的身体,而是本体,或者说是元神。就如我们晚上做的梦,那时候的我们并不是透过身体在感知,而是透过元神在感知。身体只是元神感知出来的对象,他并不是感知的主体。同样的,我们现实中的这具身体也是元神感知出来的对象,他也不是感知的主体。” 王伯不解,“可是,我们明明都是从娘胎里面出来的,怎么会是元神感知出来的呢?” 庄周回答:“我们生、老、病、死的整个过程都是假象,我们从娘胎里边出来也是假象。我们只看到身体从娘胎出来,却不知道是元神在背后感知出这一切。身体及天地万物不过是果,它们不是因。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元神在时空之外感知出身体及天地万物。” 王伯问:“元神为什么要感知出身体及天地万物?他不感知不行吗?” 庄周回答:“因为元神受到识神的奴役,他只能通过“感知”这个能力进行创造了。感知又称为投射,也就是将“识”投射为具体的事物。“识”是一种概念,一种过去的经验。比如“身体”,这就是一个“识”,只要我们认为自己是“身体”,元神就会投射出“身体”。再比如“桌子”,这也是一个“识”,只要我们认为“桌子”是真实的存在,元神就会投射出“桌子”。一切对立的观念都是“识”,比如我们认为的“善恶”,只要我们还把“善恶”当真,元神就会投射出“善恶”,善恶对立的戏剧就会不断地在世间上演。我们后天学来的一切都是“识”,我们的头脑里边装的都是“识”,这就是识神用来奴役元神的枷锁。修道有一个过程叫做坐忘。坐忘,就是为了摆脱识神的束缚,让元神当家做主的方法。如果我们把“识”当真,我们必然会受到妄心的奴役,使我们不断地落入后天,唯有将“识”给斩断,我们才能脱离生死轮转。” 王伯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议,“里正所说的这些,实在太颠覆老朽的认知了。若真的如里正说的这般,我们这些不修道的人岂不都是识神的奴隶?” 庄周点头,“是的,不修道的人基本都是用“识”在创造,故都是识神的奴隶。老聃说过: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矣。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焉而弗辞,生而弗有,为而弗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当天下人都知道什么是美时,不是好事,都知道什么是善时,也不是好事。美与丑、善与恶是一体的两面,知道其一,必然也知道了另一。一切对立的观念皆是“识”,只要有“识”,就必然有“幻”,“识”若不断,“幻”便不灭。所以,修道就是在消阴制魄,断识保神。唯有消除心中的一切分别,“识”才能从我们心中彻底消失。“识”消失了,就等于把妄心的根给除了。妄心的根一除,自然就不会再落入有生有死的后天。” “老聃所倡导的无为,就是断识的最好方法。我们处在无为的状态中,是不用“识”的,而是用“觉”。“觉”是元神的用,而“识”是识神的用。可世间绝大多数人都是用“识”而不用“觉”,识神又焉能不强大,元神又焉能不弱小?“觉”在当下,“识”在过去未来。心常常处在当下,“觉”就会变得强大,“觉”强大,元神也会跟着强大。心常常跑到过去未来,“识”就会变得强大,“识”强大,识神也会跟着强大。所以,常常让自己的心处在当下,就是在锻炼元神,就是真正的修行。常常让自己的心跑去过去未来,就是在滋养识神,就是在偏离大道。” 王伯惊呆了,“原来修行是这样子的!实在是太神奇了!如此说来,几乎全天下人都是在背道而驰,对吗?” 庄周道:“是啊,几乎全天下的人都是在背道而驰,所以我们才会看到一个令人痛苦的世间。若是人人都处在道中,天下必然一片祥和,不会是如今诸侯纷争,战乱四起的局面。天下真正需要的是道和德,可天下人偏偏都不重视道,也不珍贵德,将道德视为草芥,弃之如敝屣。天下无道无德,天下是不可能真正太平的,哪怕过去千年万年都是如此。” 王伯问:“只要自己处在当下,就不会有任何烦恼了吗?” 庄周点头,“是的,若自己能够处在当下,不可能还会有任何烦恼,只要还有烦恼出现,证明自己并没有处在当下。” 王伯问:“怎样才算是处在当下?” 第184章 束缚从来不存在 庄周回答:“当下没有过去未来,只要自己的心不再为过去未来的事情而烦恼,就等于处在当下了。” 王伯道:“可人不可能不为过去未来的事情而烦恼。” 庄周道:“人自然不可能不为过去未来的事情而烦恼,但我们不是人,而是道。只要我们还认为自己是个人,我们就必然少不了烦恼。我们唯有做到与道认同,才能真正地安住于当下。” 王伯叹了口气,“与道认同说起来简单,可是做起来却不简单。毕竟我们这些不修道的人并没有证悟大道,又如何能够与之认同?况且,身体一旦消失,我们也会跟着消失,我们又怎么可能不为过去未来的事情而烦恼?” 庄周回答:“你说的这些都是你的妄心在说,并不是你的真心在说。与道认同没有什么难的,毕竟我们本身就是道,做回真实的自己有什么难的?就如你是男人,你承认自己是不就行了?你还需要做些什么才能是男人吗?只要你承认自己是道,不需要等到将来,你当下就能够成为道。你不愿承认自己是道,哪怕你天天打坐好几个时辰,你也不可能成为道。不要去听从妄心的声音,妄心只会扭曲道,只会把道想象得极其复杂,让你饶远路去寻找道。大道至简,我们根本不需要花费任何时间和精力才能成为道,我们当下就能够成为道,因为我们已经是道了。只要你认清这一点,并安住于当下,你立即便得到了解脱。不要再去管你的身体,他生也好死也罢,与你无关。身体及天地万物不过是覆盖在实相上的纱幔,你又何必去管它们?你只要还在乎这些假物,你就是在弄假成真。只要你还在弄假成真,你的心就不可能平安,也不可能自由。” 王伯有些惊讶,“我们真的可以不去管自己的身体?我感觉真的好难。” 庄周回答:“我们一开始确实做不到不再管自己的身体,毕竟我们一直将身体视为真正的自己,以至于受到妄心的束缚。但只要我们经过长期的修行,让自己的心一直安住于道中,我们迟早能够摆脱妄心的束缚,不再把身体当真,只活在真相里。我们一旦摆脱妄心的束缚,只活在真相里,我们只会感到无比的平安,无比的自由,无比的喜悦,不可能再会有任何烦恼,这就称之为解脱。” 王伯问:“哪怕我们还活在肉身中,也可以得到解脱吗?” 庄周回答:“谁说我们活在肉身中的?活在肉身中是妄心营造出来的假象,我们从来没有活在肉身中。我之前也说过了,我们的本体,也就是元神,一直都处在时空之外,那才是真正的我们。肉身不过是元神穿的一件外衣,他不是实相。若我们认为脱离肉身才能获得解脱,那永远也不可能获得解脱。因为我们这样想时,是把肉身当真了,认为自己受到肉身的束缚。仅仅只是这一念,便足以束缚住我们,使我们无法得解脱。” 王伯道:“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已经是解脱的了?” 庄周点头,“是的,我们已经解脱了,因为束缚从来就不存在。只有我们把束缚当真时,束缚才会存在。王伯,你现在试着放空自己的心,试着放下自己的身体看一看,你一定会感受到平安和自由的。” “放空自己的心……放下自己的身体……”王伯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目,照着做了起来。 他放空了自己的心,不再把任何事情放在心上。他遗忘了自己的身体,将身体视为身外之物,不再去理会身体的死活。 过了良久,王伯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向庄周,“当我放空了自己的心,不再去管自己的身体时,确实感觉很舒服。” 庄周微笑,“这说明你已经进入当下了。只要你一直保持下去,你便不会再有任何烦恼。” 王伯抱拳感激:“谢谢里正的指点,我似乎有点明白了。人之所以会有那么多的烦恼,就是因为把自己的身体当真,认为自己只是一具活不到百年就会死去的身体。只要我们与不死不生的道认同,不再与有生有灭的身体认同,烦恼就无法再侵入我们心中。我方才完全不在乎自己的死活,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真的感到很平安,很自由。我终于明白,一切烦恼皆是因为执着于身体而有,若不执着于身体,根本不可能会有任何烦恼。里正讲的道直截了当,直指真相,简单明了,让我的心直接回归道中,使我感受到了道的完美,我真的很感激里正。” 庄周露出欣慰的笑容,“王伯,你虽上了年纪,但悟性却很高,真的非常了不起。其实就是这样的,我们感受到的一切束缚皆来自身体。我们感受到的最大恐惧——死亡,也是来自于身体。若我们不再把身体当真,我们便不可能再害怕死亡,不再害怕死亡,内心便不可能存在恐惧。若死亡的恐惧都没有了,其他烦恼也必然不会存在。道就是绝对的平安、绝对的自由、绝对的喜悦,只要我们与道认同,不可能还会有任何烦恼,若还有烦恼,便证明自己没有与道认同,就还在与身体认同。常常以此标准来检视自己,便知道自己有没有处在道中了。王伯,你的儿子虽然离开了你,但你不该以此作为自暴自弃的理由。你一定要记住,你的幸福不是来自于外在,而是来自于道。世间万物来来去去,生灭无常,没有人能够保证自己一定能够培养出孝顺的孩子。若我们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自己的孩子身上,那我们注定不会得到真正的幸福。不要再去管你儿子的事了,也不要因为你的儿子而想不开。你现在真正需要的是道,只要你的心回归大道,就不会再有任何烦恼。” 王伯抱拳,“是,老朽一定谨遵里正的教诲。” 第185章 夏家兄妹被带走 在庄周耐心的指引下,王伯最终也接受了庄周所说的道。他开始放下儿子的事,放下内心的一切执着,内心变得平静而又自由。 道具有解决一切问题的能力,任何问题来到道面前,都会被道消融。 庄周希望栖云里的乡亲都能够接受他所说的道,希望能通过道解决乡亲们的问题。但他知道这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判断,自己不可能左右每个人的想法和判断。 只要人不回归大道,问题就会一个接着一个地到来,永远也没有尽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一味地靠外在手段解决问题,最多只能斩草,却无法除根。只要问题的根不除,问题就会层出不穷。 庄周心里很清楚,就算帮乡亲们解决了生活中的难题,只要他们的心中没有道,他们还会为后续出现的问题而烦恼。 问题永远也不可能靠外在的手段解决完的,与其为数不尽的问题而烦恼,不如让自己的心安住于道中,顺其自然地生活。 只要人能够回归本性,不再把外在发生的一切当真,那么就没有任何问题能够干扰内心的平静。 这就犹看一场戏,只是看着戏剧在自己面前上演,不将戏剧当真,这样就不会被戏剧左右自己的情绪。 人生其实就是一出戏,无论自己在戏剧中扮演什么角色,也无论戏剧中出现什么样的剧情,对于真正的自己来说,根本无足轻重。 只要自己不再把戏剧当真,不再把自己以及他人所扮演的角色当真,就不可能会有任何烦恼。只要还有烦恼,就证明自己把戏剧当真了。 帮助王伯解决问题后,庄周和季欢回家吃午饭。 刚回到家中,便看到丁勇正坐在院子里打坐,阿黄则趴在旁边睡着了。 “表叔,你回来了!” 庄周的两个表侄女看到庄周回来,兴高采烈地跑到庄周身边。 庄周宠溺地摸了摸两人的脑袋,柔声说道:“是啊,表叔回来了。” 元溪和外祖母看到庄周回来,也纷纷跑来和庄周打招呼。 丁勇听到嘈杂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到庄周就站在自己面前,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兄长,你回来了!” 庄周微笑点头,“是啊,我回来了。” “怎么样,今天乡亲没有将你拒之门外吧?”丁勇问。 庄周点头,“多亏了乡长以及薇儿他们帮忙,今天乡亲没有将我拒之门外。” “太好了!”丁勇大喜。 “勇儿,今天打坐了多久?”庄周问。 丁勇摸着下巴想了想,“大概……有一个时辰左右吧。” “不错,才刚开始修行就能够坐上一个时辰。”庄周摸着丁勇的脑袋夸赞。 丁勇问:“兄长,我在打坐中能够模糊地看到一些景象,这是怎么回事?” 庄周回答:“这是你的识神营造出来的幻象,就像晚上做的梦一般,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要让自己的心去追随这些景象,这些景象不具任何意义,切记。” 丁勇点了点头,“是,勇儿明白了。” 庄周继续说道:“无论在打坐中看到任何景象,都不足以说明你修得好。唯一能够证明修得好的标准就是:你的内心变得越来越平安,越来越自由,越来越不受外物干扰,这才是你修得好的证明。很多修行人就因为打坐中能够看到一些内景,便以为自己修得很好,因而骄傲自满,殊不知这是一种错误的认知。内景不过是因为自己走漏了神识罢了,和自己修不修得好没有任何关系。哪怕是不修行的人,静坐时偶尔也会看到内景。不要被内景所迷惑,要始终专注于道,道无形无相,一切有形有相之物皆非道,切记。” 丁勇立即应道:“是。” 庄周问:“你在打坐时有没有胡思乱想?” 丁勇回答:“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杂念纷飞,过去的往事不断地浮现心头,一刻也静不下来。直到我在心中默念兄长教给我的正念,我的心才平静了下来。” 庄周投去赞许的目光,“很好,懂得默念为兄教给你的正念。正念非常有力量,在我们的心没有彻底沉入道中之前,默念正念能够有效地将偏离道的心拉回道中来。只要你的心出现不安,或是任何情绪,都可以在心中默念正念。在修道的前期,默念正念非常重要,等到中后期,心能够稳定地安住于道中,就不需要默念正念了。” 丁勇十分认同,“正念确实很有力量,每默念多一次,我的心就平安多了一分。若没有正念,我的心很难平静下来。” 庄周拍了拍丁勇的肩,鼓励道:“继续努力,继续保持热情,千万不要松懈。我们的妄心非常顽固,没有强大的愿心和毅力,是不足以化解妄心的。” 丁勇点头,信心满满地说道:“是!勇儿一定会坚持到底的!” 这时,有一个男子急匆匆地跑来,对庄周道:“里正,乡长有急事找你!” 男子眉头皱得紧紧的,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情。庄周有种不祥的预感,连忙问道:“乡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男子点头,“夏大哥和薇儿被十几个村外来的人带走了。” “什么!”庄周和丁勇皆是一惊。 庄周又问:“他们为什么带走夏大哥和薇儿?” 男子回答:“听说夏大哥欠他们老大一大笔钱,夏大哥无法偿还,于是便将夏大哥和薇儿带走了。” “老大?”庄周问:“难道这些人是山贼?” 男子摇了摇头,“这伙人是做借贷生意的,我们也没想到夏大哥会向这伙人借钱。” 庄周眉头一皱,“那他们收取多少息金?” 男子回答:“大概是本金的一半。若无法在限定时间内偿还,便收取本金的一倍。若长时间不偿还,男的便卖为奴,女的便卖为妓。” 庄周问:“乡里没有游徼阻止他们吗?” 游徼,是当时乡里维护治安的人。 男子回答:“这伙人势力非常庞大,乡里的游徼也不敢轻易得罪,否则会牵连到自己家人。” 第186章 赶往姜楼去救人 庄周感觉事态非常严重。据他所知,夏允为了治好夏薇的病,请了很多名医,还通过借钱买了很多珍贵的药材。 如今,夏允根本无力偿还欠下的巨款。这样一来,他的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被放贷的人卖去做奴隶。而夏薇也受到了牵连,很有可能被卖去做妓女。 庄周不再多想,立即往乡公所奔去,他必须想办法救下兄妹俩。 没多久,庄周便来到了乡公所,刚进乡公所大堂,便见元阳聚集了乡里的所有乡官。 看到庄周到来,元阳凑近一问:“周儿,事情你都知道了吗?” 庄周点了点头,“都知道了,我们必须想办法救夏大哥和薇儿。” 元阳叹了口气,道:“夏允这小子欠下太大一笔债了,他长时间没有偿还给这帮放贷的人,结果利滚利,滚得越来越大,即便我们很想帮他,也实在无能为力,毕竟我们手头也没什么钱。况且,他还欠了乡里很多人的钱,乡里人都不愿意帮他,毕竟乡里人都认为他无力偿还,借给他钱只会有去无回。” 庄周问:“夏大哥欠了多少钱?” 元阳伸出两根手指,“二十镒黄金。” “二十镒?这么多!”庄周吃了一惊,二十镒黄金对于老百姓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庄周又问:“乡长,你们一共能攒出多少黄金?” 乡长回答:“我们最多只能攒出五镒黄金。” “这……”庄周顿时陷入了沉默。 五镒距离二十镒还差了整整十五镒,这十五镒去哪找?庄周本身就是个穷人,漆园的乡亲也都是靠种田维持生计,手头里根本没什么钱,他实在不知道去哪找这十五镒。 元阳小声道:“周儿,要不你向蒙大夫求助吧?” 庄周想了想,无奈说道:“也只能这样了……” 这时,季欢也来到了乡公所,只见他神色慌张地说道:“乡长,诸位里正,三老,你们一定要想办法救允弟和薇儿啊!” 元阳道:“一切只能寄托在周儿身上了。允儿欠下的二十镒黄金,我们是无力偿还的,除非周儿找蒙大夫帮忙,否则允儿和薇儿只能被这帮放贷的人卖了。” 听到元阳这么说,季欢赶忙求庄周,“里正,你一定要救救允弟和薇儿啊!” 庄周点了点头,柔声道:“季大哥放心,我这就写信给蒙大夫,向他借二十镒黄金。” “谢谢里正!”季欢闻言大喜,立即跑去拿笔墨竹简。 后来,庄周写好了书信,并派人将书信送了出去。 庄周问:“乡长,你知道这帮放贷的人什么来路吗?在蒙大夫没有将黄金送过来之前,我必须去阻止他们卖了夏大哥和薇儿。” 元阳回答:“知道,他们就是隔壁乡的人,你去隔壁乡找一个叫猛哥的人,就会有人带你去了。” “猛哥?是这帮人的老大吗?”庄周问。 元阳点头,“是的,猛哥性情暴躁,十分不好相处,你见了他切莫得罪他,否则会被他砍去手指脚趾的。” 庄周眼眸微眯,“这猛哥……这么没人性的吗?” 元阳道:“这些放贷的人能有什么人性,有人性就不会做这种生意了。” “里正,我跟你一起去。”季欢道。 庄周摇了摇头,“我一个人去就好了。” 季欢苦苦哀求,“里正,还是让我跟你一起去吧!我真的很担心允弟和薇儿,见不到他们,我心实在难安。” 看到季欢如此关心夏允和夏薇,庄周也不再拒绝,“好吧,但你要答应我,见到猛哥后切莫冲动。” 季欢立即点头,“里正放心,我不会冲动的。” 说完,庄周便和季欢赶往隔壁一个叫姜楼的村庄了。 来到姜楼后,两人立即找来一个乡民问猛哥的下落,乡民给两人指出猛哥的驻地后,两人立即往驻地飞奔而去。 猛哥驻地大堂。 此时,夏允和夏薇被绑得严严实实的,被十二个人带到大堂。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表情严肃地跪坐在大堂中央,他的眼神看起来十分凶煞,犹如猛虎的双眸。只见他死死地盯着夏允,怒声问道:“夏允,你欠我的二十镒黄金到底还是不还?” 夏允闻言吓了一跳,连忙跪倒在地,颤声恳求道:“猛……猛哥,你再宽限我一些时间好吗?我一定会想办法偿还欠你的二十镒黄金的!我求你了!” “哼!”猛哥拍案而起,怒目横眉地说道:“我已经宽限你两年了,你还要我宽限到什么时候?我之前也说了,超过两年不还,便将你卖去做奴,将你妹妹卖去做妓!” “不要啊!”夏允不断往地上磕头,“不要卖我妹妹,我妹妹时间不多了,不要再折磨她了!猛哥,我求你放了我妹妹吧!” “什么!”猛哥甚是诧异,“你妹妹居然活不久了?” 夏允哭丧着脸点头,“是啊,我妹妹的病情急剧恶化,寿命可能不到半年了。猛哥,我求你饶了我妹妹吧!只要你饶了我妹妹,无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可恨!”猛哥气红了脸,两个拳头攥的紧紧的,“本来还打算卖你妹妹一个好价钱,毕竟你妹妹长得如此漂亮。如今你妹妹是个将死之人,这还怎么卖得出去?真是气煞我也!” 猛哥旁边的一个小弟皱眉说道:“猛哥,我们亏大发了呀!像夏薇这么美的女子,贵族那帮人即便花五十镒也愿意要。如今夏薇命不久矣,我们等于损失了五十镒。而这个夏允又是个废物,他还不值一镒黄金,卖他还不如卖一头猪。” 经小弟这么一说,猛哥气得胸口上下起伏。他本来打算卖夏薇大赚一笔的,却没想到这煮熟的鸭子会飞走。 猛哥来到夏允面前,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夏允,狠狠地往夏允身上踹去,“废物!废物!废物!花了那么多钱治你妹妹的病,居然都没有治好!废物!” “啊——!啊——!”夏允痛得在地上连连打滚。 夏薇见状连忙跑去护住夏允,“不要打我的哥哥!” 第187章 不想再来下一世 “滚开!贱女人!”猛哥用力地扇了夏薇一巴掌,夏薇痛得倒在了地上。 “妹,你没事吧?”看到夏薇被打,夏允连忙地爬到夏薇身边,关切地问。 夏薇的脸被扇得红肿,嘴角有血丝溢出,看到这一幕,夏允忍无可忍,直接站起身来,眼神恶狠狠地瞪着猛哥,“居然敢打我妹妹……” “打你妹妹又如何?”猛哥瞪大了眼睛问,嚣张跋扈地说道:“我不仅打你妹妹,我今晚还要将你妹妹羞辱致死!” 此话一出,夏允气得额头青筋暴涨,他大喊一声,用额头狠狠地撞向猛哥的额头。 猛哥没来得及反应,直接被夏允撞退了几步。 “他奶奶的,敢撞老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猛哥气得火冒三丈,捂着红肿的额头说道。周围的小弟纷纷拔出腰间佩剑,将夏允围得水泄不通。 “大哥,要不就将夏允剁成肉酱喂狗吧,反正他也值不了几个钱。”一个小弟愤愤地说道。 “对!将夏允剁成肉酱喂狗!”旁边十多个小弟跟着附和。 “不要啊!不要伤害我哥哥!”夏薇的泪水不断地从眼角滑落。她和夏允从小相依为命,感情十分深厚,实在不想看到对方受到一丝伤害。 夏允为了治夏薇的病,可以说是想尽了一切办法。夏允也不想借猛哥的钱,他知道自己无力偿还,但他又不想看着妹妹离去。他一直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妹妹能够通过吃药好起来,所以才不顾后果地去向猛哥借钱。 然而天意弄人,无论夏薇吃了多少珍贵的药材,夏薇的病都没有好转。 夏允很绝望,他实在不想看着妹妹离去,妹妹是他唯一的亲人,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他都想要治好妹妹的病。 可如今代价付出了,妹妹的病却没能治好,还害妹妹受到牵连,夏允真的是绝望至极。 “妹,对不起,是哥害了你。”夏允的眼神里充满愧疚,看向夏薇说道。 夏薇一边流泪,一边摇头,“哥,我永远也不会怪你,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 夏允的眼眶变得湿润,“妹,谢谢你。是哥没用,哥没有能力治好你的病,还害你受到这帮禽兽的侮辱。” “你说谁是禽兽?”猛哥简直气炸了,他没想到夏允会如此嚣张,敢直接骂自己。 夏允瞪着猛哥,怒声道:“禽兽说的正是你!” 猛哥气得咬牙切齿,直接一拳砸向夏允的腹部,夏允痛得弯下了腰,旋即,猛哥又一拳砸向夏允的腰部,夏允直接倒在了地上。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说老子是禽兽!我让你说!我让你说!我让你说!”猛哥一边踹着夏允一边愤声说道。 夏允痛得口吐鲜血,夏薇则在一旁撕心裂肺地喊着:“求求你们不要伤害我哥哥,求求你们了……” 夏薇在猛哥面前跪了下来,苦苦哀求,“猛哥,你饶了我哥吧,有事你冲我来,不要伤害我哥好吗?” “饶了你哥?”猛哥看向夏薇,顿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你真是会说笑话。你哥这样得罪我,我又岂能饶他?不将他剁成肉酱喂狗,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 “不要啊!”夏薇眉头皱得紧紧的,“猛哥,只要你饶了我哥,无论你提出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唔?”猛哥不屑看向夏薇,“你一个将死之人,卖又卖不掉,根本就是个废物,你对我而言没有任何用处!” 听到猛哥这么说,夏薇很绝望,她很想救哥哥一命,可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妹,不要求这个禽兽,哥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们已经无力回天了,我们就认命了吧。下辈子……我们再做兄妹……下辈子……下辈子……”夏允倒在地上,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他想到下辈子,内心突然恐慌了起来,“还是不要有下辈子了吧……人活着如此痛苦,又何必再来一世?我不想再看着妹妹生病受苦,不想再做孤儿,不想再来到人间受苦……天啊,你真的有眼吗?为什么你让人活得如此痛苦,为什么你会让猛哥这种恶人存在世上?你让人活在世上,根本就是来折磨人的吧?我恨你啊老天爷!我恨你!” 夏允从小就没有了爹娘,和妹妹相依为命,生活过得十分艰辛。如今,妹妹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可上天却残忍地要夺去他妹妹的命,夏允禁不住心生恨意。 他不明白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人活着难道就是为了受苦吗?这样活着有意思吗? 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接着一个地离开自己,自己却无能为力,这就是活着的意义吗? 他本来还期待下辈子再和夏薇做兄妹,可他一想到人间有如此多的痛苦,这个期待顿时烟消云散。 他不想再继续经历这样痛苦的一生,他不想再看着亲人一个接着一个地离开自己,他不想再看到恶人在自己面前横行霸道。 夏薇看着绝望的哥哥,柔声安慰:“哥,庄周哥哥说过,我们从来没有出生,从来没有活过,也从来不会死亡。生老病死是我们人生中最大的谎言,我们根本无需理会。我们要始终专注于道,只有道才是我们的实相,只有道才是我们唯一的归宿,只有道才能给予我们平安、自由、快乐。” “道……道……”夏允沉吟半晌,难以理解地说道:“哥实在不明白道是什么,哥只知道……人活得一点都不平安,一点都不自由,一点都不快乐。妹……哥不想再出生在这个世上了,哥不想再看到爹娘离去,哥不想看到你离去,这很痛苦,真的很痛苦。哥不想……再经历这样的人生了……” 听到夏允这么说,夏薇很是心疼,“哥,我们一定要相信庄周哥哥的话。只要我们相信道,我们都会得到救赎的。不要再把目光放在人间上了,不要再去理会那些不幸的事情了。我们没有在经历痛苦的人生,人生只是一场梦,真正的我们根本不在梦中。” 第188章 命悬一线何去从 夏允微微一怔,“真正的我们不在这里吗?那真正的我们到底在哪里?如果人生只是一场梦,为什么我们要做这种痛苦的梦?” 夏薇回答:“庄周哥哥说了,真正的我们在时空之外,那里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没有生老病死,没有荣辱得失。我们都是在时空之外做的这场人生大梦,也就是说,我们已经是无生无死,无得无失的道本身了。我们根本无需理会人生大梦中发生什么事情,那一点都不重要。梦并非实相,故梦中发生的一切也不具任何意义。我们只有把梦当真了,梦才会伤害到我们,否则,我们根本不可能会有任何烦恼。哥,我知道你一时半会无法接受庄周哥哥所说的道,但我敢保证,庄周哥哥没有在骗我们。庄周哥哥是一个非常好的人,是他将道传进薇儿心中,使薇儿在黑暗中看见了曙光,在迷途中找到了归乡之路。我如今一点都不在乎自己是死是活,因为我知道,自己从来没有活,也从来不会死。自从庄周哥哥将道传进我的心中之后,我的内心真的变得很平静。这种平静十分深远,即便是死亡也无法将之击破。哥,希望你也能接受庄周哥哥所说之道,希望你不要自暴自弃。希望你不要再怨怪人生,将人生视为天上的浮云,任它来任它去就好。” “人生……真的只是一场梦吗?那我是真实的吗?你是真实的吗?”夏允问。 夏薇回答:“我们的形体是不真实的,但背后的那个我们是真实的。” “背后的我们是指道吗?”夏允又问。 夏薇点了点头,“嗯,背后的我们就是道。” “也就是说,我们的相遇只是一场梦,我们只是在梦中扮演兄妹。”夏允感到不可思议。 “是啊,我们只是在梦中扮演兄妹。真正的我们是一体不分的道,我们是一体生命。”夏薇道。 夏薇和夏允的对话让猛哥以及他的十多个小弟感到莫名其妙。他们大眼瞪小眼,完全不知道两人在说些什么。 “你们在叽叽喳喳地说些什么,我怎么完全听不懂?”猛哥看向夏薇,好奇地问道:“你嘴里说的道,是个什么玩意儿?” 夏薇回答:“道是万物的本性,万物的本源,我们唯有回归大道,才算是活出真实的自己。” 猛哥感到莫名其妙,“现在的我们不就是真正的自己吗?” 夏薇摇了摇头,“不是,现在的我们是个假我,并非真我。” “唔?”猛哥眉毛一挑,又问:“那真我在哪?” “真我无形无相,不在时空之中,我们无法通过肉眼看到他。”夏薇回答。 猛哥无法理解,直勾勾地看着夏薇:“那你怎么证明我们是真我而不是假我?” 夏薇回答:“庄周哥哥说了,道只能自证,我无法证明给你看。” “庄周哥哥?”猛哥好奇地问:“方才就一直见你念叨庄周哥哥,你说的这个庄周哥哥到底是何方神圣?” 夏薇道:“庄周哥哥是个悟道的圣人,是他将道传进我的心中,使我感受到了道的平安和自由,我非常感激他。” 一小弟对猛哥道:“猛哥,不要听这小娘们胡说八道了,赶紧将夏允宰了吧!” 猛哥点了点头,“嗯,这小娘们讲的东西像邪说,还是不要听为妙。兄弟们,先把夏允的手指脚趾一根一根地砍下来,让他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是!”众小弟应了一声,脸上皆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这时,两个小弟为夏允松了绑,并用膝盖重重地压住夏允的身子。旋即,又有四个小弟按住夏允的手和脚,将他的手脚紧紧地压在地上。 “嘿嘿嘿!”两个持着大砍刀的小弟看着夏允阴险地笑着。他们抬起手中的大砍刀,准备一根一根砍去夏允的手指。 夏允不断地在地上挣扎着,可是被四个壮汉紧紧地控制住身子,根本就动弹不得。 他的瞳孔急剧收缩,内心变得十分恐惧,嘴里喃喃道:“不要……不要砍我的手,不要砍我的手。” 夏薇也是哭成了泪人,即便她知道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可她依然不忍心看到这一幕。 猛哥俯视着夏允,冷冷说道:“夏允,你不但欠老子钱不还,还敢攻击我,侮辱我,我现在就让你知道得罪我猛哥的下场!” 说完,对抬起砍刀的两个小弟吩咐道:“把夏允的手指给我砍下来!” “是!”一小弟直接一刀往夏允左手的小指砍去,小指头瞬间鲜血四溅,断了开来。 “啊——!啊——!啊——!”夏允痛得眼泪直流,哭喊声震耳欲聋,响彻云霄。 “哥!”夏薇看到这一幕,心痛得能滴出血来。 这时,庄周和季欢已经来到了大门口,两人听到夏允痛苦的喊叫声,心中皆是一惊。 “允弟!”季欢正欲冲进去,却被门口的两个小弟拦了下来。 “你们是谁?来这里做什么?”一守门小弟问道。 庄周皱眉道:“我们是来帮夏允还债的,麻烦你们快去通知猛哥,让他不要伤害夏允。” 守门小弟打量了两人一眼,见两人一副平民的打扮,不屑地说道:“就你们两个穷鬼怎么为夏允还债?夏允可是欠了猛哥二十镒黄金,你们就算忙活一辈子,也拿不出二十镒黄金。” “少啰嗦!快放我们进去!”季欢用力地推开守门小弟走了进去。 季欢十分重视夏允和夏薇,夏允和夏薇对他来说就像亲兄妹一般,他实在不想两人受到伤害。 守门小弟立即跑过去按住季欢的肩膀,用胳膊勒住季欢的脖子,将其放倒在地,厉声道:“我允许你进去了吗?居然敢这么大胆?” “放开我,我必须救允弟和薇儿!”季欢大声道。 守门小弟沉声道:“我看你们就是来闹事的!实相就赶紧离开,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庄周恳求道:“两位小哥,我们真的是来帮夏允还债的,麻烦你们放我们进去吧!” “哼!”守门小弟冷冷一笑,“你们两个穷鬼哪来的钱还债?除非你将我们打趴下,否则我们是不会放你们进去的!” 庄周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就只能将你们打趴下了。” 第189章 猛哥狮子大开口 “什么?我没听错吧?你说把我们打趴下?就凭你?”守门小弟不屑地说道。 庄周点了点头,“没错,就凭我。”说完,直接一拳砸向守门小弟的腹部。 “啊!” 庄周的动作快如闪电,守门小弟没来得及反应,直接吃了庄周一拳,痛得弯下了腰。 “啊!”控制住季欢的小弟一惊,直接挥起拳头向庄周的脸砸去。 庄周面不改色,一个侧身躲过小弟的攻击,旋即立即抓住小弟的手臂,直接给小弟来了个过肩摔。 小弟重重地摔在地上,感觉浑身都散架了一般,痛得爬都爬不起来,嘴里不断地呻吟着。 被击中腹部的小弟气得火冒三丈,直接拔出腰间佩剑,大喊一声,朝庄周的心脏刺去。 庄周丝毫不慌,他灵活地躲过了小弟的攻击,然后迅速抓住小弟持剑的手,重重地朝小弟的肚子踹了一脚。 “啊!”小弟痛苦地倒在了地上,捂着肚子不断地在地上翻滚。 庄周不仅武艺高强,力气也比一般人要大,两个小弟只是挨了他一两个拳脚,便痛得爬不起来了。 “季大哥,你没事吧?”庄周跑去扶起季欢。 季欢直接看呆了,“里正,没想到你的功夫会如此了得。” 此时,门口的打斗声传到了大堂,猛哥眉毛猛地一扬,“不好,有人来闹事了!” “是庄周哥哥,一定是庄周哥哥来救我们了!”夏薇的脸上露出喜色。 “庄周?真的是他来救我们吗?”夏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他实在没想到庄周居然敢来得罪猛哥。 没多久,庄周和季欢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众人的眼里。 庄周远远地朝猛哥一伙人喊道:“不要伤害夏大哥和薇儿,我是来替夏大哥还债的!” “还债?”猛哥神情一愣,“兄弟们,我没听错吧,那小子是不是说帮夏允还债?” 一小弟回道:“猛哥,那小子确实是说帮夏允还债。” “就凭他?”看到庄周穿着粗布麻衣,猛哥撇了撇嘴,完全不信他能帮夏允还债。 “真的是庄周哥哥!哥,我们有救了,庄周哥哥和季欢哥哥来救我们了!”看到庄周和季欢到来,夏薇的安全感顿时变得十足,欢喜地对夏允道。 “庄周……季大哥……你们怎么可能救得了我和妹妹?搞不好还会搭上自己的性命,你们实在不应该来此……”季欢感到不解,嘴里喃喃道。他实在不明白庄周和季欢为什么来救他们,更不明白庄周如何能拿出二十镒黄金来帮他还债。 很快的,庄周和季欢便来到了猛哥面前。 看到夏允被四人控制住身子,还被砍断了一根小指头,庄周和季欢心头猛地一颤。 “允弟!”季欢正想跑去慰问夏允,却被小弟们包围了起来。 “来者何人,快报上名来!”猛哥沉声开口。 庄周看向猛哥,问道:“想必……你就是猛哥吧?” “没错,你爷爷我正是猛哥。你们是什么人,居然敢打伤我的人,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猛哥厉声问。 庄周平静地说道:“在下庄周。” “你就是庄周?”猛哥上下打量了庄周一番,嘴角露出一丝不屑,“他奶奶的,就一个乳臭未干的穷小子,居然敢自称圣人,真是臭不要脸!” 庄周淡淡道:“我可没说自己是圣人。” 猛哥指着夏薇,“可这小娘们说你是个圣人。” 庄周看向夏薇,看到夏薇脸被打的红肿,顿时心中一火,“猛哥,你为何砍了夏大哥的手指,还对薇儿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动手?” 猛哥双手叉着腰,理直气壮地说道:“因为他们欠了老子的钱不还,老子想拿他们怎么样就怎么样,你管不着!除非你替他们还了钱,否则,别想他们活着离开。” 庄周道:“我会替夏大哥还清债款的,你不许再伤害夏大哥和薇儿!” 猛哥伸出手掌,“那好,把钱交出来,我立即放了他们。” 庄周道:“我还没来得及取钱,你再等我一两日。” 猛哥完全不信庄周的话,“你一个穷小子,吃饭估计都成问题,又哪里来的钱还我?莫非你是在耍什么阴谋诡计?” 庄周冷静道:“我自有办法还你的钱,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就是了。” “那好,只要你交出五十镒黄金,我立即放人,绝不食言。”猛哥道。 “五十镒?”庄周和季欢顿时一愣,不是说好的二十镒吗?怎么变成五十镒了? 庄周道:“猛哥,你年纪明明不大,可为什么记性却如此不好。夏大哥明明连本带利欠你二十镒,怎么就变成五十镒了?” 猛哥冷哼一声,道:“因为夏薇本来能卖出五十镒黄金。你们想要赎回夏薇和夏允,必须得交出五十镒黄金!” “岂有此理!哪有你这样算的!”季欢完全气炸了,他没想到猛哥会如此不要脸。 庄周亦在心中腹诽,他知道猛哥没人性,不讲道理,可没想到会这么没人性,这么不讲道理。 猛哥看向沉默的庄周,嘴角露出一丝玩味,“怎么样,能不能拿出五十镒黄金?若是拿不出,莫要怪我不放人。” 庄周瞪了猛哥一眼,“我不可能任你宰割!” 猛哥露出一脸无辜的神情,耸了耸肩,“这怎么会是宰割呢?夏薇可是一个美人胚子,贵族那帮人是真的愿意出五十镒黄金购买这样的美人胚子啊!我都已经卖出俩了,不信你可以去调查。” “我不会给你五十镒黄金,你贩卖人口本来就是犯法的行为,我完全可以报官捉你。”庄周冷声道。 猛哥冷冷一笑,“去啊!去报官捉我啊!说得我好像怕官似的。” 猛哥之所以能在这个地界站稳脚跟,是因为有大靠山在背后支持。即便是蒙雄,面对猛哥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蒙雄也不想得罪猛哥背后的势力。 庄周心里也很清楚,猛哥之所以敢如此嚣张跋扈,必然是因为有大靠山在背后撑腰。面对这种情况,他突然也变得束手无策了。 第190章 失道失德心难安 庄周实在不好意思向蒙雄要五十镒黄金,毕竟五十镒黄金实在太多了,哪怕自己以及夏允忙活一辈子也无力偿还。如今猛哥狮子大开口,没有五十镒黄金便不愿意放人,这使他陷入了两难之境。 看到庄周一直不说话,猛哥脸上的笑意变得更盛了,“大圣人,怎么不说话了?到底能不能拿出五十镒黄金?” 庄周捏紧了拳头,“你实在太过分了!” “怎么?想打架?”猛哥瞪大了眼睛看着庄周,“你打伤了我的兄弟,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 “庄周,季大哥,你们不用管我们,你们赶紧离开吧!这帮禽兽没有丝毫人性,你们莫要听他们的话。”夏允趴在地上,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他奶奶的,又骂老子禽兽是吧?”猛哥怒气冲冲走到夏允面前,用力地踩住夏允断了小指头的左手。 “啊——!”夏允痛得大声尖叫,断指处不断地溢出鲜血,将地面染成了血红色。 “住手!”庄周大喊一声,怒视着猛哥道:“我会交出五十镒黄金,你不能再伤害夏大哥和薇儿。” 此话一出,猛哥以及所有小弟都惊呆了。庄周无论怎么看,都不像一个能拿出五十镒黄金的人,他们实在不知道庄周如何拿出五十镒黄金。 “哈哈哈!”猛哥顿时大笑了起来,“很好,有钱就有得商量。那我再给你两天时间,若你两天时间内无法交出五十镒黄金,就等着替夏允和夏薇收尸吧!” 夏允一脸不解,“庄周,为什么你要花五十镒黄金救我们?我老实告诉你,我可没有能力偿还这五十镒。你若让我余生为了偿还五十镒而活着,那还不如让我去死!” 夏薇也感到难以理解,皱着眉头道:“庄周哥哥,你实在没有必要为了我们花五十镒黄金,我们实在不想麻烦你。” 庄周柔声说道:“夏大哥,薇儿,我庄周绝不会对你们见死不救。你们尽管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偿还五十镒黄金的。” 庄周看向猛哥,沉声警告:“猛哥,你不准再伤害夏大哥和薇儿一根汗毛,否则我定不饶你!” 猛哥皱紧了眉头,双手环抱住胸口,装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哎呀,我好害怕,大圣人饶命啊!” 庄周的眼神闪过一抹寒芒,“我是认真的,别以为我在开玩笑!” “嘿嘿嘿!”猛哥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也不再跟庄周废话,“好了好了,我是个做生意的人,有钱一切都好说。你尽管放心,这两日我不会伤害夏家兄妹一根汗毛。” 庄周道:“但愿如此。”说完,对夏允和夏薇道:“夏大哥,薇儿,你们等着,我一定会来救你们的!” “庄周,你为什么非要救我们?为什么要花五十镒黄金救我们?这值得吗?”夏允抬头望着庄周,眼神里满是不解。 庄周平静地回道:“夏大哥,不要再问为什么了,钱没了可以挣,命没了就再也回不来了。钱的事你们不用想太多,交给我就好。” “庄周哥哥。”夏薇看着庄周,露出一脸忧色,“真的没事吗?五十镒黄金……” 庄周柔声说道:“没事的薇儿,你们的命是无价的,五十镒黄金不算什么。”说完,对季欢道:“季大哥,我们走。” 季欢点了点头,对夏允和夏薇道:“允弟,薇儿,里正向来说话算话,他一定会来救你们的,你们尽管放心!” 说完,便和庄周离开了。 回漆园的路上,季欢不解地问:“里正,你真的能向蒙大夫借五十镒黄金吗?” 庄周回答:“蒙大夫待我如亲子,只要我向他要,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给我。只是……” “只是什么?”季欢问。 “只是,我实在不想任猛哥宰割,猛哥这个毒虫不除,只会害了周围的百姓。”庄周道。 季欢点头,“确实,可我们也实在拿猛哥没办法,猛哥背后的势力我们是招惹不起的。” 庄周停下脚步,沉思了一会,道:“我想找蒙大夫好好商量,看看能不能铲除猛哥这只毒虫。” 季欢闻言一惊,“据我所知,蒙大夫对猛哥的行为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真的愿意得罪猛哥背后的势力吗?” 庄周道:“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猛哥在此祸害百姓。” 季欢问:“里正,修道之人心中不是不存善恶吗?你为何要管这件事?” 庄周回答:“这是两码子事。世间有世间的规则,修道之人有修道之人的原则,两者不能混为一谈。面对恶人,我们必须得想办法制裁,绝不能放纵不管,否则,他们就会肆无忌惮地祸害百姓。在道和德没有进入每个人心中之前,仁义、礼乐以及法治都是维护平衡的有效手段,是有必要推行的。虽然这些手段治标不治本,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但也不能没有。老聃也说过: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既然天下已经失道失德,那便只能退而求其次了。仁义、礼乐、法治无法让人心回归大道,但却能够维持相对的平衡。若是仁义、礼乐、法治都无法约束住人的恶行,那天下就接近完蛋了。” “原来如此!”季欢明白了过来,“只要道德没有成为主流思想,仁义、礼乐以及法治就有推行的必要。可惜道和德实在太难进入人的心中了,很多人对道和德都是嗤之以鼻,完全不愿意认同,真的很难想象要经历多长的岁月,道德才能成为主流思想,才能进入每个人的心中,给天下带来真正的太平。” 庄周点头表示认同,“确实难以想象道德什么时候才能成为主流思想。如今,十个人里边,有一个人愿意相信道都算是谢天谢地了,以后可能只会越来越少。只要道没有进入人心,人心是不可能感受到绝对的平安和自由的,只能依靠外物感受到相对的平安和自由。而这种相对的平安和自由是不持久的,它们会随着外物的消逝而消失,最终转化为恐惧和束缚。” 第191章 商讨对策除猛哥 后来,庄周让季欢回漆园向乡长说明情况,自己则去蒙城找蒙雄商量对策。 庄周实在不想任猛哥宰割,他必须得想办法制裁猛哥,否则,周围的百姓只会遭猛哥所害。 猛哥靠着有大家族在背后撑腰,肆无忌惮地在蒙邑一带作恶。他表面上是做借贷的正经生意,但背后却做出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很多走投无路,着急用钱的人来向他借钱,最后都中了他的圈套,惨遭他的毒害。 虽然庄周是一个修行人,但并不代表就会对作恶之人放纵不管。他分得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修行,不会将两者混为一谈。 只要道和德没有进入每个人的心中,仁义、礼乐、法治就有推行的必要,否则,天下就会乱了套。 如今这个世道,绝大多数人的心中都没有道和德,若没有仁义、礼乐、法治约束人心,只会进入野蛮暴力时代,天下只会变得更为混乱。 庄周希望道和德能够进入每个人的心中,希望道和德能够成为主流思想,唯有如此,才能迎来真正的天下太平。可他也知道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毕竟道和德实在太难进入人心了。 道过于抽象,很多人听闻道都是大笑之,根本不愿意与道认同,这就是道之所以那么难进入人心的根本原因。 虽然道本身已经完美,但只要人不愿与之认同,便不可能感受到道的完美。感受不到道的完美,便不可能停止造作。不停止造作,天下必然走向动乱。这就成为了一个恶性循环,唯有让道和德进入每个人的心中,才能打破这个循环。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庄周便来到了蒙府。蒙雄看到庄周到来,笑盈盈地将其迎接到厅堂。 厅堂中,两人席地而坐,开始交谈了起来。蒙雄率先开口,“周儿,你在漆园为吏也有好些天了,可还顺利?” 庄周摇头苦笑,“说实话,还挺不顺利的。” “哦?”蒙雄眉毛一挑,问道:“不知是哪里不顺利?” 庄周实话实说:“漆园的乡亲都怨怪我抢了季大哥的里正之位,都不愿意接纳我。” 经庄周这么一说,蒙雄才明白了过来,“原来如此,当初元阳也来信跟我说里正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可我没有特别在意。没想到这会成为你的困扰,是我疏忽大意了,实在抱歉。” 庄周摆了摆手,“没事,都过去了。我已经跟乡亲们说了,若三个月后他们依然不愿意接纳我,我便辞了里正一职。” 蒙雄有些诧异,“这不太好吧?” 庄周平静地说道:“没什么不好的,若三个月后乡亲依然不愿意接纳我,说明我并不适合做这个里正,我实在没有必要继续做下去。” 蒙雄点了点头,“那行吧,到时候我会再给你安排个职位。” “不必了!”庄周二话不说立即拒绝,“我不想再依赖蒙大夫,若漆园这个里正做不下去,以后我都不会再做官了。” “这……”蒙雄皱起了眉头,“周儿这是何苦呢?若你没个官职,以后如何养活家人?” 庄周道:“养活家人的方法有很多,不一定非得做官。” 蒙雄点了点头,“好吧,一切都随周儿之意。对了,方才我接到了你的来信,你说要二十镒黄金解燃眉之急是怎么回事?” 庄周将缘由说了一遍,蒙雄才明白了过来。 “原来如此,姜猛确实过于嚣张跋扈了。”蒙雄道。 庄周问:“蒙大夫,你就不能将猛哥绳之以法吗?” 蒙雄沉思了一会,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行,姜猛背后的势力乃如今宋国第一大家族,我实在招惹不起。” “第一大家族?莫非是向氏家族?”庄周问。 蒙雄点了点头。 庄周闻言吃了一惊,“没想到向氏家族会支持这么一个蛮横无理之人。” 向氏家族在春秋中后期逐渐崛起,成为了宋国的第一大家族。历史上着名的弭兵会盟就是由向氏家族举办的。 如今,向氏家族在宋国的影响力非常之大,他们手握重权,家族兵力十分强盛,哪怕是宋国国君也得对他们谦让三分,蒙雄根本就不想得罪这样的大家族。 蒙雄道:“如今的向氏家族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个忠于宋国公室的向氏家族了。如今的向氏家族唯利是图,只要有人给予他们好处,他们就会视之为盟友。姜猛这些年来给了向氏家族很多好处,收买了向氏家族的人心,故向氏家族才愿意在背后支持他们。” “庄师弟!”这时,蒙远回到了家中,看到庄周在家里,十分兴奋地朝庄周走去。 看到蒙远归来,庄周也十分开心,两人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如今再次相逢,彼此都有数不尽的话语想要倾诉。 蒙远来到庄周身边坐了下来,“庄师弟,听说你做了漆园的里正,怎么样?可还做得顺利?” 庄周如实回答:“并不是很顺利,漆园的乡亲都怨怪我抢了季大哥的里正之位,都不愿意接纳我。” “这样啊……”蒙远拍了拍庄周的肩头,安慰道:“没事,漆园的乡亲迟早都会明白你的为人,迟早都会接纳你的。” 庄周露出一丝微笑,“但愿如此吧!” 蒙远好奇地问道:“庄师弟这次来找我爹是有什么急事吗?” 庄周对蒙远说明了缘由,蒙远听后明白了过来,眼神里闪过一抹怒意,“这个姜猛实在是太过分了!” 庄周道:“是啊,若我们再对姜猛视之不管,只会害了更多的百姓。” “可是,我听说姜猛有向氏家族在背后支持。”蒙远看向蒙雄,问道:“父亲,我们真的不能除去姜猛吗?” 蒙雄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行,得罪向氏家族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只有无穷的坏处。” “哈哈哈!”这时,不远处传来一个男子的大笑声,众人定睛望去,只见是蒙飞和蒙跃在朝他们走来。 蒙飞来到众人身边,自信地说道:“尔等无需担心,我自有办法除去姜猛。” 第192章 六人之力擒猛哥 众人闻言皆露出诧异的神色。 蒙远好奇地问:“大哥,你真的有办法除去姜猛,又不得罪向氏家族?” 蒙飞道:“向氏那帮狗东西向来只认利不认人,谁给他们好处多他们就帮谁,说到这里,你们应该都懂了吧?” 蒙远恍然大悟,“大哥的意思是说,收买向氏家族的人心?” 蒙飞点头,“没错,只要我们送的美女和钱财比姜猛多,他们自然不会再维护姜猛。” 蒙雄闻言哈哈一笑,“哈哈哈,这确实是个除去姜猛的好法子,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庄周不知是喜是忧,这确实是一个除去猛哥的方法,但也从侧面说明世道人心的黑暗。 庄周也没有办法,他很清楚,只要道和德没有进入人心,世人就会一直围绕着名利而打转。在名利的污染下,人只会变得自私自利,唯利是图,天下也只会变得更加的动荡不安。 “也只能这样了……”庄周有些无奈,说道:“可我必须在两日后交出五十镒黄金给姜猛,否则他会杀了我的两个朋友。” 蒙雄沉思了一会,说道:“这样吧,到时候我会给你五十镒黄金,你假装拿着黄金和姜猛交易,等到他们放人时,我便派人一举将他们歼灭,你看如何?” 庄周想了想,道:“行,但不要伤了他们的性命,只需要将他们逮捕起来就好。” 蒙雄点了点头,“好吧,那就将他们逮捕起来好了。” 蒙飞道:“父亲,姜猛这些年来一直在防备着我们,他必然派人在姜楼的各个角落放哨。若我们派大量兵力去逮捕他们,必然会打草惊蛇,搞不好姜猛一气之下会杀了庄周的两个朋友,还有可能让他成功逃遁掉。若姜猛逃遁掉,他日后一定会回来报复庄周他们。” 蒙雄点头表示认同,“那依你看,我们该如何做?” 蒙飞道:“只需派五个高手佯装成百姓到姜楼帮助庄周即可。切莫超过五个人,超过五个人很容易引起姜猛他们的注意。” 蒙雄皱眉表示担心,“可是,我们并不清楚姜猛到底有多少人,五个人会不会太冒风险?” “没事,那些小喽啰绝不是庄周他们六人的对手。”蒙飞道。 “不行,还是太冒风险了!”蒙远面露忧色,“刀剑不长眼,即便庄师弟以及派去的五人武艺很高强,但也无法保证庄师弟的安全。” “可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蒙飞继续说道:“若派大量兵力去围剿他们,只会打草惊蛇,害了庄周的两个朋友,并有可能让姜猛逃遁掉。我们最多只能派兵潜伏在姜楼的外围,等到庄周成功交易了之后,再派兵去援助他们。” “可我们也不能让庄师弟冒这么大的风险啊!”蒙远皱眉说道。 “没事,我可以搞定他们。”庄周云淡风轻地说道。 蒙远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庄师弟,交易之时,猛哥一定会将他的人都聚在一起,你真的有把握带着五个人战胜他们?” 庄周平静地说道:“擒贼先擒王,到时候我会挟持住猛哥,然后我们里应外合,便能将猛哥一伙人擒住了。” “可是……”蒙远还是很担心庄周的安危。 庄周拍了拍蒙远的肩,轻声道:“二师兄,没事的,这是唯一能够逮捕姜猛的方法。我们这次必须成功擒住姜猛,不能让他逃遁掉,否则后患无穷。” 蒙远知道,庄周一旦决定的事情,是绝对不会改变主意的,他也不再多说什么,只能任着庄周了,“那好吧,既然庄师弟已经做出决定,我说什么都没用了。那庄师弟一定要注意安全,一定要好好保护好自己。” 庄周微笑地点了点头,“好,我会的。” 后来,庄周回到了漆园,他并不打算将围剿姜猛一事告知乡里人,免得走漏了风声,他只将这件事告知了季欢。 此时,季欢正在庄周的房间中谈论着围剿猛哥一事。 季欢十分担心地说道:“里正,你真的打算以六人之力挑战猛哥?这也太冒风险了吧?” 庄周面色很平静,“没事,我会小心行事的。” “可是,你们还要保护允弟和薇儿,仅靠你们六人真的做得到吗?”季欢难以置信地问。 庄周轻声道:“没事的,到时候蒙大夫会派兵过来援助我们。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将猛哥这伙毒虫给铲除掉。” “那我和你一起去!”季欢道。 庄周摇了摇头,“不,你就不要去了,我可不想再保护多一个人。” 季欢尴尬地笑了笑,“对,我去只会连累里正你们,都怪我太没用,一直都没能帮里正什么忙。” 庄周拍了拍季欢的臂膀,“不要这么说,自从我来到漆园后,你便一直在支持我,怎么能说没帮我什么忙呢?若没有你,我估计早就辞了里正一职了。” 季欢闻言十分欣慰,“里正这么说,季欢真的很开心。那里正交易之时一定要小心,莫要伤了性命。” 庄周点头,“嗯,我会小心的。” 时间缓缓流逝,很快便来到了交易的这一日。 蒙雄派人送来了一箱沉甸甸的黄金,这正是庄周将要交易的五十镒黄金。 庄周带着五十镒黄金,乘上马车,很快便来到了姜猛的驻地。 蒙雄派来的五个高手佯装成到姜楼游玩的百姓,他们伪装的很好,并没有引起姜猛小弟的注意。此时,他们正潜伏在姜猛驻地周围,等着庄周救出人后便攻入姜猛驻地。 在小弟的带领下,庄周抬着五十镒黄金面见了姜猛。姜猛看到庄周到来,笑盈盈地迎了上去,“哎呀,大圣人真的带五十镒黄金来了呀,实在是没想到啊!不知大圣人是怎么弄来这五十镒黄金的?莫非是用仙术变出来的?” 庄周将箱子放在地上,并将盖子打开,那金灿灿的黄金瞬间映入每个人的眼帘。 庄周看向姜猛,淡淡地说道:“你莫要管我如何弄来这五十镒黄金,你只需要将人交出来便好。” 第193章 成功解救出兄妹 姜猛也不磨叽,立即命人将夏允和夏薇带了出来。 夏允和夏薇看到庄周真的带来五十镒黄金,皆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庄周,你……真的愿意出五十镒黄金救我们?我老实告诉你,我可没有能力偿还这五十镒黄金,若你让我余生为了偿还五十镒黄金而活,我宁愿去死。”夏允看向庄周道。 庄周道:“没事,我不需要你偿还。” 夏薇亦不明白庄周为什么能够拿出五十镒黄金,还说不需要他们偿还,她的心中充满疑问,“庄周哥哥,真的没事吗?” 庄周看向夏薇,露出一丝微笑,“没事,薇儿、夏大哥,你们快过来。” 夏薇和夏允小心翼翼地走到庄周身边。 “哈哈哈。”姜猛大笑,命小弟将黄金搬走,说道:“好了,交易完成。大圣人果然名不虚传,居然真的能拿出五十镒黄金,看来是我小瞧你了。” 说完,眼神里突然闪过一抹寒芒,对周围二十多个小弟道:“兄弟们,给我杀了这三人!” “是!”小弟们应了一声,立即拔出利剑,将庄周三人团团包围了起来。 “啊!” 庄周、夏允、夏薇皆大惊,他们实在没想到姜猛会这么不讲道理,明明给了他五十镒黄金还要杀他们。 “姜猛,你这是什么意思?”庄周怒视着姜猛,问道。 姜猛沉声说道:“从来没有人触犯了老子还能活着离开,今天你们全都得死!” “你实在太没人性了!”庄周愤愤地说道。 “哈哈哈!”姜猛大笑了起来,“这个世道哪里还有什么人性可讲?谁不是为了自身利益而活?” 夏允气炸了,直接破口大骂:“姜猛,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我死后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姜猛哈哈一笑,“那便等你做了鬼再说吧!” 庄周扫了一眼四周,目测姜猛的小弟约莫有二十五人左右,他感觉能够应付得过来。 就在这时,五支利箭嗖的一声从众人眼前穿过,直接命中姜猛以及四个小弟的胸膛。 “啊!”姜猛及四个小弟大叫一声,直接倒在了地上。 “啊!”众小弟见状皆吃了一惊,全都变得惊慌失措了起来。 “杀——!” 五道身影快如闪电,飞速奔来,很多小弟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五人斩于剑下。 五人护在庄周三人面前,其中一人说道:“庄兄弟,你们先走,这里交给我们就好。” 庄周问:“你们能应付过来吗?” 那人十分自信地说道:“能,不过是些乌合之众罢了。” 庄周点了点头,于是便带着夏允和夏薇乘着马车离开了。 没多久,潜伏在姜楼外围的大军也攻了过来,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姜猛一伙给擒住了。 路上,夏允问道:“庄周,难道你联合了蒙大夫来铲除猛哥?” 庄周回答:“是的,姜猛作恶多端,残害百姓,我们必须好好治他的罪。” “可是,猛哥背后有向氏家族在撑腰,你们不怕得罪向氏家族吗?”夏允不解地问。 庄周回答:“没事,向氏家族只重利不重人,蒙大夫会处理好这一切,我们无需担心。” “真的……没事了吗?”夏允依然不敢相信,他实在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离开,简直就像做梦一般。 “庄周哥哥,谢谢你!”夏薇十分感激地说道。 庄周一边驾着马车,一边摆手,“没事,你们是我的朋友,我绝不会对朋友坐视不管的。” “朋友……”夏允难以置信地问:“我如此待你,你还愿意把我视为朋友?” 庄周道:“无论你如何待我,我都不会放在心上。” 听到庄周这么说,夏允陷入了沉默。经过这次事情,他总算是明白了庄周的为人,原来庄周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是个托关系夺人职位的卑鄙小人,而是一个善良正直,十分讲义气的君子。 “哥,快谢谢庄周哥哥,若没有他,我们也不可能死里逃生。”夏薇看向夏允道。 夏允顿了顿,不好意思地说道:“庄周,谢……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和妹妹。我承认,我过去确实误会了你,我诚挚地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 庄周露出欣慰的笑容,“没事,你愿意接纳我,我真的感到很开心。” “太好了!哥哥终于不再误会庄周哥哥了!”夏薇兴奋地说道。 后来,庄周三人回到了漆园,乡亲们看到庄周带回夏允和夏薇,皆露出惊讶不已的神情。 三人来到乡公所,庄周将情况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元阳,元阳对庄周投去敬佩的目光,“周儿,多亏了你,允儿和薇儿才能死里逃生,谢谢你救了他们。” 季欢亦是十分感激:“里正,谢谢你救了允弟和薇儿。” 庄周微笑,“乡长、季大哥,你们不必谢我,我作为漆园的里正,有责任保护漆园的每一位乡亲,这是我应该做的。” 元阳忽然想起来了什么,皱眉问道:“周儿,你将猛哥一锅端了,会不会得罪猛哥背后的势力?” 庄周摇了摇头,“不会的,猛哥只是一个地痞流氓,向氏家族不会特别注重他的,蒙大夫会搞定这一切,我们无需担心。” 元阳点了点头,“周儿这么说我便放心了。” “啊!”这时,夏薇捂住胸口,倒在了地上痛苦地喊叫着。 “妹妹,你怎么了?” “薇儿!” 夏允和庄周蹲下身子,询问夏薇的情况。 “我的胸口好痛!”夏薇的神情十分痛苦。 “我去请医师!”季欢立即往大门奔去。 夏薇痛得不断地在地上翻滚,众人看到这一幕,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妹,你千万不要有事啊!”夏允皱紧眉头说道。 这时,夏薇的身子突然没了动静,不知道是晕过去还是死了,庄周赶忙去探了探她的呼吸,发现还有呼吸在才松了一口气,“没事,薇儿只是晕过去了而已。” 后来,乡里的医师来为夏薇看病,把完脉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薇儿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了,恐怕真的熬不过两个月了。” 第194章 信道方能成大道 此话一出,众人脸上皆露出忧色。 庄周问道:“医师,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医师点头,“没有办法,薇儿患的是心脏之疾,此疾向来难治,以我们目前的医术是无法治好此疾的。除非找到神医扁鹊,扁鹊或许有办法治好此病。” 这时,夏薇醒了过来,看到众人围在自己周围,迷迷糊糊地说道:“我是不是又晕过去了?” 夏允道:“是啊,你又晕过去了。” 夏薇苦笑,“最近,我感觉全身疲倦无力,心脏总在隐隐作痛,有时还会剧烈疼痛,看来我真的活不久了。” “薇儿,你害怕吗?”庄周问道。 夏薇看向庄周,回答道:“我不怕,我相信庄周哥哥所说的道,我相信自己就是那不死不生的道。” “妹,你真的一点不感到害怕吗?”夏允感到难以置信。 夏薇回答:“刚开始确实很怕,但这些天来我一直按庄周哥哥说的去做,让自己的心不断地沉入道中,不再去理会身体的疼痛,完全将身体置之度外,渐渐的,那股死亡的恐惧很快便从我的心头消失了。” “道……居然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夏允张大了嘴巴。 夏薇点头,“是啊,庄周哥哥说了,实践方能出真知,不实践永远也不可能明白道的力量有多大。正因为我们不敢面对恐惧,恐惧才会束缚住我们。若我们能够勇敢地面对恐惧,不再把世间发生的一切当真,能够坦然地面对生死,恐惧将无法再束缚住我们,我们便自由了。” “这是真的吗?”夏允依然感到难以置信。 “是真的,不信你问庄周哥哥。”夏薇道。 夏允看向庄周,问道:“里正,道真的能够消除人内心的恐惧,带给人自由吗?为什么一个虚无缥缈的道会具有这样的力量?我实在难以理解。” 庄周回答:“道确实能够消除人内心的恐惧,带给人自由,但前提是我们必须足够信任道。若我们不信道,我们是发挥不出道的这股力量的。正因为薇儿愿意相信我说的道,并对道有绝对的信心,她才能发挥出道的这股力量。道是我们每个人的实相,可世间却没有多少人能够活出真正的自己。真正的我们不是有生有死的身体,而是不死不生的道。凡是相信自己就是道的人,心中便不可能还有恐惧。只要自己心中存有恐惧,便证明自己没有相信道。信就是信,不信就是不信,我们不可能相信自己是身体的同时,还会相信自己是道。我们要么就相信自己是道,要么就是不信。既然我们相信自己是道,那就要行出来,若是行不出来便证明自己没有相信。如今,薇儿已经行出来了,她证明自己绝对相信道,所以恐惧才无法束缚住她。若是她不信道,她不可能不恐惧。真正处在道中的人只会感到平安、自由、喜悦,此乃道的常态,只要是实践出来的人都会明白这一点。道虽然虚无缥缈,但却是真实的存在。无论我们看到的表象显得有多真实,都无法影响到道一分一毫。我们已经处在道中了,这就是真正的实相。无论我们怎么折腾,我们都不可能离开道,我们都是在道中做这场人生大梦,我们其实哪里也没有去。我们相信自己是道,我们当下就能够成为道。我们不相信自己是道,哪怕打坐到死我们也不可能是道。” 夏允问:“只需要信就可以成为道了吗?” 庄周点头,“是的,你相信什么你就是什么。就如一个狼孩,他相信自己是狼,那他就会成为一只狼。哪怕他看起来完全不是一只狼,但只要他相信,他就会连自己的本性都给遗忘掉。我们的情况也是一样,虽然我们都是道,但只要我们不愿意相信自己是道,还认为自己是一具活不到百年就会死去的身体,还为财色名利而争斗不休,那便不可能感受到道的本自具足。若相信自己是道,那就要彻底行出来,仅靠嘴上说相信道,并不是真的相信。相信自己是道的人,不会再执着于任何外物,不会再注重任何荣辱得失。” 看到夏薇那无比平静的面容,夏允彻底信了庄周的话。 “妹,你能够坦然地面对生死,哥也替你感到开心。”夏允发自肺腑地说道:“我本来并不相信里正所说之道,但我看到你的巨大改变,我不得不信了。哥真的没想到,一个看不见摸不着,无法被证实的道会具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让你能够化解掉内心的恐惧。真的太神奇了!” 夏薇微笑道:“哥,只要你愿意全身心地相信道,你也会感受到道的这股无比强大的力量的。我们不敢面对恐惧只会不断地强化恐惧,因为我们不敢面对恐惧时,证明自己把外在发生的一切当真了。只要我们还把外在发生的一切当真,我们是不可能感到真正的平安和自由的。庄周哥哥说了,天地万物都是不真实的存在,我们唯有将天地万物当真,内心才会生出恐惧,若不把天地万物当真,恐惧根本无从生出。我本来也非常害怕死亡,但我按庄周哥哥说的去做,不再把生老病死当真,把生老病死当成是天上的浮云,在自己的眼前飘过,完全不去理会,于是,我便不再害怕死亡了。如今,我的心脏依然在隐隐作痛,可我完全不在乎,哪怕心脏在剧烈地疼痛,我也一点都不在乎。我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这身体在痛。我没有与身体认同,也没有把疼痛当真,我只是把身体的疼痛当成是一种现象,在我眼前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就像看着太阳升起然后又落下一般。可以说,所有的痛苦都是因为忘失了本性造成的。若我们能够回归本性,我们是不可能感受到痛苦的。这只有真正的去做了才明白,我口头上说你们是很难明白的。” 第195章 知而不行非修行 自从夏薇听了庄周讲道后,便非常认真地在做练习。她不再听从妄心的声音,不再与身体认同,不再执着于世间的任何一物,只是让自己的心不断地沉入道中。渐渐的,恐惧便悄无声息地在她的心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绝对的平安和自由。 夏薇之所以能够战胜死亡的恐惧,在于她对道有绝对的信心,在于她能够勇敢地面对死亡。 对道没有信心,不敢面对死亡的人,是不可能感受到道的完美的。一个人能不能成道,就取决于自己信不信道,能不能将道给行出来。哪怕自己悟了道,但只要对道没有绝对的信心,无法将道给践行出来,也依然无法成道。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纸上谈兵对修道没有任何作用。哪怕自己把道说得天花乱坠,头头是道,若是无法实践出来,亦是枉然。 信道就要行出来,行不出来便证明自己没有信道。 信心来自于具体的成就,将道给行出来的同时,也会大大的增强自己对道的信心,这是一个良性的循环。所以,能不能将道给践行出来真的非常关键。 与其天天听圣人讲道,不如行出一次道。就修行的层面而言,“行”的重要性永远大于“知”。 行道能够改变自己的思维惯性,修正自己错误的思想以及行为习惯,给自己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只处在“知”的层面是无法改变思维惯性以及行为习惯的,想要改变思维惯性以及行为习惯,还是得“行”出来才行。 思维惯性以及行为习惯改变不了,旧有的习气就不可能消除得了。习气消除不了,妄心就不可能死去。因此,行道阶段是修行最为关键的阶段。能将道行出来的人和不能将道行出来的人完全是不同的两类人。 不能将道给行出来的人便不能称为一个合格的修行人,这样的人其实和凡夫无异。唯有将道给行出来的人,方能称之为真修行人。 夏薇虽然是一个即将面临死亡的人,但她对道的信任却使她的内心变得无比强大,她没有被死亡的恐惧给束缚。 她非常信任庄周,同时也非常信任庄周所说之道,所以她才能发挥出道的强大力量,将恐惧转化为平安和自由。 庄周每次对人讲道,都会不断地强调生命的实相,强调每个人都是不死不生的道这个观点。 这听起来似乎很啰嗦,很乏味,总是在重复强调同一个观点,让人听了昏昏欲睡。但只要这个观点没有进入人的心中,就有重复强调的必要。 “我即是不死不生的道”这个观点非常关键。唯有相信这个观点的人方能感受到道的完美。 正因为夏薇相信了这个观点,她才能勇敢地面对恐惧,将恐惧转化为平安和自由。 不相信这个观点的人,是进不了道之大门的。进不了道之大门,便不可能感受到道的完美,感受不到道的完美,便不可能明白道是什么。 庄周对夏薇投去敬佩的目光,“薇儿,你真的很了不起,你让我想起了我的一位朋友。她当初也像你一样,即将面临死亡,但她没有把死亡当真,而是勇敢地面对了死亡,结果她第二天居然奇迹般的恢复了生机。” 夏薇好奇地问:“庄周哥哥,你的这位朋友,是女孩子吗?” 庄周点了点头,“是啊,她大概比你年长两岁。我和她乃同门师兄妹,我们同一天跟着师傅修行。一开始,她只是抱着好奇的心态修道,并没有非常认真地在修。直到她面临死亡,她才愿意静下心来感受道。但也正因为她愿意静下心来感受道,并做到了坐忘、心斋,她才能感受到道的完美,从而明白道是什么。” 夏允问:“什么是坐忘、心斋?” 庄周回答:“坐忘,简单来说就是忘掉自己的形体,忘掉一切学来的知识,让自己的心空空如也,只是与道认同。心斋,简单来说就是让自己的心进入道的虚无之境,与道合一。” 夏允感到不解,“人怎么可能忘掉自己的形体,忘掉一切学来的知识?” 庄周回答:“我这里说的“忘”并不是指忘记,而是指放下。我们唯有做到放下,我们的心才能真正地融入道中。” 夏允又问:“那如何才算是放下?” 庄周回答:“只需做到不执着即可。只要我们不再执着于自己的形体,不再执着于善恶、美丑、好坏、对错、高低、贵贱等等对立面,便算是做到了放下。一切烦恼皆因执着于自己的形体,执着于二元对立而有,若我们能够做到不再执着于自己的形体以及二元对立,烦恼便无由而生了。“忘”由一个“亡”字以及一个“心”字组成,亡掉此心即是忘。亡掉此心,即是亡掉妄心,亡掉对外物执着之心。唯有亡掉此心,并做到与道认同,方能进入道的真空之境。坐忘是修行过程中非常关键且不可或缺的一步。唯有做到坐忘,才能真正地感受到道的完美,否则,根本不可能感受到道的完美。也唯有做到坐忘,才能做到心斋。坐忘完成不了,心便不可能静下来。心静不下来,便不可能进入道的虚无之境。” 夏允问:“所以,修道的关键就是做到不执着?” 庄周回答:“是的,道永远处在中间,不偏也不倚。当我们的心执着于二元对立时,心便偏向两头了,那就不是道了。老聃也说过:多言数穷,不如守中。“中”,指的就是道。“守中”,就是坚守住大道,不执着任何一物。老聃所说的无为指的就是不执着。很多人把无为理解为什么都不做,或理解为一种消极避世的做法,这是不正确的。老聃从来没有让人什么都不做,而是让人无为而为,也就是带着不执着的心去作为。老聃也从来没有让人消极避世,而是让人坦然地面对人生,坦然地接受人生中的一切变化,不再把荣辱得失当真。” 第196章 故人相逢论大道 夏允道:“确实,当心不执着于任何一物时,心往往是最舒服的。只是,人生在世有太多牵挂,很难保证自己能够做到不执着。” 庄周道:“所以才需要修行啊!修行就是将执着于外物的心修成不执着于任何一物的心。执着于外物的心,即是妄心。不执着于任何一物的心,即是道心。人心不死,道心不生。欲生道心,先死人心。修道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没有人能够一蹴而就。哪怕是上德者,也要花费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杀死妄心。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修道就是不断地损。所谓损,就是不断地放下,放到没有什么可放,内心无有执着,彻底无为之时,大道便成了。要做到不执着于任何一物确实很难,但我们不能因为难就不去做,这样我们永远也不可能悟道成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只要交出强大的愿心和毅力,再难的事情也可以达成。” 夏允露出一丝微笑,“好吧,你算是彻底说服我了。我愿意相信你说的道,也愿意按你说的去做。” “太好了!”夏薇高兴得跳了起来,“哥哥愿意相信庄周哥哥讲的道,薇儿真的感到很开心。” 夏允摸了摸夏薇的头,“看到道给你带来的巨大改变,我焉能不相信道。我本来并不相信道,是你的坚持使我相信的。” 就这样,夏允最终也接受了庄周所说的道。经过猛哥的这次事件,夏允才清楚地知道,自己一直以来都误会了庄周。如今,他已经完全对庄周改观,并愿意相信庄周所讲的道。 这时,乡公所的大门处有嘈杂声传来,庄周定睛望去,发现来了两位老熟人,“妹妹!悦儿!” 来的人正是庄瑶和田灵悦,两人听蒙远说庄周要以六人之力除去姜猛,心里都十分担心,于是便不约而同地跑来找庄周了。 “哥哥!” “呆瓜……” 看到庄周没事,庄瑶和田灵悦喜极而泣,飞奔地跑来拥抱住庄周。 “太好了!哥哥真的没事!”庄瑶又哭又笑地说道。 “臭呆瓜,你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田灵悦一边捶着庄周的胸口,一边哽咽着声音说道。 看到两个女孩跑来抱住庄周,乡公所的众人都看傻眼了。 看到此情此景,庄周有些不知所措,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妹妹,悦儿,我没事,你们不必担心。” 田灵悦依然不断地捶着庄周的胸口,带着责备的语气说道:“以后你不许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害我为你担心了一晚上。” 庄周拍了拍田灵悦的后背,微笑道:“好,我答应你,以后我不会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看到众人都看向自己,庄瑶和田灵悦才觉察到自己的失态,连忙从庄周身边撤了出来,害羞地垂下了头。 “庄周哥哥,这位姑娘是……”夏薇指了指田灵悦,问道。她见过庄瑶,但没有见过田灵悦。 庄周回答:“她叫田灵悦,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位奇迹般恢复生机的朋友。” 夏薇有些惊讶,对田灵悦行了个礼,道:“悦儿姐姐,我叫夏薇。庄周哥哥跟我说了你勇敢地面对死亡,最后奇迹般恢复生机的事,我因此也受到你的启发和激励。” “夏薇……”田灵悦指着夏薇,惊讶地问:“你就是呆瓜说的那位得了心脏疾病的女孩?” 这些天,庄周虽然没有回家,也没有见过田灵悦,但和家人以及田灵悦都有书信来往。庄周在书信中将在漆园发生的事都一五一十的告知了家人以及田灵悦。 夏薇点了点头,“是的。” 田灵悦轻轻地抓住夏薇的手,柔声说道:“薇儿,你一定不能放弃,你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 夏薇微微一笑,道:“不管病能不能好起来,我都不会在意了。因为我知道,我不是这个会生会死之人,而是不死不生的道。生与死只发生在我的梦中,真正的我从来没有出生,也不会死亡。” “哇!”田灵悦的眼神里满是敬佩,“没想到薇儿你居然这么快就将心融入道中了,实在是了不起!” 夏薇看向庄周,道:“这一切都多亏了庄周哥哥,若没有他,我现在也不可能感受到道的平安和自由。若没有他,我和哥哥已经命丧猛哥之手。庄周哥哥是我和哥哥的大恩人,我非常感激他。” 田灵悦点了点头,“道确实具有疗愈一切伤痛,解决一切问题的能力。你愿意无条件地相信呆瓜讲的道,真的非常难得。姐姐想问一问你,为什么你当初愿意相信呆瓜讲的道?据我所知,他当初给漆园的乡亲讲道,根本没有多少人愿意相信,为什么你却选择相信?” 夏薇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大概是一种直觉吧!乍听之下,庄周哥哥所讲的道确实非常颠覆认知,很多乡亲都认为庄周哥哥在胡说八道。我最初也无法理解庄周哥哥所讲的道,但我就是感觉他说的是真的,就是感觉他没有再骗我。” 田灵悦夸赞道:“看来你的直觉很准啊!道确实非常颠覆人的认知,毕竟道本来就和我们的认知相反,这也就导致很多人无法理解道,于是便认为讲道的人是在胡说八道。所以,那些愿意相信道的人真的非常难得,因为他们能够无视妄心的干扰。而薇儿你就是这样的人,你愿意相信呆瓜所讲的道,真的非常难得。” 夏薇笑了笑,道:“庄周哥哥讲的道虽然十分颠覆认知,但却非常有道理,只要用心去感受他所说之道的人都会明白。” 田灵悦点头表示认同,“是啊,只有用心去感受道,才会真正明白道是什么。很多人都是用头脑去理解道,殊不知头脑理解的道依然处在“知”的层面,处在“知”的层面是无法感受到道的完美的。想要感受到道的完美,就必须进入“行”的层面。唯有放下一切执着,用心去感受道,才算是进入“行”的层面。” 第197章 人之小爱不值求 田灵悦和夏薇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两人从一开始的论道聊到了家长里短。 看到田灵悦如此担心庄周的安危,夏薇知道两人关系不凡,轻声问道:“悦儿姐姐,莫非你和庄周哥哥是情侣?” 被夏薇这么一问,田灵悦霎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她不知道自己和庄周现在算不算是情侣。 虽然自己是庄周的未婚妻,但庄周似乎并不在乎什么儿女情长,对自己也完全不上心,这样的关系算是情侣吗? 田灵悦摇了摇头,“不,我们不是情侣。” 夏薇有些诧异,“不会吧……薇儿看得出来,悦儿姐姐很喜欢庄周哥哥,你们真的不是情侣?” 田灵悦的脸蛋唰的一下变得通红,“谁……谁喜欢这个臭呆瓜了,薇儿妹妹莫要胡说……” 夏薇抿唇笑了笑,“我就知道姐姐在撒谎,你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你。” “有吗?”田灵悦摸了摸滚烫的脸颊。 夏薇笑道:“是啊,姐姐明明很喜欢庄周哥哥,为什么不愿意承认呢?” 田灵悦垂下眼眸,说道:“我虽然是呆瓜的未婚妻,可呆瓜心中并没有我,所以……我们应该不算是情侣……” 听到田灵悦这么说,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没想到庄周会这么绝情。 夏薇看向庄周,问道:“庄周哥哥,悦儿姐姐那么喜欢你,还是你的未婚妻,你真的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吗?” 庄周回答道:“悦儿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怎么可能不把她放心上呢?” 田灵悦的心咯噔了一下,看向庄周,问道:“你不是说过,无论和谁一起度过余生,都不会在乎吗?” 庄周摇头笑了笑,说道:“傻瓜,我这么说并不代表不在乎你啊!师傅说过,常常顺应自然的变化去生活,哀乐之情便无法进入我们的心中。若我们认为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才会幸福,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便不会幸福,这样想我们永远也不会幸福。我并没有喜欢或是不喜欢的人,我对每个人的爱是平等的,因为我没有把你们当成这个有生有死的形体,而是把你们看做不死不生的道。我对道的爱又怎么会有偏私呢?若有偏私,那就不可能感受到道之大爱了。世间的情爱都是有条件的爱,这种充满条件的爱是不值得追求的。例如,男的喜欢长相漂亮的女人,女的喜欢事业有成的男人。很多人就是因为得不到他人的爱,一直想不开结果做了傻事。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由爱故生恨。充满条件的爱只会使人痛苦,不可能使人快乐。我们应当追求的是道之大爱,而不是人之小爱。道之大爱乃无条件之爱,人之小爱乃有条件之爱。人之小爱只有满足条件才会感受到爱,若是不满足条件,就会感到痛苦。道之大爱没有任何条件,我们只需要相信道,并且成为道便可以感受到了。我曾经也说过: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意思是说:江湖干涸了,两条鱼相互吹气润泽对方,不如相互忘记对方。这乍听之下感觉十分无情,其实不然。贪恋外物只会损伤自己的本性,过分渴望得到他人的爱只会使自己受苦,唯有忘记外在的一切,全身心地安住于道中,方能活得逍遥自在,平安幸福。” 听了庄周这番话,田灵悦很是动容,自嘲地笑了笑,“看来是我狭隘了,我依然沉溺于人之小爱,没有彻底地将目光转向道。你说得没错,人之小爱是不值得追求的,因为人之小爱都是基于某种条件的爱。这种爱只有在满足条件的情况下才会感受到爱,若不满足条件,便感受不到爱了。这种爱不可能使人感受到真正的快乐,只会使人感受到无穷的痛苦。相互忘记并不是一种绝情的做法,而是一种祝福的方式。忘记的是形体、小爱,所得的是真道、大爱。忘记看似是失去,其实是获得。” “看来你已经完全明白了。”庄周的眼神里满是欣慰。 田灵悦苦笑:“在修行的道路上,我永远也追不上你的脚步,你永远都跑在我前面,让我望尘莫及。” 庄周柔声道:“不要这么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要对自己过于苛刻。” 夏薇看了两人一眼,小声呢喃道:“庄周哥哥和悦儿姐姐的关系已经不再是男女之间的关系,而是一种超越形体的关系。” “什么是超越形体的关系?”一旁的夏允好奇地问。 夏薇回答:“把彼此视为道,不再视为一具身体,即是超越形体的关系。” 夏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这样啊……” 后来,庄周带田灵悦和庄瑶回到外祖母家,外祖母看到两人到来,感到十分的开心。 此时,众人在厅堂中闲聊了起来。 外祖母上下打量着田灵悦,她第一次见自己的外孙媳妇,心里很是满意,“悦儿不仅长得漂亮,心地还那么善良,周儿能娶你为妻,不知是多少世修来的福分啊!” 田灵悦害羞地低下了头,“外祖母,您过奖了……” 外祖母问:“悦儿,听周儿说你也在修道,这是真的吗?” 田灵悦点了点头,“是的。” “那你现在修得怎么样了?”外祖母问。 田灵悦回答:“修得并不好,习气还很深。” 外祖母抓着田灵悦的手,轻轻地拍了拍手背,“悦儿莫要气馁,只要你坚持下去,相信你迟早都会消除习气的。” 田灵悦感激道:“谢谢外祖母,悦儿会坚持下去的。” 庄瑶看到丁勇,好奇地问:“哥,这位是……” 庄周介绍道:“他叫丁勇,是我刚认的弟弟。” “弟弟?”庄瑶有些诧异。 庄周看向丁勇,道:“勇儿,这位是你的姐姐,快叫姐姐。” 丁勇立即向庄瑶行礼,“姐姐好。” 庄瑶摸了摸丁勇的脑袋,微微一笑,“没想到我还多了个弟弟。” 田灵悦问:“呆瓜,你怎么还认了个弟弟?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从来没有见你提及?” 庄周和庄瑶以及田灵悦简单说明了一下丁勇的情况,两人才明白了过来。 第198章 再为乡亲讲大道 “原来如此,没想到勇儿家里会发生如此不幸的事情。”田灵悦感慨。 庄瑶拍了拍丁勇的肩,“勇儿放心,以后姐姐就是你的家人了。” “姐姐……”听到姐姐两个字,丁勇的眼眶突然变得湿润。 “勇儿,你怎么了?怎么哭了?姐姐说错什么了吗?”庄瑶连忙问道。 丁勇摇了摇头,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姐姐让我想起了死去的姐姐,所以……” “这样啊……”庄瑶明白了过来,柔声安慰道:“勇儿莫要难过,一切都过去了。” 丁勇点头,“我会振作起来的。” “勇儿,你现在开始修行了吗?刚进门的时候看见你在打坐。”庄瑶问。 丁勇回答:“是的,我已经开始斋戒了。” 庄瑶有些惊讶,“原来是真的啊!没想到你小小年纪便愿意静下心来修行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一心只想着玩,根本不可能想修行的事,你实在太了不起了。” 丁勇认真地说道:“我已经玩腻了人生这场游戏了,我不想再继续玩下去了。我只想好好地跟着兄长修道,希望有朝一日能像兄长一样,能够一心一意地专注于道。”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居然能说出这么成熟的话!”庄瑶惊讶地说道。 丁勇笑了笑,道:“我没有办法,是生活迫使我变成这样的。我这样子并不讨人喜欢,乡里根本没有同龄人愿意接近我,他们都说我像块木头,都说我无趣。” 庄瑶问:“那你现在讨厌自己的这副样子吗?” 丁勇摇了摇头,“不讨厌,因为我现在没有把这个身体的我当成是真正的我。” 庄瑶竖起大拇指,“厉害啊勇儿!你已经能够将目光转向道了!” 丁勇道:“这一切都多亏了兄长,若没有兄长,我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走出过去的阴影。” 庄瑶对庄周投去敬佩的目光,“哥,你才来漆园十天不到,便已经通过道帮助了乡里那么多人,实在是太令瑶儿佩服了!” 庄周微微一笑,“妹妹过奖了,如今漆园愿意相信我说的道的人都是经历过大苦大难的人,那些没有经历过大苦大难的人根本不愿意相信我说的道。” 元溪道:“周儿,现在情况似乎不太一样了。自从你救了夏家兄妹后,漆园的乡亲们似乎都对你改观了。今天有很多乡亲在议论你,夸赞你,说你是个以德报怨,善良正直的君子。还都说误会了你,说想要听你讲道。” “哎呀!这真是太好了!”外祖母笑得很开心,“我早就说了,乡亲们迟早都会明白周儿的为人的。正所谓真金不怕火炼,周儿本来就是一个善良正直的人,乡亲们不可能一直误会他。” 庄周感到十分欣慰,“乡亲们都愿意接纳我自然是最好的,这样我就不用在三个月后辞去官职了。” 外祖母嘱咐道:“周儿,即便你很讲义气,但也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以后你不能再像今天那样,做那么冒风险的事情了,知道了吗?” 庄周答应了下来,“好,我不会再做那么危险的事情了,让你们为我担心,实在抱歉!” 外祖母看向田灵悦,柔柔说道:“悦儿,今天你就先在这里住下吧,外祖母还有很多话想要对你说。” 田灵悦微笑地点了点头,“好。” 第二日一早,乡公所。 元阳笑盈盈地朝庄周走来,说道:“周儿啊,告诉你一件喜事。” 看到元阳笑得那么开心,庄周好奇地问:“乡长,是什么喜事让你笑得如此开心?” 元阳道:“自从你昨日冒着生命危险救了允儿和薇儿后,乡亲们都对你改观了。如今,乡亲们都说误会了你,都说想再听你讲道,所以,我便应了乡亲之所求。现在乡亲们都聚在大榕树下等你,若你没什么事,就有劳你去给乡亲们讲道了。” 庄周闻言十分欣慰,“乡亲们愿意接纳我,我真的很开心。好,我现在就去给乡亲们讲道。” 说完,庄周便跟着元阳和季欢往大榕树走去了。 刚来到大榕树,便见有很多人围坐在大榕树周围,还见夏允在大声地跟乡亲们说着什么。 夏允发自肺腑地说道:“乡亲们,昨日多亏了里正的帮忙,我和妹妹才能死里逃生。里正不仅救了我和妹妹的命,还铲除掉了姜猛这群为非作歹的恶徒,我和妹妹真的非常感激他。经过这次事情,我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都误会了里正。里正并非有意抢季大哥的里正之位,他并不知道乡长和三老选了季大哥做里正。可即便我一直误会里正,里正依然愿意把我当成朋友,依然愿意帮我妹妹找医师,我真的深受感动。里正不仅是一个善良正直,非常讲义气的君子,更是一个了悟了大道的圣人。自从妹妹听他讲道后,整个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今,她透过道克服掉了死亡的恐惧,内心感到平安而又自由,她的改变让我感到十分震惊。里正讲的道无法给我们带来物质上的富足,但却可以给我们带来精神上的富裕。精神富裕的人,即便是死亡也无法影响到他分毫。精神匮乏的人,哪怕是一点小事也容易想不开。所以,道给人带来的益处是无穷尽的。我希望乡亲们这次能够认真地听里正讲道,不要再把他讲的道视为邪说,不要再把走向幸福的方法弃之如敝屣,谢谢大家!” 说完,周围响起热烈的掌声。庄周走到夏允面前,十分感激地说道:“夏大哥,谢谢你为我说好话!” 夏允摆了摆手,“里正不必客气,我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以后我愿意为你做牛做马。” 庄周摇了摇头,“不,我不会让你做牛做马,我只想让你做我的兄弟!” “里正……”夏允很是感动,“没想到里正还愿意和我做兄弟,我过去明明那样待你,你居然一点都不怀恨在心。” 第199章 正式开始讲解道 庄周对四周的乡亲们拱了拱手,盘腿坐了下来,说道:“乡亲们,谢谢你们愿意信任我,接纳我。” “我作为漆园的里正,有责任保护好乡里的每一位乡亲,我救夏大哥和薇儿是应该的。” “看到你们都愿意来听我讲道,我真的感到很开心。” “道无形无相,不在阴阳五行之内,超越了时间和空间,无法通过五种感官捕捉到,亦无法通过头脑去理解,只能透过心去悟,若我们不愿意静下心来感受道,是不可能明白道是什么的。” “老聃云:道可道也,非恒道也。名可名也,非恒名也。无名,万物之始也。有名,万物之母也。故恒无欲也,以观其妙,恒有欲也,以观其所徼。两者同出,异名同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道可道也,非恒道也。名可名也,非恒名也。”这句话的意思是说:道有两种存在形式,一种是恒道,一种是非恒道。能说出来的道,是非恒道,不能说出来的道,是恒道。名也有两种存在形式,一种是恒名,一种是非恒名。能说出来的名,是非恒名,不能说出来的名,是恒名。”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能说出来的道就不是恒道,而是非恒道呢?为什么能说出来的名就不是恒名,而是非恒名呢?” “首先,让我们来想一想,能够说出来,能够命名的事物统称为什么?你们有没有人知道?” 有人大声回答:“是概念。” 庄周点了点头,“没错,正是概念。只有具体有形可见之物才能形成概念,无形不可见之物是无法形成概念的。” 有人问道:“那空气也是无形不可见之物,它不也是概念?” 庄周回答:“空气虽然不可见,但我们可以透过鼻子的呼吸感受到,只要能通过五种感官捕捉到的事物,就都是概念。” “只要是能够形成概念的事物,就都是非恒道,非恒名。例如,我们看到的天地是非恒道,非恒名,看到的万物是非恒道,非恒名,看到的自己的身体也是非恒道,非恒名。” “非恒道,非恒名的事物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生灭无常。” “你们能在世间找到一样事物不生灭吗?只要是有形可见之物都会生灭,无一例外。” 有人大声问道:“里正,天和地也会生灭吗?” 庄周回答:“天地与我们同时并起,同时消失,你说天地会不会生灭?我们之所以能够看到天地,是因为我们在。若我们不存在,天地亦不存在。” “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你们总以为天地是天地,我是我,彼此毫不相干,其实不然。若没有我,便不可能有天地万物。有天地万物,就必然会有我。” “就如你们晚上做梦,你们的梦中也有一片天地,也有一具身体。但你们梦中的天地以及梦中的身体是透过你们的心创造出来的,当你们的梦消失时,天地以及身体也一并跟着消失了,你不可能再找回它们。” “我们现在看到的天地以及自己的身体也是一样,两者同时并起,然后又同时消失。当你睡着时,现实中的天地以及身体其实已经消失了。你再次醒来看到的天地以及身体已经不是原来的天地,原来的身体了。” “其实,我们看到的天地万物以及自己的身体无时无刻不在生灭,只是你们不自知罢了。” “我这么说你们一定感到难以理解。想一想,我们为什么能够从一个西瓜般大小的婴儿长成如今的七尺之躯?” “如果事物是恒常不变的,我们不可能从西瓜般大小的婴儿变成如今的七尺之躯,这说明事物一直处在变化之中。” “有变化就代表有阴阳,有阴阳便代表有生死。有生死才有变化,若我们不死,便不可能有新生。我们若不是一直在经历“生死”,便不可能从一个西瓜般大小的婴儿变成如今的七尺之躯。” “我们每呼吸一次就等于经历了一次生死。我们上一个呼吸的身体和下一个呼吸的身体已经不是同一个身体了。但因为两者太相似,我们便以为是同一个身体,其实不然。” “我们的身体以及天地万物每时每刻都在经历“生死”。大的“生死”里边包含小的“生死”,小的“生死”里边又包含更小的生死。” “我们每呼吸一次经历的是小死亡,我们寿终正寝的时候经历的是大死亡,两者看似有区别,其实无有区别。” “你们要清楚地知道一点,你们现在不是透过身体在感知事物,而是透过心在感知事物,你们都已经颠倒了。” “也就是说,是恒道在背后感知着非恒道。我所说的心,指的是真心,也就是恒道。” “恒道无法通过五种感官捕捉到,也无法通过语言文字描述出来。凡是通过五种感官捕捉到的,通过语言文字描述出来的道都已经不是恒道了。” “所以,我才让你们不要用头脑去理解道,你们就算用头脑想到死,也不可能明白道是什么的。” “头脑只能理解概念,它无法理解无形无相的道。无论我们如何通过语言文字描述道,都是词不达意。” “道非有非无,非色非空。说它是有,但又不是真的有,说它是无,但又不是真的无。有之中包含无,无之中又包含有,此即是道。” “道虽然无法通过语言文字描述出来,但可以勉强地说出它的一些特性。” “道无形无相,无生无死,无得无失,不动不摇,本自具足,这就是道的特性。” “我们的实相即是道,这也就意味着我们每个人都是无形无相,无生无死,无得无失,不动不摇,本自具足的道。” “然而,虽然我们每个人都是道,但却没有多少人能够做到与道认同。几乎全天下人的心中都没有道,只有眼前这个注定会生会死的身体,所思所想皆围绕着身体而打转。” 第200章 恒道非恒道之别 “这就是颠倒妄想。什么是颠倒妄想?把有的当成没有,把没有的当成有,把真的当成假,把假的当成真,此即是颠倒妄想。” “只要我们的心还处在颠倒妄想中,便不可能感受到道的本自具足。” “颠倒妄想的心是在背道而驰,是在不断地远离道,试问又焉能感受到道的本自具足?” “我们唯有将颠倒妄想给修正过来,方能感受到道的本自具足。” “而想要修正颠倒妄想,就必须对恒道与非恒道有个基本的了解。” “我们再来说说恒道。我们之前已经说了什么是非恒道,也已经明白一切会生灭变化的事物皆属于非恒道。而恒道与非恒道正好相反,恒道本身不会生灭变化。” “恒道之所以弥足珍贵,值得追求,就在于它不会生灭变化。非恒道之所以毫无意义,不值得追求,就在于它一直处在生灭无常的变化中。” “只要我们的心还执着于生灭无常的外在事物,我们就必然会患得患失,宠辱若惊。” “我们唯有不再执着于生灭无常的外在事物,将一切外物视为天上的浮云,任由它们来去,并一心一意地安住于道中,方能活得逍遥自在,平安幸福。” “恒道是实相,非恒道是假象。假象看似存在,其实并不存在,就像我们晚上做的梦一般。而实相看似不存在,却是唯一真实的存在。正因如此,才会说非恒道没有任何意义,不值得追求,恒道弥足珍贵,值得追求。” “恒道不变,可我们却看不到恒道的不变,只看到非恒道的变。” “我们每天都想要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好,殊不知这么想时,便已经处在颠倒妄想中了。” “有好就会有坏,有得就会有失,有生就会有死,有善就会有恶,这就是非恒道永恒不变的规律。我们永远也不可能只要好的一面,而不要坏的一面。” “只想要事物好的一面,而排斥事物坏的一面的想法就是一切痛苦的根源,这样的想法既叫做执着。” “我们必须承认,非恒道里边的事物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只要我们还赋予非恒道事物意义,还在非恒道中寻找永远也不可能寻找得到的完美和永恒,我们必然会受苦。” “我们一直渴望的完美和永恒本身就已经拥有,我们根本不需要到非恒道中寻找。” “恒道即是完美与永恒本身,而我们的实相又都是恒道,这也就意味着我们本身就是完美与永恒的了。” “然而,我们却不愿意与恒道认同,非要与非恒道认同。” “我们认为身体的出生是自己生命的起始,身体的死亡是自己生命的终结。殊不知这种想法简直错得离谱。” “我们所看到的身体以及天地万物,不过是覆盖在实相上的一层纱幔,对实相没有丝毫影响。” “若我们不愿意回归恒道,继续在非恒道中折腾,那便只能受苦了。” “我之前也说了,我们都是通过恒道在体验非恒道。我们不是透过身体在感知,而是透过道在感知。” “身体无法感知任何事物,否则人死后的身体为什么无法感知任何事物?我们睡觉时,身体明明已经睡着,为什么还会看到天地万物?这说明身体也只是被感知出来的对象,它不是感知的主体。没有恒道,就没有非恒道。没有“无”,便不会有“有”。” ““无”即是恒道,“有”即是非恒道。舍弃“无”而认同“有”,即是颠倒妄想。认同“无”而舍弃“有”,即是归根复命。” “恒道不死不生,永恒不变,乃平安、自由、喜悦之源泉。” “非恒道有生有死,变化无常,乃恐惧、束缚、痛苦之根源。” “弃假认真,回归恒道,即能离苦得乐。” “弃真认假,沉溺非恒道,即是在苦中作乐。” “恒道完美无缺,本自具足。非恒道变化无常,福祸相依。无视恒道,跑去非恒道中寻找完美与永恒,就像越过大海去开凿一条河。” “不要去寻找恒道,因为我们已经在恒道中了。若我们处在恒道中却还要去寻找恒道,就像鱼已经在水中却还要寻找水一般可笑。” “回归恒道不需要等到将来,不需要花费任何精力,当下就能够回归。只要我们愿意承认自己就是道,并放下对一切外物的执着,我们立即就回归恒道了。” “恒道既不是时间也不是空间,没有任何词语能够形容它。若非要用一个词形容,那便只能说恒道是当下。” “过去未来是非恒道的产物,恒道之中没有过去未来,只有当下。” “非恒道是概念,而时间和空间本身就是概念,没有概念便无法形成时间和空间。” “所以,时间和空间说白了就是概念的投射。我们所有能感知到的一切都是由心识投射出来的。” “我这里说的心识即是概念。你们每个人都体验过心识造物,你们晚上做的梦就是由心识投射出来的。” “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个现实也是由心识投射出来的,虽然现实看起来比梦境真实,比梦境稳定,但并不代表它就是真实的。你们只需记住一点,只要是五种感官能够捕捉到的事物,就都是梦中的假物,无论它显得有多真实,有多稳定,都无一例外。” “我们都是在真实中体验虚假,在完美中体验匮乏,在永恒中体验无常。这就如自己在做梦却不自知,还把梦中的自己以及天地万物当真。又如自己在台上演戏却不知道自己是个演员,还把自己扮演的角色以及戏剧当真。我们深陷于梦中不可自拔,我们沉醉于台上扮演的角色不愿醒来,这就是我们之所以会受苦的原因。” “我们只想在梦中找到完美和永恒,哪怕现实一次又一次地打击了我们,我们依然不死心,还不断在心中自我安慰:一定会好起来的。” “直到自己垂垂老去,一只脚已经踏入了棺材板时才愿意承认,这世间根本没有自己想要找到的完美与永恒。” 第201章 万物之始与之母 “好了,我已经简单说明了恒道与非恒道的区别了,相信大家都对两者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我们再来看老聃说的下一句话。” ““无名,万物之始也。有名,万物之母也。”天地万物尚未出现以前,无形无名,此即是万物之始。天地万物出现以后,有形有名,此即是万物之母。” “万物之始,即是恒道。万物之母,即是非恒道。” “万物之始与万物之母的区别在于有没有形与名。没有形与名,即是万物之始。有了形与名,即是万物之母。” “那么问题又来了,形与名是怎么出来的呢?万物之始与万物之母究竟是什么?” “我方才也已经说了,万物之始是恒道,万物之母是非恒道。而恒道是实相,非恒道是假象。恒道是我们的本来面目,不死不生,永恒不变。非恒道是心识投射出来的假象,有生有死,变化无常。” “因此,一切形与名皆是透过心识出来的。有了心识才有形与名,若没有心识,便没有形与名。” “有了心识的心叫做有识心,没有心识的心叫做无识心。有识心是妄心,即万物之母。无识心是真心,即万物之始。” “如今,我们一直都是在使用有识心,却不懂得使用无识心。有识心只会营造出生灭无常的假象,让人深陷于其中不可自拔。无识心一直处在当下,它不会营造出假象,不会让人感到痛苦,只会让人感到平安、自由、喜悦。” “有识心又称为识神,无识心又称为元神。我们修道修的就是元神,也就是将有识心转化为无识心,将识神转化为元神。” “心上有相即为想。“想”字由一个“心”字和一个“相”字组成,意思是说,只要我们心中还有相,那就等于活在了“想”中。” “一切形与名皆出自有识心,有识心就是编织出“想”之牢笼的罪魁祸首。” “我们唯有超越一切形与名,不再把形与名当真,才能从“想”的牢笼中挣脱出来。” ““想”中的天地其实就是一个牢笼,正因为有这个牢笼在,我们才会感受到恐惧、束缚、痛苦。” “处在“想”中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我们只有把“想”中的一切当真才会受苦,若不当真,我们根本就不会受苦。” “这就好比我们做梦,梦到自己被一只老虎追着跑,内心感到十分的恐惧。若我们突然意识到这只是一场梦,梦中的自己以及老虎都是假的,我们便不可能再感到害怕了。” “我们所处的这个世间就是有识心创造出来的“想”之牢笼。可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非但没有想办法跳脱出牢笼,还不断地在牢笼中自我麻痹,苦中作乐。” “有识心只能不断地营造假象,它无法创造出任何实质的东西。” “假象无论显得有多真实,也无论显得有多稳固,终究也不过是假象,根本就不存在。” “我之前也说过了,若我们把没有的当成有,把有的当成没有,把假的当成是真的,把真的当成是假的,那便等于是活在颠倒妄想中。” “活在颠倒妄想中的心是没有任何平安自由可言的,因为心已经被关进了“想”之牢笼里,所思所想,所作所为皆围绕着幻身而打转,这样的心不可能感受到平安和自由。” “我们唯有将颠倒妄想给修正过来,从“想”之牢笼中跳脱出来,才会感受到真正的平安和自由。” “而想要修正颠倒妄想,想要挣脱“想”之牢笼,就必须得不再使用有识心,而是使用无识心。” “无识心是真心,是万物之始,万物尚未出现以前,它就已经存在了。” “无识心之所以是真心,是因为它不用“识”,而是用“觉”。“觉”在当下,“识”在过去未来。只要我们还在用“识”,就是活在虚假里。” ““识”只能用来造幻,除此之外,“识”一无所用。若我们继续用“识”进行创造,那就等于把自己关进“想”之牢笼里。” “好了,我们都已经知道名与形是怎么出来的了,也知道万物之始与万物之母究竟是什么了,接下来我们再来看老聃的下一句话。” ““故恒无欲也,以观其妙,恒有欲也,以观其所徼。”因此,常常处在无欲的状态,便能够观察到空生妙有的奇妙。常常处在有欲的状态,便能够观察到万物形成的端倪。” “老聃的这句话道出了进入道之大门的方法。而进入道之大门的方法就是无欲。” “无欲方能空生妙有,这里的妙有指的是平安、自由、喜悦。” “你们之所以感受不到妙有,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因为没有做到无欲。” “无欲指的是没有欲望,当我们的心中产生欲望时,证明我们的心感受到了匮乏。只有感受到匮乏的心才会滋生欲望,感受不到匮乏的心是不可能滋生出任何欲望的。” “有道的圣人披褐怀玉,意思是说,有道的圣人身上穿着粗布麻衣,手里怀揣着美玉。” “圣人穿着粗布麻衣,代表圣人没有任何欲望。圣人怀揣着美玉,代表圣人一心向道,惟道是从。” “欲望是匮乏的象征,欲望越多的人证明自己越匮乏,越匮乏的人离道就会越远。” “当自己的心中完全无欲时,必然会感受到道的完美,此即是老聃说的:故恒无欲也,以观其妙。” “无欲心方空,心空方能生妙有。无欲是修行的最高境界,很多修行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到达无欲的境界。” “无欲要彻底才有效果,若是不彻底,是很难感受到“空生妙有”的。” “那么,要达到怎样的程度才算是达到无欲?” “唯有超越生死,得失,荣辱,才算是达到了真正的无欲。” “一般人光是超越得失以及荣辱就很难了,更别说超越生死了。” “生死超越不了,是不可能达到真正的无欲的。” “生的渴望是欲望之母,这个欲望不除,欲望之根就会一直存在。只要欲望之根还在,便永远也不可能达到真正的无欲。” 第202章 无欲与有欲之别 “有生方有死,无生则无死。人渴望生,其实是在求死。” “欲进入无生无死之境,就不能再执着于生死,只要还执着于生死,便不可能回归无生无死之先天,只会不断地落入有生有死之后天。” “人生人生,人活着就是为了生。为了生而活,即是顺道。不再为生而活,即是逆道。” “顺则成人,逆则成仙。不要惊讶世间为什么那么少人得道成仙,因为世间根本没有多少人愿意走逆道。” “逆道对于很多人来说,是一条非常痛苦的道路。因为走逆道意味着不能过分地追逐财色名利,必须克制自己的欲望,这对于被妄心奴役的人来说真的非常痛苦。” “人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就是放下,因为大多数人认为放下之后,自己便一无所有了。” “然而,不放下便不可能无欲,无欲不了便不可能心空,心空不了便不可能感受到道的本自具足。” “热衷于追逐财色名利的人都是在背道而驰,这样的人若不将心转向道,永远也不可能得见大道。” “我们的心在哪里,我们的家就在哪里。若我们认为梦境才是自己的家,那我们就会不断地回到梦境中,经历一个接着一个的生死,永远也没有尽头。” “欲望是向外求的象征,只要心还向外求,便不可能感受到道的本自具足。” “只有与道认同的心方能达到真正的无欲。若我们不愿意与道认同,必然会执着于生死、得失、荣辱,便不可能进入无欲的境界的。” “修行必须得有强大的愿心和毅力才会有所成就。没有强大的愿心和毅力,便不可能修成大道。” “湖水想要支撑起一条船,就必须得足够深才行,若湖水过浅,便不足以载起一条船。” “愿心和毅力即是湖水,修行即是船。没有强大的愿心和毅力,修行便会感到举步维艰,心也很难回归大道,心回归不了大道,便不可能达到真正的无欲。” “若是我们的心处在道中,往往是没有什么欲望的。了悟大道的圣人只是静静地待着就感到很快乐了,因为他们感受到了道的本自具足,根本不想去追逐任何外物。” “因此,只要你们的心能够回归大道,不需要刻意地去克制自己的欲望,自然就能够无欲。” “若能直接与道认同,便不需要刻意去克制自己的欲望了。只有无法做到与道认同的人,才有克制自己欲望的必要。这就是无为法和有为法的区别,无为法是最高效的修行方法,能用无为法最好,实在不行再用有为法。” “好了,无欲说完了,接下来再说说有欲。” “老聃云:恒有欲也,以观其所徼。意思是说:常常保持有欲的状态,便能够观察到万物由来的端倪。” “天地万物是怎么来的?我之前也说过了,天地万物皆是透过有识心创造出来的,当我们的心识一往外照,天地万物便出现了。” “心识往外照就代表心中有了欲望。若我们心中没有欲望,心识便不可能往外照。” “有识心又称为欲求心,天地万物就是透过欲求心创造出来的。所以老聃才说:恒有欲也,以观其所徼。只要自己的心往外照,就会看到天地万物是如何被创造出来的了。” “若你们能够进入玄牝之门,你们就会清晰地看到意识造物的整个过程了。” “玄牝之门是天地之根,天地万物皆由此出。” “老聃的境界非常高,他的意识能够进入玄牝之门,能够看到天地万物创造出来的整个过程。” “进入玄牝之门的方法主要有三个。一、通过深入静定的打坐进入。二、通过半梦半醒的状态进入。三、人处在极度疲劳或是虚弱的状态下有可能会强制进入。” “第一种方法是最为稳妥的方法,但前提是打坐时能够深入静定,若无法深入静定,是很难进入玄牝之门的。这个方法对于普通人来说很难行之有效。” “第二种方法是一种窍门,人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下,意识处在玄牝的交界处,往往很容易进入玄牝之门。若能在这个状态下保持深入静定,不让自己睡过去,便有可能会进入玄牝之门。另外,清明梦也归类于第二种方法,毕竟清明梦大多数时候都是在睡回笼觉的时候发生。” “第三种方法很多人都体验过,这个方法就是梦魇,或者说是鬼压床。有的人是因为体质比较特殊体验到的,有的人是因为身体处在极度疲劳或是虚弱的状态下体验到的。” “梦魇其实就是进入了玄牝之门,只不过梦魇状态下的人元气过弱,加上当时处在灵肉分离的阶段,就会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什么东西压住,动弹不得,很多人便以为自己被鬼压了,其实不然。” “进入梦魇状态的人,往往都是元气弱的人,元气弱的情况下,自己的灵体是动弹不得的。” “灵体必须得靠元气驱动,没有元气,灵体很难动起来。就像你们饿了三天三夜,你们就会感觉全身乏力,动动身子都感觉艰难。” “通过梦魇的方法进入玄牝之门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因为梦魇状态下的元气非常弱。元气弱,便不可能观察得到意识造物的过程,毕竟意识造物必须得透过气才能创造出来。” “所以,想要进入玄牝之门,观察到意识造物的过程,唯有第一种和第二种方法了。普通人可以从第二种方法下手,修行有很长一段时间的人可以从第一种方法下手。不过,能不能成功还得看个人造化了。好了,有欲也说完了,最后说说老聃的最后一句话。” ““两者同出,异名同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意思是说:无名和有名乃同一个根源所生,虽然名称不同,其实没有任何区别,看起来玄之又玄,乃一切奥妙之门户。” “无名和有名看似有分别,其实没有分别。” ““无”看似是无,却不是真的无,其实它是有。“有”看似是有,却不是真的有,其实它是无。” “也就是说,我们认为的“有”其实并不存在,既然不存在,那就等于什么也没有发生。” 第203章 不寻完美方完美 “你们一定感到难以理解,明明“有”显得如此真实,为什么却不存在?” “这就好比镜子里映照出来的象,看似很真实,其实并不存在。” “我之前也说了,我们所看到的一切相皆发生在我们的“想”里,而“想”是一个虚假的时空。” “心外无物,我们无法在心之外找到任何事物。实相只有一颗真心,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如果你们认为心之外有任何事物,那就是活在颠倒妄想中。” “透过心想出来的这片天地是不真实的,无论这片天地显得有多真实,显得有多稳固,都是不真实的。” “这就犹如晚上做的梦,看似存在,其实并不存在。” “唯一真实存在着的只有道,是道这个“无”在背后感知出一切“有”,除了道之外,再无其他了。” “只要我们还认为天地万物是真实的存在,还认为自己只是一具活不到百年就会死去的身体,就等于活在了颠倒妄想中。” “活在颠倒妄想中的心即是妄心。妄心只为身体而服务,它只想竭尽全力保护身体,只想竭尽全力为身体谋取利益。” “妄心没有爱,它的眼中只有利益,它可以为了利益做出很多违背道德伦理的事情。所以,我们才会看到人心的丑陋,才会看到世间的黑暗,才会对世道人心感到失望。” “不要期待妄心变得有爱,妄心是不可能变得有爱的。” “活在颠倒妄想中的心怎么可能有爱?把真实的自己给遗忘掉的心怎么可能有爱?” “爱是什么?爱即是平安、自由、喜悦,离开此三者,心便不可能有爱。” “只要我们还认为自己只是一具活不到百年就会死去的身体,我们的心便不可能感到真的平安,真的自由,真的喜悦。” “哪怕我们挣了一辈子也花不完的钱财,也不会感到真的平安,真的自由,真的喜悦。” “这世间最富有的人也依然躲不过死亡,即便他再富有又有什么用?他再富有也不过比不富有的人多活那十几二十年罢了,最后还不是得死?况且,他还未必比不富有的人活得久呢。” “我们一直渴望在世间找到完美和永恒,试问我们真的能够找到吗?” “我们为什么那么渴望金钱?因为我们认为,获得的金钱越多,越趋近于完美。男人为什么喜欢漂亮的女人?女人为什么喜欢英俊的男人?因为男人认为,越漂亮的女人越趋近完美,因为女人认为,越英俊的男人越趋近完美。我们为什么那么喜欢名利和地位?为什么那么虚荣?因为我们认为,获得别人所没有的东西,自己就会比别人有价值,自己就会越趋近完美。” “你们看,我们一直都渴望在外在事物中找到完美,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我们会那么执着于完美呢?” “答案很简单,因为我们丢失了真正的完美。若我们没有丢失掉真正的完美,我们不可能如此执着于找到完美。” “然而,我们如何在一个没有完美的地方找到完美?如何在一个没有永恒的地方找到永恒?” “臭水沟里焉能找到清泉?垃圾堆里焉能翻出黄金?” “可我们就是喜欢做这样的事情,我们就是喜欢追逐财色名利,就是认为财色名利里边有我们想要找到的完美。” “我们一直想要找到完美与永恒,其实早就已经拥有,可我们却不自知,却还在拼了命地寻找完美与永恒。就如我之前说的,鱼已经处在水中了却还在寻找水,这不是很可笑吗?” “妄心非常强大,哪怕我将实相告知了你们,你们的妄心依然会想出上百个,甚至上千个理由来反驳我的观点。” “你们的妄心也许会说:既然你已经完美,那你不去挣钱试试看?你敢吗?” “然而,我为什么不去挣钱?我的完美既不是取决于挣钱或是不挣钱,而是取决于我的实相。若是我认为完美应该是不去挣钱,那我就走向极端了,那就不是道了。” “道永远处在中间,不偏也不倚。有钱我接受,没有钱我也接受,但我不会故意排斥金钱。故意排斥金钱,认为自己不应该拥有金钱,认为拥有金钱就不是在修行,那就是一种执着,那就是在走极端路线,那就是在偏离道。” “执着的心是不可能感受到道的完美的。虽然天地万物皆是假象,但我们也不能排斥它们,若我们排斥它们,那就是一种执着,那就不是道了。” “面对假象,我们只需要做到不当真就行了,千万不要去排斥假象,认为自己应该如何如何,不应该如何如何。” “湖水映照出天空,树木,但它不会排斥天空,也不会排斥树木,它只是任由天空、树木倒映在它上面。因为它知道,天空和树木只是假象,自己的本质不会因为这些假象而有丝毫改变,又何须排斥它们?” “我们的情况也是一样。虽然实相中出现了假象,但我们也不应该去排斥这些假象。我们只需要知道,自己的真实本性不会因为这些假象而有丝毫的影响,只是任由这些假象自生自灭,这样,哀乐之情便无法入侵我们心中。” “我们越是排斥假象,越容易受到假象的束缚。我们越是接纳假象,越是感到逍遥自在,平安幸福。” “你们若是排斥假象,证明你们已经把假象当真了,若不当真,你们又何须排斥它们?” “所以,我们修行无需排斥假象,我们只需要做到不当真,任由天地万物自然地发展就好。” “我们必须承认一点:假象中没有自己想要找到的完美和永恒,自己想要找到的完美和永恒,一直都已经拥有,根本无需寻找。” “只要我们还想找到完美和永恒,我们就是在远离完美和永恒,我们便不可能感受到真正的完美与永恒。” “我们受到妄心以及思维惯性的影响,是很难摆脱旧有的思维模式,停止向外寻找完美与永恒的。所以,我们才有了修行的必要。” 第204章 唯一实相即天心 “不修行,妄心便不可能死去,妄心不死去,道心就不可能生。” “妄心是使我们不断地落入有生有死之后天的根,此根不除,我们便不可能回归不死不生之先天。” “修行就像剥洋葱皮,唯有一层一层地剥去妄心的“皮”,直到剥无可剥,大道便成了。” “好了,一下子说太多你们也消化不了,接下来是提问环节,你们可以向我提出任何问题。” 有人站起来问道:“里正,我们明明都是一个个独立的个体,明明都是从娘胎里便出来?为什么却说我们是由心投射出来的呢?心如何能够创造出天地万物?我实在感到难以理解。” 庄周回答:“看的角度不同,所得出的结论必然也会不同。你们无法站在道的角度看,自然无法明白心如何创造出天地万物。” “我这里所说的心,乃天心,不是我们身上的肉团之心。天心具有无穷的创造力,我们的头脑很难理解它的创造。” “我们的身体以及天地万物都是由天心投射出来的,只因你们看不到这个投射的过程,所以无法理解罢了。” “虽然我们的肉体是从娘胎里边出来,但并不代表天心也是从娘胎里边出来。天心在时空之外,天心可以进入时空内无数个身体,但它的本体一直都处在时空之外,它是在时空之外感知这一切的。” “天心的创造力是无限的。它大可以大到无穷尽,小也可以小到无穷尽,多也可以多到无穷尽。” “无论世间有多少物种,也无论世间有多少生灵,都是这个天心在扮演。一只蚂蚁是天心在扮演,一只苍蝇也是天心在扮演,哪怕是粪坑里的蛆虫也是天心在扮演。我是天心在扮演,你们也是天心在扮演,在遥远的将来,人口可能会达到数以亿计,这数以亿计的人口也是天心在扮演。” “然而,不管天心在扮演多少生灵,终究也只有一个天心,你们的天心和我的天心是同一个天心,我们其实是一体生命,没有任何区别。” “我现在在跟你们讲道,其实是我自己在对自己说,是道透过一个叫做庄周的我在唤醒其他的我。等到你们真正醒来时就会发现,原来宇宙间的一切生灵都是自己在扮演,那一切生灵的记忆会瞬间涌入你们的脑海。” “你们千万不要被表象迷惑,无论天地万物显得有多真实,终究都是不真实的。” “梦境具有极强的迷惑性,它能够自圆其说,让我们把梦境信以为真。” “就如我们晚上做梦,我们不会认为自己在做梦,我们会把梦境中发生的一切当成是现实,认为自己真的在做那些事情。” “我们从娘胎里边出来也是一个谎言。虽然我们的肉身是从娘胎出来,但真正的我们从来就不是从娘胎里边出来,真正的我们一直处在时空之外。” “天心无形不可见,无法被五种感官捕捉到,这便致使很多人都认为自己只是一具活不到百年就会死去的身体,导致自己活在了颠倒妄想中。” “活在颠倒妄想中的人称为迷失者,活在实相中的人称为开悟者。开悟者又称为真人,为什么叫做真人?因为开悟者不再认假为真,因为开悟者找回了真正的自己,不再把虚假的幻身当成是自己,所以才叫做真人。” “只要你们还认假为真,还处在颠倒妄想中,那你们就是个假人。” “唯有修正颠倒妄想,不再认假为真,方才是个真人。” 方才那人又问:“为什么天心要变成苍蝇、蛆虫这样卑微的生物?为什么天心要变成鸡和猪等家禽,最后被人吃掉?这不是很可怜吗?” 庄周回答:“这就好比你做梦变成了一头猪,被屠户拉去宰了,试问你真的变成了一头猪,真的被宰了吗?” “我方才一直让你不要认假为真,结果你依然认假为真。无论你在假象中看到苍蝇和蛆虫有多卑微,那都不是真的,实相中并没有苍蝇和蛆虫,只有不生不灭的道。无论你在假象中看到鸡和猪有多可怜,那也不是真的,实相中并没有鸡和猪,只有如如不动的道。” “不要去同情假象中的生灵,你越是去同情它们,越是在弄假成真。苍蝇和蛆虫从来没有认为自己卑微,是你认为它们卑微。鸡和猪也从来没有认为自己可怜,是你认为它们可怜。” “你一直以错误的目光看待世间的生灵,所以才会产生同情心。请收回你的同情心,因为你同情它们,等于是以错误的目光看待它们。” “苍蝇和蛆虫,鸡和猪都是道,它们不是你想的那样,是个卑微渺小,可怜无助的弱小生命。” “你若把它们当成是卑微渺小,可怜无助的弱小生命,一定也会把自己视为卑微渺小,可怜无助的弱小生命。” “人和动物其实没有多大的区别,一样需要饮食,一样注定会死。” “只要还把自己视为有生有灭的身体,就等于活在颠倒妄想中,那就不是真人了,而是个假人。” “假人注定会受苦,因为假人必须听从妄心的声音,必须百般维护自己的利益。若得不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或是失去了某些认为重要的东西,就会感到痛苦。” “真人不会感到痛苦,只会感到平安、自由、喜悦,因为真人活在实相中。” 那人皱眉说道:“可是,我们不可能完全不管自己的死活,只活在实相里,我感觉要做到这一点实在太难了。” 庄周道:“我没有让你不管自己的死活,你莫要误解了我的意思。我之前也说过了,道永远处在中间,不偏也不倚,完全不管自己死活那是走极端路线,那就不是道了。” “很多修行人都是通过绝食,完全禁欲等苦修方式来修道,以为这样便能够修成大道,其实不然。” “修道走的是中道,纵欲过度和完全禁欲都是在走极端路线,这不可能是道。” “道浑然天成,本自具足,它不是靠我们修出来的。靠修出来的道就不是真正的道了。” “真正的修行是无修而修,不需要修的修行才是真正的修行。” “带着有为心去修行,认为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或不该做些什么才能成道,那都已经不是真正的修行。” 第205章 大道无需向外求 有人站起来问:“里正,请问什么是无修而修?” 庄周回答:“以无为的心态进行修行,此即是无修而修。” “我们本身就是道,难道还需要做些什么才能成为道吗?就如你们已经是男人,难道还需要做些什么才能成为男人吗?你们只要承认自己是男人不就成了?” “所以,我们只要承认自己是道,并安住于道中不再出来,我们立即就成为道本身了。” “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道,认为自己需要做些什么,或是达成什么成就才能成为道的人,即便是修到死也不可能成道。” “一切有为法都是在饶远路,都是在远离道,吃力又不讨好。” “修道其实很简单,根本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只需要做到与道认同,并安住于道中不再出来即可,这就是最快捷的修道方法。” “难就难在你们能不能安住于道中不再出来罢了。妄心不可能让你们那么轻易就安住于道中的,它一定会出来百般阻挠,让你们无法一直安住于道中。” “因此,修道才需要强大的愿心和毅力作为支撑,没有强大的愿心和毅力,是很难无视妄心的干扰,一直安住于道中不再出来的。” 那人点了点头,又问:“那修行是不是非得达到无欲才能成道?无欲是不是不能有任何欲望?” 庄周回答:“欲望象征着向外求,若我们的心能够安住于道中,往往是没有任何欲望的。” “有欲望证明妄心又出来作祟了。妄心渴望在外在事物中找到完美,所以才会滋生出欲望。若我们顺了妄心的意,不断地去满足自己的欲望,那就是在加强妄心,背道而驰。” “修行是有必要克制自己的欲望的,但也无需做到完全没有欲望。饮食和睡眠也是一种欲望,若是将两者都断绝了,那我们也就活不了了。” “我们只需要做到为腹不为目即可。为腹不为目的意思是说:只以填饱肚子为目的,没有其他多余的欲望,只需要做到这一点即可。” 那人又问:“那意思是不是说,我们不能听音乐,不能吃美食,不能有性生活?” 庄周回答:“这得看你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态去做这些事情。若你过分地去满足自己的欲望,不断地想在音乐、美食、性中寻找快感,那你就是在背道而驰,这样只会不断地加强自己的妄心。我们可以听音乐,可以吃美食,也可以有性生活,但必须带着无为的心态去做这些事情,千万不能对这些事物产生执着。也就是说,我们只是享受过程,而不想着去占有这些事物,也不要因为这些事物做出违背道德伦理的事情,这样就没有问题。” “若你们的心能够安住于道中,能够感受到道的完美,是没有任何兴趣再去音乐、美食、性中寻找快感的。因为道相对于音乐、美食、性,就犹如西瓜相对于芝麻。我们拥有了西瓜,不可能还想要那三粒小小的芝麻。只有没有拥有“西瓜”的人才会想要那三粒小小的“芝麻”。” “通常来说,不修道的人是不愿意放下音乐、美食、性的,因为此三者是他们获取快乐的源泉,若没有了此三者,他们就会像失去水的鱼,变得毫无生机,毫无活力。” “这其实是一种瘾。失去道后的人心非常依赖音乐、美食、性等外物来满足自己。只因他们的心感受不到道的完美,故只能依靠这些外物来感受完美了。” “不断地依靠外物来满足自己,就犹如抱薪救火,薪不尽而火不灭。也就是说,不断地依靠外物来满足自己的人,只会不断地加强自己的妄心,只会离道越来越远。” 有人站起来问:“里正,你之前说生的渴望是欲望之母,欲望之根,意思是不是说,只要我们还渴望生,就不可能做到真正的无欲,也就不可能回归大道了?” 庄周点了点头,“是的,道本无生也无死,道不可能渴望生。渴望生的是妄心,渴望生的是假我,只要我们还渴望生,我们便不可能与道契合。” “修道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否则世间就不可能那么少人成道了。人对生的渴望是非常强烈的,人追逐名利就是为了生,人在世间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生,世间根本没有多少人能够做到不为生而活。” “有生则必有死,无生则无死。人渴望生,其实是在求死。” “你们想要彻底成道,就必须超越对生的渴望。” “我们的真实本性既不会生,也不会死,若还渴望生,那就是处在颠倒妄想中,那是不可能回归无生无死的本性的。” “修道必须修得彻底才有效,不彻底妄心就不可能死去。每个人最后都得面对死亡,这是最后的考验,若我们害怕死亡,便不可能成道。” “道本无生也无死,若我们真的与道认同,就不可能再害怕死亡。若还害怕死亡,便证明自己的妄心还没有死去。” “生死关是修行中最难通过的一关,这一关通不过去便不可能成道,便依然会落入后天。” “若你们能够通过这一关,其他关自然也不在话下。” “没有人能够跳过这一关直接成道,每个人最后都得面对这一关。你们唯有放下对生的渴望,对死的恐惧,一心一意地安住于道中,方能成功度过此关。” 那人长长地叹了口气,感慨道:“那真是太难了,世间能有多少人能够不为生而活?能有多少人不畏惧死亡?看来修道并不适合我们这些普通人。” 庄周道:“你说的这些完全出自你的妄心,真心不会说这样的话。若你相信了妄心的声音,认为自己不可能修成大道,那你这辈子就真的与道无缘了。” “老聃说过: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民之从事,常于几成而败之。慎终如始,则无败事。” 第206章 进入真正之当下 “由此可见,多少人是因为半途而废导致事情失败的。” “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必须要有恒心和毅力才会成功。若因为一件事难就不去做,或是临阵退缩,那永远也不可能成功。” “还没开始修道,就说自己不行的人,即便是天想帮你也帮不成了。” “修道刚开始确实会感觉很难,但只要你们迈过生死关,就会感觉修道极其的容易。” “一切欲望皆离不开对生的渴望,一切恐惧皆离不开对死的恐惧。” “当你们能够做到与道认同,不再有生的渴望,也不再有死的恐惧之时,你们便自由解脱了。” “我们感受到的一切不舒服都是因为欲望和恐惧造成的,若没有欲望和恐惧在背后作祟,我们的心只会感到很舒服。” “不要再听从妄心的声音了,妄心不希望你们修道,因为修道会将妄心给化解掉,所以妄心才会在你们心中说修道很难。” “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又想要修成大道,又不愿意吃苦,天下没有这么好的事情。” “唯有勇敢地面对困难,不再听从妄心的声音,我们才有可能修成大道。” 那人抱拳感激道:“谢谢里正,我明白了,我不会再说修道难了。” 庄周微笑地点了点头,“很好,希望你能够说到做到。好了,大家还有什么问题要问的吗?” 有人站起来问:“里正,你说我们一直处在恒道中,可我们却感觉不到自己处在恒道,只感觉自己处在非恒道中,这又如何证明自己处在恒道中?若无法证明自己处在恒道中,我们又如何能够与道认同?” 庄周回答:“恒道无形不可见,无法被我们的五种感官捕捉到,我们永远也无法通过头脑去理解恒道是什么。你们想要证明自己处在恒道中,就必须亲自去证,我无法证明给你们看。” “恒道在时空之外,它不在时空之中。时空之外既不是时间,也不是空间,它就是当下。只要你们能够进入当下,你们便明白恒道是什么了。” 那人又问:“那我们如何做才能进入当下?是不是什么都不想就等于进入当下了?” 庄周摇了摇头,“当下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进入的,你们什么都不想进入的当下是假的当下,并非真的当下。” “真的当下完全没有时间和空间,完全没有欲望和恐惧,想要进入真的当下,就必须将妄心给化解掉。” “我们什么都不想只是表意识进入了当下,潜意识并没有进入当下。” “就如我们晚上睡觉,哪怕我们的表意识已经关闭掉,潜意识也依然在背后运作着,潜意识的创造力超乎我们的想象。” “可以说,我们所有的创造力都几乎来自于潜意识,表意识所拥有的创造力不及潜意识的百分之一。” “若潜意识没有进入当下,那我们就没有真正的进入当下。” “不修行的人,潜意识基本都是由妄心主导,在妄心的干扰下,潜意识是很难进入当下的。” “潜意识进入不了当下,那便不算是真的进入当下,哪怕自己表面上看似进入了当下,那也不是真的进入了当下。” “很多修行人都感觉自己的想法和行为不同步,明明自己想这么做,可是却做不出来,或者明明自己不想这么做,结果却这么做了,这都是因为潜意识与表意识不同步造成的。” “潜意识那个地方是很难改变的,很多修行人终其一生都改变不了自己的潜意识,使潜意识进入当下。” “潜意识进入不了当下,我们真正的创造力就出不来。我敢肯定,这世间真正能让潜意识进入当下的人,十个手指头都能够数的过来。大多数人的潜意识都被妄心支配着。” “当我们的潜意识进入当下时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们将会拥有潜意识那百分之九十九的创造力,我们会拥有神通,拥有心想事成的能力,甚至能够拥有治愈疾病,使死人复活的能力。如今这世上,潜意识能够进入当下的人,唯有我师傅而已,即便是我,潜意识也依然没能完全进入当下。” “所以,进入当下是一个非常高的境界,不要以为自己什么都不想就等于进入了当下,那只是表意识进入当下,潜意识并没有进入当下。” “想要进入真正的当下,就必须化解掉妄心,妄心不死,它就会支配我们的潜意识,使我们的潜意识不断地跑去过去未来,无法进入当下。” “我们修行之所以感觉吃力,感觉自己的想法和行为无法同步,就是因为受到妄心的干扰。” “我们表意识想要进入当下,但在妄心的干扰下,我们的潜意识却无法进入当下,依然不断地跑去过去未来,所以才导致我们的想法和行为不同步。” “妄心喧宾夺主,占山为王,它占领了我们的潜意识,剥夺了我们百分之九十九的创造力,若不将它除去,我们就不可能拥有这百分之九十九的创造力。” “这就犹如奸臣篡夺了君主的政权,君主无法发号施令,叫动不了群臣,即便他贵为一国之君,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我说了那么多,你们都明白了吗?千万不要以为当下随随便便就能够进入,进入当下是一个非常高的境界。你们不将妄心杀死,是不可能进入真正的当下的。” “只要你们不愿意与道认同,依然认为自己只是一具身体,依然不断地去追逐财色名利,依然渴望生,依然害怕死亡,那你们必然会被妄心奴役,必然无法进入当下。” “不要怨怪修行难,实在是因为妄心过于强大。没有强大的愿心和毅力,你们可能一辈子也无法化解掉妄心。” “真正的我们是何其的伟大,创造力是何其的强大,可我们却甘愿来人间做一个没有任何创造力的废人。” “你们想要进入当下,想要夺回那百分之九十九的创造力,就必须老老实实地按我说的去做,否则,你们一辈子也无法摆脱妄心的奴役。” 第207章 真正生命在道中 一乡亲诧异地问:“潜意识这么难进入当下的吗?” 庄周回答:“是的,潜意识在妄心的支配下,是很难进入当下的。妄心以自我为中心,所思所想皆围绕着自我而打转,这样一来,潜意识就会不断地穿梭于过去未来,无法进入当下。” “我们只要观察一下心中的念头就会发现,几乎所有的念头都离不开“我”。” “例如:我现在还不够好,若我做成某事就好了。” “我做错了一件事情,我好后悔。” “我对不起他。” “我很烦,我不想活了。” “我以后该怎么办?” “你们看,这些念头里边都有一个“我”,且都离不开过去未来。” “当我们为过去未来的事情而烦恼时,心便不在当下了。” “毫不夸张地说,只要还有“我”在,心必然就会为过去未来的事情而烦恼。” “因此,只要我们还与身体认同,我们的潜意识便不可能进入当下。” “使我们无法进入当下的根就是因为有一个“我”,若这个“我”不存在,我们不可能进入不了当下。” “真正的我们一直处在当下,但世间却没有多少人能够找到这个真正的自己,也无法成为这个真正的自己。” “真正的我们无形无相,无得无失,无生无死,若我们做回真正的自己,不可能还会有任何烦恼,不可能进入不了当下。” “所以,我们的潜意识无法进入当下的根本原因就在于我们无法与道认同,而是与身体认同。” “只要我们还与身体认同,我们就会为过去未来的事情而烦恼。为过去未来的事情而烦恼,心便不可能处在当下。” “世间根本没有人能够与身体认同的同时,还能让自己的心一直处在当下。” “老聃说过: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 “意思是说:我之所以会有烦恼,是因为我有一个身体,若我没有身体,我还有什么烦恼?” “由此可见,一切烦恼皆离不开身体。身体就是烦恼的根源,只要我们还与身体认同,就必然会有烦恼,无一人例外。” 乡亲又问:“可我实在很难做到不与身体认同。我们的生命都是建立在自己的身体上,若没有身体,我们便不可能活下去,我们又怎么可能做到不与身体认同?” 庄周回答:“所以,你们的心始终没能进入道中,始终还是放在这个有生有灭的身体上。” “我已经强调过很多遍了,我们的实相不是一具身体,而是那不死不生的道,可你们始终没有认同我这个观点,始终还是去关心身体的问题。” “你们想要让潜意识进入当下,唯一行之有效的方法就是做到只与道认同,并安住于道中不再出来。但凡你们还在与身体认同,你们便不可能进入当下。” “我们的生命不是建立在身体上,而是建立在道中。” “若我们认为生命是建立在身体上,那就是颠倒妄想。” “杀生者不死,生生者不生。使生命走向死亡的存在本身不会死,使生命得以出生的存在本身不会生。” “这个不死不生的存在才是真正的生命,只要是会死会生的生命都已经不是真正的生命。” “我之前也说过了,有生则必有死,无生方无死,你们渴望生,其实是在求死。” “你们越是关心活着的问题,越是在向死亡招手。” “真正的我们从来没有活过,也从来不会死去,这就是实相。” “无论假象中生与死显得有多真实,终究都是不真实的。若你们还把心思放在身体上,还在关心活着的问题,你们的心便不可能进入道中,与道契合。” “我知道,你们很难一听闻道便直接做到与道认同。毕竟道过于抽象,你们很难理解道是什么,理解不了道是什么,自然就很难与道认同了。” “但是,你们想要获得自由解脱,始终还是得做到与道认同才行,缺少了这一步,你们不可能获得自由解脱。” “因此,无论有多困难,你们都要想办法做到与道认同。” “人的头脑非常强大,总想弄明白道是什么。可是,道不是头脑能够理解的,若你们想通过头脑理解道,那就是在白费心思。” “想要明白道是什么,还是得放空自己的心,用心去感受道才行。道就在当下,心若不空,便不可能进入当下。心进入不了当下,便不可能明白道是什么。” 有乡亲站起来问:“里正,你之前说潜意识进入当下会拥有心想事成的能力,会拥有神通,甚至会拥有治愈疾病,使死人复活的能力,这是真的吗?” 庄周点了点头,“是真的,我师傅就拥有这样的能力,只是他不随意在世间施展罢了,毕竟这违背了自然的法则,会给自己带来灾祸。” “潜意识的创造力非常强大,可以说,几乎所有的创造力都来自于我们的潜意识。我们所看到的天地万物,也是由我们的潜意识投射出来的。” “我们之所以无法使用潜意识那百分之九十九的创造力,是因为我们的潜意识被妄心给支配了。” “我们目前唯一能用的创造力就只是表意识的认知能力,除了这个能力以外,我们什么能力也没有。” “潜意识那百分之九十九的创造力非常强大,若你们能够进入清明梦或是出神的状态便会明白了这创造力有多强大了。” “清明梦以及出神是潜意识与表意识合一的状态,处在这种状态下,会拥有潜意识的指挥权,能够自由地使用潜意识那百分之九十九的创造力。” “因此,处在清明梦或是出神状态的人,都能够在梦境中自由地使用神通,只要想象力足够丰富,信念足够强大,几乎想做什么就能够做什么,可以说是无所不能。” “例如,我们的身体可以穿透物体,可以使物体弯曲变形,可以飞上高空,可以在水上行走,可以瞬移,可以御剑飞行,可以凭空想象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第208章 夺回潜意识主权 听了庄周的描述,众人无不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有人好奇地问:“那我们为什么无法在这里使用潜意识那百分之九十九的创造力?” 庄周回答:“我之前也说过了,我们之所以无法使用潜意识那百分之九十九的创造力,是因为我们的潜意识已经被妄心支配了。这就犹如奸臣篡夺了君主的政权,君主无法发号施令,叫不动群臣,哪怕他贵为一国之君也无任何作用。” “每个来到世间的生灵,潜意识都已经被妄心给支配了,否则,便不会来到这个世间。” “换句话说,我们都是妄心的奴隶,这个世间就是妄心关我们的牢笼,若我们不想办法除去妄心,便不可能走出这个牢笼。” “在妄心的支配下,我们潜意识所有的创造力都被妄心用来妄造了,我们根本就拿它没办法。” “就像我们晚上做梦,那就是妄心在支配我们的潜意识,使我们做出各种离奇古怪的梦。丧失掉潜意识控制权的我们只能跟着妄心走,它让我们梦到什么我们就会梦到什么,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会做什么,并信以为真。我们就像一个牵线木偶一般,完全处在被动之中,没有任何自由可言,试问这样的我们又怎么能够使用潜意识那百分之九十九的创造力?” “如今的我们其实和梦境中的我们没有任何区别。如今的我们也非常听妄心的话,妄心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会做什么。妄心让我们忧,我们不敢喜;让我们哭,我们不敢笑;让我们往南,我们不敢走北。” “只要我们还听妄心的话,我们便不可能拥有潜意识那百分之九十九的创造力。因为我们听妄心话时,是妄心在做主,而不是我们在做主。既然我们无法做主,必然也无法使用潜意识那百分之九十九的创造力。” “只有真正杀死妄心的人才能夺回潜意识的控制权。然世间能够彻底杀死妄心的人真的是屈指可数。” “妄心的强大程度超乎我们的想象,很多修行人历经了成百上千个生死轮转都无法将妄心杀死,可见妄心有多顽固。” “光是一个色欲关就不知道难倒多少修行人了,更别说迈过生死关以及其他关卡了。” “若我们能够杀死妄心,夺回潜意识的控制权,我们就会拥有潜意识那百分之九十九的创造力。” “潜意识那百分之九十九的创造力非常强大。只要我们从妄心手中夺回控制权,我们会拥有心想事成的能力,会拥有神通,甚至会拥有治愈疾病,使死人复生的能力。” 有乡亲站起来问:“里正,我听说有些儿童能够使用出神通,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的神通便离奇般地消失了,这是怎么回事?” 庄周回答:“有些儿童之所以能够使用出神通,是因为他们的内心比较纯洁,心能够一直处在当下,所以能够发挥出一些潜意识的创造力。”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些儿童的妄心开始变得强大,渐渐的,妄心夺回了潜意识所有的控制权,这些儿童也因此丧失掉神通力了。” “由此可见,那些儿童能不能够使用神通,在于他们的内心足不足够纯洁,心能不能够一直处于当下。” “我们其实也是一样,若我们的内心足够纯洁,能够一直处在当下,我们一样可以拥有潜意识那百分之九十九的创造力。难就难在我们能不能保持一颗纯洁之心,让心一直处在当下而已。” 有乡亲问:“为什么心处在当下才能拥有潜意识百分之九十九的创造力?不处在当下就不行吗?” 庄周回答:“处在当下的心是真心,处在过去未来的心是妄心。” “真心又称为元神,妄心又称为识神。” “真正的我们是元神,元神就是处在当下的。幻身是识神编织出来的假我,若我们相信幻身就是真正的自己,那我们必然会被识神所奴役,元神必然无法安住于当下。” “元神一旦被识神奴役,那就丧失掉潜意识的控制权了。这样一来,识神会把潜意识所有的创造力用来营造时空幻象,使我们的元神像个牵线木偶一般,不断在过去未来间穿梭,不断地为身体而烦恼。” “正因为我们潜意识所有的创造力都被妄心用来营造时空幻象,所以我们才会看到这个生灭无常的世间,才会落入有生有死之后天。” “若我们的心处在当下,我们不可能看到这个生灭无常的世间,也不可能落入有生有死之后天。” “妄心无法在当下存活,妄心只能活在时空幻象中,活在过去未来中,活在我们与身体的认同中。” “只要我们的心回归当下,妄心就会加速灭亡。没有妄心干扰,我们就能够自由地使用潜意识那百分之九十九的创造力。一旦被妄心奴役,创造力便被妄心剥夺了。” “所以,我们不处在真正的当下,便不可能使用潜意识那百分之九十九的创造力。” 有乡亲问:“为什么清明梦及出神能够使用潜意识的创造力?” 庄周回答:“因为清明梦及出神时是元神在做主。在妄心的奴役下,我们的元神大多数时候都是不能自主的。” “清明梦及出神时,元神暂时摆脱了妄心的奴役,进入到了潜意识与表意识合一的状态,因此能够短暂地使用潜意识的创造力。我们清醒时和做梦时,因为受到妄心的干扰,潜意识和表意识往往是不合一的。很多人感觉自己的想法无法和行为同步,就是这个原因造成的。” 乡亲又问:“成道后,我们还会利用潜意识的创造力创造出时空幻象吗?” 庄周回答:“成道后,我们可以自由地使用潜意识的一切创造力。当然,我们也可以创造出时空幻象来玩,但成道后的圣人是没有兴趣再进入时空幻象中玩的。” 第209章 大道无求亦无别 庄周问:“好了,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乡亲站起来问:“里正,我们具体如何做才能成道?” 庄周回答:“这正是我接下来要重点说的主题,既然你问了,那我便提前跟你们说吧!” “首先,我们要弄清楚一点,什么是成道?真的有道可以成吗?” “就如我之前跟你们说的,你们已经是男人了,却想要成为男人,这不是很可笑吗?” “所以,确切的说,没有道可以成,因为我们已经是道了。” 一乡亲不解地问:“既然我们已经是道,那我们为何还要修道?那不是多此一举吗?” 庄周回答:“这就犹如一个狼孩,他本身是一个人,但由于他从小生活在狼群中,误以为自己也是一只狼,于是养成了狼的习性。哪怕他的真实本性是人,但他却不会说人话,只会像狼一样嗷嗷叫,不会用双脚走路,只会像狼一样用四肢爬着走,试问这样的他还是一个人吗?” “我们的情况也是一样,哪怕我们已经是道,但由于我们从小学习了一堆人的知识,养成了一堆人的习性,我们再怎么看也不像道了。” “我们的本性和人性恰恰相反。本性无欲无求,无善无恶,无有分别。人性有欲有求,有善有恶,善于分别。” “本性乃先天之性,人性乃后天之性。本性基于实相,人性基于假象。” “只要我们还认为自己是一具身体,我们必然会背道而驰。就如狼孩一旦认为自己是狼,那他就会去学习狼的知识,学习狼的一举一动,最后变得和狼无异,使自己丧失掉本性。” “所谓修道,就是找回真正的自己,并去除掉后天养成的一切习气。所谓成道,就是不再有后天习气,一直安住于道中不再出来。” “欲求心和分别心是加深我们习气的罪魁祸首,只要我们还不断地向外求,不断地去区分事物的善恶美丑,好坏对错,高低贵贱,那我们就是在不断地加深习气,就是在背道而驰。” “所以,修道必须做到惩忿窒欲,去妄存真,消除掉心中一切分别,否则,妄心就不可能死去,习气也不可能消除得了。” 有乡亲难以置信地问:“里正,人真的可以消除掉心中一切分别吗?” 庄周回答:“大道本来无一物,又哪里来的分别?一切分别都是颠倒妄想,都是在弄假成真。” “我们所看到的一切,所感知到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就如晚上做的梦一般。” “当你们做梦梦到好人和坏人时,试问他们真的是好人,真的是坏人吗?等到你们醒来时,他们去了哪里?他们还存在吗?你们还会去想他们的好坏吗?” “不要再去管什么善恶美丑,好坏对错,高低贵贱了!执着于这些对立面只会使我们离道越来越远。” “只有把梦境当真的人才会执着于二元对立。若我们不把梦境当真,不可能执着于二元对立。” “只要世人不悟道,善恶对立的观念就会一直存在下去,二元对立的戏码就会不断在人间上演,永远也不会止息。” “只要世人不悟道,天下就会一直处在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趋势中。战争、犯罪、人对人的不人道就会一直存在下去,永远也没有尽头。” “梦又哪里来的好坏之分,善恶之别?你们就算在梦中做天下最好的人,那也不过是一个梦境中的迷失者罢了。” “梦中的一切作为皆是“伪”。无论你们在梦中做了多少好事,那都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无论你们做了多少好事,你们都无法跳脱出梦境这个牢笼。” “只有让自己的心跳出梦境这个牢笼,心才能获得真正的平安和自由。否则,谈论再多仁义道德,礼仪法规也没用。” “仁义道德、礼仪法规、以及一切对立的观念都无法帮助你们跳脱出梦境这个牢笼,只会使梦境的牢笼变得更稳固。” “老聃说过: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国家昏乱,有忠臣;六亲不和,有孝慈。” “意思是说:大道荒废了之后,才有了仁义;智巧出来之后,才有了虚伪;国家昏暗动乱了之后,才有了忠臣;六亲不和睦之后,才有了孝慈。” “由此可见,仁义是大道荒废后的产物,若大道没有荒废,又何须谈仁义?同理,忠臣是国家昏暗动乱的产物,若是国家不昏暗动乱,又哪里需要什么忠臣?孝慈是六亲不和的产物,若是六亲和睦,又哪里需要孝慈?” “人只有生病了才需要看病吃药,若没有病又哪里需要看病吃药?” “事实上,我们一直都没有“病”,我们根本不需要看病吃药,因为我们一直都是本自具足,完美无缺的道。” “若我们没有“病”却还要看病吃药,即便没有病也会弄出“病”来。” “仁义道德、礼仪法规、以及一切对立的观念就道而言都是多余的。若天下没有失道失德,根本不需要谈论这些东西。” “人类太过于依赖智巧,殊不知智巧是一切虚伪狡诈的来源。当人需要用智巧来解决问题时,便证明天下已经失道失德了。” “我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让你们明白一点:无论你们在梦中如何折腾,只要你们的心没有回归大道,那都是在瞎折腾,都没有任何意义,你们最终还是无法跳脱出梦境这个牢笼。” “一切欲求以及分别都是在作茧自缚,一切有为的手段都是在画地自限。” “只有了悟自己就是完美无缺,本自具足的道,并放下心中一切欲求与分别,一心一意地安住于道的人,方能跳脱出梦境这个牢笼,获得真正的平安和自由。” “分析黑暗无法给你们带来光明,你们不断去区分梦中事物的善恶美丑,好坏对错,高低贵贱,对你们没有任何好处。” “请停止你们的分别,将你们的心收回到道中来。” 第210章 消除习性归道来 “不要去管天下如何如何,不要去管自己的人生如何如何,也不要去管他人如何如何待你们,这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有没有把这一切当真?” “你们若把这一切当真,哪怕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们。因为你们当真时,证明你们已经迷失了,已经处在颠倒妄想中了。” “我们的真实本性是何其的光辉灿烂,为什么你们要弃之如敝屣?” “为什么你们要纵容自己的妄心一次又一次地欺骗自己,一次又一次地伤害自己?” “为什么你们不愿意成为那个更伟大的自己,非要做一个卑微渺小,脆弱无能的人?” “你们明明已经跌倒了那么多次,为什么还不愿意醒悟?你们内心的痛苦就是道给予你们的一种提醒,提醒你们走错方向了。” “若你们处在正确的道路上,你们不可能会感到痛苦,感到痛苦就证明你们已经走在错误的道路上了。” “道本自具足,为什么你们却感受不到本自具足?这只有一个原因:因为你们不愿意与道认同。” “你们错误地把身体当成是自己,过分地执着于身体这个假象,你们完全没有活出真实的自己,这就是你们之所以会活得痛苦的原因。” “若是你们活出真实的自己,你们不可能会计较得失,也不可能会执着于二元对立。” “道本无得也无失,得失只在人中有。道本无善也无恶,善恶皆出自人心。” “人生不过一场梦,一切荣辱皆是空。” “道不离人,人自远之。我们本来就在道中,却要问道在何方,问如何才能成道,这不是很可笑吗?” “只要你们放下对身体的认同,放下对一切外物的执着,除去心中的一切分别,你们立即就成为道本身了。” “就如狼孩只要愿意承认自己是人,并决心改去狼的习性,他立即就成为人本身了。” “道永远也不会分别,因为大道本来无一物,没有什么好分别的。” “当我们分别时,我们完全就是在分别梦中的事物。而梦中的事物本来就不存在,又有什么好分别的?” “你们分别梦中的事物会给你们带来平安和自由吗?” “不会,永远也不会。你们越是去分别梦中的事物,越是在弄假成真,这只会使你们深陷于梦之牢笼不可自拔。” “真正的我们一直处在梦境之外,也就是时空之外。时空之外既不是时间,也不是空间,它就是当下。” “当你们分别时,你们就掉入生灭无常的梦境中了。” “人为什么会落入有生有死之后天?为什么会进入生死轮转?就是因为心不在当下造成的。” “若你们打坐时完全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也感觉不到时间和空间的存在,便证明你们进入当下了。” “有了身体的感觉才有了时间和空间,若没有身体的感觉,便不可能会有时间和空间。” “你们打坐时只要做到与道认同,并放下心中的一切执着,保持静定,是有可能进入真正的当下的。只要你们进入当下,你们会发现时间和空间会在你们眼前彻底消失,届时你们就会明白时间和空间为什么不存在,同时也会明白道是什么了。” “当下是彻底的空,只要你们心中还有“我”的感觉,还有过多的欲望、执着、分别,你们的心便不可能空,心不空便不可能进入当下。” “一切习气都来自于对身体的认同,以及欲望、执着、分别。故修行就是做到只与道认同,不再与身体认同,并消除掉内心过多的欲望、执着以及分别。” “对身体的认同是产生一切欲望、执着、分别的根本原因,只要这个根不除,欲望、执着、分别就会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欲望是向外求的象征,只要我们的心还向外求,还认为外物中有自己想要找到的完美,那么心便不可能安住于道中。” “当我们的心中产生执着时,我们的心便偏离道了。我之前也说了,道永远处在中间,不偏也不倚,无论我们执着于阴与阳的任何一头,都是在偏离道,都是在加强自己的妄心,加深自己的习气。” “一切分别皆是在作茧自缚,我们每分别一次,妄心就会强多一分,习气也会深多一分。当我们分别时,证明我们已经把人生大梦当真了。既然已经把人生大梦当真,又如何能够跳脱出人生大梦?我们必须时刻保持警觉,切莫再去分别梦中的事物,要时时刻刻安住于道中,一刻也不与道分离。” “只要你们做到我说的以上四点,你们的习气迟早都会消失殆尽的。” “我之前也说了,我们每个人都已经是道,只不过养成了后天的习气,所以才感受不到道的完美。” “就体而言,我们永远都是道,这个实相永远也不会改变。” “就用而言,我们没有活出真实的自己,只因我们认假为真,错把幻身当成是真正的自己,心中产生数不尽的欲望、执着以及分别。” “若我们能够活出真实的自己,心中不可能还会有那么多的欲望、执着以及分别,也不可能会感到恐惧、束缚和痛苦。” “只要我们活出真实的自己,只会感到平安、自由、喜悦,这就是真实自己的常态。你们只要观察一下自己有没有处在这种状态中,便知道自己有没有活出真实的自己了。” “道本自具足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只要是真正活在道中的人都一定能够感受到道的本自具足。你们若是感受不到,证明你们的心没有处在道中。” “我们在世间寻寻觅觅,想尽一切办法想要找到完美,找到平安、自由、喜悦,殊不知自己本身就已经完美,本身就已经是平安、自由、喜悦的了。” “这就犹如自己家中埋有千镒黄金,却不懂得去挖掘,非要费心费力地去外边求取那少的可怜的钱财。” 第211章 大道只能靠心悟 “道即是我们内在的宝藏,可惜世间根本没有多少人能够发现这个宝藏,哪怕发现了也没有多少人愿意去挖掘。” “人心只喜欢新鲜而又有趣的事物,道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既不感到新鲜,也不感到有趣,只感到枯燥乏味。” “因此,传道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一万个人来听圣人讲道,往往只有一千个人愿意相信道。一千个愿意相信道的人,往往只有一百个人愿意坚持修下去。一百个愿意坚持修下去的人,往往只有十个人能够做到勤而行之。十个能够做到勤而行之的人,往往只有一人能够做到惟道是从。” “道朴实无华,简单淳朴,它就是我们每个人的生命实相,是我们每个人平安自由的源泉。可人却一点都不喜欢道的朴实无华,简单淳朴,完全不愿意承认自己是道,非要将平安和自由弃之如敝屣。” “人最关心的永远都是自己的身体,自己的钱财,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道对于很多人来说,就好像不存在一般。” “人就是这样远离道的,正如我之前说的,道不离人,人自远之。” “因着道无形不可见的特性,道注定没有多少人愿意相信。哪怕相信了也没有多少人能够做到完全与道认同,并一直安住于道中不再出来。” “最上乘的修行方法就是做到只与道认同,并安住于道中不再出来。这个方法既简单又粗暴,若你们能行出来,将会为修行省下很多时间。” “若你们能够行出无为法,能够直接与道认同,并安住于道中不再出来,那就是最好的。实在行不出无为法,才有行有为法的必要。” “有为法虽然没有无为法简单粗暴,方便快捷,但也不失为一种方法。” “这世间能够直接行出无为法的人毕竟在少数,若没有有为法,那么将有很多人无法修成大道。” “我师傅教给我的修行方法乃有为入无为的方法,这个方法适合世间绝大多数人。” “有为的方法主要有四种,即斋戒、一念之转、坐忘、心斋。” “只要按部就班地按这四个方法去修,最后必然都能够进入无为之境。” “斋戒能够有效地将心从外在事物中收回来,让自己的心能够一直专注于道。” “一念之转能够将心中的妄念转化为正念,使偏离道的心重新回归于道中来。” “坐忘能够清空头脑的垃圾,消除掉内心的一切执着,让自己的心变得空空如也。” “心斋能够让自己的心处在道的虚无之境中,与道合为一体。” “这四种方法循序渐进,环环相扣,只要你们能够做到,必然都能够了悟大道,并成功地进入无为之境。” “进入无为之境后,心已经能够稳定地安住于道中了,就不需要刻意去修行了,只需要做到无意而守就好。” 说完,庄周详细地跟乡亲们说明四种方法的具体做法。 庄周道:“好了,我已经将修道的方法都告知你们了。若是你们想要修道,只需要按我说的这四种方法去做就行了。” 有乡亲问:“里正,只要我们的心回归大道,就真的一点烦恼都没有了吗?” 庄周点头,“是的,道就是平安、自由、喜悦本身,真正处在道中的人,都不会再有任何烦恼。只要你们的心中还有烦恼,证明你们的心还没有真正处在道中。” “真正处在道中的人,不会把世间发生的一切当真,他们视人生为一场梦,视万物为天上的浮云,不会执着于世间的任何一物。” 乡亲又问:“请问至人、神人、圣人的区别是什么?” 庄周回答:“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意思是说,至人化解掉了自我,神人化解掉了功绩,圣人化解掉了名声。” “其实,至人、神人、圣人本无区别,他们的心都归向道,没有孰高孰低。” “只要是真正处在道中的人,都不会再有自我,不会再在乎功绩与名声。他们将自我视为身外之物,将功绩与名声视为枷锁,身上所携带的唯有一颗空心而已。” 有乡亲问:“里正,听了你的描述,道似乎并不复杂,甚至感觉非常的简单。可这么简单的道为什么世间却那么少人修成?” 庄周回答:“正因为道过于简单,所以才那么少人修成。” “人的头脑只喜欢复杂的事物,它不喜欢简单的事物。哪怕道非常的简单,但只要经过头脑一加工,立即就变成复杂的东西了。” “头脑通常这样认为:道不可能那么简单,如果道那么简单,不可能那么少人修成。” “你们看,头脑就是利用这样的逻辑将道给复杂化的。” “头脑向来以稀为贵,对它来说,越简单的东西越没有价值,越不值得追求。” “正因为道过于简单,头脑才无法理解。头脑永远只想通过有为的手段做成某事,达成某些成就。而道本身是不需要通过有为的手段达成的。” “道浑然天成,我们本身就已经是道了,我们越是想要通过有为的手段修成大道,越是在远离道。” “而头脑本身就是有为的源泉,它不懂得无为是什么,它只懂得有为。故通过头脑去修道的人永远也无法了悟道是什么。” “只有真心才能做到无为,故只有真心才能了悟道是什么。” “所以我常常说,道不能靠头脑去理解,只能靠心去悟。可即便如此,依然很多人想要通过头脑去理解道是什么。” “我之前说的坐忘就是用来对付头脑的方法,我们唯有做到坐忘,头脑才会安静下来。头脑安静下来,我们才能透过心去感受道,并了悟到道是什么。” “若是做不到坐忘,那么头脑就会喋喋不休。头脑喋喋不休,我们的心就不可能静下来。心静不下来,我们就不可能明白道是什么。” 第212章 大道不在头脑里 “头脑非常擅长挖坑,可很多人都意识不到这一点,总喜欢跳进头脑所挖的坑里。” “我这里所说的头脑就是妄心,妄心和头脑是同一个东西,并非有二。” “头脑还是造成我们受苦的根源,若不是头脑在搞破坏,我们不可能会受苦。” “让我们好好想一想,我们所感受到的苦到底是什么?苦是怎么来的?” “例如,当我们没有钱的时候,我们会感觉到苦。” “当我们没有人爱的时候,我们会感觉到苦。” “当我们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时,我们会感觉到苦。” “由此可知,所有的苦都归因于我们没有拥有某物,若我们拥有某物,我们就不会苦了。” “然而,这完全就是头脑的把戏,若我们相信拥有某物就不会受苦,那我们就掉入头脑挖的坑里边去了。” “对于道来说,并不存在得失,得失皆出自人心。” “大道空无一物,又哪里来的得失?站在道的角度看,是不存在得失的,只有站在人的角度看,才会存在得失。” “我们的得失心一旦升起,苦便出现了。得失心完全出自头脑,只有头脑才会患得患失,真心是不会患得患失的。” “头脑的一切判断都基于假象,而假象根本就不存在,故头脑的一切判断都是虚假的判断,没有任何意义。” “头脑认为的失去,对于真心来说,并不是失去。” “头脑认为的获得,对于真心来说,也不是获得。” “就道的层面而言,没有所谓的失去与获得,一切失去与获得皆发生在我们的梦境里,道之中没有所谓的失去与获得。” “只要我们还相信头脑的声音,认为自己有得有失,那我们就是处在颠倒妄想中,这样一来,我们便不可能拥有真正的平安和自由。” “活在梦境中的心是没有任何平安自由可言的,只有活在梦境之外的心才有平安自由可言。” “若我们总是听从头脑的声音,总是去计较自己的得失,那我们就等于活在梦境中。” “一切得失皆有一个对象,这个对象就是“我”。” “而这个“我”是梦中的虚假自我,并非真正的我们,只有把这个“我”当真的人,才会产生得失心。” “这就犹如我们晚上做梦,梦到自己的钱全被小偷偷走了,内心感到焦躁不安。若我们在梦中突然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在做梦,那还会感到焦躁不安吗?” “同样的,我们只有把现实这场人生大梦当真,我们才会患得患失。若我们意识到自己从来都不是梦中的这个虚假自我,我们还会患得患失吗?” “所以,一切苦皆是因为不明白宇宙的实相,生命的本质造成的。若我们能够明白自己生命的本质,意识到自己从来就不是梦中这个会生会死之人,而是时空之外那个不死不生的道,我们又怎么可能会患得患失?又怎么可能会受苦?” “活在梦中的人非常依赖头脑的判断,就像处在黑暗中的人非常依赖烛火来照明。” “若我们已经处在光明之中,我们还需要烛火来照明吗?所以,处在道中的人是完全不需要头脑的,头脑对他们来说就是多余的东西。” “头脑的判断是造成人受苦的根本原因。因为头脑的一切判断皆基于假象,没有一个判断是判断正确的。” “一切善恶美丑,好坏对错,高低贵贱的判断皆只对梦中的虚假自我而有,时空之外的心没有这些判断。” “时空之外的心是空心,那里既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间,既没有天地万物也没有人,既没有勾心斗角也没有尔虞我诈。” “既然什么都没有,又有什么好判断的?没有判断,就没有所谓的善恶、好坏、得失、荣辱,那一切不就完美了吗?” “利用头脑来修道的人,无异于是在贼喊捉贼,试问贼又怎么可能会捉他自己?” “想靠头脑来修道的人应该醒悟了,只要你们还想通过头脑弄明白道是什么,那就是在白费心思。” “你们想要明白道是什么,就必须做到坐忘。你们必须忘掉自己的形体,忘掉仁义与礼乐,忘掉善恶对立的观念,忘掉一切学来的知识,让自己的心空空如也,如此,你们方有可能了悟道是什么。” “若我们的心没有受到头脑干扰,只会感到平安、自由、喜悦,不可能会感到恐惧、束缚、痛苦。” “头脑的一切判断都是基于假象的判断,只要是基于假象的判断,就都是错误的判断,故头脑认为的知道,其实是一无所知。” “真正的知道其实是不知道,谁要是敢说自己知道,那他就是什么也不知道。” “请放下你们心中的一切知道,只有老实承认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才有可能明白道是什么。” “道不在你们的头脑里,道本身超越了头脑,头脑不可能理解道是什么。” “头脑只是一个判断的工具,它只能用来认知事物,用来判断事物的善恶美丑,好坏对错,高低贵贱,除此之外,头脑一无所用。” “道可道,非恒道。能说出来的道,就不是恒常的道了。” “头脑只能认知有形可见之物,道无形无相,无法被五种感官捕捉到,它又怎么可能明白道是什么?” “我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告知你们一点:千万不要用头脑来修道,否则你们会背道而驰的。” “很多来修道的人都想通过头脑弄明白道是什么,他们这么做完全是在白费心思。” “请放空你们的头脑,不要再去想道是什么了,道不在你们的头脑里。你们本身就是道,这一点永远也不会改变。只要你们放空自己的头脑,用心去感受道,迟早都会明白道是什么的。” “头脑就像天上的云层,道就像天上的太阳,我们之所以无法明白道是什么,完全是因为头脑将道给遮蔽住了。若没有头脑的判断,道会立即呈现在我们眼前。” 第213章 中性二元之判断 一乡亲问:“里正,头脑真的如你所说的那么不堪吗?若没有头脑,我们又怎么可能活下去?” 庄周回答:“我这么说并不是让你们不使用头脑,而是让你们合理地使用头脑。” “头脑是一把双面刃,使用正确可以利益我们的生活,可一旦使用错误就会使我们饱受痛苦与煎熬。” “这就犹如一把菜刀,菜刀既可以用来切菜,也可以用来杀人。菜刀本无好坏,但我们一旦使用错误,它就会后患无穷。” “若我们只是使用头脑来处理事情,使用头脑来工作,那就是在正确地使用头脑。” “若我们使用头脑来区分事物的善恶美丑,好坏对错,高低贵贱,那我们就是在错误地使用头脑。” “当我们使用头脑来处理事情和工作时,头脑中的一切判断都属于中性判断,中性判断无关好坏,只是针对所做之事是否合理做出的判断,故不会使人产生不良的情绪。” “例如,我们给自己选鞋子,我们会判断鞋子是不是适合自己的脚,合适自己脚的鞋子我们就会选择购买,不合适的我们就不买,这就是中性判断。中性判断不会使人产生好恶之情,故不会使人感到痛苦。” “与中性判断相对的是二元判断,二元判断会使人产生好恶之情,使人产生执着,使人感到痛苦,故我们一旦使用头脑进行二元判断,那就是在错误地使用头脑。” “例如,我们认为有钱才幸福,没有钱就不幸福,这就是二元判断。” “当我们这么想时,我们就被头脑给束缚住了。因为我们这么想时,是把幸福建立在一个虚幻之物上。” “可以说,一切二元判断都是建立在虚幻之物上的,离开虚幻之物,二元判断将无法成立。” “二元判断永远也离不开善恶美丑、好坏对错、高低贵贱等对立面。而一切善恶美丑、好坏对错、高低贵贱的判断都是建立在梦中的虚幻之物上。” “我们只有把梦境当真的情况下才会产生二元判断,否则,我们不可能产生二元判断。” “例如,我们做梦梦到自己的钱全被小偷偷走了,我们只有把这个梦当真的情况下才会产生二元判断,才会认为钱被偷走是一件不好的事情,才会滋生出种种不良的情绪。” “若我们突然意识到这只是一场梦,我们还会产生二元判断吗?还会认为钱被小偷偷走是一件不好的事情吗?还会产生种种不良的情绪吗?” “所以,当我们产生二元判断时,证明我们已经把梦境当真了。若我们没有把梦境当真,我们不可能产生二元判断。” “二元判断是一切苦的根源,因为一切二元判断都是基于假象的判断,都是在弄假成真。只要我们还把人生大梦当真,认为梦中的事物会对自己构成威胁,会给自己带来不利,那我们必然会受苦。” “只有跳出梦境的心方能获得真正的平安和自由,否则,不可能拥有真正的平安和自由。” “我们依赖外物获得的平安和自由都是相对的平安和自由,而不是绝对的平安和自由,故依赖外物获得的平安和自由并不是真正的平安和自由。” “例如,我们拥有相对多的金钱时会感到平安和自由,可一旦失去这些金钱,平安和自由也就跟着消失了。” “若我们的心能够一直安住于道中,不再认假为真,我们必然不会产生二元判断,必然不会因为金钱的多寡而感到烦恼,必然能够感受到绝对的平安和自由。” 一乡亲问:“里正,照你这么说,哪怕你的钱全被小偷偷走了也不会感到烦恼,对吗?” 庄周立即点头,“没错,我的心始终都是处在道中,我不会把梦境中发生的任何事情当真,故小偷将我的钱全部偷走我也不会感到烦恼。” 乡亲继续问:“难道小偷偷走你的钱你也依然无动于衷吗?那你岂不是很傻?” 庄周回答:“我怎么会无动于衷呢?我会报官将小偷捉起来,拿回我的钱。” 乡亲不解地问:“可你不是说不烦恼吗?为什么还要报官捉小偷?” 庄周回答:“不烦恼不代表逆来顺受。道是灵活的,不是死板的。小偷偷走我的钱,我不会感到烦恼,但我也不会对小偷偷走我的钱视若罔顾,我会按照世间的规则做事,想办法将小偷捉起来,拿回我的钱财。这整个过程我只是使用中性判断,没有使用二元判断。我只是针对事情本身做出合理的回应,故不会有任何烦恼。” “很多人认为修行人就应该逆来顺受,无论别人对自己做了什么都应该接受,不能反抗,其实这是大大的误解。真正的修行人不是逆来顺受,而是不把世间发生的一切当真,并顺应自然的变化去生活。” “我不会违背世间的规则做事,若我这么做,那就是一种执着,那我就是在背道而驰。” “你们不要过于咬文嚼字,认为修行人应该如何如何,不应该如何如何。” “道是灵活的,不是死板的。修行也是灵活的,不是死板的。” “若你们认为修行人应该如何如何,不应该如何如何,那就是在咬文嚼字,误解修行。” “修行走的是中道,中道不会执着于阴与阳的任何一头,它既可以是阴也可以是阳,既可以是好也可以是坏,既可以是对也可以是错,无有任何执着。” “我们一旦认为修行应该如何如何,不应该如何如何,那就偏离中道了,那就不是真正的道了。” 一乡亲问:“我听说里正志在寻求无用,那不就等于偏向一头了吗?” 庄周摇了摇头,“不,我并非执取无用,我处在无用与有用的中间,我既可以无用,也可以有用,这才是我所寻求的。当无用对我有利时,我会心甘情愿地做一个无用之人。当无用对我不利时,我也不会拒绝做一个有用之人。” 第214章 顺应变化不执着 “一年前,我和一位朋友行走于山林间,看到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比周围所有的树都要大。” “一群木匠不停在旁边砍其他树,却完全不愿意砍这棵大树,我便好奇地问他们不砍这棵大树的原因。” “一木匠嫌弃地对我说:“这是一棵没用的树。”” “于是我禁不住感慨:“这棵树正因为没什么用才能终享天年啊!”” “后来,我和朋友到另一个朋友家中作客,朋友很高兴,叫童仆杀鹅款待我。” “童仆问朋友:“一只能叫,一只不能叫,请问杀哪只?”” “朋友回答:“杀那只不能叫的。”” “第二天,随我来的朋友不解地问我:“昨天山林里的大树因为不成材而终享天年,如今你朋友的鹅因为不成材而被杀掉,这岂不是和你的观点相悖?无用真的就对自己有利而无害吗?请问你怎么看?”” “我笑着回答:“我处于成材与不成材之间。无所谓赞誉,无所谓诋毁,时而像龙一般腾飞,时而如蛇一般蜇伏,随时运而变化,不固执一端。时而上,时而下,以和顺为标准,遨游于万物的本源。使役外物,却不被外物所役使,那么,就不会被外物所牵累,这就是神农、黄帝的处世原则。有聚合就会有离散,有生成就会有毁坏。廉洁就会遭到污蔑,遵从就会遭到非议,贤能就会受到谋算,而无能也会受到侮辱,为何非要偏执一端呢?你一定要记住,想要免于牵累,一定要归向道德之乡!”” “人活于世,若不懂得灵活变通,必然活不长久。一阴一阳之谓道,道永远也不会固执一端。我们无论做人还是做事,都要懂得灵活变通,切莫固执一端。” 有乡亲问:“里正,这样说来,即便人生只是一场梦,我们也依然要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对吗?” 庄周点了点头,“是的,即便人生只是一场梦,我们也要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修道只是不再把世间发生的一切当真,并不是让我们去排斥世间的事物。” “若我们去排斥世间的事物,反而把梦境当真了。正如我之前说的,湖水倒映出天空和树木,但湖水不会去排斥天空,也不会去排斥树木,它只是任由天空和树木出现于其上,不会有任何执着。” “我们的情况也是一样,虽然假象覆盖在我们的真实本性上,我们也没有必要去排斥假象。我们只需要知道,假象并没有伤害我们的能力,无论假象如何在我们面前生灭变化,真正的我们也不会有丝毫亏损。” “很多修行人就是因为过分地排斥外物,所以才导致自己陷入执着中的。执着对修行的害处非常大,因为执着会进入我们的潜意识,会加强我们的妄心,加深我们的习气。” “你们一定要记住,修行永远都是走中道,无论是执着于“无”还是执着于“有”,都已经不是道了。” “我们完全没有必要排斥世间的任何事物,即便这个世间让你们感到很失望,即便你们感到人心十分丑陋,也不要去排斥它们。你们一旦去排斥它们,就等于将梦境弄假成真了。” “无论我们的人生有多不幸,也无论生老病死看起来有多真实,我们都必须做到不当真。” “唯有做到不当真,我们才能感受到真正的平安和自由。否则,我们永远也不可能感受到真正的平安和自由。” “不当真的活法是令人感到最舒服,同时也是让人感到最快乐的活法。” “我们不需要排斥人生,我们只需要把人生当成是一场游戏就好。只要我们时时刻刻记住自己的真实本性,不让自己沉溺于梦境中,我们是可以享受人生中的一切的。” “不要对自己过于苛刻,修行并非一件苦差事,真正的修行是灵活的,而不是死板的。”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修道就是顺应自然的变化,自自然然地做事,自自然然地做人,自自然然地生活。” “修道没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繁文缛节,若有,那就不是真正的修行了。” “道就像刚出生的婴儿。婴儿没有喜恶之情,没有善恶之别,一切行为举止皆出自自然。所以我们才会看到他们那天真无邪的笑容。” “我们一旦把人生大梦当真,一旦执着于外物,心中必然会产生好恶之情,善恶对立的观念。这样一来,我们就会丧失掉本性。” “我们长大后,想要再回到婴儿那个自自然然的状态,可以说是难如登天。” “我们一旦学习了人的知识,学会区分事物的善恶美丑,好坏对错,高低贵贱,对外物产生执着之后,我们就变得不自然了。” “我们活得越自然,我们就越快乐。我们活得越不自然,我们就越不快乐。” “人可以说是天下最不自由,同时也是最不自然的动物。” “哪怕是一条狗都要比人更自由,比人更自然。” “我们活得自不自然,就看我们有没有进行二元判断。” “我们的二元判断越多,我们越是不自然。相反的,我们的二元判断越少,我们就越自然。” “我之前也说了,一切二元判断都是基于假象的判断,只要是基于假象的判断,那都是错误的判断。” “既然是错误的判断,那就是“伪”,只要是“伪”,那就不是自然。” “越接近实相的心越自然,越远离实相的心越不自然。” “当我们进行二元判断时,我们的心就是在远离道,既然是在远离道,心又怎么可能自然。” “所以,你们想要回归婴儿那自自然然的状态,就必须不断地减少二元判断,直到减到不能再减,你们便能够复归于婴儿了。” “回归自然的心是非常快乐的,比你们做任何事情都要快乐。与其不断地在外在事物中寻找快乐,不如让自己的心回归自然。” 第215章 心是一切相之因 庄周一直给乡亲们讲道,直到很晚才离去。 经过庄周对道详细地阐释,漆园的乡亲都对道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虽然他们还没能了悟道是什么,但听了庄周讲道后,内心都感到十分的平静。 庄周刚来漆园时,乡亲们并不信任他,都认为他是一个托关系抢了季欢里正之位的小人,故一开始都听不进他所讲的道,都认为他是在宣传邪说。 直到他通过道为乡亲们解决生活中的问题,又从姜猛手中救出夏薇和夏允后,乡亲们才彻底明白了他的为人,也愿意静下心来好好地听他讲道。 即便庄周讲的道十分抽象,也非常颠覆人的认知,但却非常的有道理,也非常经得起推敲和考验。 庄周对道深刻的理解以及他那真诚的话语彻底打动了在场的所有乡亲。没有了之前对庄周的误解与偏见后,乡亲们越发的觉得庄周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后来的日子,庄周继续给栖云里的乡亲进行民情关怀。自从栖云里的乡亲听了庄周讲道后,基本都愿意接受庄周的教诲,也都愿意相信道,并愿意静下心来感受道。 道是每个人的实相,是平安、自由、喜悦的源泉,只要人心能够回归大道,都不会再有任何烦恼。 修道其实一点都不难,难就难在心愿不愿意回归大道罢了。 只要自己的心愿意回归大道,不需要等到将来,当下就能够回归,当下就能够感受到道的平安和自由。 虽然很多乡亲无法一开始就理解并接受庄周所说的道,但他们还是能够从庄周的话语中感受到一些来自道的力量的。 在妄心的干扰下,道确实很难进入人的心中。只有让自己的心完全处在当下的人,才能真正的感受到道的力量。 天下没有两张相同的叶子,每个人的秉性与悟性也各不相同。有的人一听庄周讲道,就明白庄周在说什么,并能够感受到道的平安和自由。但也有很多人不明白庄周在说什么,也很难感受到道的平安和自由。 针对后者,庄周会根据他们个人的情况因材施教。 有的人头脑过于强大,总是想通过头脑弄明白道是什么,但道并不在头脑中,想通过头脑弄明白道是什么,完全就是在白费心思。因此,庄周会建议他们关闭头脑,并用心去感受道。 然而,头脑的强大程度超乎人的想象,即便庄周建议他们关闭头脑,他们的头脑依旧如过去那般喋喋不休。 针对这种情况,庄周会让他们保持耐心,切莫急躁。修道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没有人能够一蹴而就。即便是上德者,也要花费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时间才能彻底杀死妄心。 一个月后,夏薇家中。 庄周和季欢来到夏薇房间探望夏薇的病情。夏薇躺在病床上,神情十分平静,丝毫不像一个病入膏肓的人。 夏薇眼皮下垂,侧头看向庄周,嘴角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庄周哥哥,季欢哥哥,谢谢你们来看望我。” 庄周轻声问:“薇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夏薇蹙了蹙眉,“说实话,我……感觉自己快不行了。” 庄周沉默了一会,问道:“薇儿,你相信奇迹吗?” “奇迹……”夏薇顿了顿,问道:“现在的我,还可能会有奇迹吗?” 庄周点头,“只要你相信,就一定会有。我师傅说过,信念就是最强大的创造力,我们相信什么,我们就能够创造什么。” 夏薇问:“那意思是说,信念的力量会让我的病好起来?” 庄周回答:“是的,你的心已经彻底潜入道中,是有可能发挥出潜意识那百分之九十九的创造力的。当初悦儿就是透过潜意识恢复生机的,你也一定能够做到。” “我……真的能够发挥出潜意识那百分之九十九的创造力吗?”夏薇感到难以置信。 庄周的眼神很坚定,“可以的,你已经做到了忘我,也做到了超越生死,妄心已经无法再奴役你,你完全可以发挥出潜意识那百分之九十九的创造力。” 夏薇点了点头,问道:“那我应该怎么做?” 庄周回答:“你什么都不需要做,你只需要保持现在的状态即可。心是因,相是果,一切相皆是心识的投射。你的心是平安的,相也一定是平安的。” “我们之所以会堕入后天,之所以会经历生老病死,是因为心出了问题。若是我们的心没有问题,我们不可能会堕入后天,也不可能会经历生老病死。” “很多人都忽略了心的创造力,殊不知一切创造皆离不开心。” “有些圣人之所以具有治愈疾病,使死人复活的能力,是因为他们的心得到了彻底的疗愈。” “世间之所以那么少人能够发挥出潜意识那百分之九十九的创造力,就是因为心没有得到疗愈。心疗愈了,相一定也会跟着“疗愈”。就如我们把脏兮兮的脸洗干净,去照镜子时,镜子里一定也会映照出干净的脸,而不会再映照出脏兮兮的脸。” “如今,你的心已经趋近疗愈,你完全有可能发挥出潜意识那百分之九十九的创造力。只要你的心保持平安,不再把生死当真,你的疾病是有可能得到治愈的。” “这个治病方法叫做潜意识疗法,这个世间能够使用出潜意识疗法的人屈指可数。不愿意相信道,心无法进入当下,无法保持平安,无法超越生死的人是不可能使用出潜意识疗法的。” 夏薇露出一丝微笑,“谢谢庄周哥哥,我明白了,我会让自己的心保持平安的,至于能不能使用出潜意识疗法,那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庄周道:“很好,就是保持这样的心态,我唯一能帮助你的唯有这么多了。” 夏薇十分感激地说道:“真的非常感激庄周哥哥,没有庄周哥哥,我真的无法想象现在会是什么样子。没遇到庄周哥哥之前,我真的很害怕死亡,我常常因此而失眠,常常因此而感到焦虑不安。直到遇见庄周哥哥,听了庄周哥哥讲道后,我的心才能平静下来,才能感受到道的平安和自由。” 第216章 当下即是真平安 一旁的夏允好奇地问:“里正,真的存在潜意识疗法这样神奇的治病方法吗?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庄周点了点头,“是的,潜意识疗法确实存在,只不过几乎没有人能够使用出来,所以才鲜为人知。” “我以前也跟你们说过了,潜意识拥有整体百分之九十九的创造力,我们现在所具有的创造力,只有表意识那百分之一的认知能力而已。” “若我们的能够杀死妄心,让潜意识进入当下,是完全有可能使用出潜意识那百分之九十九的创造力的。” “有些人能够拥有心想事成的能力,能够使用出神通,能够治愈疾病,能够使死人复活,就是使用出了潜意识那百分之九十九的创造力。” “然而,要让自己的潜意识进入当下,确实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 “毕竟妄心不会让我们轻易地进入当下,因为我们一旦进入当下,妄心将会加速灭亡,妄心绝不允许我们做这样的事情。” “妄心只能活在我们与身体的认同中,活在过去未来中。” “妄心会利用我们与身体的认同创造出空间,利用我们对过去未来的执着创造出时间。” “所以,我们潜意识所有的创造力都被妄心用来营造时空幻象了,我们根本无法在潜意识那个地方进行操作。” “这就犹如奸臣篡夺了君主的政权,君主无法再对群臣发号施令一般。” “我们一旦与身体认同,我们必然会沦为妄心的奴隶。我们一旦沦为妄心的奴隶,所作所为都会按妄心说的去做,没有任何自由可言。” “我们唯有无视妄心的干扰,让自己的心进入当下,妄心才会彻底死去。” “没有妄心从中作梗,我们才有可能发挥出潜意识那百分之九十九的创造力。” 季欢问:“那我们怎么知道自己有没有杀死妄心?” 庄周回答:“其实很好判断,只要自己的心能够一直处在平安中,心中完全没有恐惧,哪怕即将面临死亡也不感到恐惧,便证明自己的妄心已经死去了。” “妄心彻底死去的人,心中不会有丝毫恐惧,也不会有任何欲望和情绪。他们的内心非常平静,世间无一物能够影响到他们内心的平安。” “只要你们还会感到恐惧,还有欲望和情绪出现,便证明你们的妄心尚未死去。妄心不死,便不可能进入真正的当下。进入不了真正的当下,便不可能发挥出潜意识的创造力。” 季欢又问:“想通过潜意识进行创造本身也是一种欲望,是不是只要这么想,心就无法进入当下,也就无法发挥出潜意识的创造力了?” 庄周点了点头,“是的,渴望做成某事是一种未来心。不管是过去心还是未来心,都属于妄心。只要我们还有过去心和未来心,心便不可能进入真正的当下。因此,那些想要通过潜意识治愈疾病的人,往往都无法成功,因为他们这么想时,其实是妄心在想。” “当下即是平安、自由、喜悦。我之前也说过了,心是因,相是果,心若是平安的,相上自然也是平安的。心若是不安的,相上自然也是不安的。” “因此,当我们与身体认同时,心必然是不安的,所以我们才会在相上感受到恐惧、束缚、痛苦。若我们不再与身体认同,而是与道认同,那么心就是平安的,心平安了,相上自然也会是平安的。” 时间缓缓流逝,又过去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夏薇做到了完全忘我。即便庄周跟她讲了潜意识疗法,她也没有特别在意,也没有执着于想要通过这个方法治愈疾病。 她只是让自己的心不断地沉入道中,完全忘记了自我,忘记了疾病,忘记了生死。 也不知是否真的发挥出了潜意识的创造力,这一个月来,夏薇的病情有所好转,就连她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虽然疾病没能治愈,但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一日,蒙雄派人传来书信,告知庄周已经找到了扁鹊的下落。 庄周看了书信后十分欢喜,立即跑到夏薇家将消息告知夏薇和夏允。 夏薇房间中。 庄周对夏薇和夏允道:“薇儿,夏大哥,方才蒙大夫传来书信,说找到扁鹊先生的下落了!” 夏允闻言大喜,立即问道:“这……这是真的吗?那扁鹊现在在何处?” 庄周道:“蒙大夫说扁鹊在齐国国都临淄。” “太好了,妹妹的病有救了!”夏允喜上眉梢。 “庄周哥哥!”夏薇从床上坐起,朝庄周唤了一声。 庄周看向夏薇,问道:“薇儿,怎么了?” 夏薇的眼眶突然变得湿润,看向庄周的眼神里满是感激,“薇儿真的很感激庄周哥哥,没有庄周哥哥,薇儿可能已经不在了。”说完,跪在床上给庄周磕头。 庄周连忙扶起夏薇,柔声道:“薇儿,我其实并没有帮你什么忙,这一切都是你努力得来的回报。很多人来听我讲道,都没能让自己的心进入道中,可你不一样,你听我讲道后,心很快就能够进入道中,很快就能够感受到道的平安和自由,你真的很了不起。” “你的病情之所以能够有所好转,是因为你的心得到了疗愈。因为心没有问题,相上一定也会没有问题。” “你之所以能够听到扁鹊下落的消息,也是你的心得到疗愈的证明。” 夏薇难以置信地问:“只要心得到疗愈,相上也会跟着改变吗?” 庄周点头,“是的,正如我之前说过的,我们把脏兮兮的脸洗干净了,照镜子时就不会再看到脏兮兮的脸,而是干干净净的脸。同样的,我们的心没有问题,那么相上必然也不会有问题。” “心是因,相是果,一切相皆是心识的投射,这就是道的创造法则。可惜很少人能够明白这个法则,也很少人能够认同这个说法。” “正因为你的心没有问题,所以你的疾病才会有所好转,所以你才会听到扁鹊下落的消息,这一切都是你的心获得疗愈,同时相上也获得了“疗愈”的证明。” 第217章 进入圆满之心境 夏薇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如此说来,外在发生的一切就相当于一面镜子,能够反应出我们内在的心境,对吗?” 庄周回答:“是的,只要我们好好观察一下自己的生活就会发现,外在发生的一切确实能够反应出我们内在的心境。” “就如我们带着空杯心态去做事,完全不在乎事情的成败得失,那么我们往往很容易获得成功。若我们带着恐惧心态去做事,总是患得患失,那我们就很容易将事情给搞砸。” “空杯心态象征着圆满,而恐惧心态象征着匮乏。因此,带着空杯心态做事,外在就会呈现出圆满的相。带着恐惧心态做事,外在就会呈现出匮乏的相。” “潜意识的创造力无时无刻不在我们内在运作着。只要我们的心能够进入当下,那么我们的心境就是圆满心境。圆满心境显现于外,那就是丰盛富足的相。” “若我们的心无法进入当下,那么我们的心境就是匮乏心境,匮乏心境显现于外,那就是穷困潦倒的相。” “因此,我们想要体验丰盛富足,就必须让自己的心进入当下。只要我们的心能够进入当下,妄心就会彻底瘫痪掉,潜意识就会根据我们圆满的心境创造出丰盛富足的相。” “但我要提醒你们一点,你们若是带着欲求心做这件事,那你们一定不会成功。因为欲求心是匮乏的心境,只要你们还带着欲求心,必然无法进入当下。” “当下是空杯心态,无有欲求,无有恐惧,无有执着。你们想要进入当下,就必须做到无有欲求,无有恐惧,无有执着才行。” “正因为薇儿做到了无有欲求,无有恐惧,无有执着,所以薇儿的病才会有所好转,也才会知道扁鹊的下落,这一切正好与薇儿的圆满心境相应。” “若薇儿无法做到无有欲求,无有恐惧,无有执着,那么薇儿的心境就是匮乏心境,那薇儿的病可能就不会好转,也可能不会知道扁鹊的下落。” 夏允禁不住感慨,“没想到外在的一切会与我们的心境相应,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庄周道:“是啊,很多人都忽略了心灵的创造力,总是试图在行为层面解决问题。殊不知一切行为皆不过是果,心才是真正的因,这就叫做因果颠倒。无论我们在行为层面怎么努力,只要心灵层面没有得到疗愈,那都等于是在白费功夫。” “心灵层面没有问题,行为层面才不会有问题,这才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一味地在行为层面解决问题,却不愿意从心灵层面下手,那就犹如斩草不除根,只要根不除,草就会继续长出来。” “无论是儒家、墨家、法家、纵横家、名家、兵家,都是试图在行为层面解决问题,他们这样做永远也不会解决问题,因为他们已经因果颠倒了。” “心是相之因,相是心之果。心没有问题,相上必然也没有问题。心若出了问题,相上必然也是问题重重。” “我们道家重因不重果,不会因果颠倒。只要我们将心给疗愈,相上的问题也会一并解决,一了百了。” “失道失德的心是不可能感受到道的本自具足的,你们看看如今的天下便会明白了。” “如今的天下,战乱四起,民不聊生,几乎全天下的人都是为了自身利益而活,这正是天下失道失德的体现。” “当天下人的心境都是匮乏心境,那么天下也会呈现出匮乏的相,所以我们才会看到战争、犯罪、以及人对人的不人道。” “若是天下人的心境都是圆满心境,那么天下必然也会呈现出圆满的相,我们必然不会再看到战争、犯罪、以及人对人的不人道,只会看到真正的天下太平。” 夏允若有所悟,“所以,老子才倡导全天下的君王施行无为而治,只要天下人都能够做到无为,那么天下也就自然安定了,根本不需要劳心劳力地去治理天下,对吧?” 庄周点头,“是的,这就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方法,只可惜人的妄心过于强大,世间根本没有多少人愿意接受老聃的观点。” 夏允道:“道过于抽象,而人心又过于浮躁,根本没有多少人愿意静下心来感受道,所以也就导致没有多少人愿意相信老子所说的道了。” 庄周认同道:“是啊,人心太过浮躁了,每个人只关心自身利益,根本没有多少人愿意花时间去探索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道。道注定只能进入极少数人的心中,实在是太可惜了!” 夏允叹了口气,“确实太可惜了!明明老子先生已经探索出了能让天下走向太平的方法,却没多少人愿意接受。” 庄周无奈地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会尽我所能地将道传进更多的人心中,希望将来有一天,世人都能够接受道,都能够体验到道的本自具足。” 夏薇对庄周投来敬佩的目光,“庄周哥哥对当代及后世的影响,绝对不亚于老子先生,你和老子先生都是给天下带来光明的人。” 庄周笑了笑,“我实在不敢与老子先生相提并论,老子先生当初是周王室守藏史,周天子及孔夫子都屈膝向他问道。我如今只是一个漆园小吏,鲜为人知,百年之后可能根本不会有人记得我。” “不会的!”夏薇的眼神很坚定,信誓旦旦地说道:“即便庄周哥哥只是一个漆园小吏,但薇儿相信庄周哥哥迟早都会名扬四海的。” 庄周摆手笑道:“薇儿太抬举我了,我怎么可能会名扬四海。” “会的,一定会的,薇儿就是觉得庄周哥哥会名扬四海。”夏薇继续说道。 庄周摇头笑了笑,“不管能不能名扬四海,我一点都不在乎,我只希望能够将道传进更多人的心中,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第218章 与道认同需坐忘 庄周看向夏允,“夏大哥,事不宜迟,明天你便和季大哥带薇儿去齐国临淄找扁鹊。马车和盘缠我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你们明天随时可以出发。我作为里正,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实在不能陪你们一同前往,还望见谅。” 夏允闻言大喜,立即在庄周面前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谢谢里正!谢谢里正!你的大恩大德,我和妹妹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庄周连忙扶起夏允,“夏大哥不必客气,我作为漆园的里正,有责任照顾好乡里的每一位乡亲,我帮助你们是应该的。” 夏允十分感动,“里正,天下怎么会有你这般好的人?我当初明明那样待你,你却丝毫没有怀恨在心,还愿意帮我和妹妹这么多的忙。我和妹妹欠你的恩情,实在是一辈子也还不清啊!” 庄周拍了拍夏允的肩头,“夏大哥,我不需要你们偿还恩情。我帮助你们,其实是在帮助我自己,因为我们本是一体。” 夏允点了点头,“里正的心始终都处在道中,实在是令我佩服。” 夏薇的眼眶再次变得湿润,“庄周哥哥,谢谢你!谢谢你帮我寻找扁鹊!若我的病能够痊愈,我愿做庄周哥哥一辈子的奴婢,一辈子伺候庄周哥哥。” “这……”庄周连忙摆手,“这就不用了!” 夏薇道:“可我实在不知道如何报答庄周哥哥的恩情。” 庄周笑道:“不是说了不用报答什么恩情了吗?” 夏薇皱了皱眉,“可是,我真的很想报答庄周哥哥的恩情!” 夏允沉思了一会,道:“里正,若你不嫌弃我妹妹出身卑微,便娶了我妹妹吧!” 此话一出,庄周和夏薇都惊呆了。 庄周连忙摆手,“不可,我已经有婚约了。” 夏允道:“里正本是贵族出身,有个三妻四妾不也很正常。” 夏薇白了夏允一眼,没好气道:“哥,庄周哥哥不是那种娶三妻四妾的人。” 经夏薇这么一提醒,夏允才意识到自己的鲁莽,讪讪地笑了笑,“对,里正不是这样的人,是我鲁莽了。” 庄周微笑地看了两人一眼,道:“夏大哥,薇儿,你们真的不用报答我,你们愿意相信我说的道,已经是对我最大的报答了。” 夏允点了点头:“好吧,里正是个大度的人,那我们也不跟你客气了。” ………… 第二日一早,夏允、夏薇、季欢立即乘着马车赶往齐国国都临淄寻找扁鹊。 庄周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他为能够帮助到夏薇而感到开心。 忙完工作后,庄周回到外祖母家,刚进家门,便见丁勇笑盈盈地朝他走来,“兄长,我已经成功完成三个月的斋戒了,请问我接下来做些什么?” 庄周摸了摸丁勇的脑袋,夸赞道:“勇儿好厉害,小小年纪便能够完成三个月的斋戒。” 丁勇谦虚地说道:“兄长过奖了,刚开始斋戒时我确实感觉很不自在,但斋戒了一个月之后,我便渐渐适应了这种清心寡欲的生活,便再也不觉得斋戒难了。” 庄周道:“很好,能斋戒三个月,证明你的愿心和毅力非常强大,有如此强大的愿心和毅力,何愁修不成大道。走,我们去厅堂聊,为兄告诉你接下来的修行方向。” “嗯!”丁勇应了一声,旋即便跟着庄周来到了厅堂。 庄周和丁勇面对面跪坐了下来,庄周开口问道:“勇儿,你知道修道最快捷的方法是什么吗?” 丁勇挠了挠头,“我记得兄长说过……修道最快捷的方法就是做到只与道认同,并安住于道中不再出来。” 庄周点了点头,“没错,修道最快捷的方法就是做到只与道认同,并安住于道中不再出来。这个方法看上去十分简单,但是操作起来却不简单,因为世间根本没有多少人能够做到与道认同,更别说安住于道中不再出来了。” 丁勇问:“那要怎样才算是做到与道认同?” 庄周回答:“想要做到与道认同,就必须超越善恶、得失、生死,若是做不到这三点,便算不上是与道认同。道无善无恶,无得无失,无生无死,若我们心中还存在善恶对立的观念,还会患得患失,还执着于生死,那我们的心便不可能与道契合。心无法与道契合,便不可能感受到道的本自具足。” 丁勇点了点头,“那我具体怎样做才能超越善恶、得失、生死?” 庄周回答:“想要超越善恶、得失、生死,就必须做到坐忘,所以,你第二阶段要做的事情就是坐忘。” 丁勇问:“什么是坐忘?” 庄周回答:“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是谓坐忘。意思是说:摆脱肢体,除去聪明,离开形骸,消解知识,与道混融为一,此即是坐忘。” “要做到坐忘,就必须忘掉自己的形体,忘掉一切学来的知识,让自己的心空空如也,如此方能进入道中,与道混融为一。” “坐忘最难做到的就是忘掉自己的形体,这一步做不到,便不可能感受到道的平安和自由。” “一切情绪和欲望都是建立在形体上的,若没有形体,我们便不可能滋生出七情六欲。” “老聃说过: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 “由此可见,形体就是一切烦恼的根源,若我们无法忘记形体,便无法将烦恼的根彻底斩断。” “真正的我们不是一具形体,而是那不死不生的道。正因为我们忘失了自己的真实本性,错把自己当成一个有生有死的人,我们才会有那么多的烦恼,才会有那么多的欲望和恐惧。” “因此,只有忘记自己的形体,把自己的形体视为身外之物,不再执着于形体的得失和生死,我们的心才能融入道中,与道混融为一,从而感受到道的本自具足。” “然而,要忘记自己的形体确实很不容易,因为一直以来我们都把自己当成是一具形体,我们对形体的认同度可以说是百分之一百。” “在如此高的认同度下,我们一旦想要摆脱形体,妄心必然会出来百般阻挠我们这么做。” 第219章 坦然接受不反应 “妄心就是与身体认同之心,妄心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保护身体。” “只要人的心中没有道,还认为自己只是一具活不到百年就会死去的身体,那么必然会围绕着保护身体这个目的而打转。” “当我们去追逐财色名利时,就是为了保护身体。否则,我们又怎么可能去追逐财色名利?” “我们一旦顺了妄心的意,妄心就会变得越来越强大。妄心越强大,我们修道就会感觉越艰难。” “只有卑微渺小,脆弱无能,有生有死之物才需要保护。而道非卑微渺小,脆弱无能,有生有死之物,而是庄严伟大,百害不侵,不死不生的存在。” “我们一旦产生保护之心,平安和自由就从我们心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恐惧和束缚。” “我们越在乎身体,越渴望保护身体,我们越感到恐惧。” “我们越不在乎身体,越不渴望保护身体,我们越感到平安。” “只有与道认同的心才能超越身体的束缚,也只有与道认同的心才能获享道的平安和自由。” “这世间每个人都很在乎身体,每个人都非常渴望保护身体,否则人就不会为了名利而争斗不休了。” “正因如此,世人才感受不到真正的平安和自由,因为真正的平安和自由来自道,而不是来自外物及身体。” “过分地看重身体以及名利的人,完全就是在背道而驰。身体是假我,它不是我们的真实本性。与身体认同的人只会不断地滋生欲望和恐惧,不可能会有任何平安和自由可言。” “只有真正做到与道认同,并忘掉自己形体的人才能断除欲望和恐惧,才能感受到真正的平安和自由。” “因此,我们想要感受到真正的平安和自由,必须做到与道认同,必须忘记自己的身体,将身体视为身外之物。” 丁勇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忘记自己的形体的。” 庄周露出欣慰的笑容,“很好,勇儿的愿心和毅力一直都很强大,为兄相信你一定能够做到忘记自己的形体的。” 丁勇不解地问:“兄长,我们渴望保护身体不是出自一种本能吗?就连动物也渴望保护自己的身体,我们真的能够做到完全不在乎身体,完全不渴望保护身体吗?” 庄周回答:“忘记形体并非不保护身体,而是不再执着于自己的身体。我们可以保护身体的安全,但我们不能与身体认同,不能有身体是我的感觉。我们要活出本体感,只有活出本体感,我们才会感受到真正的平安和自由。” 丁勇问:“什么是本体感?” 庄周回答:“我们的本体乃不死不生的道,故本体感即是道之感。想活出本体感非常不容易,很多修行人终其一生都活不出本体感。” 丁勇又问:“那具体怎样做才能活出本体感?” 庄周回答:“想要活出本体感,只需做到不反应即可。” “不反应?”丁勇好奇地问:“不反应是什么意思?” 庄周回答:“无论自己的人生有多不幸,也无论自己遭遇到任何困难,都坦然地接受,没有任何抵制情绪,此即是不反应。” “妄心无法做到不反应,只有真心才能做到不反应。” “妄心唯一的目的就是保护身体,为身体谋取利益,若是我们顺了妄心的意,那我们就是在与身体认同,就是在背道而驰。” “若我们能够不再为身体的利益而活,能在一切变化纷扰中做到不反应,那我们的妄心就会加速死去,真心就会显现出来。” “真心即是道心,有了道心,我们才能感受到道的平安和自由。修行就是在培养道心,培养不出道心的修行皆非真修行。” “妄心和真心恰恰相反,妄心只会让人感到恐惧、束缚和痛苦。妄心不死,道心就不会生。修行的主要目的就是杀死妄心。” “若我们不去遏制妄心的行为,还处处顺遂妄心,那我们还修个甚的行,那是在背道而驰,不是在修行。” “很多修行人一边不断地满足自己的欲望,然后又一边说自己在修行,他们是在自欺欺人。他们这样修永远也不可能杀死妄心,只会使妄心变得越来越强大。” “勇儿,你一定要记住妄心与真心的区别。” “妄心只与身体认同,只会为了保护身体,为身体谋取利益而活。妄心没有爱,它不可能让人感到平安、自由、喜悦,只会让人感到恐惧、束缚、痛苦。” “真心只与道认同,只会一直安住于道中,不会为了身体的利益而活。真心充满大爱,它不可能让人感到恐惧、束缚、痛苦,只会让人感到平安、自由、喜悦。” “想知道自己有没有活出真心,只需要观察自己的情绪及感受即可。若自己还有过多的情绪及欲望,还会感到恐惧、束缚、痛苦,便证明自己没有活出真心。” “有妄心就不可能有真心,有真心就不可能有妄心,两者水火不相容,不可能同时存在。” “不反应是除去妄心的高超技巧,妄心只能在我们对外境的反应中存活,若我们不再对外境反应,保持一颗如如不动的心,妄心就会加速灭亡。” “我们每对外在的变化反应一次,妄心就肥多一分。欲想修成大道,就必须做到不反应。” “不反应刚开始实行起来确实很困难,毕竟人受到妄心、习气以及思维惯性的影响,很难一开始就做到不反应,往往会情不自禁地做出反应。” “但即便反应了也不要气馁,继续努力,继续坚持,直到自己能够做到不反应为止。” “修道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否则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少人成道了。” “妄心的强大程度超乎我们的想象,没有强大的愿心和毅力,很少人能够坚持到最后,大多都会半途而废,最后导致自己一事无成。” “修道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没有人能够一蹴而就。我们必须要有足够的耐心,不要因为一时的失败而感到气馁,也不要轻言放弃,一定要坚持下去,直到杀死妄心为止。” 第220章 彻底活出本体感 “人生就是一场游戏,只有彻底杀死妄心的人才能终结这场游戏,否则就会不断地回来玩这场游戏,直到终结为止。” “妄心是使人不断地堕入后天的根,此根不除,人便不可能成道。” “无论我们的妄心有多强大,我们都要勇敢地去面对它,不能再去纵容它,喂养它,否则,我们永远也无法摆脱妄心的奴役。” “这世间绝大多数人只顾追逐财色名利,只知道贪图享乐,他们这么做完全是在苦中作乐,画地自限,自毁前程。” “我们活着,不是在培养道心,那就是在喂养妄心。喂养妄心的人,永远也走不出人间这个牢笼。只有培养出道心的人,才能走出人间这个牢笼。” “一味地在外物中寻找满足,只会麻痹自己的心。生灭无常的外在事物永远也不可能令我们满足,再美的事物也会变丑,再长的寿命也会迎来消逝的一天,执着于外物只会使我们受苦。” “勇儿,你想要杀死妄心,就必须做到不再贪恋外物。无论外物具有多大的诱惑力,也无论外物显得有多新鲜有趣,你都不能贪恋它们。” “贪恋外物的人,心是不可能安住于道中的。妄心就是靠着我们对外物的迷恋,才能将我们紧紧地束缚住。” “面对困难,我们要做到不反应。” “面对诱惑,我们同样要做到不反应。” “若我们在困难和诱惑面前都能够做到不反应,妄心想不死都难。” “忘记形体不是随口说说就能忘的,还必须得行出来才行。而不反应就是忘记形体的具体做法。” “若我们真的忘记自己的形体,那我们就不会在乎身体,也不会去追逐财色名利,更不会对外境做出反应。” “我们对外境做出反应,就代表我们还在乎身体,还没有彻底忘记自己的形体。” “圣人不重名不重利是有原因的,因为名利都是加强妄心,加强自我感的罪魁祸首,若圣人注重名利,那他们就不是圣人了。” “自我存在感和本体感恰恰相反,自我存在感越强的人,本体感越弱。本体感越强的人,自我存在感越弱。” “因此,有道的圣人往往是没有任何存在感的。他们可能一天都不会说一句话,也不会做一件事情,给人的感觉就像一块木头一般。” “老聃云: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我独泊兮,其未兆,如婴儿之未孩。儡儡兮,若无所归。众人皆有馀,而我独若遗。我愚人之心也哉,沌沌兮。俗人昭昭,我独昏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澹兮其若海,辽兮若无止。众人皆有以,而我独顽似鄙。我独异于人,而贵食母。” “这段话的意思是说:众人兴高采烈,喧闹喜乐,如同去参加盛大的祭祀,又如同春天登上高台眺望美景。唯独我淡泊宁静,混混沌沌,就像婴儿还不会言笑。疲倦懒散,就像无家可归的浪子。众人皆有所盈余,而我却什么也没有留下。我真是只有一颗愚人的心啊。众人皆清醒明白,只有我迷迷糊糊。众人都严厉苛刻,只有我淳厚质朴。辽阔深广啊,如同汪洋大海。自由奔放啊,如同不停的疾风。众人皆有作为,唯独我愚昧而笨拙。只有我异于常人,只重视道,用道来滋养自己。” “老聃这段话形容的就是圣人的真正状态。真正了悟大道的圣人,行为举止皆和常人相反。常人喧闹喜乐,圣人淡泊宁静;常人积攒财物,圣人两袖清风;常人精明能干,圣人愚昧笨拙。” “为什么圣人和常人会有这么大的差异呢?因为圣人只重视道,懂得用道来滋养自己。他们不会在乎自己的名声和地位,也不会在乎他人如何看待自己。常人只重视自身,只懂得用外物来麻痹自己。他们非常在乎自己的名声和地位,也非常在乎他人对自己的看法。” “圣人活在本体中,常人活在形体中。” “活在本体中的人,已经感受到了道的本自具足,又怎么会去外物中寻找满足?” “活在本体中的人,一切皆已经圆满,不可能还会滋生出欲求心。只有活在形体中的人才会滋生出欲求心,才会不断地去外物中寻找满足。” “活在本体中的人和活在形体中的人完全是不同的两类人。他们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思想、感受、行为完全截然相反。” “你想要知道一个人有没有悟道,只需要观察他的行为举止便知道了。真正悟道的人不会再去追逐财色名利,只会显得很宁静,很没有存在感。” “存在感越强的人,往往离道就越远。不要去羡慕那些存在感强的人,那些都是些爱做作的人。真正处在道中的人是无为的,不可能爱做作。” “我们唯有活出本体感,方能感受到道的本自具足。故本体感非常重要,我们唯有做到彻底地忘我,做到事事皆不反应,做到只与道认同,方能活出本体感。” “与本体感相反的是自我存在感,喜欢找存在感的人,往往都是内心匮乏,感受不到爱的人。” “若我们能够感受到爱,往往不会去找存在感。找存在感的人就相当于在找爱,他们想要通过自己的行为引起他人的注意,好得到他人的爱。” “这就犹如孩童得不到父母的爱,就会通过嚎啕大哭来吸引父母的注意,好得到父母的爱。” “喜欢找存在感的人,其实和那些爱哭的小孩没什么两样,两者都是通过特意的行为来吸引他人的关注,好得到他人的爱。” “只要我们还想要得到爱,那我们必然感受不到爱。靠外物以及他人来获取爱的人真的很可怜,因为他们不明白真正的爱是什么。” “真正的爱只能来自于道,除此之外皆是假爱。” “真爱是什么?” “真爱即是平安、自由、喜悦。我们只有感受不到真爱的情况下,才会试图从他人以及外物中找到爱。” 第221章 离形去知归大道 丁勇问:“兄长,怎么知道自己有没有活出本体感?” 庄周回答:“想知道自己有没有活出本体感,只需要观察自己的感受即可。活出本体感的人只会感到平安、自由、喜悦,这是一种无物的平安、无物的自由、无物的喜悦,哪怕自己没有钱,哪怕自己就要死去,也不会有丝毫影响。” “活出本体感的人,不会注重任何名利,也不会在意自己的身体。若自己还注重名利,还在意自己的身体,便证明自己的心没有完全融入道中,这样是不可能活出本体感的。” 丁勇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一定会努力活出本体感的。” 庄周露出一丝微笑,“很好,为兄相信你很快就会活出本体感的。好了,忘掉形体说完了,接下来再和你说说忘掉知识。” “坐忘光是离形还不够,还得去知。” “所谓去知就是忘掉仁义,忘掉礼乐,忘掉善恶对立的观念,忘掉一切学来的知识,让自己的心空空如也。” “我们从小到大都是学习人的知识,却从来没有学习如何悟道成道,这导致我们养成了一堆人的习性。” “老聃云: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 “我们所学来的一切知识都是建立在“我是一个人”的认知上。而“我是一个人”本身就是一个错误的认知,故在这个认知下学来的知识必然也是错误百出。” “若我们认为自己的生命本质只是一具身体,还认为天地万物是真实的存在,那我们必然会看到对立。只要我们还看到对立,善恶对立的戏剧就会不断地在世间上演,永远也不会有尽头。” “我们所学来的一切知识都离不开对立,所以我们才会看到一个充满矛盾和冲突的天下。” “若人人都能够明白宇宙的实相,生命的本质,明白万物本是一体的道理,不再执着于二元对立,又哪里还会有那么多的矛盾和冲突?” “所以,我们修道就是修正错误的认知,忘掉过去所学的一切知识,让自己的心空空如也。” “道之中没有仁义,没有礼乐,没有善恶对立的观念,只有一颗空空如也的心。” “我们所有的知道其实都是不知道,因为我们所有的知道都是透过身体的五种感官知道的。身体的五种感官只能捕捉到一堆假象,而假象又根本就不存在,故我们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只有老实承认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才是真正拥有大智慧的人。也只有愿意放下一切知道的人才是真正的修行人。” “我们想要回归大道,就必须忘掉一切学来的知识。只要我们还执着于善恶对立的观念,我们的心必然无法与道契合。” “道之中空无一物,又哪里来的对立?若我们心中还存在对立,证明我们已经把人生大梦当真了。只要我们还把人生大梦当真,我们必然会被妄心所奴役。” “修行是为道日损,而不是为学日益。为兄和你讲的道也只是指月之手,等到你了悟了道,并能够安住于道中不再出来后,你就不再需要这些知识了。” “好了,为兄已经说完了,勇儿可有什么需要问的吗?” 丁勇摇了摇头,“兄长讲得很详细,勇儿没有什么需要问的了。勇儿一定会按兄长说的去做,一定会忘掉一切学来的知识的。” 庄周微笑地摸了摸丁勇的脑袋,“勇儿的愿心和毅力真是强大,实在是令为兄佩服。” 丁勇认真地说道:“我已经玩腻了人生这场游戏,我对人生已经没有任何期待。我只想像兄长一样,让自己的心彻底沉入道中不再出来。” 庄周明白,丁勇一直无法忘记过去,过去的阴霾一直笼罩在他的心头,所以他才会有如此强大的舍离心。 庄周拍了拍丁勇的肩,柔声道:“勇儿,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你没有必要一直放在心上。你必须与过去的自己和解,否则,你的心无法彻底沉入道中的。” 丁勇垂下眼眸,“我也想忘记过去,可是我实在很难做到,每当我想起死去的姐姐,心中就涌起一股恨意。” 庄周安慰道:“慢慢来吧,我知道你很舍不得你的姐姐离开,但一直沉湎于过去只会使你痛苦。你要明白一点,你的姐姐也好,父亲也罢,他们都只是你人生大梦中的一个过客,真正的他们一直处在道中,从来就没有存在过。如今我和你谈话,也只是在梦中发生的事情,真正的我们一直处在时空之外,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不要再去当真人生大梦中的事情了,那没有任何意义。只要我们还把人生大梦当真,我们必然会受苦,只有回归大道的心方能获得真正的平安和自由。” 丁勇点了点头,“是,勇儿明白了,勇儿一定会忘记过去发生的一切,让自己的心回归大道的。” 庄周露出欣慰的笑容,“嗯,为兄相信你会做到的。好了,为兄已经和你说完坐忘具体要做的事情了,接下来你只需要按为兄说的去做就行了。等你真正地做到坐忘,彻底活出本体感,我再告诉你下一阶段要做的事情。” 丁勇立即应道:“是!” ………… 一个月后,乡公所。 庄周忙完工作正要离开,却见到戴默和庄瑶朝他走来,不禁大吃一惊,“殿下,妹妹,你们怎么来了?” 戴默微笑地向庄周打招呼,“庄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庄周笑着说道:“还好,殿下怎么会到此?” 戴默看向庄瑶,道:“王妹,还是你来说吧!” 庄瑶皱眉看着庄周,神情十分的复杂,“哥,我……我……” 看到庄瑶欲言又止的样子,庄周不解地问:“妹妹,怎么了?” 庄瑶深吸一口气,说道:“哥,我打算和王兄回商丘了。” “啊?”庄周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以为自己听错了,再次问道:“你……你说什么?” 第222章 兄妹二人道别离 庄瑶抿了抿唇,道:“哥,我想念父王母后了,我想回去见他们。所以……” 庄瑶没有再说下去,他实在舍不得离开庄周,实在不想和庄周道别。 庄周直接愣在原地,他知道妹妹终会有离开自己的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也是,哪有做儿女的不思念父母,你想要回去也是人之常情。”庄周似笑非笑地说道。 “哥……”庄瑶的眼眶变得湿润,话语哽咽在喉咙里发不出来,“我……我……我真的不想……” “我也不想!”庄周依依不舍地说道:“我们两兄妹一直以来都是形影不离,我很难适应你不在我身边的日子。” “哥……”庄瑶此刻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低下头沉默不语。 “你们两人这是怎么了?搞得好像生离死别似的。”戴默拍了拍庄周的臂膀,安慰道:“庄兄放心,我和妹妹会经常来探望你的。” 听到戴默这么说,庄周感觉好受了很多,“嗯,殿下这么说我便放心了,我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妹妹了。” “哥,我一定会经常回来探望你以及爹娘的!”庄瑶抬头望着庄周,信誓旦旦地说道。 庄周微笑地摸了摸庄瑶的脑袋,“好,有你这句话,哥便安心了。” 庄周忽然想起来了什么,挑眉问道:“可是,你回去不怕你的王叔杀了你吗?” 庄瑶摇了摇头,“王兄已经和王叔商量好了,王叔不会对我动手,我也不会揭穿他的罪行。” “真的没有问题吗?”庄周依然感到担心,“我总感觉偃大夫的心机有些深沉,他真的值得信赖吗?” 戴默道:“庄兄放心,王叔对王妹下手没有好处。况且,如今我父王非常信赖王叔,哪怕他知道王叔就是杀害芸娘的凶手,估计也不会治他的罪,王叔绝不会因为这件事对王妹下手的。” 庄周点了点头,“好吧,既然殿下都这么说了,那我只能相信偃大夫的为人了。对了,君上不是不允许殿下跑出商丘吗?殿下不会又是偷偷跑出来的吧?” 戴默笑着摇了摇头,“不是,这两年叛军势力突然销声匿迹了,所以父王才允许我出门的。说起来,我还得感谢庄兄呢!若不是你说服子高放弃复仇,我也不可能有机会跑出来。” 庄周的思绪飘回两年前,回忆起子高的为人,“子高的悟性非常高,他听了我和师傅讲道后,很快就能够接受道,也很快就能够放下仇恨。其实子高并不是什么恶人,他其实很善良,只不过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才会走向复仇之路。他能够放下仇恨归道来,我也替他感到开心。” “总之,这一切都归功于庄兄以及南郭先生,若没有你们,子高估计还会不断地派刺客来刺杀父王呢!”戴默感激道。 庄周道:“子高的心已经归向大道,他现在一定是隐居起来好好修道了。殿下,希望你们不要再通缉子高了,他真的已经放下仇恨,不想再跟你们对抗了。” 戴默点了点头,“嗯,我回去会和父王好好说的。” “哥,我真的要走了……”庄瑶蹙眉看向庄周,依依不舍地说道。 庄周微笑地点了点头,“嗯,回去吧!你也有十二年没见自己的亲生父母了,一定十分思念。” “可是……我真的不想离开哥哥。”庄瑶泪光闪烁。 “没事的,若是我有空,我也会去商丘看望你的。”庄周道。 “真的?哥真的会来看望我吗?”庄瑶闻言十分开心。 “当然了!”庄周拍了拍胸脯,道:“哥向来说话算话,绝不会食言。你若有空,也要记得来看望哥哦!” 庄瑶重重地点头,“嗯!我一定会的!” 庄周看着庄瑶,嘱咐道:“妹,你能够了悟大道,哥也替你感到开心。你回去后,切莫忘了修行,一定要让自己的心彻底沉入道中,直到不再出来为止,知道了吗?” 庄瑶立即应道:“我会的,我一定会时时刻刻让自己的心处在道中的。” 庄周露出欣慰的笑容,“很好,你和悦儿这两年的变化真的很大,就好像换了两个人一般,我都快认不出你们来了。你们都已经不再是过去的小姑娘,都变得越来越成熟,越来越沉稳,我真的为你们感到开心。” 庄瑶道:“这一切都多亏了师傅,要不是他将道传进我们心中,我们也不可能会有这么大的改变。” 庄周点头,“是啊,真的非常感激师傅,若没有他老人家,我们可能一辈子也不明白道是什么。” 庄瑶道:“哥,我想念师傅和大师兄了,有空我们一起去南华山探望师傅和大师兄,好吗?” 庄周立即应道:“嗯,我也很思念师傅和大师兄,有空我一定会和你、悦儿以及二师兄一起去南华山探望师傅和大师兄的。” 庄瑶闻言大喜,“那说好了哦!” 庄周点头,“嗯!” 戴默看向庄周,问道:“庄兄,你会恨我带走王妹吗?” 庄周打趣道:“恨,当然恨!瑶儿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们俩从小玩到大,情深似海,你突然把我们两人拆开,我能不恨吗?” 戴默哈哈一笑,跟着打趣,“王妹也是我的妹妹,而且还是亲妹妹,你又忍心把我们两人拆开吗?” 庄周接着打趣,“瑶儿只喜欢我这个哥哥,她只想和我一起生活。” 戴默摇头,“不,王妹更喜欢我这个哥哥,毕竟我们是亲兄妹。” 庄周笑了笑,看向庄瑶,问道:“妹,你喜欢哪个哥哥多一些?” 庄瑶知道两人在拿她开玩笑,回答道:“一个都不喜欢!” “怎么可能?”戴默露出一脸委屈的神情,“王妹,你一定更喜欢我这个真哥哥,对吧?” 庄瑶恳求道:“我的两位好哥哥,你们不要再拿瑶儿开玩笑了,好吗?” 第223章 夏薇三人归乡来 和庄周依依不舍地道别后,庄瑶便和戴默乘着马车离开了。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庄周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他实在很舍不得庄瑶离开。 这十二年来,庄瑶一直陪伴在庄周身边,两人一起笑,一起哭,一起说心里话,感情十分的深厚。 “妹妹还是离开了……”庄周在心里叹息。他虽然表面看起来无情,实际上却比任何人都要重感情。 八日后,夏薇、夏允、季欢回到了漆园,三人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庄周报喜。 乡公所。 庄周看到夏薇三人归来,喜上眉梢,立即迎上去问道:“薇儿、夏大哥、季大哥,你们回来了!怎么样,有没有找到扁鹊?薇儿的病治好了吗?” 夏薇露出灿烂的笑容,“庄周哥哥,我们找到扁鹊先生了。在扁鹊先生的治疗下,薇儿的病也痊愈了。” 庄周闻言欢喜万分,“那真是太好了!我本来还担心你们到临淄时,扁鹊先生已经不在那了。” 季欢道:“我们这次去临淄非常顺利,并没有遇到任何困难。看来真的如里正所说,圆满的心境能够投射出圆满的相。” 庄周点头,“是啊,正因为薇儿的心境是圆满心境,所以才会体验到外在的圆满,这一切都是薇儿努力得到的回报。” 夏薇感激涕零地说道:“庄周哥哥,谢谢你!若没有你,薇儿也不可能活下去。是你将道传进薇儿心中,薇儿才能重获新生的。” 庄周摆了摆手,“薇儿不必客气,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罢了。薇儿的病能够痊愈,我真的感到很开心。” 夏薇抬头看着庄周,认真地说道:“庄周哥哥,以后我要好好地跟着你修道,直到修成大道为止。” 庄周点头,“好,薇儿经过这次生死考验,心已经能够融入道中了,修道对你来说已经不再是难事。接下来你只需好好地坚守住大道即可。” 夏薇嗯了一声,“说起来,我真的很感激上天让我经历这次生死考验,若没有这次生死考验,我的心也不可能这么快融入道中。” “是啊!”庄周认同道:“一切苦难都是来帮助我们成道的。我们打坐十年,其实还不如勇敢地面对一次苦难呢。只要我们能够勇敢地面对苦难,完全不把苦难当一回事,我们的心性都会得到飞速的成长。妄心就是靠着我们不敢面对苦难才得以存活的。当我们不敢面对苦难时,证明我们已经把人生大梦当真了。既然已经把人生大梦当真,又如何能够跳脱出人生大梦?又如何能够摆脱妄心的奴役?所以,勇敢地面对苦难真的非常重要。不敢面对苦难的人,是不可能修成大道的。正因为薇儿能够勇敢地面对死亡,完全不把死亡当一回事,所以才能感受到道的圆满。” 夏薇道:“在没有遇到庄周哥哥之前,我真的很害怕死亡。直到庄周哥哥将道传进我的心中,让我明白自己就是不死不生的道,明白一切象皆不过是假象后,我便没有那么害怕死亡了。哥哥说过,我们的五种感官感知到的一切皆非真实,就像晚上做的梦一般,即便是死亡也不例外,又有什么值得害怕的?我们越是害怕,越是患得患失,我们越是容易受到妄心的奴役。在妄心的奴役下,我们是不可能感受到真正的平安和自由的,因为我们已经把人生大梦当真了。把人生大梦当真的心,只会感受到恐惧、束缚、痛苦,不可能感受到平安、自由、喜悦。平安、自由、喜悦只能来自出离梦境的心。沉溺于梦境中的心不可能会有平安、自由、喜悦可言。” 庄周夸赞道:“看来薇儿真的很认真地在听我讲道,也非常认真地在践行我说的道。没错,沉溺于梦境中的心不可能会有任何平安、自由、喜悦可言,哪怕我们在梦境中挣了一辈子也花不完的钱财,那也不过是相对的平安、自由、喜悦,而不是绝对的平安、自由、喜悦。绝对的平安、自由、喜悦只能来自于道,因为道是不死不生,不动不摇,永恒不变,完美无缺的存在。我们只有做到与道认同,不再与身体认同,并放下对一切外物的执着,方能感受到绝对的平安、自由、喜悦,否则根本不可能感受到。正因为世人总是死死地抓着身体不放,死死地抓着梦中的虚幻之物不放,所以才会被妄心奴役,所以才无法跳出人间这个牢笼,获得真正的大自在。世人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在作茧自缚,可世人却不自知。哪怕圣人苦口婆心地劝他们不要这么做,他们也不愿意接受,还是选择一意孤行。” 夏允问:“里正,为什么道要创造出这些假象来束缚住自己?” 庄周回答:“造幻是道的能力,它正通过自己的能力进行创造。就像我们拥有头脑,我们就会通过头脑来创造,我们不可能什么都不做。道也是一样,道透过意识投射出天地万物,然后让自己化为众生来体验自己的创造。这一切皆出自自然,就连道本身也不知道自己会被自己的能力所局限。” 夏允又问:“那道所创造的一切真的都不存在吗?” 庄周回答:“是的,都不存在。天地万物其实都不过是气化为质的具体呈现罢了,就像我们晚上做的梦一般。哪怕我们经历的生老病死看上去十分真实,其实也不过是假象。真正存在的唯有道而已,除了道之外,再无其他了。” 夏允道:“可是,我们的头脑似乎很难接受自己不存在的事实。” 庄周点头,“是的,我们的头脑已经错误且固执地认为自己只是一具身体,又怎么会接受自己不存在的事实?这对头脑来说实在太可怕了。” 夏允又问:“那我们如何做才能让头脑接受自己是道,而不是一具身体?” 庄周回答:“头脑无法接受,因为头脑只是一个判断的工具。只有心才会接受道,因为心才是真正的生命。” 第224章 心与头脑之区别 “心和头脑的区别是什么?”夏允问。 庄周回答:“心指的就是元神,头脑指的就是识神。心的用是“觉”,头脑的用是“识”。“觉”在当下,“识”在过去未来。当我们用“识”时,我们就是在造幻,当我们用“觉”时,我们就是在与道合一。如今,我们都是在用“觉”觉知“识”。没有“觉”,“识”将起不了任何作用。我之前也说过了,只有心才是真正的生命,因为只有心才能够产生觉知。我们现在能够觉知到自己存在,就是“觉”的作用。若没有“觉”,我们不可能感知到自己存在。” 夏允问:““识”不也是觉知吗?” 庄周摇了摇头,“不,“识”不是觉知,“识”只是一堆概念。就如我们看到的身体、手、脚、桌子、房间、花瓶、树木、天空等,这些就是“识”。我们如今都是透过“觉”在觉知“识”,我们所觉知到的一切事物皆不过是“识”的投射罢了。想一想,我们晚上做梦时为什么会看到天地万物?那就是“识”的投射。一个天生眼盲的人,做梦的时候不会看到任何东西,最多只能听、闻、尝、触。因为天生眼盲的人,他们的“识”中没有看的概念,不明白看见东西是什么样子,所以做梦时也无法看得见任何东西。” “我们的五种感官捕捉到一切皆是“识”,我们后天学来的一切知识也皆是“识”,只要是有形可见之物皆是“识”。” “只要是“识”,就通通都是假物,从来就没有存在过。就连时间也是“识”,因此,时间其实也不存在。” “真正的存在唯有道,而道是透过“觉”来觉知自身存在的。我们道家修炼的就是“觉”,也就是修炼元神。” “只要我们让自己的心一直处在当下,那就是在修炼元神,那就是在修行。若我们让自己的心跑去过去未来,那我们就是在喂养识神,那就是在背道而驰。” ““识”投射出来的一切不具任何意义,因为这些事物根本就不存在。若我们非要把这些不存在的事物视为真实的存在,那我们必然会被这些事物所束缚。” “我们只需要觉知到我是,我在就行了,不需要理会我是谁,也不需要理会我在哪,更不需要理会我在做些什么。” ““识”具有极强的迷惑性,它就像天上的云层,试图将太阳给遮蔽住。” “若我们无法破“识”,还固执地认为自己是一具身体,认为自己所感知到的一切是真实的存在,那我们必然会患得患失,必然会不断地滋生出欲望和恐惧。” “修行就是在破“识”,只有破掉一切“识”,直到不再认假为真,让自己安住于本觉中,方才算是修成正果。” “我们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在认假为真,所以才会被妄心奴役,才会感到痛苦。妄心就是“识”的主人,喜欢用“识”的人都是在喂养妄心,都是在作茧自缚。” “我们想要活得逍遥自在,平安幸福,就必须得放弃用“识”,转而用“觉”。” ““觉”不是概念,“觉”超越了一切概念,“觉”就是我是,我在本身,它不会管我是什么,也不会管我在哪里。” ““识”非常的狡猾,它会把我们伪装成我是什么,我在哪里。若我们相信了“识”的谎言,真的认为自己是一具身体,真的认为自己存在于天地间,那我们必然会受到妄心的奴役。” “圣人活得快乐的秘诀就在于他们用“觉”而不用“识”。“识”是造成我们痛苦的根本原因,只要我们还在用“识”,就必然免不了受苦。” 夏允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们都已经被“识”给欺骗了,所以才会丧失掉自己的真实本性。里正,我也想跟着你一起修行,可以吗?” 庄周道:“当然可以。” 夏允问:“那我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庄周回答:“首先,你需要斋戒三个月。” 夏允不解地问:“为什么要斋戒三个月?” 庄周回答:“斋戒三个月是为了将心从外在事物中收回来。心收回来了,才算是入了修行的门。心收不回来,修行就会犹如逆水行舟,难以更进一步。若是你连三个月的斋戒都做不到,证明你的愿心和毅力不够强大。愿心和毅力不够强大,是很难在修行道路上有所成就的。如今勇儿已经斋戒三个月了,你可不要输给他哦。” “什么!勇儿真的斋戒了三个月?”夏允甚是惊讶,他没想到丁勇小小年纪就能够斋戒三个月。 庄周点头,“是啊,勇儿的愿心和毅力非常强大,他能够斋戒三个月,也在情理之中,我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夏允问:“那斋戒具体要做些什么?” 庄周和夏允详细地说明斋戒具体要做的事情。 夏允听了后大吃一惊,“没想到斋戒如此讲究。我性子散漫,可能真的做不到三个月的斋戒。” 庄周道:“你若还没开始就打退堂鼓,又怎么可能成功斋戒三个月?斋戒刚开始的一个月确实感觉很难,但只要你坚持一个月下来,便会慢慢适应了斋戒的生活,后面两个月就不会感觉到难了。无论做任何事情,都要有恒心和毅力才能成功,我们不能因为难就不去做,否则永远也不会获得成功。三个月的斋戒对于刚刚上路的修行人来说非常重要,因为三个月的斋戒是在为修道打基础。这就犹如盖房子之前要挖槽,挖好槽之后盖的房子才不容易倒塌。若是我们连三个月的斋戒都做不到,证明自己的心还无法从外在事物中收回来。心收不回去,是很难进行更进一步的修行的。所以,你想要修成大道,无论如何都要成功斋戒三个月,否则你便连入门都算不上。” 夏允振奋起了精神,捏紧拳头道:“好,我一定会成功斋戒三个月的!” 第225章 斋戒绝非是易事 季欢道:“里正,我也想跟着你修行,可以吗?” 庄周立即点头,“当然可以,那季大哥和夏大哥明天就开始斋戒吧!” 季欢信心满满地说道:“好,我一定会成功完成三个月的斋戒的。” 夏薇也跟着道:“庄周哥哥,我也想斋戒!” 庄周微笑点头,“好,那你们三人便一起斋戒吧!希望你们都能够成功斋戒三个月。” 这时,元阳突然出现在四人背后,笑呵呵地说道:“老头子我也想斋戒。” 四人转过身去,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元阳。 夏允笑道:“乡长,你都一把岁数了,怎么还想斋戒?难不成你也想修成大道?” 元阳瞪了夏允一眼,没好气道:“一把岁数怎么了?一把岁数就不能修道了?周儿说了,只要交出强大的愿心和毅力,即便一把岁数也有机会修成大道。” 夏允有些惊讶,看向庄周,问道:“里正,这是真的吗?” 庄周点头,“没错,即便是上了年纪的人,只要能够交出强大的愿心和毅力,一样有机会修成大道。若不愿意交出强大的愿心和毅力,即便年纪轻轻便开始修道,也未必能够修成。修道无法用固定的时间来衡量。有人修到死也无法成道,也有人修几年便能够成道,一切还得看个人的悟性、心性、以及愿心和毅力。” 夏允点了点头,立即向元阳道歉,“对不起乡长,是我错了!” 元阳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夏允,走到夏薇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薇儿啊,精气神看起来不错,看来扁鹊先生真的把你的病治好了。” 夏薇点头,“是啊,扁鹊先生的砭石疗法十分神奇,在他的治疗下,我的病很快就痊愈了。” “那真是太好了!”元阳看向夏允,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你的病好了,你哥就再也没有理由不来工作了。” 夏允一本正经地说道:“乡长,我这一个月舟车劳顿,身子不太舒服,可能还要休养一段时间。” “休你个大头鬼!”元阳狠狠地敲了一下夏允的头,“薇儿没有生病之前,你就一直找理由旷工,你这懒散的性格也该改改了,否则别说斋戒三个月,我看你斋戒三天都难!” 夏允摸着头,不服气地说道:“乡长,你也太小瞧我了吧?居然敢说我斋戒三天都难!那你敢不敢和我比试比试,看谁能够先成功斋戒三个月?” 元阳二话不说立即答应了下来:“比就比,谁怕谁!” 夏允嘴角微微上扬,“那好,若我赢了你,以后你得无条件准许我旷工,如何?” 元阳冷冷一笑,“若是你输了又当如何?” 夏允道:“若是我输了,以后我都不会再旷工。” 元阳问:“若是你旷工了又当如何?” 夏允回答:“若是我旷工,一切任由你处置。” 元阳笑着点头,“好,这可是你说的,以后可别后悔。” 夏允十分自信地说道:“乡长,我是不可能输给你的。” 季欢拍了拍夏允的肩,问道:“允弟,你真的要和乡长比试?” 夏允点头,“没错,季大哥该不会认为我会输吧?” 季欢毫不犹豫地回道:“老实说,我确实不看好你。” “怎么会?”夏允感觉自己很受伤,又问夏薇,“妹,你觉得哥会输给乡长吗?” 夏薇的眼神里满是同情,“哥,你完了,以后你都不能旷工了。” 夏允闻言心都碎了,他实在没想到自己的妹妹也不看好他。夏允将目光转向庄周,问道:“里正,难道你也不看好我?” 庄周道:“夏大哥,你若不改掉你散漫的性格,你是很难斋戒成功的。很多修行人刚开始都会认为自己能够成功斋戒三个月,可真正开始斋戒后才明白没那么简单。斋戒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没有强大的愿心和毅力真的很难成功。人心非常渴望在外在事物中找到完美,若我们突然停止在外在事物中寻找完美,就会感觉很难受。很多修行人就是因为无法克制自己的欲望,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断戒,所以才导致自己在修行道路上一事无成的。你想要斋戒成功,不能只是靠嘴上说说,还必须得践行出来才行。” 夏允点头,“里正所言极是,我会想办法改掉自己散漫的性格的。” “庄大哥!”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庄周面前。 “周全!”庄周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周全会出现在这里。 这三个月,周全一直把自己关在家里头,很少人能够见到他的行踪。庄周也对周全怪异的行为感到难以理解,实在不知道周全心里在想些什么。 “庄大哥,我想明白了!我再也不想逆天改命,再也不想出人头地了!我愿意接受平庸的自己,请你带我一起修行!”周全躬身行礼道。 经周全这么一说,庄周总算明白周全为什么把自己关在家里三个月了,原来他一直在想这件事情。 庄周问道:“周全,你真的想明白了吗?你真的愿意接受平庸的自己,不再想着逆天改命了吗?” 周全立即点头,眼神十分坚定,“是的,我想明白了。庄大哥说过,是我那颗想要改变命运的心将我束缚住的,我越想改变命运,我就活得越累。若我能够接受现在的自己,不再想着改变命运,并放下心中所有的欲求,只是安住于道中,那我就会活得逍遥自在,平安幸福。” 庄周露出欣慰的笑容,“看来你真的明白我说的话了。正所谓命由天定,不由自主。我们无法决定自己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无法决定自己的长相,无法决定自己的遭遇,无法决定自己的性格,无法决定自己的能力。我们唯一能决定的,就是不再把世间发生的一切当真。若我们总认为幸福是建立在一个好的命运上,那我们就会被命运束缚住。只要是了悟了大道的圣人都不会执着于改命,也不会去管自己的命运如何。他们只是随着命运的洪流而走,不会有丝毫不满。” 第226章 周全踏上修行路 周全点头,“庄大哥所言极是,我过去确实过于执着于改命了。这三个月来,我一直在想,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此前,我一直认为人活着就是为了名利,为了比他人活得风光,为了得到他人的认可。可仔细想了想,又觉得这样活着很没意思。若人一生都在为名利和虚荣而活,那真的和一个牵线木偶没有什么区别。当我们获得名利和虚荣时,也许会感到开心。可一旦我们失去名利和虚荣,痛苦也就随之而来了。若我们把快乐建立在名利和虚荣上,那我们还有什么自由可言?庄大哥说过,我们每个人都是本自具足的道,而修道本身只是为了复命归根,而不是为了逆天改命。只要我们能够承认自己就是道,那就是最大的快乐了,根本不需要去外在事物中寻找快乐。我想明白了,我不会再想改变命运,也不会再去外在事物中寻找快乐。我愿意接纳平平凡凡的自己,愿意过简简单单的生活。我不会再在意他人的看法,无论他人如何瞧不起我都无所谓,我要做回真实的自己。” 听了周全这番话,众人皆对他投去敬佩的目光。 庄周拍了拍周全的肩,“很好,你已经彻底明白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了。其实,我们并没有活着,活着完全就是一个谎言。我们都是不死不生的道,从来没有出生,也不会死亡,又怎么会活着?这就犹如我们躺在床上睡觉,梦见自己做了很多事情,可我们真的有做这些事情吗?躺在床上睡觉的我们可有动过?因此,就道的层面而言,既没有天地存在,亦没有万物存在。若我们非要认为有天地万物存在,那就是活在颠倒妄想中。我们想要获得大自在,就必须让自己的心出离梦境。沉溺于梦境中的心是不可能有大自在可言的。只要我们还想改命,还想从名利和虚荣中获得快乐,那我们必然会被梦境所束缚。” 周全道:“庄大哥说的道,我还没能完全理解,但我愿意相信庄大哥所说的每一个字。我过去确实太执着于改命了,我本来还以为修道能够修出仙术,能够逆天改命,谁知是我理解错了。当初庄大哥说修道并不是为了逆天改命,而是为了复命归根,说实话,我当时真的很失望。我一直认为,快乐必须从名利和虚荣中获得。我一直认为,被人瞧不起是一种莫大的耻辱。我一直认为,与其卑微的活着还不如死去。我太过于执着于名利和虚荣了,这就是我活得痛苦的原因。我真的想明白了,我不会再去名利和虚荣中寻找快乐。我想好好地跟着庄大哥修道,可以吗?” 庄周露出一丝微笑,“当然可以,只要是有心归道的人,我都不会拒绝。” 周全闻言大喜,抱拳感激道:“谢谢庄大哥,那请问我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庄周回答:“从明天起,你和乡长他们一起斋戒三个月。” “斋戒三个月?”周全问道:“什么是斋戒?” 庄周和周全详细地说明了斋戒具体要做的事情。 周全明白了过来,“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我一定会完成三个月的斋戒的。” “哈哈哈!”元阳哈哈一笑,“没想到全儿也会踏上修行之路,实在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周全认真地说道:“我不想再活在痛苦中了,我必须得寻求改变。” 元阳点了点头,“嗯,只要你好好跟着周儿修行,一定会得偿所愿的。希望你不是一时兴起,希望你能够坚持到最后。” 周全抱拳,“是,我一定会坚持到最后的。” 就这样,周全最终也踏上了修行之路。周全本来想通过修道逆天改命,谁知庄周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告知他修道并不是为了逆天改命,而是为了复命归根。 起初,他并不懂复命归根的真正含义,直到他认真地听庄周讲道,又静静地思考了三个月后,才真正明白复命归根的真正含义。 如今,他愿意静下心来修行,庄周也替他感到开心。庄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尽可能地将道传进更多人的心中。他不会拒绝任何一个愿意踏上道途的人,他只想帮助更多人悟道成道。 第二日,夏薇、夏允、季欢、元阳、周全正式开始斋戒。 斋戒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将心从外在事物中收回来。只有将心收回来,心才能定于道中。 斋戒一共分为六斋,既眼斋、耳斋、鼻斋、口斋、身斋、意斋。 眼不外视,回光返照为眼斋。 耳不外听,声音不动为耳斋。 鼻不外嗅,香臭不到为鼻斋。 口不妄言,舌不挑食为口斋。 身不妄动,精不外泄为身斋。 意不妄起,诸虑俱息为意斋。 只要能够做到三个月的斋戒,心基本都能够定于道中。若是做不到三个月的斋戒,便证明自己修道的愿心和毅力不够强大,这样是很难在修行道路上有所成就的。 时间缓缓流逝,五人斋戒不知不觉过去了十日。第十日是斋戒的一个瓶颈点。很多人都会情不自禁地在第十日左右断戒。 果不其然,夏允和周全都在第十日前后断了戒。好在他们愿意老实承认自己断了戒,庄周也没有任何责备他们的意思,只是让他们从头再来。 又过三日,元阳也断了戒,如今只剩下夏薇和季欢没有断戒。 乡公所。 夏允不禁感慨,“里正,看来斋戒真的很不容易。我感觉自己的心很难一直处在当下,总是想要做些什么事情,否则就浑身不自在,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庄周道:“因为妄心渴望在音乐、美食、性等外在事物中寻找完美。妄心只喜欢新鲜有趣,紧张刺激的事物,当下对妄心来说如同白开水一般平淡,故妄心根本不可能安住于当下。只有真心才能安住于当下,你们必须时时刻刻保持觉知,不让妄心有机可乘,方能一直安住于当下。” 第227章 除去六贼定道中 夏允好奇地问:“了悟大道的圣人真的都不需要从外在事物中寻找快乐吗?若真如此,这样的人生会不会很无趣?” 庄周回答:“圣人不需要通过外物的刺激来获得快乐,他们只是静静地待着,就已经很快乐了。道对于圣人来说,就像西瓜。而世间的一切外物对于圣人来说,就像小小的芝麻。圣人已经拥有了西瓜,又岂会在乎那小小的芝麻?圣人的快乐是绝对之乐,而绝对之乐是不会受到外物影响的。我们透过外物所获得的快乐是相对之乐,而相对之乐是会受到外物影响的。外物能让我们快乐,也一样能让我们痛苦。当我们获得自己想要之物时,也许会感到快乐。可一旦我们得不到自己想要之物,痛苦也就随之而来了。我们的眼、耳、鼻、舌、身、意统称为六贼。为什么称为六贼?因为这六贼偷走了我们的绝对之乐。我们一旦去外在事物中寻找快乐,我们就再也感受不到道的绝对之乐了。我们只有停止在外在事物中寻找快乐,才能感受到道的绝对之乐,否则永远也不可能感受得到。六贼的主要目的就是寻找快乐,若我们顺了六贼的意,不断地去外在事物中寻找快乐,我们就再也感受不到真正的快乐了。这就犹如一个人身上带着美玉,可他却浑然不知,还以为美玉弄丢了,于是拼了命地去外边寻找,试问他这样又怎么可能找到?我们已经拥有快乐了,可我们却浑然不知,总以为快乐在外在事物中,还拼了命地去外在事物中寻找,结果导致偷鸡不成蚀把米。老聃说过:塞其兑,闭其门,终身不勤。启其兑,济其事,终身不救。意思是说:堵住感官之窍,封闭欲望之门,则不会遭受痛苦。开启感官之窍,增添纷扰之事,则终身不可救治。不断地去满足自己的欲望,最终只会使自己迷失在“梦境”中。欲望乃匮乏的象征。欲望越多的人,内心就越匮乏。我们想要感受到道的圆满,就必须不断地减少自己的欲望,让自己的心定于道中不再出来,如此方有可能感受到道的圆满。” 听了庄周这番话,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夏允张大了嘴巴,喃喃道:“没想到圣人真的不需要通过外物寻找快乐,实在太不可思议了。看来是我的境界太低,所以才无法理解。” 季欢问:“里正,你说眼、耳、鼻、舌、身、意是六贼,那我们岂不是每天都在和六贼相处?我们该如何做才能杀死此六贼?” 庄周回答:“是的,我们每天都在和六贼相处,若我们不时刻保持警觉,很容易就会被六贼给利用。眼、耳、鼻、舌、身、意的主要目的就是去外在事物中寻找完美与永恒,我们一旦顺了它们的意,就再也感受不到真正的完美与永恒了。我们必须承认,外在事物中没有我们想要找到的完美与永恒,我们不可能在一个没有完美与永恒的地方寻找到完美与永恒。我们透过五种感官感知到的一切皆是幻象,试问幻象又怎么可能会有完美与永恒?不要再寻找完美与永恒了,因为我们已经是完美与永恒的了。也不要再寻找平安、自由、喜悦了,因为我们已经是平安、自由、喜悦的了。斋戒的主要目的就是将心从外在事物中收回来,转而向道。只要你们能够成功斋戒三个月,六贼就很难再控制得了你们了。我们只有顺了六贼的意,六贼才会变得强大。若是我们不去顺从六贼的意,六贼就会像失去水的鱼,很快就会死去。” 季欢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所以,想要杀死六贼,还是得老老实实地斋戒才行?” 庄周点头,“是的,斋戒相当于断了六贼的粮,六贼一旦失去赖以生存的粮,很快就会死去。若我们不断掉六贼的粮,还每天都去给六贼喂粮,那我们就是在喂养妄心。六贼是妄心派出来偷走我们平安、自由、喜悦的贼,我们唯有杀死这六贼,才能找回真正的平安、自由、喜悦。我们越是去外在事物中寻找快乐,越是在喂养妄心。我们不可能喂养妄心的同时,还能培养出道心。除非妄心彻底死去,否则道心根本就出不来。不要再贪恋梦中那“小小的芝麻”了,你们想要彻底成道,就必须杀死妄心才行。若你们又想要成道,又不愿意放下心中的欲望,就算修到死也不可能修成大道的。” 夏允皱起眉头:“可是,斋戒实在是太辛苦了!我实在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成功斋戒三个月。” 庄周鼓励道:“夏大哥,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无论有多苦,你都要学会忍受。斋戒对于妄心来说确实很苦,因为斋戒是停止给妄心喂食,妄心当然感觉苦了。一直以来,我们都太过依赖外物来获得快乐。可以说,我们已经得了一种上瘾症,我们一旦得不到外物的刺激,就会感到浑身难受。依赖外物来获得快乐可以说是一种毒瘾,我们感觉到快乐的同时,也会让我们付出惨痛的代价。我们必须戒掉这种毒瘾,否则,我们永远也不可能感受到道的本自具足。” 夏允点了点头,“好吧,我会尽我所能坚持下去的。” 庄周微微一笑,“夏大哥,薇儿是个女孩子,她都能够坚持下去,你堂堂一个七尺男儿,没有理由不坚持下去啊!” 经庄周这么一刺激,夏允燃起了斗志,“没错,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够输给妹妹!我这次绝不会再断戒!” 季欢拍了拍夏允的肩,笑着道:“允弟,我感觉你还会断戒。” 夏允眉毛一扬,“季大哥,你就这么看衰我吗?” 季欢直言不讳,“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大概会斋戒失败十次以上。” “十次?”夏允笑着摆了摆手,“不不不,我不可能会失败十次,我这次一定成功,不信你走着瞧。” 第228章 坚持方能获成功 被庄周和季欢刺激后,夏允振奋起了精神,他第二次斋戒确实比第一次斋戒坚持得久,不过还是失败了。 这一次,他足足坚持了二十天,可他禁不住美食的诱惑,去别人家大吃了一顿,结果又断戒了。 夏允感到很沮丧,他在心中痛骂自己没用。 元阳、周全的情况也和夏允一样,两人也在二十日前后断了戒,不过庄周并没有任何责备他们的意思,反而夸赞他们有了进步。 庄周鼓励他们继续坚持下去,只要不放弃,就还有希望。修道最难做到的事情就是坚持,很多修行人就是因为坚持不下去,所以才导致自己在修行道路上一事无成的。 在庄周的鼓励下,元阳、夏允、周全彻底振奋起了精神,他们商量了一番,打算进行相互监督。 后来,元阳让夏允、周全搬到他家和他一起住,好起到相互监督的作用。三人相互监督之后,效果立竿见影,全都坚持了一个月没有断戒。 另一方面,夏薇和季欢已经坚持了两个多月,他们离成功斋戒三个月只剩十多天而已了。 夏薇自从经历了生死考验后,心已经能够稳定地安住于道中,斋戒对于她来说并不算难事。她如今非常享受安住于道中的感觉,根本不需要通过任何外物来获得快乐。 季欢是一个毅力非常强大的人,他性格沉稳,能够吃苦耐劳,即便他不像夏薇那样能够让自己的心安住于道中,但他却能够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坚持下来。 在庄周以及元阳五人的影响下,漆园有将近一半的乡亲加入了修行的行列,也纷纷进行斋戒。 看到此情此景,庄周感到十分开心,他实在没想到漆园会有那么多的乡亲会对修道感兴趣,这实在出乎了他的意料。 庄周不禁在心中感慨,想当初,几乎漆园所有的乡亲都反对自己做里正,同时也不愿意相信自己所说的道。如今三个月过去,漆园的乡亲不仅都接受自己做这个里正,还都愿意相信自己所讲的道,这确实很出乎他的意料。 时间缓缓流逝,最后,元阳、夏允、周全也都能够成功斋戒三个月。斋戒三个月后的他们完全变了一副模样,每个人都变得比之前要成熟稳重。 变化最大的还属夏允,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的散漫性格会因为三个月的斋戒而改掉。如今,他的心已经不再贪恋外物,已经习惯了过清心寡欲的生活。 不仅仅是夏允三人改变大,只要是乡里成功斋戒三个月的人,改变都非常大。 斋戒非常考验一个人的愿心和毅力,能够成功斋戒三个月的人,都等于通过了修行第一阶段的考验。 乡公所。 夏允、夏薇、周全、季欢、元阳、庄周聚在一起交流。 夏允问道:“里正,我们五人都已经成功斋戒三个月了,请问我们接下来做些什么?” 庄周道:“首先恭喜你们都能够斋戒三个月。通过三个月的斋戒,你们的心都已经能够从外在事物中收回来了,妄心的力量也大大削弱了。接下来你们重点要做的事情就是坐忘。如今勇儿已经在练习坐忘了,你们可以相互比试一下,看谁先能够通过坐忘活出本体感。” “本体感?”周全好奇地问:“什么是本体感?” 庄周回答:“本体感即是道之感,只有真正活出本体感的人才能感受到道的平安、自由、喜悦。你们想要活出本体感,就必须得做到坐忘,若是做不到坐忘,是不可能活出本体感的。” 周全又问:“那坐忘具体要做些什么事情?” 庄周和众人详细地说明了坐忘具体要做的事情,众人听了后皆大吃一惊。 夏允感慨道:“里正,坐忘也太难了吧!真的有人能够做到离形去知吗?” 庄周道:“你当初不也感觉斋戒很难,但只要你认真去做了后,再难的事情也会变得容易。坐忘也是一样,听起来确实感觉很难,但只要你们愿意坚持不懈地去做,迟早都能够做到离形去知,彻底活出本体感的。” 季欢问:“里正,你说离形要做到不反应,若是有人拿刀来砍我们,难道我们也要不反应吗?” 庄周笑了笑,道:“不是,我这里说的不反应是没有好恶之情,没有抵触情绪,而不是不对事情做出回应。若是有人拿刀来砍我们,我们可以做出防卫,可以逃跑,但我们不能将这件事情当真,不能产生抵触情绪。若你们在梦境中看到有人拿刀来砍你们,你们会感到害怕吗?若是你们感到害怕,证明你们已经把梦境当真了。若是你们真的能够活出本体感,你们看到有人拿刀来砍你们,是不会感到害怕的。这乍听之下确实感到不可思议,可真正能够做到坐忘的人确实能够超越生死,心中不再畏惧死亡。你们想要活出本体感,就必须超越死亡。道之中并不存在死亡,若我们还把死亡当真,是不可能活出本体感的。不反应其实和无为是一个意思,但不反应听起来更直白一些。我们唯有做到事事都不反应,才算是真正的做到离形。我已经和你们强调过很多次了,人生不过是一场梦。我们越是对梦中事物反应,梦就越显得真实,我们就越是容易受到梦境的束缚。我们唯有超越梦境,不再把梦境中发生的一切事情当真,我们的心才能真正的超越梦境,获得真正的大自在。在妄心的奴役下,我们是很难做到事事不反应的,我们必然会情不自禁地做出反应。但即便我们做出反应也不要气馁,继续选择不反应,直到自己做到不反应为止。” 夏允问:“里正,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我们的本体存在于时空之外,而时空之外又称为当下。这意思是不是说,只要我们一直处在当下,就能够活出本体感了?” 庄周点头,“是的,但当下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进入的。只要我们还对梦中的事物做出反应,我们就不可能进入真正的当下。” 第229章 忘掉一切合于道 夏允感慨:“如此说来,当下真的很难进入啊!” 庄周点头,“是的,我们唯有让潜意识进入当下,才算是真正的进入当下。而想要让潜意识进入当下,就必须做到坐忘。而要做到坐忘,就必须做到离形去知。而要做到离形去知,就必须做到不反应。” “坐忘不是随口说说就能够忘的,想要做到真正的坐忘,还必须得行出来才行。” “若是我们真的能够忘掉自己的形体,忘掉仁义和礼乐,忘掉善恶对立的观念,忘掉一切学来的知识,那我们必然能够做到不反应。” “就道的层面而言,没有所谓的形体,没有仁义和礼乐,没有善恶对立的观念,没有任何知识,只有一颗空空如也的心。” “我们唯有做到事事不反应,才能与道契合,否则,我们的心是不可能融入道中的。” “在妄心、习气、以及思维惯性的影响下,我们确实很难做到事事皆不反应的。因此,坐忘这个阶段可以说是修道最难的一个阶段,同时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阶段。” “坐忘这个阶段是圣与凡的分水岭。迈过这个阶段,你们就是圣。迈不过这个阶段,那你们就依然还是凡。只要你们能够迈过这个阶段,修道对你们来说就不算是难事了。” 元阳问:“如此说来,坐忘很难在短期内达成,对吗?” 庄周回答:“客观来讲,坐忘确实很难在短期内达成。不过,若你们真的能够做到事事不反应,短期内做到坐忘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很多修行人都会卡在坐忘这个阶段很长一段时间,只因坐忘确实不容易达成。要做到坐忘,就必须要有强大的愿心和毅力,否则,是很难冲破妄心的阻挠的。你们想要在短期内做到坐忘,就必须交出强大的愿心和毅力。你们必须忘记自己的形体,不再与形体认同,只与道认同。你们必须忘记一切对立的观念,不再与人争论是非对错。你们必须做到不再当真世间发生的一切事情,无论自己处于什么样的环境,也无论自己遭遇了任何困难,都要做到不当真,不反应。” 夏允皱起眉头,“里正,我们会不会一辈子也完成不了坐忘?” 庄周回答:“若你们的愿心和毅力不足,确实有可能一辈子也完成不了坐忘。只要你们能够做到坐忘,必然都能够了悟大道。坐忘是通往道的大门,很多修行人穷尽一生都没能踏进道之大门半步。因此,你们要想完成坐忘,就要拿出比斋戒更强大的愿心和毅力才行。” 听到庄周这么说,众人心里都很没底。他们都很难确定自己能不能在有限的生命里做到坐忘,毕竟坐忘确实很不容易。 看到众人陷入了沉默,庄周鼓励道:“你们不要那么消沉,坐忘虽然难,但只要你们愿意下功夫,也是可以达成的。” 周全问:“庄大哥,我们有没有必要隐居起来修行?隐居修行的效果会不会更好?” 庄周立即摇头,“不可,你们还没有进入无为之境,隐居修行对你们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只有坏处。人间就是最好的道场,在你们没有进入无为之境之前,在红尘中历练对你们最有利。你们唯有在一切变化纷扰中做到不当真,不反应,你们才能真正地做到坐忘,也才能进入无为之境。我以前也跟你们说过了,一切苦难都是来帮助我们成道的,若你们遁入山林隐居起来,反而不利于你们修行了。所以,你们没有必要隐居起来修行,除非你们进入了无为之境,否则最好不要隐居修行。你们现在只需要像普通人一样过生活就行了。” 周全点了点头,“谢谢庄大哥,我明白了!” 庄周看向夏薇,对众人道:“薇儿经历了生死考验后,心性得到了很大的提高,这就是苦难带给她的成长。所以,你们不要害怕苦难,苦难是来帮助我们修行的。苦难是我们成道的阶梯,我们勇敢地面对一次苦难,所获得的成长远大于打坐十年。妄心就是靠着我们不敢面对苦难才得以茁壮成长的。若是我们能够勇敢地面对苦难,完全不把苦难当真,妄心将会像失去水的鱼,很快就会死去。因此,你们想要做到坐忘,就必须勇敢地面对苦难,不再把苦难当真,不再对苦难做出反应。” 经过庄周对坐忘的详细解释后,众人都明白了坐忘的具体含义以及做法。众人回去后,也纷纷开始练习坐忘。 所谓坐忘,即是忘掉形体,忘掉仁义和礼乐,忘掉善恶对立的观念,忘掉一切学来的知识,让自己的心空空如也。 只有空空如也的心才能与道混融为一,否则,心是不可能彻底融入道中的。 人对形体的认同,对善恶对立观念的执着是使心无法空的根本原因。 道之中空无一物,可以说道就是空无本身。若是心不空,是不可能明白道是什么的。 人一旦对形体认同,一旦执着于善恶对立的观念,心就已经不空了。真正的心空是不会执着于形体,也不会执着于善恶对立的观念。只要还执着于形体,还执着于善恶对立的观念,必然无法进入真正的心空。 接下来的日子,每个人都很认真地在练习坐忘。他们无论遇到任何事情,都能够做到不当真,不反应,就像站在台下看戏的人一般。 庄周多次提醒众人,人生不过是一场戏剧。真正的自己从来就不在这场戏剧中,而是处在戏剧之外。 只要自己还把戏剧当真,那就等于活在颠倒妄想中。只要还活在颠倒妄想中,便不可能会有平安和自由可言。 不当真,不反应就是面对人生这场戏剧最正确的态度。只有做到不当真,不反应的人,才能真正地跳脱出人生这场戏剧,否则,必然会被困在戏剧里。 坐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虽然众人很努力地在练习坐忘,也很小心谨慎地面对生活中发生的一切事情,尽可能地不让自己反应,可依然有很多时候会情不自禁地做出反应。 第230章 庄田相互道心声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间又过去了三年。 一日,庄周接到庄玄的来信,让他回家里一趟,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商量。 庄周不敢怠慢,向元阳请了假后便回家去了。回到家后,只见自己的爹娘正和田灵悦坐在厅堂聊天。 “周儿,你回来了!”看到庄周归来,元兰率先打招呼。 庄周微笑点头,“嗯,我回来了,不知爹娘这次找我回来所为何事?” 元兰牵着田灵悦的手来到庄周面前,笑盈盈地说道:“周儿啊,悦儿已经守孝三年了,这三年来她一直一个人生活,过得很不容易,爹娘希望你能早日和悦儿成婚,好彼此有个照顾。” 庄周点了点头,“好吧,一切都听从爹娘的安排。” 庄玄道:“爹已经去纳吉过了,也已经为你们选好良辰吉日了,八日后你便和悦儿成婚。” “八日?这么快?”庄周惊道。 “怎么?难不成你不愿意和悦儿成婚?”庄玄问。 庄周摇了摇头,“不是……只是,我还没有做好准备,总感觉有些仓促了。” 庄玄道:“这确实是仓促了点,不过我也是为了你们好,毕竟悦儿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生活很不容易。爹娘希望你们能够快一点成婚,好彼此有个照应。” “好吧……”庄周答应了下来。 “对了,漆园的房子建好了吗?”庄玄问。 为了尽孝道,庄周打算让庄玄和元兰也搬过去和他一起住,于是便在漆园建了一座房子。 庄周点头,“早就建好了,你们随时都可以搬过来。” “嗯,那过几日我们便搬过去了。”庄玄道,“好了,你和悦儿好好聊聊吧!我和你娘去给你们做吃的。” “是。”庄周应了一声。旋即,庄玄便和元兰离开了。 庄周看向田灵悦,看到她低头不语,连忙问道:“悦儿,怎么了?怎么好像不太高兴?难道你不想嫁给我?” 田灵悦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还没做好准备嫁给你,感觉不太适应。” 庄周点头,“也是,爹娘太过突然了,我也没适应过来呢。” 田灵悦抬眸看向庄周,“呆瓜,你真的想要娶我吗?若你不想娶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胡说什么呢!”庄周道:“当初我已经答应你娘要娶你了,又怎能反悔?” “可毕竟是我娘求你娶我的,这并非出自你的本意。若你不想娶我,可以不娶的,我尊重你的选择。”田灵悦道。 庄周摇头笑了笑,牵起田灵悦的手,柔声道:“悦儿,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喜欢你,所以你才这么说?我承认我平日里对你确实冷漠了点,但并不代表我不在乎你。我以前也和你说过了,我对每个人的爱是平等的。我无法表现出男女热恋的那种爱,因为我的心不在男女之情上,而是在道中。这也许使你产生了一种错觉,认为我不喜欢你,其实不是这样的。” “可是……”田灵悦不解地问:“以前你不是说我是个野蛮暴力女吗?不是说我嫁不出去吗?不是说只有倒了八辈子血霉的人才会娶我吗?” “哈哈哈!”庄周闻言大笑了起来,“没想到我居然自己骂自己。对不起,悦儿,我当初只是和你开玩笑,没想到你会当真。” 田灵悦闻言一愣,“那你真的不讨厌我吗?从来就没有讨厌过我吗?” 庄周轻轻地拍了拍田灵悦的手背,柔声道:“没有,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 听到庄周这么说,田灵悦松了口气,“不讨厌就好……” 庄周忍不住笑出声来,“没想到你一直以为我讨厌你。” 田灵悦没好气道:“还不是因为你老是损人家。” 庄周再次道歉:“对不起悦儿,我真的从来没有讨厌过你,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真的过得很开心。我所有损你的话都不过是在开玩笑罢了,你切莫当真。” 田灵悦点头,“我以前确实刁蛮任性了些,确实不像一个女孩子。我以为你会因为这一点而不喜欢我。” 庄周摇了摇头,“不,你野蛮任性的样子挺可爱的,我并不讨厌,甚至还很喜欢。” “真的?”田灵悦有些惊讶,“你真的喜欢我过去的那副样子?” 庄周点头,“嗯,你没有像别家姑娘一样,刻意去压抑自己的性格,你活得很真实,所以我很喜欢。” “可我一点都不像个女孩子。”田灵悦垂下眼眸,说道。 庄周认真地说道:“为什么一定要像个女孩子?做真实的自己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一定要按别人喜欢的样子而活?人受到世俗观念的影响,很难活出自己的真性情。你是我见过的人当中,为数不多的活出真性情的人。” 田灵悦露出欣慰的笑容,“你能这么说,我真的很开心。”说完,又问:“呆瓜,听说漆园很多人在跟着你修道,这是真的吗?” 庄周点头,“是的,漆园的乡亲都愿意相信我说的道,我真的感到很开心。我此生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能将道传进更多人的心中。” 田灵悦又问:“那漆园有人能够活出本体感了吗?” 庄周回答:“如今,只有薇儿一人能够活出本体感。” “薇儿真了不起,明明只是一个女孩子,却胜过乡里所有的人。”田灵悦夸赞道。 庄周认同道:“是啊,薇儿真的很了不起。自从她能够勇敢地面对死亡后,妄心就再也无法束缚住她了。她和你的情况十分相似,一样是在病痛中重获新生。” 田灵悦缓缓道:“若我没有经历那场生死考验,也许我到现在还无法了悟大道呢。所以,我真的很感激上天让我经历那次生死考验。正如师傅说的,苦难都是来帮助我们成道的,我们不应该畏惧苦难。只要我们能够勇敢地面对苦难,不再把苦难当真,必然都能够在苦难中涅磐重生。” 庄周点了点头,“是啊,勇敢地面对苦难,在一切苦难面前都能够做到不当真,不反应,就是杀死妄心最快捷的方式,同时也是了悟大道最快捷的方式。” 第231章 庄田结合为夫妇 田灵悦问:“呆瓜,漆园的乡亲都能够明白你讲的道吗?” 庄周道:“有的明白,有的不明白。可即便乡亲们明白了,也依然很难放下对身体以及外物的执着。” 田灵悦点了点头,“要放下心中一切执着确实很不容易,毕竟妄心太强大了,没有强大的愿心和毅力真的很难做到。” 庄周认同道:“是啊,要降服妄心就必须做到无为,而要做到无为就必须要有强大的愿心和毅力。漆园很多乡亲就是因为愿心和毅力不足,所以才无法做到无为的。” 田灵悦道:“那你得多鼓励鼓励乡亲们,让他们交出强大的愿心和毅力。” 庄周点了点头:“我会的。” ………… 八日后,庄周和田灵悦正式成婚。 婚礼当天,庄周漆园新家。 闹完洞房,送走宾客后,庄周关上婚房大门。 此时,田灵悦正静静地坐在床上,头埋得低低的,神态看上去有些拘谨。 庄周来到床边坐下,扭头看向田灵悦,微笑地夸赞:“悦儿,你今天真美。” 田灵悦身着一身红色礼服,头顶金色发簪,蛾眉敛黛,桃腮带晕,妙目中露出脉脉柔情,看上去十分柔美。 “呆瓜……”田灵悦看了一眼庄周,眼神很快又收了回来。 庄周露出一丝微笑,抓住田灵悦的手,柔声细语地问:“悦儿,怎么这么紧张?” 田灵悦低下头,小声道:“我……我实在没想到会成为你的妻子,就好像在做梦一般。” 庄周笑着问:“那你想成为我的妻子吗?” 田灵悦沉默半晌,轻轻地点了点头,“想……” 庄周神情一亮,感到有些意外,问道:“真的?” 田灵悦娇羞地点头:“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感到很开心。你是我生命中最特别的人,我很庆幸,此生能够遇到你。” 听了田灵悦这番话,庄周深受感动,“悦儿,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也感到很开心,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以前说了很多损你的话,希望你不要当真。” 田灵悦嗯了一声,“我不会当真的。” 庄周定定地看着田灵悦,感慨道:“悦儿,你这五年来的变化真的很大。自从你了悟大道后,真的变得成熟稳重了很多。” 田灵悦道:“了悟大道后,我的生命就由道接管了,我不再是田灵悦这个人,而是道本身。我的一切变化皆来自于道,而不是来自田灵悦这个人。” 庄周夸赞道:“看来你已经彻底地活出了本体感,真的很了不起。” 田灵悦笑了笑,认真地说道:“我真的很享受活在本体中的感觉。虽然这三年来我一直一个人生活,可我却一点都不感到孤独。道给予我的平安和自由就像泉水般不断地从我心头涌出,即便是死亡来临我也不感到害怕,我真的很享受这种感觉。” 庄周笑着调侃,“这样说来,我对你来说岂不是多余的。” 田灵悦跟着调侃,“是啊,你就是多余的。我如今根本不需要任何外物来获得快乐,包括你。” 庄周站起身来,“那我走了,反正你不需要我。” 田灵悦立即抓住庄周的手,“不许走,你走了,以后谁养我?” 庄周摇头一笑,“好啊,你居然利用我。” 田灵悦俏皮地说道:“利用你又如何?” 庄周坐回床边,道:“好吧,那我给你利用一辈子好了。” 田灵悦得意地笑了笑,随后笑容逐渐淡去,问道:“呆瓜,我们……要不要孩子?” “孩子?”庄周顿了顿,思索片刻后道:“爹娘肯定是希望我们能为他们生下一两个孙儿的。” “那……”田灵悦娇羞地低下了头,“那我们便为爹娘生下一两个孙儿好了。” “这……”庄周不好意思地偏过了头。 此时,两人都不敢正视对方的眼睛,气氛十分的尴尬。 看到庄周没有出声,田灵悦小声问道:“呆瓜,你怎么了?到底要不要孩子?” 庄周沉默半晌,说道:“可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为一个好父亲,能不能教好自己的孩子。” 田灵悦十分确定地说道:“你一定会成为这天底下最好的父亲的。” 庄周眉头一挑,“你就这么看得起我?” 田灵悦点头,“当然,我向来不会看错人。” 庄周笑了笑,“好吧……” 田灵悦抓住庄周的手,羞答答地说道:“那……我们开始吧!” ………… 第二日一早,伴随着一声鸡鸣声响起,庄周缓缓地睁开眼睛。 庄周转过头去,看到一旁正在熟睡的妻子,微微一笑,小声低喃道:“真没想到,我们会成为夫妻,我原本以为,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兄弟。” 这时,田灵悦醒了过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到庄周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直接吓了一跳,“啊!” “悦儿,怎么了?”看到田灵悦惊慌的样子,庄周赶忙问。 这时,田灵悦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尴尬地笑了笑,“呆瓜,我……我忘记我们成亲了,我以为床上多了一个人,所以吓了一跳。” 庄周噗嗤一笑,“看来你睡迷糊了。” 田灵悦点头,“是啊,睡迷糊了。” “对了。”庄周想起来了什么,说道:“我们已经是夫妻,也该改称呼了。来,叫一声夫君来听听!” 田灵悦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我就不叫,我要叫你一辈子的呆瓜。” “别啊!”庄周继续道:“快叫一声夫君来听听!” 田灵悦摇了摇头:“不,要叫也是你先叫!” “那好吧!”庄周看着田灵悦的眼睛,柔柔地地唤了一声,“夫人。” 被庄周这么一叫,田灵悦满脸都是羞涩,旋即也柔柔地唤了一声,“夫……夫君。” “哈哈哈!”庄周大笑一声,“没想到悦儿也会有女孩子的一面。” 田灵悦的眼神闪过一抹怒意,抬起攥紧的拳头在庄周面前晃了晃,“怎么?我以前真的一点都不像个女孩子?” 庄周笑容逐渐收敛,“没……没有。” 庄周道:“好了,天已经亮了,我们也该起来拜见爹娘了。” 田灵悦轻轻点头,“嗯。” 没多久,两人便来到厅堂拜见庄玄和元兰。 “周儿拜见爹娘,祝爹娘福寿安康。” “悦儿拜见爹娘,祝爹娘福寿安康。” 庄周和田灵悦依次向庄玄和元兰行跪拜之礼。 看到两人到来,庄玄和元兰都笑得很开心。 元兰微笑道:“周儿,悦儿,看到你们两人能够结为夫妻,爹娘真的很开心。娘祝你们白头偕老,百年好合,万事顺意。” 庄玄跟着道:“周儿,悦儿,爹也祝你们白头偕老,百年好合,万事顺意。” 庄周和田灵悦同声感激道:“谢谢爹!谢谢娘!” 庄玄看向庄周,嘱咐道:“周儿,如今悦儿已经是你的妻子,以后你要好好照顾好悦儿,不能让悦儿受半点委屈,知道了吗?” 庄周抱拳,“是,周儿绝不会让悦儿受半点委屈的。” 庄玄微笑地点了点头,“很好,看到你们两人成亲,爹娘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了。” ………… 吃过早点后,庄周来到乡公所工作。刚来到乡公所,便见季欢、夏允、元阳笑盈盈地朝自己走来。 夏允用胳膊肘碰了碰庄周,露出一丝坏笑,“里正,新婚之夜过得怎么样啊?” 庄周摇头笑了笑,说道:“这不关你的事。” 元阳问道:“周儿,听说悦儿已经活出了本体感,这是真的吗?” 庄周点头,“是的,悦儿这三年来的进步非常大,她的心已经彻底融入了道中。即便她一个人生活三年,也一点都不感到孤独,反而感到无比的平安、自由、喜悦。” 听到庄周这么说,元阳三人皆张大了嘴巴。 “哎!”元阳长长地叹了口气,“如今薇儿、悦儿两个女孩子都能够活出本体感,我们这些男人除周儿外却没一个能够活出本体感。” 庄周道:“乡长莫要气馁,只要你们继续努力下去,迟早都会活出本体感的。你们之所以没能活出本体感,是因为你们没能让自己的心彻底融入道中。你们依然在与身体认同,依然当真外在发生的事情,依然没能做到事事不反应,这就是你们无法活出本体感的原因。” 夏允无奈地说道:“里正,我们也想做到与道认同,也想不当真外在发生的事情,也想做到事事不反应,可我们总是会情不自禁地做出反应,我们也没有办法啊!” 庄周道:“这证明你们的觉知力还不够强,你们必须好好地锻炼觉知力。” “觉知力?”夏允问:“请问觉知力具体指的是什么?我们又当如何锻炼觉知力?” 庄周回答:“我以前也跟你们说过了,“觉”是元神的用,而“识”是识神的用。当你们用“识”时,“觉”便成了“识”的奴隶。当你们用“觉”时,“觉”便成了“识”的主人。如今,你们都是在用“识”,却没有锻炼自己用“觉”,这就是你们会情不自禁地做出反应的原因。你们想要做到不反应,就必须培养觉知力。而要培养觉知力,就必须让自己的心时刻处在当下。而要处在当下,就必须做到只与道认同,不再与身体认同。” “我们的思绪之所以总是飘去过去未来,很难安住于当下,根本原因就在于我们没有与道认同,而是与身体认同了。” ““识”本身就是为身体而服务的,离开身体,“识”将一无所用。“识”每时每刻都在过去未来间穿梭,其目的就是帮助身体趋利避害。“识”对于有道的圣人来说毫无作用,所以老聃才会说:为学日益,为道日损。” “圣人用“觉”而不用“识”,凡夫用“识”而不用“觉”。当我们用“觉”时,我们就是在与道合一。当我们用“识”时,我们就是在与道分离。” “我们只有用“觉”,才能觉知到“识”,如若不然,我们就是“识”的奴隶,只会像牵线木偶一般,被“识”所操纵。” “如今,我们每个人都拥有“觉”,可我们大多时候都不用“觉”,而是用“识”。” ““觉”只有在与道认同的情况下才能使用出来,否则,我们是很难一直保持觉知的。” “因此,你们想要用“觉”,就必须做到只与道认同,并放下对身体以及一切外物的执着。” ““觉”只是我是,我在本身。它不会管我是什么,也不会管我在哪里。” ““识”会告诉我们我们是什么,同时又会告诉我们我们在哪里,这一切其实都是“识”的谎言。我们从来就不是什么,我们只是“是”本身。我们也从来就不在哪里,我们只是“在”本身。正因为“识”透过气创造出一堆假象,才使我们迷失在“识”所创造出来的幻境中的。” “你们想要提高觉知力,就要时时刻刻让自己的心处在当下。只要你们做到只与道认同,不再与身体认同,并放下对身体以及一切外物的执着,“识”就彻底瘫痪掉了。” ““识”就是借着我们与身体的认同才能利用我们。若我们不与身体认同,“识”根本就起不了任何作用。” “你们想要活出本体感,就必须放弃用“识”,转而用“觉”。“觉”是元神的用,而元神就是我们的本体,当我们只用“觉”而不用“识”时,本体感就出来了。” “只要你们好好感受一下就会发现,“觉”只会让人感到平安、自由、喜悦,而“识”只会让人感到恐惧、束缚、痛苦。” “你们想知道自己有没有在用“觉”,只需要观察自己的感受即可。只要你们感受到恐惧、束缚、痛苦,便证明你们没有在用“觉”,而是在用“识”。” “你们用的“觉”要多,本体感越强。你们用的“识”越多,本体感越弱。因此,想要活出本体感,就必须让自己时时刻刻都用“觉”才行。” 第232章 进入观察者意识 夏允不解:“可我们不可能不用“识”,若我们不用“识”,又如何能够活下去?” 庄周回答:“我不是让你们不用“识”,而是让你们成为“识”的主人。你们只有用“觉”去生活,“识”才无法控制你们,否则,你们就是“识”的奴隶。我们要么就是“识”的主人,要么就是“识”的奴隶,没有第三种情况。当我们用“觉”时,我们就是“识”的主人。当我们用“识”时,我们就是“识”的奴隶。只要我们成为“识”的主人,我们就可以随意用“识”,“识”将成为我们的工具,而不是我们的主人。若我们无法成为“识”的主人,“识”就会控制我们,使我们当真外在发生的一切,使我们感受到恐惧、束缚、痛苦。所以,你们千万不要误解了我的意思,我真正的意思并不是说不用“识”,而是成为“识”的主人。只要你们能够时刻保持觉知,“识”就无法再控制你们了,你们便可以透过“识”去做任何事情而不会使自己感到痛苦。” 夏允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看来我们都是因为没有使用出“觉”,所以才会被“识”给控制。可使用“觉”具体是什么样的感觉?” 庄周回答:““觉”是一种观察者意识,是站在本体的角度观察虚幻自我的一切活动的意识。这就类似于我们站在台下看戏,我们清楚地知道台上的戏剧是不真实的,我们只是静静地看着戏剧上演,既不当真,也不反应,既不分辨是非,也不评判对错。我这么说你们都应该明白了吧?我们的人生就是一场戏剧。真正的我们不是戏剧中的角色,而是台下的观众。若我们把自己当成戏剧中的角色,把台上所上演的戏剧当真,那我们就丧失掉了观察者意识,活在了颠倒妄想中了。“觉”就相当于台下的观众,他只是观察着“识”所导演出来的戏剧,完全不把戏剧当真,也完全不对戏剧做出反应。若你们还认为自己是一具身体,还认为自己真的活在人世间,那你们必然会丧失掉觉知力。没有觉知力,你们的观察者意识就不可能出得来,你们必然会被“识”所操控,必然会沦为“识”的奴隶。由于你们受到妄心、习气、以及思维惯性的影响,往往很难一直保持觉知力,往往会情不自禁地把自己带入到“戏剧中的角色”。因此,你们要时刻保持警觉,要时刻在心中这样提醒自己:我不是戏剧中的角色,而是台下的观众。戏剧没有任何意义,我完全无需理会。无论人生这场戏剧上演什么样的剧情,都无法影响到真正的我分毫。即便戏剧中的角色死去,真正的我也不会死去。我只有把台上的这出戏剧当真,把戏剧中的角色当成是真正的自己,我才会受苦,否则,我不可能会受苦。” 经过庄周详细地解释,三人彻底明白了过来。 季欢两眼一亮:“我明白了,这其实就是视角的问题。站在道的视角看,人生其实就是一出戏剧。而站在人的视角看,人生就是真实的。若我们无法切换到道的视角,我们必然会把人生这出戏剧当真。只要我们还把人生这出戏剧当真,我们必然会丧失掉觉知力,必然会被“识”操纵,必然会沦为“识”的奴隶。” 庄周微笑地点了点头,“看来季大哥已经完全明白了,其实就是这样的。我们只有从人的视角切换到道的视角,我们的观察者意识才会出来。我们每个人都喜欢看戏,因为我们看戏的时候清楚地知道戏剧是不真实的,哪怕戏剧中发生战争,出现天灾人祸,也无法影响到正在看戏的自己分毫。活在戏剧中的角色是没有任何平安自由可言的,只有不把戏剧当真的观众才有平安自由可言。因此,我们想要在人生这出戏剧中找到平安自由,就犹如在镜中探花,水中捞月,永远也无法实现。我们想要找到平安自由,完全不需要费力。只要我们不再把自己当成是戏剧中的角色,而是老实承认自己是台下的观众,我们立即就能够感受到平安和自由了,哪里还需要劳心劳力地去寻找平安和自由,这就是大道至简的真正含义。” 元阳感慨:“话虽如此,可人还是很难切换到道的视角,也很难一直保持着观察者意识。自老子在函谷关留下《老子》一书后,道已经在世间弘扬开来。可真正能够了悟大道,并能够践行出道的人却是屈指可数。” 庄周道:“人之所以很难切换到道的视角,是因为受到妄心的奴役。妄心非常强大,固执己见,没有大智慧的人往往很难摆脱妄心的奴役。只有愿意耐心地聆听圣人讲道,并老老实实地按圣人的教诲去做的人,才有可能摆脱妄心的奴役,也才有可能切换到道的视角,感受到道的平安和自由。世间之所以那么少人能够了悟大道,那么少人能够践行出道,是因为道被很多人给扭曲了。很多小有见识,不怀好意的人把至简的大道扭曲成了复杂的大道,使人不能得其门而入,试问这样又焉能了悟大道,又焉能践行出道?如果我们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那么后面无论怎么走都是错的。即便老聃留下了至简大道,可世间却有很多旁门左道。很多人就是因为分不清真道与假道的区别,才会去学那些旁门左道,最终使自己一事无成。” 元阳问:“那我们如何区分一个人讲的是真道还是旁门左道?” 庄周回答:“真道至简至易,它不可能是复杂的,只有旁门左道才是复杂的。若一个人把道讲得极其复杂,既没有教人看实相,也没有教人无为,而是讲一些世间有的没的知识,那就是旁门左道。道既不是“术”,也不是知识,它是我们每个人的实相。道非常简单,我们根本不需要努力成为道,因为我们已经是道了。我们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消除习气,让自己的心能够稳定地定于道中不再出来,这样就成了。” 第233章 田灵悦开导丁勇 元阳点了点头,“嗯,老头子我明白了。大道至简,道就是我们每个人的实相。只要讲道之人没有教人看实相,偏离了无为这个宗旨,讲一些世间有的没的知识,那就是旁门左道,其实还挺容易区分的嘛,哈哈。” 夏允问:“里正,道既然那么简单,为什么人却总是把道给想复杂了呢?” 庄周回答:“道虽然很简单,可人的头脑却不简单。喜欢用头脑分析道是什么的人,往往都会把道给想复杂。道不是有形可见之物,只要世人还把道当成有形可见之物来研究,那就不可能明白道是什么。道无形无相,它就是我们每个人的实相,我们只有放弃思辨,不再试图通过头脑去弄明白道是什么,而是放空自己的头脑,让自己的心进入道的虚无之境,才会真正明白道是什么。好了,我讲了这么多,你们应该都已经明白如何用“觉”了。只要你们静静地看着人生这出戏剧在你们面前上演,既不当真,也不反应,既不分辨是非,也不争论对错,只是把自己当成观看戏剧的观众,那你们就等于进入了观察者意识了。进入观察者意识,不把戏剧当真即是用“觉”。将自己代入到戏剧中的角色,把戏剧当真即是用“识”。只要你们能够一直保持观察者意识,你们迟早都会活出本体感的。活出本体感的人只会感到平安、自由、喜悦,不可能感到恐惧、束缚、痛苦。你们想知道自己有没有活出本体感,只需要观察自己的感受,看看自己有没有一直处在平安、自由、喜悦的状态中即可。与本体感相对的是自我感。只要还把自己当成是人生戏剧中的角色,那活出的就是自我感。自我感只会使自己感到恐惧、束缚、痛苦,不可能使人感受到真正的平安、自由、喜悦。因此,时刻观察自己的感受,只要有不良的情绪升起,就立即明白自己是活出本体感还是自我感了。” 经过庄周指点迷津,夏允、季欢、元阳三人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无法活出本体感了。 过去,他们没能让自己一直站在道的视角看待人生这出戏剧,总是把自己代入戏剧中的角色,这就是他们无法活出本体感的真正原因。 想要彻底活出本体感,就必须时刻保持警觉,让自己一直处在观察者意识中。但凡让妄心有可乘之机,将自己代入到了戏剧中的角色,都不可能彻底活出本体感。 庄周多次强调,让他们不要小瞧妄心。妄心的强大程度超乎人的想象,自己只要稍不留意就会被妄心给迷惑。只有时刻保持警觉,让自己一直处在观察者意识中,妄心才无法迷惑自己。 工作结束后,庄周到外祖母家接丁勇到新家,顺便看看外祖母和舅父。 外祖母和舅父都十分舍不得丁勇离开,三人一起生活了三年,感情都变得十分深厚,就像是真正的亲人一般。 丁勇其实也舍不得离开外祖母和舅父,可他想跟着庄周一起修道,便只能狠下心来离开外祖母和舅父了。 经过三年时间的成长,丁勇长高了不少,过去稚气未脱的脸也变得成熟了起来。 虽然丁勇这三年来一直很认真地在修行,可他也依然没能活出本体感。他的主要问题在于无法忘记过去。他一直无法忘记自己姐姐的死,一直无法原谅自己混账父亲所做的那些恶事,同时也对自己弑父感到良心不安。 即便庄周开导过他很多次,让他忘记过去,可他也依然没能做到彻底忘记过去。 庄周和丁勇回到家中,田灵悦看到两人归来,笑盈盈地迎了上去,“呆……夫……夫君,勇儿,你们回来了。” 庄周微笑点头:“是啊夫人,我们回来了。” 丁勇立即向田灵悦躬腰行礼,“兄嫂好。” 看到丁勇十分拘谨的样子,田灵悦轻声道:“勇儿不必那么拘谨,把这里当成是自己家就好。” 丁勇点了点头,“是。” 庄周道:“夫人,我还要出门办点事,可能要晚一点才能回来,你先和勇儿在家好好聊聊。” 田灵悦轻轻地点了点头,“好,那不要回来得太晚哦!” 庄周露出一丝微笑,“嗯。我很快就会回来的。”说完,便出门去了。 “勇儿,我们去厅堂聊聊吧!”田灵悦看向丁勇,柔声道。 丁勇应了一声,旋即便跟着田灵悦来到了厅堂。 田灵悦给丁勇倒了一杯水,将水端到丁勇手中,道:“勇儿,请喝水。” 丁勇接过水,感激道:“谢谢兄嫂!” 两人面对面跪坐了下来,田灵悦开口问道:“勇儿,我听夫君说,你一直没能忘记过去,是真的吗?” 丁勇点了点头,神情看起来有些沮丧,“是,我也很想忘记过去,可是,我就是情不自禁地想起死去的姐姐以及混账父亲,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田灵悦知道,丁勇过去发生的事对他造成了很大的打击,即便他很想走出过去的阴霾,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田灵悦问:“勇儿,你兄长难道没有告诉你,不要把眼前发生的一切当真吗?” 丁勇摇了摇头,“不,兄长已经跟我强调过很多次了,可是我依然很难做到不当真,我真的很没用。” 丁勇低下头,拳头攥得紧紧的,对自己没能践行出兄长的教诲而感到很失落。 田灵悦看得出来,丁勇内心的创伤可谓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即便丁勇很努力地在修行,可过去发生的事情却总是历历在目,让他的心无法静下来。 “勇儿,你是不是无法原谅自己杀了父亲?”田灵悦问。 “父亲……”丁勇沉默半晌,点了点头,“是,即便父亲十分混账,可……可我作为他的孩子,却……却亲手杀了他,我的心真的……真的很不安。我常常梦见父亲来向我索命,我真的……真的快要疯了……” 丁勇一边说,身体一边在颤抖,他内心最大的阴霾,就是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 第234章 柔弱胜刚强之道 看到丁勇的情绪有些失控,田灵悦连忙安慰,“勇儿,你冷静些,你听我说……” 丁勇看向田灵悦,神情恢复了几分平静,“不好意思兄嫂,我失态了。” 田灵悦微微一笑:“没事,你能冷静下来就好。” 丁勇沉默半晌,说道:“兄嫂,我真的很想忘记过去,可不知怎的,我就是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死去的父亲和姐姐,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田灵悦回答:“你必须要和你的父亲和解。” “和解?”丁勇不解地问:“如何能够和解?” 田灵悦道:“你必须忘记过去发生的一切事情。” 丁勇道:“兄长也让我忘记过去发生的一切事情,可我真的做不到。” 田灵悦严肃地说道:“无论如何,你都必须忘记过去发生的一切事情,让自己的心回归于道中来。” 丁勇皱眉说道:“可是,我真的控制不了自己的想法,我无法让自己不去想。” 田灵悦道:“你不需要控制自己的想法,也不需要让自己不想。你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念头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即可。” “看着念头来了又去,去了又来……”丁勇感到不解,“可是,这样并不能消除念头,念头还是在啊!” 田灵悦问:“你为什么想要消除念头?” 丁勇怔了怔,“难道不应该消除念头吗?” 田灵悦点头,“没错,你越是想要消除念头,念头反而变得越强大。老子说过:弱之胜强,柔之胜刚。柔弱方能胜过刚强。如今你反其道而行之,以刚强对刚强,又焉能消除得了念头?” 丁勇神情一愣,“难道我……一直都修错了……一直以来,我都想要消除心中的念头,让自己的心进入无念的状态,难道我真的错了?” 田灵悦直言:“是的,你不仅错了,而且还错得非常离谱。你兄长让你练习坐忘,并不是让你排斥念头。如果你认为坐忘是排除一切念头,让自己的心中完全无念,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也难怪你一直无法忘记过去发生的事情,原来是这个原因。” 丁勇闻言瞬间懵了,“原来我一直都修错了,难怪我会越修越毛躁。都怪我太过愚昧,没能明白兄长的教诲,所以才会修歪的。” 田灵悦微微一笑,拍了拍丁勇的肩,鼓励道:“勇儿莫要气馁,你还年轻,即便修歪了也不要紧,现在修正回来也为时不晚。” 丁勇点了点头,“那我该怎么办才好?只是看着念头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就可以了吗?” 田灵悦回答:“是的,你要把柔弱胜刚强之道贯彻到底。你越是想要消除念头,念头就变得越强大。相反的,你越是不去理会念头,念头就变得越弱小。每当你的脑海里出现与姐姐以及父亲相关的念头时,都不要想着消除它们,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些念头在你的心间流过,就像看着天上的云朵在你眼前飘过,完全不去排斥它们,这样就行了。只要你持之以恒地这么做,你就会发现这些念头很快就会在你的心头消失。” “原来如此……”丁勇总算明白了过来,“难怪我一直无法忘记姐姐和父亲的事情,原来是因为我在与念头对抗。我越是想要忘记过去,越是去排斥念头,我反而无法忘记过去。我越是不想忘记过去,越是不去理会念头,我反而能够不费力地忘记过去。我实在太傻了,兄长一直让我无为,可我却修成了有为,我实在是愧对兄长的教诲。” 田灵悦道:“其实,你犯的错误很多修行人都会犯。很多修行人都会把圣人所教导的无为法曲解为有为法,然后按着有为法去修,所以才使自己在修行道路上一事无成。无为法是最简单粗暴,同时也是最高效的修行方法,但凡偏离了无为这个宗旨而去修行,都会感到很吃力。你兄长教给你的修行方法乃有为入无为的方法。一切有为法的目的都是为了无为而服务。若我们能直接无为,其实根本不需要有为法。只有在做不到无为的情况下,才需要通过有为的手段作为辅助,以达到无为的目的。无论是斋戒、一念之转、坐忘、心斋,其实都是有为法。这些方法的目的只有一个,让自己的心进入无为之境。只要我们通过这四种方法进入了无为之境,那么这四种方法便再无用途了。这就好比我们通过乘船度过彼岸,我们到达了彼岸之后就不需要船了。虽然斋戒、一念之转、坐忘、心斋是有为法,但这些方法其实都是导向无为的。你练习坐忘时,若是带着有为的心态去练习,那就反其道而行了。坐忘不需要刻意地去忘,越是刻意地去忘,越是忘不了。我们只需要静静地看着人生这出戏剧在自己面前上演,静静地看着念头在自己的心头飘过,既不当真,也不反应,既不明辨是非,也不评判对错,这样就行了。坐忘是通往道的大道,只要是能够做到坐忘的人,基本都能够了悟大道。我再强调一次,坐忘要做到顺其自然,不要排斥念头,不要有任何作为的感觉,只是让自己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一切发生即可。” 丁勇点了点头,“谢谢兄嫂,我明白了。我以前太过于急功近利,总是想让自己忘记过去,所以才无法忘记过去的。以后我不会再去排斥念头,我会让念头在我的心头自然流走。” 田灵悦欣慰地笑了笑,“很好,只要你走对方向,修行将会进步得非常神速。你一定要记住,你不用刻意去忘记你姐姐以及父亲的事情,你越是想要忘记这些事情,你越是忘记不了。无论你父亲的事给你的心留下多大的阴霾,你都无需理会。你只需要时刻这样提醒自己:我的人生只是一场梦,无论梦中发生任何事情,都不具任何意义。真正的我不在梦中,我是绝对平安自由的,我无需理会梦中发生的任何事情。” 丁勇抱拳感激:“谢谢兄嫂,我一定会按你说的去做的。” 田灵悦似乎想起来了什么,看了一下四周,问道:“勇儿,阿黄怎么没有带过来?” 丁勇垂下眼眸,语气里带着几分悲伤,“阿黄在一个月前因病过世了。” “啊!”田灵悦吃了一惊,“阿黄居然去世了……” 丁勇沉默不语,看起来十分难过。阿黄陪伴了他六年,感情十分深厚,失去阿黄,就好像失去了至亲一般。 “勇儿,请节哀……”田灵悦柔声道。 “夫人,勇儿,我回来了。”这时,庄周回到了家中,可他并非独自归来,怀里还抱着一只小黑狗。 小黑狗刚出生没多久,看起来十分可爱。 看到庄周归来,田灵悦和丁勇立即迎了上去。 “夫君,你怎么带回来一只小狗?”田灵悦看着庄周怀里的小黑狗,问道。 庄周笑着说道:“这只小黑狗是别人送给乡长的,乡长说家里已经有两只大肥狗了,不想养那么多,于是便将这只小黑狗送给我了。我看勇儿那么喜欢狗狗,便把它带回来了。” 田灵悦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庄周看向丁勇,道:“勇儿,你来给狗狗起个名吧!” 丁勇直勾勾地看着小黑狗,泪水禁不住从眼角滑落。 “勇儿,你怎么了,怎么哭了?”庄周连忙问。 “我想起阿黄了。”丁勇抹了抹眼角的泪水,道。 “原来如此。”庄周柔声细语地说道:“勇儿,兄长知道,阿黄在你的心目中无可取代,可兄长不希望你一直沉浸在过去的悲痛中,阿黄一定也不希望你如此,希望你能够振作起来。” 说完,庄周将小黑狗交到丁勇怀中,“来,给狗狗起个名字,以后它就是你伙伴了。” 看着怀中天真无邪的小黑狗,丁勇灵光一闪,“就叫它小真吧!” “小真?”庄周好奇地问:“为什么叫小真?” 丁勇摸了摸小真的脑袋,道:“因为它天真无邪啊!我也想像小真一样,回归到天真无邪的本性。我叫它小真,也算是给自己的一种鞭策。” 庄周微笑地点了点头,“嗯,小真这个名字挺好的,那就叫小真吧!” 小真汪汪地吠了两声,似乎也同意了这个名字。 丁勇将小真放在地上,小真慢吞吞地在地上走着,看起来十分可爱。 田灵悦蹲下身子,摸着小真的脑袋,“小真实在是太可爱了。” 庄周笑着问道:“夫人,请问是你夫君可爱还是小真可爱?” 田灵悦白了庄周一眼,“你还真好意思问这问题,你哪里有可爱可言?哪怕是一头猪也比你可爱。” 庄周露出一脸委屈的神情,“夫人,你实在太伤我的心了。” 田灵悦掩唇笑了笑,“谁让你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我真的没有一头猪可爱吗?”庄周用手指着自己,难以置信地问。 田灵悦双手交叉于胸前,唇角一勾,“没错,一头猪都比你可爱一千倍一万倍。” 丁勇看着两人,十分羡慕地说道:“兄长和兄嫂的感情真好。” 田灵悦闻言一愣,说道:“哪里好了,我们经常斗嘴,一点都不好!” 丁勇道:“其实,越经常斗嘴的人,感情就越好。” “啊?”田灵悦不解地问:“还有这种道理?为什么啊?” 丁勇解释道:“经常斗嘴的人,证明彼此之间没有隔阂,能够开得起各种玩笑而不会当真,这正是彼此之间感情深厚的一种证明。” “是……是吗?”田灵悦对丁勇投去敬佩的目光,“看来勇儿懂得还不少嘛,受教了!受教了!” “哪里哪里,还是兄嫂懂得多,要不是兄嫂点醒了我,我可能还一直走在错误的道路上。”丁勇道。 听到丁勇这么说,田灵悦气上心头,瞪了一眼庄周,道:“死呆瓜!你是怎么教勇儿的?勇儿修歪了你也不帮他修正过来!害勇儿走了那么久的弯路!” 丁勇连忙摆手,“兄嫂,这不关兄长的事,是我自己笨没能明白兄长的教诲,所以才修歪的。” 庄周不明所以,看向田灵悦,问道:“勇儿什么地方修歪了?” 田灵悦冷哼一声,没好气道:“你是怎么做勇儿兄长的,勇儿一直在排斥念头你难道都不知道?” “这是真的吗?”庄周甚是惊讶。他没想到丁勇一直在排斥念头,他还以为丁勇一直按他说的去做。 丁勇看向庄周,不好意思地说道:“兄长,实在抱歉,我理解错了你的教诲,我以为忘记一切是让自己的心中无念,所以才一直在排斥念头,谁知道念头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变得越来越强大。” 庄周明白了过来,“原来如此,我正说你怎么一直无法忘记过去,原来是因为你在排斥念头啊!念头是不能排斥的,一旦排斥,念头就会变得越来越强大。你只需要看着念头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完全不去理会就行了。” 丁勇低头认错:“都怪我太过蠢笨,理解错了兄长的意思。我太过于执着忘记一切,总是想方设法地忘记过去,结果反而忘记不了。” 庄周道:“勇儿不必自责,兄长没能引导你走向正确的方向,兄长也难逃其咎。勇儿,你一定要记住柔弱胜刚强之道。修行只要有用力的感觉,其实都是错误的。除了拿出强大的愿心和毅力外,修行完全不需要费力,只需要一直保持着无为的状态即可。练习坐忘也是一样,你若是刻意地去忘记一切,刻意地去排斥念头,反而无法忘记一切,也无法消除念头。坐忘就像治水,我们去排斥念头,就像筑起高墙挡住洪水的去路,最终洪水非但无法流走,反而会将高墙冲破,伤害人的性命。我们唯有让念头自然地流走,不去排斥它们,念头才会从我们心头消失。就像治水时用疏导的方式让洪水自然地流走,洪水自然也就治理好了。” 第235章 田灵悦怀上身孕 经过田灵悦和庄周的指点,丁勇总算修正了自己的错误,不再去排斥心中的念头,而是让念头自然地流走。 一直以来,丁勇都以为坐忘是让自己的心进入无念的状态。故他一直在排斥念头,一直与念头进行对抗。 可他越是与念头对抗,念头反而变得越强大,这让他感到疑惑不解。直到田灵悦点醒了他,他才明白自己一直都在反其道而行之,也难怪自己一直无法忘记过去。 弱之胜强,柔之胜刚。这个道理不仅适用于做人做事,也同样适用于修行。 与念头对抗,属于一种刚强的行为,而妄念本身又是刚强的,以刚强对刚强,最终只会使自己受伤。 唯有行柔弱胜刚强之道,不再去排斥念头,也不想着去消除念头,只是静静地看着念头在自己的心间流过,既不当真,也不反应,念头自然就会消失了。 这就好比自己与他人争吵,若自己完全不去理会他人,他人自然无法与自己争吵下去,自然就会离开。若自己非要与他人争个输赢,争吵就会一直持续下去。 修正错误后,丁勇的心终于能够静下来,也终于能与父亲和解,彻底地忘记了过去。 妄念再也干扰不到自己后,丁勇进步得非常神速。他能够完全不受外境的干扰,让自己的心一直处在道中。他常常一打坐就是一整天,非常享受安住于道中的感觉。 看到丁勇进步得如此神速,庄周和田灵悦也替他感到开心。 一日夜晚,庄周躺在床上正欲睡去,却听到田灵悦在其耳边轻语,“夫君,我可能有身孕了。” “什么!”庄周眉头一挑,猛地从床上坐起,看着田灵悦问:“你怎么知道?” 田灵悦本身就精通一些医术,她自然能够判断出自己是不是有了身孕。 田灵悦轻声道:“最近,我出现了恶心呕吐的情况,而且非常嗜睡,我今天给自己把了把脉,发现自己真的怀孕了。” 庄周喜上眉梢,“那我岂不是快要做爹了?” 田灵悦从床上坐起,微笑地看着庄周,“是啊,你就要做爹了,请问你有何感想?” 庄周摸了摸田灵悦的肚子,“我真的很开心能够成为一个父亲,我发誓,我一定会做一个合格的父亲,教好我们的孩子。”说完,又问田灵悦,“夫人,你呢?你就要做娘了,请问你有什么感想?” 田灵悦看着庄周,笑着说道:“我只希望孩子不要像他父亲一样呆就好!” “我哪里呆了?”庄周不解地问。 田灵悦道:“你总是提出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想出一些天马行空的东西,这不就证明你呆吗?就如前不久你跟我说的什么鲲啊鹏啊的故事,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庄周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这个北冥有鱼的寓言故事我可是想了很久才想出来的。我最近一直在想,通过寓言故事跟人讲道,会不会更容易让人理解。毕竟道过于抽象,若总是说干巴巴的理论,不仅让人感到难以理解,也容易让人昏昏欲睡。若通过寓言故事跟人讲道,也许就能够解决这个问题了。” 田灵悦没好气道:“可你的寓言故事也太太太太过于天马行空,不切实际了吧!你说的那个什么鲲,不知其几千里,你知道几千里是什么概念吗?若真有这种动物存在,我们人类早就灭绝了。” 庄周解释:“我这是为了突出道的大,所以才这么形容的。若不这样形容,就无法突出道的大了。我本来还想把鲲和鹏形容成几万里呢,但我怕吓到小孩,便改成几千里了。” “拜托,几千里已经吓到小孩了!”田灵悦很无语。 庄周哈哈一笑,“我承认,我的想法确实天马行空了一点。” “拜托,不是一点!是很多!”田灵悦非常无语。 庄周笑着说道:“我这不是为了将寓言故事讲得生动有趣吗?道大可以大到无穷尽,小也可以小到无穷尽,唯有通过夸张的手法来形容,才能真正的体现出道的特点。” 田灵悦问:“你真的想通过寓言故事的形式来讲道?” 庄周点了点头,“是啊,人都喜欢听故事,不喜欢听干巴巴的理论,以寓言故事的形式来讲道,我认为挺好的。” 田灵悦心有疑虑,“可是,以寓言故事的形式跟人讲道未必就是好事,毕竟别人还得揣测出你的故事想要表达的意思。这样一来,那些没有修过道的人很容易理解错你想要表达的意思,这不就适得其反了吗?” 庄周回答:“我并非只讲故事而不讲理论,我讲故事的同时,也会向人说明故事所要表达的观点。” 田灵悦点了点头,“若是如此,那就没有问题。” 庄周看向田灵悦,道:“夫人,在孩子没有生下来之前,你都不要干重活,以免动了胎气,知道了吗?” 田灵悦露出一丝微笑,“若不干重活,家里的活由谁干?难道让爹娘干?” 庄周道:“只要我在家里,一切重活皆由我干,若是不在家里,爹娘也不会介意帮你干的。总之,在孩子没有生下来之前,你绝对不可以干重活。” 听了庄周这番话,田灵悦心里暖暖的,感激道:“谢谢夫君!” 庄周露出一丝微笑,“没事,夫人愿意为我生孩子,是我感谢夫人才是!” 田灵悦的头贴向庄周的胸口,“夫君待我真好,此生能够嫁给夫君,我真的感到很幸福。” 庄周摸了摸田灵悦的脑袋,“能娶到夫人这样善解人意的妻子,我也感到很幸福。” 第二日,庄周将田灵悦怀有身孕一事告知了庄玄、元兰以及丁勇,三人闻言皆大喜。 庄玄最为激动,“太好了!我庄家终于有后了!感谢列祖列宗的护佑!” 元兰也笑得十分开心,走到田灵悦面前,感激道:“悦儿,谢谢你为我们庄家延续香火。” 田灵悦微微一笑,“娘不必谢悦儿,为庄家延续香火,是悦儿份内的事情。” “哎呀,悦儿真是懂事,周儿能娶你为妻,真是三生有幸啊!”元兰夸赞道。 田灵悦谦虚地说道:“娘,您过奖了!” 丁勇微笑地对庄周和田灵悦道:“兄长,兄嫂,恭喜你们,你们就要当爹娘了!” 庄周笑道:“勇儿,你也快要当叔父了。” “叔父?”丁勇笑着说道:“我怎么感觉自己瞬间老了十岁。” 丁勇如今才十七岁,他实在没想到自己那么年轻就成了叔父了。 这时,小真跑到田灵悦和庄周脚下,汪汪汪地叫个不停,似乎也在恭喜田灵悦和庄周。 田灵悦蹲下身子,摸了摸小真的小狗头,“小真,你是来恭喜我们的吗?” 小真嘤嘤嘤地叫着,小尾巴疯狂摇摆,看起来十分可爱。 ………… 吃过早点,庄周继续如往常那般,来到乡公所工作。 庄周将田灵悦怀有身孕一事告知了乡公所所有人,乡公所所有人都纷纷向他祝贺。 元阳道:“周儿,以后你可以无条件向我请假,在家里多陪陪悦儿。” 庄周抱拳感激:“谢谢乡长!” 夏允厚颜无耻地问:“乡长,我可不可以也无条件向你请假?” 元阳二话不说直接回绝,“不行,你给我老老实实过来工作!” 夏允指责:“乡长,你这是搞特殊对待啊!你简直就是我们修道之人的耻辱!” 元阳敲了敲夏允的脑袋,“你这臭小子,怎么这么没大没小,有你这么跟乡长说话的吗?人家周儿请假是在家里陪夫人,你请假完全是为了偷懒,我又岂能答应你。你若是不服,你便娶个妻子回家,等你妻子怀了身孕,我一样无条件批准你请假!” 夏允两眼一亮,“真的?那我就不得不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 元阳长长地叹了口气,“你这臭小子,为了偷懒才想着娶妻,平时怎么不见你想?” 夏允无奈地说道:“没办法啊,乡里的姑娘都嫌弃我,说我吊儿郎当的,都不愿意嫁给我,所以我就不去想这些事情了。我承认我过去确实吊儿郎当了先,可这三年来我已经改变了很多了,可乡里的姑娘依然以过去的眼光看待我。” 元阳道:“这都是你自己造的孽,怪得了谁?你已经给乡里的姑娘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坏印象,乡里的姑娘不会再看上你了。若你真想娶妻,估计得到乡外找咯。” 庄周看向季欢,问道:“季大哥,我听说乡里很多姑娘看上了你,想和你结为夫妻,可你却一一回绝了她们,这是怎么回事?” 季欢讪讪一笑:“这个嘛,我暂时还不想成亲。” “不想成亲?”庄周感到不解,“季大哥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夏允平静地说道:“季大哥不是不想成亲,而是不想和其他家的姑娘成亲。” “夏大哥此话是何意?”庄周突然明白了过来,看向季欢道:“莫非季大哥喜欢薇儿?” 季欢心头一颤,连忙摆手,“没……没有!” 看到季欢惊慌失措的样子,庄周便知他真的喜欢夏薇,“季大哥,你既然喜欢薇儿,为什么却不愿意承认?” 季欢知道,这件事是瞒不下去了,只好道出心中顾虑:“我确实喜欢薇儿,可我害怕薇儿会拒绝我。薇儿这三年来一直专注于修行,她根本就不会想儿女情长的事,她不可能会答应我的。” 庄周看向夏允,“夏大哥难道也没有告诉薇儿,季大哥喜欢她吗?” 夏允点了点头,“季大哥不让我说,我也没办法啊!” 看到季欢承受着相思之苦,庄周说道:“季大哥,你既然喜欢薇儿,那就勇敢地向她表白吧!” “可是……”季欢犹犹豫豫地说道:“我还是害怕薇儿会拒绝我。我感觉薇儿喜欢的人是里正,她不会喜欢我的。” “啊!”庄周闻言一惊,摆了摆手,“这不可能,我已经成亲了,薇儿不可能喜欢我的,季大哥多虑了。” 季欢道:“可我看到薇儿见到里正的时候,特别的不一样。” 庄周不解,“怎么就不一样了?” 季欢道:“薇儿见到里正的时候,笑得非常开心,我看得出来,只有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展露出那样的笑容。” 夏允也跟着道:“其实,我也感觉妹妹喜欢里正。” “这……”庄周瞬间哑言了。 元阳哈哈一笑:“周儿一表人才,为人善良宽厚,而且还是个悟道的圣人,乡里不知多少姑娘倾心于周儿。薇儿会喜欢周儿,老头子我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庄周恳求:“乡长,不要再拿我开玩笑了,这不过是你们的主观猜测,并非事实。” 元阳道:“周儿啊,人非草木,焉能无情?即便是修道之人,心中亦会有情。即便薇儿喜欢你,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庄周没有否定元阳的话,人类的情感就是这么微妙,有时候喜欢上一个人就是喜欢上了,完全没有办法阻止。 工作结束后,庄周回到家中,刚踏进家门,便见田灵悦拉着夏薇的手朝他走来。 “夫君,薇儿来看我们来了!”田灵悦笑着说道。 夏薇露出甜甜一笑,“庄周哥哥,恭喜你当爹了!” 庄周微笑,“薇儿,谢谢你。” “庄周哥哥,我想做你们孩子的干娘,可以吗?”夏薇轻声问。 “干娘?”庄周问:“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夏薇道:“因为庄周哥哥拯救了薇儿,薇儿想报答庄周哥哥。薇儿以后一定会十分十分疼爱干儿子的。” 庄周笑着点头,“好吧,既然薇儿想做干娘,那便做吧!” “太好了!”夏薇高兴得跳了起来。 “夫君,今天爹娘出门办事去了,薇儿帮我干了很多活。”田灵悦指了指院子里正晾着的衣裳,“这些衣裳都是薇儿帮我洗的。” 庄周有些惊讶,感激道:“谢谢薇儿!谢谢你帮我夫人干了那么多的活。” 夏薇微笑地摆了摆手,“庄周哥哥不必客气,悦儿姐姐如今怀有身孕,我帮她是应该的。况且,我这条命是庄周哥哥救回来的,我愿意为庄周哥哥以及悦儿姐姐做任何事情,以报答庄周哥哥的恩情。” 第236章 大道存于万物中 庄周道:“不是说过不用报什么恩了吗?” “可薇儿还是很想报答庄周哥哥的恩情啊。”这时,夏薇似乎想起来了什么,说道:“对了庄周哥哥,我今天来还想问一问你,我接下来修行应该做的事情,我差一点忘了。” 庄周道:“那我们去厅堂聊吧。” 夏薇点头,“嗯。” 说完,三人便来到了厅堂。 庄周开口道:“薇儿,如今你已经能够时刻活在平安、自由、喜悦的状态中,这证明你已经彻底地活出了本体感,你真的非常了不起。活出本体感后,你就不再需要练习坐忘了,因为没有什么可以忘的了,接下来你只需练习心斋即可。” “什么是心斋?心斋具体要做些什么?”夏薇问。 庄周回答:“你心志专一,不要用耳朵去听,要用心去听,也不要用心去听,要用气去听。耳朵只能听到声音,心只能了解现象,至于气,则是空虚而准备响应万物的。只有在空虚状态中,道才会展现出来。空虚状态就是心的斋戒。” 夏薇似懂非懂,“是不是让自己的心进入空虚状态,就是心斋?” 庄周回答:“是的,但要让自己的心彻底进入空虚状态,必须做到听之以气。” 夏薇问:“如何听之以气?” 庄周回答:“我以前也说过,心上有相即为想,心上无相即为炁。气虽然无形不可见,但它却是真实不虚的存在。我们如今看到的天地万物,皆是由气化现出来的。气会根据我们的心境做出响应,如果我们的心中有相,气就会以相的形式化现出来。如果我们的心中无相,元神就会与气相合。我们能不能从后天返回先天,最主要的功夫就是看自己能不能一直与气相合。若我们心中有相,有种种欲望和执着,神与气是不可能相合的。只有让自己的心进入空虚无相的状态,神气才会相合。因此,听之以气就是听之以虚无,让自己的心进入空虚无相的状态,即是心斋。心斋是一个长期的过程,若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心斋是不会有任何效果的。就像母鸡抱卵,母鸡想要孵化出小鸡,就必须一直保持专注力。唯有一直保持专注力,暖气才会不断地注入到蛋壳里面去,也才能孵化出小鸡。心斋也是一样,我们想要修炼出阳神,就必须保持专注力,让自己的心一直处在空虚无相的状态,如此神气才会相合。只要神气一直处在相合的状态,等到时机成熟,便能够化为不死不生之谷神,跳出阴阳五行之外,不再为造化所拘。” “原来如此……”夏薇明白了过来,“简单来说,让自己的心一直处在空虚无相的状态,就等于做到心斋了,对吗?” 庄周点头,“是的,你如今已经做到了坐忘,也活出了本体感,心斋对你来说已经不算什么难事。” 夏薇问:“只有进入神气相合的状态,才能从后天返回先天吗?” 庄周回答:“是的,神气相合是真阴真阳的结合,真阴真阳的结合即是谷神。唯有修出谷神,方能从后天返回先天。否则,必然还会落入后天。” 夏薇感慨,“让自己的心一直处在空虚无相的状态确实很不容易,也难怪世间那么少人能够成道。” 庄周认同,“是啊,一般人连斋戒三个月都做不到,更别提坐忘、心斋了。所以我才和你们反复强调,愿心和毅力的重要性。没有强大的愿心和毅力,往往是很难让自己的心一直处在空虚无相的状态的。人太过于热衷追逐名利和物质享受,若是不愿意放下名利和物质享受,是很难走得通修行这条道路的。没有人追逐物质享受的同时,还能修成大道。当我们的心去追逐物质享受时,心是往外驰的。只要心还往外驰,神气必然无法相合,神气不合必然会落入后天。” 夏薇问:“做到心斋之后,还需要做些什么吗?” 庄周回答:“做到心斋之后,心已经进入了无为之境。心进入无为之境后,就不需要刻意去做任何事情了,只需要做到无意而守就好。若进入了无为之境还刻意去做任何事情,只会适得其反,这一点需要特别注意。” 夏薇点了点头,“所以,我接下来的任务就是让自己的心一直处在空虚无相的状态?” 庄周回答:“是的,接下来你要一直保持专注力,让自己的心一直处在空虚无相的状态。只要你的心能够一直处在空虚无相的状态,神气必然能够相合。” 夏薇问:“怎么知道自己有没有进入空虚无相的状态?” 庄周回答:“你的情绪感受会告诉你。进入空虚无相的状态是非常舒服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下,人是绝对不会有任何烦恼的。其实,你现在基本已经处在这种状态中了。只要是做到坐忘,活出本体感的人,心基本都已经处在空虚无相的状态中了。心斋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让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下去,直到神气相合化为不死不生之谷神为止。” 夏薇恍然大悟,“薇儿明白了,薇儿会让自己一直处在空虚无相的状态中的。” 庄周微微一笑,夸赞道:“薇儿这三年来真的非常努力地在修行,你能够做到坐忘,并活出本体感,真的非常了不起。” 夏薇笑了笑,“这一切都多亏了庄周哥哥,若没有庄周哥哥,薇儿也不可能会有如今的成就。” 田灵悦插嘴问:“薇儿,你这三年只顾修行,有没有想过嫁人?” 夏薇立即摇头,“薇儿不想嫁人,薇儿只想好好地跟着庄周哥哥修行。” 此话一出,庄周和田灵悦都惊呆了。他们实在没想到夏薇会完全不顾自己的终身大事,只顾修行。 “薇儿,你真的没有想过自己的终身大事吗?”田灵悦惊讶地问。 夏薇点头,“我现在非常享受活在道中的感觉,确实没有想过要嫁人。” “可你不嫁人,以后怎么办?”田灵悦继续问。 夏薇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没有想过将来的问题。” 庄周道:“看来薇儿真的非常努力地在修行,可我们活在天地间,不可能独自一个人生活,还必须得组建一个家庭才行。你的兄长迟早都会娶妻生子,他不可能照顾得了你一辈子,你也是时候想一想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夏薇沉默半晌,问道:“庄周哥哥,人非要成家不可吗?不成家就不行吗?” 庄周回答:“是啊,一阴一阳之谓道,孤阴寡阳是不符合自然之道的。天地万物皆离不开阴阳,无论是做人还是做事,也无论是管理家庭还是治理国家,都要让阴阳相结合,让阴阳处在平衡之中,方算是走上正道。道渗透于万事万物之中,无论是无形之物还是有形之物,里边都同样有道。若我们认为道只存在于无形之境,那就大错特错了。我们不应该排斥世间的任何事物,存在即是合理。只要有物的地方,就会有阴阳,只要有阴阳的地方,就会有道。所谓道,不过是中正二字罢了。《周易》六十四卦无不是教人行中正之道,只要我们能够行出中正之道,必然能够逢凶化吉。” 夏薇有些惊讶,“天地万物里边都有道吗?我还以为修道只是用来修心,没想到道居然渗透到了万事万物之中。” 庄周道:“既然天地万物都是道,天地万物又岂能离开道?无论是大事小事,里边都有道,只要我们将道给行出来,无论做任何事情都会做得得心应手。就拿治理国家来说,想要治理好国家,就必须得行中正之道。所谓中正之道,既阴阳平衡之道。因此,治理国家应当刚柔并济,软硬兼施,才符合阴阳平衡之道。过刚或是过柔都会对国家带来不利的影响。再比如维护身体健康,我们想要让身体处在健康状态中,就必须让身体的阴阳处在平衡中。吃得过多或过少都会破坏体内的阴阳平衡,使身体生病。” 夏薇若有所悟,“原来如此,道是不能离开阴阳的,阴阳结合才是真道。我们无论做任何事情,都要让阴阳相结合方才算是处在道中,否则都是在偏离道。” 庄周微笑地点了点头,“看来薇儿已经明白了。道永远都离不开阴阳,我们不管是排斥阴还是排斥阳,都等于是在排斥道。阴阳互为对立,当我们去排斥对立时,就等于是在排斥阴阳。若我们不去排斥对立,阴阳就结合为了一体,此即是道。因此,当我们不再去区分事物的善恶、美丑、好坏、对错、高低、贵贱,允许一切对立面存在时,阴与阳就结合了。这世间之所以会有那么多的矛盾和冲突,就是因为世人不断地去区分事物的善恶、美丑、好坏、对错、高低、贵贱,使自己偏离道造成的。阴与阳是道一体的两面,两者没有谁对谁错,若我们偏执一端,那就是在偏离道。只要是偏离道,必然会引发矛盾和冲突,使自己受苦。薇儿,我说了这么多你应该明白了吧?即便我们是修道之人,也不应该排斥成家。修道不是将自己修成一块木头,对一切人、一切事不闻也不问。而是为了将偏离道的心拉回道中,让心一直处在道中。只要我们的心能够一直处在道中,那么无论做任何事情都将会得心应手。” 夏薇彻底明白了过来,“薇儿明白了,薇儿不会再排斥世间的任何一物。真的非常感激庄周哥哥的提醒,否则,薇儿可能就走向错误的方向了。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修道是不再去管世间的任何事情,殊不知世间的一切事物中也有道。我若是去排斥世间的事物,那就等于是在排斥道,这样反而会使自己远离道。我唯有不再排斥世间的任何事物,像一个普通人一样过生活,才算是真正的处在道中。” 庄周露出欣慰的笑容,“嗯,理解得非常透彻了。我们修道之人绝不会排斥世间的任何一物,普通人吃喝拉撒睡,我们修道之人一样吃喝拉撒睡。普通人砍柴挑水,我们修道之人一样砍柴挑水。普通人成家立业,我们修道之人一样成家立业。只要我们接纳一切,允许世间一切事情发生,既不当真,也不排斥,我们就等于处在道中了。当我们排斥事物时,内心往往都会感到不舒服,这不舒服的感觉其实就是在提醒我们:自己偏离道了。只要我们处在道中,只会感到平安、自由、喜悦,这就是处在道中的最好证明。若自己没有处在这种状态中,必然已经偏离了道。” 夏薇问:“庄周哥哥,若我们不排斥世间的任何一物,万一自己的心沉溺到物质享受中去了怎么办?” 庄周回答:“若我们的心能够一直处在道中,往往是不会沉溺于物质享受的。只有偏离道的心才会沉溺于物质享受。如今,你已经感受到道的本自具足,试问你还会去追逐物质享受吗?你已经拥有了西瓜,又怎么会去在意那小小的芝麻?” 夏薇点了点头,“庄周哥哥说得对。只是,那些没有感受到道的本自具足的人,难免会沉沦于物质享受中。” 庄周道:“嗯,这确实是一个棘手的问题。针对这类人,唯有让他们认认真真,踏踏实实地修行才能解决这个问题了。只要是热衷于追逐物质享受的人,基本都是感受不到道本自具足的人。只要是感受到道本自具足的人,心中基本没有什么欲望,他们只是静静地待着,就感到很快乐了。不排斥世间的任何一物,并不是说就可以去放纵自己的欲望。我所说的不排斥,是指心中没有分别,不去区分事物的善恶、美丑、好坏、对错、高低、贵贱、等等对立面。只要我们做到心中无分别,都会感受到道的本自具足。感受到道的本自具足后,欲望自然就会止息。热衷于追逐物质享受的人,恰恰证明他们的心没有做到不排斥。正因为他们做不到不排斥,所以才感受不到道的本自具足,所以才会去追逐物质享受。” 第237章 帮助张伯寻小偷 经过庄周详细的解答,夏薇豁然开朗,她决定不再排斥世间的任何事物,像一个普通人一样过生活。 夏薇原本以为,修道之人不应该再去理会世间的凡俗之事,而应当全身心地投入到修行中。 不料庄周却告知她,道存在于万物之中,只要自己还排斥世间的任何一物,都等于是在排斥道,这样是不可能修成大道的。 道永远处在中间,不偏也不倚,无论是阴还是阳,也无论是无还是有,都不应当排斥,而当允许一切对立面存在,如此方算是处在道中。 有无相生,“有”与“无”互为阴阳,乃道一体之两面。 没有“无”,就不会生出“有”。没有“有”,“无”将无法觉知到自身存在。“有”与“无”互惠互利,彼此相互依存,没有谁对谁错,孰好孰坏。 老子也说过: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有”给人带来了便利,可真正发挥出作用的却是“无”。无论是“无”还是“有”,都是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当人去排斥“无”或是排斥“有”时,就走向极端了,那就不是道了。道既不会排斥“无”,也不会排斥“有”,因为“无”和“有”都是道。 道就像自己的手,无论是手心还是手背,都属于手的一部分,难不成自己还有所偏爱? 无论是手心受到伤害,还是手背受到伤害,最终受伤的还不是自己的手,两者有区别吗? 为什么要区分彼此呢?万物本来就是一体,又有什么好区分的呢? 大道本来就是完美的,当人心一去区分彼此时,就再也感受不到道的完美了。 分别心就是使人偏离道的罪魁祸首,只要自己的心中还有分别,还认为万物有别,无法把万物视为同等的一,那就永远也不可能感受到道的本自具足。 修道之人不应当排斥世间的任何一物,而当像一个普通人一样过生活,如此方符合大道。 不排斥并不代表就可以放纵自己的欲望,不排斥走的是中道,而放纵自己的欲望是走极端路线,这不可能是道。 无论是完全无欲还是纵欲过度,都不符合道,因为两者皆走向了极端。 修道之人无需做到完全无欲,只需要做到寡欲即可。 所谓寡欲,即老子所说的为腹不为目。只是满足自己日常之欲望,不过分地去追逐物质享受。 ………… 第二日一早,乡公所。 元阳来到庄周面前,说道:“周儿啊,张伯家里遭遇了小偷,你们去他家里询问一下,看看能不能查出小偷是谁。” “好,我们现在就去。”庄周应道。 “怎么会有小偷?”夏允大惑不解,“栖云里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盗窃案了,真是奇怪!” “会不会是外面来的小偷?”季欢问。 庄周道:“我们先去张伯家问一问吧,在这里猜也没有用。” “是。”夏允和季欢应了一声,旋即便跟着庄周赶往张伯家了。 张伯是一个六十岁的老人,他的儿子和儿媳妇都到城里做买卖去了,如今家里只剩他以及他的一个孙儿。 庄周三人来到张伯家大门前,季欢敲响了家中大门。 “咚咚咚!” “来了!”家里头传来一老人的声音。 没多久,一个老人打开了房门。 “张伯好!”庄周向老人行了个礼。 原来这个老人正是张伯。 “哎呀里正,你们终于来了,来来来,快请进!”张伯伸手邀请道。 庄周三人跟随张伯来到厅堂,四人席地而坐,开始就小偷一事交谈了起来。 庄周开口问道:“张伯,听说你家里遭小偷偷东西,是真的吗?” 张伯点了点头,“是啊,家里不见了很多刀币,还劳烦里正你帮我找出小偷啊!” 庄周问:“那你有没有看到小偷?知不知道小偷的长相或是其他特征?” 张伯摇了摇头,“我没有看到小偷,我昨天睡了一个午觉醒来,才发现家里装钱的箱子被人给偷走了。” 庄周又问:“你家里平时都是锁着门的吗?” 张伯回答:“是啊,都锁着门。” “奇怪,锁着门小偷是怎么进来的?家里围墙也挺高的,按道理说小偷不可能翻墙进来啊!”夏允大感不解。 季欢问:“张伯,钱会不会是轩儿偷的?” 张伯笑着摆了摆手,“不……不可能,轩儿向来老实,他不可能会偷家里的钱。” 轩儿是张伯的孙子,名叫张轩,今年十四岁。张轩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人,他性格内向,不爱说话,常常遭到乡里同龄人的欺负。 “轩儿呢?他现在不在家吗?”庄周问。 张伯道:“他去章老先生那学习去了。” 庄周点了点头,“张伯真的认为轩儿不会偷家里的钱吗?” “绝对不会!”张伯确定无疑地说道:“轩儿是个老实善良的人,他平日里根本就不花钱,他不可能会偷家里的钱。” “那就奇怪了,若轩儿不是小偷,那小偷是怎么进到家里来偷东西的呢?”庄周有点想不明白。 夏允问:“张伯,你问过村里的游徼了吗?他们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问过了,他们说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出现。”张伯回道。 “如此说来,真的是一点线索也找不到啊!”夏允皱眉说道。 庄周继续问:“那家里有没有发现陌生人的脚印?” 张伯摇头,“没有。” 季欢问:“你昨日午睡时,轩儿在哪里?” 张伯回答:“他在跟着章老先生学习。” “那你问过章老先生了吗?确定轩儿一直在跟着章老先生学习?”季欢再问。 张伯回答:“没有,但我相信轩儿的为人,他绝不可能会偷家里的钱。” “若轩儿不是小偷,我们实在不知道谁是小偷了,毕竟没有找到任何关于外来小偷的线索。”季欢道。 庄周问:“张伯,你就那么确定轩儿不会偷家里的钱?” 张伯立即点头,“我是看着轩儿长大的,他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我还不清楚?我平时给钱他他都不愿意花,他绝对不可能会偷家里的钱。” “有没有这一种可能。”夏允道出心中猜想:“轩儿遭到了他人威胁或是欺凌。” 张伯露出诧异的神色:“不……不会吧?我没想过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 庄周问:“那张伯有没有发现轩儿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张伯沉思了一会,道:“轩儿最近看起来确实不太开心,我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他却跟我说没什么事。” 庄周摸着下巴,道:“这样说来,轩儿偷钱的可能性还是有的。即便轩儿的本意不想偷钱,但他很有可能遭到他人威胁或是欺凌,迫使他偷了家里的钱。” 经庄周这么一说,张伯又觉得有几分道理。 “那……那该如何是好?若是轩儿遭到威胁或是欺凌怎么办?”张伯顿时惊慌了起来。 庄周拍了拍张伯的肩头,柔声安慰:“没事的张伯,我们会尽全力保护好轩儿的。” “里正,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去找轩儿吧!”夏允急切地说。 庄周点了点头,看向张伯,问道:“张伯,轩儿现在在跟着章老先生学习,对吧?” 张伯回答:“是的。” “那好,我们现在就去章老先生的私塾。”庄周站起身来,说道。 “那就拜托你们了。”张伯道。 后来,庄周、夏允、季欢来到了章老先生的私塾。章老先生是漆园唯一的教书先生,由于他收取的学费比较昂贵,乡里没有多少户人家能够支付得起,因此,跟着他学习的学生并不多,仅有二十余人。 夏允和季欢正想走进私塾大门,却被庄周用力拽了回来。 夏允不解地问:“里正,你这是什么意思?” 庄周道:“我们不能直接进去见轩儿,以免打草惊蛇。” “那我们该怎么办?”夏允问。 庄周小声道:“偷偷跟踪轩儿,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人威胁他或是欺负他。” 夏允点头,“那好吧!” 后来,三人躲在一棵大树后面,静静等着张轩的出现。 没多久,私塾迎来了放学的时间,张轩走出了私塾的大门,出现在了庄周三人的视线里。 这时,有五个和张轩差不多年龄的少年一脸坏笑地围在张轩身边,簇拥着他往前走去。 “走,我们跟上去!”庄周小声地对夏允和季欢道。 夏允和季欢点了点头,旋即便和庄周偷偷地跟在张轩以及五个少年屁股后面。 没多久,张轩被那五个少年带到了一个四处无人的破屋子里。 那五个少年摩拳擦掌地将张轩围了起来,脸上皆露出得意的神情。 张轩抱头缩做一团,战战兢兢地说道:“我……我已经给了你们钱了,你们说过不再欺负我,为……为什么还来欺负我?” 一个十分高大的少年笑着说道:“张轩,你想不被欺负,就再给我们拿一次钱。” 张轩颤抖着声音说道:“我……我已经把爷爷的钱都拿出来给你们了,已……已经没有钱能拿了。” “那不是还有你爹娘的钱没拿吗?”高大少年坏笑道。 “不……不行,爹……爹娘的房间上了锁,我……我进不去的。”张轩回答。 “唔?”高大少年瞪大了眼睛,在自己的拳头上吹了口气,“你确定进不去?” 张轩吓得直打哆嗦,直接跪了下来,“王哥,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真的进不了爹娘的房间啊!” “没用的东西!”高大少年往张轩的腹部重重地踹了一脚。 “啊——!”张轩大喊一声,痛苦地捂住肚子。 高大少年蹲下身子,扯住张轩的衣襟,冷冷地问:“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能不能进你爹娘的房间?” “不……不能啊,王哥,求你不要为难我了!”张轩吓得哭出了声来。 高大少年怒了,对身边的四个少年道:“兄弟们,给我狠狠地揍他一顿!” “是!”四个少年同声应道。 “住手!” 正当四个少年想要暴揍张轩一顿之时,背后传来了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 那五个少年吃了一惊,连忙往后看去,只见庄周、夏允、季欢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不好!是栖云里的里正!”一少年大声惊道。 “你们几个臭小子,居然敢欺负轩儿!看我不打死你们!”夏允火冒三丈,撸起袖子快步朝五人走去。 庄周连忙拉住夏允,“夏大哥,莫要冲动。” “你……你居然敢叫大人来!”高大少年怒视着张轩,眼神里似有火光喷出。 张轩连忙摇头,露出一脸无辜的神情,“我……我没有。” “兄弟们,我们走!”高大少年对四个少年说道。 正当五人想要离开,却不料庄周拦在了他们面前。 “我记得,你们是红枫里的人,对吧?”庄周淡淡地问。 “是又如何?”高大少年似乎一点都不畏惧庄周,语气十分强硬,“就算你是栖云里的里正,我们也不怕你!识相你就给我滚开!” “没想到漆园会出现你们这些败类!”夏允厉声问道,“你们小小年纪就学会欺负人,难道这就是章老先生教给你们的做人之道吗?” “我们想怎样就怎样,你们管不着!”高大少年瞪着夏允道。 “反了你们!”夏允十分生气,他实在没想到这些少年会如此嚣张,居然敢跟大人顶嘴。 “算了,你们走吧!”庄周不再阻拦五个少年。 看到庄周不再阻拦,五人立即跑出了屋子。 “不许走!”夏允正想追出去,不料又被庄周拽了回来。 “里正,你为什么放这五个臭小子走?他们可是欺负轩儿,并威胁轩儿偷钱给他们的恶人啊!我们应该把他们捉起来,交由乡长处置。”夏允对庄周的行为感到难以理解。 庄周平静地说道:“没事,他们罪责难逃,我回去会让乡长好好处置他们的。” 说完,庄周来到了张轩面前,问道:“轩儿,你为什么任由他们欺负,为什么不将这件事告知你爷爷或是其他长辈?” 张轩小声道:“他……他们威胁我,说我敢告诉长辈,就将我的腿给打断,我……我害怕,所……所以不敢告诉爷爷。” 夏允叹了口气,“轩儿胆子也太小了,怪不得会被欺负。” 第238章 做回真正的自己 张轩无奈地说道:“我也不想这样,我也很想改变自己懦弱的性格,可无论我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我又有什么办法……”说完,看向庄周,问道:“里正,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该怎样做,才能改变自己懦弱的性格?我不想再被人欺负了。” 庄周平静地说道:“你无需改变。” “无需改变?”张轩感到不解,“为什么无需改变?” 庄周道:“你本来就完美,又需要改变些什么呢?正因为你认为自己需要改变,你才感受不到道的完美。” 张轩感到难以理解,“我怎么会是完美的呢?我感觉自己糟糕透了,我真的很想改变自己。” 庄周道:“你所着眼的,是你的假我,假我当然不完美,因为假我只是由气凝聚而成的假象,根本就不存在。只要你还着眼于假我,那你必然会受到妄心的束缚,必然感受不到完美。只要你着眼于真我,你就不会再感觉自己不完美,也不会再去想要改变自己。” “假我?”张轩有些惊讶,“若现在的我只是个假我,那真正的我在什么地方?” 庄周回答:“真正的你不在时间与空间之中,真正的你就在当下。” 张轩摇了摇头,“可我实在不明白里正的意思。我不明白真正的我是什么,我只知道现在的我活得很憋屈。” 庄周耐心地说道:“轩儿,你若想活得逍遥自在,平安幸福,就必须学会转换视角。你不能再着眼于虚假自我,你必须将目光转向真正的自己。” 张轩疑惑不解,“难道我真的不需要改变自己吗?我真的没有必要改变自己的性格吗?即便有人欺负我,我也不寻求改变吗?” 庄周点头,“是的,你不需要改变自己,你越是想要改变自己,你越是改变不了。如今你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回真正的自己,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了。” “那我怎样做才能找回真正的自己?”张轩问。 “其实,你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就能找回真正的自己,因为你已经是真正的自己了。”庄周回答。 张轩感到难以理解,“若我已经是真正的自己,为什么我却感受不到?我只感受到作为人的自己,除了这个自己外,我什么也感受不到了。” 庄周道:“真正的你是全然的空,你若不将自己的心彻底放空,你是不可能感受到真正的自己的。” 张轩问:“只要我找回真正的自己,我就会变得勇敢吗?” 庄周回答:“当然,真正的你是绝对无惧的。” 张轩露出喜色,立即在庄周面前跪了下来,“请里正带我找回真正的自己,我不想再做一个懦弱之人了。” 庄周摇了摇头,“不,你不行,我无法带你找回真正的自己。” 张轩闻言一惊,抬头望着庄周,问道:“里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庄周道出缘由:“因为你的心始终还是想要改变这个虚假自我,只要你还想要改变这个虚假自我,你就永远也找不回真正的自己。” “我没有!我并不想改变虚假自我。”张轩否定道。 “不,你就是想要改变虚假自我,因为你方才说,你不想再做一个懦弱之人,意思就是说,你想要做一个勇敢之人。只要你还想做一个怎么怎么样的人,你的心就不可能融入道中。心融入不了道中,你就不可能成为真正的自己。”庄周直言。 张轩有些懵了,“那我该怎么办……” 庄周道:“放弃你作为人的身份,放弃想要成为理想中的自己的想法。人本身就是问题的根源,只要你还认为自己是个人,还想成为一个怎么怎么样的人,那你就与真正的自己无缘了。” 张轩不解,“如果我连人的身份都放弃了,那我算什么?难道那就是真正的我吗?” 庄周点头,“是的,真正的我们没有任何身份,没有任何一个字能够定义真正的我们。身份是束缚我们的枷锁,我们完全没有必要将其带在身上?” “放弃作为人的身份……”张轩沉吟半晌,还是无法理解,继续问道:“里正,我具体怎样做才能放弃作为人的身份?” 庄周回答:“只需做到与道认同,并安住于道中不再出来即可。” “与道认同?”张轩接着问:“怎样才算是与道认同?” 庄周回答:“道无生无死,无得无失,无善无恶,本自具足。只要你能够做到超越善恶、得失、生死,便等于做到了与道认同。” “这……这也太难了!即便我能超越善恶,也不可能超越得失和生死,我怎么可能做到不在乎自己的死活?”张轩不禁感慨。 庄周道:“这确实很难,毕竟你一直在认假为真。但只要你愿意交出强大的愿心和毅力,也并非无法达成。真正的我们就是无生无死的道,若我们还把生死当真,心又如何与道契合?正因为世人太过于把生死得失当真,才会滋生出那么多的欲望和恐惧,才会为了名利而争斗不休。我们透过五种感官所感知到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就像晚上做的梦一般。无论生老病死看起来有多真实,其实都不过是幻梦一场。我们只有把梦当真,梦才会束缚住我们。真正的平安和自由只能来自于超越梦境的心。沉溺于梦境的心是不可能会有任何平安和自由可言的。我所讲的道,是从根源处解决问题。只要把滋生出问题的根连根拔起,那么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若不把问题的根拔去,只知道在问题的茎和叶上下功夫,问题就永远也不可能解决得了。你之所以会胆小懦弱,真正的原因并非出自你的性格,而是因为你忘失了自己的真实本性。你若不寻回自己的真实本性,只知道一味地在人身上下功夫,你是永远也不可能改变自己胆小懦弱的性格的。” 第239章 回光返照归道来 张轩问:“既然真正的我们是无生无死的存在,为什么又会变成有生有死的人呢?” 庄周道:“我和你讲一个故事,你就会明白了。南海的帝王叫儵,北海的帝王叫忽,中央的帝王叫做混沌。儵和忽常常去混沌的地方相会,混沌待他们非常友好。儵和忽共同商量报答混沌的恩情,说道:“人都有七窍,用来看、听、饮食、呼吸,唯独混沌没有,我们试着帮他凿开吧!”于是,他们每天为混沌凿开一窍,七天之后,混沌便死了。” 张轩不解,“为什么凿开七窍,混沌就死了呢?” 庄周回答:“因为凿开七窍后,混沌便丧失掉本性了。混沌之所以被称为混沌,正是因为他没有七窍,若他有七窍,又岂能称之为混沌?我们本来都是混沌,本来都是不死不生的存在。直到我们凿开七窍,才落入了有生有死的后天。我们身上的七个窍孔,是走漏神识的门户。只要我们还想看、听、饮食、呼吸,则必然会走漏神识。我们之所以会从不死不生之先天落入有生有死之后天,就是因为走漏了神识。老子说过:塞其兑,闭其门,终身不勤。启其兑,济其事,终身不救。意思是说,堵住感官之窍,封闭欲望之门,则终身都没有危险。开启感官之窍,增添纷扰之事,则终身都不可救治。七窍是识神的门户,识神就是透过七窍发展壮大起来的。我们唯有塞其兑,闭其门,才能降服识神,回归不死不生之先天,否则,只会不断地落入有生有死之后天。” 张轩十分震惊,“真正的我们难道不需要七窍吗?” 庄周回答:“是的,七窍会引发人的欲望,使人产生分别心,是一切祸乱之源头。唯有关闭七窍,返观内视,抱元守一,方能与道合真。” “可我们不可能不看,不听,不饮食,不呼吸。”张轩道。 庄周道:“我不是让你不看,不听,不饮食,不呼吸。而是让你将心从外在事物中收回来,一心一意地专注于道。我们的眼、耳、鼻、舌、身、意属于外在感官。启用外在感官,只会使我们落入后天。我们想要从后天返回先天,就必须关闭外在感官,做到回光返照。” “什么是回光返照?”张轩问。 庄周回答:“回光返照就是将眼光往回收,不再着眼于外物,只着眼于道。只要持之以恒地练习回光返照,真阴真阳就能够相合,化为不死不生之谷神。当我们的心往外照时,即是走顺道。当我们的心往回收时,即是走逆道。顺则成人,逆则成仙。我们想要成仙成道,就必须做到回光返照,不再着眼于任何外物,否则永远也不可能成仙成道。” “所以,想要成道,就必须舍弃一切外物,让自己一心一意地专注于道?”张轩问。 庄周点头,“是的,只要我们还贪恋外物,心必然会往外照。只要心还往外照,必然就会落入后天。就如我们晚上做梦,那就是心往外照的证明。成道的圣人通常是不会做梦的,因为他们的心彻底定于道中了。我们的人生其实就是一场梦,我们之所以会落入梦中,就是因为心在往外照,若我们的心不往外照,我们不可能会做梦。因此,我们唯有通过修行降服妄心,让心不再往外照,我们才不会落入有生有死之后天。” 张轩问:“回归大道后,就不会再感到痛苦了吗?” 庄周点头,“是的,道是本自具足的存在,只会使人感到平安、自由、喜悦,不可能使人感到恐惧、束缚、痛苦。只要你的心处在道中,是不可能感到痛苦的。若你感到痛苦,证明你的心并没有处在道中。” 张轩皱眉:“可我感觉自己很难处在道中,我只想保护身体,只想做对身体有利的事情。” 庄周道:“你想要保护身体,只想做对身体有利的事情的心即是妄心。我们修行之所以感到艰难,就是因为妄心在背后作祟。妄心总是死死的抓着外物不放,只要我们一想要放下,就会感到无比的痛苦。妄心只想获得更多,它不想失去任何外物。而修行恰恰是和妄心对着干,妄心又怎么能够容忍?它必然会出来百般阻挠。这就是修行这条道路很少人能够走得通的真正原因。我们想要在修行这条道路上有所成就,就必须交出强大的愿心和毅力。若我们的愿心和毅力不足,是很难冲破妄心的阻挠的。这世间能够真正冲破妄心阻挠的人真的很少。很多修行人一开始怀着满腔热情,想要降服妄心证得大道,最后反而被妄心给降服了。” 张轩自嘲地笑了笑,“里正说得对,妄心实在是太强大了,我实在没有信心降服妄心,毕竟我那么胆小,怎么可能降服得了妄心。” 庄周道:“你现在说的这句话其实是你的妄心说的,真心不可能会说这样的话。你若还没有开始修行就对自己没信心,你又怎么可能修成大道?修行必须时刻保持警觉,不能让妄心有可乘之机。妄心是绝对不希望我们成道的,因为我们一旦成道,妄心的死期就到了。妄心为了持续生存下去,它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让我们对修行丧失掉信心,让我们去追逐外物,让我们为过去未来的事情而烦恼。若是我们定力不足,很容易就中了妄心的圈套,最终使自己在修行道路上一事无成。修行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世间最困难的事情,毕竟妄心实在是太强大了。我们想要在修行道路上有所成就,就必须交出强大的愿心和毅力。我们必须下定决心不再与身体认同,而是与道认同。我们必须舍弃过多的欲求和对外物的执着,让自己的心一直定于道中。轩儿,你若想改变自己懦弱的性格,就必须成为道,只有成为道才会让你的生命发生质的改变,否则,你永远也不可能摆脱妄心的奴役,你只会一直懦弱下去。” 第240章 抱元守一依心活 听了庄周的话,张轩彻底振奋起了精神,“对,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必须成为道,只有成为道,我的生命才会发生质的改变,也只有成为道,我的心才会变得无惧!”说完,又在庄周面前跪了下来,一边磕头一边恳求,“请里正带着我一起修行!请里正带着我一起修行!” 庄周立即扶起张轩,柔声道:“好,我不会拒绝任何一位有心归道的人的,我们回去再说吧!” 后来,四人回到张轩家,庄周和张伯说明了情况,又让季欢和夏允向元阳汇报情况。 元阳得知张轩受到欺凌和威胁后,气得火冒三丈,立即派人去将欺负张轩的五个少年捉了起来,并亲自训斥了一顿。 张轩性格内向,胆小懦弱,不爱说话,这致使他遭到了乡里不良少年的欺凌。 张轩也不想这样,他很想改变自己胆小懦弱的性格,可无论自己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将一直这样下去,永远也不会改变,直到庄周告知他,真正使他胆小懦弱的原因并非出自他的性格,而是因为他忘失了自己的真实本性。 想要彻底改变自己胆小懦弱的性格,唯有做回真正的自己。真正的自己是绝对无惧的,因为真正的自己不是那有生有死的人,而是不死不生的道。唯有成为道,自己的心才不会滋生出欲望和恐惧,才能获得真正的平安和自由。 只要自己还把虚假自我当真,还认为天地万物是真实的存在,那么必然会不断地滋生欲望和恐惧,这是不可避免的。 然要成为真正的自己,就必须冲破妄心的阻挠。冲破不了妄心的阻挠,是不可能成为真正的自己的。 妄心的唯一目的就是趋利避害,而降服妄心最好方法就是和妄心的目的反着来,也就是做到不趋利,不避害。 那么如何做到不趋利,不避害?其实很简单,只需做到无为即可。 妄心是绝对做不到无为的,因为妄心认为无为是自杀的行为,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故妄心非常排斥无为。 只有真心才能做到无为,因为真心不再认假为真,活在实相里。 只要是能够做到无为的人,都证明自己做到了与道认同。而做不到无为的人,证明自己还没有做到与道认同,还依然与身体认同,那么就还需要加强愿心和毅力,如此方有可能做到无为。 后来的日子,张轩按照庄周所教的方法去修行,心渐渐融入了道中。他交出了强大的愿心和毅力,顺利地完成了三个月的斋戒,也逐渐感受到了道的平安和自由,变得勇敢了很多。 张轩非常感激庄周,若没有庄周,自己也不可能会有那么大的改变。 时间缓缓流逝,自田灵悦怀孕以来,已经过去了十个月。 一日,田灵悦腹痛难忍,她知道自己就快要生了,连忙叫庄周去叫接生婆。 没多久,庄周叫来了接生婆,在接生婆的帮助下,孩子顺利生了下来。 “哇——!”随着一声哭声的响起,徘徊在房间外的庄周一家露出了欣喜之色。 “孩子出生了!”庄周异常兴奋,飞快地冲进房间。 看到庄周进来,接生婆笑着说道,“恭喜里正,你的夫人为你生了位公子!” 看到接生婆手中抱着的男婴,庄周惊喜万分,“这……这就是我的孩子,我真……真的就要做父亲了……” 田灵悦躺在床上,喘着粗气,嘴角扬起一丝微笑,“夫君,我终于把孩子生下来了。” 庄周走到床头前,轻轻地握住田灵悦的手,“夫人,谢谢你,辛苦你了!” 田灵悦摇了摇头,“不辛苦,看到孩子顺利出生,我真的感到很开心。” 这时,庄玄、元兰、丁勇也走进了房中,看到接生婆手中的男婴,皆欢喜万分。 “太好了,是个男孩,我庄家总算有后了,感谢列祖列宗的护佑!”庄玄喜不自胜。 接生婆为婴儿清洗好身子,穿好衣服后,便将婴儿交到了庄周的手中。 看着怀中三分像自己,七分像母亲的儿子,庄周笑得很开心。 “夫君,给孩子起个名字吧!”田灵悦轻声道。 庄周点了点头,在心中思索了一番,道:“就叫他庄元吧!” 田灵悦立即明白了过来,“我明白了,元乃元始之意,夫君是希望孩子能够做到不离本源,故起了这个名字,对吧?” 庄周微笑点头,“夫人真聪明!是的,我希望孩子将来能够做到不离本源,抱元守一。” 丁勇笑着说道:“元儿得到兄长和兄嫂的栽培,想不抱元守一都难了。” “哈哈哈。”庄周大笑,“但愿如此吧!” 庄周将孩子抱给庄玄、元兰、丁勇看了看,紧接着又将孩子交到了田灵悦怀里,“夫人,来,好好瞧瞧咱们的孩子。” 田灵悦看着怀中的儿子,庆幸地说道,“太好了,孩子像我多一些。” 庄周没好气地问:“夫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孩子像我就不好了吗?” 田灵悦露出滑稽的笑容,“当然,你这么呆,孩子若是像你,那还了得?” 庄周笑着反驳,“我哪里呆了?孩子若是像你这般野蛮任性,那才完了呢!” 田灵悦笑着摇了摇头,“好吧,希望孩子不要继承我们的缺点,只继承我们的优点。” ………… 庄元出生后,庄周一家风平浪静地过了十年。 庄元出生后没多久,田灵悦再次怀上身孕,又为庄周生下了一个女儿。 女儿名字叫做庄依依,庄周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做到依心而活,故起了这个名字。 如今,庄周三十三岁,儿子庄元十岁,庄依依九岁。 看到自己的儿子和女儿都已经到了学习的年龄,庄周开始教他们读书认字,顺便给他们讲道。 一日,庄周把庄元和庄依依喊来家中厅堂,对两人问道:“元儿,依依,你们想不想读书认字,想不想学道?” “爹,我们不想读书认字,也不想学道,我们只想玩。”庄元童言无忌,如实说道。 “爹爹,读书认字、学道好玩吗?”庄依依好奇地问。 庄周叹了口气,“你们怎么老想着玩?” 第241章 千里迢迢来拜师 庄周实话实说:“老实说,学习非常枯燥,一点都不好玩。” “那依依不要学习。”庄依依奶声奶气地拒绝。 “爹,我也不想学习,我只想玩。我问过很多跟章老先生学习的伙伴了,他们都说学习很无聊,要不是被爹娘逼,根本就不会去学。”庄元道。 庄周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们两个孩子,真是一心只想着玩啊。” “夫君,怎么了?”田灵悦缓缓走来,问道。 “夫人,如今孩子们也长大了,我想教他们读书认字,给他们讲道,可他们却只想着玩,一点学习的意愿都没有。”庄周无奈地说道。 田灵悦微微一笑,“孩子的天性就是玩,你又何必怪他们呢?” “娘,我不想学习。” “娘,我也不想。” 庄元和庄依依来到田灵悦身边,皱着眉头说道。 田灵悦宠溺地摸了摸两人的脑袋,“元儿、依依,你们都已经长大了,不能老想着玩,也该是时候学习了。” 庄元仰着脑袋,不解地问:“娘,学习有什么好的?小真不用学习,不也活得好好的吗?” 田灵悦笑了笑,说道:“元儿,人和狗狗是不能相提并论的,人若是不学习,是很难在世间生存下去的。你爹教你们读书认字,给你们讲道都是为了你们好,你们就听爹的话,好吗?” 听到母亲这么说,两人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看到两个小家伙愁眉苦脸的样子,田灵悦柔声道:“元儿,依依,只要你们好好地跟着爹爹学习,娘每天都给你们做好吃的。” “真的?”庄元和庄依依难以置信地问。 田灵悦微笑点头,“嗯,真的。” “太好了!”庄元和庄依依高兴得跳了起来。 “夫人,你这样会惯坏孩子的。”庄周道。 田灵悦微笑,“没事,等他们接受了你所说的道后,迟早都会改掉坏习惯的。” 后来,庄周教两人认字,随后又跟他们简单地讲了讲道。 这时,家中大门被人敲响,庄周前去开门。门一打开,只见是一个十六岁左右的男子。 男子穿着粗布麻衣,脸脏兮兮的,头发乱蓬蓬,看起来骨瘦如柴,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乞丐。 “终于找到你了,恩人!”男子看到庄周,欣喜若狂地说道。 “你是?”庄周疑惑地问。 “恩人,你忘记我了吗?当初在鲁国,是你救了我一命啊!”男子说道。 “鲁国……”庄周努力回忆了一番,突然两眼一亮,“你是那个奴隶?” 男子点了点头,“是啊!” 庄周感慨万千,“没想到你会从齐国来到这里,那你来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男子立即在庄周面前跪了下来,恳求道:“请恩人务必收我为徒,我想跟着恩人修行。” 这个男子名叫蔺且。两年前,庄周去鲁国南华山探望师傅以及爷爷。路途中,蔺且被一个贵族人士鞭打,眼看就要一命呜呼,幸得庄周及时出手相救,才免于一难。 蔺且本来出身贵族,但因为遭到奸人所害,家族彻底变得没落,自己也沦落成了贵族人士家中的奴隶。 蔺且很绝望,他本来不想活了的,当时庄周救了他,他还质问庄周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不让自己去死。 看到蔺且如此绝望,庄周耐心地跟他讲道,希望能通过道帮助到他。 听了庄周讲道后,蔺且震撼不已,也终于振奋起了精神。 两年来,蔺且一直在打听庄周的下落。直到半个月前,他在一个人口中得知庄周的下落,便从鲁国跑过来了。 “恩人,请你务必收我为徒!”蔺且头贴着地,再次恳求道。 庄周连忙扶起蔺且,“孩子,快起来。” 蔺且的眼神里满是期待,“恩人,你愿意收我为徒了?” 庄周微笑地点了点头,“你千里迢迢地跑来找我,我又岂能拒绝你?” 蔺且闻言大喜,连忙躬腰感激:“谢谢恩人!谢谢恩人!” “我记得……你叫蔺且对吧?”庄周问。 蔺且点了点头,“是的。” 庄周看着蔺且,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且儿,这两年来,你一定过得很苦吧?” 蔺且笑着说道:“不苦!这两年来,我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以日月为伴,活得非常逍遥!” 庄周露出一丝微笑,“看来你当初真的记下了我说的话。” 蔺且点头,“是啊,先生说过,生与死不过是浮云耳,有什么好在乎的?真正的我们是超越生死,绝对自由的存在。只要我们的心能够一直定于道中,便再也不可能会有任何烦恼。我一直记得先生的教诲,这两年来,我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活得非常舒服。哪怕自己穷困潦倒,受尽他人的冷眼相待,我也毫不在乎。” 庄周的眼神里满是佩服,“且儿,没想到你不仅记得我的话,还彻底地践行出来了,你真的非常了不起。走,我们到厅堂聊吧!” “是!”蔺且应了一声,旋即便跟着庄周来到厅堂了。 “鬼啊!”看到蔺且头发乱蓬蓬,全身脏兮兮的样子,庄元和庄依依吓得退后了几步。 庄周连忙安抚,“元儿,依依,你们放心,他不是鬼。” “可是……他看起来真的很像鬼。”庄依依依旧心有余悸。 “是啊,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怕的人……”庄元跟着道。 蔺且哈哈一笑,“先生,是我不好,我把你的孩子给吓坏了。” 庄周微微一笑,“没事,要不你去洗个澡吧!我等会给你拿身干净的衣裳穿上。” 蔺且点头,“好,一切都听先生的!” 这时,田灵悦走了过来,看到蔺且这张陌生的面孔,问道:“夫君,这位是……” 庄周道:“他叫蔺且,也就是我以前跟你说过在鲁国救下的那个人。” 田灵悦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没想到他会千里迢迢地从鲁国跑来找你。” 庄周道:“是啊,我也没想到。” 蔺且在田灵悦面前跪了下来,恭敬地说道:“师母在上,请受且儿一拜!” “师母?”田灵悦吃了一惊,看向庄周,问道:“你收他为徒了?” 第242章 摆脱形象的束缚 庄周点了点头,“是啊,且儿从鲁国大老远的跑来,就是为了拜我为师,我又岂能拒绝。” “那且儿以后就是你的大弟子了,你得好好栽培他啊!”田灵悦道。 庄周微笑,“且儿如今的境界已经很高了,他能够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真的非常了不起。哪怕我不栽培他,他也会有不凡的成就。” “是吗?”田灵悦对蔺且投去敬佩的目光,“没想到且儿小小年纪,就能够做到忘记生死,实在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蔺且谦虚地说道:“师母,且儿还有很多不足之处,实在不足挂齿。且儿这次来找先生,就是希望先生能够带领且儿更进一步。” 田灵悦微笑点头:“嗯,只要你好好地跟着你的师傅修行,一定会进步得非常神速的。修道重在实践,而你已经能够践行出来了,修道对你来说已经不再是难事。你只需保持耐心,好好打磨自己的心性,让自己的心能够稳定地定于道中不再出来,那你便成了。” “是,且儿一定不会让师傅和师母失望的!”蔺且抱拳道,看起来信心满满。 庄周看着蔺且,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他对自己的第一位弟子感到十分满意。蔺且不仅悟性极高,而且有着极强的愿心和毅力,是不可多得的修道灵根,他有意让蔺且成为他的继承人。 “好了,你先去洗澡吧!洗完澡后我们再好好聊聊。”庄周对蔺且道。 蔺且点头应了一声:“是!” 说完,庄周便带着他去洗澡了。 洗完澡后,蔺且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头发盘成发髻,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了很多。 蔺且双目炯炯有神,脸上常常带着微笑,给人一种很好相处的感觉。 正所谓相由心生,精神面貌好的人,心境往往都不会差到哪里去。庄周看到蔺且脸上那无比纯真的笑容,便知道他已经活出了本体感。 活出本体感的人,每天都活得很开心,基本不会有任何情绪波动。自从蔺且听了庄周讲道后,便一直在践行庄周所说之道。他不再去关注自己的形体,也不去理会外在发生的一切,把世间发生的一切当成是天上的浮云,任之来去,完全不将之存留于心,渐渐的,好恶之情就再也入侵不了他的心了。 洗完澡后的蔺且焕然一新,看上去就像换了一个人一般。庄元和庄依依都快认不出他来了,惊讶得目瞪口呆。 “你是鬼哥哥吗?”庄依依看着蔺且,难以置信地问。 “鬼哥哥,哈哈哈!”庄周忍不住笑出声来。 蔺且也笑了,温柔地对庄依依说:“是啊,我就是鬼哥哥。” 庄元好奇地问:“蔺且哥哥,你明明一表人才,相貌堂堂,为什么却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形象,把自己弄成一副乞丐的模样呢?” 蔺且笑着说道:“形象对我来说就像肚子上的赘肉,是多余的东西,我又怎么会在乎呢?” 庄元不解,“可是,我看到那些长得丑陋的人常常遭到他人的嘲笑和欺凌,而那些长得漂亮的人总是得到他人的夸赞和亲近,这不就证明形象非常重要吗?” 蔺且道:“我所着眼的是道,所热爱的也唯有道,又岂会在乎他人的看法?看重容貌的人,就像猫头鹰看重一只已经腐臭了的老鼠,我又岂会像他们一样肤浅?” 庄元摇了摇头,感到难以理解。 庄周插嘴道:“元儿,我和你讲一个故事,你就知道蔺且哥哥为什么一点不在乎容貌了。” “从前,鲁哀公问孔子:“卫国有个相貌丑陋的人,名叫哀骀它,男人见了他,常常思慕他舍不得离去,女人见了他,请求父母说:“与其做他人的妻,不如做他的妾。”这样的女人已经不止十多个了。从不听说他倡导什么,只是常常应和他人罢了。他没有统治者的地位救助他人的危难,也没有财富填饱穷人的肚子,而且相貌极其丑陋,能把人给吓一跳。他只应和而不倡导,才智也不超乎人世之外,可无论男女都喜欢亲近他,他必定有异于常人之处。我把他召开一看,果然丑到能吓到天下人。和他相处一个月,我便感觉到他的高明。相处一年,我就十分信任他了。当时国内没有宰相,我便把国事委托给他。他神情淡漠,漫不经心,好像不愿意应承。我感到不好意思,可还是把国事交给了他。没过多久,他就离我而去了,我感觉怅然若失,仿佛整个国家都没有人和我一起分享快乐了,这究竟是怎么样的人?”” “孔子说:“我曾经出使楚国,看到一群小猪在刚死去的母猪身上吃奶,突然惊慌失措,全都从母猪身边逃开。这是因为小猪觉得母猪不像之前的样子了。小猪爱它们的母亲,不是爱母亲的形体,而是爱支配母亲形体的精神。战死沙场的人,安葬时不用在棺材上加饰物,砍掉脚的人,没有理由爱惜自己的鞋子,因为两者都已经失去了根本。做天子的妃子,不剪指甲,不穿耳洞。娶妻的人只能在宫外办事,不会在被宫中役使。为保全形体的完整尚且如此,更何况德行完整的人呢?如今哀骀它不说话便能够取得他人的信任,没有功绩也能赢得他人的亲近,能使国君乐意托付给他国事,还唯恐他不接受,这一定是个才全而德不形的人啊!”” “鲁哀公问:“什么叫做才全?”” “孔子回答:“死生存亡、穷达贫富、贤与不肖、毁誉、饥渴、寒暑,这些都是事物的变化,天命的运行。它们日夜交替地运作着,而人的智慧却无法得知它们是如何开始的。因此,这些都不足以扰乱本性的和谐,也不足以侵扰人的内心。要使心和谐舒适,畅通而不失愉悦,要使心日夜不停地保持着与万物相处的春和之气,这样就会从接触外物中萌生出顺应四时的心情。这就叫做才全。”” “鲁哀公又问:“那什么叫做德不形?”” 第243章 道不离人人远之 “孔子回答:“平,是水静止时的极限状态,它可以成为我们取法的准则,内心保持静止状态,则不为外物所动。德是圆满,平和的修养,德不形的人,万物都会亲近之,不会离之而去。”” “一日,鲁哀公将孔子的话告知了闵子,“起初,我居国君之位而统治天下,执掌国家的纲纪而忧虑百姓的死活,便自以为十分通达了。如今听了至人的言论,才知道自己并没有实际的功绩,自己的轻率差点使国家陷于危亡之境。我与孔丘非君臣的关系,而是以德相交的朋友。”” 听了这个故事后,庄元还是无法理解,“爹,我还是很难明白,明明哀骀它相貌如此丑陋,为什么还会得到天下人的亲近和爱戴?” 庄周回答:“元儿,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爹给你说的这个故事。天下人爱哀骀它,不是爱哀骀它的形体,而是爱支配他形体的精神,也就是他的本性。就如孔子口中的小猪不是爱母亲的形体,而是爱支配母亲形体的精神。世间每个人都很热爱生命,每个人都无比的珍惜自己的生命,可又有多少人知道真正的生命是什么?真正的生命是超越形体,不受死生束缚的精神。哀骀它彻底活出了这样的精神,天下人又怎么会不爱他呢?再美的容貌也注定会变得丑陋,再长的寿命也终会迎来消逝的一天。我们把注意力放在外在这些没用的事物上,完全不看自己的本性,就如猫头鹰放着活的老鼠不吃,非要死死地盯着一只已经腐臭的老鼠不放一般。” 庄元似懂非懂,“我们的本性真的那么可贵吗?活出本性很难吗?” 庄周回答:“当然,一个人能不能活得逍遥自在,就在于他能不能活出本性。” “那我们的本性到底是什么,是爹所说的道吗?” 庄周点了点头,“是的,道就是我们的本性。” 庄元不解,“可是爹之前说,道看不见,摸不着,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我们又如何知道自己的本性是什么?又如何能够活出自己的本性?” 庄周回答:“空气也看不见,摸不着,我们不也每天靠着空气在呼吸?不是非要看得见,摸得着,用语言描述出来,我们才能活出自己的本性。道超越一切形象,超越一切语言文字,若你想透过头脑去理解道是什么,只会白费功夫。头脑只能理解概念,而一切概念皆离不开对立。道本身超越了对立,只要你的心中还有对立的观念,都不可能明白道是什么。你唯有放空自己的心,忘记一切学来的知识,做到不着一物,安住当下,你才会明白道是什么。” “放空自己的心,忘记一切,不着一物,安住当下……”庄元喃喃自语,又问:“这些是不是爹之前说的才全和德不形?” 庄周点头,“是的,差不多意思。所谓才全,简单来说就是顺应万物的变化,顺其自然地生活。所谓德不形,就是让自己的心静如止水,不为外物所动,这样,德行便能够彰显出来了。德无需外露却拥有了最为高尚的德,此即是老聃所说的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上德由心而发,出自无为,下德由识而出,出自有为。为者,伪也。可以说,人的一切作为皆是虚伪的作为,因为人的作为充满了目的性。真正具有高尚品德的人,是完全无为的。只有做到无为的人,才算是活出真实本性的人。” “可我还是很难明白……”庄元抓着后脑勺说道。 庄周微微一笑,“慢慢来吧,你迟早都会明白的。” 蔺且夸赞道:“先生真是个擅长编故事的人!虽然故事听起来夸张了些,但却能够准确地阐释出想要说明的道理。” 庄周道:“这十年来,我一直想通过寓言故事的形式跟人讲道,我觉得寓言故事能够帮助人更好地理解道,故闲着没事时就会在脑海里想出一些故事。” 蔺且点了点头,“先生真是用心,看来先生真的很想将道传进世人的心中啊!” 庄周道:“是啊,可惜世间真正愿意相信道的人实在太少了。而愿意相信道,又能够坚持不懈地修下去的人就更少了。我虽然跟人讲道,可大多数人都无法践行出来,只有极少部分愿心和毅力比较强大的人能够践行出来。正如老聃说过的:吾言甚易知,甚易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实在是可悲!” 蔺且点头,“道确实很难进入人的心中,否则老子就不会说,大道甚夷,而民好径了。老子看到世人不愿意信道,不愿意行道,也是十分的无奈。” 庄周认同道:“是啊,世人只喜欢追逐财色名利,只喜欢纵情声色,根本没有多少人愿意静下心来感受道。虽然道不离人,可人却远之。世人总认为快乐来自于物质享受,殊不知真正的快乐其实来自于道。道给予人的平安、自由、喜悦是外物无法比拟的,可世人却总是喜欢舍本逐末,放着“无价之宝”不求,去求那毫无价值的“敝屣”。” 蔺且道:“没有办法,世人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就是放下,毕竟放下会让他们的妄心感到难受,他们又怎么可能愿意放下?几乎全天下的人都是顺着妄心的意而走,说他们是妄心的奴隶也一点不为过。只要世人不愿意放下,不愿意与道认同,依然顺着妄心的意去追逐那破“敝屣”,就永远也不可能感受道的平安、自由、喜悦。” 庄周看着蔺且,眼神里满是佩服,“且儿,我当初不过是和你说了只言片语,没想到你却能够牢牢地记住我说的话,还把道给践行出来,你真的非常了不起。” 蔺且笑着摆了摆手,“先生过奖了,且儿不足挂齿。且儿真的非常感激先生将道传进我的心中,让我在黑暗中看到光明,若没有先生,且儿如今可能已经是一抔黄土了。” 第244章 身份地位皆敝屣 后来,蔺且在厅堂行拜师之礼,正式拜庄周为师。 蔺且本来是一个对自己的人生感到无比绝望,自暴自弃的人,若不是庄周拯救了他,他可能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蔺且非常感激庄周,他早已经下定决心,决定一生都追随在庄周左右。 后来的日子,庄周每天都给蔺且指点迷津,蔺且得到庄周的指点,修正了很多修行上的错误,进步得非常神速。 一日,蔺且独自一人在乡里的一块草地上打坐。一辆四匹马拉着的马车从他身边经过,车上一个穿着十分华丽的男子突然对马夫吩咐道:“福全,快停车!” 福全急忙勒住缰绳,回头问道:“家主,怎么了?” 男子道:“福全,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乘着驷马之车归乡,身份显赫,地位尊崇,可如今乡里却无一人把我当回事。每个人看到我,都是一副神情淡漠的模样,就如看到一只苍蝇飞过一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福全摇了摇头,“家主,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方才看到一个怪人在草地上定定地坐着一动不动,你下车去问问他,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男子吩咐。 “是!”福全应了一声,旋即便跑到了蔺且身边,问道:“小兄弟,请问你这是在做什么?怎么坐着一动不动?” 蔺且双目紧闭,说道:“不要来打扰我,我正在与造物主同游。” 福全闻言一愣,不知道蔺且在说些什么,继续问道:“小兄弟,与造物主同游……是什么意思?” 蔺且平静地回答:“与造物主同游,就是让自己的心神进入道的虚无之境,与天地万物合为一体。” “……”福全完全不知道蔺且在说些什么,觉得蔺且就是个疯子,“看来是个疯子,算了,不问他了。” 蔺且嘴角微微上扬,“疯就对了!疯就对了!” 后来,福全回到男子身边,将蔺且所说的话和男子说了一遍,男子听了后震惊不已,“天下居然有这等怪人,他所说的道究竟是什么?看来还得我亲自去问问他才行。” 没多久,男子来到蔺且身边,行礼问道:“小兄弟,在下曹商,请问你怎么称呼?” 蔺且依旧双目紧闭,淡淡地回道:“在下蔺且。” 曹商问:“蔺且小兄弟,你说你在和造物主同游,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蔺且回道:“我方才不是已经说了吗,所谓与造物主同游,就是让自己的心神进入道的虚无之境,与天地万物合为一体。” 曹商问:“可是,你说的道究竟是什么?是道家所说之道吗?” 蔺且点了点头,“是的。” 曹商疑惑不解:“可道家所讲之道,不过是一堆消极避世的思想罢了,你为何如此热衷?你不觉得道家所倡导的无为很可笑吗?” 蔺且冷冷一笑,“井底之蛙又怎会懂得天地的辽阔,你已经被自己有限的认知给局限住了,又怎么会懂得道家思想的玄妙。” 听到蔺且这么说,福全怒了,“大胆!居然敢骂我家主人是井底之蛙,你知道我家主人是什么身份吗?” 蔺且淡淡地问:“什么身份?” 福全扬起下巴,傲慢地说道:“我家主人可是宋国的大臣,身份显赫,地位尊崇,你就算是给我家主人提鞋都不配!” 蔺且摇头笑了笑,“你们所看重的,正是我想遗弃的。再显赫的身份,再尊贵的地位,在我蔺且的眼里都不过是敝屣罢了。” 此话一出,福全和曹商都惊呆了,他们实在没想到蔺且会如此自视清高,居然把显赫的身份和尊贵的地位都视为敝屣。 曹商冷哼一声,“哼!不过是个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野小子罢了,装什么装?看你这穷酸样以及爱装的样子,简直就和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一模一样。” 蔺且道:“那你认识的那个人一定也是个拥有大智慧的人。” “呸!什么拥有大智慧的人!他自视清高,常常说儒家思想的不是,好像自己比孔夫子还厉害似的,我看见他就想吐!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装的人,你简直就和他一模一样!”曹商满脸皆是厌恶之色。 面对曹商的辱骂,蔺且完全不为所动,问道:“请问你认识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我与他一定是个志同道合的人,他现在在蒙邑吗?我想和他交朋友。” 曹商冷冷一笑:“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好吧,那我就告诉你吧!我认识的那个人名叫庄周,当初我和他一同学儒,我们也算是同门师兄弟了,可我实在看不惯他那自视清高的样子,故和他的关系很不好。” 蔺且闻言又惊又喜,“没想到你认识的这个人居然是我师傅,哈哈哈!” “庄周是你师傅?”曹商简直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是啊,没有师傅,就没有如今的我,我真的非常感激师傅。”蔺且道。 “哼!难怪你们如此相似,原来你们是师徒。”曹商撇了撇嘴。 这时,曹商似乎想起来了什么,眉头一挑,“你说庄周是你师傅,那意思不是说庄周在研究道家的学问?” 虽然曹商以前和庄周一同学儒,可他仅仅学了两年,便被举荐到商丘做官了,他并不知道庄周弃儒学道的事。 蔺且点了点头,“是啊,我师傅如今是道家的人。” “哼!”曹商冷哼一声,“道家学问有什么好研究的,如今有哪个侯王会任用道家的人,研究道家学问注定不会有任何出息的。” 蔺且道:“我师傅修道不是为了谋取官职,而是为了复命归根。算了,和你说也说不明白,你眼里只有名声和地位,又怎会懂道家思想的玄妙。” 曹商闻言气炸了,他没想到蔺且会如此埋汰他,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十八岁就被举荐做了官,如今,他作为宋国的大臣,不知多少人拼了命地巴结他。然蔺且以及漆园的乡亲却完全不把他当回事,这让他的颜面荡然无存。 第245章 庄周无情嘲讽曹 曹商问:“你师傅现在也在漆园吗?他在这里做什么?” 蔺且回答:“我师傅是漆园栖云里的里正,乡里每个人都很敬重他,常常跑到他家里听他讲道。” “里正?”曹商闻言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哈哈哈,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漆园吏,现在他估计穷得连家人都养活不了了吧?” 蔺且道:“里正一职的俸禄确实很低,也确实不足以养活一家子人。可师傅并非注重名利的人,他所追求的是自由。” “自由?”曹商闻言又大笑了起来,“哈哈哈,连饭都吃不起的人又哪里来的自由?” 蔺且闭上双目,淡淡地说道:“算了,我和你谈话,就像是鸡和鸭讲话,完全无法交流。既然我们道不同,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你走吧,不要再打扰我和造物主同游了。” “你这小子,真是爱装!”曹商不屑地说道。 “家主,我看漆园的人都已经被庄周给蛊惑了,所以才不把你放在眼里。”福全道。 曹商点了点头,眼神里闪过一抹怒意,“看来就是这样的了,走,我们去好好地羞辱庄周一番。” 说完,问蔺且道:“小子,快告诉我庄周住在哪里?” 蔺且没有理会曹商,就像把他当空气一般。 “臭小子,我家主人在问你话,你怎么不回答?”福全很不满。 “算了,我们去问其他人吧。”曹商道。 后来,曹商从一个乡民口中打听到了庄周的住处,很快的便乘着马车来到了庄周的家。 “咚咚咚!” 这时,庄周家的大门被敲响,田灵悦前去开门,门一打开,只见是曹商伫立在门口,顿时吃了一惊,“你……你是曹商?” “哎呀,悦儿,你怎么在庄周的家里?”曹商神情一怔,顿时明白了过来,“莫非……你嫁给了庄周?” 曹商以前和庄周、田灵悦是邻居,他自然也认识田灵悦。自从他去了商丘做官后,便再也没有回到蒙邑,他实在没想到田灵悦会嫁给庄周。 田灵悦点了点头,“是,我确实嫁给了庄周。” “哎呀!悦儿,你怎么可以嫁给这个自视清高,目中无人的穷鬼呢!”曹商替田灵悦感到不值,“你如此漂亮,不知多少公子哥想要娶你,你怎么可以嫁给庄周呢?你实在太糊涂了。” 田灵悦白了曹商一眼,“曹商,我嫁给夫君,我感到很幸福,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我才不想嫁给什么公子哥,不要用你那短浅的目光来审视我!” 看到田灵悦穿着一身粗布麻衣,曹商的眼神里满是不屑,“你看看你,这么漂亮的人,打扮得像个乞丐似的。嫁给庄周这种穷鬼,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田灵悦冷冷一笑,“曹商,你以为自己做了一个大官,就很了不起了吗?即便你乘着驷马之车,穿着绫罗绸缎,我也不会瞧得起你一分。我和夫君的生活虽然贫苦了些,但我们过得很开心,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在吃苦。” 曹商掩面长叹,“完了,看来你也被庄周给蛊惑了。人没有名利和地位,又怎么可能会活得开心?你莫要在这里自欺欺人了!” 田灵悦道:“我和夫君所热爱的唯有道,我们从来不依赖外物来获得快乐,我们只是静静地待着,就已经很快乐了。” 曹商闻言一惊,“这不可能!静静地待着怎么可能会快乐?你莫要骗我!” 田灵悦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和你说再多也没用,你是不会明白的。” “夫人,是有客人来了吗?”庄周在厅堂远远地问。 田灵悦远远地回了句:“不是客人,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傲慢之人。” “你说什么!”曹商彻底气炸了,直接冲进家里,一边走,一边道:“庄周,你的徒弟和妻子都不把我曹商放在眼里,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 曹商和福全来到厅堂,看到庄周正在编草鞋,顿时捧腹大笑了起来,“哈哈哈,我还以为你庄周有多大本事,不过是一个身居穷乡僻壤之地,潦倒到编织草鞋度日的人罢了。” 庄周为了养活一家子人,仅仅靠里正一职的俸禄远远不够,他在家闲着没事会编一些草鞋拿去卖。 庄周看了一眼曹商,摇了摇头,没有说任何话,继续埋头编草鞋。 看到庄周没有理会自己,曹商唇角一勾,继续嘲讽,“庄周,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看到我比你风光,不好意思说话了?也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脖颈干瘪,面黄肌瘦,活得真是贫苦啊!你与我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我奉宋王之命出使秦国,去时得了几辆车,帮助了秦王,得到秦王的赏识,又获得了一百辆车,这就是我的本事!” 庄周放下草鞋,带着嘲讽的语气说道:“我听说秦王召请医师治病,除脓去疮赏车一辆,舔痔疮的赏车五辆,所治的患处越是卑污,赏的车越多。你难道是给秦王舔过痔疮吗?要不然怎么会得到这么多的车辆?你这个肮脏之人,赶紧离我远点!” “什么!”曹商气得火冒三丈,用手指着庄周道:“你……你居然敢侮辱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庄周继续埋头编草鞋,淡漠地说道:“不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无论你做了多大的官,也无论你拥有多少财富,我都不会羡慕你一分一毫。” 曹商冷冷一笑,“庄周,你有什么好清高的?就凭一个虚无缥缈的道,你就可以目空一切了吗?如今我们生逢乱世,没有名利和地位,什么时候死都不知道。你所追求的道,能保证你在乱世中活下去吗?你凭什么否定我所获得的一切?我如今是个有用之人,而你是一个无用之人。你以你的无用来嘲笑我的有用,不是很可笑吗?” 庄周道:“宋国有一个叫做荆氏的地方,那里很适合楸树、柏树、桑树的生长。树干长得一两握粗的时候,养猴的人就会把树砍去栓猴子。树干长到三四围粗的时候,盖房子的人就会砍去做屋梁。树干长到七八围粗的时候,贵人富商之家就会砍去做棺木。因此,这些树不能终享天年而中途夭折于刀斧之下,这就是有用之材所带来的祸患。所以,古时祭祀神灵,凡是白色额头的牛,鼻孔上翻的猪,以及长了痔疮的人,都不能用来投河祭神,因为巫祝们知道,这是不吉祥的,而神人恰恰认为这是最吉祥的。” 第246章 庄周曹商相辩论 “哈哈哈!”曹商再次大笑了起来,“庄周,你真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啊!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自己成为不了有用之人,便直接否定了有用之人的价值,还把自己的无用抬举得高高的。我告诉你,我曹商永远都不会遇到任何危险,因为我曹商拥有常人无法比拟的身份和地位,宋国没有任何一人敢得罪我,哪怕是宋王也不例外。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你看看你现在的这副穷酸样,都快穷得没米下锅了吧?要不要我施舍给你一些?你的父母、妻子、子女跟着你这样的穷鬼生活,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你有什么资格来嘲笑我?你编着这不值几个钱的破草鞋,还担心没有人来购买,难道这就叫做逍遥吗?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自视清高,小时候是这样,如今成了家还是这样?” “曹商,你一个井底之蛙,又岂会明白真正的逍遥是什么?”田灵悦缓缓走来,说道。 曹商哈哈一笑,带着傲慢的语气说道:“我怎么会不明白真正的逍遥是什么?真正的逍遥,就是像我这样,拥有花不完的金钱,以及受无数人尊崇的身份和地位,可以居高临下地俯视一切,视你们为蝼蚁。你们说自己逍遥,可你们如今饭都吃不饱,饿得瘦骨嶙峋,面黄肌瘦,说不定哪天得个重病就一命呜呼了,试问你们哪里来的逍遥?田灵悦、庄周,你们不要再自欺欺人了,老老实实承认自己无用吧!别再拿那虚无缥缈的道出来说教了,没有人会听你们的!记住,你们没有任何资格嘲笑我,把你们那令人作呕的清高收起来,别再让我看见!” “你……真是无药可救了。”田灵悦叹了口气,她从来没有见过像曹商这般傲慢无礼之人。 庄周道:“夫人,别管他了,他活在梦里,我们活在梦外,他又岂会明白我们的逍遥。世间就是因为存在着太多像他这般固执的人,所以道才会如此难传。” 田灵悦点了点头,“夫君说的是,我不会再管他了。” “呵呵!”曹商冷笑一声,“你们两人就是嘴硬,就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无用。” 庄周平静地说道:“曹商,你错了,我们并没有不承认自己无用,我们已经承认自己无用了,但我们不会排斥无用,我们乐于做一个无用之人。” “庄周,你到底什么意思?”曹商完全无法理解庄周的想法和行为,“你为什么非要跟世人反着走?为什么世人热爱的东西,你偏偏不热爱?为什么世人厌恶的东西,你偏偏不厌恶?你为什么总是独异于人?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庄周回答:“我脑子里什么也没有想,我只是顺从大道而走罢了。就道的层面而言,一切皆已经完美,我又怎会有喜爱和厌恶的东西呢?如果有,那就不是道了。道不会偏执一端,道永远处在中间,不偏也不倚。世人总是偏执一端,总是想要事物好的一面,而排斥事物坏的一面。殊不知好与坏本是一体,谁也无法只要好的一面而不要坏的一面。有生就会有死,有善就会有恶,有好就会有坏,有美就会有丑,有成就会有毁。这些对立面就像白天与黑夜的交替,又像春、夏、秋、冬四季的轮转,我又岂会对它们产生好恶之情?人力是无法干涉天道的运行的,若非要去干涉,那就是在与天道对抗,那就犹如子女不听父母的命令,那是忤逆不孝。安于时机,且顺应四时的变化,哀乐之情就不会入侵心中,此即是古人所说的解除倒悬之苦。那些不能自行解除的人,是因为受到外物的束缚。外物能让我们感到快乐,也同样能让我们感到痛苦,为什么非要执着于外物的得与失呢?道之中既没有得,也没有失,既没有善,也没有恶,既没有生,也没有死,我又何必执着于这些对立面呢?人生对我来说就是一场梦,无论我在梦中得到多少,都等于没有得到,也无论我在梦中失去多少,也等于没有失去。若我总是去计较梦中的得失,我又怎么可能会逍遥?我虽然贫穷,但我并不感到痛苦,因为我的心没有着眼于外物的得与失,而是安住于道中。人力十分有限,我们再怎么努力,最多也活不过百年,何必为了名利把自己的身心弄得如此疲惫?不要再着眼于事物的变化了,那没有任何意义。天下没有比秋毫之末更大的了,而泰山还算是小呢。世上没有比夭折的婴儿更长寿的了,而彭祖还算短命呢。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既然已经说了是一了,那哪里还存在着什么区别?大即是小,长即是短,好即是坏,善即是恶,生即是死。小草和大柱,丑人与西施,以及一切奇奇怪怪的事物,从道的角度看都是相通为一的。你在梦里梦见善人和恶人,试问他们真的有区别吗?你在梦里梦见自己富贵和贫穷,试问真的有区别吗?你在梦里梦见出生和死亡,试问真的有区别吗?你已经沉溺于自己的梦中不可自拔,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梦,你不可能拥有真正的逍遥。我并不想和你争,因为没有什么好争的。即便你争赢了我,又能怎样呢?你也不过是一个活在梦里的可怜虫罢了。你如今拥有高官厚禄,认为这些能让你逍遥。等到你失去了高官厚禄,也同样能让你痛苦。你与我处在不同的天地,站在不同的角度看待问题,你注定不会理解我的。” “庄周,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曹商的眼神里满是疑惑,“人生明明如此真实,你怎么能说只是一场梦呢?若生和死没有区别,你怎么不去死?若得与失没有区别,你怎么不把你的钱全部捐献给穷人?” 第247章 看似是失实为得 庄周道:“我之前已经说了,道不会偏执一端,道永远处在中间,不偏也不倚。若我去死,把钱都捐献给了穷人,那我就是偏执一端了,这不会让我更接近道,只会让我更远离道。当我说万物为一,无有区别时,并不是让人偏执一端,而是让人顺应自然的变化,顺其自然地生活。从道的角度看,人生确实只是一场梦。你无法站在道的角度看,自然无法接受我的这个观点。当我说人生只是一场梦时,并不是让人不去管自己的人生,而是让人不要太过把人生大梦当真,不要过于执着于人生大梦中的得失。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道即是自然本身,不偏执一端,自自然然地生活即是道。我不会排斥富裕,若是上天让我富裕,我不会拒绝。我也不会排斥贫穷,若是上天让我贫穷,我也欣然接受。但若让我为了富裕而做出偏执一端的事,那我绝不会答应,因为这不符合道。很多人为了名利,做出很多违背道德伦理,伤害他人的事情,这是不符合大道的。不符合大道必然会给自己带来灾祸。老聃云: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由此可知,人之道与天之道恰恰相反。人为了一己私利,公然与天道对抗,又怎么能够躲过天道的惩罚?天道无亲,恒与善人。天道不会说更亲近谁,它只会帮助那些处于道中的人。我们只有让自己的心一直处在道中,才会得到上天的帮助,才能使自己免于灾祸。” “可你真的得到上天的帮助了吗?你如此穷困潦倒,又岂能称之为得到上天的帮助?”曹商问。 庄周回答:“我虽然穷困潦倒,但我的精神却无比的富裕。精神的富裕永远胜于物质上的富足。精神匮乏的人,即便物质上十分富足,也同样会感到痛苦。而精神富裕的人,哪怕物质上十分贫乏,也同样会感到幸福。如今,我时时刻刻都能够感受到幸福,这不就证明我得到上天的帮助了吗?老聃云: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穷。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最大的完满,好似亏缺,但作用却不会衰竭。最大的充盈,好似空虚,但作用却不会穷尽。最正直的人好似很委屈,最灵巧的人好似很笨拙,最善辩的人好似很木讷。你如今看到我很贫苦,便以为我真的“贫苦”了吗?不,其实我很“富裕”。世人所认为的获得,在圣人眼中其实是失去。世人所认为的失去,在圣人的眼中其实是获得。道总是和世人的认知相反,你若无法站在道的角度看待问题,又怎会明白真正的逍遥是什么呢?你若再继续固执己见,不愿意相信我说的道,那我们就没什么好交谈的了。你认为我虚伪,不理解我,那是因为你站在人的角度看待我,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曹商摇了摇头,“我无法理解,我真的无法理解。人的一生明明如此短暂,为什么不去努力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为什么要如此悲观地听从命运的安排?你说你现在活得很逍遥,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庄周道:“既然不信,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你继续去追求你的名利,我继续追随我的道,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请你离开吧!” 曹商冷哼一声,转过头去,对福全道:“福全,我们走!”说完,两人便快步离开了。 这时,蔺且回到家中,看到曹商和福全愤慨离去,来到庄周和田灵悦身边,问道:“师傅,师娘,这两人一定是来向你们找茬的吧?” 田灵悦回道:“是啊,这曹商以为自己做了个大官就很了不起,跑来嘲讽我夫君。结果我夫君完全不把它放在眼里,他感觉很不爽,便灰溜溜地走了。” “哈哈哈,原来如此!”蔺且笑着说道:“方才这两人也跑来嘲讽我,我也没把他们当回事。” “原来他们还嘲讽了你呀!”田灵悦惊讶道。 蔺且点了点头,“是啊,我本来正在和造物主同游,他们突然跑过来打扰我。那曹商还在我面前炫耀他的身份和地位,结果我完全没有把他当回事,他感觉自己的自尊受到伤害,于是便跑了。” 田灵悦道:“曹商这个人非常的虚荣,他只想别人认可他。即便夫君十分耐心地跟他讲道,他也一句都听不进去。” 蔺且叹了口气,“如此说来,他还真是固执啊!正因为天下存在太多像他这般固执的人,大道才会如此难传。” 庄周道:“没有办法,世人固执己见由来已久,我们无法干涉他人的想法,也无法逼迫他人相信我们。我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将道传进那些愿意聆听我们讲道的人心中,至于那些不愿意聆听我们讲道的人,我们也强求不来。我们不必为此感到惋惜,一切交由天意就好。” 两日后,庄周家中来了一位老熟人,这个人即是庄周最好的朋友——惠施。 庄周和惠施刚见面,两人便紧紧地抱在了一起。两人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面,彼此心中都有说不尽的话语。 虽然庄周和惠施的抱负完全不同,对事物的看法也截然相反,但丝毫没有影响两人深厚的友谊。 庄周将惠施邀请来厅堂,两人面对面席地而坐,开始交谈了起来。 庄周开口问:“慧兄,我听说你在商丘做官,今天怎么得空到此?” 惠施道:“庄老弟,实不相瞒,我不想再为宋王效命了,我要去魏国,做魏王的宰相。” 庄周闻言吃了一惊,“魏王居然邀请你去做他的宰相?可你为什么要离开宋王,离开自己的家乡,去做魏王的宰相?” 惠施直言:“宋王非成大事者,他成日只知饮酒作乐,不顾忠臣进谏,乃十足的昏君,我观宋国必会毁于他手,故不想再效命于他。如今魏国国力强盛,有成为天下霸主的潜质。为报答魏王的知遇之恩,我要去助他成就霸业。” 第248章 永不改变的友谊 “天下霸主……”庄周实在没想到惠施会有如此大的野心,居然想助魏王成为天下霸主,“惠兄,虽然如今的魏国依然有能力与秦、齐、楚、燕、韩、赵六国抗衡,但似乎并没有能力成为天下霸主。自魏国东败于齐,西丧秦地七百余里,南辱于楚后,国力已经大大削弱,你真的有办法能让魏王成为天下霸主?” 惠施十分自信地说道:“当然,只要魏王愿意听我的,我有信心助他成为天下霸主。” “那你打算怎么做?方便告诉我吗?”庄周问。 惠施很爽快地回答:“当然,你是我的兄弟,我们之间没有秘密。我打算让魏王联合齐国、楚国共同攻秦,只要将最具威胁的秦国灭了,其余诸国自然不在话下。” 庄周道:“合纵抗秦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办法,但即便魏、齐、楚三个大国联合起来攻秦,也未必就能够灭秦。秦国拥有天然屏障函谷关,易守难攻,你们想要攻破函谷关,不知要牺牲多少将士的生命。况且,魏、齐、楚三国各怀鬼胎,未必能够同心协力共同抗秦,你的想法未免过于天真了些。” 惠施无奈地说:“你说的这些我何曾没有考虑过,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今的秦国非常强大,有横扫六合,一统天下的野心。若魏、楚、齐三个大国不联合起来,迟早都会被秦国所灭。我只能希望魏、楚、齐三国能够团结起来了,若是三国不团结,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惠兄,你做的这些真的有意义吗?”庄周问。 惠施闻言一愣,回道:“当然,天下想要太平,就必须得走向统一,否则,战争就不会停止。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下太平,又岂会没有意义?” 庄周摇了摇头:“没用的,战争永远也不可能迎来真正的天下太平。只要人心中没有道,战争就永远也不会从这个世上消失。” 惠施问:“庄老弟,难不成你还想通过道让天下走向太平?你所说之道,是不会有人相信的,即便有人相信了,也没有多少人能够践行出来。人都是好争好斗,自私自利的动物,试问有多少人能够做到你所说的无为?你看看天下诸侯,可有一个侯王愿意采用你们道家无为而治的思想治国?你所热衷的道,注定是无法给天下带来太平的。” 庄周义正言辞地说:“道是唯一能让天下走向太平的方法,即便很难,也必须想办法让道进入更多人的心中,而不是选择放弃。老聃说过: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天下无道,戎马生于郊。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矣。由此可知,一切战争以及祸事皆出自人心的不知足。若是天下每个人都能够明白自身的本自具足,不再为了利益而争斗不休,那天下哪里还会有那么多的战争和祸事?上天给予人的资源足够每个人分配,可人心的贪婪却想要将资源据为己有,不愿意将资源分给他人。这就是诸侯及大夫为了土地和资源而争斗不休的真正原因。只要人心中没有道,依然为了一己私利做出违背道德伦理的事情,那么天下真正太平的那一天就永远也不会到来。战争所带来的和平也不过是相对的和平,而不是绝对的和平。只要引发战争的因不除,那么战争迟早还是会爆发的。” 听了庄周的这番话,惠施陷入了沉默,良久才开口,“庄老弟,我知道你很想通过道拯救世人,很想通过道给天下带来和平。可你说的道实在令人感到难以理解,没有多少人会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道而放弃自身利益。既然你所说的道路行不通,又何必执着于这条道路?战争固然很不好,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庄周道:“惠兄,你这样想就大错特错了。你这样想,就犹如你的孩子学坏,你非但没有想办法引导他走向正途,还振振有词地说孩子学坏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然后就不去管了,这不是很可笑吗?既然道能给天下带来真正的和平,那就应该想办法将道传进更多人的心中,而不是因为难就选择放弃!我永远也不会放弃,即便道很难进入人的心中,我也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将道传出去。” 惠施哑然,他实在没想到庄周会对道如此执着,“好吧,既然庄老弟认为道能给天下带来和平,那我不多说什么了。” 庄周知道,惠施不会认同他说的道,他也不想多说什么,只是关心道:“惠兄,相国一职不是那么容易当的,你到魏国后一定要加倍小心,切莫遭小人所害。” 惠施点了点头,“谢谢老弟的关心,我一定会小心的。” 庄周拍了拍惠施的肩头,露出一丝微笑,“好兄弟,以后有空,我会去魏国探望你的。” 惠施抱拳感激:“那真是谢谢老弟了!到时候我一定会好好地款待你的。” 庄周感慨:“惠兄,你我思想及抱负完全不同,却依然能成为最好的朋友,真是不可思议啊!” 惠施笑着点了点头,“是啊,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庄周道:“也许我们看重的并不是彼此的思想和抱负,而是彼此之间的友谊。” 惠施点头表示认同,“嗯,老弟所言极是。我们小时候并没有所谓的思想和抱负,只是单纯地一起玩,一起闹,却感到很开心。看来我们现在依然和小时候一样。” “是啊!”庄周由衷说道:“我们不是透过思想和抱负在交朋友,而是透过心在交朋友。心是不存在着任何看法及意见的,那里只有纯粹的友谊。” 惠施道:“好兄弟,即便你我之间的思想和抱负截然相反,我们的友谊也永远不会改变!老弟,我就要走了,此一别不知多久才能再会,你一定要好好保重!” 庄周点头,“嗯,惠兄也要多多保重!” 第249章 贼人掳走庄周子 和庄周依依不舍地道别后,惠施便乘着马车离开了。 惠施非常渴望实现自己的理想,非常想证明自己。魏国,将是他真正施展拳脚的地方,至于成还是败,他心里也没有底。 惠施离开后,庄周感觉自己身边好像缺少了些什么。他和惠施的友谊十分深厚,即便两人常常争辩,也丝毫没有影响两人深厚的友谊。 五日后,庄周一家给庄依依过生日,家里来了很多宾客。 首先到来的是丁勇,丁勇于五年前成了家,成家后他就不再在庄周家住了,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家,和妻儿生活在一起。 如今,丁勇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孩子是个男孩,今年四岁。 紧接着,季欢、夏允、夏薇也来到了家中。季欢八年前鼓起勇气和夏薇告白,最终夏薇也答应嫁给了他。 如今,两人育有两个孩子,两个孩子都是男孩,一个七岁,一个五岁。 夏允虽然性格吊儿郎当,乡里没有姑娘看得上他,但在乡长的帮助下,他最终也成了家。他的妻子为他生下一儿一女,儿子今年六岁,女儿今年五岁。 没多久,元阳、庄周的娘家人以及一些漆园的乡亲也来到了家中,家里霎时变得热闹非凡。 庄周家中厅堂。 庄周十分感激地对众人道:“谢谢诸位来给依依过生日,谢谢了!” 庄依依看着一桌子都快放不下的礼物,惊讶得目瞪口呆,对一旁的母亲道:“娘,依依得了好多好多礼物啊!” 田灵悦微笑地摸了摸庄依依的脑袋,“这说明大家都很爱依依。” 夏薇来到庄周面前,笑着问:“庄周哥哥,依依又长大一岁,你有没有给依依和元儿讲道?” 庄周笑着摇了摇头,“这两个小家伙每天就知道玩,哪里听得进我说的道。” “这样啊……”夏薇道:“我还以为依依和元儿很听话呢!” “没办法,小孩子就是贪玩。”庄周道。 正当众人在厅堂聊得不亦乐乎之时,田灵悦焦急地跑到庄周身边,皱眉问道:“夫君,你有没有见到元儿?” “元儿方才不是在门口那里玩吗?”庄周朝门口看去,但却不见庄元的身影,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找过家里其他地方了吗?”庄周看向田灵悦,问道。 田灵悦回道:“都找过了,但都没有见到元儿的身影。” “啊!”庄周连忙打断众人的谈话,“诸位停一停!” 众人听到庄周的声音,全都停止了交谈,看向庄周。 “周儿,怎么了?”看到庄周焦急的模样,元阳问道。 庄周皱眉问:“大家有没有见到元儿?” 众人面面相觑,全都摇了摇头。 季欢问:“里正,难道元儿不见了吗?” 庄周点了点头,“夫人找遍了家里,都没有见到元儿。” “会不会是跑出去玩了?”夏允问。 “可我已经嘱咐元儿,叫他不要出去玩,元儿向来听我的话,不可能还跑出去……”庄周道。 “这……” 听到庄周这么说,众人都不禁皱起了眉头。 “诸位,你们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进来?”田灵悦问。 这时,一乡亲说道:“我方才进门时,看到一个男子鬼鬼祟祟地在门口徘徊,会不会是他拐走了元儿?” “啊!”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 庄周连忙问:“这个男子是不是乡里人?” 乡亲摇了摇头,“不,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我还以为他是你的亲戚或是朋友呢。” “那你记不记得他的模样?”庄周继续问。 乡亲努力回忆了一番,“他看起来大概三十岁左右,身长七尺,肤色黝黑,满脸的络腮胡子,眼神看起来很凶狠。” “完了,这人看上去就像一个贼人,若是元儿落入他手,必然凶多吉少。”夏允担心地说。 “哥,你不要吓庄周哥哥和悦儿姐姐,元儿未必是他捉走。”夏薇道。 庄周再也坐不住,直接往门口奔去,众人见状也跟了上去。 走出大门后,庄周仔细地看了一眼四周,但并没有见到庄元的身影,也没有见到乡亲所说的那个男子。 这时,他看到地上有一块丝帛,丝帛用石头压着,他连忙拿起丝帛,只见上面写着:“庄周,你害死了我的大哥,我要你血债血偿。若你想让你的儿子活命,就独自一人来到泉山,若你敢带其他人来,就等着替你儿子收尸吧!” 看完丝帛上的字,庄周有些不明所以。自从自己来到漆园做里正,从来没有得罪过一人,又怎会害死人呢? “夫君,怎么了?”看到庄周沉默不语的样子,田灵悦问。 庄周将丝帛递到田灵悦手中,田灵悦打开一看,直接吃了一惊,“怎……怎么会这样?夫君,你有害死过任何人吗?” 庄周摇了摇头,“我没有,我怎么可能会害死任何人……” 众人来到庄周身边,看了丝帛上留下的文字后,无不露出惊讶的神情。 “周儿,看来这人是冲着你来的,你可千万不能独自一人去泉山见他啊!你去了必然无法活着回来。”元阳道。 “不,我必须要去!我怎么可能对元儿见死不救!”庄周道。 “这……” 听到庄周这么说,众人无不替他感到担心。 季欢提议道:“里正,要不我们派人将泉山包围起来,将元儿救出来。” “不可!”庄周立即阻止,“丝帛上已经写的很清楚了,若是我们派人去围剿他,他会杀死元儿的。” 季欢担心地问:“难道里正真的打算一人只身前往?” 庄周无奈地点了点头,“没有办法,为了救元儿,我必须独自一人前往。” “不行啊庄周哥哥,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这贼人捉走元儿,明显是想要了你的命。”夏薇皱眉说道。 庄周道:“可我不可能不救元儿。” 蔺且问:“师傅,你有得罪任何人吗?为什么这个贼人如此想杀了你?” 庄周摇了摇头,“我没有得罪过任何人,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如此想要我的命。” 第250章 只身前往救庄元 元兰皱眉阻止:“周儿,你千万不能只身前往啊!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好吗?” 庄玄也跟着道:“是啊周儿,即便你去了,那贼人也未必会放了元儿,搞不好你和元儿都会丧命。还是想想其他办法吧!” 庄周无奈地摇了摇头,“可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了。我不知道贼人是独自一人,还是一个群体,若是贸然行动,只会害死元儿。大家不必再说了,我已经决定独自一人前往,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救下元儿的。” “这……” 听到庄周这么说,众人皆替他感到担心。庄周也没有办法,他知道独自一人前往泉山很危险,但他也不可能对自己的儿子见死不救。 “夫君,不要去!”田灵悦从背后紧紧地抱住庄周,泪水情不自禁地落了下来。她实在不想庄周出事,也不想儿子出事,她此刻的心情变得十分的复杂。 庄周轻轻地拍了拍田灵悦的手背,柔声安慰:“夫人,没事的,我一定会带着元儿安全回来的。” “可我真的好害怕……”田灵悦依旧紧紧地抱住庄周,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她很害怕,很害怕以后再也见不到庄周。 庄周继续安慰:“夫人,没事的,我向你承诺,我一定会带着元儿安全回来,请你松开手,好吗?” 田灵悦知道,庄周不过是在安慰她罢了,她也很清楚,庄周一旦决定的事情,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田灵悦无奈地松开了手,庄周转过身去,轻轻地握住田灵悦的手,柔柔地说道:“夫人,只要是处在道中的人,都会得到道的护佑,你尽管放心,我和元儿绝不会有事的。” 田灵悦轻轻地嗯了一声,“夫君一身正气,一切鬼神皆莫能近,夫君一定会带着元儿安全回来的。” 庄周露出一丝微笑,用手轻轻地抹去田灵悦眼角的泪水,“夫人,和你在一起的十年我真的感到很开心,谢谢你为我生下元儿和依依。若是我无法……” “不要说!”田灵悦连忙捂住庄周的嘴巴,泪水又情不自禁地落了下来,“没有若是,你和元儿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庄周轻轻地点了点头,他本来还想交代一下后事,毕竟自己此去泉山九死一生,但看到田灵悦丝毫不愿意聆听的样子,他也就此作罢了。 这时,庄依依突然跑过来抱住庄周的腿,哭得稀里哗啦的,“爹爹,依依不想你去见坏人。” 庄周轻轻地摸了摸庄依依的脑袋,柔声安慰:“没事的,依依,爹爹一定会带着你的哥哥回来,到时候我们再给你过生日。” “真的吗?”庄依依仰着小脑袋问:“爹爹真的没有骗依依吗?” 庄周点了点头,“当然,爹爹何曾骗过依依。” 庄依依松开了手,她十分相信庄周的话,“爹爹从来没有骗过依依,依依相信爹爹。” 没多久,庄周从家里牵出一匹马,对众人道:“诸位,我就要去泉山了,你们千万不要派人来援助我,否则会害死元儿的,切记!” 说完,庄周乘上马,头也不回地朝泉山奔去了。 看着庄周离去的背影,众人全都愣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没有人知道庄周此去泉山还能不能活着回来,毕竟贼人就是为了夺庄周的命而来的,他又岂会轻易放过庄周。 经过约莫一个时辰的路程,庄周来到了泉山脚下。 泉山是位于漆园外的一座大山,因山上有泉水涌出,故被人称为泉山。 泉山的周围十分寂静,除了偶尔听到几声鸟鸣声外,便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庄周勒住缰绳,仔细地看了一眼四周,但并没有发现贼人和庄元的身影。 庄周继续乘着马前行,就在这时,一只箭“嗖”的一声从他眼前穿过,射在了一棵大树上。庄周跳下马,走到大树前,将箭拔了下来。 箭上绑着一块帛书,庄周将帛书取下,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往前直走,接近山顶的地方有一个山洞,我在那儿等你。 庄周没有多想,他将马栓在大树上后,便直接往山洞奔去了。 没多久,庄周便来到了山洞前,只见山洞里传来一男子浑厚的声音,“庄周,把你的手举起来!” 庄周听话地举起双手,看到庄周没有携带任何兵器,男子继续说道:“进来吧!” 庄周走进山洞,定睛一看,只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正用匕首抵住庄元的喉咙,而庄元全身都被绳子捆绑着,嘴里塞着一块布,完全发不出声音。 “老兄,你切莫冲动,有话好好说,好吗?”庄周伸手劝道。 男子看着庄周,咬牙切齿地说道:“庄周,你为什么要害死我的大哥?为什么?” 庄周一脸无辜地说道:“老兄,我何曾害死过你大哥?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我没有认错人,就是你害死了我大哥,我已经调查过了!”男子激动地说。 “那你大哥是谁?”庄周问。 男子一字一顿地回道:“姜、猛!” “姜猛!” 庄周吃了一惊,他没想到眼前的男子居然是姜猛的弟弟。 庄周立即摇头,“不,我没有害死姜猛,姜猛不过是被蒙大夫关进大牢了而已,我怎么可能害死他?” “可我大哥已经死了!死在了牢房中!”男子大声喝道。 “怎么会死了?”庄周完全不明觉厉,自从蒙雄将姜猛一伙关起来后,他就再也没有过问此事,他实在没想到姜猛会死在牢房中。 “你为什么要联合蒙雄捉我大哥?我大哥明明是做正经生意的好人,你凭什么捉他?”男子大声质问。 庄周摇了摇头,“不,你大哥为非作歹,恶事做尽,他表面是做借贷的正经生意,可背后却做着贩卖人口的事情。而且,他还是一个十分心狠手辣的人,只要有人敢得罪他,他会毫不留情地杀掉,试问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个好人?若是我当初没有派人来捕捉他,我可能已经成了他的刀下亡魂了。” 第251章 天地万物皆是识 男子闻言一怔,“这不可能,你胡说!大哥当初说过,他是做正经的借贷生意,他不可能骗我!” 庄周道:“可他确实骗了你,若是你不信,可以去问姜楼以及漆园的乡亲,他们都很清楚姜猛的为人。” “我不信!我大哥从来没有欺骗过我。”男子怒视着庄周,继续说道:“你知道我大哥是怎么死的吗?我大哥在牢中得了一场重病,可却没有人替他找医师,他是活活被病死的!” “怎么会这样……”庄周实在没想到姜猛会病死在牢房中。 像姜猛这种穷凶极恶之人,一旦被关进牢房,生病通常是不会有人搭理的,生死完全由天定。 “庄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是你害死了我的大哥,我要你血债血偿!”男子怒声喝道。 “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你大哥会病死在牢房中。”庄周带着愧疚的语气说道。 “对不起有用吗?对不起能够让我大哥死而复生吗?”男子质问。 庄周摇了摇头,“不能,但这一切都是你大哥咎由自取,实在怪不了任何人。若是我不将你大哥捉起来,他就会残害那些无辜的人。” “我大哥怎么可能会去残害无辜的人。”男子依然不愿意相信庄周的话。 “看来你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你大哥的为人。也罢,若你真的想杀了我,那便杀吧!只求你放了我的儿子,他是无辜的。”庄周道。 听到庄周这么说,庄元连连摇头,嘴上不断地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男子有些惊讶,“庄周,难道你不怕死?” 庄周平静地说道:“我视生死如日夜的交替,四季的轮转,又怎么会在乎呢?真正的我从来没有出生,也不会死亡。”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男子完全听不懂庄周在说些什么。 庄周道:“人真正的生命并不在肉体中,而是在道中。道是不存在着生死的,就算我的肉体死去,真正的我也不会死去。” 男子完全听糊涂了,“庄周,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我听说你是个悟道的圣人,你是在和我讲道吗?” 庄周点了点头,“是的,我就是在和你讲道。” “可我不想听你讲道,我只想你死!”男子将腰间佩剑丢到庄周脚下,“你自行了断吧!我答应你,你死后我会立即放了你儿子,绝不会伤害他一分一毫。” 庄周捡起地上的剑,将剑架在自己的脖颈上,温柔地对庄元道:“元儿,爹就要走了,你以后一定要听娘的话,听爷爷奶奶的话,做一个好孩子,千万不要只顾着玩。爹很遗憾,没能将道传进你的心中。回去后,你让娘跟你讲道,只要你把道存入心中,并时时刻刻安住于道中,你便再也不会有任何烦恼了。爹走后,你不必替爹难过。爹看似走了,其实哪里也没有去,爹依然处在当下,依然时时刻刻和你们在一起。道,就是这么伟大,它能够化为无数生灵,在世间上演出一场惊心动魄的戏剧。但好在爹没有把戏剧当真,爹的心一直处在当下,从来没有与道分离。记住,爹从来没有死,不必替爹感到难过,你若替爹感到难过,那就是不明白自然之理。” 正当庄周想要结束自己生命之时,男子大声喝止,“且慢!” 庄周看向男子,问道:“老兄,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看到庄周波澜不惊,完全不在乎生死的样子,男子惊讶地问:“你真的不怕死?” 庄周点头,“我说过,死亡并不存在,我又怎么会怕死?” “你凭什么说死亡不存在?若死亡不存在,人死后会去哪里?”男子问。 庄周回答:“人死后,其实哪里也没有去,依然处在当下。” 男子摇了摇头,“可我实在不明白你说的话,处在当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庄周回答:“人生只是一场骗局,是识神编织出来的谎言,几乎全天下的人都上当了。在实相中,既没有天地存在,也没有万物存在,亦没有人存在。我们所认为存在的一切,其实都不存在,就像晚上做的梦一般。你认为你存在,其实你并不存在,你只是在做一场梦,梦见自己存在罢了。没有万物存在,即是最高的智慧,不能再往上了。只要你认同了这个观点,你便自由了。” “这怎么可能?”男子震惊不已,“我们明明如此真实地存在于天地间,怎么会不存在?” 庄周解释:“我们所感知到的一切,皆发生在我们的“识”里。“识”是道产生的作用,“识”本身无法创造出真实的生命,真实的生命唯有道而已。我们就是因为太过于把“识”创造出来的假象当真,才会患得患失,才会滋生出那么多的欲望和恐惧。若是我们不再把“识”创造出来的一切当真,让自己的心一直安住于道中,又哪里还会有什么烦恼。可即便我苦口婆心地劝人不要把“识”创造出来的一切当真,可依然有不少人当真,这都是因为受到妄心、思维惯性以及后天习气的影响,因此,才有了修道的必要。修道就是为了杀死妄心,消除思维惯性以及后天习气,让自己的心能够稳定地定于道中不再出来。” “识?”男子依然感到难以理解,““识”如何能够创造出天地万物?” 庄周接着解释:““识”的创造力非常强大,它的创造力超乎我们的想象。我们在世间所感知到的一切,皆是由“识”创造出来的。若你有过清明梦或是出神的体验,你就会明白“识”为什么能够创造出天地万物了。我之前也说了,“识”无法创造出真实的生命,真实的生命唯有道而已。无论天地万物看起来有多真实,其实都是不真实的。哪怕我们得了一场重病,即将就要死去,那也是发生在“识”里,实相中并不存在生老病死。我们只有把生老病死当真的情况下才会受苦,否则,我们根本不可能会受苦。” 第252章 大道之中无生死 男子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议,“你说的这些是真的吗?天地万物难道不是客观存在的事实吗?怎么会都是“识”?” 庄周道:“这都是我的实修实证,绝无半句虚言。天地万物并非客观存在的事实。我们只有在用“识”的时候,天地万物才会存在,否则,天地万物根本就不存在。就如我们深度睡眠时,天地万物是不存在的。因为深度睡眠时,意识处在关闭的状态。“识”一旦停止了作用,天地万物也就跟着消失了。只有当意识再次醒来时,“识”才会产生作用,才会投射出天地万物。无论是晚上做的梦也好,还是所谓的现实,都不过是“识”的产物罢了。“识”只是道产生的作用,它无法反过来影响道本身。无论我们在“识”里边看到什么,都不过是假象罢了。假象是无法影响到实相一分一毫的。因此,生老病死其实也不过是假象,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我们只有把自己当成是这个会生会死之人才会害怕死亡,否则,是不可能害怕死亡的。” “生老病死是身体自然的变化,就如昼夜交替、四季轮转一般。” “身体的出生并不代表我们出生,身体的老去并不代表我们老去,身体的生病并不代表我们生病,身体的死去也并不代表我们死去。” “真正的我们不在时间与空间之中,不在阴阳五行之内。” “真正的我们处在时空之外,那里没有所谓的得失与生死。得失与生死只发生在时空之内。” “身体其实就是一片天地,是我们的寄居之所。要把身体的一切变化视如天地间的一切变化,任之来任之去,如此,哀乐之情才不会入侵心中。”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所谓自然,就是不要人为地去干涉天地间的一切变化,任由天地万物自行发展。” “可惜人偏偏反其道而行之,非要去干涉自然,非要毁坏自然本身的和谐,这又焉能不遭到自然的惩罚?” “我与你讲一个故事吧,听了后你大概就会明白自然之理了。” “老聃死了,秦失去吊唁,号了三声便出来了。” “老聃的弟子惊讶地问:“他不是您的朋友吗?”” “秦失回答:“是我的朋友啊。”” “弟子又问:“像这样吊唁朋友,可以吗?”” “秦失回答:“可以的,原本我以为你们都是至人,如今才知道不是。方才我进里边吊唁,看到有老年人在哭,就像哭自己的儿子。有年轻人在哭,就像哭自己的母亲。他们之所以会这样,一定是本来不想说什么却情不自禁地说了出来,本来不想哭却情不自禁地哭了出来。这是逃避自然,违背真情,忘记了人秉承于自然的道理。古时候的人称此为逃避自然的惩罚。你们的夫子来到世上,是顺时而生。夫子离去,是顺命而死。安于时机且顺应自然的变化,哀乐之情就无法入侵心中。古时的人称此为天帝解除人的倒悬。油脂做成的烛薪总会燃尽,但火却可以传续下去,永远也没有穷尽。”” 听了这个故事,男子震惊不已,问道:“难道在你们悟道之人的眼中,生死真的就一点都不重要吗?” 庄周点头,“是的,人越是执着于生死,活得就越累,只有真正超越生死的人才能活得逍遥自在。我们真正的生命在道中,而不是在肉身中。我们唯有活出真实的自己,才不会被外物所累。我们真正的生命就像火,而我们的身体就像油脂做成的烛薪,即便烛薪燃尽了,火依然可以不断地传续下去。” 看到庄周完全不畏惧死亡的模样,男子并不认为庄周在撒谎,庄周确实做到了超越生死。 男子在心里暗暗佩服庄周,他原本以为庄周会向他跪地求饶,却没想到庄周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这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正因如此,男子才会阻止庄周自刎,他很想知道,庄周为什么能够做到完全不在乎生死。 男子带着欣赏的语气说道:“庄周,你确实是一个做到超越生死的人,你讲的道也确实很有道理,我真的很佩服你。可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害死我大哥?” 庄周道:“对于你大哥的死,我真的感到很愧疚,我实在没想到他会病死在牢房中。当初你大哥想要杀害我的两个朋友,我也是迫不得已才联合蒙大夫将他擒住的,否则,死的将是我的两个朋友。你大哥表面看起来是做借贷的正经生意,可背后却做出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若我不将他捉起来,那他就会去残害更多无辜的人。” “我大哥真的有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男子难以置信地问。 庄周点头,“是的,若是你不信,可以去问姜楼以及漆园的乡亲。虽然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十年,但乡亲们都不会忘记你大哥所做过的那些恶事。” 男子陷入了沉默,他感觉庄周不像在撒谎。但他始终还是无法接受自己大哥已经死去的事实。 男子沉声道:“这件事我会去调查清楚,若是情况属实,我会放了你儿子。若是你敢骗我,我绝不会饶你!” 听到男子这么说,庄周看到了和庄元一起回家的希望,“看来你并不像你大哥那般蛮横无理,你还是挺讲道理的。” 男子叹了口气,说道:“我并不想伤害无辜,若我大哥真如你说的那般不堪,那便只能说是他咎由自取。” 这时,洞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人定睛望去,只见是八个持着利剑的男子冲了进来。 “庄周,你居然敢叫人来!”男子怒视着庄周,大声道。 庄周摇了摇头,“不,我没有。” 那八个持剑的男子将男子包围了起来,其中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说道:“姜虎,我们是来找你的。” 姜虎感觉有点懵,问道:“你们不是庄周的人?” 黑衣男子怒道:“姜虎,我们是来找你报仇的!” “报仇?报什么仇?我又不认识你们,哪里来的仇?”姜虎完全不明所以。 第253章 庄周仗义助姜虎 黑衣男子愤愤道:“你大哥害得我们如此之惨,又岂能说没有仇?” 经黑衣男子这么一说,姜虎才明白了过来。原来这八人是他大哥的仇人,如今他的大哥已经死去,便只能来找他算账了。 姜虎问:“我大哥真的有做对不起你们的事情?” 黑衣男子抬起左手,手上的五个手指都已经被剁掉,“我左手的五个手指,就是被你大哥剁掉的!” “啊!”姜虎闻言震惊不已。 这时,有一男子站出来道:“姜虎,你大哥将我妻子卖去做妓,将我儿子卖去做奴,这笔账我要与你好好算算!” 紧接着,又有一男子说道:“姜虎,我们不过是欠你大哥的钱没有及时偿还,他便强行剁去我们的手指,将我们以及我们妻儿卖掉,你知道我们这些年活得有多苦吗?” “怎么会这样……”姜虎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大哥会是这般穷凶极恶之徒。他很小的时候便已经离开自己的大哥,去往了远方。谁知再次回来,自己的大哥已经不再是当初自己认识的那个大哥。 黑衣男子道:“三日前,我们从姜楼的乡亲口中得知你是姜猛的弟弟,便一直派人跟踪你。你果然和你大哥一般穷凶极恶,做着贩卖人口的勾当。” “我没有贩卖人口,我捉这孩子是为了替大哥报仇雪恨。”姜虎解释。 “你大哥作恶多端,你居然还敢替他报仇雪恨?你果然和你大哥一样,是一个无恶不作的恶徒。今日我们便替天行道,将你这无恶不作的恶徒给宰了!”黑衣男子厉声道。 话音一落,八个男子纷纷举起手中的剑,准备将姜虎给击杀。 “你们不要过来,否则我就将他给杀了!”姜虎用匕首抵住庄元的喉咙,大声道。 然八个男子完全不惧姜虎的威胁,他们并不在乎庄元的死活,只想将姜虎千刀万剐,以解心头之恨。 八人缓缓地向姜虎靠近,姜虎一边挟持着庄元,一边后退。 黑衣男子率先动手,直接一剑往姜虎身上刺去。 姜虎见状连忙将庄元推开,用匕首挡住了黑衣男子的攻击。 黑衣男子一脚将姜虎踹倒在地,紧接着,其余七个男子纷纷持剑向姜虎身上刺来。 “啊!”姜虎大叫一声,吓得闭上双目。 正当八把剑要刺入姜虎的身体之时,庄周拦在了姜虎的身前。 那八人见状一惊,连忙收回手中的剑。 “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保护姜虎这个恶徒?”黑衣男子不解地问。 姜虎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庄周张开双臂护在自己身前,震惊不已。 庄周对八个男子道:“诸位,姜虎并不像他大哥那般,是个穷凶极恶之徒,他其实是个好人,你们误会他了。方才你们想要夺他性命时,他害怕你们误伤了我的孩子,立即将我的孩子推开,这便足以证明他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否则,他早就拿我的孩子做挡箭牌了。” 黑衣男子沉声道:“即便如此,我们也不会放过他。他大哥可是剁我们的手指,害我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恶徒,我们不可能会就此善罢甘休。不将他碎尸万段,实在是难解心头之恨!你赶紧走开!若你再敢维护他,我便连你也一起杀了!” “不,我不会走。”庄周的眼神十分坚定,“除非你们踏过我的尸体,否则别想伤害姜虎兄弟。” “兄弟?你居然把我当兄弟?”姜虎十分的吃惊。 庄周转头看了姜虎一眼,道:“姜虎兄弟,你是个好人,我绝不会让他们伤害你一分一毫。” “你是不是疯了?居然维护这等恶人?”黑衣男子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庄周。 庄周道:“我说了,姜虎兄弟并不是什么恶徒,他对他大哥所做的恶事完全一无所知。若你们伤害这么一个无辜之人,那和姜猛有什么区别?” “我们不管!”黑衣男子大声喝道:“姜猛毁了我们的一生,贩卖我们的家人,我们不可能就此善罢甘休!我最后再说一遍,你若是再敢维护他,我们便连你也一起杀了。” 庄周完全不为所动,平静地说道:“那你们便连我一起杀了吧!” “这……” 八个男子面面相觑,他们实在没想到庄周会如此倔强,哪怕拼了命也要保护姜虎。 “赵大哥,怎么办?难道真的将他一起杀了?”一男子问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沉思了一会,说道:“大家收起剑,先把他打趴下。” “是。”众人应了一声,全都把剑放回剑鞘,准备将庄周打趴下。 庄周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想将我打趴下,可没那么简单。” 听到庄周这么说,八人皆露出诧异的神情,他们不知道庄周是真傻还是假傻,怎么敢说出这么嚣张的话。 “兄弟们,上。”黑衣男子大声命令道,七人应了一声,旋即便前仆后继地向庄周攻去了。 庄周没有丝毫惧色,他快速抓住一男子迎面而来的拳头,然后一脚将男子踹开,男子重重地向后摔去,连后面跟上来的两人也被撞倒在地。 很快的,又是一个拳头向庄周砸来,庄周侧身一躲,拳头直接砸了个空。 庄周直接抱住男子的手臂,用力一拉,男子直接失去平衡倒在了地上。 看到庄周轻而易举就躲过两人的攻击,还把两人给击倒在地,众人皆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众人不信邪,准备再次向庄周发起攻击。 很快的,又有两人向庄周挥来拳头,庄周快速下蹲,两人直接击了个空。紧接着,庄周抓住两人的腿,用力一拉,两人直接失去平衡倒在了地上。 庄周刚站起身,又看到两人挥拳向他攻来,他再次蹲下身子,给两人来了个扫堂腿,两人直接倒在了地上。 看到七人被庄周打得落花流水,黑衣男子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他实在没想到庄周的武艺会如此高强,居然能以一人之力同时对付七人。 第254章 勇于赴死泯恩仇 黑衣男子难以理解地问:“庄周,姜虎明明绑架了你的儿子,想要夺你性命,为什么你还要保护他?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庄周道:“这只是一场误会。姜虎兄弟并不知道他大哥所做的那些恶事,若是他知道,绝不会绑架我的儿子。” “你怎么知道他不知道?万一他在骗你呢?”黑衣男子继续问。 庄周十分确定地说:“姜虎兄弟不会骗我的,我看得出他的为人。” 黑衣男子无法理解,“你与他不过见过一次面,你就这么相信他的为人?你可别忘了,他可是那个穷凶极恶之徒的弟弟啊!” 庄周道:“姜虎是姜虎,姜猛是姜猛,他们不是同一人。你们不能因为姜虎兄弟是姜猛的弟弟,就把他视同姜猛。我知道你们都非常恨姜猛,但你们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杀人。姜虎兄弟大概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他的大哥了,所以才对他大哥所做的那些恶事完全一无所知。姜虎兄弟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若你们杀害这么一个无辜之人,那就等于是在滥杀无辜,你们这样做和姜猛有什么区别?” 听了庄周这番话,八人全都羞愧垂下了头。他们其实也不想滥杀无辜,只因姜猛害得他们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所以才会变得那么情绪化,才那么想拿姜虎来出气。 这时,姜虎走到八人面前,带着愧疚的语气说道:“我大哥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你们的事情,我真的感到很抱歉。我在此向你们诚挚地道歉,对不起!若杀了我能够解你们的心头之恨,那你们就将我杀了吧!我大哥欠你们的,就由我来偿还好了!” “啊!” 听到姜虎这么说,八人面面相觑,他们实在没想到姜虎会主动站出来寻死,这实在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姜虎,你不怕死?”黑衣男子惊讶地问。 姜虎回答:“怕,怎么会不怕?我可不像庄周那般能够超越生死。” “既然你怕死,为什么还要主动站出来寻死?”黑衣男子继续问。 姜虎叹了口气,“没办法,我大哥欠你们太多了,如果我的死能够消除你对我大哥的恨,那也值了!” 说完,姜虎丢掉手中的匕首,说道:“来吧,拔出你们的剑,给我来个痛快吧!只求你们能够给我留个全尸,让我体面地死去。” “这……” 八人全都愣在原地,谁也没有拔出佩剑。 “你确实不像你的大哥,是我们误会你了。”黑衣男子转过身去,对七人道:“回去吧!这里没有我们要找的仇人。” 八人看到姜虎勇于站出来赴死,又诚挚地向他们道歉,他们实在对姜虎恨不起来。他们此刻也明白了过来,姜虎并不是姜猛,若是杀了姜虎,等于是在滥杀无辜。 没多久,八人便离开了。看到此情此景,庄周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十分清楚那八人为什么愿意放过姜虎,因为姜虎用行动证明,他并不像他大哥那般是个穷凶极恶之徒,而是一个有担当,懂得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的君子。 庄周来到庄元身边,为庄元解开了绳子,并拔出口中塞着的布。 “爹!”庄元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紧紧地抱住庄周,“元儿好害怕,元儿真的好害怕!” 庄周轻轻地拍了拍庄元的后背,“没事了元儿,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走,我们回去给依依过生日。” 庄元哭得稀里哗啦的,全身都在颤抖,似乎还没有从惊恐中恢复过来。毕竟他才十岁,哪里经受得住这样的惊吓。 这时,姜虎缓缓地朝庄周走来,庄元见状,连忙躲到庄周身后。 姜虎带着歉意说道:“庄周兄弟,对不起,我绑架了你的儿子,让你的儿子受到如此大的惊吓,真的十分抱歉。谢谢你救了我,若没有你,我现在已经变成一具死尸了。” 庄周露出一丝微笑,“没事,一切都过去了。一场误会而已,没有必要放在心上。” 姜虎垂下头,“即便如此,我还是感到很愧疚。是我过于冲动了,没有将事情调查清楚,就直接将罪怪在你头上。给你带来了那么多的麻烦,真的十分抱歉。” 庄周微笑:“没关系,现在没事就好。” 姜虎带着敬佩的语气说:“庄周兄弟,你不愧是个悟道的圣人,无论是语言谈吐还是行为举止都和常人不一般。自从听了你讲的道后,我忽然也对道感兴趣了,你能不能再和我讲讲道?” 庄周点头,“当然,求之不得。我这一生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将道传进更多人的心中,让更多的人因道而受益。姜虎兄弟愿意听我讲道,我真的感到很开心。然而,我的家人朋友还在家里等我以及儿子,我必须回去向他们报平安,免得让他们担心。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回去后我再好好地跟你讲。” “可是……”姜虎心有顾虑,“我绑架了你的儿子,你的家人朋友又岂会欢迎我?” 庄周微微一笑,“没事的,我的家人朋友很好说话,不会和你计较的。” 姜虎有些惊讶,“圣人的亲人朋友果然也不是一般人。好吧,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姜虎便和庄周乘着马回漆园了。 庄周家大门口。 田灵悦一直站在门口等着庄周归来。自庄周离去后,她便一直没有进到屋里。 “悦儿。”元兰来到田灵悦身边,将一件外衣披在她的身上,关心地说道:“天气有些冷,切莫冻坏了身子。” “谢谢娘。”田灵悦看向元兰,感激道。说完,又将目光转向前方,此刻,她多么希望夫君和儿子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 “夫君,元儿,你们一定不会有事的。”田灵悦在心中说道。 这时,庄依依也从屋里跑了出来,来到田灵悦身边,皱着眉头问:“娘,爹爹和哥哥还没有回来吗?依依好担心。” 田灵悦蹲下身子,轻轻地抱住庄依依,“依依放心,爹爹和哥哥很快就会回来了。” 庄依依喜上眉梢,“真的吗?娘不会骗依依吧?” 第255章 真正之愿唯和平 田灵悦陷入了沉默,她只是想安慰一下庄依依,实在无法确定庄周和庄元能不能活着回来。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庄依依定睛望去,笑逐颜开道:“啊!爹爹和哥哥真的回来了!娘真的没有骗依依!” 田灵悦的心咯噔了一下,连忙转身望去,果然,庄周真的带着庄元回来了。 田灵悦喜不自胜,紧紧地抱住庄依依,泪水忍不住从眼角滑落,“太好了,爹爹和哥哥真的没事。” “嘻嘻!”庄依依笑得很灿烂,自庄周离去后,母女俩的心一直悬着,如今看到庄周和庄元回来,总算是放下心来了。 “太好了!周儿和元儿真的回来了!我进去告诉大家!”元兰欢喜万分,快步冲进了屋里。 没多久,庄周便来到了家门口,他将庄元从马背上抱了下来,朝田灵悦和庄依依露出一丝微笑,“夫人、依依,我们回来了!” “夫君!元儿!” “爹爹!哥哥!” “娘!妹妹!” 此刻,一家人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田灵悦、庄元以及庄依依都哭成了泪人。 庄周环抱着三人,柔声道:“好了,没事了,我们一家人谁也没有少。” 田灵悦抹去眼角的泪水,问道:“夫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众人从屋里跑了出来,看到庄周和庄元平安归来,脸上皆浮现出欢喜之色。 “周儿,元儿,你们没事吧?”庄玄上下打量着庄周和庄元,生怕他们缺胳膊少腿。 庄周拍了拍庄玄的胳膊,微笑道:“爹,我们没有缺胳膊少腿,你尽管放心!” “庄周哥哥,这位是?”夏薇指着姜虎,问道。 此时,姜虎正背对着众人,对于绑架庄元这件事,他感到很愧疚,实在没脸见庄周的亲人朋友。 庄周笑盈盈地走到姜虎身边,伸手向众人介绍,“这位是姜虎兄弟,是姜猛的亲弟弟。” “姜猛?” 众人听到这个名字皆吃了一惊,虽然姜猛被捕已经过去了十多年,可谁也没有忘记姜猛这个恶徒的名字,毕竟他做了太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你是姜猛的弟弟?”夏允冲到姜虎的面前,问道。 姜虎点了点头,“是。” “就是你绑架了元儿,对吧?”夏允咬牙切齿问。 姜虎又点了点头,“没错。” “你这个混账!”夏允直接挥拳朝姜虎的脸砸去。 “夏大哥!”庄周连忙抓住夏允的手,解释道:“这只是一场误会,姜虎兄弟并非有意要伤害元儿。” 夏允激动地说道:“里正,他可是那恶人姜猛的弟弟,你怎么还替他说话?” 庄周接着解释,“姜虎兄弟并不像他大哥那般,是个穷凶极恶之徒。他很小的时候便离开了他的大哥,所以根本不了解他大哥的为人。他之所以会绑架元儿,是为了替他大哥报仇。如今误会已经解开,他已经知道了他大哥真正的为人,也愿意放下心中的仇恨,我们没有理由再怪罪他。” “可你真的确定他没有在骗你吗?万一他是故意博取你的信任,再伺机杀了你呢?谁知道他知不知道姜猛的为人?”夏允提出一连串的疑问。 庄周的目光很坚定,“不会的,我看得出姜虎兄弟的为人,他绝不会欺骗我的。” 听到庄周这么说,夏允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只见他在姜虎面前抬起左手,“我的小手指就是被你大哥砍掉的,当初要不是里正救了我,我就被你大哥剁成肉酱喂狗了。你知道你大哥真正的为人了吧?要是你敢欺骗里正,我夏允绝不饶你!” “对不起!”姜虎愧疚地说道:“我真的没想到大哥会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大哥伤害了你,我真的感到很抱歉。” 看到姜虎道歉,夏允的火气也少了几分,但他依然无法确定姜虎是不是在逢场作戏,再次警告道:“总之,你若是敢欺骗里正,我绝不会饶你!” 季欢来到庄周身边,小声问道:“里正,这个姜虎真的值得信赖吗?他可是绑架元儿的人啊!” 庄周道:“没事的,姜虎并无恶意,你们尽管放心。” 季欢点了点头,“嗯,季欢永远相信里正的话,里正说没事那就是没事。” 庄周对众人道:“诸位,姜虎兄弟真的不像他大哥那般,是个穷凶极恶之徒。他是一个善良正直的君子,我和元儿能够活着回来,便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姜虎兄弟之所以跟着我回来,是想要听我讲道,绝无其他坏心思,你们尽管放心。只要是有心听我讲道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拒绝。” 听到庄周这么说,众人也不再怀疑姜虎,他们都相信庄周的眼光,相信庄周绝不会看错人的。 “姜虎兄弟,我们进去吧!”庄周微笑地说道。 姜虎拱了拱手,“谢谢庄周兄弟替我说话。” 说完,姜虎便跟着庄周进了屋里,众人也紧随其后。 众人来到厅堂,庄周微笑地问庄依依,“依依,今天是你生日,请问你有什么愿望?” 庄依依立即说道:“依依只想和爹爹、娘亲、哥哥、爷爷、奶奶一起快快乐乐地过生活,永远也不要分开。” 自从经历了哥哥被绑架的事件后,庄依依才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如今对她来说,没有比一家人平平安安地一起过生活更重要的了。 “哦?依依没有其他想要的东西了吗?”庄周笑着问。 庄依依摇头,“依依什么也不想要,依依只想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庄周点了点头,“嗯,看来依依已经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了。老聃说过:虽有拱璧以先驷马,不如坐进此道。意思是说,虽然有拱璧以及驷马,还不如坐着什么都不做,让自己的心进入道中来得重要。我们活在世间,真正想要的其实是和平。若是没有和平,即便每天吃着山珍海味,穿着绫罗绸缎,拥有花不完的金钱,那也不会感到开心。真正的和平只能来自于道,离开道,是不会有真正的和平可言的。当今天下,诸侯纷争,战乱四起,便足以证明人心中没有道。人心没有道,就会围绕着名利而争斗不休。人类是一个共同体,只有整体处在和谐之中,才算是真正的和谐,否则,便没有和谐可言。” 第256章 修道贵在能坚持 众人皆点头认同庄周的话,庄依依认真地说道:“爹爹,依依以后不贪玩了,依依要好好地听你讲道。” 庄元也跟着道:“爹,元儿以后也不贪玩了,元儿也要好好地听你讲道。” 庄周露出欣慰的笑容,抱紧两人,道:“你们愿意听爹讲道,爹真的很开心。等你们长大了,帮爹将道传进更多的人的心中,好吗?” 庄元和庄依依立即应道:“好!” 庄周微笑地摸了摸两人的脑袋,为两个孩子愿意静下心来听他讲道而感到开心。 姜虎问:“庄周兄弟,道真的那么重要吗?道真的能给天下带来和平吗?” 庄周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若是道能够进入每个人的心中,若是天下人都能够遵道而行,天下不可能不太平。一切罪恶皆由心生,正因为人心中没有道,罪恶才会源源不断地从心中冒出来。我们一味地在行为层面解决问题,却不去看问题的根,就犹如斩草不除根,根不除,草就会继续长出来。天下之所以会那么混乱,人心之所以无法拧成一股绳,总是为了名利而争斗不休,根本的原因就在于人忘失了自己的本性,不明白天地万物本是一体的道理。” 姜虎问:“天地万物本是一体是什么意思?” 庄周回答:“站在道的角度看,天地万物皆是道,没有任何一物能够离开道。万物看似有分别,其实无有分别。一切善恶对立的观念皆出自人心,道之中并无对立。只要我们还看到二元对立,便证明我们没有明白万物本是一体的道理。二元对立的观念是引发一切矛盾和冲突的根本原因,只要这个因不除,天下真正和平的那一天就永远也不会到来。只有让天下人都明白万物本是一体的道理,不再去区分事物善恶美丑、好坏对错、高低贵贱,天下才会迎来真正的太平。” “人真的能够做到不去区分事物的善恶美丑、好坏对错、高低贵贱吗?”姜虎难以置信地问。 庄周回答:“当然可以,我们的真心是绝对不会去区分事物的善恶美丑、好坏对错、高低贵贱的,只有妄心才会去区分。” “若不区分,那恶人作恶怎么办?难道也对此置之不理吗?”姜虎不解地问。 庄周摇了摇头,“不,语言文字总是容易引起误解,很多人来听我讲道,总是喜欢咬文嚼字,没有真正理解我想要表达的意思。我说的不分别,并不是指行为层面的不分别,而是指心之层面的不分别。心才是行为的因,行为不过是心之果。我们只有在心之层面消除掉分别,行为层面才会没有问题。一味地在行为层面解决问题,终究也是治标不治本。我们看到恶人作恶,当然要去制止他们的行为,但这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我们想要让人不再作恶,就必须让道进入每个人的心中,消除掉人心中的分别,如此方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姜虎若有所悟,“庄周兄弟并不是让我们不去制裁恶人,而是让我们将重心转向问题的因,对吗?” 庄周点了点头,“是的,我们不可能不去制裁恶人,这样只会让恶人肆无忌惮地继续作恶,危害更多的人。但制裁恶人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这完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们应该将重心转向问题的因,这才是上上之策。” “可道家的思想似乎很难进入人的心中,这样又如何能够消除所有人心中的分别?”姜虎问。 庄周道:“这就是传道最困难的地方,我也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人只愿意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凡是看不到的就斥为虚假。道虽然空虚不可见,但它却是真实不虚的存在。天地万物虽然有形可见,但都不过是镜中之花,水中之月,并非真实的存在。世人完全不知自己的认知已经颠倒,非要把有的当成没有,把没有的当成有,这又焉能不滋生出欲望和恐惧?焉能不引发矛盾和冲突?人心只有回归大道,方能感受到真正的平安和自由。人心只有感受到真正的平安和自由,才会停止造作。” 姜虎又问:“道如何能够让人感受到平安和自由?” 庄周回答:“道即是我们每个人的实相,在实相中,是不存在善恶、得失、生死的。我们只有把自己当成是这个会生会死之人的情况下,才会滋生出七情六欲,否则,我们的内心就是平安和自由的。由于我们受到妄心、思维惯性以及后天习气的影响,往往都会情不自禁地与身体认同。只要我们还在与身体认同,我们必然会患得患失,必然会不断地滋生七情六欲,必然不会感受到真正的平安和自由。因此,我们便需要通过修道让自己的心能够稳定地定于道中不再出来,如此方能感受到真正的平安和自由。” 姜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修道会不会很难?我听说这世间真正能够修成大道的人少如凤毛麟角,像我这种资质平平的普通人,真的有可能修成大道吗?” 庄周道:“没有什么不可能,修道并非一件很难达成的事情,毕竟我们本身就已经是道了。难就难在能不能坚持不懈地修下去罢了。即便是悟性极高,资质极好之人,若是无法坚持不懈地修下去,那也是枉然。修道贵在坚持,只要能够坚持不懈地修下去,哪怕是大字不识一个的人也一样能够修成大道。修道不是靠人的智力,而是靠人的愿心和毅力。只要我们的愿心和毅力足够强大,修道将会一马平川,进步得非常神速。如若不然,就会一直原地踏步,很难更进一步。很多修道之人一边声称自己在修道,然后又一边不断地去满足自己的欲望,不愿意将心从外在事物中收回来,试问这样修又焉能修成大道?修道若只是靠嘴上说说,却无法行出来,这样是不可能修成大道的。” 第257章 回光返照化谷神 姜虎问:“修道真的能够让人解脱生死吗?” 庄周回答:“当然,道不在时间与空间之中,不在阴阳五行之内,那里不存在着生死。只有落入后天的生灵才会经历一个接着一个的生死。修道即是从后天返回先天,只要能够回归先天,便能够跳出阴阳五行之外,不再为造化所拘。” 姜虎问:“那如何做才能从后天返回先天?” 庄周回答:“欲从后天返回先天,需得行逆道。” 姜虎问:“什么是逆道?” 庄周回答:“在道之中,有两条创造路线,一条是顺道,一条是逆道。顺道是虚假的创造,逆道是真实的创造。顺道为人为物,逆道成道成仙。不修道的人认假为真,以死为生,以苦为乐,一辈子都顺从妄心的意而走,心中完全没有道,只知道纵情声色,追逐名利,致使妄心日益壮大,无法跳脱生死轮转,此即是走顺道。修道之人弃假认真,不再把生死当真,不再以苦为乐,不再顺从妄心的意而行,能够将心从外在事物中收回来,不再纵情声色,追逐名利,因而能够死人心,生道心,跳脱出阴阳五行之外,不再为造化所拘,此即是走逆道。由此可知,逆道和顺道完全相反。顺道是假阴假阳的结合,逆道是真阴真阳的结合。假阴假阳的结合只能生出假物,只有真阴真阳的结合方能生出真物。所谓假物,即后天有生有死之幻身也。所谓真物,即先天不死不生之谷神也。然世人只知走顺道,而不知走逆道。只知假阴假阳之交合能生人,却不知道真阴真阳之相合能成仙。” 姜虎有些惊讶,“原来创造有两条路线可选啊!可惜世间绝大多数人都选择走顺道,却不愿意选择走逆道。” 庄周道:“没有办法,走逆道会让妄心难受,而绝大多数人又总是听从妄心的声音,不愿意坚持不懈地走下去,总是半途而废。因此,能走得通逆道的人,都是具有强大的愿心和毅力的人,没有强大的愿心和毅力的人往往都是走不通的。走逆道必须做到无为,必须放下对一切外物的执着,一心一意地专注于道。然世人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就是无为和放下,试问这样又焉能走得通逆道?” 姜虎点了点头,“你之前说真阴真阳的结合能成仙,请问真阴真阳指的是什么?” 庄周回答:“真阴指的是元神,真阳指的是先天一气,唯有让元神与先天一气相合,方能化为不死不生之谷神。老聃云: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玄为阳,牝为阴,老聃这里所说的玄牝即是真阴真阳,真阴真阳的结合即是谷神。人落入后天,真阴真阳便被埋没了。修道即是寻回被埋没的真阴真阳,让真阴真阳结合为谷神,如此方能修成大道。” 姜虎问:“为什么人落入后天,真阴真阳便被埋没了呢?” 庄周回答:“人落入后天,认假为真,以苦为乐,不知自己的实相为何,真阴真阳又焉能不埋没?我们看坎离二卦便知道真阴真阳为什么会埋没了。坎卦本来是坤卦,因阳陷阴中而成坎。离卦本来是乾卦,因阴入阳中而成离。坎卦外阴内阳,外暗内明,代表的是世间有形有相之假物,一切假物皆是靠着先天真一之气而能成形。离卦外阳内阴,外明内暗,代表的是执幻为真之人心,一切妄想执着皆因人心而起。因此,修道就是取坎中之真阳与离中之真阴相合,结为谷神。” 姜虎问:“离中一阴代表的是人心,坎中一阳代表的是先天一气,对吗?” 庄周点头,“是的。” 姜虎又问:“那如何才能与先天一气相合?” 庄周回答:“先天一气只存在于道的虚无之境,当心进入虚极静笃的状态时,自然能与先天一气相合。” 姜虎问:“那如何才能进入虚极静笃的状态?” 庄周回答:“想要进入虚极静笃的状态,就必须做到回光返照,抱元守一。” 姜虎问:“什么是回光返照,抱元守一?” 庄周回答:“我们的眼睛乃藏神之所,我们的元神就寄居于我们的眼睛里。当我们的眼光往外照时,就会走漏神光。神光一走漏,先天一气也跟着走漏,先天一气一漏,则必然会落入后天。我们只有将眼光往回收,才不会走漏神光。神光不走漏,先天一气就会与元神相合,化为谷神。因此,欲修成先天大道,就必须做到回光返照,抱元守一。所谓回光返照,抱元守一,就是将眼光往回收,不再着眼于任何外物,只是一心一意地专注于道,长此以往,元神与先天一气就会打成一片,化为不死不生之谷神。” 姜虎接着问:“若做不到回光返照,抱元守一,就无法与先天一气相合吗?” 庄周回答:“是的,我之前也说了,先天一气只存在于道的虚无之境。若是做不到回光返照,抱元守一,那么心就不可能进入虚极静笃的状态。心进入不了虚极静笃的状态,便不可能与先天一气相合。” 姜虎问:“我们所看到的天地万物,皆是因为走漏神光而来的吗?” 庄周点头,“是的,黄帝说过:机在目。我们的眼睛蕴藏着一切玄机,天地万物皆由我们的眼睛而出。我之前也说过了,眼睛是藏神之所,我们的元神就安住在我们的眼睛里。我们想要修成大道,就必须懂得将眼光往回收,也就是做到回光返照,抱元守一。若不将眼光往回收,继续走漏神光,那只会不断地落入有生有死之后天。我们修道唯一能操纵的地方就是眼光。眼光一往回收,天地万物皆会回归于道。老聃说过:塞其兑,闭其门,终身不勤。启其兑,济其事,终身不救。由此可知,眼光往回收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第258章 性命双修方正途 姜虎问:“请问神与气的关系是什么?” 庄周回答:“神与气本是一体,神不能离开气,气也不能离开神,有神就会有气,有气就会有神。神即是性,气即是命。性无命不立,命无性不有。修道还需性命双修,将神气打成一片,如此方能化为不死不生之谷神。神又代表火,气又代表水。神火下照,精水自蒸腾而上,此即是水火相交。这就犹如日光下照,地上的水蒸腾而上,形成云层,最后化为雨水滋润万物。又犹如男女交合,父精母血交融化为胚胎。修道其实也是同样的道理,我们只需要将眼光往回收,元神与先天一气自然会交感,化为谷神。一阴一阳之谓道,孤阴寡阳是不可能成道的。我们想要修成大道,就必须让元神与先天一气相合才行。” 姜虎问:“只需要做到回光返照,就能够与先天一气相合了吗?” 庄周回答:“不,还需要做到抱元守一。只知道回光返照,却不懂得抱元守一,那就是只知道修命却不知道修性。只知道抱元守一,却不懂得回光返照,那就是只知道修性却不知道修命。命关乎身,性关乎心。身心皆不动,神气方能打成一片。若身不动心却动,那只能了命却不能了性。若心不动身却动,那只能了性却不能了命。唯有做到身、心、意皆不动,方能了性又了命。身不动则炼精化气,心不动则炼气化神,意不动则炼神还虚,身、心、意皆不动,则能炼虚合道。” 姜虎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原来修道如此讲究,难怪世间那么少人能够修成大道。若无名师指点,谁会知道性命双修这等事情。” 庄周点头,“是的,世间很多修行人都是偏执一端,有的只知道修命却不知道修性,有的只知道修性却不知道修命,殊不知性命本是一体,若执一端而修,神气又焉能打成一片?性命即是神气,神气即是身心。修身可以了命,修心可以了性。修身就是做到眼不外视,耳不外听,鼻不外嗅,舌不挑食,口不妄言,精不外泄。修心就是做到放下万缘,抱元守一。” 姜虎问:“请问你是通过什么方法修性命的?” 庄周回答:“修行有两条路线可选,一条是由性入命,一条是由命入性。我师傅教给我的方法是由命入性之道,这条道路适合绝大多数人。” 姜虎问:“由性入命和由命入性的区别是什么?” 庄周回答:“由性入命只适合上德者,不适合下德者。” 姜虎问:“为什么?” 庄周回答:“因为上德者心性单纯,心中没有过多的欲望和执着,能够很快就做到无为。而下德者心性不纯,心中有过多的欲望和执着,无法一开始就做到无为,所以必须通过修命让身心静下来,方能开始修性。” 姜虎明白了过来,“原来如此。那修由命入性的方法是什么?” 庄周回答:“修由命入性主要有以下四种方法,即斋戒、一念之转、坐忘、心斋。此四种方法循序渐进,环环相扣,只要按部就班地练习,终能够了命又了性。斋戒是修命的具体做法,斋戒一共分为六斋,即眼斋、耳斋、鼻斋、口斋、身斋、意斋。只要做到此六斋三个月,真气自回。当然,斋戒不仅仅只是三个月的任务,而是一生的任务。若是斋戒三个月后又继续去放纵自己的欲望,真气必然会得而复失,这一点需要特别注意。一念之转是正念取代妄念的方法,能够有效地将偏离道的心拉回到道中来,这对于刚刚踏上修行道路的人来说非常好用。坐忘是从有为过渡到无为至关重要的一步。只有做到坐忘,身心才能彻底静下来,身心彻底静下来,才能做得到心斋。到心斋这里,就属于无为法了,心斋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做到抱元守一,让自己的心一直处在空虚无相的状态即可,这样,神气就能够打成一片,最终化为不死不生之谷神。” 说完,庄周又详细地和姜虎说明了四种方法的具体做法,姜虎听了后彻底明白了过来。 姜虎抱拳感激:“谢谢庄周兄弟详细的解答,让我对修道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 庄周微微一笑,“姜虎兄弟不必客气,你愿意放下仇恨,静下心来听我讲道,我真的感到很开心。” 姜虎猛拍了一下大腿,带着懊悔的语气说道:“我真是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遇到庄周兄弟。若我能早点跟着庄周兄弟一起修行就好了。” 庄周道:“姜虎兄弟如此年轻,现在跟着我一起修行也不迟啊。” 姜虎道:“可我听说修道需要花费很长一段时间才有可能修成。我如今已经三十五岁,真的有可能修成大道吗?” 庄周回答:“只要你愿意坚持不懈地修下去,完全有可能在今生得道。” 姜虎问:“那修道要不要抛家弃子,舍尽世间一切俗物?” 庄周笑着说道:“你看我有没有抛家弃子?有没有舍尽世间一切俗物?修道走的是中道,即不偏不倚之道。认为修道必须抛家弃子,舍尽世间一切俗物,遁入山林,那就走向极端了,那就不是道了。修道无需舍个什么,只需舍尽对外物的执着即可。只要我们能够做到不再执着于善恶、得失、生死,那便等于处在道中了。” 姜虎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还以为修道必须要舍尽一切外物方能成道。” 庄周道:“只要我们能够做到回光返照,心自然就能从外在事物中收回来了,又何须舍个什么?若是无法做到回光返照,哪怕我们在行为层面舍尽一切俗物,迟早还会抓取回来的。行为层面的舍并非真舍,心之层面的舍方是真舍。心才是行为之因,行为不过是心之果。修道要落在心地上修,如此才会有实际的效果。” 第259章 真正之德由心发 姜虎问:“天地万物真的都是由心而来的吗?心如何能够创造出天地万物?” 庄周回答:“此心非我们身上的肉团之心,而是指天心。天心不在时间与空间之中,不在阴阳五行之内,乃是我们的真心。” 姜虎接着问:“那天心是指道吗?” 庄周点头,“是的,天心即是道。我们的真实本性即是天心,然世人却意识不到这一点,非要与这个会生会死的身体认同,又焉能不落入后天?天心的创造力超乎我们的想象,我们能够了解到的不到百分之一。我们的身体及天地万物不过是覆盖在天心上的一层纱幔,即便我们的身体及天地万物都消失了,天心也不会有丝毫影响。” 姜虎问:“那天心会生灭吗?” 庄周回答:“若天心会生灭,宇宙又焉能存在这么长的时间?天心是天地之根,万物之源。没有天心,就没有天地万物。如今,我们能坐在这里交谈,也是靠着天心才得以实现。” 姜虎道:“如此说来,天心是不生不灭的存在。可天心为什么要创造出会生会灭的万物呢?” 庄周回答:“确切来说,天心并没有创造出任何事物。” 姜虎愕然,“可我们确实看到天地万物存在啊,又焉能说没有创造出任何事物?” 庄周回答:“这就好比你晚上做梦,你梦中也有天地万物,试问你梦中的天地万物真的存在吗?等你醒来的时候,你梦中的天地万物去了哪里?它们还存在吗?我们的人生其实就是一场梦,虽然这场梦看起来很稳定,那也不过是相对稳定罢了。” 姜虎道:“若人生只是一场梦,那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庄周回答:“人生本来就没有任何意义,一切意义都是人赋予的。无论我们赋予人生任何意义,最后都会失望的。世间的一切事物皆不能长存,得到的同时也意味着失去。无论我们获得多少外物,最后都免不了一死,都无法将这些外物带走。人一生都在追求完美与永恒,殊不知自己本身就是完美与永恒的了,又何须苦苦向外追求?我们越是向外追求完美与永恒,我们越是感受不到完美与永恒。这就好比一个人身上明明带着美玉,可他却浑然不知,非要向外寻求,这样又焉能感受到完美?只会感受到焦虑与不安。所以,我们只有放弃寻找完美与永恒,才能真正的感受到完美与永恒。我们越是去寻找完美与永恒,我们就越是感到匮乏。不要再赋予人生任何意义了,生灭无常的事物哪里来的意义?若非要赋予这些事物意义,最终只会使自己受苦。人生唯一有意义的事情就是悟道成道,我们只有让自己的心安住于道中,才会感受到真正的平安和自由,否则,无论我们获得多少钱财,都不可能拥有真正的平安和自由。” 姜虎点了点头,“庄周兄弟所言极是,生灭无常的事物没有任何意义,若执意抓取,最终苦的只能是自己。可我感觉自己的心很难做到放下,感觉自己的心非常排斥放下,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庄周回答:“这是因为受到妄心、思维惯性以及后天习气的影响。修道的最终目的就是杀死妄心。妄心不死,道心就不生,道心不生,就不可能摆脱生死轮转。因此,我们想要从后天返回先天,就必须认认真真地修行,直到将妄心彻底杀死为止。妄心以身体为中心,所思所想、所作所为皆离不开身体。只要是对身体不利的事情,妄心会通通排斥掉。妄心只想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它绝不允许自己受到任何伤害。放下对妄心来说就是一种伤害,因为放下对妄心来说意味着失去,它又怎么可能愿意放下?妄心永远只做一件事情,那就是趋利避害。若我们总是顺从妄心的意而行,那我们这辈子就与道无缘了。就道的层面而言,没有所谓的“利”,也没有所谓的“害”,利害只对身体而有。我们只有停止趋利避害,让自己的心安住于道中,我们才会感受到真正的平安和自由。” “原来如此……”姜虎明白了过来,又问:“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快速杀死妄心?” 庄周回答:“有的,只要能够做到无为,那妄心将会加速灭亡。难就难在能不能做到无为罢了。若是我们的愿心和毅力不足,冲破不了妄心的阻挠,往往是做不到无为的。无为法虽然是最快捷的成道方法,可真正能够行出无为法的人却很少,只因妄心实在太顽固了。因此,我们想要进入无为之境,就必须通过一些有为的手段作为辅助才有可能实现。我所说的斋戒、一念之转、坐忘都是有为的手段,只要按部就班地练习,时间长了,迟早都能够进入无为之境。” 姜虎点了点头,接着问:“修道需不需要去做善事积累功德?” 庄周回答:“若是为了积累功德而去做善事,那便没有什么功德可言了。真正的善由心而发,而不是通过特意的作为而来。为了功德特意去帮助人,那是伪善,而不是真善。只有放下求取功德之心,无条件地帮助他人,那才会拥有真正的功德。老聃云: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意思是说,上德从不把德挂在嘴边,所以是有德的。下德总是把德挂在嘴边,所以是无德的。为了功德而去帮助人,那就是下德,而非上德。很多修行人都是带着有为心去积累功德,以为这样就能够成道,殊不知他们这样做完全没有任何功德可言。为了功德而去帮助他人,就像为了金钱而去帮助人一般,即便帮了也等于没帮。唯有忘掉功德,做到无条件地帮助他人,才会拥有真正的功德,这样的心才能与道契合。” 第260章 放下万缘心方空 姜虎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我还以为修道必须去积累功德,没想到特意去积累功德反而没有功德,还好庄周兄弟提醒了我。” 庄周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修道非常讲究自然,若是我们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而去帮助他人,那就不是自然了,而是虚伪。伪字就是由一个“人”字和一个“为”字组成的。只要我们还带着有为心去帮助他人,去修道,那都是在偏离道。即便是道我们也不要求,我们只需要承认自己是道,并让自己的心安住于道中即可。千万不要老想着在将来得道,这样非但无法得道,反而会形成心魔,阻碍我们成道。我们本来就是道,还需要求个什么道?我们越想成道,我们反而离道越来越远。有为法若不是为进入无为之境而服务,那就是头上安头,吃力又不讨好。” 姜虎问:“儒家倡导仁义、礼乐,墨家倡导兼爱、非攻,此二者是否都是虚伪的作为?” 庄周毫不忌讳地说:“没错,此两者皆是虚伪的作为。” 姜虎有些惊讶,“若人不讲仁义和礼乐,没有一颗仁爱之心,天下岂不大乱?” 庄周道:“我且问你,仁义和礼乐是人固有的本性吗?婴儿刚出生的时候,知道什么是仁义和礼乐吗?” 姜虎摇了摇头。 庄周接着道:“老聃云: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若是道和德没有缺失,又何须谈论什么仁义和礼乐?道即是我们的真实本性,只要我们处在道中,不需要谈仁自然就会仁,不需要谈义自然就会义,不需要谈礼自然就会守礼。道即是爱本身,只要我们能够感受到道的本自具足,是绝对不会妄自造作的。只有感受不到道的本自具足的人才想要通过追逐名利来获得圆满,才会去做出违背道德伦理的事情。当有人用仁义和礼乐去约束人的行为时,已经证明天下失道失德了。既然天下已经失道失德,仁义和礼乐又怎么可能拯救得了天下?天下失道失德,那就必须通过道和德来拯救世人,这才是对症下药。想通过仁义和礼乐拯救天下,这并非对症下药,而是病急乱投医。推行仁义和礼乐,就像东施效颦,这并非出自自然的行为,这样做只会出现一堆虚伪之人。很多人表面谈仁义,背后却做出很多不仁不义的事情。很多人表面守礼,背后却做出很多伤风败俗的事情。学来的仁义不是真正的仁义,真正的仁义是由心而发的,不是学来的。一个读了十年儒书的人,可能还不如大字不识一个的人讲仁义呢。人若无法恢复本性,那么人心的贪婪就不会止息。只要人心的贪婪还在,人就会为了名利做出各种不仁不义的事情。哪怕我们不断地倡导仁义,也无法遏制住人心的贪婪。只要人能够恢复本性,是绝对不会去伤害他人的,只会无条件地爱天下人,这就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姜虎道:“如此说来,世人最需要的不是仁义和礼乐,而是道和德,对吧?” 庄周回答:“是的,只要道和德能够进入每个人的心中,天下自然能够走向太平。若是道和德无法进入每个人的心中,哪怕每个国家都倡导仁义和礼乐,那也依然会存在着矛盾和冲突。仁义和礼乐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因为人心真正缺失的是道和德,而不是仁义和礼乐。” 姜虎问:“道既看不见,也摸不着,如何能够证明道就是我们的真实本性?” 庄周回答:“道只可自证,我无法证明给你看。想要证悟大道,就必须认认真真,踏踏实实地修行,让自己进入真正心空的状态,如此方能明白道是什么。我所讲的道,不过是指月之手,而不是月亮本身。” 姜虎问:“真正心空的状态是什么样子的?” 庄周回答:“心中无有半点执着,即是真正心空的状态。我们的天良本性不识不知,无有半点执着,本身就处在心空的状态中。直到落入后天,学习了一堆人的知识,学会区分事物的善恶美丑、好坏对错、高低贵贱后,天良本性便消失了。真正心空的状态是非常舒服的,只要你进入过一次,那你就再也不想从中出来了。人之所以会感受到痛苦,会有那么多的烦恼,就是因为心不空造成的。若我们能一直处在心空的状态,根本不可能会有任何烦恼。修道的主要目的就是杀死妄心,让自己进入真正心空的状态。心空状态即是道圆满的状态。处在这种状态下,我们根本不需要通过任何外物的刺激来获得快乐,只是静静待着就感到很快乐了。空即是我们的真实本性,想要了悟大道,就必须得悟这个空。” 姜虎问:“这个空是什么也没有的空吗?” 庄周摇了摇头,“不,什么都没有的空是假空,不是真空。真空空而不空,不空而空。假空因空而空,空了亦不空。假空又称为顽空,若我们以为空是什么也没有的空,一味地去关闭感官作用,让自己处在不想、不听、不看、不动的入静状态,那就是顽空。真空是无有执着的空,这种空不是无有意识的空,而是保有意识的空。真空不会受到外物的影响,能在一切变化纷扰中保持宁静。若你的心依然会受到外物影响,证明你没有进入真正心空的状态。” 姜虎若有所悟,“所以,想要进入真正心空的状态,就必须得杀死妄心才行?” 庄周回答:“妄心是阻碍我们进入心空状态的罪魁祸首,但也无需彻底杀死妄心才能进入心空状态,只要你能够放下万缘,也是有可能进入心空的状态的。有些人之所以能够在刹那间了悟大道,就是因为他在那个刹那将万缘都给放下,进入到了真空的状态,所以才了悟了大道。所以,放下万缘是开悟的前提。放不下万缘,心便不可能进入真空状态。心进入不了真空状态,就不可能明白道是什么。” 第261章 吾之所需唯道耳 姜虎再次感激:“谢谢庄周兄弟的解答,我明白了。” 庄周微笑:“姜虎兄弟不必客气。” 姜虎道:“听庄周兄弟讲道后,我终于明白自己接下来的人生该做什么了。待我将妻子儿女接来蒙邑后,一定好好地跟着庄周兄弟修道。” 庄周点了点头,“好。” 后来,姜虎一直听庄周讲道,直到很晚才舍得离去。 姜虎并不像他的大哥那样,是个蛮横无理之人。他为人正直宽厚,性情与姜猛完全相反。 听了庄周讲道后,姜虎的心豁然开朗,他不再对人生感到迷茫,终于明白了人生真正有意义的事情是什么。 看到姜虎愿意静下心来听自己讲道,庄周心里也十分开心。庄周没有什么大的愿望,他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将道传进更多人的心中,让更多人因为道而受益。 庄周完全不在乎他人的身份,只要有人愿意听他讲道,他都会耐心地跟人讲。 庄周在漆园的十三年间,很多人都慕名而来听他讲道。渐渐的,庄周的美名传到了楚国。当时楚国的国君楚威王听说庄周是个悟道的圣人,便想请他来楚国为相。 一日,庄周带着庄元和庄依依来到濮水岸边钓鱼,忽然听到背后传来马蹄声。 庄周回头看去,只见两个三四十岁左右的男子笑盈盈地朝他走来。 两男子恭敬地向庄周行了个礼,其中一男子开口道:“我们乃楚王派来的使臣,楚王闻先生美名久矣,欲将国事委托给先生,还望先生接受。” 庄周转过头去,手持钓竿,淡淡地说道:“我听说楚国有一只神龟,已经死了三千年了,楚王用竹箱装着它,用丝帛盖着它,将它供奉在庙堂之上。你们说这个神龟是宁愿死去留下骨头显示尊贵?还是宁愿活着拖着尾巴在泥水里爬?” 两位使臣有些错愕,相互看了一眼,同声道:“宁愿活着,拖着尾巴在泥水里爬。” 庄周道:“你们走吧!我也想拖着尾巴在泥水里爬。” “这……”两位使臣顿时哑言了。 两使臣可不想白来一趟,其中一使臣劝说道:“先生,楚国乃万乘之国,不知多少能人志士想来楚国为相,都不得其门而入。如今楚王特意来请你为相,实乃千载难逢之机也,先生何故推辞?” 庄周平静地说道:“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难道你们还不明白吗?我志不在虚名,我要这相位有何用?你们认为在楚国为相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情,但在我看来,在楚国为相与坐牢无异。” 使臣不解,“这怎么会与坐牢无异呢?相国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职位,没有人敢轻易得罪,这不正是自由的象征吗?” 庄周道:“此看似自由,实则一点都不自由。昔比干遭掏心,关龙逄遭斩首,苌弘被掏肚,伍子胥被抛尸江中。此四者皆是忠贞爱国的忠臣,却落得个如此下场,足可见为官之不自由。” “这……”两位使臣再次哑言了,庄周的这番话说得很有道理,他们完全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庄周接着道:“我在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吧,听了后你们大概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了。” “从前,尧打算将天下让给许攸,于是对许由说:“太阳和月亮已经出来了,而小小的炬火依然没有停息,它想要与日月争辉,不是很难吗?季雨已经降下来了,而人们还在浇水灌溉,这不是显得徒劳无功吗?夫子成为国君,天下一定能够得到大治,而我依然坐在君位上,我感觉羞愧难当,请允许我将天下让给你。”” “许由说:“你治理天下,天下已经得到大治,却还要我代替你,我是为了所谓的名声吗?名不过是实派生出来的次要之物,我需要去追求这些次要之物吗?鹪鹩在森林中筑巢,所需要的不过是一棵树枝。鼹鼠到河边喝水,所需要的不过是填饱肚子的水。你还是回去吧!我要这天下有何用?厨师即便不做菜,巫祝也不会越俎代庖。”” 听了这个故事,两位使臣总算明白庄周的意思了。庄周真正想要的既不是权利,也不是名声,而是简简单单的道。 两位使臣向庄周躬腰行了个礼后便乘着马车离开了。 庄周手持钓竿,继续在濮水岸边钓鱼,神情恬淡自如,心情悠然自得。 一旁的庄元好奇问道:“爹,做官真的一点都不好吗?既然做官一点都不好,为什么天下还那么多人拼了命地想做官?” 庄周道:“因为天下人不知道真正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庄元又问:“道真的那么重要吗?” 庄周点头,“当然,天下没有比道更重要的东西了。” 庄元不解,“既然道如此重要,为什么天下却没有多少人愿意求道?” 庄周回答:“因为天下人被眼前之所见蒙蔽住了。他们只知道天地万物存在,却不知道天地万物为什么存在。只知道每个人都会经历生死,却不知道人为什么会经历生死。” 庄元接着问:“那天地万物为什么会存在?人为什么会经历生死?” 庄周回答:“天地万物看似存在,其实未曾存在。人看似会经历生死,其实未曾有过生死。” 庄元抓了抓脑袋,感到难以理解,“爹,天地万物明明存在,为什么却未曾存在?人明明会经历生死,为什么却未曾有过生死?” 庄周回答:“人禀受元气而生,元气耗尽之时便称为死亡。我们在天地间所看到的一切变化,究其根本不过是元气的变化罢了。我们的精神超越了元气本身,是不生不灭的存在,即便身体的元气耗尽,精神依然能够长存。身体所经历的少年、青年、中年、老年四个时期,就像春、夏、秋、冬四季的轮转。身体的出生和死亡就像白天与黑夜的交替。为什么要把身体的变化看得那么重要呢?为什么要去干涉自然的变化呢?人有能力让太阳从西边出来吗?有能力让夏天跑到春天的前面吗?既然我们的能力无法改变自然的变化,为什么还要与自然对抗呢?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第262章 超越认知的局限 庄元若有所悟,“所以,我们应该顺应自然的变化去生活,这样才能活得逍遥自在,对吗?” 庄周点了点头,“是的,人所有的痛苦都是因为无法顺应自然的变化去生活带来的。人总是想要好的一面,而不想要坏的一面,殊不知好与坏本是一体。有好就会有坏,有得就会有失,有生就会有死,这些都是自然的变化,人力是无法改变分毫的。若我们总是想着只要好的一面而排斥坏的一面,我们的心又怎么会逍遥?” 庄依依插嘴问:“爹爹,如此说来,我们作为人只能听天由命了吗?” 庄周回答:“也无需如此消极,做到尽人事,听天命即可。我们可以去努力,可以用心地做好生活中的每一件事情,但不要执着于得失。要做到无为而为,无论成败得失都欣然接受,这样,哀乐之情就无法入侵我们的心中,此即是顺应自然的变化去生活,此即是真正的逍遥。” 庄依依恍然大悟,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谢谢爹爹,依依明白了!依依以后不会再挑食,不会再和人计较得失,依依也要顺应自然的变化去生活。” 庄周微笑地摸了摸庄依依的脑袋,“依依能这么说,爹爹真的很开心。” 庄元问:“爹,既然顺应自然的变化去生活能够活得逍遥自在,为什么世人却不愿意这么做呢?” 庄周道:“因为世人被他们有限的认知局限住了。我和你们讲一个故事吧,听了后你们大概就会明白了。” “北海有一条鱼,它的名字叫做鲲。鲲体型之庞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名字叫做鹏。鹏的脊背,不知其几千里也。它奋翅高飞,张开的翅膀犹如天边的云朵。这只鸟,在海风大作时迁徙到南海。南海,是一个天然的大池子” “《齐谐》是一本专门记载怪异事情的书。书上说:“鹏鸟迁徙到南方的大海,翅膀拍击水面,击起三千里波涛。海面上的狂风扶摇而上,直上九万里高空。它是乘着六月的风飞上去的。野马奔腾扬起的雾气,飞扬的尘埃,这些都是生物气息吹拂造成的结果。天空看起来湛蓝湛蓝的,那就是天空本来的颜色了吗?还是因为过于遥远无法看到尽头所造成的结果?鹏鸟在高空上往下看,大概也是这样子的吧!”” 听了这个故事,庄元和庄依依直接愣住了,完全不知道庄周所表达的意思。 “爹爹,世上真的有这么大的鱼,这么大的鸟存在吗?好吓人啊!”庄依依带着好奇而又害怕的语气问。 庄周哈哈一笑,“依依,这只是故事,你切莫当真。” 庄依依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真的,吓死依依了。” 庄元问:“爹,元儿实在不知道你讲的这个故事的意思。” 庄周解释:“鲲和鹏体型之大,象征着道的大。鲲能够化为鹏飞向南海,象征着道的千变万化。道大可以达到无穷尽,小也可以小到无穷尽,多也可以多到无穷尽。北海,象征着生命的起始。南海,象征着生命的扬升。我们每个人都是从母亲的肚子里出生,而肚子就是北海。我们的两眉之间是神之居所,那里就是南海。从鲲变化为鹏,从北海到南海,象征着生命从不自由通往自由的过程。” “原来如此……”庄元明白了过来,又问:“那《齐谐》记载的故事又说明了什么?” 庄周回答:“大鹏鸟之所以能够飞上九万里的高空,是靠着六月的风飞上去的,若是风力不足,便无法飞上九万里的高空。此象征着愿心和毅力不足,便无法回归大道。野马奔腾扬起的雾气,飞扬的尘埃,这些现象都是生物气息吹拂造成的结果,并非是自然的结果。我们看到天空是蓝色的,便以为这就是天空本来的颜色。这些都是视觉所引起的认知错误。世人都太过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自己看到的就是实相,殊不知自己已经被自己的眼睛给欺骗了。人对宇宙以及生命本质的了解,不会超过万分之一,因为人无法站在实相的角度看待天地万物,只能站在人的角度看待。这就犹如井底之蛙看到天地如同洞口般大,便以为这就是真实的天地了,殊不知天地会如此辽阔。只要世人不愿意接受圣人所讲的道,依然固执己见,那就和井底之蛙没有任何区别。” 庄元哦了一声,努力消化着庄周所说的话。 庄依依抬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蓝天,不解地问:“爹爹,天空难道不是蓝色的吗?” 庄周笑着说道:“如果天空是蓝色的,为什么到了晚上,它会变成黑色?” 庄依依顿时懵了,摇了摇小脑袋,“依依不明白。” 庄周道:“天空之所以会呈现出蓝色,是太阳光造成的结果。若是没有太阳光,那么天空就会一直是黑色的。所以,我们不能看见什么就认为是什么,一定要去追溯事物的根源,才会明白事物的本质是什么。人就是因为太过于相信自己的眼睛,才会被自己有限的认知局限住的。人看到万物皆会生灭,就以为自己真的就是这个卑微渺小,脆弱无能的有限生命,殊不知真正的自己是那拥有无穷创造力的无限存在。” 庄元问:“我记得爹曾经说过,无就是万物的本质。那意思是不是说,只要安住于“无”中,不再理会一切“有”,就等于活出了真实的自己?” 庄周回答:“有无相生,“无”确实是万物的本质,但万物依然要依赖“有”才能意识到自己的存在。神与气本是一体,神不能离开气,气也不能离开神,否则,就无法构成一个有知觉的生命。神与气互为阴阳,两者缺一不可。我们既不能排斥“无”,也不能排斥“有”,要允许二者同时存在。只住于“无”而排斥“有”,或只住于“有”而排斥“无”皆不是道,此二者皆走向了极端,你们一定要注意。” 第263章 大道不能离阴阳 庄元若有所悟,“所以,我们不能排斥世间的任何一物,要允许一切事情的发生?” 庄周点头,“是的,没有“无”就不会生出“有”,没有“有”,“无”就无法构成有知觉的生命。“有”与“无”相互依赖,相互依存,就像火需要有燃料才能亮起火光,燃料也需要火才能燃烧起来,两者缺一不可。一阴一阳之谓道,孤阴寡阳就不是道了。你们一定要记住,“有”与“无”同样重要,它们没有谁对谁错。就像男人和女人一样重要,无论是缺少男人还是缺少女人,生命都无法继续繁衍下去。我们要善于利用“有”与“无”,切莫偏执一端,否则就会偏离大道。老聃说过:“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有”给人带来了便利,但真正产生作用的却是“无”。就像三十根辐条集中在一个车毂上,正因为有了车毂中间的“无”,才使得车轮产生作用。我们的人生也是一样,不能缺少“无”,缺少了“无”,那就不是道了。世人只知道“有”的作用,却不知道“无”的作用。只知道一味地追求“有”,却不知“无”才是生命的根本。一杯浑浊的水,只有静止下来,让水中的泥沙沉淀下去,才会看到水的清澈。同样的,我们的心只有静止下来,进入虚无之境,才会看到事物本来的样子。当我们的心处在空明澄净,无有执着的状态,那就是我们的真实本性。我们的真心属于“无”,我们的人生属于“有”,以“无”之心态去面对“有”,人生就不会再有任何烦恼,此即是无为而为。世人之所以无法活得逍遥自在,就是因为没有活出真心,没有做到无为而为。人被妄心所奴役,只知道获得更多,完全忽视了“无”的重要性,成了偏执一端的人,以至于完全偏离了道,这又怎么可能逍遥?” 庄元道:“如此说来,道是不能离阴阳的,偏向阴或是偏向阳都不是道了,对吧?” 庄周点头,“是的,阴与阳就如同天上的日月。昼夜的交替,四季的轮转皆是因为日月在天上运行造成的,没有日月,就不会有昼夜的交替,也不会有四季的轮转,那么人就无法在世间生存了。人的生命是不能离开阴阳的。有无、动静、刚柔,这些对立面皆属于阴阳。天地离不开阴阳,人的身体亦离不开阴阳。就如我们的呼吸,呼代表阳,吸代表阴。若你们只呼不吸,或是只吸不呼,你们还能活下去吗?所以,允许阴与阳同时存在,不偏执一端,即是道。无论是做人做事,也无论是管理家庭还是治理国家,都不能偏执一端,否则必然会出问题。” “所以,不偏执一端就是做到包容、理解、接纳,对吗?”庄元问。 庄周回答:“是的,若你们能够做到包容、理解、接纳,允许一切对立面同时存在,那你们就等于处在道中了。” 庄依依问:“爹爹,如果允许一切对立面存在,那世间还存在着好坏对错之分吗?” 庄周回答:“好与坏,对与错皆不过是人的主观看法,并非事物的本质。同样一件事,有人认为是对的,也有人认为是错的,那这件事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呢?假使我与你辩论,你胜了我,我没有胜过你,你就真的对吗?我就真的错吗?我胜了你,我就真的对吗?你就真的错吗?一定有一个人对,一个人错吗?或者两人都对,两人都错?我与你都无从得知。人们向来固执己见,我们又能让谁做出正确的裁判呢?假如让与你观点相同的人来裁判,既然与你观点相同,又怎么能够做出公平的裁判?让与我观点相同的人来裁判,既然与我观点相同,又怎么能裁判?让观点与我们都不同的人来裁判,既然与我们观点都不同,又如何能够裁判?不同的观点相互对立,其实它们之间没有什么好争辩的。用自然的分际来调和它们,顺应无穷的变化,如此便行了。” 庄依依挠了挠脑袋,皱起眉头,“爹爹,你说的话实在太深奥了,依依无法明白。” 庄周朝庄依依笑了笑,“等依依长大一些就会明白了。” “爹,我们说话这么大声,把鱼都给吓跑了。”庄元道。 庄周无谓地说道:“跑就跑吧,我钓的并不是鱼,而是逍遥。” “逍遥?”庄元愣了愣,很快便会了意,“元儿明白了,爹享受的并不是钓上鱼的乐趣,而是享受钓鱼悠然自在的过程。” 庄周看向庄元,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看来元儿已经懂得爹的心了。是的,爹并不在乎能不能钓上鱼,爹只是享受钓鱼悠然自在的过程。道赋予我们生命,是让我们来感受生命的美好,而不是让我们为了名利而奔波,弄得身心俱疲。快乐其实很简单,不一定非要物质富裕才能获得快乐,心灵富裕也一样能够获得快乐啊!” 庄元问:“人既不能缺少物质,也不能缺少精神,两者互为阴阳,对吧?” 庄周回答:“嗯,我们道家从来没有说物质是不好的东西,我们只是劝人不要过分地追逐物质,切莫因为追逐物质享受而忽略了精神的成长。身与心本是一体,我们既不能忽略身的健康,也不能忽略心的健康,唯有让身心都处在健康的状态,才算是处在道中。很多人都以为我们道家在排斥外物,其实不是这样的。我们并不是排斥外物,只是让人不要过分地追逐外物。人都依赖外物而生,又怎么能够离开外物呢?但即便外物很重要,我们也不能忽视精神的成长。身即是命,心即是性,性命互为阴阳,两者缺一不可。我们道家讲究性命双修,只修命不修性不行,只修命不修性亦不行。唯有性命兼修,神气才能打成一片,化为不死不生之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