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岚传》 第1章 失剑 浩渺神州，孕育神奇，古语有言，此地为天道眷顾之所，因为天不降灾，黎民百姓、苍生万物在此生息，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无有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居无定所之人。 只是人心有贪婪的一面，短短百载的生命历程无法令他们满足，他们竭力寻找着能够延长生命的方法，让自己活得更久一点，这种方法被称为修仙。 修仙能够让他们拥有更加漫长的生命，只是生命再如何漫长，终犹有尽时，天道不改，生者常易，长生成为了所有欲望的终点，也成为了一切灾难的起点，为了长生，他们掠夺与杀戮，只为与天同寿，黎民百姓不再安居乐业，不再衣食无忧，人心思变，天道降劫。 距今最近的一场灾劫便是千年前的那场仙巫大战，那一战使得人间大变，大劫虽然被阻，但影响深远，只是人们始终不知道那场大战的根源以及具体的情况，老一辈的人都带着秘密逝去，但传闻中有一把剑，名为纯钧，封印着千年前仙巫大战的秘密，之后被镇于昆仑山囚龙涧，也成就了千年来天下修仙门派共尊昆仑派的新格局。 时光荏苒，转眼千年，纯钧仙剑亦沉寂了千年，已经少有人忆起关于这把剑的传说，只是近来忽有传言，纯钧仙剑中藏有成仙的契机，顿时再将这把剑的存在推向了风口浪尖。 仙，长生的存在！ 修仙者腾云驾雾，呼风唤雨，在世人眼中便是仙一般的存在，但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所谓修仙者，一个“修”字，便决定了他们与仙的不同，他们也会死，一身修为夺于天地而归于天地，之后化为尘土，他们与这些所谓的普通人没有半点儿差别。 只是能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普通人掠夺天道造化而拥有非凡之能，在他们真正与天同寿之前，一些言行同样要受到天道的束缚，天道之下施布恩泽、惩恶扬善之事，便落到了这些修仙者的身上，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修仙者便是天道的代言人，许多事情他们不得妄为，许多事情他们不得不为，否则一些灾劫便会直接降到他们头上。 昆仑山巅被一大片厚重雷云笼罩着。 顾辰向天举剑，周身元力翻滚，一道道雷光将他罩在其中，引来空中一道道雷霆闪过，他一身修为尽显，令人吃惊。 他是昆仑派创建以来最为杰出的天才，年方十二，修行昆仑派最难修炼的紫霄雷诀，却已经突破至一元境，所谓一元境，便是灵与力相合汇一，圆融协调，是向仙体迈进的关键时期，影响其后成就，哪怕是这一代的昆仑派掌门，被誉为昆仑派史上最近道的人，当初到达这一境界也已年近三十。 顾辰的资质冠绝古今，被誉为昆仑道子，注定是修仙界年轻一辈中举足轻重的新星，一举一动受到重视，只是今日昆仑山上的气氛却与以往不同，他在众多长老与弟子的环绕之中，面露坚毅之色。 只见他突然撤去护体雷光，紧接着空中一道紫雷霹下，正正霹在他的天灵之上，这片天地蓦然一暗，紫色的雷光成为了唯一的光亮，在那紫色雷光之中，顾辰一身骨骼隐现，产生道道裂痕，所有人的心神皆为之一紧。 紫色雷光刹那而逝，顾辰倒在地上，一道身影闪来，将他抱起，渡入元力护住他心脉，他睁开眼睛，看着来人微微一笑，挣扎着便欲站起，只是却使不上力气。 来者东阳上人，是他恩师，见他如此，嘴唇微颤。 “让你修行紫霄雷诀，是为了成就你，你却拿来废了自己经脉……” “……是……弟子的责任，弟子……扛……” 主殿之前站着的昆仑派掌门云归真人摇头叹息，道：“何至于此。” 边上众多长老纷纷摇头，于心不忍，顾辰是他们看好的道子，以他的过人资质，终将昆仑道法带至又一个高度，可是从今天起，这位天才沦为废人，他们看看顾辰，又看看同为长老的东阳上人，嘴唇紧抿，沉默不语。 借着东阳上人不断输送过来的元力，顾辰稍稍缓过些许，竭力起身道：“掌门真人，纯钧仙剑是在弟子独自看守途中丢失的，责任全在弟子，还请不要为难弟子恩师。” 纯钧仙剑作为昆仑镇派之宝，被镇于囚龙涧下，虽余有剑威，但剑光不显，已沉寂千年，只是相传昆仑道法起于纯钧，所以每一代的昆仑弟子中，最杰出的几人都会在修为达到一元境之时得到一个守剑的任务，以期能够从纯钧仙剑之上再有所悟。 顾辰作为昆仑道子，修为突破至一元境，自然在被选之列，一元境是能近距离接触纯钧仙剑的最低修为，三月之限也是在此境界能近距离抵抗剑威的最长时间，偏偏在这段时间里，纯钧仙剑丢失了。 东阳上人作为顾辰的师傅，同时也是顾辰在守剑之时的警戒与护法之人，自然要被问责，但顾辰性格刚正，为免其师被其连累，因此引咎自废修为，众多同门、师长措手不及，只得引颈而叹。 东阳上人的手一抖，目光深沉，神色极为复杂。 许攸长老沉声道：“所以你就自废修为？你可知道，这十二年来，宗门对你的重视与爱护？纵你资质非凡，若无宗门珍之重之，为你倾斜资源，你焉能有此成就？而你就是如此回报宗门？” 顾辰惭愧低头，无法回答。 “东阳长老乃是你守剑之时的护法之人，警戒他人靠近，纯钧剑失，你倒在镇剑之处不省人事，他则自始至终无有所察，你如何能说他没有责任？” 顾辰一听顿时急了，连忙道：“许长老，纯钧仙剑镇于囚龙涧下，涧深足有一万五千丈，我师按门规只能护我于峰顶，相隔如天地，怎能知道其中有何变故？而且囚龙涧毕竟是宗门禁地，深处宗门……” “你的意思是说你们没有责任，宗门才有责任？” 许攸冷哼一声，不悦地打断了顾辰的话，冷目看向沉默的东阳上人，却在犹豫是不是应该向他问罪，宗门失去道子固然是一打击，可是东阳上人失去了爱徒，两人可能再无相见之时，按门规，无法修行的人是不可能留在昆仑山上，更别说还是一个自废修为经脉的废人，他深知这对师徒的感情深厚，也是想到这份情义，才使他一时放下与东阳上人的往日恩怨，没有急于问责。 旁边的云霓长老淡淡插了句：“顾辰所言也有些道理，囚龙涧为昆仑禁地，防备之责自然不应该只落在当时的东阳师兄身上，宗门也应该负点责任。” 云霓长老一说话，许攸的脸色便不好看了，因为她始终还是站在东阳上人那一边。 云归真人苦笑着摆了摆手，却对顾辰道：“傻孩子，东阳长老为宗门尽心尽力数百年，就算受责罚，不过剥夺长老之位，为宗门承担更多责任，你们师徒依旧，你又何必走极端？门规虽严，却不苛刻，剥夺弟子仙道前程，绝非宗门所愿，罢了罢了，仙亦一生，凡亦一生，东阳，你带他下山吧，此事就此作罢。” 听这句话，许攸大吃一惊，掌门这意思是不罚了？ 他急于说些什么，云归真人却摆了摆手，有些疲惫道：“昆仑立派已近千年，纯钧仙剑也沉寂了千年，历代掌门守着这把剑，守不出朵花来，终化白骨，到我执掌昆仑，却也因为这把剑而陨一道子，我心里一直有个问题想不明白，难道没了这把剑，昆仑就不是昆仑了吗？” 他目光一扫众多长老，然后又落在顾辰身上，喃喃道：“拥有那把剑，昆仑才是昆仑吗？” 长老们一一低头，不敢言语。 第2章 下山 昆仑山脉峰峦叠嶂，主峰耸立入云，被众多子峰环绕，其中，穆子峰与主峰相连，也是顾辰往日所居的洞府所在。 经过东阳上人一番调理，然后给他服下了定元丹，修复他的伤势，顾辰现在勉强行走无碍，他回到自己的洞府中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好收拾的，修仙者本来就没有多少俗物，与其说是给他收拾东西的时间，不如说是给了他们师徒二人最后的独处时光，只是师徒二人在这洞府之中，却是沉默无言。 “顾师兄……” 洞府外有人轻声唤道，那声音有着不舍，但也有着犹豫，东阳上人带着顾辰走了出去，便见洞府之外来了两人，都是往日与顾辰相交甚好的李元沐以及魏晓晓。 魏晓晓明眸含泪，眼中带着深深的情意，看到顾辰出来的时候顿时泣不成声，李元沐亦抿着嘴，胸腔中有股火焰在燃烧，可是却觉得这股火焰已经没有了柴薪，便失去了动力，那道始终站在他的前方，让他追赶倾慕的身影，现在在自己的眼前，变得没有那么高大了。 “李师弟，魏师妹，我要走了。” 面对他们的反应，顾辰只是淡淡一笑，这让李元沐和魏晓晓都有些不知所措，这与他们刚刚胡思乱想中的顾辰反应完全不同，他们想不通，为什么一下从云巅之上摔落凡尘，顾辰还能够这样平静。 “师兄，你……你为什么……你经脉已毁，已经不可能再修行了，而且你现在的身体，比起普通人可能还要不如，为什么你还能这么平静？” 魏晓晓忍不住，终于还是问了出来，李元沐也看着顾辰，他也很想知道顾辰现在真实的想法。 “掌门刚才不是说过吗？仙亦一生，凡亦一生，仙有仙的追求，凡有凡的日子，以后我们仙凡两隔，恐无再见之机，过往时光如烟，师弟师妹保重。” 顾辰神情淡然，只是有着淡淡离伤，他并非看开，只是选择了，所以没有后悔，他自己选择的路，便一定要一往无前地走下去，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李元沐和魏晓晓相视一眼，他们眼前的顾辰，依然还是那个顾辰，没有变，即便他已经成为了废人，却依然是他们熟悉的顾师兄，这让他们的心情很复杂。 李元沐无来由有些不服，道：“顾师兄，凡人怎及修仙精彩？仙者餐风饮露、腾云驾雾，过得来凡人那些柴米油盐的日子吗？” 魏晓晓想到顾辰将来烧柴煮饭满脸灰尘，甚至迫于生计缺衣少食的日子，突然心头一痛，然后别过了目光，眼中的情意渐渐敛去了。 顾辰淡然道：“我没有过过凡人的日子，所以不知道自己过不过得来，但我会去努力让自己过得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念，顾辰从来都是顺着自己的理念去走的，他从不与人争，因为他总是走在最前面，所有人都是仰望天才，并追逐天才的身影，只是慢慢地他们发现那位天才越走越远，他们永远只能看到天才的背影。 李元沐感觉一阵无力，他很想问顾辰你现在都已经是一个废人了，为什么还能保持着以往的态度？你已经不是天才了你知道吗？ 他握了握拳头，几乎要忘记自己来此为顾辰送行的初衷，他很是不忿，为什么这个始终走在前面的人，总是不给他超越的机会，身边的人，也只看得到他。 扫了眼沉默的魏晓晓，李元沐突然道：“师兄，以后我就是昆仑新的道子。” 顾辰一怔，然后平静道：“加油，李师弟。” 李元沐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疲软无力，顾辰转头对东阳上人道：“师傅，我们下山吧。” 始终沉默的东阳上人点头，一手搭在顾辰的肩膀，身化紫色雷光，须臾而去。 看着那道雷光渐逝，魏晓晓的脸痴痴的，心中暗暗道：“再见了，顾师兄，从此之后我修仙，你归凡，我们终走不到一起的。” 李元沐亦站在原地，目送那道雷光，似乎要与心中的某个身影说声再见，直到那雷光已经再不可见，他突然转身就走，迅疾如风。 “李师兄……” 魏晓晓愕然，只觉得李元沐突然之间变得不一样了。 “我得去修行了，得尽快突破到一元境。” 没有达到这一境界，就不算真正与心中的那个人站到了一起，然后他还要接着往前走，将那个人走不到的路，也给走过去。 …… …… 顾辰以为东阳上人会直接将他送下山，也只会将他送下山，毕竟离别苦，但修仙者看淡了这些，顾辰虽然只有十二岁，但身为昆仑道子，他早已迈过了心关，心境淡然如水。 紫色雷光拥有极速，须臾划破天际，前一阵还远远在目光所及之处的云层，一瞬间便被远远甩在了身后，连那形状都看不清楚。 顾辰曾经也会腾云驾雾，也会使用雷遁，不过他的速度与东阳上人的速度完全无法相比，虽然被东阳上人的元力保护着，但他想开口却不能，只是知道东阳上人要将他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顾辰垂眸，静待东阳上人停下。 过去不知多久，可能有一天，也可能有一天半了，顾辰甚至还有短暂的心神恍惚，似是疲惫之下打了个盹，直到他感到一阵饥饿感袭来的时候，脚便踩在了大地上。 他下意识里低头一看，这是一条青石铺成的长街，街宽约有三十尺，街的两面有各种门店，都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而街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但对于他们两人的到来，那些人似乎没有察觉到，也就没有在意。 “这里是……” “梁州。” 陌生的长街，陌生的人群，对他而言便是陌生的世界，可是当听到梁州二字之时，顾辰困惑地看着东阳上人，他困惑的不是地名，而是东阳上人的意图。 神州大地一分为九，昆仑山脉所在的位置比较特殊，是在冀、豫、青、兖四州交界处，偏向神州大地的东北边，而梁州却是在神州大地的西南边，他不明白，只是送他下山，为什么要将他送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东阳上人意味深长道：“昆仑是非之地，离得远些比较好。” 顾辰四下里看看，他此时在一处尚不知名的小镇中，这里环境清幽，人文朴素，确实是一个好地方，而且在小镇西边方向，还有一片郁郁葱葱的密林与之相连，一眼苍绿，让他的心情亦为之平复，他很喜欢这个地方。 “你……好好地照顾自己，好好地活下去。” 在昆仑山上，师徒二人相视沉默，明明有很多话说，可是却都不知从何说起，直到到了这里，东阳上人这才忍不住出声叮嘱，但显然这种话他还说不习惯，所以语气有些浑浊。 顾辰知道，东阳上人会忍不住出声说这种话，意味着他要回去了，他是昆仑派的长老，将他送到这里应该已经用去了不少时间，带着他落到这小镇之后便该离去了，顾辰跪在地上，连磕三下响头。 “师傅，保重！” 第3章 包子 顾辰抬起头来的时候，东阳上人已经不见了，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都有些奇怪地看着这个不知何时跪在地上的少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东阳上人的来与去。 顾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有些茫然地看看四周，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他孑然一身，别无长物，现在该想的，是怎么作为一个普通人活下去。 这对于从小生活在昆仑山上的顾辰来说有些困难，因为对山下的一切都不熟悉，他摸了摸肚子，看看四周，寻到不远一间包子铺，带着怀念走了过去。 包子是他唯一熟悉的俗物，在他还小的时候被东阳上人抱上山，年幼的他还不适合修行，山上虽有五谷，可是东阳上人嫌煮饭麻烦，于是包子就成为他的主粮，因为包子易得易存，加热就能吃，而后他开始修行，可以吃辟谷丹辟谷，东阳上人不再需要为了他的口粮每隔三四天下一趟山，再之后他修为提升，便可以自己辟谷了，于是包子也远离了他的生活。 想起包子，忆起曾经，当他走进包子铺的时候，脸上满是感动与期待，包子铺的老板见他表情如此，突然间觉得自己的包子任重道远，连忙打开一个个蒸笼，就等着顾辰选择。 顾辰看半天，却突然间犯难，觉得这些包子个个都不一样，也个个都与曾经东阳上人给他带来的那种包子不一样，不禁有些怀疑这是不是真的包子。 老板等了一会儿，终于觉得奇怪，忍不住问道：“公子，你想吃什么馅的？” 看顾辰仪表堂堂，一身白衣光洁，脸色微有苍白，应是来自大户人家，所以老板对他的称呼也非常客气。 顾辰目光游移，同时问道：“都有什么馅的？” “有猪肉、豆沙、竹笋……” 一一细数过去，顾辰听得都云里雾里，不知道该怎么选择，只是一门心思想着当初东阳上人给他买的那种包子应该是什么馅的，但越想越是迷糊，他想不清楚应该是什么馅，同时又觉得好像都是亦好像都不是。 因为想得认真，他的动作停下，目光亦自然而然地落在一笼包子上，老板以为他做出选择，连忙拿出一个包子递给顾辰。 “这是肉包。” 顾辰双手接过，满心欢喜，就好像是已经离他而去的宝物在突然之间失而复得，让他不由得珍而重之，直盯着这个肉包子出神。 老板看他半天，终于忍不住咳道：“公子，包子是拿来吃的。” 顾辰恍过神来，连忙咬了一口，熟悉而久远的感觉，让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味道似乎比小时候吃过的还要美味，他忍不住便脱口而出，道：“好吃。” 老板闻言很高兴，炫耀道：“公子真是行家，不是我吹嘘，在这青木镇远近的包子铺，就我张大山的包子最好吃了。” 顾辰吃得津津有味，肉汁涂满嘴，一边吃一边暗暗点头道：“原来这里是青木镇，还有大叔的名字叫张大山。” 看顾辰吃得差不多了，张大山有些犹豫，小声说道：“公子，一个肉包子，两枚铜钱。” “两枚铜钱？” 顾辰吃完了最后一口，满脸迷茫地望来。 “是的，两枚铜钱。” 张大山点头，微笑地等着，可是慢慢地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为什么说到“两枚铜钱”，这位公子是满脸困惑疑惑加迷惑的眼神？ 自己的包子又好吃又便宜，两枚铜钱真心不贵，但看着顾辰的神情，张大山却浮出一个极为荒谬的想法，这孩子，不会不知道什么是铜钱吧？ 这个荒谬的想法闪了一下，便闪了过去，张大山问道：“公子，你身上没带钱吗？” 顾辰摇了摇头，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 “你的家人呢？” “家人？” “你家里没人吗？” 顾辰想想，东阳上人是他最亲的人了，应该是他的家人了吧，于是道：“我有一个师傅。” “师傅？” 看到张大山错愕的神情，顾辰一怔，紧接着又想到，自己现在已经不是昆仑的弟子了，于是改口道：“老师。” “那你老师呢？” 顾辰摇摇头道：“走了。” “去哪儿了？” 顾辰抿着嘴巴没有说话，张大山也很快反应过来，心想这可能是人家的私事，不好打听，于是改口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顾辰摇头道：“不会回来了。” 张大山顿时失语了，良久，顾辰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老老实实站在那里，低着头，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他知道自己肯定哪里做错了，小时候自己淘气，每次做错了事情都是这样子，等着东阳上人责罚，东阳上人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顾辰觉得在山下应该也是这样，他做好了准备。 “算了算了，你走吧。” 顾辰错愕抬头，生平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听觉，而张大山也看着他，又一次奇怪这个少年的反应，一般的孩子，吃了霸王餐后跑都来不及，虽然只是一个包子，但这孩子什么反应？知道不用给钱，不是应该兴高采烈地跑出去吗？ 顾辰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这……可以吗？” 张大山顿时觉得好笑，道：“那你想怎么样？” 顾辰道：“我不是做错了事吗？” 张大山又问道：“那你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吗？” 顾辰茫然摇头。 张大山叹了口气，心想这也不知是哪个大户人家里来的少爷，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不知柴米油盐，不知铜钱纸币，到青木镇体验生活来了，不过这位少爷脾气倒是不错，认错态度也很好，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而后又想到，自己的包子连大户人家的少爷都喜欢，顿时一阵心满意足，心里最后一丝火气也消散了。 他走过来，拍拍顾辰的肩膀，道：“没事没事，一个包子，就当是我请你吃饭了，太阳快下山了，你最好赶紧回去。” 顾辰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明所以地走出了包子铺，他回头看了一眼，总觉得初来山下人间，他好像学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学到。 这时天色将暮，街上行人少了许多，他就着人流，想着接下来自己应该去哪里，但还没有想清楚，走出一段距离后便觉得一阵气短，身体无力，深深的疲惫感向他袭来，让他一阵头晕目眩。 顾辰身体晃了晃，在一家店前的台阶上坐下，他没有注意去看什么店，只是觉得自己很疲惫，很想休息下，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很孱弱，自废修为经脉之后，他的身体比起普通人还要更弱几分，这样的自己，能做什么呢？ 顾辰勉强抬头，茫然地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喃喃自语道：“不知道这里能不能找到洞府休息？不对，这里不是山上，我也不是修仙者，这里好像也没有修仙者……” 他的意识有些迷糊，恍恍惚惚，意识有些轻飘飘的，但脑袋却越来越沉重，眼皮慢慢地闭了起来，残存的意识让他想了很多很多，喃喃间有如梦呓。 “包子真的很好吃，比我……六年前吃的还好吃……” 而后他像是想到什么，有些期待，声音也有些含糊不清。 “六年后我是不是可以回到昆仑？然后就像六年后的包子更好吃一样，六年后回到门中，一切也会更好……更好……师傅……” 第4章 剑脉 顾辰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他在人间活得很好，他在一座小山里建了一个小木屋，用篱笆围了起来，里面养着几只家禽，在木屋旁边有一片菜地，木屋的后面一片空地上，则种着稻谷，有时自己的师傅东阳上人得空，便来看看他，然后他请师傅喝酒吃肉，这场景跟昆仑山上的很像，只是比昆仑山上的更好。 顾辰嘴角隐隐露笑，只是身子却渐渐向一边倾斜，他维持着这个坐姿太久了，被枕着的双臂以及久坐的两股发麻，让他失去了平衡。 “啊！！” 一声清脆的叫喊，让他在倒地之前惊醒，然后便察觉有人扶住了他，他抬头来看，见是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一双眼睛明媚动人，如月儿弯弯，似隐约含笑，身上的淡淡馨香味道让他生出好感，很想多闻几下，只是这少女身边站着一个美丽却冰冷的女子，那冷淡双目盯着他，让他骤生寒意。 顾辰一下子惊醒，连忙坐好，喉咙微干，声音沙哑道：“谢谢。” 少女看看他，又看看店门，指着顾辰问道：“你为什么坐在这里？是没有钱住店吗？” 顾辰一怔，再一次听到了“钱”这个字眼儿，然后他回头望了望，见这店门上有个牌匾，上面写着“青木客栈”四个字。 “这里是客栈，客栈是住人的地方。” 顾辰回忆了一下自己曾在昆仑山上看过的杂记，知道客栈的含义后，便问少女，道：“住客栈要钱吗？” 少女满脸惊奇，像在说着全天下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般的语气，道：“当然啦。” 那种语气让顾辰有点受挫，让本来想问钱是什么的他将嘴巴紧紧抿住，愣是半晌不发一言。 少女的性子却很活泼，而且还有些急，见顾辰不说话，便自顾自说了下去，道：“你不知道住客栈要钱吗？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家人呢？晚上快到了，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哦，不如你跟我们……” “够了！” 少女身后的女子发出不耐而冰冷的声音，让她的话戛然而止。 “别人怎么样不关你的事，进客栈。” 少女吐了吐香舌，却是凑到顾辰耳边，轻声道：“你最好想办法进客栈，这段时间这里不太平，已经死了很多人了，还有很多像你这样的孩子不见了，你要小心点儿。” 从少女发出一系列让人头疼的问题的时候开始，顾辰便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不该理会她，之后被那女子喝止，顾辰觉得总算能够清静些，然后就吃惊于少女突然透露给他的这些信息，只是不待他询问，少女已经被那女子给拉进去了。 “师傅，慢点儿，你拽疼我了！！” 顾辰微感吃惊，一般“师傅”这种称谓，要么用于称呼掌握某种技艺的能手，要么用于师徒之间的尊称，从顾辰自己的经历来看，能想到的只有修仙者，难道那美丽而冰冷的女子竟是一名修仙者？那少女应该多少也有些修为吧？ 顾辰这么想着，往里望去找她们的身影，可是她们已经上楼去了，他再也看不到，而他没钱，他知道没钱是不能进去的，尽管他现在很想弄清楚钱到底是什么，但同时又有些在意少女刚才的话。 这小镇上死了很多人？还有很多孩子不见了？ 顾辰注意观察着路人的神色，见他们大多都是行色匆匆，随着时间推移，街上的人越来越少，他发现了一个从刚刚开始就觉得不对劲的事情，这小镇上，没有小孩子。 不对！ 顾辰记得，在他刚被东阳上人带到这里的时候，街上还是有着几个小孩的，虽然很少，然后太阳西移，那些小孩都不见了，接着他又想起，包子铺的老板张大山对他说过，太阳要下山了，让他赶紧回去，难道说太阳下山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吗？ 思索间，街上突然又一下子热闹了起来，顾辰转头看去，从小镇西边那一片绿林里走出来一群人，都是一群中年男女，他们手上或拿着耕具，或拿着刀斧，神色慌张忐忑，有的还带着悲伤，脸上挂着泪水。 镇上的很多人上前迎接，询问着，见他们摇头，一个个都面露悲戚。 看着他们一个个离队进了一间间房子里面，顾辰突然想到张大山劝他回去，不由得苦笑，现在自己能够回哪里去？刚刚那小女孩也让他想办法进客栈，但他没有钱，连客栈都进不了。 太阳西沉，夜月东升，客栈的人流多了起来，顾辰不能再坐在客栈前的台阶上，那样会阻碍到别人，他退到墙边角落坐下，夜风送来丝丝凉意，对他现在的身体而言是一种伤害，他瑟缩着身子发着抖，像是一只受伤的兔子，体温在不断下降。 顾辰哆嗦着，却心想，没了修为自己果然什么都不是，这才只是第一天，便已经步步惟艰，如果在这人间他连一天都活不下去，就这么饿死冻死，会不会害得师傅丢脸？ 他不想死，也不想让师傅丢脸，但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自己唯一会做的事，也是这十二年来最熟悉的事，他下意识里冥想，想要让身体里那些可能还残存着的元力动起来。 冥冥间他仿佛捕捉到了什么，紧接着体内断裂的经脉突然传出阵阵刺痛，让他几乎要痛呼出声，而后一股燥热感从他的丹田升起，迅速走遍他的全身。 这种燥热来得极不寻常，他忍着疼痛，却是咧嘴无声地笑笑，心说这样也不错，至少体温升上来了，不用担心被冻死，可是紧接着那种燥热感一下子散去，他的身体像是一下子失去所有防御置身于千军万马间，更为强烈而且不应该存在的寒意袭来，让他胸腔以下的所有器官都一阵揪疼。 忽热忽冷，让顾辰明白到，他擅动经脉，走火入魔了，原本被废的经脉经过东阳上人的调养已经稳定下来，须待时日慢慢修复，虽然再也不能修行，但至少可以让他余生无碍，可是因为他的妄动，体内经脉再一次开始了断裂，这种断裂远比他自废修为时要来得缓慢而且彻底，会让他受到更多且更久的折磨。 顾辰慌了，他还不想死，至少他不想刚来人间第一天就死，可是他动弹不得，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他缩着身子坐在角落在外人看来也没有什么异常，就算知道异常，以他现在的情况，这小镇上的人哪里帮得上他？ 除非，那个疑似修仙者的女子…… 可是，顾辰马上甩开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那女子冷若冰霜，哪会帮他？更别说对方此时一无所知，求外不得，他只能求己。 他竭力让自己沉下心神，感受着身体的变化，这会让他对疼痛更加敏感，可是现在他必须忍着，从中寻找生机。 换作以往修为在身，沉下心神之时，便可以内视，对体内情况一目了然，可是现在他只是一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在阴差阳错之下引动残存于断裂经脉中的元力而让自己陷入危机，并不指望这种时候还可以内视。 偏偏，顾辰看到了自己体内的情况，他内视了。 来不及惊喜，他连忙查看自身，发现丹田之中真的是一团糟，原本残存于断裂经脉中的元力极少，此时都集中在他的丹田里面，状极紊乱，而断裂的经脉情况更加糟糕，不仅重新开始断裂，而且有的被霜气覆盖，有的被烧得火红。 顾辰心神震动，但却不是因为他看到的这些，而是在他体内出现纵横交错的银色光线，或者经过原来断裂的经脉，或者出现在原来没有经脉的地方，不知为何竟觉得那些银色光线就是自己的经脉，新出现的经脉形成清晰的图案，那是剑的图案，那把剑顾辰认得，他曾经守了那把剑将近三个月的时间。 第5章 难看 纯钧仙剑，剑身高俞十丈，其上光华流转，宛如出水的芙蓉雍容而清冽，剑柄上的雕饰如星宿运行闪出深邃的光芒，那剑身浑然一体，就好像清水漫过池塘般从容而舒缓，而剑刃就像壁立千丈的断崖崇高而巍峨。 这样的一把剑，怎么就丢了呢？ 那样巨大的一把剑，谁能够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昆仑？ 顾辰始终想不明白，更让他想不明白的是，已经丢失了的纯钧仙剑，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体内，还变成了他的经脉？ 虽然他也清楚，体内的纯钧与曾经被镇于囚龙峰下的那把剑完全不一样，可是这之间肯定有着某种关联，某种让他想不明白，可是却觉得害怕的关联，他无法想象在他当初昏迷不醒的时间里，到底都发生了一些什么事。 剧痛传来，拉回了顾辰有些混乱的思绪，现在他的状况很紧急，并不是可以让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他体内原本的经脉冰火两重天，原本稍有修复的经脉已经再度变得破烂不堪，比之昆仑山上他以紫霄神雷霹下来时造成的伤害还要更加严重，眼耳口鼻慢慢渗出鲜血。 现在的顾辰已经奄奄一息，性命被吊在了一线，他的身体一半热一半冷，已经动弹不得，好像只有等死的份，这一切的根源都在他的体内。 “师傅说过，走火入魔归根结底，是因为体内有自己控制不了的元力，只要能够控制这些元力或者将这些元力赶出去，就可以从走火入魔的状态中走出来。” 顾辰已经尽力在将那些如冰如火的元力往外驱，可是经脉的状况并没有什么改变，他控制不了那些元力，经脉寸断，元力不行，身体仿佛都不是自己的。 虽然他竭力不让自己慌乱起来，可是依然无法冷静，因为过往所学到的那些知识，那些他所擅长的事，都无法让他从此时的险境之中走出去，他不断地问自己该怎么办，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就在他的脑袋完全放空的时候，体内的剑脉在他的内视视野之中，却是变得清晰了起来，上面隐隐有银光流淌，顾辰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将注意力往剑脉上集中，便见剑脉上的银光流动速度更快了许多。 那些银光流遍剑脉，自成循环，也不知道是什么物质，却能够将原本断裂的废脉之中的冷热元力一点点地消除，或者该说是带走，那些原本残存的元力正从废脉中一点一点地消失，这仿佛也在告诉顾辰，他的过去也将由此一点一点地消失，他再回不去了。 顾辰觉得可惜，同时还有一层说不清的伤感，但不管怎么说，能够活下去总是好的，可还不待他松一口气，体内的那些废脉全然寸寸瓦解，再也不存，那些积存的还没有来得及被剑脉银光带走的元力，便像没有了束缚，四下散开，散进了他的四肢百骸。 元力在经脉中行动称为流通，可在血肉之躯中行动便无疑是进攻，顾辰只觉得自己的皮肉骨血被粗暴地挤开，身体仿佛都要裂了，他几乎露出了绝望的情绪，摆脱了走火入魔，却还是要死在自己元力的手上。 这算是自杀吧，他有些自嘲地想着，最好尸体不要让师傅发现，不然师傅会气死，可是紧接着便发现身体的痛苦并没有加剧，他连忙又凝神内视，体内那些剑脉不知因何而生，不仅立于原本的经脉上，还在身体原本不存在经脉的地方延伸，所以那些元力虽然给他造成了一些伤害，可还是被那些剑脉捕捉到了，一点点清除，现在已经被控制下来。 顾辰这才彻底地松下一口气，便只见剑脉上的银光似是闪了闪，将他从内视的状态中打了出去，他再尝试，却没有办法内视了。 他一时怔然，这算是怎么回事？ 但随着他想明白后，却是一阵苦笑，自废修为之后，他的身体很虚弱，再也无缘修仙，不过体内还是留存着一些没有散干净的元力，在走火入魔元力狂暴的时候，反而让他短暂地恢复到原本的修为，所以他才能做到内视，所以脆弱的经脉才会支撑不住，彻底冰消瓦解，现在元力散干净了，再次被打下凡尘，自然没有办法继续内视了。 “这相当于一天之内被废了两次啊！！” 顾辰长叹一声，看了看自己的白衣，犹豫了一下，还是拉起来擦拭着脸上的血，白色光洁的衣服上很快被染了一块血色，变得难看，顾辰想到谪仙染尘，应该就跟这白衣一样了，然后想到自己那接连受惊的反应，不由得摇摇头，声音隐隐有些沙哑起来。 “真难看啊。” 夜已经很深了，月亮高高地挂在空中，看到月亮出现，人们行色更加匆匆，很快的，这个窝在墙边角落缩着身子的少年便开始引起人们的注意，可是他们没有过来问询，带着犹豫和忐忑，还有深深的怜悯。 顾辰不明白那种怜悯是怎么回事，然后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杨婵对他说的话。 “你最好想办法进客栈，这段时间这里不太平，已经死了很多人了，还有很多像你这样的孩子不见了，你要小心点儿。” 初到小镇的第一天，便让顾辰接连感到挫败，尤其是接连的情绪失控也让他觉得丢脸，此时再想起这段话，他顿时忍不住埋怨。 “什么叫做‘像你这样的孩子’？你自己不也是个孩子吗？还说得好像自己不是个孩子一样，你才几岁？” “我今年十三岁。” 突然响起的清脆悦耳的声音，把顾辰给吓了一跳，下意识里要跳起来，可是身子无力，欲有动作又牵动得身体一阵阵疼痛，让他一阵龇牙咧嘴。 顾辰忍着疼痛看去，只见少女洗漱过后，换了一身绿装，双手捧着一个瓷盘，上面盖着白布，在这夜色下隐隐可见热气蒸腾，还能闻到阵阵香味，让人食指大动，顾辰忍不住耸动了下喉咙，今天他就只吃过一个包子。 顾辰沙哑着声音，问道：“你……你怎么来了？” 少女奇怪道：“你刚才不是在跟我说话吗？” 顾辰张了张嘴，然后又闭上了，他总不能说他刚才是因为觉得丢脸，所以在发牢骚吧，那样就更丢脸了。 少女将瓷盆放在他面前，把白布拿开，上面是两只油亮亮的鸡腿，揭开白布后味道彻底发散，更加诱人。 “给你的，快吃吧。” 顾辰下意识里就要伸手去拿，可是又有些犹豫，转头对少女道：“可是我没钱。” 少女摇头笑道：“没事，不用钱。” 顾辰等的就是这一句，当即再不客气，抓起鸡腿便大口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说道：“好吃！真好吃！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奇的东西，这是什么？” 少女愣住了，满眼惊怪地看着顾辰。 第6章 诡异 顾辰吃得满嘴油亮，咂巴着嘴巴，只觉余味无穷，而且饥火不再烧肠，让他隐隐有种人生如此便当满足之感，随后便发现少女不再说话，想起白天时少女叽叽喳喳的问话，心想这女孩真是个古怪的人，有时话那么多，有时却又那么沉默，然后他好奇地转头看去，对上了少女那充满了惊怪的眼神，然后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有些愕然的自己，不知为何觉得那是一个怪人。 少女的沉默也只有那么短暂的时间，然后便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问道：“你真的好奇怪，身上没有钱，身边没有人，又无家可归，还从来没有吃过鸡腿，你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顾辰目光落回到手中啃了一大半的鸡腿上，心想原来这是鸡腿，紧接着联想到鸡这种动物，心想两者应该是有联系的，想归想，他也没忘记回答少女的问题，道：“我是从山上来的。” “山上来的？”少女眼中闪着惊奇，又觉有些奇怪，“山上来的怎么可能没有吃过鸡腿？” 顾辰解释道：“山上有人养鸡，只是我师傅懒，不喜欢做饭，觉得那样是浪费时间，所以都给我吃辟谷丹。” “辟谷丹？” “你可能还没有吃过，那种丹药很方便的，吃一颗就可以十天不用吃饭。” 少女惊奇地瞪大了眼睛，呼道：“十天不用吃饭！那你不饿吗？” “就是因为不饿，所以才不用吃饭。” 顾辰有些刻意地满脸惊奇，用像在说着全天下所有人都明白的事理般的语气回了句，然后心里总算觉得舒坦多了，觉得下午因为少女那句“当然啦”而生出的郁闷总算一扫而空。 少女却没有顾辰那样敏感，反而像是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然后四下里看看，好奇问道：“那你师傅呢？” 顾辰有些高昂的情绪又复低落，低头道：“他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少女怔了怔，瘪了瘪嘴唇，却是安慰他道：“没事的，我爹娘也不见了，也不会回来了，你看我，还不是过得很好。” 顾辰颇不认同，道：“你不是还有个师傅吗？” 少女又一次瞪大了眼睛，道：“你不是还有我吗？” 顾辰愕然地看着少女，少女满脸困惑地瞪着顾辰，顾辰移开目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道：“我叫杨婵，你呢？” 顾辰道：“我叫顾辰。” 少女点头道：“哦。” 顾辰又转头看向杨婵，道：“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杨婵点头，等着顾辰问她，顾辰动了动嘴唇，满脸认真模样。 “钱是什么东西？” “……” …… …… 无云夜空中，明月高挂，月光如银瀑洒落，拉长了行人的影。 路上行人已经稀疏，可是一个个都颇为在意地看向墙角这边的少年少女，神色愈发怜悯，他们走过时步伐因为犹豫而放慢，可是始终没有哪个人会上来问询关心一下。 顾辰早就觉得奇怪，于是不解地看向杨婵，刚想询问，杨婵已经摇头道：“他们不会来帮我们的。” 没有说“你”，而是说“我们”，这让顾辰的心头微暖，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杨婵的脸色有些奇怪，像是哀伤，道：“因为不想害死我们。” 顾辰还是不解。 “小镇这些天发生了很多事，先是很多大人死了，然后就有小孩开始失踪了，有的从街上失踪，有的从家里失踪，可是没有人知道他们怎么失踪的。” 顾辰想起莫名不见踪影的纯钧仙剑，对这件事不由得更加在意，问道：“找回来了吗？” 杨婵摇头道：“失踪的人没有一个回来的。” 想到黄昏时候小镇西边的树林里走出来一群人，而且神色有异，顾辰忍不住向小镇西边的方向望去。 “不知道是听谁说的，那些失踪的孩子都是跑到林子里去的，所以大人们开始往里面找，可是每次到了晚上，就会有人死在里面，所以现在太阳一下山，他们都会赶紧从里面出来，而且找了几天了，都没有找到人。” 一个小镇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按理说大人们对小孩应该更加在意与关心，可是看到有小孩在路边徘徊，无家可归，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来问询与帮助，这种行为未免太奇怪了点儿，难道说这小镇里的人都是这样的绝情？ “小孩子不断失踪，小镇里的人就把小孩子给保护起来，可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原本流落街头的孩子，谁被带回去，谁那个晚上就一定会出事，不是死了，就是失踪了，而那些还留在街上的孩子反而没有出事，但也不是说在街上就没事，只是无人问津反而让他们平安了一两天，之后还是相继出事，但有了这个前例，再看到街上有小孩，大人们都不敢多事了，怕好心之下会害了他们。” 顾辰皱着眉头道：“也就是说，他们其实在保护我们？” 杨婵点头，顾辰却觉得难以接受，感觉小镇里的人好像是怕了，然后认命了，只求能不出错。 杨婵又道：“我爹娘就是因为这样才失踪的。” 顾辰微惊，满是不解，心想失踪的不是只有小孩吗？ “我爹娘当时收留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因为怕他晚上出事，所以整晚没睡，就盯着他，我半夜正好起来，然后看到爹娘追着那个孩子跑了出去，就跑进……那片树林里，然后再也没有回来，我等了几天，本来也要进树林去找的，可是当时遇到了我师傅，她把我带回来的。” 顾辰基本上都明白了，这种事确实诡异，那个孩子为什么会在半夜里跑进树林，还有晚上进去的大人为什么都出不来了，这些都是未解的谜，可是出不来是事实，生死不知也是事实，因为无法解释，所以让人害怕。 杨婵像是想到什么，突然道：“可是那天晚上有些奇怪。” 顾辰立即问道：“哪里奇怪？” “月亮……” 杨婵正想说什么，可是话语戛然而止，长街西边连接着树林的方向，有几个人在那里盯梢，虽然没有进去，可是离得很近，突然有一个人像是疯了一样对身边的同伴攻击起来，同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声惨叫，但疯了的那人攻击不断，身边其他人连忙目前拦阻，可是那里一片嘈杂混乱，隐隐听来人声，好像是说有人死了。 还在街上的人相继涌去，一个个神色惊慌，有的因为脚步踉跄而在路上摔倒，他们都害怕起来，觉得藏在黑暗中树林里的恶魔越来越可怕了，也越来越清晰了。 杨婵抱着双手，十指用力，身体微微颤抖，顾辰拍拍她的肩膀，发现吃过了鸡腿，双手油腻，沾在了她的衣服上，他有些心虚地收回手，但挨着杨婵坐得更近了些。 “小镇里很多人已经打算离开了，这里很可怕，我明天也要走了，离开这里。” 顾辰却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东阳上人将他远远地送到这里，可是却不知道这里正在发生的事情，而他连在这里生活都艰难，去了其他地方又能怎么活下去？他念念不忘一件事，他现在身上没钱，而且他也明白了一件事，要在人间活下去，钱非常重要。 第7章 老人 寂静的夜，也是混乱的夜，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嘈杂声音也是越来越响，将原本已经关门熄灯的人家惊起，跑出来观察情况，而后众人合力，将发疯的人给制伏，可是被攻击的那人却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镇西街尾的沉默一直漫延，连带着这边远远望着的顾辰和杨婵都是心头沉重，杨婵突然被一只玉手给抓了起来。 “师傅！！” 杨婵惊呼着，眼中有些慌乱，那个女子松开了她，转头看了看镇西的树林，连带着街尾的情况收进眼底，但也只是淡淡扫了一眼，然后便不再关注，只是看到杨婵肩膀上的一块污渍，不喜地皱起眉头，淡淡地扫了眼顾辰油腻的双手，顾辰心虚地低头。 女子冷哼一声，对杨婵道：“回去。” 杨婵指了指顾辰，道：“师傅，现在已经这么晚了，能不能让他也进去？” 女子的声音更冷了几分，道：“他人如何，与你何干？” “可是……” “与我又何干？” 杨婵的话都被堵了回去，顿时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只是看着顾辰，有些担心，然后才注意到，顾辰白色的衣服肚子的位置，竟然有血的痕迹，忍不住惊呼起来。 “啊！你怎么流血了？你没事吧？” 顾辰连忙摆手道：“没事没事，只是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 杨婵还想说什么，已经被那明显不耐的女子拉着带了回去，她频频回头看向顾辰，眼中满是担忧，顾辰冲她笑笑，站起来忍痛转了个圈，示意自己没事，让她不用担心，看着杨婵被她的师傅给拉进了客栈里。 阴暗的墙角边，顿时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夜风吹来，带来丝丝的凉意，顾辰紧了紧脏兮兮的衣衫，原来身边多一个人和少一个人，对那种名为“温暖”的感觉是有很大的影响的，想着左右衣服都已经很脏了，他油腻的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那衣服顿时变得更脏了。 顾辰好看的眉眼稍稍拧了拧，有些嫌弃地拍拍衣服上的污渍，可是拍不干净，只觉得晚风微冷，手脚冰凉，他抱着膝盖缩成一团。 人们从镇西的街尾往回走，将那遭遇不幸的人送回去，然后各自回家，路过此地，看了眼孤单单缩成一团的顾辰，摇头叹息，可是却没有人上来搭话，只是在脚步放慢又加快的节奏中远去。 顾辰惘然，只觉得更冷了，将脸也埋在了膝盖中。 …… 风在耳边绕，隐隐还传来脚步声，顾辰抬头，街上已经静悄悄的，从街道的东边走过来一个人，那是一个老人。 现在深更半夜，人们都已就寝，哪怕睡不着的，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出门，顾辰茫然地看着那个越来越近的老人，见那个老人走得歪歪斜斜，不住地东看看西瞧瞧，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他不时地发出或是哭泣或是叹息的声音。 老人看到墙角这里缩着一个小孩时，有些激动，加快脚步过来看了看，看清了顾辰的脸后，却是失望地摇摇头，然后又带着希望问道：“孩子，爷爷向你打听一个人。” 顾辰点头，脑海中回想着今天到这里以来看到的人。 “一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孩子，是个女孩子。” 顾辰自然而然便想到了杨婵，然后有些后知后觉地想到，杨婵似乎说过她是十三岁，那岂不是比自己还大一岁？暗自庆幸还好刚才杨婵没有问他几岁，不然他肯定会难以启齿，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少了一岁的年龄不可告人，可是他决定不要给杨婵问他年龄的机会。 “那是爷爷的孙女，她在左边额头这里有块淡淡的青色胎记，应该是圆形……不对，好像是方形……” 顾辰将脑海之中的杨婵挥掉，因为初见杨婵时他便仔细看过，那个明眸皓齿的少女脸上没有任何胎记，不管是圆形的还是方形的。 随着顾辰摇头，老人因为失望而神色黯然，喃喃道：“你也没有看到啊……为什么所有人都说没有看到她呢？我的孙女啊……” 老人摇摇晃晃地走开了，却是向着镇西的树林走去，顾辰想到杨婵跟他说的那些话，忍不住担心起来。 “爷爷……” 听到这个称呼，老人几乎是下意识里猛地转身，目光紧紧盯着顾辰，不知道为什么，顾辰竟是被盯得发毛，直到老人慢慢意识过来喊他的并不是他的孙女，而是一个男孩时，他顿时又哭又笑，其状诡异。 顾辰压下心头的异样感，轻轻道：“那边不能去，树林里有危险。” 老人颤颤巍巍地转身，沙哑着声音道：“没事没事，我不进去，就去看一眼，看一眼就好。” 随着老人慢慢地走开，顾辰长出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暗想自己刚刚是不是害怕了，有些恍然大悟难道这个就是害怕的情绪？ 过去十二年，他只会修仙，不会害怕。 说起来过去十二年，他会过什么呢？ 他不会害怕，不会心虚，不会挨饿，不会觉得寒冷，不会觉得孤单，不会知道包子里都有些什么馅，不会知道油腻腻的鸡腿是什么味道，不会知道钱是什么东西，更加不会让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 呵，真是空白的十二年啊，除了修仙，他什么都不会，甚至现在他也不知道除了刚刚想到的那些，他还不会什么，因为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 思绪复杂，心慌意乱，突然感觉到背上一沉，所有冷意寒风都被挡在了外面，身体一下子就暖了起来，然后感觉背上的东西在滑落，他下意识里抓住，是一条毯子。 他看着杨婵，见她已经换了一身红装，在这夜色之下非常显眼，不由得问道：“你怎么又跑出来了？你师傅知道吗？” 杨婵吐了吐舌头，笑道：“这么晚了，师傅肯定睡着了，而且外面这么冷，我得给你送条毯子才行，不然你会生病的。” 哦，对了，还不会生病呢，顾辰默默地给自己过去不会的事情又给加了一项，然后摇摇头道：“你师傅应该是修仙者，修仙者是不用睡觉的。” 心里犹豫着要不要把不会睡觉这一条加在过去十二年里不会的事情上，但想起自己开始修行之前好像天天睡觉，便又自觉地将这一条划去了。 杨婵吃惊道：“人可以不睡觉吗？” 顾辰解释道：“人当然要睡觉，可你师傅是修仙者。” 杨婵瞪大了眼睛，压低了声音问道：“师傅不是人吗？” 顾辰张了张嘴巴，觉得他们的对话正往诡异的方向发展，可错的根源好像是在自己这边，他默了默，想到一个应该可以说得通的解释，道：“人可以成为修仙者。” “那你是修仙者吗？” “以前是。” “那你现在为什么不是？是不是修仙者也可以变成人？” 顾辰有些错乱，觉得实在说不下去了，说得越多好像引出来的问题越多，于是他终于咬了咬牙，对杨婵道：“修仙者也是人。” 杨婵点头，好像明白了，顾辰微微松了一口气，杨婵又问道：“既然是人，为什么师傅不用睡觉？” 好吧，问题又绕回来了，为了不让刚刚的问题又无意义地重复一遍，顾辰耐心道：“修仙者将睡觉的时间用在打坐冥想上，这样可以提升他们的修为，同时也可以恢复精神，效果比睡觉还好，所以不用睡觉。” 顾辰说得具体，杨婵听得认真，所以想问的问题便更多了。 “打坐？冥想？那是什么？修为又是什么？你的意思是不睡觉，精神就可以变好吗？” 顾辰一阵抓耳挠腮，想着这样讨论下去只怕到天亮都说不完，但这时听到脚步声，那个老人慢慢地走了回来，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到顾辰和杨婵的面前，两人转头看去。 那老人也看了过来，目光从顾辰脸上一扫而过，然后落到了杨婵身上，他愣住了，随后激动起来。 第8章 杀人 老人非常激动，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紧紧抓住了杨婵的手，道：“青青，爷爷终于找到你了。” 杨婵被吓了一跳，惊呼出声，顾辰连忙上前想要抓开老人的手，可是这一动下身体疼痛，他也使不上多少力气，拉了几下没能拉开，只得道：“爷爷，她不是你的孙女。” 老人怒目而视，道：“她是青青，怎么不是我的孙女？” 顾辰连忙道：“她不是青青。” “她是青青！” 老人一把将顾辰挥开，拉着杨婵就走，杨婵虽然用力挣扎，可是老人虽然年纪已大，对付杨婵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却是措措有余的，杨婵愈加害怕，只得用力喊道：“顾辰，救我，快救我……” 但是因为害怕，她的声音沙哑，竟是那样的微弱，发觉声音传不出去，杨婵更加害怕，更加心慌意乱，嘴唇抖动着，慢慢地却是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顾辰眼看着杨婵被拉得走远，挣扎着要起身，他被老人那一下给挥得摔在地上，疼得脸色煞白，他虽然废脉已除，体内开出了新脉，残存的元力也已经被驱散干净，可是之前自废经脉以及走火入魔造成的伤害可是实打实的，依然存在，伤势牵动之下，他此时非常虚弱。 可是看着杨婵被老人拉着离开，老人的情况明显不对劲，他很担心杨婵会有危险，于是挣扎着爬起来，咬牙追了上去，身上的毯子掉了也没来得及去捡起来。 寒意再一次侵来，可是现在顾辰管不了那么多，他看着老人将杨婵拉进了小巷子里，连忙加快速度，却险些跌倒，速度越快，就感觉越痛，身体里面一阵阵撕裂的疼痛真实地传来，是血肉，还是筋骨，顾辰说不清楚，现在没有办法内视，他确定不了自己的伤势。 刚进入小巷子里，便隐隐听到杨婵的哭泣声从一间僻静的瓦屋里传出来，同时还能听到老人断断续续的声音。 “青青，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爷爷找了你好久……” “不要……不要……我不是青青，你认错人了。” “青青，我是爷爷啊，你为什么不认我了？爷爷那么疼你，把你养大，你居然不认我了！” “不要，你别生气，我真的不是青青。” “胡说，你脸上有胎记，就在你左边额头那里有一块青色的胎记，圆形的……不对，方形后……” 顾辰发现，巷子不深，只有五六丈，这阴窄的小巷子里只有这一户人家，只有一扇门，门内显然是一个小小的露天庭院，到了门口，他推门进去，便见老人正凑上前去找杨婵脸上的胎记。 “顾辰！顾辰！快救我！” 杨婵看见顾辰，伸手叫喊着，老人却已经抓着她的脸气急败坏。 “胎记呢？你脸上的胎记哪里去了？” “我不是青青！我不是青青！” 杨婵因为害怕，同时也因为顾辰找上来了，有了些勇气，剧烈地挣扎起来。 “你是青青！你是青青！把青青还给我！” 老人恼怒于杨婵的挣扎，双手紧紧掐在杨婵的脖子上，顾辰吓了一跳，连忙扑上去，不顾身上牵扯之下难忍的疼痛，狠狠地把老人撞开。 见杨婵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顾辰将杨婵护在身后，张开戒备之姿，同时大声道：“爷爷，你清醒点儿，她真的不是青青！” “把青青还给我！” 老人又冲过来，抓着顾辰往一边扯，顾辰身体不受控制被他拉开，怕就这样被他甩开，连忙紧紧地抱住他的身体，对杨婵大喊道：“跑！” 杨婵犹豫了一下，顾辰又大声喊道：“快跑！” 杨婵下意识点头，撒腿就跑，可是惊呼一声差点儿摔倒，因为她的手被老人紧紧抓住了。 “快放开她！” 顾辰怒喊着，痛恨自己此时一点儿修为也没有，要是他有修为，哪里会阻止不了这个老人？ 内心又怒又恨，突然感觉到体内的经脉动了一下，那种感觉很熟悉，就像是有元力在经脉里流动一样。 顾辰一惊，自己的经脉已经冰消瓦解，怎么还会感觉到经脉中有元力？ 紧接着他想到体内那些纵横交错的银色光线，好像就是自己新生的经脉，而且那些经脉交错间形成一把剑的形状，那把剑与丢失的纯钧剑一模一样。 顾辰忙按《紫霄雷诀》的功法催动，却感觉经脉一疼，让他不由得双手一松，便被老人狠狠地甩了出去。 “顾辰！” 杨婵一惊，然后老人双手抱住了她，愈发用力，好像要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 “你是青青！你是青青！” “不要！我不是青青！我不是！” “快放开她，她不是青青！” 老人却像疯了一样不停地念叨着，然后越来越失去分寸，好像脑海里有个声音也在告诉他眼前这个少女不是他的青青，不是！！ 他的双手由紧抱着杨婵的腰身渐渐地上移，然后环在杨婵的脖子上，慢慢收紧，用力，浑浊的老眼中闪过戾色。 “把青青还给我！把青青还给我！” 杨婵越来越难受，哭道：“顾辰，救我！” 顾辰全身都痛，爬不起来，绝望而又无助道：“住……住手！” 突然一道紫色罗带由空中而来，趁着月色袭人，罗带飘香，罗带的一端环住了老人的脖子，慢慢收紧。 老人嘴巴张开，呼吸困难，双手脱力，杨婵一挣扎，从他的怀中摔倒在地，在地上不住地咳嗽，心有余悸地哭个不停，她看向站在墙上的那人，张了张嘴，却又咳嗽起来，喊不出“师傅”二字。 老人痛苦挣扎着，状似刚刚的杨婵。 女子神情冰冷，脸上闪过厉色，便见那紫色罗带突然一紧，只听得“咔嚓”一声，然后紫色罗带便被收回，老人脖子一歪倒在地上。 杨婵愕然，捂住了嘴巴，双目涌泪，惊恐地看着那女子。 女子飘了下来，冷冷扫了杨婵一眼，道：“不听管教！” 杨婵身子颤抖，兀自难以置信，无力的手指了指老人，道：“你……杀……杀了他？” 女子哂然一笑，道：“如此软弱，可当不了我的徒弟。” 杨婵连连摇头，道：“不……不要，我不当你的徒弟，我不跟你走了。” “由得了你吗？” 女子的语气不屑，看不出喜怒，只是非常冰冷，她的目光落在强忍着疼痛却站不起来的顾辰身上，眉眼之间闪过杀机，这少年自今天遇到后，便与自己的弟子纠缠不清，让她很是不喜，如果不是这个少年，便不会有这么多事。 心念一动，罗带又起，缠住了顾辰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顾辰双腿连蹬，双手抓着缠在脖子处的罗带，可是不管他怎么用力，那罗带便是纹丝不动，还越来越紧。 “不要！” 杨婵吓坏了，连忙过来抓住那条罗带，可是顾辰被罗带提起来超出了她的身高，她碰触不到，泪泣连连，向那女子哀求道：“不要！不要杀他！我……我跟你走，师傅……师傅我跟你走，你不要杀他，不要杀他！” 哭求着，杨婵竟然狠狠一口咬在罗带上，想要将那罗带咬断，可是那罗带坚韧柔软，她怎么咬得断？ 杨婵咬得用力，反而传出她牙齿相互打磨的声音，女子皱眉，顿时收力，罗带收了回来，使顾辰摔在地上。 “顾辰！顾辰！” 顾辰咳嗽着，示意他还活着，杨婵又哭又笑，又是害怕又是放心。 那女子哼了声，道：“回去。” 杨婵心下一紧，只得老老实实站起来道：“是，师傅。” 第9章 血月 顾辰睁着眼睛，盯着空中的那轮明月，因为没有云层的隔阻，所以看得十分清楚，他发着呆，杨婵已经被她师傅带走了，这里寂静冷清。 渐渐地，随着脖子艰难转动，看向倒在一边一动不动的老人，顾辰挣扎着爬起来，像是有些不甘心一般，他慢慢爬了过去，探了探老人的鼻息，然后失望地收回了手。 老人的脖子上有一道清晰的勒痕，就像顾辰自己脖子上那浅浅的痕迹一样，只不过老人死了，他还活着。 顾辰不想继续待在这里，脱着疲惫而伤重的身体一步一步、一深一浅地走出去，却不忘轻轻地掩上了门，看着老人的尸体慢慢地被挡在门后，他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 都说修仙者看淡了生离死别，可是顾辰却还从来没有看过生离死别，那些理所当然的事情，在现在的他身上似乎并不管用。 每走一步身上都传来撕裂感，也不知道体内是个什么情况，只知道随着他的动弹，伤势也在慢慢恶化，好不容易走到了客栈门口，看到那条之前掉到地上的毯子还在，他俯身想去拿起，可是身体突然脱力，他便倒了下去，就地滚了一圈，将毯子围在身上，他突然想到穷困潦倒这个与修仙者无关的词，心想自己果然不是修仙者了。 身上又痛又脏，他动不了，索性不动了，觉得废人一个，跟死人好像也没什么区别，才发现原来不管自己看得多开，放得多开，他依然还是不甘就这样作为一个普通人普通地生活下去。 尤其是看着杨婵身陷险地，看着她为了救他而受尽委屈的模样，顾辰就痛恨自己的无能，第一次，他后悔了，后悔自废了修为，后悔让自己成为一个普通人，而且还是一个无用的普通人。 他想起在阻止老人的过程中，体内的经脉似乎有动静，有种让他熟悉的感觉，可是现在却什么也感觉不到，他很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又可以修行了，但想到妄动经脉的后果，这个心思又被他给压了回去，若再走火入魔一次，他不确信自己是不是还可以得救。 就在这样的犹豫和期盼中，他的神思恍恍惚惚，加上身心俱疲，他闭上了眼睛，在这大街上，他彻底进入了梦乡。 有一道影子从顾辰的脸上一闪而过，但顾辰一无所知，他睡得很沉，没有醒来，如果他此时睁开眼睛，可以看到头上的那个月亮变成了血色。 妖异的月，让得月光也带着一层淡淡的不容易察觉的红，悬在镇西那片树林的正上方，似乎隐隐与其中的什么东西相呼应。 阴窄的巷子中，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小身影轻轻一跃，便跳到了墙上，然后看到倒在庭院中的老人尸体，嘴巴咧开，发出不知是哭是笑的声音。 在那月光之下，那小小身影留着长发，只是散乱不堪，遮挡了大半张脸，身上的衣服虽然破破烂烂，但能够看出是裙子，可见这是个女孩，只是这个女孩像猫一样，手脚并用，在墙上蹲立着，而她的眼睛则紧紧地盯着地上的老人，露出渴望。 她突然跳了下去，轻轻松松便跳到了老人的身边，而且还是手先着地，然后脚才就势落到地上，她的手轻轻摸着老人的脸，然后慢慢地移动到老人头上。 这个女孩眼中流出泪水，那泪水滴下，正好滴在她的手上，她的手慢慢抬起，突然猛地拍下，将老人的头拍出了一个血洞，露出了大脑，然后她伸着舌头，慢慢地凑了上去。 月色之下，传来某种恶心的吸吮的声音，一下一下非常清晰，咂咂有声，空中的那轮血月似乎变得更红、更妖艳了。 进食的女孩头发垂下，露出了其左额头处，那里一块小小的、青色的，像是方形的，又像是圆形的胎记。 …… …… 天蒙蒙亮的时候，顾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睡在路中间，连忙爬起来裹着毯子缩回到了墙角处。 街上还没有人，静悄悄的，天光没有大亮是一个原因，但还有一个原因自然跟这一段时间以来青木镇里发生的种种诡异事件有关，人们不再早起，不再赶早市，因为害怕又发现哪一家又有人失踪，又有谁死在路边，又有谁消失在树林里，也许那个谁，正好是自己的亲朋好友。 心理上产生逃避心理，身体上自然便要逃离，所以随着街上开始有了人流，也多出了许多收拾好了行囊，决定在今天离开这里的人，而且还不止一人，他们拖家带口，集结着亲朋好友。 顾辰很羡慕，因为这些人可以离开这里，而他却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去哪里，他无家可归、无处可去，就算哪里都可以，现在这身体也走不了多远。 那些人走走停停，似乎就这样离开还有些舍不得，毕竟他们在这里生活了那么久，对这个地方有着感情，在这里还没有发生那么多事之前，是个民风朴素的好地方，他们在这里安居乐业，自然安土重迁。 可是终究，他们还是在顾辰的注目下渐渐远去，直到再看不见。 街上慢慢地热闹起来，有离开的，自然还有留下来的，并不是所有人都想着离开，留下来的这些人，自然还想着能够集合大家的力量去解决这些问题，让小镇恢复到以前的模样。 一个体型微胖的人走过，瞅了眼缩在墙角的顾辰，一时惊疑不定，他凑上前来，仔细看了顾辰两眼，惊道：“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顾辰一怔，这才发现自己的迟钝，看着来人，将他认了出来，咧开嘴来笑道：“大山叔，我还欠你两个铜板。” 这个微胖的人正是昨天请顾辰吃了个包子的包子铺老板张大山，他手中提着个菜篮，里面有猪肉、红豆、竹笋、白菜…… “你在这里待了一晚？” 顾辰点头，张大山顿时惊疑不定，昨天那个白衣光洁的美少年，今天却是这般脏乱潦倒，他刚才也是看了好几眼才勉强认了出来。 “你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 张大山狐疑着，顾辰只是牵了牵嘴角，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最终低下头无言苦笑，想到昨晚的经历，他的心口便堵得慌，如此沉默了好一会儿，他觉得这样沉默不太好，于是抬起头想说两句，可是面前已经不见了张大山的身影。 顾辰张了张嘴巴，呆愣了半晌，然后慢慢地低下头来，只是突然之间觉得自己的身影好凄凉，觉得这个世界好寒冷，发现有这样感觉的自己真的很孤单。 他下意识里转头看向客栈大门，正好看到了杨婵跟着那女子走了出来，那女子只是扫了他一眼，便冷冷地移开了目光，杨婵看到他时则是一脸如释重负。 顾辰看着杨婵，却是明白了她想说的话：还好你没事！ 如此感觉到这个世界还存在着的一丝温暖，顾辰笑了起来，眼角有泪。 第10章 身份 杨婵很想过去看看顾辰的情况，很想跟他说，自己就要走了，马上就要离开了，让他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可是她不敢，偷偷抬眼瞧了瞧身前的女子，便是在现在，她依然无法明白那声“师傅”代表的意义，她对对方的身份感到惊疑与害怕，更怕对方会因为她而再次伤害顾辰，想到昨天晚上那个老人的死状，她无法想象顾辰也得到一样的下场。 她低下头，想要让自己显得安分而且老实，心想着这样一来，那女子就不会伤害她，也不会因为她而伤害顾辰。 她们是要离开的，杨婵很明白这一点，很不舍，却也很无奈，总想着要是有人能来阻止她们该多好，然后发现有三个人挡在她们的面前，那三个人穿着醒目绿衣，对那女子抱着审视的目光，显然是冲着这女子而来，从他们的神色中可以看出，来者不善。 那女子停下脚步，可是却不慌不忙，冷冷扫了这三人一眼，没有说话。 居中一人往前一步，凝视着那女子，道：“在下玄木门门主青衣客，敢问客从何来？” 那女子却没有要回答他问题的意思，反是冷冰冰问道：“有何贵干？” 青衣客只觉得那女子美若天仙，却冷若冰霜，他虽彬彬有礼，可是站在那里亦是寸步不让，话未多说半句，却已经有了两相对峙之势。 来自玄木门的这三人衣着与小镇居民迥异，而这客栈又是在人流密集路段，加上那女子容貌实在出众，站在那里自然会引起众多人关注，而这些生活在青木镇里的人，亦认出了玄木门的那身服饰。 “是玄木门的仙师，看来我们小镇有救了。” “仙师肯定是知道这里出了事情，所以过来帮我们调查的。” “何用调查？仙师肯定已经知道了一切。” …… “你们还不知道吧？昨天晚上许老汉死在自己家里了，死得可诡异了，脑子都破了，里面空空的。” 这时候却有一个不一样的声音响起，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也让注意着这边情况的顾辰心头微颤，目光飞快地从那女子身上扫过。 客栈之前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聚集了好大一群人，他们以敬畏的神色望着玄木门的来人，在一段距离之外小声地议论，但他们的声音还是极为清晰地传了过来。 有人惊疑不定的声音传来：“许老汉？哪个许老汉？” 先前开口之人道：“就是那个疯了的许老汉。” 又有一个带着求证的声音：“是那个丢了孙女的许老汉？” 那人又道：“丢了孙女的那个许老汉，后来疯了。” 顾辰知道他们说的是谁，可是他注意到的是另外的信息，“脑子都破了，里面空空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老汉死了，是被那女子勒死的，只有脖子断了，上面留有勒痕，其他地方都没有受伤，为何有人说他脑子破了？ 顾辰想要去看清楚说话的那人是谁，可是街那边聚着一群人，都是陌生的面孔，现在人人都在讨论同一件事，他不知道刚刚说话的是哪个人。 杨婵也知道他们说的是谁，她可以说是当事人之一，可是又觉得信息有些对不上，她有些怀疑地看着那女子，却只能看到那女子的背影，那女子显然也听到了那些话，可是依然还是无动于衷。 青衣客凝视那女子，沉声道：“道友，昨天晚上你在哪里？” 杨婵顿时有些紧张，青衣客注意到杨婵神色有异，双眼微眯，不过不用他指示，身边的两人身子一闪，一左一右站在杨婵的身边，顾辰见此，慌忙站起，可是牵动伤势，又无力地坐下。 杨婵无助地向他看来，顾辰却感觉自身是如此的无力，一点办法都没有，紧紧地握手成拳。 “人是我杀的，你有意见吗？” 那女子缓缓道来，语气却是理所当然，不容置疑，就算玄木门来了有三人，其中一人还是门主身份，她显然也未将对方放在眼里。 青衣客眯着眼睛，体内元力缓缓开始流动，问道：“道友一身修为，却用来杀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老人？” “一个普通老人，就可以对我的徒儿下手？” 青衣客闻言一怔，然后深深地看了杨婵一眼，他早就注意到，这个小女孩只是一个普通人，还没有开始修行，不过这个小女孩给他的感觉…… 青衣客似是看出了什么，喃喃道：“天生媚骨。” 修仙界中，除了一些特殊的地方，女修其实都是处于弱势地位的，可能因为身体的原因，女修的修行比起男修要缓慢艰难得多，因此大多常常处于被支配、被剥夺的命运，而往往，女修也会利用自己的本钱，为自己争取地位，天生媚骨的女修在这方面便有着天然的优势。 天生媚骨的女修得天独厚，在修行女性功法上可以说是一日千里，随着修为提升，身体渐长，一举一动包含媚意，哪怕是修仙者也难以抵抗诱惑，没想到眼前的女孩便是这样的苗子。 青衣客深深凝视着那个冰冷的女子，揣测其来历，因为对方是女修，所以他一开始并不当一回事，可是那女子面对他时的态度让他有些摸不着底，更重要的是，他还看不透那女子的修为，想要留下对方便没有太大的把握。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女子突然拿出一块令牌，毫不在意地丢给了他，青衣客一怔之下接住，扫了一眼之后脸色微变，又细细多看了几眼，神色渐趋凝重，双手小心谨慎地捧着那小小的令牌走上前去。 “你……您……您是阴女教的长老！？” 那令牌货真价实，倒也不至作假，只是阴女教在扬州，与梁州之间还隔着荆州，青衣客想不通，阴女教的长老为什么会出现在梁州之地？ 要知道两州不仅距离遥远，而且还有相当大的差距，与扬州相比，梁州无疑是贫瘠之地，当然这种贫瘠主要是对于修仙者而言的，指的是修行资源的贫瘠。 在修仙界中普遍为人所共知的，最强大的门派，无疑是昆仑莫属，而最特殊的门派，便只有在扬州的阴女教，没有之一。 阴女教特殊的地方在于里面都是女修，而且与修仙界中女修地位修为俱低的情况相反，阴女教的女修美丽而且强大，是修仙界的顶尖势力之一，也是上面所提到的特殊的地方之一。 青衣客暗自有些担忧，他不相信阴女教的长老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而且据他所知的，在近期进入梁州地界的顶尖大派中人还有一位，同样身份也是极高，据悉已至此地，他隐隐害怕，该不会自己暗中的一些动作被人探知了？ 那女子听到“长老”二字，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将令牌收了起来，道：“现在可以让开了吧？” 青衣客使了个眼色，把守在杨婵左右的两人又回到了他的身后，杨婵好奇地看看左右再看看他们，完全想不明白他们刚刚是怎么到了自己身边，现在又是怎么到了那边去的，而更让她好奇的，是那女子的身份。 青衣客却没有放弃追究责任，肃容道：“就算是阴女教的长老，就可以那样残忍地杀害一个普通老人吗？就算那人想要伤害您的弟子，可是您的手段也未免过于血腥凶残，分明已是邪道手段。” 第11章 人心 现场一片安静，青衣客有些担心，暗暗警惕，对方可是阴女教的长老，能够在阴女教这样的门派得到长老身份，对方的修为比起自己来只高不低，就算自己这边有三人，动起手来只怕也讨不了好，况且他也不敢真与阴女教动手。 可是有些事情必须得说清楚弄明白不可，循着命案发生找来的线索，可不能仅仅因为对方亮出阴女教长老的身份而不了了之，何况他还有自己其他的一些心思。 那女子开口道：“我只是杀了他，其他的不知道。” 青衣客追问道：“您杀了他，怎么会不知道？” 那女子摇头道：“杀人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所以我会做，人死之后的事情自然跟我没有关系。” 这番话，却意外地得到顾辰的认同，在他看来，有些事情本来就应该简单点，不要搞得那么复杂，就好比他本不必自废修为，更不必下山归凡，可是自己却做了多余的事，但细想想好像也不对，因为他当初那么做，本意就是为了让事情简单一点，不用连累到东阳上人，只是结果与自己所想的好像背道而驰了，虽然不连累东阳上人这一点倒是做到了。 青衣客默了默，也知道以那女子身份，确实没有必要撒谎，可是事情却有很多不解的地方，他看着那女子道：“他的大脑被吃了，我需要查出真相。” 被吃了和不见了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听到这话的小镇居民个个脸色煞白，有几个想象力过于丰富，捂着嘴巴跑开，不远处传来阵阵呕吐声。 顾辰神情凝重，明白到何为“邪道手段”。 那女子转头看了眼脸上毫无血色，捂着嘴巴的杨婵，而后冷冷道：“一天。” “什么？” “我只给你一天时间，到了明天你还查不出来，若再阻我，休怪我不客气。” 说完她也不待青衣客回应，带着杨婵走回了客栈。 青衣客在原地站了会儿，然后带着那两人离开，心里却是暗暗地松了一口气，目的总算是达成了一小半。 如果放任那女子离去，不知道她会去哪里，也就不会知道她有没有发现那件事，又发现了多少，能够把她稳住下来一天是一天，至于明天……明天再说吧！ 他来到许老汉家中，这里也有几个玄木门的人，看了看那具尸体，尤其是那空洞洞的脑袋，青衣客微叹，问道：“这是第几个了？” “禀门主，这已经是第十三户了。” 青衣客问的是“个”，但门下弟子回的却是“户”，因为此前发生的命案里，住在同一屋舍下的都没有活口，有时候留下一具尸体，有时候留下两具尸体，也有时候留下三具尸体，甚至还有更多。 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之前的尸体都让玄木门及时处理了，没有让此地居民看到，只是凶手始终不曾找到，这一次意外出了个目击者，闹得人尽皆知，不过这个意外也被青衣客用来作为留住阴女教长老的借口，倒也算是物尽其用。 美中不足的是循着线索找到了当事人，对方也承认杀人，却与这一系列的邪崇事件无关。 身边弟子小声问道：“门主，会是谁做下的这种事？” “你问我，我问谁去！？”青衣客突然间勃然大怒，“一个个都是废物，暗中调查这么久居然什么都没查出来，居然还要让本门主亲自赶来，你们一个个是干什么吃的！？” 玄木门弟子个个噤声，不敢回嘴，他们一直在暗中调查，可是非但什么都没有查出来，还看着命案一桩接着一桩在眼皮子底下发生，都觉得惭愧不已。 青衣客又问道：“走失的小孩总共有多少个？找回来多少个？是生是死？” “走失的小孩一共有十九个，没有找到任何行踪，生死……不知。” 青衣客气笑了，手指着身边的门人弟子，微微颤抖，门人弟子个个低头，不敢与他对视。 “留一半人手，看住青木镇，其他人都到树林里面去找，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记住，如果发现任何可疑行踪……” 青衣客顿了顿，双眼微眯，却是念头急转，犹豫不决，半晌之后才慢慢道：“不要打草惊蛇，弄清楚对方身份，回来之后再从长计议。” “是。” 随着门人弟子安排下去，青衣客又定定地盯着许老汉尸体看了许久，喃喃道：“连死人都不放过，到底会是谁做的？” …… …… 那女子带着杨婵回了客栈，玄木门的人也都走了，但是街上并没有因此而安静下来，反而因为那些神通广大的仙师不在了而变得更加热闹。 人们议论纷纷，谈论着之前走失的小孩、死去的人，然后他们归纳总结，出事的竟是一个个家庭，而且一经出事，一个都没能躲过去，哪怕许老汉的孙女失踪都过了几天时间了，许老汉依然还是死在自己的家里。 然后他们谈到了许老汉的死状，慢慢地安静了下来，之后相继走开，他们不知道下一户出事的人家是谁，他们很怕就是此时身边深谈的人，很怕就是那些与自己深交的人，更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 之前玄木门一直会暗暗将尸体处理掉便有这样的担心在内，一旦知道了某些具体情形，非但不会对解决事情有帮助，反而会助长人们的恐惧，更多的人选择了离开，哪怕仙师已经来到了这里。 顾辰的目光却时时落在客栈的门口，那里人们进进出出，脚步仓促，可他都没有再看到杨婵，他很想知道杨婵现在怎么样，将来会怎么样，然后又在想她们是不是明天一早便真的要离开了。 胡思乱想间，突然感觉到有阵阵热气扑面而来，顾辰转过头来，看到的是在自己近前的一笼包子，扫了一眼，是四个。 包子铺的老板张大山随意往他身边一坐，一一指过那四个包子，道：“这个是猪肉、这个是豆沙、这个是竹笋、这个是白菜，料都是今天新买的，正新鲜呢，我想多了你也吃不下，放久了也不好吃，就先做了这四个拿来，你先吃吃看。” 一大早时张大山匆匆离开，是为了回去做包子？ 顾辰也感觉到腹中的饥饿，却没有急于去拿那些包子来吃，而是认真地道：“大山叔，我还欠你两个铜板，可能还不了你，就更拿不出八个……不，十个铜板来了。” 张大山哈哈笑道：“之前那个肉包子不算，是我请你吃的。” 顾辰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那四个热气腾腾的包子，道：“八个铜板我也拿不出来。” 张大山看着他，眼中露出笑意来，道：“我请过你吃了一个包子，再请你吃一个包子没有什么不同。” 顾辰眼睛有些飘地看了他一眼，可是马上又被热腾腾的包子吸引过去，口齿微有不清，道：“这是四个包子。” 张大山伸出手来，一一指过去，同时道：“一个一个一个一个，都是一个包子。” 顾辰伸手拿起一个包子来，忘了刚刚张大山说的是什么馅了，张口就咬了上去，忍不住道：“好吃。” 张大山哈哈大笑。 顾辰觉得这包子的味道很是熟悉，发现与昨天吃的那个一样，是猪肉馅的，心里很感动，他看着张大山，也笑了，道：“大山叔，你很有趣，是个好人。” 第12章 好人 顾辰真的是饿了，所以他吃得很快，四个包子相继被他送入腹中，吃得快了，隐隐有吃撑的感觉，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很是心满意足，然后发现张大山怔怔地看着路面发呆，沉默着。 顾辰有些不好意思道：“大山叔，我吃饱了。” 张大山笑笑，却是突然道：“死去的那些人，也都是好人啊。” 顾辰一怔，明白到张大山所说的那些人是谁，他想到了某种可能，有些惊疑问道：“大山叔，你的家人……” 张大山摇头道：“不是我的家人，只是以前很照顾我，算是……很好的朋友吧。” 说着亦是陷入回忆中，张大山用淡淡的口吻跟顾辰说起他的故事，故事很简单，一点儿都不复杂。 青木镇的人多姓许，有少数几个外姓，张姓便是其中之一，也就是说，张大山并不是青木镇本地人，他来到青木镇的时候，跟顾辰一样，也是孑然一身，别无长物。 就在他饥寒交迫，困顿潦倒之际，一个叫许桐的人帮助了他，请他吃了一个包子，当时的那个包子真是好吃啊，就是在那个时候，他起了开一家包子铺的心思，之后更是在许桐的帮助下，张大山在这里立稳了脚跟，包子铺也成功开了起来。 青木镇的人接连出事，当知道出事的人家里有许桐一家的时候，张大山的心情是很复杂的，他甚至都没能看到许桐一家的尸体，但他知道，许桐有一个未满四岁的女儿并没有让人找到，失去了行踪，当时他也曾跟着居民们往树林里去找，只是都没有任何收获，再之后有人相继选择离去，外姓人更是走得差不多了，可他却没有要离开的心思，这么些年来，他也将这里看成了他的根。 顾辰心想，在来到青木镇之前，张大山肯定也有一些故事，比如他为什么会来到青木镇，为什么会沦落到身无分文的下场，不过他没有问，人生在世谁没点儿经历，哪怕是他那十二年里几乎都在昆仑山上度过，也是一种经历，谁又能想到一名修仙者会在一个小镇里落得这步田地？ “你要不要跟我回去？” 张大山的提议让顾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他。 “虽然地方小，但也是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你可以先换身衣服洗个澡，舒舒服服睡个觉，去去这几天的颓势。” 顾辰心动了，他在这地方人生地不熟，更重要的是他什么都不会，想要在这人间活下去，肯定要先学会人间的一些事，有一个人愿意教他，那是再好不过的事，可是这也意味着他要给张大山造成更大的麻烦，不禁有些迟疑，道：“这合适吗？” 张大山笑道：“又不是让你白吃白住，你以后可以帮着我卖卖包子买买菜，我也正好需要一个帮手。” 顾辰几乎就要答应了，却往客栈大门望了眼，依然未能看到那道让他挂心的身影，突然想着如果她出来了看不到他该怎么办，张开的嘴巴发不出声音来。 张大山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像是有些恍然大悟道：“也对，我现在还不能带你回去，得等这阵子风头过去，不然就不是帮你，而是害了你。” 之前几个流落街头的孩子，就是因为被人贸然带回，当天晚上便马上出事了，反而是那些一时无人问津的，多坚持了一两天，让得现在小镇中的人连想做好事都束手束脚，害怕起来。 顾辰知道张大山有所误会，但还是很感动，道：“大山叔，谢谢你。” 张大山将蒸笼拿起，笑道：“因为我是个好人嘛。” 顾辰也笑了，但想到曾经帮助过张大山的那个好人已经遇害，他的心头微酸。 “我晚点儿再来看你。” 张大山说完，便起身走了。 顾辰突然想到，他是不是也要像张大山一样，在这里开一个包子铺，因为他也觉得那个包子很好吃，构思了一下未来的光景，他隐隐有些期待，但也有些害怕，那是曾经与他绝缘的生活，与修仙完全不同的生活。 …… …… 客栈里。 杨婵与那女子身处同一个房间里面，一直在打量着她。 杨婵觉得那个女子非常奇怪，因为她从来不睡觉，那张床不是用来躺的，而是用来坐的，坐姿也奇怪，双腿盘在一起，双手在腿上摆出了奇怪的姿势。 杨婵在睡前看到她是那个姿势，一觉醒来发现她还是那个姿势，杨婵学着她那样坐了会儿，便觉得很不舒服，便放弃了，然后越想越是觉得奇怪，心想这个人真的不用睡觉吗？ 她想起顾辰跟她说过的，修仙者是不用睡觉的，可是修仙者都是这样坐着的吗？不觉得难受吗？她坐了一夜还不够，从外面回来继续又这样坐着，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因为各种原因，今天没能离开，回来房间后，店小二送来早餐，她吃了，可是那个女子没有吃，杨婵觉得那女子不仅不用睡觉，而且还不用吃饭，便想着将那一份早餐给顾辰送去，只是也不知道顾辰现在还在不在那里。 她悄悄起身，端着那份早餐便要出去，那女子的声音冷冷地传来。 “你要去哪？” 杨婵的背脊不由得挺直，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情便不由得害怕，轻咬银牙道：“把……早餐送回去。” “等人来收就可以。” 见杨婵没有动静，那女子提了提鼻音，杨婵终究不敢违逆她，只好将那份早餐放回原位，然后又坐回原来的位置去，发现那女子都没有睁开眼睛。 杨婵伸手在那女子面前晃了晃，那女子便睁开清冷的眼睛看好，她吓了一跳，连忙将手收回，有些吞吞吐吐道：“你……你……不吃饭吗？” 那女子的目光轻轻扫了一眼客栈提供的早餐，很简单，却并不随便，甚至可以看出是花了一番心思的，两个包子加一杯豆浆，还有一颗鸡蛋，精致而全面，却不是她安排的，而是客栈老板在目睹门口发生之事后送来的。 可是这些东西她却看不上眼，冷哼一声道：“上不得台面的俗物而已。” 杨婵小心翼翼道：“那我能不能……” 那女子目光凌厉，显露着明显的杀机，吓得杨婵再不敢说话了，只是心里却很委屈，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一定要带着我离开？” “你应该庆幸，这是凡人求不来的仙缘。” 杨婵摇头，想说她并不想要，可是在那女子凌厉的目光下，终究还是不敢说出口，低下头道：“我不懂。” “离开这里后，你慢慢就会懂的，将来有一天你会庆幸我带你离开，那时你会觉得现在这种生活其实什么都不是，你再不会看上眼。” 那女子难得话多了一些，杨婵鼓起勇气问道：“那你想带我去哪里？” “扬州。” 杨婵茫然睁大眼睛，问道：“扬州在哪里？” 那女子似乎不大会应付小孩，或者说不大会应付这种很简单又很无聊的问题，所以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杨婵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却是慢慢开口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意思是让杨婵不要再问了，可惜杨婵年纪尚小，不懂这些隐晦的话外意，追问道：“为什么现在不能说？” “……” 第13章 好红 杨婵终究还是没能将那份早餐给顾辰送去，眼看着天色由朝至暮，她依然没能走出客栈的房间，她很不开心，只是怕触怒到那女子而给顾辰惹麻烦，她只能压抑着自己的小情绪。 现在天色已晚。 顾辰看着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同样的那些行人也时不时打量着他，他身上除了杨婵给的那条毯子，还有一件宽大的衣服，是张大山刚刚送包子来时拿给他的，穿在身上可以暖和不少。 顾辰觉得就算没有这件大衣他也不会倒下的，身为昆仑弟子，怎么可以输给寒风？ 突然想到昆仑山上那些同样不服输的少年，尤其是想到了李元沐，喃喃道：“也不知道李师弟现在在干嘛？” 顾辰走后，李元沐接替他成为了昆仑的道子，成为昆仑派年轻一代弟子中的风云人物，得到整个门派的资源倾斜，想来修行速度应该可以快上不少。 事实上李元沐比顾辰还要大两岁，只是因为迟了三个月入昆仑，因此便成为了顾辰的师弟，而且李元沐的修行天赋一点儿都不算差，顾辰觉得，应该只比自己差一点。 “我走之后，李师弟应该会很开心吧……” 好像是因为自己的存在，所以压住了李元沐应该有的光芒，顾辰很能理解每次李元沐在他面前时那种不甘与不忿的心情，不过知道归知道，他总是看得很淡，可能正是因为他那种态度，让李元沐每次在他面前都沉不住气。 想到李元沐在他面前那种气急败坏的模样，顾辰一时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意外自己居然也会有这样坏心眼的时候，然后觉得这样不应该，连忙捂住了嘴巴。 正好走过的人看看这个小小年纪便无家可归露宿街头的可怜孩子，尤其是在听到那一声笑声之后，一个个忍不住连连摇头，叹息着走过。 …… …… 夜愈发深了。 今晚天空中飘着几朵云，月亮在云间时而穿行，大多时候都不示人，在许老汉家庭院中的两名穿着玄木门服饰的弟子抬头看着那几片厚厚的云层，时时摇头。 “今晚该不会下雨吧？” 说话的那人，名为朱少明，十七八岁的模样，乃是青衣客唯一的亲传弟子，更是青衣客的准女婿，换句话说，他是玄木门的少门主，位高权重，这次因为青衣客亲自出马来调查此事，他便也跟着来了，只是到了这里后却有些失望。 原本朱少明是想要率领一支弟子去树林里查找线索的，只是青衣客却留住了他，让他跟另一名弟子在这里看守尸体。 尸体自然是许老汉的尸体，还保留着原样，不曾动过，这与之前发现尸体后的做法不同，让朱少明觉得奇怪，且不说他堂堂少门主居然在看守尸体，单是任由尸体这样放着总归不好，更别说他们还要守在一边，只是对于他的疑问，青衣客只是说这尸体很重要，可能会有某位大人物过来查看，其他便没有多说了。 朱少明很听青衣客的话，哪怕他存疑，哪怕他认为有不妥，但青衣客既然说了让他怎么做，他就会怎么去做好，青衣客也就是因为他这一点，才将女儿许配给他。 另一人则看起来年长多了，两鬓各有几根白发，但他对朱少明却很客气，哪怕朱少明刚刚其实是说了一句很无聊的像是自言自语的话，他还是咬字清晰道：“少门主放心，那只是普通的积云，不是积雨云，不会下雨的。” 朱少明有些无聊地坐在地上，扫了许老汉的尸体一眼，然后迅速地移开目光，有些勉强地装作若无其事道：“吃人脑明显是邪派手段，得快点儿查到那邪人下落才是当务之急，也不知道师傅是怎么想的，居然让我来守着这尸体，这只是一个普通人，而且还已经死了。” 虽然说修仙者其实也是人，但事实上大多数的修仙者都不觉得自己跟普通人能一样，他们终究有些优越感，认为自己高人一等，堂堂修仙者来守尸体，守的还是一个普通人的尸体，在朱少明看来是一件很掉份的事。 “少门主不如到屋里休息一下，这里交给我就好。” “哈哈，小安哥，你总是这么照顾我。” 被唤作“小安哥”的那人连忙欠身道：“少门主叫我小安就好。” 朱少明随意地往后一仰，双手撑着地面，仰头看着天空，等着那躲入云层中的月亮出现，没有要进去屋里的意思，轻轻道：“师傅既然已经吩咐了，那我就一定得做好，我也只能做好。” 他的声音里有些惆怅，还有些悠扬，好像会传去很远的地方，小安点点头，没有说话，但朱少明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 “师傅将小姐许配给我，可是小姐并不喜欢我，现在门中个个都当我是少门主，可是那毕竟是师傅唯一的女儿，师傅真的会委屈自己的亲生女儿，成全我这个不成器的弟子吗？” “少门主……” “哈，看，你也叫我少门主，叫的人多了，被叫得久了，我也以为我是玄木门的少门主。” 小安抿着嘴不说话了，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说，门主的女儿不喜欢少门主，所以但凡知道点儿内情的，对这桩亲事都不看好，只是“少门主”三个字已经叫顺口了，很难改回去，再说门主当众决定的事情，反悔似乎不大可能，这桩婚事似乎还是有些看头。 话虽如此，对于身陷其中的人来说，朱少明的苦闷和烦躁是可以理解的。 朱少明突然道：“今晚的月亮好红啊。” 小安皱眉，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下意识里便抬头往空中看去，一眼便看见那个钻出云层高高挂在空中的血月，他瞪大了眼睛，然后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 在看到那血月之前，在刚刚抬头的过程中，他似乎有看到某道血影，就在…… 小安连忙转头，见在墙上有一个小女孩像猫一样趴在上面，那双眼睛被血丝充满，红得像冻裂的玫瑰，看着他们的时候十足的妖异，那身体的皮肤隐隐泛红，像是有什么红色的东西要往外钻，又像是血月的光辉照落在其身上所显的异状。 朱少明也看到了，连忙就要站起来，可是他的身体刚有动作，那个小女孩就突然一脸凶狠地朝他扑来，速度极快，右手抡起随时准备要挥出去，朱少明来不及躲避。 “少门主，小心！！” 小安猛地扑来，将朱少明扑倒在地，可是他的身体却重重吃了那小女孩一击，自肩膀往下传来骨头断裂的声音，好痛！ 那种速度和力量，根本不是普通人能有的，那样一个小女孩，拥有不逊于他们的实力。 “小安！” “我……我没事！” 小安摔出了很远，以灵木诀治疗他的身体，修炼有玄木门的灵木诀，身上的木元力让他生生不息，而且拥有很强的自愈能力，断裂的骨头很快接上。 可是他的眼前突然充满了血色，几声“咔咔”的声响传来，便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在飞快地散去。 朱少明瞪大了眼睛，看着小安倒地，那个小女孩爬在他的脸上，正在咬他的脑袋。 艰难地看了一眼许老汉的身体，突然知道小安将会变成什么样子，朱少明转身就逃，背后却突遭重击，脑袋重重地撞在墙上，摔倒在地上的时候还有些发懵，意识迅速恢复过来的时候，他看到的是离他越来越近的，那个在左边额头处还带着一点点青色的似圆似方的小小胎记。 …… …… 顾辰突然梦醒，只觉月光有异，隐隐显出红芒，他抬头看到那个高悬于空的血月，怔了半晌，而后喃喃道：“今晚的月亮好红啊。” 第14章 拦阻 当青衣客得到消息赶来的时候，天已经快要亮了，看到朱少明和小安的尸体，他忍不住晃了晃。 一样的死法，一样被吃了脑子，或许是因为慌乱逃脱失败，朱少明的脑袋上多出了一个脓包，这就容易让事情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起来。 “林子里的人回来了没有？” “都回来了。” “没人出事吧？” “……没有。” 玄木门的弟子，此时已是人心惶惶，一个个面面相觑之下，惊疑不定，这一次死的不是青木镇里那些普通人，而是修仙者，是他们玄木门的一分子，看向青衣客的时候，他们一个个都欲言又止，尤其是昨天跟着青衣客去阻拦阴女教长老的那两人。 青衣客阴沉着脸没有说话，没有多久，从树林里回来的玄木门门人个个静立在侧，来的路上他们已经听说发生了何事。 死去的两人中，有一个人他们都是熟悉的，就是他们的少门主朱少明，虽然少门主的身份还没有真正敲定下来，可是毕竟是青衣客属意的，关键是朱少明待人从不装腔作势，在同门之间颇受好评。 “门主。”昨天跟青衣客去客栈的两人犹豫着，眼神示意一阵后，一人站了出来，“会不会是……” 他欲言又止，但青衣客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也知道玄木门中很多弟子都有这个意思。 血案至今发生了十几件，早有玄木门弟子在青木镇中活动，虽然抓不到凶手，可是为了不引起小镇恐慌，他们都会第一时间将尸体处理干净，但绕是如此，死人的消息传出，依然引起不小的轰动，居民已经越来越少。 可是之前死去的人并不是修仙者，更不是玄木门中人，偏偏是在他们通过线索找到那位阴女教的长老，然后就有同门遇害了，要说巧也未免太巧了些。 朱少明的修为在玄木门年轻一辈中并不算杰出，但毕竟还年轻，而且因为是同门，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自己，一想到自己也可能会有这样的死法，顿时都无法冷静以对。 可是被他们怀疑的那个人，毕竟是阴女教的长老，那个满是女子的门派，并不是他们玄木门可以招惹的存在，所以他们只能诉诸门主，这种事情也只能由门主来做决断。 青衣客沉着脸不说话。 另一人见此，轻轻提醒道：“门主，她们今天一早就会离开。” 现在天已经快亮了。 目光从门人弟子脸上一一扫过，青衣客沉声喝道：“走！” …… …… 天完全亮了。 当那女子带着杨婵从客栈里出来的时候，小镇上的居民都已经被疏散了，只见客栈之外的街道上，完全被玄木门的弟子占据，一个个盯着她，如临大敌，而青衣客就站在他们的前面。 杨婵被这场面给吓得愣了愣，然后便去寻找顾辰的踪影，发现顾辰没有离开，还是在墙角那里坐着，只是有些担心地在看她，她连忙回以微微一笑，表示自己没有事，只是顾辰依然很担心，他担心的是将要发生的事。 那女子眸光变得冷冽，哪怕是那些修仙者都觉得身心一寒，只听得她那冷冰冰的声音，却没有多余的话语。 “让开。” 青衣客这个时候才感觉到这个阴女教的长老有多么可怕，一身的修为完全凌驾于他，顿时暗暗有些后悔，可是有些事情不能不做，哪怕早知道结果。 青衣客没有让开，而是招了招手，就有人将三具尸体给抬了过来，杨婵指着其中一具尸体叫了起来，脸色煞白，她认出了许老汉，然后想起昨天青衣客说过的那番话，不由一阵恶心欲呕。 顾辰看到许老汉的尸体时也是头脑发懵，因为前天晚上他离开之时，许老汉虽然已经死了，可是尸体还是完整的，哪像现在大脑上破了一个洞，里面空荡荡的。 排在许老汉身边的另外两具尸体，也落得与他一样的结局，只是他们身上的服饰却是玄木门弟子的服饰，顾辰隐隐知道青衣客想要做什么了。 那女子见此景，自然也明白了，只是这并不能让她的脸色好看多少，沉声道：“昨天我应该就已经说过了，不是我做的。” 许老汉是她杀的，她承认了，不过人死之后经历了什么跟她无关，在她看来，杀人是一件简单的事，所以她会做，取人脑子这种事情她想做也简单，只是嫌麻烦，身为阴女教的长老，本身就没有对玄木门的人解释的必要，自然也就没有说谎的必要。 青衣客也知道她没有说谎，他也不想得罪阴女教，可是有些事情不得不为，作为玄木门的门主，他考虑事情不能只考虑到他自己，一个门派里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他是可以相信那女子所说的话，可是凡事均讲求一个证据，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当不成证据。 他现在是可以令门人弟子让出道来，让那对师徒离开，可是这样一来，往后让门人弟子如何看待他，又如何看待门派？ 一个门派里面人心不齐，只会让他这个门主焦头烂额，一个门派若保护不了门人弟子，甚至都无法为门人弟子讨回公道，这个门派还要怎么维持下去？ 所以到了这里，见到那女子之后，青衣客便后悔了，可是后悔归后悔，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只能硬着头皮道：“还请长老再停留一段时间，协助我们查出真相。” “真相？”那女子已经完全不耐了，杀意滚滚升起，在她身上竟然存在着一股睥睨的霸气，“人不是我杀的，我为什么要留下协助你们调查？” 青衣客忙道：“在下也相信人不是……” “就算人是我杀的。”那女子又冷冷地打断了青衣客的话，“杀了也就杀了，你们又能奈我何？” 整条街一下子变得落针可闻。 顾辰却是暗暗点头，心想若是昆仑弟子杀了人，也一样会说这句话的，当然昆仑弟子不会胡乱杀人。 安静过后，便是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这些玄木门弟子双拳紧握，隐现怒容，盯着那个女子良久，突然又一个个将目光转向了青衣客，因为他也沉默了良久。 是进是退，青衣客知道，他必须做决定了，却不免苦笑摇头，心想若自己是孑然一身该多好，此时便可进可退。 听从决定的人永远都不会知道做决定的那人内心的煎熬和面临的压力，虽然在场所有人都知道阴女教与玄木门的区别，但就好像只要做决定的人不是他们，那么真正得罪阴女教长老的人便不是他们一样。 “既然如此，长老，那便得罪了。” 青衣客终于还是做了决定。 那女子突然笑了，完全不见一丝火气，看得在场所有人都是一阵失神，却只见那女子转头对杨婵道：“踏入修仙途，不在红尘路，我说过的，以后等你回头来看看自己现在的生活，你会感到庆幸，因为你会过上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人生。” 杨婵呆呆的，却没有将那女子说的话听进去，只是觉得，这个冷若冰霜的女子笑起来居然这般好看，这般迷人。 顾辰也是心头一堵，连忙收摄心神，压下由内涌起的一阵心浮气躁，暗暗警惕道：“媚术！！” 第15章 媚术 青衣客也是很快反应过来，神色大变猛喝道：“是媚术！都给我闭上眼睛！” “……眼睛……眼睛……眼睛……” 青衣客的声音不断回响，如同萦绕在耳，他不断听到自己的声音，那声音变得越来越模糊，他下意识里要去听清楚那些声音，于是意识慢慢被拉了进去。 他马上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光顾着防范术法中的媚功，反而着了其中暗含的幻功的道了。 青衣客猛回头，看见身边一群穿着玄木门服饰的人，顿时微感心安，心想这媚术虽然带着些幻术的能力，但还好并不难对付，可是紧接着他便瞪大了眼睛，因为那些穿着玄木门服饰的人，一个个都有着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这……” 一个个自己脸上挂着各种各样的表情，有的千娇百媚，有的含羞带笑，有的浓情蜜意，有的忍痛带怯，有的脸有怒色，有的面露凄容…… 青衣客不由得觉得恶心，但更多的是迷惑，那些本应该出现在女子脸上的表情出现在那些与他一模一样的脸上时，却不知为何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与怀念，甚至还隐隐出现某种依恋，这种感觉让他愈发恐慌。 他连忙转回头来，不敢再看，因为不知道再看下去还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在他自己身上，他思绪回转间，知道必须找到这个法术的破绽，然后让自己摆脱这种又媚又幻的术法才行。 青衣客调动起周身元力，灵木诀全力施展，他的全身就像置身于绿色铠甲中，而随着他的元力涌出，他发现在他身边或者该说是他涌出的那些元气的周围，空间并不稳定，产生一道道波纹。 青衣客大喜，似是找到了突破口，顿时加大元力输出，他的元力从体内涌出，顿时加大了空间的扭曲，那空间像是平静的湖面上，开始产生一道道裂痕，那裂痕一点点扩大。 见此景，青衣客再次加大元力的输出，直往那裂痕里钻，那裂痕迅速蔓延扩大，然后猛然碎开。 “成了！！” 青衣客欣喜过望，简直要忍不住大笑起来，他张大了嘴巴后却迟迟合不上，只见那空间破碎之后，幻境并没有消失，那空间里飘浮着一面面镜子，镜子里映着他那惊愕的面容，还有一个美丽娇好的女子张着柔弱细软的象牙手臂，轻抚他的胸膛。 那女子媚脸含笑，早已冲散了原先散之不去的冰冷，她衣衫渐少，身姿完美，单是看一眼便觉得血脉喷张，青衣客喃喃自语，只是他都听不清楚自己在喃喃些什么，只是像失魂落魄般，恨不能将镜中的自己取而代之。 他想不通，为什么那么冰冷的一个女子，却可以在转眼之间化成如此千娇百媚的绝代美女，更想不通，如此千娇百媚的绝代美女，为何会是那冷冰冰生人勿近的模样。 他迷失了，然后只觉得体内一股血气直往上撞，血气含欲疏散不出，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他张口吐出一口血来，脸色顿时灰败，整个人一蹶不振。 他终于从幻境之中摆脱了，然后骇然地发现，他吐出的那口血竟然都是心头精血，平素哪怕只是损失一滴都会让人伤筋动骨，他一口气全给吐出来了，此时的他，再无余力可以站起来。 骇然之下连忙回头看向自己的门人弟子，见他们一个个神色陶醉陷于幻境之中不可自持，身体上更是起了丑陋的反应，完全被媚术玩弄于其中，但却没有像他一样受重创。 青衣客苦笑不已，暗暗叹息，也是因为他们修为太低，那女子并没有特意向他们出手，只是再这样下去，只怕玄木门下再无一个完人了。 “云长老，请住手吧，我玄木门服了。” 那女子似笑非笑，看着青衣客道：“认出我来了？” 看到她的笑容，青衣客便忍不住会想到刚刚幻境中，镜子里那个绝美的女子，一样的绝美，可是气质上却是完全不同，可以说是两个极端，不由得暗暗想如果是这个清冷的女子被人制伏，压在身下，会是何等销魂模样。 可是这么一想，五脏六腑顿时一阵抽痛，他哇的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不过好在，这一次并不是心头精血，不然哪怕他是修仙者，只怕今天也要在这里变成一具尸体，而那位云长老，自始至终都只是站在那里，轻轻一笑而已。 这个时候，青衣客才算是真正明白，真正顶尖的门派，所拥有的传承是多么可怕。 “还请云长老收回术法，放我们玄木门一马。” 那女子则是转头看向一边愣愣不知所以的杨婵，笑道：“你觉得如何？” 杨婵摇头道：“看不明白。” 她确实看不明白，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一群来兴师问罪的人一个个就跟傻了似的，一门之主亦是突受重创倒地，连连求饶，她只知道一点，那女子根本就没有动过。 那女子没有追究她有没有看懂，而是隐有深意道：“以后你也可以做到，你会跟别人不一样。” 说着这话的时候，她明显意味深长地扫了呆立在墙角那里的顾辰一眼，她并没有对顾辰施展手段，不过以她的功力，哪怕顾辰只是站在一边，也会受到一些影响，不过让她感到意外的是，顾辰此时也转过头来看她，神色却是非常冷静，那目光清清淡淡，好像什么也没有。 她眉头一挑，正打算做些什么，突然察觉到不远处一道元力波动愈发明显，有人在靠近，那人未到而声先至。 “修仙界中，阴女教是唯一一个以女子为尊的门派，也只有阴女教才有适合女子修行的顶尖功法，而能够将阴女教的媚女临镜诀修炼到这种程度的，也只有曾经为掌教候选人，在当年被称为火海冰山，如今高居阴女教长老之职的云芷仙子了，如果到现在还认不出来，玄木门这一遭罪便是白受了。” 刚说话之时，那人尚在街尾，说这番话也没有用上多长时间，可是当这番话说完的时候，他便来到了近前，站到顾辰的身边，也不在意顾辰满身的泥污，眼中满是赞赏之色。 “不错不错，小小年纪，便能沉心静气，不为外惑，真的很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来人鹤发童颜，全身却散发着一股温暖的气息，那眼中带着长者看向晚辈的那种和煦目光，不由得让顾辰想起了东阳上人，油然产生一种熟悉的亲近感，让他笑了笑，道：“顾辰。” 那女子，也就是来人口中所说的云芷，见他来到场间却先与那个让她看不顺眼的男孩说话，顿时很是不满，冷冷道：“青阳老道，你来干什么？” 青衣客则似见到了救星，大声喊道：“青阳子前辈！还请前辈解救我等！” 青阳子微微一笑，左袖轻拂，一股如同暖阳一般的气息顿时被扫了出去，如同扇形般扩散，只见那些身陷幻境媚术中的玄木门弟子一个个只感觉那些镜子寸寸碎裂，将他们给打了出来。 他们脸色潮红，双眼布满血丝，呼吸粗重，一出来便大为不满大吵大囔。 “搞什么！？正在精彩的时候，是谁把我弄出来的！？” “可恶！我刚刚才要……快把我弄回去！” 青衣客听得爆怒，双拳紧握着，提起仅剩不多的气力喝骂道：“丢人现眼的东西，都给我住口！！” 第16章 留下 全场一时鸦雀无声，随着众人愈发清醒，后知后觉到刚刚发生了何事，一时间，人人噤若寒蝉，看向云芷的目光中，带着迷恋和恐惧。 青衣客脸色铁青，可是心中却在暗叹，云芷的媚功连他自己都受不了，更何况一众门人弟子？阴女教能够跻身顶尖势力行列，果然不是好相与的。 他挣扎着站起来，旁边的弟子连忙上前搀扶，被他推开，他重重地一抱拳，看着地上的三具尸体却是沉默不语，当中有两具是玄木门的弟子，其中之一还是他的亲传弟子，更是他特意为女儿选的女婿，只是现在，他又有何颜面请云芷留下来？他也留不住。 “青阳老道，你可真是多管闲事。” 云芷却并未将他们的神色放在眼里，一直对青阳子所作所为冷眼旁观的她，现在身上气势正烈，似乎有意要与青阳子斗上一斗，青阳子连连摆手，苦笑连连。 “云长老，你我在这里斗起来可不合适，玄木门虽然不比阴女教，可说到底也是一个门派，一门之主哪有那么好当的？对于这一点，我想云长老比我再清楚不过了，教训过了那便算了。” 云芷冷哼一声，但并未再说什么，也算是给了青阳子一个面子，只是对于青阳子称呼中的“云长老”，却始终让她不快，嗤笑一声道：“我可比不过你青阳老道，你这个道号是怎么来的你自己心知肚明，本来应该要继承青阳门掌门之位的人，却将掌门之位拱手让人，似你这种胸无大志的人，我辈羞与你为伍。” “我本就是闲云野鹤一个，谈什么大志，修仙者一生太长了，名利这种东西永远都追不完，云长老，过去了，就放下吧。” 云芷的手不由得一紧，可是青阳子却不理她，而是边说着边走到玄木门那边去，一众玄木门弟子在朱少明和小安的尸体面前低垂着头，也不知是为他们难过，还是为自己的作为羞愧，只有青衣客面朝着青阳子，默然行礼。 三具尸体都是脑袋上破了一个洞，失去了脑子，而青阳子一眼便可以看出，脑子之所以失去是因为被吃掉了，被什么吃掉了？ 因为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青阳子的脸色渐趋凝重，似他这等眼界，看不出来的东西已经不多，可是眼前便有其一，这三具尸体身上都发生了一样的事，可是是什么事他竟然不知道。 青阳子问道：“这三人都是昨天晚上死的？” 青衣客忙回道：“玄木门下的两名弟子是在昨天晚上死的，这位老汉是在前天晚上，是死在……” 感觉到云芷冰冷的视线，青衣客闭口不言。 青阳子像是没有察觉，而是看着那两名玄木门人，道：“你的弟子？” 青衣客指着朱少明的尸体，道：“他是小的亲传弟子，也是小的未来女婿。” 青阳子叹道：“死得可惜了。” 青衣客略默，道：“怪小的教的不好，他的修为一般，这才惨遭杀害。” 青阳子点了点头，转而轻笑道：“好了，在我面前无须如此拘束，你既知道我，也该知道我不喜这一套。” 青衣客身子微颤，连忙道：“是，小的……在下明白了。” 青阳子转头看向云芷。 云芷冷哼一声，道：“怎么？我杀个人，你也要来找我论个是非不成？” 青阳子摇摇头，脸上笑容却是不减反增，道：“杀人的事好认，吃人脑子这事却不好认，不是吗？” 云芷皱眉道：“你想说什么？” 青阳子微微一叹，反而问道：“云长老可看得出他们身上的伤是何等邪物造成的？” 云芷眉眼微抬，道：“伤口形状不似兽啮禽啄，身上亦没有邪气，不曾见过。” 青阳子紧接着追问道：“到了你我这等境界，还有不知道的事情，你不觉得好奇吗？” 云芷：“……” 青阳子又道：“平白从天上落下一口大锅扣在你头上，你难道不想弄清真相吗？” 云芷不由得冷笑道：“青阳老道，你这张嘴还是如以前一般不正经。” 青阳子突然肃容道：“此事恐有意外之患，还请仙子助我。” 这一次青阳子并不是以阴女教长老的身份相称，而是以“仙子”呼之，让云芷不由得想起过去那一段时光里，他们那一代人相争相识，惺惺相惜，当时的青阳子，可是修仙界中久负盛名的天骄。 只是时光不再，让云芷不免有些怀念，突然道：“青阳子，你可知道，你有时候真的很让人讨厌。” 青阳子闻言，却是笑了。 云芷最终还是决定留下来了，如同昨天般，她带着杨婵又一次回到客栈，杨婵一步三回头，看着站在墙角的顾辰，很想过去跟他说话，只是始终没有机会，青阳子随玄木门的人离开，他需要借助玄木门开始一些调查。 对于青阳子的介入，青衣客的情绪十分复杂，惊喜、惶恐、担忧，他有一些图谋，可是怕青阳子会感兴趣，那些图谋对于青阳子来说可能无足轻重，对于他却至关重要，只好尽力掩饰不让青阳子发现。 长街很快又变得安静下来，是没有人的那种安静，原本人来人往的街道，因为玄木门的占据，将民众疏散，现在玄木门的人走了，民众却还没有回来，因为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同时也不敢肯定玄木门只是暂时不在，还是就此离开。 顾辰像之前两日一样，静静地坐在那里，承受风吹日晒雨打，却隐隐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比之前更好了，这个“之前”肯定不能把昆仑山上的那段日子算在其中，而且他的伤势依然非常严重，但却开始有恢复的迹象了。 这对于顾辰来说是好消息，他期待着能够像普通人那样，不，是像普通孩子那样，兴起时跑一跑，累了就坐下来歇息，然后他发现，自己的愿望变得越来越简单了。 经过刚刚那一幕，修仙者在他心里，似乎已经变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至少他觉得，让他觉得亲切的杨婵，还有包子铺的老板张大山，都要比那些修仙者可爱得多。 想到张大山的时候，顾辰的肚子便又叫了起来，原来是看过一场戏，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到正午。 张大山没有让他久等，给他送了午餐来，还是清一色的包子，走过来的时候小心翼翼，不时地东张西望。 顾辰忍不住笑道：“大山叔，没事的，没人了。” 张大山走过来看了看顾辰，有些奇怪道：“你怎么还在这里？他们没赶你？” 顾辰从张大山手里接过包子，问道：“他们赶你了？” 张大山摇头道：“我在铺子里没出来。” 也出不来。 顾辰又问道：“他们赶其他人了？” 张大山想了想，还是摇头道：“没有，但他们人多，把别人都吓跑了。” 顾辰闻言笑了，越发肯定自己刚刚的那种感觉，修仙者之所以自命不凡，之所以让那些凡人仰望，只是因为他们比较会吓人而已。 张大山看着他的样子，却突然问道：“顿顿吃包子，会不会腻？” 顾辰闻言一怔，这话从一个包子铺的老板那里说出来有些奇怪，他忍不住笑道：“大叔叔，我真的觉得你比较可爱。” 第17章 秘辛 随着第一个人走上这条街，之后第二个人也走了过来，第三个人紧随其后，慢慢地，渐渐地，这条街上的行人开始多了起来，而后从起初的小心翼翼到低声议论，再到之后的大声喧哗，这条街很快又热闹了起来。 小镇的气氛前所未有的欢快，他们看到了一群仙师，一个两个仙师也许还不能让他们安心，可是一群仙师却真的让他们觉得，小镇可以高枕无忧了。 一个小镇出事能有一群仙师相助，这都要归功于曾经从青木镇走出去的那个人，这是他们青木镇彼此心知肚明却又秘而不宣的骄傲，是他们在这个地方安居乐业的根本。 月儿高高挂起，夜幕再一度降临。 青阳子再次走上这条街，融入人群之中，看起来没有一丝异常，他停在客栈门口，看到了坐在墙角那里的顾辰。 顾辰穿着张大山送给他的大衣，裹着杨婵带给他的毯子，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虽然是在阴暗的角落里，却是格外的引人注目。 不过对此顾辰并不在意，他知道，哪怕他看起来再特别，也不会有人上前来关心他，因为大家都怕自己的好心会害人，所以索性连最开始的温暖都不给，只有张大山和杨婵例外。 不过现在又多了一个例外。 青阳子刚站定在顾辰面前，几乎马上便道：“我带你进去？” 是询问的语气，因为他想这么做的同时，也想尊重顾辰的意见。 听声音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是谁，顾辰迷茫地抬起头来，才认出了青阳子，他不答反问：“为什么？” 两人的言语一样的简单直接，青阳子觉得很愉快，笑道：“因为我不在乎。” 他的语气透着自信甚至是自负，意思也再清晰不过，他不在乎人们的那些顾虑，也不在乎顾辰今晚会不会遇害，不是因为不关心顾辰的安危，而是不认为有他在，顾辰还能出事。 只是一般人很难理解他这句话的潜在意思，只会以为对方不将自己的生死当一回事，世上确实也有这样一种人，他们只想要自己当个好人，不过却从来没有自觉做好人有时候也要付出代价。 但是顾辰懂了，在青阳子期待的目光下，他表示他明白青阳子简单的话语里一些不简单的意思，只是他摸了摸身上的毯子，还有穿在里面的大衣，这两件物品给他带来的温暖不是换一个能够遮风挡雨的地方可以换来的，这小小的墙角边，已经存在着一丝羁绊，一丝他现在舍不得的羁绊，所以他摇了摇头。 青阳子有些失望，不只是因为顾辰没有接受他的帮助，他的话语里还藏着另一层意思，十分的隐晦，甚至可以说是无迹可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顾辰能够听得出来，不过顾辰拒绝了，这让他心间出现一丝惆怅，但却还有着隐隐的期待，有些事情是要随缘的，可是有些缘分也是要争取的。 …… …… 敲门声响起了，杨婵在云芷的示意下开了门，让过了道让青阳子进来，然后她没有出去，而是自觉地守在门边。 青阳子有些意外，看出了杨婵的资质后，隐隐明白到什么，看着云芷时他的目光很复杂，因为他知道她还没有放弃，也不可能放弃。 坐下之后，他终究还是忍不住插了句嘴，道：“强扭的瓜不甜，有善始才有善终，勉强而来的缘分……” “青阳门不是修道吗？什么时候改修佛了？” 云芷却是冷冷打断了青阳子的话，紧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嘻嘻笑道：“不过千年前与巫族一战，天下生灵涂炭，而那要紧时自诩扶危济困的佛宗举门飞升，便再没有传承留下了，你修的佛是真佛还是假佛？” 那是一段秘辛，万没想到云芷居然如此张口就来，青阳子被吓了一跳，沉喝声道：“云芷！” 云芷微怔，但也只是怔了一下，紧接着便是冷笑起来，寒声道：“云芷？你是以什么身份叫我的名字的？青阳门的长老？曾经的准掌教？闲云野鹤的青阳子？还是张九霄？” 青阳子怔然片刻，而后苦笑道：“张九霄……知道这个名字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但你知道，我也是知道的。” 云芷的情绪激动起来，她的眼中满怀期待，她对过去的那一段时光念念不忘，她的声音却是充满了感伤。 杨婵怔怔地看着她，没想到这个冷如冰的强大女子，居然也有这样的一面。 青阳子眼眶微湿，却还是怅然道：“过去了……” “你过得去吗？” 青阳子摇头，道：“云长老，我不想说这些。” “呵，又是云长老。”云芷神色愈发冰冷，瞪着青阳子，突然对杨婵道，“你出去。” “咦？” 杨婵一愕，心想你不是不让我出去的吗？便见云芷的神色更冷了几分。 杨婵连声应是，连忙开门出去了，表面诚惶诚恐，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她一关上门，便向客栈外走去，都不带犹豫的。 杨婵出去后，云芷方冷冷盯着青阳子，道：“玄木门的人呢？不是求着你主持公道，怎么不见了？” 青阳子苦笑道：“青衣客被你重创，吐出一口心头精血，一回去就紧急闭关了，哪里能跟在我左右？” 顿了顿，复又道：“你出手也太狠了点儿，那么一大口心头精血，你是想要他的命吗？” “哼。”云芷显然对玄木门极为不满，冷冰冰道，“不是还没死吗？” 没死也差不多了，青阳子看着这个性情与过去截然不同的女子，心里想着这其中是不是也有自己的一番缘故，便听云芷问道：“你不是去查探消息了吗？可查出了些什么？” “就是查不出来什么，所以我才来找你啊。” 青阳子长叹，然后将他查知到的事情一一告知云芷。 …… …… 顾辰有些无聊地数着来往人数，看着街上人渐少，便可知道夜渐深。 然后他看到一直想见的女孩从客栈里跑出来，一边朝他招手一边笑着跑来，顾辰也笑了，心想自己留在这里果然是没错的。 月光之下，人群之外，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坐在墙角边，一个衣衫不整，一个衣着光鲜，但脸上都挂着一样温暖的笑容。 说着话，时间在悄然间流逝，随着路上行人愈发少了，杨婵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突然“啊”的一声站了起来，便要往客栈里跑。 “我忘记给你带鸡腿了！” 顾辰却是突然一把拉住了她，杨婵猝不及防之下被拉得脚下一空，向后跌倒，顾辰连忙紧紧抱住了她，却觉身体一阵抽痛，脸色煞白。 杨婵来不及反应，察觉顾辰身体不好，连忙转过来将他扶住。 顾辰笑道：“我吃过了。” 杨婵茫然点头，担心地看着他。 “我没事的。” 杨婵点头，可还是看着他。 “我带你走吧。” “啊？” 杨婵吃惊地张大了嘴巴，然后脸色通红，心想顾辰到底在说什么，这是表白吗？意思是私奔吗？ 顾辰从小在昆仑山上长大，对凡间的事情、凡人的心思自然知道得没有杨婵多，所以也没有想那么多，而是抬头看着客栈，道：“趁着他们在谈事情，我们离开，只要不让她找到，以后我们就自由了。” 杨婵的心脏怦怦直跳，她也心动了，如顾辰所说，现在是个机会，那两人肯定有很多要紧事要说，要不然以云芷的个性也不会将她赶出来，可是随即她又有些犹豫。 “其实我觉得，师傅她应该不是那么坏的人……” 第18章 凝视 顾辰很意外，因为从杨婵那里听到了意想不到的话，同时他也觉得不解，到底在那客栈之中发生了什么，竟然会使得杨婵对云芷的印象改变。 那个冷冰冰的女人，给顾辰留下的印象是很深刻的，专横而且自我，她不会考虑别人的想法，只是为了让自己舒服，她想带走杨婵，所以杨婵的意见便完全不重要了，她看顾辰不顺眼，所以会临时起意要杀他，然后便那样做了，如果当时不是杨婵阻止，顾辰只怕已经死了。 但其实在顾辰看来，云芷这样做并没有错，在修仙者当中，顺心而为是常态，像他的师傅东阳上人，也是心念一动，便任意而为，修仙者最终修的是心意，自然要顺着自己的心意走，所以他从来不觉得云芷是个坏人，但也不会认为云芷是个好人，可是他知道，杨婵觉得云芷是个坏人。 顾辰低下头，看着月光拉长的自己的影子不语。 杨婵以为他不信，连忙道：“是真的，我刚才在里面看到了，她也经历过一些事，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可是她很伤心，好像失去了什么人，都快要哭了……” 顾辰不知道云芷那样的女人哭起来会是什么样，但他多少能理解为什么杨婵会对她的印象改变，毕竟杨婵也是失去了家人不久，在无依无靠下遇到云芷，被她带在身边，一开始便对云芷充满了感激，后来云芷杀人给杨婵造成了很大的冲击，一度不愿跟云芷走，但那份感激还是存在的，会因为一些事情而被唤起。 顾辰道：“所以你不想离开她了?” 杨婵怔了怔，然后下意识里抬头往那客栈望去，突然有些茫然起来，她觉得自己是想离开的，可是脑海里面闪过云芷刚刚那激动哀伤的神色，突然忍不住会想，如果她就这样离开了，云芷要怎么办？ 顾辰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因为说到离开，他心里也还是很犹豫，会担心明天早上张大山拿着馒头来看他可是却找不到他的时候要怎么办，然后总觉得就算自己要离开也应该先去说一声才行。 于是顾辰沉默，只是杨婵却忍不住时时转过头去看他，有些欲言又止，似乎在等着他再将那带她离开的话说一遍，然后她要鼓足勇气对他点头。 街上已经无人，安静的街上，两个安静的小孩坐在一起，都没有说话，突然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抬头，向空中那轮明月望去。 那是红色的月亮，显得非常娇艳诡异，那种红色被揉进月光里，随着月光落到地上来，让得地面好像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淡淡红膜，虽然实际上并不明显，可是刚好有两个小孩一直看着地面发呆，将那淡淡的红膜收入了眼中。 好红啊…… 顾辰想起了昨天晚上那个月亮，然后不知为何想到了死去且被吃掉大脑的人，脸色不由得变了变。 “好红哦，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红色的月亮。” 杨婵看着红色的月亮，惊奇而又激动，忍不住拉着顾辰的手道：“顾辰，你快看，月亮变成红色的了。” 顾辰被她摇晃着，苦笑着，哪怕是这样轻微的摇晃，他的身体还是吃痛不已，只是在杨婵的面前，他绷紧身体隐忍着，视线飘忽下却捕捉到一道血色的身影，顾辰心下一惊，目光凝聚，紧紧地盯着那道血影。 顾辰的反应吓到了杨婵，她下意识里随着顾辰的目光看了过去，便见在小镇西边的树林入口，那里有一道红色的身影，像猫一样蹲在那里与他们对视，那月光落在身上，显得更红。 杨婵瞪大眼睛，有些吃惊道：“那是……小孩子！？” 而且还是一个女孩子！ 对方一被他们发现，顿时转身闪进了树林里，动作极快。 “等一下！” “别去！快回来！” 杨婵几乎想都不想便站起追去，顾辰连忙拉住她要阻止她，可是这一次杨婵的力气用得很大，顾辰被带得身子往前倾，一时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一身剧痛让他龇牙咧嘴，可是杨婵却完全没有发现顾辰的情况，跑向了镇西的树林里。 顾辰咬牙爬起来，连忙追了上去，他可是记得清楚，一到晚上，那树林是绝对不能进去的，前天晚上才看到，接近那里的村民都疯了。 杨婵跑在前面，离得越来越远，顾辰只能尽力追去，每追一步都让他感觉撕心裂肺一般的疼，虽然生出了新的经脉，但是之前自废经脉的伤势还没有完全痊愈，而且从那些残废经脉里散出来的元力，又将他的身体给毁损了一番，他的身体早已千疮百孔了。 看着杨婵已经跑进了树林，顾辰心下愈发焦躁，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体，咬紧牙关跑得更加用力，口鼻处溢出鲜血，但他仿佛没有什么感觉，速度却也因此快了许多。 杨婵追着那道小小的红色身影进了树林后，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她觉得这树林里的空气很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空气里好像有着什么东西，非常黏稠，随着她的呼吸钻进她的身体，让她觉得非常难受。 不过这种感觉很快便淡去，直到消失不见，她觉得这可能是因为环境的突然改变让身体花了点儿时间去适应，跟人登山是一样的道理，心下稍安，却看不到那个小女孩的踪影。 “奇怪，我肯定看到了，她到底在哪里？” 杨婵开始寻找，树林里比较阴暗，月光洒落下来，可是基本上都被树叶给挡住了，虽然眼睛在这黑暗之中已经开始适应，但是杨婵始终没有办法看得多远，再加上前方一棵接着一棵的树木那样连在一起，在很大程度上也挡住了视野，越往里面，越是幽深的黑暗。 杨婵有些急，想要摸进去找，顾辰已经追上了她，一把拉住了她，道：“别去！” 杨婵挣脱开顾辰，道：“她是那些失踪的孩子中的一个，很可能知道我爹娘在哪里！” 杨婵的父母因为追着走入树林的孩子而去，而后便没有再出来了，之后一直找不到，虽然杨婵也知道他们凶多吉少，可是现在突然涌起了能够再找到他们的念头，让她不能视而不见，因为她看到那个孩子进入了树林，或者该说，那个孩子本来就是从树林里走出来的，他们还活着。 顾辰身体虚弱，一个不稳摔倒在地，杨婵这才稍微冷静下来，将注意力转落到他身上。 “顾辰，你……天哪！顾辰，你流血了！你哪里受伤了？” 顾辰摆手道：“我……我没事，你不能再进去了，里面有东西，我们快出去。” 杨婵听到这话却害怕了起来，颤声道：“有……有什么东西？” 顾辰凝视着黑暗。 远远的黑暗深处，那里有一个小孩，那小孩全身通红，尤其是双眼，红得几乎要沁出血来，正在那里面盯着他们。 可是在那黑暗深处，阻挡着视线，杨婵看不到，而顾辰修为虽废，眼力仍在，虽然不可能与之前相比，但也远比一般人要强得多。 那个小孩血目微闪，似乎察觉到顾辰能够看见她，于是往后又退了几步，隐入了黑暗之中，退出了顾辰的凝视。 第19章 变化 这片树林跟青木镇连在一起，与小镇居民的生活息息相关，在这里面，人们可以采集到青菜、药材，能够捕捉到飞禽、走兽，可以说，这片树林支持着他们的生活。 后来这片树林变得危险，让人们生惧，可是他们依然离不开这片树林，如果没有实践的尝试，他们也不会知道能够安全进出这片树林的时间，而在现在小镇里每一个人都知道的是，晚上进入这片树林很危险。 顾辰能够看到，在这片黑暗的树林深处有着可怕的东西存在，而那些东西比自己还要更加敏锐，仅仅对视一眼便知道自己能够看到他们，进而藏得更深。 虽然顾辰看到的只有其中一个，而且还是一个小女孩模样，可是他却有种强烈的感觉，在这树林里有无数双一模一样的眼睛在盯着自己，这让他不寒而栗。 杨婵见顾辰不说话，因此更加紧张，拉着顾辰的手道：“顾辰，怎……怎么了？你别吓我！” 顾辰回头看看她，又再转回身看向青木镇的方向，心想这或许会是一个好机会也说不定，突然问道：“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杨婵的脸又红了起来，讷讷道：“你……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刚刚我就已经说过了。” “我……”杨婵也回头看向小镇方向，然后隐隐有些明白过来顾辰刚才为什么要看那边的原因，她重重点头，“我跟你走。” 顾辰笑了起来，只觉得整颗心都轻松了下来，好像一下子没有了心事般，想了想又道：“这树林里很危险，我们都不知道往里面走会遇到什么，不如先将就找个安全的地方躲一晚，等天亮之后再换好一点的地方，几天后你师傅找不到你，应该就会离开了，到时我们再回镇上去，我想跟一个人道谢还有道别。” 还有道歉…… 顾辰默默地在心里加了句。 杨婵点头，可是突然想，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去跟云芷道别一下比较好？ 顾辰看出她的心思，认真道：“如果你去向她道别，她就不会让你走的。” 杨婵心想也是，压下心头莫名涌起的一丝不舍，道：“我听你的。” 换了旁人到这树林里会很危险，因为黑暗中藏有不知名的存在，之前已有人在深夜里进入树林之中而失去踪影，但对于顾辰来说，这种危险系数便要小上许多，因为他的眼睛能比别人看得更远更清晰，这让他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找一个安全的庇所成为可能。 但是顾辰多少知道修仙者的一些手段，所以虽然想要将就着先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但还是下意识里往树林深处走去。 许久之后，顾辰才发现临河边处一座小山丘，山丘之下青草繁茂，几棵灌木长在一起，连到了河边，只是接近小山丘这里的灌木有被外力拨开的迹象，在灌木青草掩映之下，里面一个洞穴若隐若现，而那条小河通向树林深处，却不知道通向哪里。 好隐蔽的地方！！ 再看看杨婵那昏昏欲睡的模样，顾辰四下里张望，再找不到附近有其他容身之所，便想着先在这里将就一晚，于是带着杨婵走了过去。 当看到顾辰轻轻拨开青草露出洞口的时候，杨婵吃惊得张大了嘴巴，然后满眼崇拜地看着顾辰道：“好厉害，你怎么知道这里还有个洞穴？” 顾辰笑道：“发现这里的人不是我，要不是这边的灌木刚好有被拨开的迹象，露出了这个洞穴的部分，我也发现不了。” 经顾辰指了指，杨婵知道发现洞穴的原因在哪，可是就算这样，她还是觉得非常厉害，因为哪怕是她在白天里有心寻找，也未必能够发现这洞穴，更别说在晚上顾辰远远一眼便发现了洞穴的存在。 突然觉得，有顾辰在身边让她十分安心。 顾辰带着她躲进了洞穴里，杨婵便疲倦地连打几个哈欠，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下后歪着头便睡过去了。 顾辰则有些在意地看看那处被外力拨开过的灌木，心想到底有谁来过这个地方，然后再转头看向洞穴深处，突然怔了怔，发现这个洞穴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这个洞口只是一个通道，里面很深，通道斜向下方延伸，不知通向哪里。 顾辰的眼力再好也有极限，在这洞穴深处没有光亮，他只能看到通道方向折向下方的那个位置，然后便是发暗的石壁还有往下的黑暗，那片黑暗让他很在意，有时总会担心在里面不知什么时候会突然蹿出什么怪物来。 他觉得还是换一个地方比较稳妥，但看到杨婵已经沉沉睡去，知道她累了，便有些不忍心打扰她的睡眠，想着到洞穴深处去探索一番，却又担心杨婵醒来时看不到自己只怕会害怕，让他举棋不定拿不定主意。 如此时间渐逝，不知过去多久，最后顾辰也觉得自己有些累了，这些事情便不去多想，正打算闭上眼睛好好休息一阵，眼角余光闪过一抹红色。 顾辰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忙朝外面望去，只见在洞口正前方的河边，一道全身血红的身影出现在那里，那身影让顾辰觉得有些熟悉，很快明白过来，这正是那个在之前看见过的小女孩，因为距离近了，顾辰能够看到，在这个小女孩的左边额头那里有一块青色的胎记，似圆似方，不由得想起了死去的许老汉说过的话。 “那是爷爷的孙女，她在左边额头这里有块淡淡的青色胎记，应该是圆形……不对，好像是方形……” 难道是…… 就在顾辰觉得对方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的时候，那个小女孩却突然身体一颤，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让她的身体鼓了起来，而且皮肤显得更红了，她左看看右瞅瞅，表情看起来有些慌乱，突然往前跳了几步，站在了河边。 河边没有密集的大树，正好是那月光直照的地方，月光里揉着红色，顾辰看得分明，红色的月光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争先恐后地跑进小女孩的身体里。 只见小女孩的身体越来越鼓，也越来越红，红得通透，到最后竟然沁出血来。 就在这个时候，熟睡的杨婵轻轻呢喃了声，便准备要换一换睡姿，顾辰被吓了一跳，在第一时间里捂住了她的口鼻。 杨婵被顾辰吓醒，顾辰捂住她的口鼻不放，同时连连示意她不要出声，直到杨婵明白过来顾辰的意思，轻轻点头，顾辰这才慢慢松开了手，然后又透过挡住洞穴的灌木向外看去。 只见这个时候，那个小女孩随着体内的血流出，鼓起的身体慢慢地恢复到了原来的大小，可是这种变化却没有停下，而是接着继续缩小，同时腰部弯曲，肩膀往前塌下，双腿仿佛无力站直而蜷缩，双手无力地瘫在地上。 那个身体好像一下子变回了婴儿模样，血肉像是被什么东西抽掉了，让那皮肤看起来皱巴巴的，只是骨骼并没有因此而变小，因此一些地方随着变形而古怪地凸了出来，看起来就像一只异形兽。 更重要的是，在身体这番变化下，那颗头颅却越显硕大，甚至要比起变化之前，那颗头颅又胀大了几分，因此导致脸上、头上的皮肤都裂开来，露出皮肤之下的血肉，甚至顾辰都怀疑，为了完成那头颅的胀大，只怕里面的骨头都碎成了好几块，被某种力量强行分了开来，因为他都能听到清晰的“咔嚓”声。 杨婵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身体颤抖着，强忍着不让自己尖叫，也不让自己呕吐出来。 第20章 追赶 顾辰和杨婵都不敢出声，他们看到的一幕，血腥，而且诡异，哪怕顾辰亦从未见过，杨婵更是已经吓得脸色煞白，双眼不敢去看，只是紧紧地盯着挡住洞口的灌木与杂草，浑身颤抖着不能自已。 顾辰怕她承受不住，连忙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感受到顾辰的温暖，杨婵心下微安，却依然没能驱散心底那种恐惧，紧接着她便想到，那些孩子都变成这个样子，那她的父母呢？ 脑海中不由得闪过父母也变成这种模样，甚至还有父母死去脑子被吃掉的场景，杨婵颤抖得更加厉害，她蜷缩着身子在顾辰的怀中，眼泪夺眶而出，几乎忍不住要哭出声来。 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那个小女孩已经变形完成，一个大头侏儒出现在月光下。 顾辰抱紧杨婵，希望她能够冷静下来，可是又不敢出声，他们现在在这洞穴之中，那个大头侏儒还没有发现他们，一旦被那个大头侏儒发现，他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情，而且初入树林时他感觉到黑暗中有很多道目光，虽然并没有看到什么，可是让他警惕的是，可能怪物远不止一个。 顾辰转头看向洞穴深处的黑暗，在实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他们只能冒险往那黑暗中走去，只是不知道在那黑暗之中还会不会有其他的危险。 思索间顾辰听到外面有拨动沙土、灌木、草的声音，心下一紧，连忙转过头看去，只见那个大头侏儒顶着个硕大的脑袋，但行动却非常敏捷，从河边那里开始似乎在找着什么，其眼中时时闪过赤红如血的杀念。 “这个怪物，是在找我们！？” 顾辰马上便反应过来了，大头侏儒在他们刚入树林的时候便盯上了他们，想必也一直暗暗跟在他们身后，要不然也不会跟着他们来到这个地方，对方在那黑暗中可能还看到了他们躲入草丛灌木的情景，所以现在有目的地在找他们。 这个大头侏儒看起来灵智似有不足，但看这情况，找到他们是迟早的事情，顾辰心下微凉，连忙看向杨婵。 杨婵缩着身子在他怀中颤抖，还不知道大难临头，这个时候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他们必须赶快想办法逃走才行。 顾辰忍不住摇了摇杨婵，现在必须得让杨婵冷静才行。 杨婵瑟缩地抬起头来，只见顾辰给她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指了指洞穴的深处，示意他们要往里面走。 顾辰担心杨婵会吓到，所以并没有指出外面的危险，可是杨婵看着那洞穴的黑暗便有些害怕，下意识里转头向外面看去，顾辰反应不及，根本来不及阻止。 “啊——！！” 杨婵一声尖叫，惊到了外面的大头侏儒，也将顾辰给吓了个亡魂皆冒，拉起杨婵就往洞穴里面跑去。 洞穴外面的大头侏儒原本一边扒着草和灌木一边往里面摸来，在杨婵正好转头来看的时候，两者之间正好隔着一丛灌木，杨婵对上了那双红得像血的眼睛，这才被吓得失声尖叫，这一声尖叫同时也吓到了那大头侏儒，让她情不自禁地往后跳，退开了一段，紧接着便凶猛地扑进了洞穴。 这个时候，顾辰已经拉着杨婵往洞穴深处跑，他们现在别无选择，这洞穴通向哪里他们不得而知，甚至这洞穴深处到底有没有路他们也完全不知道，现在只能跑。 进入黑暗中，顾辰的双眼马上便适应了，黑暗中视物对他来说并不困难，而杨婵被他拉着跑，也问题不大，只是这一跑起来他身上的伤势便又有些难以遏制，顾辰觉得自己脸上血糊糊的，脑袋有些重，脚步开始踉跄。 “呜……顾辰，怎么办？我们是不是会被吃掉？” 杨婵害怕得哭出声来，可是马上又担心自己的哭声会将那怪物引来，强忍着变成哽咽，眼泪怎么也止不住，虽然在这黑暗之中谁也看不到，她能做的就是紧紧抓住顾辰的手，那是她唯一能够把握到的温暖和依赖。 顾辰沉默了一下，然后道：“一会儿那怪物追来了，你就跑。” “嗯。”杨婵下意识里便答应了，马上又觉得不对，“那你呢？” “我要挡住她。” “不行！” 杨婵想也不想马上摇头，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一声像是小孩子在哭一般的声音，只是那种声音与真正的孩子哭声不同，能够明显听出那种声音里面夹杂着的邪恶与凶残，那声音越来越近，让人不寒而栗，杨婵拉着顾辰的手忍不住更加紧了紧。 “我们一定要一起跑。”杨婵想到顾辰之前对她说的话，在恐惧下竟然泛起一丝弱弱的羞怯和甜蜜，“你说过，要我跟你一起走的。” “……一会儿我拦住她，你往里面跑。” “顾辰……” “我会追上你的。” “你……” 顾辰回头来的时候，能够看到后方的黑暗里那双血眸，仿佛黑暗中的猫，那眼睛凶戾而让人绝望，愈发逼近，他的声音却还是那样的平静自若，语气轻松。 “我一定会追上来的，然后带你离开，以后我们两个一起生活。” 杨婵的脸红了起来，可是却又有无限的憧憬和甜蜜，她想起自己父亲早起而作，日落而息，想起自己母亲操持家务，织衣做饭，小时候的她无忧无虑、快快乐乐，想着以后她与顾辰也要过这样的生活…… “呜哇——” 美好的幻想瞬间被身后逼近的哭吼声给吼断了，像是泡沫一样爆裂开来，只觉顾辰突然用力将她往前拉去，松开了她的手，即便她紧紧握住，可是顾辰微一用力，便将手从她的手中抽了出来。 她一瞬间只觉得自己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一颗心直往下掉，大喊道：“顾辰！！” “快走！！” “我……” “我一定会追上你的！” “……真的吗？” “是啊，我们还要一起生活。” 杨婵的眼睛这个时候已经稍微适应了黑暗，可是这里太暗，她还是看得不太清楚，只能捕捉到顾辰的轮廓。 “你……你一定要做到！！” “说定了。” 顾辰回头展颜一笑，让杨婵愣了一下，在这种黑暗之中她竟似乎能够看到顾辰的笑容，那笑容是那样的美好甜蜜，让她心头涌起无尽信心，可是她却依然没能看到顾辰的脸，心下失望，在顾辰的催促下，她连忙转身向深处的黑暗之中跑去。 顾辰看着杨婵离去，身体颤抖着，终于再无力坚持，跪坐在地，他身上的伤已经太重了，再也坚持不下去，可是…… 那个大头侏儒追上来了，那双血眸似乎能够看透黑暗，看到了在黑暗之中站立不稳的顾辰，嘴角咧开，却拉出了道道裂痕与伤口，那嘴巴仿佛被刀刃给割开了般，随着张开露出里面一口破碎的獠牙。 “还不能倒下！” 顾辰挣扎着站起来，扶着石壁站好，两脚颤颤巍巍，全身剧痛难忍。 他不知道洞穴的深处是什么，连那里有没有危险都不知道，自然也无法保证杨婵能够活下去，但那多少是一个机会，哪怕只是一瞬间都好，他都要为杨婵争取，更重要的是，如果最终都难逃一死，他绝对不想在死前还听到杨婵的惨叫声。 顾辰随手抓起一块石头，冲向了那大头侏儒。 第21章 绿光 无论如何，一定得阻止这个大头侏儒，不管洞穴深处有没有路，也都一定要给杨婵争取逃生的时间，顾辰深知自己不可能赢得过那个怪物，可为了那一丝可能，还是迎了上去，颇有些不知死活的意味。 他的举动惹怒了大头侏儒，只见大头侏儒往前一扑，血口一张，一口破碎的牙齿朝他咬过来。 顾辰的瞳孔几乎缩成针眼，脑袋在这个时候有些空白，扑面而来的腥风让他有些晕眩，只觉得那个脑袋比自己的身体还要巨大。 强烈的压迫感让顾辰几乎要窒息，让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双脚一用力跳了起来，双手交叉形成防御的姿势，这样一来可以避开大头侏儒的碎牙，转而承受对方的一撞，最大限度地减轻伤害。 这是十二年来修行不缀培养出来的对战经验，几乎化为本能，但是身体里阵阵撕裂的疼痛提醒着他，在这种情况下被这怪物一撞，只怕自己再也没可能站起来，又要怎么样才能为杨婵拖延时间？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现在他没有修为，也就没有了任何应对的手段，他想避开，可双脚离地无处着力，在他看来万事休矣。 “不知道会被她撞死还是咬死？或者……直接吃下去？” “杨婵应该能逃出去吧？” “这样死去，应该不会给师傅丢脸吧？” “不过死在这里，应该没有那么容易被发现，要是被吃下去了，就更不会有人知道了。” “大山叔，没来得及跟你告别呢……” 生死关头，脑海里面却是念头急转，一个又一个的思念冒出来又被挤开去，顾辰心想这或许就是遗憾了吧，又是他以前不会的东西，看来他以前过得还真是没意思呢。 在这无能为力的关口，脚却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连踩虚空，蹬了两下之后以右脚脚尖为点，竟然凌空一旋，身体竟然生生转了个圈，险而又险地避过了大头侏儒的攻击。 这只是在瞬息间发生的事情。 顾辰一落地，体内一阵抽痛，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伤势更加严重，神态尽显委靡，可是他心头震动，脑海之中满是刚才发生的事情。 “踏青步！？” 那是昆仑派所传身法中，最为基础的身法，有如闲庭碎步，踏青无踪，学起来不难，用起来亦极为潇洒，是所有昆仑弟子在前期都必会掌握的基础身法。 可是顾辰却发现，刚刚使出来的踏青步明显与以往不同，那种感觉不知道怎么形容，像是豁然开朗，像是拨乱反正，总之让他惊疑不定，同时不解的是，踏青步几时能够凌空而动？而且自己现在没有修为，为什么能够使出踏青步？ 但眼下似乎并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 攻击扑空，大头侏儒一落地便迅疾转身，动作敏捷得难以想象，那双血目几乎要从眼眶里面跑出来，狠狠地瞪着顾辰，伸出舌头来舔了舔嘴角，却只是把嘴角的伤口舔得更开，本已结痂的地方又再流出血来。 局势完全没有好转，顾辰握紧了手中的石头，准备好迎击，可是手却是一松，那块石头从他手中落下，掉在地上。 “咚”的一声，在这黑暗中极为刺耳。 顾辰的手指颤抖着，握不起来，他整颗心直往下沉，现在竟然连一块石头都握不住了。 大头侏儒有些惊疑地看他，在看到他手指微颤时双眼一眯，发出像是哭叫声般的吼声，扑了过来，张开嘴巴对着顾辰的脑袋咬来。 顾辰回忆刚刚的感觉，决定用踏青步躲开，可是发现自己还在原地一动不动，神色微变。 “不好，脚也失去知觉了吗？” 迎面而来的腥风吹得他身体不稳，顾辰就势往后一倒，想要借此避过这一击。 不过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因为这一倒下他便再没有可能站起来。 目光往那深邃黑暗中望去，只希望杨婵已经逃走了，嘴角微不可察地露出一丝笑意，哪怕是一个呼吸的时间，自己也会尽全力争取的。 但可惜的是，他依然没能避过大头侏儒的这一击，在他往后仰倒的同时，大头侏儒已经扑来，速度比他要快得多，顾辰虽然避免被那一口碎牙给咬破脑袋，可是头部依然与大头侏儒的下巴撞在一起，被狠狠地撞飞出去。 内伤未愈，更添外伤，顾辰吐出鲜血，再也站不起来，全身几乎没有了力气。 大头侏儒甩了甩脑袋，几颗牙齿掉下，她走过来，伸出舌头在顾辰的脸上舔了舔，将满脸的血舔掉了一些，然后血红的眼珠子转了转，像是有些不满地在他身上嗅来嗅去。 顾辰苦笑，一代昆仑道子，将要沦为食物了。 可是让他意外的是，那大头侏儒没有吃他，而是转身欲走，顾辰猛地睁大双眼。 大头侏儒突然停下，血目转过来狠狠地瞪着顾辰，尤其盯着那只此时抓住她那瘦削如骨的右脚的右手。 顾辰微弱地笑道：“我还……没死，怎么……能……让你……走……” “呜哇——！！” 大头侏儒凶狠地朝他咬来，即将一口将他的脑袋咬掉，这个时候从另外一边打进来一道绿光，那绿光充满了勃勃生机，将大头侏儒击飞，那绿光像是大头侏儒天生的克星，让她痛苦地嚎叫起来，不过那叫声又仿佛与她之前那种如小孩啼哭的叫声一模一样。 顾辰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但即便如此，他依然能够清楚地看到，大头侏儒原本干瘪的身体鼓胀起来，里面好像重新有了生命力，使得那副已经畸形的身体有向原状恢复的趋势，可是没有多久，那种生命力又再次被吞噬得一干二净，而在这个过程中，那个脑袋似乎越来越大了。 刚刚对付这家伙，那个大脑袋已经够难缠了，现在那个脑袋变得更大，岂不是更能对付？ 正这么想着，却又注意到，又是一道绿光打了过去，那个大头侏儒的身体又出现了生机，再度膨胀起来，可是很快里面的生机又被什么东西给吞噬得一干二净，又干瘪了回去，那个脑袋明显又变得更大了些。 然后又是一道绿光，这种变化又再开始。 经两次，顾辰已经注意到，似乎每次生机消失，那个身体重新干瘪下去，都会变得比之前还要更小一些，变形得更厉害一些，那个脑袋则越来越大，隐隐有种到了极限，将要爆开的感觉。 只见又是一道绿光，大头侏儒发出凄厉的惨叫，那种惨叫里面怎么听都有种惊慌失措的味道，好像是对方也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命运一样，可是依然还是将身体里出现的生机给吞噬得一干二净，脑袋又一次胀大，然后爆了开来。 那个怪物没了脑袋，干瘪的身体无力地倒在地上，乍看过去像是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只是没有脑袋。 顾辰在想着还会不会有一道绿光打过去的时候，一个人出现在自己眼前，在打量着他。 那个人看起来与自己年纪差不多，长得也不错，不过身上有些特征一看过去便让人印象深刻，比如那双绿色的眼睛，还比如那一头绿色的头发。 顾辰的意识渐渐模糊，却是伸手抓住来人的衣服，用极为微弱的声音道：“救……救她……” 第22章 救他 杨婵摸黑往深处走，她的眼睛虽然稍微适应了黑暗，可还是有很多地方看不清楚，那里黑漆漆一片，让她本能里畏惧，再加上顾辰不在身边，这种恐惧完全没有办法压制下去。 她不止一次想要停下来，想要回去找顾辰，可是想到顾辰的交待，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一步一步往里面迈进，突然出现一个坡道，她一脚踩空，滑了下去。 “哇啊——” 好在这个坡道不深，杨婵只是摔在地上，并没有受伤，她满是委屈地揉着屁股，瘪着嘴喃喃道：“好痛啊，顾辰……” 猛地反应过来顾辰不在，她嘴唇紧紧抿了起来，眼神变得坚定，继续往里走，顾辰为了她正在阻挡那个怪物，她却一点儿苦都吃不得，这样怎么对得起顾辰？ 可从那坡道掉下来之后，这通道就变得弯弯绕绕，愈发难走了，因为石壁阻挡，她现在伸手不见五指，连着碰了几次壁，额头和鼻子都红红的，左手扶着石壁，右手在前面摸索，防止自己再次撞伤。 走得越久，她便越担心顾辰的安危，现在的她是强自压抑着自己的感情，让自己理性一点，不然恐怕她会忍不住跑回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杨婵却是突然停了下来，她有些害怕，可还是试探着喊了声：“顾辰？” 杨婵是个细心的女孩，刚刚便一直发现在这条黑暗的通道之中，多出了一个模仿着自己步调但却并不完全一致的脚步声，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或者以为是回声，可是她试着屏住自己的呼吸，却发现有一个呼吸在继续，就在自己的身边不远。 她的心提了起来，紧张感让她注意力更加集中，她希望是顾辰，可是如果真的是顾辰，怎么可能在她身边一直不出声？ 而对方似乎也察觉到自己屏住呼吸试探的举动，知道被发现了，似乎停下了脚步，对方一停下脚步，杨婵便也停下了，或者说是害怕得不得不停下，她以为是不久前看到的那个怪物。 “你……你不要吃我……不！你吃我吧，不要伤害顾辰，放了他好不好？” 对方沉默着。 “我……你要我怎么样都行，不要伤害他。” “出口很近了，前面有岔路，我带你过去吧。” 对方的声音很清脆，可是却带着迟疑与犹豫，听起来像是小孩子的声音，让杨婵吓了一跳，可是紧接着却又有些安心，这样看来似乎并不是那个怪物，同时她也听出来了，那个声音就在自己的背后，很近。 杨婵几乎是下意识里转身，双手胡乱地抓了抓，竟然真的抓到对方的衣服，将那人吓了一跳，几乎条件反射般就要跑。 他的力气很大，具体多大杨婵不知道，但至少不是她可以抗衡的，她紧紧抓着对方的衣服，因为对方动作而被带动起来，双手将要抓不牢的时候，杨婵连忙喊道：“求求你，救救顾辰，救他！” 那人不再逃了，动作停了下来，杨婵只顾着抓住对方的衣服，被拽得身体东倒西歪，手上再没有了力气，摔倒在地，被那人给扶了起来。 “求你……” “他没事，你跟我来。” 只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便让杨婵彻底安静了下来，也安心了下来，眼睛一闭，昏睡了过去。 那人深深地看着她，眼睛里闪着探索的光芒，黑暗中，那双眼睛带着绿色的光辉。 …… …… 青木镇，客栈中。 听着青阳子分析了多种情况，虽然分析得头头是道，但云芷终于觉得无聊，不耐烦地打断他道：“青阳老道，你有没有发现，你活得越老整个人就越啰嗦了？” 青阳子本来打算说说接下来的打算还有应对，被云芷这句话生生给噎了回来，盯着云芷看半天，突然道：“别说我老，你我年纪差不多吧。” 云芷的脸色顿时变了，恶狠狠盯着青阳子，那眼神像是要杀人。 青阳子尴尬地笑笑，知道自己踩到了雷区，连忙转移话题道：“刚刚说的也都只是猜测，毕竟对于你我这个层次的人来说，一眼看不透的东西已经很少了，这个世界对我们来说已经基本上没有了秘密。” 说到这里他却是忍不住叹息了一声，云芷哂笑道：“怎么？你现在还想着离开这一方世界？” 青阳子没有回答她那个问题，只是道：“当一个世界于己再无秘密可言，虽然有着漫长的生命，可是却还是觉得在浪费时间。” 云芷依然将话题拉回来，盯着青阳子道：“那就再来一次，通四海，闯八荒，你曾经闯过一次了，再走一遭，说不定你就能闯出这个世界。” 青阳子张了张嘴巴，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 “张九霄，只要你说一句，只要你决定去闯，我云芷马上抛下这一切，再跟你走这一回，你就说，敢还是不敢？” 再次被唤这个名字，所说的事是深埋心底的执念，青阳子一时也忍不住热血沸腾，双眼放光，面对着云芷那热忱的目光，他这一次竟然完全没有躲避，看他这模样，云芷顿时也一阵欣喜，心想曾经那个叱咤风云的天之骄子，终于要回来了么？ 可是紧接着，青阳子便敛起了所有锋芒，眼帘微搭，轻轻道：“不了，我已经老了。” “青阳子！！” “云长老，过去的事都过去了。” 云长老！又是这个该死的云长老！ 云芷前所未有地痛恨这个称呼，痛恨这三个字，忍不住冷嘲热讽道：“是啊，你的确是老了，所以开始多管闲事了，什么时候玄木门的事，也轮到青阳门来管了？” 青阳子道：“我只是云游四方，正好到了此地，因玄木门主恳请，因此才管了这一桩闲事，更重要的是，这是我以前未曾遇到的事。” 云芷冷哼一声，嘴不饶人道：“就是你们这些自诩名门正派的，一个个都那么虚伪，修仙者每个都是自私自利，没有好处的事情哪里会去做？本来以为就青阳门自以为是，没想到玄木门一个小小的三流门派，也有这种野心。” 青阳子知道这个女人一旦纠缠起来便会没完没了，忍不住苦笑一声道：“玄木门主青衣客本姓许，也是青木镇出身，他会这么紧张，或许是因为这里正是他的家乡吧。” “你们怎么样是你们的事，赶快把这事情解决了，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奉陪。” 云芷说着，突然眉头一皱，左手掐诀算了算，神色突然一变，显得愤怒无比，寒声道：“这个死丫头，以为她老实了，居然还是偷偷跑了！” 说着云芷便站了起来，正要往外冲去，青阳子突然拉住了她，道：“强扭的瓜不甜，她既然不愿意跟你，让她走了便是。” 云芷回头，目中含泪，骂道：“放开我张九霄，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想死你自己去死好了，那丫头是我重新得到一切的机会，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带她走，见鬼的‘云长老’，我不稀罕，你想当你自己去当好了。” 猛地一甩青阳子，另一只手一拂，窗户自开，她化为一道流光飞了出去。 青阳子怔然，脑海里面满是刚刚云芷那委屈愤怒而眸中蓄泪的画面，再想起她的话，苦笑着摇摇头，喃喃道：“阴女教的长老，也得我能才行啊。” 他身化剑光，直追云芷而去，速度比云芷还要快了几分。 第23章 青风 顾辰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在洞穴里面了，他在一座山谷中，躺在一面静湖边上，湖边绿树成荫，芳草青青，还有各色好看花朵簇拥，在月光之下美丽而静好。 这样的地方完全冠得上山清水秀一词，更重要的是，天空中的月亮不再是红色的，而是洒着银辉，让人心安宁。 顾辰坐起，突然一怔，双手伸于胸前握了握，在身上一阵摸索，然后有些不确定地喃喃道：“我的伤……” 他身上仿佛完全没有伤口，不管是昆仑山上自废修为落成的内伤，还是之后筋脉寸断元力扩散造成的重创，以及之后一次次的牵动伤势导致愈发严重和此前与那大头侏儒战斗时受到的伤，都痊愈了。 说是痊愈了，但是顾辰觉得，用“都没了”来形容可能更加恰当，那些伤就好像不曾出现过一样，只有他身上那件已经染得黑红相间又脏兮兮看不出原来模样的白衣，还有感觉不到任何元力存在的身体在提醒着他，那些都不是梦。 可是，杨婵呢？ 他四下里张望，这里山清水秀，各色花儿在皎洁月光下争妍，湖面有如一块没有任何瑕疵的碧玉，倒映着明月，美丽而安宁，可是没有杨婵。 听到声音的时候，顾辰转过头来，只见树林里走出来一个人，与自己年龄仿佛，一头绿色的长发绑在一起，那双绿色像是会发光的眼睛显得极为妖异，顾辰心头微动，想起自己失去意识之前看到的画面，原来那个也不是梦。 “谢谢你救了我。” 那个大头侏儒般的怪物在自己面前死去，当时便可以说已经被救了一回，不过那个时候自己重伤垂死，命不久矣，那一身的伤不可能无缘无故自己痊愈，想想也知道是此人的杰作，换句话说，对方救了自己两次。 可是，顾辰并没有被救的欣喜，而是有些失落，总觉得心头空落落的，沉默半晌，才发现那个人既没有开口回应他，也没有走到他身边来，而是隔着几步开外，站在那里看着他。 顾辰想了想，问道：“我昏迷很多天了吧？” 一身的伤都痊愈了，血月也消失了，那个夜应该是过去很久了吧，既然醒来看不到杨婵，顾辰不敢奢望她也能得救，只是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说好要救她的。 只是那个人却是摇了摇头，道：“差不多一个时辰。” “咦？” 顾辰错愕地看着他，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我救了你们。” 他说话很缓慢，也很简短，好像很少跟人说话，声音很清脆，仿佛有些稚气未除，将简单却又不简单的事说得理所当然，然后他像是在意顾辰的反应，绿色的双眸打量着。 顾辰第一反应却是有些不可思议，那一身的伤哪怕是他恢复了修为，拥有足够的丹药，没有十天半个月也休想恢复，结果对方说一个时辰，这种事情真的可能吗？紧接着他注意到那个人刚刚说的话——“他们”？ 喜形于色，顾辰站起来，迫不及待问道：“她在哪？” 那个人让过了身，那意思说的是树林里面，顾辰当即跑了过去。 在顾辰跑过去的时候，那个人全身紧绷，好像在防备着顾辰，不过顾辰一心只想快点见到杨婵，没有发现那个人的反应。 进去树林没有多久，顾辰看到一簇花丛中睡着的杨婵，她睡得很安宁，好像心中挂心的事已经放下，顾辰过去看看她，确认她身上没有什么伤，这才松了一口气，死里逃生，更重要的是两个人都活了下来，他由衷地高兴。 顾辰没有叫醒杨婵，走回了湖边，那个人还站在那里，面对着他。 顾辰上前由衷道：“谢谢你。” 那个人不解，道：“你刚才已经道谢过了。” 顾辰摇头道：“我那一身伤我很清楚，没有那么容易治好，你治好我肯定付出了代价，杀死那个怪物的时候也一样，你救了我两次，还有我的朋友也是被你搭救，只道谢一次我想不够。” 那个人深深地凝视着顾辰，觉得这个人有些奇怪，刚才这个人在知道自己得救了之后，虽然道谢可是并没有太大的欢喜，可当知道那个女孩也没事时，比知道自己活着还要高兴，他没有见过这样的人，有些不确定这个人的那些反应是真是假。 顾辰疑惑地问道：“我想不出我那一身伤要怎么才能恢复得这么快，你是怎么治好我的？” 那个人的目光骤然变冷，道：“没什么。” 顾辰微凝，知道对方不肯多说，转而问道：“我叫顾辰，还有刚刚的那个女孩叫杨婵，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人看着顾辰，沉默了会儿，淡淡道：“青风。” 顾辰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对方愿意跟自己说名字，应该也会愿意跟自己成为朋友，他想找话题聊天，便又道：“这里好漂亮，是什么地方？” 青风沉默，有些挣扎起来，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个地方的名字说出，他盯着顾辰不语，可顾辰仿佛不疑有他，静静地凝视着他，等着他回答。 想到顾辰重伤垂死时候让他救杨婵，想到杨婵恐惧之下让他救顾辰，只觉得这两个人似乎是可以信任的人，青风鬼使神差地开口道：“这里是青之森。” 说完这句话，他便有些后悔，恨不得将话给收回来，紧张地盯着顾辰，身体紧绷，戒备着对方会有的反应。 “青之森啊，真好听的名字，就跟你的名字一样。” 青风闻言方松了一口气，松下戒备，脸上微微露出笑容，想着一会儿要怎么说话才能让他不要把这个名字说出去，却见顾辰突然双眼一瞪，像是想到了什么，双目紧紧地盯着他。 青风有些不好的预感，便听顾辰一拍手道：“你是青之精灵一族？” 青风像是被迎头浇下一盆冷水般，全身发冷，看着顾辰时泛起杀意，动作迅疾如风，一掌拍向顾辰的胸膛。 “你……” 顾辰被吓了一跳，没有防备青风说动手就动手，刚才不是还说得好好的吗？ 不过他毕竟曾经是昆仑派道子，虽然修为已废，但是身手犹存，加上他现在伤势已愈，几乎是下意识里双手环于前，左脚往后一步，脚尖微着地，轻轻向后使劲，同时右脚往前蹬，使得青风顾忌右脚没有过于逼近，那一掌只得勉强拍来，他则以手相挡，手掌相接，同时双手往前一托，借着青风一掌之力，整个人往后倒飞，落入湖中。 这动作一气呵成，只在瞬间达成，巧妙地化解了青风的攻击。 顾辰落入湖中后并没有马上浮出水面，而是潜游下去，在湖里改变了位置，近岸的时候一跃而上，上地之后想也不想便朝着杨婵所在的地方冲去。 他不知道青风为什么突然要攻击他，可是既然动手了，只怕两人便不可能成为朋友，哪怕对方救了他，这个时候也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大意，他必须尽快带着杨婵离开。 但青风在他刚刚上岸的时候便发现了他，快速奔来，行动间带起了风，就像是他的名字一样，那风就着他的发丝带着绿，像身边的青草树叶，顾辰只觉得脚下青草突然间变得坚韧无比，结在一起拦于脚前，他被绊得整个人向前飞摔过去。 狠狠落地，顾辰来不及起身，青风已经到了近前，右手五指微分，上面凝聚着绿色的光华，握住顾辰的脑袋将他提了起来。 顾辰看到青风眼中满满的杀机，确定这个人是真的想要杀他，可他想不明白，既然要杀他，为什么一开始要救他？ 第24章 朋友 关于青之精灵，顾辰是在昆仑山上的仙家典籍里面得知的，上面对于青之精灵的描述是绿髦绿眸，状如狌狌，掌生命元力，不过其中对于狌狌一说存在争议，也有人认为青之精灵的长相与人族无异。 传言之中青之精灵可以生死人肉白骨，他们所执掌的那股生命力量可以将人从生死关头拉回来，哪怕是致命伤，只要有青之精灵在便完全不用担心，上古至今修仙界几经浩劫，似乎也是因为有青之精灵的活动才得以延续至今。 不过传言是真是假无从得知，因为青之精灵生活的地方与常人迥异，关于这一点，仙家典籍中倒是有所统一，他们生活在一个名为青之森的地方，但至于青之森到底在哪里，却没有人知道，所以见到青风时，顾辰并未想到青之精灵，可是当听到青之森的时候，他马上便得知了青风的身份。 只是顾辰也没有想到，单单是因为他认出了青风的真实身份，便引起了青风的杀机，青风身上的那股生命之力极为强大，顾辰深刻体会到，其实生命之力不仅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而且绝对不会好受，就像洞穴深处那只大头侏儒状的怪物被杀死时一样。 顾辰想到自己会有那样的死法，顿时便挣扎起来，可是很快他发现他的死法将会有所不同，因为他不会因为脑袋过于胀大而爆裂致死，而会因为脑袋被生生捏碎而死，青风手上的力量越来越大。 隐隐可以听到自己脑壳开裂的声音，顾辰双目充血，脚上发力，踢向青风的脸。 青风没想到这种情况下顾辰还能够反击，一时没有防备，被踢了个正着，可是脸上的伤不到一个呼吸便自己恢复了，好像不曾受伤一样。 顾辰瞪大了眼睛，力气渐渐消失，眼睛翻了白，对着空中的明月，里面却满是血丝，这一次，他与之前的血月却是换了过来。 “不要！住手！” 杨婵的声音唤回了顾辰的意识，同时他察觉到青风手上的力气微缓，没有松开的迹象，可是却没有继续捏下来。 杨婵醒了过来，脸上满是恐慌，哭着恳求道：“不要吃他！我不跑！不跑！” 她误以为青风是那个之前在洞穴之中追在他们身后的怪物，可是又觉得两者有些不一样，但这个时候她没有想那么多，只是不想顾辰有事。 她的话却让顾辰慌了起来，刚刚以为自己会死，他一时没有想那么多，这个时候反应过来杨婵还在这里，心想他要是死了她要怎么办？ 可是他没有办法，青风远比他强大，他忍着痛，艰难地道：“你想怎么样都好，只要别伤害她。” 可是这个时候，杨婵已经不管不顾地跑了过来，看到顾辰有些变形的脑袋吓得花容失色，紧紧抓住青风的手，哭求道：“求求你！放开他！快放开他！” 顾辰艰难出声道：“快……跑！！” 杨婵没有回应顾辰，只是一边摇头，一边求着青风。 青风突然一阵心软，放开了顾辰。 紧捏脑袋的手一离开，顾辰倒地，顿时觉得头痛无比，昏昏沉沉十分难受，眼睛睁不开闭不上。 “顾辰，你……你怎么样？你要不要紧？” “我……唔……” 顾辰想说话，可是口齿不清，而且意识飘忽，双眼直流泪，只能勉强看到杨婵的轮廓。 “怎么会这样？他为什么会这样？” 杨婵不敢看顾辰那个被捏得变形的脑袋，而是转头怒视青风，哪怕她依然害怕，哪怕她依然担心，但这个时候愤怒的心情无法抑制。 青风抿抿嘴唇，犹豫了一下，隔空对着顾辰一点，顾辰只觉得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动了动，一道绿光由体内向外发出，他的脑袋迅速恢复了原状，伤势立时痊愈。 杨婵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手摸着顾辰的脑袋，难以置信道：“恢复了！这……突然就恢复了？” 青风有些奇怪地看看顾辰又看看杨婵，一个连青之精灵这种隐秘都知道，一个却连这种简单的治疗术都没看过一般，他忍不住问了句：“你没见过？” 杨婵连连摇头，然后想到青木镇中对于玄木门的人都呼仙师，她心想莫非这个就是仙师手段？ 杨婵原本不是青木镇本地人，随着父母搬到镇里，过的本来就是普通人的生活，对于所谓的仙师根本少有接触，就算有接触，也不会像本地人那样带着狂热，像杨婵就从来没有过了解，对于他们这样的普通人家来说，仙师过于遥远。 青风不禁困惑，这两个人如此在意彼此，甚至愿意为了对方不顾自己的安危，可是从其见识反应看来，却像是生活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你突然攻击我，是因为不想你的身份暴露吗？” 顾辰不是傻瓜，综合联系青风对待他们的态度变化，多少有些推断，他的声音再次将青风的注意拉了过去，杨婵也看着顾辰，确定他那个脑袋确实恢复正常，暗暗松了一口气。 “如果我真的会害你，就不会当着你的面把你的身份叫破。” 青风也知道是这个道理，就像顾辰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当时他如释重负，觉得有可能与顾辰成为朋友，只是没想到眨眼间顾辰便叫破了他的身份，才唤起了他的杀机。 其实如果当时顾辰没有叫破他的身份，他也不会想那么多，但若顾辰暗地里找人对他下手，那他就会很危险，只是这个人没这么做，他却误会了。 杨婵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是连连点头道：“我们不会害你。” 顾辰站起来，感觉到身上再次一点儿伤也没有了，心想青之精灵果然如同传说中的一样，不过让他困惑的是刚刚那股治疗的力量并不是从青风那里发出来的，而是经过青风的引动，由他体内而生，让他有些在意。 杨婵过来扶他，顾辰笑道：“我没事了，他叫青风，我们能够得救，都是多亏他出手救了我们。” 杨婵瞪大了眼睛，这个攻击顾辰的人，居然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青风的脸有些红，自己刚刚的鲁莽差点儿害了顾辰的命，虽然他其实知道那种伤对现在的顾辰来说没有太大作用，现在的顾辰那么容易死，可是受到的伤害是真实的，想着要道歉，可是却别扭着不知道怎么开口，倒是杨婵先开口了。 “谢谢你救了我们。” “呃……不，我……抱……” 抱歉二字，终究难以说出口，青风挠挠头，有些不知所措。 三人的年龄都相差不多，刚刚的不愉快就如同一场误会，很快便冰消瓦解，顾辰带着杨婵去看湖，因为那里的风景比较美。 “你当时伤得很重，我的力量不足以救那个时候的你，所以得给你一些东西才行，当时的情况不容打扰，所以我将她安置在树林里，那样我可以专心救你。” 不知是为了表示歉意，还是为自己的鲁莽感到不好意思，青风主动开口解释了一下一开始顾辰会在湖边而杨婵睡在树林里的原因。 杨婵回过头来认真看他，道：“我叫杨婵。” 青风一愣，点点头道：“哦。” “不是‘哦’，我也不叫‘她’。” 青风愣愣的，点点头，不知道怎么说话。 杨婵有些恼，道：“叫我的名字。” “杨婵？” “嗯，好朋友才互相叫名字，以后我们是朋友了。” 第25章 消息 许多年后，回忆往事，杨婵也惊异于那个时候自己的单纯和天真，当时的她以为能叫上名字就可以成为好朋友，也是这一声朋友，改变了他们三人的命运。 青风眨眨眼睛，对于“朋友”这两个字，一时间像是没有反应过来，然后他看看顾辰，却发现顾辰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在杨婵看来，青风救了她和顾辰，而且跟他们年龄相仿，成为朋友是很正常的一件事，而在顾辰看来，交朋友似乎也不是很困难的一件事，像是馒头铺里的张大山，像是街头偶遇的杨婵。 青风觉得他们什么都不懂，但他喜欢这样的人，笑着点了点头，那个笑容，第一次显露出他这个年龄应该有的童真。 顾辰打量着这个地方，对于仙家典籍之中记载的青之森感到好奇，传说中青之精灵居住的地方，没有外人涉足过的地方，竟然是这样一个普通的地方？ 环境很美丽，这一点顾辰必须承认，可是对于见惯了仙家胜景的他来说，这真的不算什么，而且他觉得，这个地方不免过于冷清了。 “这里是青之森，怎么没有看到你的族人？” 青风默了默，慢慢道：“青之精灵，现在只有我一个人。” 顾辰瞪大了眼睛，感到难以置信，他所看到的关于青之精灵的典籍中，说到青之精灵掌握生命之力，可以救人，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他们的生命力极为强大，寿命绵长无比，不是其他种族可以相比的，顾辰甚至曾经觉得，如果有一天人族灭绝了，青之精灵也能很好地活下来，继续生存下去，可是现在看来，好像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千年前，我们一族遭劫，我是唯一幸存下来的，以种子的姿态一直沉睡，差不多十年前我才醒过来，然后重新成长，其实现在我也不懂，我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里苏醒。” 杨婵闻言亦是瞪大眼睛，有些拘束道：“那么……你的年龄……” 青风笑道：“这千年的时间我都在沉睡，真正成长的时间也只有这十年左右，我的年龄跟你们差不多。” “十年……”顾辰从刚刚就一直很在意一件事，只是一时想不出头绪，直到这个时候徒然醒悟，惊呼道，“你给了我青之符纹？” 杨婵不解问道：“青之符纹是什么？” 顾辰解释道：“传言青之精灵每十年便能拥有一枚青之符纹，那枚符纹凝聚着他们那十年里积攒的所有生命力，得到这种符纹的人，不管受多重的伤，只要符纹里的生命力足够，就可以迅速伤愈，对于强大的修仙者来说相当于多了一条命，对于普通人来说，更是多了几条命，非常珍贵。” 青风从刚刚便一直很在意顾辰，哪怕没有了敌意，可内心深处还是隐隐有一丝戒心在，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对我们一族这么了解？” 顾辰解释道：“我以前是昆仑派的弟子。” “昆仑派？” “你不知道昆仑派？” 青风摇头，顾辰这才想起，似乎昆仑派立派时间只有千年，而千年前青之精灵已经遭劫，青风最近十年才醒，只怕还没有踏入修仙界中行走，不知道昆仑派似乎并不是很奇怪的一件事，于是他将昆仑派的历史以及自己在昆仑山上的遭遇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对于顾辰过去的事情，杨婵也是第一次听说，所以她听得很认真，只是对里面很多事情都听得清想不懂，比如纯钧剑为什么会丢了，顾辰为什么要守剑，剑丢了为什么要问罪，顾辰为什么要自废修为，但当她听到顾辰举剑向九天引雷的时候瞪大了眼睛，全部的注意力都落在了那道雷为什么会被他引下来这个问题上。 青风解了疑惑，对顾辰最后的一丝戒心便不见了。 杨婵突然想到一件让她很高兴的事，惊呼道：“顾辰，也就是说你现在有好几条命，好厉害。” 顾辰原本身上的伤极为严重，几近垂死，以青风现在的修为救不了他，除非给他青之符纹，但青之符纹的作用远不止救人。 “青之符纹是青之精灵十年间凝聚出来的生命之章，不仅仅用于救人而已，对于修炼木属性功法的修仙者来说更是至宝，青之符纹可以让他们轻松更进一步，甚至有传言说如果能领悟青之符纹里的生命之章，可以直指长生，若让他们得知青风的存在，肯定会为了得到青之符纹而大打出手，甚至很有可能会对青风下手。” “我绝对不会说出去！”杨婵郑重其事，紧接着又沉吟道，“十年才能出一枚，的确很珍贵，人生能有几个十年？” 青风笑道：“也不是说一定得十年，对于我们来说，可以将一段时间里积攒的生命力凝聚成青之符纹，时间上倒是没有特别的限制，修为越高的青之精灵，那一枚青之符纹能够凝聚的生命力更加强大，只是对于我们来说，十年往往是最低时限，所以我现在只有一枚，给不出第二枚了。” 他最后说那句话时是对着杨婵的，听他的意思似乎是想要给杨婵一枚青之符纹，杨婵连忙摇头摆手道：“不不不，太珍贵了，我不能要。” 顾辰想到之前青风对他那种敏感的态度，很快意识过来，道：“你被人盯上了吗？” 青风没想到顾辰这么敏锐，点头道：“之前我走出森林，到了人类生活的地方，因为我的长相跟别人不一样，很快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当时我不小心泄露了青之森，就有人一直想抓我，我运气好逃回来了，印证了我所得到的记忆，所以对人族不是很信任，但是我觉得你们不一样。” 青之精灵有一个特性，就是在以种子成长的过程中，可以得到上一辈的记忆传承，不过他们得到的大多是知识和理论见解，很多东西需要他们自己去印证。 “而那之后，森林里就开始出现异常，不仅有很多人走进来，还屡屡遇害，血丝虫让月光变红了，助长了很多邪物的凶性，不过青之森它们进不来，在这里就不用担心。” 血丝虫？ 顾辰猛地抬头看向天空中的皎洁明月，月亮洒着银辉，他凝眸注目，很快发现，那月亮的银辉只向着青之森的方向，而其他方向的月光中，有无数的东西在蠕动，那是以顾辰的眼力看不出来形态的东西，但因为聚集在一起能够看出带着红色。 到了这个时候，很多疑团都解开了，顾辰还来不及说话，杨婵却已经激动起来，抓着青风显得激动难平。 “我爹娘也到这里来了，他们……他们还好吗？他们在哪里？” 青风被摇得有些不知所措，想也不想道：“那些进来的人中有大人和小孩，小孩失踪了，那些大人都死了。” “死了……” 杨婵垂下双手，双腿一颤跌坐在地，她早已知道自己爹娘凶多吉少，只是生出希望后再度落空的感觉，让她接受不了。 青风想要扶她起来，伸出手却迟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这么做，他纵有传承的记忆和知识，但也需要时间去学习，去印证，不代表他就因此变得通晓人情世故，不知所措的同时，有些后悔自己刚刚说得太过直接。 第26章 发作 “杨婵……” 顾辰想要拉她起来，杨婵却摇了摇头，沙哑着声音道：“我没事，让我静一静。” 顾辰和青风无奈，只得远远地走开，同样是在湖边，但离杨婵足有五六丈远，看着她跪坐在地抽泣的模样，两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顾辰想要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便问道：“那些大人真的都死了？” 青风点头道：“都死了，有的突然自相残杀，有的无缘无故身体腐烂，有的……” “怎么样？” “脑子被那些小孩吃了。” 顾辰想到许老汉还有那两个玄木门的弟子，身体发寒，问道：“血丝虫是怎么一回事？” 顾辰在昆仑山修行之时，看过不少的仙家典籍，称得上博闻强志，可是他也没有听说过血丝虫。 “那是一种古老异虫，体型微小，只在夜里出没，会随着月光而动，它们最喜欢吃小孩子，然后占据他们的身体，将他们变成婴鬼，它们大多停留在小孩子的大脑中，可以控制那些小孩子的行动。” 只是这么一听说，顾辰便觉得诡异，想起之前洞穴外的河边那个小女孩身体变形，就好像是身体内部的血肉被吃得一干二净，然后全部都挤到脑袋里面去，因此才会变成那样的大头侏儒，现在看来，那是一种名为婴鬼的怪物。 “不过那些血丝虫一旦进入小孩子的身体，再出来便会死去，而且它们最讨厌生命力，所以一进入小孩子的体内便开始吞噬他们的生机，让他们变成毫无生机的尸体，只有这样才可以真正占据那个身体，吞噬生机的过程会让它们变得强大，然后会不由自主地开始迅速繁殖。” 顾辰皱起眉头，道：“这样不对啊，生命力对它们有这么大的好处，怎么会是最讨厌呢？” 青风道：“血丝虫会吞噬生机繁殖，但生机太过庞大会将它们消灭，它们体型微小，可是聚集起来非常恐怖，小孩子的身体也就那么大，就算变化也有极限，这决定了它们的数量，小孩子的生机让它们迅速繁殖和强大，也让它们的数量越来越多，为了减少数量，它们会吞噬同类，但同类身体里的生机也会转移到它们身上，一旦发作，脑袋越变越大，繁殖到了极限宿体爆开，它们散于体外便会死亡，换句话说，强大的生机也是它们的弱点。” 像这些事情，是在以前看过的典籍里不曾见闻的，这也是因为青风得到了青之精灵的传承，才能够知道这些事。 “而且变成婴鬼的小孩子，会因为血脉的共鸣而先找到自己的亲人，吃下他们的脑子，非常残忍。” “所以那位老爷爷的脑子是被他在找的孙女吃了。”顾辰突然沉声道。 青风怔道：“老爷爷？孙女？” 顾辰解释道：“你杀死的那个婴鬼脸上有胎记，是青木镇里一位老爷爷在找的孙女，他为了找自己的孙女都疯了，但他的脑子却被他在找的孙女吃了。” 青风沉默，半晌后道：“我杀了她，也算是为那位老爷爷报仇了。” 顾辰摇头道：“算不上报仇，杀了那位老爷爷的不是他的孙女。” “咦？” 顾辰看着杨婵，心说虽然杨婵喊了云芷师傅，不过那条人命不能算在杨婵身上，哪怕一点点一丝丝都不行。 顾辰突然发现自己解开了很多谜团，像是为什么失踪的都是小孩子，为什么那些小孩子的家人都相继受害，这是一件诡异而又悲哀的事，至于那些露宿街上的孩子一被带走便会发作的原因，很可能是因为室内少了月光，察觉到那个身体没有同伴进入，它们便先开始占据那个身体，不过对于血丝虫顾辰不熟悉，不了解它们行为的模式。 这时他们发现杨婵身体不再颤抖了，相视一眼，以为杨婵哭过之后好受许多，便想上前安慰。 杨婵却是站了起来，整个人怔怔愣愣的，摇摇晃晃向着树林里走去。 顾辰和青风相视一眼，都觉得有些不对劲，顾辰喊了声“杨婵”，可是杨婵像没有听到般，行走的步伐没有改变，但速度却是越来越快了。 青风的脸色顿时变了，惊呼道：“不好，她体内的血丝虫开始发作了！” 顾辰亦是脸色一变，带着惊慌和愤怒道：“你不是说在这里没有血丝虫吗？” 青风解释道：“是从外面带进来的，一直没有发作。” 说来说去，都是他们疏忽了，也难怪，顾辰身上的血丝虫在青风为他治疗，尤其是给了他青之符纹之后便完全消失了，而杨婵身上其实没受什么伤，不需要为她治疗，两人虽说不是普通人，但毕竟还是小孩子，没能想得那么周全，不会因为想到血丝虫马上防患于未然，导致现在出了事。 初入森林时感觉到的那一双双暗地里的目光，便是月光中的血丝虫么？ 顾辰想起当时自己感觉到的异常，不由得一阵暗恼，自己要是及早反应过来，便不会让杨婵出事。 “她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经青风提醒，顾辰的心随之紧了起来，杨婵的动作看起来一般般，速度却出乎想象的快，这种行为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负担，要知道杨婵还只是一个普通人，他有些恳求地看着青风，道：“能救她吗？” 青风沉吟着，道：“在青之森，处处都有生命之力，那些血丝虫一旦开始吞噬便没有办法停下来，在这个地方真要动作跟找死没什么两样，它们应该活了很久，诞生了灵智，所以不会这么做，至少目前来说，她……杨婵还是安全的。” 这种安全很不牢靠，一旦离开了青之森便无计可施，而杨婵前往的方向与他们进入青之森的通道不在一个方向上，顾辰问道：“这边是去哪里？” 青风对青之森自然熟悉，道：“那边有另外一个出口，可以离开青之森，是镇外森林的深处，都是密林，我没有去过。” 那杨婵要去那里干什么？ 顾辰一阵惊疑，却见青风如同一道青风，远远与他拉开距离，也与杨婵拉近了距离，追上了杨婵，顿时一喜，想起青风的速度远在他之上，自然不是杨婵可以相比的。 可是杨婵突然双手抓向自己的脖子，勒得满脸通红，用力之大，脖颈处甚至隐见微微变形。 顾辰和青风都是脸色一变，青风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杨婵得意，又拉开了距离，将青风甩掉。 没想到那些血丝虫竟然能够控制杨婵做出这种行为，果然诞生出灵智，而且已经不弱。 看着杨婵扬长而去，只怕一出了青之森便再也没有救回来的希望，顾辰突然灵机一动，大喊道：“给她生命力！” 青风眼睛一亮，明白顾辰的意思，双手平托起一个绿色的光球，散发着浓浓的生机，他用力一托，那个绿色光球便快速飞去，从杨婵头顶汇入她的身体里面，杨婵身上的伤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体内洋溢浓浓生机。 她的动作慢了下来，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瞪着顾辰和青风。 看到她这样，顾辰反而松了口气，心想那些血丝虫哪怕诞生了灵智，知道怎么威胁他们，但毕竟还是思维简单，这种灵智只能用于趋吉避凶，没有悍不畏死的决心，一察觉到危险便会远离，简单点说，现在哪怕杨婵不在青之森，也不会马上发作，只是不知道青风给出的这股生机能够支持多久，那不是青之符纹，是会慢慢消散的。 第27章 祭坛 现在的时间，容不得他们来细细思考这个问题，此时杨婵已经到了青之森的另一个出口就要走进去，她的双手依然掐着脖子，哪怕是有青风的治疗能力，也依然让得两人投鼠忌器。 “怎么办？如果现在强制阻止她的话……” 顾辰无法拿定主意，问道：“把握有多大？” 杨婵只是一个普通女孩，他不想让杨婵受伤。 青风绿眸闪动，无法说出自己有多大的把握，却是又发了一道充满生机的绿色光球汇入杨婵体内，顿时她的动作变得更慢了。 看来强烈的生机果然能够对血丝虫的行动产生影响，生机越是强烈，血丝虫受到的影响越大，但现在杨婵的身体能够承受的生机已经到了极限。 换句话说，除非那些血丝虫开始吞噬生机，否则青风没有办法再给杨婵注入生机，可是一旦那些血丝虫开始吞噬生机，杨婵便凶多吉少。 这便是普通人与修仙者之间的差别，如果杨婵有顾辰那种修行底子在，身体能够容纳的生机可以更多，那么他只需要再一道生机打进去，都不需要青之符纹，那些血丝虫便可以被消灭，只是杨婵对生机的容纳已经到了极限，他们现在可以阻止杨婵，可是却还是救不了她。 顾辰明白青风在担心些什么，咬牙道：“看看她要去哪里？” 血丝虫是古老的异虫，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肯定是有什么原因，既然现在没有办法治好杨婵，只能从根源上想想办法，或许杨婵要去的地方，与青木镇中那些孩子所去的地方一样。 青风有些为难，道：“出了外面都是血丝虫，那些血丝虫混在月光中，对神识的影响很大，如果出了变故只怕我没有办法马上锁定杨婵的行踪。” 原来血丝虫对神识也有一些影响，想到他们离开多时，而云芷始终没有追来，顾辰便已经觉得有些不太正常，他清楚云芷的强大，神识一扫便可以知道他们的行踪，所以他其实对逃走不抱太大希望，但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现在看来，反而是这些血丝虫帮了他们的忙。 但现在似乎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跟上去，顾辰道：“我们跟紧一点。” 这也意味着一有危险，他们同样也会首当其冲，但青风没有太多犹豫便点头了。 出了青之森，顾辰果然又感觉到四处有一双双眼睛在盯着他，同时空气也突然变得沉甸甸了，这显然在告知他空气中那些微小得肉眼几乎不见的血丝虫的存在，而且数量惊人。 不过与一开始的时候有些不同，顾辰同样发现，那一双双眼睛以及那种沉甸甸的感觉，似乎察觉到自己身上的某种东西，然后像是吓坏了般争先恐后地逃离。 转眼一看青风，他身上那强大的生机同样也令得那些血丝虫退避三舍，心想不愧是青之精灵一族，青之符纹也如传闻之中一样强大。 杨婵身上的生机同样也令得外面的这些血丝虫不敢靠近，因此她的动作没有太大改变，行动依然迟缓，但可能因为环境变得不同，她只顾着朝一个方向走，竟然完全不在意顾辰和青风的存在，仿佛是忘了他们一般。 青风观察杨婵许久，道：“她是受到某种召唤，如果能够打断那种召唤，应该就可以将她体内的血丝虫给压制下去。” 顾辰点头，可是却觉得，光是压制下去还不够，血丝虫依然存在，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作乱，他觉得应该将杨婵体内的血丝虫全部驱赶出来，或者全部消灭掉才好。 这一带应该少有人来，树木一棵连着一棵长在一起，非常繁茂，杂草丛生，走起来也不容易，杨婵像是拖着身体在走，身上几度被划伤，不过又因为那强大的生机，伤口马上便又痊愈如初，只是这样一来，她体内的生机一直在流逝。 青风觉得这样不保险，于是凝聚出一个更大的绿色光球悬在杨婵的头顶，一缕缕生机从头上飘下，汇入她的身体里面，而她像是一位携带绿色圣光的公主，美丽而圣洁，同时这样一来，她行走的速度更慢了。 但这样也好，起码顾辰和青风不用担心她走丢的事情。 顾辰对四周的安静觉得奇怪，道：“这里是森林深处，怎么没有其他的动物？” 青风声音低沉，道：“血丝虫喜欢吃小孩子，不光是人类的小孩子。” 顾辰明白过来，同时想起典籍中所说，青之精灵与森林里的动物相处得很好，不由得看了青风一眼。 青风接着又道：“但如果目标不是人类，它们的生命会很短暂，一两天就腐烂了。” 密林之中有阵阵异味，像是尸臭，不过并不明显，在血丝虫遍布的环境下，哪怕是一些蛆虫、尸虫也生不出来，当然，只是闻到味道，顾辰也没有看到尸体，估计早已腐烂到不见形迹。 “这一带让我觉得不舒服，所以我没有来过，没想到……” 别说是青风，顾辰也觉得这一带让人很不舒服，他能够感觉到一阵阵阴森沉重感，压在精神上，他现在没有神识还好一些，但青风拥有神识，只怕感受会更加强烈，他看了青风一眼，果然见他神色沉重，还带着一股不安。 前面一条山道，弯弯曲曲，向上延伸，怪石遍布，坎坷难行，两侧有树木杂草阻挡。 顾辰有些担心杨婵，可是却看到她在上面如履平地。 他抬头往山顶看去，树木林立丰润了山的内容，山顶上更有几棵参天大树占据视野，但顾辰隐隐约约从树与树间看到上面仿佛有什么东西存在，心里有不祥的预感。 “青风，要小心了，从现在开始尽量散开神识，不要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青风也有同样的感觉，点了点头。 杨婵的动作渐渐快了起来。 顾辰和青风双眼一凝，紧紧跟了上去。 青风看了看悬在杨婵头上的那个绿色光球，里面还有充足的生命力，还在不断补充进杨婵身体，防止那些血丝虫加害，而原本一直受到压制的血丝虫突然活跃起来，就像来到了它们自己的地方。 空气更加沉重，空气中的血丝虫纷纷散开，但因为数量太多，没能完全退开，让顾辰和青风行动起来明显感觉到前方的阻碍，但杨婵的动作看起来却更加轻快。 顾辰心思沉重，脸色也很不好看，有些后悔在青之森里没有强制阻止杨婵出来，现在看来他的这个决定风险太大，而这个风险无疑要背负在杨婵的身上。 随着杨婵上山来，看到的是一个古老的祭坛。 祭坛通体由铜制成，基部是一粗大的方形柱体，与地面相接，大概有一个成年壮汉那般粗细，其上绘着各种图案，除了各种不知名之物，更多的是草木鸟兽，那些草木鸟兽形容狰狞，与一般的草木鸟兽大不相同，往往会多出五官、四肢其中之一，也有飞鸟长出四肢，走兽长出双翅，状极凶恶，似乎随时准备冲出来肆虐一番。 青风身体一震，不由得失声道：“这是……巫族的祭坛。” 第28章 剑气 从这座祭坛里面，不断有血丝虫跑出来，乘着月光冲霄而上，到了高空再向四周扩散，红色的月光、血色的月亮，在这里看着极为明显。 杨婵到了这里，却反而安静了下来，只是她双眼瞳孔却是变得越来越红，一头黑亮长发颜色变淡，看着隐有红化的趋势。 在她的身边四周聚集着大量的血丝虫，但又因为悬在她头上那充满生机的绿色光球罩下的光幕而被阻挡于外，那绿色光幕与血丝虫相接处出现了黄晕，而且那黄晕范围正在以缓慢的速度不断扩大。 与顾辰注意力都放在杨婵身上不同，青风此刻全部的注意力都落在这座祭坛上，思绪翻腾无法镇定，通过祭坛的摆布和图案，他认出了祭坛的名字。 “这是封婴坛，难怪……” 顾辰忍不住问道：“青风，你的力量阻挡不了多久了，现在怎么办？这封婴坛又是什么？” “封婴坛是巫族设下的祭坛，巫族自存在以来，一直都在反抗天道，更有传言说巫族窃取天道，所以时遭天谴，更为修仙界所不容，封婴坛是巫族设下的几座主要祭坛之一，假祭天之名，让人族奉上婴儿为祭，暗地里将婴儿转化为巫婴为他们所用，现在看来，所谓的巫婴就是指婴鬼了。” 对于巫族，即便是顾辰曾经在昆仑派担任道子，也未曾听说过，哪怕是昆仑山上的其他同门，知道巫族之事的人也不多，只有昆仑掌门以及最主要的几位长老才知道这些秘辛，但即便是他们，所知道的也远不如青风知道得多而且详细，至少他们面对这祭坛时，可能认出是属于巫族的祭坛，但绝对不会认出是封婴坛。 顾辰现在在意的却不是这些，道：“杨婵呢？该怎么办？” 青风看看杨婵，摇头道：“封婴坛是封印血丝虫，同时也是制造血丝虫的祭坛，这个祭坛已经被启动了，里面封印的血丝虫纷纷钻出来想要逃离祭坛，杨婵体内的血丝虫在这里受到压制，但压制之下的反弹也让她受到血丝虫更大的控制，已经没有自我了，即便是我也没有办法。” “这座祭坛能够压制血丝虫？那这祭坛一定能救她！” “没有用的，我虽然能够认出这座祭坛，可是却不知道怎么操作它，里面的血丝虫无穷无尽，哪怕将这祭坛重新关闭，将血丝虫镇压下去，这些跑出来的血丝虫也不会因为这样就被重新封印，我的力量已经救不了杨婵了。” “不行！一定要救她！你一定有办法的！快告诉我应该怎么办！？” 顾辰紧紧盯着青风，认定了青风一定有办法，因为他没有办法坐视杨婵变成婴鬼那种怪物，他无法接受这种事情。 青风沉默，与顾辰四目相对，感受到他的决心，犹豫着道：“如果只是想救她的话，只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快说！” 顾辰迫不及待，但青风对于这个办法却很排斥，道：“只要找到另一个人，将杨婵体内的血丝虫转移过去就可以救她。” “可是这样一来……” “没错，这样一来，另一个人就会被血丝虫控制，而且不止如此，血丝虫一旦转移，就会失去理性，一到了另一个身体里面，就会马上发作，吞噬血肉生机，另一个人必死无疑，哪怕是将血丝虫转到我身上，那个时候我也消灭不了它们，反而会因为我的生命力过于强大而死得更快。” 顾辰身体晃了晃，想着用另一个人的命来换杨婵的命，这种做法是救人吗？ 但为了杨婵，他心底是愿意这么做的，但在这深山老林里，去哪里找另一个人来当替死鬼？ 哪怕找到了，他真的这样做了，杨婵会接受吗？又会怎么看他？ 顾辰突然道：“将杨婵体内的血丝虫转移到我身上来！” “什么？你疯了？” 青风万没想到顾辰会说出这句话来，可是想想，顾辰会说出这句话来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但他怎么能这么做？ “我现在没有修为，无法做到，青风，请你帮我。” “不行！” “求求你！” “我……” 祭坛里散发出来的血丝虫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使得空气中的血丝虫越来越疯狂，杨婵身上那道绿色的光幕几乎要被血丝虫彻底侵入，绿光转为黄光，剩下那薄薄的一层撑不了多久了，一旦那道绿光也撑不下去，杨婵必死无疑。 顾辰直接走过去，伸出手来不管不顾抓住杨婵的手，那些血丝虫因为他的靠近而避开，可是很快又在杨婵的另外一边聚集过来，看那架势，似是要与顾辰争夺杨婵。 “没时间了，青风，快帮我！” 青风咬牙之下，一掌拍入杨婵天灵，元力化为滚滚生机钻入杨婵经脉之中，怒道：“会发生什么事我可不管！” 顾辰感觉到，从杨婵身体里面不断有什么东西经由两人相握的手转移到他的体内，他坦然地笑了笑，道：“青风，能够认识你，跟你成为朋友，真的太好了，如果我死了，请你一定要保护杨婵。” 青风流下眼泪，血丝虫转移会带来什么后果，他经由传承的记忆知道得一清二楚，哪怕顾辰身体里面有他的青之符纹，但那股生机只会让血丝虫更加疯狂，让顾辰死得更快，因为转移过去的血丝虫会失去理智，只知道吞噬，可不会害怕自己的死。 他不懂顾辰为什么要这么做，模糊的记忆之中，似乎在千年前自己的父母也以相似的方式，为自己做了什么，让他化为一枚种子保住生机，然后便永远地离开了他，为此他非常伤心难过。 杨婵的双眸、头发都褪去了红，变回了黑色，然后她闭上眼睛，昏迷过去，而她身体里面，那一开始由青风打进去的绿色光球焕发生机，帮助她抵御着血丝虫的入侵。 青风扶住她，然后紧紧地盯着顾辰，哪怕觉得残酷，他也要将顾辰最后的模样刻在心底。 顾辰闭上眼睛，只觉得体内经脉被外来的血丝虫给塞得满满的，经脉中传来的是又痒又胀的感觉，让他想要笑，可是却又痛得想要叫，不知道应该怎么做的他索性紧咬牙关让自己什么也不做，想着让这时间过得快一点，也可以死得利索一点。 可是在身体受不了之前，他的经脉先受不了了，那形成剑形的经脉，在这一刻突然发出了一道熟悉的剑气，那剑气来自于昆仑剑诀，却带着苍莽的古老味道，轻盈纤细的一道剑气，却给人厚重沉淀的感觉，利用其中几条经脉走了一圈，然后迅速壮大，之后走遍了全身经脉。 “这一剑……是一剑封尘！？” 昆仑剑诀基础剑式之一，名为一剑封尘，招式轻盈灵巧，行剑之时潇洒从容，可是眼前这一剑，却完完全全颠覆了顾辰过去所学的那一剑，别的且不说，单单是经脉的走法便完全不一样，可是他明明认得出这是一剑封尘。 更重要的，是这一剑的剑气走遍全身，竟让他无比舒坦，跑进身体里的那些血丝虫，竟然在这道剑气下被消灭得干干净净，不仅如此，还让他的经脉里产生了一丝丝元力。 顾辰带着迷惑，睁开了双眼。 一直注意着顾辰的青风却是瞪大了眼睛，原本以为顾辰必死无疑，可是紧接着，便感觉到顾辰体内产生一道剑气，那剑气虽然很快就消失了，但顾辰却也安然无恙地睁开双眼，其身上还有一道极为微弱的元力波动。 第29章 寻来 “你没事？这……怎么可能？” 青风吃惊之下有些语无伦次，紧接着意识到这应该是一件好事，连忙又道：“太好了，可是……” 可是，这是为什么？ 顾辰也很意外，但他意外的是经脉中多出的那一丝元力，他本来已是一个废人，再无望踏上修仙途，可是偏偏他身上发生的事情有些违背常理，不仅经脉重塑成前所未有的剑脉，而且此时经脉之中还出现了一丝元力。 有了元力便可以说是有了修为，代表着他再次扣开修仙的大门，不过这一丝元力实在是太微弱了，微弱得难以察觉，微弱得在那道剑气敛起之后，即便是青风也再感觉不到，但是顾辰能够感觉得到。 “现在我的修为，应该算是修仙的第一境——炼元境了吧？” 炼元境，纳灵入体，于经脉中行周天之举，清污垢，淬凡胎，凝练元力以强身健体。 别看那只是一丝小小的元力，但那一丝元力却让顾辰的身体充满了活力，力量也要大上许多，不过相比起在昆仑山上之时，现在的他无疑要弱小得多。 杨婵昏迷不醒，顾辰仔细观察她的情况，而青风则在仔细观察他的情况。 顾辰松了口气道：“看来她没事了。” “她当然没事了，可是你呢？” 青风紧紧盯着顾辰，很想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连他传承到的知识都没有办法理解，实在是难以想象。 顾辰有些苦恼地道：“我也……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自废修为之后会有什么下场，他这个当事人理应再清楚不过了，可是事情的发展却完全颠覆他的常识。 青风突然神色微动，道：“有人来了。” 顾辰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在刚走上山路之时，他便已经让青风注意四周的动静，当时还没有发现祭坛，不过他没想到青风直到这祭坛前，还有接连生变之下，还严格注意周围的动静。 顾辰不知道的是，青风本来就传承有青之精灵一族的知识还有经验，很多事情需要验证没错，可是在对事情的处理上却要比一般人老练而且周全得多，再加上他当初离开青之森在人类社会中吃了苦头，这份小心谨慎便摆在首位，不用顾辰吩咐，他也会处处戒备。 看看杨婵再看看这座祭坛，最后目光落在青风身上，顾辰道：“先躲起来。” 在这种时候能够来到这祭坛附近的肯定不是普通人，尚不知道是敌是友，而且青风身份败露，早已被人盯上，这种时候小心一点总归无错。 祭坛很大，底座边角那里有灌木紧挨，正好可以让他们三人躲在那里，离祭坛却是太近了些，不过现在没有时间犹豫，以修仙者的速度，来到这里并不需要多长时间。 “血丝虫会影响神识，如果不是有意探查之下，应该不会发现我们。” 青风如果不是一直有意放开神识警戒四周，也不会在第一时间发现有人靠近，顾辰知道他说的有道理，点了点头，抱着杨婵躲了进去，青风也随后躲进去。 躲好之后，小心地隐藏声息，顾辰小心地看顾着杨婵，担心她会突然发出什么声音来。 过去没有多久，便有几道身影落下，另外一个方向也有人来，从灌木丛中偷眼看过来，顾辰认出那是玄木门的服饰，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其中一人。 “门主。” “找到了吗？” “……没有。” “废物！” 那个人正是玄木门的门主青衣客，而那个被他呵斥的门人弟子，则小心翼翼地低着头，不敢言语。 顾辰觉得很奇怪，因为青衣客早先被云芷以媚术惑心，吐出一大口心头精血，伤筋动骨、心神萎顿，应该已经闭关调养才对，那一大口心头精血要想补得回来，可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但看青衣客此时的面色却是红润光彩，精神矍铄，哪里有半点儿心神受创的模样？ 自己身上的问题本来就已经想不明白，现在想不明白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正苦恼着，感觉到青风在轻轻拉他的衣角，转头看起来，只见青风压低着声音道：“那个人……就是那个人想抓我！” 那个人？ 顾辰看向青衣客，想抓青风的人，是他？ 可是为什么？ 这时候又有玄木门的弟子赶来，到了青衣客近前道：“门主，收到消息，青阳子长老和云芷长老离开了客栈，向森林里来了。” 顾辰心头一跳，不由得看向杨婵，心想还是被发现了。 青衣客双眉紧皱，道：“让门下弟子看到他们时全力配合，我们现在马上回去。” “门主，这祭坛来历不明，放着它不管真的好吗？” 青衣客闻言，却是微微一笑，道：“自然不能放着不管，但是也不用由我们来管。” 那弟子不明白，身边的其他人也不明白。 顾辰在暗中听着，也在想，既然不能放任不管，那为什么不管？ 青衣客道：“青阳门和阴女教都是名门大派，远不是我们玄木门可以相比，两派的长老会留在这里，为什么？无疑是为了青木镇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件，现在看来与这祭坛脱不了干系，这个祭坛也是他们在找的那些事件的线索，由他们出手解决，比由我们来越俎代庖要好得多。” 那些弟子似懂非懂，却纷纷点头，表示服从。 顾辰却在想，这不是本来就应该由你们玄木门来解决的吗？你们现在装作不知道，万一那两个人没有发现这里怎么办？还有让他们帮你们解决，就不是越俎代庖了吗？ 顾辰觉得自己实在看不懂这些人在想什么，只是他觉得，这个地方实在不能放任不管。 青衣客给门人弟子分配了任务，然后便离开这里，门下弟子也一一离开，封婴坛附近很快又变得安静了下来。 自始至终杨婵都老老实实地在睡觉，没有发出声音，顾辰微松了口气，转头对青风道：“这一带应该很快还会有人来，你先回去青之森。” 青风一怔，道：“那你们呢？” 顾辰无奈道：“我们本来要逃，现在看来逃不了了，杨婵的师傅很厉害，既然发现杨婵不见了，肯定有手段追踪，我们再回去青之森，只会让那里也暴露。” 青风很担心他的安危，顾辰笑着道：“不用担心，她师傅不是好人，但看在她的面子上，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青风点点头，又看了看杨婵，道：“她……杨婵醒来后，帮我跟她道别。” 顾辰点头道：“会的，她一定会很想你的。” 青风没有马上离开，问道：“我们以后还能再见面吗？” 顾辰展颜一笑，道：“当然了，我们是朋友啊。” 朋友吗？ 青风也笑了。 看着青风化成一道绿影融入了树林之中，顾辰心头怅然，心想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才下山不过三天，他便经历了这么多离别，好像有某种力量正在像他废掉修为一样，将他身边的人和事像那些修为一样也给剥夺了去。 顾辰抬头，看到一道显眼的剑光划破长空刺来，直达封婴坛，从那剑光之中走出来两个人——青阳子和云芷。 顾辰心头一跳，下意识里去看还没有醒转过来的杨婵，心道自己判断的果然没错，只是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 第30章 发现 顾辰只希望青风已经顺利回到青之森，可不要在这个时候再跑出来，青阳子和云芷这两个人与青衣客不同，一身修为精深无比，无法得知真实境界，而青衣客在云芷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云芷要伤他甚至都不用动手。 青阳子的注意力落在这封婴坛上，云芷却有不同，她只是扫了眼封婴坛，便不再理会，冷目扫向四周。 “这种鬼地方藏得这么深，空气中还有这些恶心的虫子，居然在削弱我的神识，难怪我一开始都没有发现。” 云芷的语气带着强烈的不满还有杀机，那杀气腾腾的模样让青阳子苦笑两声，道：“这种虫子似乎只是遵循本性而动，身上没有邪气，而且如此微小，难怪一开始的时候没能发现，但说来奇怪，这种虫子以我这么些年的见识，居然也认不出来，这世界之大还真是无奇不有。” 云芷道：“这些鬼东西嗜血，对你我修仙者虽说没有什么威胁，可是对普通人的伤害却是致命的，像这样的东西身上没有邪气，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青阳子观察着这个祭坛，有心查看之下，自然早已发现这些红色的微小虫子都是从这祭坛之中钻出来的，数量极为惊人，将月光也给染成了红色。 青阳子抬手之际运起一团道火，那道火在他的手心越来越大，燃烧着那些红色虫子。 云芷见此冷笑道：“青阳老道，你是吃饱了撑的吧，难道还真的以为凭这团道火能将这些虫子消灭干净不成？” 青阳子摇头，扫视四周，这祭坛一眼可见其古老，已经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岁月，以往都没有事情发生，偏偏在最近生了事，要说这祭坛无缘无故自己启动了，青阳子怎么也不会相信，只可能是有人寻到这祭坛，将其启动。 那个人是谁？又有什么目的？ 青阳子的目光微微一怔，紧紧盯着祭坛边上那簇灌木丛，与其中一道目光对上了。 顾辰心下一紧，屏住呼吸，可是却知道没有用，他已经被发现了，不过就算如此，他也依然不慌不乱，一动不动，一如之前。 青阳子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就好像没有发现顾辰一样，对云芷道：“启动祭坛的那个人看样子不在这里，我们不能放着这祭坛不管，毁了它后离开吧。” 云芷冷哼一声，却没有反对，这些虫子能够影响她的神识，不利于她找人，毁了这祭坛正是她心中所想，只是她心神微的一动，有些困惑地看看四周，有些惊疑不定。 这次落脚梁州，寻到杨婵这一名弟子，对云芷来说完全是意外之喜，而且还是惊喜，她非常看重杨婵，早就在杨婵身上留下她的一道印记，不管杨婵去了哪里，只要不是太过遥远，她都能感应到杨婵的所在，也是由于与那道印记之间隐约的感应，她才一路寻到这祭坛所在，要不然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如果不是空气中的虫子碍事，她早就找到杨婵了。 离这祭坛越近，虫子越多，对神识的影响越大，所以到了这里，她已经几乎感觉不到印记的位置，只是先前的模糊感应以及时不时跳出来的灵机闪动却让她有种感觉，杨婵就在这附近，可是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怎么能够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嗯……” 杨婵突然发出的轻哼让顾辰整颗心直往下沉，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不见了。 果然便见云芷横眉立竖，喝道：“什么人？” 罗袖轻轻一挥，几道轻细的风刃便直往那丛灌木扫去，将遮挡在顾辰与杨婵身周的灌木给削了个干干净净，看到这两个小孩的时候，她的双眼眯了起来，然后冷冷地扫了青阳子一眼。 青阳子眼观鼻鼻观心，好像什么事都与他无关一般。 知道不可能逃走了，顾辰抱着杨婵一步步走了过来，杨婵依然沉睡不醒，好像刚刚的轻声呢喃不是她发出来的。 云芷眼中泛起强烈杀机，身形一动来到顾辰近前，将顾辰轻轻一推，可就是这轻轻一推，让顾辰倒飞六七尺，重重摔倒在地。 云芷小心地检查着杨婵的身体，发现她并没有受伤，不仅如此，小小的身体里还散发着强烈的生机，将空气中的血丝虫阻隔在外，无法生乱，状况简直好得不能再好，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紧接着面向顾辰寒声道：“怎么回事？” 顾辰从地上爬起，仿佛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般，道：“她没事。” 云芷要问的不是这个，双目一寒，一条紫色罗带飞出，将顾辰全身捆住，然后勒紧，顾辰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要被挤成浆糊。 “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顾辰咬牙，却不开口。 青阳子看不下去了，闪到顾辰身边，对着那紫色罗带轻轻一拍，那紫色罗带便失去了力道，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顾辰才能大口喘气。 云芷双眉一挑，身上气势凌厉，紫色罗带又再飘起，如同有了生命力一样，将顾辰和青阳子围在中间。 罗带生香，隐隐能够看到罗带另一面出现一道道女子的娇好身段，倩影摆动，柔媚善舞。 青阳子以元力封住顾辰感官，手指轻轻一点顾辰天灵。 顾辰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想，那些旖旎邪念无处寄生，纷纷散去。 只是青阳子突然心念一动，又一指点在顾辰眉心，收回了一成元力，使得顾辰恢复了思绪，那些邪念便钻了进去。 顾辰身体晃了晃，突然有了思绪，刚有所反应便是杂念丛生，紧接着他反应过来，便又迅速恢复了清明。 “心性果然绝佳！” 青阳子这么想着，将护住顾辰的元力从收回一成变成收回三成。 顾辰不仅有了思绪，而且感官也恢复了，但他依然没有被邪念扰乱。 青阳子大为欣赏，便将元力收回了八成之多。 只见顾辰呼吸微重，心跳加速，可是依然没有失控。 还有两成元力，青阳子不敢收回，毕竟顾辰还只是一个小孩，身上没有修为……好像有了一点点元力！！ 青阳子深深看了顾辰一眼，而后心念一动，一把长剑从其体内化出，由小而大，剑身较常剑要来得宽出些许，青金相间，两刃处每每有火花冒出，仿佛呼吸一般，剑柄是一只金乌展翅的形状。 青阳子右手伸出，握住剑柄，然后轻轻一挥，承载云芷元力的紫色罗带便被切割开来，同时断口带着火焰，不断燃烧。 云芷看到这把剑，顿时失声道：“浴日剑！！好啊，张九霄，你居然拿这把剑来对付我！！” 曾经与这把剑激烈交锋，曾经与这把剑并肩作战，曾经看着这把剑渐渐沉寂在时光之中，没想到许多年后再见浴日剑，却是青阳子为了保护一个毫不相干的小孩而扬剑相指，云芷神色激动，又是怀念又是悲哀。 青阳子收剑，道：“云长老，到此为止吧。” 云芷恨恨瞪着青阳子，浴日剑一出她便没有了任何胜算，知道青阳子执意要保顾辰，冷哼一声，手指一弹，一道元力弹进杨婵天灵，杨婵睁开眼睛。 睁眼之时，却像是心有灵犀，杨婵自然而然看向顾辰，有些失落道：“顾辰，我爹娘真的已经死了，我以后就是一个人了，你以后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顾辰看着杨婵没有回答，现在情况已经由不得他们了。 杨婵这才注意到顾辰身边站着青阳子，她身体微颤，转过头来对上云芷那双清冷含怒的眼睛，颤声道：“师傅……” 第31章 敌踪 一时间，心中所有的想法和憧憬都被击得粉碎，这一声“师傅”里蕴含着失落和绝望，哪怕是青阳子都能够清楚地听出来，更别说是云芷。 青阳子看着云芷没有说话，心底却在暗自叹息，因为他知道云芷会怎么做。 云芷将杨婵放下来，让她站好，道：“你就那么想离开？” “我……” “你应该知道，不管你逃到哪里，我都能找得到你，逃再多次都一样，逃还有什么意义？” 在云芷面前杨婵总是心底发慌，无助地看了顾辰一眼，顾辰握紧了拳头。 云芷扫了顾辰一眼，冷哼一声，道：“我现在带你走是为你好，以后你会走上完全不同的道路，别人怎么样都再与你没有交集，你以后总会明白的。” 杨婵摇头，她不想明白。 “还是说你一定要逼我杀人？” 杨婵咯噔一下，想起死去的许老汉，她连连摇头，抓住云芷的衣角求道：“师傅，我……我跟你走……我……” 顾辰的呼吸微重，恨不得将杨婵抢过来，可是现在他太弱了，什么都做不到。 云芷撇开杨婵的小手，目光在青阳子脸上游离了一下，冷冷盯着顾辰，杀气腾腾道：“我放过了你一次，这是第二次，不要不识好歹，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青阳子摇头道：“好了，你堂堂阴女教的长老，却跟一个普通孩子一般计较。” “张九霄，你能一直护着他吗？我云芷要是铁了心要杀他，你护得了吗？你能耐，你拿浴日剑杀了我啊！” 青阳子没办法跟现在的云芷作这种对话，咳嗽一声道：“现在当务之急是毁了这个祭坛，放着不管指不定还要有什么事发生，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云芷冷哼道：“要怎么做你自己去做，人我现在找回来了，这事跟我无关！” 青阳子碰了一鼻子灰，揉揉鼻子有些尴尬。 “那些失踪的孩子，都变成婴……怪物。” 顾辰突然开口提醒了一句，让青阳子怔了一下，联系起之前从玄木门那里得到的信息，隐隐像是捕捉到了什么。 云芷转头问杨婵道：“你们在这里遇到了什么事？你身体里那股生机是怎么回事？从哪里来的？” “我……”杨婵想看顾辰却不敢，低下头道，“我不知道。” “嗯？你不知道？” 顾辰的声音响起，道：“她一直昏睡不醒，什么都不知道。” 云芷看着他，道：“为什么会昏睡不醒？” 顾辰犹豫了一下，指了指祭坛道：“这里的东西控制了她。” 顾辰和杨婵都不想暴露青风，而以他们两人，是不可能看得到空气中那些比尘埃还要微小的血丝虫的，顾辰只能尽量让自己的话不露破绽。 “那你为什么没事？” “不知道。” “她体内的生机哪来的？” “不知道。” “你还知道什么？” 云芷突然气势汹汹往前逼来，像是有一堵看不见的墙迎面而来压在顾辰身上，让他呼吸一滞，但紧接着青阳子随手一扫，便让他又轻松起来。 云芷瞪着青阳子道：“他什么都不说，难道我还问不得？” 青阳子一步挡在两人中间，道：“每个人都有秘密，既然那女娃子没事，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云芷冷笑道：“这小子身上秘密可不小。” 顾辰敛息之时，青风或许看不出来，但这两个人何等修为，自然能够察觉到顾辰体内出现了一股极为微弱的元力。 这股元力算不上修为，但好歹是扣开了修仙的大门，可是他们之前都见过顾辰，那病殃殃的模样还有一身的重伤此时都消失不见，那一股元力更是原先所没有的，同时他们还看到，空气中的血丝虫都是刻意避开顾辰的。 杨婵担心地看着顾辰，突然像是下定了决心，拉住了云芷的衣服。 云芷猛回头，视线落在杨婵那因为用力而发白的小手，道：“你要做什么？” 杨婵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更加用力抓紧，道：“师傅，不要伤他。” 云芷眯起了眼睛。 “只要你不伤他，我就跟你走，再也不逃了。” 云芷冷笑道：“你这是在要挟我？” 杨婵手微颤。 “就算我让你逃，你能逃到哪去？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杨婵的小脸煞白，可是目光却变得坚定而决绝，突然抬起头来与云芷对视，此时她所想到的，还有一条可以逃的路，如果云芷一定要对顾辰出手，那她就再逃一次。 云芷明白了杨婵的意思，气极而笑，道：“好好好，不愧是我看中的弟子，你给我记住了，以后你只要敢逃，不管他到了哪里，我都一定会先杀了他！” 杨婵…… 顾辰指甲刺入皮肉，有血流出，但他却仿佛不知道疼痛，伤口很快便恢复了，他用力之下又让伤口出现，周而复始，而他身上焕发的生机愈发强烈，让空气中的血丝虫开始烦躁起来。 青阳子手一扬，将祭坛周边聚集的血丝虫都给远远推开了去，这里的空气一轻，变得新鲜干净。 他脚尖轻轻一点，人已悬空而立，绕了封婴坛一圈，寻找着下手的地方，紧接着发现从祭坛四角位置再次涌出来无数的血丝虫，很快将这里的空白填满，而且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只觉得这些血丝虫的颜色更红了些。 青阳子发现，血丝虫之所以只从祭坛的四个角落出来，是因为祭坛的位置出现了些微偏移，从四个边角出现小小的通道，血丝虫从里面跑了出来。 他没有认出血丝虫，可是从这一点却马上想到，这祭坛只怕是用来镇压这些血丝虫的，而且祭坛的启动原理似乎极为简单，只需要将祭坛偏转一下位置，祭坛便能启动。 那是不是只要将这祭坛回复原位，就可以将其关闭？ 想到便做，青阳子鼓荡元力，像有一只无形大手将封婴坛裹住。 那元力如同排山倒海，势大无比，将周围的血丝虫都给卷跑。 顾辰和杨婵只觉得空气新鲜还带着一丝暖意，非常舒服，云芷看着悬立半空的那道身影，回忆涌现，目光痴然。 祭坛慢慢开始转动，要将那露出的四个边角给掩盖起来，但里面的血丝虫似乎也开始了挣扎，开始了反抗，使得祭坛的阻力变大，移动起来变得吃力。 青阳子加大了力道，使得祭坛虽然速度变慢但依然照着他所期望的那样移动。 顾辰见此暗暗松了口气，心想至少血丝虫对青木镇的威胁可以缓解了，不然过了青木镇，其他的乡镇也要遭殃。 青阳子却在这时停了下来，突然一剑刺向天空中的血月，浴日剑两刃喷出火焰，将剑与人裹在其中，像是一道流星划亮了天际，空气由微暖变得炎热。 顾辰不明白青阳子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对天空出剑，同在祭坛的云芷并没有出手捣乱，眼看着封婴坛就要复归原位，突然之间便被生生打断。 紧接着他看到天空中出现一个如同黑洞一般的血色漩涡，不住旋转着，那一剑前冲之势竟然被那个血色漩涡给挡了下来，无法再往前进。 火焰突然向两边化开双翼，如同翅膀一般拍打了一下，借着这拍打动作双翼如剑，从另外两个方向往那血之漩涡刺了上去。 第32章 展翼 那化开的两翼就好像是多出了两个人从另外两个完全不同的位置出剑，威能与一开始那一剑可以说是不相上下，而且那两剑所刺之处便是第一剑的剑尖，三剑相汇顿时爆发烈炎，如同烈阳，使得原本那一剑之威以几何倍数疯涨。 血色漩涡抵挡不住这种力量，一下子碎去，甚至那灼热的光焰使得数之不清的血丝虫被灼烧一空。 云芷看得呆了，忍不住道：“金乌逐日！张九霄，你一直说过去了过去了，一直说你不再是他了，可是，你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你一直都在！” 杨婵看了云芷一眼，然后又看着天空中那道光焰，心脏噗通噗通直跳动，心想这真的是人能做到的事情吗？ 当初在客栈门口，云芷虽有出手，但她全然看不明白，哪有此时青阳子一剑引起的动静惊人，让她心神为之所夺，只是反观顾辰，却是一脸平静。 青阳子驭剑而退，落回到祭坛之上，站在顾辰身边，将他护在元力之下，而后目光微凝紧紧盯着天空。 那里空荡荡的，非常平静，只是空间里有不易察觉的涡旋旋转着向某一个点汇聚，而随着那涡旋渐渐有了颜色，如血一般的红，就连顾辰和杨婵也都觉得清晰可见了。 云芷的脸色也随之凝重起来，当世能够接下青阳子全力一剑的人已经不多了，虽然刚才青阳子那一剑出于试探并没有出尽全力，但其实已经非同小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接下的。 涡旋汇聚点出现一个人。 身穿血衣，红眼红眉，留着一头红发，只是看起来非常年轻，一如顾辰一般的少年，站立虚空之中，嘴角挂着邪侫的笑意。 青阳子沉声道：“阁下何人？” 血衣少年嘴角带着一点细细红腥，他伸出舌头随意舔了舔，竟是极为妖魅，道：“刚刚那一招，是青阳门的青阳御焱诀吧，而且还是出自上三诀之一，果然厉害，听说青阳门曾经走出一位天才，拥有绝世之资，一身修为深不可测，名为张九霄，莫非那个人是你？” “老道青阳子，敢问阁下何人？” 青阳子自报名号，却是又问了一遍。 血衣少年闻言怔了怔，有些诧异道：“青阳子？不是张九霄？看来可能是太久没来人间行走，搜集的情报也不全面。” 对方一连两次都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青阳子脸色微沉，但又不失警惕，一身元力再度运起，手中浴日剑握紧。 血衣少年的目光却是落在顾辰身上，这个少年年纪轻轻，可是气度不凡，尤其心性更是绝佳，让他起了兴趣，道：“那少年，你叫什么名字？我看你资质不错，可要拜我为师？我可以引你登临九天！” 杨婵闻言不免有些不满，咕哝道：“年纪不过跟我差不多，居然想当顾辰的师傅！” 云芷闻言道：“踏入修仙途后，体质会起很大的变化，尤其是外表的变化更加直接明显，不仅一些丹药可以让人青春永驻，还有一些功法，会让修行之人青春常驻，有的甚至可以逆向生长，还有的会让人一夜苍老，别看这个人外表年轻，可是说不定是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怪物，一身修为只怕不在我之下，不过就算这样也敢妄言登天，真是好大的口气！” 血衣少年看向云芷，双眼不由得一亮，红色的眸中带着丝丝邪念，呵呵道：“好烈的女人，不知道滋味怎么样？” “找死！！” 云芷闻言大怒，一指地上被青阳子一剑劈开的紫色罗带，只见那两段罗带鼓荡飞起，将血衣少年包围起来，旋转着欲将其绑住。 可是那两段紫色罗带随着旋转收缩，还没有到靠近那血衣少年，颜色迅速地由紫转红，仿佛浸在血里，然后像是被什么东西侵蚀一样，迅速冰消瓦解。 云芷脸色一变，纤手一扬，身周顿起道道水汽，将她与杨婵护在其中。 那水汽仿佛一面面镜子，将她们的身型勾勒出来，显得模糊重叠，看不清楚。 血衣少年任由施为，只是发现连自己也看不清楚之时，不由得暗暗点头，道：“能够将水属性的功法发挥到这种程度，还是女修，应该是出身阴女教了，听说阴女教中有五大功法，各有千秋，只是不知道这是其中哪一部功法？” 青阳子盯着这个人，不由得怀疑对方身份，别看对方对青阳门和阴女教似乎知之甚深，随口都能说出个道道来，实际上却是肤浅得很，说的都是一些路人皆知的事，一看就知道对方并不经常在修行界中的行走，但他的实力却是诡异得很，连自己都觉得不好对付，修为之强可见一斑，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这样一个高手？ 看不清云芷和杨婵，血衣少年转而看向顾辰，道：“怎么样？我的能耐你也看到了，他们都不是我的对手，你要不要当我的弟子？只要当了我的弟子，你可以拥有强大的力量，可以得到一切。” “大言不惭！”青阳子飞了起来，与血衣少年对峙，浴日剑扬起，“我是不是你的对手，只怕不是由你说的算的。” “你确实足够强大，不过你们这种人都不是我们的对手，跟我强你弱无关，只是向来如此。” 青阳子沉声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长剑一引，飞身而上，浴日剑两刃喷火，再次凝成火柱，有如一道流星划过，又是一招金乌逐日。 同样的一招袭来，而且刚刚还在这一招下吃了暗亏，但血衣少年却是不紧不慢，不见慌张，迎上了青阳子。 血衣少年双手前推，手掌心前迅速凝出一个小小漩涡，带着血色，这个漩涡随着旋转迅速变大，一如之前出现的那个血色漩涡，再次挡住了青阳子携火的一剑。 紧接着剑柱展翼，双翼化剑，从另外两个方向刺上去。 血衣少年哈哈一笑，道：“白痴，以为我会在同一招上吃亏吗？” 只见他一口血喷在血色漩涡中，双手用力往前推，血色漩涡被推往前去，将青阳子的一剑给吸了进去。 另外两剑刺来，在与第一剑的剑威汇合之前，已经先冲入了血色漩涡之中。 云芷将这一幕看在眼中，晒笑一声道：“张九霄的金乌逐日要是这么好破，当年就不会称霸修仙界了，白痴！” 杨婵有些古怪地看了云芷一眼，觉得最后那一声白痴好像有些报仇的意味，然后想起刚刚似乎那个血衣少年骂了青阳子一声白痴。 在那两道火焰被血色漩涡吞噬的同时，青阳子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笑意。 血衣少年注意到了，顿时警惕起来，但紧接着便神色大变，他能够看到血之漩涡里面的情况。 血色漩涡中，第一道火柱再展双翼，又分两道剑光袭来，而展开的双翼再展双翼。 每一道火柱都能展开双翼，火柱一道接着一道，有如剑光分化无穷无尽，威势越来越骇人。 “这是什么鬼招式！？” 血衣少年大惊之下匆忙后退，可是却迟了。 下方的顾辰与杨婵虽然目不转睛，却也只看到那个血色漩涡将三道火柱吞没之后，没有多久血色漩涡里面就好像是燃烧了起来，滚滚红烟冒出，血色漩涡无法维持，被火焰给烧成了碎片。 第33章 巫血 金乌逐日，这一剑至刚至强，随着金乌展翅而愈刚愈强。 尤其是青阳子所悟出修成的青阳御焱诀，更是将这种刚强发挥到了极致，青阳门上下诸人望尘莫及，修仙界中很久以前便有传言，张九霄将青阳门的道法给推上了顶峰。 只是当年的天骄早已沉寂，很长一段时间未曾有过消息传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青阳门少了一个张九霄，却多出了一个青阳子，同样拥有绝代风华，给人的感觉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一个是锋芒毕露、气势逼人，一个是含蓄内敛、与世无争。 如今少有人知道，曾经的张九霄就是青阳子，青阳子就是张九霄。 一剑势尽，青阳子傲然而立，剑身火焰弥漫，燃烧在他的四周。 血衣少年的衣服多处烧焦，身上也多处烧伤，整个人极为狼狈，气喘吁吁，与青阳子拉开了好大一段距离，面色骇然。 云芷只看一眼，便忍不住惊呼道：“这怎么可能？” 让血衣少年受了重伤，青阳子却没有一丝放松，反而更加警惕。 因为血衣少年的修为太不寻常了，刚刚那一剑他全力而为，一般人在这一剑下早已化为灰烬，可是击在那血衣少年身上的时候，却让他产生一种感觉，剑威在其体内被极大地削弱了。 就是因为这种削弱，才使得血衣少年活了下来，单单只是受了重伤而已，也是因为对方仅仅重伤，才让云芷感到难以置信。 “厉害！太厉害了！青阳门居然能有这种功法，完全可以称得上第二昆仑了，呵呵，真是意外之喜！刚才我如果没有当机立断使出浑身解数，只怕已经死了！” 血衣少年一阵后怕，可是他越是害怕，表情越是狰狞，双眼露出红光，带着嗜血的感觉，气息变幻不定，给人一种妖的味道。 “难道对方是来自妖宗？” 怀疑妖宗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妖宗所在的荆州不仅与梁州相临，南边还连着同一片树林，这种环境对于妖宗的人来说正是宝地，他们在其间可以行动自如，对实力还有很大的增幅，加上妖宗的修行功法特异，气息驳杂，与其他门派大相径庭，彼此之间又各有不同，此时自然而然成为第一怀疑对象。 不仅青阳子如此推断，云芷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青阳子紧接着又觉得不对，血衣少年身上的气息并不驳杂，与妖宗不同，虽是妖异但要古老得多，而且对方展示的神通也与妖修不一样，还有对方刚刚化解金乌逐日剑威的方法实在让他在意，隐隐仿佛抓住了某种头绪，只是还抓得不牢。 顾辰看着两人斗法，与记忆中东阳上人的修为进行比较，却有些头疼，以他的见识没有办法区分他们之间谁的修为更高一些，不过就目前看来，青阳子的修为要比那个血衣少年高就是了。 正想着，却见血衣少年突然身化血影，朝他扑来，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在瞬间被拉近，浓烈的血腥味道让顾辰下意识里屏住了呼吸。 血衣少年狞笑起来，一口白牙染血，双目眼白充血，看起来像是一个要吸血的妖怪，嘶声道：“本来看你资质不错，想收来好好调教调教，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你的天资就成为我的养分吧！” 顾辰往后退，脚步微抬，但也只来得及兴起这个念头。 血衣少年已经到了他的近前，露出像是蝙蝠一样的獠牙朝顾辰的脖子咬来。 果真是妖修？ 青阳子虽惊，动作却是不慢。 早在一开始血衣少年显示出对顾辰的注意，他便一直小心护着顾辰，暗中提防着血衣少年的突击。 身形随之而动，浴日剑穿过血衣少年嘴巴与顾辰脖子之间，在血衣少年将要咬上的时候，剑身一翻斜斜一提，将血衣少年惊退。 顾辰只感觉脖子处一阵森寒让他很不舒服，然后突然闯进一股暖意将那森寒感驱散，但是紧接着那暖意又变得灼热无比，简直要将他烧伤，便见青阳子提剑的同时身形就地一转，换手执剑，就势刺向血衣少年。 “顾辰！！” 杨婵的惊呼随后而来，此时方到。 青阳子动作如风，一剑刺来，血衣少年避之不及，却也没有避，只是讥笑一声，左手迎着剑伸了过去，竟然要直接以肉身去挡浴日剑。 在场所有人都有一个感觉，血衣少年这是穷途末路，所以孤注一掷，却是在找死。 谁都是这么认为的，青阳子也是这么认为的。 浴日剑刺穿对方手掌，顺着手臂刺入进去，然后突然发出阵阵悲鸣，灵性大失。 青阳子脸色一变，猛地提剑一挑，将血衣少年的左手给挑飞，收剑后退，却见浴日剑沾染着的血雾就像是有生命一样，拼命地往浴日剑里面钻。 浴日剑上光芒时闪时灭，光芒越来越弱，两刃处的火焰慢慢熄灭了。 青阳子全力催动青阳御焱诀，灼热如阳的元力如海浪一般不断地朝浴日剑涌去。 浴日剑光芒大放，生出火焰燃烧起来，将那血雾驱散干净，可是当青阳子止下功法，浴日剑便又归于沉寂，再不复先前灵性。 青阳子脸色难看，盯着血衣少年道：“污血！” 血衣少年全身染血，对于失去一条手臂竟完全不当一回事，也不止血，邪邪笑道：“污血？对了七成，我更喜欢听到的是巫血，不过哪怕是在族中，我的血也是很特殊的。” 巫血？族中？ 青阳子已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失声道：“你是巫族？已经灭绝的巫族？” 不仅他神色大变，云芷也是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血衣少年微怔，然后笑道：“看来你们在门中的地位也非比寻常，居然能够知道巫族之事，没想到我刚出世便遇强敌，而且还是两条大鱼，呵呵！”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能将青阳子当成大鱼来看！！ 可是青阳子却不敢大意，青阳门中所收录的关于巫族之事他全都看过，十分清楚巫族的可怕，可是那本来应该已经灭绝的一族，怎么可能还有人存活？ 听对方所言，似乎还远不止他一个！ 高度警惕让青阳子不敢妄动，却发现血衣少年断臂处鲜血不断流下，流到祭坛上，只见祭坛上那些奇怪的图案文字一个个相继亮了起来。 青阳子瞳孔猛然一缩，大喝道：“云芷，快把祭坛封了！” 自听到对方自报巫族来历，云芷便不敢迟疑，水汽将整座祭坛包覆其中，只见那些水汽变得越来越光滑，慢慢凝成光滑的冰块，抵住祭坛四边，将祭坛一点一点地推动。 血衣少年哈哈大笑道：“现在才发觉，已经晚了，你刚刚不是还一直问我是谁吗？” 他嘴角咧开，其中笑意让人不寒而栗，道：“记住了，我的名号是，血巫童子。” 血巫童子！！ 巫族之中的大多名号都比较直接，除了那些传承的称号由人继承，其他的名号都能够直接反映本人的能力，尤其是那些巫族的强者，每每到他们的实力强大起来之后，都会根据自身特性舍去原来的名字，给自己换一个名号。 眼前之人既然自称血巫童子，那么他的一身修为只怕与血有关。 血…… 青阳子低头看着浴日剑，此时的浴日剑不复往日灵光，灵性大失，只怕就是因为沾了对方的血的原因，而且对方此时站在祭坛上，流着血…… 第34章 再临 云芷的元力使得祭坛移动起来，可是随着血巫童子的血落在祭坛之上，这种移动便变得越来越慢，越来越难，直到再也无法寸进。 祭坛没能复归原位，无法直接关闭，紧接着随着血巫童子的血而完全被激活了，上面的奇异图文都亮了起来，强大的而陌生的力量让青阳子和云芷都感觉一阵阵的窒息。 祭坛中间的高台徒然分开向外折，露出一个通往祭坛底部的入口，这个入口刚一出现便被血雾完完全全笼罩住了。 青阳子和云芷不约而同外放元力，将顾辰和杨婵都给护在其中，对于这些血雾完全不敢大意，而血巫童子则哈哈大笑，身体被那些血雾笼罩住，看起来像是一个血人。 血雾到了外面之后慢慢散开，可以看到那个所谓的入口，其实是一个池子，池子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里面装满了血水。 那是一个血池！ 血池之中冒出一个又一个血色的气泡，气泡破开时可以明显看到有东西在蠕动，落入血水之中便又消失不见。 这个血池一出现，那种被无数双眼睛注视的感觉便又出来了，顾辰顿时知道，那些全部都是血丝虫。 青阳子和云芷都加倍警惕着，不过大多注意力都还在血巫童子身上，防备他逃走，同时也是防备他突袭。 血巫童子弄出这样一个血池来，肯定不会没有目的，联想到巫族的诡异和可怕，两人谁也不敢掉以轻心，更不要说身边还有两个需要保护的孩子。 咕噜噜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却不是血巫童子弄出来的，而是从血池中传来的。 青阳子和云芷，甚至是顾辰和杨婵都不得不向血池看去，这一看，脸色顿时各有变化。 青阳子和云芷都是面如寒霜，而顾辰和杨婵却都是面有凄容。 血池之中，浮起一个个小小的身体，全身被血染红，有的趴在血水之中，有的则是仰面朝天，细细数去，共有十八。 从玄木门那里得到的情报，失踪的孩子共有十九个，不过已经有一个死在青风的手里，但这件事青阳子并不知道，但单眼前的十八个小孩以这种模样出现，便已让他怒火中烧。 毫无疑问，这些孩子会面临这种厄运，都是眼前这个血巫童子一手造成的，手段残忍而血腥，实在让人不忍目睹。 浴日剑再发光辉，变得灼热起来。 血巫童子往后退，不过他已经被青阳子完全锁定，想退走没有那么容易，但他丝毫不慌，似乎还有后手。 却在这个时候，青阳子的目光再次落回到血池之中，刚刚他感觉到，血池里似有动静，凝目看去，果见其中几根手指有微弱的颤动，忍不住惊呼道：“他们还活着！！” 这么一想，青阳子顿时飞身向前，本欲到血池边上，可是余光看了看顾辰，又看了看在一边虎视眈眈的血巫童子，他突然改变主意，半空折向对着血巫童子一剑刺去。 这一手血巫童子万料不到，原本向前挪动了半步的脚步，此时不由得连连后退，右手一拉空气里的血雾，将他给包围了起来，他身边的血雾越来越浓，让他的身形越来越隐晦。 浴日剑上的光芒又暗淡了几分，青阳子心头一紧，看来这血巫童子的血所侵蚀的不仅仅只有宝物灵性，还有他的元力，这么一想，他动作更快了起来，不给血巫童子更多时间，同时高声顺道：“云长老，那些孩子就交给你了。” “哼！一会儿云芷一会儿云长老的……” 虽然不满，但云芷还是迅速动手，随着媚女临镜诀的催动，周边水汽荡漾，空气变得朦朦胧胧，可是还不及云芷动手，一道道血影便从血池里跳了出来。 他们一个个一跳数丈高，那种跳跃力完全不是一个小孩子应该有的，全身上下被血染红，也不知道有没有他们自己的血。 青阳子正追击血巫童子，被这一变化吓了一跳，可更让他吓一跳的是，那个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小孩突然目露凶光，朝他扑来。 青阳子横剑欲挡，可是察觉到那孩子身上还有淡淡生机，这一剑便挡不得，连连后退。 血巫童子讥笑一声，抓住这个机会逃走了。 “可恶！！” 又有两个小孩朝青阳子扑来，而另外十五个小孩却是向着血巫童子逃走的方向奔去，转眼间奔入林中，速度之快没有多久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青阳子应对着三个小孩，攻也不是守也不是，将浴日剑收起，只能躲避。 血巫童子一走，祭坛上所有图文都暗了下来，向外折开的高台往中间一收，血池关闭，云芷顿觉祭坛有所松动，忙运转元力，使祭坛归位，转头看到青阳子面对三个异常的小孩左支右绌处处受制，顿时便气不打一处来。 “张九霄，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样三个小怪物也能拦得住你？” 那三个小孩自然不可能拦得住青阳子，他虽然招招躲闪，依然还是绰绰有余，只是有些担心逃走的另外十五个孩子，还有那个血巫童子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闻言只得道：“他们还活着。” 顾辰皱眉想了想，大声道：“他们都已经死了，你现在面对的只是人形的怪物。” 说话的的人是顾辰，青阳子不由得问道：“什么意思？” 顾辰道：“之前我们已经碰到一个了，非常可怕，看起来好像还活着，实际上只是被那些虫子控制了，那些虫子控制了他们的身体，一旦发作，他们的身体便会变成头大身小的嗜血怪物。” 杨婵想到之前躲在那洞穴里看到的场景，顿时连连点头。 青阳子沉吟，有些犹豫，他之所以一直处处受制，不敢出手，无非是因为从这三个孩子身上感觉到了一丝弱弱的生机，虽然想想实在不可能，且不说这些孩子展露出的力量和速度异于常人，单单是被浸泡在那血池中不知多久，便不可能到现在还是活蹦乱跳，可是那丝生机还是让他抱着一丝侥幸。 浴日剑突然一横，划过一个小孩脖颈，却只是轻轻一碰，削出一道细细的伤口，伤口处却没有多少的血液流出。 青阳子的目光顿时冷冽，浴日剑光焰再起，狠狠刺向三个小孩。 青阳子一认真起来，那三个小孩顿时不是对手，身上连连挂彩，但可能是因为他们的外形，使得青阳子多少还是有些手下留情。 突然他们站到祭坛上面，仰天狂呼，发出像是野兽一样的嘶吼，那声音越来越高亢，远远传开去。 云芷一手搭在杨婵头上，元力护着她，却没有去理会顾辰。 顾辰捂着耳朵，难受地跪在地上强忍着，只觉得这种声音让他的耳膜欲裂，大脑欲炸，突然感到一股暖意从脚底升起，驱散了他的不适。 他扭头看去，却见青阳子站在那里，并未攻击，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下不了手么？” 顾辰觉得青阳子未免有些优柔寡断，不过出奇的并不讨厌他这样的人。 那三个小孩的嘴巴越张越大，嘴角开裂，露出里面沾血的牙齿，而后他们的身体越来越瘦小，直到干瘪变形，而脑袋却是越来越大，变得狰狞无比，再现之前的怪物——婴鬼。 杨婵脸色煞白，仿佛再一次面临之前那种噩梦。 顾辰看着这一幕，突然很是怀念在那黑暗的通道之中牵着杨婵的手逃走的情景，心想这不是才过去没有多久么？ 第35章 请求 虽然之前顾辰已经有所提醒，可是当真的看到那些从好端端的小孩彻底变成扭曲的怪物，青阳子还是很吃惊。 从孩子模样变成婴鬼模样，他们更加凶狠狰狞，攻击性也更强了，那瘦小的两腿不知哪里来的力量，猛然弹起，一口碎乱的牙齿迎面咬来。 青阳子一剑横挡，将最先扑来的那只婴鬼挡开，感受到的力道让他大吃一惊，道：“直接就有了炼元境的实力？” 另有一只扑向云芷和杨婵，可是却扑了个空，因为站在那里的两人只是一道幻影而已。 空气中的水汽凝成冰镜，从四面将那只婴鬼困在其中，云芷抱着杨婵悬在半空，道：“三只炼元境的小怪物，你一下子就可以解决了，我们就不奉陪了。” “杨婵……” “顾辰……” 顾辰与杨婵相视着，却发现杨婵的身影渐渐变得模模糊糊，看不清楚，紧接着他的脑袋便有些昏昏沉沉，感觉如梦似幻，一切都显得不真实了，顿时知道，是云芷对他动了手脚。 他盯着那模糊的影像，努力想要看穿那迷雾。 杨婵眼中满是不舍，却发现顾辰并没有看她，而是看向另外一个方向，不由得疑惑地看过去，却发现那个方向什么东西也没有。 完全不知道顾辰在看什么，她喊了几声，顾辰都好像没有听到一样，杨婵突然转头盯着云芷。 云芷道：“以后你跟他不会再见面了。” “为什么？” “他不配！” 杨婵双拳紧握，神色却出乎寻常的安静，眼中有情绪在浮动，有某种决心在酝酿。 云芷想起杨婵不久前声明的决心，脸色顿时有些难看，道：“别动不动就想以死相要挟，我告诉你，没有杀他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真要把我惹火了，你就算想死我也能让你死不成，你自己考虑考虑后果。” 杨婵沉默，云芷冷哼一声，带着她飞走了。 幻境散去，顾辰正好看到青阳子一剑将一只婴鬼给劈成了两半，还有一只婴鬼看起来似乎有些害怕，一步步后退，没有再扑上来，可是凶性发作之下也没有逃。 顾辰猛地转身看向青木镇的方向，看到那已经远远离去的倩影，双手握紧。 “啪”、“啪”的声音传来。 几声拍击下，云芷凝成的冰镜产生道道裂痕，然后碎开，被困在里面的婴鬼脑袋胀大，已经开裂，整张脸已经完全变形，满是疙瘩，腰部则几乎蜷在了一起，再也无法挺直，可是身上的气息更加强大了。 青阳子感应一番，惊呼一声道：“灵元境的实力！？” …… …… 杨婵任由云芷带着离开，就像云芷所说的，现在的她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生死都由不得自己，有些难以想象以后的日子。 经过青木镇的时候看到镇西的树林之中一片血雾向着小镇弥漫过来，隐隐可见其中几道血影飞快跑出，再细细看去之时已经有不少的动物从树林里跑到了小镇里。 那些往日里都会躲避人类的动物这一次却反其道而行之，不仅凶狠而来，而且悍不畏死，一身血色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血，给杨婵的感觉跟那些婴鬼好像。 那些动物扑向了就近的人群，顿时引起阵阵恐慌，猝不及防的人们不少在一瞬间遇害。 停留在青木镇的玄木门弟子第一时间迎了上来，将暴动的动物击退，可是数量太多了，在那树林之中还有那些从祭坛里跑出来的孩子。 “我可以听你的。” 云芷听到声音时停了下来，就站在虚空中，看着杨婵没有说话。 杨婵指着脚下的青木镇，道：“只要你帮帮他们，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 云芷对脚下人们的生死一点儿都不放在心上，对杨婵道：“不过是一些凡人蝼蚁的死，跟我们无关。” “我也是凡人蝼蚁。”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 “我是在这里长大的。” 云芷寒着一张脸，她的本意是就这样离开，这阵子接连发生的事情已经阻了她的行程。 杨婵看着她，道：“求求你。” 云芷冷哼一声，带着杨婵落下。 …… …… 短短的时间，从一个普通人类小孩拥有炼元境的实力已经足以让人吃惊，可现在这只原本只有炼元境实力的婴鬼，再次出现时却拥有灵元境的实力，这就让人无法等闲视之。 青阳子有些担心，如果放任下去，岂不是会让他们拥有更加强大的实力？会不会有一天直逼他这种层次的存在？ 一想到这种可能，青阳子顿时不寒而栗，对于巫族更加忌惮。 趁着他吃惊之时，两只婴鬼仿佛沟通过一般，同时从两个方向恶狠狠地扑来，张开大口朝他咬来。 青阳子当即再不留手，一招金乌逐日刺向左边婴鬼，金乌展翅却是攻击向相反方向，顿时将两只婴鬼一剑给击成了焦黑的碎块。 顾辰皱起了眉头。 青阳子看着那些碎肉，一联想到他们之前的孩子模样便有些不忍，随手元力发出，顿时让这些碎肉燃烧起来，没有多久便烧成了灰烬。 “我们走吧。” 不待顾辰开口，青阳子一抓顾辰，两人离地而起，化为一道红色剑光射向青木镇，速度远比云芷离去的时候还要快得多。 青阳子认真起来了，一想到那些婴鬼是由普通的小孩子变化而来的，再一想到放任那些婴鬼不管，时间一长将会造成怎样巨大的威胁，他便不得不认真起来，距今一百五十年，他胸腔之中再度充满了熊熊怒火。 一路疾驰，他们自然也都注意到了树林中那些暴走的动物，携着一团血雾极为明显。 顾辰突然想到青风对他说过，那些血丝虫喜欢小孩，但并不单单只限于人类的小孩，脸色不由沉重。 在那些血丝虫来到青木镇之前，首先是在树林里传播的，那些小动物被血丝虫侵入，哪怕寿命不长，但数量也不可小视。 青阳子一下子将顾辰带到了青木镇的东边边界，叮嘱道：“这里将要大乱，你最好远远离开。” 说完不待顾辰回应，便又身化一道剑光奔往小镇西边。 小镇居民已经开始了逃亡，陆陆续续有人携家带口离开。 顾辰觉得离开也好，毕竟他本来就不是这里的人，来到这里也不过短短的三天时间，脑海之中却是不由得想起了张大山。 现在天已经亮了，张大山离开了没有？ 顾辰没有离开，又向着小镇里走去。 小镇其实并不大，走上主街道上顾辰便认得路，因为青木镇里唯一一家客栈便在主街道上，张大山的包子铺也在。 可是主街道上的人太多了，要逃离这里的人，要去抵挡的人，要找个地方观望的人，要寻个地方躲起来的人，都在这里撞在一起，反而相互碍着彼此的去路。 顾辰挤进人流之中，不管怎么走都会与人相撞，心想这路真不好走。 他记着张大山包子铺的位置，一步步地挪过去，却走得艰难，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吃那几个包子还是吃得太少了，因为现在他就开始怀念那些包子的味道了，然后想着再遇到杨婵的话，应该也让她尝尝大山叔的包子才行，因为真的非常好吃。 想到杨婵，他的动作小了些，速度也慢了下来，不小心被边上一人给撞倒在地上，跌了个结实，疼痛感让他醒过神来，连忙站了起来，又挤进了人流。 第36章 出剑 张大山包子铺的门敞开着，里面却空无一人。 顾辰走进来后便能闻到蒸熟的包子那淡淡的香味，四下里却找不到张大山，心想大山叔难道已经离开了？ “那些孩子……那些孩子回来了！！” “不，他们的样子怪怪的！！” “那些动物怎么回事？怎么杀不死？” “有人被咬死了！！快跑！！” 嘈杂的街道，人流挤在一起，却似众志成城一般，越来越远。 很快门口的街道便变得有些安静了，可是还是有不少人在镇西林口那里抵挡战斗。 顾辰远远看去，许多人手中带着棍子、锄头、砖头、菜刀……不一而足，甚至有人搬着椅子当武器，只是从树林里跑出来的动物太多了，而且太凶残了。 玄木门的弟子这时候发挥了极大的作用，他们虽然修为低微，可是毕竟是修仙者，力量远超常人，最大程度地牵制着那些跑出来的动物。 顾辰远远地看到在其中有一个胖胖的身影，动作却一点儿也不慢，手里拿着一根面杆，好像在四下里找着什么。 大山叔！！ 顾辰连忙跑上去。 “啊——！！” 一个玄木门弟子突然发出惨叫，倒在了地上，一个看起来四岁上下的女孩子一身是血，爬在那个玄木门弟子身上，朝着他的脑袋一口咬了下去。 “咔嚓”的声音清脆而且响亮，让人头皮发麻，只见那个孩子微仰头，吐出一块带发沾血的骨头，然后又低下头去，用力的吸吮声听得周遭人们毛骨悚然。 玄木门的那些修仙者眼见同门被杀，想到之前死去的朱少明和小安，顿时手脚发寒，惊恐地看着，恐惧心让他们连连后退，竟没有一个人趁着那个孩子在吃同门脑子的时候上前攻击。 那个孩子突然抬起头来，看向离她不远一个微胖的男人。 那个胖男人已经看呆了，张大嘴巴站在那里不见有任何反应。 那个孩子伸出舌头舔舔嘴巴上还留有的红白之物，扑了上去。 张大山犹自惊愕，只是看着那个孩子，怎么也无法与记忆中那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子联系起来。 “你是……许桐大哥家里的那个！？” “大山叔，小心！！” 赶来的顾辰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奋力一撞，将张大山给撞开。 两人都倒在地上，险而又险地避开了那个孩子的攻击，张大山手中的面杆亦掉落在地。 “顾辰……” “大山叔，快跑！她已经不是人了！” 张大山愕然看向那个女孩子，只见她全身染血，面相凶恶，眼睛和头发都已经变成了红色，很难与曾经的那个孩子再联系起来，再想想她刚才吃人脑子的情形，张大山遍体生寒。 那个孩子刚刚那一下扑空，看起来更加凶恶，身上青筋毕露，仿佛随时都要从皮肤下面爆开来。 顾辰暗呼不好，那个孩子体内的血丝虫要发作了。 只见那个孩子全身一弓，又扑向张大山。 张大山吓了一跳，一把抄起地上的面杆便重重地抡去。 “砰”的一声，张大山被撞开了。 那孩子扑来的力气太大，撞得他面杆脱手，掉落地上后滚远，而他也摔在地上。 那个孩子落地，更加凶狠，目眦欲裂，一口牙齿好像被咬碎了般咔咔直响，脑袋变得比之前要大了一些，就好像是气疯了，气血都往大脑流去一样。 顾辰瞳孔一缩，跑上前抄起面杆，扑向那孩子。 那孩子察觉到顾辰的接近，却没有去攻击顾辰，反而再次扑向张大山。 婴鬼本质上是被血丝虫控制的身体，在体内血肉被血丝虫吞噬的过程中，就仿佛失去血脉急于要补充回来一样，他们会很快盯上自己的家人，然后是其他有血丝关系的亲人，之后，或许就是那些与他们一家来往过密的存在。 对于许桐的女儿来说，最熟悉的除了她的家人，便只有受过许桐恩惠，心怀感激，因此时常造访的张大山了，所以此时比起顾辰，她似乎更想要吃张大山的脑子。 “大山叔！！” 顾辰一惊，脚步轻移，鬼使神差地使出踏青步，与小女孩一样奔向了张大山。 可是就算如此，小女孩此时的速度依然要比他还要快上一些。 从速度和力量上来看，小女孩此时应该拥有炼元境的实力，虽然境界很低，却远不是顾辰此时那一丝微不足道的元力可以相比的。 等到张大山已经被攻击了，自己再赶上前还有什么意义吗？ 如果手中有一把剑…… 手上紧了紧，顾辰才发现，他手上没有剑，可是有一根面杆，现在只能将就着用，而以他现在的实力，能够使用的也只有那一招。 之前将杨婵体内的那些血丝虫过渡到他体内的时候，经脉中的元力便自运行，凝发一道剑气，将那些血丝虫给消灭得一干二净，而后那道元力便留了下来。 顾辰脑海之中迅速闪过一剑封尘这一剑法，暗暗提气。 若只是使出剑法，不过是花拳秀腿，在此时是没有用处的，需要以元力催动，招式的威力才能够发挥出来。 顾辰此时体内的经脉与过去大不相同，不仅形成奇异的剑形，而且还是那把丢失了的纯钧剑模样，不过好在原本的经脉还在，或者应该说是旧的经脉被消除，在原来的位置上诞生了新的经脉。 顾辰默念着经脉走向，元力一引，顿时在经脉中跑了起来。 他只觉一股力量从体内产生，两手不由自主随之舞动，强大的力量随之而发，他提面杆，往上挑。 面杆的另一头正好抵住小女孩的下巴，那一端的握柄顿时爆开，强大的力量使其支撑不住，连折断都没有办法。 不过好在那股力量足够强大，小女孩的下巴那里被爆开一个洞，那个洞带血，但血却没有就势流下，反而从另外一个方向冲破大脑喷出，同样随之喷出的除了血还有里面爬满了血丝虫的脑子。 那个完全变形的脑子在落地之前已经被那些血丝虫给吞噬了个干干净净，然后那些血丝虫暴露在空气中，很快便死了。 不过一般人都看不见，自然也不知道有那些个虫子跑出来而后死掉，只是看着那喷出的脑子就那样消失掉，总是让人害怕。 顾辰握着面杆高挑，朝阳的光辉落在他的身上，感觉似乎很帅，可是此时他想手中握着的如果不是面杆而是一把剑，或许能够更帅一些。 突然经脉传出撕裂一般的疼痛，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将他的手往回猛地一拉，然后那一头爆开的面杆掉落在地上。 顾辰一口血喷出，全身顿时没了力气，倒在地上。 张大山被吓了一跳，连忙过来抱起他，还不待说什么，便听到又有惨叫声传来，转头看去顿见又有几个小孩跑出来，那些个小孩与之前的女孩一模一样。 想到可能会有的变化，张大山吓得全身哆嗦，便见一条飘香罗带扫来，将那些小孩都给绑住。 “大山叔，我们快走！” 经顾辰提醒，张大山忙点头，抱起顾辰，但在离开之前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些被罗带绑在其中的小孩，却见那些小孩身上迅速涌出血来，血将罗带浸湿，然后开始侵蚀，罗带正被分解。 他吓了一跳，当即再不停留，抱着顾辰拔腿就跑。 顾辰艰难地往罗带方向看了眼，其中隐隐有两道倩影，一大一小分立。 杨婵…… 第37章 冰镜 远远看着张大山抱着顾辰跑远，杨婵有些落寞，却又如安心般松了一口气，忙对身边的云芷道：“谢谢师傅。” 云芷冷哼一声，但见罗带瓦解，罗袖一扫顿起水雾，将这一带给笼罩其中。 雾中出现一个个虚影，都是她与杨婵站在一起的模样。 水雾之中只见那些小孩一个个都开始了变化，变成头大身小的婴鬼模样，云芷皱了皱眉，只觉得恶心，道：“真是一群丑陋的畜生！” 杨婵低着声音道：“他们本来都是天真活泼的小孩……” 云芷扫了她一眼，道：“今后在修仙界中行走，收起你的这些怜悯，有时候你不杀人，就会有人想要杀你，你若杀不了人，就只能死在别人手里。” 像是要印证云芷的这句话，一只婴鬼突然寻到了她们，张开一口细碎牙齿咬了过来。 云芷大吃一惊，拉着杨婵后退，留下一道道幻影，幻影中的她没有那种寒冷的气息，而是千娇百媚，便是身边的杨婵，也都变得娇柔欲滴。 杨婵瞪大了眼睛，心想那是自己吗？然后突然想若顾辰看到这样的自己，会不会认不出她来？ 这些婴鬼对那些幻影个个视而不见，也不知道是怎么锁定了云芷和杨婵的位置，纷纷扑上前来。 最得意的招式居然无功而返，展现美丽却如对牛弹琴，云芷气恼道：“畜生果然是畜生！！” 顿时收起那些迷惑他人的媚影，免得浪费元力，对身边水雾一指，一面面光滑的冰镜凝结出来，共计五面，挡在身周，便听到“砰砰”的声响，都是那些婴鬼撞上来的声音。 杨婵四下里望望，不知道应该看向哪一面才好，突然头顶上也传来打击声，不由得紧张起来，觉得她们现在就像被关在一个笼子里面，只能等死了，刚刚她看得清楚，扑上来的婴鬼足有六只。 “我阴女教因为都是女修，所以颇受修仙界瞩目，而世人都知阴女教有五大功法，各有千秋，单是媚女临镜诀便已名声在外，不过他们所知道的其实并不全面。” 云芷淡而清冷的声音引得杨婵收回注意力，听着她说话，却有些迷惑地眨眨眼睛。 云芷继续道：“他们都以为媚女临镜诀的媚功强大，可伤心神，自以为很了解这一功法的路数，其实不过是一知半解罢了，媚女临镜诀除了‘媚’字，还有一个‘镜’字，镜的妙用，可以让这一功法变化无穷。” 说到阴女教的媚女临镜诀，修仙界中人所想到的往往是一个名字——云芷，这不仅与云芷在此功法的造诣上有关，更与她本人的气质有关。 云芷总是冷冰冰颇具强势，与这一功法实在很难称得上，但一想到一个冰山美人千娇百媚，便让他们心潮澎湃，带着这种念想面对云芷，自然更加没有胜算，可以说云芷将媚女临镜诀这一功法修行到了极致。 不过这股媚意对这些婴鬼似乎并不起作用，他们并不受云芷媚惑，哪怕是云芷藏身在水雾之中，他们也能够锁定位置，云芷一度觉得奇怪，不过在凝雾成镜将她们护在其中的时候，马上便明白了原因。 原因竟然就在杨婵身上。 杨婵身上有着强大的生命力，那股生命力显然不属于她，因此一直在往外流，偏偏那些婴鬼对于生机的感应似乎非常敏锐，所以杨婵身上还剩余的外来生命力以及生命力外流的过程，暴露了她们的位置。 前后左右以及头上这五面光滑冰镜上产生了一道道裂痕，还在不断地扩散密布，这五面冰镜随时有可能支撑不住。 杨婵不由得害怕起来，看着云芷，心想你说得好像很厉害，可是我们不是很快就要被那些婴鬼给吃掉了么？ 噼啪——！！ 脆响声中，五面冰镜被击成了碎片，那些碎片向着她们扑来，在碎片之后还有那六只婴鬼，前后左右各有一只，头顶上还有两只，他们的脑袋变得更大，而身体缩小几乎蜷缩起来，有来不及变形的骨头刺破皮肤露了出来。 杨婵惊叫一声就要闭上眼睛，却发现有什么东西架住她的眼皮让她没有办法闭上，发生的一幕清晰地映入眼帘。 只见那些碎片突然停下，只是停下那么一瞬间而已，然后以更快的速度朝着相反的方向飞射。 那些碎片就好像是这世间最为锋利的刀刃，轻而易举地刺穿六只婴鬼的身体——包括脑袋。 “拥有灵元境的实力……” 隐约听到云芷的呢喃低语，不过杨婵不明白什么是灵元境，只是注意到头顶的两只婴鬼被那些碎片给刺成了马蜂窝，爆开之后血雾飘散开，却停在了半空，落不下来。 不仅头顶的两只婴鬼如此，前后左右那四只婴鬼化成血雾爆开四散，同样侵不进来，彼此扩散相连之后形成一个罩在她们身周的圆圈。 杨婵隐隐觉得那挡住血雾进入的东西，似乎也正是让她的眼睛闭不起来的东西，顿时看向了云芷，然后发现自己能眨眼了。 云芷随手一扫，水雾与血雾都被扫开，迅速地消散一空，街道清晰可见，然后才看向杨婵，道：“看明白了吗？” 就像之前在客栈门口让青衣客吐血时一样，杨婵摇头，表示自己看不懂，不懂为什么那么厉害的冰镜就那么容易碎开，不懂为什么碎开的镜片反而更加厉害，不懂那些血雾怎么就进不来，不懂现在怎么全部都消失不见，然后心想还不如青阳子在那祭坛处的出手更加让人心驰神往。 正在这时青阳子驭剑而落，让杨婵双眼一亮，朝他看去。 云芷顿时脸色一沉，道道媚影凭空而现，将青阳子给围在中间。 青阳子不明所以，看着包围着他的一个个云芷千娇百媚的模样，充满了媚惑与引诱，顿时一阵头疼，道：“你这是干什么？” 云芷冷哼道：“看你不顺眼。” 青阳子哭笑不得，道：“别闹了，那个血巫童子逃到这边之后就不见了，说不定会在暗中布下什么手段，巫族行踪莫测，时隔千年再度出现，我只怕修仙界将有大变。” 提起巫族，云芷心头微颤，收回元力，那道道媚惑身影慢慢模糊，而后消失不见。 杨婵歪着头看着云芷，觉得自己更是看不懂了。 青阳子看向树林方向，里面隐隐约约还有八只婴鬼，那八只婴鬼不知是何时变形过来的，但却没有跑出来，在林中警惕地看着他们。 青阳子沉声道：“他们的实力增强了。” 云芷想起刚刚那六只被她灭去的婴鬼，想到了某个与青阳子一样的可能，脸色凝重，如果这些怪物真能够拥有与他们相比拟的力量，那未免太过可怕，顿时道：“那个祭坛一定得毁掉！” 青阳子点头，道：“在那之前得先把这八只收拾掉。” 云芷闻言睨着青阳子，道：“这对你来说应该是轻而易举吧？” 青阳子沉默，深吸一口气之后，身影渐渐淡去，已是虚影，竟是已经不在这里了。 云芷瞳孔缩成针眼，忍不住喃喃道：“登玄梯，踏基石，你已经来到这种境界了吗？” 青阳子突然从林中冲天而起，周身沐浴火焰，灼热气息四散，树林里着起了火，而高处虚空一阵波纹散开，一道血影斜射向青木镇的东边。 青阳子紧追而上，同时大喝道：“云长老，这里就交给你了！” 第38章 月摇辉 昨天晚上才在阳台上看着天空，觉得那一晚的月亮很圆很亮，今天便被叫出去，不是接人，就是买东西，路上的车流真多，见到了难得的塞车。 小地方，平时车流虽多，但塞车却很罕见，尤其是看到了很多生面孔。 中午无聊时突有所想，翻开手机来看了看日历，才恍然，原来中秋快到了，连着周末，应该算是三天假期的开始了吧，然后才有些感慨这一年又过去了，而自己似乎也愈发憔悴了。 毕业之后换过许多工作，每一次都不满意，不是做不来，而是不喜欢，我心中始终惦记着写作，因为我热爱着写作，有很多我想写的东西，有很多我想要寄托的情感，我期望着能够将自己所思所悟所念所想写进自己的书里，更希望自己的书能够被越来越多的读者认可，对我来说，那就是我的追求了。 总想在活着的时候留下点什么，出奇的，我竟是如此固执的一个人，换句好听点的话来说，相当罗曼蒂克吧！！ 于是我毅然地辞掉了工作，回到了老家，当成了表面上的啃老一族，暗地里不断努力磨练笔力的穷酸作家，然后一次一次被现实打垮，所谓的“全职作家”听起来挺美好的，其实做起来相当不容易，以往总觉得别人都是运气好，现在想来，天真的其实是我。 月出东方终皎洁。 我想，我的心愿也是那样的清楚明白的吧，其实它很简单，只是正因为简单，所以要实现起来太难，我知道路还长。 生活压力总是一日比一日重，辞去了工作对我的影响也是越来越深，这段日子来，因为苦恼于未来，所以在小说的更新上有些懈怠了，我明明一整天里有很多的时间可以写书，可是这些时间却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每一天的时间都是那么多，只是发现只有真正没有事可做的时候才会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像那种每天有理不完的公事琐事，或者哪怕没事，每一天都有数不完丢不开的烦恼，也会觉得时间不够用。 最近开始找工作，所以时间感觉更加不够用了，同时是我想兼顾两方面完全不同文风的两本书，当然不在一个笔名里，我只希望有一天，有一次，运气和实力能同时降临在我的一个笔名上，那样虽不至于说完成了梦想，至少可以不用为生活发愁，不用为工作烦忧，可以将更多的心力用在想要写的书上。 中秋将临，想起嫦娥奔月，想起吴刚折桂，想起玉兔捣药，想起我一直构思着的一本跟月有关的故事，那个故事将可能会变成下一本书，也可能是下下本书，将在我的其中一个笔名里，那是一个我始终想要述说的故事，有我的追求和理念在里面，不过现在还是应该先将连载的书写好才行。 临中秋，难免对月惆怅，想说的话多了点，想倾诉的事满了些，到了忍不住想要说一说的时候，说完之后突然反应过来，今天一直在走神，忘了更新了。 想想真是惭愧，连忙打开电脑，脑海之中却满是这些想要诉说的心事，对着小说长文却变得毫无头绪。 我不想敷衍，不想为了凑字数灌水，我的书都要紧贴剧情，每一章每一段都要言之有意，没有想法勉强去写出两章来，实在是对有在看这本书的读者极大的不尊重，也是对我一心想完成的小说的不尊重。 说来惭愧，其实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断更“这两个字了，事实如此，说多了反而像是在找借口，实在是没有诚心，却奈何有些牢骚到了不发不成的程度。 但确实抱歉，今天的更新得缓，明天会有三更，我还想再去发发牢骚，提前祝大家中秋快乐！！ 第39章 绝学 看着青阳子化为一道火红剑光疾射而去，云芷的神色极为凝重。 正如青阳子所料，血巫童子并没有走远，甚至就躲在这么近的地方，在没有隐匿条件的半空中，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可是自己都没能发现到他的踪迹。 如果不是正好有青阳子在，如果不是被青阳子及时发现，倘若任由血巫童子一直深藏不露，暗中伺机而动，这其中后果，细思极恐。 正思量间，那八只身上出现块块焦黑的婴鬼争先恐后地从树林里面跑了出来，凶狠地扑向杨婵和云芷。 云芷神色微变，这才明白过来青阳子刚刚那句话真正的意思，不由得骂道：“张九霄，你个混蛋！！” 原本以为青阳子出手，应该已经将那八只婴鬼收拾干净，没想到竟然还是将这些麻烦留下给她。 云芷的手一扬，顿时虚空中凝出一面面冰镜，将那八只婴鬼给困在其中。 她没有选择带着杨婵施展媚功幻术，她的媚功对于这些婴鬼不起作用，而幻术则因为杨婵体内那勃勃生机而形同虚设，她又不可能丢下杨婵自己逃开，所以只能采用硬碰硬的手段。 她凝练出来的冰镜足有四十面，每五面连在一起形成盒状将一只婴鬼封困其中，只是那些婴鬼不可能老实被困，在里面开始了疯狂的撞击，“砰砰”声响不绝。 云芷失声道：“它们拥有一元境的实力了，这……” 杨婵不懂什么一元境的实力，她只知道现在的云芷非常慌乱，可是再看看那八个由冰镜结成的方形，里面虽然不断传来撞击声，但与之前的情形不一样，这些冰镜异常坚固，不仅没有受到任何毁坏，而且纹丝不动。 很明显云芷的实力对付这些婴鬼是绰绰有余的，可是为什么她会变得慌乱起来？ 云芷的心情轻松不下来，她看着这些婴鬼从小孩子变成怪物，然后一步步拥有炼元境、灵元境、一元境的实力，从这情形来看他们的实力还会继续增长下去，这让她第一次有了恐慌，不仅是恐慌于这些婴鬼的诡异，更是恐慌于巫族这一族的存在。 千年前修仙界发生了一场大劫，那场大劫与巫族有关，给整个修仙界带来巨大的损失，虽然巫族当时被整个修仙界联手“灭绝”，但是现在看来，巫族不仅生存得好好的，而且还将卷土重来，他们的力量和手段将再一次令世人恐惧。 云芷没有经历过千年前的那场大劫，而曾经经历过那一场大劫的人都已经相继死去，关于那段秘辛知道的人并不多，也只有像云芷这样拥有一派之中举足轻重地位的人才能得悉一些。 这些婴鬼的实力增长速度虽然令人恐惧，可是现在他们还奈何不得云芷，只见云芷对着那些冰镜打了个手诀，平滑如同静湖湖面的冰镜便一下子往里凹陷，如同有一只大手在外将其一下子捏扁了一般。 这种变化是突然之间发生的，杨婵被吓了一跳，目光发直一般紧紧地盯着那些突然之间扁下去的冰镜盒子。 云芷的脸色猛然一变，拉起杨婵幻化道道媚影，身法诡异莫测，位置在那一瞬间变了好几次。 地面突然向上隆起，一个个巨大的脑袋从地底钻出咬来，一只接着一只，正好从云芷和杨婵所在的位置处出现。 云芷每带着杨婵改变一处位置，上一处位置便被冲破，一连八次之后，那八只婴鬼从地底爬了出来，将云芷和杨婵包围在中间，然后扑了上来。 “现在是丹元境的实力了，竟然增长得这么快，不过可惜，到了这一步，应该是实力增长的极限了吧。” 虽是这么说，但云芷却也半点儿不得轻松，这些婴鬼实力增长的速度太快了，要知道丹元境已经是一个大型门派的中坚力量，这些婴鬼竟然在短短时间之内便能获得这种实力，实在是太可怕了。 不过实力与修为是两回事，所谓丹元境，凝元化丹，成丹之后法力才会成为有源之水，真正做到源源不绝，也只有成丹之后，才能跨入下一个境界，对于修仙者来说，这一境界是极为重要的一道坎。 这些婴鬼不过是实力提升，堪堪逼近丹元境而已，但要说到能够突破丹元境，云芷却是不相信的，只是婴鬼增长的只是单纯的实力，这又让她有些不敢确定。 “不能再拖了！” 如果让他们的实力再增长下去，到时候就算是自己，要应付起来只怕也不容易了。 云芷冷哼一声，身上的气息却是突然一变，变得凌厉如剑。 “秦王照骨镜！” 杨婵在那一刻觉得，云芷的身体起了变化，变得透明，可是她却分明能够看得到云芷的存在。 那种感觉非常难以形容，但她从云芷的身上看到了自己，仿佛云芷变成了一面镜子。 可是这面镜子却是与众不同的，她在其中所看到的自己就是一副骨架，里面有五脏六腑，看起来非常怪异，可是她就是能够肯定，那就是自己，而且她有种感觉，云芷似乎也借助着她的目光，看到了一切。 阴女教有五大功法，各成体系，但事实上世人所不知的是，她们的功法并不完整。 只拿媚女临镜诀来说，完整的功法里传承上古八镜，可以说是此功法的绝学，只是现如今残缺的功法却没有将绝学传承下来的手段，仅仅因为云芷从中悟出了一镜，便已是将这门功法推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由此可见传承的缺乏，但就算如此，依然不会妨碍阴女教成为数一数二的大教。 事实上不仅是阴女教，青阳门也是如此，昆仑派亦然，这些门派因为千年前巫族引发大劫而崛起，但也因此而失去了重要的传承，仙路在那时起已断绝。 悟出秦王照骨镜，云芷的资质不可谓不高，八只婴鬼的内在全部照在她的身上，或者说照在她的神识之中。 这一绝学本来就是由神识演化而来，可鉴五脏六腑筋骨，看到平时所看不到的东西，例如此时，那些聚集在婴鬼巨大脑袋之中的血丝虫，在云芷的面前无所遁形。 强大的神识之力猛然爆发，云芷身周像是起了一阵风，这阵风无形无质，带着难以言喻的触感，她的身上起了道道裂痕。 杨婵瞪大了眼睛，看着云芷，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人身体坏了，像是光滑的镜面上起了裂痕，正在扩散。 但是裂痕并没有完全扩散开来，突然停止了。 杨婵瞪大了眼睛，像是看到了一面镜子，镜子里有八只婴鬼，那八只婴鬼的脑袋所在的镜面部位产生了一道道裂痕，仿佛让那八个脑袋都四分五裂。 杨婵心神一动，连忙四下里看去，只见那八只婴鬼都倒在了地上，脑袋碎成了一块块，比那镜子里面看到的四分五裂进行得还要更加彻底，血肉碎块散了一地，而出奇的是，这一次杨婵竟然没有恶心的感觉。 云芷长出了一口气，脸色微有苍白，哪怕是她，使出秦王照骨镜这一神通绝学也有很大的负担，不过因为担心那些婴鬼的实力会再出现无法预料的提升，她不得不动用这一招。 遥遥面向东边看去，云芷长出了一口气，非常担心，喃喃道：“张……青阳子，你可不能输啊。” 第40章 攻防 “顾辰，你怎么样？你还好吧？顾辰！！” 张大山抱着顾辰往青木镇东边跑，可是顾辰的口鼻不断溢血，伤势似乎极重，随着他一步一步的迈动，哪怕是最为轻微的颤动都在让顾辰微微抽搐。 张大山不敢再走，到了自己的包子铺门前，便停了下来。 顾辰微微睁开眼睛，嘴角轻轻咧开一丝笑意，吃力地摇摇头，挣动了一下身子，似乎要下地。 张大山连忙小心翼翼地将他放下来，让他站好，看着顾辰那种摇摇欲坠的模样，他的手就那样伸着，收也不是扶也不是。 “大山叔，我……咳……我不会有……咳……有事的……咳……” 顾辰每咳一下，口鼻处都会有血喷出，这种伤势怎么可能说没事？ 张大山只以为顾辰是在安慰他，心焦如焚，向斜前方的一家药店看去。 里面却早已无人，那位自诩治病救人责无旁贷同时也姓许的老神医早就丢下家业拖家带口离开了此时最需要他的小镇。 顾辰咳了几下，只觉得非常难受，他确定自己确实不会有事，因为他体内的青风留给他的青之符纹，那是青之精灵十年来凝聚的勃勃生机，有那个在，他死不了。 不过那个青之符纹的发动似乎需要什么条件，像他现在身受重伤，可是那青之符纹却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难道说不是致命伤，青之符纹便不管他？ 但想想真是奇怪，顾辰觉得这两天来受伤似乎已成了家常便饭，而且几乎每次都与经脉有关。 要知道，他那一身伤才刚痊愈不久，只是因为催动元力使出了一剑，便被打回了原形，这修仙路果然还是不好走。 可是自己为什么会受伤呢？ 他刚刚为了使出一剑封尘，催动经脉中那微不足道的元力，使那一剑发挥了此时他所能用出的所有威力，虽然杀了那只婴鬼，却也让自己遭到了巨大的反噬，还出现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那种感觉一如之前那样荒谬，因为他竟然觉得那中规中矩的一剑，使错了。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昆仑派的一式式基础剑法经过了一代代先贤长辈的完善，成为昆仑剑法的基石，支撑起昆仑剑法的框架，闻名于世，而他现在竟然觉得错了，在使出一剑封尘的时候，他便觉得全部都错了。 可到底错在哪里？ 不，最荒谬的是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顾辰看着自己双手，想不明白，却见张大山犹豫许久，跑进了药店。 张大山在药店里面一阵捣鼓，许久之后才拿着几瓶药跑了出来，拿给顾辰道：“这些应该都是治伤的药，有外敷内服，现在没有时间煎药，只能用这些将就着。” 这些药都是那位许老神医留下的，毕竟青木镇一下子陷入混乱恐慌，急于要逃的人不可能将药店给搬空，总是要留下许多来。 顾辰看着张大山，却想起一句话：“不告而拿是为偷。” 张大山知道顾辰在想什么，有些尴尬，道：“那个……等他回来，我会把钱给他的。” 顾辰突然想到用这些药的人是自己，怎么能让张大山还钱？可自己没钱要怎么办？ 还没有理出应该怎么办，张大山已经在他身上一些伤口涂药，之后一些内服的药让他有些犹豫，因为他不知道顾辰这伤是怎么回事，能不能乱吃药。 犹豫间便见两道流光自头顶射过，前面一道如血，后面一道如火。 顾辰也忍不住抬头，看着他们往东边飞去，心想青木镇应该可以逃过一劫了。 张大山顿时又跑进了药店里。 顾辰有些奇怪，慢腾腾走过去问道：“大山叔，你又要找什么？” 张大山头也不回接着忙碌，答道：“给你煎药。” 顾辰瞪大了眼睛，不是说没有时间吗？ 张大山道：“逃出去的人基本上都往东边逃，因为青木镇的西边就是树林，不过现在那两个东西也往东边去了，青木镇还有那些仙师在，暂时可以安全一些，我们先在这里煎药给你调理下身体，总比乱吃药强。” 顾辰微默，很想告诉张大山那两道流光里的不是东西，而是人。 顾辰就地打坐，调息，闭上眼睛默默冥想，他此时不敢胡乱修炼功法，吃了一个教训之后，总觉得乱动元力又会受伤。 没有多久，传来了药香。 顾辰睁开眼睛，却见小镇东边的天空，两道流光在那里相互碰撞，那道血光这一次并没有要逃的打算，不由得暗暗纳闷，因为血巫童子没有理由要留下来，他根本不是青阳子的对手。 他的眼睛可以看很远，能够看到青木镇主道东边尽头那里有人影闪动，看服饰是玄木门的人，他们手中拿着阵旗。 “阵法？” “什么？” 端着药走出来的张大山闻言微愣，不明所以。 顾辰对张大山道：“大山叔，就算我们现在想走只怕也走不了了，玄木门的人在小镇四周布下阵法，现在谁也逃不出去。” 张大山点点头，对于逃不出去一事也只是沉默稍许，然后带着不解问道：“玄木门的人？” 顾辰一怔，想了想，解释道：“就是那些仙师。” …… …… 空中，血巫童子又一次与青阳子硬碰硬。 浴日剑虽然已经灵性大失，威力大减，可是被青阳子拿在手中，依然发挥着强大的杀伤力。 他连连败退，心中恼怒不已。 “该死，现在的修仙界里怎么还有这么强大的家伙？这实力都足以做昆仑派的掌门了，怎么之前都没有此人的情报？” 正如顾辰所说，玄木门在青木镇周围布下了阵法，将所有人都给困在镇中。 不过这个阵法对于血巫童子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要破开不难，难的是在青阳子的连续攻势之下破阵。 青阳子超出他想象的强大，而且知悉了他的身份之后，看样子不斩草除根誓不罢休，让血巫童子非常被动。 “该死！必须转移他的注意力才行！” 血巫童子已经有些慌了，正好看到了下方街上的顾辰，嘴角一勾，发出一声狞笑，攻势徒猛。 青阳子横剑以对，距离稍稍拉开，立马又是一招金乌逐日。 可是这一剑却扑了个空，只见血巫童子避开他这一剑，猛然向下方冲去。 “不好！！” 青阳子脸色徒变，他亦早看到了顾辰，诧异他的去而复返，不过他全力追击血巫童子，那时并没有因为顾辰分心，眼看着血巫童子被阻住，他正准备使出杀手锏的时候，血巫童子却突然改变目标奔向顾辰，这是想闹哪样？ 虽然知道这必然是血巫童子的圈套，可是青阳子不得不管，面对巫族的威胁，在世人和顾辰两者之间，青阳子只能舍弃后者，可是若什么也不做，让顾辰死在自己面前或者落入血巫童子手中，他也狠不下心来。 他全力飞向顾辰，却见冲向顾辰的血巫童子的身体像是蒸发一样涣散，那血色却在自己的面前清晰，顿时脸色一变。 “不好！！” 一只带血的手猛然印在了他的胸膛，青阳子恍惚了一下，看到血巫童子那有些诡魅的笑容，仿佛带着深意。 只是一瞬间，他咬了下自己的舌头，让自己清醒过来，一剑劈向血巫童子。 血巫童子脸色一变，迅速闪避，但没能完全避开这一剑，因为失去了左手，左边无法防御，这一剑落在他的左腹上，伤口喷血，可是那些血喷出之后却凝成血箭，直射向下方的顾辰。 第41章 联手 “可恶！！” 青阳子双手用力握剑，然后向着斜内侧一收，这一剑狠狠划开血巫童子的皮肉，往上切断了他的肋骨。 血巫童子右手一掌拍在浴日剑上，只见剑身一阵悲鸣，巨大的反弹力道将他给弹射出去。 顾不得血巫童子要逃去哪，青阳子身化剑光直追那几道血箭。 张大山正在喂顾辰喝药，顾辰却突然瞪大了眼睛，他看到那些血箭朝着他们这边疾射过来。 “唔……” “药虽然很苦，但一定得喝下去才能见好。” 张大山扶着碗，用出了力气，要灌顾辰喝下这些药。 顾辰连连摇头，牙齿嗑在碗沿上，有苦味的药水灌进来，将他的声音也给淹下去。 他瞪大眼睛，几乎可以看到，下一刻那些血箭便要射穿张大山的身体，然后将他也钉在地面上。 可是有些庆幸而又悲哀的是，他最终一定不会死，但张大山呢？ 顾辰摇头，想要挣脱，想要将张大山给推开，可是他全身抽痛，使不上力，眼泪涌出了眼眶，却愕然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伤心？ 一道火光由远而近，火光上的炙热令得那些血箭开始蒸发，那道火光左右突然鼓起，如同金乌展开翅膀，一个翻腾，那些血箭顿时全部被火焰给吞噬了进去。 青阳子从火焰之中现出身形，慢慢落地。 顾辰见此，顿时松了一口气，渐止了心惊肉跳，起了一身的冷汗仿佛被收了回去，然后觉得那些发苦的药水不断地往他嘴里流，便咕噜咕噜喝了下去。 “看吧，想喝还是做得到的，都说良药苦口，药虽然苦了点儿，可是一定能让你好起来的。” 张大山犹自不知刚刚已在生死关头走了一圈，露出温和的笑容拍拍顾辰的肩膀。 顾辰微微笑了笑，没有告诉他，只是看向小镇主街的东边，那里伏着几具玄木门弟子的尸体，那个阵法已经被瓦解了，这也就意味着，血巫童子逃了。 青阳子神色异常凝重，摸着自己的胸膛，元力在那部位仔细探查，刚刚明明吃了血巫童子一掌，可是他却是一点儿伤也没有。 仔细又检查一番，确认没有受伤，压下心头疑惑，看了看手上那把已经失去所有光辉灵动如同死物的浴日剑，暗暗长叹了一口气，觉得很是可惜，如果浴日剑没有在一开始灵性受损，刚刚那一剑已经可以要了血巫童子的命。 转头来看到顾辰刚刚喝完了药，照顾他的张大山也没有受什么伤，青阳子的脸上又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以后的事，以后再头疼吧。 在张大山发现青阳子之前，青阳子便离开了这里，前往树林之中那个巫族祭坛——封婴坛所在之处。 云芷和杨婵也在这里，在她们身后还有一群玄木门弟子，只是那些玄木门弟子一个个低垂着头，不敢稍看云芷。 见青阳子到来，那些玄木门弟子连忙行礼。 杨婵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要行礼，抬头看看云芷，却见云芷并不理他。 青阳子倒是有些意外云芷会在这里，笑道：“云长老，你不是回去了吗？” 云芷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她是那么不分轻重的人吗？ 见识到血巫童子可怕的实力还有那些婴鬼的诡异变化，她若是再不管不问，怎么也不会安心的。 青阳子看向那些玄木门弟子，诧异道：“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一个玄木门弟子上前道：“前辈，我们奉门主之命前来听从前辈吩咐。” 青衣客倒的确是个机灵的人，青阳子问道：“你们门主伤势如何了？” “托前辈的福，门主伤势已经稳定下来了，门主还说，待此事已了，前辈要离开之时，一定要让他前来送别。” 青阳子淡淡点头，道：“倒是有心了。” 云芷冷哼一声，道：“青阳老道，别在那里磨叽了，尽浪费我的时间。” 青阳子让那些玄木门弟子退出祭坛，他则飞身祭坛高台上。 云芷带着杨婵随之上来，却是问道：“那个血巫童子呢？” 青阳子摇头道：“让他逃了。” 云芷的脸色非常凝重，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看着脚下这个祭坛，目中闪过凌厉之色。 “这个祭坛绝对不能留了，你我出手，一起把它毁了。” 云芷点头道：“你放心出手，我会在这四周布下镜湖，不会让里面的东西再逃出去。” 镜湖是媚女临镜诀中的一门领域神通，在身周以水汽凝雾化影，结冰行气，其人则游走其间，身化魅灵，如同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青阳子点头，再次拿出浴日剑。 云芷不由得目光凝注，只见此时的浴日剑上光华全无，如同凡铁，再不见一丝灵性。 想起浴日剑与其主人在修仙界中崛起的那段时光，她的心蓦地一痛，不觉脱口而出道：“张九霄，浴日剑就这样陨了吗？” 青阳子轻轻地抚摸着剑身，元力涌入，只见剑身上犹有光华，流转间有轻轻剑鸣，非常微弱，云芷的心情却是变得好受许多，只是青阳子紧接着说的话却让她几乎气歪了鼻子。 “云长老，贫道青阳子。” “废话少说，快动手！” 云芷一抓杨婵肩膀，两个人腾空而起，远远落到祭坛之外，随后一指之下，祭坛周边涌现无尽水汽，这些水汽不会阻碍视线，也不会让祭坛变得朦胧，只是增加了缥缈的唯美观感。 青阳子飞身向上，浴日剑高举，人在空中，突转一百八十度，头下脚上，火焰由浴日剑刃口喷出，再次凝成一道火柱，由上方往下冲来。 那一剑是金乌逐日，用出了青阳子所有的修为。 这一刻云芷才真正体会到，如今的青阳子有多么的强大。 这一剑，在当今的修仙界中，能够使出之人不过五指之数，但也只限于这一剑在变化之前。 这一剑直指祭坛，但在到达祭坛之前，火柱展翼，双翼化剑，刺向浴日剑剑尖，使得这一剑威势更加飙升，但还未完，翅展之余，又有新翅展起，威力愈发凝聚。 玄木门众弟子一阵目眩神迷，单是远远感受一下这一剑的威势，便觉得全身刺痛，有种要被烤焦的感觉。 云芷痴痴地看着这一剑，感受着其威力不断飙升，嘴唇微动，不知道在喃喃低语着什么，眸光之中，满是怀念和希冀，她始终相信，终有一天，张九霄会再次在修仙界中掀起风云，不是青阳子，而是张九霄。 这一剑割开了镜湖，实实地落在封婴坛上，但却异常安静。 只见封婴坛上那些图文一个个又亮了起来，发着玄光，这一剑的威力全部注入进去，却如泥牛入海，不见一丝水花。 水光敛去，青阳子愕然，这一剑没用？ 他这一剑的威力绝伦，可是祭坛本身不见一丝一毫的毁坏，力量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好像在剑与祭坛接触的那一瞬间，力量被接引到了其他的地方去了。 “一起出手！” 云芷飞身向上，天空凝出一面光滑的冰镜，冰镜宽广巨大近亩，镜面映入这一带所有光景，清晰可见。 青阳子点头，飞身向上，浴日剑高举刺破镜面，只见镜面上道道裂痕漫延，而后整面冰镜猛然爆碎成为片片碎片，闪着森森寒光。 青阳子再度使出金乌逐日，携着剑威再次攻向封婴坛。 云芷手一挥，无数碎片随着青阳子疾射而去。 第42章 封印 两人合力，场面浩浩荡荡。 无数冰片携着火柱，声势骇人，在这小小的梁州边界小镇外的树林里，出现了当今修仙界最强大的一击。 冰与火相撞轰然，似相融，似互斥，但场面却是异样的寂静，静得与眼前的景象完全不相匹配。 只见青阳子与云芷联手的一击爆发开来，冷风与热风同时涌来，让人分不清楚是冷是热，只是一时之间又冷又热，然后这种感觉迅速消退下去。 封婴坛上的那些图文再次亮起，上面那些形状各异的生物仿佛会动，仿佛在动。 它们一动，便让时间停止，甚至让时间倒流，火柱冰块在那寂静声中，被吸收吞噬进去。 但时间实际上并没有停止，更没有倒流，所以在场所有人都清楚看到这一幕，惊骇欲绝，相顾无言。 那祭坛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青阳子与云芷盘旋落地，脸色难看无比。 整座祭坛散发着暗红之气，一时间厚重无比，如同压在人们心头，愈发给人一种坚不可摧的感觉。 云芷微微颤抖道：“这样子都毁不掉它！” 青阳子沉声道：“这祭坛能够吸收我们的元力，转化为它自己的能量……巫族的手段果然可怕！” 一开始没能将这祭坛摧毁，现在更加不可能将其摧毁了，若是他们再发动攻击，只会让祭坛拥有更加强大的能量，谁也不知道这样一来还会再发生什么事情。 就在这时封婴坛上的暗红之气突然出现阵阵紊乱。 云芷脸色微变，身形一闪到了杨婵身边，以元力将其护住。 那暗红之气突然散开，只见离祭坛不远的那些玄木门弟子一个个突然脸色惨白，双眼发直倒了下去。 青阳子只觉得他的心脏似乎在往下沉，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拉着他的意识往下扯，让他几欲昏厥，但与那些玄木门弟子有所不同的是，他拥有一身强大的修为，所以没有倒下。 杨婵因为有云芷的保护，所以暂时没有出事，只是云芷也有些喘气，这祭坛给她的负担太重，看了看那些玄木门弟子，只是倒下，并没有死去。 云芷道：“这个祭坛绝对不能留！” 青阳子点头，却有些苦恼，他们刚刚那样的攻击都没有给这祭坛造成任何伤害，要毁了它谈何容易，想了想道：“毁不了它，只能将它封印起来。” “封印？”想想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但云芷还是有些担心，“就算封印它，也无法阻止它对元力的吸收，封印迟早会被破开。” 青阳子道：“所以需要我们两个联手。” 云芷一怔，紧接着便明白过来青阳子的意思，点了点头。 青阳子持着浴日剑，站立虚空，浴日剑上喷出火焰，看起来隐隐有些兴奋，不过剑上的灵性若有若无，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彻底散去。 青阳子有些担心地抚摸着浴日剑，喃喃道：“老朋友，你再坚持一下，回去之后，我一定让你重现光芒。” 剑身上一道微弱的光芒闪现，而后消失不见。 青阳子轻轻一叹，目光渐渐变得凌厉起来。 此时日已当午，他站在封婴坛东边，扬剑沉喝道：“东方天苍焱！” 青阳子扬剑，剑气将其环绕，剑气流转间带起火光，相互萦绕在一起，像是一轮初升之阳。 顷刻间，青阳子到了封婴坛东北边。 “东北天变焱！” 道道火蛇相互盘旋缠绕，极不安分，像是随时有可能扑来。 杨婵瞪大眼睛，看着那惟妙惟肖的火蛇，就好像是真的蛇一样，但是更加庞大，更加威风，她急于要看得真切，但青阳子已经换到了封婴坛北方。 “北方天玄焱！” 剑气带起火焰凝成玄妙星图，仿佛将那北方整片天都给笼罩住，杨婵目光迷离，看得痴了。 云芷看了看杨婵，问道：“看清楚了吗？” 杨婵喃喃道：“好漂亮！” “漂亮？可不止是漂亮而已！你知道他在干什么吗？” 杨婵摇头。 “他在布阵。” 杨婵闻言微惑，可眼睛无法离开已经站在了封婴坛西北边上的青阳子。 “他用的是整个修仙界只有张九霄才会用的太玄九焱，就是这一绝学，让他站在了修仙界的巅峰，不过现在用这一绝学来布下绝灵阵，实在是辱没了它。” 云芷说着说着便又不觉勾起了往事，却见杨婵并没有太过认真在听她的话，而是紧紧地盯着青阳子，那招招剑式玄妙炫目，让她舍不得移开目光。 此时青阳子已经站在了最后一个方位上，也是在封婴坛的正上方。 “中天天钧焱！” 一道火日高悬于空，太玄九焱封锁了封婴坛的四面八方，其中的天地灵气被灼热气息烧得扭曲升腾，然后从里面散开，封婴坛亦变得安静许多。 “云长老！” “闭嘴！” 青阳子见时机差不多，忙大喝一声，只是这一声“云长老”依然让云芷大为不爽，语气不善。 只是语气不善归不善，她的行动没有任何迟疑，从怀中拿出一块小巧手帕，不知是何材质织就而成，竟是轻如薄纱。 她轻轻将那手帕往上一抛，只见那手帕迎风见涨，面积看起来竟有封婴坛的六七倍大，然后由高空轻轻飘下，将封婴坛给笼罩其中。 只见封婴坛周遭产生扭曲，变得愈发朦胧，慢慢隐入虚空，再也看不见了。 青阳子飞落下来，以神识感应一番，竟然也没能感应到封婴坛的存在，顿时大为满意，点头道：“不愧是当初闭锁妖宗的媚女纱，果然妙用无穷。” 云芷神色却有些复杂，冷哼一声道：“这块媚女纱是当年被你一剑破出之后，我日日不辍注入元力才有这种威能，没想到今天用在这种用途上。” 青阳子张了张嘴巴，一时无言。 曾经他也有过年少气盛时，当时仗剑走天下，与同样出来游历的云芷偶遇。 当时的云芷性格与现在是完全不同的，那个时候的她开朗活泼，像是一只快乐的百灵鸟，整天都不曾闲下来，她精灵古怪，不顾场合施展媚功幻术，将当时的一众青年才俊玩弄于鼓掌之间，好不得意，可是好巧不巧地碰上了年轻时的青阳子——当时的张九霄。 张九霄太强大，而且意志坚定，不受媚惑，一开始就让云芷连栽跟头，硬碰硬的话云芷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于是用出了杀手锏——媚女纱。 媚女纱是媚女临镜诀中一门极具妙用的神通，精妙非常，少有人能够掌握，这神通更像是一门阵法，将元力凝成丝，织成纱，外形观之如簿纱，视线透过则如梦亦如幻，那层薄纱之中自成空间，有封禁闭锁之能，但平日里就像平常的薄纱那样可以收藏备用，方便而又强大。 可惜的是，云芷最为自信看好的媚女纱，被张九霄一剑刺破，就那样破了开来，从那个时候开始，便开启了两人之间纠缠不清的缘分。 有些往事，虽然过去了，但其实始终过不去，青阳子转开了话题。 “有我们联手设下的封印，一般人无法看破，而且里面没有灵气，也意味着没有产生元力的可能，哪怕有高手看破了，要闯进去也得先破开我设下的绝灵阵，不过绝灵阵是我的剑法所化，太玄九焱与我心神相连，只要有所异动我都可以在第一时间察觉，暂时不用担心了。” 第43章 有缘 青阳子的太玄九焱，当世能够破开的人不多，哪怕是那些不多的人中，想要破开这太玄九焱也不是那么容易，这也就给了青阳子时间，在有所察觉的时候第一时间赶来。 云芷看着他，却没有说话。 其实不仅仅是青阳子的太玄九焱，就是那块媚女纱，想要破开也不是那么简单，因为那块媚女纱自从她遇到青阳子的那一天开始，便一直被她以元力祭养，如今可以说得上是世上最强的媚女纱，当初也是这块媚女纱，将整个妖宗闭锁，震惊整个修仙界。 只是青阳子不想谈曾经，云芷又是气苦又是无奈，觉得也没有什么话好说的，便要带着杨婵离开。 “云长老。” 云芷止步，看向青阳子。 青阳子看了杨婵一眼，道：“我还是那句话，强扭的瓜不甜，你的路不一定适合这孩子。” 云芷身上元力翻腾，气势变得凌厉起来，有种随时要跟青阳子大战一场的态势，冷冷道：“青阳老道，你自甘平凡是你的事，我的事情你少插手，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青阳子摇摇头，苦笑不已。 “还是说你现在就想阻止我？我倒是不介意再跟你斗上一斗。” 青阳子叹了口气道：“你好自为之吧。” 云芷冷哼一声，再也不多废话，一卷杨婵腾空而去，须臾消失在了天际。 她就这样带着杨婵离去了。 青阳子远远看着，直到再也看不见云芷的身影，这才转过身来，对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玄木门众弟子轻轻一拂，一道清风扫过，他们纷纷睁开眼睛，如梦初醒。 “此间事情已了，都回去吧。” …… …… 喝过了药，顾辰便觉得有些困倦了，张大山将他抱到铺子里的房间，让他躺在床上。 床只有一张，对于顾辰来说大小适中，对于张大山来说便明显有些小了，如果只有张大山一个人睡倒是无碍，但要两个人躺下便做不到了。 张大山给他盖好被子，道：“睡一觉起来应该就好许多了，你晚上想要吃什么，我去给你准备。” 顾辰没有多想，道：“包子。” …… …… 暂时解决了封婴坛之事，青阳子并没有马上离开，他回到了青木镇，住进了不久前云芷和杨婵入住的客栈。 青木镇出走了很多人，现在安静多了，又因为接连出事，虽然现在看似解决了，但还留在这里的人，言行举止难免变得小心翼翼，时而看向那片树林总有些战战兢兢。 镇长号召小镇居民，要在镇西与树林相接的地方筑一堵墙，用处可能不大，但却多少能够让人心安，很多人自发地参与进去。 对于这些事，不管是青阳子还是玄木门的修仙者都没有去理会，这是凡人的日子，自然应该由凡人自己去决定怎么过，怎样能让他们过得舒服安心，便让他们怎样去做便好。 青阳子有时会走出客栈，在青木镇里随意走走，就像是一个普通的老人，做着普通的散步，平平淡淡冷冷清清，反而让他的心沉淀下来，也沉静下来。 只不过走过了大小街道，他都没有看到那个孩子，心中难免有些落寞，看着夕阳渐渐西下，夜色慢慢降临，天空中挂着一轮皎洁的月，洒落银辉。 …… …… 顾辰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暮，他坐起来，依然能够感觉到经脉的疼痛。 这种疼痛是熟悉的也是陌生的，熟悉是因为这与他自废修为时经脉受创的疼痛相似，陌生则是因为现在痛的经脉不是他以前的经脉，而是新生的经脉，但也正因为感觉到这种疼痛，才让他确信那些经脉确实是属于他这副身体的。 不知道杨婵怎么样了，也不知道青风怎么样了。 正这么想着，张大山推开门来，随着他一起进来的还有淡淡的香气，顾辰鼻子抽动闻了闻，食指大动，忍不住道：“包子好香。” 张大山闻言笑了起来，道：“看来你恢复得不错，能下床走动吗？” 顾辰下床试着走了走，疼痛未消，但并非难忍，慢慢行走无碍。 张大山笑道：“包子熟了，出来吃吧。” 顾辰随着张大山小心翼翼地往外走，一步一步，好像身体适应了些，感觉不是那么痛了。 张大山将一个个包子从蒸笼里拿出来，放在碟子上，拿到顾辰面前。 顾辰看着每个包子都一样，只是上面的记号不一样，回想着上次吃包子时的情形，指着一个个包子道：“这个是猪肉馅的、这个是豆沙馅的、这个是竹笋馅的、这个是白菜馅的……” 张大山露出了笑容，顾辰拿起包子一口咬下，也露出了笑容。 吃过了包子后，顾辰看着外面的天色，夜已深，月光如瀑，不再带着血色，而是银辉清冷。 他有些犹豫，转过头来对张大山道：“大山叔，我想出去走走。” 张大山看看外面，人不多，与以往大相径庭，但却更加平静，道：“我陪你。” 顾辰摇头道：“不用了，我只是在门口走走，不远的。” 想到镇西树林那边还有人在筑石墙，应该不会有事，张大山点点头道：“你小心，有什么不对劲的马上回来。” “好的，大山叔。” 坚硬的青石小路，脚踩上去有种厚实的感觉，非常踏实，一步一步走起来有种难言的趣味。 小镇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 原本以为这几天里已经对这里熟悉，可是当这里人越来越少，感觉到的却是越发的冷清和陌生，过去十二年里在那昆仑山上穆子峰中，他独居一峰，在洞府中修行，几曾有过这种感受？ 当时离别苦，只是仙难逐。 就像当时东阳上人送他下山，而后离去，也没有这种冷清惆怅感，仅仅到了这小镇里几天，遇到了几人，心情便完全不一样了。 好奇怪，更奇怪的是，顾辰走过客栈门前，便不再走了。 他看着客栈墙角处，曾经在那里忍饥受冻，度过了三天两夜，简单地领受了一番世情冷暖，其中竟然以暖意居多。 他抬头看看客栈的某一个房间，那里门窗紧闭，里面漆黑一片，没有人住，自然没有烛火通明。 她已经走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好惆怅，好怀念，空荡荡的。 她会不会也跟自己是一样的感受？ “你我果然有缘。” 正思量间，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顾辰慢慢转身，只见青阳子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 细数起来，青阳子应该帮了他两三次了，尤其想到白天时多亏青阳子，才在惊险之际救了张大山一命，顾辰认真道：“谢谢。” 听到这声道谢，青阳子点头微笑，可是心里却有种怪异的感觉，只觉得顾辰这一声谢，并不是为他自己而说，更奇怪的是不须多言，他便可以知道这个孩子心里在想些什么。 青阳子道：“我一直在等你。” 顾辰诧异，心想你我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等我？或者应该说你为什么认定我会来这里？莫非你在等我来跟你道谢？ 但想想应该不是这个原因，所以顾辰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青阳子微微一笑道：“因为你我有缘。” 当年为了闯出八荒之界，张九霄遭遇重击，此后锐气尽失，在那之后，张九霄便成了青阳子，青阳子不像张九霄一样锐意进取，而是万法随缘，变成了孤云野鹤，让很多人为此失望。 只是始终没有人知道青阳子心中真正的想法，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愁烦，毕竟孤云野鹤，并不是真的万事随心。 第44章 相别 有缘？ 顾辰不知道青阳子为什么会认为两人之间有缘，因为青阳子只是帮过他几次，救过他几次，这些都是因为恰逢其会，所以才说是有缘吗？ 可是真要这样说起来的话，顾辰倒是觉得，他跟杨婵更有缘，跟青风更有缘，跟张大山更有缘。 他现在跟张大山住在一起，可是杨婵呢？还有青风呢？ 青阳子微微笑着，看着顾辰，越看越是满意。 这个孩子不管是心性还是资质，都远超出他的预料，尤其是当看到顾辰在应对云芷与婴鬼之时的反应，更加惹人喜欢，更重要的是，每次这样看着顾辰，就好像在看着曾经年轻的那个自己。 缘分，可能就在那一眼开始的吧？ 就好像曾经有一些遗憾，终于找到了能够补足的机会。 顾辰摇摇头，道：“我有过师承了。” “有”后面加上一个“过”，意思便完全不同，青阳子毫不意外，道：“你自废修为了，不是吗？” 顾辰愕然，抬头看着他，紧接着却又了然。 他当初自废修为落下的那一身伤，可能一般人看不出来，但像青阳子这等修为人物，自然一眼便知根底，一眼便见因缘，不过后来顾辰一身伤势尽愈，重生的经脉中还多出了一丝微弱的元力，这只怕是青阳子都始料未及的事吧，一个自废修为的人，居然重新走上了修仙大道。 “自废修为，断去仙路，从此归凡，便再与往日无缘，那是一种缘，重塑经脉，再登仙途，如此奇遇，是另一种缘，而你我相遇，我看到了你，这何尝不也是一种缘？现在的你是新生，自然再与往日无干，我不会过问你过去的事情，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顾辰沉默，低着头，他知道，他即将面临人生的第二个重大的选择，这个选择将决定他真正要走的路。 至于那第一个选择，是他曾举剑向九天，引雷废经脉。 路上行人往来，镇西筑墙的人看着天色，相继归来。 天色其实并不算晚，只是经历过那般噩梦，他们仍然不敢相信乱已平息，时时看向黑暗的树林深处，只觉那里依然让人不寒而栗。 小路先是热闹起来，而后便又渐渐冷清下来。 顾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张大山走出包子铺，朝着他一步步走来。 夜风吹过，他忽然觉得有些凉，紧了紧衣服，突然问道：“杨婵……她呢？” 青阳子道：“她被带走了，去了阴女教。” 顾辰有些自责，自责自己没有能力带走她，声音微哑问道：“她……还好吗？” “希望她好吧！” 顾辰的心微沉，而青阳子也没有要隐瞒他的意思，想了一想，便将他所知的情况告知。 “对于女修来说，阴女教是梦寐以求的地方，只是那梦可能是美梦也可能是噩梦，要知道修仙界没有净土，到哪里都会有可怕与黑暗的一面，她走上了这条路，这些就得承受，云长老修为深厚，行为强势，早就不满于长老之位，这次回去还要折腾，她对那孩子寄予厚望，想来能够拜在她的门下，对那孩子应该也是最好的选择了。” 想起云芷的行事，顾辰顿时有些不高兴，道：“那个云长老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青阳子怔了怔，神色微有复杂，道：“一个活在过去的可怜人。” 顾辰看着他，青阳子只是笑了笑。 顾辰点点头，转身走了，迎向走来的张大山。 “我明天一早离开，那之前我会等你。” 青阳子淡淡地道，同时看着顾辰渐行渐远的消瘦身影，月光拉长了他的影子，抬头看了看天空的那轮皎洁明月，突然苦笑道：“活在过去的可怜人……呵，谁不是呢？” 这一天晚上，顾辰躺在床上，眼睛迟迟没有闭上，他没有睡觉，因为还有心事。 青阳子的话到底是在他心头荡起了涟漪，对于他来说，再次走上修仙路，那是之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因为谁都知道，自废修为的修仙者一朝沦为凡人，便再无望仙途，甚至比起普通人还要有不如，谁敢想自己废掉的经脉竟然重生了。 经脉重生本来就是一件难以解释的事，而他的经脉形成的剑形，还是那把纯钧仙剑的模样，这更是在顾辰的心头留下重重疑团，在那囚龙峰下囚龙涧底，在他守剑的那三个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顾辰心想，或许自己重新走上修仙之中，有一天便可以解开这些疑团了，只是…… 青木镇客栈外的那小小的阴暗墙角又脏又冷，曾经有两道小小的身影坐在那里聊天，天真无邪的话语一次次在脑海之中响起，男孩说要带那个女孩离开，女孩说想跟那个男孩一起生活，然后他们离开了那里，然后那个女孩离开了那个男孩…… 顾辰睁着眼睛，呆呆地看着屋顶。 这里是张大山住的地方，他时时有清理，屋顶虽然看起来陈旧，但是一点儿也不脏。 顾辰嘴巴动了动，又闭上了，过上了好一会儿，又动了动，然后又抿抿嘴唇，没有发出声音。 “大山叔，你睡了吗？” 顾辰睡在床上，张大山则在地上铺了张床单，随便盖了张被子躺下，但他还没有睡，闻言应道：“还没。” “大山叔，你的包子很好吃。” “呵，肚子又饿了？” “那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包子。” “……你想吃，什么时候都可以吃。” “之前还欠你八个铜板，现在好像欠得更多了，都数不清了。” 张大山翻了个身，深深看着床上的顾辰，道：“我都忘了。” 顾辰依然保持着平躺的姿势，目光怔怔看着屋顶，道：“那记着八个铜板好不好？” 张大山嘴角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道：“八个铜板，很好记的，我以后不会忘了。” “我也不会忘的，永远不会忘的。”顾辰转过头来，与张大山对视，轻轻地、带着满满的不舍道，“大山叔，我想离开了。” 张大山刚刚已经意识到了，没有意外，只是问道：“是晚上遇到的那位吗？” 顾辰点头。 “那是仙师吧？” 顾辰再点头。 “去吧。” 顾辰流下了眼泪，点了点头。 这一夜，不知道是怎么睡过去的，早上醒来时，便闻到了包子的香味。 顾辰走出来，张大山已经将包子起了笼，放在盘子上给他端来，有猪肉馅的、豆沙馅的、竹笋馅的、白菜馅的。 顾辰沉默，然后轻轻道：“那八个铜板我可能都还不了。” 张大山笑着道：“没事，今天我请你。” 顾辰看着张大山，认真道：“大山叔，你总这样生意会亏的。” 张大山揉着顾辰的头道：“臭小子，说得你很懂做生意似的。” 顾辰摇摇头，他确实不懂，而且以后估计也不会懂了。 从昆仑山上下来，他学会了很多东西，那是以前都不曾经历的，而同样的，他也知道了，还有很多东西，是他现在还没有学到的。 突然感觉到张大山的手在颤抖，顾辰抬起头来，只见张大山的眼眶微红，脸转向了别的地方。 “什么时候走？” “……吃完就走。” “可别忘了……八个铜板啊。” 顾辰流着泪点头，泪水滴在包子上，他咬了一口，只觉得包子有点儿咸，然后心想，这种滋味，也是以前没有过的吧。 第45章 等待 天微微亮，青阳子便已经离了客栈，站在客栈门口的街道上。 青衣客在一众玄木门弟子的搀扶下候在这里，似乎已经等了许久，见青阳子走出，便要上前行礼。 青阳子拂了拂手，拦住了他。 “虚礼客套就免了，你的伤还好吧？” 青衣客连忙道：“前辈，晚辈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 青阳子取出一个小小瓷瓶递给他，道：“修仙者哪怕筑就神魂，身体亦是重要根基，是修行之本，一口心头精血足以令身体亏败，那样的话，仙道还求不求了？走不走了？” 青衣客颤抖着双手伸出来接，隐隐意识到了瓶子里装的是什么，那颤抖中有着强压不下的激动，他双眼紧紧盯着那小小的瓶子充满了渴望。 青阳子道：“这里面有三颗青元丹，足以将那一口心头精血补回来，以后这里就交给你了。” 青阳门多为剑修，行的是剑道，修行方法与他门别派完全迥异，还有另一点完全不同的地方，其门派功法竟是因人而异，而且往往不得完善，加上修剑道者常走霸烈之法，往往容易伤及己身，为了弥补这些缺陷，青阳门大行炼丹之道，其炼丹之法亦为修仙界顶尖。 青元丹，妙用无穷，依青阳门上古秘传药方所炼，可以养精血，筑神魂，可以为丹元境突破登元境之时提供助力，哪怕是在青阳门中，亦是难得的仙丹灵药，修仙界中人不知有多少渴求而不可得，现在青阳子竟一下子拿出三颗。 其实只要一颗青元丹，不仅可以将青衣客先前那一口心头精血的亏败补回，甚至还可以助他修为更加进益，其价值难以估量。 青衣客一激动，差点儿就要跪下，但想到青阳子最讨厌这种做派，连忙强忍下来，郑重道：“前辈放心，青木镇亦是晚辈故乡，晚辈一定好好看顾。” 青阳子点了点头，不置可否，他对这里确实并不放心，因为在那丛林之中，那个祭坛还存在着，祭坛因为没有办法毁坏，只能集他与云芷二人之功将其封印，但这并非长久之计，他不可能常年守在这里，所以需要有另一个人来守，青衣客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不过对于那祭坛的实际情况，青阳子并未告知，有些事情知道的人是越少越好，毕竟事涉巫族，绝对不是小事。 青阳子看向青衣客身后的一名少女，明眸皓齿，伶俐可爱，顿时问青衣客道：“这就是你的女儿？” 青衣客连忙点头，对身后少女道：“姗儿，快见过前辈。” 少女连忙上前行礼，道：“晚辈许慕姗见过前辈。” 青阳子细细打量几眼，而后点点头道：“资质果然不俗，达到炼元境的修为，时间应该不长吧？” 许慕姗连忙道：“回前辈，晚辈是上个月侥幸突破。” 青阳子点点头，道：“在我面前无需拘束，炼元境虽然只是修仙大道的第一个境界，但却也划定了仙凡之隔，这一境界正是为了他日仙途牢打根基而存，决定了将来能够走多远，极为重要，半点儿也马虎不得，前期功法的选择很重要。” 青衣客连忙道：“秉前辈，姗儿资质远在晚辈之上，可惜玄木门只是一个小小门派，灵木诀也难登大道，晚辈唯恐误了这孩子。” 青阳子沉吟，问道：“你今年几岁？” 许慕姗道：“晚辈一十有三。” 青阳子微微一笑，点头道：“十三之龄达炼元，也罢，既然今天来了，许慕姗，你可愿跟我前往青阳门？” 许慕姗一怔。 青衣客大喜过望，连忙一推许慕姗，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谢过前辈！不！谢过你师傅！” 许慕姗当即跪下道：“徒儿许慕姗拜见……” 可是她没能拜下去，被青阳子轻轻一扶，便只能站定，她愣住了，青衣客也愣住了。 “前辈……” 青阳子摇摇头，对许慕姗道：“我不会收你为徒，不过我可以为你找一名师，你若愿意，可以随我离开。” 青衣客闻言不由得大失所望，青阳子虽然以闲云野鹤自居，可是他很清楚青阳子在青阳门中的地位，奈何却不愿意收许慕姗为徒，但青阳门到底是小小玄木门攀附不上的名门大派，他连忙不断对许慕姗点头。 许慕姗拜谢道：“晚辈愿随前辈离开。” 青阳子点头，然后看向了街道的东边。 现在天色还早，街上没有行人，空荡荡的。 随着朝阳升起，阳光明媚，街上开始有了行人，却因为这里聚集着一群修仙者而远远观望，不敢前来打扰。 青衣客忍不住，问道：“前辈，是否还需要准备什么？” 青阳子摇头，道：“没什么，我只是在等一个人。” 等人？ 当今世上，还有谁能够让青阳子站这么久等他？ 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一时间青衣客好奇不已，但许慕姗却是静静地站在青阳子身边，眼睑微垂，什么也没有说，自然什么也没有问。 见此青阳子暗暗点头，此女心性果然也不差，这让他又不由得想起顾辰，心想那孩子会来吗？ 太阳由东边升起，越来越高，街两边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客栈外面围着的一众仙师让他们不敢冒犯，同时有些担忧，心想莫非又出了什么大事不成？ 青阳子终于长叹一声，心想顾辰怕是不来了，很多时候就是这样，有缘，却无分。 正打算就此离开，突然视线凝注，只见在那不远不近的一家包子铺里，走出来两个人，一个是看起来身材微胖的中年人，另一个是一个年仅十二的俊朗少年，正是顾辰。 看到顾辰的瞬间，青阳子顿时大松一口气，有种强烈的失而复得的欣喜。 张大山跟顾辰告别，将一个小包袱交给他，但并没有跟他一起走来。 顾辰转身，慢慢离开，时而回头。 张大山与他挥手，见他频频回首，顿时一咬牙，走回了铺子里。 再看不到张大山，顾辰顿觉感伤，脚步却快了许多，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到了青阳子面前。 青衣客万分不解，从刚刚到现在，青阳子在等的人就是这个少年？ 青阳子微笑道：“你决定了？” 顾辰点头，没有说话，却是看了旁边的青衣客一眼。 此时的青衣客脸色煞白，毫无血色，仿佛受创极为严重，可是前天在树林深处封婴坛处看见他时，却气色极好，完全没有一个受伤模样。 顾辰皱起了眉头。 不过那天他是躲在暗中，青衣客并没有发现他，而且当时的事情牵涉到青风，出于谨慎，顾辰还是没有说出来，目光又落在许慕姗身上。 这个少女，看起来与他同龄，相貌甜美，让人心生好感。 青衣客连忙笑着道：“这是我的女儿许慕姗，这一次也与你一起前往青阳门，你们年龄相仿，往后可以互相照顾，这位……许就是前辈属意的弟子了吧？” 最后一句话，是问青阳子的。 青阳子呵呵一笑，道：“这孩子确实跟我有缘。” 一句话，并没有多说。 顾辰只是微微躬了躬身，也并不多言，就算是行拜师礼，也应该是在回到了青阳门中之后。 等来了顾辰，青阳子心事顿去，顿时道：“时候也差不多了，你们都回去吧，再在这里待下去，镇民们都不得安生了。” “是。” 青阳子一拂袖，带着顾辰和许慕姗腾空而去。 第46章 路上 只是一眨眼，便将青木镇远远地甩在了后面，很快就成为了脚下山川地理中不起眼的版图，渐渐被云雾阻了视线。 顾辰收回目光，暗暗道着珍重。 许慕姗一开始有些紧张，忐忑地闭着眼睛，在玄木门中修行，虽然有时也让门中师长带着飞起，却从来没有到得这般高的地方，还是以这种恐怖的速度。 奇怪的是，速度虽快，却半点儿不为罡风所苦，好像有无形的屏障将她护在其中，她渐渐大起了胆子打量四周。 带着他们两人飞行，青阳子看起来毫不费力，翱翔于九天，漫步于云雾。 凡尘万景自脚下穿过，置身于浩渺蓝天白云之间，自由自在，俗不染身，这就是仙。 许慕姗一时心驰神往，心想自己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的修为，才能有这样的做派，突然想到身边还有另一个小孩，便向他看去，心想他或许也与自己有同样心思，现在还处在惊愕中吧。 只是这一眼却让她意外，原本以为在这九天之上那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会有一些紧张，会有一些不安，可是她看到的却是一张平平淡淡安安静静的面孔，与其说是镇定自若，不如说是面无表情。 他为什么能够这样镇定？难道他以前也有过这样的经历？要知道，哪怕是自己，在一开始的时候也是忍不住惊慌。 直到这个时候，许慕姗才真正打量起顾辰来。 尤其惹人注目的是那一身的白衣，虽然洗过了，但是依然有些暗黑、暗红的痕迹清洗不掉，所以让那身衣服显得有些难看，俊朗的脸上不见一丝表情，安静而又沉默，一头长发随风飘扬，却怎么也甩不掉那萦绕的淡淡伤感。 仿佛情绪受到影响，许慕姗的鼻子突然泛酸，有些慌张地要移开视线，顾辰却在这个时候转过头来看她。 两人目光相对。 许慕姗忘了将视线移开，鬼使神差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顾辰。” 顾辰的回答非常简单，但是非常清晰。 许慕姗又问道：“你今年几岁？” “十二。” “那我大你一年，我今年十三岁，你得叫我姐姐。” 十三岁啊…… 顾辰想到，杨婵也是十三岁。 顾辰有些走神，许慕姗只以为他是不愿意叫自己姐姐，瘪了瘪嘴没有再说话。 一阵沉默后，顾辰想到不跟别人打招呼似乎并不礼貌，何况对方已经先跟自己打过招呼了，终开口道：“你叫许慕姗？” 许慕姗点头，心想你果然不愿意叫我姐姐。 顾辰点了点头，觉得自己打过招呼了，所以也不说话了。 他有些刻意地想要跟许慕姗保持距离，因为青衣客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一方面是因为青衣客对他的朋友青风心怀叵测，另一方面是他觉得青衣客有秘密，那种秘密让他有些不安。 由青阳子带着，仿佛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当天色渐暮，青阳子带着他们在一座山头上落下，取出一瓶丹药道：“这是辟谷丹，吃一颗可以十天不用吃饭，你们一人一颗吃了吧。” 辟谷丹是最为简单的丹药之一，也是十分实用的丹药，在修仙界中广为流传，当体内有了元力后，便可以吃下辟谷丹借此辟谷，省去了吃东西的麻烦。 许慕姗接过瓶子，熟稔地倒出两粒丹药，将其中一颗递给顾辰。 顾辰没有接，问青阳子道：“还要多久能到？” 青阳子道：“如果速度不变，再过两天就到了。” 当初东阳上人将顾辰从昆仑山直接带到梁州，途中顾辰因为疲倦而睡了过去，一觉醒来便到了，感觉似乎只是短短一会儿功夫，不过现在想来，当时他可能睡了很久，能够让他睡那么久身体又不出问题，只能是东阳上人施了手段。 顾辰心想，以当时自己的身体状况，能那样休息确实是最好的。 许慕姗一直拿着那粒要给顾辰的辟谷丹，可是顾辰不仅没有拿，还没有看她，仿佛没有将她放在眼里，让她觉得有些委屈，嘴巴一瘪，固执地将手又再伸过来一些。 顾辰摇摇头，将他的包袱拿下来，轻轻打开，里面是包成块的白布，将白布解开，里面有六个包子。 顾辰摸了摸，还有些余温，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是猪肉馅的，肉汁从嘴角流出来，顾辰觉得这肉包子好香。 这些包子是张大山一大早给他做的，因为他要走，所以张大山不仅将包子做得更大，而且下足了料，这让顾辰的吃相有些不好，但让他吃得非常痛快。 许慕姗瞪大眼睛看着顾辰，心想他不吃辟谷丹，就是因为想吃包子？ 顾辰注意到她的目光，想了想，拿起一个包子递给她，道：“很好吃的，你要不要？” 许慕姗茫然地看看手中的辟谷丹和顾辰手中那加大版的包子，看起来那包子确实比辟谷丹要大得多，而且顾辰那一脸满足的表情，竟是让她觉得堂堂仙家丹药有些寒酸。 犹豫着，许慕姗将辟谷丹放回瓶子里，接过了顾辰给她的包子，咬了一口，顿时眼睛一亮道：“好吃！” 顾辰闻言笑了起来，态度都变得有些亲切，道：“是吧是吧，非常好吃吧。” 许慕姗连连点头，吃得一嘴肉汁。 青阳子在一边有些发怔，看着两个在吃着包子的孩子，心想他给的丹药竟然比不上这样的东西。 因为他一直在看，引起顾辰的注意，顾辰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看了看剩下的包子，只有四个，数量着实有些少。 顾辰问道：“你……可以辟谷吧？” 青阳子眼角微抽，淡淡道：“可以。” “哦。” 顾辰顿时放下心来，继续吃他的包子。 青阳子看着天空中悬着的那轮明月，今晚很圆，算来已是月中，那圆圆的月亮也像极了包子，让青阳子觉得有些不舒泰。 一起吃过包子，让顾辰与许慕姗之间的关系亲近不少，许慕姗坐着无聊，便与顾辰聊天，聊着聊着不断说起她小时候的一些事情，有些很有趣，有些很好笑，当然也有些很无聊。 顾辰好像没有什么小时候的趣事可以说给她听，因为小时候的他除了修行，还是修行，一直住在昆仑山上，也不知道山下是个什么模样。 说起来下山之后的经历倒是有不少，他遇到了杨婵，遇到了青风，还撞见了青衣客的秘密…… 想到青衣客，不由得看向许慕姗，心想青衣客虽然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还对青风心怀叵测，但青衣客是青衣客，许慕姗是许慕姗，两人虽是父女，却不能如此轻率混为一谈。 这个女孩其实也是天真浪漫，就跟杨婵一样，最重要的，是他记着许慕姗跟杨婵一样，都是十三岁，虽然这好像说明不了什么。 总之，随着他心中对许慕姗的一些小小芥蒂消散大半，便因为他只是在听着许慕姗分享她的故事而没有属于自己的故事可说而觉得有些抱歉，所以更加认真地倾听许慕姗说的那些话。 青阳子在一边打坐，并没有阻止两个小孩聊天，嘴角挂着淡淡笑意，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时刻。 天色渐晚，夜色愈深，夜风有些凉，顾辰和杨婵都不自觉地抱起双臂。 青阳子随手拂了拂，这一片小小空间顿时静下来了，没有风来，没有凉意，许慕姗的话更多了，声音也更清晰了。 第47章 青阳 远远的，可见一片青山绵延环绕，青松俊木连霄，云层翻卷如海，西下斜阳与青山一体，交相辉映，看起来像是一幅画。 一座高峰之上，矗立着煌煌殿宇，恢弘壮阔，如山如岳挺拔雄伟，其中人影腾挪，剑光冲天。 这里便是青阳门所在之地。 天下分九州，而青阳门临近富饶中原，址据豫、徐两州交接处，北望昆仑。 近两百年来青阳门的神通道法进益迅速，综合实力突飞猛进，已有峥嵘之势，给人一种后来居上的感觉，似乎要取昆仑派而代之。 不过也只是给人此种感觉而已，千年以来，天下修仙门派共尊昆仑，这个局面至今未曾被打破，也正是因为如此，青阳门望着富饶中原——豫州之地，始终只是站在边缘之上，不敢染指。 要知道，九州之地，最富饶的非豫州莫属，不管是财富土地还是修行资源，豫州都是一块绝顶宝地，可是修仙界中人很多都想不通，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昆仑派会放着豫州这块宝地不要，而将门派立于豫、青、兖、冀四州交接之处。 青阳门虽有染指豫州之心，但却顾忌着昆仑派的存在，而只能将门派之址立于豫、徐两州交接之处，明明再进一步便是豫州，却也只能守着那个半尴不尬的位置，而最富饶、有丰富修行资源的豫州，千年以来竟然无人问津。 在连续赶路三天之后，顾辰和许慕姗终于被青阳子带到了青阳门。 张大山给顾辰准备的六个加大版的包子，也在第二天的时候被顾辰和许慕姗分吃完了。 没有了包子，为免饥饿之苦，顾辰和许慕姗都吃下了辟谷丹，只是有时顾辰会忍不住看向许慕姗，心想如果不是分给她吃了，那六个包子应该到现在刚好可以吃完。 许慕姗低着头，脸有些红，心想顾辰为什么老是看着她，一时心下忍不住便有些紧张在意。 青阳子带着他们落在青阳门演武道场之上，顿时所有剑光敛止，一众青阳弟子看向来人，待看清后，一个个眼中放出光芒，有敬畏、崇拜、憧憬……然后一个个迅速聚集过来。 “拜见青阳长老！” 他们的声音整齐划一，响亮清晰，震得空气仿佛都在颤动。 许慕姗头埋得更低了，觉得这种声势好不骇人，她在玄木门中从来未曾见到过。 青阳子虚虚抬手，然后带着顾辰与许慕姗往里走。 一众青阳门弟子纷纷散至左右，将路让开，但都带着好奇看着这两个被青阳子带回来的少年男女。 那女的漂亮可爱，可是那男的……那是什么穿着？ 顾辰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四周，只觉得这青阳门与昆仑派有很大的不同，至少在这些辉煌殿宇上就有很大的差别。 昆仑派只有一座宫殿，建于主峰之上，那是长老们议事之所。 宫殿之外是一座演武场，是用于弟子修行、演练的道场，而后是一座座山峰连绵相连，居于主峰之后，一座座洞府由门人弟子自己开凿。 若与青阳门相比较，昆仑派这天下第一大派未免显得有些过于朴素，甚至可以说是寒酸。 青阳门的殿宇都非常气派，富丽堂皇，而且殿宇连绵，一眼望不到尽头，过了这座山峰，另一座山峰还有。 不过山门之前的演武道场倒是与昆仑派颇为相似，只有这一点让顾辰稍稍感觉有些亲切，至于那些目光时而落在他身上的那许多人，他则纷纷不甚在意，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与他有所不同的是，许慕姗却是一直低着头，安安静静不发一言，从她的脚步看来，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师兄，你回来了！” 一女子迎了上来，身穿彩衣，看起来非常炫目，彩衣上时有华光闪过，顾辰看了一眼便觉得有些亮花，移开了目光。 “师妹，近来可好？” 青阳子看到来人，露出微笑，轻轻打着招呼。 “师兄，你一走就是五十多年，我还以为你不想回来呢！这两个孩子是……” 那女子话语含喜带嗔，说话之时似有娇媚感觉，好像隐隐有撒娇的意味，不过顾辰觉得，这女子如此说话还远不如云芷一声冷哼。 青阳子拉着许慕姗往前几步，道：“这孩子是我此去梁州，从玄木门门主那里接过来的，名为许慕姗，我看她资质不错，想在门中给她择一良师，想来想去，最合适的就是师妹你了。” 玄木门？ 那女子眉头略挑，隐去一丝一闪而过的迷惑，看向许慕姗，对于玄木门这个门派，她是听都不曾听说过。 许慕姗本来就有些局促不安，听着青阳子话中的意思似是要将她交给眼前的女子，有些慌张地抬起头来，急急忙忙地看了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去，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许慕姗，这位是我的师妹艾玲，与我同是门中长老，一身修为不在我之下，正是我要为你引荐的良师，不过她是不是要收你为徒，还要看你的表现如何。” 艾玲含羞带喜道：“师兄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什么叫一身修为不在你之下，你这是在笑话我吗？这孩子既然是师兄为我找到的徒儿，师妹我收下就是，想来师兄断不会误我。” 转而看着许慕姗，语气变得威严却又不失温和，道：“许慕姗，你可愿拜我为师？” 许慕姗一时不知如何反应，有些手足无措地看向顾辰，却只见顾辰还是那种镇定自若、事不关己的模样，顿觉好生委屈，又向青阳子看去，只见青阳子给她递了一个鼓励的眼神。 区区玄木门，与青阳门完全无法相提并论，哪怕她身为玄木门门主的女儿，地位听来似乎不俗，却也比不上青阳门的一名普通弟子，能够入得青阳门，还能拜入长老门下，是她始料未及的事，而这样天大的好事居然会如此轻松落于她的头上？ 她到底也不过是年仅十三岁的少女，初临陌生地方本来就有些紧张，现在更是不知所措，只是不停地点头，却发不出声音来。 艾玲轻轻一笑，手指轻拂，一道凉意化入许慕姗体内，许慕姗只觉得自己一下子就完全冷静下来了。 艾玲道：“无需紧张，你的资质确实不错，我看你也已有了一些修行基础，不过入得我门，过去的功法便不能再修行了，你也无须可惜，你会得到更好的功法，修仙路可以走得更远。” 许慕姗连忙跪下磕头，行拜师礼道：“谢谢师傅。” 艾玲不由得笑了起来，道：“刚刚还讷讷的丫头，突然就伶俐起来了，不过你这个拜师礼来得早了，回去之后只怕还要再拜一次。” 许慕姗一时红了脸，双手不知如何放置。 艾玲也没有继续闹她，而是看向顾辰，问道：“师兄，这个孩子又是你给谁寻来的宝贝徒儿？” 青阳子呵呵笑道：“这块璞玉我就不给谁了，还是自己留着吧。” 艾玲顿时大为意外，失声道：“师兄你要收徒？” 青阳子点头道：“是啊，这孩子与我有缘。” 艾玲不由得细细看着顾辰，忽略那一身衣服不看，顾辰面相倒是不错，不过看起来身体有些弱，好像还带着伤。 不过这种伤对于他们来说不算什么，一颗丹药下去应该便可以痊愈了，问题是这个孩子要做师兄的徒儿…… 艾玲的脸色一时变得复杂起来。 第48章 同门 “师妹，怎么了？” 艾玲的神色变化自然没有能瞒得过青阳子，她的反应有些奇怪，所以青阳子忍不住有此一问。 艾玲连忙摇头道：“没……没有，师兄，你难得回来一趟，不如让我带你先去见见掌门师兄吧。” 青阳子顿时肃容道：“正好我也有要事找他，师妹，劳你带路了。” 艾玲顿时点头，对许慕姗道：“你且先在这里等我。” 许慕姗连忙躬身道：“是，师傅。” 对于这声师傅，艾玲没有多说什么，伸手为青阳子一引，道：“师兄，请跟我来。” 青阳子没有跟顾辰多说什么，只是看了他一眼。 两个人淡淡点头，都未曾有过什么交流，青阳子便已随艾玲而去。 一下子只剩下他们两人，许慕姗又有些不自在起来，然后看看顾辰，问道：“我已经拜师了，你不拜师吗？” 顾辰道：“像青阳门这种门派，拜了师的同时也意味着拜入门派，所以一般都要在门中要地行拜师礼的。” 像玄木门那种小门小派自然没有这种讲究，想起方才艾玲说她的拜师礼来得早了做不得数，许慕姗顿时有些羞恼，却也因其羞恼，那种不自在感烟消云散。 “反正迟早都得拜师，拜得早了迟了又有什么区别？” 顾辰心想不是这样的，不过听着许慕姗话语之中似有些赌气味道，看其样子似乎只是因为羞恼而没话找话，他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念一想许慕姗这话也不错，至少结果都是一样的。 看顾辰没有说话，许慕姗安静下来，没有多久又觉得有些失落，抿着嘴唇几度欲语，却只是把嘴唇咬得更紧了些。 顾辰看向她，问道：“你怎么了？” 许慕姗眼眶一热，顿时涌出了泪，道：“我们不能拜在同一个师傅门下吗？” 顾辰一怔。 许慕姗一边哭一边用袖子擦着眼泪，啜泣道：“青阳子前辈为什么就不能收我呢？他为什么只收你一个呀？我们以后还能不能见面啊？” 顾辰心想你都已经行过拜师礼了，师傅也喊了，怎么还可以想着另一个？ 他想了想，道：“我们在同一个门派之中，肯定能够见面。” 许慕姗盯着他，一边啜泣一边固执地等待着，心想我问了你四个问题，你为什么只回答我一个问题？ 顾辰无奈道：“青阳子前辈收徒，讲究的是一个缘字。” 许慕姗直接摇头道：“我不懂。” 顾辰默了默，然后道：“我也不懂。” 少年少女用简单的话表达了一下简单的心情，然后便沉默下来，想着等艾玲回来自己便得被带到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地方去，少女有些着急，但看着身边的少年依然镇定自若的模样，不由得更加气恼。 “顾辰！” “嗯？” “那个……包子很好吃。” 顾辰展颜一笑，道：“对吧，那是大山叔给我做的，非常棒吧。” 许慕姗要说的并不是这些，咬了咬牙道：“你请我吃了包子，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顾辰呆住，看着许慕姗，有些不敢确定道：“你？保护我？” 许慕姗连连点头，道：“以后在这门派里，不管是谁想欺负你，我都不会答应。” 顾辰回头往演武道场的方向望了望，那里众弟子们又开始了切磋，不过时而有人向他们这里望过来，对他们带着好奇与审视。 顾辰摇摇头，心中所想，嘴上亦道：“应该不会有那种事的。” 许慕姗绕着手指，固执道：“我一定不会答应的。” 顾辰不语，心里头有种十分怪异的感觉，怎么觉得对方非常希望有人欺负他的样子…… …… …… 正煌殿是青阳门掌门平日里会客议事之所，八根盘龙金柱分据八处，撑起这辉煌的大殿。 进入正煌殿，青阳子便皱了皱眉，看看四周。 这里还是没有变，还是那个样，让他不是特别喜欢。 这一代的青阳门掌门名为钟鼎，本为青阳子的师弟，在青阳子还是张九霄的时候，钟鼎曾经在修行上受其指导，后来张九霄放弃掌门之位，这担子便由钟鼎挑起，而后跟随门中最后一位太上长老青山宿修行，在张九霄改名青阳子之后，钟鼎正式担任掌门。 作为一派掌门，钟鼎是有野心的，他励精图治，一心想要让青阳门成为最强的门派，能与昆仑抗礼。 其实在他看来，时机是成熟的，只是缺了一个张九霄，奈何张九霄已经成为了青阳子。 不过一想到青阳子，他眼中便时常会露出某种期盼，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掌门师兄，师兄回来了！” 钟鼎正在出神想着什么，听到声音顿时醒过神来，精神一振，迎了出来，与他一起迎出来的还有魏得道、周不同两位长老。 现在的青阳子，也是以前的张九霄，哪怕是在青阳门中，知道此事的人也不多，但眼前数人恰恰都是清楚的。 那是他们的师兄，曾经教过他们，若非发生了那件事，本来应该是青阳门的掌门。 对于当年之事，他们都有所耳闻，但有些事情只有当事人才真正一清二楚，后来青阳子改了名，但像艾玲这般与青阳子的关系亲近之人，不知道应该如何改变称呼，便只以师兄唤之，所以只要听到“师兄”二字，便可知道说的是青阳子。 “师兄，你可算是回来了！” 多年不见，钟鼎的气度已经大为改变，让青阳子都有些认不出来。 但即便贵为掌门，他对青阳子依然极为敬重，随其而出的魏得道、周不同亦是如此。 只是看到青阳子时，他们便皆愣住，然后不由得看向青阳子身后的艾玲。 他们有些迟疑，也有些不习惯。 当年张九霄闯八荒回来之后，便即闭关不出，百年之后再现，容颜却已苍老，从那之后，青阳门失去了张九霄，多出了青阳子，再之后青阳子便离开门派出去闯荡，一走便是五十多年，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 当年的张九霄何等英姿，一身浩然之气直冲云霄，如今的青阳子却是平淡温和，不见一丝锐意。 三人看了青阳子好些会儿，便都暗自失望，心想张九霄果然不会再回来了。 青阳子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却毫不在意，淡淡道：“师弟，你将门派治理得很好。” 钟鼎连忙道：“掌门之位本来就应该是师兄的，若是师兄执掌，青阳门已成第一大派。” 青阳子笑着摆摆手道：“若我接手肯定没有你做得好，将门派交给你，我很放心。” 钟鼎紧盯着青阳子，道：“师兄可愿来助我？” 青阳子沉默了一阵，而后淡淡道：“师弟，我闲云野鹤当惯了。” 钟鼎没有说话，魏得道和周不同都不约而同偏头，深深一叹，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艾玲连忙上前道：“师兄难得回来一趟，我们也别在外面这样站着，进去说吧。” 钟鼎点点头，与魏得道、周不同转身回到正煌殿。 刚一坐定，艾玲马上又主动起了话题，道：“这一次师兄回来，可是帮我物色了一位好徒儿，回去之后，我便让她拜师。” “哦？” 钟鼎三人都有些惊讶，不由得看了看青阳子，只见青阳子微微点头，他们顿时大为在意。 现在的青阳子是什么样的，先且不说，但青阳子的一身修为还有毒辣眼光是他们远不及的，青阳子给艾玲挑选的徒儿，只怕也有不凡之处。 第49章 劝阻 钟鼎问道：“不知是什么样的良才美质，师妹可否带来给我等看看？” “这……” 艾玲有些为难，她刚刚其实已经看过，许慕姗虽说资质还算不错，但也只能算是不错而已，像她那样资质的，青阳门中可以说是一抓一大把，实在是没有什么出众的，如果不是青阳子引荐，那样的弟子她也不会收。 一时有些后悔挑起这个话题，可是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带过。 青阳子看出艾玲的为难，随口接道：“只是此次前往梁州，看玄木门办事尽力，见一女娃资质尚可，所以要了来。” 换句话说就是没有什么特别的。 钟鼎三人不由得看向艾玲，艾玲只能点头，三人顿时没了兴趣。 看来只是艾玲碍于情面，所以才会收下那个弟子，毕竟从很久以前，艾玲便一直对青阳子倾慕有加。 满怀歉意地看了青阳子一眼，艾玲提醒道：“师兄，你不是说有事要找掌门师兄他们相商吗？” 青阳子点头，目光一扫在场四人，沉声道：“我此次前往梁州，无意间得知惊天大秘，巫族……现世了。” “巫族……” 钟鼎等人沉吟着，突然瞪大了眼睛。 “巫族！？” 青阳子点头肯定道：“是巫族。” 钟鼎忍不住道：“真的有巫族存在吗？” 青阳子再次点头，道：“我与对方交过手，对方实力强大，手段诡异莫测，完全有别于当今修仙界诸法，若是单打独斗，双方全力施为之下，只怕我也要吃亏，这次我也是占着对方轻敌，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虽然重伤了他，可最终还是让他逃了。” 钟鼎他们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知道事情十分严重，能够从青阳子的手上逃走，单这一点，对方的实力便非同小可，而且又是巫族…… “巫族消失了千年，为什么会突然在这时出现？” 青阳子沉声道：“这意味着，修仙界平静了千年，又要生大变了。” 钟鼎点头道：“此事我会迅速通知各门派，这毕竟与巫族有关，事关重大，一定得引起高度重视才行。” 这件事确实很有必要引起高度重视，尤其需要在第一时间让修仙界有所准备，以防巫族打了个措手不及。 知道这事钟鼎会妥当处理，青阳子点了点头，随口道：“此次我从梁州回来，也带回了一名少年，准备收为弟子。” 此话一出，钟鼎等人再次一惊，尤其是钟鼎，猛地看向青阳子，反应竟是比刚刚听到巫族之事还要更加激烈。 “师兄你要收徒！？” 青阳子点点头，道：“这孩子与我有缘，资质也不错，应该可以继承我的道法。” 钟鼎冷静下来，犹带不解问道：“师兄一直未给自己布下道统，怎么会突然想到要收徒了？” 青阳子挑眉，道：“按照门规，我早该收徒了，怎么？钟师弟觉得我不应该收徒吗？” 青阳门的门规中有此一条，凡能自悟顶尖功法者，须开一山头以布道统，收徒传功，让门派更加强大。 钟鼎身为掌门，自然深知这一条门规，不仅是这一条门规，其他的门规他也都一清二楚，连忙辩道：“师兄说笑了，收徒之事，既是门规，也是师兄的自由，师兄当然可以收徒，只是师兄之前一直没有收徒的意向，现在如此实在有些突然。” 青阳子呵呵笑道：“刚刚我就说过了，那孩子跟我有缘。” 钟鼎对此事却是格外认真，道：“缘之一字，虚无缥缈，师兄莫非真的当真？敢问师兄，那孩子来自何方？姓甚名谁？” 青阳子微皱眉，看着态度突变的钟鼎还有站在一边未曾发言的魏得道与周不同，再一想到艾玲之前听到自己要收徒态度便有些奇怪，有一种此事将会横生枝节的预感，却还是道：“那孩子名为顾辰，是我在梁州所遇。” “那孩子是何出身？” “他是个孤儿，我于街头偶遇。” “也就是说，师兄并不知道他的出身？” 青阳子终于有些不悦了，直接道：“师弟，你想说什么？” “师兄，收徒是大事，门规要求身家清白，师弟我只是希望问个清楚明白而已。” 青阳子扫了艾玲一眼，似笑非笑，刚才说到给艾玲找个弟子之时，他们一个个都不多问一句，一说到是自己收徒，居然来横加阻挠，青阳子并非傻瓜，只是一想，便知道对方的目的所在。 钟鼎也知道他的目的太过明显，根本无法隐藏，索性不藏，接着道：“师兄，你要收的这个弟子似乎还有些来历不明，即使你想收他入门，也应该等我们弄清楚他的身份来历再做打算，还有艾师妹的那个弟子的身份，也应该查清楚才行。” 许慕姗的身份清楚明白，一问即知，倒是顾辰的身份来历确实有些麻烦，青阳子想说些什么，可是想了又想，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艾玲看不下去了，道：“掌门师兄，收不收徒是师兄的自由，你怎么可以横加干预？” 钟鼎沉声道：“师妹，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师兄也是青阳门的弟子，他所收的徒儿也将是我青阳门中人，若是身份来历不明，极有可能带来隐患，要知道现在巫族现世，什么事都得小心谨慎才行。” “你……你说那么多，最终还不是为了师兄那……” “师妹！”钟鼎一声断喝，打断了艾玲的话，“你要清楚你自己在说些什么！” 艾玲恨恨道：“我要说什么，你心里清楚！” 青阳子摆了摆手，让他们不要再吵，他看着钟鼎，道：“师弟，你一定要阻我吗？” 钟鼎道：“师兄，我是按照门规办事。” 青阳子轻轻笑了笑，点头道：“好一个按门规办事，你果真是当上掌门了，那你就看着办吧。” 钟鼎略默，却还是道：“我会让人去查，在查出来之前，还请师兄让他缓些拜师。” 青阳子只是呵呵一笑，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艾玲恨恨扫了钟鼎三人一眼，也跟着出去了。 魏得道沉默许久，道：“掌门师兄，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分了？” 周不同也点头，他与魏得道的想法一样。 钟鼎长叹一声，目光却格外坚定而执着，道：“我这也是为了宗门。” 魏得道与周不同相视一眼，都没有再说话。 “师兄！”出了正煌殿，艾玲追上了青阳子，“师兄，你不要怪掌门师兄他们。” 青阳子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正煌殿，殿宇辉煌，与其他宫殿连在一起，气派恢弘。 呵呵一笑，青阳子道：“我好像不应该回来。” 艾玲一急，道：“师兄！” 看着青阳子那沧桑模样，艾玲有些心疼，安慰道：“掌门师兄想查就让他去查吧，只要让他无话可说，师兄想收谁当弟子都是师兄的自由。” 只是青阳子却知道顾辰身上有些秘密，有秘密意味着有来历，有什么来历他还不知道，但想来那将会成为他收顾辰入门的最大阻碍。 摇摇头，一边走一边叹气道：“查吧查吧。” 远远的看到顾辰与许慕姗被几个弟子围着，正聊着什么，青阳子放慢脚步，心想自己要怎么跟顾辰说，要不要先问清楚他的来历？ 只是青阳子对顾辰说过，不会过问他的过去，现在出尔反尔，岂不是会让他失望？ 第50章 质问 顾辰与许慕姗站在那里已经等了好一阵了，青阳子和艾玲所花的时间比他们想象中的要长一些。 许慕姗时时看向四周，对一切都感到好奇。 那些连绵殿宇且不提，单单是一个演武道场，便比玄木门还要大许多，在那道场之上还有许多人时时往他们这里看来。 就像他们对这里好奇一样，这里的人同样也对他们感到好奇，其中有非常重要的一点，他们是由青阳子长老带回来的。 说起来，这位青阳子长老给他们的感觉很神秘，只听说是青阳门第三代的弟子，但之前的经历却又是空白一片，没有人知道他做过什么，只是突然之间结束闭关出现在门派之中。 但所有人都知道一点，这位青阳子长老资质惊天，所悟出的青阳御焱诀直接将青阳门道法给推到了一个极致，至今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拜入他的门下，只是这位青阳子长老行踪成谜，而且至今从不收徒。 青阳子长老从不过问门中事务，闲云野鹤游历天下，斩妖除魔，一剑扫尽世间不平事，因其侠风，声名鹊起，仿佛就是一个门派的标志。 只是这位青阳子长老身上的谜太多了，关于其来历身份始终没有人知道，唯一能够确定的是，青阳子长老出自主峰，因为只有主峰一脉的三代弟子才能担任门派长老，其他峰的师长想要成为长老，必须立功才行，这个功是功劳的功，同时也是功法的功。 许慕姗看到有几人朝他们走来，紧张地拉了拉顾辰。 那几人往这边走了几步，却又突然停下，也不知在那边说了什么，然后由走在最前面的三个人走来。 那三个人，两男一女，看起来都很年轻。 “我叫柳祯，今年十七岁，这位是何杰桐何师弟，是掌门之徒，这位是林依依林师妹，是江前辈的爱徒。” 柳祯简单地做了一番介绍，顾辰却注意到，他在称呼林依依的师长的时候，用的称呼非是师叔也不是师伯，而是前辈。 “你们两位并不是青阳门中弟子吧，之前都没有见过你们，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叫什么名字？” 许慕姗觉得顾辰不喜欢说话，在这个时候应该不会出声，她不敢失礼，连忙道：“我叫许慕姗，他是顾辰，我们是从梁州来的。” “梁州？” 柳祯三人面面相觑，他们记得梁州址在西南之境，与边荒树林相连，偏僻贫瘠，那里有的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门小派，自然不被青阳门放在眼里，眼前这两人竟是出自那个地方…… “你们是青阳子长老带来的吗？可是要入门？” 许慕姗点头道：“是的，我的师傅是艾长老，顾辰才是青阳子前辈收的徒儿。” “你是青阳子前辈的徒儿？” 柳祯的脸色一时间变了，紧紧盯着顾辰，打量着他，眼中带着审视。 许慕姗被艾玲收为弟子也是一件值得关注的大事，可是比起青阳子收徒，这事反而不值一提。 顾辰看着他，有些奇怪，心想有必要这么大反应吗？而且他敏锐地察觉到，在那一瞬间，柳祯对他有了敌意。 “是青阳子前辈亲口说的吗？” 许慕姗非常老实，正欲点头，顾辰却是摆了摆手，不答反问道：“你有什么问题吗？” 柳祯一怔，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随口道：“没有，只是青阳子前辈久未收徒，突然听到有些意外罢了，你真的是青阳子前辈的弟子？” 他还是有些不甘心，还是想要问清楚。 顾辰依然没有回答他，而是看看柳祯身后的两人，不管是掌门弟子何杰桐还是那位江姓长辈的弟子何依依，看起来都是以这位名为柳祯的少年为首。 顾辰问道：“他们二人皆有师承，不过你刚刚似乎没有说到你是哪一位前辈的门下。” 柳祯笑了笑，坦然自若道：“我至今还没有拜师。” 何杰桐笑着补充道：“柳师兄虽然还没有拜师，但无疑是我青阳门门中弟子，他资质过人，只以一篇朝仙诀便修炼到炼元境的巅峰，根基牢靠，远非他人可比，早有多位师长想要教他，但他一心想要拜入青阳子长老门下，所以至今没有拜师，就是一直在等待青阳子长老回来。” 朝仙诀？ 顾辰眉头微挑，这门修行法诀他是熟悉的，因为当初他也修行过。 朝仙诀其实大有来头，相传是上古仙诀，直指仙道，只是几经劫难后，这部仙诀已经残缺，只剩下基础篇完整地保留下来，广泛流传于修仙界中，现在说到的朝仙诀，也只是基础篇章而已。 几乎所有的修仙者在一开始修行之时，都会以朝仙诀引路，聚灵炼元，借以脱离肉体凡胎。 不过朝仙诀毕竟只有基础残篇，只能够让修仙者踏入仙门，堪堪达到炼元境而已，如果想要更进一步，就必须修行其他的功法。 不过像柳祯这样，以一篇朝仙诀修行到炼元境巅峰，不仅资质过人，更重要的是这份毅力远非他人能及，难怪此人在一众弟子之中受到追捧，泰然自若。 “只修行朝仙诀，便能达到炼元境巅峰！？” 许慕姗满脸的不可思议，朝仙诀她也修行过，这功法可以说是扣开仙门的敲门砖，是由凡入仙，聚灵炼元的最佳功法，不过这功法因为重在打磨基础，修行起来极为缓慢，到了炼元境之后更是无法寸进。 当初许慕姗便是在达到炼元境之后发现朝仙诀修行无功，才转修的灵木诀，以朝仙诀修炼到炼元境巅峰，这种事情想都没有想过。 许慕姗那一脸不可思议及带着崇拜的神色让柳祯颇为受用，他不由得看向顾辰，也想看看这个会被青阳子收为弟子的人会是个什么反应，但却平淡得吓人。 柳祯迟疑了一下，问道：“你现在是什么修为？” 顾辰想了想，有些不好说，他拥有绝世之资，年仅十二便达一元境，只是因为自废修为，现在自然没有这种实力。 经脉重塑之后他体内又重新有了元力，不过那丝元力似乎还不足以让他踏入炼元境。 有些事情要解释起来太麻烦，顾辰直接道：“我现在还没有修为。” “也就是说你不曾修行，那青阳子长老为什么会收你为徒？” “因为他与我有缘。” 这话顾辰说得认真，却让一边听着的许慕姗翻了翻白眼，心想刚才你不是说你也不懂的吗？ 柳祯沉默之后便有些气恼，不满道：“难道你与青阳子长老相遇便是有缘？真要说起来，我与青阳子长老才是真正有缘，要知道长老离开宗门已有五十多年，有传言说他都不会回来，我等了他十七年，我能在十七岁的时候等到他回来，难道我们不会更有缘吗？” 顾辰没有接话，只是觉得这话不对，因为如果青阳子不是在这一年回来，而是在一年后，甚至两年后，也就是柳祯十八、十九岁之际回来，柳祯也可以这么说，十七岁是有缘，十八十九岁也是有缘，这种缘是不是太廉价了一些？ 柳祯复又问道：“你今年几岁？” 顾辰道：“十二岁。” 柳祯顿时挑眉道：“五年后，你能达到我这种修为吗？” 顾辰皱眉，看着柳祯，倒非不满，只是觉得五年后才能达到炼元境巅峰，自己未免被人小看了。 “你至今没有修行过，你懂得什么叫修行吗？你当得了青阳子长老的徒弟吗？” 第51章 不甘 林依依前来，只是因为对顾辰和许慕姗感到好奇，从一开始，她便只是过来看看而已。 原本柳祯和何杰桐也是如此，但似乎因为“青阳子之徒”的身份，而使得情况变得复杂起来。 她知道柳祯一直都希望拜青阳子为师，学习他的道法，等了这么久终于见到了只存在于传闻之中的青阳子长老，却发现对方已经有了徒弟的人选，现在的柳祯似乎有些失去了冷静，甚至是失去了分寸？ 她看了看何杰桐，却是愣了愣。 只见何杰桐站得离柳祯更近了一些，微昂着头，以审视的目光盯着顾辰，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表明着他的立场，更是在给顾辰施加着压力。 林依依叹了口气，她不愿掺和进去，想了想，往有些紧张的许慕姗走过去，拉起她的手友善一笑。 何杰桐眉头微挑看着她，她也只是轻轻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许慕姗有些不知所措，问林依依道：“姐姐，他们……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林依依笑道：“一些意气之争，不碍事。” 许慕姗微怔，朝顾辰看了一眼。 只见顾辰脸色没有任何变化，还是那样平平淡淡的模样，一贯的面无表情竟然让她安心了许多，便也笑了起来。 “没事就好。” 林依依诧异，然后深深地看了顾辰一眼，心想资质先不说，这份心性便已当真不错。 她看得出来的柳祯和何杰桐自然也都看得出来，但见顾辰许久都不说话，柳祯脸色为之一沉，道：“怎么？你不说点儿什么吗？” 顾辰正好在想着要用多长时间恢复修为，闻言挑眉道：“你想要我说什么？” 柳祯轻哼道：“你当不了青阳子长老的弟子，你不能拜师。” “我能不能拜师好像不是你可以决定的，想让我不拜师，也得有让我不拜师的理由。” “那不如你与我来比上一场，你若输了，便下山去，如何？” 林依依像是听到了什么世上最为可笑的话语一般，瞪大双眼，道：“柳师兄，你没有开玩笑吧？” 何杰桐也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哪怕他是站在柳祯一边的，此时也是道：“柳师兄，你这玩笑开得有点儿大了。” 柳祯微怔，而后微微笑道：“对呢，你没有修为，对所谓比试只怕还没有听说过吧？” 一时太过心急，柳祯的话都是脱口而出，却来不及收回了，虽然林依依和何杰桐都觉得他是在开玩笑，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刚刚的话是认真的。 认真的结局如果真的能够让他拜在青阳子门下，那他再认真一次又有何妨？哪怕这认真就是个笑话。 顾辰静静看着他，却是突然道：“你当真？” “什么？” “要跟我比试？” 柳祯张了张嘴巴没能发出声音，满脸的错愕和惊疑，因为他发现，顾辰说这话的时候也是很认真，认真得让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就在这时，何杰桐猛地拉了拉柳祯的手臂，柳祯愕然看去，却见何杰桐对着另外一个方向低着头。 柳祯心头微跳，看了过去，只见青阳子与艾玲正朝这边走来，亦连忙低头行礼，对于刚刚顾辰的问题置若罔闻。 青阳子和艾玲走近了，他们连忙行礼。 “依依拜见青阳子师伯、艾师伯。” “杰桐拜见青阳子师伯、艾师伯。” “晚辈柳祯拜见青阳子长老、艾前辈。” 青阳子驻足，有些诧异地向柳祯看去，只见这孩子站在那里毕恭毕敬，满眼狂热之色，不由得疑惑地看向艾玲。 艾玲笑道：“四代弟子中也有一些不错的年轻人，这孩子叫柳祯，只凭一篇朝仙诀，便修炼到炼元境巅峰。” “将朝仙诀修炼到炼元境巅峰？” 青阳子闻言也非常意外，上古修行法门朝仙诀，曾经的确如雷贯耳，但如今只剩残篇，只在打基础时有用，价值虽然也很高，但却已经不是主流功法，而且现在的朝仙诀仅仅能扣开修仙之门，修行速度缓慢不说，达到炼元境后便再难寸进。 能够坚持将朝仙诀修炼至今，达到炼元境巅峰，这份刚毅便比人强，打下的基础也更加牢靠。 神识微扫，青阳子赞赏着点头，道：“看你骨龄，应该不过十之七八吧。” “回长老，晚辈十之有七。” “嗯……良才美玉，不错！不错！” 何杰桐连忙道：“师伯，柳师兄至今未曾拜师，因为他一直想要拜入师伯您的门下。” “哦？” 青阳子闻言顿时有些意外，以柳祯的年龄来看，他都不在青阳门，对方应该不曾见过他才对。 艾玲笑道：“师兄，确有此事，这孩子资质过人，掌门师兄、魏师兄和周师兄都曾经表示有收徒意愿，不过这孩子固执地想要等你回来，要拜你为师，他的资质也是上佳，依师妹看来……” 青阳子摇摇头，笑道：“好了好了，他们都看着呢，没必要再起风波。” 想到刚刚在正煌殿发生的事情，艾玲只得沉默，她自然也看得出来钟鼎他们一心想要阻止青阳子收徒。 其实在她看来，柳祯要比顾辰更适合拜青阳子为师，因为钟鼎在顾辰身上挑的那些问题，在柳祯身上完全不存在，只要青阳子有意，便能布下道统。 只是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青阳子对顾辰道：“我们走吧。” “长老……” 顾辰淡淡扫了柳祯一眼，那一眼淡得如水，没有任何情绪，他走到青阳子身边，被青阳子带着冲天而起。 许慕姗远远看着他们离开，满脸的不舍。 艾玲拍拍她的肩膀，道：“你也随我回去吧。” 许慕姗点头，有些失落地收回目光。 艾玲好笑道：“都是在门中，想要见什么时候不行？” 许慕姗双眼一亮，问道：“真的可以？” 艾玲反问道：“为什么不可以？” “哇哈！谢谢师傅！” 艾玲心中却是暗叹，现在是可以，只是如果顾辰无法拜师，要怎么留在青阳门中？ 而这声师傅，果真是落实了许慕姗刚刚所说的那些话，她确实将被艾玲收为弟子。 这声师傅远远传开去，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从今以后他们又将要有一位身份尊崇的师妹。 艾玲带着许慕姗走了，林依依看了眼沉默站在那里的两人，默默地走开了。 柳祯紧紧握着拳头，咬着牙满是不甘道：“为什么！？” 何杰桐拍拍他的肩膀，道：“师兄……” 柳祯猛地抬头，道：“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不是我？” 他资质不俗，却自愿只打基础，未修成法，就是因为想要拜入青阳子门下，即便对于那位青阳子长老他也只是闻得其名声，未曾见其人，在最适合修行的年龄里能不能等来对方还不可说，但他依然坚持等下去。 何杰桐也为他觉得委屈，想了想道：“长老收徒，程序都不简单，更何况是青阳子长老，这事我一会儿去找我师傅帮你问问。” 柳祯闻言抓着何杰桐双臂，眼中又有了一些亮光，感激道：“师弟，这次拜托你了。” 何杰桐重重点头道：“师兄放心，这些年里我与你一起修行，一起提高，哪怕只是修行朝仙诀，你的进境也不在我之下，你的实力甚至要远超过我，在我看来，只有你才有资格成为青阳子长老的徒弟，继承他的一身道法。” 柳祯抓着何杰桐的手不觉用力，将这位师弟的脸深深地铭刻在自己心里，万般感激话语没能说出口，只是不住点头。 第52章 心事 何杰桐走进正煌殿的时候，魏得道与周不同两位长老已经离去，青阳子的归来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很多事情都有待准备。 钟鼎站在正堂上，这平日里的议事之所设有掌门宝座以及诸长老座次，在掌门宝座的后方摆着一张石案，案上放着一只架子，架子上却是空荡荡的。 钟鼎默然，看着那张架子，手一翻，拿出一把剑来。 这是钟鼎的剑，但这把剑的样式看起来竟是与青阳子的浴日剑极为相似，不同的地方在于灵性以及剑上的纹路，此剑灵性稍不足，纹路太简单，剑身有瑕疵，未能浑然一体，导致威严不够。 但这是掌门的剑。 “是杰桐吗？” 何杰桐在后方遥遥行礼道：“杰桐拜见师傅。” 钟鼎点点头，没有说话。 何杰桐默默地走了上来，与钟鼎一起看着置于架子上的那把剑，眼中闪着异样光辉，充满了憧憬之色。 “这就是为师以一身修为元力所养的剑，名为逐日剑。” 钟鼎的话看不出一丝情绪，淡淡地传来。 哪怕何杰桐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把剑，其眼中的异彩依然极盛，充满了崇敬。 见此钟鼎不由得叹了口气。 何杰桐不明白钟鼎这口气因何而叹，有些诚惶诚恐道：“师傅的逐日剑是我青阳门最强法剑，徒儿资质浅薄，只恨不能重现师傅法剑之威，让师傅失望了。” 钟鼎摇了摇头，他叹气的原因并不全是因为何杰桐，轻轻道：“你找为师何事？” 何杰桐抬头小心观察着钟鼎的神色，道：“听说青阳子师伯将要收徒，徒儿想听听师傅的教诲。” 钟鼎晒笑一声，道：“怎么？柳祯还没放弃吗？” 见什么都瞒不过钟鼎，何杰桐唯唯诺诺。 可是钟鼎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又看着放置于石案上的逐日剑，沉默着，眼里却有各种情绪在跳动。 “师傅……”许久，何杰桐有些犹豫，终还是咬着牙出声道，“青阳子师伯真的要收徒了吗？” 钟鼎轻声缓缓道：“我青阳门是名门大派，不知多少人想要拜入门中，但我青阳门也不是什么人都收的，哪怕资质再好，若是来历不明，怎么也不能让其成为青阳弟子。” 何杰桐抬起头来，似是懂了，但又似是不完全明白，道：“师傅是说那个顾辰来历不明？” “名字叫顾辰……吗？” 一开始还没有从青阳子的口中听到要收的弟子的名字，现在听到这个名字，钟鼎的神色动了动，似是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惊疑不定，可是嘴角却是慢慢露出一丝笑意来。 “是的，弟子刚刚与那人交谈过，他没有修为，但心性不俗，应该是青阳子师伯要收的那个弟子。” “嗯，如果真是他的话……”钟鼎目光闪烁着，“想拜入我青阳门，那就没有简单了。” “师傅……” “你下去吧。” “是。” 何杰桐听到了想知道的事情，心情轻松了许多，闻言躬身退后，钟鼎突然又叫住了他。 “柳祯资质确实不错，看你也与他走得近些，劝劝他吧，如果他想拜师，不管是我还是魏、周两位长老门下，都欢迎他，不要再做不切实际的梦。” 何杰桐心里咯噔一声，低着头应是，慢慢地退了出去。 钟鼎盯着逐日剑，许久之后，喃喃道：“最强法剑？呵，浴日剑不出，谁与争锋？浴日剑但出……” …… …… 青阳子所住的地方，在青阳门主峰之后百峰之外，一座名为东来峰的山峰，这座山峰不似其他诸峰那样热闹繁华，而是偏显寂寥，空无一人。 因为青阳子不曾收徒，也没有收下杂役仆从，偌大一座山峰只有他一个人住，加上久未回返宗门，此处自然无人打理，山峰之上早已是脏乱不堪、杂草丛生。 唯一的优点是这座山峰很高，比其他各峰都要高，似一座孤峰直立，扞天接地，只是远近诸峰都是荒峰，没有他人，自无人能赏此景。 顾辰面朝西方，看着斜阳。 青阳子道：“这里虽然荒僻，但胜在清静。” 顾辰点头，他也曾独居穆子峰，知道那种感觉，不过那个时候的他被誉为天才，是昆仑道子，光芒万丈，虽然独居一峰却并不觉得孤寂，时时会有师弟师妹前来拜访，有杂役仆从来往伺候，尤其是李元沐和魏晓晓，时不时就会来找他。 夕阳西下，余辉天涯，顾辰突然问道：“我是不是不能拜师？” 青阳子看着顾辰，道：“有点问题。” 顾辰道：“是因为我来历不明吗？” 青阳子没有回话，没有点头，只是默认。 顾辰道：“如果你想知道……” “我说过，不过问过往。” 顾辰沉默，低头看着地面，夕阳光辉由西而来，正照在他们的脸上，而后拉长了影子，两人的影子在几步外连在一起，场面难得有些温馨。 …… …… 听了何杰桐的话，柳祯非常兴奋，心想事犹可为，如今青阳子已经回来，他一定不能错过这个机会，若再错过了，就真的再没有机会了。 要知道，他如今已经年有十七，虽然说正处于修行的黄金年华，可是却也不能再等了。 “柳师兄……” 何杰桐想起钟鼎的嘱咐，但看着一脸兴奋神色的柳祯，那些话难以说出口。 柳祯搀着他的手，推心置腹道：“师弟有何话但说无妨，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帮助我，支持我，尤其是这一次的事情，我十分感激你，你我师兄弟相处不用拘礼，你我是自己人。” 何杰桐略默，问道：“师兄，现在还不能确定青阳子长老会不会收那个顾辰为徒，你现在还有机会，但事总有万一，你不考虑一下其他选择吗？” 柳祯闻言微怔，从一股子兴奋劲中微缓过来，皱眉道：“师弟这话何意？” 何杰桐道：“师兄，你应该知道，我师傅和长老们都很看重你，他们都表示愿意收你为徒，现在也还为你留着机会，可是这个机会不可能一直留给你，青阳子长老回来了，意味着你有拜他为师的机会，但也意味着师长们给你留下的机会只到此为止了。” 柳祯皱眉不语，突然道：“师弟，这是掌门让你告诉我的？” 何杰桐抿了抿唇，没有瞒他，点了点头。 柳祯忍不住一声苦笑，道：“是吗？这已经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何杰桐再也忍不住，问出了他一直以来都想问的问题，道：“师兄，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前去悟石吗？以你的资质，所悟肯定不凡。” 柳祯摇头道：“师弟，你所说的我未尝没有想过，可是那样一来，我的路就会被定下来了。” 何杰桐不解，心想青阳门上下门人弟子，谁又有差别？ 柳祯问道：“师弟，你觉得我的资质如何？” 何杰桐想也不想马上便道：“师兄，谁都知道，你的资质门中第一，单一篇朝仙诀便能修炼至炼元境巅峰，门中又有谁能？” 柳祯又问道：“比之青阳子长老如何？” “师兄，这……” 何杰桐想说又说不出来。 柳祯笑着摇摇头，道：“师弟，你也很清楚，不是吗？倘若我去悟石，以我的资质，只怕也只能得到中三诀的法门，一旦悟石，便再与其他功法无缘，止步于中三诀，你说我怎么甘心？” 第53章 论石 青阳门的功法在于悟，因各人资质机缘不同，能够悟到不同层次的功法。 青阳门相传的功法有两部，其一为青阳御焱诀，其二则为寒曦邀月诀。 此两者都为剑诀，其中却以青阳御焱诀名声最大，其原因也有两个。 原因之一是因为青阳门弟子多数所悟都为青阳焱御诀，修行的人多了，自然而然成为了门派标志之一，另外一个原因自然就是因为青阳子。 青阳御焱诀其实有三经，并不是此功被分为了三个部分，而是此功有三个版本，因各人资质悟性有别，悟出哪一经亦是各有不同，即便是同一经，因感悟有深浅，亦不尽相同，而因为每一经各有三诀，三经由高到低被称为上三诀、中三诀、下三诀。 上三诀因为一直无人悟出，所以始终名不见经传，只在五十多年前青阳子出关，天地变色，展露完整的上三诀，因此名动天下，此后修仙界便多出了青阳子这个名号。 青阳门的传功之法有二，其一为悟石，此法独靠各人悟性与机缘，三经得其一，深浅各由心，一旦悟石得法，便不能习得师承，其二便是师承，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弟子放弃悟石的机会，而择一名师习其所悟之功，得以一脉相承。 柳祯自诩资质无双，自然不满足于中三诀，可他不敢去悟石，凡事就怕个万一，万一他悟出来的就只有中三诀呢？ 他想要学的，是青阳子所悟出的上三诀，他觉得，只有那上三诀才能配得上他的资质。 何杰桐有些着急，道：“如果青阳子师伯不愿意收你为徒，那你要怎么办？” 柳祯对自己也发了狠，道：“没有如果，我一定要拜他为师。” “那万一呢！？” 柳祯的双手微微颤抖，万一被青阳子拒绝，到时候他就没有其他选择了。 师长们已经给过他机会，他放弃了，不可能再有人愿意收他为徒，到了那个时候，他应该怎么办？ 遥遥看向主峰之后的那一座山峰。 那座山峰与主峰相连，比主峰还要高出一截，在那山峰之上隐约可见两道巨大黑影，就着夕阳余辉映入眼帘。 那是两块巨石，一块呈圆形球体，一块则是月牙状。 “到时候，我只能去悟石了。” 哪怕悟石得功，若没有师长引路，同样难行。 何杰桐还想再劝，可是见柳祯双肩发颤，暗自咬牙，目光坚定，透着豁出去的决心，他便再说不出话来了。 …… …… 东来峰。 青阳子正为顾辰介绍青阳门。 “青阳门的立派之本，在于两块天石，名为日石、月石，天石上有成仙法，指引修者渡苦海、登仙途。” 从这里看不到主峰上的情景，也看不到那两块天石所在的高峰，远远看去，一片山体连绵，如波如浪，相连成海。 顾辰道：“朝仙诀也是成仙法。” 青阳子呵呵笑道：“若是完整的朝仙诀，自然毫不逊色，可若是残缺的朝仙诀，两者自不能相提并论，各人从天石之上悟出的仙法虽有高低优劣之分，但好歹是完整的，可以指向仙途，至于能够走得多远，则靠的自己的资质和机缘，毕竟哪怕指出一条登仙坦途，仙缘不到亦难成仙。” 顾辰点头，可却觉得有些不公平，世间修仙者众，为了一条仙途争得头破血流，为了修仙不知付出多少血汗，可区区两块天石却可以指向仙途，莫非世间真的人不如石？ “修仙者求的是什么？是道！仙道只不过是道的一种。古法常有言，世间万事万物都是因道而生，反过来说，修仙修仙，修的可不就是世间万事万物么？” 顾辰想起自己下山后的种种经历，脑海之中便有些豁然开朗，笑道：“这般见地倒是新鲜自然，合于道。” 青阳子闻言双眼一亮，顿时问道：“何为道？” 顾辰一怔，凝眉不语，继而低头看着脚下土地，双脚用力踩了踩，青阳子顿时笑着点了点头。 一切尽在不言中，只因说出来了，便落了下乘。 只是顾辰依然凝眉不展，道：“道有千千万万条。” 青阳子知道他在想什么，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所以天石之上藏有仙法，但各人所悟不尽相同，功法不同为其一，哪怕功法相同，因资质心性各不同，领悟亦各有别。” 顾辰眼睛一亮，顿时道：“我明白了，就算走在同一条道上，或前或后，或左或右，也是有不同的。” 青阳子闻言哈哈大笑，更加坚定自己的决心，一定要将顾辰这块璞玉雕刻完成，由鲲化鹏。 顾辰曾为昆仑派弟子，习得昆仑派最上乘的功法，然昆仑派虽是修仙大派，但任何门派，随着弟子一多，功法自然见少，习得同一功法的人便随之多了起来，但即便修行同一功法，亦不代表诸人成就能够相同，这是同样的道理。 青阳门与昆仑派的不同之处在于，多出了一条传承之法，那便是悟石。 所谓悟石，便是达到炼元境的弟子，去往日月双石近前，面石而引元力渡己身，根据自己体内元力走势而在天石上寻找与己身相合的纹路，一举凝出自己的功法。 那功法因人而异，换句话说，悟石所得功法没有成规，有各人自己的特色，是属于自己的功法。 但再无成规也有定性，青阳门以千年以来诸门人弟子所悟所得归纳为三经九诀，便是全部的青阳御焱诀。 “选择悟石之法，便意味着会走出一条自己的路，不过世事有两面，对错乃相生，人非生而知之，自然有可能犯错，随着资历增长，眼界开阔，会发现以往走的路不一定适合自己，所以但凡青阳门悟石弟子，每突破一境界之后都可以再次前往日月双石前悟石，以纠正前路，倘若是机缘足够，还有可能悟出更深一层的法门，我当初便是如此。” 顾辰诧异之下转过头来，看着青阳子微感意外，心想你也会走错？ 青阳子笑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说了，人非生而知之，当初我初次悟石，悟得的是青阳御焱诀中三诀，附加上三诀中的金乌逐日，只是当年……发生了一些事，让我对自己所走的路再无法抱持信念，回到宗门欲闭死关，再不问世，却在机缘巧合之下悟透上三诀，也全了如今之名。” 对于过去发生的一些事，青阳子似有些难言，所以并未多说，顾辰沉默点头，没有追问，只是对青阳门的日月双石更感好奇。 “等此间事了，我便可以将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传授于你，或者你也可以选择前往悟石，或许你所得亦不在我之下，我自不能以所谓‘上三诀’耽误你，三经九诀也只是过去的人封的，但谁能断言上三诀就到头了呢？” 所谓的“此间事了”，指的自然是钟鼎阻拦青阳子收徒一事。 顾辰略沉默，然后道：“若是我不能拜师呢？” 青阳子挑眉，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吞了回来，他在青阳门中地位特殊，可他毕竟身为一门长老，他虽闲云野鹤，但非事事由心。 有些事情不怕不想，就怕多想，他知道钟鼎一定会百般阻拦他收徒，哪怕那个徒弟不是顾辰也是一样，因为这其中牵扯到另外一层原因。 第54章 流言 这两天里，青阳门上下有两件事流传甚广。 一件是艾玲长老收了个弟子名为许慕姗，出身于梁州青木镇。 梁州在哪里，青阳门弟子自然知道，可是梁州青木镇是个什么地方，大家就是大眼瞪小眼，听都没有听说过，更别说隐隐还有流传许慕姗是玄木门门主的女儿，不过对于这层身份，就更没有人去在意了，毕竟对青阳门弟子来说，没有听说过的门派便什么都不是，哪怕一些耳熟能详的门派，他们也未必放在眼里。 但听说许慕姗似乎得到艾玲长老的喜爱，再加上其本身姿色过人，一时间成为门中的热门话题之一。 另一件也是关于收徒之事，对方同样是长老，但这件事却引起更加广泛的关注，因为那位长老是青阳子。 引起关注的不是青阳子收徒这件事，也不是青阳子本身，而是将被青阳子收为弟子的那个人。 之所以说“将被”，那是因为据说收徒之事还没有完全确定下来，只是流言起时已是八九不离十，但人们更希望这是流言，只要是流言就有被打破的一天。 “什么人能被青阳子长老收为弟子？” “不知道，会不会是柳师兄？” “不可能，听说不是我们门中的弟子。” “那是谁？除了柳师兄，还有谁有资格可以当青阳子长老的弟子？” 一石激起千层浪，青阳子收徒这件事远比许慕姗拜师更加引起关注，也更加成为焦点，只是作为当事人的那两个人，此时却远在东来峰上，因为位置偏僻左近无人，他们自然没有听到那些流言，甚至都没有人知道那些流言是怎么传出来的。 “炼元境是修行七境当中的第一境，通过纳灵入体，将灵气孕为元力，使元力于经脉中行周天之举，达到清污垢、淬凡胎的作用，以元力强身健体，达到脱胎换骨的目的，这一境界越是饱满，肉体凡胎便越来越远，身体愈发强健，直到有一天，根骨筋肉强无可强，所有潜能引而待发，便可以借势突破，达到下一境界灵元境。” 东来峰上，时时皆是冷清僻静，没有弟子更没有来客，山上杂草沙尘被青阳子一道仙诀一扫而空，浓茂大树稍加修剪，杂陈怪石稍加雕砌，荒峰顿成佳景。 幽幽山境惹人怜，由原本怪石切成的石椅石桌置于一棵古老而又苍翠的松树之下，一老一少坐于椅上品茗下棋，谈笑有加。 棋盘棋子也都是由石头雕刻而成的，青阳子执黑一子落于星点，缓缓道：“每个人在炼元境的情况都不同，有因为功法不同，有因为体质各异，有因为修行方式有别，有因为勤奋程度有差，原因还有很多，但目的是一样的，就是清污秽、淬凡胎，换言之，就是锤炼体质，挖掘潜能，这是一个过程，谁先完成这一个过程，谁便可以就势突破到下一个境界。” 顾辰执白子，看着棋盘不语，默然片刻便落下。 这棵古松不知道已经存在了多少年，已有一昧灵性不灭，坐于树下时时能感受到灵气的汇聚，非常舒适。 顾辰忍不住深呼吸，青阳子却皱起了眉。 顾辰这一子隐隐要破了他的局，让他觉得有些吃力了。 看了顾辰一眼，没有急于落子，喝了口茶，然后才缓缓放下。 “这些你应该都懂，毕竟是你走过的路，而今不过再走一次而已，相较而言有重来一次机会的你比他人更有优势，毕竟修行路已经在你心中，不过还不知道你以前是到了哪一境界？” 顾辰想了想，没有隐瞒，道：“一元境。” 一声“咚”接着一阵“哗啦”的声音响起，是青阳子手一抖，将石盒连带着棋子扫落在地，棋子散了一地。 顾辰尚在疑惑，心想一元境有什么不对吗？ 青阳子脸色变幻一阵之后，复又叹了一口气，愈发觉得在收顾辰为徒这一事之上，希望愈发渺茫了。 那种惋惜在他眼中一闪而过，很快隐藏了起来，他的神色马上便又恢复如常。 顾辰看到了，微垂双眸，没有说话。 青阳子右手轻轻一挥，掉落在地上的棋子便被卷起，重新回到石盒之中，石盒稳稳落于石桌之上。 他拿起一颗黑子，落棋于石盘上。 顾辰看了一眼，道：“下错了。” 青阳子点头，道：“下错了。” 听其意，似是有意为之，顾辰眉头皱起，凝视青阳子，心想这是为什么？ 青阳子忽转头，顾辰随之看去，只见一道剑光从远空射来。 青阳子右手两指缓缓伸出，轻轻一并，正好并住了剑身，那把剑便停了下来。 那是一把短剑，剑身有流光闪动。 青阳子左手在剑身上轻轻一拂，剑上流光便转移到他左手之上，他将左手放于额前，口中念念有辞，只见那流光隐入他的脑中。 青阳子的眉头立时皱起。 顾辰在一边静静地看着，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时不时落在青阳子手中那把短剑上。 他知道，那把短剑实是剑书，用于传递消息之用，类似的剑书昆仑派也有，将消息封于剑上，只有特殊的口诀才能将消息解开，而就顾辰所知道的，昆仑派不仅有剑书，还有极光传讯、雷音等，用法与剑书是一样的。 青阳子站了起来，道：“我去去就来。” 顾辰点头。 青阳子化为一道剑光，倏忽远去。 顾辰目光下移，落回棋盘之上，看着青阳子不久前落下的那一子，喃喃道：“下错了……吗？” …… …… 青阳子的速度极快，没有多久便到了青阳主峰。 正煌殿中，似是知道他要来，青阳掌门钟鼎还有魏、周、艾三位长老都已在此等候，而今日在这里的还不止他们四人，另有数位与他们分属同辈的青阳门三代弟子。 那些人青阳子都认识，其中有一人他还很是熟悉，名为江礼，当初与他走得颇近，与艾玲关系也不错，两女此时站在一起。 不过那些人并非全部都认识青阳子，因为青阳子此时的模样与当初完全不同，他们都是在青阳子悟透青阳御焱诀上三诀出关之时才知道宗门之中原来还有一位师兄名为青阳子，可与张九霄争锋。 他们不知道，青阳子就是张九霄。 钟鼎道：“师兄，我的剑书，你应该收到了。” 青阳子点头，声音微沉，道：“就因为这样，所以你阻止我收顾辰为徒？” 钟鼎摇头道：“师兄，这样难道还不够吗？顾辰本是昆仑弟子，怎么能再入我青阳门墙？” “他修为已废，自是断绝过往，重入我门下有何不可？” 钟鼎注意到青阳子所说的是入其门下，而不是入青阳门门下，到嘴的话滞了滞，说道：“师兄，入你门下，与入我青阳门门下有何不同？” 青阳子冷笑，道：“偌大一个宗门，却连我的一件小小私事都要管不成？” 看着他们一来便话不投机，而且说着说着有些不太对了，艾玲连忙上前劝道：“师兄，冷静一点，掌门师兄应该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出于安全考虑……” “安全考虑？之前担心的是顾辰来历不正，现在查来出身昆仑，自然也是身家清白了，又拿昆仑弟子来说事，这也是出于安全考虑？” 钟鼎摇头道：“师兄，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想想，一个自废经脉的人，这才过去多久，便重新恢复了经脉，还正好在梁州被你给遇见了，这种事情看起来就像计划好的一样，难道没有可疑之处么？” 第55章 怀疑 这句话说出，顿时在场诸人皆是神色微震，紧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纷纷一阵异色。 昆仑派据于豫、青、兖、冀四州交接之处，位于神州大地东北处，而梁州则远在神州大地西南边上，两者可谓天上地下，差之两极。 顾辰身为昆仑道子，虽然尚未在修仙界中行走，但其名声却已远播，虽说不是家喻户晓的那种远播，但对于像青阳门之类的门派，对昆仑道子自然极为关注。 但哪怕是昆仑道子，自废经脉成为废人，坠落凡尘之后，也再不能留在昆仑山上，须由门派中人送往山下安置，可是直接送到梁州之地，这事怎么看都透着一层诡异。 更重要的是，一个自废经脉的人，才到梁州没有多久便恢复了经脉，再有奇遇机缘也没有这么快的吧。 刚好青阳子也在梁州出现，刚好两个人一见如故，刚好被青阳子带回青阳门，这一系列的事情果真如安排好的那般，那便细思极恐。 钟鼎所想显然还要更深一层，哪怕是有些危言耸听。 “师兄，你别忘了，巫族也出现了，就在梁州。” 其余之人尽皆倒吸凉气，一股冷意直往上冒。 如果一开始还有些想不明白自废经脉应该如何恢复，现在便隐隐有了一种解释。 都说巫族诡异神秘，能人所不能的手段，做到这一点只怕也是不无可能。 将所有人的神色收进眼底，青阳子怒极而笑，一股强大的元力爆发而出，如同海浪一般涌来，一浪高过一浪。 众人猝不及防，修为稍弱的几人控制不住连连倒退，神色变得苍白已极。 好强！！ 众人神色骇异，万没想到青阳子居然这么强，一身元力便让他们觉得没有对抗的可能，他到了什么境界？ “我给艾师妹介绍一个徒儿的时候，你一句话也没有多说，我才说到自己也要收徒的时候，你便处处拦阻，先是说要查他的身份来历，接着又以他原是昆仑弟子为由，现在倒好，你想说他与巫族有关？师弟啊师弟，你当这个掌门，还真的当得有声有色啊。” 钟鼎脸色微变，但青阳子已是接着说了下去，却是对着一众长老还有其他青阳门三代弟子。 “你们也想说，其中有诈，我要收的徒儿跟巫族有关？求仙问道，本就是与天争、与地争、与人争，天生万事万物自有机缘，他人得到机缘奇遇难道你们都要刨根究底？世间诸多奇遇难道也要你们认可才行？要不然就是与巫族有关？与巫族有勾结？在场诸位修仙多少岁月了，谁人身上没点机缘隐秘，你们愿意将自己的这些根底都拿出来说道说道吗？” 青阳子虽怒，话却在理。 诚然这些话由另一个人来说可能没有人当一回事，毕竟修仙界也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强者得到机缘没人敢说什么，但弱者得到机缘便难免令人觊觎，并非好事，但青阳子太强了，这话由他来说，却是分量十足，使得一众人皆是无言以对。 钟鼎插口道：“师兄，我也是按照门规办事。” “哼！好一个按照门规办事！但你要弄清楚，门规是用来治理一个门派，而不是用来方便你的个人私欲，我收弟子也是在门规范围之内，我的弟子原出身昆仑，也是身家清白之辈，那这个弟子我自然收得，我之言之行，如何违反门规？” “他曾是昆仑弟子没错，可是谁知道他下山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经脉俱废要恢复谈何容易，世上是有奇遇，但奇遇不能解释一切，此事存在蹊跷，再加上巫族现世，亦在梁州，这件事就不能当成小事看待。” “说来说去，你就是想要我领悟的功法吧？钟师弟，钟掌门！你对自己的功法就这么没有信心吗？” “师兄！！”钟鼎脸色一下子变了，“你说的这叫什么话？这分明是两回事！！” “是两回事，但你却只露出一种用心，绕来绕去的没意思，就算我不收顾辰为徒，在宗门之中随便择一弟子继承我的功法，你该不会也要阻拦吧？” “师兄，你……” 钟鼎一番话哽在喉咙口出不来了，没想到青阳子会直接将一些事情说出来。 要知道有些事哪怕心知肚明也不会说，说出来便难留情面，尤其是青阳子刚刚说的另外一种做法，让他脸色阴晴不定。 一声叹息响起，让所有人为之安静，青阳子转身，看着一个发须皆白的老者慢慢地走了进来，目光微凝。 “张师侄，多年不见，你的火气还是那么大。” “三师叔……” “师伯。” 对于此人，青阳子不敢失礼，其他人也纷纷行礼，却因为那两人间的称呼而产生了些疑虑。 此人名为青山宿，是青阳子的师长，也是青阳门二代弟子中唯一还活着的。 当年的二代弟子死的死，老的老，有些想要离开这一方世界，已是不知所踪，如今仅剩青山宿依然留在青阳门，忝为太上长老。 “你天纵之资，修行进境一日千里，你师傅曾经跟我说，他能教你的其实不多，你有一番成就都是你自己应得的，按理说我也不好多说你什么，只是你师傅走后，同一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看着你们这些后辈这样闹腾，有时候我也不得不站出来说两句。” 青阳子沉默，让过了青山宿。 青山宿走到前面去，慢慢转身，淡淡地看着青阳子，道：“张师侄。” 青阳子低头，当是行礼。 “一切都是为了宗门。” “……是。” 简简单单的对话，让人摸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像是说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没有人抬头，连钟鼎在内，一个个都将头低着。 这位太上长老从不管事，不过在青阳门中却有极高的地位，钟鼎也是由他教出来的，不过就算是钟鼎，也称他为“师伯”而非“师傅”。 但让他们更加意外的是，刚刚气势汹汹的青阳子，在青山宿出来之后，竟然变得这般好说话。 孰不知青阳子此时心中酝酿着极大悲哀，堵住了所有他想说的话，“你师傅走后”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像是将他的心来回扎了个透。 当年如果不是他，师傅怎会死去？ 这些年里的自责在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面前，被引出来压在心头，若不是他修为精深，此时早已失态。 青山宿转过头来，看着钟鼎，缓缓道：“掌门……” 钟鼎吓了一跳，连忙道：“不敢当师伯如此称呼，弟子在这里。” 青山宿微微一笑，点点头道：“掌门便是掌门，这是事实，作为一派掌门，须时刻将宗门摆在首位，不能忘本。” “是。” “那个孩子……” “他叫顾辰。” “嗯，既然张师侄将他带了回来，便将他好生安置，虽然不能收为门下，但我堂堂青阳门也并非连一个外人也容纳不下。” “是，弟子会让门下给他安排一峰，供他衣食无忧，任他来去自由。” 青山宿点点头，觉得事情应该到此为止了，于是摆摆手，便要离开。 “不够。” 青阳子有些沙哑的声音，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他收拾了一番纷乱心绪，缓缓吐出了一口气，现在终于恢复了平静，也守住了心境。 他的这一句话，让青山宿抬起的右脚缓缓收了回去，声音微微泛冷。 “张师侄，你刚说什么？” 第56章 条件 青阳子抬起头，直视青山宿，道：“顾辰心性过人，资质非凡，因此我才带他回来，想要让他入我门下，可没想到受到宗门般般拦阻，到底是何原因你们自己心里清楚，但哪怕我不能收他为徒，也不能让他的大好资质浪费在这里。” 这番近乎揭短的话又让钟鼎一阵脸上无光。 青山宿怔了怔，试探道：“那要不，让他下山？” 青阳子语气顿沉，道：“他自废经脉之时已经下过一次山了，本来已经融入凡人的生活，是我硬将他带回来，怎么能如此不负责任再让他回去？” 青山宿微默，他知道这次横加插手定会让青阳子不满，对这位师侄，他不仅看重，而且忌惮，若不是有其师傅那件事，他也不敢拿捏，想通这点才缓缓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青阳子就等着青山宿说这话了，回道：“顾辰就与我住在东来峰，任他来去自由，我会直接指导他修行。” 钟鼎猛然抬起头，盯着青阳子，心想莫非你还没有放弃？ 然后又看向青山宿，想看看他会不会同意。 青山宿看着青阳子，青阳子面色不改与其对视，两者互不相让。 青山宿道：“你可曾想过，你不能收他为徒，又以何名目带他修行？” 青阳子毫不迟疑道：“我会收他为义子，宗门不会连我收个义子也要管吧？还是说门规里有哪一条说我青阳门长老不能收有义子？” “这……” 拿门规说事，青山宿不由得看了钟鼎一眼，他如今只是接受门派供奉，平素从不管事，对于门规还真谈不上熟。 钟鼎的神色给了他答案，青山宿略想了想，便点头道：“也好，不过你不能教他青阳御焱诀。” 青阳子挑眉，似笑非笑道：“可以，不过我要给他一次悟石机会。” “不行！”钟鼎几乎是想也不想便发出反对的声音，“日月双石是我青阳门的根基所在，怎么可以让一个外人随意接近？这岂不是泄露了我青阳门功法？” “请问掌门的功法是不是能代表青阳门的功法？如果是的话，当初又为何不满足于此，一定要更上一层的功法？不用我说你也知道，青阳门的功法全靠门人弟子悟石所得，因其悟性、资质，每一个人的功法也各有不同，那仅是最适合于他们自己的功法，如何说得上泄露青阳功法？” 钟鼎的脸色发白，气得发抖，青阳子居然说出来了。 察觉到周围有人在盯着他看，那目光带着迟疑，带着疑虑，还带着各种各样的猜测，他的一颗心直往下沉，神色阴郁。 “悟石，是只有青阳门弟子才能得到的机会，他不是本门弟子。” “哦？门规呢？门规里有说只有青阳门弟子才能悟石吗？” 门规中关于悟石，只有说到在修为达到炼元境便有一次悟石机会，以后每一境界都会有一次悟石的机会，或者放弃悟石机会拜入某一师长门下传承功法，但因为是青阳门的门规，自然而然没有特别在里面复又说明只有青阳门的弟子才能有这样的机会。 钟鼎大怒，道：“这种事情哪里需要写入门规！！” “既然不需要门规，就不要拿门规来说事！” “简直强词夺理……” “好啦！！” 青山宿制止了他们，看着青阳子，道：“此事可以应允。” “师伯……” 青山宿摆了摆手打断钟鼎的话，又对青阳子道：“不过只有一次机会，以后就算他突破境界，也不会有悟石的机会。” 青阳子还想说什么，青山宿沉声道：“张师侄，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 让步？ 青阳子冷笑，却不跟他多计较，道：“那么，不管他悟得何种功法，都只属于他个人，青阳门上下无论何人，都不得打他的主意。” 青山宿拧了拧眉，点头道：“可以。” 青阳子看向钟鼎。 钟鼎咬牙道：“既然师伯已经同意了，那我也同意。” 青阳子扫过一众长老。 艾玲当即表态道：“此事我也同意。” 魏得道、周不同两位长老也表示同意，其他三代弟子一个个都成为见证人。 青阳子这才点了点头，再不多说，扬长而去。 青阳子一走，钟鼎顿时急道：“师伯，怎么可以答应这种条件？” 青山宿摇了摇头，道：“不答应这种条件，他又怎么可能容许我们的阻拦？难道你真的想让他收那个昆仑弃子为徒？” 钟鼎一滞，别说顾辰，哪怕是别人，他也不会答应，也会阻拦，因为他不想让青阳子收徒。 “可是让他悟石……” “一个年方十二的黄毛小子，就算让他悟石能悟得什么来？没有后面的一次次悟石修正，就算他曾经是昆仑道子，资质不凡又如何？还不是一部错漏百出的功法？昆仑派和青阳门并不是同根同源，他过去将昆仑道法研磨得越深刻，对于青阳道法便越难以接受，你还怕他到时候能同样悟出上三诀不成？” 青山宿说完拂袖而去，显然最后因为青阳子那几句近乎顶撞的话让他很是不快。 待他离去，钟鼎还在原地沉思，渐渐地反应过来，也觉得青山宿所思所虑极有道理，这时他听到了一众同门师兄弟的窃窃私语。 “你们刚有没有听到，青阳子师兄似乎称师伯为三师叔……” “对啊，我也听到了，师伯对青阳子师兄的称呼是张师侄，青阳子师兄本姓张么？” “张……” “青阳子师兄会是哪一位师伯门下？姓张的师兄……” 钟鼎眉头一立，顿时打断道：“够了，人都已经走了，在背后说长道短像个什么样子，他姓不姓张关你们什么事？” 所有人顿时沉默。 艾玲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暗暗叹息，谁能想到，这些人如今已经不认得师兄…… “你们都下去吧。” 包括艾玲等三位长老在内，所有人都退出去了。 正煌殿内只剩下钟鼎一人，他手一翻，一把剑出现在手中，正是他的逐日剑。 剑上光华流淌，锐利中带着灼热之气。 只是剑身有瑕，剑柄往前尺许处像是有突然断开，与后面的两尺来长的剑锋分隔开，与后面剑锋的光华流转锐意尽露相比，剑柄处看起来便有些黯淡无光，就好像是由完全不同的两种材料结合而成，从而缺少了浑然一体的感觉，甚至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这就是他的法剑。 “掌门的功法便能代表青阳门的功法吗？如果是的话，当初又何必不满足于此，一定要更上一层的功法？” 青阳子的那番话在耳边响起，钟鼎握剑的手顿紧，神色阴沉蕴着愤怒和不甘。 比起青阳子，他的资质确实差得远，只是悟出了中三诀的功法。 五十多年前青阳子出关，便放弃了以前的名号，同时表示放弃掌门之位，青山宿劝之无果，便决定栽培钟鼎，让他继任掌门。 当时钟鼎提出一个要求，要青阳子将他所悟的青阳御焱诀上三诀教给他，但当时青阳子刚刚悟透上三诀，除了金乌逐日，另外两诀还没有修炼完成，便只将金乌逐日教给了他，然后离开宗门出外游历。 钟鼎苦修金乌逐日，以此诀炼剑，那之后他的法剑便改名为逐日剑，正是取了这一剑诀之意。 只是法剑的蜕变却不完全，修行之时每有滞碍，仿佛剑诀不是自己的，总隔着一层窗户纸，悟之不透。 钟鼎握紧逐日剑，不断重复着道：“不够……不够……” 第57章 错棋 刚走出正煌殿，江礼便快走几步跟上艾玲，拉住了她。 艾玲回头，却只见江礼眼中含泪，紧紧地盯着她看。 艾玲张了张嘴巴，隐隐意识到江礼想说什么。 待得一众人尽皆远去，江礼这才压低声音问道：“是不是他？” 不待艾玲说话，江礼抓着她手臂的手又更紧了紧，近乎恳求地道：“你一定知道的，他当初不清不楚地失踪，然后他不清不楚地出现，我……我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 两个“他”，指的不是同一个人，可又是同一个人，其中包含着江礼多少的愁思。 艾玲暗自一叹，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道：“是他。” 江礼晃了晃，差点儿没站稳，艾玲连忙扶住了她。 江礼喜极而泣，道：“他……他还活着……真的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艾玲道：“这件事你就当作不知道好了，这也是他希望看到的。” 江礼连连点头，只是想着那个人还活着，她便很高兴了，相不相认都没有什么关系，只是让她有些难以接受的是，这么多年来，那个人到底是怎么过下来的？当初又发生了什么事？ 像今天这样，他明明应该认得自己的，认得殿里许多人的，可是却故作不识，他是如何做到的？ “还……还有谁知道？” 艾玲想了想，道：“三师伯和……掌门师兄。” 江礼点点头，什么都懂了，她们再不多说，各自回去，这番对话就仿佛没有发生过。 …… …… 青阳子回到东来峰的时候，顾辰还坐在原来的位置，还在打量着棋盘。 见他回来，顾辰手捻一子，轻轻落下。 青阳子注意到，顾辰所拿的棋子不是白子，而是黑子，所接着的是他的上一步棋。 上一子，落错了。 神奇的是，这一子落下，黑子的地少了一大片，似乎吃了大亏，可是黑白局势却又变得高深莫测了起来，一眼过去似乎仍事有可为。 顾辰笑着看向他道：“没错吧？” 这一子落下的位置，确实是他接着想要落子的地方，青阳子点点头，道：“没错。” 顾辰站起来道：“那我就输了。” 青阳子笑道：“棋局还没有结束。” 顾辰摇头，态度很明确，道：“只要慢了一步，便步步皆慢，结束是早晚的事，输赢是注定的事情。” 太阳西移，红彤彤如火球，与不远处的一座山峰正好接在一起，远看之下有如灯塔，顾辰伸了个懒腰。 “夕阳无限好。” 两个人安静地欣赏着黄昏之景，等到夕阳西下，青阳子淡淡道：“我想收你为义子。” 顾辰有些意外，看着青阳子。 青阳子笑道：“当然，你有决定权。” 顾辰笑道：“看来师徒名分定不下来。” 青阳子有些恼，道：“说得好像你早有预料。” 顾辰摇摇头道：“只是觉得不会那么容易。” 青阳子微默，点点头道：“是不容易。” 顾辰问道：“你现在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顾辰其实早就知道，不管拜师之事是否顺利，他的身份都瞒不住，青阳子不问，不代表别人不查。 青阳子也没有要瞒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顾辰挑眉道：“收我当义子，这事合规矩吗？” 青阳子得意道：“规矩是人定的。” 两人相视一笑，顾辰突然拜倒。 “拜见义父。” 青阳子眉开眼笑，虚空一扶，一无形力道顿将顾辰扶起。 青阳子道：“见面礼先欠着，以后再给你。” 对于见面礼顾辰倒不是特别在意，只是这个时候他突然看了看棋盘处，猛然领悟，看了青阳子一眼，笑道：“义父，这局棋，你早就在下了吧？” 青阳子捊了捊胡须，笑道：“奕者，运筹帷幄，庙算先行，我的棋艺可高着呢。” 简要地将正煌殿中发生的事情对顾辰说了一番，而后青阳子道：“我为你争取到一次悟石的机会，但却只有一次，对于你来说，这次机会难得，但却不一定会有好处。” 顾辰挑眉，难得却不一定有好处，他不解此话何意。 青阳子道：“你能在这年纪达到一元境，可见你将昆仑道法琢磨得很透，重走一遍修行路，过去一些碍难在你现在看来应该不再是问题，甚至可能会有新的领悟，这是你的优势所在，但这优势有一个前提，便是你仍修行昆仑道法。” 顾辰点头，这话确实在理，不过现在却有一个问题，是青阳子现在也还不知道的。 来到青阳门后，青阳子便给了他丹药，让他将经脉的伤势调理过来了，这一次经脉只是受到牵扯而撕裂，相比起经脉寸断，这种伤势不值一提，尤其是顾辰如今的修为境界实在太低，一颗养脉丹便可以让他经脉修复。 这阵子顾辰也有尝试过修行，可是发现每当他按照以往所习功法运功之时，经脉便会隐隐作痛，这让他有种预感，如果他继续修行以前的功法，还会对经脉造成伤害，这样一来根本无法修行。 闲暇下来时，顾辰常常在琢磨问题的解决办法。 “所以悟石的机会对你而言并非必要，只是值得一提的是，悟石看的是个人机缘和悟性，若有所得，凝成的便是最适合自己的功法，你的资质不凡，若是普通情况下悟石当有不俗收获，但你有过去修行的道法知识为基，却有可能在潜意识里对你造成阻碍，对功法本身也会有影响，毕竟两者并非同源，便有可能相斥，若是那样，还不如直接修行你以前的功法。” 顾辰苦笑，若是以前的功法可以直接修行，他现在也不用头疼了。 青阳子紧接着又道：“但我觉得这一次悟石机会你还是要好好把握，毕竟天石暗含天道，机缘天定，若是你有更好的收获，或许会走出一条独一无二的路，至于以后能不能再有悟石修正的机会，则走一步看一步。” 顾辰点点头，他对是否悟石倒是没有太大念想，不过对那两块天石却是很有兴趣的，他觉得难以理解的是，什么样的天石竟然拥有指引大道之能？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天石存在？除了这对天石，是不是还有其他的？ 正好想到，便也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青阳子想了想，有些不确定道：“这问题我也很难回答你，只是古老相传，神州大地……也就是我们所在的这一方世界，自古受天道眷顾，千古无劫，每每总有仙人出，属于天佑之地，只是后来受天道所弃，也就断了成仙路，那天石或许是天道眷顾之时所赐下来的吧。” 青阳门当初为了得到这对天石，只怕也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吧，不过那都是很久远的事了，让顾辰想不通的是，若这对天石真的如此玄妙强大，青阳门哪有不成第一大派的道理？ 紧接着他想到了纯钧剑。 说来也巧，昆仑派的种种功法神通，据说也是来自纯钧剑，所以才会有他作为守剑人守剑三月的事情。 想起纯钧仙剑，脑海之中顿时浮现那高俞十丈，有光华流转的剑身，剑刃就像壁立千丈的断崖崇高而巍峨，一看便知绝非凡物。 可是那样的一把剑，怎么说丢就丢了，而且完全不透一丝一毫动静？ 第58章 述功 从梁州往东，经过荆州，便到扬州。 与梁州的贫瘠不同，扬州却是花红柳绿，风景优美，处处透着繁荣之象，尤其是住宿、餐饮、裁缝、青楼等行业都极为发达。 来自各地的名士、富人流连于此，不仅因为此地繁荣、风景优美，还因为扬州之地，盛产美女。 在扬州，随处可见娇柔欲滴、千娇百媚的美人，她们体态婀娜、面容娇好，走在路上，便引行人顾盼，满街都是在其他地方难得一见的美女，让人眼花缭乱。 作为修仙界中有数的大派之一，阴女教便在扬州。 杨婵被云芷从梁州带走，到达扬州后，并没有马上回到阴女教，不知云芷是作何打算，竟是带着杨婵在离阴女教不远的梅城客栈住下。 梅城客栈是梅城之中最大的客栈，虽是客栈，但却不只提供住宿。 客栈共有七层，一二楼作为酒楼，提供饮食，三楼以上则是住宿。 客栈左右罗列着三六九等各色行业，都是梅城客栈辖下的产业，将整条街围了起来，连带着后面的那一条街都是属于梅城客栈名下。 不过在梅城客栈后面的那条街，却是梅城之中最有名的花街，每到晚上，那里便是人流密集，来来往往，欢声笑语不断，烟花际会不绝，笙管不息，连夜无休。 杨婵与云芷住在七楼，从窗口可以看到过去两条街外的风景。 杨婵站在窗边远远看过去，只能看到夜色之下远处无尽的黑暗，她不知道现在顾辰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在青木镇，只是她在这里，却是看不到了。 云芷在床上打坐，此时睁开眼睛道：“既然无事，便做做功课。” 杨婵回过头来，规规矩矩道：“今天的功课做完了。” 阴女教是修仙界中唯一一个只收女子的门派，拥有能让女子修行的高阶功法，是所有女修向往之所，不过阴女教对弟子的审核颇为严格，哪怕拥有能够拜入其他门派的资质，也不一定能够被阴女教收入门下。 一般来说，勤能补拙，刚开始修行之时，越是勤奋刻苦，修行速度愈快，越早确定今后的路，愈是获益匪浅，但在阴女教不是这样。 要修行阴女教的功法，首先要懂得如何成为一个女人，如何做好一个女人。 因为阴女教的功法，便是将一个女人的优势与味道发挥到淋漓尽致，正是因为做到了这一点，阴女教才能以一个女子门派，位列与青阳门一样的名门大派。 所以阴女教弟子一开始的修行并不是以纳灵凝元为主，而是主以女性知识积累，辅以元力淬体，这个过程不是一蹴而就的。 知识与元力之间要取得一种平衡，两者才能相辅相成，既以元力改造身体，又将知识运用于不同阶段，力求融会贯通，快了反而未必是好事。 而这个平衡，自然与资质有关。 所以听了杨婵的话，云芷并未见恼，反而暗觉自己教杨婵的速度慢了一些。 以杨婵的资质，应该可以让她的平衡点摆得比别人更高，修行得更快。 不过云芷并没有真正用心教过一个学生，一时间有些准备不当，看来时间差不多，应该回到门中去了，在那里可以让杨婵进行更好的更系统的学习。 想到这里，云芷心头便一阵火热，对杨婵的未来充满了期待。 “为什么修仙界中女子一直居于弱势地位？” 云芷的突然发问并没有难倒杨婵，类似的问题这几天经常有，那是对她不久前学过的一些知识的考核，所以这次她没有任何意外地回答道：“因为女子的体质与男子有别，生理上因应天时有所变化，常对修行有碍，各门各派中的功法没有照顾到这一点，并不完全适合女子修行，使得女子修为进境缓慢，境界突破不易，没有足够高的修为，女子在修仙界中自然居于弱势地位。” 云芷点点头，又问道：“我阴女教有什么功法适合女子修行？修行那些功法最重要的是什么？” 杨婵道：“阴女教中流传有五大功法，均皆直指大道，相传五大功法原为一体，只是主功早已流失。如今阴女教中五大功法有媚女临镜诀、艳女归尘诀、海女思潮诀、净女逐风诀、清女望月诀，修行五大功法最主要的是修心，心不成，功不就，所谓修心，便在于入红尘，经历练，悟得适合功法的心性。” “为师修行的是哪种功法？” “师傅所修为媚女临镜诀。” “何为媚女临镜诀？” “媚女临镜诀居于五大诀之首，是阴女教中修行者最多的功法，也是五大功法中残缺最为严重，最难修行的功法，因为如此，修行者虽多，修行有成的人却少之又少。” 云芷点点头，却是道：“错了。” 杨婵愕然，看着云芷。 云芷道：“媚女临镜诀确实是五大功法之中残缺最为严重的功法，但残缺的不是修行法门，而是神通妙法，事实上阴女教中每一部功法都有残缺，为了修行这些功法，所以师门长辈补了又补、改了又改，很多人所修行的功法早已面目全非，但好在，原本虽然残缺，但还是保留了下来。” 看了杨婵一眼，云芷又道：“另外，媚女临镜诀并不是修行者最多的功法，修行者最多的功法是艳女归尘诀，这部功法迥异于其他法门，弟子中有自己选择修行的，也有被逼着修行的，不过这部功法却是第二完整的。” 杨婵有些不解，为什么修行一部功法需要被逼着去？ 云芷知道她在想什么，淡淡道：“其中原因，等带你回到门中，你自然就知道了。” 杨婵顿时不再多问。 “还有一点，五大功法之中有一部最为完整的功法，几乎可以说是没有残缺，不过却是宗门之中修行者最少的功法，几乎可以说无人修行，那部功法就是清女望月诀。” 杨婵更加想不通了，最完整的功法为什么反而无人修行？ 云芷道：“因为这部功法太难了，也不是没有人尝试去修行，但没有一个能够突破炼元境。” 也是因此，这部功法被束之高阁，往往无人问津，事实上也是，这几日来云芷说了很多阴女教中的事，对于这部功法所说少之又少。 “媚女临镜诀是为师所修的功法，这部功法很强大，事实上不管什么功法只要修行有成都会很强大，但这部功法不一样，虽说残缺，其实这部功法又是最全面的，因为它能够将其他四部功法联系起来，从而发挥更加强大的威力，甚至有一天便可能复原五大功法归一的功法，遗憾的是，为师如今还做不到，可以说，如果这部功法能被为师修炼到那种程度，便是张九霄我也有能力一战。” 杨婵有些疑惑张九霄是谁，这个名字只觉熟悉，然后她想到了青阳子，心想他这个时候会不会还和顾辰在一起？ “不过那样一来，就需要为师再兼修其他功法，会耗费更多心力，至少现阶段，为师没有那么多时间，而且要想做到联系其他功法，至少得悟出两镜。” “什么镜？” 杨婵听到之前没有听过的字眼，有些疑惑。 难得杨婵主动发问，云芷便详细说道：“媚女临镜诀是有缺的，但其实亦是完整的，因为缺失的部分能够从功法本身悟出来，最完整的功法，其神通妙术包含八镜，之前对付那些怪物，为师使出的便是悟自功法中的秦王照骨镜，此外还有七镜，不过为师还没悟出，所以也不知道是什么镜？” 第59章 归来 杨婵知道，云芷所说的“怪物”指的便是从封婴坛里被放出来的婴鬼，不过那些婴鬼原本应该是青木镇里的孩子。 这些事，杨婵与顾辰一样，选择了故作不知，同时暗暗想道，这媚女临镜诀只怕就是她将来要修行的功法了，她一定要好好学才行，以后有机会再见到顾辰，再偷偷把这功法教给他。 只是不知道这媚女临镜诀适不适合男子修行，因为云芷只说了其他门派的功法不完全适合女子修行，却没有说阴女教的功法也一样不适合男子修行。 “我们明天就回门中，你可有什么问题想问我的吗？” 杨婵从那些胡思乱想的思绪中被拉了回来，忙不迭摇头道：“没有……没……” 声音变得低了下来，杨婵带着疑惑看着云芷。 云芷顿时知道她是有问题的，便道：“想问什么就问。” “为什么现在才回去？” 云芷挑了挑眉，很快明白过来杨婵真正的意思，道：“你是想问我，明明早已经到了这里，为什么现在才要回去，是吗？” 杨婵点头。 云芷随手指了指房间，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杨婵微愣，四下看看，确认云芷只是随意指了房间某处，并不是指房间内的某物，便道：“梅城客栈。” 云芷点头道：“这是阴女教的产业。” 杨婵瞪大了眼睛，这么大一片，都是阴女教的产业！？ 云芷一声冷笑，道：“我们早就回来了，我也没有故意隐匿行踪，门中那些人应该知道我回来的消息，不过却一点儿反应也没有，长老长老，当个长老有什么用？” 云芷看起来好像很生气，杨婵索性不说话。 云芷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盯得她心里一阵发毛。 云芷淡淡道：“你一定要好好修炼，以后由你给为师争口气。” 杨婵点点头，想当然地以为，弟子表现出色，师傅脸上肯定有光，却不见云芷眼中敛起的异样光华，里面有着难言的野心和冷酷。 …… 出了梅城往北，是一片山峦高地，由云芷带着飞起，掠过高高低低的群山，半天之后，便看见一座雄丽之城立于山水之间。 山与城尽显雄阔，山与水却亲近自然，花与树相连点缀，远看只觉此城有如一尊玄女卧于山水花树之间。 杨婵以为阴女教就在城中，却见云芷自高空远远指向那座城，道：“这里就是阴女教。” “阴女教？”杨婵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确定地道，“整座城？” 云芷点头道：“这座城与梅城大小仿佛，城中也有各个行业的门店，不过在这里不叫门店，相当于其他门派中的一座座山头，城中只有修士，没有凡人。” 杨婵不由得啧啧称奇，从这里还可以看见城中街道上的行人，可再一想到城中来来往往的那些人都是修仙者，她便有些谨小慎微起来。 云芷看她一眼，冷冷一笑，道：“我云芷的弟子，哪怕现在实力不济，可也没有在他人面前缩着脖子的道理，你给我听好了，不管何时何地，都不能落了为师之风。” 杨婵皱眉有些苦恼，心想你的师风便是霸道不讲理，可你这是建立在强大实力的基础之上，让我一个普通女孩在一群修仙者面前趾高气昂，我怎么可能做得心安理得？ 云芷却不管她，手一挥，一道法诀打出，只见整座丽城发出银光，然后银光散去，云芷带着杨婵落了下去。 “这是护山大阵，每个门派都有一座大阵护着山门，有大阵在，可以抗外敌，也可以拒内忧。” 落到地上，刚站稳，杨婵便好奇地向左右看去。 路两边店面林立，分布各种产业，路上人来人往，就跟在青木镇的街上一样，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放眼所见都是女的，一个男的也没有。 那些人一看到云芷，顿时一惊，连忙纷纷行礼，然后低着头匆匆走开，没有多久这里便没有其他人，一下子变得冷冷清清。 杨婵突然觉得有些尴尬，好像她成为这里最不受欢迎的人，不然的话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云芷对此却是习以为常，半点儿不觉得不对，带着杨婵在大街上慢慢走去，方向是朝着城中最高的塔楼。 那处塔楼名为阴女间，就在这条路的尽头。 那里地处此城中心，有其他方向的路从四面八方接过来，在阴女间周围绕成一个圆圈。 左近无人，稍远些的人看到云芷，远远行了一礼，毕恭毕敬站在那里，等着云芷走过才离开。 杨婵这个时候才稍微了解到，云芷所说的权威代表了什么，只是她依然难以理解，明明已经拥有这种程度的权威，云芷却似乎还是不满意。 阴女间的外形有如客栈，但却比客栈要大出数倍，俨然一座小城，一走进去只觉一阵神清气爽。 杨婵忍不住深呼吸，露出一脸陶醉，只是紧接着皱了皱鼻子，只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脂粉味。 “哟——看看是谁回来了？云长老，我还以为你一走，便再也不回来了呢！” 这声“云长老”顿时让云芷的脸色为之一沉。 这声音阴阳怪气，随着声音而来的是那浓烈的脂粉味道，变得更重了。 杨婵屏住了呼吸，只觉得难闻。 来人一身薄裳，穿着暴露，但却毫不在意，不过在这满是女子的门派之中，自然也没有什么好在意的。 只是她那一身打扮加上浓妆艳抹，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是修仙者，反而像是之前在梅城花街柳巷里拉扯客人的烟花女子。 杨婵暗暗屏住呼吸，不愿去闻那种味道，可却不知为何这种动作也让那女子看出，嬉笑着挽住杨婵的手，道：“好漂亮的妹妹，你这是觉得姐姐身上的味道不好闻？那可不行呢，你一定得好好适应，看你这样子是还没真正开始修行呢，也不知男女之事吧？那样你可要担心了，因为搞不好你会成为我们姐妹中的一员呢。” 杨婵听着迷迷糊糊，不明所以，完全不解这番话何意。 云芷冷声道：“她是我的弟子。” “你的弟子？刚收的？” 那女子脸色一黑，她竟然与云芷的弟子在那里姐姐妹妹叫得火热，不过紧接着便紧盯着杨婵。 云芷的目光有多高，她是清楚的，至今都没有收徒，可见能入她眼的不多，能够被她收为弟子，资质肯定不俗。 这一看，不觉摇头，杨婵的资质实在普通，只是刚好能够扣开修仙之门的程度而已，这种程度的人哪怕有些资质，又如何入得阴女教山门？ 但随着她再看，目光随之一凝，惊呼道：“天生媚骨！！” 云芷讥笑道：“现在还觉得她会成为你们的姐妹吗？” 那女子神色变得极不好看，尤其是看着杨婵之时满是羡慕与嫉妒，转而却是拿出一个小小荷包，甜甜笑道：“好妹妹，你既然已经拜入云师姐的门下，那也应该认认人了，我名苏嫡玲，是你的师叔，初次见面，这是师叔给你的见面礼。” 杨婵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却只见云芷扫了那个荷包一眼，对她暗暗点头。 杨婵接过，道：“谢谢师叔。” 苏嫡玲发出有如银玲般的笑声，道：“这香荷可是取自三百处子元红以秘方炼制而成，常佩带在身，可以温养元阴、滋肤润色，这可是师叔我身上最贵重之物了，可惜是师叔用过的，也怪师姐收了弟子不早作通知，不然我肯定给你备一个新的。” 第60章 春宫 杨婵拿着那香荷的手一抖，差点儿没把它给扔了，倒不是嫌脏，只是听到这东西是以三百处子的元红炼制而成，便让她觉得有些膈应。 苏嫡玲嬉笑着握住杨婵的手，也让她将那香荷紧紧握在手中，道：“你可别嫌弃，不然我还好说，你师傅第一个不同意。” 杨婵不解地朝云芷看去。 云芷沉声道：“收下吧，对你大有好处。” 杨婵只得收下，在苏嫡玲的热情下将其佩带在身，可是总有种带着别人的东西的感觉，对身体是不是真的大有好处她现在是体会不到的，可是心里头不舒服，这个却是实实在在的。 “苏师妹，带我们到香衾居去。” 苏嫡玲一怔，有些不确定地看了杨婵一眼，道：“现在？” 云芷点头道：“现在。” 苏嫡玲顿时满脸怪异，却还是在前引路道：“跟我走吧。” 杨婵将她们之间的反应看在眼里，疑惑地跟着走了过去。 只见苏嫡玲带着她们走进一间房间，房间很小，空荡荡的，而后苏嫡玲掐了一个手诀，房间四壁、地面与天花板上便亮起了各种符文，银光闪闪，相连一片，然后一阵天旋地转，杨婵紧紧闭上了眼睛。 待感觉到那阵天旋地转过去之后，杨婵才缓缓睁开了眼睛，惊异地瞪大双眼。 只见她们此时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地方。 原本小小的房间变成一座广阔的建筑，建筑里面是一个连着一个的房间，或者平行相连，或者高低错落。 抬头看上去，头顶上黑漆漆一片，似乎有什么东西盖在上面，挡住了光线的照射。 这里的每个房间都是四四方方的形状，屋顶上四个边角都放着一颗发光的圆球，这让杨婵想到了过去十三年里，仅仅存在于书里传说里的夜明珠，不过这里的夜明珠显然比书中描绘的要大得多。 正是因为有那些夜明珠在，所以这里才不会显得暗无天日。 苏嫡玲道：“刚刚的那个房间便是一个传送阵，为了能够安全地进行多数人的传送，那个阵法绘制得很复杂，从六个方向同时激发，是为了避免虚空乱流对凡人的影响。” 在使用传送阵的时候，因为涉及到空间的变换，会接触到虚空乱流，虽然大部分的虚空乱流都被传送阵法阻隔在外，但传送的过程中难免会有一部分溢进来，对于修仙者来说这部分虚空乱流自然不值一提，但对于凡人来说，一个不好可能便会陷身其中。 阴女教弟子的修行，在一开始并不是以纳灵凝元为主，元力对身体的淬炼进行得比较慢，所以她们大多数身体素质都比较弱，这种情况下使用传送阵会很危险，所以在这里才会有她们专属的传送阵，更多的是给那些入门不久的弟子使用。 “这里就是香衾居。” 对于香衾居这个名字，杨婵隐隐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云芷提醒道：“梅城客栈后面那条花街，便有香衾居。” 杨婵想起来了，脱口而出道：“那不是青楼吗？” 苏嫡玲呵呵地笑着，声音清脆，好像带着旖旎惑色，声音听起来柔柔媚媚的，道：“那的确是青楼，但也是我们阴女教的产业，但凡其中名气最高者，十有八九便是我阴女教的弟子。” 杨婵难以置信道：“阴女教的弟子，在青楼？” 无怪杨婵如此反应，要知道，仙师在人们心中向来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而青楼往往都是最低等下贱的红尘女子沦落之地，两者一相结合，有如水火两种极端的融合，给人的冲击感十分强烈，更让杨婵有种信念崩塌的感觉。 “对于阴女教的弟子来说，那只不过是修炼的一环。” 杨婵摇着头，难以接受。 苏嫡玲看了云芷一眼，敛去了眼中的疑惑之色，然后对杨婵循循善诱道：“你要不要看看她们是怎么修炼的？” 杨婵转过头来，却见苏嫡玲指着不远处一间比较大的房子，那里面有灯光明亮，隐隐可见有人影走动，空气中隐隐传来喘息声。 杨婵瞪大着眼睛，她不知道那种喘息声是怎么回事，只是这种声音让她紧张，让她害怕，更让她排斥。 她没有动。 云芷冷冷道：“带你来，就是让你先看一眼。” 杨婵艰难地转过头来，问道：“我以后也要这样吗？” 云芷冷笑道：“你觉得她们是什么样的？” 杨婵摇头，老实道：“我不知道。” 云芷道：“什么都不知道，却连看一眼都不敢，我怎么会收一个像你这样的弟子？” 杨婵觉得满腹委屈，心想又不是我自己愿意拜你为师的，是你硬要收我来着！ “快走！” 在云芷的催促下，苏嫡玲巧笑一声在前面引路，杨婵虽然满心不愿，可也只能老老实实地跟上。 这里的建筑都很简单，与其说那些是房子，不如说只是围起来的墙壁，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是中间处有张高台，那高台也是四四方方的，四边上有各种器具，或者应该说是刑具。 杨婵一进来，便看到了冲击性的一幕。 里面的人，全都没有穿衣服，赤条条的身体在来回走动着，白晃晃的。 更重要的是，这里面有男人！！ 杨婵撇开头，却听到云芷冰冷的声音。 “好好看着。” 一股难以反抗的力量硬是让她将头给转了回去。 高台之上，男男女女抱在一起，激烈地在高台上翻滚，身体不住地耸动着。 那些男的一个个身体强健，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他们的皮肤都很白，不过上面却留着一道道抓痕，此时看去还有血迹，可见许多抓痕刚留下不久，他们一个个都没有眼睛，或者说是失去了眼珠。 而那些女子个个身材娇好，面娇含媚，被那些男人索取，同时自己也在索要，嘴里发出咿咿呀呀似哭似笑的声音，那表面看似陶醉又似痛苦，眼中含泪，那泪水代表也不知是何种滋味，只是她们身上的某个位置却都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痕，像是附在骨上，看起来触目惊心。 “不要！我不要！” 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吸引了杨婵的注意，她随之看去，只见一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女子，看起来与自己年龄相仿，不过从身材上看，应该比自己要大许多，她正被两个同样没有穿衣服的女子拉往那高台，那里有一个同样年轻的男人在等着，男人身体上的反应那般明显，像是在对着她招唤，让她更是满脸恐惧地挣扎着。 “我……我想要修仙……我要修仙……我拜入阴女教，不是为了做这些事的！！为什么？为什么？” 声音凄厉，使得耳膜随之震动。 苏嫡玲嫣然一笑，对杨婵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且看好，这就是开始。” 在杨婵不解目光下，苏嫡玲摇摆着走过去，顿时有女子送上鞭子给她。 鞭子！？ 杨婵突然有些明白过来。 只见苏嫡玲一甩鞭子，猛然一抽。 “啊！！” 那鞭子实实抽在那女子身上，抽出了一道深紫色的伤痕，那女子吃痛之下惨叫，却又是一鞭子抽落，竟是抽打在上一鞭落下的地方。 那女子连忙求饶道：“不要……不要……师叔……不，师傅，饶了我！饶了我！” 第61章 不要 苏嫡玲的每一鞭子都正好抽打在上一鞭子落下的地方，位置和力道都是一模一样，这使得伤势虽重，伤痕却只有一处，不至于使得身体伤痕累累，可是事实却是极为残忍。 杨婵看不下去，她想转过头去，却发现自己的脖子不听使唤，她想闭上眼睛，可是双眼却睁得大大的，将这一幕清清楚楚地收入眼里。 她知道，这又是云芷对她动了手脚。 她很不满，可是没办法，她只能继续看下去。 那女子发出痛苦的惨叫，不断地求饶，但都没有用，最后她实在没有办法了，连声喊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师傅！我做！我做就行了！不要打我！” 苏嫡玲停下了鞭子。 这一幕，仿佛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有所预料，那些身上有伤痕的女子，一个个都脸色发白地站在一边，自从苏嫡玲拿起鞭子的时候她们便低着头，不敢去看。 身上的伤痕隐隐作痛，似在提醒着她们曾经受过的痛苦，她们看向那个女子的目光没有怜悯，只有果然如此的认命。 “过去。” 在苏嫡玲的催促下，那女子一步一步走向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有些紧张，却又有些期待，他看起来模样清秀，可是体格给人的感觉却又颇为强壮，其身体表面隐有热气蒸腾，看起来颇为不凡，充满了力量感。 他应该也是初来乍到，惊艳于此地女子一个个貎美身娇，放眼看去目不暇接。 想到这步步走来的女子将要与他发生关系，本已有了反应的身体这个时候更显雄壮精神。 只是身处这个陌生而又神秘的地方，他也有些不安，站在那里不发一言，保持着沉默。 在身边女子的示意下，他乖乖就地躺下。 那女子脸上满是恐惧还有不甘，可是却不得不认命，跨在那男人身上，临近关口，只是迟迟不敢坐下。 左右两个同门师姐妹互使了一个眼色，突然用力将她一把拉下，只听得一声“粑滋”声响，那东西齐根而入的同时，伴随而来的是巨大的痛苦和绝望，让她的脸扭曲成一团。 可是左右的同门师姐妹似是有意不让她休息，不让她停下，将她的身体拉起又按下，周而复始。 杨婵想要闭上眼睛，可是眼睛闭不上去，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内心充满了阴影，充满了恐惧，身体在隐隐颤抖着。 看着那个女子似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每一次的叫声都是那样的凄厉和愤怒，让杨婵更加害怕起来。 可是渐渐地，这股痛苦随着时间的推移，却是慢慢地变成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一如之前其他的女子一样，痛苦中带着快感，绝望中体会到快乐，表情似哭似笑。 “刚开始会有一点痛，但只要忍过去，时间一长，痛苦便会转化为欢愉，不知道有多少人爱上这种感觉。” 苏嫡玲小巧嫣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目光紧紧地盯着那一对男女，媚声道：“这些男人都是我们阴女教豢养的男宠，我们以仙家丹药喂食，让他们身体强健，持久有力，他们只为我们服侍，不仅干净，而且质量也有保证，可以很快让我们阴女教的弟子从痛苦中缓过来，尝到真正的快乐。” 杨婵感觉到控制着自己身体的那股力量散去，她猛地转过头，闭上眼睛，耳边却回荡着那慢慢充满了放荡和低俗的声音，这种声音持续了很久。 “啊——！！” 突然一声惨叫，让杨婵吓了一跳，猛地转过头来，再次看去。 只见那个女子在最后的欢愉时刻，突然恶狠狠地将左右两根手指插进了那男人的两只眼眶之中，鲜血从那男人的眼眶中流出来，那女子带着喘息，在男人的痛苦惨叫挣扎中身体因此动得更快，她则狂笑不已。 为什么这里的男人一个个都没有眼睛，这个问题在这一刻得到了解答。 杨婵哆嗦着，道：“修仙难道不是为了脱俗吗？为什么……为什么……” 苏嫡玲耸了耸肩膀，道：“修仙是为了脱俗，但并不是说修仙就一定能够有成，这道仙门不知道阻隔了多少人的路，有些人即便能够扣开仙门，在仙途上也难以走远，她们受困于资质，清清苦苦一辈子，只是为了老来化为一抷黄土，修仙一生，反不如凡人一世，这样的修仙要之何用？” “上登不了仙途，那便不如下归于尘土，对于那些资质不好的弟子，或者有些资质在这方面极为合适的弟子，或者那些有心经历一番红尘历练的女修来说，艳女归尘诀是她们最好的选择，也是她们能选的另一条出路，修炼这一功法，哪怕是资质平庸之辈，也能在这一条路上走得很远很远。” 不能登仙，那便归尘，这就是艳女归尘诀。 红尘，竟是这种尘！？ 只是，对于走上仙途的女修来说，这艳女归尘诀终究给了她们希望，在资质平庸的她们面前，铺开了另外一条完全不同的路，不管这条路多难多丑陋，她们也要走下去，因为一朝修仙，便再也找不回那些普通的日子。 杨婵摇着头，往后退了一步，她想逃，脚步却又迈不开了，云芷不让她逃。 苏嫡玲似笑非笑地看了云芷一眼，道：“你以为你拜了师姐为师，就理所当然可以学习她的功法？当然不是！阴女教有五大功法，篇篇直指大道，难分优劣，选择什么功法不是由你说的算，也不是由师姐说的算，而是由鉴灵说的算，鉴灵就是阴女教至宝阴女鉴的灵识，保管着五大功法，它可以判断出你最适合什么功法，然后给你挑出来，挑中的功法便是你应该学的。” 苏嫡玲走过来，右手食指轻轻扶起杨婵的下巴，道：“你天生媚骨，正好是最适合艳女归尘诀的苗子呢。” “不要！”杨婵摇头，眼底含着泪。 云芷随手一拂，一道劲力甩在苏嫡玲身上，让她忍不住连连后退，与杨婵拉开了距离。 “如果你不想落得这般下场，便拿出决心来。” 杨婵抬起头，从这话隐隐听出似有其他方法。 苏嫡玲笑道：“师姐，你这是做什么？一开始我就觉得奇怪，你居然要把你难得收下的宝贝徒儿送到香衾居，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她还没开始选功，要是心里留下印记，可是会影响到选功结果的，就算不影响，你也不怕此行折了她的道心？” 云芷却显得极为自信，道：“想要当我的弟子，若是连这一关都过不去，那还怎么出人头地？” “出人头地？你果然不会放弃！若是她选中的正是艳女归尘诀呢？你让不让她修行？” 云芷冷笑道：“不是还有另外一种选择吗？” 苏嫡玲瞪大了眼睛，正欲说什么，却只见云芷一甩袖，元力激荡，身形一闪而没，竟是带着杨婵离开了这里。 “等……” 苏嫡玲想要说什么，却感觉到一阵空间的波动，却是云芷带着杨婵借助传送阵离开了，她瞪大了眼睛。 “这么快！！她……修为又更高了……” 苏嫡玲一时心思复杂，目光闪烁，暗自琢磨起来。 第62章 传书 最近两天，青阳门中又掀起了新的流言。 与其说是流言，不如说是事实。 “听说了吗？那个叫顾辰的，似乎因为身份来历不明，所以不能拜入青阳子长老门下。” “那是当然，那种来历不明的人怎么可能成为青阳子长老的弟子？” “可笑的是对方还没有一点儿修为，竟然还真的以为能拜入青阳子长老门下，是谁给他的勇气？” “除了柳师兄，谁有资格成为青阳子长老的弟子？” 关于顾辰不能拜师，以比之前关于顾辰将要拜师那事传播得更急更快，而且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有愈演愈烈之势。 这一切，身在东来峰的顾辰都不知道，他正静静地打坐冥想，感受着身体里面经脉的律动，熟悉着体内新生的经脉。 新生的经脉凝成剑形，实在特殊怪异，感觉上那是自己的经脉，可又不像是自己的。 最近几天顾辰一直在熟悉着它，没有急于去修行。 倒不是顾辰不想修行，而是一旦开始修行，元力一有流动的趋势，经脉便开始隐隐作痛，若是元力真的流动起来，经脉就像撕裂一般疼痛，总让顾辰不得不停下来。 前车之鉴，在熟悉这副经脉之前，顾辰不敢贸然妄动元力。 经脉在人体之中常有律动，就像血液一定会经血管流经全身，呼吸需要通过肺部一样，这种经脉的律动也是自然而合理的。 只是就像人虽呼吸而不会注意到肺部的收缩，虽身暖而不会在意血管中的血流，虽修炼却也往往没有在意经脉本身那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计的律动。 事实上经脉的律动对于很多人来说是没有用的，普通人感觉不到那种律动，修仙者虽然能够感觉得到，可是却不会去在意它。 就好像有了肺部自然就能够呼吸，有了血管其中自然就有血流，天生如此，没有人会去探索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同样的，有了经脉自然就存在着律动，而那种律动在修行之中并没有体现作用，所以从来没有人会去在意这种东西。 顾辰原本也不会去在意，可是他现在没有其他办法，他无法修行，只能不断尝试一切能够注意到的东西，以此来找出线索。 古松树下，顾辰这一打坐，便过去了两天，这两天里，他一动不动。 青阳子坐在一边的石桌上，轻泯着茶，看着顾辰，有些疑惑。 他不知道顾辰在感受着体内经脉的律动，只以为顾辰在冥想修行，但奇怪的是，顾辰枯坐了两天，身上却连一丝一毫的变化都没有，那一丝微不足道的元力依然还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顾辰突然皱起眉来，下巴微抬，似乎抓住了些什么，同时急于想要抓住一些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剑光疾射而来，直指东来峰。 青阳子抬手，两指一并，一把短剑停在两指之间，剑身上有异样光华流转，那是一道剑书。 剑书是由青阳门掌门钟鼎发来的，里面的内容很简单，说是既然已经决定给顾辰一次悟石的机会，此事宜早不宜迟，正好下个月便是青阳门中所谓的惊蛰月，按惯例山门弟子或者拜师或者悟石，都将在这个月里进行，其意是让顾辰先暂居主峰，这也是为了悟石大开方便之门。 看完内容之后青阳子皱眉不语。 钟鼎原本不同意让顾辰悟石，即便后来答应下来，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这个时候如此主动，让他觉得其中有异，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答应下来，只是钟鼎在剑书中所言却是极有道理的。 正好这个时候顾辰睁开眼睛来，那眼中闪过浓浓的困惑和不解，显然这一次他所得有限，并没有料想中的那么多。 青阳子问道：“可是有什么问题？” 顾辰点点头，有些犹豫地道：“我觉得，以前我修行所走过的路，似乎都错了。” “都错了？” “都错了。” 顾辰越说越是肯定，可越是肯定越是让他难以接受。 那些路错了意味着昆仑派的教法错了，换句话说，也是说昆仑派的功法错了。 作为修仙界中声名赫赫、位居第一的修仙门派——昆仑派，其修行功法被认为直指大道，可登仙途，到头来竟是错的？ 青阳子沉默，有些担心，他怀疑顾辰可能是因为自废修为之后对于过去的路产生了怀疑，对于这条路再也无法坚信，这是一个很不妙的开头，问道：“你怎么会觉得……过去的路都是错的？” 发现错了是好事，发现都错了却有大问题。 顾辰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有这种强烈的感觉，尤其是我的经脉重塑之后，与以前也有些不一样，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 如今的经脉形成剑形，比原本的经脉更加复杂，可是却也显然更为全面，走出了以前没有经脉的地方，虽然那种形状着实怪异了一些。 青阳子想到一种可能，道：“或许是你新生的经脉与以前不同的原因，所以行气之时与以往一样，才会让你有这种感觉，让我先来帮你看看。” 顾辰点点头，青阳子的修为极高，由他来看，或许能看出一些什么来也说不定，真要是因为自己经脉的异常才会导致自己有那种感觉，那这种异常还是早早解决为妙。 青阳子右手伸来，其指搭在顾辰左手脉上，传送元力。 他闭上眼睛，准备探视一番顾辰的经脉。 只是紧接着，青阳子便错愕地看着顾辰，满脸的惊疑不定，他能找到顾辰的脉象，却探查不出顾辰的经脉。 细细感应顾辰的体内，他分明能够捕捉到顾辰体内那股极为微弱的元力存在，而元力只能存在于经脉中，可事实是他依然完全找不到顾辰的经脉。 他又试过了几种方法，或者改变了一下元力的输送方式，或者加大元力的涌入，可是完全没有作用，半晌，青阳子收回了手。 “怎么样？” 青阳子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不想顾辰受此影响，青阳子并没有说他探查不到顾辰经脉这一回事。 顾辰沉默，心想这事看来只能自己来想办法，他不敢认为昆仑派的功法都是错的，只是现在看来，因为这新生的经脉的关系，那些功法只怕是不适合自己了。 看向青阳子手中短剑，顾辰问道：“有什么事吗？” 青阳子没有隐瞒，将剑书的内容给顾辰说了一遍，那意思也是让顾辰自己拿主意。 顾辰想了想，觉得这或许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他现在没有办法修行，受困于前路，虽然体内有一丝元力，但太过微弱了，他终究还不能算是真正的炼元境修仙者，或者在日月双石之前感悟一番会有一些领悟与突破也说不定。 念及此，顾辰道：“我过去吧。” 青阳子道：“掌门只怕存有私心，我恐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你现在……” 顾辰笑道：“义父，我好歹以前也是一元境的修仙者，对于青阳门的四代弟子来说，算是强者了，哪怕我现在没有修为，也不是那么容易让人拿捏的。” 青阳子听了，一想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可是他依然无法放心，拿出一道符来。 “既然这样，你去了万事小心，有什么事情就将这道符烧了，我马上便会赶来，就算没有事情发生，在你要去悟石之前，也务必烧了这道符，到时候我一定会到。” 顾辰伸手接过，那道符是黄色的，呈三角形状，一笔朱砂在符的两边连成一道文，看着倒是特别。 “知道了，义父。” 第63章 雅居 万物出乎震，震为雷，蛰虫惊而出矣。 所谓春雷响，万物长，惊蛰月正是万物复苏之时，正是生机勃勃之象。 节气的分划往往因应着天时，近乎道，所以修仙界中的许多功法，在一些特别的节气之时修炼，会有出乎意料的效果，比如说昆仑派的紫霄雷诀。 紫霄雷诀是昆仑派最难修炼的功法，与青风望月诀并称为昆仑双诀，同时也是顾辰以前的主修功法，其修炼过程中有一个极大的特点，便是呼应惊蛰。 不过与青阳门的惊蛰月不同，紫霄雷诀对天时的要求近乎苛刻，在惊蛰月中的某一天，也是春雷震震最为活跃的一天，在昆仑派被称为惊蛰日。 这一天没有固定，但却是修炼紫霄雷诀的最佳时间。 但即使如此，作为昆仑最难修炼的功法，真正修炼有成的人并不多，年轻一辈中更是几乎没有，唯有顾辰天纵之资，年仅十二便将修为提升到一元境，惊艳于同门上下。 总而言之，惊蛰日对于昆仑派而言是特殊的，尤其对那些修炼紫霄雷诀的人来说，而对于青阳门来说，惊蛰月也是特殊的，因为在这一天，是他们前往悟石的时间，因应着惊蛰之说，门中弟子中那些尚未了悟功法者，都可以前往日月双石前感悟，在一个月的时间里，什么时候去都可以。 而这一次与以往有所不同的是，多出了一个外人，一个不是青阳门弟子的人也将与他们一同前往悟石。 尚有五天便是新的一月，顾辰已经来到了主峰，在这里住了下来。 他是被青阳子送来的，由钟鼎亲自迎接，待青阳子走后，钟鼎直接将他带到了这处居所。 钟鼎给他安排的是一处僻静的院落。 之所以说是僻静，是因为这院落居于半山腰处，被一片青竹环绕。 由竹子筑成的居所看起来简洁而典雅，给人的感觉非常舒适，加上时时有清风吹拂，时有青鸟飞过，传来清鸣，赏心悦目，一眼便让顾辰喜欢。 没有多想，顾辰便在这里住下。 这里典雅僻静，有种回到昆仑山穆子峰时独居一峰的感觉。 只是待到钟鼎离去，他便感觉到不对劲。 按理说他不是青阳门弟子，虽说与青阳子结为父子，但对青阳门来说，他始终是一个外人，像这样的一处雅致院落，有资格住下的人还真不多，就这么安排给自己了？ 这个疑惑他刚刚才问过钟鼎，钟鼎的说法是因为他是客人，既然是客人，青阳门自然不会亏待于他，可就算这个解释站得住脚，山下那一片房舍又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这山脚之下，连着一片房舍，都是简单的四四方方的形状，分成一格一格，每一格只刚好适合一个人住。 相比起山腰处的院落，那些房舍简直可以说是简陋，有时会从里面出来一两人，从服饰上看正是青阳门的弟子无疑。 青阳门的弟子，住在自己院落的山脚下？ 换句话说，他这个外人，在不知不觉之中爬到了青阳门弟子的头上去了！ 顾辰转头看向另外一边，那是与此处山峰相连的另外一座雄峰，远比此峰要高，在那雄峰之顶，便可见两块巨大的天石，一圆一弯，盘形弓形，立在那里餐风饮露。 山峰虽然相连，可彼此之间的距离还是很远，只是从山脚下的那片房舍过去，要前往那日月双石处，正好需要经过院落门前的这条山路。 顾辰有些纳闷地想，这是巧合吗？ 顾辰如今已不是当初刚刚下山，什么都不懂的穷酸模样，虽然在青木镇待的时间不长，但是他学会了很多东西，之后遇到青阳子，被带回青阳门，在有心之下，他也询问并学习了很多东西，现在他懂得了很多以前不可能懂的事情。 不管这居处的安排是巧合的还是有意的，总之有一些麻烦是避免不了的了。 顾辰摇摇头，总不可能让他现在去找钟鼎，让他给自己换个住处吧？ 且不说这种要求一提会不会徒惹笑话，他要找钟鼎，只能去正煌殿，虽然也是在主峰之上，可是从这里到正煌殿，没有大半天的功夫休想过去，花大半天的功夫只为换一个住处，顾辰觉得自己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而且眼下这里僻静清幽，环境宜人，住起来舒服不说，更重要的是离天石还挺近的，要过去也方便。 “到时候只要先出发去悟石，不与其他人打照面就可以了。” 顾辰摇摇头，懒得多想了，直接便走了进去。 …… …… 主峰往南三峰之外，那里一处山峰尽是鸟语花香，名为燕来峰，是艾玲所居之处。 艾玲从居处走出。 一排弟子在这里行礼，其中多以女弟子居多，还有屈指可数几个男弟子，恭恭敬敬站好。 艾玲看向站在最尾的许慕姗，笑道：“姗儿，这个月还有五天，这五天里你先去主峰住下。” 许慕姗点头应是，只是旋即有些不解，问道：“师傅，不是只有在惊蛰月时才能前往悟石吗？现在离惊蛰月还有五天，我们燕来峰到主峰不过须臾，为何要这么早过去？” 艾玲淡淡道：“傻孩子，天石秉承天地而生，蕴含大道，每到惊蛰之时，道意如冬雪春融，在临近惊蛰之时便已醒来，其意跃跃，虽然尚有五天才是惊蛰，但这时候先去主峰，已是冥冥中接近了机缘，对于悟石之时大有助益。” 许慕姗这才点头，看看前后诸人，有些不确定地道：“师傅，就我一个人去吗？” 艾玲点头道：“门规有言，惊蛰月中只有那些还没有了悟功法的弟子才可前往悟石，为师还有你众多同门师兄师姐都已经有了功法，在你们悟石之时太过接近，恐会对气机产生影响，对你们悟石不利，不仅我们不能过去，主峰之上那些师兄长辈，也会在惊蛰月前离开那里，好了，每个人都一样，你无须担心，且去吧，你的住处已经安排好了，时间一到，上山就行。” 许慕姗这才连忙躬身道：“是。” 众多同门师兄师姐低头不语，个个却都带有疑惑，平素里严厉的师傅，在对待这个刚入门不久的小师妹时，未免过于温柔了些。 不过虽然疑惑，鉴于艾玲过去威严，他们不敢多问。 …… …… 与主峰相隔二十多峰外，有一座山峰，同样是鸟语花香之所，不过相比起燕来峰要显得简单得多。 这里是春回峰，是三代弟子江礼所居山峰。 殿宇之后，峰间云雾缭绕，横亘一石临于崖间。 江礼站在其上，远远看向一个方向，在这里所看不到的地方，有一座山峰名为东来峰。 林依依走了过来，道：“师傅，您在这里站了一夜了。” 江礼恍过神来，微微笑道：“又一夜了吗？” 林依依点头道：“又一夜了。” 林依依觉得很奇怪，江礼自上次回来之后，时不时便会来这里发呆出神，而且每次都是一样的动作，她不知道林依依在看哪里，只是能够感觉到林依依每在发呆时都流露出极深的悲哀。 江礼突然道：“再过五天便是惊蛰了吧？” 林依依点头，更加疑惑，因为江礼近来没有收新弟子，也没有符合悟石条件的弟子，惊蛰月与他们没有太大关系。 江礼又道：“青阳子收的那个弟子，是……” “顾辰。”虽然不知道江礼为何关注，但林依依还是开口回道。 “是吗？顾辰……本来应该成为他的弟子的……” 声音幽幽传开，江礼又在发呆。 林依依没有再打扰江礼，只是临要退下之时，看向江礼所望方向不由得有些迷茫，她意识到东来峰就在那个方向，带着疑惑呢喃道：“顾辰……” 第64章 同门 对于顾辰来说，生活在继续。 居所再雅致闲适，他也只会在这里生活五天的时间，五天之后前往悟石，便应该不会再回到这里来了。 但即便只有五天，他也准备将其过好。 算起来，当初下山之后，在青木镇生活的时间，差不多也是五天，时间短暂，却让他有了深刻的体验，现在的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更珍惜时间。 既然是要珍惜时间，那就应该将时间充分地利用起来，那么这五天里，他应该做什么？ 修炼一事，暂时是不能进行的，经脉重塑之后，在修炼一途上似乎出了些问题，这些问题没有搞清楚，修炼便无从进行。 顾辰打坐，静下心来，这次他没有冥想，而是将意识笼罩在自身，体悟着身体上一点一滴的变化，尤其是经脉那微弱的律动。 他现在没有神识，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毕竟并不是闭上眼睛不作他想便可以控制意识的分布。 在东来峰的那些天里，一次在他冥想之时突然想到那把丢失的纯钧仙剑，然后意识便突然凝聚在他新生的经脉之上，虽然没能做到内视，可是却感知到了经脉的律动，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每次他都用这样的方法来感受经脉的律动。 之后几次他都觉得自己隐隐要抓住一些什么，只是到得如今，依然什么都没有得到。 经脉的律动带着难言的旋律，一下一下抽动起来，隐隐有愈演愈烈之势，给顾辰的感觉颇为奇妙，就好像是那新生的经脉有话要“说”，只是他“侧耳倾听”，却没能捕捉到任何信息。 顾辰已经彻底地沉心其间。 …… …… 许慕姗被带到主峰，送她来的是同门的大师姐洛兰。 洛兰将许慕姗带到安排好的居处，笑道：“小师妹，你便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待你悟石之后，我会再来接你。” 许慕姗看看四周，有些紧张。 洛兰笑道：“不用担心，你可是艾玲长老之徒，你可能不知道，师傅在门中的地位不俗，谁看到我们都得给几分薄面，你在这里没有人敢来欺负你，你可得好好努力，悟石有成，以后也好报答我们师傅的知遇之恩。” 许慕姗点点头，却是问道：“师姐，你知不知道跟我一起来的那个人在哪里？他叫顾辰。” 洛兰大皱眉头，道：“好好的你提那个人作甚？” 没想到洛兰会因为她这一个问题而生气，许慕姗连忙道：“师姐，顾辰是跟我从同一个地方来的，我们……我们……” 支支吾吾的，许慕姗话都说不完整，她只知道，顾辰没能被青阳子收入门下，但她还知道，青阳子认顾辰为义子，还为顾辰争取到一次悟石的机会，所以顾辰有很大的可能也在这里。 洛兰语重心长道：“小师妹，这一次悟石对你来说极为重要，师傅也对你寄予厚望，你要好好努力才行，在这种时候不要去想不相干之人的事情。” 许慕姗低下头没有说话，只是心里有些难过，她觉得顾辰不算是不相干的人，她认为他们两人来自同一个地方，正应该相互扶持才对，自己顺利拜师了，顾辰却差点儿被弃置门外，现在她应该要好好地安慰顾辰，保护顾辰才行，就像之前她在这主峰之上曾对顾辰说过，以后有谁欺负他，她就不答应。 洛兰又叮嘱了几句，然后便离去了，不过对于洛兰又说了什么，许慕姗心乱如麻，并没有听进去。 环目四下里扫了一眼，许慕姗喃喃道：“顾辰，你还好吗？你在哪里啊？” 许慕姗发着呆，却没有注意到周围的诸多同门都隔着一段距离在打量着她，指指点点之下窃窃私语。 “那个人……刚刚是被洛兰师姐送来的。” “没错没错，看来她就是艾玲长老新近收下的弟子，叫做许慕姗，听说艾玲长老对她很好，一点儿也不严厉。” “这怎么可能？宗门之中谁不知道，艾玲长老对门下要求极严。” “听说那个许慕姗是青阳子长老推荐给艾玲长老的。” “原来……她是不是跟青阳子长老有什么关系？” “谁知道！不过我可听说，这个许慕姗的资质其实并没有多么出色，比我们差远了，而且还曾经修炼有其他的功法，相比我们更是大为逊色。” “修炼有其他功法？那还能拜入我们青阳门？不同功法相互掣肘，她居然还跑来悟石？” “艾玲长老可是亲自出手，将她原先的功法修为废去，因此伤了经脉，不过为了让她参与悟石，特地为她准备了不少珍贵丹药恢复身体，之后让她重新修行朝仙诀，打磨根基，现在让她来悟石正是时候。” “听说艾玲长老对青阳子长老……” 青阳门是大派，身居高位的长老本身就极为瞩目，同时更因为许慕姗是青阳子带回来的，因此在青阳门年轻一代弟子之中有特殊的地位。 许多人对一些事情一知半解，或者从师门长辈处听得一言半语，或者自己从中猜测揣度，总之他们认为的有许多种真相，只是因为地位太低没有求证的机会，猜测永远只能是猜测，他们远远朝这边看来，却始终没有一人接近。 许久之后，便有人忍不住了，三个女子结伴而来。 许慕姗感觉到有人接近，收回了心思，有些紧张地朝那三人看去，只见她们一个个身着绫罗，身姿曼妙，越来越近。 许慕姗想到自己才是刚刚入门，应该要先打声招呼，免得让人觉得自己没有礼数，正欲开口，那三人却先缓缓一礼。 “可是许师妹，我叫朱紫绫，师从周不同周长老。” “我叫杨雪儿，有幸拜入魏得道魏长老门下。” “我叫陈冰冰，是掌门新收的弟子。” 许慕姗紧张地回礼，结结巴巴道：“三位师姐好！” 三人看起来都很和善，只有陈冰冰，其人就与她的名字一样，看起来冷冰冰的。 朱紫菱笑道：“我们早就听说过许师妹的大名，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一见。” 自己很出名吗？ 许慕姗很没有自觉，被艾玲收为弟子可能让她的身份有些特殊，不过眼前三人的师傅地位也都不在艾玲之下，她不觉得自己与她们相比有什么特别的。 杨雪儿也是点头道：“虽然你是拜入艾长老门下，不过我们可听说，你是青阳子长老挑中的，我们都很好奇，能被青阳子长老挑中，你得拥有多么可怕的资质。” 许慕姗汗颜，讷讷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艾玲虽然待她宽厚，可是她却是知道的，在探知她的资质之时，艾玲是失望的，那代表她的资质实在是太一般，现在她也想不明白，青阳子为什么会想要将她带回青阳门来。 陈冰冰往许慕姗的住处看了一眼，又转头看向他处，道：“你这地方倒也不错，从这里可以看到灵峰别筑。” 灵峰别筑？ 许慕姗不解地随着陈冰冰的目光看去，只见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不远处的一座山峰，其山腰间有一座看起来典雅幽静、由竹子建成的院落，在山竹掩映之下更添几分灵气。 第65章 讨教 那座山峰与主峰连在一起，其位置可以说便是在主峰之上，离日月双石亦是极近，因此得到一个灵峰之名。 那处居所看起来幽静典雅，更是在山脚下那一排房舍之上，隐隐代表着某种特殊的地位。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朱紫菱和杨雪儿相视一眼，然后又默不作声，看样子她们应该是想到了什么。 许久，陈冰冰不由得皱起眉来，朝许慕姗扫去。 只见那女子只是怔怔看了那灵峰别筑一眼，然后便没有再说什么，不仅如此，似乎对方性格颇为拘谨，在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也不跟她们搭话，明明觉得那灵峰别筑没什么好看的，却又频频朝那里看去，仿佛是因为自己的话而引起注意。 陈冰冰暗自不悦，只道这人脑子真是迟钝，这样的人去悟石能够悟出什么来？ 她紧接着道：“听说那灵峰别筑是一位太上长老留下的。” 许慕姗想到一个人，也是现在青阳门仅有的一位太上长老，名为青山宿，从名号上来看，倒的确与那灵峰别筑挺合的。 “据说那位太上长老已经离开了，好像是去了别的世界，不过他曾经在那里住过，现如今人虽然已经不在，但曾经的居所依然还是保留了下来，青阳门上下弟子都知道灵峰别筑的存在，但却没有人再有资格住在里面。” 许慕姗面有悲容，说到离开，心想莫非是死了？ 陈冰冰说着，又向像听着话又像发着呆的许慕姗看去，问道：“你知道那位太上长老是谁吗？” 许慕姗摇头。 陈冰冰道：“我听说那位太上长老姓蔡。” 许慕姗点头。 陈冰冰觉得好生无趣，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了这么多，这个看起来懵懵懂懂的少女到底听进去了多少，让她觉得自己像是在演着某出独角戏，好生搞笑，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朱紫菱和杨雪儿怔了怔，看着转身就走的陈冰冰，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心想你这样就离开了？ 许慕姗也奇怪地看着转身离去的陈冰冰，心想自己什么都还没有说，怎么就惹对方生气了？ 朱紫菱笑道：“许师妹，你别在意，陈师姐就是那样子。” 杨雪儿亦是点头道：“她贵为掌门弟子，知道的事情确实比我们多了一些，不过这种高傲却是来得莫名其妙，你也不必理会。” 许慕姗点点头，却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了。 朱紫菱问道：“许师妹打算什么时候前往悟石？” 许慕姗不假思索，道：“五天后就去。” 杨雪儿接口道：“也就是第一天？那正好啊，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她们都看着许慕姗，许慕姗点点头。 朱紫菱和杨雪儿有说有笑，许慕姗听着她们交谈，有许多事她都不知道，从那两人嘴里听来也是惊奇，倒让她啧啧有声，不过她终究插不上话，只能在一边听着。 良久之后，那两人也说累了，这才向许慕姗告别，转身离开。 待她们走后，许慕姗又看向山腰院落的方向，喃喃道：“灵峰别筑……”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冒出一个极为荒谬的想法，想着顾辰会不会就在其中，然后连连摇头，奇怪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完全不切实际的想法。 接下来两天，朱紫菱和杨雪儿时不时便来拜访，拉着许慕姗说了很多话，陈冰冰偶尔也会与她们一起来。 从她们的言谈中，许慕姗也知道了很多青阳门中的事情，有时也是略有惊异，不过她依然还是插不上嘴。 倒是陈冰冰有时会冷哼一声，然后对朱紫菱和杨雪儿正在说的事情稍加补充，内容还是那些内容，不过涉及到的方方面面可就比那两人所说的要更加具体全面，引得两女惊叹连连。 许慕姗却是安静听着，看起来没有多少反应，只是心里却有些奇怪，心想这种事情有什么值得惊叹的，又不是多出什么大不了的内幕，顶多只是知道得详细一点而已。 也是因为她这样的态度，更加惹得陈冰冰不快，以致陈冰冰后面愈少来了，倒是朱紫菱和杨雪儿来得更加勤快一些。 在第三天的时候，两女再次结伴而来，她们这次已是轻车熟路，不用许慕姗出来迎接便已经走进许慕姗的居所。 还有两天便是惊蛰月的开始了，也是她们前往悟石的时候，所以在这一天，两女都开始说起悟石之时的要点，这些要点都是她们经由同门的师兄师姐指点的。 说完之后，两人看向许慕姗，而后相视一眼之下，由朱紫菱问道：“许师妹，关于悟石……你可知道一些什么诀窍？教我们可好？” 朱紫菱和杨雪儿虽然也是长老之徒，但得到的指点并不多，周不同和魏得道收她们为徒，不过是应付惊蛰月的到来，让她们前往悟石而已，至于悟得什么，那两位长老并不在意，因为两位长老门下弟子众多，资质比两女好的不知凡几，两女的资质自然没有被放在眼里，自然更谈不上亲自指点。 两女自然知道，自己的资质说不上高绝，能够得到同门师兄师姐几句指点已是难得，但悟石毕竟影响到她们今后的成就，她们自然不愿意满足于那几句不痛不痒的点拨而已，她们也希望自己能够得到更多，走得更远，这也是她们会接近许慕姗的原因。 许慕姗与她们不一样，她是由青阳子引进门的，之后被艾玲收为弟子，向来以严厉着称的艾玲却对她极为宽厚，想来在悟石之上给的指点也不会少，她们希望许慕姗能够看在这两日的相处之下，多少分享给她们一些，当然对于此，她们并不抱太大指望。 许慕姗心念微动，顿时知道两女这两日来不断往自己这里跑的原因。 对于这次悟石之行，艾玲确实在她身上下过不少功夫，给她指点颇多，不过艾玲却也说了，他人说得再多也没有用，悟石主要看的是个人的心性、资质还有悟性，旁人能给再多指点，也只不过是相关的知识还有要注意的事项，她的路还得自己去走才行。 这也就意味着，那些东西知道了也只是安自己的心而已，并不能决定自己的路，可能在这之前，自己的路便已经注定了，该是自己的便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多思无用，因此许慕姗也没有保留，将艾玲的那些话尽数告之。 “师傅对我说过，青阳门的日月双石蕴含大道，刻有仙法，仙法有两部，日石的功法名为青阳御焱诀，因各人资质悟性不同所能参悟的又有所不同，大体分为三经九诀，在青阳门中则以上三诀、中三诀、下三诀称之，也是宗门之中修行者最多的功法。” 朱紫菱和杨雪儿原本未抱太大期待，但没想到许慕姗没有过多犹豫马上便开始说起，一开始倒让她们有些手忙脚乱，然后连忙侧耳倾听。 “月石的功法名为寒曦邀月诀，与青阳御焱诀不同，此功法拥有统一的功行与法诀，只要能与月石建立联系，无论资质悟性如何，都能从月石上得到寒曦邀月诀的基础篇章，虽然只是基础篇章，但依然直指大道，所以修行此功法的人亦是不少，只是因为基础篇章虽然直指大道，在各方面却是平平无奇，虽是大道仙诀，却尽显平庸，所以不如青阳御焱诀受宗门弟子所好。” 第66章 信息 杨雪儿一听，顿时问道：“那岂不是说，我们参悟日石，好过去参悟月石？” 朱紫菱也看过来，连连点头，表示她也是作这样的想法。 许慕姗摇摇头道：“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师傅对我说过，在刚开始悟石的时候，最好是要坐在双石连线的中间线上，保持与双石之间的距离一致，只有在那个位置上，才能够确定自己更适合日石还是月石，确定了之后才能做出选择，走近其中之一，如果不经这一环节，一开始便认定日石，可能我们资质上不适合却不自知，最终毫无所得，反而浪费了这一次悟石的机会，那便得不偿失了。” 这是需要注意的很重要的一点，偏偏那些同门的师兄师姐都没有给朱紫菱和杨雪儿说过，两女连忙记下。 杨雪儿皱眉道：“那要是在中间线上我们确定了是月石呢？” 许慕姗道：“那便表示月石比日石更适合我们。” 两女相视一眼，顿时急切了起来。 杨雪儿囔道：“可是月石上的功法平平无奇。” “但却直指大道。”许慕姗想了想，补充道，“师傅说过，月石上的寒曦邀月诀虽然平平无奇，但并非全无价值，甚至可以说价值极大，这主要有三个原因。” 她顿了顿，回忆了一下，接着道：“第一个原因自然是因为此功法是统一而且完整的，不像青阳御焱诀分为三经九诀，诸多组合，再加上修炼者领悟不同，一部功法实际上变成了无数不同的版本，这是寒曦邀月诀的第一个好处。” 朱紫菱与杨雪儿听着连连点头，心想果然如此。 她们现在也是有些不安，害怕的是自己到时候确定了要参悟月石，那样便只能走一条平庸的路了。 虽然知道自己资质平平，可是如果要让自己去修行那平平无奇的功法，哪怕是仙诀，她们也是不大情愿的，所以她们现在最需要的是许慕姗多说一些关于月石上功法的好处，好让她们能对寒曦邀月诀多多树立起信心来。 两人看着许慕姗，等着她说下去。 “第二个好处，便是这功法直指大道，仙诀到底是仙诀，指出的修行路是可行的，哪怕平庸，但这条路没有错，也没有断，更不会断，当然是不是能走到最后，还是要看修炼者各自的悟性与机缘，因为确实也有人修炼这一功法，终其一生碌碌无为，而且这还是大多数人，至于第三个好处，便在于它是基础篇章。” 朱紫菱和杨雪儿顿时面面相觑，大惑不解，因为她们对寒曦邀月诀感到信心不足，正是因为它仅仅只是基础篇章，平平无奇，远不如青阳御焱诀强大，现在这最大的缺点反而变成好处了？ 许慕姗道：“所谓基础，最大的特点便是可以叠加，可以组合，好比将砖石瓦砾当成基础，可以建成不同的房子甚至是宫殿，正因为是基础，所以反而充满了无限的可能，大有可为。” 说着，许慕姗往门外看去，外间并没有人来，而此时受困于室内，她的视线并没有办法穿过重重阻隔，落于那主峰之巅的日月双石之上。 “月石上除了寒曦邀月诀的基础篇章之外，还藏有十二式感月剑诀，这十二剑诀可以说是立于基础之上，只有领悟了那一篇基础篇章，才能顺势领悟十二剑诀，说起来那基础篇章便像是一把钥匙，与那十二剑诀亦是相辅相成，能够使自身的内容丰富起来，使得功法本身变得更加强大，不过也因为各人资质、悟性的不同，每个人能够领悟到的也不一样。” 月石果然没有那么简单，听到还有另外的可能，两女顿时大为兴奋不已。 杨雪儿痴痴道：“如果能够领悟得出十二剑诀，结合基础篇章，岂不是不比青阳御焱诀上三诀逊色？” “理论上确实如此，但那是不可能的。”许慕姗摇头道，“哪怕是资质绝代之人，也休想一次性悟透十二剑诀，要知道青阳门创建至今，修炼寒曦邀月诀的同门不知凡几，其中亦不乏有惊才绝艳之辈，可饶是现在，十二剑诀依然没能凑齐，哪可能是我们能完成的壮举？若有可能的话，我们应存侥幸能得其中三式，因为当前门中能学到的只有九式而已，刚好还少了三式。” 朱紫菱捕捉到一个信息，惊叫道：“你的意思是，宗门已有其中九式剑诀？即便我们没能悟出剑诀，宗门之中也有剑诀可以让我们学习？” 许慕姗点头道：“这便是基础篇章的好处，人人都可以学，也人人都可以用，十二剑诀联合起来虽然不同凡响，但一式一式拆分开来便可以由任何人掌握，不像青阳御焱诀那样过于追求个人的独特性，不过参悟剑诀之时月石之上会有玄之又玄的道音，只有听到那种道音，才能真正领悟十二剑诀的神韵，将其融会贯通，发挥出来真正的威力，而那种道音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这样就使得那些领悟剑诀之人哪怕想要将剑诀传下来，也只得以自己的理解加以传授，但却无力将道音传出，自然无法诠释十二剑诀的真意，教出来的只是他们能用语言解释与理解的意思，换言之，如果没能从月石参悟出剑诀而从宗门之中学习，学到的依然是带有他人色彩的剑诀，对于自己来说并不完整，威力大打折扣，若非如此，寒曦邀月诀又怎么可能在宗门之中如此平平无奇？” 一番话，让朱紫菱和杨雪儿都陷入了沉默，她们还在消化着许慕姗说出的信息，只是看着许慕姗的时候，她们的眼神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起来。 许慕姗在她们的目光之下压力山大，讷讷道：“这些……都是我师傅说的。” 两女相视一眼，顿时笑了起来。 从许慕姗这里听了许多，她们都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再好好地想一想，这关系到自己将来的路，所以她们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自己的住处，将许慕姗的那番话再好好地捊一下。 离开许慕姗的居所，两人一起走了一段。 朱紫菱犹豫了一下，拉住杨雪儿道：“杨师妹，我们要不要去陈师姐那里看看？” 杨雪儿想了想，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陈师姐知道的有许师妹多？” 朱紫菱一怔，有些不确定起来。 事实上与她们并无不同，陈冰冰也是钟鼎因为到了惊蛰月，随手收下的弟子。 钟鼎管理一门事务，更加没有时间教导陈冰冰，不过钟鼎门下却多的是能够教陈冰冰的人，毕竟到底是掌门弟子，输给别人了可不好看。 杨雪儿又道：“陈师姐对我们的那般态度你也是看到了的，哪怕她确实知道一些，你觉得她会跟我们分享吗？” 朱紫菱没有说话，却是摇了摇头。 杨雪儿又道：“听了许师妹一番话，我已经知道了许多，这些信息还需要我好好吸收，哪怕陈师姐愿意说出一些什么来，也不会比这些信息更多的了，甚至我都觉得陈师姐知道的并不多，她也想要请教许师妹，只是拉不下掌门弟子的颜面来，我还是先回去好好消化消化。” 朱紫菱当即也决定，不去找陈冰冰了。 第67章 来了 杨雪儿匆匆回到居所，她想要尽快将脑海之中那些纷乱的思绪捋一捋，脚步却渐渐慢了，远远地看到在自己房门口站着一个人。 ——陈冰冰！ 陈冰冰似有所感，转过身来。 杨雪儿当即露出满脸亲切讨好的笑容，人还未到，已先喊道：“陈师姐，你怎么来我这了？” 陈冰冰冷冰冰道：“去哪儿了？” 杨雪儿道：“还能去哪儿呀？这两天我们时不时都会去许师妹那里串门，这不刚回来。” “我们？” “我和朱师姐呀。” 陈冰冰点点头，似是不感兴趣，却又多此一问道：“怎么回来了？” 杨雪儿笑着道：“以往我们说话之时，总有陈师姐在一边指点纠正，不然我们对很多事情都是一知半解，今日陈师姐不在，我和朱师姐说了许多，却自己都不知道是否真实、全面，想来没有陈师姐在，再在那里说那些也没意思，这便回来了。” 过去两天虽然走得勤快，可是却也没有久留，一方面是跟许慕姗还不熟悉，另一方面是过犹不及，不想让人家感到厌烦，不过过去陈冰冰可没有这些个问题。 杨雪儿一番话倒是让陈冰冰颇为受用，点了点头，道：“没事，我走了。” 这就走了？ 都完全不知道她是要来干嘛的。 杨雪儿念头微转，突然大声喊道：“陈师姐，你这是要去找朱师姐吗？” 陈冰冰头也不回，冷冰冰道：“我去找她作甚？” 杨雪儿顿时喊道：“你不找她呀？我本来还想跟你一起去的，那没事，我一会儿自己去找她好了。” 陈冰冰脚步微顿，然后离开，看其方向，确实不是要去找朱紫菱。 看着她走远，杨雪儿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哼着小调小跑进房舍之中。 陈冰冰走开之后，似在犹豫着，回头往杨雪儿的居所看去，不由得在意起来。 她们究竟在许慕姗那里都说了一些什么？难道真的在说那些无关痛痒的小事？ 虽然她知道的事情具体了一些，但小事终归是小事。 可是陈冰冰此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算算时间，还有两日便是惊蛰，原本以为她们该来找自己讨好求教了，却没想到还是到许慕姗那里去了，那个迟钝的丫头到底哪里好了？ 陈冰冰这么想着，却是不由自主地往许慕姗的居所走去。 …… …… 在朱紫菱和杨雪儿离去之后，许慕姗便走出了房间，在外面站着发呆，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在其中寻找着那不算熟悉的熟人。 来到这里已经两天了，今天算是第三天，可是她还是没有见到顾辰，到底顾辰在哪里？ 想起顾辰，便不由得想起在来青阳门的途中，顾辰给她分了三个包子，真的都很好吃，现在想来，还是很想吃，那起码比辟谷丹好吃多了，毕竟辟谷丹没有味道。 但是许慕姗想见顾辰，却不是因为想吃包子，而是想要跟他聊天，而且她也知道，顾辰已经没有包子了，因为都吃完了。 这么想来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包子只有六个，而她竟然分着吃了三个，吐了吐舌头，有些羞意。 她一出来，周遭的同门都时不时看向她。 经过这两天来，他们也都熟悉了许慕姗，虽然多是远远看着看着看熟的，朱紫菱她们时不时过来找许慕姗，使得一些原本鼓起勇气想要上前打招呼的人，纷纷又都畏缩着退回来。 山上虽然都是一群将要走上仙途的修仙者，可到底说起来依然不过十来年纪的少年少女。 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指着灵峰方向大喊道：“你们快看，上面有人！” 这么一喊，顿时一个个都转头看去，他们看的都是灵峰别筑的方向。 声音远远传扬开去，一时间，路上人们驻足凝望，山脚下一排屋舍外的人则抬头看着山腰上。 他们都看到了一道人影，此时就在那精致院落外的院子里，惬意地躺在一张竹椅上。 那人只是看着天空，并没在意山下的他们。 “那是灵峰别筑，那里怎么可能会有人住？” “是长老吗？不对，那人很年轻，是同门弟子！” “是谁？谁有资格住在那里？” 一时间，主峰上炸开了锅，每个人都想知道住在上面的是谁，尤其是那人看起来很年轻，年纪与他们竟也是相差不大，这就让他们更加在意。 “走，我们去看看！” “没错，我倒要看看，是谁住在我们头顶上！” “哪怕是长老弟子、掌门弟子，也没有谁住在上面吧？” 说这话时有人看向许慕姗，也有人想起近来常来的朱紫菱、杨雪儿、陈冰冰三女，她们虽然有比较独立的居所，可是却还是与一众弟子住的地方差不多。 这个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忍不住上山去了，许慕姗此时也好奇地朝着那灵峰别筑看去。 虽然修为尚浅，可是好歹是炼元境的修仙者，目力自然大异常人，此时处于灵峰山腰间的那道身影虽然远远看去很小，但却让她头脑轰然。 “顾辰！！” 许慕姗当即随着人流跑了过去。 许慕姗前脚刚走，陈冰冰便走了进来。 一路上变得有些吵囔，不过她都不甚在意，她眉目清冷，未将那些人放在眼里，对于他们说了什么更加没有去在意，只是自顾自地来到了许慕姗的住处。 看着许慕姗的房门开着，里面却仿佛没有人影，她有些疑惑，走近了看，确实无人。 “跑哪去了？” 转身随着人流看去，只见一个个人往灵峰上跑，她自然而然便想着这些人是想去峰顶天石处，不由冷笑一声道：“白痴，未到惊蛰，现在跑上去又有什么用？” 话虽如此说，她还是慢慢抬脚走去，竟是随着人流，不紧不慢，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所有人都往山上跑。 …… …… 顾辰静坐了两天，经脉律动的每一寸每一分，他都已经完全熟悉并记住了，哪怕平日里不去感受，他也能够随着律动的旋律推断，然后判断经脉此时是在进行哪一种律动，他为此试验过几次，每次都证明自己是正确的。 到了这个时候，才有种新生的经脉的确是自己的，其活动都在自己掌握之中，但这还不够，因为他还是没有办法修炼。 以前修炼的功法——紫霄雷诀，主修的是雷法，功行霸道刚烈，爆发力惊人，虽然修行最难，但他却因资质超绝，故而能得心应手，但现在一运起功行便觉经脉撕裂一般的疼痛，根本无法修行。 别说紫霄雷诀，哪怕是最为基础的朝仙诀，他竟然也没有办法修行，虽然疼痛感减轻许多，但依然疼痛。 疼痛便代表了有谬，顾辰觉得，这是经脉在给他警醒。 几番尝试无果，顾辰从房舍里走出，在院子里的竹椅上躺下，想让自己身心放松。 竹椅周围花团锦簇，还有几根嫩竹相间，花间几只蝴蝶飘舞，而竹椅的椅脚被制成弧形，一躺上去便摇摆不停，看着天空云卷云舒，很是惬意。 顾辰心想，以前住在这里的人真的很会享受。 他任由竹椅轻摆，自己则看着蓝天白云，只见一只灵鸟从山间窜起，穿过云间，似是淘气劲犯般在云间捣鼓，云朵随之改变形状，当顾辰看到一个鸟首成形之时，不由得发出笑声。 这般惬意劲没有持续多久，便被一阵嘈杂声打断了，顾辰隐隐听到山间来人的言语，心下了然，暗叹一声：“来了。” 第68章 动手 顾辰没有躲，没有逃，静静地等待着。 那些人为他而来，他再躲也没有了意义。 而且话又说回来，哪怕躲，又能躲到哪里去？ 让他躲在房中不出？ 悟石势在必得，难道他不会遇到其他人？ 所以从一开始，便躲不过去，既然如此，索性便不躲了。 山下一群人浩浩荡荡上山来，惊起山间飞鸟，躲入云层中的鸟儿更多了，但它们不再淘气，似乎在偷偷地关注着云下山间的动静。 没有人在意它们，除了顾辰。 很快的，人越来越多了。 越是接近灵峰别筑，他们越加安静，只从远处传来嘈杂声。 已经在这里的人听得一清二楚，然后他们才反应过来，刚刚他们的吵囔躺在这里的这个少年也是听得一清二楚。 对方无动于衷，他们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了，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灵峰别筑从很久以前便建在这里了，始终没有人住，随着时间推移，他们便觉得没有人有资格住在这里，至少在他们同一辈人当中该是如此。 可是当真的能够住在这里的人出现了，他们又有些担心起来，只觉得这个人来历肯定不简单，如果这个人是他们所熟悉的柳祯柳师兄，或者是掌门弟子何杰桐何师兄，那他们可能还不会有那么大反应，反而会安慰自己说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是不是。 何杰桐自是承袭掌门功法，因惊蛰月将临，已经离开了主峰，而柳祯这阵子也少有人见到，似乎他不打算参与悟石，但想想也是了然，因为柳祯一门心思想要拜入青阳子门下，那么住在这里的又是谁？ 他们看到了，是一张陌生的脸孔，不仅不是柳祯与何杰桐，还不是他们平素所熟悉的任何人。 沉默许久，后来的人也安静下来，跟着沉默，终于有一个人忍不住了，上前问道：“你是谁？你怎么能住在这里？” 顾辰躺在竹椅上没有动，转过头来看着他们。 说话的那人莫名感到一阵压力，紧接着道：“在场的都是青阳门四代弟子，我名李大庆，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一位师长门下？” 李大庆说话之后，顿时场间更加沉默，他们都在等着顾辰的回答，也在猜测顾辰的身份，只是有些人目光一闪，好像想到了什么，难以置信地看着顾辰。 顾辰摇摇头道：“都不是。” 都不是？ 李大庆有些难以理解顾辰说这话的意思，心想我问着你的名字和师承，你说都不是是几个意思？ “我想起来了！他是那个顾辰！是那个想要拜青阳子长老为师的那个顾辰！” 随着一人喊出，顿时所有人都想到了这阵子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名字，还有那件事。 “他就是那个外宗人，想要拜入青阳子长老门下，可是因为来历不明所以被拒绝了，没有机会成为我们青阳门的弟子！” “不是说他应该下山去了吗？怎么还会在这里？” 顾辰虽然不能拜青阳子为师，入青阳门门下，但是却被青阳子收为义子，不过知道这事的人只有当时与青阳子同在正煌殿中的诸位长老及三代弟子，还有他们的几个门下弟子，这事并未广而告之。 主峰之上的这些弟子，虽然同样为青阳门弟子，可是多数至今尚未拜入师长门下，他们在这主峰修炼，打磨基础，等待悟石之期，除了少数在一开始展露过人资质的会提前被师长看中收为弟子，其他人只有在悟石之后才有机会拜师。 因为这种原因，此处的弟子所得到的信息都不是最新的，也不是最全的，甚至有可能是错的，就像之前的流言，完全是有心人想要让他们知道一些事情，才传出来的情报，里面真真假假。 李大庆也想起了顾辰这个名字，他很生气，怒道：“你不是我们青阳门弟子，你怎么可以住在这里？” 顾辰从竹椅上站起来，面向李大庆，道：“是你们掌门让我住的。” “让你住你就住，都不会想想自己的身份吗？” 说话的是另外一个人，面如刀削，嘴唇微薄，眼神阴鹜，神色间显然带着强烈怒火。 李大庆对这人似乎有些怵，忙往一边让让，道：“陈师兄，你怎么看？” 那个被称为“陈师兄”的人闻言，冷笑一声，道：“你觉得我会怎么看？此人明显不是我青阳门弟子，住在这里不说，还站在我们头上，在惊蛰将临，悟石之行在即，我可不想因为别人而出什么变故。” 能出什么变故？ 李大庆顿时知道，陈师兄是想要动手了。 这位陈师兄名为陈鹰，可不是善茬，他手段过人，跟他做对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李大庆莫名有些兴奋。 陈鹰看着顾辰，道：“你是自己下去，还是我们把你扔下去？” 顾辰挑眉，看着陈鹰。 他倒没有因此生气，只是感到有些奇特，因为以前在昆仑派时从来不曾遇到过这种事情。 以前在昆仑派，他是天之骄子，又是昆仑道子，走到哪里都能感觉到崇敬的目光，他不知道别的弟子与人相处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也从来没有遇到过欺凌，毕竟没有人敢欺凌到道子头上去。 看顾辰非但没有露出担忧之色，反而一脸惊奇模样，陈鹰嘴角抽了抽，突然几步冲上前去，一记手刀便从右边斜肩劈了下去。 他的动作快而凌厉，尤其是那记手刀带起的劲风扑面，给人一种刺痛感，尤其是眼睛隐有酸刺。 但这是顾辰的感觉，如果换了一个人，现在眼睛只怕已经疼得睁不开来。 顾辰脚步轻点地面，莫名往左边横移过去，速度之快，几乎就在原地留下了一道虚影。 陈鹰这一记手刀劈了个空，被手刀的力道带着往前走了两步，力犹未尽，发现顾辰此时站在他的右边，便顺势而为，借着这一手刀的力道右脚跨前紧踩地面，右手随之一转，带起腰部，就着右脚旋了一圈，转过身来站定，与顾辰对峙。 顾辰挑起眉来，却不是因为陈鹰，而是刚刚他躲避陈鹰之时，使出了踏青步。 因为担心元力流动再伤经脉，所以他刚刚并没有运转元力，只是单纯地使用踏青步的步法而已，但奇怪的是，没有运转元力使用的踏青步，竟是比以前的踏青步还要快得多。 顾辰觉得，自己刚才应该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抓住了什么。 可是不待他深想，陈鹰全身弓起，如同离矢之箭向他冲来，一记飞腿扫来。 顾辰下蹲，借着下蹲发力，在陈鹰身下一个后空翻，双手撑地，双脚用力往上蹬，踢在陈鹰右大腿上。 陈鹰在空中失去平衡，被顾辰这一踢，整个人向上翻转。 “陈师兄！” 李大庆看着不妙便欲上前，却见陈鹰翻转着落下，身上突然卷起狂风，那狂风似围绕在他的右脚上，随着他的转动而跟着旋转起来，随着旋转而不断增强。 “这一招是……力挽狂澜！！” 在悟石得到自己的功法或者拜师之前，青阳门的弟子都在修行朝仙诀，锤炼体魄，他们没有办法学到那些威力强大的仙家手段，不过却有许多适合他们学习的基础技法，配合元力使用，远比俗世的武者要强大太多。 这一招力挽狂澜便是如此，可以借助他人攻击的力量，由体内元力一引，同时施加自己的力量，两相叠加之下，使威力倍增。 这一招消耗的元力并不多，实用性却很强，正是非常适合他们现阶段的武技。 顾辰眼见此，暗呼不妙。 第69章 出头 陈鹰挟势而来，超出了他现在应有的实力，让顾辰都感觉到了威胁。 这就是力挽狂澜的精妙，此时陈鹰施展出来的力量，包括了顾辰方才那一脚，加上他自己的力量，而且随着旋转，威力还在不断地增强。 顾辰往后一步，想要以踏青步避开，但却发现，自己竟然被锁定住了，怎么也避不开，或者该说，能够给他的时间，来不及让他避开了，只能迎击。 顾辰眼中闪过一丝精芒，右手五指并拢，心念一动，催动体内元力运行，要以手为剑，施展出一剑封尘来御敌。 元力由着那熟悉的经脉路线行走，却是徒然一滞。 顾辰眼角微跳，能够清晰感觉到那剧烈的疼痛，有如撕裂一般。 在陈鹰的攻势愈发逼近之时，强大压力之下，他突然目露坚定，控制着体内元力向另外的经脉游去。 “不对！” 只觉疼痛微缓，但依然疼痛，顾辰又是一动，那元力又换了一条经脉。 像这样，只要感觉到疼痛，便让元力绕走，只走那些让他不觉疼痛的经脉，如此一来，新的经脉路线与原来大相径庭。 随着经脉每换一下，顾辰的右手便难以控制地抖动了一下，好像蓄势待发，从经脉中发出来一股力，让他的身体不由得随之响应，可是不待这种响应展现，顾辰又觉不妥，更换了经脉路线，由此右手又是一动。 不过这次的动作比起方才那次要微弱得多，而且有蹿到了上臂的感觉，顾辰依然不满意，接着修改，然后那股力又跑到了肩膀，跑到了腰肢，蓦然间，顾辰的右脚脚跟不由得抬起，以脚尖着地，势已蓄急。 顾辰隐隐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或者该说自己在强大压力之下不得不为中，误打误撞之下做了什么，可是现在没有太多时间让他思索，因为陈鹰的攻击，到了。 哪怕是现在全新的经脉路线，也依然让顾辰感觉到阵阵疼痛，但是比起一开始，这种疼痛可以说是微乎其微了。 顾辰由着那股力的驱使，右脚猛地抬起，迎着陈鹰一脚扫去。 一剑封尘！！ 没有错，这是剑法一剑封尘，却并非是由顾辰的手所使出来的，而是由他的脚所使出来的，威力比起在青木镇里为护张大山那一剑，还要更加强大，而更重要的是，这一次对顾辰经脉的伤害没有那么大。 从摸索到使出，变化多端，但对于场间众人来说，也只不过是须臾之间，只在陈鹰被顾辰一脚踢上半空使出力挽狂澜，盘旋着以更大威力攻击下来的那一段短短的时间，不超过两个呼吸。 仅仅两个呼吸的时间，便让顾辰不断尝试，不断修改，由手出剑改为以脚出剑，而且威力更甚。 那一脚迎上，与陈鹰硬碰硬，声响轰然，震得人耳膜生疼，离得比较近的那些人，如李大庆之流，一个个忍不住往后退。 陈鹰落地，一个不稳，脚底发力让自己轻轻一跃，再落地时便站得稳稳当当，反是顾辰，落地之后脸色一白，一连后退了几步，这才站定。 顾辰体内的经脉，有如撕裂一般的疼痛传来，让他极不好受。 出脚之前的经脉反应甚微，可是当那股威力真的被发挥出来的时候，依然狠狠地牵动了经脉，让他再度受创，不过幸运的是，这一次对经脉的伤害比较轻微，经脉疼得严重，可是并没有受损，而且，顾辰双眼明亮，显有所悟。 李大庆等人拍手欢呼，道：“陈师兄果然厉害，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没错，这家伙都不是我们青阳门的弟子，居然还敢住在灵峰小筑上，不让他吃点苦头果然不行！” “还有两天便到悟石之时，要把他赶出去！” “没错，把他赶出去！” 顾辰踮了踮脚尖，发出关节碰撞的脆响，右脚虽在颤抖，但感觉充满了力量。 陈鹰冷笑，道：“一开始能够被青阳子长老看中，果然有点儿门道，不过这样便想成为青阳门弟子，可还差得远些。” 顾辰看着他不说话。 陈鹰眯了眯眼睛，心头恼怒，再一看身边那群青阳门弟子，亦是一个个沉默。 他们都知道，如果刚才换了自己，只怕很难挡住顾辰那一脚。 现在再一回想，其实不只那一脚，顾辰对战斗的敏锐，对战斗时机的把握，都让他们吃惊，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似陈鹰一样，能够在那种情况下使出力挽狂澜。 “听说你没有修为，只是一个普通人，可是刚刚那一招，可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够使出来的，你现在应该也是炼元境的修为了吧。” 陈鹰一番话，让得众人恍然大悟，心想肯定是这样，说不定顾辰比他们的修为还高，不然怎么可能会被青阳子看中，怎么可能挡得住陈鹰的攻击？ 顾辰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多言，真要说起来，他现在确实说不上是一个普通人，可他也确实还没有恢复炼元境的修为，仅仅是体内多出了一股元力，但与以往所不同的是，这股元力分外的精纯、凝练，还带着锐气。 陈鹰怒于顾辰的毫无反应，心想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下，因为经过刚刚那一番交手，他认为顾辰不是他的对手。 一步步逼近过来，正当陈鹰蓄势待发，又要攻击过来的时候，一声含怒的声音传来。 “你们在干什么！？” 围观的青阳门弟子不断让开道来，从后面走上来一个少女，身姿婀娜，肤如凝脂，面如白玉，俏丽容颜上却写满了怒容。 “许……许师妹……不，许师姐……” 有人认出了来人，正是许慕姗，有人想要打声招呼，可是一想到对方已是艾玲长老门下弟子，“师妹”便变成了“师姐”。 陈鹰看到许慕姗，顿觉惊艳，不过他的态度倒跟其他弟子不同，大大方方道：“许师妹，你怎么来了？” 顾辰也看到了许慕姗，他牵动嘴角，想要挤出一丝笑意，不过在苍白脸色下显得颇为难看。 见此许慕姗便气不打一处来，连忙走过来扶住顾辰，又是委屈又是懊恼道：“你明明就在这里，为什么不找我？” 顾辰沉默了一下，然后摇头道：“我没想到……” “没想到你个头啊，不是跟你说过，谁欺负你我都不答应的吗？” 两人的对话，让得周围之人一个个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一丝退意，没想到那两人竟然会是这么好的关系。 想到许慕姗的身份，如果她真的要给顾辰出头，以他们现在的身份，只怕挡不得。 见许慕姗不仅不理会自己，还口口声声要为顾辰出气，陈鹰的脸色难看，道：“许师妹，你这说的什么话？此人不是我青阳门弟子，如今正值悟石之机，一个外人却住在这里，还爬在我们青阳门弟子头上，你却想要为一个外人出头，对同门弟子出手不成？” 许慕姗这才转头看着陈鹰，皱了皱眉，问道：“你叫什么？” “在下陈鹰。” “哪位师长门下？” “三代弟子陈北风是我父亲。” “原来……”许慕姗点点头，看着陈鹰微显得意的面容，冷笑一声道，“青阳门弟子？你觉得住在山下那片房舍便是青阳门弟子？住在这处院落便是爬在青阳门弟子头上？你们青阳门弟子可还真是威风啊。” —— —— 今天的第二更会比较晚。 第70章 维护 听着这样一番话，一众人却是面面相觑，看着眼神严厉的少女欲言又止。 顾辰带着莫名笑意看着许慕姗，印象中的少女柔弱文静，可不像是这种会咄咄逼人的人。 陈鹰剑眉立起，神色一肃正要分说，许慕姗却是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紧接着往下说。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按照门规，你们现在还没有确定师承，也只不过是山门弟子吧，哪怕你陈鹰是陈师叔的儿子，但区区山门弟子只怕还代表不了我青阳门弟子，什么是外人？在我看来你才是外人！” “你……我就算无法代表青阳门弟子，也是青阳门的山门弟子，还是三代弟子陈北风的儿子，可他呢？他又算什么？悟石将近，诸多师长以及师兄师姐都退出主峰，他有什么资格住在这里？” 许慕姗挑眉，似笑非笑道：“他是青阳子长老所收的义子，他拥有一次悟石机会，也是掌门亲允的，难道不会比你更有资格？” “什么！？” 灵峰别筑一直闲置，无人居住，一直以来都颇为宁静，不过今天这宁静被打破，灵峰别筑来了很多人，多是一群来找麻烦的人，不过现在这群找麻烦的人，却陷入了沉寂。 此时的安静，远比灵峰别筑过去无人之时显得更加沉寂，气氛沉甸甸的，在这里的每个人，像是雕塑，仿佛石化。 之前，听说有一个人将要拜青阳子为师，那个人在青阳门中一下子成为焦点，见到那个人的人不多，但是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那个人叫顾辰，当时很多人想不明白，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居然有资格拜入青阳子门下？ 一时间，所有人都是羡慕嫉妒恨，而不知道为什么，那股羡慕劲很微弱，反而是嫉妒与恨意有愈演愈烈之势。 后来听说，那个名叫顾辰，本来应该要拜入青阳子门下的那个人，因为来历不明，所以被拒之门外，当时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之喝彩，因为在他们心目中，能够资格被青阳子收为弟子的人不多，偏偏顾辰不是青阳门下弟子，又有何德何能？ 他们为之欢欣鼓舞，愈发肯定青阳子在他们心中的绝对地位，同时将那个差一点便要成为让他们仰望存在的顾辰给贬得一文不值，然而现在呢？ 青阳子的弟子与青阳子的义子，其实在他们看来没有太大的区别，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义子要比弟子来得更尊贵，因为与青阳子的关系更加亲近。 此时爬在他们脸上的表情，只有难以置信，只有荒谬错愕，这到底是什么发展？ 陈鹰的身子摇晃了几下，往后退了一步。 许慕姗似笑非笑，道：“还有问题吗？陈师叔的儿子！” “你……” 陈鹰的脸色红白相间，随着沉默被打破，周围的弟子也开始了窃窃私语，所言所语尽是有关顾辰的身份问题。 顾辰突然觉得好生无趣，原来这就是平日里普通弟子之间的交往与风云。 顾及别人的想法情绪之类的东西，他觉得实在有些麻烦，但是许慕姗的种种应对却又让他觉得非常有趣，所以他静静站在一边，既是疗伤，也是乐得欣赏。 “陈师姐！” “陈师姐！” 随着一个个人让开道路，让一个女子从中走来，顾辰和许慕姗也看了过去。 许慕姗看到陈冰冰，有些意外，但想了想，对陈冰冰露出一个微笑。 陈冰冰冷冰冰的，不知道是没有看到还是故作不见，反正她没有给许慕姗任何回应。 许慕姗撅了撅嘴巴，不悦地转过头来，四下扫了一下，径自扶着顾辰往竹椅那里走去，让顾辰重新躺在上面。 陈冰冰看着许慕姗旁若无人的举动，脸色更冷了几分，哼道：“都在这里丢人现眼干什么？还不快点儿退下！” 陈鹰眯了眯眼睛，已从顾辰的身份带来的震撼中恢复过来，冷笑一声道：“在这里的人都丢人现眼吗？” 陈冰冰猛然瞪了陈鹰一眼，两三步间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来到陈鹰的面前，一巴掌挥了过去。 陈鹰身子一矮，往陈冰冰身上撞去，那位置正对陈冰冰的胸口。 陈冰冰脸色一变，没想到陈鹰这么下作，右膝提起迎了上去。 陈鹰动作猛然顿住，往后一跃，避开了陈冰冰的右膝，两人拉开了距离，这才停下。 “姓陈的都这么凶吗？” 这个声音很轻很轻，可是偏偏在此时场间安静，又正好交手的两人停下，这个声音无比清晰地传了过来。 陈鹰和陈冰冰目光冷然，盯着开口说这话的顾辰，然而此时的顾辰却像没有自觉，舒舒服服地躺在竹椅上，随着竹椅的摇摆，问着身边的许慕姗。 许慕姗没有回答，却是明明白白地点了点头，问道：“要不要喝茶？” 顾辰想了想，道：“这里没有茶叶。” 许慕姗有些不满道：“是谁让你住这里的？这也太不周到了！” 顾辰这次没有想，很干脆道：“是钟掌门。” 场间微默。 一阵风吹过，带起掉落的树叶。 许慕姗抿了抿嘴唇，道：“还是很不周到。” 顾辰笑了，想起了在昆仑山上的两三事，而后道：“不周到是掌门的特权。” 许慕姗没能理解顾辰这话的深层含义，道：“我下次来给你带一些。” 顾辰点头，道：“还要给我带只壶。” 许慕姗有些苦恼道：“可是我只有一只。” 顾辰转头，绕过了那些“虎视眈眈”的观众，看着这处院落还挺宽敞，里面还有两个空房间，便道：“要不，你搬过来住？” 许慕姗双眼一亮，道：“可以吗？” 顾辰点头笑道：“没有人说不可以，那自然就是可以的。” 许慕姗点头。 这两人旁若无人地对话，好像周围一群人都是空气，这种感觉让人很不爽，但更多的是不舒服。 陈冰冰道：“许师妹，你可是艾长老的弟子，却跟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住在一起，这话传出去，你不要脸面艾长老还要脸面呢！” 许慕姗无辜地看向陈冰冰，道：“陈师姐，你这话是我师傅说的？” 陈冰冰为之一噎，怒道：“你心里没有个是非曲直吗？每件事都要师长对你说才懂吗？” 许慕姗点点头，道：“我是有个是非曲直，所以我想请问你，我就是住在这里了，你敢说我师傅不要脸面吗？” “你……” 陈冰冰脸色一白，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那句话说得有多放肆，反而让许慕姗给套了进去。 “顾辰是青阳子长老的义子，你还说他来历不明，那你是不是也要说青阳子长老没有资格留在青阳门，没有资格住在东来峰？” “你……我没这么说！！” “可你是这个意思！” “我没有！！” 陈冰冰脸色变得煞白，争辩了几句，然后又大声地朝着围观的所有人喊了几声“我没有”，然后拨开人群跑下山去。 她一走，其他人看着处境不妙，也都相继下山去。 陈鹰临走时，遥遥望了顾辰一眼，却见顾辰只是在看着天空，没有看他，冷哼了一声。 直到所有人都走光了，顾辰长长一叹，道：“年轻人都会做这样无聊的事吗？” 许慕姗闻言，噗嗤一笑。 第71章 修改 “我刚刚明明看了一下，在这里的人基本上都比你大。” 顾辰笑了笑，没有说话。 许慕姗抿了抿唇，接着道：“我也比你大。” 顾辰看向她，道：“知道，你十三岁。” 说到“十三”这个数总会想起一个人，顾辰的嘴角露出笑意。 觉出顾辰含笑，许慕姗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颊微红，站了起来道：“你等着，我回去收拾东西。” 许慕姗几乎是蹦蹦跳跳下山去了。 顾辰躺在竹椅上，舒展了一下腰腿，感觉到那还没有完全退去的疼痛感，回想自己刚刚从修改元力行走路线到以右脚出剑的过程。 天空中飘着朵朵白云，有灵鸟从中飞出，看着灵峰变得安静了，转了一圈之后又落回到峰间，那云因为它们的来回形状变幻不定。 顾辰只是盯着云朵发呆，云的形状千变万化，但是云还是云。 顾辰想起自己用右脚出剑，用的是脚，使出来的一样是剑法。 当时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接连改动元力行经路线，还要多亏了先前他花了颇大功夫去熟悉体内经脉的律动。 修改元力行经路线的过程与修改一部功法无异，稍有错漏轻则便有可能走火入魔，重则落到经脉尽废的下场，为害极大，顾辰原本也不想那样胡来，可是在心念一动间，只觉得当时走另一条经脉会更加合适，而且经脉的律动隐隐给他某种指示，当时的修改便也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看着天空中的云又变成了另外的形状，随着风吹而动，顾辰双目愈发明亮，十分肯定地道：“以前的，都错了。” …… …… 主峰。 离去的众多青阳门弟子并未因为离开灵峰别筑而安静些许，随着时间过去，他们渐渐地反应过来，然后不得不接受顾辰那个所谓青阳子义子的身份。 可是随之问题便来了，作为青阳子的义子，还与他们一样拥有悟石的机会，那么顾辰到底算是什么样的身份？他们应该称呼顾辰为什么？ 这样的问题一冒出，便根本无法平息下去，因为问题得不到解决，所以每个人心里都留着一个一样的问题，顾辰到底算不算是青阳门的弟子了？ 直到他们看到许慕姗亦从灵峰别筑下来，跑回居所，收拾行礼又往灵峰别筑上跑，他们心里便又冒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没有人再去过问，顾辰的身份实在尴尬，令他人尴尬也令他自己尴尬，更重要的是，陈鹰和陈冰冰都因为他的事情正在气头上，陈鹰甚至都已经放出话来了，他一定不会放过顾辰。 对于那些青阳门弟子的心情，顾辰都没有去在意，现在他躺在竹椅上，一边看着天空云卷云舒，一边不断思考着。 许慕姗搬着行礼上来了，其中就有茶叶和茶壶，还包括了其他杂七杂八各种用品，数量还不少。 到了青阳门，拜艾玲为师之后，她的身体经过调养，比以前更好了，气力过人，可是也架不住东西多，她有些抱怨地看向顾辰，道：“你就不会来帮帮我？” 顾辰懒懒道：“我很忙。” 许慕姗有些奇怪问道：“忙什么？” “晒太阳。” 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这股暖意似乎可以直接传到体内经脉中去。 顾辰只觉得自己的经脉此时正无比活跃着，不断跳动着，那种律动越来越明显，哪怕他不刻意去感受，也能够轻易捕捉到。 不仅仅是经脉的律动，包括心脏、脉搏的跳动，一呼一吸的节奏、血管中血液的流动，不知为何，都清晰地传达顾辰的感知当中，随着他心念一动，体内的元力便又动了起来。 那元力带着锐意，像是一把剑，由经脉之中绕转，因着顾辰的心念一动而改变方向，竟是灵巧无比。 “一剑封尘……” 顾辰想着一剑封尘的行功路线，然后按着那种律动与感觉相结合的途径，再次开始修改，与之前那次相比，这一次他有充足的时间。 许慕姗站在一边气呼呼地盯着顾辰，被那句“晒太阳”气得够呛，正想好好上前去说道说道，突然看见顾辰的右脚往上踢了一下。 她怔了怔，只见顾辰收脚，那只右脚又跌回竹椅上，发出“咚”的一声声响，却见顾辰的左脚突然也蹬了一下。 许慕姗觉得奇怪了，不知道顾辰是在干什么，她走近两步，却见顾辰的腰肢突然一跳，而后又向左边一扭，在竹椅上躺出了一个奇怪的姿势。 许慕姗忍着笑，却又带着些担心问道：“顾辰，你这是在干什么？” 顾辰没有回答，双手突然前伸，用力一拍。 “啪”的一声，吓了许慕姗一跳。 顾辰整个人跳了起来，在半空一阵手舞足蹈，之后盘旋着落地，停止了那些奇奇怪怪的动作，但人在原地不断颤抖。 许慕姗一脸诡异地看着他，却见顾辰突然流出了鼻血。 她惊叫一声，连忙拿出手帕给顾辰擦鼻子，道：“你到底是怎么了？” 顾辰从许慕姗手中接过那手帕，自己擦了擦，摇头道：“不碍事。” 接连改动功行路线，到底还是对身体造成了一些影响，流点鼻血谈不上什么伤势。 真的没事吗？ 许慕姗低头，看着顾辰的双脚落地之后不断地颤动着，这也使得他看起来一直在震，震得她头晕，忙道：“你赶紧回去躺好！” 顾辰道：“你不是要我帮你搬东西吗？” 许慕姗不满道：“你现在才说，我都已经搬上来了。” 顾辰耸了耸肩，心想谁知道你的东西有这么多？ 回到竹椅上躺好，他才注意到双脚的异样，竭力想要止住那种不停歇的颤动，可是都没有作用。 顾辰闭上眼睛，细细感应着经脉的律动，然后再次引导着经脉中的元力。 元力被他牵引，绕了一圈之后，顾辰的双脚才停止了颤动，身体也随之安静下来了。 顾辰站起来，随手折了一根枯瘦的树枝，右手握着，酝酿着体内的元力。 新的经脉路线图已经清晰记下，不过却是由他臆想出来的，毕竟只是躺在竹椅上，做了一番想当然的修改。 顾辰不知道修改的结果怎么样，实践起来会不会有危险，不过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想出来的东西如果不加以实践，永远都只能是想出来的东西而已。 一股力劲由内而发，其势随着呼吸，传递到右手之上，顾辰正欲出剑，手中那枯瘦的树枝寸寸碎裂，竟是撑不住一瞬。 顾辰皱眉，又坐了下来，重新思索。 那一招一剑封尘，被他改到现在已经面目全非，但是效果真的不错，还未经完全使出来，却已经可以想见，那威力相当不俗，以那枯瘦的树枝，竟是撑不住那么短短的一瞬间。 但这样一来也让他觉得这招还有改进的余地，看着树枝寸寸碎裂成粉屑，他认为这应该是力量外泄导致的结果，如果能够用这种枯瘦树枝将那强大的力量发挥出来，而树枝本身丝毫无损，那是不是意味着力量完全凝聚在一起，没有一丝一毫的浪费？ 那样一来，招式威力会更加强大，而且出招之时更加不容易被察觉。 顾辰重新躺下来，看着天空中的云朵。 他觉得他现在就像那空中的云一样，变来变去，但始终都不离“云”这个范畴，也不应该离。 那云自己改变着形状，可以千变万化，一阵风吹来，便随风而走。 随风而走…… 顾辰的眼睛顿时亮了。 —— —— 今天只有一更。 第72章 功成 顾辰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误区，或者应该说，钻进了某个牛角尖。 他虽然已经走出来一步，在修改曾经熟悉的功行路线，甚至已经有打算修改曾经慎重修行过的功法，不过归根究底，他也只是做到了一半而已。 他始终想着原来的功法出错，便只是照着原来的功行路线修改，不过哪怕改得面目全非，依然隐隐可以看出曾经的影子，似是已经大改，其实根本还是没有变。 只是如此，自然不够，像是云随风而走，借其势而动，自己的势在哪里？ 在体内那一丝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计的元力，虽微不足道却带着凌厉尖锐之气，在体内那新生的经脉，相互交错形成剑形，两者相合，便是他的势之所在。 如此想着，顾辰脑海之中出现的是一剑封尘的功行路线图。 这不是他修改之后的，而是以前所修行的，换句话说，应是原本。 元力随之而动，经脉开始刺痛，然后疼痛感加剧，其痛楚有如撕裂。 顾辰想着那功行图的模样，经脉的律动便出现了紊乱，他捕捉着那律动的变化，然后调整了其中三条经脉，换了三条路线，使得经脉的律动趋向原来的节奏，渐渐地，那功行图看起来像是一把小小的剑。 元力的行走，顿时无碍。 那尖锐的元力在剑形的经脉中，走出了又一把短剑的形状，其速度之快，是以往催动一剑封尘之时的二十余倍。 但速度快并不代表威力强大。 顾辰皱起眉头，觉得其中还有滞碍处，又对其中的两条经脉做了调整，使得那把幼小的剑形更加圆融，速度顿时更快，是以往催动此功之时的三十多倍。 顾辰的心脏怦怦跳动，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他重又站起来，弯身随手捡起一根枯瘦树枝。 右手轻握，元力随之而动，顾辰将树枝平举指向前方，慢慢地向上转，直到直举苍穹，一股力量被压在手臂处，蓄势待发。 轻轻挥下，那树枝划破空气的声音传来，之后他停下，力量宣泄已尽，树枝丝毫无损。 顾辰喜形于色，只觉双脚跳动，他轻移脚步，使出了踏青步。 一步移形，顿时出现在院落之外，在树与树之间来回穿梭，脚下绿草随之摆动，他的身形也像那绿草一样，快速而不失柔韧，摇摆而不离足根。 他随着经脉律动而起，没有运用元力，却踩出了踏青步的形与神，形与神的结合之下，使得经脉律动与之呼应，其中有几条相连在一起的经脉让顾辰觉得特别明显，就好像是黑暗之中点亮了的灯火。 他将其挑出，毫不犹豫地运转元力。 元力顺着那几条经脉而走，他在山间留下了一道道幻影，直到他停下脚步，那些幻影竟然也是迟迟不见散去。 不管是一剑封尘还是踏青步，都与过去在昆仑山上所学所用完全不同，虽然用起来还有原来招式的痕迹，可是不管是威力还是玄妙处都要远超过往，这是以前使用这些“基础招式”的时候所不敢想的。 而且更重要的是，使用这两招并不需要用到那些以前没有的经脉，以过去的经脉便可以使出，只是换了一种运功方式，如果将此方法传回去，昆仑的道法、昆仑弟子的实力，只怕都要更上一层楼。 想到这一点，顾辰心头便火热起来，可是紧接着却又暗暗一叹，他现在已经不再是昆仑弟子了。 这种失落很快便自散去，想着以后有机会遇到李元沐和魏晓晓时，再将这种方法教给他们。 不过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改变了功行路线之后，招式威力虽然明显增加，可是顾辰却发现，不管是使出剑法一剑封尘，还是身法踏青步，都让他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就好像是这两招到了这里并没有用尽，还有后续一般。 “到底怎么回事？” 顾辰想不明白，正在苦恼间，闻到了茶香。 转过身来，许慕姗提着茶壶过来，还拿着两个杯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道：“茶煮好了。” 顾辰露出微笑，走过来坐下，接过许慕姗给他倒满了的茶杯，闻了闻，然后轻轻喝了一口。 茶香润着口舌，苦中带着淡淡的甜味，回味无穷，顾辰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许慕姗道：“这可是燕来峰才有种植的沉香茶，师傅特别给我带来的，一般人可喝不到。” 顾辰点点头，将杯中茶水饮尽，只觉得头脑清明，刚刚思索间的一些问题水到渠成般得到解答。 许慕姗连忙又给他添了一杯，有些不好意思道：“沉香茶用燕来峰上的灵露来养，可以让香气更香而沉淀，味道渊深浓厚，茶叶要采摘那些种老了的泡出来的茶才好喝，我一开始不懂，以为新茶好，所以采了很多，结果浪费了，现在这些也是新茶。” 顾辰停下杯子，道：“这是你采的？” 许慕姗连连点头。 顾辰疑惑道：“你不是说是你师傅让你带的吗？” 许慕姗不好意思笑笑，道：“我采错了，师傅将我采的那些都给收回去了，说是不让我浪费第二次，这一次离开燕来峰，她才拿出一些给我。” 顾辰点点头，将第二杯茶喝完。 真的非常享受。 他不知道那些种老了的茶叶会有多么醇香可口，不过也正因为没有喝过，所以觉得这些新茶也不错，至少他是没有喝过更好的了。 “你喜欢吗？你喜欢的话我留一些给你。” 顾辰想着在东来峰上的时候，青阳子似乎也喜欢泡茶，不过他喝的茶多是从梁州那边带来的茶叶，那些茶叶自也不凡，却哪能与沉香茶这等灵茶相比？ 顾辰道：“那给我留一些。” 许慕姗听了很高兴，点头道：“好。” 顾辰抬头看着蓝天白云，心里头很多的疑惑已经解开，可是对于招式的后续却依然还是想不明白。 …… …… 主峰之上，所有的山门弟子都在努力修行，同时静等着两天后惊蛰月的到来。 那将是悟石的开始，为期一个月。 对于自己会悟出什么样的功法，所有人都有着期待与忐忑，有了功法，才能成为真正的青阳门弟子，而不再只是区区的山门弟子，甚至悟出了上好功法，在宗门之中的地位便不可同日而语。 他们都带着这种侥幸。 但是事物总有两面，他们也担心自己会悟出普通的功法，远远达不到自己的预期，那样一来如何在宗门之中大放异彩？如果只是普通的功法，那还不如择一名师，传承其功法便好，但问题却是，他们想拜师，谁又会收他们？ 像他们这些山门弟子，想要入师长法眼比登天还能，除非悟出上好功法，自然会得到重视，不然也将只会根据其所得功法来决定归属山峰。 如果是柳祯那一类资质绝佳之人，才会有师长抢着要，根本不用担心师承与将来修行等问题，可惜这样的好事并没有落到他们头上。 说到柳祯，顿时有许多人意外与不解，悟石之期将近，却没有在主峰上看到柳祯的身影，难道他真的如此固执，依然还是要放弃这一次的机会？他都等了十七年，还要再等？ 再想想住在灵峰别筑上的顾辰，也有人意味杂陈，顾辰被青阳子收为义子，成为最亲近的人，却因此无缘青阳子的功法，反而要来参与悟石。 顾辰与柳祯这两人，还真是际遇的交错。 —— —— 今天还是只有一更┐（─__─）┌ 第73章 来访 仅仅过了一天，有关顾辰被青阳子收为义子的消息，便已经在整个青阳门山门之间传遍，不仅仅限于主峰，这个消息通过种种途径在各峰之间传递。 此前的流言本已流传甚广，一度引发热议，而今这个消息传出，顿时让诸人心中更不平静，对于顾辰这个人，更加好奇了起来。 是什么样的人，能够让青阳子收为义子？ 至于此前听说的顾辰一心想要拜入青阳子门下，但因身份来历不明而被拒绝一说，随着“义子”身份的流出，自然不攻自破，随着众人“整理”出事实，均不由得皆是一惊，原是青阳子想收顾辰为徒而不得，退而求其次，将其认为义子。 之所以说是“退而求其次”，无非是因为义子身份虽然亲近，青阳子也不能授其青阳御焱诀的上三诀，虽然给了顾辰一个悟石的机会，但谁也不会认为，一次悟石便可以让顾辰得到能与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相媲美的功法。 那么问题便又来了，之前的流言到底是谁传递出来的？ 那些流言传递甚广，不过到头来发挥的作用也就那样而已，顶多只是给顾辰增加敌意与恶心。 可哪怕没有那些流言，以顾辰现在这有些尴尬的身份，在青阳门中自然也并非诸事顺畅，由此来看流言反而有些多此一举。 多此一举却依然有人去做，正是因为这样，所以顾辰才会觉得无聊与无趣。 不过而今对于青阳门众多弟子对他的看法，顾辰并不十分在意，在青阳门主峰之上，灵峰别筑之间，他坐于竹椅之上，状似悠哉地看着蓝天白云。 天气正好，空中白云朵朵，山间清风徐来，吹动竹叶摇晃，许慕姗那清脆好听的声音萦绕在耳边，悦耳动听。 “所以月石跟日石最大的区别在于，日石领悟的是不同的功法，而月石领悟的则是不同的剑诀，虽然在修仙界中寒曦邀月诀名不见经传，但在青阳门中，寒曦邀月诀比起青阳御焱诀也不遑多让，月石之上共记有十二剑诀，若能尽数悟出，威能只怕还要在青阳御焱诀之上，而且最大的好处是，哪怕没能从月石上悟出剑诀，但因为功法一致，也可以在师长那里习来，这是青阳御焱诀比不上的。” 顾辰只是静静地仰躺着，也不说话，不知道有没有将许慕姗的话听进去。 “不足之处是只有在悟石之时聆听道音之时悟得的剑诀，才算是真正掌握，从师长处虽能学来，但因各人见解有异，始终无法突破前辈桎梏，有剑法之形，却无剑道之韵，与自己也有格格不入之感，这也是寒曦邀月诀的局限所在。” 见顾辰还是一脸的平淡如常，看着天空发呆，许慕姗有些生气。 “喂，顾辰，你到底有没有将我的话听进去？” 顾辰点点头，看着天空中的云卷云舒，却是淡淡说道：“万法不离其宗。” 许慕姗一怔，紧接着便有些迷茫，她想了想，终于还是问了一句：“青阳子师伯有没有告诉你悟石之时应该要注意的东西？” 顾辰点了点头，道：“有的。” 许慕姗这才松了一口气，正要露出笑容，但紧接着像是想到什么，一阵恼怒，道：“好哇，亏我还担心你不知道所以通通告知于你，哪想你都知道却不说！我还奇怪你怎么好像对我说的都不在意，你太让我失望了！” 顾辰转过头来，认真道：“谢谢你告诉我那些，我真的听进去了。” 许慕姗的心情好了一些，但紧接着一想不对呀，怎么觉得顾辰说的跟她刚刚生气的不是一回事？ 念头转回，她拉着顾辰手臂，几乎要将他从竹椅上提起来，道：“快说！你是不是还知道一些我所不知道的？你快告诉我，我也想知道！” 顾辰沉默一阵，然后摇头道：“你不会想知道的。” 许慕姗不依，将他的手臂拉得更紧，道：“我不管，反正你马上告诉我，不管青阳子师伯对你说了什么，你都一五一十告诉我。” 顾辰无奈，脸色却有些古怪，道：“义父只对我说，悟石之行，任心而为。” 许慕姗停下动作，看着顾辰，一脸迷茫，问道：“任谁的心？” 顾辰笑道：“自然是任我的心。” 许慕姗还是满脸疑惑之色，道：“然后呢？” 顾辰摇头道：“没有了。” 许慕姗一脸的难以置信，道：“就这样？” 顾辰点头道：“就这样。” 院落之中的少年少女彼此对视，都沉默了一段时间，山间的风好像较之前又更大了一些，院落旁边的竹叶摇晃着，相互拍打着，发出灵性的声响，好像轻轻拍打在两人的心间。 山间回响的竹叶之声清脆动听，同样好听的还有许慕姗的声音。 “顾辰，我刚才说的那些你真的有听进去吗？我再跟你说一遍吧！” “……” 灵峰别筑存在至今已过漫长岁月，周遭以篱笆围起，自两百年前开始，居住此间的主人便不知去了何处，再也不曾归来，此后此地便一直无人居住，荒置了两百年之久，连带着院落所在的灵峰山间也变得安静了许多。 三天前灵峰别筑迎来了它的第二位住客，然后着实让此地热闹了一把，而后在少年之后，又有一名少女住了进来，自此这灵峰别筑便开始有了人声，但多是少女那好听如同银铃般的声音。 闲暇午后，灵峰别筑来了客人。 朱紫菱和杨雪儿携手同来，在山道上便见缠着少年要跟他细细说道的少女。 那少女明眸皓齿，巧笑嫣兮，看起来就像一只快乐的百灵鸟，少年则神情平静，虽没有句句应和，但也没有丝毫不耐。 两女相视一眼，不知道是要先进去再打招呼，还是要先打个招呼，得到对方允许再进去。 思量再三，她们选择了后者。 杨雪儿大声喊道：“许师妹！” 许慕姗声音顿止，转过头来，看到是朱紫菱与杨雪儿两人，便站起走了出来，疑惑道：“朱师姐，杨师姐，你们怎么来了？” 朱紫菱笑道：“我们去你居所那边找不到你，一番打听，才知道你搬到这里来了。” 杨雪儿也是打量着这灵峰别筑，啧啧称奇，却是兴奋道：“听说你昨天将陈师姐给气了个半死，这事是不是真的？” 许慕姗无奈摇头道：“陈师姐无理取闹，我只是让她不要乱说话而已。” 杨雪儿却是一阵眉开眼笑，看起来非常高兴，道：“昨天我们从你那里回去之后，便没有出来了，也没想到后来居然会发生那么有趣的事情，早知道我们就不那么急着回去了。” 许慕姗颇感头疼，总感觉杨雪儿这是惟恐天下不乱。 朱紫菱和杨雪儿站在篱笆外青竹边，与许慕姗隔着篱笆说了一阵，杨雪儿却是指了指篱笆的另一边。 “不请我们进去坐坐？” 许慕姗转过头来看了顾辰一眼。 顾辰早已坐直身体，只是方才三女聊天没有他可以插得进话的时间，此时方开口道：“请进。” 朱紫菱与杨雪儿顿时一喜，走了进来，四下打量着。 走得近了，更能看到房舍里面的光景，只见房舍看起来挺宽敞的，清静雅致，里面有三间房间，此处只住了两人，想来应还有空的。 杨雪儿目光一转，似是无意道：“啊！这里环境真是不错，离天石又近，许师妹，真羡慕你能住在这里。” 第74章 主意 许慕姗不疑有他，闻言笑道：“是啊，昨天我搬到这里来住之后也觉得这里环境优美，而且好像因为离天石更近了一些，这里灵气更加凝聚，让人神识清明，意识运转更是快了几分呢。” 杨雪儿顿时满脸羡慕神色，目光炯炯地盯着许慕姗，好像生怕对方不知道她有多羡慕一样。 许慕姗被杨雪儿盯得有些不大自在，就在这时朱紫菱却是拉了她一下，劝道：“许师妹，昨天可能确实是陈师姐不对在先，不过你把她开罪狠了，只怕她心有恨意，以后怕是要对付你了，你可要小心些才是。” 许慕姗眉头微皱，有些不解，心想她昨天不过就是针锋相对地回了几句，说到底不过一些口舌之争，说到记恨或许会有，但因此而要对付她，这就有些小题大做了。 杨雪儿恨恨不平道：“陈师姐也是欺人太甚，被掌门收为弟子便自以为了不起，也不想想，如果不是因为惊蛰月到来，悟石在即，她怎么可能会被掌门收为门下？” 许慕姗垂下眼眸，没有回应，只是觉得杨雪儿这种愤然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仿佛是对陈冰冰早已心生不满之故，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此时杨雪儿的表现与她有关。 朱紫菱连忙道：“话不能这么说，杨师妹，陈师姐能够被掌门收为弟子，料其资质必在我等之上，要不然掌门怎么只收她而不收我们？不管怎么说，她现在好歹也是掌门弟子……” “知道了知道了！”杨雪儿满是不耐，没好气地打断朱紫菱的话，“反正她就是掌门弟子，身份尊崇，我们就该曲意逢迎、刻意讨好，我都知道。” 朱紫菱愣了愣，道：“我没……” “好啦好啦。”杨雪儿的反应却不知为何有些异常，但又迅速平静下来，满带笑意看向顾辰，柔声道，“掌门弟子又如何？掌门弟子还少么？青阳子长老的义子，有这身份的人可是只有一个。” 杨雪儿话题转换之快，让顾辰与许慕姗也为之一怔，尤其是许慕姗，对于杨雪儿那柔腻腻的语气，没来由的一阵不舒服，不过让她稍显安慰的是，顾辰对此略略点头，并没有要与杨雪儿攀谈之意。 杨雪儿顿了顿，却又道：“不过世事难料，顾师兄虽然不能拜青阳子长老为师，但能成为青阳子长老义子，且不说其他好处，单说在修行一途路便比他人宽敞，虽然不能修炼青阳门的青阳御焱诀，但想来长老能够拿得出手的其他功法也不会差。” 顾辰点点头，却是道：“从身份上来说，我并不是青阳门的弟子，当不得你这声师兄。” 杨雪儿摇头道：“师妹说句实在话，师兄被青阳子长老收为义子，哪怕不拜入青阳门的门墙，也已是与我青阳门有着分不开的联系，说是自己人也不为过，这声师兄当然当得起。” 顾辰对此不置可否，只是不知为何，单是听杨雪儿说话，便让他觉得好累。 “两天后便是惊蛰，师兄也是从惊蛰第一天开始便前往悟石吗？” 顾辰摇头道：“还不好说。” 先前本是如此打算，但是之后对体内的剑形经脉有了新的领悟，在昨天之时修改了一剑封尘与踏青步的经脉行功路线，不仅可以顺利施展而不伤经脉，更重要的是，比之过往所修习时还要更加强大，让他诸般念头涌现，顾辰觉得自己应该将这种变化琢磨透，再去悟石才会有所得。 杨雪儿紧接着问道：“师兄会去悟石吧？” 顾辰点头道：“会的。” “好的。”杨雪儿嫣然一笑，“那师妹到时便等着师兄了。” 顾辰眉头微挑，只觉得奇怪，心想悟石之行应该没有必要成群结队，你要悟石自去便好，有无所得亦是自行离去，等我作甚？ 朱紫菱也是有些古怪地看着杨雪儿。 杨雪儿在顾辰身边走了几步，作了个深呼吸，微鼓的胸脯随之起伏，她似是陶醉般地在原地转了个圈，尽显曼妙身段，体香四散，笑道：“空气真好，灵气充沛，听说临近惊蛰之月，越是接近天石越能提前感受到天石的律动，沾染道的气息，对悟石之行有极大好处，虽说还有一天便到了惊蛰之月、悟石之机，但哪怕只有一天，若能住在这里，想必好处更大。” 到了这里，许慕姗总算是听出来了，杨雪儿从刚刚开始，便一直在拐弯抹角着表达她想要住在这里的意愿了。 许慕姗又朝朱紫菱看去，只见朱紫菱也是一脸的若有所思，想来也是明白到杨雪儿的目的，可笑先前杨雪儿暗示之下却被她好巧不巧地转开话题，她犹自不知，还觉得杨雪儿突然语气不善好生没有道理，现在总算明白过来，不过似乎……就算杨雪儿并未因此生气，也不占据道理。 许慕姗却是不知如何接话了。 见许慕姗不说话，杨雪儿又看了看顾辰，但顾辰看着山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只觉脸上微烧，但迟迟压不去心中念想，索性将话说得更明白了一些，道：“许师妹，我看这灵峰别筑也挺宽敞，呵呵，这里环境真是不错，离天石也近，住着挺舒服吧？你们就两个人一起住，而且孤男寡女的，会不会担心门中非议？不对不对，会不会太显得安静了许多？” 孤男寡女？ 许慕姗却是留意到了杨雪儿那话锋急转的一句，然后反应过来，看向顾辰，只是顾辰一脸的平淡如常，似乎还没有从这句话中听出味来。 虽说修仙者远于红尘，但红尘之事依然难以避免会落在他们身上，他们现在年龄尚小或许不觉，但成长过程中总有一些事情需要经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现在所知道的便不一定比同年龄的凡人孩子多多少，正好像顾辰初到青木镇的时候，便什么都不懂。 与顾辰出身昆仑不同，许慕姗虽说自小也是在修仙者的环境中长大，但玄木门小门小派，没有洞天福地，也没有仙山秘境，虽是修仙门派，却与凡间来往甚秘，所以她自小接触的东西要比顾辰多，懂的事情也要比顾辰多，更别说女孩子本身就比较早熟。 许慕姗看着顾辰，脸红了。 顾辰看向许慕姗，却只道许慕姗看着他是要让他拿主意，便将视线转向杨雪儿和朱紫菱。 坦白说，如果对方是许慕姗的朋友，留下来也无妨，如她们所说，空房间还有，只是顾辰觉得杨雪儿挺吵的，而且跟她相处挺累的，相对来说朱紫菱便比较安静，也比杨雪儿容易相处，可是她们两人同来，只让一人留下好像也不合理。 曾经离开昆仑山，在青木镇停留过五天左右的少年依着那简单的道理与逻辑，摇了摇头。 见他摇头，杨雪儿顿时一窒，只觉得一张脸烧得慌，站在原地很是不自在。 “我能住在这里也是青阳门掌门的安排，地方不是我的，我不好做主。” 这句没有一点技术含量的拒绝自然称不上理由，只会让人心中更加不快而已，而且此时顾辰身边就有一个因为他的做主而住在这里的人。 杨雪儿脸色一阵红白交替，朱紫菱的脸色也有些不大好看。 顾辰对朱紫菱还是有些好感，尤其看在对方刚刚提醒许慕姗小心陈冰冰的份上，便又补充道：“如果你们真的喜欢这个地方，等悟石结束，我们都不住在这里了，你们随时都可以搬进来住，那样没事的。” 朱紫菱和杨雪儿嘴角微抽，侧目以对，便是一边的许慕姗也是看着顾辰，一脸的古怪。 第75章 逢迎 杨雪儿心里简直在抓狂，什么叫“随时都可以搬进来住，那样没事”？你现在怎么又可以做主了？ 前面才说出一句才堪堪想出的低劣理由当借口，后面一句便自己轻易推翻了，偏偏当事人好像一点儿自觉也没有。 这个人对于人情世故明显一点儿都不达练，即便对顾辰早有所知，许慕姗也难免要重新认识他一般，惊若天人。 因为换成是她，哪怕是再懵懂，也不会轻易推翻自己刚说不久的话，造成前后矛盾的尴尬局面。 不过现在看来，场面确实尴尬，不过却只有杨雪儿和朱紫菱尴尬，顾辰一脸的认真和理所当然，一点儿也没有不自在，反倒是自己因此而觉得莫名尴尬而有点儿好笑，许慕姗嘴角微抿，暗忍发笑。 杨雪儿呵呵笑了两声，只是笑声显得有些僵硬，似是无意般道：“说来也是，这地方挺不错的，等之后悟石结束，我们一定要找机会来住住看，你说对不对，朱师姐？” 朱紫菱勉强笑了笑，却想到悟石之后，她们也要拜入师长门下，脱离山门弟子身份，那之后怎么会有机会住在这里？ 事实上想要住在这里的只有杨雪儿一个人而已，她自己并没有这种想法，相反，她觉得现在住的地方就挺好的，虽然离天石近些可能会有好处，但同样都在主峰之上，就算远也远不到哪里去，所以她对这里并没有念想。 但没办法，谁让她是与杨雪儿一起来的？ 顾辰随口的拒绝，却也将她包含在内，有些话没能说清楚，现在也错过了说清楚的机会了。 绕是杨雪儿脸皮再厚，现在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打算了，顾辰还好，懵懂不知，浑然不觉他刚才的拒绝与安慰技巧多么拙劣不堪，自相矛盾得让人尴尬，但主要是许慕姗站在一边，一脸的欲言又止模样让她抓狂，脸上烧得慌。 道了声别，便急急拉着朱紫菱离开。 目送她们离开，顾辰也没有从竹椅上起来的意思，他明显是有着心事，哪怕是朱紫菱和杨雪儿在场的时候，他也一直在思索着其他的事情，所以在应对上有些漫不经心。 发现许慕姗盯着自己看，顾辰转过头来，不解问道：“怎么了？” 许慕姗摇了摇头，然后叹了一声，这人哪…… 顾辰疑惑地看着许慕姗，但却没有问，只是放在一边的右手食指中指相并，随着手腕抬高，然后往下一挥，那种动作，有如剑法一剑封尘，可是却不带一点儿波动，好像随手一挥而已，只是去势已尽，意犹未止。 …… …… 拉着朱紫菱急急下山，杨雪儿好像恨不得离那灵峰别筑越远越好。 朱紫菱被拉拽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忙道：“杨师妹，慢点儿！” 杨雪儿这才放慢脚步，神色不郁。 朱紫菱调整了一下呼吸，看了她一眼，体贴地没有多话，两个人一前一后默默下了山。 沉默不是杨雪儿想要的，她突然抱怨道：“说得好像那里是她家一样，当我稀罕？” 朱紫菱略默，想到顾辰那番言语，却觉得没有那么严重，那个人只是对于人情世故不练达而已，并没有以主人自居，不过这想法让她自己都觉得有些难以尽信，自然没有办法拿来说服他人。 杨雪儿紧接着又是阴阳怪气道：“说到底她能住进去还不是因为顾师兄行的方便，自以为得艾长老几分疼爱便自以为了不起，谁强谁弱还难说呢！她是不是真的比我强，这一切都得看悟石结果。” 朱紫菱皱起眉头，不解道：“杨师妹，你说的是许师妹？” 杨雪儿挑眉道：“除了她还有谁？” 朱紫菱一脸的不可思议，道：“可是刚刚许师妹并没有说什么呀？” 要说有说什么的话，反而是顾辰的懵懂更加让人生气不是吗？ 杨雪儿道：“顾师兄单纯，肯定是那许师妹暗中授意的，真没想到她是这种人。” 朱紫菱只觉得这样说对许慕姗很不公平，摇头道：“杨师妹，话不能这么说，你并没有看到许师妹做什么不是吗？怎么可以把一切的错都推到她的身上去，她好歹……” “行了行了。”杨雪儿不耐烦地一摆手，凝眉盯着朱紫菱一会儿，然后摇摇头道，“朱师姐，你呀，老好人一个。” 说着也不等她，自己率先走了。 朱紫菱跟在其身后，没有急于赶上去，而是慢慢走着，脑中不断回响着杨雪儿刚刚说的那句话，自己真的是老好人一个吗？ “陈师姐！” 杨雪儿突然一声惊呼，满是惊喜，朱紫菱抬头，只见杨雪儿快步迎向从前面走来的陈冰冰。 陈冰冰这时也看到她们。 朱紫菱想了想，加快了脚步。 杨雪儿热情地打着招呼道：“陈师姐，你这是要去哪里？” 陈冰冰没有回答，而是道：“你们这是……去那边了？” 杨雪儿像是没有听出陈冰冰话语中隐含的意思，爽朗地道：“我们刚刚去找许师妹了，师姐你也是要去找她吗？” 陈冰冰立起眉来，冷声道：“我去找她作甚？” 杨雪儿立马附和道：“对，她都不来找师姐你，我们找她干什么？” “嗯？” 陈冰冰似笑非笑地看着杨雪儿，杨雪儿则是对着她保持着笑容。 朱紫菱走过来，唤道：“陈师姐。” 陈冰冰这才收回目光，对朱紫菱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还有一天便是惊蛰之月、悟石之期，关于悟石你们只怕还不知道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吧，到我居所来一趟，我将我知道的告诉你们。” “陈师姐，我们……” “太好了，我们当然是要去的啦。” 朱紫菱原本想说她们已经从许慕姗那里听说了，该知道的她们也都知道了，就不过去打扰了，可不想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便被杨雪儿高声打断，而后杨雪儿拉着陈冰冰走在前面。 “有师姐你的指点，我们在悟石的时候肯定不会出错，说不得我们能够领悟出来更加高深的功法，那样在宗门里面地位可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我们分属同门，自是应该相互扶持，我也是侥幸比你们多知道一些，将之分享也是我作为师姐该做的。” “我就知道，陈师姐不愧是我们的大师姐，可不像有些人以为得某位长老喜爱便自以为是，你说是吧，朱师姐？” “我……” “这话可千万不能乱说，幸得掌门师傅偏爱，我也是比你们稍早一点摆脱山门弟子的身份而已，但在我之前，可是还有不少师兄师姐，可当不得这声‘大师姐’的称呼。” “不不不，在我们这些山门弟子看来，陈师姐你才是我们大家的大师姐。” 朱紫菱走在后面，听着前面两个人一唱一喝，不知怎的，突然觉得好压抑，对于杨雪儿所说的那些话，她有好多都不认同，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她都插不进嘴去，没能说出自己的想法。 去了陈冰冰居所后，杨雪儿始终在刻意逢迎讨好，这却让朱紫菱想起杨雪儿在灵峰别筑之时那一段义愤填膺之言，让她始终埋着头，不发一语。 第76章 月光 星月当空，灵峰别筑之上，院落之中洒着银辉，青竹绿草在银辉之中带着幽幽光亮，散发着清静恬淡的味道。 许慕姗煮好茶，拿着茶杯从房舍之中走出，只见院中的顾辰站在竹椅边，两脚有节奏地左右移动，右手则握着一根树枝，时不时往下挥动，但看起来却是平平无奇。 许慕姗放轻脚步，慢慢走向那张石桌，颇为好奇地看着顾辰的动作。 不管顾辰的两脚再怎么动，他的肩膀始终都在同一水平上，不见一丝一毫的晃动，但其身影忽左忽右，明明人就在那里，但却给人一种飘忽不定的感觉，好像随时都有可能离去。 这般身法玄妙非常，可是却让许慕姗忍不住蹙起眉头。 月光下的顾辰给人一种将要从容离去的感觉，可是这种感觉在临要离去的那一瞬间，便好像突然断开了，就好像仰冲直上云霄的青鸟突然折翼，徒然掉落一样，但之后，那种感觉又重新出现，然后又再次断开。 许慕姗将茶壶与茶杯放下，看着顾辰在那里一次次地尝试，一次次地失败，出声打断道：“休息一下吧，月光正好，茶正香。” 顾辰停下，那种飘忽的感觉顿时消散，他掂了掂手中的树枝，然后走过来坐下。 许慕姗给他倒了杯茶，递过来给他。 顾辰接过，轻轻泯了一口，眉头却始终不得舒展。 许慕姗忍不住道：“还有一天便要悟石了，你现在应该修身养性才是，怎么还在……还在……” 顾辰到底是在干什么，许慕姗却是说不上来。 顾辰道：“我在修炼剑法、身法。” “对，剑法、身法。”许慕姗点点头，认真地看着顾辰，“不管是什么，这些都要等到悟石之后再去做。” 顾辰摇头道：“我必须在悟石之前做。” 许慕姗不解地睁大了眼睛，道：“这是为什么？难道这事情会比悟石还重要？” “我以前……”顾辰突然停住，斟酌了一下，才又道，“我的经脉有些不同，这么做可以让我更加熟悉，同时也能让我确定接下来的路应该怎么走。” 新生的经脉与以往不同，这也意味着顾辰将要走的路亦将不同，这一点已经从改良过后的剑法一剑封尘与身法踏青步得到了证实，但在他心中隐隐有另一种猜想，这与其说是改良，不如说是还原了。 这个猜想很是颠覆顾辰过往的认知，代代相传的昆仑道法居然全都是错的，这种事情光是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更别说还要人相信，偏偏，在说服自己相信之前，实践的结果却是让人大跌眼镜。 不知道为什么，顾辰这个时候想起了杨婵，若换了杨婵，在听了他这么说之后，肯定会带着那种有些天然呆的表情萌萌地看着他，问他想要走什么样的路。 这么一想，闻到身边的少女芳香，他突然有些期待地抬头看去。 只见许慕姗两眼明亮地看着他，眼中却带着疑惑，问出了一个问题。 “你以前怎么了？” 顾辰回到了现实，看看四周，这里是青阳门主峰之上风景秀丽的灵峰别筑，不是青木镇主街上客栈之外阴冷的墙角边，一股怅然油然而生，抬头看，月亮还是那个月亮。 “顾辰，你怎么了？” 顾辰摇摇头，笑道：“没什么，我以前……等以后再跟你说吧。” 许慕姗有些不满地嘟起嘴巴，道：“你这人怎么那么多秘密？” 顾辰一怔，问道：“我的秘密很多吗？” 许慕姗连连点头，如数家珍般道：“你以前怎么了这个暂且不说，但算一个，然后你从哪里来，为什么会到青木镇去，为什么会被青阳子师伯看中，为什么不能当青阳子师伯的弟子，为什么……” 想了想，许慕姗接着道：“为什么会有那种玄妙非常的剑法、身法？是青阳子师伯教你的吗？” 顾辰摇摇头，道：“这是我以前学到的，不过……” 许慕姗失望地托着自己的香腮，满是无趣道：“又是以前的啊……” 顾辰忍不住微微一笑，道：“现在我还没有准备要说出来，以后再告诉你好吗？” 许慕姗双眼微亮，道：“你一定会告诉我吗？” 顾辰点头道：“一定。” “那以后是多久之后？” “不会太久。” “你保证？” “……我保证。” 许慕姗开心地笑了起来，瞅着顾辰的茶杯见底，殷勤地道：“我给你倒茶。” 顾辰微微一笑，将茶杯递过去，不久前从脑海深处冒出的那道身影却始终挥之不去，用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呢喃着道：“杨婵，你现在还好吗？” …… …… 扬州。 阴女教，传功殿。 殿中灯火辉煌，帷帐悬挂，内里飘香。 杨婵刚刚经过沐浴，披着薄纱，站在其中，眼中却满是惊疑。 每一个拜入阴女教的弟子都要选择适合自己的功法，而选择何种功法却不是由她们自己决定，而是由阴女教的至宝阴女鉴来决定的，阴女鉴内有鉴灵，会根据每个弟子的不同体质与资质，来选择最适合她们的功法，功法选对了，修行才能一日千里。 杨婵想象过阴女鉴的模样，可能是一面好看的镜子，也可能是一本书，可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所谓的阴女鉴，竟然是一张床。 床上装饰华美，粉红布帛装饰之下，帷幔轻掩，若隐若现，馨香怡人，只是看了一眼，便有倦意生起，不自觉地想要走到那张床上躺下。 杨婵却依着最后的一丝理智强忍着，站在原地未曾动弹。 “脱光衣服，躺上去。” 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杨婵四下里看去，却没有看到人，不过声音她很熟悉，正是云芷的声音，这一次也是云芷陪着她来到传功殿挑选功法。 杨婵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一步一步，轻解罗衫，露出娇嫩身体，临到床边，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部脱下来了，扔在地上。 那一身如同冰雪般的洁白肌肤在浅浅的灯光下透着迷人的色彩，含蓄中却隐有娇媚之感，初长成的身体给人无尽的遐想，再过几年，会是怎样的一个尤物？ “躺上去。” 她有些紧张，不过还是依着云芷的话，躺到了床上。 方才躺好，顿时吓了一跳，发出一声惊呼，只见床的上面竟是一面镜子，镜子中映出了她此时的春光。 杨婵红了脸，看着自己光溜溜的身体，竟然有种被别人给侵犯了的荒谬羞耻感，她紧咬下唇，紧张地等待着接下来的环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除了看到床上镜中的自己之外，却没有其他的反应，杨婵越来越不自在，两条光滑洁白的美腿交叠在一起，双手忍不住挡在胸前，遮挡*****柔嫩。 可是镜子里面的人却还是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杨婵猛然睁大双眼。 镜子中的“杨婵”突然动了起来，双手前伸，从镜子里面伸出来，随着其往前弯曲，上半身顿时从镜子里滑了出来，离杨婵越来越近，其双手冰凉，轻轻抚在杨婵的身体之上。 杨婵想躲开，却发现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竟然动弹不得。 从镜子里面钻出来的“杨婵”手指灵活，轻轻抚摸着她的身体，那冰凉的触感让她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还有一股难言的感觉在周身流淌，越来越快，好像一股股电流滑过。 她的身体忍不住发抖，心下更加发慌，尤其是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在这种抚摸之下紧绷之势渐解，有种舒展之感，鼻腔发出让她自己都觉陌生的声音时，顿时无比恐惧起来。 第77章 传功 这种感觉，非常陌生，可是又让她隐隐有些印象，这印象源于香衾居中的见闻，让她十分难受。 她宁愿那落在自己身上的是尖锐锋利的刀刃，让她痛苦成分，也好过现在置身于这种境地下不能自已。 那个“杨婵”盯着自己，那张脸一般无二，嘴角挂着妩媚的笑意，浑然不似自己应有的模样，那一双手在一阵摸索之后，慢慢移动到她的双手之上，抓住手腕突然往左右一分，便将杨婵的双手自其胸前拉开，露出胸前的大好风光。 “不要！放开我！” 杨婵挣扎起来，却不知是因为她的挣扎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原本无法动弹的身体，随着她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大，竟然开始可以稍加动弹。 只是双手被抓住，被拉开，哪怕她用力挣扎，也没能挣脱。 杨婵突然睁大眼睛，一下子安静下来。 只见从那镜子中又出现一个“杨婵”，一模一样，其身子往前一倾，顿时从镜子里滑了出来，双手抓住她的脚踝，用力往左右一拉，原本相互交叠在一起的双腿顿时被拉着分开来。 一时间，杨婵身前再无任何防备，身上衣不蔽体，那种强烈的羞耻感愈加明显，哪怕自己面对的，都是一个个“自己”。 “不要！我不要功法了！放过我！我不要修炼了！” 想起香衾居中的所见所闻，杨婵害怕起来，现在的情况像极了那里的身不由己，她害怕自己也会落得一样的下场，哭着求饶。 却在这时，又从镜子里滑下来一个“杨婵”，其双手在杨婵的双眼中越来越大，直伸下来捂住杨婵的嘴巴，让她再也没有办法发出声音来。 “唔……唔……” 杨婵发现，在她的身上又多出了四只手，从那镜子里面竟又滑下来两个人，同样倾出上半身，其中两只手落于自己胸前，轻揉慢搓，手法非常怪异，让她身体如同触电，颤抖不止，另外两只手则钻进了自己的两腿之间。 杨婵的身体猛然弓起，眼睛睁得大大的，那瞬间几乎忘记了呼吸，似是感觉到了极为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可是那种感觉传来，却让她的身体产生了一阵阵的快感，那快感竟要将她所有感情都给淹没。 她眼角流下了泪，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只知道她现在所面临的情况非常危险，虽然与在香衾居中所见到的惨景是有差别，可却不知道为什么，依然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羞耻感。 身体里面有一股火仿佛越烧越旺，她的体温升高，肌肤白里透红，双眼湿润迷离，意识飘忽起来，渐渐变得不清醒了。 顾辰…… 最后在心底的某处，深深地呼唤着这个名字，思念着那被牵着手时的温暖，怀念着他曾经对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 “我一定会追上来的，然后带你离开，以后我们两个一起生活。” 就是这句话，曾经让自己对未来生出了无限的期待，可是这样的生活，如今却离得那么远了。 杨婵感觉到，被那些从镜子里滑出来的自己用手碰触到的地方，不断有什么东西涌进来，通过她的肌肤、口鼻、两腿之间，钻入自己的体内，似是回应一般，其体内也有着什么东西，正争先恐后地想要跑出来，像是有什么强烈的东西正欲喷薄而出，可是她却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她的体温越来越高，身体越来越软。 体内的火烧到了极致，使得一股力量滋生，这股力量像是能与体内的变化融合，然后突然迅速壮大起来，以无可抵御的巨力将侵入体内的东西一下子全部都给驱逐了出去。 一时间，杨婵身上再没有了禁锢，只感觉整个身体轻盈无比，而那些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也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杨婵躺在床上，大汗淋漓，大口喘着粗气，感觉却像被掏空了一样，浑身脱力。 “阴女鉴能够照出一个人的根本来，不管是资质、根骨，还是特别的体质，然后借此引发体质与潜能，还可以体验难得的欢愉，可以说是女修梦寐以求的至宝，你媚骨天生，天生就非常适合阴女教的功法，阴女鉴将你的潜能引出之后，便会给你挑选最适合你的功法，只要依此修行，修为必定可以一日千里。” 听着声音，杨婵略慌，连忙想要找来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可是才反应过来这床上并没有被子。 也是，这是阴女鉴，是选功之所，虽然造型是一张床，但又不是给人睡觉的地方，怎么只能会专门准备被子？ 不过想到刚才的经历，杨婵又是一身冷汗，后怕不已，一时间，遮挡自己的身体反而成为次要之事，紧接着便看到不知从哪里走了进来的云芷。 面对云芷，杨婵有些生怨，心想这阴女鉴传功竟然是这种情况，你怎么不早说个清楚？ 云芷看了她一眼，双眸微亮，现在的杨婵，身上的气质与之前完全不一样，之前老老实实的朴实少女，现在哪怕躺着不动，亦由内而外散发媚意，哪怕是她也为之心动，尤其是此时那一脸的含慎带媚，更是让人不能自已。 “阴女鉴此时应该已经为你选出了功法，你且看看，是哪一部？” 杨婵一怔，前后左右瞅瞅，都没有看到什么功法之类，也不知道阴女鉴会将功法放在什么地方，然后像是想到什么，身体微僵，慢慢向着床顶的镜子看去。 果然只见镜子里出现一卷竹简，在她看到的同时从镜子里掉了下来。 杨婵连忙接住。 云芷却直接伸手拿了过去，一把拉开，眉头立时皱起，脸色都变得冷淡了几分。 杨婵往上扫去，只见竹简最左边五个红色大字非常清楚。 艳女归尘诀！！ 阴女鉴给她选中的，是艳女归尘诀。 杨婵心里大是不满，香衾居中的场景再次从脑海中闪过，她抬头对着镜子怒喊道：“我不要！” 可是阴女鉴静静的，没有回应她，镜子中的人与她做出一样的举动，就如同是照在普通的镜子上，不见方才的一系列诡变。 杨婵转头，看着云芷，道：“你说过，我也可以不走这条路。” 云芷点头，道：“鉴灵给你选择的，只是它觉得最适合你的功法，但并不是你非修不可的功法。” 杨婵顿时一喜，道：“那我可以换一部？” 云芷点头，道：“你可以随我修媚女临镜诀。” 杨婵闻言一喜。 云芷又说道：“不过除此之外，你还必须修炼清女望月诀。” 杨婵一惊，道：“那不是最难修炼的功法吗？” 云芷点头，道：“鉴灵所授，不得不受，但若执意不受，便必须在师承之外，兼修阴女教中最难修行、最少人修成的功法，这是为了功法的完整与传承，清女望月诀一直无人修成，正是你的必修之功。” 杨婵低头，想了想，问道：“若是我修不成呢？” 云芷将那竹简收起，冷冷道：“不能登仙，那便归尘。” 杨婵明白了，沉默着，若是修不成清女望月诀，便要老老实实遵从鉴灵安排，修行最适合她的艳女归尘诀。 最适合吗…… 杨婵咬牙，道：“我要登仙！” 第78章 何双 夜深。 对于修仙者而言，黑夜白天没有意义，修仙之行有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既不想退，只能咬着牙往上攀越，即便入夜，依然在修行的不在少数。 只有那些修为尚浅之人，终究难脱凡人之躯，所以在疲倦之时难免需要休息养神。 杨婵心事重重睡了下去。 云芷气势汹汹，直往芳羽阁而去。 芳羽阁是阴女教掌门所居之所，但云芷未经通报，直接推门而入。 现任阴女教掌门何双一身白裙，斜倚在窗边，纤纤玉手轻摇，轻捻月光，好像随时要乘月光而去。 似早知道她会来，何双脸色平静，柳眉弯弯，眼角含笑，手指轻捻把玩着，似那道月光是世间最好玩的玩意儿，而那淡淡月光便像丝带一般，在她的手指间缠绕。 “虽然你是我师姐，可是现在我好歹是阴女教掌门，哪怕你不曾将我当掌门看待，可芳羽阁作为历代掌门居所，怎可容你说入则入？” 云芷冷笑，毫不在意，针锋相对道：“那你待如何？可要治我一个大不敬之罪？” 何双捻着指间月华，目光微垂，道：“师姐，你这又何必？” 云芷语气含怒，道：“何必？我如何收徒授徒，那是我的事情，你有什么手段只管冲着我来，却在暗中操弄，又是何道理？” 何双抬眸，与怒气冲冲的云芷对视，摇了摇头。 云芷冷笑，道：“你可不要说，鉴灵选了这个功法与你无关。” 何双淡淡道：“师姐，你一定要如此想，我也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呵呵，师妹，不，掌门，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想要的是什么你很清楚，我只想问你，你是不是怕了？” “怕了？”何双摇摇头，语气平淡，却带着傲气，“师姐，你想多了。” 云芷深深凝视着何双，道：“那我且问你，是不是你做的手脚？” 何双微默，叹了一口气，手指微松，那月光便自指尖垂落下来，恢复平常。 她用稀松平常的语气道：“我是想过做手脚，但我没有做手脚。” 云芷挑眉，眼中却闪过杀意。 何双见此，淡淡一笑，道：“师姐，你我修为不相伯仲，你本就奈何不了我，更别说我如今忝为掌门，掌管芳羽阁，在这里，你不是我的对手。” 云芷冷笑，杀意不减。 何双叹了一声，道：“师姐，难道你就不曾想过，你这个徒儿天生媚骨，资质却是一般，艳女归尘诀确实是她最好的选择，鉴灵的决定不会有错的。” 云芷寒声道：“鉴灵在你的掌控之下，与你串通一气。” 何双微微一笑，却是道：“原本是这样的，师姐，我知道你对掌门之位觊觎已久，若是在你手里，阴女教可以更见强盛，这个掌门之位由你来当又有何妨？若是那样，我甘心退位让贤，不过却不是现在，师姐，现在的你还没有达到让我心甘情愿交出掌门之位的程度。” 云芷寒着脸，却意外地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收下这个弟子的用意，无非是想要以她来作为你谋夺掌门之位的工具，十年之后‘明月心’之会，将是你发难之时，然而区区十年，我并不认为你会有多么大的改变，所以这个掌门的位置，我还不能够交出来，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觉得应该要阻上一阻，至少不让你称心如意，所以一开始，我便属意鉴灵送出艳女归尘诀。” 云芷闻言冷笑，道：“现在敢承认了？” 何双摇摇头，道：“是，我承认，我确实有这个想法，也确实这般做了，不过后来我改变了主意，因为我知道你的能耐，我也很想看看十年之后，你会为阴女教培养出一个怎样的弟子来，如果你真的做到了，我乐意让出掌门之位，所以我最后还是让鉴灵按规矩办事，只是造化弄人，你这个弟子，终究还是更适合艳女归尘诀。” 云芷寒声道：“她只适合媚女临镜诀！” 何双道：“师姐，你这样只会误了她，你应该也知道，只有修炼艳女归尘诀，她的修为才会一日千里，没有资质，她只会寸步难行。” 云芷坚定道：“我是不会让她修炼艳女归尘诀的。” 何双道：“那就让她兼修清女望月诀。” 云芷沉默。 何双道：“师姐，相信你也知道，清女望月诀修行之难，远在媚女临镜诀之上，要知道即便是你我，在此诀上也难有建树，我也很想看看，你这个弟子能够将此诀修炼到哪一种程度。” 云芷抬起头来，目光炯炯盯着何双，道：“若是这个我也不同意呢？” “你非同意不可。”从刚刚一直很好说话模样的何双，这个时候却是坚定起来，“自阴女教创立以来，历时千年，时至而今，也无一人解开过清女望月诀的奥秘所在，其他四诀先后有人修行有成，但迟迟等不来清女望月诀，多少师长在遗憾中逝去？五大诀不以大成现世，如何能称得上重现我阴女教的辉煌？传闻之中的大一统功法，又向哪里寻去？” 一番话慷慨激昂，让云芷沉默。 她到底也是阴女教弟子，没有阴女教就没有她的今天，这份香火之情在她心里地位极重。 何双话锋一转，放缓下来，又道：“师姐，你应该也知道，我阴女教虽然位列名门大派，是修仙界中唯一一个以女修强大而闻名的门派，但因为功法不全，我等寿命都要远比其他同境界的修仙者短得多，大一统功法不显，仙路永远断绝，难道你真的甘心？” 云芷气恼道：“难道大一统功法一定要着落在一个小女孩身上？你就对她那么有信心？” 何双笑了，道：“师姐，你我实力不相伯仲，可论眼光，你可要比我强得多。” 听闻此话，云芷眉头不由得皱起。 她与何双自入门以来，便一直相争相斗，虽有同门之情，可是两人却势同水火，谁也不服谁，这还是第一次从何双嘴里说出这种甘拜下风的话，让她很不习惯。 “当年的张九霄刚走出青阳门历练之时，不过一个愣头青，什么都不懂，单纯得不像话，所用的手段也是一般般，可就你一眼看中了他，硬是与他同经风雨，而我当初则看好他的师弟钟鼎，也是如今的青阳门掌门。” 说到这里，何双突然有些感慨，沉默了一下，才接着说道：“谁能想到，之后的张九霄后来居上，一飞冲天，将钟掌门远远甩在了后面，之后他下落不明……或许他不是后来居上，而是打一开始就没有与同辈相争的意图，或者该说，当时同辈中人并未被他放在眼里，能与他交手的，大都是上一辈的存在，但即便他们也在他手上讨不了好。” 说到张九霄，云芷也沉默下来，当年的那个人，如今却…… 想到青阳子，她便气不打一处来。 何双悠悠道：“而今钟鼎贵为一派掌门，而且还是昆仑之下第一大派青阳门，身份地位何等崇高，可是在他的前面，却永远都有一堵名为张九霄的墙，那是他始终无法超越的存在。” 何双看向云芷，道：“师姐，我也希望我们阴女教能够走出一个张九霄，若你同意，我将掌门之位让于你又如何？” 云芷沉默，突然问道：“当年之事，你后悔吗？” 何双苦涩一笑，摇摇头道：“后悔，有用吗？” 第79章 拜师 青阳门，东来峰。 青阳子于峰顶临风而立，衣袂飘飘，目光幽深，不知望向何处，只是面向东方，其眼底满是沧桑，带着忧伤。 有些事情刻骨铭心，无论过去多少岁月，终究难忘，他为修仙者，立于尘世之外，但心却终究难以免尘。 回头看去，青阳子的神色略显复杂，山下一人跪在那里已经多时，除了刚来时说了一句“请长老收我为徒”，之后便不发一言，青阳子不开口，他便不起来。 青阳子曾经未有收徒念头，直到遇到了顾辰，可惜顾辰做不了他的徒弟，更可惜的是，顾辰终究只有一个。 宗门之中也不是说没有资质卓绝的弟子，能入他眼的虽然不多，但此时山下的柳祯便算一个，能够以一篇朝仙诀修炼至炼元境巅峰，其资质同龄人中无有人比。 当然顾辰是个意外，未废修为之前，以十二之龄便达一元境的绝顶天才，千百年来青阳子也只听说过这么一个，所以压根没有让顾辰与其他人相比较的意思。 柳祯资质确实不错，只是与他道不相同。 青阳子终还是叹了一声，淡淡道：“上来吧。” 他如此淡淡开口，声音轻轻，却直接传到了山下的柳祯耳中。 柳祯大喜，忙恭敬站起，一步一步拾阶而上。 到得峰顶，柳祯为之一愣。 他一直渴望着能够登上东来峰，为此还想象过很多次东来峰上的光景，却只见青松翠竹，石质桌椅，竟是前所未有的……简单。 不过愣神也只有那么一会儿，当他看到青阳子的时候，立马收拾心情，恭恭敬敬之下，对着青阳子跪拜行礼。 青阳子看着他，没有说话。 柳祯低着头，良久，因没有听到青阳子的声音，满心狐疑与忐忑，可是却又不敢抬起头来，越来越紧张。 青阳子的声音淡淡传来，道：“明天开始便是惊蛰月，也是青阳门的悟石之期，你不去准备参与悟石，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柳祯头埋得更低，说的还是在山下时说的那句话，道：“请长老收我为徒。” 青阳子淡淡道：“你的资质不凡，能将一篇朝仙诀修炼到炼元境巅峰，在宗门同代弟子之中可称第一人，以你的资质，去悟石必有所得，何必舍近求远。” 柳祯摇头，方缓缓抬头，目光坚定道：“弟子一心只求青阳御焱诀上三诀。” 青阳子看着他，不置可否，只是问道：“你对自己没信心吗？” 柳祯的身躯一震。 “悟石所得，方是应得，他人所授，终究他物，最好的并不是最适合自己的，最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这些，莫非你不明白？” 柳祯浑身上下冷汗涔涔，一颗心直往下沉，一时无言以对，他猛一咬牙，再次将头埋下，颤声道：“请……长老收我为徒。” 青阳子叹了一口气，于这峰间起了轻风，远远吹开去，树叶沙沙响。 青阳子道：“起来吧。” 柳祯满脸绝望，道：“长老……” “我可以收你为记名弟子，但你我终究道不同，你好自为之。” 柳祯抬头，青阳子已经在石椅上坐下，桌上有茶。 柳祯连忙跪着过去，将桌上的茶捧起，恭恭敬敬举过头顶，压抑着心底直冒出的狂喜，恭敬道：“请师傅喝茶。” …… …… 青山翠竹，风景是说不出的美好，只是山间却有些乱糟糟的。 明天便是悟石之期，也是这一群山门弟子等待已久的时日，眼见着终将来临，到底少年心性，难免激动起来。 演武道场上，杨雪儿的声音清脆而响亮，笑道：“明天就开始悟石了，还好有陈师姐的指点，让我们知道了那么多在悟石时候需要注意的地方，不然闹出笑话事小，因此而耽误了悟石，那才是天大的罪过，你说对不对，朱师姐？” 朱紫菱点点头，脸色却有些不大自在，陈冰冰确实跟她们说过不少在悟石时候应该注意的事项，只是相比起许慕姗跟她们说过的，内容要少得多，而说到的那些，许慕姗也都给她们说过一次，而且说得更加详细具体。 其中差异，亲耳从许慕姗处有所听闻的两人自然能够辨别出来，或许是陈冰冰有所保留，或许是她根本就只知道这些，对于她们来说，却已经没有了用处，所以就算要感谢，不是应该感谢此时住在灵峰山腰间的那个人吗？ 不过在杨雪儿那过分明亮的目光下，朱紫菱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随口附和着。 除了她们，身边还有一众师姐妹，至于那些师兄师弟，站的位置离她们稍远了些，不过还是能够听到她们的声音，个个交头接耳，感兴趣的同时，也带着一些羡慕，有大胆者则鼓起勇气前来问询。 看着同门对自己表现出的恭敬有加，陈冰冰很是自得，将那番说辞又再重复了几遍，再三叮嘱他们一定要记牢，才能保证在悟石之时不至于出错。 “还好有陈师姐在，不然，我们只怕还不知道这些。” “就是啊，我本来还打算直接坐到日石近前，看看能否参悟青阳御焱诀，现在想来，要是我比较适合寒曦邀月诀呢？” “说起来，是不是门中修行寒曦邀月诀的大多都是女子，还有青阳御焱诀也一样，大多都是男修。” “这个……可能是两块天石的性质不同吧，还有就是各人的体质资质有所不同……” 李大庆和陈鹰站在一起，远远地看着。 李大庆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讥讽道：“井底之蛙。” 说着，李大庆看向陈鹰，问道：“师兄，任她这么下去，以后会不会爬到我们头上来？” 陈鹰嘿然一笑，道：“井底之蛙终究是井底之蛙，怎么蹦也蹦不到井口来。” 说着，他转身走开。 李大庆跟在其身后，双手抱头，不置可否道：“这不总有些不识好歹的人吗？” 说着话的时候，他也是有意无意地看向那居于山腰间的院落，在那青翠竹林间若隐若现。 …… …… 顾辰喝了杯茶，回味一番，然后突然问道：“这里平时都是这么吵的吗？” 许慕姗愣了愣，然后又想了想，摇摇头道：“今天确实比往日热闹，不过……” 顾辰看着她，问道：“不过什么？” 许慕姗摇头道：“没有，只是经你这么一问我才注意到，这地方好像平日里也不安静。” 顾辰轻声却又认真道：“这地方不好。” 许慕姗笑了。 顾辰看着她，问道：“你笑什么？” 许慕姗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我也觉得，这地方真不好。” 顾辰摇摇头，纳闷着，不知道这样的对话有哪里是好笑的。 许慕姗给顾辰倒茶，而后道：“我明天要去悟石了。” 顾辰点头，道：“保持平常心，就会有所得。” 许慕姗叹了一声，道：“我可没有办法像你一样，只是你还要多久之后才去悟石？” 顾辰想了想，摇了摇头，现在的情况是，他毫无头绪，隐隐似要抓住什么，可是却又什么都没有抓到，让他心神绷紧却又徒呼奈何。 许慕姗道：“你可得抓紧时间，悟石的时间只有一个月而已，可不要错过了机会。” 顾辰点头道：“我知道了。” “我告诉你的那些，都记下了吗？” 顾辰觉得那些所谓的注意事项其实根本不重要，不过在许慕姗期待的目光下，他只得点了点头。 许慕姗见此，又露出了笑颜。 第80章 失控 明月松间照。 明亮月光落在两块天石之上，银辉淡淡，却显道道波纹，那波纹随着月光扩散开来。 许慕姗收拾着自己带来的东西，首先将其中的沉香茶叶给清点出来，用两个石质盒子装着，对顾辰道：“这些茶叶都留给你。” 顾辰两指相并如剑，随手挥下，看起来飘逸随意，只是却像没有任何意义的动作一般，没有引起任何变化，但许慕姗却知道，他这是又在演练剑法了。 相比起那玄妙身法，这剑法许慕姗却是看不懂了，甚至如果顾辰不说，她根本就不觉得那是一招剑法，反而像是伸手抬手那样随意的动作，再也普通不过了的。 顾辰停下，目光落在那两个石质盒子上，两个盒子其高及膝，其中的茶叶量不在少，他有些疑惑，许慕姗一个人，这一次仅仅是来主峰悟石，带这么多的茶叶喝得完吗？ 就算这几天有顾辰相陪，这茶叶也没喝多少，只看现在还剩下这么多便可知一斑，况且明天就要悟石了，顾辰可不认为许慕姗会在天石边上一边悟石一边喝茶，挑起眉来满是疑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带这么多茶？” 许慕姗闻言笑道：“本来师傅只给我一盒的，是我硬求着多要来一盒的，师傅说我一盒都喝不完，我跟师傅说我其实很能喝的。” 顾辰一脸的怪异，目光扫了眼许慕姗那平平的小腹，想着那里能够装着多少茶水。 许慕姗的脸顿时红了。 顾辰摇头道：“那你真的很能喝了？” 许慕姗的声音显得低了许多，道：“当然不是了，只是……我知道你也会来悟石……” 顾辰静静听着，他知道许慕姗想要说什么，与她现在在做的事情是一样的，只是少年的心里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在想着这么多的茶叶，他可以喝到什么时候，不对，是东来峰上的父子二人，能够喝到什么时候。 想到自己突然多了个义父，顾辰的嘴角突然露出淡淡的笑意。 瞥见顾辰嘴角的笑意，许慕姗脸上烧得慌，顿时一叉腰，气鼓鼓道：“所以这些茶叶你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要。” 顾辰不假思索地点头，让许慕姗转嗔为喜，露出笑容。 顾辰想了想，却道：“你把茶叶都给了我，那你自己喝什么？” 许慕姗这次忍不住笑了好一会儿，指着顾辰道：“你平时挺聪明的，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傻？这茶叶在燕来峰上还有很多，而且比这些还要好，我不缺茶喝。” 顾辰一想也是，自己倒是问了一个傻问题，不由得也是笑了。 许慕姗突然盯着顾辰，看了许久。 顾辰疑惑下，问道：“怎么了？” “顾辰，我去悟石，参悟玄功，修为就可以提升了。” 顾辰点头，这是当然的事情，朝仙诀作为一门残缺的仙诀，只有基础篇章得以完整保留，如今广为流传，可以说是修仙界中用来打磨根基的根本之法，是扣开仙路的大门，但也只到炼元境而已。 朝仙诀的路在炼元境便断绝，但却已经让众多有修行资质的人在起跑线上往前踏出了一步，接下来只要炼对了功法，大道可期。 青阳门名门大派，自然不是玄木门那种小门小派可比，通过悟石参悟玄功，得到最适合自己的功法，换句话说，炼了悟石所得的功法便等于炼对了功法，大道已经可期，只是百舸齐行，尚需争流。 像玄木门那样的门派，朝仙诀得到不难，但大道之路之后想要走对走通，却是很难，因为他们没有后面的功法，自己所有的功法又太过普通，错漏百出。 许慕姗虽然拜艾玲为师，不缺功法，不过她却依然选择走自己的路，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这也是艾玲希望看到的。 说到底，许慕姗是青阳子引进门来的，虽然看起来资质普通，可是以艾玲对青阳子的了解，她并不认为真的这么简单，因此对许慕姗抱以期待。 看着顾辰一脸的平淡，像是不以为然，许慕姗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原本有些吞吞吐吐的模样，现在倒像是豁出去了一样，直接道：“你不用担心，待我修为提升，变得强大，以后谁敢欺负你，我就帮你出气！” 顾辰这才知道许慕姗到底想说什么，细细一想，顿时失笑。 许慕姗踢了他一脚，转身就想回房里，但想了想，却又顿住脚步，转而在石桌旁坐下。 顾辰再度并指如剑，随手挥下，一如之前挥至胸前尺许之地，但这一次却没有停下。 他心头微动，那一指继续往下滑走，顿成一个弧度，滑到了身侧，然后意犹未尽，手臂却自停下，他随势转身而走，手臂随身而动，那股未尽之意因此而稍减，紧接着却似是寻到了一个突破之法，徒然壮大起来。 顾辰脸色一变，猛然收势，体内气血一阵涌荡，脸色一阵潮红。 一直紧紧盯着顾辰的许慕姗吓了一跳，连忙过来扶住他，着急道：“你没事吧？” 顾辰摇头，只觉气短，好一会儿后才道：“没事，不是真的在用剑。” 许慕姗将他扶到桌边坐下，在刚刚收拾好的包袱中翻找着，翻出一瓶丹药来，倒出两粒，递给顾辰道：“快吃下去。” 那丹药圆融剔透，表显红色，散发香气，顾辰认出这是止损丹，主要用于治疗内伤及体内亏损之态，倒是很适合他现在的状况，便不二话，将这丹药吞下。 丹药刚一服下，很快见效，顾辰只觉体内翻腾的气血渐渐平复，也不再难受了，心想果然不愧是仙家药物。 许慕姗待顾辰服下，脸色好转，这才担心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本让她看不懂，以为只是随手之下的动作，却让顾辰受伤，可见并非那么简单。 顾辰叹了口气，道：“原先我不明白，现在是知道了，劲发无力，意有未止，随意而动，劲无穷尽……” 看许慕姗一脸的迷惑，听不明白，顾辰换了另外一种说法，道：“力在该发之时未能尽发，在该止之时不能尽止，反而增加无穷力，势收不住，反而自伤，这是因为招式过强，却无匹配功法来指引与掌控，导致失控。” 许慕姗点点头，似懂非懂。 顾辰想了想，直接道：“也就是说，我现在缺一部匹配的功法。” 许慕姗双眼一亮，道：“那明天我们一起去悟石吧。” 顾辰怔然。 “你不是说你缺少功法吗？只要去悟石，便可以参悟出适合自己的功法，那样以后就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 许慕姗终究还是不懂，所以只能以“这种情况”来加以概括。 顾辰苦笑，只怕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首先前往悟石的人并不全都能得到功法的，再者说，哪怕真能，他的悟石之行是否顺利如今也尚是一个未知数。 天石上铭刻有天道，会引导修者产生共鸣，而后明道，但在顾辰的心中，早就已经有过一条道，那条道的痕迹还在，悟石之时只怕会有影响。 更重要的是，一剑封尘与踏青步是昆仑法而非青阳法，就算悟石得到功法，只怕也控制不住这两招。 现在一剑封尘的剑招收不住，那么踏青步呢？会不会让他停不下来呢？ 正思量间，空气之中却传来淡淡波动，而后相互叠加之下，直朝他冲击而来。 顾辰一怔，只见方才剑招急收而散发的剑势卷动了周围灵气，这时方见得，在空间之中，竟有着淡淡波纹随着月光而来。 第81章 波纹 那空间波纹很微弱，很平稳，随月光而动，很难察觉。 一开始顾辰是察觉不到的，而此时有所发现的瞬间，他暗生警惕，这种情况让他想到了青木镇婴鬼之祸时，那藏于月光之中的血丝虫。 不过这种情况又有不同，因为空间产生道道波纹，里面却没有他物，那波纹一道紧接着一道传来，如同海浪拍打岸边，而且相隔间隙并不完全一致，给人的感觉就像带着某种韵律。 玄妙，精深。 心驰，神往。 散发出来的剑势此时便如无根之萍，随着剑势散去，那空间波纹渐渐回复过来，而后变得更加平稳，但同样的也更加微弱与难以察觉。 可是奇怪的是，顾辰非但不觉得那空间波纹变弱了，反而感觉更加清晰，更加强烈，就好像那空间波纹被直接烙印在了他的身体之上，有什么东西正经由他的皮肤不断地传递到他的体内。 与此同时，在他体内亦发出一种律动，与那空间波纹相呼应，那是经脉之中一直存在着的律动。 这种情况在之前几天是没有的，顾辰疑惑间，突有所悟，猛然朝天石方向望去。 “顾辰，你怎么了？” 许慕姗被顾辰的举动吓了一跳，随着顾辰转头看去，能够看到那两块天石在月光之下显得神圣非凡。 许慕姗的反应却让顾辰感到惊讶，道：“你没有感觉到吗？” 许慕姗满脸疑惑，问道：“感觉到什么？” “空间之中存在的道道波纹，你没有感觉到吗？” 随着对那空间波纹的感觉愈发强烈，明显得几乎不用刻意去探察便可以感受得一清二楚，顾辰理所当然地认为许慕姗也感觉到了。 许慕姗迷茫地摇摇头，不知道顾辰说的是什么空间波纹。 顾辰见此，不由得目露深思。 按理说，他的修为没有恢复，现在体内也只不过是拥有一丝元力而已，虽然拥有一点修为，但至今还没有达到炼元境，而此时许慕姗的修为是在自己之上的，自己的感觉已经如此强烈，许慕姗却是一无所觉，这种情况显然并不合理。 莫非只有自己才能感觉得到？ 正这么想着，体内的元力却像是得到了什么强大的推动力，突然间一跳，而后便在经脉之间流转起来，竟然变得不受控制。 顾辰心头一跳，那元力突然运转起来，让他体内涌起一股力量，那力量正要推动他的身体也一起动起来。 他连忙就地盘膝而坐，竭尽全力引导元力平稳下来，同时压制着身体的蠢蠢欲动。 但随后顾辰的眉头微挑，只发现体内元力所走的路线是如此的熟悉，这正是这两日来他一直在参悟尝试的全新的行功路线。 顾辰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不想像方才那样收势不住，再导致自己受伤，可是此时他能想到的同时能使用的各种方法都已经尝试过，都没有办法控制住那股元力，便只能静静地等着，等着那元力在经脉之中走过之后，能够平复下来。 然而元力并没有平复下来。 顾辰体内的元力走了一圈之后，却又再继续流转起来，而且比起之前，速度还要更快了几分，其势头似乎也要更猛烈许多。 顾辰暗呼不妙，现在的情况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了，而且似乎在向着越来越坏的方向发展。 顾辰的突然异动还有打坐，这种种奇怪行径到底令人不安，许慕姗满怀担忧地看着他，忍不住问道：“顾辰，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勉强抬起头，转移注意力，想到了许慕姗明天天一亮还要前往悟石，顾辰便觉得最好不要让她过于担心，缓缓笑道：“我没事，只是突然有所领悟，想要修炼而已。” 许慕姗微怔，在这个时候修炼？ 她看着顾辰，问道：“那你明天要去悟石吗？” 顾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摇头道：“不，我会晚一些时候再去，明天你先去吧。” 许慕姗有些失望，不过一想到悟石的时间长达一个月，时间虽说不长却也不算短了，终还是点了点头。 顾辰怕自己不能坚持多久，便设法让许慕姗早些回房里去休息，之后，他的脸色马上便变得阴沉了下来，再也管不得那许多，将所能引动或者影响到的灵星元力也都调动起来，竭尽全力控制着去压制经脉的动静，想要将那已经完全暴走的元力给控制下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顾辰的身体慢慢开始了颤抖。 不过这种颤抖一下一下，长短不同，间隙不一，竟是带着与那空间波纹极为相合的韵律，一下一下的竟是极有节奏，而在这般节奏下，体内的元力顿时走得更快了起来。 “这个是……” 元力自动流经顾辰体内的经脉，尤其是此前在施展一剑封尘与踏青步之时所经过的那些经脉，只是有所不同，其中有几条路径，与顾辰所选择的有了差别。 顾辰细细体会着其中变化，竟是发现，现在的运行路线给他的感觉要更加的酣畅淋漓，换句话说，这全新的经脉路线竟是比他自己所摸索出来的那一套要更加正确。 “踏青步也是……” 便是踏青步也是如此，元力流经那些经脉之后，便自己重新确定了路径，那些路径与自己的虽然大同小异，可就是那小小的差异，却一举决定了功行的不同，威力上也更加出类拔萃。 可是自己之前所做的修改有错吗？错在哪里？ 顾辰仔细回味自己所确定的那段经脉，与此时全新的经脉相比较，顿时眼睛一亮，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原来自己一开始还是难免拘泥于过去修行之时的习惯，虽然做出了大部分的修改，但是那段经脉终究还是走了过去的老路子。 经脉间出现了熟悉的律动，那律动由内而外，传递出来，竟是与此时空间中的波纹极为相符。 随着经脉间的律动重现，顾辰身体颤抖的节奏也渐渐为之改变，随之改变的还有那些直接与他接触的空间波纹，竟然直接将那些空间波纹给同化了。 顾辰与空间波纹竟然好似不分彼此，相连到了一起。 顾辰突然发现，不管是一剑封尘还是踏青步，此时竟然都已经开始向下一步延伸了下去，本来便极为微小的元力此时又再分成好几股，竟是仿佛随时准备由此时的那些经脉，再冲出去一段。 至于要冲出哪一段，便是顾辰也不知道，万幸的是，那些元力仅仅是有了要冲出去的趋势，终究还是没有直接冲出去。 一剑封尘与踏青步是顾辰所习过的昆仑道法，在之前试验这两招的时候，他便总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好像这两招到了这里并没有终结，还有后续一般，或者说这两招本来不完整，还有可以让它们完整起来的可能。 只是苦于没有功法的统御，这两招渐渐地失去了控制，但现在这两个招式却在他不受控制的情况下再次被引发，顾辰感觉到了危机。 第82章 择法 招式凝而未发，其势便会愈积愈大，箭已满弦，顾辰却不能发，也不敢发。 这种情况下，除了苦苦压抑着，顾辰实在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只是紧接着而来的变化，却是让他叫苦不迭。 只见那原本微不足道的元力此时却是迅速增强，那种速度竟然比他当初在昆仑山上修行之时还要快了许多，而且因为元力被限制于那有数经脉间无法疏解出去，越积越多，没有多久，经脉便有膨胀之感。 月光如瀑垂落，落在两块天石上，仿佛想要将其冲洗干净，让天石也带上月辉，让凡间仙物焕发神圣。 夜渐深，青阳门主峰上已经安静了下来，不过峰间依然有为数不少的人还清醒着，他们没有要休息的意思，或许是因为激动，或许是因为紧张，或许是因为有其他事情，不一而足，但他们都抬头看着那位于顶峰的两块天石。 许慕姗没有睡，从窗台边看着院子里顾辰的身影，再看看对面顶峰的天石，她双手握紧。 她也很紧张，但可能是因为这两天来与顾辰相处，多少受到一些影响，所以她的紧张感没有先前那么强烈，只是看着此时顾辰修行的身影，她有些赧颜，心想自己如果真的想要保护顾辰，实力不比他更强怎么行？既然如此，那怎可以不比他勤奋刻苦？ 这么一想，她便没了睡意，在床上打坐冥想，争取让自己在明天悟石之时，元力修为能够再提升一线。 顾辰自是不知他人言行想法，此时他连自己的事情都顾不过来了。 原本微弱的元力愈发强大起来，那小小的元力丝变得更加茁壮，这使得他的剑势积得更强，但却发不出去，那一段经脉变得岌岌可危。 照这情况下去，难道自己要再被废一次？ 一想到这里，顾辰的心便完全提了起来，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大意，认真思索着解决之道。 现在他最大的问题，就是那些元力行不出去，只被积在那一小段经脉之中，对那段经脉造成极大的负担，反而是其他地方的经脉却空荡荡的，微弱得几乎没有一丝元力存在，这种情况本身就极不对劲，而这正是因为元力不受控制，自行走起了一剑封尘与踏青步的行功路线图导致的。 这两招是已经经过修改了的，可能有改得不够完善的地方，可是比起原来，这两招变得更加强大，而且还隐隐指出这两招还有未尽之意，只是以顾辰目前的积累，没有办法做到无中生有，将那未尽之意表达出来。 那要怎么样才能把元力给输送出去？ 顾辰突发奇想，他可以修炼其他的招式，不管是剑招还是身法，或者拳法、掌法，至于玄法有些困难，最普通的玄法也不是他现在的元力修为可以用出的，所以这点无法考虑，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玄法对他的威胁更大。 这些想法终被他一一摒弃，因为若如此做了，危险性极大。 单说此时一剑封尘与踏青步的势无从排解，若再加入其他招式，再出现类似的情况的话，使得他的身体这边堵一块那边堵一块的，那该如何自处？ 到时候或者动弹不得，或者轻举妄动之下，是先发出剑法还是掌法，是先走出左步还是右步？ 顾辰头大如斗。 此法不行，便只能另生一法。 顾辰觉得，最好能有一法，可以贯通全身经脉，将元力输送出去。 但要找这种法门谈何容易？ 而今修仙界中诸多妙法，与千年前的修仙界相比非但未有进步，反而退步良多，许多功法不全，余者修仙法门虽多，但却参差不齐，能够直指大道的妙法少之又少。 虽有能创出修行法门的绝顶天才存在，立身立言立功以成名，不过这些法门本身就带有不同程度的偏颇，毕竟哪怕是天才，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其功法真正所体现的，也不过是他们最擅长的那一部分而已。 单一部分，又如何能与全身相比？ 那般大道仙诀，也只有因大道所生之物才能寻到，眼前对于顾辰来说，悟石似乎就是他的唯一选择了。 可笑的是，他所住的地方是距离天石最近之所，但他此时却是离天石最远的那个人，因为他现在根本无法动弹，受制于元力的失控，本身问题难解，如何能去悟石？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确实可笑，但是顾辰却一点也不见慌，对于其他人来说，那种玄妙功法难以寻找，但在顾辰的记忆之中，却刚好就有这么一部功法存在。 昆仑雷法，紫霄雷诀。 这也是顾辰自废修为之前主修的功法，而且在这一法门中他感悟颇深，毕竟他在仅仅十二之龄便将昆仑派最难以修行的法门修炼到一元境，对此功法，他哪怕只言片语都极具权威，就算昆仑派中那些修为比他高、在此法上浸淫多年的师长，说到对紫霄雷诀同一阶段的感悟也远不如他。 紫霄雷诀，引九天神雷淬炼己身，传说此诀与那已近千年未曾在神州大地上空出现过的雷劫有关。 只是传说中的雷劫到底是何模样，哪怕顾辰曾经修行紫霄雷诀，也未曾真正感受到过。 紫霄雷诀被誉为昆仑派最难以修炼的功法，没有之一，最难的地方在于此诀修炼之时要以九天神雷为辅，在雷霆中淬炼己身，同时运转元力，增进修为，元力在雷威的刺激下，会行遍全身经脉穴窍各个角落。 这种修炼方式耸人听闻，过去修炼此诀之人，陨身于天雷滚滚之中的不在少数，而后此诀一度束之高阁，无人敢炼，也只有那些修为精深者觊觎雷威，以此诀作为兼修法门，因修为精深才能在天雷之中保全己身，然而他们终究并非以此诀作为主修功法，自然谈不上精进与深研，直到出现一个道子顾辰，才将此诀推向另一个高峰。 说起来，当初东阳上人给顾辰挑选此功之时，也不知道他是作何想法的，又是如何肯定顾辰有此道上的天赋？或者说根本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这些问题，现在都得不到解答了，但此诀却是现在顾辰最需要的。 只是修炼此诀之时，需要有雷霆相助，此时这里又往哪里去寻找雷霆？ 顾辰稍犯难，不过很快便愁眉顿展，一阵释然，以前之所以一开始需要以雷威来作辅助，那是因为此诀极难修行，对元力质量的要求亦是极高，当时的他虽说资质不俗，但在修仙途中的第一境界里，元力又能超出常人多少？ 对于他人来说自己那时的元力精纯深厚，可是对于紫霄雷诀的修炼来说，却是明显有些不够看了。 元力弱，才需要雷威来刺激推动，但现在他体内的元力锐意无匹，更胜往昔，更重要的是，到得现在，那部分经脉之中包含的元力已经达到了极限，随时准备挟势喷发而出，正是该一鼓作气，将这好钢尽数用于刀刃之上之时才是。 这个问题不是问题，顾辰心念一动，按着紫霄雷诀的行功路线图运起功来，留存各处经脉中的微弱元力随之一动，紧接着顾辰便感觉到经脉产生剧烈疼痛。 顾辰吓了一跳，连忙停下来，连连暗呼侥幸。 幸好只是调动了此时留存于各处经脉中的微弱元力，但仅仅是这微弱元力，便让他感觉到了剧烈的痛苦。 顾辰皱起眉来，又再犯难了。 他现在的经脉与以前不一样，以前的很多修行方法于他都不适行，更重要的是，有了修改一剑封尘与踏青步的经验之后，他越来越觉得，以前所修行的那些功法道术，全部都是错的。 既然是错的，为什么还要照旧修炼？ 顾辰目光坚定，改！ 第83章 发现 说干就干，念头一经流转，便马上开始实行。 已经有过一次修改经验的顾辰，按着之前修改的诀窍，开始着手修改紫霄雷诀。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第一次修改功法的时候，顾辰还有些担心，也有些迟疑，毕竟昆仑道法传承久远，若有谬误先人岂能不知，哪有由他说改就改的道理？怕不是要越改越谬，将自己推入万丈深渊！ 只是之后的心有所悟，一气呵成，自然而然而致使的水到渠成，却是让顾辰想法改变，修改后的一剑封尘与踏青步发挥出来的威力，远胜过往，虽然可能限于自身见识，还有不够周到的地方，但好歹比起以前的版本，能够发挥出来更大的威力，元力运行更是无碍，顾辰便相信自己是正确的了。 所以这一次再起修改念头，顾辰完全不认为自己的想法会出错，甚至他此时难得地充满了信心。 作为资质超绝，曾经成为昆仑道子的天才，做同一件事情，之前两次成功了，第三次岂有失败的道理？ 顾辰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天才，但自小却有一个很坚定的信念，他始终相信，别人能做到的事情他能做到，别人不能做到的事情他也能做到。 然而这一次。顾辰托大了。 所谓功法者，毕生修行之基也，一部功法可以引领并调控一身元力，流经各部，能够各司其职而不乱，心念微动而成形，这是功法的精妙，要知道一部功法是否正确，哪一部不是要经过漫长时间的实践与求索，历代前人智慧结合在一起，方能确保一部功法的行之有效？ 要知道行功之道，稍有差池便身死道消，多少修士付出毕生精力，不断汲取前人实践经验，同时践行自己的理论依据，为此付出极大代价，甚至包括了生命，如此才能勉强创出近乎于道的功法，但其中或有谬误，试问又岂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说修改就能修改的？哪怕他是个绝顶天才！ 更别说此前顾辰成功修改的是剑法、身法而非功法，剑法、身法虽然也是法，但如何能与功法相比？这只是功法所属诸多妙法的其中一二，充其量只能称之为术而已。 只是顾辰并未想那么多，他毕竟少年轻狂，当然也是年少无知，少年简单的逻辑中认为，发现到错了就要及时改正，知其微而后治之好过见其着而后救之，而如何治？光在一边纠结空想肯定是不行的。 他感受着体内经脉的律动，回忆着紫霄雷诀的行功路线，然后小心翼翼地尝试。 因为能够调动的元力不多，所以引发的痛苦他还可以忍受，慢慢摸索之间，只要感觉到疼痛，便马上换一条经脉，一如先前修改一剑封尘与踏青步之时一样的方法。 如此加以尝试，渐渐地延伸出来数条路线，顾辰令元力沿着路线运行起来，疼痛感已经微乎其微，而且隐隐感觉到，他好像要抓住一些什么了。 当看到那两处被堵住的元力终于开始向外溢出，流入到其他经脉之中，虽然仅仅只是一点点，但也使顾辰心下一喜，只觉自己想出的方法果然没错，同时心中又再确定了一个事实，昆仑道法果然是错的。 这个事实多少给他造成了一些冲击，毕竟他过去十二年里研习昆仑道法，将此作为唯一大道，并以此攀登仙途，却不想有一天，自己会发现以前走过的路都是错的，这让少年有种荒谬的感觉。 修改过后的一剑封尘与踏青步能够发挥出强大的威力，顾辰很想看看，修改过后的紫霄雷诀又该会是多么强大，作为过去他主修的功法，他太清楚此功的霸道与强横。 顾辰跃跃欲试，修改起来更是得心应手，只觉得那两处受堵经脉中的元力也能够很快疏导出来，但紧接着，他的脸色就变得难看无比。 他改的是什么？ 参照着紫霄雷诀的行功路线，顾辰摸索着进行修改，原本以为会非常顺利，可是却没想到，改着改着，全部都乱了。 与其他功法有别的是，紫霄雷诀是一部全身性功法，之所以说是全身性，在于此功法的行功路线流经周身经脉，大大小小无所不包，旁经别脉无所不经，但对于先走哪条路线，再走哪条路线，却有极大的考究，哪怕只是其中一个顺序错了，都有可能毁了这么一部强横的功法。 偏偏顾辰的修改，便是一条经脉产生痛感即换另一条经脉，直到找到可以不痛运行元力的经脉为止，这种修改方法实打实地就是从根本上改变了这部功法，一连几道经脉下来，已是面目全非，哪里还有紫霄雷诀的影子？ 而且紫霄雷诀因其霸道强横，对于体魄的要求极高，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又是一部炼体之法，但经顾辰修改之后，经脉中的元力只能在其中静静流淌，温吞而走，毫无一丝淬体作用，归根到底，顾辰只是弄出了一个最适合元力流转的路线图而已，完全谈不上功法。 顾辰一阵颓然，不管愿不愿意承认，他都失败了。 所幸因为元力被滞于那两处经脉之中，其他部位剩余的元力少之又少，对身体倒是没有造成太大的负担。 顾辰摇摇头，收了功，本已开始运行的元力便停了下来，顾辰满脸失落，叹了一声。 “咦？” 随着夜色愈深，此时从天石之上传来的波动愈发明显，天石仿佛正从沉睡之中渐被唤醒，无声之间散发出无人能觉的大道神韵。 那般波动，在顾辰这里感受愈发明显，奇怪的是其他人对这种波动却依然还是一无所察，顾辰慢慢地领悟到，这其中缘由或许是因他体内新生经脉的律动与天石的大道神韵有些相似之故。 但此时让顾辰发出惊咦的却不是因此，而是他刚刚收功之时，却是发现到有几条经脉中的元力依然在自主流转。 虽然那些元力很微弱，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却是确确实实地运行着。 甚至顾辰觉得不止那几处地方，其他地方的经脉之中，元力也应有在流淌，只是因为那里此时并没有多余元力，所以他才发现不到。 “这是……” 顾辰先是疑惑，然后突然瞪大了眼睛，喃喃道：“难道说是……” 说到紫霄雷诀，作为顾辰过去十二年里的主修功法，威力强大，霸道绝伦，修行此诀者有如一尊御雷神祗，临于九天，俯视众生。 过去修行的时候，顾辰对此诀是满意的，因为它强大霸道，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难以修行，但对于他来说，却像是量身定制的一般，修行虽然不能说轻而易举，但他每每迎难而上，却均是势如破竹。 但此功法有一个遗憾，就是在最关键的地方有了一处谬误，那谬误之处出在功法中所载一门名为紫雷仙躯的术法，因为那处谬误之故，至今无一人修炼有成，哪怕昆仑诸代师长为了适应修行而将紫霄雷诀做出诸多修改，但对于此处，依然无一人改动哪怕一个字。 因为根本无从改起，修炼紫雷仙躯所要经过的经脉，在人体之中竟然都是不存在的。 顾辰回想起当初在青木镇中一次偶然内视看到新生经脉中，有几条诞生于空白处的经脉，再对比脑海中紫雷仙躯的行功路线，失神一般地喃喃道：“一模一样。” 第84章 黎明 顾辰新生的经脉，比原来要复杂得多。 新生的经脉是在原本经脉的基础之上，又再延伸出来另外的经脉，与原来的经脉相连，形成一把剑的形状，而且不是普通的剑，正是曾经被镇封于昆仑山囚龙涧之下的那把纯钧仙剑。 而这新生的经脉之中，还多出来一些陌生的经脉，那是原本不存在的，当初在青木镇时因为走火入魔而意外恢复部分修为，让顾辰短暂地做到了内视，先是发现经脉凝成纯钧仙剑的形状，再是看到多出这些陌生经脉，惊讶之余便也记了下来。 世事无常，想到其中的诸多联系，便让顾辰忍不住摇头感慨。 可以这么说，紫霄雷诀诸般妙法，最终想要成就的便是紫雷仙躯。 可奈何修炼紫雷仙躯的功法之中却出现了不存在的经脉，使得这最顶尖的法门至今没有一人修成。 时至而今，不知有多少惊才绝艳之辈尝试过修改其中谬误，可是最后都是无功而返。 其实以紫霄雷诀这功法来说，就算不能修炼紫雷仙躯，其本身的霸道与威力也不受影响，只是紫雷仙躯的存在却让人无法忽视，其中记载的强大与那一线大道之机，让不知多少天才眼红，这其中自然包括了顾辰。 顾辰原本也以为，自己将来也会走上一条不断寻找紫雷仙躯正确修炼方法的道路，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纯钧仙剑在他守剑之时遭窃，为了不连累东阳上人，顾辰自废修为，而后便离开了昆仑山。 “记得紫雷仙躯是一门可以引动雷力淬炼肉身，借以激发身体各处活性，充分发掘潜力的法门，能够打破肉体凡胎的桎梏，脱胎换骨，蜕变成为仙躯……” 就是这所谓的“仙躯”，让不知多少自诩天才之辈前仆后继。 在而今这个仙路断绝的时代，修仙是一个永远望不到尽头的过程，哪怕只是那稍远一些的光景，也因为前面那横亘而来的大山挡住了视线，那大山陡而险，不容攀登，因此连远望前方一眼都做不到。 但紫雷仙躯却可以在这种限制下，使肉体凡胎蜕变为仙躯，争那一线成仙之机，这与修仙者本身在踏上修行之路后的脱胎换骨完全不是一种概念。 修仙者自身修行哪怕再如何强大，终不过是怀有神通、寿元漫长的非常人而已，脱不了一个人字，便远远谈不上仙。 顾辰心头火热，尤其是发现那几处经脉中元力畅行无碍，带着某种玄妙道韵，与天石传来的空间波纹似有呼应，这与刚刚他将功法乱改一通的状况完全不一样，他几乎便要按捺不住，马上便想开始修炼。 只是少年依然保留着一丝理性，没有妄为，他心中出现一个疑惑。 紫霄雷诀是经过先人一次次修改的，不仅是紫霄雷诀，当世所传其他功法也是，这是为的是让修行更易，也是为了适应天地的变化，毕竟自仙路断绝以来，天地大道也发生了几次改变，以前的修行之法已经跟不上时代的变迁。 但只有这紫雷仙躯，因为其中有些经脉不存在之故，哪怕想要修改也无从下手，如今看来，正是这没有修改过的紫雷仙躯，正好能够让顾辰修炼，因着此事，他心头出现一个可怕的念头。 只怕所谓的天地大道有易，真正易的不是天地大道，而是大道之下有如蝼蚁的生灵！ 上古之时的神州大地受天道偏爱，仙人可见，之后却被天道降劫舍弃，仙路断绝，断的或许就是这片天地间生灵求仙的根本，也就是他们的经脉。 换句话说，以前的功法或许都没有错，但随着一代代人们体内经脉一条条减少或者改变，渐渐无法走上成仙道，修行也随之变得更难，因此才会出现修改功法的举动，那是为了让自己修行更易，然而却越改越错。 难怪近千年来神州大地再无一人登仙，试想路都已经越走越错，怎么可能成仙？ 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巧合，曾经的功法错了，但自己机缘巧合之下自废修为又重塑经脉，出现了那错误功法所记载的经脉，阴差阳错之下有了候选的机会。 只是这种可能，却觉得怎么也没有说服力，相比较来说，顾辰反而更倾向前者。 说到底只是猜测，却让他的心无法平静，一个又一个的问题紧接着冒了出来。 若是他的猜测为真，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使得一代代人的经脉发生了改变？是不是所有能冠以“正确”的经脉，都是他体内这样的剑形？ 疑虑丛生，体内的经脉突然一跳，顾辰一口血吐了出来，本就正值心神大乱之际，这一下更是让他受到重创，脸色苍白如纸一般。 连忙凝心静气，而后发现，原来是体内的经脉，一剑封尘之势已到极致，踏青步的功行也走到尽头，但都发不出去，以至于开始自伤。 哪怕不能内视，都可以明显地感觉到那两处经脉的膨胀，仿佛马上要胀破，断裂开来。 顾辰一咬牙，再不迟疑，猛然催动元力，按照紫雷仙躯的功行路线催动起来，而这一次，他没有修改。 也无从修改，先且不说此功没有任何前辈经验可以借鉴，单单是那些新生经脉便完全陌生，不知道到底是何种经脉，又到底该如何与其他经脉相连，再加上自身积累着实有限，顾辰只能选择按照功法中记载的功行路线来走。 他心神紧绷，早已做好了承受剧痛的准备，那种经脉被撕裂的痛苦，他已经很熟悉了，但依然对此有极大的阴影，无论承受多少次，那种痛苦都不好受。 不过他眼底却闪过一丝期待，毕竟是以前从来没有修炼过的紫雷仙躯，在这片仙路断绝的天地间，此功无疑为修仙者提供争夺那一线成仙之机的可能，更重要的是，紫雷仙躯一旦塑成，在全力激发之下，常伴有雷音，可慑人心神，举手投足之间自有雷霆之威，披荆斩棘，而且练成之后，不管施以何种术法，都能加强诸法威力，相辅相成，又不会影响制约。 这是紫霄雷诀中最为关键的法门，也是顾辰眼红已久的法门，如今终于……就要修炼了。 成不成且另说，能够开始修炼，已经是迈出了第一步。 顾辰带着巨大的憧憬之心，心底又着实地没把握，眼睛猛然一闭，准备迎接痛苦。 “咦？” 只见元力运行，畅通无阻，那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的经脉，对元力似乎有极大的包容，随着元力顺畅流过，周身经脉中的元力仿佛受到牵引，尤其是那两处严重堵塞导致膨胀的经脉，元力不断地往外散。 顾辰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松了下来，那元力流出的速度极为缓慢，就好像迷路的孩子在小心翼翼地探索并适应着陌生的环境一般，而顾辰也是小心翼翼，生怕再生出另外的差错。 而此时，东方泛起鱼肚白，黎明已至，等待已久的青阳门山门弟子一个个目露炽热光芒，脑海之中纷纷浮现“悟石”二字，山脚下开始有人登峰。 顾辰苦笑，时间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过得这么快，而他现在却还没有办法行动自如，要等到体内的元力尽数疏导开来，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而这紫雷仙躯亦不知道将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 第85章 登峰 主峰上的山门弟子面面相觑，都能看出彼此眼中的跃跃欲试，他们犹豫之间，朝着站在偏前面一点的同门接近过去，一步、一步，又一步。 然后他们总能看到有人站在自己前头，不由得又再次迈出脚步。 那些位置刚好在前面的山门弟子，只是感觉到周遭之人的意动，就像是被催促着一般，又往前迈动了脚步，然后随着第一个人一脚踏上灵峰，开始登峰，其后之人一个个接踵而来。 杨雪儿匆匆忙忙跑出来，有些手忙脚乱，看着已经开始登峰的那些人，她急在心里，连连喊道：“朱师姐，你快点儿！！” 朱紫菱亦匆匆从居所中走出，只是又不断地回头看看身后，同时问道：“我们是就这样过去？还是说要准备什么？” “还有什么好准备的？”杨雪儿有些气恼，可是又突然顿住，认真地想了想，“还要准备什么呢？” 分明觉得没什么好准备的，可是却又紧张不安，只觉得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需要再好好想想。 好像是想到了什么，杨雪儿看着朱紫菱，问道：“你的……” 朱紫菱已经截口道：“醒神丹吗？我带了！” 杨雪儿点头道：“我也带了。” 既然带了，那应该不缺什么了吧？ “临到关头了，才来手忙脚乱。” 一个声音传来，充满冷嘲热讽的味道，而听到这声音，杨雪儿却是一脸欢喜。 “陈师姐！” 陈冰冰也出来了，站在一边，淡淡地扫了这边一眼，在她身边还有几名女修，都与她站在一起，将她围在中间。 杨雪儿主动凑了过去，却是露出一脸着急之色，道：“师姐，其他人都上去了，我们也赶紧上去吧。” 陈冰冰却是道：“那么急着赶上去干什么？” 杨雪儿愣住，讷讷道：“悟石啊。” “你也知道是悟石，早上去和晚上去，有区别？” “这……” “这又不是下山淘金、寻宝什么的，没有什么先到先得，一切都讲求一个机缘，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阴，是你的逃不掉，不是你的，先上去了又如何？还有人早就住到山腰间呢？那又怎么样？” “对对对，陈师姐说得是，是我糊涂了。“ 陈冰冰点点头，只觉得陈冰冰说得很有道理，便不再说什么，只是看着那些登峰的身影，她心中却还有着犹豫，不赶快上去真的没问题吗？ 李大庆与陈鹰从众女面前走过，陈鹰目不斜视，李大庆看了她们一眼，眼底闪过一丝讥讽的笑意，两人直接登峰去了。 陈冰冰冷冷地看着他们两人上去，双拳微握，注意到身边众女一个个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好像是在无声地问着“那我们要什么时候上去”一般。 陈冰冰叹了一声，道：“真拿你们没办法，都收拾收拾，我们上去。” 有人紧张问道：“陈师姐，我们要收拾什么？” 陈冰冰愣了愣，认真想了会儿，道：“你们醒神丹带了吗？” “带了。” “带了。” “带了。” “都带了。” 众女七嘴八舌，争先恐后地回答陈冰冰。 陈冰冰摸了一下自己袖中，确认那颗醒神丹还在，稍微放下心来，为免万一又问道：“你们身上还有带什么东西吗？” “这……” 众女想了想自己身上带着的东西，有的甚至已经直接动手在翻找，之后纷纷回答。 “我没有。” “我也没有。” “嗯，我带了辟谷丹，有六颗呢。” “啊！我也有！” “我没带，能不能给我两颗？” “我也是，三颗应该用不上，两颗应该够了。” 听着身边众女七嘴八舌，却是提醒到了陈冰冰，她连忙又确认了一下，自己也有带辟谷丹，里面有六颗。 已经有几人匆匆跑回去，应是发现自己忘了带辟谷丹，连忙跑回去拿了，陈冰冰见此，并没有说自己带了多少辟谷丹，只是又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待到她们取丹回来了，这才大声道：“既然醒神丹也带了，辟谷丹也带了，那我们便走吧。” 杨雪儿大声应和道：“听陈师姐的。” 身边众女个个响应着。 “对，听陈师姐的。” 一群女修，亦浩浩荡荡登峰而去。 …… …… 灵峰别筑再一次热闹了起来。 随着那些山门弟子三三两两上来，经过灵峰别筑，不免下意识里看来，一眼便看到了在院子里打坐的顾辰。 有人好奇望来，走在前面一人却回头来拉了拉，他们便又匆匆而去，一连几波人都是如此。 他们或者有觉得顾辰并非本门中人，对悟石之事尚不熟悉，或者有觉得顾辰对悟石没有信心，所以没有急着上前，或者有觉得顾辰另有打算…… 只是不管他们有什么样的猜测，却无一人来跟顾辰打招呼，更不会有人好心之下来提醒顾辰一下，告诉顾辰悟石之事已经开始了。 他们只想着顾辰越晚去悟石越好，甚至顾辰如果最终没有去悟石，对他们来说更是一个绝好的消息。 顾辰自然不管他们在想什么，他睁开的眼睛又闭上，全力引导着体内元力的运转。 此时那两处积堵元力的经脉已经不再继续膨胀，甚至有消减的迹象，只是速度极慢，顾辰觉得那里面的元力就好像是茅坑里的臭石头，又臭又硬，搬之不动。 这样来形容自己体内的元力难免有些低俗不雅，新生的经脉若有灵性，或许还会觉得委屈，可是这形容在此时却是太贴切了。 他的心神高度集中，因而消耗极快，可是那些元力却如此不听使唤，任他千呼万唤，就是在里面跟他较劲，使得顾辰不由得再一次怀疑这方法的可行性。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顾辰的眉头紧锁，如果按照这样的速度下去，只怕再过去三个月，他也别想将体内经脉的问题解决掉，而悟石的时间却只有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对他来说完全不够用。 “得想想有没有别的方法，可以迅速将元力给疏导出来。” 顾辰这么想着时，突然心有所感，再次睁开眼睛。 只见山路之上，陈鹰朝他看了过来，那双眼如鹰隼，锐利而冰冷。 顾辰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就像在看着一棵树、一块石头。 陈鹰嘿然冷笑一声，走过灵峰别筑，往对面峰顶走去。 李大庆回头看了一眼顾辰，迅速跟上陈鹰。 顾辰无奈叹了一声，往峰下方向看去，山路小径之上人越来越多，后面的人连成一片，都想要尽快登峰到天石那边去，而偏偏灵峰别筑是他们的必经之地。 顾辰不想坐在这里被人端详，可是怎奈他无法行动自如，只能继续坐在这里被走过路过的人观赏，无一错过。 “顾辰，你真的不跟我去悟石吗？” 正走神间，顾辰听到熟悉的少女声音，回过头来，许慕姗已经走到他身边，一阵香味从她身上传来，自然清香，非常好闻，而且很是明显。 顾辰皱了皱眉，自己的嗅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灵敏？ 他摇摇头，道：“我迟些时候再去，你先去吧。” 许慕姗看着他，道：“你还要修行？” 顾辰点头。 “很重要的修行？” 顾辰心里犹豫了一下，但表面上没有太多迟疑，点了点头。 许慕姗站起来道：“那你安心修行，我先去悟石，很快就回来。” 顾辰正待点头，一个尖锐的声音却插了进来。 “还很快回来？你当悟石是那么简单的事么？没见识就不要乱说话，简直丢脸，笑掉人大牙！” —— —— 今天只有一更。 第86章 醒神 这声音很是阴阳怪气，话语也是刺耳难听，可随着这声音而来的，却是一片安静，不管是在说话的、在登峰的，一个个都静了下来、停了下来。 说话的陈冰冰两手环于胸前，一脸的嘲讽，在她身边围着众女，看着许慕姗时满脸都是鄙夷，写满了“你个没见识的不知天高地厚”。 朱紫菱与杨雪儿也在其中。 朱紫菱嘴角微微笑，第一时间想要跟许慕姗打声招呼，可是顾忌着周围的气氛，终只是淡淡点头，也不知许慕姗有没有看到，而杨雪儿则是直接看向了别处，好像偌大一个山间别院，根本不存在一样，有些事情不想看见，自然就可以视而不见。 对此许慕姗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她的声音也带着难解的困惑，道：“我只是说出自己想做的事情，陈师姐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 陈冰冰冷哼一声，道：“我也只是说出我想说的话而已。” 许慕姗想了想，认真道：“那陈师姐，你的牙齿很不好。” 陈冰冰勃然大怒，甩袖道：“不识好歹！既然如此，我倒想看看你悟石能够得到什么！我们走！” 众女鱼贯而来，鱼贯而去。 朱紫菱犹豫着，不知道是不是要再跟许慕姗多打声招呼再走，却被杨雪儿拽着离开了，她不由自主，只能频频回头，许慕姗却已经转头看向顾辰，然后有些泄气一般蹲下，托着香腮。 “为什么哪里都有这样讨厌的人？” 顾辰想了想，忍不住笑了起来。 许慕姗挑眉，道：“很好笑？” 顾辰摇头道：“不好笑。” “那你笑什么？” 顾辰一怔，也说不上来自己笑的什么，想了想，说出一句好像很有哲理的话来：“笑天下可笑之人。” 许慕姗神色莫名，看着顾辰。 顾辰呆了呆，有些不知所以，还以为自己身上有什么怪异的地方，便见少女一脸担忧。 “你要小心下巴。” 顾辰不解道：“为什么？” “因为天下可笑的人太多。” 顾辰撇撇嘴巴，没有笑。 少年并不精于世故，对世事所知有限，他所知道的，充其量不过是在青木镇里度过的那五天左右的时间，哪怕他天资再好，人再聪明，也很难做到一般通般般通，有些事情，不真正去走过一遭是不会知道的，下山之后，他已经知道世事之复杂，远不似在昆仑山上独居一峰时那样简单。 许慕姗站起来，往山路上那些人看去，视线随之上移，落到了峰顶的那两块天石上，心生向往。 “不知道我会悟出什么样的功法？” 顾辰笑道：“去了就知道了。” 许慕姗顿时满心向往转为不满，气恼道：“你总劝我去劝我去，就不知道说点儿别的？这么巴不得我离开吗？” 顾辰嘴巴紧紧闭着，可是一直被许慕姗那样盯着，让他的沉默变得无比尴尬，犹豫了一下，试探道：“要不，晚点儿再去？” 许慕姗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只留下一句话来。 “我走了！” 顾辰默默目送，没有多说什么话，怕惹得少女生气。 少女突然停下，转身提醒少年道：“悟石的时间只有一个月，你千万不要忘了。” 顾辰点头。 少女走没有几步，又停下转身，喊道：“忘了也不要紧，我很快就会回来，到时候再提醒你。” 顾辰看着少女再次转身走了，想着她会不会还有什么没有说完的话，要再停下来说道说道，只是这一次少女再没有回头。 许慕姗的身影消失于山道拐弯处，再也看不到了，顾辰这才收回视线，看看自己现在的情况，他心头微急。 就像许慕姗所说的，悟石的时间只有一个月，而他现在的情况，一个月的时间却是远远不够，况且他现在已不复一元境时，如今肉体凡胎，哪能不眠不休坚持一个月那么久的时间？ 顾辰犹豫着，从怀中摸出一个瓶子，倒出一枚丹药来。 这是醒神丹，是这一次悟石之行，青阳子给顾辰准备的。 对于高阶修仙者而言，醒神丹是鸡肋而又无用的丹药，可对于低阶尤其是刚步入修行路之人，醒神丹就跟辟谷丹一样必不可少，尤其是在面临重大事情的时候。 一枚醒神丹，可以让服用之人在那一个月里精神饱满、思维敏捷、精力集中，完全做到不眠不休，修仙者间多有人用，尤其是在青阳门中初次悟石的山门弟子这里，在这惊蛰月中，一枚醒神丹必不可少。 只是此丹也只是将所有应该产生的疲惫倦怠累积起来，往后移去罢了，一月过后却会出现一个严重的后遗症，就是那些几乎消耗不尽的精神围墙骤然轰塌，服用者会有至少半个月的精气神紊乱不振的情况，甚至一些心境过弱之人，还有可能精神崩溃，因此丹而得来的一切机缘，通通留不住。 因此哪怕服用此丹，也应慎重，但为了悟石，却是每一个人都必备此丹，在精神不济而又苦无所得的时候，这枚丹药他们却是不得不吃的。 顾辰没有太多犹豫，将丹药服下，马上便感觉到精神胀满，而后迅速被拧成一股绳，一瞬间冲破了他的一些疑惑罔障。 这也是此丹的另一好处，修仙者在破境之时，因在修行过程中有难、有惑、有感、有惧，便会生障，障一生则心境有缺，每每会阻碍破境，拦阻大道，尤其是近千年来，这种现象更见严重，但在服用醒神丹之时，却可以大大提高心境与精神，做到一举破障，越过关隘，只是这种现象也只对一元境之下的修仙者有用，到了一元境，气元归一，彻底摆脱凡人的休养生息，醒神丹便再无用处。 紫雷仙躯不属于功法，却在术法之上，应该可以算是一门神通，但这门神通却远在一般的功法之上，尤其那一丝仙机，便使得它的价值无法比拟，只是其中经脉仿佛无中生有，过去无人能修，导致价值连城的顶级神通一文不值。 但现在这对于顾辰来说并不是事，因为他体内出现了紫雷仙躯中所需要的经脉，修炼之后也证实此功可行，然而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太慢了。 之前很多事情想不明白，是因为慎重，毕竟修改一门功法、神通委实太过骇人听闻，成不成功且另一说，但若不知好歹胡乱修行，只怕会伤了大道根基，这是顾辰不愿意看到的，尤其越是顶级的功法，越是在意这些，别看顾辰修改、修炼一往无前，其实他心里头虚着呢。 之后总算明白过来此事不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便放弃了修改，沿着紫雷仙躯的功行路线按部就班，可是却实在太慢，而且需要他的精神来维系，以他体内现在的情况看来，只怕三个月都不见得能够收功，而一颗醒神丹的作用却仅仅只有一个月而已。 更不要说在修炼之时实在太过耗费心神，好比他现在虽然静坐，却已经隐隐感觉到精神不济，脑袋空空泛泛，这才一举服下醒神丹，状况虽见好转，但也让他开始怀疑此番做法的可行性。 而服用了醒神丹，少年精神如汪洋大海，惊涛骤起，神光于眸中隐现，很多想不到的东西，现在却轻而易举地想到了。 第87章 明悟 像是有一只擎天巨手，伸手向天，然后将头顶一片乌云拨开，还出一片朗朗乾坤，只见碧空万里，阳光灿烂。 顾辰自己都没有想到，看似清明的脑海之中，居然会有那么多的云雾，挡住了自己的思绪，随着云雾被拨开，心头的疑惑缘明朗，紧接着是一幕幕场景开始出现在顾辰的脑海之中。 只是让顾辰一开始有些不解的是，第一幕出现在他脑海之中的场景，却是一道雷，雷光自天而降，直直劈打在山峰之上的一名少年身上。 顾辰瞪大了眼睛，认出这是他举剑向天自废修为的一幕。 当时九天神雷从天降，直接劈打在他身上，将他一身经脉劈得寸寸碎断，修为四散，一朝落凡。 只是这视角却有些诡异，他就像高高在上的神祗，看着自己被劈的一幕，仿佛那道雷是由他打出的，然后清晰地看到“自己”被劈得外焦里嫩，感觉十分别扭。 被雷劈的少年体表闪着雷光，那雷光却有一部分在瞬间消失，钻入到他的体内，流窜到他的经脉之中。 与此同时，脑海之中闪过了以前的经脉图，还有新生之后的经脉图，以及修改一剑封尘与踏青步的过程，还有紫霄雷诀的修炼方法和紫雷仙躯的修炼方法…… 信息量太多，顾辰一时有些无措，他迅速地静下心来，想要将那些信息梳理一遍。 “修炼紫霄雷诀，进度缓慢，情况与现在极为相似，不过修炼紫霄雷诀却也有一个诀窍，就是借助九天神雷来进行修炼，可以事半功倍，而紫雷仙躯对这方面的要求更是苛刻。” 顾辰皱着眉，双眼之中满是疑惑与恍然闪过，脑海之中在那瞬间转过了无数念头，将很多信息过滤出去。 “如果修炼紫雷仙躯也需要天雷之助，那么……” 原本以为只要功行正确，那就可以开始修炼，毕竟过往修炼紫霄雷诀的人也有不少，不管有没有在这一道上精研下去，功行依然可以运转如意，就与其他的功法一样，哪怕修炼起来有讲究，却也不是非强硬要求不可，那顶多只能算是捷径。 但严格说起来，修仙一途没有捷径可走，想要得到什么，就得付出什么，所以这条被称为“捷径”的方法，轻易伴随着陨落的危险，毕竟修为尚低之时便想要挑战天地之威，其程度不亚于求死。 因此，像顾辰这样从一开始就精修紫霄雷诀的人不是没有，不过不是已经死了就是已经放弃了，由此可见其中凶险程度，哪怕是顾辰，当初修炼之时也是九死一生。 但现在看来，顾辰需要那条“捷径”，不然的话根本就不可能前进一步，他抬头看天，嘴巴微张却无声，这番晴空万里，去哪里找雷霆霹雳？ 然后他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当初引雷自废修为的一幕再度浮现，但这一次看到的，却是当初他能内视之时看到的景象。 当时的顾辰已经达到一元境，元力充沛，在经脉之中凝练成柱，而他举剑向天引雷自废修为的那瞬间，也注意到体内经脉的情况。 当时那道雷光劈在他身上，有一大部分钻入体内，在经脉之中游走，所经之处将所有元力之柱撞成丝，丝丝缠绕翻绞之下，各自携带部分雷威，层层递进将那道闯入经脉中的雷光给分解了。 可是那道雷光被元力分解，却并未因此散去，而是附着在各条元力丝之上，所过之处无不对经脉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因此致使经脉全废。 后来顾辰在青木镇之时，稍微引动经脉便走火入魔，也是因为部分雷威还留在他体内的缘故，原本蛰伏不动，经他引动之下发难，而当时的他已是凡胎肉体，好险没有当场被那股雷威击成灰烬。 顾辰想起此事，喃喃道：“当初我……好像是以紫霄雷诀引动天雷……” 想到这里，他便一阵无语，当真是自作孽，如果只是被普通的天雷劈到，他还不至于受如此重伤，但以霸道绝伦的紫霄雷诀引动天雷，便增加了天雷之威，哪怕已有所保留，但拿来自废修为实在是大材小用，当初自己找罪受，所思所行真是极端。 “原来天雷是进入我经脉中，将元力分解，大而化之，然后将雷威分散，经由元力的流动对经脉造成损坏。” 一连串的变化似乎有些复杂，可是其实于体内经脉之中发生却仅仅只是一瞬间而已，同时顾辰也察觉到，附带上了雷威的元力虽然化成丝，可是速度更快，而且丝丝缠绕之下，分散的雷威没有减弱，反而更强。 他皱起眉来，这其中肯定有原因。 “元力柱被分成丝，流动速度更快，威力更强……可是威力为什么反而会更强？当时是……丝丝缠绕，元力丝之间就好像在互相赛跑，然后……然后……” 顾辰突然瞪大眼睛，脱口而出道：“旋转！” 元力丝带上雷威之后，好像彼此之间产生了相互排斥的力，可是在经脉之中无法分开，胀裂了经脉，同时加速运行，它们在那股力量之下旋转，越是旋转，威力变得越强，所以才会在那一瞬间里，摧毁所有的经脉。 顾辰双眼明亮，只觉得自己似乎是要抓住什么。 “虽然只有一瞬间，可是我还能清楚记得，自废修为的那瞬间，在修为散去之前，我的境界反而往前跃了一大步，只是时间太短，我根本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到底是什么境界，修为便散去了，而后我的经脉新生，里面有了一丝元力，虽然只有一丝，不堪大用，但这一丝元力却远比以前的元力质量更高，更加灵敏尖锐，如果能够再现修为被废那一瞬间元力运行的模式，那我的实力……” 顾辰越想，越是心头火热，当初自废修为之时，他也没有想到，在修为散去之前，反而先是往前迈进一步，当时他便福至心灵，有种路尽之时再逢路的感觉，如果有朝一日修仙之路走到尽头，这个方法会不会是迈向崭新境界的关键？ 修仙之路，与天地相争，往往便是生死一线，但顾辰还没有来得及细心体会，便彻底被打落凡尘，而今重来，他自然而然注意到了这一点。 如果他的想法成立，不仅实力将有所飞跃，眼下的问题也都不再是问题，可以自然而然解决。 “试试！一定得试试！” 顾辰不断地对自己说着，十二岁的少年自离开昆仑山后，第一次变得如此激动。 现在他经脉之中元力极少，正是走这样的路的大好时机，风险会降到最低，更重要的是，那两处阻塞的经脉之中元力积少成多，正好满足形成元力柱的条件，只要凝成元力柱，他便可以模拟当初引天雷自废修为的一幕，问题可以迎刃而解。 顾辰想得乐观，心头火热，可是现在没有天雷，自然没有办法引天雷入体，反而让他一时没了主意。 只是这种时候醒神丹却将它的效用发挥到淋漓尽致。 “也不需要天雷，只需要模拟天雷的作用，当初天雷是先将我的元力柱碎成丝，然后附加雷威，使得元力丝之间产生一股力，相互排斥，又在有效的空间里互相缠绕……旋转摩擦！对，是摩擦！“ 少年双眼越来越明亮，夹杂着无比的兴奋，他似乎将要走出一条不凡的路。 第88章 一步 所谓的一元境，灵与力相合汇一，圆融协调，经脉之内的元力凝成柱，随着心念一动，便致全身。 对于一元境，顾辰不算多么熟悉，却也绝不陌生，因为他曾经达到这一境界。 虽然只是在初阶，停留的时间也很短暂，满打满算也就三个月而已，但毕竟已经领会过一元境的玄妙和特点，相比起其他同龄人，他更清楚一元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有些事情光知道是不够的，就像他现在仅仅只是快要进入练元境的修为，体内的元力碎碎散散，连丝都谈不上，如何能凝练成柱？ 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因为行功有差，导致经脉里元力郁结，堵住了那两处经脉，却反而使得其中的元力凝聚在一起，有胀大之势，此时正是将元力凝练成柱的大好时机。 说来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像在晋入一元境之后为了将元力凝柱，令其圆融流畅，也是采用这种阻住部分经脉的方法，令元力在有效的空间里增加，然后相互夯实融汇，最后凝成柱形。 “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经脉之中。” 顾辰屏气凝神，精神高度集中，想着要细细感受经脉的律动与其中的变化，不放过一丝一毫的改变，但却发生了让他意想不到的惊喜。 只见他的意识如高山瀑布，一泻直下，竟然冲破了重重关隘，直接进入到经脉里面，将经脉里面的情景看了一个清清楚楚。 内视！ 顾辰居然再一次内视了。 顾辰先是被这种变化吓了一跳，然后便是惊喜莫名，在这种情况下做到内视，简直就是如虎添翼，让他有把握更上层楼。 之前在青木镇，因为意外之下引动体内经脉残余元力，导致走火入魔，在那短暂时间里稍稍恢复了以前的部分修为，然后才能做到内视，看到体内的情况，但之后也付出了惨痛代价，体内残破的经脉寸断，如果不是幸好新的经脉在那个时候重塑，只怕他已经死了，但哪怕新经脉得以重塑，他也被打回了原形。 随着功力彻底散去，他再没办法做到内视。 修行之道本是如此，一步一个脚印往上走，山下的风光往往只有在山上才能看到，但山腰间和山顶上看到的终归是不一样的，顾辰哪怕曾经走到山顶，领略大好河山，可是一旦往下走到山腰，所看到的便不再是那般景象了。 而现在，他的修为未到，却出现了内视的情况，说到底是因为那颗醒神丹的效用。 但并不是说所有服下醒神丹的人都能做到内视，只是相比起他们来说，顾辰要更特别一些，他曾经站在那个位置，看到那处风景，心念微动之下，意识得以百川归海，依着曾经走过的路径，再次来到那个地方，只是这一次不是从高处望，而是从近处看。 有了内视之助，事情便简单多了，顾辰的意识在经脉间流淌，细心观察那两处经脉之中阻塞的情况。 心中有数，他小心翼翼地，再次催动一剑封尘与踏青步。 原本有所缓和的两处经脉元力再度塞满，有又膨胀起来的趋势。 顾辰却一点儿不慌，反而在等待着它的茁壮，呼吸节奏开始随之改变，一呼一吸暗合脉经律动。 经脉表面似乎也随着他的呼吸而伸缩不定，里面的经脉在这种伸缩之下，慢慢地融汇归一。 …… …… 天石之上，一群山门弟子云集，围在四周，并没有急于靠近，只是看着那两块天石，心头火热。 有人在几番犹豫之后下定决心，走了上去，沿着双石连线的中线，找了个位置坐下，闭上眼睛参悟。 刚刚来到的杨雪儿见此便生不满，轻声道：“这些人真不知好歹，如果不是陈师姐告诉他们，他们哪里知道应该怎么做？” 声音虽轻，可是却能够让身边的陈冰冰听得清楚，陈冰冰立起了眉。 朱紫菱道：“各位师姐师妹，我们也找个地方坐下吧。” 其余之人尽皆点头，既然来到这里，自然是为了悟石而来，可不能因为赌气而悟了要事，纷纷与陈冰冰打招呼，然后犹豫着要在哪个地方坐下好。 杨雪儿斜眼睨了朱紫菱一眼，然后拉着陈冰冰往前走去，同时道：“师姐，我们一起吧，前面那个位置不错。” 杨雪儿选的位置，离两块天石颇近。 一般说来，既要悟石，肯定要近前观摩双石，离得越近好处越大，但奇怪的是，那么近那么好的位置，竟然没有人坐。 后来之人也没有往那位置去，大多是因为看到那么一块地方空下来，先来之人都没有坐上去，下意识里以为那里是不能坐的，所以他们大多选着稍远的地方，或者还在观望，此时有人看到杨雪儿拉着陈冰冰直接就走过去，顿时有人后悔，有人蠢蠢欲动。 杨雪儿得意洋洋，暗笑那些人都是傻瓜，这么好的位置不选，坐那么远干嘛？ 从到峰顶之后，她庆幸她们来得不算晚，因为峰顶虽然宽阔，可是位置有限，尤其是这条中线，最多也只能容纳两百人，但山门弟子众多，不可能一次性全部坐下来，这也意味着这些位置，先到先得，可笑竟然还有人在观望。 可是走着走着，她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不仅是她，陈冰冰也一样。 两女顿住脚步，相视一眼，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惊骇，这才知道那块位置空着的原因。 每接近一步，她们便能够清晰感觉到一股律动传来，先是皮肤表面麻麻的，然后渗透到肌、血、骨、经之中，传到五脏六腑、意识心神。 随着律动强烈起来，她们感觉到某种压迫，越来越强，使得她们不敢妄动，因为哪怕是呼吸时的微颤，都能引得气血翻腾、脑海轰鸣。 有一股力量在阻止她们前进。 杨雪儿很快明白了什么，松开陈冰冰的手，屏气凝神，向前踏出右脚。 那一脚很轻，很小。 可是右脚踏出，左脚迟迟不动。 陈冰冰没有动，看着杨雪儿，双眼微眯。 杨雪儿慢慢地拖着左脚，缓缓地挪上去，与右脚落在一起，却没有办法再往前迈了。 在这刚好能够感受到天石强烈律动的地方，仅仅只是前进了一步，杨雪儿便停了下来。 “好难！” 到了这个时候，杨雪儿终于明白到，为什么天石所在之处会是宗门禁地，无人能够靠近，过往他们在主峰修行时感受不够深刻，但在这惊蛰月中，天石复苏，他们这些山门弟子才有机会悟石，有真正感受到这种天降神物的威势。 杨雪儿自然想着要再前进一步，可是双脚像灌了铅，迟迟迈不出去，她只觉一阵无力，却见刚刚还在她身后的陈冰冰超过她，往前迈了一步，又一步！ 两步！ 步伐虽然一样很小，尤其是第二步比她刚刚那一步还要艰难，可是却站在了两步之前的位置。 杨雪儿张了张嘴巴，便感觉一张脸上产生一股波动，寸寸张缩不定，脸像是一张皮被揉搓着。 她一惊之下连忙紧紧抿唇，不久之后那波动淡去，脸却麻了。 想到先前朱紫菱说过的话，杨雪儿暗暗道：“不愧是掌门挑中的弟子。”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又有一个人从身边越过，站在了她的前面，只是走出了一步。 杨雪儿双眼一缩，认出了站在她前面的人，正是刚刚想到的朱紫菱。 一步，仅仅一步。 杨雪儿满是不甘与忌妒。 这个老实的老好人，不懂世故，反应迟钝，可是却走在了自己前面，一步之遥！ 第89章 废物 一步之遥，难如登天。 哪怕杨雪儿再如何不甘，再如何拼命想要再进一步，可是人却像脚底生根，半步也挪不动了。 谁站在自己前面都可以，可是为什么是朱紫菱？ 她没有自己聪明，她被自己耍得团团转还不知道，她一个蠢货，凭什么？ 那个身影！ 那个身影！ 那个碍事的身影！ 不知道是因为临到身上的压迫越来越强，还是因为心中愤恨难以磨灭，杨雪儿心如刀绞，咬牙切齿间，能够清楚听到一阵阵磨牙的声音。 可是，没有人在意她的这种声音，哪怕是站在她前面一步之遥的朱紫菱，此刻也在辛苦抵抗着天石自然散发的威压，心无旁骛，用心地体会着在那威压之下带来的种种玄妙感悟，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喷薄欲出。 越来越多的人动身，想要去到更近一点的地方，占据宝位，争夺机缘，可是越近的地方越是难以走过去，他们或停步于一步、两步、三步。 只是三步的人太少，凤毛麟角，基本上都是一些止步一步的人。 陈鹰一脸平静站在远处看着，并没有急于上前。 李大庆站在他身边，问道：“师兄，我们不上去吗？” 陈鹰像是一脸的无动于衷，道：“那么着急干什么？” 李大庆远远看着那几个现在还空着的地方，可是现在空着不代表等一下还是空着，他有些着急，道：“虽然说悟石时间有一个月那么长，可是人这么多，好位置都被占完了，要是他们就那样不走下来，我们怎么办？” 陈鹰冷笑一声，道：“天降机缘，哪里有这么容易就被占走的？” 李大庆不解，看着陈鹰。 可能因为天石就在眼前，陈鹰此时的心情不错，难得多说了几句，他看了李大庆一眼，道：“山门弟子虽说并非宗门的嫡系核心，可也是宗门的根基所在，从山门弟子之中走出去的弟子，不见得就比那些嫡系核心出身的弟子差。” 李大庆讷讷不敢说话，眼前这位可就是那所谓的嫡系核心一脉，是三代弟子陈北风的儿子，资质也是不凡。 虽然陈北风并非那有数几位宗门长老一般位高权重，但身份也不是他们这些山门弟子可以比拟的。 “知道为什么只有惊蛰月才是山门弟子悟石之机吗？” 陈鹰话锋一转，突然问了李大庆一个貌似并不相干的问题，李大庆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 “天石是天降神物，蕴含大道仙机，其上有道韵分布，随着时间推移则更加深奥繁复，便是修为精深者也难体悟，更别说我等境界低微，平素悟石之事皆与我等无关，然而道生道灭，一年为一个轮回，每年在惊蛰月里，是新旧轮回的交替，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天石先是道纹沉寂归无，而后重新复苏，复苏之际的道纹最是由浅入深，恰如我等初踏修仙路的雌子般，但有所悟，便是大道。” 这也是身为嫡系核心弟子的好处，要知道这些秘闻，这些山门弟子是没有机会听到的。 “虽说由浅入深，但新生的道纹毕竟简单，虽然直指修行要义，但是这种简单的道纹是不可能一直指向终点的，因为简单，所以不够详尽，有时候需要自己加以推演，那时候便可能生出错漏之处，日积月累之下，错漏渐多，小错终成大错，仙道走出歧途，终点也就变得飘忽起来，它还是在那里，可是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走了。” 李大庆点点头，这种修行有路无门的经历，他也有过，只是他一没师长，二来资质也是寻常，想找个人答疑解惑都没有，若不是之后与这位陈师兄走得近，他的修为断然没可能走到这一步。 “师长虽然可以为我们答疑解惑，可是不要忘记，我们的功法得自天石，天石乃道之所生，道不可以明言道，所以哪怕师长修为比我们高，见识比我们多，可是经验是他们的经验，在他们那里是对的，在我们这里可能就是错的，就算有人告诉你路应该怎么走，真正走在那条路上的，也只有你自己的双脚，道之所生的功法在这方面更是特殊严苛，有些时候师长越是指点，便有可能让我们错得越多，甚至越离谱。” 李大庆的心神微紧。 “这并不是说师长于我等无用，但师长不得道，道自然不行，怎么能教人如何求道？这种情况下，师长与我如初生婴孩蹒跚学步，差距又有多大？” 李大庆紧张地看看四周，只担心这个时候突然冒出一位师长来，斥责他们大逆不道。 陈鹰却是笑了笑，丝毫不以为意，道：“这些事情师长们也都知道，只是他们没有明明白白说出来而已，正因为如此，所以才会有我等每次突破之时再次得到悟石机会，便是为了让我们走上自己的道之后，还能够查漏补缺，这也是扣石问心、答疑解惑之行，但有谬误，再次悟石之后，不求全部拨乱反正，但至少不用再错得那么离谱。” 李大庆心绪不大平静，喃喃道：“如此一来，师承又有什么意义？” 师承一脉，是修仙界中的道法传承最主要的方式，在青阳门中则是弟子继承师长所悟功法，舍弃自己的道，走上师长的道。 陈鹰笑骂道：“你当天石这种天生道物是烂大街啊，随便一个门派都能拥有？就我所知道的，也就第一仙门昆仑派，还有扬州那女修为尊的阴女教，以及我青阳门才拥有天生道物，但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其他地方是不是就没有，我也不敢确定，但想来世间此物出不得十指……五指之数，而世间门派几何？如此一来，师承一脉自然极为重要。” 李大庆恍然，才明白自己有些想当然了。 “当然，我青阳门本身也是比较特别，单以我青阳门而言，师承一脉重不重要真的很难比较……” 说到这里，陈鹰却是沉默下来，突然叹道：“不过那也得看是谁的师承？” 李大庆一下子想到什么，望向东来峰的方向，轻轻问道：“陈师兄，你说柳师兄能成功吗？” 陈鹰突然笑了，道：“柳师兄天纵之资，谁会拒绝一个这样的传人？” 谈起柳祯，这两人难得的沉默。 一个能够将朝仙诀修炼到练元境巅峰，修行速度与那些有着师承的同辈弟子相比也毫不逊色，这样的天纵之资，便是陈鹰也暗生服气。 李大庆慢慢回味过来，看向天石方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道：“陈师兄，那些事情确实是我以前未曾听过，但现在更重要的还是悟石，要是他们都占着那些位置不让，我们怎么办？” 陈鹰摇摇头，冷笑道：“你还是没听懂，你以为天降道物的东西那么好拿？真的只要坐在那里了，就一定能有所得？或者说只要坐上去，就可以想什么时候离开就什么时候离开？” 李大庆不明所以，便看到当前有一人，突然一口血吐出，连连后退，直接退到那天石律动范围之外。 陈鹰见此，冷哼一声道：“废物！” 第90章 追逐 李大庆见此脸色大变，连忙看向陈鹰，问道：“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陈鹰毫不意外，慢慢道：“求道者，道缘在前，要过扪心扣问一关，说白了就是要经受天石的拷问，时间越长，承受的天石威压便会越强，而一旦承受不住，徒劳而无所得只是其次，心神受创，道心受挫，从此再与道无缘，修行之路，会面临更多艰难险阻，从此境界停滞不前，也不是没有可能。” 李大庆张大嘴巴，抖动几下，心惊道：“悟石还有这种凶险！？” 陈鹰闻言笑道：“你也无须害怕，天石拷问，只要诚实面对，再不济也会有一星半点的馈赐，或多或少而已，承受不住的时候便退下来，之后顺着道机指引，找到自己的位置，量力而行，只要不是不懂装懂、死不悔改，甚至在道机面前耍些小聪明，或被贪婪之心牵着鼻子走，自然不会有事。” 说着陈鹰却是冷笑一声，满是讥讽道：“你说，有多少人明白这一点？” 李大庆苦笑一声，道：“师兄，所有人都明白这一点又如何？大道在前，谁能抵挡住那种诱惑？” 陈鹰默了默，喃喃道：“大道机缘，本就虚无缥缈，求仙问道，每走一步看到的都是前方不同的光景，艰难险阻只会越来越多，诱惑却也越来越大，唯恐退一步便错失良机，却不懂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以为进一步是勇往直前，却不明白那其实是有刀山火海在等着你，大道之路满是诱惑，没人懂得量力而行，走着走着便再没有回头路了。” 这番话，像是说给李大庆听，却更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看着前面不断有贪功冒进者吐血而退，一脸灰败与迷茫，浑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打退回来，而接下来不管他们再如何拼命努力，都没有办法再往前踏一步了。 大道争锋，退了下来，便很难再走回去。 李大庆心思越来越复杂，都知道退了就会失去，又有谁愿意退下来？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但心里有个疑问却越来越大，陈鹰到底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 如果到时候他坚持不下去，到底是退还是不退？ 陈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如果我是你，我就会退。” 李大庆苦笑，却记下了。 一道身影从山下而来，到了此间，没有过多停留，一丝犹豫也没有，直接越过众人走了上去。 李大庆看向那个人，然后看了看陈鹰。 陈鹰本来已经准备要走上前去，这个时候却停住脚步，有些玩味地道：“有趣，正好看看那位长老带回来的人会走到哪一步。” …… …… 峰顶的人很多，有的人坐在两块天石连线的中线上参悟，远近不一，有的人则或接近日石，或接近月石，零星而坐，还有为数不少的人则没有急于上前，围在一边观望。 许慕姗没有理会那些人，她深呼吸，一步一步往前，每走出一步，都能感觉到某种律动传到自己身上，进入体内经脉，使得一身的元力也跟着那股律动传导着，她呼吸的节奏渐渐改变，甚至连思绪都随之起伏。 从一开始，她就走在双石连线的中线上。 她一步一步走去，没有停留，越过了一个又一个观望的山门弟子，进入天石的律动圈，威压顿时降临。 许慕姗只是顿了一顿，然后又往前一步，她超过了杨雪儿。 “你……” 杨雪儿张嘴想要说话，可是咬字不清晰，后面的话也说不出来。 许慕姗就好像没有看到她一样，又是一脚走了出去，与朱紫菱站在一起。 “停下……” 杨雪儿在心里呼唤着，祈祷着，诅咒着。 “师……妹……” 朱紫菱想要微笑示意，可是在天石的压迫之下，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连发出声音都很难，含糊不清。 许慕姗眯眼微笑，道：“朱师姐，我先过去。” 朱紫菱点点头，但瞳孔突然为之一缩，她注意到许慕姗说话流畅，半点儿不受影响。 许慕姗往前，又踏出一步。 陈冰冰转头看她，眼中满是挑衅。 许慕姗没有停留，又往前踏出一步。 陈冰冰咬着嘴唇，唇角流出血来，她的右脚颤抖着，挣扎着，眼中满是狠戾之色，死死盯着许慕姗的背影，她怎么也要踏出这一步——她的第三步。 “我不能输！绝对不能输！她算什么！我不能输！” 心里不断地念着，喊着，吼着，一股强大的执念，让陈冰冰右脚猛地抬起，重重地一脚踩了出去。 “居然……” 目睹此景的青阳门弟子一个个露出惊色，真的是大吃一惊，没想到已经停下来的人，居然还能再往前迈出一步，一时间，那些觉得自己到了极限的人，突然又生出了希望，蠢蠢欲动起来。 陈鹰也是被惊了一下，然后摸着下巴喃喃道：“有点儿意思。” 陈冰冰嘴角溢血，她已经迈出了右脚，这让她心生喜意，将全身力量集中在右脚上，想着拖也要将左脚拖上来。 左脚被艰难地拖上去，她气喘吁吁，方刚站定，看向许慕姗，却见许慕姗在停顿些许之后，竟然又往前踏出了一步。 “什么！？” “她到底能够走到哪一步？” “已经第五步了！” 外面传开阵阵惊呼，不过那些声音却没有办法传进去，在天石的律动圈中，受道音拷问，一步一天地，除非是站在一起，否则哪怕只有一步之遥，两者相隔依然有如天地，哪怕后方之人再如何歇斯底里，前面的人也听不到。 “我不能输！” 陈冰冰满是不甘与愤怒，她再次聚力于右脚，想要往前再踏出一步，可是右脚却是纹丝不动。 “赶上去！我要赶上去！” 陈冰冰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放弃，许慕姗就站在她的前方，一步之遥，明明就只是那小小的一步，却像是狠狠踩在她的心间，而后她看着许慕姗缓缓地踮起脚来，似乎准备着要往前再进一步。 “不行！！” 陈冰冰想要大叫，可是她紧紧咬着牙，声音发不出去。 “不想输给你！就是不想输给你！你算什么！你算什么啊！！” 突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陈冰冰右脚也随之踮起。 虽然仅仅只是踮起脚尖，可是却让身周的道韵增强，隐隐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心底呼唤着，可是她听不到那个声音，一心只想着要追上许慕姗。 陈冰冰右脚脚尖狠狠踩着地面，脚跟抬起，看起来就像是随时都有可能要抬起来，跨上去一般。 就在这个时候，许慕姗往前，又踏出了一步。 那是她的第六步，与陈冰冰所在的地方，有两步之遥。 “还要追两步！！” 陈冰冰咬牙，继续使力，心想着这两步一定要追上去，无论如何都要追上去。 许慕姗踏出了第七步。 陈冰冰的心颤了颤，却还是坚定咬牙道：“还有……三步！！” 她的脚跟几乎已经完全抬起，身边的道韵越来越强，似乎是感觉到她到了某种极限，正待突破的关键之时，哪怕是天地所生的道韵，也在为她加油鼓劲。 许慕姗踏出了第八步。 陈冰冰心头涌起一阵悲哀与一丝迟疑，脚在颤抖，哆嗦着道：“四……四步！？” 许慕姗却在这个时候，踏出了第九步。 陈冰冰顿时垂着头，没有再去看许慕姗。 她心灰意冷，右脚脚跟慢慢地、慢慢地放了下来，一时间，身边的道韵淡去，那涌起的无奈与心酸，让她双眼不住涌出泪水。 “五步……追不上了……” 第91章 心胸 山间有云雾环绕，状极飘渺，整座山峰仿佛都在吞云吐雾，似随时可能羽化登仙而去，却不时有三两灵鸟相伴而来，在山间轻舞，仙山亦染尘嚣。 山顶上有一块巨石横于崖外，石面宽敞，更临幽深崖涧。 云雾笼罩，一道身影在石上舞剑，轻巧灵活，剑随心走，身姿若隐若现，不似凡尘间客。 洛兰在巨石旁边站定，没有走上去，一只青羽飞鸟落在她身边的枝头，如剪的双尾垂下。 洛兰露出一丝淡淡笑意，她非常喜欢在这燕来峰上自由自在的灵鸟——青燕，爱屋及乌，她也喜欢穿着青色长裙，在这山间移动时就像一只无拘无束的青燕，而青燕有灵，感觉到洛兰对它们的喜爱和呵护，所以也喜欢亲近洛兰，从来不会害怕疏远。 一曲剑终，艾玲收剑落定。 洛兰上前行礼，道：“师傅。” 艾玲虽然收剑，但身上犹有剑意纵横，余韵未尽，有剑势处于将发未发之际。 洛兰对此见怪不怪，神色淡然。 艾玲叹了一声，道：“月石之上载有十二式仙剑诀，可是一代代传承下来，如今所能集到的，来来去去也只有那九式，其后各人所悟皆有雷同，那九式剑诀环环相扣，将剑势推到极致，可是弓已满弦，独独缺了一支箭，能够将这股势发出去。” 洛兰想了想，道：“可能是因为那九式本身也有不足之处，毕竟悟石所得皆因各人资质心性而定，哪怕是同一式剑诀，不同的人也会有不同见解，像宗门收录的那些剑诀，哪怕重复者不在少数，至今却依然难分优劣，像弟子之前学习‘月点波心一颗珠’这一式剑诀之时，也是纠结犹豫了好久，前辈们所悟各有不同，对于那颗珠应该在碧水中心，还是在天上，或者强调倒影，见解各不相同，让弟子一时也不知道应该继承哪一位前辈的见解。” 艾玲想起当初少女学艺纠结之时的趣事，也是露出笑容，眼中满是赞赏，道：“不过好在你悟性过人，福缘深厚，换了他人学习宗门收录的剑诀，只因不是自己所得，终究难有创新，只能照着前辈先人的路子去走，走着走着就走不出那条路，更别提什么新的感悟了，这也是师门传承的局限所在，但你反而因为自己的摇摆不定，而一朝顿悟，明白到那颗珠不在水中、空中，而是在心中，波心现涟漪，将此剑诀更进一步，感悟之深已经不输一次悟石所得，同时让宗门收录的这一式剑诀又多出一种形式，单这一点，你就不输给为师了。” 洛兰连连摇头，道：“如果不是师傅，弟子根本不可能走出这样一条路来，弟子虽然有所成就，却不敢骄傲，比起师傅，弟子还差得太远。” 艾玲摇摇头道：“谦虚是好事，但人不应该妄自菲薄。” 洛兰连忙点头道：“弟子明白了。” 艾玲点点头，又道：“已经开始悟石了吧？” 洛兰道：“是的，已经开始了。” “那就好。” 艾玲喃喃着，目光悠远，好像能够远远看到主峰那边的情况，她眼中满是期待。 洛兰心下疑惑，只是有些犹豫。 艾玲的声音传来，道：“为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身为弟子但有疑惑，不妨道来，不可隐瞒。” 洛兰连忙道：“请师傅不要怪罪，弟子只是有些不解，只觉得师傅似乎对小师妹太过看重了。” 艾玲笑了笑，问道：“你觉得你小师妹的资质怎么样？” 洛兰诚实道：“小师妹的资质不错，但也只是不错而已。” “不错而已？”艾玲失笑，“也是，在青阳门中，这种资质的弟子并不难寻，甚至可以说比比皆是，但在为师看来，你小师妹依然有不凡之处。” 洛兰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是因为青阳子师伯吗？” 艾玲怔了怔，没有回答。 洛兰只道是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跪下道：“是弟子胡言，请师傅息怒。” 艾玲右手虚抬，一道无形气劲发出，隔空将洛兰扶起，轻轻道：“你多少也能看出一些，这确实是原因之一。” 既是原因之一，那自然还有其他原因，只是洛兰垂着头，不敢多问。 艾玲失笑道：“你也无需紧张，正如你们所知道的，你们的青阳子师伯并不简单，但他之所以不简单，可不仅仅只是因为他参悟出了青阳御焱诀上三诀，还有一些过往，不过那些都是门派秘辛，为师也不好多说，不过既然你小师妹能够让他看中，自然有其原因，一开始我也看不出是为什么，但就是这么相信着。” 洛兰感到不可思议，一向对门下以严厉着称的艾玲，从一开始便对许慕姗颇为看重，平素相处之时也是和颜悦色，这仅仅只是因为许慕姗是青阳子带回来的？ 艾玲说了“一开始”，那是不是现在她已经看出来了什么？ 艾玲突然问道：“你觉得悟石最重要的是什么？” 洛兰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资质与心性。” 艾玲点头道：“不错，是资质与心性，这直接决定了悟石之人的所得，可是宗门上下，各代弟子，却几乎已经忘记了另外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 洛兰想不明白是什么事情，只能洗耳恭听。 “哪怕拥有再好的资质和心性，不知道怎么将其表现出来，也是无用，天石虽然是天生道物，却也不会跟随便哪一个人心念相通，不是谁一接近都能确切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只有在悟石过程中的表现，才是真正决定在当时当地，一个人可以走多远的依据，若是言行不一，或者对自己产生了迟疑，失去进取之心，自然寸步难行，但大道当前，往往不是锐意进取就可以寻到的，一味的有勇无谋得到的只有危险，不可能是机遇，只是面对大道诱惑，谁也不会去想到这一点，哪怕是我……” 洛兰咀嚼着艾玲说的这一番话，哪怕是已经有悟石经验的她，也被这番内容震撼，尤其是听到最后那句未完的话。 但紧接着她便反应过来，惊道：“这么说来，小师妹她……” 艾玲点头道：“她一定可以走得很远，因为她有一颗赤子之心。” 洛兰身躯一震，紧接着像是想到什么，眼中带着惊喜。 看到洛兰这般表现，艾玲满意地点点头，这般心胸气度，不愧是她门下大弟子。 …… …… 主峰之巅。 许慕姗在两颗天石连线的中线上，向着天石方向，已经走出了十二步。 这十二步只是以进入天石律动的范围之内算起，毕竟以这峰顶之大小，整条中线一步一人，最多也只能容纳两百人，意味着以两块天石连线作为分隔线，每一边也只能有一百人左右而已，只是那一百人中，却至少有七十人，只能站在天石律动范围之外了。 对于真正了解悟石之事的弟子来说，在一开始真正要争的其实只有那六十个位置，但青阳门建立至今，能够走出十步者已是寥寥可数，因此大多山门弟子，最后在争的其实只有那二十个位置而已，那才是他们的大道机缘所在，而十步之外的那些位置，能走过去算你本事，走不过去的话，对不起，这个位置是我要的，先到者先得，后到者要争。 陈鹰双手紧握，微松了松，又猛然握紧，看着许慕姗走出了十二步，似乎还没有力竭之象，他当即不再等候，大踏步走了上去。 第92章 光芒 “陈师兄……” 正被许慕姗一步一前的姿态震撼心灵的李大庆愕然，只见陈鹰一句话也不说，直接走了上去。 那身影给人一些急切之感，略失方才指点江山的从容之势，只是李大庆满是疑惑，看方才陈鹰的态度和言行，根本没有马上就要悟石的迹象。 陈鹰没有理会李大庆，他阴沉着脸，走入了天石律动的范围里面，顿时感到一阵强大的压迫感袭来，那压迫感当头，就好像要让他给出一个原因——为什么要走上来的原因！ “这就是天石的拷问么？” 没有经历过的人，根本不会知道所谓天石的拷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种拷问既不是有声音响起也不是有问题传来，而是自然而然由心发之的心声。 心声是自己的本心之声，但往往容易与杂念混淆，尤其是在悟石的关键之时，站在这里的大多数人会连自己的心声与杂念都分不清楚，要么被自己的杂念混乱，要么直接将心声与杂念等同，贸然摒弃。 陈鹰细细思索，但没有太多犹豫，尤其在看到前方那道苗条倩影之时，他的目光更加坚定，狠狠地往前又踏出一步。 这一步落下，气势十足，给人一往无前之感。 李大庆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陈鹰，在后面怔怔看着，喃喃道：“陈师兄，你这是要做什么？” 而在这个时候，许慕姗往前又走出一步，那是她的第十三步。 陈鹰心神微振，徒然出现一种紧迫感，让他几乎都来不及歇，狠狠又往前踏出一步、一步、又一步。 主峰之巅，天石之前，出现这样的一幕，其他人都是小心翼翼一步一前，只有陈鹰却好像颇为急切，像在追赶着什么。 原本想要上前悟石的人慑于陈鹰的气魄，此时又再迟疑，他们惊疑不定地看着与平日完全不同的陈鹰，不解他到底是怎么了，或者是想做什么。 其实到了这个地方，不管是谁，想做的事情只有悟石而已，可是看着陈鹰，谁都知道绝不简单，却没一人明白原因所在。 然后有人看到了在前方走着的那道身影，再看看陈鹰那显然是不服输的表情，隐隐觉得自己是猜到了什么，然后心中也冒出了很多想法，他们静立不动，停留围观，想看看陈鹰到底能不能追上去。 李大庆也觉得自己应该是猜中了陈鹰的心思，他心头某个角落蠢蠢欲动，他也很想要看看，喃喃道：“陈师兄，追上去吧，让别人知道你的资质有多高，证明给大家看，你不会输给她，让大家都认可，你是除了柳师兄之外，天赋第一之人。” 陈鹰一连走了七步，这才停了下来，胸膛起伏，很不好受，但这一鼓作气，让他超越了杨雪儿，超越了朱紫菱，更超越了陈冰冰。 陈冰冰死死盯着他，如欲喷火，她竟然接二连三地被人超越。 她又生起了想要往前迈步的念头，只是站在那第四步上，却是一步也迈不出去了，不管她怎么用力，怎么使劲，身体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样，不听使唤，尤其是看到前方那个已经走出了十三步的身影，她自惭形秽，觉得自己是追不上了，这么一想，所有涌起的心气力再度消散。 陈鹰一步步追赶，眼中带着狠戾，只是在那狠戾之下，还有一些他掩饰不住的恐惧，那双瞳孔之中只有前方相隔六步之遥，许慕姗的身影。 对于许慕姗前来悟石，一开始他并不在意，但许慕姗接连走出几步却大出他的意料之外尤其是看到陈冰冰竟然因为许慕姗的超越，被刺激得突破极限，在原来的三步再迈出一步，让他颇为意外与好奇，于是便想看看许慕姗能够走到哪里。 只是看着看着，他便觉得不对劲了。 许慕姗一步一前，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打算，给人的冲击是巨大的，对于修仙者而言，仅仅数步之距，甚至都不用抬抬腿，踮一踮脚尖的力道都能轻易越过去，只是在天石的律动范围内，每一步落下都是崭新的天地，有些人拼尽所有也只能走出那么仅仅一步而已，而许慕姗走出了十步开外，偏偏自己似乎一无所觉，还要走得更远。 其他人眼中可能只有惊羡与敬畏，可是陈鹰心里却生起了强烈的恐惧。 看着许慕姗一步一步走近那两块天石，她的身影在他眼中渐渐凝练与真实，一股恐惧便油然升起，陈鹰只觉得自己的道心受到强烈的震撼，再这样看下去，他怕自己此次再没有勇气悟石，那个身影会渐渐在他心墙上立起难以磨灭的痕迹，会成为他求道过程中另外一堵难以逾越的高墙。 他绝对不要这样！ 所以他改变了主意，当机立断，马上走了上去，只有在许慕姗还没有走得更远，那道身影在他心中还没有更加凝练之时，追上去，赶上去，这样一来，他才不至于道心崩溃。 所以在一开始，他一口气踏出七步。 那是他用尽提起的气力，一鼓作气，超出身体的极限，哪怕因此惹得气血翻腾，难以平复。 一连七步，给他带来极大的负担，天石的律动分布百步范围，每一步都是天壤之别，七步重重相叠之下，让他气血涌荡的同时，脑海也一阵轰鸣，强烈的冲击让他在原地晃了晃，险些翻了白眼。 视线有一瞬间的模糊，但那道身影却仿佛在心中凝实，并没有因此而变得不清晰，陈鹰一咬牙，拿出醒神丹，一口吞了下去。 李大庆惊呼道：“陈师兄，你怎么这么早就服下醒神丹？” 服下一颗醒神丹，在接下来的一月之内便可以不眠不休，提升脑力，保持精神饱满，心力仿佛永远消耗不尽，是在悟石之时的必需品。 毕竟谁也不知道自己悟石能够坚持多长时间，但只要不是在第一天就坚持不下去，一颗醒神丹是少不了的，如果时机选择得恰当，一颗醒神丹甚至有可能直接让他们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但同时醒神丹也有着强大的后遗症，那些应该产生的疲惫倦怠被累积起来，往后移去，只是一月过后那些几乎消耗不尽的精神围墙骤然轰塌，服用者会有至少半个月的精气神紊乱不振的情况，甚至一些心境过弱之人，还有可能精神崩溃，所以哪怕醒神丹是悟石之时的必需品，但是否选择服用，要何时服用，都应该慎重才是，哪里能像陈鹰此时这般，接连踏出七步之后便服用？实在太过冒险！ 只是陈鹰身处天石律动范围内，哪怕李大庆的声音再大，也传不进去，甚至连就在第一步停留的杨雪儿也听不到。 但不管是第一步的杨雪儿，还是第二步的朱紫菱，抑或是第四步的陈冰冰，都能够看到接连踏出七步的陈鹰，以及走在前方，将要踏出第十四步的许慕姗。 此时的许慕姗太过惊艳，似乎还可以走出很远很远，没有人知道她可以走出多少步，但确定她不会就此止步，而看向陈鹰，人们的眼神复杂起来。 一连踏出七步，足以说明陈鹰的资质和心性，这个因为出身太好而很少被拿来比较的同门，原本不仅仅只是陈北风的儿子，他本身也有光芒，他也足够惊艳，只是这些种种，此时此地此刻完全被前方那个少女的光芒给遮掩住了。 第93章 承意 青阳门主峰往南数十三峰之外，有一座无主山峰。 山峰虽然无主，但峰上却有殿宇楼阁，颇为壮观豪华，在过去每逢惊蛰悟石之月，主峰掌门一脉便会迁到此峰中来，直到一月期满才会换回去。 山峰本无名，钟鼎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做承意。 承意峰顶，钟鼎临风而立，何杰桐恭恭敬敬站在他的身后。 钟鼎面朝主峰方向，轻轻道：“这一批山门弟子之中，倒是不缺少资质不错的好苗子，只是不知道他们谁能够脱颖而出，又能够悟出什么来？” 何杰桐恭恭敬敬站着，垂着头，沉默之下并不说话。 钟鼎默了默，突然问道：“你与柳祯交好，你不好奇他能够走出几步吗？” 何杰桐愈发埋着头，嘴唇微动，可是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才好。 身为掌门弟子，哪怕所选择的不是悟石之路，没有亲身经历过悟石之事，但耳濡目染之下，对此也该不陌生，何杰桐清楚地知道悟石过程中应该要注意的东西，自然也知道若真想得到最适合自己的功法，在作出选择之前，应该站在中间的那条线上，然后竭尽所能地走到最接近两块天石的地方。 不过何杰桐之所以熟悉，主要还是为了有朝一日柳祯决定悟石时能派上用场，但此时他已经知道，这些都不需要了，因为柳祯并没有去悟石，跑到东来峰去了。 偏偏现在这事似乎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在钟鼎面前，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很是为难。 钟鼎不以为意，轻轻笑了笑，道：“明面上所知道的，悟石所得决定于一个人的资质与心性，人皆不同，所悟所得自然有所差别，不过资质与心性虽然是重中之重，但如何在这悟石的过程中，将固有的资质与心性表现出来，又能够表现出多少，才是最后决定能够得到多少的依据，因此空有资质与心性是远远不够的，有些人相比他人两者皆差，可是却偏偏能够走得更快更远，一切在冥冥之中便自有天数，其中的道理……呵呵。” 顿了顿，钟鼎才接着道：“这些事情之所以不说，也是为了你们好，正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只要自然而然有所表现，该你的自然是你的，但若因其门道，刻意而为，只怕最终也是徒劳无功，要知道初生牛犊之所以不怕虎，在于无知，有时候无知不是坏事，无知之时才有勇才能争，有些事情一但开始之时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所以哪怕你陈师叔那个孩子也要去悟石，为了能够让他走得更远，也是有选择地将一些东西隐瞒，不得不说是用心良苦。” 何杰桐静静地听着钟鼎说话，头埋得更低了。 “可惜了。” 听到这一声叹息，何杰桐才猛地抬起头来，他看向临峰而立的钟鼎，问道：“弟子没有选择悟石求道，是不是让师傅失望了？” 钟鼎摇头，慢慢道：“论资质，你虽然与你几位师兄相差无几，可若论心性，你差的就不是一星半点，能清楚知道并看明白自己的资质，因此做出决定，这一点自然不会有错，踏上这条修仙路，大道当前，总是需要争上一争，悟石求道争的是自己的道，但自己的道未必能够走得多远，但若有人的道走在了自己前面，而且可以走得更远，说不得也得要去走上一走，在他人的道上争上一争，大道的终点，应该都是一样的啊。” 听着钟鼎的感慨，何杰桐心下稍安，同时也想到柳祯，心想柳师兄之所以固执地想要拜青阳子师伯为师，只怕为的也是那一条可以走得更远的道吧？ 如此想来，柳祯与钟鼎，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算得上同一类人。 钟鼎又问道：“那名为顾辰的少年，你也见过了，你觉得他可以走多远？” “这……”何杰桐犹豫着，摇头道，“弟子与他只有一面之缘，了解不深，不敢妄议。” 钟鼎却沉声叹道：“到底是你那位师伯挑中的人，心性不差，至于资质……” 想到查到的顾辰的身份，钟鼎神色复杂，那已经不是一个“好”可以形容，简直就是好得一塌糊涂，那么好的一根苗子，昆仑派居然就任其枯萎了？ 何杰桐却颇为自信道：“哪怕他资质不错，但想来无法与柳师兄相比的。” 钟鼎斜睨着他，满怀讥讽，心中冷笑，心想你怎么也是掌门弟子，却整天在一个山门弟子身前身后献殷勤，这算个什么事？柳祯的资质确实不错，最起码比你要好上不知凡几，但与那位曾经的昆仑道子一比，又算个什么？ 看着低头垂首的何杰桐，钟鼎顿时便气不打一处来，对这个弟子越来越生出失望情绪，突然冷冷道：“那你觉得你的柳师兄能够走出多少步？” 何杰桐不敢说话，尤其是他听出来钟鼎这话有些阴阳怪气，更是吓得头不敢抬了。 钟鼎眯了眯眼睛，察觉到不对劲，语气更冷了几分，道：“怎么？没听到为师在问你话？” “弟……弟子不知……” “不知？还是不敢说？”钟鼎突然沉声一喝，“说！” 何杰桐吓得跪在地上，埋着头，支吾道：“师……师傅……” “柳祯有没有去悟石？” “……没……没……” “跑去东来峰了？” 何杰桐冷汗直流，不过想到方才钟鼎的那一番言论，分明对此种做法有所认同，应不怪罪，顿时略鼓起勇气道：“是……” 钟鼎呵呵冷笑两声，转过身面向东来峰的方向，许久许久之后，喃喃道：“不走阳光道，偏过独木桥啊。” 何杰桐听出钟鼎的气恼，大着胆子道：“师……师傅，柳师兄虽然拂了师傅与几位长老收徒的美意，惹得师长不悦，但他也是……也是……” 钟鼎似笑非笑，道：“也是什么？说下去！” 何杰桐一咬牙，颤声道：“他也是为了求一条能够走得更远的道啊，这个……师傅您刚刚也是说过的。” 钟鼎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只是目光变得悠远起来。 钟鼎没有出声，却让何杰桐战战兢兢的，也不知道现在钟鼎到底算是生气还是没生气，使得他一口气想要松下来却还是堵在心口，惴惴不安。 “你下去吧。” “……是……是……” 犹豫着，何杰桐只能退下去。 何杰桐退下，这里便只剩下钟鼎一人，山风卷起他的道袍，在峰顶之上摇曳，长鬓随着风拐着弯，就是静不下来。 静不下来的不只是山风，还有人心。 正如钟鼎方才所说的，自己的道是最适合自己的，但未必可以走远，如果有人的道分明已经走在前面，而且可以走得更远，那他弃了自己的道，走上他人的道，又有何妨？大道的终点，难道不是一样的吗？ 只是百舸争流，脱颖而出的只有其中之一，而除了那第一，其他的船只哪怕最后也抵达终点，终也只能黯然失色，最终脱颖而出的始终只有那一个，走在前面的也永远只有那一个。 大道唯一，谁又愿意成为过客？ 钟鼎不介意他人选择自己要走的道，只是最起码，不要有人挡了他的道。 承意峰上山风呼啸，只是承意承意，承的又是谁的意？ 第94章 得功 青阳门，东来峰。 在几座无人荒峰的环绕之下，东来峰显得更为幽深宁静。 时有青鸟鸣翠，在树间滑过，山风拂过，树叶便沙啦啦地响，群峰与蓝天白天相交映，形成一幅美丽到不用加任何修饰的画卷。 这样的画卷，对于凡人来说是难得一见的美景，用上一整篇幅来描绘也不嫌多，造出多少琅琅上口的名词佳句也不为过，流连于峰间忘返更是自然而然之事，只是对于修仙者来说，却是已经见惯了的风云，在时光的洗涤之下，成为了理所应当的寻常。 在这峰间，随时随处都可见这样的美景，所谓美景只在难得一见才最美，而看多了便也成为寻常事。 此时的峰间便是如此，只是柳祯却心神激荡，目光炙热，恭恭敬敬地站在青阳子的身边。 青阳子手握一枚绿色玉简，将玉简放置于额头处，神识直往那玉简之中灌入。 许久之后，青阳子将玉简拿下，递给柳祯。 柳祯连忙恭恭敬敬地接过，满怀激动。 “这是传功玉简，此物相信你是清楚了的，虽然使用次数有限，但只要有足够的精神力，就可以得到里面的内容。” 柳祯点头，恭恭敬敬接过。 玉简是用来储存记述各种信息的，需要以神识方能铭刻，同时也需要以神识牵引，来获得里面的内容。 使用玉简最基本的要求便是拥有神识，同时对于修仙者来说，有没有神识也是一个分水岭，拥有同样修为的两名修仙者相争，拥有神识的一方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将另一方击败，轻而易举。 一般来说，只有达到灵元境，孕养出体内那滋生的一点灵，才能够诞生出神识，而这也意味着使用玉简的修为至少也需要达到灵元境才行。 只是有些功法基于传承限制，或者为了更便于将内容传下，同时为了让低阶修仙者也能够使用，便需要使用到传功玉简。 传功玉简上往往存在着一层神识波动，只要精神力足够强大，就可以将里面的信息牵引出来，烙印在自己的脑海里。 不过传功玉简的保密性不强，同时因为不稳定，能够使用的次数非常有限。 青阳子道：“这枚传功玉简，你可以使用三次，三次之后，玉简自毁，使用之时需要慎重。” 柳祯连忙点头道：“弟子谢过师傅。” 青阳子点点头，却是朝向主峰方向，心想着，在这个时候，顾辰应该已经开始悟石了吧？ 柳祯对青阳子的功法早就觊觎已久，传功玉简拿到手，顿时再无法忍耐，连忙在旁边打坐静神，然后将玉简置于额头。 一时间，他只觉脑海一荡，意识有一瞬间的恍惚，然后便感觉到不断有什么东西钻入到他的脑海之中，让他的脑海随之一胀，还有撕裂拉扯般的感觉。 通过神识传递的信息，往往会烙印在脑海之中，不会轻易忘却，尤其是一些重要的信息，功法秘笈更是如此，所以只要得到一枚有记录的玉简，基本上就可以将里面的信息都转化为能让自己掌握之物，但前提是要自己的神识能够容纳得下。 对于修仙者而言，自身的神识往往可以分为三个部分，一部分就是从一开始便已使用的脑海一带，用来作为思考、应变之所，一部分则是一片空白地带，不大，主要用来容纳新接收到的信息，加以梳理之后，再与第一部分的神识融合在一起，只是这需要一个过程，时间可能很短，也可能很长，至于最后一部分的神识，在使用上则相当于元力，需要有特定的神识修炼秘笈，将那部分神识加以锤炼，或者作为搜寻手段，或者作为攻击手段，或者作为防御手段，不一而足，只是神识修炼秘笈极其珍贵，这方面的功法更是少之又少。 一般来说，接收玉简中信息的，便是第二部分的神识，若第二部分的神识只有一个水杯的量，那要装入一个桶的量的水分，便需要分多次来装满。 随着脑海胀大之后，撕裂般的疼痛愈发剧烈，柳祯眉头紧锁，又多坚持了一个呼吸的时间，最后实在受不了，才将玉简拿开。 他接收到了部分信息，内容达到三分之一，不过很零散，虽然零散，却让他知道了里面所记载的功法。 那是三式剑诀，断水流、奔狼烟与倾斜阳。 柳祯皱起眉头，迟疑间看向坐在石桌旁喝茶的青阳子，道：“师傅，这个……是青阳御焱诀的中三诀？” 青阳子点头道：“不错。” 柳祯握着传功玉简的手在颤抖，压抑着心头的惊慌与着急，勉强让自己保持冷静，但却嘴唇颤抖道：“弟子……弟子不能学师傅传领悟的青阳御焱诀上三诀吗？” 之所以一直坚持着要拜青阳子为师，所求的便是青阳御焱诀的上三诀，这是青阳门中，能在大道之路上走出最远的功法，整个宗门只有一个人掌握，可是如果青阳子只传授给他青阳御焱诀的中三诀，那与自己去悟石有什么区别？ 柳祯自信也该说是没自信的是，他很确定，如果是悟石，那他所得必定是中三诀。 所以他所希望的，是青阳子能够将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传给他。 青阳子道：“想要修行青阳御焱诀的上三诀，至少要能够掌握中三诀或者下三诀两者之一，你若能将中三诀掌握，我自然会传给你上三诀。” 闻言，柳祯的目光才又火热起来。 只要能够学到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因着这股执念，他拒绝掌门一脉的收徒，放弃惊蛰月的悟石，执意来到东来峰，只是为了孤注一掷，要拜青阳子为师，如今走到这里，再多的磨难他也不怕了，青阳御焱诀的上三诀，他一定要学到手。 第二次将传功玉简放置额前，脑海之中那种撕裂感再度出现。 这一次，柳祯强忍疼痛，坚持的时间又再久了许多，几乎感觉脑袋要爆炸开来，他才手一抽将传功玉简拿开，大口喘气不止。 传功玉简能够使用的次数有限，但对于使用一次的时间倒是没什么限制，脑海之中装进了多少内容，传功玉简里面的信息就会少去多少内容，直到所有内容都被转移到脑海之中，传功玉简才算完成使命，换句话说，如果能在使用一次里便将传功玉简里面的信息都装到脑海之中，不管用了多长时间，也只算一次，不过那个时候，传功玉简便会自行销毁。 最终的结果，传功玉简都不会留下。 柳祯休息了一会儿，稍事调息，然后深吸一口气，将传功玉简第三次放置于额前。 这一次的时间要短得多，他将传功玉简里面的内容全部都烙印在脑海之中，只见那传功玉简上面突现道道裂痕，然后碎成粉末散去。 “看着吧，我一定会证明，只有我才是最有资格继承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的人。” 柳祯暗自发狠着。 不过在那之前，他需要先掌握青阳御焱诀的中三诀才行，既然要做，自然要做到最好。 青阳子所领悟出来的，哪怕同样是中三诀，其中所含真义也远比其他人高得多，柳祯对这一点心知肚明，哪怕自己此时悟石，所得到的也未必比手中这份青阳御焱诀中三诀好多少。 第95章 不退 青阳门主峰高高耸起，立于诸多山峰环绕间，有云雾缥缈。 自高处而望，山势雄峻，峰峦秀美，自山下而上，有曲径通幽，苍松翠柏。 云雾环绕，笼罩住了这座山峰，自山下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峰顶，只是却看不到，在那峰顶之上，金碧辉煌，琼楼玉宇，在其之上，更有一峰。 那是在主峰之上的山峰，没有主峰那么巍峨雄壮，但却地位非凡。 峰顶上立着两块天石，餐风饮露，吸收日月精华。 以两块天石为中心的平坦之地，被青阳门列为禁地，只有拥有悟石资格之人，方能立足。 此时此刻，这里围着许多人。 他们都是在这主峰之上的山门弟子，因惊蛰月临而拥有入门以来第一次悟石机会，他们云集于此，此刻却在发呆。 看着那位走在最前面的少女，身姿窈窕，容颜秀丽，一步一步虽然缓慢，但却坚定，没有任何的迟疑，散发着无尽的魅力，还有走在其后数步之遥的少年，一步一步虽然艰难，但却坚持，身体剧烈颤抖也绝不后退半步。 众人心绪不定，双目瞠然，只是站在这里看着他们，便已经有些不知所措。 走在最前面的那位少女，已经走出了四十二步，但还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 “陈师兄他……多少步了？” “不……不知道，好像……走出很远了。” 在他们看来，那不过仅仅数步之遥，可是渐渐地他们也开始明白到，他们眼中的那数步之遥远没有那么简单，尤其是看着那不在少数的人走出一步便寸步不前，更能直观看出其中的艰难。 李大庆没有跟身边的同门说话，一双眼睛只是紧紧盯着陈鹰，他看得清楚，数得明白，知道陈鹰走出了多少步。 那少女此时万众瞩目，光芒万丈，而紧追其后的少年，虽然看起来狼狈，但也已经走出了三十六步。 李大庆的心湖顿生波澜，他从来没有看过如此狼狈的陈鹰，此时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只知道看着陈鹰一步步走过去，直到现在。 在那少年走到第十八步的时候，应该已经是到了极限了的，当时少年停在那里很长时间不得寸进，只是少年的目光紧紧盯着走在前面的倩影，竟然硬生生地又走出了一步，跨出了他的第十九步。 有一就有二，似乎当时超越了某个界限，让少年摆脱了某种束缚，他的速度又稍微快了一些，哪怕在他们看来依然如同蜗牛，但在李大庆的眼中，确实是变快了，然后便是第二十步，第二十一步，直到现在的第三十六步，每一步都像踩踏在李大庆的心头。 如今与许慕姗之间，也只是相距六步，仅仅六步，应该能够追得上吧？ 李大庆心里闪过这样一个侥幸的念头。 只是看着陈鹰此时的模样，他嘴巴微张，终究还是没能说出话来，哪怕只是安慰自己的话，也说不出了。 此时的陈鹰，气喘吁吁，虽然紧咬着牙关，可是站都站不直，身体扭曲着，其身心皆受到极大的压迫，眼睛仿佛都要睁不开来。 得亏他提前服用了醒神丹，否则这个时候，已经倒下了。 他动不了了。 可是这个时候，许慕姗又走出了一步，那是她的第四十三步。 陈鹰喉结滚动了一下，由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拼命地想要一脚踏出去。 “走！走！！走啊！！！” 突然一股强大的力量迎面而来，陈鹰如遭重击，一口鲜血喷出，身子往后退去。 “师兄！！”李大庆脸色一变，忍不住大声喊道。 可是陈鹰听不到他的声音，能感觉到的就是自己此时在退，退了一步，又一步，前面的那道倩影越来越远，可却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深刻，刻在心墙上。 一连退了四步，由第三十六步退到了第三十二步，右脚此时控制不住地往后踏去，马上就要退到第三十一步。 却在这时，陈鹰发出一声有如野兽般的闷哼，使出浑身解数，右脚狠狠地踩在地上。 “呜啊啊啊啊啊——！！” 那低沉的咆哮仿佛能够传到所有人耳中一般，只见陈鹰竟然硬生生地止住了退势，目光死死地盯着许慕姗，右脚慢慢地抬起，往上，似乎产生了些微的扭曲，但却又一次踩在了第三十三步上，然后，左脚艰难地，却缓缓地，抬起来，落在第三十四步上。 李大庆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得紊乱，看着陈鹰的身影，他的心底有一股什么东西正在往外涌，非常激烈而强大的东西，此时就像是易燃的干柴，添加到了他心中的那股火焰，助长了火势。 情不自禁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李大庆的脚步往前踏去，一步又一步。 就像陈鹰眼中只有许慕姗一样，此时的李大庆，眼中也只有陈鹰，只是他做不到陈鹰那样的专注和疯狂，只是顺着心里的某种声音，一步一步走上去。 第一脚踩在天石的律动范围之中，李大庆便明白了一切，没去理会身边的杨雪儿，他只是怔怔地看着最前面的两道身影，一阵苦笑。 “难怪……难怪你那么急着要走上去！” 如果只是七步、八步，李大庆都觉得，自己有追上去的希望，可是看着那两人一个在第三十四步，一个则已经更上层楼，迈出了她的第四十五步，李大庆心中的争斗之心顿时熄灭了大半。 还怎么追？ 只是第一步，那种压迫力，便让他确信了，自己追不上去的，尤其是看着那一步步踩出来的距离，一步一天地，更是让他没有要追上去的勇气。 有些东西本身是说不清楚的，但所谓的道心受挫，或许就是如此了。 “可是……” 李大庆喃喃着，却没有停下，而是往前又踏出了一步。 这是他的第二步，他与朱紫菱在同一位置，感觉双脚像是灌了铅一样难受，可是他依然往前又踏出一步。 这是第三步。 李大庆发现，自己的脚迈不起来了。 往前看去，陈鹰已经回到了他原来的位置，在那第三十六步上，但与此同时，许慕姗已经到了第四十七步。 一步便是一片天地，那要是十一步呢？ 陈鹰咬着牙，吐着血，颤抖着身体，往前又走出了一步。 右脚结结实实地落在前面那第三十七步上，膝盖无力地软下去，但左脚紧随之跟上，勉强站定了。 李大庆神色复杂，原本以为陈鹰止步了，可是那个人就像是停不下来的飞蛾，扑向那熊熊燃烧的火焰。 看着陈鹰突然连退四步后，以为已经到了极限，但却又坚持着，固执着，咬牙切齿地埋头挺进，硬是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还再踏出了一步。 无法想象，陈鹰就是那样一次次地超越着极限，他现在分明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可是谁也不敢肯定他是不是就真的会倒下，众人眼睛都是雪亮的，都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地出人意料，明明摇摇欲坠，就是挣扎前行。 李大庆喃喃道：“陈师兄，你到底要走多远？” 呢喃着，李大庆只觉一股不甘的火焰在心底燃烧旺盛，双脚一下子挣脱了束缚，他往前看去。 在他的前面，是陈冰冰。 李大庆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想着自己在谁后面也不能在陈冰冰后面，于是他往前进了一步。 陈冰冰转头看他，眼底露出一丝掩藏不住的惊慌。 李大庆看着她，露出一丝讥笑，想着自己怎么可以跟这种人站在同一条线上，于是他又往前进了一步。 一连两步，如有神助，李大庆隐隐捕捉到了某种关键，跟悟石之举至关重要的关键，只是他说不上来。 第96章 说难 那种感觉颇为玄妙，仿佛某种东西在突然之间了然于胸，只是却说不上来，玄之又玄，使得李大庆内心深处油然而生一股渴望，迫不及待地想要再往前踏出一步，只是这一步，难如登天。 说难甚难，知难不难。 只见那些原本一直在观望着的同门之中，有不少人相继走上前来。 虽然他们走的并非两块天石连线的中线这条路线，而是有的亲近日石，有的亲近月石，只是他们的上前，却给了李大庆很大的压力。 更让李大庆在意的是，他看着那些人一个个走到了他的前面。 悟石之前需要走在双石连线的中线上去体悟，经受天石砥砺，之后才能真正得到最为适合自己的功法，然后根据某种玄妙的提示，再选择走向日石或者是月石，只是对于这一点，青阳门从一开始并未大肆宣扬，因此知道的人并不多。 一来那条直线上的位置有限，如果所有人都往上面走，哪怕最终有人无法坚持太久而从前面退下来，但山门弟子之多，交相替换，一个月的时间依然不够用，其次便是此道之难了。 走在那条直线上需要经受天石的拷问，明心问道，不管是心力还是神魂都要受到一番打磨，比起其他位置承受的威压要强大得多，而如果每个人都止步于前三步，只怕未必真有所得，而且道心上的裂痕也无法缝补，反而得不偿失。 比起其他同门，李大庆因为陈鹰的缘故，所以知道的要多一些，所以他走在了这条线上，直到现在寸步难行，但他不知道从其他地方前进会是什么感觉，因此看着众多同门竟然轻而易举地超过他，只觉一阵羞愤难当，认为这样下去只会沦为笑柄，遭人白眼小看，在这种不甘与不愿下，他体内生出一股强大力量，随着他往前走的渴望，便又走出了一步。 只是，一步并不够，因为还有人在他前面，因此他又走出了第二步、第三步…… …… …… 承意峰旁边的一座略显低矮的山峰，原本也是一座荒峰，但如今峰上也是建筑林立，虽比不得承意峰上的辉煌，但琼楼玉宇，也是不差。 魏得道与周不同站在峰顶，欣赏着周围峰景，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面向主峰方向。 “每年悟石之时，总会出现一些出人意料的天才，一些原本平平无奇的弟子，偏偏一鸣惊人，在这条大道上，偏偏走得比那些真正的天之骄子还要更快更远。” 魏得道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感慨，周不同却只是一声冷笑。 “不过笨鸟先飞而已。” 魏得道点头，目光复杂地笑了笑，道：“当年我第一次悟石时发生的事情，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尤其是张师兄第一次悟石以失败告终，让所有人都难以置信。” 周不同也是神色复杂。 当年的张九霄刚刚踏上修行路便已露峥嵘，这样一名天才居然悟石失败，引起了轰动，而张九霄继续以山门弟子的身份等待了一年，第二年的惊蛰月，他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仅悟得中三诀，还将上三诀的第一式剑诀拿到手，引起门派震动。 “现在回头再想想，张师兄那到底算不算是笨鸟先飞呢？” 周不同只是苦笑，实在很难界定。 说起来还是当年的那位师长有眼光，从一开始便看好张九霄，哪怕张九霄悟石失败，依然执意将其收入门下，也使得他们在接下来那一年时间里要将一个悟石失败实力低微的人喊成“师兄”。 但在那之后，那位师兄便一飞冲天，成为他们只能仰望的存在了，当年修仙界里几乎处处都有着他的传言，让他们也与有荣焉。 周不同和魏得道皆是神色复杂地眺望东来峰，谁又能想到，当年的那位师兄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世事多变，每每在出人意料处。 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两人却都想到一起去了，牵涉到当年之事，话题有些沉重，一时有些尴尬起来。 魏得道咳嗽一声，转移话题道：“至今想来依然意外，当年初次悟石，我便走出了四十七步，那是很多人都意想不到的。” 周不同点头道：“我走了四十六步，不过其中有很大的原因还是与张师兄有关。” 好不容易以为转移了话题的魏得道，却不想周不同又将话题扯回张九霄身上，有些顿时气恼，但同时又对周不同的话感到好奇，忍不住问道：“怎么说？” “初次悟石之人，为什么要选择走中间那条直线，想来你是清楚的，低阶弟子不能内视，无法充分正确地认识自己，对于自己适合日石还是月石，基本上都无法作出正确的选择，而日月双石就像人的两面，靠近其中一面，便会看不到另一面，只有在两块天石的中间，才能借两块天石各自的律动砥砺自我，锤魂炼心，那可是求也求不来的机缘，而且这种机缘一般来说只有一次。” 事实上，这样的机缘从来只有一次，在这里之所以加上了“一般来说”，完全是因为曾经出过一个名为“张九霄”的意外。 “天石拷问心声，每每心底的问题发起，便有潜意识里的回答，问题可能只是一个声音，也让自己做出选择，这个选择将决定是不是有足够的余力更进一步，因此对于我们青阳门的弟子来说，资质永远不是最重要的，哪怕资质不够高，只要能够在悟石之时明悟本心，就能走得更远，成就依然不可限量，这是其他门派无法比拟的，毕竟像天石这样的天生道物又能有多少？” 魏得道也深知是这个理，连连点头，以张九霄的天纵之资，当年也因悟石失败而耽误了一年，反而是他们这些资质勉强算是中上者得以先走一步，只是后来依然还是被张九霄迎头赶上，并远远超越，说起来也是大道砥砺过程中的一次重大打击。 “那些知道悟石内情的人往往最害怕的是天石的拷问，因为他们有些心底深藏的秘密与龌龊，每每在天石面前都会被轻而易举地揭穿，虽然事情不会被抖出来，但只要在自己知道的同时多出了一个‘天知地知’，便让他们道心不稳了，其实说起来，只是他们对自己的本心不诚罢了，心有龌龊又如何？居心不良又怎样？大道无私，不会拿善恶之念来制约前路，哪怕是一个卑鄙小人，只要承认了自己的卑鄙，依然能够往前走去，这就是悟石过程中，所谓的拷问真正的玄妙所在。” 魏得道接口道：“多少人在这里自以为是，违心否认，但如果连自己都骗不过去，如何骗得过天石？” 周不同点头道：“天石可以感知人心，这是它们可怕的地方，但更可怕的地方还有另一个，就是那股大势，悟石之时一步一天地，大道就在地下，脚踩大道，心若不坚，怎么可能安然无恙？事实上脚踩大道的同时，也被大道踩在心头，能感觉到道的威严，这股威严会越来越强大，强大到让人连最最简单的问题都答不上来，哪怕早知道答案，也表达不出来。” 第97章 本心 就像是前面有一堵墙，巍巍然而不可攀，挡住了前路，哪怕明明知道方向没有错，但就是迈不过去，若自不量力，只会撞个头破血流，然后依旧是需要远远退下。 作为如今掌门一脉下的两位长老，当初自然也是走到了这一步的，然后便止步不前，既是他们没有余力再往前走，也是因为他们不敢再往前走。 魏得道想了想，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说你能够走出四十六步，其中有很大原因是与张师兄有关，这是怎么说？” 周不同想起当时的那种感受，心头有些怪异，道：“该怎么说呢？就只是因为看到当年被誉为绝顶天才的张师兄，本是人人瞩目，寄予厚望，但却偏偏连第一步都踏不出去，当时心里就很是痛快，或者应该说是幸灾乐祸吧，然后我就突然感觉到体内有一股力量涌现，让我可以再继续往前走，本来当时我就已经到极限了，结果却是出人意料。” 魏得道闻言，脸色也是一下子变得极为怪异，欲言又止。 周不同嘴角微抽，暗恼自己竟然就这么将当年的事情说了出来，看到魏得道那欲言又止的模样，顿时冷哼一声道：“你也不用说我小人心性，这一点我已是心知肚明，悟石之时的拷问，实质上便在于明悟本心，知道了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走出来的才是自己真正应该走的路，这就是所谓的悟石，不管怎么说，我走出了那决定性的几步，再来一次，那几步我还是会走。” 魏得道看着远山，轻轻道：“毕竟当时年轻啊。” 年轻便有气盛之时，年轻便有不服之人，年轻便有意气之事。 悟石能够让人明悟本心，但人心不齐，势必会导致一个结果，便是让好人更好，坏人更坏，尤其是能够走到更高更远处的那些人，为恶之时，为祸更甚。 好在初次悟石之时毕竟年轻，受天石拷问之时，每当察觉内心深处产生恶意，却因分不清是本心还是妄念，犹豫不决之下，那一步自然很难踏出去。 其实谁又知道，天道莽莽，其下无善恶，只要走在那条道上，终能领略一番风光，善又如何？恶又如何？无非道不同而已。 魏得道不再多言，只是看着丛山峻岭之时，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带着一丝了然还有如释重负，他没有说出当年他之所以能够走出足足四十七步，其中也有相当一部分原因，与周不同是一样的。 这么些年来染在道心之上的一些尘埃与污痕，此时竟有渐渐淡去的迹象，魏得道脸上不露声色，心头却是一动，只觉得一直迟滞不前的境界，在这一刻迎来了破境的契机。 …… …… 青阳门主峰，天石之前。 许慕姗在第四十九步那里，已经停留了相当一段时间了，她好像已经到了极限，这一步对她来说，似乎已经相当艰难，她停下了。 一如其身后不知多少人在心底深处无声地呐喊：停下吧！ 人心有时候就是这么复杂与矛盾，既为那个遥遥领先的女子而惊艳羡慕，但心里却又有一个截然不同的声音像在拔河角力般地咆哮，期盼着那个让他们惊艳了的身影不要走得那么快那么远，只希望能够看到对方失败，似乎那样一来，自己就是赢家。 陈鹰走出了第四十六步，在此时极为勉强地踏出了第四十七步，然后他也停下了，似乎再一次到了极限。 他很清楚他早已到了极限，只是心头还有一股难以言明的不甘情绪，让他心弦绷紧，不愿意就这样放弃。 由天石传来的威压让他直不起身，甚至连呼吸都已阵阵无力，那短短两步的距离，是那样的遥不可及。 那些看着陈鹰一步步追逐着的同门，却又不约而同地期盼着陈鹰能够再进一步，哪怕只是与前面那女子再拉近一点点距离，哪怕终究做不到并驾齐驱，可也多少或多或少能够掩盖住那女子身上的一些光芒了。 李大庆一脚迈出，踏出了他的第十三步。 第十三步，已经足够惊艳，只是此时却没有人关注他，仿佛那一步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便是李大庆也是这么觉得的，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追赶不上前面的那两人，他坦然地接受这一点，在这种心情下，却又迈出了他的第十四步。 大道难行，有千难万难，第一难关，就在心关。 …… …… 灵峰别筑的院子。 顾辰借助内视之能，引动体内的元力运行，在经脉有如呼吸般的律动之下一张一缩，且随着他将一剑封尘与踏青步的功行催动，那两处经脉顿时愈发膨胀，隐隐有要撑裂开来的态势。 阵阵疼痛如同被撕裂一般传来，顾辰咬着牙，这一次他没有惊慌失措，因为他能够看到经脉之中的情形。 经脉里面的元力其实不多，但在元力不断地旋转碰撞之中产生了排斥的力量，将本不多的元力之间的距离拉开，虽然力量尚小，但若所有元力无一例外都发挥出来这样的一股微小力量，联合起来便非常可怕。 “现在限于条件，只能暂且模拟当初雷霆在体内肆虐时的变化，等我修为有所恢复，再引真正的雷霆入体，看看修为能够提升到哪种程度！” 在自废修为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实力在那短暂的时间里没有降低反而提升，虽然最终修为尽散，经脉寸碎，沦为废人，可是却让顾辰鬼来了另外一种可能，抓住了那一闪而逝的想法，总结出一个能够提升修为的另外一种方法。 这方法极为危险，一个不慎便有可能修为被废，自此断绝成仙路，但修仙之路，本就与天地争斗，有成则与天地同寿，无成则终有身死道消之时，再者试想如果真的有效，势必能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对于那些受困瓶颈又寿元无多之人，只怕会是一个难以抵挡的诱惑，有些险，注定值得冒。 不过现在想那些还太远，当务之急还是近在眼前的经脉问题，顾辰收摄心情。 此时经脉虽然有所膨胀，但离要撑爆撕裂还远。 新生的经脉比起原先的那些经脉不仅复杂，还要更加坚韧，也要更加宽广，能够容纳的元力更多，之前几次以为到了极限，其实还留有不小的空间，只是因为其他部位几乎没有元力存在，因此对比极为明显。 经脉足够坚韧便解了顾辰的后顾之忧，他眼神坚定，再无疑虑，利用元力之间的相互碰撞与挤揉，将散碎的元力融汇在一起，那两处经脉之中的元力越来越多，也愈发壮大，尤其是在经脉最中间的位置，出现了一根元力丝，几乎占据了经脉三分之一的空间，在不断的旋转之下将周围的元力带动得旋转起来，又因为彼此之间的那股排斥力道，将其他元力推搡在外，又随着顾辰运转着一剑封尘与踏青步两招之故，元力又有增多，使得那些元力在退无可退之际，旋转着缠绕上来，使得中间那条粗壮的元力丝更加粗壮、圆融。 顾辰微松了一口气。 一剑封尘与踏青步凝聚起来的势不再那么咄咄逼人，接下来只要按部就班，就能够把所有的元力凝成柱，彼此交融，流转如一，之后再一举将柱碎成丝，丝上模拟雷霆，自此不仅实力大进，两处经脉的危势也能化解了。 第98章 一样 这片天地到底有多广？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对于凡人来说，一州之地，可能一辈子也走不完，可对于修仙者来说，尤其在那些境界高深的修仙者看来，一州之地有如弹丸，如果他们能够飞得更高，甚至可以将整片浩渺神州尽收眼底。 那是一片广袤的大地，但再广袤依然有其界限。 这块广袤大地东、南临海，西、北则连接无尽山林，不见尽头，那里连接着更多的未知之地，或许藏有不为人知的仙缘，也可能有难得一见的宝物。 曾经有一个传说，流传甚广，几乎传遍九州。 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神州大地并不存在，那个时候的陆地被大山、树林覆盖，连绵而去，与西、北边的那片山林连接在一起，无穷无尽，最早的一批生灵则从不知何处而来，由东海登岸，经过漫长岁月的探索，他们开垦出一片广袤的土地，将其命名为神州，而开垦大业一直在进行着，直到今天。 神州大地之广袤，被分为九州。 北边有雍、冀、兖三州，中原一座豫州，东边临海线上，上面是青州，下面是徐州，东南则是有名的花柳之地扬州，南边荆州，西南边则是梁州，其中以中原豫州最为广大富饶。 只是而今的修仙界，却有一个奇怪的景象，天下修行门派数不胜数，占据各地灵脉开辟山门，各州名山大川尽被占据，甚至引发不少腥风血雨，偏偏最为广大富饶的豫州，举州之地竟然没有一个修仙门派存在。 如此景象着实怪异，但整个修仙界的人却都以为理所当然。 近千年来，修仙界中以昆仑为尊，天下第一仙门的名头并非自封，而是整个修仙界所公认的，至今已过千年。 千年以来，沧海桑田，时移世易，但这点共识一直未改。 偏偏昆仑派自千年前立派选址之时便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难以理解的选择，他们并未在中原豫州开宗立派，而是在冀、兖、青、豫四州之间那样一块尴尬地方，选了一片山脉，将其命名为昆仑山。 而那之后各门各派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在各州争夺地盘，偏偏偌大一个豫州之地，没有哪一个门派敢来染指，历经千年，此州富饶程度足以让任何一个修仙门派眼红。 只是，因为豫州东北角立着一座昆仑山，哪怕有其他门派眼红，依然没有任何一个门派敢进驻豫州，不过各派之中的精英弟子，却往往会将豫州之地作为他们下山之后的历练之所，在此寻求机缘与造化。 千年来，昆仑派作为修仙界第一大派，其门派的一举一动都受众瞩目，尤其是相传昆仑山中镇着一柄剑，剑上有仙光流转，蕴含大道之纹以及一丝成仙契机，更有传说昆仑派之所以没有进入豫州，便是为了守着那柄剑。 那柄剑，名纯钧。 只是没有人知道，前不久昆仑派发生了一件大事，那把沉睡在囚龙峰下囚龙涧里的巨大仙剑，不翼而飞。 至今那柄剑不仅还是没能找回来，而且因为失剑风波，致使昆仑派损失了一位道子。 相传昆仑派的那位道子，拥有天纵之资，修炼昆仑派最难以修炼的紫霄雷诀，却是修为一日千里，年仅十二岁便已经达到一元境的修为，惊世骇俗。 然而这样一位道子，却举剑向天自废修为，断了自己的广阔仙路，而后离开了昆仑山，而那之后，昆仑派又多出了一位新的道子，名为李元沐。 昆仑山峰高耸入云，难以望其顶，昆仑山脉连着一片山峰，其上灵气凝聚不散，有如洞天福地，修行一日千里。 昆仑山之后数座山峰开外，有一座名为苍容的山峰，山峰上有一位少女在崖边舞剑，之后慢慢停下，目光却远远望向昆仑山峰的方向。 昆仑派长老云霓，同时也是魏晓晓的师傅，现身于此。 云霓轻轻摇头道：“心不在焉，道行难有进益。” 魏晓晓将剑收起，闷声道：“师傅，东阳师伯到底是怎么想的？” 在纯钧仙剑失窃之后，顾辰引咎自废修为，便是为了将过错全揽在他一个人的身上，不想连累其师东阳上人，之后昆仑掌门云归真人也说过，此事不会再追究了，但东阳上人在将顾辰送下山去之后，用了月余时间，一回来便执意要辞去长老之位，哪怕云归真人一再强调失剑之事不再追究，他还是固执己见，最终云归真人还是应了他的要求。 云霓摇头道：“他在想什么，为师也不知道。” 魏晓晓哦了一声，却又转头继续看向昆仑山峰所在方向，似乎想要望穿眼前的数座山峰。 很显然，对于东阳上人的事情，魏晓晓虽然好奇，但其实并不上心，要不然也不会直到现在才来问起。 看她这样痴痴地望着昆仑山峰的方向，时不时还轻叹一声，云霓忍不住摇了摇头。 “从以前开始你就喜欢望着穆子峰，哪怕以你的修为很难看清楚，还是乐此不疲，哪怕现在他已经不在那里了，你还是改不了这个习惯。” 穆子峰与昆仑山主峰相连，彼此之间只隔一条山路，虽说被认为是不同山峰，但其实两峰连在一起，说是同一座也不出奇，而穆子峰便是顾辰还在昆仑派时的居所，曾经在众多的昆仑弟子心中有着特殊的地位。 不过如今，穆子峰已落入新一代道子李元沐的手中。 峰还是那座峰，人却已经不是那个人。 魏晓晓想不明白，摇头道：“李师兄到底想做什么？” 李元沐成为昆仑派新的道子，魏晓晓是很为他高兴的，但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李元沐一定坚持要住在穆子峰上？ 在李元沐被封为道子之后，也是顾辰离开昆仑山的那一天，李元沐待顾辰一走便向掌门云归真人提了要求，说他希望独居穆子峰，一心参悟大道。 曾经顾辰住在那里，因为喜欢清静，又不愿意让人伺候，因此一直是一人独居，而如今李元沐亦是如此作为，甚至有意不让他人参与靠近，也不用奴仆侍候，简直与当初顾辰在时一模一样，但区别在于，顾辰是自然而为，李元沐则是有意为之。 云霓道：“他在向那个刻在心墙上的人挑战。” 魏晓晓转过头来，依然不是很明白，问道：“挑战谁？顾师兄吗？可是顾师兄现在已经不是修仙者了，他为什么还要向顾师兄挑战？” 云霓看着魏晓晓，轻声道：“这就跟你明知道顾辰已经不再是仙门中人，更非你的同门，依然喊他‘顾师兄’是一样的。” 魏晓晓抿了抿嘴唇，神色有些复杂，摇头道：“不一样的，师傅，那是不一样的。” 云霓看着自己疼爱的徒儿，没有说话。 魏晓晓怔怔看着峰间相连的云雾，目光迷茫着，心亦空落落的，突然喃喃道：“好像，又是一样的。” 云霓摇了摇头，轻叹一声。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顾师兄已经是凡人了，不再是修仙者，也不可能再走上修仙者的道路，注定跟我们不在这条道上了，从今以后甚至不会再有任何交集，而李师兄却一心想要追上顾师兄的影子，可就算一样是道子，就算他现在也改修了紫霄雷诀，可是那个当初已经远远走在前面的影子，他是追不上的，永远不可能追上的。” 第99章 劫数 不管现在的顾辰在哪里，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曾经的那个身影依然是远远地走在了前方，让所有人只能望其项背，根本追不上他。 世人都是仰望天才的，他们追逐着天才的身影，而后奋起直追，只是追到最后，依然只能看到天才的背影而已。 云霓摇了摇头，她的目光落在那座寂静的穆子峰上。 穆子峰新一任的主人一心求静，做得比上一任的主人还要彻底，整座山峰显得有些压抑。 李元沐像是在刻意地模仿顾辰，因为太过刻意，所以反而留下明显的痕迹。 相信不只是她感觉到了，昆仑山上能人不少，应该也是看到了才是，也只有像魏晓晓这样的年轻一代弟子才对此懵懂不知，只是远远看着那座山峰，对比着前后两位道子的相同与不同之处。 殊不知这样一来，反而会让李元沐更加在意。 不管什么事情，都有一个过犹不及的道理，这个道理在求仙问道的过程中，有着更多更关键的表现，而李元沐的所作所为，已是让人看到了一些隐患。 那个举剑朝天，引下神雷自废修为的人，留下了那道炫目的身影，带着那般耀眼光芒，在光彩之中陨下，如今已是多少天资卓绝的弟子心中一道难以磨灭的身影。 那是他们的榜样，却也是他们的心障，心中凝成了一堵墙，那堵墙高大巍峨，难以攀越，越想着要攀越过去，便越是无从入手。 “许师兄，难道你不打算做些什么？” 云霓在心里呢喃着，她相信许攸也看出了李元沐如今的问题，可她想不通，明明已经看出来了，为什么许攸却无动于衷呢？他真的不在意自己的这个弟子了吗？ 道心一旦蒙尘，便很有可能寸步难行，在境界低微的时候看不出什么，可随着境界的提升，道心之上的那层淡淡薄薄的尘埃，却可以成为阻碍大道的鸿沟，哪怕修仙者得以飞天遁地，最终也难以越过去。 “不知道顾师兄现在怎么样了？” 望着穆子峰出神的少女，终究还是想到了那个人，喃喃自语着。 想到顾辰，那件事终究令人惋息，顾辰的资质冠绝古今，自展露峥嵘始便受到整个门派的瞩目及保护，他是绝对拥有问仙资质的顶尖好苗子，被整个门派寄予厚望，而他也从未让人失望过，偏偏发生了那样一件事。 纯钧仙剑丢失并不是顾辰的错，他哪怕资质再高，在同一辈中修为再如何深厚，但当时的修为也依然难以与修仙界中那些站在金字塔顶之人匹敌，更别说连东阳上人都未曾发现丝毫端倪，顾辰更加不可能有所察觉。 只是事情刚好发生在他守剑的那三个月的时间里，因此不管事出何因，总有一些责任会落到他以及东阳上人的头上，毕竟偌大一个门派，总需要有门规约束，奖惩有度，方能持久。 但事实上，以整个门派对顾辰的重视，哪怕是责罚又能有多重？大多的责罚也只会不痛不痒地落在东阳上人身上。 但谁又能想到，顾辰的反应如此激烈，为了不让东阳上人受其牵累，会直接引雷自废修为！ 若只是寻常雷霆，以当时主峰之上掌门与诸多长老之能，未必拦不下来，但顾辰却以紫霄神雷法诀催动，雷势之强与疾，竟是让得一众师长都没能反应过来。 没能及时阻止，昆仑派失去了一位绝代道子，正因此当时掌门云归真人才会心灰意冷，将此事揭过。 对于昆仑来说，无缘无故之下飞来横祸，可谓损失惨重，不仅仙剑纯钧丢失，还损失了一位有望成仙的道子。 云霓突然想到，在将顾辰送下山去之后回来的东阳上人，之所以执意要辞去长老之位，其中或许也有这样原因。 那对师徒，感情之深有如父子，曾经是多么地令人羡慕！！ “可惜了。” 云霓愁思百转，终还是忍不住一叹，魏晓晓转过头来。 云霓突然道：“为师知道你喜欢顾辰，当初也有一番心意想要成全你们，本来就准备跟你东阳师伯说说，若能让你们结为道侣，对于我昆仑来说，也是福非祸，可惜……” 魏晓晓闻言俏脸微红，往前几步抓住云霓的手摇晃着撒娇道：“师傅您说什么呢？徒儿才不嫁人，徒儿要留在师傅身边，一直侍候师傅。” 听着这像是小儿女般的甜腻话语，云霓微微一笑，紧接着便是蓦然失笑，只因她想到自己这个徒儿魏晓晓，可不就是个年轻尚轻的女孩子吗？ 哪怕是修仙者，在这般年龄，与红尘之间的少年少女又能有几多区别？ 可这么一想，她却又担心起来，遥遥望向那座穆子峰。 作为长辈，很多事情她是看在眼里的，看破却不点破。 魏晓晓对顾辰的心思，还有李元沐对魏晓晓的心思，她怎么可能看不明白？ 唯一一个让她看不明白的，反而是顾辰的心思……云霓的脸色变得深幽晦暗。 魏晓晓一番撒娇之后，却是沉默了下来。 云霓的那句话终究还是让她的心神微晃，如果……只是如果，当初云霓与东阳上人同意了，让她与顾辰结成道侣，那她现在会是什么样呢？ “别胡思乱想了，如今顾师兄……顾辰已经不再是我辈中人，我此生求得仙道，拥有漫长寿元，顾辰他……那样的身体，又能够活多长时间？” 魏晓晓摇着头，想要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可是越是不愿去想，那些念头越是难以控制地要钻入她的脑中，她只得认命般地放弃，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就算顾辰能够活下去又怎么样，仙凡有别，她是绝对不会再存那种念想的了。 正这么想着，晴空当下，突然一道紫色雷电由高空落下，就落在那穆子峰上，吓得魏晓晓一声惊呼，连忙抓住云霓的手。 “师傅，这……这是怎么了？李师兄他……李师兄他……” 魏晓晓的手颤抖着，好像是想到了熟悉的某一幕而吓得乱了心神。 云霓不着痕迹地握着她的手，神色却是一动，似乎是看出了什么，深深地看了魏晓晓一眼。 “没事的，是好事，从今天开始，他算是紫霄雷诀真正入门了。” 闻言魏晓晓转忧为喜，欢呼道：“太好了！太好了！他做到了！他真的做到了！” 将魏晓晓的那股喜悦模样看在眼里，云霓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目光更加晦暗深沉，看向穆子峰时眼中便多出了一丝犹豫，同时心底的一些疑惑在这个时候豁然开朗。 “借心魔破魔障，以魔障化心魔，劫动魔转仙，好高的手笔，掌门师兄，这一次是你出手了吗？难怪……难怪明知道子心上蒙尘，你们也无动于衷，原来目的是在这里，只是这样一来，你们要怎么推倒他心里的那堵墙？” 魏晓晓听了却有些不明所以，问道：“师傅，这是怎么回事？” 云霓叹了一声，道：“我们掌门真人为了让道子修炼有成，也是煞费苦心，利用道子的心魔，将顾辰化为他的劫数，借此让他修成紫霄雷诀。” “将顾辰作为劫数？” 魏晓晓忍不住惊呼一声，云霓却注意到她对顾辰称呼的改变，心头暗叹，人心的变迁有时候是自然而然之事，却也是最令人心酸甚至心寒之处。 “那以后李师兄要是遇到了顾辰……” 云霓摇了摇头，轻轻道：“仙凡已有别，遇到了，又能怎么样呢？” 第100章 止步 皓月当空，月光如同银霜，轻轻落在山峰之间，千树之上，莹莹淡淡，如同薄纱。 穆子峰，作为曾经顾辰独居之所，峰上简简单单，几棵松树、数块怪石、一座洞府而已，与别峰相比，真是简单得有些乏味。 但是，修仙者不拘外物，往往便是要简单方才能够静心，对于顾辰来说，此地此景却正是恰到好处，再者说此峰只有他一人居住，便无须那许多粉饰装潢，因此只要图个舒心自在，怎么舒服怎么来就好，况且昆仑派也不兴这套。 对于穆子峰来说，今天是难得的热闹的一天。 随着那处露天洞府的大门缓缓开启，一人从其中走出，白衣胜雪，相貌堂堂，俊朗不凡，双目如有雷光，炯炯有神。 却不是顾辰，而是如今穆子峰的新主人——李元沐。 如今的李元沐，已经是昆仑派新的道子。 洞府之外，昆仑掌门云归真人与长老许攸等候多时，尤其是许攸，更是满脸的喜色。 李元沐走出，当即躬身行礼，态度恭敬道：“多谢掌门师伯成全！多谢师傅栽培！” “好！好！好！” 许攸连说了几个好字，转过头来看向云归真人，然而这个时候云归真人却是轻轻摆了摆手，拦住他的话头，语重心长道：“大道就在脚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走法，有些事情说不上正确与否，但既然走上去了，就要有能担得起的觉悟，有些人哪怕风光不再，但念着曾经的一丝香火情谊，最好也应该留些情面。” 许攸将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他知道，云归真人话有所指，这话既是对李元沐说的，也是在对他说的。 李元沐不假思索，点头道：“请掌门师伯放心，弟子明白。” 云归真人点头道：“明白就好，许师弟，随我来。” “恭送掌门师伯！恭送师傅！” 待得云归真人与许攸离去，李元沐方才慢慢直起腰板，却是满脸的惊喜之色，喃喃道：“顾师兄，以后我不会再追逐你的脚步了，因为现在，我已经走到你这里来了，不用多久，我就可以超越你！不对，现在我已经超越你了！我是仙，你是凡！” 越想越是高兴，不由得很想看看昔日的仙家骄子如今是怎么作为凡人过少的，越想越是满脸的春风得意，李元沐仰天哈哈大笑，只恨不得将他的欢喜快乐尽数传播开去，让所有人都能够感受到。 云间高处，云归真人看着脚下，那位少年正得意忘形。 许攸迟疑了一下，轻轻道：“沐儿毕竟年少气盛。” 云归真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却不谈及李元沐，转而道：“此事注定是瞒不住，若是东阳师兄知道，指不定将如何怨怪于我。” 许攸身在云间，却突然如履平地之上，肃然一礼，沉声道：“谢掌门师兄成全，许攸定当为师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云归真人摆了摆手，却没有去搀扶许攸，而是道：“自小你与东阳师兄之间的感情便从来没有好过，两人一起就没有心平气和的时候，但从今天开始，希望你能多担待他一些，毕竟我宗门，有负于他。” 许攸微微点头，眉头却依然忍不住皱起，道：“此事师弟明白，只是掌门师兄，纯钧仙剑毕竟是我昆仑重器，如今已然丢失，对于我昆仑来说……” “顾辰自废修为，他也已经辞去长老之位，难道还不够吗！？” 许攸的头埋得更低，将未完的话都吞了回去。 “我已出手助李师侄修成紫霄雷诀，一来是因为他的道子身份，二来则是知道你心有不甘，希望你能够见好就收，有些事情适可而止，我希望你能把心放下，而不是因此又生杀心，天道之下皆蝼蚁，想要得到一些东西，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他的劫，只能由他自己迈过去，况且顾辰已是一介凡人，你还怕他赢不了？” 许攸不敢再反对，点头道：“掌门师兄放心，师弟明白了。” “明白就好。”云归真人长叹一声，突然觉得有些累，晃晃身体，在云间走得尽显肆意洒脱，“花开花谢花锦簇，人来人往人相顾。缘起缘灭缘如水，月盈月缺月如故。” 肆意是真肆意，洒脱却是假洒脱，他突然大笑，朗朗笑声在夜空之中回响，引动空间波纹阵阵，声音只限这方小小天地响彻，没有传扬开去。 “哈哈，世事转头空，惟有月如故，月如故啊！！” 许攸神色复杂，向着离去的云归真人深深一拜，再转头看向仰天大笑的李元沐。 他的神色带着挣扎，阴晴不定之下，在云间静默良久，之后才慢慢退了回去。 …… …… 陈鹰走到了第四十八步。 这个时候的他七孔流血，近乎扭曲地站着，仿佛一具雕塑，远远看去好像死了一样，浑身上下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 看其前面，许慕姗也停了下来，就停在她的第五十六步之上。 相比起陈鹰，许慕姗的模样看起来要好得多，只是她的脸色苍白，身体时不时传来颤动，在没人看得到的掌心之间，因为双拳紧握指甲嵌入，鲜血沁在指缝之间，迟迟没有滴落。 陈鹰眼中闪过一丝没落，但随着没落一同出现的还有一丝如释重负的情绪，他暗自叹了一口气，突然缓缓动了起来，却不是往前走，而是在那第四十八步上，席地而坐。 他停下了，因为不管前方那个身影是不是还要往前走，他都已经无力再追赶下去，累了倦了，也失去前进的勇气了。 但是，该说是让陈鹰感到幸运或是讽刺的是，许慕姗也在那第五十六步的位置默默坐下，不再往前走了。 两人的行动牵动了所有人的心神，此时个个注目看去，有些人开始往前走，有些人选择停下来。 李大庆停下了脚步，他走了十八步，再也没有办法往前走了，不过他却很知足了，因为十八步，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这一次的悟石，对于青阳门的众多弟子来说，充满了意外，有自以为了解悟石真相的人做出了许多猜想，结果却没有一个猜得中，事实推翻了他们心中的许多认知。 这时候许多山门弟子心中又不约而同地冒出一个共同的问题，如果是柳祯，此时又能走出多少步来？ 在惊蛰月到来之前，柳祯是青阳门所有山门弟子公认的资质最高之人，若非拥有这般天纵之资，如何能够仅凭一篇朝仙诀，便修炼到炼元境巅峰，而且修行速度比起其他人来丝毫不慢？ 要知道，朝仙诀作为古老仙诀的残篇，而今流传甚广，几乎是所有踏上修行路的修士必选之功，这基于其中两个原因。 一则是此诀直指大道，可以将所有有望修仙之人引上正确的道路，虽然后篇已经残缺，但好歹给了一个念想，万一有人阴差阳错，就将后面的路走对了呢？或者机缘深厚，得到了朝仙诀之后的功法呢？ 至于第二个原因，便是因为朝仙诀重在夯实基础，为了打牢根基，修行速度缓慢，有种润物细无声的意味，所以以此诀作为引路诀，需要水磨的功夫，对于资质的要求亦是不低，能够在其中出类拔萃，柳祯确实值得自傲。 可是这一次悟石，至今未见柳祯。 很多人心中开始起了各种猜想，他到底会不会来？又会不会因为担心自己走得不够远，而不敢来？ 第101章 柱成 光阴总在人们不知不觉中流失，待有所留意之时，往日已逝。 三天的时间一闪而逝，顾辰体内的经脉出现了全新的光景。 那些因为受到阻塞而无法畅行的元力在经脉之中暴走，此时那种暴走之势已经完全被控制下来了，只见经脉之中的元力不再零零散散，而是汇聚在一起，几乎形成两段光滑圆融的元力柱。 之所以说是几乎，那是因为还有一些零散的元力还在躁动着，不甘如此简单让那股积蓄已久的势就这样平静下来，在元力柱的两端各占据着那小小空间，就是不愿归附，不过对于顾辰来说，那微乎其微的暴动已经不足为虑了。 顾辰收功，站了起来，简单地活动了一下身子。 他抬头看向峰顶，那里两块天石处，其上有人头攒动，而他远在此处，却依然可以清楚感觉到天石传来的阵阵律动。 就是这种律动，让他突有所悟，在经脉与之同步的过程中，想到了解决体内经脉的方法，隔得如此远便有如此作用，只不知近了又能有何种感受？ 顾辰越想越是期待。 想想这整整三天的时间，一动未动，精神高度紧张，持久内视，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稍微休息哪怕一点点。 以前在昆仑山上修行紫霄雷诀的时候，顾辰亦是不知有多少次这么做过，不过那个时候的修为远比他现在高得多，自然不会有事，而他现在却是修为低微，之所以经过三天的苦修依然没有倦容，完全得益于那颗醒神丹。 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会担心那醒神丹的一些负作用，甚至会想着如果可以的话绝对不服用那颗醒神丹，只是世上没有如果，就像青阳门主峰顶上那些悟石的山门弟子，除非真正走上去，否则没有人知道自己能够坚持多久。 有人或许能够坚持几天时间，但也有人或许只能坚持那么几个呼吸，然后便被天石之威给震退下去，可以说各种可能性都有，可是没有人知道自己属于哪一种可能。 这其中自然也有人会等到觉得自己需要了才去服用醒神丹，但却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魄力与实力。 悟石在即，没有人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尤其是那些什么内情都不知道只是站在一边观望着别人悟石的情况，想要从中寻找办法的人，都不会觉得临到自己头上时还有余力来考虑是不是应该服用那颗醒神丹，所以大多数的人都会在走上去之前，便将醒神丹服下。 服下了醒神丹，便表示自己也做好了一月之后承受精神力反噬的准备，是福是祸都只能尽全力一搏了。 只有顾辰觉得，他服用这颗醒神丹是完全值得的，哪怕悟石无所得，他也不会觉得自己就亏了，一颗醒神丹让他所得的，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不过，经脉的问题只是解决了一半，还不能说完全解决。 经脉之中元力受堵膨胀的燃眉之急算是解了，但经脉依然处于堵塞之中，只是没有了先前那种随时都有可能胀裂，以及寸步难行的尴尬窘境，但是，问题还是存在着，元力凝成了元力柱，但却依然未能流走全身，依然堵在那两处地方，时间久了肯定会出问题。 接下来要做的，便是模拟当时自废修为的一幕，让体内经脉产生雷电，借助雷电之威将元力柱碎成丝，丝丝相斥，但又丝丝交缠，将修为推到另外的一种境地之中，如果能够做到，修为会有爆炸式的增长，同境之中，再难有敌手。 顾辰心头火热，迫不及待想要尝试，可是一个问题却难住了他。 该如何把元力柱碎成丝？ 当初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自己引动九天神雷自废修为，雷霆的霸道破坏力在经脉之中肆虐，将一元境时凝聚而成的元力柱碎成丝，在他修为散尽之前，反而有所大涨，但归根结底，当时是因为有雷霆这种外力之故，而且那种变化有很大程度上出现了某种机缘巧合，危险性极大。 “外力……” 顾辰喃喃着，抬头看着蓝天白云，眉头紧锁。 最好的外力自然是雷霆，可是，雷霆何来？ 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此时的天空是不可能有雷电的，而且就算是有，以顾辰现在的修为，也不敢去觊觎分毫，现在的他连炼元境都算不上，就敢打天上雷电的主意，还想要引天雷入体，注入经脉之中，这跟找死差不多。 虽然已经有所决定，要在体内经脉之中，以元力模拟雷电，只是成效如何，尚未可知。 要知道，虽然此时已经成功将体内零散的元力给凝成元力柱，但这所谓的元力柱与一元境修仙者体内的元力柱可是天差地别，但顾辰此时的经脉亦是不可同日而语，因此要将元力柱碎成丝可不是说说而已。 不选对办法，做起来千难万难，而未虑胜先虑败，如果失败自己又应该怎么办才好？ “等等！！” 顾辰突然傻眼一般地“看”着体内经脉之中，那两段元力柱，顿时心中发苦，连连骂自己没脑子。 原本的打算是借助元力柱之间的相互撞击与摩擦产生能量，看看是否可以模拟雷电，或者借助彼此之间的旋转与摩擦，在经脉之中形成一种另类的元力运行方式，不求与雷电入体那时候一模一样，但好歹与以前的经脉有所区别，更重要的是，犹有胜之。 只是现在，只有一段元力柱，如何做撞击？如何做到摩擦？ 严格来说体内是有两段元力柱了，可是那两段元力柱各占一地，并未连在一起，彼此之间相距也不短，不相关联，与一段又有什么区别？ 旋转倒是一直在旋转，可是对于元力柱来说，自身的经脉就是它们存在的最好环境，在这种环境下它们不管怎么个旋转法，都是舒坦而又理所当然的，妄想以此来产生另外一种能量，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顾辰急于想要解决体内经脉的问题，却把这一茬给忘了，而现在…… 真是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自己招的苦果，也只有自己来尝了，问题是这味道真不怎么样！！ 不知不觉中，顾辰又打坐下来，全神贯注，借助醒神丹的功效，继续内视。 经脉中那段滴溜溜圆融光滑的元力柱，分成两段，占据着两个不同的地方，在其中旋转，如鱼得水，而其两端各有一些零散的元力躁动不安，似乎还想兴风作浪，只是每有过于猖狂者，就会被那元力柱给融汇进去，隐隐增加元力柱的长度，所以风浪终究生不起来。 元力柱的圆融与一体，使得一剑封尘与踏青步的势被稳稳抓住，但并未化解，只是凝而不发，只有元力柱两端的那些零散元力依然不甘雌伏，依然保持着原先暴走的模样，只是对于此时的元力柱来说，那些零散元力产生的力量实在不值一提。 顾辰的“目光”最终落在那些零散元力上。 这导致他经脉出现问题的罪魁祸首，却是让他产生了新的想法。 他突发奇想，既然没有外力之助，那就求人不如求己，凝成的元力柱就在那里，如果可以增强那些零散元力的威力，再让其蓄势而发，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让其贯通直下，或许可以如同雷电入体之时一般，将体内的元力柱给碎成丝。 第102章 秘密 想到就做，顾辰并没有太多犹豫，实在是因为眼下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在他的心神控制下，那些零散元力不再那样无规则地蹿动，而是以一剑封尘和踏青步的功行运转，有意无意地与那两段元力柱拉开距离。 一股全新的势开始缓慢凝聚。 或许是因为剩下来的那些零散元力实在太少，因此哪怕是在他的有意控制之下，凝聚起来的势依然细微。 顾辰忍不住苦笑一声，心想真是有够滑稽的，之前因为经脉之中元力的势收不住，这才导致经脉受堵，出现问题，而现在却是自己有意要再次引发之前的问题，在一开始想要控制并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哪里能够想得到这一出？ 而现在经脉中的形势已经被控制下来了，想要再次将其打乱，需要凝聚起来的力量虽然不需要多，但也不是这样一星半点就可以满足的，这需要有足够的耐心，不过却要多耗费一些时日。 顾辰摒弃杂念，将心给沉下去。 …… …… 三天的时间，前来悟石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 或者走不上去，或者坚持不住，终究还是有人要退下来，后来的人则会顶上去。 可是三天的时间，许慕姗、陈鹰、李大庆三人，却无一人退下来，那遥遥领先的三人始终在原地打坐，闭目参悟。 对于那些已经退下来的人来说，根本无法理解那三人在那种环境之下能够参悟出什么东西来，因为他们大多都是坚持不到几个呼吸的时间，然后便在一片茫然之中退了回来，除了感受到那种冲击之外，其他的都是一脸懵。 他们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这悟石悟着悟着，怎么就结束了呢？甚至连悟石是不是真的已经进行过了，他们也不敢肯定，只是退下来的他们，再难往前进。 惊蛰悟石是青阳门给予那些山门弟子的一场机缘，同时也是据以考量弟子天资与心性的举措，天资卓绝者、心性上佳者，都将能在宗门之中得到重视与重用，修行之路自然一片坦途。 但这机缘送下来，是否能够拿得住，却要因人而异了。 并不是有了悟石的机会就一定会有所得，能够走出几步的往往是少数，而停留在一步之地，甚至是连那第一步都迈不出去的，则大有人在。 杨雪儿在第二天的早上就已经退了下来。 她并没有离去，只是满心的不甘，尤其是看着那些与她同一天走上去的人，此时还有人留在上面，她的心里便更加不是滋味。 朱紫菱在旁边打坐调息，神情自若，却让杨雪儿越看越觉得不顺眼，因为朱紫菱比她坚持的时间要长一些，是在第二天的黄昏时候才退下来的。 一步之遥，可是这当中的差距，却不可以道理计。 身边有一阵阵骚动传来，杨雪儿心烦意乱，正想发几句牢骚，但随着那阵骚动抬眼望去，便见陈冰冰也一步一步退了回来。 杨雪儿连忙迎了上去。 “陈师姐！” 陈冰冰面色苍白，头发凌乱，鼻孔之中隐有血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狼狈。 她淡淡点了点头，然后找了个空地打坐，平复自己的呼吸。 杨雪儿站在她旁边欲言又止，自知这个时候说话不合适，可就这样站着或者就这样走开，那情形对她来说实在尴尬，便索性摆出一副为陈冰冰忠心护法的模样，对周围之人加以防备。 这般举动看得众多同门心头极不舒坦，只是这个时候也没有人站出来多说什么，便索性视而不见。 杨雪儿看似为陈冰冰护法，可是大多的注意力其实还是在那靠近天石的几人，尤其是在许慕姗身上，暗暗想着：“她怎么还不退下来？” 坚持的时间越长，感觉到的天石威压便更加强烈，那种威压慢慢地会形成一股由上而下的压迫力，同时作用在身体与精神上。 随着时间越来越长，身体会受伤，精神会疲惫，若是没能及时服下醒神丹，思绪混乱混沌之下，在恍过神来的时候便已经被击退下来，即便服用了醒神丹，也会随着一阵阵的头痛欲裂而不能长久。 杨雪儿的目光突然一凝，只见朱紫菱又一次朝着天石走去，不过这一次看她行进的方向，却不是双石连线的中线，而是直直朝着月石所在的方向走去。 不知为何，杨雪儿只觉得心头一阵发慌，连忙喊道：“朱师姐，你干嘛去？” 朱紫菱停下脚步，看到杨雪儿与打坐调息，此时亦睁开眼睛来的陈冰冰，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 “朱师姐，你不是才从前面退下来了吗？你怎么又往前走？退下来之后是很难再走上去的，众目睽睽之下，你还是不要再走了。” 杨雪儿似是关心一般地劝阻着，同时心里有个声音，希望不要是自己猜想的那样才好。 不待朱紫菱说话，陈冰冰已然先问道：“你感受到月石的什么？” 杨雪儿顿时死死地盯着朱紫菱。 朱紫菱没有隐瞒，道：“我看到月石的影子……” 说到最后，朱紫菱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不确认。 陈冰冰显然知道得比朱紫菱多一些，了然道：“月亮的倒影吗？有听到什么吗？” 朱紫菱摇头。 陈冰冰有些雀跃，道：“既然你看到的是月亮的倒影，想必就是寒曦邀月诀其中的第一式剑诀——‘清泉遥映天上月’了，你走出了两步，能够将第一式剑诀悟透便已经难得了，比起那些由师承学来的要更具威力，说来你也算运气好的，因为也有人走出了两步，却没有悟出任何一式剑诀来的。” 朱紫菱秀眉微拧，张了张嘴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却又被杨雪儿截了话头。 只见杨雪儿满脸羡色地看着陈冰冰，问道：“陈师姐你呢？你走出了整整四步，肯定已经悟透了一式剑诀了吧？不知是哪一式？” “一式？”陈冰冰冷哼一声，“你未免太小看我了！” “难道说……” 杨雪儿心头满是不悦，但依然努力让自己脸上保持着欢笑与欣喜。 陈冰冰满脸倨傲，道：“我不仅看到了月亮的倒影，我还听到了风的声音。” 杨雪儿禁不住满脸“惊喜”，大声道：“这么说，陈师姐你悟出了两式剑诀！？” 一时间，周围那些悟石之后退下来的人，都一脸羡慕地看过来。 陈冰冰一时万众瞩目，有些忸怩，但很快便化成了满脸的自得之色。 只有走到月石之前，用心参悟，才能真正确定下来，自己最终得到的是不是两式剑诀，以及得到的又是哪两式剑诀，但是现在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却已经让陈冰冰很是受用。 那些目光也落到了此时站在陈冰冰身边的朱紫菱与杨雪儿两人身上。 杨雪儿满脸的喜色，仿佛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她与陈冰冰的关系亲近，而朱紫菱微张的嘴巴缓缓合上，终还是没有说出，其实她看到的并不只是月亮的倒影，而且月亮的倒影也不是在一汪清泉之上，她看到的是波澜壮阔的大海，海面上有月亮的倒影，远远看去，与空中那轮明月连在一起。 这显然与“清泉遥映天上月”的意境相去甚远，甚至在如今青阳门中收录的寒曦邀月诀九式剑诀中，都没有哪一招是带着此种意境的。 朱紫菱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呼吸略微急促，只是此时在万众瞩目之下，哪怕知道他人看的并不是自己，她依然将这个小小秘密埋在心里，慢慢地垂下了头。 第103章 二次 天石是天生道物，本天地而生，能够演化大道之纹，一轮为一年，而每年的惊蛰之月，便是演化道纹一轮之后，归于沉寂的天石再度复苏之时。 道纹由简化繁，由浅入深，正是最适合初入修行路的低阶弟子悟石之机，经由悟石找出他们的道，是他们的一次天大机缘。 换成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传，哪里能有这般待遇？举门上下要能有一种粗浅而难登大雅之堂的修行法门便已经可以烧高香了，哪像名门大派拥有如此深厚底蕴，坐拥天生道物，引领大道之路？ 各人所得皆凭机缘，若无所得，一个门派长存至今，流传下来的修行法诀亦不在少数，正是所谓的的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也是寻常门派所比不得的。 路就在前面铺好了，甚至还有路标指向不同方向。 最好的路当然就是最适合自己的那条路，倘若那条路走不上去，依然有别的大道为其敞开，名门大派的弟子从来不需要为了修行无路而担忧。 所以哪怕悟石无所得，杨雪儿也并不是十分担心，她好歹走出了一步，多少证明了她的一些资质与心性，接下来走师承一脉的路子，多少会受到重视，只是看着身边这两人都各有所得，两相对比之下，她心里很不痛快。 更重要的是，她可以学到的那些，别人也能学到，再加上她们还有从天石之上得到的一丝玄机妙悟，同样的法门她们可以发挥出更加强大的威力，那是自己所没有的，这让她顿觉自己低人一等了。 转头看向天石之处，目光随着双石连线的中线往回收，然后落到那离她最近的地方，也是她之前走到并坚持了一阵子的地方，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好好的，就这样退了下来呢？ 再看看坚持在最前面的那三人，杨雪儿突然想，要是还能再度上前，只要再一次机会就好，哪怕依然只是在第一步的位置，再苦再痛也不怕，她一定死都不退下来，不有所悟绝不罢休。 可惜的是，退下来之后她也试过几次，都有一股无形的强大力量，形成一堵墙，让她怎么也迈不进去，连那第一步都进不了了。 她的机会，就这么用完了，可是像朱紫菱、陈冰冰等人，机会却才刚刚开始，这是杨雪儿最无法接受的地方。 事实上，因为掌握了正确的悟石方法，所以她们比起其他人要多出一次机会。 像那些一开始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单纯冲着日石或者月石而去的人，如同擅自决定了一条不知是不是适合自己的路，所悟所得不仅凭着资质与心性，更要凭借一丝运气，运气好的话他们选对了，才会有所悟，可是运气不好的话，就这么被击退下来，一次机会便也就用完了，再无法重来。 大道可一而不可再，天石从复苏到沉寂，每个人都只能有一次的悟石机会，而且只有惊蛰月这段时间复苏中的天石最适合这些低阶弟子，下一次机会，至少要等到一年以后，可是这下一次机会，却不是时间到了就能获得，第一次是宗门给予的机缘，第二次就全看宗门给不给了，一般来说不付出相当代价，自是想都不要想。 但如果一开始走在双石连线的中线上，却可以让这些弟子在这一个月里多出一次悟石的机会。 当然这个机会也有一个前提，便是他们须得在双石连线的中线上，能够感觉得到日石或者月石其中之一的认可，而这种认可，体现为影像、声音或者冥冥之中生出的一丝感应，这种认可就像是一把登门的请柬，是他们能够再次走向天石的凭据。 朱紫菱得到了，陈冰冰得到了，那走在最前面的三个人，料必也会得到的，只有她杨雪儿一个人，没有得到。 虽然周围同样一无所得的同门不在少数，只可惜那些人杨雪儿都看不进去。 “看！她站起来了！” “要退下来吗？” “不！不是！你们快看！” 杨雪儿紧张地看过去，朱紫菱和陈冰冰也随着声音传来，忍不住望了过去。 只见走在最前面的许慕姗突然站起，却没有退下来，而是偏离了那条中线，直接朝着月石走去。 杨雪儿无法接受，不住摇头喃喃道：“她为什么还可以走上去？为什么能？” 朱紫菱目光灼灼，看着那单薄却耀眼的身影，忍不住道：“许师妹真是了不起，连退回来调息都不用，直接接近月石。” 陈冰冰面无表情，冷冷道：“自以为是。” 是不是自以为是，其实三人心里都很清楚，许慕姗实在太耀眼了，耀眼到让她们挑不出刺来。 想起几天前要来悟石，经过那座灵峰别筑，听到许慕姗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话语，当时陈冰冰还不屑讥讽来着，可是现在看来，所谓的“先去悟石，很快就回来”，可不就是这么一回事么？ 想到这里，陈冰冰便愈发觉得心塞，便见朱紫菱一脸的纠结模样，那只脚明明已经踏出去，可是却又犹豫着是否留下来的作态，看了眼“好”脸色明显维持不下去的杨雪儿，她多少了然，笑道：“朱师妹，你不是要去悟石了吗？” 对于某些人来说，悟石已经结束，可是同样对于某些人来说，真正的悟石才刚刚要开始。 朱紫菱愣了愣，没体味过来这话的意思，也没注意杨雪儿此时那几乎吃屎一样的表情，点头道：“是……是的。” 陈冰冰站了起来，道：“那走吧。” 朱紫菱一怔，还有些迷糊，道：“陈师姐，你也是……” 陈冰冰笑道：“我也得到了月石的认可，你也一样，我们一起过去吧。” 朱紫菱点点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看向杨雪儿。 陈冰冰又道：“杨师妹，你和我们一道过去？” 杨雪儿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摇摇头道：“两位师姐上去就好，我……我……” 嘴角抽搐，哪怕是这样难看的笑容，也维持不下去。 陈冰冰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一拉朱紫菱，就那样将杨雪儿抛在了脑后。 朱紫菱担心地回望，只见杨雪儿一阵咬牙切齿，可是却又“热情”地向她们挥着手。 朱紫菱突然道：“陈师姐，你不用再多调息一阵子吗？” 陈冰冰深深看了朱紫菱一眼，摇头道：“我只是受了些伤，稍作调息就可以了，服用了醒神丹后，这种伤影响不了心智，对悟石的影响并不大。” 朱紫菱点头。 “而且，你也看到了，有人走出了五十六步，可是却半点儿也不用休息，似乎悟石对她来说，真的是可以速战速决的事情，人家都不在意，我们又何必小题大做？” 朱紫菱默默看着此时离月石最近的那个人，眼中有强烈的希冀，很想知道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能够走到离月石多近的地方？ 并不是说在双石连线的中线上走出了几步，此时再走上去便只能停留在第几步，事实上只要不是在那条中线上，受到天石的威压便要小得多，走起来也要轻松得多。 但话虽如此，却也不是由得自己想多接近便多接近，距离拉近到了一定程度，那种威压会倍增，同时随着一分一秒的时间过去，天石复苏程度加深，威压会变得更加强大，越往后越难以迈开步子。 第104章 变化 有人退下来，便会有人顶上去，正如修仙界千年以来，总是一代新人换旧人，放眼世俗，亦是此理。 只是凡俗世界中，旧人之所以会被新人顶替，往往是受限于寿元，但对于踏上修行路的修仙者们来说，新人能够赶上的，却往往只有那些资质平庸的旧人而已。 寿元越是漫长，修为实力越是不凡，如同名山大川，巍然一地而不可限量。 许慕姗再次感觉到天石的威压，这一次的威压主要来自于身前的月石，此时她离月石，只有三十六步之距。 已经很接近了，心头那诸般感应更加强烈，再往前去，虽然可以离天石更近一些，但威压也会更加强大，参悟之时反而要分出心神用来抵抗，那样反而不美，现在这个距离，却是正好。 许慕姗停了下来。 见许慕姗停下，在距月石还有三十六步距离之地打坐，不少人暗地里都是松了一口气。 李大庆睁开眼睛，看了眼在前方打坐，身体微微颤抖着的陈鹰，他默默退了下来，直到感觉不到天石律动的地方才停下，拿出两颗回元丹，吃了下去。 回元丹是低阶丹药的一种，在回复元力方面有奇效，不过也只限于低阶修仙者，对于那些修为精深者效用微乎其微。 很快，李大庆复又站了起来，长出了一口气。 此时他的元力饱满，加上有醒神丹之助，精力正是充沛之时，他不愿意浪费时间，直接朝日石走了过去。 他所感应到的，是日石。 对此没有人觉得奇怪，反而认为这是意料之中、理所当然的事情。 青阳门悟石虽然说各凭机缘，可是一般来说，男修会更亲和日石，而女修则更亲和月石，虽无绝对，但大都如此，因此修炼青阳御焱诀的多是男修，而修炼寒曦邀月诀的多是女修，这其中原由，或许便是日月双石名字的由来，与男**阳之说正好相对应吧。 到得如今，令人在意的反而只剩下一个身影，是走到第四十八步的陈鹰。 走到第五十六步的许慕姗直接走向月石，而走到第二步的朱紫菱、第四步的陈冰冰、第十八步的李大庆，都先后退了下来，调息过后复又走了上去，偏偏走到第四十八步的陈鹰，至今却是没有其他行动。 那微微颤抖的身影似是在坚持着什么，似是想要紧握着什么，带着一丝倔强，怎么都不愿意就这样退下来。 …… …… 梁州西南边，一座名为青木镇的边远小镇，与无尽的南边树林连在一起。 树海连绵，通向未知处，这座小镇里的居民自己劳作、渔猎，小小一座小镇，卖肉炊食裁缝酒馆也是应有尽有，过着简单而又自给自足的生活。 这样简单而又平凡的生活，本来应该一直持续下去，只是那一日，从树林深处跑出来的怪物打乱了他们的平静。 他们看到了怪物的可怕，看到了仙师的强大，他们当中的大多人选择离开这个自小生长的地方，在目睹了外界的精彩之后，其中一部分人选择了不再回来。 不管是留在小镇里的，还是离开小镇跑到外面去的，都看到了原本在小镇之中绝对看不到的事物，这个世界向他们揭开了神秘的一角，同时也启发了他们的好奇心，让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揭开其他隐藏的色彩。 从那之后，平凡宁静的小镇不再平凡了，也不再宁静了。 哪怕因为安土重迁，选择留在小镇里的那些人，无形之中也受到了一些改变，有些事物一旦开始了，便再也停不下来了。 自从婴鬼之乱被平复以后，小镇看似是恢复了安宁，实则一点儿也不平静，以往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仙师，在这小镇之中时不时现出身形，有时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快速地由街道掠过，有时是在各处屋顶上几个起跃跳过，有时更是直接从头顶天空倏忽一下掠过。 从最开始的惊奇与崇敬，到后来开始习以为常，哪怕是年纪最大的一群小镇居民，也不再因为世界观的颠覆而惶恐，更不会为此感到惊异，就好像空中有道道身影飞来掠去，是这世上本来就应该有的事情一般。 而后他们也注意到，那些飞来掠去的仙师，似乎时常往来于小镇南边的那片树林。 有人想当然地以为，那是仙师们为了不让里面的怪物再跑出来伤人，所以时时警戒，但即便如此，他们对于那片树林依然留着本能的畏惧。 后来有胆大者闯入树林之中，又毫发无伤地回来，才让人们真正放下心来，慢慢地，以前从事渔猎的、采药的，又开始带着工具来往于树林中，之前闯出一群怪物的场景，恍如一梦。 虽然对于那片树林，镇民们还是带着恐惧的，可是当看到头顶时不时有仙师掠过，他们的胆子便又大了起来，心想如今有仙师在，就算再有怪物出现，他们又有什么好怕的？ 那些仙师就好像在青木镇里住了下来，虽然至今没有人知道这些飞来飞去的仙师到底住在哪里，可是知道他们在，甚至认为他们无处不在，青木镇的居民心底深处有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看，这是我们青木镇的仙师。 树林深处，人迹罕至，在一处野兽尚且远避之地，原本封婴坛所在的地方，如今已是一片平坦绿地。 玄木门一众人等在此聚集，青衣客亦在其中，在其身边跟着一个一身黑衣的俊朗男子，其发如墨，其面如雪。 青衣客四下里看看，狐疑起来，道：“当初那祭坛明明就在此处，怎么完全不见了踪影？哪怕是将其毁了，也不应该一丝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才对。” 当时青阳子与云芷联手将封婴坛封印起来的时候，被青衣客派遣而来，名为听从调遣，实际上不无暗中监视之意的那些玄木门弟子，却一个个在此倒下不省人事，结果对于此间发生的事情一问三不知，差点儿没把青衣客给活活气死。 原本封婴坛所在之地，仅仅只能看到与周围环境无异的青树绿草，根本没有半点儿异常模样，如果不是青衣客当初亲自来此见证过，恐怕都要以为此地不是他们所要找的地方。 “秦昶，你能看出什么吗？” 实在是看不出来，青衣客只得询问身边那名身穿黑衣的俊朗男子。 秦昶摇了摇头，道：“完全看不出来，不过我能感觉到这片天地存在着某种封禁的力量，只怕是被那位……应该是被那两位联手封印了起来。” 青衣客倒吸一口气，喃喃自语道：“封印起来……封印起来……” 哪怕是两人联手，可是能够将原本存在于此的邪恶祭坛给封印得再不见蛛丝马迹，让他们这么多修仙者都看不出来，手段之通天，难以言语描述。 别人不好说，青衣客可是清楚身边这位秦昶的手段。 秦昶是他的一位幕僚，更是他的智囊，玄木门发展至今，遇到过许多明里暗里的困难，很多难关没有秦昶的帮忙，根本撑不过去。 对于秦昶，青衣客极为看重，远的不说，单说不久前他被云芷重创，吐出一大口心头精血，修为大损，回到门派之中后状况恶化，境界几乎无法巩固，就要往下跌，这一跌只怕再也无望大道，当时秦昶给他送来一瓶血液，让他炼化下去之后，境界便险险巩固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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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昶感慨道：“两道封印相辅相成，遮蔽天机，便是我也没有办法找出来，其实就算他们不联手，只是一人布下的阵法封印，想要破开也没有那么容易，如此人物，之前竟然没有注意到……” 青衣客狐疑地看向陪伴自己多年的这位谋士，刚刚的话让他有些在意，只是秦昶说到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而且似乎刻意用了某种手段，让他闻之缥缈，似有听到，又抓之不住。 这种手段…… 青衣客的目光有些发直。 秦昶突然笑道：“看门主的面相，应该是快要突破了吧，真是可喜可贺。” 面相…… 青衣客连忙镇定心神，收敛自己此时有些难看的嘴脸，尴尬地笑了笑，视线却没有从秦昶的身上移开，若有深意道：“之前托道兄之助，在下的伤势不但完全痊愈，还隐隐有突破之象，只是可惜多次尝试之下，依然是有心无力，想来没有外力之助，在下在这条路上也就止步于此了。” 青衣客的语气突然之间客气起来，但秦昶却没有任何意外，而是淡淡点头道：“门主也不要妄自菲薄，机缘天定，但也要人为去争，门主的机缘便在此处，想来要不了多久，门主便能更进一步。” 青衣客目光灼灼盯着秦昶，突然问道：“当真？” 秦昶深深回视，肯定点头道：“当真。” “好！好啊！” 青衣客蓦然大笑，激动之下伸出手欲往秦昶肩背处拍去，不料秦昶却突然横移一步，与他拉开了距离。 青衣客的手掌在半空顿了顿，淡淡地收了回来，只是笑声依旧，转为抱拳道：“有道兄此话，在下便放心了。” 秦昶微微笑道：“门主无须与我这般客气，你我相处还是如往日般的好，不然只怕这玄木门，小弟是不敢久待的。” 青衣客顿时收起那般客套，板着脸道：“这什么话？你要是不在了，姗儿回来不得恨死我？那丫头可以说是你看着长大的，自小便黏着你！行了，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为兄的玄木门也是你的，你想留到什么时候，便留到什么时候！” 秦昶笑容依旧，抱拳道：“听门主的。” 只听“咻”的一声，一道火光直往高空飞射，声音远远传来。 青衣客见此大喜道：“找到了！！” 当即不再在此地停留，与秦昶一起往火光飞起之地飞掠而去。 小河边，几棵灌木被连根拔起，露出那被灌木遮挡住的洞穴，洞口围着一群玄木门弟子，他们围守此处，寸步不离。 从洞穴深处有道光亮越来越近，没有多久，走入里面查看的玄木门弟子举着火把走了出来。 守在洞口最前面的两人急忙问道：“如何？” 举着火把之人道：“通道蜿蜒，没能走完，很大可能是门主和秦先生想要找的地方。” 那两人面面相觑之下，均露狐疑神色，一人忍不住问道：“我们到底要找什么样的地方？” 不料连那举着火把，深入洞穴之中查看之人亦是摇头。 连他都不知道，那其他人更加不可能知道了。 说起来，这段时间以来众人便都觉得宗门之中怪怪的，举派迁移到青木镇此事且先不提，好歹还可以解释成门主挂心故乡，因这一份香火之情而来此守候，可是这段时间以来的所作所为，却是让他们弄不明白了。 在青木镇那些居民看来，玄木门的仙师是为守护他们而来的，便是玄木门的弟子一开始也是这般认为，甚至为此做好了事事躬亲的准备，毕竟是门主的故乡，为门主分忧当是他们这些弟子的本分。 然而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奉命深入树林之中，几乎掘地三尺，寻找着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 他们连为什么要这么做都不知道，只知道但凡这种被隐藏起来的山洞、通道之类，都是他们必须围守之地，每次一有发现，都必须第一时间发出信号，而后他们只可在外围查看，却不得深入其中，更不得让里面可能存在的任何东西跑出来。 只有数名被青衣客指名的弟子可以进入洞穴或通道之中查看，但也只得走入其中不足五丈之处，若有未及发现之地，便要退出来，与其他弟子一起守在外面，等着青衣客与秦昶赶来。 至今已经找到不少可疑之地，每次青衣客与秦昶都会在信号发出的第一时间赶来，只是每次都没有任何收获，终究只是虚惊一场，而后他们继续那种漫无目的而又没日没夜的寻找。 这般滑稽作为，持续了将近半旬时间有余，许多门人已心生不满，只是都敢怒不敢言。 这一次的洞穴似乎也是一处“可疑之地”，但最终徒劳无功的可能性很大，至少他们都不抱指望。 有人甚至想着，终究是徒劳无功之事，不如他们自己进去看看，等到青衣客与秦昶赶来，再向他们说明此地没有异常，免去他们一番辛劳，说不得也是大功一件。 可正这么想着的时候，青衣客和秦昶却是火急火燎地赶来了，多次搜寻无果，他们却不厌其烦。 第106章 堵截 “拜见门主！见过秦先生！” 玄木门众弟子肃然行礼，不仅仅向门主青衣客行礼，同时也在对秦昶行礼。 严格说来，秦昶并不算是玄木门中人，连供奉都算不上，自然也算不得他们的师长，但却因为受到青衣客的重用，在玄木门中的地位不低，在青衣客的有意影响下，玄木门上上下下众弟子对这位名为秦昶的外门人向来礼遇有加。 只是随着秦昶对玄木门的影响越来越大，也因为其展露了不凡才干，渐渐地，这种礼遇变成了礼敬，对于玄木门上上下下的弟子们来说，秦昶便如同他们的另一位师长，可与青衣客比肩。 随着这两人到得现场，那些原本心生不耐与不满的玄木门弟子便收拾起自己的心情，规规矩矩站在一边等候。 “怎么样？” 青衣客直接询问那名手执火把的门下弟子，那人连忙诚惶诚恐道：“秉门主，弟子查看过，洞穴之中通道弯曲绵长，未能走到尽头。” 青衣客点点头，对秦昶示意道：“走吧。” 秦昶点头，两人一闪之下便进入洞穴之中。 一众玄木门弟子守在洞口，没有一个人离开，但也没有一个人随着走进去。 这样的事情，这段时间来已经发生了许多次。 哪怕他们此时无比好奇，可还是没有一个人真有胆量违背青衣客与秦昶的指令。 洞穴之中，通道绵长弯曲，远非之前数次发现可比。 青衣客隐有激动，嘴角带着笑意。 再长的通道也会走完，何况对于青衣客与秦昶这两个修为精深的修仙者来说，速度更是要远远在他人之上，没有多久便见得前面出现光点，他们的速度猛然提升，从那出口闪了出来。 绿树环绕，碧水如玉，几座青山围起的谷地，其中充沛着勃勃生机。 青衣客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其中的勃勃生机，甚至能够感觉到那瓶颈隐有跳动，他嘴角抽动着，几次想要哈哈大笑，可是却都强自忍下来，激动的情绪几近无法控制。 秦昶在其身边拱手笑道：“恭喜门主了。” 青衣客看向秦昶，声音微沉，再次确认道：“这里就是青之森？” 秦昶肯定点头道：“这里就是青之森。” “好！好！”青衣客再也忍不住，嘴巴大张之下，哈哈大笑起来，其笑声响彻这方谷地，远远传扬开去，“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只要在这青之森中修行，要不了多久，我的修为必定可以迅速提升，哪怕灵木诀再没有后续功法，依然挡不住我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想到修为即将有所突破，青衣客更加得意，笑声始终停不下来。 秦昶眼中突现一抹寒光，身形一闪便直往树林当中掠去。 青衣客一惊，心念一动，紧紧跟随其后，他的注意力也由秦昶的身上，分散部分到那树林之中。 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他绕了个弯，往另外一边掠去，速度猛然提升之下，比起秦昶还要更快。 青衣客加速绕行到秦昶奔行的前方，灵木诀催动之下，身边的青草绿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其内生机往他身上聚去，只见他身上笼罩着一层绿色光华，让他速度愈快起来，右手五指相并，绿光凝成刀刃便远远朝着秦昶当头挥下。 秦昶的动作也毫不含糊，双手手掌相对，在其胸前接连拍击三下。 “啪”、“啪”、“啪”三声脆响，每响一次便在双掌分开之际，掌间凝出一个透明球体，浑圆剔透，只是其中的空气却早已全部被抽了个干干净净。 那球体像是泡泡一般，轻飘飘的，速度却是极快，迎着青衣客的斩击射去。 那三个球体就像是琉璃一般，在与那记斩击刚一接触时便马上爆碎开来，随着其爆碎之时，其内一股诡异的力量爆发，一时间在球体爆碎之处凝出一个小小风口，却是将周边气体都给吞噬进去。 其速之快，在这一带形成三个风口，强劲风力直往三个风口中心处那小小的一点钻去，而且三个风口之间仿佛相互吸引，成三角之势后慢慢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风劲愈大，形成道道风刃，将地面也给切成粉碎，被那小小的风口吞噬其中。 地面被硬生生击出三个半球洼坑，其中的一个半球里面，有一道绿影猛然冲出，向着一侧奋力逃去。 绿影与那风口拉开距离，同时为了避开另外两处风口，向着外侧逃去。 绿影的速度极快，身上散发着勃勃生机，所经过的地方，纷纷长出碧绿青草，哪怕是这沙土之地，其内亦隐隐得见一丝淡淡绿意，已有嫩芽抽出。 那绿影勉强逃出风口范围，便想要往树林更深处逃去，不料却迎上了早已守在前方的青衣客，而且在另外一侧，秦昶也早早便已经守在那里。 从那绿影之中，隐隐现出青风略显稚嫩的脸，此时在脸色凝重之下，闪过一丝决然，他突然掉转方向，直朝那风口迎去。 青衣客脸色徒然一变，喝道：“找死吗！？” 竟然亦冲上去，想要阻止青风。 秦昶也有些意外，没想到对方如此果决，宁愿粉身碎骨也不愿落入人手，同时更让他意外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惊喜的是，青之精灵居然真的存在！ 原本一直以为，青之精灵已在千年前随着那场大劫而灭亡，没想到在这片南方树林之中，居然还有一个幸存者。 让其死了未免可惜，可是秦昶的这招虚波琉璃，一经使出，不将这一带的生机、灵气全部吞噬殆尽绝不罢休，而且这一招在将所有的生机、灵气吞噬完全之后，会在猛然收缩之下，以更加强大的力量，将所有的生机、灵气喷发出去，形成强烈的爆炸，造成更大的破坏。 此时便是秦昶也没有办法阻止，除非他以秘法提前将这三个风口引爆，可就算如此，在这三个风口环绕之下，一旦引爆开来，杀伤力亦是不可小觑。 但若任由那青之精灵扑向风口，后果只会更加严重，想到这里，秦昶再不迟疑，向青衣客喝了声“退”，声音未落之际便已经不管不顾地施展秘法，将那绿影所往的风口引爆。 秦昶显然还存着一丝侥幸心理，想着在那风口的力量还没有吸收完全之下，引爆其一还有一丝可能不会对另外的两个风口造成影响，这样一来破坏力该不会那么大，但他显然小看了这一招虚波琉璃，同时也小看了青之森。 青之森中充满了勃勃生机，灵气充沛，短短几个呼吸之间，便已经将这虚波琉璃的威力给推到了极致，其中一个风口一经引爆，另外两个风口便受到牵引，马上引爆开来。 “糟！！” 青衣客的脸色为之一变，他此时不过才刚刚止住了前冲之势，急急便要往后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心头一跳，感觉到强烈的生死危机，当即毫不迟疑，将一块焦黑的木头祭出。 这块焦黑的木头品相极为怪异，其上沟壑连连，其中一端却长着一片绿叶，虽然只有一片，可却散发着勃勃生机，一经青衣客灵木诀引动，顿时大放绿光，形成一个耀眼的绿色光罩。 第107章 逃生 绿色光罩将青衣客笼罩其中，散发着勃勃的生机之力，将那风口爆炸而引发的强大威力都给挡在外面。 青衣客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刚刚那一下子，让他真的感觉到了一丝生死危机，如果不是果断之下用出此宝，只怕他这趟真的得在阴沟里翻船。 同时他感到肉疼不已，这焦黑木头是他偶然得到的一块雷击木，而且不是普通的雷击木，这是千年杉树的根，早已蕴含强大的灵，被雷击之后保持着一味神灵不灭，硬是在绝地抽出新芽，死地里得到新生，蕴含强大生机。 草木成精最是不易，千年树精尚未化开亦是世所罕见，这块雷击木被青衣客珍而重之贴身收藏，当成自己修为更进一步的倚仗之一，此时却就这样用掉了。 “这家伙……” 哪怕知道秦昶绝不简单，可这么多年来，这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出手。 以前青衣客虽然也曾与其切磋或见其出手，但绝没有像今天这般威力，尤其是这种爆炸，更是从来不曾见过。 秦昶也曾当着青衣客的面使用过虚波琉璃，正是因此青衣客才了解此招之秘，才会在远远的地方挥出斩击，以此与秦昶形成配合，不过那风口在最后关头会以这种方式爆发开来，却实是大出青衣客的预料，这在之前从来不曾发生过，由此可见，秦昶一直都留着一手。 青衣客对他的这位谋士生出了无比的忌惮。 虽然一直对其礼遇有加，但也没有因此对其疏忽防备，却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个时候一样，隐隐有种惧怕之感。 青衣客忍不住在想，如果有天他们两人反目成仇，他该怎么对付这位知根知底的道友？ 就像秦昶知道青衣客许多不为人知的一面，青衣客同样也知道秦昶的不少秘密，只是依然觉得秦昶这个人充满着种种神秘。 忽然见得那焦黑木头上面的叶子正在飞快地泛黄，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绿色光罩上面出现道道裂纹，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随时都有可能支撑不住。 青衣客心胆俱寒，以更快的速度后退。 “这……” 透过那绿色光罩，他看到在那风口的中心处，一道绿影闪着绿光，绿光里面是强大得无穷无尽的生机，在剧烈翻滚着。 青衣客忍不住瞪大双眼，看到在那绿光的包裹之下，有一个绿发少年，其身体在那风口之中寸寸碎裂开来，破碎的身体却被绿光连接在一起，断开的骨肉经脉之间，正上演着持续不断的断裂与重生，在那可怕的杀伤力之下，少年应该已经粉身碎骨，却仿佛拥有不死之躯，不断地重组着身体。 青衣客虽然在后退，极力躲避近在咫尺的死亡危机，此时亦是忍不住心头火热，这种难以估量的强大生机，他一定要得到，只有这种力量，才能够真正让他走到修仙路的终点。 “一定要……” 青衣客喃喃着，却在这时“啪”的一声，随着焦黑木头上面的绿叶枯萎之后，绿色光罩猛地破碎开来。 原本被绿色光罩阻挡在外的爆炸之威排山倒海一般席卷而来，将青衣客的护体元力轻易撕碎。 青衣客吐出一口血来，脸色泛白，拼命催动着灵木诀。 可是在这种威力之下，身上迅速挂彩，伤势一出现便止不住，愈来愈重，命在旦夕，他的眼睛却是死死盯着风口中心的绿影。 只见那绿影之上，绿光突然变得强烈，一股澎湃的生机波动远远传来，那绿光瞬息消失无踪。 借着那股逸散出来的生机，青衣客精神一振，灵木诀运转得更加顺畅，拼命护住他的心脉不损，他被最后的余威击飞出去，狠狠撞倒几棵被摧残得弯曲的大树，摔在地上。 青衣客哇的一口鲜血喷出，神色萎靡。 爆炸的余威消散，青之森很快便又安静下来。 山谷之中阳光明媚，照在身上舒服极了，青衣客闭着眼睛，眼皮微微颤动着。 他能够感觉到，因为那三个风口的吸收而消失了的生机与灵气正在慢慢回复，从青之森其他的地方不断涌来，将这里的缺口填补完整。 生机愈发盎然，灵气更见充沛，似乎刚刚的那番惊变完全没有对青之森产生影响。 青衣客睁开眼睛来，死死盯着站在身边，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秦昶。 秦昶神色亦是萎靡，身上衣衫破烂不堪，一身伤势足见狼狈，可是与他相比却还是要好得多。 迎着青衣客愤然的目光，其中还隐隐透着一丝惧怕，秦昶便好像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细细端详起来。 青衣客的心头徒然一紧，双眼却瞪得更大，眼中怒火更甚，仿佛是暂且压下心头的恐惧，却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那萦绕心头的惧怕与不安。 秦昶突然笑道：“青之森不愧是青之森，强大生机之下，这种伤势应该不打紧了，门主，你还好吗？” 青衣客半点儿不敢放松，想着尽量语气平静些，可却是灵机一动之下，以含怒的语气道：“你倒是藏得好深，想趁机将我一起杀了吗？” 秦昶深深看着青衣客，青衣客亦半步不让与其对视。 秦昶突然嘿嘿笑了两声，仿佛脱力一般坐在青衣客身边，青衣客的身体暗暗紧绷着。 “门主说的哪里话？我也是无奈之举，如果让那家伙就那样冲进虚波琉璃的风口之中，只怕我们此番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所以我只能尽可能将损伤降到最低……”秦昶顿了顿，想起一事，笑道，“当然，是将那家伙可能受到的损伤降到最低，不过我还是低估了这青之森强大的生机与灵气了。” 青衣客沉默下来，原本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才感觉到身体的一阵阵疼痛，他的伤势极重。 默默运转着灵木诀，吸收着环绕身周的强大生机，青衣客想起最后看见的那场景，问道：“那家伙死了吗？” “死了？”秦昶闻言摇头苦笑道，“连我们都还活着，那家伙可是青之精灵，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 青衣客想着最后看到的那青之精灵的惨状，心下却是骇然，变成那种模样，还能活着？ 若是活着，那家伙又在哪里？ 秦昶显然也是看到了类似的画面，抬头看着天空，怔怔道：“青之精灵哪怕是化成了灰，只要还萦绕着一口气不散，便有可能完全复生，想要杀死青之精灵一族，可以说比登天还难，那个幸存下来的青之精灵虽然年幼，却能借助我的虚波琉璃之威，配合他的强大生机闯入虚空乱流，现在肯定也是重伤难行，却不知道会出现在什么地方，可不要被其他人给捡了漏了，我们为人做了嫁衣。” 青衣客闻言满是不甘，现在那青之精灵正是虚弱之时，可是他们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而且让其从眼皮子底下以不可能的方式逃生，他们现在完全没有了头绪，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可是就这样算了吗？ 青衣客握紧拳头，不然只能寻找其他的青之精灵。 突然反应过来，青衣客忍不住问道：“你刚刚说了‘幸存’？青之精灵拥有如此可怕的生命力，杀都杀不死，除了逃走那个，就没有其他的青之精灵了吗？” 秦昶摇头道：“没了，那家伙那么年轻，应该是那个时候举族付出巨大代价保留下来的种子在这个时候复生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一个就已经够逆天了，哪里还有第二？” 青衣客还是难以相信，或者说是难以控制自己的某种侥幸想法，道：“谁能杀得死青之精灵？还灭他们的族？说不定他们其实都还活着，只是用了某种假象……” 秦昶冷笑着打断了他，道：“天道之下皆为蝼蚁，哪怕再逆天的一族，天不让他活，怎么死都不为过。” 第108章 至简 这些事情，哪怕青衣客身为玄木门门主，亦是完全不曾听说过，他很疑惑，像这类秘辛，秦昶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只是比起这些，他更加疑惑另外一件事情，忍不住追问道：“你所说的‘那个时候’，到底是什么时候？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秦昶打了个哈哈，却是顾左右而言他，直接转移了话题。 “门主，你我现在伤势不轻，不过此地乃是青之精灵生长之地青之森，充满勃勃生机，在这里养伤可以说是事半功倍，不过守在洞口的那些门人弟子，可得好好安置，不要让他们久等了才好。” 知道秦昶是不愿意说出来了，青衣客只得压下心头满满的好奇心，也不再勉强了。 而且秦昶说的话也有道理，青衣客随手将一棵青草连根拔起，强提一口气，运转灵木诀。 在灵木诀催动之下，那棵青草上绿意盎然，虽然离开了土地，却是迅速生长起来，然后自相缠绕，没有多久便结成一只迷你小鹤，小鹤轻轻展动翅膀，而后缓缓飞起，慢慢地向着那来时的洞口飞去。 看着那青草编成的小鹤远去，秦昶忍不住暗暗点头。 玄木门虽然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派，修行的功法也算不上多高明，可是其中一些术法却自有其独到之处，像这一手借助草木之精来传递消息的法门，若是使用得当，形成强大的情报网，用处绝对不小。 传出消息之后，青衣客也没了说话的兴致，沉下心神全力疗伤。 秦昶往一边走开几步，与青衣客拉开距离，两人在沉默之间各有防备，却又维持着明面上的和谐。 …… …… 悟石还在进行当中，而此番悟石之行，受到万众瞩目的那几人，已经走在各自的道路上，或者应该说已经站在了他们此时应该在的位置之上，只是许久许久，他们都未再有其他举动。 青阳门东来峰。 青阳子站在峰顶巨石之上，迎风而立，目光悠然，似乎远远落在那主峰之上，而在巨石之下，青阳子新收的记名弟子——柳祯，正在参悟青阳子所传的青阳御焱诀。 作为山门弟子中资质悟性皆是首屈一指的天才人物，柳祯的基础打得异常牢靠，早就已经为修行做足了准备，以朝仙诀打下的坚实根基，像是新生的婴儿，充满了生命的活力，全身毛孔尽皆张开，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进行后续功法的修行。 所以拿到青阳御焱诀的第一时间，他便开始修行了。 虽然不是他梦寐以求的上三诀，可毕竟是青阳子当年悟石所得，其后经过几次修改完善，比起其他人所悟的中三诀，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因此对于这部中三诀，柳祯还是相当满意的。 当然，对于上三诀，他也是志在必得，他相信，只要他能够将中三诀修炼有成，上三诀自然也会是他的囊中之物。 柳祯收功，眉头紧皱，他抬头，有些疑惑地向青阳子看去。 虽然没有回头，但是青阳子却显然知道柳祯的一举一动，声音淡淡传来，道：“有何不解之处？” 柳祯站起，恭恭敬敬行礼，而后道：“弟子修行中三诀中的第一诀——断水流，只是……” 柳祯说到最后有些吞吞吐吐，其表情看起来似有为难，似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青阳子道：“想到什么说什么。” “是。” 柳祯连忙收拾心绪，深吸一口气，直接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弟子想不明白，这真的是中三诀的第一诀？修行之法未免过于简单了些。” “简单？” 柳祯不由得犹豫，在他看来的确过于简单，比起他还是当初从何杰桐了解到的中三诀第一诀“断水流”几乎完全不同，若是更加深奥也就罢了，毕竟是青阳子悟石所得，自然有不凡之处，可是如此简单，实在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经青阳子一声反问，柳祯虽然犹豫迟疑，却还是一咬牙重重点头道：“是的，弟子觉得，师傅对于此诀的修行之法，过于简单了些。” 青阳子转过头来，深深看了柳祯一眼。 柳祯与之对视，心头却是一动，只觉得那一眼间似乎看到青阳子对他露出了一丝赞赏，但很快便无迹可循，仿佛错觉。 他怔了怔，不着痕迹移开目光，没有继续与青阳子对视。 “青阳御焱诀不同于寒曦邀月诀，没有完整统一的功法，不过却有寒曦邀月诀比不上的优点，便是青阳御焱诀的功法与剑诀相合，法在剑上，功在诀中，所以虽然门中修行青阳御焱诀的人不在少数，但每个人的功法都不一样。” 柳祯默默地听着，也默默地记着，青阳子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被他奉为至理，哪怕只是一声毫无意义的冷哼，都会被他奉为经义。 青阳子自然不可能毫无意义地发出冷哼，正如柳祯所信奉的，他说的每一句话的确字字珠玑。 “就拿这式断水流来说，不同的人可能会悟出不同的修行方式，有人将此诀诠释得颇为繁复，功行与招式千变万化，这样一来不仅修行不易，而且更容易出错，况且过犹不及，这种‘不复杂深奥的功法便不是好功法’的看法本身就已经是错的，说到底只是他们对自己没自信而已，真正正确的法门，直指大道要义，而所谓大道，至极至简。” 柳祯豁然开朗，回味着他琢磨许久的那一式断水流，突有灵机一动，身随剑走，一剑挥出，这一剑大开大合，从出手到收手似乎平平无奇，就只是一个随手的动作而已，而后收剑，他怔怔地回味着刚才那种感觉，余光却注意着青阳子，希望青阳子能够给他一丁半点儿的指导。 青阳子看起来却是无动于衷，但实际上，他对此却是暗暗点头，赞叹不已。 刚刚柳祯挥出的那一剑，他自己可能因为境界低微，尚看不出什么，但青阳子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那毫无烟火气的一剑，将其身前的空气给削成了两半，削出了中间一道真空地带，将连贯的空气分隔开来，虽然只维持了短短一瞬间，却已经足够惊人。 青阳子所领悟到的断水流，经过他其后的数次修改，几乎已经臻至完美，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此诀已经近道，但终究只是临门一脚，与大道还有那小小的一步之遥，但这一步想要跨出，却是难如登天。 正如青阳子所说的，大道至简，但不代表修炼起来也会至简，世事往往起于琐终于精，由繁入简才是正常的顺序，妄想一步登天，显然是痴人说梦。 如果功法是自己领悟而来，修行起来自然事半功倍，但柳祯却是继承青阳子的功法，吸收他的感悟，说到底终究不是自己的东西，要修炼有成可没有那么简单，可就像当初柳祯以一篇朝仙诀修炼到炼元境巅峰一样，这一次他也是将不可能化为可能，给人带来惊喜。 没有错，断水流一诀，柳祯几乎练成了。 简简单单的一剑挥下，便有了此诀的一丝神意，功行一剑，剑行归法，他竟然一剑便达其意，难怪会说过于简单。 第109章 玄机 同样的一件事，明明可以有更加简单的方法，可是偏偏就因为那方法实在过于简单，反而让人怀疑其确实性，在这犹豫与迟疑之间，选择了其他的方法，看似是让自己安心了，其实却是绕了远路。 世事皆如此，其中道理，何处分说？ 当年青阳子虽然得悟青阳御焱诀上三诀，道行大进，可是那个时候的他却已经是心灰意懒，再无意继任掌门之位，在种种原因之下，他宁愿当一名行踪不定的闲云野鹤，而作为交换，便将悟石所得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交出。 原本按钟鼎提出的要求，青阳子需要交出的远不止中三诀，还有他当时刚刚悟出没有多久的上三诀，只是一来当时的他上三诀不过才刚刚得悟，当中的玄机妙理尚未能参透，再者因悟石所得旨在意会难以言传，他施展尚且难行，更别说将功法流传出去，此法自然不行，二来则是因为钟鼎的悟性所限，就算青阳子将上三诀全部交出，只怕他不仅学不会，还会有碍修行，但钟鼎始终不甘，因此青阳子最后只将他唯一参悟透的上三诀第一诀金乌逐日连同中三诀一起交了出去。 时至如今，钟鼎将那式金乌逐日修炼到了何种境地，青阳子是不知道的，可是单说钟鼎当初悟石所得的中三诀，便与青阳子所悟大相径庭，只单说其中断水流这一式，两者便一个至简，一个至繁，已经可以说是南辕北辙，全然不同。 钟鼎当年在得到青阳子所交出的功法之后，也曾将青阳子所悟出的中三诀与自己所悟的进行比较，当时便受到极大震动，甚至隐隐道心受到动摇。 两者之间的区别，就好比用一剑削下一棵大树某根枝干上的一片叶子，青阳子的方法是直接一剑挥出，剑气划过，树叶自飘零而下，而钟鼎的方法却是先将大树砍倒，而后将那根枝干削下，而后才将上面的叶子一剑削下，其中的弯弯道道，有如此理。 而最终，钟鼎并没有放弃自己原本所悟出的中三诀，而是将青阳子所给的中三诀竖之高阁，似乎只要他抛弃自己所悟的功法而改修青阳子的功法，就是全盘否定了自己以往所走过的路，这等于是将自己的过去全部都给否定了，那现在的路又能通往何处去？ 只是留着青阳子那大道至简的功行不仅碍眼，哪怕是视而不见，也是横在心里头的一根刺，因此钟鼎不仅没有修行，反而选择秘而不宣，最终的结果是青阳门举派上下都知道长老青阳子得悟青阳御焱诀上三诀，却无一人知道这上三诀是由中三诀一步一步参悟而来，更没有人知道这位长老的功法都是何种模样，其道行如今又走到了哪一步。 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青阳子这个名号代表了其强大，却不知道强大在何处，其人作为青阳门在修仙界的标志，却无人知道缘由，仅仅是因为道行强大，只怕难以说服所有人。 梁州之行，青阳子与顾辰相见，一眼投缘。 顾辰让他想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也让他想到了某个怀念至深的人，因此他便起了要收顾辰为徒的念头，这个念头一生，便让青阳子始终遏制不下来，那已经死寂的心湖难得泛起了涟漪，道道扩散开去。 作为青阳门唯一一个领悟了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的人，一旦收徒将会酿就怎样的事端，当时青阳子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与顾辰有缘，加上他的惜缘，因此便想着要将此事定下，直到之后收徒之事横加受阻，在宗门之前，青阳子终究选择退了一步，将顾辰认为义子。 义子比起徒弟，似乎要更加亲近一些，只是这样一来，便无法传授其青阳门的修行功法，即便为顾辰争取到悟石的机会，却终究只得一次而已，要知道悟石之举，细水长流，惊蛰之悟只是确定了自己的大道方向，若无之后的一次次铺路前行，勤加修正，只怕这条路会走得歪歪斜斜，错漏百出，所以对于顾辰今后的修行之路，青阳子既头疼，又不烦恼。 顾辰可不仅仅是他青阳子的义子，更是前昆仑道子，说到功法，只要他愿意，以前的功法并不比青阳门的差，相比较而言，而今的柳祯反倒可以说是他真正意义上的传人了，虽不是青阳子所属意，偏偏此子悟性却是极高，完全出乎青阳子的预料。 或许这也是缘分的另外一种表现形式吧，毕竟缘之一说，虚无缥缈，往往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难得难解，这便是仙缘。 只是，太可惜了。 “师傅……” 柳祯有些忐忑，刚刚的那一剑，使得太过平平无奇，让他没有多少自信，偏偏青阳子看过之后亦是不开口说话，让他紧张起来。 青阳子看着他，道：“以你的资质心性，不去悟石真的可惜了。” 柳祯心头微惊，不假思索连连摇头，语气铿锵道：“师傅，弟子有自知之明，哪怕以弟子这般资质心性，前往悟石，虽能得中三诀，却无缘上三诀，然而弟子自始至终，都志在青阳御焱诀上三诀！” 一番话，表示他对自己的认识与肯定，也彰显着他的信心，同样的，也流露出他对上三诀的追求。 青阳子深深看着他，道：“如此说来，在你心里，悟石的结果早定。” 不是问话，而是肯定的陈述。 柳祯垂着视线，却是重重点头，道：“弟子若前往悟石，必定能得青阳御焱诀中三诀，弟子有这样的自信，只是仅仅是中三诀，不能满足我。” “自信吗？”青阳子轻语着，对柳祯的心性更加了如指掌。 事实上柳祯所言却也不错，放眼青阳门今众山门弟子，谁敢说自己前往悟石就肯定能得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且不说下三诀，终究白走一遭，全无所得的只怕也不在少数，甚至可以说是占据着大多数。 只是青阳子却说不上来对柳祯是欣赏还是失望，唯独露出一丝了然，他缓缓道：“悟石之行，虽是根据资质与悟性而定，却未曾早定。” 青阳子转头看向远山，对着主峰的方向出神。 “就仿佛那些孩子，在一步一步靠近天石，想要前进多少步，应该前进多少步，都需要由他们自己做出选择，可能他们可以离天石很近，但却不是越近便越有助于参悟，有的时候过犹不及，太过接近反而不好，但也有尚有余力而裹足不前，失了进取之心，而导致得不偿失，比比皆是，仿佛人间百味，诸般事理，没有真正经历过，是不会明白的，其中滋味，不亲自尝一尝，哪里能分清优劣好坏？” 柳祯忐忑道：“师傅觉得……弟子应该去悟石吗？” 青阳子收回视线，转过头来，却是淡淡一笑，没有回答柳祯的问题，反而问道：“你后悔吗？” 柳祯昂首挺胸，大声道：“不后悔。” 青阳子含笑点头道：“如此便好。” 看着青阳子的笑颜，柳祯怔怔发呆，心里那一丝微弱的动摇和迟疑，因着那浅浅笑意而变得坚定起来，心绪一转，全部的注意力又回到了那一式断水流之上。 第110章 嫉妒 “之前在中间那条线上走出一步的，就算能够对天石有所感应，之后或因为亲近月石、或因为亲近日石，再次各自上前的人，大多数都还是会停在走出的第十步的位置上，虽然说再进一步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可是‘十’这个数字就好像在冥冥之中是一个坎，不单单能够迈出去的人不多，还有走不到这一步的人也不少。” 在能够感觉到天石律动的范围内，一步一天地，有时候哪怕只有一步之遥，身处其中的人也很难听到其他人的声音，不过如果是走在同一步上，相互之间的对话就不影响了，当然，这也是在有余力抵抗天石威压的前提之下。 朱紫菱不知道陈冰冰为什么突然要对她说起这些，对于其他人怎样怎样如何如何，她都不是特别在意，只是觉得自己悟石能有所得已是大幸，只要尽全力而为便没有什么好遗憾的，自己能够走到哪一步她其实并不在意。 只是既然陈冰冰已经在说着，她便也只是默默地听着，可是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甚至因为反应过于平淡而愈发引起陈冰冰的注意，或者说，不满。 陈冰冰双眉拧起，转过头来看着朱紫菱，却发现朱紫菱只是微垂着头，视线始终直直望着前方地面，就好像那里生长着一朵难得一见的美丽花朵。 她不由得觉得此人好生无趣，若是换了杨雪儿，在听到她主动说起这些事情，不说发自内心的由衷崇拜以及感激，好歹也会装出很感兴趣的模样，再热情吹捧几句，那些话不见得有多么真心，但毕竟听起来舒服，不像这个人，一点儿反应也没有，让她看起来如同对牛弹琴。 摇摇头，陈冰冰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紧接着迈出一步，走在朱紫菱的前面，然后紧接着又是一步，与朱紫菱拉开了两步的差距。 这两步她走得颇为仓促，显然是有意想要与朱紫菱拉开距离。 现在她走到了第九步，朱紫菱则走到了第七步。 陈冰冰在第九步那里停留了一小会儿，感受着天石临身的威压，感觉自身尚有余力，她微微一笑，便又踏出了一步，站在第十步上，不过之后，她便没有再往前走了。 朱紫菱走到第八步，紧接着右脚自然而然抬起，理所当然地正要落下，可却像是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她看了眼站在第十步、与她有两步之遥的陈冰冰，那踏出去的右脚竟是慢慢地收了回来，停在第八步不再往前。 杨雪儿站在外围，来回踱着步。 她悟石已经失败，再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因为对于他们这些山门弟子来说，机会自始至终都只有一次，用过了就没有了，可是就这样离开，她始终觉得不甘心，尤其是看到朱紫菱与陈冰冰都得到了第二次的悟石机会，她更加不愿意就这样离开，只有她一个人什么都没有得到，这样的结局她无法接受。 虽然已经试过几次，但仍不死心的杨雪儿，依然决定要再试一次，她朝着月石走过去。 没有人在意杨雪儿的行为，因为像她这样失败之后仍然无法接受的大有人在，不死心地想再走上前去的人也不在少数，只是一个个都以失败告终，因此杨雪儿不管再尝试多少次，终究只是这些人中的一个，所谓众人之一，不足道哉，相比她而言，人们更关注此时正在悟石的同门，想要看看当中还有谁能脱颖而出，至于许慕姗、陈鹰等人，反而因为太过耀眼，此时虽然仍然受到瞩目，但反而没有一开始的时候那样造成轰动。 再往前一步便进入天石的律动范围，杨雪儿停下脚步，低头看着脚下。 仅仅只是站在此处，便已经感觉到有一堵看不见的墙阻挡在前，只不知是因为前几次都是在这里受到阻碍而留下的习惯反应，还是因为天石的律动再一次增强，使得她还未踏出这一步便已经清晰地感觉到了。 杨雪儿双拳紧握，右脚抬起，便要往前伸去。 杨雪儿觉得自己的右脚踏出去了，或者应该说，她想要让右脚踏出去的念头已经发出，只是右脚保持着刚刚抬起的状态，不仅没有如愿往前伸去，反而连保持那种姿势都显得勉强，抬起的右脚在颤抖着。 “可恶！不要阻碍我！” 杨雪儿也对自己发了狠，整个人猛地往前冲去，然而突然脸色一变，紧接着双眼翻白，身体摇晃着，完全失去了平衡，栽倒在地。 只是没有多久，便在一阵强烈的头痛之下醒了过来，杨雪儿双手撑着地面连连后退，脸上煞白一片，再看向那两块天石便充满了恐惧。 刚刚的感觉，就好像是要将她的灵魂与身体剥离开来一样，如果她真的成功冲进去了，真不敢想象后果会是什么样子，自己还在这个身体里面吗？ 如果不是有醒神丹的功效在，只怕刚刚那一下，便足以让她昏迷过去相当长一段时间了，只是却因此，反而更让杨雪儿害怕起来。 天石对失去悟石机会的人毫不留情，没有任何通融，不给他们靠近的机会，若是在一番阻拦之后仍然有冒犯之举，必定会受到惩罚，至于惩罚是什么样子，没有人愿意去尝试，像刚刚杨雪儿的一番惊魂遭遇，并非特例。 但可怕归可怕，只要不再走入天石的律动范围自然不会有事，可是他们这些服下了醒神丹的人，却还有一道难关根本逃不过去。 服下醒神丹，他们的精神意识大大增强，不管是思考、感悟还是修行，都大有助益，而且这种强化会持续一个月的时间。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面，他们不会感到疲惫，也不需要休息，可以一直感悟与修行，只是一个月之后，便会有可怕的后遗症。 醒神丹终究不是让人的精神意识无条件地增强，任何效果逆天的丹药哪怕有外力之辅，也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作用相当于一定程度上时间的延迟，是将一个月之后算起的某一段时间里的精神意识提前截取到服药的这一个月里来使用，至于那段时间的长短则是因人而异，一般而言是一个月，所以往往在服下醒神丹的一个月之后，便会在如大山般压来的疲惫感冲击之下精神垮散，陷入沉睡，最少也需要一个月时间才能恢复过来，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截取的那段时间越长，在这一个月里面能够发挥的效用就越强，可是同样的，一个月之后精神意识的反噬，危险性便更大。 巨大的机缘往往与风险相伴，曾经也有因为醒神丹的效用大增而令得感悟能力超常之人，所得所悟超乎想象，甚至令天石产生了反应，只是在经过一个月之后，那人便意识涣散，变成了傻子，得不偿失。 杨雪儿无比希望，自己服用醒神丹截取的那段时间越短越好，可是再短也是满满的一个月时间，想着到时候的巨大精神冲击，她已经开始害怕了。 同样前来悟石的几人，还有人在接近天石的地方静心感悟，而她却被拒之于外，甚至总在担惊受怕，杨雪儿愤恨地瞪着走在最前面的许慕姗，然后视线往回收，移到陈冰冰与朱紫菱身上，嫉妒的火焰在心头越烧越旺。 “最好到时候都变成傻子！” 第111章 耀眼 青阳门主峰，洛兰去而复返。 她没有直接登上主峰峰顶，而是在主峰的山腰间停留，如她一般在此守候的青阳门弟子不在少数。 惊蛰月正是天石复苏之时，也是道纹初生，由简入繁、由浅入深的开始，最适合那些低阶弟子参悟，却不适合他们这些已经走上修行路一段时间的人。 大道三千，不可计数，大道之路所指终点或许无差，但大道之始未必全都一样，像他们这些已经走出自己的路的人来说，此时悟石不仅没有助益，反而容易产生疑惑。 所疑惑的自然是之前所走过的每一步路。 圣贤常说温故而知新，只是涉及大道，哪怕只是一点轻微的改变，哪怕仅仅只是一点小小疑惑，都有可能完全颠覆理念，轻则大道难行，重则仙路断绝、泯然归凡，所以惊蛰月临，之所以规定非初阶弟子不得停留峰顶，正是为了避免与天石的律动碰撞。 此外曾经还发生过这样的一件事情。 以前有一个资质绝佳的弟子在惊蛰月悟石，当时他在中间那条线上走出了二十二步，被师长看好，有一位师长不知轻重，贸然闯入主峰，好像是为了能抢先一步将那弟子收归门下，万没料到，当时已经结成金丹、晋入丹元境的那位师长，却因天石上新生的道纹而对过去所走的路产生了疑惑，当场进行了一场扪心扣问。 那场扪心扣问将他过去走过的路尽数推翻，那位师长自身修行所得的道纹失控，与天石的道纹融合，却因两者不同而使得道纹混乱，不仅当时正在悟石的山门弟子尽数功亏一篑，那整整一年里更是没有适合悟石的环境，最后那位师长也因为失了道心修为尽数流失，给青阳门带来巨大的损失。 前事之鉴，每到惊蛰月的悟石之机，除了初阶弟子，其余弟子都不可登顶。 不过也有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而有将天石道纹屏蔽在外的法宝，亦有将自身道纹禁锢，不让其失控或者受到影响的秘法，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无必要，还是不会有人轻易去冒这种险。 在这段时间能够勉强接近主峰的，也就只有这些虽然已经不是山门弟子，但修为尚且薄弱之人。 境界低有时候不一定是坏事，至少在受到天石道纹的影响方面，比起众多师长来说，这些人要小得多，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值得自豪之事。 绕是如此，他们也仅限于停留在山腰间，除非有急事需要登上峰顶，否则都不会上去，在这些人当中，洛兰算是修为极高的了。 抬头望着峰顶，以洛兰的修为自然看不到天石那边的情形，不过她的眼中满是期待，喃喃道：“小师妹，你可一定要争气，师傅对你寄予厚望，你可不能让她老人家失望才好。” …… …… 朱紫菱停留在第八步。 相比在这里的大多数人来说，第八步其实已经不算少了。 在这里也能感觉到天石的律动，而且随着时间推移，天石的律动越来越强烈，感悟到的东西自然也要更多一些。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从一开始到现在，她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她缺失了什么，这种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强烈，种种疑惑缠绕心头，只是对于自己缺少的是什么，她完全摸不到头绪。 朱紫菱目光低垂，停留在前面一步的地方，她在犹豫着，自己是不是要踏出这一步。 陈冰冰此时就在第十步那里全力参悟，只是朱紫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只觉得与陈冰冰那两步之遥，好像比起一开始的时候，要小得多。 走在天石的律动范围内，一步一天地，哪怕对方就在自己身前，可是对于彼此而言，就好像是身处于两个不同的世界里面，虽然只有一步之遥，想要跨越却万万没有那么容易。 那种距离感不在于现实中的情况，而是在于精神层面上造成的差别，所以这一步是不是可以迈出去，并不是取决于自己多么不甘放弃，也不是说固执坚持下去或者不断尝试就能做到的，但有时候福至心灵，踏出的又何止一步？ 可是现在却出现了朱紫菱无法理解的情况。 她与陈冰冰之间的距离，好像在无形之中拉近了，或者应该说相隔的两片天地变小了，是所有人皆如此，还是只有她自己有这样的感觉？ 看看四周，其他人都在全力悟石，哪有人会像她一样会注意这种情况？ 哪怕她想要传出声音，可是结果尽是徒劳，她发出再多再大的声音，也传不到别人那里去。 可是这种缩短的距离感，却加深了她心中的渴望，有种冲动想要再进一步，将这种缩短的距离也在现实之中体现。 朱紫菱想不明白，自己明明还可以往前走，为什么要停留在这第八步的位置上呢？ 难道仅仅只是因为先前陈冰冰说的那一番话？ 可是别人怎么样，关她什么事？ 这种想法一经出现便迅速强烈，朱紫菱的右脚不由自主抬起，然后往前伸去，接着轻轻地落在第九步的位置上，左脚紧跟着提了上去。 第九步。 陈冰冰的身影近在咫尺，仿佛一伸手便可以触及，朱紫菱却产生了些许犹豫。 只是这种犹豫在不断减弱，因为她清晰感觉到，随着自己这一脚迈出，心头的那种缺失感变得更加强烈，像是在催促着她，好像她所缺失的某样东西就在前面的某一个地方等待着她，若只是停留在这里，她是不会找到的。 可是，陈冰冰就在前面，再走一步自己便将与她并肩，若再走一步，便是超越了她，想到这样做的结果，朱紫菱忍不住又有些犹豫了。 虽然犹豫，可是她的右脚还是又一次抬起，然而这一次她却是不知不觉，完全没有察觉到，只见她神色满是纠结与迟疑，浑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有了行动。 突然一阵强烈的波动由前方传来，这种强烈的波动让她一下子惊醒，猛然发现到自己伸出去且将要踏下的右脚。 她连忙收了回来，可是现下却不是为这种事情意外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自己之前在中间那条线上走出两步时感受到与月石之间的玄妙联系，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更加强烈与清晰起来。 而且有这种感觉的人并不只她一个，身边所有正在悟石的人，都不约而同被这种变化打断，他们纷纷抬起头，注视着前方那道身影。 朱紫菱同样将视线落去，只见原本坐在距离月石还有三十六步的地方的那道纤细身影，此时已经睁开眼睛，慢慢地站了起来，随着她的站起，身上散发着强烈的波动，这股波动与天石散发出来的律动相得映彰，增强了天石的律动感，却让天石的威压保持不变。 此时正在悟石的人，对天石的感悟突然加深，朱紫菱看到陈冰冰急不可耐地往前进了两步，走到了第十二步。 她犹豫了一下，也踏出了一步，站在第十步上，目光微闪，却是注视着前方那已经惊艳了所有人的身影。 身周的人，在原来的基础上，再踏出一步、两步的人不在少数，都因为前方那耀眼的人而得益。 中间那条线上，陈鹰睁开眼睛，看着临近月石的那名少女，神色复杂。 原本辛苦抵抗着天石的威压，不断颤抖的身体，此时终于停下，心头那一丝对天石若有若无苦抓不得的感应变得无比强烈，且能够牢牢地抓住了，可他明白，若只靠他自己，是无法做到这一点的。 第112章 成了 关于这一点，陈鹰心知肚明。 正因如此，他这次没有急于再往前走，只是待得呼吸平稳下来，便再闭上眼睛，沉下心来抓紧时间参悟。 这一次，竟然无比顺利。 那种一开始抓之不住的玄妙感悟此时被他抓得紧紧的，真正成了他所掌握的东西，而不再勉强。 心头那一丝得自天石的感应，由隐隐约约模糊不清，变得清晰强烈，像是一根来自前方的线，将他牢牢拴紧，仿佛迫不及待地想要将他拉上去。 陈鹰睁开眼睛，转头看向那临近月石此时已经站起的许慕姗。 她的举止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一年的惊蛰悟石，因为这个女孩而产生一系列的变故和机遇，即使现在想来依然都是那样的始料未及。 便是陈鹰自己，也是这次悟石的受益者之一。 如果没有那个远远走在前面的女孩引路，他根本就没可能走到这一步，更别说…… 此时此刻，尚有余力。 陈鹰此时能够肯定的一点是，他还可以再往前走，只要他愿意。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前方，充满了渴望。 沿着这条位于中间的线一直往前走，在那两块天石的最中间，有一个点。 一步一天地。 离天石越近，每一步的天差地别感便愈加强烈，给人的感觉好像越是往前，越是离原来所在的世界越来越远，而随着每一步踏出，看似是更接近天石，可实际上，只有走在其中的人才知道，他们其实离天石越来越远了。 每一步的天差地别之间，不知不觉中更出现了不可逾越的鸿沟，越是感受到那愈加迢迢的一步之遥，越是没有勇气走出那一步，这种感觉在这条中间线上更是如此。 有时候会带着希冀试作幻想，若是一直往前走，一直不放弃，最后是不是可以走到终点，也就是所谓的最中间那个点上？ 只是这般希冀多少透露着天真与无奈，不出门不知山海阔，天道自有定，人力有时穷。 可若是从现在起，往前再走出几步，不求多，只要两、三步就好，陈鹰自忖不难，对于现下来说，可谓理所当然，也是水到渠成，只要一只脚抬起伸出再放下，这一步就算踏过去了。 陈鹰抬起右脚，目光却转向月石的方向。 天石的律动还在不断增强。 自那名少女站起来后，这股增强的势头就没有停下来过，与此同时带来的意外之喜则是威压增势的止步不前，给一同悟石的人带来天大的机缘。 此时那名少女身上缠绕着道道剑气，剑气围绕之下，那瘦削的纤影散发着凌厉的气势，哪怕在这一步一天地的天石律动范围之内，亦能清晰感觉得到，而且这种感觉正变得愈发强烈。 即便为这天大机缘感到意外与惊喜，此时依然因少女身上的变化而震惊骇异，那道身影在众人心中变得更加高大。 “一、二、三……” 回过神来的诸人，开始细数着少女身上涌现的那一道道迥然不同的剑意，越数越是目光发直，心头积攒了千头万绪无处表达，也无法表达。 有人带着不确定的口吻问道：“多……多少道了？” 旁边一样有人不确定地道：“六……六道？” “我数到七……七道！！” 慢慢地，场间没了其他声音。 月石所得为寒曦邀月诀，此诀拥有完整而且统一的修行功法，每个人在这方面所得都是一样的，不同的地方在于悟石之时所得的剑诀。 因各人所悟皆有不同，哪怕同一式剑诀也有可能大相径庭，但修炼此诀有一个好处，便是可以学习他人的所悟所得，只是因为每个人从天石上所感受到的东西不一样，导致修炼同一种剑诀的效果甚至是方式也会有所差异。 相传寒曦邀月诀一共有十二式剑诀，青阳门至今已经收集到前面九诀，还有三诀至今未曾现世，一直被认为是青阳门的遗憾，若是寒曦邀月诀集齐，只怕不比青阳御焱诀逊色半分。 且不说此时环绕在少女身上的剑气数量，单就能够被人们清晰感受到这一点来说，便已经惊世骇俗，过往悟石之时，何曾出现过这种情况？ 而少女身上的剑气，正变得越来越强，剑气冲破云霄，远远传开去。 …… …… 承意峰。 钟鼎脸色突然一变，目光直直盯着主峰的方向，感受着自主峰那里传来的剑气波动，他的嘴唇微颤着，身上的气息微乱，紧接着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心情复杂的他又望向燕来峰，轻轻淡笑道：“倒是捡到了个宝啊。” 可是，一想到许慕姗是由青阳子带回来的，钟鼎的双拳紧握，胸腔之中便有一股气下不来，亦发不出。 …… …… 燕来峰上，艾玲充满惊喜，然而心底深处却又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只觉虽然意外，却又在意料之中。 她无法说清这种感觉，只是看向东来峰时，异彩连连，呢喃着道：“师兄，你果然还是没变。” 一如曾经那个叱咤风云的张九霄，不管做什么事情，最终都会给人带来惊喜与意外，然后只能仰望。 …… …… 东来峰上，此时坐在大树下喝茶，同时似是百无聊赖地拈起棋子轻轻且随意落在棋盘上的青阳子，微微抬眸看向主峰，轻轻一笑，将一杯茶水饮尽。 闭目修行的柳祯自然而然睁开眼睛，看了看青阳子见底的茶杯，收起修行站起来，给青阳子添茶，动作行云流水、自然而然，而后又坐回去继续修行。 青阳子看着柳祯，只见柳祯手上托着一滴小小水珠，是刚刚倒茶之时拈起的。 那滴水珠灵动，在他的指腹上颤动，似要滴下，却又在颤抖间，慢慢趋于稳定，随着柳祯剑诀微动，那滴水珠上缠绕着一道小小剑气，那剑气微弱得仿佛轻轻一吹便会涣散，可是却一直在那滴水珠周围坚持着。 青阳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 …… 顾辰睁开眼睛，喃喃道：“成了。” 在他的经脉之中，原本凝成的元力柱的首尾两端，剩余零散的元力重新聚集起来，被顾辰以改动过的一剑封尘与踏青步催动，原本散开圆融的势再一次被凝聚起来，慢慢变得凌厉而暴烈。 只是比起已经稳定下来的元力柱，重新聚集起来的势似乎并没有发挥太大的作用，而且因为修为始终没能更进一步，像这样的行功催动，使得这股势的积累需要一点一滴，要耗费的时间实在太长了。 顾辰想出了一个法子，便是在积起的势上，有意地牵动元力，将其塑成剑的形状。 其实现在说起来，顾辰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按道理说改变元力的形态，这种做法闻所未闻，与将元力凝柱、化丝等变化在本质上便不一样，一开始他也不过只是异想天开而已。 只是奇就奇在这个异想天开。 在顾辰一念微动的同时，他体内那些零散的元力顿时一颤之下，仿佛脱下了包围在外的一层壳，露出一把把极其细微的小剑，在经脉之间滴溜溜旋转着，此时一把把小剑被聚在一起，凝成一把相比较而言如同庞然大物的“巨剑”，剑尖直指元力柱。 第113章 争端 许慕姗周身缠绕着强大剑气，在剑气的环绕之下，她宛如带着凌厉气息的神圣仙女，站在一块弯月型的巨石之前。 陈鹰的右脚已经高高抬起，带着轻微的颤抖。 只是这一次，这般颤抖的由来却不是因为天石的律动与威压所带来的影响，而是因为他此时看着许慕姗，竟然出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心情。 “八……八道……” 呢喃声中，陈鹰道出了许慕姗身上所带的剑气数量。 不是六道也不是七道，而是足足八道。 八道完全不同的剑气彼此之间虽然不同，可是却又给人一种仿佛同源一般的结合感，充满了矛盾和冲突，却因此更加突显其中强大的道韵，这种道韵，是只有通过悟石才能参悟得出、可意会而无法言传的道之真谛，这道韵的存在也是使得修行同一功法剑诀却意境威力有所差别的原因所在。 陈鹰的右脚慢慢地往前移，慢慢地往下放，可就在这个时候，前方突然绽放银白色的光芒，让陈鹰的动作停了下来。 在那银白色的光芒之前，许慕姗的身影显得更加圣洁而高贵，在那光芒笼罩之下，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是那样的光洁动人，却完全不容亵渎。 此时整个青阳门所在的青阳山脉，各座山峰之上，那些关注着惊蛰悟石的人、那些事不关己言行举止一如既往的人、那些早已闭关寻求突破更高境界方法的人，此时纷纷睁开眼睛，目光直往青阳门主峰所在的方向望来。 他们的元力以比以往更快的速度流动，他们的经脉在天石的复苏之中开始剧烈颤动，哪怕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依然让他们再一次感受到了当初悟石时候的那种心情。 这一切，是那些走师承一脉道路的人所感受不到的。 一时间，有控制不住心头冲动的师长辈们，从自己的山峰、洞府之中飞出，直往主峰方向射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从燕来峰那里，一道长长的白绫疾速飞来。 那长长的白绫只能见到它疾速飞来的那一端，却未能尽见其尾，那道白绫如同桥梁一般将主峰与燕来峰连接在一起。 只是那道白绫在来到主峰峰顶之前，却没有再往前进，而是在主峰之外自顾自地缠绕交织起来，在不进入天石律动范围的前提之下，将主峰峰顶缠成一个茧，其中控制的手法凌厉而干练，隐隐形成震慑。 这一幕，使得那些被惊动的青阳门师长辈们一个个皆心头微凛，收起了心思，都想起了曾经发生的那场让青阳门损失巨大的风波，顿时再不敢有任何的轻举妄动。 艾玲的声音远远地由燕来峰上传来。 “惊蛰之月，天石复苏，不适合我等丹元之辈靠近，况且许慕姗是我艾玲之徒，此时正在紧要关头，诸位师兄还是避嫌的好。” 停留在半空的青阳门师长辈们在面面相觑之下，虽然没有再往前靠近，可是却谁也没有真正后退半步。 艾玲的声音微冷，毫不客气训斥道：“钟师兄，到底你是掌门还是我是掌门？” 承意峰上，顿时传出钟鼎的声音，却不带一丝火气，淡淡道：“诸位，还是都先退回去吧。” 有看着明显已经是上了年纪者大声问道：“掌门，天石生出感应，当表明此次悟石与以往不同，我等虽然也知道靠近不得，只是若什么也不做，任由天石再沉寂下去，这样真的好吗？” 钟鼎的声音似有犹豫，道：“这个……” “黄云波，我没记错的话，你所修行的应是青阳御焱诀吧，与我弟子所悟出的寒曦邀月诀有何关联？莫非你自知此生求道无望，想要肢解重修？” 话语中携着隐隐却是针锋相对的威胁，话音刚落，燕来峰上已激起凌厉剑意，站在燕来峰顶上的艾玲迎风而立，手捻剑诀，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拔剑飞出。 黄云波闻言顿时一脸怒意，论身份地位他自然比不上一派长老的艾玲，可若论辈分，真要排起来，他只怕要甩艾玲几条街，只是一旦踏上修仙途，不管是门派之中还是山野之内，皆不论这个。 黄云波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淡淡道：“艾长老言重了，黄某也是为了宗门。” “宗门啊！那就由掌门定夺吧！！”艾玲的声音阴阳怪气，其剑气不见收敛，反而直冲云霄，声音远远传到承意峰，“钟掌门，你意欲何为？” “师妹啊师妹，你还真是个火暴脾气的。”钟鼎摇头喃喃着，紧接着才鼓荡元力，声音远远传出去，“青阳门规，悟石所得皆是门中弟子所有，不管是谁都不可在弟子悟石之时打断、滋扰，各位，退下吧。” 黄云波不甘道：“掌门，还请让我……” “寒曦邀月诀的剑诀都会在门中传下，你虽修行的是青阳御焱诀，但你若真想拿来参悟，也不会有人拦你，师妹，你说是不是？” 艾玲只是一声冷哼，可却也没多说什么，与青阳御焱诀有所不同，青阳门中对于寒曦邀月诀的剑诀并没有太过严格的管制，其中的每一式剑诀几乎谁都可以修习，当然，如果没有修行寒曦邀月诀的基础功法，剑诀根本就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 黄云波目光闪动，这才慢慢退下，他一退，其他人也都没有再坚持。 对于青阳门众多师长辈们在峰外空中的对话，主峰之上的那些山门弟子浑然不觉，他们此时紧紧地盯着前方那道身影。 “看……看到了吗？” “月石……在发光！！” 近在咫尺的那些山门弟子，一个个都惊呆了，银白色光芒绽放之处，月石所在的地方，与他们是如此的近，可却又是如此的远。 少女身上缠绕着的剑气更加清晰，也更加强大，身上隐隐传出敛之不及的道纹波动，竟然与月石上的如出一辙。 陈鹰目光火热，可是脸上却闪过一丝苦涩的笑意，他心头微动，那正往前面一步落下的右脚竟然停了下来，然后被他慢慢地、慢慢地收了回去。 右脚落回原来的位置，陈鹰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心绪平复下来，压下心头那不断涌起的蠢蠢欲动的欲望，他一步步往后退，竟然慢慢退出了天石的律动范围。 到了外围，他打坐调息，打算在摒除杂念之后再前往日石。 他所感受到的，如他所想所念的，也是青阳御焱诀。 只是明明可以往前走，可是他偏偏还是退了下来。 然而此时此刻场间诸人的注意力都在月石前的那位少女身上，反而没有人注意陈鹰的举动，而在那天石的律动范围之内，又有不知几人在浑然不觉之中，往前进了一步、两步、三步…… 见此陈鹰只是冷笑，轻轻自语着道：“不是自己的东西，哪怕现在抓住了，又能抓住多久？” 只是这番话说得很轻很细，加上他退下来后又是找了处僻静地，所以这番话与其说是说给其他人听，还不如说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陈鹰闭上眼睛，不再去看前方笼罩在圣洁光芒下的女子，只是少女那纤细的身影却早已是映在他的心墙之上，越来越清晰了。 此时的许慕姗万众瞩目，可是她其实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笼罩在这银白色的光芒之下，她感觉非常舒服，那种清净而又自然的感觉让她全身心放松，欢悦之下，便有种忍之不住的冲动，想要随着心意而动，在这里唱唱歌、跳跳舞。 第114章 将舞 她真的就只是想要唱唱歌、跳跳舞而已，这种念头一经出现便难以抑制。 她的手脚轻轻颤动，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在这里化身成为一只蝴蝶，展开翅膀翩翩起舞，只是却想起了一件让她觉得比较尴尬的事情。 她从来没有唱过歌，更没有学过舞。 在那让人身心舒爽的银白色光芒之中，在他人目光所看不到的脸上，带着一丝对歌唱与舞动的渴望，许慕姗清了清嗓子，可是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发出声音，或者应该说，她并不知道自己应该发出哪一种声音。 看着自己的一双手脚，她亦是犯起了难，跳舞的话，是先出左手还是右手？是先出左脚还是右脚？ 随后又会有新的难题，真要伸出的时候又应该怎么伸出？伸出之后又应该怎么办？ 她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问题好像越想越多，却一个能解决的都没有，一时间，从来没有学过唱歌跳舞的许慕姗，在这个时候有些自怨自艾，甚至有些埋怨自己，只觉得自己以前实在是太过懒惰了些。 对于唱歌跳舞一窍不通的少女，此时此刻却迫切地想要一展歌喉，想要翩翩起舞，似乎不如此不足以将她此时的心情传达，对她而言应该怎么办才好？ 随着心头的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许慕姗怔怔的，目光却只是盯着前方的那块弯月型的巨石，脑中慢慢地闪出一些画面来。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右手，嘴巴一开一合之下，清脆的声音如低语，如浅唱。 “月中霜里斗婵娟！” 左手随着右手而动，她如同展翅翩跹的蝴蝶，顺着那淡淡的银白月光朝着空中飞舞，直要迎向那轮弯弯明月。 就在这个时候，许慕姗突然双手分开，腰身随之一矮，一手屈起一手前伸，如同挽弓搭箭，声音变得清冷而且凌厉。 “露起凝弦弓满月！” 她突然高高跃起，引得周围之人阵阵惊呼，只是他们的声音都没有办法传到许慕姗的耳中去，只得满脸惊骇地看着这个走在悟石的最前面，不断给人带来惊喜的少女，此时此刻那少女，已经完全不将天石的威压放在眼里了吗？ 跃起的许慕姗身姿窈窕，在半空之中有如游鱼，尽力地让自己的腰身往后仰，现出婀娜曼妙的身姿，初初长成的动人曲线带着青稚却有独特风味的美感，让人不忍采撷，却又没有办法移开目光。 只见许慕姗在半空如游鱼般向后翻转，其柔软身姿在半空中勾勒出一轮浑圆月影，此时她头下脚上，右手似握着月光，轻轻往下一点，随着那一点落下，似有什么东西从下方发出，以涟漪扩散出去。 洁白的月光顿时变得更加耀眼，让人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在这个时候，不管是谁，都能够清楚听到那轻轻细细的呢喃低语，仿佛吟唱声般传来，在心湖之中荡起涟漪，波纹道道扩散开去。 “月点波心一颗珠！” 随着波纹道道扩散出去，在远处结集，只见那波纹不见疏离，反而更加紧密，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急促地催赶着那些波纹扩散传递，在场中诸人那心湖之中荡漾，让所有感受到的人，一个个都生出了急切与慌乱之感，他们忍不住眺望着，好像想要看出在那银白色的光芒深处，到底是生出了怎样的变化。 人人张着脖子望去，却只听得自那心湖之中回响的声音。 “夜深明月卷帘愁！” 这般愁绪迅速传递开来，将所有人都拉入愁绪之中，当此之时因悟石而有失有得的特殊情况下，更是愁上加愁，心湖结冰而碎，道心上亦是出现了瑕疵，忍不住生出退却之意。 “清风吹空月舒波！” 就在所有人意志消沉，都想要放弃的时候，一道清风吹拂而过，清风所吹之处，抚平了心灵上触目惊心的一道道沟沟壑壑，所有人醒过神来，惊骇之下，不少人忍不住接连后退了几步，尤其是那些悟石失败，在犹豫不决与不甘认命终不愿就此离开的人，此时在经历心境的大起大落之后，突然一个个掉头转身就走。 这声音远远传开出去，不仅是此时在峰顶之人能够听到，整座主峰，包括灵峰别筑修行之中的顾辰，甚至是在那山腰之间的青阳门弟子，也都听得一清二楚，因为这声音并不是经由耳朵听来，而是直接在心神之中响起。 洛兰听出，这是许慕姗的声音。 那声音明明是心神涟漪冥冥之中响起的，没有表现出任何一个人的音色来，可是却能够让她清楚感觉得到，那声音的主人就是许慕姗。 洛兰没有想到，许慕姗初次悟石竟然就会引发如此异象，将所悟所得，经由声音传递开来，同时还增强了天石的律动。 虽然不知道许慕姗悟出了怎样的剑诀，可是由这一个个剑诀名称，便已经可以想见。 洛兰带着期待与迟疑，轻轻道：“还会有吗？” 可是紧接着，她便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许慕姗初次悟石引发异象的确让她意外与惊喜，由此也可见许慕姗的资质与悟性，可是不管是她还是师傅艾玲，都不应该将太多的期望压在她身上，那消瘦的肩膀怎扛得住？ 洛兰忍不住喃喃道：“哪怕小师妹拥有赤子之心，应该也到此为止了。” 哪怕艾玲说过，拥有赤子之心的许慕姗可以在天石之前走出很远，但洛兰依然觉得许慕姗就算能走出再远也到此为止了。 她是不知道许慕姗到底在天石之前走出了几步，但是她知道“清风吹空月舒波”这一式剑诀所代表的含义。 青阳门以两块天石作为建派根基，自创立以来，寒曦邀月诀与青阳御焱诀是同时出现的，只是因为这两部功法所走的路线不同，修行方式有别，在种种际遇之下，青阳门中修行寒曦邀月诀的人虽然也不在少数，但放眼修仙界，却是青阳御焱诀名头更加响亮。 要究其原因，其实也不难理解，青阳御焱诀得自日石，各人所悟功法有别，个性鲜明，而寒曦邀月诀得自月石，功法统一，而各人所悟剑诀却是有别，但因为有了统一功法，未能从月石上得来的剑诀，却可以由师承之处习到，相比较来说，寒曦邀月诀并没有太多出奇处，修行入门也要更加简单。 不过寒曦邀月诀一旦配合所属剑诀，便可以发挥出强大的威力，按其修行所指之道前行，亦是大道可期，哪怕在修仙界中寒曦邀月诀声名不显，却也不可小觑。 相传完整的寒曦邀月诀本来应该有十二式剑诀，只是自青阳门创立至今，一代代人所悟出来的剑诀积累传下，至今已有九式剑诀，而其中的第九式剑诀，正是名为“清风吹空月舒波”，而后历年悟石再无人能得九诀之外的其他三诀，几乎要让人怀疑那三诀是否真的存在。 洛兰在知道艾玲对许慕姗的看重之后，自然也对自己这位小师妹刮目相看，只是哪怕如此，她也并不认为许慕姗能够在这种无来由的期望之下，顺利领悟出寒曦邀月诀最后的三诀，当然，如果事情真的有这么顺利，她也是乐见其成的。 —— —— 三、四更可能会来得晚，但肯定会来！！ 第115章 剑舞 这种想法一出，洛兰便忍不住摇头苦笑，修仙之路艰且远，是一场逆流而上的征程，不进则退，在这个过程中须要守好本心，方能求索，这种侥幸心理尤其不能有，不然的话路只怕会越来越难行，以后遇到了难关都会迈不过去。 可是，如果寒曦邀月诀补全了最后的三诀…… 如此一想，洛兰的心头便会忍不住火热起来，但还是一次次地否决着自己控制不住不断冒出来的种种期许。 想着不可能的事，却又对此抱有期待，多年修行所得的碧湖心境，在天石律动不断增强、许慕姗的声音余韵持续在心神之间回响，心湖之中顿时漾起道道涟漪，这个碧湖心境竟然隐隐有了要破碎的迹象。 她心头一紧，连忙收敛心神，功行运转。 元力凝聚，神识随心而动，顿时将因为许慕姗悟石而不断在心神之中回响的声音给阻隔在外。 那声音回响间带着微弱的道韵波动，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是天大的机遇，对她来说自然也是如此，至少在一开始的时候是这样，只是随着她心神失守，心境不稳，这些道韵反而成为致命的毒药。 若是换了其他人，只怕未必能将这些声音与道韵阻隔在外，但洛兰修为精深，同时还修成了神识，自然能够轻而易举地做到这一点。 只是还不待她真正松下一口气，神识筑起的高墙便轰然破碎倒塌。 许慕姗的声音顿时再一次响彻心神之间，这一次，比起之前来还要更加响亮，同时也更加清晰，声音之中带着更加强大的道韵。 洛兰脸色一白，顿时一口鲜血喷出，察觉到自己的心境轰然破碎，多年修心静坐，好不容易凝聚而成的心湖之水仿佛出现了缺口，顷刻宣泄而去，没有多久，心湖不存，只剩一块精美但却易碎的琉璃在心神之中旋转，带着炫目迷人的光。 洛兰面露凄容，只是抬头望向峰顶之时，却是露出欣慰的笑容，喃喃道：“小师妹，太好了，你真的做到了，难怪师傅对你如此看重，只是，我……我却让师傅失望了。” …… …… 剑意蓄势待发，但却凝而不发。 顾辰精益求精，想要让经脉之中的剑意更加凝实，让那剑形元力能够凝聚出更加强大的势，以求一举成功。 只是就在这时，心湖之中漾起道道涟漪，顾辰顿时停了下来。 他的修为虽然尽废，但心境并没有因此受到影响。 看着心湖之中的涟漪道道扩散开去，突然生出这般异象，他却丝毫没有紧张，反而是淡淡地注视着这种变化，看着那些涟漪向着心湖的边际扩散。 但是，顾辰的心湖幽深宽广，此时虽能内视，但毕竟与以前修为尚存之时无法相比，自不能尽观心湖全貎，只是在湖中心处凝结着一层薄冰漂浮其上，那里的祖识凝成的视线便异常清晰了。 顾辰的心湖之中，似乎并没有因为那外来之力引发的涟漪而受到影响，反而因为那块薄冰的存在，使得那道道涟漪渐渐变淡，归于无形， 待得顾辰听到许慕姗的句句仿如吟唱一般的轻语，顿时了然，他露出笑容，尤其在他感受到那一句句轻语之中所带有的道韵，心念微动之下，心湖上的薄冰不再压制，那涟漪顿时道道扩散开去，迅速在他的心湖之中远远传递。 随着涟漪扩散，在顾辰的心湖之中、薄冰之上起了白雾，白雾之中凝结一道窈窕倩影，在那薄冰上面起舞。 那倩影的纤纤素手之上似握着一把轻巧长剑，随着她舞动挥剑，白雾由此展开一幅幅动人的画面。 舞到“清风吹空月舒波”这一式剑诀之时，白雾之中的倩影头下脚上，腰身如弓，长剑剑尖直指地面。 画面在这一幕定格，白雾之中的人儿似乎在此有所迟疑。 动作虽然停止，可是白雾之中的倩影却变得越来越清晰。 顾辰微微一笑，轻轻道：“还没呢。” 紧接着，只见白雾散去，那倩影显得朦胧，可却给人栩栩如生的感觉，隐隐间仿佛可以看到许慕姗的俏脸。 只是那身形如梦如幻，仿佛透明，像是冰雕一般，其内有华光隐现，带着魅惑之感。 “冰肌霜颜月中魅！” 长剑善舞，动作由剑尖指地生出变化，只见她往旁边一扬，身形随之一动，剑尖便高高挑起，直指向空中明月，那倩影自身却自站在脚下明月倒影之上，头顶脚下的月影相互呼应，脚下发出道道涟漪，与原先的涟漪相合为一，更加紧凑，但却层次分明，将最中间的那个明月倒影衬托得更加清晰夺目。 “遥海碧空月双生！” 虚空中突然出现一道裂痕，随着裂痕的出现，紧接着而来的是另外一道，一道接着一道，不断地蔓延开来，道道裂痕相连，触目惊心。 顾辰却是面不改色，心湖之中一丝颤动也无，就仿佛在看着别人的心湖一样，随着心湖如同碎片一般崩坏破碎，散落开来，那倩影随之而碎，散成华光点点。 顾辰默然注视着，等待着。 只见那点点华光突然聚集起来，而后在虚空中凝结成一面镜子，那倩影在镜子中愈发清晰，慢慢地从镜子当中一步一步走了出来。 “回首月临神女镜！” 随着那道倩影再次走出，顾辰的心湖之上，那块薄冰变得更加厚实，也更加宽广了。 顾辰顿时轻轻一笑，喃喃道：“这才对嘛。” …… …… 与顾辰的平静相比，整个青阳门却完全震动了起来。 比起那些修为粗浅的山门弟子，青阳门中众多的修为精深弟子，以及那些已经站在峰顶的师长辈们，对于天石的感应要更深许多，那些修为精深者虽然远在主峰之外，可是月石的异动以及许慕姗引起的悟石异象亦在他们的关注之中，甚至那一句句如同吟唱一般的低语，亦在他们的心头响起，让他们的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尤其是众多女修，更是激动无比。 这么多年来，寒曦邀月诀终于迎来了完整的时刻，最后那在停顿许久之后响起的三句剑诀，赫然便是她们一直期待着的寒曦邀月诀十二式剑诀当中的最后三诀，与原先的九诀相合，正好是十二剑诀。 在这一刻，寒曦邀月诀真正完善了起来。 燕来峰上，艾玲站在山巅，在她身前一道白绫注满了她强大的元力，远远连接开去，在主峰天石之外结成一个护罩，阻断众多同门飞速前往主峰天石的路，但却阻不断因为许慕姗悟石引起的异象。 那强势响在心间的剑语，越是修为精深者，感受越是深刻，根本没有办法阻拦。 况且，只怕没有一个人会作阻拦。 “好！好！好！” 艾玲只是连说了几个“好”字，但却再无其他，哪怕是她，对于许慕姗所得，依然无比意外，她想过许慕姗有能够得到后三诀的希望，却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将后三诀全部取得，这大大超出了她的意料之外。 艾玲看向东来峰的方向，轻轻道：“师兄，这会不会也是在你的意料之中？” …… …… 东来峰。 青阳子端起茶杯，轻轻闻着香气，却没有一口饮尽，只是放在鼻端，目光却落在棋盘之上。 一朵自树上飘落的花，正好落在他将要落子的位置。 青阳子呵呵笑道：“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第116章 余光(补上!!) 许慕姗身上的剑气慢慢敛起，只是整个人身上的气势已在无形之中变得凌厉。 她就站在那里，但却给人难以接近之感。 对于身上的变化，许慕姗本人一无所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便被月石上发出的光芒吸引。 在那光芒之中，她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里面的她在舞动着曼妙的身姿。 许慕姗没有学过舞，所以无法品评那般舞姿的好与坏，只是觉得那般舞姿与其说是优美，不如说是玄奥，还带着如剑般的凌厉之感，若是能再有一把剑在手…… “也不知道我跳得怎么样？”许慕姗撅着嘴喃喃自语，突然转头朝着灵峰别筑的方向望去，“要是顾辰看到了，不知道会说什么？” 许慕姗不太记得自己刚刚的动作了，只是依稀间浮现出一道身影的翩翩舞姿，就像是由自己所舞出来的一样，加上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看到自己的动作，便已经多少察觉，她在不知不觉之中，似乎身随心动，跳了起来。 刚刚跳那阵舞之时，许慕姗只是下意识里依据心神深处的指引，不由自主地摆动，舞姿与舞步都无从谈起，只是有一个声音让她应该如此去动，她便也自然而然地这样行动了。 一想起那阵舞，便会有一种玄妙的感觉自心头之中升起，然后不断地扩散开来，漾起了心神之中的道道涟漪，她隐隐间似是抓住了一些什么，可是却又抓之不住，玄之又玄，定下心来之时便有一式式剑诀从脑海之中闪过，但速度太快，她来不及抓住，修行便更无从谈起。 只是那些剑诀并非闪过一次之后便自消失不见，而是时不时还会再度闪现出来，就好像已经深深扎根在她的脑海之中，等着她去发掘。 随着月石光芒的渐渐收敛，许慕姗深呼吸，身上隐现的剑气被彻底收了起来。 她的悟石之行，算是结束了。 只是对月石的感应并没有消失。 哪怕月石上的光芒不再，她依然能够清晰感觉到月石的律动，与她所领悟到的那一式式剑诀相呼应，在她的心神之间不断地呼唤与回应，就是平静不下来。 不过这种感应并没有对许慕姗的心境产生影响，她微微一笑，对其中玄妙有所了然，转过身来正打算离开，顿时发现一个个同门、一双双眼睛都直盯着自己看。 那种目光发直的模样让她吓了一跳，那种万众瞩目的感觉更是让她无来由地紧张起来，再一想到自己刚才竟然是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之下跳舞，顿时一张脸都变得红彤彤的，站在那里局促不安。 就在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只见空中一道白绫突然飘落下来，从上面传出了艾玲的声音。 “姗儿，为师带你一程。” “是，师傅。” 许慕姗几乎不假思索，连忙回应，然后逃也似的走上了那道白绫，只是紧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她连忙向着峰间望去。 “等……” 只是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那道白绫已经卷着许慕姗，倏忽一下便从主峰离开，直往燕来峰而去。 仅仅眨眼之间，便再不见许慕姗的身影，只留下一块还有余光未散的月石，在那里显得有些孤单。 …… …… 顾辰抬头，看着那道包围主峰的白绫远去，似是感觉到了什么。 他露出一丝微笑，却是喃喃道：“这下子，我也不能再等了。” 其经脉之中，一把把剑形元力剑尖指着元力柱，每一把剑形元力都在以一样的速度旋转着。 让剑形元力旋转，这是顾辰为了让微弱的元力发挥出最大的力量而想出的主意，在元力化为剑形之后加上旋转，可以发挥出更加强大的力量来，同时这也隐隐给他指引出了一个新的方向。 在元力柱碎成丝之后，依靠相互旋转摩擦增强彼此之间的作用力，从而增强整体元力的力量水准，之后，他便要往将元力丝也都化为旋转中的剑形元力这种形式，让力量大大提升，如果能够再在其中模拟雷电之力，他的实力可以再上几层楼。 这般念想，想想都让人激动。 只是一个这样的念头冒出，便如同一开始时候的异想天开，能不能实现实在很难说，可是顾辰却认为，这种方法是真的可行，就好像不久前元力在他心念一动之下化为剑形。 这其中必定存在着某种原因，只是以现在顾辰的修为，没有办法找出来，但却可以确定自己往后修行的方向。 虽然话是这么说，普通元力转化为剑形元力也只有那么一点点而已，这还要多亏了顾辰体内大多的元力都被他在一开始的时候凝成元力柱，剩下那些零散元力才得以转化成功。 他隐隐感觉到，在最开始的极少量普通元力轻易转化为剑形元力之后，越到后面这种转化便越发艰难了。 若非如此，顾辰肯定在一开始的时候，便会直接将普通元力都转化为剑形元力，依靠着剑形元力那种凌厉强霸道的气势，经脉之中的阻塞之力根本就挡不住。 “开始吧！！” 顾辰目露坚定，心念一动，那些高速旋转的剑形元力顿时朝着元力柱冲去，速度之快，是以往经脉中普通元力运行时的那种速度远远不能相比的。 哪怕顾辰只是内视着，也被那种气势惊到，下意识里就要以为自己的经脉、身体都会被戳得千疮百孔。 剑形元力与元力柱相接触的那瞬间，经脉之中好似起了道道火花，因为剑形元力极小，而且没有像元力柱那样凝聚在一起，数量极多，同时旋转着从不同位置刺向同一个平面，顿时将那根元力柱给分成了数之不清的一根根细小元力柱，随着剑形元力的旋转与深入，分开的元力柱扭曲着，缠绕着，摩擦着。 速度虽慢，但效果显着，顾辰脸上露出喜色。 …… …… 看着艾玲直接将许慕姗从主峰接走，青阳门上下，尤其是在峰外远远注视着的师长辈们，没有一个人出声阻止。 承意峰上，钟鼎远远看着这一幕，神色颇为复杂。 作为青阳门的掌门，寒曦邀月诀得到补充完整，这事对他来说，于公于私都应该是一个好消息，青阳门必定将要在他手中发展壮大，哪怕与昆仑并驾齐驱，也不无可能，哪怕许慕姗并不是他所收的弟子，可是宗门得利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可是，问题就在于，许慕姗是青阳子带回来的。 双拳微紧，钟鼎突然问道：“那个叫顾辰的孩子，还没有去悟石吗？” 钟鼎身后，何杰桐毕恭毕敬地站着，回答道：“据主峰那边的师弟回复，那个叫顾辰的人还在灵峰别筑，看样子好像在修行。” “修行？”钟鼎冷笑一声，看着天空出神。 何杰桐站在那里，亦保持沉默，静静等候。 “他的这次悟石机会是交换得来的，悟石的结果既然只属于他个人，那他什么时候去悟石自然是他的自由，只不过……”钟鼎的语气突然转冷，“告诉他，机会只有一次，这一次不想去悟石，那便没有下次了。” 何杰桐怔了怔，然后应下，下去吩咐了。 钟鼎看向东来峰的方向，眼中带有强烈的不满。 原本他与青阳子达成的协议是为了阻止青阳子收徒，而作为补偿，青阳门会给顾辰一次悟石的机会，但也仅限一次，顾辰悟石所得只属于他个人，与青阳门无关，但对于这次机会什么时候使用，并没有明确的说法，但现在，这个说法便由钟鼎给出了。 他淡淡道：“师兄，你我既然都不肯各退一步，那就各出手段，拭目以待吧。” 第117章 得失 随着许慕姗的离去，月石亦敛起了光芒，渐渐归于沉寂，其上传播开来的道韵渐渐减弱，随之而来的，是原已止步不前的威压进一步的提升。 重新增强的威压再一次落在那些还在悟石的人身上，令他们身形一颤下，一个个如遭重击，从前面不由自主地一步步往后退了下来。 这些人中，绝大多数都是因为许慕姗在悟石之时所引发的天石道韵增幅才得以再进一步，有些人甚至抓住那个机会往前进了两步、三步…… 许慕姗在场之时，道韵增强，威压止步，可是许慕姗一走，道韵随之减弱，紧接着而来的是更加强大的威压袭来，让他们无法忍受，在此之前他们得到了多少不属于他们的东西，便在此时需要加倍地还回来。 因此他们进了多少步，便也退了多少步，纷纷退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但这并没有结束，他们发现即便是退到了原来的那个位置，他们也站不住脚，由天石那里传来一股强大的排斥力道，似乎是下了决定要将他们驱逐出去。 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他们自然不愿意就这样退下去，于是一个个拼尽全力抵挡天石的威压。 可是，只见他们一个个相继脸色徒变，一口鲜血喷出，他们神色萎靡，往后退得更快。 直到被赶出了天石的律动范围，他们才收了退势，却是无力地倒在地上，只是因为醒神丹的效用还在，让他们哪怕心神遭受重创，也没有办法就这样晕过去。 在这种时候，被吊着神经保持清醒，也不知道该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只是既然已经从天石的律动范围退了下来，要让他们再一次站起来走上前去，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一旦退下来便意味着他们惊蛰悟石的结束。 不少人露出懊恼与后悔之色，但是同样的，其中也有人虽然嘴角溢血，脸上却是露出浓郁的惊喜之色，毕竟在那个过程中，诸人各有机缘，有所失亦有所得，虽然有些人得不偿失，但也有些人获益匪浅。 陈冰冰退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硬拼着一口气不散，愣是止住了退势，勉强保持着没有再往后退。 她停留在第十步的地方，此时身体状况极其不佳，随后发现自己此时能够感觉到的天石道韵，已经弱得无法再让她有所感触，顿时幡然醒悟，明白到就算继续留在这里坚持悟石也没有意义，她该得到的已经得到了，不该得到的…… 在先前走到第十步的时候，陈冰冰已经到了极限，只是随后许慕姗悟石引起天石道韵增强，那时她明显感觉到了其他东西的呼唤，那是她参悟到的两式剑诀之外的声音。 那呼唤或许并不是针对她的，只是因为那种呼唤太过强烈，所以让她也感觉到了一些。 机缘就在前面，若能伸手将其抓住，或许能够得到意料之外的惊喜。 陈冰冰才不管这种意外收获是因为谁才能得到的，哪怕机缘已经落入他人之手，只要她有那个机会，也一样会抢到自己手里。 于是她当时一门心思想要抓住那种感觉，便迫不及待地往前又走进了两步。 那种玄妙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仿佛伸手便可以触及，只是说来讽刺的是，限于资质，哪怕陈冰冰触碰到了，也抓之不住，当时她忍不住心头烦躁，百般尝试，可最后都是徒劳而已。 好在她并没有被那种诱惑给完全冲昏了头脑，在察觉到她对自己本来已经抓住的那两式剑诀又有了更加深刻的领悟时，顿时改变主意，将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原本所得的那两式剑诀之中，在原来的感悟上更上一层楼，成为了为数不多的获益者。 直到刚刚看到那些走在前面的人纷纷被击退，最终功亏一篑，陈冰冰隐隐明白到了其中的道理，心头不无得意，冷笑一声讥讽道：“真是自不量力。” 确定再坚持下去也不会有更多的收获了，尤其是许慕姗也已经离开，陈冰冰觉得没有必要再留下来。 转身欲走，便看到近在咫尺的朱紫菱，陈冰冰愣了一下，不由得低头确认了一下朱紫菱所在的位置，觉得自己明白到了什么。 明眸流转间，陈冰冰向着朱紫菱一步迈来，与她站在同一处地方，让她的声音可以让对方听见，轻笑道：“朱师妹，你比杨师妹聪明多了，就在这里把你那一式剑诀好好锤炼通透吧，这可是难得的机缘了。” 陈冰冰觉得，朱紫菱应该也是在许慕姗的影响下才往前更进了一步的，而且对方肯定跟自己一样，没有自不量力去追求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而是着力于夯实真正领悟到的剑诀，加上对方一开始的时候肯定已经领悟到了颇深的程度，就算没有许慕姗的影响，靠着自己虽然勉强但也终能迈出这一步，所以到了此时还能继续停留在此。 陈冰冰越过朱紫菱，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走出天石的律动范围，她长出了一口气，便见杨雪儿急匆匆迎了上来。 “陈师姐，你没事吧？” 陈冰冰淡淡笑道：“我能有什么事？” 杨雪儿顿时连连点头，附和道：“是是是，我也这么觉得，陈师姐这趟悟石肯定会顺顺利利，怎么可能会有事？” 只是说着话，杨雪儿却看了看那些刚刚被天石的威压击退下来的同门，再看看陈冰冰时便有些疑惑，心想当时陈冰冰也往前走了，为什么没有被击退下来？而且看对方的得意模样，肯定收获颇丰，到底得到了些什么？ 陈冰冰亦转头，看到满地神色萎靡的同门，那些人神色间或有振奋或有失望。 她双拳微握，眼中却带着一丝复杂的快意。 “许师妹，你现在是天之骄女，宗门瞩目的精英弟子，只是以后面对众多同门，你又应该如何自处？” 作为掌门弟子，哪怕只是新近为了应付惊蛰悟石而随手收下的，所知道的事情依然比其他同门要多得多，陈冰冰所知道的往年惊蛰悟石，从来没有出现这么多的意外。 资质平平的人，反而在悟石之时先人一步，其中不少人更是走出了让人意外的距离，但同样也有不少人，原本信心满满，却在悟石之时受挫，自此道心留痕，修仙之路从此难行，这其中可是有不少人都是因为直接或间接受到许慕姗的影响。 一想到许慕姗在悟石时的表现，便是陈冰冰也觉得心头沉重，满是不服与不甘，可却又有无力感，好在陈冰冰觉得，自己也不差，再者说悟石虽然重要，但并不是说悟石之时走得更远，就一定能比别人更强。 想到这里，她心头涌起一团火焰，还有一种冲动，迫切地想要回去闭关苦修，将她所得到的那两式剑诀真正掌握起来，而且醒神丹的效用会持续整整一个月的时间，现在对她来说，待在这里哪怕一个呼吸都嫌浪费。 陈冰冰突然迈步向山下走去。 杨雪儿一惊，连忙跟上，问道：“陈师姐，你这是去哪儿？” 陈冰冰头也不回道：“回去修行。” 杨雪儿回头看看还在悟石的朱紫菱和其他同门，以及那些退下来之后在不甘与迟疑间留守于此的同门师姐妹，突然大声道：“我也回去。” 在两人身后，许多女弟子跟着下山去了。 第118章 意外 许慕姗离开之后，峰顶变得安静了许多，特别是随着天石的律动减弱、威压上升，能够坚持下去的人便越来越少了。 渐渐地，开始有人明白到，再留在这里也已经是没有了意义，于是纷纷选择离开。 没有多久，峰顶便开始变得冷清下来。 除了那些悟石之人还在苦苦坚持。 李大庆这个时候才慢慢地从前面退了回来，看到陈鹰之后走了过来。 经历一场悟石，连番变故，明明今天凌晨才一起登上顶峰的两人，此时对视之间，竟有恍如隔世之感，仿佛天石之前那一步一天地的差距，就真的是走过了好几段人生。 陈鹰站起来，目光在李大庆身上扫过，而后停留在那双还隐隐露出惊喜与自得之色的双眸之间，他只是微微一笑，淡淡道：“看来你的收获颇丰。” 李大庆点头道：“师兄，你呢？” 陈鹰看向日石，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直接迈步走了过去。 他将要用行动来说明一切。 “你也一样是日石么？” 李大庆喃喃着，虽然没有太多意外，可是多少还是有些在意。 他很想知道陈鹰这一次能够走出多远，因此没有急于离开，但又不想在这里只是等待而浪费了时间，他比陈冰冰更加清楚地知道，在服下醒神丹之后的时间到底有多么的可贵。 于是李大庆就地盘膝而坐，一边调息一边看着走向日石的陈鹰。 在中间的那条线上的时候，陈鹰走出了四十八步。 在那第四十八步的地方，陈鹰感觉到一丝细微的玄机妙理，因此当时便在那里参悟，只是因为他的那第四十八步踏得有些勉强，因此参悟起来很是吃力，迟迟抓之不住，却又不甘就此放弃，一直在那里与天石上发出的威压僵持对峙着。 后来许慕姗悟石引发天石感应生出变化，在天石律动增强的当口，他成功地抓住了机会，更是紧紧地抓住了那种玄妙的感应，终于是牢牢地抓住了自己所感应到的东西，甚至还有原本感应不到的东西，更加玄妙与诱人，只是他却没有选择再往前走，而是毅然退了下来。 身为三代弟子陈北风的独子，陈鹰所了解到的东西要比其他人多得多，他清楚地知道，拿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会有什么后果。 修仙者虽然与天地人争，但却往往忘记有一个前提，拿得到手的东西不一定能守得住，天道有定，逆天而行往往得不偿失。 但并不是说机缘在前却偏偏什么都不要，根据自己的能力，抓住那些能够握得牢守得住的东西，机缘当前，既要果决也要守住本心，这对每一个修仙者来说都是一场考验。 考验如阶梯，有人能平步青云，自然有人会坠落深渊。 如何判断自己的能力、确定自己能够拿得住多少机缘，是修仙之路能够走稳及走远的重要前提，只有拿得住的机缘才是机缘，拿不住的机缘硬要握在手中，只会是催命的凶器，要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 而陈鹰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到底还是得利了。 他一步一步往日石走去，便是要去把自己已经争到手的机缘真正拿在手里。 这是陈鹰此次悟石得到的第二次机会。 天石上有道纹生灭，循环往复，每一年一个轮回，这也意味着每一年天石便会有一次沉寂和复苏。 所谓复苏，便是指在惊蛰之月。 惊蛰悟石，更是以天石上刚刚复苏的道纹来确定自己要走的道路，一般来说，这种时候的道纹只对这些低阶弟子有用。 对于这些山门弟子来说，每一年的惊蛰悟石都是他们的一场天降机缘，每一年的人皆不同，只是每一年的人却都奔着同一个目标。 只是道有三千，路有不同，天石每一次复苏，所开始的道纹亦有别，路自然也不可能完全一致，其中规律皆为天定，因此每一年的惊蛰悟石，每个山门弟子在第一步迈出之时便已决定不同。 但大道三千，皆是殊途同归，随着天石进一步复苏，其上道纹演化繁复，有如作画者落笔愈多，越能找出不同幅画之间的异曲同工之妙，道纹上亦然，在每个时间段上会产生交集，对于那些已经走出自己的路，如今修为精深者，每年都能找到一个适合自己悟石的时间段，以此来辨别脚下道路的对错曲直，但这样的机会一如惊蛰悟石，每年的机会只有一次。 然而天道对那些低阶弟子似乎格外宽待，在惊蛰悟石，如果能够在中间那条线上与天石建立感应，便可以在退下来后，再次前往与之感应的天石，相当于无形之中给出了第二次悟石机会，似乎正是因为这些人都是这条仙路上的新手，对前路迷茫，因此给了他们一个确定脚下道路方向的机会。 知道这一点的人不多，出于种种原因，青阳门并没有将这一点广而告之。 走入日石律动范围之后，陈鹰感受到的律动与威压都比在中间那条线上的要弱得多，随着他一步一步走上前去，目光灼灼盯着日石，渐渐地其视野之中似乎能够看到日石上的一道道纹路。 他知道，那个正是道纹。 眉头微挑，他只觉得上面的那些道纹未免过于简单了些。 于是他又往前走出了一步，便看到日石上面的道纹又多出了一道，与前面的道纹连在一起。 他的脚步突然顿住，细细看着上面的道纹，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仅仅只是多出一道道纹，却不仅仅只是多出一道道纹那么简单，新增加的道纹与其他道纹相互连结之后，图案变得更加完整，但同样的也更加变化多端，一道道道纹移动交缠，拆开来是简单的纹路，但组合起来却是一个又一个复杂的图案，信息量多得惊人。 现在仅仅只是走出了十二步，陈鹰便觉得有些吃力了。 他不知道其他人所看到的东西是不是也跟他一样，这让他有些底气不足，但这个时候当然不可能退回去找人询问，天石固然对他们这些“新手”有所关照，可若他这个时候退了回去，便等于放弃这次机会，那便不会再有下次了。 陈鹰忍不住想着，许慕姗在月石上看到的东西是不是也像他看到的东西一样？ 以许慕姗对天石的感应程度，月石上让她看到的东西，应该更多，当然也更加玄奥神奇，但同样的，那种信息量应该也是更加可怕才是，可是现在回想起来，许慕姗在月石之前似乎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 越想越是抓不住头绪，陈鹰摇了摇头，将这些心思杂念抛开，现在最重要的是悟石！ 就在这走向日石的第十二步，陈鹰停了下来，打坐调息，而后细细参悟他所看到的道纹以及各种不同的组合。 看到陈鹰仅仅只是走出十二步便停下，比在中间那条线上走出的距离还要小，李大庆瞪大眼睛，觉得难以理解。 李大庆此时忘了修行，完全想不明白陈鹰到底在做些什么，难道说他在悟石时出了什么问题？ 第119章 赐宝 颊畔云烟须臾而逝，一阵天旋地转之后，许慕姗落地。 熟悉的场景映入眼中，这里便是燕来峰。 短短的一刹那间，她便由主峰直接回到了燕来峰。 那道卷着她的白绫将她松开之后，便自收了回去，落回到那位亲切和蔼的女子身边。 “师傅！” 许慕姗迎了上去。 整座燕来峰，会认为艾玲性格和蔼的人，恐怕就只有许慕姗一个而已了。 艾玲对门下要求极其严格，这事在青阳门中是出了名的，哪怕是其门下大弟子洛兰，虽然对这位师傅满怀感激之情，可是平日里师徒二人相处之时依然满是战战兢兢、忐忑不安，总也不得自在。 艾玲微笑点头，上下端详着许慕姗。 不过短短半天不见，便直觉得这个收下不久的小弟子身上的气质与此前迥异，大不相同。 在许慕姗身上环绕着道道无法完全收敛住的剑气，一般人自然看不出来，但修为到了艾玲这种程度，一眼便看出来其中不凡，单看许慕姗只是站在身前，便有如八女持剑各展剑招，身影叠加在同一人身上，一举一动都具剑韵。 显而易见，这场悟石给许慕姗带来的造化远远比想象中还要大，尤其是想到许慕姗竟然真的将寒曦邀月诀那最后的三式剑诀拿到手中，想着寒曦邀月诀终于能够完整，艾玲便忍不住心头一阵火热。 像这样的心绪荡漾、心潮澎湃之感，已经不知有多少年不曾出现过了。 “你做得很好。” 原有千言万语，但是艾玲终究还是只说出这样最为简单的五个字，虽然最是简单，可是此时此刻，却似乎是最难体现她那复杂而不得平静的心情。 然而，许慕姗的目光却只是落到艾玲身边那道白绫上。 那道白绫从燕来峰伸出，跨越数座山峰，飘落主峰之上，直接将她给带了回来，当时的场景只是晃眼而过，她还没来得及看得真切，但多少看到了白绫伸长而来的那冰山一角，可是现在看来，那分明不过九尺白绫，哪里有当时看到的那么长？ 虽然知道这必定是仙家手段，也知道此白绫必定是品相不俗的法宝，只是少女的脑海之中实在很难将白绫前后的模样相联系起来，目光只是紧紧盯着那道白绫，就是移不开来。 艾玲见此，不由得摇头一笑，手一挥，那道白绫便自飘起，落在许慕姗手上。 许慕姗愣住，不解道：“师傅，这是……” 艾玲道：“这是为师送你的礼物。” 许慕姗顿时惊喜道：“谢谢师傅了。” “嗯？” 这般反应，却是让艾玲愕然，而后忍不住失笑。 这燕来峰上的其他弟子，但凡是能够站在她的面前的，一个个莫不是战战兢兢的模样，若遇上自己赏赐宝物，不是诚惶诚恐地推拒便是忐忑不安地接下，这般一来二往的，反令得她这想要赏赐宝物的长辈感到倦厌了，有时候想到可能会遇到那般场景，一些想要赏赐下去的宝物，愣是拿不出来了，实在是有些东西眼不见心不烦。 虽然说艾玲对其门下要求颇严也是原因之一，只是更多的原因却并不是出在她的身上，特别是每次一想到大弟子洛兰对待自己的态度，艾玲便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感动是肯定有的，但是，气恼亦是不少。 所以现在，倒是许慕姗的态度让她很是喜欢，但同时也有些不大习惯，毕竟每当她要赐下宝物之时，实在是听多了门下弟子的推拒之言，不管那番推拒之言是真心还是假意，都是她听厌了看厌了但却又是习惯了的。 看到许慕姗喜不自胜地握住那道白绫上下端详，满是好奇与探索之色，艾玲双眼微眯，和颜悦色道：“此为洗月绫，乃是为师以幻灭棉为材料制成，每逢月圆之夜引天河水锤炼，经历一甲子方才炼成的宝物，炼化之后，可以随心意自由伸缩，平素可以收入丹田温养，有变幻万千之能，甚至此宝更有玄妙，可以收入体内，化为经脉，与原本经脉相连，多出一道路线，让行功更具变化与威能，若有损坏，只要凝练月光精华，便可以恢复如初。” 里面有很多许慕姗现在还听不懂的东西，尤其是可在体内化为经脉这一点，现在的许慕姗根本就不知道这条在她手中安静如同普通白布，名为洗月绫的法宝，若是其作用公诸于世，不知会引起修仙界多大的动荡，为了此宝血流成河并非不可能。 不过就算还有很多听不懂的东西，此时她也知道了这洗月绫的珍贵，并不只限于她一开始看到时以为的好玩而已，一时间看看洗月绫再看看艾玲，她面上有些踌躇和犹豫。 艾玲神色如常，心中却有一丝隐隐的叹息，心想莫非自己对门下的态度有那么差？ 她笑问道：“知道此宝的珍贵，所以不愿收下？” 许慕姗皱起眉头，看样子似迟迟拿不定主意，她几次想要将洗月绫往前递，可是却又在一阵纠结中紧紧抓在手中，慢慢收回手来，实在是因为在见过洗月绫的变化之后，她太喜欢这件宝物了。 突然，许慕姗双手握紧，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连连摇头道：“师傅，您已经送给我了！” 艾玲愣了一会儿，这才明白过来许慕姗的意思，不可思议之余更觉好笑起来，摇头道：“为师并没有要收回来的意思。” 许慕姗这才松了一口气，看着洗月绫时满是欢喜与雀跃，好似已经忍不住想要在洗月绫环绕盘旋之下翩翩起舞。 艾玲突然对着许慕姗手中的洗月绫轻轻一点，只见那洗月绫上顿起淡淡银白亮光，像是活过来一样，往许慕姗的右手手臂上缠绕收缩，而后光芒敛起，只见洗月绫已经与许慕姗的右手手臂缠在一起。 许慕姗怔了怔，伸出手来试着去拉了几下，可是都没有办法拉动，那洗月绫仿佛与她的手臂长在一起了。 艾玲道：“洗月绫此宝事关重大，哪怕掌门与其他几位长老都不知道为师炼出此宝的真正用途，但若有意端详之下，他们也能察觉到一些什么来，今日为师动用了一次洗月绫，只怕已经引起他们的注意，虽然也没有那么容易看得出来，但为了保险起见，在你修为未到丹元境之前不得将此宝示人，为师暂且帮你将它给封印起来了。” 许慕姗顿时苦着一张脸，这样的话她不就使用不了，没有办法像方才艾玲将她从主峰给带回来一样，让洗月绫将她瞬间送到其他地方去？ 看着右手手臂上那一圈白色布带，许慕姗只觉失去了好玩的兴致了。 艾玲见此也不多说什么，手一招，一个瓷瓶便从许慕姗的怀中飘出，落到她的手上，许慕姗一看，顿时知道那是她这次悟石分配到的醒神丹。 “这枚醒神丹本是要让你在悟石时服用，虽是有备无患，但能不用自然还是不用的好，此丹留之无益，还是将由为师处理吧。” 许慕姗点点头，却有些不解，问道：“师傅，您怎么知道我没有服用醒神丹？” 艾玲道：“服用醒神丹后，精神力大增，但因为只是暂时的，对心神其实有很大的负担，所以会产生一种波动，那种波动是很明显而且紊乱的，你身上没有感觉到那种波动，自然便是没有服用。” 许慕姗点点头，脑海中却闪过了顾辰吃下醒神丹的一幕，心神一紧，看向艾玲时有些犹豫，吞吞吐吐道：“师傅，那个……弟子走得急，能不能……再回去主峰一下？” 第120章 上架感言，望君阅! 很抱歉地说一声，《剑岚传》开始上架了，突然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也愣住了，当时我忍不住在想，这本书现在真的到了能上架的时候吗？真的具备了能上架的条件吗？ 看着这本书方方面面的数据，上架这回事，我其实还没想过，因为我很清楚一旦上架了，这本书的成绩会十分打击人，所以一直以来，我只是想着要把这本书写好。 这本书里面有很多我想要写出来的故事，有很多我想要写出来的人，这些人都将走出怎样的人生路，哪怕决定权在我手中，但我依然就像是这本书的忠实读者，对此十分在意与期待，有时候会因为一个人的决定而让我犹豫狐疑，有时候会因为一个人的遭遇而心动、难过，担心好半天。 优秀的作者，写出起伏跌宕的故事，塑造一个个有血有肉的人，展现一段段与众不同的人生历程，并陪他们一个个走到结局，这一直以来都是我的梦想，我希望自己是一个这样的作者，能够写出这样的作品，哪怕作品本身的成绩并不让人满意。 任何作品到最后都要经受市场的考验，单只就目前而言，这本书并没有能挤身市场的大洪流，自然称不上在这段激流中勇进或者淘汰落后，但我也不认为这是一本失败的作品，因为单就作品本身而言，我已经而且正在努力地将自己想写的故事写出来，我十足用了心，在我看来，像这样的作品都应该得到尊重，第一步的尊重当然应该由我这个作者给出来。 但要说不在意成绩那是假的，我们都知道，不可能不在意，既然在意便难免会受到一些打击，然后怀疑自己的坚持，然后对作品的创作便会产生影响。 上一本书的情况，正是前车之鉴，这一本我想要让它不同，与其说是在写顾辰，不如说是在写我自己，写书的过程中我总难免会从其中看到我自己的身影，还有身边熟悉的认识的人，这本书的剧情发展比较慢，全书篇章到目前为止也没有完全展开，我相信全书会很精彩，只是不知道能够看到的有多少人，但哪怕是只有一个，甚至一个也没有，我也会坚持写下去，还要把它写好，因为我自己本身也是这本书的读者，这种玄妙的感觉就好像走出了另一个人生，虽然是在另一个世界。 所以，如果有支持我的书友，请让我知道你们在，褒也好贬也罢，夸也成骂也行，都能让我更有往下写的动力，我很想写好这本书，所以我绝对不想让它因为暂时的成绩不佳这种蹩脚理由就放弃，如果真的这样，那我不管写什么书都不会写得好。 突然知道要上架，再看看《剑岚传》的数据，我的心情莫名复杂，这也算是上架感言的一种吧，心有牢骚不得不发，只想将这本书写好，不让看到的人失望，另外关于更新的问题，我会尽快稳定在一天两更，以后尽量只增不减，起点在这里，至于终点在哪里，就在仙路上一观吧。 另外，晚一点更新会到，如果实在来不及回去，明天会把更新补上。 第121章 往事 许慕姗的悟石之行非常顺利，引发天石异象，得万众瞩目。 她尽管所得颇厚，更是在天石之前大放光芒，然而就算是这样的她，事实上与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天石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的，机会用过了就没有了，哪怕她现在再回到主峰去，也没有可能再走进天石的律动范围之内，可以这么说，悟石之行已经结束的她，再回去主峰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既然如此，那还要回去做什么？ 艾玲不解，但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略有了然，道：“你是放不下那个叫顾辰的孩子？” 许慕姗点了点头，犹豫着忐忑问道：“可以吗？” 艾玲轻笑道：“顾辰如何自有你师伯青阳子操心，反正有你青阳子师伯在，他吃不了亏，你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许慕姗连连摇头，倒也不是放不放心得下的问题，但她实在是很想要回去看看，这股愿望如此迫切，至于原因，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思绪急转间，她似乎是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理由，道：“弟子在去悟石之前便跟顾辰说好了，会尽快结束悟石，然后去见他。” 尽快结束悟石？ 艾玲像是在听着什么天方夜谭一样，看着自己这个小弟子，她的目光略微有些直。 作为青阳门的长老，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悟石的艰难与重要，这样一件神圣的事情，再如何准备都不为过，竟然还能听到有人说要尽快结束悟石的说法。 若许慕姗在还没有去悟石的时候就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哪怕她再怎么疼爱这个最小的弟子，指不定也要严厉训斥一番，让她明明白白知道厉害，也好端正态度。 然而总有些所谓的常识，在一些超常的事实面前根本就完全站不住脚，许慕姗那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竟然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真的就这样做到了，而且还造成了轰动。 对此艾玲只能苦笑，然后安慰自己说，这是青阳子给她带回来的弟子，自然有其过人之处。 但许慕姗在艾玲眼里再怎么特别，终究也只不过是一个刚刚被带回青阳门的弟子而已，年幼轻轻尚不懂事，虽然因为这番悟石所引起的动静，她必然会引起宗门重视，但重视并不是特权，更别说有些事情本来就没有表面上所想的那么简单。 想到这里，艾玲终于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姗儿，你或许是因为与顾辰一同上山，所以对他比较关心，不过他的事情比较复杂，有关他的事情，你还是不要参与进去的好。” 许慕姗本来便已经在担心顾辰服下了醒神丹之后的情况，听到这话时她的心绪更是为之一紧，紧张兮兮地看着艾玲。 艾玲无奈一叹，招了招手，让许慕姗来她身边坐好。 “顾辰拥有一次悟石的机会，这事你是知道的。” 许慕姗连连点头。 艾玲道：“但这事你也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按理说，顾辰并不是我们青阳门的弟子，想要得到悟石的机会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要知道青阳门哪怕是数一数二的名门大派，但也没有高尚到有愿意将宗门根本分享给众人的情操，更别说天石对于我们青阳门来说不是一般的重要，完全便可以说是立派根本。” 许慕姗忍不住道：“可是顾辰不是已经被青阳子师伯收为义子了吗？” “那也只是你青阳子师伯的义子，与青阳门弟子完完全全便是两回事。” 许慕姗却是在想，义子这个身份怎么也要比徒弟的身份来得亲近得多才是，就好像当初她的那位师兄朱少明一样，原本只是她的父亲青衣客的弟子而已，但却因为青衣客的看重，最后做主给他们订下婚约，使得朱少明有了一层姑父的身份，在玄木门中的地位颇为特殊，即便她自己对此是百般不愿的，可是却还是影响不了一些因为身份变化而带来的影响。 不过之后她突然听说朱少明死了。 当时她的心情十分复杂，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高兴还是伤心，但好像两者都是不对的。 思绪一下子飘远了，许慕姗又想起顾辰的事情，不解问道：“可是师傅，最后顾辰不是也得到了一次悟石的机会了吗？” 艾玲点头道：“问题坏就坏在这个‘一次’，像天石这等天降道物，能够给具备资质的人指引大道方向，单说这一点作用，便足以让整个修仙界为此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得亏得我青阳门实力强大，要不然是没有资格坐拥这两块天石的，哪怕侥幸得到，也不可能守得住，只是，虽然有大道方向，仙道可期，却也只是可期而已，修仙者再如何不凡总归也是人，是人就会有犯错的时候，一条路走到底，谁也不能保证在这过程中自己的每一步就都是正确的，谁也不能保证那个终点所指的地方，就是仙道的终点所在，所以在我们青阳门中，得天石之利，低阶弟子每突破一层境界便会再有一次悟石机会，借此拨乱反正，以防他们走入歧途，而那些为宗门做出重大贡献的修为精深者，则每年都会在天石复苏到一定程度时有一次悟石机会，这是为了让他们能够及时将走错的路纠正回来，要知道小错不纠，大错难救，更别说自天石之中得到的修行功法本身便是因人而异，没有前人可以给出正确指引，是一条每一步都需要自己摸索的路，就更加需要天石的指引了。” 许慕姗听完，想了一会儿，才想明白其中关碍，道：“这么说来，顾辰这一次悟石之后，以后哪怕路走错了，也没有重新纠正的机会和可能？” 艾玲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许慕姗顿时为顾辰觉得不平，埋怨道：“师伯怎么能答应这种事情？” 艾玲轻轻一叹，低声道：“你师伯也是身不由己。” 许慕姗满是不解，等着艾玲说下去，只是艾玲却自此沉默，似乎不愿再往下说了。 许慕姗忍不住想问，可是却又强自按捺着。 看得出来艾玲并不愿多说，只是许慕姗却又实在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每每看向艾玲时欲言又止，忍得有些辛苦。 看她这般模样，艾玲轻轻摇头，呢喃道：“罢了罢了，有些事情若不说出，便永远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等我们这一代都离开之后，只怕世间再无人知道那一段岁月了。” 这话像是在自言自语，许慕姗听得到，但却听不懂。 艾玲道：“你师伯青阳子，原名张九霄，是为师、掌门还有你另外两位长老师伯的师兄。” 许慕姗点点头，等着艾玲往下说。 她毕竟对青阳门所知不多，不知道“张九霄”这三个字所代表的意义，疑惑的只是“原名”那两个字，心想师伯好好的为什么要改名？ 艾玲摇摇头，接着往下说。 “虽说是我们的师兄，可是我们师从上一代掌门林风磊，他却不是。” 许慕姗眨眨眼，顿时疑惑。 艾玲却自陷入了回忆之中，目光悠远，声音悠扬。 “师兄他师从太上长老蔡齐，当时的那位太上长老修为之精深，是毫无争议的门中第一，不过他闲云野鹤的性子，不愿担任掌门，于是便由我的师傅林风磊接替，不过师傅他担任掌门的第一天便宣布了下一任掌门人选，正是蔡师伯当时还年少的弟子，也是我们的师兄张九霄。” 第122章 云烟 当年的那一段历史，此时在艾玲口中娓娓道来。 往事如烟而历历在目，却因为实在过于久远，而今依然记得的人已经不多，当年亲眼见证过那一幕的人，随着岁月而接连远去，留下来的人已经少之又少，而因为一些难以道出的原因，如今尚能清楚记得当年那一幕的人们，对当年之事始终不愿再有半点儿提及。 这其中，包括了张九霄为什么要改名为青阳子，也包括了他为什么放弃了掌门之位。 这些疑问，此时同样在许慕姗的心中生起，只是看到艾玲那种缅怀而悲伤的神色，她似隐隐有所察觉，将这种种疑问藏在心底，只是等着听艾玲接着往下说。 “师兄只比我们年长几岁，他拥有天纵之资，对修行之事知之甚详，在同一阶段的见解，哪怕是诸位师长辈们也难以比肩，他所理解的修行之法，几乎可以说是面面俱到，因他而崛起的年轻一辈简直数不胜数，只是与如今各门各派所谓的天才不同，当年师兄极为低调，明明是一个集万千光芒于一身的人，可是却能让自己过得卑微如尘埃，像是随处可见的寻常事物，往往让人忽视他的存在。” 说到当年的事，想到年轻时候的那一幕幕，容貌看起来依然年轻美丽的艾玲，此时亦多少露出一些怀念与沧桑。 许慕姗随着艾玲的言语想象着青阳子年轻时候的模样，脑海之中却突然蹿出一道身影来，她突然觉得，艾玲所说的青阳子——年轻时候的张九霄，与她所认识的顾辰竟然是那样的相像，让她忍不住将想象中的那人与顾辰的身影重叠，毫无违和感。 “很难想象吧，那样的一个人，怎么能够活成那种模样？” 许慕姗却摇摇头，想说这一点儿也不难想象，因为在她身边明明就有那样的一个人存在，可是终还是没有开口，没有打断艾玲的回忆。 “但太阳再低调，依然还是太阳，哪怕是被乌云笼罩，也不会让这片天地一下子陷入黑夜中，对于某些人来说，有些光芒注定是遮不住、盖不掉的，师兄他渐渐被整个修仙界认识，在修仙界中扬名，虽然已经是很晚之后的事情，也令得整个修仙界为之震撼，但对我们来说，那却都是一些理所当然、早就应该发生的事情。” 艾玲突然看向许慕姗，轻轻说了一句：“说起来，虽然不同师承，但是我们几个其实就是师兄他教出来的呢，尤其是我所学的寒曦邀月诀，明明就与他的青阳御焱诀完全不同，可是他是怎么能……教得那么好！？” 这一刻的艾玲，并不是以许慕姗师长的身份来说话，此时的她就像跨越过这段辗转时光，回到了当初那个年少的自己，当时的她也是这样，带着崇拜与不解，憧憬地望着那在夕阳之下显得淡而无味的身影，想着他是怎么做到的。 那个身影明明是那样的淡而无味，可是落在当初的少女眼中，却总能琢磨出一些与众不同的味道来。 那个人淡得像水，轻得仿佛与这个世界没有一丝一毫的联系，但却总有着那样确实的存在感，他好像不属于这方天地，不是他在这方天地间没有立足之地，而是这方天地没能完全容下他这样的一个人所具有的灵魂。 那样的一个人，注定不会只在这一方天地间流连，总有一天必定会离开。 艾玲的目光突然变得沉痛起来，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那些事，当初那个已经被整个修仙界所瞩目的天之骄子，此时应早已乘着东风扶摇而上，在那哪怕是以她如今的修为也望不到的高空之上，以她也无法理解的眼光看着这方天地吧。 时间仿佛在艾玲身上停止了流逝，在那已经流失的时光深处，岁月正静好，厚重且浓醇。 “以你青阳子师伯的修为与地位，门规根本就约束不了他，哪怕是掌门亲令，他若一意孤行，最终退步的也只能是宗门，可是你师伯却必须要以宗门为先，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艾玲像是突然从回忆之中醒转，转而问到这个问题。 许慕姗连连摇头，她想不出来。 艾玲的目光深处有一种难言的疼痛与惋惜，手指轻扬，那一片笼罩着燕来峰的云雾随之一阵盘旋，而后散去，露出了朗朗晴天。 艾玲直指这方碧蓝晴空，道：“你先看看这方天地，大是不大？” 许慕姗觉得自己跟不上艾玲的思路，但还是点头道：“大。” 艾玲笑了笑，却又问道：“有多大？” 许慕姗嘴唇微动，却发现自己说不上来了。 她在玄木门中长大，快乐无忧，在遇到青阳子之前，青木镇是她所去过的最远的地方，被青阳子带回青阳门后，她又得到艾玲的看重与疼爱，与从小在玄木门中的生活似乎没有太大的区别，如果一定要说有的话，无非是青阳门远要比玄木门大得多，风景也要美得多，此外还有一点似乎也挺重要，就是在这里没有人会插手安排她的婚事。 对于她来说，玄木门很大，青木镇相比来说小了点，但一样很大，青阳门则远要比玄木门大得多，三者之间大小有别，但却还能够比较得上来，可是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大，现在的许慕姗看不到，所以没有办法比较，自然说不上来了。 艾玲对此并不意外，但却说了一句云里雾里的话。 “这个世界很大，非常大，但对我辈修仙者来说，这个世界总有一天会变小的。” 许慕姗眨眨眼睛，满是困惑。 艾玲并没有勉强许慕姗一定要听懂这些，现在许慕姗的修为尚浅，知道太多反而没有什么好处，但她问了许慕姗一个问题。 “如果你想要喝水，却发现杯子太小，装的水不够，你会怎么办？” 许慕姗想也不想回答道：“喝完一杯之后再盛一杯。” 艾玲愣了愣，苦笑一声，心想自己这例子举得太没水准，便又换了一个。 “如果你得到一条拇指大小的鱼儿，将它放在一个巴掌大的盆子里养，当这条鱼儿长到巴掌大小了，但它还能再长下去，你会怎么做？” 许慕姗不假思索道：“把它放回河里。” 在少女眼里，河是最大的，比水沟大，也比小溪大。 艾玲揉了揉眉心，突然有种对牛弹琴之感，觉得有些心累，只得又道：“如果你不想把它放走，还想养着它，你该怎么办？” 好在这次许慕姗总算是给出了一个艾玲想听到的答案。 “换一个更大的盆子，把鱼儿放进去。” 艾玲点点头，唏嘘道：“盆子小了可以换，世界小了，要怎么换？” 许慕姗抬头，看着一眼都望不到边的天涯海角，情不自禁伸出手去，作势一握。 那远远细细的一条线，伸手过去好像想要抓住，可是眼睛能够看到的距离尚有千千万万里，眼睛看不到的距离还有多远，她自然也不会知道，只是能够清楚理解到这方天地之广袤，遥遥难以捕捉到尽头。 实在很难想象，有一天她会觉得这方天地小了，甚至想因此换一方天地。 只是过眼一切皆是云烟，往事亦如烟，有些事情现在捉不住，想再多又有什么用？ —— —— 哈！120章，120啊，勉强算是个好数字吧，至少我是安全回来了呜呜，接下来，努力更新了！！ 第123章 道理 “很难理解吗？”艾玲语气平淡，目光深处却带着强烈的期许，“等有一天你走到了这方天地的极高极远处，自然就能明白了，那个时候你应该也会开始考虑这些。” 艾玲说得颇为肯定，好像在她看来，许慕姗将来能够走到极高极远处，那是半点儿也不需要怀疑的事。 修仙路难，难在大道之遥，遥遥无期，在这条路上，脚下每一步，都布满了荆棘，不说寸步难行，可走起来绝对没有那么轻松，而且荆棘拦路，谁能保证自己落下的每一步，都能落在那条所谓正确的道路上？谁又能保证自己所选的路就真的是正确的呢？ 当今修仙界，能够走到那一步的人不多，青阳子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但即便如此，青阳子也还在这方天地之中挣扎，却又挣脱不得。 许慕姗眨眨眼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现在的她还很难领会艾玲那句话中对她深深的期许还有肯定，少女眼中仍然装满疑惑，很想问问艾玲，刚刚说的这些好像很深奥的东西，与顾辰现在的境遇又有什么关系？ 艾玲这才回过味来，在不知不觉之中，思绪好像跑得远了。 她将思绪拉回来，道：“青阳门的根基在两块天石之上，日石记有青阳御焱诀，月石记有寒曦邀月诀，自青阳门创立以来，便一直将补全这两部修行功法作为目标，尤其是寒曦邀月诀，近千年来一代代悟石始终少了那最后三式剑诀，使得此诀始终难以完整，这一次你能够从月石上得到八式剑诀，其中还包括了宗门所缺的那三式剑诀，可以说是立了大功，宗门对你倾斜资源，重点栽培，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许慕姗点点头，只是对这一些话已经没有听下去的兴致了，她时不时转头望向主峰的方向。 以她的修为，从这里望去自然望不到什么，她只是想着要再过去一趟，总也忍不住转过头去。 艾玲无奈，手指轻动，一道无形而轻柔的力道缠绕着许慕姗的头，轻轻地将那静不下来的脑袋瓜子给摁回来。 许慕姗不好意思地笑笑，连忙表明心迹道：“师傅，不管宗门有没有赏赐，弟子都会用心修行的。” 艾玲气笑道：“就你这收不住的性子，可不要浪费了这难得的机缘。” 许慕姗只得连连点头。 艾玲道：“因为你，寒曦邀月诀总算得到完整，而青阳御焱诀也是在五十年前，由你青阳子师伯悟石得出，我青阳门总算有了大兴之象，但话又说回来，你也是由师兄他带回来的，哪怕他没有继任掌门，可如今青阳门所走出的每一步，却可以说都与他有关。” 许慕姗这个时候才抓住机会，连忙就着话头问道：“师傅，上一任掌门是师祖他老人家吧，您刚刚不是也说过，师祖在继任掌门的时候，便已经指定青阳子师伯为下任掌门，可是现在的掌门却是……钟师伯……” 少女终究难以控制心头那旺盛的好奇心，还有那强烈的求知欲，一度压在心里的问题，现在还是被她提及。 然而艾玲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轻飘飘扔出一句话道：“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你青阳子师伯将掌门之位让给了你钟师伯。” 许慕姗得不到想要的解答，对此更加好奇。 艾玲却是话锋一转，又说道：“那八式剑诀虽然是因你悟石所得，只属于你个人，但按照门规，待你将剑诀参悟得出之后，还是要前往传功殿，将剑诀留下，贡献给宗门。” 与青阳御焱诀不同，寒曦邀月诀因为功法统一，剑诀是可以共享的，哪怕悟石没有所得，也可以学到完整的寒曦邀月诀与各式剑诀，不过因为剑诀终究是由人所得，因人而异，学别人的剑诀，哪怕是将其感悟也照搬过来，也无法将之完全吸收成自己的东西，自然发挥不出原本的威力，除非能够另辟蹊径，从中走出自己的路来，只是这般何其难也。 对此事许慕姗早有耳闻，因此并无异议，点了点头。 艾玲又道：“不过传功殿里只有寒曦邀月诀，却没有青阳御焱诀，因为功法不同，青阳御焱诀只能通过师承方法修行，每一脉都各有显着特色，致使同样的招式千差万别，不过近几百年来，大浪淘沙，青阳御焱诀的师承只传授中三诀，至于下三诀的修行，除非悟石所得，否则投入师承一脉，基本上都是以中三诀为目标，久而久之，下三诀的师承便慢慢消失了。” 许慕姗怔了怔，突然说道：“如此说来，一开始就去学习中三诀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还要去悟石？按照门规，如果悟出的是下三诀，岂不是不能学习中三诀了？” 艾玲晒笑一声，道：“领悟出了下三诀又如何？终究是走出了自己的路，比起那些悟石无所得而学习中三诀的人，未必就会差到哪儿去，而且因为走出自己的路，有了更多的可能性，那些中三诀再好，却是别人的东西，学我者生，像我者死，在大道之路上，不能走出自己的路，哪怕是学习他人，也一样是死路一条。” 略略一默，艾玲又道：“当然了，话虽是如此说，但也要看学的是什么人，领悟到青阳御焱诀中三诀的都不是寻常人，能够自立门户将其传承下去自然也有可取之处，但一味传承不会有进步，更别说涉及到大道的层次，没有青出于蓝一说，反而是一代不如一代，但就算如此，如果功法本身起步更高，哪怕学的人得到的东西要差了些，也要比其他人更好，中三诀尚且如此，如果是那上三诀，宗门之中不知有多少人要为此挤破头。” 许慕姗眼睛一亮，突然道：“对啊，让顾辰别去悟石，学习青阳子师伯的功法不就好了吗？青阳子师伯那么厉害……” 可是说着说着许慕姗止住了话头，只觉得这样好像也不对，青阳子是厉害，可是在她心里顾辰也不差，如果顾辰不去悟石，不就得不到可以与青阳子比肩甚至超越之的功法，岂不是非常可惜？ 少女没能理解这般想法其中涉及到的种种惊人含义，只是想着如果是顾辰，应该能够做得到，至于这种信心是从哪里来的，她懒得去想那么多了。 艾玲自然不知道许慕姗那小脑袋瓜子里在转些什么，摇头道：“那是不可能的，别说顾辰不是青阳门的弟子，就算他是，掌门也不会让他成为师兄的弟子。” 许慕姗顿时不服道：“这是为什么？” 艾玲沉声道：“这就关系到青阳门的一条门规，但凡拜入青阳门的弟子，以三百年为期，如果未能自立门户，所得到的一切都要上交给宗门，这也是为什么每年悟石之人虽多，多年来所得颇厚，但青阳门尽管山头林立，得到名头的山头数量依然没能让人满意，便是资格不及，一切都要归宗门所有。” 说到这里，艾玲的语气骤有几分寒意，道：“只是论资格，整个青阳门又有谁能比得上他，作为青阳门创立至今唯一一个领悟了上三诀的人，他若没有资格，还有谁有资格？” 许慕姗连连点头，觉得好有道理，但很快便发现，这让她觉得很有道理的事情，怎么好像在现实之中偏偏遭受重重阻碍了？ 第124章 差别 艾玲突然笑眯眯地问了一句：“所以说，你知道你青阳子师伯修行至今有多少年了吗？” 不知道怎的，许慕姗只觉得艾玲问这句话的时候虽然在笑，可是其眼中却分明是一点儿笑意也没有，她连连摇头。 艾玲的语气辨不明情绪，声音略微有些低沉，慢慢道：“再有两年，便正好是三百年期。” 仿佛有一条线将所有原本有些错乱的事情连接起来了，许慕姗突然觉得，有许多一直觉得不合理的事情，在这个时候一下子变得合理了起来，有许多以前一直想不通的问题，在这个时候一下子全部都想通了。 “青阳御焱诀每一脉的师承都不一样，但在求道这一点上，却是共通的，五十年前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突然现世，举派震动，当时不知有多少人在盯着、渴望着，再加上这五十年来，你师伯他闲云野鹤，从未有过收徒之念，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着三百年的时间一到，青阳御焱诀上三诀归宗门所有，尤其是掌门一脉，要知道所谓的归宗门所有，事实上就是归掌门所有了。” 许慕姗突然道：“我听说掌门所悟的剑诀，也与上三诀有关。” 艾玲点头，道：“那是因为掌门当初接任掌门之位的时候提出的条件，他想要你师伯悟出的上三诀，但因为当时你师伯才悟出不久，还没有能完全参悟透彻，自然无法传授给他，在五十年前他临离开宗门之时，便将唯一参悟透彻的第一诀传给了掌门，也就是那一式金乌逐日，但就算仅仅只有上三诀中的第一诀，也令得掌门在这五十年来，修为突飞猛进。” 只是这些事情，钟鼎自然不会全部往外说，青阳门中除了身居高位的那有数几人，没有人知道当年之事的详情，加上一些有意的遮拦，大多人只知道有一位名为青阳子的长老悟出青阳御焱诀上三诀后离开宗门入世游历，至今没有留下师承。 “如今只剩两年，宗门便可以完全掌握上三诀，上三诀对宗门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你想想，掌门会放弃吗？” 许慕姗摇摇头，但她更认为，不是自己的东西，就不应该去染指，除非是别人主动送出来才可以接受，她觉得，这样的道理，不管是在俗世还是在修仙界中，都应该是通行的，要不然，人间为什么会把那些拿了别人东西的人称为小偷？ 说起来，这也跟青阳门的古怪门规有关，如果青阳御焱诀也跟寒曦邀月诀一样，留下一座传功殿，将所有领悟到的功法剑诀都留在其中，自然不会再有这些争端。 艾玲似乎知道许慕姗在想些什么，自顾自摇了摇头。 “青阳御焱诀与寒曦邀月诀是不一样的，寒曦邀月诀有统一的功法，哪怕你只是在月石前走出一步，那部功法依然能够完整掌握，经由此功法再悟出所属剑诀，哪怕学习的剑诀是他人所得，在统一功法的功行下，将之掌握也不难，但青阳御焱诀却是功在诀上，功诀相合，剑诀的表现形式不同，作为根本的功法本身也不一样，哪怕都是中三诀，可是不同的人参悟，却有几乎可以说是完全不同的行功路线，这样的功法如果贸然摆在一起，哪怕不修炼只是看过一眼，也很容易走火入魔，这是因为各人的道不同，而道之相争便在于此，所以青阳御焱诀的师承各异，山头上的风光各有不同，在这一点上与我们修行寒曦邀月诀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许慕姗终于弄明白这些事情，想了想，道：“那么说来，青阳子师伯在宗门与顾辰之间，还是选择了师门，放弃了顾辰吗？” 艾玲嘴角却挂着一丝古怪的笑意，道：“本来我也以为是这样，也应该是这样，师兄他一直都觉得对宗门有亏欠，会作此选择也不为怪，或许掌门也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所以在一开始知道他要收顾辰为徒时，才会百般阻拦，最后令师兄退了一步，将顾辰收为义子，掌门也退了一步，给顾辰一次悟石的机会，只是谁也没想到，最后师兄会收那个孩子为徒。” “收徒？顾辰？”许慕姗惊讶。 艾玲摇头道：“是这一期的山门弟子中，一个名为柳祯的小家伙，与你年龄相仿，资质过人，掌门一脉几次表示过收徒的意愿，不过那个孩子也是个一根筋的，铁了心要拜入师兄门下学习青阳御焱诀上三诀。” 许慕姗莫名觉得有些失落，只觉得本来应该是属于顾辰的东西，却被别人抢走了。 这事顾辰只怕还不知道吧，当他知道的时候，也不知道会怎么想？ 这么想着，许慕姗更是急切地想要到主峰去。 艾玲摸着她的头，叹道：“有些事情本来很简单，可是一旦与宗门的利益挂上了钩，便会变得复杂得多，你既然能够在悟石之时得此机缘，为师更希望你能够静下心来修行，不要为了这些无聊之事而污了自己的心境，那样一来反而不美，遇到这些事情，还是能避则避吧。” 许慕姗点点头，道：“师傅，我知道了，那我现在能过去主峰了吗？” “你这孩子……” 艾玲只觉一阵无力，她难得说了这么多，还将当年之事有选择地透露了一些，使得她自己也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可是这个小弟子却好像还是没听明白。 她觉得，这当师傅的也是用心良苦，难道要她明明白白地对许慕姗说，顾辰如今身处于宗门利益漩涡之中，要许慕姗与顾辰保持距离，最好不要见面？ 且不说这番话艾玲能不能如此轻易说出，单说这个睁着一对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的少女会不会听，实在是很难说，别看这孩子在她面前乖巧听话，可是实质上性子却是倔得很，有一些坚持也不在她之下呢。 轻轻叹了一声，艾玲只得道：“想去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许慕姗也不问是什么条件，连连点头道：“师傅您说。” 艾玲道：“你只能去半个时辰，回来之后，必须好好修行。” 只有半个时辰啊…… 许慕姗两腮微鼓，但当看到艾玲那带着坚定与不容退让的眼神，她突然眯眼一笑，道：“好的。” 看她这模样，恐怕又是没有想到自己话语深层的某些含义，艾玲只觉心累得很，摆了摆手道：“去吧。” 许慕姗一边挥手一边后退，想到很快要见到顾辰了，她的脚步尤其轻快，道：“师傅，我很快回来。” 看着许慕姗蹦蹦跳跳地跑出去，艾玲微微一笑，随手弹了一道月光到许慕姗身上。 “出去之后，寻一高处运转功诀，便可以唤醒为师的这道元力，能够直接将你送到主峰去，回来亦然，不过只能用两次，不要乱用。” 许慕姗心头一喜，雀跃不已，喊道：“我知道了。” 艾玲苦笑，收下这个弟子之后，她便觉得燕来峰上的气氛好像变得与以前不一样了，是她变了，还是这里的环境变了？ 许慕姗离开艾玲居所后，便往燕来峰最高的山头走去，远远的看到一人走来，顿时停下脚步，一边招手一边喊道：“大师姐，这里这里！” 洛兰看到许慕姗，露出一丝笑容，走了过来，上下看了许慕姗一眼，点头道：“师妹，你果然不负师望。” 哪怕艾玲对许慕姗再多看好，洛兰在一开始也不认为她的小师妹真的能做到人所不能，给她带来惊喜，她都如此想，其他人更是一样的想法。 世事变化无常，再看看自己，她只能苦笑不已。 第125章 祸福 眼前的洛兰，让许慕姗觉得有一点陌生，有一丝怪异，只觉得她与以前的那位大师姐有很大的不同。 洛兰仿佛是失去了一些极为重要的东西，现在的心情看起来不是很好，哪怕她竭力掩饰，但许慕姗多少还是可以感觉得到，但至于洛兰究竟失去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许慕姗对此却是一无所知的。 察觉到许慕姗那明显带着疑惑的目光，洛兰心头微凛，脸上露出一丝如阳光般温暖的笑容，问道：“你刚从师傅那里出来吧？现在要去哪里？” 这种反应，就好像是许慕姗刚刚的那丝丝感觉都只是错觉而已，大师姐还是那位大师姐。 许慕姗道：“我要过去主峰一下。” 洛兰闻言，顿时疑惑道：“你不是已经结束悟石了吗？” 许慕姗点头道：“我还有事要再过去一下，已经跟师傅说好了，师傅送我一道元力呢，让我可以一下子从这边咻的一下就到主峰那一边了，然后还可以从主峰那边咻的一下就回到这边来呢。” 说着说着，许慕姗想着那般场景，便已经忍不住先兴奋了起来。 洛兰不禁摇头一笑，整个燕来峰上，也只有这位小师妹，对待师傅的态度与别人不一样，师傅似乎对她极为宠爱，无形间令整个燕来峰的师姐妹们也都对这个小师妹透着特别，洛兰有时候也会羡慕，不过若让她做到像许慕姗一样，她却是办不到的。 洛兰突然严肃起来，双手握着许慕姗双肩，语重心长道：“师妹，你福缘深厚，在这条路上注定可以走出很远，到时师姐对你也是望尘莫及，但是不管你以后走得多高多远，也永远不能忘记师傅的大恩大德，要知道，没有师傅就没有我们的成就。” 许慕姗眨眨眼睛，点头道：“师姐，我知道的。” 洛兰露出欣慰之色，点了点头，双手却是又加重了些力道，嘱咐道：“不过当务之急，还是不能懈怠了修行，师傅对你寄予厚望，万不可让师傅失望才好。” 许慕姗微怔，还是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只是心头的某种怪异感觉更加强烈，要知道诸如此类这般的话语，从她刚到燕来峰时，洛兰便已经三令五申，说了不止一次。 有些话重复说反复说其实作用不大，甚至会有反效果，可是这番话却让她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除了点头答应什么也不是。 洛兰这才点头笑道：“去吧。” 许慕姗微松一口气，在洛兰目送下离开。 洛兰驻足，目送许慕姗走上峰顶，化为一道流光倏忽远去，这才转身看向艾玲的居所，满脸的犹豫。 一阵踌躇不前，洛兰面有纠结，站在原地，一时竟然有些进退两难。 就在这个时候，艾玲的声音传了过来。 “徒儿，过来吧。” 洛兰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慢慢地走过去，只是她越走，越觉得脚步莫名沉重。 来到艾玲面前，洛兰低着头，抿着唇，始终不语。 艾玲深深看了她一眼，叹息道：“大道之争，往往在那一线机缘，福祸相依，是福有不想避的念头，是祸就得有避不过的觉悟，不管是哪种结果，都要由自己拾起来。” 洛兰的肩膀微微颤抖，声音哽咽道：“师傅，徒儿让你失望了。” “你这孩子……”艾玲沉沉一叹，走上前来，轻轻捧着洛兰的脸，将她眼角的泪拭去，“心境跌落算个什么事？重新修回来就是，只要你有恒心、有毅力，什么事情做不到？只是心湖难成，琉璃易碎，从碧湖心境跌落到琉璃心境，再从琉璃心境重新修回碧湖心境，这与你循序渐进由琉璃心境凝成心湖，进入碧湖心境，这两者之间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在修行路上，有些路走过一次，再走一次确实会变得更容易，可是也有些路，恰恰是因为走过了一次，再走一次反而变得千难万难，你要有吃苦的觉悟。” 洛兰重重点头道：“弟子一定不会再让师傅失望。” 艾玲闻言却是轻轻一叹，不再说些什么了，有些话，她觉得说过一次便够了，教授弟子也是一样，从来都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洛兰的路终究还是得由她自己去走。 …… …… 许慕姗只觉得一阵光华闪耀，让她迷了视线，等到视觉恢复，已经站在主峰的演武道场上了，不过这个时候的演武道场，却是寂寥无人。 惊蛰悟石，除了山门弟子，其余人要么退居他峰，要么悟石，那些悟石回来的人，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都一股脑儿扎进自己的居所，或者吸收巩固悟石所得，或者为应付醒神丹的后遗症而搜肠刮肚。 许慕姗只觉意犹未尽，看向灵峰别筑所在的位置，有种冲动想要调动艾玲留在她体内的那道元力，让自己能一下子出现在顾辰面前。 她想象着那种场景，心想顾辰肯定会被自己吓一跳。 不，是吓一大跳。 但她终究没有这样做，因为她担心艾玲的那道元力会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将她送回燕来峰，那样可就麻烦了。 许慕姗不由得一阵埋怨，心想师傅也真是的，就不能直接将她送到灵峰别筑去？ 她满打满算也就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连忙加快脚步向山上跑去，时间可不能在这种情况下浪费掉。 一边跑，许慕姗还一边忍不住想，当顾辰看到自己的时候，不知道会不会感到惊喜，而且自己悟石这样算是很快了吧？虽然在师傅那里耽误了些时间，但应该也不会拖得太久，也不知道顾辰打算什么时候才去悟石？ 明明还没有见到顾辰，许慕姗的脑海之中已经到处都是顾辰的身影，越是想顾辰的事情，她越是心思雀跃不已。 …… …… 峰顶天石处。 在陈鹰许久之后再次往前进，一步一停之下，李大庆彻底放下心来了。 原本以为陈鹰在悟石之时出了什么意外，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只是那个人走的路与别人有些不一样罢了。 陈鹰每走一步，都会停顿下来很长时间，似乎每走一步都有所悟，在一段时间之后才会继续往前走，所以速度虽然缓慢，但确实有在前进，没有停留，这样就已经足够了，而且随着他越往前走，每走一步需要停下来的时间便更长了一些。 李大庆很期待，也不知道陈鹰最终会悟出什么样的功法，会不会像许慕姗一样引起天石异象？ 不过期待归期待，李大庆也知道，想要引发天石异象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而且也不是说资质高就可以做到，世间诸事都讲究个缘法，仙缘更是如此，再者说引发异象也不能代表什么，只能说明别人的仙缘比自己更好罢了，但在修行这条路上能够走得多快走得多远，最终还是要靠自己，还是得去争。 像他们这些对悟石之事知根知底的人，或者说是知道得更多更详细的人，都知道悟石虽然重要，但一次悟石也没有办法就这样决定他们的未来，要不然也没有必要在后续还有一次次的悟石修正，有些事情，一开始就已经被过于夸大。 不过此时却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在月石之前，那个名为朱紫菱的女子，从原本久久停留的第九步，此时已经走到了第十八步，正停在那里领悟，然其双脚颤抖，似乎还在尝试着要更进一步。 第126章 寻衅 剑形元力密集连结，旋转着冲刺而下，进度虽然缓慢，但却准确又实在地将元力柱分开成大小不一的一道道元力丝。 那些元力丝受到剑形元力在旋转之时所产生的力道影响，随之旋转起来，继而纠缠在一起，不断摩擦，顾辰的耳边仿佛传来元力丝间相互摩擦传来的刺耳声响，那小小的经脉之中，被分成丝的元力之间产生另外一股力量，形成前后包抄之势，将剑形元力围在中间。 顾辰头皮发麻，只觉得再这样下去，他这新生的经脉也会变成一团乱麻，这实在不是什么好迹象，可是现在他好像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尝试了，除了走下去好像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就在那些剑形元力来到元力柱的中间之时，原本积聚起来的势便已经几近用尽了，剩下一半的路注定是走不完了。 但好在与此同时，同样从另外一边积聚而发的剑势，也一样来到了差不多的位置，只要顾辰再加一把劲，两边的剑形元力汇合碰撞之下，所产生的那股强大的力量应该足以将这元力柱分成两半。 顾辰深吸一口气，正准备一鼓作气，突然眉头一挑，睁开双眼。 灵峰别筑来了客人。 来者是两个年轻的少年，一高一矮，紧紧盯着在院子中打坐的顾辰，观其神色，明显的来意不善。 顾辰看着他们，却不说话。 高的那人伸出右手拇指，指着自己的脸说道：“我叫陆仁。” 矮的那人伸出左手拇指，一样指向自己的脸说道：“我叫武永。” 然而因为高的那人站在左边，矮的那人站在右边，两人的动作几乎同时做出，而且还颇为用力，当两只手撞在一起，方向顿时有所偏移，高的那人右手拇指正好用力点在自己的左眼上，矮的那人左手拇指则狠狠撞在自己鼻子上，一时间，两人同时发出惨叫。 顾辰看着两人，怔然无语。 陆仁忍痛，仗着身高狠狠一巴掌拍在武永头上，武永也不甘示弱，上前两步将陆仁撞开，两人一经分开，怒目而视，只是一人捂着左眼，一人捂着鼻子，然后他们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都转向顾辰。 顾辰正好也在看着他们，神色平淡，脸上并没有什么笑意，甚至可以说是没有反应。 那种平静得出奇的态度，却让两人更觉丢脸，不由得更加愤怒。 他们没有再起内讧，而是指着顾辰，武永当先喝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你再看一眼试试？” 顾辰没有说话，只是在他的催动之下，体内的那些剑形元力缓慢而稳定地从两个方向向中间汇合，元力柱正被慢慢地分开，而后再次旋转缠绕在一起。 陆仁眯着左眼，眼缝间还沁着丝丝水迹，右眼则瞪得大大的，道：“听说你还不是我们青阳门的弟子，不过一个外人，居然能够留在我们青阳门中，还真的是走了狗屎运，瞧瞧你住的地方，呵呵，还真以为自己是我们青阳门的贵重客人？” 武永当即接口道：“识相的马上离开！” 顾辰这个时候却是想起了当初还在昆仑山上的时候，因为一人独居于清静的穆子峰，加上昆仑道子的身份，少有人来打扰自己，自然远离尘嚣，当时除了修行，每在闲暇之余，李元沐和魏晓晓都会来找他，然后他便经常从李元沐那里听说到一些宗门弟子之间的争斗与口角，只是他基本上都没有在意过，因为那些大多都是一些无聊的争吵。 当时的顾辰还不觉得有什么，毕竟他独居一峰，向来清静，与这种麻烦似乎是绝缘的，只是不曾想会有一天，他会成为这种无聊争吵事端的当事人之一，此时再度回想起来，世事真是意外，但有一点却没有改变，这种事情确实挺无聊的。 比起这种争吵，他比较在意这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只言片语之中透露出来的信息。 听说？ 看来这两人似乎也是受了某人的指使来找自己的，或者确切来说，应该是来找自己麻烦的，不过却选择在这种时候，那人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顾辰觉得，挤出修行之余的闲暇时间用来想这些事情还比较有趣，可惜他到底不是好奇心旺盛的人，只是想到这里，然后便又马上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修行之上的问题去了。 “看着我们都能去悟石，你却不能去，是不是很羡慕？”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惊蛰月是我们青阳门山门弟子悟石的时间，你是不能去？还是不敢去？” 陆仁与武永还在喋喋不休，不过很快，他们便发现顾辰的神游天外。 竟然如此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两人相视一眼，露出狞笑，朝着顾辰一步步走来。 “听说你坐在这里很久了，是在修行什么惊人的法术吗？” “还是说，坐在这里，也能够悟石？” 两人显然觉得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一时间面面相觑，既而哈哈大笑，既是在笑顾辰的坐井观天，也是在笑自己的异想天开。 他们两人此遭前去悟石，一开始信心满满，刚到峰顶便已将醒神丹服下，还满怀心思想着应该如何做才能一鸣惊人，却没想到刚去悟石便以失败告终，原本以为在天石之前怎么着也可以坚持个三天两夜，可谁也不曾想过，他们连一步都没有能走出去，便已经用掉了唯一的一次机会。 在天石近前的他们两人尚且如此，这个连青阳门山门弟子都不是，只是枯坐于此院落之中的外人，听说此时连炼元境的修为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有什么收获？ 一无所得的他们，还要时刻忍受着醒神丹终将反噬所带来的恐惧，怒已向胆边生，再者找他们的那人说过，会考虑让他们留在其身边做事，要知道以那人身份，如能收下他们二人，醒神丹的反噬或许便可以得到方法解决，以后他们在宗门之中的地位也不会再只是仅仅的山门弟子而已，甚至比起一些普通的弟子也要有过之，因这种种原因而急于立功的他们，并未细思那人嘱咐他们的话语，从一开始便是带着找顾辰麻烦的目的而来。 “虽然你会住在这个地方，肯定也是出于师长的授意安排，但做人也得要有自知之明，这种地方，是你这样一个小小外人可以占据的吗？也不看看山下有多少本门弟子在看着你，你这可是相当于踩在我们头上呢。” 陆仁说着说着径自笑了起来，转而看向紧随其后的武永，问道：“武师弟，你说说看，有人都踩在我们头上了，我们应该怎么做？” “当然是扔下来，踩回去！” 武永话音刚落，整个人已经高高跃起，跳到顾辰头顶上方，随着身形落下，一脚朝着顾辰脑袋踩下。 陆仁与武永也算合作默契，只见他张开长长的双臂拦在顾辰四周，不让他有机会逃离，嘴角挂着一丝快意的、却又阴险的笑意。 第127章 动手 对于吵架这种无聊事，顾辰向来是不放在心里的，当然还有更为重要的一点原因，对于吵架这种事情究竟是如何发生的，又应该怎么进行，他全部都不懂，也没有必要懂，哪怕当初在昆仑山上听李元沐说过多次口角争执的“真人真事”，他也不曾真正在意过，毕竟修仙之路说到底求的是仙缘，不是嘴皮子上的一时痛快，所以对于吵架一事，顾辰是陌生的，同时也是薄弱的。 这样的顾辰，自然不知道吵架这种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有时候会突然间演变成为手脚相加，尤其是在有人摆明了要找麻烦的时候。 换了别时自然不惧，但在这时，却多少还是令他为难。 那些剑形元力相对而行，从两端开始将元力柱分割开来，此时已经到了中间，也正是紧要之时，若在方才剑势将尽之时还有可能令其停下来，可是考虑到剑势若去，往下一部分的那段元力柱却还没有分开，再加上当是时经脉之中因为元力柱被分割成大小不一的元力丝，相互旋转摩擦之下纠缠在一起，因而涌出的另外一股力量，让他经脉之中的情形变得颇为复杂，若在当时停下，会让事情麻烦得多，因此顾辰心神一引，便在那些剑形元力之上又加了一股力，维持其旋转前进，直到与另一端旋转而来的剑形元力汇合。 缓慢而又坚定，此时正值稳定，已是不可打断之时，但现实中却是有些事情的发展，超出了顾辰的意料之外。 如果吵架只是吵架，他根本不会去在意与担心，他的心湖之中已经凝出一层薄冰，哪怕那小小冰块远不足以覆盖整片心湖，但他的心境也不是常人可比，不会因为区区几句难听的话便有所动摇，只是他不动，不代表别人不动。 哪怕在这个时候顾辰还是想不明白，吵架为什么会突然变成打架？而且他从头到尾，似乎都还没有说出一句话，哪怕是发出一个声音也没有吧？ 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事到临头，却不可能当成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顾辰没有逃，而是举起了右手，精准无误地抓住了武永落下来的右脚，顿时让其牢牢止住。 武永发现自己落势顿止，如泰山般的势竟然被如此硬生生挡下，顿时瞪大眼睛，却不是看向顾辰，而是满带疑惑地看向陆仁，带着询问。 不是说这个叫顾辰的还没有一点修为，就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吗？ 陆仁也觉得莫名其妙，可是当他看到顾辰虽然止住武永的攻击，但身子一震之下嘴角已是溢出血来，顿时便是露出一丝狞笑，身子一矮的同时，右脚带起风沙卷动，对着顾辰的左侧腹扫来。 顾辰此时脸色发白，只觉得体内气血翻涌，但这些说到底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体内的经脉之中，彻彻底底乱成了一团。 硬接武永那一脚，便有一股暗劲传入他的身体之中，暗劲所过之处绝不平静，不仅震动心腑，还传到了经脉之中，而且因为此时体内经脉除了那两处小小地方，其他部位皆无有一丝元力，因此那股暗劲在其中传得很快，没有多久便传到了那两处元力混乱之所，然后只见那些大小不一的元力丝一边旋转摩擦一边随之绞动起来，如蛇如蚓，纠缠不休，再也分不清谁是谁，互相缠绕之下，旋转的速度开始变得慢了下来。 此时已经闯到元力柱中间地带的剑形元力，更是因此而乱成一团，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四下乱闯，令经脉生疼。 身体颤抖起来，尤其是抵住武永攻击的右手更是颤抖得极为明显，顾辰只觉得自己的力气正在渐渐失去。 武永见此一喜，随着又一口气沉下，他的身体变得更重，这股因身居高处而具有的势变得越来越明显。 但让顾辰在意的，却是陆仁由低处扫来的这一脚。 若是吃下这一脚的攻击，一个重伤是跑不了的，但顾辰觉得自己接下来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所以不能受伤，或者说不能受那么重的伤。 可是眼下情景，却是应该如何是好？ 昔日昆仑道子到底见识不凡，只见他脑海之中灵光一闪，想起一法，咬牙之下站起，将全身大半力量凝集于双脚之上，而后用力往上一跃，顿时避开陆仁扫来的一脚，却正对着武永的方向跳去。 那瞬间，顾辰全力跳起时带起的力道，与武永下压的力道形成强烈的冲突，令武永这一招的威力更增，暗劲更强，走遍顾辰全身。 顾辰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但目光熠熠，任由这股暗劲传入自己经脉之中。 这股暗劲迅速传到那两处经脉处，那些剑形元力像是突然之间找准了方向，聚集在一起，并力齐心之下，顿时势如破竹，将最后剩下的那一小段元力柱给彻底分割成大小不一的元力丝，不过那些元力丝刚一形成，便迅速被带起旋转，与之前形成的元力丝缠绕在一起。 但这还没完，由两端出发，向着元力柱中间挺进的剑形元力，汇合在一起后，猛然发出更为强大的剑势，经由元力丝间的小小缝隙传开来，一些细小的元力丝从那两段阻塞的经脉之中跑出，蜿蜒着旋转着跑到了其他经脉位置中。 “给我下去！！” 武永见此发了狠，再深吸一口气猛然沉下，三气相连，顿时已是用尽全力，却蓦然觉得脚上一紧，连忙低头看去。 只见顾辰抓着他的右脚，那只右手此时不再颤抖无力，握得很紧，那种握住的姿势，让他心头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成为了顾辰手上的一把剑。 随着这种感觉而来的，便是一阵天旋地转，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失去了平衡，但却硬邦邦的，不再是竖直向下，而是被顾辰抓着脚底板，真就如同一把剑般，朝着一脚扫空刚刚站直的陆仁抡去。 也不知道顾辰用的是什么手法，明明只是握住武永的右脚脚底板，却让武永的全身绷得紧紧的。 在发现自己被顾辰制住还朝着陆仁抡去的同时，出于防御的本能，武永一身的元力急速运转，全身的力量都在他感觉到会与陆仁撞上的地方凝聚。 他稍微心安，却又突然心头一凛，发现这样一来自己是防御上了，却也让顾辰这一抡更具威势，而且如果陆仁也以全力抵挡的话，他这点儿防御只怕用处不大，不仅会受伤，而且还会受更重的伤，这一点陆仁也将无法幸免。 可是虽然想明白这一点，他却又不可能收起防御，他又不傻，两个人一起受伤，总好过他一个人重伤垂死强吧？ “砰”的一声。 武永只在一开始的时候感到一阵剧痛传来，然后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知觉一样，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了，恍惚间只隐隐觉得像是看到了蓝蓝的天空在眼前一闪而过，然后便是青草茂盛的地面越来越近，视线随之模糊。 他知道自己摔出去了，可是却没有那种跌落的实感。 顾辰落地，看着两个趴在地上不省人事、一高一矮的少年，脸色变得颇为难看。 体内的经脉情况可以说是一塌糊涂。 因为那股外力的侵入，使他在最后关头对那些元力失去控制，虽然及时想出办法，借助外力使剑形元力再次凝起大势，可是那股势毕竟不是完全在他的心念控制之下，因此乱七八糟，再加上在最后时刻两端的剑形元力汇合产生巨大的力量，经脉中的元力顿时被分得这边一块那边一块，而且形状模样都极为怪异，这对于有着完美倾向的顾辰来说，根本就是难以忍受的局面。 第128章 口角 体内经脉之中那些分散或者确切地说应该是溅散的元力，分布得毫无规则可言，更加没有美感之说，这让顾辰恨不得再次聚起剑势，狠狠将之抽筋拔骨一番。 只是虽说原本积聚一处的元力柱已经被分裂成丝，并且已经有许多元力丝因为两端剑形元力的冲击而散至他处，使得经脉之中不再空空如也，但大多的元力依然还是在原来积聚阻塞的地方凝结成块，便是顾辰也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运转自如。 不过话说回来，若与先前相比，此时的境况依然还是要好上太多太多了，至少在此时此刻，顾辰已经不再毫无还手之力。 倒在地上的两人，此时慢慢醒转，他们受的伤其实不算重，只是剧烈冲击之下令他们有些晕头转向的，稍有恢复便可以慢慢爬起来。 陆仁不由分说，狠狠地瞪了武永一眼。 武永一开始觉得有些心虚，可是紧接着却又觉得，这又不是自己的错，而且还好他有所防御，不然此时的情况对他来说只会更糟，一想到这里，便觉得自己刚刚全力采取防御实在是对极了，反倒是陆仁明知自己受制于顾辰，还全力防御反击，丝毫未曾顾虑这样一来会不会对自己造成伤害，简直是不顾同门情谊，一时有些懊恼自己的修为还是太低，不然刚刚的防御力就还可以更强一些。 心里虽有不满，两人却没有在这当口再起内讧，他们并没有忘记此来的主要目的。 陆仁恨声道：“没想到你还挺有两下子，倒是我们小看了你，不过你也别忘了，你到底不是我们青阳门弟子，掌门大发慈悲给你一次悟石机会，你不好好珍惜是你的事，可别占着茅坑不拉屎，挡了我们其他人的路。” 武永赞同地连连点头，附和道：“就是就是，能有一次悟石机会，你就该心怀感激了，最好识相点儿，早点儿拿完你该拿的，早点儿离开，这里可不是你这种废……人可以一直停留的地方。” 想到刚刚自己两人都在顾辰手底下吃亏，一时“废物”二字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废人”二字似乎也不是特别好听。 顾辰看着两人，却是略有恍然，问道：“你们是来催我悟石的？” 顾辰的平静让这两人满腔的狠话都不由得随之一窒。 陆仁咬牙反问道：“好不容易拥有一次悟石机会，难道你不想去悟石吗？” 顾辰又问道：“我想不想去悟石，跟我什么时候去悟石，有什么关系吗？” 陆仁和武永两人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迟疑和犹豫，还有对顾辰这句话的一丝隐隐的认同反应。 顾辰说得没错，他想不想悟石，跟他什么时候去悟石，两者之间似乎关系并不大，换一句话来说，顾辰哪怕放弃这一次机会，放弃悟石，好像也跟他们两人没有什么关系，而跟他们两人的关系尚且如此，跟那支使他们如此这般的那人，好像就更加扯不上关系了。 虽然感到疑惑，可是两人到这里来可不是来找顾辰答疑解惑的，武永肥壮的身躯往前一站，却有些底气不足地道：“如果你不想去悟石，便马上离开这里！” 陆仁见其气势不足，顿时高声附和道：“对，离开我们青阳门。” 顾辰眉毛微挑，看着二人，轻轻道：“离开青阳门？” 便是武永也忍不住偷偷看了陆仁一眼，不过却没有说话，因为他很快便明白过来陆仁的目的。 他们来这里是来找顾辰麻烦的，这一点两人都是心知肚明，但就算这么做了，顶多也就只是让背后那人对他们微有满意而已，说不上立下多大功劳，但若他们能够将顾辰直接赶出去，暗合那人心意，却是实实在在可以让那人高兴的事情，这样一来他们哪怕悟石之行并不如意，在宗门之中也不至于没有一席之地。 原本的打算是，仗着修为来此将顾辰教训一顿然后扔下山去，这是最好的发展，可是没想到顾辰也不简单，他们领教了顾辰的手段后，一时之间便有些不敢轻举妄动了。 “听说青阳子长老原本是打算收你为徒，授你青阳门道法的，可是之后却改变了主意，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顾辰看着陆仁，没有说话，神色之间极为平静。 “掌门虽然给了你一次悟石机会，可是却限定只有一次，你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深意吗？” 陆仁满脸红光，就好像是已经胜券在握了一般，越说越是得意，连带着胸膛都随之起伏，看着顾辰时满眼尽是不屑，就好像那是一件他们谁都看不上眼，随时都可以随手扔在一边的废弃物品。 只是顾辰的反应平静如冰湖，就好像是完全没有感觉到陆仁的那种目光一般，自始至终都是无动于衷。 这种反应让陆仁很是无力，继而心头火起，偏偏不信自己这样处处居于下风，顿时放出他自以为的杀手锏。 “因为像你这样的人，我们青阳门根本就不需要！就算你是青阳子长老带回来的人又如何？不入我青阳门，非我青阳门弟子，终究别想学我们青阳门的道法，无法入门，就算是给你一次悟石机会又能怎么样？要知道，哪怕是柳师兄那样的绝顶天才，仅仅一次悟石机会，也不敢说能够登临大道，没有之后的一次次悟石纠正，没有师长在前方引路，区区一次悟石机会，你以为你能从中得到什么？就算其中真有仙缘，你拿得了、守得住吗？” 顾辰的心里，却是在盘算着另外一件事，从这两人的反应看来，似乎他被青阳子收为义子一事，在这青阳门中知道的人并不多。 不过就算知道了，估计这来找他麻烦的两人也不会当一回事，毕竟不是青阳门的弟子，原则上是不能修行青阳门道法的，哪怕他被青阳子收为义子，但说到底这也只是他与青阳子两人之间的关系，与青阳门无关，他与青阳子之间或许更为亲近，但在青阳门中的处境便显得微妙和尴尬了，这样的事情，顾辰在一开始的时候便已经清楚地知道了，自然不会因为这只言片语便有所动摇。 顾辰知道这一点，所以什么都没有说，但却在想自己应该是现在去悟石比较好，还是将经脉之中还剩下来的问题解决了之后，再去悟石比较好。 但顾辰的沉默却让陆仁觉得他的话起了作用，眼前这人已经受到了冲击，于是更加卖力。 “青阳子长老肯定也是觉得你这样的人不配成为青阳门的弟子，所以才会改变主意，不让你入门，说到底将你带回来也只不过是一个偶然的意外而已，但宗门出于大度，才会补偿于你，给你这个外人这么一次悟石的机会，只是你若真还有一点儿自知之明，就应该主动放弃，自己下山去，免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这样的人’？”一个冷淡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一人由山下走来，目光冷然，直盯着陆仁，“你倒是说说看，顾辰是个怎样的人？” 顾辰露出了意外之色，心想你不是悟石结束已经被你师傅接走了吗？这才多久，怎么又跑回来了？ 第129章 重宝 来人正是许慕姗。 面对许慕姗，原本逞着口舌之快的陆仁，现在却是说不出话来了，之前许慕姗在天石那边闹出那么大动静，他自然是认出了这位光芒万丈的少女，也正是因为认了出来，所以显得有些拘谨。 此时的许慕姗，看起来却是怒气冲冲的模样，一直瞪着陆仁与武永。 “顾辰拥有一次悟石的机会，那是掌门亲口答应下来的，但什么时候悟石却是他的自由，就算掌门给他的悟石机会只限在这一次使用，惊蛰悟石也有一月之期，如今才过去几天？他自己都不急，你们又急的什么？” 陆仁与武永不自觉低下头来，武永踌躇着，讷讷道：“我们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没事找事吗？”许慕姗一瞪眼，尽显威严，“什么叫做‘青阳子长老肯定也觉得’？青阳子长老心中是何想法，也是你们可以揣测的吗？什么叫做‘偶然的意外’？什么又叫做‘补偿’？你的意思是偌大一个青阳门，就可以说话不算话？或者是青阳子长老的决定有错，又出尔反尔，需要你们来指出来？” 一连串的指责还有诘问，让陆仁和武永额头冒出虚汗，身体颤抖着站都站不住，支吾半天也“不”了半天，可愣是什么也说不上来，只是由着许慕姗说完之后，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许慕姗却只觉得心头一股怒火远未止熄，恨不得好好教训一下这两人，但一想到她来这里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而且方才赶着上山已经耗去不少，再将时间浪费在这两人身上实在太过不值，而这一想却又让她心头的火气更是大了几分，越看那两人越是觉得碍眼得很。 “还不滚！” 陆仁与武永如蒙大赦，一溜烟跑下山去了。 顾辰没有在意两人的去留，只是看向许慕姗的时候，向她竖起了大拇指，许慕姗嫣然一笑。 下山之后，回头远远望了一眼灵峰别筑，陆仁和武永长出了一口气，刚才真是吓死他们了。 武永满怀怨恨道：“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太不将人放在眼里了！！” 陆仁的目光深沉，却是摇头道：“想不承认都不行，那女孩确实是个人物，她引发天石异象，所悟所得肯定不同凡响，要不受到宗门重视都难，再加上她可是艾长老的弟子，在这宗门之中，她可以说是能横着走的存在了。” 武永闻言也觉得一阵无力，得罪这样的一个人，以后他们在宗门之中的日子只怕难过了。 不过这事却是他们想多了，顾辰未将他们放在眼里，许慕姗只怕也没有将他们当回事儿，说到特意找他们麻烦什么的，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不大，不过若是以后运气不好再与许慕姗撞上，让她想起今日的不快，两人只怕难免要吃一番苦头。 武永只觉得一阵晦气，脚尖狠狠地磨着地面，然后恨声道：“今天算那小子幸运，下次肯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想到方才以两人之力，竟然还会输给这样一个外人，他吐了口唾沫，恨恨道：“那小子藏得可真深，分明已经有了炼元境的修为，竟然还能装得那么像，将我们所有人都骗过了，那小子是狐狸养的吧！” 陆仁没有接话，但也神色难看，想了想道：“事已至此，我们的任务是完全不了了，回去给个交代吧。” 武永闷着一张脸，点了点头。 灵峰别筑的院落中，气氛与景况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许慕姗举着右手手臂那里一圈白缎，如同献宝，满脸得意道：“顾辰，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顾辰微笑着，摇摇头。 许慕姗顿时更是得意，将右手又举高了些，道：“师傅说了，这个是洗月绫，本来是很大很长的，之前有一条白绫从燕来峰那里伸过来，几乎将我们主峰给包围了起来，最后还将我给带了回去，你有没有看到？当时就是这一条洗月绫，师傅已经把它送给我了。” 顾辰闻言倒是有些意外了，以他的见识，之前那条遮天蔽日的白绫可不简单，最低也是珍兵级别的宝物，却随随便便便赐给了许慕姗，可见许慕姗尤受重视。 “师傅还说了，这洗月绫乃是她以幻灭棉为材料，每逢月圆之夜时便引天河之水锤炼，经历了整整一甲子才炼制而成的宝物，不仅可以自由伸缩、变幻自如，听说还可以在体内幻化为经脉，与原来的经脉相连，以此增加元力通道……虽然我不太懂，但反正是好东西就是了。” 顾辰听到这里，却是瞳孔一缩，脸色为之悄然一变。 幻化经脉？ 这话在许慕姗听来或许只是觉得神奇与好玩，但是对顾辰来说，却有如晴天霹雳。 幻化经脉自然远没有表面上来得这么简单，要知道，在体内增加一段经脉可不是为了好玩而已，就像是功行路线，有时候哪怕只有一条经脉的差别，都会大大影响修为与实力，更典型的，有时候增加或者减少一条经脉，都有可能是两部截然不同、差距极大的功法。 对这一方面，作为前昆仑道子的顾辰了解颇深，尤其是在顾辰经历了自废修为、经脉尽损的历程之后，又在机缘巧合之下得经脉重塑，却在体内出现了与以往经脉走势截然不同的剑形经脉路线，加上顾辰为了重新修行而对以前的功法、招式等等进行粗浅的修改与尝试，这些修改经验虽然说来尚属肤浅，可是却让他在这一方面有了极深的领悟。 如此说来，这洗月绫应该最少也是属于玄兵一类的重宝，而且还是这一类中相当靠前的至宝，不说其变化自如、伸缩如意的功能，单说是能够幻化经脉这一用途，哪怕是一般的仙兵都比之不过，如此风声一旦泄露到修仙界中，势必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 这样的宝物说给许慕姗就给许慕姗了，就没有考虑过以许慕姗目前的修为尚不足以拥有此类重宝？甚至哪怕许慕姗再修行数年也守不住如此至宝，难道就不怕许慕姗因此卷入修仙界争夺仙缘的风风雨雨之中，最后闹得个身死道消之局？ 顾辰心头涌现怒火。 许慕姗轻轻道：“师傅说过，这洗月绫好像很是不同凡响，她让我不能对别人说起，不仅不准我用，还把它封印起来了，说除非我修为达到丹元境，不然封印就不会解开。” 说到这里，许慕姗就有些委屈，拉着顾辰的手摇晃道：“顾辰，你看师傅也真是的，明明都已经把宝物送给我了，还不准我用，甚至还封印起来，真是太过分了，这样还不如不要给我呢。” 顾辰闻言却是长出了一口气，心思稍微放下，看向许慕姗便是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道：“让你不要乱说，你偏偏一张大嘴巴四处招摇，你师傅的话都让你扔哪儿去了？” 许慕姗愣了愣，然后只觉得无比委屈，因为这还是顾辰第一次对她发火，让她一时间反应不及，久久之后才嘟着嘴道：“我又没有到处说去，师傅只给我半个时辰的时间，我急匆匆的就跑这里见你来了，而且我也没有违背师傅的嘱托，你又不是外人……你倒好，还凶我！” 顾辰张了张嘴巴，一番责备的话，终还是没有忍心说出口来。 第130章 喝茶 灵露被煮开后，纯净透彻，似有仙灵之气缭绕而上，却又带着光阴连绵的沉淀味道。 明明没有味道，却给人浓厚且香醇之感。 顾辰静静地看着，由着许慕姗忙碌。 茶具轻摆，在这山腰花木间，显得惬意又舒适。 沉香茶被泡开，香味弥漫。 顾辰忍不住深深吸气，只觉得香味扑鼻，缭绕不去。 他慢慢吐气，却是将体内一股浊气吐出，顿时更加觉得心胸变得更加开阔明朗。 顾辰拿起一杯茶来，轻轻啜了一口，继而慢慢饮尽。 许慕姗眨眨眼睛，满眼期待，连忙问道：“怎么样？” 顾辰点了点头道：“袪浊清源，是难得的灵茶。” “真正的沉香茶，功效远远不止如此。” 许慕姗说着这话时却只觉失去底气，有些心虚地看了顾辰一眼。 她暗暗自责起来，不久前明明已经回去过一趟燕来峰了，但却只知急匆匆地赶来，居然忘了向师傅讨要那些上好的沉香茶了。 来到这里，将原本已送出的茶叶拿出来时才恍然大悟，但悔之晚矣，只能将之前要送给顾辰的那些茶叶拿来泡了。 虽然也是沉香茶，只是可惜因为是新茶，在功效上与那些上好的沉香茶相去甚远，根本完全不能比。 事实上便是这些新茶，放在修行界中也是价值不菲，想知道青阳门燕来峰所产的沉香茶，独此一家，一般人还真喝不上，所以哪怕这些不被艾玲与许慕姗看好的新茶也是价值连城，只是因为对方是顾辰，许慕姗便觉得纵是将再好的东西给他都不为过了。 顾辰忍不住笑道：“这些就已经很好了。” 许慕姗连连摇头，道：“不一样的，与那些上好的沉香茶相比，这些只能算是劣质品。” 顾辰摇头道：“有什么区别我现在也是分辨不出来，毕竟上好的沉香茶我也没喝过。” 听到这句话，许慕姗不觉安慰，反而更加伤心。 顾辰顿了顿，又道：“当然了，下次若要给我带沉香茶，一定得是最好的才行，不然只知道有更好的茶，却一直都喝不上，念久了我也会沉不住气的。” 许慕姗握拳，重重点头道：“一定。” 顾辰想了想，又嘱咐道：“不过只能在我这些茶叶喝完之后才能带来给我。” 许慕姗瞪大眼睛，想不明白，问道：“为什么啊？” 顾辰理所当然地道：“若是那些茶实在太好了，这里的这些茶我可能就喝不下去了，那样就太浪费了。” 许慕姗想想似乎也是因为这个理，但少女却又觉得，既然这里的这些茶叶并不是最好的，那就不要喝了，放着最好的茶叶不要不是更浪费吗？ 有些话好像解释不清楚，顾辰只得道：“这些茶叶其实也不错，很难有其他的茶叶能够比得上，而且也是你送给我的，不能浪费。” 许慕姗听着最后那句话，顿时开心地笑了起来。 两人一边喝着茶，一边聊着天。 因为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而且现在也已经过去一大半了，许慕姗的语速便特别的快，她都不知道原来她也可以说这么多这么多的话，只不过让她感到略为失望的是，此时她在说的那些话却都不是她最想对顾辰说的那些话。 少女心中有些琐碎事，也是她最想告诉顾辰的那些事，都是她的一些心事。 有些心事不足为外人说，但有些心事却希望有个人能够听得越多越好，但偏偏此时，许慕姗觉得有一些事情，是比起她的心事来，更应该让顾辰知道的。 青阳子在青阳门中的特殊地位，他与钟鼎之间的关系，还有青阳子为什么不能收顾辰为徒，以及青阳门中的一些奇奇怪怪的门规…… 哪怕事实上对于现在的许慕姗来说，这些事情不过还是一知半解，但她就是恨不得马上将她目前所知道的这些，全部都说给顾辰听。 顾辰只是静静地听着。 有些事情青阳子不曾对他说过，有些事情他自己也是不曾问过，此时听许慕姗道来，对于一些因果与根源便有了一些了解，但也同样的，因此而多了一些疑惑。 许慕姗熟稔地倒水、泡茶，将茶杯递给顾辰，然后她拿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然后忍不住皱了皱眉，只觉得真的与那些上好的沉香茶没得比，她真的有些喝不下去。 不过一想到她现在是与顾辰在一起喝茶，便如同之前在这里的几天一样，又是仰起头来，将整杯茶给喝光了。 顾辰见此，眉头拧起，想着要提醒一下许慕姗，像这样的灵茶是不能当水一般喝的，只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许慕姗已经紧接着说了下去。 “就是这样，所以青阳子师伯才不能收你为徒。” 许慕姗迅速又倒水。 顾辰张了张嘴巴，却依然没有机会说话。 “其实有些事情我还是想不明白，像我师傅说过，如果青阳子师伯硬要坚持的话，便是掌门也不敢勉强，哪怕是整个宗门，在面临青阳子师伯绝对的意志时也得让步，既然这样的话，那为什么青阳子师伯一开始想要收你为徒，最后却不坚持到底呢？如果他坚持下去，也许你们就成为师徒了呢！他真的有心要收你为徒吗？” 像艾玲那些对青阳子知根知底的人，在看待这一问题上时，却是点到这里便止了，没有人再往深处想，不是他们想不到，而是他们知道其中原由，而这当中肯定还有着现在许慕姗还不知道的原因，艾玲也未曾对她透露，所以她想到这一点上时，便觉得自己将要发现什么重大秘密。 顾辰却因此想起了自己。 曾经身为昆仑道子的他，在昆仑派中受到何等的重视，他自己自然也是一清二楚的，自然也是知道，当初纯钧仙剑虽然在他守剑之时丢失，照理他难辞其咎，但却根本就没有必要自废修为，虽然受些处罚难免，但就此断绝成仙路的事情是不会发生在他身上的。 但他偏偏还是走了极端，这其中的原由，解释起来似乎挺愚蠢，但若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这么做。 顾辰心想，青阳子或许也是有与他相类似的原因吧。 许慕姗却是更加愤愤不平起来，嚷嚷道：“而且像掌门会因此事出来阻止之类的这些问题，难道青阳子师伯在决定要收你为徒的时候就真的没有想到过吗？像这种肯定会发生的事情，他自己明明就是一清二楚的，难道就没有想过应对之法吗？就这样把你带回来，然后就只是给了你一次悟石机会？对你太不公平了！” 看着许慕姗那气得两颊通红的模样，顾辰忍不住伸出手来，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脸。 许慕姗下意识里脸一缩，身子往后一退，可是却又在中途硬生生止住，只是看着顾辰之时，脸更红了。 “这些事情，义父肯定一开始就想到了。” 像青阳子这样的人，修为精深，一念动而百年至，收徒之时的诸般风波，不过小事，甚至只是无聊事，不可能想不到。 但青阳子能够想到的事，像钟鼎、艾玲等人，一样能够想得到，他们也清楚其他人能看透，但有时候也正因为知道的人多了，所以才不能肯定对方是否会因此做些什么，又会做些什么，无法控制地想得更多，却因此反而更难弄清楚后续的那些事。 踏上修仙这条路，事事关机缘，可以算无遗策，却不可能算无遗策。 第131章 暂别 许慕姗虽然想到了这一点，可是限于资历，终究想不到更深更远的地方去，得知青阳子明明知道会有这些事情发生，却还是无动于衷时，她更加生气，只是那脸上红晕究竟是生气使然还是因为顾辰方才揉捏她脸颊所至，便不得而知。 妙目随之一转，许慕姗突然兴奋道：“顾辰，你要不要学寒曦邀月诀？” 顾辰看着许慕姗。 许慕姗柳眉弯弯，嘴角含笑，挥了挥自己的小拳头，道：“我教你啊。” 紧接着她像是想到什么难题，皱着眉头的样子让人心疼，纠结道：“但是你可能要多等一段时间了，因为我还没学会，不过我会学得很快的。” 许慕姗似乎马上又找到了自信，道：“比谁都快！” 顾辰摇摇头，道：“青阳门的门规不会同意的。” 许慕姗立起双眉道：“不同意又怎么样？那是我悟出来的功法，想给谁就给谁！而且你又不是青阳门的弟子！” 顾辰无奈一笑，道：“就是因为这样才更加不行，你师傅也不会答应。” 提到自己的师傅，许慕姗冷静了些许，阻止了一时的头脑发热，却还是嘟囔道：“师傅那么疼我，一定会答应的。” 顾辰摇摇头，却不说话了。 许慕姗终究是把一些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艾玲固然疼她，但也不会一味纵容，门规当前，由不得自己的性子胡来。 不过顾辰没有多劝，许慕姗自小在玄木门长大，因其身份而备受疼爱，是如同公主般的存在，在这青阳门中得艾玲看重，又因为悟石，整个门派都对她抱有期待，在一些小事面前便有了许多宽容的余地，但这并不代表她就可以为所欲为，一些门规会对她放宽限制，但同样也有一些门规，便是不容她攀越的高墙了，这些道理她现在还不懂，但迟早会懂的。 见顾辰不说话，许慕姗也知道自己的异想天开，这事多半不可行，她沉默许久，泄气地抓了抓头发，道：“真烦！” “听师傅说过，悟石并不是一件可以一劳永逸的事，虽然确实能够指引大道，但只要走上悟石时确定的路，为了不走偏，就得经过更多次悟石才能走对路，你只有一次悟石机会，这就相当于……相当于……你想过河，却没有船……不对，也不是这么说，就好像，你想去哪个地方，却迷了路，然后……然后……唉呀不对不对……” 顾辰抬头，看着峰顶，从这里通往峰顶的山路有很多条，蜿蜒曲折盘旋交错，可是峰顶只有一个。 看着貌似焦头烂额搜肠刮肚的许慕姗，顾辰笑道：“就像想登山，却不知道该走哪条路？” “对对对。”许慕姗点头如捣蒜，觉得这个比喻才真正贴切，一脸担忧道，“顾辰，这样的话，那你以后要怎么办嘛？” “船到桥头自然直，没什么好担心的，目前我既然有一次悟石机会，那就先用了再说，毕竟这是义父给我争取来的。” 顾辰一脸轻松，完全看不出半点担心之色。 许慕姗气恼道：“你怎么对自己的事这么随便？” “当然不是随便。”顾辰想了想，还是决定不瞒许慕姗，轻轻道，“如果我悟石顺利，真的有什么了不得的收获，义父也不会坐视不管的，他给我争取到一次悟石机会，本就是存着这种念想，哪怕门规有阻挠，但他只要铁了心想做的事，再大的门规也拦不住他。” 看顾辰对青阳子这么有信心，虽然不愿意，但许慕姗还是泼了盆冷水，问道：“那要是没什么收获呢？” 许慕姗对顾辰其实也是有着无法解释的信心，认为他绝对不比任何一个人差，只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这种莫名的信心是怎么来的，但也正因为解释不清，才会在这种信心之外，多出一种担心。 顾辰回以一笑，道：“就算悟石无所得，我也有自己的修行功法。” 许慕姗双眼一亮，问道：“真的？” 顾辰点头，肯定道：“当然。” 作为前昆仑道子，顾辰所接触的功法自然是顶尖的，当初自废修为的时候，并没有想过经脉能得以重塑，因此谁也没有想过他不是昆仑弟子之后还掌握着昆仑道法的问题，而他现在便成了一个例外。 原则上来说，各门派的功法自然不能外传，只是对于顾辰这种特殊情况，任何一个门派都始料未及，自然没有相针对的门规，谁又能想到一个经脉尽毁，断绝了成仙路的人，居然得以重塑经脉？ 只要顾辰没有成为其他门派弟子，只要他没有将那些功法外传，只是自己修行，根本谈不上违反门规。 而顾辰目前的情况却很特殊，重塑的经脉与以往不同，哪怕可以重新修行，却没有办法直接修行过去的功法，因为经脉不合适了，至于修改功法，对他来说也不是不可能，但积累不够，胡乱修改贸然修炼，想不出现问题是不可能的，但为了修行就得修改以前的功法，一旦改得面目全非，就更扯不上违反门规了。 以目前来说，功法便是顾辰所面临的最大问题。 “唉呀！”许慕姗突然惊呼起来，“师傅只给我半个时辰，我得赶紧回去了。” “半个时辰？”顾辰皱眉，想起刚来时许慕姗也说过这一点，提醒道，“早就过了。” 两人聊了不少，几乎忘了时间，绝对不止半个时辰了。 “不行不行，我得赶紧回去，不然师傅会生气的。” 许慕姗虽然不像洛兰等师姐师兄们那般对艾玲满怀敬畏，而且因为艾玲的疼爱，师徒之间的关系极为亲近，有如母女，但任何子女也不希望父母对自己生气。 “那你快回去吧。” 想起回去的方法，许慕姗又兴奋雀跃起来，双眼放光道：“顾辰，我告诉你哦，我要回去可方便了，师傅在我体内留了一道元力，我只要沟通一下，就可以‘咻’的一下从这里回去了，来的时候也是一样，既方便又好玩，不过只能用两次，不然我肯定天天来找你。” 对于许慕姗的天马行空，顾辰只是笑着，觉得自己好难插上话。 许慕姗拉着顾辰的手，依依不舍道：“顾辰，我回去后，就有好长时间不能看到你了。” 顾辰点头道：“会再见的。” 许慕姗点头道：“一定要。” 正要回去，又想起刚来时，见到顾辰正与人起争执，看那情形似乎还动过手，只是那时她急于将那两人赶走，好好珍惜与顾辰之间的半个时辰，因此没有太多留意，此时目光落在略显狼藉的地面，隐隐可见点点血迹，顿时便有怒意。 “那两个欺负你的家伙，看我不好好教训他们！” 顾辰微微一愣，才反应过来，道：“没事了，他们也只不过是受人指使。” 许慕姗气道：“那就把那指使之人也找出来。” 顾辰想到吵架那回事，终还是摇头道：“算了吧，只不过是一些无聊事。” 许慕姗有些自责，道：“我说过会保护你的，可是还是让你被人欺负了。” 顾辰哭笑不得，想起刚来青阳门那会儿，许慕姗信誓旦旦说着要保护他的那些话，他自然没当回事，不过此时再让许慕姗一出接着一出连下去，再多半个小时也不够用，便提醒了一句。 “啊！我给忘了！” 许慕姗反应过来，急匆匆往峰顶上跑。 顾辰一怔，满脸怪异，不是说可以“咻”的一下就回去吗？而且怎么不是下山，反而往山上跑？ 就像听到顾辰的心声疑惑，许慕姗的声音远远传来。 “顾辰，我答应师傅回去了要好好修行，你也是，要好好保重哦，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一定帮你出气，还有师傅给我的那道元力，我只有到最高处才能用，就是这样，我先走了。” —— —— 唉呀唉呀，前期的大部分铺垫已经基本上铺完了，虽然还不是全部，不过快铺完了，接下来才是剧情的爆发还有伏笔的揭露，另外另外，更新滞了两天，明天会有两更。 第132章 狭路 声音远远传来，许慕姗小小的身影已经在山路中渐行渐远。 顾辰目送她远去，无奈一笑道：“咋咋呼呼的。” 只是或许从现在开始，将要有好长一段时间不能再见到这个少女了，顾辰多少有些不舍，毕竟两人是一起来青阳门的，而后便各有各的际遇了。 不过也亏得许慕姗的到来，让顾辰因此知道了许多之前不知道或者也可以说是不在意的事情，顾辰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坚定。 他心想，也该是时候去悟石了。 不管有所得无所得，悟石之行对于他现在的状况来说，不仅适合，而且极为必要，心中尚存的许多疑惑，或许经由悟石能够得到解答。 不过在去悟石之前，他还是觉得要先把经脉之中还残存下来的那些问题给解决掉才行，最起码可以让自己在悟石之时，再无后顾之忧。 这次应该费不了多少时间，加上现在已经不再是之前那种动弹不得的窘况，不用因为迫不得已而留在这院子之中修行，可以转移到居所之中了，这样一来，倒是可以避免再有人来打扰。 许慕姗从灵峰别筑离开，便直往峰顶走，想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限制已经过去很多，师傅怕是要生气，她行色匆匆，愈发着急了。 只是走着走着，这段山路却渐渐变得热闹了起来，因为开始陆续有人下山了。 由峰顶天石处离开，下山的路不止一条，不过经由灵峰别筑的这条山路，却无疑是最近的一条路，因此走这条路的人不在少数。 而迎面走来的人中，便有许慕姗的熟人。 陈冰冰领着一群女子下山来，在众人环绕之下，下山的脚步并不快。 杨雪儿紧紧跟在陈冰冰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说来说去无非都是一些拍马奉承话。 其余之人紧跟其后，连连应是，就好像那些话从杨雪儿嘴里说出来，与从她们嘴里说出来是一样的。 有些话华而不实，但终究有人爱听，哪怕知道其中没有几句是出自真心的话语，但这么听着确实舒服。 然而陈冰冰总是控制不住会想到天石之前那道惊艳了所有人的身影，那淡淡的音容始终犹在耳际、眼前，其身影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尤其是杨雪儿的那些个好听话，一句句传来，清脆动听，却也刺耳烦人。 陈冰冰神色冰冷，眼中隐有不耐，可是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她如今是掌门弟子，虽然只是钟鼎随手收下的，但身份却是实实在在的，言行方面免不了要有一些值得注意的地方，往往一个“大师姐”的称呼便足以让她发泄不得了，毕竟要在宗门之中立足，身边总要有一些能办事肯办事的人。 突然间，她止住身形。 紧紧跟随其左右的杨雪儿反应慢了一拍，在陈冰冰猛然停下脚步时，她收不住脚，便要往陈冰冰身上撞去。 好在终究反应及时，她左脚点地，就着脚尖往后一旋，便从陈冰冰的左手边绕了开去，避免相撞，只是在这条往下的山路上，倒着身子朝下连连退去，收势不住，惊乱下连忙抓住两边草木，这才止住身形。 抬头朝陈冰冰看去，发现陈冰冰的视线也正对着自己，下意识里便要露出讨好的笑容，只是嘴角刚刚扯开一丝弧度，便捕捉到陈冰冰眼中的冰冷与不悦，马上便反应过来。 陈冰冰并不是在看她，而是她挡在了陈冰冰的视线前。 连忙往旁边一让，同时转过身来，好奇之下想要看看陈冰冰到底是看到了什么，以至于在突然之间停下脚步，害得她反应不及，差点儿就要滑下山去，丢个大丑。 转过身来之时，杨雪儿猛然愣住，盯着面前这个同样止住身形，却是想要上山的人，惊呼道：“你怎么在这里？” 山路上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因为人变多了，但也同样变得安静下来，因为没有人再开口说话了，气氛颇为怪异。 如此停顿一会儿，见没有人下山也没有人让路，许慕姗皱起眉头道：“你们挡住我的路了。” 陈冰冰无动于衷，只是她身边的那些同门师姐妹们却是个个面面相觑，一边观察她人一边皱着眉头为难，犹豫着是不是要让到一边去。 她们自然认出了许慕姗，应该说，在许慕姗悟石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之后，便很难有人不认识许慕姗，自然也就知道了这位少女在青阳门中的地位，因为同样的一场悟石，已经远不是她们可以相比的。 只是看着陈冰冰无动于衷站在身前，她们之间又没有人愿意带头，顿时身形只是在踌躇摇摆间动摇，却始终没有一个人让开道来。 她们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神色尴尬为难，反而是杨雪儿轻松自若，因为刚刚为了不撞上陈冰冰而绕开，此时再站稳之时，已经正好是让到了一边。 她亦不傻，自然没有再往前凑的道理，便站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好像眼前之事与她无关，只是全部的注意力却都几乎在眼前这面对面的两人身上。 两个她都惹不起，可是谢天谢地，躲得及时。 陈冰冰看着许慕姗，问道：“你怎么来了？” 当时许慕姗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艾玲以洗月绫直接接回了燕来峰，那条白绫已经给当时在场的所有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般手段修为，正是他们这些修仙之人想要拥有的，此时再想起那般场面，依然像是才发生过的一样。 只是当时明明已经被接走的人，此时却奇迹般地再次现身，自然让陈冰冰都忍不住好奇与疑惑，因为按青阳门在惊蛰悟石时的规定，离开了主峰的许慕姗，并不应该再出现在这里。 许慕姗正赶时间，挥挥手道：“没时间跟你说，请让让。” 陈冰冰眯着眼，一股怒火在心头越烧越旺。 她也知道，此番悟石，许慕姗在宗门之中的地位变得特殊，哪怕她是掌门弟子，这一辈中所谓的“大师姐”，也压不住许慕姗，但那又如何？ 顶多井水不犯河水罢了。 她不会去压许慕姗，那样是自讨没趣，但她到底是掌门弟子，许慕姗面对她不说客客气气，但至少表面上的规矩得做足了，不然让她陈冰冰的面子往哪搁？ 从许慕姗悟石结束到离开，再到陈冰冰悟石结束，决定下山的这一路上，便将这些事情想得透彻，至少她自己是认为透彻了。 悟石能够决定一个人接下来的路，却顶多只是指个方向而已，这条路能不能走好，却是每个人自己的问题了，这与那个人在天石前走了几步或走了多久都关系不大，所以陈冰冰就算知道自己在悟石这件事情上远远比不过许慕姗，但也不会因此绝望，毕竟路才刚要开始走，路还长。 现在道心上的裂痕，在以后超过许慕姗的时候，自然可以补上，而许慕姗经过此次悟石，此时正是如日中天、炙手可热之时，她不会傻到在这种时候去与对方分个高下，但眼下许慕姗这种明显不耐烦的态度，却让她有些忍不住了。 “呵！” 陈冰冰一声冷笑，更是站在那里，分毫不让。 第133章 较量(补上) 第二更来得晚了些，抱歉抱歉！ —— —— 气氛在这一声冷笑之中，一下子便降到了冰点。 许慕姗皱眉，心情顿时变得很坏，在这不知不觉之中，两名少女由对视变成了对峙。 陈冰冰身后的一众女子，纷纷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杨雪儿亦是不着痕迹地往后退，只是她此时已经站在山路边儿上，山路本身便不宽，她身后是树木与杂草，再无其他落脚之地，想再退也退不到哪里去了。 方才尚还有些幸灾乐祸，此时已是暗恼这位置的尴尬了，杨雪儿现在真恨不得马上躲到一众师姐妹身边去。 陈冰冰看着许慕姗，缓缓道：“悟石之时，你在中间那条路上走出了五十六步的时候，我走出了四步……” 似是想到了那时候的不甘还有无力，陈冰冰的声音骤沉，身体也随之紧绷起来，她咬着牙齿，微顿了顿，方才继续往下说道：“之后是向着月石，你走出了六十四步，而我，走出了十二步。” 对于陈冰冰在悟石之时走出了多少步，许慕姗并不在意，她现在只想快点到峰顶上去，从那里沟通艾玲留给她的那道元力，然后便可以直接回到燕来峰，加上原本艾玲只给她半个时辰的时间，但她现在已经超出太多了，已经不愿意再继续耽误下去了。 “悟石重资质，更重心性，你能够在天石之前走出那么远，肯定有我比不过的地方，我很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厉害。” 许慕姗摇头道：“我现在没时间。” 陈冰冰冷笑，道：“看不起我？” 许慕姗已经满脸不耐，声音骤冷，道：“让开。” 陈冰冰嘴角微翘，往前一步落下，而后一步却紧紧随上，一步接着一步，脚尖连着脚跟，就好像是飞鸟滑过低空一般，速度极快，一下子便从杨雪儿的身前掠过，右手成爪探出，朝着许慕姗脖子抓去。 作为青阳门的山门弟子，在主峰之上修行一年有余，除了元力的修行，为了更加出众，一些基本的身法、招式，陈冰冰也都花过一番心力，而且她也学得不错，能够在同门之中脱颖而出，要不然也不会被钟鼎看中。 要知道钟鼎作为掌门，眼光自然高得很，哪怕只是因为惊蛰月临而随手收下一徒，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入他法眼，由此可见陈冰冰必然也有其得意之处，否则她也不会对许慕姗感到难以服气以及不甘心。 只见她逼向许慕姗，所用身法、招式皆是他们这些山门弟子都可以修行的秘籍，放在人间极为珍贵，但却都属于武学范畴，在他们这些修仙者看来，依然难登大雅之堂，只有那些低阶弟子才会去学习个一招半式，用于平日切磋，消磨时光。 只是仙家再看不起的东西，能够收录起来自然也非凡物，任何一种流落人间必将引起一片腥风血雨，再加上他们这些低阶弟子又没有合适的仙法可用，一味的修行元力难免枯燥，平日里切磋交流，反而是这些武学更为实用，因此练的人不在少数。 只见随着陈冰冰一步接着一步踏出，紧紧相连，之间仿佛没有任何空隙，转瞬间便逼近许慕姗，她的身周出现道道模糊身影，有如幻影般分开，而她自己亦变得模糊了起来。 一时间，谁也看不出陈冰冰到底是哪一个。 只是随着她的右手探出，几道幻影同样探出右手，数只右手从不同方向凝聚过来，慢慢重叠在一起，带起一阵狂风，一扫而过。 杨雪儿原本已经退得够后了，只是当陈冰冰从她身边掠过时，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杨雪儿只感到一股巨力从不知何处袭来，带起一阵狂风，让她整个人接连往后退，脚下一踩空，顿时在风劲下狠狠跌坐在地，那阵狂风更是让她上半身控制不住地往后倒，脑袋重重撞在身后树的树干上，顿时一阵晕头转向。 “哎哟”一声，只是此时谁也没有去注意杨雪儿的情况。 许慕姗目光一凝，可是却一眼看出这一招的精妙和破绽所在，当下也没时间奇怪，只见她突然高高跃起，在空中一个翻转，头下脚上而落，如同仙子落凡尘，双掌下压朝下拍去。 她所拍的位置极为巧妙，并不是那几个陈冰冰中任何一个，她像是看出那几个陈冰冰最终凝聚归一的地方，双手拍下之处，正好是所有陈冰冰归为一个之时，站立当处的脑袋位置。 陈冰冰瞳孔微缩，身形一震，猛然提气，尽力止住身形，几道幻影在错乱之间仓促归一，但手上之势已经聚起，难发难收，她果断之下，化爪为掌，猛一侧身，重重轰在一侧大树上。 大树粗壮如成人，此时却在剧烈摇晃，树叶纷纷落下。 势并未去尽，陈冰冰借助余力朝着许慕姗侧翻过去，右脚凌空扫向许慕姗。 此时许慕姗身在半空，正在下落之时，要变招极为困难，甚至可以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陈冰冰这一击更是携着风雷之势，绝不留情。 众人怔然，仿佛已经可以看到许慕姗被这一脚轰飞出去，狼狈落地的情景。 许慕姗也没想到陈冰冰一出手会如此果决，而且对敌经验如此丰富，是她比不上的，哪怕她其实很及时地发现陈冰冰变招向她攻来，但却做不到像陈冰冰一样的变招应对之法。 许慕姗自小在玄木门中长大，学的是灵木诀，这门功法虽然有独到精妙之处，可是若放在青阳门中，却什么也算不上，加上灵木诀本身存在缺陷，如果以这功法为主修，只会修出一个万丈悬崖。 仙家门派收徒，往往都是收那些资质悟性上佳且尚未修行的少年少女，美其名曰璞玉，其中有很多缘由，而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怕他们在一开始的时候走错了路，尤其是最开始的那几步路尤为重要，一步错则步步错，有些路一旦错了，便很难回头。 像许慕姗这样带着别派功法入门，而且已经修行一段时间，基本都是各个门派放弃的第一选择，如果她不是青阳子带来的，艾玲根本不会理会，也正因为是青阳子带来的，艾玲才会不惜耗时耗力，将许慕姗修行至今的修为废去，让她重新开始修行，这一次所修行的自然不是灵木诀，而是朝仙诀。 好在许慕姗修为尚浅，仅仅炼元境初期，艾玲将其修为废除并不是特别费力，而后更是赐下诸多灵丹妙药，让许慕姗调养身体，为了让许慕姗赶上惊蛰悟石，亲自指导其修行，在青阳门这种修行胜地，加上名师指导，许慕姗将修为提升至炼元境，并未费多少时间。 艾玲可以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终于让许慕姗在惊蛰悟石之前将修为回复到炼元境，但也因为时间紧迫，除了朝仙诀外，许慕姗并未接触其他功法，更别说那些不可能被艾玲关注的人间武学。 正因此，此时与陈冰冰交手，许慕姗并不占优，尤其是在陈冰冰的雷厉风行变招连连的情况下，她处境被动，居于下风。 “要被打中了。” 许慕姗艰难扭头，紧紧盯着陈冰冰扫来的一脚。 那一脚来势极汹，其上劲力惊人，让她心直往下沉。 却在看这一脚扫来时，许慕姗蓦地双眼一亮，左手探出，竟然准而又准地抓住陈冰冰的右脚脚踝。 许慕姗左手用力一拉，同时腰身一扭，在空中翻了个身，来到陈冰冰上方，右手紧接其后按住陈冰冰的脑袋，整个人便越了过去。 第134章 不喜 陈冰冰感到难以置信，她接连的出手竟然都一一被许慕姗给挡下来了。 对面那个在悟石之时引起一阵风波的少女，仿佛能够一眼看穿自己招式的真意与破绽，然后轻松地挡下来。 不，远非挡下来那么简单，此时许慕姗所为，分明是看出她招式中的破绽，而后利用这破绽借力打力，想要达到她的某种目的。 脑袋被许慕姗的右手按住，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许慕姗在向后用劲，这是在将她的脑袋往后按，而许慕姗的身体却在往前翻。 “想走？” 陈冰冰几乎马上便反应了过来，哪怕人在半空，依然极为勉强地扭动腰肢，右手朝着许慕姗抓去。 原本以为凭自己对武学的浸淫程度，要对付小小一个许慕姗应该是手到擒来，可是没想到许慕姗也不是省油的灯，竟然如此难缠。 其实陈冰冰不知道，哪怕是许慕姗，也为自己的一连串反应感到吃惊，她好像总能一眼看出陈冰冰招式的真意与破绽，然后自然而然地做出应对，虽然做起来有些勉强，不过刚好可以让她不至过于吃亏。 若是之前，许慕姗绝对做不到这一点，但是悟石提升了她的精神与眼界。 从天石处得到的感悟越多，让她越能清楚地看到脚下那条道路，也明确地知道自己应该走的方向，这种感觉说起来玄之又玄，实则与“道”之一字有着莫大关联。 许慕姗接触到了那种层次的道，虽然远不足以让她一步登天，但若只是面对这些人间武学，一眼便知其中真意，破绽自然无所遁形。 所以在看出陈冰冰那一脚的虚实之时，许慕姗马上便有了借力打力的想法，那也是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她所能够做到的，但以她现在的能耐，还做得颇为勉强。 许慕姗翻身到陈冰冰之上，便要从她上方翻过，直接越过她，而后直接上山。 但是陈冰冰终究不是省油的灯，能够被钟鼎看中，自然有她不同寻常的地方，在武学方面的成就，便远不是同一代的其他山门弟子可比，她第一时间察觉了许慕姗的意图。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任由许慕姗离去，陈冰冰只会脸面尽失，因此她亦是拼尽全力，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许慕姗就这么离开。 就在许慕姗以为自己的目的顺利达成，正自欣喜之时，突然感觉到右脚上一紧，连忙回头，便见陈冰冰已经一手抓住了她的右脚，且用力一拉。 许慕姗一声惊呼，在半空中失去平衡，一时竟有些慌。 陈冰冰嘴角勾起一道弧度，正自得意，但紧接着脸上表情却徒然一僵。 因为许慕姗方寸一失，一阵手忙脚乱且毫无章法的挣扎，竟然带得她也一起失去平衡，两人一起往一边掉去。 虽为修仙者，但修为尚浅，还不能腾云驾雾，两人朝下方跌落，正好向着方才摔倒在地的杨雪儿落去。 “我……” 杨雪儿脸色一变，急于想要说些什么，可惊慌之下站不起来的她只能狼狈地向一边摸爬滚打想要躲开，但变生肘腋间，想做任何应对都已经来不及了，看着那两人的身影在眼帘之中放大，许慕姗与陈冰冰一同砸在杨雪儿身上。 随着一声惨叫，杨雪儿吃痛之下，脑袋又重重撞在身后大树上，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因杨雪儿而缓了那么一下，许慕姗和陈冰冰都没有受什么伤，两人一落地立时分开，拉开距离戒备对峙，却谁也没有轻举妄动，刚刚短暂的交锋下，都意识到对方的不好对付。 刚刚的一连串交手，其实也就只是在眨眼之间，短短时间里发生的事情，却已是看得所有人目瞪口呆。 哪怕修为尚浅，终究是仙家弟子，哪怕再平庸，眼力终还是有些的，加上陈冰冰所施展的武学对于人间来说是顶尖秘籍，对于仙家弟子来说却实在不值一提，哪怕只是匆匆一瞥，短短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她们也看出了其中门道与精妙、惊险之处，个个心神受震。 不约而同的，每个人心头都有同样的一个念头冒出，那交手的两人中，不管是哪一个都不好惹，换了她们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个来，都完全招架不住。 陈冰冰冷声道：“果然有些门道儿，不愧是能够将寒曦邀月诀剩余剑诀补充完整的人。” 许慕姗扫了一眼无人问津的杨雪儿，语气微带着怜悯，道：“哪怕平日里再拍人马屁，出了事人家也不多看你一眼。” 随着其他同门亦向昏迷不醒的杨雪儿看去，神色各异，陈冰冰脸色一冷，斥道：“少卖弄这些聪明！” 许慕姗勾了勾嘴角，竟直接转身走了。 站在山路上的一众同门师姐妹，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让开，唯恐自己与少女起冲突。 陈冰冰紧紧盯着许慕姗的背影，却没有再追上去，大声道：“下次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许慕姗身子一顿，转过身来看着陈冰冰，认真地道：“下次，我不会输。” 陈冰冰亦坚定道：“赢的是我。” 许慕姗不再多说什么，转身上山，离去了。 陈冰冰这才看向那些战战兢兢的同门，没好气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扶她起来！” “是！” 也不看其他人如何去扶起杨雪儿，陈冰冰已经径自下山去了，她看起来有些急切，只因从现在起她不愿意再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她想要即刻开始修行。 而杨雪儿醒来时，已是被人抬下山的时候了。 与陈冰冰等人狭路相逢，针锋相对，而后继续独自上山，就像经历了什么，但又像什么都没有经历，细想起来仿佛没有什么意义，只让许慕姗觉得一阵莫名其妙。 还不仅是今天这事莫名其妙，貌似从认识陈冰冰以来，对方的态度便一直都是莫名其妙的，至于如何个莫名其妙法，许慕姗说不上来，只知对方明明从一开始便不喜欢自己，却还是时常带着某种目的来接近，对于这样的事情，许慕姗都很不喜欢，尤其是今天这事，便更是不喜欢了。 随着峰顶越来越近，下山的人陆续增多，他们自然也注意到了去而复返的许慕姗。 不说许慕姗在悟石之时引发那么大风波的事，单说此时她与一个个下山之人擦肩而过、背道而驰的情景，便已经足够另类，以至于已经有人放慢脚步，或者跟着重新回到峰顶上去，因为他们也想看看，这位一鸣惊人的少女再次回来又有什么事。 许慕姗站在峰顶上，人人瞩目，不过她都没有理会，只是突然想起不久前在灵峰别筑那里，顾辰最后跟她说的那些话，细想一番突然觉得很有道理，喃喃道：“顾辰，你说的没错，确实挺无聊的。” 还有她最后会跟陈冰冰赌气说着互不服输的话，现在想想也觉得挺无聊的，自己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来？真是幼稚！ “不想了，回去修行了。” 许慕姗深吸一口气，元力运转之间，与艾玲留在其体内的元力相沟通，只觉得身体猛然一轻，耳边有风声呼啸，直接留下一片残影瞬间远去。 第135章 看好 在这峰顶之上，除了因为正在悟石而对周围茫无所知的人，其他人都因为许慕姗的到来而随之瞩目，又因为许慕姗的离去而随之仰头，之后便只是远远目送着她离去，久久没有收回目光，没有人能说清自己此时心中的感受。 主峰山腰间，何杰桐与一人并肩而立，两人抬头看着峰顶，而后看到一道流光远去，眨眼即逝，天空又恢复原来的样子。 何杰桐收回视线，看着身边那人道：“找什么人不好，偏偏找两个笨蛋？” 他身边那人也是无奈地摇头道：“本来我是想，笨蛋有时候好办事呀，可谁知道他们会生出那么多心思，以为这样做是立功，还以为这样做我就会帮他们。” 何杰桐看着这人，更是无奈了。 身边这人是他的师弟，名为林鸣，两人同时入门，又因为都拜在掌门钟鼎门下，与其他师兄、师姐在年龄、修为上的差距颇大，再加上那些师兄师姐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想见一面很不容易，注定难有交集，两人自然而然便走得近了些，在长期的相互扶持之下，两人之间情谊颇深。 这一次，何杰桐要为钟鼎传话，但因为之前还在承意峰，来去不便，便先传信让在主峰山腰间待命的林鸣找人跑一趟，也不知道是林鸣没有将他的话全都听进去还是说没有将他的意思传达到位，结果派去的陆仁和武永二人，在一开始的时候便与顾辰起了冲突。 其实起了冲突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对于青阳门这样的名门大派，宗门之中弟子之间，切磋交流在所难免，可问题偏偏是，两人出手却还在顾辰手底下吃了亏，再一想到顾辰虽然人在青阳门，却并不是青阳门的弟子，这一件事实实在在是丢了青阳门的脸不说，还因此得罪了许慕姗，个中滋味，何杰桐都觉得无处说去。 看林鸣这一脸无所谓的模样，何杰桐忍不住提醒道：“那两人资质心性太过一般，尤其是心性……” 从这欲言又止的模样，明显可以看出何杰桐分明是想说什么却又故意不说清道明的做派，林鸣直接道：“师兄，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想说什么直接说了便是。” 何杰桐不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依我看，他们想要挨过醒神丹的反噬，只怕很难。” 林鸣耸了耸肩膀，道：“这关我什么事？” 何杰桐叹气，不再纠结这事。 林鸣却是问道：“师兄，我能不能理解成，你已经决定要站在柳师兄一边了？” 何杰桐没好气地甩了林鸣一巴掌，笑骂道：“什么叫站在柳师兄一边？话可不能乱说，我们可是掌门一脉的弟子。” 顿了顿，何杰桐用满怀钦佩和崇敬的语气道：“但是，我很看好柳师兄。” 林鸣压低声音，道：“师傅他老人家，怕是不高兴的。” 何杰桐的神色略沉，对此也有些苦恼，道：“几位师兄师姐都是喜欢游历的性子，常年在外，几年也不曾回一趟山门，师傅身边也就只有我们两人听从使唤，不，现在还多了一个陈师妹，只是我非但没能为师傅分忧，还与师傅的意见有了分歧。” 林鸣叹了一声，道：“你也真是的，听师傅的不就得了？尽是自寻烦恼，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何杰桐摇摇头，许久之后才道：“柳师兄不像我们，他以一名山门弟子身份，精研武学，更只凭一篇朝仙诀，便能修炼到炼元境巅峰，同辈无人能及，换成你我，能做到吗？” 林鸣不说话了。 “我曾经不服气，也跟着试过一次，将师傅传授的功法暂且放下，重新以朝仙诀进行修行，可是我发现，从我进入炼元境这一境界之后，即使继续日夜不辍修行朝仙诀，也根本无所寸进，最后只得放弃，重新修行师傅所赐的功法，这件事，师傅也是知道的，因此他才会更加看重柳师兄，几次表示想要收他为徒。” 林鸣点头道：“可是柳师兄都拒绝了。” 何杰桐看着林鸣，认真地道：“师弟，道之一字，向来虚无缥缈，一般的门派甚至都不知道道是什么，只知道求道修道，以为只要修行下去便可以得道，却不知道他们从一开始便离道越来越远了，要知道，道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假，可却也是头顶上这片实实在在的东西。” 林鸣抬头看看辽阔天际，心中震撼莫名，他与何杰桐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可是却从来没有发现，原来何杰桐心中藏着这么多的心事，有着这么多的想法，像这种思绪，他便不曾有过，顿时有种被抛远了的感觉。 “朝仙诀是上古仙诀，虽然如今只剩残篇，但不要忘了，它终究是上古之时，直指仙道的顶尖功法，仅存下来的这部分也正好是引领我们走入仙道的基础篇，换句话说，我们从一开始修行的时候，所走的路便是正确的，只是这条正确的路，却在进入炼元境之后便断了，我们若还想继续往前走，便得寻找其他的法子来铺路，接着走下去，但我们所铺的路，如果是错误的呢？” 何杰桐紧紧盯着林鸣，林鸣被盯得心神摇晃，本能地想要移开目光。 “不管是我们青阳门，还是远在扬州的阴女教，甚至是被誉为仙家之首的昆仑派，这些名门大派的核心功法，其实都是在修补这条不知何时便已经断绝的仙路而形成的，可是我觉得，不管我们再怎么修修补补，铺出来的路也不可能像朝仙诀一样正确，既然都是有可能错误的路，那错得最少的那条路，自然便是最理想的一条路了，幸运的是，我们是青阳门弟子，悟石之行，可以让我们确定脚下的路应该向哪个方向延续，这是其他门派永远比不上我们的地方。” 林鸣突然问道：“师兄，你是不是后悔了？如果当初你也选择悟石……” “没有什么好后悔的，虽然对于你，我是有些羡慕的。”何杰桐摇摇头，看着这个与自己同时进门，拜入同一个师傅门旧，走的路却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师弟，突然转移话题道，“也就是我们青阳门这种名门大派，才能知道这些，换成其他门派，除了极少数的，有谁知道如今通行整个修仙界的朝仙诀竟然有这般来头？一些无知门派只道朝仙诀修行缓慢，没有强大招式可学，更是只有残篇，因此选修其他功法，他们从一开始便走错了路，还想着要走到仙道的尽头，简直可笑！” 林鸣点点头，对此倒是颇为赞同，却是问道：“既然你看好柳师兄，为什么不劝他去悟石呢？以他的资质，悟石可能更适合他。” 然而何杰桐却是摇了摇头，道：“柳师兄能够仅凭一篇朝仙诀便修炼到炼元境巅峰，可见他很适合走那条仙路，试想想，残缺的朝仙诀已经可以让他修行到那种程度，如果是完整的朝仙诀，他有没有很大可能一步登仙？悟石的作用是指出不同的人最适合自己的道路，那条路千差万别，可谁能保证那条路就一定是那条仙路？柳师兄具备仙资，悟石变数太多，反而不适合他。” 林鸣默了默，道：“换句话说，青阳子长老的路，便是仙路吗？” 这一点何杰桐也不敢确定，只是想起柳祯当时说的那句话，轻轻道：“起码，是错得最少的那条路。” 他转过身来，对林鸣说道：“虽然对不起师傅，可是柳师兄既有仙资，我便希望看到他走得更远。” 林鸣忍不住笑道：“这样一来，你在师傅身边可要吃不少苦头了。” 想起这阵子钟鼎对待他的态度，何杰桐也颇为无奈，轻轻道：“等我修为再长进一些，便学诸位师兄师姐般，到人间游历一番，以后师傅身边，便拜托你了。” 林鸣的脸色顿时一苦。 第136章 帮忙 在梁州的西北边上，与无尽树林接壤处，有一个小镇，名为青木镇。 小镇居民本姓许，世代生活于此，安土重迁。 其后陆续有外人迁居于此，虽然说只是极少一部分人，却依然让小镇变得热闹了起来。 在那片辽阔得不知道通往何处的树林深处，有山有水，小镇居民可以经由渔猎获得食物，也能在靠近小镇的地方找到肥沃土地进行播种耕耘，草木山间还总能找到各种草药，可以医病救人，而且树木深处，山水接壤处，每有怪石，奇纹异彩，形状各异，颇合猎奇者心理。 几百年来，除了少数带着各式怪石走出小镇的生意人，其他人在这小镇之中，可以说是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与镇外各地虽不说毫无联系，可是却也不相干扰。 但就在不久前，小镇遭受一场变故。 从树林深处跑出为数不少的噬血怪物，杀死了小镇中不少人，其中以年少孩童为主，同时更是让小镇损失惨重，让那些原本对树林心怀感激与亲近之人，如今反而对这片生他们养他们的无尽树林生出难言的恐惧。 在他们看来，那片树林里，充满了神秘与可怕的未知事物，说不得哪天便又有怪物要从树林深处跑出来，再将他们这些留在这里的人连皮带骨一丁不剩地吃进肚子里去。 这段时间，青木镇中很多人选择了离开，带着忐忑不安还有一丝对镇外世界的憧憬，收拾家当离开了这个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 从此，家乡变故乡。 所幸的是，这么些年来时常往树林之中探索，一些奇木怪石多有让他们眼前一亮之物，最后都被带了回来，此次离开，长年来的那些收藏或许可以带出去卖个好价钱，倒也不用太过担心离开青木镇以后的生活。 青木镇变得冷清下来。 本来人就不多的小镇，现在更是看不到几个人了。 张大山从他的包子铺里走出，背着一个竹篓，向着斜对面的那间药店扫了眼，然后摇了摇头，带着一声叹息。 有人离开，自然也就有人回来。 只是那些回来过一次的人中的大多数，在远远看了眼镇南那片树林之后，或在当天或在隔天，还是选择了离开。 在发生了那种事情之后，还会选择留下来的自然不是一些怕死之人，却也是一些已经自认没有多少时日好活的人了。 药店的主人是个年事已高的七旬老汉，满脸皱纹，已是饱经风霜，双目混浊，视力大不如前，能够看到多少东西已经很难说清，四肢终日颤颤巍巍，如风中残烛，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在这青木镇生活了一辈子，也在这里行医了大半辈子，这位姓许的老神医，在灾难发生的时候，与他的子女孙儿一起逃离了这个地方，留下一个空荡荡的药店和里面的诸多救命药材，就这么离开了。 他毕竟年事已高，加上在这青木镇生活了一辈子，加上行医半生，难免存在某种济世心肠，只是或多或少而已，在离开了青木镇后，他每天心绪不宁，极不好受。 想起整个青木镇就只有他一个医者，虽然儿子成年之后药店已经交由儿子管理，可是真正看病问诊的人依然还是他，如今他走了，小镇的那些居民应该怎么办？ 每每想到这些，许老神医心如刀绞，万般后悔自己的离开。 每到此时他的儿子总要劝他，离开小镇的并不止他们一家老小，说句难听的，小镇现在还剩下几个人都还不好说，那些不走的指不定此时都在怪物肚子里了，你一把年纪了去了能救谁？就是给怪物塞牙缝或许都嫌骨头脆。 纠结与规劝，让许老神医左右为难，可是最后，他还是选择了回来，但却只有他一个人回来。 张大山本来以为铺子斜对面药店的主人不会回来了，毕竟已经离开了这么一处险地，没有人愿意再回到这里来担惊受怕，可是某一天，当他走出铺子在寥寥数人的大街上伸着懒腰之时，却发现斜对面那药店里面竟然有人，而且为数不少，都是来问诊的人。 看到许老神医的时候，张大山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没想到走得最快的一家人，回来得竟然也这么快。 还是说他们根本就没有离开，只是远远躲开？ 有些不解的张大山走近前去，结果听到前来看病的人与许老神医的对话，当知道只有许老神医一个人回来的时候，张大山对这位老神医生出些许敬意，只是紧接着便发现里面的医患双方正在为难，因为药店里面的药材不够了。 没有药材，怎么治病救人？ 青木镇虽说只是一个小小的边远古镇，却也有着分布三条街道的住户，虽说如今人走茶凉，但留下来的人经受变故，身上受伤挂彩，正是最需要许老神医的时候，可是在这个时候却缺少了药材，让他们如何是好？ 以往都是许老神医的儿女们到树林里采药的，遗憾的是那位老神医的儿女们选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愿意再回来了，而许老神医年岁已大，身子骨大不如前，让他再到那树林中采药，此事是万万不行的，但这样一来，谁去采药？ 小镇居民虽说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但也是各人各有本领，各家各有所长，并非谁都能懂得药理，虽然除了许老神医一家，也有其他人家懂得采药，遗憾的是如今还留在小镇里的这些人中，偏偏没有那些人的存在。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让他们以后要怎么办？ 再者说就算有懂药理的人，可在发生了那件事情后，谁还敢贸然闯进南边的那片树林？ 虽然说有仙师守护，可是树林太大，谁能保证仙师一定能够及时赶到？ 要知道那些个药材，可不是遍地都是，随随便便走进树林便可以看得着瞧得见的，往往要走到更深处，在一些偏僻的山水险地才有，而如今那片树林就像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谁敢在这个时候去冒险？ 张大山在那时想起了一位白衣染血却气质卓然的少年，他曾经答应过那位少年，等到药店的主人回来，会把拿来急用的药材还给人家，至于还法，当然是钱。 只是张大山进去说明原因后，却说他手头上没钱，只是略通一些药理，可以到树林里采药，以此偿还。 有人自告奋勇，自然是惊喜之事，只是许老神医却有些担心。 他虽老迈却不糊涂，怎能不知道张大山的好意，但进入树林深处，实在非同小可，若再遇到那些噬血怪物，应该如何是好？ 张大山却是信心十足，保证那些怪物已经被消灭干净，不会再来了，虽然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但是许老神医这个时候确实需要张大山的帮忙，再加上张大山的坚持，只得犹豫着应下了。 第137章 采药 但很快的，问题便来了。 张大山毛遂自荐，说自己略通药理，话是实话，要不然当初顾辰受伤的时候，他也不会想到从这药店里拿药给顾辰医治，只是这句实话，却基本实在了一个“略”字。 比起其他人，张大山是能够多辨认一些药材，可是却绝对多不到哪里去，更别说药店里的那些药材都是经过加工制成，与天然药草之间存在一定的差别，张大山能够认出一些加工过的药材，可是那些药材在采收之前是个什么模样，不说一点不知，却是一知半解。 许老神医摇摇头，放弃了这个打算，决定拼着这把老骨头不要，也要走进树林之中采药去，不求采到多少，但至少能够让在这段时间里受伤的小镇居民尽快好起来，这样一来，他心中的一些愧疚才能或多或少淡去一些。 张大山却不让了，坚持要由他去采药，并让老神医教他，还说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比他更适合去采药的人了。 只是许老神医主意已决，变得极为顽固，不管张大山怎么劝都没有用，直到张大山说了一句，如果你死在了树林里面，我们要去哪里找回一个医生？ 想到自己年事已高确是事实，自己是没有多少年好活了，可是却得在这有限几年里多救一些人，有可能的话还要将自己的医术传下去，想到这些，许老神医这才听劝，将那些目前急需的草药挑出，着重教张大山先从能辨识这些个草药入手。 而现在，正是张大山学有所成，或者该说是辛苦记下那几味草药之后，要到树林里采药的时候了。 别看他之前信心满满，说那些怪物已经被消灭干净，可是凡事就怕一个万一。 万一还有一些怪物侥幸存活，在那树林深处修心养性，想要寻机报复呢？ 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可能，那片无尽树林广袤无边，谁也不知道树林深处还有些什么，要知道至今人们以为的树林深处，其实不过是这片无尽树林的冰山一角而已，在那更深更远处充满了未知与神秘，而那些未知事物，常常都是与恐惧挂钩的。 走到客栈之前的时候，张大山不由得冷静了下来，目光落在这客栈一侧的墙角边上。 曾经那里有一个白衣少年落魄于此而无人问津。 张大山的眼里充满了怀念。 当时的那个少年虽然一身狼狈相，可是依然难掩气质风采，尤其是那双眼睛，如同世间最为澄澈的清泉，让他总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而拥有那样一双美丽眼睛的少年，夸他做的包子好吃。 张大山情不自禁，咧着嘴笑。 这个青木客栈如今已是小镇的一大话题。 要知道如今小镇居民死的死走的走，小镇风光已经大不如前，可是这个青木客栈依旧如同以往一般客如流水，络绎不绝，如此一来，一些尘封在过往的疑惑便也随着浮现出来。 曾经就有人感到奇怪，在青木镇这样一个边远古镇，虽不说与世隔绝却绝对是偏僻难寻的小地方，为什么会有一个这样大的客栈建立于此，建成之后总有客人往来，从来就没有断过？ 直到最近，看到一些穿着统一服饰的仙师进出那间客栈，而那些仙师对于如今的小镇居民来说还不陌生，正是当时与那些怪物搏斗，听说出身自一个名为玄木门的仙家之地，更有人说玄木门的仙师与青木镇大有渊源。 人们顿时恍然大悟，隐隐间觉得自己应该是明白了一些什么，对那建成已久熟悉万分的青木客栈，便忍不住生出一些敬畏。 只是，张大山对于这青木客栈却生不出半点儿敬畏之感，甚至可以说没有什么好的印象。 如果说客栈的主人真的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为什么当初看到顾辰孤苦无依的时候，却不愿伸出援手？ 或许对于他们来说，顾辰这样一个小孩只是苍生之一，是微不足道的蝼蚁，根本不足以令他们关心，是生是死他们都不会在意，可是后来青木镇陷入危机，从树林之中跑出一群怪物来，也不见青木客栈里有人做些什么。 他们就像事不关己一般，在那客栈之内，隔岸观火。 张大山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当初从镇南的树林里跑出来那些怪物，在小镇内肆虐，破坏一切完好之物，可是似乎偏偏漏了一个青木客栈。 这事至今无人注意，因为无人想起，可是这个时候站在青木客栈之前，从那处墙角开始端详着整个客栈的建筑，张大山却是发现了这匪夷所思的一点。 “不知道顾辰现在怎么样了？” 有些事情张大山不愿意去深想，因此生硬地转移了注意力，只是心中始终有一处角落，有一个想法，让他想要去探索这青木客栈背后到底还藏有什么隐情。 越往南走，离那片树林越近。 幽深的树林像是沉睡的凶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来，但不管它是睡着还是醒着，如今给人的感觉只有恐惧。 张大山脚步不停，走进了树林。 一走进树林之中，原本心头萦绕的那些忐忑与恐惧，不说不翼而飞，可是都平静下来了。 人一走在其中，大自然的舒爽清新扑面而来，一如过去每次进入树林之时，张大山都会感觉心旷神怡。 树林还是那片树林。 张大山往更深处走去，开始寻找草药。 虽然略通药理，再经过许老神医的一番教导，但是对于草药原先的样子，张大山与初学者无异，只是想到许老神医如今年事已高，又孤苦无依，自己又算年轻力强，多进树林中采药，多些锻炼不是坏事。 只是在采药一途，他是个新手，加上一些草药难寻，多在穷山僻壤与险峻之地，才不过找到两种草药，张大山便已经处处挂彩，几乎可以说遍体鳞伤了。 日落西山，张大山倚靠着一棵大树稍做休息。 采药实在是一件辛苦又危险的事，也不知道过去许老神医的子女们采药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么辛苦。 想到许老神医的子女的时候，张大山便有些事情想不通了。 为什么他们就能够忍心丢下许老神医一人？ 虽然许老神医是自己选择回来，可是这子孙满堂的，就没有一个人愿意与他一起回来？ “人生有三件大事，成功、成名、成家……”张大山说到这里，不由顿住，回想自己过去庸庸碌碌的大半生，功啊名啊什么的，都太远太远了，初来青木镇时，亲切收留并帮助自己在此落脚的那位许大哥，也已经死在婴鬼手里了，再一想到如今青木镇的萧条还有许老神医的境况，张大山只觉一股无名怒火在胸中燃烧，“这狗屁的世道，成了家的也还是狗屁，老子不要名也不要利，老子只想卖卖包子。” 张大山说着，目光只是发怔地望着前方。 林深处寂静无人，只有张大山的声音远远回荡。 突然张大山站了起来，双脚分开与肩齐宽，身体紧绷，半弓着身子，双手曲在胸前，作防御状。 世事说来或许巧事连篇，发着牢骚的张大山，一时漫无目的，双眼随意盯着前方，只是在发呆而已，却正巧发现前方那片半人多高的草丛里有异动。 此时树林之中，一点风也没有。 那草丛无风而动，里面只怕是有什么东西。 第138章 相救 张大山只觉一阵胆寒，之前尚怀疑前阵子那些婴鬼还有一二存活，躲在这树林深处休养生息，等待复仇之机，难道就这样让自己碰上了？ 虽然害怕，可是他表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毕竟输人不输阵，况且现在什么都还无法确定，若先自乱阵脚，那自己可就真的输惨了。 可话虽如此说，他还是难免埋怨自己的运气实在太背。 仿佛是对张大山的警觉有所感应，那处草丛的动静一下子便消失不见，许久许久那处草丛再无动静。 只是这样一来，张大山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更加警惕起来，原本心存一丝侥幸以为是什么经过的小动物，现在他已经不这么认为了，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笼罩心头。 张大山不动，草丛那处也不动，双方久久对峙。 随着天色渐渐暗沉，张大山有些沉不住气了，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如今的树林已经不同以往，天黑之后，这个地方笼罩着不祥与危机，哪怕是张大山，也不愿在天黑的时候待在这种地方。 有没有危险且先不说，只是本能里便已经充满了排斥和畏惧。 再者说，这树林之中哪怕没有那些怪物也会有各种各样的动物，其中一些凶禽野兽也是不在少数，一旦天黑下来，环境对自己来说可是大大不利，须得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回到小镇才行。 张大山想过就这样转身直接离开，可是他无法不在意那处草丛。 之前已经察觉其中有异动，要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离开，实在很难，万一真是那些个大头怪物，一旦自己转身给了对方扑上来的机会，那可如何是好？ 哪怕明知道，如果真的是那些怪物，自己根本没有生还的机会，逃脱更无可能，张大山还是壮着胆子，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 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处草丛。 此时但凡有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会大大影响他此时的心情，甚至会决定他接下来的行动。 然而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那处草丛始终没有动静。 已经走到近前，只差两步之遥的张大山突然间又再度犹豫起来，也不知道自己这样不知死活贸然走上前，到底是对是错。 可都已经走到这么近的地方了，只要再一步，甚至都不用再上前了，只要他想，那躲在草丛中的存在的真面目便会暴露在他的眼前，那样一来或许他就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如果真有危险，左右都是个死，那为什么不让自己死得明明白白？ 这么想着，但实际上还没有真正下定决心，然而张大山的双手已经颤颤巍巍地伸上前去，拨开了那片草丛。 张大山蓦然瞪大了眼睛。 草丛之中，一个少年躺在其中，正睁着眼睛紧紧地盯着他，那双眼睛里面充满了戒备和仇恨。 看到这双眼睛的第一反应，便是被吓了一大跳，张大山下意识里往后退了一步，但很快硬生生止住了脚步，因为他发现，那双眼睛虽然睁得大大的，里面的情绪满溢，但此时已经失去了全部的神采。 眼睛的主人，那个不知来历的少年，一动不动，疑似死去。 少年的长相端端正正，不像之前从树林深处跑出来的那些怪物，一个个身体畸形，脑袋比身体还大，眼前这倒在草丛之中的少年身体上并没有那么诡异的变化，只是那一头长发有如翠柳，带着绿意，那双眼睛绿芒璀璨，让张大山的思绪不受控制地被牵引，仿佛那是世间最为美丽珍贵的宝物，比绿色的宝石还要更加珍贵。 偏偏给他这种感觉的，是一个古怪少年的眼睛，张大山直摇头，只觉得自己的这种想法实在有够怪异，但却在这时忍不住想起顾辰来。 想当初他遇到顾辰的时候，可不也是因为那一双眼睛而被吸引的吗？ 有这样的一双眼睛的少年，理应不会是坏人吧？ 张大山这么想着，惋惜地摇摇头，那少年睁着眼睛却已殊无反应，怕是已经死了吧？ “咦？” 张大山很快发现，那少年虽然倒在草丛之中，但其境况却透着丝丝诡异之处，只见他在那草丛的层层掩映之下，那小小的身板之下的地面却是长出长长的绿叶、藤蔓与树根等植物，此时已如成人拇指般粗细，上上下下将那少年缠绕，而且在此时张大山的细细端详之下，还隐隐可见那些植物在慢慢地蠕动，似乎还在生长。 看那样子再过不久，那些植物便要完全长成，将这绿发绿眉，甚至连眼睛都是绿色的少年给吞噬淹没。 这处草丛显然透着诡异，与别处不同，理智告诉张大山，对这样的一个地方最好是保持距离，不要接近，可是让他看到少年的身躯就这样被这些古怪植物淹没，让他袖手旁观实在是做不到。 “人死为大，入土为安才是归途，被植物吃了算怎么回事？” 喃喃自语间，张大山猛地上前，右手往背后竹篓一捞，便将一把短小柴刀拿起，他提起柴刀，对着那些植物便是一通砍。 那些植物虽然已如成人拇指般粗细，可是到底刚长成不久，未经风吹雨打日晒，更无土、石琢磨，显得新嫩柔弱，被那柴刀轻轻一挥，便自断开。 可是还不待张大山松一口气，那些被砍断的植物却是自那断口开始，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以远胜刚刚生长的速度，又迅速生长起来，朝着绿发少年的身体环绕。 “什么鬼东西！？” 张大山被吓了一跳，一声惊呼，当即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阵乱砍。 不管那些植物怎么长，在他一通乱砍之下，没有多久，只见遍地狼藉，都是被砍断的新嫩树根、草根、藤蔓，那各处的断口上还淌着汁。 可是被砍断的那些植物依然有如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蠕动着伸长着，还想要连接起来。 在不知不觉间，便是张大山，此时也在这些诡异生长的植物的重重包围之下，那些植物就像是在布一个大局，要将张大山连同那绿发少年都给淹没其中。 只是在经过张大山一通乱砍之后，那些植物的生命力已经大大消耗，生长的力量有所不逮，导致生长速度大不如前，而且颓势渐显，根部已经隐见枯黄。 张大山挥开最后一层缠绕绿发少年的古怪植物，直接将绿发少年抱了起来，却在这时突然愣了一下。 “温的？” 他突然紧紧盯着少年的脸庞。 少年完全没有意识，只是那双充满了戒备和敌意的绿色眼睛，却在这时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还活着？ 张大山吃了一惊，放下柴刀，手轻轻按在绿发少年的胸膛处，感觉到那里有极为微弱的心跳，隐隐约约，很难捕捉，可是确实存在。 确定对方还活着，张大山顿时喜不自胜，对那绿发少年轻声却又坚定地道：“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但是既然你还活着，我就不会放着你不管，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救你的。” 似乎是听到了张大山的这番话，绿发少年的瞳孔有那么一瞬间恢复了焦距，眸光更加璀璨，隐约间似是看了一眼张大山，然后便慢慢闭上了眼睛。 随着绿发少年的绿色双眸闭上，周围的那些植物也都彻底停止了生长。 第139章 到了 随着东边天际鱼肚白的渐渐翻起，一道如线的微光隔开了黑暗，将连成一体的天地分割开来，那道微光缓缓蕴开，带来了黎明的曙光，随之一起张开的，还有顾辰紧闭的双眼。 顾辰站起来，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 久坐之后的身体噼啪作响。 他深吸一口气，对于身体此时的境况颇为满意。 原本体内的元力几乎全部都凝聚在一起，堵塞于经脉中的那两处位置，但随着顾辰有意的牵引之下，将之凝聚成为了元力柱，初步解了身体的燃眉之急。 然后为了将元力柱碎成丝，他又有意地将一些散碎元力铸成剑型，带着旋转盘旋而下，虽然有些不解为何塑剑得以轻易成功，但至少是成功地将那元力柱碎成了丝，而且元力丝因着那旋转之力而互相摩擦，经脉之中产生了另外一股力量。 那股力量的产生，使得经脉可以不断对自身元力加以锤炼，在瓶颈之处更进一步，元力质量与术法威力大大提升，这种方法若能推广出去，势必会引起修仙界巨大的震动。 只是问题依然存在。 那些被碎成丝的元力竞相缠绕旋转之下，慢慢地又纠缠在一起了。 随着大多元力丝散至经脉的其他地方，不再滞塞于那两处，但元力丝间两两相互缠绕，慢慢地丝不像丝，反而令得有些完美倾向的顾辰颇为尴尬，然而因为那些元力丝不再滞塞于某处，再想用原来的方法将其分开已是极难。 但说来因祸得福的是，原先那些无法凝聚成元力柱而处于游离状态的部分散乱元力，在顾辰有意无意的牵引之下，塑成剑型之后，反而是开启了另外一条修行之路。 那些元力被塑成剑型后，在经脉之中以超越其他元力的速度游走，每遇到那些纠缠在一起的元力丝，剑型元力或多或少都能将其分开一些，让顾辰颇为遗憾的是，那些剑型元力实在太少太少。 原本应是无用的散碎元力，竟然先一步塑成剑型模样，拥有更加犀利尖锐的锋芒，反而是那些成功化开的元力丝比之不及的，这对于顾辰来说，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实打实的意外之喜，也基本上让他确定了，接下来的修行之路将往这一方向走了。 只是那些打算都太远了，如今顾辰修为大进，元力大增，已经进入炼元境，但限于修行功法还有与以前截然不同的经脉，不管他此时再如何修行，都已经无所寸进了。 以前修炼不了的紫雷仙躯因为种种原因，现在倒是可以修行了，只是要修成此法却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而且顾辰隐隐觉得，要真正修行此法，貌似还需要满足一些其他的条件，不是像这样按部就班的修行便可以达成的，因此继续枯坐下去也没有了意义。 顾辰看着峰顶，呢喃道：“该去悟石了。” 自打来到青阳门之后，所经历的种种风波，基本上都与悟石有关，这让顾辰不免有所期待，究竟这番悟石对自己能有什么样的好处，会不会有意外之喜呢？ 静极思动，顾辰走出灵峰别筑，向顶峰走去。 一路上总会遇到那些结束悟石下山之人，一个个眼神古怪，盯着顾辰瞅个不停，而后，这条山道上便出现了极为惊奇的一幕。 原本打算下山的那些人，竟然一个个止住身形，跟在顾辰身后，与之一道上山而去，观其行止，似是要再度前往天石所在之处，只是此番心绪，却是与之前大不相同。 之前他们好歹还是怀着紧张与忐忑的心情，为了自己的悟石而思前想后、忧心忡忡，这一次却是好奇与看热闹的心思，想要看看这位青阳子长老收下的义子，不是青阳门弟子身份却能得到一次悟石机会的“外人”，究竟能够在天石之前走出多远。 对于身后的尾巴，顾辰自然知道，却未在意，既然决定来悟石，那么这期间会有何事发生，他早有心理准备，作为前昆仑道子，如果在意他人眼光，还如何在求仙问道一途走得更稳更远？ 可他越是不以为意，越是让那些想要看热闹看笑话的人更加在意，当顾辰走到峰顶，遥遥望着两块天石之时，此地顿时哗然。 李大庆闻声转头，看到顾辰时便忍不住站起来，目光紧紧盯着他不放。 随着顾辰一步步走来，慢慢拉近了与他之间的距离，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马上又转回头朝陈鹰看去。 只见此时陈鹰已经往日石走出了二十四步，在那里打坐参悟。 除了陈鹰，在天石律动范围之内参悟的弟子也不在少数，只是天石之前一步一天地，哪怕此地再多喧哗，他们也全然不知。 直到顾辰走到近前，李大庆方才冷笑一声道：“龟缩了这么久，总算有了来悟石的胆量了？不过眼下人人等着看你笑话，你这几天攒起的那些胆量够不够用？” 顾辰停步，目光落在李大庆身上。 面对那双灿如星光的眸子，李大庆无来由有些心虚，忍不住就想要将视线转移，不过终究忍住了。 顾辰看着他，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你修的是什么道？” 李大庆瞪大眼睛，嘴巴张了又合，继而再张，却始终发不出声。 顾辰已经越过他，往前走了。 在离天石百步前，正好是中间的那条线上，顾辰停下。 他有预感，这一步迈出，天石的律动会更加强烈，只是这种律动对他来说却一点儿也不突兀，反而是那般的熟悉，他在灵峰别筑修行之时便因着所感觉到的律动而改良功法招式，那种律动与此时天石发出的律动，虽说弱了一些，但基本上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换句话说，别人都是走至天石百步范围才算开始悟石，而顾辰不一样，早在那灵峰别筑中，他的悟石便已经开始了。 看样子，似乎只有自己的悟石与其他人不同，虽然不知原因为何，但想通了这一点后，顾辰没有欢喜，反而有些失望。 如果这就是悟石，那么对他来说也就这样了，不管他走得再近，感受再久，都没有什么用处了。 看着顾辰停下，周围议论纷纷，尤其李大庆更是快意，大声道：“口气不小，胆子也不大嘛，这样就不敢往前走了？” 顾辰置若罔闻，只是在想，继续都已经走到这里了，哪怕失望，也不防试上一试。 这么想着，一步踏出，顾辰便踏在了第一步上。 一瞬间，身边的诸多耳语，人群的议论纷纷，都在这一瞬间消逝一空，这片天地在一瞬间变得安静了下来。 顾辰一怔，下意识里四下张望，但除了前方，其他地方场景却都变得模糊不清，就好像是隔着一个个遥远的世界，除了往前，再无其他路可走了。 哪怕顾辰想要回头，却都做不到了，他有种感觉，只有在前方无路可走或者是察觉前方无路之时，退路才会重新浮现。 与此同时，脑海之中不受控制地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问题，耳际响起各种声音，杂乱而无章，偏偏每一个问题都很清晰，在道心上扣问，让人忽视不得，让他在意万分，心湖之间漾起涟漪，哪怕有那块薄冰镇守，依然道道扩散。 顾辰闭上眼睛，细细感悟这种不同，渐渐地，心湖之中涟漪渐止，脑中耳际都只剩下一个声音，回荡着一个问题——“修道为何？” 体内元力沿着经脉迅速运行，便是那些新生的以前所没有的陌生经脉，此时也在元力运行之下慢慢有了熟悉的感觉，此时才像是真正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般。 顾辰双眼一亮，喃喃道：“这就是悟石了吗？有点儿意思。” 第140章 求知 顾辰到了。 他只是走到峰顶的天石之处，只是理所当然地使用了自己应得的那一次悟石机会而已，却已在此地引起了一阵骚动。 这阵骚动自然远远比不得许慕姗悟石之时所引发的动静，甚至与之相对的，人们不是那种惊诧、艳羡的心情，而是充满了嘲讽、冷漠的目光。 李大庆不相信顾辰这样一个“外人”能够在悟石之时有什么巨大的收获，看着此时顾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走向中间的那条线，他冷笑一声，根本就不认为顾辰能够在这条线上走出多远。 对待顾辰的这种敌意与排斥到底是怎么来的，李大庆自己也说不上来，该说是青阳门弟子之间的某种默契所形成的某种排外感么？ 可是李大庆觉得，撇开青阳门弟子这一层身份，他对顾辰也喜欢不上来，因为刚刚顾辰那有如明镜般的目光，还有那句问话，让他心间紊乱不堪，极不好受，就好像又经历了一次道心的拷问。 李大庆不自觉地握紧拳头，满是不甘地道：“我倒想看看，你到底能够走多远？” 对于为什么不甘，李大庆也不明白，只是恍惚间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恐惧，好像他已经预感到了什么，冥冥之中有某些感应，这个时候落在他的心间。 周围人的目光、李大庆的心思，顾辰自然都不知道，向着天石律动的范围走出了第一步后，顾辰的感受尤为强烈。 虽然之前在灵峰别筑，顾辰能够感受到与天石一般的律动，也是那种律动，让他修改术法之时有了一些突破，此时走到近前，尤其是在那百步之内，顾辰发现，哪怕同样都是天石的律动，但在这百步范围之内的律动，与之前感受到的存在着很大的差异。 在灵峰别筑那里感受到的律动，让他产生心绪上的共鸣，帮助他找到大概的方向，加以修改术法，那种共鸣与修改的方向，终究是由他自己决定的，可是这百步范围之内的律动却是不同，虽然依旧有共鸣，但同样的共鸣，却多出了引导的意味，冥冥之中有某种力量，在为顾辰指引方向，此时顾辰体内的一丝丝动静与反应，让他深刻体会到这一点。 新生的经脉与以前不同，与别人更是大相径庭，那样的经脉曾经一度让顾辰觉得陌生与无力，因为哪怕是自己体内生长出来的经脉，他也倍感陌生，控制不住，尤其是那些以前完全没有的经脉，在修行之时更是让他无从下手。 可是那些经脉不弄个清楚明白，修行便没有办法进行下去。 以前所接触过的诸多高端功法，顾辰都没有办法修行，如果忽略那些新的经脉，沿用以前修行时所走的经脉修行，不说寸步难行，可是却极容易出问题，比如造成经脉中元力的阻塞，或者令得经脉隐隐作痛，仿佛下一刻便会断裂开来。 经历过一次自废修为，经脉尽碎的顾辰不敢冒险，要知道，经脉得以重生这种幸运事不会一而再再而三。 紫雷仙躯倒是可以修行，但那是个充满了错误的意外，这个错误存在着未解的谜。 不过哪怕修行紫雷仙躯，也需要满足其他一些条件，毕竟紫雷仙躯说到底只是术法，不是功法。 原本因为那熟悉的律动，顾辰以为悟石对他来说也就这样了，却没想到，天石之前一步一天地，这一步便给了他意外之喜。 经脉之中，元力不受控制地运行起来，速度比起之前顾辰有意引导之时还要快得多，元力所走的地方，包括体内一整副新生的经脉，可以说是面面俱到。 这不是某一种功或者某一法，更像是流水潺潺，因为有路，所以便走上去了，因为走过一次，所以便认识了这样的一条路。 哪怕是以前的那一副经脉，修行之时也只是挑出主要的行功路线，没有任何一部功法可以做到将所有的经脉都囊括其。 此时此刻，顾辰意外发现到最适合自己这副经脉的修行方向。 对他来说，这副经脉的修行之法，显然不是从中挑出部分经脉来组成行功路线图，以前的经脉虽也错综复杂，但修行之时却是挑出其中特定的行功路线，令元力运行，那时挑出的经脉组合成各种形状，有草木之形，有虫鱼之象，但基本上只是大致相似罢了，像顾辰如今体内经脉整体上便是一把栩栩如生的剑形之貎，这种情况从来没有发生过。 还记得以前在昆仑山上，每次因为修行而使得修为境界攀升之时，每每在突破之际，顾辰总觉得像是缺少了什么，那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他一直抓不住，自然更是说不上来，此时在天石的律动包围之下，随着体内元力在所有的经脉中运转如意，顾辰福至心田，所有的疑惑都一下子豁然开朗。 顾辰不顾其他，马上就地打坐，捕捉那种心情，同时与以前修行之时有过的诸多疑惑一一联系起来。 以前修行紫霄雷诀之时，总有种力不尽、意未达之感，以当时的经脉行功路线，他都轻易修行到瓶颈，然后轻松地突破，可是却总觉得力并未到极尽处，体内明明还有一股力量想要喷薄而出，却因为突然没了前路而被压下来，那股力量虽然在后来成为顾辰破境之时的强大助力，也是他修行一日千里的重要原因，但顾辰时常会觉得，如果那股力量能够在产生之时便宣泄出去，对他自身而言会有更大的好处。 只是，力虽有不尽，意虽有未达，但偏偏功行已末，哪怕他觉得功行至此应该有后续，但一来功法完整续无可续，二来当处经脉圆融作结，就算能续，他又要往哪里去找那些新的路径去？ 这一次随着新生经脉与天石之间互生共鸣，生出感应，顾辰的这些个疑惑，突然像是一下子都找到了答案，就像他先前所猜测的一样，或许以前的功法，本就都是错的。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几千年来的修行之途，竟然从一开始，便都全部走上了歧途。 如此一来，天道何处？仙又在何方？ 顾辰突然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些答案。 走出一步便停下打坐，看到顾辰这么做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些青阳门弟子个个相视一笑，心头担忧散去，他们一开始还真的有些担心，这个“外人”会走在他们的前面。 李大庆心头的些许不安散去，哈哈大笑起来，只说顾辰是不自量力，竟然妄想在惊蛰悟石有所收获，难道他真的以为悟石这种事情，任意一只阿猫阿狗都能来获取机缘？ 只是此语一出，却少有人附和，不少的青阳门弟子脸色都极为难看，一个个低头不语。 哪怕是青阳门弟子，惊蛰悟石，能够有所得的又能有几个人呢？ 那些声音，自然不可能传到顾辰的耳中去，此时顾辰在捋清过去修行冒出的种种一闪而逝的问题之后，脑海之中的那个声音更加清晰与强烈。 “修道为何？” 顾辰喃喃道：“我修道，意在求知。” 说完这句话，他站了起来，直接往前走出了一步，那是他的第二步。 第141章 道心 顾辰站起的时候，峰顶之人只觉此人应是要知难而退，要从天石的律动范围内退下来了。 毕竟天石律动，扪心扣问，神魂皆颤，非同小可，如果没有资格再往前走，却依然执意要停留在那里坚持，那种滋味绝不好受。 在场大多数都是已经结束悟石之人，太过清楚那种感受，哪怕现在想起，依然忍不住身心一颤。 就在他们已经想好了要怎么来好好嘲弄这个不知天高地厚，自来青阳门后便引起难止话题，一举一动都不曾让他们欢喜之人，却看到顾辰并未退下，而是往前又走了一步。 他们张了张嘴巴，峰顶在突然之间安静了下来。 李大庆双拳紧握，喃喃道：“往前走了……为什么？为什么他还能够往前走？” 顾辰一步踏出，便又停了下来。 悟石之时，受天石扣问，心间会生疑。 但其实，每个人所听到的问题都不一样，因为天石扣问，往往因人而异。 这个异源于悟石之人本身的资质、心性有所不同，而且再加上往往他们所听到的问题也都不止一个，除了因为自己修行而产生的疑惑之外，还会有大大小小的心魔杂念，因为天石律动的牵引，纷纷从不知何处冒了出来。 这无形之中便在悟石之时多出了一层考验，这层考验，便是要找出哪一个才是天石真正传出的问题，以及自己回答得有多好，才能决定自己能够前进多少步。 如果答非所问，悟石之行只能提早结束，断无任何侥幸可能。 所以往往人们止步，不是因为回答不上天石的问题，而是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天石真正的问题是哪一个，只有道心通明，心境过人之辈，才有机会摆脱那些心魔杂念的影响。 但是哪怕能够通过第一层考验，真正面对天石的问题并作出回应，那个问题也不是那么容易回答的。 有些问题直指大道本心，有些问题直指大道前方，那些问题往往出现在走出十几步后的人身上，然后让他们犹豫迟疑之间，变得踌躇不前。 自然也有一些问题无关紧要，仅关人间百态、柴米油盐，但回答了那些问题，却也不一定无所得，但也不一定就能够前进一步，那些问题往往是在开始一两步的时候听到。 随着往前踏步，律动更强，天石的问题只会越来越刁钻难解。 可是却从来没有一次，是在有人仅仅走出了一步，便听到大道之疑，亦没有人能在这短短时间里，便给自己找出了答案，还得到了天石的认可。 此时顾辰其人，就好像是一把出鞘的剑，剑尖直指前方，目标明确，散发着一往无前之势，尤其是他体内经脉所组成的剑形，更是散发锋芒。 悟石悟石，无关胜负，只关个人。 天石有问，顾辰有答。 “道之难行如何？” “一以贯之而已。” 顾辰往前，连踏三步。 天石传来的律动更强。 不仅是出现在心头的那些心魔杂念愈多，顾辰甚至能够感觉得到，他的神魂开始剧烈地摇晃，动荡不安，好像随时都有可能从身体里飞出来，散发在这天地间。 这种感觉让他恍惚，隐隐有些要偏离本心之感，似将要在此迷失。 他又停下脚步。 闭上眼睛，坚守心神，同时将心头的种种疑难抽丝剥茧，将种种心魔杂念斩除，只剩下通透明亮的一把剑镇守神魂。 那把剑滴溜溜旋转，既是他的道心，更是他的剑心。 剑心直挺，仿佛“一”字。 顾辰在这个时候下定决心，他的路就在脚下，要成为一名剑仙。 这一瞬间，心头敞亮，一股力量自脚下而生，竟是压下了天石的律动与威压，此时天石的问题尚没有真正被他抓住，却已是烟消云散，而他已是不由自主地往前又踏出了两步。 彻底站定之后，没了后势之力，却亦是站得稳稳当当。 从走出第一步停下，到此时来到第七步站定，顾辰的一举一动，都被围观之人尽收眼底。 许多人面露惨然，想到自己甚至连一步都迈不出去，便没有脸面再留在这里观看，脚步微移，却终究没有掉头离开，因为他们不由得在意着，在意着顾辰到底可以走出多远。 李大庆摇晃了一下身子，颓然地坐倒在地。 他看看顾辰，又看看另一边走在更前面的陈鹰，想起了陈鹰之前也是一步一流连，至今方才一步一步往前，走到了第十八步。 而今顾辰虽有停顿，却依然在往前走，与陈鹰的情况相似，此时谁能断言，顾辰走到这里就结束了？ 那可是双石连线的中线，暗藏着悟石的玄机还有第二次的悟石机会。 之前李大庆在那条线上，便是走出了十八步，之后停下，因有所得，才有面向日石的第二次前进。 别看陈鹰此时就停在那第十八步上，只是那十八步是对着日石而言的，之前在中间那条线上，陈鹰亦是足足走出了四十八步。 李大庆希望，顾辰就停在那第七步上，然后知难而退，可是这第七步对顾辰来说有没有难，李大庆也不敢肯定，他心头那种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让他恨不得马上离开此地，眼不见心不烦，可是却终不甘就这样离去。 在这能够明晰本心的悟石之行中，偏偏每一个人都不明白，为什么区区一个顾辰，来到青阳门之后也没有做过什么，只是身份的几度变迁，便几乎成为他们的心魔。 顾辰心头微微一跳，只觉得有很多负面情绪朝他涌来，他感觉到了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敌意。 顾辰无法确定，这些敌意是天石传来的，还是他内心深处的某些潜藏至深的魔念，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又听到了天石的声音，从众多的杂音之中脱颖而出。 “道之不同又如何？” 相识之人，同门之间，却终背道而驰，只因道不同，因此不相为谋。 不知为何，顾辰想到了李元沐，然后他摇了摇头，心想李师弟只是心气过高罢了，而且李师弟资质不差，虽然修行缓慢，却是属于大器晚成一类，脚下大道如坦途，最终亦会殊途同归，走到一起才是，然后他又想到了青阳子。 原本被青阳子带回青阳门，是对方想结个师徒善缘，虽然顾辰心间一直没有真正同意这一点，可是青阳门中的横生枝节，让青阳子所想落空，这会不会也正表示他们之间道有不同？ 紧接着顾辰又想到了柳祯，这个年长自己五岁的青阳门天才，一门心思想要学习青阳子所悟出的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为此拒绝其他师长的心意，只想拜青阳子为师，更是不惜放弃了悟石机会。 青阳门中都说柳祯这才是真正的一心向道，但是顾辰却觉得，大道不只一条，但大道只能独行，如果走的只是他人脚下大道，最终很难到达终点。 顾辰想，这才是真正的道不同吧。 但是那又如何呢？ 世间人千千万万，想法各异，路亦有千千万万条，仙路漫长，有时候走着走着，发现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那些人，突然就都不见了，这一点，对于自废修为而自昆仑山上流落于梁州青木镇大街上的顾辰来说，可是深有体会。 纵是路不同，可总归是会相遇的，至少曾经相遇。 顾辰轻轻道：“存乎一心。” 第142章 太难 顾辰说出了这个答案，理所当然，也是自然而然，因为他心里正是这么想的，没有任何的迟疑与犹豫，从嘴里表达出来的，正是他的心声。 话音刚落，顾辰只觉前方那一段距离，此时给他的观感一下子就变了。 之前因为天石律动范围之内的一步一天地，因此哪怕只是几步之遥，依然能够感觉到茫茫的距离感，可是此时那段距离落在顾辰眼中，那几步之间，或者可以说是那几片天地之间，仿佛一下子连在了一起，而且已经不觉得有多远了，反而是轻轻一步便可以迈过去的闲庭信步。 这还不算完，他还能感觉到，此时还有一股力道不知道是从何处产生的，只知从他身后而来，不断催促着顾辰往前走去，就好像此时此地，这段距离这个位置，并不是顾辰应该停留的。 顾辰往前，数步迈出。 一步未停，畅通无阻。 看着他这番举动，峰顶死一般的寂静。 李大庆目光惨然，尤其是在看到顾辰一脚踏在中间那条线上，走出他的第十八步之时，便只觉心中一些理念轰然崩塌，更随着顾辰踏出第十九步之时，萦绕在李大庆耳边的就只有一句话。 “为什么我不如他？”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够回答，因为连李大庆自己都觉得疑惑，为什么他一定要那么在意顾辰？或者将此话换一种说法，为什么他会如此仇视顾辰？ …… …… 陈鹰突然站了起来，对这一步的所悟所得，他终于参悟透彻了。 虽然只是走出了十八步，但陈鹰已经感觉到了吃力。 这与在中间那条线上走出了四十八步，两者相比之下，似乎还远没有到达他的极限处，但其实这十八步，却已经接近了他的极限。 尽管如此，陈鹰并未因此而感到焦急与慌乱。 对于悟石，陈鹰知道的远要比其他人来得更多，因此清楚地知道悟石之时，先走中间那条线与直接选择一块天石而行这两者之间存在着怎样的差距，同时他更是清楚，因各人所思所悟不同，因此所得不尽相同，有时候对同一法的参悟，与向着天石所走的距离是远是近并没有太大的关系，这在不同的人身上是如此，在自己身上亦是如此。 换句话说，中间那条线上的每一步都与其他地方的每一步不同，某种程度上来说含金量要高得多，意义也更加深远，但并不是说在中间那条线上走出了几步，在面向日石或者月石之时就一定非得走出多少步，也不是自己想要走出多少步就能走出多少步的问题。 陈鹰在中间那条线上走出了四十八步，可是在面向日石之时，至今走出十八步，却已经几乎到了极限，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走得差了。 此时站起，感觉尚有余力，陈鹰觉得，自己最少还能再走出两步，再多的，怕是不行了。 他所参悟出来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每一诀都极为繁复，涉及到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广，与他之前所接触到的那些道法术式不说完全不同，但他所悟出的法却是囊括了几乎方方面面。 因为信息量实在太大，所以他参悟起来极为费力，哪怕是服用了醒神丹，但是依然感觉到心神已经临近了极限。 这条路，太难。 陈鹰心想，或许是因为自己得到了一些不属于自己的机缘了吧？ 之前走在中间那条线上，随着天石的扣心而问，许多疑难纷纷蹿出，在他走到第四十八步的时候，便已经大大超出了极限，甚至要想在那一步上站稳都显得极为勉强，却因为许慕姗的悟石而惹出一番动静，让他福至心田，成功站稳了那一步。 虽然陈鹰最后没有贪心冒进，选择了退下来，可是他的所得到底不是全部由他自己的能力争来的，加上如今许慕姗已不在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想要抓住，在没有外力臂助的前提之下，便只能靠着自己。 但靠着自己，真的太难。 可是，陈鹰不想放弃，因为能够走到这一步，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条路几乎已经是确定下来了，这条路一旦踏出了第一步，便再也不可能回头了。 “这两步，一定得走过去才行。” 陈鹰下定了决心，不管有多难，他都一定要做到，咬着牙跪着趴着，都得摸到那道坎，只要这第一关能够走得过去，接下来的每一步路，都将可以走得更稳更好。 就在这个时候，陈鹰的目光突然一凝，然后紧紧地盯着那个突然闯进视野之中的白衣身影。 此时那道白衣身影走在中间的那条线上，每一步都踩得稳稳当当，已经走出了十八步，然后又是一脚踏出，踩在了第十九步上，紧接着，便是第二十步、第二十一步…… 天石之前，一步一天地，对于那些资质悟性尽皆过人，能够在双石中间那条线上有所得的人来说，对这一点更是深有体会，不过对于他们来说，那在一开始的几步应该都是毫无难度的，对他陈鹰更是如此，可哪怕是他陈鹰在一开始觉得毫无难度，也不可能做到像顾辰这样轻松写意，如同闲庭信步而来。 悟石之时，看人走得如何，有时无关资质，但却肯定与其心性相关。 陈鹰一咬牙，又往前走出了一步，站在了他面向日石的第十九步位置之上。 脑袋一晃，庞大的信息量瞬时袭来，让他一阵恍惚，好像随时要失去知觉。 额头冒出层层细汗，眉头深深皱起，对那庞大的信息量一时有些招架不住。 陈鹰忍着胸前那一口咽不下的浊气，连忙盘膝而坐，再顾不得顾辰，凝聚全部心力细细参悟着日石直接送到他脑海之中的那些信息。 那些信息博杂繁复，像是一股泥石流倾泻而来，几乎要将他脑海中勉强建起的防线给冲得七零八落，神思摇晃间，他只得努力地一点一点拼凑，只觉得得到的功法实在过于深奥，自己哪怕要依着那功法踏出一步，都要经过繁复的行功路线，哪怕轻轻的一抬臂，都要经过庞大的计算，才能不至出错。 陈鹰只觉得头皮发麻，全部心神沉浸其中，再顾不得顾辰的一举一动。 …… …… 顾辰心境有如明镜，脑海里一片清明。 趁着此时尚能内视，他已经完全将体内的经脉摸熟，将那些新的陌生经脉也全部都给记了下来。 这副经脉自成剑形，元力在其中游走运行，此时已经没有了阻碍与限制。 顾辰回想着过去修行过的那些功法路线图，而后试着从此时的经脉之中将那部分经脉挑选出来。 但他没有修行，只是回忆着以前修行之时元力流过经脉之时的那些感觉，再从那些新生的经脉中尝试着挑出一两段与原来经脉组合起来，推断着过去模糊间认为缺少的路径，此时应该怎么去补。 是否正确顾辰尚不敢说，但是一番尝试与推断下来，他深有所得。 随着走出更远，顾辰感觉渐渐有了压力，有种阻力正在尝试着阻止他的前行。 他神色未改，继续往前走。 每走一步，阻力更大，更有阵阵威压产生，由他的心头涌出，又朝他心头压下。 直到那阻力更加强大，威压不容忽视，顾辰终于停了下来，然后，他清晰地听到天石传来的又一个问题。 “大道若废，如之何？” 第143章 不退 这个问题，像是一堵高墙，就那样强势而又不讲理地横在顾辰的面前。 顾辰无法不谨慎，因为这个问题，太深太大了，他要好好想想。 大道若废，如之何？ 顾辰的资质与心性，数百年来难得一见。 能够被昆仑派尊为道子，他自然不是寻常之人，但也偏偏正因为他的不凡，所以比起任何一个人都要更能够深刻地体会到这个问题的严重与深远，也更知道想要回答这个问题，远远不是那么容易。 换作以前，顾辰并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可以来思考这样的问题，甚至是来回答这样的问题，可是在经历了自废修为与经脉重塑的过程之后，尤其是这重塑的经脉还与以往大不相同，隐隐间让他窥见到了一些千古之秘，顾辰突然觉得，这个问题虽说难以回答，但却并不是不能回答，只是对于回答的结果，他就不能保证一定是正确的了。 为什么以前，每每在修行之时，会有力有未尽之感？ 为什么紫雷仙躯的修炼之法里面，会涉及到以前所没有的那些经脉？ 为什么经脉重塑之后，会与以前完全不同？却与修炼紫雷仙躯所要求的那些经脉完全符合？ 有些问题一旦产生，便已经完全无法忽略不理，一如此时顾辰虽然脑海清明，但在那脑海之中却依然藏着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他的心湖之中亦不平静，总有涟漪阵阵，扩散开来。 所以大道若废，该当如何？ 想着这个问题，顾辰却是渐渐露出一丝笑容，突然觉得这个问题其实并不是那么难以回答。 “千年以来，修仙界再无一人飞升，师傅也曾经说过，仙路已经断绝，世间纵有求仙之众，却再无成仙之人，仙道难求，大道已废。” 顾辰想起东阳上人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同时慢慢地抬起右脚，只觉得那层阻碍淡去不少，但却依然存在。 “即便大道已废，但我辈修士，依然在这条路上前行，不管是依着旧路摸索也好，不管是修改功法让它更适合修行也好，不管它是有用还是无功，都好，所谓道，恒无为。” 顾辰眉头微微皱起，话至此，却觉得意有未尽，意有未达，一如当初原始经脉修行顶尖功法之感，总觉得差点儿什么。 搜肠刮肚，进而明晰本心，这一脚慢慢往前移，排开所有碍难，轻轻踩在前方，待其站定，左脚亦随之缓缓提起，便要跟上。 求道之人，心生向往，在那云霞缥缈间，在那水雾朦胧间，浩瀚星河，无垠蓝天，辽阔大地，壮阔海域，所求之道明明云遮雾绕，在那深远缥缈之处，走过的却是五湖四海，历经人间百态，脚下始终还是这片名川大地。 道若无为，何必远足？ 顾辰轻轻道：“道无为，亦无不为。” 随着此言一出，他的身心随之放松，阻力在刹那间变成了动力。 顾辰几乎是被推着前行，很快走过了三十步的距离，然后，其势未止。 三十六步、三十九步、四十步、四十八步…… 顾辰只管着往前走，依着自己的心意而行，全然不知道峰顶之上，那些看到他几乎一步不停地往前直行的人们，此时一个个皆是目瞪口呆，就跟白日见鬼了一样。 此时他们心中都有一个共同的问题，那个人，真的是在悟石吗？ 有这样的悟石吗？ 李大庆闭上眼睛，不让自己要去看顾辰，甚至在此时此地强迫自己将心思沉浸到修行之中。 可是不管他怎么努力，体内元力却几乎裹足不前，不管他怎么催动都没有用，他死死闭着眼睛，生怕自己再看下去，会道心尽碎。 顾辰走出了五十六步，此时，他已经站在当时许慕姗所站的位置上了，一如当初的许慕姗，万众瞩目。 可是他没有停下，而是又往前，走出了他的第五十七步。 此时此刻，顾辰超过了许慕姗。 陈鹰似有所感，睁开眼睛，见此一幕，身体一震，眼中满是不甘和愤怒。 他突然站了起来，一脚抬起，就要不管不顾再往前走出一步。 可是，那只脚抬了起来，却迟迟落不下去。 陈鹰用尽全力，全身颤抖，七孔溢血，可这一步只是在这颤抖之间略有所前，却完全看不到能够落于实地的可能。 就在这时，陈鹰看到顾辰走到了第六十四步。 他猛一咬牙，大吼着道：“我不认输！” 这一步，被他硬生生地踩了上去。 一股玄奥异常的力量从他脚底下生出，直蹿全身，而后由周身散发，经由全身毛孔往外散去，依稀间还带着许多污垢。 这般过程，就好像是在为他伐毛洗髓，但同时，却也散去了他的一股精气神，那经由周身毛孔散出来的点点鲜红，均是他一身的精血。 随着周围阵阵惊呼，还伴着几声“陈师兄”，声音里带着恐惧和无措，李大庆慌忙睁开眼睛，向陈鹰所在之处看去。 这一眼，让他惊呆。 只见陈鹰浑身是血，那模样看起来极为狼狈，随着股股精气神的流失，陈鹰一头乌黑长发在那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根部到端部，化为了银白之色。 “陈师兄！！”李大庆大惊，像是想到了什么，紧接着又喊道，“快退下来！！” 可是他的呼喊没能传到陈鹰耳中，悟石之时一步一天地，看似几步之差，实则相隔极远，不管刘大庆喊得再大声，陈鹰也听不到。 李大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鹰在他的面前，一息白头。 “求道者，道缘在前，要过扪心扣问一关，说白了就是要经受天石的拷问，时间越长，承受的天石威压便会越强，而一旦承受不住，徒劳而无所得只是其次，心神受创，道心受挫，从此再与道无缘，修行之路，会面临更多艰难险阻，从此境界停滞不前，也不是没有可能。” 此时，李大庆耳边响起陈鹰在悟石之前对他说的那番话，当时有说到面临天石的拷问之时，倘若承受不住，退是不退的问题，当时陈鹰还笑着说了一句：“如果我是你，我就会退。” 当时的那番话，李大庆记下了，也付诸实践，所以这一次悟石他并没有冒进，适可而止，反而有所收获，可是现在看着陈鹰，李大庆已经忍不住在连连发问：“师兄，你不是对我说过你会退的吗？现在你为什么不退？” 陈鹰此时还没有退，还在坚持着要往前走去。 他已经到了极限，那庞大的信息量还在朝着脑海之中涌来，牵引着他的心神，难以自持地分析着那些信息，脑海里有如烈火在燃烧。 哪怕他已经服下了醒神丹，此时也已经超出了负荷，若还要再坚持下去，只怕他会有危险。 可是，就算如此，他还是不想退，任由一身的精气神不断地流失，他心里只有一个声音。 往前进！ 心墙之上有一个清晰的身影，那个身影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陈鹰忍不住细细看去。 让陈鹰感到奇怪的是，他发现在他的心墙上清晰得仿佛烙印上去的那道身影，竟然不是顾辰，而是许慕姗。 陈鹰瞪大眼睛，迷茫了。 而此时顾辰走到了第七十二步，推动着他前行的那股力量消散了，与此同时，他听到了天石的又一个问题。 “道在脚下，该如何？” 突然变得简单的问题，让顾辰再一次停下了脚步。 第144章 不退 这个问题，像是一堵高墙，就那样强势而又不讲理地横在顾辰的面前。 顾辰无法不谨慎，因为这个问题，太深太大了，他要好好想想。 大道若废，如之何？ 顾辰的资质与心性，数百年来难得一见。 能够被昆仑派尊为道子，他自然不是寻常之人，但也偏偏正因为他的不凡，所以比起任何一个人都要更能够深刻地体会到这个问题的严重与深远，也更知道想要回答这个问题，远远不是那么容易。 换作以前，顾辰并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可以来思考这样的问题，甚至是来回答这样的问题，可是在经历了自废修为与经脉重塑的过程之后，尤其是这重塑的经脉还与以往大不相同，隐隐间让他窥见到了一些千古之秘，顾辰突然觉得，这个问题虽说难以回答，但却并不是不能回答，只是对于回答的结果，他就不能保证一定是正确的了。 为什么以前，每每在修行之时，会有力有未尽之感？ 为什么紫雷仙躯的修炼之法里面，会涉及到以前所没有的那些经脉？ 为什么经脉重塑之后，会与以前完全不同？却与修炼紫雷仙躯所要求的那些经脉完全符合？ 有些问题一旦产生，便已经完全无法忽略不理，一如此时顾辰虽然脑海清明，但在那脑海之中却依然藏着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他的心湖之中亦不平静，总有涟漪阵阵，扩散开来。 所以大道若废，该当如何？ 想着这个问题，顾辰却是渐渐露出一丝笑容，突然觉得这个问题其实并不是那么难以回答。 “千年以来，修仙界再无一人飞升，师傅也曾经说过，仙路已经断绝，世间纵有求仙之众，却再无成仙之人，仙道难求，大道已废。” 顾辰想起东阳上人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同时慢慢地抬起右脚，只觉得那层阻碍淡去不少，但却依然存在。 “即便大道已废，但我辈修士，依然在这条路上前行，不管是依着旧路摸索也好，不管是修改功法让它更适合修行也好，不管它是有用还是无功，都好，所谓道，恒无为。” 顾辰眉头微微皱起，话至此，却觉得意有未尽，意有未达，一如当初原始经脉修行顶尖功法之感，总觉得差点儿什么。 搜肠刮肚，进而明晰本心，这一脚慢慢往前移，排开所有碍难，轻轻踩在前方，待其站定，左脚亦随之缓缓提起，便要跟上。 求道之人，心生向往，在那云霞缥缈间，在那水雾朦胧间，浩瀚星河，无垠蓝天，辽阔大地，壮阔海域，所求之道明明云遮雾绕，在那深远缥缈之处，走过的却是五湖四海，历经人间百态，脚下始终还是这片名川大地。 道若无为，何必远足？ 顾辰轻轻道：“道无为，亦无不为。” 随着此言一出，他的身心随之放松，阻力在刹那间变成了动力。 顾辰几乎是被推着前行，很快走过了三十步的距离，然后，其势未止。 三十六步、三十九步、四十步、四十八步…… 顾辰只管着往前走，依着自己的心意而行，全然不知道峰顶之上，那些看到他几乎一步不停地往前直行的人们，此时一个个皆是目瞪口呆，就跟白日见鬼了一样。 此时他们心中都有一个共同的问题，那个人，真的是在悟石吗？ 有这样的悟石吗？ 李大庆闭上眼睛，不让自己要去看顾辰，甚至在此时此地强迫自己将心思沉浸到修行之中。 可是不管他怎么努力，体内元力却几乎裹足不前，不管他怎么催动都没有用，他死死闭着眼睛，生怕自己再看下去，会道心尽碎。 顾辰走出了五十六步，此时，他已经站在当时许慕姗所站的位置上了，一如当初的许慕姗，万众瞩目。 可是他没有停下，而是又往前，走出了他的第五十七步。 此时此刻，顾辰超过了许慕姗。 陈鹰似有所感，睁开眼睛，见此一幕，身体一震，眼中满是不甘和愤怒。 他突然站了起来，一脚抬起，就要不管不顾再往前走出一步。 可是，那只脚抬了起来，却迟迟落不下去。 陈鹰用尽全力，全身颤抖，七孔溢血，可这一步只是在这颤抖之间略有所前，却完全看不到能够落于实地的可能。 就在这时，陈鹰看到顾辰走到了第六十四步。 他猛一咬牙，大吼着道：“我不认输！” 这一步，被他硬生生地踩了上去。 一股玄奥异常的力量从他脚底下生出，直蹿全身，而后由周身散发，经由全身毛孔往外散去，依稀间还带着许多污垢。 这般过程，就好像是在为他伐毛洗髓，但同时，却也散去了他的一股精气神，那经由周身毛孔散出来的点点鲜红，均是他一身的精血。 随着周围阵阵惊呼，还伴着几声“陈师兄”，声音里带着恐惧和无措，李大庆慌忙睁开眼睛，向陈鹰所在之处看去。 这一眼，让他惊呆。 只见陈鹰浑身是血，那模样看起来极为狼狈，随着股股精气神的流失，陈鹰一头乌黑长发在那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根部到端部，化为了银白之色。 “陈师兄！！”李大庆大惊，像是想到了什么，紧接着又喊道，“快退下来！！” 可是他的呼喊没能传到陈鹰耳中，悟石之时一步一天地，看似几步之差，实则相隔极远，不管刘大庆喊得再大声，陈鹰也听不到。 李大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鹰在他的面前，一息白头。 “求道者，道缘在前，要过扪心扣问一关，说白了就是要经受天石的拷问，时间越长，承受的天石威压便会越强，而一旦承受不住，徒劳而无所得只是其次，心神受创，道心受挫，从此再与道无缘，修行之路，会面临更多艰难险阻，从此境界停滞不前，也不是没有可能。” 此时，李大庆耳边响起陈鹰在悟石之前对他说的那番话，当时有说到面临天石的拷问之时，倘若承受不住，退是不退的问题，当时陈鹰还笑着说了一句：“如果我是你，我就会退。” 当时的那番话，李大庆记下了，也付诸实践，所以这一次悟石他并没有冒进，适可而止，反而有所收获，可是现在看着陈鹰，李大庆已经忍不住在连连发问：“师兄，你不是对我说过你会退的吗？现在你为什么不退？” 陈鹰此时还没有退，还在坚持着要往前走去。 他已经到了极限，那庞大的信息量还在朝着脑海之中涌来，牵引着他的心神，难以自持地分析着那些信息，脑海里有如烈火在燃烧。 哪怕他已经服下了醒神丹，此时也已经超出了负荷，若还要再坚持下去，只怕他会有危险。 可是，就算如此，他还是不想退，任由一身的精气神不断地流失，他心里只有一个声音。 往前进！ 心墙之上有一个清晰的身影，那个身影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陈鹰忍不住细细看去。 让陈鹰感到奇怪的是，他发现在他的心墙上清晰得仿佛烙印上去的那道身影，竟然不是顾辰，而是许慕姗。 陈鹰瞪大眼睛，迷茫了。 而此时顾辰走到了第七十二步，推动着他前行的那股力量消散了，与此同时，他听到了天石的又一个问题。 “道在脚下，该如何？” 突然变得简单的问题，让顾辰再一次停下了脚步。 第145章 问道 体内经脉清晰可见，元力于其中运行，毫不滞碍，而且速度奇快，让顾辰觉得全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 这并未让他高兴，反而让他警惕了起来。 圣人有言，行事有矩，无矩之人，则多乖僻，如力强，祸乱天下。 无论何时，心中都得有一把尺，尺上刻度均衡清晰，准则明确，而后身体力行，行不逾矩，如果得到了强大的力量，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有力准绳，一举一动都在为祸。 如果是修仙者，其祸更大。 道之一字，对于寻常人来说，多指脚下道路，如此解释亦无错，然而修仙者却多不这么看。 对他们来说，道之一字，是他们敬畏且憧憬的存在，说起来太大太远，他们只觉得道在虚无缥缈间，在头顶无垠天，至于“脚踩大道而修行”这样的话，他们从来不会说，也不敢说。 世事有矩，功成身退，则是天之道。 修仙者求道，求的也终是一个天长地久，毕竟只有天长地久，方能长生。 因此道大，天大，地大，在这其中的人，却如蝼蚁，而修仙者哪怕再如何超凡脱俗，终也脱不出一个“人”字。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而如今，道在脚下。 天石的律动如神鼓骤响，响彻心间，次次重槌，敲出来的却是修仙者敬道畏道的种种顾虑。 心生敬畏者，打退堂鼓。 “轰隆”作响间，顾辰由衷敬畏。 毕竟道在深远处。 可在这时，浮现在他脑海之中的画面，却是他剑指苍天、一道紫雷击落的一幕。 从那破败之中重新走来，顾辰敬有之，畏却在慢慢淡去。 鼓声阵阵，在心底深处，架起一条长梯。 顾辰步步往上，步步高升。 随着他一步一步向上走去，也在一步步扫清胸间疑惑，荡平心头顾虑，鼓声随之变小变轻。 顾辰站在心间高处，看着心湖之中的那块薄冰变得更厚了些，也变得更广了些。 顾辰右脚踏出，踩在第七十三步上。 “只管勇往直前。” 这是他的答案，也是他此时在做的事。 经脉重塑，顾辰的修行之法将再与以前不同，过去的许多功与法，他若想要重新修行，必须结合自身情况加以修改，若是敬而畏之，这条路还没有开始走，便会以失败告终。 一步跨出，步步跟上，仿佛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认同了顾辰的答案，或者说是想要看看持着这种坚持的顾辰到底能够走出多远，在其身后推着他前行，想要让他走到真正属于他的位置上去。 当顾辰走到第八十一步的时候，阻力再次出现，这一次，阻力更加强大，伴着难言的威压，压的不再只是心境，还有脚下的那条道，连带着此时的疑难，都是与这条道有关。 “此道何名？” 顾辰也是一阵恍惚，重新解析着自己的这条道。 破而后立，机缘巧合之下，似是发现了仙道不存的千古大秘，而且隐隐间有种感觉，自己这条道走下去将会有可怕的发现。 顾辰心痒难耐，决定要走下去，因此不会再打退堂鼓。 坚持下去是确定了的，但这条道与众不同，独属于自己，而且有别于其他的道，那么这条道应该称为什么道？ “道法自然，风水火木云雷音……道之广阔，应该无所不包，取名便落了下乘。”顾辰喃喃着，双目愈发明亮，“道存一心，玄之又玄，道若可道，必非常道，道不可名，道恒无名。” 顾辰脚步再起，直直往前走，清晰地看到自己的道在哪里，走起来便变得轻松许多，目之所及，是他的方向，是他的目标，便是那前方。 他一直走一直走，这条道上再无阻碍，似乎只要他持续如此迈步而行，必将走到终点，那里无尽风光，等着他去领略。 可是，在第九十九步的时候，顾辰停了下来。 他有一种感觉，极为强烈，此时还可以再往前走，甚至他有种迫切的心情，让他想要再走出一步，这一步是否能迈出去，将有着关键性的区别。 可是，这一步他却无论如何都迈不出去。 有一堵看不见的墙，将他拦阻于此，寸步不前。 在这个时候，天石已是近在咫尺，但对顾辰却已是收敛了所有威压，再没有什么声音响起，甚至连那与顾辰的经脉产生共鸣的律动亦已消失不见，仿佛天石本身并不存在于此。 顾辰茫然四顾，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的悟石之行，就在这里结束了？ “停……停下来了！？” 有人惊疑不定地出声，但很快又安静了下去，他们静静地看着那个站在第九十九步的身影。 历年来最为接近天石的位置，没有之一。 他们见证着这种全新记录的诞生，没有任何激动，只是难掩心头震撼。 可是慢慢地，他们便产生了疑惑，随着他们面面相觑之下，发现其他人也是一样的表情，显然想到了同一件事情上，这个疑惑便变得更加强烈。 之前许慕姗遥遥领先，轻而易举地走到了第五十六步的位置，引发天石共鸣，当时产生的异象惊动了整个青阳门，然而此时此刻，顾辰走到了前无古人的第九十九步，与两块天石皆是近在咫尺，却一点儿异象也没有引发，就好像他只是来这里走一圈，却根本没有受到天石的任何影响。 有种感觉，他明明站在天石之前，却被天石拒之门外。 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有些人心中难以遏制地出现这样的想法，慢慢地扫除了心头阴霾，好像事实真的就是如此。 这有点像是自欺欺人，他们也知道。 可是随着时间推移，顾辰站在天石前一动不动，而且天石也没有任何反应，他们便越来越觉得，这个想法贴合了现实。 陈鹰极为勉强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前方已经看不到顾辰的身影了，他怔了一下，心想难道顾辰走到了极限，然后退走了？ 可是不应该呀，以顾辰走出那么远的距离，要说对天石没有任何感悟绝对是扯淡，就算顾辰退下去了，也不应该就这样草草离开，因为他肯定从中间那条线上，得到了第二次悟石的机会了。 那么顾辰是在休养生息，准备养精蓄锐之后，再一口气接近天石？那他感受到的是日石还是月石？ 一边想着，一边眯起了眼睛，可是紧接着便像是想到了什么，陈鹰的眼睛又勉强睁开来，向着更前方移过去。 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以他现在的状态，连坐在这里都极为勉强，脑海之中翻搅不停，一团乱麻，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确定一件事，哪怕他内心深处也觉得此事不大可能，但还是将视线移向更接近天石的地方。 然后他看到了止步于第九十九步的那道身影。 陈鹰很难形容当是时他自己的那些感觉。 一颗心直往下坠，原本还是一个无底洞，但突然间触到了底，应声而碎；又像是某根绷紧的弦，“啪”的一声断开了，从断开的位置变得空落落的。 陈鹰心如死灰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轰中。 那股力量势不可挡，直接将他从面向日石的第二十步位置上，一下掀飞。 李大庆注意到陈鹰的情况，连忙飞身上前，在天石的律动范围之外接住了他。 两人落地，察觉到陈鹰浑身无力，颤抖不止，李大庆只觉一阵心痛，带着一直压在心头的疑惑，颤声问道：“师兄，你为什么不退？” 静等已久的顾辰在这个时候，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道错了，该如何？” 第146章 登巅 人间有无尽美景，绘制而成山山水水，时历春夏秋冬，各有不同风雨。 如果此生就在那青山绿水间流连，听那春雷夏雨之声，观那秋霜冬雪之景，这一生逍遥人间，该有多好？ 顾辰觉得很可惜，因为他自打懂事以来，一直在那昆仑山上修行，从未下山过，更加不知除了山上风景，人间还有百态。 哪怕之后自废修为，被东阳上人送到梁州青木镇，体验了一番凡人生活，却也不过寥寥五天，虽然认识了几个人，懂得了许多事，但终还是不够多，终还是太少了。 这就好像是一场心性之争。 当顾辰刚站在这第九十九步的时候，天石半点儿反应也没有，安安静静，甚至敛起了所有针对顾辰的律动，有如凡石，让顾辰觉得，好像他此时所站的地方并非是在天石之前，而是平日里便已经走多了走厌了的曲折山道。 没有山山水水，那是一种已经习惯了也厌烦了的稀松平常事，偏偏在此时出现这样一种感觉，就好像在告诉顾辰，他的悟石之行已经结束，该退去了，这种感觉很容易让人出现焦躁与忐忑，渐生不安与怀疑。 然而那是对一般人来说的。 顾辰始终神色平静，站在那里不言不语，既是不动，自然没有就此退去。 这个问题不大，细究起来其实稀松平常，就像在询问稚子，若做错了事，该当如何一般。 而圣人亦有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只是这个问题虽然不大，却有些可怕，就好像那一去不复返的光阴，在最后临要真正离你而去的那一刻突然告诉你，有些事你做错了，然后你开始悔不当初，然而，却失去了回头的机会。 有些路，走过了，便再不能回头，更别提重新来过。 所以这个问题很深，也很远。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顾辰脑海之中却先浮现出了一个又一个其他的问题。 为什么新生的经脉与以前不同？为什么世间修仙者众，却再不见仙位？修仙修仙，仙在何方？ 有些问题越是回想，脑海之中的疑惑便越会增加，直到有一天，发现这个问题再也寻不到答案，满心疑惑却不见消散，直压心头折磨不休，慢慢地渐渐地，随着道心破碎，一颗求道的心再不复见当初模样。 顾辰觉得，自己就是那个“知错”的人，而且还是那种“知错能改”的人。 经脉重塑之后，再启修仙之路，这一条路已经明显与以前不同。 想到仙人已千年不显，仙路的终点不再是仙位，而是不见顶、底的虚空，脚下不着实地，头上不见砖瓦，顾辰有些大胆的想法，觉得是过去的修行之路，都是错的。 错了的结局，便是仙路断绝，这很难不让顾辰不此担忧。 如果他这次重新开始修行所走出来的全新道路，也是错的呢？ 他还要往下走吗？ 再错一次，顾辰并不觉得自己还能够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顾辰在纠结。 这是此次悟石以来的首次。 …… …… 陈鹰的身体颤抖着，虽然被天石的力量击飞出来，可是他脑海之中的那些信息并没有就此散去，反而因为天石中最后的那一击，带起这股信息来得更加强烈。 他的脑海之中正在经历有如开天辟地的一幕，久久无法平息，可是他的身体颤抖着，却忍不住一直在问着抱住他的李大庆，问题来来去去都只有一个。 “他怎么样了？” 李大庆有些艰难地注意着顾辰那边的动静，看着顾辰始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幸灾乐祸还是松一口气，可能都有，但其实还有一丝说不上来的害怕与悲哀，种种情绪交结在一起，十分复杂，总之就是高兴不起来。 “他还在第九十九步。” 李大庆都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样的语气来回答这个问题的。 “还在……还在……” 听着陈鹰那般呢喃，李大庆终于再也忍不住了，问道：“师兄，你为什么要坚持？你为什么不退？” “大道在前，谁能抵挡住那种诱惑？” 李大庆愣愣地看着陈鹰，这句话是那样的熟悉。 当时正要前往悟石的时候，陈鹰便已告诫过他不要勉强，当退则退，当时李大庆的回答，便是这样的一句话。 对于任何一个修仙者来说，面对大道的诱惑，谁能够退下去呢？ 可是讽刺的是，他将陈鹰的话听了进去，也这么做了，偏偏陈鹰面对诱惑绝不后退，用的理由却是自己说过的那句话。 显然知道李大庆在想些什么，陈鹰只是苦笑，喃喃道：“大道机缘，本就虚无缥缈，求仙问道，唯恐退一步便错失良机，大道之路满是诱惑，没人懂得量力而行，走着走着便再没有回头路了。” 李大庆沉默着，怔怔地看着前面的顾辰，发着呆。 许久之后，李大庆慢慢说道：“师兄，你现在，满意了吗？” 陈鹰沙哑着声音道：“我只后悔自己没能再坚持下去。” 李大庆突然有些迷茫了，自己这一次悟石，真的算是成功的了吗？ 也许当时，拼着遭受重创与反噬，再往前踏出一步、两步……现在的情况，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自己为什么就选择了量力而行，为什么就没有继续坚持下去呢？ 这个问题，无法回答。 李大庆对陈鹰生出了一股怨气，如果不是他一开始说的那些话，自己或许……或许…… 毕竟是经历过悟石之人，李大庆很快便调整了心情，控制住了心神，也守住了心境。 声声叹息与不甘，终化为一声无声的苦笑，自己的心性仅如此，哪怕资质再好，哪怕一开始没有听到陈鹰说的那些话，他就真的能够走得更远了吗？ 陈鹰微缓过来，慢慢睁开眼睛，一眨不眨紧紧盯着前方的顾辰。 …… …… 道错了，该如何？ 哪怕是现在，顾辰依然没能找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在扪心自问间，他脑海里多出了一个问题：如果，道对了呢？ 越想越觉得是那么一回事，此时对错尚不明朗，何以便能确定是对是错？ 顾辰自言自语着。 “还没走到头的路，谁能知道是对是错？” 天石的律动突然来袭，让顾辰猛地身体一晃，一口真气差点儿被击散。 他抬起来，眼神清明，大声道：“你问我道错了该如何，我还想问你一句，若我的道对了，你又该如何？” 天石无法回答，只是律动更强，威压亦更强。 “这是我选择的路，是对是错，我都要去走上一走，哪能因为你一句不明所以的质疑，就让我打退堂鼓？是对是错，要由我自己走过了之后，来决定，更何况……”顾辰双眼明亮，“本心所指无对错，自然不会有错。” 顾辰狠狠地，大力地，似是要表现他的决心一般地，踩出了这一步。 这一瞬间，青阳门主峰之上，两块天石大放光芒，远比许慕姗那时还要更加明亮耀眼。 一股澎湃气机由天石发出，直冲天际，排开所有云烟，露出一片湛蓝天际，在那天空中，浮现出一轮明日、一轮明月，分据东西。 这一瞬间，整个青阳门，为之震动，举派上下，不管是闭关的、未闭关的，不管是修为精深的、修行入门的，此刻皆是心有所感，纷纷抬头望向天际。 所有人都听到一个声音，似是直接由心神间传出，玄妙莫名，带着威严，持中正之风，无有偏倚。 “道心不改，道已登巅。” 第147章 拦阻 所谓天石，天生道物也，悟石即是悟道。 坐拥天石千余载，对于悟石之事，青阳门知之甚深，已经积攒下无数经验。 天石之上道韵生灭，甚至是在天石百步范围之内的每一步、每一个位置，可能会有什么变化，将生什么感应，青阳门中都有详细记录与备案，只是这些信息一般人都接触不到。 为什么悟石之时，要先去走双石连线中间的那条线？ 这个问题，第一次悟石的青阳门弟子想不明白，甚至因为青阳门的有意隐瞒，知道这一点的山门弟子少之又少。 可是那些如今已经站在青阳门这座山峰的最高处，俯瞰着门中弟子一步步自山脚往上登临的有数几人来说，却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天石有双，分日月，道临天地，合阴阳，归两极。 寥寥数语，但涉及到的道之真意，太大太大了，就像日月不同天，水火不共存，远近自然有别，但世事皆有两面，不说好坏，白天与黑夜即分据两极，有如掌心掌背，翻来覆去间，却又连在了一起。 有些道理点得透，却说不清，有些事情通玄，掌握规律往往是在不经意间。 当初第一个发现这条中庸之道的门人弟子并非是资质最好之人，却无疑是第一个将青阳门推向兴盛之人。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选择走中间的那条路，要知道天石分日月，不同之人皆有心宜处，悟石又只有一次机会，涉及修仙之途，大道之争，不管是谁都希望自己踏出的第一步就能够最有效地拉近与日石或者月石之间的距离，一步近自然步步都近，当时中间的那条路，反而是所有人皆避之不及的。 不过不管是那些走在中间那条道上的人，或者是直接向着日石或者月石努力前行之人，极限皆是百步，这一点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样的。 然而青阳门创立至今，不说百步、九十步，能走出半百之数者，不说一个也没有，却也绝对不会超过五指之数，而历数过去千余年时光，从未有过一人能够走完这条百步之路。 每次悟石之后，随着门人弟子巩固修行，将在悟石之时所思所获夯实吸收，便会前往宗门长辈处，将其悟石过程，每一步走出的感觉与感想，不分巨细轻重，一一记载备案，再由其师长呈上宗门。 时至如今，远的且不去说，单说悟石之时踏出的那第一步之感悟，青阳门收录下的便不下百万之数，而最简单的第一步尚且如此，对于越往后信息量越减少的第二步、第三步……青阳门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然而那些资料存至如今，只见增加不见减少，却亦不见青阳门将其总结归纳，指引这些个初次悟石的山门弟子能够少走哪怕半步的弯路。 而这一年的惊蛰悟石，给青阳门带来了意外之喜，而且不止一个。 先有许慕姗在中庸之道上走出了五十六步，引发天石异象，而且因其活跃，使得一众悟石弟子皆有所得，将其起点硬生生提升一大步，虽有隐忧，却亦可算是一喜，再有如今顾辰同样引发天石异象，更是直接将那条中庸大道走尽，道音通传，言此人道已登巅，青阳门中除非个个都是死人，否则绝对不可能不做一丝反应。 一群去而复返的青阳门三代弟子，个个来势汹汹，目的皆是天石处。 他们都想要去看看，在许慕姗之后，这一次到底又是谁，引发了天石的异象。 他们皆是心头火热，情难自制，因为这一次所引发的异象，远比之前许慕姗所引发的异象还要更大一些，而且日月同辉，共掌青天，这对青阳门来说，是一个上好兆头，甚至说不得便攸关自己的大道根基。 对于那名引发天石异象之人，这些人更是打定了主意，要将其收入门下。 不过他们也清楚，此时作此想法的，肯定不会只有自己一个，身边这些同门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其中多有道滞难行以及寿命无多之人，时至而今已能见得此生终点，更是将此次异象当成是自己最后的机会，说不得拼着同门情谊不要，也要放手一搏，与他人共较长短。 更别说，还有虎视眈眈的掌门一脉，可不会让他们如此轻易便称心如意。 所以当下个个争先，恨不得一头冲进那笼罩青阳主峰，却堪堪只能算是处于推衍之初的道纹，全然不顾自己这样一头栽进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把剑后发先至，破空而来，其上澎湃剑意流转，凌厉而锐不可挡。 一群青阳门三代弟子，个个修行至今，少说亦有三五百年之龄，却一一被那把剑上剑气逼退，要知道此时此刻，那把剑不过是逼近而来，剑气远未落在他们身上。 “逐日剑！！” 当下有人惊呼，认出那是掌门钟鼎的剑。 只是攸关自身大道，甚至关系到自己能否多活一些时日，不乏有人铤而走险，哪怕已经认出了掌门之剑，依然故作不知，拐了个弧度，便想要从其他地方绕开而行，继续冲向那座山头。 然而却有一道白绫远远飘来，有如蛟蛇腾空，漾发道道涟漪，蜿蜒着接连延伸腾挪，硬是将那些想要铤而走险之人一一拦阻于外。 与之前那道白绫有所不同，此时这道白绫品相低了不少，若是这群三代弟子一番合作，全力出手之下，毁掉这道白绫并非难事。 可惜的是此时这些三代弟子个个皆有私心，彼此之间多有防范，再则此道白绫前后蜿蜒，腾转变幻间，纵横交错，看似无序，其实暗合天数，早已布下简略大阵，想要闯过去，也非易事。 那些铤而走险的少部分人，那冲在最前头，脸上已有得意弧度，以为这一次自己便将春风得意，顺利得逞之人，却发现自己已被白绫拦阻于外，当下不顾丝毫颜面，对着那道白绫便是一通破口大骂。 “姓艾的，我他娘招你惹你了，你他娘存心跟我做对是不是！？老子他娘的尊你长老身份，对你客气一点儿，可是不要忘了，老子年纪长你一大把，老子走上这条路那会儿，你妈还不知道找着野男人了没有！你他娘给老子让开！！” 艾玲从那白绫之后走来，一张脸阴沉难看，她既没有让开，也没有收起那道白绫，只是冷冷道：“黄云波，你既然也知道你活得太久了，最后这几年就应该修心养性，不说让你造福一方，好歹积点儿德，给自己挣点儿脸面，还是说你现在知道自己已经活不长了，连脸都不要了是吧？” “你他娘……” 本来就在意自己已是寿元无多，苦于资质修为停滞不前，此生怕是大道无望，此时更是被戳到痛处，黄云波当下就要不管不顾，只看自己能不能一剑斩断这些破烂白布。 艾玲面露杀机，寒声道：“别张口闭口就是你爹你娘的，黄云波，悟石还没有结束呢，别说你在我手里能走出几招，你还真当掌门死了不成？” 第148章 有惑 三言两语便将掌门钟鼎搬了出来，然而，艾玲对钟鼎却是怒目而视，毫不掩饰心中的不满。 先前许慕姗悟石引发异象之时也是如此，此时亦是如此。 对于门中三代弟子的无视规矩、胡作非为，钟鼎似乎从一开始便不加防范，甚至有乐见其成的意思，一次两次都是她艾玲蹦出来当这个出头鸟。 为了自己的弟子当个出头鸟艾玲是没话说，可如今为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当出头鸟，艾玲难免心生不满，心想这算是个什么事？ 此时想来更是在意，到底是谁，在许慕姗之后，还引发出更大的天石异象？ 这次明显与上次不同，上次异象发生之时，在她掐指一算之下，几乎马上便能确定是由许慕姗引出来的，事实上甚至都不需要她来特意掐算，因为当时许慕姗引发的动静不小，随着天石现出异象，更是将她的声音与身影投射在大多数悟石弟子心中，所以当时到底是谁谁悟石而引发出来的动静，根本就不是秘密。 这一次，天石产生的异象更加惊人，可是这番异象产生之前的动静却几乎没有，只是在这突然之间，这般异象便展露人前，在场的三代弟子甚至都没有人知道，引发这异象的到底是哪个弟子。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有方才钟鼎出剑拦阻的一幕，只是在这拦阻的过程中，艾玲明显有种被当枪使的感觉。 钟鼎呵呵一笑，却是彬彬有礼的模样，道：“师妹这话说的，呵呵，诸位，惊蛰悟石，可以说是我们青阳门的根基所在，山门弟子在经过惊蛰悟石之后，才能真正成为我们青阳门四代弟子的一员，这是他们的机缘，也是我们青阳门的立门之本，是青阳门如今位列修仙界顶尖仙门的根本所在。” 说到这里，钟鼎的语气微顿，紧接着，逐日剑散发出凌厉剑气，逼得黄云波等人纷纷退后。 钟鼎的语气亦随之转冷，道：“我知道诸位师兄弟的心思，能够理解你们的急切与情难自制，修仙问道，求的是机缘，争的也是机缘，大道之下，哪怕仅有一丝可能也要拼命抢夺，但你们不要忘了，你们同时也是青阳门的弟子，没有青阳门就没有你们的今天，若你们的所作所为，无法造福宗门不说，还给宗门拖后腿，就莫怪我以门规伺候。” 黄云波等人脸色阴晴不定，显然要他们放弃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钟鼎已经将话说得如此明白，他们只得按捺下心头的欲望，纷纷抱拳为礼，自认理亏。 钟鼎笑眯眯地看向艾玲，轻轻道：“师妹，为兄如此处理，可还满意？” 艾玲冷哼一声，将白绫收起，却是向天石处望去。 不仅是她，其他人也一样，纷纷望向天石。 他们都很好奇，这一次引发如此异象的人，到底是哪位天才。 …… …… 顾辰尚不知峰外的风云冲突，此时他站在这第一百步的位置上，真正感觉到了无路可走的味道。 可是，与此同时，顾辰也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尤其是这句“道已登巅”的话语，更是让他琢磨出了一些不一样的味道来。 道，有巅？ 仙道向来缥缈，或许能有所感应，但却始终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玄妙事物，哪怕是在仙古时代，在那一段常有白日飞升壮举的时光长河之中，对于仙道是何物，始终无有一人能具体说得上来。 如今神州大地上，关于仙的传说有不少，可考的不可考的，不过有一点却是古今公认的。 飞升并不是仙道的终点。 这条求仙问道的路，很长很远，尚未有极尽时。 当顾辰听到天石传音，说他的道已经登巅，他此时不是欢喜，而是难掩的忧虑与失望，如果如此轻易便已登巅，那他接下来的路，又应该如何去走？ 如果登巅意味着无路可走，那他裹足不前，塞目若盲，窒耳如聋，是不是也一样是登巅？ 如此看来，所谓登巅，似乎是喜事一件，但其实更是祸事临头。 顾辰想起他刚被东阳上人带上昆仑山时候的事。 当时的他还不足两岁，年少早慧的他，看着山间云雾缥缈，明明在眼前耳际，却偏偏摸之不着时，一颗心总难以静下来。 东阳上人看着孩童心性，不断伸手想要抓住云雾的顾辰，只淡淡问了句：“好玩吗？” 顾辰看着自己的手，又抓了一把山间云雾，确定确实抓不住的时候，随意挥了挥手，口齿清晰地回答道：“不好玩。” 东阳上人又问道：“为什么不好玩？” 顾辰很认真地回答道：“要能抓得住的，才好玩。” 东阳上人右手轻轻一握，山间云雾在他手中凝成实质，被他抓在手里。 他将那支云雾递给顾辰。 顾辰双目明亮，双手接过，那种触感非常奇妙。 他看看山间飘荡的云雾，再看看此时已经被他抓在手中的那支云雾，皱眉不语。 东阳上人又问道：“现在抓得住了，好玩吗？” 顾辰摇头道：“不好玩。” 东阳上人露出感兴趣的神情，矮身看着顾辰，一字一句道：“刚开始时你因为抓不住，所以觉得不好玩，现在能抓得住了，为什么又不好玩了？” 顾辰皱着白白嫩嫩的小脸，有种感觉很是玄妙，而且越来越强烈，只是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去描述。 他看看山间那些飘荡着的云雾，再看看手中那因为东阳上人的术法而凝聚为实体，能够被他握在手中的那支云雾，好一会儿才用自己觉得应该算是正确却又模棱两可的说法回答道：“因为……不一样了。” 东阳上人看着这个模样的小小顾辰，忍着笑，却是对着那支云雾一指。 只见那支云雾在顾辰手中弥漫飘荡起来，轻飘飘的缥缈感，却没有完全散开。 顾辰下意识里用手抓住，还能感觉到那支云雾的触感，明明还是有如实质，被自己抓在手中，却像活了一样，看起来与山间的那些云雾仿佛没有什么区别，除了能够被人抓住这一点。 东阳上人又问道：“现在呢？觉得好玩吗？” 顾辰直摇头，却不说话。 东阳上人却没有如此轻易便放过他，而是打趣道：“你觉得怎么样才好玩？试试看，我都能做到。” 顾辰用力地摇着头，眼泪却已经不争气地直往下掉。 东阳上人深深地看着他，追问道：“好玩就好玩，不好玩就不好玩，为什么要哭？” 顾辰咬着唇，就是不说话，双手紧紧抓着手中那支云雾，似是下了某种决心，可这决心却让他纠结万分，犹豫不决，明明决心已下，却行动不起来。 东阳上人戏谑道：“你想做什么？” 顾辰突然狠狠瞪了东阳上人一眼，然后将那支云雾用力扔了出去。 年幼的他自然谈不上有多大气力，但那时可是在山间高处，那支云雾离手，迅速坠落。 看着那支云雾坠落，重归山间云雾间，再也看不出来区别的时候，顾辰才怯怯地看向东阳上人，却是满脸倔强道：“还是这样好玩些。” 东阳上人爽朗大笑，笑声回荡山峰间。 回想起那一段往事，尤其是东阳上人的笑声久久回荡，顾辰眼中充满了想念，同时想到那个时候的自己，他的嘴角露出了隐隐的笑意。 当时的师傅，可真不是一般的坏心眼，就知道欺负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 不过当时所捕捉到的一丝道理，却是顾辰成为昆仑道子的根本。 本来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还是归于虚无缥缈的才好，有些东西一旦有所改变，哪怕还是原来的东西，也是变了味道。 顾辰抬头，看着头顶一对日月，仿佛一座天阙。 第149章 有感 天阙巍巍，日月同辉。 顾辰有些茫然。 如果那座天阙便是他此生修行的终点，那么此时此刻在这山峰之顶，在这所谓登巅之地，已经无路可走，他该如何？ 心绪慢慢沉淀下来，顾辰的目光渐渐变得坚定凝实了起来。 “登巅？非我所求！” 顾辰的声音取代了天石的律动，超过了所谓的百步范围，远远传扬开去。 随着顾辰的声音传出，外界所有人，尽皆可闻。 钟鼎身心随之一颤，但却很快止住了心头的波澜，只是他的瞳孔紧缩着，几乎凝成针眼，心中有一个声音，充满了愤怒和不甘，还有一些难言的恐惧——竟然是他！竟然真的是他！！ 东来峰上，随着顾辰声音的远远传来，青阳子向着主峰的方向远远望去，他的眼中满怀期待，然而眉头却是微不可觉的一皱，站起来朝着东来峰上最高的那块峰石走去，迎风而立。 在他的身后，柳祯亦是停下修行，随之亦步亦趋，目光复杂，只是心里却不断发出一个问题——顾辰在天石前，走出了多少步？ 能够引发天石异象，至少也是中三诀，不过青阳门中能够悟出中三诀的人虽说不多，但也绝对不是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个而已，不说大有人在，但确实不在少数，只是在柳祯的记忆当中，从来没有一人在悟出中三诀之时，能够引发天石异象。 莫非是上三诀？ 柳祯的脚步不由得随之一顿。 但看着走在前方数步之遥，站在最高的那块峰石上迎风而立的青阳子，柳祯连连摇头。 青阳子只有一个，柳祯不相信那个顾辰也能做到这一点，不过顾辰所悟要在普通的中三诀之上，这一点柳祯却是认同的。 可惜他们这些山门弟子年纪太轻，虽然一直听着青阳子的传说成长，可是到底没有亲眼见识过当年的那一幕，再加上青阳门一些有意无意的隐瞒，青阳子悟出上三诀之时是个什么情景，却无只言片语流传。 换成自己去悟石，能够引发这样的异象吗？ 心境微颤，带着道道涟漪，柳祯心绪不宁。 只是他很快却又收拾心情，往前走出几步，再次开始修行青阳子所传中三诀中的第一诀——断水流。 柳祯不认为自己会输给顾辰。 不管顾辰悟到的是什么，要知道，他所修行的可是青阳子所悟的中三诀，本身这中三诀便不输其他同门，更别说这中三诀对他来说只是一块敲门砖，有朝一日必将敲开上三诀的大门。 青阳子远远向着主峰方向看去，只是却不知道他在看些什么，柳祯只觉有些忐忑不安，停在峰石边上，并没有跟着上去。 燕来峰上，答应了艾玲要好好修行的许慕姗，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都还没有去思量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便已经露出了欢喜的笑容。 顾辰只是抬头，看着头顶日月。 日月拱卫处，便是天阙。 对他而言，那天阙尚在高处，某种程度上，这也意味着他此时此刻所站的地方并非最高，登巅一说，根本没有任何依据。 顾辰看着脚下。 此时的他，已经站在青阳门主峰的山巅处，放眼四顾，空间茫茫，不见他人。 这不仅是因为天石之前一步一天地的玄妙道意，更是他站的位置比别人高的缘故，顾辰只能作如此想。 以前在昆仑山上修行的时候，对于山上山下，顾辰并没有具体的认知，对于他们这些餐风饮露的修仙者来说，腾云驾雾时有，脚踏实地难免，上山有多难，从小就在昆仑山上长大的顾辰并没有什么概念。 不过，随着顾辰自废修为，被东阳上人送下山，而且这一送便送到了梁州以南的青木镇，在那个纯朴的小镇里，顾辰接触到了以前所认为的凡人，接触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多少知道一些在他们这些修仙者眼中理所当然的事，对于那些平凡人是如何的不可思议。 人间有句话，站得更高，望得更远。 顾辰觉得自己现在站得就很高了，只是却还不够高，至于望远，以前在昆仑山上，他的修为达到一元境，目之所及，可以望得更远，只是后来却发现，任他修为再深，站得再高，望得再远，终也不如亲自到青木镇的大街上待上个三天两夜时，所看到的、学到的更多。 路已尽时，该如何？ 顾辰心中有不服，你说登巅了，我就不能再往前走么？ 顾辰慢慢抬起右脚。 “此来登高非为远，再临一步进天阙。” 这声音从天石中迸发，同时经由天际两处日月双石的影像而传向四面八方。 其势恢宏，浩浩荡荡而来，直逼所有修行中人的本心，让他们为之一颤。 哪怕不知道顾辰此时面临的是什么情况，可是却都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顾辰的那般不屈与不服的心意。 而这般心意，折射在不同的人心间，有着不同的反映。 许慕姗修行之心更加坚定，想着自己一定要更进一步，增进修为，在别人欺负顾辰时，她可以给顾辰出气，为此，她需要更加努力才行。 柳祯听到这声音，愈发觉得青阳御焱诀的中三诀完全无法满足自己，他原本便志在青阳御焱诀的上三诀，而且隐隐间生出某种渴望，照着这条修行路走下去，总有一天，他一定要寻到超过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的功法才行。 陈冰冰回到自己的居所中，本已沉下心来修行，却因为天石的异象而有所感，因此停下，此时感受着顾辰这般心境，她的决心更强，本来就不甘居于人后的她，此时觉得，自己若不奋起直追，根本不配称为掌门弟子，像这般努力的自己，根本没有输给别人的道理。 朱紫菱面向月石走到了第十九步上，她力已竭，觉得这里就是自己的极限了，本来便已经有了退意，却在要退下来之时，心神间听到顾辰的这句话，目光突然坚定起来，决定再放手一搏，随着这般决心产生，她竟似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力量，硬生生地往前又走出了一步，站在了面向月石的第二十步上， 陈鹰脸色苍白，满心皆是后悔，他觉得自己明明可以再往前走的，哪怕是拼着这一生福缘不要，用生命去换回多走出的一步也好，可是……可是……他已经没有那个拼死一搏的机会。 刘大庆更是面如死灰，一遍遍地问自己，难道错的人是自己才对？ 天石将顾辰的这般感悟，化为道韵不断向这方天地传播开去，激起各人不同心绪，哪怕是在青阳门之外，只要不是太远的地方，但凡有道行在身，修仙者也好，灵兽精怪也罢，一一有所悟有所得。 青阳子迎着风，露出一丝微笑，呢喃道：“如此一来，甚好……” 主峰之外，围绕于此的诸人，哪怕是修为精深如钟鼎、艾玲等，也在这般道韵下沉浸心神，此时醒来，顿时发现自己道心间多出了一些东西。 不是什么功法要诀，可是对于一个门派而言，却更加重要。 那是一股精气神，一股欣欣向荣，蒸蒸日上的精气神，一股欲与天比高，不甘止步的精气神，一股永不放弃，奋发向上的精气神。 “大兴之兆！！” 钟鼎的心中，不断回响着这句话。 第150章 有感 天阙巍巍，日月同辉。 顾辰有些茫然。 如果那座天阙便是他此生修行的终点，那么此时此刻在这山峰之顶，在这所谓登巅之地，已经无路可走，他该如何？ 心绪慢慢沉淀下来，顾辰的目光渐渐变得坚定凝实了起来。 “登巅？非我所求！” 顾辰的声音取代了天石的律动，超过了所谓的百步范围，远远传扬开去。 随着顾辰的声音传出，外界所有人，尽皆可闻。 钟鼎身心随之一颤，但却很快止住了心头的波澜，只是他的瞳孔紧缩着，几乎凝成针眼，心中有一个声音，充满了愤怒和不甘，还有一些难言的恐惧——竟然是他！竟然真的是他！！ 东来峰上，随着顾辰声音的远远传来，青阳子向着主峰的方向远远望去，他的眼中满怀期待，然而眉头却是微不可觉的一皱，站起来朝着东来峰上最高的那块峰石走去，迎风而立。 在他的身后，柳祯亦是停下修行，随之亦步亦趋，目光复杂，只是心里却不断发出一个问题——顾辰在天石前，走出了多少步？ 能够引发天石异象，至少也是中三诀，不过青阳门中能够悟出中三诀的人虽说不多，但也绝对不是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个而已，不说大有人在，但确实不在少数，只是在柳祯的记忆当中，从来没有一人在悟出中三诀之时，能够引发天石异象。 莫非是上三诀？ 柳祯的脚步不由得随之一顿。 但看着走在前方数步之遥，站在最高的那块峰石上迎风而立的青阳子，柳祯连连摇头。 青阳子只有一个，柳祯不相信那个顾辰也能做到这一点，不过顾辰所悟要在普通的中三诀之上，这一点柳祯却是认同的。 可惜他们这些山门弟子年纪太轻，虽然一直听着青阳子的传说成长，可是到底没有亲眼见识过当年的那一幕，再加上青阳门一些有意无意的隐瞒，青阳子悟出上三诀之时是个什么情景，却无只言片语流传。 换成自己去悟石，能够引发这样的异象吗？ 心境微颤，带着道道涟漪，柳祯心绪不宁。 只是他很快却又收拾心情，往前走出几步，再次开始修行青阳子所传中三诀中的第一诀——断水流。 柳祯不认为自己会输给顾辰。 不管顾辰悟到的是什么，要知道，他所修行的可是青阳子所悟的中三诀，本身这中三诀便不输其他同门，更别说这中三诀对他来说只是一块敲门砖，有朝一日必将敲开上三诀的大门。 青阳子远远向着主峰方向看去，只是却不知道他在看些什么，柳祯只觉有些忐忑不安，停在峰石边上，并没有跟着上去。 燕来峰上，答应了艾玲要好好修行的许慕姗，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都还没有去思量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便已经露出了欢喜的笑容。 顾辰只是抬头，看着头顶日月。 日月拱卫处，便是天阙。 对他而言，那天阙尚在高处，某种程度上，这也意味着他此时此刻所站的地方并非最高，登巅一说，根本没有任何依据。 顾辰看着脚下。 此时的他，已经站在青阳门主峰的山巅处，放眼四顾，空间茫茫，不见他人。 这不仅是因为天石之前一步一天地的玄妙道意，更是他站的位置比别人高的缘故，顾辰只能作如此想。 以前在昆仑山上修行的时候，对于山上山下，顾辰并没有具体的认知，对于他们这些餐风饮露的修仙者来说，腾云驾雾时有，脚踏实地难免，上山有多难，从小就在昆仑山上长大的顾辰并没有什么概念。 不过，随着顾辰自废修为，被东阳上人送下山，而且这一送便送到了梁州以南的青木镇，在那个纯朴的小镇里，顾辰接触到了以前所认为的凡人，接触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多少知道一些在他们这些修仙者眼中理所当然的事，对于那些平凡人是如何的不可思议。 人间有句话，站得更高，望得更远。 顾辰觉得自己现在站得就很高了，只是却还不够高，至于望远，以前在昆仑山上，他的修为达到一元境，目之所及，可以望得更远，只是后来却发现，任他修为再深，站得再高，望得再远，终也不如亲自到青木镇的大街上待上个三天两夜时，所看到的、学到的更多。 路已尽时，该如何？ 顾辰心中有不服，你说登巅了，我就不能再往前走么？ 顾辰慢慢抬起右脚。 “此来登高非为远，再临一步进天阙。” 这声音从天石中迸发，同时经由天际两处日月双石的影像而传向四面八方。 其势恢宏，浩浩荡荡而来，直逼所有修行中人的本心，让他们为之一颤。 哪怕不知道顾辰此时面临的是什么情况，可是却都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顾辰的那般不屈与不服的心意。 而这般心意，折射在不同的人心间，有着不同的反映。 许慕姗修行之心更加坚定，想着自己一定要更进一步，增进修为，在别人欺负顾辰时，她可以给顾辰出气，为此，她需要更加努力才行。 柳祯听到这声音，愈发觉得青阳御焱诀的中三诀完全无法满足自己，他原本便志在青阳御焱诀的上三诀，而且隐隐间生出某种渴望，照着这条修行路走下去，总有一天，他一定要寻到超过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的功法才行。 陈冰冰回到自己的居所中，本已沉下心来修行，却因为天石的异象而有所感，因此停下，此时感受着顾辰这般心境，她的决心更强，本来就不甘居于人后的她，此时觉得，自己若不奋起直追，根本不配称为掌门弟子，像这般努力的自己，根本没有输给别人的道理。 朱紫菱面向月石走到了第十九步上，她力已竭，觉得这里就是自己的极限了，本来便已经有了退意，却在要退下来之时，心神间听到顾辰的这句话，目光突然坚定起来，决定再放手一搏，随着这般决心产生，她竟似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力量，硬生生地往前又走出了一步，站在了面向月石的第二十步上， 陈鹰脸色苍白，满心皆是后悔，他觉得自己明明可以再往前走的，哪怕是拼着这一生福缘不要，用生命去换回多走出的一步也好，可是……可是……他已经没有那个拼死一搏的机会。 刘大庆更是面如死灰，一遍遍地问自己，难道错的人是自己才对？ 天石将顾辰的这般感悟，化为道韵不断向这方天地传播开去，激起各人不同心绪，哪怕是在青阳门之外，只要不是太远的地方，但凡有道行在身，修仙者也好，灵兽精怪也罢，一一有所悟有所得。 青阳子迎着风，露出一丝微笑，呢喃道：“如此一来，甚好……” 主峰之外，围绕于此的诸人，哪怕是修为精深如钟鼎、艾玲等，也在这般道韵下沉浸心神，此时醒来，顿时发现自己道心间多出了一些东西。 不是什么功法要诀，可是对于一个门派而言，却更加重要。 那是一股精气神，一股欣欣向荣，蒸蒸日上的精气神，一股欲与天比高，不甘止步的精气神，一股永不放弃，奋发向上的精气神。 “大兴之兆！！” 钟鼎的心中，不断回响着这句话。 第151章 冲突 在场之人皆非庸人，修为能够达到他们这个程度的，无一不是经过漫长岁月的修行，哪怕经年累月于洞府之中闭关枯坐，但道心通透，哪怕少在人间行走，他们也不是那种完全不懂人情世故的愣头青，很快的，他们便想明白了其中关隘。 一旦想清楚了，心中便很不是滋味，他们带着复杂目光，看向钟鼎。 钟鼎有一句话说的没有错，哪怕他们为了脚下大道可以舍弃一切，但不要忘记，“青阳门弟子”这个身份，给了他们很多便利与机会，但同样的，也给了他们一个枷锁，戴上了便没有那么容易摘下来了。 他们确实可以为了一己私欲舍弃甚至背叛宗门，但不要忘了，没有青阳门便没有他们的今天，而宗门能够给他们的，自然也有资格收回来，而且也确实收得回来，偌大一个门派，还怕收拾不了几个叛徒？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青阳子。 青阳门大兴已在即，此子不管是何人，已不是自己能够拉拢的了，能够给宗门带来如此福缘，不管是哪一脉，此时都不会与掌门一脉对着干，哪怕以他们的实力亦有资格一争，此时也得息了这般心思。 钟鼎微微一笑，手一招，逐日剑便被他收了回来。 黄云波等人面面相觑，以为大局已定，因此哪怕再是不甘，也都不由得轻声一叹，正要后退，以示自己没有争夺之意，却听钟鼎悠悠说道：“诸位也无需再起无意义的争执了，此子名为顾辰，正是青阳子长老近期所收的义子，虽与青阳子长老关系莫逆，但与我们青阳门却没有任何关系，因为青阳子长老的一些缘故，宗门才给了他这么一次悟石机会，并且早有所言，悟石所得只归他个人所有，便是我们青阳门人，也不得觊觎，各自散去吧。” 虽说各自散去，可是却无一人退下，黄云波等人的心思随着这番话而活络了起来，原本已生退意，此时又有争心。 艾玲微一琢磨，顿时感觉要糟，突然神色微变，大喝一声道：“站住！” 然而，艾玲的反应慢了一些。 只见黄云波身化流光，直冲主峰而去。 不仅仅是黄云波，其他那些三代弟子们，也一个个紧跟着黄云波之后，向着各个方向分散开去，绕过了艾玲，而这一次，钟鼎竟然完全没有阻拦。 艾玲大怒，手中白绫再次翻腾，弯弯绕绕有如腾蛇乘雾，玄之又玄筑起道道门户，借助天地之势凝成法阵，以此暂为拦阻。 只是一来手中白绫并非她祭炼已久的玄兵法宝洗月绫，用起来难以得心应手不说，威力还大打折扣，二来变起仓促，她还来不及结出完整法阵，便已经遭受重重攻击。 艾玲手一翻，一把如水长剑便被其拿在手中。 “长波剑！！” 未曾想为了阻拦他们，艾玲竟然连长波剑都使出来了，众人脸色为之一变。 然而这并没有让众人退却，反而让他们更加疯狂起来。 既然你不顾同门之情，我等自也不念同门之义了！！ 黄云波心中发狠，疯狂流露，一身元力如泉涌，喷发而出，宣泄而去，借助身法左腾右挪，连连避开艾玲自身后发来的剑气。 他已遥遥领先，艾玲哪怕实力在他之上，此时想要真正将他阻拦下来，可没有这么简单。 艾玲的神识凝音，自后方传来，道：“就算真让你得到了什么，难道你就能有所突破？你已寿元无多，就算突破了，你又能活得多久？下一次大限来到，你又奈何？” 黄云波冷声回应道：“天道无情，你我皆是蝼蚁，天道缈缈，遍地都有福缘，如果连眼前的机会都不去争不去抢，我们这些资质不足的，数百年来修行转头成空，到头来只是一抷黄土，点滴不剩，同门一场，难道这些就是你们想要看到的结果吗？换了你们，你们会放弃眼前大好机会吗？” 黄云波这几句话，似乎是说到了其他人的心坎中去，他们更加疯狂起来。 艾玲的那道白绫挡不住他们，道道门户被攻破，他们直冲向主峰天石所在的峰顶，那天石律动范围近在咫尺。 “就因为如此，你们便可不顾青阳门众多弟子的修行于不顾？难道你们不知道，现在正是惊蛰悟石的关键时期，如果因为你们的闯入，使得天石新生道纹混乱，你们让他们该怎么办？随着道纹灭，道心碎，多少人脚下大道，将因你们而断去，这难道是你们希望看到的？而且掌门已经说了，顾辰所得只归他个人所有，与宗门无关，你们难道还想强取不成？不要忘了他是谁的义子！！” 前面一番话，对于这些寿元无多的人来说，其实无足轻重，几乎就没有人在意，只是当最后面这句话传来，便有几人在猛然之间硬生生止住了，他们不约而同都想到了一个名字——青阳子。 有人产生犹豫，可是同样也有人全部豁出去了，比如黄云波。 “就算顾辰所得皆归他个人所有，可是他若自己愿意主动交出来，岂非对我们宗门大大有利？要知道，那可是悟石登巅的感悟啊！！” 黄云波露出疯狂之色，对于此举是否会对其他弟子产生影响，已经全然不顾，一头撞向天石律动范围。 就在这时，头顶那悬于青天之上的一双日月，突然大放光华，与天石遥相呼应，顷刻间，那片律动场力量大增，像是坚不可摧的屏罩，将黄云波等不管不顾便要冲上前的人硬生生挡了回去。 在接近天石律动场的范围之时，这些人身上便有道纹浮现，那些道纹与天石此时的道纹有很大的差距，显得格格不入，两种道纹相互碰撞之下，他们被挡了回来。 “怎……怎么回事！？” 众人一阵惊疑不定，被天石的律动场挡回来之后，他们只是后退数丈，并没有受什么伤。 “我不信！！” 黄云波大喝一声，再次猛然冲去。 不过他也不是鲁莽之人，此时更不是冲动行事，只见他将自身道纹狠狠压制住，不让道纹露出一丝一毫，想要借此进入天石的律动场内。 可是，不管他再怎么努力压制收敛道纹，在刚要接触到天石律动场的那一瞬间，他体内的那些道纹便一一浮现，不受控制，根本就压制不住，与天石的道纹相抵触，再次被挡了回来。 “这……” 他们一阵惊疑不定，然后纷纷看向钟鼎，无声之中似在问询该当如何。 艾玲松了一口气，将白绫与长波剑收回。 经过刚刚一番冲突，那道白绫上已经产生道道缺口。 艾玲冷冷看着钟鼎，问道：“出尔反尔？” 钟鼎微微一笑，道：“师妹何出此言？” 艾玲质问道：“你是怎么答应师兄的？” 只要不曾指名道姓而说到“师兄”二字，往往指的便是青阳子。 钟鼎神色不变，道：“顾辰悟石所得归他个人所有，青阳门不会染指，这话我刚刚便已经说过了。” 艾玲只是冷笑，盯着钟鼎。 钟鼎顿了顿，又道：“不过刚刚黄师兄说的也没错，如果顾辰自己愿意交出来，此举对青阳门大大有利，我不可能不收受，承下这份恩情，而且如此一来，我也不算是违背了约定。” “所以你便有意纵容他人出手，而全然不顾此时尚在其中悟石的众多弟子？” 钟鼎轻声一叹，道：“师妹，你误会了。” “掌门师兄……呵！”艾玲不愿听钟鼎再说下去，只是直直盯着他，“你可真是个好掌门啊。” 第152章 大道 钟鼎的目光晦深莫明，难见真意。 艾玲冷笑道：“你应该要庆幸，师兄他现在的心还在宗门之上，可是这也不代表他会事事皆如你愿，如果有一天，你面对的是站在对立面上的师兄时，不知道你会不会后悔今天的事情。” 钟鼎摇头，并未说自己是不是会后悔，而是十分笃定地道：“不会有那一天的。” 艾玲的眸子为之一深，不再说话了，似也是想到了一些往事，略有哀叹。 钟鼎亦不再多言，与其他人转而看向主峰之巅。 那名登巅的少年，此时就站在两块天石的中间。 只见他一只右脚缓缓抬起，却迟迟不见放下。 此时那少年，万众瞩目，就如同之前的许慕姗，一样在此悟石，一样光芒万丈。 顾辰一脚抬起，尚未放下。 此时的他尚不知道，因为他悟石而引发的动静，峰外有许多人起了冲突，他现在一心一意只在抬起的右脚上。 在路走到尽头的时候，他依然抬起一脚，随着这一脚抬高，却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了。 因为既已登巅，自然便无处可去了。 顾辰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个登山到顶的冒险者，站在悬崖边上，任凭山风呼啸。 此时已经登巅，再不见更高处，已经是无处可去，可是他的心却并未就此满足，四处寻找，想着哪里再有路来，还想继续往上。 他想要更高，而这里显然不够高。 于是顾辰将心一横，想着这一脚无论如何都要迈出去，哪怕只有半步也好，都要比现在的位置更高出一些，哪怕下一刻他便会因此而坠落万丈悬崖，摔个粉身碎骨。 顾辰突然觉得，这个就是自己此时此刻想要的了。 于是他这一脚迈了出去，落了下来。 一脚落下，却并未脚踏实地。 顾辰一阵剧烈摇晃，只觉一脚踩空，随着身形不稳，整个人便往下坠去。 他只觉自己正在下坠，之前一步一步走到至高处，此时却一落千丈，之前的每一步路尽皆白费，付诸流水。 在这下坠过程中，顾辰找到一丝平衡，勉强维持，让自己在这下坠之中也不至慌乱失措，却很快发现，他的下坠之势始终未止，好像脚下是一片无底深渊，任他如何坠落，也不见底。 “上不登巅，下不触底。” 在这下坠的过程中，顾辰只觉周围尽是天石的律动，将他包覆起来，令得他的呼吸、心跳、血流以及经脉之中的元力流动，都与天石的律动保持一致，也是在这过程中，他觉得自己已经彻底融入天石的律动中，天石因那律动因而产生的道纹更是仿佛属于他自身的道纹一般，不断地缠绕、交织，水乳交融下，有一种感觉愈发变得玄妙起来。 那一种感觉无法形容，只觉得他既属于这方天地，却又不属于这方天地，是他在看着此方天地，却偏偏仿佛在看着自己，他自身便是这方天地了。 顾辰抬头，苍穹如华盖，广阔无边，远远只见一轮白日。 顾辰低头，尽是暗淡无光，有如深邃之渊，幽幽处却有一轮黑色弯月。 上与下、天与地、日与月、黑与白、光与暗，浩如云烟，自分两极。 顾辰突有所悟，目渐清明。 既然头顶尚有青天，自然未曾登巅，脚下尚有深渊，肯定未坠深底，那他现在，在哪里？ 顾辰深吸一口气，随着这一口气沉下丹田，只觉下坠之感慢慢淡去，下落的速度渐渐减缓。 “吾身临天地，逍遥自得意。” 只是在顾辰呢喃间，又有另一个声音，响彻心神。 “顺天存，逆天笑。” 顾辰抬头，苍穹之上，那白日光芒更盛，他于这方天地间，上下由心。 “谁人漫步云霄？” 顾辰又低头，只觉无尽深渊中，那轮黑月在深不见底处，更加深邃，但不管那里再如何暗无天日，那黑月依然是那样清晰，比黑暗更加黑暗。 顾辰像是自问自答般。 “此方天地独我，日月入我胸怀。” 顾辰突然觉得，所谓的大道登巅，本身就是一个笑话，大道自在脚下，大道自也无边，上下无有别，天地未有分，日月两相合，黑白永相对，光暗总相轮。 这方天地间，有莽莽之音。 “道无，是为太极，自分两仪。” 这方天地有无穷道纹演化，而且愈演愈烈。 顾辰便在这风口浪尖，任道纹汹涌而至，将他吞没。 那些正在天石百步范围之内悟石者，突然控制不住身形，接连后退，只觉天石道纹在突然之间加速演化，变得复杂起来，汹涌不止，有如海浪高高抬起，直冲下来，没有人能够抵挡，只能被逼退。 人人如此，无一例外，一步接一步，直到退出天石律动的百步范围。 那一瞬间，各人皆从那一方小小天地里脱离出来，在短暂茫然之下，见到众多同门就在身边，大觉若梦。 天石之前一步一天地，但也仅限于在那百步范围之内，不过，哪怕他们此时退了出去，仍能感觉到天石发出的律动。 那种律动竟然已经漫延到天石之外！ 哪怕他们已经被逼退出去，依然能够清晰感觉得到。 陈鹰与李大庆面面相觑，一阵茫然，却又按捺不住心头的惊喜，他们竟然再一次感觉到天石的律动。 那种道纹交织的玄妙感再次临身，一番感悟再度袭来，远比之前还要来得更加清晰明白。 不仅是他们两人，其他人都有一样的感受。 之前悟石时的一些感悟，还有一些晦涩疑难处，此时一一顿解，就好像他们此时还在那天石百步范围之内。 只不过，很快他们便发现，虽然天石律动更见增强，已经漫延到百步范围之内，甚至已经知道扩散到何等范围去，但他们也只能将之前所悟进行巩固扎实而已，无法再有其他新的感悟。 很快他们又发现，如果在此时进入修行状态，更有事半功倍之效。 众人一一惊骇望去，看着两块天石之间的那道身影，不解为何天石的律动已经增强到这种程度，那人依然像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一般，站在那里不动如山。 此时天石百步范围之内，除了站在最中心的顾辰之外，再无他人。 “大道，在太极之上而不为高，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先天地而不为久，长于上古而不为老，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天能覆之而不能载之，地能载之而不能覆之。” 顾辰似是不能自制，嘴唇微动，声音响起，字字清晰，句句惊人。 “一气结成物，气足分天地，天地本无心，二气自然是，万物有荣枯，大数有终始。” 顾辰一步步走去，却不知道自己要走去哪里，只是突然之间涌起一股雄心壮志难以自持，抬头望空中白日，低头见渊底黑月。 “空中日，亦可缚，渊底月，也可捉。” 一步接一步，顾辰已经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只是他的诸般感应，随着道纹愈发玄妙，非但没有迷茫，反而更加清晰。 “世间求仙者，所求皆不朽，大道不离方寸谬，执着多化杯中酒，志远古难休。神气相保守，万丈崖头非终了，气逾霄汉翻筋斗。” 蓦然间，上下翻转不休，日移月易不止，顾辰站定身形，看着斗转星移。 此时的他，站于天外，但看世间沧海桑田。 第153章 天祭 随着顾辰的声音响起，这片天地随之震颤不已，充斥期间的道纹密布，此时有如开水般沸腾起来，搅得身处其中之人个个身形摇晃。 魏得道与周不同两人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骇与不自然。 刚刚才说过顾辰道心不坚，还说顾辰的道也就到此为止，可是转眼之间，顾辰便以让他们都要仰望的姿态，狠狠地扇了他们一个耳光，告诉他们所谓的道心不坚，纯粹是一个笑话。 他们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非常难看。 不仅仅是因为顾辰的举止令得他们脸上无光，更重要的是，此时此刻他们能够很清楚地感觉到，这方小小天地对他们已经产生了排斥，就好像是发现了他们这一些不速之客，要将之驱逐，一股强大力量压在他们身周，要将他们排斥出去。 两人苦苦支撑，却渐渐有不支之意，下意识里看向其他人。 只见钟鼎与艾玲也是一样的情况，不过比起他们来却要好上许多。 两人心头震惊，惊疑地看着彼此。 钟鼎如此他们尚能理解，毕竟钟鼎的修为远要在两人之上，可是艾玲此女什么时候修为竟然已经达到了这种程度？看其模样，似已是将他们两人给远远抛在了后面！ 而他们几人尚且如此艰难，黄云波等其他三代弟子们，更是个个脸色难看，身形摇摇欲坠，看样子随时都有可能坚持不住，不管什么时候被天石道纹驱逐出去只怕都不奇怪。 只是很快的，所有的道纹就像受到了呼唤，争先恐后地朝着顾辰涌去。 就好像是一个普通人顶着狂风前行，突然之间，身周的所有空气都被抽掉，消失得一干二净，让人瞬间感觉到轻松与快意，但同时还伴随着一阵难受，只觉没有空气，无法呼吸，几要窒息，此时黄云波等人便是这样的感受。 身边的道纹一下子消失不见，他们一时没有办法习惯，一身抵御道纹的修为无法控制地宣泄而出，将太过靠近的同门给推了出去。 钟鼎等人站稳身形，紧紧盯着顾辰。 随着两块天石环绕着顾辰旋转徘徊，此时所有的道纹都向着顾辰涌去。 与此同时，这片被染红的空间，那些被晕染开来的火红之色，亦是从天空与深渊的边缘处渐渐往里收，以顾辰为中心，向顾辰聚拢收敛，渐渐地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而后这方被封禁的小小天地慢慢地产生了道道扭曲，封禁的屏障很快破去，顿时现出头顶一片月朗星稀。 就这么天黑了？ 时间好像过得比他们所感受到的还要更快一些，钟鼎掐指一算，脸色微异。 艾玲亦是算了算，露出惊容。 刚刚那对他们来说并不算如何漫长的时间，在现实中却是已经过去了足足六天。 此时顾辰尚悬浮于半空，日月双石将他环绕其中，运转自如。 黄云波偷偷观察着身边的同门，更多的注意力却是在钟鼎身上。 黄云波不敢确定，现在他若出手，钟鼎会不会拦他，可是他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虽然不知道顾辰得到了什么，但是他觉得，那肯定攸关大道。 全身绷紧，黄云波准备出手。 魏得道突然惊道：“快看天上！” 周不同亦是露出惊容，喃喃道：“这……不是寻常的星空。” 不管是钟鼎还是艾玲，都早已察觉到天空的异常，双目都是紧紧盯着天空。 …… …… 当顾辰突然顿悟，明白到所谓的道，其实便在他的心中之时，很不合时宜的，他突然感觉到了肚子里饥肠辘辘，竟是饿得难受。 严格说来，“饿”这种形容似乎并不恰当，只是那一瞬间，他感觉体内的所有都被抽得一干二净，变得空空如也，这让他有些难受，而这种难受，正好让他想到当初在青木镇街头上餐风露宿的那几天，那是他第一次尝到饿肚子的滋味，觉得好生难受，然后便有些想念张大山做的包子了。 然后，在那片封禁的小小天地间，所有的道统便争先恐后地向他涌来了。 顾辰这才开始觉得，那空泛的身体渐渐地被一些极为重要而且深奥的内容塞得满满当当的了。 有些满足。 此时肚子也不饿了，但他却有些不大满意，因为这就好像他肚子饿了之后吃了些索然无味的食物，尚不知道“好吃”这种感觉，便已经产生了“饱”的滋味，而那熟悉且怀念的包子的味道，却是半点儿都没有出现。 之后顾辰便有些埋怨，为什么当初张大山只给他做了六个包子？ 再之后又觉得有些可惜，因为那六个包子里，他分给了许慕姗三个。 突然连连摇头，顾辰暗恼自己的小气吝啬。 分给许慕姗三个包子又怎么了？ 等下次再去青木镇，一定要让大山叔多做几个，然后他好多分给许慕姗几个，就当是为自己产生了这种吝啬念头道个歉，当然，道歉的原因就没有必要告诉她了。 又突然想到，自己还欠着张大山八个铜板呢，下次见面是不是应该还他了？ 脑海之中念头一个接着一个，这在他人修行之时被称为杂念的东西，此时在顾辰的脑海之中争相涌出，可是却没有让顾辰觉得思维混乱或迟滞，反而心意更明，意识更清，心湖上的那块冰变得更广更厚了些。 顾辰突然抬头，看着天空中那片浩瀚星空。 星星点点，闪闪发亮。 落在他眼中，随着星辰之间连线的诸多不同，那些星辰构成一幅接着一幅的星图，每一幅星图上，有各种深奥玄妙，而且带着灵气的大道符文，字字相连而成句，句句相合而为章。 那是一篇大道篇章。 那是一篇写满整片星空的大道篇章。 那篇大道篇章与顾辰遥相呼应，上面星辰闪耀，蓦然间，有一颗星辰闪着更加明亮的光华，滑落下来，直朝顾辰射来。 顾辰没有躲避，也无法躲避，此时的他在日月双石环绕之下，身在半空，翩翩若仙，但这种情况，却也是进退不得、身不由己。 那颗星辰激射而来，带着长长的尾巴，模样有如流星，精准地打在顾辰身上。 顾辰不但没有受伤，反而感觉一阵暖洋洋，身上闪着星辰的光华，而后渐渐收敛。 之后，是一颗接着一颗的星辰，朝着顾辰射来。 顾辰身在半空，接受着一颗又一颗星辰的洗礼，身上愈发圣洁脱俗。 所有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法靠近。 哪怕是那些三代弟子，修为精深，在此时的顾辰身上，亦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迫力。 他们有种感觉，如果这个时候自己贸然上前，只会被那星辰之力击得粉身碎骨。 而随着一颗星辰滑落，星空中的星星便少了一颗，无尽的星图便少了一幅，与此同时，相对应的，顾辰的体内便多出了一颗星辰，随着一颗又一颗的星辰射来，融合进体内，那些星辰相互勾连，便慢慢形成了一幅又一幅的星图。 日月双石环绕，散发幽光，隔空相连，那幽光将顾辰笼罩其中。 在那幽光下，一颗颗星辰滑来，顺顺利利化入顾辰体内，没有任何阻碍。 那两块天石仿佛在主动帮助顾辰炼化颗颗星辰之力，此情此景，就好像将天地熔炼，要将这整片星空，献祭给顾辰。 钟鼎的神情终于不再平静无波，他抬头紧紧盯着星辰渐少的星空，心头震撼，心头有个声音在激动地喊道：“仙古奇迹，天祭，再现了！！” 第154章 天道 昨天晚上出了车祸，所以没能更新，对此深感抱歉，万幸的是人没事，这两天车子在修理，出行不方便，事情便开始麻烦了，说好的要加更，昨天的先记着，在短期内，我会努力多更一些的。 —— —— 在一些已经失传，或者尚有留存但均已残缺甚至是残破不堪，但却从未被丢弃，甚至几乎全被各大宗门网罗与封禁，加以密藏的古老书籍中，载有仙古时代的只言片语。 仙古时代已经过去太久太久了。 那是一个绝对繁华昌盛的时代，人与天和，仙不再那么虚无缥缈，不再那么难见其踪。 那是一个注定会出仙人的时代。 那样一个时代，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因为什么原因，而开始没落下去，直到消逝在时光长河之中。 而那些自仙古时代流传下来的残破书籍，经历了时光长河残存至今，其中便有可能找出仙古时代消亡的原因，哪怕那些书籍本身已经残缺不全，但终还是一个指望。 而且仙古时代可是能够出仙的时代，从那个时代流传下来的书籍，谁敢断言其中就没有成仙之机？ 因此那些书籍哪怕残破不堪，依然价值连城，而且大多只被修仙界中最为顶尖的几个大派收藏，其他人休想染指。 拥有仙古书籍的人，都希望自己能够从那些文字之中窥探出仙古时代一星半点的秘密，可惜的是那些书籍但有能抵御漫漫岁月长河的侵袭，从而流存至今的，不管其现状如何，其上总有不凡之处。 单说那覆盖书籍表面的防护道纹，便难破解。 哪怕能够稍稍破解些许，紧接着将要面对的便是那隐藏在防护道纹之下的那些深奥玄妙的大道符文了。 那是仙古时代仙人的文字，想要解读谈何容易？ 不过青阳门归根到底，都是如今修仙界中数一数二的顶尖大派，门派千年以来的底蕴自是非同小可，破解道纹与解读大道符文虽说不易，可是偌大一个门派，能人辈出，历经千年，涌现的天才人物不在少数，若说半点儿进展也无，只怕青阳门都没脸自称是修仙界第二大门派了。 而世事无巧不成书，在青阳门中所珍藏并且已经解读出部分的那本仙古书籍当中，破译得现的文字内容便是有关于于仙古时代的奇迹，也就是所谓的天祭。 所谓天祭，指的便是在仙古之时，那些能够成功凝聚出仙脉的人。 总有那么一些人，得天独厚，加上后天努力，脚下所走出的大道能够得到一方天地的认可，从而可以引发星辰共鸣，以浩瀚星辰绘制仙图，而后得以星图卷卷加诸己身，经由一段时间的融会贯通，进而奠定合道资质。 当然，所谓合道，与境界高低无关。 但凡能够走出最适合自己的那条路的修仙者，脚下那条路不说能够做到完全无错，只说是错的地方没有那么多，错处不章，便有合道的机会。 但有合道的机会，却不代表着就一定能够合道，说到底那只是一个机会而已，就像人非生而知之，但却有求知的能力，能够让自己所知所习更多更深，只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地方，那不同的地方在于一些人的起点可以比别人更高一些，也注定了可以走得比别人更远一些。 而且，但凡是能够引发天祭的修仙者，不说最终合道与否，在引发天祭的那个时候，一条成仙之路便已筑成坦途了。 换句话说，就是注定可以成仙。 不过那个是在仙古时代，在如今这个仙人不显的修仙界里，引发天祭的顾辰是不是可以成仙，钟鼎也不敢确定，这条路已经成为了断头路，仙古时代之后，走出了多少惊才绝艳之辈，可是最终都无一人成仙，他们或者离开了这一方天地，或者寿终正寝，归于天地间。 注定成仙代表了什么概念，无需有人多说，但凡有一点点修为之人，都会趋之若鹜。 这就好像是黑暗中的一抹光亮，便会引得诸多人有如飞蛾般扑去，哪怕那道光亮实是火光，他们也注定要引火自焚，在所不惜。 钟鼎心头微沉，目光却早已火热，难以掩饰，心心念念难自持，想着若是那一幅幅天图不是加诸于顾辰之身，而是转归己身，那对他、对青阳门来说，都是历史性的意义。 试想想，青阳门创建千年，第四任掌门成仙。 这已远非那“机缘”二字可以概括，彻彻底底的便是滔天仙缘。 要知道哪怕是在仙古时代，天祭也是难得一见，哪怕天祭显现，从那本青阳门中所收藏的仙古书籍上那已经解读出来的部分内容中所描述到的天祭场景，依然远远无法与此时顾辰所引发的天祭相比。 而这桩仙缘，就这么实实在在发生在青阳门中，讽刺的是，整个青阳门，却竟然只能从中分到一些残羹冷炙。 这个念头一经冒出，便再难遏制，钟鼎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 …… 顾辰并不知道什么是天祭，哪怕他曾经是昆仑道子，但因为年纪尚轻，资历不足，而且只是表现出了超凡的修行资质，于宗门之中仍然是寸功未立，因此并没有得到能够接触到仙古书籍的机会。 再者说，仙古书籍如今尚有流存的屈指可数，记载的内容亦多是大相径庭，很难找到重复的内容，更重要的是，仙古书籍的解读并非易事，能够解读出来的部分也不一定就能涉及到天祭这方面的内容。 不过顾辰却能够感觉到，脚下这条大道越来越清晰了。 体内的剑形经脉有规律地跳动着，如果不是受限于这副身躯，只怕那“剑”会冲天而起，剑尖所指，便是大道所在。 随着一幅接着一幅的星图融入体内，在顾辰的丹田之中，渐渐凝成星空之象。 顾辰体内丹田之中，有星辰密布，更多的道纹聚拢而来，让得那片“星空”显得更加深邃玄奥，相互之间的连接空间，多出了更多的脉络，愈发繁复难明。 上面的信息，大多是顾辰所看不懂的，不过不同于悟石之时那些稍纵即逝的机缘，没有出现因为不懂或者难悟而抓不住的现象，那些信息就那样深深地铭刻在顾辰的体内，与他的神魂相连，字字句句清晰明白，哪怕顾辰现在看不懂，依然可以留待来日慢慢参悟。 那些脉络在相互勾连间，隐隐可见有三处光亮，那光亮与周围的星辰道纹连结起来，看着就像是三处洞府，而那三处洞府相隔着体内星河，环绕着原本在顾辰体内、却不知是何时出现的那个令所有道纹皆望而却步、敬而远之的灰白光点，彼此对峙而立。 其中却有一处洞府，此时正闪着耀眼的光华，引起顾辰的注意。 顾辰细细凝眸望去，只见在那处洞府位置，其上光华随着顾辰注目而变得更加绽放，照亮了周围那一片星空，而后所有星辰凝聚成了五个大字。 天道太极篇。 那五个大字，让顾辰心神震动。 在那五个大字的后面，则是密密麻麻的大道符文，与道纹层层叠叠，交织在一起，其上内容繁复，但现在顾辰的修为，尚不解其意，但单说那五个大字其中的“天道”二字，便已足够惊世骇俗。 天道，融于大道之内，却居于大道之上。 道生万物，在于万事万物中，以百态存于自然之中，又高于众生之上，芸芸众生对其，可瞻而不可沾。 第155章 危机 更让顾辰难以平静的是，在他丹田中所形成的浩瀚星图中，还有另外两处洞府，其形状与天道太极篇所在的洞府极为相似，模样不说是一模一样，却也是大同小异，给他的感觉应是同源。 这是否意味着，那也是与天道相关的篇章？ 而与天道相关的篇章，竟然足足有三篇之多，而且这三篇此时都在自己的体内？ 更让顾辰在意的，是那位于中间的灰白光点，又到底是什么？ 什么样的存在，居然可以令得三篇天道符文如此拱卫，环绕而居？ 顾辰又难免自疑，自己究竟是何德何能，竟然能够坐拥如此天大机缘？ 随着一幅接着一幅的星图融入体内，顾辰神思饱满。 与此同时，头顶上那整片星空，渐渐归于沉寂。 稀疏星光点缀夜空，看起来远没有之前那一幅幅星图覆盖下来得壮观。 所有的青阳门弟子，不管是闭关的、未闭关的，不管是悟石的、未悟石的，亦不管是山门弟子还是普通弟子，甚至是精英弟子，乃至是修为精深的二、三代弟子，皆有所得。 随着日月双石环绕，顾辰悬于半空，此时慢慢下落。 天石落地，日月双石归位，顾辰亦脚踏实地。 刚一站定，顾辰便将注意力从体内收了回来，顿时微感轻松。 哪怕是服用了醒神丹，让他神魂大固，更因精神力暴涨，从而做到内视，但这种内视终究不是他现在的修为可以做到的。 那暴涨的精神力更不是凭空而来，要知道醒神丹这种丹药归根结底，相当于是在寅吃卯粮，最后都是要还的，因此负作用极大。 虽然此时负作用未显，但依然令顾辰感觉颇为吃力。 暂时停止内视，顾辰感觉好了一些，然后便看到一众被阻拦在距离日月双石百步范围之外的那些山门弟子。 此时那些山门弟子一个个双目怔然，盯着顾辰，那种眼神充斥着各种情感，十分复杂，那眼神之中的炙热与赤裸裸毫不掩饰，好像要将此时视线所聚焦的那个人彻底吞噬掉。 顾辰心中一动，虽然没有特意去望向四周，也能捕捉到环绕于主峰之外的那些身影。 他不着痕迹地从袖中掏出一张黄符，元力涌入，黄符顿时在其手心之中燃烧起来。 所有人都像是依然沉浸在不久之前的那番异象中，久久未能回神，只是视线无一例外，都落在那个引发异象的少年身上。 没有人知道顾辰到底得到了什么，但也正因为不知道，所以他们的心头才会更加火热。 黄云波舔了舔唇角，看了看身边众多同门。 他的内心蠢蠢欲动，只是看到艾玲之时，却出现了一丝忌惮。 虽然寿元将尽，仙途无望，但是黄云波到底不是一般的修仙者，能够修行至今，自有非凡手段，若非这片天地仙路已断，难保他不会更进一步，但不管怎么说，能够修行到这一步的，谁也不是易与之辈。 只是有刚才的经历，他们都看出了艾玲的不好惹，以前只以为这女子因其出身于掌门一脉，因此讨了个巧，得了个宗门长老的身份，可是现在看来，这女子的修为也令人意外，只怕比魏得道和周不同这两位长老还要更高一些，半点儿小觑不得。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对于掌门钟鼎，此时黄云波反而远没有一开始的时候那么忌惮了。 如果顾辰不是青阳子的义子，情况或许会有不同，但既然顾辰多出了这么一层身份，那么此时黄云波将要做的一些事情，便会使他自己得利，同时宗门也能得利，这是一举两得的大好事。 艾玲手执长波剑，牢牢锁定黄云波等人，可是她的目光却是清冷而漠然，只是盯着钟鼎，似乎在等他做出表态。 周不同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惊道：“糟糕！天石……沉寂了！！” 钟鼎的脸色也变了一变，细细感悟之下，天石果然已经沉寂，再也看不到任何道纹，也感觉不到任何律动，似乎经过刚刚顾辰的悟石，便已经让天石由复苏到沉寂，在短短的时间里走完了一个轮回。 此时那两块天石，有如凡石。 青阳门自创立以来，以两块天石作为门派根基，历经千年，才发展为修仙界第二大派，对于青阳门而言，天石存在的意义非同一般。 而天石每次的复苏到沉寂，都以一年为一个轮回。 每年天石在惊蛰月时复苏，衍生道纹，而后随着道纹一步步变得繁复，更加玄奥多变，直到道纹演变到连钟鼎这等修为精深者都难以参悟看透之时，天石便似走完了一个轮回，归于沉寂，但至多一月，也就是来年的惊蛰月，天石便会再度复苏，再度由简化繁，衍生道纹，千年以来，从未出过意外。 而这一次，天石在惊蛰月复苏，这才仅仅过去半月，便归沉寂。 这种情形从未见过，很难不猜测天石出了问题，而不管出了什么问题，总归与那个不是青阳门弟子却能在此地悟石的少年有关。 钟鼎目光变得冰冷而锐利，隐现杀机。 此时此刻，他似是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动手理由。 感觉到钟鼎的杀机，黄云波暗暗一笑，却是对着顾辰大喊道：“哪里来的贼人？竟敢毁我青阳门大道根基！！” 黄云波说罢便朝着顾辰扑去，只是在途中却是转了个弯，先拐到钟鼎面前，见钟鼎并无阻拦，顿时狞笑一声，再无顾虑，直扑顾辰。 “住手！” 艾玲大怒，长波剑一横，朝黄云波削去。 黄云波对此竟是不闪不避，只是更加快了速度。 然而他的速度虽快，艾玲的剑更快。 黄云波头皮发麻，看着逼近而来的长波剑，他的心头惴惴不安，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里，想着莫非是自己想错了？ 犹豫不决间，黄云波速度微慢，甚至出现了闪避的征兆，却在这时又有另一把剑后发先至，拦住了艾玲。 认出那把剑正是逐日剑后，黄云波双眼一亮，嘿然一笑，顿时更快冲去。 而身后一众后知后觉的同门三代弟子，此时亦是个个争相而来，唯恐慢人一步。 艾玲冷哼一声，左手将长波剑倒持于胸前，剑身上有月光流转，银辉璀璨。 她右手在剑身上轻轻一拨，一根银色光弦便被她拉了出来。 银色光弦首尾两端各与长波剑的剑尖、剑柄相连，剑身随着艾玲将那银色光弦拉开而略显弧度，未几，只见银色光弦被艾玲拉满如弓弦，长波剑微弯，形成半轮圆月。 拉满的银色光弦，与艾玲右手相连处，一点星芒愈发明亮壮大，蓄势待发。 只见艾玲右手五指张开，长波剑猛然回直，那道银色光弦便被拉了回去，化为月华融于剑身，而那点星芒如同离弦之箭，破开长空划去。 感觉到身后传来的凌厉杀机，黄云波回头一看，顿时大惊失色，认出那是艾玲所使出的寒曦邀月诀其中的第六式剑诀——露起凝弦弓满月，他瞪圆的双目中满是惊恐。 突然一道灼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来，在顷刻间接近的同时，那道灼日向两边微张，又自分开两道，形似鸟翼，自左右两边开合，刹那向着中间刺来，正好与中间那一道刺于同一点处，而那一点，正是艾玲发出的那一点星芒所在地。 只见那由露起凝弦弓满月发出的一点星芒，被那一式金乌逐日击成了星华点点，而后消散一空，钟鼎的声音淡淡回响。 “师妹，何故对同门下此狠手？” 第156章 杀机 对于黄云波，艾玲是真真正正动了杀机。 此人先是对许慕姗起了心思，但因她及时出手，加上与许慕姗之间的师徒名分，因此黄云波一开始的妄为是被她拦了一次的，可是黄云波却不长记性，又是执迷不悟，这一次更是对顾辰直接动起了手。 艾玲长波剑在手，对此人动了杀心。 更让艾玲愤怒的是，钟鼎作为一派掌门，竟然对黄云波采取纵容态度，任由黄云波对顾辰出手，有那功夫拦阻自己，不是有更多余地可以拦下黄云波等人吗？ 再不济，一声喝止，他们敢不听掌门号令？ 就不怕机缘错失不说，还要受门规责罚？ 可是，钟鼎偏偏对黄云波等人的行为不管不顾，甚至纵容他们妄为，就仅仅只是因为顾辰不是青阳门的弟子？ 可是，在艾玲心中，顾辰哪怕不是青阳门弟子，依然算是自己人，因为顾辰与许慕姗一样，都是由青阳子带回来的，而且顾辰更是已经被青阳子收为义子。 对黄云波拦阻不成，哪怕艾玲修为比黄云波更为精深，此时哪怕艾玲再出手，也不可能后发先至，拦住黄云波了，黄云波毕竟并非是寻常修士可比，更别说还有一个钟鼎在一边针锋相对。 几乎可以想见，得到莫大机缘的顾辰，将会在这些青阳门三代弟子的齐齐出手之下，被剥夺大道机缘与仙缘气运的场景。 艾玲气得全身颤抖，恨恨瞪着钟鼎，道：“你如何对得起师兄？又怎么向他交代？” 钟鼎摇摇头，道：“师妹，你言重了，此子来历不明，坏我青阳门大道根基，居心叵测，必属奸邪之辈，将他拿下，正是为我青阳门除害，师兄他……会站在宗门这一边的。” 来历不明？ 明明已经查明顾辰来历，所以才以门规为理由，不让青阳子收徒，作为交换而给了顾辰一次悟石机会，现在出尔反尔不说，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将顾辰陷于不义，这就是青阳门掌门的做法吗？ 艾玲只觉得这一刻的钟鼎如此陌生。 艾玲自知再出手也无能为力，只得收剑而立，闭上眼睛，不忍去看顾辰的下场，只是喃喃道：“师兄，我护不了那孩子，对不起。” 钟鼎神色不变，心头却沉沉一叹。 看着黄云波他们扑向顾辰，想着天石终究是天生道物，不大可能就此被毁去，而顾辰此番天石所得机缘，终究还是会落在青阳门中，这对于宗门来说好处太多了，甚至他那始终未曾松动的瓶颈，或许可以经由此番机缘得到突破了。 哪怕是钟鼎那一颗早已凝筑成宽广厚实冰湖的心境，亦在此时微微颤动，那厚厚的冰面上出现几道裂纹。 他心绪起伏，难以静止，但这些微裂纹对他的心境来说无伤大雅，很快便可以回复如初。 只是蓦然间，钟鼎瞳孔微缩，怔怔看着天石处，一颗心直沉到了冰湖之底。 不仅钟鼎的神色变了，像黄云波等扑向顾辰之人，此时的神色亦是为之剧变。 紧接着似是想到了什么，他们一个个面无人色，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慌乱失措。 他们这群人，都是青阳门三代弟子，一个个修为如今不说登峰造极，放眼修仙界也是屈指可数的存在，此时竟有如普通人深陷泥潭之中，半点儿动弹不得。 空间一阵微弱的折叠，走出来一人，站在顾辰身前。 那人两鬓斑白，仿佛花甲之年，身穿一袭墨绿色道袍，脸上带着和煦温暖的笑容，看着顾辰时，像在看着自己最为疼爱的晚辈。 那个样子完完全全就是凡俗之中经历过人间起落生活百态，智慧与气度沉淀为一身醇厚气质的温和老人的模样。 可是不管是黄云波还是其他人，都能够清清楚楚感觉到那人的强烈杀意。 他们现在动弹不得，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完全任人宰割。 强大！ 哪怕早已知道那个人很强大，可是却少有人见识过，因为那个人在悟出青阳御焱诀的上三诀之后便离开宗门云游四方，从来没有人知道那个人的修为究竟到了哪种程度。 只不过毕竟同属三代弟子，在过去未曾正面面对时，还可以稍微安慰自己，哪怕那个人修为远在自己之上，那差距应该不会太过夸张，哪曾想过会有这样明显的对比？ 像那无尽深渊相连而成的巨大鸿沟，看不到对面。 那人的笑容有如春光般灿烂，给人带来温暖的感觉，只是那笑容给人的感觉有多温暖，那凝聚在黄云波等人身上的杀意便有多强烈，让他们的心阵阵发寒。 顾辰看着青阳子，露出了一丝温暖的笑容。 青阳子没好气道：“让你在悟石之前唤我前来，你可倒好，偏偏等到悟石结束。” 顾辰歉意笑了笑。 那道黄色符箓，是他尚在东来峰之时，青阳子交给他的，原本是要让他在要前去悟石的时候使用，那样不管隔着多远的距离，也不管是在什么时间，青阳子都会赶来，为顾辰护法。 只是顾辰却存了些自己的小小心思。 对于自己的资质，顾辰是不会怀疑的，曾经能够成为昆仑道子，心性自然非同一般。 只是此一时彼一时。 现在的顾辰，因为重塑的经脉与众不同，存在很多未知，所以很多在以前看来理所当然的事情，在现在的他身上却未必，有些路难走，而且只能自己摸索。 换句话说，顾辰不想让青阳子失望。 青阳子对他极为看好，可是却不知道他这重塑起来的经脉深浅，而他几经摸索，也知道这是一条与以往完全不同的全新道路，走起来不会轻松。 若是在悟石之时全无所得，他受人白眼不要紧，但他不想青阳子在青阳门中的声望受到影响。 万幸的是，这一次他的悟石，并没有让他、更没有让青阳子失望，只不过这闹出的动静似乎大了一些。 青阳子右手缓缓伸出，拍拍顾辰的左肩，笑着点头道：“你做得非常好。” 顾辰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哪怕青阳子远在东来峰，也看得一清二楚。 顾辰点了点头。 青阳子转身，温和地看着一众同门，声音平静无波，甚至还有些温暖。 “各位师弟，你们，想对我的义子做什么？” 没有人开口，个个神色慌张，有些不知所措。 艾玲这时方才如释重负，看着那个立于主峰之上，便让一众同门生出仰望与难以对抗之感，而且这些同门，个个都是曾经与那张九霄同一个时代的人。 师兄他，风华依旧呢！ 艾玲下意识看了钟鼎一眼。 钟鼎刚刚神色微变，此时已经回复常态，只是目光中多了些阴沉。 他心下微动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在目光扫过黄云波等人之后，不知为何，竟是不急着开口，在一边袖手旁观，更是没有插手的意思。 没有人回答。 青阳子也不在意，目光落在黄云波身上。 那目光平平淡淡，然而黄云波只觉得双目酸涩难忍，似是对着凌厉长剑，连忙紧闭双眼。 以他的修为，竟是挤出了两滴眼泪。 青阳子淡淡道：“黄云波……师弟，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第157章 讽刺 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这句话自青阳子口中传出，在虚空中产生一道又一道的波纹，震荡众人神魂。 心神之间，不断地回响着这句话，黄云波等人心绪起伏不定，脸色难看至极。 他们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个名为顾辰的少年，是青阳子的义子，之前因为“青阳子的义子”这一层身份，所以他们可以理直气壮对顾辰出手，打断他的悟石，然而现在却也正是因为这一层身份，使得他们因为对顾辰出手而显得没有了道理。 他无法回答，其他人也无法回答，甚至青阳子根本就没有想要让他们回答的打算。 这声音响起，仅仅只是让他们扪心自问而已，看看自己到底都在做些什么，只是那杀意却是真实的，是否转为行动，则要视他们回答的情况来定。 一时间，不管是谁，都觉得在青阳子面前抬不起头来。 不仅是因为理亏，还因为在面对青阳子时，那让他们难以忽略的压迫感与恐惧感。 就在黄云波等人倍感煎熬之时，只见钟鼎轻轻一挥手，青阳子散发出来的压迫感便自散去。 黄云波等人终于得以动弹，连忙落下身形，站在主峰之上。 主峰之上突然降临了这么多的师门长辈，那些前来悟石的山门弟子一个个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 有不少人的眼中带着期待，期待着自己能够被这些师长中的谁谁谁看中，而后收为弟子，那个时候，便可说是一步登天。 钟鼎双眉微敛，随意一挥手，只见主峰之上，那些青阳门的山门弟子全部都从原地消失不见。 一阵恍惚，那些山门弟子出现在了演武道场上，再抬头望去，只见峰顶处有迷雾重重。 此时他们再看不到上面那一位位的师门长辈，更没能像往常一样能够得见天石的轮廓。 他们面面相觑下，有些不明所以，只觉恍然如梦，他们的悟石之行，青阳门的惊蛰悟石，就这样？结束了？ 送走了一众山门弟子，钟鼎这才看向青阳子，微微一笑，道：“师兄，你来了。” 艾玲亦是微笑道：“师兄，你来了。” 与钟鼎一样的说话，只是流露出来的感情却是完全不同。 看着艾玲，青阳子脸上的笑容更加和煦，点头道：“师妹。” 之后，青阳子这才看向钟鼎，淡淡道：“你该知道我会来的。” 黄云波等人下意识里聚集在钟鼎身边，隐隐表现出以钟鼎为主心骨的样子，而随着钟鼎与青阳子隐隐形成这分庭抗礼的阵式，他们只觉得紧张，却又是没来由感觉一阵心安。 钟鼎手中的那把剑，名为逐日剑，那是他修行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中的第一式——金乌逐日，而后炼制而成的本命法剑，更是被称为青阳门中的最强法剑。 顾辰的视线落在逐日剑上。 这把剑的样式看起来竟是与青阳子的浴日剑极为相似。 不过顾辰却能看出一些不同的地方，比如这把剑上的灵性以及剑上的纹路便与浴日剑有些差异，不仅上面的灵性稍不足，纹路太过简单，还要再加上剑身上存在的瑕疵，使得法剑未能浑然一体，而且见识过真正浴日剑的风采，此时的逐日剑落在顾辰眼中便有些不伦不类。 顾辰下意识里看了青阳子一眼，有些疑惑。 青阳子感觉到顾辰的视线，但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对钟鼎说道：“你我已经说好，悟石所得，归顾辰所有。” 钟鼎点头，却又摇头道：“只是不包括其他人的机缘。” 青阳子皱眉。 “他的悟石令天石沉寂，道纹覆灭，那些尚未悟石的山门弟子，一番机缘便这么被剥夺，这对他们不公平。” 青阳子呵呵一笑，道：“掌门师弟，你为何不说，顾辰悟石引发天地异象，给青阳门上下所有弟子带来巨大裨益，更融汇了一股精气神，这相当于一股气数，门派兴盛在即，这可不是区区一次悟石可以相比的。” “师兄，说不清楚的。”钟鼎摇摇头，并不赞同，“或许你说的是对的，只是天石之事事关重大，这一沉寂，对本门的影响可不是区区一股精气神可以弥补的。” “天石每年都会沉寂一个月的时间。” 钟鼎加重语气道：“天石才刚刚复苏，惊蛰悟石也才过去半月时间而已。” 青阳子深深看着钟鼎，微微一笑，道：“天石毕竟是天生道物，相信你对天石的了解不在我之下，若说天石会那么容易出意外，你信吗？现在天石虽然沉寂，可是焉知明年惊蛰月天石便不会复苏？” “如果不会呢？” 青阳子语气微沉，道：“师弟，你该适可而止了。” 能够清楚感觉到青阳子的怒意，只是钟鼎依然寸步不让，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师兄，作为一派掌门，我只能从宗门利益出发，而且不要忘了，你也还是本门的长老，哪怕顾辰是你的义子，你也应该优先从宗门利益考虑。” 青阳子皱了皱眉，正要开口。 “师兄，过往之事，前车之鉴，还请以宗门为重。” 青阳子沉默了下来。 艾玲似能感觉到青阳子的为难，为之揪心，欲言又止。 青阳子回头看了顾辰一眼，只见顾辰也在看着他。 顾辰的神情平淡从容，完全看不出来他此时在想些什么，只是突然微微一笑。 “以宗门为重，所以我该怎么做？” 青阳子看向钟鼎，而后目光转向黄云波等人，一一扫过，似在等待着他们的回答。 黄云波看向钟鼎，只见钟鼎轻轻点头。 黄云波道：“惊蛰悟石是为了要将山门弟子引进门，是他们成为入门弟子的第一道考验，也是青阳门创立至今，发展壮大的根本所在，惊蛰月才过去一半，天石便已经沉寂，尚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度复苏，这对本门影响极大，甚至说是动摇到了根基也不为过，既然天石因为此子悟石而沉寂，那么让他将所悟所得交出来，多少可以弥补本门一部分损失。” 青阳子不由得一笑，问道：“让他将所悟所得交出，是不是还得要他教你们怎么修行？” 在青阳门中，经由悟石而走出自己的道路，那条路不一定是最好的，却是最适合自己的，只是不一定适合其他人。 经由天石领悟的道，讲究的是一个心领神会，哪怕领悟之人用自己的话来表达，那表达出来的意思也与心底真正想要阐述的意思有不少的差距，总有未到之处。 正是因为如此，在青阳门中，若仅仅只是走师承一脉的传承路线，只会一代不如一代，只有自己前去悟石且有所得，不断有新人推陈出新，才是门派进步的根本。 青阳门自创立以来，门中便有规定，新来弟子要经历山门弟子、入门弟子、精英弟子、核心弟子四个阶段，所有的山门弟子只有在经历悟石之后，才能成为入门弟子，而这其中，悟石有所得的人，才会得师门长辈看重，而后重点培养。 这一次惊蛰悟石，因为青阳子云游归来而带回来的那两个孩子，而起了诸多变故，先是许慕姗，再是顾辰，先后引发天石异象，而且一个比一个惊人。 因为他们这两大变数，使得这一次的惊蛰悟石，走出了多匹黑马，其所获所得远超预期，让他们的起点远要比别人高出许多，比历年悟石的平均水平也都要高出不少。 这些功劳，似乎并没有被算在青阳子的身上。 “以宗门为重。” 青阳子喃喃着，只觉得有些讽刺。 第158章 表态 以宗门为重。 这五个字，束缚了青阳子一生。 在他还是张九霄的时候，因着年轻气盛，或者说艺高人胆大，行事向来无所顾忌，但作为青阳门已经内定了的下一任掌门人，他的一举一动终究不能完全随心所欲。 哪怕他昔年行事再如何不羁放纵，依旧离不开那五个字——以宗门为重。 这五个字，在青阳子才刚开始展现修行天赋之时，那些个宗门长辈便一次次在他面前提起，恨不得他将这五个字奉为言行圭臬，哪怕有那么一时半刻忘了这句话，都不行。 哪怕是青阳子这般修为通天之辈，亦常常被这五个字压得喘不过气来，因为这五个字对他而言意义非同一般，一如心上枷锁。 他不是没有想过卸下这副枷锁，也确确实实这样做了，只是当年那唯一的一次固执己见，便让他、让青阳门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自那之后，这副枷锁便更深更沉了。 从那之后，青阳子哪怕是走一步路、做一次呼吸，都要以宗门为重。 因为以宗门为重，所以他舍弃自己的梦想，甘愿自囚于这方天地樊笼。 因为以宗门为重，所以他放弃掌门之位，放弃自己的真名，以青阳子为号，游历人间。 因为以宗门为重，所以他领悟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之后，没有任何犹豫，将其中的第一式剑诀交给了钟鼎。 因为以宗门为重…… 艾玲想到了很多，想着想着便流了泪。 旁人或许不觉，可是她一直关注着青阳子，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明白青阳子心中的苦，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地看到青阳子为这个门派所付出的，远远比他人想像中的要来得多得多。 过往的足迹，尽皆可循，远的不说，单说青阳子为青阳门带回来的顾辰与许慕姗这两人，任何门派只要得其一，都会迎来中兴。 如今许慕姗拜入了艾玲门下，自然也可以说是青阳门弟子了，顾辰更是不凡，可惜的是青阳门这座庙终究还是太小了，容不下那个少年。 只是，这能怪谁？ 这些问题，明明都可以找到答案，明明都可以辩明是非对错，只是对于此时的钟鼎以及其他人来说，似乎都不重要。 青阳子看着一众同门，露出淡淡笑意。 过往云烟，付诸一笑。 艾玲却是越想越是觉不忿，冷声道：“掌门对师兄说‘以宗门为重’，不觉可笑吗？这么多年来，难道师兄做的还不够多？” 魏得道与周不同目光复杂，微弯脖颈，没有出声。 在场许多三代弟子却是心头犯疑，他们盯着青阳子，搜索着脑海之中有关此人的记忆。 他们对此人印象深刻，只是记忆却没有那么多，只知道青阳子是三代弟子中一个常年闭关的天骄，领悟出了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一举成名，之后离开宗门游历人间，但关于此人为宗门做了什么，却无一人知道。 当然，这只是因为如今的青阳子与当年的张九霄判若两人，两者形貌相去甚远，若非那些知根知底之人，根本不会知道当年的那件事，更不会知道当年的那个张九霄到底去了哪里。 “师兄为宗门所做的，我自然都知道，只是他做得再多，发生了的事情依然没有办法挽回，依然改变不了那个事实，当初就是因为他，所以师长们才会……” “住口！！” 艾玲的脸色变了，暴喝而出。 不止她的脸色变了，魏得道与周不同的脸色也为之一变，惊疑不定地看着钟鼎，心想难道掌门真的要将那件事捅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青阳子凝视钟鼎，神情平静，艾玲等人担心的事情，他反而一点儿都不在意。 钟鼎也没有往下说，点到即止地收了口，只留下一群惊疑困惑的同门，却无一人问询。 青阳子能够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种种困惑、惊疑与好奇，在他身上徘徊不去，这其中，亦有顾辰的。 青阳子看向顾辰，笑道：“当年我也没能走到这个位置。” 顾辰看看左右天石，点头道：“我也没有想到我能走到这个位置。” 正是对自己的经脉问题存在疑惑，所以顾辰才没有在一开始便让青阳子前来，他不想让青阳子失望。 可是现在看来，似乎太引人注目了也不好，就像眼前的场景，青阳子的处境好像颇为两难。 顾辰道：“实在不行的话……” 青阳子摇摇头，道：“我是欠宗门的，不过跟你无关，一码事归一码事，你是我青阳子的义子，天塌下来我也能护你周全。” 这番话，青阳子说得理所当然，更是全无掩饰，让在场所有人都清楚听到，更是让钟鼎的神色变了变。 艾玲闻言，松了一口气，眼底闪过一丝喜悦。 她不想青阳子一直被过去的事情束缚，她怀念着那个叱咤风云的张九霄，而不是如今这个沉寂如死水的青阳子。 青阳子对钟鼎道：“如果你觉得我欠宗门的永远还不完，只管来找我便是，但是，我是我，顾辰是顾辰，这是底线，这一次悟石机会是他应得的，所得也只归他个人所有，这是我们一开始便说好的，青阳门家大业大，就算起了贪念，吃相总不好太过难看，我的意思，够明白了吧？” 如果能不明白？ 青阳子已经将话说得这么直白，直白得甚至有些难听，怎么还可能不明白？ 钟鼎看着青阳子，没有说话。 青阳子对顾辰道：“我们走吧。” 顾辰一怔，下意识里点头。 然后让顾辰愕然的是，青阳子说的“走”，真的就是在走。 只见青阳子走在顾辰前面，慢慢向山下走去。 以青阳子的修为，如果想要带他回到东来峰，眨眼可至，根本没有必要规规矩矩走这条山路。 看那样子，与其说是护着顾辰离开，不如说是带着顾辰示威。 顾辰下意识里紧随青阳子走去。 青阳子从钟鼎身边走过，微微一顿，两人刹那间对视一眼，然后各自移开视线。 之后青阳子走了过去。 顾辰经过钟鼎身边的时候，察觉到钟鼎的嘴角在微微抽搐，手上有青筋错结。 钟鼎随着顾辰慢慢转身，目光掠过顾辰，落在走在最前面的青阳子背影上。 那背影分明消瘦，给人的感觉却是不容攀越的高峰。 从以前到现在，一直如此。 钟鼎的呼吸变得沉重。 青阳子带着顾辰，从那些三代弟子的身边一一走过。 所有人都下意识里让开道路，心里很不是滋味，很明显自己这些人根本就不被青阳子放在眼里。 可是他们能怎么办？ 就这样放弃？ 黄云波不甘。 他的大限将至，若是这个机会再不抓紧，此生便再无望。 几百年修行最后竟然只能修成一抔黄土不成？ 这样的结局，他不要！ 黄云波紧紧盯着钟鼎，只见钟鼎微不可察地朝他点头。 黄云波顿时胆从中来，眼底闪出狠意。 在顾辰从身边走过的时候，黄云波右手猛然探出，五爪处元力凝聚，于指尖处有细细光线勾连，竟是连成一个迷你小阵。 这一爪抓向顾辰的头颅。 这一爪使出的，是黄云波早年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一门偏门术法，名为星印手，一爪这下，可将他人神魂勾出。 此法并不完善，只有抓出神魂之术，而没有让神魂归位之法，因此若是被这星印手将神魂抓出，断无幸理。 此法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经由此法抓出的神魂完整，可以在短时间内通过其他方法来研究剖析神魂中的秘密，功法也好机缘也罢，经由抽丝剥茧，可以将其剥离。 第159章 死了 黄云波这一出手，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没有人想过在青阳子现身之后，尤其是在青阳子展现出惊人修为之后，还会有人捊虎须，与之针锋相对。 而也正是因为没有人想到，所以才最是令人措手不及，大多人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只有钟鼎嘴角露出笑意，对此丝毫不意外。 在场所有人，都太过低估一个时日无多之人的疯狂了，尤其是这个人，还是追求长生的修仙者的时候。 黄云波哪怕是在一众修仙者当中，都算是最为典型的一号人物。 在某种程度上说他心性拔尖都不为过，因为他志在长生。 这股意志随着他修为的提升与寿元的流逝，渐渐成了挥之不去的执念，在难止大势面前更是沦为了令其恐惧的梦魇。 对于黄云波来说，仙道梦醒，大道无望，长生无路，便是他最大的梦魇了。 曾经离那个目标有多么接近，曾经有多么的意气风发，如今的这个梦魇就有多巨大，他便有多恐惧。 因着这恐惧，让他行事愈发偏激以及，疯狂。 艾玲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了，甚至都没有机会提醒，她离得终究还是远了些。 可哪怕是她离得再近一些，只怕也无能为力，哪怕她的修为比黄云波更高出一些来，可是要伤他容易，要阻止他，却太难了，除非她能够在这变生肘腋间，将黄云波一剑斩杀了。 然而黄云波修行至今，自非庸手，一身修为高深莫测，哪怕艾玲真有杀他的能耐，却也不会是一剑两剑之功，更不会是一时半会间可以做到的。 就算她存有必杀之心，若在那之后再有掌门相阻，她还能铁了心杀黄云波吗？ 不管她对黄云波是阻是杀，有一个结局却已注定，若是此时顾辰不是在青阳子身边，而是在她的身边，她是根本护不住顾辰的。 到了那个时候，顾辰已经遇害，她再做什么都没有了意义。 而就算顾辰此时是在青阳子身边，青阳子就可以做到吗？ 哪怕艾玲对青阳子充满信心，可是眼下的危局，却依然为之拧着根心弦。 黄云波不是笨蛋，正是因为看清楚了这一点，所以才冒这个险。 冒这个险的前提，便是青阳子没有办法在那短时间里将他杀死，冒这个险的前提，便是钟鼎会在青阳子出手将他打伤的同时，在青阳子成功将其斩杀之前，出手拦阻青阳子。 只要不让青阳子对他赶尽杀绝，到了那个时候，顾辰的神魂被抓出，生存无望，一身机缘自然应该尘归尘土归土，落到青阳门之上，而那个时候黄云波不仅不会死，而且还会对宗门有功，大有可能再进一步。 所以黄云波这次出手，求的是一击得手，瞬息远遁，最大可能地与青阳子拉开距离，好为钟鼎争取时间，也为他自己争取时间。 这一招星印手，就要抓在顾辰脑门上。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火光在他的面前绽放。 黄云波的双目为之一缩。 火光如此绚烂、夺目，有如火鸟一般。 由远而近，瞬息而至。 事实上那道火光发出的瞬间，与黄云波之间的距离便只有咫尺之遥。 只是不知是不是黄云波的错觉，时间在那刹那间，却是过得极慢极慢，慢得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停下。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道火光由两侧鼓起，一对翅膀张开来。 那对翅膀彻底展开，朝两边一弯，好像在展翅飞翔，而后收拢起来，收拢的方向却是与原先那道火光指向同一处。 三者由三个方向而来，殊途同归，汇于一点。 那一点，便是他黄云波所在之处。 时间过得很慢很慢，慢得黄云波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各种复杂错乱的思绪。 他想要向后退，只是前进的势头难以更改，便想向左右退避，不管是退向左边还是退向右边，都是一个选择。 虽然都可能面对那双翅膀其中之一，或许不算最好的选择，但此时他觉得这么做才是最对的选择。 只是想法再如何清清楚楚，身体却完全没有余力，甚至完全没有时间退避。 三道火光带着凌厉剑气，从不同方向，同时落在他身上。 一阵灼热感袭来，刹那走遍全身。 黄云波的神思一下子便恍惚了。 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神识一阵恍恍惚惚，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流逝。 他“看向”了很多个“自己”。 黄云波很快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强烈地感觉到一阵恐惧。 奇怪却又不足为怪的是，那种强烈而又深刻的恐惧感觉，明明是那样的熟悉，可是竟然有些不真切，他似知道自己正在恐惧，可是恐惧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却说不上来，因为现在的他根本感觉不到。 终于迎来自己一直以来最为害怕的事情，到头来才发现其实害怕也不过那么一回事，尤其现在思维散乱，四散各处的片片思绪，慢慢消散而去。 黄云波再也没有其他的感觉了，在这世间，他的痕迹慢慢地淡去了。 钟鼎一只脚已经踏出，却硬生生在原地止步了。 艾玲嘴巴微张，怔怔发呆，此时自己的心情，复杂而又说不上来。 其他同门怔在原地，呆若木鸡，还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只知道黄云波突然凌厉出手，仿佛势在必行，却在顷刻间被一道一分为三的剑光击中，而后身体便分成几块，四散开来。 被分开的远不只是那副身躯，还有黄云波的神魂。 原本完整的神魂随着那身躯四分五裂，从破碎的身躯碎块中飘出，本能地想要拼凑在一起。 可是青阳子那一击粉碎了黄云波修行至今的道，那一击所造成的是大道的伤势，无从弥补，神魂道道拼凑不到一块儿去，只得在这拼凑的过程中，很快消耗在这方天地。 此后，世间再无黄云波此人。 修仙修仙，绝大多数人修行一生最后化为一抔黄土，黄云波的结局，却是一生修仙最后把自己修成了一片虚无。 就这样，死了？ 黄云波的资质虽算不上拔尖，却也绝对不是区区一句“资质不错”便可以概括得了的，虽然寿元将尽成为他再进一步的瓶颈，可是半步登元，却是他此时实实在在的境界，一身道行非同小可，可是这样的修为，却在青阳子随手一剑之下，神魂俱灭。 一名半步登元的强者，就这样死了。 青阳子到底是何种境界？ 众人沉浸于刚刚的惊变之中以及自己此时的惊骇疑惑间。 只见青阳子就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将元力收回，环目四顾间，淡淡道：“还有人想出手吗？” 这时候，众人才发现，刚刚发出那惊天一剑的青阳子，竟然没有握剑，刚刚那惊世骇俗的一击，只是他随手挥出的元力所凝成的剑招而已。 一时间，人人自危，脊背生寒。 钟鼎声音微颤，压着的情绪已不知算是恐惧还是怒火，质问道：“师兄，你……你杀了黄师弟？！你……你居然残害同门！你这……” 青阳子笑眯眯地看着钟鼎，打断他的话，道：“你是不是还想问我，置门规于何地？或者是，你想搬出门规，用那些条条框框来压我？” “你……” “门规之中，确实还存在着一些不合理的地方，但此时却是有用的，因为所谓门规，多多少少也算是一处可以讲理的地方，所以说，搬出门规的那个人总得有些道理才行，你说是不是，钟掌门？” 第160章 前因 钟鼎只觉得，这个样子的青阳子很是陌生。 面对此时的青阳子，他突然有些慌。 青阳子只是站在那里，便让他倍感压力。 钟鼎紧握逐日剑，剑上火光流转，却觉得非常烫手。 作为青阳门的掌门，钟鼎不仅修为高，眼界同样不凡。 钟鼎所走的也是悟石的路子，在悟石时参悟出来的是青阳御焱诀的中三诀，在同辈中已是出类拔萃，只是这并不能让他满意。 钟鼎所悟出来的功法走的是繁复路子，深奥晦涩，哪怕是他自己要将之悟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修行起来事倍功半。 但却也正因为那功法繁复冗赘，在一开始指引入门的那一段修行法门，反而讲述得极为详细周到，因此一开始时候的修行反而不难，从炼元境到灵元境，因为不需要去耗神推演，钟鼎的修为不说一日千里，可是在同辈之中，确实也算是一骑绝尘。 当时的钟鼎，春风得意，哪怕与青阳子一起行走天下，依然志得意满。 只是随着青阳子后来居上，他的追赶渐渐无力，之后看着青阳子远远将他甩在了身后。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便知道，虽然同样是领悟了青阳御焱诀的中三诀，但是青阳子所悟所得，要远在他之上。 对于那个时候，做什么都要比别人更快更好的钟鼎来说，实在很难承认青阳子的资质与悟性都要远在他之上，他不甘不服，长时间的优越心态很难就那样转换，直到青阳子迅速在修仙界中崭露头角，叱咤风云，哪怕是他不承认，却也不得不服。 当时青阳子做到的很多事情，换成是他，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而想当初，那个青阳子还没有改名“青阳子”。 世间但有喜好登高望远者，在登临某座山峰之巅后，方才陷入一阵短暂的志得意满，之所以短暂，是因为他们发现一山还有一山高，但很快他们便会再度生出征服的欲望来。 这其实并不奇怪，毕竟世事皆如此。 池塘里的鱼想要到溪里去，溪里的鱼想要到河里，河里的鱼想要到江里去，江里的鱼想要到海里去。 井底之蛙一旦跃出井口，看到更高更广阔的蓝天，想走的地方便更多了，空中的飞鸟永远到不了天的边际，但却永远都在扑腾着翅膀，尽力让自己飞得更高更远，这一切，都是因为站到了某个高度，以某种全新视角看待世间万事万物时，心也随之变大了的缘故。 人自然更是如此了。 所以才会有当年那件事的发生。 而面前的这个青阳子，即便不再是当初的那个人了，那种压力却是同出一源，这证实了他们真的是同一个人。 钟鼎有时候真的很难相信，如今这个显露老态的青阳子便是当年那个张九霄，两者的气质有很大的差别，实在很难联想到是同一个人。 如果不是对当年那一件事知根知底，钟鼎都不可能猜到青阳子原来的身份。 那件事对青阳门的影响很大，对青阳子的影响更大，这其中甚至都牵连到了当年如日中天的那个人，脚下大道的延续，只是从这些年来那个人固步自封，只是改了头、换了面，便可知道，那个人脚下的大道，多半已经断绝了。 修仙者一旦踏上修行路，身体便与凡俗有别，一般来说，除非是那种邪门歪道的法门，会致使修士身体变形或者形容大改，不然的话，对于修仙者来说，岁月会在心头神魂之间沉淀，却不会在容颜上留下太多痕迹，几十年、数百年对于修仙者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 所以青阳子当年出关之时，才会让钟鼎等人大吃一惊。 大吃一惊的不仅仅是他的容颜大改，还有他竟然得悟青阳御焱诀上三诀，在宗门之中引发异象。 钟鼎想不明白，青阳子不是脚下大道已经断绝了吗？ 难道无望仙道，反而能够领悟出最接近仙道的功法？ 而那之后，青阳子便执意卸去青阳门掌门之职，还改了名号，准备下山游历。 当时几乎可以说是被推上掌门宝座的钟鼎，便提了一个要求，他想要青阳子才刚刚领悟得出的青阳御焱诀上三诀。 其实钟鼎也知道，以他的资质，虽说不俗，但要挑起青阳门掌门这一担子，还嫌差了些火候，但对于掌门之位，他实是觊觎已久。 这与是不是有这个资格没有关系，要知道，如果成为了青阳门掌门，入主正煌殿，一言行而诸法随。 那种登高一呼，群起响应的感觉，让他生出了许多憧憬。 再者说，如果成为了青阳门掌门，倾整个门派之力，还怕无法将他的修为堆上去？ 这对于钟鼎来说，无异于一步登天。 只是悟石得出的功法，攸关大道，而大道往往只能独行，如果不是师承，无缘无故将自己所得的大道修行之法交出，对走上那条道的自己来说，实在祸福难料，所以钟鼎也知道，自己是提了一个相当过分且无理的要求。 但他也只是随口一提，能够坐上掌门之位，对他来说已是意外之喜，再苛求更多，未免显得他不知好歹。 可让所有人都意外的是，青阳子竟然毫不犹豫，便答应了。 只是当时的青阳子对于上三诀的功法才堪堪悟出，尚未参悟通透，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悟石所得的并非是寻常功法，没有秘籍书籍可以传承，只有在自己真正参悟掌握之后，才能以彼时的所知所识，对那些修行法门加以概括，所以哪怕是同样的内容，一个人在不同的阶段，都会有不同的阐述，而阅历越足，概括总结的点自然更全面更到位。 青阳子当时刚刚得悟，还没有掌握，自然无法立刻传授，又已经决定要下山游历，因此在一番修行之后，先参悟出了上三诀其中的一式金乌逐日，将之传给钟鼎，之后便下山了。 这一下山，便过去了五十年。 期间，青阳子没有再回青阳门，他的传说由他悟出青阳御焱诀上三诀开始，在整个宗门之中传过了一年又一年，最后成为了整个宗门的传说。 虽然未曾得见那位领悟出了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的青阳子长老，可是人人都知道宗门之中有一位名为青阳子的长老，神秘而又强大。 青阳子游历人间的这五十年，并未隐匿踪迹，青阳门想找他并不难，在那之后，青阳门确实没少找过青阳子，对他提出了诸多合理的不合理的要求，而青阳子竟然无一拒绝，一一照办，而且都办得极好，因此青阳子之名在修仙界中开始了流传，成为了青阳门的标志。 钟鼎接任掌门之后，对此体会更加深刻，结合当年发生的一件件事情，他总结得出，青阳子自觉对宗门有愧，亏欠宗门，因此自缚于此，对于宗门有求必应。 从那个时候钟鼎便知道，至少在他执掌青阳门的那段时间里，都会有一名极为强大的修仙者，将会成为宗门的一把剑，换句话说，也是他钟鼎的一把剑。 只是现在，这把剑的剑尖，却指向了他。 而这一切，全是因为那个被青阳子带回来的昆仑派弃徒——顾辰。 第161章 亏欠 在这个时候，钟鼎对顾辰生出了一丝极为隐晦的杀心。 察觉到青阳子似笑非笑的眼神，钟鼎心头一慌，连忙收敛心神，只是手中那把逐日剑，握得更紧了些。 没有人察觉到钟鼎心神的流转与变化，哪怕刚刚钟鼎有片刻的心神失守。 他们还沉浸在刚刚青阳子的那一剑中，心头还有隐隐的震撼难消，至今依然难以接受，那个黄云波，就这么死了？ 然后只觉手脚发寒，因为他们发现，如果换成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在那一剑之下，结局也依然好不到哪里去，而更重要的是，显然那一剑青阳子并未出全力，甚至都没有出剑。 钟鼎痛心疾首，道：“黄师弟他……罪不至死啊！！” 青阳子看着钟鼎，点了点头，淡淡笑道：“是啊，罪不至死。” 钟鼎心神一跳，原本直逼青阳子而去的那股心气蓦然一退。 他深深地看着青阳子，觉得自己应该是明白了青阳子的意思。 同样的“罪不至死”，但青阳子并不是附和他所说指的同一个人，而是在说顾辰。 同样的“罪不至死”，可是黄云波却对顾辰下了死手，要知道如果不是青阳子，换成了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刚刚顾辰便已经遇害了。 倘若顾辰被拉出神魂，以他现在的修为，神魂无法稳固，剩下来的便是随着时间慢慢消散的问题了，那个过程生不如死不说，若再被黄云波之流以阴邪秘法对顾辰神魂加以搜罗，运用抽丝剥茧之法，对顾辰如今尚嫌脆弱的神魂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又是一番折磨，凡人间所说的“搜肠刮肚”，可能便会在顾辰的神魂之中得到字面意义上的体现。 正是因此，青阳子才动了杀机。 只不过，钟鼎以为自己了解到了这一点，但其实并不是全部，终究只是对了一半而已，对于这位将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中的第一诀——金乌逐日传授给他的这位师兄，钟鼎依然没能完全看清其为人。 以青阳子对青阳门的感情，就算是对同门动了杀机，也不会半点儿情面不讲，那种杀机会被他控制并隐藏，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或者是忍无可忍的时候，青阳子哪怕露出杀意，却还是不会真的动手杀人。 说到“罪不至死”，还需要有一个前提，便是得有罪才行。 若要说顾辰罪不至死，试问他的罪又在哪里？ 顾辰自始至终，犯了什么错？ 黄云波出于私心私欲，竟然当着他的面对顾辰下狠手，这已经触犯到了青阳子的底线，所以青阳子那一剑，斩得毫不拖泥带水。 那一剑，也是对那些心生不轨之人的一次警告，甚至可以说，那一剑便是对钟鼎的警告，因为钟鼎暗中指使黄云波出手，此事，青阳子清清楚楚。 金乌逐日由青阳子手中发出，与从钟鼎剑下发出，天壤之别。 那惊艳的一剑，让钟鼎心神为之一颤，与他这五十年来日夜修行不辍的那一剑相比照，只觉得自己的剑法处处是错，道心不由得一阵摇晃。 压下心头那丝愈发明显的不安，钟鼎沉声道：“师兄，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青阳子点头道：“我很清楚，然而你呢？你又清楚你在做什么吗？” “我是青阳门掌门，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青阳门！” “这样就可以不择手段？” 钟鼎摇摇头，紧紧盯着青阳子，道：“师兄，你也知道，眼下的修仙界并不太平，疑似巫族的邪修正在蠢蠢欲动，这个消息还是你带回来的，可是如今的青阳门已经不是五十年前的那个庞大门派，现在的青阳门还是太弱了，如果不是当初你的一意孤行，宗门现在不会是这个样子，我为了宗门的长远大计而考虑，难道有错吗？” 艾玲怒喝道：“姓钟的，当年的事情早过去了，你三番五次以当年之事要挟师兄，你到底存的什么心？” “艾长老！到底我是掌门还是你是掌门？如果对我的决择有异议，那这个掌门之位要不要换你来坐坐看？” 青阳子轻轻叹了一口气。 众人只觉得一股清风吹过，心头徒然一轻，心情亦变好了不少，不由得都看向青阳子。 青阳子道：“巫族之事如果属实，事关整个修仙界，此事自然是当务之急，不过一码事归一码事，若是你还觉得我亏欠宗门，可以从我身上要，对于这一点，刚刚我应该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钟鼎又道：“可对于本门来说……” “师弟。” 钟鼎愣住，只觉得这个时候的青阳子，那音容与当年的张九霄一般无二。 青阳子语气平淡，却十分坚决，眼神之中带着警告，道：“这是我的底线。” 钟鼎所有的话，到这个时候都说不出来了。 哪怕他在这个掌门之位上待的时间再长再久，对整个青阳门说一不二，可是在青阳子面前，他只能听从。 这种发现，让他觉得十分压抑，压抑得几乎要为之疯狂。 青阳子转头对顾辰微微笑道：“我们走吧。” 顾辰默默点头。 这对认识没有多久的父子便这样一前一后，沿着山路走了下去。 月辉拉长了他们的身影，于某处重叠在一起。 钟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脸色阴沉如水。 掌门不动，其他人也没有轻举妄动，但连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要留在这里干什么。 艾玲深深看着钟鼎，失望地摇了摇头，道：“当年的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你为何一再提起，一再在师兄伤口上撒盐？他悟出了上三诀，便交出了上三诀，大道之争上，他便已经退了一步，这五十年里他虽然没有一日在宗门，可是他所做的那些事情，哪一件不是与宗门有关？没有他青阳子，又哪里来的青阳门的今天？” 钟鼎沉默着。 魏得道与周不同相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神色复杂。 其他的青阳门三代弟子，个个露出惊容，听着艾玲这一番话，隐隐感觉将要听到事关青阳门的某桩尚未公开的秘密。 只是艾玲并没有再将当年之事说出，而是对钟鼎道：“其实你也明白，当年的那件事真要说起来并不是师兄的错，别口口声声说师兄欠宗门的欠宗门的，我希望你清楚，师兄所谓的对宗门有所亏欠，那些都是师兄自己心里认为的亏欠，那是出于他对宗门、对师伯师叔们的感激，会因此想要为宗门做些什么，但却绝对不是被宗门或者任何一个人以此要挟他应该做些什么，这么些年里这么多事情，哪怕师兄对宗门真的有所亏欠，也早就还清了，现在的青阳门，又何尝不是亏欠着他？” 艾玲说完，再不停留，一跃之下飞离主峰。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疑惑间与身边人眼神交汇，似乎想要从彼此眼中看出对方对于所谓的当年之事，到底知道多少，却发现不管是谁皆是一无所知。 五十年前，青阳门的二代弟子，也是在场三代弟子们的师长辈们，于朝夕间消失无踪，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何处，那件事成了整个青阳门的未解之谜，更是禁忌话题，难道说，那事会与青阳子有关？ 钟鼎冷目从这些人脸上一一扫过，沉声道：“还不走？” “……是。” 一一抱拳，这些人不敢再多探讨，匆匆离开。 越是一些名门大派，越有一些不容触碰的雷区，修仙之行，要勇争机缘，也要趋吉避祸，这些争斗，在名门大派之中会更加残酷而激烈。 第162章 心思 那些三代弟子们，一个个都离开了。 转眼之间，主峰之巅，天石之畔，便只剩下钟鼎与魏得道、周不同这两位长老。 魏得道与周不同两人相视一眼，一时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换了往日，他们自然都是诸事以钟鼎为首，帮着钟鼎管理青阳门。 毕竟偌大一个宗门，若全部都要由钟鼎亲自劳心劳力，很多事情都办不好。 五十年来，日日如此。 他们与钟鼎从当初接任大任之后一起成长，同时也在看着钟鼎成长。 所以比起任何一个人，他们要更清楚地知道钟鼎心中的所思所想，知道钟鼎真正想要的，但也正因为知道，在此时遇到这种事时，才会两难。 魏得道与周不同，跟钟鼎和艾玲一样，四人都是师出同脉。 他们的师傅是上一任的青阳门掌门林风磊。 林风磊与青阳子的师傅蔡齐情深有如手足，是可以生死互相交付的师兄弟，一直都是肝胆相照，林风磊之所以能够接任掌门，便是蔡齐无心权位，将这个掌门之位让出来的缘故。 至于当年的这件事情具体是怎么回事，作为弟子，他们并不知晓。 因为他们那个时候年纪还小，只是清楚地记得林风磊在接任掌门的第一天，在他应该拥有无限风光的那一天，便当着整个宗门，宣布了下一任掌门的继任人，那个继任人便是蔡齐的弟子，也是当时名为张九霄的青阳子。 那一年，青阳子已经悟石有成，只是修为始终在灵元境寸步不前，仿佛那便是他的瓶颈所在。 只是让人惊叹的是，青阳子对于炼元境与灵元境的修行之法，其中的诸多碍难，种种前人应该注意到的或者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他都面面俱到，甚至其中有不少见解，都有他自己的独到之处。 哪怕是那些道行精深的师门长辈，听其一言，惊为天人，总有茅塞顿开之处，更有醍醐灌顶之效。 “言传身教皆为道”，那是当年诸多师长们对青阳子的评价。 这个评价之高，当初难免惹人非议。 可是哪怕青阳子在那个时候修为便止步于灵元境，任其如何修行都没能突破，依然还是深受诸多师门长辈看重。 只是当时在门派之中却是存在着另外一种声音，说青阳子名不副实，仅仅只是因为其师蔡齐的缘故，才能得到看重，也是因为林风磊的投桃报李，才让他成为下一任的青阳门掌门，对其所拥有的荣光，绝大多数的人都是不服。 而当时，青阳子的名声也已经传遍整个门派，无人不识，但那流传的信息却是此人修为止步灵元境，在此停滞不前不说，曾经的第一次悟石，此人连一步都没能走上去过。 那个时候的同门师兄弟们，不管是谁，对于青阳子这位“准掌门人”都不看好，甚至满是讥讽，只是那个时候的青阳子，对此似乎全然未曾放进心里去。 对于修行问道，哪怕缓慢，他依然按部就班，哪怕寸步难行，他依然不急不躁。 当时的他似乎就已经是看到了自己的方向，也明白到了，他的这条路，就是应该要这么去走才行。 至于会不会走不到，当时的青阳子显然没有想那么多。 如果没有当初青阳子的倾囊以授，只怕魏得道与周不同都不一定能够走到今天。 以今天的眼光回首去看当时在炼元境、灵元境时青阳子对他们的教导，一字一句简单却清晰，三言两语却是直指大道，甚至他们现在有时候还会疑惑，青阳子当初怎么就将他们领上这条大道了？难道他没有想过以后的光景吗？ 大道之争，往往只能独行，他原本一个人已经远远走在了前面，只管一直往前走便是了，为什么还要回过头来拉他们一把？ 只是每次这般想法出现之时，又让他们自己觉得可笑，哪怕青阳子将他们拉上了这条道又怎么样？只看他们现在的模样，那条大道终究还是让他们走偏了。 大道只能独行，而走在自己能力无法胜任的登山路上，哪怕那条路直指山顶，也走不到山顶上面去。 可是，他们始终无法忘记青阳子当初对他们的教导。 其人，不是其师，更胜其师。 而如今，对于魏得道与周不同来说，当年那些时光已经远去，物已是，人已非，他们都回不到从前了。 没有谁对与谁错的问题，只是有些路走着走着，或是弯曲绕折，或是高低起伏，总之，立场已经不同了。 然而，往事已逝，却总在心头，每次一想到当年之事，他们便很难完全站在钟鼎这一边，与青阳子对着干。 钟鼎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淡淡道：“你们也走吧。” 魏得道与周不同闻言一怔。 钟鼎道：“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两人相视一眼，点了点头，默然离去。 主峰之巅，只剩下钟鼎一人。 钟鼎低头，看着手中紧握的逐日剑，愈发出神。 逐日逐日，取的便是金乌逐日之意，当年正是因为青阳子将金乌逐日这一招教给了他，然后他修行之后重炼法剑，结果法剑变成了如今的模样，便是他手中的这把逐日剑。 金乌逐日这一招令他胜任青阳门掌门，令他愈发强大，只是却与他原本悟出的道格格不入，因此剑身之上，存在着只有他与青阳子才能一眼得见的瑕疵，那些瑕疵总让他心头别扭，却不知道青阳子看到那些与他不无关系的瑕疵，会有什么感觉？ 只是方才青阳子出手时，那一样的剑法，却给钟鼎带来巨大的冲击，让他道心不稳。 五十年前，青阳子将金乌逐日这一诀教给他之后，他日以继夜，在这一诀上所下的功夫之深，连他自己都难以衡量，也是因为这五十年来如一日，所以对于这招金乌逐日，他才能修炼到如今收放自如的程度，也是因为这一诀，他的修为才能进展迅速。 可是现在看来，好像不只是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这终究不是他自己悟石得来的上三诀，而是青阳子所授的上三诀，在这条独行大道上，有青阳子走在了前面，他哪怕在这一招上再下苦功，再多努力，哪怕修炼有成，终是赝品。 而且不要忘了，上三诀总共有三诀，而他五十年心血尽在这一招金乌逐日上，却依然比不上青阳子将三诀参悟通透，修炼有成。 这五十年来他占据着宗门灵气密集之地，闭关苦修，倾整个门派之力来成就自己，可青阳子呢？ 游历人间，走遍山山水水，在这过程之中，还要接受他所提出的种种合理的不合理的要求。 对于修仙者来说，五十年的时间弹指之间，能有多少时间修行？ “假的永远比不上真的。” 钟鼎喃喃着，右手握紧逐日剑。 “而且上三诀，还差了两诀，师兄啊，你是不是不愿意将另外的两诀，交给我了？” 从未有过一刻，钟鼎对于上三诀的另外两诀，充满了渴望。 他现在心生后悔，五十年前，就应该将青阳子留在青阳门中，等到他将上三诀完全悟出，全部教给自己后，才放他离开宗门，才不会像现在这样子。 青阳子回来之后，带回了诸多变数，关于余下的两诀，自始至终都没有主动开口要交给他，难道要他亲自讨要不成？ 更何况，现在还可能出现了比上三诀更加高深玄奥的法门。 诸般心思，渐深渐重，钟鼎觉得，有些事情已是不得不做。 第163章 醒来 一路无言，只是沿着山路往下走。 走过的那条路，正是顾辰由灵峰别筑上山悟石时走的那条路。 来时这条山路上还可以得见那些悟石结束下山的青阳门山门弟子，而现在下山来，一路无人，只有两人脚踩落叶沙石的细微声音。 走在前方的那个身影，明明那般消瘦，给人的感觉却像一座不容攀越的高山，巍巍然耸立，仅仅是他的背影，便让人感觉一阵心安。 只是，顾辰却觉得，那背影充满了悲伤。 走到灵峰别筑，站在那处空荡院落，青阳子止步不前。 顾辰道：“这段时间，我就住在这里。” 青阳子点了点头。 看出青阳子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顾辰没再多言，先走进去收拾东西。 事实上他也没多少东西可以收拾，来去一身轻，只是一番收拾之后，手上东西竟有不少，多是许慕姗拿来送给他的。 青阳子打趣道：“来去一趟，收获不小啊。” 顾辰点了点头，有些无奈，道：“时间不长，麻烦不少。” 原本还以为一番悟石，所花的时间应该不用太多，毕竟顾辰对自己的情况并不看好，可是顾辰也没想到，在悟石之前，他的修行便先出了问题，而且在这过程中，还与青阳门的山门弟子起了冲突，虽然有许慕姗…… 顾辰抬头，悠悠看了青阳子一眼，这才反应过来，青阳子意有所指的，与他此时所会到意的，似乎不全是一回事。 青阳子看看四周，目光复杂。 “也难怪他会将你安排在这里。” 顾辰疑惑地看着青阳子。 青阳子道：“这是我师傅以前住的地方。” 顾辰了然。 青阳子笑道：“我师傅他……是个有些古怪的人，当时别人都喜欢住在富丽堂皇，有法阵凝聚，灵气充沛的府邸，只有他特立独行，偏偏喜欢这种幽静无人，又稀松平常之地。” 顾辰觉得自己应该能够理解，像在昆仑山上他的居所也是一样。 “有山有水，才是好地方。” 青阳子点头，对这一点很是认同。 事实上，东来峰与这里相比也没有太大的差别，东来峰顶上的环境清幽宁静，也没有富丽堂皇的建筑。 顾辰刚到东来峰时，便感觉与他在昆仑时居住的穆子峰相差不大，很快便在那里安定下来，现在看来，其中不无青阳子怀念其师的心意。 可能是不久前在峰顶之上，钟鼎说出不少与当年的事、当年的人有关的点点滴滴，青阳子哪怕神色未改，心境之上多多少少还是出现了一些涟漪。 他站在这里久久无言。 顾辰只是站在院子里，静静地等待着，既没有问出心中的些许疑惑，也没有打扰青阳子。 青阳子长叹一声，对顾辰道：“回去吧。” 顾辰点头道：“好。” 青阳子周身元力外放，将顾辰裹挟其中，身化流光，刹那远去。 …… …… 青风睁开眼睛来的时候，瞬间毛骨悚然。 他发现自己不仅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而且竟然还是一间人类的房子。 他终究是被抓了？ 可是，青风却觉得奇怪，因为他现在的样子不像是被抓了的样子。 首先，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经过了处理，用纱布包扎起来了，要抓自己的那些人应该很清楚，他身上的伤口哪怕不去理会，也会自行痊愈，但若到了连自己的生命力都无法让之痊愈的地步，再如何救治处理也是无用的。 而现如今，因为之前凝聚十年而成的一枚青之符纹已经给了顾辰，青风因为年纪尚轻之故，生命力只是比寻常修士强了一些，但却远远不符青之精灵的身份，受到青衣客等人的追捕，与之搏杀而受伤颇重，他的生命力也只能帮他止血、吊住生命而已，已经没有办法能让所有伤势在短时间内恢复。 其次便是这个地方，不像是那些森严冷酷的禁闭之地，若他真的被抓，此时的结局便是被关押看守，但哪怕是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以眼前这种脆弱的木质房屋便想将他关押，未免太过小瞧他的手段了，想抓他的人布局深远，想来不至于如此糊涂。 最后便是他此时的境况了。 要说关押，可是他身上只有处理伤口用的平常普通的绷带纱布，再无其他法宝之流的捆绑绳索，在这狭窄房屋之中，他也还算是行动自由，根本就没有受到关押的样子。 种种疑惑一经涌现，青风便没有那么紧张了，只是依然警惕着。 青风观察着身处的环境，而后便闻到一股味道。 那味道很香，只是很陌生。 之后像是听到了开门的声音，青风身体紧绷，紧接着却发现被打开的门并不是他这间小小房间的门。 没有人进来，只是之后便听到其他的声音传来，有说话的声音，有拉车的声音，有搬东西的声音，还有不同的人走路的声音…… 青风没有轻举妄动，依旧躺在床上，寻思着这里是哪里。 就在这个时候，门开了。 青风赶紧闭上眼睛，假装自己还没有醒来。 可能是因为门开了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他闭着眼睛，所以嗅觉更加灵敏的缘故，只觉得刚刚便闻到的那种陌生的香味，此时更加明显了。 之后，青风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 随着这叹息传来，青风脑海之中突然闪出了零星几个画面。 那是他在昏迷时候，本能地借树林里的植物来保护自己，处于高度警戒状态之下，当时哪怕是意识不清，可对周遭环境却存在强烈的排斥，只是那个时候，还有一个声音响起。 “……既然你还活着，我就不会放着你不管，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救你的。” 青风睁开眼睛，他想起了一些事情。 “咦！？” 张大山发出一声惊咦，因为他看到青风睁开了眼睛。 张大山眨眨眼睛，似乎还有些难以置信。 直到他确定青风确实醒了之后，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对着青风轻轻一笑。 “你可终于醒了。” 张大山以为，青风已经救不回来了。 “你真是命大，我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在昏迷了六天之后，还能醒过来的。” 张大山说着这话的时候，其实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一些猜想，青风并不是普通人。 不单是因为他在昏迷了整整六天不吃不喝之后依然醒转，更多的是因为在决定要救青风之时，发生在他身边的种种异象。 青风虽然没有继续装睡，可是对面前这个和善的中年人，依然极为警惕。 张大山能够感觉到青风对他的戒备，笑着指了指青风身上那缠上绷带纱布的伤口。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受的伤，不过那些伤显然不是不小心造成的，你是被持有武器的人伤的吧？我采药的时候发现你，就注意到这些伤口了，当时就觉得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肯定不一般，说不定还有人在找你，好在你头发的颜色跟别人不一样，我将你装在竹筐里，拿药草挡住了，不然一路可遇到不少仙师，抱着你出来，只怕瞒混不过去。” 第164章 羡慕 青风心头一动，紧紧盯着张大山双眼。 张大山与之对视，目光坦然。 张大山的这番话，有意无意地透露出，他知道青风的非同一般，甚至他隐隐能够猜出，给青风造成那种伤势的，很有可能便是如今时常出现在青木镇中的玄木门仙师。 那么，张大山为什么要救他？ 青风想不明白。 不过张大山如此开诚布公，却让他安心了不少，至少在眼下，他并不算走投无路。 “肚子饿不饿？” 青风没有回答。 张大山笑道：“昏睡了六天，滴水未进，我想不可能不饿，正好我自己开着一家包子铺，有猪肉、豆沙、竹笋……嗯，想吃什么馅的，这里都有，你想吃什么都可以跟我说，我帮你拿，当然，你要想自己拿，也行。” 青风依然满是警惕，没有说话。 张大山也不勉强，转身走了出去。 临到门边，青风突然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张大山停住脚步，转过头来，脸上带着温暖的笑意，很是认真地道：“因为那个时候，你还活着。” ——既然你还活着，我就不会放着你不管。 青风脑海中，响起这句话。 张大山一只脚迈了出去，却突然想起一事，转过头来道：“我做的包子真的很好吃，之前我遇到过一个落难的孩子，他也这么说，不过呀，他可还欠着我八枚铜钱呢。” 说这话时，张大山并没有任何懊恼，反而很是得意。 不知为何，在看到张大山此时的神情之后，青风突然不是那么担心自己的安危了。 张大山走出去时，不忘将门轻轻掩上。 他走到灶边，将蒸笼起开，将一个又一个包子往外拿，有猪肉、豆沙、竹笋等等各种馅的，然后突然想起，青风已经太久没有进食了，刚醒来便吃包子好像不太好，于是走了出去。 “张老板，包子熟了没有？” “熟了熟了，你要不要买几个回去？” “我要两个猪肉包，一会儿过来拿。” “好嘞。” 一走出来，张大山与其他人相互打着招呼。 如今青木镇的人少了很多，那些在战战兢兢中依然选择留下来的人，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愈发亲切与心安，也愈发团结了起来。 有人问道：“张老板，大清早的你不卖包子，跑出来干嘛？” 张大山随口道：“我就买碗豆浆回去。” 突然有人一指高空，喊道：“快看，那些仙师过去了。” 玄木门的众多弟子，御风而行，几个起落间便前往镇南的树林中去。 街上行人来往，日子过得就像过往十几年间那样平淡无奇，除了如今变得危险的树林，以及那不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仙师。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玄木门的仙师算得上是青木镇的恩人。 如果不是有他们的存在，青木镇如今留下的人只怕更少。 对于青风身上的伤，张大山有所猜测，要不然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他也不会非但不向那些仙师求助，反而要帮着做掩饰。 买了碗豆浆，一边走回铺子一边在想，他当时为什么就选择要救青风呢？ 如今的树林不再像过去那样和善，里面充满了未知的危险，凶禽猛兽且不说，谁又敢保证之前那些怪物不会再度出现？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在众多诡异植物包裹下的受伤少年，其身份来历难免令人生疑，再加上其身上的伤势很有可能便是玄木门的那些仙师造成，一些个想得多的“聪明”人，在这个时候只怕还要以为，之前的那场灾难，这个少年便是罪魁祸首。 可是，张大山还是救了他。 当时那种情况下，他并没有想那么多，几乎是本能地选择了救人。 如果一定要找一个原因的话，或许便是——投缘吧。 不知为何那个时候，张大山脑海中便想到了顾辰。 然后，便什么也没想了。 买了碗豆浆回来，再拿了包子，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青风已经坐了起来。 张大山将豆浆递了过去。 青风只是看着，微蹙着眉，没有马上接过。 张大山很有耐心地端着包子等待着，只是没过一会儿时间，便忍不住提醒道：“我做的包子真的很好吃，这个真不是我自吹自擂，之前那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孩子也是那么说的。” 青风看看张大山递过来的豆浆，然后又看了眼离自己稍远些的包子，有种怪异的感觉。 不过，他还是将那豆浆接过，慢慢喝了一口。 对于食物，他倒是没有太多担心，他昏迷了这么久，毫无防备，对方想害自己早下手了，没有必要如此拐弯抹角。 所以，真的是对方救了他。 青风低下头，轻轻道：“谢谢你救了我。” 张大山闻言，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这一刻，就仿佛顾辰还在包子铺里的时候。 …… …… 青阳门，东来峰。 甫一到东来峰峰顶上站定，顾辰便愣了一下，因为他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柳祯。 柳祯正在修行，此时也睁开眼睛，深深看了顾辰一眼，然后向青阳子恭敬行礼。 青阳子点了点头，对顾辰道：“我已经收他为我门下记名弟子。” 青阳子又一指顾辰，对柳祯介绍道：“顾辰，是我的义子。” 柳祯向顾辰抱拳，道：“见过顾师兄。” 顾辰想了想，摇头道：“我不是青阳门弟子。” “你是师父的义子，比我先到东来峰，而我现在只是师父的记名弟子，直呼你的名姓并不合适，为有先来后到之别，你我之间还是以师兄弟相称为好。” 虽然感觉有些怪异，顾辰还是抱拳回礼，点头道：“柳师弟。” 柳祯点了点头，又深深看了顾辰一眼，再向青阳子行礼后，自顾退到一边，继续修行去了。 顾辰能够感觉到，柳祯那一眼中，包含的情绪极为复杂，有敌意，有不甘，有斗志，有憧憬，更还有一丝隐藏得极深的感激。 正如顾辰所感觉到的，柳祯因为顾辰悟石引发的异象，从中得到了巨大的好处，哪怕他对顾辰再有不服不满，依然存在一些感激。 先且不说天石因为顾辰的悟石会沉寂多久，顾辰在悟石的过程中，已在无形之间为整个青阳门带来巨大的好处，正如青阳子所说过的，顾辰并不欠青阳门的。 青阳子坐在树下，拈着棋子，在棋盘上落子。 顾辰将从灵峰别筑上得来的东西放好，然后从其中拿出几罐茶叶，一一摆在树下石桌上，而后煮水，泡茶。 当顾辰将茶叶取出之时，青阳子扫了一眼，惊咦道：“沉香茶？” 顾辰点点头，正要说明是许慕姗送给他的，便见青阳子已经摇了摇头，满是失望。 “沉香茶是用燕来峰上特有的灵露来养，味道香而沉淀，有如渊深般浓厚，不过这种茶，要以种老了的茶叶泡出来才好喝，乱采新茶，真是浪费了，嗯，应该说是暴殄天物，什么时候燕来峰上的沉香茶竟然如此好采了？是谁如此不懂事？” 顾辰端着茶罐，一手取出茶叶，却还没有放下，就这么悬在空中，之后突然将茶叶放了回去，重新将茶罐装好。 青阳子一怔，问道：“怎么不泡了？” 顾辰道：“你不是觉得暴殄天物吗？喝下去好浪费多可惜啊，我还是留着自己喝吧，一个人喝一个人可惜，就不影响您老人家的心境了。” 青阳子没好气地赏了顾辰脑门一颗栗子，好笑道：“知道是你那小姑娘送的，帮我谢谢她了，虽然采了新茶可惜，但也比一般的茶叶强太多了，好了，水煮好了就别浪费了。” 顾辰无语地看着青阳子。 青阳子一瞪眼，他只得老老实实泡茶。 修行中的柳祯这时睁开眼睛，看着那一对父子，眼中满是羡慕。 第165章 茶话 青阳门，东来峰。 松树下，石桌前。 顾辰与青阳子先后落子。 棋盘之上，黑白双子相争，胜负未分。 沉香茶冒着腾腾热气，香味扑鼻。 顾辰杯中茶水渐见底，只是青阳子杯中茶水，却还剩有一半还多。 哪怕是误采的新茶，泡出的沉香茶属于劣等，却也远不是一般的茶叶可比。 方一饮而口齿留香，神清目明，有助于修行之人顿悟，价值连城。 而沉香茶以燕回峰上特有的灵露灌溉，三年一小熟，六年一大熟，九年方见老，换句话说，只有栽种九年以上的沉香茶，采摘才最为合适，效果也更加明显。 因着这效果之分，所以平时喝着别样茶水的人，对沉香茶会有强大的渴望，哪怕只是闻一闻味道，都能生出巨大的满足感。 可问题在于沉香茶的新老之分。 喝过上等沉香老茶的人，再回头去喝那沉香茶中的劣等新茶，就会生出失望之感，哪怕与那些寻常茶叶相比，也好不了多少。 当然，这充其量只是一种心理作用，并不是说沉香新茶便没有效果，只是与老茶相比，如狗屎般。 如此说法甚是不雅，然而奇妙的地方在于，事实便是如此。 没有对比便没有伤害，而对比之后的感受，便在那些喝过真正上等沉香老茶的人心头。 很不巧的是，青阳子便喝过上等的沉香老茶，而且还是少数几个可以将沉香茶喝到尽兴的人之一。 顾辰端起茶杯，凑到鼻端轻轻闻了闻，然后轻轻泯了一口，意犹未尽。 直接饮尽，之后又毫不间歇地将茶杯倒满，又是馨香四溢。 青阳子看着顾辰这般陶醉模样，再看看自己那半杯“喝不下”的茶水，产生些许郁闷。 茶是好茶，可他就是喝不下了。 青阳子突然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就不应该让顾辰泡这种茶叶。 同样是沉香茶，只是喝过其中的老茶，再回过头来喝那些新茶，对比更加强烈，自然难以下咽。 这与心性无关，而是这种茶本身的特质使然。 毕竟沉香茶有助修士顿悟之效，换句话说，便是唤醒道心，与天地之间相近的道韵相沟通。 老茶与新茶之间的效果天壤之别，其中区别，就像正在喝着一碗香醇浓汤之际，有人递过一碗水来，其中差别极为强烈。 此中关节，许慕姗也对顾辰提过一嘴。 虽然许慕姗说得随意，但顾辰却刚刚好就留意到了这种细微处。 看着青阳子那种郁闷表情，顾辰有些幸灾乐祸。 青阳子落下一枚白子，将那半杯茶水一饮而尽，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倒一杯，顾辰已经殷勤地为他倒满。 “还有很多，尽管喝。” 青阳子的表情微僵。 “千万别浪费了。” 青阳子狠狠瞪了顾辰一眼，直接一饮而尽。 顾辰又要倒茶，青阳子以手覆住茶杯，不愿再喝了。 顾辰笑了笑，将茶壶放好，自顾自喝了一口，又咂巴了下嘴，迅速给自己又倒了一杯。 顾辰突然朝修行中的柳祯看了一眼。 此时的柳祯，闭目修行，在他的身上，元力点点外放，然后在丹田处环绕，看起来像是由点点水滴凝聚而成，时分时合，透着玄妙。 柳祯整个人好像清新脱俗一般，像是置身于净湖中，自然而又透着清凉，那种感觉极为直接，仿佛本就应该如此。 顾辰暗暗点头，柳祯身上的气质，简单直接，走的是大道至简的路子。 之前在青阳门中，没少听说那部由青阳子悟出的青阳御焱诀上三诀。 因为他的到来，让整个青阳门的人都以为，青阳子的功法已经确定了继承人，也是因为如此，所以才会有钟鼎的横加阻挠，以及后来的悟石风波。 顾辰忍不住在想，此时柳祯所修行的，应该便是那一部青阳御焱诀的上三诀了吧。 “青阳御焱诀的上三诀，是建立在中三诀的基础之上，不是可以凭空悟出的，所以要修行青阳御焱诀上三诀，必须得要有中三诀的底子在，不然的话就像空中楼阁，学不来的。” 似是看出了顾辰的一些疑惑，青阳子随口解释道：“柳祯的资质确实不俗，不过要修行青阳御焱诀的上三诀，也一样得按部就班才行，现在他在修行的，便是中三诀中的第一诀，名为断水流，修行时日尚短，但他已经掌握到一些真意了。” 顾辰点点头，道：“他确实是很好的传人。” 青阳子沉默了一会儿，道：“青阳御焱诀虽然是我所悟，但此诀得自天石，是我之物，却非我所有，终究还是要还给宗门的……” “我明白的。” 顾辰很是坦然，看着柳祯，道：“如果是他，一定可以将青阳御焱诀上三诀发扬光大。” 青阳子淡淡一笑，却是摇头道：“记名弟子也算是弟子，但其实按我的本意，本来是不打算收徒的，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的去处，也早就已经有了决意。” 说到这里，青阳子似有感慨，没有马上说下去。 顾辰想起钟鼎的逐日剑。 “当初心灰意冷，已经走上了一条断头路，却偏偏在那个时候悟出了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着实大出意料之外，当时我放弃了青阳门掌门之位，想着余下的日子，自己在这片天地间走走看看，许多以前去不了或者没来得及去的地方，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出去走走，也算是了了曾经的一桩心愿，只是要将那担子交给别人，想要自己图个轻松自在，终究还是需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以及将要做的事付出一些代价。” 青阳子说着说着，神思便有了些迷惘，在他出神之际，顾辰不忘给他倒了杯茶。 青阳子似也有些口渴了，端起茶杯喝了下去。 “悟石所得，关乎大道，虽然与大道有关，可是当时我并没有想那么多，那时心里以为万事皆休，前路何方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所以当时我就想着，功法什么的，给了也就给了吧，大道什么的，让了也就让了吧，不过由于能力所限，所以只能把上三诀中的第一诀，也就是那一招金乌逐日，教给了如今的青阳门掌门，也就是我的师弟——钟鼎。” 那把逐日剑，与青阳子的浴日剑极为相似，甚至里面有一样的道韵。 顾辰早先便隐隐有了些猜测，如今听青阳子说来，也只是证实了他的一些猜测而已。 “五十年里，他一直修炼那一式金乌逐日，也已经修炼到极精深处了，要不然也不会影响到御阳法剑的形态，然而可惜的是，他终究走不出他自己的那条道，或者说是……不愿意认可我的那条道吧，然而繁与简本就是两个极端，正所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他既然选择了其中一个，便必然要舍弃另一个，终究两全其美，只能想想罢了。” 青阳御焱诀修行的目的，便是凝炼出御阳法剑，那是修炼此功后集一身修为凝炼而成，这把御阳法剑的品质如何，本身便体现出法剑主人的道行以及所修行的功法。 虽然都是御阳法剑，不过彼此之间存在着各样的差异，其中道韵更是如此，除非一脉相承，否则不会有相同的道韵。 第166章 突破 这一些，换了是在五十年前的时候，青阳子根本不会去考虑。 毕竟当时的他也才刚刚悟出青阳御焱诀上三诀，这条大道不过才刚刚在他的脚边铺开而已。 那时候不过才在这条路上走出几步，还看不到沿途多少风光，当时轻易便将金乌逐日给传了出去。 如今走得远了，再回过头来看看，才发觉当初的所作所为未免太过不知轻重了些。 倒不是青阳子吝啬自己的大道，只是他发现大道虽然殊途同归，但途经的风光总还是存在一些差异的，而他与钟鼎，从当初悟石的时候开始，所走的道便截然不同。 虽然说五十年前交出金乌逐日之时，青阳子同时也将他所悟出的中三诀一并交出，只是现在看来，钟鼎非但没有放弃他自己所悟出的中三诀，而且还将青阳子的中三诀束之高阁了。 想要修行青阳御焱诀上三诀，必须要有中三诀的底子，而若是能够修行青阳子悟石得出的中三诀，与他所传授的上三诀连在一起，才算得上是一脉相承，不然的话，不同的道路硬是要连接在一起，好好的一条路也会走成歧路，看起来总是不太像话。 “他的逐日剑上，两种道韵并不相融，甚至已经隐隐出现了互相排斥的迹象，可见修行已经出问题了，如果还继续这样修行下去，大道虽然已经断绝，注定走不到终点，但重要的却是他的道心，会在走到那个所谓终点之前，便先支离破碎，这样便是我害了他，原本我还只是在犹豫，但这一次回来，看到那把逐日剑后，我便已经决定，不能将其余两诀教给他了，这是为了他好。” 顾辰点点头，想了想，却是道：“只是他未必这么认为。” 青阳子出于好意，但钟鼎未必能明白他的一片苦心，毕竟从钟鼎的立场上来看的话，等了五十年，等来的却是青阳子的“出尔反尔”，钟鼎对此只怕已经产生了芥蒂。 哪怕是与钟鼎明言也没有作用，大道的诱惑甚大，钟鼎只会以为，一切的说辞都只不过是青阳子不愿意交出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的借口而已。 青阳子自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会苦恼。 “两种大道相争一地，最后当然会出现去留、取舍这样的问题，大道只能独行，这个‘独’字，不仅体现在同一条道上的人，同样也体现在同一个人身上的道，想要并道而行，最终只能将自己的道心拆成两半，再不得完整。” 顾辰问道：“要找个机会提醒吗？” 青阳子苦笑道：“如果提醒有用的话。” 钟鼎是什么样的人，青阳子一清二楚，但青阳子是什么样的人，钟鼎就未必明白了。 就在这个时候，东来峰上，突然出现一股水之道意。 顾辰朝柳祯看去。 此时柳祯身上的水珠已经很多，相互缠绕勾连，像是一条条锁链，将他环绕其中。 柳祯睁着眼睛，眼中充满了困惑与无助。 他明明已经抓住了一些什么，可是却怎么都抓不住。 青阳子随手拿出一个崭新的杯子，倒了一杯沉香茶，而后手一挥，那杯茶水便横移到柳祯面前。 “喝下去，对你大有好处。” 柳祯没有太多犹豫，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沉香茶方一喝下，顿时便有灵机一动。 那些水滴凝成的锁链，寸寸碎裂，就好像被利器一下子切断成了无数段。 柳祯收功，恭恭敬敬对青阳子行礼道：“多谢师傅赐茶。” 顿了顿，柳祯朝顾辰抱拳。 “多谢顾师兄的茶叶。” 顾辰随意摆了摆手，道：“茶叶不是我的，而是燕回峰的许慕姗送给我的，你等有机会再向她道谢吧。” ——许慕姗？ 柳祯想起青阳子刚回来青阳门的时候，带回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人是顾辰，另外一个则是一个女孩。 那个女孩后来被燕回峰的艾玲长老收为弟子，听说那个女孩，名字就叫做许慕姗。 “修行之事该劳逸结合，要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一味苦修终不是适当之举，既然已经有所得，便先休息一下吧。” “是，师傅。” 对于青阳子所说的每一句话，柳祯都觉得必有深意，因此奉为圭臬，所以不仅全部听从，而且每一句话都深深记在心里。 顾辰招呼道：“沉香茶可是好东西，喝一杯只怕还不过瘾，你要不要一起来喝几杯？” 柳祯一怔，看着顾辰便有些犹豫。 两个人一开始见面的时候，关系是有些紧张的，哪怕如今柳祯拜了青阳子为师，而顾辰更被青阳子收为义子，两人之间多出了联系的纽带，但这并不意味着两人之间的关系便亲近了。 柳祯与顾辰之间，自始至终都立着一道越不过去的墙，对于这一点，柳祯心里清楚，他相信顾辰也应该明白。 可是看了眼坐在一边的青阳子，柳祯笑着走来。 “顾师兄，我欠着你人情。” 顾辰微微一笑，不再言语，他并不需要柳祯的人情。 …… …… 随着天石沉寂，惊蛰悟石持续了半个月，便被打断了。 山门弟子的悟石之行已经结束，那些搬离的青阳门弟子陆续回到主峰之上，而那些山门弟子，则一个个在选择了师承之后，各自有了去处。 他们将离去。 而在他们走后，青阳门会再次开放山门，招收山下适合修行的苗子，培养新一批山门弟子。 只不过他们在离开之后，依然恋恋不舍，对于峰顶上的那两块天石，他们忧喜交加。 忧的是天石此次沉寂与以往大不相同，不知道下一次复苏是什么时候，甚至他们都有些怀疑天石到底能不能再度复苏，而喜的则是此番悟石，先后两次异象出现，他们大多数人或多或少都有所得，不虚此行。 钟鼎回到了正煌殿。 刚一走进正煌殿，钟鼎便愣住了，竟然早有一人在正煌殿中等着他。 正煌殿是掌门居所，平日里除了掌门钟鼎，便只有魏得道、周不同与艾玲这三位长老能够来此，如今青阳子回到山门，自然要多加他一个人，只是身份有别，他们想要来正煌殿，一般情况下也只有等待掌门召见才行。 此时显然是有了意外。 不过钟鼎却半点儿不恼，因为此时出现在正煌殿中的人，是如今整个青阳门仅剩的唯一一位二代弟子，也就是他的师叔——青山宿。 在青阳子刚回来的时候，青山宿便曾出现过一次，之后随着天石即将复苏，青山宿便在主峰山脚下的一处洞府闭关。 这一次的闭关对他而言是必要也非必要，因为他的修为早已面临瓶颈，随时都有可能突破，然而他的大道之路走得并不十分顺畅，虽然随时都有可能突破，但也有可能这一辈子也就走到这里，再也难进一步，因此他虽时有争取，但却早已认命。 “师叔。” 钟鼎行礼。 青山宿慢慢转过身来。 钟鼎脸上露出惊容，喜道：“师叔，您突破了！？” 青山宿满脸春风得意，道：“天石异象惊人，连接大道，正好牵动了我的瓶颈，这一次一举突破，也是意外之喜，师侄，可是谁人悟出了非凡篇章？是不是又有上三诀现世了？还是说这一次的异象其实是与寒羲邀月诀有关？是那最后三诀出现了吗？” 第167章 剑书 是日阳光明媚，山风清爽。 空中白云只有依稀几朵，随风逐动。 山间总有鸟语花香地，林深时有清静舒闲时。 青阳子执黑色棋子，轻轻落在棋盘上。 在他对面，顾辰一边喝茶，一边拿起白子，琢磨着落子位置。 青阳子无语道：“同一种茶，连喝三天毫不间断，你都不嫌腻歪？” “饮而无味，却不代表不好喝，食之无觉，只是品不出其中真味，我是替你觉得可惜，所以多喝一些，就当是为了你。” 青阳子冷笑，道：“真真是暴殄天物。” 顾辰一子落下。 “若仅仅只是因为这是新茶而放着不喝，才是真正的暴殄天物。” 顾辰知道，青阳子所说的暴殄天物指的是许慕姗不知轻重摘下沉香新茶的事情，但这也只是一部分原因而已。 “我想喝过老茶的人之所以会觉得新茶淡如白水，有如凡物，甚至比凡物都有不如，并不代表新茶就对他们没有效果，而是他们喝过老茶之后，没有办法接受效力大不如前的同种新茶，心境受到影响而有所起落，反而使得沉香茶叶的悟道效用大打折扣，甚至失去效用，毕竟这本来便是与心境相关的仙家之物。” 青阳子一子落下，淡淡道：“还用得着你说？” 顾辰翻了个白眼。 “我就不能说给自己听？” 看顾辰手上动作不停，迅速又给自己倒满了茶杯，青阳子无奈摇头，道：“你就喝不厌？” 顾辰满是疑惑，道：“喝这个对我有好处，为什么不多喝一点？” 青阳子道：“沉香茶最大的效用，应该是在修行的时候最能体现，只有在那个时候，才能知道对于修行一途，自己最需要的应该是什么，像这样不分昼夜连饮不辍，错过了修行的最好时机，到时候如何能捕捉到那一丝顿悟的契机？想知道就算沉香茶饮之有助于增加顿悟的机会，但也需要相当的运气，运气这种东西与仙人一样在虚无缥缈的地方，努力尚且抓之不住，不努力又如何能不错失良机？修仙者与天地相争，难道还能寄望于无心插柳柳成荫不成？如此便又是失去了一桩桩机缘。” 顾辰沉默。 有些话他没有说，一时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说出口。 悟石结束之后，醒神丹的效用还在，所以他还能做到内视，总能“看到”在他丹田之中，那一片星空始终璀璨夺目。 悟石之时融入体内的那一幅幅星图，一幅接着一幅覆盖在丹田之中，构筑成一方天地。 那些星辰彼此勾连，形成三座洞府，环绕丹田星空中心处那一点本应不太显眼，但在其中却显得特别的灰白光点，分据三角而立。 三座洞府中，有一座有别于其他两座，闪烁着耀眼的光华。 在那其中，铭刻着一篇悟石得来的大道篇章，名为天道太极篇。 得到这篇大道篇章之时，顾辰是震撼的，内心深处又是窃喜的。 因为他如今的经脉与以往完全不同，修行功法还没有一个着落，对于悟石之事听闻已久，因此当时便放下心来，只因如此一来，他的修行功法便有着落了。 天石所赐的感悟直指大道，与自身息息相关，想来应该不会让自己失望才对。 然而顾辰还是失望了。 悟石所得的大道篇章确实非同凡响，然而却不是顾辰此时最需要的修行功法，而是阐述天道的经义。 天道太极篇并非修行功法，反而更像是指路明灯。 通过参悟与体会，能够让修仙者向更加正确的方向走，那是一种冥冥之中的指引，更是仙缘，能够让参悟之人对这方天地有更多感受和体会，因此而知道，而得道，而合道。 这样的一篇大道篇章，能让得到它的人少走弯路。 倘若一个寿元将尽的修士有所领悟，将会向着合道之境跨出一大步，境界可能未必突破，但寿元可能会有很大的提升。 倘若一个突破在即的人得到这篇大道经义，一眼突破也不无可能，哪怕那一眼尚不能让其明白其中深意。 所以说，得到这篇大道篇章的顾辰，修行之路将畅通无阻。 然而受限于经脉的变化，修行之路偏偏又是寸步难行。 回到东来峰的这两日来，顾辰看似每日喝茶，时常与青阳子下棋，但其实他无时无刻都在参悟着那篇大道篇章。 若修行不单以境界论，也可说顾辰无时无刻都在修行。 在这种情况下，不断饮用沉香茶，洽洽是能让这些茶叶的效用发挥到极致。 这些话，顾辰不曾说，哪怕是以青阳子的修为与眼光，也看不透。 只不过青阳子已经开始有了些猜测。 这两日来，一直与顾辰对弈的他感受最为深刻，顾辰身上的气质有了十足的转变。 那种转变便是青阳子也很难以言语概述，如果一定要尝试加以说明，便是顾辰愈发近道了。 明明修为薄弱，境界未有寸进，偏偏有一身的道韵流转，哪怕只是坐在他的对面，青阳子都觉得，自己随时都有可能要抓住一些什么，隐隐便要有所领悟。 这显然是极不寻常的事情。 顾辰想了想，终还是不愿对青阳子有所隐瞒，但又不知道怎么说，所以他决定用最直接的说法。 “悟石时，我得到的是……” 青阳子突然手一挥，周遭环境突然静止，空间产生道道细微波纹。 顾辰发现他的声音发不出来，自然传不出去。 他收住话头，看着青阳子。 青阳子这才撤去对空间的控制，道：“我只能为你争取到这么一次悟石的机会，希望你借此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这条路最好能够超越我，你没有让我失望，我当初悟石虽然也引发出一场异象，但远远比不上你。” 顾辰下意识里又去倒茶。 他的所悟所得，确实非同寻常。 青阳门自创立以来，只怕还没有一人能够拥有像他这样的仙缘。 一旦天道太极篇传了出去，整个修仙界都不得安宁。 “悟石所得只归你个人所有，青阳门不得觊觎，你可以全权处置，想告诉谁都可以，但却不能告诉我，一来我的大道已经限定，二来青阳御焱诀上三诀虽不敢说完全正确，但已经极接近那条大道，我的道心只能支撑我走到这里，在这种不上不下的尴尬境地，知道太多反而不是好事，争了大半辈子，我早就已经累了。” 顾辰沉默。 青阳子突然问道：“是不是太过惊世骇俗了？” 顾辰点点头。 青阳子沉吟稍许，叮嘱道：“那就谁也不要说。” 脚下大道越是准确，能够通过的人便越少，千帆过境，百舸争流，最为正确的一条路并不是康庄大道，反而只是一座独木桥，如果这条桥上多出另一个人相争，便会生出许多变数。 大道不可轻传。 除非你已经走了很远很远，而且自信能始终走在前面，不被他人追及，不至于与人相争，在这种情况下，可以适当地接引少数一两人，一同走上这条大道，但若是贸然传道，终究害人害己。 柳祯结束修行，下意识里看向青阳子与顾辰。 一开始还无法确定他真正在看的人是青阳子还是顾辰，可是很快的，他的眼里便只有顾辰一人了。 此时顾辰身上流转着道韵，让他觉得舒服极了，想着若是能够坐在顾辰身边修行，他的瓶颈可以更容易突破。 青阳子突然抬头看向天空，远远的一道剑光疾射而来，他左手两指随意伸出，轻易夹住。 竟是一把短剑。 顾辰一眼便认了出来，那是青阳门的传讯剑书。 第168章 魂灯 剑书上有光华流转，却在被青阳子两指夹住的那瞬间尽数内敛，看起来就像一把寻常的小巧短剑。 青阳子神识自那把剑书上扫过，许久未曾说话。 沉吟一番之后，青阳子缓缓站起。 柳祯走了过来，在一边听候青阳子的嘱咐。 “没什么事，你们只管好好修行。” 青阳子说完，刹那远遁，只留下顾辰与柳祯在此面面相觑。 两人之间也没什么话好说的，柳祯沉默走开。 顾辰转头看着石桌上的棋盘。 黑白双子的交锋不算激烈，甚至彼此之间的种种交集，有种其乐融融的感觉。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口。 抿了抿嘴唇，顾辰突然觉得这茶好像没有一开始的时候那么美味了。 …… …… 青阳门主峰，正煌殿内。 钟鼎左手握着逐日剑剑柄，右手在剑身上细细摩挲，状极认真。 自五十年前，他从青阳子那里得到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中的金乌逐日之后，便日以继夜，加以修行。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几乎每天都会抽出或多或少的时间，与这把逐日剑相互温存。 钟鼎看着这把逐日剑随着他修行金乌逐日，修为渐深之后，渐渐有了形态上的转变。 逐日剑是他修行青阳御焱诀之后凝炼而出的法剑，与他神魂相连，因此对于这把御阳法剑上任何一点一滴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感受在心。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感觉到这把法剑上存在着致命的缺陷和不足。 金乌逐日虽是上三诀之一，但始终不能代表真正的上三诀，他要的，是青阳御焱诀完整的上三诀。 随着修为渐深，钟鼎的感受更加强烈，逐日剑上面有两股不同的力量正处在相融又相斥的奇怪状态中。 明明无法和谐共存，却偏偏不能缺失其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于修行，他渐渐地感觉到力不从心，就好像在爬楼梯，一步一步往高处爬，却在中间的某处，明明还能看到阶梯不断往更远更高的地方延伸，但却已经觉得连再迈出一步的余力都没有了，只能看着那条直通高处的阶梯，望而兴叹。 如果能有其他两诀…… 对于青阳子所悟出的青阳御焱诀其他的两诀，钟鼎总是念念不忘，随着时间流逝，愈发觊觎。 路明明就在前方，他却走不上去，这种煎熬，快要无法忍受了。 只是现在，这本来应该在五十年前便交给他的东西，如今可望而不可及，离他是越来越远了。 听到动静，钟鼎转过身来，直面从东来峰赶来的青阳子。 刚刚转身，一把小巧的短剑便飞射过来，插在他身前三步之地。 青阳子沉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钟鼎淡淡一笑，道：“师兄，这对你来说，难道不是一个好消息吗？” 在东来峰上，青阳子虽然神色未变，但心境已乱，这一切都是因为钟鼎给他发来的这道剑书。 青阳子的脸色阴沉下来，道：“别给我拐弯抹角，你应该知道我问的是什么，为什么现在才说？” 钟鼎随手一挥，将地上短剑卷起，神识一扫，顿时发现原本寄于其上的内容已被青阳子尽数抹去，再不见一丝一毫的痕迹。 钟鼎笑了笑，道：“师兄，你是不是觉得难以置信？” 澎湃气势如潮水般涌来，其势之强，犹不可抗的高山。 钟鼎连连后退几步，才堪堪站定。 感受着青阳子身上的气势，钟鼎的双眼越来越亮，眼中带着难以言喻的兴奋还有渴望。 他要的，就是这个。 右手手腕一翻，钟鼎的右手手掌上托着一物，那是一盏灯。 只不过这盏灯有些奇特，并未点燃，却也并未熄灭。 在灯芯上有那么淡淡的一点，也仅仅只有那么一小点的火星，将灭未灭，将熄未熄。 看到这盏灯，青阳子眼皮微颤。 以青阳子如今的心境与修为，竟然有一股难掩的激动。 神识一扫，感受到灯芯上那熟悉却已经极为微弱的气息，青阳子浑身止不住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早不说？” 钟鼎摇了摇头，对此时模样的青阳子虽不奇怪，却产生了一丝怜悯情绪，曾经那位在修仙界中叱咤风云的天之骄子，哪怕是大器晚成，也从未露出过这种懦弱模样。 “因为你当年那个样子，明显已经是失去了理智，在那种情况下，若再让你知道此事，不知道还会再做出什么事来。” 这种说法显然无法让青阳子信服，他颤声道：“五十年前，我要下山之时，当时为什么不说？” 钟鼎微有迟疑，还是道：“当时你刚刚悟出青阳御焱诀上三诀，虽然修为大进，但尚未巩固，如果让你知道此事，以你的性子肯定还会亲身涉险，当时的青阳门已经无法再承受这种损失，再者说，当时你的心境已有修补回复，那个时候不说，也是为了保护你。” “是为了保护我？还是为了上三诀？” 钟鼎没有说话。 现在的他很难解释那个时候的心情，也许是前者，也许是后者，也许两者都有，时间过去了，人变了，说不清楚了。 青阳子又问道：“现在为什么要说？” “师兄，你现在很强大，这方天地困不住你，就没有想过再去闯一闯吗？” 青阳子紧紧盯着那点将熄未熄将灭未灭的灯芯，慢慢冷静下来，突然道：“这是为了将我引开，是吗？” 钟鼎的心猛然一沉。 “你会让谁去做这种事？魏师弟？还是周师弟？” 青阳子摇摇头。 “他们哪怕有这个想法，也没有这个胆量，是师叔出关了吗？” 青阳子掉头就走。 钟鼎大声道：“师兄，难道你就不好奇，蔡师伯他到底是死是活吗？” 青阳子的脚步微顿。 “魂灯的模样史无前例，谁也不知道这到底代表了怎么一回事，魂灯虽然没有完全熄灭，但也跟熄灭了差不多，相隔五十年，他哪怕还活着，也已经奄奄一息了，倘若找到他，或许还能见他最后一面，现在谁也难保下一刻这盏魂灯会不会完全熄灭，你难道当真一点儿都不在意了吗？” 青阳子转头，目光冷漠地盯着钟鼎，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杀机。 钟鼎的心一凉，不由得往后连退了几步。 青阳子一字一句道：“师弟，不要逼我杀人。” 说完这句话，青阳子身形消失在原地。 看着青阳子原本站着的地方发着呆，钟鼎喃喃道：“如果是在五十年前就告诉你，你早已全然不顾找过去了，师兄，别说我变了，你也变了。” 当初青阳子执意卸下掌门之位，偌大一个青阳门不能后继无人，因此钟鼎被推上了掌门之位，在那个时候他便说出了想要青阳子才刚悟出没有多久的青阳御焱诀上三诀。 从那个时候开始，人心便已经开始产生了变化。 这条路，在一开始走出那一步的时候，便已经错了。 而一步错，步步错，错的不仅是人心，还有修行。 逐日剑上光华流转，明灭不定。 钟鼎自己悟出的中三诀，与青阳子传授的那一式上三诀之一——金乌逐日，时时刻刻都在相互较着劲，相持不下。 自己完整的中三诀，竟然无法压住上三诀的一招起手式！？ 手中的剑越握越紧。 似乎感觉到主人的心境起伏，剑身传出轻吟。 “师兄，我不会放弃的。” 第169章 提议 不管青阳子隐藏得再好，顾辰多多少少还是察觉到了一些什么。 青阳子的内心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 只是青阳子不说，他便也不提。 只是虽然不提，却依然没有办法不去担心。 顾辰没了喝茶的兴致，只是看着石桌上的石质棋盘发呆。 东来峰上的一切摆设都是那么简单。 居住的地方只是在峰间开辟的洞府，没有出彩之处，只是堪堪足以遮风挡雨，不像其他山峰上的建筑一样金碧辉煌。 青阳子当初离开青阳门，一走便是五十年，东来峰虽然归为他的名下，但在他离开青阳门的那段时间里，一直都是作为废弃的山峰处理。 自始至终无人清理，直到青阳子回来之后，才稍微整修了一下，但事实上并未大改。 对于居住的地方，青阳子并没有太多的挑剔。 事实上修仙之人万事以修行为重，从来不会在意太多身外事物，因此哪怕东来峰在位置上比较偏远，对于以主峰为中心的聚灵大阵没能沾光太多，青阳子也毫不在意，只是随手几个简单的聚灵法阵布置下去而已。 东来峰如今便只有他们三人，几个简单的聚灵法阵已经相当足够。 不仅东来峰上的建筑如此简单，再就是青阳子时常使用的茶具，还有在松树下的这方小小石桌石椅，以及石质的棋子棋盘…… 这些东西本身并无任何出奇地方，不是什么人间难得一见的仙家之物，就只是由普普通通的木材石头制成而已。 修仙者，修为越高，离凡间越远。 像青阳子这样的，实在太少。 顾辰却觉得，这样的青阳子很好。 他想到了东阳上人。 不知道师傅现在怎么样了？ 突有所察，顾辰神色不变，但却将悠悠思绪缓缓收回。 东来峰上多了一人。 青阳子刚走，此人便来了。 顾辰隐隐觉得，这只怕并非巧合。 来人须发皆白，一身白衣，不过气色却非常好。 顾辰只是感觉此人的修为很高，至于到底有多高，以现在他的修为来看，自然是看不出来的。 来人也在观察着顾辰。 对于顾辰一身的道韵，来人显然十分惊奇，啧啧称赞，更是全不吝啬自己对顾辰的欣赏，连连点头。 “不错不错，小小年纪，心性非凡，看你这般应对，心境修为，应也是不弱的。” 顾辰心念一动，心境上更是古井无波了。 心境修为与一身道行有所不同，若非有特别手段，一般是看不出来的。 遇到心境修为足够高的，对方若是不配合，就算使用了特别手段也很难奏效。 来人对顾辰赞赏更多，眼中隐隐流露出一丝可惜。 “从辈分上来说，青阳子……嗯，如今应该说是你的义父，他应该喊我一声师叔。” 来人正是青山宿。 顾辰连忙行礼道：“拜见前辈。” 青山宿意有所指，淡淡道：“如若你是青阳门弟子，此时应该叫我一声师叔祖。” 可惜不是。 顾辰只是微低着头，没有接话。 不过顾辰注意到，从青山宿出现在东来峰上直到现在，在一边修行的柳祯始终旁若无人，或者应该说是毫无所觉，这让他暗生警惕。 “你也不用紧张，我来此并无他意，只是想要与你说几句话，因此我也不想惊动任何人。” “前辈有何吩咐？” 青山宿看着远方，轻轻一叹，声音亦是缓缓传来。 “有时候难免要问问自己，走上修仙这条路，图的都是什么？求的是大道还是长生？世间凡人看到高高在上的修仙者，眼中只有艳羡，在他们看来，修仙者便是无所不能，是天上的神仙，一开始的时候，我也是这么看待自己的，只是后来这条路走得久了，走得远了，这其中酸甜苦辣便只有自己知道了。” 青山宿转过头来，看着顾辰。 “世间凡人的一生，所求简简单单，就是把生活过好，而要过好生活，就得解决柴米油盐，而这离不开一个‘钱’字，说来庸俗，但事实如此，修仙者与之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刚开始走上这条路的时候满是情怀与憧憬，想着大道就在脚下，只要走下去，就能知道、就能得道，但只有在走得远了才发现，这条路其实已经断了，走得再远也没用，修仙一生最后成了一抔黄土，回首一生其实枯燥乏味，除了修行还是修行，再看看被自己视若蝼蚁的凡人，那一生的精彩连我们自己都要为之羡慕。” 仙亦一生，凡亦一生，这是昆仑派掌门云归真人在顾辰自废修为时说过的话，但却不止是对他一个人说的，可能当时连云归真人自己，也需要听到这样的话。 然而顾辰到底年纪还小，虽然自废修为，由仙化凡，经历了大起大落，但他一颗道心并未蒙尘，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修仙之人，这种略带沧桑的体验，不是他现在可以领会的，所以他并未接话。 青山宿也不管顾辰是不是能听懂，自顾自说了下去，就像他突然来此，突然提起一样。 “路断了，还怎么走？走不下去也要走！明明已经走了这么久这么远，突然之间就要放弃，不管是谁也做不到，就算成不了仙，也不会回去当个凡人，所以哪怕认命了，该修行还得修行，该冲击瓶颈还得冲击瓶颈，能不能突破是一回事，但有没有为此努力又是另一回事了，后来我总觉得，修仙的过程，其实就是让不甘归凡的人们体验绝望的过程，仙路幽幽，前路茫茫，谁都渴望着自己是那个例外，能够走上那条断头路，只是谁都走不上去，后来渐渐的，原本修仙为了求道，为了长生，到了最后，只是为了不让自己那么快死，你说可悲不可悲？” 顾辰没有接话。 “我应该要谢谢你。” 顾辰一怔，满脸不解。 青山宿道：“你悟石的时候，我正好在闭关，也正好在冲击那个松动了很多年但一直没能突破的瓶颈，正好在主峰山脚下，正好能够感受到天石的波动，这多个正好，便正好让我侥幸突破了。” 顿了顿，青山宿又问道：“你说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 顾辰张了张嘴巴，又闭上，过了一会儿才摇头道：“修仙路上，各凭机缘，这是前辈自己的机缘。” “好一个修仙路上，各凭机缘。” 青山宿不知是早有想法，还是灵机一动，问道：“你愿不愿意成为青阳门弟子？” 顾辰愕然。 “掌门看走了眼，错过了你这块美玉，知错就得改，只要我开口，你依然可以成为青阳门的弟子。” “这不是不合门规吗？” “门规是死的，人是活的，人能变通，可是门规不能变通，毕竟一个门派的立根之本轻易不容动摇，不过不要忘了，门规终究是由人制定出来的，而事实已经证明了，这一次正是因为门规而让青阳门错过一桩天大机缘，错过一位天资卓绝的弟子，这种时候就需要我这种老而不死又有点儿身份地位的家伙来动一动这个门规了。” 顾辰苦笑摇头道：“前辈，我如今的身份……能拜入何人门下？” 顾辰如今是青阳子的义子。 这个身份是有些尴尬的，青阳门中，谁能收青阳子的义子为徒？然后说自己能比青阳子亲自教更好的？ 要知道，哪怕青阳子不能传授顾辰青阳御焱诀上三诀，可是青阳子修为精深，足迹遍布五湖四海，会拿不出适合顾辰修行的功法？ 青山宿的身份或许可以给顾辰一个青阳门弟子的身份，只是这样一来，辈分上却又有了问题。 青山宿忍不住沉思起来，这的确是一个问题。 第170章 馅饼 青阳门作为如今修仙界中的第二把交椅，地位超然。 如此门派自然高高在上，一般人往往苦求仙门而不得入。 但是，顾辰却并不认为。 成为了青阳门弟子，他的处境并不会有很大的改变。 事实上，青山宿为什么会有这种提议，顾辰想得通透。 并不是说青阳门在一开始的时候没有看出顾辰的资质和根骨，因此错过了人才，事实上像青阳门这样的名门大派，弟子众多，他们对门人弟子的招收基准，相比起资质、悟性，更加看重身份、来历。 世间适合修仙的人很多，但这并不意味着适合修仙的那些人就一定能够走得很远。 这与资质、悟性有关，但却不全然相关。 修仙这条路，是一条与天地争夺机缘的荆棘路，也是一条满是劫难的求道寻真路。 资质与悟性可以让走上这条路的人起点更高，走得更顺畅一些，但该历的劫难还是一个没少。 在这条路上往往福祸相依，有时候一个偶然的机缘，便可以让止步不前的瓶颈有所松动，甚至直接迈出那一大步，这样的例子不多，但也不是寥寥可数。 再者说，支撑一个门派发展壮大的，也并不全是那些资质上佳、悟性过人之辈。 仙路上机缘难定，有笨鸟先飞也有大器晚成，机缘落入谁人之手无人得知，因此看走眼的大有人在。 那些初看起来愚钝无能者，谁能保证他不会比那些天之骄子走得更远？ 因此那些一开始便显出极好资质与悟性的，确实是各大修仙门派挑选弟子时的心头好，但这不代表那些资质悟性比较一般的弟子他们便不想要了。 而今这条仙路越走越窄，适合修仙的人也越来越少，许多门派在发展之初，都会出现门中弟子青黄不接的尴尬景况，因此但凡是能满足修仙条件的，各大门派都是打着宁收错不放过的心思，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在一开始，各大门派争着抢着要收下那些满足修仙条件的弟子，哪怕倾尽门派所有资源都未必能够养得起这般多门人弟子，也要先将那些仙苗纳入门中再说。 因此每个门派在发展之初，都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因他们的做法而误了一批求仙问道者。 而这之中有不少在一开始是被那小门派收下，之后却被大门派看中，被师门转卖出去，借此换取一笔修仙资源，用于门派周转。 大门派随便扔出的一点儿残羹冷炙，却是小门派求之不得的天材地宝，而对那些被转卖出去的弟子来说，被自家门派放弃的事反而成为他们修行一生的一件幸事。 可是后来渐渐地，随着那些门派发展壮大，再不愁弟子来源，他们的心思渐渐地又变了。 从维持门派存续，变成觊觎大道法门。 仙路断绝，这条求仙路最终能够走到哪里，没有人知道，甚至连他们正在修行的功法是不是能够指引自己登高远望，会不会有朝一日突然无路可走，甚至进退失据，亦是他们始终担心的问题，因此多一条路，对他们来说也是多了一种可能，起码有备无患。 只是将心比心，谁会愿意将自己修行功法分享众人？ 就像他们不愿意将自己的功法拱手让人，其他人又怎么可能将自己的功法和盘托出？ 因此，随着有些门派开始将门中资质上好的弟子暗中放出，费尽心思打入其他门派之中，借此盗取他人功法，慢慢地，便有了其他门派跟风，特别是那些名门大派，在这一点上做得更加无所不用其极。 要知道，那些名门大派所握功法，品质自然不是那些小门小派可比，不说直指大道，起码可以走得更高，望得更远。 名门大派之间相互觊觎彼此功法，也是存着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心思，想要将其他门派的功法收入囊中。 就算是青阳门这样的门派也难以洁身自好，整个修仙界中，怕是只有一座昆仑山做到了特立独行。 名门大派之间的竞争远要比那些小门小派激烈得多。 不说那座位于豫、青、兖、冀四州交接之处的昆仑山，历数在豫、徐两州交接处的青阳门，扬州之地的阴女教，兖州之地的鬼宗，荆州地界的妖宗，冀州境内的天蛊门，这些都是如今修仙界中数一数二的大派。 此外还有四海、八荒，以及一些隐世不出的神秘仙门、秘境…… 身边一双双眼睛环绕着，随时在寻着漏洞钻研。 曾经作为昆仑道子，顾辰对此知道的不少。 不少门派想要将亲信之人打入昆仑，只是他们都没有成功，昆仑山不同流合污，也不会藏污纳垢，一些外来的居心不良者，连昆仑山的山脚处都待不长久。 但他们同样也不曾放弃。 如今修仙界，诸多仙门以昆仑为尊，自然是因为昆仑派强大。 可是昆仑派为何强大？ 这些大小门派，哪怕在昆仑山下称臣，可是却对昆仑道法虎视眈眈，那些视线便是昆仑弟子也觉如芒在背，因此从不敢养尊处优。 让顾辰骄傲的是，昆仑派从不觊觎别派功法，也从不曾将自家弟子打入他派门下，这一方面原因自然是因为昆仑派的底蕴远不是其他门派可比，另外一方面的原因则是，顾辰觉得，昆仑派自始至终都保持着自己的风骨。 所以要说只因为他是由青阳子带回来的，身份来历就可以全然不察，顾辰是不相信的，因为青阳门到底不是昆仑派。 恰恰相反，正因为他是由青阳子带回来的，所以青阳门对他的身份来历只会更加看重，更加在意。 所以顾辰的身份被他们得知，总是迟早的事，这并不是什么难以预料的事情，而这也意味着顾辰总有可能面临危险，毕竟他身上可是藏着“宝库”。 之所以青阳门还没有对他这个“前昆仑道子”下手，逼问昆仑道法，一方面是因为青阳子的保护，另外一方面，则是顾辰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去。 当初顾辰自废修为，将离开昆仑山，昆仑上下没有一人在此事上对他有过多叮嘱和防备，便是相信他不会说出去。 当然这一点，也只是顾辰在思虑此事时自己认为的。 青阳门会不会因为知道他不会说出，所以就不对他下手，这一点顾辰的信心倒是不大，毕竟青山宿此来目的为何，顾辰心知肚明。 “或许没有先例，不过我可以作主，让你成为青阳门弟子，但不拜入任何人门下，你将独自占有一峰，若看中了门中弟子也可收归门下，开创师承，如此一来，你在青阳门中的地位将很快稳固，另外，有了青阳门弟子这一层身份，加上开创师承，为宗门栽培弟子，传功殿对你将不再设限，再加上你与青阳子的关系，更不愁无人指点，如此这般，你觉得如何？” 在一番沉默之后，青山宿语出惊人，给顾辰开出了史无前例的优待条件。 这般条件，对于任何人来说，都像是从空中掉落下来的大馅饼，将人砸得晕头转向。 不过顾辰并没有被这种惊喜砸昏头脑，他依然冷静从容。 “我需要付出什么？” 第171章 摇头 顾辰的反应并不完全在青山宿的掌控之中，这让他很是意外，也很是不满，同时也让他隐隐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看着顾辰，青山宿道：“其他的门派会怎么做，我不知道，也不在意，但青阳门作为修仙界数一数二的名门大派，对门人弟子提供庇护与修行的环境，门人弟子修为精进守护宗门，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同是也是一件互惠互利的事，但世事不能只以如此论，其实宗门为门人弟子所做的事情远要比门人弟子回馈宗门的要多得多。” 顾辰静静地听着，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虽然如此，宗门也不会要求甚至是强迫门人弟子必须要为此再多做一些什么，因为这种事情没有必要，大道虽然很远，可是大道就在脚下，所谓的前因后果，便在自己的修行之中，越到了修为精深处，这种冥冥之中的因果循环，感受会更加深刻与强烈，因此门人弟子将所得机缘回馈宗门，本身也是对因果的一种偿还。” 虽然知道青山宿说这些话显然是意有所指，不过顾辰也知道，青山宿所说的这些也算是事实。 大道不管有没有终点，在走上去的那一刻开始，一些因果便已经缠绕己身。 有些因果来得快些，有些因果来得慢些，但慢则慢矣，却不会不到。 这辈子哪怕等不来，下辈子也会因果缠身。 可是有些因果如果拖延到下一世，对于今生来世都不会是什么好事，哪怕来世之人已非今日之身。 “一个门派与其中门人弟子的关系在这里便显得极为复杂与重要，因为在弟子回报宗门的同时，宗门会因此而愈发强大，对弟子便会有更多的庇护与赠予，这些因果线缠缠绕绕，到最后谁也分不清楚，最终便变成一种强大的归属感，此生既是此门中人，这一生大道辍途，投胎之后，下一世倘若还有仙根，自有昔日同门接引回山，不说生生世世，但只要宗门还在，大道总归有望。” 青山宿希望能够从顾辰脸上看到或多或少的动容，然而可惜的是，顾辰的神色始终平淡，并没有因为他这一番肺腑之言而有任何改变。 一想顾辰的身份，青山宿很快释然。 顾辰并非无门无派的野修，甚至他出身的地方，便是那天下所有修士都梦寐以求的昆仑山。 对于门派存在的必要性与必然性，顾辰知道的应该不比他少才对。 青山宿蓦然沉默下来，想着自己与其这般拐弯抹角，还不如有话直说的好。 “你可愿意，将你悟石所得献给宗门？” 顾辰看着青山宿，并不说话。 青山宿肃声道：“你该知道，宗门能够给门下弟子提供的庇护，远比你想象中的要大得多，而作为门人弟子，能对宗门做的到底有限，当然，一旦你的修为高了，达到像我、像掌门，甚至是像你义父一样，本身的存在对于整个修仙界来说便是一种震慑，到那时候都不需要你多做什么，宗门便会因你的存在而得益，只是哪怕是你义父，也并不是从一开始的时候便有这等修为，他也有一个成长起来的过程，然而须知道的是，神州大地广袤无边，历史悠久，古往今来多少天纵奇才，走上这条仙路后，半途夭折的也不在少数。” 说到最后，青山宿隐隐流露出一些威胁的味道。 顾辰不为所动，却是提醒道：“前辈，我并不是青阳门的弟子。” 这是拒绝？ 青山宿沉声道：“刚刚与你说的那些，你当真不考虑？要知道，能够给你开出这个条件，已经是青阳门最大的让步了，既可以让你在青阳门中一步登天，又不至于因为走得太快而立根不稳，这是其他人都不会有的待遇。” 顾辰摇摇头，他的态度也很清楚明白。 “前辈，我这次悟石，虽说机会是青阳门所给，但说到底，这也是我应得的，是我义父为我争取来的，想来这不是白来，我义父肯定已经为此有所付出，而且也已经在早先说好，这次悟石所得只归我个人所有，与宗门无关，换句话说，如果我这一番悟石所得平平，在这青阳门中只怕无人问津，甚至可能因为我的尴尬身份，反而沦为笑柄，那个时候，青阳门会不会考虑到我的身份，或者是我的资质，给我任何一丝丝优待的可能性？” 青山宿没有说话，只是脸色略沉。 他认为自己开出的条件已经足够表现青阳门的诚意了，却仍遭顾辰拒绝，心情差到极点。 “前辈给我开出的条件确实史无前例，不是不好，而是实在太好了，但也正因为太好了，我反而会心慌，我对自己有几斤几两非常清楚，这样好的条件我接不来，也接不住，再则我也清楚地知道，一旦成为了青阳门弟子，与我现在的情况相比，反而可能会更加身不由己，一句‘以宗门为重‘的大义便有可能让我喘不过气来。” 此话意有所指，青山宿的目光骤然阴沉，盯着顾辰满是不善。 而顾辰神色从容，丝毫看不出来他有半点儿的慌乱。 “另外，我还有一个问题，希望前辈能为我解惑。” 青山宿冷冷道：“你说。” “或许我人微言轻，但是是不是青阳门给我开出的条件好，我就一定得接受？如果我拒绝，青阳门是不是就会因此对我不利？” 青山宿身上的气势隐有起伏，十指微颤，目光渐渐变得凌厉。 顾辰脸上带着温暖却又坚定的笑容，神色平静，不见慌乱也不见畏惧。 资质过人，心性非凡，这让青山宿心中的杀意愈加蒸腾。 “这是两个问题。”青山宿突然说了一句有些孩子气的话来，只是语气说不上好。 顾辰随意耸了耸肩膀，道：“前辈可以只回答其中之一。” 青山宿突然笑了，摇头道：“你想多了，青阳门到底是名门大派，虽然对你悟石所得有所念想，但还不至于如此下作，再者说，你是青阳子的义子，与我青阳门到底算是半个自己人，就因为这层关系，青阳门也不能对你不利。” 顾辰转过头看向一边。 一道身影缓缓走入视野之中，由远而近。 青山宿微笑道：“张师侄，我说得可对？” 青阳子淡淡道：“师叔，这里没有张师侄。” 青山宿摇了摇头，深深看着青阳子，道：“我的那些师兄弟们可能真的是死了，但你并没有死。” 青阳子脸色猛然一变，紧紧盯着青山宿。 青山宿淡淡一笑，也不以为意，看向顾辰，突然问道：“你悟石所得，是青阳御焱诀的上三诀？” 顾辰看向青阳子。 青阳子淡淡点头。 顾辰对青山宿摇了摇头。 青山宿有些意外。 在他看来，当初顾辰悟石引起那么大动静，比起当年青阳子悟石时候的异象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又能让在修行青阳御焱诀的自己有所突破，怎么也应该是青阳御焱诀上三诀才对。 没想到竟然不是。 他又问道：“那是寒曦邀月诀？” 顾辰又摇头。 青山宿目光闪动，像是明白了一些什么，点了点头。 青山宿转身欲走，突然又问道：“是不是青阳御焱诀？” 这一问，好像与之前所问有些重复了，但是顾辰马上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顾辰看向青阳子。 青阳子除了一开始时候的点头，此时并没有其他指示。 顾辰摇头。 青山宿哈哈一笑，迅速远去。 第172章 指点 悄悄地来，匆匆地走。 随着青山宿的离开，他所设下的这道屏蔽力障顿时消失。 顾辰问道：“没关系吗？” 青阳子默然，而后道：“有我在，没事的。” 顾辰点了点头。 青阳子与青阳门之间的关系有些复杂。 出于种种原因，青阳子对于青阳门几乎可以说是百依百顺，甚至是百般容忍，哪怕已经陆续有人骑在了他的头上。 这些，青阳子都忍了。 当青山宿问起顾辰所得是否与青阳子一样是那青阳御焱诀的上三诀之时，青阳子示意顾辰可以如实说，而后青山宿又问起顾辰所得是不是寒曦邀月诀，顾辰也如实回答了。 可是最后，青山宿又问了一个问题。 顾辰所得是否是青阳御焱诀？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乍一听下与一开始的问题似乎有些重复，可是这个问题却能说明很多问题。 顾辰悟石引发的天地异象毕竟惊人，丝毫不比当年青阳子引发的动静小，所以若说顾辰只是得到青阳御焱诀的中三诀甚至是下三诀，只怕没人相信。 既不是青阳御焱诀又不是寒曦邀月诀，那么会是什么？ 只可能是更加高深的东西。 事实上也是如此。 顾辰得到的天道太极篇，虽然不是具体的修行功法，但比起世间任何修行功法都更加珍贵。 修仙者一生所求为何？ 长生只是一种附加的追求，不死也只是一种病态的执着，漫长的寿元最终能够走到的地方，永远都在脚下的这条路上，而这条路通往哪里，才是他们在一开始真正想要知道的答案。 天道太极篇是对大道的诠释，在这里面就有答案。 道只要在心中，便有了方向，有了方向便不难走。 再远的路，只要知道它就在那里，一步一步走过去，总有一天会走到的。 最难的最可怕的，是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却依然只能硬着头皮一步步走下去，而谁也不知道会遭遇到什么。 青山宿并不知道顾辰具体得到了什么。 可是只要知道，顾辰悟石所得，是除了青阳御焱诀和寒曦邀月诀之外，其他的一些东西，这就足够了。 青阳子及时赶回，让青山宿将心头欲念压下，可要说青山宿就此放弃，顾辰半点儿不信。 只要还在青阳门中，接下来会不会还有危险，顾辰不知道，但一些大大小小的麻烦，却是少不了的了。 不过，顾辰也不担心。 既然青阳子说了没事，那就是没事。 柳祯隐有所觉，转头望来。 一看到青阳子就站在东来峰上，柳祯连忙过来行礼。 青阳子点点头道：“能以一篇朝仙诀修炼到炼元境巅峰，而且仍然修行不辍，更为了不让自己不小心突破，一直压着境界，将基础打得愈发牢靠，对于修行之路，你很有自己的坚持，不过过犹不及，道路既然通了，就不要继续压，该尝试突破了。” 自来到东来峰后，柳祯对青阳子一直是言听计从，只要是青阳子说的话，他都奉为圭臬，这时却有了一些犹豫。 “师傅，弟子可否先将中三诀修行有成，能够学习上三诀时，再来突破境界？” 忐忑地说出心中所想，柳祯大气不敢出，甚至都不敢抬头去看青阳子此时的神情。 能够拜入青阳子门下，已经让他得偿所愿，但同样也让他战战兢兢，因为他现在只是一个记名弟子而已。 青阳子都不需要找什么理由，就可以让他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之前为了拜入青阳子门下，他已经将所有的后路都断了，若被青阳子赶走，柳祯就再不是柳祯了。 “基础打得牢，是为了什么？” 柳祯一怔，大着胆子抬头。 只见青阳子并没有任何生气的模样，反而微笑着与他言语。 “万丈高楼平地起，基础越牢靠，盖起的楼层越高，但再好的基础也有一个限度，过犹不及，如果基础已经稳当扎实，却依然执着于打磨基础，那之前一切苦功便皆白费。” 柳祯目露恍然，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你的基础打得非常好，但太好了也容易出问题，可曾想过，你以后的路应该怎么走？” 柳祯一怔，青阳子又接着说下去。 “前面的路走得太好了，后面的路走得却不尽如人意，你会怎么做？” “朝仙诀虽然残缺，但毕竟是一部上古仙诀，至少在基础篇章还是完整的，但如今的朝仙诀只适合于引领入门的基础部分，再无后续，而哪怕是青阳御焱诀上三诀，虽说近道，但依然难称正道，相比朝仙诀还有不少谬误，你现在修为不高，自然感觉不出，但随着你修为越来越高，总有一天会觉得，即便是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也不够正确，那个时候，你是止步不前，还是将就应付？” 柳祯越听越是心惊，一身的冷汗涔涔。 “追求完美是好事，但过度追求完美只能沦为心结，你可曾想过，基础打得牢靠是为了走得更远，但走得更远又需要什么条件？” 柳祯摇头，因为他确实未有作如此想，但他心知答案。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读与行，书与路，孰先孰后，说不清楚，但皆是不可或缺，修行中人也是一样，求道之路需要指引，能作为指引的有很多，远的深的且先不提，最为直接的便是修行功法，但修行功法也大小先后，如我先前所说，上三诀的修行需要有中三诀的底子，因此不将中三诀掌握，就贸然修行上三诀，只是找到一座空中楼阁，看到够不到。” “功法也是一样，本身就是为了修行而创，而修行需要循序渐进，但若不修行，如何进？不同的功法都有一个共同之处，修行渐深，修为愈强，修为愈强，反过来可以修行更深，你的修为倘若迟滞不前，谈何掌握中三诀？又谈何修行上三诀？” 柳祯到了这个时候，才完全明白过来自己的心结所在，自从进入青阳门以来，那心心念念拜入青阳子门下以及学习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的执念，此时反而成了他修行的问题。 他一心想要以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作为自己的求道之基、修行之本，可是却忘了，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就没有资格接触青阳御焱诀上三诀。 当务之急，还是得将自己的修为提升上去才行。 一环扣着一环，环环相扣，这条路在柳祯的心中渐渐清晰。 自打拜入青阳子门下，来到东来峰之后，这还是青阳子第一次对他说了这么多的话。 柳祯心生感动，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将青阳御焱诀中三诀尽快修炼有成，待修为精进，掌握了中三诀之后，才能真正学习青阳御焱诀上三诀，到那时才算是真正继承了师傅的功法。 “明白了吗？” 柳祯重重点头道：“弟子明白。” 青阳子点点头，道：“去修行吧。” 柳祯连忙退下。 其行为动作，可以说是不假思索。 正待修行，柳祯突然向青阳子那边望去。 只见此时青阳子与顾辰站在一起，两人之间正在交流。 柳祯羡慕不已，在顾辰身上，他仿佛看到的是自己的身影。 如果有一天，他也能如此与青阳子相处，该有多好？ 就在这时，一个个疑惑突然闯进心头。 师傅不是早先离开了吗？何时回来的？为什么他不知道？ 是他修行过于认真而倏忽了，还是青阳子有意将他排开？ 柳祯不知道答案，只是越想越是难受。 他紧紧盯着顾辰，双拳紧握，喃喃道：“我一定不会输给你的。” 第173章 吩咐 从东来峰离开，青山宿回到主峰。 正煌殿内，钟鼎久等已久。 青山宿一回来，钟鼎便顾不得礼节，马上问道：“师伯，可有收获？” 青山宿摇摇头，道：“张师侄对他的这名义子，可是看重得紧哪。” 钟鼎有些惭愧，道：“是我没能拦下他。” “你也拦不下他。” 青山宿说着，突然陷入了沉默。 钟鼎亦随着沉默了会儿。 钟鼎缓缓道：“师伯，我们难道就这样放弃了吗？” 青山宿沉吟着，目光闪烁。 之后，青山宿将他与顾辰的一番对话对钟鼎重复了一遍。 钟鼎闻弦而知雅意，脱口而出道：“师伯的意思是说，那孩子悟石所得，是远比青阳御焱诀和寒曦邀月诀还要更加高深玄妙之法？” 青山宿摇了摇头，沉声道：“此事我也不敢确定，只是自青阳门创立以来，历来悟石，从来都只出现青阳御焱诀与寒曦邀月诀二诀，此二诀之外是否还有其他，此事就凭你我二人难以断言。” 钟鼎亦是有些不敢确定，想了想道：“倘若悟石还能有其他功行法门，我们不可能不知道。” “除非一开始的时候就有人隐瞒。” 两人相视一眼，然后相继摇头。 不会有人这么做。 就算真的有人想这么做，也很难不被发现。 青阳门创立至今已俞千年，门派根基便在于悟石。 对于山门弟子来说，他们此生的第一次悟石便是所谓的惊蛰悟石。 但却并不是说悟石的机会就只有这么一次。 像如今青阳门中，诸多二、三代弟子们，如今个个修为深厚，远非那些山门弟子可比，其中除了师承一脉，便是悟石一脉。 而悟石一脉因为走的是自己的路，只能自己在这条路上摸索前行，就像有时候踩深了一脚，有时候踩浅了一脚，甚至有时候直接便是踩错了位，与原先想走的方向在不知不觉之间便产生了些偏差。 因此每隔一段时间的查漏补缺、拨乱反正非常重要，不如此的话很容易走错路。 大道难行，只因为一步错则步步错。 而有些错，是哪怕已经走出了很远很远，也没能发现的。 而像这些二、三代弟子，若想要查漏补缺、拨乱反正，除了那些走的师承路子有师长指点，其他人能用的方法便只有悟石了。 每年天石复苏，道纹由简化繁。 前期简单的道纹比较适合那些修为低微的山门弟子，因此作为惊蛰悟石，被当成赐予门中新弟子的机缘。 只看他们能不能抓住，又能够走多远。 而随着道纹演化高深，天石前的悟道便只适合那些修为精深者了。 修为到了哪一个程度，便更适合哪一个阶段的天石。 对于他们这些二、三代弟子来说，每年的天石悟道，重要性并不比那些山门弟子心目中的惊蛰悟石差多少。 可是，青阳门创立至今已俞千年，从来只听说青阳御焱诀与寒曦邀月诀，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如果那孩子所得真的在那二诀之外，从当时的异象来看，只怕……” 不用青山宿多说，钟鼎也明白是什么意思。 钟鼎的目光变得火热起来。 青阳门注定将在他这一代走上兴盛之路。 而且在此之外，还让他看到了另外一条路。 那是一条他曾苦寻不得，有望成仙的道路。 顾辰所得是不是真的能够让他成仙，钟鼎也不知道，更不敢肯定，可是万一呢？ 顾辰悟石的动静太大了，远比当年青阳子悟石引发的动静还要大。 “一定得将他的所悟所得得到手才行！” “有野心是好事。”青山宿却冷不丁给钟鼎泼了盆冷水，“但你想怎么得到手？你能敌得过你那位师兄吗？” 钟鼎一噎，脸色微沉。 青阳子的强大，早在顾辰悟石结束的当天，他便已经领教过了。 他比五十年前更加强大，尤其是青阳御焱诀的上三诀，杀伤力惊人，为此宗门还折损了一名三代弟子。 可笑的是，一条三代弟子的性命，却换不来青阳子的全力出手，而今谁也不知道，青阳子真正的实力到了哪种程度。 “师伯，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青山宿沉吟片刻后，缓缓道：“不用急，再等等。” “等？” “悟石所得终究不是醍醐灌顶，不管他得到的是什么，这条路总要一步一步走出来才行，且先看看那姓顾的孩子能够走出一条什么样的路来。” 钟鼎摇头道：“等下去，只怕他成了气候……” “成了气候又怎么样？不过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哪怕是从那座昆仑山下来的，天资再高又能高到哪儿去？要知道悟石所得与寻常的功法传承不一样，他自己不先领悟出来，你绑了他也没用，又能急什么？” 直到青山宿离开已久，钟鼎的脸色仍旧阴晴不定。 他实在很在意。 顾辰悟石所得到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功法。 钟鼎拿出一道符，手一晃，那道符便被点燃起来，没有多久散成一缕轻烟。 没过多久，何杰桐便走了进来，远远行礼。 “师傅。” 钟鼎招了招手，让何杰桐走近一些。 待何杰桐走上前来，钟鼎右手轻轻搭在何杰桐的左边肩膀上。 何杰桐先是一怔，而后便感觉到有一股力量经由左肩处的穴窍流入己身。 他体内的元力不受控制地流动了起来。 元力的流动方式是他修行已久，而且已经十分熟悉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 那是他继承自钟鼎的功法。 不过元力的运行方式又与他平时的修行有着些微的不同。 何杰桐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钟鼎这是在检查他的修为，同时也在为他消除一些修行上的隐患。 在青阳门，功法传承主要分两种，一种是悟石，走出自己的路，一种则是师承，沿袭师长的路。 悟石走出自己的路后，修行虽说也有师长指点，但这条路更多的是需要自己的探索和努力，师长能够发挥出来的作用其实并不大，但师承则完全不同。 师承的路数，是对师门长辈的路的一种继承，讲究的是一脉相承。 只是在青阳门中，将师长的功法继承过来却不是大道之路。 看似有法可依，每一步都已有前人铺垫在先，但实则是限制了自己未来的可能性。 因为同样的路，自己的脚未必与前人的脚一样大小。 这条路不可能步步皆能因循守旧，走得远了总会出现点点谬误。 积累起来之后，小谬也成大错。 这便是所谓的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错误往往出在那细微不起眼处。 所以哪怕师承一脉有法可依，不用自己摸索，反而错失了纠错的机会。 这便使得有些错误难以避免，这么走下去，修行之路只会越来越窄，师承之下，则是一代不如一代。 何杰桐被钟鼎收归门下之后，放弃了悟石，选择的便是这师承一脉的路子。 钟鼎传授给何杰桐的，是他当年悟石之时得到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只是钟鼎倾力于修行青阳子传授的上三诀，反而将他自己的中三诀放下，更别说能有功夫查看何杰桐的修为。 何杰桐非常感动，嘴唇翕动，便要喊出“师傅”二字。 钟鼎在这个时候收回手，道：“回去好好修行，不要落下了。” 何杰桐重重点头。 钟鼎又道：“派几个人，盯紧东来峰。” 何杰桐的身体微僵。 第174章 无奈 从正煌殿走出，何杰桐的心情很复杂。 自拜入钟鼎门下，便很少有机会能直接得到师傅的指点。 长期以来修行上产生的点滴碍难，在日积月累之下越来越多，谬误越来越大，便是他自己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回头看了眼正煌殿，浩大宫殿金碧辉煌，直逼身心。 何杰桐觉得自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满是压抑。 长期以来修行的碍难全部解决，意味着他将可以很快将修为提升上去，可是却半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不知道柳师兄的修行怎么样了？” 想到已经如愿拜入青阳子门下的柳祯，何杰桐便有些轻松了。 只是很快，何杰桐又为柳祯感到些许不忿。 柳祯的资质与悟性皆是上上之选，这样一个天之骄子，却只能成为一个记名弟子，哪怕对方是青阳子，何杰桐也觉得实在不该。 当然，这般念头也只不过是在心间暗暗流转罢了，再给何杰桐十个胆子，也不敢妄议宗门长辈的不是。 紧接着，便为了方才的事而头疼。 不管何杰桐是否情愿，钟鼎既然已经有了吩咐，他只能照办，只是却需要有好的人选。 虽然身为掌门弟子，可是何杰桐与其他的青阳门弟子也没有太大区别，一样同为青阳门四代弟子的身份。 掌门弟子这一层身份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多的便利，顶多只是人前人后得到一些客气对待而已，同门师兄弟虽然相识相熟，但却不适合随意使唤，况且也不是他想怎样就怎样，也得人家愿意被使唤才行。 因此细细想来，何杰桐能够使唤开来的，便只有那些山门弟子而已。 经过一轮惊蛰悟石，但有所得或者展现出过人资质的山门弟子，将陆续被纳入青阳门各峰门下，成为诸峰弟子，而那些既没有悟石成果又没能走入众多师长眼中的山门弟子，或者沦为宗门仆役，或者自行下山离去，都将各有各的选择。 青阳门每年都有招收山门弟子，每年都会在惊蛰月时送他们一场造化，而后是否得入仙门，便要看他们自己能否争气。 只是世事总有残酷无情的一面，真正能够留下来的人其实少之又少。 离开青阳门的人或者从此息了求仙问道的心思，或者另谋出路，那都由得他们。 不过大多人选择的还是后者。 毕竟见过了山上风光，再难有人甘愿去当那一世凡人，为那柴米油盐头疼。 这一次惊蛰悟石半途而辍，那些先行悟石之人可能会因此庆幸，但未必能有所获，而那些连悟石机会都没有的人，只能望石兴叹。 虽然就算让他们有机会去悟石，也未必能有所得，可是世事无绝对，万一呢？ 也许他们虽然资质只算中等，却在悟石之时偶得醍醐灌顶，一举得到仙门妙法，从此鱼跃龙门，成为青阳门精英弟子，大道可期呢？ 不管可不可能，但总归是一个念想，而对那夺走了他们这般念想的顾辰，这些人皆是怨恨不平，越想越是不甘。 何杰桐抬头，望向峰巅两块天石。 如今两块天石仿佛凡石，染着黄昏的光晕，静悄悄的，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度复苏？ 何杰桐有些担忧。 如果天石自此沉寂，不再复苏，以后青阳门怎么办？ 天石便是青阳门的根基，没有了天石，青阳门只怕就不再是青阳门了。 这么一想，便是何杰桐自己，也忍不住将顾辰给怨恨上了。 何杰桐突然灵机一动，那些山门弟子应该就是此事的最佳人选了。 挑选其中几个机灵点儿的，当然资质也不能太差了的，给他们一个留在青阳门的机会，将他们送到东来峰上去当个杂役。 端个茶倒个水，同时将东来峰上的巨细之事一一传递出来，虽然这种事徒惹人嫌，但想必为了能留在青阳门，愿意这么做的人应该不在少数。 唯一需要担心的，便是东来峰上的青阳子，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这等事，真的不会有事吗？ 想归想，担忧归担忧，何杰桐已经向着那些山门弟子的居所走去。 青阳门每年都会招收一批山门弟子，而且人数不少。 通过一场惊蛰悟石，让他们从中优胜劣汰，决定他们能否留在青阳门中。 而今年，青阳门山门弟子的人数比往年多得多。 只是何杰桐也知道，哪怕山门弟子再多，他能找的人也极少。 一来是因为那些悟石已经有所得，能够拜入青阳门，成为真正的青阳门弟子的人，只怕不会愿意去做这个，所以他能找的就只有那些或者悟石无所得，或者还没有开始悟石的人。 二来这其中，那些已经悟石却无所得之人，也早早被何杰桐排除在外。 无他，因为那颗醒神丹的效力还没过。 这同时也意味着那颗醒神丹的负作用还没有发作。 天知道那些服下了醒神丹的人，能不能承受住那一月之期来临后的精神冲击，要是因此变成了白痴，人还怎么用？ 风险太大，选了也是白选。 剩下那些还没有来得及去悟石的人，同样也得剔除其中先一步服下醒神丹的人。 遗憾的是，这样的人可不在少数。 尤其在稍接近天石，开始能够感受到其上的威压之时，不少人虽然还没有真正开始悟石，却已经将醒神丹先一步服下了，之后因为许慕姗与顾辰接连引发异象，而后天石沉寂，他们错过了悟石的机会。 这些人才是对顾辰怨恨最深之人，可惜这些人也不能选，因为在他们前面，还有一道难关要过。 如果可以等到醒神丹的负作用过去之后再去挑人，何杰桐是不介意再等一段时间的，只是钟鼎既然已经发下话来，这事自然不能拖了。 山门弟子的居所基本上建于灵峰山下，抬头便是那座灵峰别筑的小院。 何杰桐离得近了，便看到前面有四人正在忙活。 “行嘞，收拾好了。” “这就下山吗？” “这就下山！” 那四人三男一女，女孩长得动人水灵，另外三人相貌也英俊非凡。 在青阳门当了一年山门弟子，虽然未入仙门，但一篇朝仙诀依然令得他们身体强健，远胜常人。 三男中有两个围着少女打转，少女则犹犹豫豫，满脸犹豫不舍。 另外一人提着自己的行礼站在一边，没有多话，此时远远朝何杰桐扫了一眼。 “棠棠，都已经决定要走了，还眷恋着干什么？我们的资质你也知道，上不了台面的，连悟石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拜入哪座山头，难道还留下来当个仆役不成？” “对，还不如我们一起下山去，好歹也都有了炼元境的修为，凭这一身能耐，在人间图个一世富贵，生活有滋有味，那样多好。” “棠棠，走吧，我们都不用再过以前的穷苦日子了。” 何杰桐远远听着，心下一动，走了过去。 “何师兄。” 那拎着行礼站在一边的少年客气打了声招呼。 另外三人闻言一愣，连忙转过身来。 那两个男生一看到何杰桐，顿时露出讨好的笑容。 “何师兄，是你呀？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何师兄有什么吩咐？你说你这也是客气，有什么事找人递个话，我兄弟二……三人绝对没有二话，肯定过去听命。” 看着这两个方才还一句句劝着自己下山离开的人，一见何杰桐皆露出谄媚讨好的狗腿子模样，少女满是嫌厌，她可不愿意自己以后的日子都得这么过。 何杰桐扫了四人一眼，似有好奇道：“你们这就打算离开了？” 第175章 安排 经何杰桐这么一问，刚刚口口声声吵着喊着要离开的两名少年，此时面面相觑之下，却是没了声音。 少女看着他们，嘴角露出讥讽的笑意。 何杰桐看向站得稍远的那个少年。 少年身穿布衣，背负长剑。 从年龄上来看，负剑少年要比何杰桐还年长几岁。 不过对于修仙者而言，“师兄”这样的称呼，并非看的年龄，若是同门派中人，便以入门先后为序，而倘若在那门派之外，在这个修仙界中，则是以修为达者为先。 “我们失去了悟石的机会，自觉资质平平，也没有资格拜在青阳门的门下，既然仙路难行，左右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便有了下山的打算。” 在何杰桐面前，少年神色从容，未曾遮遮掩掩，话音清朗，举止大方。 何杰桐微微点了点头，却是看向另外三人。 那三人没来由地有些慌乱，相互使着眼色。 他们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却又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之后便出现了令人意外的一幕。 那两个少年的目光竟然双双落在了那少女的身上。 少女被那两人看得阵阵心慌，只觉一阵无措，一时又是无辜又是无语。 少女心乱了，只得埋头，注视着自己的脚尖，愣是不发一言。 “何师兄不会是来给我们送行的吧？” 负剑少年没有看那三人，而是突然打趣了一句。 何杰桐一怔，复又一笑，说出了一句令四人意外而又动容的话来。 “你们可愿留下？” 少女猛然抬头，满是惊诧地看来。 其他两人也是一脸的惊喜，但在那惊喜之下却是带着阵阵迟疑，只恐自己刚刚没有听个清楚明白。 负剑少年只是看着何杰桐，没有说话。 “当然，并不是说要让你们成为青阳门弟子，因为你们是否能够拜入青阳门门下，成为青阳门弟子，并不是我能决定的，但若只是让你们留下来，在某一峰间担任仆役，这一点我还是能做主的，之后是否能被某位师兄甚至是师长看中，就完全看你们自己的机缘与造化了。” 顿了顿，何杰桐又补充道：“当然，因为运气好而成为青阳门弟子的门中仆役可谓大有人在，不过运气不好而在这里做了一世仆役，再没有出头之日，既而相继老去的人也不在少数，由你们自己决定。” 少女身边，那两个少年明显有意动之色，只是相视一眼之后却又满是迟疑。 显然对于“仆役”这一称呼，两人心中有些芥蒂。 可是在可能到来的仙缘之前，这种芥蒂又实在是不值一提，这让他们阵阵纠结犹豫。 少女也在犹豫。 一双妙目时而落在何杰桐身上，时而落在身边两名少年身上，时而又落在负剑少年身上，最后又转回自己的脚尖上，总之目光就是游移不定。 一番沉默，没有人点头或者摇头，更没有人说“好”或者“不好”，只是相互间总有眼神示意。 看起来，他们都在等着身边的人开口，都想让身边的人来做这个决定。 也是他们心中希望的那个决定。 似乎沦为仆役一事，只要不是自己所做的选择，便是情有可原了一般。 何杰桐将他们的反应收入眼底，又说道：“为求仙缘，付出再多都不为过，虽说是杂役，甚至哪怕是一直没有机会被青阳门收归门下，但若能将事情做好了，门中师兄师长看得满意，随手赐下些许好处，都可以让你们受用无穷，比起寻常山门弟子来说也要好得太多，若是不愿，下山之后当一世凡人，自无不可，你们自己拿主意。” 何杰桐刚说完，那犹豫不决的两名少年突然相视点头，猛一跺脚道：“做了，我要留下！” “仆役就仆役，又不是没有做过！” 两人刚拿定了主意，顿时感觉到身边少女那有些怪异的目光，那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意味颇深，让他们两人的脸色不由得为之一红。 少女很快也下了决心，道：“何师兄，我也想留下。” 何杰桐点点头，目光落在负剑少年身上。 对这个年龄比自己还要大上几岁的少年，何杰桐颇为看重，询问道：“你呢？” 负剑少年没有急于回答，反而问道：“敢问何师兄，需要我们做什么？” 何杰桐闻言，目露赞赏，突然为负剑少年觉得可惜。 如此心性，就因为少了仙缘，而难登仙门，沦为凡人一世，未免过于遗憾。 其余三人先是一怔，然后便都反应了过来，纷纷转头看着何杰桐，暗生警惕。 天上不会掉馅饼。 他们几个本来已经打算离开，突然就有了能够留下来的机会，而且这个机会还是由一位掌门弟子送上门来的，要说这个机会来得这么平白无故，他们自己也不会相信。 何杰桐道：“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需要你们时不时在不引起他人注意的情况下，将一些消息传递出来，当然做这些事情都是在宗门之内，无关宗门机密，没有任何风险，对你们来说应该不算难。” 在宗门之内做这等事？ 一时间，便是那觉得捡到天大便宜的三人，也都有了疑惑，目中警惕之色更浓。 何杰桐不以为意，道：“这种事情，其实想想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门派大了，一些个暗地里的弯弯绕绕自然也就多了，这是必然的事情，我也没必要瞒你们，我的师傅，也就是掌门，管理偌大一个门派，需要对宗门的大小情报了然于胸，有利于更好地全局把控，而之所以找你们仅仅只是因为你们的身份，让我觉得方便使唤，你们若是不想做自可离去，自然有其他的人代替。” 那两名少年一听还有别人，立马表态道：“我们愿做。” 少女有些犹豫，可还是点了点头。 何杰桐又看向负剑少年。 负剑少年沉吟些许，亦是点了点头，似乎是相信了何杰桐给出的理由。 何杰桐露出微笑，点头道：“既然这样也省了我一番功夫，就决定你们四人好了，在那之前，我们先认识一下。” 负剑少年张开嘴巴正欲说话，另外两名少年已经争先恐后报出自家名姓。 “我叫陈勇。” “我叫马彪。” 少女怯生生道：“我叫柳棠棠。” 何杰桐的目光在柳棠棠身上顿了顿，看向负剑少年。 负剑少年道：“我叫罗程。” 何杰桐记下四人姓名，便要带他们下去安置。 罗程突然问道：“何师兄，你想让我们去哪座山峰当仆役？” 另外三人竖起耳朵，也很是在意。 在青阳门主峰当了一年的山门弟子，虽然难入仙门，但到底有了些许修为，也听到不少宗门之事，对于青阳门中的一些个师兄师长，多少有些了解，只希望自己服侍的对象身份越高越好。 何杰桐似是随口回答道：“东来峰。” “东来峰！？” 陈勇和马彪先是一愣，紧接着反应过来，倒吸口气，竟莫名兴奋起来。 “是那座东来峰吗？” “不会吧？我们踩狗屎运了！！” 便是柳棠棠，也是一阵雀跃。 “东来峰”这三个字代表了什么，他们一清二楚。 罗程却没有像他们一样的惊喜，眉头微不可觉地一皱，神色微异。 他隐隐意识到了一些什么。 何杰桐深深地看着四人，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下亦是有了其他盘算。 第176章 突破 经过青阳子一番点醒之后，柳祯似有所悟。 他当即不再迟疑，停下了修行。 沐浴之后，换上了崭新衣裳，而后睡了一觉。 醒来之后，柳祯胸前一口气提起，便一举破开了炼元境的瓶颈。 一股玄妙之感，在突破的那瞬间便将柳祯神魂包裹其中，如春风拂柳，轻轻而来，淡淡而走。 柳祯感受着自身上下的些许不同，有些激动，他成为了灵元境的修士。 论资质，柳祯可以说冠绝青阳门。 当然，那是在顾辰与许慕姗到来之前。 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许慕姗的资质其实还比不上柳祯。 柳祯也是从青阳门作为山门弟子一步一步走上来的，但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在青阳门主峰上，以山门弟子的身份待了五年。 他放弃了一次又一次的悟石，只是因为想要等到青阳子回来。 他想要拜入青阳子门下，学习青阳子悟出的青阳御焱诀上三诀。 当时青阳子离开青阳门已经四十多年，那四十多年里，青阳子一次也没有回来。 只是柳祯坚决要等。 很多人都觉得柳祯过于偏执了。 毕竟能够以一篇朝仙诀修炼到炼元境巅峰，柳祯的资质自然是没话说的，但正因为资质不凡，越早踏入高阶修士的行列，这条路上的成就将会更高。 若柳祯执意要等青阳子回来，只怕这大好资质会被他自己给活生生耽误了。 青阳门诸多师长看重柳祯，因此不少人抛出了橄榄枝，扬言愿收柳祯为徒，倾力教授。 只是柳祯一心要等青阳子回来，或者说，他一心只想学习青阳御焱诀上三诀，别的全都不要。 因此柳祯拒绝了一次又一次。 原本山门弟子只有一次悟石机会，不管是错过了还是放弃了，如果最终都没有被师长看中，要么留在青阳门当个仆役，要么收拾行囊下山。 因为柳祯的资质实在是太好了，引起钟鼎等人的爱才之心，所以一次次将他留下，未曾将他逐出山门。 但泥人尚有三分火气。 作为青阳门掌权的一代，修为深厚，但想要收个山门弟子为徒却被拒绝了一次又一次，就算那山门弟子资质真的绝俗，就算他们在起先并不在意，慢慢地还是有了些许恼火，后来便放任自流了。 主峰之上众多山门弟子，甚至一些入门弟子都知道有柳祯这一号人物，只以一篇朝仙诀便修炼到炼元境巅峰，是个天纵奇才，而为之惊艳。 他们都知道柳祯一心想要拜青阳子长老为师，却无人知道，他们的师长已经放弃了这颗上好仙苗，甚至将他当成一个笑话看待。 再好的资质，如果错过了修行的最好时光，成就也会受到限制。 看着柳祯执意将自己逼入一个死胡同，对众人的善意全不领情，他们便也由得他去。 待到他将原本的康庄大道走成绝境，到那时候再后悔，也不会有人愿收下这块蒙尘的璞玉了。 毕竟再好看的玉，蒙尘了就没了欣赏的地方，至于帮助清理…… 一声声冷笑。 他们也没想过将柳祯逐下山去，只是看着一位天才自己作死，其光芒随着光阴敛去，也算是一件趣意浓浓的事。 而柳祯便在这种情况下，执着地等待着，一年又一年。 而他的修行也没有落下。 哪怕已经到了炼元境巅峰，朝仙诀依然日日修行不辍，从来没有一天中断。 他的基础打得越来越牢靠。 只是这样等下去，柳祯也心急了。 虽然知道自己资质不凡，虽然对自己期望很高，可是看着每一年的山门弟子一个接着一个，要么修为精进成为入门弟子，要么仙路无望成为仆役，要么便下山离去，只有他一个人每年都留了下来，上不得下不去，彷徨四周，只有孤身一人，那种孤单的感觉让他越来越焦躁。 也是在那种情况下，柳祯结识了何杰桐。 何杰桐是那位掌门的弟子，却对自己尊敬有加，原本先他一步入得门去，却人前人后对他以“师兄”相称。 在那段焦躁心慌的日子里，如果不是有何杰桐的劝说和鼓励，柳祯只怕心境早就崩了。 日以继夜的修行，朝仙诀打下的厚实根基，原本已经到了极限，水满将溢，却被他一次又一次压了下去，压得他隐隐都觉得灵台时有不稳之象。 经青阳子一通点拨，放下心结，豁然开朗，一步便跨了过去。 “终于……” 柳祯喃喃着，眼中难得出现了一丝激动。 他终于突破，达到灵元境了。 之前虽然是有意压着自己的境界，但他今年不过才十七岁而已，虽然志向高远，但年轻自然气盛。 看着一个个与自己同龄的还有那些比自己还小几岁的人，有不少都突破了境界，走在自己前面，要说心里没有比较，没有失落，那是不可能的。 虽然他修炼的是朝仙诀，直指大道，只是这部上古仙诀已经有缺，只能在炼元境里修行，没有后续功法，根本很难做出突破。 如果等不到青阳子，这一生都只停在炼元境，哪怕修炼的是朝仙诀，哪怕再如何在这一境界里登巅绝顶，又有什么作用？ 想到过去的坚持与执着，如今放下心结的柳祯，感受着不同境界的精妙，激动之余，也产生了一阵后怕。 他看向松树下的青阳子，内心庆幸不已。 “好在……” 他终究是等到了。 那些过去等着看自己笑话的人，只怕现在只有艳羡与嫉妒了吧？ 柳祯脑海之中浮现一人，正是何杰桐。 在他看来，青阳门弟子繁多，但只有一个何杰桐才是他真正的朋友，才会真正为他感到高兴。 柳祯一通深呼吸。 见顾辰正在泡茶，而青阳子正朝他看来，连忙收拾心情，走上前去。 “师傅。” “突破了。” “是的，多亏师傅指点。” 青阳子摇了摇头，笑道：“水到渠成，决定这一步的是你自己。” 柳祯下意识里点头，却微低下头，对青阳子所说的这句话，第一次有了不认同。 在他看来，如果没有青阳子的点拨，他只怕还会在错误的道路上一直错下去，后果堪忧。 柳祯对青阳子充满了感激。 青阳子一眼看出柳祯的心头想法。 倒不是他用了什么神通窥探人心，而是两人心境上的差异，加上柳祯的心情并未完全平复，因此能对其念想一目了然。 顾辰倒满三杯茶。 闻到熟悉的沉香茶的香味，青阳子扫了似在挤眉弄眼的顾辰一眼，没好气地将其中一杯茶拿起，却是递给了柳祯。 “但凡突破境界之时，会产生的短暂天人感应，颇为玄妙，能够抓住少许，对于日后的修行都将大有好处，你的心境修行还不够，喝下这杯茶之后，好好领悟。” 柳祯连忙双手接过，受宠若惊。 一饮而尽，迟疑了一下，柳祯道：“谢谢师傅，谢谢顾师兄。” 顾辰一怔，问道：“谢我干嘛？” 柳祯没有说话，只将手中的空茶杯握紧。 顾辰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柳祯刚刚突破，喝过了沉香茶，便在一边打坐，稳固修为。 顾辰突然灵机一动。 对天道太极篇的参悟已有一阵子了，这部大道篇章极为玄妙，让他感悟颇深，可是自己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啊。 顾辰心想，自己得尽快提升修为才行。 第177章 悟道 然而这种事情想想倒的确是简单，但具体如何做，顾辰却犯难了。 他现在的经脉与以前不同，甚至与任何一个人都有差异，要如何修行？ 曾经作为昆仑派道子，顾辰的修行资质冠绝天下，对这一条路上的诸多风景，可说见识颇丰。 但即便如此，他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能在原来经脉的基础上，再衍生出其他的经脉。 而且那些经脉接续为一，竟形成了一把剑的形状。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顾辰想要去相信，想要去适应。 可是每当内视，“看到”体内仿佛住进了一把“纯钧仙剑”，顾辰就难以平静下来。 他自然不会真的以为昆仑山上丢失的那把仙剑就这样钻进了自己的身体里，还变成了自己的经脉，只是经脉长成那把剑的形状，实在是让他遭心。 要知道，他正是因为那把纯钧仙剑的不翼而飞，才会自废修为。 说到底了，总而言之，便是他现在体内的经脉太过怪异了。 浓香茶接连续杯。 顾辰喝得过瘾，青阳子看得无奈。 只是有时在看向顾辰时，青阳子眼中闪过浓浓的担忧。 和柳祯一样，顾辰此时也有些心绪不宁，因此心中念想难以掩藏。 青阳子只是一扫，便知道顾辰在担心修行上的问题。 他自然不会认为顾辰会因为柳祯的修为突破而产生些许不平衡，因为顾辰的心境修为之高，几乎不在他之下。 这一点早在青木镇的时候，青阳子便已经确定了。 顾辰的资质、心性之不凡，古来罕见，至少青阳子自认，在自己这一生中是不曾见过的。 顾辰仿佛天生便是为了修仙而生的，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在那举手投足之间几乎皆是仙韵，都在这条仙路上迈进。 这番认知没有原因，没有道理，只是在初次见到顾辰之时，青阳子便有这种感觉。 走上这条修仙之路的人，都在这条仙道上迈进，一举一动，皆为呼应心声。 因此修为越高的人，越是时常有一些玄妙感应。 就好比青阳子，曾经叱咤整个修仙界，于青阳门中悟石，得到青阳御焱诀上三诀，开启了青阳门悟石的新篇章，他在这条路上，已经走了足够远。 青阳御焱诀上三诀是不是绝对正确的修行法门，这个很难保证，但仙道如果真的存在，在如今昆仑派几乎不再在修仙界中走动，青阳御焱诀上三诀可以说是最为近道的功法，没有之一。 所以一些没有来由的、甚至是没有道理的感应，青阳子非但不会觉得怪异，反而更加信服。 所以他对顾辰，一眼投缘。 之后观其心性，更加投缘。 在青阳子眼中越是不凡的顾辰，此时越是流露出这般情绪，便让他越加担心。 顾辰突然微微一笑，摇头道：“我没事的。” 青阳子一怔，然后哑然失笑。 本是他在顾辰心境微乱之时探知到对方的心事，结果自己的心绪因之而乱，反是自己的心事被顾辰探知。 父子二人未曾多加言语，心意便已相通。 “大道，在太极之上而不为高，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先天地而不为久，长于上古而不为老……” 心头默念天道太极篇的纲领，顾辰的精神凝注起来。 突然好似一下子便从地面离开，直冲云霄。 那种感觉极为玄妙，仅仅只是默念这一句话，顾辰便觉自己好似在蓝天白云间翱翔，顿有豁然开悟之感。 “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周围的空间寸寸碎裂，竞相折叠。 这一片空间产生了错乱。 顾辰不管看向何处，都是一片茫茫然。 他好像身处混沌中，分不清上下左右、东南西北。 只是，顾辰却是半点儿不乱，反而就地打坐。 青阳子正欲让顾辰与他手谈一局，却见顾辰神思恍惚，心湖上泛起一阵浓雾，更是旁若无人就地打坐，突然就进入了修行中。 他心头微动，轻轻站起，慢慢走开。 与顾辰拉开一段距离，青阳子手一挥，整座东来峰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鸟语花不惊，风住杨柳馨。 整座东来峰，一下子陷入静止中，再不见只言片语，更不觉光阴流逝。 青阳子的道法高深，出神入化。 可是…… “无为而无不为……” 顾辰一句话，便让青阳子才布下的道法随之一晃，在一阵扭曲中被轻描淡写地化去。 周围空间寸寸碎裂，东来峰好像陷入一片时光乱流之中。 青阳子一身的元力随之动荡。 倒不是他承受着多大的压力，而是因为顾辰的那一句话，竟是让他那如遭冰封固守了五十多年之久的瓶颈，有了一丝松动。 五十年前，心境之上，白晶蒙尘。 他自断了仙路。 五十年后，心湖之上，染尘的白晶出现裂痕，由里而外泛起点点莹光。 “仙古始于破，破而后立，世间本混沌，阴阳隔而天地分，仙者，临于诸天之上……” 顾辰的话语越来越惊人。 有一股玄妙的力量在不知名处集结，隐隐间仿佛要揭开这方天地，道出仙之由来。 奇怪的是，顾辰却完全不知道他此时此刻在说些什么，只是闭着眼睛，嘴唇随着本能微动，惊人话语传出，引起天地异动。 他的话语让青阳子如遭重击，感觉到有一股大道之力，正在将他倾轧。 他心神摇晃，心湖之上的白晶随着这种倾轧不断颤抖，每一次颤抖都会散落大量尘埃。 那块白晶变得越来越小，可是却越来越晶莹。 元力在争先恐后冲击着那牢不可破的瓶颈。 再如何牢不可破的瓶颈，这个时候也在不断颤动。 终于，那个瓶颈不再坚固如冰封，产生了一道道裂缝，依稀间可以看到另一边的光景。 青阳子的心，动了。 五十年来沉寂的一颗求道心，再度蠢蠢欲动。 可是他并没有抓紧机会突破，而是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迅速打出一道法诀。 一道青光打在不远处的柳祯额头处，将柳祯的六识封住。 顾辰在悟道。 观其道者，可受裨益。 只是这个机缘，柳祯却不能要。 因为顾辰此时正在悟的道，太高太深太远，哪怕是青阳子都有些承受不住。 “天道终有极，人心自无边，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 东来峰周边，天地异象越来越大，远胜顾辰悟石之时。 青阳子顾不得再去听那些惊世骇俗之言，反手取出一把剑来。 那把剑的剑身较常剑来说要更宽出些许，青金相间，两刃处时有火花冒出，仿佛呼吸。 正是青阳子的法剑——浴日剑。 只是浴日剑却不复往日光华，它的灵性已失大半，剑刃处那火花很微弱，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青阳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与无奈。 右手紧握那有如金乌展翅般的剑柄，青阳子缓缓升空。 一离开地面，他便感觉到这方天地对他的压制。 仿佛他在这个时候御空，是对这方天地的挑衅与大不敬。 青阳子腰身一挺，立于高空，身上道袍在罡风之间猎猎作响。 瘦削之身，顶天立地。 这方天地的压制，大道的威压一次次袭来。 青阳子却仿佛感觉不到，高举长剑。 火焰自剑刃处喷出，瞬间壮大，仿佛要燃尽吞噬了这天这地。 第178章 火球 惊蛰悟石之行，顾辰闹出的动静已然不小。 都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人也一样。 虽然有青阳子的震慑，使得青阳门中许多对顾辰悟石所得产生想法，因而虎视眈眈的人有所收敛，明面上的不敢来，暗地里的没胆量，可是这并不代表青阳子的这种震慑可以一直这么持续下去，时间久了效果总要大打折扣。 兔子被逼急了，也会咬人。 而逼着那些人的，显然是大道的诱惑。 这种诱惑不会因为青阳子一番震慑便自收敛，反而会因为压抑在心头日久而愈发壮大。 人心总有不足时。 到那个时候，青阳子只怕就需要在青阳门与顾辰之间做出选择。 这对于青阳子来说，很难。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悟石的风波还没有完全过去，顾辰便在此时因为悟道，再度引发天地异象。 虽然东来峰与主峰相距甚远，但毕竟位于青阳门地界，加上此时异象之大，很难不让人注意到。 接连两次的天地异象，都在青阳门中出现，还都与顾辰有关。 若让顾辰再度被推到风口浪尖上，这一次，只怕就真的会有些危险了。 在这种情况下，青阳子已经顾不得自己那随时都有可能松动突破的瓶颈。 青阳子凌空而立，手持浴日剑，元力狂涌，倾尽一身修为。 天，被染成了红色。 东来峰周边，空间产生阵阵扭曲，看起来就好像是青阳子全力催动青阳御焱诀上三诀时，那浴日剑上火焰滔天而造成的，将天与地给烧红了一般。 青阳子一身的气势令得这片天地都为之一震，一股比顾辰此时引发的异象还要更加强大的波动，远远传向四面八方。 …… …… 青阳门，春回峰。 一直站在峰巅大石，远望东来峰的江礼，突然热泪盈眶。 林依依被吓了一跳。 并不是因为此时站在春回峰顶，远远可以望见东来峰被扭曲的空间笼罩以及被火焰烧红大半的天空，而是因为江礼此时的失态模样。 江礼平素沉默寡言，甚少有太大的心绪波动，林依依从来没有见过自家师傅出现这副模样。 她忍不住向着东来峰眺望。 参天的高峰，此时沐浴在那红晕下，似与峰顶的澎湃火焰连在一起，形成巨大的火炬。 这么一望，一股灼热感扑面而来。 林依依只觉双目在一瞬间变得干燥、酸涩，连忙移开目光，可是神魂之中却是焕发一阵阵灼痛。 因为是在神魂之中，所以感受更加深刻，也更加难受。 林依依不由得惊骇失声，连连后退。 这到底是什么神通？ 后背被一只手抵住，林依依停止后退。 随着一股清凉元力涌入，林依依才感觉好上许多，却再也不敢去看那团巨大火焰。 心绪震撼间，她听到身后江礼的一阵喃喃细语。 “是他！真的是他！” 林依依疑惑起来，到底师傅说的“他”，究竟是谁？ 她第一反应便是居住在东来峰上的长老青阳子。 想来也只有那位长老，才能引发如此异象，造成这般大动静。 只是从江礼的语气中可以听得出来，显然她对那所说之人必定是十分熟悉却又充满意外的，就好像是认出了远游已久的儿时玩伴，或者找到失联多时的亲朋故友。 林依依觉得应该像是这种感觉。 她想询问，却只觉一阵口干舌燥，喉咙隐隐作痛，声音沙哑得发不出来。 …… …… 青阳门，燕回峰。 艾玲原本正在指点许慕姗修行，突觉有异，转头望向东来峰的方向。 只是她知道，从她这里是望不到东来峰的。 原本应是如此，只是这一次情况却有些不同，因为她看到了那几乎烧红整片蓝天的巨大火焰。 艾玲几乎在第一时间便封禁了许慕姗的六识，然后看着那巨大的火焰而眼中异彩连连。 “师兄，你终于决定前行了吗？” 她一直都希望着青阳子不要受困于过去，希望青阳子能够大步向前。 此时隐隐激动，因为艾玲觉得，她很快便可以看到心中想看到的那一幕了。 …… …… 有人真心欢喜，有人却是气急败坏。 钟鼎唤出逐日剑，紧紧握在手中。 此时逐日剑颤鸣不止，似是激动，又似是恐惧，传来的意念又是强烈又是复杂。 既有对那强大力量的渴望，却又有对那强大力量的臣服。 那是一种先天的压制，在提醒着钟鼎，这一生不管他再如何努力，如何追赶，注定都不可能追上走在前方的那道消瘦的身影。 世间人总爱追逐天才，以此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只是在这个过程中，随着他将同行之人远抛其后，走在前面的那位天才亦是将与他之间的距离拉开。 天才的身影，留给世人的，永远只有那个背影，而且会越走越远。 感受着青阳子那倾尽而来的修为，那股熟悉而又强大的气机让钟鼎恨得咬牙切齿。 “你的心境有瑕，不可能突破的！你是不可能突破的！” 越想越是不甘，越想越是慌乱，钟鼎就像他手中的那把逐日剑一样颤抖了起来。 那一团巨大的火焰在燃烧的过程中，中间鼓了起来，变成一个巨大的火球。 远远看过去，那巨大的火球就像是一轮太阳。 “青阳御焱诀上三诀……”钟鼎看着手中逐日剑，再望向那团巨大的火球，眼中充满了渴望，却又带着疑惑，“这到底是哪一诀？” 钟鼎只学习到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中的第一诀——金乌逐日，其他的两诀并没有修行，因为青阳子并没有传授给他。 加上青阳子几乎不曾出手，所以他并不知道其他两诀都是什么模样。 青阳子展露的修为越是强大，越是让钟鼎对那完整的上三诀势在必得。 他心中的执念更深更重了。 “看样子，他真的有可能打破心牢，重新登上修仙的最后一个境界了。” 身后一个声音传来，钟鼎没有回头，也知道来的人是谁。 青山宿站在他的身后，看着那团火球。 远远便能感受到其中的强大力量，阵阵涌来，让他心悸。 五十年过去了，张九霄还是那个张九霄。 哪怕换了个“青阳子”的名字，那个人还是没变，只是更加强大了。 “青阳门有没有青阳子，能够直接决定宗门在整个修仙界中的地位和实力，只是青阳子太过强大，对于青阳门是好事，对于青阳门的掌门来说，却有可能是坏事。” 钟鼎回头，盯着青山宿，淡淡问道：“师叔的意思是，青阳门已经容不下师兄了？” 青山宿摇了摇头，道：“我没有这么说，但你不妨这么想。” 钟鼎盯着青山宿。 青山宿却只看着那团火球，神色平静，两眼略微出神，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那火球越烧越大，逐日剑颤鸣，声音更响。 钟鼎隐隐感觉到，在那巨大火球燃烧天际的背后，似乎有着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隐藏其中。 他修行的也是青阳御焱诀，而且其中有一式属于上三诀的金乌逐日，让他对青阳子使出的同为上三诀之一的这一招，有着敏锐的感应。 在空间里弥漫的，除了青阳御焱诀，似乎还有其他的什么东西。 只是到底是什么，钟鼎并不确定，却慢慢地感到了疑惑。 因为青阳子维持这般境况，已经过去许久。 “师兄他……到底想做什么？向我示威么？” 第179章 掩藏 胸有不平气，一朝青阳殁。 为了掩藏顾辰悟道所引发的天地异象，青阳子不顾一切所施展出来的，正是他在悟石之时领悟而来的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中的最后一诀——青阳殁。 这一击，是青阳子倾尽全力的一击。 用尽他的全部修为，将其尽数化为这一击之力的强大杀招，是青阳子所能使出的最强一击，足以撼动这一方天地。 天与地在颤动，竟像是受伤的野兽，在哀鸣。 此时的东来峰，万众瞩目。 不管是青阳门中的弟子，还是青阳门外的修仙者，都能感受到由这东来峰传开，向四面八方扩散而去的天地震动。 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要将这方天地掀翻。 这片苍穹就像是那即将要被掀翻的锅盖，因锅里的沸腾而不断抖动，随着其抖动也在不断地产生些许间隙。 如果内里的沸腾力量再强大一点，或者说那股力量再持续维持得更久一点，这个锅盖便再不可能盖住，会被掀翻。 修为越高的人，越是有这种感觉，隐隐间，他们意识到有人将要飞升。 飞升…… 不少修仙者在想到“飞升”二字时，都不由自主地抬头，看着头顶这片苍穹。 千多年来，修仙界再无一人飞升。 因为仙路已断。 为了能够接续仙路，不知道有多少前人先贤在尝试努力之中走向殁途，最终化为一抔黄土，一生峥嵘，尽数化为灰烬。 在那些先贤们的一次次尝试与抱憾而终中，这条断绝的仙路慢慢被接了起来，只是却没有彻底，更没有完善，若是照着这条路走下去，最终谁也不知道自己会走到哪里去。 在这样的背景下，那些修为已登顶的人，将目光投到了八荒之上。 既然没有办法飞升离开，那么他们便另辟蹊径，通过突破壁障，从另外一个地方离开。 八荒之域便是这样的一个地方。 传闻八荒之域便是这方天地的屏障，是这方小小牢笼的坚牢。 相传在那外面，还有更加广阔的天地。 听说那里的天更高、更蓝。 听说那里的地更厚、更实。 听说那里的仙，不再缥缈。 青阳子当初也是想离开的那些人中的一个，只是他失败了。 在那之后，青阳子选择自困于此，断绝了仙路。 可是这一次，青阳子突然倾尽修为，搅动这一方天地，因此引发了天地异动。 照这情况看来，这方天地似乎已经困不住他了。 修为越高的人，越是能够在此时清晰感受到，在这方将要被捅破的天地之外，有着一股恢宏的气息，显得古老而苍茫。 对于他们这些苦苦追寻着未来道路的人来说，其诱惑之大，不亚于大道。 “原来，真的存在……” 许多寿元将近的修仙者，老泪盈眶。 这条路他们注定是走不上去的了，可是此时却倍感安慰，因为他们一直以来苦苦追寻而不得的那条路，竟是真的存在。 哪怕现在已经失败，但他们曾经确实有那个希望，能够走在那条路上。 艾玲压抑着眼中的失落，喃喃道：“去吧，师兄，你更适合去那边。” 以青阳子的资质，如果能够离开这一方天地，到了更加广阔的天地，那便真正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然而，很快地，这方天地的颤动便停止了。 沸腾的锅盖稳定了下来，再次变得牢不可破。 东来峰顶上那一片被火烧红的天，慢慢淡了下来，恢复到原来的颜色。 天地间，一时间变得极为安静，就好像刚刚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结束了？ 青阳子已经走了？ 各种猜测都有，可是却没有人敢肯定，青阳子现在到底是怎么了。 燕回峰上，原本站着艾玲的那块大石头上，此时已经空无一人。 春回峰上，那个一直张望着东来峰方向的江礼也不见了踪影。 正煌殿中，钟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在第一时间便朝东来峰赶去。 此时从各自山峰赶向东来峰的人不少，他们一个个都抱着同一个目的而来，他们都想知道，青阳子到底有没有飞升成功。 事情的这种发展，早已在青阳子的预料之中。 一招青阳殁，让他倾尽修为，将所有力量全部以一击发了出来，撼动了这方天地。 为了让更多的人能够更强烈地感受到他那一招青阳殁的威力，也为了能够更好地掩藏住顾辰悟道之时散发出来的气机，青阳子让他这一招青阳殁尽可能地分散开去。 如果不这么做，而是集中于一点，或许他完全能够将这方天地捅出一个窟窿来，这种事在过去他并非没有做过。 以他如今在听到顾辰一番悟道言语之后便隐隐有所松动的瓶颈状态，他如果真的拼尽一切，甚至有可能直接捅破这一方天地的层层壁障，直接将这方天地与其他天地打通，就此离开了这禁闭之所，对他来说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唯一不敢确定的便是，在那个壁障打破之后，在通道被他打通之后，另外一方天地，是不是真的就比这里更加广阔？是不是就比这里更加适合修行？是不是就真的有仙？ 最重要的一点是，青阳子并没有想过就这样离开。 艾玲曾经是最了解青阳子的人，她知道青阳子的抱负，知道青阳子的执着，更知道青阳子的追求。 如果是以前的时候，青阳子肯定洒脱一笑，全然不顾后果，就这样一头冲了进去，哪怕撞了个头破血流，他也完全不在乎。 但艾玲没想到的是，她所认识的、熟悉的那个青阳子，终究还是变了。 对于青阳子来说，现在他有了不同的羁绊，在他心目中，有比他的执着、他的追求还要更加珍贵的存在。 从空中慢慢地落下，青阳子看了眼还在闭目参悟，对外界之事全无所知的顾辰一眼，微微一笑。 这一招青阳殁虽然强大，可是却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这一招只要一经使出，必定会调动全身修为，将其尽数发出，而这样一来，在发出这一招后，青阳子便再没有多余的元力可用。 只是好在这种掏空元力的行为并不是超负荷的，而是以青阳子如今的修为及其经脉中能够流转的元力数，将剩下来的所有元力一起发出，对于青阳子来说，却不会带来负担。 因此哪怕眼下其实已经非常虚弱，但青阳子依然面不改色。 有如感到肚子开始饿了的人，知道自己需要去饮食增加能量，但又没有那么着急，而与那些饿坏了肚子的人不同，那些人甚至饿得连吃个饭补充营养都没了力气。 顾辰的悟道，也已经结束了。 那些道韵收敛，沉入他的心田。 不过顾辰还没有醒来。 想来对于刚刚的悟道，他所得颇厚，此时正在全力吸收。 青阳子知道，要不了多久便会有其他人赶来，他当即就地盘坐。 没有多久，钟鼎赶到了。 几乎不分先后，艾玲与江礼也一起赶来了。 同时到来此处的还有不少青阳门三代弟子。 远远的，青山宿并没有靠近，但亦是出现了。 显然，不管是谁，都想要来看看，青阳子到底走没走？ 如果走了，会给这座东来峰留下什么？ 如果没走，刚刚的一番动静，是否又有了什么好处？ 只是当他们来到这里，便看到这一峰三人，一老两少，各自修行。 钟鼎迟疑了一会儿，试探喊了句：“师兄？” 青阳子没有睁眼，却是淡淡问道：“何事？” 第180章 确定 钟鼎却是就此沉默了下来。 不是无话可说，而是有些疑惑。 他能够感觉到，在这座东来峰上，充满了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的气息，因与他所修行的那一式金乌逐日一脉相承，两者之间隐有联系，似在不断地呼唤着他。 只是，除此之外，却分明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存在。 只是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钟鼎也说不上来，那种感觉非常玄妙，让他的道心微颤，隐隐间竟是有所触动。 只是因为那触动太过微弱，因此只能够让他似有所悟，却抓不真切，只能徒然错过。 心境上有一些变动，心绪因而起了一层层微弱的波澜，一股遗憾的情绪便油然而生了。 钟鼎落在东来峰上。 青阳子这才睁开眼睛，淡然看去。 “师兄，你的修为又有精进了。” 青阳子点头，却只是淡淡回应道：“修行不就是如此么？” 走上这条路，每一步都在前进，突破自然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走到那个地方，迈过去了，自然便突破了。 如果说开始修行与登临仙道是一个起点与终点的问题，方向如此明确，而且路便在脚下，没有理由会走不过去，除非是走错了路。 而相对的，明明一直往前走，却一直没能突破，这本身就是问题所在。 千年以来，修仙界中再无人能登仙，可以说如今这方天地间的仙道本身便出了问题。 所以说，青阳子这种顺其自然的说法，本身便最不自然，太过顺理成章的理由，往往最是没有道理，因此自然没有办法让钟鼎满意。 青阳子站了起来。 钟鼎只感觉到莫大的压力，几乎让他想要马上离开这座山峰。 哪怕他是青阳门掌门，也片刻不愿在这里多呆。 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所以在青阳子面前，让钟鼎总有一种抬不起头来的感觉，那不仅是属于功法上的天然压制，更有青阳子个人的气质与魅力在其中。 转头四顾下，目光落在顾辰与边上修行的柳祯身上，却在看向柳祯时，眸光骤冷了几分，而后钟鼎徒然转移开了话题。 “还未恭喜师兄收了一个好义子，又收下了一名好弟子。”未等青阳子回应，钟鼎紧接着又说道，“两人修行都如此勤勉，想必是师兄传下了高深法门，如今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终于后继有人，师兄也该是了却一桩心事了吧？” 此时顾辰虽然已从悟道意境之中走出，但显然方才一番所得，使得顾辰现在必须耗费心力去加以消化吸收，因此对于外界动静完全就是充耳不闻。 柳祯则是因为被青阳子封住了六识，避免他受到顾辰悟道时的影响，因为封禁尚未解开，此时也只是自顾修行，浑然不知道周边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事。 所以哪怕东来峰上来了很多人，而且踪迹全不掩饰，但顾辰与柳祯都完全不觉。 在这些不速之客看起来，这两人便像是修行极为勤勉的模样，，甚至是正修行到极为关键的时刻，，分不得心。 如此资质高绝、心性非凡，而且还修行努力的仙苗，竟然都是青阳子身边的人，一时间，不知有多少人心中生出嫉妒与羡慕。 追求仙道的人有如过江之鲫，只是其中能够直到在大江大海之中活下来走得更远的，往往只是其中很小一部分，对于修仙者来说，一名好弟子亦是极为难求，那不是随随便便招收几名弟子可以代替得了的。 青阳子的嘴角不觉露出一丝笑意。 钟鼎突然意外道：“师兄，柳祯不是已经拜入你的门下了吗？你怎么只传授给他中三诀，上三诀却不传授了？” 柳祯修为已经突破到了灵元境，可以更进一步，此时正将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修炼到了第二诀——奔狼烟。 似乎是领悟到了关键处，虽然闭目打坐时，但他身上的元力波动起了变化，在同样精修青阳御焱诀中三诀的钟鼎眼中，其根脚便极为明显。 有此发现，钟鼎的意外并不是装出来的，随之其后还有一丝隐隐的窃喜，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柳祯的资质不差，但上三诀需要有中三诀的底子才能修行，等他初步掌握了中三诀，我便会传授他上三诀，相信他也会很快掌握的。” “是这样……” 青阳子一番话像是一盆凉水倾倒而来，让钟鼎一颗心直沉了下去，在看向柳祯时，其眼神更冷了几分。 钟鼎突然问道：“师兄，你现在是什么境界？” 钟鼎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几乎在场所有同门都竖起了耳朵。 他们也想知道，此时的青阳子到底是什么境界。 青阳子一身元力尽皆内敛，观之有如凡人，加上甚少在宗门中出手，所以对于他的修为境界始终都是一个谜，谁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但每个人都知道青阳子的强大与不好惹，死在他手里的黄云波便是前车之鉴。 青阳子的修为很高，至于高到什么程度，他们不是没有猜想过，只是都觉得不够准确。 这个惊蛰月过得极不平静。 首先是青阳子回归宗门，引起了一番骚动，其影响极为深远，其次是他带回来的两个孩子，在悟石的时候先后引发了异象，宗门震动，而如今异象再现，这一次却是出现在东来峰上，疑似青阳子修行引起的。 刚刚那番感觉异常清晰，好像是青阳子打破了某层壁障，随时都有可能离开这个世界。 只是最终青阳子并没有离开，但所有人都很在意，到底青阳子为什么没有离开？他到底是突破了没有？ 青阳子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 钟鼎皱眉，不明白青阳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意外的是，他并没有再问。 转身，离开。 这番行动极为突兀。 钟鼎来了，说了几句话，然后又走了。 剩下一群同门大眼瞪小眼，这就没了？ 回头去望了眼，青山宿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离开了。 这些反应不及的人，再留下来也没有什么意思，只得相继离去。 没有多久，这里便只剩下艾玲与张礼二人。 两人并没有离开，她们落到东来峰上。 “师兄？” “师兄……” 艾玲语气有些担心，江礼则是带着复杂的心情欲言又止。 青阳子示意她们在松树下的石桌前坐下，然后他倒了三杯茶。 没有人在意这三杯茶水。 江礼目光怔然，看着青阳子，不停地摇头。 知道了真相后，她怎么也没有办法将眼前的青阳子与当年那个英俊不凡、叱咤风云的张九霄联系在一起。 “张……” 青阳子伸出右手挡了挡，止住江礼的话头。 江礼只得将“师兄”二字吞了回去。 可是她的目光却变得更加肯定，因为她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谁。 青阳子终还是叹了一声，道：“师妹，张九霄已经死了。” 艾玲闻言欲言又止。 只见江礼又坚定地摇了摇头，道：“师兄，你还是你，骗不了我的。” 青阳子没有说话了。 江礼心绪复杂，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突然皱眉，看着杯中茶水不语。 艾玲的注意力也因之落到茶杯之中，闻了闻味道，有些迟疑问道：“师兄，这个是……浓香茶？” 青阳子目光含笑，点了点头。 艾玲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难以置信。 “新茶？” “新茶！” 艾玲抚眉，满是无语。 ——姗儿啊姗儿，你可是把师傅我坑苦了！！ 东来峰上，一阵山风吹过。 山风清淡，拂过了闭目修行的两名少年、静坐不语的三名同门，以及三杯再无人动的茶水。 第181章 异状 茶未尽，人已散。 江礼在离开的时候依依不舍。 她一直盯着青阳子看个不停，似乎是想要从青阳子那里得到什么回应。 可惜的是，青阳子并没有任何反应，这种发展并不如她所愿。 沉默的青阳子，只是坐在那里目送她们离开，前尘往事未曾说及半句。 江礼没有马上与艾玲分开，在离开东来峰之后，她们还同行了一段时间。 在要分开之前，江礼叫住艾玲，问道：“你也没有办法了吗？” 艾玲知道，江礼所指的是让青阳子承认张九霄这个身份一事。 过往一切如云烟，缕缕缠绕在心头，轻叹了口气，艾玲安慰道：“他人就在那里，没有离开也不会离开，他是不是曾经的张师兄，已经没有太大的关系了。” 只是这番安慰的话，艾玲却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更别说江礼了。 艾玲多少知道一些江礼心中对于青阳子的念想。 果然，江礼执着摇头，道：“不一样的，他是青阳子与他是张九霄，这两种情况是截然不同。” 艾玲没有说话，只是神思恍惚。 江礼说得对，青阳子与张九霄终究不同，哪怕他们是同一个人。 可是那又如何？ 她也没有办法。 如果真有办法可用，过去那五十年里她早就用了。 …… …… 待艾玲与江礼离开，青阳子安安静静坐在石桌前，既不喝茶，也不下棋。 顾辰与柳祯都在修行。 不得不说，这两个人的资质真的非同一般。 顾辰且不说，作为昆仑道子自然有他不同寻常之处，柳祯则是一旦开始修行便尽不闻身外之事，可说是从一而终。 这一点极为可贵。 虽然眼下因为柳祯不久前被青阳子封住的六识还没有解开，但这并不妨碍柳祯结束修行醒来，只要他睁开了眼睛，那么这个封禁便可以自行解开。 一坐定修行便能从一而终，单从这一点来说，很多同龄人便远远比不上柳祯。 而且柳祯修行青阳御焱诀的速度亦是极为惊人。 青阳子所悟出的青阳御焱诀，虽然走的是大道至简的路子，可是简的是法，想要修行有成却不易。 道法简单并不代表修行容易，这一点很多人都没有机会明白，而柳祯如今有了这个机会，却表现得得心应手。 相反顾辰虽然天赋比起柳祯来说只高不低，但可惜的是，因为种种原因，顾辰并不能学习青阳子的道法。 好在，顾辰终究会走出自己的路。 这两个杰出的少年，如今一个是自己的义子，一个是自己的入门弟子。 不再是孤家寡人了。 青阳子一时有些恍惚，竟是冒出了这等想法。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右手突然颤了颤。 青阳子一怔，皱眉不语。 右手持续颤抖起来。 这种颤抖来得毫无预兆，而且停不下来。 青阳子冷哼一声，运转元力，以元力层层封住右手经脉。 可是很快的，他的脸色便难看起来。 因为哪怕他以元力将右手经脉封住，那只右手还是在颤抖着，并未停下。 这是怎么一回事？ 青阳子满是不解，以他如今如此精深的修为，身体上已经很难再出现各种毛病了，毕竟他虽未成仙，却已经仙体半成。 可是偏偏右手出来这种症状，来得奇而诡，青阳子根本就没有任何头绪。 竟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问题所在。 青阳子闭目凝神，开始内视。 体内脏腑经脉清晰显现，青阳子始终凝眉不语。 他查过了一遍又一遍。 可是不管查了多少遍，青阳子始终找不出右手不受控制颤抖的原因，在他查过数遍之后仍旧一无所获。 只是过去没有多久，右手的颤抖便自己停下了。 将右手伸到胸前慢慢动了动，还是没能找出其中的问题所在，青阳子不由得有些忧心。 修为到了他这般地步，身体很难再出问题，而一旦出了问题，就注定不会是小问题，只会是大问题。 正思虑间，突有所觉，青阳子转身。 顾辰正在此时睁开眼睛，站了起来。 青阳子随手一摆，将右手藏在袖中，嘴角带着淡淡笑意，对顾辰问道：“如何了？” 顾辰摇了摇头。 倒不是他不愿说，也不是他一无所获，得到了天道太极篇这样的大道篇章，哪怕其中内容再如何晦涩深奥，一遍遍参悟总归能有有些心得体会，不过那对于天道太极篇所要阐述的内容，终究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有些东西，注定只能随着时间的推移，将其中的益处好处慢慢体现，而今顾辰终究是得到了一些感悟，极为珍贵，只是那种玄妙异常的感觉，却是以他的积累也怎么都说不上来的。 明明就在心坎上了，偏偏觉得离自己还那么远。 青阳子很快明白过来顾辰真正的意思，他微微怔住，对此一时久久无言，许久之后才轻声了叹一口气。 资质好的人，仙缘也深厚，这样的人生在这个仙路断绝的时代，实在是太过可惜。 但不管怎么说，顾辰到底还是福缘深厚，这样的一丝隐约道机，竟然就这么被他握在手里，而他怀此重宝而不知。 不过这丝道机的作用在玄妙深远处，并不是短时间内能够看到的实际利益，因此青阳子没有多说，有些事情不用知道得太多。 只是还有一些细节，顾辰也没有说。 此次悟道，他并不是一点儿实质利益都得不到，就比如在他体内丹田处，那片浩瀚星空中，那三座洞府环绕着的灰色光点比之前变得还要更亮一些，隐隐让顾辰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只是那个灰色光点虽然更亮了些，却依然没有其他的异动。 顾辰也说不准在那灰色光点里面能有什么，这就好像是隔着一道门扉，只是他有种隐隐约约的感觉，那道门扉随时都有可能打开，只是具体什么时候打开，他也说不准。 关于丹田里面的异象，顾辰曾经想要告诉青阳子，不过青阳子让他不要说，于是顾辰便对谁也不说了。 所以对于那个灰色光点，顾辰并没有向别人提及，目前只有他自己知道而已。 随着内视程度的加深，顾辰隐隐感觉到，那个灰色光点所在的位置，竟然正好就在体内那副剑脉的剑柄中心处。 那里有如镶嵌着一颗灰色宝石，而这个灰色宝石是原本纯钧仙剑所没有的。 “咦？义父，你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再进一步了。” 顾辰突然惊咦一声，让青阳子满是意外。 “你看得出？” 修为境界高的人，可以轻易看出那些修为比自己低的人的修为境界，可是反过来，修为境界比较低的人，想要看出那些实力在自己之上的人的修为境界，不说绝无可能，但是难如登天。 顾辰现在不过只有炼元境的修为，如何能看得出青阳子的确切修为？ 就算不看顾辰此时的修为，而看他以前所达到的最高修为，对于青阳子来说，那也不过是区区一元境而已，也不应该轻易看出他的根脚才对。 顾辰道：“不是看出来的，是感觉到的。” 青阳子想着顾辰心口那一丝道机，觉得是事出有因，但依然惊异莫名。 顾辰现在就开始受到那道机的影响，得到一些裨益了，如此看来，不消多久，顾辰便可以将那一丝道机完全吸收变成他自己的东西。 第182章 决定 大道若临，明悟于心。 这便是道机。 世间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只是那条是不是就是对的，没有人知道。 路未必是对的，可是为什么走的人却会随之多了起来？ 无外乎因为一条路是否是对的，需要大多数人走上去加以实践，而这个过程中，因为没有其他路可走，这条初具雏形的路便成了人们的第一选择。 随着走上去的人越来越多，却越来越少有人再去尝试走出一条全新的路了。 久而久之，那些已经走出来的路便成为了所谓的道，但道的尽头，却会因为一开始的错误而断绝。 世人皆如此，比起茫然无从，有一条路可供选择，有同路的人可以作伴，那么不管那条路最终会通向哪里，不管它是对的还是错的，只要走上去了，便多少总能让人安心。 而对于那条不知存在于何处的正确的路，因为没有人去走，所以便不曾出现过。 只是不曾出现不代表没有。 顾辰得到那一丝道机，在那片茫然之地上，便很有希望找出那个被遗忘的正确的方向，继而走出那条路来。 相比起那些淌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看一步的人来说，顾辰在一开始的时候便已经是确定了方向了。 一开始的时候就可以一往无前地走上去，就等于是赢在了起跑线上，顾辰的优势实在非常明显。 顾辰轻车熟路便走到松树下的石桌前，开始泡茶。 之所以突然结束修行，便是因为心中所悟太多太深，有些消化不下而且顾辰突然想喝茶了，所以便起来了。 喝过一次沉香茶，便会记住它的味道，个中滋味难以言尽，但是喝过沉香茶之后，会发现修行不应该是这么一回事，而应该是另外的那么一回事。 至于这个“这么一回事”与“那么一回事”各自应该是什么内容，则是因人而异了。 这便是沉香茶的玄妙所在。 在往后的岁月里，沉香茶的滋味随着日久而弥香，在岁月长河里芬芳，时间越长，越是回味无穷。 它的滋味不会再被其他的灵茶代替，除非是能够喝到更上乘的沉香茶叶。 天道太极篇一经在脑海之中运转，顾辰便时时觉得自己似有所悟，无关突破，但总有种马上就要抓住什么的感觉。 他不敢再多迟疑，很快便又重新回到修行与参悟之中。 青阳子微笑着看着顾辰，只是那只藏在袖中的右手，此时又再次难以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 …… 回到春回峰后，江礼的心情始终难以平复。 确定了青阳子的身份，与之前猜想青阳子可能的身份，虽然不算完全贴切，可是某种程度上也不算偏离太远，照理说此时江礼心中应该没有太多意外才是。 只是事实却是恰恰相反。 猜想与事实给人带来的冲击是完全不一样的。 当初尚未有任何异样情绪，此时却是迫切地希望青阳子能够重新变回张九霄，变回她记忆之中的那个张师兄。 张九霄销声匿迹了多少年，她的心便随之沉寂了多少年。 这些年里在青阳门，她一直过着寡淡如水的生活，身边不说什么都没有，但说起来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差别了。 她不问世事，沉默寡言，这些年里除了收下林依依这个徒弟，几乎便再未做过其他的事情了。 但这一次，江礼却发现心头蹿起一团火焰，在不断地燃烧着，而且越烧越旺，竟是让她心湖上的冰层开始了融化。 看着自己的师傅，林依依很是担心，因为自从江礼回来之后，已经站在峰间巨石之上，足足站了三天了。 这三天里她一动不动，只是受着山风吹拂，却没有一丝反应。 就在这时，只见江礼突然随手一扬，一张纸便向林依依飞来。 林依依下意识里接过，看了一眼，顿时满脸惊骇之色。 “这个是……登阳券！？” 所谓的登阳券，是青阳门的一种书券，只有上一任的掌门才能赐予。 这种书券主要是给予那些不归掌门一系，但却拥有强大实力，对宗门做出了重大贡献的人。 这种券只能用一次，使用这种登阳券，可以得到一个权限，便是通过完成宗门的机密任务，从而得到晋升为宗门长老的机会。 成为宗门长老，意味着将有更大的权柄和好处，但要当上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要知道青阳门自创立以来，历代长老都是由掌门一系的人担任的，而掌门一系之外的人想要成为宗门长老，几乎可以说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方面是因为想要成为宗门长老，不仅要修为强大，而且还必须已经对宗门做出了巨大贡献，而且还要得到宗门赐予的登阳券才行，另外一方面，则是哪怕拥有登阳券，可是要想成为宗门长老，需要完成的那个宗门机密任务不仅难如登天，甚至往往还会伴随着生命的危险。 江礼这近百年来，早已沉寂有如死水，虽然始终在这青阳门春回峰中，可是一次也不曾下山，更是不理世事，好似她站在这方天地间，却与这方天地完全没有一丝的联系。 而现在，这样的一个江礼，却突然想要得到一个晋升成为青阳门宗门长老的机会。 林依依又看了一眼登阳券上面的内容，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流露出恐惧与不不安。 江礼在上面所写的，只有四个字——“八荒定标”。 青阳门的机密任何有很多种，其中，八荒定标可以说是人人皆知的一种，这可以算是一个公开的秘密，却同时也是最为危险的一种任务。 在所有机密任何中，这个“八荒定标”的任务，死亡率达到百分之百，可是如果完成了这个任务，成为青阳门长老之事也是百分之百。 在青阳门的历史之中，有过许多惊才绝艳之人，不仅修为强大，而且为宗门立下了不少功劳，因此得以被赐下登阳券。 只是，他们因为并非出身当时的掌门一系，没有成为宗门长老的机会，因此只能选择使用登阳券这个方法来换得长老之位，而他们所选择的机密任务，便是那不算机密的机密，也就是所谓的八荒定标。 然而，他们都死了。 没有人知道在八荒地界里到底都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毕竟人只要一走进八荒地界，哪怕在宗门留下魂灯，也会失联。 八荒地界里的环境特殊，会对他们产生影响，其中与魂灯断绝联系的例子也有不少。 有些人魂灯灭了，却在最后回来了，但也有些人一旦进去了，便再也不曾出现，而那三人进去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作为青阳门的弟子，这一世哪怕无缘仙道，死后转世，来世若有修行资质，会很快被昔日同门接回宗门之中，引渡回仙路之上，可是如果他们死在了八荒地界，是否会就此魂飞魄散没有人知道，但再也找不到他们的转世之身，这一点却是已经肯定了的。 找不到转世之身，如何引渡？ 换句话说，如果在八荒地界里死了，便是真正与这一世断绝了所有的关联。 而偏偏，江礼选择接下的这个机密任务八荒定标，便是所有机密任务里面最难完成的一个，也是死亡率最高的一个。 第183章 花田 所谓的八荒定标，与青阳门的一个伟大愿景有关。 说起来怀有这般愿景的，也不仅仅只有青阳门，莫说世间门派，所有的修仙者都一样有这种想法，或者应该说是有这么一种梦想。 走出去！！ 对于凡人来说，可能这一生就择一地以终老，那短暂的一生能够走过的地方实在太少太少，有些人终其一生甚至未曾离开家乡半步。 而对于修仙者来说，这方天地随着他们修为的提升，总是变得越来越小的，小到有一天，让他们觉得受到了束缚，那么这一方天地对于他们来说便成为了牢笼，难以破开，但他们却都想着要破开离去。 对于修仙者们而言，这就是所谓的飞升，他们相信有另一个更加广阔世界的存在。 可是，只有修为精深，站在金字塔最上面的那有数的一些人，才真正知道，这方天地确实很小，小得微不足道。 在这一方天地之外，还有另外的天地，而且还不止一个。 然而，要离开这方天地，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仙古之时的修仙者随着修为提升，终有一天可以得道飞升，破空成仙，从而离开这方天地，到更加广阔的世界去。 只是现在仙路断绝，对于那些向往着更加广阔天地、想要离开这方狭窄天地束缚的人们来说，就仿佛失去了念想。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发现，其实要离开这方天地，除了飞升之外，还有其他的方法，有一个传闻是，在那八荒之中藏有通道。 八荒，在这方天地的边界，像是一个圈，将这方天地与外面的天地隔绝了起来，换句话说，更像是将这方天地及其生灵圈禁起来。 八荒地界广阔无垠，充满种种未知与危险，谁也不知道在其中会遭遇到什么，可是只要能走出去，再苦再难也会有人去尝试。 但八荒太大了。 其中多是神秘与诡异之事，贸然走进去的人很容易迷失方向。 更重要的是，在那个充满了未知的地方，没有人知道应该怎么辨别方向，更加不知道怎么去走，因此便产生了“定标”之举。 所谓定标，便是在八荒之中确定位置。 通过将其标注出来，一步一步认识八荒。 八荒定标是一个持续不断的长期行为。 只是定下一次标记本身并没有太大意义，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标记被确定，意味着神秘的八荒在修仙者面前渐渐地被揭开了面纱，其意义便非常深远了。 这个过程并非一人一事之功，需要一个个人甚至是一代代人一次次走入其中，带回新的标注地点才行。 一般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只有那些大门大派而已，但即使是那些大门大派，也为此付出了一条条生命，一代代精英弟子葬身其中，难以胜数。 但也只有那些大门大派因为图谋远大，才会不断做着这种目前看来似乎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一旦走入八荒，便与外界的一切断了联系。 走入其中之后还能不能活着回来，谁也无法保证。 即便是那些标注过的地方，也并不意味着安全，总有那么一些危险来得无从预料，也来得毫无道理。 而江礼居然想要去八荒定标！？ 林依依无法接受。 她本是孤儿，无依无靠，被江礼接入门中后以为此生终于有了个归宿，本以为以后便是师徒二人相依为命，将江礼视为亲人，可是现在却有一种感觉，她的师傅抛下她了。 更让林依依不解的是，这登阳券珍贵异常，哪怕江礼决定前往八荒定标，但将登阳券交给她算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是想要让她去？ 胡思乱想间便听到江礼道：“把这个送到燕来峰去。” 林依依欲言又止，终还是暗自一叹。 虽然心中满是不愿与担忧，但师傅发话，林依依只得遵从。 燕来峰上群蝶舞。 林依依并不是第一次到燕来峰。 倒不是因为江礼与艾玲之间联系紧密，而是她与洛兰交好，两人时有相聚。 对林依依来说，洛兰并不单单只是同门师姐妹而已，更是她在青阳门难得相熟的朋友。 春回峰上人少冷清，加上江礼几乎从不离峰，与外界少有交集，因此林依依的交际也受到很大的限制，更因为江礼的关系，她几乎从来没有参加过青阳门的任何活动，自然很难去与其他同门相识相熟。 之所以认识洛兰，还是因为曾有一次，洛兰随艾玲作客春回峰，两人这才相识，而且一见如故。 而后林依依便也成为燕来峰上的常客。 燕来峰上最出名的，一是沉香茶，二是女弟子。 艾玲并非只收女弟子，只是她门下的弟子之中，以女弟子为多。 整座山峰含香，莺莺燕燕成群，更有彩蝶围绕着沉香茶叶，久久不去，使得燕来峰上常年光彩卓然。 只是这一次，林依依并没有看到洛兰。 得了江礼的吩咐，她马上离开春回峰，在前往燕来峰的同时也给洛兰传了信。 洛兰并没有回复，时间上也来不及回复。 原以为洛兰会在燕来峰上等她，可到这里之后却不见洛兰的身影。 林依依没有去找洛兰。 师傅的事情终究要紧，而且她也急于想要去见艾玲，希望艾玲能够帮她劝劝自己的师傅。 往峰顶走时，经过一片花田，花田里种着各种花朵，有梅花、桃花、牡丹、海棠、玉兰、紫荆、丁香、白兰…… 花间蕴有仙气，不似凡间物。 林依依对这片花田很熟悉，因为她来过几次，知道内中玄机。 花田里的花自然不是凡间物，这么多种类的花都生长在一起自非寻常，不仅互不影响，还隐隐相互衬托、分享灵气。 这些花都是艾玲以前亲手种下的。 林依依觉得这里的景色最美，甚至要超过沉香茶树生长的那片地带。 她停下了脚步。 对这片花田的背景知道一些，林依依自然也很清楚这片花田在燕来峰上的地位。 因为是艾玲亲手种下，燕来峰上下弟子对这片花地极为爱护，爱护之余甚至还透着敬意。 每每作客燕来峰，在洛兰的陪伴之下，林依依也只是远远观赏而已，现在却看到在那花间竟有一人。 那人长袖善舞，在那花间游移，欣赏着灵花的芬芳与色彩，有时还伸手在花瓣处摩挲抚弄。 林依依瞪大了眼睛，心想这燕来峰上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位这么大胆的师妹？还是师姐？ 花间倩影隐隐约约，很快林依依便认出里面之人。 许慕姗！！ 刚好许慕姗也看到林依依，顿时喜色洋溢，从花田中飘身而出。 “林师姐！” 许慕姗像是一只欢快的蝴蝶飞来，那温暖而充满活力的笑容，让林依依忍不住迎了上去。 四手相握，林依依感慨道：“许师妹，果然是你。” 早听说许慕姗很受艾玲重视，而且艾玲对其疼爱有加，但也只是听说的而已，艾玲对许慕姗究竟是如何重视如何疼爱，林依依并没有什么实在的概念，只是看过刚刚那一幕，她已知道，那般重视与疼爱，再如何诠释都不为过了。 在还没有认出许慕姗之前，林依依或多或少已经有些猜测，只是猜测总归是猜测，所以她会先想到师妹，后来因为有些不敢太过肯定，想着也有可能是哪一位自己不认识的师姐。 毕竟林依依在青阳门中认识的人并不多，寥寥几个也几乎都在这燕来峰上。 许慕姗对林依依很有好感，在她刚到青阳门时，便与林依依打过照面，那个时候林依依还曾帮她与顾辰说话。 “林师姐，你怎么来了？” 许慕姗像是一只欢快的麻雀，叽叽喳喳说着笑着。 她的声音清脆好听，非但不令人厌烦，反而像是春风化雨，揉进人心坎里，心绪馨然。 紧接着她又似是想到什么，道：“是要找我大师姐吗？我大师姐这两天已经闭关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出来。” 原来如此…… 林依依摇头道：“不是，我想找艾长老。” 第184章 送券 林依依突然有些后悔自己说得太快太早了。 在燕来峰，但凡说到艾玲，哪怕是洛兰，态度亦会瞬时恭谨，之后往往便是一阵缄默。 艾玲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他们对之只能仰止。 艾玲对待门下弟子，是出了名的严厉，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或者说至少有一半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燕来峰上的弟子对艾玲极为敬畏。 林依依一直认为，这种敬畏也透着距离。 在她看来，艾玲其实很是孤单，就好像她在遇到江礼之前，身边没有其他人，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流落在街头一样。 不过这种感觉，她未曾说出。 这样的话倘若说出，只怕洛兰会瞬间与她翻脸。 “艾长老”一称唤出，林依依下意识里就以为，接下来许慕姗会变得沉默，对此只字不提，再找个由头径自离去，对她不再理会。 但是许慕姗的反应却完完全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找我师傅？那走吧，我带你去见她。” 话音刚落，许慕姗已经拉起林依依的手往峰上走。 林依依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许慕姗拉着连走了好几步。 她连忙叫住许慕姗。 “许师妹，等等！” 许慕姗停下，疑惑看来。 林依依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憋了好一会儿，终于憋出一个不算理由的理由。 “我们就这样子过去？” 许慕姗闻言也一阵怪异，点头道：“当然啦。” 见许慕姗的反应自然，甚至还颇为自得，全然不像以往看到的那些燕来峰的弟子一样，林依依突然有种怪异的感觉。 只有许慕姗留在这燕来峰上，这燕来峰才真正有了生气和人情。 只是很快她便察觉到一些异样所在，问道：“为何这峰上没有其他的师兄师姐？” 许慕姗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好像大师姐闭关之后，便少有看到他们了。” 林依依想着许慕姗刚刚一个人在花田中起舞，虽然看起来像只快乐的精灵，可是她真的快乐吗？ “没有其他的师兄师姐陪你，你一定很无聊吧？要是有空的话可以来春回峰，我们可以多说说话。” 许慕姗一怔，看着林依依没有说话。 事实上在这燕来峰上，许慕姗的确没有几个朋友。 除了师傅艾玲，大师姐似乎便是许慕姗最亲近的人了，只是感觉其他的师兄师姐对自己的态度就让许慕姗觉得有些怪异，甚至是有些不喜了。 倒不是说不好，相反却是太好了。 好到让许慕姗总觉得有些地方格格不入。 那些师兄师姐对待许慕姗的态度，完完全全就是将她当成宝，恨不得时时刻刻呵护着，顺着哄着。 这种感觉却不是许慕姗喜欢的，她总觉得没有办法跟那些师兄师姐走到一起去。 如此一来，许慕姗便很少接触那些同门，除了洛兰。 不过她并不觉得孤单。 只要一想到在这青阳门中还有顾辰在，她总会觉得这样一直下去也没有关系，甚至还是好事一件。 只是可惜的是，悟石结束之后，她便被艾玲禁足。 艾玲让她抓紧时间修行，她也一直努力，连连突破，距离晋入下一境界已经不远了。 只是艾玲却好像是在急着些什么，总是认为她的修为还不够高，进境还不够快，对她的敦促也是越来越频繁。 “当然，换我过来也是成的。” 看许慕姗久久不说话，以为她觉得在燕来峰与春回峰之间来回跑太过麻烦，林依依连忙换了种说法。 许慕姗蓦地一笑，点头道：“好啊。” 其他的话，她没有多说，哪怕明知道在这里面有一些地方，是林依依误会了。 林依依闻言，开心地笑了起来。 许慕姗突然觉得，林依依这个师姐真的很不错，她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这表示在这青阳门中，除了顾辰与大师姐之外，她又有一个朋友了。 许慕姗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拉着林依依登上峰顶，那座座宫殿相连，看起来非常炫丽。 林依依抬头，望着宫殿门上挂着的匾，喃喃道：“东来阁。” 这个名字，似曾相识。 突然灵机一闪，想到了东来峰，然后想到在那春回峰上，时时站在峰间巨石望着东来峰的孤单身影。 林依依的心口一堵，突然觉得很不是滋味。 “师姐，我们进去吧。” 在许慕姗的催促下，林依依与之一起走了进去。 东来阁中，艾玲正在修行。 许慕姗对这里很熟悉，无需通报便直接走了进去，看到艾玲正在修行，竟然也不回避。 艾玲睁开眼睛，看向林依依。 林依依连忙行礼，道：“依依见过长老。” 艾玲微微一笑，道：“我与你师傅是朋友，你不用太过拘谨。” 林依依一时有些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艾玲笑。 艾玲与江礼交好，但来往并不紧密，加上长老之位事务繁多，她甚少出入春回峰，加上江礼几乎从不离开，因此林依依见到艾玲的机会并不多。 但哪怕不多，林依依多少还是对其见过几次面，只是从来没有一次见到艾玲笑过。 在林依依的印象中，艾玲是一个美丽却冰冷，威严又寂寞的女人。 她似乎总藏着心事，就跟自己的师傅一样，只是她们两人对这心事却是完全不同的态度。 “艾师伯……” 林依依随着艾玲的话头唤了一声，这一声称呼某种程度上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犹豫了一下，林依依递出了那张登阳券。 艾玲见此一怔，并没有马上接过。 “你师傅让你带来的？” “是的。” 艾玲皱起眉，又问道：“她还有没有说什么？” 林依依摇头，维持着递出的姿势。 艾玲接过，打开一看，顿时动容，气道：“她真是疯了！” 林依依与许慕姗都被艾玲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但紧接着林依依便暗自一喜，微松了一口气，心想这样就好了。 从艾玲的反应来看，她明显并不赞成江礼的做法，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对这张登阳券，林依依有一些了解，知道登阳券的得来不易，但同时也知道，对这张登阳券的使用也有一些限制。 宗门长老毕竟不是等闲职位，权柄极大，尤其是青阳门这样的大门大派，要维持一个门派的运转，其中的关系便很复杂，因此历来长老之位只由掌门一系的人继承，便是为了最大程度地帮掌门处理门派事务。 在长老群中，要是出现了反对的声音，一个两个或许无伤大雅，只是对宗门却没有好处。 因此，使用登阳券谋取长老之位，除了要完成一些几乎不可能完成的机密任务，在一开始的时候还必须要得到某位长老的引荐才行。 在林依依看来，艾玲与江礼是朋友，江礼想要得到一位长老的引荐，也只能找到艾玲这里。 只要艾玲不答应，那么江礼就无法使用登阳券，更别说完成八荒定标这个充满了危险的机密任务。 可谁曾想，艾玲在沉吟稍许之后，竟然就收下了登阳券，道：“回去告诉你师傅，我答应了。” 第185章 情思 （明天可能来不及回来，或许没有更新，虽然还不肯定，但要在这里提前说一声，让各位不用等待，缺更的后天补上，过年时间更新可能会有波动，偶尔不够稳定，但总体上会有加更，必为各位的新年锦上添花，新的年关新的篇章，本书很快会迎来全新的篇幅！！） “这……” 艾玲的回应完全出乎林依依的预料之外，更完全不在她的期许之内。 她愣愣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艾玲看了她一眼。 林依依突然跪下。 这让陪同在一边的许慕姗顿觉无措，看看林依依又看看艾玲，一时间不知该不该出声。 “艾师伯，请您不要答应我师傅。” …… …… 春回峰。 自让林依依将登阳券送至燕来峰，江礼便一直站在峰间，遥遥望着东来峰，思绪翻腾。 她想到了许久许久之前的事情。 那个时候，她还只是青阳门中一名不见经传的女弟子，姿色说不上上佳，修为谈不上深厚。 总而言之，那个时候的她确实没有值得称道的地方。 她只是青阳门中一名普通的弟子。 她的性格温婉，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柔弱，走上这条路之后，往往被动地与人争与人斗，不知不觉就走到这一步了。 不知不觉，是因为时间过得极快。 可是当时的那段时光静好，过得很慢很慢，怎么在匆匆间，便这么逝了。 江礼想不清楚，更算不清自己隐居在这春回峰上的时间，已经是太久太久没有走出去过了。 还记得那个时候，青阳子还是张九霄，而且那个时候的张九霄，虽然身份不差，但还没有展露锋芒，对她而言，便有了与那位师兄交集的机会。 因为在当时，两个人一样籍籍无名。 严格说起来，张九霄的名气要比她大许多。 哪怕那个时候张九霄并无出彩之处，可是张九霄的师傅在当时可是下一任掌门的热门人选。 张九霄因为这一层关系，在当时颇受关注，但他表现出来的资质实在平平，因此师长们对他的关注渐渐转淡，他几乎淡出人们的视野，在随后的一次悟石之中失败，却又让他名声大噪。 当然，那并不是好名声。 只有江礼第一个知道，张九霄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平凡。 那个时候，江礼修行难以寸进，恩师对她要求颇严，这让江礼急切焦躁，生怕不能达到恩师的要求而令其失望。 无所适从的她，漫无目的在青阳门的主峰后面瞎逛。 那个时候的青阳门不像现在这样强大，主峰之后的那片山脉还没有完全纳入版图。 原本没有外人在的荒山中，她见到了张九霄。 在那无人之地，张九霄也漫无目的地走着。 同样的境遇让江礼生出亲近之感，正好两人四目相对，张九霄过来打招呼。 两人便这样相识了。 万万想不到的是，那个时候修为还要弱自己一线的张九霄看出她的修行问题，更是一针见血地指出，让她恍然大悟，突破就在当下。 也是在突破之时，江礼方才知道，张九霄当似有所悟，流连于山水之间，进入微妙的悟道之境。 道，在脚下。 道，却难行。 修仙者，当知道行路难，当理解路难行，但更应该敢于行难路。 道可道非常道，如何行道，唯有悟道。 如果张九霄真的资质平平，如何能行这悟道之举？ 如果张九霄真的资质平平，如何能够指点自己？ 如果张九霄真的资质平平，当时的那位师长因何对他如此器重？ 那个时候江礼便已经知道，不是张九霄资质平平，而是青阳门众多师长与同门，尽皆看走了眼。 正因为知道这些，所以她才难以理解，那样的一个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张九霄的杳无踪迹，使江礼进入长期的沉寂与隐匿，仿佛要与这世间切断一切联系。 因为能够让她觉得与这世界还有交集的人，已经不在了。 可是，他还在！！ 江礼心绪起伏。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激动过了。 那个她以为已经逝去的人，其实一直就在那里，始终都在那里。 失而复得的喜悦，让江礼涌起一阵莫名的恐惧。 如果，他再不见了呢？ 张九霄改名青阳子，已经不再是过去的模样，每次看到青阳子，都仿佛在提醒江礼一件事——张九霄已经不在了。 不要！！ 江礼不想让这种事情发生，她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只是她现在又能做什么呢？ 虽然在这青阳门中，她也不算是可有可无的人物，只是她已经沉寂近百年，如今还能做到些什么？ 江礼认为，自己首先要做的，便是离张九霄……不，是青阳子！ 离他更近些！ 既然青阳子现在是青阳门的长老，那么江礼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让自己也成为青阳门的长老。 这样一来，某种程度上，可以与青阳子平起平坐了。 也只有两人的身份地位相近了，她才能够做更多的事情，来帮助甚至是影响青阳子。 江礼觉得自己做得到这一点，因为她很想做到这一点，不管为此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 …… 林依依固执地跪在那里，说什么也不肯起来。 许慕姗手足无措。 艾玲看了她许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我劝不了她。” 林依依满是无助，道：“艾师伯，依依虽然没有太多见识，可是对这登阳券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依依知道，使用此券需要得到一位长老的推荐才行，师傅就只有您一个朋友，只要您能拒绝，师傅就不用去闯八荒。” “八荒”这两个字，重重敲在艾玲心头。 百年前的那个人闯进了八荒，再出来时，已经物是人非。 艾玲摇头，道：“青阳门不止一位长老，就算我不帮她推荐，她也会去找其他长老。” 林依依道：“师傅与其他几位长老素无往来，几位长老如何肯帮她推荐？” “一定会帮的。” 艾玲轻轻一叹，夹着些许复杂意味。 林依依忍不住抬头。 艾玲道：“历来门中长老之位，都由掌门一系的人担任，这是为了能更好地管理宗门，偌大一个宗门，便是在掌门与诸位长老的携手合作之下，才得到很好的治理，只是门派大了，是非就多，哪怕青阳门弟子能够一致对外，但却不代表在门中他们就一定是铁板一块，修仙者寿元漫长，每个人最后最关心的，只是自己的利益而已。” 林依依隐隐像是明白了些什么，却觉得还不能将这些信息连成一条线。 “如今青阳门中掌握实权的长老，便只剩下我还有周、魏两位长老，哪怕我因为种种原因并未站在掌门一边，但掌门一系权柄依然强大，因此对于我的些许阻力，他们并不会特别在意，可是那都是之前的事，现在不一样了，因为时隔五十年，又有一位长老回来了，他的修为太过深厚，在门中地位也是与众不同，让掌门一系的人感受到巨大压力，他们现在需要更多的权力，什么事情都会愿意做。” 林依依知道艾玲所说的那位回来的长老便是指青阳子，稍稍了解到一些内幕，但还有些想不清楚。 “可是……” “你不用怀疑，此时宗门再增一位长老，掌门一系的人绝对会乐见其成，哪怕这位新晋长老本意是要站在我与师兄这一边，可是在成为长老这第一关上有求于他们，哪怕之后有了长老的身份，依然会受到掌门一系一定程度上的控制，最终获利最大的，还是掌门一系。” 林依依连忙道：“师傅她一定不会……” “会的，你师傅没有亲自来找我，而是让你带着登阳券来见我，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 第186章 脉络(新年快乐，年年有余!!) （迟来的更新，成分抱歉，祝大家新年快乐，年年有余！！） 态度…… 什么态度？ 听了艾玲的话，林依依不由得又是一阵迷茫。 她始终想不明白，对于这张登阳券，由她拿过来与由江礼亲自拿过来，这之间真的就有那么大的区别吗？ “你还不够了解你师傅。”艾玲顿了顿，慢慢说道，“这些年来，虽然她已经甚少离开春回峰，看似沉默寡言，不理世事，但其实她的性格一直都很倔强，只要是她决定了的事情，就很难被别人改变，就像这一次，她没有亲自前来，便表明了她的决心，而且也表明她绝对不会被我劝服，因为她根本就没有给我这个机会，对于这个长老之位，她已经势在必得。” 林依依还是想不明白，只是隐隐有些明白自己在这一过程当中所扮演的角色，一时竟是有些失落。 哪怕朝夕相处，但对江礼的了解，她始终不如艾玲来的多。 因为在她被江礼收下的那个时候，江礼已经很少离开春回峰，几乎已经是在过着如今这种形如隐匿的生活，虽然不知当年她因何离开春回峰，甚至离开青阳门，下山而去，但自江礼带着林依依重回青阳门之后，便再不曾离开了。 每日的餐风饮露、沉默寡言，哪怕林依依与江礼再如何朝夕相处，也很难知道那个人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甚至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可是，难道就因为这样，她就能看着江礼冒险闯入八荒之地？ 万一江礼这么一去，就再回不来了呢？ 只是江礼执意要去，而艾玲也明言无力阻止，她又能做什么？ 林依依想不明白，一个长老之位，对江礼就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甚至为此不惜冒生命危险！！ 如果真的有那么重要，为什么在过去的那么多年里，江礼始终居于春回峰上漠不关心、是事可可，偏偏直到现在才…… 突然想到东来峰，想到那突然回来的青阳子长老，联想到江礼在那个人回来之后才开始变得行为怪异，林依依隐隐间像是明白到了一些什么，蓦然间抬起头来。 毕竟是朝夕相处的师徒二人，再怎么少言寡语，却也断不至于连一丝一毫都看不出来一点儿蛛丝马迹。 知道林依依似有所觉，艾玲没有再就此事多说什么，只是淡淡道：“你师傅在等我的回信，你回去告知于她吧。” 林依依知道再求情已无用，只得遵从，默默地退了出去。 许慕姗一直静静站在一边，看着这件事的始末，自始至终都没有插言，哪怕是此时此刻，她也没有多说一句话，更没有起身相送，只是看着林依依一步步退出了东来阁。 等到林依依离开，艾玲这才轻轻叹了一口气，看起来心情也颇不平静。 ——她，还是决定了。 但就算江礼真成了长老，艾玲也不认为她就能做到什么，因为该做的能做的，这些年里艾玲都已经做过了。 两人都有着同一般执念，所以艾玲也很清楚地知道，有些事情不去做，自己是不会走回头路的。 只是，有些事情哪怕明知道做了也无用，却也不意味着就可以不去做了，因为若不亲自去赌上一把，终还是不甘愿就这么放弃，就这么认命，就这么在无力与悔恨之中度过余生。 很多时候，有执念说不上是好事坏事，只是往往有着那些只为了执念而活的人，他们的结局亦往往注定了是悲剧。 艾玲觉得，这是她比江礼要幸运一些的地方。 因为江礼百年之后的静极思动，仅仅只是因为那一股执念，而她则有不同。 艾玲的执念虽然依然在，但与之同在的，还有其他的一些东西，那也算是对她另外的支撑吧。 可惜的是，江礼没有。 正因此，艾玲设身处地之下，才为之一叹。 只希望江礼也能早日明白到，只为了那个执念而活，是绝对不行的。 只是那个需要时间，哪怕江礼已经经过了近百年，这时间还是远远不够，但是，江礼若真走入了八荒之域，还能再走出来吗？ 艾玲越想，越是感到一阵烦躁。 许慕姗忍不住问道：“师傅，真的没有办法吗？” 艾玲看着许慕姗。 许慕姗从刚刚就一直在想着自己应该说些什么话，或者应该帮林依依说些什么话，只是虽然将林依依说的那些话都一字不落地听进去，却还是不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斟酌着，许慕姗道：“林师姐是个好人，她的师傅一定也是好人。” 艾玲摇摇头，轻轻道：“是好人，却不是好命的人。” …… …… 青阳门，东来峰。 在这座远离主峰的山峰上，有且仅有两个年轻人，此时正在勤勉修行。 说是修行，但严格说起来，却是只有柳祯才可说是处于稳当的修行之中，步步精进。 与之相对的，顾辰静坐许久，最终还是静不下来。 面对自己如今已经全然不同的经脉，他苦思复苦恼，实在不知如何修行。 体内经脉中那少量的元力已经被碎成了丝，交缠摩擦，互生暗劲，令得他的经脉之中充满了力量感。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细碎的元力游离，亦在他的一念之间塑成了剑型，拥有强大的穿透力。 如今他的修为也不再毫无寸进，而是确实地迈入到了炼元境中，但也仅仅如此而已。 再者，相比起原来的那副经脉，此时他体内那副重塑的经脉要显得复杂得多，而且不仅仅只是因为多出了几条全新的经脉而已。 醒神丹的药效还在，再经过之前悟道，顾辰此时的精神力变得更加强大，内视之时能够看到的情形更加全面，也更加清晰。 重塑的经脉之中，哪怕元力尚少，但不管在哪一条经脉之中，都已经有着元力的流通。 按道理来说，修行有成，境界提升，元力自然就会增加，分布于经脉之中，亦是正常之事，毕竟元力本来就是在经脉之中运行。 然而顾辰深知，事已反常。 细细回想来，在过去修行之时，不管是在炼元境也好，在灵元境也罢，哪怕是在他得以凝成元力柱、修为最高的一元境中，经脉中的元力也不是处处都有的。 要知道，修行的功法不同，行功的路线自然也就也有着大大小小的差异，这种差异并不只是体现在哪条经脉先哪条经脉后的问题上，便是那些能够用来容纳元力的经脉也是有着讲究的。 有一些经脉是任何修行功法都触及不到的，也是再多的元力散布也都遍及不到的，那些经脉对于修仙者来说似是无用，但对身体来说却存在着重要的功能影响，那样的经脉，修仙者将之称为隐脉。 修行之事，无关隐脉，这在修仙界中乃是常识。 然而这个常识如今却在顾辰的经脉当中被完全颠覆。 顾辰新生的这副经脉远要比之前的经脉更加复杂，换句话说，也是比如今的任何一个人身体里的经脉都要复杂。 以前有的经脉他现在的身体里都有，只是现在所拥有的一些经脉，却未必都是以前的那副经脉能有的，哪怕包括隐脉在内。 更重要的一点则是，顾辰体内的这副新生经脉之中，没有隐脉。 所谓的没有隐脉并不是指以前的那些隐脉消失，而是如今不管经脉是大是小，不管路径是熟悉还是陌生，只要是顾辰体内所拥有的经脉，任意的一条之中都有元力的存在，而且元力运转不分先后，没有顺序，更没有主次之分，自然也就不会有了功法之别。 第187章 隐脉 条条经脉尽皆可用。 这种情形不要说遭遇过，顾辰连听都未曾听说过。 世间之人千千万万，故去的新生的，一代换过一代，但却不是每一个人都适合走上修仙者这条路，为何？ 因为他们没有修行的资质。 所谓修行的资质并不是通过努力就可以得来的，而是先天所赠。 从出生的那个时候开始，一个人是不是适合修仙，是不是能够修仙，从那临世第一声哭声时起，便已经注定了。 而修仙的苗子难寻，修仙界历来如此。 随着年年岁岁而过，每一年拥有修仙资质的人越来越少，其中资质超凡的更是凤毛麟角。 只有那些站在山峰高处之人，才能真正看到远方的风景。 好比那些修为精深的修仙之人，已经隐隐可以看到修仙界前景堪忧。 可是他们也无能为力。 仙根天成，天不予不可力取。 况且他们自身哪怕修为深厚，随着漫漫时光逝去，寿元也在一天一天减少，这一生前路的终点都已经依稀可见，如何管得他人如何如何？就更别说修仙界的未来又要如何如何了！ 只有拥有仙根者，才有成为修仙者的资格。 而所谓的仙根，看的便是隐脉的数量。 所谓隐脉，指的便是那些无法容纳元力的经脉。 隐脉越多，修行的可能便越小，自然便是没有仙根之人。 只是如今的修仙界中，大小门派众多，各门各派都有自己的修行功法，所走的功行路线也是各不相同。 有些经脉对于某一门派的功法来说似是必要，但对于其他门派的功法来说却是未必，哪怕那些经脉实是隐脉，只要其他的经脉符合，也照常可以修行，因此判定一个人是否具有仙根，说法不一。 为了能够更好地区分，修仙界统一了判定依据，将能修行朝仙诀者称为有仙根的人。 倘若有一条修炼朝仙诀所要求的经脉变成了隐脉，那么，那个人便归为不具备仙根的人。 一般没有门派会愿意收下不具备仙根的人当弟子。 一来这种人前途有限，实在没有多少培养的价值，二来则是因为修行资源的有限。 但凡修仙，必耗资源，资源的消耗推动着修仙界的发展，但修仙界发展至今，资源已经越来越少，也越来越紧张了。 诸多修行门派对各种修行资源虎视眈眈，看不得被没有仙根的人浪费，都不支持没有仙根者拜入门下。 只是修仙界并不是只有少数几个门派而已，大小门派之间关系错综复杂。 再者说一个门派要发展，不能只靠少数人，然而那些资质过人者为了修为精进，也不愿花费太多时间在各种繁琐小事上，偏偏有些事总是需要有人去做，加上毕竟是仙家的事情，再小的事也不是一介普通人可以承担，因此哪怕不支持，各个门派中不具备仙根的弟子依然源源不断，换过了一代又一代。 一些小门小派为了能够迅速壮大，招收弟子时，对入门弟子的考查不再以朝仙诀为主，而是直接以他们的三、四流甚至是不入流的功法来评定，只要资质尚可，勉强能够修行者，尽皆收下，让他们为门派效力。 不过像这种小门小派，能够获得的修行资源寥寥可数，根本难抵一整个门派所需。 为了能够获得更多的修行资源，这些小门小派只能向更大的门派低头，为其办事，以求获得那些大门派所看不上的零碎资源。 越是壮大的门派，这种不具备仙根的弟子自然越少。 只是，毕竟不是所有门派都能像昆仑派、青阳门、阴女教之流的一样。 而那些门派看不上眼的庸人弟子，就是他们这些弱小门派求之不得的天才人物。 一些哪怕不被昆仑派、青阳门、阴女教看上收下的人，照样可以轻松拜入其他修行门派之中，不愁此生修行路断绝，对于他们来说，退而求其次也是一个选择。 只是这个选择，决定了他们不可能走得太远太久，更加不可能太过顺遂。 顾辰在昆仑山上修行十二载，深知昆仑派绝对不会收下仙根不整的弟子，哪怕只是少了其中一小段，都不行，有时候甚至哪怕仙根完整的弟子也不一定收下。 到了青阳门中，以顾辰到目前为止的所见所闻，也知道这个门派对门下的弟子一样要求颇高。 单是山门弟子这个身份，便不是任何一个山下之人可以争得，仙根完整是起码的条件，之后是否能够成为青阳门的真正弟子，则要看他们的悟石结果，以及是否能被青阳门的师长看中了。 顾辰曾经想过，如果这世间有人体内没有隐脉，所有的经脉都可以容纳元力，那该是怎样一种风景？ 是否不管什么样的功法都可以修行？是否仙路不会就此断绝？ 要知道哪怕是顾辰自己，仅仅十二载便将修为提升到一元境，资质惊人，成为昆仑道子，但哪怕是那个时候的他，体内依然存在几条隐脉。 虽然比别人要少一些，但到底是有。 可是自废修为之后经脉得以重塑，却没有任何隐脉，所有经脉都能容纳元力，反而让顾辰不知道应该怎么去修行了。 如今修仙界中，各门各派所持有的修行功法，不管高低对错，都是经过一代代的摸索，为了能够更好地修行而创出、修改得来的，那些功法与原本仙古时代流传下来的功法早已大相径庭，哪怕只是照本修改，时至如今也早已是面目全非。 各种功法多多少少都有改动，保存下来的版本多不胜数，就有如青阳门悟石得功，不管是青阳御焱诀的功法还是寒曦邀月诀的剑法，都存在各种大大小小的差异，哪怕只是其中一个细微差别，都决定了功法本质上的不同。 顾辰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修行，可是不管是哪一种，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去修行了。 他的苦恼因此而生，因此难作抉择。 他并不缺功法，曾为昆仑道子，他接触到的和记下的功法品质之高，不是一般的门派功法可以相比，只是这些功法好像都不是最适合他修行的。 他并不是缺少其中要求所需的经脉，而是多出了其他经脉，如果因为修炼了这些功法而将其他经脉弃之不用，这与以前有什么分别？ 虽然以前那样做未必是错的，可是现在顾辰却觉得，有一种新的做法似乎更对一些。 所以他不会放弃任何一条经脉。 顾辰有了想法，自然便有了决定，也是目前最适合他的法门——紫雷仙躯。 紫雷仙躯是顾辰以前修行的功法——紫霄雷诀中所记载的法门，也是唯一一个没有经过任何修改的法门，因为这一法门是整部紫霄雷诀功法的重中之重，玄奥莫名，难以修改，更重要的是，作为昆仑派最难修行的功法，能将紫霄雷诀修炼到有资格修改紫雷仙躯的程度，至今还没有一个人做到。 作为修行过紫霄雷诀的人，顾辰其实很清楚，这部功法需要配合紫雷仙躯，相互促进，修炼起来才可以事半功倍，只是紫雷仙躯一直无人能够修行，就像拉车的马长时间饿着肚子，自然难以走上去，这部功法才被列为昆仑派最难修行的功法，但因其强大，选择修炼这一功法的人依然前仆后继，其中一个便是顾辰，偏偏，他修行得极快。 但即使是顾辰，也没有办法修炼紫雷仙躯，同时他也知道这一法门之所以一直没人能够修炼成功，盖是因为此法门中出现了很多人体中所没有的经脉。 第188章 尝试 若是寻常经脉，因其修炼不易，或者切断阻拦、修修补补，或者更改功行路线、寻机讨巧，哪怕最终行功之法有所差异，致使功法偏离其宗，本身威力虽弱却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只是若连功行路线都分辨不清，不知真假始末，如何切断？又如何修改？ 所以打从一开始，昆仑派对于紫霄雷诀中的紫雷仙躯就不抱有太大的期望，此法门沉寂千年，再无现世可能，但是，哪怕没有紫雷仙躯，此功法的威能依然强大，只是因为不全，而变成了昆仑派最难以修炼的功法，少有人成。 一直以来，顾辰一直都认为，紫雷仙躯的修炼法门是错的。 只是让他感到疑惑不解的是，如果这法门真的错了，为何千年以来，对于紫雷仙诀此法，昆仑派一直没有想过要放弃，依然将其录在紫霄雷诀的功法当中？ 或许是还抱有指望吧？ 毕竟依紫雷仙躯法门所述，此法强大，其威力着实令人眼红，若能修炼有成，可将昆仑雷法给推到另一个极致，而若到了极致之处，这天地牢笼或许都再囚不得困不住了。 又或许，因为昆仑派乃世间第一修仙大派，不仅实力强大，还知晓更多仙古以来的秘密，因此出于种种考虑之下，才将这为数不少的人都认为是错了的法门——紫雷仙躯，给保留了下来？ 顾辰摇摇头。 不管是哪种原因，都不是现在的他能够去深究的。 此时此刻他的当务之急，便是确定接下来要修行的功法。 紫雷仙躯虽说十分符合他体内的新生经脉，只是这到底并非功法，而是一种法门。 此法门应与紫霄雷诀相辅相成、相互促进，若没有紫霄雷诀的功法底子，紫雷仙躯的修行也是千难万难，尤其其中要求的九天神雷为引，顾辰现在便做不到。 以他现在的修为，若真引九天神雷以降，以此淬体，只怕这孱弱的身躯顷刻便怕会被天雷霹成粉碎。 而且修炼紫雷仙躯，只能让他变得更加强大，却没有办法让他的修为再有进益。 修为一旦无法寸进，紫雷仙躯便更是没有办法修行下去，两者之间的关系，几乎已经成了一个打不开的死循环。 而现在顾辰的修为，不过才是堪堪迈入炼元境而已。 炼元境讲究的是纳灵入体，于经脉中行周天之举，清污垢，淬凡胎，以元力形式淬炼身体，达到强身健体之效，但自打进入这一境界，顾辰体内的元力便再无增加一丝一毫，几乎止步于此。 难道他就真的只能走到这一步为止？ 顾辰想起之前得以突破，迈入炼元境时的情形。 当时他只是意由心起、身随意动，对暂能勉强用出的基础剑法一剑封尘与基础身法踏青步加以修改，而后使了出来。 因为在使用这两种基础技法的过程当中，他总觉得像是少了些什么，稍加探究，却万没想到因此出了岔子，令得元力聚集，经脉堵塞。 一度陷入绝境之中，然而，最终的结果令人意外，他竟也因祸得福，一举迈入炼元境。 那个他曾经十分熟悉的境界，这一次却让他有些陌生。 到底经脉不同，对修行的影响亦是不小，譬如从那之后，修为再无寸进便是在此。 事后想到修改功行之事，顾辰有了警惕，深知以自己的积淀尚不足行此事，可是现在，在走投无路之时，说不得自己又要行这冒险之事了。 但若说要修改紫霄雷诀，哪怕顾辰决定冒险，却也束手无策。 修改这种级别的功法已经远远超出他此时的能力。 顾辰没有冒险，毕竟行不能之事，并不表示真的可以目空一切，以身犯险。 顾辰站了起来。 就在顾辰站起来的同时，柳祯正好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看了很长时间。 他看着顾辰随手折下一根树枝，右手轻握，手臂似在轻轻摆动，却又好像未曾动弹，在那不着痕迹的举动中，有种难言的玄妙弧度若隐若现，柳祯立时便被吸引。 虽然一直在修行，但是柳祯对顾辰始终在意。 他很好奇，顾辰在悟石闹出那般大动静之后，到底得到了什么样的功法，又会怎样去修行？ 只是顾辰自悟石回到东来峰后，每天不是喝茶就是下棋，似乎从不忧心修行之事，柳祯虽好奇却也不会去询问，只得顾着自己修行，只是时时在意留意。 现在顾辰终于要有动静了，难免再度将他的好奇心勾了起来。 只见顾辰手握树枝，似有轻摆，然后…… 便没有然后了。 久久…… 仿佛那小小树枝上有着无尽玄机妙理，吸引了顾辰全部的注意力。 顾辰一直琢磨着那树枝，时间在其凝视中流逝。 时间一长，顿觉无趣，柳祯闭上了眼睛，自顾修行。 青阳子也看向顾辰，很想知道顾辰在干什么。 以他的修为与阅历，一眼便看出一些玄机，知道顾辰正在琢磨着一些什么。 青阳子感到好奇，他同样也想知道顾辰会怎么做。 顾辰右手轻轻抬起，然后慢慢放下。 这个过程，非常短暂，但却说不上快，只是由着他的心意而行，任着功行而化，经脉中的元力迅速地运行起来。 那树枝在顾辰的眼中，变成了一把剑。 剑意从远比手臂还要高的地方落下，与他手中树枝重合。 在那瞬间，那一整根树枝突然寸寸碎裂，变成了粉末，向四下散开。 顾辰的脸色一白，就像受到了强大的冲击，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 这一剑的威力，竟是比之前在灵峰别筑小院间尝试的时候还要更加强大。 动静一起，柳祯又睁开眼睛，扫向顾辰，神色间露着一抹凝重。 他能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剑意，只是在还没有来得及感受清楚的时候，那道剑意便自消散无踪。 顾辰的气息微乱。 他稍做调息，等到呼吸平复，将那侵入血脉之间的剑意慢慢驱散出去。 长出了一口气，顾辰很是无奈。 还好树枝及时粉碎，使得蓄积起来的元力骤然一空，轰然散去，否则若等元力真的凝聚完全，其势易起难遏，虽去势已尽，但只怕余威难散，之前的情况再现，他要再被重伤一次，而且经脉很可能还会再一次受到阻塞。 若真的再发生经脉被元力阻塞的问题，对他而言只怕就真的是危险了。 要知道，上次为了解决这一问题，他已经是将经脉之中的元力在自己的一时异想天开下化成了丝，相互纠缠绕转之下，经脉之中的情况复杂，只怕再也没有其他办法可以助其解决经脉之危了。 到底应该怎么办？ 顾辰有些头疼，忍不住细细思索。 他再折下一支树枝，右手轻轻握住。 回想起一剑封尘的功行路线，再一想到修改这一剑法之时，体内经脉的走势，有隐隐形成剑形之势，顾辰目光微凝，他隐隐意识到一些什么。 重塑的经脉凝成剑形，这种情形透着古怪，为了形成这剑形，他体内新生了几条以前所没有的经脉，偏偏那些尊重经脉一出，却能与一直无法修行，甚至以为错误的紫雷仙躯相一致，甚至之前为了解决经脉之危时，那些碎散元力也是在其一念之间化为剑型，只怕都不是巧合。 顾辰目光闪动，呢喃道：“尝试一下。” 第189章 修改 顾辰不是犹豫不决的人。 一经拿定了主意，他马上便开始实行。 而他要做的，便是再次尝试修改习自昆仑派的基础剑法一剑封尘还有基础身法踏青步。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顾辰决定先从基础剑法一剑封尘开始，而这也暗合他此时心意。 时至今日，对于自己身上种种疑点，顾辰还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 比如经脉为何会重生，又为什么重塑的经脉会是一把剑的形状，以及经历重塑后的经脉产生阻塞之危时，在他一番异想天开下，为何刚好能轻而易举将那碎散元力化为剑型，这都是顾辰想不通而且希望能够尽快弄清楚的疑难。 虽然不知缘由，但现在看来，自己这副身躯似乎已经与“剑”结下了不解之缘。 只是这番缘分是从幼年时被东阳上人带入昆仑派开始的，还是自突破一元境后担任昆仑派守剑人，近距离接触到纯钧仙剑的时候才开始的，顾辰说不上来。 摇摇头，摒除心中杂念，顾辰并起剑指，再度凝聚元力，施展一剑封尘。 能够被昆仑派录为门中基础剑法，一剑封尘自然有其独到之处，但说到底，基础剑法就是基础剑法，算不上是多么高深的法门，用于初入山门的低阶弟子研习强身倒是适合，随着修为渐高，这些基础剑法便会慢慢显得鸡肋无用，基础身法亦然。 只是当初在青木镇时，为了击退婴鬼，顾辰使出了这招一剑封尘，却展现出了惊人的威力，还有与青风初见时，顾辰施展出来的踏青步，亦带给他不一样的味道。 一开始顾辰以为这都是因为新生重塑的经脉与众不同之故，可是慢慢地，随着他对自身经脉的认识渐深，以及内心深处隐隐生出的一些隐晦猜测，顾辰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这才有了修改基础剑法与基础身法的念头，也因此才有了在灵峰别筑庭院处的那次经脉阻塞之危。 严格说起来，那次对剑法与身法的修改，顾辰是失败的，但失败并不代表就是错的，顾辰一直觉得，自己忽略了一些细节。 新生的经脉连成剑形，碎散元力化为剑型，都像是给他的某种暗示，同时他亦想起，在青木镇时，不管是施展出一剑封尘还是踏青步，当时体内元力所流经处，在他无意之中，亦隐隐成剑形。 顾辰觉得，修改的诀窍，似乎便在于此，也应在于此。 只是这一次虽有了眉目，顾辰也不敢冒进，这番眉目终究只是推测而已，他觉得先以一剑封尘稍加尝试，看看结果如何再作他想，毕竟对这一招的施展与修改，他已经颇具经验。 随着剑指一起，剑势顿生，在元力流经处，其剑势凝聚于两指处，其势巍巍，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喷薄而出。 只是很快的，顾辰便有了熟悉的感觉。 只觉得这股剑势在其指间凝聚，却凝而不散，就好像前路出现了堵塞，后来之势堆积，因而越积越大，似要将前方之拦阻冲垮。 顾辰神色凝重。 虽并指如剑，但两指在这剑势之下已经难止颤抖，骨节处传来胀痛感，不堪重负，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寸寸碎裂。 顾辰深吸一口气，心神沉下，内视之。 他清楚地“看到”那些元力走在原本经脉的位置处，但不知为何就是走不出去，在那里横冲直撞。 在以前，这样的修行是没有问题的，可是在现在，若是放任不管，肯定会出问题，顾辰琢磨着。 对这一招一剑封尘，顾辰已经做过一定程度的修改，此时再谨慎视之，发现这一剑封尘的行功路线形状看起来像是一把剑的剑尖，凌厉气势逼人，随时欲择敌递出，但在另一端却缺少了剑柄，没有把持之处。 顾辰隐有所悟，自己会收势不住，无法将这一招彻底掌控，或许与这行功的路线有关。 练剑之人，所有招式起于心，用于手，传于剑，手心直握，便是剑柄。 以这个方向进行修改，兴许不错，但顾辰却不敢太过肯定。 但凡修仙之法，无一不精深玄妙，几曾如此儿戏，以经脉走势形状来定对错？ 虽说犹豫迟疑，但顾辰却也知道，他的经脉重塑之后与以往多少有着不同，他终还是决定要加以尝试，个中情由也说不清楚，只是冥冥之中有某种感觉，告诉他这样做才是对的。 顾辰深吸一口气，借助内视之能，心意一动，引导元力运行。 体内的元力已被他碎成丝，旋转缠绕，充满灵动，相比起以前的元力，更具威力，也更具灵敏，只是比起之前的元力更难以掌控，毕竟顾辰现在修为不够，元力质量太高，控制起来反而有些吃力。 虽说吃力，但那些元力丝还是在他心神的牵动下，有针对性地运行起来，而其中有些碎散的剑型元力，更是随顾辰心意而动，如臂指使。 方一察觉如此，顾辰顿将全部心力都集中在这些碎散的剑型元力上。 随着那些剑型元力在前开路，其他的元力丝竟也随之而动，跟着运行，不再如同刚开始时那般艰难。 顾辰挑中体内的几段经脉，恰好可以将那剑柄补足，不说惟妙惟肖，但多少形神相似。 元力的运行突然顺畅许多，因一剑封尘而凝聚的元力仿佛突然找到了去处，不再堆积一处。 青阳子感受到顾辰身上的气势随之一变，一身的剑势骤起，整个人站在那里就像一把剑，顿时微眯起眼睛。 只见顾辰双指突然往地面一指，一道剑气射出，地面扬起灰尘。 招式竟是极为凌厉。 青阳子目光为之一亮，隐有赞赏之色，为这一剑喝彩。 只是顾辰看起来却不满意，皱眉苦思，而后剑指再起，在身前虚划几下，顿时凝聚出几道剑气。 那几道剑气缠绕指间，随着两指微动，被他打出，却于身前撞在一起，激起一阵空气波纹，剑势散去。 青阳子瞪大眼睛，能够感觉到这几道剑气与方才那道剑气同源，但显然出现了不同的味道。 一番细想之后顿觉惊异，以他的眼光，自然能够知道在这短短时间之内，顾辰已经对刚刚那一剑做出了修改。 竟然如此贸然修改功法？ 青阳子站起，正欲过去细问，只见顾辰又是“唰唰唰”几下，顿时又是几道剑气打出。 这一次，那几道剑气交织在一起，却并未因此而撞击消散，而是首尾相连，稍加维持之后，方才错乱而散。 青阳子深吸一口气，一步间，跨过了两人之间的数丈距离，站在顾辰身边，便听到顾辰的喃喃自语。 “没有错，一剑封尘就该这样出才对，这一剑主在封，而不在攻，招式过于凌厉，反而无法发挥真正的威力，若是一剑分化几道剑气，可成剑阵，亦可成牢笼，一剑制敌才是其意，只是……” 只是什么，青阳子一怔，没有出声打扰。 “虽然对了，但还不够对，这一剑的掌控没能收放自如，剑气不能持久，达不到封困的目的，这段经脉不能够让这一剑顺我心意，再换一段……嗯，应该就在这边，再试试。” 第190章 随缘 殊不知，顾辰思索间的那一番自言自语，让青阳子听了个一清二楚，令其心神为之一震，心胆更是为之一提。 “换一段……什么？” 顾辰愣了下，转过身来，被近在咫尺的青阳子吓了一跳。 “义……义父……” 青阳子追问道：“你刚才在做什么？” 心中虽然已有判断，可是青阳子还是希望顾辰能够给出不一样的答复。 这也说明他实在是关心则乱，要知道以他如今的修为和眼光，能够让他看错或者看不出来的事情，已经少之又少。 顾辰道：“我在修行一招基础剑法。” “还有呢？” 听说是基础剑法，青阳子暗暗松了一口气，但显然没有就此放过的意思。 顾辰想了想，不再隐瞒，道：“原来的招式现在不适合我，所以我做了一些修改。” 青阳子苦笑一番，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对顾辰说道：“你的资质极高，乃我生平仅见，许是曾经的经历令得你眼界不凡，虽然对你有所限制，但那也是你的财富，只是有些事情，不是你现在可以做的，尤其是这条路，还是应该要按部就班，一步一步走，慢慢修行才是，不管是悟石所得，还是悟道所益，都可以让你走上一条康庄大道。” 顾辰这才知道，青阳子原来是担心他乱来，因为他虽然身在青阳门中，却不是青阳门弟子，虽然有了一个“青阳子义子”的身份，只是这个身份并不能保障他的修行，青阳子这是担心他走了歪路。 另一方面，他也知道青阳子所言不假，然而他也颇为无奈，因为如果他自己不冒险，根本没有办法找出修行之法。 悟石得到的天道太极篇是对道的诠释，固然珍贵，但却并非功法，一番悟道引来道机融身，也只是助于参悟，其中奥妙玄之又玄，对他是有巨大助益，然而这些也都不是功法，不能直接用于修行，没有修行之法就无法在这条大道上前进，顾辰也实在是没有了其他法子。 但不知出于何意，对于身体的情况，顾辰终还是没有说出，他心中已经有了其他想法，或者应该说是有了决定，细想一番突然问道：“义父，敢问道是什么？” 青阳子一怔，诧异顾辰突有此问，但很快便神色凝重了起来。 顾辰的资质世所罕见，要不然也不会成为昆仑道子，且在十二之龄便将修为提升到一元境，虽然后来遭遇变故，但是际遇非凡，经脉得以重塑，更与他在青木镇相见，被他带回青阳门，之后悟石连连引发异象，经悟道而融道机。 想起这桩桩件件，青阳子形容肃穆，不由得认真对待起来，心想顾辰对他有此问，许是尚存疑。 求道之问，对于其他人来说也许早了一些，可是对顾辰来说，有些只有走到那一步才能得知的事，现在或许已经可以先让他知道，以顾辰之资，应该能够消化得了。 青阳子手一挥，再次将一旁修炼的柳祯六识封住，不让他听到接下来自己要说的话。 青阳子一扫这方天地，徐徐道：“道，无形、无情、无名，生造化、育天地、养万物，道是始末，难言难名，通玄自然，无相无形，不可见、不可闻、不可说、不可思议，道无恒道，不可描述。” 青阳子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观察着顾辰的反应。 他终究有些担心，不愿顾辰一时间看得太远，反而看不到脚下的路，故而限制了自己的路。 顾辰听着，却是若有所思的模样，只是在这若有所思之间，隐隐存有一丝迷惘。 青阳子心神微震，更加惊异于顾辰的惊天之资。 他之所言，是包含他一生修行所悟所得，直指大道，暗含天机。 对于修仙者而言，随着修为越高，离那片天自然就越近，能够接触到的东西自然也就越多了。 哪怕路是错的，可终还是能够让他们慢慢地往高处爬，因此看到的一些东西，自然与众不同。 这个过程是有代价的，而代价也是有条件的。 只有真正走到那一步，对于看到的听到的甚至是得到的东西，才能够接得住，那都是属于他们与这片天、这片地争夺得来的机缘。 既然欲得，自然要承其重，一旦承受不住，身陨道消都是寻常事。 青阳子已经将自己所得极为含蓄地说出，小心观察顾辰的反应，倘若顾辰承受不住，他一定会及时打住，不再继续说下去，却不想顾辰不仅听进去了，而且还有了自己的思索。 不是那种似懂非懂既而装懂，也不是那种一头雾水满脸迷惘，顾辰是真的听进去了，有懂的地方，也有不懂的地方。 “既然道如此不可描述，那我们为何要求道？不知其形，不知其名，不知其意，又怎么去求道？” 顾辰恍惚间有此一问。 青阳子看着顾辰，慢慢摇了摇头，坦诚道：“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答案。” 顾辰一怔，有些意外。 “因为我直到现在，也在求道，在各不相同的方方面面，通过各种不同的方法。”青阳子想了想，又接着道，“道确实是不可描述的，我甚至都不知道它在哪里，只是我觉得，修仙者求道，所为的应该是弄懂一些真实但未知的事，说到底，所为的应该是求真吧。” “求真……”顾辰喃喃，想到那些被修改的功法，想到如今不同的经脉，想到仙道崩坏所隐藏的秘密，他若有所思，忽又问道，“如何知道是真是假？又如何知道是对是错？” 青阳子沉吟些许，摇摇头道：“一切随缘，认为对的时候，就是真。” 顾辰闻言笑了。 想起在青木镇初遇青阳子那会儿，一眼相对心生好感，青阳子说他们之间有缘。 青阳子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事，亦是露出了微笑，原本因为顾辰这一问题而严肃起来的心情随之轻松了不少。 就在这时，只见顾辰右手轻轻抬起，再度并指如剑，心随意动。 元力运转，道道剑气在两指间蓄起，流转不散。 熟悉的剑意再起，青阳子随即挑眉，却发现这次的剑势与之前又有不同，不仅显得更加厚重，而且也更加稳当。 在顾辰注目之下，其剑指凌空挥动了几下。 随着其挥动，道道剑气发出，首尾相连，并不分散。 那道道剑气发出并远去，随着与顾辰拉开了距离而慢慢见长、变大，相互缠绕绞动虚空之际，更是相连而成囚笼，在囚笼之内，其中灵气迅速被吞噬一空，顿时剑气更涨。 青阳子满脸的不可思议，盯着那道道剑气凝成的囚笼就这样在虚空间旋转。 没想到顾辰再次出手之下，便再让这同样的剑招又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更加完善了，也更加强大了。 剑气所连囚笼稳稳当当，不再像先前那样脆弱，一触即溃，而是久久不散，相互借势，彼此呼应。 直到顾辰剑指一招，只见那囚笼竟是由大而小、由远而近，就这样被他收了回来，如有灵性，在其指间轻轻逗弄。 顾辰突然右手手掌展开，转而用力一握，那个剑气所连的囚笼就这样消散在他的掌心之中，没有引起其他任何的动静。 功成，顾辰露出微笑，暗暗点头，终于大功告成，转而看向青阳子。 “义父说的不错，任其自然，认为对的时候，就是对的。” 青阳子身形一震，一时似有所悟，看着顾辰，深深点头。 第191章 雷刃 昆仑山，穆子峰。 穆子峰是与主峰直接相连的一座小小山峰。 山峰虽小，但却给人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并不仅仅只是因为这座山峰在某种程度上本来就是主峰的一部分，而是因为其他的一些原因，其存在意义固然非比寻常，但却并不是特别在这一方面。 昆仑派的弟子每每望向穆子峰，神色都颇为复杂，惋惜之余还带着些许想念。 曾经那位居住在穆子峰的昆仑道子，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那位道子下山离去之后，没有多久，昆仑派便又选出了一位道子。 这位新道子也是资质出众，远超常人，只是不管他修行再如何努力奋进，依然未能给人带来多大的震撼，因为哪怕是更快的修行速度，此间之人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让他们觉得奇怪的事情却是在于，这位新道子从一开始便选择住在穆子峰，与以前的那位道子住在了同一个地方。 不仅如此，新道子还舍弃了原本修行的功法，改修了紫霄雷诀，也正是上一位道子所主修的功法。 这种奇怪现象刚一产生自然难免惹人注目，很快便有人发现，新道子改变的并不仅仅只是修行功法而已，还有生活中那些大大小小的习惯，在悄然无息间有了变化。 很快的，昆仑弟子也都明白了，这位新道子根本就是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变成了与之前那位道子几乎完全一样的人。 有时候难免会给昆仑派的众多门人弟子带来一种错觉，曾经的那位道子还没有离开，还在穆子峰上闭关，而那位真正下山离去的人应该是那位……谁来着？ 有人尴尬无言，有人错愕苦笑，神色皆是莫名。 因为很多时候，他们几乎想不起来这位曾经的同门、如今的道子真正的名字。 魏晓晓结束了修行，慢慢朝穆子峰走来，一步一步，缓慢而从容。 来到穆子峰后，闻着熟悉的气息，再看看那紧闭的洞府石门，魏晓晓有些失望，转身欲走。 却在这时候，天空中电闪雷鸣。 魏晓晓停了下来，看着头顶雷光电蛇蜿蜒，她不惊反喜。 魏晓晓转头看向石门处，喃喃道：“师兄，你要出关了吗？” 昆仑山上，电闪雷鸣。 天空像是布上了蛛网，刹那四分五裂。 那些雷电有白色的、黄色的、红色的、紫色的…… 一道雷光突然霹了下来。 那道雷光来势汹汹，其威慑人。 一些修为略低的，被这一道雷光吓得抱头鼠窜。 人人自危。 却在这时，一道身影自那穆子峰上唯一的一座洞府中飞出，腾空而上，迎向那霹下来的道道雷光。 “师兄！！” 魏晓晓第一时间呐喊。 只是，她的声音被掩埋在雷鸣声中。 李元沐似有所感，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顿时让他心生豪气，一声长啸直冲九霄，身法速度更快了许多。 道道雷光霹下，落在他的身上，为之洗礼。 李元沐身上有雷电光华流转，只是这种雷电对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影响。 只见他右手按在丹田，一番蓄力，突然向外侧一划，顿时从其身上带出一道雷光。 那道雷光凝聚在李元沐的右手手掌上，其右手往身前猛烈一挥，一道匹练顿被击出。 “雷刃！！” 那道雷电凝成的匹练带着不可一世之威，往前飞去。 沿途带起一阵空气霹雳，闷响之声不绝，颇为刺耳。 这一招，正是李元沐此次闭关，主要修行的雷法——雷刃。 与引雷一样，都是紫霄雷诀之中所载的玄法。 印象中，顾辰似乎并没有施展过雷刃这一招，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修炼成功。 不过此时李元沐正是志得意满之时，也不管那许多。 既然顾辰从来未曾施展，那么权且认为他没有炼成便好。 能够感觉到身下穆子峰上的魏晓晓那一双妙目正集中在自己身上，李元沐嘴角露出淡淡笑意，但是目光突然一凝。 只见雷刃飞出，划破虚空，引起阵阵音爆，尽展威力的同时，也正被消磨，威力很快减弱，突然间便消散而去。 空中的雷电异象散去，再次回复一片晴空万里。 “失败了吗？” 李元沐喃喃着，身子慢慢落下。 魏晓晓迎了上来，兴奋道：“师兄，你终于练成了！！” 李元沐微微一笑，点头道：“只是侥幸。” “刚刚那个就是雷刃吗？声势真是惊人！以前顾辰修炼的时候，还没有见他施展过，我想或许他没有修炼到这一步，师兄，如今你可是将他甩在身后了。” 对于顾辰，魏晓晓没有再称之为“师兄”，这一声“顾辰”叫得还不是很顺口很习惯，可是却一次比一次自然。 李元沐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心中有些许快慰，只是不知为何，却涌现出阵阵忧伤。 摇了摇头，将那些异样的负面情绪甩开，李元沐道：“师妹，不能这么说，顾师兄的资质在我之上，可能这一招他也已经练成，只是还没有来得及施展……” 后面的话，李元沐没有说。 要学会这一招雷刃，必须得将修为提升到一元境才行，如今李元沐已是一元境。 而顾辰当初虽然也达到这一境界，但却因为担任守剑人，一段时间没有修行，之后纯钧仙剑遭窃，顾辰引咎自废修为，是不是有学会这一招雷刃，谁也不知道。 魏晓晓语气突然有些异样，生硬地道：“师兄，你说这话未免太过谦虚，你今年尚不足十五岁，便已经达到一元境的修为，你并不比顾辰差多少。” 李元沐道：“我十四岁才勉强踏足这一境界，当初他踏入这一境界的时候，只不过才十二岁而已。” “那又怎么样？师兄，这几个月来，你的修为进境大家都有目共睹，短短数月时间便将修为迅猛提升至此，哪怕是当初的顾辰也比不上你，而且你修行的还是整个昆仑派最难修炼的紫霄雷诀！”魏晓晓的语气微显急促，“而且你不要忘了，顾辰现在已经是一个凡人，还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在为吃饱穿暖发愁，或者为了生计烦恼，这些肯定不会是你我会去做的事情，我们如今已经不在同一个世界里了。” “是啊，不在同一个世界里了……” 李元沐有些怅然，毕竟顾辰是他一直追赶着的背影。 魏晓晓突然沉默下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现在只要一提到顾辰，她的心便很难平静。 倒不是她有多相信顾辰，恰恰相反，她想要尽可能地、尽快地将顾辰忘掉。 只是忘不掉！ 哪怕是现在，对于昆仑派而言，顾辰的传说依然存在。 那短短的十二年里，这座昆仑山刻下了他的足迹，那么多，而且那么深。 每次提到顾辰，魏晓晓都急于要将他的一切加以否定，生怕他会过得很好，似乎只要通过反对与贬低顾辰，她便能由此证明一些什么。 只是每次激动起来，她都有些失去分寸，过后难免后悔懊恼。 倒不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说了多么过分的话之类的而感到后悔，而是有些担心地瞅着李元沐，只不知自己刚刚那番言语，会不会让他不高兴了。 李元沐没有不高兴。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魏晓晓的心态转变还有言语作为，正是他想要看到的，只是对于顾辰那个结，两个人同样都没有那么容易放下。 “他是我的劫。” 李元沐目光悠远，心却不宁，那个人于他，是结也是劫。 第192章 议事 李元沐是忘不了顾辰的，但这却并不是因为同门情深。 “顾辰”这个名字，就像是一座大山，沉甸甸的，就这样压在他的心头之上，每次想到那个人的时候，李元沐的心绪总是难以平静。 随着李元沐修为渐深，那个名字在他的心头便愈发深刻、难忘。 这段时间以来，李元沐的修行速度可说是一日千里，如今更是已然到达炼元境巅峰，可是他并没有觉得自己追上了顾辰，反而更加清楚地看到那个自始至终一直走在他前面的那个背影，依然未曾滞留，一步一步地将他抛离。 “师兄！师兄！？” 李元沐回过神来，对上魏晓晓担心的目光，勉强笑了笑，转移了话题，道：“师妹，你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魏晓晓愣了愣，蓦然有些慌。 她哪里是有什么事？ 只是在李元沐闭关之后，实在想念得紧，于是每天都不知不觉…… 或者应该说是有些刻意地往这里走，仅仅只是希望能够看到李元沐。 魏晓晓感到难以启齿，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情。 每次想到顾辰之时，她便心烦意乱，便忍不住往这穆子峰走来。 同样的山峰，同样的洞府，却换了人。 魏晓晓也不知道，自己一次次走来，一次次盯着那个又是熟悉又是陌生的洞府，到底是希望看到谁？ 突然想起一事，魏晓晓连忙道：“师兄，听说青阳门给我们宗门发来了信件。” 李元沐一怔，顿时满是意外。 东阳上人、云霓、许攸等一众长老分站在昆仑派掌门云归真人身前，一个个脸上也都露出意外之色。 昆仑派坐于豫、青、兖、冀四州交接之处，地位超然，但位置却有些特殊。 豫州富庶，修行资源丰富，是所有修仙门派梦寐以求的宝地，可就因为昆仑派的宗门选址，对其若即若离，使得豫州之地内竟无一个门派长驻。 鬼宗奇诡，阴森残酷，却也因为昆仑坐镇，龟缩于兖州之地不敢冒头。 妖宗蛮横擅战，也因为昆仑派而不敢北上。 青阳门这些年来蒸蒸日上，有迎头赶上之势，更是觊觎豫州之地之久，但也因为昆仑派的若即若离，迟迟不敢逾越。 天下修仙门派大大小小多不胜数，但千年以来，因修仙界以昆仑为尊，哪怕只是一个选址、一个位置，都对他们有着巨大的影响。 只是尽管在天下修仙门派中拥有此等超然地位，昆仑派一直以来都保持着低调之风，哪怕是门中弟子也很少下山行走人间，仙踪难觅，而因为昆仑派的低调隐匿，与修仙界保持着一定距离，自此笼上一层神秘面纱，与其他门派少了往来，让人摸不清底。 青阳门突然传信昆仑派，是要做什么？ 意外因此而生，疑惑至此难解，昆仑派几位长老都在等着云归真人的揭密。 许攸看了东阳上人一眼，阴阳怪气道：“东阳，你不好好闭门思过，来这里干什么？” 云霓嘴唇微动，想要帮东阳上人说话，可是一时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自从将顾辰送下昆仑山，回来之后，东阳上人便很少露面，哪怕露面了，也从不多话。 他似乎一下子安静了，对同门也一下子生分了，哪怕是云霓也感觉到了距离。 顾辰那件事，严格说起来，很难怪在谁的头上，毕竟纯钧仙剑遭窃，谁也料想不到。 就算东阳上人看守不力，可是因此导致昆仑道子自废修为，实在是有些不公，再一想到那位昆仑道子所拥有的天纵之资，其遭遇更加令人惋惜。 东阳上人只是淡淡扫了许攸一眼，懒得跟他多话。 许攸冷笑，道：“以为不说话就能将责任撇得一干二净吗？” “好了。” 云归真人淡淡出声，颇具威严，阻住了许攸的话头，而后取出一封信件，摊开转来让几人观看。 在场皆是修仙者，而且修为精深，目力非凡，只是一扫，便将信件上的内容看了个一清二楚，一个个忽然沉默下来，场面显得颇为沉静。 云霓艰难地开口，道：“掌门师兄，此事……可是属实？” 云归真人道：“青阳门也是名门大派，高手如云，而且深知当年密事，应该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做假，而且此消息应该不止发给本门，其他门派应也有收到才是，此事事关重大，我这才请了你们来，想听听你们的想法。” 许攸看了东阳上人一眼，而后道：“掌门师兄，依师弟看来，此事只怕还需慎重。” “哦？”云归真人意外，“许长老有何高见？” 许攸摆了摆手，道：“高见不敢当，只是巫族销声匿迹千年之久，突然现世，此事只怕存在蹊跷，尤其是此事乃青阳门传出来的。” 顿了顿，许攸又道：“这几十年来，青阳门声势渐盛，已经隐隐有与我们昆仑分庭抗礼的势头，而且这一任的青阳门掌门钟鼎，为人深沉，野心勃勃，对我昆仑之地位觊觎已久，此番只怕……” 目光闪烁着，许攸没有明言，只是他的意思在场诸人都懂。 昆仑派被尊为修仙界第一大派，地位超然，修仙界大大小小门派对其礼敬有加，这般殊荣与待遇并不是其他门派可以拥有的。 如今青阳门隐隐有后来居上之势，只是因为上头还有一个昆仑派，因此青阳门只能屈居第二。 第一与第二虽然只有一位之差，只是这其中的区别与待遇却是千差万别。 昆仑派在天下修仙者的心中地位依然难以取代，而这一点却是青阳门再如何发展壮大也取代不了的，除非青阳门能够在天下修仙者面前证明他们真的超越了昆仑派。 然而千年来，昆仑派弟子极少现身人前，整个门派十分低调，虽然盛名在外，却几乎没有与他人交恶交手，孰强孰弱实在难以比较，青阳门如何证明他们比昆仑派强？ 许攸的担忧不无道理，然而昆仑派能够被尊为修仙界第一门派，自然有其道理，底蕴非凡，傲气自然更是不输他人，仅仅只是因为担心他人针对便龟缩不出，实在不是他们的风格。 云归真人摇摇头，扬了扬手中信件，道：“如果这消息属实，又当如何？” 许攸一下子没了声音。 如果巫族现世之事真的属实，此事自然非同小可，轻易马虎不得，如果因为他的无端猜忌而致使这方天地生变，他将万死难辞其咎。 云归真人看向东阳上人。 只是东阳上人神情不变，依然冷淡，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想起顾辰之事，心头闪过一丝惋惜，云归真人问道：“东阳长老，你怎么看？” 东阳上人与云归真人对视一眼，道：“掌门定夺便好。” 云归真人突然道：“师兄，你可怨我？” 一言出，众人目光皆扫来。 东阳上人嘴唇微动，凝视着云归真人良久，慢慢道：“此事应该不是空穴来风，本门应该早做打算。” 云归真人眼中闪过笑意，问道：“师兄以为，应该如何做？” 东阳上人道：“仅凭一封信件上的消息，信息量有限，不足以做出论断，但不论此事真假，本门都应该派出人手前往查看，防患于未然，事关巫族，此事只怕得由我等出面才行，想来掌门应对此有了决定。” 云归真人微笑点头，道：“师兄可愿为宗门分忧？” 东阳上人毫不犹豫，道：“东阳义不容辞。” 听闻此言，云霓也笑了，长出了一口气。 第193章 暗流 将紧要事项交待下去后，云归真人并没有急于给青阳门回信。 有些事情不好妄言，事关重大，总要他们亲自确认过了之后，才能给予答复。 众人一一退去，许攸却留了下来。 云归真人微愕，问道：“许长老，可还有事？” 许攸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道：“掌门师兄，此事交由东阳长老去办，我以为不妥。” “哦？”云归真人露出感兴趣的神色，“有何不妥之处？” 许攸道：“东阳长老乃戴罪之身，而且纯钧仙剑遭窃，事情至今仍未有眉目，此番让东阳长老就此下山，只怕不合适。” 云归真人目光微闪，道：“你怀疑纯钧仙剑遭窃是因为……” 许攸摇头道：“掌门师兄，我只是觉得不合适。” 云归真人盯着许攸，其目光让许攸都感觉到压力。 “掌门师……” “许长老，我之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那件事过去了，不再追究，你忘了吗？” 许攸连连摇头，斟字酌句，道：“师弟不是非要揪着那事不放，只是之前东阳长老已经辞去了长老之位，师兄你也允了，为何之后没过多久，又让他恢复长老之位？” 云归真人神色不变，道：“你就是为了这事？” 许攸沉默着，头低了些，沉声道：“如今沐儿已接任昆仑道子，在穆子峰修炼紫霄雷诀，得掌门师兄之助，修行如有神助，此番正是他修为突飞猛进的时候，他的资质不差，大道宽敞，必能走得更高更远，于我昆仑乃是幸事，况值如今多事之秋……” 顿了顿，许攸抬头，似有哀求。 “望掌门师兄成全。” 云归真人怔怔看着许攸，心头满是无奈。 这些年来，昆仑派坐拥盛名，却处世低调，从来没有与修仙界有太多矛盾纠葛，甚至可以说没有往来，哪怕门中弟子下山行走，亦多是隐姓埋名，隐瞒昆仑弟子的身份，非是故弄玄虚之举，实在是因为昆仑派在修仙界中地位特殊，一言一行皆受瞩目。 或许是因为与修仙界其他门派少有接触，所以昆仑派在这乱世之中有如浊世清莲，门风清净，而不像其他门派一般，处处皆是勾心斗角，虽然谈不上至清至净，但清静之风实实在在的。 只是现在…… 云归真人知道许攸想要做什么，但正因为知道，所以他不能当做什么没有听到、什么都没有看到，遂语重心长道：“许师弟，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若如此做，你我如何对得起东阳师兄？” 一声“师弟”，并未让许攸打退堂鼓，反而让他更涌希望，连忙道：“此事师弟愿一力承担，师兄，巫族现世，本门实力越强大越好啊。” 巫族现世，暗地里已经风起云涌，谁也不知道巫族此番现世究竟有什么目的，但毫无疑问，他们肯定不会无所作为，说不得正隐藏在这修仙界中，伺机而动。 在这种情况下，宗门的实力当然是越强大越好，哪怕只是多出一位修为精深的强者，在某些时候，可能便足以决定宗门存亡，甚至影响整个修仙界。 但是，云归真人却只是摆了摆手，什么都没有说，让许攸出去。 许攸静立好一会儿，见云归真人完全没了反应，不知到底是答应了还是不答应，但见云归真人已经没有要再开口的打算，许攸牙一咬，深深一鞠躬，转身离去。 云归真人转身，看着许攸离去的背影，眼神晦暗不定。 …… …… 青阳门，东来峰。 柳祯手握长剑，一剑刺出，顿生剑影。 他只是递出一剑，但那一剑递出，却是剑光流转，剑影迷离，一眼看去仿佛有着千千万万，数之不尽。 一剑起，引千军万马。 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中的第二诀——奔狼烟，他已经修炼出了一定的水准。 一剑出，柳祯握剑的右手微颤。 以他现在的修为，要使出这一剑依然颇为吃力。 元力的消耗且不说，这一招对身体的负担更是极大，尤其是对那握剑的右手，更具极大压力。 那右手此时仿佛不堪重负，颤抖难止。 一席长袍已尽数被汗水浸湿，柳祯长出了一口气。 剑尖垂落，稍作歇息，突然转头看向另一边。 顾辰站在那里，左边一步，右边一步，踏过来踏过去。 顾辰那每一步都似很有讲究，但每一步给人的感觉却偏偏又是恣意随意。 柳祯看了许久，但顾辰却始终都是那样左边一步右边一步的，仿佛乐此不疲，而他竟然完全看不出来顾辰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何用意，其间有着什么规律。 柳祯全部都看不出来，偏偏顾辰那每一步又都走得极为认真，柳祯抿抿嘴唇，未有言语。 顾辰的所作所为，他看不懂。 这种感觉非常陌生，令他挫败。 自打修行至今，与同龄人切磋交流，样样都在人前，步步走在人先，从来就没有他看不懂学不会的东西，但事情到了顾辰这里，却可以说是第一个例外。 突见顾辰右手两指相并如剑，斜斜挑起。 明明手中无剑，却有剑意流转。 柳祯蓦地一怔，右手不觉一紧，便感觉到右手筋骨肌肉传来阵阵酸麻。 而后，只见顾辰那斜斜挑起的右手又慢慢放下，站定了身形站在原地。 这两日来，顾辰一直都在这样修行。 东走一步西走一步，不知疲惫，随着剑指一起，节奏被打乱，而后便停了下来。 都不知道那个样子是不是真的在修行。 柳祯不再多看，就地打坐，欲将元力先补回来。 与当初在主峰当山门弟子时候的热闹不同，东来峰上的生活非常平静。 每日里除了修行还是修行，偶尔与青阳子、顾辰一起坐下喝两杯茶，便再没有了其他的活动。 单调而乏味的生活，却是柳祯所希望的。 他一点儿也不觉得无聊，因为他并不讨厌这样的生活，尤其是每次修行有所突破之时，得青阳子随口一两句点拨，便让他如醍醐灌顶，受益匪浅，他对这个地方更加喜欢了。 闭上眼睛调息，柳祯很快将外界的声音摒除在外。 青阳子见此，暗暗点头。 上好的资质，还要能耐得住寂寞，修行付出努力，很难不成大器。 虽然不是他一开始便属意的人，但是不得不承认，柳祯是极好的继承人。 想到这里，青阳子看向顾辰。 如今在这东来峰上，也只有青阳子才能真正看懂顾辰的所作所为，因此难免惊叹连连。 顾辰突然停下，然后一步一步走来。 随着顾辰的走近，青阳子的目光渐渐落在他的双脚之上。 那一步一步，如闲庭信步，似漫不经心。 只是随着那人走来，山间顿起一阵清风，轻飘飘、暖洋洋。 顾辰步步走来，并未刻意，有如踏青。 青阳子能够看到，随着顾辰每一步落下，其身边清风环绕，带着缕缕剑意。 既轻且细，可是一旦汇聚，那便是风，便是剑。 顾辰坐下，拿出茶叶，清风环绕，却久久不散。 青阳子安静地看着他。 顾辰笑道：“义父，你这样看着我，让我压力很大。” 青阳子叹了一声，道：“当初没有收你为徒，现在看来应该是正确的，要不然，就是我的自以为是误了你。” 顾辰一怔，无奈道：“说这什么话？” 青阳子微微一笑，道：“这是实话，世人只知我青阳子，不知我青阳子有义子，必青出于蓝。” 第194章 前往 青阳子对顾辰这一番评价不可谓不高，若为他人所闻，必将惊世骇俗。 青阳子是什么人？ 以前之事姑且不提，近百年来青阳子行走人间，将青阳门的声势推到了顶点。 远的不说，单说其能够以青阳子为号，便足以暗示很多事情。 百年前突逢大变，青阳门众多精英折扣，修仙界第二大派的声势可说是一落千丈，地位岌岌可危。 在那种状况下，青阳门走出了一位青阳子，在修仙界中行走。 仅仅只是因为青阳子这一个名号、一个人，便支撑起了危如累卵的青阳门。 在仙路已经断绝的今天，青阳子的修为已登巅，毫无疑问将是最有希望问仙的存在了，这一点经过这百年，已经为修仙界所公认。 而在青阳子看来，顾辰的成就将在他之上。 那将意味着这条他可能无法走到巅峰的路，顾辰很有希望再进一步。 顾辰却没有因此而沾沾自喜，甚至觉得有些惭愧。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这条路到底有多难走。 虽然说一剑封尘与踏青步的功行修改已经大致完成，但顾辰总觉得这两招依然缺了些什么。 至于到底缺了什么他也毫无头绪，只是总有些不够完美的感觉。 偏偏顾辰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 剑法与身法，终究不是功法，没有合适的功法，顾辰的修仙之路可说是寸步难行，甚至可以说在刚刚开始的时候便已经结束了。 这种无奈让顾辰困窘不已。 但他并没有因此而不安，因为他隐隐有种感觉，路就在脚下，突破口似乎已经在他的面前出现了。 这种感觉非常玄妙，虽然清晰明朗，但顾辰却说不出根据来，只是冥冥之中仿佛有种指引，告诉他有什么已接近，告诉他应该往哪儿走。 在悟石之时，这种感觉便隐隐冒出，之后他从天石上得到了天道太极篇，这种感觉便变得更加强烈而明显，偏偏玄之又玄，东来峰上一番悟道之后，这种感觉更是时时涌现，总给他带来灵机一闪，似乎身边的每一步，都是道之所在。 一缕道机，便在于此。 …… …… 春回峰。 林依依面对其师江礼，眼眶含泪。 “师傅，您一定要去吗？” 江礼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弟子，神情未改，然心里实不平静。 当初得知张九霄闯入八荒，已经离开了这方天地之后，她心中已是万事皆休，近乎心死，对这世间万事万物再难提半点儿兴趣。 自那之后江礼独守于春回峰，再不与外界来往，更别说产生任何联系。 时近百年，她的生活没有任何变化，一直都是如此。 曾经的朋友没了来往，似乎已忘了她的存在，甚至是同门的师兄弟或师姐妹们，想见她一面都不容易，因为她几乎从不离开春回峰。 直到一次偶然，她听到钟鼎说到张九霄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对她来说是那般熟悉与深刻，哪怕已是封存了近百年，却是在心田之中生根发芽，随着岁月流转酝酿，未曾淡去，反而更加难忘。 得知张九霄离开之后，她便没有再听到这个名字了。 一方面是她没有刻意去打听，另一方面，也从来没有人在她面前说起过这个名字，所以她并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已经成功闯出去了。 八荒之域充满了神秘与未知，对他们来说几乎便是另外一个世界，闯入其中的人，很难再与外界保持联系，所以张九霄那一走便没了任何消息。 江礼不敢多问，不敢多想，因为深知走入八荒之域的人，想要再回来千难万难，是来能够走出去，或者是否陨身其中，谁也不知道，而有些时候，对于有些人来说，不知道或许才是一件幸福的事。 只是那时候却听到钟鼎说，张九霄似乎还在这方天地，似乎为了宗门正在做些什么。 当时她便沉不住气追问。 只是钟鼎等人矢口否认，说他们没有说到过那个名字，是她听错了。 怎么可能听错？ 江礼自然不会如此轻易被糊弄，她自困百年，便是因为那个人，而那里她第一次离开宗门，下山而去，也是因为那个人，时间算来，恰是十三年前。 她什么都不管了，什么都不顾了。 时隔多年再度听到张九霄的消息，思念的洪水击溃了心里的防线，她再也顾不了那许多了。 当时她只有一个想法，便是要找到他。 只是她没有找到张九霄，反而是在一座城里，遇到了林依依。 那个时候的林依依，孤苦无依，可是从看到江礼的第一眼开始，便紧紧地盯着她。 那清澈而又带着憧憬的眼神，让江礼冷静了下来，也停了下来。 江礼终究没有再找下去，而是将林依依带回了青阳门，从此师徒二人在春回峰上相依为命。 如今的林依依，眼眶微润，眼神一如当年。 十三年了，她没有变，她却变了。 不，或许她也没有变，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江礼右手伸出，轻轻抚摸林依依的秀发，道：“依依，为师走后，春回峰就交给你了。” 林依依摇头，抓住江礼的手，哽咽道：“师傅，去八荒定标，这件事太危险了，不能去啊，如果……如果……” 如果回不来怎么办？ 只是这句话，林依依说不出来，也不敢说出来。 江礼露出一丝微笑，道：“我一定会回来的。” 林依依不知道江礼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自信，可是她依然不愿放开江礼的手。 江礼轻轻一叹，五指轻动。 林依依紧紧抓着江礼的手，却突然一阵错愕，手上空空。 江礼手法精湛，轻易便抽回了自己的手，对林依依道：“好好修行，将修为提升上去。” 林依依还待说些什么，江礼已经腾空而去。 “师傅！！” …… …… 正煌殿。 钟鼎遥遥看着江礼远去，默然不语。 周不同与魏得道亦看着江礼远去的身影，分立于钟鼎两边。 周不同问道：“她会成功吗？” 魏得道却是道：“你应该问问，她能不能活着回来。” 钟鼎慢慢道：“八荒定标，每一个新的标记对整个修仙界来说都是一次巨大的进步，一小步与一大步之间，意义非凡，她若归来，自是为本门立下大功。” 谁也不知道八荒之域中到底有什么，可是修仙界中那站在高处的少数几个人却知道，在那八荒之外有着什么。 那里是更加广阔的世界，那里是仙路的接续点。 只要他们能闯过八荒，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只是八荒之域充满神秘和凶险，谁也不敢轻易涉险，尤其是修为越高，权势越大的人，他们难以放弃一切，更加不愿意去冒险。 除非他们大限将至，时日无多之时，才会怀着不甘放手一搏，而对于钟鼎来说，现在却远远未到那个时候。 与其他们自己去冒险，不如让其他人为他们拼命，只是又有谁甘愿为他人做嫁衣？ 宗门的好处便在于此。 周不同想了想，道：“如果她成功了，门中便将多出一位长老。” 魏得道不语，只是看着钟鼎，想知道他会怎么想。 钟鼎淡淡一笑，竟是毫不在意，道：“多一位长老为宗门效力，并不是坏事。” 知道钟鼎已经有了决定，周不同与魏得道相视一眼，不再多言，只是目光闪烁。 谁也不知道，江礼此去，到底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第195章 道意 青阳门，东来峰上。 绿意盎然，花草树木直了腰，峰间常有清风绕。 青阳子取出美酒玉杯，坐在松树下，自斟自酌。 酒水香醇，自非凡酒，其内蕴含精纯灵气，倒出之后如雾弥漫，随着青阳子一口饮尽，酒水携着灵气流于经脉间，芬芳无尽，沁人心脾。 不过即便是此等美酒，也难以与沉香茶相比，若强要比之，亦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可是就算如此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青阳子喝过燕来峰上真正顶好的沉香茶呢？ 沉香茶叶，随着岁月积淀而愈见沉香，年份越久远的沉香茶叶，泡出来的茶水越是让人迷醉，比之美酒更令人流连。 只是这种茶叶却有一个古怪的特性，一旦喝过更好的沉香茶，再回去喝之前的那些茶叶，便觉有如垃圾，曾经流连难忘的美味，再也喝不下去了。 所以对于顾辰从许慕姗那里得来的那些新摘茶叶，青阳子实在是喝不下去了。 但没办法，看着顾辰饮茶，青阳子被勾得难耐，要知道沉香茶叶每喝一口，对于修仙中人都是益处极大，只可惜他根本喝不下去了，而他嘴上又闲，便只得拿出美酒与顾辰消磨时间。 顾辰刚刚喝过沉香茶，似有所悟，又开始修行。 同样的，柳祯也在修行，不过这两人的修行状态却是完全不同。 柳祯不受外界干扰，闭目凝神，正在全心参悟青阳子所授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 只见柳祯双目紧闭，六识皆禁，正是忘我状态。 顾辰却是静不下来。 只见他脚步轻踏，恣意随心，一举一动皆极尽自然之意，只是在手足均动间，总有些不够协调的地方。 顾辰停了一下，又动了起来，然后又停了下来。 他皱着眉。 一剑封尘与踏青步的修改已经完成，与以前完全不同，哪怕是当着曾经同门施展，亦无人能够认得出来。 在经过顾辰一番修改之后，这两招已经面目全非，但是招式之间的意境却是更加深远，招式亦是更见不凡，施展起来玄妙难言。 对于昆仑派的弟子来说，这两招或许只不过是基础剑法与基础身法而已，堪堪可用于低阶弟子修习，但随着修为渐深，这两招已如鸡肋，没有人会再去下功夫。 但是，在经过顾辰的修改之后，这两招比起一些玄妙法门也不会差到哪儿去，甚至在青阳子看来，隐隐可与青阳御焱诀的中三诀相媲美。 如此成果是极为可怕的，青阳门能够屹立修仙界不倒，青阳御焱诀至少占了一半功劳。 而在修改完成之后，顾辰便一边施展一边排查一些可能被忽略的问题，之后他便发现，若只是单一使出这两招之中的任何一招，自己都能驾驭，而且招式威力大有提升，以他之能足以发挥到当前境界的极致，可若一旦两招同时使出，招式应合间便总有些格格不入，难以遂心。 顾辰不解缘由，心里却是别扭得慌，反省着自己的所作所为，却不知道还存在着哪些不足之处。 内视之下，能够看到体内经脉的情况。 那一副剑形经脉依然是那样的显眼，尽管只有他一人得见。 经脉在他体内四通八达，走遍全身，其中处处皆有元力。 所有经脉都有元力通行，代表着全无隐脉。 这么看下去，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出问题的。 顾辰心意一动，元力再度随之流转，右手两指相并如剑，轻轻提起。 这个动作，在这两日来顾辰已经做了无数遍，早已烂熟于心。 剑指处缠绕着道道剑意，极为灵动，仿佛有着生命。 顾辰深吸一口气。 他不敢大意，左脚轻轻抬起，向着一边踏去。 骤然间，体内元力突然散乱，顾辰的招式顿时破去。 顾辰只觉气机一阵翻滚难息，胸腔中一口气直往下坠，一身气力瞬间消散无踪。 在他站立不稳之时，一只温暖的大手从他背后伸来，抚其背部，将他扶住，精纯的元力涌来，助他平复。 “你太急了。” 顾辰点头，缓过来后，道：“义父，怎么才能将剑法和身法统一起来？” “剑法和身法应不冲突，各司其职……” 青阳子蓦地沉默下来。 他知道顾辰一直在修改一些招式的功行路线，虽然只是一些寻常招式，并非修行功法，但亦极为惊人，况且他的修为眼界摆在那里，自然看出顾辰的修改非比寻常。 此时顾辰会有此问，只怕正是修改功行路线时在某处出了问题，在这种情况下，一些常识之下修行的道理对于他人可能大有裨益，但对于顾辰却未必。 至少当此时，那些常识并不适合顾辰。 青阳子的突然沉默，令顾辰不解看来。 青阳子道：“别人走过的路，的确是可行之路，却不一定是必行之路，你走的每一步都是自己的。” 走的每一步路？ 顾辰却是若有所思，低头看向自己的左脚。 方才只是踏出一脚，他的招式便无以为继，而在之前，虽然这两招总有格格不入之感，但却不会在一开始便自溃败，问题只怕就出在自己刚刚的那一脚上。 那一步路，走错了？ 顾辰很快摇头，突然怔怔地看着自己左脚踩踏的位置，眼中顿有明悟。 青阳子意外之下，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直接退到了三丈之外。 顾辰闭上眼睛，左脚又再踏出一步。 清风缠绕，白衫摇动，顾辰的身形在这山峰之间，飘飘若仙。 随着踏青步一起，顾辰周身便有剑意缠绕。 顾辰每走一步，身上的剑意便重几分。 他右手两指相并，结成剑指。 随着剑指起，剑意生，两股不同的剑意在此时竟然有了呼应之道。 青阳子感觉到，顾辰这一次使出来的招式，与之前无数次都有了不同。 更加随意了。 但也更加自然了。 顾辰周身剑意散。 这一次，却不是剑意溃散，而是被顾辰自己收起来了。 顾辰睁开眼睛，眼底闪着喜悦光芒。 这一次，他成功了。 一剑封尘与踏青步，在修改成功之后，只能单一使出，迟迟无法统一连结起来，一旦如此尝试，便会导致一身元力动荡不稳，而后招式必将溃散。 这两天来顾辰尝试了多少次，便失败了多少次。 而刚刚他再次尝试时，竟然成功了。 之前一直失败，突然之间成功了，事出必然有因。 顾辰很快便找到了原因所在。 只因为他一直刻意地要将踏青步与一剑封尘结合，因此屡屡失败。 踏青步虽只是昆仑派收录的基础身法，人人可习，可是这一身法却是所有基础身法中最难学习的，因为这一身法极重意境，光有套路是练不成的。 踏青步，意如其名。 只有真正领悟了踏青之意，才能真正将踏青步这一身法融会贯通。 所谓踏青，恣意从容，意即所指，走马观花。 倘若刻意为之，便失去了踏青之意。 顾辰之所以一直失败，便在于他一直有意想要将踏青步与一剑封尘结合，这种念想一生，顿时便坏了意境，因此迟迟无法成功。 只有在摒去杂念，随意而为，这才无心插柳柳成荫，一举功成。 顾辰长出了一口气，若有所悟。 世事无常，机缘有定，有些路是需要认真努力去走出来的，有些路则早已在脚下铺展开。 念及此，顾辰身上涌现一股道意，十分浓厚。 青阳子张了张嘴巴，半晌无言。 这就悟道了？ 又一次！？ 第196章 发现 青阳子抬头看看天空，神色凝重，如临大敌。 之前顾辰悟道引发天地异象时，他可是施展出了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中的最后一诀——青阳殁，这才将顾辰引发的异象勉强遮掩住，威力虽大，但以他的修为施展这样的招数也是颇为吃力，当时闹出的动静不小，若此时再来一次，岂不引人怀疑？ 想到顾辰，这话真不知道该要怎么说才好，在别人那里是千载难逢的机遇，在这位身上怎么就跟喝碗白开水一样简单？ 前番悟道引发异象已是闹出不小的动静，现在又来一次，还让不让人消停一会儿？ 只是虽然这般腹诽，青阳子却也不可能将顾辰从这种状态之中打断出来，对于顾辰来说，这种时候非常关键，青阳子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然而青阳子也知道，要再次糊弄过去的可能性不大，毕竟修为走到这一步的人都不是傻子，但他还是只能用同样的方法再尝试一下。 哪怕这次遮掩不住，展露一身强横的修为，能对一些宵小有所震慑，在青阳子看来也是必要之举。 想到这里，青阳子突然忍不住向一边修行的柳祯看去。 一经修炼，雷打不惊，全身心沉浸其中，不闻外界风雨，不受外物干扰，柳祯的资质与心性的确是常人难及。 如今这一代的青阳门弟子，论资质与心性皆已远不如当初，但在这帮弟子之中仍能走出一个柳祯，足以证实青阳门的底蕴。 虽然只是一个人，但有些时候，恰恰只需要有一个这样的人，便足以支撑起整个宗门，令其发展壮大。 像他青阳子之于青阳门，某种程度上，还有云芷对于阴女教。 柳祯一心想要与顾辰争个高低、论个高下，青阳子活了几百年，不可能看不出这一点。 也正因为有顾辰的存在，方才使得柳祯虽然拥有绝佳资质，于同门弟子之中早已是脱颖而出，但依然勤修苦练，未曾有过丝毫懈怠偷懒，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顾辰成就了柳祯。 然而，每念及此，青阳子心头便只有苦笑与无奈，对柳祯产生些许怜悯。 与顾辰生在同一个时代，真不知道柳祯是幸运还是不幸。 同时青阳子也感到迷惑，在如今这个仙道越来越远，那条断头路越来越突兀拔高的时代，走上修仙这条路的人已是一代不如一代，为什么还能够走出像顾辰、柳祯这般人来呢？ 不及细思，青阳子的全部注意力都落在顾辰身上。 他发现，顾辰身上的道意凝而不发，笼罩其身，之后竟然渐渐地钻入其体内。 这种情况，绕是以青阳子的资历、阅历，一时亦是看不明白，此番景象前所未闻、前所未见。 他忍不住站了起来。 顾辰身上的道意，青阳子此时多多少少还能够感觉到，只是不像刚刚开始的时候那么明显与强烈。 那些道意此时只凝聚在顾辰身上，一点一点往顾辰体内钻。 顾辰身周的道意明显正在减少。 这是怎么一回事？ 青阳子惊疑不定，只是不敢贸然插手，怕影响顾辰。 顾辰也知道身上的变化，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变化也正是他自己引起的。 将一剑封尘与踏青步修改成功，甚至还将这两者结合起来，顾辰有了重大突破，尤其是对踏青步的意境领会得更加深刻。 只是很快，顾辰便有了新的发现。 严格来说，也不知那算不算是他的发现，只是冥冥之中有种玄妙的感觉，将他的注意力引向了体内经脉的某处位置。 那个位置，其实在悟石当时，顾辰便已经注意到了。 在他悟石引发天祭，在体内点缀周天星图，将星图化于己身，从其中得到天道太极篇的同时，便注意到那天道太极篇仅仅只是体内星图的一角，在星辰点缀之下凝成一座洞府模样，而与那洞府相呼应的，竟然还有着另外两座洞府。 总共三座洞府，形状几乎完全一样，只是在星辰排布之下有些许差异。 虽不明显，可是顾辰隐隐能够感觉到，那三座洞府给人的感受完全不一样。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顾辰很难说出，因为由星辰凝聚而成的三座洞府，其中只有一座，是因为顾辰得到了天道太极篇方才点亮，而其他的两座洞府目前完全没有动静，也不知道让它们点亮还需要什么条件，但就目前来说，这似乎并不是特别迫切的事情。 另外让顾辰在意的，便是在这幅星图融身之后，他注意到，在经脉与星图相交融的复杂构图前，出现了一个很不明显的，但又十分显眼的灰色光点。 那个灰色光点到底是什么？ 顾辰不知道，隐隐感觉到那必是十分了不得之物。 因为那星辰凝成的三座洞府，哪怕那座因为天道太极篇而点亮了的洞府，均围绕着那个灰色光点，拱卫在侧。 由此可见，那个灰色光点应是在那星图之中占据着至关重要的位置。 天道太极篇已是十分了不得之物，比之更珍贵的…… 顾辰不敢想象。 之所以会注意到那个灰色光点，是因为他在施展一剑封尘与踏青步之时，发现这两招的功行路线图，所运行的经脉都有经过那个灰色光点。 单独施展一剑封尘或者踏青步之时，顾辰也注意到，功行路线图还是经过那个灰色光点。 “是巧合吗？” 顾辰喃喃着，脑海之中有阵阵轰鸣，隐隐感到自己应是发现了什么，或者说是感觉到了什么，可是一时又不知该怎么做。 一剑封尘与踏青步的功行路线都经过那个灰色光点，而天道太极篇与另外两座洞府亦拱卫着灰色光点，那个灰色光点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在这当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一切均成谜。 顾辰甚至不知道，那个灰色光点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是在他经脉重塑的那一刻一起出现的，还是他在悟石之时出现的，又或者是在他引发天祭异象，熔炼天图于己身之时，随着天图一起出现的？ 事关重大，只是那个灰色光点充满了神秘，甚至顾辰觉得，一些未解的谜团便有可能将在那个灰色光点中找到答案。 而弄清楚那个灰色光点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出现在顾辰身上的，将决定他会怎么去对待那个灰色光点。 不同的功行法门，所择取的经脉各有不同，但虽然有所不同，却并非完全不一样。 一段相同的经脉用于不同的功行路线图中，那是很常见的事，毕竟人体经络虽然复杂，但真正能够使用与经常使用的经脉来来去去就是那么几条，所以相同的法门经过同一段经脉，甚至是经过同一个位置点并不出奇，可是顾辰就是觉得那个灰色光点不一般。 或许是先入为主，但是有些地方一旦注意到了，便很难不去多想，很难不去深入探索。 为了证明那个灰色光点确实不一般，确实很重要，也为了验证修改后的一剑封尘与踏青步都经过那个灰色光点到底是不是巧合，顾辰决定再修改一门基础法门。 这一次顾辰所选的不是剑法也不是身法，而是一招拳法。 拳法之名为风象拳。 拳法高深玄妙，拳力刚柔并济，拳出如风，逐影随行，谁也不知道那一拳会从什么地方发出，又会落到什么地方去。 这一招风象拳，虽然只是基础拳法，但想当初顾辰作为昆仑道子，在修为突飞猛进之时，对这一拳法亦是觊觎不已。 若不是当时有东阳上人的阻拦，只怕他早就修习了。 从很久以前，顾辰便觉得，风象拳非比寻常。 第197章 风象 东阳上人一次出行归来，带回了一个三岁多的男童，在昆仑山上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因为东阳上人很少收弟子，尤其是其门下几名弟子先后因变而逝，自那之后，东阳上人便再也没有收徒的打算。 只是那一次，东阳上人将一个小男孩带了回来，将其收为关门弟子。 时隔多年，再收一名弟子，事实上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年仅三岁的孩童，根骨未成，又能看出多好的修行资质？ 哪怕资质多少能够看得出来一些，心性又将如何？ 要知道，三岁的孩童尚还是在不懂事的年龄阶段。 对于此问，东阳上人的看法却很简单。 他能看出那孩童的资质实乃不俗，至于心性如何，来日培养便可。 在一张白纸上画画，总比对一张涂鸦修改来得简单。 只是对于此种看法，并非所有人都看好。 心性一事，终究与经历相关，哪怕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对其施加影响，但一个三岁孩童，自小便生长于昆仑山上，不经世事，未历苦难，又求能塑造出多好的心性来？ 不过，除了许攸发出一阵冷嘲热讽之外，其余之人并未再多说什么。 东阳上人一脉的弟子因为宗门，先后遭受意外而逝，如今已是孤家寡人一个，能再起收徒之念，他们也是乐见其成，哪怕真不看好，也不会多加阻拦。 东阳上人给那孩童起了个名——顾辰。 事实很快便证明了，昆仑山上一众高人，尽皆看走了眼。 那个三岁孩童机灵活泼，在昆仑山上成长，深得大家喜爱。 那活泼性子与东阳上人可以说完全是两个极端，可是偏偏师徒二人相得益彰。 隐隐间小顾辰似乎也受到东阳上人一些影响，其性格虽然活泼跳脱，却也给人一种沉稳如渊的感觉。 随着一年一年过去，顾辰那跳脱的性子渐渐褪去，自有一股沉静清幽的气度在身。 随着顾辰年至六岁，身体素质打得扎实牢靠，一经修炼，便一鸣惊人。 顾辰的修为境界突飞猛进，在五年里连升两大境界，将昆仑山上所谓的修行天才个个抛诸身后，而他一骑绝尘。 令人惊叹的是，不仅仅是元力方面的修为，顾辰连心境的修行也未曾落下，很快便修炼至心境的第二大关——琉璃心境，而且隐隐已有突破之兆。 很多人都不明白，那样一个活泼跳脱的孩子，在昆仑山上只不过待了短短的三年，又修行了堪堪五年，其人生十一载，论在这些人眼皮子底下生活的时间却足足占了八年，这八年来不经世事，未历苦难，因何能得如此锐不可当的修行之势？ 若仅仅只是元力修为倒还好说，可是顾辰连带着心境修为也将所有人远远甩在后面，按照这种势头修行下去，不说大道可期，可一条仙路只怕早已畅通无阻。 到那个时候还有谁不明白，东阳上人这是捡到宝了。 同样的，昆仑派也捡到宝了。 昆仑道子之称，实至名归。 而没有人知道的是，在顾辰被封为昆仑道子的那一天，顾辰在东阳上人面前，竟是露出了固执而又略带些许孩子气般地喊道：“我要练风象拳！！” 东阳上人皱紧双眉看着顾辰，道：“风象拳不过一基础拳法，有什么好练的？” 顾辰道：“风象拳很厉害！” 东阳上人有些意外，也有些好奇，难道这孩子真的发现了风象拳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便听到顾辰很得意地道：“如风无形，实却处处有形，处处得意，一拳出，风象起，无人知拳来，亦无人知拳到，这样的招数，实在是太帅了，我要学！” 东阳上人眼皮子直跳，这个时候方才知道原因，起码是很大的一部分原因。 他冷冷斥道：“你是小孩子吗？” 顾辰理所当然地点头道：“我才十一岁，当然是小孩子。” 东阳上人一脑袋都是黑线，手一挥，否决道：“好好给我提升修为。” 言毕，遂拂袖转身而去。 只是走没几步，东阳上人又停步，转过身来严厉警告道：“如果让我发现你偷偷练这些个有的没的基础拳法，我就把你衣服扒了扔山门外去给人欣赏欣赏。” 顾辰一脸苍白，看着东阳上人远去，不敢再有妄为妄动。 虽然东阳上人那话只是口头上的威胁警告，可是顾辰知道，这事东阳上人绝对做得出来。 一想到自己光着身子被山门处的师兄师姐们指指点点，他的脸就臊得慌，再一想到其中可能还会有那些师弟师妹们敢笑而又不敢笑的神情，他更是双耳发热，难以自制的一阵抽搐。 不敢练！！ 回首往事…… 顾辰无奈摇头。 说来也不过是一二年间的事，现在想来怎么像是些个前尘旧事，隔着遥远漫长时光。 短短一二年间，变故横生，当初他哪里想到自己会有这些个遭遇连连？ 不过念及此，顾辰却有些兴奋，因为他现在就算修行风象拳，也不用担心会被东阳上人发现，更不用理会那曾经让他提心吊胆了好久的威胁。 他期盼已久的拳法，现在终于可以修炼了。 突然面向北方而望，遥遥仿佛看到那座直插霄汉的昆仑山。 顾辰长长一叹，都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忧伤了。 如今他已经不再是昆仑弟子，再修行昆仑道法，总有些说不过去，不过这些昆仑道法经他修改之后面目全非，似乎与所谓的昆仑道法又有很大的区别…… 如今他再度踏上这条路，突然对未来有些期待，因为照着这条路走下去，将来肯定能与昔日同门再见，那个时候，他们之间该当如何处呢？ 回想曾经看到过的风象拳修习法门，顾辰屏除杂念。 因对那拳法念念不忘，虽然没有修习，但顾辰却将其行功路线记得清楚牢靠。 默默回忆了一遍风象拳的功行路线，体内元力便在其催动下缓缓流转起来。 在这流转间，元力慢慢有了积聚感，似遇阻塞。 顾辰轻车熟路，在感觉有阻塞之处，开始挑选合适的经脉，让元力绕行。 一如他当初修改一剑封尘与踏青步之时，同样的摸索与修改，只不过现在他的做法更加熟练。 当初修改那两种法门时，顾辰就像无头苍蝇，不知哪条经脉合适，多番尝试之下吃足了苦头，不过现在顾辰觉得，修改功行路线变得简单了许多。 他只要照着能形成剑形这个原则来挑选经脉，将不适合的经脉一一舍去，留下来的也就那么几条，一一尝试之下再费不了多大功夫。 很快，一段剑形经脉便被顾辰择选而出。 风象拳毕竟是拳法，功行路线图却呈剑形，总让顾辰觉得阵阵古怪，有些格格不入之感。 只是功行已改，随着元力流转，一股势正在蓄积，却分不清算是剑势还是拳势。 顾辰一时陷入两难，不知道是出拳好还是出剑好。 正自犹豫间，其势及巅。 顾辰双手不受控制，自己动了起来。 两条手臂以奇诡的弧度甩向两边，荡起一阵狂风，席卷一地烟尘。 顾辰觉得自己的身体似被这股狂风托起，将要离开地面。 在这种奇妙感觉下，一身的势发散出去，顾辰只觉一阵酣畅淋漓。 他是酣畅淋漓了，可是动静颇大，狂风之势强行将一边静坐修行的柳祯打飞出去。 顾辰却没有自觉，自顾自地喃喃道：“一样。” 不知算是有意还是无意，修改后的风象拳，功行路线同样经过那小小的灰色光点。 第198章 拳成 柳祯正修行间，突起警觉，堪堪睁眼之时，便被一股强大劲力击打在身。 变起仓促，他身不由己，被打飞出去。 就地一通翻滚，顿时头发凌乱，柳祯显得有些狼狈。 猛地朝着那劲力发来之处望去，顿见顾辰一脸若无其事，还在沉思演练，柳祯的脸色微寒。 他在山门弟子之时便已声名远播，其天才之名在同门师兄弟之间流传甚广，更得师长们属意。 哪怕是那些已经跨入山门，成为诸峰弟子的同门，遇见他也都要客客气气称呼一声“师兄”。 虽然这其中必有何杰桐那一层原因在，可是能够让这么多的青阳门弟子认可，由此也可见柳祯的地位与实力。 但事实上，他人对自己的态度是恭敬还是倨傲，柳祯都不在意。 他并未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哪怕是何杰桐。 只是有一件事情，却是他绝对无法容忍的。 便是在修行之时被打扰。 曾经有一位师兄，资质不凡，早早便已跨入山门，成为真正的青阳门弟子。 在听到柳祯的名声之后寻来，便是想看看所谓的“天才”是个什么样的人，当中也有一层骄傲与不服在。 那位师兄自以为自己的身份更高，特地前来看望一名山门弟子已是屈尊之举，只是来到柳祯当时的居所之时，却并未能马上见到柳祯。 当时的柳祯正在修行，两耳不闻窗外事，闭门谢客。 谁知那位师兄竟是铁了心要见柳祯，因此破门而入。 修行被打断的柳祯，第一次在人前发怒，竟是将那位师兄狠狠教训了一顿。 那个时候，也是柳祯在所有山门弟子心中，“大师兄”的形象完全确立的时候。 因为那位师兄即便已经跨入山门，又得传承，修为有所突破，但在同境之中依然不是柳祯的对手。 而那个时候，柳祯可还远远没有将朝仙诀修炼到炼元境巅峰。 但柳祯也因此事惹了祸。 因为教训那位师兄，而落了那一峰师长的颜面，在那位师长的属意之下，那一峰的师兄师姐们便想要给他一些教训尝尝，到底是一个山门弟子而已，资质再不凡，教训了也就教训了。 好在有何杰桐相助，掌门钟鼎出面，按下了此事。 那个时候便已经有人隐隐察觉到，掌门对柳祯欣赏有加，有意引他入门。 不过同样的，其他诸峰的师长们也对这位天才多有留意，想要将其引入门下。 在之后便知道了这位天才的执念，其一心只想要学青阳御焱诀上三诀。 得知柳祯对师门已有了自己的主意，想要的师承呼之欲出，其他诸峰师长们不免失望，只是青阳子已经离开宗门时近五十载，难道就让这样一位天才如此苦等下去？ 很快的，那一届的山门弟子的年限将到，而青阳子还没有回到青阳门，眼看着柳祯的心愿将落空，一众师长顿时苦口婆心，想要让柳祯改变主意。 然而结果可想而知，柳祯非但没有改变主意，反而执念更深。 在众多师长的劝解之中，他对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的强大更加毋庸置疑，也就更加势在必得。 他在赌，赌青阳子最后时刻能回到宗门来。 直到那一届山门弟子期限已满，跨入山门中的相继成为青阳门弟子，而未能跨过去的，或者是留下来充当青阳门的杂役，或者是就此下山离去，由得各人选择。 当时青阳子还未归，柳祯又执意不肯去悟石，因此也将失去留在青阳门中的资格，除非他愿意充当杂役，否则只能下山离去。 只是因为柳祯的资质实在太好了，又得众多师长看重，掌门钟鼎特别允许他留了下来，继续以山门弟子的身份在主峰修行。 原本希望借此令他改变主意，却不想他执而不化，这一等便是五年。 这五年里，他也未曾因此被落下，仅以一篇朝仙诀，便将修为稳步推上了炼元境巅峰。 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他等到了青阳子归来。 得到青阳子传授的功法之后，柳祯对修行更加看重，尤其是有顾辰的存在，让他对修行充满执念，一心想尽快强大起来。 在顾辰被青阳子收为义子，而他又只能被青阳子勉为其难收为记名弟子的当下，柳祯更是一心想证明自己并不比顾辰差，对于修行更是专心一意。 凭着一口气不坠，他的修为突飞猛进，却在这时，修行被打断了。 一股火气油然而生。 柳祯却是先看了青阳子一眼。 发现向来对所有事情皆洞若观火的青阳子，此时的注意力却只是在顾辰身上。 柳祯默了默，站了起来，悄悄地往后退了几步，将腾腾怒火硬是给压了下去。 而后，他亦看向顾辰，对顾辰的所作所为有了好奇。 却见顾辰一阵手舞足蹈。 没有错，就是手舞足蹈。 顾辰一番动作止了又起，周而复始，两只手朝两个不同方向以不同轨迹绕转，看起来有些乱。 那不像是什么特殊法门，更像在玩闹。 柳祯知道，顾辰如今不过才十二岁而已。 玩闹是所有这个年龄的孩子都会做的事，可他不信顾辰会这么幼稚，也不信青阳子会看着顾辰幼稚的举止出神，连自己修行受到干扰都没有及时发现并制止。 只是看了许久，他实在看不懂，只看出顾辰一次次动弹起来，双手摆动的幅度一次比一次小了。 突然间，顾辰再出拳。 到了这个时候，柳祯才看出顾辰从刚刚开始一直在出的，是拳。 不是剑。 拳出而风起，风过而无痕。 可是拳意久久不散，在顾辰周身流连。 哪怕隔得这般远，柳祯还能感觉到顾辰那一身拳意，就像那看不清数不明的拳头直接落在他的身上，疼痛难消一样。 柳祯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就在这个时候，青阳子终于注意到他。 看到他接连后退，青阳子袖子一摆。 柳祯只觉一阵恍惚，便站到青阳子身边。 “师傅。” 柳祯心头一震，连忙行礼。 青阳子点点头，道：“看来又有突破了。” 感受到青阳子眼中那淡淡的赞许之意，柳祯只觉心头一热，欣喜不已。 他很快压下心头喜意，疑惑问道：“师兄这是？” 青阳子没有说顾辰在修改功行，那样过于惊世骇俗，也会给这刚收下没有多久的弟子带来莫大压力，遂只是淡淡道：“在修行一门拳法。” 柳祯自然已经看出顾辰在修行一门拳法，而且从刚刚的感受也知道，这门拳法只怕非比寻常。 只是他有些不解的是，如此不凡的拳法，为什么顾辰在一开始的时候会练得那么乱七八糟？ 就在这时，风止。 顾辰转身走来。 “师兄。” “师弟，我影响到你修行了，对不住。” 一开始虽然没有发现，可是随着招意流转，拳势喷薄，动静颇大。 柳祯在那种情况下退了一步又一步，顾辰是知道的。 柳祯摇头，问道：“师兄，你这是在修行什么拳法？” 紧接着，又接着问道：“你修行的不是剑法吗？” 顾辰点头，道：“这一门拳法我早就想学了，当初因为一些原因不敢学……哈，这套拳法果然很强大。” 第199章 切磋 顾辰那志得意满的模样，让柳祯狐疑，却让青阳子露出微笑。 站在青阳子的角度来看，顾辰虽然资质超凡，心性过人，但如今的修为境界却实在是不值一提。 都说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而顾辰连修为都还远远没有提升上去，便开始妄想着做这等修改功行路线的事，实在是胆大妄为。 不管修改的那些是基础剑法还是基础拳法，都不是顾辰这区区十几年阅历可以做到的，无敌妄为，也只不过是在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偏偏，顾辰做到了。 放着前人的功法不去修行，反而自己擅加修改，顾辰此举无异于离经叛道。 只是，道又是什么？ 哪怕真是离经叛道，就一定能说顾辰所做的都是错的吗？就能说现今流传于世的都是对的吗？ 他始终忘不了不久前顾辰所说的，任其自然，认为对的时候，就是对的。 顾辰融得道机之后说出这样一句话，当时青阳子便知道，他是教不了顾辰的了，这条路，只能由着顾辰自己往上走。 柳祯看着顾辰，皱眉不语。 只是学会一招拳法，哪怕那拳法真的很厉害，但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有必要欢喜成这个样子吗？ 他自然不知道，顾辰现在很高兴，不仅仅是因为他终于如愿以偿学会了风象拳，还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辛酸庆事，比如说，他不用担心会被东阳上人扒了衣服扔到山门前示众。 几层原因之下，让他欣喜不已。 当然这之中还有另外一层原因。 经过三次功行的修改，顾辰差不多已经掌握到一些规律，同时有所猜想，那个灰色光点，很有可能便是他今后修行的主要方向。 正欲细究，柳祯突然道：“师兄，不如我们来切磋切磋。” 顾辰闻言一愣，看向柳祯。 “当然，我会将修为压下来，不过我的根基太过浑厚，哪怕是在我全力压制之下，最多也只能将修为压制到炼元境巅峰，但这样一来也有好处，我可以更有余力控制自己的力量，不至于误伤到你。” 如今柳祯的修为已经突破，已是灵元境的修仙者，而且还是这一境界中的佼佼者。 正如他所说的，他是整个青阳门中唯一一个以一篇朝仙诀便修炼到炼元境巅峰的人，根基不可谓不浑厚，而越是深厚的根基便越难往下压，他现在全力压制之下，也只能将修为压至炼元境巅峰，无法再低。 顾辰刚刚学会风象拳，也正欲找人来切磋验证，柳祯的提议确实让他心动，只是他忍不住看了青阳子一眼。 柳祯以为顾辰担心自己会故意伤他，连忙道：“点到即止，师兄放心。” 顾辰转头看来，似笑非笑。 柳祯心头微动，不知道顾辰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青阳子道：“修仙之人，一味独自修行肯定难登大道，能有人相互验证切磋也是一大好事，那就点到为止。” 看到青阳子站在自己这边，柳祯非常高兴，遂看向顾辰。 顾辰点头道：“也好。” 虽然顾辰现在的修为只是炼元境初期，不过哪怕柳祯不将修为压下，他也丝毫不惧。 自经脉重塑之后，顾辰的经脉便与众不同，不仅没有隐脉，还多出以前闻所未闻的全新经脉，之后更是连遭变故。 为了修行，顾辰的这副经脉不知道给他带来了多少的麻烦，都被他一一克服，也因此让他对经脉中的元力做出了一些改变。 以他现在经脉之中那些元力丝还有剑型元力的特别与能力，同境之中能压住他的人只怕还没有。 两人分开而立，相互对视。 顾辰身周有着风声阵阵。 几步之间，他已施展出踏青步。 一步落下风声起，清风环绕剑意生。 明明是闲庭信步而走，偏偏是举止如刀剑利。 柳祯亦在这三两步间，将手中剑提起，蓄起了势。 这一剑，势极高，含威暴烈，似面前有湍急瀑流，他欲一剑斩之。 这招断水流，他学习已久，是青阳子所授中三诀中他最早学会也是如今最熟练的一招，如今正好试试看在实战中威力如何。 两人尚未接近，便已经针锋相对。 相隔着丈许距离，气氛已是极为紧张。 青阳子暗暗点头，柳祯果然将断水流的意境领会了。 青阳子在悟石时所悟出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与他人不同，其意极为简略，施展方式也是极为简略，因为他走的就是大道至简的路子。 可是至简之路却不一定是至易之路，恰恰正是因为至简，所以要学会与掌握反而更加是千难万难。 柳祯入他师门这才多长时间，便已经能有这等成果，让青阳子颇为欣慰。 不过青阳子还是觉得，柳祯身上的气势到底还是有些刻意。 为了发挥这一招的威力，柳祯过多地将元力集中到一处去，看似是将这一招的所有威势蓄起待发，但此举反而艰难，没有办法做到举重若轻。 而反观顾辰，只是施展出一招身法，其身周便有清风起，势亦随之壮大，却依然给人如沐春风感。 单是这一手，便已经隐见高低。 柳祯朝着顾辰跨步冲去。 丈许距离对于他们来说并不长，一步之间便已到位。 一步之间便已蓄势。 柳祯反手一剑，却如刀斩落。 断水流，取抽刀断水之意，却以剑施展。 取厚重之意，以更轻灵、更快捷的方式来表现，因此势要厚重，但人要轻灵。 只是柳祯只是领会其意，尚不能收放自如，挥剑时为了克敌，有些刻意。 所以柳祯施展这一招的时候，势极重，人亦极沉，在顾辰看来便满是破绽。 顾辰轻轻往边上一走，避开柳祯这一剑。 这一走，极为随意。 似乎只是轻轻闪避，其实不然。 顾辰身周风声悠悠，随着他一步接一步迈出，风声凝聚，呼呼之声渐响。 转而成啸，啸声有如剑鸣。 柳祯脸色微变，瞬间便已觉风声鹤唳，有草木皆兵之感。 皮肤上有阵阵刺痛，在那风中隐现剑意。 柳祯双目一凝，突然灵机一动，举剑上挑。 上挑的同时，将断水流之意发挥到淋漓尽致。 随着他手中剑一挑，似将下落的瀑流卷起，到得高处纷自洒落。 便是青阳子也忍不住为他这一手拍手叫好。 这一剑上挑之势，顿将顾辰以踏青步凝聚起来的剑意冲散，逼得顾辰连连后退。 顾辰处变不惊，在后退的过程中，继续蓄势，身边清风不散，双拳紧握。 在清风环绕之下，顾辰双拳未动，拳影已见迷离。 随着顾辰后退，身边清风环绕。 那清风因踏青步而起，此时却与顾辰双拳相合，两者似乎融合在一起。 风便是拳，拳便是风。 柳祯瞪大眼睛，他看不出顾辰的双手在哪里。 只见顾辰身边缠绕着风，身影随之缥缈，似要变得无相无形。 这种变化也出乎顾辰的意料之外，因为他也没想到，同时施展踏青步与风象拳，竟然会引起这种变化。 不仅踏青步的威力骤升，风象拳的威力也大大提升，甚至到了要让他控制不住的地步。 顾辰的脸色突然变了。 拳势已起，浩如泰山，他哪怕想收回来，也来不及。 这一招若是落在柳祯身上，他能接得住吗？ 可是不落在柳祯身上还不行了，因为此时柳祯不知轻重，已经举剑朝他冲来，显然是要先发制人。 第200章 发现 顾辰此时也是身不由己。 他一身拳势待发，也不得不发。 随着柳祯逼近，顾辰的视野慢慢缩小，小到只能看到柳祯一人。 一身的拳势再也压制不住，连紧握着的双手，那十指都在轻微颤抖着。 柳祯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危机，有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让他胆颤心惊。 凭着一股前冲之势，柳祯没有止步。 他知道，此时一旦止步，必败无疑。 不仅会败，而且甚至可能还会有生命危险。 被顾辰盯上，被那股拳势压迫，那种感觉，让柳祯深切体会到顾辰这一拳的不凡。 “不能让他出拳！！” 柳祯有这种感觉，可是顾辰的拳势已经到了爆发边缘，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他不假思索，施展出尚不熟练的奔狼烟。 这是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中的第二式。 一剑出，万剑临。 柳祯此时施展奔狼烟，虽然还不到万剑临身那么夸张，可是那重重剑影掩映，招招刺在身前的某个点上，顿时有如千军万马奔腾，剑势在顷刻间已被推到极致。 剑势强大而可怕，也达到了柳祯无法控制的地步。 柳祯此时非但没有办法控制这股剑势，甚至还无法控制自己出剑的手。 出剑的手已经停不下来，那一剑剑继续不断地刺在那个点上，让那个点上的剑势凝聚，越来越高。 剑威越来越强，将与顾辰的拳势相击。 两人都使出了此时他们自己无法控制的招式，那力量之强，远不是他们这个境界可以驾驭的。 顾辰还好一些，只是柳祯原本就压制不完全的境界，此时尽皆宣泄，修为“噌噌噌”地直往上冲，灵元境的修为一展无疑。 修为不再压制，柳祯的剑势愈积愈盛。 那个点所对着的，正是顾辰胸前位置。 胸口疼痛欲裂，顾辰只觉他的身体好像要从那个点开始四分五裂，被那剑威撕成碎片。 危机来临，顾辰猛一咬牙，身周已是狂风呼啸。 风声顿化道道拳影，顾辰迈步往前迎去。 风象拳随着他往前逼近，如同泰山倾轧，正对柳祯出剑的点撞去。 两股强大的力量若经相撞，必爆发更加强大的威力，以两人的修为，只怕断无幸免之理。 危机之时，却只见青阳子伸出手指，在桌前酒杯里轻轻一蘸。 在顾辰与柳祯两人的招式几乎就要撞在一起的那瞬间，青阳子手指往前一弹，一滴水珠便被弹出。 水珠正好被弹到两人招式相接处，水滴迸开。 顾辰与柳祯只觉招式落处，绵柔无力，紧接着两人便被一股轻微弹力相继弹了开来。 两人招式去尽，各自分开，连退几步，微显狼狈，气喘吁吁之下，几乎同一时间扭头看向青阳子。 他们知道，刚刚是青阳子出手了。 方才自己的招式到了何种不可控的程度，两人心知肚明，在那种情况下，青阳子以那种轻描淡写的方式化解，还不让两人受伤，实在匪夷所思。 哪怕顾辰见多识广，一时也难解这一手该是何种境界的人才能使出。 青阳子像是没看出他们出招时遇到的问题，只是淡淡道：“点到即止便可。” 顾辰与柳祯点头，均无异议。 经过方才的交手，哪怕没有实际分出胜负，但他们都已知道所使招式的强大之处，也发现了一些不足的地方。 顾辰的双眼尤其明亮。 在刚刚出招之时，他有了新的发现。 只是不待顾辰好好钻研，柳祯已经倒握长剑行礼道：“师兄，是我输了。” 顾辰略怔，摇了摇头道：“我们并没有分出胜负。” 柳祯对此有不一样的看法，道：“说好我压制境界，但也只压到练元境巅峰，本就占了便宜，最后还控制不住力量，恢复了灵元境的修为，若不是师傅出手，只怕会伤了师兄，说到做不到，我已经输了。” 顾辰对于输赢并不看重，刚刚如果青阳子没有出手阻止，只怕他们两败俱伤都是轻的。 两人都没有再浪费时间，经过刚刚的交手都有收获，很快便进入了修行状态。 顾辰回想刚刚施展拳招之时的情况。 一开始施展踏青步的时候，元力流经体内经脉，经过那个灰色光点之时，他便隐隐发现，那个灰色光点似乎微亮了些。 起先并没有太过在意，只是随后施展风象拳，元力在经脉间流转，更多的元力经过时，那个灰色光点变得更亮了。 这并不是错觉。 两段经脉合流，踏青步与风象拳同时施展，竟然出现意想不到的变化。 两招组合起来竟然发挥出更加强大的威力，甚至连顾辰自己都没有办法控制。 那个时候，灰色光点竟然发出耀眼的光。 流经灰色光点的元力瞬间仿佛都有了生命，招式的威力更加强大。 如果更多的元力经过…… 这个想法一经冒出，顾辰便忍不住身体一颤。 仅仅两段经脉的元力经过，他便没有办法控制，若是更多的元力经过，那威力根本就不是他可以触及的。 可喜而又可悲，这分明是自己的力量，却没有办法掌握。 “必须要有一部适合我……适合这副经脉的功法，要不然这股力量我根本没有可能掌握，而且修为也没有办法精进……” 顾辰很头疼。 昆仑派的功法他记住的有不少，可是都不适合他修行。 这副经脉与以前大不相同，明明以前有的经脉他现在都有，可是以前修行过的功法，他现在都没有办法修行。 层次不一样了。 现如今这世上流传的功法，都配不上他这一副经脉。 顾辰摇头，苦笑不已。 他都说不上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到底算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只有试一试了。” 修改功法是不可能的了，以顾辰这短短十二年的见识与积累，根本不可能成功将一部功法修改出来，毕竟修改功法与修改剑法、拳法等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但是他过去修炼的紫霄雷诀中，还有一部紫雷仙躯，作为紫霄雷诀的唯一神通之术，保存着原来的功行路线。 原本的紫雷仙躯，似乎存有巨大错误，一直无人能够修行，只因其中的功行路线与人体迥异，不仅用上了诸多隐脉，甚至还有人体所没有的经脉。 无法修行，便无从得知对错，更加没有修改的可能。 没有紫雷仙躯的助力，没有功法与神通之间的相辅相成，紫霄雷诀便成为昆仑派最难修行的功法，没有之一。 顾辰修行紫霄雷诀之时，虽然进展神速，可说是一日千里，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但是他也没有办法练成紫雷仙躯。 倒不是他悟性不足资质不够，而是紫雷仙躯所要求的经脉，他体内同样没有。 当时的顾辰不明白，明明错得离谱的神通，为什么昆仑派还要保留着，直到他经脉重塑，体内出现了修炼紫雷仙躯所要求的那些经脉之后，他隐隐有了些可怕的猜想。 修炼紫雷仙躯，几乎要用上顾辰如今这副新生经脉的全部。 那些经脉同样也会经过那个灰色光点。 顾辰想看看，当经脉中的所有元力都经过那个灰色光点之后，他的身体会有什么变化。 或许能够从这里找出他现在修为提升的诀窍。 第201章 光芒 柳祯突然睁开眼睛，看向顾辰。 此时顾辰正在修行，闭目端坐，看起来非常平静，就像此时的柳祯一样。 但是事实上，柳祯一点儿也不平静。 方才两人交手的场景，历历在目，让柳祯印象深刻，难以忘记。 他得青阳子传授了青阳御焱诀中三诀，如今已经修成了其中的第二诀——奔狼烟。 虽然掌握还不纯熟，但是威力已经可见一斑。 事实上，青阳御焱诀中三诀在青阳门中虽然也算难得，但其实并不是什么难得一见的功法。 悟石之时能得此诀的人的确不多，但因为宗门之中有了师承一脉，修炼此诀的人着实不少。 换了原先时候，对于青阳御焱诀中三诀，柳祯其实是看不上的，要不然他也不会一门心思想要拜青阳子为师。 在山门之中顶着莫大压力苦等五载，只是为了能得青阳子看中，而后习得青阳御焱诀上三诀。 从一开始，柳祯便志在上三诀。 不过到了现在，他也终于深刻体会到，哪怕同样是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但是青阳子所传授的与青阳门中其他人所修炼的，完全不一样。 同样的招式，青阳子使出来的，比起其他人使出来的要更加直接，同时威力也更加绝伦。 像这样的功法，起点非常高，在一开始修行的时候，便已经具备可以将同辈中人远远甩在身后的资格。 可是，顾辰所使出来的招式，却能够与柳祯使出来的奔狼烟相匹敌。 而且柳祯始终耿耿于怀的是，顾辰的修为还只不过是在炼元境初期而已。 柳祯在使出奔狼烟之时，因为无法完全控制这一招的力量，修为无法压制，当时确确实实用出了灵元境的修为，可说是倾力一击。 若是青阳子当时没有出手阻止，只怕现在自己不是重伤，便是直接死在与顾辰招式相拼之下。 虽然柳祯确信顾辰的结局也不会比自己好多少，但是那样一来，两人之间的胜负，便分不出来了。 两败俱伤！ 不，应该说是同归于尽！！ 他柳祯，竟然会以灵元境的修为，与只有炼元境境界的顾辰同归于尽！？ 这个念头一经冒出，便很难压下。 柳祯心绪不宁，修行不下去了。 “他到底使出的是什么招数？” 顾辰当初一悟石便闹出颇大动静，引出青阳门众多宿老，但因为有青阳子的守护，至今谁也无法对顾辰出手，自然不知道顾辰悟石所得到的到底是什么。 当时顾辰并没有走向日石，也没有走向月石，自始至终都只是在两石的中间。 原本还有第二次悟石机会的顾辰并没有使用那个机会，因为在他引发异象之后，天石随之沉寂了。 没有人知道天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更没有人知道，顾辰所悟出的到底是青阳御焱诀还是寒曦邀月诀，或者两者皆有，或者可能是两诀之外的其他东西。 令人在意。 如果不是因为有青阳子在，只怕顾辰现在已经被青阳门众多宿老抓起来研究了。 只是世上没有如果。 顾辰活得好好的，就在青阳门中。 柳祯对顾辰的功法，感到更加好奇了。 虽然好奇，但他还没有到觊觎的程度。 柳祯始终认为，青阳子的青阳御焱诀上三诀才是天石传道最顶级的功法，也是历来悟石最高的收获。 只要能够修行青阳御焱诀上三诀，柳祯有自信自己得到的会比顾辰多，也终将把顾辰远远抛在身后，而他一骑绝尘。 不过前提是，柳祯必须先把青阳御焱诀中三诀练好，要不然的话，青阳子是不会传授他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的。 想明白这些，柳祯又有了动力，再度强自按捺躁动的心绪，重新开始修行参悟。 一个是自己的义子，一个是自己的弟子，都是世间少有的出色天才。 看着那两人，青阳子感慨不已。 他突然很期待，当这两人成长起来之后，会给如今这个死寂沉沉已近腐朽的修仙界带来怎样的变化。 若是这两人能够肝胆相照，岂不美哉？ 这样的想法，其实想想就好。 青阳子很清楚柳祯与顾辰之间一些针锋相对的味道，两人虽非敌对，可是很难成为朋友。 在这个时候，青阳子终于有了决定，他将会把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传授给柳祯。 原本还有些犹豫，但这阵子随着对柳祯的了解，还有他的一些惜才之念，青阳子终于还是决定将柳祯作为自己的传人。 青阳御焱诀上三诀能被誉为整个青阳门最近道的功法，自然不凡，也确实十分强大，这一点青阳子深有体会。 功法是修仙者赖以扣开仙门的凭仗，是在这条仙路走得更远的指引。 毕竟功法是修行的根本，没有功法的指引，修仙者连体内经脉几何，哪些是隐脉哪些是通脉都不得而知，甚至连元力都感觉不到。 功法的品质等级越高，这条仙路的起点便越高，也能够走得更远。 如果把功法比喻成一座山，那么青阳御焱诀上三诀无疑是能够站在山巅眺望的尖塔，能够让人站得更高，望得更远，自然能够看清楚前方的路，省去了不少的弯弯绕绕。 不过功法虽然重要，但并不是唯一的指标。 世间功法林林总总，都是经由一代代人的创造与修改方才得来，求仙之路始于古。 只是在仙古之前，那第一部功法的出现，还不是从无到有？ 青阳子并不担心在传授柳祯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之后，顾辰会被远远甩在后面，他相信顾辰一定能够追上去，哪怕顾辰现在并没有合适的功法。 以青阳子的阅历与眼光，自然能够看出顾辰的修行出了问题，至于是什么样的问题，顾辰没有说，他也没有问，自然便不知道了。 只是他知道这个问题很严重，要不然顾辰也不会铤而走险贸然修改功行。 这种修改无疑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可是随着顾辰步步维艰地走在这条路上，竟然渐渐走出了一些名堂来，青阳子仿佛看着一条康庄大道正在成形，充满了期待。 “你会走出一条什么样的路？” 顾辰体内经脉中，元力运行，越来越快。 具有昆仑派最难修行功法之称的紫霄雷诀，是顾辰以前的主修功法，不过他此时并没有修炼这套功法，也修炼不了。 但是紫霄雷诀中所载的紫雷仙躯，却是顾辰现在可以尝试接触的神通。 千年以来无人能够修炼的紫雷仙躯，顾辰在经历一番废脉重塑之后，竟然出现了符合修行的条件。 这其中的缘法若是深究，难免不令人唏嘘与深思。 有一些谜团，至今未解，让顾辰在意，只是在他修为真正提升上去之前，还没有资格去寻找答案。 此时的他，几乎全身上下，所有经脉中的元力都被调动起来。 紫雷仙躯的修行要点，在于引九天神雷的雷力淬炼己身，以此激发身体各处的活性，发掘潜力，在这个过程中须得使元力附雷，才能动如霹雳，行经走脉，势大迅猛。 只是九天神雷威力刚猛，淬体之举无异于引火自焚、自取灭亡。 哪怕是修仙者，也有一个修为从无到有，实力从弱到强的过程。 所以在一开始，顾辰也没打算借助九天神雷之威，那样太过冒险。 不过以紫雷仙躯的功行路线引动元力运转，让这副体魄强大起来，却是可以做到的。 随着紫雷仙躯的功行路线一起，几乎全身的元力最终都会流经那个灰色光点。 那个灰色光点越来越亮。 顾辰内视的时候，只觉体内空间亮如白昼，耀眼光芒吞噬了他所有“视野”。 第202章 绝尘 眼前一片白蒙蒙，伸手不见五指，却不是因为黑暗，而是因为光明。 或许是光芒稍敛，或许是“眼睛”习惯了这般光明，白蒙蒙的一片如雾般缓缓散开。 顾辰看着眼前场景，一时无言。 他正身处于一座宫殿中。 这座宫殿，亮丽堂皇，却将来自古老蛮荒的威严尽皆收敛，看起来就像一处历史悠久的寻常宫殿。 单看宫殿本身，便有这种感觉，只是随着顾辰四下张望一番，却已经不会这般认为。 这处宫殿，里里外外，处处都怀抱着星空。 星光点点装饰着这座宫殿。 一幅幅星图铺在那粗壮高大的柱子上，铺在高高悬挂仿佛天际苍穹的吊顶上，更是铺在脚下地板上、四面墙壁上…… 顾辰看向宫殿之外，那是一片广阔无垠的虚空，点缀着星光点点。 他此时仿佛置身于星空之中，似乎已经成为这一幅幅星图的一部分。 眼前星光点点，让他胸怀随之壮阔。 顾辰走出了宫殿。 站在宫殿之外，这一幅幅星图在他眼前展开，顿时变得更加清晰。 他身处在这个无垠空间之中，一时有些迷茫。 他该往何处去？ 宫殿虽然堂皇，但是如果是在这样一个无垠空间中，让他困居一座小小宫殿，顾辰是不愿意的。 在他而言，原地的生活再如何舒适安逸，也终不如未知的前方更加有趣。 他想要前往星空深处，探索一番他所看不到的星图角落。 只是越看越觉得，这一幅幅星图让他觉得熟悉，如同他在悟石之时引动的天地异象，天祭之时将一幅幅星图容纳己身。 “难道我现在是在自己的身体里面？” 顾辰四下里张望，越看越觉得如此，尤其是身后的这座堂皇宫殿，更是给了他一个极为明显的坐标。 那古老而沧桑的味道，像在他的耳边轻语，说着一个又一个他听不懂的音节，道着一个又一个他难以领会的玄机。 “天道……太极……篇……” 顾辰猛然回头，看着那座宫殿，目光一阵惊疑不定。 而后他又看向别处，极目远眺。 果然，没有多久，他便看到在那无边星辰笼罩之中，分明遮掩却又遮掩不住的地方，有一点弱弱的光亮。 那光，是灰色的。 “是那个灰色的光点！！” 顾辰不假思索，一步踏出。 一步落下，另外一步随之接上。 他一步一步踏在星辰上。 那些星辰点缀，此时像一级级的台阶，由得顾辰践踏。 顾辰离那个灰色光点越来越近。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随着他的接近，那个灰色光点发出的光芒更加强烈。 顾辰听到了声声呼唤。 那呼唤随着他拉近与灰色光点的距离而愈发清晰，愈发响亮。 那个灰色光点越来越近，丝丝情感传来。 它仿佛也在等候，等候着顾辰的到来。 它仿佛也在期待，期待着与顾辰的相遇。 顾辰在接近灰色光点的过程当中愈发吃力，忍不住施展出了踏青步。 随着踏青步一起，身周带起阵阵轻风。 那轻风将顾辰环绕，带着顾辰往前踏去。 轻风之中夹带着道道剑气，让顾辰身法更显飘逸。 星空无垠。 浩渺无边的宇宙空间，让顾辰觉得自己就像一粒微小尘埃，微不足道。 踏青步经过他的修改，早已不是昆仑山上那部不见经传的基础身法，如今的踏青步，足可与世间顶尖身法相媲美。 只是在这片无垠空间中，星辰之间的距离有时也超出了踏青步的极限，顾辰跨不过去。 当此时，顾辰再次运转元力，施展风象拳。 借助踏青步所带起的风，风象拳一经运用，无须蓄势，便已能发挥出惊人威力。 虽然踏青步所带起的风夹杂着剑气，令得风象拳使出来之时拳不像拳，剑不像剑，但威力依然可观。 同时顾辰发现，随着他同时施展踏青步与风象拳，那个灰色光点上的光芒更亮了几分。 那光亮将其周围的星光点点吞噬。 所有星芒都变成了灰白颜色，灰中尚带着银光。 看起来更加玄奥，更加幽深。 风象拳威力强大，击打在远处的星辰上，将其位置打偏。 顾辰举步迈了过去。 之后脚尖一点，又是一招风象拳打出，又将一颗星辰改变了方向。 他再次踏了过去。 风象拳与踏青步结合，被顾辰使出，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看起来竟像是顾辰在以修改得出的招式来开辟自己应走的道路。 事实上，在现实之中也是如此。 正在修炼紫雷仙躯的顾辰，随着经脉中的元力流转，与那个灰色光点产生了联系。 他的心神早已在不知不觉之中被带入其中，陷入有如悟道一般的境地之中。 周身流转的道韵凝而不散。 虽然道韵极强，但与身内合，整个青阳门中，除了青阳子因近在咫尺而稍有感应之外，竟无一人察觉。 青阳子盯着顾辰，也是惊疑不定。 细细感应过去，只能知道顾辰正在修炼一门极为强大的神通。 那神通他从来不曾见到过。 也不知道是顾辰在悟石时得到的，还是以前在昆仑山上学过的。 只是很快，青阳子皱起了眉。 他能感觉得出，顾辰修炼的那门神通，与他的身体似乎并不全然相契。 世间仙法多如此，并不都是全然通用，要想得修求仙法，需要有能够适合那部仙法门路的素质，能够适合仙法门路之人，才被称为有才能之人。 可是顾辰身上的现象却完全相反。 不是他不适合那部功法神通，而是那部功法神通不适合顾辰。 极为荒谬的，此时的顾辰就是给青阳子这种感觉， 青阳子所收的这个义子，自相逢以来便不断给他带来惊喜，颠覆着他对仙道的一种种认知。 蓦地，青阳子的眉心随之一跳。 因为他发现，在修炼这门神通的同时，顾辰体内竟然又出现了两股力量。 那两股力量同时涌来，青阳子认得出来，那正是顾辰这阵子不断进行修改的踏青步与风象拳。 奇怪的事发生了。 在顾辰运起踏青步与风象拳之时，那两股力量合而为一，产生巨大的威力，竟然强势地修改着那门神通的功行路线。 虽然只是修改了一点点，整体上并无太大不同，而且还是在顾辰体内发生，但青阳子此时细心感应之下，发现了其中的细微差异，不由得心惊。 随着顾辰这一改动，那门神通竟然变得与他极为契合。 青阳子心惊不已，完全不敢断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突然间，他发现，顾辰的体内又出现了另外一股力量。 顾辰的心神在那无垠空间中，朝着灰色光点前进。 可是前方一颗星辰挡住了他的路，那颗星辰极大。 风象拳硬碰硬之下，没能将那星辰打碎。 顾辰两指相并，改拳为剑，施展出一剑封尘。 只是一剑封尘这招剑法意在封而不在攻。 顾辰此时，惟一心想要将那星辰劈开，他觉得自己一定要施展出威力强大的剑法才行。 这般想着，这般动着，他一往无前，朝着那巨大星辰扑去。 一剑封尘使出。 可是与之前的一剑封尘完全不一样。 顾辰福至心灵，脑海之中出现一段全新的功行路线，那路线图看起来，形如一把长剑。 一招剑法出，巨大星辰被一分为二。 顾辰越过那巨大星辰，在另外一颗星辰上站定身形，喃喃道：“绝尘……一剑绝尘！” 第203章 岚诀 紫霄雷诀虽是雷法，然顾辰独辟蹊径，将昆仑剑法与昆仑雷法合而为一，创出了许多强大的剑法。 那些剑法被收归于昆仑剑诀之中，所有昆仑弟子都可以学习。 为昆仑剑法作出如此巨大贡献，这也是顾辰年纪轻轻便能被封为昆仑道子的原因之一。 而这一剑绝尘，威力更见强大，甚至远远超过顾辰在昆仑山上修行之时所掌握到的最强剑法。 回想刚刚那一剑，顾辰余味无穷。 那段剑形经脉在他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他有意再度施展一剑绝尘，可是心念微动骤觉有心无力，连手指都动弹不了一丝一毫。 似乎那强大的剑招，只在那昙花一现中。 顾辰心气极高，一心想要将那一剑绝尘使出来，可是怎么样都是力不从心。 正在此时，他感觉到那灰色光点传来声声呼唤。 似乎是发现他停了下来，灰色光点急躁起来，催促顾辰快些赶到。 顾辰将一剑绝尘暂且记在心下，轻风缠绕周身，朝灰色光点赶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赶了多长时间，更不知道自己走过了多远的距离，只是这一段路，在那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出了很远，很远。 前方便是最后一颗星辰。 更前方便是那个灰色光点所在的地方。 只是那最后一颗星辰，与灰色光点之间隔着迢迢之遥，有如鸿沟，根本不是顾辰能够跨得过去的距离。 顾辰想要在那最后一颗星辰上停下来。 慢慢收敛身法，顾辰身周的风变得更轻更盈，仿佛将要消散。 可是在这个时候，顾辰心中突然涌起无限的急切与渴望。 他心境的冰湖上出现了一道道的裂纹，迅速扩散开去。 心湖上的冰层上面仿佛布上了层层蛛网，看起来尤为可怖，仿佛下一刻，那块心湖上的冰层便会变成片片碎片掉落，沉下。 顾辰的心，乱了。 他的意，急了。 顾辰身上风势再起。 他竟然不敢不顾，将踏青步催到了极致。 落在那最后一颗星辰上，前方虽然已无路，却也不见顾辰停下，反而用尽全力一跃，朝那灰色光点扑了过去。 有如飞蛾扑火。 那一跳之下，顾辰一颗心直往下沉。 随着他去势渐尽，身体往下沉，他的心仿佛也随之沉得更深更快。 他太冲动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间这么冲动。 这种冲动，对于心境修为早已达到冰湖心境的顾辰来说，难以想象。 可是现在后悔已经没有用了。 他的身形开始往下坠。 那个灰色光点原本随着他奋力一跃而在他脚下，渐渐地，到了与他相齐的高度，可是渐渐地，到了顾辰的头顶上，然后与顾辰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顾辰伸手抓去，但抓不到。 那灰色光点对他来说遥不可及。 他坠下了沉沉深渊。 深渊无底。 他还在不断往下坠。 那灰色光点发出的光芒离他越来越远。 “飞上去……要是我能……飞上去……” 这般想法一经涌现，便难以遏止，就好像那个灰色光点让他产生的急切心情无法遏止一样，顾辰此时想要飞上去的念头，同样无法遏止。 紧接着，他听到了风声。 双脚颤动，那风声自他双脚而生，缠绕在他的身周。 熟悉的踏青步，此时显得有些陌生。 顾辰分明脚不着地，可是踏青步却依然施展了出来。 可哪怕踏青步施展了出来，他依然在下坠。 那个灰色光点与他之间的距离，依然越来越远。 越来越远…… 顾辰的心绪缥缈。 耳边的风声变得更轻了，也变得更远了。 随着风声远去，他感到一片沉寂。 在这沉寂中，他自己的心也随之安宁。 那个灰色光点，是放弃了他吗？ 顾辰感觉到那个灰色光点与他心灵间的联系还在，可是那种带着急切与渴望的催促，却已然不再出现。 “看来它是知道我过不去了，对我失望了。” 顾辰这么想着，苦笑着。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依然不愿意放弃。 不知道何时开始已经闭上了的眼睛，慢慢地睁开来。 “咦？” 顾辰低头，发现自己的双脚，不见了。 不，不是不见了！ 他很快就发现，双脚自己在动着，不受控制地动着。 速度之快，竟然到了连顾辰都看不清的地步。 那双脚仿佛与它形成的风，还有这片无垠的空间，融合在了一起。 与其说是融合在了一起，还不如说，在那双脚周边，那沉寂的空间变得更加沉寂，仿佛被冻结了一样。 一切静止。 被冻结的不仅仅是风，还有时间。 那双脚此时仿佛便踏在那时间之上。 光芒映入双眼之中。 那灰色光点与顾辰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到了咫尺之间。 顾辰在不知不觉中，使出了完全不一样的踏青步，人在虚空游走，向着那个灰色光点靠近。 那个灰色光点等待已久，在顾辰真正来到近前之时，再也难止喜悦，对顾辰展开了怀抱。光芒更盛。 顾辰没有犹豫，一脚踏了进去。 一进去，顾辰马上被吓了一跳。 在那灰色光点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是一片灰色的空间。 顾辰甚至连那个空间是大是小都不知道，因为在他踏进去的那一瞬间，便感觉到自己消失了。 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但他的意识分明就在那里。 很奇怪的感觉，顾辰认为自己变成了那个灰色光点，同样的，那个灰色光点也变成了他。 在那迷迷蒙蒙之间，灰色光点中的那片灰蒙蒙，仿佛一片不见边际的浓雾，在那浓雾之中，藏着无尽的玄机。 顾辰此时连自己的存在都感觉不到，自然没有办法行动自如，可是他的意识异常清晰，在不知怎么办的时候，便只是盯着那片浓雾看。 越看，心神便越是被牵引进去。 那浓雾之中，慢慢出现一段段经脉。 当第一段经脉出现的瞬间，顾辰的意识便滚滚涌了上去。 那是在这灰色光点里面那灰蒙蒙的空间之中出现的第一个让顾辰觉得清晰的物事，可能便藏着这个地方的玄机，而且不知道能够出现多长时间，可能下一秒便会消失，因此由不得他不重视。 只是很快的，在这第一段经脉出现之后，第二段经脉也跟着出现，与那第一段经脉连在一起。 顾辰的意识又围上去，将这两段经脉缠绕住。 很快的，第三段、第四段的经脉相继出现，而后还有第五段、第六段…… 顾辰的心湖中漾起了道道涟漪，惊骇欲绝。 随着那一段段经脉出现与连结，组成了一把剑的形状。 顾辰骇然发现，这段经脉图正与他体内的那副重塑的经脉一模一样。 赫然正是昆仑山上已经丢失的纯钧仙剑。 顾辰沉默，心里的疑团却是越来越大。 到底纯钧仙剑为什么会丢失？ 纯钧仙剑到底去了哪里？ 为什么他废掉的经脉会得以重塑？ 为什么重塑的经脉，会是纯钧仙剑的模样？ 难道纯钧仙剑的丢失，真的与他有关？ 这些疑团过去便已经几度出现，只是顾辰的修为尚低，没能去寻求答案，可是现在这些疑团沉在他的心头，却已经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顾辰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在他担任守剑人的那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随着那剑形经脉完全成形，与这灰色光点空间内灰蒙蒙的环境相合为一，显现清晰之时，顾辰心中便多出了一些东西。 他呢喃着念了一句：“岚诀。” 第204章 穷理 当顾辰睁开眼睛的时候，夕阳西下。 日头已经在他的不知不觉之中西移，借山头藏下它半边身。 暮色将近，但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 青阳子坐在松树下喝酒。 只是青阳子的注意力却并没有在手中的酒杯之上，更没有在杯中酒水之中，而是关注着顾辰身上一点一滴的变化。 在察觉到顾辰醒来，而且身上并无异常之时，青阳子这才微松了一口气，将那一杯已经握了不知多久的灵酒一口饮下。 顾辰看看四周，却还有些迷茫。 他不知道自己在那个灰色光点的空间里面待了多长时间，只是觉得时间在他身上过了很久，很久。 比现实中，也比想象中还要来得久。 再度内视的时候，他没有“看到”那个灰色光点，因为此时此刻，那个灰色光点已经变成了银色，与体内的星图彻底融在一起。 灰色光点看起来再不突兀，与体内星图不分彼此。 可是只有顾辰知道，那个光点所在的位置，依然极为特殊。 那是体内星图的中心，更是体内那复杂的经脉四通八达之后，一定会经过的地方，也是那三座由星辰构筑而成的宫殿所拱卫之处。 “岚诀……” 顾辰再次呢喃着，带着疑惑，也透着迷茫。 什么是岚诀？ 他好像终于得到了什么，可是记忆分明无二，没有任何变化。 除了那一番奇妙的经历，似乎也就仅此而已。 顾辰都不知道自己呢喃着的这两个字到底有着什么特别的意义。 跟那个灰色光点有关？ 顾辰这么一想着的时候，意识便再度沉下，心神再次与那个光点连接到了一起。 一样的感觉再度袭来，只是那个光点已经不再是灰色的了，而是散发着璀璨的银光。 一如之前的感受，顾辰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光点，而那个光点同时也就是他自己。 只是与上次有所不同的是，这一次顾辰的意识却是在那个光点之外。 他此时就好像正站在那个光点上面，看着四通八达连接于此处的体内经脉。 顾辰突然讶异。 他发现经脉中的元力比起以往要更加的活跃，而且运行起来的速度远要比之前还要快得多。 更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的修为在不知什么时候，又增进了一线。 只是一线，在这修仙的第一境——炼元境中，顾辰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可是这一线对他来说意义非凡，因为他的修为终于有所进益了。 那些经脉纵横交错，最终都会在这个光点上相交，显示着这个光点所在位置的特殊与不凡。 站在这个光点之上，顾辰却有不一样的感受。 那些经脉，就好像是从这个光点延伸出去的。 他能够看到经脉中的元力，在每次经过此处之后，顾辰总会觉得那些元力接下来会往某个方向去。 这并不特指某一段经脉，而是对每一段经脉都如此，而且在他的认识中，每一段经脉都有不一样的路径。 顾辰瞪大眼睛，只为了将这些经脉与其中的元力看得更加清楚，更加仔细。 顾辰发现，他的那些想法很快便在那些经脉之中得到了证实。 那些元力如他所想的，朝着特定的经脉路线涌去，各皆不同。 哪怕体内的经脉错综复杂，各有不同，而且在这光点之上，顾辰能“看到”的分明只有局部，但他就是有这样一种感觉，觉得元力本就应该这么走才对。 所以元力便这么走下去了。 这样的变化，分明是在有功法指引下的结果，可是却与以往单纯依靠功法进行修行一事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因为此时顾辰并没有一部真正适合他的具体功法，但他身上所发生的事情，却得到了与修炼功法等同的结果。 而且真正让顾辰惊喜的是，他的修为正在增加。 虽然只是一点点地增加着，极为细微，但确确实实在不断地增加。 经脉中的元力每随着他的心意走一段，顾辰的修为便会增进那么一丝丝。 这与修炼功法之时的周天行功之法相似。 顾辰突然想着改变一些元力运行的路线。 可是当他将注意力集中在某一段正在运行的元力上，便知道了它们接下来将通往的路线，想着要将它们引入另一段的时候，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不管顾辰选择哪一段，只要与一开始决定了的那条路线不同，他便会出现一种感觉，或者该说是一种指引，告诉他，如果那样修行，必是错的。 如此一来，顾辰便觉得没有其他更好的路线了。 或者该说，以他目前的修为与见识而言，再没有比眼下这一条更适合自己的路线了。 顾辰的意识退出体内，握了握拳头。 能够感觉到，他的修为确实比起之前要更增进一些，这不是错觉。 而且还有一种感觉，体内的元力正在某种意识的指引之下有规律地运行，随着运行不断在增进着自己的修为。 就好像在严格参照着某一部功法运行一样。 “这……” 顾辰自然知道，会产生这种变化，与那个灰色光点有关，哪怕那个灰色光点如今已经转变，散发着银光，可是它的存在依然极为特殊。 顾辰从其中所领悟到的岚诀，或许便是身体产生这种变化的原因所在。 只是到底什么是岚诀？ 顾辰起身。 看到青阳子朝他看来，顾辰朝他走去。 看着石桌上的棋盘，顾辰突然心有所感，开口道：“义父，来下一局？” 青阳子欣然点头，示意顾辰拿黑子。 顾辰执起一颗黑子，没有多想，那一子落在棋盘上。 那是一处寻常位置。 青阳子挑了挑眉，只觉顾辰明显有些不同，他一颗白子粘着黑子放上去。 顾辰又拿起一颗黑子，轻轻落了上去。 接连两子落下，顾辰突然产生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觉得下一子应该落在上角某处。 虽然离那两子有些距离，可是那种感觉异常强烈，告诉他那一子就应该落在那个地方。 那种感觉与他对体内经脉之中那些元力的感觉一样。 如果元力也是一颗颗棋子，经脉便如棋盘，每一子落下，经脉之中都会出现不一样的局势。 没有规定要他手中棋子一定要落在哪个位置才行，顾辰统观全局，找到了最适合下子的位置，然后一步一步展开局势。 下棋，不就是如此吗？ 修行，不也是如此吗？ 原来修行，真的就只是如此而已！ 青阳子此时已经难言心中震撼，同时还有一阵无语。 他没有急于落子，只是那一子握在手中，静静悬立半空，注意力却已在棋盘之外，在顾辰的身上。 这孩子，顿悟了。 青阳子在心中默默地加了个“又”字，然后觉得，这个“又”字已经表现不了顾辰的连番悟道。 这次悟道，动静不大，但青阳子发现，顾辰的修为有所提升了。 这是否表明，顾辰已经解决了身上修行的问题？ 青阳子觉得，事实多半便是如此了。 只是绕是以青阳子的修为与阅历，竟然完全看不出顾辰身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这让青阳子觉得有些无力与无奈。 原本以为凭借自己的修为，这方小小天地已经限制不了他了，但没想到，这个世界还存在着一些难以解开的谜。 有些谜不在这方天地本身，就在他身边，在他收下不久的这名义子身上。 青阳子抬头看着天空。 突然觉得，这方天地，天原来还有那么高，地原来还有那么厚。 哪怕以他的修为，亦难穷至极尽处。 这不奇怪，要不然，他为什么还会留在这个地方？ 第205章 平静 这方天地，很大，对于顾辰来说，充满了未知，也充满了谜。 可是对于像青阳子这样的人来说，这方天地却很小，小得难以容身。 路总是由人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看着顾辰一次次的尝试，竟然真的慢慢摸索出了一条只属于他自己的路来，青阳子心中震撼，对于这种说法更加认同。 哪怕今时之人只照着前人旧路去走，但或许走着走着，沿途便出现了不一样的风景。 哪怕路不同，但只要走到了足够高的地方，看到的风景也总会有些许相似处。 青阳子相信顾辰总有一天一定会走到那个位置，而且那一天并不会太远。 如今青阳子步至山巅已无路，可是他知道，这个地方还不算是最高处。 因为头顶还有那一片天。 只是山路已绝巅，如何再往前去？ 路在何方？ 站在悬崖山巅，临近万丈深渊，再往前一步，再往上一蹬，或许便能站到更高更远的地方去，可是紧接着而来的，却是跌落深渊，一坠到底。 朝闻道，夕死可，或许青阳子所求的便是那一瞬间。 他很想知道，当顾辰走着那条无人走过的路，同样来到这般高处，那个时候，他会做何抉择？ 青阳子突然思绪飘摇，仿佛到了很远很远。 顾辰体悟自身，所有经脉自成一体，于他而言如臂指使。 如今才终于深切地体会到，体内重塑的经脉完完全全属于他自己，尽在他的掌控之中，而不再是那种只能控制部分的尴尬局面。 只是对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顾辰依然还是充满了疑惑。 那些疑惑终将随着他修为的提高，慢慢去解开，而现在他总算是得到了一部与自身完全契合的功法，可以让他接着往下修行下去。 虽说是功法，其实却又有本质上的不同。 《岚诀》并没有具体的功行阐述，只是顾辰自发领悟的一种对体内经脉的认知，若一定要冠以功法来概括，这部功法便只有“岚诀”二字，再无其他。 世间格物致知，格的是物，得到的是知识，却不一定都是能写在书面上的文字。 与其说顾辰是在修行功法，倒不如说是在修行他的这个身体本身。 可是话又说回来，以前按照功法修行之时，最终所得到的修为，所增强的实力，不也都着落在这小小的身躯之中吗？ 心念一动，经脉中的元力便运转起来，速度极快，都不需要顾辰另外分心去引导、去锤炼。 顾辰再度施展一剑封尘。 并指如剑，念微动便已有剑气喷薄，比以往更快。 气势凝而不散，威力敛而不发。 顾辰轻轻呼出一口气，散了剑气。 如今一剑封尘能够发挥出多少威力，顾辰也不确定，只是招式运转之间更加如意，更合心意。 而且顾辰发现，以他如今的功行路线来施展这些招式，与以前在昆仑山上所施展的相比，已经完全天差地别了。 顾辰踏步而出，轻风缠绕。 踏青步给他的感觉与一剑封尘一样，而且招式之中多出了一股自然之意，让他施展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只是，一剑绝尘还有绝尘步，顾辰却施展不出来，哪怕他迫切地想要再度施展，却觉有心无力，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凝眉不语。 “水到渠成，欲速则不达。” 隐隐急躁间，听到青阳子的声音，顾辰惊醒，他还在这棵松树下。 眼前还是那副棋盘，棋盘上有他零星落下的几颗棋子。 那些棋子所落位置看起来极为随意，之间并无联系，却又给顾辰一种“理当如此”的感觉。 很奇怪。 只是顾辰现在却已经完全抓不住先前落子之时的那种心境与感悟。 青阳子道：“修行之事皆如此，缘法分化亦自然，抓住了就是你的，过去了便不再流连。” 顾辰点头，深有体会。 体内的经脉已经完全能够调动起来，他的修行问题得到解决，再加上一些招式上的演变，已经让他获益匪浅。 一味的修行进步有限，在适当的时候，适当地放松身心，或许能有意外的收获。 在昆仑山上的时候，顾辰便不是很认同那种动辄闭关的修行方式。 顾辰突然笑道：“义父，喝茶么？” 青阳子想起沉香茶的个中味道，脸微黑，给自己倒了杯灵酒，一饮而尽。 顾辰洒然一笑，将水烧开，泡了一杯沉香茶。 天色渐暗，明月高高悬挂，与东来峰上那棵松树遥遥呼应。 在青阳子的提议下，柳祯也停下修行，只是有些不大情愿。 与顾辰一番交手之后，柳祯对青阳御焱诀有了更深的领悟，同时也发现自己的一些不足。 他急于要将这些不足弥补，修行起来更加用心。 柳祯的修行，日夜不辍，而且一日千里，他对修行有着偏执，如果不是青阳子发话，他会一直这样修行下去。 石桌上的那盘棋还保留着顾辰悟道时留下的残局。 柳祯看了，眼神怪异。 他看过青阳子与顾辰下棋，以这两人的棋力，怎么可能会下出这种乱七八糟的局面来？ 在柳祯看来，这盘棋下得毫无章法，每颗棋子之间真的是天南地北、毫不相干，这样的棋局，真的是那两个人下的吗？ 柳祯不觉如此，以为其中必有深意。 他细细看去，也确实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只是这种感受却又说不上来。 顾辰给柳祯倒了杯茶，顺着柳祯的目光落到棋盘上，转而对青阳子笑道：“义父，要不要把这盘棋下完？” 柳祯双眼一亮，或许让他们接着下下去，便能看出这盘棋的根脚。 柳祯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却听青阳子道：“就让这盘棋留着吧。” 顾辰点点头，道：“留着也好。” 柳祯暗暗低头敛眉，抿了抿嘴唇，竟然发现自己怎么也插不进顾辰与青阳子两人之间的对话。 这一夜，过得很是平静。 没有人修行，只是很自然地坐在石质椅上，欣赏山间清风，看着天上明月。 夜深，无眠。 天地之间有清气，却无殊异处，只是有一丝淡淡的韵味，在这东来峰上环绕不去。 天晨的时候，柳祯便去修行了，休息了一晚之后，他显得有些急切。 顾辰也精神烁砾，自去一边修行。 青阳子凝眸，盯着顾辰。 感觉到顾辰那精神状态奕奕洋洋，抖擞饱满，青阳子却是不由得有些担心。 算算时间，一月之期快要到了。 顾辰在去悟石之前，因为经脉出现了问题，迫不得已之下服下了醒神丹，细算来也差不多到了其发难的时候了。 虽然相信顾辰一定能够挨过醒神丹的反噬，只是青阳子还是难免担心，毕竟醒神丹的反噬非同寻常，而且事关精神层面，历年来在青阳门中，能够挨过醒神丹那道难关的弟子凤毛麟角。 每次惊蛰悟石过去之后，哪怕是那些悟石有所得的山门弟子，最终能够以青阳门弟子的身份留下来的，少之又少，他们大多都在醒神丹的反噬那一关中，被挡了下来，绝大多数人意识崩溃，神智失常，最终只能被送下山去。 顾辰会变成那样吗？ 青阳子不相信，也不愿意那种事情发生。 只是随着时间一天一天推近，他难免担心，却也只能担心而已。 他什么也做不了，因为那一关，每个人都只能靠自己挨过去。 第206章 凌尘 顾辰刚开始修行的时候，便为之一愣。 他细细感应了一番自己体内的元力变化，尤其是内视之后感受更是清晰，他的修为又有进益了。 这无疑是一件可喜的事，却让顾辰疑惑起来。 所谓的修为进益，是与他昨天晚上结束修行的时候相比的。 在那之后，顾辰便停止修行，与青阳子、柳祯静坐饮茶。 沉香茶有助于明心悟道，却不能直接给人增进修为，而顾辰自己又没有修行，如今这增加的修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虽然修为的增加只有那么一点点，可以说是微不足道，可是这微不足道的修为，却实实在在落在他的身上。 一个晚上增加的修为如点滴尘埃，微不足道，可是如果日积月累之下，这多出来的修为也很难无视。 要知道，如今的修仙界已经不再是仙古之时的环境了。 自从仙古路断，修行越发不易，随着时间推移，修仙者越来越少，诸多功法神通或残或缺，或是遗失在了那岁月的悠悠长河之中，再不现世，如今的修仙界格局，与以前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只是听说，在那个仙古的时代，修仙者哪怕不修行也能增益修为，不管是喝茶聊天也好，是闲游睡觉也罢，生活处处时时对他们来说都是修行。 那个时候修仙不难，常有仙人留踪，白日飞升时有发生，见怪不怪。 就像凡人听说有人能够飞天遁地便觉如天方夜谭，修仙者听说仙古景象也是同样感受，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修仙亦难解修行苦。 若换了是在过去，顾辰也觉得那是无稽之谈，可是这种事情如今却正好发生在他的身上。 元力在经脉之中的运行方式已经得以确定，在周转循环间，像是一部完整的功法。 功法运行不辍，修为自然日新月异。 顾辰无须刻意去引导便能让元力运行不断，对于他来说，便时时刻刻都是在修行，虽然不及他有意引导之下运行更快，可是那种细水长流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哪怕顾辰喜怒不形于色，此时亦是眉飞色舞。 沉下心神之时，元力运行的速度更快。 顾辰内视，能够“看到”经脉中的元力渐渐增多，很快的，他的注意力全被那些新增的元力吸引了过去。 那些新增的元力是顾辰通过呼吸吐纳，将周围的天地灵气吸入体内，经由《岚诀》运行转化，变成他自己体内的元力。 一开始的时候，元力是碎散杂乱的，可是随着元力在经脉之中移动，渐渐吸附在那些元力丝身上。 那些元力丝是顾辰之前经脉出现问题的时候，引导元力凝成柱，又将元力柱碎成丝，方才得来。 丝与丝之间交相缠绕，摩擦盘旋，使得经脉之中除了元力之外还多出了另外一种力量。 两种力量结合之下产生联动，大大地提升了元力的质量，使得同样的元力能够发挥出更加强大的威力。 可是经脉中的元力并没有全部转化为元力丝，还有些碎散元力。 那些碎散元力在顾辰的异想天开之下，纷纷变成了一把把细小的剑，也就变成了顾辰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剑型元力。 此时新增的碎散元力与元力丝凝聚在一起，方一移动，便迎上了那些剑型元力。 剑型元力给人凌厉之感，极具威胁，剑尖直指，剑气流转，自身亦是不断盘旋。 方一接触，便将那“厚重”起来的元力丝切割开。 一条条厚重饱满的元力丝转眼便被分成一根根细小的元力丝，那一根根元力丝很快便彼此相交缠绕在一起，顾辰甚至隐隐可以听到从自己的经脉之中传出了细微的摩擦声。 同时，还有一些碎散元力因为元力丝被切割开而散落四处，被密密麻麻的剑型元力一冲而过，不见踪影。 只是顾辰隐隐觉到，剑型元力的数量好像变得更多了。 这种变化在顾辰的体内，在那经脉之中，持之以恒、周而复始地进行着，一次又一次重复着。 随着时间推移，那些剑型元力会越来越多，直到经脉之中再无多余空间可供那些元力丝容身，在与剑型元力狭路相逢之下，那些元力丝会被再度切割，被分得更散更细，直到有一天，顾辰的经脉之中再无元力丝，只剩剑型元力存在。 只要这么一想，顾辰便隐隐激动起来，因为他感觉到，从碎散元力到元力柱，再从元力柱到元力丝，最后出现了剑型元力，这一连串的变化预示着他的路，仿佛最后将所有元力变成剑型便是他修行的目的。 或者该说是目的之一。 对于这副经脉，顾辰还有许多未解之处，好比说为什么这副经脉会结成一把剑的形状？亦好比说为什么他的元力能够如此轻而易举甚至该说是顺理成章地变成了剑型？ 元力不管是凝柱还是化丝，都只是碎散元力凝聚成形的变化，是众多元力凝结相合而成的形，而剑型元力的出现，却是实实在在的元力本质变化，是单一元力改变了其形态。 这种变化，只有达到上元境，真正站在修仙界顶点的人物身上才能发生，而顾辰小小一个炼元境的修仙者，居然在一开始的时候便走到这一步。 “如果，再有其他变化？” 顾辰无法控制地作此想，只觉得这副经脉、体内的元力，都将会给他带来巨大的好处。 体内的元力运行，顾辰使出剑招。 这一招却不是一剑封尘，而是另外一式昆仑剑法。 虽是昆仑剑法，但其实却是顾辰所创。 只见一道剑气从顾辰身上发出，凌厉无匹，更是一往无前。 所过之处，空气、尘埃尽皆绕道，有极微少的更是直接被这一招剑法湮灭在虚空。 这是顾辰最为得意的剑法，是他在昆仑山上所创，名为一剑凌尘。 出招之时剑随意走，而意极简洁，只强调了一个“快”字。 快得甩开声音，足以破开虚空，泯灭一切阻挡与避之不及之物。 因为是顾辰自创而出的剑法，所以他对这一招极为熟悉，在使出的同时，便根据如今的这副经脉完成了修改。 这一招一经使出，便比以往的威力更加强大。 虽说强大，但也是相对于炼元境而言的，毕竟当初顾辰创出这一招剑法的时候，正是在他突破境界达到一元境之时，如今施展，出手速度不够快，这一招的威力还发挥不出原本招式的十之二三。 但若是换了以往在这炼元境中，这一招却是使不出来的。 顾辰经过修改，能够在炼元境便使出这一剑招，威力虽有减弱，但已经隐隐可见这一招的可怕之处。 一剑起落，虚空崩，湮灭尘埃。 可惜以顾辰现在的修为，远远无法将这一剑的威力展现出来，只能做到一剑起，将阻挡的一切排开而已。 顾辰停剑思索。 或许这段时间修改功行剑诀已经成了他的习惯，熟能生巧，这一出手，他便觉得这一招还有修改的余地，还有提升的空间。 不过让他在意的不是这个。 “就算是能将一剑凌尘的所有威力发挥出来，感觉……也比不上一剑绝尘。” 可是一剑绝尘的那强大威力，却让顾辰望而却步，给顾辰感觉距离竟是那般遥远。 这段距离若不跨越，他根本就施展不出。 第207章 人来 一剑绝尘是顾辰在心神之中偶然施展出来的。 当时他受体内灰色光点的召唤，一心要过去，便以星辰立足，步步登临。 星辰虽是他的立足之处，但同样的，也有可能成为他前路的阻碍。 当时顾辰便遇到了巨大的星辰阻拦。 踏青步配合风象拳虽能发挥巨大威力，可是面对那颗巨大星辰却也无能为力，在当时那种情况下，顾辰却已经不管不顾地跳了过去，几乎便要与那颗巨大星辰相撞。 在那种时刻，顾辰阴差阳错地施展出一剑绝尘。 同样的，在最后跳向灰色光点之时，也是在绝望之际，顾辰使出了从来不曾学过的身法——绝尘步。 不管是一剑绝尘还是绝尘步，都远远超出顾辰以前所学过的，也都不是顾辰如今的修为可以施展出来的。 只是隐隐间顾辰又觉得不是这样。 哪怕他修为提升上去了，也施展不出一剑绝尘与绝尘步。 当时意外之下使出这两招之时，这两招的功行路线顾辰便都记下来了，只是哪怕他引导元力按照那功行路线去走，也没有办法将这两招使出来，他总有种感觉，在功行路线之外还缺了些什么。 可是到底缺了些什么呢？ 顾辰摇摇头。 苦思无果，便不再钻牛角尖，那样反而浪费时间。 便在这时，修行中的柳祯也睁开了眼睛。 顾辰与柳祯从修行状态中断，看向山路。 山路那里有人声。 东来峰是青阳子名下的孤峰。 之所以说是孤峰，不仅因为这座山峰没有人烟，同时还因为在这座山峰周边的其他山头上，也是一个人也没有。 直到青阳子回来之后，这座东来峰才算是真正迎来了它的主人。 而后有了顾辰与柳祯的加入，这座孤峰才不再显得孤单，比起以往来说，微显热闹。 这种热闹是相对而言的。 不管是顾辰还是柳祯，都不是那种好动的人。 可是现在，从东来峰下有人正沿着山路走上来。 不断传来的人声，让顾辰和柳祯有些不习惯，甚至觉得有些吵。 孤峰偏远，但到底还是在青阳门的地盘上，能够在青阳门的范围内行动自如，自然不可能是门外的不想干之人，更不可能是凡人。 既然是修仙者，哪怕修为再低，上下这种山峰也没有必要一板一眼照着山路走来。 单从这一点便初步可以断定，来人应是青阳门弟子无疑，而且辈分不高。 他们会沿着山路往上走，应是出于对青阳子的尊重，或者说是表示对青阳子的尊重。 只是有些吵。 那些交谈虽然有意放低，可是此时已近山巅，而山上之人皆非凡人，耳聪目明，加之山峰清静，那些耳语便也听得一清二楚。 “我们真的到东来峰了吗？我是不是在做梦？是不是可以经常见到青阳子长老？” “青阳子长老那么强大，随便指点我们一两句都可以让我们受益匪浅，没想到我们不仅可以不用下山离去，还可以近距离服侍青阳子长老，真的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师兄师兄，你说，青阳子长老会收下我们吗？” “不对不对，青阳子长老能不能指点我们？哪怕是让我拥有炼元境的修为也成啊，我的要求不高的。” 声音之中，男声女声皆有。 他们越说越激动，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声音越来越大，似乎是希望他们的那些包含期待与渴望的话语能够被谁听去，对那些念想更增念想。 “已经到山顶了，你们都安静一点，不要吵到长老清修，还有，到了这里就要学会好好做人，你们现在做不了修仙者，但怎么做人这一点你们应该比我清楚，没有必要再让我来教你们，我也教不了你们，如果你们无法留下来，便只能自己离去了，那个时候不会再有人留你们，还有，不要忘记你们现在的身份，你们不是青阳门弟子，只是仆役而已，青阳门的仆役多你们不多，少你们也不少，有的是人，若是做不好多的是人替换你们。” 声音沉稳但却清晰，还让顾辰觉得有些熟悉，似乎曾经在哪里听过。 顾辰看向柳祯。 只见柳祯在听到这声音之后，神色也有些变化。 竟像是有些高兴。 从山路走上来的人，到了山顶，现出身形。 顾辰认出了其中一个人——何杰桐。 对何杰桐，顾辰的印象并不深，只在他刚到青阳门的时候，在山门主峰那里见过一面。 对其人也是知之不深，只知道对方是青阳门掌门钟鼎的弟子。 想来他们也是第一次来这东来峰，乍一见这峰上之景时便显得很是意外。 随着何杰桐一起上来的三男一女屏气凝神，不敢再随意开口说话，只是好奇地打量四周。 发现这里与主峰完全不同，几乎可以说是什么也没有的时候，女孩明显露出失望的神色。 但很快的，那女孩的注意力便落在顾辰与柳祯两人身上，对他们暗暗打量。 何杰桐看到青阳子，赶忙上前打招呼。 青阳子摆了摆手，淡淡道：“东来峰不需要仆役，带他们回去。” 青阳子说这话并未刻意回避，顿时那四人脸色为之一变。 何杰桐牵强笑了笑，却没有依言离开，而是轻声道：“长老，这四人是师傅他老人家为您送来的，师傅希望您能收下。” 青阳子扫了何杰桐一眼。 何杰桐背后冷汗涔涔。 “你师傅是怎么说的？” 何杰桐低下头，声音更低，一字一句道：“师傅的原话是，‘长老言行代表了宗门颜面，太寒酸会落了宗门里子，长老是青阳门的长老，青阳门中无外人，长老尽可使唤得，若能为宗门留下些许福荫，宗门里有的长老可拿去，便是舍了也不心疼’。” 将钟鼎的原话带到，何杰桐头埋得更低，不着痕迹往后退了一小步。 青阳子听完沉默。 这番沉默让何杰桐更加紧张。 “外人？福荫？”青阳子突然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便留下来吧。” 何杰桐暗暗松了一口气。 被何杰桐带来的那四人在听到青阳子松了口风之后，也都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何杰桐连忙对这四人加以介绍。 被何杰桐带来的这四人，赫然便是他在山门处挽留的那四人，正是罗程、陈勇、马彪、柳棠棠。 而今，他们被送到东来峰。 这四人原本要参加惊蛰悟石，只是在他们悟石之前，天石引发异象，而后陷入沉寂，他们就此失去了悟石的机会。 说来不知算是不算是幸运之事，他们当时还未服下醒神丹，因此不像一些倒霉鬼般担惊受怕，有些人可是服下了醒神丹却没有机会悟石的，失去一搏的机会不说，还将承受醒神丹反噬带来的风险。 他们不用担心醒神丹的反噬，自知没有成为青阳门弟子的希望，决定下山离去。 谁又能想到，峰回路转，他们被掌门看中，留了下来。 虽然不是忝为宗门弟子，不过当他们得知将被送到东来峰服侍青阳子之时，哪怕是作为仆役，亦已欣喜若狂，觉得他们得到了天大的机缘。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这东来峰竟然如此简陋，什么也没有，就这样一座山头而已。 能够进入青阳门成为山门弟子，自也意味着他们有修仙之资，只是他们现在充其量也就是体魄不凡的普通人而已，仙人那种餐风饮露的生活，是他们还没有过过，也还没有准备好要去过的生活。 虽然对环境失望，可当听到青阳子说不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的一颗心还是提了起来，而后直往下坠。 那一刻他们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想走。 第208章 纠纷 在青阳门众多弟子心目中，青阳子的地位是绝对超然的，他们对青阳子感到崇拜，连带着对这座东来峰，也觉得特别。 东来峰超脱于众峰之外，幽静神秘，与青阳子的种种传闻相得益彰，令人仰望。 实际上，青阳子与青阳门，或者该说是与青阳门掌门一系的同门关系如何暂且不说，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宗门，他们都需要维持青阳子的这个形象，只有那样才最符合他们的利益。 只要青阳子独居不显，只要东来峰始终被孤立在外，他们并不担心青阳子的传说会产生什么变化。 而一直维持着这种局面的钟鼎，却给东来峰送来了四名仆役。 这一做法在一开始并没有取得青阳子的同意，甚至青阳子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这无疑是先斩后奏。 从他们被送上东来峰的那一瞬间，便注定了再没有那么容易下山离去。 偌大一个青阳门，一些表面的话说得再好听，一些龌龊事依然掩之不住。 青阳子最终会选择留下这四人，有这一方面的原因，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两个考虑。 这四人被送到东来峰是为了什么，青阳子心知肚明。 只要钟鼎一天没有得到青阳御焱诀上三诀，只要钟鼎一天没有弄清楚顾辰悟石之时到底得到了什么，他就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只是顾辰始终在青阳子的保护之下，哪怕作为青阳门掌门，钟鼎无孔不入，却也奈何他不得。 送上四名仆役，说是由青阳子驱使，未必没有监视的意思。 青阳子最终选择收下，便是要借此让钟鼎稍微消停。 只是这四人可能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亦不知道他们只是被钟鼎当成用之即弃的棋子而已。 这是一方面的考虑，另外的考虑，便有关于顾辰和柳祯。 青阳子是当惯了闲云野鹤，餐风露宿对他来说已属平常，但顾辰和柳祯不然。 哪怕资质非凡，求道之心坚定，但两人毕竟不过十来岁的少年，早早便随自己过这充满暮气的生活可不成。 修仙者也在修心，但修心并不意味着要将心境修成一潭死水，暮气沉沉。 有时候看那万物生机绽放，熊熊烈火染红半边天，未必不是心境上的一重重难关，一次次进益。 出于对这两人的考虑，青阳子收下了这四人，年轻人之间或亲或近，或远或恶，或争或斗，都是一种经历，更是一种磨砺。 顾辰与柳祯走来。 何杰桐看到柳祯，露出微笑，扫了顾辰一眼，却又再次将目光转移到柳祯身上。 他很想问柳祯在这里待得可好，修行如何，是否已经学全了青阳御焱诀上三诀。 但碍于青阳子就在旁边，一些亲密话未敢多说，只是对双方做了一番简短介绍。 罗程四人自然是认得柳祯的，只是柳祯却不一定认得他们。 对于所有山门弟子来说，柳祯是一个标志，也是一个传奇。 柳棠棠尤其兴奋，她突然注意到自己的姓氏，与柳祯一样姓柳，而且她还发现，在何杰桐向柳祯介绍她时，柳祯的目光虽然依然平淡，却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柳棠棠感到一丝淡淡的羞涩，不大敢迎着柳祯的目光，又不甘心就这么收回视线。 “这位你们应该也听说过，正是青阳子长老所收的义子，顾辰顾师兄。” 与柳祯一样，何杰桐称顾辰为师兄，而这一次，顾辰并没有多说什么。 “什么？” “你就是顾辰！？” 陈勇和马彪突然怪叫，两人的声音高了八度，显得有些尖锐。 毫无预兆，两人一左一右，拳头便朝顾辰招呼。 顾辰眉头一挑，不明所以，不过应变半点儿不慢。 右脚后移，身子向后倾，顾辰正欲躲开。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挡在他的面前。 顾辰身形一顿，停在原地，看似一动未动。 面前是柳祯横身向前，两手伸出，各抓住陈勇和马彪的拳头，随手一甩，顿将两人甩了出去。 陈勇和马彪两人虽长得人高马大，那一拳也是用尽全力，但他们连炼元境的修为都没有，自然没有办法抗衡柳祯，被他这轻轻一甩给丢出去老远，摔起一地尘土。 顾辰看着柳祯，眉眼微挑，而后又看向摔在地上的两人，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何杰桐大惊失色，连忙打量青阳子的神色。 却见青阳子神色淡淡，未曾动容。 何杰桐连忙喝斥道：“你们两个这是在做什么？这里是东来峰！你们以为还是在主峰山门前，可以由着你们恣意妄为不成？是不是不想留下了！？” 陈勇和马彪也是热血上头，凭着一股怒意上涌，气昏了头，被柳祯那一丢摔得清醒，有些畏缩地看向青阳子，只是声音中依然满是怨忿，指着顾辰道：“就是他！就是因为他，我们才失去悟石的机会，都是他害的！” 四人在青阳门山门处当了一年山门弟子，存着拜入仙门的念想，只是他们的资质说不上多好，并无自信能入得师长们的眼。 对这一点，他们自是心知肚明，因此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惊蛰悟石上，却没想到，顾辰的横空出世搅黄了他们的机缘。 事出有因，何杰桐也不知道如何劝导，只得看向柳祯。 柳祯摇摇头，道：“就算让你们去悟石，你们就能悟出什么吗？” 陈勇一怔，声音低了些：“那是我们的机会……” “机会是从你们自己手上流失的，与顾辰师兄无关。”柳祯的语气生冷强硬，“悟石之事一视同仁，每个人都有一次机会，对顾辰师兄自然也是如此，只是你们自己犹豫不决，在一开始的时候没胆上前，机会流失之后，却只会在这里怨天尤人，还有脸说这是你们自己的机会？” “我……”陈勇张嘴欲辩，却再被柳祯打断。 “仙路争锋，不进则退，哪怕再给你们两次、三次机会又能如何？你们就能比别人更强几分？” 陈勇无言以对。 何杰桐连忙打圆场道：“好了好了，柳师兄，他们也是期望太大，一时控制不住情绪，给他们说清楚就好了，如今他们选择留在青阳门，与你同在这东来峰上，今后也是自己人了。” 柳祯一怔，深深看了何杰桐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陈勇和马彪这才醒悟过来，连忙向青阳子跪下。 “请长老恕罪！！” “求长老不要驱逐我们！！” 两人很担心，原本青阳子就没有收下他们的意思，而他们一时冲动惹了祸，只怕会被青阳子借这个由头赶下山去。 青阳子一直冷眼旁观，这时方才摆了摆手，开口道：“将事情说开了便好，东来峰就是一处孤峰，可堪留人而已，没有主峰那么多规矩，不会因为你做错了一点破事就赶你下山，这里没什么特别的，跟是不是主峰无关，只与为人处世有关。” 何杰桐心头一跳，知道自己刚刚那番话也是失言了，只怕惹得青阳子不满。 青阳子摆了摆手，淡淡道：“你与柳祯相识，如今他已在东来峰修行，这段时间你们该是见得少了，此次前来该有许多话要说，自去说话吧。” 何杰桐连忙躬身道：“谢长老。” 与柳祯走向他处，何杰桐心中狐疑不定，到底青阳子这么说，是看出了什么，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第209章 偏心 “你怎么来了？” 走出没有多远，柳祯便出声询问。 何杰桐露出笑容。 与柳祯许久不见，他一直很在意，不知道柳祯过得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如愿以偿学到了青阳子的青阳御焱诀上三诀。 他一直很关注这方面的消息。 只是东来峰实在是太孤了。 何杰桐想知道的这些事情无从得知，而他的师傅钟鼎对此从不谈及，自然便一无所知了。 难得相逢，何杰桐很想问明柳祯现在的景况，只是很多话到了嘴边说不上来，只是变成了简短的一句问候：“师兄，你还好吗？”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顿时将何杰桐心中的所有担忧都表露无疑。 能够感觉到何杰桐对自己的关心，柳祯非常感动，笑道：“我已经开始修行，现在已经突破，到灵元境了。” 何杰桐兴奋道：“那师兄，你已经学到上三诀了吗？” 柳祯摇了摇头。 何杰桐一怔，顿时一颗心直往下沉，急道：“师兄，你……” 柳祯对青阳御焱诀上三诀有多渴望，何杰桐心知肚明，两人认识了多久，柳祯便在山门处待了多久，那个时候，青阳子还没有回到宗门。 一直坚持到青阳子回来，柳祯终于如愿以偿拜入青阳子门下，可是到现在，青阳子竟然还没有将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传授给他。 以柳祯的资质，难道还没有资格得到青阳子传授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不成？ 如果柳祯都没有资格，那整个青阳门中还有谁有这样的资格？ 无法学到青阳御焱诀上三诀，那柳祯一直以来的坚持，为的是什么？ 何杰桐为柳祯感到不值，为他抱不平，正欲说话，柳祯连忙摆了摆手，以防他失言。 “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的修行，需要有中三诀的底子在，不然是修行不了的，如今我已经得师傅传授了青阳御焱诀中三诀，等我修炼有成，才能去学上三诀。” “真的吗？” 柳祯点头，又道：“而且，师傅的中三诀跟别人不一样，更加强大，现在就算是你，只怕也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 何杰桐笑道：“师兄，我一直都比不上你的。” 柳祯摇头道：“你只是一直在让着我而已。” 为了等待青阳子回来，柳祯在青阳门山门处待了整整五年。 这五年里，曾经的那些同门要么下山离去，要么成为青阳门弟子，那些人得到功法，修为突破，境界提升，成为真正的修仙者。 那些原本不是柳祯对手的人，一个个都已经超越了他。 境界不曾提升，哪怕修行再多武技，实力提升也是有限，再怎么修行朝仙诀，也不可能再引发奇迹，将修为突破到灵元境上去，因此柳祯哪怕资质逆天，也慢慢出现了泯然众人的迹象，正被昔日同门赶超，远远甩在身后。 也只有何杰桐，始终陪在柳祯身边，相信他终有一天会出人头地。 若不是有何杰桐的陪伴和鼓励，柳祯很难坚持到现在，只怕早已在众多的白眼与压迫下妥协。 好在，终于拨得云开，柳祯等来了青阳子，而且成功拜入青阳子门下，不知引来多少人羡慕。 “你还没说，你今天怎么来了？” 柳祯还是有些好奇，又问了一遍。 何杰桐这才想起正事，压低了声音，对柳祯道：“师傅让我将他们四人送来，以后师兄有事尽可以使唤他们。” 柳祯顿时也明白了，忍不住看了青阳子一眼。 青阳子殊无反应，似乎对他们这边的谈话不感兴趣。 “这四人原本要下山离去，像他们这些还没有来得及悟石，又没有服下醒神丹的人不多了，我就将他们留了下来，那个叫罗程的资质还算不错，也是那四人里面比较能托事的。” 名为罗程的少年，背负长剑，只是始终沉默寡言。 何杰桐想必也没想到，刚来到这里，陈勇和马彪就差点儿将事情搞砸了。 好在青阳子并不追究，不然他这番安排只怕打了水漂。 现在他才觉得，罗程才是这四人里面最靠谱的，至于柳棠棠，被他自动过滤了。 柳祯没有接话，以他的聪明才智，何杰桐又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来了，他自然知道这四人是被打发来干嘛的，他也知道，这一点青阳子必定清楚。 他不认为这样做有什么意义，难道就凭这四人，真的能在这东来峰上打探出什么来吗？ 他无法理解，钟鼎怎么会做出这种无聊事？ 那位掌门…… 何杰桐试探道：“师兄，你与顾辰……顾师兄他……” 刚刚柳祯几乎不假思索便站出来为顾辰出头，让何杰桐意外又有些不敢肯定，几时这两人关系好到这种程度？ 难道柳祯是爱屋及乌，就因为顾辰现在是青阳子的义子，因此对他另眼相待？ 柳祯淡淡道：“没事，只是在这东来峰上，我不想有人找他麻烦。” 何杰桐讶异，看着柳祯。 柳祯想了想，又补充道：“最好在这青阳门中，也不要。” 何杰桐突然说了句：“掌门只怕不会放弃。” 柳祯知道何杰桐这句话意味着什么，笑了笑道：“师傅他可不是吃素的。” 何杰桐心头一跳，又忍不住看向青阳子。 青阳子的修为何等强大，何杰桐可没有想过能在这人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他也很清楚在这东来峰上，不管他们说什么做什么，都绝对瞒不过青阳子。 何杰桐越想越不明白，钟鼎让自己把这四人送到东来峰上，到底有什么用意？ 只是送来几只苍蝇恶心人的么？ 难以理解。 直到离去时，何杰桐也没有再去对罗程四人吩咐什么，因为那样没有必要。 这四人在被送来这里之前，便被钟鼎召去谈话，具体说了什么，何杰桐也不知道，只是他觉得，这四人也还不知道钟鼎将他们送到这东来峰上的用意。 “师傅到底想做什么？” 一些疑惑，原本未曾多想，并不十分在意，可是在走了一趟东来峰之后，何杰桐越想越乱。 送走何杰桐，柳祯回到峰顶，便见那四人正在清洁峰上洞府。 东来峰上陈设简单，虽有洞府，但自来到这里，不管是青阳子还是顾辰，乃至柳祯，都很少进洞府中休息或修行，这洞府有或没有似乎意义不大。 现在有人收拾，顶多只是让峰上显得更有人气一些。 看到顾辰迎来，柳祯停下脚步。 顾辰道：“柳师弟，刚刚谢谢你。” 柳祯摇头，想了想，还是道：“师兄，我欠你的。” 说着柳祯便走了过去。 顾辰不以为意，在柳祯擦肩而过时，淡淡道：“那我们就两清了。” 柳祯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笑道：“师兄，我可不觉得帮你挡了些无足轻重的小麻烦，就可以还了你沉香茶的人情，我分得清，我还是欠你的。” 柳祯说完，再度转身走开。 顾辰无奈摇头，走回松树下。 青阳子笑道：“恩怨分明，才是最好的对手。” 顾辰摇头道：“我从来没有将他当成对手。” 青阳子打趣道：“觉得他不够资格？” 顾辰转头正视青阳子，道：“义父，那可是你的弟子。” “你还是我的义子。” 顾辰怔了怔，抬头看向天空，蓝蓝的天上飘着几朵白云，有些抱成团，有些散成一片片。 顾辰轻轻道：“义父，你这就有点偏心了。” 第210章 发作 何杰桐走了。 临走时，也没有给那四人留下片言只语，这让罗程他们心中没底，有些无措。 毕竟这里是东来峰，是整个青阳门最孤的山峰。 四人在这里感到压抑，因此小心翼翼，只是没多久便感到很不自在。 自觉他们现在并非青阳门的弟子，只不过是被留在门中的卑微仆役而已，虽无人吩咐，他们已经主动前去收拾洞府，做些仆役应该做的事情。 收拾清理洞府，也是他们此时唯一能想到的事情了。 实在是东来峰与主峰大不相同，峰上没有多余建筑，简单得甚至可以说是简陋，哪怕他们有心想多做一些活，也实在找不到活干。 在这山上仙地，难道让他们去给花草树木浇浇水，或者给一些植物裁剪些许枝叶？ 东来峰上，也实在是不需要什么仆役，顾辰他们也没有让人侍候的习惯。 因此，峰上三人对新来的四人并未多加理会，由得他们在这里生活。 不过顾辰几人的不理会，尤其是青阳子的漠然态度，更是让罗程四人心里七上八下，只觉得他们被留在这东来峰上引来了诸人不满。 柳棠棠露出柔弱神色，寻向柳祯看去，却发现柳祯已在一边打坐闭目，开始了修行。 柳棠棠顿时黯然，心想自己也是长得不错，而且还与那位师兄一样姓柳，怎么对方完全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那家伙，凭什么！？” 正出神间，便听到马彪那难听却带着不甘与不忿的声音。 柳棠棠转头看去。 只见马彪目光直直盯着松树的方向看。 不仅是马彪，陈勇和罗程也看向同样地方。 柳棠棠转头看去。 只见那松树下，石桌前，顾辰与青阳子相对而坐，拿着茶壶，自己泡茶自己喝。 陈勇道：“目无尊长，这样的人居然能被长老收为义子？” 悟石一事被顾辰搅黄，哪怕顾辰是无意的，四人心中依然带着怨气。 这股怨气一直压着无处发泄，在他们心头越积越大，一经触碰便忍不住爆发。 因此初见顾辰时，陈勇与马彪便忍不住大打出手，却被柳祯阻止，更被柳祯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无地自容。 失去悟石机会，难道就真的只能怪顾辰一人？ 难道他们自己身上就没有一点儿原因？ 他们也知道，想将责任全部推到顾辰身上，太牵强了。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心中的怨气却是另外一回事。 有些东西不是说消失就能消失的，哪怕现在，他们心中依然怨气难消。 柳棠棠是因为性格柔弱，不然的话，初见顾辰之时她也发飙了。 至于罗程…… 柳棠棠看向罗程。 这个沉默寡言的同伴，从来没有真正融入他们三人之中，那微锁双眉中似乎总蕴着沉沉心事，让人弄不清楚他在想些什么。 曾经一度柳棠棠对罗程很感兴趣，这种兴趣在他的冷漠中不见消解，反而更强更多，但在来到东来峰后，这兴趣便完全不见了，只剩下一番不明所以与不知所谓，觉得那罗程实实在在是一个怪人。 现在的柳棠棠，更多的时候，会转头看向一边静静修行的身影。 俊朗不凡，在当山门弟子的时候便已经谱写传奇，拥有惊人资质的柳祯柳师兄。 “罗程，你说对不对？” 陈勇突然看向罗程，似乎希望从这个沉默寡言的同伴那里听到支持的话语。 罗程收回目光，无视陈勇，走进洞府里面去了。 那里面还没有收拾好。 “你……” 陈勇气极，被罗程无视让他脸上火辣辣的，很想拂袖而去。 只是他尚有理智提醒他这里是东来峰，不是可以吵吵闹闹的地方，也由不得他胡来。 “不是一路人！” 低声骂了几句，但陈勇还是跟着罗程走了进去。 他必须去帮忙，因为马彪和柳棠棠也跟着进去了。 他们却不知道，四人之间一番交谈，不仅落入青阳子耳中，更落入顾辰耳中。 顾辰虽然修为只是炼元境初期，可他的身体有别于寻常炼元境的修仙者，因为曾经修为进入过一元境，身体经过一定程度的改造，早非肉体凡胎可比。 虽然之前自废修为，经脉寸断给他带来极大影响，身体变得羸弱不堪，但事实上，这副身体哪怕再虚弱，也与寻常凡人有别，一些质上的改变，不会那么容易就消失不见。 不过罗程四人之间的交流，也只是刚好能被顾辰勉强听清楚而已，如今他们走进洞府之中，顾辰便完全听不到里头的动静了。 青阳子淡淡笑道：“以后这峰上可就热闹了。” 顾辰点了点头，突然问道：“义父，你觉得钟掌门想要做什么？” 钟鼎不会不知道，这种几乎暴露在青阳子眼皮子底下的小动作不会有任何作用，可他还是这么做了，不可能没有原因。 青阳子也早已是心知肚明，道：“他是为了你来的。” “为了我？” “或者该说，是为了你悟石得到的东西来的。” 顾辰不解，道：“就派来这四个人，就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青阳子摇头，道：“不是要得到什么，而是想得知什么，这四个孩子顶多只能传递传递消息的，只要在东来峰待的时间久了，多少也会知道一些事，比如说柳祯将青阳御焱诀上三诀学了几成了，你这段时间修行了什么妙术，我都做了些什么……诸如此类，都是以往他不知道的，毕竟东来峰上无人，但以后就不好说了。” “就只是埋下几个眼线？有点儿……” “孩子气是吧？” 顾辰嘴角微翘，忍不住笑道：“你明知道，还收下他们？” 青阳子道：“不这样，他就不消停。” “就算这样，他也不会消停。” 能当一派掌门，心性不会如此简单。 顾辰知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被钟鼎盯上了，目前因为青阳子在他身边，钟鼎无法出手，只是青阳子不可能护他一辈子。 同样是作为掌门，顾辰觉得昆仑派的掌门云归真人便跟钟鼎很不一样，两者几乎可以说天差地别。 想到云归真人，便忍不住想起当日他自废修为之时，云归真人所说的那一番话。 “昆仑立派已近千年，纯钧仙剑也沉寂了千年，历代掌门守着这把剑，守不出朵花来，终化白骨，到我执掌昆仑，却也因为这把剑而陨一道子，我心里一直有个问题想不明白，难道没了这把剑，昆仑就不是昆仑了吗？” 顾辰心绪微乱，想到昆仑，想到云归真人，想到丢失了的那把纯钧仙剑。 “不知道那把剑究竟怎么样了？” 顿了顿，顾辰忍不住又想：“不知道师傅他怎么样了？” 思绪仿佛回到待了十二年的那座山峰。 “昆仑啊……” 顾辰的脑海突然一痛，整个人失去平衡，往地上摔去。 青阳子眼疾手快，瞬间出现在顾辰身边扶住他。 顾辰脸色苍白，瞳孔颤动着、晃动着，怎么也聚不了焦。 顾辰全身都在发抖，嘴唇亦在哆嗦，一身的元力杂乱无章，一头黑发在发根处隐隐显白，额头处满是冷汗。 “还是来了！” 青阳子脸色凝重。 只是扶着顾辰，却不敢贸然输出元力相助。 他尽量让顾辰以一种稍微舒服的姿势躺，却什么也不能做。 眼看着，心里着急着。 第211章 无法 这一日，青阳门中，有不少人突然发疯。 没有任何预兆，这一切发生在转瞬之间。 只在突然之间，惨叫声响起，不绝于耳。 醒神丹反噬，其后遗症终于还是发作了。 服下醒神丹的人，会感到精力充沛，精神饱满，神思敏捷。 这种状态会持续整整一个月。 在这一个月里，他们无需休息，永远不会疲惫。 只是这些都是假象。 醒神丹的作用有着极大的后遗症，其功效相当于将产生的疲劳感往后推，让人长期保持精神亢奋的状态，但事实上疲劳一直在积累。 这种积累让人无从察觉，还会以为自己的精神真的那般好。 醒神丹的弊端很大，将疲劳积累，一朝爆发，有如洪水猛兽，本来就令人招架不住，而且在服用了醒神丹之后，因为感觉不到疲惫，给人精神用之不尽的错觉，很容易就会过分透支，一旦反噬出现，轻则发疯，重则死亡。 在修仙界中，醒神丹属于低阶丹药，丹方流传甚广，但事实上并不实用。 随着修仙者修为强大，精神力随之增强，醒神丹服不服用对他们来说用处不大，因此服用醒神丹者多是那些修为尚低的人。 那些人因为修为太低，能够挨过醒神丹反噬的人又是少之又少，因此与其说醒神丹是仙丹灵药，不如说是一种可怕的毒药。 但在青阳门，山门弟子多有服用醒神丹的传统。 倒不是他们对这种丹药有多么看重，而是因为惊蛰悟石关乎他们的一生成就，一颗醒神丹有极大的可能会改变他们的未来，因此想要为此一搏。 醒神丹虽说反噬之力强大，能够挨过者少之又少，但服下醒神丹后，在精神饱满之下，于参悟道法总有助益，因此那些山门弟子对此难免产生依赖。 尤其是对那些资质普通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因为资质普通，在青阳门这种门派里面难受重视，与其一辈子碌碌无为仰人鼻息，不如在此一搏，求一个锦绣人生。 如果悟石有得，能得师长看中，以其精深修为和仙家手段，莫非还不能帮助他们度过这一难关？ 他们只消一点运气，只要悟石有得，醒神丹之患根本不足为患。 所有服下了醒神丹的人都有这种想法，他们将所有希望放在悟石上。 哪怕是柳祯，也曾经一度是这么认为的。 东来峰远在青阳门群山偏僻处，这一带没有人烟，山峰之孤，哪怕同门亦少涉足，因此顾辰受到醒神丹的反噬，造成的影响很小，引发的动静也不大。 毕竟东来峰就这么几个人。 青阳子将顾辰送进洞府之中，让他躺在石床上。 原本这些洞府用处不大，积灰已久，但何杰桐在钟鼎吩咐下送来罗程四人，这四人自觉身为仆役，主动找事做，第一件事便是将所有洞府清洁了一遍，原本看似无用之功，这个时候倒是派上了些许用场。 顾辰满头白发，识海之中混乱的精神波浪高高卷起，狠狠冲来，将他筑起的防御高墙冲得垮塌，不费吹灰之力。 青阳子脸色阴沉，异常凝重。 柳祯陪同，忍不住看着满脸痛苦的顾辰。 此时的顾辰，半点儿没有当初那种淡然如仙的飘然感，整张小脸皱成一团，苍白而难看，尤其那满头的银白头发，看起来就像透支了生命力。 醒神丹的反噬之力，竟然有这么强？ 罗程四人候在一边，目光落在顾辰身上，脸色也是阴晴不定，尤其柳棠棠更是花容失色，心头惴惴不安。 如果他们也服下了醒神丹…… 完全不敢想像。 陈勇和马彪相视一眼，头埋得更低，只是他们眼中闪过一丝快意。 “师傅，师兄看起来很痛苦，您修为深厚，道法通天，不能出手帮他缓解一下吗？” 陈勇和马彪低着头，对顾辰却是充满嫉妒，心想这家伙运气真的不错，有青阳子这样一位义父，醒神丹的反噬对于别人来说有如洪水猛兽，但在这一位眼里，只怕就跟温顺的小绵羊差不多，随手可除。 柳祯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表现得很镇定。 谁知青阳子却是摇了摇头。 “师傅？” “人累了就得休息，这是自然定律，修仙者哪怕一心寻仙求道，为求超脱，却也不能免俗，只是随着修为渐高，他们真正需要休息的时间渐少，但却并不是说完全不需要，醒神丹的隐患太大，自己透支了精神，能不能挨过去，还得看自己，在这一点上，我也插不上手。” 空有一身强横修为与玄妙道法，在此时却无能为力，这是青阳子最恨自己的地方，一如当初时候。 他紧紧咬牙，双拳紧握。 “这……” 连心目中无所不能的青阳子都没有办法，柳祯难以置信，忍不住看向顾辰。 如今的顾辰一脸痛苦，身形辗转。 青阳子施以道法相固，顾辰虽然始终无法平静，但也不至于满地打滚。 柳祯双拳紧握，凝视顾辰，心里很不平静。 “你不能死，我欠你的还没有还，你还不能死！！” 可是，青阳子都毫无办法，柳祯更加无计可施。 “只能靠他自己了吗？” 柳祯呢喃着，顾辰这种痛苦的模样，他不想再看下去，可是却又不愿意走开。 他想看着顾辰，看着顾辰度过这一难关，只有这样，他才能放心，也才能安心。 罗程四人面面相觑，脸色苍白。 原本心中的一些侥幸，荡然无存。 原本以为只要他们悟石有所得，能得青阳门重视，哪怕将来醒神丹反噬，也能得师长相助，可是现在看来，这种想法是如此天真。 哪怕师长修为通天，对此也无能为力。 服下醒神丹，要么凭借自己的能力熬过去，要么就在这种生不如死的折腾之下变傻变疯，甚至直接在这痛苦中死去。 如此看来，哪怕悟石有所得，又有什么用？ 如果最终他们死了，悟得再多的东西，又有什么意义？ 变成了青阳门的弟子又有什么意义？ 四人不由得一阵庆幸。 幸好，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服下醒神丹。 如此一想，他们的心思又变得异常复杂，看着因为痛苦而扭曲脸庞、模样大变的顾辰，他们一时间不知道，到底是应该恨他，还是感激他？ 虽然这种痛苦并非出现在他们的身上，可是就近看着顾辰的模样，他们心中发怵，只觉得凭借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度过这一难关。 “出去。” “嗯？” 四人抬头，只见柳祯目光泛着冷意，声音低沉。 柳棠棠连忙道：“师兄，我们能帮忙……” “你们什么忙也帮不了，给我出去。” 柳棠棠肩膀一缩，眼睛泛红，一时委屈万分。 罗程却毫不拖泥带水，转身走了出去。 如柳祯所说，他们在这里什么忙也帮不上，留在这里毫无意义。 陈勇和马彪见罗程走了出去，又看向柳祯，欲言又止。 罗程一走，他们压力更增，很快也跟着走了出去。 看到柳棠棠缩着身子发呆，泫然欲泣的模样，两人拉了柳棠棠，三人走出洞府。 一走出洞府，便看到罗程在稍远处挥剑，一下一下。 那是一把得自俗世的铁剑，那是一招来自俗世的剑法。 在青阳门当了一年山门弟子，他们也接触过被青阳门收录的基础剑法，远比俗世剑法更加精深玄妙，四人都有学，只是他们想不通，明明有更好的剑法，也学会了几招，可罗程似乎对那一套在上山之前得自俗世的剑法情有独钟。 第212章 无助 只是这一次，谁也没有去理会罗程的奇怪举动。 陈勇和马彪看着还有些怔愣发呆，双眼通红泪眼盈盈的柳棠棠，摇了摇头，目光又转到那洞府之中。 洞府口阴暗，他们看不到里面。 在这东来峰上，在那洞府内外，分成了鲜明的阵营。 那洞府中的三人是同心的，而洞府外的他们四人，如同外人。 可笑的是，他们这四个外人之间，却不同心。 说起来，他们可不就是外人么？ 他们只是被送到东来峰上的仆役而已。 自觉或不自觉的，三人走得更远。 离那洞府更远一些，似乎那样会让他们舒适一些。 “哼，最好就那样死掉！不对，死掉太便宜他了，让他疯掉，生不如死最好！” 马彪情绪复杂，就这样被赶出来让他有着不满，情不自禁说着一些怨毒的话。 陈勇被吓了一跳，连忙过来捂住他的嘴。 “你疯了！祸由口出！你是什么身份？乱说话会死人的！” 马彪醒悟过来，一脸惊恐地看向洞府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连连。 虽然他压低了声音，可是青阳子修为何等强大，那番话自然传入青阳子耳中。 只是现在青阳子没有心情理会他们，心里眼里都只有顾辰。 顾辰头发皆白，满脸死灰，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醒神丹的后遗症发作的现象，青阳子看过不止一次，可是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表现得像顾辰这般严重。 青阳子有些手足无措。 那颗醒神丹是青阳门统一派发的，他也亲自检查过，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可是为什么顾辰遭受的反噬会如此严重？ 柳祯沉着声音，也不管顾辰有没有听到，道：“顾师兄，你一定要挺过来，我欠你的还没有还清，而且你我之间还没有分出胜负，你不能死！你如果死了，你便不如我，你甘心吗？” 青阳子目光闪动，转身欲走。 “师傅。” “你看着他，我出去走走。” 青阳子实在看不下去了，转身离开。 “师傅……”眼看着青阳子走出去，柳祯双拳紧握，微微颤抖。 走出洞府，青阳子远远扫了眼跪在地上磕头的马彪，身形拔地而起，离开了东来峰。 马彪只感觉一阵狂风卷来，将他掀倒在地，看着青阳子离开，瞬间走远。 他到底会怎么样？ 马彪心如死灰，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怨恨自己乱说话。 可是同时他也怨恨顾辰。 他认为这一切都是因为顾辰，如果没有顾辰，就没有这么多的糟心事。 在那阵狂风下，罗程手中铁剑脱手而出，掉落在地，随着狂风在地上划开一道痕迹之后，往山下掉落。 罗程脸色微变，想也不想便追着铁剑跑去。 好在铁剑并未完全掉落，插在山壁长出的一截树干上。 取回铁剑，罗程将其背负在后，重新走上山来。 看到一脸忧惧的马彪还有神色很不自然的陈勇，罗程摇头冷笑，却未多说什么，只是离他们稍远，找了处地方继续练剑。 …… …… 燕来峰上。 许慕姗看着一地痛苦悲鸣的同门，担忧不已。 原本艾玲又新收下几名弟子，许慕姗还很高兴，因为她再不是最小的小师妹了，在这些同门前，她成了“许师姐”。 因为许慕姗悟石的时候引发异象，其中有几人更是因为许慕姗引起的异象方才有所得，因此他们不仅对许慕姗极为崇拜，更是十分感激。 在那种目光环绕下，许慕姗很是受用，然后想着顾辰悟石引发的异象更大，在那东来峰上，只怕比自己更受欢迎。 想到这一点，许慕姗顿时比自己受到欢迎更加高兴。 可是突然之间，美梦被打碎了。 那些师弟师妹们突然之间不复昔日欢笑，满脸痛苦之色，在地上打滚惨叫，有些更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手脚，四处乱撞，撞得头破血流，十指乱抓，抓得满身伤痕。 许慕姗实在看不下去了，向艾玲求助，却从艾玲那里得知，这些师弟师妹都是因为服用了醒神丹而受到反噬，更重要的是，这种反噬哪怕艾玲修为通天，也解决不了，一切只能靠他们自己熬过去才行。 在那瞬间，许慕姗想到了顾辰。 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顾辰当时已经服下了醒神丹。 而且顾辰服下醒神丹的时间要比很多人都来得早，那岂不是说顾辰此时也受到醒神丹的反噬？ 想到顾辰痛苦的模样，许慕姗花容失色，急忙问道：“青阳子长老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艾玲摇了摇头。 她知道许慕姗在想什么，但她还是告诉许慕姗实情，哪怕看到许慕姗满脸惊惧死灰，她于心不忍，但还是用最直接最清楚的方式，告知许慕姗，哪怕是青阳子也无能为力。 “我要去东来峰。” 许慕姗转身就走。 “回来！”艾玲喝斥，见许慕姗竟不为所动，更是怒道，“你想丢下山上同门不管吗？他们可是你的师弟师妹！” 许慕姗猛然止步，双脚像被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是啊，难道她可以不管山上这些师弟师妹吗？ 她亲近顾辰，担心顾辰，可是这段时间来，这些师弟师妹围绕在她身边，一声声“师姐”叫得许慕姗脸上笑开了花，时间虽短，但是她与这些师弟师妹们已经很是亲近，在这个时候，她难道可以不管他们吗？ 顾辰痛苦，难道她的那些师弟师妹们，就不痛苦吗？ 许慕姗明白这一点，只得停下脚步。 一心想到东来峰去看顾辰，可是她也知道现在她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可是她现在满脑子里都是顾辰。 “我该怎么办？”许慕姗带着口腔，求助似地看向艾玲。 艾玲叹了口气，怜惜道：“你去了也做不了什么，他熬过去了，受益匪浅，他熬不过去了，与仙无缘，青阳子长老尚且无能为力，你又能做到什么？”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许慕姗说不出来，她很想哭，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艾玲怔怔地看着许慕姗，感觉到这孩子心中存在着丝丝情意。 这孩子自己或许还没有发觉，可是情意如丝，纠缠环绕，难解难息。 艾玲突然抬头看向天空，在那常人视线够不到的地方，有道人影。 她认出了那人是谁，手一挥，许慕姗顿时意识一空，双眼一闭倒了下去。 艾玲将许慕姗抱起，送回其居所，轻轻道：“你好好休息，等你一觉醒来，一切都过去了。” 说罢，艾玲离开，见空中那人还在，飞身前去。 “师兄。” 青阳子没有转身，只是目光阴沉地看着各处山峰上，那些因为醒神丹反噬而痛苦哀嚎的年轻弟子。 艾玲叹了一声，道：“这一次，也不知道最终能留下多少人……” 每年的惊蛰悟石，因为醒神丹而疯而傻、甚至惨死的人比比皆是，能熬过去的人少之又少。 这样的事情，艾玲看惯了，麻木了。 她知道青阳子也看惯了，也麻木了，所以她想不通了。 青阳子自回到青阳门后便甚少离开东来峰，唯一一次离开还是因为当初顾辰悟石，但这一次特地跑出来，就只为看看宗门之中这些为醒神丹反噬所苦的弟子吗？ 眼看着青阳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越来越阴沉，艾玲突然恍然，问道：“顾辰他……” “醒神丹的反噬，真的没有解决之道？” 艾玲神色古怪，透着一丝无奈，还有不忍。 顾辰的情况一定十分危急，这才乱了青阳子的心境，要不然青阳子绝对不会问出这种问题。 她也没有想到，那位师兄，竟然会有一天露出这般无助，哪怕是在百年前发生了那件事，青阳子虽自责悲痛，却也不曾如此无助。 第213章 质问 艾玲欲言又止。 青阳子摇头苦笑，道：“事到如今，我还真是问了个傻问题，要是真有办法，你也不会坐视燕来峰上诸多弟子受着这般折磨。” “师兄，顾辰他是不是……” “他会挺过来的。” 青阳子说完，倏忽远去。 “师……” 艾玲看着青阳子身形刹那远去，消失在其视野之中，追之不及。 她的神色充满了担忧，手抬起却又放下，关于江礼的事，她想告诉青阳子，可是根本没有机会说。 很显然，顾辰的情况很不乐观。 低头看向各座山峰，处处皆有惨状，毕竟在悟石之时对自己充满信心，没有服下醒神丹的人少之又少。 青阳门每年收下的弟子，服下醒神丹的人不在少数，最终能够挺过醒神丹反噬的人却很少。 虽然很少，但并不是没有。 以顾辰表现出来的资质，挨过醒神丹的反噬应该不难才对，可是青阳子如今却为之心焦。 艾玲很想跟过去东来峰上看看，顾辰到底是何种状况，才能令得青阳子露出这般无助？ 不过她终究还是摇了摇头，转身回到燕来峰。 正如她对许慕姗所说的，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她们都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哪怕她们心中有再深的牵挂，都应该守在这里，哪怕她们对此也是无能为力。 青阳子回到东来峰。 他的脸色阴沉。 刚刚到主峰那里看过，那些遭受醒神丹反噬而痛苦的人很多，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出现在每一个人身上。 醒神丹的反噬表现为精神层面的崩塌，在服下醒神丹后会将所有精神潜能引发出来，令精神持续饱满，但其实是透支潜能，导致外强中干，直到药力用尽，外放的精神一下子散去，而内里已空乏，因此所有精神能量反扑，形成反噬。 面对这种反噬，每个人都只能强自忍受，谁也帮助不了，这一点没有例外。 在遭受这种反噬的时候，最痛苦的是精神层面的干涸，明明精神混乱疲惫，可人就是没有办法晕过去，只能被迫在清醒状态下承受那种痛苦，在那种痛苦之中慢慢挺过来。 可是哪怕是修仙者，在修为尚且薄弱，心境修为不强的情况下，面对这种精神反扑，很容易精神错乱，或疯或傻，难以恢复。 而这还是轻的。 多少年来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人，在那精神反扑之下，精神层面彻底崩塌，双目从此失神，整个人再无丝毫感知。 人虽活着，却如木偶，与死人无异。 青阳子知道顾辰的心境修为很高，因此在一开始的时候并不担心，对于别人来说醒神丹的反噬十分危险，但青阳子相信顾辰能够挺过去。 可是当顾辰醒神丹的反噬真正来临之时，他才发现，顾辰的心境修为虽高，但他受到醒神丹的反噬亦要比任何人都来得更狠，来得更加可怕。 其他山峰上的新入弟子，受到醒神丹的反噬虽然也很强烈，而且不同的人之间也存在着或大或小的差异，可是那种差异其实都在一个相近的范围之内波动，基本上却是大同小异，而顾辰的反噬之力却无疑要比那些人强得太多太多。 “难道真是那颗醒神丹存在问题？” 心境微乱，青阳子脑海之中泛起种种猜测，顿时有些疑神疑鬼。 无人知道青阳子回来了，便是在东来峰上的那四人也完全没有察觉，洞府之内，柳祯也是在不经意间转头之时，方才发现青阳子已经站在身后。 “师傅……” 顾辰紧闭着眼睛，双眉几乎锁在一起，睫毛颤动不已，脸上的肌肉一直在抖，满头都是冷汗。 看着满头银白头发的顾辰，青阳子的脸色更加阴沉，思绪翻转不休。 空有一身的修为，在这种时候却毫无办法。 柳祯很想问青阳子是否找到办法，可一看青阳子脸色便知道，便是青阳子也束手无策了。 “顾师兄……” …… …… 顾辰此时虽然意识尚在，可是异常模糊，脑海之中一片白蒙蒙。 强烈的痛楚让他为之痉挛，没有办法抵抗，也没有办法昏迷，不能躲避，只能承受。 顾辰愈发难受，这种难受似乎没有终点，这种痛苦无边无际。 他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坚持多久，感觉到自己的意识飘忽不定，随时都有可能消散。 顾辰拼命吊着一口气，紧咬牙关，无法昏迷的同时，也不敢让自己昏迷。 一旦精神放松，意识消散，哪怕他的身体还活着，但他的人也会跟死了无异。 他一刻也放松不得，可是那种痛苦却总要将他的意识拉开、拉散，甚至是拉断。 在那白蒙蒙的意识深处，顾辰不自觉地抬脚往前走。 他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里，只是潜意识里对痛苦逃避，让他不愿留在原地。 哪怕明知不管他走到哪里这种痛苦都会如影随形，但他的脚步还是没有就此停下，寻找着不知存在于何处的救赎。 “或许死了，就不痛苦了。” 心境的冰湖上，出现道道裂痕，那层薄冰有如蛛网，随时都有可能分崩离析，但却依然藕断丝连，总有丝丝线线缠绕挣扎。 在那白蒙蒙之间，只见前方有一道身影，看起来虽然矮小瘦削，却伟岸而立，举剑向天。 天空中有天雷滚滚，轰隆作响，让人鼓膜颤颤。 一道紫雷突然霹下，正正霹在那人的天灵之上。 天地蓦然一暗，紫色的雷光成了唯一的光亮。 在那紫色雷光之中，只见那人一身骨骼尽显，在雷击之下产生道道裂痕。 “那是……” 顾辰的心神皆为之一紧。 紫色雷光刹那而逝。 那人倒在地上的时候，又有一道身影闪来，将他抱起，渡入元力护住他的心脉。 “让你修行紫霄雷诀，是为了成就你，你却拿来废了自己经脉……” “……是……弟子的责任，弟子……扛……” 离那两道身影还远，可是那两人间的对话却清晰地传到顾辰耳中。 顾辰脑海轰鸣，意识更乱，记忆如海浪般打来，让那段记忆一会儿深刻一会儿模糊。 有人叹息，声音传来，声声回响。 “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 …… 顾辰身形一颤，心境愈发不稳，“何至于此”四个字不断在他耳边回响。 回声阵阵，让他有如耳鸣。 “你可知道，这十二年来，宗门对你的重视与爱护？纵你资质非凡，若无宗门珍之重之，为你倾斜资源，你焉能有此成就？而你就是如此回报宗门？” “不……不是……” 顾辰摇着头。 他双手抱头，突然好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那么冲动。 “纯钧仙剑镇于囚龙涧下，涧深足有一万五千丈，我师按门规只能护我于峰顶，相隔如天地，怎能知道其中有何变故？而且囚龙涧毕竟是宗门禁地，深处宗门……” “你的意思是说你们没有责任，宗门才有责任？” 顾辰头痛欲裂。 他有很多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却都说不出来。 意识混乱之下，他倏地大喊道：“我是守剑人，所以责任在我，我甘愿受罚，是错是罪我都受，与我师无关，可是……可是……” 顾辰仰天大吼，道：“无妄之灾，无由来的罪与罚，为什么要我来受？凭什么要我来受？” 心中的不甘和委屈将他填满，顾辰趴在地上，声声质问。 心湖之中，湖上冰层寸寸碎裂，分崩离析，变成块块碎冰，纷纷下沉。 第214章 剑灵 顾辰的冰湖心境，崩了。 那层冰面破碎，变成一块块不规则的碎片，一边下沉一边旋转，旋转中的冰面有些映出了顾辰的身影。 顾辰站在心湖的湖面上，脚下漾起涟漪，扩散开来。 碧绿的湖面映出他的面容，让他觉得自己竟然是如此的丑陋。 顾辰仿佛天生便是适合修仙的人，似乎一生来便注定了他应该走在这条道路上，他天资卓绝，年仅十二岁便将修为突破至一元境，更是连心境修为亦是遥遥领先，将所有同龄人都甩在了后面。 冰湖心境，哪怕是昆仑山上的众多师长，也不尽全能达到。 心境的修行与元力的修行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心境的修行要难得多。 心境修行不仅会受到心性的影响，同时也会受到个人经历的影响，可是顾辰似乎从一开始便无视这些影响。 就算是东阳上人也想不通，自小便在昆仑山上长大，未经世事的顾辰，为什么能在心境的修行上一日千里，轻而易举便将心境提升到冰湖心境，将心湖结冰，固守一方？ 不过现在，一切都支离破碎。 顾辰的冰湖心境破碎，脆弱的心灵在颤抖之中，退回到了碧湖心境。 而这片碧湖湖面波光反射，波澜迭起，炫目迷离，眼看着也要不稳，他的心境修为还要再往后退。 心境修为一旦后退，便很难再修回来，脆弱的心灵满是裂痕，再如何缝缝补补，依然还是破破烂烂，倘若顾辰心境再退，一颗道心将再难完整。 可是，就算顾辰的心境再如何超然，再如何与众不同，他终究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他还年轻，就算沉稳持重，但怎能让一个少年始终暮气沉沉？ 其朝气，其锐意，一直在心头酝酿，从来便未曾消磨。 所以他会有不甘，所以他会有委屈，所以他会对那些不公的遭遇，发出他的抗议，哪怕那些话并不是他真正想说的，但还是会不受控制地一股脑全都说出来。 情绪得到宣泄，顾辰的心情好多了，达到极限的弦一经绷断，反而让他轻松了许多，只是心境修为却步步后退，再难止住，而顾辰因为醒神丹的反噬之故，意识尚未完全清醒，在这个时候还反应不过来。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声高亢剑吟，顾辰感觉一阵轻松，而轻松过后，心湖上波澜渐止，湖面上他的脸庞渐渐清晰。 顾辰看着自己，摇头苦笑道：“都过去了，说不说又有什么区别？” 顾辰的心境稳下来了。 可是并没有回到之前的冰湖心境，而是停留在碧湖心境上。 湖面上还有道道涟漪没有彻底平静，在顾辰脚下，还时不时有新的涟漪扩散。 这是在自己的心湖之中吗？ 碧湖心境，便是在心境之中凝出心湖，心湖上的动静，反映了他的心情。 顾辰一步步走出去。 他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里，心湖说大不大，对他自己而言却是广阔无边。 他看着前方幽深黑暗处，步步走过去，感觉那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呼唤他。 随着他一步步走出去，那种感觉更加强烈。 随着顾辰每一步踏出，脚下的涟漪更多了，而且产生和扩散的速度更快，范围也更广了。 不知不觉中，他便从心湖中走了出来，再次走入了那片白蒙蒙的空间里面。 刚才便是在这白蒙蒙的空间里，他看到了过去的影像，因此心境崩溃，一下子被打回到心湖之中，但现在，他又走回来了。 这里应该是他的精神世界，只是这个精神世界里没有颜色，混乱而且迷蒙。 那种呼唤渐渐强烈了起来。 顾辰能够感觉到，心湖之中产生的涟漪更多更广了。 心境不宁，顾辰的呼吸变得粗重。 随着心湖上的涟漪扩散，顾辰反而能够更加强烈地感觉到那声声呼唤，在某种力量的指引下，他虽缓慢但却坚定地迈着脚步。 说来奇怪，随着他一步一步走过去，那种精神错乱与痛苦的感觉渐渐变淡了，而且随着顾辰每一步迈出，精神力显得更加凝聚。 顾辰一点一点清醒了过来，思维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他感觉到，刚刚那一系列的心境剧变，很有可能是某种力量有意的引导方才导致的。 “到底是……” 越想越觉得狐疑之时，眼前的白蒙蒙空间仿佛揭开了迷雾，渐渐清晰。 顾辰抬头，一时竟是有些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看到了一把剑。 剑身高俞十丈，其上光华流转，宛如出水的芙蓉雍容而清冽，剑柄上的雕饰如星宿运行闪出深邃的光芒。 那剑身浑然一体，就好像清水漫过池塘般从容而舒缓，剑刃就像壁立千丈的断崖崇高而巍峨，神圣而庄严。 纯钧仙剑！！ “为什么纯钧仙剑会在我的体内！？” 顾辰感到难以置信，更多的还是难以接受。 他一直以为纯钧仙剑丢失并不是他的错，他只是遭了无妄之灾，可是现在这种想法被推翻，这个推断已经毫无立足之地。 如果真的与他无关，那么纯钧仙剑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体内？ 可是他到底做了什么？ 顾辰连连摇头，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他只是盯着那把剑，却没有发现，在他的双眼之中，两只瞳孔里同样也映出了这把剑。 每只眼睛各有一把剑，但左右上下所有的纹路竟然是相互对称，两把剑竟是完全相反，看起来尤其诡异。 这片空间中传来剑吟。 顾辰一呆，紧紧盯着这把剑，喃喃道：“是你带我来的？” 剑吟轻快而清朗。 顾辰点点头，道：“跟我想的一样，我的冰湖心境是你打碎的，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剑吟显得有些急促。 顾辰像是自言自语，道：“因为我的心境修为太高，冰湖凝结，固守一方心灵，所以你的呼唤没有办法传到我的心中来，总会被我的冰湖拦阻在外，所以你故意打碎了我心境中的冰湖，让我的冰湖心境堕到碧湖心境，这样一来你就能通过影响我的心境，将我带到这里。” 声声剑吟，带着满意的情绪。 顾辰双眼映着那把剑，确切地说应该是两把，左右相反。 他都没有发现，在他的身边，浮现出一把又一把与面前这把剑形态相同的剑来，不过那些剑显得更加虚幻而且弱小。 那些虚幻的剑与他联系紧密，随着虚幻的剑凝出，顾辰没有意识到，醒神丹的反噬造成的痛苦折磨已经不见了。 顾辰没有注意到那些虚幻之剑，他心里产生一个又一个的疑问，接连提问。 “你把我带到这里，是想做什么？为此不惜打碎我的心境！” “你一直在我的身体里面吗？” “这里应该是我的精神世界，你在我的精神世界里面？”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又是怎么进来的？” “你原本不是在昆仑山上吗？为什么要离开？” 突然一声急促的剑吟响彻这片空间，顾辰只觉脑海一阵剧烈的疼痛，伴随着一阵天旋地转。 显然那把剑不满他的连番追问，强势打断了他。 这阵疼痛远远超出了顾辰因为醒神丹反噬而遭受到的疼痛，他忍着痛苦伸出手去。 “剑灵……” 顾辰猛然坐起，双目瞳孔晃动不止，眼前的空间破碎而后重连。 他的意识很快回到身上，喃喃道：“那是……剑灵！？” 第215章 醒来 “顾师兄……” 顾辰的意识还有些模糊，还没有完全清醒。 听到耳边有人叫喊，他转过头来，看到一脸如释重负的柳祯。 柳祯大声喊道：“师傅，顾师兄醒过来了！！” 一阵风自洞府外来，青阳子的身影瞬间而至。 看到顾辰果然醒转，青阳子露出惊喜之色。 “义父……” “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对劲？” 青阳子显得有些急切，完全不见昔日淡然与冷静，就连问话也有些不清不楚、没头没尾的。 顾辰眨了眨眼睛。 不见顾辰回答，反而见他像是傻了一样朝自己眨眼睛，青阳子更见急切，忍不住抓着顾辰肩膀摇了摇，道：“怎么回事你倒是说……不，没事，醒来就好，可能醒神丹的后遗症没有完全褪去，过一段时间……会好的。” 青阳子话到路边，一下子改了口风，只是声音愈见阴沉，柳祯的神色也隐见黯然。 顾辰又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白眼前这情况了。 醒神丹的后遗症已经过去了，虽然过程痛苦，可是好在顾辰并没有受到其他伤害，只是青阳子和柳祯这一大一小明显过激的反应，让顾辰有些不适应了。 青阳子似是觉得摇着顾辰肩膀的动作有些强烈，连忙松手，只是双手却没有完全收回，双眼之中更见忧虑。 若是自己再不给出点反应，只怕青阳子昔日形象与风度将荡然无存了。 顾辰连忙摇摇头道：“义父，我没事的。” “没……没事？” 顾辰连连点头，道：“真的没事。” …… …… 青阳门诸峰，一副副担架被人抬下山去，担架上躺着一个个年轻弟子。 那些年轻弟子双目无神，双眼看着天空，都没有了焦距，连眼睛的眨动都极少。 如果不是他们鼻息之间还有气体流动，胸膛微见起伏，更重要的是身体还有温热，只怕都看不出来他们是否活着。 还有一些人虽躺在担架上，却发出止不住的胡言乱语，而且不见安分，四肢乱动。 只是，显然这种情况早已被人预料到了。 他们被人用绳子与担架绑在一起，难以动弹。 何杰桐指挥众人将这些人送下山去，神色复杂。 这些人本是山门弟子，经过惊蛰悟石通过了考验，被诸峰师长收入门下，将要真正成为青阳门弟子，可是终究没能挺过醒神丹反噬这一关。 没能挨过这一关，自然与仙门无缘，他们只能被送下山去。 只是这些人本来应该成为自己的师弟师妹，其中有一些人这阵子与他走得颇近，彼此之间本已熟悉。 长长一叹，何杰桐望向那座辉煌巍然的正煌殿，之后摇了摇头。 像这样的事情，这五年来他已经看过不少。 曾经有一次他请求钟鼎出手，只是钟鼎告知无能为力，之后他便只能目送这些无缘的同门下山去了。 仙道之争极为残酷，醒神丹的反噬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环而已，偏偏这事给何杰桐极大的感触。 他毕竟修为尚低，在这条道上还没有走出太远，还存有俗世之心。 那些人，接下来这一生该怎么过？ 他们又将如何在人间生活下去？ 对于修仙者来说，修仙界你争我夺，极为残酷，可是对于凡人来说，人间又何尝不是如此？ 那些悟石无所得，与仙门无缘，又没有服下醒神丹的人，倒是无忧，以他们这一年在山门之中所学，谋一世人间富贵轻而易举，若是依然有志仙道，单是他们能够成为青阳门山门弟子这一条，便足以成为许多小门小派的核心弟子。 人生之路，各有缘法。 说起来，今年还要好了许多，因为顾辰的缘故，很多人还没有来得及去悟石，其中自然有不少人还没有服下醒神丹。 虽然说失去了悟石的机会，但是好歹躲过了这一劫，也不知道他们该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至于那些已经服下醒神丹却失去悟石机会，导致未能有一搏之机而平白经受醒神丹反噬，自此成傻成痴的，就只能自怨倒霉了。 不过也有几个挨过了醒神丹反噬之苦的，却也因祸得福，被诸峰师长收为弟子，单说能够挨过醒神丹的反噬这一点，便足以说明他们心性的不凡了。 遥遥望向东来峰的方向，何杰桐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尤其是想起这段时间钟鼎的一些话语，低声呢喃。 “柳师兄，师傅他对你有很大成见，你以后要小心点了。” …… …… 燕来峰。 看着那些师弟师妹们相继被送下山去，许慕姗哭得梨花带雨，伸手欲去挽留。 只是那些师弟师妹再不复往日欢笑，要么失去神采，要么疯疯癫癫，竟无一人能够认出她来。 洛兰已经出关，气色看起来比之前好了不少，只是不知她的心境是否恢复，更不知道她的修为有没有提升。 此时洛兰忙着指挥峰上低阶弟子与众多仆役，将那些没能挨过醒神丹反噬的弟子一个个送下山去。 说来遗憾，这一年被艾玲收入燕来峰的弟子，能够挨过醒神丹反噬的，竟然一个也没有。 许慕姗绝望，对此她无能为力。 眼看着之前一直围在身边“师姐”、“师姐”叫个不停的师弟师妹们如今的模样，悲从中来。 艾玲走到她身边，看她模样便有不忍，道：“各人缘法不同，他们与仙门无缘……” 许慕姗摇了摇头，她伤心的不是这些，无助地看着艾玲，问道：“师傅，他们以后怎么办？” 艾玲怔然，摇了摇头。 多少年来，因青阳门悟石失败、或者没能挨过醒神丹反噬的人比比皆是，那些人被送下山后会迎来什么样的命运，青阳门并不在乎。 此时许慕姗问及，却是难住了艾玲。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对于青阳门来说，照顾这些人，让他们衣食无忧过完这辈子，应该轻而易举吧？” 看着许慕姗满怀期待的目光，艾玲不想骗她，却又不忍告诉她真相，半晌之后轻轻道：“为师会让人照顾他们的。” “真的吗？” 艾玲点头。 许慕姗心中一块石头下了地，感激道：“谢谢师傅。” 这孩子…… 艾玲轻声一叹。 明明不关她的事，可是对这些人，许慕姗终究还是投入太多感情了。 尘缘之心太重，不利于大道。 正在担忧之际，艾玲发现双手被许慕姗拉住。 只见许慕姗满脸惊恐与期待，小心翼翼问道：“顾辰呢？他挺过来了没有？” 艾玲沉默，发觉许慕姗力道又大了几分，只得道：“还不知道。” “都过去了这么久了，怎么还不知道？” 艾玲摇头道：“是真的不知道，他的情况有些特殊，反噬之力比别人更重，持续的时间也更长，现在还不知道他挺过来了没有。” 这段时间，醒神丹的反噬风波陆续过去，挺过没挺过结果都已经出来了。 艾玲一方面出于关心，一方面也是因为许慕姗请求，去了一趟东来峰，见到顾辰的情况，发现他还在承受醒神丹的反噬之苦，反噬之力丝毫不见消退。 如今又过去了数天，先后出现的反噬现象已经过去，可是顾辰的反噬过去了没有，却还没有消息。 在艾玲看来，反噬之力那么强，而且还持续这么长时间，哪怕顾辰资质心性尽皆不凡，只怕也很难挺过来了。 第216章 劝进 “他一定会挺过来的。” 许慕姗呢喃着，希冀着，她的语气亦是坚定的，虽然担忧依旧，却是充满信心的。 艾玲暗自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许慕姗的信心是哪里来的，但是她并不看好。 醒神丹的反噬并不是单单痛苦便可以形容的，那是一种对精神能量的蚕食，将记忆、思维等等蚕食殆尽，对人的心性、人格都会产生大大小小的影响，虽可说是一场磨砺，可更多的是灾难。 她自然也希望顾辰能够好起来，但不是因为担心顾辰，而是因为担心青阳子。 百年前，青阳子遭遇大变，之后心性大变，如今她不希望看到青阳子再因为顾辰又生出什么变故，那不是她希望看到的。 就在这时，一道剑书迅疾而至。 艾玲随手接过，神识一扫，转身看向主峰方向。 “为师去去就来。” 只是留下这么一句话，艾玲身化流光远去。 许慕姗目送艾玲远去，心里却依然在默默道：“顾辰，你一定要挺过去，我还想要见到你。” 洛兰发现艾玲远去，许慕姗依然站在原地，看起来还有些神不守舍的模样，便走了过来。 “小师妹，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许慕姗看着相继被抬下山去，做过短暂同门的诸人，眼中有不舍。 洛兰见此，劝道：“人各有命，他们与本门无缘，让他们去吧。” 许慕姗点点头，道：“我就送送他们。” 洛兰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小师妹，师姐有些话想对你说。” 许慕姗转过头来。 洛兰说道：“师傅对我们虽然严格，但并不苛刻，不管她做了什么，都是为我们好，燕来峰上诸多同门也都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大家对师傅一直都存着感恩之心。” 许慕姗心下有些怪异，不明白洛兰想说什么，只是洛兰说到这里便顿住，一双眼睛只是紧紧盯着许慕姗看。 许慕姗点点头，道：“师姐，我明白的，我很感激师傅。” 洛兰满意地点点头，只是神色略显严厉，道：“师傅传授我们功法神通，引领我们走上修仙这条路，已是对我们有大恩，她对我们严格，也是希望我们成才，她对我们寄予厚望，当然，这其中，尤其是对小师妹你，师傅的态度尤其不一样，你该知道你在师傅心目中的地位是与众不同的。” 许慕姗点点头，这一点她深有体会，只是心绪却有些复杂。 别的不说，单说在这燕来峰上，那些师兄师姐们一个个对艾玲既敬且畏，每次见到艾玲都是毕恭毕敬、战战兢兢的模样，这一点便跟许慕姗不一样。 刚来燕来峰的时候，许慕姗也因此而有一些惴惴不安，只是很快她便发现，艾玲在她面前从来不摆架子，也不曾说过重话，态度其实非常和蔼。 艾玲其实对这燕来峰上每个人都是一样的，态度不同自然是有的，只是许慕姗却觉得，导致不同的并不是因为艾玲的原因，而是峰上之人对艾玲的态度。 并不是说那种态度有什么错，只是许慕姗觉得太过了，过犹不及。 因为洛兰等众多师姐师兄们对艾玲那种过分敬畏的态度，无法接近师徒之间的距离，反而让艾玲显得很孤单。 许慕姗自小在玄木门中长大，因为她的父亲青衣客便是玄木门门主，因此在整个玄木门中，她便是众多师兄师姐们心目中的小公主，每个人都对她疼爱有加，将她当成宝贝般看待，所以对门派之中一些竞争与倾轧，许慕姗从来没有经历过。 虽然没有在门派之中那种勾心斗角的围绕，但许慕姗对门派却非但不陌生，反而很是熟悉，毕竟自小生长在那样的环境下。 因此在刚来到燕来峰时，许慕姗虽有感于青阳门与玄木门的天差地别，但并不像一般人初来青阳门之后那种一惊一乍、小心翼翼和如履薄冰。 在拜了艾玲为师之后，她自然而然便将艾玲当成了自己的亲人，就像面对她的父亲青衣客一样。 哪怕当初青衣客有意要将她许配给他的大弟子朱少明而让许慕姗诸般不愿与伤心，但她对青衣客还是充满了敬爱。 艾玲驭下极严是出名的，因此打从一开始便是以与对其他弟子一样的态度对待许慕姗，但许慕姗同样也能感觉到，艾玲对她门下的所有弟子的那种爱惜与呵护，那种感情同样也是极为强烈。 每个人从艾玲那里受到的待遇都是一样的，可却因为自己的应对不同，而让诸多师姐师兄认为艾玲对自己态度与别人不同，这让许慕姗为艾玲觉得委屈。 难怪她一直都觉得，哪怕这燕来峰上有很多的师姐师兄，但燕来峰上却没有那种亲情与热闹。 艾玲身边能够使唤的人很多，可是她一直都寂寞，从来没有一个人愿意走入她的内心深处，去亲近她、理解她。 谁也不知道，像这种敬畏与疏远，并不是艾玲真正想要的。 “可怜的师傅……”许慕姗觉得艾玲非常可怜。 “师妹，你有没有听到？” 许慕姗一怔，回过神来。 洛兰语重心长道：“师傅对我们寄予厚望，尤其对你更是如此，你千万不能辜负师傅的期望，只有你才能让师傅开心。” 许慕姗暗暗在心中道：“师姐，你错了，不是只有我才能让师傅开心，所有的师兄师姐都有能力让师傅开心，只是你们愿不愿意而已，因为要让师傅开心其实很简单，只要你们对师傅的那种态度稍微改变一下就可以了。” 只是心知这种话说了也没用，反而会让洛兰反感。 在洛兰的教导与引导下，所有的师兄师姐都对艾玲敬若神明，很难像许慕姗一样将艾玲当成自己的亲人般看待。 在洛兰的连番告诫下，许慕姗只得不断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 许慕姗愣住。 洛兰催促她道：“你还不快点去修行？” 许慕姗看向那些正被送下山去的师弟师妹们。 洛兰推着她道：“宗门会好好安置他们，这一点你不用担心，师傅对我们寄予厚望，唯一能够报答师傅的方法，便是我们好好修行，将修为提升上去，只要我们修行有成，师傅她一定会感到欣慰的。” “师姐，我……” “好啦好啦，快去修行吧，剩下的交给我来就好了。” 许慕姗无奈，只得回到自己的居所。 洛兰目送着许慕姗离去，发现许慕姗频频回头，她还不断地挥手催促。 直到许慕姗回到居所，她才慢慢放下挥着的手，喃喃道：“师妹，你一定要好好修行，不要辜负师傅的期望，如今师姐是不成了……道心破碎，接下来的修行之路只会愈发艰难，师姐没有你那么好的资质，已经让师傅失望了，现在也只能寄望于你，希望你不要让师傅失望，也不要让我失望。” 洛兰转身，指挥身边动作比较慢的仆役，斥道：“怎么还拖拖拉拉的？快点儿将他们抬下去！” 许慕姗回到自己居所，思绪还有些不宁。 认真修行就能报答师傅了吗？ 这难道就是师傅愿意看到的吗？ 不用心，不用意，只是练就一身修为，展现给师傅看，她就会高兴了吗？ “师姐啊，人与人之间，不应该是这么简单的关系啊。” 许慕姗呢喃着，却也苦恼着。 这明明是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洛兰等众多师姐、师兄们，就是想不明白呢？ 第217章 托付 青阳门，主峰，正煌殿内。 此时三位长老云集，只是少了青阳子。 人都到了后，钟鼎问道：“今年的惊蛰悟石变故连连，结果不算圆满，而且天石沉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复苏，本门招收进来的弟子实在不多，因为醒神丹而失去的好苗子却是不少，那些能够挺过醒神丹反噬的，若是资质尚可，便收了吧。” 周不同与魏得道相继点头。 钟鼎又问道：“师妹，你门中弟子幸存几何？” 艾玲摇头道：“都没能挺过来。” 钟鼎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看向魏得道与周不同。 魏得道道：“我门中留下三个人，其中有一女，名杨雪儿，虽然资质一般，但头脑颇为灵活。” 周不同道：“我门中留下二人，其中亦有一女，名朱紫菱，资质尚可，为人持稳，可以培养。” 艾玲挑了挑眉。 魏得道与周不同所提二人皆是女子，而且这两个名字她听曾许慕姗说过。 在悟石之前，许慕姗与她们有过接触，记得不错的话，这二女悟石所得的应是寒曦邀月诀，而非青阳御焱诀。 周不同突然转身对艾玲道：“师妹，为兄有一不情之请，在我们四人之中，只有你精修寒曦邀月诀，造诣最高，我恐教错紫菱，能否请你代为指导？” 魏得道闻言亦附和道：“的确，我徒雪儿也希望学习寒曦邀月诀，只是这方面毕竟不是我们所长，若能得师妹相助，也能为我青阳门再添英才。” 艾玲冷笑道：“两位师兄倒是打得好算盘，你们收的好徒弟，却让我来教？” 魏得道与周不同闻言，相视一眼，都见彼此眼中尴尬，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今年悟石的人数比起往年要少了太多，而且其中绝大部分都因为醒神丹的反噬而失去希望，而他们选中的弟子悟石所得的偏偏不是他们所擅长的青阳御焱诀。 尤其是周不同先魏得道一步，将朱紫菱收入门下，在朱紫菱挺过醒神丹的反噬之后，对其更是看重。 朱紫菱悟石之时，可是足足走出了二十步，虽说在顾辰与许慕姗面前她的光芒不显，可到底也是一匹意想不到的黑马。 同样作为黑马的，还有李大庆，而且悟出的也是青阳御焱诀，是他们更为理想的弟子。 可惜李大庆与陈鹰交好，被陈北风先一步收入门下。 哪怕他们拥有长老身份，也不可能从李大庆门下抢弟子。 钟鼎道：“师妹，你我四人虽各具师承，可是我们亦同属青阳门，不管怎么说都是在为我青阳门栽培弟子，作为我青阳门长老，理应多为宗门考虑才是。” 艾玲似笑非笑，看着钟鼎道：“听说掌门师兄在悟石之前便收下一名弟子名为陈冰冰，似乎悟石所得的也是寒曦邀月诀，师兄是不是也要我帮你教弟子？” 钟鼎点头道：“现如今修仙界不得太平，恐有大变，我门下弟子多一分实力总是好的，此事怕还得拜托师妹。” 艾玲冷哼一声。 钟鼎与两位长老同开此口，她也不好拒绝了，就像钟鼎所说，巫族的疑似出世让他们颇感压力，如今消息已经通过青阳门传到各个门派中去，各门各派已经加紧准备应付可能会发生的劫难。 而且今年的惊蛰悟石，青阳门新收的弟子比起往年少了太多太多。 “让她们凭自己之能登上燕来峰，我便教她们。” 闻言，钟鼎与两位长老都露出了笑容。 艾玲这么说，其实就是已经答应了。 登上一座山峰而已，哪怕只是一个普通人，花点时间费点气力便可以登上去了，况且燕来峰并非险峰。 艾玲会答应，主要还是考虑到许慕姗。 这三女与许慕姗算是认识，到了燕来峰上，或多或少可以给许慕姗作伴，最起码可以让许慕姗从失去众多师弟师妹的打击中走出来。 “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艾玲还有其他事要做，不愿多留。 周不同连忙问道：“师妹，那我徒儿她们什么时候可以去燕来峰？” 艾玲不冷不热留下一句：“让她们自己登山去，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话音未散，艾玲已经不见了踪影。 剩下三个人面面相觑，周不同与魏得道苦笑摇头。 魏得道目光微闪，突然问道：“掌门师兄，那个名为顾辰的孩子挺过醒神丹的反噬了吗？” 钟鼎摇头道：“从东来峰那边传来的消息看，似乎还没有，看来多半没有希望了。” 周不同闻言，顿时摇头道：“可惜了，看他悟石时候引发的异象，所得可不简单。” 魏得道赞同道：“的确，就是不知道他得到了什么，依我看不大可能会是青阳御焱诀或者寒曦月诀，他当时只是走到日月双石之间，还没有靠近任何一石，不过那个位置特殊，也可能是同时得到了这两部功法也说不定。” 钟鼎摇摇头，没有多说。 他已经知道，顾辰所得到的既不是青阳御焱诀也不是寒曦邀月诀，这一点是他亲自确认到的，就是不知到底是什么了。 感觉到魏得道与周不同的目光，钟鼎淡淡道：“确实可惜了。” 顿了顿，钟鼎又道：“不管他得到了什么，任他资质再如何惊艳，没能挺过醒神丹的反噬，便什么都不是。” 想到那些没能挺过醒神丹的反噬的人的状态模样，魏得道与周不同相视一眼，都为顾辰感到可惜。 哪怕他们不希望顾辰太过出色，却又不得不承认，那样一个十二岁的少年，资质心性真的绝无仅有，门下弟子无一人比得上，可说是他们修行以来所见最佳。 走出正煌殿，魏得道与周不同止步。 周不同突然问道：“师兄，我有一问，不知你能否为我解惑？” 魏得道点头道：“师弟但说无妨。” 周不同道：“此次惊蛰悟石比起往年有很大不同，出现诸多变故，通过悟石考验的人少之又少，但虽说少，其中有一些苗子却也有值得肯定之处，但像杨雪儿此女……” 周不同顿了顿，又道：“恕我直言，杨雪儿不管是资质还是悟性，都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师兄为什么会将她收入门下？” 魏得道闻言苦笑，摇头道：“今年悟石的山门弟子太少了，大部分人都没能挺过醒神丹的反噬，你看艾师妹的燕来峰上，不就一个人也没有留下么？不过好歹她收下了许慕姗，师弟你又收下了朱紫菱，我是没得选了。杨雪儿此女虽说资质心性皆差了点儿，但她的头脑灵活，个性偏执，这一点不算优点，但也算是优点，再者说，她不是也挺过醒神丹的反噬了吗？我想，就算她差了些，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周不同的疑惑没有完全解开，却不再追问，道：“艾师妹在寒曦邀月诀上的造诣是本门之最，有她教导，相信你我的徒儿都能成才，修行之事宜早不宜迟，我回去吩咐一声，便让紫菱自己去登燕来峰。” 魏得道点头道：“不如让她们做个伴如何？相信掌门师兄将陈冰冰师侄安排出来，也有如此用意。” 周不同点头笑道：“不错，让她们一同前往，也好有个照应。” 两人心照不宣，各自离去。 第218章 剑意 东来峰处处皆有剑意笼罩，只是不知道这些剑意出自何处。 那剑意凌厉迫人，分布极广，笼罩着东来峰，仿佛是与这整座山峰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整座东来峰就像是一把剑，剑身这外凝聚着剑意，但整座东来峰上上下下皆没有看到剑气，哪怕是一道也没有。 艾玲停在东来峰外，上下打量，却看不出其中门道。 “师兄在修行什么神通？” 她此来是为了确定一下顾辰的情况的。 毕竟过去这么久了，还不知道顾辰有没有醒来，是不是能够挺过来？ 这一点，许慕姗很在意。 而艾玲也一样，却是在意顾辰的状况对青阳子会有的影响。 而且艾玲此来还有另一件事，是有关江礼的。 她在犹豫要不要告诉青阳子江礼的事。 江礼前往八荒定标，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不知道她此时闯入八荒的什么范围，更不知道她是不是还能够安全活着回来。 若是从此一去不回…… 摇摇头，艾玲甩开这种不吉利的念头，便感觉到有一股神识扫来。 “师妹，既然来了，便下来吧。” 艾玲脸上露出笑容，飞身而下。 虽然四周被无形的剑意笼罩，而且极为诡异，不知剑意自何处而生，可是她依然没有任何犹豫，更不设任何防备便飞身下去。 她丝毫不担心会有危险。 不管眼下情形如何诡异，只要有青阳子在，她便觉得安心。 青阳子没说危险，她便可以将生死安危都交由青阳子决定。 一落到东来峰的峰顶上，艾玲对那种剑意的感觉变得更加强烈，可是却也更加缥缈。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那剑意给她的感觉无处不在，让她仿佛置身其中，偏偏就是不知道剑意是从哪里产生的。 能够让艾玲有这种感觉，这种剑意应该是非常强大的才对，或者说发出这种剑意的人非常强大，至少要达到像青阳子一样的境界才行。 可是艾玲偏偏又觉得，那剑意其实非常薄弱。 虽然给人一种凌厉又充满压迫的感觉，可是似乎又是脆弱得经不起她轻轻一挥，便会突然散去。 有了这种想法，艾玲反而不敢乱动，只怕会因为她一个鲁莽的举动而坏了青阳子的什么好事。 青阳子单独坐在松树下，微笑着看她。 艾玲慢慢地走过来，隐隐发现那些剑意并不是从青阳子身上发出来的，她的眉毛略挑。 在青阳子对面坐下，两人面对面之后，艾玲更加确定，这股剑意确实与青阳子无关。 那会是谁的剑意？ 艾玲扫向四周。 柳祯静静修行，一如既往，还没有发现她的到来。 在山道边上，有三男一女共四人，看其行为似在修炼武技，其中一个男的在练剑，可是练来练去都是同一招剑法，而那女的则在练着一招身法，另外两个男的则在相互切磋。 那些武技只是一些基础技法，艾玲一目了然。 她自然看不上眼，只是微感好奇，这东来峰上什么时候多出了这四人？ 青阳子似是看出她的疑惑，淡淡笑道：“这四人是掌门给我送来的，说是供我使唤。” 艾玲一听便明白了，冷笑道：“掌门师兄还真是锲而不舍啊。” 青阳子摇摇头，笑道：“作为一派掌门本就应该如此，偌大一个宗门，要做好一个掌门并不容易，师妹，若是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你该多帮帮他才是。” 艾玲有些无奈地看着青阳子，默然片刻后点了点头，却为他觉得委屈。 这个人直到现在还是时时事事处处都站在宗门的角度上去考虑问题，这五十年来都是如此，他对宗门有求必应，哪怕是让他做一些他本来不愿意做的事。 他对青阳门鞠躬尽瘁，原本以为宗门多少也该对他体谅，却因此让钟鼎更加变本加厉。 “如今的修仙界快要不太平了，平静了近千年，山雨欲来，只希望人间不要再遭劫难了。” 青阳子在人间走了近五十年，看尽了世情冷暖，对人间有一种别样的感情，想到如今修仙界的不宁，他难免担忧。 艾玲劝道：“师兄，关于巫族的行踪，掌门已经将消息发往各大门派，其中还有昆仑这修仙界第一大派，消息已经传出，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得到回复，届时集修仙界各大门派之力，哪怕真的可能是巫族复出，我们也不用太过担心。” 青阳子点了点头，却是道：“要等到回信只怕还需要一段时间，毕竟巫族之事事关重大，哪怕是不知真假的消息都应该慎之又慎，各大门派肯定要先派人调查一番，才会有回复。” 说到这里青阳子忧心忡忡。 当日在青木镇中与血巫童子交手，让他大感棘手，巫族的神通与众不同，并不容易对付，而且血巫童子的修为很强，不是一般人可以对付得了的。 如果巫族真的死灰复燃，卷土重来，修仙界中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够对付，又不知道会有多少人遭难。 艾玲此来的目的是为了确定顾辰的情况的，只是刚一到此，青阳子的话题便总离不开整个修仙界，他显然已经将眼界放得很高，看得很远。 艾玲微感心安，心想顾辰应该是挺过去了，要不然青阳子也不会想到这些事情头上去，可是她来了这东来峰这么久，怎么都没有看到顾辰的踪影？ 心下又有不好的预感，她连忙四下里寻找，都没有看到顾辰。 青阳子疑惑的声音传来，问道：“师妹，你来找我可是有事？” 艾玲下意识里点点头，顿了顿，却又摇了摇头，试探着道：“我来是想看看……顾辰的情况。” 青阳子闻言一笑，伸手指向一个方向，道：“他就在那里，你来了这么久，都没有看到他吗？” 艾玲一愣，转头看去，眼睛不由得瞪大。 顺着青阳子所指方向，她果然看到在前面一块伸出悬崖的大石上，顾辰就坐在那里。 奇怪的是，自她来到东来峰后，神识铺展开来，却都没有发现顾辰的踪影，只在青阳子指出后，方才看到。 这怎么可能？ 顾辰只有炼元境的修为，与她之间的差距极大，怎么可能让她的神识发现不了？ 看向青阳子，艾玲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青阳子道：“虽然反噬之力比别人更强，持续的时间也更久，不过好在，他已经挺过来了，不仅是挺过来了，似乎在他半睡半醒的情况下，找到了自己真正要走的路，正在凝聚自己的道。” “聚道？”艾玲惊呼，声音远远传开。 可是她反应极快，手随之一挥，一道风打出，顿时将她的声音消弭于无形，没有传入东来峰其他人耳中。 顾辰坐在那里，仿佛与整座东来峰融在一起，立于天地之间。 直到这时，艾玲才发现，这些她一直不知道从哪里产生的剑意似乎便是从顾辰身上发出来的，只是因为顾辰的状态极为奇异，所以她一直没有发现。 她此时便置身于这片剑意领域之中。 随着细细感受，她又心头一动，觉得这并不是剑意。 这是另外一种什么东西？ “这不是剑意！？” 第219章 聚道 艾玲说不清楚那是什么。 感觉那像是她所熟悉的东西，但又似是而非。 唯一能肯定的，也是她能够确定的，便只有一点。 这不是剑意。 可这是什么？ 她想不通。 而且，何谓聚道？ 得道者，方能聚道。 青阳子说顾辰此时正在聚道，她虽不怀疑，却又难以置信。 这种事情，可能吗？ 顾辰得道了吗？ 青阳子道：“顾辰的资质极好，谁也教不了他，这世上如果说有人能够超越我……” 青阳子突然顿住，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转了转，换了一种说法。 “能够超越我的人，古往今来肯定是数也数不清的，哪怕在而今这个时代，仙路已断，但仍有一些高人隐世不出，看着天地变迁。我名声虽响，但走不出去，在他们看来也只是一个笑话而已，我没有超过他们，不过他们也没有超过我，可以说我们其实都站在同一个位置，只是目标不同，看的地方不同，脚下的道自然也就不同了。” 艾玲还是第一次听青阳子说这些，心神微震。 在过去五十年里，青阳子游历红尘，有一段时间行踪不明。 青阳子修为精深，已达世间顶点，他的行踪自然不可能一直都被宗门掌控，像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只有他愿意让宗门知道的，宗门才能知道。 在那五十年里，青阳子肯定去了一些地方，见了一些人。 艾玲心潮澎湃，青阳子刚刚说的那些人，真的存在吗？ 而今的修仙界，真的还有这种人吗？ 如果那些人现世，修仙界将迎来何等盛况？ 现如今仙路已断，仙人不显，这片天地像是一个牢笼，他们都是笼中之鸟。 青阳子便一直以笼中之鸟自嘲，只是他这只笼中之鸟早已张开翅膀，目视远方，向往蓝天白天。 “不管我们飞得再高再远，路都是断的，但顾辰这孩子不一样，只有他才能走到我这一步后，继续走下去。” 艾玲心神不宁，因青阳子的话而震惊。 她嘴角扯了扯，勉强笑道：“师兄，你这话会不会太夸张了一些？顾辰他现在也才炼元境而已。” “是啊，才炼元境而已。” 青阳子重复了一遍。 虽是一样的话，却透着与艾玲所言完全不同的含义。 紧接着青阳子沉默，不再往下说了。 艾玲等了许久，不见下文，不由唤道：“师兄？” “师妹，刚刚我们所说的，你听过就算了，不要再提。” 艾玲点头道：“我明白。” 虽不再提，可是到底在意，艾玲看向顾辰。 顾辰坐在大石处，任山风吹拂，一头银白头发随风动，很飘逸。 那银白头发极为显眼，但其中多有枯败，明显是殚精竭虑导致的结果。 “是那一颗醒神丹导致的后遗症吗？” 虽然头发枯败，但顾辰脸上却渐渐有了血色，虽然苍白，但给人的感觉仿佛大病初愈，已经无碍。 聚道？ 艾玲摇摇头，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从顾辰身上，她完全看不出哪里有聚道的迹象，虽然这种现象她也从来未曾见过。 暗暗看了青阳子一眼。 在艾玲的印象中，即便是青阳子，似乎也没有走到聚道这一步。 坐得久了，艾玲感觉那股剑意又强了几分，但在她看来依然很弱。 那些剑意变得比之前更加凌厉，整座东来峰像被磨成一把锋利的剑，乍泛冷光，逼人心神。 “这分明不是剑意，像是……” 艾玲闭上眼睛，细细感应，将要有眉目。 就在这时，所有剑意消失，不复存在。 艾玲睁眼，下意识朝顾辰看去。 顾辰依然坐在那里，像是与这整座山峰融为一体，顶天立地，却再无那种古怪剑意的发出。 满是歉意地看向青阳子，艾玲自责道：“师兄，对不起，可能是因为我的触碰……” 青阳子摇头，道：“不关你的事，只是机缘天定，勉强不来，看来他还需要时间。” 艾玲一怔，心想莫非不是因为自己？ 正欲说些什么，青阳子突然问道：“师妹可还有事？” 听出青阳子些许逐客之意，艾玲黯然，苦涩一笑。 她一直知道青阳子就在那里，未曾远去，即便如此，青阳子始终都在那里，未曾亲近。 “此来是为看看顾辰的情况，既然他已经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青阳子点了点头。 “还有……” 艾玲欲言又止。 青阳子转头看来。 艾玲摇摇头，道：“不，没事，师兄，那我先回去了。” 青阳子站起来相送。 离开东来峰，艾玲的速度很慢，似是依依不舍。 回头看了一眼，艾玲叹了一声，道：“师兄的心境还没有完全恢复，江师妹的事暂时还不宜让他知道。” 青阳子之前因为顾辰之故心绪大乱，因而离开东来峰，当时艾玲便发现他的心境落了一乘，如今虽然随着顾辰的有惊无险而隐见复原，但上面还有裂痕，要不然平素里喜怒不形于色，总是从容自若的青阳子，不会一直对修仙界、对人间忧心忡忡。 修为到了他们这个程度，心境的修行哪怕只是一点点，影响都极大，尤其对青阳子来说更是如此。 尽可能的，艾玲不愿青阳子受到什么影响，五十年前那个心若死灰的青阳子，她实在不愿意再看到。 艾玲的来去没有惊动任何人，除了青阳子外没有其他人知道。 整座东来峰陷入平静。 顾辰枯坐峰巅，柳祯自顾修行，青阳子给自己倒了一杯灵酒。 罗程四人在山道旁练习基础武技，但他们的声音却只有他们自己与青阳子才能听到，没能传到顾辰与柳祯的耳中。 偌大一座山峰，没有宫殿，人数又实在太少，都聚集在一处，显得这座山峰很小。 随着夕阳西斜，东来峰被染上一片金黄。 青阳子看着顾辰，目不转睛。 本已平静下来的东来峰又见波澜。 顾辰静坐，脑海之中浮现出在他精神世界中出现的那把剑。 那把剑是纯钧仙剑。 在最后的碰撞中，那把剑将顾辰的精神刺了一下，同时传来大量信息。 顾辰得知，它是剑灵。 纯钧仙剑的剑灵。 顾辰想不明白，纯钧仙剑的剑灵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刚刚静坐之时，就是因为突然想到这个问题，顾辰才会一下子从那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中出来。 只是表面上看不出来，因为不管是不是在那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之中，他给人的感觉就是在发呆。 随着夕阳西斜，那轮金黄的圆日从高空落下，到这高度时，正好映入顾辰的双眼之中。 顾辰双眼回复神采，思绪又被他拉了回来。 剑灵最后被他一连串的问题问得烦了，将所有信息一股脑儿全部塞给了他。 他在毫无防备之际，脑海一下子被塞得满满的。 他还没有修炼出神识，突然接受这么多信息，脑海承受的痛苦不亚于醒神丹带来的反噬，但只是一下子，之后顾辰便醒了过来。 随着他醒来，那些信息一点一滴地涌现，被他吸收，与他的记忆融在一起。 盯着斜阳，顾辰双眼之中各出现一把剑。 两只眼睛里的剑，大气、威严，却古朴、小巧，而且相互对称。 一把把看不见的虚无的剑从他的双眼中飞出，由小而大，围绕在他的身边，却无一人能看见。 随着更多的剑冒出，顾辰身边的剑越来越多，迅速扩散向四周。 青阳子隐有所感，露出微笑，对此也不意外，暗暗点头，心想以顾辰的资质，就该如此。 顾辰双眼中的剑形更见凝练，全身上下散发着凌厉的剑意，他自己看起来亦如一把剑。 顾辰站起。 那些虚无的剑围绕他转了一圈，争相融入他双眼中，同时还将这天地间的某些东西带了进去。 顾辰身上气质一变，傲立天地，喃喃道：“今后我只修剑，我的道，便是剑道。” 第220章 剑识 世间万物皆为剑。 这是顾辰从剑灵那里得到的信息。 事实上剑灵给顾辰传来的信息量很大，只是内容面却不广。 那些信息都与顾辰那一副新生经脉有关，包括新生经脉的修炼方式。 至于剑灵为什么会出现在顾辰的精神世界里，顾辰的经脉为什么能够重塑，甚至是纯钧仙剑为什么会失窃，这些顾辰迫切想要知道的信息，剑灵却都没有告诉他。 顾辰满是无奈。 可能因为他的心境被剑灵打碎跌落，此时竟是隐隐着急起来。 他急于想要知道这一切的答案。 顾辰努力收敛思绪，让自己冷静。 他的冰湖心境不存，如今跌落到碧湖心境，心境中有一个湖面碧绿的心湖。 心湖的湖面上泛起道道涟漪，不断往外扩散，哪怕顾辰此时已经冷静下来，但湖面依然不见静止，可见他其实心绪未宁。 心境一经跌落，想要再提升回去，便是难上加难。 顾辰不气馁，也不着慌，他相信，自己过去能够提升到冰湖心境，现在一样可以。 不过是沿着过去的路再走一次，他相信自己可以走过去。 他要再次让心湖结冰，然后站在心湖的冰面上。 仙路虽断，登仙之法不显。 勉强可说安慰的是，心境的修行之法一直保存完整，没有流失也没有残缺，只是心境的修行之法很难。 剑灵虽然没有回答顾辰的那些问题，但还是解开了顾辰心中的一些疑惑。 比如之前以这副新生经脉修练以前的功法招式的时候，一度经脉出现问题，让他陷入危机，那个时候为了解决元力阻塞的问题，顾辰异想天开之下，却轻而易举地将一身元力化为剑型与元力丝并存的情况，现在想来依然匪夷所思。 不过现在顾辰终于知道，那都是因为进入他精神世界里面的剑灵的功劳。 严格来说，说是剑灵的功劳也不是完全准确的，因为为元力塑型，这本来就是将来的一个修行方式，而这种修行方式，是之前顾辰担任守剑人之时，从纯钧仙剑身上领悟到的，不过那个时候他没有意识到而已。 这种修行方式并没有记录在现存的功法之中，因为这是已经遗失了的修行之道。 修行之道，是将天地间的灵气纳入己身，去芜存菁，转化为元力在体内运转，但事实上，所谓的元力在本质上还是那些天地灵气，只是从天地间转移到了人体内，存在环境不同，而且比起天地间存在的灵气精纯得多，但两者在本质上并没有区别。 随着修仙者的修为境界愈发精深，元力的品质会渐渐跟不上，修仙这条路走到最后会出现这样一个窘境，就是哪怕境界提升，修为精进，元力却已饱满，不再增加。 到了那个时候，修仙者不再尝试吸收天地灵气，而是将体内元力加以精纯。 只是随着元力精纯到极致，这条修仙路便再也走不下去了。 到那个时候会发现，一些原本境界比自己低的人，那些资质比自己差的人，如果一开始便已将精力放在精纯元力上，那条路走到极致之后，单就元力而言，也能达到他们如今的水平。 修仙者间相争相斗，前期境界之分造成的实力之别很明显，但随着修为精进，境界提升，到了最后，境界低的人占着元力精纯，战斗经验足够丰富，也有能力将境界更高的人打杀。 境界高却没能超脱，无法变得更加强大，心思自然就着落在一些旁门左道上，久而久之，这条修仙的路也就走上了歧途。 哪怕是昆仑的功法，好比顾辰之前修行的紫霄雷诀，号称昆仑最难修炼但却最近道的功法，修到最后也有出现同样的问题。 不过紫霄雷诀比起其他功法更好的地方就在于，这门功法足够强大，在战力上能够将同境界的人远远抛开。 而现在，顾辰在这条断头路上架起了一座桥，这座桥通向彼方，指引出了另外一种修行方向。 将元力化为剑型，这是一种质的变化，是一个新的修行方向，能够将修行之道往前推出一大步。 这些剑型元力与以前的元力相比更加凌厉，具有更强的穿透力，有摧枯拉朽之势。 而这只是顾辰重塑经脉之后得到的第一个好处。 这次醒神丹反噬，因为精神世界中有剑灵的存在，顾辰虽说痛苦，但却也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服下醒神丹后，他的精神能量被激发，潜能被引出，所有的精神力量都被透支抽取出来，而且因为顾辰擅自修改功法、参悟道法，精神力量消耗极巨，哪怕是服用了醒神丹，他的精神力量亦险些不够用，但这种状况却误打误撞地让他的精神力量产生了质的变化。 那些精神力量超出顾辰的境界实力，而且尽皆外放，他的大脑潜能透支，一直处于紧绷状态。 幸得剑灵镇压，可是剑灵的威压却将那些外放的精神力量排斥在外，导致外放的精神力量无法收回，精神世界慢慢变得空荡荡的。 那些外放的精神力量因为剑灵的鸩占鹊巢而只能在大脑之外徘徊，虽与顾辰藕断丝连，让顾辰的感应极为敏锐，但在层层堆积之下，精神力量在顾辰体外越积越多。 当醒神丹的药力用尽，精神力量开始反噬，脑海之中却已经没有其他的精神力量可以抵御，因此顾辰遭受到的反噬之力才会显得比别人更加强大，而且因为那些外放的精神力量比别人更多，因此反噬的力量持续的时间便更长了。 那些反噬回来的精神力量蓄势已久，其势已大，哪怕顾辰脑海之中有剑灵镇压，彪悍冲来之下，依然给顾辰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剑灵岿然不动，任由那些精神力量冲撞，其剑威迸发。 在那种情况下，剑灵的力量竟然对那些精神力量开始了淬炼。 这一点哪怕是剑灵自己也意想不到。 那些精神力量被剑灵的剑威绞得粉碎，本欲就势退去，却又被后面涌来的精神力量向前推去，再度与剑灵碰撞，在这个过程中，那些精神力量竟然被剑灵的剑意同化。 那些精神力量慢慢凝成剑形，形成一把又一把虚无的剑，顾辰的精神力量几乎凝成实质，然后转为神识。 修仙者在修为达到一元境时，精神力量大大提升，那个时候便可以开始尝试凝聚神识，这一过程有快有慢，有人水到渠成，也有人困难重重。 顾辰当初虽然达到一元境的修为，可是还没有来得及去尝试凝聚神识，便遇到了纯钧仙剑遭窃变故，为了不连累其师东阳上人，他竟然自废修为，自然也就没有机会去体会神识的妙用。 只是世事的发展令人意想不到，到现在，顾辰不过才炼元境的修为，竟然就已经锤炼出了神识，这一点是顾辰完全意想不到的。 虚空中悬浮一把把虚无的剑，之所以说是虚无，那是因为这些剑只有顾辰才看得到，哪怕青阳子近在咫尺，修为境界高绝，也看不到，只能感觉到丝丝凌厉气息将顾辰环绕。 顾辰见他的神识都是剑形，与其说是神识，还不如说是剑识。 而顾辰的剑识极为凝练，不仅如剑般凌厉，还可以与天地灵气勾连，产生共鸣，能将天地灵气中蕴藏的信息烙印在剑身上，凝成各种不同的剑纹，那些剑纹随着顾辰将剑识收回，会将烙印其上的信息反馈给顾辰，妙用无穷。 第221章 问法 如今顾辰体内的元力基本上已经转化为剑型。 那些游离的普通元力尚还留着一些，还有几条元力丝在经脉之中游离，不过已经无伤大雅。 随着体内经脉中元力的不断增多，变成剑型的元力也会越来越多，在那经脉之中驰骋攻伐之下，那些元力丝迟早会被绞碎，而那些游离的普通元力也会很快被同化，塑成剑型。 顾辰站直身子，迎着西下斜阳，长长出了一口气。 尽吐胸中郁气，而后发现到他心中想要修剑的念头更加明朗通透，顾辰露出了笑容。 决定修剑，并不是他突然间心血来潮决定的。 顾辰于剑道上本来就极具天赋，担任昆仑道子的时候，他便创下过几招强大的剑法，比起昆仑剑法亦不遑多让，别的不说，一剑凌尘正是他创出来的。 而且这段时间以来里几度遭变，顾辰的经历起起伏伏，可以说都与剑有关。 首先是昆仑山上的纯钧仙剑在他担任守剑人的时候无故遭窃，之后顾辰自废修为，却得以重塑经脉，那经脉形成了剑的形状，是一副剑脉，再之后剑脉中的元力便开始转化为剑型，再到现在他凝聚剑识，妙用无穷，这每一件与他相关的大事基本上都与剑脱不了干系。 而且顾辰悟道之后融汇道机，往往一个念头便具深意，可以得到一条最适合他现在应该走的路，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会产生修剑的想法，可能正是由他如今所走的道路所决定的。 从大石上一跃而下，顾辰走来。 途经山道处，罗程收剑，陈勇与马彪亦停止切磋，柳棠棠慌忙站直，有些紧张地看来。 如今再见顾辰，他们都有些尴尬。 之前对顾辰充满怨恨，因为顾辰悟石之后使得天石沉寂，令他们没有机会悟石。 可是在被柳祯教训过后，他们醒悟过来，事实上他们会错失悟石机会，原因并不完全在顾辰身上，他们自己首先便要承担最少一半的原因。 不久前目睹顾辰受醒神丹反噬所苦，生不如死的模样，以及得知宗门之中那些服下了醒神丹后遭遇反噬之人能够留下来的少之又少，他们才知道，一旦服下了醒神丹，便谁也无法相帮，只能靠自己挺过，他们心中的一些侥幸想法顿时荡然无存，对顾辰的想法更见复杂。 当时顾辰遭受醒神丹反噬时的痛苦模样他们都收入眼中，忍不住会想象着如果换成自己遭遇这种痛苦还能不能挺过去，结果一将自己代入，便已是不寒而栗。 那种痛苦他们万万不敢尝试，偏偏之后顾辰挺了过来，要说他们对顾辰没有钦佩，那是不可能的。 “顾师兄。” 四人行礼打招呼。 顾辰点了点头，走了过去。 陈勇和马彪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不忿。 他们已经低头了，可是顾辰看起来压根就没有将他们放进眼里，只是点一下头算怎么回事？这不是看不起他们么？ 他们却不知道，顾辰能够对他们点头致意，已经极为难得。 以前在昆仑山上的时候，诸多同门师兄弟想见顾辰一面都难，哪怕见到了，哪怕就近与顾辰打招呼，他都不一定会有反应。 顾辰修行的资质举世无双，与东阳上人师徒缘分一场，他学到了很多，一心只在大道。 哪怕是走在路上，他的全副心神往往也都沉在那无尽玄妙的道法之中。 青阳子在松树下看着顾辰走来，露出笑容。 顾辰坐定，单刀直入问道：“义父，什么是神识？” 青阳子一怔，收敛了笑容，看着顾辰时露出狐疑之色。 渐渐地，青阳子有所察觉，脸上的狐疑转为震惊。 “你凝聚出了神识？” 从顾辰的身上，青阳子隐隐出现某种熟悉感，再加上顾辰刚刚的问话，他有所联想，露出惊容。 顾辰身上确实很像是出现了神识的波动。 虽然已经知道自己收下的这个义子极不寻常，不管从他身上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足为奇，可是这次青阳子还是为之震惊。 虽然感觉顾辰身上那所谓的神识与他的神识还存在着一些不一样，但还是觉得很惊人。 青阳子苦笑道：“再跟你多说几句话，只怕我这些年修行起来的心境修为都要跌落垮塌了。” 顾辰眨眨眼睛。 青阳子想了想，道：“神识这种东西，光靠说的你可能没有办法全部领会，这样吧，我把我的神识借给你，你可以先体验一下。” 顾辰闻言一怔，神识还可以借人？ 青阳子没有多话，双指点来，触及顾辰眉心。 那瞬间，顾辰只觉耳目一新，像是有一股未知的力量与他的精神连在一起。 天地在他脑海之中回旋，形成清晰的影像，在这其中，顾辰的目光几乎无处不在。 然后，顾辰意识微动，他的“视野”开始不受控制地移动。 顾辰保持着坐姿未动，但很快看到了打坐修行的柳祯，又看到了精研武艺的罗程，还看到了东来峰上的花草树木，甚至看到了峰间山水霜露与薄雾…… 他的视野动来动去，像是活泼的灵兽，时而跑到山峰的北面，时而又蹿到山峰的南面，整座东来峰几乎让他跑了个遍。 而后视野突然猛地张大，将整座东来峰都收入“眼”里。 这一次，顾辰不仅看到了山峰上的光景还有柳祯等人，同时还看到了青阳子，更是看到了自己。 画面开始迅速收缩，顾辰双眼随之聚焦，正好看到青阳子收回手去。 “明白了吗？” 顾辰点点头，又摇摇头。 “神识就像眼睛，不过比眼睛更实用，在修为不足以凝聚成神识之前，神识表现为精神力，之后精神力渐强，才可以开心眼，修为达到一元境，心眼外放，才能凝聚神识。” 青阳子说着，却是一脸不解地看着顾辰，他实在想不通，顾辰这才炼元境的修为，怎么就凝聚出了神识？ 顾辰点了点头，心眼他是知道的，当修为增进，精神力随之增强，首先便可以对自身状态做到了如指掌，这一点会表现为内视，能够内视便意味着开了心眼。 “神识相当于眼睛，但又不仅仅是眼睛，神识的妙用无穷，世间一些迷惑人心的妖魅鬼怪，还有一些门派的惑人之术、幻术道法，都与神识有关，此外，还有一些功法，涉及到神识的攻击手段。” 顾辰张大嘴巴，喃喃道：“神识还有攻击的手段？” 他想到剑灵对自己那一刺，让他觉得十分痛苦。 在他看来，剑灵那种状态与他的精神力量似乎没有多少区别，而那种手段便像极了神识的攻击手段，这么想着，顾辰的心都火热了起来。 这是他以前不曾接触到的方面，顾辰的心跃跃欲试。 “涉及神识攻击的修炼功法极为难寻，记有神识攻击手段的功法尤其弥足珍贵，这种功法哪怕是青阳门也没有。” 顾辰大失所望。 青阳子笑着摇了摇头，道：“世间修仙功法尚且难寻，更别说是修炼神识的，而且事实上你已经看过了。” 顾辰一愣，皱着眉头回想，搜寻着脑海之中的记忆。 青阳子道：“在青木镇时见到的那个人，是阴女教的云芷，她当时对付玄木门众人的手段，所使用的便是神识。” 顾辰轰然，脑海之中浮现出的却不是云芷，而是…… “杨婵……” 第222章 论剑 “我们一定要一起跑。” 想起杨婵，顾辰仿佛还听到她的声音。 “你说过，要我跟你一起走的。” 那个时候，顾辰回答说：“我一定会追上来的，然后带你离开，以后我们两个一起生活。” 话犹在耳，可是现如今，两人天各一方。 杨婵被云芷带走，去了阴女教，顾辰则跟随青阳子，回了青阳门。 也不知道杨婵现在怎么样了？ 顾辰心中涌起的思念如同潮水一般，一下一下卷来，冲得他的心一上一下。 从冰湖心境跌落到碧湖心境之后，顾辰的情绪很容易起伏不定，情绪难以控制完美。 青阳子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不积圭步，无以致千里，心境的修行一步一梯，注重一个水滴石穿，也注重一个循序渐进，但人有上山就有下山，同样一座山峰，第一次能登上去，第二次就没有被难住的道理。” 顾辰微微一笑，点头道：“义父，我明白的。” 就算如今想到杨婵，他也无能为力，现在他甚至都还不知道阴女教在什么地方，想见杨婵也无法急于一时，更别说完成与她之间的承诺。 顾辰想要与杨婵一起生活，当初说出这话有很多原因，可是现在他已经将这句话当成自己的一个承诺，久久念念不忘。 如果要实现这个承诺，首先他必须要有相应的修为才行。 顾辰站起身，道：“我去修行了。” 还没有真正休息一下，便又要马上去修行了？ “修行勤勉是好事，但也要注意劳逸结合，要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 顾辰转头看了柳祯一眼。 青阳子眼角微动，垂下目光。 顾辰似笑非笑道：“义父，柳师弟才是你的弟子。” 青阳子淡淡道：“勤能补拙，资质赶不上别人，想要迎头赶上，勤勉修行也是当行之道。” 顾辰笑着点头道：“义父慧心妙舌，怎么说怎么有理。” 青阳子笑骂道：“还知道贫嘴，可见修行还不够用心。” “那我这就去修行。” 待顾辰走开，青阳子的目光依然凝聚在他身上，半晌之后摇摇头，喃喃道：“才炼元境而已。” 之前艾玲便说过一样的话，透露着不信，青阳子重复了一样的话，却是发出感慨，此时这番感慨又再加剧。 说不清是有意还是无意，顾辰向着那块大石头走去，似乎是下意识里将那里当成他修行的地点。 眼看着顾辰又走来，陈勇和马彪争先恐后上前打招呼。 “师兄，可有什么需要我们效劳的地方？” 柳棠棠没有动，看着那两人，眼中满是鄙夷，而罗程自顾自挥剑。 顾辰摇摇头，目光落到罗程身上，或者该说是落到罗程的剑法上。 那一式剑法，简简单单，也平平常常，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但是，在这青阳门东阳峰上，会出现这样的一式剑法，或许正是出奇的地方。 顾辰问道：“这是什么剑？” 罗程没有停止动作，扫了顾辰一眼，道：“无名。” “剑一般，剑法也一般。” 顾辰淡淡地说出评价。 罗程的动作微顿，握剑的手紧了紧，突然剑招再出，却要比刚才更用力。 “这式剑法招式简单，一刺一撩，顺势而收，本来走的应该是直截了当的路子，只是使用起来却相矛盾。” 在顾辰的评价中，罗程不自觉停下动作。 顾辰继续道：“创出这式剑法的人，对自己不够自信，本来就是一刺一撩一收的剑法，招式虽简单，但威力尚可观，但也正因为招式太简单而让他不自信，在这一刺一撩一收之间画蛇添足，加入了太多多余的套路，反而让这式剑法大打折扣。” 罗程挑眉，看了看手中剑，声音微沉，问顾辰：“你懂剑？” 顾辰点头道：“略懂。” 罗程挑眉，又问道：“那依你看，这套剑法应该怎么改？” 陈勇和马彪站在柳棠棠身边，三人忍不住竖起耳朵，想听听顾辰的见解。 顾辰却是笑着摇头道：“在我看来，这剑法没有改的必要，因为我能够创出更好的剑法，远胜于它。” 罗程胸膛起伏，看向顾辰的眼中满是冷意，这还是他自从来到这东来峰之后，第一次对顾辰展现出真正的敌意。 顾辰又道：“可是对于你来说，这式剑法没有必要改，只有这样才最适合你。” 陈勇、马彪和柳棠棠闻言一怔，看看顾辰又看看罗程，不解其意。 罗程眼中一丝讶色一闪而过，看着顾辰没有说话。 “剑法好不好，别人说了不算，自己用了才知道，在我看来，只要施展剑法的人能够将剑法的精气神表现出来，剑法之中能够体现出出剑者的感情和意志，那剑法就是最好的剑法，否则空有玄妙的剑招，威力再高，也不得法，那剑法终究也是死的。” 顾辰看着罗程，由衷道：“在我看来，你的剑法是极好的。” 罗程默然，将剑收回，心中出现一丝暖意，一声“谢谢”流转于心间，却没有说出来。 “顾师兄，那你觉得我的剑法是好的还是不好？” 略泛清冷的声音让几人转身，柳祯已经走到近前，他身上一股锋芒流转，手中灵剑泛着冷光，又带着灵气。 “或者说，你认为我的剑法是死的还是活的？” 柳祯眼中露出战意，气势迫人。 顾辰挺过醒神丹的反噬之后，虽然是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不过身上的气质与之前迥异。 他的气质如圭如璋，雍容不迫，让柳祯感到莫名的压力。 也是因此，这段时间柳祯的修行更加勤勉刻苦，生怕会被顾辰甩在身后。 只是他还不知道顾辰的修为是不是也跟他的气质一样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柳祯很期待，之前与顾辰切磋交手过，两人不分胜负。 不，在柳祯心里，他其实已经输了。 柳祯很在意顾辰的看法，在等着顾辰的回答。 顾辰想了想，道：“你的剑中，透着你的执着。” “是活的还是死的？” “活的。” “那就是说我的剑法是好剑法？” 顾辰点头，却没有说出“好”字。 柳祯一挑眉，道：“师兄，我们再来切磋一场？” 此言一出，陈勇、马彪和柳棠棠便兴奋起来，这两人交手一定十分精彩。 罗程看了顾辰一眼。 那眉眼间炯炯有神，可是苍白的脸色让他神情微敛。 罗程似有想法，露出一丝迟疑。 顾辰本想对神识深入了解一番，此时心想切磋交流或许能让自己有更多的发现，正欲点头之际，却见罗程突然站出，挡在他与柳祯之间。 顾辰和柳祯都有些错愕。 罗程道：“柳师兄，顾师兄身体未愈，不适合切磋。” “什么时候……”柳祯气极而笑，“我与他之间的事轮到你这个仆役来插手了？” 柳祯悍然提剑，剑气欲发，突然瞳孔猛地一缩，低头看去。 顾辰的手稳稳落在他握剑的手的前臂上，使他手中剑只提了一半。 顾辰道：“柳师弟，有话好好说。” 柳祯持剑的手缓缓放下，深深凝视顾辰，沉默了会儿，突然道：“顾师兄，等你完全恢复，我们再来切磋一场。” 顾辰点头道：“好。” 柳祯瞪了罗程一眼，转身离去。 顾辰转身看向罗程，笑道：“谢谢。” 罗程看了一眼顾辰那只方才阻止柳祯出剑的手，那一刻并没有发现顾辰是什么时候出的手，又是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前面。 太快了。 似乎柳祯手刚要动，还没有来得及动的时候，顾辰便已经出手制止。 看来他是做了一件多余的事。 罗程沉默，挥剑，旁若无人。 第223章 问题 陈勇和马彪走到一边，一脸莫名，两人窃窃私语。 陈勇问道：“怎么回事？” 马彪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 虽然在当山门弟子的时候便与罗程打交道，可事实上他们谁也不了解罗程，更加无法理解，为什么在顾辰说了这么几句话之后，罗程便彻底站在顾辰那一边了，甚至还与柳祯顶撞。 想知道他们被何杰桐送上山时，何杰桐早已吩咐过他们，在这座东来峰上，除了青阳子之外，他们要优先听从柳祯的吩咐。 两人还在在意刚才的事情，顾辰和罗程却已轻轻放过，各做各的事去了。 在那块大石头上，顾辰仰望着满天星辰。 星辰点点，与他在主峰悟石引发天祭时天空展现的星图不一样。 此时的星空没有那个时候那么壮阔，不过却更显自然，没有那么多天机道韵留存，不过却更加和谐。 顾辰双眼浮现剑影。 两把剑，分别映在两只眼睛上，彼此相对。 从顾辰双眼之中浮现出来的两把剑，剑身上只有简单的剑纹。 那两把剑渐渐清晰，直到跃出眼帘，由小而大，浮现在顾辰的身边，绕着顾辰旋转一圈，之后又有两把同样的剑各自从顾辰的两只眼睛里跃出。 从双眼之中飞出来的这四把剑只有顾辰才能感受到，也只有他才能看得见。 剑身虽然清晰，但其实虚幻，只是与顾辰有种同脉相连的感觉，直觉得这四把剑便是他的一部分。 事实上也是如此，这四把剑便是他的精神力所化。 顾辰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神识，只是如果算的话，那么他的神识虽然凌厉迫人，却未免太小了些。 确实很小，不像青阳子借给他神识时可以观察方方面面，只是凝聚出了四把虚无的剑，放出身外后，身边的环境信息便会令剑身产生剑纹。 他将四把剑收回，脑海之中就会多出一些信息。 顾辰不断尝试，脑海渐渐清明，收集到的信息越来越多，给了他莫大好处。 由那四把剑反馈回来的信息，能够让顾辰掌握到周遭的环境变化，其中还有一些以神识无办看到的信息，隐藏在天地灵气之中，那些信息暗含天地之道。 不管这些灵气出现哪些变化，或者说受到任何影响，哪怕再细微，只要被那四把剑经过捕获，剑身浮现剑纹，一旦顾辰将剑收回，那些信息便被接收，完全瞒不过他。 这是青阳子将神识借给他时也没有的能力。 顾辰觉得，他的剑识用途更大。 可惜的是他现在只能唤出四把剑而已。 像之前那样一下子唤出数不清的剑将整座东来峰笼罩，而他与东来峰融为一体的那种状态可遇而不可求，顾辰如今是做不来的。 当时他的状态特殊，甚至隐隐怀疑，藏在他脑海中的剑灵在当时应是助了他一把。 顾辰摸着下巴喃喃道：“这些剑识只有我自己能见，对我来说它是存在的，但事实上是不是真的存在，却也说不准，嗯……似有非有，似无非无，就叫它虚剑吧。” 四把虚剑轻鸣。 顾辰不由得一笑。 四把虚剑被他唤出来后，围绕着旋转，不断将身边的空间与灵气，甚至是各种气机的变化都烙印在剑身上，然后又融入顾辰的双眼之中。 顾辰可以完全掌握身边的一切，掌握的程度远超神识。 要说这四把虚剑有什么不足的地方，便是数量太少了，而且每把剑能够烙印的信息并不很多。 毕竟每把虚剑就那么大，能够浮现的剑纹自然有限。 剑纹一满，虚剑就会自己回到顾辰双眼之中，化为信息流进入他的大脑之中。 眼睛成了顾辰连接虚剑与精神的通道。 虚剑化为信息流后，顾辰才能再度将虚剑唤出。 这一进一出需要时间不说，还会耗费顾辰本就不多的剑识，如此下去没有多久剑识便会耗尽，届时顾辰精神不振，脑袋昏昏沉沉，需要静心等待剑识恢复。 所以剑识妙用虽多，却不是无时无刻都能使用的，若是不加节制地滥用，只怕顾辰都没心思去修行了。 想明白这些，顾辰无奈，将四把虚剑收了回来。 “哪天剑识更加强大，虚剑可以唤出更多，使用起来就可以更轻便了，到了那个时候，实力会有惊人的提升。” 眼下倒是限制连连。 顾辰知道他现在应该以元力的修行为主。 现在他是炼元境的境界，这一境界是他早已经历过的，当初这一境界打下的基础极为牢靠，顾辰颇为熟悉。 所谓炼元境，纳灵入体，于经脉中行周天之举，清污垢，淬凡胎，这个过程很需要耐心。 将天地灵气纳入体内后，随着以功法运转，去芜存菁，灵气转变为元力，元力再反过来将身体中的污垢清除，淬炼肉身，身体会慢慢转变为先天灵体，到了那时候才能寻到突破之机，一举跨入灵元境。 身体污垢不除，先天灵体难成。 对所有炼元境的修仙者来说，这个清除污垢容不得半点儿马虎。 只是尴尬的是，哪怕已经成为修仙者，在炼元境之时依然只是肉体凡胎，人皆会饥会渴，自然需要进食，一经进食，身体之中便有了污垢。 修仙界中流传着一种说法，人生来即为灵体，那便是先天灵体，只是世间的水源、食物，甚至包括空气，都充满了毒素，人刚降生便中了毒，被破了先天灵体，因此会生病、会衰老、会死亡，而修仙事实上便是让人重归婴儿时。 修仙者所向往的婴儿自然不是指刚生下来的那个懵懂不知的幼儿状态，而是指的先天灵体状态。 只有达到先天灵体，才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可是这边是在努力修行清除污垢，以求达到先天灵体，那边却不得不进食饮水甚至是呼吸而不断藏污纳垢，离先天灵体越来越远，这完全就是相互冲突与充满矛盾的过程。 虽然修仙者可以服用辟谷丹，减少对凡间毒素的摄入，可辟谷丹中也有毒素，那些毒素更加棘手。 辟谷丹中所谓的毒素虽少，但也不是没有，而且更较寻常凡物顽固，虽少却难清除，而且随着时间推移与堆积，其害更甚。 对于所有修仙者来说，炼元境这第一关便是一大难关，充满险阻，他们只有一条路，便是让自己尽可能快地通过这一境界，拖的时间越长，毒素越多越顽固，永远都清不完，永远都不是个头。 只有脱离肉体凡胎，先灵之气饱满，精神才能一举跃出与灵合，修成灵元境。 顾辰看看自己的状态，苦笑摇头。 炼元境这一关，他早就过了。 之前他的修为虽废，但身体早已达到先天灵体，虽然因为修为尽失而一朝落凡，但身体中的毒素早就清除干净了，到了如今变化也是不大。 这段时间哪怕他服用了辟谷丹，吃下了人间食物，体内虽然也会产生一些毒素，可那些毒素很快便被他清除了出去。 这样的一副身体，明明就已经是先天灵体了，炼元境的修行对他来说反而简单，只要将元力堆上去，自然可以一举突破。 可是问题恰恰就出在这里了。 第224章 深意 顾辰的元力早已转化为剑型元力，这些剑型元力比起寻常元力，具有更强的穿透性和攻击性，凌厉而迫人。 寻常元力若是遇到这些剑型元力，只一照面便会被那一把把幼小无比的剑给戳个千疮百孔，而后被分排开来，而这些剑型元力聚在一起浩浩荡荡，披荆斩棘可谓是过关斩将，无所阻挡。 有这样的元力在体内运行，哪怕因为服下辟谷丹等仙家丹药而产生的毒素再如何顽固，不消片刻，只一照面便会被彻底清除干净，哪怕顾辰如今不是先天灵体，而是一副藏污纳垢的凡俗之体，只要有这些剑型元力在，炼元境的修行对他来说便算不得什么，哪怕他拖的时间再长，也能突破。 这有些违逆了常规。 试想为何世间适合修行者，都要尽可能早地开始修行？ 便是因为随着年岁渐长，体内蕴藏的毒素与污垢更多，身心不洁，哪怕再有修仙的资质，依然是扶不起的阿斗。 如果体内修出的是顾辰这样的剑型元力，哪怕是八十老叟，但有修行资质，体内污垢被清除也就是举手投足间的事。 只是形成这种剑型元力，却需要更多的时间与精力。 这段时间顾辰的修行虽然在不断精进，可是很快他便发现了这个问题的存在。 虽然他的修为有所进益，可是比起以前在炼元境时候的进度相比，却要慢了很多。 不管在什么时候，哪怕如今重新开始修行，对修行一事，顾辰依然不曾懈怠过。 不管做任何事情，他都是用心的。 而顾辰的资质超绝，只要是他用心去做的事，没有做不成的，也没有做不好的。 可是现在出了这个如果。 顾辰发现，不管他再怎么用心修行，怎么勤勉不懈，他的修为增长速度就是快不起来。 如今醒神丹的药力已过，顾辰的精神力缩了回来，没有之前表现的那般强大，失去了内视的能力。 内视需要开出心眼，虽然顾辰早已经历，现在却不能做到，一来这种行为需要足够的修为支撑，二来顾辰的心境被剑灵打碎跌落，想要内视已是困难重重，更别说失去醒神丹药力的现在了。 原本他能做到内视便有些投机取巧，一来是当初在青木镇街头走火入魔使得元力暴增，短暂地恢复修为，二来则是因为醒神丹的药力令他精神力大增，因此能够做到内视，可是现在的他并不具备这两种条件。 没法内视，他只能细细感应。 在细心感应之下，他很快便发现了原因所在。 顾辰每一次吐纳，摄入的天地灵气都极多，而且远比他以前修行的时候还要多，按理来说应该早突破了，只是这些天地灵气进入他体内之后，便马上被他经脉中那些剑型元力冲撞开来。 那些剑型元力过五关斩六将，毫不留情，将那些被顾辰纳入体内的天地灵气给杀了个丢盔弃甲，大败而出。 除了少数精益求精最终被转化为剑型元力得以留下，其他的天地灵气都在他体内瞬间溃散。 顾辰的脸黑了。 感觉到那些转化为剑型元力留在他经脉中的元力，与原来纳入的天地灵气的量相比，百不存一，他的嘴角微微抽搐。 剑型元力虽说被不断磨砺，精益求精，对他的将来好处巨大，可这种细微的修为增进让他很不习惯，他早已习惯了的是修行的一日千里，这种速度对他而言有如龟速。 只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哪怕是顾辰如今这种修行速度，依然远远将寻常修仙者甩开了几条街。 然而顾辰是天才，能够站在他身边的也往往都是天才。 顾辰没有接触过其他人，不知道他们的修行情况，自然不知道在他看来其慢无比的修行，在他人眼里会快成什么样子。 顾辰喃喃道：“这样不行啊，为了尽快恢复以前的修为，我还得更加勤勉修行才好。” 幸得这番话没有被当初昆仑山上的同门听了去，否则不知要令多少人羞愧至死。 顾辰在昆仑山上，便是一个传奇，是所有人追逐的对象，可是当比你天才的人还比你努力的时候，要怎么追？ 注定连对方的背影都将看不到。 …… …… 柳祯出剑被阻，虽然他本来就并未执着动手，可是顾辰挡住他的那一手让他感到极大的压力，甚至心中隐隐有些恐慌。 他认为顾辰已经超越他了，可是心里却怎么也不相信这一点。 他修行的可是青阳子传授的青阳御焱诀，而且一直勤勉修行，哪怕是在顾辰遭醒神丹反噬的那段时间里，他虽然帮着照顾顾辰，可是对自己的修行也是一点儿没落下。 在他以为自己这般勤勉，应该已经将顾辰甩得更远，顾辰将再也追不上他了，可是顾辰醒来不显山不露水，却给他一种如渊如山的感觉，让他有种被追及的危机感，还有一种被超越的恐惧感。 哪怕两人还没有真正交手，但是柳祯却已经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他修行更加勤勉了。 青阳子传授给他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其中的第二诀奔狼烟，他还没有完全掌握，可是现在却有些急了。 柳祯一刻也不想等，马上参悟起中三诀中的最后一诀——倾斜阳。 剑取斜阳意，方值迟暮急。 柳祯盘坐于地，身上隐隐升起一股迟暮之意。 青阳子转头朝柳祯看去，有些意外，心想这孩子怎么这么快就开始参悟倾斜阳了？ 哪怕是青阳子自己，当初能够达到参悟倾斜阳这一招的时候，也要比柳祯现在慢得多。 青阳子有些担忧，他觉得柳祯的修行太快了。 倾斜阳这一招不是可以贸然参悟的，这一招甚至有些危险。 因为取的是斜阳时、迟暮意，这一剑招需要足够的心境来驾驭，心境不够强大的，容易被这一招的剑意反噬，会影响到道心。 所谓的倾斜阳，在年华已逝，寿命无多之时，站在斜阳余晖下，影子被拉长，被拉细，几欲被拉断，看着夕阳西斜，回想一生风云，顿生不甘，想要倾尽最后的生命芳华，将这斜阳托上天去。 这一招，意境澎湃，心境深远，却不是柳祯这个年龄的人可以使得出来的。 青阳子担心柳祯，手指在杯子上轻轻一弹，一声清响传开，在整座东来峰上形成回音阵阵。 顾辰停止了修行，转过头来。 柳祯亦停止修行，睁开眼睛。 顾辰与柳祯先是相视一眼，既而移开目光。 他们皆转头朝向声音传来处，看着青阳子。 青阳子淡淡道：“今晚别修行了，先休息一下，过来喝茶吧。” 顾辰嘟囔道：“休什么息？我也才刚开始修行……” 被青阳子一瞪，顾辰抿紧嘴唇，没多久却又嘟囔道：“你不是不喝茶吗？” 仿佛看到青阳子的脸微黑，顾辰嘿然一笑，长身而起，从大石头上跳下来，大步走去。 柳祯犹豫了一下，他觉得休息没有必要，而且他迫切地想要修行。 尤其是看到顾辰的时候，他修行的执念更深，修行的欲望更强。 发现青阳子在看他的时候，柳祯深呼吸，站了起来。 他终于还是决定听青阳子的话，朝松树下石桌走去。 青阳子对顾辰道：“还有沉香茶吧？拿出来。” 顾辰点头，将剩余的沉香茶取出，所剩已经不多。 他意识到，青阳子突然让他们休息，有其深意。 第225章 人间(一) “你们都过来。” 青阳子招手，让罗程四人也走过来。 四人不敢迟疑，连忙走来。 到了石桌前分开而站，不敢坐下。 青阳子招呼他们坐好。 四人面露迟疑，显然不敢。 终还是罗程先就近坐下了。 陈勇和马彪相视一眼，又看了眼随着罗程一起慢慢坐下的柳棠棠，他们连忙紧跟着入座。 青阳子点了点头，见顾辰欲掏出茶叶，他伸手阻了阻。 青阳子直接将所有茶叶拿走，更是将水直接倒入茶叶罐中。 顾辰双眼一瞪，暗呼可惜，只觉所有茶叶都浪费了。 青阳子却似笑非笑，将茶叶罐轻轻抛起，而后一缕道火腾空漫延，将整罐茶叶包裹其中。 茶叶罐被道火包裹，悬浮半空，未几烟雾升腾，茶香四溢。 青阳子道：“修行一道更重修心，只是你们常年在青阳门中，未曾下山行走，阅历不够，心境难成。” 顾辰闻言嘴巴微张，他觉得修心不一定非得入尘，此事他有经验。 只是话未说出，已被青阳子一个眼色挡了回去。 “心性的发展因人而异，哪怕同事同遭，不同的人也有不同的体悟，更有不同的心绪生出，对此谁也教不了，心性是非在于人心，为师者只能将人渡往红尘走一遭，但能造就一个怎样的人，却不是我等能够控制的，毕竟所悟所得皆在个人，是好是坏只能看你们自己。” 沉香茶散发意境幽香，令人流连。 顾辰忍不住抽动鼻翼。 这么多的沉香茶叶一起煮开，不知道能有多香。 他很好奇青阳子突然想要做什么。 不仅顾辰好奇，柳祯同样好奇，好奇之余还有些急切，他心中依然惦记着修行。 罗程、陈勇、马彪、柳棠棠正襟危坐，忐忑地听着。 他们自知身为仆役，不敢有非分之想，可是此时闻着这满溢的茶香，香味中自散发一股难言意境，让他们思绪飘飘，好像就要被牵到那不知名的深远处，心底深处不由得生出渴望，渴望着能够一尝。 水已烧开，用的还是青阳子的道火，很快地，水自沸腾，滚滚声音传来。 顾辰有心提醒，只是嘴巴张开，声音却传不出来。 他明明感觉到了喉舌的振动，只是他的声音却不知被传到哪里的虚无缥缈处，没有波澜，没有回响。 这片空间一片虚无，只见青阳子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小如芥子，便有青阳子的声音淡淡传来。 “过去我在人间走了五十年，经历不少人间事，尚不敢说看懂了人间，此番我以人间五十年的经历为你们筑梦，且自去其中走一遭，至于能够得到什么，明白什么，是喜是忧，是福是祸，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青阳子看着面前六名少年虽是正襟危坐，但个个已在不自觉中闭上眼睛，在沉香茶香气环绕之下，周身笼罩道韵，思绪飘得更幽更远。 短短时间里，他们的神情在一瞬间变化连连，或喜或忧，或惊或惧，或奇或异…… 只有一个人的神色始终未曾改变，始终平淡如常，那个人，便是顾辰。 青阳子迟疑了一下，又看了看罐中茶水。 在他道火的焚煮之下，茶水蒸发得很快，香气更加浓郁。 那些水蒸气笼罩在六名少年身上，几乎将他们全身都笼罩其中。 “不知道这一罐茶水能坚持多久……” 顾辰等六人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梦境，梦境形形色色，各有不同。 他们的意识被分成了无数份，每一份都具有单独完整的思维模式，他们或成贩夫，或成走卒，或成官僚，或成平民，或是江湖游侠，或是门派中坚，或是闲云野鹤…… 他们各自的意识在同一时间分成数不清的部分，却同时进入不同的梦境之中，各有际遇，而又互不影响，梦中有梦，梦中的自己做着梦，梦中的自己再看着梦中的自己端详着这个独立的梦，露出惊容。 他们都知道这是梦，这是他们清醒的地方。 只是渐渐地，哪怕明知是梦，他们亦开始将梦中的人生当成自己的人生，哪怕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这是梦，依然难免将这一个个梦当成现实对待。 他们沉沦其中，经历一场又一场的轮回，只是他们的轮回却不是一个梦接着一个梦的延续，而是多个梦境同时进行。 那是青阳子过去五十年游历人间时所遇过的人、所经过的事，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是那般清晰。 有家境贫寒而奋发图强，也有因此堕落，抛却心中善念的人；有家境富裕却凭自己本事创下事业，也有因其富裕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无知无能过这一生的人；有快意恩仇行走人间，也有埋下深仇大恨而与不共戴天的仇敌把酒言欢的人…… 世间多少人，多少事，尽在梦中。 此时梦中的每一种人，甚至说每一个人，都是他们自己。 顾辰走过一个个梦境，他知道这是梦境，但也知道这些梦境都来自真实的人间，于是他看得很认真。 在这其中他并未参与，而是作为一名看客，路过而已。 在他走过这一个个梦境的过程之中，他的心境修为开始提升，原本冰湖被破，跌落到碧湖心境，站在心湖边沿，那个时候他的碧湖心境也不稳固，还存在着往下跌的趋势，随时都有可能破碎，跌落到琉璃心境。 琉璃亦碎，心瓦难全，一旦跌落琉璃心境，只怕跌势难止，那时心境还会继续往下跌，顾辰只怕很快便会跌落至流云心境，那个时候，心识如云，易变不定，顾辰恐怕会因此而心性大变。 到那个时候，恐怕他自己就不是自己了。 好在剑灵及时出手，避免了最为糟糕的情况。 剑灵之所以会故意打碎顾辰的心境修为，却完全是因为顾辰的心境太高了，严守内心，诸变不扰，导致剑灵一次次的呼唤与暗示，都难以传达，影响不了他的心境半分。 如今心湖之中有涟漪漾起，愈演愈烈，没有多久，那些涟漪便像是一个个小小的波浪，后浪推着前浪，向心湖的边缘撞去。 只是这一次，心湖前方幽幽，完全不见边界，不管这些波浪翻卷到了如何剧烈的程度，都打不到湖岸上去。 尽管心湖不宁，动静颇大，但顾辰的表面平静，看起来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他当然不可能没有受到影响，心绪澎湃，但却依然能够在他的控制之下。 他的心湖不断扩张，而扩张而引起的心湖波浪虽然看起来强烈，可是心湖扩张得很快，甚至已经超过了顾辰以前心湖的宽度，那些波浪根本打不到湖岸上去，在引起一番闹腾之后，很快后续无力，扑倒在心湖之中，很快归于平静。 破而后立，顾辰的心境修为比起以前更加稳固，哪怕剑灵再度出手打乱顾辰心境，只怕也无法轻易做到。 顾辰目睹人间，走过一个一个梦境，有如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他身上的气质变得越来越稳健，越来越平和。 顾辰能够不受梦境影响，其他人却做不到。 虽然明知是梦，可是这些梦到底是来自青阳子过去五十年游历人间经历的一幕幕，皆是真实，总有那么一段故事，与他人心境相合，虽不是自己的故事，却亦难免将自己的心绪代入进去，变成了自己的人生。 柳祯像是一名老者，步履蹒跚，一步一步朝着海岸边走去。 此时夕阳西下，只留下半边昏黄。 柳祯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那半轮圆日，只是他的气力却也在这个时候用尽了。 他就要死了。 “不要！不要！我还不能死！我还不想死！” 他紧紧握住五指，充满不甘，双眼无神，可是依然紧紧盯着那半轮越来越低的夕阳，死不瞑目。 第226章 人间(二) 那夕阳就仿佛是他自己。 夕阳西下时，人生绝命日。 柳祯在挣扎，不愿一生就此画上句点。 只是身体愈发虚弱，生机流逝，让他难动弹。 值此时，脑海之中浮现一人影。 那人影初时还很模糊，但很快清晰起来。 柳祯觉得那人很熟悉，却一时想不来其名。 那人对他露出微笑。 那种从容不迫的笑容让柳祯心中的不甘更甚，咬牙切齿，不受控制地发出声音：“顾辰！” 这声音凄厉，由他口中发出，再入得他耳中，却是令他心头巨震，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柳祯挣扎着直起身板，尚跪在地，但这时来不及站起，他怔然看着自己双手。 那双手黝黑枯瘦，不见血色，满布褶皱。 那是一双老人的手，也是属于他的手。 柳祯摇头，不敢置信，喃喃道：“这是什么？谁的手？我……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他越想头越疼，最后什么也想不了，大脑一片懵懂和混沌。 随着生机尽皆流逝，柳祯渐渐无力倒在海滩上，看着高高挂起的明月，喃喃道：“顾辰……顾辰是谁？” …… …… 一片繁华花柳地，车马如龙，行走其间多为弄权男子，华服加身，意相高阔，世人于其眼中不过棋子，女子在其面前有如玩物。 他们仿佛从不在意世事变迁、人心多化，他们在意的只有手中的权势而已。 不过在此地，却有一女名气凌驾于这些身居高位的男人之上，受众人追捧。 有女名滟，有花魁之名。 着蝉衣，化淡妆，轻抚瑶琴。 然在帷幔之下，白皙脸上却现倦容，虽是曲音袅袅，婉转动人，然其手指随意轻拂，似乎全然未经着意，只是心事随风起，随风去，无人解意。 “世间男子，无一人是真英雄。” 她有此叹，既而长叹，隐现愁怅。 寄身于这等风流之地，人在青楼，虽有花魁之名，看似风光，实是身不由己。 她看不起天下英雄，却斗不过滔天权势，这身子在此间，早已染尘。 别人只知她有滟之名，却无人知她自有名姓。 甚至有时候连她自己都会想不起来，曾经还有人唤她“棠棠”。 午夜梦回，耳际回响着这个名字，她随之惊醒。 有时候她也不知道这名字指的是谁，只是有时福至心田，对着铜镜告诉自己说，她还有一个名字叫柳棠棠。 “若有谁人能带我离开这片风流之地……” 趁着年华正好，艳色犹存，这副残躯还能带给她一场富贵，只是人间真情，她早已不抱指望，风流之人已不堪风流。 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了她的神思，那声音清冷，透着高高在上的味道。 “让滟来陪。” 这声音一起，满座宾客哪怕是先前喝彩声最为嘹亮者，此时亦噤若寒蝉，不敢低语。 柳棠棠无奈一叹，绝望道：“又来了吗？” 来人是谁，她其实也不知道，只是此人一来，整座青风楼乐音顿止，如同冷宫。 其人气魄慑人，柳棠棠不敢不依，面对其他男人她犹可作主拒客，但面对此人，她没有拒绝余地，只得依从。 让她不堪的是，此人有怪癖，并不碰她，只是喜欢看她与其手下温存，每每至意乱情迷低吟处，那双目光似乎要将她剖到心里去，让她心魂胆儿颤。 其手下尽皆身强力壮之士，攻势凌厉，她不堪承受，让她更为绝望的是，一名精壮男子尚不够，一人得歇还有人上，她根本无从休息，每至声嘶力竭处，仿佛能看到那人嘴角露出快意的笑。 她反抗过，但反抗的结果是残酷的，来人权势极大，青风楼不敢得罪，她只能含羞忍辱。 只是那人似是不知人间有羞耻事，隔三岔五而来，更是花样百出。 可笑的是，柳棠棠只知自己反抗不得，却根本不识对方身份。 柳棠棠下定决心，此次必要问清此人身份，受这等羞辱折磨，纵然无法反抗，但至少要知道对方是谁？ 于是便有了这一幕。 被一番摧残之后，柳棠棠胸膛起伏不定，呼吸方堪堪平稳。 撑着无力身躯，与绵床上那三男尽量拉开距离，忍住心头恶心，悲怆下看向那观客，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那人嘴角带着快意冷笑，却是道：“知道我是谁有用吗？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你的那些情客帮不了你，也不敢帮你。” 柳棠棠忍着身上疼痛，咬牙道：“你恨我？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就算你折磨我千番百遍，我也不知道折磨我的是谁。你此时快意，我却懵懂，你的身份神秘，无法令我惊愕，无法令我意外，更无法令我后悔，无法令我更加痛苦，你这样的报复有意思吗？” 那男子眼神阴鹜。 柳棠棠又冷笑道：“还是你想等我被你折磨到临近死时才来告诉我真相？真是幼稚！幼稚的男人！你想报复我，你倒是上来呀，只让别人上，你自己却不敢上，你是不是不行啊？难道你是宫里的太监？用你下半身换取了权势？” 那男子终于坐不住了，猛地冲上前，狠狠甩了柳棠棠一个耳光。 甩完犹不解恨，将柳棠棠光溜溜的身子抓起，狠狠往墙上一摔，一脚狠狠踢来。 柳棠棠吃痛，却自咬牙，只是发出闷响。 那男子阴邪一笑，道：“还真有骨气，呵，一个青楼女子，有骨气，呵呵！！” 柳棠棠勉力看向那男子，恰逢他的脚踩来，将她的脸踩在墙上，一番蹂躏。 “知道我为什么不碰你吗？” 柳棠棠没有反应，但她确实很想知道。 “因为你脏！非常非常脏！这么脏的人，我为什么要碰？” 柳棠棠惨笑，却不以为意，她也知道自己脏。 花魁又如何？ 备受称誉又如何？ 青楼女子到底是青楼女子。 但凡青楼女子，哪一个不脏？ “这才过去多少年，你就不认识我了吗？呵，柳棠棠，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柳棠棠！？ 柳棠棠猛然瞪大双眼，心中惊骇，这个名字，很久很久没有听到了。 世人只知她有艳名为滟，无人知道她的真实名姓，便叫柳棠棠。 哪怕她一度忘却，此时被那人一声叫破，尽皆想起。 她是柳棠棠！ “你……你是谁？”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到底是谁！” 那男子又用力踩了柳棠棠的脸一下，才将脚收回。 柳棠棠挣扎着无力看去。 那男子面容她端详多次，却总想不起何时认识这号人物，还让对方对自己恨之入骨。 此时细细看来，只觉眼熟，但依然想不起来。 “要我提示你一下吗？” 柳棠棠极力看着那男子，只是被打得有些懵，视线模糊。 “你还记不记得，你在来京之前，侮辱的那个人？” 柳棠棠瞪大眼睛，闪过惊色。 “你不愿嫁我，却跑来当妓女，作贱自己，你说你脏不脏？” 柳棠棠真的是震惊了，是他？ 那个又土又穷，胆小懦弱的无能男人，如今衣着光鲜，权势滔天，到了她仰望都不及的地位，这个男人是他？ “你……你……” 柳棠棠说不出话来，心下却是极为后悔，早知那人有这般成就，当初何必离开他？ 那人摇了摇头，意兴阑珊而去。 身后三男早已整理衣裳，走了过来。 “你……你们想干嘛？” 柳棠棠见那三男朝自己逼来，惊惧逼问，退到墙边，已无处可退。 一人强壮臂膀伸来，勒住柳棠棠脖子就势一扭。 “咔嚓”一声，柳棠棠歪着脖子倒地，双眼渐渐失去焦距，两行清泪却自横流。 至今她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第227章 人间(三) 陈勇在一家当铺中跟着一位掌眼的老师傅当学徒，凭着其机灵，这些年来已将老师傅的活计学了个七七八八，只是始终未能独立。 老师傅虽老，身子骨尚且硬朗，而且从业多年，已有口碑，远近的当铺都与他有联系。 在老师傅身边，陈勇只觉一身本事无用武之地，颇有些自暴自弃。 时间一长，也不用心学了，也不用心干了，时常偷跑出去，整日游手好闲。 老师傅看不下去了，一日对陈勇道：“小子，最近怎么学会偷懒了？” 陈勇两腿一蹬，躺在椅子上，晃着两脚略赌气道：“反正我没事干。” 老师傅瞪着眼睛，道：“怎么会没事干？师傅的技艺你还没学全呢？还没出师就偷懒，将来你怎么掌管一家当铺？像我们这些当掌眼的，一定要时时苦学不辍，要不然一旦有人造出假物让你辨识不多，只消出一次错，这一生累下的声望便付诸流水，以后都别想再在这一行混了。” 陈勇掏着耳朵，懒洋洋道：“也不用等到我出错了，反正在你身边，我是别想在这一行混了。” 老师傅一怔，迟疑道：“什么意思？” 陈勇站了起来，冷笑道：“师傅，您老人家何必明知故问？我是你的徒弟没错，不过远近的人谁认得我？谁都只认你这位掌眼的，我是谁呀？哪怕跟你学得再多，也没人找我，除非哪天你死了才轮得到我，不然谁承认我？” “你……你……” 老师傅两手颤巍巍，没想到自己看重的弟子居然对他说出这等话来。 陈勇跨着八步走出去，头也不回，道：“你赚你的钱，我混我的道，反正你的本事我也学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再学也没用，等你死了我有活了，再来学也不迟啊。” “不孝徒！不孝徒！” 老师傅连连咳嗽，一口气差点儿上不来，忙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下。 陈勇自顾走向赌场。 最近他的手气不错，想着今天可以赢个几把，再去找几个姑娘，聊聊人生谈谈理想。 赌场素来热闹，里面尽是熟人，见他来了，纷纷扬手招呼。 “哟，勇哥又来了？” “勇哥今天打算赢个多少再走？” “勇哥，你好歹当一回财神爷吧，次次都是你赢，怎么好意思？” 陈勇哈哈笑道：“说的什么话？老子进赌场就是来赢钱的，我是来找财神爷的，可不是来当财神爷的，而且最近哥手头紧，你们这些财神爷多担待些。” “就你那大当铺，你手头会紧？勇哥，这笑话可不好笑。” “那当铺关老子屁事？你们这些穷死爹娘饿死儿女的天天变着法来这里送钱，怕是没少上当铺去吧，几曾见过我掌眼的？钱都被死老头子拿了去，每月给我的比我昨天在这里赢的还少！” “昨天你赚得可不少！” 众人瞎起哄，围着陈勇往赌桌上凑。 庄家如临大敌，有些紧张。 实在是陈勇这两天手气太好，好得吓人。 不过这一次，陈勇的赌运走到头了，虽然赢了前三把，只是事不过三，之后便一直输，直将赢来的钱都输光了。 没钱赌了，眼见着天色晚了，他从一众赌徒中退了出来。 来的时候众人欢迎，走的时候无人在意，站在赌场门口，迎着月光，发现自己口袋里也光，陈勇踢飞一块石头。 “干他娘的！” 回到当铺，见今天当铺很快便关门了，老师傅在门口等他，手里挎着个包，包里鼓鼓的。 对此陈勇早已见怪不怪，知道老师傅又要去那些大户人家串门了，那包里多半是一些珍奇古玩，那些大户人家多好这些。 “老头子，又要去找祖宗呀？” 老师傅狠狠瞪了陈勇一眼，经过今天一番争吵，他已经对这徒弟感到心寒，也不理会，甩袖而走。 但走没两步，老师傅还是停下脚步，转身道：“我去去就回，回来了就别老跑出去了。” 陈勇“啧”了声，摆摆手自己进去了。 老师傅无奈一叹，若不是自己年岁已高，没有那个精力再去重新教一个徒弟，肯定把这不孝徒逐出去了，只是可叹自己一身技艺怕是没得完整传承下去了，他有些心塞。 回到当铺中，里面空荡荡的，陈勇坐在摇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 他昏昏欲睡，可是没有多久，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谁呀？” 被惊扰了休眠，陈勇语气不善，眼珠子突然转了转，迅速跑过去开了门。 外面是一个身穿华服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件物事，却不知是什么，只被一黑布包得严实。 “我……我要当东西！” 这人看起来有些紧张，将手里的东西捂得紧紧的，同时还有些警惕地朝当铺里望，生怕里面还有别人。 陈勇笑着指了指自己道：“我是这里掌眼的，你想当什么东西，给我看看。” 中年男人迟疑，左右看看四周，道：“在这里看？” 陈勇这才醒悟过来，指了指当铺里面，道：“快请快请。” 中年男人迈步走进，见当铺里无人，待陈勇走进之后，他迅速将门关上，仿佛那东西见不得光。 陈勇瞅了瞅这人举动，顿时有所判断，此人手上那物事只怕不是偷来的便是抢来的。 不过他也不过问这些，当铺接收的一些物事多有这种背景，早已见怪不怪，而且恰恰一些难得一见的珍奇古玩正是来自于此。 陈勇眼珠子微转，心想这可是大生意了。 只要做成这一单，老头子一回来，他可就扬眉吐气了。 算算时间，以往老头子出门去见那些个祖宗爷爷奶奶的，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回来，他连忙道：“将东西拿出来看看。” 中年男人有些迟疑。 陈勇一把抢过，将布拆开。 中年男人紧张道：“你轻点儿！” 布被拆开后，露出一只红色的玉质如意，通体晶莹剔透，其上微露岁月痕迹。 仔细观察其上花纹，还有一些岁月刻痕，陈勇喃喃道：“这可是前朝之物啊，至少得有两百年了。” 中年男人手伸来按住如意，道：“给个价。” 陈勇犹豫，右手伸出，摊开五指，在中年男人面前晃了晃。 中年男人皱眉，摇摇头。 陈勇不耐，道：“这个数也就我会给，在这一行里明显已经很高了，待我师傅回来，这个数都没有。” 说着，陈勇收起拇指晃了晃。 中年男人咬牙，道：“好，我要现钱。” “好说。” 陈勇拿出五张银票，递给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拿了就走，差点儿不拖拉。 陈勇也不在意，把玩着手中如意。 没有多久，门又开了。 陈勇回头看了一眼，是老师傅回来了，手上空空，那包东西并没有带回。 老师傅进来的同时也看到陈勇手上的如意，愣了愣，问道：“哪来的？” 陈勇将玉如意在老师傅面前晃了晃，得意问道：“怎么样？” 老师傅仔细看了看，点点头道：“的确不错，做工能够精细到这种程度，而且还特地做旧，手法高明，可以以假乱真。” 陈勇其他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此时已经惊呆错愕，如遭雷劈。 第228章 人间(四) 老师傅的声音渐低渐沉，隐隐带着一点儿颤音。 他多少察觉到了一丝什么，尤其是陈勇的反应，让老师傅几乎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多……多少？” 陈勇艰难转头，看向老师傅，犹豫了一下，伸出五指。 老师傅大怒，一巴掌甩来，那看似昂贵的红色玉质如意脱手摔在地上，一摔即碎，露出里面辨不清是何材质的透明胶质物，已可见是造假无疑。 陈勇捂着脸，摇着头，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老师傅怒极而笑，道：“平日里跟你怎么说来着？让你好好学，好好看，这一行水深得很，你要学的东西多得很，永远都学不完，可你呢？我声声告诫，你可有听进去十之一二？你不知道？你还有脸说你不知道？干这一行的，一旦说出这句话，也就完了！完了！你知道吗？” 陈勇哭丧着脸跪在地上，低低啜泣，却说不出话来。 “你……你……真……真是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老师傅气得很了，身体颤抖，恨不得狠狠鞭打陈勇，可看着这个几乎可以说是被他带大的年轻人，被他一路教过来的臭小子，他满满的气突然就泄了。 他突然间丧气无比，俯身将碎了的假如意扫起，与一干废物一同倒在一个铁桶之中。 “师……师傅……” 陈勇沙哑着声音唤了声，这东西是证物，这么草率就收拾了，他觉得不好。 “追不回来了，人家有备而来，你想怎么抓？而且当铺之活计，做的就是当时的买卖，接手了买卖就成了，亏的赚的都得自负，尤其是作为掌眼的，看对了眼还好，当铺有得赚你就有得赚，看走了眼，当铺不能亏，须得从你的家当里舍了些来填，而且往后名声……呵呵，以后你也别叫我师傅了，我当不了你师傅。” 陈勇一怔，连忙跪行至前，拉住老师傅衣角，哭求道：“师傅……师傅你想赶我走？你……你不能赶我走啊，你要是不管我了，我以后怎么办？我……我可是你带大的！” 老师傅像在一瞬间老了许多，对陈勇道：“不仅你要走，我也要走，这事瞒不了谁，总得给个交代，这个交代你给不了，只能我给，我教不好你，是我的错，从此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我也没几年好活的了，你的路可还长。” 用力一甩，将陈勇的手甩开，老师傅颤颤巍巍走了进去。 陈勇哭求无果，左看看，右看看，知是无人来了，这当铺里这时间也就他与老师傅两人。 双手紧握，他很后悔，后悔自己不该不听老师傅的劝，如果他练好学好，根本不会被骗。 同时他也很害怕，如果从这里被撵出去，让他以后怎么办？ 他没有什么本领，硬要说有什么一技之长的话，也就跟随老师傅这些年学来的一些掌眼的本事，在当铺里讨个活计什么的是没问题，可是正如他之前所说，谁都知道他是老师傅的徒弟，可是谁也不知道他是谁，因为没人在意。 如今老师傅说他也要走，而且是因为掌眼出错引咎离开，名声也就毁了。 试问连老师傅这等经验丰富的人都看走了眼，老师傅的徒弟又能好到哪里去？又有谁敢要他？ 咬着牙，陈勇心头满是不安，也满是不甘，对那个中年男人，他恨不能将其撕咬个粉碎，连肉带骨都往肚子里咽去。 突然又听到脚步声，缓慢而沉重，越来越近。 应是老师傅从里间走出来了。 陈勇眼中露出希望，可是紧接着又复绝望，相处多年，他对老师傅十分了解，就像老师傅也了解他一样，他知道老师傅这一出来，不可能改变主意，反而会更加坚定地赶自己出去。 这大晚上的…… 陈勇眼中露出仇恨光芒，翻身而起，拉开当铺的钱柜，随手一抓一把银两，然后跑了出去。 老师傅走出来，没有看到陈勇，先是一怔，黯然垂目，紧接着想到什么，又是一惊，连忙看向钱柜。 只见那钱柜被拉开，里面被搅乱，几乎空荡荡。 他顿时都明白了，脸色灰败苍白，身子摇摇欲坠，捂着嘴巴连连咳嗽着，越咳越狠，仿佛要将他的心都给咳出来，身子一佝偻，倒了下去。 陈勇抢了当铺的钱，在大街上拼命跑。 他不敢停，在这一带混得熟了，只需一个照面便会被人认出。 老师傅不会为他兜锅了，他心知肚明，自己又做了这等事，老师傅亲自将他打杀了都算是轻的，怎么可能还会帮他说话？ 不消多久，有关于他掌眼无能、偷抢拐骗的事情便会闹得沸沸扬扬，他得趁着现在无人在意，能跑多远是多远，只是希望老师傅年纪已大，腿脚不利索，动作能慢一分是一分。 他却不知道，此时老师傅已经倒下，再也站不起来了。 陈勇逃到临镇歇脚，不知该往哪去，便在那里落脚一段时间，深居浅出。 时日一长，渐觉奇怪，因为始终无人寻他，更没有官府通缉文书。 越想越觉得不对，难道老师傅没有告发他？ 以他对老师傅的了解，那老家伙虽不说不近人情，可也嫉恶如仇，应该不可能心软才对。 虽然担心自己的安全，可同样按捺不住心头好奇，实在是有些事情不弄个清楚明白，实在于心难安，他乔装一番，又赶了回去。 虽然过去一段时间了，可是有些事情很容易打听，陈勇很快便得知消息，那家当铺遭贼了。 损失了一笔钱银不说，掌眼的那位老师傅也被害死了。 听到老师傅已死，陈勇说不出心头感觉，说不出是不是伤心难过，却是隐隐松了一口气，下意识里觉得暂时可以将自己的安危放下了。 他到河边滚了一身泥，又冲着某块大石用力撞了几下，鼻青脸肿地跑回当铺。 当铺的老人认出他来，连忙拉来了询问。 毕竟老师傅是遇害而死，而陈勇又不见了踪影，难免成为被怀疑的对象。 陈勇只说受歹徒胁迫，之后歹徒被仇家寻来，他才逃了出来，至于歹徒如何了，他却是一问三不知了。 人回来了总是好的，见他身上处处挂彩，想来所言不虚，加上当铺正缺人手，有个熟人帮忙总好过找个生人平添堤防，陈勇便被留了下来。 毕竟跟随老师傅学过一段时间，哪怕本事差了许多，在一些地方总有些独到见解，显出本领眼力，陈勇很快便成为当铺掌眼的，与这里一位掌柜共同管理当铺。 可能是因为老师傅的死，加上当铺曾经的遭遇，陈勇这一回来名声传得很快，恭维他的人不少，当铺的生意红火了许多。 眼看着似乎是皆大欢喜的结局，但陈勇心头始终有根刺，他念念不忘老师傅的死。 “如果不是那个歹人，师傅他根本不用死！” 陈勇人前人后总是这样咬牙切齿，咒骂那个所谓歹人，越说他心头越见愤慨，甚至生起了为老师傅报仇的念头。 要为老师傅报仇，自然需要找到那个人，陈勇恨不得将那人碎尸万段。 老师傅的死总归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刺得他心慌，总想拔掉。 而且在陈勇看来，那个中年男人是一个威胁，他得找到对方解决了这个隐患才行，要不然某一天那个人出现，他的那些谎话会被揭穿，现在拥有的一切都会付诸东流。 第229章 人间(五) 陈勇希望能够找到那个人，但同样的，他也害怕，害怕真的遇到那个人。 对那个人，他同时产生两种截然不同的复杂情绪。 或许有些事情早已注定，或许老天就爱拿世事开玩笑，人说怕什么来什么，当一日陈勇走进赌场再次看到那个中年男人的时候，他彻底懵在当场。 找到他了！ 竟然真的看到他了！ 那个人同样也看到了陈勇，嘴角挂上一些诡笑，竟然大摇大摆走过来打招呼。 中年男人拍拍陈勇肩膀道：“勇哥，听说你最近混得不错，兄弟我手头正紧，你看能不能给兄弟些帮助，兄弟感激不尽。” 中年男人旁若无人套着近乎，让人看了只以为两人是相识已久的好友。 只是中年男人凑了上来，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对陈勇耳语道：“真没想到你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为了掩盖自己的错误，不惜杀死自己的师傅，我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可是吓得不轻。” “不……” 陈勇猛地一把推开中年男人，略摇头，一咬牙闪身跑了出去。 中年男人在后方大声喊道：“勇哥，不用多，五百两就好，兄弟我会记住你的恩情的。” 转过头来，对一众赌徒笑道：“勇哥真是急公好义，听闻我有困难竟然想都不想就要相助于我，他对我如此盛情，我只得陪他同往，赶明儿再来。” 众人皆不虞有他，而且众人反应看着似与此人颇为熟稔，纷纷点头道：“好说好说，等勇哥带钱给了你后再来。” 中年男人从赌场脱身，捻着下巴想了会儿，便直接朝当铺走去。 一些事情，他原本也不太敢肯定，此番现身见陈勇对他来说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不过看样子，他是赌赢了，事情就像他所猜想的那样，或者该说，事情就像他所希望的那样。 如此一来，他也不用束手束脚的了。 不仅如此，还可以谋求一场更大的富贵。 当铺之中，陈勇看起来有些手忙脚乱，掌柜的见他似是有事，问了几声，可是陈勇哪里能说，只是打了个哈哈，给了个休息不足的借口。 他耳中回响着中年男人最后说的那句话，恨恨咬牙道：“什么五百两就好？我去哪里给你找五百两？” 在没见到这个中年男人之前，陈勇还存有为老师傅报仇之念，可是等到真的见到了，他反而没有胆量了，对那个中年男人只有害怕，尤其是刚刚中年男人对他耳语的那句话，更是击中了他心头的恐慌。 “绝对不能……” 正发狠间，突见一人走了进来，陈勇顿时有如心口被刺了一下，心头笼罩阴霾，那阵阴霾仿佛便是来人身影。 “你来干什么！？” 他急急两步踏来，恶狠狠瞪着中年男人，在这当铺里，可以算是到了他的地盘上，让他胆子大了许多。 掌柜的看着陈勇的举动，奇怪道：“陈师傅，你这是干嘛？” 连忙上前，对中年男人客气招呼道：“客人你好，不好意思，我们陈师傅今天休息不太好，你是要当还是要赎？” 中年男人哈哈笑道：“没事没事，我是你们陈师傅的老朋友了，正好路过，便过来瞧瞧他，你说是不是啊？陈——师——傅！” 陈勇绷着张脸，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一把拉过中年男人道：“你跟我来。” 中年男人被拉着走了几步，待离那掌柜的远了几步，便一把甩开了陈勇的手，道：“你想拉我去哪里？我胆小，可不想落得跟你们老师傅一个下场。” 陈勇略慌，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我没杀他。” 中年男人摆手道：“有没有杀他是你的事，爱怎么说由你，不过信不信在我。” 中年男人突然逼近过来，似笑非笑道：“当然，就算我信你好了，就是不知道别人听了信不信，你觉得呢？” 陈勇眼中闪过一丝惊恐，道：“你想说出去？” 突然想到了什么，陈勇又有了些许底气，道：“你别忘了，你来典当假物，你也有错，真要说出来了，你也讨不了好。” 中年男人充满讽刺道：“一个当铺掌眼的，看走了眼不怪自己本事不足，却反而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你可真有骨气，就算你说的有道理好了，我或赔偿或跑路，我的事也不了而了，可是你呢？一条人命可是要落到你身上的，那可不仅仅是身败名裂这么简单，我看你还怎么逃？” 中年男人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陈勇吓了一跳，连忙拉住他，妥协道：“我现在拿不出五百两来。” 中年男人似笑非笑看着他，问道：“你能拿出多少？” 陈勇犹豫了一下，道：“我现在最多只能拿出两百两来……” “三百两，我明天要。” “我……” “没有就想办法，你不是这当铺掌眼的吗？” 陈勇愣在当场，中年男人已经走远。 掌柜的走上前来，狐疑问道：“陈师傅，这人是？” 陈勇摇摇头，道：“没……没什么事？” 答非所问，掌柜的皱起眉，眼中闪过一丝怀疑。 这位掌柜的与老师傅相交已久，对老师傅的本事是清楚的，对其为人更是敬佩，一同工作，当然对老师傅所收下的这徒弟有所了解。 老师傅遇害而逝，掌柜的虽然如今与其徒陈勇一同工作，可是对陈勇回来之后给出的理由，并没有全盘接受。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总觉得其中有异，但他也只不过是在这当铺里当掌柜的，有些事情做不得主，便秘密联系了东家。 为防老师傅那般惨事再度发生，对于当铺的一些安全举措，东家一直有在暗中布置，此时得到掌柜的传信，不敢大意，于是秘密安排下去。 只是事情尚不明朗，不管是掌柜的还是东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不清楚陈勇会做些什么，他们能做的也只是加了一层防备而已。 当他们察觉到陈勇在收典当之物时虚报金额，还从当铺里支出了部分钱财，他们马上便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妥，于是放长线钓大鱼，直等到了陈勇与那中年男人见面的时候，一举将二人擒获。 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中年男人一直都认为陈勇懦弱，为了自保必不敢将事情捅出，而事实上他也没有看错，陈勇被他牢牢控制在手里，只是他也没有意料到当铺在背地里实行的一系列举措。 一经落网，中年男人只能招供，同时还说出陈勇害死老师傅的话来。 直到现在，当初之事方才明朗，种种疑团现在已经不存，真相大白。 令人万没想到的是，千防万防，原是家贼难防，而且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害死老师傅的人，竟然就是老师傅一手带大的徒弟。 陈勇痛哭流涕，一边求饶一边辩解道：“不是……不是……我没有害死我师傅，我只是偷了当铺里的钱，我跑的时候他还活着！他还活着！他的死不关我的事……” 啪！！ 掌柜的怒扇了陈勇一巴掌，骂道：“没良心的崽子，你师傅就是被你活活气死的！” 陈勇心头空荡荡的，心想一切都完了。 第230章 人间(六) 人间之事周而复返，行而往复，各种事理人情都是在不断的重复之中。 马彪原为大户人家，但盛极而衰乃是天行之理，其家族富贵不再。 而他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不事生产，家道中落之后，苦无一技之长，沦为街头乞丐。 往日好友竟无一人对他伸出援手，反时时来看其笑话。 曾经那个不可一世的阔绰少爷，现在流落在街头巷尾乞讨，却同样搞不出什么新的名堂来。 过去的三五好友结伴而来，有一人随手扔了一锭银子，笑道：“马大爷这乞丐当的，未免也太无能了吧？看看别的乞丐，那破碗里好歹也有一两枚铜钱，你倒好，碗里连粒沙都没有，你这样真的活得下去吗？” 又有一人接口道：“因此我们才要帮忙呀，要是马大爷太早饿死了，我们以后在这条路上来来往往的，无聊得紧，再找不着其他乐子了，可就不好玩了。” 另有一人大笑道：“马大爷，你说是也不是？” 纵使这些人面目可憎，可是马彪这两天饿得紧了，没力气去争执，此时也是顾不得了，那锭银子在他以往是看不上的，可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却可以让他饱餐好一段时间，若是顿顿吃馒头，应也还可以撑个两三月。 马彪摸爬着就要去拿，只是扔出银子那人却一脚将银子踩在脚下。 马彪有气无力地扒着那人鞋子，含糊不清道：“给……给我……” 那人轻轻一抬脚，马彪便被甩脱在旁，无力倒地。 “马大爷，瞧你这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像个什么？你这样太丢分了，我们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曾经跟你是朋友了。” 另一人接口道：“就是就是，你看你现在连话都说不清楚，你想说什么你倒是说明白一点儿呀。” “求……求求你们……” “听到没有，马大爷在求我们！” “哎哟喂，我怕是听错了，马大爷真在求我们？” “哈哈……可喜可喜，这事有趣，马大爷的骨气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回去之后咱们又有下酒的话题了。” 那人抬脚，却将银子一脚踢飞出去。 看着银子远远滚去不知何地，他也懒得去捡，招呼一众同伴扬长而去。 马彪眼睁睁看着那银子被远远踢飞开去，心中顿时着急，很快便有一个小乞丐飞跑过去，捡了银子就跑，一溜烟儿没了影。 马彪带着口腔，声音沙哑道：“回……回来，那是我的……我的……” 那些往日朋友的笑声似乎时时刻刻在其耳边响起，让马彪越来越暴躁，越来越愤怒，也越来越不甘。 看着还没有走远的那些所谓“朋友”，他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右手握拳狠狠锤在他的那个瓷碗上。 瓷碗被打碎，他抓起其中一块碎片，朝着那几人跑去，一双阴狠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将他的银子踢飞出去的人。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人意想不到，只察觉到一黑影突然靠近。 那黑影又脏又瘦，是他们平日里完全没有放在眼里的存在，却一刹那间钻进他们之间，手中尖锐之物朝着他们中一同伴的脖颈刺了进去。 鲜血狂喷，那人瞪着眼睛捂着脖子，无力倒地。 马彪哈哈大笑，快意道：“瞧不起我……让你们瞧不起我！！哈哈！！哈哈！！” 其他人惊吓之余连连退开，一想到刚刚那尖锐之物若是刺进自己的脖颈，此时倒地的便是自己了。 这么一想一阵恐惧顿时涌起，在此时竟无一人上前帮忙，各自转身跑了。 看着那些人，就好像看着曾经的那个自己，马彪笑得眼泪流了出来。 “哈哈哈哈……纨绔！一群纨绔！没用的纨绔！！” 悲从中来，肚子又饿得紧了，刚刚的那一下，好像将他所有的力气都耗尽了，马彪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没有多久，便被闻讯赶来的一群下人抓住。 看着倒地已没有了生息的小主人的尸体，那群下人相视一眼，顿见阴狠，对马彪大打出手。 然而如今马彪多日未能吃饱，全身上下早已无力，虚弱不堪，哪承受得住这般死手？ 在众人的拳打脚踢之中，很快便咽了气。 …… …… 短短的时间里，诸人经历了种种梦境。 他们所经历的都是青阳子在过去那五十年里行走人间之时的所见所闻之事，都是一些人间事，而以他的道法让诸人参与其中。 这其中的每一个人，哪怕只是一些围观群众，都仿佛变成了他们自己，用着他们的眼光在看着他们自己的遭遇经历，这种感觉非常玄妙。 只有顾辰与众不同，万般红尘意，却点滴不沾身，他经历其中，慢慢明悟，了解了原来这便是“人间”。 他发现自己的眼光仿佛无处不在，在观察着别人的同时，也在被别人观察着，而这些所谓的“别人”的眼光，其实都是来自他自己。 “义父的道法真是精妙。” 赞叹间，顾辰突然发觉自己的意识微乱。 原本与其他“人”的意识清晰相连，现在那清晰的联系却是渐渐变得模糊，他的意识开始回归己身，竟是觉得比之前薄弱，双眼只能看着身前方寸之地。 而且很快的，他便感觉自己与所处的这个空间格格不入，感到一股排斥力。 对他来说，这里不是他应该久待的世界，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他也不是应该在这里久待之人。 梦境空间寸寸碎裂，在一阵迷茫与混乱过后，顾辰闻到一阵茶香，眼前却是一片漆黑，他恍过神来，睁开眼睛。 睁眼之时，对上青阳子那带着笑意的目光。 顾辰左右看看，其他人都还没有醒来，或者醒来了，却还没有清醒，他们似乎还在整理那梦境之中的遭遇。 虽然他们都还没有睁开眼睛，但是顾辰却清晰地感觉到，每一个人身上的气质都或多或少有所不同。 柳祯身上的不甘，柳棠棠身上的无助，陈勇身上的悲愤与恐惧，马彪身上的愤怒与仇恨，罗程身上的仇恨与杀机。 顾辰的目光尤其在罗程身上停顿了好一会儿。 青阳子无奈摇了摇头，道：“人间千般事，人心一般齐，你们经历的事都是一样的，但是每种经历给你们的影响却是不同的，你们心境的变化有差有别，至于是好是坏，不是我可以控制的，只能看你们自己的福缘了。” 柳祯等人眉目微颤，心绪微乱。 可见青阳子这番话，他们都听到了，一面在加以吸收，一面在凝聚自己的精神，欲要醒来。 青阳子又看了看罗程，摇头道：“戾气太重，仇恨之心太强，仙路无缘了。” 顾辰沉默，他也多少能够感觉得到。 经过青阳子那段段梦境的经历之后，罗程一直深埋在内心深处一些不为人知的仇恨，此时再也压制不住。 他是为了报仇而上山的，如今却因为他一心只为报仇而注定上不了山了。 都说仙人在山上，可是仙人是仙也是人，尤其在这个仙路已断的时代，仙的人气更重了些，与人间难解难分。 一旦与人间牵涉过深，仙便只能是人，终究成不了仙。 青阳子反而对顾辰的状态感到好奇，毕竟在他施以道法之时，实也为顾辰捏了把冷汗，他不知道顾辰在经历了这些人间事后，还能不能保持以往的心境，但现在看来，顾辰的心境不仅没有受到影响，反而更进一步，更加超然。 正俗细问，顾辰突然惊呼一声，道：“这些茶叶，就这么用完了？” 第231章 变化 青阳子虽然修为精深，道法玄妙，能够将过去五十年行走人间的所见所闻皆化为梦境，让顾辰等人作为他所遇见的形形色色的人在梦境中经历，可要做到让顾辰几人都将梦境当成现实，都能真正从其中走出一遭遭人生来，则需要他来调和及引导每个人的心境，并且将每个人的精神与意识都完整地融入其中，这种事情哪怕是他也难做到。 所以，青阳子才让顾辰将剩余的沉香茶全部拿出来。 沉香茶泡开之后，自散发一股灵韵之气，可助人顿悟，借助沉香茶的灵韵之气，青阳子方才完美地做到这一点。 也是在沉香茶完全耗尽的时候，顾辰他们才结束了那一场场梦境，意识到真实，从而回归到现实中来。 原本虽说剩余无多，还但可以喝上好一阵的沉香茶，突然就这样耗光了，也说不上有多心疼，顾辰只是觉得可惜，毕竟这些沉香茶都是许慕姗送给他的。 而青阳子却是因顾辰的反应而愣了好一会儿。 在顾辰刚醒来的时候，青阳子便注意到顾辰与其他人的不同，因着这一场场的梦境，顾辰身上的气质更加超然，这个世界、这方天地所发生的任何事，似乎都不能影响到他的本心。 那种超凡之感，便是青阳子也办不到，甚至有种面对顾辰时他只能仰望之感。 这种感觉无关修为，与心境、气质有关。 顾辰走过那一场场梦境，却仿佛完全不受影响，道心不受牵连，反像是走过了一个又一个枷锁，让他身心变得更加轻灵，更加安宁。 只是这股超然，却在顾辰突然之间的反应间被打破，令青阳子为之瞠目。 青阳子设置这场梦境，目的是为了让顾辰他们在梦中求道，而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柳祯。 在发现柳祯那么快便要修行倾斜阳，他才临时想起这一方法，借助顾辰剩余的沉香茶叶之助，换给柳祯一场心境的历练。 只是，心境的历练并非都会有好的结果，人的心性因时因地因事而变，最终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外人的干涉并不能完全决定，基本上还是要看当事人本身。 柳祯等人纷纷清醒过来，但情绪都不高，心绪翻滚，其中还多有余味，那场场梦境与他们的牵连难解难分。 梦太真实，很难将其归为一场梦，那似乎是他们确确实实经历过的一段段人生，可是那些人生却少有能让他们自己满意的地方。 一个个在沉默中各自分开，各寻了一地坐下，有意与其他人拉开距离，这样一来，似乎就有余地筑起防线，才可以守住自己的心，不为外界外物动摇。 只有顾辰还留在石桌前，仍是风淡云轻模样。 青阳子忍不住问道：“在那一场场梦境之中，你经历了什么？” 顾辰闻言，不由笑道：“义父，那是你那五十年里走过人间的见闻吧。” 青阳子点头道：“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我才觉得奇怪，难道沉香茶对你没有作用？不应该呀。” 顾辰抬头看着天空，声音淡淡带着怀念，道：“有用的，有很大的用处。过去十二年，在昆仑山上，我一心修行，不理其他，修为虽然突飞猛进，但除了修行，我什么也不知道，之后下山，经过在那青木镇里的见闻，我才知道这世上还有很多事情是我不知道的，除了修行我什么都不懂，而一旦我不能修行了，就会一无是处，连怎么活下去都不懂，如果不是遇到他们……” 顾辰突然很想知道，他离开之后，张大山怎么样了，还在那里卖包子吗？青风怎么样了，玄木门的人还在抓他吗？杨婵怎么样了，现在的生活是她想要的吗？ 顾辰怔然，泪水不由盈眶，他察觉有异，用手轻轻擦了擦，看着手背上的湿润，纳闷着，自己怎么哭了？ 不，自己也没哭呀，怎么就流泪了？ 那个超然的少年，此时突然有了浓浓的人情味。 顾辰突然摇头笑了，道：“义父，人间，就是这么一回事了吧？” 青阳子沉默了会儿，点了点头道：“是啊，人间就是这么一回事。” 他有些迷茫，说不清顾辰这种心绪与气质的两极变化算不算好事，他灵机一动之下做出的这件事，是好事还是坏事？ …… 青阳门，东来峰上。 六名少年收拾了自己的心情，似乎又过起了以往的日子。 修行的修行，练剑的练剑，劳作的劳作，各有分工。 只是较之以往，六人多少还是有了些不同。 陈勇和马彪面对顾辰和柳祯时态度更加恭敬了，甚至隐隐有些讨好的意味，不管是看到顾辰还是柳祯，总是远远的便打起招呼，既显热情又不失恭敬。 柳棠棠时而看看顾辰又时而看看柳祯，每每端详之际，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妙目流转间，总有浓浓情思隐而不露。 顾辰的元力缓慢而平稳地增加，虽然每次增加的只有一点点，可那一点点元力的作用，却是以往修行终日而不可及的，让他觉得有些可惜的，是那些被他吸纳进来的天地灵气，在他的经脉之中经过一番激烈的优胜劣汰之后，因没能转变为剑型元力而被剔除出去的数量极多，令他为之可叹可惜。 如果那些天地灵气都能被他转化为剑型元力，此时只怕他已经可以达到练元境圆满之境，甚至一举突破到灵元境了。 但顾辰也只是发发牢骚而已，他知道急也没用，而且以目前修行的方式，虽然速度比以往慢了许多，但对他的未来却有更大的好处，让他的路能够走得更远，而最远的地方，是这片天所不可及之处。 顾辰抬头，望着青天白云。 突然眼角一动，顾辰朝罗程看去。 只见罗程舞剑，剑气横生，身周狂风起，满地沙土移。 罗程的每一剑，挥出来都很重，而且充满杀气，随着剑法一遍又一遍演练，他脸上的戾气越来越深，越来越重。 青阳子说过，罗程戾气太重，已经无缘仙道，他的心已经被仇恨塞满了。 难道在那一场梦境之中，罗程所经历的，在他心中留下烙印的，便是那一场场家仇国恨，那一次次灭门惨祸？ 那几段人生，顾辰也都走过，的确极为惨烈，但他经历的方式与别人不同，并非代入其中，而是作为一名旁观者，看着那一段又一段人生的开始与结束，虽有感触，却不像其他人那般被种种情绪纠缠，被段段爱恨萦绕。 只是，这并不代表他就可以等闲处之，正是因为目睹了全程，才更加旁观者清。 顾辰突然起身朝罗程走去。 罗程虽在舞剑，但同样也察觉到顾辰的接近，目光微凝。 自从经历那场梦境之后，他深埋心中的那些仇恨再也无法压抑，练剑的时候再也无法像以往那样全神贯注，总没有办法融入其中，外界的一丝风吹草动都会影响他的心境，他的心再也静不下来了。 察觉到顾辰的接近是理所当然的，只是这种理所当然却让他更加焦躁。 罗程的剑猛然脱手，朝顾辰飞去。 顾辰无动于衷，任由那把剑飞来，剑尖直指他的眉心，越来越近。 “师兄，小心！” 陈勇和马彪见此大惊，下意识里大呼出声。 柳棠棠瞪大眼睛，柳祯亦睁眼朝这边望来。 第232章 御剑 长剑锋利，剑尖泛着冷光，剑身映着东来峰上的树木，还有来自陈勇和马彪那徒然惊骇的神情。 峰上人与物，皆在那剑身之上一闪而过。 顾辰对那把剑视而不见，任由那把剑飞来、逼近。 他的脚步一步未停，一步未止，速度没有任何变化。 柳祯也只是看了一眼，然后又慢慢闭上眼睛，对此不再关注。 东来峰上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不可能瞒得过青阳子，只是他此时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顾辰右手探出，伸出两指。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虽是连贯，但看起来却很慢，让人怀疑他能不能在被那把剑刺伤之前接住。 可实际上他的动作却一点儿也不慢，在刹那间两指一夹，那把剑便被他轻轻夹住，看起来毫不费力，那把剑此时挺直着剑身一动不动。 顾辰那两指伸出夹起的动作看似风淡云轻，其上之力却强大得仿佛足有千钧。 柳祯再次睁开双眼，紧紧盯着顾辰，目光落在那两指之处。 青阳子此时亦淡淡看来，扫了一眼后，又收了回去，嘴角挂着淡淡笑意。 罗程原也为顾辰捏了把汗，但此时亦盯着顾辰，细细打量。 顾辰道：“你太急了。” 罗程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朝顾辰走来。 那把因他脱手而掷出的长剑，剑尖被顾辰夹住，剑身持平，悬在半空。 罗程走近了，右手抓住剑柄，要将剑取回。 只是他使力握剑，那把剑却纹丝不动。 罗程盯着顾辰，没有松手。 顾辰语气微冷，道：“连剑都握不住，你还练什么剑？” 罗程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手上再度发力，然而剑在顾辰手中依然纹丝不动。 罗程露出惊容。 柳祯眼中亦是闪过惊色，站了起来。 他忍住接近的冲动，细细观察顾辰夹剑的两指处。 那两指乍一看好像只是轻轻夹住剑身，可是一番细看却觉那两指与那把剑仿佛长在了一起。 这是一门御剑之法，在各个门派之中都有。 对于像青阳门这样的门派来说，这样的法门只是属于一些基础法门而已，当然，对一些小门小派来说，这种法门也算珍贵。 对人间的游侠剑客来说，这种简单的御剑之法便已相当于仙家手段了。 任他们剑术如何精湛，在人间享有多大名声，一身武艺何等高强，享有何等赞誉，若面对任何一名修仙弟子施展这种简单的御剑之法，便再无计可施，连剑都掌控不住。 顾辰所使的，便是这样一种手法。 然而，罗程并不是人间的那种游侠剑客可比。 虽然没能拜入青阳门门中，可是罗程到底在青阳门的主峰当过一年的山门弟子，也曾苦练青阳门的各种基础武技，更重要的是，罗程也修炼了朝仙诀，通过朝仙诀将修为提升到了炼元境。 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拥有悟石的机会。 罗程是拥有修为的修仙者，而顾辰如今的修为虽说比罗程高些，可两人其实同个境界，哪怕之间有些区别，但应该也不会有太大差距才对。 可是，顾辰只是使出这简单的御剑法门，便让罗程在他的面前无计可施。 顾辰到了何等境界？ 柳祯惊疑不定。 只是不管他再怎么细心看去，也看不出顾辰的修为，因为顾辰此时并没有将他的修为展露出来。 罗程沉声道：“放手。” 顾辰摇头，道：“我并没有动用修为，只是使用了巧力而已，如果是之前的你，要将剑拿回去，轻而易举。” 罗程眯起了眼睛。 顾辰继续道：“仇恨蒙蔽了你的眼睛，让你迷失了本心，你这种状态下，就算一直练下去，剑术也不会见涨，就算你有再深再大的仇恨，以你现在的状态，何时才能报仇？” 这话戳到了罗程的痛苦，他大吼一声，右手使力，往后拔剑。 顾辰的手指依然纹丝不动。 柳祯远远看着，眼睛眯了起来。 易地而处，如果换成他，没有办法将罗程的剑握得那么稳。 在这一届的山门弟子之中，罗程的资质其实不差，虽然不知道他若去悟石能够走出几步，可他的心性远远在同龄人之上，剑术也极为精湛，虽然不知为何他如此执着于那一招从人间学来的剑术，但其人不可小觑。 山门弟子虽然不算青阳门弟子，但只要登上了青阳门，一场仙缘便已在手，一部朝仙诀哪怕残缺，依然能让他们将修为提升上去，达到炼元境不是梦想，但最多也只能修炼到炼元境初期而已。 像柳祯这样资质极高，而且韧性十足，硬是以一部朝仙诀将修为推上炼元境巅峰的人实在少之又少，至少在整个青阳门前后几年里，只见柳祯一个。 罗程自然没有办法与柳祯相比，但与其他人相比也不差，远的不说，单说陈勇和马彪，与罗程一比便望尘莫及。 拥有炼元境的修为，哪怕再低，也算是一名修仙者，也算是走在这条路上，以后能够走得多远现在没有人知道，可是在如今这个年龄阶段，在一众同辈之中，罗程还没有到被人远远抛开的时候。 柳祯虽然也有把握以这种御剑之法将罗程的剑定住，可是如果要做到像顾辰这样举重若轻，不仅让罗程完全收不回去，还让那把剑纹丝不动，便得使出一身的修为来才行。 可是顾辰却做到了，而且看其样子，竟是轻而易举。 柳祯握紧双拳，不甘想道，难道自己真的被顾辰赶超了？ 不！这绝对不可能！ 顾辰肯定是用了什么窍门。 这么一想，柳祯慢慢走过去。 顾辰还在与罗程僵持，正确地说，是罗程还不愿意放弃。 他不仅用力将剑抽回，还将那把剑往左、往右移，只是让他震惊同时也不解的是，不管他向哪个方向使力，那把剑的剑尖与顾辰的两指相连，就是纹丝不动，连因为他使力方向的瞬息万变而稍有弯曲的情形都没有出现过。 心头笼罩一层阴霾，罗程暗暗想道：“难道真如顾师兄所说，我再怎么练也是枉然吗？” 心气骤低，手上便失了力道。 顾辰徒然喝道：“要放弃了吗？你的仇不想报了吗？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到青阳门中来的？” 一语如当头棒喝，罗程浑身一震，手上又恢复了力道。 “我是为什么到这里来的？我绝对不能放弃！绝对不能放弃！” 一股满带不甘与仇恨的执念从罗程心底升起，他突然间又有了力量。 脑海之中浮现一道道身影，带着让他至今依然熟悉的面孔，浑身是血在他的面前倒下，那种场景是如此深刻。 “啊啊啊啊啊！！” 罗程吼声震天，一身元力迸发。 他用力抽取被顾辰御住的长剑，只见那把剑出现了些微的摇晃。 此时走近了瞧来的柳祯双眼微凝，深深看了顾辰一眼。 直到走近了，同时在罗程被激发出潜在力量的当口下，他方才看清顾辰两指处轻微的律动。 那种律动极不明显，只有在有心观察之下才能察觉。 顾辰在罗程取剑的同时，以与罗程运剑之法截然相反的方式御剑，虽然只是以两指施为，但手法精湛巧妙，实令人眼界大开。 柳祯完全不曾想过那简单的御剑之法还有这种用法，只见顾辰借助些微的元力之助，将罗程所使剑路在极细微处表现出来，将罗程的力道悄然间抵销，甚至在一些地方，顾辰施展得比罗程还要好。 第233章 振作 抱歉，来迟了，这几天会很忙，更新可能会有不稳定的情况，忙过后会尽量让更新稳定下来，尽量维持两更，谢谢大家支持，你们的支持是我坚持的动力！！ ———————————————————————————— 顾辰好像总能知道罗程将要施展的是哪一招剑法，总是能够在罗程使出剑法的时候正好使出同样的一招剑法来，将罗程的招式抵消。 这种变化在极细微处，顾辰只是以两指施为，便有了这等手段。 可是渐渐地，柳祯看出其中的不一般之处。 一开始的时候，或许顾辰只是使出与罗程相同的招式来将其力道抵消，是罗程先出招，然后顾辰才随之改变招数，可是渐渐地，罗程便开始被顾辰牵着鼻子走了，变成顾辰先出招，然后罗程被迫改变招数，以应付顾辰的出手。 疲于应对。 不仅如此，在顾辰的有意牵引下，罗程被迫使出与顾辰一样的剑法来。 两人之间的处境完全颠倒了过来。 原本顾辰在看出罗程所使剑法之后，借力打力，以一样的招式抵消，可是因为顾辰对每一招剑法的理解与使用都远在罗程之上，罗程开始被顾辰牵引。 若只是被动应付顾辰的剑法还说不上多惊人，只是罗程被迫应对的每一招剑法，却正好是顾辰正在使出的剑法，甚至顾辰还是以两指便能出招，这就足够惊人了。 那把剑，依然纹丝不动。 顾辰像一棵松，站得笔直。 反倒罗程脚下步法接连转变，腰马位置一变再变，就没有停下来过。 那只握剑的右手时而向左弯，时而向右绕，就是没有放开那把剑，可就是没能将那把剑从顾辰手中夺回。 蓦然间，柳祯身躯微震，他看到顾辰竟然使出了罗程的剑法。 那招剑法是罗程自登上青阳门主峰之后，每日必练的剑法。 只是一招来自人间稀松平常的剑法而已，与青阳门中保存的那些剑法相比，根本无足轻重，青阳门中多的是玄妙剑法，但也正因为那剑法太普通，反而令人印象深刻。 再平凡的剑法，天天日日演练，哪怕只是简简单单一刺的动作，亦可练出境界来。 这一年罗程对剑法的理解渐深，也学到许多高深法门，可是唯独对那一招剑法情有独钟，每日必练。 单就那招剑法而言，罗程理解得比任何一个人都深，甚至是同一届的山门弟子用青阳门中的剑法与罗程切磋比试，很大可能也要栽在罗程那一招剑法上。 柳祯自问，如果他将罗程给逼到只能被迫应对他的出招的时候，为了维持现状而不至于有太大的改变，他要防备的便是罗程使出那招剑法来，因此会在出招上加以钳制，不让罗程有机会施展所长。 可是顾辰却故意引导罗程使出那招对方最熟悉也最擅长的剑法。 柳祯微屏息，紧接着便眉头紧蹙。 罗程被顾辰引导着使出那一招剑法，可是顾辰手中剑仅是微一摇晃，而后又如先前般，纹丝不动。 “怎么可能？” 柳祯确定，顾辰只是在罗程到了东来峰之后才见到罗程施展出那招剑法的，虽然罗程每天练剑，可顾辰也不是每天都无事，真正看过罗程练剑的次数屈指可数，可就这么有限几次，顾辰对那招剑法就有了比罗程更深的见解？ 罗程此时也是意识到这一点，脸色微变，但动作更快，那招剑法被他使出来，一次又一次，周而复始。 一开始是他被顾辰牵引，被迫使得自己不得不接连使出这一剑来，可渐渐地，罗程愈感憋屈，有一股心气难平，他此时由自己主动使出这一招剑法来，一次又一次。 他是有自己骄傲的人，每日勤加苦练的剑法，怎么可以如此轻易被顾辰破去？ 不，哪怕是被破去都不至于让他如此受打击，别的剑法都好说，惟有这一招剑法，绝对不能输给别人！ 绝对不行！ 罗程全部心神都集中在自己的右手上，然后渐渐地，所有的心神都只落在他右手紧抓的那把剑上。 身周的一切渐渐变得黑暗，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眼前的顾辰，周边的环境，甚至连他自己，都被黑暗吞噬，什么也看不到了。 只有那把剑发着光。 在他的眼前，便只有那把剑的存在，其他的都已不存。 罗程的动作越来越快，超出了过往，其身法虽普通，但却被使出了玄之又玄的境界，在原地留下一连串幻影，尤其双脚落点无数，像是长着千千万万只脚，让人眼花缭乱。 罗程心无旁骛，只有手中剑。 柳祯挑起了眉。 只见顾辰两指所夹剑身的位置，在缓缓往后退。 顾辰的双指离剑尖越来越近，离剑柄却越来越远。 那把剑正被罗程缓缓抽出，而罗程此时眼中只有剑，对这一幕全然不知、恍然未觉。 那把剑突然脱手，却是从顾辰的两指之间脱离。 只见罗程的身影瞬间如成虚幻，在原地留下一串串的身影，虽然看起来极为混乱，可是他每一步却其实是极有章法，而他两手挥舞间，在空中划开一道道轨迹，右手执着长剑，刺出一朵朵剑花。 那招剑法，被罗程使出了与以往完全不一样的味道来，竟是让人心神险些被其所摄。 这招剑法，被罗程使出了远超过往的境界，上有灵韵十足，那把剑似是活了过来。 顾辰轻轻将手放下。 罗程收剑，其身周的幻影缓缓消失。 此时的罗程，看起来平静而沉稳，完全不像之前的浮躁模样。 顾辰问道：“剑法可有名？” 罗程想了想，点头道：“无因。” “剑起无因逐往志，无时无事也无知。”触景生情，顾辰突然想起昆仑山上的往事，突然也觉得一切似无因由，蓦然不觉之间便已经走到了此时此地而历此事，一时感慨，又笑道，“这剑法重意境，从威力上来说，一般的基础剑法已经比之不得，而且后劲十足，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是一招很强大的剑法。” 罗程点头，满是诚挚道：“师兄，我不知道要如何感谢你，但你的大恩，我铭记在心。” 顾辰摇摇头，复劝道：“记住自己此时的心境，不要再迷失在仇恨里了。” 罗程点头。 顾辰这才转身看向柳祯。 他早已觉察到柳祯的来到，同时还有柳祯此时眼中深藏的战意。 柳祯适时开口问道：“师兄，你可突破了？” 顾辰摇头道：“还在炼元境，未到突破之机。” 柳祯皱眉道：“有些慢了。” 顾辰轻轻一笑，也不在意，道：“慢有慢的好处。” 柳祯道：“炼元境重在炼元二字，金虽不怕火炼，但也不是炼得越久就越好，慢能有什么好处？” 顾辰洒然道：“柳师弟，修行之法是人总结出来的，但若有所修改，也是由人来完成的，有人走得快些有人走得慢些，终也是在这条路上，我觉得无须着急。” 柳祯眉眼微敛，道：“何时能同一境界一战？” 顾辰转身，道：“何须同一境界？” 顾辰一边说着，一边迈动脚步。 柳祯紧紧跟上，道：“上次切磋，虽然是我输了，但究其原因，也是因为我没能将境界完全压制住，我的基础打得太牢，导致压制境界显得很勉强，师兄你确实很强，同一境界中难逢敌手，不过境界之差，毫厘千里，我不想占你便宜。” “也不想被我占便宜吧。”顾辰突然止步，似笑非笑道，“柳师弟，在我看来，输赢并不重要。” 柳祯挑眉。 顾辰想了想，又补充道：“当然，我从来不认为我会输，而且也确实从来没有输过。” 柳祯呼吸微重，手握紧了些。 第234章 提醒 最近加班太狠了，实在抱歉，又不想为了保持不断更而水进无关内容以加字数，只能让大家等了，为表歉意，一定把剧情写得更好！！！ 柳祯的双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只是想到之前顾辰阻止他出手时候的情景，他终还是忍住没有出手。 “师兄，我会在灵元境等你。” 柳祯说完，便自走开，只是走没两步，却又停下，认真看着顾辰，道：“我会赢你的，我们等着瞧。” 顾辰笑了笑，没有当一回事。 作为曾经的昆仑道子，在他还没有完全展露天分的时候，昆仑山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着要赶上他，超越他，但都没有一个人做到过。 昆仑作为天下第一等的修仙门派，其门人弟子心性资质自不必说，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能赶上顾辰。 不说超越他，单单说是能够与他齐头并进的，却是一个也没有。 顾辰并非看不起天下英雄，只是他始终走得太快，站得太高，始终只留给那些追逐之人一个背影，而随着时间一长，当追赶的人习惯了追不上，也承认了追不上，便只能看着顾辰一个人越走越远了，那身影渐渐显得孤单。 当然，现在的顾辰只是一粒尘埃，但他的那种无敌信念依然没有任何动摇，尤其在经脉与心境破而后立的现在，他的这种信念更加强大。 “顾师兄，请留步。” 顾辰正欲走开，却因罗程出声而停下脚步。 罗程上前，压低声音道：“师兄可能借一步说话？” 顾辰微怔，但还是点了点头。 不管离得多远，终还是在这东来峰上，哪怕只是一个轻微的动作，都难逃青阳子的目光，所以顾辰并不认为罗程想将他支离而后图谋不轨，只道是确实有事，而且与他有关。 走远了些，与其他人拉开距离，确信彼此之间的对话不会让第三人听了去，或者确切来说不会被第四人听了去，罗程这才开口。 “师兄，我觉得应该提醒你，我们四人被送到这东来峰上，除了充当仆役，还有监视你的意图。” 顾辰倒是没想到罗程特地将他叫住就是为了对他说这话，他看着罗程，眼中意味不明。 “在这东来峰上，师兄或许觉得无所谓，而且我们的目的想来也瞒不过你，你应该是知道了的，可是觉得无所谓，因为这里不仅是青阳门，而且还是东来峰，只是……” 罗程欲言又止，可是顾辰却也不催，似乎并不在意罗程要说什么。 罗程一咬牙，豁出去了一般，道：“顾师兄，你应该小心，你悟石引起的动静太大了，偏偏你还不是青阳门的人，掌门对你悟石所得念念不忘，他是不会放过任何机会的，长老护着你，掌门确实无法随便对你下手，但那是明面上的，这里毕竟是青阳门，只要掌门有这个意思，多的是办法，把我们四人送到这里来或许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甚至有我们无我们都影响不到掌门的一些决议，可是掌门是大人物，对他而言算不了什么，我们这些小人物却只能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在来东来峰之前，掌门便对我们说过，天石上的东西永远都是属于青阳门的，如果我们做得好，一些现在宗门没有的东西，不久的将来都会给我们，是真是假不知道，但掌门他在针对你，这是确信无疑的。” 一口气将所有的事情说出，罗程好像轻松了很多，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顾辰却只问道：“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罗程对着顾辰的眼睛，道：“如果我说我对掌门许给我的那些好处都不在意，你信吗？” 顾辰点头道：“我信。” 顾辰毫无迟疑的回答倒是让罗程愣了下，随即苦笑摇头道：“顾师兄，你太看得起我了，掌门许之以利，不管是谁都要动心，你信我，我却信不过自己，或许是因为你自己并不把那些当回事，但我是做不到的，只是……” 罗程顿了顿，继续道：“你并未因为我是外人，且身份低微、性格孤僻而疏远我，反而几次三番助我，我虽然不像你是个君子，但至少我自认不是小人，有些事我不做，心里不安，有些话我不说，过不了心里头那道坎。” 顾辰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原本便觉得罗程与另外三人不一样，现在更是认识到罗程的为人。 顾辰未因罗程透露的消息而心惊，反而因为自己没有看错罗程的为人而感到高兴。 “师兄，你一定要小心。” 罗程见顾辰模样，忍不住又提醒了句。 顾辰点头，拍拍罗程的肩膀，轻轻道：“我知道的，谢谢你。” 谢我？ 罗程又愣了愣，却见顾辰已经走开了。 不知道顾辰是不是真的有听进去，或者说听进去了是不是有当回事，但是罗程觉得，他该做的该说的，都已经做了说了。 转头四顾时，发现陈勇、马彪、柳棠棠都往自己这边看，从他们的眼中还可以看到一闪而过的不安。 他们自然不知道罗程对顾辰说了什么，只是在经历了一番人间梦境之后，几人的心境都各有变化，一些以前考虑不到的东西，现在都有所考虑了，只是角度各不相同。 苦于不好多问，他们只能在心里乱加猜测着。 顾辰突然想喝茶了。 可是在松树下坐下之后，却突然记起，那些沉香茶叶都已经被青阳子用光了。 虽然最终他有所受益，说到底还是被他自己用了，但心头还是有些怅然若失感，只觉得可惜了。 “茶是用来喝的，又不是用来闻的。” 忍不住嘀咕了句。 对面，青阳子失笑道：“得了便宜还卖乖，看来这一趟梦境之行，还真的是让你学到了不少。” 顾辰吐了吐舌头，看着天空，想起诸多人间事，轻轻叹了声。 空中有白云飘摇，所过所见，都有人间。 或许它们就像自己，在那不染尘缘的地方，看着红尘间事，只是顾辰觉得，他现在所站的地方，与以前相比，低了太多太多，也愈发接近了人间。 青阳子突然转头朝主峰方向看去，神色微有变化，喃喃道：“不会吧。” 顾辰问道：“怎么了？” 青阳子摇头，道：“可能是错觉。” 错觉？ 修为到了青阳子这种程度的人，但有所感，皆是玄机，很难出现错觉。 但青阳子既然这么说，表示他还不敢肯定，顾辰也就不多问了。 如果真的有什么出乎其意料之外的事情，又与顾辰有关的，相信不用顾辰多问，青阳子都会说的。 主峰，正煌殿。 钟鼎与青山宿正在议事。 此外，周不同与魏得道也在。 青山宿如今是太上长老，已经不大参与宗门事务，除了修行争取突破，延长寿命，已经没有什么事能让他在意了，而此时没有修行而是坐在这大殿之中与钟鼎议事，所议之事自然不可能是那些宗门琐事。 钟鼎突然看向周不同，问道：“其他门派可有消息传回？” 周不同点头道：“消息发出去没有多久，便陆续有人回信了，都表示愿听本门吩咐，配合行动，抵御巫族。” 钟鼎想了想，复问道：“昆仑派、阴女教、妖宗这些个宗门呢？” 周不同摇头，道：“都没有回信。” 魏得道在一边道：“像这些个门派，都是修仙界中数一数二的大派，对当年之事了解颇深，在这种事情上不敢疏忽，出于谨慎，没有过早表态也是情有可原的。” 钟鼎点头道：“目前也就我青阳门还有阴女教对巫族之事确切肯定，其他门派怕是还得经一番调查才行，这时间只怕早不了，还有海外的仙门，只怕拖的时间更长，至于那些个小门小派……若真到了那一天，不拖后腿就算了，哪敢指望他们真能立功？” 第235章 复苏 青阳门和阴女教之所以能够在第一时间便加以确定，这还是因为青阳子与云芷正巧出现在梁州青木镇，且恰好赶上了，撞上了青木镇的婴鬼之祸，发现了巫族祭坛，还有疑似巫族祭坛激发者血巫童子。 这消息也是他们两人带回各自门派中来的，也是因为两人的身份地位非同寻常，要不然，只怕青阳门与阴女教也不敢确定。 倘若没有两人的刚好与正巧，只怕如今还没有一个门派能够发现巫族的踪迹，整个修仙界都要被蒙在鼓里。 巫族。 沉重的两个字。 若宗门之中收录下来的关于千年之前那场浩劫的记载尽皆属实，这个平静了近千年的修仙界，只怕真的要乱了，而且还是翻天覆地的那种。 只是哪怕是钟鼎也不敢肯定那些记载就都是实事。 想来不仅仅是他，哪怕是昆仑，甚至整个修仙界中，都没有一人敢断定那些自千年前流传下来的文献都无不实与夸大之处。 但不管怎么说，事关重大。 作为青阳门的掌门，钟鼎自然明白这一点。 他是不是能够肯定其中虚实并不重要，但在这个地位，以及这个身份，都要求他得马上做出反应还有应对。 消息传出去了。 只是钟鼎希望能够收到回复的那些门派却依然静悄悄的，而那些小门小派却一个个急急地响应，回复着愿听从吩咐与指示。 钟鼎暗自冷哼，满是不屑。 那些小门小派根本不晓得其中轻重，只是一个个只懂得趋炎附势，急于向青阳门表忠心以便显示自己的存在感罢了，倘若宗门留存的那些文献所记真的属实，面对巫族，那些个门派只怕连当炮灰的资格都没有。 思绪正沉重间，青山宿突然插话，道：“这些事情还轮不到我们操心，要说如今的修仙界，修仙门派虽多，但昆仑才是第一大派，巫族之事自是非同小可，只要等昆仑核实了消息确定无误之后，便再也当不了这闲云野鹤，而以昆仑的底蕴，到时候我等应该怎么做自有分晓，现在当务之急，还是本门中的要紧事。” 青山宿的一番话说得钟鼎连皱眉，不仅不认同，而且还隐含不快。 周不同和魏得道两人也是忍不住相视一眼，又暗暗打量钟鼎的反应，紧接着又不着痕迹地垂下双眸。 两人可以想象钟鼎此时的心情。 作为一派掌门，钟鼎是有野心的。 他的志向远大，一心想要让青阳门超越昆仑，取昆仑那“修仙界第一大派”的名头而代之。 这些年来，青阳门在钟鼎的治理下，还有青阳子在外的诸番活动下，声势越来越强，名声也越来越响亮。 事实上在青阳门中，像他们这些掌门一系的人，几乎都已经认为，青阳门的综合实力已经不在昆仑之下。 有些话就怕有人说，有些事就怕细究。 要知道以为只是以为，事实终是事实，一些窗户纸是很薄弱的，一经捅破便再也补不上去。 钟鼎的语气压抑着不快，道：“师伯，您指的是门中何等要紧事？” 巫族现世，还有比这个更要紧的事？ 青山宿道：“日子一天天过去，天石始终沉寂，能不能复苏已经不好说了，但不要忘了，我们青阳门之所以能够走到而今这一步，靠的便是这天石之赐，若无悟石，岂能有我青阳门的今天？如今我们失去天石这一天助，将来处境堪忧，令天石沉寂的罪魁祸首便在青阳门，这事情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钟鼎冷冷道：“师伯此言有理，但这话未免说得简单，却要我等怎么做？与师兄反目、针锋相对？师伯，人就在东来峰上，就在青阳门眼皮子底下，没有离开也没有躲藏，您若真的在意对方所得，何不过去取？” 青山宿感觉到钟鼎的不快，只以为对方也是因在青阳子那边吃了亏所致，略默了默，又道：“张师侄对我青阳门有巨大贡献，就算曾经有错，不过这些年里他做的已经够多了，我也不好过多苛责，只是事情一码归一码，事关我青阳门成败兴衰，此事还待重新计议，可想出个两全之策，既不伤双方和气，又能让对方心甘情愿将所得交出。” 说得好听，可是谁都知道青山宿的目的，他想要的就是顾辰悟石时候所得的。 青山宿已经活了太久了，哪怕近来有所突破，但限于资质还有年龄，寿元依然无多，时间越是过去，他只会愈急，迟早有一天会铤而走险。 虽然知道这一点，但钟鼎也不点破，事实上正如青山宿所想，钟鼎何尝不想？ 不仅是顾辰悟石所得，还有青阳子那部青阳御焱诀上三诀，钟鼎也是眼热已久，只是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竟被柳祯摘了桃子。 在知道柳祯闯上东来峰，拜入青阳子门下之后，钟鼎气得鼻子都歪了，恨不得一掌杀了柳祯了事。 作为青阳门掌门，他竟然记恨起门下一弟子，说出去只怕贻笑大方。 可是那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他可是觊觎已久了，而且一直以来都将其视为自己囊中之物，竟然就这样失之交臂，让他怎能接受？ 但柳祯所行皆在门规范围之内，他又能如何？ 哪怕身为一派掌门，他依然受到门规的约束，而且这种约束力比其他人更强。 诸多同门与长老都不是摆设，由不得他想怎样就怎样，若那样整个门派岂不乱了套？还怎么管理？ 他起初能用门规来压青阳子，如今青阳子也可以用门规来压他，公平得很。 如果再等一段时间，寿元无多的青山宿很有可能会失去理智，到那时他只需坐收渔利便好，只是现在由不得他等下去了，青山宿急了，他又何尝不是？ 皱着眉头想了想，钟鼎道：“我确实有一个办法，但还需师伯相助。” “哦？是何办法？说来听听！” 一听真有办法，青山宿双眼一亮。 “半年之后便是青阳大比，但凡门中弟子都要参加，那时便是一个机会，只是顾辰并不是我青阳门弟子，又是师兄所收义子，门规管不了他，为此我需要师伯……” 钟鼎说着说着，突然便停了下来。 “需要我做什么？” 半晌见无反应，青山宿扭头看来，接着追问。 只是钟鼎并没有回答，突然闪身而去，不见了踪影。 “怎么了？” 见钟鼎出去时神色有异，只当是出了事，青山宿也随之出来，周不同和魏得道亦是紧随其后。 钟鼎站在主峰的演武道场上，转头直看向天石方向。 几人顿有所感，纷纷转头朝天石看去，心下一动，便欲近前。 一股磅礴力道将他们留在原地。 几人一惊，正欲发力挣脱。 只是还不待他们反应，钟鼎的声音便已传来。 “都留在原地，不要冒进。” 钟鼎说话了，他们一个个只得留在原地，只是双眼依然紧紧盯着天石所在之处。 那种感觉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强烈了。 天石上有缕缕道纹接连产生，一道续着一道，相互勾连交织。 虽然道纹微弱，但出现与演变的速度却都很快。 钟鼎等人眼中露出兴奋与安心。 天石，复苏了。 第236章 决策 这些天一直加班，很难保证稳定的更新，但并未闲着，大纲方面做出了一些调整，希望情节能更加合理…… －－－－－－－－－－－－－－－－－－－－－ 钟鼎慢慢反应过来了，回头看向青山宿，道：“天石复苏了。” 青山宿难掩双眼兴奋，点了点头，可是很快的，他也意识过来了，心头像被浇了一盆凉水，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天石的复苏确实让他们大大松了一口气，原本还担心天石自此再也无法复苏，这对青阳门的影响极大，而现在天石复苏总算让他们没有了后顾之忧，却也失去了最好的借口。 原本是因为顾辰悟石方才导致天石沉寂，虽然与青阳子早已有言在先，可毕竟天石对青阳门意义非凡，在此事上其实大有文章可作，青阳子哪怕因之不快，但他毕竟也是青阳门的长老，因此还不会有太过强烈的反应。 当然前提是他们也要掌握好每一个度，要是像黄云波一样失去理智，在青阳子面前也就是一剑的事。 而现在天石复苏，他们再没有任何针对顾辰的理由和借口了，此事若再提及，只怕青阳子不会再那么好说话，即时翻脸都是轻的。 他是青阳门的长老不假，可他不欠青阳门的，相反这些来年青阳门欠他良多，没有青阳子就没有现在的青阳门，此外他还多出了一个身份，便是顾辰的义父。 钟鼎和青山宿两人的反应前后反差不小，难免引起周不同与魏得道的注意，两人相视一眼，很快也反应过来那两人态度转变的原因，一时心绪复杂，不知该说什么好。 东来峰，那座山峰沉甸甸压在心头。 青山宿沉声道：“钟师侄，你刚才说到青阳大比……” 话未说完，欲言又止，但任谁都能听明白青山宿那没有说完的话。 钟鼎沉默了。 天石的复苏让他也有些应付不及，一些打算已经施展不出，他没有回答青山宿的话，反而问道：“师伯不想放弃？” 青山宿闻言冷笑，道：“你能放弃？” 钟鼎默然，而后轻轻摇头。 青山宿嘴角露出一丝讥讽。 钟鼎抬头，又道：“大变当前，青阳门实在不宜内讧。” 青山宿点头道：“我作为青阳门的太上长老，自然不希望宗门生乱，你且说说看你的办法。” 钟鼎点头，又道：“眼下不是议及此事之时，天石复苏，关乎宗门，不可平白错过，如今本门之中可还有适宜悟石的弟子？” 周不同道：“之前悟石成功的人已经拜入各峰名下，其余人等，分为悟石无所得者和未及悟石者，其中未及悟石者又分为服下醒神丹与未服下醒神丹两波人，其中部分人因挺过醒神丹的反噬，心性尚属不差，已被宗门收下，至今日已经接触进一步的修行功法，少部分人则还在打牢基础，未及修炼，他们勉强适合悟石，只是这部分人太少了，另外便是那些没有悟石又没有服下醒神丹的山门弟子，有部分留在门中充当仆役，其他人皆已下山去了，他们是最适合悟石的，此时由本门弟子亲自下山追去并带回，应还能带回一部分人来。” 钟鼎默了默，略加思索。 这一年的惊蛰悟石变故连连，让事情变得麻烦无比，他摆了摆手，道：“既已下山便是无缘，由他们去吧，那些还没有来得及修行的弟子可以再给他们一次悟石的机会，那些留下当仆役的……” 目光微闪，钟鼎道：“有选择地给他们一些名额吧。” 周不同不解，魏得道已先问道：“如何选择？” 钟鼎摆手道：“由你们决定，不过送去东来峰上的那四人，就不要了。” 周不同与魏得道懂了，这个决定，主要还是针对东来峰上的那四人，或者说是针对东来峰。 很显然，钟鼎这是要将那四人继续留在东来峰上，至于其他人，只要适合悟石的，哪怕全部名额都给了，也无妨。 两人明白了，便告了声退，下去着手事宜了。 又一轮悟石将至，有他们忙的了。 首先这主峰上的诸多同门，除了少部分四代弟子，其余人等都要撤离了。 天石刚刚复苏，道纹尚弱，而他们的修为本就与天石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一个不好便会对天石的新生道纹产生影响，天石若再有个好歹，整个青阳门都要受到影响。 钟鼎与青山宿回到正煌殿内。 青山宿迫不及待问道：“师侄，你且说说你的主意。” 钟鼎目光闪了闪，突然意识到，青山宿这么急切，只怕已经能够感觉到寿元的瓶颈了，就是不知道还剩下多少时间。 “师伯，关于师兄当年之事，你可切不可再在其面前谈起了。” 青山宿一怔。 “这种话在以前或许有用，可这五十年来，师兄明里明外为宗门做了很多，没有他就没有如今的青阳门，哪怕当初的罪过再深，也早已经弥补了，师兄他是个明白人，只是因为重情，故意由得我们装糊涂罢了。” 青山宿可不认为钟鼎说这话真的是站在了青阳子那一边，但他听了若有所思，为了大局，有些细节往往很重要，单说想凭借过去那些事来长久地钳制一个人，还是青阳子这样的一个人，无异于痴人说梦。 “师侄，你的意思我明白，以后我不会再提。” 钟鼎点头，道：“至于半年后的青阳大比，我会准备最好的奖品，那是所有青阳门弟子都拒绝不了的好处，师兄他虽然修为甚高，但如今到底不是孤家寡人一个，他毕竟收下了一个弟子，不管记不记名，到时候肯定是要参加的，更别说东来峰上如今还这么多人。” 青山宿点头，却又狐疑，道：“青阳大比是只有我青阳门弟子才能参与的盛会，对张师侄那新收下的柳姓弟子还好说，可对顾辰那小子有什么用？” 钟鼎笑道：“这就是我要拜托师伯帮的忙了。” 青山宿为之一怔。 钟鼎道：“门规毕竟是门规，难以逾越，尤其对我这个掌门更是如此，可是门规到底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希望顾辰能参加半年之后的青阳大比，但这事不适合由我去说，得由师伯出面才行。” 让顾辰参加青阳大比？ 青山宿想了想，沉声道：“这事合适吗？” “师伯，巫族隐匿千年，已经坐不住了，整个修仙界都将被卷入其中，偏偏现在谁都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知道内情的人惶惑不安，不明究里的人懵懂茫然，异变若生，谁也应付不及，当此时刻，再也不能拘泥于门规办事，须有适度变通才行。” 钟鼎直视着青山宿。 “有些头不好开，我作为掌门，不好出面，但师伯没有这种顾虑，您的身份正适合去做此事，师兄他肯定会给您面子，当然，有些条件是肯定得当面提的，他知道我们想从顾辰身上得到一些东西，我们……应该也能拿出他想要的东西。” 青山宿却是不以为然，青阳子的修为太高了，几乎可说不是这片天地中的人了，他们能有什么东西能是青阳子需要的？ 钟鼎却不再多说，只是再三拜托青山宿去做此事。 对于顾辰悟石所得，青山宿十分觊觎，若钟鼎真的有这个办法，那他肯定会配合到底的，当即答应下来。 青山宿目光扫了正煌殿一侧，深深看了钟鼎一眼，然后离开。 钟鼎静立片刻，忽淡淡道：“出来。” 一根圆柱后走出一人，却是何杰桐。 何杰桐默默行礼，却不说话。 钟鼎冷笑道：“可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何杰桐忙躬身更低，声音微哑道：“弟子来是想请示师傅，天石复苏，可能让诸峰新入弟子再往悟石？” 钟鼎道：“那你现在可知道了？” 何杰桐答道：“弟子已知。” 钟鼎摆手道：“那下去吧。” 何杰桐却并未离去，欲言又止。 “嗯？” “……是。” 何杰桐退去，钟鼎一个人站在这偌大的正煌殿内，许久之后，声音若隐若现，道：“师兄，如今的你不再是孤家寡人了，但这反而成了你的弱点。” 第237章 来信 挺过这一轮加班之后，缺更的断更的忘更的来不及更的，都要找时间一一补上的…… 何杰桐走出正煌殿之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转过头来，望着那巍峨雄伟的宫殿，心头沉甸甸的。 钟鼎与青山宿的对话，何杰桐都听得一清二楚，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只是心情很沉重，很复杂。 目光转向东来峰的方向。 从这里自然是看不到东来峰的，可何杰桐的目光却好像能穿过重重拦阻直望到那座山峰，望到峰顶上修行的众人。 在那座山峰上，还有一位举手投足间皆会影响到整个青阳门的伟大人物。 “青阳子”并不是一个人的名姓，而是一个名号。 那是一个代表了整个青阳门的名号。 拥有那名号的人，拥有整个青阳门全部荣光，一言一行皆能代表整个青阳门。 但同样的，拥有那个名号的人，也意味着舍弃了自己过去的人生，从今往后只为青阳门而活。 这个名号自从青阳门创立以来便有流传，当初那位创立青阳门的祖师，既是青阳门的掌门，也是这个名号的拥有者，但自那之后，青阳门中便再未出现第二个“青阳子”，直到如今。 曾经那位开宗祖师修为到了何种程度没有人知道，但所有人都知道的是，如今的这位青阳子，其修为早已达到这个修仙界的巅峰，已经触摸到了这片天地的边界，只差一步便可破界飞升。 那三个字，在青阳门中有着独特的意义，在青阳门每个弟子心里占据着神圣的地位。 众弟子崇拜、膜拜，那个人强大，便意味着青阳门强大，那个人还在，青阳门就不会倒。 现如今，那个人早已成为整个青阳门所有弟子的信仰，而这并不仅仅只是因为那个名号而已。 对何杰桐而言也是如此。 正因此，在发觉自己的师傅与太上长老竟然对那位起了心思，何杰桐便有些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他是青阳门的弟子，仰望自己的信仰，但他同样也是钟鼎的弟子，师承一脉，师徒之间情谊…… “柳师兄，我该怎么做？” 喃喃间，何杰桐走起路来脚步竟有些深浅不一，微显凌乱。 他暗暗下了决心，要将这件事……至少是其中的一部分，提前告知柳祯才行。 …… …… 时隔七七四十九天，天石再度复苏了。 虽然因为顾辰悟石之故而一度陷入沉寂，但这次沉寂并没有持续多久，时隔一个月后便再度复苏了，只是这一次的复苏却已经不是在惊蛰月了。 随着道纹演化由浅而深，青阳门中的修仙者们陆陆续续都有了感应，心头的渴望若隐若现。 修为尚低者仿佛若有所悟，生出强烈渴望，意欲前往，修为稍深者则有些控制不住体内道纹，那些道纹不断跑出，遥遥与天石所在方向相互勾连，似是找到了同源同根处，相互呼应。 一则通知以最快的速度传遍整个青阳门，特别是整个主峰，而后那些青阳门的弟子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撤离。 由于天石复苏，大部分的人都已经不适合再留在主峰上，否则不仅对天石的道纹演化会有不利影响，对他们自身也没有任何好处。 刚刚复苏的天石，对那些修为薄弱、根基浅薄的修仙者才有巨大好处。 机不可失，青阳门中，新的一轮悟石开始了。 这是有史以来人数最少的一次悟石。 那些之前通过悟石者，只要这一个多月来没有正式修行，皆可再度前往悟石，此外那些没能通过悟石者，或者熬过了醒神丹的反噬之后没有下山离去，而是选择在青阳门中担任仆役的人，都能拥有再度悟石的机会。 只是这一次，顾辰没有机会参与。 同样的，在东来峰上的那四名仆役——罗程、陈勇、马彪、柳棠棠，也都不在悟石的名单之列。 …… …… 东来峰上。 “可恶！！” 陈勇和马彪脸上满是愤恨。 尤其是陈勇，更是控制不住怒火，一拳一拳砸在石壁上。 柳棠棠瘪着嘴巴，强忍哭泣，手上还拿着一封信。 信是从主峰由灵鸟送来的，已被拆开，上面的墨迹清晰。 罗程沉默站在一边。 信上的内容他已经看过，不过脸上看不出来喜怒。 信是何杰桐发来的，让他们通知柳祯，半年之后的青阳大比会有难得一见的大奖，要他加紧修行，把握机会，同时提醒他，这一次的青阳大比，顾辰也要参加。 能够让陈勇、马彪和柳棠棠露出这般神情，信上的内容自然不可能如此简单，还有部分消息是何杰桐要告知四人的。 天石再度复苏，此前那些山门弟子，只要还没有真正开始修行，不管如今是何身份，都有机会再度参与悟石，只是他们四人除外。 何杰桐在信中已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知，让他们做好本分事，悟石之事已经彻底与他们无缘，让他们不用多想了，只要在东来峰上好好干，青阳门不会亏待他们，或者说掌门不会亏待他们。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也还在青阳门中，我们也还没有开始修行，为什么我们这次就没有悟石的机会了？为什么！？” 陈勇发出不甘的怒吼，心中的怨恨随着他一声声，变得更加强烈。 “都是……都是那个顾辰！！” 罗程冷冷扫了他一眼，道：“要怪就怪自己运气不好。” “你他妈什么时候跟那个家伙穿同一条裤子了？” 罗程神色阴沉。 陈勇怒气上头，早已不管不顾，上前道：“干嘛？不服吗？来打一场！” 罗程冷笑，拔剑出鞘。 柳棠棠一惊，连忙拉开陈勇，急声道：“你少说两句！” 陈勇也回复了些许理智，瞥了罗程一眼，流露退缩之意。 在这里他们四人间，罗程的实力是最强的，哪怕他与马彪联手，也都不是罗程的对手。 马彪突然转身朝外走。 陈勇忙问：“你干嘛去？” 马彪转身，深深凝视着同行三人，道：“信上说了，让我们提醒柳师兄的事。” 陈勇反应过来，连忙点头道：“对对对，这事柳师兄还不知道，我们得去通知柳师兄才行。” 柳棠棠有些迟疑，问道：“那顾师兄……” “还通知他干嘛？如果不是他，我们能落到这般田地？”陈勇发怒。 马彪还算比较冷静，道：“信上只说了让我们通知柳师兄，没说到顾师兄，而且我们……也该选择站队了，总是两边摇摆……不好，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我们都只是青阳门东来峰上的仆役而已。” 陈勇咬着牙，道：“我选柳师兄。” 柳棠棠拈着衣角，有些犹豫，可在陈勇和马彪两人的凝视下，她慢慢走上前，而后三人皆看向罗程。 罗程无动于衷。 马彪转身，道：“走吧。” 陈勇朝罗程啐了口，恨恨道：“没骨气的叛徒。” 柳棠棠这次没有犹豫，随着两人离去。 只剩下罗程一人。 罗程摇摇头，轻轻道：“修行一道，各有缘法，无缘就是无法，再去悟石就能有改变吗？如果如果……没有那么多如果，要说到如果，如果不是因为顾师兄，当时早就下山去了，至于骨气……” 第238章 站队 晚了点，但还是来了…… ------------------------------------------------ “终于……” 轻轻捻动手中信件，柳祯嘴角挂着莫名笑意，心中某个一直都充满了急切与紧迫的声音，此时更加清晰地响起。 青阳大比，将是他的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如今的他已经是青阳子的弟子，既然师从青阳子，所学到的自然是青阳子的道统。 虽然同样是属于青阳门的传承，但谁都知道，青阳门的传承与青阳子的传承终究不是一回事。 柳祯终究要在大比上绽放光彩。 当然，令他激动的，还有另外一件事。 他终于可以在正式的场合之下与顾辰交手了，在所有人面前证明，他柳祯比顾辰强。 顾辰自从经受醒神丹的反噬之后醒来，气质大变，已经让他感到莫大压力，尤其是那一头银白头发总是显得那般抢眼鲜明，让柳祯很难忽视他的存在。 之前顾辰阻止他出手的举动，更是让柳祯心生忌惮，不知道顾辰的修为到底到了何种程度，是不是已经突破了？ 但他依然渴望与顾辰交手。 似乎只有通过打败顾辰，他才能真正成为青阳子的传人，似乎只有打败顾辰，他才能向所有人证明，他柳祯成为青阳子的弟子，是当之无愧的，而不是因为青阳子碍于门规不能收顾辰入门才勉强收下他来。 虽然从来没有人说这种话，但是柳祯常常会想到这一点，可见当初的拜师失败在他心里留下了很深的阴影，让他迫切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来证明自己，这也是他总想要与顾辰分个高下的重要原因。 送信前来的陈勇、马彪、柳棠棠规规矩矩站在一边，能感觉到此时柳祯的不宁心绪，一个个皆大气不敢出，生怕会打扰到柳祯的思路。 柳祯扫了他们一眼。 蓦然间，梦境之中那五十年的遭遇，那一段段人生再度浮现在脑海之中，尤其是他倒在沙滩朝着夕阳伸手却无能为力的那一幕，在他心里留下极为深刻与强烈的印象。 那一段段人生造就了柳祯的不甘，同时还让柳祯生出了某种念想。 他再不愿孤家寡人一个了。 那在最后无依无靠，只能一个人无助看着夕阳西下，而后失去生命力的过程，让他深深感到绝望与煎熬。 那个时候身边无人，只能孤单等死，但那种场面柳祯不愿再经历一次了，同时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在那个时候他身边有人的话…… 出现这么一个想法，竟然会让柳祯觉得心安了许多。 他暗暗诧异，但很快便平复了自己的呼吸，再度看向三人，轻轻道：“做得很好。” 陈勇连忙大声道：“能替师兄办事，是我们的荣幸。” 马彪亦连忙表态，只是意味莫名地看了陈勇一眼。 这家伙看似鲁莽冲动，但在这种事情上向来不落人后。 倒是柳棠棠显得文静多了。 柳祯看向柳棠棠，一时想不起对方姓名，迟疑了一下，问道：“你姓柳？” 柳棠棠双眼一亮，连连点头，但她也是个聪明伶俐的，适时说道：“我姓柳，名棠棠。” 柳祯点点头，道：“名字很好。” 柳棠棠垂下双眸，掩住欣喜还有羞涩。 柳祯又道：“以后我的饮食起居，就由你照料了。” 柳棠棠猛抬头，惊喜望来。 陈勇与马彪亦投来羡慕目光，只是眼中却无意外。 说来也是自然，柳祯的饮食起居本就需要一个细心仔细的人来照料，这种事情不让柳棠棠来做，难道还让他们两个男的来负责不成？ 况且柳棠棠实在长得不错。 柳祯又指向二人，道：“棠棠若有事，你们记得相帮。” 两人连忙应是。 “把我的洞府收拾好。” 三人连忙退下。 洞府方面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毕竟东来峰上的洞府本就没几个，他们身为仆役，自上山以来一直记着自己身份，不敢逾越，既然是仆役自然就应该做些仆役该做的事。 偏偏东来峰上没有多少事可以让他们做，每日闲得发慌，反而让他们坐立不安，因此每过一段时间都会自发将东来峰上的洞府清理一番，哪怕那些洞府并没有人住。 不过柳祯如今既然想要搬进去，那洞府自然要更加妥善地清洁一遍才行，一些生活起居用的必须品也应该置办了，虽然修仙者本身或许用不上那些，但就算是修仙者，也希望能够住得舒适些。 三人离去后，柳祯轻捻手指，手中信化为碎屑随风飘走。 他微紧双拳，喃喃道：“得加快速度才行。” 经过那一场梦境，经历了青阳子那五十年里的见闻，柳祯的心性已远非昨日可比，心境修为有了很大提高，现在的他应该足够将倾斜阳施展出来才对，柳祯有这个自信。 半年之后便是青阳大比，半年时间而已，对于修仙者来说弹指而过，柳祯觉得自己在这次青阳大比之中一定要得到第一名才行。 不仅仅因为他是青阳子的弟子，同时还事关他的骄傲。 为了确保他一定能够得到第一名，实力方面肯定得有所增强，他想尽快掌握青阳子所传授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而后才能得到修行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的资格。 只要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修行青阳御焱诀上三诀，柳祯便一阵激动，体内元力的运行几乎都出现了紊乱。 …… …… 青阳门新一轮的悟石，已经开始了。 毕竟是青阳门的最大盛事，只要有悟石机会，青阳门的弟子都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事实上也是如此。 在天石复苏的当下，所有适合悟石的青阳门中人，不管是弟子也好仆役也罢，除了特定的数人，其他人都来了。 话虽如此，但这一次的青阳门悟石，却难免显得萧条。 整座主峰早已人去山空，只有峰顶上零星数人围绕着两块天石而坐。 此前那些遭受醒神丹反噬所苦的诸人那痛苦面貌依然清晰、历历在目，那场面带来的心理阴影没有那么容易消除，更别说这其中还有一些人好不容易才挺过了醒神丹反噬带来的痛苦，深知要熬过去除了自己没有他人能够相帮，哪怕修为再高也不行，因此对那种痛苦望而却步，这一次，再没有其他人服用醒神丹。 没有醒神丹相助，悟石的效果自然大打折扣，很多人走进来后一无所获，甚至已经被天石拒绝，无法再近前，但他们依然不肯放弃，执着站在天石律动范围之外打坐冥想，尽可能让自己的心沉静下来，希冀能够呼唤奇迹。 只是，悟石若是因为坚持的时间够长就一定能有所收获的话，青阳门的悟石也不会受到如此大的重视，他们注定徒劳无功。 但其中也有少部分人，多少与天石建立了联系，有了感应，隐隐间仿佛明白了什么，出现了顿悟现象。 这样的人很少，可却达到了惊人的比例。 要知道这一次悟石的人实在太少太少了，与以往每年惊蛰悟石的人数相比简直不值一提，这其中悟石有得的人虽少，但所占的比例实际上却高得吓人。 难以想象，如果此时悟石的人数再翻个几番，按照这个比例，青阳门这一代的弟子该达到怎样的水平？ 这种现象渐渐被有心人注意到，事关天石，自然重视无比，消息很快便被传到钟鼎手上。 “悟石的效果大大提升了？” 钟鼎喃喃，目露精光。 这天石在顾辰悟石之后陷入沉寂，而今再度复苏，似乎与以往有了些许不同了。 第239章 隐忧 而今悟石的人数太少了，这虽然是个遗憾，但却不断有好消息传来。 关注此事的青阳门弟子越来越多了，尤其是那些三代弟子更是如此，凭着精深修为，遥遥望向主峰天石，注意着这边的动静，目光闪烁不定。 刚刚复苏的天石接连带来惊喜，倘若等到天石进一步复苏，道纹日益演化，总会到了适合他们这个层次的人悟石之时，到那时，这一身滞涩已久的修为或许就能借此突破了吧。 不说将来，单是眼下，便总能感觉到从主峰那里传来的天石律动。 那律动传动天地，深奥玄妙，牵引他们的心神，隐隐间竟是让他们的修为随时都有可能更进一步，倘若不是因为此时正值天石复苏的重要阶段，他们这等修为者贸然前往恐会生故，再让天石生变，此时早已一个个冲上前去了。 天石因何如此，众人心知肚明。 钟鼎的心思复杂晦暗，虽宽心却不开心。 原本想要以天石的沉寂作为借口，对东来峰施压，现如今顾辰却是莫名其妙就成了青阳门的大恩人了，他再也找不到任何借口。 天石再度复苏，这事瞒不过青阳子，怕是青阳子早在天石复苏伊始便已经有所察觉了，哪怕他们这些人身在主峰，与天石近在咫尺，但与青阳子一比，也只不过是后知后觉罢了。 …… …… 确认早先的感应没有错，青阳子心头的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 天石沉寂对青阳门的影响不可谓不大，虽然他毫不犹豫站在顾辰这一边，但并不表示他不在意，恰恰相反，他在意极了。 如果天石就这样沉寂下去，那该怎么办？ 如果青阳门就此没落，青阳子只怕这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好在，天石复苏了。 不仅如此，因为顾辰早先悟石闹出的动静太大，从中有所得益，固然是天石给予了好处，但同样的，也因为顾辰的惊天资质，进一步将天石道纹推向另一个极致，如今新生的道纹与以往有了很大的不同，更加玄妙深奥，哪怕青阳子略有所感，都觉获益匪浅。 但自然不是所有人都能跟青阳子一样有这般感受，只因他的修为实在太高，哪怕与主峰、与天石相隔甚遥，依然能远远感应些许，而以他的见识眼光，一些细微处已能窥得全貌，知道这般下去天石会带来多大的惊喜。 可以说，顾辰与天石之间达成了互利局面，相互成就了彼此。 只是，这对顾辰而言并不见得就是好事。 天石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变化？ 显然与顾辰脱不了干系。 顾辰到底从天石上得到了什么，才使天石产生这么大的变化？ 重新复苏的天石已经给那么多人带来助益，那么引发天石这种变化的始作俑者——顾辰，得到的好处又有多大？ 有些想法的产生似乎荒谬而且毫无道理，可是那种想法只要产生了，便不会再有人讲道理了。 青阳子很清楚，如今顾辰真正成为整个青阳门的众矢之的。 思虑间，青阳子的右手突然颤抖起来，抖动的幅度之大，让他一时都无法控制。 青阳子脸色变得难看，又惊疑不定。 自上次右手出现异状之后，每隔一段时间，青阳子的右手便会再度出现颤抖现象，虽然每次都被他凭借强大修为压制下来，可是之后右手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出现颤抖的频率也越来越高，慢慢地竟是连他如今的修为也压制不住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这种情况出现了不止一次两次，然而古怪的是，不管青阳子怎么探查，就是找不出原因来。 连原因都不知道，自然不可能治好右手无故颤抖的毛病。 修为到了青阳子这个程度，身体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异常，一旦出现异常，必定是事关重大。 青阳子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在顾辰的面前，始终有意隐瞒，在其他人面前还好说，可是如果是顾辰的话，若非全力掩饰，不然青阳子还真没太大信心能够将他瞒住。 带孩子知道，必定是自己在不知不觉之中遭到了暗算，可暗算他的到底是谁呢？ 而今的青阳门中，还没有任何人能够在不被他察觉的情况下将他暗算，所以青阳子在一开始便已经将青阳门中的人给排除在外。 右手颤抖的现象出现也就最近的事，说到最近发生在身边的重大事件，想来想去，也就青木镇的那件事了。 青阳子的脑海之中浮现出一道血腥的身影。 “义父。” 一阵出神，竟连顾辰的接近都感觉不到。 青阳子连忙收拢心神，强大的修为在那一瞬间已经将右手的异状压下。 青阳子示意顾辰坐下。 顾辰坐下后，直接道：“天石复苏了。” 青阳子点头，这事他已经知道了。 正如钟鼎所判断的一样，青阳子是整个青阳门中，是最早发现天石复苏的人，只是没想到顾辰在这么远的地方也能感觉得到，可见顾辰一次悟石，便与天石之间产生了莫名联系。 顾辰确定自己的感应无误，微松了一口气。 就像青阳子一样，他很在意青阳门的天石。 虽然顾辰并不是青阳门的弟子，可天石到底是因他而沉寂，青阳子作为青阳门的长老不可能不受影响，还有那些山门弟子，一个个因自己失去机缘，虽然并不认为都是自己的错，但顾辰对此事终究有些在意。 远的不说，就说东来峰上新来的四个人，顾辰有时便会觉得有些对不住他们。 东来峰很静，像过去在昆仑山穆子峰上一样，顾辰并没有觉得不习惯，但东来峰上多出了人气，也是一件让顾辰微感开心的事，哪怕新来的四人在一开始对他存有敌意，不甚友好。 心中在意，顾辰便说出心中所想，问道：“天石既然复苏，那是不是又可以悟石了？罗程他们还能去悟石吗？” 青阳子轻轻道：“门中已有指示，所有适合悟石的人，不论身份，都可以前往悟石。” 顾辰一听，顿时露出笑容，正欲说话，青阳子却又接着说道：“但我们东来峰上的人不在此列。” 顾辰愣了愣，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为什么？” 青阳子淡淡道：“因为他们是东来峰的人。” 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但绝对不是这么简单的原因。 顾辰如今已经不是刚刚走下昆仑山时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了，经过那一场梦境，目睹了青阳子在过去五十年里的所见所闻，他的眼界开阔了不少，也能想明白很多事情，青阳子没有说尽的意思，他都能想通。 想到罗程日复一日，挥剑的动作周而复始，从未间断，顾辰问道：“就没有办法让他们修行吗？” 哪怕无望仙道，顾辰也希望罗程能够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直到有能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且他也希望另外的三人在这东来峰上能过得快快乐乐。 顾辰觉得，作为仆役的身份，首先就很难快乐得起来了。 青阳子想了想，道：“会有办法的。” 只是青阳子到底没有多说。 顾辰没有再提，目光时而落在不远处挥剑的罗程身上。 东来峰上又变得更静了许多。 柳祯如今已在洞府中修行，柳棠棠负责照顾柳祯的饮食起居，时常待在柳祯洞府中，很少再出来抛头露面了。 一阵风吹来，落叶飘零。 几只青鸟飞过，发出轻响。 顾辰第一次觉得这里太过安静了些，太过沉闷了些。 这种感觉顾辰以前从未有过，他心想，这会不会就是所谓的人间烟火气了？ 第240章 重奖 这一次的悟石人数虽少，但却是青阳门有史以来得到人才最多的一次，经由这次悟石而有所收获的人不在少数。 随着道纹演化，一月之后，新生的道纹终于稳定下来了，那些撤出主峰的青阳门弟子相继迁回。 天石上的道纹变更愈加繁复深奥，渐渐地，这些修为尚嫌薄弱的青阳门弟子已经很难再从天石上领悟到什么了，那上面的道纹他们虽能感觉得到，但却一道也弄不懂，在这里待的时间越长，便越觉吃力。 只是好不容易才再次得来的悟石机会，他们都不愿意就这么放弃，都相信只要坚持下去，一定还能有所收获。 但这种不自量力的坚持让他们的神魂遭受着巨大压力，已经开始有人显出头疼的症状，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钟鼎下令，所有悟石的人都撤了回来，天石附近再次恢复平静。 那些修为精深者远远看着天石，跃跃欲试。 随着天石的复苏，适合他们悟石的日子将要来到，而这一次的悟石令他们无比期待。 只是青阳门每年招收弟子虽然颇为严格，但毕竟是修仙界数一数二的名门大派，哪怕对弟子招收规格再高、再怎么严格，偌大一个宗门，人数依然不少，而且每年都在增多，然而天石就只有这么两块，一年一个轮回，并不是所有人每年都能得到悟石的机会。 这个机会需要争取，而所谓的争取，便是看他们的天赋、资质，以及为宗门所做的贡献，是否能够让他们从同辈之中脱颖而出，将这个悟石的机会抓在手中。 今年天石接连产生异象，这次新生的道纹也与以往不同，对所有青阳门弟子的诱惑更胜往年。 为了得到今年的一次悟石机会，那些人不管付出再沉重的代价也在所不惜，只要运气够好的话，可能这一次他们就能走出自己的大道。 正煌殿中，钟鼎沉吟许久，忽淡淡道：“或许可以趁这个机会，将青阳大比提前。” 魏得道与周不同两人相视一眼，站在一边没有说话。 两人都清楚，钟鼎这话并不是在对他们说，更不可能是在跟他们商量。 果然，青山宿不知何时已至殿中，此时接话道：“近日我便去一趟东来峰。” 钟鼎连忙行礼道：“有劳师叔。” 青山宿点点头，却是深深凝视钟鼎，忽沉声道：“师侄，切不可令我失望。” 钟鼎站直身子时，青山宿已经不在这里。 这便已经决定好了吗？ 果然，钟鼎对两人道：“两位长老，青阳大比的事宜，还须得有劳二位。” 两人连忙道：“为宗门效力，理所当然。” 只是两人却还有些迟疑。 周不同问道：“掌门，大比要提前多久？” 钟鼎想了想，道：“依我看来，最好能在一个月后便开始。” “一个月后？”魏得道沉吟，“会不会太赶了些？” 往年的青阳大比，为了能让门中弟子充分发挥实力，也便于让青阳门掌权者对宗门的综合实力有所掌握，往往是在惊蛰悟石半年之后方才展开，到那时即便是那些参与惊蛰悟石，才正式成为青阳门弟子不久的人也有足够的时间修行，大比时亦可一展所长。 今年惊蛰悟石连生异象，天石在沉寂一个多月后再度复苏，直到近日结束，可以说这一次的惊蛰悟石整整持续了近两个月的时间，若在一个月后开始青阳大比，时间上足足提前了一半，如此一来哪还有足够的时间修行？一个月的时间，能够让他们修行到哪一步？ 到头来，只怕是那些早已开始修行的年轻弟子更占优势，青阳大比自然难保公平，深知得奖无望，那些弟子只怕不会积极参与，更不会认真比试，如此一来青阳大比便失去意义了。 周不同忍不住问道：“掌门，时间上太过仓促，如此一来只怕青阳大比的效果不会突显。” 钟鼎却不在意，笑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知道这一次的青阳大比奖品是什么，庸才也会在一瞬间变成天才。” 魏得道与周不同的脸色都凝重了起来，忍不住问道：“只不知这一次的青阳大比，奖品是什么？” “我拿出五颗青神丹作为奖品，够不够？” “什么？” 魏得道与周不同的脸色，在听到青神丹的那一瞬间，都变了。 青阳门能够成为而今修仙界的名门大派，数一数二，近些年来甚至隐隐有要将第一大派昆仑取而代之的势头，这不仅是因为青阳门中有一个青阳子，还因为青阳门本身的综合实力足够强大。 青阳门修剑，剑法刚烈霸道，而且因为悟石与师承相融的传承特点，功法各异，总未完善，不同的人修炼起来路各不同，就没有一条一样的，如此一来自然不可能希望个个都能将路走对走好，在修炼的过程中伤身伤神在所难免，所以青阳门除了擅于练剑，同时也擅于炼丹，而且其炼丹之术在修仙界中亦是数一数二的。 说到青阳门的丹药，当数双丹，一为青元丹，一为青神丹。 青元丹承秉秘方，可养精血，筑神魂，妙用极大，特别是在将要突破登元境之时有极大助益，在修仙界中可谓一丹难求，甚至是青阳门中，此丹亦不是随随便便便可以拿出的。 但还有一种丹药其难得程度更在青元丹之上，便是这青神丹。 青神丹一颗便足以扫除任何境界瓶颈，让突破一往无前。 这种说法由来已久，虽然必有夸大之处，但由此可见此丹珍贵。 只是这种说法虽夸大却又非虚谈，只要修仙者的积累足够，根基深厚，在突破境界之时有一颗青神丹，这次突破当可以事半功倍。 更重要的是，青神丹还有助于心境修行，这就是其他丹药远远比不上的了。 要知道修仙者修仙问道，一身的元力修为固然重要，可是若是心境修为跟不上，这一身的修为只能算是蛮力，力越强，反而离仙道越远。 只有心境明朗如明镜，修行之时才会更加简单，心境越高，于修行才更有助益。 同样的困难，在心境高低不同的两人面前，一个像是大人，一个像是小孩。 但仙路难走，心路更难行，仙路至少还能以元力为基石，心境的修行便有所缥缈了。 整个修仙界，能够实实在在对心境有所提升的丹药，只有青神丹而已，而整个修仙界中，也只有青阳门才能将青神丹炼出来。 但此丹炼制极为不易，须得借助悟道者悟道之时的道机，引丹火烘丹炉聚药材，将那丝道机吸取才能成丹，若没有悟道者出现，那一炉丹药便只能始终以温火温养，直到哪一天附近有人悟道，且炼制丹药的人能够抓住那个机会吸引道机，才能成丹。 而且青神丹的丹方古老难觅，能炼者极少，至今整个青阳门中也只有不到十颗而已，用一颗就少一颗。 而现在，钟鼎却要一下子拿出五颗。 这种丹药，莫说对那些低阶弟子有用，便是对他们这些修为已经站在金字塔上层的人，这种丹药亦是求之不得，哪怕青山宿这等修为精深且似乎寿元无多的人，面对五颗青神丹也要眼红起贪念。 可以说，哪怕不为宗门荣耀，只单单为门人弟子，更重要的是为自己，自消息传出之日起，整个青阳门所有山峰都要拼命教导敦促门下弟子修行，以求取得丹药。 第241章 客人 走出正煌殿，周不同与魏得道依然心绪难宁。 要知道即便是他们二人，也没有用过青神丹，只是曾经远远见过而已。 他们连青神丹的味道都还没有闻到过。 钟鼎一下子拿出五颗青神丹作为青阳大比的奖品，未免太过于大手笔了。 两人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青神丹再如何珍贵，作为青阳大比的奖品出现还是有些不适合。 这种高级丹药世所罕见，在这青阳门中可说是比天石还要稀罕之物，起码天石就在那里，谁都能见，谁都有机会靠近，可是这青神丹呢？他们尚且难以见到，那些修为薄弱的弟子能使用吗？ 哪怕是他们这些修为极高的人，服下青神丹亦难将其丹效完全发挥，若这种丹药用在那些低阶弟子身上，根本就是彻彻底底的浪费。 但再怎么难以接受也无可奈何，两人心里都清楚，钟鼎将此物拿出来，真正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青阳大比，更不是为了要激励门下弟子努力修行，会为青神丹疯狂的不是那些年轻的四代弟子，而是他们这些突破在即，或者后续乏力的三代弟子。 走出没有几步，周不同突然转身对魏得道拱手道：“魏师兄，恭喜你了。” 魏得道一怔，不解道：“恭喜我什么？” 周不同道：“听说你新收下的那名女弟子杨雪儿，自拜入你门下之后便奋发图强，资质虽然平平，但修行极为认真，修为可说是一日千里，这次的青阳大比在即，杨师侄该是稳操胜券了。” 闻听此言，魏得道方才明白过来周不同所说的喜从何来，深深看了周不同一眼，犹有意味道：“说到恭喜，我才要恭喜周师弟，天石二度复苏，你门下弟子朱紫菱得到第二次悟石机会，听说这一次又是参悟出了两式剑法，寒曦邀月诀十二剑诀一举得其三，这还不说，我可是听说，她第一次悟石时领悟出来的剑法，可是那从未现世的三诀之一，说到成就，此女才真正是不可限量，雪儿虽然暂时走在前面，可是谁不知道，经由天石上领悟出来的功法才是最适合自己的路，修行起来事半功倍，速度可远非师承一脉可比的。” 说到这个，周不同也是有些自得，他也没想到这一次收下的弟子竟然会给他这么大一个惊喜，虽说资质不比那杨雪儿好多少，但心性持稳，倒比那杨雪儿更胜几分，若不是他所修的与朱紫菱所学的不同，必定要将这弟子留在自己身边教导，哪里会送到燕来峰上。 将自己的弟子交给别人去教，心里觉得怪怪的不说，这件事本身便已经欠下了人情，而艾玲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好还的。 只是可惜朱紫菱性格温婉，甚至有时候可以说是有些温吞，倒不是说她修行不努力，只是艾玲似乎对她有特别的照顾，并没有让她很快修行功诀，在天石沉寂的那一个多月里，只让她将过去修行的基础重新夯实，现如今修为已经落后杨雪儿很多，面临一个月后的青阳大比，可说优势全无。 只是若非如此，朱紫菱只怕也没有机会参与第二次悟石，祸福相依却难料，这种缘法很难判定是好是坏。 两人相视一眼，而后轻轻一叹，摇头不语。 现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两人彼此之间相争相较又有什么意思？ 钟鼎的目的在于东来峰，更确切地说是在青阳子身上，只不知青阳子对这青神丹是不是会有想法？ 两人怀疑以青阳子如今的修为之高，这青神丹只怕未必对他有效果。 精神微振，但只是一瞬间便又沉底，两人相视苦笑，都知道了对方所想。 哪怕青阳子用不着，但难道就不能争取？ 他也有自己的弟子，更有自己的义子，他不用，不能给别人用？ 五颗青神丹，两人不敢过多指望，只是希望能够得到其中一颗便足够了。 青阳大比若无意外，规则与往年应该没有多少改变，这一届的山门弟子划入同一个道场，而其他的弟子，则按修为不同分为不同道场，从灵元境到登元境，正好可以瓜分五颗青神丹。 不过这个登元境，应该只是摆出来好看而已。 整个青阳门中，修为达到登元境的才几个而已，彼此之间知根知底，难分胜负，这种层次的切磋根本没有意义。 …… …… 顾辰从修行中睁开眼睛，气度从容。 看起来虽然从容，但心里其实非常开心。 日复一日的修行，枯燥而无味，可是终于将元力积蓄到了炼元境的巅峰。 顾辰能感觉到，自己随时都有可能进入下一个境界。 换了其他人，此时只怕就要如临大敌，开始为了突破做准备，但是顾辰不用。 炼元境的下一个境界是灵元境，这个境界顾辰早在很久以前便已达到，经脉中的瓶颈早已不见，如今只是将路再走一遍而已，他只须按部就班将元力给推上去就可以了。 换言之，用时间熬，说到突破，再没有人能比他更简单了。 现在他经脉中的元力都转化为剑型元力，凝聚不易，每每纳入体内的天地灵气十不存一，修行起来十分缓慢，远比不上以前。 虽然比起别人来他的修行速度依然是惊人的快，但顾辰有个缺点，或也可说是他的优点，便是他从来不跟别人去比，因此他还不知道自己有多天才，只是觉得与以前的自己相比，现在未免过于丢脸了些。 到了灵元境，修仙者的体能将更加丰盈饱满，力量强健，在这一阶段，修仙者将尝试着让经脉中的元力觉醒，诞生灵性，简称附灵，力与灵同时存于经脉之中，让元力晋入下一个阶段。 不过说到元力附灵，顾辰觉得，再没有任何元力会比自己此时经脉中的元力更有灵性。 那些剑型元力在经脉中就像巡逻的剑士，只要发现那些闯进来的天地灵气，便剑尖直指，旋转着冲刺，将那些天地灵气杀得七零八落。 除非那些天地灵气也能在这一过程中产生蜕变，化为与他体内元力同种形态的剑型元力，否则根本留不下来，只会被当成异类驱逐出去。 一般修仙者所谓的附灵，顶多也只是让体内的元力运行更加轻快灵巧一些罢了，或者是在无须他们刻意引导之下，按照既定的路线自主运行，而这一阶段，顾辰早就已经达到了。 长长呼出一口气，顾辰心想，他的灵元境或许就像这炼元境一样，是一个不断打坐冥想吸纳天地灵气的过程，枯燥无味，没有任何可说之处了。 来不及失望或是无聊，顾辰发觉东来峰上来了客人。 客人的确就在东来峰上，高空之上，一双眼睛盯着自己看。 顾辰觉得奇怪，可是神情未改，依然从容。 青阳子一闪之下也来到高空，悬空而立，与来人并肩。 “师叔怎么想到来我这东来峰了？” 来人正是青山宿。 青山宿笑道：“你这东来峰静且净，我说我来散散心，你信么？” 第242章 说客 这话说得，青阳子暗暗好笑。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何况他这东来峰在这荒僻处，少有人烟，哪是适合散心之所。 青阳子也不是瞎子，在青山宿刚来时他便已经发现，也看到青山宿的目光总是落在顾辰身上。 此来必有目的，至于目的是什么，根本不言而喻。 青阳子淡淡笑道：“我说我信了，师叔又信么？” 青山宿道：“你我都是明白人，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明白告诉你，我已时日无多，顾辰可能拥有让我突破的契机，你给是不给？” 青阳门创立千年，历经四代，一二代弟子相继凋零，如今的二代弟子中，只有青山宿一人。 换言之，青山宿是如今整个青阳门辈分最高，也是活得最久的人。 他虽不管事，只是因为身份特殊，在宗门之中有很大的话语权。 青山宿直接道出自己时日无多，倒让青阳子一时难以接口，给或不给都不是他能说的，只得沉默。 青山宿暗恼，猛转过身来道：“我是你师叔，眼看着我寿元耗尽，草木俱朽，你也无动于衷吗？” 青阳子叹了一声，道：“师叔，若是青阳门所有，只管拿去，我不会有二话，但顾辰虽是我义子，却不是我青阳门的人，师叔应该比我更清楚其中差别，青阳门乃名门大派，难道要行那强盗之事？” 差别？差别就是你想保他，谁也动不了他！ 青山宿压着心中不快，双手时而攥紧，时而松开，忍着强行抢人的冲动。 他很想不管不顾，直接抢了顾辰走人，相信以他的能耐，有的是手段能让顾辰张口，可是他也知道青阳子必不会坐视，势必要阻止他。 面对青阳子，哪怕在他看来这个师侄还很年轻，但自觉没有任何胜算，因为青阳子的修为太强了，深不可测。 现在还远远未到与这位师侄撕破脸的时候。 青山宿沉下一口气，问道：“要如何你才肯交？” 青阳子摇头，道：“只要他愿交，我不会阻止。” 青山宿挑眉。 青阳子又道：“当然，前提是不能在任何人的胁迫影响之下。” 那还让他交个鬼！ 青山宿气呼呼的，本想以他的脸面与身份让青阳子退步，便可以省去不少麻烦，没想到这家伙油盐不进，他都说到这个份儿上来了还是寸步不让，没办法之下只得直奔主题，道：“一个月后便是青阳大比，到时候，你门下弟子，还有你那个义子都要参加。” 青阳子挑眉，道：“青阳大比？一个月后？” 青山宿肯定地又重复了一遍。 青阳子冷笑，道：“师叔，这是您的意思，还是钟掌门的意思？” 青山宿不语，冷冷看着青阳子。 青阳子语气愈显不善，道：“劝你们吃相不要太难看！” 青阳子就站在面前，距离很近，突发的怒火让青山宿感到巨大压力。 青山宿默了默，放轻语气道：“青阳大比是为了考校宗门综合实力，这一次天石因异象而沉寂，而后再度复苏，花的时间比以前更长，如今修仙界已不安宁，巫族现世，指不定随时都有大乱将生，我青阳门作为名门大派，更应早做筹谋，青阳大比只是其中一环而已，事不宜迟，不是吗？” 青阳子道：“顾辰并不是青阳门中人，按照门规不需要参加。” 当初青阳子欲收顾辰为徒，被钟鼎一句门规所阻，但他也不是吃素的，钟鼎想要让顾辰参加青阳大比，也得能绕得过门规才行。 “门规是死的，人是活的，乱世将起，一味拘泥于门规怎能利于办事？张师侄，事关整个修仙界，青阳门一家事小啊。” 这就是理由？ 说得多么高尚啊！ 青阳子冷笑。 青山宿默了默，又道：“顾辰虽说不是青阳门中人，可既然是你的义子，应也不是外人，要不然宗门何须给他一个悟石的机会？他又怎么会有收获？要知道，就算碍于门规不能让你收他为徒，可给他这样一个悟石机会，也已经不在门规的允许范围之内了。” 青阳子语带讥讽，道：“之前你们还埋怨着我这个义子令天石沉寂，还想要我给出交代，而今你们可都是因为他而从天石上得到更大的好处了，还有脸说这种话？” “人都给你一剑斩了，你还想怎么样？”青山宿听这话时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对青阳子的成见越来越大，心想这家伙脾气半点儿未改，还是像以前一样不会做人，但他多少压抑着怒火，继续道，“让他参与青阳大比也是为了宗门好，你也不想想，正是因为他悟石方才引发天石一系列变化，门中弟子有所得益也与他息息相关，若是他能参加，兴许可以激发那些弟子的潜力，这对我青阳门更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青阳子心中微动，想起顾辰悟石结束受到青阳门胁迫的场面。 当时他到场维护，一剑斩杀了同门黄云波。 当时是盛怒之下出手，事后也没什么好后悔的，只是到底觉得有些对不住宗门，尤其黄云波因他而身陨，更是让他想到曾经因他而逝的那些师长…… 青阳子沉默。 青山宿顿知其所想，趁热打铁道：“蔡师兄……你师傅他一生为了青阳门，处处为青阳门着想，如此大好机会，他一定也会赞成。” 语音刚落便发现青阳子的目光冷冷看来，青山宿心头一跳，这才明白自己妄议其师，似乎棋错一着。 正欲想法补救，青阳子淡淡挥手道：“够了，师叔，这事我考虑考虑。” 青山宿还欲再说，只是随着青阳子这一挥手，突然瞳孔猛然一缩，只觉周围空间被一下子拉长拉远，一阵天旋地转令他目炫神迷，待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远远离了东来峰数十里。 他张了张嘴，却未发一语，心绪难宁，久久不能平静。 青阳子淡淡的一挥手，竟然将他给送了出来。 几十里对他来说固然不算什么，可是以他的修为，在青阳子这随意的一挥之下，竟然毫无反应的余地。 暗暗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贸然动手，青山宿喃喃道：“张师侄啊张师侄，你到底是何境界？” 说来也是奇怪，对青阳子的认识，不仅是青阳门，包括整个修仙界，谁都知道他已经站到了修仙界的顶点，达到了修仙者最高的境界，可是谁也不知道他实际上的境界究竟有多高，更无人知道他真正的实力到底有多强。 对这个人，人们所知道的，只有一个又一个谜。 青阳子慢慢落回东来峰，在松树下坐好。 不管是青山宿还是钟鼎，目的都很明显，他们想要顾辰从天石上得到的东西，钟鼎想要的可能还要更多一些，他想要青阳子所领悟的青阳御焱诀上三诀。 虽然明知他们的目的，可是对他们所说的话，所言及的事，青阳子依然免不了要多加考虑一番，毕竟他还有一个身份，是青阳门的长老。 哪怕他不管事也不掌权，可这些年里明里暗里都在为了青阳门，且他始终都觉得，自己于宗门有愧。 顾辰走来，问道：“还是跟我有关？” 青阳子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顾辰不解。 青阳子问道：“知道青阳大比吗？” 第243章 陈茶 顾辰到这青阳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一心修行，可毕竟是到了一个陌生地方，怎能不对这个地方有所了解？ 换了以前，哪怕他有心想要了解怕也麻烦，虽然就在青阳门中，但整个东来峰再无外人，既偏且孤，他与柳祯之间没有话题可聊，与青阳子聊天也不可能是这些小事，消息可谓闭塞。 可是自从东来峰上来了罗程等四人之后，虽然顾辰与他们之间共同话题依然极少，但哪怕道听途说，多少也能知道一些。 四人在主峰当了一年的山门弟子，一心想要成为青阳门的正式弟子，自然要从方方面面对青阳门多加了解才行，而这其中，青阳大比便是在悟石之后的重要事项。 顾辰闻听青阳大比之事，也是近日来罗程突然在他面前提及所致。 虽不知罗程何意，但他多少也知道了青阳大比的消息。 作为青阳门的重要比试，被安排在惊蛰悟石的半年之后，目的是对门人弟子的实力加以考量，成绩优异者还会有丰厚的奖励，尤其听罗程说，今年的青阳大比奖励尤其丰厚。 奖励会是什么，顾辰并不在意，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虽然身处青阳门中，但他其实并不是青阳门的弟子，对这个门派没有任何归属感，恰恰相反，在这个门派中他处处受到排挤，还要防备着明里暗里的针对，若不是有青阳子守护，以他如今的实力，在这门派之中寸步难行，分分钟被一群如狼似虎的人扒得连骨头也不剩。 青阳大比终究是与他没有什么关系的，因为历来只有青阳门弟子才能参与的盛会，他这个外人根本不必去在意。 况且从另一方面来说，青阳大比的奖励越是丰厚，竞争必然更加激烈，青阳门的弟子众多，本来便已经是狼多肉少的局面，多他一个便会多一个变数，谁也不会愿意多一个对手来抢吧。 于情于理顾辰都不觉得这青阳大比能与自己有所联系，可是现在听青阳子问起，事情自然不会那么简单，青阳子从来不会说毫无意义的话。 顾辰当即反应过来，问道：“这是要我参加？” 青阳子点点头，却补充道：“谁也勉强不了你。” 顾辰想了想，突然看向青阳子，问道：“你想让我参加吗？” 青阳子一愣，道：“问我干嘛？” 顾辰洒然一笑，道：“你让我参加，我就参加。” 紧接着顾辰又补充道：“当然，我是觉得，这青阳大比竞争激烈，对我来说或许是一次难得的历练，有没有无所谓，不过有的话也没坏处。” “你这孩子……” 青阳子无奈摇摇头。 顾辰实在太过聪慧，连他心中所思所想都能觉察。 若只出于为顾辰着想的心意，青阳子是不愿顾辰参与这种事的，顾辰的身份特殊，不宜与青阳门有太深的牵扯，免得将来抽身不得，还会有接连的麻烦。 但青阳子此时已经无法完全只从顾辰的角度来考虑问题了，有些事情他始料未及，如今多出一块心事，想着此次青阳大比或许也是一个机会。 若非如此，他根本无须考虑那么多，直接便可以一口回绝青山宿，息了他们的心思。 可是现在，他难免犹豫，才会有考虑之言，才会问及顾辰是否知道有青阳大比这回事。 事实上在他心里，或多或少还是希望顾辰能够参与这一次的青阳大比的。 顾辰也是看出这一点，所以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但也正因为两人对各自心中所想皆是心知肚明，青阳子反而更难下决定。 他每有倾向于让顾辰参与其中，便又会生出许多顾虑，想着顾辰以后的处境又该如何？ 倘若有一天没有自己在身边，顾辰又该怎么自保？ 最后那个想法有些惊世骇俗，即便是青阳子也被这突然冒出的想法吓到。 他怎么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不在了呢？ 修为到了他这个程度，这世上还有谁能奈何得了他？ 只是一想到这段时间来身体的异状，尤其是自己现如今还找不出原因，青阳子便释然，有这个想法不是无因，一切早有踪迹可循。 只是这样一来，他更加不能让顾辰牵扯其中了。 心念微动，正欲开口，却见峰外又有人来。 看清来人，青阳子脸色稍霁，这一次来的倒不是什么不速之客。 来者艾玲。 艾玲前来，还带着一罐茶叶。 正是陈年的沉香茶。 一见艾玲送来沉香茶，青阳子双目一亮，如见美食，胃口大开。 这罐沉香茶不知其年限，但想来必定比自己以前喝过的更久，若非如此，艾玲根本不必送来。 沉香茶年份越久越是甘醇好喝，而喝过了陈年的茶叶的人，再去喝年份少的茶叶，便如饮苦水，非是无味，而是实难入口。 “师兄。” 艾玲致意，目光又落到顾辰身上，对这少年，她的印象不可谓不深。 “前辈。” 艾玲笑道：“你是师兄的义子，我与师兄亲如兄妹，你可唤我一声姑姑。” 顾辰看向青阳子。 青阳子含笑淡淡点头。 顾辰轻轻唤道：“姑姑。” 艾玲露出微笑，摇了摇手中茶罐，道：“这一次，我给你们带来了好东西。” 话音未落，已听得滚滚水沸声。 艾玲一怔，方见得青阳子手脚勤快，已用道火一扫，整壶灵水便被煮开，不由哑然失笑。 见到青阳子这般举动，只觉得自己这一趟来得正好。 顾辰也明白到了什么，陪同在一边坐下。 一直听青阳子说以前喝过的那些上好的沉香茶叶如何如何好喝，还将许慕姗送给他的那些茶叶贬得一文不值，顾辰一直不大服气，倒想试试看，这种所谓的上好茶叶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想着想着便忍不住回头朝洞府那边看去。 只见柳祯的洞府紧闭，没有开启的迹象。 顾辰不由得暗暗可惜，心想这等好物，对方只怕错过。 但很快便又释然，艾玲此来带着满满一罐，一次也喝不完，等柳祯出关后还能喝得。 顾辰会想到柳祯，倒不是因为多在意对方，或想与对方修好，而是念及对方毕竟是青阳子的弟子，哪怕只是个记名弟子，可是在青阳子对待弟子与义子之间，不好给人厚此薄彼的由头。 茶香溢来，顾辰的那些个想法突然就都飘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那茶香沁人心脾，顾辰只觉神魂升华，如置无我之境。 思绪高高飘起，离那人间越来越远，而那心事亦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在那一瞬间冰消气化。 识海清晰而空灵，茶香带他进入一个又一个不同的意境之中，在这天地之间无拘无束，自在翱翔。 顾辰发觉，自己的修行之道在这瞬间清晰明朗了起来，经脉之中的元力运转如意，而且在这茶香之中，灵性更增。 他的身体在自发地吸纳天地灵气入体，那些灵气在经脉之中被转化为剑型元力，这一过程竟然更加得心应手，而且转化率比之以往更高许多，留存下来的剑型元力越来越多，汇入经脉之中其他元力中，如同千军万马过境，开始冲击那个近在咫尺的关卡。 顾辰猛然惊醒。 单单只是这一杯茶的茶香，便让他有几近突破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正在增强，必非错觉。 他猛然将此茶一口饮尽，连话都来不及多说，已在一边盘膝而坐，闭目冥思，引导着经脉之中所有剑型元力，在经脉之中发动攻势，冲锋陷阵。 第244章 心愿 单以炼元境这一境界来说，顾辰如今便已经走到了顶点，只差临门一脚，便可突破达到灵元境。 但哪怕他在这两个境界之间不存在瓶颈，这临门一脚也没有那么好迈。 将天地灵气吸纳入体，转化为元力，而后又要将那些元力再度转化为剑型元力，这个过程其实很复杂。 入体的天地灵气似乎只是在短短时间里便完成转化，但事实上却是，真正能够转化为剑型元力留下来的只占其中很小的一部分，大多数天地灵气怎么进来的还怎么出去，根本不能在顾辰的经脉中长时间停留，其中更有一些连转化为普通元力的时间都没有。 因此，顾辰的修炼速度说快也快，但说慢，也慢得不行。 境界尚低时还好说，顾辰的资质卓绝，哪怕走的路更加艰难，与别人相比速度也依然不慢，但随着修为的提升，经脉所需的元力将越来越多。 顾辰转化天地灵气的速度若不提升，势必会跟不上修行的需要，而近日来顾辰也一直在苦思良策。 然而可惜的是，在醒神丹的药效过去之后，顾辰便没有办法再做到内视了。 无法清楚地看到体内经脉中元力的状况，他也很难寻出办法来。 而现在一杯沉香茶，却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沉香茶有助于悟道，将顾辰的精神推到了极处。 在那缥缈间，顾辰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但能肯定的一点是，他现在所处的意境非常玄妙，思维虽然在很高很高的地方，可是对自己的身体，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却都是了如指掌，连体内元力的一丝轻微颤动都能感觉得到。 这种情况与内视不同，内视是靠强大的神识与心神相合，进而看到体内的境况，而此时顾辰却是进入一种玄妙的意境之中，虽然同样对身体里的情况了如指掌，但却并不是看到的，而是感觉到的。 他清楚地知道天地灵气进入他体内之后如何被转化为剑型元力，转化的过程是怎样的，转化的结果又是怎样的，转化率具体有多高，那些没能转化的天地灵气又是怎么被驱逐出去的，这些他都一清二楚了，比能内视的时候看到的还要更加清楚。 而且此时经脉对那天地灵气的转化率正在提高，修行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 顾辰赶紧收敛心神，全力引导。 他很清楚，这次便是他突破的契机。 原本由炼元境迈入灵元境，对他来说虽不难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他需要时间来熬。 以他估量至少还需要两个多月才能达到突破的时机，但现在在那一杯沉香茶的帮助下，很有可能直接便水到渠成了。 不仅修为突破，同时还能提高对天地灵气的转化率，这对他而言是一件天大好事。 当务之急他不仅要引导突破，同时还要弄清楚天地灵气转化为剑型元力的关键。 青阳子伸手一指，一点光亮自其指尖发出，融入顾辰的天灵，瞬间封闭了顾辰的五感六识，确保他不会受到外界的任何影响。 转而看向艾玲，青阳子点头致意，道：“多谢。” 艾玲抿嘴一笑，道：“师兄，你跟我也太见外了，这沉香茶你又不是第一次喝，有什么好谢的。” 青阳子摇摇头，他知道艾玲能懂。 艾玲将茶杯倒满，看着顾辰道：“一杯茶水而已，换了其他人确实也能有些好处，但绝对不会有这般立竿见影的效果，说到底，还是他的资质太好，师兄，会不会看到这孩子，就像看到了你当年？” 青阳子摇头笑道：“莫说当年，现在我也比不上他。” 艾玲微惊，忍不住又再仔细多看了顾辰几眼。 她是知道顾辰的身份的，但也只是知道昆仑派的这位道子乃是昆山片玉、旷世奇才，但他的资质到底有多高，掌握了什么绝学，又到了何等修为，就不知道了。 便是钟鼎等人，能够查到的信息也只有顾辰的身份而已，其他的一概不知。 光是要查到顾辰的信息，便耗费了青阳门不少人力物力，付出不菲代价。 一般来说，青阳门根本不会为了调查一个人花费这般多心血，这其中虽然也有他们想不到一个十二岁的少年会有这么深的背景的原因在，但更重要的是，此事与青阳子有关。 正是因为与青阳子有关，正是因为不想让青阳子收其为徒，所以钟鼎动用了青阳门的所有力量，终于将顾辰的身份挖掘出来了。 代价是巨大的，但挖掘出来的信息是让他惊喜的，只是他也没想到没想到顾辰竟然会与昆仑有关，甚至还是昆仑的道子，而那位道子因为一些变故，自废修为被逐出了山门。 钟鼎能查到的便只有这些，其他的不管他再怎么查也查不到，因为情报网再也伸不进去了，这也是他极为在意昆仑的原因。 昆仑作为修仙界第一大派，其一举一动都将牵扯到整个修仙界，他们的任何决议都会影响到修仙界中大大小小的门派，别的不说，单只说昆仑派据于豫、青、兖、冀四州交接之处，就没有任何一个门派敢对九州之中最为富庶的豫州动心思，那些大大小小的门派在九州各处抢占修仙资源，却独独留着最大的宝山不敢介入其中。 哪怕是坐实了修仙界第二大派的青阳门也是一样，如此这般，钟鼎心中自有憋屈与不甘，他想要取昆仑修仙界第一大派的名头而代之，可事实却是，昆仑派从未将青阳门这个“第二”放在眼里。 昆仑几乎从不参与修仙界的利益之争，保持着一贯的神秘与超然，如铁桶江山一般，各派的情报触手都伸不进去，只能在那座山的外围徘徊流转。 要说到如今的青阳门中，对顾辰了解最深的，无疑就是青阳子了，毕竟那些青阳门调查不到的情报，青阳子只需简简单单的一问，便可以弄个清楚明白，而且还不用担心情报出错。 青阳子说自己不如顾辰，那么自有根据。 对青阳子颇为了解的艾玲深知青阳子为人，知道他从来就不是一个自谦的人，他黑白分明，知道自己那些比人强的地方，从来不会妄自菲薄，别人比不上就是比不上，他不是那种会考虑自己的言语伤及对方自尊的人。 正因为如此，艾玲方才心惊。 顾辰的资质真的有那么高？ 身为昆仑道子，资质自然不会低，可是要知道，青阳子在这整个修仙界中都是一个传奇，只怕就算是在那座昆仑山上，也难找出几个能与他比肩的人物，青阳子一贯心高气傲，他有这个资本，可是这样一个人，却坦言比不上顾辰，也就是说，顾辰一朝成长起来，必会成为下一个青阳子，甚至超越青阳子。 艾玲突然觉得杯中茶水再喝不下了，仿佛一直以来的信念感到受到冲击，有些不安。 青阳子淡淡抬头道：“这片天地就是一个巨大的牢笼，牢笼很大，一般人一生也探索不尽，可是随着修为日深，便会发觉天地也有极尽，这方牢笼正在变得越来越小，人在其中会愈发觉得受到压迫，行动起来束手束脚，这正应了‘有压迫就有反抗’的老话，哪怕忍气吞声，修为到了那个程度的人，也不会一直当个缩头乌龟……” 青阳子想到了他见过的一些人，可说是他的道友的人，可惜却做不出与他一样的事，怒其不争。 “师兄……” 青阳子目光落在顾辰身上，道：“我常常在想，这样的一方天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要有人能走出去，哪怕只有一个也好，一切就都能明白了。” 第245章 赶往 “师兄，你如果想走……” “走不了了。”青阳子打断艾玲的话，摇摇头道，“我已经走不了了。” 艾玲凝视青阳子，依稀可见这人年轻时候的模样。 那个时候的他相貌堂堂，气宇不凡，锋芒虽盛却内敛，沉默寡言却顶天立地，志向长高远，而现如今，却已是这般苍老模样。 其实老的并不是青阳子这个人，而是他的心，在他尚有心气却气力不足的当下，他的心便老了。 雄心不再，壮志难筹。 艾玲不愿意眼见着青阳子自甘堕落下去，曾经的那位天之骄子，风华绝世，不应该落得这般结局。 她下了决定，当即道：“师兄，现在要放弃只怕还为时过早，不知道你当年走的是哪一条路？而今江礼江师妹为了取得长老之位，接下宗门八荒定标的任务，如果她能确定一个全新的位标，或许便可多一个选择，也是多一种可能了。” 青阳子神色一变，猛然站起，盯着艾玲问道：“你说江师妹接了八荒定标的任务？” 艾玲点点头，亦站起来道：“怎么？师兄不知道？江师妹认为她跟你之间的程度相差太远，哪怕想帮你也是有心无力，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为你做些什么，为了能够真正帮助到你，她下决心一定要成为宗门长老才行，因此要我引荐，让她去完成这个八荒定标的任务，我还以为她早已跟你说了的。” 青阳子眼中闪过怒意，骂道：“你给她引荐的？你怎么可以给她引荐？当年的惨状你也是经历过来的，难道你还能不知道，她这次前往八荒九死一生？你这是存心让她去送死！” 艾玲默默承受着青阳子的怒火，依然不紧不慢道：“师兄不用着急，八荒定标虽是危险之事，可若一旦成功了，江师妹不仅可以平安归来，还能成为宗门新任长老，只要她站在我们这一边，在宗门的大事小事上，我们就有了更大的话语权了，这也正合江师妹的心意，因为她希望能够帮助到你。” “我根本不需要她这种帮助！” 青阳子有些粗暴地打断了艾玲的话，可是紧接着，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慢慢地平静下来。 艾玲见此暗暗点头，盛怒之下，依然很快找回理智，可见青阳子的心境修为的确极高。 青阳子问道：“她去了多久？” 艾玲道：“有半个月了。” 青阳子深深凝视着艾玲，又扫了旁边的顾辰一眼，身化流光刹那远去。 艾玲目送着青阳子的身影消失在那茫茫的东方天际，喃喃道：“师兄，作为青阳子，你为了宗门所做的已经够多了，是该放下一切，重新做回你自己了，你可是……张九霄啊。” 又给自己倒了杯茶，艾玲慢慢饮着，同时打量着四周。 她不是在打量东来峰，而是在打量这方天地。 青阳子说，这方天地便是一个大大的牢笼，一般人一生也走不完看不够，可修仙者会随着修为的强大，慢慢感觉到这方天地牢笼对他们的压迫，给他们带来束手束脚的感觉。 然而艾玲却不曾有过那种感受，因此完全不能领会青阳子所说的意思，自然便不知道青阳子真正的烦恼。 “我的修为与师兄相差就有那么大吗？” …… …… 青阳子飞行的速度极快，从片片白云之中穿过，身下是细如虫蚁的座座城市，未曾在他双眼之中稍停片刻。 他直往东而去。 横穿徐州，遥遥便见那一片茫茫大海。 这里是东海。 海域辽阔，按方位分为东南西北四片海域，这东海也只不过是其中的四分之一而已。 单是这片东海，便不比九州之地小多少，当然，这是在忽略了九州外围的无尽树林与连绵大山。 正如青阳子说过的，这方天地虽是一个牢笼，但却很大，即便是他也并非所有地方尽皆去过，更不是所有地方都能去得，总有那么一些险地秘境，是他未曾踏足的。 相比起九州之地，海域便显得冷寂了许多。 蓝色的大海一望无际，映着蓝天白云，时而有飞鸟掠过时的影子，但却没有多少人烟。 尤其青阳子的速度极快，倏忽间便已离海岸很远很远，没有多久那些以打渔为生的人也便也看不到了。 从青阳门到八荒界域，经由徐州出九州，横穿东海是最快也是最短的路径了，但绕是如此，以青阳子的速度，也没能那么快抵达。 江礼已经出发近半个月了，以她的速度应该快到了才是，青阳子能赶得上吗？ 青阳子不敢放松，加快速度，脸色阴晴不定。 他的目光带着闪烁，时而看向自己的右手。 刚才在艾玲的面前，他失态了。 以他的心境修为之高，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可还是出现在青阳子身上了。 虽然青阳子很快便反应过来并控制下来，在艾玲看来他的心境修为很高，可在青阳子看来，他却是完完全全的失控。 右手还在以微弱的幅度颤抖着，随着青阳子不再去刻意压制，右手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青阳子的目光随之阴沉。 他到底中了谁的暗算？ 如今看来，这暗算怕不是出在身体上，而是出在神魂上。 他的神魂不稳，才会导致身体的异常，如今这异常也只是表现在右手上而已，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只怕这种异常会漫延到全身，毕竟事关神魂，对身体的影响极为深远。 “血巫童子……” 青阳子早有了怀疑的对象，也只有巫族那诡异莫测、神秘未知的手段，才有可能让他在不知不觉间中招。 当初面对血巫童子的时候，青阳子招架起来便有些吃力，因为血巫童子的手段实在是太诡异了，而且见所未见。 若单纯只以修为比拼，血巫童子完全不会是青阳子的对手。 现在没有其他人，青阳子不需要刻意压制右手的异状，将全部修为都用在赶路上，他的速度更快了几分。 然而即便如此，青阳子依然没有太大的信心能够追上江礼，但就算明白这一点，他还是直往八荒界域赶去。 …… …… 艾玲并没有在东来峰上逗留太久，待到日落西山，便起身欲回。 只是顾辰还没有从修行状态中醒来。 因被青阳子封闭了五感六识，顾辰对外界之事全无反应，正沉浸在修行之中。 艾玲转头看向山道边，罗程负剑，一袭白衣站立如松。 自青阳子离去之后，罗程便一直站在那里，目光时不时落在顾辰身上，似乎很是在意。 艾玲一步迈出，便已站在罗程身边。 罗程微惊。 艾玲道：“他正在修行的关键时候，一时半刻还醒不过来，但我得回去了，你能照看他吗？” 罗程点头，忙问道：“他什么时候会醒来？” 艾玲笑道：“到他突破之时。” 突破？ 罗程忙转头向顾辰看去，只觉荒谬，顾辰要在这里突破？ 谁突破不先找个安全僻静所，哪有像顾辰这样随随便便的？ 虽说在这东来峰上，任何地方都在青阳子的注视之下，想突破在哪里都一样，可问题是现在青阳子并不在这东来峰上。 刚刚青阳子离去的动静不小，峰上诸人，除了深在洞府之中的柳祯和柳棠棠，其他人都知道。 忙又转身，可是艾玲已经不在这里了。 第246章 剑元 经脉之中的剑型元力，小巧无比，顾辰在醒神丹药力还在尚能够内视的时候，便已经细细地打量过了，那些剑型元力的形状就与昆仑山囚龙涧下那把纯钧仙剑一模一样。 换句话说，也与他新生重塑的经脉形状一模一样。 顾辰体内的经脉纵横交错，彼此勾连，形成一把剑的形状，那把剑顾辰忘不了，便是纯钧仙剑，似乎新生的经脉为了让其组成完整的纯钧仙剑模样，还在原来的基础上给顾辰更增加了几段经脉，可是顾辰在一番修行探究之后，却有一个大胆的猜想，觉得这才是真正完整的经脉，而之前的经脉其实都是不完整的。 顾辰的意识顺着那剑脉走过了一段又一段，每走一步他的意识便会变得更加强烈，仿佛与他这副经脉融为一体，不分彼此，也因此对经脉之中的各种变化更加了如指掌。 岚诀运转，便是他方才走过的一段段路。 随着岚诀的运转，经脉之中那些剑型元力运行的速度更快，其数量又更多了一些。 “剑型元力的产生，果然与岚诀有关。” 顾辰不会天真地以为，这些天地灵气一被他吸纳进身体之中，就真的能随他心意所想而转化为剑型形态，如果只是形态转变也就罢了，这种元力还具有远在普通元力之上的灵性与攻击性，威力更加强大。 虽然在顾辰心目中，修行从来都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可是也不至于简单成这般田地。 而要说到他此时与以前的不同，这修行的功法——岚诀便是其中之一。 而事实也证明，一旦岚诀运转，且在顾辰有意对那天地灵气牵引的情况之下，便会有更多的天地灵气被转化为剑型元力。 可是话又说回来，岚诀是在顾辰回到东来峰之后，经受醒神丹反噬，见到剑灵之后，在那个灰色光点之中领悟方才得出来的，而剑型元力却是在他悟石之前便已出现，两者在时间上还有些对不上。 可是，岚诀却是与顾辰这副重塑的经脉息息相关的。 哪怕当初顾辰没有领悟出来，可事实上自这经脉重塑，形成剑脉之后，岚诀便一直都在等着顾辰将其探索得出，所以虽然时间上对不上，但也能解释得通。 随着经脉之中剑型元力越来越多，顾辰越来越确认自己的推断，更是将岚诀给催动到极致。 很快他便发现，那些天地灵气很难在他经脉之中停留的原因，是因为其本身杂乱无序，因此太过脆弱，禁不起他经脉中剑型元力的冲击。 这也不奇怪，毕竟天地灵气本就驳杂，里面有很多杂质，只有将杂质剔除之后，才能成为人体经脉中的元力。 那些元力只有在顾辰的这副经脉中走上一个周天，才能完全转化为剑型元力，成为众多剑型元力中的一分子，可问题却是，只有极少数的天地灵气才能在顾辰的经脉之中走上这么一个周天。 一个周天对于顾辰来说时间很短，仅仅只是一个呼吸，他体内的那些剑型元力便能运行九个周天，这一个周天的时间更是眨眼即过，时间十分短暂。 可是只是对于那些被他吸纳进去的天地灵气来说，却是要在这一个周天的短短时间里走过来来去去、弯弯绕绕、纵横交错的经脉路线，这段路却很长。 过去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顾辰修行之时对天地灵气的转化效率极低，修行速度自然便慢了许多，可是现在在那一杯沉香茶的影响之下，顾辰的思绪飘得极高，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视线”看着自己的身体，顿时发现了一个窍门。 他想到便做，当即便尝试着这一窍门，只见他放开周身穴窍，任由天地灵气进出，畅通无阻。 那些天地灵气将他整个身体环绕其中，令他身周的天地灵气凝聚，越来越多，极为浓郁。 与此同时，顾辰经脉之中的那些剑型元力开始更快地旋转起来，同时在经脉之中更快地运行，令得他的经脉在身体里开始不安分。 经脉的颤动，以及与元力之间的相对摩擦与移动，令经脉产生了惊人的热量，这股热量传导全身，令顾辰全身发热，而以那一条条经脉为主要的热源，他的经脉慢慢凸显，此时哪怕隔着皮肉亦是清晰可见，而且在身体发热的当下，经脉附近的热量还要更大，温度还要更高。 体内那些剑型元力快速而又激烈地运行，令顾辰的那副经脉清晰浮现出来，彼此之间纵横交错，形成清晰明显的回路，因里面的剑型元力运行的速度极快，竟是开始带动着其表面的空气随之流转，形成仿佛体内经脉的气流轨道，相互连接成为一副体外经络，同时其体内的、体外的那些未转化的天地灵气开始自发地包覆在顾辰的那副体外经络上。 此时顾辰还没有开始吸收那些天地灵气，但那些天地灵气却已在体外的经络上随着体内经脉的运行路线开始了流动，形成又一个循环。 速度上虽然慢了一些，可是那些气流轨道彼此勾连，却是形成了完整的回路，便如又一副岚诀修行线路，只是与体内经脉相比，这体外经络上能够凝聚的天地灵气却要少得多了，数量上极为有限。 体内经脉与体外经络渐渐相合，那些天地灵气中的杂质在这运行之中被剔除在外，形成精纯的元力，这些元力在运行的过程当中，形态慢慢地产生了变化，慢慢地塑成了剑型，俨然如同体内经脉中的剑型元力一般。 一经转化完全之后，那些剑型元力马上便被顾辰吸收进入体内经脉中，与体内经脉的剑型元力不分彼此，迅速运行。 与此同时又有天地灵气补入，将那体外经脉填满。 这种全新的修炼方式，像是打开了岚诀的又一扇门，进入了下一阶段，仿佛实现了内外兼修，令顾辰的修行速度更快更惊人。 此时顾辰的皮肤因为发热早已变得红通通的模样，隐隐还往外冒着热烟，看起来颇为骇人。 罗程有些担忧，他甚至能够清晰感觉到附近气温的升高。 但更奇怪的是，此时顾辰的模样像是生了异常，但他守在顾辰身边，而且还自发地拉开了一段距离，却依然能感觉到在顾辰的周围充满了精纯的天地灵气。 不，在他感觉那些天地灵气几无杂质，几乎可以说是人体内的元力了，若是他能将其修为，一身修为势必更进一步，而且更快更省力，就好像是到了一处充满了精纯灵气的洞天福地之中一般。 但在顾辰身上，这种感觉还有不同，更像是顾辰在将体内的元力往外释放一样，也只有如此方能解释那些近似元力的天地灵气精纯的程度，可是有这种突破方式的吗？ 而且那越来越多的滚滚热烟又是什么？ 不管怎么说，顾辰现在都处于最为关键的时刻，罗程警惕地守着四周，不让任何人有机会来打扰顾辰。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只见陈勇和马彪正一边东张西望一边慢慢地走来。 罗程起身迎上前去，拦住了两人的路。 第247章 守护 整个东来峰既静且寂。 青阳子和艾玲相继离去之后，除了在洞府之中修行的柳祯以及照顾柳祯的柳棠棠之外，便只剩下他们这几人了，如今皆聚在这大松树下。 陈勇和马彪谨慎地打量着修行之中的顾辰。 虽说是修行，可是顾辰的模样实在怪异，那一身的热烟滚滚暂且不说，只是站在这里，便让他们感觉到一阵阵燥意，也不知道这阵燥意是出于环境还是起于心头。 两人虽说到了东来峰成为仆役之后，再没有更进一步的修行之法了，修为始终停滞不前，但不管怎么说，他们毕竟也算得上是修仙者了，这炼元境初期的修为虽说并不强大，但却是实打实的。 他们能感觉到在顾辰周边，天地灵气的浓度和精纯度要远远比其他的地方更高。 “他……顾师兄，怎么了？” 罗程淡淡道：“在修行。” 陈勇又问道：“修行怎么是这个样子？” 罗程看着陈勇，目露讥讽。 沦为仆役，哪怕是东来峰上的仆役，某种程度上虽说特殊但实质上也没特殊到哪里去，依然改变不了他们作为仆役没有修行之法的事实。 连怎么往下修行都不知道，居然还想要跟他讨论这修行之法该是什么样子？ 罗程没有与他们拐弯抹角的心思，语气转冷道：“你们有什么事？” 马彪阴恻恻道：“罗程，这里是东来峰，可不是你的地方，我们想去哪里你管得着吗？” “我是管不着。” 陈勇和马彪相视得意，可还来不及得意多久，他们的脸色便有些抽搐了，显得很不自然。 只见罗程脸色不变，慢慢抽出了长剑。 “罗程，你想干什么？” 两人的语气带着一丝惊慌。 罗程淡淡道：“再上前一步，就让你们尝尝我的无因剑法。” 陈勇与马彪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精彩，站在那里有些畏首畏尾，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们本来便不是罗程的对手，而且在经历那场梦境之后，罗程的戾气比以往更强，使他们一次次感觉到莫名威胁，再加上之后又得顾辰点拨，罗程剑法大进，领悟出的无因剑法几乎可与青阳门的那些基础剑法相媲美，实力更是大进，这两人就更是敌不过了。 眼前的顾辰正是连日来最无防备的时候，也可以说是最脆弱的时候，因为现在青阳子不在这东来峰上。 两人自从选择站队之后，便一直想找机会立功，他们不愿意一辈子当个仆役。 柳祯的心思他们现在是不清楚的，但是掌门钟鼎的心思他们却是明明白白，如果他们立了功，掌门网开一面将他们提拔为青阳门弟子，再不济赐给他们更进一步的修行法门也是有可能的。 柳棠棠如今照看着柳祯的生活，近水楼台，想来将来无忧，可是他们两人就不一样，他们必须要为自己谋条后路才行。 偏偏四人之中出了罗程这样一个不识好歹的家伙，顽固得就像是茅坑里的臭石头，偏偏选择站在他们的对立面不说，还一次两次阻拦他们的好事。 两人再忍无可忍，马彪提醒道：“不要忘了，你也是何师兄的人！” 罗程道：“我只是到这东来峰当仆役而已，并没有答应过帮他做任何事。” 陈勇压着嗓音低吼道：“那你又把掌门放于何处？” 在被送来东来峰之前，他们可是被钟鼎召见过的，当时钟鼎虽然没有明言，可明里暗里的意思，便是让他们乖乖听话，什么都不要多想，只管听命行事就行，至于听谁的命，根本不用多说，否则区区仆役还没有资格让一派掌门召见。 罗程讥笑，说出一句令陈勇和马彪心胆俱裂的话，道：“他将我们放于何处，我便将他放于何处。” “罗程，你……” 罗程挥了挥手中长剑，冷冷道：“再多说一个字，就来试试我手中剑。” “你……” 罗程猛然挥剑，剑锋锐利，挥动间带动气流，如凝剑光。 陈勇一缕头发断开，随风飘落。 陈勇和马彪身体僵硬，站在原地。 没想到罗程真的动手了。 那一剑来势汹汹，别说他们躲避不及，就连反应的时间也都没有。 一阵风吹过，陈勇被罗程削落的那缕发丝越飘越远。 眼见着两人竟被吓得呆在原地，罗程皱了皱眉头，语气森冷道：“再站在这里，别怪我剑下无情。” 陈勇眼中含怒，呼吸粗重，还待说什么，但马彪猛然拉了他一下，对他摇摇头，两人阴沉着脸转身走开了。 看着他们离去，罗程收剑，又回头看了顾辰一眼。 顾辰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身体通红，身周的天地灵气更加浓郁，便是罗程现在所站的位置，都能感觉到自己就在那精纯灵气的包裹之下。 只要在这里静守，稍加修行吐纳，哪怕没有后续的功法相辅，罗程的修为也有可能更进一步。 他们本来就修行了朝仙诀，达到炼元境初期，按理说这部功法还可以将他们的修为往上提升，柳祯便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只是他们没有柳祯那么好的资质，做不到仅依靠朝仙诀便将修为推上炼元境巅峰，但是，如果借助顾辰此时凝聚过来的天地灵气，那种精纯的程度可以让罗程轻易吸收，那他轻而易举便可让修为再做突破。 罗程有些意动。 看着顾辰的模样，他犹豫了一下，却是往外走了几步，与顾辰之间的距离又更拉开了一些。 长长吐出了一口气，罗程强忍着那或者是心头的渴望，或者是来自他经脉之中的隐隐渴望与催促，将那躁动的心绪压下，这才注意到，时间过去太久了。 自从修为达到炼元境初期，真正成为一名修仙者，在突破的那一刻感受到那自心底而生的喜悦之后，已经过了太久太久了，自那之后便没有再感觉到修为的提升，那丝喜悦也早已随风逐散，再也捕捉不到。 月至长空，东来峰更显寂静。 不远处传过来一声声巨响，却是陈勇和马彪在相互切磋，只是两人之间的吆喝与交手的动静，与过往相比要大声得多。 回头看了看闭目修行无动于衷的顾辰，再听着那一声声有如刻意传来的声响，罗程满是讥讽地道：“白痴！” 陈勇和马彪就那样折腾了一夜，将自己累得够呛，而后终于接受了一个事实，不管他们闹出的动静有多大，哪怕他们将整个东来峰给掀了，也影响不了顾辰，除非他们能直接对顾辰下手。 只是一来他们不敢真的去掀东来峰，修为实力达不到是原因之一，这地方也不是他们想怎样就怎样的，二来则是有罗程在，他们根本别想接近顾辰，更不用说直接对顾辰下手了，这种念头也只是想想而已。 罗程闭目养神，警戒着周围的一切，就这么守了顾辰一夜。 当东方露出曙光，他也睁开眼睛，朝顾辰看去。 到了这个时候，便是他退到这般远的距离，依然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环绕在顾辰身周的浓郁的天地灵气，其清纯程度让他心惊。 顾辰的周围就像是浩瀚的海洋，罗程现在就站在那海边，经受着海水一次次的冲打。 那种精纯的天地灵气让他越来越意动。 他皱了皱眉，想要离顾辰远些，可是这个时候已经迈不动脚步了，他动不了了。 或者应该说，他不想动了。 能够感觉到，体内的修为出现了波动，他的修为正在提高。 这种感觉，已经好久没有感受到了，自突破到炼元境初期之后，修为便寸步不前，哪怕每日修行剑法，也只是让技法精湛，修为自那之后便一直未曾动过。 第248章 开导 明天开始要出差四天，可惜没有存稿，只能断更了，十分抱歉，十一号回来恢复更新，争取把断更的几天补齐，谢谢大家的支持！！ 身心隐约有些不受控制，罗程下意识里想要离顾辰更近一些。 只要再接近一些，只要那些天地灵气更加浓郁和精纯，他的修为便可以得到更大的提升。 “如此浓郁精纯的天地灵气，只要吸一点点，一点点就好，对顾师兄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吧。” 这个想法一经冒出便挥之不去，如同魔鬼的低语，让罗程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罗程猛地反应过来，狠狠甩了自己两巴掌，从那种近乎魔怔的状态中清醒，只是呼吸依然粗重。 沦为东来峰上的仆役，哪怕此峰在青阳门中地位特殊，但仆役就是仆役，并未因此而有身份上的不同。 这样一个身份断绝了他们修为更进一步的可能，除非是青阳子有所赏赐，而且那种赏赐还不能与青阳门有关。 有些机遇只能自己争取，如果争取不到，或者握之不住，失去了就是失去了，而罗程此时正面临着巨大的机缘。 他不愿意失去这机缘，尤其是想到自己身负的血海深仇，便更不愿意维持现状，若一直在这东来峰上当仆役，他这一生都再没有出头之日，哪里还会有报仇之机？ 罗程想报仇，他不想一辈子困在这里。 他不期然地拔出长剑，却只拔出一半，那剑身闪着寒光。 顾辰的面容依然平静，浑然不觉身周变化。 当初顾辰两指御剑助罗程领悟出无因剑法的一幕，随着罗程转头看来时，在其脑海之中浮现。 罗程右手缓缓移上，却没有握在剑柄处，而是握在剑身上。 随着他用力一握，顿时鲜血直流。 疼痛感让他清醒了许多，沉下一口气，遏制那想要夺取顾辰身边那些精纯浓郁的天地灵气的想法。 或许他只吸收那么一点点，对顾辰确实不会有什么影响，可罗程依然不敢靠近，更不敢轻举妄动，他不敢保证自己一旦尝到了个中甜头，还能控制住自己只吸收那么一点点，那个时候他是不是还有理智停下来，谁知道？ 将脑中杂念狠狠压下，罗程回复理智，但双目瞳孔突然为之一缩，猛然站了起来。 手中长剑尽皆出鞘，半点儿未曾拖拉。 只见柳祯在陈勇和马彪的陪同下走来，柳棠棠亦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刚刚的走神，竟连柳祯什么时候出关都不知道。 随着柳祯靠近，罗程如临大敌。 他可以不把陈勇和马彪当回事，只要有他在，这两个人翻不起多大的浪花，可若是面对柳祯就不好说了，如果柳祯出手，他是不是能应付一招半式？ 心中忧惧，表面上却不露分毫，罗程笔直站在那里，寸步不让。 随着走近，柳祯等人脸上亦渐渐露出惊容。 尤其是柳祯，目光定格在顾辰身上，这种不寻常的状态让他眼中异彩连连，看不出来是喜是怒。 陈勇和马彪眼中都显露着露骨的贪婪，似乎恨不得将顾辰生吞活剥。 如今有柳祯在场，他们并不害怕罗程。 “罗程，识相的就让开，让柳师兄过去，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你们不客气？”罗程不屑一笑，看看两人又看看柳祯，加了一句，“是你们两个不客气，还是柳师兄不客气？” 陈勇和马彪不由得看向柳祯，不敢乱说话。 柳祯淡淡一笑，道：“这诱惑抵制得很辛苦吧？亏你能坚持到现在。” 罗程盯着他，道：“柳师兄，你也忍不住了吗？” 柳祯失笑，摇头道：“用不着拿话激我，你放心，我不会对他怎么样。” 罗程一怔，很是意外。 柳祯回头扫了陈勇和马彪一眼，语带警告道：“我也不会让任何人对他怎么样。”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顾辰。 陈勇还有些不甘，轻声提醒道：“柳师兄，长老现在并不在这里。” 柳祯冷然道：“长老在不在，这里都是东来峰，在这里耍弄这些小聪明，我看你们是不想再待下去了！” 陈勇和马彪连忙往后退了一步，低着头不敢再说，心里满是不甘和怨恨，这些不甘与怨恨尽皆落到了顾辰与罗程身上。 柳祯朝顾辰走近两步。 罗程心头一紧，猛地上前几步。 柳祯摇摇头，道：“我若真要做什么，你拦得住我？” 罗程沉默一会儿，然后摇头道：“拦不住。” 虽这般说，但罗程却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柳祯挑眉，道：“拦不住也要拦？” 罗程点头，道：“拦不住也要拦！” 柳祯点头，意味莫明道：“可惜了。” 他没有再上前，只是道：“看样子，他就快突破了。” 罗程没有回头去看顾辰，只是盯着柳祯。 柳祯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话。 “如果他醒了，告诉他，我等他很久了，现在终于可以公平一战了。” 柳棠棠紧跟着柳祯离开。 柳祯一走，陈勇和马彪面对罗程便觉心怵，二话不说亦连忙躲开了。 罗程注视着柳祯等人离去，再回头看看顾辰，只觉那天地灵气的浓郁与精纯没有任何消退之象。 他犹豫了下，又拉开了与顾辰之间的距离。 柳祯回到洞府之中，再次打坐修行。 刚刚才结束修行没有多久，出去走了几步之后，竟然又重新修行，柳祯这般勤勉修行的模样，让柳棠棠也感到一些紧迫感，但她也只是无奈苦笑，就算有紧迫感又能怎样？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没有后续的修行功法，只能这样干看着。 柳祯抬眸看了她一眼，忽道：“这段日子这般枯坐，是不是觉得无聊？” 柳棠棠连连摇头。 虽说现在她负责照顾柳祯的生活起居，可是柳祯作为修仙者，又一心扑在修行上，根本没有什么好让她忙的，这段时间也就陪着柳祯在这洞府之中静坐，候着他的吩咐，但实际上也只是干坐着而已。 无聊肯定是无聊，但她不敢这么说，好不容易被柳祯留在身边，她不想再到外面茫然而无所适从地对着青山蓝天，想着自己何去何从的问题。 柳祯道：“修行本身就是一件枯燥乏味的事，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我也常有这种感觉，只是能修行的我尚且如此，没有修行之法的你势必更加难熬，若觉无聊，可以多出去走走看看。” 柳棠棠慌忙摇头，哀求道：“师兄，不要赶我。” 柳祯一怔，摇头失笑道：“不是在赶你，只是不想你太过无聊……” 柳棠棠连连摇头道：“我不无聊。” 偷眼看着柳祯，柳棠棠突然鼓起勇气问道：“师兄，你到底是怎么看顾师兄的？” 柳祯目光微闪，顿时知道柳棠棠想问的是刚才的事情，直接道：“我跟他不可能成为朋友。” 柳棠棠没想柳祯回答得这般直接，还做了柳祯不理她甚至是责怪她的准备，心中揪着一把，闻言却是愕然，疑惑道：“可是刚刚你还护着他。” 柳祯点头道：“因为我不想欠他的，有些东西得慢慢还，还清了就不欠了，而且……” 柳棠棠翘着好看的琼鼻，好奇地点着，等着柳祯往下说。 柳祯轻声喃喃道：“原本不在同一境界，交手时反而让我束手束脚，终于等到他突破了，接下来我便可以全力出手，让大家看看谁更强。” 柳棠棠握紧小粉拳，脆声道：“师兄，一定是你。” 柳祯笑了笑，深深看了柳棠棠一眼，道：“虽然没有修行之法，但也不要忘了修行的感觉，付出就一定会有收获，修行虽苦，但并不是徒劳无功的，想想看你现在有什么。” 我有什么？ 柳棠棠一愣，但柳祯已是闭上眼睛，进入修行中。 她想了想，也学着柳祯打坐静心，闭上眼睛，默默运转朝仙诀。 朝仙诀只是基础篇章，修仙者的引路石，能将修为提升到炼元境初期，而后便没有了用处，可有柳祯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在前，柳棠棠突然也想试试，她在这方面下苦功的话，是不是也能有惊喜的收获？ 现在她有的，也就这个了。 第249章 突破 回得比预料中要晚，不管怎么说，更新先送上先！！ 八荒界域，是海域之外的绝地。 那里常年被风沙掩埋，隐天蔽日，形成巨大的屏障，视线与神识皆不能通过。 传说之中八荒界域的深处有另外一片世界，更为广袤，灵气浓郁，只是从来不曾有人去过。 那昼夜不停的风沙像是过境的蝗虫，哪怕仅是粒米之珠也不会轻易放过，必将其吞噬殆尽。 八荒界域之中深藏种种危险，哪怕修为达到登元境在其中亦难坚持，即便强如上元境，也不敢妄想超越这一壁障。 至于里面都有些什么危险，没有人知道。 过往那些能够活着从八荒界域内重新走回来的人，要么是在遇到危险之前逃脱，要么便是遇到的凶险不值一提，因此侥幸捡回一条命，却再说及那些危险，亦是足以让他们有如惊弓之鸟般逃离，但事实上八荒界域真正的危险，那些活着走出来的人是没有具体的体会的。 唯一深知其中凶险与大部分隐秘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深入八荒界域之后还能活着逃回来的人，只有青阳子，也是曾经的张九霄，只是自那次逃出来之后他便不曾谈及八荒界域之中的一人一事，将那段记忆尘封。 而如今，青阳子再次到来，站在八荒界域之外。 黄沙滚滚，唳风啸啸。 这风沙不知从哪里发起，也不知在哪里结束。 这风沙将整片天地包围得水泄不通，阻断了从这方天地离开的路，在那风沙之中，还有着能磨灭吞噬神魂的力量存在，不管再强大的修仙者，陷入这些风沙之中也是九死一生。 青阳子比任何一个人都要知道其中凶险，因为他曾经便从里面闯过。 那个时候尚还年轻，自觉修为强大，在修仙界中亦正如日中天，青阳子胸怀大志，但也颇有些不知天高地厚，感觉到这方天地的限制与压迫之后，便一心只想离开，当时他身边还有几位道友，志同道合。 他带着那些道友闯入八荒界域，那个时候也正是从眼前之处进入。 只是那些道友死的死亡的亡，最后还能活着与他一起逃出来的，只有云芷一人而已。 单单是站在这里，青阳子便感觉神魂都在随之颤动。 翻卷着的黄沙随着狂风阵阵，像是一只只猛兽朝着他寻衅呼号。 青阳子握紧拳头，一步一步走上前。 只是每走一步，都觉脚步更加沉重，迈起步来更见艰辛。 当年死在里面的道友们，肉身神魂皆已消弭，再不存一丝一毫的痕迹。 当时青阳子之所以能活着逃出来，还是因为恩师蔡齐率着宗门一众骨干精英闯入八荒界域之中，硬生生将他救了出来，只是救他的人却一个也难逃厄难。 代价太过惨重，自那之后，张九霄便成了青阳子，逃避了这一切，成了丧家之犬。 也不知是因为他此时的心情太过激动，还是因为身体内那尚不清楚的隐患，青阳子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尤其是他的右手，颤抖得更加剧烈，已经显出很不寻常的弧度。 但青阳子没有理会自己的身体状况。 此时他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滚滚风沙壁障之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从这里走过去，便能走入八荒界域，坚持走下去，总能走出这方天地。 那种感觉还是那样熟悉，但正因为熟悉才显得可怕。 青阳子很想进去看看。 不仅仅是因为江礼闯了进去，还因为他怀疑，自己的恩师蔡齐还活着。 八荒界域隔断一切，不管留下什么联系手段或者仙家妙法，随着走进八荒界域便都没有了用途，哪怕留下能够代表其生命与状态的魂灯依然不能说明什么，可是在钟鼎拿出了蔡齐的魂灯之后，青阳子便多出了念想，久久不能忘怀。 对于青阳子而言，那盏魂灯已经是他的最后一点指望了。 如果那盏魂灯的残存与蔡齐此时在八荒界域之中的境况有关，那岂不是说明蔡齐还活着？ 如果现在闯进去，是不是还有机会将蔡齐救回来？ 青阳子激动不已，接连几步迈出，渐渐显得不理智了。 再走出两步，他便可以走入八荒界域之中，那瞬间他仿佛回到了百年之前。 那个时候的他面对这未知而凶险的八荒界域，未有一丝害怕，反而带着浓郁好奇，而现在他的想法似乎与当时的想法相一致了。 青阳子的意识模糊了。 却在这时，他的右手猛然一颤，与此同时脑海之中闪过顾辰的模样，竟是让他硬生生止住了步伐。 青阳子的脸色突然泛白，一口鲜血喷出。 他连连后退，与八荒界域的壁障拉开了距离。 青阳子的神态显得很是萎靡，但双眼之中却又有了神采，紧紧盯着那滚滚风沙莽莽相连，擦拭嘴角血迹，喃喃道：“还……还不是时候……” 猛一咬牙，青阳子转身就走，身化流光而去。 此时身体状况远远不及来时，但奇怪的是，这一次青阳子的速度竟然比来时更快，一身气势攀升到顶峰，比来时修为更进一线。 青阳子身上的气势与之前已经完全判若两人，好像是他下定了决心，改变了精神面貌所致，曾经的那个张九霄，那身影竟然隐隐出现，在这时与青阳子有了重叠。 …… …… 随着天地灵气浓郁得有如实质，顾辰经脉对元力的转化率亦大大提升，蓄积着越来越强大的势，不断撞击那道已经不存在的瓶颈。 突破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情，毕竟是以前走过的路。 只是顾辰多少还是有些低估了如今这副经脉对元力的要求。 剑型元力本身的品质已经极高，可在数量上，如今的经脉远比以前更宽阔厚实，更是还消除了隐脉，多出其他几段经脉，因此在同样的境界里，顾辰需要蓄积的元力数量要多得多。 品质高的同时，数量亦是远远超出，奠定顾辰在同境之中的巨大优势。 随着那道瓶颈的冲破，并没有什么惊人的异象，仅仅只是自然而然迈出了一步，就好像是在阶梯上往前走了一脚然后站定，仅此而已，再无其他多余的反应。 顾辰的修为，达到了灵元境。 他的突破静悄悄，哪怕罗程也完全没有察觉。 此时罗程守着顾辰，堤防着陈勇和马彪的妄为。 虽然有了柳祯的警告，陈勇和马彪想必不敢乱来，只是罗程不信任他们，戒备不减。 很快，罗程皱起眉头，朝顾辰望去。 只觉天地灵气浓度大减，让他很不习惯。 原本因为顾辰而聚拢过来的天地灵气浓度极高，利于修行，在这样的环境下修行可说事半功倍，虽说罗程出于谨慎没有占顾辰的便宜，以免打断他的修行，可在这东来峰上，多多少少还是受到了一些影响。 在这里，罗程感觉很舒服，而如今这天地灵气渐渐淡去了，让他觉得像是失去了什么极为宝贵的东西。 压下心头的怅然若失，正担心是不是顾辰修行出了什么问题，只见顾辰睁开了眼睛。 第250章 嫉妒 随着天石的道纹重新演化，愈发繁复，已经不再适合低阶弟子参悟了，在钟鼎一声令下，那些低阶弟子撤出灵峰，原本撤出主峰的青阳门弟子亦纷纷回转。 虽然不能就近悟石，可只要在这主峰上，随着天石日益复苏，道纹的演化与天石的律动亦能给峰上弟子带来诸多好处，尤其掌门一脉久居主峰，益处更多。 若天石的复苏程度更高一些，邻近主峰之外的诸峰也将受益，因此青阳门的综合实力是以主峰为中心排列和布局的。 天石再度复苏的消息早已在第一时间传遍整个青阳门。 只是在消息传开的同时，那些适宜悟石的弟子早已在主峰灵峰就位，开始他们的第二次悟石。 惊蛰悟石因顾辰与许慕姗的原因接连生变，给很多人带来了影响，那些人中，从中受益的大有人在，但世事皆有两面，有人欢喜便有人忧愁，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对顾辰与许慕姗心怀感激。 燕来峰上，陈冰冰与杨雪儿站在峰间一块大石上。 从这里可以看到峰外连绵的山峰，皆是高耸屹立，云雾环绕，遥遥间可望主峰，还能看到这燕来峰上诸多弟子勤修苦练的模样。 两人被送到燕来峰上已有一段时间，修行的环境与她们此前所待之处有很大的不同。 以陈冰冰来说，作为掌门弟子，哪怕只是钟鼎随手收下的弟子，或许压根儿就没放进眼里过，但她依然感到巨大压力，自觉身为掌门弟子，不应该如此平庸无能。 在主峰上之时，虽然修行也算刻苦，但不管是修行还是与同门打交道，她总感到压抑。 作为钟鼎新近收下的最小弟子，她没有多少发言权，与一众师兄师姐打交道都得恭恭敬敬，而那些师兄师姐对她也没有表现出多少热忱，这与她之前所想象的完全不符。 之后被钟鼎送来燕来峰修行，陈冰冰便以为机会来了，心想至少在这里可以不用仰人鼻息，可以展现出掌门弟子的真正威风，成为众人心目中的“大师姐”，可是来到这里之后她才知道，她的那些想法还是太天真了。 燕来峰上的弟子以女子居多，所学皆是寒曦邀月诀，各个都已练出了不同剑意，可以说整个青阳门中，凝练剑意最多的便是燕来峰。 这个多不仅是指领悟出剑意的人多，同时也指剑意的种类很多。 换句话说，这里各种人才都有，天分在她陈冰冰之上的更是大有人在，不像当初在主峰山门之时有那么多人上赶着巴结，在这燕来峰上没有人太将她陈冰冰当回事。 燕来峰上的诸多弟子在修行之上充满动力，那位管理燕来峰的艾长老在他们心中显然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他们的一次次认真修行，竟然只是为了不让自己的师傅失望，这种感觉，不管是陈冰冰还是杨雪儿，竟然从未体会过，换了她们自己，很难将这种念头当成动力。 相比较之下，两人只觉得之前所谓的刻苦修行与这里的人完全不能比，原本还以为她们的修行有多勤奋多刻苦，到这里一看，程度相去甚远，她们那样实在太安逸了。 环境很多时候可以直接影响一个人的成就，就像陈冰冰与杨雪儿自来到这里之后，不管心中以何种信念作为修行的动力，至少在修行上的刻苦程度已经不是过往可以相比的，修为也就有了很大的进益。 燕来峰在寒曦邀月诀这一门功法上的研究堪称青阳门之最，其他诸峰皆不能相比，她们在这里学习的时间虽然尚短，但早已获益匪浅。 只是让两人始终难以释怀的，是那降临在朱紫菱身上的机缘。 与她们刚来燕来峰便马上投入刻苦的修行不同，朱紫菱到了这里后并没有能马上修行新的功法，而是转而将以前在山门处学到的那些法门又重新温习了一遍，而这还是艾玲特意要求的，说是要让她打好基础。 当时陈冰冰与杨雪儿两人还在窃喜不已，认为朱紫菱肯定是哪里给艾玲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所以艾玲才会刻意打压着她。 要知道现在已经不比当初作为山门弟子的时候了，一篇朝仙诀能够让她们的修为提升到炼元境，可再往上就很难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像柳祯一样的资质。 随着两人的修为稳步提升，无法进一步修行的朱紫菱只会被她们甩在身后，随着时间推移，她们之间的距离会越拉越远，直到朱紫菱再追之不及，这在她们看来是好事一件。 两人的修为一直在增长，将朱紫菱甩在了身后，只是万万没想到的是，天石会在这种情况下再度复苏，更没想到的是，朱紫菱因为一直在打磨基础，没有修行新的功法，反而因此再度有了悟石的机会，从天石之上再参悟出了两招剑诀，其未来成就已经注定要远远在两人之上了。 际遇的对比让陈冰冰与杨雪儿心中的芥蒂越来越深，渐渐产生怨气，那怨气是针对朱紫菱的。 嫉妒与怨气让她们看不得朱紫菱过得比她们好，按理说三人在这燕来峰上皆属外人，此时却难以抱成一团，反而隐隐有相互针对之嫌。 可笑的是，不管是陈冰冰还是杨雪儿，哪怕对朱紫菱再嫉妒生怨，但自朱紫菱悟石回来之后便再没见到面。 倒不是朱紫菱身份地位水涨船高不愿意见她们，而是两人有意回避，刻意躲开。 心中芥蒂难消，对于与朱紫菱相见，既是不敢也是不愿，她们还没有想好在面对朱紫菱的时候应该露出怎样的嘴脸。 “艾师叔会不会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杨雪儿突然问出这样一句话来，但陈冰冰却是想也不想便摇了摇头。 “天石沉寂之后，便是师傅也不知道天石什么时候会再复苏，甚至本来就已经做好了天石不会复苏的准备，而我们刚来燕来峰那会儿，天石依然毫无动静，想来应该是巧合的。” 杨雪儿咬牙切齿道：“有这么好的巧合？好处全让那贱人占了去了！” 杨雪儿此时肠子也悔青了，因为她在惊蛰悟石的时候一步也没能走出去，悟石无得，如果不是她硬是挺过了醒神丹的反噬，幸运地被魏得道看中，这个时候不是痴傻了就是被送下山去了。 本来天石的再度复苏应该是她的又一次机会才是，偏偏她太过性急，早早地便开始修行新的功法，因此失去了悟石的机会，而像她一样的，还有很多人。 那些本来应该被她们远远甩在后面的人，如今有几个人一下子走在了她们的前面，而且必将她们给所在身后。 陈冰冰目光阴沉，冷冷道：“并不是悟出的剑法多，就一定能够比别人强的，可别忘了，还有一个人悟出的更多，又能怎样？” 想到许慕姗，陈冰冰也一下子安静下来，下意识里看看四周，确认燕来峰的弟子们不会听到两人的对话，这才有些刻意地压低声音道：“似乎这一次，许……师姐，并没有参与第二次悟石。” 陈冰冰微微点头，目光微沉看向燕来峰顶的一处宫殿，那是许慕姗的居所。 宫殿之门紧闭，安安静静。 许慕姗已经闭关，至今未出。 第251章 出关 与青阳门主峰有二十峰之隔的群峰间，有一座山峰，名为鹰啸峰。 鹰啸峰是青阳门三代弟子陈北风名下的山峰。 虽然不是青阳门的长老，但是陈北风在青阳门中依然有着不小的名气，毕竟他也是青阳门的精英弟子、中坚实力，为青阳门立下过汗马功劳，加上他的修为境界更是不弱，因此虽说与主峰之间尚有二十峰之隔，但鹰啸峰上众人广坐，与东来峰的萧条大相径庭。 多少弟子慕名而来，想要继承陈北风的功法，在宗门之中出人头地。 只是在拜入陈北风门下之后，那一颗如烈火般燃烧着的心，却在一盆冷水浇下之后慢慢变得冷却下来。 虽然鹰啸峰上看起来总是很热闹，但这里的气氛实际上却非常死寂，人人不思进取。 但这是有原因的。 陈北风确实有将他的功法传下，只是对他门下众多弟子却是从来不管不问，任由他们自己去摸索修行，不管是非对错。 曾有门下弟子鼓起勇气前来相询，但对他们在修行之中遇到的问题，陈北风却是视若无睹，不说为其解惑，完全便是冷眼旁观，哪怕明明知道其中有问题，但他也不会说出来，不曾为之解惑。 问之无果，那些弟子只得黯然退下，修行之中的问题日积月累之下，由微转剧，小问题变成了大问题，已经严重影响到修行的根本，这条修行之路不说完全走错了方向，但早已是问题重重。 但他们也没有办法。 他们不是没有尝试过主动去求教，奈何陈北风不愿意教他们，便只能将错就错修行下去，总不可能因为那些大大小小的问题便放弃这条修行的道路。 久而久之，以前慕名而来的人心头野火早已没有了燃料，终日在这鹰啸峰上浑浑噩噩，心中再无上进想法。 除了一个人。 陈鹰。 陈北风的全部心力，都可以说倾注在陈鹰身上。 为此他无暇理会其他弟子，或者该说是无意理会吧。 不知算是有意还是无意，因为陈北风对门下弟子的漠视，陈鹰的天赋反而在一众同门师兄弟间脱颖而出，鹰啸峰上的弟子越平庸，越显得陈鹰的不凡来。 陈北风似乎很乐于看到这种局面，但这同样也养成了陈鹰自小便目空一切的自信。 世事皆有两面，有利必有弊，陈鹰在鹰啸峰培养出强大自信，这自信也让他在修行上势如破竹，相信自己的独一无二，再加上有陈北风的教导，修行对他来说从来不算问题，但也因此陈鹰自小便未经苦难，不知道困难为何物，直到去了一趟主峰。 惊蛰悟石，完全改变了陈鹰的性情，回到鹰啸峰的他一头白发，精神状态差得要命。 陈鹰参与惊蛰悟石时并没有服下醒神丹，但依然有些殚精竭虑的味道，他变得更加沉默，也更加寡淡。 陈鹰看起来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随着其状态渐复，在修行上变得更加刻苦，甚至可以说是拼命，他的所作所为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追着某一个人，带着一争长短的意味。 与陈鹰一起来鹰啸峰的，还有李大庆，悟石之后，他正式拜入陈北风的门下。 从李大庆那里，陈北风了解到了事情的始末，神色有些阴沉。 今年的惊蛰悟石竟然冒出这么多意外来，他始料未及，但让他更在意的是陈鹰的道心受到了挫折，不知会不会就此一蹶不振。 好在除了性情上的转变，陈鹰并没有其他的不同，惊蛰悟石依然给他带来极大的益处，他的修为进境一日千里。 陈北风放下心来，便由得他去了，对于修仙者来说，一头白发算不得什么。 陈鹰和李大庆通过惊蛰悟石参悟出了青阳御焱诀，那是属于他们自己的功法，在这一点上陈北风也教不了他们什么，而且两人天赋不低，由得二人摸索，比他的教导更有用。 两人一齐修行，修为进境很快，但也因此没能得到第二次悟石的机会。 这段时间，鹰啸峰上的修行气氛又有转变，因为在陈鹰悟石回来之后，陈北风开始将心思转移到他门下的众多弟子身上，开始有意无意地指导他们修行。 此举让众多弟子受宠若惊，对这得来不易的指点机会倍加珍惜，鹰啸峰吹起一股勤奋之风。 夕阳西下，渐渐被远处的山峰遮掩，暮色渐沉。 大殿中的一座宽敞的石室内，陈鹰缓缓睁开眼睛，满布血丝的双眼带着浓浓的倦意，看起来就像是普通人好几天没有合眼休息过一般。 几天不眠不休，对普通人来说影响巨大，但对修仙者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所以陈鹰的状态显得有些异常。 他推开石室的门走了出去，双眼努力适应着外面的光线。 哪怕现在天色晚、光线已暗，但他依然很不习惯，他好久没有走出来了。 “师兄，你突破了吗？” 定定眼睛，陈鹰看到的是李大庆。 他双眼又眨了眨，待得视线慢慢清晰起来，对着李大庆点点头，恍惚间才有些后知后觉。 是啊，悟石结束了，时间过去许久了。 时间过去多久他也不知道，因为在回来之后，他便进入了闭关状态，这一闭关便直到了现在。 由天石上悟出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是适合他的功法，但因为当时特殊的情况，得到这一部功法也显然超出了他的能力范畴，因此哪怕这部功法是最适合他的，修行参悟起来也很是艰难，更别说这部功法本身走的还是那种繁复门路。 那至繁至难晦涩的经文还有其中的种种经义道理，参悟起来很是吃力，不断消磨他的精气神。 虽然他的修为确实有所突破，但精气神却依然没能补得回来，此时还有些晕眩，头重脚轻。 他往前走出几步，想要走到外面看看风景，但只是走出了两步，突然脚下一软，一头栽了下去。 “师兄！” 李大庆惊呼，连忙抱住陈鹰，惊慌之下连忙查看陈鹰的身体情形，而后才微松了一口气。 但紧接着李大庆的神色又变得古怪了起来，凝视着失去意识呼呼大睡的陈鹰，满是不解。 修仙者修行过程虽然枯燥而辛苦，但呼吸吐纳还有冥想的过程，也是他们不断锤炼心境、增加精神能量的过程，换句话说，对修仙者而言，长久修行可能不见得修为会涨，但精神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像陈鹰这样修行之后殚精竭虑的，事出反常。 要给这种反常的现象一个合理的解释，恐怕也只能在功法上找原因，只有在功法的等级超出修行之人的资质与境界，勉强修行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但正因如此，李大庆才会感到疑惑。 自天石上参悟得到的功法是最适合悟石之人本身的，所以不存在参悟出来等级太高或不适合的情况，只是当时那种情况，这种事情的发生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并非完全没有可能，他李大庆能够在双石中间的那条线上走出十八步，真要说起来也不全然是他自己的能耐。 只是陈鹰的资质极高，这一点李大庆是知道的，要让具有如此资质的陈鹰修行时依然出现如此吃力的情况，那么他所得到的功法，应该是何种程度的呢？ 想到这里李大庆不由得有了浓浓的期待，喃喃道：“师兄，这一次的青阳大比似乎来得正是时候呢。” 第252章 约战 青阳大比将在一个月后举行。 这个消息早已不胫而走，像是石子被投入了湖面，漾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不断地向外扩散。 青阳门的青阳大比历来深受瞩目，因为青阳大比事关众多弟子在宗门之中的前程，通过大比与同门切磋，也可以让他们认清自己真正的实力以及在宗门之中的水平。 而对于他们的师长来说，青阳大比的结果也将决定他们在宗门之中的地位还有话语权，因此比其门下弟子还要更加重视。 这一次的青阳大比更是备受期待，比之往年更甚，不仅仅是因为它的提前举行，更重要的是与这一次的惊蛰悟石有关。 这一次的青阳大比上，有几个人的存在感非常强烈，几乎可以说是万众瞩目。 悟石之时引发异象的许慕姗毫无疑问已成为青阳大比的热门话题，悟石之时突破极限，一息白头的陈鹰也是人们热议的精英，如愿以偿拜入青阳子门下的天才柳祯到底是何修为，也牵引着所有人的心神。 尤其是听说这一次的青阳大比，宗门还将特别邀请顾辰参加，这个消息一经传出便引发了轩然大波，要知道青阳大比的结果将影响到整个青阳门，是整个宗门的盛事，这一次却要一个外人参与其中，难保不会有什么其他的影响。 哪怕这个外人是青阳子的义子，与青阳门多少有一些关系，还参与了惊蛰悟石，引发更大的风波，但到底不是青阳门的弟子，外人终究是外人。 消息传出后，虽然引起颇大动静，但并没有人反对，甚至更加期待了。 柳祯成为青阳子的弟子，继承了青阳子领悟的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不知会成长到哪一步，毕竟那可是整个青阳门最为顶尖的绝学，没有之一。 而顾辰虽然身为青阳子的义子，但到底不是青阳门弟子，限于身份，青阳子不可能会将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传授给他，但能成为青阳子的义子，本就不可能是平常人，尤其青阳门的高层知道得更多，知道顾辰本是昆仑的道子，资质与悟性罕见。 这样的两个人都要参加青阳大比，如果在大比上遇上了，不知是谁胜谁负？ 人们的期待感，竟然渐渐地由青阳大比这场盛事上转移开来，大多落在了顾辰与柳祯两人的争斗上。 只是在这被高度关注的四人中，顾辰与许慕姗却好像并没有太将青阳大比放在心上，这不仅与两人到这青阳门时日尚短有关，还有其他的一些原因。 如今许慕姗尚在闭关，还没有出关，自不在话下，顾辰刚刚突破，此时醒转，自然还不知道如今的他已经成为青阳门的热议话题。 睁开眼睛的顾辰微微一愣，看到了高度警戒的罗程。 警戒也就算了，看罗程那种境况，似乎是有意与自己拉开了距离，避之有如洪水猛兽。 顾辰纳闷了，下意识低头看看自己，以为身上有什么不妥，但他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只是这一番审视，却让他眼中露出一丝喜色。 虽然一闪而逝，但还是被罗程捕捉到了。 “顾师兄，恭喜你突破了。” 顾辰淡淡道：“水到渠成而已，不值得恭喜。” 罗程闻言，目光微闪。 这句话若是换了一个人来说，有做作的嫌疑，但由顾辰说出，他却是信服。 顾辰没有看到青阳子，疑惑道：“义父呢？” 罗程道：“长老在三天前就出门了。” 三天了？ 顾辰脸色微变，紧接着陷入沉思。 并不是在担心青阳子，以青阳子的修为这世上还没有几个人奈何得了他，只是想到了自己的修行，让顾辰有些在意起来。 他也没想到，因为一杯沉香茶让他有了突破的契机，但这一修行突破便过去了三天的时间，以从炼元境突破到灵元境的层次来说，耗费三天未免太长了一些，换了过去，顾辰在这一突破关口只是停留了一息时间而已。 尤其是他的突破还与别人不同，不需要担心瓶颈的存在，自然而然便可以将境界修为提升上去，但却没想到，竟然还要花这么长的时间。 不过担忧也只是一时的，元力微一运转，顾辰顿时发现，自己对天地灵气的吸纳速度远比之前要快得多。 天地灵气在他体内转化为元力，再重塑为剑型元力，效率也远非以前可比，如果他静下心来修行，速度还可以加快不少。 三天的时间，并不全然用来突破而已，还让他进一步开发岚诀，将他的修行之道更往前推进，外经脉的衍生让他的修行速度更进一步。 “这样一来，从灵元境突破到一元境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顾辰喃喃着。 罗程望来，却是一脸无语，心想这人才刚突破，不想着将境界夯实，便心心念念着突破到一元境的事了。 灵元境到一元境虽然也只是一个境界之差，可这与炼元境到灵元境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哪怕罗程没有修行到那一步，也早有了解。 但他却不知道，顾辰之前达到的最高修为便是一元境，对于一元境他不陌生，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从炼元境到灵元境再到一元境，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 柳祯的洞府大门开了，柳祯再次走了出来，柳棠棠紧随其后。 看到顾辰醒来，柳祯露出笑意，朝他走来。 顾辰亦站起，静待柳祯来到。 “顾师兄，恭喜你突破了。” 顾辰下意识里看了罗程一眼，心想这两人看着是完全不同的人，说的话倒是一模一样，而且一字不差。 细细打量柳祯，顾辰道：“柳师弟，你的修为也有很大进步。” 柳祯点头，道：“不过，从现在开始，我们都在灵元境，可以公平一战了。” “公平？” 柳祯补充道：“当然，这次交手我还会将修为压下，以灵元境初期的实力与你交手，想来不会太占你便宜。” 顾辰心里想的不是这个意思，但也不多解释，问道：“你想现在就跟我交手？” 柳祯摇头道：“你才刚突破，现在就交手对你不利，等你将境界打实了，我们再交手，那样更公平些，如此一来你应该也无话可说。” 顾辰不置可否，对他来说，境界一突破便已经十分稳固了，没有继续打牢的必要，那样一来便是浪费时间了。 不过他也很想看看自己经脉重塑之后达到的灵元境与以前的灵元境相比有哪些不同的地方，便直接问道：“什么时候？” 柳祯道：“青阳大比下个月举行，希望师兄也能参与，到时候我们在大比上分高下。” 说完不待顾辰回应，柳祯转身而去，柳棠棠亦步亦趋。 顾辰沉默，暗暗思索起来。 青阳大比是青阳门的盛事，向来只由青阳门的弟子参与，但这场盛事这一次却沦为青阳门掌门博弈的工具，连他也不由自主牵扯其中。 罗程道：“顾师兄，你才刚刚突破，稳固境界要紧，只要有长老在，谁都逼迫不了你，参不参与青阳大比只有你自己说了算。” 顾辰点头，轻轻道：“参与倒也没什么。” “师兄……” 罗程吃惊，难道顾辰真的要参与？ 顾辰笑着摆手道：“没什么，下个月才举行，现在不急，义父去哪了？” 罗程摇头，表示不知，当时青阳子急急离去，什么也没有交待。 顾辰便不去多想了，一切等青阳子回来再说，不过对于柳祯的约战，他倒是记在了心头。 第253章 功败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对于修仙者来说更是一刹那即过。 青阳大比即将开始。 对于这场大比的话题，在青阳门中已是闹得沸沸扬扬。 人们三五成群争相讨论，尤其是关于顾辰与柳祯之间的胜负话题更是所有人所津津乐道。 这两人一个是青阳门的弟子，一个虽是外人，却偏偏都与那位青阳子长老关系莫逆，由不得人不在意。 如果顾辰与柳祯两人在青阳大比上遇上了，谁能赢？ “当然是柳师兄，他是我们青阳门的绝顶天才，当初他可是凭借一篇朝仙诀便将修为推向炼元境巅峰，论资质论心性，青阳门中谁能比得上他？” “能被青阳子长老收为义子的人，又怎么可能是易与之辈？而且你不要忘了，悟石时候的那场动静，可正是那个顾辰引发的，他到底从天石上得到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他的修为到了哪一步现在更还是个谜，光从当初那场面看，怎么也该想到这个人不同寻常才是。” “那又如何？难道你认为柳师兄会输？” “我没这么说！” “当初悟石的时候，柳师兄可不在场，如果他在场，天石的异象还不知道是谁引发的呢！” …… 一路走过，总能听到这种言论，都是与顾辰和柳祯相关，何杰桐听在耳中。 青阳大比的风声传出，整个青阳门都已经知道了大比事宜，因大比而来的种种话题纷纷涌现，不过最后话题会变成顾辰与柳祯两人之间的交锋，这一点实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何杰桐也忍不住在想，如果顾辰与柳祯碰上，谁会赢？ 从私心上来说，他当然希望是柳祯赢，只是顾辰那人他看不透，更重要的是，一场悟石下来，让顾辰声名远扬，整个青阳门谁都知道青阳子收了这么一个义子，资质逆天。 有些话作为掌门弟子，何杰桐不好乱说，谁赢谁输影响不了宗门大局，他很清楚，这场青阳大比并不是为那两人准备的，这个舞台也不属于他们。 何杰桐在想，是不是要跟柳祯提个醒。 紧接着他摇了摇头，心想就算提醒也无济于事。 柳祯是铁了心要跟顾辰一较高下的，至于在什么样的舞台，柳祯不会在意，就是不知道顾辰怎么想？ 何杰桐也不知道顾辰会不会参加青阳大比，这事牵扯到了青阳子，哪怕钟鼎与青山宿共同出面，也都只是一厢情愿而已，最终成不成还得看青阳子点不点头。 …… …… 燕来峰，洛兰从艾玲居所出来之后，愁眉不展，与一众师姐妹们擦肩而过，她都心不在焉，哪怕有人跟她打招呼也是毫无反应，不知不觉中竟是走到许慕姗居所。 那是一处华丽美观的双层塔楼，正是许慕姗的闭关之所，此时大门紧闭，完全没有要打开来的迹象。 洛兰犹豫，不知道自己进去不进去。 转头看向艾玲居住的宫殿，回想起刚刚与艾玲之间的对话。 “师傅，青阳大比在即，该让师妹出关了。” “不用，你师妹平时修行不勤，这次难得闭关，趁着这股势头让她一鼓作气修行下去才好，不然她又要偷懒。” “可是师傅，师妹自从悟石回来之后，修行一日千里，速度之快远非他人能及，以如今她的实力，在大比之中应可搏得好名次，机会难得……” “这种事情无关紧要，这一次的青阳大比，不去参加也罢。” “师傅……” “这事不用再说了，就让你师妹好好修行吧，那孩子突破之后，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洛兰看着那紧闭的大门，也不知许慕姗现在的修为到了哪一步，可是不管是哪一步，如果许慕姗愿意参加青阳大比，肯定能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就跟当时她去悟石时一样。 对此洛兰有着充足的信心。 因着这信心，她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燕来峰上花奇木秀，更有精美建筑林立，给峰上弟子营造出最为舒适的修行环境。 峰上弟子众多，修行路亦坎坷，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会故意去打断他人修行，更别说对象还是艾玲最重视的弟子许慕姗，对许慕姗闭关的地方，所有人都是敬而远之。 洛兰轻而易举便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当初是她领着许慕姗确定居所的，这里是她特意给许慕姗找的，环境自然要比其他地方好得多，而同样的，对于这里，她也是轻车熟路，来去自如。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许慕姗默许的。 向更里间走去，洛兰感觉到天地间的灵气变得不一样了。 更加精纯，而且更加浓郁。 她看到许慕姗盘膝而坐的模样。 凝眸看去，只见许慕姗红光满面，在浓郁的天地灵气包裹之下，身体里自发地产生一股力，好像要帮着她挣脱束缚。 洛兰轻轻唤了一声“师妹”，但许慕姗没有反应，她便在原地止步，盘膝坐下静静等着许慕姗醒来。 此时许慕姗的修行正是到了关键时候，虽能察觉到有人进来，可是现在的她还不能打断修行的状态。 想到这里是燕来峰，寻常人应该不敢贸然来打扰自己，毕竟影响他人修行可是犯了修仙者的大忌，在这种时候会来找她的不出两个人，此时许慕姗已知来人。 那一身的元力运行得更快了，带动着体外的天地灵气随之回转，在许慕姗的身上凝聚出一缕缕剑意。 那些剑意迅速壮大，各自分化开来。 那是一道道各自不同的剑意，最为强大而且最为灵动的是其中的八道，但除此之外还有另外四道剑意，细觉起来也是不凡。 寒曦邀月诀共有十二剑诀，许慕姗悟石得出的有八诀，另外的四诀，已在回到燕来峰后，得艾玲传授。 那十二道剑意被许慕姗放至体外，剑气横生，将许慕姗重重包围。 凌厉强大的剑气扑面而来，洛兰脸色微变，双手微微撑地，保持着坐姿悬空而起，而后方落下，随着其悬空与落下的同时，她的身形顺着剑势往后退了一段距离。 只见那十二道剑意被绽放到极致，层层交叠，突然相互交融在一起，变成一把巨大的剑，绽放出更强的威能。 洛兰的神色骇然，从来没有想到过，寒曦邀月诀还可以这样练！ 洛兰能够清晰地看到，在那把巨剑上面，原本最强的八道剑意交合圆融，看起来浑然一体，但与那另外四道剑意交接的地方，却有隐晦的裂痕，一看起来便有清晰的拼凑痕迹。 那把巨剑也只是出现短短的一瞬，然后便轻轻一颤，显得有些不稳，徒然散去，许慕姗一身的气势宣泄开来，劲风扫过，让洛兰的长发长衣都随着往后扬。 许慕姗脸色有一阵苍白，她睁开眼睛，看着洛兰，笑问道：“师姐，你怎么来了？” 洛兰悠悠回过神来，牵强一笑，道：“是我打断师妹修行了。” 许慕姗摇摇头，道：“因为是师姐，所以没有关系，换了别人，只怕我的修行状态早已被打断。” 洛兰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后悔自己的轻举妄动，早知道应该再在外面等多一阵再进来，说不定许慕姗能将那一招练成。 想到刚刚那一剑，洛兰感慨道：“可惜了，小师妹，若是你没有那么快修行闭关，兴许可以赶上第二次悟石，若能借此再悟出另外四诀，寒曦邀月诀十二剑诀尽出，十二剑诀的交融或许事半功倍，你刚刚便有可能成功。” 第254章 劝说 悟石？ 许慕姗愣了愣，悟石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许慕姗还记得，在她回来燕来峰后，主峰那边的天石便因为顾辰而生异象，之后沉寂，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为此她还曾经担心过一段时间，只怕顾辰出事。 洛兰将天石复苏以及青阳门的第二次悟石说与许慕姗听，而后惋惜道：“周师伯门下的那位朱师妹，参与了第二次悟石，又悟得两招剑诀，前途不可限量，若换了是你，说不得也得将那剩余四诀都领悟了，十二剑诀方才圆满，或许寒曦邀月诀能在你身上大放光彩，有朝一日，超越青阳子师伯的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也不是没有可能之事。” 洛兰说着，想象着那般景象，眼中不由得露出憧憬。 许慕姗倒不觉得有什么好惋惜的，摇摇头道：“师傅说过，修行之事看重的是机缘，勉为其难不如水到渠成，悟石可能会让我走一些捷径，不过按部就班的修行，也可以让我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近。” 洛兰听了连连点头，看向许慕姗时眼中满是赞赏，在这得失之间能有这样的心态，她也自愧不如，心想小师妹果然不愧是师傅最看重的弟子，当即道：“师妹言之有理，随着你修为进一步提升，还能得到更多的悟石机会，相信是你的，终是能得到手的。” 许慕姗点点头，没有再就这个话题谈下去，只是想到天石既然已经复苏，那么因为顾辰悟石所引发的异象与天石沉寂一事，应该也就可以过去了，这样一来顾辰料必没有了后顾之忧，她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阵子闭关修行，就算是艾玲也只是喜于许慕姗的勤奋，不过只怕没有人知道，许慕姗勤奋修行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 事实上许慕姗只是想着尽快提升自己的修为，好在顾辰被青阳门弟子欺负的时候能够挺身而出，她始终记得刚到青阳门时她对顾辰做出的承诺，而这承诺，她显然还做得不够好。 “小师妹，师姐这次贸然打断你的修行，其实是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许慕姗闻言，想起自来到燕来峰后洛兰对她的照顾，忙点头道：“师姐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得到。” 洛兰凝视着许慕姗，问道：“师妹，可知道青阳大比？” 许慕姗点头，青阳大比是继惊蛰悟石之后，青阳门的一大盛事，她自然有所耳闻。 洛兰道：“以往的青阳大比都在惊蛰悟石半年之后方才举行，为的是能够更好的考校宗门弟子的资质与实力，每年都伴随着丰厚的奖品，这一次也不例外，但这次青阳大比再过半月就要举行了，比以往提前了很多，而如今燕来峰上，能够有望在青阳大比上夺得好名次的人实在太少，我想来想去，最有把握的人也只有小师妹你一人了。” 闻弦而知雅意，许慕姗顿时了然，道：“师姐想让我参加青阳大比？” 洛兰点头，却也露出了为难之色，道：“这事我也跟师傅提过，但她老人家想让你好好修行，并不想让你参与其中，可是如果你不参加，我们燕来峰在大比上夺不到好的名次，师傅脸上也不好看。” 许慕姗沉默，既然艾玲不想让她参加，肯定有一番道理，而洛兰却就这事有求于她，一时间让她不好表态了。 有些时候表态就是拒绝，可是若可以，她实在不愿让洛兰失望而归，毕竟洛兰不仅是她的大师姐，更是在她初来燕来峰时对她颇多关照。 “而且这一次青阳大比确实与以往不同，初阶弟子的切磋只怕没有多少看头，毕竟时间太短，哪怕资质再好的人，这短短的时间修行上也没有什么太大突破，数来数去本门之中也就只有几人受到关注而已，像青阳子师伯的记名弟子柳祯，还有陈师叔的儿子陈鹰，以及小师妹你，只有你们三人最被看好，也意味着在初阶弟子的比试中，只有你们三人角逐而已，但奖励丰厚，最少也是一颗青神丹，那种丹药对我们来说要用还太早，但哪怕对师傅她老人家用处也是极大的。” 听出洛兰的意有所指，许慕姗也有些意动。 “更别说青阳子师伯还有一个义子名叫顾辰，当初与你一同上山来的，听说这次也要参加，门中处处都在议论，都想知道同是青阳子师伯身边的人，顾辰与柳祯两人到底谁胜谁负，哪怕青阳门是仙家门派，但有人的地方是非多，竟然还有人将之前的事翻出来说，什么青阳子师伯原要收顾辰为徒，但因门规所阻，才勉为其难收下柳祯做为记名弟子，这种话传出，哪怕那两人即便原本相安无事，如今也必成他们之间的导火索，一点就燃。” 洛兰分析着自己的一些见解和看法，希望能够让许慕姗多些了解，却不想许慕姗在听到顾辰的消息的时候，双眼猛然一亮，而后便是强烈的意外。 顾辰也要参加青阳大比？ 一时间，什么犹豫迟疑都没有了，许慕姗拉住洛兰的手道：“师姐，我知道了，我也参加青阳大比。” 洛兰惊喜，紧握许慕姗的手，道：“当真！” 许慕姗重重点头，想了想道：“我也想看看自己现在的实力跟其他人有什么区别。” 洛兰欣喜之下连连点头，更加用心对许慕姗介绍往年的青阳大比，同时分析这一次青阳大比的不同之处。 许慕姗听得极为认真，内心里却在打着小算盘，多知道一些消息，回头可以将这些消息告诉顾辰，也好让他能有所准备。 洛兰却不知许慕姗心中所想，只是想着小师妹虽然资质过人、福缘深厚，但到底未曾参与见识过青阳大比，所以解说得极为详细，这样一来也好让许慕姗心中有底，希望能以自己过去的见识经历增加许慕姗的一些赢面，对她来说目的便已达到。 许久许久，差不多将所有知道的同门师兄弟、师姐妹的招式、特点一一加以分析，洛兰方才停下，哪怕是她也觉得一阵口干舌燥。 顿了顿，洛兰不忘叮嘱道：“小师妹，师姐无能，以往在大比上成绩平平，从未为师傅赢来什么荣耀，这一次修行上更是出了岔子，也让师傅失望了，但你不一样，你也不能像师姐一样，记得一定要好好努力，用心修行，大比上要为师傅争光，切不可让她老人家失望。” 许慕姗点头道：“师姐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师傅失望。” 洛兰重重点头，方才起身离去，这一次不虚此行，因为她让许慕姗同意参加青阳大比，只要许慕姗愿意参加，艾玲便不会太过阻拦。 临要离去，洛兰又不忘回头对许慕姗加以告诫道：“切不可让师傅失望！” 许慕姗心情复杂，点了点头，这次却没有多说什么。 洛兰转身离去，出门时又不忘转过头来，对许慕姗投以鼓励的神色，那眼底神情想要表述的话，就跟她刚刚不断重复的话是一样的。 等到洛兰离去，许慕姗悠悠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师姐，师傅不会喜欢你这样的。” 但，她又能说什么呢？ 许慕姗的心思很快便转移到了青阳大比上，想到很快又能与顾辰见面了，她顿时喜从中来。 第255章 不服 转眼又过了三天。 青阳子回到青阳门，看到顾辰时稍稍愣了愣，又深深看了顾辰一眼，暗暗点头，满是赞赏。 顾辰突破之后身体状况大好，原本因为醒神丹的反噬而致的一头银白头发，如今已然黑亮如初，从其气度神情、举手投足间，隐可看出他的心境有所增长。 顾辰亦盯着青阳子多看了几眼，只觉青阳子出去一阵之后，再回来便与之前有些不同。 到底哪里不同，他也一时说不上来，只是一股敏锐的直觉带来的隐隐不安，让他惊疑不定。 青阳子出去这几天，肯定是因为某些很重要的事，可是他到底去了哪里，又去做了什么，这些都没有说，看起来也没有要说的意思，顾辰也就没有多问。 两人都不是那种健谈的人，坐下来后便又是一番闲情逸趣，一如往日。 有意或者无意的，两人都没有提及青阳大比的事。 知道青阳子回到东来峰，陈勇和马彪等人顿时规规矩矩，同时不由得惧怕起来，只恐顾辰会在青阳子面前告状，那样一来只怕他们会吃不了兜着走。 也不知道罗程有没有将他们趁着顾辰突破之时存心捣乱的事告知，如果有的话，顾辰又会怎么处置他们？ 不过等了许久，都没有什么祸事、处罚，两人皆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们尽可能地缩闭不出，尽量不与顾辰打照面，以免提醒到顾辰。 罗程在山道旁练剑，一如往日，不过偶尔看向担惊受怕的两人，眼露讥讽。 “第二次悟石没能前往，会不会觉得可惜？” 青阳子突然开口，看向同旁静坐的顾辰。 顾辰闻言，摇了摇头，道：“我的收获已是不小，再没什么不知足的，而且……” “而且？”见顾辰停顿，青阳子问道。 顾辰道：“就算再让我去悟石，只怕也不会再有收获了，天石能给我的，我都已经得到手了。” 那坐落于丹田与经脉深处的三座宫殿，其中有一座随着顾辰悟出天道太极篇而绽放璀璨光芒，光芒将那座宫殿点缀得更加华丽，其中蕴含道韵，梵音阵阵。 顾辰的每一次参悟与修行，都能从中得益，那种好处言之不尽。 青阳子挑眉，修行至今，还从来没有听谁说过天石对他们没有用处的。 就在这时，柳祯从洞府中出来，径直朝他们这里走来。 “师傅。” 恭恭敬敬行礼，柳祯站在一旁，不进不退，显然有话要说的模样，青阳子朝他看来。 柳祯静默一番，再次拱手道：“弟子此来，请求师傅教授弟子青阳御焱诀上三诀。” “哦？”青阳子眉头微挑，“你中三诀都学会了？” 柳祯道：“都学会了。” “使出来我瞧瞧。” 柳祯右手两指相并前伸，斜斜一划，空虚之中天地灵气有如绵软豆腐般，因他手指划过而被分开来，之后又随着他手指的划动而紧紧跟随其后。 一股势被聚起，柳祯那剑指小巧却如千钧重，可他那瘦削身板站在那里，却是岿然不动，仿佛一座山。 顾辰暗暗吃惊。 柳祯显然是将青阳御焱诀中三诀的第一诀——断水流修炼到了极高的境界。 这一击蕴含着强大的威力，好像要捅破这片虚空。 青阳子暗暗点头，他所领悟出来的断水流是暴烈的一击，可分天地，不管有再强大的阻碍也可一剑断之，而且他走的是大道至简的路子，因此这一招施展起来朴实无华、举重若轻，没有多余的虚招，威力更加集中。 柳祯能将青阳子的领悟融会贯通，施展出来更是恰到好处，实在难得。 断水流一出，剑势未收，那蓄起的剑势却是突然崩解，化为了千千万万股。 青阳子与顾辰皆是脸色不变，看着柳祯从断水流自然而然地过渡到奔狼烟，一气呵成。 一剑拟千军万马，一剑成千万剑影，仿佛将他们带入那充满销烟与战乱的世界。 青阳子愈发满意，亦冒出一个想法，将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传授给柳祯，或可让其发扬光大。 柳祯的资质与悟性虽然比不上顾辰，可在这青阳门中依然可说是数一数二的，而且在学习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之后，能够推陈出新，将断水浒与奔狼烟融会在一起，几乎可以说是同时施展出来的，威力叠加，更加强大，这一点殊为难得。 千军万马过境，场面壮观。 只是当所有军马皆过，却只在原地留下一阵萧条。 柳祯的心绪渐沉，一种天高地厚却孤寂的凄凉感萦绕心头，悲意自生。 他的右手放下了却又慢慢抬起，一阵沧桑感觉由内而外散发。 此时柳祯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经过了人世冷暖，尝尽了酸甜苦辣之后，突然大彻大悟，对人生也不再执着，心境随之豁达，放下了一切，方能重新拾起这一切。 就好像是夕阳西下落残红，余光自西方而来，将人们的影往东边拉长、再拉长，好像拉得越长，越能够让这最后的美好弥留多片刻。 那夕阳，让柳祯的心头微跳。 想起在那梦境之中的五十年里，他最后躺在一片昏阳之下，结束了他坎坷而苦难的一生。 柳祯的右手不期然握紧，强大的剑意宣泄而出，给人残破之感，那一剑仿佛真的带来了夕阳。 顾辰朝东而望，那里有朝阳冉冉升起。 三诀尽出，柳祯站稳，脸色微显苍白，呼吸微重。 他看向青阳子，满含期待。 青阳子摇了摇头。 柳祯脸色变得愈发苍白，嘴唇微颤，不解又不甘地问道：“为什么？” 青阳子道：“断水流与奔狼烟练得不错，但倾斜阳这一诀，你还没有办法掌握它的意，现在还不能将上三诀交给你。” 换了在过去，不管青阳子说什么，柳祯只有听从，而且还会十分信服，但现在他却很难认同青阳子的话。 “可是，弟子不是已经将这一招练成了吗？” 青阳子摇了摇头，道：“之前便已经跟你说过，要学上三诀，必先学会中三诀，因为中三诀是上三诀的根基，如果根基不牢，贸然学习上三诀，对自己有害无利，先将根基打磨好，上三诀交给你后，才能走得更远。” 柳祯咬牙，突然转头看向顾辰，问道：“顾师兄，你觉得我刚刚所使的剑诀如何？” 顾辰淡淡道：“很不错。” 柳祯盯着顾辰，等着他往下说。 顾辰斟酌了会儿，尽量以他认为不伤人的语句道：“虽不错，但差点儿火候。” 柳祯冷笑道：“什么火候？” 顾辰道：“用力太过，便欠了火候，须知过犹不及。” 用力太过？ 柳祯一下子明白过来顾辰指的是什么，这一点他也承认。 那一场时间虽短却将人间五十年境遇塞到柳祯脑海之中的梦境，给他的影响实在很深，心境不进反退，可是修为却也是大有进益，终于青阳御焱诀中三诀真正掌握，不管是断水流还是奔狼烟都有了新的突破，就算是倾斜阳，比起之前那完全施展不出的情况，也是好了太多。 刚刚出手之时的细微差别，在柳祯看来其实并不算差错，他确实心境微乱，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倾斜阳这一剑诀他依然成功地施展出来，如果这样却还说他掌握得不好，柳祯他不服。 第256章 亮剑 柳祯双拳紧握，几度欲言又止。 他很想为自己鸣不平，很想对青阳子说出自己的想法，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个想法冒出之后，却哽在喉咙口被噎了回去。 青阳子说了还不是时候。 他虽然难以接受，可是潜意识里还是习惯了听从青阳子的安排。 青阳子在他心中的地位牢不可破，说一不二。 柳祯不愿意让青阳子失望。 想着自己或许确实有做得不够好的地方，而像青阳子这样的人物，对自己的弟子要求严一些也在情理之中，他作为青阳子的弟子，哪怕只是记名弟子，也更应该争气才行。 可是虽然这么劝服自己，内心深处那种不甘与不服的情绪却依然难以控制。 “师傅，您觉得……弟子什么时候才能学习上三诀？” 小小的身板微微颤抖着，述说着他的不甘，他就像一个倔强的小孩，受了委屈却不愿意低头。 青阳子轻轻一叹，即便在梦境中经过了人间五十年的风风雨雨，但少年依然是少年，轻轻道：“到我觉得可以的时候。” 柳祯不再多说，转而看向顾辰，道：“顾师兄。” 顾辰有所感，起身道：“柳师弟，有何指教？” 柳祯道：“指教不敢当，我想领教一下顾师兄的剑。” 顾辰双眉微挑。 柳祯紧接着说了下去，解释道：“我们的交手约好在青阳大比，这一点没有变，只是在那之前，我想看看师兄的最强剑法。” 顾辰愣住，原来柳祯想的是这个。 见顾辰迟疑，柳祯有些误会，摇头轻轻道：“如果师兄不愿意，我也不勉强，到了大比之上再来领教师兄的最强一剑好了，想来师兄刚刚见了我的剑法，应该能够找出针对我弱点的方法。” 柳祯说完，朝青阳子施了一礼，转身离去。 “柳师弟，看好了。” 顾辰突然站起，右手两指相并如剑，自胸前斜斜横起，在柳祯闻言猛然转身的同时，顾辰一身的元力凝而不发，聚于双指处。 随着顾辰的动作，双指处凝聚道道剑意，剑意环绕下，其势愈大。 剑意突然道道外发，像是有了生机，灵动活现，然而那散发出来的缕缕剑气，却在顾辰身前聚拢，将那一片空间层层包围。 那强大的剑威就像是要将那片有限的空间粉碎，空间中的天地灵气被封困其中，脱离不得，挤压中撑开了那有限的空间。 一剑封尘，如今威力远非当初可比。 柳祯的脸色微变，意外于顾辰强大的剑招，没想到顾辰藏得这么深。 紧接着，顾辰身上的气势再变，从本来凌厉却带着点含蓄的稳健，徒然一变，凌厉而又满是锐气，强大的剑威凝聚于指尖。 一剑起，虚空殁，湮灭前方所有阻挡与避之不及之物，这招是一剑凌尘，是顾辰在昆仑山上创出的最强剑法。 这一剑挥出，将前方道道剑气凝聚成的牢笼劈成了两半，同时被劈开的还有那片已经被撑得岌岌可危的空间。 周围的天地灵气突然被席卷一空，全部被那斩开的虚空吞噬，那斩开的虚空渐渐合拢。 青阳子瞳孔微缩，却是不动声色，他凝视着顾辰，眼中闪过更强的期待。 仅仅灵元境的修为便能领悟这种强大威力的招式，斩开虚空，他仿佛已经看到顾辰将来势必覆盖这方天地、脱离这方天地牢笼的场景。 虽然刚刚顾辰打开的那片虚空不仅极小，而且微不足道，但以顾辰如今的修为来说，仍是难能可贵。 四野寂静。 顾辰站直，亦是安静。 柳祯强压下心头震撼，以为顾辰的剑已经出完，可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起。 风很轻，很弱，却让柳祯如临大敌。 与刚刚顾辰连出两剑时不同，那两剑顾辰只是施展出来，并未针对柳祯，可此时风吹起，来时无影无踪，来了之后无处不在，环绕盘旋不去，显然很不正常。 柳祯整个人如今就在这阵风的包围之下。 那风中滋生出来的缕缕剑意虽然极为细微，可是积少成多，让他皮肤阵阵刺痛。 很快，他发现顾辰身边的剑气更多，而且更加凝聚。 柳祯暗暗吃了一惊。 这一招剑法与之前完全不同，可是却有一个共通点，便是顾辰出招时依然没有针对他。 没有针对他，却让他感觉到了威胁，这是什么样的剑法？ 偏偏顾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柳祯瞪大了眼睛，只发现自己实在看不透，不由得暗暗心惊。 对顾辰知道得越多，他的疑惑便越多。 这种感觉很不好，偏偏就这么产生了。 柳祯全身骤然绷紧，突然忧惧，只觉再过不久就会被顾辰完全超越，之后再也追之不及。 绝对不能这样！！ 在这种情况下，柳祯对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生出更多渴望。 只有得到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他才能在修行之路上走得更快更远，确保顾辰无法追上他，如果连顾辰都没有办法追上他，其他人柳祯根本就完全没有放在眼里。 愈发强大的剑意拉回柳祯的思绪，他此时就仿佛置身在一个水池子里，周遭的池水却是剑气，将他裹胁其中，动弹不得。 不知什么时候，顾辰右手紧握成拳，之前的剑指不再。 拳法？ 柳祯眼中露出疑惑，可是顾辰使出来的招式，剑气滚滚，剑意浓烈，分明是剑法。 剑法无处不在，让他觉得无处可逃，渐渐心生绝望。 可怕的剑法！！ 突然只觉所有剑气冲天而起，消失不见。 柳祯一怔，看着顾辰吐气收功，心想这就完了？ 最后那一剑极为强大，可是这短短的时间，如此收场，他根本就完全没有看透。 只是柳祯也有自己的骄傲，他只想看顾辰最强的一剑，顾辰却一连使出了三剑，显然是表示不想占他的便宜，因为看他施展出了青阳御焱诀中三诀的三招剑法，顾辰便以三招剑法还他，如此一来也算公平。 柳祯觉得这样挺好，只是对那最后一剑耿耿于怀。 他默然无言，拱了拱手，快步走回自己的洞府。 他要修行！ 更加勤奋地修行！ 顾辰压下经脉中滚滚的元力，让它们安静下来，将他还没能完全散去的功力压制。 刚刚他本来还要施展出第四剑，那是在经受醒神丹反噬之时领悟出来的剑法，也是他如今的最强剑法——一剑绝尘，可惜他依然还是施展不出来。 一身元力涌起，施展不开又压不下来，让他很是难受，好在这种感觉早在之前他便已经有些习惯了。 三招已出，他也算没有占柳祯的便宜。 青阳子的手探来，轻轻一拍，顿时将顾辰体内躁动的元力安抚下来，而后道：“力道恰到好处，招式凝而不发，哪怕你再给他看十遍，他也看不出这三剑真正的威力。” 顾辰摇头道：“义父，柳师弟的资质极高，如果您将上三诀传给他，青阳御焱诀上三诀必能真正在他手中发扬光大。” 青阳子点头，这一点他早有考虑，只是现在不让柳祯修行，也是为了他好。 不说这个，青阳子道：“这最后一剑是怎么回事？” 顾辰汗颜道：“这一剑我还没有完全掌握，使不……” “我不是说这个，你发出来的最后一剑，也就是那第三剑，最后怎么反而将功力散去？” 顾辰笑而不语。 “威力太强，怕误伤人么……”青阳子摇摇头，轻轻一叹，突然有些担心。 顾辰自解决经脉的后患之后，修行进境之快令人瞠目，柳祯哪怕再天才，想要与现在的顾辰相比只怕也远远不及，也不知道那孩子会不会有一天被顾辰打击得失去信心了。 第257章 关注 青阳大比的日期已经确定下来，便在十五日后，引来众多关注。 这一届的青阳大比，优胜者能够得到青神丹的奖励。 虽然早有风闻，只是当青神丹作为奖励这个消息真正被发布出来的时候，整个门派尽哗然。 青神丹是可以扫除修行境界瓶颈的丹药，可以令突破一往无前，更有助于心境修行，炼制的时候必须借助悟道者悟道之时的道机才能成丹，加上丹方古老难觅，整个修仙界只有青阳门才能炼制，因此物以稀为贵，外间难求，哪怕是青阳门，相传也只有不到十颗而已。 材料再难寻，多花费一番功夫也能寻到，这对青阳门来说不算什么，可对于所谓的悟道者的道机，想要获取便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更别说如今的悟道者越来越少，修仙界没落至此，令此丹更加难炼。 可以说，拥有一枚青神丹，不管现在能不能使用，都将奠定将来的成就，再不济将此丹药献给师长，也能保修行之道一片坦途。 青阳门所有弟子注意力皆落在了青阳大比上。 那将是继悟石之后，他们大放光芒的又一个舞台。 “青阳大比……” 陈鹰站在峰间喃喃。 虽然经过调养，他的精气神已有提升，但看起来依然难掩倦容，一头银白头发随风轻扬，极为醒目。 李大庆上前，将一件大衣给陈鹰披上，道：“风大，别着凉了。” 陈鹰低头，冷笑讥讽道：“修仙者修成了病公子……” 李大庆道：“这只是修行中的负作用而已，这正能说明你从天石上领悟出来的功法非凡，修为提升起来之后，会变好的。” 陈鹰哑声道：“又怕热又怕冷，这身子比凡人还不如，说是修仙，谁能信？” “别人信不信并不重要。”听出来陈鹰的声音变得沙哑，李大庆提醒道，“别在这吹风了，我送你回洞府吧。” 陈鹰笑道：“我身子再虚弱，也不至于真的被风吹到山下去。” 李大庆闻言，不由得苦笑。 好在这段时间来也适应了，接受了这位在修行上的一些特殊的地方。 只是身体变弱对于修仙者来说终究不是小问题，一开始不管是他还是陈北风，都为陈鹰捏了把汗，只以为他是修行上出了岔子。 只是之后，见得陈鹰的修为又在快速提升，那身子骨虚弱仿佛仅是表象，那强大的实力不容置疑，虽担心，却也不再提心吊胆。 “我爹呢？” “师傅在指点师兄师姐们修行。” 陈鹰笑道：“这倒是难得，那些师兄师姐怕是要高兴坏了。” 李大庆想着峰上众多同门近日来的心情言论，点头道：“是挺高兴的。” 陈鹰摇头，看向远方，道：“现在再努力刻苦又有什么用？在青阳大比之前临时抱佛脚能有多少效果？而且就算真有好苗子，这些年里，也是被耽误了。” “师兄……”李大庆压低声音。 陈鹰笑道：“没事，这是事实，说来他们会被耽误也有我的一些原因在内，希望他们不要怨恨我才好。” “不会的……” “会不会，谁知道呢？” 李大庆哑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青阳大比，听说那个人也要参加？” 李大庆点头道：“是的。” 犹豫了一下，李大庆问道：“师兄，你要参加吗？” 陈鹰点头道：“自然是要的。” 因为想来，那个人也是要参加的。 陈鹰的脑海之中浮现出那道悟石之时始终走在他的前面，柔弱但却耀眼的倩影，内心颤动，身子忍不住抖了抖。 李大庆道：“参加也好，若是师兄在大比上遇到那个人，说不得要好好教训一番，不然对方还真会太把自己当回事。” 陈鹰点了点头。 只是，与李大庆说着“那个人”，他心里想着的却又是另一个人，内心深处那种复杂难言的意味，令陈鹰有些捉摸不透。 “该好好给点教训才行。” 陈鹰喃喃着，却又忍不住拉了拉身上的大衣。 山上风大，拉着这大衣，到底让他感觉舒服许多。 李大庆站在陈鹰身后，见此目光微敛，露出丝丝担忧。 …… …… 青阳门因青阳大比的即将到来而沸腾，争相言论，说得最多的都是与青阳大比的事情相关。 谁能在青阳大比上大放异彩？ 那五颗青神丹最终将落在谁的手中？ 谁又会是这一次青阳大比中的黑马？ 像这类的问题，数不胜数，人们喋喋不休，对这一类问题的谈论似乎永远不知道疲惫。 不过在这些议论声中，却又多出了其他不同的声音，所谈的话题也是人们所在意的，与前面的那些问题相比亦是不逊分毫。 “这一次青阳大比，听说那个顾辰也要参加，不过大比不是悟石，没有真正本领很难走到最后，不知道他这一次还能不能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来？” “顾辰可是青阳子长老收下的义子，要说能耐肯定不差，起码比我们好得多，而且你这话我可不大认同，大比是需要真正本领的，难道悟石展露出来的资质与心性就不是真正本领了吗？这方面不比人强，能走到那一步吗？换句话说，换了我们去悟石，能像他一样吗？” “说起这个，还记得柳师兄吗？他如今已是青阳子长老的弟子，得长老真传，实力必然突飞猛进，在山门时他的资质与悟性便远在同门之上，也不知道他现在走到哪一步了？” “这两个人都与青阳子长老关系莫逆，如果他们都在大比上遇到，不知道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来？” “谁能赢呢？” “谁知道呢？” “我比较看好柳师兄……因为顾辰虽然是青阳子长老的义子，可到底不是宗门弟子，长老不能传授他本门的绝学，柳师兄却尽得长老真传，此消彼长，优劣已有区分，而且柳师兄能以一篇朝仙诀修炼到炼元境巅峰，这种成绩谁能做到？” 此言一出，顿时引来众多附和，都觉有理，但很快也有了其他的声音。 “哪怕长老不能传授青阳门的绝学给顾辰，可顾辰悟石之时的动静那么大，也许不需要长老传授，青阳门的绝学也早已被他领悟了。” 很多人没想到这一点，一时间纷纷陷入沉默。 一路走过，这样的声音不少。 可能因为此时是在燕来峰上，而不是主峰，更与东来峰那座孤峰相距遥遥，众人议论起来毫无顾忌。 许慕姗翩翩走过，这些言论引起她的注意，但终究没能让她停步，很快走过。 直到许慕姗走过许久，这一带显得更加安静，很多人后知后觉转头看去，但已经不见许慕姗的踪影，他们犹自存疑，只觉刚刚仿佛看到了哪一位师姐，一时间内心激动，却又不明所以。 一时间，还没有人想起刚刚走过的人是许慕姗。 许慕姗如今在燕来峰上地位特殊，如日中天，但毕竟来的时间太短，悟石之时引发异象固然令人印象深刻，但不是所有人都见过她的真容，传言一起，她在其他人心目中的形象与她本人的形象便有些大相径庭，一些素未谋面的人哪怕与她面对面，因一些先入为主的印象，也不见得能够认出她来。 第258章 要求 许慕姗走过后，洛兰也在峰上现身。 在洛兰的号召下，燕来峰上所有弟子都以青阳大比为目标，开始了修行。 虽说除了许慕姗，洛兰并不认为其他人有出人头地的希望，但正因此更要勤修苦练才行，不然成绩太差，只有许慕姗一人独占鳌头也没用。 周围的环境渐渐静了。 离艾玲的居所越近，逗留的弟子便越少。 在他们看来，艾玲所居住的地方便是他们的中心，也是神圣不可冒犯之地。 为了避免影响到艾玲，在洛兰的安排下，燕来峰上众多弟子的居所都离那座宫殿甚遥，并且若非有要事，否则轻易不可上前打扰，而洛兰也担当着“大师姐”的角色，为众多同门师弟师妹们答疑解惑，在修行上对他们尽心指引，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确实是省却了艾玲诸多烦扰。 自许慕姗来了之后，这一带的“安静”便时常被打破。 这燕来峰上灵鸟围聚，有奇花异草，有沉香灵茶，诸多清香随着清风而来，听着鸟声风语，让人心归宁。 许慕姗很喜欢这样的地方。 因为艾玲对许慕姗的疼爱尤为明显，因此在这燕来峰上随意走动便成为了许慕姗的特权，得众人默认，即便是向来强调尊师重道的洛兰，对此也未曾多说什么，在他们心中，小师妹许慕姗是特别的，这一点在悟石之后更见明显。 许慕姗轻而易举便推开了宫殿的大门，走了进去。 艾玲正在处理那些早已采摘下来的沉香茶叶。 茶叶的馨香让许慕姗鼻翼微动，顿觉陶醉，知道这些沉香茶叶的年份肯定很久，不由得想到，顾辰的那些茶叶也不知道喝完了没有。 “师傅。” 思绪飞转，但许慕姗依然不忘对艾玲行礼。 早在许慕姗进来之前，艾玲便已经察觉到她的到来，微微一笑道：“闭关这么一段时日，你的修为大进，速度之快远非他人可比，不过就算如此也不可偷懒，要再接再厉，争取早日再作突破。” 许慕姗吐了吐舌头，点头道：“知道了，师傅。” 艾玲细细打量许慕姗一番，道：“修行上可有什么困惑不解之处？” 虽说许慕姗由天石领悟出最适合她的功法，但那功法精深玄妙，虽说最适合她，却也并不代表她的修行便可以畅通无阻。 修行之道上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难题，有些难题绕不过去，若不跨过去，轻则修行迟滞，重则境界不前。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在修仙这条道上，艾玲毕竟遥遥走在前面，她的一些见地对许慕姗有极大的好处。 许慕姗自然不愿放过这个机会，当即将自己这段时间来产生的大大小小的疑难说出。 有些问题在如今的艾玲看来未免幼稚可笑，可也是她当年修行之时遇到过的问题，艾玲不厌其烦，一一详细解答。 在这解答的同时，艾玲不期然想到当年之事。 那个时候，她还年轻，正是豆蔻年华，与同样年轻的钟鼎及其他师兄弟、师姐妹们一起修行，指点他们修行的却不是自己的师傅，而是张九霄。 那个时候的张九霄还名声不显，修为不算很高，可对修行之道的理解，尤其是那些他已经走过的路，其见解便是师门长辈都自愧不如，认为其有名师之资。 那个时候，张九霄的种种见解与答疑，一字字一句句，现如今想来依然清晰难忘。 “师傅？师傅！？” 艾玲回神，才发现自己在将许慕姗的疑难解开之后，竟在不知不觉之中走了神。 往事难回味，心事复杂陈。 艾玲压下心事，笑道：“可还有其他疑惑？” 许慕姗摇摇头。 艾玲道：“不要懈怠了修行，以你的资质悟性，应该很快可以再作突破。” 事实上许慕姗的资质并不算高，甚至可以说极为普通，但因为拥有一颗赤子之心，让她在悟石之时得见本心，获得天大的机缘造化，如此一来，纵使她原本资质再如何普通，加上天石上所得的，那资质便也极为惊人了，至少在如今的青阳门中，能够与其比肩者屈指可数。 听出艾玲的修行劝导之意，许慕姗却没有马上离开，站在原地未动。 艾玲看出许慕姗还有事，便问道：“怎么了？” 许慕姗道：“弟子想参加青阳大比。” 艾玲一怔，深深看了许慕姗一眼，语气渐渐严肃起来，问道：“洛兰找你了？” 听出艾玲语气之中的不快之意，许慕姗慌忙摇头，道：“不关师姐的事，是弟子出关之后听说青阳大比之事，想要……想要从大比之中试试自己的实力。” 艾玲凝视着许慕姗，道：“你很不会说谎。” 许慕姗不由得低下头。 艾玲叹息，摇摇头道：“洛兰那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喜欢自作主张，虽然出发点大多是好的，为师也知道她的心意，只是出发点好并不代表结果就一定好，你可知道？” 许慕姗点点头，但她想不明白。 艾玲问道：“你决意要参加？” 许慕姗猛抬头，坚定道：“修行之道并非一蹴而就，闭门造车走不出大道，青阳大比对我自己来说，也是一个机缘。” 艾玲点点头，道：“与同门切磋，确实有助修行，只是你修行时日尚短，益处有限，原本我不打算让你参加，但既然你自己提起……也罢，不过切记，不可勉强。” 这是答应了？ 许慕姗惊喜之下，连连点头，道：“弟子谨记。” 艾玲微微一笑，点点头。 许慕姗却又有些犹豫。 “又怎么了？” 许慕姗轻轻道：“师姐她一心为师尊，这次……” 艾玲无奈摆摆手，道：“行了行了，为师不追究她便是。” 许慕姗喜形于色，蹦蹦跳跳抓住艾玲的手臂，露出甜甜的笑容道：“师傅，您最好了！” 艾玲有些不习惯，不过看向许慕姗时，眼中却是满满的疼爱，由着许慕姗摇晃，又说了几句嘘寒问暖的话，方才让她去了。 走在山道上，一番深呼吸，许慕姗只觉心旷神怡，脚步随之轻快。 她朝众多同门聚集的地方走去，洛兰也在那里，她正好要去告诉洛兰这个好消息。 “许师妹。” 许慕姗停步，循声看去，见到陈冰冰与杨雪儿的时候愣了愣，然后才反应过来，听说她们如今也在燕来峰上修行，除了这两人，还有朱紫菱也在燕来峰。 “陈师姐，杨师妹。” 杨雪儿三步并作两步而来，抓着许慕姗的手，亲昵道：“许师姐，你之前一直在闭关，现在的修为可是大有长进了？这次的青阳大比你也要参加的吧？” 许慕姗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吓了一跳，可是反应得慢了，又不好意思强行将手挣开，只得尴尬地笑笑，由得杨雪儿挽着手臂，内心却诧异不解，她与杨雪儿的关系有这么好吗？ 陈冰冰那冷冰冰的眼神盯着杨雪儿和许慕姗相挽着的手，看向杨雪儿的时候那目光微黯，而后对许慕姗道：“许师妹，这一次在青阳大比上，如果我们遇上了，我一定不会输给你。” 许慕姗一怔，叫住她就为说这个？ “上次悟石的时候我输给了你，可是这一次，我一定会赢。” 许慕姗摇摇头，道：“悟石的结果说明不了什么。” 陈冰冰闻言，竟是露出微笑，点头道：“你知道就好。” 扫了杨雪儿一眼，陈冰冰转身离去。 杨雪儿松开许慕姗的手，对她做了个鬼脸，悄声道：“不要管她！我回去修行了。” 许慕姗点点头，看着那两人一步步离开，突然在想，顾辰现在在做什么呢？ 第259章 试探 熬过这两三月，便可以保证稳定更新了，说来惭愧，文写得慢，而且还没能写出让自己也满意的好来，对此得再多加努力用心才行，虽然近期无法做到稳定更新，但还是会尽可能打破这个困局，尽量做到在闲下来的时间多更出两三章出来，谢谢大家的支持，虽然目前书友不多，但你们的每一票、每一句评论我都记在心里，这本书走得比较慢，但会写得更好，一定要对得住这番鼓励！！顾辰的成长将迎来爆发期，大篇章即将拉启！！ ---------------------------------------------------------------------------------------- “师姐！师姐！你等等我！” 杨雪儿在陈冰冰身后追，但陈冰冰的速度很快，显然是有意与她拉开距离。 杨雪儿追上陈冰冰，埋怨道：“师姐，好好的走这么快干嘛？” 陈冰冰冷冷道：“你不去跟许师妹打好关系，跑来追我做什么？” “你是为这个生气？”杨雪儿失笑，“别人不明白我做什么，师姐你还不明白么？” 陈冰冰驻足，盯着杨雪儿，似乎要听听她怎么说。 杨雪儿道：“师姐，你这段时间修行有多么刻苦，我比谁都清楚，正因为清楚，所以我相信你不会输给别人，可是我们也知道，如果不是到了这燕来峰上，我们的修为不会有那么大的进步，这一点相信你也不否认。” 陈冰冰点点头，说到对寒曦邀月诀的研究，燕来峰说是宗门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许师妹正是如日中天，而且她闭关了一段时间，现在到底是什么修为谁也说不清楚，就算她的修为进境没有师姐你快，可是她从天石上得到的剑诀有多么强大，我们也都不知道。” 陈冰冰恍然，道：“所以，你跟她走近是为了……” 杨雪儿连连点头，轻声道：“师姐，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陈冰冰眼中的冷意微散，沉吟片刻，颇为认同地点点头。 两人同时转头看去，却见朱紫菱从前面走来。 “陈师姐，杨师妹。” 见到两人，朱紫菱主动打招呼。 陈冰冰只是淡淡点头，杨雪儿却又热情地迎了上去，拉住朱紫菱的手道：“朱师姐，有一阵子不见你了，你的修为肯定进步极大，这一次也要参加青阳大比吗？” 朱紫菱点头道：“师傅有令，要我参加。” “正巧了，我和陈师姐也要参加，如果在大比上遇到了，你可得对我们手下留情。” 陈冰冰皱眉道：“朱师妹，如果我们在大比上遇上了，你只管全力以赴，用不着留手。” 朱紫菱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时不知道该搭谁的话。 杨雪儿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骂一声“蠢货”，却不住点头道：“陈师姐说的没错，朱师姐，我刚刚是跟你开玩笑的，我的实力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不过陈师姐的实力可远远在我之上，你遇上她时可得小心一些。” 暗暗观察陈冰冰的反应，果见她在听了这番话之后神色微缓。 杨雪儿腹诽不已，却也渐渐不将陈冰冰当一回事了。 “对了，朱师姐，你这是要去哪儿？” 朱紫菱道：“听说许师姐出关了，我正好要去见一见她，来到燕来峰这么久了，我都还没见她一面。” 杨雪儿连连点头，道：“这是应该的，我们刚才已经见过许师姐了，她就离这不远，你这会儿过去还能见到她。” 朱紫菱告了声退，走了过去。 杨雪儿长出了一口气，似乎是如释重负一般。 陈冰冰微敛眉，忽轻轻道：“难为你了。” 杨雪儿精神一振，顿时连连摇头，道：“师姐说的哪里话？我们师姐妹一场，实在用不着如此客气。” 陈冰冰露出一丝微笑。 …… …… 青阳大比的消息传开后，整个青阳门几乎都在为了这场大比做准备，只有东来峰反应始终平平淡淡，似乎并未将这场盛事放在心上。 柳祯怀着心事，修行迟缓，几天后也从洞府之中走出，没有再勉强闭关，在东来峰上随意散心，看看日升日落，而顾辰则时常与青阳子下棋，任时光虚度。 东来峰上修为最高的三个人，此时都是一副闲逸懒散模样，反倒是罗程练剑持之以恒，看起来最为勤奋。 “我赢了。” 顾辰提子，露出微笑。 青阳子又下一子，笑道：“此时说胜负，言之过早了。” 顾辰落子，又再提子，仔细看看棋盘上的棋局，对青阳子认真说道：“局势已经很明朗了。” 青阳子摇头，道：“棋局并不仅仅在棋盘上。” 顾辰无奈道：“不过垂死挣扎，这种坚持很无趣。” “你这小子……” 青阳子无奈，瞪了顾辰一眼，不再落子。 棋盘上的棋局确实十分明显，是顾辰赢了。 轻风之中，时时带着几丝凌厉的剑意，虽然微弱但却十分锐利。 顾辰看着山道旁挥剑的罗程，在思索着什么。 青阳子抬头，道：“掌门大驾光临，令我这孤峰蓬荜生辉啊。” 钟鼎现出身形，从高处落下，在一石椅上随意坐下，笑道：“东来峰是我青阳门最重要的山峰，其重要性甚至堪比主峰，我只叹来此的机会太少。” 青阳子摇头笑道：“我这孤峰只有清茶淡话，恐怕要让掌门失望了。” “师兄……”钟鼎轻轻唤了一声，“有你在，青阳门才是青阳门，明面上本门占据宝地，聚拢众多山峰，但谁都知道，青阳门真正的山峰只有一座，就是‘青阳子’这三个字，对此师兄你也该明白才是。” “青阳子”这个名号，本身就要承担许多东西，不管青阳子当初是因为什么背起了这个名号，有些东西一旦提起了便很难放下，而提起某些东西，偏偏是为了更好地放下更久以前的一些东西。 钟鼎转头看向顾辰，点了点头道：“看来一场悟石，也给你带来极大造化，短短时日，你的修为便已突破，达到灵元境，这种修行速度非常人可比。” 顾辰撇了撇嘴，没有应话，在他看来，这么长时间才突破到灵元境，与以前相比有点丢人了。 钟鼎道：“能从天石上有所领悟，至少在修仙这条道上，起点就比别人高出不少，但修行毕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大道也不是枯坐闭关便可得来的，多与他人切磋交流，才是正确的做法。” 顿了顿，看了青阳子一眼，见他神色如常，全无反应的模样，钟鼎接着说了下去。 “我也不是要对你说教，此前本门与你有些误会，产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好在有你义父在，你也未曾吃亏，这误会想来应已解除，而历来以我青阳门的传统，悟石之后都会有一场青阳大比，你既然是从天石上悟出来的修行之道，也可勉强算是我青阳门弟子，近期又有突破，于情于理都该参加这场青阳大比才是，想来对你也是百利而无一害。” “传统？”青阳子嗤笑一声，毫不客气道，“还不是由人说的算，说改就改？” 这一次的青阳大比被硬生生提前，明眼人都知道钟鼎在打些什么主意。 钟鼎神色不变，道：“师兄，此事也是本门众长老决定的。” “众长老？我为何不知情？难道我不是青阳门的长老？” 钟鼎默了默，道：“师兄，顾辰是你义子，为了避嫌，此事便未通知你参与。” “就因为他是我义子，所以哪怕我有理也不能说了？” 话语明显咄咄逼人，青阳子的语气却始终平平淡淡，但钟鼎的心却迅速地活络起来。 从小一起长大，他对青阳子极为了解，对青阳子的品性也是再清楚不过。 拥有一身强大修为，实力已是站在这片天地的金字塔顶，青阳子从来便不是一个讲理的人，就像顾辰悟石的那时，他一剑斩了黄云波，手中剑便是他的道理。 可是现在青阳子却显然比平时话更多，这让钟鼎察觉到了转机。 第260章 条件 长时间担任青阳门掌门的经验给钟鼎提了个醒，他紧紧盯着这个机会不放。 这样一个机会运用好了的话可以心想事成，但如果应对不好，也有可能坐视机会远去，最终徒呼奈何。 沉默了一阵，钟鼎方徐徐道：“师兄，顾辰如果参加青阳大比，不管成绩怎么样，都将得到本门众弟子的认可，你既然带他回来，应该也不想他如无根浮萍一般没有立足之地吧？能与同门切磋进步，对顾辰来说是一大好事。” 这话很难说服青阳子，因为只要有他在，在这青阳门中就没有任何人能为难顾辰。 钟鼎道：“师兄，你就算修为通天，难道真的打算护着他一辈子？” 修仙之道在于急流勇进，与天争与地斗，不管心里愿不愿意，终究难以脱俗，青阳子能够为顾辰保驾护航，却不可能为他事必躬亲。 钟鼎能想到的，青阳子自然都能想到，他还想得更多更长远。 在那八荒界域之中可能存在的线索，还有他此时微颤难止的右手，都让青阳子隐隐感觉到时间的紧迫。 青阳子看了顾辰一眼，顾辰微微点头。 青阳子道：“青阳大比是只有青阳门弟子才能参与的盛会，你让顾辰以何种身份参加？” 钟鼎本来并不指望凭这三言两语就能让青阳子让步，只是事情的顺利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听出青阳子有松口之意，顿时大喜，声音微高，洒然道：“这有何妨？若完全与我青阳门无关，怎能参加惊蛰悟石？” 看向顾辰，钟鼎郑重道：“既然参加了惊蛰悟石，便可算是我青阳门的弟子。” 青阳子冷笑，道：“连青阳门的功法都不能学，怎么能谈得上青阳门的弟子？” 钟鼎沉吟，目光闪烁间，似有决定难下。 青阳子也不催，就在一边等着。 钟鼎道：“顾辰可以学青阳御焱诀。” 正好走至此间，看到钟鼎在此，便要前来行礼的柳祯闻听此言，脸色微变，脚步渐缓。 青阳子“哦”了一声，似笑非笑。 钟鼎继续道：“不过，仅限于青阳御焱诀下三诀。” 青阳门中习得青阳御焱诀下三诀的人不多，修行这三诀的人基本都是在悟石之时领会得出，别无选择之下才修行的，而在悟石之时没有收获，只能走向师承一脉的，所学的几乎都是青阳御焱诀中三诀，毕竟有更好的可以选择，没有人愿意往低处走，而对那些学了中三诀的人来说，下三诀真的不算什么。 听到这话，柳祯才暗暗松了一口气，乍一听顾辰可以学青阳御焱诀，真的是把他吓了一跳。 他历经辛苦终于拜得青阳子为师，这才得到学习青阳御焱诀的机会，但就算如此，至今也没能学全，还止步在中三诀，如果顾辰也能学习，只怕不用多久就会远远将他甩在身后。 在这瞬间他突然很确信一点，如果顾辰可以学习青阳御焱诀，青阳子绝对会毫无保留地将所有功诀都传授给顾辰，不会有任何犹豫。 这种念头柳祯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也没有多少根据，但他就是十分确定这一点。 双拳紧握，柳祯加快脚步，来到近前，恭敬行礼：“师傅，掌门。” 钟鼎对柳祯点了点头，细细打量他的修为，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和惊喜，他能看出柳祯还没有学到青阳子的青阳御焱诀上三诀。 青阳子迟迟没有答话，显然在他看来，区区的青阳御焱诀下三诀还不足以让他推顾辰去冒险。 钟鼎想了想，补充道：“如果顾辰能够在大比中夺得前三，就可以学习中三诀。” 柳祯屏住了呼吸。 青阳子敲着桌面。 钟鼎道：“师兄，这是我能代表宗门做出的最大让步，如今整个青阳门，真正掌握上三诀的只有师兄你一人，但作为我青阳门的中兴功法，却非中三诀莫属，顾辰若能习得中三诀，又得你的教导，在本门之中已与真传弟子无异了。” “如果我没得到好的成绩呢？”一直安静听着两人交谈的顾辰突然开口询问。 钟鼎看向顾辰，认真道：“青阳大比重在切磋，为的是本门弟子的共同进步，尤其是那些悟石领悟功法修行的人来说，因其功法走的并非师承一脉，其中长短好坏因人而异，很难界定，有些问题不能及时发现，说是最适合的路，其实也有可能是误了自己，但若能经切磋找出各人短板，或者集众人智慧将功法补充修改，无疑是除了悟石的另外一条查漏补缺的路。” 顾辰很直接，道：“也就是说，还是要我将悟石所得的交出？” 钟鼎沉声道：“此举对你有利无害，通过众人智慧将功法缺漏处寻出，确实会对他人有所启迪，但最重要的是，这功法不管如何改进，真正最适合修行它的人，依然只有你自己而已，相信本门的众位长老的眼光，不比你在昆仑山上的师长差了多少。” 顾辰深深看了钟鼎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倒是柳祯闻言看向顾辰满是意外。 昆仑山上的师长？怎么回事？ 青阳子道：“那是对本门弟子而言，顾辰并不是本门弟子，而且此前也说过，给予他的悟石机会只有一次，不得后续悟石改进的机会，谁知道修改的是对是错？” 钟鼎失笑道：“师兄说的哪里话？有师兄在场，谁有真知灼见谁是胡说八道，自有师兄把关，而顾辰经悟石走出自己的路，受我青阳门大恩，为本门献上绵薄之力又有何不可？而且我也不是让他无条件出力，本门弟子参与大比该有的奖励他都不会缺，而且考虑到他的身份，也只在他的成绩不佳的时候，才需要将悟石所得交出，如果他实在不愿意交出，取得前三便好。” “前三？” “前三！”钟鼎语气肯定，补充道，“大比之后，本门可以再给顾辰一次悟石的机会，蔡长老的魂灯我也会亲自交予师兄。” 青阳子闻言，呼吸微重，紧紧盯着钟鼎。 钟鼎则平静以对，欣赏着难得一见的青阳子的失态模样。 蔡齐的魂灯在钟鼎手中，而蔡齐正是青阳子的恩师。 “且慢。”就在这时候，顾辰出声了，“说来说去，这场青阳大比似乎都与我绕不开关系，似乎对我悟石所得，青阳门始终十分在意。” 青阳子与钟鼎同时转头看着顾辰，都想看看他会说些什么。 顾辰嘴角微翘，一字一句问道：“不管要做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怎么没人问我答不答应？” 钟鼎愕然，不由得看了青阳子一眼，却见青阳子眼观鼻鼻观心，不由暗呼失算。 毕竟身为一派掌门，钟鼎淡定从容，问顾辰道：“那你可愿参加青阳大比？” 顾辰摇摇头，道：“学不学青阳御焱诀下三诀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有自己的功法，所以这点对我没有太大吸引力，中三诀倒还有些看头，但也不是非要不可的，而如果成绩不好却要我将自己所得献上，不管理由再说得怎么天花乱坠，我还是觉得对自己不公平。” 钟鼎挑眉道：“你没自信赢……” “用不着激我。”顾辰清醒而又坚定地摇摇头，“我看的不是结果，而是公平与不公平。” 明摆着是要加条件！ 钟鼎有些气恼地瞪了青阳子一眼，却见青阳子压根儿没理他，不由无奈，只得问顾辰：“那你想怎样才公平？” 顾辰伸手一指因为钟鼎的到来而停止练剑，却依然站在山道处的罗程，以及此时站到罗程身边的陈勇、马彪、柳棠棠，问道：“掌门可知这四人？” 钟鼎挑眉，不由深深看了顾辰一眼。 这四人他自然认得，是他安插到东来峰的眼线，为的是知道东来峰的大小事宜，而且这事他做得正大光明，没有想过要瞒谁，青阳子自然也是知道并默许的，顾辰在这时提起，是要自己将这四人带走？ 第261章 答应 但想想又觉不该，如果不想留这四人，青阳子大可明言，只要青阳子发话了，这四人不管是谁安排过来的，都得离开。 青阳子既然没有发话，也就表示青阳子对这四人的存在并不关心，更加不可能担心东来峰上的事情会被他人得知，就凭这四人，在这东来峰上还翻不起什么花来。 心思百转之下，钟鼎平淡问道：“你想要这四人做什么？” 顾辰道：“他们因为我而错过惊蛰悟石，选择留在东来峰上为仆役，绝了修行之路，前阵子天石再度复苏，听说青阳门弟子再度开始悟石，这四人应该也在条件允许的范围之内，可是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他们还是与这个机会失之交臂。” 钟鼎挑眉，隐隐有所猜测，却还是问道：“所以，你想怎么样？” 顾辰道：“我参加青阳大比，给他们修行之法。” 顾辰的这个要求，大出钟鼎和柳祯意料之外，青阳子看起来却不是很意外的模样，似乎顾辰提出这样的要求也在他预料之中。 钟鼎突然冷笑，盯着顾辰，道：“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顾辰点头，静静对着钟鼎的视线。 “他们跟你没有关系。” “但他们错过悟石，却是因为我，而后天石复苏又没得到悟石的机会，多半也是因为我。” 钟鼎不由得笑了，看向青阳子问道：“师兄，你的意思呢？” 青阳子淡淡道：“我的意思刚才已经说完了，现在是顾辰的意思。” 钟鼎一滞，略沉吟，对上顾辰那认真的视线，他徐徐点了点头，道：“可以传授他们青阳御焱诀下三诀。” 钟鼎站了起来，道：“青阳大比那天，我会把青阳御焱诀下三诀交给你们。” 临走时，钟鼎又看向青阳子，笑道：“师兄对下三诀也有涉猎，不过毕竟属于青阳门的功法，还是由我这个掌门来代劳吧，当然，如果顾辰能够在青阳大比中得到前三，我会把中三诀也一并传授给他，到时候教他哪一种，怎么教，就全由师兄自己决定了。” 又看向一旁的柳祯，钟鼎继续道：“青阳御焱诀中三诀是青阳门的立派之本，直指大道，虽然比不上上三诀，但放眼整个修仙界，能够比得上这部功诀的，也就昆仑派、阴女教这些个名门大派的绝学，只是我青阳门另有一功诀却能够将这些门派都超过，便是你师所悟的青阳御焱诀上三诀，可惜如今整个宗门悟得此诀的只有他一人，若能为我青阳门再增一人，无疑为我青阳门再多一个‘青阳子’，对本门可说是如虎添翼，超越昆仑指日可待。” 说罢，又深深看了青阳子一眼，身形倏忽而起，瞬间远去。 顾辰一阵沉默，脑海中不断回响钟鼎刚刚说的那一番话：“超越昆仑……” 这种事情，可能吗？ 在顾辰的心中，昆仑派占据着特殊的地位，而且他并不觉得，昆仑派的功法就比青阳门天石中给出来的差。 当然了，他自天石中悟出的天道太极篇不属修行功法，比较特殊，不算在此列。 静默一惭，柳祯突然向青阳子跪下。 顾辰起身，默默走开。 青阳子看向他收下的唯一弟子，很清楚他这么做的意思。 虽然只是记名弟子，但其资质不俗，确实也让他起了传承之意，只是…… “倾斜阳之意，你真的悟透了吗？” 柳祯哑声道：“弟子不明白，师傅为什么一定要弟子悟透倾斜阳，才能学得上三诀？” 青阳子叹气道：“你的目光总是看得太远，所以看不到近前，要知道沙不聚不成滩，土不压不成基，很多时候，细节决定你的成就。” 柳祯道：“弟子已经用心了。” “你是用心了，但还没有达意，上三诀招式威猛，但同样的，意境也极为暴烈，常在险死之地求生，若不解朝暮之意，若不识盛衰之变，若不知生死之道，上三诀给了你你也学不会，反而会害了你。” “师傅……” “现在还不是时候，先静下心来好好修行吧。” 柳祯依然跪在原地，没有起身。 青阳子略挑了挑眉。 柳祯突然抬头，问道：“弟子有一问，望师傅解惑。” 青阳子点头，道：“你说。” “如果顾师兄当初拜在师傅门下，师傅也会让他先从中三诀学起吗？” 青阳子点头，道：“中乃下之承，乃上之基，空中楼阁建不得。” 柳祯心下稍安，却又问道：“若顾师兄走到如弟子这般境地，师傅也会让他倾尽斜阳之意，再教授上三诀吗？” 青阳子一怔，深深凝视柳祯。 柳祯眼中闪过一丝不自在，但依然坚持，跪在那里等着青阳子的回答，却见青阳子缓缓摇头。 柳祯不解其意。 青阳子道：“他不会走到你这般境地，他的心性远在你之上，只要中三诀掌握，我便会马上传授他上三诀。” 柳祯眼中闪过黯然，静静垂头，许久之后站了起来，朝青阳子行礼，深深一拜之后，默默退了下去。 青阳子看着柳祯那瘦削的背影，显得孤单而落寞，却是暗暗点了点头，此时看来，柳祯身上已是有了真正的朝暮之意。 青阳御焱诀重在意境，以意境行剑道，因此心境极为重要，但并不是心境便一定得越高越好，在某些情况下，破碎而残缺的心境，反而能习得招式更为凌厉的剑法，而每每在这种时候，心境太过完美无缺的人，反而不容易学会。 柳祯会在心中将自己与顾辰做比较，可见他不服输的意愿，不过世间没有如果，有些路选择了便要一直走下去，在青阳子看来，不好好想着前行反而停下来思索如果之态根本就毫无意义，但即使如此他依然回答了柳祯的问题，因为他有更深的考虑。 青阳御焱诀的学习过程以及掌握程度往往都是因人而异，对于柳祯来说，要学会倾斜阳这一招，打击其道心却是关键，正因如此，青阳子才从这个“如果”入手，来回答柳祯的这些问题，他说的都是实话，但正因为是实话，对柳祯的打击才更大，但也因此更能助柳祯成长，让他真正倾尽斜阳意，如此才可以成为他上三诀的合格传人。 只是，受到打击的柳祯，要什么时候才能重新振作起来，要什么时候才能将这破碎的道心补完，却也是青阳子紧接着要头疼的问题。 远远看着柳祯走来，陈勇、马彪与柳棠棠连忙迎了上去。 “师兄，掌门刚刚可有说过什么？” 柳祯抬头，如同蒙上一层灰的双眼映着这三人的脸庞，顿时挂着满满的讥诮之色，看着四人，道：“你们……好好感谢顾师兄吧。” 说罢，留着一头雾水的四人，柳祯走回自己的洞府中。 看着柳祯那落寞的身影，柳棠棠莫名心头一痛，迅速跟了上去。 第262章 搜寻 白云随着轻风渐行渐远，露出湛蓝的天空，一道白光一闪而过，并未留下任何痕迹。 像这样的白光，这些日子里时常来去，只是因为速度太快，普通人肉眼凡胎，看不真切也看不分明，因此未曾发现。 再者说，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生死离合悲欢喜怒，还有每日都不得不考虑的柴米油盐才是生活的基本，没有人会整天闲着没事盯着天空发呆，寻思着天空什么时候掉下钱财美食，那样不切实际。 因此，哪怕一道道流光从头顶上闪过，与他们之间似也隔着无穷距离，形如两个世界。 但也偶尔会有白光尽敛，修仙者现出身形，悬空而立，在普通人面前似显神迹，每有此时便见众多凡人纷纷下跪，口呼仙师，虔诚不已。 但有所求皆在心中默念了无数遍，只因仙师显灵，这样的机会难得，却不想有些话他们不说出口，仙师哪里知道？哪怕他们有机会说出，高高在上的仙师也未必理会！ 日子一天一天过着，一次次求而不得又不甘放弃，一次次祈求，生活过得仿佛一出出闹剧，真正在过好自己生活的人，少之又少。 一场血腥变故后，青木镇便是如今这番模样。 幸存下来的人担惊受怕，安土重迁的人念着家园重建，那些不再遥不可及的仙师让他们有了一些底气，陆续有人走进镇西的无边树林里。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对于青木镇的人来说，那片无边树林才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宝地，哪怕其中有洪水猛兽，只要他们依然生活在这个地方，便不得不与那片树林打交道。 张大山深一脚浅一脚地从树林里走出来。 回到青木镇，他长出了一口气，回头望了眼被沉沉夜色笼罩的树林，抹了抹额头冷汗。 亲身经历过那场大劫，如今每次进入树林中，但能回家，对他来说都是险死还生，对他来说都是一场幸存游戏。 背上是满满一筐的草药，林林总总，他采药的时候明显是在争取时间，那些草药装得很随意很混乱，还带着不少的泥，那满满一竹筐草药，里面最少有六成以上是泥土。 张大山一身汗，沾着泥沙，走起路来气喘吁吁，虽然如今采药越来越熟悉，但为了能采到更多草药，他也走得更深更远，走过的险地更多，身上处处挂彩，可说已是遍体鳞伤。 回到他的包子铺，把竹筐往地上一放，张大山大喘了几口气，便见从店铺里，有一少年走了出来。 “青风啊，帮我把草药拣出来。” 那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模样，身形瘦削，一头黑发披肩，那双眼睛灿如星眸，炯炯有神，只是给人的感觉却依然像是被刻意掩去了神采，总有些神思不属的模样。 青风看看那一竹筐草药，道：“还是采这些？” 张大山无奈地摇摇头，道：“没办法，用得比较快。” 青风朝对面的药店看去。 许老神医点着灯，正给前来问医的患者诊治，其中多以外伤为主。 如今的无边树林虽然没有了婴鬼作祟，只是当初那场大劫之后，相当一部分仙师常在那片树林中往来，种种原因之下，那片树林已经不再是曾经那片熟悉的树林了，地貌环境都发生了改变，哪怕是青木镇的青壮走过当初熟悉的地方，也难免失足受伤，受伤的人多了，草药自然供不应求，谁让如今整个青木镇就只有许老神医这一家药店，也只有这一位老医生？ 青风沉默，将竹筐中的草药挑拣出来，按类分好，减去了那大半筐的泥土，真正采来的草药其实很少。 看看已经遍体鳞伤的张大山，还有对面药铺中那些身上多处挂彩的人们，青风敛眉，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张大山也在走神，看着遥遥天空，喃喃道：“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便在此时见夜空中一道流星闪过，张大山忙在心中送出自己的句句祝愿，目光追着那颗流星直落到小镇西边的无边树林之中。 想到那片无边树林，他不由得摇头叹气。 而后又见路边有一中年男人慢慢踱步而来，顿时引起张大山的注意。 不注意不行，这中年男人的举止实在是与如今青木镇的居民格格不入，一看便知道是外来人。 中年男人一身白衣，在这青木镇中如闲庭信步，那恣意从容的模样，不像是如今还留在这青木镇每天战战兢兢生活的居民，倒与那些整天飞来飞去的仙师有些相像，只是相比起那些仙师，这中年男人此时给人的感觉真实了许多。 看那中年男人的样子，似是在寻找什么，对周围观察极为认真，只是他对周围看到的东西又不甚在意，往往一眼扫过，便不再多看一眼，让人摸不清他到底在找些什么。 不仅仅是张大山注意到这个人，同一条街的邻里也都注意到了这个人的存在，都露出了好奇与征询之色，只是却无一人上前搭话。 没人注意到，在这中年男人走近的时候，青木将头埋得更低，那原本就已一目了然的草药拣出来后，只需放在一起，但此时他的动作却慢了许多。 中年男人在包子铺前停留了一阵，沉吟稍许，摇了摇头，而后注意到青风时，对他多看了一眼，眉头微皱，但也看不出什么，很快便走了过去。 张大山视线随着那中年男人转移，发现那人在青木客栈前停留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可是终还是没有走进客栈里面。 接下来两天，这中年男人都在街上逛荡，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但显然不是很顺利，因此又找了几遍。 “去哪儿了呢？” 中年男人似嘀咕了一阵，身形蓦然淡去，从这小镇之中消失不见。 在那中年男人消失的瞬间，青风猛地抬头看向西边那无边树林的方向。 树林之中，白衣男人现出身形。 左手在身前不住掐算着，指间元力运转速度极快，在他身边有微微风动，缠绕不去，那轻风引得脚下花草、周边树叶摇曳。 中年男人在其间行走，手指掐算的速度越来越快，指间元力越发凝聚，其中通玄之处远非常言可表。 这般妙术在此人手中施展出来，却显得轻而易举，丝毫不见吃力。 这是一个修为通天的人物。 可是他到底是谁呢？ 只见他的脚步落地，一步一步看起来杂乱无章，但又显然极有章法，因为每一步落下，都是在他经过重重计算之后。 这片天地间残余的印记与他的手势相合，似在将以前发生在这里的事情化为不可言传的信息传递给他。 那些信息隐晦而又残缺，可是这中年男人手指掐算速度快疾如风，几乎看不见五指，而他的每一步落下，有长有短，有快有慢，有时候跑起来如惊慌失措，有时候跑起来却可见沉稳冷静。 细细辨认，那人双脚落地的每一步，赫然与当初顾辰带着杨婵逃入这片树林中后，在这里走过的痕迹，每一步不管快慢长短，轨迹形状，尽皆一模一样，哪怕这里地形有了改变，却依然难以阻挡此人以这种玄妙手段再现当初情景。 只是此人似乎只算出了顾辰当初的举止行为，却未算出当时当地的事宜，只见他眉梢时不时挑起皱起，似有许多不解之处，但手中动作未曾有丝毫迟缓停留。 他的目的性极强，从头到尾从一而终，只在寻找顾辰的踪迹，对此地当初发生何事，全然不甚在意。 第263章 再救 不仅行为诡异，这中年男人对自己的行踪也是全然不加掩饰，对这片修仙者来来往往的树林显然不当一回事。 “什么人？” 一群有着统一服饰的修仙者现身，将中年男人围在中间，因为他们人多势众，所以语气颇不客气。 中年男人却仿佛看不见他们，手指掐诀，动作依然，没有任何迟滞，也不管面前是不是有人拦阻，他便要走过去。 “站住！！” 拦路者惊怒，几只手同时伸来，欲拦阻这中年男人。 可他们的手还没有碰到那中年男人身上，便被一股强大力道猛然击飞，倒地之时便已受了重伤。 纹丝不动便可伤人，这手段诡异而可怕，几人不由得露出惧色，面面相觑之下徐徐后挪。 “朋友，伤我门人，是何道理？” 声如洪钟，中气十足，让倒地众人神色稍安，挣扎着起身站好，还没有见着来人，便已经齐齐呼喊：“见过门主。” 棵棵青草笔挺而立，在那瞬间长高，绿意盎然，绿光闪烁间，青衣客露出身形，看向中年男人时神色显得有些凝重。 这人他认不出来。 不过观其施法引起的轻风阵阵，能感受到的元力波动并没有那么强烈，也就是说对方的修为不算很高，只是那手段颇为玄妙，让青衣客投鼠忌器，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近段时间来，青木镇很热闹，各地的修仙者陆续来往，似乎是为了确信什么，因他们各有背景来历，所以青衣客尽管很不满这些人的不请自来，却也不敢明目张胆地阻拦，之前一直搜寻青之精灵无果的他，此时反而希望青之精灵藏得深一点，切不要被这些人发现了才好。 那些修仙者来此皆是一无所获，而后离去，随着时间过去，青衣客也就习惯了，渐渐不往心里去了，只要他们不是针对青之森而来，只要他们没能发现这片森林里有一个青之精灵的存在，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太过在意反而容易露出马脚。 只是现在，却是不注意不行了。 这名中年男人异于他人的举动，让青衣客高度警惕了起来，尤其是察觉到对方那种诡异的手段，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不由得担心对方会不会根本就是冲着青之精灵来的，如果真是这样，他可不能坐视不理。 中年男人本来未将来人放在眼里，只是接二连三被人阻拦打岔，他也有些烦了，忽屈指一弹，一道劲风从指间送出，直扑青衣客面门。 那轻飘飘一指弹出，周遭空间骤然缩紧，行动顿时艰辛，青衣客脸色大变，想躲开已是不及，脑袋猛然后仰，在那力道带动下，整个身体倒飞而去。 “门主！！” 对方说出手就出手，全然没给人反应的余地，眼见青衣客竟然这么简单就被对方重伤，玄木门弟子个个脸色大变，恐惧迅速爬满了那一张张脸。 青衣客倒地，滑出一道长长的轨迹，狼狈站起，看其咬紧牙关的模样，神色苍白之间已是受了重创，竟非那中年男人一合之敌。 惊惧之余，青衣客不敢放肆，连忙放低身段，恭恭敬敬道：“晚辈玄木门门主青衣客，冒犯前辈实是不该，请前辈恕罪，晚辈……” “聒噪！” 中年男人全然没有耐心，屈指一弹又是一道劲风打出。 他的出手还是那般随意，招式却比之前更见凌厉。 “前辈！！” 青衣客大惊，全力催动灵木诀。 其身周绿意盎然，所站之处草木疯长，强大的生机瞬间充斥身周两尺空间。 几乎瞬间，刚刚因中年男人而受的重伤便痊愈了大半，更将中年男人那一指弹出的劲风束缚其间，消弭无踪。 中年男人轻咦了声，既而嘴角露出讥讽，袖子轻轻一挥，顿起狂风，所过之处地面被撕裂，以势不可挡之威逼到青衣客近前，一卷之下将他卷飞。 转眼间，青衣客便已无踪，留下一众心胆俱裂的玄木门弟子呆站在那里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 正当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那中年男人又以方才那怪异的举动离开了，竟是未对他们多看一眼。 他们松了口气，然后赶紧四散去寻找青衣客，至于那来历莫测的中年男人，此时已经没有人过问，也不敢过问了。 …… …… 在被那一阵狂风席卷之后，青衣客只觉血液喷涌，全身血管随时都有可能爆开。 那种皮肉被撕裂的感觉是如此真实，真实得就仿佛是印在他的神魂之上。 这种感觉的出现，让他绝望，因为他很快便明白这不是错觉，阵狂风携起的威势确实在攻击他的神魂，在将他的神魂撕裂。 他的意识一阵迷蒙之后，产生一种徘徊在生死之间的荒谬感。 他被远远卷走，浑然不知道自己将被带向何处，只是神魂重创之下，连思考都感觉力不从心，他知道落回地面的时候，便是他命陨之时。 “要死了吗？” 恐惧之下生出无尽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出面去拦阻那个中年男人。 很显然他错误地估计了对方的修为，到头来伤了自己。 好不容易找到青之精灵的踪迹，他看到了大道的方向，看到了更进一步的希望。 这希望缥缈，他还没有来得及抓住，便彻底破灭。 生死关头，青衣客突然想，如果这时能抓到那个青之精灵，这点伤势瞬息便可痊愈。 意识飘忽间，青衣客只觉有人接近，然后突觉身子一轻，那种撕裂感不见的同时，他也彻底失去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已是夜深，青衣客睁开眼睛，颇为意外。 他竟然还活着。 眼下的环境幽深黑暗，他正在一处洞穴之中，只是他现在状态很不好，难以看穿黑暗，只是闻到这洞穴中充满了血腥味。 “门主，你醒了。” 熟悉的声音让青衣客忐忑之余微感安心，循声朝黑暗中望去，道：“秦先生，是你救了我？” 一团火焰燃烧，照亮黑暗的洞穴，也照亮了被鲜血染红的山壁，露出秦昶的脸。 那张脸俊俏却苍白，在血腥洞穴中显得极为诡异，那团火焰燃在他的右手手掌上，五指摊开在火焰之中舒展，看起来却仿佛已被火焰吞噬。 “你中了青风望月诀，还是专攻神魂的金魂风，六感已失，现在应该只恢复了听觉、嗅觉，视觉和声音仅仅恢复了一点，依我看还是少说话为妙。” “青风望月诀！？”一听此诀，青衣客声音沙哑而急促，“他是昆仑派的人？” 秦昶点头道：“而且还是昆仑山上拥有长老之名的人，能将青风望月诀修炼到这种程度，还能使出金魂风的，也只有那位许攸许长老了。” 青衣客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虚弱，苦笑着摇头道：“如此说来，我还真是命大了。” 秦昶点头道：“确实命大，也是因为对方没有出全力，不然我也救不了你。” “昆仑派的人怎么会到这里来……” 青衣客的声音渐渐低了。 不仅是昆仑派，他想到前阵子青阳门的青阳子还有阴女教的云芷，那可都是修仙界中响当当的大人物，这些大人物都经过青木镇，这种事情不大可能是巧合，而且…… 青衣客目光复杂，看向秦昶，沉声道：“秦先生这可是第二次救了我的命了。” 第264章 冲撞 两次被救，此时提起，青衣客却没有半点儿喜色，语气之中甚至隐隐透着些许质疑。 还记得上一次，是因为他的言行惹怒了云芷，结果被云芷重伤损耗了心头精血，修为有堕境之危，当时正是秦昶为他送来一瓶血液，方才让他将那心头精血补了回来，止住了修为的下跌之势。 祸不单行，这一次，青衣客则是遇上昆仑派的许攸，被他以金魂风所伤，危及神魂，也不知秦昶用了什么手段，神魂之伤也能让他恢复。 两次救助，针对的都是极为棘手的伤势，但都没有能难得住秦昶。 对方手到擒来，治病疗伤颇为拿手，但长久的相处，青衣客对秦昶有所了解，深知这位神秘的幕僚远远没有这么简单，对方展露出来的手段仅仅只是表面而已。 秦昶的身份充满了谜，相处多年，青衣客从来没有真正了解他，一些似是而非的认知，也只是对方愿意让你知道的事情而已。 听出青衣客语气之中的些许疑虑和防备，秦昶微微笑道：“门主这是对我不放心了么？” 青衣客想要坐起，可是一身气力不济，坐不起来。 秦昶上前一步，将他扶起。 青衣客叹了一声，道：“先生手段高绝，在下也看不透，像先生这样的人，天下何处不可去，为何要留在这小小的玄木门里？” 秦昶语气温和，笑道：“怀疑救命恩人，这可不是门主该有的气度。” 青衣客苦涩一笑，道：“先生应知我心忧。” 秦昶微默，元力涌入青衣客体内。 青衣客只觉暖意阵阵，舒服多了，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的其他感觉都有所恢复。 “我如果说其实没有什么原因，门主可信？” “信。”青衣客毫不犹豫，只是很快又接着下一句，“我这个回答，先生信吗？” 秦昶微微一笑，手掌突然一拍。 青衣客猝不及防，一口血喷了出来。 但青衣客并未受伤，反是因此让他的脸色好了许多，手也能动了，勉强拱手道：“谢先生救我。” 秦昶凝视青衣客，突然道：“还记得上次用的那瓶血液，门主一直想知道是什么，几次问我还有没有。” 青衣客一怔，很快便警惕起来。 上次心头精血损耗，让他有堕境之危，好在秦昶及时送来那一瓶血液才让他恢复，从那之后他一直很想知道那是什么宝血，更想知道秦昶还能不能帮他找来，现在也同样在意，因为他直觉那血液对他的修为进境大有好处。 可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青衣客打死也不想知道。 但还没等他摇头，秦昶已经道：“还记得吧，上次青木镇的婴鬼之祸，走失了十九个孩子……” 闻弦而知雅意，青衣客心头一震，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 秦昶点点头，道：“你想的没错。” 青衣客的整张脸都白了，怔怔看着秦昶，这才知道自己引狼入室。 …… …… 掐诀而行，那个中年男人在一条河边停下。 小河蜿蜒，河水清澈，河边长着丛丛灌木。 中年男人，或者应该说是许攸，此时正在这里寻找着什么。 他时不时皱眉，有些不解，明明已经循着线索找到这里了，怎么突然之间，线索断了？ 好像有某种从来不曾见过的力量将这里的痕迹扫去，以他的修为竟然算不出来。 正思索着其中的可能，许攸手上动作一顿，慢慢站直身体。 在他身后，东阳上人注视着他。 “东阳长老不在峰上闭门思过，跑到这来干什么？”许攸慢慢转身，与东阳上人对视，而后恍然道，“哦对了，你已经不是长老了。” 东阳上人神色冰冷，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许攸道：“与你无关。” 旋即似笑非笑，许攸反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雷光乍现，剑影迷离，许攸神色猛然一变，在呼呼风声中后退。 只是东阳上人这一剑极快，削落他几缕长发。 许攸大喝道：“你疯了！！” 剑势隐有回落，东阳上人又是一剑递出，一剑封尘使出，顿时让许攸周遭空间微滞。 这是基础剑法？ 许攸感到难以置信，而后想到昆仑山上如今还流传着顾辰当初练剑的传闻，心想这师徒二人还真是一模一样。 这两人都喜欢练基础剑法，而且都将基础剑法练出了极深火候，就算是昆仑山上那些精深玄妙的剑法使用起来也不见得比这师徒二人所使出来的基础剑法威力强大，昆仑山上不知有多少人效仿，只是再没有人像顾辰一样将基础剑法修出另一番天地，更别说因此开创出更加的剑法来。 面对东阳上人，许攸半点儿不敢大意，他确确实实感受到东阳上人身上流露的丝丝杀意，更加不敢等闲视之，身形一晃之下一分为二，二又成四，四又化八，眨眼之间便分出数不清的分身。 这是他最拿手的身法湖中月，造诣远比李元沐更加精深，可以化出成百上千的分身，虚虚实实、亦真亦幻，精妙玄奥。 东阳上人眉头微挑，冷叱一声，周身扩散电弧，如蛛网般网上那道道幻影，沾染在其中一道身影上。 一声冷笑，东阳上人剑势一变，迎了上去。 他的身法极快，没有多久便追上许攸真身，不敢许攸怎么幻化身形依然没能避开，而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东阳上人使出的这等厉害身法看起来却是极为简单，还让许攸十分眼熟，赫然是那基础身法踏青步。 “你……” 许攸来不及说什么，只见东阳上人欺身而来，一剑斜挑，将他身上的法衣挑破，更是在其肩膀上划开一道口子。 许攸的右肩被血染红，惊怒之下更是骇然，不想这短短时日不见，东阳上人修为更见精深，显然已有突破。 两人算是对头，往日里没少动手，哪怕东阳上人总能压他一头，但总体来说还是势均力敌，但现在，他竟然已经完全不是对手。 许攸大吼，阵阵罡风呼啸盘旋周身，像是有一把把利剑摧枯拉朽席卷四周，草木飞卷，泥土翻飞，河边的灌木瞬间被切割成粉碎化开去。 一处小小山丘中，露出一座被土石掩埋的山洞，没有多久便被这阵罡风彻底毁坏。 只是，即使使出浑身解数，但许攸发现这种手段对东阳上人没有用处，对方在这罡风中毫发无损，正确实地逼近而来，看其模样似乎真要斗个你死我活。 许攸慌了，连忙大喝道：“我来此只为确认他是不是真的变成凡人，没有其他意思！” 东阳上人冷声道：“他的经脉尽毁，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许攸心思急转，连忙道：“他曾经可是昆仑道子，资质举世无双，谁也不敢保证他是不是能创奇迹，我放心不下，只得来确认一下。” 东阳上人没有再逼近，许攸微松一口气，犹豫了一下，收起招式，顿时风平浪静，除了一地狼藉。 东阳上人冷淡的目光落在许攸身上，道：“就算他修为恢复，你又想怎样？” 许攸的心不由得又提了起来，知道一个回答不好，只怕东阳上人还会出手，气恼道：“东阳！你别忘了，昆仑现在有新的道子，如果他的修为恢复，对昆仑会有什么影响，你应该清楚！” 东阳上人气笑道：“你与掌门趁我不备，将他化劫，成全你那个弟子，如今还想取他性命，你们当真以为我好糊弄？” 提起这事，东阳上人怒火中烧，身上雷电如蛇走，眼看又要再度动手。 第265章 诛心 许攸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本来是为了戒备而想要离东阳上人远些，可是这一步退后之下却是瞬时让他脸色大变，后悔不迭。 只见一股磅礴气势迎面压来，有如巍巍山峰迎面而来，压在他的冰湖之上。 湖面上凝结的坚冰与那座巍峨山峰相撞击，发出不堪重负的破碎之声，紧接着便见那座山峰裂痕如蛛网般攀爬，裂痕渐深，亦是寸寸碎裂，峰石块块滚落，却是从中现出了一柄柄古朴石剑。 那古朴石剑携着凌厉剑气冲杀而下，剑尖直指那凹凸冰面，猛然刺下，顿将许攸心湖之上那层厚实坚冰粉碎怠尽。 许攸脸色苍白，面露绝望，甚至露出强烈的恐惧。 许攸与东阳上人两人的关系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水火不容，这两百多年来两人争斗了不知道多少次，对彼此手段可谓知根知底，可以说最了解彼此的人还是着落在他们彼此之间。 作为老对手，许攸太清楚了在面对东阳上人的时候，最忌讳的到底是什么，这两百多年来他从来没有在东阳上人面前犯过这个错误，却没想到在今天会因为东阳上人展露出出乎意料的修为而心绪纷乱，竟然犯下了那足足避免了两百多年的错误。 这对许攸来说简直不可想象。 在东阳上人面前，只要生出退缩之心，并且真的往后退了一步，绝对必死无疑！！ 因为那样一来，必将面对东阳上人至强的一剑。 那一剑破心境，碎心湖，灭道心。 那一剑名为诛心剑。 对修仙者来说，自身修为固然重要，可当修为达到了某一个程度之后，心境便将成为决胜的手段，尤其是在这片仙道已被斩断的天地囚笼之内，因为元力修为存在一个极限，金字塔间缺少一架登云梯，始终攀爬不了，寸步不前，心境才成为决定金字塔尖道行的标准。 但并不是说只有站在巅峰的人才要注意修炼心境，心境修为与元力修为是息息相关的，只要心境修为提升上去，哪怕只有一点点，都能大大提升元力修炼的速度，施展出的招数亦能威力大增，还可以轻易看破对手的言行。 出于这一点，东阳上人这一招诛心剑才显得极为可怕，尤其是修为越高者，面对这一剑威胁更大，试问修为相近的两人，交战途中一人心境破碎，变得惊慌失措，还如何能有胜面？ 更别说此时东阳上人展露出来的修为超出了许攸良多。 许攸绝望之下怒笑不已，没想到为了那个废物，东阳上人居然会对他下杀手。 两人争斗了两百多年，虽然彼此看不顺眼，可是到底同门一场，哪怕针锋相对也会念及同门之谊，每次动手之时皆留有余地，而这丝余地，在此时被东阳上人一剑斩除。 中了诛心剑，让许攸再无战意，也断了前行之路，绝望之下，只见东阳上人一剑刺来，死亡的阴影笼罩。 许攸不想死！ 东阳上人出剑凌厉，角度刁钻，一身的修为尽数寄于一剑之下，对许攸存了必杀之心。 可是突然间，他的瞳孔微缩，只见手中长剑自剑尖开始竟出现了卷曲。 此剑哪怕是在玄兵之列，也是排名极靠前的宝剑，在许攸中了自己诛心剑的情况下，竟然还面临被毁之危。 “难道是……” 东阳上人收住身形，正欲后退，只是狂风呼啸，执剑的右手凭空出现一道道血口子，深可见骨，鲜血直流。 那是狂风之中一道道风刃造成的，那风刃威力极为可怕，要不是东阳上人反应及时，没有过于深入，这只手只怕要被风刃切下来。 深深凝视那风眼中的许攸，修为明显大占上风的东阳上人竟然摆出了守备之姿。 就像许攸熟知东阳上人的绝招，东阳上人对许攸的本事不说一清二楚，也知之甚深，那部青风望月诀虽然比不上紫霄雷诀，但其中的禁忌绝招疾风啸却是能威胁到东阳上人这等存在的一招。 疾风啸是拼命的一招，也是逃命的一招。 那道道风刃仿佛无坚不摧，任何挡在它们面前的存在，都会被切碎卷走。 不过，很快便在那风眼之中现出了血红之色。 东阳上人嘴角微翘，与许攸拉开距离，不靠近也不远离，他在等。 疾风啸是以一身精血为引，其中还包括心头精血。 身体是修仙者修行的根本，不管修为有多高，只要没能挣脱身体的桎梏，精血都经不住这么耗。 遗憾的是，如今整个修仙界，哪怕是修为已经站在金字塔顶的青阳子，也没能做到挣脱身体的桎梏，许攸自然更加不可能做到了。 眼看着东阳上人既不靠近也不远离，许攸对其猛冲而来，拼命起来可谓不管不顾。 他的速度大增，此时竟然并不在东阳上人之下。 这时东阳上人也使出了秘法，而且是许攸从来不曾见过的秘法。 只见东阳上人强行提升了速度，保持彼此之间的距离，让许攸的疾风啸始终没有办法伤到他。 感觉到身体正在渐渐衰弱，许攸的心微颤。 中了东阳上人的诛心剑，此时影响终于出现。 他心境不稳，疾风啸的威力也大打折扣。 东阳上人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觉得机会来了。 只见他往前进了一步，一身元力激荡，正欲施为。 可就是这一步，许攸徒然一声悲啸，瞬间远去，眨眼无踪，竟不带一丝犹豫。 东阳上人愕然。 看着很快消失在天际的许攸，慢慢收起了长剑。 疾风啸的威力还在，大大提升了许攸的速度，并不是东阳上人追得上的，他虽有秘法，可却不能持久，短暂的腾挪没问题，直线距离的追赶可就力不从心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许攸的胆子居然变得这么小，仅仅因为他迈出了一步，连交手都不敢，就吓得落荒而逃，这与过去两百多年与他斗得旗鼓相当的那个老对手完全不似同一个人，东阳上人一时还没能反应过来，直到想起对方先中了自己的诛心剑。 摇摇头，想想人真的很容易利欲熏心，即便是修仙者。 许攸如果不是想要赶尽杀绝，想要找出顾辰并下毒手，东阳上人也不会出手阻拦，更不会生出杀心，使出他隐藏许久的精深修为。 一剑破了许攸的心境，对昆仑山损失巨大，这无异于折损了一名长老，回到昆仑山上之后，只怕东阳上人又会麻烦缠身，不过这一次，他不打算退让了。 东阳上人眼中闪过寒芒，正想好好问问掌门与众多同门，顾辰已经自废修为，离开昆仑，为何还对他出手？更想问问掌门，没有经他同意，为何将顾辰化为李元沐的劫？ 李元沐得了运数，顾辰受了劫数，可如今区区一废人，连凡人都尚有不如，受此劫数何求活路？ 双拳握紧，看向四周，这里是最后顾辰活动过的地方。 东阳上人尾随许攸而来，也到了一段时间，暗地里也在寻找顾辰，只是他也找不到了。 当初是他将顾辰送到这里来的，可是现在顾辰去了哪里，他都不知道。 想起那个倔强的孩子，那个为了不连累他则自废修为，断了大好前程的孩子，东阳上人深深叹了口气。 “离开这是非之地也好，只是，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啊。” 豁然转头看向树林深处，东阳上人想起日前收到的来自青阳门的传书，神色凝重，喃喃道：“巫族……” 第266章 现身 东阳上人并没有争着离去，往树林更深处探索。 随着他越深入，脸色越显凝重，似乎已从这片荒无人烟的无边树林里发现了什么般。 至于许攸，早已被东阳上人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一来许攸催发禁招，势必付出极大代价，更是中了东阳上人的诛心剑，修为跌落几乎可说是板上钉钉的事，以后再不足为虑，二来则是他此番远行，也是因为巫族之事，尾随许攸只是顺带而已，某种程度上来说两人可谓同路。 虽说两人关系本就不好，但对于同门之间来说，过去的明争暗斗也只不过是小打小闹，而这一次出手，深仇大恨可说是实实在在结下了。 无边树林虽然凶险，可是以东阳上人的修为来说，此地不足为惧，再者说，真正的凶险是在那更深处的神秘地带，东阳上人所到之处对于一众凡夫俗子来说虽是足够深入，但对于他这样的修仙者来说，也只不过是在无边树林的边缘地带打转而已。 没有多久，东阳上人便来到了顾辰当初发现的那座封婴坛所在之处，不过而今那座封婴坛已经被青阳子以太玄九焱布置下绝灵阵，再加上云芷一块媚女纱，两者相辅相成，将此地完全封印，由外看来只是一块空旷绿地，没有任何出奇之处。 只是这块空旷绿地却无他物，虫鸣走兽一只也无，静得有些诡异。 东阳上人怔怔盯着那虚无空间，元力凝聚双眼，仿佛能看到虚空中层层扭曲之下隐藏起来的血腥祭坛。 “封婴坛……” 东阳上人轻声呢喃，竟是道出了连青阳子和云芷都认不出的巫族祭坛之名。 就在这时他神色微变，冷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 长剑一引，九天落雷，须臾而至。 晴天霹雳落下，引来怪叫阵阵，一道血影在远处闪过几次，瞬间远去。 东阳上人沉着脸，追了上去。 越追越是心惊，因为前方逃窜的血影，修为尚不知几何，可那速度却完全不在他之下，要知道此时东阳上人可是出了全力，毫无保留。 当今世上，又有几人能在他手下逃生？ 要知道哪怕是之前许攸如果不是使出了疾风啸这等自残禁招，也休想从东阳上人手中逃脱。 巫族…… 东阳上人目光一闪，有所猜测，左手在身前掐一古怪手诀，嘴唇微动之下，晦涩难明的口诀一出，只见他体内元力运转方向猛然一改，俨然换成另外一套完全不同的修行功法，与原先功法大相径庭，如此情况，可谓前所未闻。 这功法一出，气势更涨，东阳上人的速度猛然暴增，快速追了上去。 那暴增的速度让前方逃窜的血影大吃一惊，看着距离不断拉近而略有波动，似有些动摇，速度竟是缓缓慢了下来。 此消彼长之下，东阳上人很快追了上来，没有贸然接近，而是保持着丈许距离，警戒以对，毕竟对方疑似巫族中人，东阳上人极为慎重。 此时面对之下，看清对方模样，让东阳上人一愣，竟是一血衣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岁模样！ 可是对方能有那等速度，加上身上那不正常的血腥之气，自不可能是普通人，想到巫族中种种诡异功法，想来对方应是修行了那等诡法才会有这种模样，东阳上人冷哼道：“怎么不跑了？” “你的速度比我快，再跑下去也没意义，不如省点儿力气。” 面对东阳上人，对方虽然忌惮，可是依然不失冷静，坦然以对。 东阳上人目光一闪，问道：“你是巫族中人？巫族沉寂千年，终于坐不住了吗？” 东阳上人一语道出“巫族”二字，让血衣少年瞳孔微缩，显是受了震动，顿时沉默以对，只是见其皮肤微紧，身子略伏，对东阳上人有了更深的忌惮。 巫族沉寂千年，在这修仙界中，知道这一族的人已不多，对方能一下认出自己来历，只怕背景不凡，必是出身于最顶尖的修仙门派。 没想到前不久才遭遇到青阳门的青阳子与阴女教的云芷，此时又遇一高人，而且此人的修为甚至在青阳子之上，尤其是那令速度暴涨的法门也让他看不透，双眼微眯，隐现寒芒。 东阳上人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摇头道：“你跑不掉。” 血衣少年目光闪动，道：“就是不知道你那种速度能坚持多久？” 东阳上人呵呵笑道：“你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见东阳上人如此托大，血衣少年反而不敢大意，一味维持那种速度，不说东阳上人能坚持多久，这对他自己来说本身便是极大的消耗，在不清楚对方底细的情况下不敢轻举妄动，怕让对方找出破绽。 念及此，顿时软了口气，道：“你想知道什么？” 东阳上人直接问道：“巫族都有自己的名号，皆有不凡，不知你是十巫中的哪一位？” 血衣少年神色微变，顿时凝重了起来，面前这人对巫族之事了解如此之深，对他而言不是好事，对方的身份来历越不简单，修为往往越是深不可测，只怕不是他可以对付的。 想到方才对方那惊人的速度，血衣少年摇头道：“想多了，在巫族中在下不过一小卒子，十巫名号代代相传，岂能落到我的手里。” 说完却见东阳上人依然紧紧盯着他，知道不说清楚对方只怕不会善罢甘休，遂一边寻找逃脱机会一边道：“我名血巫童子。” 之前被青阳子逼走的血巫童子竟然又回到这个地方。 一丝恍然从东阳上人眼中一闪而过，巫族的名号大多直接，但不是随意起的，对巫族有所了解的都该知道，一个巫族名号可以看出许多东西，诸如那一巫族人所属部落、地位，对巫族了如指掌的，甚至可以从其名号窥得对方所修功法属性。 血巫童子也不知道东阳上人对他们巫族知道多少，只是名号这种东西，在巫族之中有极为特殊的意义，往往不是随便叫的，不是他可以乱改的，哪怕在外行走需要谎报名号，也要与自身原本名号相关，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联系着自身名号与系谱，谎报之下必会引起一些冥冥中的感应，在东阳上人这种人的面前，那种感应哪怕微弱也无处遁形，很容易被察觉，既如此，谎报也就没了意义。 东阳上人却已跳过他的这个名号，转而问道：“巫族销声匿迹多年，突然又跳出来作甚？” 血巫童子桀桀笑道：“这就是我们自己的事了。” 东阳上人目光一闪，冷笑道：“你们？你是偷偷跑出来的吧？似你这等修为，窝在巫族之中怕是难再提高，你的功法特异，需要特殊的环境与祭品，所以跑出来搅风搅雨？” 东阳上人每说一个字，血巫童子的脸色便变得更加难看，甚至从那透着血色的脸上，隐隐看出苍白与恐惧。 只见他身上突然血光大作，血肉之躯顷刻间熔成黏稠血水，从那血水之中钻出一个又一个血人，个个都如十岁婴孩般大小，露出狰狞嗜血模样扑向东阳上人。 “哼！雕虫小技！！” 东阳上人周身乍现雷弧，交织成网，将那些完全由血水凝成的婴孩挡住。 可那些婴孩一被缠住马上又化为无形血液尚下，令东阳上人警惕，正欲有所施为，却见那血水再无动静，再看看原本血巫童子所站的地方，亦只见一滩血水，不见身影。 逃了！ 东阳上人静静盯着等了一阵，见血巫童子不再冒头，冷笑一声，化为流光远去。 第267章 名单 （这几天因工作出门没能更新，忘了提前说了，惭愧，今晚熬个夜，先把欠的多补一些上来，不过可能会比较晚……） 身在青阳门中的顾辰并不知道，一些事情并未随着他的离开而止歇，反而日益发酵，暗中有许多事情依然牵连到他身上去，只因无人知他行踪，因此麻烦未至而已。 如今顾辰正在准备参加青阳大比一事，说是准备，还不如说是休闲。 虽然已是决定参加，但顾辰依然将其视为麻烦事的一种。 本是青阳门一年一度的盛事，与自己并无干系，况且他又不是青阳门的弟子，可是却偏偏有这么多人希望他参加，屡次在他身上下功夫，这种种实在令顾辰无奈。 不过他心性淡然，虽觉无奈，对那所谓的青阳大比也依然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 若是他不想参加也没人能拿他怎么样，有青阳子在还有谁能逼迫他不成？ 可是他还是决定了要参加，这也是为了青阳子。 眼看着青阳大比日益临近，青阳门众弟子也都开始紧张与期待，哪怕是东来峰上，也隐隐有这种气氛出现，柳祯的终日苦练便是原由。 罗程四人时不时看向那终日悠闲自得的身影，很是无语，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参加青阳大比，但顾辰的态度未免太过悠哉，与努力修行的柳祯一比，可谓天差地别，难道他就那么自信？ 柳祯也时时关注着顾辰，见顾辰始终没有为青阳大比做任何准备，他的情绪变得暴躁，顾辰那悠闲模样让他越发看不过眼。 尤其是青阳子对此竟然没有任何劝阻，更是让柳祯感到不忿。 如果在青阳大比上遇到顾辰…… 这种想法每每出现，柳祯便情不自禁握紧双拳，可谓是憋着一口气，恨不得那一刻早点儿到来。 他迫不及待想要击败顾辰，想让青阳子知道，只有他柳祯才是青阳御焱诀上三诀最适合的传人。 柳棠棠不敢打扰到柳祯的修行，这几天与罗程等人走在一起，四人心中始终有着一样的疑惑，这疑惑随着这几天看到顾辰那悠闲姿态不见消散，反而更加强烈。 柳棠棠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柳师兄说我们应该感谢顾师兄，到底指什么事？” 说到这事，陈勇和马彪相继摇头，看向罗程，奈何罗程也不知道，没有出声。 陈勇冷笑道：“他能做什么好事？还谢他？我们为什么会失去悟石的机会？又为什么只能在这里沦为仆役？莫非他还能让我们得到修行功法不成？” 罗程扫了陈勇一眼，没有说话。 想到罗程与顾辰之间的关系，陈勇有些心虚地抿了抿嘴，哼了声。 青阳子嘴角微翘，看着对面的顾辰，笑问道：“青阳大比可是青阳门一大盛事，为了让你参加，好让你受青阳门门规限制，有不少人费了好番心思，你倒好，自己没顾上，却为别人争了好处。” 顾辰微微一笑，他又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真正想要的青阳门也给不了，眼角余光扫了不远处的罗程等人一样，为这四人争得好处对他来说只是顺带一提的事而已，费不了多大功夫，自也没期望得到对方的感激。 青阳子笑道：“做好事不留名，还要惹来骂声一片，值吗？” 顾辰一怔，摇头笑道：“随口一提而已，没去想那许多。” “你啊你！”青阳子笑着摇头。 与诸峰相比，东来峰显得平静得多，但其他山峰就不一样了。 青阳大比不愧是青阳门一年一度的盛会，青阳门上上下下不得清闲，除了东来峰。 像柳祯一样紧张修行的人不在少数，实在是这一次的青阳大比不同以往，五粒青神丹的奖励令人眼红。 “也不知道柳师兄如今的修为到了哪一步？” “柳师兄可是在东来峰，东来峰上的情况岂是你我能知？不过既然是在那座山峰上，想来柳师兄的修为必定进步神速。” 修行之余，总有弟子议论起那座孤峰。 任何事情，只要与那座孤峰扯上关系，似乎一切的猜想就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一次的青阳大比，柳师兄或许会施展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一举夺冠。” “可别忘了，东来峰上还有另一个人。” “他会是柳师兄的对手？” “怎么说也是青阳子长老的义子，怎么可能没两把刷子？” 只要一说到东来峰，一定会说到柳祯，只要一提起柳祯，顾辰的名字也会冒出，这个话题似乎永远不会过时。 只是，在大多数人的眼里，始终都不认为顾辰能赢柳祯，或者说是因为他们的身份与立场缘故，很多人都希望顾辰不如柳祯。 何杰桐一路听着同门的议论，匆匆前往正煌殿拜见钟鼎。 这段时间他很忙，却不是忙于修行，而是青阳大比的事宜需要他来张罗。 这一次的青阳大比，何杰桐不会参加。 从钟鼎手中接过大比的名单，何杰桐默然。 “嗯？”因何杰桐半晌没有反应，钟鼎冷冷看来。 何杰桐慌忙低头，正欲告退，却听钟鼎声音传来，道：“有什么问题？” 何杰桐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道：“师傅，弟子只是不解，这样安排不合以往规矩。” 钟鼎道：“规矩是人定的，以前的青阳大比也没有在这种时间举行。” 何杰桐无语，这一次的青阳大比之所以提前这么多，还不是由钟鼎提出的？规矩是由他自己定的，也是由他自己改动的，会不会有些轻率了？ 可是这话实在不好说出，因为钟鼎显然心中有个响亮的算盘。 知钟鼎意已决，何杰桐不敢有什么意见，默默退下了。 从正煌殿出来之后，何杰桐仰望头顶苍天，长出了一口气，这阵子觉得越来越压抑，对钟鼎的所作所为，他总无法认同。 “师兄，刚从师傅那里出来？” 听到声音，何杰桐转身，见到林鸣缓步走来。 何杰桐苦笑，将手中名单递给林鸣。 这名单本就是马上要公布出去的，此时给林鸣看看倒无所谓。 林鸣接过名单扫了一眼，神色古怪地将名单还来，道：“柳师兄今年才摆脱山门弟子的身份，刚成为青阳门正式弟子不久，居然就被编入精英弟子行列？” 何杰桐摇头道：“不止是柳师兄，那个顾辰也一样，而且不是被编入精英弟子行列，而是这一次青阳大比，他们被列入本门精英弟子的层次中，这样一来他们的对手都不是同一批山门弟子。” 为了维持青阳大比的公正性，参加大比的青阳门弟子按照当年山门弟子、普通弟子、精英弟子被分成三个层次，精英弟子之中又按照修为不同将众人分开，让他们在同境界角力，虽然这样亦难做到绝对公平，可是起码给了指望，若是让同境界的普通弟子与精英弟子比试，普通弟子根本就没有赢的希望。 柳祯的资质是没话说的，资质不好也不可能以一篇朝仙诀便将修为推到炼元境巅峰，可是青阳大比提前了太多，从悟石那时算起根本没有过去多久，短短时间里柳祯的修为能到何种地步？实力又能到哪个水准？ 居然就这样将柳祯给划到精英弟子的范围里，所谓的公平因为一纸名单而被彻底打破。 第268章 选择 林鸣摇头道：“柳师兄的资质确实是没话说，可是这一次他不占优势，哪怕他资质再高再好也不行，才这短短时间，他能将修为提到哪里去？又怎么能是门中精英的对手？” 嘀咕着，林鸣不由得望向正煌殿，心想师傅到底是在搞什么，青阳大比这么搞，以后还怎么维持公平？ 有些口子一旦开了，便很难再合上了，青阳大比出现了一次不公，以后便很难继续保持公平。 “我去跟师傅说。” 林鸣走向正煌殿，却被何杰桐一把拉住，他回过头来看向何杰桐。 何杰桐摇摇头道：“师傅已经决定了。” 林鸣知道何杰桐的意思，顿时沉默，再看向那座正煌殿，突然觉得沉甸甸的。 有些事情劝之无果，只能从命。 当青阳大比的名单传下去之后，整个青阳门顿时哗然。 事实上除了时间上与以往不同，青阳大比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在精英组那里多出了两名弟子——顾辰和柳祯。 一石激起千层浪，如此一来青阳门中的声音自然不可能消失，反而愈演愈烈。 “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让他们吃点儿苦头。” “呵，天才？能成长起来的才叫天才！” “让他们好好看看，什么叫做青阳门的精英？” 能够成为青阳门的精英弟子，没有一个是简单的，在看到大比名单之后，一个个都露出了讥讽之色。 顾辰与柳祯虽然名声远扬，可是当这些精英弟子与这两人的名字放在一起之后，反而让他们觉得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地位始终超然的青阳门精英弟子不忿出声，在门中引起的动静更大，整个青阳门从来就没有如这般热闹过。 …… …… 艾玲扫过名单，默然无语。 许慕姗的名字出现在普通弟子的名单上，虽然不是与当年的山门弟子交手，但以许慕姗悟石之时闹出的动静，在普通弟子之中应该轻易便可名列前茅。 因为没有服下醒神丹，不至于随天石的反噬而生不如死甚至浪费时间，许慕姗的修行很顺利，又得天石所赐，经历一番苦修之后修为提升极快，哪怕被列入精英弟子的名单之中也不为过，只是那样会让她失去优势而已，毕竟此时的许慕姗与那些精英弟子之间还是存在着一些差距的。 看了看精英弟子名单上面顾辰与柳祯的名字，艾玲可不会认为钟鼎真的那么好心，对许慕姗网开一面，目光微闪，她马上便明白过来钟鼎的意思，这是在堵她的嘴。 只是，她的嘴是这样说堵就堵的吗？ 艾玲冷笑，站了起来，可是走出没两步却又停了下来，陷入了沉思。 许慕姗的修为进境很快，因是悟石所得，与她自身最为契合，不仅前期修行快，之后的修行应该可以一往无前。 但从天石上悟得的功法并不代表便全无疏漏，人哪怕一直沿着一条直线走，走着走着也有可能走偏了，因此在每突破一层境界之后，许慕姗都要再度前往悟石，对她的修行功法查漏补缺、拨乱反正。 只是，这条路不管走得顺还是不顺，随着许慕姗的修为提高，再做突破时，一颗青神丹能够发挥出来的作用实在太大了。 能够对艾玲有作用，自然对许慕姗有大用，而在普通弟子的比试中获胜，一颗青神丹是跑不了的。 只是，青阳子那边…… 艾玲想了想，取出一把精巧小剑，将名单绑在上面，手一挥小剑疾射而去。 艾玲目光闪动自语道：“师兄能够让顾辰参加青阳大比，肯定也是有一番安排，不过师兄性子太淡，此时只怕还不知道名单的事，先看看他怎么说。” …… …… 一头白发的陈鹰站在峰间，宽大的道袍随着山风吹拂而猎猎作响，他看着手中的名单沉吟。 李大庆站在陈鹰身后，两人静默而站。 李大庆心绪有些复杂，这次参加青阳大比，只怕他与陈鹰会成为对手。 要说对那颗青神丹没有任何念想是不可能的，只是李大庆也知道，自己不会是陈鹰的对手。 陈鹰的目光始终都是落在名单上与他同样位列“普通弟子”行列位置的那个名字，想起了那道倩影，总在他的脑中挥之不去，悟石时候的坚持还有突破，那些想法和情绪也都浮现出来，让陈鹰的呼吸微沉、微乱。 李大庆有些担心，道：“师兄，风大，要不我们回去歇歇？” 陈鹰摇了摇头，却是答非所问道：“他们都跑去了精英组，却把我留在普通组，让我如何证明自己不输？” 李大庆一怔，道：“师兄，你的意思是？” 陈鹰转过身来，慢慢道：“我要去精英组。” 李大庆闻言吃了一惊，欲加劝阻，却又很快镇定下来，道：“名单已经公布了。” “也只是公布而已。”陈鹰笑道，“要从精英组调到普通组可能会有点难，但从普通组申请调到精英组却是再也简单不过了，掌门肯定会同意的。” “师傅他……” “还是你想要在普通组跟我一决高下？” 李大庆将头低下，顿时不再相劝。 …… …… 名单发出的同时，何杰桐便已经将名单传到了东来峰，这事要尽快让柳祯知晓。 收到名单之后，陈勇和马彪却没有马上拿去交给柳祯，而是两人联袂将名单送到了青阳子的手上。 青阳子扫过名单，闪过厉芒，嘿嘿冷笑，将名单递给了顾辰。 顾辰看了名单，也一阵无语，没想到钟鼎为了要得到他悟石所得到的东西，还真是不择手段，竟然将自己列到了精英弟子一组中，只是柳祯本是青阳门的弟子，他怎么也会在精英弟子一组中？ 倒不是说柳祯不配成为青阳门的精英弟子，他如今的劣势也就修为尚弱而已，其人资质天赋没话说，很有成为年轻一代领头人的资质，只是他需要时间成长，现在就让他与一众精英弟子争长短，未免太过轻率了。 至于顾辰，谁理他去死？ 但至少顾辰自己是挺在意的，拿着名单翻来覆去地看，似乎要将其看出朵花来。 青阳子道：“在大比开始之前，不想去了随时都可以改变主意。” 顾辰摇了摇头，道：“出尔反尔，只会沦为笑柄。” “那是在维持公平的前提下，可是明知不公平，就没有必要勉强自己，这话说出了理也在我们这里。” 顾辰却是意味莫名道：“把我编到普通组，对他们来说才是真的不公平，精英组什么的，对我来说不值一提。” 听自己的义子说出辱没青阳门精英弟子的话，青阳子不仅没有任何恼意，反而还对此颇为赞同，加上顾辰都已经这么说了，便挥了挥手，让陈勇和马彪将名单带下去了。 离去时，陈勇和马彪两人看了顾辰几眼，欲言又止，但终还是没多说什么。 没多久，艾玲的剑书送达，看了剑书上的内容，青阳子微微笑了笑，将剑书递给了顾辰自己看。 顾辰一看，顿知也是刚刚所交代之事，遂没有了兴致。 第269章 开幕 在青阳门掌门钟鼎的推动下，青阳大比的准备事宜进行得很快。 时间推移，很快便到了青阳大比的时间。 这一日，诸峰弟子齐聚主峰。 除了主峰，也没有任何一处山峰能容纳如此多人。 许慕姗跟在艾玲身边，四下张望，寻找着那熟悉的人影。 可是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顾辰，许慕姗不由得有些犹疑。 她之所以参加青阳大比，除了碍于洛兰的请求，还有相当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顾辰也要参加。 在主峰她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说是熟悉，其实彼此之间并不熟，只是因为之前悟石的时候打过照面而已，但因为当初悟石的时候许慕姗引起的动静让人印象深刻，很多人都主动打招呼。 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许慕姗都一一点头，但她的目光游移，隐隐有些着急，怎么到现在还没看到顾辰的踪影？ 找了许久，终是忍不住询问身边的艾玲：“师傅，顾辰怎么没来？” 艾玲道：“会来的。” 话虽如此，艾玲却自叹息，对于那张名单，青阳子竟然没有什么反应。 难道当年的事在青阳子心中留下的心结依然那么深，竟然让青阳子到了如今依然宁愿自我束缚，宁愿让顾辰也做出牺牲，变相地将顾辰悟石所得交给青阳门？ 艾玲并不知道青阳子与钟鼎另有约定，以这些年来青阳子的所作所为的了解，让她也难免对青阳子有所误解，心想师兄终究还是没能走出来。 再看看身边这个小弟子，艾玲忍不住苦笑摇头。 虽然知道青阳大比是青阳门的一大盛事，不过对于青阳大比的内里，许慕姗并不知情，也没有人跟她说起。 如今许慕姗只知很多人都要参加青阳大比，却不知道青阳大比里面要分成几组来比试，更不知道她自己在哪一组，甚至顾辰在哪一组。 如果让她知道顾辰被掌门摆了一道，指不定这孩子要怎么闹腾。 让许慕姗在台下候着，艾玲飞上看台落座。 许慕姗四下张望，寻找顾辰，但她的视线突然一顿，注意到人群中有一人亦在看着她。 那人一头白发，神色间带着倦容，眉宇间却透着些许熟悉。 一番凝思之后方才想起对方身份，正是惊蛰悟石之时与顾辰产生冲突的陈鹰。 在许慕姗注意到陈鹰之时，对方也刚好转移开视线，看向别处。 在陈鹰身边，李大庆也在东张西望。 突然人群一阵惊呼，一道流光自远方而至。 落地之时，现出青阳子的身形，在他身边还跟着六人。 顾辰与柳祯站立左右。 让人侧目的是，青阳子竟然将东来峰上的四名仆役也一起给带了过来，让人不知其用意。 顾辰与柳祯一来，这阵子有关青阳大比的热门话题便又在人群中点燃。 如今当事人也到场，那些人云亦云的猜想似乎一下子找到了根据，没有因为当事人的到来而收敛，反而更引得人津津乐道。 青阳子在看台上落座，顾辰等人站在青阳子身边，并未远离，时而看向峰上诸人，有如居高临下。 这种视角让罗程四人颇有些局促不安，毕竟他们如今沦为仆役，身份摆在那里，站这地方有些不合适。 只是青阳子将他们直接带到这里，也不发话让他们下去，四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硬着头皮撑着。 倒是顾辰与柳祯对此没有太大反应，两人可以说已经颇为习惯，顾辰甚至还有些怀念。 当初在昆仑山上，他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这种场面影响不了他。 很快的，下方的许多青阳门弟子皱紧眉头，盯着上面顾辰与柳祯，一个个腻歪了起来，见?两人竟然并没有要走下来的打算，顿时一个个冷哼，更有不少人说起话来阴阳怪气。 陈北风呵呵笑道：“青阳子师兄一来，果然让这里更热闹了。” 下方的言论自然不可能瞒过二人，别说他们，便是顾辰与柳祯也听得清清楚楚，不过两人无动于衷，似乎压根就没往心里去。 青阳子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艾玲突然招手道：“姗儿，过来。” 下方的许慕姗正紧紧盯着台上顾辰不放，想着自己是不是要上去打声招呼，又犹豫着自己身份这样走上去合不合适，便听到艾玲的声音，走上前去。 还不待她询问艾玲有什么吩咐，只听艾玲道：“留在为师身边。” 许慕姗看了看顾辰，迅速吐了吐舌头，甜甜一笑。 顾辰回以一笑，视线却在下文人群一扫而过，其中有几人引起他的注意。 陈北风深深看了艾玲一眼，目光又在顾辰、柳祯与许慕姗三人身上转来转去，之后斜斜一瞥青阳子身后那看起来局促不安的四个仆役，脸色微沉。 从人群之中，陈北风很快找到陈鹰的身影，正犹豫着是不是要将陈鹰也叫上来，可是这想法也只是冒了冒便息下心思。 青阳子的地位不消多说，艾玲身为青阳门长老，以长老之尊做这事并没有太大的所谓，只是会让他觉得看不顺眼而已，但如果是由他来做这事，只怕就会有其他同门出来说话，到时候就不是引来他人看不顺眼，而是让自己丢脸了。 本属同代，却因为身份的不同，让陈北风心头郁郁。 突然想起不久前听到的一个传闻，江礼似是使用了登阳券，接下了宗门的机密任务，前往八荒定标，要一争长老之位。 如果江礼侥幸完成任务归来，一个长老之位跑不了，只怕到时候又有一个人会爬到自己头上去。 只要一想到这事，陈北风心里便很不是滋味，他虽然也曾为宗门立下汗马功劳，可是那些功劳显然还不足以让他得到青阳门的登阳券，因此哪怕知道宗门有机密任务，他也接不了。 但话又说回来了，就算能接那机密任务，他也不敢接。 八荒界域那是什么地方？ 闯入者九死一生，是随便谁都能去闯的吗？ 江礼那娘们儿也真够大胆的，这样的任务都敢接…… 钟鼎站起，抬手往下压了压，台下诸人顿时安静下来。 钟鼎道：“青阳大比是本门一大盛事，不是为了同门之间争强斗狠，而是为了诸位切磋提高，胜负固然要分，但希望诸位点到即止，各位可尽情一展所学，有能者自当脱颖而出，本座取出五颗青神丹作为奖励，名列前茅者都有机会一争，公平公正。” 听到青神丹，下方弟子都双眼冒光。 看着台下弟子的反应，钟鼎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的目的达到了，这才坐下。 周不同站了起来，道：“依惯例，本届青阳大比分为当年山门弟子、普通弟子、精英弟子三个场地，同境界切磋，如果对自己实力有信心，低境界者亦可向高境界者发出挑战，但高境界者不可向低境界者挑战。” 除了当年山门弟子还有少部分的普通弟子，其余人都不是第一次参加青阳大比了，对其中的规则知根知底。 这主要还是青阳大比的规则年年如此，从来没有变过，因此都不需要过多解说，简单提一下便可步入正轨。 在得到艾玲传音一番解说之后，许慕姗也明白过来青阳大比的章程，不由得看向顾辰，满是担心。 却见顾辰回以淡淡一笑，似乎并不是太过在意，许慕姗的一颗心顿时便安了下来，对顾辰有着盲目的信心。 第270章 首战 对流程作了一番简单的解说之后，众多青阳门弟子已经是跃跃欲试了。 当年的山门弟子还有普通弟子这两组，对青阳大比有着期待的同时也有着忐忑，想在人前出风头的同时又对自己信心不足，左右张望的同时亦显得有些畏缩不前。 精英弟子一组却是完全不同的样貌，个个锋芒毕露，其中大多人的注意力还都落在顾辰与柳祯这二人身上。 钟鼎微微一笑，看向青阳子，道：“师兄，青阳大比这便开始，你以为如何？” 青阳子淡淡道：“既已到此，自然是凭掌门安排。” 目光扫向其余众人，钟鼎对周不同点点头。 周不同站起，宣布道：“青阳大比现在开始，大家依组别进场。” 待众多青阳门弟子就位，周不同又问道：“可有谁愿意第一个上场？” 青阳门弟子按照当年山门弟子、普通弟子、精英弟子分为三个组别，每个组别里又以境界不同分出三个场地，分别作为炼元境、灵元境、一元境的切磋场地，都在主峰演武场上。 总共九个场地，按照九宫格排布，坐在看台上，便可将九个场地一览无余。 各场地上都有一名三代弟子主持，每个场地的比试都是同时进行，彼此之间并不冲突。 如此一来大大缩短了青阳大比的时间，虽是盛事，但因为每年都有举行，因此办得简单直接，一般三天的时间便可过去。 周不同的声音远远传开，清晰传遍整座主峰，却是让那些参加青阳大比的青阳门弟子纷纷沉默了下来，看着空无一人的九座场地，一时竟没有人做出回应。 三天的时间，同门弟子切磋交流，从中排列出高低胜负，但往往一场比试并不需要多长的时间，加上青阳大比用的是淘汰机制，一旦在一开始时败下阵来，后面自然就没有再上场的机会，排名自然就提不上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第一个上场的人并不占优势。 但也正是因为考虑到这一点，所以青阳大比亦有规定，胜者可以先行退场，待休息过后再进行比试，且对那些赢过一场之后又败于其他同门之手又有不服不甘者，都有一次机会对另一胜者发起挑战，若能赢，则可以继续把名次提上去。 可是，如果在第一场就败了的，后面的青阳大比就没他什么事了。 所以周不同发声，却无一人响应，众人不时看看身边同门，犹豫着若第一场便遇上强敌可如何是好？ 见此周不同也不意外，青阳大比年年举行，年年如此，第一场总是最为难最磨叽的，所以在第一场，他们这些师长对门下弟子总是比较宽容的。 不过这一次，这宽容似乎大打折扣了，只听钟鼎极为不快地发出一声冷哼，顿时让那些弟子个个噤若寒蝉。 “没人愿意上，那我就先来献丑了。” 林鸣一跃上场，登上的是精英弟子组别中灵元境的场地。 一头长发随风而散，看起来颇为放荡不羁。 见自己弟子先上场了，钟鼎轻轻点头，脸色好看不少。 “谁来与我较量较量？” “林师兄，小弟自不量力想请师兄指教，还请师兄手下留情。” 有人带头，很快便有一人跳出。 同样作为精英弟子，心气上比起他人只高不低。 那人上台之后，面对林鸣不卑不亢，拱手为礼。 林鸣嘿嘿笑道：“朱严师弟啊，不是师兄不给面子，在这里手下留情有点难啊，不然你还是认输下去，换个人上来吧，也免得受伤丢脸。” 朱严与林鸣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深知林鸣的性格，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并不往心里去，只见他将架势摆好，长剑在手，剑意迸发。 林鸣收起了嬉皮笑脸，只见笑容玩味儿，眼中却是闪过警惕。 面对朱严，他也不敢大意，这个师弟的修为并不在他之下，同为精英弟子，总有过人手段。 两人修行的都是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不同的是朱严走的是师承一脉，而林鸣却是经由悟石领悟得出，但也是因为悟石，林鸣只掌握了其中奔狼烟与断水流两招。 相比起来，两人可说是各有优势，若不动手也难知谁胜谁负。 朱严一出手便是全力，举剑冲来，身上冒着滚滚热烟，周边空气因受热而扭曲，让他的身形也变得歪歪扭扭。 只见他剑尖微挑，手腕随之绕动，剑尖划圆，就仿佛是一轮斜阳压来。 倾斜阳！ 台上柳祯见此，双眼微眯。 朱严使出的倾斜阳显然与柳祯的不同，使用的手法倒也有趣，然而仅仅只是看了一眼，柳祯便对朱严使出的这一招失去了兴趣。 朱严这一招重在拟形，却无会意，威力上与柳祯使出的倾斜阳相比大打折扣。 然而柳祯能看出其中优劣好坏，却不代表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在场不少三代弟子纷纷眼前一亮，暗暗点头，似乎对朱严使出的招式颇为满意。 柳祯下意识里看了青阳子一眼，只见青阳子不动声色，他便也敛下心神，不露端倪。 林鸣警惕，不敢与使出倾斜阳的朱严硬碰硬。 他只悟出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中的前两招，除非以后悟石能再领悟倾斜阳，否则这一招只怕与他无缘，因为依照青阳门门规，若是悟石有得，门中的师承体系便与自己无缘。 那滚滚热烟扰乱了林鸣的视野，让他无法确实捕捉到朱严的身形。 林鸣双目一凝，长剑刺出，顿化成千上百剑影，剑剑刺入那扭曲空气之中，竟被他刺出了很多个窟窿。 奔狼烟！！ 柳祯瞳孔微缩。 从林鸣的出招能看出这招的强大，而且带着一股连他自己都没有的意境，一往无前，顿化千军万马，而林鸣就像这千军万马的统帅，剑尖所指，不可一世。 “这就是悟石与师承的不同吗？” 柳祯暗暗呢喃，双拳微紧。 选择了一条路，自然要错失另一条路上的光景。 但他并不后悔，他师从青阳子，习得青阳子领悟的奔狼烟，其高深玄妙处也有很多是林鸣所不具备的，他自认为如果与林鸣交手，他不会输。 想到这里，柳祯紧握的双手又自放松。 钟鼎斜睨了柳祯一眼，又将视线移开，落回场中。 热烟散去，空间很快恢复正常，只见朱严已退到场地边界，握剑的右手上伤痕累累，已是被血染红，此时勉强将剑举起，只是右手却在发抖。 林鸣长出了一口气，暗叫好险，他刚刚已有留手，否则只怕朱严右手不保。 朱严看看自己的右手，苦笑摇头，道：“谢谢师兄指教，我输了。” 林鸣摇头，道：“我也是侥幸，刚才我也没能看出你的身形。” 朱严落败，跳下场地。 林鸣看看四周，嘴唇微动。 “林师兄，接下来换我。” 又有一人跳出。 林鸣连连摆手，又恢复那种嬉皮笑脸模样，道：“别别别，你找别人去，刚刚一战我消耗不小，没多余的力气收拾你了，我得下去休息先。” 说完也不待对方反应，林鸣已经跳下场地。 林鸣退得毫不拖泥带水，引得一群人嘴角抽搐，然后不由得看向台上的钟鼎，果然见钟鼎一张脸阴沉如欲滴水般。 艾玲呵呵笑了起来，完全不给钟鼎面子。 钟鼎的脸更黑了，瞪着林鸣。 林鸣压根就不看他，躲在人群之中低头看脚尖，假装不知道。 不过有了林鸣带头，很快又有人上场，不仅是精英弟子这一组别，当年山门弟子、普通弟子那边也陆续有人上场。 有人上场自然便有人退场，引来惊呼阵阵。 顾辰目光一闪，却是发现，虽然场中有九个场地，但有几个场地却一直空着，甚至边上都没有青阳门的三代弟子主持。 像这样的场地，当年山门弟子那一组有两个，普通弟子这一组有一个，在精英弟子这边也有两个。 第271章 挑战 看着那些空荡荡的场地，顾辰眼中闪过不解。 同样与他有不解的还有不少人，皆是今年才从山门弟子晋升为青阳门正式弟子的，除此之外，大多数人对此却是不以为然。 顾辰更是不解了。 如果那些场地布置下来后并无用处，一开始的时候就不要布置不是更好吗？ 布置这样的一个场地对于修仙者来说自然不算什么，只是少布置一个便可以少花费许多心力，比起去做这无用功要好得多。 “青阳大比每一年都有举行，门中弟子分为三组，分别是当年的山门弟子、普通弟子还有精英弟子，这三组中又按炼元境、灵元境、一元境分出三个比试场地，也就是对应着在场的九座场地。”柳祯突然轻轻开口，似乎看出了顾辰的疑虑，“只是当年的山门弟子刚刚获得修行功法，摆脱山门弟子的身份，短短时间里修为的提升有限，最多也就突破到炼元境，达到灵元境罢了，但就算只是提升了一个境界，修行速度也算不慢了。” 顾辰点点头，隐隐已经明白原因了，只听柳祯接着说了下去。 “若是在悟石之后，能赶在青阳大比之前突破到一元境，这样的资质早就可以成为本门的精英弟子，也就不会再在当年山门弟子那一组里鹤立鸡群了，除非是遇到特别想要的奖励，也可以选择留在当年山门弟子那一组保证更大赢面，哪怕已经是山门弟子，但将自己分在那一组也在规则之内，只是大多时候，青阳大比的奖励并不惠及当年山门弟子那一组，不过其他的奖赏对他们来说也足够丰厚。” 柳祯默了默，又道：“像这一次的大比奖励是青神丹，如果数量更多，不久前的山门弟子现在只要有人突破到一元境，也会要求留在当年山门弟子那一组中，可惜只有五颗，那一组是没份的，不过却可以有其他的奖励。” 顾辰了然，在规则之内存在着很多变通的余地，那几个场地虽然空无一人，但为了体现规则，这才将其布置出来。 “另外就是普通弟子与精英弟子的区别，这两组主要看的是资质与年龄，在普通弟子那一组里有不少人的修为比精英组的高，可同时他们年龄也大了，修炼到这一境界用了太长时间，没有资格与那些精英弟子同起同坐，而本门所有普通弟子中，修为没能突破到灵元境的更是没有资格参加青阳大比，除非是当年的山门弟子修为突破，在自愿的情况下才被划分到普通弟子那一组，所以往年普通弟子那一组上场的只有灵元境和一元境修为的人，今年虽然从当年山门弟子那一组中分出来几个，但每一个的修为都有灵元境，倒是让普通弟子那一组显得热闹许多，只要他们一上场，肯定会引来不少人关注。” 柳祯所说的他们，自然指的是许慕姗等人。 严格来说，许慕姗根本没有经过山门弟子那一关，是直接被艾玲收归门下，本来就不属于当年山门弟子那一组。 顾辰不由得有些担心，这样一来许慕姗的对手水平就会更高一些，不知道她能不能应对。 只是许慕姗一双美目时时在他身上流连，那丫头到现在好像还没想明白自己的处境。 柳祯又道：“今年的青阳大比奖励丰厚，那五颗青神丹精英组得三颗，普通弟子那一组得两颗，那位许师妹被分在灵元境那个场地，可以说就是为了那最后一颗青神丹，而且赢面不小，她在悟石的时候闹出的动静也不小，你没有必要为她担心。” 顾辰心中一动，看向柳祯，能够感觉到柳祯身上浓浓的战意。 “顾师兄，在遇到我之前，你可不能输。” 顾辰笑着点头道：“你想与我交手，也不能输。” 柳祯重重道：“我不会输。” 说着这话时，柳祯看着青阳子，胸腔之中有股浓郁的情绪在酝酿，似乎是急于想要证明什么。 他长长出了一口气，看向台下人山人海，那股情绪变得更加浓郁。 “青阳大比是青阳门每年一度的盛事，从来只有青阳门弟子才有资格参加。” 顾辰心中一动，朝下方说话那人看去，能够感觉到对方的针锋相对。 只见对方举剑指来，喝道：“可是今年的青阳大比，除了我青阳门弟子外，竟还有一外人。” 顾辰与那人对视。 那人目光凌厉，大声道：“你有什么资格参加青阳大比？让我刘云看看你资格何在！” 看顾辰无动于衷的模样，刘云眉头一挑，直接大喊道：“顾辰，可敢与我一战？” 柳祯冷笑，一步踏出，先顾辰一步落在场上，道：“要挑战顾师兄，先过我这一关。” 刘云脸色一沉，喝道：“柳师弟，你是什么意思？我要挑战的人不是你！” 柳祯挑眉道：“怎么？不敢？” 顾辰有些无语，感觉到周围投来的一道道鄙夷的目光，沉默着。 他没有要避战的意思，只是一时对那种感觉感到新鲜而已，以前在昆仑山上的时候，除了李元沐，还从来没有人敢当众说要挑战他的话，便是李元沐也不是挑战，而是讨教。 回味那种感觉用去了顾辰一些时间，让他深切体会到现在真的已经不是在昆仑山上了，可却没想到这一耽搁反而让人产生误解，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柳祯竟然代他下场了。 人家挑战的是我，你着什么急？ 顾辰哭笑不得，只是从他的表情上看不出任何变化。 柳祯的话惹来刘云愤怒，长剑横于前，道：“柳师弟，你虽然拜入青阳子长老门下，可莫非以为这样就有资格跟我交手了？” 柳祯没有回话，他的眼中只有剑，只有手中剑。 刘云神色微凝，从柳祯身上竟然感到些许压力。 刘云快步冲上前，先发制人。 漫天剑影闪动，刘云所学竟是寒曦邀月诀。 那一招正是“青山明月剑冲霄”，只是刘云使出来却有不一样的味道。 漫天剑影由高处落下，像是一轮明月坠落。 人群惊呼，因为刘云显然用了全力，以他灵元境的修为，对柳祯竟然一点儿也未不手下留情。 柳祯还在当山门弟子的时候便已经小有名气，谁都知道他才脱离山门弟子的身份不久，也就是说，柳祯修为突破到灵元境也才不久前的事情，如何能与刘云相比？ 另外，引起人群惊呼的原因还是柳祯的态度。 面对刘云的漫天剑影，柳祯竟然视而不见，双眼之中始终只有手中三尺青锋。 一剑横在胸前。 古朴无华的一剑突然递出，简简单单，虽突兀却又顺理成章。 那一剑打漫天剑影之中，方一接触，剑影溃散。 那一剑一开始还横在柳祯胸前，此时已是横在刘云脖颈处。 刘云握剑，却一动不动，他的剑还在手，离柳祯还有一段距离，可柳祯的剑已经在他的脖颈上，相接处有阵阵凉意。 高下立判，刘云输得毫无悬念，柳祯赢得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只是胜负来得如此简单，却让很多人都看不懂，甚至刘云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输的。 “我……我输了……” 有些艰难地吐出这句话，刘云只觉全身无力。 柳祯收剑，摇摇头道：“你比顾师兄差得远了。” 第272章 等待 顾辰的实力究竟如何还不清楚，但他确实已经败在柳祯剑下，甚至连自己是怎么败的都不明白。 刘云黯然离场，只是不由得有些怀疑，所谓的青阳门精英弟子，就只是这样子而已吗？ 整个青阳门中，不管是谁都听过柳祯的大名，这名气并不是由于柳祯的出色而传开，而是因为柳祯那不为人所理解的坚持，方才让他扬名。 成为青阳子长老的弟子，这是整个门派中所有人的心愿，只是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像柳祯一样，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在山门处一等便是五年。 若青阳子在青阳门中如此做法倒也无错，只是青阳子长年在外，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若是青阳子始终不回来，莫非还真的一直等下去？ 然而事实偏偏证明，柳祯的坚持没有错，青阳子回来了，而他也顺利拜入青阳子门下，且去了东来峰还没有多久，修为便已直追门中精英弟子。 看柳祯的样子，似乎还游刃有余，一时间所有精英组的弟子都是心头一紧，暗暗警惕起来，这个时候都已将柳祯当成了他们的对手。 其中有三人，却只是在柳祯出剑的那一瞬间抬眸看来，惊异于那一剑的简单朴实，而后却又无动于衷。 这边精英组的众弟子，也隐隐以那三人为中心，不少人在看向那三人时甚至流露敬意。 青阳子也注意到那三人的存在，只是他久未在门中露面，对那三人也不识，以他的修为却能看出那三人的修为已达一元境。 精英组不比普通组，能够被归为精英组的弟子，不仅资质好修为高，最重要的是年龄较轻，像一元境的修为在普通弟子一组那边还有几个，不过那几个的年龄已过百，哪怕修为再高也难成宗门精英，而这三人可就大不一样了，同是一元境，他们的地位远非普通弟子那边几个可比。 青阳子思绪渐沉，自然明白钟鼎将顾辰与柳祯都给归到精英组的用心。 千防万防，偏偏没有防到这一点。 青阳子沉吟着，想着如何才能让事情不至脱离出自己的掌控。 “师兄，柳师侄所用的应该是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中的断水流吧，真是古朴无华的一剑，果然尽得你之真传，只是柳祯的资质不凡，你何不传他上三诀？”钟鼎话语间带有深意，他一开口，顿时将在座诸人的注意力拉了过去，便是顾辰也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青阳子淡淡道：“上三诀须以中三诀为基，循序渐进才能学有所成，急不得，不过掌门也真是看得起这两个孩子，居然把他们直接编入了精英组，他们两人资质虽好却没有足够的时间修行，这场青阳大比只怕是为那三人准备的吧，看那三人模样，突破一元境也有一段时间了吧。” 钟鼎呵呵笑道：“师兄久未归来，只怕还不知道，这三人从左至右依次是方弘志、张博、景辰，不过不惑之年，突破到一元境也有一两年了，如此资质已不算差，借这青阳大比，正好看看他们的实力。” 看了顾辰一眼，钟鼎又笑道：“当然，三人修为虽高，但资质上自然比不得贤侄，贤侄也不用担心，他们的修为在你之上，只要你不去挑战他们，他们也不会给你造成麻烦，只是在灵元境的修为上，你与柳师侄二人早晚要分个高下了。” 方才顾辰与柳祯之间的对话，在座诸人都听在耳中，不过也都装作没有听到般，没有刻意提起。 艾玲笑嘻嘻道：“掌门师兄，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的弟子吧，林师侄休息到现在，也不知道能喘口气了没有。” 想起林鸣刚刚的应对，钟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看着场下站在那里无所事事的林鸣，没好气传音道：“还嫌脸丢得不够吗？还不上场！” 林鸣缩了缩脖子，有些不情不愿地往前挪，只是看那动作，要等他挪到场上去，还不知道要经过几场。 钟鼎的脸更黑了。 突然眉眼一跳，转头看去，只见青山宿已到场。 在座诸人也都察觉到青山宿的到来，纷纷站起来行礼，青阳子也不例外。 大多目光时而落在顾辰身上，又看向青山宿，没想到这位宿老依然没放弃，前阵子传言此老寿元将尽，只怕不是谣传。 看了眼场上的柳祯，青山宿对顾辰道：“同在东来峰上修行，也不知你二人谁的实力更强，如今正是个好机会，何不上前一试？” 说着这话时青山宿捋着胡子微笑着，老神在在，似乎就在等着顾辰听话下场与柳祯交手，以他的身份，这种话说出来分量极大。 只是当有另一人上场挑战柳祯，却还不见顾辰有所回应，青山宿手上的动作渐渐变慢，目光转回顾辰身上。 突然间所有目光凝聚，顾辰看看四周，不见慌乱，伸手指了指自己问道：“您刚刚是在跟我说话？” 青山宿嘴角抽搐，瞥了眼木无表情的青阳子还有忍俊不禁的艾玲，只觉脸上无光，本欲发火，但恰逢青阳子目光冷冷扫来，终只是冷哼一声。 精英组的比试一旦开始，其他两组也不甘落后，不管修为高低，都上场应战。 只是在当年山门弟子那一组却实在没什么值得一看，这一组的弟子都是在今年由山门弟子晋升而来，有的是师承一脉，有的是悟石有得，只是留给他们修行的时间实在太短了，如今也不过炼元境的修为，对功法还是一知半解，新的招式掌握不熟，多是使用当初学到的基础招式，彼此纠缠之间，胜负难分。 在普通弟子一组，陈冰冰一招“清泉遥映天上月”已经助她击败不少对手，她到底是经由悟石有所领悟，又在燕来峰上得艾玲教导，进步很大，刚好在两天前突破到了灵元境。 除了陈冰冰，还有朱紫菱也在这普通弟子的场地上，不过两人到现在还没有交上手。 倒是一直与她们在一起的杨雪儿却只能在当年山门弟子那一组逞威风，打了几场胜了几场，场间一番喝彩连连，可她却没任何得意神色，时不时往普通弟子的阵营那边看去，银牙暗咬。 只有自己一人被归到这一组，对她来说是奇耻大辱。 虽然在惊蛰悟石时杨雪儿并无收获，但好歹去了一趟燕来峰，同样得到艾玲的教导，哪怕不是艾玲亲自指点，只是在那座燕来峰上学习，对于寒曦邀月诀的领悟也不是他人可比，将她放在这一组别里，没有一人是她的对手。 当年山门弟子里的第一，几乎可以说已是她囊中之物了，只是这种殊荣却没让她有丝毫开心，注意力总在另外两组。 此时正是高不成低不就的时候，虽然可以在这一组里抖威风，可若想到普通弟子那一组去，却好像还有些不够资格。 另一边，柳祯一剑挥出，又是一招断水流将他的对手逼退。 对方的修为与刘云相差仿佛，自然不会是柳祯的对手，很快认输了。 才刚刚上场没有多久，柳祯便已经连赢了三场，毫不费力。 柳祯只觉继续比下去也是浪费时间，没有了太大兴趣，目光一转，赫然转身看向台上顾辰，战意昂然。 很多人都注意到柳祯的动作，看向顾辰，心想总算要来了。 这两人间的比试是这段时间的热闹话题，人们都想知道，同在东来峰上修行，这两人到底谁更胜一筹。 第273章 较量 一人是曾经杰出的山门弟子，以一篇朝仙诀将修为硬是给推到了炼元境巅峰，一心想要拜入青阳子门下，一直被人以为是痴人说梦，不想最终竟是如愿以偿，而另一人则是青阳子看重收下的义子，悟石之时引发的动静也足以证明非寻常人。 两人都与青阳子关系匪浅，作为青阳子身边人，谁更胜一筹自然惹人在意。 要是换个人或许大家都不会如此瞩目，只是青阳子在青阳门中的身份地位极为特殊，加上修为高深莫测，一举一动都在所有人的关注之下。 顾辰与柳祯一起参加这次青阳大比，谁都知道这两人相遇是迟早的事，在场没有一个傻子，都看出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尤其柳祯看似站在顾辰一边，可谁都能感觉到他对顾辰的战意。 正值柳祯看来，场面一时安静，所有人都在等着顾辰的回应，或者说都在等着顾辰下场，心想总算是来了重头戏，只是这重头戏似乎来得太早了些，也太干脆了些，总让人觉得少了些什么。 青阳子对此不闻不问，显然并不想过问义子与徒弟之间的较量。 顾辰对上柳祯的目光，却没有要下场的意思，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满座之人狐疑，便是青阳子亦目光微闪，都有些想不明白顾辰在等什么。 不敢上场？ 怯战？ 一时间，各种猜想浮现。 看向顾辰的人满眼鄙夷，轻视之意毫不掩饰。 之前刘云的挑战还可以说是被柳祯挡了，那这次柳祯的战意直指，却依然不下场应战，可就找不到其他借口了。 许久不见顾辰回应，柳祯随之愣了下，转而不知想到什么，似有所觉，收回视线。 看看场下众人，目光直接从方弘志、张博、景辰那三人身上一扫而过，柳祯打算离场。 “柳师弟，我来会一会你。” 听到声音时柳祯不由得一愣，紧接着便见一人上场，看到那人时双眼一亮，竟是客客气气拱手行礼道：“曹师兄。” 来者曹明，能在此时上场，自然也是青阳门精英弟子。 在柳祯尚是山门弟子那会儿，曹明便与柳祯多有接触，对柳祯照顾有加，对这位师兄，柳祯显然抱有敬意。 曹明随意摆了摆手，瞥了眼一场未下的顾辰一眼，笑道：“畏首畏尾小人一个，无需理会，你我师兄弟二人切磋一把试试？” 柳祯闻言，却是摇头道：“曹师兄，顾师兄不是那样的人。” 曹明一怔，还待再说什么，只见柳祯已经摆开架势，道：“师兄，请。” 曹明哈哈一笑，一口大刀横在右臂。 顾辰见此一怔，竟然还有用刀的，青阳门不是练剑的门派吗？ 柳祯见此却是双眼一亮，抖了抖手中长剑，面对曹明可比面对刘云之时还要更加警惕。 “看刀！” 曹明一刀砍来，招势古朴大气，使出来的俨然正是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中的第一诀——断水流。 前有流水，抽刀断之。 曹明这一招断水流，使得比柳祯还要更加直接，更加简洁，也更加强大。 便是青阳子，此时也是双眼一亮，暗叫一声好。 能使出这样一手剑法，自不用说，肯定也是悟石得出的，师承一脉还没有人能教出这样的弟子，更难得的是以大刀使剑法，另辟蹊径，威力更加惊人，比起他当初领悟的断水流还要更胜一筹。 青阳门年轻一辈中也算是人才济济，他日修为只要提升上来，未必就会比他青阳子差，这些后辈目前欠缺的，只是时间而已。 钟鼎呵呵笑道：“师兄，曹明的断水流使得如何？” 青阳子不假思索道：“不错。” 能得他一句“不错”评价已是难得。 钟鼎却是略带惋惜道：“曹明是有天赋的，可惜悟石时只是领悟一招断水流，中三诀的功法尚无法凑齐，除非日后能再有领悟，否则成就也很有限。” 一旦悟石有得，便不适合再去走师承一脉，倒不是青阳门的门规古板不知变通，有此规定也是为了门下弟子着想。 经由悟石已经找出自己的路，却反而去习他人功法，只会将路越走越偏，哪怕别人的功法比自己领悟的更好，却也不是自己适合走的路，于他人坦途于自己崎岖，最终只是毁了自己而已。 在这一点上，青阳子已有了教训，眼前的钟鼎便是最好的例子。 当初出于对宗门的愧疚而将他所领悟出来的上三诀中的第一诀教给了钟鼎，使得钟鼎在这两条路里纠缠不休不知取舍，如今因为功法中的一丝同源，青阳子已能察觉钟鼎的修炼出了些问题，暗中已有提醒，奈何钟鼎始终对他的上三诀念念不忘，他虽敲响警钟亦已无可奈何。 每每回想不由暗暗庆幸，还好当初只是教给钟鼎一诀而已，若是将其他两诀皆交出，只会害了钟鼎。 场中曹明大刀纵横开合，刀锋凌厉，使出的却是剑法。 随着曹明挥刀，剑气凝而不散，每道剑气都异常深厚，将整个场地笼罩其中。 柳祯剑走轻灵，在曹明散发出来的剑气之间游走，身形有若惊鸿。 因曹明使出的是他所熟悉的断水流，不知出于何种念头，他也只以断水流迎击。 但很快的，柳祯便吃惊起来。 早已知道曹明实力不凡，可没想到曹明竟然能够挥出如此澎湃的剑气，一身的元力修为深厚，好像挥霍不尽。 这些剑气道道澎湃有如大河，虽已挥出却不见消散，反而随着更多剑气的凝聚而彼此连接，形成纵横交错的脉络，将他包围其中。 柳祯心惊肉跳，暗呼不妙，若让曹明继续施展下去，待剑气更强时爆发，只怕他必败无疑。 单是此时那些剑气交错，在他的贸然攻击下，一旦引起所有剑气爆发，只怕他便吃不了兜着走。 虽然只领悟出一招断水流，但曹明长时间浸淫这一招，早已登峰造极，修出了意境，柳祯甚至已经隐隐有种感觉，曹明领悟出来的断水流还要在青阳子所教的那一招之上。 “这样下去我必败无疑。” 柳祯咬牙，他还想与顾辰交手，还不想输，手腕微转，剑身上晃出几道虚幻剑影。 那剑影一起，曹明顿时警惕，虽然他只修炼断水流一招，但对青阳御焱诀中三诀的其他两诀知之甚深，柳祯刚一出手便已察觉，知道这位天资卓绝的师弟该是要使出奔狼烟了。 一剑出有如千军万马，一剑指则万剑随行。 这招奔狼烟的威力强大，曹明早从其他师兄弟手中领教，不过其他人使出来的与柳祯使出来的自不可相比。 柳祯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可是得自青阳子，那位长老领悟得出的剑诀，哪怕使出的人是柳祯，也不可小觑。 果然，柳祯这一变招，曹明顿时招架不住，明明只有一剑，可是一剑递出却是数不清的漫天剑影，而且剑剑真实，他所布下的几道剑气在这一招下溃散。 曹明往后退，双手握着大刀，随着后退以身为轴绕了一圈，旋转中刀身斩过虚空，将那布下的一道道剑气吸收进刀上，凝聚在那把大刀上的剑气达到了骇人的程度。 正欲借助下一击将所有剑气挥出，这是曹明最强大的一击，暗暗有些担心柳祯能不能招架得住，思绪飞转间只觉周身上下一痛，不由愣了一下。 只觉身周都是剑气，不是他布下的那些剑气，而是来自柳祯那一剑发出的剑气，竟是如影随行。 第274章 约定 曹明只觉得自己陷入千军万马的包围之中，寸步难行。 以柳祯的修为，可能还无法发挥出奔狼烟这一招的真正威力，无法演变出千军万马的声势，但那剑影分光晃着人眼，两百多道剑气却是真实存在的，这与曹明方才挥出的那一道道剑气不一样，柳祯发出来的那些剑气自成阵型，威力不凡。 而话说回来，曹明也挥不出两百多道剑气，毕竟他的元力还没有办法支撑。 没想到两个月前还在山门处需要自己照拂的小子，这么快就有了与自己对阵的实力。 曹明大感畅快，只觉得自己的眼光没错，柳祯确实前途不可限量。 不过他也没想就这么败下阵来。 剑气凝聚在长刀上，他手握长刀横扫，却不是攻向柳祯，而是攻向身周分布的那些剑气。 一下子便突破千军万马的重围，澎湃的剑气以他为中心散发出去，引得劲风呼啸，那场地地面上猛地出现一道道裂纹，如同蛛网一般迅速延伸出去。 将那两百多道剑气逼退，曹明方才大松一口气，举目四顾，搜寻着柳祯的踪迹，却是突然一怔。 一把剑不知何时从身后伸出，横在他的脖颈处，与皮肤触及处只觉一片冰凉。 柳祯已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曹明的身后。 两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画面定格在此处。 曹明苦笑摇头道：“没想到最后还留有一剑。” 柳祯的脸色有些苍白，满是敬佩道：“师兄果然很强，还好我及时躲过，不然那一剑……那一刀我根本挡不住。” 曹明收刀，转身看向柳祯，见柳祯亦很快将剑收起，点头道：“你赢了，没想到以前那个需要我照顾的小子，现在已经比我强了。” 柳祯忙道：“谢师兄手下留情。” “我可没有手下留情。”曹明摇摇头，拍拍柳祯的肩膀，“继续赢下去，打出你的威风来。” 柳祯重重点头道：“是的，师兄。” 曹明点点头，飘然下场离去。 “师兄。” 柳祯突然喊了声，待曹明停步转身，遂道：“顾师兄并非怯战，而是不想占我便宜，待我与他皆在最佳状态时，定会决一胜负。” 曹明闻言微愕，这才想起交手之前柳祯所说的话，不由得深深看向台上的顾辰。 那个人虽是青阳子长老的义子，可到底有何种手段，竟然能够让柳祯如此看重？ 不知是否有意，在说这话的时候，柳祯的声音比往常大，在场的都是有一定修为的修仙者，自然将他的声音听了个一清二楚，顿时一个个转头看向顾辰，一阵惊疑不定。 事实上，之前那两场比试下来，柳祯都赢得很轻松，并没有太大的消耗，可按柳祯的说法，顾辰竟是连这样一点儿便宜都不肯占，柳祯显然也不愿意别人对顾辰产生误解，因此才趁此时刻意为顾辰正名。 不管柳祯所言是真是假，但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可实在有点复杂了。 青阳子露出微笑，暗暗点头。 其他人看顾辰那从容淡定的模样，亦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许慕姗此时很开心，咧嘴轻笑，银牙微露，对顾辰眨眼睛，同时站得更直了些，似乎因为众人对顾辰的刮目相看而与有荣焉，一时间，连带着对柳祯的观感亦好了许多，谁让她原本对柳祯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呢？ 精英组的任何一场比试总是令人瞩目，尤其是柳祯的上场更是让当年山门弟子和普通弟子那两组的人都停下来观战。 普通弟子那一组，李大庆突然飞身而上。 刚刚险胜一场的陈冰冰一看是他，顿时警惕起来。 李大庆却没有急于动手，而是道：“师妹，不如你先下去休息休息。” 陈冰冰冷冷盯着李大庆，直到李大庆有些尴尬地挠挠头，暗暗后悔自己这个时候跑上来作甚的时候，陈冰冰扭头就下去了。 李大庆：“……” 杨雪儿此时亦下场休息，见状马上跑到陈冰冰身边去。 “师姐，为什么这么早退下来？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怕了他！” 陈冰冰摇头道：“还是山门弟子的时候，李师兄的实力便在我之上，之后悟石亦是走得比我远，对上他我没有信心。” 杨雪儿似不在意道：“他再强，现在也不过是炼元境的修为，与师姐你也是不相上下，况且此一时彼一时，悟石的成绩说明不了什么，我们在艾师叔门下修行这个把月来，实力只怕不比别人弱。” 陈冰冰听着也觉有理，在燕来峰上的那段日子，她每天都在努力修行，每一天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进步，这一点信心还是有的，一时间也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杨雪儿看出陈冰冰心动了，还以为陈冰冰会马上改变主意上场，却见陈冰冰闭目冥思，盘膝修行以恢复元力，不解道：“师姐，你真的不跟他打？” 陈冰冰道：“我前后已打过几场，待我恢复到最佳状态再说，李师兄的实力不容小觑，还是慎重一点好。” 杨雪儿撇了撇嘴，转头看向看台上的许慕姗还有站在青阳子身边的顾辰，银牙暗咬。 站那地方不说风光无限，只是居高临下受众人瞩目那种感觉，她从来不曾体会过，却也知道与她在当年山门弟子那一组里的耀武扬威完全不同。 与曹明打了一场，柳祯消耗颇大，不等另一个挑战者上场，已经自顾下场休息去了。 刚下场时眼前突然一花，一阵风紧随着扑面而来，抬眸时只见顾辰已经站在他的身边。 柳祯皱眉，心想我也不想占你便宜，可我下场你便上场，那什么时候轮到我们两个？ 正疑惑间，便已听得顾辰声音传来：“你我二人同属东来峰，平日里如何暂且不说，但既然参加此等盛会不该只争长短，不如先扬我东来峰之威，再来一决高下如何？” 柳祯双眼顿时一亮，笑着点头道：“这主意不错，不过你可不能输给别人。” 顾辰自信一笑，道：“我不想输，就不会输。” 一跃上场。 柳祯转头，看着站在场上的顾辰，也不急着走远了，决定先在这里看看顾辰与其他人交手的情况再说。 “好大的口气！” 顾辰刚刚那句话说得肆无忌惮，也没有压低声音，在这场地周围聚集着这么多人，自然都将他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他这才刚一上场，顿时有人在一声大喝之中跳上场来，而且一上场便是两个。 这两人几乎是同时上场，也分不清谁先谁后，他们彼此看了一眼，却谁也没有主动离场，都在等着对方主动退下。 主持这个场地的不是别人，正是掌门弟子何杰桐，只见他皱了皱眉，来到那两人身边与他们交谈。 那两人彼此自有一番争执，只是紧接着又像是担心害怕着什么，朝看台上的众位师长望了一眼，尤其是视线在钟鼎身上顿了顿，神色间闪过犹豫。 “既然都上来了……”顾辰像是等得不耐烦了，声音缓缓传来，“那就一起上吧。” 第275章 凡剑 话音刚落，满座便皆变了脸色，尤其是那两个青阳门弟子，相视一眼更是面色铁青。 让他们两个打一个？ 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这样的一句话与侮辱无异！ 两人咬牙，恨不得将顾辰当场打垮。 钟鼎斜睨了青阳子一眼，笑道：“师兄，顾贤侄的口气很大啊。” 青阳子淡然一笑，看着顾辰时只觉有趣，只是那眼神还是有些哭笑不得，他知道，怕是连顾辰自己都想不到，只是这么一句话便有可能犯了众怒。 哪怕经过梦境之中那五十年的见闻，但顾辰依然保持着初心未变，他懂得了很多事不假，但其为人以及对待事物的态度、看待事物的眼光依然还是原来的模样。 事实上也是如此，说出来甚至在场的人大多不信，顾辰说那句话便没有任何看不起人的意思，只是真的觉得让那两人那样争来争去、让来让去都不是个头，既然上场了，不如干脆点儿，打一场之后各自下场，或者换一个人上场，都比在这里平白浪费大家的时间强。 他没有特别的意思，但说出来的话却着实让人曲解出了其他意思，偏偏他还解释不清。 顾辰如今已经不是初出茅庐的山上修士，也不是刚下山时什么都不懂的模样，心念一转，再结合刚刚那句话与说那句话的时机，很快便明白过来，怕是所有人都误会了。 摇摇头，他并没有去解释，不是因为知道这个解释不清，而是嫌麻烦，另外也是觉得，在这场地上解释那种事情，太浪费时间了。 因此看着对面几乎有如气炸了肺的两名青阳门弟子，顾辰摆开架势，道：“来吧，不要浪费时间。” “找死！” 被人如此看不起，实在无法忍气吞声，两人中那脾气相对来说比较暴躁的已经抢先出手，像是赌气的一般，一拳朝顾辰脸上招呼。 另一人一愣，看着同门出手，想着堂堂青阳门弟子两个打一个实在不好看，事到如今自己只好收手，这笔账来日再算，可是身体的动作却在思考的结果之前，在身边同门出手的同时，那人在鬼使神差之下，竟然也跟着一起出手了，而且也一样没有出剑，掌风扫向顾辰。 这下子，真的变成了两个打一个，那种攻击方式不像是要打败顾辰，而是想要教训顾辰。 顾辰看着两人的攻击落来，不慌不忙，甚至都没有躲开。 两人一经出手，自然不可能收手，当下要收手也来不及了，一人一击就要落在顾辰身上，却在这时只见顾辰有如鬼魅，在两人招式的压迫之下，竟然硬生生地往一边挪了一步。 就这一步，两人一拳一掌击在一起，“啪”的一声响，响彻全场，更像是一记耳光，抽在了所有青阳门弟子的脸上，让他们火辣辣地疼。 两个打一个，竟然还能失手。 钟鼎凝眉，深深看了顾辰一眼，却听得青阳子声音传来，那语气颇有些意味深长，道：“青阳门的精英弟子，以多欺少的事做得挺熟悉的嘛。” 那两人一前一后出手，彼此之间没有任何沟通，出手的方式却是惊人的相似，这份默契令人汗颜。 钟鼎微微一笑，道：“顾贤侄也算是我半个青阳门弟子，又隶属东来峰，实力出众，应付两名弟子不在话下。” 虽然这么说，但钟鼎也感到有些许疑虑，因为顾辰刚刚挪开身形的那一步，明显是一招身法，而且是一招极简单的身法，看起来并没有任何精妙之处，更像是硬生生挪开步伐的笨拙手段，可是偏偏能够从两名青阳门的精英弟子手下逃过那联手的一击。 那两人的联手虽然粗糙突然，但同时出手之下，气机已将顾辰牢牢锁定，两人的修为又都不在顾辰之下，换了一般人，根本躲不过他们的攻击。 那身法…… 越细加琢磨，越是肯定顾辰的身法是那种简单至极的身法，并非什么独到法门，可这样还能躲过两名精英弟子的攻击，那就耐人寻味了，那意味着不管是元力的应用还是出手的时机，顾辰都拿捏得恰到好处，不然的话不可能避得这么轻松。 罗程紧紧盯着顾辰，双眼闪亮，仿佛刚刚躲过那两人攻击的人是自己。 柳祯近在咫尺，更是将顾辰的动作看得真切，微张了张嘴巴，再看看另外两人，顿时沉默。 他自觉换了自己在场上，也能够应付那两人刚刚的联手，毕竟严格来说刚刚那一击还算不得联手，只是那两人恼羞成怒下毫无章法的袭击，但就算如此，应付两人的同时出手，柳祯自认没能像顾辰一般轻松。 而且那身法显然不是青阳门的身法。 柳祯突然转头看向青阳子，心中有了猜测，那身法看起来简单甚至有些粗陋，可是对修行青阳子所授青阳御焱诀中三诀的柳祯来说，颇合功诀中大道至简的意味，因此他下意识里便认为，顾辰刚刚的那身法应是得自青阳子的。 不过显然碍于门规，青阳子并没有传授顾辰本门的任何功法招式，但青阳子在外行走多年，有其他的法门也属正常。 既然是青阳子传授有法门，那么便绝对简单不到哪里去，就像他学自青阳子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一样。 失手了！？ 两人惊怒，即便出手得突然，可是以两人明显都在顾辰之上的修为，而且还是以二敌一的情况下，就这么让顾辰给逃了出去，只让他们觉得脸上无光。 刚一分开，那两人便相继拔出了剑。 剑上寒星点点，刃口有些细微缺口，虽有磨损，但依然不失为好剑。 顾辰眼睛一亮，暗暗点头，如果是那种崭新圆融的剑，他反而瞧不上眼，便是当初被镇在昆仑山囚龙涧底的仙剑纯钧，那巨大的剑刃上也早已是伤痕累累。 那两人一左一右，握剑前后给人的观感完全不同。 青阳门不愧是练剑的门派，只见这两人拔剑之后，眼神顿时变得更加锐利，隐隐间有与手中剑合为一体，达到人剑合一之境，但可能因为还是没有办法做到将身周环境都归零的意境，因此距离人剑合一还差了一点。 顾辰有些犯愁，他没带剑。 或者应该说他还没有称手的武器，面对两个灵元境的高手难免有些吃力，不要忘了，他现在已经不再是一元境了，那两人任何一个的修为都要在他之上。 “顾师兄，接剑！” 顾辰闻声高高跃起，同时自那看台上有一把剑被丢了出来，正被他握在手中。 长剑出鞘，却让所有人皆是一愣。 剑是好剑，三尺青锋，寒光阵阵，精简的纹饰以及剑穗连在一起，更是让那把剑看起来独具匠心，应是一把出自名师的宝剑，而且能够看得出来，剑的主人对这把剑也是爱护有加。 只是这又有什么用？ 不管是谁都能看出，这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剑。 一把凡剑。 修仙者走的是一条不断蜕凡的路，随着修为越深，他们离凡间越远，只是世间仙路已断，再难登仙，对于修仙者来说，面临的是一个极为尴尬的境地。 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但终究是与凡人有别，不说柴米油盐已经不再需要，便是连平日里生活所需的一些用材也都不是寻常物，都是世间难寻，而且正越来越少的仙材神料，不管是平日里见的用的，无一不是超凡脱俗的仙家之物，凡间物事反而成为稀罕物。 虽稀罕，却并不珍贵，那些山门弟子每年都会带来一些凡间物，毕竟他们还离不开那些生活必须品，可是随着正式成为青阳门弟子，便该与那些凡物绝缘，尤其是这些精英弟子，身无凡物，因为他们根本再也看不上了。 眼前却出现一把来自凡间的宝剑。 第272章 周旋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顾辰手中那把剑上，看起来那把剑似乎比顾辰还要更加稀罕。 柳祯举起手中剑，道：“那把剑没用，换这把。” 顾辰对面那两人此时也不急着动手了，以二打一本就让他们丢尽了颜面，哪怕最终赢了顾辰也不值得骄傲，若此时再趁对方没有称手的武器下手，两人实在过不了心中那一关，因此哪怕倍加羞恼，此时也都忍了下来。 没有人对柳祯的做法有意见，哪怕柳祯此举是在帮一个外人，可却也是为了青阳门的颜面着想，当然，实际上柳祯是为了青阳门的颜面还是单纯地不想看到顾辰输，就没人知道了。 顾辰举剑，风度翩翩，区区凡剑在他手中，却自有一番超然意味。 听到柳祯的话时，顾辰转头看了一眼，却不是在看柳祯，而是看向了罗程。 罗程此时显然也有些尴尬，对自己的一时冲动感到后悔。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虽然平时他对那把剑视如珍宝，可不管他再如何重视，依然改变不了那把剑只是普通的凡间利器这一个事实，在山门弟子时那把剑可能还有些用处，对他现在也有用处，可若面对那些已经成为青阳门正式弟子，而且接触到了更进一步的修行功法的人来说，他那把剑真的拿不出手。 让顾辰用那样一把剑跟别人交手，而且对手偏偏还是青阳门的精英弟子，甚至一来还是两个，这不是在帮顾辰，而是在害顾辰。 可是剑已掷出，后悔已是无异，只能静等顾辰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把剑还给他，如此他也说不得什么，哪怕在别人眼中，他这小小仆役的言行只不过是一个可笑的笑话。 柳祯将剑举高，甚至已经要将剑抛出，可谁知顾辰却是扬了扬手中剑，声音虽轻却满场可闻：“这是一把好剑。” “顾师兄……”柳祯意识到顾辰想做什么，忙出声。 顾辰摇摇头道：“剑的好坏不在于材质，而在于使用它的人。” 听着这话，这些四代弟子还没什么，可是坐在看台上的三代弟子却一个个露出惊容。 青阳门是修剑的门派，修为到了他们这一步的，对剑道的认识自非他人可比，顾辰这话竟让他们道心微动，似是捕捉到一丝一闪即逝的道意。 青阳子点点头，露出微笑。 钟鼎深深看了顾辰一眼，手上微紧，突然暗暗担忧，这场针对顾辰而设的青阳大比，怕是会有变数。 想到这里，他突然转头看了青山宿一眼。 青山宿眼中闪过一丝阴冷，却没有多说什么。 钟鼎心中有数，暗暗冷笑，有些事情他作为掌门反而不好多说多做，可是作为青阳门如今仅存的二代弟子，青山宿有倚老卖老的条件和资格，这场青阳大比中的好戏不在他这里，而是在青山宿那里。 “换剑！可不要说是我们占了武器之利！” 看顾辰并没有要换剑的意思，反而依然握着那把凡剑在那里碍眼，两名青阳门精英弟子神色变得更不好看，一人怒指顾辰，出声警告。 顾辰微微一笑，说出自己的心声：“就算是占了武器之利，你们也赢不了我。” 对顾辰来说只是有话直说，不是故意削对方的颜面，而是在他看来事实便是如此，然而这话既难听又刺耳，虽是事实也没人喜欢听，在此时甚至容易被人误解，只当顾辰是在故意惹怒对方，侮辱对手。 “猖狂！！” 果然，只见那两人怒喝一声，不再留手，全力出剑，一出手便是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一人使出断水流，一人使出奔狼烟。 在这时，两人已经顾不了那许多，顾辰一句句在他们看来都是挑衅与侮辱，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何况两人能成为青阳门精英弟子，自有不凡之处，傲气肯定不在人下，自然不可能做到在这个时候还能无动于衷。 柳祯双眼微亮，只因看那两人使出的招式，与青阳子传授的招式相比，不仅多出了许多无用的虚招，在他看来甚至是破绽百出，由此更加坚定他对青阳子的功诀的信心。 本来因为曹明使出了不在青阳子之下的断水流还让他产生了些许动摇，此时却是坚定了不少，而且更加确信自己想要从青阳子手中取得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的修行功法。 同时在这时柳祯看得更加认真，正好要看看顾辰如何应对这两招，他因为自身修炼这一功法才能看出两招之间的破绽，却不知道顾辰会使出何种手段。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柳祯已经在为自己与顾辰交手做准备。 顾辰又何尝不是如此？ 哪怕对自己有着强大信心，但同样的，他对柳祯的实力是认可的，更别说柳祯习得青阳子的功法，更加不凡，他也借着与其他人交手来熟悉青阳御焱诀中三诀，虽然每个人所学各有不同，可殊途同归，交手多了也能有自己的领悟。 只见对面两人，一人以断水流大开大合，近距离攻击，另一人则以奔狼烟在稍远一步的距离牵制，两人此时使出了同门的优势，配合十分默契。 只是这个时候，顾辰又使出了刚刚的那招身法。 明明是简单得甚至可以说是简陋的身法，偏偏可以在关键的时候极为勉强却又显得合理地避过，实在是令人无语。 两人同时出手，居然还攻击不到顾辰，后方那人怒极，猛然往前更进一步，奔狼烟的攻势更加密集，似乎要对顾辰形成更有力的牵制与威胁。 下方柳祯见此，暗暗摇头，心想那两人输定了。 奔狼烟一剑可衍生千军万马的攻势，是一招群攻手段，可是却对近战不利，在近战时远不如使用断水流来得简单直接，本来那两人一人稍后以奔狼烟牵制，另一人配合以断水流攻击，时间长了未必没有机会，可现在另一人沉不住气，拉近距离使出奔狼烟反而失去了优势，甚至可能妨碍到同伴的出手，容易让顾辰捕捉到机会。 果然，只见顾辰双眼一亮，不退反进。 手中剑随身走，却在身周剑影中穿行自如，看似与那两人频频交手，可事实上，顾辰手中剑压根就没有与那两人手中宝剑接触过哪怕一次，哪怕双方之剑距离最近的时候，也不过是剑身刚好擦过而已。 若非如此，以凡剑对仙剑之威，怕是那把剑早就毁了。 罗程有多重视这把剑，顾辰是知道的，而在刚刚的情况下，罗程愿意将他这把剑交给顾辰用，这份心意十分难得，让顾辰觉得他这次参加青阳大比参加得值，毕竟如果他能获得好名次，罗程等人的修行功法就有着落了。 短兵相接，凡剑没有优势，甚至挡不住轻微一击，因此顾辰与这两名青阳门精英弟子周旋，更兼分心护着手中宝剑，明明看起来交手场面激烈，可随着时间推移，在场中人个个露出惊容，有些人看不真切，亦是露出一带惊疑不定的神情。 钟鼎的神色阴沉，有种搬走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柳祯看得热血沸腾，紧紧攥着手中宝剑，恨不得跳上场去，代替顾辰，以这同样的做法周旋于那两名精英弟子之间，只是很快恢复冷静，紧紧盯着顾辰使出的身法，很清楚自己根本做不到像顾辰这样的事情。 第273章 玩笑 在柳祯看来，他与顾辰两人各有所长，比如顾辰掌握了他没能掌握的身法，也比如他学会了顾辰没有资格学习的剑法，两人的身份决定了各自不同的道路，而作为青阳门弟子，柳祯脚下的那条路无疑是一条康庄大道。 平复着自己的心绪，柳祯自认为，如果是他在场上，只需一招断水流，便可以一举破开那两人的联手，而无需像顾辰这样小心谨慎，游走于对方招式的空隙与破绽之间，同样学习的是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以硬碰硬之下，柳祯不认为自己会输。 话又说回来，这两人虽然也算是青阳门的精英弟子，可是比起曹明来说却无疑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尤其是两人最后竟然真的选择了联手对敌，这一选择便已丢了颜面，且不管他们是出于何种原因而联手，但若换了是曹明上场，联手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精英弟子……” 柳祯呢喃着，眼中却带着强烈的讥讽。 这场青阳大比因为各种原因，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精英组，其他两组虽然并非完全没有人在意，不过显然与精英组没得比。 钟鼎看向青阳子，问道：“他的身法是你教的？” 青阳子摇摇头，显然这身法并不是他教给顾辰的，甚至说起来，自从将顾辰带回青阳门以来，他就没有教过顾辰一星半点，一者是不知道能教顾辰什么，因为顾辰的情况与其他人有别，那让他琢磨不透的经脉便已将他多年修行的经验之谈阻拦于外，二者则是顾辰走在自己的修行之道上，有着自己的见地，还没有就修行一道询问过他的什么意见。 “这身法倒是特别，看起来极为粗糙，却又极有用，总能在关键的时近发挥作用，就是……”偏头想了想，像是终于找到能够形容顾辰那种身法的词汇，钟鼎失笑道，“硬生生地挪过，毫无美感可言，却又干脆利落，这身法……” 摇摇头，钟鼎一时也不知道该给出什么样的承诺，说不出来是好还是不好。 艾玲接口道：“不管那身法好不好，有用就是好的，而且很显然，如果不是因为没有一把称手的武器，顾辰早就赢了。” 青阳门的精英弟子以二打一也没能将人拿下，还让人看出破绽弱势之处，这话传出去让青阳门脸面无关，钟鼎脸色微沉，道：“用尽全力的，输了就是输了，未出全力却因自己的自大或大意而输的，也是输了。” 艾玲看了青阳子一眼，笑道：“不急着下结论，他还没输。” 青山宿的目光淡淡扫来，道：“本门弟子也还没输。” 青山宿出声，艾玲便不好再出声与之争执了，遂默了默，看着场中的比试。 只见顾辰一步迈进，似乎是生生撞进那奔狼烟所出剑影中，与此同时另一人的断水流招式倾尽全力削来，眼看顾辰几乎便要闪躲不及，却见顾辰高举手中剑，手腕一拧，数道剑气从那把剑身上发出。 可能因为那把剑只是凡剑，没有加持威力，也可能因为顾辰此时的修为不及以往强大，但也可能是顾辰刻意为之，那几道剑气十分微弱，但发出的角度却极为刁钻，钻过那道道剑影，准而又准地落在两人的手腕上。 “啪”、“啪”两声脆响。 那两道剑气太弱了，弱得没有什么杀伤力，可是击在那两人手腕上发出的声音，却像是两记耳光生生地抽打在青山宿的脸上，只见那两名青阳门精英弟子手中宝剑脱落，掉在地上，那两人站在原地，盯着微微发红肿胀的右手出神。 顾辰的攻击恰到好处，反手将剑握于手中，轻声却又清晰地说出剑名，道：“无因剑，果然是好剑。” 区区一把凡间铁剑，此时享受着顾辰的赞誉，却让两名青阳门精英弟子耳后发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们想不明白，怎么突然之间就输了？ 柳祯露出微笑，点了点头，他能看出那两人出剑的破绽，顾辰自然也没道理看不出来，而且在那两人手中周旋已久，也不想想，如果不是对他们的出招了如指掌，顾辰怎么可能在他们的剑影下周旋这么长时间？ 待那两人黯然退场，艾玲偏头看了眼青山宿的脸色，果然见那张脸阴沉如水，嘴巴紧闭，艾玲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再看了眼神色始终平淡的青阳子，心想师兄还真是带了个不受控制更不受预测的刺头回来。 顾辰收了剑，没有给其他人挑战的机会，下了场直接登上看台。 钟鼎轻声赞道：“剑法好，身法好，眼力更好。” 能够在漫天剑影之中周旋，还能够及时出招，准确击落对手手中宝剑，剑法、身法、眼力但有其一薄弱都做不到。 顾辰宠辱不惊，回到青阳子身边，将无因剑递还给罗程，道：“谢谢你的剑。” 罗程连忙收剑，看着剑上并无损伤松了一口气，随即满是歉意道：“师兄，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顾辰摇头，道：“你这是信任我，不然不会把剑给我。” 罗程眼中闪过莫名情绪，微低头，嘴轻抿，而后突然展颜笑道：“还要谢谢师兄帮我无因剑扬名。” 经此一战，无因剑的名声可算是传遍青阳门了。 青山宿的声音传来，道：“顾辰，既已赢了，为何还要下场？怎不继续比下去？” 顾辰看都不看青山宿，站在青阳子身边，只是淡淡道：“再说。” 青山宿挑眉道：“岂不是怕了？” “是怕了。” 众人闻言不由得都诧异看来。 顾辰接着道：“一言不合就是二打一，结果打不过了，后面可能就要三打一、四打一……要是全部一起上，我可招架不住。” “你！”青山宿被气得脸色铁青，伸出手来颤颤指着顾辰，可是慢慢地又放下了，只是目光变得更加阴狠，看向钟鼎时，只见钟鼎微微摇了摇头。 顾辰眯了眯眼睛，不由得沉思起来，众人只道他是刚刚上场之后对这些精英弟子感到棘手，在苦思应对对策，要不然也不会只比了一场便下来，便也没有在意。 柳祯走回看台上，亦是站在青阳子身边，看了眼顾辰之后也不打扰。 顾辰却在想他刚刚说的那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顾辰知道青山宿在青阳门有特殊的地位，毕竟是硕果仅存的二代弟子，在座所有人便属青山宿辈分最高，同时也知道青阳子对青山宿还是颇为敬重的，毕竟辈分摆在那里。 顾辰也知道青山宿对他不怀好意，刚刚那番话显然是想推他继续上场，对方希望看到的不是自己的胜利，而是自己的失败，经历了梦中一番人情世故，顾辰觉得冷落对方不好，硬顶着对方的脾气也不好，便想着开个玩笑缓缓气氛。 可惜的是在那梦中五十年，因为心境实在太高，顾辰并未像其他人一样化为梦境之中的人物，而是保持着自我本心去看遍人间的喜怒悲欢与生离死别，他如今积累的那些人情世故不是亲身经历来的，而是看来的，因此用得很生硬。 明明是想要缓解气氛的玩笑，反而弄巧成拙，更招人恨。 顾辰暗暗叹气，心想这人情世故什么的还真是累啊，要是人人都像张大山一样，那该多好，多轻松。 想起张大山，顾辰突然有些嘴馋，回味起那几个包子的味道，只觉余味无穷，真想吃啊。 第274章 想赢 没有人知道此时顾辰真实的想法，如果真的知道了，这些人该会做何感想？ 柳祯抓紧时间调息，等着恢复全盛状态时能与顾辰一战，而另一边魏得道却是突然对艾玲说道：“艾师妹，听说你对许师侄寄予厚望，何不让我们看看她的能耐？” 艾玲闻言冷笑，道：“魏师兄，我自己的弟子我都不着急，你急个什么劲儿？说起来你与周师兄两人收下的弟子自己不教塞我门下来学习，师傅你们做，我倒落个费力不讨好，莫非你还担心我能偏心了不成？你们的弟子在我燕来峰上都学了些什么想必你们一清二楚，我燕来峰弟子有的她们也不缺，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对我这小弟子还就偏心了，怎么，你对这也有意见？” “这……师妹……我不是……” 魏得道闹了个手足无措，在艾玲一句接着一句的重重攻势下败下阵来，内心苦笑不已，心想自己不就问了句话而已，又没说你什么，至于么？ 周不同原本听魏得道开口也要帮腔，此时缩了缩脖子，装着没听到艾玲的指名道姓，站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 看了看普通弟子那一组的情况，艾玲冷冷一笑，偏头对许慕姗道：“姗儿，你下去随便过两招，只准赢不准输，免得人家说为师把你教好一点都要偷偷摸摸，咱学的什么剑法尽管使，用得光明正大，看别人能说什么？” “是。” 众人摇头苦笑，只觉今天的艾玲有些蛮横不讲理了，不过看看魏得道与周不同那灰头土脸的模样，还有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的钟鼎，也没人多说什么。 许慕姗朝顾辰瞅了瞅眼睛，然后翻身一跃，如一只轻盈的蝴蝶，落到了普通弟子的场地上，她一上场，顿时让九个场地皆是一静，朝她看了过去。 许慕姗上场的同时，精英弟子这一组也有一人跳上场来，将剑环于胸前，静待对手。 许慕姗不由得偏头看了一眼，那人一头银发挺惹眼的，而且她也认出，正是那个叫陈鹰的人。 陈北风目光一亮，注意力从许慕姗身上转移到陈鹰身上，毕竟陈鹰是他的孩子，他不关注自己的孩子关注别人干嘛？ 李大庆原本连战连捷，看到许慕姗上场的时候一愣，再看看另一边同时上场的陈鹰，不由得苦笑拱手道：“许师姐。” “不敢。”许慕姗也未失礼，“师兄先我入门，这声师姐不敢当。” 李大庆道：“悟石之时得师姐关照，这声师姐理所应当。” 许慕姗闻言不由得愣了，悟石之时关照？ 她有关照过这个人吗？ 当时悟石，许慕姗也没有想太多，只是就这么走过去了而已，因为顾辰没有与她同往，对其他人她又不熟悉，她倒是想关照顾辰，只是顾辰不在，其他人又哪里在她眼里？ 看许慕姗那一脸迷惑的模样，李大庆终还是提醒道：“若不是师姐悟石的时候引起天石异变，在场很多人都难有所得，师姐不仅仅关照了我一人，而是关照了当时同时悟石的诸多同门。” 许慕姗这才明白过来对方的意思，摇头道：“要说到引起天石的异动，顾辰引发的动静可比我强太多了，受他恩惠的人更多，但顾辰却又不是我青阳门人，还遭本门弟子屡屡针对，别说什么感激不感激，我听了害怕。” 被这话一噎，李大庆尴尬极了，嘴唇微动下，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实在是顾辰那事很不好说，针对顾辰也不是他的意思，当然并不是说他没想针对，而是门中长辈对此也是默许甚至是暗中推动，有些事情很难摆在台面上来说。 “师……” “所以你也别叫我师姐，这声师姐我不敢当。” 还真是不留情面，这种说话的风格跟刚刚一张口就拉仇恨的顾辰有得一拼，两人还真不愧是从同一个地方来的。 李大庆道：“不如这样，我俩身份谁前谁后，就由这场比试来决定吧，我赢了我是师兄，你赢了你是师姐，如何？” 许慕姗闻言双眼一亮，点头道：“这个主意不错。” 两人的交流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 钟鼎笑道：“师妹，你这弟子有些意思。” 艾玲瞥了陈北风一眼，道：“陈师弟这弟子也不错。” 陈北风呵呵一笑，在他门下的众弟子，除了陈鹰，便对陈北风最为满意，其他的弟子因为他多年只为成就陈鹰而耽误了前途，哪怕在这之前他已经狠狠操练过了，在这场青阳大比中依然难堪大用，倒是李大庆悟石有得不需要他操心，而且这弟子的资质确实不差。 不过对上艾玲的弟子，陈北风有些担心，人的名树的影，艾玲的实力他也领教过，不知能甩他几条街，亲自调教出来的弟子哪能差了？而且这阵子也听到了不少有关当初悟石的情形，许慕姗与顾辰的大名已经不知听了多少遍了，自然也不敢小觑，李大庆唯一强过许慕姗的地方，或许便是曾经在山门处当了一年山门弟子，实战的经验比较丰富。 顾辰的目光也落到许慕姗那边，虽然并不担忧，但确实有些在意。 倒不是说顾辰对许慕姗有多大的信心，而是他知道，这场青阳大比在青阳门这么多师长的注视之下，很难出现意外，没有意外便也意味着没有危险，既然没有危险，那区别便只在于输赢二字。 顾辰并不看重输赢，因此也不是很在意别人的输赢，不过因为是许慕姗，所以他比别人多了些关注，还有便是这一次，顾辰想赢。 想赢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青阳子。 “看剑！” 许慕姗身影翩翩而起，有如蝴蝶，长剑高举，身随剑起，举手便是一招青山明月剑冲霄。 悟石的时候虽然只悟出了后八诀，不过寒曦邀月诀的学习与青阳御焱诀有不同之处，寒曦邀月诀是有统一的功法，每个人都一样，不同的在于与功法相呼应的剑诀，而不像青阳御焱诀只要剑法不同，功法一定有异，因此修炼寒曦邀月诀的人有一个好处，便是不管悟石还是师承，宗门之中收藏的相关剑法都可以学习，因此许慕姗悟石之后也已得艾玲将前四诀传授，如今寒曦邀月诀十二剑诀尽在掌握，这招青山明月剑冲霄正是其中的第三诀。 但哪怕是一招剑诀，不同的人在悟石之时领悟到的不一样，这一点与青阳御焱诀倒是殊途同归，学习他人领悟得出的剑诀终究只是他人之物，很难做到青出于蓝，每每施为之时总有一种隔阂，总觉得与己格格不入，这种感觉在许慕姗身上表现得更为明显，这或许与她悟石之时与天石产生的共鸣更加强烈有关。 所以寒曦邀月诀的前四诀，许慕姗学得并不好，施展起来甚至有些不伦不类，让人一看便大皱眉头。 李大庆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想我赢定了。 只是这种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他便感觉到一道犀利的视线刺来，让他全身起鸡皮疙瘩，有种被人盯上的感觉，这种感觉一闪而过，只是让他不安，却没有给他任何危机感，隐隐看向那感觉传来处，便对上了陈鹰的目光。 “师兄已经上场了，一般人应该对付不了他，我也得赢下这一场才行，输了师傅脸上只怕不好看。” 第275章 名分 在座不少人，一开始的时候都对许慕姗抱着期待，而一见许慕姗出手，顿时个个摇头，看向艾玲时那目光难免有些古怪，心想这可不像是悟石时引出那般动静的人该有的表现。 哪怕许慕姗悟石时一无所得，可到底得艾玲如此名师指导，就算修为一时上不去，实力也应非比寻常才是，更别说许慕姗的修为实则进境惊人。 说到对寒曦邀月诀的理解，整个青阳门艾玲但说第二，无人敢称第一，其他人看不出来的她却心知肚明，因此哪怕许慕姗将那一招青山明月剑冲霄使得极烂，但看起来越烂她便越开心。 因为这代表着许慕姗与天石之间的联系极为紧密，除了真正得自天石的剑法，其他人的剑法见解都不适合许慕姗，毕竟其他人的见解都有各人自己的特征与限制，不见得是对的，哪怕艾玲也不敢保证自己的认知一定无误，而许慕姗的起点比别人高，错误的东西自然学不进去。 当然，表面上，艾玲看起来平淡从容，要是她这时候喜形于色，指不定让在座诸人如何古怪。 李大庆一招断水流便将许慕姗的剑挑开，之后紧接着又是一招断水流，自高处而落，劈落下来。 许慕姗翩翩后退，却也显得不慌不忙。 李大庆没有急于追击，知道许慕姗是艾玲重视的弟子，多少得留点情面，只是不想到这个还好，一想到这个他心里便更是古怪，艾玲的得意弟子，就这程度？ “许师妹，点到即止吧，你不是我的对手。” 许慕姗冷哼道：“还没赢我呢，师妹就叫上了？” 招式一变，便是一招孤山一片待月来，只见许慕姗高举长剑，自高处落下，孤冷剑锋如山峰，却独不见那一轮明月。 李大庆眉头微皱，只觉这一剑招依然是破绽百出，比刚刚那一招青山明月剑冲霄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要有了破绽，不管是换剑还是换招意义都不大，李大庆稍稍加重了力道，断水流发挥出在近战时的优势，“锵”的一声，只见许慕姗手中剑差点儿脱手，但却及时握紧，借着力道后退。 “师妹……” 洛兰场下观战，见此不由得心急，紧咬下唇，很是后悔。 她也没想到许慕姗的实力这么弱，早知如此，在一开始她就不会怂恿许慕姗参加青阳大比，这样不仅没能为师傅争光，反而会丢了师傅的颜面，想到这里更是自责不已。 洛兰低下头，不忍去看，想着回去后该怎么去向师傅请罪，却在这时听到一声声惊呼，猛然抬头。 这一抬头，一片月光便闯入了她的眼帘，那轮明月在那薄雾之中朦朦胧胧，那薄雾弥漫，扩散得很快，没有多久便将整个场地给笼罩其中，雾中的明月光辉绽放，给人带来看不穿的美感，显得神秘，在那月辉之中一道人影在那其中翩翩起舞，引人入胜。 月中霜里斗婵娟！！ 洛兰认出了这一招，正是寒曦邀月诀里的第五招，也是许慕姗悟石时候领悟的第一招，这一招她也学过，只是施展出来与许慕姗完全不同。 李大庆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身处薄雾之中，虽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在这薄雾之中依然能够看到许多人影，只是却让他神色凝重起来，暗呼不妙。 他所看到的这些人影，有场地周围的同门师兄弟，也有一道道曼妙身姿或相连，或重叠。 这些人影虚虚实实，其中可能便有许慕姗在其中，让李大庆大意不得，只是他看不出许慕姗到底在哪里。 “锵”的一声，只听到短兵相接的声音，李大庆手中的剑脱手了。 他吓了一跳，抬起手来的时候已经握不到自己的宝剑，在这场大比之中，一旦失去武器意味着什么再清楚不过，除非他掌握有绝妙的身法，否则再没有胜算。 可是看看四周的环境，他不由得苦笑，中了对方的招，哪怕他真的掌握有更好的身法，可若连对方的攻击从哪里来都不知道，又如何施为？ 输了。 只是输得有些莫名其妙。 刚刚看起来还一塌糊涂的人，突然就发挥出了惊人的实力，让李大庆连他是在什么时候中招，怎么中的招都不知道，输得实在是莫名其妙。 耳朵微动，听到一阵破风声来，像极了利剑刺破空气的凌厉攻击，李大庆心头一跳，一边施法抵御一边抱拳道：“许师姐。” 声音消逝，李大庆嘴角微抿，哪怕是听到那声音，也察觉到些许反应，可是他还没能判断出那攻击来的方向。 薄雾散去，露出许慕姗的曼妙身姿，站在那里微笑着看着他，道：“你认输了？” 李大庆还能怎么说，苦笑点头道：“师姐耍得我好苦，一开始还真的让我觉得自己有胜算。” 若不是一开始许慕姗使出的那两招实在是太烂了一些，以他对许慕姗的忌惮，怎么可能放松警惕？想来自己如果一直戒备警惕，应该不至于那么容易便中了对方的招，甚至连自己是怎么中招的都还不清不楚。 微一细思，便只觉得许慕姗一开始是在故意地示敌以弱。 不仅李大庆这么想，下方为许慕姗提心吊胆到现在满是愕然的洛兰也是这么想，不过这时洛兰脸上已经露出了笑容，不再那么担心。 许慕姗吐了吐舌头，露出可爱的一面，事实上她还真没有李大庆想的那样故意示敌以弱，只是有些贪玩，知道自己前四诀学得不好，但究竟有多不好没有实地对战过也不知道，因此先尝试着使用来看看，不过在使出了其中两招之后实在不堪入目，若不是李大庆一开始有意相让只怕便已经败下阵来，这才不敢再玩，而拿出了真本事，不然这脸可丢大了。 见她如此，顾辰突然忍不住轻声笑了笑，这一笑，却引来众人侧目，许多人脸上露出不快，只觉顾辰这笑声意味深长，尤为刺耳。 顾辰会笑，却只是因为他看出了许慕姗这一场比试的真正内情，在场所有人只怕除了他，还真没人能想得到会是那样的原因。 确定了“师姐”与“师弟”的名分，李大庆退下阵来，细想想又觉自己输得也不冤，许慕姗悟石时引发的动静就不说了，单说对方是艾玲长老的得意弟子，实力就非同寻常，被编入精英弟子一组都有可能，在这普通弟子里可谓是鹤立鸡群。 而这时，普通弟子炼元境的场地上，朱紫菱亦轻而易举地拿下了一胜，让李大庆皱眉，虽然境界不同交手的可能性不大，不过刚刚朱紫菱出手的情况引起他的注意，剑法精妙凌厉，难道去了燕来峰修行那短短的时间，便能有这么大的进步？ 可是想想又不像，同样去了燕来峰，但陈冰冰与杨雪儿两人的实力却又没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杨雪儿就不提了，陈冰冰虽然修为跟实力都在朱紫菱之上，可是给李大庆的感觉却又不及朱紫菱。 但很快，李大庆的目光又落到精英弟子那一组上，因为陈鹰的比试也已经开始了好一会儿了。 钟鼎收回目光，点头道：“不愧是能与天石产生共鸣，领悟下来的剑诀果然不同寻常，单说这招月中霜里斗婵娟，只怕就算是师妹你在同等境界里也不是对手吧。” 艾玲微微一笑，将视线从许慕姗身上收回，却是落到精英组的陈鹰，满是戏谑道：“陈师侄可真是不把对手放在眼里了。” 第276章 至繁 原本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普通弟子的那个场地上，尤其是集中在许慕姗的身上，只是彼此你一言我一语，让大家的注意力都转过来转过去，尤其此时，更是因为艾玲的一句话，让大家的注意力又转了回来。 尤其陈北风更是如此，一听是跟陈鹰有关，他的目光更是迫不及待。 但很快，陈北风便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看到陈鹰并没有吃亏，不仅没有吃亏，程鹰此时还将对手耍得团团转。 在座都是修为高深之辈，他们自然能够看得出来，陈鹰的实力远远在对手之上，本来早就可以分出胜负，可是陈鹰左一剑右一剑，凌厉刁钻却都避开要害，让对手处处挂彩，但却没有限制对手的行动，反而让对方觉得自己还有获胜的希望。 能够看出这一点的人不多，但是在座的几个人绝对是那不多的人中的一个，陈鹰的出手给人游刃有余的感觉，可落在他的对手眼中却是有一种黔驴技穷的味道。 钟鼎眯起了眼睛，然后看向青阳子询问道：“师兄，那是青阳御焱诀中三诀吧？” 青阳子知道他要问什么，点了点头，直接道：“看他出手，只用了断水流一招。” 钟鼎沉默，他自然也看出来了，陈鹰只是用了断水流一招而已，可就是这一招，却用出了与他以及青阳子都不一样的味道，一样是青阳御焱诀中三诀，等他悟出来的与青阳子悟出来的却是截然不同，他解读出来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颇为繁复，而青阳子所遵循的无疑却是一条至简大道，而陈鹰此时所显露出来的却无疑是另外一条大道，名为至繁。 钟鼎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前有青阳子，后有陈鹰，都走出了各自的极端，而他走在这两人的中间，确实跋前踬后，进退两难，甚至此时脚下所走的这条道都已经不再是他自己的道。 钟鼎压下心头的颤动，目光微垂，偏偏陈北风却是一脸的激动，只道是陈鹰的所作所为给他争了颜面，让他在一众的三代弟子之中倍有面子。 青阳子却只是淡淡看了钟鼎一眼，而后又认真地观察陈鹰的招式，显然陈鹰走出的是一条与他完全不同的道路，这条道路给了他一些启迪，一时若有所思。 此时场中，陈鹰并不知道他已经受到众多师长的关注，他的注意力在自己手中的剑上，长剑或削或挑，每次都能恰好在对手身上留下一道伤痕，偏偏这伤痕却无足轻重，不会给人造成任何的威胁，这样一来，也让他的对手不以为意，甚至到现在还没有发现陈鹰是故意这么做的。 来来去去，陈鹰就只使用了一招断水流，在青阳御焱诀中三诀里，这是最简单的一招，尤其对青阳子来说，更只是简简单单的出一次剑而已，这一剑却偏偏给陈鹰玩出了不同的花样，明明刺出一剑就可以做到的事情，他偏偏要经过一系列的转身、旋腕、横削、复挑，以及许多似有用似无用的动作，最后才会在一个恰巧的时刻“刚刚好”完成了自己的目的，给对手造成了伤害，看他出手，都让人心里为他憋得慌。 这对青阳子来说是很没有必要的，一样的结果，他一剑就可以做到，可青阳子所看的又不仅仅是结果，他看到的是另外一条与他所走的完全不同的道路，这条路若走到终点，成就难以估量。 看着陈鹰那满头的银丝，青阳子若有所思。 “差不多了吧？” 在座的三代弟子中有一人开口，此人正是台上陈鹰对手的师傅，看到自己的弟子被人如此耍弄，他也觉得脸上无光，对陈鹰更是恨的牙痒痒，心想你赢就赢了吧，如此耍人算是个什么事？ 许慕姗此时亦下场，兴冲冲的向着台上走，还不忘对顾辰举了举小粉拳，却发现顾辰根本没有看她，不由得也跟着看向陈鹰。 陈鹰却是突然精神一振，手中长剑高高抛起，而他突然猛一转身，眨眼便到了对手身后。 那对手见他弃剑还愣了一下，目光不由得随着抛空的长剑转移，却不料身后猛地中了一掌，这一掌正好打在他的脊梁骨上，心口憋着的一口气顿时被打散，一下子便卸了力，更是往前踉跄了几步。 长剑落下，正好落在陈鹰的手上。 陈北风很快站起，语气淡淡却难掩满脸得色，声音传开道：“胜负已分。” 不用他来刻意说明，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 周不同突然淡淡道：“至少看起来不是输的太难看。” 许多人相继点头。 虽然他们这些三代弟子能够看出，陈鹰早就已经胜券在握，一直在耍着自己的对手玩，可至少在门中弟子看来，那两人的交手精彩纷呈，你来我往的颇为激烈，似乎有些势均力敌，当然，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人看出了根底，不过没有人说出来就是了。 许慕姗走到了看台上，站在艾玲的身后，目光时而落到顾辰的身上，眼角的余光却难免注意着陈鹰。 刚刚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陈鹰好像是在对上她的目光之后，才突然取下了胜果。 几声冷哼传来，显然有人不满，这几声冷哼不过是表明了态度，从声音听来，有台下四代弟子的，也有台上三代弟子的。 “还有谁不服，尽管上来！” 陈鹰冷目扫过，没有打算退场。 钟鼎呵呵一声，目光平淡而又威严地扫了台下观战的林鸣一眼。 林鸣突然感到一阵心虚，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便正好对上了钟鼎的目光，心头忍不住一跳，苦笑着跳到场上。 “师兄，我来当你的对手。” 知道林鸣是掌门弟子，陈鹰也不敢托大，拱手道：“林师弟，请。” 两人拉开距离，但谁都没有轻举妄动，陈鹰观察着林鸣及其四周，寻找着出手的机会，而林鸣也没有大意，与陈鹰做着同样的事情。 在真正交手之前，彼此之间寸步不让。 这一幕倒是看得钟鼎等人连连点头，这两人一对上，不仅给人势均力敌的感觉，仿佛还在无形之中提高了整体的水平，当然，这个也有可能是错觉。 “看剑！” 两人几乎同时出手，同时使用的都是青阳御焱诀的中三诀，而且一出手都是断水流。 断水流这一招不仅仅是属于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中的第一诀而已，更重要的是这一招起手快，使用很方便，而且有利于近战，不管是那些有悟石的没悟石的，熟练这一招几乎都是必备功课，在中三诀中往往比奔狼烟更吃香，能将这一招使得好的，远的不说，之前与柳祯交手的曹明便是其中之一。 陈鹰与林鸣同时以断水流相交手，顿时也让看台上的三代弟子打起了精神，尤其是钟鼎和陈北风，仿佛这已经不是四代弟子之间的较量，而是他们这两个三代弟子之间的较量，哪怕其中一个是掌门，另外一个却连长老都不是。 这是这个时候，战局却发生了他们意想不到的变化，原本两人各以断水流出招，手中兵器将要短兵相接的一刻，确定陈鹰猛然退后，再次与林鸣拉开了距离。 这种变化让林铭愣了一下，好像一时也反应不过来，却见陈鹰又猛然朝他冲了过来，那攻势极为凌厉，而且出手同样还是那一招断水流。 第277章 喂招 抽刀断水水更流，断水流这一招，意境强调的是一个干脆利落，一剑递出，流水两分。 只是剑走轻灵，或削、或挑、或绕、或刺……剑法之中，就是没有砍。 只是青阳御焱诀中三诀的第一招，偏偏就是如此的威猛霸气，也是如此的干脆直接，与其说是剑法，不如说是刀法，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曹明以刀使剑倒是暗合此招的精髓，虽然他也只悟出了这么一招，却也曾让青阳子为之叹服。 明明是干脆利落、威猛霸气的一招，可是在陈鹰的手上却一点也不干脆利落，一点也不威猛霸气，林鸣从出招到现在，一招未尽出，余威未及敛，偏偏对面陈鹰已经接连出招、收招几个来回，明明只需要往前一步的事情，陈鹰却偏偏要先往后退几步，或者先在原地绕一两个圈，偏偏又不干不脆，临到了了又再变招，可到了最后关头那一招却又不出了，完全让人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林鸣只觉得头疼，坦白说，他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对手，憋的他心慌，已经在心里问候了陈鹰的祖宗八代，只是偶尔一瞥看台上的陈北风，他的脖子就缩了缩，心想看在师长的面子上…… 最终他还是在心里将陈鹰骂了个狗血淋头，不骂不行，因为他这里实在是被陈鹰给耍了一个团团转。 陈鹰的招式变来变去，但最终就是没有落到实处，林鸣手中的剑随着高举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往前递也不对，往回收也不成，实在是颇为尴尬，第一次感到如此憋屈。 所谓抽刀断水水更流，一刀将流水分成两半就可以了，而陈鹰的剑每每在上面溅起水花，偏偏林鸣不挡还不行，就算只是水花，被溅到了也还是会受伤的，谁知道他哪一击会突然之间落下来？ 所以虽然只是出了一招，甚至这一招还没有完全出透，但林鸣一个照面就已经陷入了极为被动的局面，什么都还没想就已经被压制的差点儿喘不过气来。 林鸣收剑，满是无语，心想这还怎么打？ 陈鹰的变招太快，每次林鸣刚刚看出他的招数，手腕不过微微动了一下，下意识里想要去抵挡而已，可这个念头还没有完全凝实，陈鹰已经又在变招，每当此时他总被吓了一跳，下意识里便要应对，可事实上还没有等他完全反应过来，陈鹰已经用出了另外的招数。 如此周而复始，林鸣硬是一招也没有完全出过，那只右手只有稍微的晃动，整个人却是连动弹一下都没有，仿佛愣在原地，心里着实五味杂陈，那每一招都不同，但每一招都是断水流。 时间一长，观战的同门也发现了异常，一个个面面相觑，寻思着自己突然冒出的毫无理由的猜测，然后又觉得有些骇人听闻，摇摇头，下意识里给否了，只是看着陈鹰围绕着林鸣那有如惊鸿的身法，现场渐渐地变得更加的安静。 没法打了。 林鸣想着干脆自己认输算了，但他能注意到钟鼎的目光始终都落在他的身上，认输这种事情对于掌门一脉的弟子来说是不可能的，林鸣握剑的手蓦然紧了起来。 “啊！！” 怒吼着，不计代价地，林鸣冲了过去，他知道自己不是陈鹰的对手，但在真正输了之前，于情于理都应该要拼一下。 在他的身前，林鸣挥出了一道道剑气，既然要拼命，当然还是断水流这一招更合适。 只是他却扑了个空。 陈鹰并没有与他硬碰硬，轻而易举地闪过了他，绕到了他的身后。 林鸣大急，被人绕到了身后还了得？ 他猛然转身，下意识里便又要使出断水流，却在转身的瞬间愣了一下，紧接着便是一阵茫然。 他输了。 真的输了。 他转身过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陈鹰，只是在他转身的那瞬间，后背猛一刺痛，之后他的动作便停了下来，因为已经没有必要再动了。 原本以为陈鹰会绕到他的身后，事实上也的确在他的身后，他不解陈鹰用了什么手段，只是当那一段剑尖刺入他的身体，败局已定。 陈鹰收剑，看着林鸣那雪白的衣服被血染红，不过也只是后背的一小块而已，那一剑他并没有刺的太深，虽然见了血，但对他们这样的修仙者来说，这样的伤实在不值一提。 青阳大比终究只是切磋，分出死活的情况并不多见，加上有那么多的师长看护，出意外的可能性不大，当然，前提是所有的参会弟子都知道点到即止的道理，否则在刻意之下，再多的三代弟子只怕也看顾不过来。 钟鼎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下方的何杰桐却是松了一口气，刚刚一直提心吊胆，看到林鸣没有大碍才放下心来，然后宣布了结果。 虽然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但此时林鸣却表现得有些纠缠，追问道：“陈师兄，我刚刚明明看着你绕到我的身后，可是当我转过身去的时候却看不到你，你反而还是在我的身后，你是怎么做到的？” 陈鹰的脸上闪过一丝疲惫，道：“我只是给了你我要绕到你身后的错觉，而你在这种错觉下做出了判断，但那个时候，我其实并没有真正绕到你的身后，反而是你将自己的身后露给了我。” 在陈鹰的接连变招之下，总觉得他会这样会那样，当这种错觉导致实际上的应对的时候，也就是林鸣输了的时候。 林鸣这才明白，拱手道：“谢谢师兄告知。” 陈鹰摆摆手，道：“只是一场切磋，重要的是我们都能有所提高。” 林鸣点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师弟对师兄可有帮助？” 陈鹰显然愣了一下，很快点头道：“我对这种作战方式还不是很熟悉，你对我的帮助很大。” 意思就是自己只能喂招吗？ 林鸣笑了笑，过去的所有骄傲，在这个时候都放下了，内心深处甚至隐隐有些高兴，退下了场。 与何杰桐站在一起，林鸣突然感到压力有些大，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要东张西望，可是越这么提醒自己就越是忍不住，最终还是抬了抬头，刚刚好对上钟鼎的视线，顿时头皮发麻，浑然不知接下来应该怎么面对，只能硬着头皮移开目光，低下头来。 不过钟鼎显然没有与他算账的意思，只是冷冷扫了他一眼，然后便不加理会了，这反而让他松了一口气，只希望师父永远都不要理会他了才好。 而场上，陈鹰虽然满脸倦容，可是还是没有退下场来，他环顾四周，仿佛在找着自己的对手，从一个个精英弟子的脸上扫过，很快的，他对上了顾辰的视线。 顾辰也在这一刻清晰地感受到陈鹰的战意，这战意再次引来众人的瞩目，许多人不由嘀咕，怎么人人都想挑战顾辰？ 同时，他们也更加关注起来，猜想顾辰这一次会不会接受挑战？ 让他们失望的是，顾辰依然无动于衷。 事实上，顾辰有些犹豫，他也很想与陈鹰交手，早在悟石的时候，这两人便已结下了梁子，虽然顾辰并不在意，只是不知出于何种原因，顾辰觉得自己应该出手。 然而陈鹰的脸上明显满是倦意，接连两场大战给他的消耗很大，他这个时候若是应战，会不会有占人便宜的嫌疑？ 可同时，顾辰也感觉到，当陈鹰脸上的倦容越深，那个时候的他反而越强，如果这个想法属实，那他反而更应该在陈鹰疲惫的时候出手。 第278章 剑影 顾辰在犹豫间跃跃欲试，可是他人只看到他的犹豫，却没有看到他的战意。 “还以为这个人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能够被长老收为义子，原来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中看？呵呵！” 柳祯挑眉，目光从那些阴阳怪气的人身上一一扫过。 陈鹰看到许慕姗带着担忧看着顾辰时，胸间突然憋着一口气，大声道：“顾辰，可敢与我一战？” 此时此刻，陈鹰的指名道姓，让现场哗然。 顾辰一怔，心想是躲不过去了，遂看了柳祯一眼。 柳祯朝他点了点头，眼神中的意味不言而喻，便是要顾辰出手，将那些人的嘴巴堵上。 顾辰迈步走了下去。 “师兄。” 柳祯突然又叫住了顾辰，将他手中的剑递了过去。 顾辰这次没有拒绝，接过了柳祯递来的剑。 青阳子暗暗点头，遂决定，今天回去之后便给顾辰准备一把好剑，当然，太好的也给不了，毕竟顾辰的修为摆在那里，而且青阳大比虽然举办起来轻松随意，可是规矩层层，他也不好坏了规矩，要不然每个人都给自己的弟子配上上等的神兵利器，这与其说是弟子之间的切磋，不如说是身家的碰撞。 “终于上场了，还以为他要等到什么时候？” “一直躲下去是不行的，别以为击败了两人就了不起，说来说去只是运气而已。” 何杰桐冷冷扫视那些阴阳怪气的人，其中大多数人都已经在前面败下阵来，但虽然败了，似乎心气犹自难平，他冷哼一声，道：“都给我闭嘴，还嫌脸丢得不够吗？” “师兄……”突然被训斥，有几人弱弱看来。 何杰桐毫不客气斥道：“青阳大比从来没有规定谁在什么时候必须上场，应不应战是人家的自由，而且人家都已经赢过一场，还是一对二的赢法，这如果说是运气，那你们倒是碰一个运气来给我看看。” 数人低头，不仅因为何杰桐掌门弟子的身份不敢与他争执，还因为何杰桐所说的话在理，说白了就是他们输了，心里不舒服，对待同门还好说，可对顾辰这样一个外人，没有人会客气，如果不是顾忌到顾辰与青阳子关系匪浅，他们只怕还会更加过分。 顾辰上场，站在陈鹰面前，其他人的言论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陈鹰道：“终于上场了。” 顾辰端详着陈鹰的脸色，还有那满头的白发，问道：“要不你先歇一场？” 顾辰之前也曾因醒神丹的反噬而耗尽了精气神，当时满头黑发转白，不过随着他修为的提升，白发已经消失，又变成了满头黑亮长发，看起来精神多了，不像陈鹰此时满脸倦容，可陈鹰这满脸倦容给他的感觉似乎又有些不同，至于不同在什么地方，他现在还不知道。 陈鹰摇头道：“没有必要，你也不必留手，不然你赢不了我。” 顾辰点头，上场了就没打算留手。 “请。” 陈鹰一剑刺出，转而斜斜挑起。 看出又是断水流，顾辰不慌不忙，只是后退了一步。 他这一步仿佛是经过极为精确的计算，能够让陈鹰这一招完全施展但却伤不了他，不过这一步刚刚退开，还未站定，顾辰突然眯了眯眼睛，注意到陈鹰的招式又变了。 与之前陈鹰与林鸣之间的交手一样，陈鹰的招式来来去去，变化多端，仿佛都是在虚张声势，可是不躲又不行，那招式凌厉有余，却让人不敢小觑，一旦不是虚张声势，没有及时躲闪，只怕会吃个闷亏。 上挑、横削、直刺、斜撩……陈鹰的手段可谓是层出不穷，而且每一招都是断水流的衍变，这属于青阳御焱诀中三诀最为简单也最为直接的一招，被他使出来尽是如此的千变万化，仿佛包含了青阳门自创立以来所有悟石得出青阳御焱诀中三诀的所有招数风格，整个门派弟子的感悟仿佛都在陈鹰那把剑中得到体现。 在场不少人仿佛都能从陈鹰手中之剑看出自己剑法的影子，个个暗暗心惊，但更心惊的是，顾辰身处陈鹰那多变起落的剑法之中，每次只是轻微的一动，便能刚好躲过，可也只是轻微一动，顾辰还没有真正做出闪躲，陈鹰已经又换了另一种剑路，而顾辰见此，便也马上随之改变了动作。 一时间，这个场地出现了诡异的局面。 从交手到现在，不管是顾辰还是陈鹰，两人所站的位置完全没有变化过，只有陈鹰那层出不穷的剑路，以及顾辰那看起来如同颤抖一般的微微动作。 钟鼎沉声道：“就看谁能坚持得更久了。” 身边几人都点头，显然看出那两人陷入了僵持。 有几人的目光不时偷偷落在青阳子身上，暗暗感慨，也不知道青阳子是怎么教出这样一个怪物来的。 要知道，面对陈鹰那层出不穷的手段，一般人只怕手忙脚乱，因为怎么应对都不是，完全就搞不清楚陈鹰究竟要使出什么样的剑法，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换了个人，只怕现在已经疲于应对，甚至早就身上挂彩，体力耗尽退场。 顾辰竟然能够在这种情况下坚持，那几人眼力非凡，自然能看出顾辰不仅针对陈鹰的出手调整身体的应对，甚至还借由身体上的细微动作来牵制陈鹰，那动作细微却凶险，暗藏着反击，现在看来，已经很难区分到底是陈鹰在逼迫着顾辰，还是顾辰在压迫着陈鹰。 能做出这种应对，精神力得十分强大而集中才行，而且需要能在刹那间完成庞大的计算，计算结果还不能出错，一旦出错，面对的将是如狂风暴雨的攻击，而现在看来，不管是顾辰还是陈鹰，两人都没有出错。 谁也没有想到，这两人刚一交手马上就进入这种白热化的阶段，尤其是顾辰的应对令人意外，没想到还有这种应对方式。 可也正是因为对手是顾辰，反而更进一步激发了陈鹰的潜力，让陈鹰手下的剑招层出不穷，至今还没有一招重复。 可落在台下众多四代弟子眼中，却只觉枯燥乏味，原本以为这两人交手能带给他们激烈的交锋，可是这两人站在那里算怎么回事？ 陈鹰不断出剑，那剑法层出不穷令人眼花缭乱，虽然脚步未移，但好歹可说是在出手，可顾辰站在那里微微颤抖着却一动不动算什么？ 被吓坏了吗？ 可若这样，陈鹰怎么可能不抓住机会将顾辰击败？在那里不断使出剑法，是在卖弄自己的实力吗？ 方弘志、张博、景辰三人此时睁眼盯着场上两人，神色却是颇为凝重，眸中映着剑影，身体竟然也像顾辰那样微微颤抖起来。 与他们有同样反应的，还有看台上的柳祯，但可能因为离得较远，对陈鹰的剑法还没有太强烈的体会，所以柳祯的反应看起来要微弱得多，也慢得多。 青阳子轻一挥手，柳祯浑然不觉所以，但却已经站在场地边上，能够近距离观察，顿时反应变得强烈起来，而偏偏他似乎还没有察觉到自己位置的变化，眸中同样映着那无数剑影，如痴如醉。 第279章 难道 青阳子这一手让钟鼎心中一动，目光紧紧盯着柳祯，眸光微暗，心里在想些什么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艾玲也是因为青阳子这一手而愣了一下，紧接着反应过来的时候看了看身边的许慕姗一眼，但见许慕姗只是一脸忧色盯着顾辰，并没有其他反应的时候，不由得暗暗叹了一声。 悟石表现出来的是一个人的资质还有心性，但不管是资质还是心性，其实都说明不了什么，说穿了，青阳门的修行方式，所谓的悟石不过是一场未知的机缘，由机缘来决定一个人的一生修行难免有些不能面面俱到。 许慕姗确实在悟石之时引发天石异变，加上她是由青阳子在人间游历时带回来的，因此难免进入许多人的视线，难免有所关注，但现在看来，单论资质悟性，许慕姗还是远远比不上柳祯的。 既然许慕姗没有特别的感悟，艾玲自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有像青阳子那样将许慕姗送到近前，不然以许慕姗对顾辰那微显过分的关心，也说不好她会不会做出什么冲动的傻事来。 场中的两人，顾辰与陈鹰，却被彼此之间的交手将心气神都高度凝聚，推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上，此时两人眼中只有对方，只有那纷乱的剑影，那剑影虽然纷乱复杂，可在他们眼中，每一点寒光都是那样的清晰。 高度集中的精神让他们有了超常的发挥，可是这种发挥持续的时间一长，对于他们两人来说都是一种负担，尤其是对陈鹰来说。 原本陈鹰的出手是要逼得顾辰应接不及，可是渐渐地，两人之间攻守之势顿转，他开始不受控制地因为顾辰的一点小小应对而仓促转变自己的攻击，而他一出手便是那剑影复杂缭乱，顾辰却只是轻微的颤动，便让他收势转势，呼吸渐重，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 顾辰也是呼吸微重，但比起陈鹰来说，却要好上不少。 有人暗暗摇头，胜负已分，从这苗头已经可见端倪了。 但能看出这一点的人少之又少，在场看得不明所以的人依然大有人在，毕竟他们的眼光和修为都达不到这个层次。 不过这种情况不是长久的，随着陈鹰的不支，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看出了一些什么，哪怕深层的看不出来，但至少这场胜负已经越来越明显了。 陈鹰已经有了败相。 许慕姗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是这口气出得有些明显，让身边不少人侧目。 但是，陈鹰却还在那里坚持，他咬着牙，不到实在坚持不下去的那一刻，他实在不愿意弃剑认输，那一头的银白头发仿佛闪着银光，银白得更加亮眼，像是在向人说明陈鹰精神上的负担。 几乎没有一剑建功，可是陈鹰的接连出剑，却是给人眼前一亮，因为他走出的是一条极致的道路，是一条至繁之道。 极致者不凡，一条至简大道奠定了青阳子在青阳门中的地位，更指出了青阳子在修仙界中的境界，若是陈鹰能够成长起来，未来不见得会比青阳子差，只是很显然，这条路要付出更多，走得更加艰难。 说不上哪条路是对的，哪条路是错的，也分不出个孰优孰劣，只是路在脚下，走下去而已。 只是让人更加心惊的是，自始至终，陈鹰便只是以一招断水流支持至今，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中最为简单的一招，竟被他使出了无数种变化，而且到现在新的招数还在层出不穷，谁也不知道陈鹰还能使出多少招来。 在场不少人都对青阳御焱诀中三诀有研究，更有很多人从中看出自己招式的变化，甚至还看到自己招式的衍生，可说陈鹰这一秀，点出了不少人所修剑招的不足与前路。 对此钟鼎是乐见其成的，也对陈鹰还能使出多少招感到颇有兴趣，他所走的也是一条繁复之路，只是比起陈鹰来说，这条繁复之路还显得过于简单，远未到极致。 感到体力与精神的双重不支，陈鹰微感心焦，没想到这样还没能拿下顾辰，没想到顾辰能跟上他的招，甚至要反过来逼他。 修炼这种程度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陈鹰早就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以他的修为，差不多已经要被逼到极限，可是…… 虽然精神高度集中在顾辰身上，可陈鹰却知道，看台上那人的目光就在这场中，哪怕知道对方的注意力并非在自己身上，而是在顾辰身上…… 拼了！ 陈鹰一咬牙，招式突然再变，狂风呼啸，似有千军万马在咆哮。 青阳御焱诀中三诀的第二诀，奔狼烟！ 一剑有如千军万马！ 一剑出，满座惊起。 哪怕是青阳子亦露出惊容，这一招将出未出，却已经给他们带来极大的压力，风雨欲来，带来的是无数种可能，便是他们也看不透了。 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依次分断水流、奔狼烟、倾斜阳，这三招各有千秋，且因各人悟石时领悟的不同而有区别。 青阳子走出的是一条至简之道，从中三诀走到上三诀，这条路已经定型，直指大道，但道远非只有一种，而且哪怕道是对的，但一些招数却不一定能够与道相合。 就以断水流为例，青阳子悟出的至简招数，使出断水流这一招自然要远比陈鹰使出的要来得合适，没有像陈鹰那么多的变化，一剑出则招必至，干脆利落，颇合招数意境，而从这一点来说，曹明以刀使剑则要比青阳子更合适，更至其意。 而奔狼烟与断水流却是完全不同的招数，这一招以一剑衍化千军万马，重心便在一个变字，一剑多变，如有万千剑影，而且每一剑影皆有可能，可说是变化的极致，在这一点上，领悟了至简之道的青阳子反而难以将这一招登峰造极，反而是陈鹰更有可能。 想通这一点不难，可当陈鹰真的将要使出奔狼烟之时，那仅仅起手式带来的无穷计算以及无数可能，便已经让那些修为站在这修仙界最高处的人都动容，谁也未曾想过，原来奔狼烟还有这样的施展方法。 看出了，却不一定做得到，他们很快便意识到一个问题，陈鹰的这条道，真的不好走。 他们的目光所看的，自然要更加长远，哪怕陈鹰自己能将这条路走通，可随着其修为提升，终会到了有资格留下师承的一天，可这样的功法传承，谁能承受得起？ 陈鹰是经由悟石领悟到的繁复功法，因此暗合心意，自天石上所得玄之又玄不足为外人道的一些感应，自是修炼天石功法的一些只可意味的心得，每一个悟石有得的人都会有这种心得，不是突然之间的醍醐灌顶，而是他们自己知道怎么去修行，却不知道怎么将自己的这种心得传给别人知道，哪怕能用文字叙述，可也得让那看到文字的人能感同身受，能将之吃透悟透才行。 这也是为什么青阳门中新生弟子一代想要走得更远，想要求得突破，都要走悟石一脉的路，就是因为那种不可言传的心得只有亲身参与悟石且有得的人才能得到，那是怎么也传不下去的，而得不到这种心得便贸然去修行别人悟石得到的功法，走上这条师承之路，别说永远只能沿着前人的脚步走下去，弯道超车不说绝无可能，可是也确实是千难万难之事，那就是一条独木桥，前面的人不往前走一步，后面的人永远也迈不过去，偏偏前面占据位置的人，修为要比后面的人更高，这就决定了后面的人更加难以超越，不然好歹可以将对方推下桥去。 第280章 离场 正是因为这种种原因，所以导致青阳门师承一脉呈现出的是一代不如一代的局面，每年招收的弟子也不乏资质出众者，但只要走上了师承一脉的路子，想要青出于蓝便极为艰难，格局早定，想跳出去谈何容易？ 偏偏对于他们来说，有此选择也是无奈，因为悟石不是只看资质或者只看心性那么简单的事情，这条路与机缘息息相关，不是每个人都能在天石面前有所收获，而一无所得的人自然失去悟石的机会，师承一脉是放在他们面前唯一的选择。 再者说，对有些人来说师承一脉或许不是唯一的选择，但却可以说是最好的选择，因为与其悟石时领悟到的是青阳御焱诀下三诀，还远不如拜入师承，修行青阳御焱诀中三诀来得好，未来也更加光明，要知道悟石是有风险的，如果一无所得还能有师承的选择，如果得到的是一个不上不下甚至是不值一提的东西，反而可能误了自己一生。 而现在陈鹰展现出了另外一条路，无疑是给青阳门的师承一脉添砖加瓦，然而可惜的是，这一师承只怕前景并不乐观，单看陈鹰修行的成果便可想而知，要将这样的功法修炼有成，该是何等困难！ 当然，这还有一个前提，就是陈鹰能把这条路走通，如果他自己都走不出来，说多了都是枉然。 并不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场上的顾辰与陈鹰身上。 看台上诸人的反应让场下那些弟子个个相顾愕然，随后又看到那些师长慢慢坐下，又恢复了之前的平淡模样，只是这并不代表刚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虽然资质差了一些，可是他们并不是傻瓜，面面相觑之下，再看向场中顾辰与陈鹰两人的交手，顿时明白这其中必不简单，哪怕他们依然看不出来，可是却不妨碍他们做出自己的判断，更别说还看到方弘志等人的反应，一个个也明白过来，有些他们看不出来的倒却十分宝贵的经验，变成了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机缘，他们别说留不住，连看都看不到。 很多时候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对比一出来，伤害大了，紧接着而来的便只有认命。 顾辰面临千军万马压境，如山压迫、如海倾泄，几乎要透不过气来，他下意识里便往后一退，退了一步便忍不住再退第二步，在第三步即将落下的时候，被他猛一咬牙，硬生生止住了。 提剑，屏气，顾辰不敢大意，蓦然一剑起，在其身前，散布于天地之间的所有灵气被他卷起，如同掀起海浪，迎着陈鹰的千军万马而去。 一剑凌尘！ 顾辰再次使出了这一招，剑势一起，顿时将身前的一切阻碍全部都给翻卷而去，不留一丝余地。 只是对上那千军万马，这一剑的威力还有些不太够。 顾辰皱眉，紧接着却突然收剑了。 他突然停下。 陈鹰那一剑带起的千军万马还未真正到得顾辰身前，一下溃散了，在那刹那间溃不成军。 一切压力顿消，顾辰站在那里，一点儿伤也没受，只是看着陈鹰一口鲜血喷出，往后退了两步之后，身子一软倒地。 胜负已分。 刚刚陈鹰的那一剑在场所有人都感受到的，那有如千军万马过境引起的尘埃翻滚，哪怕他们不在场中亦难免震撼，反而随时都有可能被卷进去，可是突然之间，一切威势顿消，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众人脸色怪异，面面相觑，浑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就……结束了？ 陈鹰此时倒在场上，已是昏迷不醒，陈北风眼见不对，一闪之下到了场上，将陈鹰抱起，探得陈鹰并没有性命之忧，只是消耗太大体力、精力不支方才倒下，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至于为什么消耗太大，这个他再清楚不过，陈鹰悟石之后一息白头，自那之后精神始终没能完全恢复，这与他的功法有关，那功法太过繁复深奥，而且超出了陈鹰本身的能力，让陈鹰修行有些力不从心，奈何这是陈鹰经由悟石而得到的功法，让他放弃去修别的功法，对他来说更不是好事。 可是，就这么输了对陈鹰来说实在太不公平了，那一招威力如此强大，如果全部使出，只怕顾辰未必能接得下来。 陈北风盯着顾辰眯了眯眼睛。 顾辰对上陈北风的视线，目光平淡如水。 陈北风淡淡道：“如果他刚才将那一招完全使出来，你接不下。” 顾辰思索一番，道：“不一定。” 还敢嘴硬！ 陈北风气势一放，便让顾辰忍不住接连后退。 在顾辰将要掉到场外时，青阳子不知何时站在顾辰身边，扶住了他，便让他站得稳稳当当。 “哼！” 青阳子一声冷哼，不见他如何出手，陈北风脸色顿时一白，身周的天地灵气翻滚不息，混乱不堪。 “好了！”钟鼎出声了，“这是青阳大比，不要乱了秩序。” 陈北风抱着陈鹰直接下场。 青阳子转头看向顾辰，道：“先休息一下吧。” 顾辰点头，亦随之退场。 到了场下，顾辰将剑还给柳祯，柳祯接剑的时候，发现顾辰的右手在微微颤抖，顿时眉目微挑，想起最后顾辰徒然收招的场景。 陈鹰那一招会在中间突然溃散谁也料想不到，正因料想不到，所以顾辰面对那一招自然不会大意，一出手肯定全力，在陈鹰后继无力的时候，顾辰招式的威力必然已经被提到极高，单看那一招的威势也非寻常。 威力越强大的招式，一出招后便越难收得回来，当时那种情况，如果顾辰没能及时收招，只怕陈鹰已经死了。 因为谁也料想不到会有这种变化，所以谁也反应不过来，可以说陈鹰几乎在鬼门关那里走了一圈。 柳祯的目光复杂，没想到顾辰会及时察觉到，更没想到顾辰会硬生生收回那一招，为此付出了代价。 毫无疑问，顾辰肯定是受了伤，至于伤得有多重，那便只有顾辰自己才知道了，当然，青阳子应该也是知道的。 场间一时有些安静，盖因为顾辰与陈鹰之间的交手，看得分明的人所获匪浅，看不分明的人云里雾里，却也已经知道必不简单。 青阳子又问柳祯：“还要出场吗？” 柳祯明白青阳子的意思，看了顾辰一眼，摇头道：“不用了。” “那便走吧。” 说罢，直接带了柳祯和顾辰走了，看那方向是回东来峰。 这就走了？ 满场愕然。 钟鼎深深凝视着那远去的身影，目光深沉，转头时微愣，青山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沉吟稍许，对身边的周不同与魏得道吩咐一声，示意其继续主持青阳大比，而后便也离场了。 人少了很多，但青阳大比依然在进行，有周不同和魏得道的主持，其他没有比试过的人一一登场，只是前有顾辰与柳祯等人的出手，后面的比试少了许多惊艳。 几个场地同时进行，这其中最精彩的莫过于精英组这边的比试，这也是青阳大比的重头戏，比试过程也引来不少喝彩声，只是不知为何，这一场场比试总让人觉得少了些什么。 第281章 布局 回到东来峰，顾辰这才不再掩饰，右手颤抖不止，等到青阳子施法在他手臂上接连点了几下，他的右手这才慢慢安静了下来。 顾辰动了动，影响不大，估计休息半天左右就可以完全恢复过来了，左右看看时才反应过来，道：“义父，罗程他们……” “让他们留在那里便好，我们明天还要过去。”青阳子说完，转身便向那一排洞府中去，不知要去找什么。 顾辰点头，多看了青阳子两眼，却是不说了，只是心想那四人的身份，留在那个地方怎么说也太尴尬了些。 事实上也就像顾辰所想的一样，青阳子带着顾辰与柳祯一离开，罗程四人站在看台上顿时便满是不自在，如今他们只不过是青阳门东来峰上的仆役，而这看台上师长辈云集，连那些精英弟子也没几个有资格站在上面，他们几个站在那里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实在是煎熬。 他们很想找个机会下去找个僻静的地方等青阳子他们回来，只是此时恨不得将自己的存在感压到最低，连动一下都不敢。 没人注意他们，青阳子一走，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场中的弟子身上，不会有人在意他们几个仆役，只要他们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没人会自降身份与他们为难。 倒是许慕姗，遥遥望着远空，那里对着的是东来峰的方向，也是方才青阳子带人离去的方向，只不过早已看不到青阳子的身影了，但她就是望不够，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看到青阳子再带人回来一样。 艾玲轻轻道：“你师姐上场了。” 许慕姗的注意力才被转移了回来，看向场中，便见洛兰登上精英组弟子的场地。 洛兰登场，许慕姗这才认真观看，同时暗暗给洛兰加油鼓劲，结局洛兰自然赢了，能得艾玲看重，洛兰自然不是一般弟子可比，不过能够看得出来，洛兰胜得有些勉强。 “走吧。” 艾玲招呼一声，便将洛兰与许慕姗一起带走了，只是许慕姗依然时不时往东来峰的方向望去。 数人离场，其他人的比试还在继续，由周不同与魏得道主持。 正煌殿中，钟鼎站在青山宿身后，两人就今天青阳大比的情况交流自己的看法。 “时间太短，虽然很难看出什么来，但本门的底子在那，值得培养的弟子有几个，我打算让他们在青阳大比之后，便下山历练一番。” 青山宿沉声道：“此事你拿主意就行，只是我的建议还是三思，毕竟在这风头上，让这些年轻弟子下山历练，难保不会出什么问题。” 钟鼎默然，点了点头。 青山宿又问：“昆仑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钟鼎摇头道：“还没有。” 青山宿目光微闪，转身看着钟鼎，道：“你觉得昆仑会不会早就有所察觉？” 钟鼎一怔，摇头道：“巫族若真现身，对整个修仙界都有影响，不是一家一派之事，昆仑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青山宿想想也是，只是有些不解，道：“我们将消息传过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就算要找人去查，也该查出个结果来了。” 钟鼎淡淡道：“巫族之事毕竟事关重大，可能是为了谨慎吧，而且说到底也是修仙界中第一大派，可能不屑于与我们打交道吧，或者想看看我们会怎么做，或者想让我们去打头阵，谁知道呢？” 青山宿深深看了钟鼎一眼，将话题转开，道：“青阳大比已经开始，他们的出手你也都看到了，可看出什么来了？” 你不也看到了？ 钟鼎腹诽，他知道青山宿想听他说什么，沉吟稍许才道：“今年的几个苗子潜力都很大，未来很值得期待，只要能给他们成长起来的机会，青阳门的实力会有很大进步，至于顾辰……” 钟鼎摇摇头道：“他的实力师叔想必也看到了，我当年在他这个年纪没有这种实力，更别说他还遭遇过变故，这身修为是重新捡回来的，想必真正的实力不止这些，只是直到现在，我也没能看出他到底从天石上得到了什么，问也没用，问不出来的。” 见青山宿眸光冷淡，钟鼎紧接着又说了下去，道：“况且我与师兄之间的协议有一个前提，顾辰得在青阳大比中夺得好的名次才行，但现在看来，之前想得不够充分，以为他曾废过一次修为，如今的实力必然大打折扣，却没想到他的实力依然远非寻常可比，看样子哪怕是柳祯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青山宿默了默，道：“如果顾辰真的取得前三，你真的要将盏魂灯交出去？” “前三岂是那么好拿的？今年青阳大比的名次，只按组别的不同来分，但不管是炼元境、灵元境还是一元境，名次都是排在一起的，别人或许奈何不得顾辰，但方弘志、张博、景辰三个难道还能被低他们一个境界的顾辰比下去不成？”对最后的名次排列，钟鼎看起来胸有成竹，转而目光闪动之下，却又道，“再者说，就算真给顾辰赢了又怎么样？蔡师伯的魂灯给了师兄，以师兄的性情，为了确定蔡师伯的生死，有很大的可能再闯八荒，只要他一不在，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原来钟鼎已经暗中有了深远的布局，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他也是费了很大心思，只是青山宿却不大满意。 钟鼎的布局只对钟鼎自己有利，但对青山宿来说却未必，因为青山宿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他寿元将尽，哪能跟着钟鼎的布局按部就班去走？ 目光闪动，青山宿有另外的打算，那眼中有一闪而逝的疯狂。 …… …… 顾辰恢复得差不多了，却不时回想起陈鹰最后那一剑。 那一剑的威力给他带来很大的压力，让他有些说不好，如果让陈鹰完全使出那一剑来，他是不是真的能挡住？ 不仅他有此问，柳祯也有此问，当时他看着顾辰与陈鹰两人的交手，身体有了反应，就好像他也身在场中一样，此时忍不住问道：“顾师兄，那一剑你可能挡住？” 顾辰摇头。 柳祯心头微沉，以为顾辰是说不能，却听顾辰道：“不知道。” 柳祯按压住心头的跃跃欲试，追问道：“有多大的把握？” “百分之五十。” 说了等于没说…… 虽说如此，柳祯却也心头稍安，他的感觉与顾辰是一样的，对那一剑感觉到威胁，但可能是因为那一剑没有完全使出，也可能是因为对自己的实力留有自信，他感觉到威胁，却不认为自己挡不住那一剑，至于是不是真的能挡住，只有实际面对上时才能知道。 青阳子再出来的时候，手中拿着一把铁剑，看起来普普通通，剑身上闪着寒光，随手一扔，将剑给了顾辰。 顾辰下意识里接过，近距离看这把剑，只觉得入手微沉，但剑身看起来有些弯曲，并不笔直，刃口也有几处缺口，剑身上一条纹路都没有，这已经不是简单可以形容，更像是粗制滥造。 青阳子道：“随手拿了块铁弄的，这两天先用用，回头再给你铸把好点儿的剑。” 这就成自己的配剑了？ 顾辰与柳祯都看着那把铁剑不语。 能被青阳子用来铸剑的材料肯定不是普通的材料，只是这卖相实在是让人不敢苟同，柳祯下意识里拿出自己的宝剑一番比对，嘴角微抽，想到这铁剑是青阳子亲手铸造的，迅速将自己的剑收回剑鞘中，试着转移开这让人有些尴尬的话题，在不及思索之下却已是脱口而出道：“起个名字？” 第282章 岚剑 柳祯这话让顾辰与青阳子都为之一愣，面面相觑，柳祯也很快愣住。 起个名字？ 有必要吗？ 目光落到那把剑上。 虽然是青阳子亲手铸造的剑，比起罗程那一把自然也要好得多，毕竟材料不一样，只是青阳子在打造这把剑的时候未免太过随意，就卖相上来说，实在有些惨不忍睹。 柳祯有些后悔自己随口说出的话了，只是想收回来有些迟了。 顾辰摸着那把剑，神情却是渐渐凝重起来，抬头看着青阳子，有些不确定地道：“这把剑的材料……” 看来是看出来了，青阳子淡淡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材料，是我当年偶然得到的，这材料看起来无甚不凡之处，甚至给人的感觉也就一块好一点的玄铁罢了，但这其中其实内有乾坤，连我都看不透，如果认真加以锻造，应该可以铸成一把不错的利剑。“ 虽是随手拿出的材料，可是以青阳子的见识，能被他留在身边的自然不是一般的东西，而这连他都看不透的材料，来历也不一般，正是他当年闯入八荒界域之后得到的，便是在八荒界域之中也不多见，如果不是因为时间有限，加上不想在青阳大比上闹出其他麻烦，认真锻造必能成就一把神兵。 听到是连青阳子也看不出来的材料铸成，柳祯的目光有些直，隐隐还有些渴望，再细看顾辰手中那把剑，顿时发现那把剑实际上只是个粗胚，不算真正铸造出来，还可以回炉重铸，这意味着这种材料并不算浪费，是一块待雕琢的美质。 顾辰却是怔怔出神，双手触及，他马上发现这把剑的不同寻常之处，体内岚诀正在不受控制且极为缓慢地运转，隐隐要与手中铁剑建立联系，这在之前是从未有过之事，而且他能感觉到，在他脑海之中有一股雀跃的意识流淌，似乎迫不及待要到外面来。 压下体内种种异常，顾辰不动声色，手却下意识里紧紧握住了手中铁剑，呼吸有些微的急促。 “就叫它……岚吧。” “岚？” 顾辰高举岚剑，这一刻眼中闪过诸多异彩，从昆仑山上离开之后，首次出现一种心安的感觉，就好像是终于找到了归宿一样，这种感觉…… …… …… 青阳大比有条不紊地进行，顾辰与柳祯被青阳子带走后，艾玲也带了许慕姗离开，钟鼎和青山宿也在现场，但这并没有影响到青阳大比的进行，每个人都在为了自己的成绩而上场，虽然可能最前面的几名与自己无缘，青阳大比的奖励也与自己沾不上边，但好歹争个过得去的成绩，也不至于让自己的师门脸上无光。 钟鼎不在场，林鸣没有太多的压力，再次登场，虽然之前败于陈鹰之手，但因为赢过一场，他还有上场的机会，这一上场又取得一胜。 除此之外，陈冰冰、朱紫菱、杨雪儿、洛兰等人，也都在各自的场地上拿下几胜，只是在精英组这边，众所瞩目的那三人——方弘志、张博、景辰，并没有上场。 三人的修为都达到一元境，在精英组这边没有人是他们的对手，哪怕还没有上场，依然如鹤立鸡群。 整个青阳门自然不是只有他们三个一元境的弟子，达到这一境界的人有很多，只是因为年龄已大，因此没能进入精英组的行列，只属于青阳门的普通弟子，被分在不同的场地上。 周不同与魏得道一番商量之后，调整了一下规则，方弘志、张博、景辰三人可以与普通弟子的一元境弟子交手，也可以在精英组与灵元境精英交手，不过如果是后者，需要他们以一敌三才行。 新规则一出，张博第一个上场，却是到了普通弟子那一组挑战同为一元境的同门。 虽然碍于年龄，那些一元境的普通弟子算不上精英，但有些人在这一境界时间已久，张博虽是精英弟子，但与那些人对上也不一定占优，压力也颇大，但这一战打得分外精彩，最终以张博获胜为结。 张博上场后，方弘志、景辰也相继上场，各自拿下一胜，之后他们依然没有安静下来，出场的频率渐渐增大，张博更是下场与精英组中的灵元境同门切磋，以一敌三。 艾玲带许慕姗回来后，看着三人的出手，若有所思，轻轻道：“看来顾辰与陈鹰的交手让他们很不平静。” 说到顾辰，让许慕姗分外留意。 今天的比试比起昨天要更加精彩，也更加激烈，诸人争先出场，不过许慕姗都没有太大兴趣，她在意的是顾辰还没有过来。 直到黄昏的时候，青阳子才带着顾辰与柳祯姗姗来迟，三人刚到便引来众人瞩目，青阳子自不用说，顾辰与柳祯在昨天的出手已经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当看到顾辰身上多出的一把剑时，让不少目光为之一凝，只是紧接着，那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精彩。 顾辰仿佛感受不到别人的异样目光，手中之剑更是毫无阻拦，就那样摆在众人目光聚集之下——那把剑目前还没有剑鞘…… 罗程看着顾辰手中之剑，犹豫着一会儿是不是把自己的无因剑借给他比较好。 从场中似乎传出几声轻笑，不过声音很轻，可见也是有意压抑，但实在忍俊不禁，毕竟谁也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一把剑。 钟鼎狐疑的目光时而扫向青阳子，再扫过顾辰手中的那把剑，有些忍不住去细细打量，却实在看不出什么来，看着青阳子满是无语，心想你回去东来峰一整天就弄出了这样一把剑？就算你是随手弄的，好歹注意一下形象……额，剑的形象！ 没人多说什么，毕竟修为高的人铸剑不一定厉害，至少许多人是这么想的。 艾玲传音，将今天一些值得留意的战况说与青阳子知道，青阳子淡淡点头。 人群中突然有一闪而过的讶声，只见陈鹰又上场了，一到场上，他的目光顿时紧紧盯着顾辰，战意昂然，看他的样子，似乎还准备再次向顾辰挑战。 顾辰眉头微挑，正欲上场，可是柳祯比他更快，一跃之下已到了场上，顾辰只得硬生生停下。 钟鼎目光微闪，看了青阳子一眼，又深深看了看顾辰，这才将视线转移到场中柳祯与陈鹰二人身上，突然也有些好奇，这两人谁能胜？ 陈鹰看着柳祯，倒是颇为客气，行礼道：“柳师兄。” 柳祯点头道：“我来当你的对手。” 陈鹰却是摇头，道：“我的对手不是你。” 柳祯声音微冷，道：“你觉得我不是你的对手？” 陈鹰沉默，不置可否，目光又转回到顾辰身上，声如洪雷，直接喝道：“顾辰，应战否？” 顾辰盯着陈鹰，从他的神色间还可以看到浓浓的倦意，哪怕经过一整天的休息，他的精神状态依然没有彻底恢复，昨天的那一战影响还在，但顾辰也知道，陈鹰的功法特别，越是疲惫不堪，大脑运转越是繁复，这是一个恶性循环，但在这个恶性循环下，却也让他的实力更上层楼。 正好试试岚剑顺不顺手。 吸了一口气，顾辰跃上场中，对柳祯道：“柳师弟，我来吧。” 柳祯却寸步不让，沉声道：“顾师兄，我已经先上场了。” 第282章 挑战 不管是顾辰还是柳祯，皆是天才，但凡天才皆有心高气傲的一面，因此一旦上场了，便谁也不肯主动退下去，似乎一旦退下去的，便在某些方面落了下风，因此顾辰与柳祯谁也劝不住谁，与陈鹰分列场地三角，对峙良久，就没有一个人主动先下场，为其他两人腾出场地来。 顾辰微默，对柳祯道：“你我一战，留待明天如何？” 柳祯闻言点头，却是道：“既如此，顾师兄何不先下场，待我与陈师弟战过一场后，你我明天再战？” 顾辰认真道：“方才陈师兄挑战的是我。” 三人之间的称呼有些奇妙，谁是师兄谁是师弟，似乎并没有统一的分界。 柳祯依然寸步不让，强调道：“昨天你就已经跟他交过手了。” 在柳祯看来，顾辰与陈鹰战过一场，还取得一胜，那么这一次他也一定要与陈鹰战过一场才行，这样才不算是输给顾辰。 顾辰知道柳祯的想法，只是他对这种想法并不认同，因此自然没有退让之理。 陈鹰举剑，银发随风，道：“二位一起上吧。” 顾辰与柳祯之间的交流顿时戛止，紧紧盯着陈鹰，手中剑微紧。 他们两个自然不可能真的联手对敌，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两人都想要抢先出手，只要其中有一人先出手了，另一人一定会抽身而退。 陈鹰亦是戒备起来，说出那句话，他也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结局，换了以往，他早已冲向顾辰，毕竟那才是他最想挑战的对手，只是却也不得不戒备柳祯，因为一旦他出手了，柳祯一定也会朝他扑来，到时对手到底是谁连他现在也无法判断。 自从由天石上悟得妙法之后，陈鹰便发现，自己对很多事情总是要考虑良多，考虑得太多了，反而让他的行动力变得更差，就好比他此时明明有拔剑冲向顾辰的冲动，可却不得不把柳祯的影响考虑在内，一经考虑便忍不住要想一旦柳祯亦出手时他该如何做，一想便止不下来，人还未到，脑海之中便已是殚精竭虑，那一头银发仿佛更白了。 三人如此对峙，也不知道何时会是个头，场下之人已多有不耐。 然就在这时，张博一跃而起，落到场上，正好站在陈鹰身边不远，看着三人道：“不用争了，正好三人，你们一起上吧。” 满场哗然，场下的方弘志与景辰亦是忍不住抬眼。 早先二人不是没有此想法，只是被张博抢先了。 虽然才来没多久，但顾辰与柳祯已经知道今天的青阳大比规则上做了一些改动，精英组修为达到了一元境的这三人如今也可与他们交手，不过因为境界低了一线，所以他们可以以三敌一。 顾辰、柳祯、陈鹰三人暗暗相视一眼，都很想掂量看看这精英组中最强的三人到底会有多强，跃跃欲试。 三人的样子，让张博以为他们已经准备联手了，他也是艺高人胆大，笑道：“尽管来吧，我可以让你们……” 漫天剑鸣顿起，打断张博的后话，更是让他心生警惕，只见顾辰、柳祯、陈鹰各自出手，各有千秋。 柳祯递出的一剑，简单古朴大气，正是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中的第一诀——断水流，一剑递出，东流之水亦能断，柳祯那刺出的一剑，断开的不仅是水流，还有虚空，这是他高度凝聚所有精气神的一招，威力绝伦，而且速度要比陈鹰快得多。 陈鹰使出的，与柳祯使出的是同一招，也是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中的第一诀——断水流，只是与柳祯那种古朴简单的意境不一样，陈鹰的那一招，将出未出，似刺如挑，如切欲割，便是张博亦骤成寒意，因为哪怕明知陈鹰要使出的是哪一招，但对于陈鹰将要如何使出那一招，他竟然完全不知道。 可能是占据距离之利，虽然柳祯的出手要比陈鹰更果断也更迅速，但是陈鹰离张博更近，哪怕出手稍慢，但那种让人看不透的招式，却牵引了张博更多的注意，同时让张博在意的，还有同样出手的顾辰。 顾辰的一剑很快，一剑起而横扫，散发着一股强大气势，要将所有阻挡于前的阻碍通通扫清湮灭，仿佛要凌驾一切，只是那一剑，却让张博有些看不懂。 三人的出手各有千秋，而且快慢不一，出手最快的是柳祯，但出手后速度最快的是顾辰，而出手最慢的是陈鹰，却能将张博的大多注意力都给牵制下来，让他感觉到巨大的威胁。 顾辰皱了皱眉，手中岚剑突然一挥，那一剑烟消云散，他直接飘身下了场。 这一幕让所有人为之一愣，柳祯的速度亦慢了一些，而因为他这一慢，使得张博的注意力顿时更多地落在陈鹰身上，柳祯顿时明白过来顾辰退出的意思，脸色有些难看，却也是将剑势一收，飘身下了场。 场上只剩下陈鹰与张博，由本来三打一变成了单打独斗。 张博发现，自己竟然有暗暗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不过这个时候，却也不用急着出手了，看着显然不急于出手的陈鹰，张博笑着摇头道：“看来打不起来了。” 按照规则，以他这一元境的修为，在这精英组里对上灵元境的对手，得要以一敌三才行，而如今顾辰与柳祯相继退场，只有一个陈鹰还留在场中，已经不符合规则，打不起来了。 张博想退场，却又有点雷声大雨点小的味道，让他腻味。 只是还不待他转身，陈鹰冷冷道：“想逃吗？” 张博脸色一沉，道：“你还想与我单打独斗不成？” 陈鹰脸带挑衅：“你不敢？” 张博握紧双拳，往看台上看去。 周不同与魏得道亦看向钟鼎，想看看他怎么说。 钟鼎见青阳子完全没有插手的意思，又看了看退场的顾辰与柳祯，道：“一元境挑战灵元境，需要以一敌三才行。” 顿了顿，又道：“但如果灵元境的弟子对自己有信心，也可以指定一元境的对手来单打独斗。” 周不同明白了，宣布了钟鼎的意思。 陈鹰剑指张博，道：“看来你逃不了了。” 张博寒声道：“不给你点教训是不行了。” 台下，何杰桐有些紧张，现在他在看着这个场，可是以他的修为，一旦场中两人出现个好歹，他根本无力阻止。 而在这时，陈北风来到场间，对何杰桐道：“这里我先看着，你去看看其他场地。” 何杰桐点头后退，四下张望一番，发现这个时候其他场地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了，同是参加青阳大比的弟子，此时目光都被这边吸引。 忍不住摇头苦笑，暗暗呢喃着：“今年这青阳大比，有点乱啊。” 像是仓促间举行的，很多细节都还没有认真敲定，加上时间太短，有资格参加青阳大比的弟子实在太少，就算有资格参加的，实力太过一般，一番切磋比试也实在没有太大看头，只有这精英组是个例外而已。 有了陈北风在场下，张博倒是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全力出手了，有陈北风在，他也不用担心会真的伤了陈鹰的性命。 一身元力鼓荡，张博认真起来了，可是却不由得一愣，因为他发现，陈鹰竟然闭上了眼睛，而且在其周身上下酝酿的剑势，已经为之一变，不再是青阳御焱诀中三诀的第一诀——断水流，凝而不发的剑意述说着陈鹰领悟出来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的第二诀——奔狼烟。 人未动，已有千军万马奔腾。 第283章 惊艳 与顾辰交手的时候，陈鹰最后也使出了奔狼烟，只是因为当时他的元力、精神力消耗已经过大，所以那一招当时使不出来，反而将自己置于不利境地，因此获败，也是因为这样，所以在顾辰到来之后，他才会再度发出挑战，因为他想证明，自己并不会输给顾辰。 可惜的是，这是青阳大比，他有挑战的权利，但别人同样也有，他的挑战受到层层阻碍，不管是柳祯还是张博，都在有意无意地阻拦着他，让他心中很不满，有一股怨气待发，而今这怨气终于再难遏制，他直接便使出了奔狼烟。 奔狼烟一出，顾辰也为之瞩目，那一剑有如千军万马，竟然给人带来浩浩荡荡的观感，仿佛天地间所有的灵气都随之一呼百应，化为一道道细小而不可见但却锐利凌厉的剑气，让人肌肤阵阵扎疼。 顾辰目光微凝，能够感觉到这一招带给他的威胁，他对自己有信心，但却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够挡得住，这种心情极为复杂。 察觉到顾辰的目光，陈鹰的精神更加集中凝练，这一招似乎就只是为了要施展给顾辰看的，是他为自己落败的那一场争一口气，仅此而已，那千军万马呼啸，催促着他发出进攻的命令。 他还想再多施展些变化，混淆对手的视听，让他们完全不知道自己会从哪里发起第一道攻击，这需要他更多的脑力精神力，可是此时在那天地灵气的催促之下，在顾辰目光的注视之下，陈鹰第一次不管不顾地，直接迈出了一步。 迈出了第一步，后面的每一步就变得容易了，只见陈鹰使剑，脚下不停，这个时候他方察觉到，自己之前真的是想太多了，想得越多，行动力便显得不足，而现在他不管不顾之下，严格来说也不完全是不管不顾，至少他在行动之前的思虑在他此时行动之时还保留着，还没有放弃那些想法，只是本来可以更多的想法，现在固定在了某种程度上，然后他举剑，将这些个想法全部挥发出来。 剑光乍散，分开道道空间，布满了视野，在场众人只觉自己的眼前剑光弥漫，再看不到其他光景。 看台上，青阳子突然站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陈鹰的这一剑。 这一剑刚使出来，便经历了千变万化，挟着千军万马之势而来，但实际上，这一剑如同字面上所说，就只是一剑而已。 张博对上这一剑，手中之剑一会儿指向左，一会儿指向右，一会儿抬高，一会儿又放低，这些个一会儿都只是在瞬息之间，在那短短时间里他手中之剑便一直犹豫不决，陈鹰的剑给他的感觉极为复杂，不管是从哪一方面攻来都有可能，可能性一多反而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出手应对了。 最正确也是最笨的方法便是在那瞬息之间封锁所有可能，只是张博的修为虽然比陈鹰更高，实力也是出类拔萃，但要做到这一点还是很难，或者该说，他根本就做不到。 一剑过，张博右手上布满了道道剑痕，虽然不深，但随着血液流出，整条手臂都被血染红了，触目惊心，而陈鹰已经由他的身前走到了他的身后，缓缓收剑。 手中的剑脱落了，血水一滴一滴往下落，打在场地上，渐渐将脚下之地染红。 右手微微颤抖，张博有些艰难地低头，同时右手缓缓抬起，那上面的伤口一道道，很浅，又很密集。 张博知道，陈鹰留手了，不然他的手臂肯定留不下来。 场下的陈北风也有些惊愕，因为就连他也不认为陈鹰能够赢张博，他之所以在场下，是为了在危急的时候救下陈鹰，可是他完全没有想过张博会在陈鹰的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因此根本就来不及出手。 好在陈鹰留手了。 眼皮沉重，控制不住直往下掉，但陈鹰执着地站在那里，使出这一招奔狼烟后，他的精神再一次被抽空，体内的元力也消耗甚巨，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倒下，但支撑不住到底不是他的修为，而是他的精神。 “我……输了！？” 张博还有些难以置信，他可是一元境的修为，比陈鹰足足高了一个境界，而且在他看来，他的对手一直只有方弘志、景辰那两人才是，败在一个灵元境的手下，还是在单打独斗的情况下，这种事情他想都没想过。 可是他却清楚，若不是陈鹰留手，他的右手已不保，哪怕这一场有大意的成分在，但哪怕再来一次，再面对陈鹰的剑，他依然挡不住。 陈鹰却没有理会他，而是目光直直盯着场下的顾辰，短短时间里眼白便翻了几次，他随时有可能晕厥过去，可是都被他勉强撑着，问顾辰：“可挡得住？” 柳祯亦看向顾辰。 顾辰道：“不知道。” 陈鹰嘴角微牵，道：“那我等着……跟你……打……” 陈北风跃上场扶住陈鹰，但陈鹰双眼紧闭，已经失去了意识。 场中在安静片刻之后，突然哗然，众人这才从张博输给陈鹰这一事实反应过来，许多人激动莫名。 张博失魂落魄地下场，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输，对上同门道道目光，他只觉异常刺眼，不由得朝方弘志与景辰看去，却不见那两人的目光，那两人的注意力还在晕倒的陈鹰身上，他只觉身心一颤，双手紧握，右手上的道道剑痕给他带来沉重的侮辱。 看台上，青阳子震撼之后，方才缓缓落座。 钟鼎等人亦难掩惊愕，他们的修为眼界远比其他人高，自然看出了更多的东西，其中以青阳子和钟鼎两人的体会更加深刻。 青阳子感叹道：“由至繁入至简，不容易……真是不容易！青阳门这一代，精英倍出，人才济济！人才济济啊！” 前有曹明，以刀御剑，将断水流使到了极致，虽然功法尚不完整，但单凭那一招断水流便足以称为宗师，比青阳子悟出的断水流更强，后有陈鹰，领悟出至繁之道，那令人眼花缭乱处处皆剑意的奔狼烟，看似攻势自四面八方而来，实际上却仅有一剑，千军万马奔腾，最终全部威力都凝聚在那一剑之中，一点突破，明明变化繁复却尽皆揉在那一剑之上，令人震撼非常，这一点上便是青阳子也比之不上。 虽然同为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但青阳子与陈鹰所走的道完全不同，一简一繁，青阳子领悟出来的奔狼烟实则是在瞬息使出千千万万剑，修为越高，能使出的剑便越多，因为剑招是在短时间内使出，因此凝聚成千军万马之势，而陈鹰则完全不同，他的奔狼烟剑意即广，将所有的可能性都包含其中，将诸多变化全部使出，令人防不胜防，但实际上他使出来的只有一剑，那一剑便是从那千千万万种可能之中，在对手防御不到之处凝聚，这一剑需要的不是修为，而是精神力，只要陈鹰的精神力足够，那一剑衍生的变化之多，到了某种程度，哪怕青阳子也挡不住。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单以奔狼烟而论，青阳子的领悟不及陈鹰，但是青阳子以他领悟的中三诀更进一步，走出上三诀的道路，却又是陈鹰所不及的，可谁能保证，陈鹰悟石就只止步于此呢？ 第284章 激励 很显然，陈鹰由天石上所领悟到的功法极为不凡，而且超出他的资质太多，对他如今来说反而像是一种负累。 修仙界中常以功法论英雄，一群力求长生者一心想要找到一部上好的功法，他们相信一部上好的功法能够让自己起步更高，势必能迈得更高，走得更远。 这种观点不说有错，然而青阳子却不是这么想的，哪怕是天下第一的功法，也不是随便找个人来便能修行的，一味贪好求优，而看不清自己真正的需要，这种做法不过是好高骛远，脚下的每一步却都走不好，试问哪怕站得更高，望得更远，却走不出去，又有什么用？ 青阳子的修为与眼光是没得说的，他能够看得透的东西，这世上也有很多人看得透，只是人心贪婪，有些人对此视而不见。 钟鼎盯着陈鹰，掩着眼中的光芒，却不让人知道他此时的想法。 与陈鹰一样，他由天石上领悟到的也是青阳御焱诀中三诀，而且走的也是繁复的路子，只是这条繁复的路子却称不上一个“至”字，都说极致者不凡，钟鼎所悟的功法只是复杂冗长，与至繁之道却完全扯不上边，站在那高不成低不就的位置上，反而很难走得更远，所以他才会觊觎青阳子的青阳御焱诀上三诀，只那第一诀便已让自己修为大进，又因缺少其他两诀而止步不前，这种执着一直压在心头，现在看到陈鹰领悟出来的与自己相似的道，却让他很不是滋味。 极致者确实不凡，不凡的收获势必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比如陈鹰难以驱除的疲惫，对于修仙者来说，精气神不足在修行之路上会存在很多的制约，还有那一头银白头发，仿佛被抽取了全部的能量，而变得毫无生机，陈鹰为那功法付出的代价肯定还包括了寿元，如果修为不能如期突破，只怕他的寿命比起同境界的其他修仙者来说要短得多。 修仙者为何修仙？说到底不过长生二字。 如果因为修仙反而缩短了寿命，在很多人看来是极不值的，但在钟鼎看来，如果将陈鹰的功法得到手，由他来修炼，必然可以比陈鹰走得更远，这在他看来是极为值得的，尤其是比起青阳子那至简的中三诀，陈鹰这至繁的中三诀与他更为契合，但再一想青阳子基于至简中三诀之上的上三诀，便又让他打消了心头的贪念。 哪怕陈鹰的中三诀比起他的中三诀要更好得多，但是钟鼎眼红却不贪婪，因为他有更想要的。 只是，青阳门下弟子，大机缘者竟然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有如雨后春笋一般，让钟鼎心中颇不平衡，想当年他的资质与悟性在本门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头上压着个青阳子且不提，如今竟被门下超过。 钟鼎的目光变得深沉，这个掌门之位，让他心情矛盾不堪，既为门派综合实力的增强而高兴，又为后辈的青出于蓝而妒嫉。 抱着陈鹰来到看台之上，青阳子主动过来探看，只见陈鹰双目紧闭，昏迷不醒，微弱的气息如游丝，在鼻翼间游荡，只是那涣散的灵觉散布于天灵位置，却让青阳子眉头紧皱。 “师兄，我儿如何？”发现青阳子皱眉，陈北风心头略紧。 青阳子淡淡道：“无事，让他好好休息便可。” 陈北风点头，却没有放下心来，他对青阳子刚刚那皱眉之举很在意，只是青阳子显然没有往下说的意思，他想了想，也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问出口。 青阳子坐回座位，暗地里却是一叹，当初因为许慕姗与顾辰悟石先后引发的天石异象，让不少人都有意外的收获，其中以陈鹰的收获最大，可是得到与他本身资质不相符的功法，却也让他为此付出代价。 青阳子刚刚探查，看出为了修炼这门功法，陈鹰可说是殚精竭虑，精气神的损耗异常严重，导致灵觉散漫难聚，，气血亦损耗颇巨。 修仙者踏上修行之路后，精神高度凝聚，会随着修为的提升而汇灵，转为灵觉，比起凡人的精神更加强大，灵觉更进一步，便可化为神识，一旦凝出神识，便可说是踏入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境界，可说是修仙者的一个分水岭，不管是以后的修炼还是更高深境界的突破，都是极为重要的。 只是陈鹰灵觉涣散，将来要将灵觉转化为神识，只怕要难上加难，不说绝无可能，可是其中的难度，却将会把陈鹰带入一个几乎令人绝望的境地。 得到这过好的功法，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全场一番静默之后，突有一人跃上场来，剑指顾辰，道：“顾辰，与我一战。” 声音传开来，将所有目光吸引过去。 上场之人年方二十，丰神俊朗，双眼中满是战意，手中之剑甚至有微微的颤抖。 这种颤抖自然不是因为怯场，实际上在场众多青阳门弟子，此时或握剑或握拳，手臂都有微微的颤抖，陈鹰那一剑给他们留下深刻的印象，在他们心中留下了烙印，他们从陈鹰那一剑中看出青阳御焱诀中三诀的无尽可能性，从陈鹰的出手中都看出了自己的影子，其中的收获令他们振奋，令他们兴奋，仿佛前路可期。 只怕便是陈鹰也没想到，他因为对招式的执着与对胜利的渴望，倾注全部心神由繁化简使出的一剑，不仅击败了张博，更是在不经意间指点了众多同门，这种指点是令同门开悟，比由师长答疑解惑却终跳不出个人局限的指点好得太多，堪比悟石。 此时上场之人，便是师从陈北风，也算是陈鹰的师兄，资质比起同一脉的师兄弟要好上许多，虽然在陈北风门下被耽搁了几年，可是他资质不俗，竟也能在精英弟子中占据一席之地。 看了陈鹰那一剑，他顿有所悟，此时迫不及待地想要一试剑锋，尤其在看到陈鹰倒下，昏迷不醒，始终未能与顾辰交手以雪前耻，让他心痛，因此上场之后便是指名道姓，要与顾辰一战，这一战不单单是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陈鹰。 手中之剑颤鸣，似鸣不平。 顾辰没有犹豫，跳上场去，正面以对。 “我叫沈翊，是陈鹰的师兄。”沈翊简单地介绍自己，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的资质比不上陈师弟，修为比他深一点，但我比不过他。” 顾辰目光看去，落在沈翊手中剑上，那剑颤鸣不止，那轻微颤抖之中已经可见几道不同的剑路隐现，给顾辰的感觉像是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中的第二诀——奔狼烟。 还未动手，沈翊手中之剑已经自走了几个来回，似乎正在将他所能想到所有奔狼烟的招数都一一施展开来。 其中不仅是此时上场的沈翊，此时在场下，那些或手中握剑的人，或负剑在背却紧握双手的人，那手臂颤抖间仿佛依然沉浸在刚刚陈鹰使出的那一剑上，陈鹰那一剑几乎使出了整个青阳门所有人领悟出来的奔狼烟的意境，而且还多出了许多不一样的味道。 顾辰不由得转身朝看台上望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陈鹰此时赢得了他的一丝敬意。 “接我一剑！” 在沈翊的大喝声中，顾辰未及回头，踏青步已经随之而动，那简单至极的身法却让他极为巧妙地在原地旋了个身，左右交替间，避开了沈翊刺来的一剑。 第285章 凌尘 顾辰的反应和速度不可谓不快，旋身而避几乎可以说是他下意识里的举动，轻而易举便使了出来。 就如先前一样，他简单利落地避开这一击，看似合理又极不合理地以最简单的身法做出最为玄妙的反应，总能给人带来眼前一亮之感。 只是沈翊的剑来势汹汹，虽然被顾辰避过，但却去势不减，其手腕翻转之下，几道剑气散布开来，而他转身又以奔狼烟来攻。 顾辰再避，沈翊又如先前作为，翻转手腕留下道道剑气，之后转过身来又再出剑。 顾辰眉宇微凝，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细细看来，却见那些被沈翊留布下来的剑气凝而不散，像是一位位士兵站立岗位，手持利剑严阵以待。 顾辰反应过来的同时，沈翊又如法炮制，留下更多的剑气来，有点像是之前曹明的出手，不过曹明是因为只领悟到一招断水流，因此别出心裁化简为繁，将同一招式用出诸多变化，但沈翊却不一样，虽然不是经过悟石而得到的功法，可是他却将青阳御焱诀中三诀给学全了，招式上比曹明多出了许多的变化，更因为陈鹰的出手而悟得招法上的更多变化，灵活多变的招式便又有了很多的提升空间。 他的攻势突然变得更加凌厉，一剑朝顾辰刺来，这一剑与之前不一样。 那些被沈翊散布于周的剑气随着他的这一剑排兵列阵，更随着他的出手而一齐爆发，如同洪水涌来，让顾辰觉得挡无可挡，避无可避。 顾辰往后退了一步。 却也是这一步，让得他的身后，早先沈翊布下的剑气亦被激发，与沈翊前后呼应，将顾辰夹击在中。 还不待顾辰做出应对手段，沈翊向左右各发出一道剑气，令得顾辰左右那些散布的剑气也被激发，这样一来，顾辰便不再是腹背受敌，而是完全被包围在其中。 陈北风满意地笑笑，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心情有些复杂。 他也没想到沈翊居然会有这么高的天分，在他门下那几年真的可以说是被耽误了，可他又略松了一口气，还好他那些年没有在门下弟子花费太多心血，不然他的儿子陈鹰只怕要被众多师兄师姐给甩在身后，至于现在，却不用他担心了。 “这种排兵布阵的手法非常精妙，果然是将奔狼烟给应用到了极致，师兄，你道如何？”钟鼎突然笑着出声。 青阳子摇摇头，道：“精妙确实精妙，不过这却不是奔狼烟真正的意境所在，想来他并不是悟石得功，走入师门一脉，从此笼罩在师长的庇护与阴影之下，不能青出于蓝，便再难有出头之日。” 钟鼎道：“师兄，想来你是看到了先前陈师侄的一剑，所以才觉得沈师侄的剑法稍逊一筹，但不能因此便否定了他使出的招式剑意，奔狼烟这招剑法，一招合千军万马，他的出发点并没有错。” 青阳子淡淡道：“所谓奔狼烟，一剑胜千军万马，但并不是真的有千军万马，人只有一个，剑只有一把，徒劳地想要以一人一剑使出千军万马的招式本来就是走入了谬误之境，如果难以跳出这个格局，奔狼烟这一招，迟早会名存实亡。” 钟鼎闻言微惊，深深看了青阳子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他的心里却很不舒服，因为他对奔狼烟的认识，也有相当一部分是在这里。 虽然是悟石，可并不是说从天石上悟出来的意境剑法，就一定都是准确无误的，哪怕天石给出了准确的信息，可最终解读这些信息的，依然还是每个人本身。 “那师兄觉得，顾贤侄可能应付？” 青阳子笑笑，脸上看不到任何担忧。 顾辰陷入周遭剑气的包围之中，不说寸步难行，可是确实处境堪忧，此时他身上那件白衣上已经被剑气割出了一道道口子，都是被那些突然爆发的剑气划破的，不过他的反应也是极快，那些剑气还没能伤到他一星半点。 放出剑气，以排兵布阵的手法在各个地方将剑气埋下，然后将对手一步步逼入剑气的陷阱之下…… 顾辰眼中绽放明亮光芒，对于这种手段，暗呼精妙，这种步步相连，环环相扣的手法，让他想起在昆仑山上与李元沐交手的情景，每次与李元沐切磋的时候，他都能会有这种被步步算计的感觉。 应对这种手段，顾辰并不陌生，而且应对起来也简单，他只是做着自己觉得应该做的事，不被左右就行。 说起来确实很简单，做出来就没那么容易了，只是就算是李元沐，也无法将顾辰给算尽，每次顾辰看似是走入他的算计之中，被迫地做着与他算计中应做的反应，但到了最后，总会在不知不觉中被顾辰破局。 此时沈翊也有一种胜券在握的感觉，因为顾辰陷入他那些剑气的包围之中，身上白衣已是狼狈，虽然还不见受伤，可是却让他看到了自己招式的成果。 “赢了！” 沈翊压下心头狂喜，全部剑气突然同时爆发，他亦以手中之剑横冲在前，在那些剑气的基础上，再添上了强力的一剑。 说是一剑，却可见漫天剑影，因为这一招正是奔狼烟。 看了陈鹰使出的奔狼烟之后，沈翊对这一招的感触极深，这才知道，原来青阳御焱诀中三诀还可以这么使，此时所使出来的，便是他刚刚才悟出来的，效果确实拔群。 他要给顾辰迎头痛击，让顾辰知道所谓的青阳大比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要让顾辰知道，青阳大比不是他随随便便便可以参与其中的，更要让顾辰知道，之前之所以能够赢陈鹰，不过只是侥幸而已，他要让顾辰承认这一点。 那漫天剑影映入顾辰眼帘之中，他可以看出里面的长剑在飞快地舞动，诸多剑影相连，弥漫而来。 剑很快。 顾辰手中的也剑也很快。 只见顾辰随手出剑，那每一剑都是后发先至，与沈翊那漫天剑影的每一招都来了一个短兵相接，顾辰发出的每一剑，都极为准确地击在他奔狼烟中的每一剑，不管那招式是实的还是虚的，都有一种打到了实处的感觉。 “锵锵”声响不绝于耳，让沈翊的心莫名慌了，那凝聚起来的攻势也在瞬间土崩瓦解。 只因为顾辰的每一剑都刚好破解了他奔狼烟的每一招剑势，便让他的攻势再也提不起来，更加发不出去。 顾辰的剑招，正是一剑凌尘，一剑起而尘埃退，随着一剑尽卷起，虚空殁，湮灭所有阻挡与避之不及之物，是顾辰在昆仑山上创出的最强剑法，也是最快的剑法。 此时顾辰只是发挥这一招快的一面而已，便让沈翊应付不来了。 沈翊的攻势一崩，顿时没有办法控制周遭剑气，那些剑气无人控制之下，爆发开来，略显混乱。 “小心！” 顾辰突然绕剑为旋，彻底激发一剑凌尘的力量，只见这一剑速度极快，比之前还要快，而且攻势凌厉，哪怕是场下之人也能感觉到一股狂风呼啸，带着剑意，令他们肌肤隐隐刺疼。 而顾辰右手使剑，将那些剑气清扫一空的同时，左手突然握紧成拳，远远朝着沈翊打来。 沈翊正值心烦意乱，身周剑气弥漫让他陷入危机，尚是自顾不暇，自然也不可能躲得过顾辰这突发的一拳，只见这一拳未至，拳风已临，那风劲竟是出奇的大，但威势并不强，只是将他打落场下，打出那混乱的剑气之中。 第286章 不服 钟鼎双眼微眯，而青阳子却是露出微笑，淡淡点头，其他几人坐在这看台之上，也均是一副若有所思。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顾辰不仅赢了，而且还救了沈翊一次。 说救未免有些夸大，毕竟虽然身陷险境，兼且心烦意乱，但以沈翊的应对，也不见得就会有性命之危，但受伤是难免的，而顾辰出拳正是帮沈翊解决了危机。 柳祯暗叫一声好，跃跃欲试，此时正是好机会，因为沈翊被顾辰打落场下，场上正无他人，正是他上场的好时机，以沈翊之流，想必还没有办法让顾辰花费太多精力应对才是，自然也谈不上多大的消耗，大不了他再让顾辰几招？ 但平心而论，柳祯却又不是很想这么做，在顾辰与他人交手之后他再上场，不管顾辰的消耗是大还是小，总有些趁人之危的嫌疑，他的心思在这短短时间里几度摇摆，在他还没有真正下定决心之时，又有一人跃上场中。 “让我来战你！” 此人也是陈北风门下，此时上场双目之中满是火焰，战决滔天。 不管是陈鹰的出手，还是沈翊的战败，都给他们带来强大的刺激，他们知道了原来青阳御焱诀还可以如此使用，更看到了沈翊那显然的进步，而这都是他们同峰一脉的师兄弟，不管在陈北风门下那几年都是怎么过来的，但至少此时此刻他们一个个心中都燃烧着火焰，迫不及待想要一展所学。 顾辰点头。 剑影迷乱，又是一个资质上佳，进步惊人的。 只是，沈翊可以说是他们之中资质最高最好的一个，连沈翊都不是顾辰的对手，甚至都很难让顾辰真正展露所有实力，其他人更加不用说，不可能敌得过顾辰。 没有多久，此人战败，但马上又有一人上场，依然是同峰师兄弟。 陈北风看着他门下的那些弟子们，此时心中却是五味杂陈，他很欣慰，可是隐隐间，却又有了一丝后悔。 他的弟子们此时一个个上场，是为了什么？ 因为受到陈鹰和沈翊的激励，因此一个个上场应战，不仅是为了一展所学，同时也是为他争光，如果没有被他耽误的那几年，这一个个弟子的成就断然不仅如此而已，也不会一个个在顾辰手中都走不出一招半式。 如此情形，若是昏迷之中的陈鹰醒来，怕是会再被气昏过去吧！ 这种想法一经冒出，陈北风那只有些微的后悔情绪，突然就开始放大起来了。 一个接着一个人的上场应战，让柳祯彻底没有了交手的念头了，如果在顾辰刚对付完沈翊的时候他还有些想法，可是在顾辰紧接着应战他人之后，柳祯便真的不想趁人之危了，坚定了要等顾辰全盛之时，而不再摇摆不定。 “明天……” 如此看来，也只有青阳大比的最后一天，也就是明天才有机会了。 而经过一番交战，慢慢地，没有人再上场挑战顾辰了，这场地突然陷入了沉静，只有顾辰一人安然站在场上，而场下之人面面相觑，竟是再没有一个人上来。 看台上，钟鼎突然微不可察地朝着场下某处轻微地点了点头。 顿有一人喊道：“我不服！” 这声音突兀，也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青阳大比是青阳门的盛事，是青阳门弟子一展所学，验证自己实力的盛会，向来只有我们青阳门弟子才能参与，几时轮到外人参与我们之中。” 一名弟子越众而出，只是此人面生，哪怕是同门中人也少有认识他的。 只见他顿了些后又道：“为什么只有我们青阳门弟子才能参与其中？换句话说，我们只跟同门切磋，并不是我们排外，也不是输不起，而是这场盛事所检验的，本就是我们青阳门的绝学，我等都是同年同届间交手，资质天分虽有高低，功法亦是各异，可我们起步相同，修行时间也大同小异，输赢胜败都算公道，可从昨天开始，此人所使出来的，哪一招是我们青阳门的绝学？” 又有一人越众而出，附和道：“不错，我青阳门绝学，便是青阳御焱诀与寒曦邀月诀，此人若是故意使出克制针对我们的绝学来，我们输了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虽然正常，可却不公。” “没错，而且谁又知道，这些绝学他到底浸淫了多长时间？虽然修为相当，可这功法造诣也不是我们能相比的。” 一人接着一人，冒出这种言论来，很快便让在场的所有青阳门弟子炸开了锅，除了少数几人不为所动，大多数人竟然都跟着群起激愤起来。 其实也不是这番言论有多得他们认同，而是与众多同门相比，顾辰就是一个外人，同门与外人之间，他们要站于哪边却是再明显不过的事情了。 方弘志、景辰、张博三人虽是不为所动，可也没有理由阻止同门发声，柳祯嘴角挂着不屑，显是羞与为伍，许慕姗看向顾辰的眼中带着担忧，罗程、陈勇、马彪、柳棠棠四人站在一起，亦是神情各异。 钟鼎对此情形却是一点儿也不意外，往旁边看了眼，发现青山宿并没有出现在场中，暗骂一声老狐狸。 转过头来的时候正好对上了青阳子那似笑非笑的目光，钟鼎不着痕迹移开视线，却听青阳子道：“青阳门的门风，有些难看了。” 这岂不是在说自己这个掌门无能？ 钟鼎当即不再坐视，冷哼一声，右手虚空往下一压，令人几近窒息的压力迎面而来，让所有人噤若寒蝉。 控制下场中乱象，钟鼎这才对青阳子道：“师兄这话就不对了，难道不让门下弟子畅所欲言，便是好的门风不成？” 青阳子道：“既已心知肚明，何须多言？” 钟鼎脸上浮现怒火，遂将脾气发到众弟子身上：“乌烟瘴气的，成何体统！？” 那些喊得最欢的，此时相继低头，不敢多言。 “青阳门是修仙界数一数二的名门大派，门风卓然，输了就是输了，几时变得这般输不起了？可笑！难看！” “如果他用的也是青阳门绝学，输了我们也无话可说。” “对……” 几声如寒蝉般的轻微声音传出，声音虽低，可是在座诸人都是什么修为？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一时间，诸人心中各有想法，可不管是谁都清楚，在掌门的雷霆之怒下还敢碎碎念的，要说没有掌门的授意，这话怕是谁也不信。 钟鼎大怒，手指微颤指着那几人，似是酝酿着怒火。 那几人惶恐低头，暗暗后悔，心想自己莫非多此一举，反而变成了反作用？ 坐在钟鼎身边不远的那看起来瘦削的身影，那位长老，可是有着“青阳子”这个名号，是他们所有青阳门弟子心中的神祗。 周不同适时地提醒一声：“掌门师兄，虽是意气之言，可也是本门弟子心声，不可不顾。” 钟鼎将手放下，却是看向青阳子，问道：“师兄以为如何？” 青阳子似笑非笑，道：“顾辰刚来青阳门的时候，尚无修为，可对？” 钟鼎点头道：“对。” “青阳门弟子怎么悟石，顾辰也是怎么悟石，甚至因为他而令天石生出异象，成就了本门众多弟子，可对？” 钟鼎眉头微皱，却还是点头道：“不错，可是却也令当时不少人失去悟石机会，一败垂成。” “之后天石再度复苏，悟石再启，相当于一年之中，本门就有了两次悟石机会，难道不是好处？” 第287章 传法 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可却经不起在大庭广众之下揭露，钟鼎当即沉声道：“师兄不要忘了，天石乃我青阳门圣物，悟石也从来只有我青阳门弟子才能参加，顾辰虽是你义子，却终究不是青阳门的人，让他悟石本就破了规矩。” “规矩？”青阳子冷笑，“青阳门几时有占着便宜还卖乖的规矩？” “师兄……” “若要说规矩，这么多人不服，怎么不跟顾辰一起参加精英组的比试？他们……”青阳子转头看向场下，声如洪钟，“你们有什么资格不服？” 自从青阳御焱诀上三诀问世以来，“青阳子”这个名号在青阳门中便有如乘云行泥，令众人只能仰望，但也不一定能够望见，因为这五十年来青阳子离开宗门，在外游历，将“青阳子”这个名号带到整个修仙界中，只要他一人在，青阳门便永远如日中天。 作为宗门传说中的神圣人物，青阳子一旦动怒，给人造成的震慑远比钟鼎这个掌门更大，全场突然间落针可闻，哪怕是那些没有参与起哄的如方弘志等人，亦是心有惴惴。 “张师侄，何必动怒？”青山宿直至此时方才现身，落于台上，看看四周，微微笑道，“哪怕位卑人微，再小的声音也是本门的声音，作为宗门师长，我们正该多听听这些声音才是。” 钟鼎当即道：“三师伯所言即是。” 青阳子淡淡一眼扫来，道：“既如此，三师叔有何高见？” 青山宿道：“既然有弟子不服，便应该让他们心服口服才是，依我看来，让顾辰不得再使用非本门的招数，若他能赢，料必不会再有人心生不服。” 青阳子目光深沉，道：“师叔，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青山宿摇头，义正辞严道：“青阳门的门规有何用？是为了门派存续，也是为了本门所有弟子而立，既有限制他们的言行，也有保障他们的利益，此举在张师侄你看来，可能多少有些不公，但这是难免的，青阳门的门规不站在自己人这边，难道还能站在外人那边，反而令得本门弟子束手束脚不成？” 青阳子冷笑，道：“这就是你的主意？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顾辰并没有学过青阳门的功法。” 青山宿道：“听说此次张师侄与掌门有过约定，只要顾辰能得前三，可以让顾辰学习青阳御焱诀。” 钟鼎当即点头，同时他马上便明白过来青山宿的用意，道：“确实如此，但既然本门弟子的意见不可忽略，依我看来，倒是可以提前传授顾辰青阳御焱诀下三诀，让他能以青阳道法取胜。” 此言一出，在场青阳门弟子俱是神色各异，不少人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想这样一来再好不过，细想想现在才传授，顾辰的天赋再高难道还能马上掌握不成？如此一来就绝了他的取胜之路。 方弘志、景辰、张博以及其他不少人，望向看台上众师长的目光带着些许晦暗莫名，平白觉得心头满是压抑，只是他们到底没有多说一句话。 柳祯握紧双拳，却是看向青阳子，很想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自己的师傅会怎么处理。 毕竟不管这番话有道理没道理，青山宿的意思却很难让人认同，青阳门的门规确实能限制规范众多青阳门弟子的言行，可是这门规也只在门派之中起限制作用，一旦面对门派之外的人，这门规便摇身一变，保障着所有同门弟子的利益，这也是一个门派能够存续与强大的根本，不仅是青阳门的门规，其他门派的门规也是如此，不可能有向着外人的门规。 来来去去，利用的还是门规，青阳子心头压抑着难止的怒火，很想带着顾辰扬长而去，这狗屁的青阳大比，不参加也罢。 可是这样一来，蔡齐的魂灯也会拿不回来。 就在这时，顾辰慢慢走上看台，来到青阳子身前，道：“义父，请您教我青阳御焱诀下三诀。” “辰儿，你……” “没有向着外人的门规，义父是青阳门的一份子，我却不是。”顾辰这句话便挡住了青阳子后面想说的所有话，却又突然眨眨眼道，“而且我参加悟石虽然得到的不是既青阳御焱诀也不是寒曦邀月诀，但却是其他更有用的东西，学习青阳御焱诀对我来说想必不难。” 钟鼎和青山宿心头咯噔一下，暗恼自己竟然忽略了这最为关键的一点。 顾辰又道：“而且就算功法不能很快融会贯通，但所属剑诀很快掌握却是不成问题的，这段时间在东来峰我也不是白待的。” 顾辰的自信说服了青阳子，虽然临场传法这事实在荒谬，但师徒二人俱被拿捏住了，不行也得行，青阳子右手两指点向顾辰天灵。 顾辰不闪不避，只见得一道白光微亮，一股信息涌入脑海，顾辰只觉记忆之中多出了很多深刻的东西。 青阳御焱诀下三诀有三招剑诀，与同一功法篇章中的中三诀、上三诀相比，这下三诀显得平平淡淡、简简单单。 这三招分别是托山岳、临潮、燕知返。 脑海之中多出来的这些信息，在那瞬间心领神会，仿佛是经过由长时间的浸淫之后才得到的知识与能力，与此同时，顾辰只觉脑海之中某种念头随之一动，继而通达，紧接着对这青阳御焱诀下三诀，他便有了自己的见解。 “大道，在太极之上而不为高，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先天地而不为久，长于上古而不为老……” 这声音仿佛是在顾辰的脑海之中响起，又仿佛是他自己在心中暗暗吟诵，只觉那晦涩的功法变得如此简单，他握手中剑，指微颤，似乎迫不及待想要出剑。 迎上青阳子那期待的眼神，顾辰扼止这种冲动，双目清明。 见他没有疑惑，青阳子依然忍不住询问：“如何？” 顾辰点头，而后走下看台，登上场去，扬声道：“谁欲战我？” 场下众人几度犹豫。 许久，有一人越众而出，用颇为无奈的声音道：“我来战你。” 林鸣上场，有些懒洋洋的，实则更多的是无奈。 他不想上场，他不是那些起哄的人，也知道这个时候上场有些趁人之危，可是钟鼎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狠狠瞪着他，他若再不上场，回去只怕没什么好果子吃。 “如果输了，只怕也会死得很难看。”林鸣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 不过，林鸣也很好奇，这短短片刻功夫，顾辰能将青阳御焱诀下三诀学到何种程度，下三诀虽然简单，可也并不好学。 事实上青阳御焱诀下三诀在青阳门中的地位比较尴尬，师门并不限制人去学，只是却没有一个人主动去学，除了那些悟石时出师不利领悟到青阳御焱诀下三诀，那些走师承一脉的，几乎无一例外，都学的是青阳御焱诀中三诀。 当然，如果有机会可以学到青阳御焱诀上三诀，谁也不愿错过，然而整个青阳门悟出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的人就只有青阳子一个，而青阳子这五十年来神龙见首不见尾，谁也无法拜见，山门弟子中这么些年来也才出了一个执着的柳祯，换了其他人，谁能等到青阳子归来？ 第288章 出奇 如果顾辰真的舍弃那些擅长的招数，只使用青阳御焱诀中的剑法，林鸣觉得自己能赢。 短短时间里，他不信顾辰能将青阳御焱诀掌握到骇人听闻的地步，哪怕顾辰真的能完全掌握，那也只不过是青阳御焱诀下三诀，而林鸣自觉自己不才，却也学到了青阳御焱诀中三诀，而且下三诀他虽没学，也了解过，那三招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至少对他这样掌握了中三诀的人来说是这样。 不单是林鸣这么想的，几乎所有的青阳门弟子都是这么想的，之所以说是“几乎”，是因为柳祯和许慕姗都相信顾辰不会输。 虽然好奇，但却提不起劲来，林鸣突然道：“如果你招架不住，随时可以使用你擅长的那些招式。” 顾辰轻轻一笑，点了点头。 林鸣一剑上挑，剑尖一道寒光划出一道圆弧，像是将空气分割开来，赫然是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中的断水流。 这一招被他使得如臂指使，往往是剑随意起，意与剑合，威力惊人。 能够凝聚这种气象的，往往都是参与悟石之人，经由天石参悟出属于自己的功法之后，融会贯通之下，才能达到这一程度。 钟鼎双眼微亮，暗自道好，只见顾辰蹬蹬后退，堪堪避开这一剑，钟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便是青阳子，也目光微凝。 此时顾辰后退避开林鸣的剑，却并非使用之前那让人看不透简单而又玄妙的身法，而就只是后退而已，那种急促而又毫无章法节奏，根本连身法都算不上。 林鸣紧逼上前，剑尖上挑之势不变，而他突然轻轻一跃，身如翩鸿，那剑尖似在虚空之中找到一个支点，固定不动，而林鸣右手抓着剑柄，以剑尖为中心，身子凌空，随着剑柄往上划了个圆弧，剑尖正好直指顾辰，而林鸣左手往后一掌推出，整个人顿时有如离弦之箭，直刺向顾辰。 柳祯神色微凝，因为林鸣使出来的这一招，正是倾斜阳，只不过与他的倾斜阳不同，林鸣这一招比较重于形式，没有太多意境的味道，在威力上，柳祯觉得比起自己来有所不如。 可是，就算有所不如，配合着断水流连贯使出来的组合招数，威力也被推向一个极致，哪怕觉得自己有点趁人之危，但一旦出手，林鸣也没有丝毫的手下留情。 “来得好！” 顾辰不闪不避，没有后退，反而迎了上去。 只见他那拙朴长剑往上直指林鸣，双剑相对，他随之一跃，迎向林鸣。 这种状态下，顾辰是不占优势的，因为林鸣那往下斜刺过来的一剑威力可怖，远在顾辰那往上斜递出来的一剑强大。 林鸣眼中闪过冷芒，看得出来他有些怒火，只不知是因何生气，在顾辰与其逼近，两剑相错开之际，他猛然提起，连带着持剑往上一挑，划向顾辰的肚子，可是顾辰却像是一片轻盈的羽毛，骤凭外力，身子一提，往上荡得更高，带着长剑往后空翻，飘飞落地。 在场观战之人，不少人都是眼前一亮，尤其是那些对青阳御焱诀下三诀有所了解甚至是有所修习的人，更是露出惊喜之意，没想到这下三诀中的燕知返还可以这么使。 燕知返这一招，招式刁钻，出其不意，往往让人无法判断剑从哪一处来，但其实剑招的杀伤力并不大，只重在一个“奇”字，可是刚刚顾辰却借助燕知返这一招的一个“返”字，给自己提前备了退路，在林鸣出杀招时，借助林鸣的剑势借力打力，真的是进退自如。 不少人暗呼妙极。 林鸣寒声道：“你什么意思？瞧不起我么？” 众人闻言讶异，都不知道林鸣突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直到林鸣继续开口。 “你的那种古怪身法呢？刚才怎么不用？” 众人恍然，这才想起顾辰刚刚面对林鸣的出手，并没有使用身法，只是后退而已，这无疑让他的应对和速度都慢了许多。 顾辰摇头道：“青阳御焱诀下三诀中只有三式剑法，没有身法。” 林鸣怒道：“你自己的身法呢？” 顾辰默了默，轻轻道：“还是不用的好。” 林鸣愈怒，却在这时听到钟鼎带着怒火的声音：“林鸣，大比当前，你在做什么？” 林鸣瘪着嘴咬着唇，却在这个时候彻底明白了顾辰那“不用的好”是什么意思，因为一旦用了，赢了也会给人留下口实。 可是，顾辰就真的觉得那样就能赢自己吗？ 林鸣心中开始涌起战意，原本觉得勉强的出手，此时却有了目标，这个目标便是击败顾辰，不管是不是趁人之危，都要先赢了再说。 林鸣舞剑，身周现数不清的剑影。 这是奔狼烟。 何杰桐盯着林鸣手中的剑，那漫天剑影让他隐隐激动起来。 其他青阳门弟子也都握紧了拳头，双肩微颤，从林鸣使出的奔狼烟中，他们隐隐看出了陈鹰剑招的影子，当时的那种感觉再度浮现，让他们再次激动起来。 可是，场中，方弘志、景辰、张博等人却没有反应，柳祯只是看了一眼，亦是摇了摇头。 顾辰轻轻道：“空有其形，难会其意，没有用的。” 可惜这声音似被那漫天剑影吞噬，没能被人听到，便见林鸣朝着顾辰冲了过来。 顾辰摇头道：“太急了。” 只是见顾辰摇头，只道是看不起自己亲近领悟出来的剑招，林鸣心中怒火更盛，让自己的招数出现了一丝紊乱。 也就是这丝紊乱，让顾辰脸色微变，连忙后退，左边脸颊被划了一剑，鲜血流出。 顾辰亦是仓促出剑，对着这漫天剑影，如同临江对着涌来的潮水，递出了一剑。 临潮。 这一剑，穿过重重剑影，以点破面，剑尖正好点在林鸣手中剑的剑柄处，传出“咚”的脆响，剑柄吃不住这一击，应声而碎，与剑柄相连的剑身亦飞出，掉落在地。 临潮能破奔狼烟？ 几乎是不约而同的，一个念头浮现在在场所有人心中，其中更有不少人决定，待得这青阳大比结束，马上去将青阳御焱诀下三诀一并学起来。 与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上三诀比较起来，下三诀的学习条件宽松了许多，几乎可以说人人能学，只是可惜就算要求放得如此宽松，依然没有几个人愿意主动去学，没想到会是顾辰在这种情况下改变了这一状况。 林鸣低头看着自己的剑，那碎开的剑柄像是他的道心，支离破碎。 “林师弟。” 何杰桐跃上场中，扶住摇摇欲坠的林鸣，待他站定，连忙帮他捡起碎落一地的剑柄碎片，还有那三尺剑锋。 “输了……” 林鸣轻轻道了声，惨笑一声，从何杰桐手中接过自己的剑，黯然退场。 “林师弟……” “杰桐。”钟鼎喊住了他，沉声道，“大比继续。” 何杰桐止住脚步，转过身来默默行礼道：“是。” 这一场比试宣布了顾辰获胜。 这一次再没有人提出不服，因为顾辰用的是青阳御焱诀取胜，而且还是刚刚才学到的青阳御焱诀下三诀。 谁都认为不可能输的，输了，谁都认为不可能赢的，赢了。 钟鼎脸色微显阴沉，一旁的青山宿脸色也很不好看，但其眼中的火焰更加炽热。 刚刚才学到青阳御焱诀下三诀，哪怕是再简单的功法剑诀，竟然就能使出这种成果，由此可见，顾辰悟石得到的东西，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心底深处一直被压着的疯狂，在他寿元将尽的歇斯底里下，渐渐突破了理智。 第289章 倾尽 在只使用青阳门剑法的前提下，顾辰数战皆胜，在打败了林鸣之后退下场来。 青阳子转头问道：“这几次的胜负可算？” 钟鼎沉声轻笑，道：“师兄说笑了。” 这边顾辰刚一离场，柳祯紧接着便跳到了场上，他一上场，顿时几个欲冒头的青阳门弟子又缩了回去，掐灭了那上场的心思，只是想看看这一次柳祯想要挑战谁。 事实上不少人希望柳祯能够挑战顾辰，今年的青阳大比不管是从形式到规模都未免令人失望，不说全无好处，却也的确是乏善可陈，不少人很想问问众师长在这种时候举办这样的青阳大比会有什么意义，不过牢骚只是埋在心底，终究没有几个人提出来，对于这场大比，他们多少还是有些期许，比如顾辰与柳祯之间的一战。 谁都知道这两人肯定会交手，只是没有人知道这场交手会在什么时候进行，不过现在想来，应该是快了，毕竟青阳大比就只剩下明天一天而已了。 迟迟没有人上场，柳祯的目光往下巡视，在顾辰身上停顿了好一会儿，但还是移开了，他知道，两人的交手应该在明天。 明天的首战属于他们两人，至于现在，柳祯觉得手痒，更为了证明自己不比顾辰差，他应该要拿到一场足够分量的胜利。 柳祯是一个骄傲的人，若只是随便击败一个同门，这并不能让他满意，与顾辰击败陈鹰，陈鹰击败张博，根本就不能比较。 陈鹰击败张博…… 柳祯的眸光微暗，突然剑指景辰。 景辰一怔，半晌才反应过来。 柳祯竟然挑战他！ 要知道，两人之间可是相差了一个境界。 柳祯虽然已经是灵元境的巅峰，可只要他没有突破，没有达到一元境，两个境界之间的差距依然有如鸿沟。 景辰带着错愕，却没有太多犹豫上了场，道：“我高你一个境界，你再叫两人。” 柳祯摇头道：“没必要。” 景辰摇头，却笑了。 青阳门是修仙界数一数二的名门大派，这样的门派不缺天才，可当天才太多了，天分就没有突出的表现，在这里，天才也只能算是人才，平平无奇，但这样的人才如果自视甚高、一意孤行，便成了蠢才。 在景辰看来，柳祯此时的做派与蠢才无异。 “我不会手下留情。”对柳祯的固执，他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不需要。” 话音刚落，柳祯手中剑幻化万千，气势迫人。 奔狼烟！ 景辰见此，手持长剑于胸前由左至右横扫，后又由右至左横扫，周而复始，同时手中长剑位置由高至低，又由低至高，循环往复，他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速度却也越来越快，很快，便在身前凝聚一堵全由剑影凝成的银墙，看起来炫目而又坚固，无懈可击。 一个有如千军万马压境，一个有如铜墙铁壁固防，截然不同的两种应对手段，用的却都是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中的同一招——奔狼烟。 柳祯渐逼近过来，眼看着那铜墙铁壁却觉全无破绽，他的攻击虽多，可是却实难攻破，还不如所有招式凝聚归一，而要将以奔狼烟所使出来的众多剑气剑影凝聚归一，将所有力量凝聚在一个点上，对他现在来说还有些难，尤其是使出的剑影太多的时候。 柳祯临机立断，舍弃所有剑影剑气，他的招式干脆利落，在来到景辰近前之时，奔狼烟突然转换成了断水流，借着奔狼烟的少许势，断水流虽是临时变招，仓促使出，但威力不小。 景辰大感意外，只觉有如山岳一般的重压袭来，让他的剑也不由得往下低了低，但他毕竟修为精深，只见数道火星点起飞溅，“锵锵”脆响之中，柳祯飘然而退，落地之时方才卸力，而景辰只是往后退了一步而已。 柳祯心头微沉，这才知道，为什么青阳门的精英弟子众多，可是偏偏方弘志、景辰、张博三人能够出人头地，因为这两人的实力的确惊人，年轻的一元境精英确实有值得骄傲的地方。 可是柳祯觉得，他自己也是不差，在山门弟子之时借以一篇朝仙诀便将修为提升到炼元境巅峰，他的基础扎实深厚，所以才在入得青阳子门下之后修为突飞猛进，短短时间里便已突破，更是直接将修为推到了灵元境巅峰。 既然断水流、奔狼烟都行不通，只不知道倾斜阳如何？ 不知道为什么，在见识过曹明的断水流、陈鹰的奔狼烟之后，柳祯就对青阳子所传授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不甚满意了，因为论断水流，比不上曹明，论奔狼烟，比不上陈鹰，不是说青阳子领悟的不正确，而是因为另外两人领悟得更深刻、更正确。 但并不是说青阳子所传授的功诀就差了，在整个青阳门中来论，青阳子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也是数一数二的，只是柳祯野心很大，又心高气傲，常常告诉自己要学就学最好的，要不然也不会在青阳子云游在外时，硬是在山门弟子处苦等这么多年，若是青阳子迟迟不归，那他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自己的大好资质？ 可是青阳子并没有传授他青阳御焱诀上三诀，而只是教给他宗门之中大多数人都修行的中三诀，若是高深玄妙远在他人之上也就罢了，偏偏断水流和奔狼烟都已相继被他人超越。 人无完人，没有人能够面面俱到，曹明虽然对断水流的领悟深刻，却也只会一招断水流而已，陈鹰虽然在以至繁演化至简，将奔狼烟归于一剑发挥出惊人威力，却也只是在这一招上出奇制胜，他们都是各有所长，但从功法的整体平衡上来说，却难提优劣，但此时柳祯没有想到这一点。 赢得这一场比试，然后学习青阳御焱诀上三诀，就没有其他人能够比得上自己。 柳祯深深吸气，然后慢慢呼气，闭上眼睛，思绪陷入空灵。 他人就站在那里，立于天地之间，可是却好像与这天地格格不入，因为世间沧海桑田，岁月变迁，他立于尘世之外，只在那里当一看客。 看尽烟花落，望却斜阳殁。 一剑倾斜阳。 柳祯身后仿佛带着一轮圆日，红艳的光芒，似是最后的辉煌，那是斜阳的光辉，诉说着不尽的意，却终只能向着终极处去。 意境散发，带着沧桑，众人心绪受染。 他们心生急躁，只觉身在这天地之间，却随着岁月而逝，终化黄土，这天地从不待人，要将他们舍弃。 这种心绪越来越浓，浓到让他们产生了苍老之感，面对留不住的时光，只有急切与心酸，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抓住最后的时光的尾巴，而后……死去！ 这一剑，光华尽敛，剑出时，却是光华散尽，拙朴的一剑却携着言不尽的情意，让人避无可避。 青阳子所领悟出来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最大的亮点便是这倾斜阳，走出了意境之道，随着阅历的增加，意境越强，威力越强，最终接近无限，而不像其他人领悟出来的徒有其形而无其意，或许这也是他能够进一步领悟出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的原因所在。 柳祯使出这满含意境的一剑，将他那五十年梦境里所参悟出来的意尽皆凝聚，这些时日来面对顾辰的不甘与不服尽揉于意境之中，岁月尽往，我心不易。 第290章 惊才 这一剑，韶华尽放，这一剑，惊艳四座。 青阳子眼中有着异彩，心中畅快，收下柳祯这个弟子，直到今天，才让他真正满意，这一剑使出了浓郁意境，让他真正看到了传承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的希望，直到今天，柳祯才真正有资格接下他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的功法。 钟鼎双眼眯起，死死盯着场中的柳祯，只因这一剑中的意境远远在他之上，是他自己领悟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所不及的。 远远不及的。 一个又一个…… 钟鼎双拳紧握。 一剑过，在座诸人还没有从刚刚的那种意境之中回过神来，他们陷入倾斜阳的意境之中，久久难以回过神来，仿佛在他们的前方，还悬着那轮将逝未逝的斜阳，将熄未熄的光焰。 一剑过后，柳祯身上却是死气沉沉，一股暮气萦绕，单薄身形苍老，站在那里却一身的光芒不再，只是朽立中任时光流逝，在斜阳异象的红焰之中，燃烧着体内元力与身周的天地灵气，像是沐浴在那光焰中，直到身心成灰。 在那场景中，不少人落泪，直到柳祯身上的异象渐渐如水蒸发般淡去，异象消散，他们才回过神来。 柳祯脸色苍白，身子晃了晃，曲膝在地，一口鲜血喷出，目光低垂了无生气，而景辰亦是随着晃了晃，却终没有坚持住，仰倒在地，意识朦胧之中，只觉空中一直挂着一轮斜阳，古怪的斜阳，明明是斜阳，却是高高悬挂在天上…… 景辰败了。 精英组中最强的三名天骄，先是张博，后是景辰，竟已败了两个，而且还都是输在境界低他们一线的同门之手。 不少人的目光转向方弘志，如今只剩他还没有输，只是如果方弘志对上陈鹰，或者对上柳祯，能赢吗？ 方弘志、张博、景辰三人是同一代中最为杰出的三人，他们之间亦时有切磋，往往胜负皆在五五之分，难分优劣，但张博、景辰先后落败，让人很难再对方弘志有绝对的信心。 方弘志淡淡敛起目光，觉得自己该上场了。 柳祯身子发软，此时却站不起来，顾辰上场将他扶起，带到场下，而后方弘志上场。 目光环视四周，方弘志沉默着，他没有挑战顾辰或者柳祯，而是对张博招了招手。 张博脸色微变，场下亦即哗然，方弘志竟是要挑战张博！？ 意外归意外，但张博没有避战，上了场后，感到万众瞩目，很快便明白过来方弘志的用意，喃喃道：“原来如此。” 风头同盛的三人，作为青阳门的天骄，自然代表着青阳门的门面，可如今已有两人相继落败，带给同门的打击实在不小，此时他们需要一场胜利。 不管是谁胜都好，他们此时需要一场胜利，一场实至名归、而且让人震撼的胜利，再次奠定起同门弟子对他们的信心。 张博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已经输过一次了，若是他这一次赢了，依然改变不了他输给过陈鹰的事实，他的胜利没有意义，所以他不能赢，只能输，只能让方弘志赢。 可是，方弘志赢得了他吗？ “全力以赴。” 正犹豫间，张博听到方弘志的声音，不由得一愣，而后明白方弘志的意思，他不能赢，可是却不能故意输。 陷入这种尴尬的局面，实在是让张博有些不知所措，他承认方弘志很强，可是他与景辰也是不弱，要不然也不可能在门派之中与方弘志齐名，如果他全力以赴，方弘志能赢得了他吗？ 继续有比试就肯定会有输赢，他与方弘志也曾交手不只一次，虽然输多赢少，可是到底是赢了，全力以赴之下，谁知道方弘志这次是不是能稳操胜券，而且就算方弘志这一次真的赢了，谁又知道观点的这些人会怎么想？难道还能指望每个人都认为他张博已经全力以赴，没有故意示敌以弱？ 方弘志长剑直指，剑身直颤，发出低鸣。 张博咬牙，亦将剑指去。 此时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去胡思乱想，他只能下定决心，打出一场漂亮的战斗，能够封住他口舌的战斗，他只有一个选择，便是超越之前的自己，打出一场惊天动地的比试，完完全全超越以往。 剑光分影，两人都是一元境的修为，更在伯仲之间，对于青阳御焱诀中三诀的修行也是各有千秋、难分上下，这让他们的战斗难解难分，这场战斗打得尤其激烈，他们手段尽出，引来阵阵喝彩，没有多久两人身上已经各自挂彩，遍体鳞伤。 这场战斗的激烈程度远在之前几场，方弘志与张博已各出全力，招式凌厉，让观战者为他们捏着把汗，甚至随着两人的出招，让场下同门之间不由得各自推搡，仿佛他们面对着那两人的剑，不由得做出闪躲。 顾辰扶着柳祯，在场下观战。 柳祯眼中带着异彩，仿佛看到的是他与顾辰两人之间的交手，快了，快了。 突然转头，对顾辰道：“顾师兄，明日一战，希望我们之前有个了结。” 顾辰点头，道：“让你等了这么久，明日一战，我一定全力以赴。” 柳祯重重点头，语气难掩期待与喜悦，道：“就像他们两个一样。” 顾辰点头道：“就像他们两个一样。” 突然方弘志手中剑脱手而出，高高飞起，引来阵阵惊叫，仿佛胜负已分。 可是张博却是出人意料地迅速后退，仿佛方弘志那脱手的长剑是什么洪水猛兽，看得众人纷纷不解。 那长剑无人指使，在空中随意翻滚之下，自由落下，剑尖朝下，插在场地中间。 张博左手于胸前掐诀，右手将长剑高高举起，双脚着地迅速旋转起来，随着旋转身体离开地面，渐升渐高，在其身后出现一片残阳光景。 “倾斜阳！！” 不少人发出惊呼，他们都认出了这一招，目光随着张博而动。 顾辰与柳祯双眼却紧紧盯着手中无剑的方弘志，只见方弘志目光冷然，长剑脱手却不见惊慌，那插在场地中间的长剑自剑尖开始漫延开来一道道脉络，分散四周撑起阵阵燥意。 而张博旋转上升之时，身周带起布满剑气的罡风，其身周的红色背景竟然被道道撕裂开来，场下诸人这才恍然，这片残阳异象竟然不是由张博使出来的，而是已经长剑脱手的方弘志使出来的。 严格来说，是方弘志已经脱手而出的长剑使出来的，那把剑离开了方弘志之手，竟然还能撑起一片残阳境。 “第二种意境吗？” 钟鼎喃喃着，他能够感觉到，方弘志这一剑使出来竟然带出了一片意境，这意境还很薄弱，而且远远比不上青阳子的斜阳意，可是这片残阳却是方弘志领悟出来的。 方弘志是青阳门的天骄，钟鼎对他自然有所关注，知道在之前方弘志的倾斜阳还没有凝聚出意境，此时给了他一个意外，很有可能是受到陈鹰、柳祯的刺激，临阵有了突破。 “又是一个青阳御焱诀上三诀苗子么？” 这一代的青阳门弟子英才颇多，只是钟鼎都说不清自己此时的心情是喜是忧，只知有着怒意，对自己的怒意。 不过青阳御焱诀上三诀没有那么好得，方弘志的表现虽然惊艳，可还远远比不上青阳子，能否悟出青阳御焱诀上三诀，在之后更多的是看其运气，而且以方弘志的资质，就算真的能够领悟出来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也不可能与青阳子所领悟出来的相提并论。 第294章 静夜 张博大感意外，甚至有些措手不及，此时方弘志使出来的倾斜阳，与以往两人交手之时，方弘志使出的倾斜阳大有不同，严格来说也不能说不同，而是多出了一些什么东西，而这多出来的东西，正好让他无从抵挡。 “临阵突破吗？” 张博苦笑，输得意外，输得不甘，可是此时，却也放心了。 输了就好。 这种心情格外矛盾，直到张博失去意识的时候，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却依然紧咬着牙关。 方弘志沉默，慢慢走过来，拔出插在场地上的长剑，久久沉浸在残阳意境之中，直到走到张博面前，看着倒地失去意识的张博之时，他才恍然过来，比试结束了。 方弘志赢了。 意境彻底消散，在场青阳门弟子恢复意识之后，不约而同发出欢呼声。 柳祯盯着场上的方弘志，战意滔天，他很想看看两种意境谁掌握得更好，谁能发挥出来的威力更强，可是现在他很虚弱，不是上场的时机，而场上方弘志的状态也没有多好，只是凭着深厚修为吊着，其实现在他也是四肢发软，有种透支之感。 以他们的修为，施展带有意境的招式，还是有些勉强。 艾玲笑道：“恭喜掌门师兄，青阳门这一代的弟子之中人才济济，这对本门是天大的好事。” 钟鼎点点头，问青阳子：“师兄觉得这种意境如何？” 都是一招倾斜阳，可是青阳子的斜阳意与方弘志的残阳意是完全不同的。 青阳子摇头道：“意境因人而异，但不因人分优劣，这个问题我也回答不了。” 同一天里遭遇两种不同意境的冲击，给青阳门弟子带来的震撼极大，使得紧接下来的青阳大比没有多少人关注，甚至是上场比试的人也基本上心不在焉，好好一场青阳大比变得枯燥乏味。 青阳子直接带着顾辰与柳祯回到了东来峰，艾玲也带着许慕姗离去，钟鼎亦是留下周不同与魏得道两位长老，自己回了正煌殿。 大多数人还是守在这里，但注意力却不是在青阳大比上，人群之中不知何时发起了话题，传出了明天青阳大比上，顾辰将与柳祯交手的消息。 消息传出的同时，也带出另外的声音，有人想看看倾斜阳的两大意境之争，到底谁优谁劣，希望明天能够看到柳祯与方弘志的交手。 当然，这样的声音相比起顾辰与柳祯之战来说，却是比较小的，很快便被其他声音掩埋。 孤高的峰上来了三人，落于峰顶松树下的石桌椅旁。 柳祯一落地，便开始调息，斜阳意境极为强大，不仅对对手有强大的杀伤，对自己的情绪也有一定程度的影响，如果修为、心境达不到要求时，这一招便是一把双刃剑，伤人又伤己。 柳祯如今的心境肯定是满足不了的，但好在他的意境还不完善，也有许多不足之处，因此虽有影响，却也在控制之下。 顾辰则与青阳子一起坐于石椅上，取出岗剑，运转岚诀，身周的天地灵气开始跳跃，变得精纯至极，他的体表浮现出道道经络，与体内经络相互呼应。 内外经络的共存，便是顾辰修炼岚诀摸索出来的法门，使得他的修行速度大大增强，而自从有了岚剑后，体外经络化入了岚剑之中，成为了岚剑的经络，且与顾辰体内经络相连，使得天地灵气转化为剑型元力的过程变得更快更方便，既加快了顾辰的修行速度，也对岚剑有强力的温养之效，假以时日，岚剑必将成长为一把惊世仙剑。 随着顾辰的修行与养剑，其身周的天地灵气变得精纯，倒也令得柳祯的调息变得更方便，恢复得更快。 青阳子见此暗暗点头，内心深处却难免一叹。 青阳子与顾辰是父子，与柳祯是师徒，本应关系亲近的三人，偏偏顾辰与柳祯之间却针锋相对，难以成为知心好友，偏偏要分出个高低胜负，三人的关系可谓复杂莫名。 岚剑本是青阳子随意所造，本是因为材料不凡，因此他有意粗制滥造，以免在青阳大比时落人口舌，却不想这材料真的与顾辰有缘，竟能与顾辰的功法相呼应，此后人与剑共同成长，一人一剑必定成为最为契合的搭档，这对顾辰的将来有着极大的好处。 岚剑在顾辰的修行之中慢慢塑型，也不知道将来会变成怎样的一把剑，对此青阳子颇为期待。 时间流逝，黄昏已临。 每个人都在等待，等待着最后一天的到来。 柳祯睁开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气，他已完全恢复。 原本还担心明天之战自己能不能保持绝佳状态，现在倒是不用担心了，只是没有想到，依然是托顾辰的福。 不约而同的，顾辰也在此时结束了修行状态，撤去功法，睁开眼睛，却是微微心动，因为他发现，哪怕他撤去功法，岚剑依然在吸收着天地灵气，虽然没有他修行之时那么明显与快速，可是依然一点一滴在吸收，仿佛本身已经有了灵性，能够自主修行了一般。 “顾师兄，我们好好休息，明天一战，可得尽兴才行。” 顾辰点头同意道：“不错，明天一战，让我们尽展所学，战个痛快。” 柳祯向青阳子告了声退，回了自己洞府之中，他需要将今天施展出倾斜阳的那种感觉回味一下，因为今天是他第一次将倾斜阳这一招完完整整地施展出来，威力远不是以往修习的时候可比，当时的那种心情非常重要。 顾辰仰头看着漫天星辰。 “义父，青阳大比之后，我想回去昆仑看看。” 青阳子闻言却似一点儿也不意外，微默之后点头道：“去看看也好。” 顾辰的心中对丢失的纯钧仙剑依然是念念不忘的，就像青阳子对蔡齐的那盏魂灯念念不忘一样，只不过那盏魂灯所指的方向是在八荒界域，他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有些不舍。 察觉到顾辰的情绪变化，青阳子轻轻一笑，漫天星辰只觉依然如旧，曾经那个仰望漫天星辰的人，如今…… 青阳子难得有些茫然，说不上自己到底是变了还是没变，许久方淡淡道：“人这一生总要经历许多事情啊，总有那么一些事情在意，也总有那么一些人放不下，只是有时候偏偏要面临许多艰难的抉择，这样那样的抉择做多了，人就渐渐麻木了，终于有一天会觉得，自己似乎变了，变了好多好多了。” 顾辰难得沉思，之后展颜点头道：“修仙者也是人。” 青阳子笑着点头道：“修仙者也是人。” 古来修仙者自视甚高，从不以凡人自居，而如今这修仙界中修为最高的一老与资质最高的一少，却仍以一介凡人自居，只不知其他修仙者听了他们的言谈之后会做何感想？ 可能，嗤笑一阵难免，也可能，什么感想也不会有，只当听到了某些声音，不甚在意。 这一夜漫天星辰闪灭，一老一少说了很多话，顾辰知道了许多青阳子以前的事，青阳子也知道了顾辰很多过去的经历，只是那老的经历丰富，真要说的话几天几夜也说不完，那少的却如白纸，搜肠刮肚实在找不出什么可谈，唯一的经历在那青木镇中，却又是与那老的一起经历，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 第295章 三招 青阳大比的最后一天，如期而至。 这是青阳大比的第三天，论人数多寡，要胜第一天良多，但若论热闹程度，却差之甚远。 这一天，整个主峰都很安静，那些青阳门弟子聚集一处，却少有上场比试的，他们都在等待，直到青阳子带着顾辰与柳祯到来，才慢慢地多出许多声响。 顾辰与柳祯极为默契，他们到来之后没有多话，一同上场，终于到了两人交手的时候。 这场比试，不仅是彼此两人之间的期望，也是青阳门一众弟子心心念念的，在这青阳大比的最后一天，终于来了。 许慕姗很紧张，她今天没有上场，只想看着顾辰的比试，她已经不在意名次，那些都不及此时这一场比试重要，而事实上，哪怕她今天一整天都不上场，也已经是普通弟子一组中，灵元境修为中的第一。 罗程、陈勇、马彪、柳棠棠四人此时已经不在看台之上，他们随着顾辰与柳祯到了场地之前，近距离看着二人上场，虽然他们支持的人不尽相同，可是在这里并没有喊出任何加油的话。 方弘志、景辰、张博三人早已等得久了，这场比试他们也极为关注，只是他们更愿意的是，那位青阳子长老教出来的弟子与收下的义子，这两人之间到底有何不凡之处，哪怕经过这两天的青阳大比，他们所看到的，依然难以满足。 李大庆扶着陈鹰抢占着靠前的位置，今天陈鹰的状态不是很好，脸色依然苍白，显然都还没有恢复，昨天的出手已让他大伤元气，今天已经不能再上场了，可是却依然坚持要来观看顾辰与柳祯的交手。 林鸣、曹明、沈翊都在近前，何杰桐将手举高，示意众人安静，哪怕此时并没有多少人发声，他将手轻轻挥下，大喊道：“开始。” 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柳祯难以遏制，嘴角微翘，手中长剑发出轻鸣，他迅快地冲向顾辰，却并未出剑，而是一掌印了过去。 不出剑，而是出掌？ 观战之人纷纷皱起了眉头。 顾辰往左边一闪，避过柳祯的掌，防着柳祯手中剑，可是柳祯依然没有对他出剑，而是旋起一脚飞扫过来，顾辰轻轻一跃，如蜻蜓点水，借势飘然后退。 到了此时，便是顾辰也忍不住皱起眉来，难以想象这就是柳祯想要的切磋？ 从交手到停手，只是极短的时间，柳祯没有急于追击，顾辰也没有急于反击，两人都停了下来。 “顾师兄，如果不将你擅长的绝招使出来，是赢不过我的。” 柳祯淡淡开口，已是说出在场所有人的疑惑。 顾辰笑道：“难说。” 柳祯轻笑，手中剑横于前，手腕微旋，剑发轻鸣，道：“那你可要担心了。” 柳祯打算出剑了，顾辰手中岚剑亦紧握，而场间观战之人此时个个屏息，没有多余的声音，全场落针可闻。 钟鼎扫了青阳子一眼，笑道：“师兄，你觉得谁能赢？” 青阳子淡淡回头，道：“谁赢了也都不是你希望看到的吧？” 钟鼎不置可否，往旁边看去，果见青山宿亦在一旁观战。 “就知道师伯不可能放弃……” 许慕姗抓着艾玲的手，问道：“师傅，顾辰能不能赢？” 艾玲苦笑，这孩子眼里依然只有顾辰，听这话她只在意顾辰会不会赢，反而不像在场中人有那么多的顾虑，不过也正因为许慕姗的心思一直纯粹，所以修行一道才走得那么快。 只是这个问题艾玲也没有办法回答，那两个人初次交手，让他们这些修为深厚的人也看不懂了，但接下来那两人的交手才是最关键的。 剑出如流星，一剑上挑，剑气卓然，威力惊人。 柳祯一出手便是断水流，让观点的曹明眼前一亮，这一剑大开大合，而且干脆利落，与他的断水流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没他的断水流那么霸道，却比他的断水流更加简洁。 面对柳祯的断水流，顾辰以青阳御焱诀下三诀中的第一诀——托山岳回应。 岚剑斜向上刺出，剑尖精准至极地碰上柳祯的剑尖，两把剑没有马上分开，只见柳祯手中剑突然分化，两边各出现一道剑影，狠狠地朝顾辰霹去，看其招式又是断水流。 这断水流明明只有一招，此时柳祯使出来却是得心应手，微一旋腕便可自如出招，而且招式与招式之间多变灵活，毫不冲突。 顾辰也没有就此停下，只见在他的身前出现剑花点点，星光道道，岚剑未动，但他仿佛已经向前刺出了千百剑。 青阳御焱诀下三诀中的第二诀——临潮。 面对如潮的攻势，以点破面，凝聚所有剑式发出的至强一击，便是临潮。 不过这一次，顾辰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并非凝聚剑势以点破面，而是将这一招临潮拆分开来，原本是凝聚归一的一剑，却被他分解成数不清的剑星点点，与柳祯那接连几招的断水流来了个硬碰硬。 这一硬碰顿时支持不住，顾辰布下的密集剑影瞬间崩溃，只听破空之声中，顾辰身影飘然而退，意即洒脱，却在剑在后，人在前，往后飘飞。 “这身法不是青阳门的！” 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喊，引来众人瞩目，紧接着马上有人响应，很快所有人便都反应过来了。 早在昨天，这青阳大比便已经定下了新的规则，在这大比之中，只能出现青阳门的招式，这种规定自然是限制了顾辰的拿手绝招，让他只能以不擅长的青阳门功法神通上场，这其中不仅有剑法，自然还包括了身法。 昨天几场比试中，顾辰都只用了青阳御焱诀的下三诀，且没有动用任何身法，当时便已经暴露了他并未学会青阳门身法的这个短板，因此密集形的攻击将会是对付他的绝佳手段，只要将顾辰逼得不得不施展出身法来，而身法又不是青阳门的身法，那么哪怕最终赢不了顾辰，顾辰也输定了。 可是此时场中每个人都在关注着顾辰与柳祯的交手，那招式开合之间让人紧张万分，谁还会去在意顾辰使出来的到底是何种招式？ 显然，出声之人有意为之，为的就是针对顾辰。 但这声音发出，响应之人却寥寥可数，因为后面的人有时间反应过来了，声音很快便沉了下去，再不兴起。 青阳子冷笑，扫了钟鼎与青山宿一眼，道：“还真是用心良苦。” 钟鼎心中暗骂青山宿的成事不足，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很认真在观看顾辰与柳祯比试的模样。 只见顾辰在那一招燕知返的剑法之下，借助剑招向后之劲而避过了柳祯的攻击，轻轻落回到场地中。 看台上几人，已经场下寥寥可数的几名天骄，此时个个都是脸色凝重，这才短短一天的光景，顾辰便已经将青阳御焱诀下三诀使得出神入化，其中很多种用法还是他们想都不曾想过的，这青阳御焱诀下三诀竟然也能够使出这样的效果来？ 众人感到难以置信，不少人双手抖动，跃跃欲试，似乎也要看看自己是不是能够用出这等效果来，那些修习了青阳御焱诀下三诀的人更是将顾辰刚刚出招的方法深深烙印，此时心中早已是大喜过望。 柳祯道：“顾师兄，那三招都使完了，你还能有什么招？” 第296章 坚持 两人刚一交手，便精彩万分，青阳御焱诀被他们使得出神入化，妙到毫巅，让人眼前一亮。 柳祯确实将青阳子传授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学得很好，那一招招一式式，精简直接，干练不凡，没有任何拖沓，很是干脆利落，也正因为那干脆利落的招式，一招连着一招，眼到心到意到招式亦是如影随形，反而让柳祯多出了许多变化，别人出同一招的时间，柳祯可以出很多招。 柳祯使出的断水流招式凌厉，一经使出便封住了顾辰许多后路，为了应付柳祯的这一招，顾辰先后使出了托山岳、临潮、燕知返。 这是青阳御焱诀下三诀中的三招，而青阳御焱诀下三诀也就只有这么三招，三招都被顾辰使了出来，却只是为了应付柳祯的那一招断水流而已。 “顾师兄，你之前也向我展示过那三剑，使出来吧。” 顾辰却摇摇头，之前在东来峰，他曾向柳祯展示了三招剑法，分别是一剑封尘、一剑凌尘，还有一招如拳似剑，却未尽展其意，那三剑都让柳祯感受到了威胁。 柳祯现在想再看看那三剑，尤其是那最后一剑，让他很在意，毕竟当时顾辰并未施展完全，如果顾辰在此时使出，那他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方能应对。 可是顾辰却拘泥于这次青阳大比强施加在他身上的不公规则，真的只是使用那仓促学来的青阳御焱诀下三诀与他交手，这让柳祯大感恼火，因此不断激他。 岚剑轻鸣，有燕滑空。 “执迷不悟！” 见顾辰又再使出燕知返，柳祯冷哼一声，又是一招断水流，长剑大起大落，大开大合，干脆利落直接至极，似乎打算硬碰硬破了顾辰这一剑。 突见顾辰手中岚剑一引，剑尖突然换了个方向，指向天空，紧接着便见顾辰竟被岚剑带着飞了上去，凌空旋身，双手持剑，如用刀般用力向下劈了下来。 托山岳！！ 柳祯脸色随之一变，仓促之下改变剑路，以断水流迎了上去，依然还是要与顾辰的剑硬碰硬。 一阵破风脆鸣，岚剑剑尖又改了一个方向，带起顾辰又转向别的地方，再次让柳祯的招式走了空。 场下一片哗然，是意外，是惊呼，也是惊喜。 钟鼎看向青阳子，道：“师兄，没想到你竟对青阳御焱诀下三诀的研究也如此之深，竟然能够将下三诀使到这种程度。” 青阳子摇头笑道：“我可教不了他，只是在昨天当场将下三诀传授了一次而已，之后再无详解，这些全都是他自己悟出来的。” 钟鼎的语气微有波澜，道：“只是用了一天……” 话有未尽，青阳子将钟鼎的话接完，点头道：“只用了一天，便能将青阳御焱诀下三诀使得出神入化，这既是他的天分，也是他悟石之果。” 悟石…… 钟鼎盯着青阳子。 一切的风波，都与悟石有关，百年前青阳子悟出了青阳御焱诀上三诀时便牵连出了一片恩恩怨怨，青阳子将顾辰与许慕姗带回青阳门，一场悟石再将恩怨推到了极致，如今再度发酵，几乎便再压不下去了。 钟鼎握手成拳，如果不是有青阳子在，如果不是有青阳子挡着，他根本不会这样按捺着自己，一定要将顾辰悟石时得到的东西全部都给夺过来，才不会去理会什么身份，相信青山宿此时一定也是如此。 不，青山宿甚至要比他更加疯狂，因为青山宿突破无望，寿元已经不多了。 而他钟鼎想要的，不仅仅是顾辰悟石得到的东西，他心心念念的，始终还是青阳子的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为了解决他如今这种不上不下、高不得低不来的窘境。 “还是不行吗……” 这场青阳大比显然并没有照着他的剧本走下去，难道真的要走极端的法子，再从别处下手？ 钟鼎不由得扫了一眼不远处的青山宿。 “给我下来！！” 招式几度走空，始终难以与顾辰硬碰硬，柳祯大感恼火，谁都没想到顾辰为了弥补身法上的不足，直接以剑法带动身法，其灵活与实用让人意想不到，却也让人耳目一新，有了感悟，特别是那些因为悟石悟出了青阳御焱诀下三诀，从此再与中三诀无缘的人来说，顾辰此时的作为更是给了他们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让他们看到了出人头地的希望。 青阳御焱诀下三诀并非全无价值！ 然而顾辰面对的却是修习了青阳御焱诀中三诀的柳祯，且不说中三诀本就在下三诀之上，再好的功法绝招也要看使用的人，而柳祯绝对是大多数人绝对不愿意面对的对手，更不要说柳祯所修行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还是得自那位青阳子长老，种种因素之下，根本无从匹敌，而在这种情况下，顾辰还被限制了实力，只能使用青阳御焱诀下三诀对敌。 柳祯剑指高空，剑尖处寒芒如星光点点，绚烂多彩，亦如浪涛拍岸般倾泄，这招奔狼烟气势惊人。 只是柳祯一使出奔狼烟，顿时有不少人都下意识里看向陈鹰，不管柳祯使得再好，依然难以磨灭陈鹰使用奔狼烟之时给人留下的深刻印象。 顾辰脸色微凝，虽惊不乱，燕知返再出，却是剑指高空，带着他扶摇直上，让柳祯的剑攻击不到他。 可是这一次，柳祯显然是打定了主意，非将顾辰打下来不可，本来便不觉得自己会输给顾辰，如今顾辰与他交手还限制着自身的实力，令柳祯所以不已，他不觉得青阳大比的奖品会比两人之间的交手更重要。 只有最为凌厉强大的攻击，才能够逼顾辰使出真正的实力来，如果不是因为顾辰一直在半空中捉摸不定，不然柳祯肯定要直接使出倾斜阳，一招定胜负，看看顾辰怎么挡！ 奔狼烟如千军万马，排山倒海而来，如波涛拍岸，一浪高过一浪，借着前一浪的势，不断地上升，不断地挥剑，直逼向顾辰而来。 被岚剑带着上升的顾辰，又是一记燕知返，却是突然间一个翻转，剑尖朝下，人随剑走，盘旋着刺向冲上来的柳祯。 一声声惊呼声起，谁也没料到顾辰竟然会这么做，便是柳祯也是大感意外。 此时柳祯正在奔狼烟的剑招包围之下，因为此招而凝聚在身周身前的缕缕剑气凌厉强大，正是有如铜墙铁壁，更将前方阻止摧枯拉朽扫尽，而顾辰竟然在此时自投罗网。 柳祯很快镇定，剑招没有受到影响，身周依然固若金汤，却发现顾辰携着一招燕知返，竟然轻而易举地突破了他前方的剑墙，几乎就要近到他的身前。 “他看出了我招势中的破绽！？” 柳祯一惊，迅速挥剑一引，身周所有剑气突然散开，一番旋转之下将自己与顾辰一起包围了起来，化攻势为守势，而是守中带攻，攻中含困，将顾辰逼着往下落，不让他再以燕知返逃脱。 “在变化上，青阳御焱诀下三诀果然比不上中三诀。” 顾辰对此心知肚明，不过他也没有要使用其他招式的意思，这场青阳大比他一定要赢，倒不是想要青阳大比的奖品，而是他知道青阳子想要得到那一盏魂灯，自己就绝对要赢，而且必须以青阳御焱诀下三诀取胜，让人挑不出毛病。 第297章 胜负 “还不愿使出全力么？” 奔狼烟的攻势集如密雨，将顾辰包围其中，柳祯游走其间，挥出一剑又一剑。 可是直到现在，顾辰依然还是只使用青阳御焱诀下三诀，这让柳祯恼怒不堪。 柳祯是如此希望能与顾辰一决长短，两人势必要分出个胜负高下，可是偏偏这场青阳大比使得他们没有办法公平一战，柳祯有些后悔参加这样的一个比试，可两人如今交上了手，要让他收手是不可能的。 他一定要逼顾辰使出全力才行，可是顾辰明明已经被这不公的比试规矩限制了实力，偏偏柳祯依然久攻不下，这让他隐有急躁。 “只有用那一招才行！” 柳祯身后有一道斜阳轮廓若隐若现。 奔狼烟的攻势集如密雨，并没有丝毫减弱，顾辰被围困其中，却以临潮剑诀加以应对，照这情形看还可以支持颇长时间，但却突然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柳祯身后的斜阳影像变得更加清晰了，浓郁的情绪由他身上散发出来，让顾辰觉得心头沉重。 柳祯的意境已经散发，倾斜阳已在酝酿之中，随时都有可能使出。 顾辰一边应对奔狼烟的剑招，一边观察着柳祯的举止，眼中映着那红艳斜阳，虽不刺眼，但却绚烂。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柳祯意境的影响，顾辰衣服上被划开了几道口子，有些地方出现淡淡的血色，而同时奔狼烟的所有剑气凝聚归一，在柳祯身后的那一轮斜阳影像中缠绕，竟然融入斜阳影像之中。 顾辰从奔狼烟的围困之中脱身，却没有退避，反而直逼上去。 柳祯双瞳之中似携西落之阳，散发着红芒，与那一剑一样光彩夺目。 “就是现在！” 顾辰一剑刺向那轮斜阳影像，身随剑走，这一招正是燕知返。 这一剑是从斜向一侧刺过去的，所刺之处正好是那轮斜阳影像边缘一处极不显眼的缺口，缺口虽小，但此时随着顾辰一剑刺来，斜阳影像自那缺口处开始了扭曲崩溃，意境之中散发出来的情绪正在迅速淡去。 “这剑……” 柳祯却是神色微变，在自己的斜阳影像与顾辰的岚剑接触的那瞬间，他仿佛感觉到那岚剑竟然好像在呼吸，一呼一吸有精纯的灵气流转，就好像一个活生生的人，让他都吓了一跳。 但更让他心惊的是，倾斜阳的意境竟然就这么被顾辰破了。 在他倾斜阳的意境之中，存在着一个极小的缺口，那缺口正是此招的破绽。 意境的凝成需要道心的支持，而道心的修炼却需要在红尘之中打滚，虽然有青阳子那梦境中的五十年经历相助，可是柳祯的道心并未完满，因此还存在着一个小小缺口，没想到那个缺口竟然是顾辰打破意境的契机。 “他是之前就已经知道了的，还是刚刚才发现的，又或者……” 柳祯心头不得不有此怀疑，如果顾辰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却又秘而不宣，直到两人比试之时才突出这雷霆手段，那么这场比试也无法让他心服口服，但话又说出来，他这一招中有这种缺陷，一开始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只是青阳大比临近在即，他修行更勤，修为大涨之下方才偶然发现，顾辰又怎么能一眼看穿？ 那一段时间里，柳祯一直在洞府中精修，就是为了青阳大比做准备，当时除了柳棠棠谁也没有进去打扰，莫非是柳棠棠发现之后偷偷告诉顾辰？ 可是这个可能性也不大，一方面是柳棠棠一直跟在他身边，根本没有多少机会，另一方面，就凭柳棠棠能看出这一缺陷，柳祯对此不大相信，可是在这电光火石间，他心中依然难免出现了这种怀疑。 很多的想法都是一闪而过，意境虽破，但倾斜阳这一招凝聚起来的力量却是不弱，柳祯神色一肃，这一剑改刺为劈，转身狠狠朝顾辰压去。 顾辰借助燕知返刺穿倾斜阳意境之中的破绽，去势已尽，刚刚停下顿足之际，柳祯的攻击便旋身而来。 顾辰的反应既局势又准确，只见他猛然一矮身，完全不顾形象，在地上打起滚来，让人大跌眼镜，却也因为这一滚，躲过了柳祯这几近必杀的一招。 “好快的反应。” 钟鼎忍不住暗暗赞叹一声，直到现在看了顾辰与柳祯之间的比试，他才知道明白同是天才人物，青阳门的天才与昆仑派的天才之间有着多大的差距。 顾辰在招势用老，换招仓促的情况下，没有选择硬拼，也没有勉强去躲，而是就地就势往地上打滚化解危局，这种应对手段，没有丰富的战斗经验是不可能会做到的。 顾辰滚出了一身尘土，看起来颇为狼狈，在避过柳祯招势的锋芒之后，猛一拍地面，整个人旋身而起，在半空中转了几圈之后，突然一剑狠狠向场地中刺去。 或者应该说是砸去！ 这还不是普通的砸，那强大的元力激荡，带起的天地灵气混乱，波动之下让人心知，这正是青阳御焱诀下三诀中的第一诀——托山岳。 可是，托山岳竟然能用剑砸出来！？ 换了寻常的剑，这一砸只怕效果有没有且别说，但当场就得将剑砸断，哪怕是仙家材料也难以避免，但岚剑的铸造材料却是青阳子得自八荒界域的天陨之铁，顾辰这一砸之下非但毫发无伤，反而令得整个场地都剧烈摇晃起来，整个场地上的天地灵气完全混乱了。 正值此时，也是柳祯倾斜阳招式尽出之时，这一招对他的消耗极大，因此招势出尽，迫不及待便需要略作调息，虽然不可能在短短时间里恢复，但这一调息便需要与天地灵气沟通，但却被顾辰用了这一招，搅乱了整个场地的天地灵气，他不自觉这么一吸收，顿时经脉一阵绞痛，脸色瞬间苍白。 一阵清鸣与划空之声由远而近，柳祯脸色大变，只见一把剑拖着一个人，刹那之间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来到柳祯面前，剑尖指在柳祯的咽喉，而柳祯此时手中的剑只是轻轻带起，刚动弹一下之后便马上停顿住了。 看台上，钟鼎脸色阴沉，青山宿的脸色亦不好看，只有青阳子淡淡微笑着，眼中还带着一丝若有所思，也不知道他是想到了什么。 柳祯深呼吸了几下，平复着体内激荡的元力，缓缓将抬起一半的剑放下。 过了许久，柳祯才有些艰难地道：“我……输了……” 顾辰点头，缓缓收回岚剑。 到了这时，愕然当场的人才反应过来，胜负已分。 赢的人竟然是谁都认为不可能会赢的顾辰！ 那两人交手之时，场下见两人都是实力出众，早有各种猜测，有认为顾辰承受不住柳祯的猛攻而使出青阳御焱诀之外的招数，坏了规矩而惜败，也有认为顾辰顽固坚持，伤在柳祯剑下惨败，可是谁也没想到，顾辰真的仅凭那不受人待见的青阳御焱诀下三诀就赢了天才柳祯学自青阳子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 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竟然就这么发生了。 “哇！！太好了太好了！！顾辰，你赢了！！” 此时敢这样肆无忌惮为顾辰的胜利叫好的，整个青阳门上上下下只怕只有一个许慕姗了。 钟鼎沉声道：“艾师妹，管好你的弟子！” 艾玲翻了个白眼，看了连忙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站好的许慕姗一眼，毫不客气道：“我的弟子怎么了？一场乱七八糟的比试而已，青阳门的弟子又不是输不起！” 第298章 再战 又不是输不起！！ 这六个字远远传开，整个青阳门弟子都听到了。 柳祯身心一震，突然问自己，难道自己真的输不起吗？ 看向顾辰时，柳祯眼中的火焰再次燃起。 输了就是输了，输得服气，只是输得不甘心，他宁愿输给全力以赴的顾辰，也不愿意输给这个因为不公的大比规则而束手束脚的顾辰，现在他真的很想再打一场。 顾辰眉头微皱，能够感觉到柳祯的战意，甚至有种柳祯就要不管不顾出手的感觉，这让他有些为难，如果柳祯还想要继续动手，那他是只用青阳御焱诀下三诀呢，还是用昆仑剑法比较好？ 柳祯已经输了，但他之前已有胜迹，按照青阳大比的规则，他还可以再挑战一次，可是柳祯显然不满意青阳大比的规则给顾辰的束缚，那么他再与顾辰比试，势必不是按照青阳大比来，可是别人却不一定会这么看了，尤其是那些与自己有着利益冲突的人，毕竟规则是掌握在别人手里的。 好在，柳祯最后还是没有让顾辰为难，他甚至一句话也没有多说，就这么下场离去了。 顾辰暗暗松了一口气，也跟着下了场。 两人下场了，可关于他们的话题却没有停下，很快所有话题几乎都倾斜到了顾辰这一边，主要是在谈这一场比试下来顾辰对于青阳御焱诀下三诀的运用上。 这让所有青阳门弟子都是大开眼界，到了今天他们才明白，原来青阳御焱诀下三诀还可以那么用，尤其是顾辰对燕知返的使用，简直是能常人所不能，敢想他人所不敢想的，妙到毫巅。 许慕姗也很兴奋，在艾玲身边异想天开道：“没想到燕知返还可以这么用，师傅，我是不是也可以学？以后用这一招在天空中来去自如，谁也追不到我……” “没有必要。”话未说完，艾玲便已经打断道，“顾辰对这一招的使用确实能常人所不能，是以前谁也想不到的，但这也仅限在对你们这些修为尚低的人有用，待到你修为再度突破，达到一元境，能够御空而行，这一招不仅无用，反而成为了鸡肋，若你学会了高深的身法，这一招的价值也要大打折扣，真要在面对生死大敌时耍这种小聪明，反而是将自己往火坑里推。” 艾玲这番话说得严重，也觉得严厉，许慕姗几度欲插嘴终是不敢，却也因为艾玲这几句话而为顾辰的未来担忧起来。 知徒莫若师，艾玲一阵无语，很想对许慕姗说你是不是想得太远，想得太多了。 说到底，顾辰可不是那种无知的人，而且要说到更好的身法剑法，顾辰也不是没有，毕竟他本来的身份便是昆仑道子，这次参加青阳大比，顾辰的实力是被狠狠削弱了的。 顾辰与柳祯的比试之后，再无精彩的对决，不过青阳大比却变得比前两日都来得更加热闹。 青阳门弟子纷纷跃跃欲试，争先登场，都想一试长短，不少人先后从顾辰、柳祯、陈鹰等人所使用的招数之中有所领悟，恨不得将自己想到的招数都给实践一遍，这一届青阳大比虽然办得糟糕随便，但这种热烈的气氛却是以前不曾有过的。 艾玲用略含讽刺的目光一一扫过之后，没有多言。 顾辰与柳祯回到青阳子身边，柳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也看着青阳子落在地上的影子，猜忖着青阳子此刻的心情，期待着青阳子会对他说些什么。 许久，青阳子轻轻道：“你做得不错，回去之后，我便传你青阳御焱诀上三诀。” 钟鼎脸色猛然一变，猛地看来，下意识里几乎就要出言阻止。 其余之人也纷纷侧目，青阳子终于要为青阳御焱诀上三诀找个传人了吗？ 不管他们的功法是悟石得来还是师承得来，此时都很羡慕柳祯，要知道那可是青阳门走到极致的功法——青阳御焱诀上三诀。 柳祯也是一脸的惊喜，只是他的眼中依然难免流露出失望与落寞。 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的确是他梦寐以求的功法，要不然他也不会为了这一功法而在山门弟子这一关苦苦等待青阳子归来，可是此时得到青阳子的承诺，回去会教他青阳御焱诀上三诀，却是让他悲喜交加。 柳祯又再低下头，紧咬着下唇，他很想问青阳子，是因为他输给顾辰才得到的学习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的资格吗？ 如果早传授他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现在他就不会输！不会输！ 柳祯喉咙里顿现血腥味，双手紧紧握住。 “方弘志上场了。” 直到听到有人说话，柳祯这才将注意力转回到场中。 精英组中修为最高的人——方弘志上场了。 他一上场便引起关注，因为他一上场便指明三名同境之人与他切磋，而且轻易取胜。 那三名同境之人虽然不是精英组的，而是普通弟子那一组，年纪也比较大，可是实力却也不弱，三人合力之下实力更加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但方弘志依然获胜，而且胜得轻松。 景辰不出，张博不上，方弘志根本就没有对手，而事实上张博也在不久前便输给了他。 “这一届的第一名，应该就是方弘志了。” “嗯，第二名的话……” 魏得道与周不同两人交头接耳，为青阳大比确定名次，说到第二名的时候，他们的眼睛下意识里看向顾辰，以顾辰的战绩，位列第二名应该绰绰有余了，只是他们不自觉看向钟鼎，钟鼎虽然没有就此事发表意见，可是两人都知道钟鼎的心思，同时也知道青山宿的心思。 名次上还可以做些文章，只是青阳子未必满意，这让两人很是为难。 顾辰此时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他在想自己应该获得怎样的名次。 名次越高肯定越好，只要他的成绩能将所有人都抛在身后，那么他之前提过的条件，以及青阳子想要获得的东西，都会有指望，他觉得自己前三是稳了，但还是觉得有些不稳妥。 顾辰想到这里，便觉得应该让自己更有把握才行。 就在这时，方弘志又赢了，又是以一敌三。 几场大战，让他消耗颇大，下场调息去了。 又有其他人上场，相继挑战。 此时场中，引人注目的几人已经渐渐没有再上场了，顾辰与柳祯一战之后，两人都没有再上场的意思，陈鹰昨天一战消耗甚大到现在还没有恢复，无法再上场，而林鸣躲在何杰桐身后，刻意避开钟鼎的目光，就是懒得上场了，曹明观战，景辰、张博休息，都没有再上场的意思。 青阳大比渐渐入了尾声，待得夕阳西下，便该结束，并且宣布结果了，之后，便是那五颗青神丹的奖励，不知会落入何人手中。 “为求稳妥，还得再打一场。” 说干就干，顾辰从看台上一跃而下，落入场中。 顾辰又上场了！ 刹时间所有目光凝注，一阵哗然声起，柳祯也有些诧异地看去，不解顾辰到了这个时候还上场去干什么？就算再赢一场又怎么样？ 钟鼎目光微凝，看了眼天色，还早…… 顾辰目光扫过，落在方弘志身上。 随着顾辰的视线，众人视线也集中在方弘志身上。 顾辰的目的不言而喻，只是方弘志会应战吗？ 第299章 僵持 当有人脑海之中闪过这般念头的时候，方弘志已经上场了，他没有让人失望。 到了场上与顾辰对峙，细细打量过后，方弘志道：“你可以再请两人助战。” 顾辰比方弘志低一个境界，按照规则他有两名帮手，与他一起以三敌一。 规则是如此，但如果以三敌一然后赢了，胜负之说便有些模棱两可，顾辰上场意在首名，因此也不喜欢这种不干不脆的做法，同时他也想看看，现在自己与一元境的对手相比还有多少差距。 顾辰有些自负，越级而战对他来说不算难事，做不到这一点他也称不上昆仑道子，在昆仑山上，他也曾以灵元境对阵一元境且获胜，而经脉重塑之后，他只觉自己的实力比以前更强，可是究竟有多强他还不知道，毕竟他并没有真正与人生死相搏，以前修炼的功法剑诀也少有适合他现在的经脉的，需要修改，另外更重要的是，这场青阳大比中他使用的只能是青阳御焱诀。 种种限制让他的实力大打折扣，但他依然不认为自己会输，这种强大的自信是从昆仑山上便已养成的，即便他后来沦为废人被送下山去，心境却依然没有受到半点儿影响。 “不必。”顾辰将岚剑举起，“我一个人就够了。” 方弘志点点头，也不勉强，他并未小看顾辰，刚刚顾辰与柳祯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自然知道顾辰的非比寻常。 “请。” 随着何杰桐宣布比试开始，顾辰先发制人，一招托山岳重重砍来。 将一把长剑用出砍的感觉，也不知道顾辰对这青阳御焱诀是怎么修炼的，每每用出的招式都让人意想不到，可是每次发挥的效果却都是妙到毫巅。 面对顾辰所出的托山岳，方弘志不闪不避，而是以断水流直接迎击，两人以硬碰硬。 “锵”的声响，能量如波状向四周扩散，近距离观战的人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那些观战的人尚且如此，顾辰与方弘志亦是纷纷后退，不过方弘志是有意后退，顾辰则是被两人硬碰硬之时产生的强大冲击逼得后退。 修为的差距摆在那里，顾辰的元力修为依然不如方弘志，但是顾辰的元力凌厉刁钻，却也令人防不胜防，方弘志能感受到顾辰元力中带有的强大攻击性，硬碰硬之时只觉自己的元力被摧枯拉朽般捣碎捣乱，让他不得不往后退，借着这后退缓解那种威势。 “好强！” 两人都有这种感觉。 方弘志觉得自己就好像面对着千千万万把看不见的小剑，而他被这些小剑戳了个千疮百孔。 柳祯往后退了一步，便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凌厉气息，他之前并没有像方弘志这样与顾辰近距离硬碰硬，直到此时顾辰的元力外放，方才察觉顾辰的元力竟然凌厉至此。 如果是自己一开始一个不留意，直接与顾辰对拼元力，只怕一个照面便要吃一个大亏。 柳祯握紧双拳。 顾辰退后几步之后，岚剑猛地直指方弘志，而他身随剑走，整个人竟然被岚剑带动着飞了起来，直扑方弘志。 燕知返。 又是这种用法！ 柳祯恨得牙痒痒，紧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暗地里又是一急，在他看来顾辰再在方弘志面前耍这种招数一点儿用也没有。 果然，只见方弘志不慌不忙，轻轻一跃，整个人跃上半空。 顾辰剑尖一转，依然对着方弘志，紧追着方弘志而去。 换了其他人，此时人在半空，根本无从借势，面对顾辰这一剑可说是躲避不及，然而，只见方弘志在半空中却硬是转换了身形，换了个位置，而且状极轻松，对他来说，在那半空之中就好像如履平地。 顾辰人随剑走，在半空中停不下来，围绕着方弘志不断发出攻击，每一招都是燕知返，可是他的攻击根本奈何不得方弘志半分。 观战者个个咂舌，没想到这最后一场比试看起来有些儿戏，如同杂耍。 许慕姗看得心急，问艾玲道：“师傅，顾辰怎么都打不到人？” 艾玲摇头道：“刚刚就与你说过了，顾辰出人意料将燕知返用得如此灵活，在同境界中确实少有人能够应付，可是如果面对的是大他一个境界的人就两说了，一元境已经拥有御空之能，顾辰的这种招式对他们没有用处，反而容易让自己吃亏。” “那怎么办？” 艾玲哭笑不得道：“你急什么？是顾辰在比试又不是你在比试，难道说你为他着急他就能马上想到办法不成？” 艾玲扫了眼场上半空顾辰一招接着一招接连出手，围绕着方弘志在空中乱转，方弘志能够御空在空中如履平地，可是顾辰却不行，他停不下来，一旦停下来便只能落回到地面上去，而此时方弘志可不只是简简单单御空而动而已，看得出来他在聚势，强力的一击随时都有可能发出，就等顾辰落地时，到时候顾辰只怕应付不了。 艾玲稍稍沉吟，若有所思，道：“现在看来是僵持住了，但比起元力的深厚程度，顾辰远远比不上方弘志，拖久了不利，以顾辰前面几场的表现来看，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而且……” 事关顾辰，许慕姗听得认真，艾玲这么一停顿便让她更加焦急，忙问道：“只是什么？” 艾玲却是看向青阳子，道：“师兄，我不知有没有看错，只是顾辰虽然使出的是青阳御焱诀下三诀的剑法，但似乎并没有运转功法御剑。” 此言一出，众人也都转头看来，从一开始便已经觉得有些古怪了，顾辰的招式看起来是青阳御焱诀的剑法没错，只是运转的功法却完全不一样，导致那剑法有形无神，却又变化多端，只是他们没有艾玲那么细心，看出来后并没有太过在意。 青阳子点头道：“说得不错，青阳御焱诀的功法与顾辰修行的功法南辕北辙，仓促之下难以调和，贸然修行只怕会毁了根基，所以顾辰只学剑法，未学功法。” 说罢看向钟鼎，淡淡道：“掌门总不至于强人所难，非要顾辰废了他自己的功法，转修青阳御焱诀的功法不可吧？” 钟鼎道：“师兄说笑了，但作为青阳门的掌门，我一切只能以门规为重。” 青阳子冷笑道：“以门规为重也好，顾辰虽然没有修习青阳御焱诀下三诀的功法，但自上场后也没有运转他自身的功法，相信在座各位多多少少能够看得出来，顾辰从头到尾所运转的功法，只是一篇朝仙诀而已，青阳门将朝仙诀作为门人弟子的初阶功法，如此看来倒也不违门规。” 艾玲笑着点头道：“我也看出来了，只是没想到，朝仙诀虽是上古仙诀，但如今只有残篇，并不完整，因此只能作为初阶弟子入门之用，用以锤炼元力，打牢根基，没想到居然还能用来驭使不同功法中所载剑诀，倒是长了见识。” 钟鼎闻言目光深沉。 青阳子笑道：“朝仙诀虽是残篇，但要义直指仙道，是所谓正确的功诀，任何功法中的招式自然都能使得，只是因为毕竟只是残篇，因此威力不能尽然发出，好在青阳御焱诀下三诀不算多高深的法门，顾辰还可以驾驭得住。” 心思各异，钟鼎与不远处的青山宿相视一眼，都知道对方心中所想。 青阳子所说的话是没错，但并非全对，仅仅一天便能将青阳御焱诀下三诀的剑法使得出神入化，单凭一篇朝仙诀可做不到，顾辰能做到这一点，必定还与悟石时得到的东西有关。 第300章 认输 原以为一场青阳大比可以助他们看出顾辰的虚实，却没想到不仅没能看出来顾辰的真正实力，反而让自己对顾辰悟石所得到的东西更加沉迷在意，那也就算了，偏偏顾辰有青阳子护着，他们三番五次针对，只怕已经惹得青阳子不快，实在不好再多做什么，可若什么都不做又实在心有不甘。 钟鼎和青山宿都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感觉。 “快看！方师兄！那是……” 只见方弘志御空腾挪，动作突然慢了下来，而顾辰利用燕知返的招数在空中飞来飞去，就是没有落到地面上去，对方弘志紧追不舍，却在这时正好一剑刺入方弘志的腹部。 突然之下让人大吃一惊，便是守护的师长们也吓了一跳，原本看着方弘志面对顾辰轻松自若，从来没有想过方弘志会被顾辰一剑所伤。 只是看了一眼，之后他们便都松了一口气，因为顾辰虽然一剑刺入方弘志的腹部，却不见血溅出，反而在原地留下一道残缺身影。 那身影正是方弘志的，只是那身影极为古怪，看着极为逼真，并非虚幻，却仿佛是黏在虚空中的，随着顾辰一剑刺过而被打出一道缺口，又随着空气一起扭曲。 “这……” 声音刚响未息，只见顾辰又是一剑划过，这一剑削断了方弘志的右手手臂，可是那手臂只是与身体分离，却并没有掉落下来，反而像是与顾辰的剑黏在一起一样，随着一剑过而晕染空中，顾辰的剑此时仿佛成了毛笔，而御空立在空中的方弘志便是水墨。 顾辰也察觉到不对，甚至还有一些诡异，旋剑一引，此时却是不得不落到场地上，抬头看去，只见方弘志依然还在原来的位置，只是那身体已经残缺不堪，扭曲变形得极为严重，看不出人形了。 “这是……” 这种残缺的美有如烙印，映在眼帘中，打在顾辰的心中，顾辰突然全身剧痛，只觉得刚才方弘志身上那制有被他攻击到的地方，伤口都转移到了自己身上来，让他遍体鳞伤。 “我陷入他的意境中！” 顾辰神色凝重，这股意境来自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中最强大的一招，名为倾斜阳，他之前才跟柳祯交手过，对此非常清楚。 当时柳祯一样使出意境，只是那意境还没有完完全全发挥出威力来，便被顾辰找准破绽一击而破。 现在顾辰却没有那么好运，因为方弘志的意境古怪，而且人悬半空却如履平地，就算他有燕知返能带他横空腾挪，却也奈何不得方弘志半分。 能不能找到破绽且另说，现在连方弘志的真身都不知道在哪里。 顾辰眯眼查找半天，压下痛觉，只觉空中那个墨染碧空的身影好像就是方弘志。 “哼！” 顾辰冷哼一声，奋力一跃，人至半空，临潮剑出。 剑芒如星光点点，打在那残缺身影上，将那身影打得千疮百孔，再不成形，可是却像破碎后仍连在一起的布般，被撑开了挂在空中，而且范围显然越来越广。 如白云随风动，如河流随渠走，那破布一般的影像不知受到哪种力道的牵引，渐渐自己动了起来，行动间又连在一起，很快形成一轮残缺而又走样了的斜阳。 “残阳……” 剑取残阳意，一股悲伤袭来，一股强烈的痛楚突然自那残阳之上传来，迅速漫延顾辰全身，直往顾辰的经脉里钻， 从皮肤隐隐作痛，但痛入骨髓，再到经脉被牵动，顾辰仿佛回到昆仑山上引剑自废修为的那一幕上，全身的痛楚难忍，但更痛的是当时的一股不屈之气得不到回应，再不屈的灵魂也得受这委屈。 那种痛楚像是有形之物，不断蔓延深入，目的便是顾辰的经脉，却在钻入顾辰经脉之时消散无踪。 那瞬间痛楚全无，让顾辰为之一愣，但很快的，澎湃的剑意自九霄发出，直击而下，九天之外似有流星雨来，每一道光都是一把剑。 将意境化作幻象，这种手段要比柳祯先后先前用出的意境高明太多了，虽然意境本身不一定比得上，但手段与威力上，此时方弘志证明了自己的高明和强悍。 “这就是悟石与师承的区别吗？” 对青阳门的这种传承手段，顾辰还有很多不能理解的地方，但现在却有些了然，方弘志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是自己悟石得来的，领悟出来的残阳意境便是属于他自己的东西，所以虽然才领悟没有多久，但很快便可以如臂指使，用出各种花样来，这一点是柳祯现在还做不到的。 “意境……”柳祯咬着唇，双目紧紧盯着半空，可是却看不到方弘志的身影，怀着巨大的不服与不甘，几乎咬着牙般喃喃道，“上三诀……” 此时在场的所有青阳门弟子，能够看得懂这一场比试的只有寥寥数人而已，只有看台上的众多师长此时都是异彩连连，惊叹不已。 这一届的青阳大比虽然办得乱七八糟，可是却有了不菲的收获，假以时日，虽然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但只要方弘志悟石领悟出来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便又将会是一个“青阳子”的出现。 异彩明眸与赞叹话语中，顾辰却朝着空中异象再度冲了上去。 人随剑走，又是一招燕知返。 只是之前这一招没有用处，此时也没有人认为这一招还会有用。 只是此时映在顾辰眼中的景象，与映在其他人眼中的景象完全不同，他人只看到空中那一轮残阳，而顾辰看到的，却是由那残阳发出的流星剑雨。 那流星剑雨刚一发出，还未及身，便已让顾辰感觉到钻心疼痛，那痛楚直往经脉钻，势要打乱他经脉之中的元力运转，让他未战先伤，而那些痛楚也像是那流星剑雨的指引，让顾辰成为靶子，只能硬抗流星剑雨的到来。 可以说流星剑雨才刚刚发出，还没有落到顾辰身上，便已经足以让顾辰受伤。 只是，当那些痛楚钻入顾辰经脉之中后，便一切不同了，本要扰乱顾辰经脉中元力的痛楚，一入经脉却在瞬间被顾辰经脉中的剑型元力吞噬，灭了个干干净净。 如此一来，那流星剑雨失去目标，反而被顾辰钻了空子，就像之前找到柳祯异象之中的破绽一样，此时残阳之中也出现了破绽，这破绽就是流星剑雨的失效，这是方弘志在发出意境异象之前没有料想过的。 顾辰轻而易举突破流星剑雨，一剑直上九霄，刺穿残阳影像的瞬间，这异像便在空中消散，没有多久就消失不见。 顾辰落地的同时，方弘志也落了下来，神色虽平淡，但目光却紧紧盯着顾辰不放，带着不解，带着探究。 岚剑发出轻鸣，脆响唤醒一地惊愕人群，顾辰轻移脚步。 方弘志摇头道：“不用打了，我输了。” 顾辰停住，而全场愕然。 输了？ “你是怎么破我的残阳意境的？”方弘志没有理会其他人，只是盯着顾辰，问出他最想知道的答案。 这残阳意境在他完全掌握之后，虽然还没有真正用来对敌，但因是悟石得到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的功法，所以他很清楚这意境的威力，可却没想到这意境在面对顾辰时轻而易举被破，方弘志很想知道其中原因。 第301章 结果 看方弘志的样子，虽有消耗，但并非再无一战之力，不过这不是生死相搏，只是一场比试而已，一方认输，胜负已分，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只是钟鼎与青山宿两人的心情却差到了极点，比认输的方弘志还要差。 可在方弘志眼里，他确实是输了，以他比顾辰更高一境的修为，还领悟出了残阳意境，但却依然被顾辰逼到了这个地步，哪怕他拼命赢了也没有意义，还不如直接认输。 让他在意与激动的是，虽然认输，但他似乎可以进一步完善自己的残阳意境，只要顾辰愿意对他说出残阳意境的破绽，那他就可以更进一步，他的功法是由悟石得来的，只要发现其中有谬误之处，轻易便可以自我提高，这是悟石的一大优势。 顾辰摇摇头，自己身上的情况很难对外人说，想了想，给出一个不算正确也不算错误的回答，道：“直觉。” 方弘志一怔，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答案，但这话由顾辰说出，他却是相信了，紧接着若有所思。 方弘志转身，对场下同门大声道：“顾辰的天资、实力都已得到认可，还有不服的人没有？” 顾辰微愣，不解话题怎么突然变了。 不过变虽变了，却还是在自己身上，他觉得有些烦了，却也做好备战准备，心想为了这个第一，兴许自己还得打上几场。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因为场下诸人虽有迟疑，但都相继摇头，更有人远远恭喜顾辰获胜，就是没有一个人再上场来挑战了。 方弘志转过身来，对顾辰道：“顾师弟，这一次青阳大比的第一名就是你的了。” 这一次？ 顾辰可不打算再参加第二次，但他多少明白过来刚刚方弘志为什么要回头问同门那个问题了，那个问题由方弘志来问就会有这样的效果，不管此时众人是真赞成还是假意附和，但如果刚刚是让顾辰自己站出来问这个问题试试看，难保不会被人打死。 哪怕两人都不开口，兴许一些不服气的或者想捡漏的，又或者是在师长逼迫下的，还会有人继续上场挑战顾辰，顾辰虽不认为自己会输，但却确信那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现在倒是受了方弘志一个不大不小的情面。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带着这个问题，顾辰离了场，反正已经没有人要挑战他了，这个时候不离场还站在上面干什么？ 许慕姗激动了迎了上来，抓住顾辰的手摇晃道：“顾辰顾辰，你赢了你赢了，太好了太好了！” 顾辰无语地看向许慕姗，看得她一阵心虚，缩了缩脖子问道：“怎……怎么了？” 顾辰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刚刚其实很想告诉许慕姗，说话说一遍就好，他听得明白，但看许慕姗这么高兴，觉得那样说可能会坏了她的雅兴，便也就不说了。 时近黄昏，青阳子道：“掌门，宣布名次吧。” 钟鼎点点头，向周不同示意，周不同将整理好的名次宣布出来。 精英组这边，第一名是顾辰，第二名是方弘志，第三名是柳祯，第四名是陈鹰，第五名是景辰…… 精英组的排名其实也代表了这一次青阳大比的总排名，与以往都没有太大的区别，如果一定要说出区别来，怕也就是这一次参加青阳大比的人中，多了一个外人，而且这个外人还出人意料夺得了第一，偏偏修为只有灵元境。 如果是一元境，可能会让这些青阳门弟子好受一些吧。 五颗青神丹，顾辰得两颗，方弘志与柳祯各得一颗，剩下一颗给了普通弟子一组的特别优胜者许慕姗。 对此众人都没有异议，只是看向许慕姗的目光中充满了羡慕与嫉妒。 青阳大比结束了，何杰桐负责善后事宜，让诸峰弟子退出主峰。 青阳门的三代弟子们，此时一个个都聚集在主峰正煌殿，此外，青阳门硕果仅存的二代弟子青山宿也在场，青阳子更是将顾辰、柳祯以及东来峰上四名仆役一起带了来。 钟鼎对此很不满，知道青阳子肯定有话要说，他也知道青阳子想说的是什么，有些东西是事先便说好了的，面对青阳子钟鼎可不敢出尔反尔，虽然心里难免不痛快，但再不痛快也要给。 只是青阳子来就算了，将这些人带过来干什么？顾辰和柳祯也就算了，那四名仆役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按捺着心中怒火，钟鼎不想再与这些人会面，便决定速战速决，将蔡齐的魂灯拿了出来，递交给青阳子。 “师兄，这就是蔡师伯的魂灯，按照约定，我将他交给你了。” 青阳子小心接过，心湖上起了道道涟漪，修为到了他这种程度，早已铸成白晶心境，难起波澜，可是现如今面对这盏残破的魂灯，还是有些不能自已。 “顾辰，你既已得优胜，我可赐你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不过想来你更愿意与你义父学习，这功法就由他传授给你好了。” 顾辰行礼谢过。 钟鼎难免提醒青阳子，道：“师兄，我知道你看重顾辰，不过门规不可破，你只能传授顾辰青阳御焱诀中三诀，至于上三诀……” 青阳子摆手道：“此事不用多说，青阳御焱诀上三诀，我已经决定传授给我徒柳祯。” 柳祯闻言，身子微颤，终于等到这个时候了吗？ 奈何心中五味杂陈，他将种种情绪尽力压下。 钟鼎说不出心中的失落滋味，摆摆手道：“既然如此，各位便回去吧，青阳大比进行到现在，相信诸位也累了。” 对于修仙者来说，区区三天不算什么，可是这一届的青阳大比中暗藏着各种心机，钩心斗角让人心累却是真。 此时大多数人也都不愿意继续留在这正煌殿内，相继起身欲走，却听顾辰突然大声道：“且慢。” 还有事？ 众人纷纷止步。 钟鼎凝视顾辰，问道：“还有何事？” 顾辰面对钟鼎的目光，却是分毫不让，道：“掌门前辈，顾辰侥幸夺得青阳大比首名，厚颜有个不情之请，东来峰上四名仆役罗程、陈勇、马彪、柳棠棠曾因晚辈之故错过悟石，因此失去修仙机会，晚辈想为四人求得一个青阳门弟子身份，好让他们可以走上修行之路。” 闻听此言，罗程四人顿时身躯一震，猛然想起当初在东来峰上柳祯说过，他们都应该好好谢谢顾辰，当时不明所以，现在好像明白了什么。 四人都转头看着顾辰，没有想到顾辰会为他们提出这样的请求，可是掌门会答应吗？ 事实上这个不算请求，而是之前顾辰答应参加青阳大比的条件，顾辰一直都记在心里的，只是这个时候钟鼎看起来完全没有要提起的意思，他只好将这番话说出，来提醒钟鼎。 钟鼎目光微沉，这件事他是有意放在一边不提，可没想到不是青阳子说出，而是由顾辰这个小辈出言提醒，这岂不是让他脸面无光？ 而青阳子便在当场，若是他拒绝…… “让他们成为青阳门弟子已无可能！”钟鼎断然一口回绝，还在此停顿了一会儿，看得那四人神色黯然，暗自冷笑，就是要让你们知道能一言决定你们的赏罚的人是谁，只是在对上青阳子的目光时，钟鼎的心直往下沉，徐徐道，“但你继续已经取得第一，一个小小要求也没有不满足你的道理，他们四人虽不可能成为青阳门弟子，但本座破例，赐他们青阳御焱诀下三诀，好自为之。” 第302章 赛后 虽然不能成为青阳门弟子，但罗程四人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不知足的了，原本已经与仙路断绝的他们，现在又有了修仙的机会，这是他们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哪怕青阳大比不知为何被青阳子带在身边，但是他们不曾有过这番指望，谁能想到这青阳大比能与他们四个仆役扯上关系？ 说句难听的，就算是青阳大比中打杂的事情也没有他们四人的份！ 四人目光各异，但均很是复杂，看向顾辰有些不知所措，他们不是傻瓜，自然已经知道，这个机会是顾辰给他们争取来的。 陈勇和马彪相视一眼，有些惭愧，眼中虽有感激却并不十分浓烈，柳棠棠低着头，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有些羞愧，只有罗程态度极为坦然，只是眼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青阳御焱诀下三诀在青阳门中是被人瞧不上眼的存在，除了那些悟石时倒霉领悟出来这一功诀，余者皆走师承一脉，学的都是青阳御焱诀中三诀，所以事实上修行青阳御焱诀下三诀的人极少，哪怕是青阳门对这一功诀放开限制，任由门下弟子无条件学习，也无人问津。 但那是在以前，经过这一次青阳大比，可以说经由顾辰已经将青阳御焱诀下三诀发扬光大，仅仅是能够与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交锋这一点，便可以让人对其趋之若鹜，只要能像顾辰一样将那三招剑诀使得出神入化，都可以大大提升自己的实力。 怎么使用才是出神入化，顾辰珠玉在前，所有人都可以模仿，可以学习。 出人意料却又在许多人意料之中的是，在顾辰他们身处正煌殿中的时候，青阳门弟子已经争先恐后涌向传功殿，那里就有好几个版本的青阳御焱诀下三诀。 但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即便没有商量交流，一些想法却是共通的，罗程四人得授青阳御焱诀下三诀，已是如获至宝，换在过去可能还会有些失落，但只要想到顾辰在青阳大比上的身姿，他们便都有些迫不及待，想要一试究竟。 对于钟鼎的话，顾辰并无反应，青阳子只是一笑置之，带着顾辰、柳祯还有东来峰上四名仆役离去。 青阳子走后，钟鼎亦是站了起来，要离开之际转头看了眼之前青山宿所在的地方，却不见了青山宿的身影，这让他有些奇怪，青山宿竟然就这么任由他们离去？ “这老家伙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暗自嘀咕着，钟鼎带着一丝探索与不解，摇头离开，他一走，其他人也都相继散场。 整个青阳门中，除了青阳子与青山宿，没人敢不给钟鼎面子，至少在明面上不会那么做，哪怕是艾玲有时候被逼急了任性捣乱，也总是隐隐把握着某个度，没有越过底线。 一回到东来峰，顾辰立马轻松了起来，这里不像主峰那样热闹嘈杂，平静宜人，让他感觉很舒服。 松树下石桌椅旁落下，哪怕青阳子在身边，顾辰依然显得极为随意，同时暗暗出了一口气，这件事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结束了令他松一口气，同时也帮青阳子拿到了那盏魂灯，心头的大石落了地，不仅如此，还有额外的收获。 顾辰取出一个瓷瓶，随手打开，倒出两颗丹药，正是只有青阳门才能炼制出来的青神丹，之前已经听说，服用此丹可以扫除境界瓶颈，突破起来一往无前，还有助于心境的修行，令心境明朗，修行更益。 轻捻此丹，顾辰从中能感觉到有一缕似有似无的道机，与他悟道时候的感觉极为相似。 “听说此丹必须借助悟道者悟道之时的道机才能成丹，看来传言不虚……” 顾辰正呢喃着陷入沉思，久久未曾离去的罗程四人突然郑重行礼。 “多谢顾师兄！” 顾辰思绪突然被打断，人也被吓了一跳，看着四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那眼神似是在问，好好的谢我干嘛！？ 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顾辰若有所思，却马上又沉默下来。 在昆仑山上的时候，作为昆仑道子，修行功法不愁，修行资源也是应有尽有，顾辰从来不曾为修行一途有过任何烦恼，因此也不会知道，那些普通弟子为了得到好的功法，为了获得修行资源、丹药仙宝要付出什么，这其间要付出的代价有多重他无法去想象，而他自己只要想要，开口一说就能有。 这就是昆仑道子的特权，倾整个门派之力培养，更别说这个门派还是整个修仙界第一大派昆仑派。 昆仑为自己付出了多少，可自己非但不珍惜，反而在一时冲动之下自废修为，让昆仑十几年的付出打了水漂，难以想象当时众位师长是怎么想的，更无法想象当时自己的师傅东阳上人是怎么想的。 越想越是心酸，顾辰后悔了，后悔自己当时的冲动，后悔自己伤了那么多人的心。 当时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自己啊，掌门云归真人的痛惜，师妹魏晓晓眼中的黯然，师弟李元沐神情中的不甘，还有师傅东阳上人的…… 顾辰突然迷茫了，现在回想起来，他还是看不懂，当时东阳上人眼中那复杂至极的情绪，到底都是些什么，或者都有些什么…… “顾师兄？”柳棠棠叫了声。 顾辰回过神来，点头道：“功法得到了，就好好修行吧，这条路很长，这功法无法让你们走到终点，但能走多远算多远吧。” 柳祯嘴角微抽，暗暗一扫几人模样，果见陈勇和马彪神色不堪，那脸色非常难看。 柳棠棠双眼泪汪汪的，感激之色淡了不少，越想越觉得委屈。 倒是罗程淡然如旧，只是看向顾辰那眼神带着怪异，心想顾师兄顾师兄啊，就算你再看不起人，也不能这么说话吧！？虽然你说的是实话，但实话有时候真的很得罪人！ 青阳子暗自一叹，挥了挥手，让几人退下了，然后看向顾辰也有些无语。 经过那五十年风风雨雨，人间离合悲欢皆过眼，如云烟，但再如云烟也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不食这人间烟火，多多少少懂得点儿世故，哪怕是在这修仙界中也极为实用，怎么这性子还是不见改改？ 想起在青木镇里初见顾辰时候的情况，青阳子失笑。 却不知顾辰只是想到往事，思绪飘远，心境微乱，一时间还没有完全平复，因此说的话做的事有点像一根筋，不经脑。 “柳祯。”青阳子突然淡淡唤道。 “弟子在。”柳祯连忙躬身。 青阳子看着他，点点头，道：“为师说过，青阳大比之后会传你青阳御焱诀上三诀。” 柳祯眼中闪过狂喜之色，终于要来了吗？ “青阳御焱诀上三诀是以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为根基，进一步参悟而出，以前对你也如此说过，不过为免你急躁，有些话没有过早给你说明白，但现在你也应该清楚了，所谓的上三诀要以中三诀为基础，最根本就在于中三诀中，那一招倾斜阳所带的意境。” 柳祯点头，青阳大比上的光景历历在目。 “只有领悟出意境，才有希望悟出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但也只是有希望而已。” 第303章 摊牌 很多事情，有希望并不代表就一定能成功，柳祯很明白这个道理，就好像在当山门弟子那会儿，多少人都说他资质惊人，有希望成为与青阳子比肩的存在，但也只是有希望而已，柳祯有自知之明，不管他再怎么努力，也难以超越拥有“青阳子”名号的那个人，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才放弃悟石的机会，固执地等待青阳子的归来，就为了学习青阳子悟出的青阳御焱诀上三诀，如今，终于如愿。 “虽然你已经能掌握意境，但还并不完善，要记住，学成了上三诀，并不代表就可以放弃中三诀，高楼大厦离不开坚实的地基，这一点你千万不可懈怠。” “是。” “跟我来吧。” 青阳子站起，朝一座洞府走去，柳祯起身默默跟随，突然转头看向顾辰，目光坚定，暗暗在心里道：“下次，我不会再输了。” 剩下顾辰一人，静静看着天空，喃喃道：“没茶了……” 时间推移，说久不久，但确实有一阵了，罗程等四人终于得到了修行功法，早已沉浸在修行之中，青阳御焱诀下三诀并不如何高深玄奥，似乎很适合他们修行，所以目前还没遇到什么难以攻克的难题，而柳祯随着青阳子进入一座洞府之中，应是正在修习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上三诀可完全不是下三诀中三诀可以相比，哪怕青阳子领悟到的是至简之道，想要让柳祯学会掌握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短时间内应该还不会出来。 看着自己和树的影子在地上渐渐被拉长，不知何时身后却多出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顾辰不动声色，只是略作思索，轻轻道：“前辈的修为果然高深莫测，但不知来了多久，晚辈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 “……呵呵，要是让你轻易察觉，那老夫数百年的修行还有何用？” 虽说语气不屑，可是那话语之中依然有着一丝掩藏不住的震惊，青山宿坐在顾辰旁边，盯着顾辰，道：“不过能够发现我来了，你果然很了不起。” 顾辰转身对视，道：“前辈谬赞了。” 青山宿狐疑道：“你怎么认定是我而不是掌门？” 能发现自己的存在已是极为了不得，要说顾辰还能分辨出来者是谁，这一点青山宿是绝对不会相信的，他的修为境界对于现在的顾辰来说可是遥不可及的。 顾辰笑道：“猜的。” “猜的？”青山宿显然不信。 顾辰点头道：“一点儿小伎俩而已，掌门才刚与义父完成赌约，而且他谋定而后动，这个时候不会过来，东来峰也不是寻常人可以靠近，能够不打招呼便过来的，除了掌门，便只有您这位前辈。” 青山宿闻言哈哈大笑，竟是似乎一点儿不担心会被青阳子察觉，他盯着顾辰道：“思绪明朗，推论大胆，心境修为肯定不俗，难怪你能被奉为昆仑道子。” 顾辰早知他的身份瞒不过青阳门的高层人员，因此并不意外。 “前辈想找义父，恐怕来的不是时候。” “才刚夸你聪明，马上就变笨了。”青山宿冷哂一句，“老夫是来找你的。” “找我？” “不错。”青山宿盯着那座洞府，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在他看来，传功授诀是一件极为慎重的事，断断马虎不得，青阳子这个时候应该无暇分身，但青阳子毕竟不是寻常人，他虽是这么认为，却不敢打包票，因此依然有些警惕，却是对顾辰道，“你刚说了，整个青阳门，能像这样不请自来过来东来峰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掌门，一个是老夫，掌门是因为掌门的身份，那你可知道老夫是因为什么原因？” 顾辰摇头。 “老夫占着身份，倚老卖老。” 顾辰微愣，他再不知世故，也不会不知道这种形容不是什么好话，但青山宿却好像说得很得道。 “青阳门历经千年，到了你们这一代，已是第四代。” 顾辰打断道：“前辈，晚辈不是青阳门人。” 青山宿斜睨了顾辰一眼，摆手道：“无妨，老夫暂且将你划入第四代中，这四代门中，一代已消陨，二代已没落，三代正繁华，四代如新生，没落的二代中，老夫可说是硕果仅存的一个，因此在这青阳门中，老夫辈分最高，最有资格倚老卖老。” 顾辰略默，问道：“恕晚辈直言，前辈既然辈分最高，确实有倚老卖老的资格，但即便前辈不倚老卖老，尊重不会少半点，反过来说，前辈如果倚老卖老，尊重也不会多半分。” 青山宿没有顺着顾辰的话接下去，而是转而道：“如今青阳门中三代最为繁华，可是繁华终有落幕时，总有一天，三代形如二代，四代形如三代，你觉得到时候三代会对四代做什么？” 顾辰这次是真的有些想不懂了，不仅是对这个问题有些想不通透，更重要的是，他不明白青山宿到底要跟他说些什么。 “修仙者修行一世，为的是什么？”青山宿目光炯炯盯着顾辰，等着他的回答。 顾辰想起云归真人在昆仑山上说的那句话，道：“修仙一生，凡人一世，没有太大区别。” 青山宿闻言哈哈大笑，笑声中满是讥讽，道：“难怪……难怪……你现在还年轻，会有这想法，可是你不要忘了，修仙者与凡人最大的区别不是拥有移山填海之能，也不是拥有飞天遁地之术，而是活得足够长，人间短短数十载可能没有什么，可若活了上百载，甚至更长时间，越活越知道活着的可贵，尤其是修仙者能够清楚感觉到自己生命的流逝，那种贪婪和恐惧，总有一天会出现在你的身上，你说，修仙一生，凡人一世，真的没有太大区别吗？” 顾辰摇头道：“你的心态有问题，路走错了。” “你说老夫的路走错了？”青山宿寒声道，“现在你可没有资格说这话，等你有一天活得跟老夫一样久了，你才有资格来对老夫说这句话，但前提是你得能活到那个时候才行。” 顾辰无语嘀咕道：“如果我等到活到那个时候再对你说这句话，就算有资格，也没机会了。” 青山宿闻言，脸色变得狰狞阴沉，呵呵笑道：“看样子你知道不少啊，既然如此，不防打开天窗说亮话，老夫时日已经无多，你悟石时引发异象，可能你得到的东西就是老夫突破所需要的东西，只有突破才能继续活下去，如今不必再去理会那些弯弯绕绕的招了，老夫只问你，给还是不给？” 说罢，青山宿紧紧盯着顾辰，不放过他脸上眼中乃至全身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 顾辰悟石的时候，得到的是天道太极篇，这篇章玄妙深奥，却非功非法，对顾辰的修行之道产生深远的影响，可是至今顾辰也说不上来这影响是什么，那是一篇在脑海之中朗朗上口的玄妙篇章，却是出口即晦涩支吾的难言道语，换句话说，就算顾辰想说，也得有那个时间才能说得出来，这个时间是他将那篇章完全解读掌握的时间，这个时间也正好是青山宿等不起的时间。 顾辰道：“你其实知道，我现在是交不出来的，但明明知道，你却不信这一点。” 被顾辰一语道破，青山宿身子微颤，就算那些悟石有得的人一样，要将所悟功法上交宗门，也必须等到他们自己掌握之后，自己都一知半解如何能传授他人？ 第304章 谋划 青山宿知道这一点，但没办法，他已经等不起了，道：“你能说出多少算多少便好。” 顾辰闻言，道：“你只想着我能不能给出，但你似乎没有想过，我愿不愿意给出。” 青山宿语气泛冷，道：“没有青阳门给你悟石的机会，你哪里能有收获？” “悟石的机会是我义父给我争取来的，也早已有言在先，悟石所得只归我个人所有，这还是掌门亲口应允过的，前辈不防先找我义父跟掌门两位。” 青山宿猛然站起，道：“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顾辰不为所动，只是看向洞府那边。 青山宿亦紧接着看了过去，刚刚能够察觉到自了洞府中传出来一丝隐隐的波动。 青山宿投鼠忌器，目光不善，对顾辰道：“我希望你自己考虑清楚，不要搞得自己寸步难行，在东来峰，甚至可以说是在青阳门，是没有人奈何得了你，但这是因为有你义父在护着你，但他不可能护着你一辈子，你也不可能永远都留在这青阳门中。” 说罢青山宿扬长而去。 顾辰目光微沉，他已有打算离开青阳门，但现在看来，贸然离开只怕凶多吉少。 “义父……” 感觉到那洞府之中传来安抚的波动，没想到青阳子在这个时候还在分心顾着自己，顾辰笑着摇摇头道：“路还得我自己去走，在修仙这条路上，护道者跟太紧是走不远的。” 洞府恢复了沉静。 顾辰将岚剑取出，置于身前，开始修炼。 岚诀运转，体内外两副经脉显现，不过体外的经脉此时已经融入岚剑之中，所有天地灵气聚集在岚剑周边，迅速被吸入进去，然后在短短时间里便转化为剑元，而后被顾辰收入体内。 这种修行方法比起之前不知道快了多少倍，这短短几日来顾辰的修为便已经突飞猛进，竟然比他在昆仑山上修行那会儿还要快。 岚诀能将天地灵气转化为剑型元力，元力会拥有更加强大的穿透力与冲击力，但这种转化并不容易，过程之中还伴随着危险，一个不好便会对经脉造成损伤，容易造成走火入魔，出于人体一些自我保护的本能，那些在顾辰体内转化的天地灵气慢慢转化为元力，再转化为剑型元力的过程中，总有一些残余，而且速度太慢。 后来顾辰引出体内外两逼经脉共同修炼，加快了这一进程，但在他看来还是慢，而且转化出来的剑型元力依然还是有些残余，总让他感觉少了些什么，但现在却是不同了。 体外经脉被融入岚剑之中，岚剑与顾辰一起修行，让他感觉完满了，修行进境一日千里，原本将元力转化为剑型元力还需要小心翼翼缓缓进行，但现在不需要了，在岚剑之中便能完全转化，而且不用担心会对经脉造成伤害，这一过程不需要束手束脚。 那些元力在岚剑之中转化成剑型元力的过程中，能够对岚剑进行常淬炼，在日积月累之下，岚剑也在慢慢地改变形状，而且更添灵性，顾辰则直接经由岚剑将转化成功的剑型元力吸入体内，增进修为，实力的增长极为明显。 …… …… 正煌殿中，钟鼎匆匆而来，看到青山宿时顿步行礼道：“师叔召师侄前来有何吩咐？” 青山宿道：“往年青阳大比之后，总会让门下弟子下山历练，不知今年掌门如何安排？” 钟鼎一听是为此事，当即摇头道：“师叔有所不知，因为巫族现世，如今修仙界并不安稳，今年的下山历练之行……” “莫非天下名门大派竟会怕了这千年来龟缩不出的巫族？我青阳门几时也变得如此胆小？” 钟鼎不卑不亢道：“师叔，事有轻重缓急，我知道师叔想要什么，可若是与巫族扯上关系，这事师侄也不好站在师叔这一边，师兄那里也不会同意，如今天下修仙门派已为巫族之事有所回信，但昆仑仍迟迟没有动静，他们是何想法犹未可知，顾辰本是昆仑道子，如今他的修为已经恢复，昆仑派是何想法也不清楚，在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妄动的好。” 这些事情青山宿都知道，可是感觉到生机的流逝越来越快，他现在已经等不下去了，略一思量，道：“掌门言之有理，但此事不防换个角度想想，或许更好。” 钟鼎一怔，问道：“师叔有何高见？” 青山宿道：“昆仑是天下第一大派，虽说隐不出世，但对修仙界中的大小事宜，他们必定也是了如指掌，更别说本门已发出书信，他们更加不可能不知道，如今他们没有轻举妄动，会不会是因为巫族之事本是空穴来风？当然，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但昆仑既然无动于衷，岂不是说这件事虽有麻烦却也不是那么难解决的事，所以他们才不急？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却疑神疑鬼，草木皆兵，就算真有巫族出现好了，如此做法岂不是徒惹人嘲笑？” 钟鼎沉着脸听着。 “而且……” 钟鼎见青山宿突然顿住，问道：“师叔有话直说。” 青山宿声音微低，道：“让那些年轻人下山历练，一方面可以让他们增长增长见识，多些见识，若是一朝巫族现世，修仙界大乱，他们也不会应付不来，另一方面，他们修为尚浅，巫族之人多半不会放在眼里，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此计莫非不可行。” “意想不到的收获……”钟鼎抚着下巴，若有所思，他知道青山宿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这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机会，更重要的是青山宿这些话的确有些道理，就算巫族真的现世，不对付他们这些修仙界的顶梁，难道还专程去对付那些修为尚浅的小辈，徒劳打草惊蛇不成？ “就依师叔之言办吧，不过师兄那里成不成，师侄可不敢打包票。” 青山宿沉吟一阵之后，点头道：“张师侄那里你不消担心，年年如此，有先例可循，他没有什么好不同意的，不过在那之前有一件事你得帮我办。” 还有事？但谁让对方是师叔呢？ 钟鼎无奈问道：“何事？” 青山宿一字一句道：“丧事。” …… …… 当青阳子从洞府之中出来的时候，柳祯并没有跟着出来，那洞府之门紧闭着。 柳棠棠想要去看看柳祯，可是那洞府之门还是没有打开，她只能黯然退开，但很快又将心思放在修行一事上，毕竟身边三人修行极为勤勉，更重要的是，他们可不想再听到顾辰说出那种话来。 可是不管他们怎么做，实话终究还是实话，四人对那番话耿耿于怀，但顾辰实际上却并不怎么往心里去，对他来说只是说了一些应该说的实话而已，没有刻意嘲笑也没有贬低别人，至于别人听了是怎么想的，并不是他会去想的事情。 青阳子走来，问道：“一直在外面坐着？” 顾辰点头道：“才三天而已。” 三天了…… 青阳子伸手点来，将他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传授给了顾辰，顾辰心境之中微有波澜，碧湖心境道道涟漪漫延，越来越强，越来越密集，久久难以平静下来。 许久，青阳子收回手，顾辰才将青阳御焱诀中三诀慢慢吸收，已是精疲力竭，心想难怪青阳子传授柳祯青阳御焱诀上三诀要这么长的时间。 第301章 历练 将青阳御焱诀中三诀理解通透，对顾辰来说并不是太过困难的事情，再者说青阳子以这种神识传授之法传功，更加有助于他的参悟，只是使用这种方法对双方心境修为的要求都极高，否则修为境界低的那人，心智上很容易会受到修为高者的影响。 虽然理解通透了，但遗憾的是，这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也不适合顾辰修行，哪怕这是由青阳子当初经过一次次悟石参悟出来并不断修改完成的，对顾辰来说似乎也不是那么的适合，他现在的这副经脉对任何法门的要求都苛刻到了极点，但奇怪的是，顾辰可以将那些法门一改再改加以尝试，就是没有办法直接修行，除了本来被认为错误了的紫雷仙躯。 但现在有了岚诀，顾辰其实已经不需要其他的功法了，不过多增些手段而已，将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与青阳御焱诀下三诀相联系，可以让顾辰有不同的见解，两者之间虽无关联，可是顾辰总有种感觉，这两部功法不应该分开。 就此事，顾辰询问了青阳子。 青阳子道：“事实上很早以前，青阳门的诸多前辈高人就有这种猜想，不是因为他们发现到了什么，而是他们希望如此，为此做过不少的尝试，只是可惜的是，任由他们手段尽出，青阳御焱诀始终分为三部诀，没有人能例外，甚至勉强修行另外两诀，很容易便会让人走火入魔，因此青阳门才会有对这三部诀加以限制的门规。” 虽然早有前辈高人试验过而且均失败了，可是这个答案并没能说服顾辰，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心头的这种感觉极为强烈，有种本应如此之感。 顾辰有些狐疑，他自天石上得到天道太极篇，之后对各种道法神通都有种触类旁通之感，仿佛可以直接捕捉到各种道法神通之中道的痕迹，这种能力并不需要刻意地运转法门，而是直接与他的本能连在一起，就像他本来就拥有的能力一样，但这种能力实际上却是那名不见经传的天道太极篇带给他的。 青阳子笑道：“你又不修行，考虑这些干什么？” 顾辰失笑，说得也是，他很清楚贪多嚼不烂的道理，现在他已经拥有岚诀，而且这部修行功法还有很多的未解之谜，确实没有必要再去修行其他功法，这青阳御焱诀到底藏有什么秘密，还是让青阳门的人去头疼好了。 遥遥碧空，一道剑书须臾而至。 青阳子两指夹剑，神识扫过，不由得一怔，再细细看过之后，神色凝重了起来，顾辰见此也不由得担忧。 不仅是东来峰，此时青阳门中大小远近的山峰都收到宗门剑书传讯，看过其中内容之后一个个都神色凝重，带着些微复杂。 艾玲将剑书缓缓放下，喃喃道：“师伯……走了。” 青阳门那位硕果仅存的二代师长青山宿，已因寿元走到尽头，兵解归天了。 正煌殿，青山宿的遗体被放置在大堂之上，大堂之内的布置简单，毕竟与人间不同，修仙者没有那么多忌讳规矩，只是一处洁净高台放置身躯而已。 钟鼎守在高台旁，问道：“都通知下去了吗？” 周不同道：“剑书均已发出。” 钟鼎默了默，问道：“东来峰呢？” 周不同一怔，这种事情自然不能不通知东来峰，掌门何必多此一问？不过他还是回答道：“已经发过去了。” 钟鼎点点头。 许久，魏得道上前道：“掌门，师伯的遗体不能总这样放着，既然消息已经发出去了，还是让他归于洞府吧。” 青阳门虽创千年，但占据千山，并无祖地，只要是对宗门有过巨大贡献的，兵解之后便可封在自己的山门洞府之中，独占一峰，直到全身元力尽数散尽，将那山峰滋养成灵气充裕的福地，之后再传给青阳门新一代的弟子。 “修仙者确实没有这么多规矩。”钟鼎喃喃了一句，轻轻道，“没想到他就这么走了。” 周不同点头道：“师伯之前一直对顾辰悟石所得念念不忘，想来那个时候便慢寿元无多了，可惜……唉，如果不是张师兄拦着，师伯说不定真的可以更进一步……” 话音未落，惊觉钟鼎正深沉地盯着他，周不同吓了一跳，难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钟鼎一字一句道：“他是青阳子。” 周不同恍然，连忙道：“是青阳子师兄。” 钟鼎转头凝视青山宿良久，摆摆手道：“既然他们都不来确认，那就将师伯送回去，封困一峰吧。” 周不同点头。 魏得道上前帮忙，道：“好在师伯之前本就独居一峰，也没有招收其他弟子，宗门也就不必再另行安排了。” …… …… 三天之后，柳祯出关，龙行虎步，精神焕发。 他已学得青阳御焱诀上三诀，此功深奥玄妙，短短时间里自然不可能掌握，不过他的修为却已大涨，让他自信满满。 看到顾辰的时候，柳祯脚步一顿，眼中充满战意。 他真的很想再与顾辰比一场，相信这一次他绝对不会输。 最后，这满腔战意化为满是自信的淡淡一笑，柳祯没有急于挑战。 顾辰摇头轻笑，喃喃道：“有意思。” 仿佛算准了似的，在柳祯出关之后的第二天，又有剑书传来，传令青阳大比获得优良成绩者下山离去，前往豫州历练，沿途斩妖除魔。 剑书中言明是青阳大比获得优良成绩者，而不是青阳门弟子，用意明显，更别说剑书之下附有名单，顾辰的名字赫然在列，已是不消多说。 除了传讯通知的剑书，还有一道剑书直接飞到青阳子手中，是钟鼎发来的。 里面言明此番历练均按以往青阳门门规办事，有先例可循，顾辰虽然不是青阳门弟子，但既然参加了青阳大比，于情于理也应该同往，而且顾辰如今尚且年轻，此番历练对他也有好处，同时更是在剑书中言明，青山宿已经兵解，门中不会再有人有胆子对顾辰下手，况且门人弟子历练期间，门中三代师长不得插手干预，都将留在门中等候，以顾辰在青阳大比的表现，寻常危机应也应付得来，更是挑明了他钟鼎要的只有青阳子手上的青阳御焱诀上三诀，顾辰领悟出来的东西他并不在意，至少现在不在意。 将话说得这般清楚，尤其是明明白白将想要青阳子的青阳御焱诀上三诀这种目的表露无疑，这反而打消了青阳子心头的许多疑虑，同时让他心动的还有这剑书之中的最后一点，里面说顾辰说到底终究不是青阳门的弟子，但又有青阳子义子这一层身份，所以青阳门对顾辰的去留问题不会干预，此番下山历练完成之后，顾辰是留是去全凭他自己心意，如果顾辰不想回青阳门了，到时候可以离队而去，青阳门上上下下不会有任何阻拦。 想到顾辰说过想回昆仑看看，青阳子有了主意，况且他不日将要前往八荒界域寻找线索，这一走只怕也难顾及顾辰，因此让顾辰回昆仑似乎也不错，但虽这么想，青阳子却不会帮顾辰做决定，他将青阳门的安排以及钟鼎的意思告知顾辰，让顾辰自己决定。 顾辰想了想，问道：“许慕姗也去吗？” 青阳子一怔，点头道：“她也在名单之列。” 顾辰想起刚来青阳门时，许慕姗就事事为他出头，处处替他着想，而且许慕姗以往在玄木门中也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到了青阳门中更得艾玲宠爱，不曾遇过危险，吃过苦头，但山下却不比山上，更别说跨州历练，总让他觉得放心不下。 顾辰道：“我也去。” 第302章 将行 青阳子是支持顾辰去的，但他不会让自己的意志影响到顾辰，他太清楚顾辰如果知道他的心意，哪怕自己不愿意也会勉强自己去，而顾辰既然自己做出了决定，青阳子更加没有反对的道理。 “这次历练对你也的确有些好处，但万事以小心为上，另外，如果你真的想回去，在历练结束之后，便自行离去吧，没有必要再上山来打招呼，也可省去一些可能的麻烦。” 顾辰点头。 青阳子又道：“这次历练所选的地点是在豫州，是天下最为富庶的地方，不管是财富还是修行资源都不是其他八州可比，也正因如此，豫州也一直都是各门各派年轻一代弟子最喜欢前往历练的地方，你此次前去，还是有机会与以前的同门相遇。” 不知道会不会遇到李元沐和魏晓晓？ 顾辰不由得想道。 “不过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你自己多留个心眼儿。” 顾辰笑道：“放心吧，不管怎么说，我也有了那五十年的红尘见闻。” 青阳子暗暗摇头，虽然梦境之中的五十年遭遇确实给了顾辰一些经验，不过以这孩子的脾性，那些经验只怕用处不大。 青阳子随意一招手，罗程、陈勇、马彪、柳棠棠便不由自主地被招来，瞬间而至，落地站稳之时，四人的修行竟然完全没有被影响，丝毫没有被打断。 但他们很快察觉到环境的改变，震惊看向青阳子，时而看看顾辰。 青阳子道：“此次下山历练，我打算让你们也随着顾辰、柳祯一起去。” 四人很快明白过来青阳子的意思，连忙恭敬道：“长老放心，我们一定好好服侍两位师兄。” 顾辰摆手道：“服侍什么的就免了，大家相互照顾吧。” 四人也只当顾辰是在说客气话，相互照顾什么的，这些个话听听就算了，以顾辰和柳祯的实力，真要遇到什么事，他们四人也帮不上忙，只能尽量不要添乱，能做的极其有限，说是相互照顾都有些勉强。 下山历练的消息很快便已传遍青阳门。 鹰啸峰上，陈北风叮嘱着李大庆和沈翊，让他们一定要时时事事以陈鹰的事为优先，切不可让陈鹰受到任何伤害，但对二人的安危却是只字不提。 二人连连应是，陈鹰站在一边，见此摇了摇头，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时而远远望着燕来峰的方向，心中常常想到那道倩影，但只要想到许慕姗，便会不由自主地想到顾辰，总让他的心境频起波澜。 握紧手中剑，陈鹰大步离去，在下山之前，他还要将奔狼烟彻底推衍出来，甚至可能的话，还要更进一步，将倾斜阳彻底掌握，如此一来，他才算是真正掌握住了青阳御焱诀中三诀。 正煌殿中，何杰桐有些意外，因为他也在历练的名单之中，此时正在聆听钟鼎的吩咐，与他并肩而立的还有林鸣。 “此次下山历练，你二人且不可给为师丢脸，拿出掌门一脉该有的担当来，明白了吗？” “是。” 钟鼎突然瞪着林鸣，斥道：“你看你这叫什么德性？做事没干劲，连说话都有气无力，你看看你身上哪一点能让人满意？你的所作所为哪里能够让人放心？” 林鸣马上站得四平八稳，昂首挺胸，大声道：“是。” 钟鼎怒指了指他，突然挥了挥手道：“滚出去。” “是。” 林鸣应得很快，也走得很快，像风似的逃一般跑了出去，响亮的声音在这空荡荡的殿内回荡。 何杰桐暗暗苦笑，但却有些羡慕林鸣这种懒散的性格，如果他也能像林鸣那样什么都不管，每天只管自己活得潇洒，哪怕多挨些打骂也是愿意的。 可惜终究林鸣是林鸣，何杰桐是何杰桐。 何杰桐除了苦笑认命，也没有别的办法。 “这次去豫州，想办法找到你几位师兄师姐，让他们玩也玩够了，该回来了。” 何杰桐意外抬头。 钟鼎道：“怎么？没听清？” 何杰桐连忙道：“弟子知道了。” “下去吧。” 何杰桐带着狐疑退下了，有些不明白钟鼎的意思，正好林鸣正在殿外等着他，见他出来连忙鬼头鬼脑地晃过来，不着声色问道：“师兄，我出来后师傅还有没有说什么？” 何杰桐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笑道：“没你什么事，只是师傅让我此去豫州把师兄师姐们找回来。” “师兄师姐？我们还有师兄师姐？” “我们的师兄师姐可不少，不过现在还在世的，就只有两位师兄和一位师姐，都是了不起的人物，但我也就只在小时候见过他们，之后他们离开宗门，很少回来了，那时你还没过来。” 林鸣明白过来，不解道：“你是说在那之后就没有见过他们？不可能呀！就算是下山历练，但时不时也要回宗门报到，他们又不是青阳子长老，怎么能一走就好几年不露面？” 钟鼎压低声音道：“那三位都是天赋资质极为了不起的人物，只是生性不羁，不受约束，不知怎的得罪了师傅，虽然有着青阳门弟子的身份，但其实已经跟被逐出师门无异，不过这一次师傅让我找他们回来，应该是已经原谅他们了。” 逐出师门！？ 这可不是小事！ 想到自己的任性妄为，缕缕惹师傅生气，到现在还没有被逐出师门，林鸣突然觉得师傅有些太宠他了。 小心翼翼问道：“师兄，快告诉我，几位师兄师姐是为什么事得罪师傅的？” “到底是什么事我也不知道。”何杰桐说着，突然面色古怪看着林鸣，“你放心好了，就你那些不痛不痒的臭毛病，还不至于把师傅气到将你逐出师门。” 林鸣闻言放心许多。 何杰桐又道：“不过你最好收敛一些，这次历练好好表现，不然等师兄师姐们回来了，得师傅重用，你这个爱惹他生气的麻烦精只怕会被师傅随意丢到一边，最后是个什么下场你自己想想。” 林鸣苦着一张脸，本来放下的心突然又有些七上八下起来。 燕来峰上，许慕姗高兴得像只翩跹的蝴蝶，在花丛中起舞，欢呼道：“太好了太好了。” 洛兰在一边宠溺地看着，摇头失笑。 许慕姗突然飞扑过来，抓住洛兰的手道：“师姐，我真的可以去吗？和顾辰一起去豫州玩？” 洛兰纤纤素手伸来点了下许慕姗的鼻子，道：“不是去豫州玩，是下山历练，对自己的心境、修为都有很大好处，但也可能会遇到一些危险，还有，不是跟顾辰，师姐也会与你同去，你可不能由得自己性子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那不还是去豫州吗？” 想到能跟顾辰一起远游，许慕姗就觉得开心，可是一想到到时候都要被大师姐牢牢管住，她不由得又苦着一张脸。 “洛师姐，许师姐，这一路上也要请你们多多关照了。” 陈冰冰、杨雪儿、朱紫菱联袂而来，不过陈冰冰脸色看起来颇为冷清，除了唤一声“洛师姐”，对许慕姗却没有主动打招呼。 许慕姗倒不在意，闻言喜道：“你们也要去？” 朱紫菱笑着正要说话，杨雪儿已经抢在前面，上前挽着许慕姗手臂道：“许师姐，这一路上我们正好作个伴，到处走走看看，领略各地的景色。” 许慕姗连连点头，像个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感到好奇的小孩。 第303章 下山 对许慕姗的反应觉得好笑，眼底却情不自禁流露出宠溺神色，洛兰突然看向不远的林依依，道：“依依，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去吗？能够下山历练的机会不是每年都有的，虽然你不在名单上，但如果你想去的话，我会禀告恩师，她老人家开口，你一定可以跟我们一起去。” 青阳门虽然每年都有惊蛰悟石、青阳大比，之后让门人弟子下山历练，但并非每年都是同一批人，年年历练地点与历练之人都有不同，有些人可能经此一次，之后便很难再有机会下山离去，因此机会很是难得。 下山历练不仅意味着增加阅历，一些地方可能还会有危险，但往往有危险的地方也伴随着机遇，历年不少人就因为下了一次山，修为突飞猛进，在门中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林依依摇头道：“我不去，我要留在春回峰等我师傅回来。” 江礼前往八荒定标，至今未归。 想到她们下山之后，林依依便没有朋友，只能独居在那荒无一人的春回峰，而且江礼能不能从八荒闯出来谁也不知道，洛兰觉得有些心酸不忍，但林依依心意已决，她自知劝不动，只得多宽慰了几句。 如此又过了一天，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浩浩荡荡的人群聚集主峰，虽然远不比青阳大比那时候人多，但诸峰弟子一集中于此，顿时让此地热闹了起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期待与笑意。 今日，他们将下山。 “顾辰！顾辰！” 远远地便传来许慕姗的喊声，那声音清脆好听，有如风铃一般让人心旷神怡，尤其在这种将要下山的日子，只是这声音喊着某人的名字，却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 许慕姗远远地便看到了顾辰，此时顾辰与柳祯走在一起，身后还跟着罗程、陈勇、马彪、柳棠棠四人，有顾辰和柳祯走在前面，那六人一队顿时极为显眼。 众所瞩目。 许慕姗朝顾辰跑去。 柳祯亦突然转身，朝不远处的曹明走去，到了近前，行礼道：“曹师兄。” 曹明笑道：“柳师弟，几日不见，你的修为又高了不少吧。” 柳祯笑道：“托师兄的福。” 曹明道：“你的资质在我之上，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便会被你甩得远远的。” 柳祯摇头，没有接这话，在山门弟子那会儿，曹明很是照顾他，他对曹明很是尊重。 何杰桐带着一脸兴奋的林鸣走来，与柳祯碰面，轻声道：“柳师兄，恭喜。” 两人私交甚深，何杰桐可以说是东来峰外，第一个知道柳祯已经得到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的人。 林鸣道：“师兄，我第一次下山，要是遇到什么危险你可得帮我挡挡，正好展现你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的威风，让别人看看我们的厉害。” “山下啊……”柳祯突然有些怀念，他原本也是红尘之中的苦命人，争渡苦海却无舟木，那时候可不敢想象有一天能走上修仙的道路，对那时的他来说可是高高在上的仙人。 方弘志在众人瞩目之下走到顾辰身前，道：“这一次下山历练，请你多多指教。” 顾辰没想到方弘志会来跟他打招呼，连忙行礼。 方弘志摆摆手，笑道：“我还等着你来告诉我，我那残阳意境的破绽在哪里，可不敢受你的礼。” 平日里的方弘志显得平易近人，顾辰与之相处本也没有太大压力，现在更觉舒服已极，笑道：“我可不一定说得上来。” 方弘志道：“你的资质不凡，修为很快便可以提升上来，我等着有一天你来指导我。” 顾辰连道不敢。 许慕姗拉着顾辰道：“你怎么光顾着与别人说话？也不看看我！” 顾辰转过头来。 许慕姗挥动小小拳头，道：“这次下山历练，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在许慕姗看来，青阳门中的人都很针对顾辰，加上顾辰在青阳大比上露了脸，说不定这些人会在暗中使坏，她一定要在暗中保护才行。 豫州位于九州中心，被誉为天下最富庶之地，那里修行资源充足，洞天福地繁多，有着对修仙者来说可遇不可求的修行环境，更应该是诸多修仙门派创派选址的必争之地，只是这必争之心却因为昆仑派的位置而被压下。 昆仑据于豫、青、兖、冀四州交接之处，似乎对豫州无意，只是世间修仙者哪个不知豫州的重要性？没有人会认为昆仑派真的对豫州没有兴趣，只是豫、青、兖、冀四州交接之处也是一大要地，与青阳门、阴女教分据三点，东面临海，共抗海域仙门，西守豫州，镇天下修仙气运，北隔鬼宗、天蛊门，不让这些邪佞门派南下中原为祸，换了其他任何一个门派，只怕都没有资格占据如此战略要地。 而青阳门则占据豫、徐两州交接处，多年来的发展，青阳门渐渐成为修仙界数一数二的名门大派，更是在这最近五十年里势力扩张，本来只在徐州境内，但却迅速往西扩张地盘，占据诸多名山大川，无山川处则以仙家法力改换地貎，硬是将青阳门的地址定格在这豫、徐两州交接处，似乎有问鼎中原的架势。 但也止步于此，因为在青阳门北首有一座昆仑山，所占地盘也不大，只有那么一片昆仑山脉，可却压在青阳门继续扩张的七寸上，让他们只能守在豫州边境，遥遥吞吐蛇信，却久久不敢越过那道线。 一行人浩浩荡荡下山而来，从聚集到下山用去了不少时间，临到山脚已近黄昏，在山脚下略一聚集，便各自散去。 落地便是豫州境内，这也意味着他们的豫州之行开启，他们的历练从这里就开始了。 顾辰突然朝东北方向遥遥望去，在那里，有一座昆仑山，是他熟悉的地方。 …… …… 就在顾辰望向昆仑山方向去的时候，在那云雾缥缈的昆仑山上，平静、神秘如昔，尤其是那座囚龙峰下有一道囚龙涧，终年被云遮雾绕，从来没有人能够看到里面的光景。 听说在那囚龙涧下，曾经镇压着一把仙剑，名为纯钧，是昆仑派的立派之本，镇压着昆仑派的气运，而且听说那把仙剑高俞万丈，势如山渊。 可是在不久前，那把名为纯钧的仙剑，被偷了。 谁也不知道那把剑是什么时候被偷的，突然之间便不见踪影，而且谁也不知道那样的一把剑到底是怎么被偷走的，那样的一把巨大仙剑被盗，如何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要知道，这里可是昆仑山，在这山上修行的不知有多少修为精深，甚至已经是站在这片天地修仙界顶点的人物，可是连他们都没有发现纯钧仙剑被盗，来人到底是谁？修为又该多么可怕？ 但不管怎么说，纯钧仙剑终究是被盗走了，再也不见踪影，这段时间来有不少昆仑派弟子到这囚龙峰上来观望，要知道放在以前纯钧仙剑还在的时候，这里可是被列为禁地，如今纯钧被盗，禁地解封，不管是谁都想来观摩一二。 昆仑派弟子姚飞，在这夜临之际，正好来到这囚龙峰顶。 第304章 惊现 巍然耸立的昆仑山上，囚龙峰孤峰突起，直插霄汉，一度被昆仑列为禁地，终年人迹罕至，峰上有奇松怪石，令整座山峰庄严肃穆，惹人敬畏。 许是禁地的名头，绕是如今囚龙峰已不限制来往，但站在这上面，姚飞依然感到紧张。 说起来，姚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只是心情烦闷，走着走着，便在不知不觉之中来到这座峰上。 他望着满天星空，喃喃道：“顾师兄……” 姚飞只是昆仑山上一名普通的弟子，在其他门派，他的资质算得上是极为难得的，可在这昆仑山上也就那么一回事，与他同样的、甚至是比他强的人比比皆是，像他这样身份的人自然很难与顾辰有什么深交，加上当初顾辰还在这昆仑山上的时候，也是一味清修，未理俗事，自然不太可能认识他。 可是顾辰是昆仑道子，是所有昆仑弟子心中的偶像，顾辰可能不认识姚飞，但姚飞却肯定认识顾辰，更是因为曾经得到顾辰的一句指点，而让姚飞至今念念不忘，每每想到顾辰之时，总要为顾辰当初的作为感到不值。 “一把剑而已，犯得着吗？” 姚飞从来没有见过纯钧仙剑，只是听过那些吓人的名头，可这于他真的没有太大相干，纯钧仙剑丢失与否似乎与他没有多少关系，可是顾辰变成废人，被遣送下山却让他觉得很不舒服，更是因为曾与顾辰有过接触，让姚飞深深以为，如今的昆仑道子与过去的昆仑道子根本就无法相提并论，两人差得太远了。 姚飞低头，望向那深不见底的囚龙涧，听闻过去那把纯钧仙剑就是被镇在这涧底之中，长年不见天日，也是因为那把剑的存在，所以此地才被列为昆仑禁地。 如果那把剑没有被盗，那把剑还在的话，顾师兄根本就不用自废修为，也不会被遣送下山，而今的昆仑道子也就没有李元沐什么事了。 这囚龙涧深邃黑暗，不见天日，当然也可能因为现在正是夜深时分，哪怕今晚的月光再明再亮，那光线也照不到涧底深处去，遥遥望去只以为那涧底深处也有一双可怕的眼睛，你在望着它，它也在望着你。 姚飞的心跳加速，突见囚龙涧深处有一道幽光闪过，他一怔，亦是一阵目眩神迷，鬼使神差往前踏出一步，一脚踩空，整个人掉了下去。 好在他的修为也是不弱，只是失神片刻，便马上反应过来，掐诀一引周身元力外荡，下坠之势渐缓，直到慢慢停下。 御空对现在的他来说，还不太熟练，不过在空中站稳不是问题。 但紧接着，姚飞便被眼前的一幕骇得心神大乱，元力控制不好，整个人再次下坠，直到囚龙涧底，摔了个七荤八素。 姚飞也顾不得自己了，随便站起，却怎也站不直，又摔了几次，只是双眼如神迷，目不转睛，就盯着眼前那巨大如渊的仙剑。 “纯……纯钧！？” 姚飞难以置信，不是说纯钧仙剑已经被盗走了吗？ 可是眼前这把巨剑又是什么？ 纯钧仙剑分明还好好地在这囚龙涧底，分明还在！ “纯钧！纯钧！” 想到顾辰因为此剑而自废修为，姚飞的声音越来越大，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纯钧仙剑没有丢失，纯钧仙剑还在昆仑。 只是，黑暗之中一道剑光闪过，姚飞这才喊了两声，便倒地没了声息。 死了。 一人自黑暗中走来，却只能看到轮廓，看不到他的脸，他抬头看了看天，而后摇头道：“看来掩盖不了多久了，得尽快动手才行。” 而后，他的身形又隐匿在这黑暗之中，而随着他的隐匿，纯钧仙剑亦随之消失不见，再次不见了踪影，丝毫看不出方才有出现过的痕迹。 …… …… 顾辰突然转头，远远朝东北方向望去，他不知道自己在望什么，只是心中有股思念。 “顾辰顾辰，你看，这个我小时候玩过。”许慕姗摇着拨浪鼓，很是兴奋，“真好玩！” 顾辰悠悠回神。 许慕姗突然没了玩的兴致，问道：“顾辰，你怎么了？” 顾辰摇头道：“没事。” 月儿高高挂，星光点点，云卷万里。 这里是山下，是凡间，可是却与青木镇不同。 这里热闹非凡，如有千灯照碧云，火光自通明，处处有羌管声起，琵琶声碎，歌舞相映，是青木镇远不及的热闹，便是许慕姗这位自小在这人间长大的玄木门门主掌上明珠，此时也像是土包子进城，对什么都感到好奇。 一行下山后便各自散去，有人分道扬镳，也有人一时同行。 许慕姗自然是坚持与顾辰一起走，一路上游山玩水，但事实上山也没有什么好玩的，青阳门占据的山脉连绵，再好玩也玩腻了，日看夜看早已看得乏味，至于水，不过一条大江往西而去，远远望去，座座雄城依着江边而建。 但许慕姗依然很高兴，无他，只因为能与顾辰一起下山同游，这时候哪怕只是随便找个地方干坐着，她也会感到心满意足。 而他们此行的第一站，便是这最近的一座锦绣之城，名为知明城。 城外已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好不容易进了城，这城内更是处处张灯结彩，车水马龙，人与人之间并肩而行，好不繁华。 刚来到此，所有人皆看迷了眼，觉得什么都好看，然后又不知道应该看什么。 顾辰一开始也是如此，直到现在，他们都还在这人流中随波而行，可以说是找不着北，到了这里后接下来要做什么，没有人想起这一茬儿，甚至在不知不觉间众人之间的距离被拉开，渐渐分散远了。 只是顾辰突然似有感念，心有所感，才从那种迷乱心绪中回神，而许慕姗正好来找他搭话，被顾辰的意兴阑珊弄得自己也突然志趣索然。 “这个是什么？”顾辰被许慕姗手中的拨浪鼓吸引了注意。 许慕姗喜眉笑眼道：“这个是拨浪鼓啊，你肯定没玩过。” 说着许慕姗摇了摇，那拨浪鼓发出好听的声响，看起来确实有趣，顾辰接过来摇了摇，眼睛却看向身旁的罗程。 从刚才回神过来之后，他便发现，罗程虽然一直跟在他们身边，可是却一言不发，而且对周围的繁华貌似没有一点儿兴趣，倒是那满脸心事的模样让人在意。 “唉呀！”许慕姗突然反应过来，喊道，“师姐她们呢？” 与顾辰他们同行的人虽然也不算多，但实也不少，在这人流密集地被这么一冲，顿时便被冲散，原本聚成一片，现在已是七零八落，谁也不知道谁在哪里，甚至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 顾辰向来不喜欢太过热闹的地方，大家聚集在一起或者分散开来在他看来没有什么区别，但比较让他意外的是，除了罗程紧紧跟在他身边，陈鹰竟然也与他们一起。 陈鹰脸上那疲惫的神色似乎永远也不会消散，与以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李大庆寸步不离地照顾着他，还有一边的沈翊大多注意力也都是在陈鹰身上。 而除了这几人，还有一人存在感似乎没有那般强烈，可是也与他们同行，不同之处在于，此人紧紧跟在许慕姗的身后，寸步不离，正是杨雪儿。 对这杨雪儿，顾辰印象不深，只是知道此女嘴皮子也得。 顾辰道：“应该都是走散了，天色已经晚了，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歇歇，就去找个……客栈吧。” 说到客栈，顾辰又是一番走神，犹记得当初离开昆仑山，刚到青木镇之时，停歇在那青木客栈外，当时还不知道客栈是干嘛用的，甚至连住客栈需要钱还不懂得，烙印在记忆深处的那名少女也是在那个时候出现在他的面前…… 第305章 客人 “可是客栈在哪？”许慕姗在这个时候问到了最为关键的问题，让顾辰也愣了一下。 长街繁华，不是店铺、摊子就是人，满眼望去密密麻麻，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又怎么去找这里的客栈？ 这一次下山每个人都带足了银两，毕竟人间与山上是不一样的，就算是修仙者也离不开吃喝休养，但钱是不愁了，经验这种东西却不是马上就有的，哪怕顾辰经历过那梦境之中的五十年光阴岁月，但里面的见闻并非面面俱到，虽说确实让顾辰增长了见识，但也没能让顾辰达到无所不知的地步。 不仅顾辰犯愁，陈鹰等人现在也很是犯愁，一身伶牙俐齿的杨雪儿此时也闭口不言，没了主意，却在许慕姗身边东张西望，看似很用心在找，但那双眼睛转来转去，到底在看些什么注意些什么，就没有人知道了。 “走这边。” 罗程轻车熟路在前带路，那言语之中的熟稔以及带着难以动摇的淡淡自信，让顾辰等人情不自禁跟在他的后面，绕过人群拐了个弯，竟然轻而易举地便到了一家客栈门口。 客栈大楼高高起，要比邻近建筑高出一头，大门前有一匾额，匾额上面写着“都来客栈”四个大字，端端正正，却又大气卓然。 顾辰等人面面相觑，最后目光几乎都落在了罗程身上，但见罗程已经走进去了，只得相继跟上。 都来客栈在知明城是数得上的几家大客栈，生意兴隆，里头也是人来人往，而顾辰几人看起来都是年纪轻轻模样，又无长辈在身边，加上他们此行下山以历练为主，没有穿着青阳门的服饰，更是有意衣着朴素，从外表看起来也不像是那种能住得起这种客栈的人，因此进到这客栈后，一时间却也无人搭理。 眼看着比他们晚进来的人，只因为穿金戴银便被奉为上宾，迅速招待到时间，陈鹰的脸色沉了下来，李大庆上前正要吆喝，一个响亮的声音却将他的话给堵了回去，也吸引了客栈诸人的眼光。 “哟！几位爷！”一店小二突然笑容满面迎了上来，连连拱手作揖道，“对不住对不住，小店人手不足，一时怠慢了几位爷，请问几位爷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店小二的热情让陈鹰的脸色好了许多，李大庆也露出了笑容，正要说出“住店”，不料许慕姗在一边不满道：“还真是店大欺客，连招待客人都要带眼色，店非好店，人非好人！” 顾辰还反应不过来许慕姗在生什么气，杨雪儿已经笑嘻嘻道：“师……姗姐，既然人家都来客栈不欢迎我们，不如我们出去找别家好了。” 店小二一拍额头，连连道歉道：“两位姑娘亭亭玉立、国色天香，小的也是眼拙，竟看不出来两位姑娘与几位爷是一路的，照顾不周，小的该掌嘴。” 说着轻轻往自己嘴巴上拍了几下，笑嘻嘻的模样。 “那五位爷、两位姑娘，是打尖还是住店？”一番话将许慕姗与杨雪儿哄得喜笑颜开，店小二又问道。 顾辰看向罗程，问道：“罗程，要在这里住下吗？” 很显然，罗程对这一带颇为熟悉，而且一行人中，顾辰也是比较相信罗程，加上罗程确实要比他们更有经验。 罗程点头道：“以前这般高档次的客栈只能远远看看，住一晚什么的想都不敢想，这次来了当然不能放过。” 店小二是个机灵的，笑着高声提醒道：“好嘞，住店七位。” 又问道：“客人是开几间房？” 罗程想了想，道：“三间上房。” “上房三间。”店小二又大声喊了句，才招呼顾辰等人往一边走，“几位请随小的来。” 稍作移步，几人却又不得不停下来，因为顾辰没有动，一双眼睛只是盯着店小二看。 店小二诧异道：“这位爷，可是小的身上有什么不妥？” 顾辰摇头，却是突然问道：“你真是店小二？” 店小二一怔，忍不住笑道：“瞧您说的，小的这打扮不是店小二，还能是这客栈掌柜的不成？” 顾辰闻言微一沉默，许慕姗一脸好奇，看看顾辰又看看店小二，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而其他人也只当顾辰是对山下人事物一无所知，因此感到好奇而有此问，也只当趣事听，但其实没太大兴趣。 罗程瞥了店小二一眼，又看看这客栈中不少人的目光时不时流连过来，一时若有所思。 顾辰又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店小二愣了会儿，有些意思道：“小的叫吕严。” “吕严。”顾辰呢喃着记下这个名字，点头道，“我叫顾辰，我们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这期间要是有什么事，我就找你。” 吕严笑嘻嘻地正要点头应是，顾辰又补了一句道：“或者来这里报你的名字。” 吕严深深看着顾辰，笑道：“小的一定让客人满意。” 将顾辰几人送到各自房间之后，吕严方又下楼来，一名同样店小二打扮的人上前来，问道：“吕哥，什么情况？” 吕严摸摸下巴，摇头道：“没事，只是个有趣的家伙。” 说着，吕严自己都觉得奇怪，在这里三年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这让他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呢喃着那个名字：“顾辰……” 都来都来，这世间三教九流，人鬼狐妖，但经此地，都可来住，都来客栈在这一带远近驰名。 方弘志、张博、景辰、曹明四人不分先后，又似是结伴而行，同来这都来客栈。 “这几天来各路客人还真来了不少。”吕严轻声喃喃着，连忙上前招待。 很快，四间上房又分了出去。 都来客栈生意兴隆，但住宿的房间似乎永远都分不完，不管来多少客人都有得住，对于这都来客栈到底有多少房间，一直以来都是个谜。 黄昏时候，一名店小二喊道：“上房一间。” 吕严循声看去，只见一名身着黑袍之人，哪怕来到客栈之中依然没有接下兜帽，掩着真面目未曾示人，只是依稀可以看出来人是一老者。 吕严眯了眯眼睛，上前换了那伙计，将吕严引到房间去。 “客人，今天外面天气不错，怎的用这衣帽遮着脸，若是为了隐蔽行踪，如此反倒引人注意。” 那客人顾着前行，并不答话。 吕严继续道：“可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到了我们都来客栈尽管放心，客人想必不是常人，也知道我们都来客栈不仅仅是凡俗间一家小小客栈，单是这短短回廊便暗藏机锋，内含洞天，可以保护来往客人隐私，当然，如果想要找人，与我们客栈做些交易也会非常轻松。” 那客人突然停下脚步。 吕严看了看门牌，见那客人已经停在他的房间前，看其动作熟稔自然，应是来过此地，吕严眯起眼，往前接近了一步，正想看看这客人真面目，却见那人突然转身，也不见其出手，一道劲风袭来，将他掀飞了出去。 第306章 相邀 吕严大吃一惊，来人的修为之高，实在非他可以匹敌，因此在第一时间便散去了反抗之念，任由那劲风带着他往后退去。 不过那人显然也没有要伤害吕严的意思，那道劲风只将吕严掀翻后退，并未伤及吕严分毫，待吕严着地站好，抬头看来时，便不见了那人踪影。 “到底是什么人？” 吕严惊骇，能够有这等修为的人绝对不会是泛泛之辈，这样的实力他也只在自己的师傅身上感受过，这样的存在，居然会来都来客栈歇脚，吕严想不通。 而且对方并未伤及吕严，只怕不出两个原因，其一是对方知道这家客栈的底细，因此留有情面，其二，则是对方另有目的，不想过早打草惊蛇。 吕严只觉得，这两个原因似乎都有。 话虽如此，吕严却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慢慢往后退去。 吕严才下了楼，从楼上又有衣着光鲜的数人下得楼来，四男三女。 男的俊郎，女的妖艳，随身携带之物模样奇特，多为瓶瓶罐罐，尤其是其中一女还带着一鎏金葫芦，其上流光闪过，一看便知非是凡品。 他们要走？ 吕严心惊，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最近客栈来往的客人实在让人不敢掉以轻心，尤其是此时这一伙要离开的人，也是他注意已久的对象。 那四男三女下得楼来的时候也吸引了众多目光，而且客栈里一时变得安静，似乎被那数人身上气场震慑，不敢轻易言语，直到他们离开，这才相继有人松了一口气。 吕严走到前台，一老者正在那里对账，吕严上前道：“掌柜的。” 掌柜的停下手头上的工作，抬起头来。 吕严问道：“那几人可退房？” 掌柜的查了一下，点头道：“一大早退的房，不过保留到现在，这才离开。” 吕严默了默，道：“关注一下。” 掌柜的点头，对吕严的态度却是毕恭毕敬。 客栈掌柜的对店小二态度恭敬，这种事情倒是罕见得很，不过此时两人做得隐蔽，表面上也看不出来什么，而且其自然程度，更不会让人有特别留意。 说白了到现在，吕严都不知道顾辰是怎么看穿的。 …… …… 顾辰几人入住都来客栈，却不知在知明城另一边，正有人为他们担心不已，确切地说，是为许慕姗担心不已。 刚来到知明城便与许慕姗走散，洛兰可以说是急得团团转，她是下过山的，正因为下过山，所以才知道这人间虽不值一提，却也人心叵测、不得不防，师妹许慕姗如此纯真，被人卖了可能还会帮着数钱的那种人，就这么与她走散了让她于心难安，可是却又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寻才好。 至于同行中人，其他人去了哪里会遇到什么事，洛兰才不关心。 此时与洛兰一道的，还有朱紫菱与陈冰冰。 朱紫菱陪着洛兰四处寻找，逢人便问，有人才走没几步便被拦了三四次，哪怕三女姿容过人却也被问得烦了，连连摆手不耐烦地走开，可是如此一来，洛兰便更急了。 “怎么办怎么办？若是师妹有个闪失，回去了我要怎么对师傅交待？” 朱紫菱忙安慰道：“洛师姐，你不要急，许师姐实力强大，不会有事的。” 洛兰直摇头道：“你不懂，师妹她虽然资质过人，仙途可期，可是她太纯洁了，就像白纸一样，对人没个心眼儿，而且长相上乘，要是遇上不怀好意的人，她……我……” 洛兰脸色苍白，都已经不敢再往下想，满是自责，明知山下人间危险重重，为什么还要如此懈怠，这才刚到知明城，便与许慕姗分散了，眼看着天色将暮，更是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朱紫菱道：“天快黑了，许师姐这个时候可能已经找到客栈歇脚了。” 洛兰闻言眼前一亮，点了点头，入城便住客栈，这是众人在下山之后便已说好了的，此一去客栈，运气好的话，说不定真的能够找到许慕姗。 可是，真的能有那么顺利吗？ “只希望师妹不要忘记我的嘱托，一定要记得找客栈入住才行，可是她知道什么是客栈吗？”这话一出口，顿时哪怕一直不发一言的陈冰冰也是一脸古怪地望来，洛兰有些尴尬，换言道，“只是这知明城如此广大，客栈众多，师妹会去哪个客栈呢？” 陈冰冰直接拉住一人问道：“请问最大的客栈怎么走？” 那人一听这口气大的，转头一看陈冰冰那如冰美颜，顿时有些紧张道：“知明城最大的客栈有三家，离这里最近的是都来客栈，往东过去两条街就是。” …… …… 柳祯一边略带好奇地看看这山下人间，一边随意地走着。 人间，他走过两次了，一次是还小的时候，当时还没有上青阳门，但也因为当时年龄太小，对人间了解也不多，眼界扩展不开，再加上那里贫瘠，到不了这样的繁华胜地，因此也感到新奇，第二次是在梦境之中的五十年遭遇见闻，不过那五十年是以青阳子经历过的为准，而青阳子似乎并不太喜欢这样的热闹地方。 何杰桐与林鸣相随，指引着柳祯四处观望，另外还有陈勇、马彪、柳棠棠三人缀在身后，看起来他们都要比柳祯有经验得多。 “如果找到师兄师姐，待他们回山之后，师傅也不会一直盯着我们了，到时候有机会肯定要多下山看看。” 林鸣很喜欢这样的地方，热闹有人烟，新奇玩意儿应有尽有，仿佛陶醉其中，已经在构想着今后计划。 何杰桐冷嘲道：“你之前就有好几次偷偷溜下山，别以为师傅不知道，只是你每次也只敢在山脚边村镇上逗留，所以师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你真敢跑远试试？” 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钟鼎的眼皮子底下，林鸣只觉得背脊生寒，缩了缩脖子道：“师兄，你知道我胆子很小的。” 何杰桐冷笑，道：“是胆小如鼠，可是鼠胆包天啊。” 柳祯轻笑。 林鸣连忙一把拉住柳祯道：“师兄师兄，你看我们要不要找个客栈落脚？” 说话间，已到了一家客栈门前，高挑门厅，大门很是气派，上有阁楼环向四周，浑然一片，不见突兀，反有自然之感，隐隐有灵气外泄，里面仿佛自成空间。 “越灵客栈。”柳祯喃喃着，点头道，“好秀气的名字，跟这威严端庄的外表不相称啊。” 说着，柳祯却是摇了摇头，道：“世道多变，人心常易，如果只看这表面，永远也看不到真实。” 微微一笑，柳祯道：“我们进去吧。” 几人才刚走近客栈大门，还没有走进去，便见一伙计主动迎了上来，连连作揖相请道：“几位贵客请随小的来。” 柳祯、何杰桐、林鸣不由得面面相觑，看这伙计模样，像是专程来迎接他们的。 可奇怪的是，这客栈来往客人众多，络绎不绝，并不见谁有像他们数人这般待遇，而他们的穿着也是普通寻常，并无出格之处，这一想顿时连觉不妥，只觉有异，不敢轻举妄动。 那伙计也不催促，只是站那里等，只是手依然保持着相请的姿势。 僵持之下，这里开始引人关注，就在这时一只虚幻灵鸟飞来，只见伙计侧耳过去，那虚幻灵鸟便停在伙计肩膀，化为灵气散去。 那伙计双目转了转，却是对柳祯说道：“方才见公子在外一番说辞颇有见地，怎地此时却犯疑犹豫，生出了俗人毛病？难道还怕我越灵客栈是龙潭虎穴不成？” 刚说完，那伙计马上补充道：“方才这话，是我们掌柜的说的。” 第307章 美颜 柳祯眉头一挑，冷笑一声，当即踏步而入。 “柳师兄……” 何杰桐来不及阻止，只见林鸣的速度比他更快，却不是去阻止柳祯，而是随着柳祯一起进去，看那势头颇有些轻车熟路的味道。 可若真是轻车熟路，何杰桐可能还不用太过担心，只是他太了解林鸣这家伙的尿性了，这小子根本就什么都不懂，只是一味的鲁莽而已。 山下不比山上，世人敌友难辨，何杰桐惟恐出事，只得跟上。 “对不起，几位不是我们要招呼的客人。” 何杰桐才走出几步，便听到身边传来声音，让他不由得为之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这话并不是对自己说的，转过身来，只见陈勇、马彪、柳棠棠这三人被那伙计拦下了。 陈勇怒喊道：“怎么不让我们进去？这不是客栈吗？哪有拒绝客人入内的道理？” 那伙计只是笑着看着，并不说话。 马彪也急了，正要喊话，柳棠棠连忙指着何杰桐道：“我们是一起的。” 何杰桐微微点头，也正欲与那伙计说道说道，可却听那伙计摇头道：“对不起，小店客满了。” “你……”陈勇与马彪大怒。 柳祯回过头来，冷冷道：“他们是我的人。” 何杰桐与林鸣亦凑上来，想着这伙计若再阻拦，也得好好说道说道才行，几人可还没想在这地方闹事。 哪知那伙计闻言竟是爽快地退到一边，客客气气道：“既是公子的人，自然是小店的客人。” 柳祯的眉头不由得深深锁起，狐疑间端详着这伙计，只见对方虽穿着小厮模样的衣裳，可是气度自是不凡，眉间锐气时隐时现，脚步轻快腾挪有据，一看便知不是常人，只是对方却给足了自己面子…… 柳祯对这个地方不由得更加好奇起来，莫非这山下尽是些藏龙卧虎之地？ “烦请带我去见你们掌柜的。” 那伙计点点头，却将柳祯等人引向柜台，道：“客栈有规矩，不能不守，还请几位客人登记办理入住手续。” 这次下山也是带足了钱银，眼看着天色渐晚，说不得也要留宿，念及此柳祯等人倒也爽快，要了六间上房。 伙计摇头道：“抱歉，小店现在只有五间房。” 只有五间上房和只有五间房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何杰桐等人不由得看向柳棠棠，谁都知道，这一路上都是柳棠棠在照顾柳祯的生活起居。 “那就五间。”柳祯转头对何杰桐道，“你我住一间。” 何杰桐一愣，点了点头，眼角余光发现柳棠棠黯然垂首。 陈勇和马彪吓了一跳，连忙道：“柳师兄，使不得，我二人同住一间便好。” 柳祯摆了摆手道：“在山下没那么多规矩，我下山是来历练的，可不是来享福的，就这么定了。” 柳祯都这么说了，两人不敢再提，付了房钱。 只是看着那账目柳祯暗暗咂舌，这价格够一般人家生活一年有余，在这里竟然只能入住一宿。 但这些显然不是柳祯关心的，已经入了仙门，离了红尘，那些黄白之物于他无用，现在更好奇的是这客栈掌柜的到底是何许人，对他又有什么目的。 一行人被那伙计引向客栈后面庭院，庭院深深，种有奇花异草，香气阵阵，招蜂引蝶，蜂蝶身上都带有奇异花纹，看起来眩目美丽。 柳棠棠眼中异彩连连，只见一只蝴蝶扇动华美双翅在近前徘徊，她在好奇之下便要伸手去抓，那伙计立刻提醒道：“最好别碰，这些蜂蝶并非凡物，带有剧毒，毒可钻心浸元，寻常修仙者触之即死，仙人难救。” 世间凡人都将修仙者当成仙人，其实只有修仙者自己才知道，他们离真正的仙人有多遥远，哪怕他们本领高强，再能移山倒海亦是无用，一朝化为黄土随风去，这一生比之凡人一世又能如何？真正的仙人与天同寿，历劫不灭，修仙者一生追求，看起来很近，其实遥不可及。 “越美丽的东西越是歹毒，小心些好。”柳祯也好奇地看了那些蜂蝶一眼，对身边人提醒道。 看着柳棠棠花容失色，刻意与那些蜂蝶保持着距离，一脸警惕味道，伙计笑道：“无须担心，这些蜂蝶从不主动碰人，修仙者一心长生，情消意浅，对身边的美丽事物已经麻木，错过的不知多少，真正能欣赏这等美丽之人越来越少，或许是知道这一点，所以这些蜂蝶从不主动亲近他人，以免误杀那些真正能体己之人，毕竟杀人从来不是它们的本意，但也有一些哪怕是明就里的人，见美而难近，甘愿冒着一死也忍不住亲近一二，能得一二奇美之物，哪怕时间短暂，也是死而无憾。” 柳棠棠视线不由得迷离，仿佛受到那伙计话语的影响，也不觉得那些蜂蝶可怕了，反而想着，如果自己真的一不小心之下碰到了它们而被毒死，或许也是死而无憾了吧？毕竟在死之前，是真的得到了。 视线慢慢移动，落到前方的柳祯身上，柳棠棠脸颊微红，那目光能醉人。 “请。” 伙计往前探手，让柳祯等人转了个弯，向一处幽静处走去。 那里有一座矮亭，蜂蝶更多，美丽而危险。 在那矮亭之内，蜂蝶之间，一女子傲立其中，身上长裙有与那蜂蝶一般模样的花纹，在蜂蝶环绕之下，仿佛那蜂蝶之国的女王。 “那就是你们掌柜的？”柳祯语气古怪。 那伙计低头往后慢慢退去，没有回答柳祯的问题，那女子却是越过身来，嫣然一笑，竟使得蜂蝶尽失色，道：“公子是因为奴家乃女子之身，方有此问？” “谁说女子做不得一客栈掌柜？”柳祯笑着摇头，也不管退下去的伙计，紧紧盯着那绝美女子，“只是没想到，像你这样的女子，会在这闹市间当一客栈掌柜。” “最终不也还是客栈掌柜？”那女子笑了笑，却是巧目嫣然，与柳祯对视，问道，“公子刚刚说像奴家这样的女子，也不知道在公子心中，奴家该是怎样的女子？” 柳祯想了想，道：“美丽的女子。” 那女子不由得笑了起来，姿态随意而坐，仿佛一点儿不担心那些蜂蝶落在她的身上，道：“公子还真是直接。” 妙目闪动，越过柳祯，看向他身边众人，示意众人落座，之后也不管他人，直接问柳祯道：“公子看来，奴家可歹毒否？” 柳祯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了一跳，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应是之前自己说的那句“越美丽的东西越是歹毒”让这女子听到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女子确实极美，是柳祯所见过的女子中最美的一个，如此绝美的女子，却在这剧毒蜂蝶之间，妖艳如花，不知她从哪里来，不知她要在这里待多久，更不知道她将要往何处去，能肯定的一点便是，此女绝非池中物，玄女只归天上住。 这样的一名女子，夸她美丽，如侮她歹毒，说不歹毒，又似辱其容貌，柳祯额头冒汗，只道自己冒失多嘴，恨不得收回来才好。 看柳祯这狼狈模样，柳棠棠只道这客栈掌柜的故意轻谩，猛然抬头便欲喝斥，却因见那女子容颜，自卑之下语塞，连呼吸也屏住，不敢出声。 第308章 相交 场面一时安静，众人相视无言，安静中带着一丝压抑，耳边是蜂蝶翅膀扇动之声，鼻音亦有芬芳异香回转。 一只黑白双色的蜜蜂突然越众而出，落在那女子肩头，一只后脚踢了踢翅膀，尾巴处一截短短尖尖的毒刺若隐若现。 柳祯瞳孔微缩，不由自主道：“小心毒……” 话音未落，只见那女子随手将那蜜蜂抓起，放在眼前轻轻打量，而后随手弹了出去。 “小小毒蜂，不过是因为与这灵蝶长久相处而带上一丝毒性，还奈何不得我。” 此间蜂蝶总相环绕，身上的花纹各异，美丽之处各有不同，比这花海更让人眼花缭乱，一开始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让得众人竟然都没有发现其中的主与次，此时听这女子所说，细细看来，一时还不见其他，但只见地上有着零星尸体，俱是毒蜂之属，其尸体完好，非是外力所伤，怕是中毒而亡。 这种景象已能说明很多东西。 那女子轻轻道：“这些蜜蜂本因灵花异草而生，却因与这灵蝶朝夕相处而带有些微毒性，本是难得的护身武器，但却贪心不足，迷恋不属于自己的美丽，因触及灵蝶的鳞粉甚至是直接触碰灵蝶而亡，哪怕灵蝶有意与它们保持距离，依然有如飞蛾扑火。” “这到底是什么灵蝶？”柳祯忍不住有此一问。 那女子呵呵一笑，却是不答，一指爬满灵蝶毒蜂的矮亭，上有桌椅成套，略带挑衅微扬下巴，问道：“公子何不到此一坐？” 何杰桐眉头一皱，林鸣则挡在柳祯身前。 柳祯拍拍何杰桐的肩膀，不由分说将林鸣往边上一拉，林鸣便不由自主地后退，柳祯已走了上去。 “师兄……” 两人欲拦，却有无数蜂蝶环绕围堵，不让他们接近。 柳祯走到亭间，蜂蝶环绕徘徊，若即若离。 他略显警惕，只是在看到那女子略带好笑的神态，顿时把心一横，大步向前，朝那桌椅处走去，只见一路蜂蝶纷让，没有触及到他分毫，反而有几只毒蜂在仓促下与那灵蝶拥挤在一起，不出须臾便无力落下，生机尽去，几只灵蝶飘然而下，围在那些毒蜂尸体边上，用那触手小心翼翼去碰触，翅膀一扇一扇，仿佛述说悲伤。 柳祯见此，不由得驻足，暗暗后悔自己刚才的鲁莽，害得那么多的蜜蜂死去，虽是毒蜂，可是这些小家伙这个时候依然勾起他的怜惜，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到了这些灵蝶的影响。 “公子可知往生何意？”就在此进，那女子突然发问。 柳祯没有多想，轻轻道：“人死往生。” “往生为什么一定是送死？”那女子显然并不满意柳祯的这个回答，又追问道，“既然是死，为什么要有‘生’？” 柳祯盯着地上毒蜂尸身，莫名恼从心起，道：“往生这词本就是这个意思！” “意思不都是人乱给的！”那女子却分毫不让，但顿了顿，语气微缓，“世间有一物，身带剧毒，但性情温和，珍爱生命，其天性便喜欢与各种生命亲近，但因身上剧毒容易带来死亡，因此压抑天性，远离生命，甚至不让其他生命靠近，不是不近人情，而是让他们往生处去，不往死中来……” 柳祯反应过来，看着那些悲伤的灵蝶，道：“你是说这些蝶？” 那女子点头道：“此蝶名为往生蝶，他人亲近它们不得，它们也亲近不得他人。” 柳祯摇头，却是沉默，半晌之后长叹一声，洒然道：“如此也好，美丽之物，若落于人手，便不美了，彼此互不亲近，留着念想，美好才能长存。” 说这话时，柳祯似有陶醉，却不知此时那女子看向众灵蝶时，眼中却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失望情绪流淌，轻轻道：“若永远如此也罢，只是世不遂人意，世间正反难辩，就像人心多变，今番生死与共，来日指不定刀剑相向。” 如此美丽的女子，竟然会有这番沧桑感慨，只因不知对方因何而有此叹，加上自已甚少历世，经验不足，柳祯便没有接话了。 不久这女子突然站起，款款一礼，对柳祯道：“小女子是这越灵客栈的掌柜，俗名赵越灵，一时恣意，让公子见笑了。” 柳祯连忙还礼，只是那动作甚不熟练，甚至有些笨拙，道：“在下柳祯，是修仙界中数一数二的名门大派青阳门的弟子……” 赵越灵忍不住掩嘴一笑，道：“就算青阳门是修仙界数一数二的名门大派，公子是这鼎鼎大名门派中的一员，在这越灵客栈也没有特殊照顾的。” 柳祯轻轻拍了下自己额头，想着这次历练明明是要隐瞒真实身份，而且本身也不想低调，怎的此时笨拙之下，说了些犯傻的话。 但一想，柳祯自己却先笑了起来。 赵越灵将桌上一瓷壶拿起，又取出一杯，轻轻一倒，便有琥珀色的黏稠液体倒出，满杯甜气，令人陶醉其中，忘怀所以。 赵越灵看柳祯那所有情绪皆写在脸上的模样，不由得一笑，将杯往前一递，道：“往生蝶虽碰不得，但与其朝夕相处的毒蜂采集的蜜却是人间美味，且有精纯灵气蕴藏其中，对修仙者大有好处，公子要喝一杯吗？” 柳祯仿佛就在等着这句话，当即点头接过，迫不及待一口饮尽，连连咂舌，却呼不过瘾。 赵越灵将杯子收起，摇头笑道：“非是奴家小气，只是这蜜不可多喝，尤其修为在一元境以下，难以化解其中毒性，喝多了轻则修为折扣，重则有性命之危。” 柳祯闻言警惕。 赵越灵又笑道：“当然，只是这一杯的量，不仅可以过过嘴瘾，而且这种轻微毒素不仅无害，反能刺激经脉，将其中精纯灵气转化为元力，好处还是显而易见的。” 柳祯稍显不足道：“可惜就是不能多喝，这样一杯又太少，真是不过瘾。” “能喝过瘾的时候，就是没有效用的时候，那里也是暴殄天物。”赵越灵随意坐下，目光看了眼亭外眼巴巴盯着里面看的人，示意柳祯也坐下，“公子虽是青阳门弟子，但此行下山，却不像是来历练的。” 柳祯一怔，问道：“我不像是来历练的，那像是来干嘛的？” 赵越灵随手一指亭外柳棠棠，道：“公子有红颜相伴，更像是游山玩水而来。” 柳祯不由得看了柳棠棠一眼，见那女子神情微微泛苦，站姿拘谨眼皮微垂，实在看不出有多少活力，不由得连连摇头，随口道：“红颜谈不上，只是同行而已。” 赵越灵眼有异彩，问道：“难道我看错了？” 柳祯摇头笑道：“掌柜的能经营这家大客栈，眼力自是没得说的，怕不是掌柜的看走了眼，而是故意看错的。” 赵越灵掩嘴，道：“叫我越灵便好。” 柳祯不由得转头看向亭外众人，见他们似乎并没有听到里面的谈话，虽不知原因但却神情微松，问道：“这合适吗？” 赵越灵忍不住笑出声来，道：“公子这样，像是个贼人。” 柳祯指着自己，目瞪口呆，赵越灵越发笑得肆无忌惮了。 亭外，何杰桐与林鸣一直为柳祯提心吊胆，尤其是看到那数只毒蜂落地，但此时见那两人仿佛有说有笑，而且举止随意，让两人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 虽然无事，但依然不敢靠近，只因那蜂蝶让他们嗅到了危险的味道，而且蜂蝶交错来回变幻，仿佛交织出一幅玄妙阵图，将矮亭里里外外声音气味隔绝开来，突破不得。 第309章 拘蝶 佳人在前，难免令人赏心悦目，压着心头的喜悦，可惜柳祯并非那种城府深沉之人，因此喜形于色，诸多心事在赵越灵面前无所遁形。 赵越灵掩嘴轻笑。 “你笑什么？”柳祯脱口便问。 赵越灵妙目流连，道：“你不知道？” 柳祯看向别处，眼底藏着一丝慌乱，嘴硬摇头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赵越灵点点头，轻轻道：“是啊，都不说，怎么可能知道？” 又是一番自己听不懂的叹息，柳祯心头无力，想着应该由自己说些什么，突然察觉到一阵骚乱，与此同时，赵越灵的脸色也因之变了变。 柳祯猛然站起，只是他这一站起，顿时又有许多蜂蝶为了避开他而拥挤在一起，几只蜜蜂挣扎着掉到地上，没了声息。 柳祯心头微颤，但目光很快便转向他处，只见院子角落蜂蝶躁动，动静颇大。 在场所有人都有所察觉了，但浮现心底的是这蜂蝶剧毒，暗暗运起元力防御己身，同时防止那些混乱的蜂蝶靠近。 赵越灵随手一挥，环绕着这矮亭的蜂蝶顿时纷纷散去，亭子内外不再隔绝。 柳祯喝道：“谁在捣乱？” 久久没有回应，只是那处蜂蝶渐静，很快归为平常。 柳祯蹙眉，不由得看向赵越灵，心想她应该知道，却见赵越灵脸色铁青，满脸的不快都写在了脸上。 一个花发皆白的白衣老者闪身而至，躬身道：“小姐。” 赵越灵看向来人，点头道：“白叔。” 被唤白叔的老者名为白雄，是跟了赵越灵时间最长的老人，他的目光一扫柳祯等人，而后才对赵越灵道：“小姐，往生蝶又少了百只。” “又是百只？”赵越灵的声音突然有些无力感。 柳祯终于忍不住问道：“掌柜的，怎么回事？” 他还是没有办法轻易将她的名字唤出口，当然也有可能是现场人多的缘故。 白雄冷目扫来，紧紧地盯着他，让柳祯的心猛然一缩，强大的压力让他呼吸微乱，不由得暗暗吃惊，这老人好深的修为！ “白叔，他们是我的客人。”赵越灵说了声，让柳祯等人压力骤敛，然后才对柳祯道，“柳公子，实在抱歉，我这里出了些事，怕不能继续招待公子，来日但有空闲，必定登门谢罪。” 这便是下了逐客令了，柳祯也不觉什么，连道不会。 赵越灵拍拍手，声音不大，但带着莫名韵律，像是某种暗号，没多久，方才引柳祯等人前来的伙计再次出现，来去无踪，颇有些神出鬼没。 赵越灵道：“送柳公子回客房。” 伙计的应下，对柳祯等人招手道：“客人，请。” 柳祯告退，一行人随伙计走了。 赵越灵方才转身面向白叔。 白雄沉吟稍许，道：“小姐，青阳门自诩名门大派，与本教向来不对付，还是少招惹这些人为妙。” 赵越灵道：“我自有主意，白叔，刚刚又是皇甫青来了吗？” 白雄点头道：“真不愧是天蛊门的少门主，年纪轻轻，一手蛊术却非同凡响，我这把老骨头差点儿都着了道，好在他本身修为还不高，不然那蛊虫厉害，怕是我要挡不住。” 赵越灵闻言，连忙上前几步查看白雄伤势，白雄连连摇说自己没事，这才让她放心，却也气愤难忍。 “天蛊门尽是一些旁门左道，居然也以修仙者自居！别人修仙都是为了长生，他们修仙总是把自己玩死，一个个的都是祸害！” 看得出来，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并非主仆那么简单。 白雄苦笑道：“如今仙路已断，修仙不过是在苟延残喘，本教祖师早已预言，不出千年天地间将有大劫，劫难过后，别说长生，怕是连修仙的路子都要断了，如今距离祖师预言的那场劫难，还有短短的百年光景，这千年来各种旁门左道频出，也许也正是一些前辈高人预感到了什么，防患于未然罢了。” 赵越灵扶着白雄到矮亭内坐好，给他倒了杯灵蜜让他喝下，轻轻道：“那皇甫青已经有了强大的蛊虫，却还几次三番来抢我养的往生蝶，到底想干什么？” 白雄摇头笑道：“以天蛊门那些人的德性，还能干什么好事？你也无需担心，那皇甫青身上确实带着一只厉害蛊虫，不过却不是他自己养的，应是那天蛊门中老一辈的心血，将其借了出来防身，为了给他寻找上午的蛊虫，不过敢以往生蝶这种灵物来养蛊，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哼！” 随着白雄发出几声冷笑，赵越灵眼中隐过笑意，道：“白叔，你是不是留了一手？” 白雄捊着胡须笑着摇头道：“不是留了一手，而是送了一手，我早防着他了，知道上次未能得手，这次他肯定还会再来，所以在他抓走那些往生蝶的时候，我趁他不意送了一只带红的异种进去……” “带红的异种！！”赵越灵脸色苍白，猛然站起，失声道，“我的灵蝶开始异变了吗？” 白雄连连摆手，让她冷静下来，安慰道：“你放心吧，我已经里里外外将所有的往生蝶查了一遍，就只有那一只而已，带了一点红还看不出来什么，性子依然温和，与其他生命保持着距离，倒是更加漂亮，也更加活跃了。” 赵越灵目光连闪，突然问道：“白叔，你说，皇甫青看得出来吗？” 白雄摇头道：“不知道，但天蛊门对世间虫类毒物多有研究……往生蝶从来不曾被列为蛊虫之属，也不是一般人能养的，这个……还真说不好。” 赵越灵道：“要是他看不出来就好了，异变后的往生蝶已经不再是往生蝶，或许能把他送去死，甚至天蛊门因此而乱了起来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异变后的往生蝶哪怕只有一只，也极为可怕，想到曾经的遭遇，白雄突然一阵不寒而栗，看着赵越灵那跃跃欲试的神情，白雄突然有种自己已经老了的感觉。 越灵客栈一间上等客房内，柳祯站在窗前看着深深庭院，忧心忡忡，忍不住自言自语道：“什么人会对那些灵蝶下手？” 旁边的何杰桐与林鸣皆摇头，他们连那些灵蝶究竟是什么异种都不知道，其他的更加不清楚了，不过两人却也相视无奈，他们很想知道柳祯当时在那矮亭之中都与那女的发生了什么，可见柳祯这模样，估计就算是问了也问不出什么来。 只要人没事就好。 …… …… 一个脸色苍白，带着些许病态的清瘦青年匆匆跑进了都来客栈，一声招呼也不打便直往楼上跑，吕严只是看着，保持着礼节性的微笑，但未曾拦着。 毕竟是自己客栈的客人，为什么要拦？ 没有这个道理。 只是随着鼻翼微动，吕严突然轻咦了声，目光随着那青年身影消失在楼道口，摇摇头，轻轻道：“应该不会吧……” 从他捕捉到的些许特殊气味，仿佛是找到了什么线索…… 吕严突然反应过来，拍了拍自己的鼻子，不爽道：“妈的，关我什么事，老子又不是狗！” 遮了遮嘴巴，再吐了吐舌头，吕严突然朝着楼梯方向“呸”了声。 第310章 报信 不文明的店小二，引得一楼的客人纷纷侧目，不少人都看向了柜台那掌柜的。 做生意的人都注意个门面，这个门面不仅是外面的，还有内在的，内在的门面跟人的素质有关，只是朝着客人“呸”的伙计真的谈不上有何素质可言，更别说吕严刚刚的那一下极不客气，唾沫星子飞了一地。 哪怕事不关己，可只是看了这么一幕，已经有不少人心生不满。 然而奇怪的是，这都来客栈其他伙计，包括那掌柜的，却是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就好像完全没有看到吕严刚刚的行为，但吕严闹出的动静不小，一楼的客人都看到了，这店里的掌柜的伙计个个都注意着店里的状态，没道理发现不到。 一番心思流转，到了这个时候，哪怕是平日里再不细心的人此刻也注意到了，这都来客栈跟别的地方不一样，掌柜的不是掌柜的，店小二不是店小二，至于客人…… 有几个客人是真的客人，那就只有这客栈的自己人才知道。 但吕严却是真的不知道，他到这都来客栈也就是新近这一年半载的事，很多事情都不去理会，只是近些日子让他觉得有些特殊，因为总有些莫名其妙的客人来了又走，身份各异，这才让他有了心思，加上一些摆不到台面上来的情报，他心中暗暗有着盘算。 这知明城将有事情发生，至于是什么事情，他现在还不知道，但如果能够将所有外来客人的底细都查个清楚明白，总能捋出个线索来。 正这么想着，吕严的脸色微变，心直往下沉，在他转身来时，身边站着一个身穿黑袍，看不清面貌的人。 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近到他的身，还不让他发现，这个人的实力非同小可。 “哎呀你吓死我了！！”吕严做出一脸惊吓模样，心里却在盘算着这人站在自己身边到底多久了，“客人打尖还是住店？” 一张纸在他的面前摊开，吕严瞳孔微缩，只见那张纸上画着一个人，瞧那面貌正是顾辰的模样。 那纸薄如蝉翼，无风而动，可那质地…… 在细看之下，吕严发现那纸张的材质竟是坚硬的岩石，也不知道来人用了什么方法，将坚硬的岩石弄成这种柔软的纸张，而且那纸上画也不是真的画上去的，而是纸张上凸起来的一小层，但一般人看不出，更摸不出，吕严发现这一点的时候，难忍心中惊骇。 这已经不是巧夺天工那么简单，深不可测的修为就像这岩石做成的这纸、这画一样摊开在了面前，不带一点遮掩。 “嗯？”见吕严迟疑，那人很不高兴。 “抱歉抱歉，这位爷，您这走路不带一点儿声响，我这突然被您吓了一跳，又给我看这看那的，我还没反应过来，我们客栈什么都有，好吃的好喝的，住的也……” “行了！”那人不耐烦之下又抖了一遍那画，”这个人住哪一间？“ 不问有没有来，而是直接问住哪一间…… 吕严心下盘算着，嘴上却是一点儿也不含糊，指着楼梯道：“三楼左间，甲等三号房。” 黑袍人半点儿不拖拉，抬腿就走。 吕严连忙作势欲挡：“等等等等，这位爷，您没住店不能上楼，得……” 话未说完，一块金子抛了过来，正好落在吕严手上。 吕严随手接着，却是看都不看，道：“这位爷，我们的房已经满了。” 黑袍人这时脚步忍不住一顿，转过头来深深看了吕严一眼，看得吕严一阵头皮发麻，却见黑袍人突然指着吕严手中的金子道：“看看那是什么。” 吕严低头，暗自一惊，心直往下沉，突然做出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金子揣在怀里，还小心谨慎地看看四周，生怕他人发现他手中的金子来。 黑袍人这才散去心头的一点儿疑心，继续抬腿走上楼梯，道：“随便安排一间。” “是是是……”吕严忙不迭地点头哈腰，满是激动道，“爷自便，爱逛哪逛哪，小的马上给您安排。” 直到那黑袍人上了楼，吕严才松了一口气，暗呼好险。 一块金子对修仙者来说不算什么，可对凡人却是意义非凡，这块金子分量不小，别说上等客房，就算是将这客栈买下也是绰绰有余。 吕严不是没看出这是一块金子，只是一开始压根儿没当回事，差点儿就露馅了。 随手将那金子放在肩上的搭裢内，一声不响跑到客栈内的庭院里，只是在临出去时打了个响指，做了个要出事的暗号。 得到他的这个暗号，客栈里的人个个暗自警惕，如临大敌。 都来客栈是这知明城内数一数二的大客栈，生意兴隆，来来往往的客流量不少，吃饭的住店的应有尽有，开着客栈不可能不赚钱，而作为客栈想要赚钱，就得有地，没有地上哪建楼去？ 都来客栈在一楼大堂有处楼梯，往上可以住店，大堂一侧还围着一处庭院，不大不小，刚好两间房间的大小，庭院中还有另一处楼梯，往上走一样是可以住宿的，不过那边的客房却是建在了相邻的另外一条街，两条繁华长街因为一间小小庭院连在了一起，建筑布局上还看不大出来，这建筑可谓用心。 在三楼的相邻着的三间房客外，吕严本想依次敲门，但想了想，只敲了其中一间。 里面很安静，吕严敲门之后变得更安静，但没多久，门就开了。 开门的是罗程，见是吕严时不由得一愣，转头看向里面的顾辰，在他想来，可能是顾辰叫了什么服务，但想想又不可能，一方面顾辰没有出去过，两人待在一起但有所动不可能不知道，另一方面，顾辰好像还不懂这些…… 吕严笑眯眯道：“客人，水开了。” 罗程摇头，想说他们没有叫送水，但吕严紧接着又道：“很热，要担心。” 目光闪了闪，罗程让过了身，吕严看看四周无人，走了进去。 罗程转身将门关好，顾辰已经起身迎来，略带天真问道：“罗程，你叫水了？口渴吗？可是我们这屋里不是有茶水喝吗？” 吕严脸上的表情僵住，一番说辞有些续不上来。 罗程也有些无语，对顾辰摇了摇头，声音却低沉了许多，道：“他应该是来找你的。” “找我？”顾辰大惑不解。 吕严点头道：“确切地说，应该是有人在找你。” 顾辰想了想，对罗程道：“会不会是我们的同……同伴？” 罗程扫了吕严一眼，没有开口。 吕严摊了摊手，道：“我也没有时间跟你们云里雾里，那人现在已经在这客栈里，一身黑袍严严实实，好像见不得人，而且我看他不怀好意，不像是跟你们一路的，一般人找就找了，可那人修为太强，我看不透，也是你们应付不了的人，所以我做个好事，通知你一声，也算是交你这个朋友。” 罗程插嘴道：“你怎么知道他在找什么？” 吕严笑眯眯道：“这个嘛……他一来就气势汹汹地翻出画像来，就像一个模子刻上去的一样，一看就出来了。” 罗程又张了张嘴，吕严直接摆手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给他指了另一个房间，刚好让他们去狗咬狗，不过对方显然知道你们就在这里，所以你们不能再留了，你们得走，顺便提醒你们一声，那张纸是用岩石制成，比蝉翼还薄，而且还能随风而动，而且纸上的画不是画上去的，而是纸上一层凸出来的，但凡人的眼看不出。” 这么一描述，罗程还没什么概念，顾辰的脸色已经变得严峻了起来。 第311章 蝎蛊 话说得吕严指路之后，黑袍人便一遍也不想等待，通过楼梯直闯三楼，虽然急切，可他也不想过快打草惊蛇，走路未曾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转眼到了三楼，黑袍人的眉头不禁深深皱起，察觉到这三楼的天地灵气颇为紊乱，而且混杂，空气中夹杂着毒性，但那毒性有灵，并不轻易害人。 越想越不对劲，脑海之中难免浮现出刚刚那店小二的模样，黑袍人目光中闪着寒意，察觉到自己被骗了。 “二叔，你看，我又抓了一百只，这可真是好东西呀，又厉害又美丽，就是性子温吞了些，我要是将它们养成自己的蛊，却不愿伤人怎么办？” 蛊？ 本欲离去的黑袍人不禁驻足，只听得一沙哑难听的老者声音传出。 “只要养成你自己的蛊，你说往东就往不了西，怎么伤人还不是由你自己说了算，担心这些多余的。”稍一停顿，那声音带着惊讶，“咦？这只怎么回事？怎么跟其他几只都不一样？” “二叔，你也发现了？哈哈，这只可比其他的好看多了，其他的也好看，可好看的东西多了就那么回事，路上我查看过，这带红的就只有这么一只，更加艳丽，而且特殊，比其他的还要更加活泼，我决定要把它养成主蛊。” “能不能养成主蛊，还得看看它能不能从众多同伴之中撑过来，要是被其他小家伙吃了，长得再好看也没用。” “别呀二叔，你得给我想想办法，我就要它了……” 青年的一阵央告与询问，执意要从老者那里寻出办法来。 天蛊教？ 没想到他们也到这豫州来了。 黑袍人目光闪烁，注意收敛着自己的气息，同时在想着要不要出手，可又怕打草惊蛇，这边一出手，怕顾辰会跑了，再想找到便又要多费一番波折了。 心念急转间，终究还是顾辰的事占了上风，黑袍人有了退意，遂一步步往后退去，浑然没有注意到身后门墙上一道漆黑得可以吞没一切的黑影，那是一道蠍子的影，那钳子慢慢伸过来，离黑袍人越来越近，就差从影子中钻出来。 黑袍人突然浑身鸡皮疙瘩，强烈的危机感让他想都不想便冲天而起，同时全身元力激荡，漫无目的对四周一切愤然出击，临近的几道门窗被震碎，但这客栈内突然浮现出玄妙阵图，将他拦了下来，也化解了他的攻击。 “这客栈……” 黑袍人大惊，这客栈中还有强大阵图，而他进来之后竟然始终没有发现，更让他心惊的是这阵图被触发之时竟然会有这么强大的威力，竟然可以将他困住。 黑袍人只能掉转方向，与刚刚的位置拉开距离，凌空转了个身，落到走廊上。 这种阵图自然还困不住他，但要破开也有些麻烦，特别是在此时有强敌环绕的情况下，再加上他看不穿这客栈的底，一时不敢乱来。 而在他原来的位置，一只巨大的蝎子从一片阴影中钻出，但还有一半的身体留在里面，看起来极为诡异，一只钳子还保持着高高举起的姿势，但身上的黑色甲壳已经有了道道裂痕，绿色的液体渗出。 黑袍人深深吸气，背上有袍子已破，有一道长长的却浅浅的伤痕，虽然伤得不重，可是伤口泛黑，剧毒已经侵入体内，他此时正是一边戒备着，一边分心以深厚修为压制住剧毒，不让这些剧毒继续在体内漫延。 门开了，一老一小走了出来，奇怪的是，那年纪小的却是满头白发，那年纪大的却看起来不算老，黑发浓密，脸色光滑，只是那撇山羊胡有些不伦不类，满眼的沧桑与阴狠，让这人充满了邪性。 白发青年脸色微变，失声道：“二叔，蝎王母受伤了！” 被唤二叔的那人目光深沉扫了眼，用那沙哑难听的声音笑道：“没事没事，这种伤对蝎王母来说不算什么，回头祭练祭练，再给它孝敬一些牲畜，又可以活蹦乱跳了。” 说话间，也不知是不是他在控制，蝎王母慢慢地沉到影子中，然后影子一闪便不见了，浑不知等一下会不会又从哪里突然冒出来。 黑袍人更加戒备起来，沉声道：“叫皇甫仁二叔的，还被他亲自带在身边，想来你就是天蛊门的少门主皇甫青了，听说皇甫天雄一身蛊术强大，但早年养蛊坏了身，险些不能生育，千方百计之下生出一子却有早夭之相，先天不足，被他以天蛊门百禁绝蛊种下无数蛊虫，吊住了性命，原本应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活了下来，而且还长这么大了，不过这一身死气，这蛊术还真是邪性。” 白发青年也就是皇甫青，闻言脸色煞白，身子晃了晃险些站不稳。 皇甫仁扶了他一把，寒声道：“朋友对我天蛊门的事知之甚详，想来也是出身名门，为什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真面目示人？”黑袍人呵呵一笑，突然一掌拍在自己胸口，顿时从其背后伤口处一道黑血喷了出来，黑血落地，顿起一阵灰烟，在被腐蚀的地板上，还有几只小小的蝎子如同初生婴孩一般，稚嫩柔弱，努力站起又再趴下，却又努力着想要站起来，“养蛊之人尽是偷鸡摸狗之辈，只敢躲在暗处暗算他人的小人，也配知道我的身份？” 皇甫仁呵呵笑道：“此言差矣，各门各派都有自己的门道，各有各的手段，分什么暗处明处？我天蛊门虽是养蛊，但也与各门各派殊途同归，为求长生而修仙，我们不需要功法，不需要法宝，将一切寄托在我们的蛊虫上，蛊虫便是我们的功法，通过蛊虫获取修为提升所需要的元力，这一点与其他门派之间并没有什么不同。” “哼！尽往自己脸上贴金，不过一些旁门左道，伤天害理的东西！” 皇甫仁微微笑着，只是随手一拂，皇甫青便忍不住直往后退，直接退到了客房里，那门无人自动，关上了。 “要不是朋友刚刚一通发威，我还真发现不了这都来客栈也藏着门道，这客栈不小，要处处遍布这种阵法，可就有些可怕了，但此时正好，不然我们一交手，怕是要伤及无辜了。” 黑袍人冷哼一声，对皇甫仁不敢大意，可他更警惕的，却是那只潜伏在黑暗中，神出鬼没的蝎王母，有心算无心之下，他此时已经落入了下风，虽然逼出了一些毒血，但还有一些毒素如附骨之蛆，没有那么容易逼出。 黑影闪过，那只蝎王母又在暗中活动，随时寻找机会出击。 黑袍人怒吼一声，突然朝着皇甫仁全力一掌击来。 找不到蛊虫行踪，他还不信当养蛊之人陷入危机，那蛊虫还能藏得住，而且他的修为确实要远在皇甫仁之上，没有蛊虫之助，皇甫仁那种修为根本不够资格在他面前蹦哒。 果然只见一道蝎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进了皇甫仁的衣服上，让皇甫仁一身气势大涨，隐隐间竟然可以与黑袍人分庭抗礼，同样一掌迎来。 黑袍人脚步一阵凌乱，只觉体内血液一阵翻滚难受，让他掌上劲力泄了三分，突然眼见得皇甫仁那一掌中还藏着蝎钳，猛然止步，一道掌劲发出，将皇甫仁逼通，他掌化剑指，两指往外一分，一把长剑便从他的袖中滑出，握在手上。 第312章 遁走 吕严的话让顾辰脸色凝重，忧虑重重，拥有这等手段的人修为深厚，没有丹元境的修为是做不来的，而且如果真如吕严所说，对方这等手段如同信手拈来，只怕还是丹元境中极为顶尖的存在，说不定只差临门一脚，便会登上那传说中的境界。 顾辰在思虑，吕严也在暗中观察顾辰与罗程两人的反应，只见这二人一者神色困惑，一者脸色凝重，吕严心中大概有底了。 罗程也看向顾辰，虽然不明白这等手段意味着什么，可是从顾辰的反应看来，来人只怕很难应付。 可按理说他们一行人才离开青阳门没有多久，一路上也没有招惹他人，怎么就会被这等人物盯上？ 罗程也是想到了这点，不由得问道：“你觉得可能是谁？” 顾辰摇了摇头，对此不敢肯定，只是心中有些猜测，隐隐指向那座对他并不算友善的青山。 这么一想，顾辰一个激灵闪现，问吕严道：“你说看到那个人手上有我的画像，是只有我一个人的，还是有我们几个人的？” 罗程闻言一愣，也看向吕严。 在这种时候还问这种问题，吕严看着顾辰眼中多了一丝审视的味道，隐隐挂着一抹晦暗，沉声道：“你一个。”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顾辰能够感觉到吕严的语气中仿佛带着一丝不怀好意，但此时也无暇去想那么多，听到这个消息的同时，他心头一块大石落了地，竟像是事不关己一般，微露喜色道：“那就好，罗程，你们都留在这里，我马上离开，那个人的主要目的是我，只要不跟我在一起，你们就不会有事。” 顾辰说完，竟也不拖泥带水，转身立刻就要走，却被罗程一把拉住。 “我跟你一起走。” 顾辰用力一甩，顿将罗程的手甩开，他的修为比罗程高，罗程还拉不住他，但罗程的手刚被甩开，马上又紧紧抓了上来。 顾辰摇头道：“跟我在一起很危险。” 罗程言简意赅，但语气坚定：“一起走！” 就在这时，一声“轰隆”巨响，听得吕严喜上眉梢，知道是那边动上了手了，同时也暗暗庆幸，只听得这动静，就知道动手的人实力都非同小可，整间客栈都在颤动，那埋在门窗墙板之间的阵纹被这力量冲击得隐隐浮现出来，连成一片。 事不宜迟，顾辰只得一拉罗程道：“走！” “跟我来！” 见两人一急就要直接从窗口跳出去，吕严忙拉住他们，却是带他们走出了房门，朝一侧角落奔去。 路过许慕姗房间时，罗程正要通知她们，却被顾辰制止。 “走！”没有半点儿停留，甚至顾辰加快了脚步，紧跟着吕严离开。 如果许慕姗知道有人冲顾辰而来，一定不会答应与顾辰分道扬镳，但让许慕姗这样跟着自己，实在太过危险，他半点儿拖延不得，此时这番动静，整间客栈只要不是死人，一定都感觉得到，他几乎断定不出片刻许慕姗就要跑出来瞧个热闹，而且光她一个人瞧热闹还不够，一定还会去找自己一起凑热闹。 对这丫头的性格，顾辰太清楚了，但正因为再清楚不过，所以才不能让许慕姗跟着自己，因为这样一来自己势必会害了她，尤其是在那追踪自己的人身份不明的情况下。 一切正如顾辰所料，就在他紧跟着吕严拐过角落，许慕姗便一脸好奇打开房门，杨雪儿紧紧跟在她的身后，也是一脸惊奇。 许慕姗几乎不带犹豫便要去敲顾辰的房门，结果发现顾辰的房门已经打开，走进去一看，却哪里还有顾辰与罗程二人踪影。 许慕姗顿时不满嘟囔道：“去看热闹也不叫上我，真不够意思。” 杨雪儿凑上来问道：“许师姐，我们怎么办？” 许慕姗一挥小拳头，道：“下去瞧瞧去。” 顾辰与罗程被吕严带到一条隐蔽通道处，这通道底下幽深漆黑，不过以两人的眼力不难看出，这通道并无任何寻常处，直通地底，但在那地底下还有一处通道。 吕严道：“从这里下去，一路只要小心不要动用元力，应该不会被察觉，通道直达城外一块荒地，那地方不会有人在，可以放心出去。” 顾辰朝吕严郑重抱拳道：“你我素不相识，此次相助铭记于心。” 吕严摆手道：“我帮人不需要理由，只是看你顺眼而已，自然也就更不图你什么感恩不感恩的了，只要你们能活下去，不要浪费我这些力气就可以。” 顾辰还待说什么，吕严顿时不耐烦道：“得了得了，快走快走，别在这里磨磨蹭蹭的，看得人心烦。” 顾辰只好与罗程借助密道离去，只是在离去的同时，顾辰心底也充满了疑惑，以他梦境经历的那五十年光阴，人间不是讲求一个有恩必报吗？哪怕日后不得相见，一番依依惜别、聊表心意的说辞总应该免不了的，怎么这吕严反倒不喜欢这些？ 密道一通到底，顾辰与罗程融入漆黑幽深的地底通道之中，迅速离开。 吕严关上密道，拍拍手，嘿嘿笑道：“这小子还真有意思，也不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就是脑回路有点儿不正常，不过老子不讨厌。” 走出没几步，吕严突然一呆，一拍大脑：“妈的差点儿忘了，我也得躲。” 那黑袍人来历不明，但修为奇高，之前被吕严那番戏耍，还与另外一伙人动上了手，要说不气恼，这话吕严自己都不信，左瞧瞧右看看，在这客栈中躲着肯定躲不过去，吕严只得又打开密道。 “刚刚在那两人面前明明就很洒脱，现在再追上去岂不是很没面子？还可能会让他们以为我要他们报答什么的，那就更没意思了，先下去躲一躲，希望他们走远了别回头……” 随着吕严落下，密道再度关闭。 …… …… 黑袍人取出长剑，握在手中，身上的气势顿时变得不一样了，一身的凌厉剑气直刺双眼。 皇甫仁笑道：“一个藏头露尾的人，竟然会是一名顶尖的剑仙，这倒是让我大开眼界，阁下这身剑气高绝，一般的小门小派怕是出不了你这等人物，昆仑派乃修仙界第一仙门，向来超然神秘，不会做这种事，也没必要做这种事，倒是青阳门近些年挺不安分，可能性却是不小，就是不知你在青阳门中属于哪一峰？” 对方三言两语，就好像是吃定了自己的身份，黑袍人神色阴冷，剑势一提，剑气划破虚空。 皇甫仁双袖之中黑气滚滚，那蝎钳每每探出挡住剑气，便被震了回去，当看到双手蝎钳处出现道道裂纹，他的脸色终于变了，没想到这黑袍人用剑与不用剑，前后的差距竟然有这么大，不由得更加心惊，难道他刚刚一番胡说八道，竟还真有可能不成？ 难道对方真的是那青阳门人？ 皇甫仁心中有了退意，但攻势更猛，双袖之中黑气更浓，毒气更甚。 黑袍人手中灵剑被毒气所染，冒着黑气，灵性大减，此时黑袍人也有了退意，但皇甫仁攻势猛烈，让他进退两难。 第313章 真容 “好可怕，到底是什么人有这等实力？” “天哪！这怎么回事？地震来了吗？” 随着两人的大打出手，动静越来越大，整间都来客栈都在摇晃，惊动了入住于此的人，有一身修为的修仙者，也有走南闯北的普通人。 所幸之前得吕严提醒，都来客栈早有准备，维持铭刻在客栈中的阵法，不然在这种打斗之下，这客栈非塌了不可。 此时的三楼已是黑烟滋润，黑雾腾腾，黑袍人在那毒气之中，早已看不出他的身形。 剑气环绕在四周，肆意挥洒间，破坏着这客栈内的阵图，而那毒气纵横，也在腐蚀着这客栈的结构，哪怕有阵图的保护，但随着阵图愈发不稳，里里外外开始遭到破坏，首发其冲的便是阵图，随时都有可能支持不下去了。 皇甫仁的心在滴血，因为蝎王母的两只大螯现在已经布满裂痕，毒液流了出来，让他阵阵肉疼，可是没办法，这黑袍人剑法高明，剑术惊人，那剑气的杀伤力也是极为惊人，让他以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挡，是挡不住的，更别说他现在有了退意，却不敢贸然撤退，不然只怕这黑袍人更要不依不饶，那里更加麻烦。 更麻烦的是他还不能自己说走就走，房间里面还有他的侄子，也是天蛊门的少门主，侄子不侄子的倒不是他所开心的，只是关键是那“少门主”的身份，可不是他想不管就能不管的。 想到他的那位大哥，皇甫仁便打了个冷颤，那位大哥心狠手辣，如果自己今天不管皇甫青只顾着自己逃命，那么不用等到明天，他就可能一命呜呼，整个天蛊门的所有人都受制于门主，在成为这个门派的一份子的同时，便被种下天蛊，而天蛊是只有门主才能掌握的秘术，这也让他们的生死尽操于门主一人之手，而且天蛊发作的死法让人一想都不寒而栗。 一念及此皇甫仁更加拼命，在他脖子后，一只蝎子头部钻了出来，张嘴吐出一颗黑色的珠子。 皇甫仁随手接过这珠子，满是心疼地将这珠子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那瞬间在他身上浮现出一道道黑色纹路，那纹路复杂难懂，爬满全身之后，只见他的身体竟然开始瓦解，化为毒烟毒雾的一部分。 这一幕看得黑袍人一愣，但很快他便看不见了，因为皇甫仁完完全全被毒烟毒雾包围住，便是他的神识也看不穿。 而很快的，在这毒雾之中，皇甫仁的攻击完全消失不见了，就好像整个人都消失了一样。 但黑袍人不敢掉以轻心，一身剑气弥漫不敢放松，而且时不时发出几道剑气试探周边各个地方的反应，以防皇甫仁在暗自发难。 但不管黑袍人怎么试，皇甫仁就是不出现，也没有任何攻击降临，让他不免怀疑，难道皇甫仁真的离开了？ 只是这毒雾弥而不散，明显有元力维持，想来皇甫仁依然还在暗中，黑袍人只得布下防御，不敢轻忽。 就在这时，毒雾之中突然有了些动静，一根长长的蝎尾冷不丁从黑袍人左侧方钩来，那毒钩闪着森森冷芒。 那蝎尾的攻击角度虽然刁钻，可是与之前的攻击相比，却要慢得许多，黑袍人早已发现，但却略有迟疑，只觉那蝎尾的攻击速度就好像是特意在提醒自己注意一样，说不定在他被那蝎尾吸引心神的时候，真正的攻击会从别处降临。 如此一想，黑袍人另有应对，但他也不敢大意，在身边布下重重防御，层层剑气筑成剑墙，足以让他抵挡同级强者一击，而黑袍人则将大半的注意力集中在其他地方。 突然间黑袍人脸色变了，猛然转身，只见得那蝎尾竟然毫无阻碍地突破自己那层层剑气的封锁，自己的防御在那蝎尾面前竟然一点儿用也没有。 这还不够，那蝎尾在突破他的防御之后猛然加速，像是蓄势已久的毒蛇张开毒牙向他咬来，那速度之快远胜先前。 黑袍人连忙旋身躲开，同时长剑由腋下钻过，剑身格挡在蝎尾处，怒喝一声，元力鼓荡，蝎尾应声而断，但那断开的一截依然从黑袍人的手臂上划过，割开一道口子。 几乎是那一瞬间，黑袍人手臂上便黑血直流，那毒性远比背部的伤口还要更加剧烈，新旧两种剧毒像是在黑袍人体内会合，毒性发作，让黑袍人极为难受。 随着蝎尾落地的那瞬间，所以毒雾更像是接收到了什么信号，迅速从这三楼左间的甲等三号房的门缝间钻过，瞬间消失在这走廊处，还了此处一个朗朗清明。 黑袍人忍着剧毒的折磨，怒喝一声：“找死！” 威力爆发的一剑，直接破开这已被侵蚀大半的阵图，直接将那房门击碎，但黑袍人却没有冲进去，而是身化流光，从楼梯跑了下去。 而那三楼左间的甲等三号房内，却是空无一人，里面的人亦早就撤离了…… 都来客栈的动荡同样引来街上行人的驻足，原本围观的人也有些担心，可是当他们发现那客栈内的动静虽然越来越大，可却未曾漫延到客栈外头，便放下心来，有不想惹事的匆匆走过，也有爱看热闹的驻足围观，这其中还有不少原本想要住店的人在此，而洛兰、陈冰冰、朱紫菱三人便在其中。 都来客栈的动荡引起她们的警惕，因此未曾进入，却也未曾离去，如今天色已晚，月亮高挂晴空，月色之下的客栈竟然冒出了滚滚毒烟，有几个太过接近的凡人连连后退，可退得不够及时，只是衣服稍微接触到一点那毒烟，身体便在瞬间化为黑色的血水。 这番场景点燃了人群的恐惧，惨叫声中，人群一哄而散，却因争先恐后而发生了踩踏事件，数人倒在血泊之中。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也发生得让人措手不及，即便是洛兰也没有想到，人间竟然还会有这等事件。 “邪道！” 陈冰冰一声冷斥，拔剑冲了上去。 “陈师姐……” “陈师妹，不得胡来！” 洛兰大惊，留下一脸忧色的朱紫菱追了上去，只是客栈近在咫尺，在她追上陈冰冰的时候，两人已经进入客栈中，正好看到一席黑袍的人正从楼梯处冲了出来。 那黑袍人一出现，便含怒挥剑，一剑斩了客栈柜台，他修为极高，但这一剑威力看起来强大，实则杀伤力大减，只是重伤了围聚在客栈柜台那里的两个伙计。 洛兰一看暗惊：“青阳剑法……” “看剑！” 陈冰冰猛然提剑便刺，一式“清泉遥映天上月”绽放银辉，竟是让那黑袍人大吃一惊，下意识里横剑便挡，但手臂处毒血喷涌，力道尽失之下，他吃力使出一身元力，这一剑银辉微颤，轻而易举地将陈冰冰那一抹清泉从中断开，剑招威力泯然。 青阳御焱诀中三诀——断水流！ 认出这一击，洛兰一颗心直往下沉，眼看着那剑招威势不减，就要落到陈冰冰身上，她连忙出手，长剑握于手中，身法如风，但飘飞无凭，随着她一动，这客栈大厅里便有了风，让洛兰的身法如风也随风，风中透着冰凉意。 冬月绵绵风中雪！！ 这一剑使出了意境，风中竟出现了晶莹雪花在飘，每一点雪花飘飞落下，但每一点雪花所在，便有一道剑光所在，洛兰旋身出剑，剑尖透过那点点雪花，轨迹难测，看出黑袍人实力强大，她的出手毫不留情。 黑袍人右手手臂行动不便，只得将剑换到左手，使出的剑招不仅迟钝，也失去了准头，却还是挡下了洛兰的剑招，只是那风雪卷过，吹开了他的黑袍，兜帽滑下，露出他的真容。 洛兰大吃一惊：“师叔祖！！” 第317章 挟持 洛兰见到了最意想不到的人，本来已经仙逝的青山宿，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陈冰冰也惊呆了，手中长剑握着也不是，收起也不是，犹豫着想要行礼问候，可是在看到青山宿那冒着黑气狰狞的面容，她又吓得失语难言。 青山宿的手抖了抖，后背也一阵阵又麻又痒，黑色的血再也压制不住，开始往外流，同时也在他体内血管中开始了流动，哪怕他一身强劲修为，此时也有些控制不住。 如果让那些毒血流遍全身，哪怕他是大罗神仙也活不了，更别说他还不是仙呢！ 青山宿冲向洛兰与陈冰冰。 洛兰与陈冰冰见此举剑欲挡，可是在想到青山宿身份的时候又出现了迟疑，再加上双方修为上的巨大差距，一个照面两人便被制住，被青山宿用那黑袍一卷，身不由己随之滑出客栈大门，冲天而上。 “啊！洛师姐！陈师姐！” 就在客栈门口，刚好赶过来的朱紫菱看到两人被一黑袍人制住，忍不住连连呼喊，可是那黑袍人腾空御风，让她追之不上，以她的修为还无法做到飞天遁地。 “这……怎么办才好？” 急得团团转，便听到客栈中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咦？结束了？奇怪，顾辰呢？” “许师姐！” 朱紫菱立刻转身，便看到从庭院那处走过来的许慕姗等人，连忙迎上来。 “朱师妹，你也来了？刚刚是怎么回事？你有没有看到什么？”许慕姗神采飞扬，双眼之中充满了好奇，但还不等朱紫菱回话，马上又问道，“对了，你有没有看到顾辰？” “哎呀许师姐，不好了，洛师姐和陈师姐被坏人抓起了！”朱紫菱实在是急坏了，猛地跺了跺脚。 “什么？”许慕姗惊呼。 陈鹰也三步并作两步近前，道：“怎么回事？你把事情说清楚。” “我……我们本来在客栈外面观望，便看到有毒雾冒出，害了不少普通人性命，陈师姐当时很愤怒，便要进来除魔卫道，洛师姐怕她出意外也追了过来，我跟在她们身后，可是当我走到门口的时候，便发现她们被一个黑袍人抓走了。”朱紫菱急急忙忙，三言并作两语，将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杨雪儿声音有些尖锐，道：“你是干什么吃的？那黑袍人抓了两位师姐，你怎么就不知道挡上一挡，在这里干着急有什么用？” 朱紫菱不由得低下头，低声道：“我打不过……” “真是没用！”杨雪儿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 许慕姗摇摇头，道：“洛师姐和陈师姐只是一个照面就被制住，对方的修为极高，朱师妹确实对付不了，一个不好连朱师妹自己都得搭上。” 杨雪儿听着连连点头，道：“没错没错，许师姐说的在理。” 朱紫菱连忙问道：“许师姐，现在怎么办？” 许慕姗从来没有遇过这种事，一时间也有些手足无措，又担心洛兰和陈冰冰的安危，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心急之下的她左右张望，问道：“顾辰呢？你们有没有看到顾辰？” 这个时候还对顾辰念念不忘！ 陈鹰冷声道：“是顾辰重要还是你师姐重要？” 许慕姗身躯一震，本就着急的她像是受到了莫名委屈，眼圈都红了，怒视陈鹰道：“你凶什么凶？我就是想不到办法啊，打又打不过，连他们现在到哪里去了都不知道，我怎么找？” 陈鹰倒是没想到他的一句话竟然会引得许慕姗差点儿哭起来，一时慌乱，先已理屈了几分，但还是嘴硬道：“那你找顾辰干什么？” “那你有办法吗？你有办法你倒是说呀！” 陈鹰被问得哑口无言，现在的他是没有什么办法，可是紧接着许慕姗的话便让他气疯了。 “我就知道你没办法，换了顾辰可能就会有办法，不，顾辰肯定有办法！” “你这人……” 李大庆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便要上前理论，但被陈鹰阻住。 陈鹰沉声道：“现在不是争这个的时候。” 李大庆抿抿嘴，瞪了许慕姗一眼，然而许慕姗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的身上。 陈鹰遥遥望向天空，那里白云悠悠，他却突然觉得有些空，有一种陌生的悲哀在心头酝酿，让他那满是疲惫的倦容显得更加沧桑，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这楼下大厅哪里都没找到顾辰的踪影，许慕姗不甘心地找了一遍又一遍，已经渐渐有些泄气。 杨雪儿看看四周，尤其是看到柜台处的死伤者，当即跑过去问道：“刚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朱紫菱虽然说了一遍，但她说的却只是客栈外发生的情景，当时这大厅之中都发生了什么事却还无人知道，要说从头到尾都在这客栈里的，也就只有这客栈的伙计。 那些伙计不吭声，只是各自处理着伤口。 杨雪儿怒道：“我问你们话呢？你们聋了还是哑了？” 一个伙计抬头瞪了杨雪儿一眼，这一眼竟让杨雪儿吓得后退了一步，她顿感失了颜面，大声道：“你们是什么意思？我们的同门进来也是为了保护你们，为了除魔卫道，结果就换来你们这样的态度？” “她们除的不一定是魔，卫的也不一定是道。” 声音是从庭院里传来的，听到这个声音，那些伙计顿时一个个都打起了精神，杨雪儿转头看去，只见吕严施施然走来，一身的伙计打扮，周身都是泥沙，却是显得有些狼狈。 没办法的是，他要面子，不想落到通道底下与顾辰和罗程见面，因此就在那下滑的密道之中止住了身形，又硬生生地从那密道爬了上来，搞得灰头土脸。 “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吕严倒是不方便说了，只是看到许慕姗那脸上的泪痕，让他不觉有些心疼，这少女挺可爱的。 哪知这个时候许慕姗却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凑上来盯着吕严道：“我记得你，顾辰说他有事就找你，你一定知道他在哪里对不对？” 吕严哭笑不得，暗道这什么逻辑，可他偏偏还不能说这逻辑有错，因为他确实知道。 “你先别哭，我知道顾辰会去哪里，你按我说的过去，就可以找到他。” “真的？”许慕姗喜极而泣，“快告诉我，我要去找他！” “许师姐。”朱紫菱连忙提醒道，“洛师姐和陈师姐要怎么办？” “这……” “你是担心顾辰，还是担心洛师姐？”陈鹰的语气也颇为不善，可是听起来却像是生气更多一点。 “我……” 许慕姗左右为难。 吕严可不管他们在想些什么，直接道：“出城往西走三十里，有一个村落名为罗家村，他们很可能会到那里，不过罗家村现在已经是一处废址，去晚了他们可能就不在那里了。” 说完，吕严摇摇头走开，帮忙客栈里的伙计一起收拾。 “诶……”许慕姗还想问他一些问题，可是却又不知道自己还能有什么问题。 “西边……”朱紫菱突然指着黑袍人离去的方向，“在那一边，那黑袍人也往那一边去了。” 许慕姗眼睛一亮，一下子不为难了，道：“那我们现在就去。” 陈鹰张嘴欲言，最后忍不住冷冷哼了一声。 第318章 仇恨 那个黑袍人究竟是何身份，如今去了哪里，这里的人谁也不知道，既然毫无线索，有了决定总比没有决定强，至少确定了一点，那个黑袍人是往西而去，这也勉强可说是线索，所以许慕姗的这个决定也挑不出问题来。 至少陈鹰自己是没有什么好主意了。 可能是受了悟石的影响，如今的陈鹰只要一动脑，所有的注意力、脑力便都会被脑海之中那篇青阳御焱诀中三诀吸引过去，那繁复玄奥的内容让他几乎每天都在殚精竭虑，几乎没有办法考虑其他事情，一想就头疼，关键是不想还不行。 揉了揉眉心，陈鹰忍不住晃了晃，好像站不稳的模样，沈翊默然站在他的身后，虽然没有其他动作，但其实已经随时准备好扶住他。 待许慕姗等人走后，吕严二话不说就往内院走，飞快地清洗了一下，收拾了一些东西便要离开，他身边的伙计看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问道：“堂主，您这是要出去？” “废话！”吕严翻了个白眼，心想自己身边的人怎么尽是些缺心眼儿的，总是问些明摆着的事情，有意思吗？ 那伙计连忙劝道：“堂主，这个时候出去怕不合适吧？” 吕严斜睨了他一眼，那伙计顿时不敢说话。 掌柜的也忙走过来劝阻道：“堂主，这个时候实在不宜出门，你刚刚才闹出这么大动静，那神秘高手也不知道会不会等着你现身，太危险了，而且……” “行了行了，我说你们烦不烦？我就出个门而已，至于三阻四阻吗？都给我让开，这门我出定了！” 掌柜的一看这势头暗呼不妙，知道是劝不住了，忙拉住吕严道：“堂主慢走，您要去哪儿总得告诉我们一声吧，要不然出了事我们上哪儿找您去？” 吕严一想也是，点头道：“我到罗家村去一趟，有事就派灵蛁过去找我。” “诶诶诶！！”看吕严又要走，掌柜的连忙又拉住他，“堂主堂主……” “唉呀你有完没完！” “不是呀堂主，那鬼地方有什么好去？而且您这一走我们这边怎么办？您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不好说。”吕严实在烦了，转身一拉掌柜的，随手一翻，也不知他怎么动的手，只听到“咔嚓”一连串的声响，掌柜的全身上上下下的关节就都脱了臼，整个人软在了地上。 奇怪的是那掌柜的竟然一点儿都不疼，扯着嗓门喊道：“还有还有，堂主，那件事情……那件事情……” “行了，我临时升你当我的副堂主，你好好顾着这里，还有这客栈的阵法都给我修补好了，不然再遇到那种恶客可就真要被拆了。” 吕严的身影瞬间远去，只有声音回荡过来。 掌柜的一脸纠结，喃喃道：“可是那件事情怎么办啊？” 伙计的站在一边怜悯地看着他，一声不吭。 掌柜的骂骂咧咧道：“小兔崽子，看什么看？还不快点帮我把关节接回去！” 伙计连忙帮手，终于忍不住心头困惑，问道：“掌柜的，您不疼吗？” 掌柜的摇摇头，却是“咔嚓”一声，脖子自动接了回去，满脸深沉道：“咱们堂主邪性得很，等你以后习惯了，也就不疼了。” 那伙计脸色惨然。 …… …… 知明城往西三十里外，曾经有一个村子名为罗家村，是知明城外最大的一个村落，人丁兴旺，生活富饶。 可是如今，罗家村只是一片废址，荒无人烟，当初连成一片的房舍，如今都已成了断壁残垣，土地长年无人耕种，早就杂草丛生。 整个村子失去了人气，也就因此没了生气，而且环绕着整个村子还有一股沉重的气氛，让人心头压抑，每到夜晚这种压抑感更沉更重，几乎要让人透不过气来。 现如今罗家村的名头比以前更加响亮，以前因富饶而闻名，如今因闹鬼而扬名。 沉沉的夜色下，偶尔会有一两个黑影在那月光处闪过，只是模模糊糊看不清晰，歪歪扭扭辨不分明。 罗家村南边一处隐蔽的通道中传来微弱的声响，一脸凝重的顾辰与罗程走了出来。 早在通道之中，顾辰便感觉到阴森的鬼气浓郁，冤与怨让这个地方显得更加邪性，尤其是在他们走出来后，发现通道连接处竟然是一片坟地。 零乱的墓碑横七竖八，那墓碑与墓碑交替掩映之间，连那月光也透不进去，那里阴森漆黑一片，越是接近，空气越显冷了几分。 顾辰叹了一口气。 难怪吕严那么笃定这通道出口不会有人注意，通到这种地方，会有人专门来注意这种地方才怪，而且这地方不光是用途寒碜人，那在黑暗之中隐隐闪过的模糊身影与阴森鬼气让顾辰确信，这地方真的有鬼。 鬼这种东西，吓唬吓唬普通人可以，但对顾辰这种修仙者来说，寻常的鬼还真不算一回事，只有那些修成阴丹的鬼王才有可能对他有一些威胁，只是这地方充满了无尽的冤和怨，却是让顾辰在意，假以时日，这种环境是有可能诞生出强大的鬼王的。 “既然碰到了，我们花点儿功夫把这里……” 顾辰发现罗程僵硬着身体，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但却隐隐颤抖着，仿佛在压抑着什么，在克制着什么。 他伸手按住罗程肩膀道：“你……” “啊——！！” 罗程突然发疯一样，无因剑出鞘，冲着顾辰就砍。 强大的杀气惊得几道阴影溃散，同时还有几道小小的身影蹿向黑暗之中。 顾辰反应远比罗程快，在察觉到罗程状态不对的时候，已经先一步避开，让罗程这一剑挥空，只见罗程双目赤红，朝着顾辰咬牙切齿，无因剑在他手中一阵乱挥。 这种混乱的剑法自然不可能攻击到顾辰，只是顾辰这一次没有躲避，一双眼睛直盯着罗程，仿佛要透过罗程的双眼，盯到他的心里。 罗程那一剑当头而来，剑丸闪着寒芒，从上往下劈向顾辰的脑袋，而顾辰不闪不避，甚至都没有防御。 千钧一发之际，无因剑在顾辰头上三分处停下，却随着罗程一直在抖动着。 罗程慢慢收回了剑，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剑尖拄地气喘吁吁，满身的仇恨与悲哀再也无处安放。 暗中的鬼影流连，没有靠近，却在人眼看不到的地方注视着这里的一幕。 顾辰想起这个村子的名称，隐隐有了猜测，只是暗自想着不会真的这么巧吧，又一想到刚临知明城的时候罗程那种熟稔的行为，那个猜测很快便得到了肯定。 “你是这里的……” 罗程摇摇头，没有回答，环视四周，突然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同时留下一句话：“跟我来。” 话语中满含心酸与疲惫，顾辰随着他走入了黑暗中。 随着他们的走动，那黑暗中虚幻模糊的身影很快淡去、化去，仿佛不曾存在过，顾辰突然转头看去，除了看到那些本已消散的黑影，还看到在那混乱的坟地之中，有几只小小的狐狸在蹿动，那些小狐狸充满了灵性，那双双眼睛里却带着不怀好意的邪性。 只是这个时候，顾辰没有心思去管那么多，满脑子都是罗程的事情，心想罗程那滔天的仇恨，可能就是因为这里了。 第319章 劝说 一片丘陵高高低低，相互连接层层叠叠，错乱散布的树木繁茂，阻挡了视野，让这片丘陵显得幽深神秘。 其中隐蔽处，两女被摔下，那黑袍人虚弱屈膝，上气不接下气，那脸上黑气密布，但那张脸却依然分明，两女早已认出，正是青山宿。 陈冰冰难以置信道：“师叔祖，真的是您？” 洛兰目光晦暗，察觉到自己一身的修为都被封住了，而且这种封印手法极为高明，让她连寻常的气力都使不上来，有种说话都费劲的感觉。 青山宿没有理会她们，盘膝而坐，运功驱毒。 毒气弥漫，让周围一带的草木都变成了灰色，之后成灰散去。 些微毒气飘来，二女身上亦浮现黑气，晕死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二女身体更加虚弱，不过身上的毒气已解。 陈冰冰勉强站起，洛兰下意识里转头四顾，果然在旁边看到青山宿。 虽然没有戴那兜帽，但依然穿着黑袍，加上他身上还有一些难以驱散的黑气，整个人仿佛与夜色融在了一起，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洛兰心中隐隐有所猜测，这个猜测让她的心都凉了一截，忍不住问道：“师叔祖，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青山宿斜眼看来，沉声道：“以后你会懂的。” 洛兰摇头道：“我不会懂。” 青山宿嘿然一笑，道：“你们的路还长，现在不懂，或许也不想懂，等你们走到我这个时候，想不懂都不行。” 洛兰摇头，难以接受。 陈冰冰满含警惕道：“师叔祖，您想怎么样？” “我不会对你们怎么样，要不然刚刚也没有必要理会你们死活，不过你们既然知道了我的行踪，在我达到目的之前，肯定不能放你们离去，这段时间你们就跟在我身边吧。” 看两女一脸不愿与抗拒，青山宿失笑道：“委屈不了你们，我的功法虽然与你们不同，但修行上的些许问题还是能帮你们解决的，只要我对你们稍加指点一二，必能使你们在修行上少走许多弯路，别人想要这等机缘还没有，你们倒还不愿。” 陈冰冰浮现喜色，道：“谢谢师叔祖。” 洛兰在一边，没有吭声。 …… …… 越灵客栈。 幽幽庭院里往生蝶环绕，闲亭处赵越灵与白雄相对而坐，两人的神色都有些沉吟。 赵越灵问道：“白叔，姓吕的真的离开了？” 白雄点头道：“我们的眼线看到他出的城门，往西去了，不过怕被发现，所以就没有继续跟下去，只是守着四方城门，然后将消息先传了过来。” 赵越灵冷哼道：“那姓吕的鬼精得很，只怕还没出城门，就已经知道我们眼线的存在了，甚至我们这客栈里都有可能有他的眼线，这家伙出了城门往西去，只怕只是一个表象，实际上他还不一定真往西去。” 白雄沉吟道：“但也有可能故布疑阵，他猜准了我们这种心思，搞不好真的往西走。” 赵越灵闻言也苦恼道：“那厮狡猾得很，这种事情真有可能。” 赵越灵敲着桌面，皱眉凝思，可却怎么也抓不准吕严的心思，一咬牙道：“白叔，收拾东西，我们也往西去。” 白雄愣了下，忙伸手阻道：“小姐，这样妥当吗？” 赵越灵摇头道：“那家伙次次抢在我的前面，这一次说不定也已经找到了什么我不知道的线索，我们守在知明城已经三年了，对那地方还没什么发现，但这阵子各个门派先后派出精英弟子前来，怕是察觉到了一些内幕，知明城的不速之客越来越多，时间拖久了对我们不利，不争不行。” 白雄还是觉得难以理解，道：“既然要争就更不应该轻易走开，万一……” “白叔，你还不懂吗？”赵越灵摆摆手，阻住了白雄的话，“我跟姓吕的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而来的，姓吕的发现了，我便要去争一争。” “那如果吕堂主没有发现呢？” “如果他不是因为发现才离开的……”赵越灵微默，有些赌气的味道，“他都能放弃，我为什么要那么执着不放？难道心性上我还比不上他？” 白雄张了张嘴，剩下的话说不出来了，只是他难以理解，这种赌气的行径，跟心性能有什么关系？ “白叔，这里就交给你了。” 白雄连忙道：“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赵越灵斩钉截铁拒绝，“姓吕的一个人离开，我带上你，倒让人觉得我怕了他不如他，我一个人去！” 白雄劝不住，又无奈又急切，虽然赵越灵说的很有道理，可是对这孩子他太了解了，论为人机警与灵活应对，她可比吕严差远了。 只是赵越灵走没几步，突然又停了下来，仿佛在思索着什么，突然回过头来：“白叔。” “小姐。” 白雄还以为赵越灵要改变主意，方松了一口气。 “跟我一起去见见柳公子。” 白雄瞪大了眼睛。 赵越灵却是说走就走，当先而去，白雄连忙跟上她。 夜深人静，月光如瀑落下。 越灵客栈的房间没有都来客栈那么多，但却远要比都来客栈宽敞，一间上等房间住四五个人都不在话下。 柳祯、何杰桐、林鸣三人围坐桌旁，何杰桐整理了一下他收集到的消息。 他这趟下山是带着钟鼎的任务来的，虽然是找人，但这任务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钟鼎也不会寄希望于何杰桐这下山一趟一阵瞎摸就能找到人，该配备的人手、该准备的条件都给他备齐了，人力物力都能由他使用。 都来客栈那边的动静瞒不过知明城的多方势力，各方眼线早已将收集到的消息传递过来，青阳门的探子自然也不例外。 得知都来客栈发生的事情，几人都有些担心，因为据探子回报，早先有几个疑似同门的入住了那家客栈，男女皆有。 柳祯轻轻抚摸着手中宝剑，轻轻道：“他应该不会有事。” 何杰桐与林鸣都没有答话，他们都知道柳祯所说的那个他是谁。 倾青阳门的情报网，能够得到的消息很及时，但依然不够全面，都来客栈的风波，除了客栈里少数几人以及当时的当事人知晓，其他人所知有限，权当看个热闹，因此收集的消息再怎么全面，也碰触不到最根本的地方，这就造成了一个信息上的不对等。 不仅青阳门的情报网如此，越灵客栈的人能够知道的也多不了多少，正因为如此，赵越灵才会在得知吕严离开知明城后便有些乱了分寸，微显冲动了起来。 而此时，翻着那些收集来的情报，何杰桐的眉头蹙起。 情报虽然不够全面，但通过情报依然可以得知许多事情，更何况眼前的这堆情报并不单单只有都来客栈的那庄事，何杰桐发现，知明城中鱼龙混杂，整个修仙者除了那神秘不世出的昆仑山，几乎各门各派都有人汇聚于此，就好像是约好的一样。 何杰桐正准备将自己的发现说出，便听门外传来白雄的声音。 “柳公子，请出来一见。” 柳祯几乎是不假思索便站了起来，但被何杰桐拦住，出门之外，多些心眼，小心为妙，他让林鸣戒备起来，这才缓缓走到门边。 “可是白前辈？” 白雄还未答话，便听到开门的声响，只是柳祯的房门紧闭，并没有出来的迹象，反倒是与他随行的陈勇、马彪、柳棠棠走了出来，一丝防备也没有。 第320章 透露 白雄见此，暗中直摇头，有修仙界第二大门派之称的青阳门，门下的弟子居然是这等模样，说来实在令人失望，但也不可否认，在房间里面那还没有出来的三人，资质与心性要远比此时已经开门走出的三人强得多。 “吱呀”一声，柳祯房间的门也开了，何杰桐走出来，扫了陈勇、马彪、柳棠棠这三人一眼，紧接着让开身，让房间里的柳祯与林鸣也能够走出。 “掌柜的，找我有事？”柳祯一出来便盯着赵越灵，眼中异彩连连。 赵越灵露出甜甜的笑意，道：“公子初来知明城，不知要留多长时间？” 柳祯摇头道：“此事还不好说，但我们出来历练，应该没有那么快回去。” 赵越灵目光闪动，道：“既是出来历练，久留在我越灵客栈或许不大合适，公子可想去其他地方？” 柳祯闻言心下一沉，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不见，语气转冷，语气硬邦邦道：“掌柜的看来不欢迎我们，既然如此，那我们走便是。” 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赵越灵却因此而有些乱了分寸，快步走上前，但白雄眼疾手快，往前一步挡住了她。 赵越灵立刻恢复冷静，嘻嘻笑道：“公子原是这般小气的人。” 柳祯止步。 赵越灵道：“也难怪公子误会，是我不会说话，我并没有不让公子住在这里的意思。” 柳祯慢慢转身，心下也是觉得奇怪，因为早先他与赵越灵相处融洽，相谈甚欢，不至于突然间便要逐客，因此问道：“那是什么意思？” 赵越灵道：“公子可知，在知明城往西方向三十里处，有一个罗家村？” 此言一出，白雄双目一凝，满是不敢相信地看着赵越灵。 柳祯蹙眉，这个他倒未曾在意，不由得看向何杰桐，只见何杰桐点点头，表示确实有这个村子，但神色却有些古怪，柳祯顿知这其中或是有些异常，问道：“不知这罗家村怎么了？” “小姐……” 赵越灵摆摆手，对柳祯道：“罗家村本是知明城外最大的一个村子，富饶兴旺，只是三年前被强盗所乘，所有村民遇害身亡，如今已成一处废址。” 柳祯了然，顿时明白方才何杰桐神色异常是何原因，但却不解赵越灵用意，问道：“掌柜的跟我提起这罗家村，莫不是要我往这罗家村去？” “既是历练，自然应该多走走看看。”赵越灵话语隐晦，“那罗家村全村被屠，惨绝人寰，哀怨极重，常有鬼影狐魅出没，公子既是青阳门弟子，想必不会坐视不理。” 柳祯有些意动。 何杰桐道：“恕我直言，掌柜的怕也不是一般人，如今突然提起这罗家村，想必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留意，为何不出手治理？” 柳祯点点头，知道这越灵客栈里的人都不是普通人，也同样对此不解。 不想赵越灵却给了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回答：“因为我怕鬼。” 没有人笑出来，谁都看得出她是在开玩笑，也因此知道赵越灵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掌柜的言之有理，既如此，我们明天便过去看看。” 赵越灵提醒道：“公子，那等阴邪鬼物从来只在夜间出没，此时夜色正深，过去瞧瞧岂不更好？” 听起来很有道理，柳祯点头，朝何杰桐、林鸣道：“那我们现在就走。” “好的。”陈勇、马彪、柳棠棠三人当即应和，他们都听从柳祯的安排，林鸣只是微微点头，何杰桐却没什么反应。 “公子古道热肠，治鬼除妖，说不定此行会有大机缘。”赵越灵看起来很高兴。 柳祯哭笑不得，治个鬼除个妖就会有大机缘，又不是人间的神仙小说，他们哪会信这些？ 一经决定，几人不再停留，向赵越灵告别便收拾东西出发，赵越灵将他们送到客栈门口。 知明城繁华热闹，也是一座不夜城，哪怕夜色正深，但街上依然有行人来来往往，各处张灯结彩，依然热闹非凡。 “房间都给几位留着，越灵客栈的大门随时为你们敞开，你们随时都可以回来入住。” 听到这话，柳祯心头隐含着的一丝不快的怀疑顿时淡去，喜笑颜开。 白雄诧异、震惊，同时也满怀不解，等到柳祯一行人离开，他才忍不住问道：“小姐，为什么要让他去罗家村？如果剑神故居真的在那里出现的话……” “剑神故居”四个字让赵越灵心神悸动，她会守在知明城，守在这越灵客栈，就是因为听到有关于剑神故居的风声，所以打算要将剑神故居据为己有。 这并不容易，因为吕严带着与她相同的目的，两人抛下修行各自守在知明城数一数二的两家大客栈里，长久以来一直都不动声色，这个风声自然也就被他们合力按压了下去，不露分毫。 可是现在看来事情有些失控了，也不知是哪里走漏了风声，这阵子出现在知明城的修仙者不少，他们来自大大小小的各门各派。 赵越灵摇头道：“哪里会有这么容易？要是这样都能被遇到，那我和姓吕的这些年里守在这里岂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白雄不放心，道：“万一呢？” 赵越灵摇摇头，轻轻道：“剑神这等传说中的人物……如果传说真的属实，剑神故居一旦出世动静肯定不会小，到时四方云动，又岂是一两个人能够吞得下的？” 话虽如此，但赵越灵却隐隐期待，心想就算剑神故居中的机缘被柳祯所得，那也不是一件坏事，她很期待柳祯的将来。 …… …… “我不赞成。” 柳祯等人趁着夜色，朝罗家村赶去，看得出来他很将赵越灵的话放在心上，真的决定了要去治鬼除妖，何杰桐不再不声不响，而是发出了他自己的声音。 众人停下。 柳祯不解问道：“何师弟，怎么了？” “柳师兄，你真的相信她的话？”何杰桐不知道柳祯到底在想些什么。 柳祯道：“她说的也没错，罗家村如今已成废墟，鬼怪阴魅聚集，时间一长难保不会出事，我们既是青阳门弟子，自然应该以治鬼降妖为己任。” “如果只是这样我倒不反对。”何杰桐沉吟着，“只是我觉得现在就去有些不妥，越灵客栈里的人来历不凡，但现在我们连他们的真实身份都还摸不清楚，很明显对方是想把我们支开，让我们到那罗家村去，指不定背地里在耍什么花招，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柳祯很不愿意这么想，道：“不会吧……” 何杰桐道：“柳师兄，出门在外，不得不防。” 柳祯问其他人：“你们怎么看？” 陈勇、马彪、柳棠棠三人面面相觑，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三人潜意识里比较认同何杰桐的话，毕竟赵越灵将他们支开的意图十分明显，不细想还好，一细想就想多一层，哪怕只是胡思乱想，但正如何杰桐所说，出门在外都应该小心为妙，可是他们却不好当着柳祯的面跟他唱反调，只好摇头听众安排，反正此行他们也不需要有自己的意见，柳祯等人让他们做什么，他们便做什么就是。 柳祯犹豫不决。 林鸣出声道：“柳师兄，我师兄说的也有道理，我们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柳祯迟疑道：“可是那些鬼物……” 林鸣道：“我们并不是不去，但罗家村变成废墟已不是一两天了，那些鬼物一直在那里游荡，就算我们要治鬼除妖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缓一两天，看看情况再过去。” “既如此……”柳祯知道何杰桐与林鸣的话有道理，终还是点点头，“那就这样决定吧，我们先就地休息。” 第321章 暗流 荒废的村子，再不见往昔的繁荣，那一处处残垣断壁，给人荒凉的感觉。 在这片废墟的深处，有一处勉强还算维持着形态的小屋，虽然墙体破了大大小小几个洞，但是勉强还可以遮风挡雨，顾辰与罗程此时便在这里休息。 休不休息，对于修仙者来说并不算什么，有没有遮风挡雨的屋舍也不是必要考虑的问题，但多少聊胜于无，尤其是对目前修为还尚低的两人来说。 顾辰好奇地环视一圈，没想到罗程能够找到这样的地方，现在他更加确信罗程便是这罗家村的村民，要不然也不会对这一处废墟如此熟悉。 当一个村子面目全非的时候，村子里哪里是哪里，还能有多少人能够记得清？ 想到这一点，顾辰的心情突然沉重起来，罗程那因仇恨而疯狂的模样一次次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透过墙洞看向外面的沉沉夜色，天空仿佛染上了一层尘埃，并不明朗，给从压抑感。 顾辰心想，罗程对这里肯定倾注着很多感情。 然而顾辰自小便是孤儿，这种感情他并不是很能理解。 …… …… 许慕姗一行人此时也在一棵大树下休息，他们距离罗家村还有一段距离，只是这个时候他们都没有赶路，一来天色已晚，二来…… 陈鹰满额头都是冷汗，那满头的银丝更白更亮了，那张脸早已是憔悴不堪。 李大庆殷勤地忙前忙后，时不时给陈鹰擦擦汗，期间几度瞥向许慕姗，似乎希望她能够来接替自己手中这活，然而许慕姗并没有理他，或者说根本就领会不到他的意图。 沈翊守在陈鹰身边，也是寸步不离。 许慕姗坐在一边，看着天空发呆，眉头却是紧锁，满怀着思绪也带着苦恼。 陈鹰几次有气无力地看向她，眼中却难免有着失望，让许慕姗愁眉不展的人不是自己，让她挂心的也不是自己的事。 哪怕此时满脑子里只有那部功法，在不受控制地推衍参悟，但陈鹰依然硬是挤出一部分心思来关注许慕姗，这样一来让他的脑袋更疼，额头上的冷汗更多，李大庆没有这样照顾人的经验，一时更是手忙脚乱。 杨雪儿看了几眼，终于还是走了过来道：“交给我吧。” 李大庆如蒙大赦，连忙将手中的湿布巾递给杨雪儿。 杨雪儿在一边细心地照料着陈鹰，没一会儿道：“他流太多汗了，哪怕有修为在身也吃不消，给他喝点水吧。” “是是是。”李大庆连忙把水壶递给杨雪儿。 杨雪儿见此愣住，她的意思是让李大庆帮陈鹰喝水，没说她自己要效劳，可这时候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啊！对……对……”李大庆反应过来，尴尬地要收回，正往陈鹰身边走出一步，手中的水壶便被杨雪儿拿了去。 “我来吧。” 杨雪儿只留下这么简单的几个字，让李大庆迈出的一脚又缓缓地收回来，便看着杨雪儿细心照料着陈鹰，同时小心翼翼喂他喝水的模样，突然暗暗想着，杨雪儿要远比许慕姗好多了。 可惜了…… 可惜陈鹰并不是这么想，也不会这么想。 杨雪儿心中不由得生出许多期待，她还记得在青阳大比上，陈鹰在当时给人带来的震撼，这是一位天才，只是他的光芒暂时被顾辰、柳祯还有许慕姗所遮挡，但这种遮挡不是永久的。 青阳大比之后杨雪儿便听魏得道说过，陈鹰是一条沉睡的巨龙，终有一天会喷着火焰飞上九天，他将走出一条只有他才能走出来的路。 会是什么样的路？ 杨雪儿原本只想这与自己半点儿关系也没有，但现在却不知为何，竟是有些期待起来，而说到这种期待，在她心中，另外两人的形象也变得更加鲜明。 杨雪儿的手突然顿住不动，只是这么一下子，陈鹰额头上的冷汗都冒得更多。 李大庆连忙在一边提醒道：“汗……汗……” 杨雪儿反应过来，连忙又将那汗细心擦掉，心中的期许淡了几分，心想：“他真的能挺到那个未来出现吗？” 哪怕是修仙者，身体一直被这样损耗着，也会吃不消。 “好，就这样决定了！” 这个时候，许慕姗突然站起来，她的声音引起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我们先去找顾辰！”做出这个决定，许慕姗很是经受着内心的煎熬，不管是顾辰还是洛兰，都不应该让她来做出选择，可现在却不得不这么做，她也有一番很合理却又带着私心的理由，“师姐被谁抓走，又抓去哪里，这些我们一概不知，这种时候再怎么找也是如同无头苍蝇，还不一定能够找得到，但顾辰比较好找，都来客栈那个伙计说顾辰会去罗家村，就在前面不远处，但却晚了顾辰可能还不在那里，所以我们先去罗家村跟顾辰汇合，然后再一起找我师姐，这样一来把握更大，二来这也不会拖太长时间。” 说了这么多，她还是因为想找顾辰，难道离开了顾辰就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了吗？ 陈鹰气苦，脑海翻腾，一扭头晕了过去。 许慕姗刚想动员众人现在就走，不料陈鹰身上出现这一幕，她张了张嘴，最后紧紧闭上，烦闷地一屁股坐在地上，道：“今晚我们先在这里休息，明天天一亮就去罗家村。” 沈翊冷冷地盯着许慕姗，握紧了手中剑。 …… …… 天色越来越暗了，夜色也越来越沉了。 沉沉夜色下，各方人动，几乎成围攻式地罗布在罗家村的四周，哪怕人还没有接近，但那已成废墟的罗家村这个时候就像是黑暗之中的篝火，指引着一波接一波的人聚拢过来。 赵越灵身边环绕着几只往生蝶，警戒的同时也在守护着，她在离柳祯等人不远但却能保证不被人发现的地方隐藏，见柳祯他们不再动身而是就地休息的时候，她有些失望，看看四周，确认无人之后，准备自己先行动身，可下意识里还在迟疑，一想到自己一人动向，柳祯便不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她有些犹豫。 然而，这种朦胧的好感终究还是只能影响她的行动，但未能控制她的行动，赵越灵脱离了柳祯一行人，先一步摸着沉沉夜色过去了。 她不担心会撞见吕严，因为都来客栈与越灵客栈是知明城最大的两家客栈，这两家客栈分布知明城南北，所以从都来客栈出城，要经南城门，而从越灵客栈出城，却是要经北城门，可说是南辕北辙，哪怕出了城门一样往西走，也是完全不同的路线，她现在担心的是柳祯会不会听她说的前往罗家村，还有那些暗中的人马，到底还有多少人会齐聚罗家村。 “都怪那姓吕的没事找事，不知道如今知明城多少人盯着吗？好好的干嘛非要往城外跑？还是在都来客栈中的强者交手闹得满城风雨的时候，这不是故意把人往罗家村带吗？” 不满归不满，但赵越灵依然以为吕严此举必有深意，只是这种深意她参不透，正因如此，她才更加气馁，难道她真的比不上吕严？ 第322章 寻找 “噗——” 青山宿突然一口黑血喷了出来，将洛兰与陈冰冰给吓了一跳，两人看来，趁着月色看去，青山宿脸上的黑气已经几乎不见了，没有先前那么明显。 看似是有了好转，可是两人忍不住心中惊骇，到底是什么样的剧毒，居然可以将修为深厚的青山宿折腾这么久，那毒素还没有能完全驱除干净，如果换成她们两人，只怕早就死透了。 之前几度觉得青山宿驱毒已经成功，可是她们也看着青山宿身上的毒一次又一次复发，那喷出的毒血已经将这一带侵蚀，周边草地早已成灰，被毒素侵蚀，黑糊糊的一片。 青山宿的脸色十分难看，没想到天蛊门的蛊毒这么难驱。 以他的修为，竟然一次次让这毒素复发。 换了其他毒素早已驱除干净了，可这蛊毒像是跗骨之蛆，不仅顽固难清，而且哪怕只剩下微不足道的一点儿，依然可以在体内飞快繁衍漫延，原本觉得已无大碍的毒素在这短短时间里竟然又再度强大起来，强大到足以作妖。 一次次在这里跟这蛊毒你来我往地拔河，时间一直浪费在这里不是青山宿希望看到的，他抬头看向沉沉夜色，计算着以自己如今的身体状况，全然不理这蛊毒可以支持多久。 结果显而易见，不会太久。 他需要每隔一段时间驱一次毒。 只是每驱一次毒对他的修为来说都是一次极大的损耗，轮番几次下来，他已经发现自己的修为下降了，似乎这蛊虫就是通过吞噬自己的修为来成长的。 更重要的是，他那本来已经所剩无几的生机也在一点一点地被蚕食，死气隐隐浮现。 “该死！” 青山宿这一次是真的急了，这蛊毒不清，迟早得把自己拖死，而当下能够救自己的，也是最有可能及时拿到手中的，只有一样东西。 转头看着洛兰与陈冰冰，青山宿眼神中隐着一丝阴戾，声音深沉地问道：“顾辰在哪里？” 洛兰与陈冰冰面面相觑，没有回答。 青山宿的目光又落在陈冰冰的身上。 陈冰冰的修为本来已经达到炼元境的巅峰，不过始终没能突破，但方才青山宿在断断续续的驱毒过程中随意一番指点，便让她突破了，固然有她已经触摸到瓶颈的前提，但青山宿的见识和眼力也非同小可。 陈冰冰犹豫，得了青山宿的指点之恩，沉默着不开口实在不合适，她嘴巴微动，洛兰的声音先一步传出，道：“师叔祖，您要找顾辰什么事？” 青山宿冷目扫来。 洛兰抿抿唇，道：“师叔祖，顾辰毕竟是青阳子师伯的义子，您不应该再对他出手，青阳子师伯要知道了……” “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他能杀了我？”或许是被毒素影响了心志，青山宿显得有些暴躁，但很快又压下自己的火气，指着自己道，“你也看到我现在是什么状况了，我中了天蛊门的蛊毒，这蛊毒始终清不干净，难道你想看着自己的师叔祖死在你的面前吗？” 洛兰的声音低了许多，道：“师叔祖您自己都没办法，找到顾辰又能怎么样？” 青山宿的目的在青阳门中已经不再是秘密，他想要得到顾辰悟石时候得到的东西，可是就算找到了顾辰，如果顾辰不愿意交出来，青山宿又能怎么样？到时候又是一场耗费时间的拉锯战！ 就算顾辰愿意交出来又能如何？洛兰可不认为青山宿一得到顾辰所悟的东西之后马上就能融会贯通，修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哪怕青山宿的修为再高也不行，甚至她都不认为青阳子能做到。 而且，谁又能确定顾辰所得到的东西真的能够解决得了青山宿此时的问题？ 想到这种种，洛兰不觉得出卖顾辰真的是一个好主意，况且她也不知道顾辰在哪里。 然而事实证明，这一次她真的是想多了。 青山宿道：“青阳大比的奖励在顾辰身上。” 洛兰一愣，陈冰冰几乎马上脱口而出道：“青神丹！” 青山宿点头道：“没错，正是青神丹，我们青阳门一等一的丹药，功效非凡，可扫除境界瓶颈，突破一往无前，更重要的是有助于心境修行，而在现在，也只有得它之助，我才能一鼓作气将体内的蛊毒清除出来。” 原来是为了青神丹。 洛兰这个时候才明白青山宿非要找顾辰的理由，但很快她又反应过来，这个理由是理由没错，但却也是个隐患，青山宿现在到了不得不找顾辰的时候，同为青阳门的弟子，此时为救青山宿而找出顾辰也是责无旁贷，可找到顾辰之后呢？ 洛兰的眼神莫名，陷入两难，一旦找到顾辰，青山宿怎么可能放任他离开？ “你们师叔祖的命居然不如一个外人的珍贵么？” 洛兰闻言一急，摇头道：“师叔祖，我们也不知道顾辰在哪里，我们也在找他们。” “什么？”青山宿眯眼，不大相信，看向陈冰冰。 陈冰冰点头道：“我们确实不知道，在刚来到知明城的时候就走散了，我们之所以会去都来客栈，就是想去客栈看看他们在不在那里。” 都来客栈！！ 青山宿握紧拳头，想到给他指路的那个客栈伙计，只觉得那家伙面目可憎。 当时可以确定顾辰就在那都来客栈内，可是现在青山宿却不敢肯定了，都来客栈的动静闹得那么大，顾辰不一定还会留在那里，而且那个客栈伙计很有可能通知顾辰，让顾辰知道了有人在找他，可能更添警惕，要再找到只怕更难。 没有一件顺心的事，青山宿气得脸色变黑。 实实在在的变黑，那蛊毒能影响到他的心智，又会因为他心智的变化而起反应，青山宿连忙运功压下。 “可是如果找到许师妹，一定能找到顾辰，他们都是在一起的。”陈冰冰提醒道。 青山宿一喜，问道：“许师侄在哪？” “这……”陈冰冰语气噎了噎，摇头道，“不知道。” 青山宿深呼吸，没多久，他站了起来，两道法诀打出，洛兰与陈冰冰又陷入昏迷。 他抬头看向沉沉夜色，夜似乎走到了极尽。 不管怎么说，多出一个寻找对象，起码能够多出一些可能，而且找人这种事很多时候是不用他担心的。 为什么青山宿一路能够准备摸清顾辰等人的位置，连顾辰入住了都来客栈都知道？原因很简单，他动用了青阳门在知明城中的眼线。 豫州的位置非常特殊，而且资源丰富，各门各派在每一座大城里都有眼线，这如同一个大家都认可的默契，他们不会越过昆仑而在豫州开宗立派，但是他们也不会轻易放过这里能够得到手的资源，尤其是在如今修行资源越来越少的情况下。 为了节省时间，青山宿趁着夜色跑了一趟知明城，直接找到青阳门在暗中的产业——一间旧书店。 这书店的历史久远，仿佛随着知明城一直共存至今，被深深打上了知明城的烙印，其中的气质与味道就与在这土生土长的人一样。 这时间书店自然没有营业，哪怕知明城是一座不夜城，但依然没有人愿意在这深更半夜过来买书看书。 青山宿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第323章 沉寂 书店此时已是关门没有营业，里面也没有灯光火烛，但是却聚集了不少人，他们不约而同转头，眼中满是警惕，盯着这个突然开门走进来的黑袍人。 青山宿这一次没有载着兜帽，可能是因为这一点让人稍微放心，但依然警惕感十足。 青山宿右手缓缓伸出，掌心处有元力外放，浮现出一个复杂的符文。 看到那个符文的瞬间，所有人都像是松了一口气般，放轻松下来。 有一个老人上前来见礼，道：“先前可是先生传信？” 青山宿点了点头。 为了避免因为误会而闹出是非，在来这里之前，青山宿运用了青阳门与这些探子的联系手段，让他们将据点的进出口打开，并在那里等待，同时为了节省时间，还嘱咐他们将这阵子的情报都送来。 这些人要么年纪已大，须发皆白，要么年纪轻轻，穿着随便。 他们毫无意外都是修仙资质极差的那一种人，有些甚至完全没有修仙资质，只是得青阳门传授一些普通修行法门而后掌握一二过人手段，方便在人间为青阳门办事，但所办之事皆是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修仙者真正需要帮忙的话，这些人也是指望不上。 不过，有这样的一批人在，很是方便门派中人在人间行走，不单单是青阳门，各门各派都有，或许只有那座昆仑山才是例外。 青山宿翻着桌上的情报，很多在这些人看来极为珍贵的消息，他仅是一扫而过，但因为信息量不小，里面终究还是有一些引起了他的注意。 “魔教的人？”青山宿抬头，盯着正在给他倒茶的老人。 那老人连忙点头道：“是的，先生，据我们所知，知明城最大的两家客栈，那都来客栈和越灵客栈，都是魔教的产业。” 想到在那都来客栈吃下的大亏，青山宿呼吸微沉，只觉伤口隐隐作痛，体内的毒素似乎又活跃了起来。 魔教！ 魔教里面也是不乏高人，但与其他的修仙门派相比，魔教里面的势力要错综复杂得多，而且他们没有山门派址，但在各地、各行、各业都分布有他们的人，可说是三教九流俱全，鸡鸣狗盗之辈更是不少，是一处鱼龙混杂之地，里面乱得很，但这样一个乱糟糟的势力虽然小乱不断，但始终没有出过什么大问题，而且一直延续至今，这其中只怕并没有那么简单。 说起来魔教在这知明城有产业不稀奇，不过小小一座知明城里最大的两间客栈竟然都是魔教的产业，这就让青山宿不得不关注了。 “可知两家客栈主事的是什么人？” 老人连忙道：“越灵客栈主事的人未曾在人前现身，哪怕入住客栈也见不到人，所以尚不知晓，倒是那都来客栈有些奇怪，能做主的似乎不是那里的掌柜，而是一个店小二，年纪轻轻的，而且总是阴阳怪气、贼眉鼠眼的。” 阴阳怪气、贼眉鼠眼…… 青山宿的心情好了些许，只觉得这两句形容简直不要太贴切，但因为想到吕严，他又是忍不住一阵咬牙切齿。 “据我们打探到的消息，都来客栈的那个店小二不久前刚刚出城，好像是往西去了。”一个年轻的青年在一边轻轻道。 “往西去了？”青山宿目光闪了闪。 老人狠狠瞪了那青年一眼，连忙道：“是的，小人正要将这事告诉先生。” 青山宿沉吟着，看向那青年问道：“知明城往西去能到哪里？” 老人却不让青年有开口的机会，抢答道：“知明城往西三十里地，有一座荒村叫罗家村，以前也是一处富饶地，奈何三年前遭了贼寇，被血洗得干干净净，现在都荒废了，传说那里还闹鬼。” 说着小心注意着青山宿的反应，发现果然不愧是山上的仙师，听着闹鬼之事居然一点儿反应也无，换成自己只怕先要打几个寒颤。 年轻的青年一咬牙，突然上前一步道：“仙师容禀，您要我们注意寻找的那个女孩，跟她的同伴也一起往西去了。” 老人朝那青年怒目而视，那青年却只是战战兢兢地看着青山宿。 青山宿听着这话，露出笑容，而后慢慢转移目光，看着老人。 老人战栗，连忙道：“先生……仙师在上，小人也正打算向您禀告。” “你是这里的主事人？”青山宿问道。 老人连连点头。 “年纪大了，记忆力也不好，你回家养老吧。”说着青山宿看向那青年，“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山子。” “山子，倒是个简单的名字。”青山宿的神识在山子身上一扫而过，发现一点儿修仙的资质也没有，不过气息绵长，经脉的力量暗涌，知是个练外家功夫的，而且颇有成就，点点头道，“以后这里由你来负责。” 山子大喜，连忙跪下道：“谢谢仙师。” 其他人也连忙跟着跪下，待抬头时，才发现青山宿已经走了，不在这里。 其他人陆续站起，山子却是跪多了一阵，才慢慢地站起来。 看了眼面如死灰的老人，山子得意洋洋，心想自己刚才赌对了，现在他也出头了，想起那新过门的媳妇每天陪着他吃苦受累，现在总算是有了信心能够养活一家人了，回去后得跟媳妇商量商量，趁着年轻多要几个孩子，反正现在再多人他也养得活了。 “西边……” 青山宿御空而行，像是一道黑色的流星，在那夜空中疾驰。 不仅仅是吕严、许慕姗等人，他从那打探来的消息里面发现，最近知明城中有不少不明身份的人，竟然也陆陆续续出了城，往那西边走。 到底那西边有什么呢？ …… …… 顾辰只是稍作休息，待天蒙蒙亮的时候，走了出来。 月亮还挂在空中，但东边已有曙光。 过去在昆仑山上，这样的景致没有少看，而且那时候站得更高，看得更全面，那等壮观景象早已让他习以为常，可是从来没有像这一次这样让他心神震撼。 只见那光辉映照下，天际染着一抹白与一抹红，微微光亮让这荒村乱坟染上了一层凄美的味道，尤其是在那暗中几道黑影散聚无常，有时甚至露出清晰的人影模样，让顾辰的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在这荒村乱坟之间，罗程静静地站在坟间。 那些坟上都没有名字，根本不知道谁是哪座坟，顾辰也不确定罗程是不是知道，因为罗程的目光没有焦距，不知道他在看哪里。 顾辰慢慢地走过去。 一阵沉默，直到朝阳升起，晨光焕放。 “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罗程突然打破了平静。 顾辰摇头道：“你想说的时候会说。” 罗程的手颤了颤，保持着沉默。 往事沉甸甸，有些事不是不能说，只是不想说，说出来了并不能让自己好受些，反而会让那久久难愈的伤口伤痕更深更大。 顾辰默默地陪同，就如他所说的那样，没有去多问，到罗程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如果换了其他人，说不定耐不住好奇心，哪怕不好直接问也会旁敲侧击，但顾辰既然说了不会问，就真的是不问，也正因为顾辰的这般做法，让罗程心里舒服许多。 人与人之间就是有着这许多的不同。 天光大亮时，那些游荡的鬼魂散去，这一带的阴气虽然依然极重，但却不会那么令人难受了。 鬼魅已散，但那躲在坟墓阴影中的狐狸却有几只，充满了灵性。 顾辰伸手一指地面，几块碎石顿时飞起，朝那几只狐狸飞去。 几只狐狸吓了一跳，连忙往四处逃窜。 罗程见此，摇摇头道：“由它们吧，好歹有个地方去。” 顾辰不再操控那几块石头，只见那些石头应声落地，声音响亮，却显得这一带更加的沉寂。 第325章 妖气 越是接近罗家村，阴气越重，哪怕初阳送暖，依然难解寒意。 许慕姗时不时转头看向罗家村的方向，然后又回头看看昏睡未醒的陈鹰，真是又急又气。 早知道就不跟陈鹰他们同行了，自己先去找顾辰就好了，弄得现在与他们分道扬镳又不合适，而且时间拖入了，原本可以找到顾辰，最后也找不到了。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许慕姗根本就坐不住。 “怎么还不醒来？”许慕姗嘀咕着。 声音虽轻，但很清晰，沈翊对她怒目而视。 许慕姗不甘示弱，狠狠瞪了回去。 这个时候陈鹰动了动，慢慢醒了过来，沈翊的注意力连忙又转回到陈鹰身上去了，没工夫去搭理许慕姗。 许慕姗撇嘴，心里很不爽，看沈翊和李大庆两人围着陈鹰转，伺候得那么周到，都不知道对方下山来是游玩还是历练，相比之下顾辰行踪不明，偏偏她还不能马上去找顾辰，总觉得被束手束脚的，心中的不满与时俱增。 她不是不能体谅陈鹰身体有恙，只是这个时候心系顾辰，哪怕想到这一点，也很快被不满取代。 陈鹰醒过来，下意识里转过头，看到许慕姗还在，他暗暗松了一口气，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李大庆连忙道：“天刚亮，你再睡一会儿。” 陈鹰摇摇头，勉强坐起来，只觉得全身乏力，有种要散架一般的感觉。 他苦笑，修仙修成这副病架子，他也真是有史以来头一个，心中很是憋屈。 沈翊道：“陈师弟，师傅说过了，你现在不能着急，你的路难走，但道路宽敞，不用着急着一飞冲天，大器晚成对现在的你来说好处更大。” 陈鹰微喘着气，一股倦意再次袭来，他勉强打起精神道：“我知道。” 许慕姗突然站起来，朝这边走来几步，但还是隔着一段距离停下，想了想，还是问道：“你还好吗？” 没想到许慕姗会担心自己。 陈鹰打起精神，那隐着深深疲惫的双眸间带着点点星光，道：“我还好。” 许慕姗点点头，轻轻道：“没事就好，但我看你的情况还是不太好，应该要注意休息。” 陈鹰连连点头，道：“我会的，你不用担心我。” 许慕姗点头道：“所以我的意思是，我们最好分头走，你先在这里好好休息，有沈师兄和李师弟在，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我要先去罗家村找顾辰，等找到他之后我们再来与你们汇合，到时候一起找我师姐她们，怎么样？” 陈鹰的脸色变得晦暗。 杨雪儿连忙问道：“许师姐，那我们呢？” 朱紫菱也站在一边，等着许慕姗的安排，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留在这里好，还是跟着许慕姗先去罗家村。 许慕姗看了看两人，想到这一夜杨雪儿对陈鹰照顾得很好，遂道：“朱师妹跟我去就可以了，他们这里还需要人照顾，杨师妹你心灵手巧，正好可以照顾他们。” 杨雪儿张了张嘴，银牙暗咬，听到许慕姗决定跟朱紫菱一路，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陈鹰硬撑着站起来，道：“一起去。” “陈师弟……” “陈师兄……” 看沈翊和李大庆争相阻止的模样，许慕姗摇头道：“陈师兄，你还是在这里好好休息的好，此去罗家村还不一定能够找到顾辰，而且那边听说鬼魅环伺……” “一起去！”陈鹰加重了一下语气，勉力站直，“我状况再不好，还不至于被鬼魅所趁。” 本来是想着与对方分开好行动，但既然对方硬是要与自己一路，许慕姗也不想再拖延了，当即问道：“那我们可以走了吗？” “走！”陈鹰硬邦邦地吐了个字，走在了前头。 终于可以去找顾辰了。 许慕姗脚步欢快，很快便超过了陈鹰。 陈鹰盯着她的背景，那曼妙的身姿，却让他的心口一阵一阵抽痛，这种感觉他不明白是什么，只觉得一直常常烙印在脑海之中的倩影愈发清晰，当时站在日月双石之前的情景，让他记忆犹深，只是此时脑海之中那身影让他觉得多出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阴气最重的方向便是罗家村所在的方向，对于修仙者来说，这样的方位很好辨认，所以随着阴气越重，许慕姗的心情反而愈见好了起来，一点儿也没有受到这阴气的影响。 陈鹰的状况却更糟了，他本来便是处于最衰弱的时候，一身的力量调不起来，而且因为脑海之中的道韵不断折损着他的精气神，他现在完全可以用弱不禁风来形容，再被这阴气入体，顿时饱受煎熬。 一路走来，李大庆和沈翊手上都不敢停，持续用他们的元力帮陈鹰驱散阴气，可是就算如此，陈鹰的脸色依然越来越差。 只是这一路许慕姗走得飞快，陈鹰又不让他们停下，他们只得硬着头皮跟着，心中对许慕姗那个恨，对许慕姗心心念念要找的顾辰更没什么好印象，想着等找到那个顾辰，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下，不能再让他到处乱跑给人添麻烦。 其实在他们看来，一个外人走了也就走了，犯不着再去找对方，奈何许慕姗要找，更奈何陈鹰要跟，这两个奈何只要少了任何一个，都不会给他们造成麻烦。 “等找到顾辰，我一定要好好骂骂他，居然扔下我一个人自己走了，哼！” 许慕姗在心里抱怨着，可是随着接近罗家村，她的脚步变得更加轻快，心情更好了起来。 直到看到那一片废墟，许慕姗的心迅速冷了下来，像是一盆凉水迎头浇下。 那片废墟荒凉，残垣断壁一片，深藏其中的狐魅鬼影不说，已经完全看不出来曾经是一处村落的模样。 从村口错乱林立的一片墓碑一直往废弃的村子里延伸，也不知道会延伸到什么地方去，那些墓碑上面虽然没有名字，可是却仿佛能够看出曾经这里的人丁兴旺，曾经这里的热闹繁华。 因为要前来这罗家村，一路上他们都有对这罗家村的历史稍做研究，虽然研究得不深，但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什么人这么心狠手毒，居然能够屠杀这样的一个村落！？” 许慕姗愤愤不平，有一种强烈的感情，如果找到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她一定不要让他们活下去。 这是许慕姗第一次生出杀人之念。 陈鹰深深看着许慕姗，轻轻道：“人间险恶，这种事管不完的。” 许慕姗大声道：“既然看到了，我就一定要管！” “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管？” 许慕姗恨恨瞪来。 陈鹰眸光动了动，没有与许慕姗对视，转开视线。 就在这时，前方不远传来打斗的声音，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树林之间，突然冒出几股强大的元力波动，形成热浪卷来。 稍加感应一番，几人脸色都变了。 “妖气！” 许慕姗心中的愤恨仿佛在一瞬间找到了宣泄的地方，快步冲了过去。 “等……”陈鹰连忙要跟上，双脚一软就要倒地，好在李大庆和沈翊及时搀住他，他却来不及多说，只道，“快……快跟上她！” 第327章 杀意 许慕姗一路寻去，沿途看到不少大大小小的妖兽，强的弱的都有，甚至其中还有不少未开灵智。 大衍之道五十，其用者四九，余下一者称为变，是天道之下的漏洞，也是天道给世间生灵留下的一线生机，所谓修行，抓住的便是那一线生机。 这一线生机并不是只给人而已，世间草木虫鱼只要开启了灵智，也能修行，哪怕未开灵智，只要懂得一点点吐纳之息，再加上一些特殊的环境，也能成妖，成为了妖就有很大的机会可以继续修行下去。 只是妖物因为灵智开启得慢，因此野性难驯，喜好血腥暴戾，加上力量更强，为害更甚，为免它们伤天害理，才会有世间所谓的“斩妖除魔”。 见这妖气纵横，远远扩散开来，可知发出这妖气的妖物不弱，许慕姗已经拔剑，且在奔行之时，原本系在她手臂上的洗月绫也解开了封印，环绕在她的身上，飘飘然有如神女。 这洗月绫可是艾玲用了一甲子方才炼制而成的玄兵，品质已经直逼仙兵，更重要的是具有成长性，未来能够成长到哪一步现在谁也说不好，但单以现在洗月绫的等级，便不是许慕姗现在的修为可以驾驭得了的，所以在赐给许慕姗的同时，艾玲也将这玄兵的锋芒给封印了起来，静等许慕姗可以驾驭的那一刻。 只是这一次下山历练，对许慕姗来说会有一些潜在的风险，艾玲终究难以放心，因此将这洗月绫的封印解开了一些，许慕姗虽然不能自如运用，但遇到一些险境，也可自保无虞。 妖气产生了些许波动，就像许慕姗能够感觉到这些妖气一样，许慕姗此时全力施为，元力的波动也传了出去，两种力量在虚空中相碰撞，相挤压。 事实上妖气也是元力的一种，但妖气给人的感觉更加原始，也更加野蛮，给人的感觉总不会太舒服。 待得接近，许慕姗吃了一惊，却原来不是她想象中的一些妖兽，此地确实有不少妖兽，但真正散发出这股强大妖力的，却是四男三女七个年轻人，其中有一个女子风华绝代，在她身边围绕着几只漂亮的蝴蝶。 那女子转头看来，那淡然的目光令许慕姗微有迟疑，但也只是迟疑一下下，许慕姗举剑便刺。 “好个妖物，竟然已经可以化形！” “妖物？” 那女子冷冷一笑，对许慕姗这刺来的一剑不仅不闪不避，而且一点儿反应也没有，许慕姗的剑就这么来到了她的面前，这让许慕姗暗生警惕。 “有这么容易？” 困惑间，一头铁背苍狼突然扑了过来，咬住许慕姗的剑，长剑从狼口间刺过，但却还是被咬住，渐渐停了下来。 许慕姗的剑势被阻，便要将剑拔出，只是那头铁背苍狼咬得紧，许慕姗抽不回自己的剑来。 “师妹……” 陈鹰见许慕姗要吃亏，便要上前帮忙，可这一急，阴气妖气入体，让他全身发抖，力量都用不出来，忙转头看向身边的沈翊。 “沈师兄……” 沈翊点点头，一招断水流顺势而出，他的身影几乎是瞬间从原地消失，出现在许慕姗身边，剑势狠狠撞在那铁背苍狼身上，只听到声声脆响，那铁背苍狼几乎是瞬间被击断了不知多少根骨头，不由得松开嘴。 许慕姗顺势将剑拔出，剑身染血。 铁背苍狼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但很快又爬了起来，虽然四肢不稳，但哆嗦间咬牙切齿，眼中露出凶光。 一只只铁背苍狼从其身边冒出，转眼间便有六只铁背苍狼聚在一起，那只受伤的铁背苍狼突然朝许慕姗扑来，还有一只尾随其后，另有四只铁背苍狼则将沈翊围了起来。 “师弟，别管我，快去帮忙。” 看到事情不妙的陈鹰连忙对身边的李大庆嘱咐。 李大庆面露难色，道：“师兄，先等等，沈师兄或许对付得来。” 他想先看看情况。 只见那四只铁背苍狼极为灵活，彼此之间配合十分默契，将沈翊包围起来，攻击的手段尽出，有前有后，有改动偷袭的，也有在正面抗衡的，竟是将沈翊给牵制住了。 陈鹰只是看了沈翊那边一眼，便将注意力都落在许慕姗身上去。 只见许慕姗与那两只铁背苍狼周旋，看起来颇为勉强，那两只铁背苍狼一前一后，却没有急着进攻，像猫戏老鼠一眼，前面的一后退，后面的马上露出进攻的趋势，许慕姗被前后夹击有些手忙脚乱，她似乎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阵仗。 “快去帮许师妹。” 陈鹰发话了，就算心里再怎么不愿意，李大庆也只得上前。 见到李大庆上前，那两只铁背苍狼突然露出了凶性，不管不顾朝许慕姗扑去。 “啊！” 许慕姗被吓了一跳，长剑顺势而起，如画一轮弯月，只是剑身立刻被正面扑来的铁背苍狼咬住。 她的剑招不成剑招，想使出来都做不到，这种实战与青阳大比完全不一样，几乎一瞬间便让她手忙脚乱。 而这个时候，后面的铁背苍狼扑上来了，右前肢往前伸出的同时，那爪子迅速地长了出来，变得又是坚固又是锐利，长长细细冒着森森的黑芒。 “师妹！” 陈鹰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一边拔剑一边发力往前冲，可是剑还没有来得及拔出来，他却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目光不敢移开，死死地盯着许慕姗。 只见许慕姗身上那缠绕周身的洗月绫一阵盘旋，将那只扑上来的铁背苍狼卷住，几乎一瞬间便将那只苍狼坚硬的身体给分成了数块，掉落在地。 为首那女子瞳孔微缩，喃喃道：“这是……仙兵？” 只是很快她便摇摇头，道：“还不到那个等级，只是很接近了。” 满含深意地盯着许慕姗，那女子对身边一男的点了点头。 那男的站上前来，只见他人高马大，身体强壮，身上的血管粗大明显，而且正变得越来越大，竟像是比他刚刚的手臂还粗。 那男的身体变得巨大，黑色粗大的毛发迅速涌出，那张脸原本还算俊朗，但却很快发生了改变，变得丑陋，也变得狰狞，獠牙外露，双眼瞪如铜铃。 一瞬间，那男的便变成一只猩猩。 只见那只猩猩一拳轰来。 许慕姗反应不及，但身上的洗月绫盘旋在她的身周，竟自主连成一道薄薄的屏障。 那屏障看起来薄弱，可是却实实在在地挡住了那只猩猩的一击，成功将那一拳给震开了去，而这也只是让洗月绫稍加弯曲一下而已。 “这宝物不错。” 猩猩发出人言，一手抓来，却不是去攻击许慕姗，而是抓向洗月绫。 “你敢！” 许慕姗一急，迎着那只巨大的猩猩手冲飞上去，洗月绫如影随形，将她护在其中。 洗月绫是艾玲辛苦炼制，最后给了她的，许慕姗发誓，绝对不能让任何人把它拿走。 仿佛是感受到许慕姗进攻的心意，洗月绫的旋转绕动速度更快，惊得那只猩猩手缩了回去，似乎是因为刚刚铁背苍狼那一幕而有所忌惮。 见此，陈鹰这才稍微放下心来，但紧接着脸色便变了。 原本前后夹击许慕姗的那两只铁背苍狼一死一伤，受伤的那只正慢慢朝他逼来。 李大庆连忙退了回来，将陈鹰护在身后，然后盯着那道自动护主的洗月绫，喃喃道：“真是一件好法定。” 猩猩瓮声瓮气道：“哪来的没出息的东西，只会依仗法宝之力吗？” 许慕姗反唇相击道：“你们这些没开化的妖物懂什么？你们也只能修炼出这样人不人妖不妖的鬼模样！” 全身散发妖气的那四男三女七人，脸色齐齐变了，目光变得肃杀一片，尽是杀意。 第328章 阻止 几人的反应也让许慕姗愣了一下，因为口出不逊，有些心虚地往后退了半步。 “原来是一个坐井观天之辈。”为首的那女子声音清冷，“施师兄，既然是井底之蛙，就别让人家跳出来，以免贻笑大方。” “好。” 只见那只猩猩大喝一声，身躯变得更加庞大，拳头膨胀，坚硬如铁，由上而下，朝许慕姗砸去。 倾泻的剑气面对那双大拳，竟然崩溃消散了大半，一招“青山明月剑冲霄”，只在那一只拳头上留下一道伤痕，然后便支撑不住，眼看着那只大拳狠狠朝许慕姗砸去，竟然无一人能阻止。 只见轰隆巨响，一时间地动山摇。 破落的罗家村中，因这震动而令得那残破的砖瓦门墙再度倾倒，躲藏在阴影之中的黑影散而又聚，几只狐狸窜逃，转眼而逝。 顾辰与罗程猛然站起，转向同一个方向，罗程毫不犹豫，赶了过去。 顾辰看看四周，又再跟上，在那残垣断壁之中，一双眼睛正盯着他们。 那人走出，正是吕严，拍拍身上的尘土，摇了摇头，叹道：“奇了怪了，我躲在这里干什么？” 吕严摸着下巴沉吟：“这地方还有别人？而且弄出这种动静……嗯，跟过去看看。” 这动静虽大，但也只漫延到这罗家村中，不至深处，只因这村落早已成废墟，本就脆弱，不堪一击，所以村落之外的震动哪怕传到这里已不大，仍对这废地有影响，而且一面门墙倒下，便会将与之相连的其他房屋推倒，事实上这动静传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很小。 小归小，到得远了一般人可能还无法察觉，但对于修仙者来说，这丝震动依然颇为明显，尤其是修为精深的人，对这动静洞若观火。 四处搜寻顾辰与许慕姗踪迹的青山宿，此时在那树林之中，察觉到这丝动静，便往震源处寻去。 陈鹰软倒在地，怔怔地看着原本许慕姗在的地方，一时发起了呆，他下意识里捂着自己心口，说不出此时心中那种感受，只是极为难受。 “许师妹……” 施师兄的双拳缓缓收回，嘴角微咧，露出其中的尖锐獠牙，显得极为狰狞。 为首女子却是脸色微变，喝道：“小心！” 施师兄一惊回头，只见许慕姗所在之地虽然被他一拳轰出一个大坑，但是许慕姗站在其中，竟然丝毫无损，而且此时正做出极为怪异的姿势。 只见许慕姗左手高举，右手执剑而立，剑尖直指苍穹，而后那只右手缓缓收回，随着右手收回，左手弯曲，从左手手臂处一道元力弦被拉了出来，像是弓弦一样，而那长剑有如满弦之弓上的一支箭羽，剑尖正好指向他。 这一动作行云流水，看起来慢，可是一连贯的动作下来，竟是让人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施师兄刚好回头的时候，只见许慕姗右手一放，手中长剑竟然有如离弦之箭，破风而来，留下一道争光轨迹，转眼来到他的左眼之前。 “轰”的一声，施师兄的左眼珠被轰碎，只听得他一声惨叫，连连后退，而那长剑去势未止，似乎要破开他的大脑才甘休。 “危险！” 为首女子再也难以保持淡然，一跃飞天，转眼来到施师兄左眼前，就要去抓那把剑，可是环绕剑身的剑气将她的手逼回。 与她同行的另外五人有些手忙脚乱，就要上前帮忙，为首女子悬身半空，道：“戒备他人，不要乱。” 有了她的吩咐，另外五人马上便恢复冷静。 只见那女子从腰间拿下一个小小锦囊，打开来时，从锦囊之中跑出来一只穿山甲，那穿山甲全身鳞片泛着紫光，妖气内敛而强大。 那女子右手按在那穿山甲身上，左手掐诀的同时念念有词，她的右手与穿山甲瞬间大放紫光，那只穿山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而那女子的右手则覆上了鳞甲，直覆盖到了小臂位置，而后猛一出手，抓住许慕姗那把剑，竟是不怕剑上的强大剑气，直接将那把剑给拔了出来。 沈翊看到这一幕，脱口而出道：“融妖诀？你们是妖宗的人？” 听到妖宗，许慕姗也暗自一惊，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弄错了。 那女子抓着许慕姗的剑飘然而落。 那位施师兄解除了危机，只是左眼被轰爆，鲜血直流，加上险死还生，惊怒之际，杀意顿生，一拳狠狠朝许慕姗轰来。 “我要杀了你！！” 沈翊连忙大喊道：“住手！我们是……” 只是他的声音没能传出，施师兄这一击用出了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力量，拳未至而声浪已起，将他的声音给堵了回去，也是心知许慕姗身上那件护体法宝厉害，功法运转，这一击的威力远比刚才大了五倍。 洗月绫银光大放，盘旋缠绕之下，迎上了那只拳头，将那只拳头挡在许慕姗前三丈外，却没能挡住，被这一拳轰得变形，那拳头的势头只是被阻了一阻，但却依然逼向许慕姗。 洗月绫虽然是玄兵顶级的法宝，可是没有人操纵，纵有诸般威力也发挥不出来，眼看得许慕姗就要在这一击下身受重伤，一道身影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由远而来，那步法粗糙却实用，竟然直接从洗月绫的防御空隙冲了进来，拦在许慕姗面前，对着施师兄的拳头同样一拳递出。 此时的施师兄已经妖化，变成一只大猩猩，力大无穷，而来者身型大小还比不上猩猩的拳头，可是那一拳施展出来的同时，竟然卷起狂风，那狂风呼啸间层层叠叠，凝聚在一块呼嚎奔袭，竟让施师兄的拳头停在了半空中。 这还不够，那拳风中满带剑气，没有多久只见施师兄的拳头上便出现了道道血痕，血痕越来越多，紧接着又有血水喷出。 施师兄吓了一跳，连忙收拳。 沈翊连忙大声喊道：“快住手，我们是青阳门的人！” 这一声喊，让在场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但却有一个极为突兀且充满惊喜的声音，正是来自此一事件的罪魁祸首许慕姗。 “顾辰！你果然在这里！” 来人正是顾辰，而在顾辰来的方向上，罗程的身影亦出现，本是他在前，但当顾辰发现到许慕姗遇险，施展踏青步而来，便已将罗程远远甩在后面。 顾辰？ 那女子不由得常常看了顾辰一眼，那一拳中带着剑气，而且剑气如此强大，这般年龄有这等修为，让她不能不留意，但却冷笑道：“青阳门的人又怎么样？是青阳门的人，我们妖宗就得吃亏不成？” 见许慕姗没了危险，陈鹰才松了一口气，只是看到最不愿看到的人，让他心情很是复杂，他上气不接下气道：“几位师兄、师姐，刚刚都是误会，我师妹没有行走经验，没能认出各位来历，误以为是妖物才会鲁莽出手。” 那女子冷冷盯着许慕姗，道：“不分青红皂白就伤人，这就是你们青阳门的门风？虽然近些年青阳门的实力在天下修仙门派中遥遥领先，但你们真的以为能取代昆仑不成？” 紧接着她又盯着顾辰，道：“这位师兄出手不凡，不知是青阳门中哪位长辈的弟子？” 第329章 相识 施师兄警惕着，连连退后之际，身形恢复成了普通人的大小，随着体型缩小，这才让双拳上的伤口不再流血，只是伤痕交错密布，疼痛难忍，而且那只左眼也没有恢复。 顾辰刚刚那一出手，便让他吃了一大亏，而且顾辰的出手让他有些看不明白，明明是出拳，但却满含剑气，给人一种出剑的感觉。 他一时气愤难忍，便想着要上前再与顾辰较量，却被为首那女子拦住。 “施师兄，这位师兄刚刚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施师兄抿唇。 “在下顾辰。”顾辰确认许慕姗无恙，微松了一口气，这才抱拳自通姓名，只是他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在下无门无派，并非青阳门弟子。” 施师兄挑眉，冷笑道：“看你刚刚出手，拳发剑意，剑气凌厉迫人，而你这般年轻就有如此修为，师门必是不凡，竟然不敢自报师承来历？青阳门正是修剑的名门，而且你又与青阳门人一起，难道还想刻意隐瞒不成？” 顾辰为难，他确实不是青阳门的人，而且也不再是昆仑派的弟子，如今的他无门无派也是一句实话，只是不知道怎么让人相信。 “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顾辰也没有必要骗你！” 许慕姗不忿，可是被施师兄瞪了一眼，那被她一剑废掉的左眼实在触目惊心，又让她心虚不已，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忙低下头去。 陈鹰在沈翊和李大庆的搀扶下上前来，道：“他确实不是我们青阳门的人，但他是本门青阳子长老的义子。” 一听青阳子之名，妖宗几人顿时肃然起敬，那位施师兄更是脱口而出道：“原来是青阳子前辈的义子。” 单只这一个名字，似乎就足以解释顾辰的全部不凡，有青阳子这样一位强者为义父，那么顾辰确实不需要有门派的身份，只是青阳子毕竟算是青阳门的长老，而他的义子竟然没有入青阳门，这事还是有些不合常理。 只是既然这事情与青阳子有关，便没人再过问了，妖宗那为首女子轻施一礼，道：“顾师兄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果然不愧是青阳子前辈的义子，小女子惭愧，未有名姓，难与顾师兄互通身份，只在妖宗内得一妖姬之号，今番也算是与师兄不打不相识。” 沈翊动容，道：“你就是那位妖姬？” 施师兄道：“还有另一个妖姬吗？” 所谓的妖宗妖姬，实与顾辰以前在昆仑山上的道子之称类似，顾辰当初之所以被封为昆仑道子，便是因为他的资质实在是冠绝今古，修行进境一日千里，因此才被封为道子，而这女子被封为妖姬，必定也是有着不凡之处。 妖姬摆摆手，介绍道：“这位是我师兄施武。” 施武抱拳，只是眉头微跳，双手的伤势不简单，还有些许剑气萦绕未散，又驱不完全，隐隐作痛。 妖姬眸子微深，暗暗看了顾辰一眼，又转向刚刚并未出手的三男两女介绍道：“这三位唤羊双、巴无毕、沐丰，都是我的师兄，这两位是我的师妹，沙朗朗和温秀钿。” 几人相继见礼，刚刚施武出手，而另外几人中，只有沙朗朗和温秀钿一时出现惊慌之色，但其他人都是面不改色，甚至一直冷眼旁观，直到顾辰出手，才稍有动容。 顾辰对施武隔空一点，施武伤口上的剑气便散去，没了剑气的阻碍，他手上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 施武道：“顾师兄的剑气真是凌厉，我的元力一接近就会被击溃，实在是厉害。” 顾辰摇头道：“我的修为还难登大雅，施师兄的化妖诀修炼有成，变身之法也是得心应手，也是因此，才让我的朋友误以为是妖族，一场误会，还请不要见怪。” “既然是误会，自然不会有怪。”施武客气一声，默默运使功诀疗伤。 许慕姗暗暗拉顾辰的手，道：“顾辰，他的眼睛……” 顾辰微微一笑，轻轻摇头，但这声音虽小，妖宗几人却是听觉灵敏，相视一笑。 施武对自己的左眼轻轻一拍，随着手的移开，已经废掉的左眼眼珠便被彻底拉了出来，空洞的眼眶中有妖气萦绕，没有多久一只完整的眼睛便重新长了出来。 许慕姗目瞪口呆。 顾辰道：“妖宗的功法与众不同，三系功法之间也各有侧重，但都有一种再生之力，断肢重生对他们来说都不算什么。” 妖姬笑着点头道：“身体受创对我们妖宗弟子来说确实不算什么，顾师兄对我们妖宗倒是颇为了解。” 顾辰点头道：“妖宗也是修仙界名门，在下……颇有了解。” 妖姬心想，顾辰既然是青阳子的义子，那么见识自当不凡，也没有多深究。 其他几人相继做了介绍，彼此互通姓名，算是相识了，沈翊才忍不住问道：“妖宗址在荆州南边的热带林中，向来甚少进入中原，却不想在此与妖宗鼎鼎大名的妖姬相会，不知几位何以到此？” 妖姬道：“与诸位一样，也是来此历练。” 李大庆问道：“为何不在南边热带林中历练？” 沙朗朗笑道：“历练本就是随心而动，难道还有哪里能历练哪里不能历练的说法？” 妖姬摆摆手，她的师妹们古灵精怪，在宗门之中也从来都是任意妄为，但那是在他们宗门之中，妖宗提倡门人率性而为，但到了门派之外，尤其是与其他门派打交道的时候，却多多少少需要有所收敛，只是他们毕竟少有与其他门派打交道的经历，一时不知该把握哪个度，但不管哪个度，言多必失的道理总不会错。 陈鹰声音微哑道：“南边热林确实更加适合妖宗弟子历练，不过豫州之地富饶，修行资源充足，来此撞撞机缘也在情理之中，师弟，不该问的我们不该多问。” 李大庆点头，也知道自己刚刚的问法有些鲁莽。 施武看了看陈鹰，道：“陈师兄的身体似乎不太好。” 陈鹰苦笑道：“在下修行出了岔子，让师兄见笑了。” 妖姬道：“我妖宗有不少强身健体的法门，对本门来说也非绝密，陈师兄若能修行一二，想来状况能有所改善。” 陈鹰摇头道：“谢谢师姐盛情，在下情况不同，身体的虚弱是修行功法使然，只要突破瓶颈，情况便能得改善。” “是啊是啊。”许慕姗不知想到什么，道，“如果修行了妖宗的功法，不是会化……化妖了吗？” 妖姬等人愣了愣，不约而同笑了笑，他们算是看出来了，许慕姗刚刚对他们的冒犯真的是无心之失，这位小姑娘想来不曾行走人间，对这人间之事，还有这修仙界之事知之甚少，什么都不懂。 不过许慕姗这话语天真没有心机的模样，倒是让他们生出许多好感。 顾辰解释道：“妖宗的不少强身健体之法，其实与青阳门中的基础法门相似，对夯实根基大有好处，而要得到化妖之能，必须得修行化妖诀才行，那等基础法门是办不到的。” “对了顾辰，你怎么可以抛下我们偷偷溜走？如果不是那个店小二指点，我还不知道怎么找你，你都到哪里去了？” 也不知道顾辰说的那些许慕姗有没有听进去，她的话语转得很快，让人有些跟不上她的节奏。 顾辰不由得看看罗程。 罗程会意，点了点头，直接接口道：“各位既然来了，不如到村中找个地方说话，也不用站在这里招人注目。” 第330章 同路 杨雪儿朗声附和道：“没错没错，我们本来就是要到罗家村治鬼降……魔的，正好大家都会合了，一起过去，弘扬正道。” 顾辰怔了怔，看向许慕姗。 许慕姗道：“我听那店小二说你可能会来这里，又听说这里闹鬼，所以……” 顾辰点头表示理解，却是道：“一会儿到了罗家村，不管看到了什么，都不要出手。” 许慕姗愣住。 “好的。”杨雪儿的反应却很快，马上点头应允道，“顾师兄所言必有道理，那我们去了罗家村，也保证不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顾辰没有多解释，邀请妖宗一行人同行。 妖姬正待答应，一只红眼灵貂爬到她的脖颈处，发出轻微的声音。 妖姬目光微动，往远处树林望了一眼，轻轻道：“也好，我们在这里的确引人注目，不如到那罗家村看看，兴许有所收获。” 许慕姗缠着顾辰，杨雪儿则紧紧跟在许慕姗身后，有意无意将朱紫菱挡在身后，沈翊与李大庆一左一右扶着陈鹰缓缓跟着后面，妖宗一行人则刻意放慢速度跟在他们的后面。 施武目光闪动间，悄声道：“师妹，真的要跟他们一起？我们此行带着任务，与他们一起恐生争端。” “现在还是在一起比较好。”妖姬的嘴巴没动，但声音却清晰地传入几人耳中，“躲在暗中的人修为很高，还不知道是谁，在不知道对方真正的目的之前，我们先不要轻举妄动。” 原来是暗中还有人？ 施武与其他几位同门相视一眼，没有刻意去寻，只是警惕四周，不露声色。 盘在妖姬脖颈处的红眼灵貂却灵性十足，时不时朝四处张望，每每发出轻微声响，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 藏在暗中的吕严收敛着浑身气息，一动不动，整个人不似活物，倒像是人形的石头一般。 他已将自己敛息的能耐施展到极致，只是在知道那里面有妖宗的人的时候，便觉得自己十有八九是被发现了。 妖宗的功法特殊，这且不说，他们所养的妖兽灵性十足，而且各有天赋，像这种发现猎物或寻人觅物的能耐便远非人类修仙者可比，哪怕他的敛息功法再精妙，只怕也难逃过那只红眼灵貂的感应。 “早知道就不出来了，现在倒好，被发现了，再躲在暗中也不合适了。” 暗暗嘀咕着，吕严突然全身绷紧，有些紧张起来。 他发现在离他半里开外，还有一个人，一个黑袍人。 不过与之前不一样，这个黑袍人此时并没有戴上兜帽，那张脸带着一点隐隐的晦暗，站在那里直盯着走远的顾辰。 吕严认得出来，这个黑袍人与之前大闹都来客栈的那个黑袍人，是同一个。 怎么连他也来了！？ 对方能够找到这里来，足以说明对方的能耐，而对方出现在这里，目的也是不言而喻。 吕严突然产生一个念头，一定得通知顾辰才行。 可是现在他不敢动，因为一动就肯定会被对方发现，那黑袍人的修为高得可怕，可不是他可以对付得了的，而且在都来客栈，自己戏耍过这黑袍人，只怕对方恨他入骨，被发现只怕必死无疑。 死都可能是轻的！ 好在，那个黑袍人现在还没有发现自己。 青山宿的注意力只在顾辰身上，终于……他终于找到顾辰了。 一时间，心头隐隐激动，体内元力动荡间，似有隐隐波动传出。 若是与青山宿修为接近的在此，便可以察觉青山宿的存在，可惜在场没有一人在修为能够与青山宿相比，根本就是远远不及，哪怕是顾辰感应灵敏，也没能发现到青山宿这一时心绪动荡而出现的细微破绽。 而事实上青山宿也不在意，以他的修为，根本就不怕被顾辰等人发现，只要他一出手，在场谁能敌？ 但却得知对方一行有妖宗的妖姬，青山宿顿时警惕起来。 昆仑的道子，青阳门的青阳子，妖宗的妖姬…… 这些称号，都不是具体每一个人，而是每个门派之中存在的一类人，那类人资质卓绝，成就不凡，一言一行都可以代表自己的宗门。 所以哪怕此时场中的妖姬修为尚低，但青山宿却不敢大意，妖宗的妖姬出门历练，特别是在其修为尚低之时，必然身怀重宝，历练固然重要，但妖姬更不容有失，除了重宝傍身，还有很大的可能是，妖宗的长辈也在暗中守护。 毕竟此时的妖姬不是青阳子，青阳子的修为已臻上境，这世上没有谁敢说自己能成为青阳子的护道子，但对于修为薄弱的妖姬来说，只怕身边的护道者不在少数。 而那一丝隐隐显露的破绽，更令得妖姬身边的妖兽望来。 青山宿知道，自己被发现了。 不过妖姬似乎没有要打草惊蛇的意思，故作不知，如此一来，倒让青山宿犹豫了起来，他此时要不要出手？ 他在犹豫，因为还没有弄清楚妖姬的立场，如果妖姬要相助顾辰，只怕他这一动手，便会将妖姬身上的重宝，以及暗中的护道者都给引出来，到时候便是他也未必招架得住，而一旦顾辰身上的秘密落入青阳门以外的门派手中，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青山宿慢慢往后退。 他决定先不打草惊蛇，只是就这样跟着也不行，因为妖宗的妖兽大都拥有强大的本能还有感应能力，他长时间跟着只会不断被察觉。 这与修为高低没有关系，妖兽的野性与本能也算是它们的武器，这是大多修仙者比不上的能力。 一边退后，他还需要一边警惕，因为如果刚刚真的被妖宗一行人察知，那么他们的长辈只怕也已经知道自己的踪迹，此时敌友难辨，他又不想暴露，只能戒备着。 “嗯……” 青山宿突然低吼一声，只见他身上不断有黑气冒出，毒气纵横间，让他的元力大为紊乱，身子摇晃间，他迅速隐进了树林。 吕严看着青山宿隐去，目光闪动，又看向顾辰等人离去的方向，此时顾辰他们已经走远，再看不见了。 “也不知道刚刚妖宗的那只妖兽是发现我了还是发现那个老怪物？” 吕严思索着。 “也有可能都发现了，不过那个妖姬也真不简单，竟然不动声色……” 警惕地看看四周，吕严与青山宿也有一样的看法，只怕妖宗的长辈也隐藏在附近，这一带也正好是树林，围着一片废墟，对于妖宗的人来说，正是可以展露长处的场所。 “不过妖宗的妖兽再厉害，只怕也难知那老怪物的修为，而且说起来，妖姬会帮顾辰对付那个老怪物吗？” 吕严一边朝青山宿离去的方向摸去，一边思索着，他觉得有必要先通知一下顾辰。 手一招，从他的袖子里跑出来一只拇指大小，像是蝉的东西出来，吕严手指安在它那薄薄的翅膀上，元力化入其中，而后松开手来，那只小东西便朝顾辰所在的方向飞去。 “反正我已经告诉你了，也算是不妄交了你这个朋友，至于你能不能早有准备、逢凶化吉，这就不是我该操心的，那老怪物太强，我根本就对付不了。” 虽然这么说着，可他还是朝着青山宿离去的方向寻去，一路辨识着青山宿的踪迹。 “再一次……嗯，我身上还有一只灵蛁，本来是要用来联系我的堂口弟兄，如果我找到那老怪物的踪迹时我那些弟兄还没有要事找我，那我就再用这只灵蛁给你传过去一些消息，这样我就仁至义尽了。” 突然间，吕严暗骂一声：“他奶奶的，你可千万别死！” 第331章 赠丹 方才一番打斗的动静虽远，但震动传来，多多少少还是产生了些许影响，罗家村显得更荒废了。 不管是顾辰还是罗程，此时的心情都略微有些沉重，这废墟中沉重的阴气还有鬼气、怨气，压得人喘不过气。 四下里静悄悄的，死寂一片，许慕姗能感觉到暗中总有一双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让她心底毛毛的，忍不住问道：“顾辰，你们好好的跑来这里干嘛？” 顾辰道：“当日在都来客栈那里有人打斗，修为很高。” 许慕姗连连点头道：“没错没错，当日我本来要去看热闹的，找你时你却不在，如果不是那个店小二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会在这里。” 顾辰点头道：“我也是从那个店小二口中得知，那个黑袍人是冲我来的，我不想连累你们，所以就与罗程先行一步。” “原来是这样……” 一直想不明白顾辰会丢下自己的原因，难免耿耿于怀，现在终于知道了，许慕姗的心情变得好多了。 朱紫菱看看许慕姗的模样，忍不住提醒道：“许师姐，那个黑袍人抓走了洛师姐和陈师姐。” “对对对！”许慕姗猛然惊呼一声，拉住顾辰的手道，“顾辰顾辰，怎么办？那个黑袍人竟然抓走了洛师姐，我们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你有没有主意？” 朱紫菱呆了呆，弱弱补充道：“还有陈师姐……” 这事情顾辰意想不到，沉吟一会儿后道：“如果店小二说的没有错，那个黑袍人是冲我来的，应该不会伤害你两位师姐，我看他十有八九还会来找我，到时候我们再想办法救出她们。” 好像问题一下子都有了解决的办法，许慕姗显得很轻松，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有办法。” 罗程深深看着顾辰，正好与顾辰相视，他轻轻摇了摇头。 顾辰一愣，但却会意，嘴角轻轻一翘。 如果黑袍人的目的真的是自己，以那黑袍人展露的修为，只怕这里没有人会是他的对手，更别说还有人质落在黑袍人手中，但是如果能以自己一人换回众人平安，顾辰觉得应该值得，只是他的这种想法，被罗程捕捉到了，罗程的摇头表示他的不赞成。 可是这个不赞成没有办法当众说出，而且他也知道，就算他不赞成顾辰还是会这么做，罗程一边引路，一边寻思着其他的办法。 跟在众人后面的妖宗一行人将他们的谈话听在耳中，彼此心中都有了大概，妖姬目光闪动，原来暗中那人是为了顾辰而来的，忍不住便有了兴趣。 施武等人将妖姬的神色收入眼中，个个暗中苦笑，彼此心照不宣。 妖姬天分卓绝，但自小便好奇心过人，对任何事物都有了穷究到底的欲望，但也正因为她的这一特点，修为进境上才能够一日千里，而且还能同时修行妖宗三大体系的功法，换了别人只怕早就力不从心。 顾辰可是修仙界中那位鼎鼎大名的青阳子的义子，居然还有人敢打他的主意，单是这个中原因，便足以引发他们的探究心理，他们尚且如此，就不用说妖姬了。 一行人来到了罗家村的深处，这里阴气逼人，本来天已大光，却依然给人一种暗沉沉的感觉。 树下、矮墙边、废石堆旁、乱坟之间……时不时有黑影闪过，那黑影时凝人形，时聚散如烟，朦胧不清的五官给人诡异的感觉，偶尔一阵风吹过，在耳边便响起鬼哭狼嚎。 许慕姗谨记着顾辰让她不要出手的吩咐，但这些冤魂像是存心捉弄她，时不时在她身边显形，越来越近。 沈翊两指并起剑指，掐着剑诀，便有剑吟，剑气外放，将靠近他们身边的黑影击散。 “你……” 罗程情急之下便要出手，被顾辰一把拦住，同时顾辰一指点出，静敛无华，但却直接点散了沈翊的一身剑气。 这一指，令得妖宗一行人眼前一亮。 “顾辰，你干什么！？” 李大庆怒喝一声，拔出长剑，但却被沈翊及时按住，满是忌惮地盯着顾辰，没想到青阳大比过去没多久，他的修为更高了。 顾辰道：“在这罗家村里，希望你们不要再出手了。”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沈翊盯着顾辰。 这罗家村已成废墟，冤魂游荡，恶鬼潜形，若是放任不管，将来必定成为一个伤天害理的鬼窟，到那时候再来治理便难了。 妖宗一行人刻意与顾辰他们保持着一定距离，不再接近。 顾辰的目光落在陈鹰身上。 此时的陈鹰，又一次失去了意识，那虚弱的身体给人的感觉竟似连凡人都不如。 原本此地阴气虽盛，但对他们这等修仙者来说还不算什么，元力稍加运转便可以抵御得住，但陈鹰如今的身体仿佛已被耗空，就像是一个空荡荡的容器，不管什么东西都会往里装，只怕用不了多久，必将其害。 如此一想，顾辰也能明白沈翊刚刚出手的原因，可是…… 罗家村如今成为一处鬼冢，肯定是不能放任不管的，但这里也是罗程的故乡，在离去之前，顾辰并不打算清理这片废墟，相信罗程也是这样希望的，只是陈鹰却不一定支持得下去。 顾辰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枚丹药。 看到那枚丹药，所有人都露出惊容。 施武沉声道：“师妹，那个该不会是……” 话没有说完，但妖姬知道他想问什么，轻轻点头。 沈翊瞪着眼盯着顾辰，一阵惊疑不定，想去拿，却又强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伸出手去。 顾辰道：“这枚青神丹，不仅可以帮助陈师兄抵御这里的阴森鬼气，或多或少还可以改善一下他的现状，有可能助他突破，这样一来就可以摆脱这种透支状态，修为进境应该就在旦夕之间，只是我希望你们不要再对罗家村出手。” 沈翊难以置信，就只为了这么一件小事，顾辰就拿出一枚青神丹来交换，他忍不住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顾辰点头。 “你知道它的价值吗？” 顾辰手往前伸，道：“给他喂下吧。” 沈翊的手微颤，下意识里就要伸出手来，却又带着犹豫。 让他犹豫的不仅是该不该从顾辰手中接过这枚青神丹，让他犹豫的，还有当他拿到青神丹后，是不是能控制住自己，是不是能将这丹药给陈鹰。 “让你拿就拿了嘛！” 许慕姗实在是等得不耐烦，随手从顾辰手中拿过青神丹，一把塞进陈鹰的嘴里。 沈翊和李大庆一时看呆了，青神丹就这么给了陈鹰？ 顾辰见此，一指点在陈鹰喉咙，指肚按着他的喉管往下移，然后轻轻点在他的胸前，而后才将手收了回来。 青神丹的药效发挥得很快，陈鹰睁开眼睛来。 他的气色竟然比先前要好得太多，不再是一副病殃殃的模样，双眼之中隐有神光，深邃而神秘。 他觉得身上多出了许多气力，便自己站好，只看到沈翊和李大庆两人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像是傻了一样，却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许慕姗道：“陈师兄，你现在没事了，就不能反悔了，你们都不能再在罗家村出手。” 第332章 蝉鸣 罗家村，一片废墟中，众人三三两两，不太远离却又不甚接近，各据一处残存的屋舍休整。 一块石头袭来，狠狠撞在一处坟碑上，惊得坟碑角落一团黑影聚而又散，深深隐在其中，陈鹰下意识里要发出剑气灭掉这些阴魂不散的鬼物，但马上又忍住了。 他一个人独坐在这角落，沈翊和李大庆并没有在他身边，这是他要求的，因为他需要静一静。 而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这一带的鬼气阴气再也不能对他造成威胁了，随着青神丹的药效发挥，陈鹰精神力大涨，在那强大的精神力浓缩之际凝练出了一缕神识，将修行堆积久久难解的全部碍难一扫而空，已经一举打破了那道瓶颈，突破到了一元境。 青阳门四代弟子中，他是修为达到一元境中年纪最轻的。 那一枚青神丹，不仅是扫除他修行中的所有难题，还让他突破到一元境的瓶颈完全消失，突破就像水到渠成一样，也没有给身体留下任何的后遗症，方知原来对于青神丹所传的“可扫除境界瓶颈，突破一往无前，更有助于心境修行，让心境明朗，修行更益”并无丝毫夸大之处，甚至可能言有未及之处。 可是这样的一枚丹药，顾辰竟然说给就给了。 在听到沈翊和李大庆将他昏迷期间发生的事情一一道出后，陈鹰也感到难以置信，只是身体的状况也在告诉他，事实便是如此，如果不是青神丹，他想不出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能够一举解决他身体的隐患，还让他一举突破。 可是，那是青神丹，是可以可扫除境界瓶颈，突破一往无前的神丹，还有助于心境的修行，是当之无愧的至宝，当今整个修仙界只有青阳门才炼得出来。 青阳大比的时候，陈鹰也是有志此丹，可惜最终还是与此丹失之交臂，事后他懊恼了好一阵，要知道此丹炼制不易，须得借助悟道者悟道之时的道机才能成丹，而且丹方古老难觅，能炼者极少，整个青阳门也只有不到十颗而已。 手中的石块被握成粉末，从指缝间溜走。 “为什么要给我？” 本是不可多得的神丹，也是陈鹰那般身体状况最迫切需要的宝物，可是如今得到了，陈鹰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谁给他青神丹他都会感激不尽，可唯独是顾辰给他，却让他感到屈辱。 不远处，许慕姗的声音传来，她正缠着顾辰，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可是那表情很轻松，也很愉快，那种笑容是在与他一起的时候不曾露出的。 “你可以放心，目前来看，你两位师姐不会有事。” 在朱紫菱又一次忍不住提醒许慕姗寻找搭救洛兰与陈冰冰时，顾辰说道。 许慕姗对顾辰很是信任，连连点头道：“没错没错，朱师妹，你放心好了，顾辰说不会有事，就一定不会有事。” 只是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能让许慕姗无条件相信，却不能让朱紫菱打消心头顾虑，道：“可是那个黑袍人身份神秘，修为又那么高，师姐她们……” “他的修为越高，你的两位师姐就越安全。”顾辰越说越是肯定。 罗程闻言转过头来，与顾辰默契地对了一眼，又保持着沉默。 却在这时，传来一声长长的蝉鸣。 罗程道：“这个季节不可能有蝉。” 朱紫菱与杨雪儿经提醒，都神色微凛，警惕起来。 但其他人却一阵云里雾里。 许慕姗道：“这是蝉鸣？声音好清脆！” 顾辰点点头，寻找着声音传来的位置。 陈鹰、沈翊和李大庆也朝声源处望去，但两人脸上并没有多少紧张之色。 罗程见此，忍不住提醒道：“现在的时节，用人间的说法来，已是小雪，在这种时节不可能还有蝉鸣。” 事出反常必有妖，顾辰等人终于明白到罗程的担心，也警惕起来。 妖宗一行人却不以为意，施武道：“或许这蝉经修行已有道行，什么时候叫都可以。” 话虽如此，但在这个时候发出蝉鸣，总让人不能不小心。 沙朗朗撇撇嘴，拉着妖姬的手轻声道：“师姐，他们会不会太小题大作了？” 妖宗在荆州地界以南的热带丛林中，宗门弟子自修行日起便与妖共处，也因此在南方热带林中不少妖兽，尤其是那些开了灵智能够修行的妖兽都不约而同集中在那一处，因为妖宗的人不会伤害它们，甚至如果能与妖宗弟子同修，还可以令它们更快提高道行。 妖宗的文化与其他门派大相径庭，因此甚少进入中原地带，以避免与其他门派的人起冲突，也是因此，他们对其他门派的一些做法都很难理解与认同。 似乎是因为他们这边的如临大敌，蝉鸣声断，罗家村里又恢复了死寂一般的沉静。 “咦，没了！” 许慕姗刚确定蝉鸣传来的位置，马上便跑过去，还下意识里将顾辰也一起拉了过去。 陈鹰看着顾辰与许慕姗接近，表情不太自然。 “顾辰，你刚刚听出位置来了没有？”许慕姗问道。 顾辰摇头，道：“那只蝉应该一边叫一边移动的，而且这一带环境特殊，声音不断反射，很难听声辨位。” 许慕姗有些失望。 顾辰道：“天色渐晚了，大家先好好休息一晚。” 紧接着又指着他昨晚休息的屋子对许慕姗道：“去休息一下吧。” 许慕姗摇头道：“你让我们去休息，你呢？” 这一带的鬼物精魅不少，但若只是这些，他们这些人没一个简单，自然不会害怕，但暗中又多出一只不知道从哪来的蝉，加上暗中有人虎视眈眈，不知什么时候会寻到这里来，让顾辰多少有些担心。 陈鹰突然道：“你也去休息吧，今晚我来守夜。” 顾辰一怔，摇头道：“你虽然服下了青神丹，但药力还没有完全吸收，你的身体也没有完全恢复，还是我来吧。” 陈鹰坚持道：“我正好可以炼化药力。” 看顾辰还在坚持，陈鹰不耐烦道：“现在这里修为最高的人就是我，哪怕我精神不济，也不会让一些小鬼小怪在暗中捣乱，怎么？难道你看不起我这病弱之人？” “你怎么这么说话？” 许慕姗大为光火，正要与陈鹰理论，顾辰拉住她后，笑道：“既然这样，就有劳了。” 陈鹰冷淡地点点头，看着顾辰拉着许慕姗走去，他的目光停留在许慕姗的背影上，脑海之中却浮现出悟石那时许慕姗那遥遥领先的身姿。 那印象深刻，就好像被烙印在心头。 “将青神丹的药力完全吸收，我还可以更上一层。”陈鹰的目光又落在顾辰的身影上，“这个人情我记下，一定会还你的。” 青神丹中蕴含的悟道道机，随着陈鹰的吸收炼化，与他的精神融合为一，让他对天地之间的道的感受变得越来越深刻，时不时感到自己能抓住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可是一时还抓不住。 借助这缕道机，继续修行下去，说不定自己可以悟道，陈鹰不想错失这大好机缘，青神丹既然已经被他吃下，一定得将这丹药的效力给发挥到极致，才不妄他承这人情。 就着月光，陈鹰盘膝而坐，青阳御焱诀中三诀运起，那繁复玄奥的功法，迅速地绞动着他的脑海。 第333章 投缘 妖宗一行七人住在相邻的两间房屋里，房屋虽然看起来破旧不堪，甚至随时有可能倒下，可是对他们这等修仙者来说，一处地方是不是能够遮风挡雨并不重要，他们不甚在意，但终究聊胜于无。 施武、羊双、巴无毕三人在一处，而妖姬、沙朗朗、温秀钿在一处。 远远的，他们都可以看到陈鹰在暗沉沉的月色下修行的景况，隔着这一段距离，他们也能感受到陈鹰身上那若有若无的道机流露，好像随时都有可能进入悟道之境。 与此同时，沈翊和李大庆慢慢朝陈鹰接近，在距离陈鹰还有两三丈的距离停下，一面为他护法，一面又避免影响到他。 沙朗朗逗弄着手上盘绕的赤红小蛇，她的双眼之中也各现在一道竖痕，看起来极为妖异，但声音依然清脆好吃，对妖姬道：“师姐，青神丹是什么滋味，我还从来没有尝过呢。” 妖姬笑道：“青神丹可是修仙界不可多得的神丹，整个修仙界也就青阳门能得几颗，而且炼制不易，说是用一颗也少一颗也不为过，别说你了，整个修仙界那么多前辈高人，敢说自己能吃到青神丹的又有几个？” “那这位顾师兄还真是大方，这样的丹药竟然说送出去就送出去了，半点儿不带可惜的。” 妖姬点点头，眼瞳微闪异光，在这夜色之中，她能够看到，顾辰并没有马上去休息，而是在那处房屋外头，似乎也在暗暗为陈鹰护法。 心念微动，妖姬走了过去，沙朗朗与温秀钿要跟上，但都被妖姬拦了下来。 顾辰听到脚步声，还不待他转身，妖姬的声音便已传来。 “这位陈师兄心高气傲，如果让他看到顾师兄并没有去休息，而是在这里守护，说不得又要发火。” “妖姬师姐……” “叫我妖姬便好。” 顾辰点头笑道：“那你叫我顾辰便好。” “顾辰。” “……”顾辰一时哑然，没想到妖姬在人情世故上竟是如此的干脆利落，不过这倒很合他的脾气，随口道，“等他从这道机中醒转，我便去休息。” 妖姬与顾辰并肩而立，道：“只是他能够真正抓住这缕道机，进入悟道之境吗？” 许慕姗走上来，站在顾辰与妖姬之间，眉眼间竟是斗士一般的神情。 顾辰笑了笑，道：“悟道之事本来便是虚无缥缈，一切但求机缘，随着仙路断绝，如今仙人不显，突破不出最后的那道关隘，便有越来越多的人走在求道的道路上，因此近道者越来越多，只是能够入道的人并不多，天道有所弃，我们在天道之下修行，能够得到什么，也只是看天道愿意给我们什么。” 妖姬不大认同顾辰的观念，道：“修仙者与天争与地斗，要什么便得自己去抢什么，随遇而安太过消极，在我看来可不适用在你身上呢。” 许慕姗瞪着一双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让她有些灰心丧气的是，顾辰与妖姬的交谈她竟然插不进嘴去，总觉得都有道理，但这种道理目前似乎离她尚远，而且她听得云里雾里，似懂非懂，便又不敢乱开口，在这种情况下一开口肯定会错。 她想不明白，怎么这两人才刚刚认识，甚至才第一次站到一块，突然之间便说起这种深奥的话语。 同样奇怪这一点的，还有顾辰与妖姬本身。 他们却不知道，一个曾是昆仑道子，一个是如今妖宗的妖姬，他们被这两大门派作为核心弟子来加以培养，所走的路一开始便与他人不同，同一境界中，他们要远比其他人知道更多，也了解更多。 正因为两人身上有相似的味道，所以相遇恨晚，不知不觉间便扯出了两人之间的共同话题，一时间，竟让顾辰有种回到昆仑山上与长辈问答的感觉。 妖姬说得没错，随遇而安消极以对并不是他的性格，他自然存有一争之心，所以在昆仑山上，他独居一峰，很少与他人来往，可是自下山以来，他所看到的，都是人们的安于现状、得过且过，这其中不乏修仙者，在这条已经断开的仙路上，不少人已经放弃，转而求那荣华富贵。 顾辰抬头，便看到一幅月朗星稀的画面，空中没有云，只是沉沉阴气却将大多月光阻拦于外，让这罗家村显得暗沉沉的。 “顾辰，你在想什么？”妖姬饶有兴趣地问顾辰。 顾辰道：“我突然觉得，罗家村外有广阔天地，但在这阴气鬼气环绕下，像极了一个囚笼，囚住了人心，也囚住了人死后留的念，散不去，便走不出去。” 罗程动容，目光盯着地面有些发直，顾辰这一番话给他造成冲击。 妖姬却是若有所思，她的目光透过这暗沉沉的天，仿佛能够看到九霄之外，喃喃道：“在这天道之下，众生皆为蝼蚁，要想超脱出去，便只有……” 妖姬闭嘴不语，有些话即便是她想说，也有些忌讳。 许慕姗听得入神，等了许久不见妖姬往下说，便催促道：“只有怎么样，你快说呀！” 顾辰接口道：“捅破这天，自然便超脱了。” 许慕姗瞪眼看着顾辰，以为他在开玩笑。 妖姬深深地看着顾辰，却是知道，顾辰并非在开玩笑。 就在这时，陈鹰身上的道意散去，悠悠醒转，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朝顾辰这边看来。 妖姬微微一笑，道：“顾辰，跟你聊天很愉快，我们下次再聊。” 妖姬走后，顾辰朝陈鹰笑笑，转身走了进去。 许慕姗紧跟其后，问道：“顾辰顾辰，你跟她聊天愉不愉快？” 顾辰想到那座雄山，点头道：“很不错。” 许慕姗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可惜顾辰看不到。 陈鹰守夜，让沈翊和李大庆都自去休息，见他坚持，沈翊和李大庆只得走开。 李大庆还有些担心，沈翊道：“算了，让他做些事也好。” 吃下了顾辰的青神丹后，让陈鹰觉得欠了天大的人情，这人情不容易还，自然不是区区一两次守夜可比，哪怕是陈鹰给顾辰守一辈子夜，也还不了那枚青神丹的恩情，但陈鹰固执地想要多做些什么事来，只有这样他心里才能勉强好受，哪怕只有一点点。 李大庆很郁闷，做梦也想不到顾辰与陈鹰两人的关系会变成现在这样子，他还记得在悟石那段时间里，两人的针锋相对，可是随着悟石之后，很多事情都在变。 心烦意乱，李大庆一眼发现角落有只小鬼，一气之下便要灭之，被沈翊眼疾手快拦住了。 沈翊早就发现那只小鬼的存在，只是没有出手，此时也不让李大庆出手。 这是顾辰交出青神丹时说好的。 李大庆恨恨收手，却发现那只小鬼已经跑了。 顾辰打坐调息，没多久便又睁开眼睛，发现在他的身前有一只小动物。 这只小动物体长约有两寸，有两对膜翅收束着，在其腹部有微微振动，传出不易察觉的声波来。 顾辰微有警惕，因为先前罗程已经说过，这种时节不可能还有蝉。 就在顾辰观察它的时候，那只蝉开始慢慢地爬过来，动作不快，但离顾辰越来越近。 顾辰迟疑，不知道要不要阻止，他的神识散出，将这只蝉给包围住，发现这只蝉虽然有些妖力，但很弱，根本不可能对他产生威胁，便任由它慢慢接近过来了。 第334章 救走 那只蝉慢慢地爬到顾辰的肩膀上，腹部开始振动起来，随着其腹部的振动，一阵微不可察的声波直接传到了顾辰的耳中，而后，声波慢慢地淡了，散了。 顾辰的双眉先是立起，而后神色变得凝重了几分，再渐渐地，眼中带着些许忧虑。 声波不见了，那只蝉还停留在他的肩膀上不动。 顾辰伸手，将那只蝉给拿了下来，只见那只蝉在其手心已经是一动不动，腹部松松垮垮的。 “原来这个就是灵蛁，这种传讯的灵兽倒是少见，速度上虽然比不上剑书，但是保密性却是一般的剑书比不了的，可惜只能用一次。” 掌心中的那只灵蛁一动不动，已经没有了生机，刚刚的振动似乎就已经用尽了它的所有气力，看那腹部松松垮垮的模样，似乎轻轻一碰就会碎去。 从那灵蛁传来的信息中，顾辰得知那黑袍人再一次寻了过来，虽然还没有发难，不过想来这是迟早的事。 对方的修为远高过自己，既然发现了自己的行踪，便再难摆脱，而对于那神秘黑袍人的身份，顾辰隐有猜测，如果他的猜测属实，这一次只怕真的无计可施。 顾辰在想，是不是应该跟许慕姗等人分道扬镳，也免得到时候彼此为难。 沉沉夜色，悠悠月光，似乎照不见那座青山。 …… …… 吕严一路小心谨慎，远远缀在青山宿后方，没有被拉开距离，但也有意不让自己过分接近。 他的敛息之法确实有独到之处，再加上青山宿此时体内的毒素再一次作乱，竟然一时无法发现到他的存在。 青山宿一路奔向那座孤岛，在林木掩映之中开始运功驱毒。 倒也算是熟能生巧，青山宿很快便将毒素给镇压下来，只是他的手法越娴熟，就表示他被这毒素折腾得越不堪。 镇压虽快，但要将毒素给驱逐出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青山宿身上有黑气滚滚，几乎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同时以他为中心，周边的植物迅速变黑，被毒气所染。 吕严潜在水中，一时不敢上岛，但一直待在这水中，难保不会被发现，于是他慢慢地朝一边转移，准备绕到岛的另外一边。 随着他的移动，发现这座岛上不少地方的植物不是枯死荒芜，便是黑气覆身，满是剧毒，那些地方彼此之间并不相连，分布上也无规律可循。 吕严沉吟着，默默将那些位置记在脑海。 没有多久，吕严脑海之中灵光闪过，慢慢朝岛上接近，此时离青山宿有些远，他不用担心会被发现。 通过比对那些位置，在脑海之中绘出一个个点，隐隐间仿佛可以看出，那些点形成一个半包围圈，似乎包围着小岛上的某处。 趁着青山宿此时忙于驱毒，吕严抓住机会很快找了过去。 在小岛中心的一处山壁下，洛兰与陈冰冰闭目冥思。 她们被青山宿下了禁制，全身无力，走不了几步路，但却可以控制元力运行，修行方面不受影响。 既然动弹不得，那便只好静下心来修行，这座小岛位置偏远，无人打扰，清静自然，除了天地灵气较薄，比不上那些洞天福地，倒实为一处修行的好地方。 不敢耽搁太长时间，吕严走了出来。 听到动静，洛兰和陈冰冰几乎不约而同睁开眼睛，看到来人并非青山宿，两人又是意外又是警惕，现在她们二人受制，动弹不得，如果来人心怀叵测，只怕她们凶多吉少。 一时间，两人都选择以不变应万变，尽量不暴露自己不能动的事实。 “你是什么人？”洛兰的声音平静。 吕严小心地观察四周，问道：“你们认不认识顾辰？” 洛兰与陈冰冰面面相觑，彼此都是惊疑不定。 洛兰试探着问道：“你是顾辰什么人？” 吕严警惕着青山宿所在的方位，没有回答，低声道：“那个黑袍人现在在驱毒疗伤，要走就得趁现在。” 洛兰和陈冰冰都没有反应。 吕严看着她们，道：“一句话，走不走？那老家伙随时有可能发现我，我又打不过他，甚至可能被他一掌拍死，你们要是不走，那我就自己走了，不过你们放心，你们的位置我会告诉顾辰的，只是顾辰来不来救你们我就不知道了，很明显那老家伙的目标就是顾辰，而且就算顾辰愿意来救你们，到时候你们也不一定还在这里。” 从吕严说出的话中，能够得到不少信息，至少能够确定的一点，便是这个人真的认识顾辰。 洛兰决定赌一把，道：“我们被下了禁制，走不了，你能不能帮我们把这禁制解开？” 吕严看了看洛兰与陈冰冰两人，狐疑道：“你们被下了禁制，却能修炼？” 陈冰冰接口道：“我们的禁制被下在体外，不碍于经脉中的元力运行。” 吕严大感兴趣，凑上前去，在陈冰冰面前蹲下，元力凝聚在双目中，果然看到在陈冰冰的体表有一层若隐若现的符文流动着，应该便是她们所说的禁制了。 “有趣有趣，这种下禁制的手法倒是首次见到，这禁制看来只是限制了你们的行动能力，却不妨碍你们的修行，让你们依然能够提升修为，什么人竟然这么好心？不过这禁制下在体表，反而容易解开，要是有其他人在，这禁制根本难不倒人，不过这荒岛还真没有半个鬼影儿，难怪那老家伙这么放心。” 吕严凑得太近，让陈冰冰有些不自在，而且对方一眼便看出这种禁制的虚实，更知道了她们两人失去了行动能力，这也让她心中生出许多忧虑。 “你……你看什么看？快帮我们解开！” 吕严突然想到什么，声音微沉，道：“我说呢，怎么总觉得这事情有些古怪，原来是这样。” 洛兰和陈冰冰都安静下来，却不知道吕严说的这样是哪样。 “如果真的是想囚禁你们的人，不可能给你们自主修行的机会，哪怕这个禁制再精妙，哪怕这个地方再无人烟，修仙者只要能够修行，便会有许多变数，那老家伙更像是故意让你们在这里修行的。”吕严越想越是明白了，眼中骤放杀机，“那老家伙不会是你们师门的长辈吧？” 见吕严逼得更近，身上的杀机隐现，随时有可能下杀手，陈冰冰目光躲闪，心下已经慌了，想要矢口否认，但这个时候因为害怕，反而一时说不出话来。 洛兰心下一紧，连忙道：“你说的那个人，确实是我们师门中的长辈，但跟我们并不是一路的。” 吕严转头朝洛兰看去。 “如果跟我们是一路的，怎么可能会把我们控制在这种地方？如果是为了让我们修行，在师门之中，天地灵气充沛之地，岂不更好？在这种地方修行一年，能比得上在宗门灵气汇聚之地修行一天来得更好更快？” 听这话有理，吕严杀意敛去。 “我们在这里也是身不由己，你既与顾辰相识，应该也知道我们的师妹许慕姗跟顾辰一块，他们不会放任我们不管的，为了避免因为我们而让顾辰陷入危机，请你帮我们解开这禁制。” 吕严随手两指点去，发出两道元力，打乱了洛兰与陈冰冰体表上的禁制符文，那禁制便直接被解开了，正如同吕严所说的，这种只下在体表的禁制并不难解，下这禁制的人又想要让两女修行不受影响，这禁制就不能太强力，留下了很大的破绽。 “走！” 解开禁制，确认行动无碍，三人迅速离去。 第335章 阴邪 宁静的小岛，突然卷起狂风，席卷之下带起巨浪，滚滚而来，莽莽而逝，那惊涛骇浪之间夹杂着难言的愤怒，仿佛要将一切吞噬殆尽。 青山宿虚浮半空中，冷目扫向周边，可是方圆数里内都不见了洛兰和陈冰冰两女的踪迹，他的神识不断延伸，不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藏匿行踪之地，可是依然没有发现，可想而知那两女早已逃离。 他虽保两女修行无碍，可是那禁制也让二女行动不便，两人都被下了禁制，相互间没有办法援救，那便只有一个可能，在这荒无人烟的小岛上，还有其他人在。 但这小岛他早已里里外外查看了数遍，分明便是一座荒无人烟的岛屿，哪里会有他人？而常人轻易不会到这一带来，那便只有一个解释，有人跟着自己到这里来了。 能够跟踪自己，但自己却一无所觉，那此人修为必然不俗，可是他驱毒疗伤，前前后后并未花去太多时间，那人带着洛兰与陈冰冰两女，走得再快也不可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消失才对。 青山宿找了许久，在这一带闹出了颇大动静，一无所获，最终恨恨而去。 这里已经暴露，不能再做为他的藏身之处了。 青山宿离去许久之后，水中一点蓝光一闪而去，三人狼狈上岸，分明便是青山宿在找的洛兰与陈冰冰，还有将她们救出的吕严。 吕严看着朗朗蓝天，松了一口气，如果青山宿再拖上那么一会儿，他们肯定藏不下去，到时候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非得被青山宿生撕了不可。 手中一颗蓝色剔透的珠子上，已经出现了几道裂痕，灵光散去了一大半。 吕严一阵肉疼。 “多得有这颗避水珠之助，我们的气息能够一起保持着与水流同步，才没有被那老家伙的神识发现，不然那老家伙修为高得可怕，我们根本瞒不过去。” 洛兰和陈冰冰都很感激，刚刚的那一幕她们也在水中得见，深知其中凶险万分，青山宿一怒之下卷动方圆数里之地烟尘滚滚，狂风巨浪呼啸，她们哪怕藏身于水底也几乎不能自已，如果不是有这颗避水珠在，刚刚必然被巨浪给卷上去，那时候便又落到青山宿手中。 想到这里，洛兰和陈冰冰连忙道谢。 吕严连连摆手道：“算了算了，是我决定要救你们的，才交了顾辰那家伙为朋友就没一点儿好事，次次被连累，这真是折本生意了。” 洛兰和陈冰冰没有接话，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真看不出来，你们两位的修为竟然也不低，这避水珠品级可不一般，能够避开那等修为之人的神识，不过这东西吃元力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我一个人根本喂不饱它，刚刚如果不是你们的元力相助，只怕我们早被发现了。” 洛兰与陈冰冰虽然被青山宿抓来，但青山宿毕竟是她们的师门长辈，且青山宿的目的在于顾辰，因此并未对她们怎么样，也不限制二人修炼，甚至还对她们的修行颇多指点，让二女这段时间来修为提升迅速，对她们来说实是一场机缘。 如今逃离，二女心中百感交集。 “好了，既然救出你们了，我们就此别过。” 吕严站起来就要走，洛兰不由得挽留道：“这位师兄修为不凡，又与顾辰是好朋友，不如与我们同行，一起去找他们。” 吕严连连摆手道：“不了不了，在那家伙身边太危险了，我有几条命都不带这么耍的，还是各走各的好，顾辰他们就在罗家村，我是从这边来的。” 吕严指着一个方向，却道：“所以你们最好去时不要走这条道，往这一边绕一大圈从另外一个方向进罗家村，我比较担心那老家伙还会在这条道上出现。” 洛兰连忙点头道：“谢师兄提醒。” 陈冰冰盯着吕严，问道：“不知道师兄怎么称呼？” 吕严摆摆手道：“叫我吕严就好，好了，事不宜迟，迟则生变，我们就此别过。” “师兄，我叫……” 陈冰冰的话只能噎回肚子里去，吕严的身法高绝，转瞬无踪。 “师妹，我们走吧。”洛兰招呼一声，陈冰冰有些心不在焉跟上。 …… …… 陈鹰长出一口气，那口气中竟蕴着星月之华。 守了一夜，不仅不见丝毫疲惫，反而让他精神气爽。 他所悟出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繁复但玄奥，不单是修行不易，其中的玄机也远没有那么简单。 青阳门中修行青阳御焱诀中三诀的大有人在，不管是悟石得到的还是通过师承获取的，但陈鹰有所了解，没有一人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能够像他一样，不单能取天地灵气为己修行所用，竟然还能吸收这星月之华。 星月之华在他体内并非凝聚成为元力，而是化为星光点点，目前还不知道能有什么用，但其中暗藏的玄机已令他感到不凡，随着那星月之华越来越多，他发现自己与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道机联系越加紧密，让他越来越有信心随时都能进入悟道之境。 有这一发现让他欣喜若狂，同时也让他暗下决心，先不急着进入悟道之境，他要不断吸收星月之华，等到豫州之行结束，回到青阳门中之后，一则得长辈护佑，修行可无后顾之忧，二则厚积薄发，可以让他走得更远。 一夜无事，也算不负他对顾辰之诺，正好顾辰走了出来，陈鹰转过头来与其对视一眼，眼中藏着战意，待到自己更上一层，与顾辰的胜负之争才真正要展开。 陈鹰觉得，一切都将与青阳大比时的情况完全不同。 看到许慕姗蹦蹦跳跳围绕在顾辰身边有说有笑的时候，陈鹰十指紧紧抠在一起。 “罗程呢？” 顾辰四下里看看，并不见罗程的踪影，想了想，便只有一个地方有可能，他朝罗家村的那处乱坟走去。 事实上这罗家村除了废旧屋舍、残垣断壁，无名姓的坟墓亦多得无处安置，所以散布很乱，在这村中走没几步便能看到一处坟墓，但在罗家村的西北角，也就是顾辰与罗程钻出来的密道那处，是坟墓最集中的地方。 自来到罗家村后，罗程大多的时间都守在那一处，顾辰隐隐觉得，在那没有刻上名字的墓碑上，有罗程亲近熟悉的人沉眠在其中。 许慕姗跟在顾辰身边，她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有很多的事情想要说与顾辰知道，可是蓦然地，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最终完全消失。 一阵阴风扫来，却不是冲他们而来的，而是冲向那处乱坟地，在那阴风中数道阴魂，在这晨光之中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抓着拉着，往那处拘去，聚散难凝的魂体此时更显身不由己，那抓着他们的力量显得比他们那怨凝之气还要更加阴邪可怕。 陈鹰、沈翊、李大庆脸色微变猛然站起，妖姬等人察知动静，亦是走了出来。 “罗程……” 顾辰的声线微带颤抖，也不知道是因为担心还是因为害怕，这种情绪他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只是满心希望不要是罗程出了事，他飞快奔了过去。 “顾辰，等等我！” 许慕姗大喊着，追不上顾辰，只得紧紧跟在顾辰后面，陈鹰的速度很快，赶了上来，但一时半会也难追上顾辰。 “师妹，怎么样？”施武询问妖姬。 妖姬的神情淡然，轻轻道：“既来之则安之，我们不如也过去看看。” 第336章 鬼宗 “混蛋，我杀了你们！” 随着接近听到打斗声，紧接着传来罗程的怒吼，顾辰略微松了一口气，至少罗程还没有出事，想到这里，他的速度更快了。 陈鹰跟在顾辰的身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现在的修为已经突破，比顾辰更高一个境界，可是偏偏追不上顾辰，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观顾辰的身法，说不上多么精妙，与在青阳大比上施展出来的那拙朴无华的身法一样，实在没有任何过人之处，甚至给人一种生硬、艰涩的感觉，就好像是原本好好的的身法被人一通粗调滥改之后，变得什么也不像，然而就是这种什么也不像的身法，却在顾辰身上得到了与众不同的施展。 陈鹰不服，回快了速度，一心想要赶上顾辰，却不料顾辰越来越快，将他越甩越远。 妖宗等人迅速跟上，随着他们的移动，传来阵阵破风之声。 他们并未动用任何身法，完全是以自身的速度来赶路，单是这种速度便已经足以与一般的身法相媲美，而他们一个个脸不红气不喘，体力绵长，看那模样显然还未尽全力。 沙朗朗笑道：“师姐，那个顾辰的修为还真古怪，明明不高，但却实力惊人，那身法也很有趣，跟我们只依靠自身体力的步法似乎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妖姬妙目流转间，对顾辰也颇感好奇。 施武道：“我与顾辰交手时就感觉到，那家伙的修行功法很不一般，我的元力一对上他的元力，就像豆腐遇到宝剑，一个照面就被击溃，根本没法打。” 当时顾辰一剑便让施武的拳头皮开肉绽，而且以他妖宗功法的强大自愈能力，竟然也难以疗伤，当时虽然没有人说什么，但妖宗一行人暗地里早已动容。 沙朗朗心思微动，道：“我们不追上去吗？” 妖姬摇头，道：“先不急，别忘了，在暗中还藏着不明身份的人。” 打斗的声音更加清晰，这一带阴气袭人，比之前还要更加浓烈，使得这里阴沉沉的，暗无天日。 远远便可以看到罗程与几道人影在打斗，那几道人影身形飘忽，身法诡异，身上皆冒着森森鬼气，随着他们的动作还带起阵阵风呼鬼啸，令人不寒而栗，而藏身在这罗家村的缕缕阴魂，似乎受到什么牵引，不断被这几个不速之客抓来，随着他们张开嘴巴，阴魂便被吸了进去。 “鬼修？” 那些人身上的阴邪之气极重，身边的鬼物林立，重重阻碍了罗程的视线，不管罗程怎么挥剑，怎么出手，就是攻击不到他们，而他们似乎也有意戏耍着罗程，围困缠绕阴魂不散。 剑气凌空而来，瞬间便让他们手忙脚乱，不由自主分开道来，而顾辰已仗剑而入，岚剑所过处，阴魂顿散。 顾辰一惊，剑身放低，剑气微敛，没有再对周围那些孤魂野鬼产生影响。 见此，那几个鬼修冷笑起来，道：“修仙之人竟然也对阴魂动了恻隐之心，这倒是奇事一桩。” 顾辰盯着他们，那几人身上的服饰古怪，上面有奇怪的厉鬼图案，是中原之地极为少见的服饰，满是异域风情，而他们身上元气的波动极为奇特，自成一脉，连结着周遭阴气，这让顾辰一颗心直往下沉，道：“你们是鬼宗的人？” “这怎么可能？”此时赶至顾辰身边的陈鹰，听到顾辰的声音，一时难以置信。 鬼宗在兖州，那里有一处阴冥之地，以修鬼、养鬼为主，阴邪怨凝，靠近那一带的生灵都将失去生机，沦为行尸走肉。 兖州乃是九州之一，地域狭小，在东北一角，贫瘠且荒无人烟，修行资源也是少之又少，绝非修仙门派定址之所。 然而鬼宗的宗门却便是在这样的一块地方。 这当然不是他们自己选择的，那样的穷山恶水之地，哪怕修仙者再能飞天遁地，也不会喜欢那样的地方，更何况修仙之途，本就与天争、与地斗，落脚那样的穷山恶水之地，只怕求生都不易，更何况修仙？ 生不容易，死却很简单，因此兖州之地多的是孤魂野鬼，更是有不少修行有成的鬼王游荡。 鬼修分两种，一种是人死化魂，修行成鬼，一种则是生人修鬼法，别阳向阴去，他们的修行之法有悖天地常理，有违四时生灭，加上修行之道残酷，生人啖鬼，大鬼吞小鬼便是他们强大的根本，这种修行伤天害理，难为人所容。 修行皆是逆天而行，除了资源相争，修仙者之间并没有太过明确的善恶之分，也没有太过清晰的正邪两立，各个修仙门派之间其实并没有太多的矛盾冲突，多年来也算相安无事，但是鬼宗这个门派却是意外，因其实在过于伤天害理，不为世道所容，因此所有修仙门派都共同抵制，令鬼宗只能龟缩在兖州不出。 再加上有昆仑坐镇豫、青、兖、冀四州交接地而雌伏，不敢南下生乱，所以中原少有恶鬼为患，也没有鬼宗修士来犯。 有昆仑坐镇，一直没有鬼宗修士能够超过那座雄山，来到中原之地，但眼前这数人却疑似鬼宗修士，令人生疑，更令顾辰心中生出不妙。 昆仑被誉为修仙界第一门派，但却很少在人间露面，保持着一贯的神秘感，这是因为昆仑弟子下山历练从来不会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而那些修行有成的昆仑弟子，皆仗剑入兖州，清除鬼患，就更不可能被中原的修仙门派知晓，也因此，鬼宗人马才始终无法南下。 鬼宗人马南下不外乎两个可能，一个是他们自身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突破昆仑的封锁，但这个可能性并不大，昆仑被誉为修仙界第一门派，其实力之强，哪怕青阳门也难以超越，而第二个可能便是昆仑没有继续镇压兖州，会发生这第二种可能，便只可能是昆仑山上出现了什么变故。 顾辰一瞬间想到了很多，尤其是想到了纯钧仙剑的丢失，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马上去那座山上去看看。 去看看他熟悉的地方，去看看他长大的地方。 岚剑上有他的元力流转，如今这把岚剑的形状已经越来越像那把纯钧仙剑。 “我杀了你们！” 罗程怒气冲冠，无因剑挥舞，划过身边道道阴魂，也只是让那些阴魂散了又聚，不能伤其根本。 那几人无意缠斗，见有了这么多人前来，尤其是来人修为不凡，便有了退意，一边退一边收回他们放出的鬼魂。 那些鬼魂吃了这一副不少的阴魂，变得更加凝实，更加强大。 一声冷哼，只见陈鹰剑如流星，一道接着一道，剑吟响彻，震得周遭的阴魂溃散，那一剑有如千军万马而来，逼得那几个鬼宗修士方寸大乱，连连后退，却仿佛陷入千军万马的包围之中，怎么退都不对，身上黑气阵阵，紊乱而又激荡。 “撤！” 其中一带头者突然一声厉啸，那声音低沉沙哑得令人耳膜轰鸣，随着其一声大喝，那几人身上散出浓浓黑气，无数冤魂厉鬼冲向顾辰与陈鹰两人，将他们给缠住。 陈鹰以奔狼烟将那些鬼魂击溃。 顾辰岚剑一引，高高举起，数道剑气冲霄，顿时还了此地一片朗朗晴空，却已不见了那几个鬼宗修士的踪影。 第337章 会合 然而，就算没那几个鬼宗修士的踪影，罗程依然没能冷静下来，他像疯了一样不断挥砍着自己的无因剑，一边挥砍一边怒骂。 陈鹰问顾辰道：“那真的是鬼宗的人？” 顾辰点头。 “怎么可能？”陈鹰难以置信，摇着头道，“鬼宗的人怎么可能会来到这种地方？” 有昆仑的封锁，鬼宗只能龟缩在兖州那小小的一州之地，几百年来都是如此，从未有过例外，这一次却有鬼宗弟子偷偷逃出兖州来到了豫州，很难令人想象他们是怎么突破的昆仑的封锁。 顾辰不答，只是眼中的担忧之色更浓，不仅是因为眼前显然有些失去理智的罗程，还因为那一座缥缈的山峰。 妖姬的视线却始终在顾辰身上，尤其是当顾辰将岚剑取出之时，她的双眸深邃，幽幽望来，视线凝注在岚剑上，喃喃道：“那是天陨之铁。” 施武等人听闻，脸色都为之一变，视线也凝注在顾辰手中的岚剑上。 罗程一阵疯狂挥砍之后慢慢冷静了下来，四周的阴魂相比之前少了太多，让他觉得此地冷清了太多。 其他人分散开来，警戒四方，出现了鬼宗之人，让众人都不由得提高了警觉。 长久以来，因为昆仑的封锁，鬼宗难以入世为祸，也因此，大多修仙门派对于鬼宗这个宗门知之不深，这个诡异而阴邪的门派给人带来神秘之感，此时的警戒中，陈鹰几人都有些无所适从，因为他们还不知道如果面对上鬼宗的人应该怎么出手。 有几道视线转向顾辰，似乎是想要从顾辰那里得到些许指点，毕竟顾辰认出了鬼宗之人的身份，而他们对此却一无所知。 但见罗程经过了一番歇斯底里之后终于安静地坐下来，而顾辰也陪在他的身边的时候，一时没有人上前来打扰。 顾辰安静地陪着罗程，没有说话，也没有提问，两人之间的时间静谧，之间的友情在无声间流淌。 “这里，有我的家人。”好一会儿，罗程才开口，他的声音沙哑，但吐字清晰，“全部的家人。” 顾辰点点头，从罗程到了此地的一些反应来看，这一点便在他的推测之中。 对于“家人”这个概念，顾辰还不是很清晰，因为自他懂事以来便在昆仑山上，每天除了修行还是修行，陪伴在他身边的，便是师傅东阳上人，以及昆仑山上几个交好的同门，但那些同门对他有的不是什么亲情，而是仰慕。 但顾辰觉得罗程这样挺孤单的，身边所有人都死了，就他一个人活着，那些熟悉的身影不会出现在他的眼前，熟悉的声音不会出现在他的耳边，突然间好像整个世界都与他没有了联系，这种感觉……似乎真的挺孤单的。 而对于习惯了日复一日单独修行的顾辰来说，这种孤单并不难熬，也不会让他感到不适，只是自从离开昆仑山后，他认识了许多人，身边也聚集着许多人，开始觉得这种热热闹闹的感觉也不错。 “我的村子罗家村，是一个富饶的村子，与周边大大小小的村子都有往来，这里的人大多纯朴，与世无争，可是没想到这样的人，竟然会招来灭顶之灾。” 罗程回想着，村子被屠那一天的情景记忆犹新，让他不由得咬牙，身体微微颤抖着。 “那些该死的山贼，洗劫了几个村子后，到了我们这里，财物都被抢走了，女人也被掳去，而其他人，都被杀了，一个也不放过，我被保护着，被压在熟悉的……尸体下面，这才躲过一劫，这才……活了下来……” 罗程永远无法忘记，他眼睁睁看着熟悉的村民死在自己面前的场景，感受着那些温暖的人变得冰冷，那种感觉让他绝望。 “一个路过的老剑客救了我，还教了我剑法，以后我便跟着他，两个人相依为命，可是……”罗程的眼中藏着深深的仇恨，“他被杀了！被一个修仙者，毫无理由地杀了！” 顾辰暗暗叹息。 罗程转过头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顾辰，道：“所以我有恨，我一定要报仇，不管是那批山贼，还是那个修仙者所属的门派，我都一定要杀了他们，全部杀干净。” 罗程身上散发着在东来峰上入梦时散发出来的那种强烈的仇恨，这仇恨让他变得狠戾，让他变得十分的危险，让人无法接近。 顾辰道：“是谁？我帮你。” 罗程怔了怔。 两人的声音不大，但他们所说的话还是清楚地传到了其他人的耳中，这种程度的听力对修仙者来说不算什么，对体质特殊的妖宗弟子来说，更是轻而易举的事。 妖姬抿嘴微笑，眼中闪着颇具趣味的光彩。 沈翊淡淡道：“那修仙者的门派还好说，但那批山贼的事只怕不好管，修仙者是不能随手参与凡人之事的。” 陈鹰看了看眼圈微红的许慕姗一眼，远远地能够感觉到许慕姗的呼吸沉重，身上散发着一股悲伤的情绪，他也有些动怒，轻轻道：“也有人不会管这些。” 沈翊神色微变，道：“师弟，难道你也想插手？” 陈鹰沉默，没有回答。 罗程问顾辰：“你想帮我？” 顾辰点头。 罗程道：“修仙者不能插手人间事。” 顾辰道：“修仙者也是人。” 施武微微笑道：“很有趣的见解。” 妖姬点头道：“但也没说错。” 沙朗朗神色有些黯然，轻轻道：“我们也算是人吗？” 妖宗几人面面相觑，微微垂首。 罗程没有顾辰的修为，听不到其他人的对话，只是摇了摇头，道：“这是我的仇恨，我……一定得自己亲手报才行。” …… …… 洛兰与陈冰冰全力赶路，一路将一棵棵新老林木甩在身后，她们绕了一个大圈后，便直接朝罗家村所在的方向赶去。 一路没有停顿，就好像有谁在身后追赶着她们一样，而她们也离罗家村越来越近。 “什么人？” 洛兰突然轻叱一声，一掌拍向身边的一颗大树。 陈冰冰闻声立马停住，同时与洛兰紧紧挨在一起，拔剑警惕，剑气流转间正要出剑，便有熟悉的声音传来。 “洛师姐，陈师妹，是自己人。” “何师兄？” 何杰桐从树上落下，与他一同下来的还有柳祯与林鸣等人。 柳棠棠跟着下来后，低着头站在一边，满是愧疚，陈勇和马彪跟在柳棠棠身边，脸上神色也颇不自在。 因察觉到动静而藏在树上，但却因他们一时不慎而暴露了行踪，好在遇到的是自己人，如果是敌人，只怕他们会坏了大事。 没有人管他们。 何杰桐好奇道：“洛师姐，陈师妹，你们这是怎么了？” 洛兰与陈冰冰全力赶路，且心忧青山宿会追上她们，对周围的一切草木皆兵，神情明显不对。 洛兰四处看看，见只有何杰桐他们几个，略微安心，只是不知何杰桐知不知道青山宿还活着的事。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何杰桐道：“我们在这里休整，准备要前往罗家村。” 洛兰道：“正巧，我们也要去罗家村。” 听此言何杰桐露出笑容，原本对前往罗家村还存着些许顾虑，现在因为洛兰的加入，便让他轻松许多，凝聚这股力量，探探罗家村便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柳祯对前往罗家村早已迫不及待，因为何杰桐的重重顾虑一直没有前往，现在忙开口道：“既如此，我们现在就走。” 第338章 狭路 因为何杰桐的慎重起见，柳祯等人在离罗家村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便停下了，他们守在这里，一来可以探探罗家村的虚实，二来也可以避免越灵客栈那些身份神秘的人暗地里可能的手段。 在柳祯来说，他是很不愿意认为越灵客栈的人会是坏人，因此对前往罗家村念念不忘，而且赵越灵对他说去了罗家村可能会有收获，虽然说的是可能，但他已经心怀期待。 终于可以去罗家村了，柳祯暗含期待，不知道在罗家村能不能与赵越灵碰面？ 洛兰暗暗有些好奇，看看柳祯又看看何杰桐等人，发现只有柳祯满是期待，显然早就在想着去罗家村看看，而何杰桐几人看起来却不是很着急，应该说是可有可无的态度。 说起来这种可有可无的态度才是正常，对于修仙者来说，凡人间的事本就与他们没有太大的关联，一个村子被贼人屠杀，那也属于凡人间的事，与他们没有太大的关系，只是这种态度与柳祯的积极期待相比，便让这情形显得有些古怪了。 对于洛兰那明显好奇的目光，何杰桐暗暗苦笑，不过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去罗家村了，他也就不再过多阻挠，只是看着那片越来越近的荒村废墟，感受到周围的阴气越来越浓郁，空气也变得越来越重，他的眼中依然时不时闪过些许担忧。 来到知明城后，何杰桐迅速地与青阳门设置在此地的情报点联络，看到了许多意想不到的信息，他不知道师门长辈是否早有所觉，才让他们下山历练，不然时间未免太巧了些，都是在这样的时间，各门各派的精英齐集于此。 坐镇情报点的毕竟不是修仙者，毕竟修仙者哪有空管这些事，但也因此决定了他们能够打探到的消息有限，即便如此，依然让何杰桐所知比其他人都要多得多，虽然他没有故意隐瞒，也有将他得到的情报让柳祯、林鸣一起看，但知道最多的人依然不是他自己。 有些东西是不会写在情报纸上的，也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的。 近些时候，何杰桐还收到了两封剑书，但其上都是截然不同的内容。 一封剑书上说的是最近知明城的大致情况，与之前并没有太大区别，只是似乎修仙者大多出城，知明城变得安静了许多，一切安好。 另一封剑书就有些意思了，说的是青阳门的情报点来了一位年老的仙师，身穿黑袍，妄自插手情报点之事，还将他的职务给免了，让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当头儿，剑书上表达了对这件事情的不满，祈求何杰桐能够主持公道。 不过因为内容太多，这剑书到了后面有许多消息变得不清不楚，似乎发来这剑书的人无用的话也太多了些，占去了太多空间，说到底这并不是修仙者之间传递消息所用的那种标准剑书，而是用废弃的边角料炼制而成、可以给普通人使用的剑书，一方面因为质地的原因只能使用一次，另一方面还是因为质地原因，只能容纳极少的内容，因此发这种剑书本就要求言简意赅，可这封剑书…… 何杰桐看完剑书便不去理会了，这种事情他不会管，这些情报点谁当头儿对他的影响都不大，甚至可以说没有影响，这其中一两个反对的声音无伤大雅，只是他有些奇怪，这个插手情报点的人会是谁呢？ 年老的黑袍…… 难道山上有长辈下来了？ 何杰桐很快便否决了这种猜想，来人如果称得上是他的长辈，那种身份不会去做这种无聊事，那就是其他的同门了，可是一般人也没资格去管情报点的事。 理不清头绪，何杰桐想着有时间便回去看看情况，没时间的话，那便算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前面传来隐隐的打斗声音，让他们放慢了脚步，但很快那打斗的声音便停止了，只是周围的阴气还有阴魂都少了许多。 想到近来知明城一带来了太多人，那些人不管是凑热闹也好凑巧聚集于此也罢，都不好对付，加上此时的情形，也让他心中敲响了警钟，提醒道：“大家小心，可能有鬼修。” 身为掌门弟子，在钟鼎身边，他学习了很多事情，也掌握了很多事情，钟鼎虽然有很多事情不让他参与其中，但却是真的拿他当继承人来培养的，换句话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何杰桐便是下一任的青阳门掌门。 当然，那是钟鼎退位以后的事，可是如今的钟鼎正是年富力强之时，什么时候退位谁也不知道。 经何杰桐提醒，再联系到周围环境的变化，众人都紧张警惕起来。 没有多久，前方又有些微动静传来，几道黑影在林木之间穿过，正接近而来。 彼此交换了神色，几人一言不发，迅速找地方隐蔽。 这一次，为了不再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导致暴露，柳棠棠、陈勇和马彪都拼了命的敛着气息，甚至恨不得让自己的心脏先停止跳动一段时间。 而很快，他们便注意到周围的空气又变得更加沉重，温度也骤然降低，突然的低温似乎真的令他们忘了呼吸，停了心跳。 阴气突然又变重了。 那几道黑影刚好也来到这里停下，他们都陷身在那黑气之中，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 “师兄，为什么突然停下了？” “这一带似乎有人。” “我也感觉到了，有些生气。”黑气之中有人在四下里张望，“但应该是走了，该死的，这些鬼气阻碍了我的感知。” “没想到在这种地方会有那么厉害的修仙者在，还认出了我们的身份。”这声音沙哑，语气间透着些许心有余悸的味道，“好在我们跑得及时，不然真有可能被留在那里，说来可惜，我们吸收了这么多阴魂，只要找个地方炼化吸收，修为就可以大涨，没想到却因为那家伙而逼得我们将身体里的阴魂解放出来，这一来收敛不住，反而对我们接下来的行动产生影响。” “这也没办法，我们吸收的阴魂太多了，但好在他们一时无法完全散去，我们先找地方炼化，修为还是能多少增加一些的，只是没有原先预估的那般惊人了。” 想到之前吸收的阴魂量，全部炼化吸收之后，他们的修为将突飞猛进，远超此时，甚至远超那些同门精英，这几人不无激动，可是那种美梦被一下子打破，让他们心里无法平衡，越想越是觉得可惜。 正在这时，一把剑突然刺了过来。 那是一把灼热的剑，像是御着太阳。 这几个鬼修像是遇到了命中的克星，他们身边的阴魂发出阴戾而又充满了恐惧的惨叫，没有多久便烟消云散，黑气瞬间变浅。 见柳祯出手了，本来还想着多听几句好判断对方身份来历的何杰桐也不迟疑，闪身出来，拔剑便刺。 “青阳御焱诀既然是这些鬼物的克星，正好拿你们来一展威名。” “青阳御焱诀？你们是青阳门的人？” 黑气中的人惊恐大叫。 “藏头露尾的，让我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 何杰桐剑上燃着火，使出奔狼烟的同时，无数火星飞溅，火星所过，那些阴魂、鬼气都被燃成了缕缕青烟，转瞬消失不见。 黑气散去，这几个鬼修吸收的阴魂几乎耗尽，一个个脸色苍白，神色委靡，被青阳御焱诀那股阳刚之气逼得缩在一起，进退两难。 战果显着，何杰桐与柳祯相视一笑。 林鸣拿着剑，举起又放下，满是抱怨道：“搞什么鬼，这就完了？我还没出手呢！” 没了那些鬼气遮掩，这几人便无所遁形，区区四人，被阴森鬼气笼罩之下却像是一大群。 哪知在看清那些人的真面目，尤其是看到了他们身上的服饰之后，何杰桐脸色大变，惊呼道：“鬼宗的人？这怎么可能？” 第339章 获悉 那四名鬼宗弟子被逼成一团，动弹不得，他们想尽办法突围，可只要动不动，甚至体内的元力稍有运转，便仿佛有火焰滋生，焚烧着他们的经脉，那种痛苦有如经脉寸断，只能强行打断施法。 那几把三尺来长的长剑，燃烧着肉眼看不见的火焰，那火焰刚阳炙热，正是他们的克星，甚至令他们不敢直视，只要看上一眼，眼睛便会感觉被焚烧，被灼伤。 “真的是鬼宗弟子吗？” 洛兰的脸色也变得严峻，忍不住朝东北方向望去。 那个方向，有一座山。 就有如其他人般，同一个想法都在识破了眼前四人“鬼宗弟子”的身份之后冒了出来。 他们怎么可能越过那座山的封锁，来到中原地域？ 很多事情没有答案，他们此时也无人求证，此时面对的四人是鬼宗弟子，这一点也是事实。 “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林鸣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手中的剑朝四名鬼宗弟子又靠近了几分，同时催动功法，青阳御焱诀催动间，令四名鬼宗弟子身上冒出腾腾青烟。 青阳御焱诀对阴邪鬼物的克制能力之大，此时令众人侧目。 柳祯收起了长剑。 何杰桐看了柳祯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上前一步，站在那四名鬼宗弟子之前。 林鸣再度催动青阳御焱诀，那四名鬼宗弟子由呻吟变成惨叫，他们的身体在阳光下变得忽隐忽现。 柳棠棠惊叫一声，担忧道：“他们不会就这样灰飞烟灭吧？” 柳祯摇头道：“他们虽然是鬼修，但并不是鬼，只是再这样下去，他们的一身道行就真的会灰飞烟灭了。” 林鸣冷笑道：“这样正好，都是一郡阴邪害人的玩意儿，把修为都给削了，以后看他们还怎么害人！” 洛兰道：“沦为鬼修，沾染鬼气，倘若一身修为尽失，生气很快也会被吞噬殆尽，等待他们的，也只有死路一条。” “我……我们就是这样过来的。” 其中一名鬼宗弟子实在熬不住了，他整个人就好像要蒸发了一样，在听到柳祯等人的话语之后，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来的光影，心理防线轰然而溃，连连讨饶。 林鸣没有收剑的意思，只是冷冷地盯着那人，喝道：“还不快说！” 林鸣越如此，那人越害怕，连忙道：“我们……我们从一条隧道逃出来的，我们……” “胡说八道！”何杰桐大喝一声，“兖州那里的一草一木，瞒得过天下人的耳目，但绝对瞒不过昆仑山，你说你们发现隧道偷溜出来，难道前人找不到？难道他们溜不出？事到临头还嘴硬！” 见有人熬不住说了出来，其他三人也不再坚持，连忙争相附和道：“是真的是真的，发现那条隧道的时候我们也很惊喜，便告诉了门中长辈，可是……可是……” “说！”见他们有所迟疑，林鸣功法进一步催动，四人倒在地上打滚，连连告饶。 “我们长辈听说有这个隧道，但只嘱咐我们，让我们不要接近。” 何杰桐目光微动，沉吟着。 林鸣手中剑灼热如煅铁，令四个鬼宗弟子面如死灰，那面相实在是太难看了，他们连连求饶，可是体力耗尽，缩着身子伏在地上，动也不动。 何杰桐示意林鸣，没有什么要问的了，走到柳祯身边。 “怎么样？”柳祯问道，对这四人所言真假，何杰桐更有能力甄别。 何杰桐道：“他们所言应该是真，那条隧道很有可能是昆仑故意留出来的破绽，目的便是引出那些鬼宗弟子，等他们出来便歼灭，时间一长鬼宗内部应该也知道了那条隧道是陷阱，所以他们的长辈才会是那样的态度。” 柳祯目光闪动，道：“如此说来，倒很有可能是在这四人身上出了意外？” 何杰桐作为掌门钟鼎的弟子，被当成掌门接班人培养，知道的事情要多一些，在柳祯想来合情合理的解释，却依然引起他的注意，摇摇头道：“是只在这四人身上出了意外，还是那条隧道本身出了意外，还很难说，我现在只担心……” “担心什么？” 何杰桐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就在这时，几声惨叫传来，只见林鸣一剑一个，将那四人杀死。 “留着他们继续害人，不如给他们个痛快。” 面向众人，林鸣可有可无地解释了一下。 众人都不觉得林鸣所做的不对，只是何杰桐淡淡一句：“他们是从罗家村出来的，还没问他们罗家村的情景。” 林鸣往后退了几步，不敢接近过来。 柳祯微微笑了笑，道：“想知道罗家村的情景，不如我们自己去探探，不然就算他们说出，只怕也未必属实。” 言之有理，何杰桐只能点头赞同。 不过，鬼宗的人出现在这里，始终让他心里布满了阴影，想来鬼宗弟子行踪诡异隐秘，这事估计目前只有他们几个知道，这其中到底会不会还藏有其他秘密仍未可知，得抓紧时间报告宗门才行。 因为鬼宗弟子的出现，罗家村的鬼魂、阴气都已变得淡薄，阴魂变少了，躲藏在暗中的狐魅变得活跃了，时不时露出脑袋来，瞧瞧这些出现在罗家村的不速之客。 但它们也只是在暗中观察，狐魅有灵，而且怕生，往往会避开有人的地方。 只是这罗家村的环境让它们非常喜欢，所以尽管害怕顾辰等人，它们也只是尽可能地保持着一定距离，终究没有远离。 看看四周的环境，满目疮痍，熟悉的人已皆不在，连那可以留作念想的些许阴魂都已消散，只剩下三三两两不成个体的阴灵在飘荡着。 罗程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自己这么些年的挣扎和努力，都有什么作用，熟悉的人、亲近的人一个接着一个都离开了自己，剩下了他自己一个人，一时有些茫然，竟不知道何去何从。 他到底不是青阳门的弟子，东来峰在青阳门中再特殊，他侍奉的人再特别，一个仆役的身份，便让他始终抬不起头、挺不直身。 但他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他也不想一直这样下去。 “顾辰。”罗程轻轻地唤了一声，很少见地叫着顾辰的名字，忍着心头的沉痛道，“送走……他们吧。” 顾辰点点头。 突然那些向其在暗中的狐魅纷纷竖起耳朵，动了几下，迅速逃窜，躲藏起来。 顾辰听到动静，往丛林方向看去，那里几道人影正在接近。 来人小心翼翼，但是并没有刻意隐藏行踪，更没有那种阴邪恐怖的气息。 顾辰凝视着来人，目光很快落在柳祯的身上，同时柳祯也看到了他，停下了脚步。 离开青阳门，来到知明城，同行了一阵子，也分开了一阵子，不知道彼此各有什么际遇，只是好奇对方的修为有没有什么变化，是不是依然能与自己一争长短？ 顾辰的心思比较淡，但柳祯一分高下的愿望却变得很强烈。 “师姐！！” 许慕姗惊叫一声，奔了过去。 第340章 劝解 罗家村如今荒凉，但并不阴森，徘徊于此的一众阴魂不管愿不愿意、甘不甘心，都已经被送走了，在顾辰等人的合力下，这些阴魂的抵抗力根本不值一提，但笼罩这片荒村的，还有一些怨气难消。 这些怨气是经年累月凝聚过来的，没有那么容易消散，依然紧紧地将罗家村笼罩。 何杰桐摇摇头，道：“这些怨气聚集已久，且因为我们的插手而将那些阴魂送走，这些怨气便是无主之物，这期间若有其他孤魂野鬼经过，一旦让它们得到这些阴气，势必会大大增强它们的道行，不好放任不管。” 柳祯道：“既如此，我们便在此多留些时日。” 其他人都没有意见，顾辰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了一眼意兴阑珊的罗程。 此地是罗程的故乡，且发生过那种惨事，刚刚将这些阴魂送走，他们也并不打算马上便离开，所以哪怕柳祯他们不说，顾辰和罗程还会选择在这里停留。 许慕姗与洛兰一番叙旧，知道了洛兰与陈冰冰的遭遇，回头马上便将此事告知了顾辰，而这恐怕也是洛兰的意思。 顾辰听了后，喃喃道：“没想到又被他帮了一次。” 许慕姗连连摇头道，“不对不对，这个不是最重要的事，顾辰，难道你没听我说吗？抓我师姐走的人是师叔祖，也就是说，追你的人就是师叔祖，他还没死，你被他盯上了。” 顾辰却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相关的猜想不是没有，如今只不过是印证了而已，只是这其中有奇怪的地方。 “听师姐说师叔祖已经知道我们在这里了，他是不是随时都有可能出手对付我们？”许慕姗警惕地看看四周，仿佛青山宿就躲在暗中窥探。 顾辰猜测道：“可能是有什么事情绊住了他，该来的总会来，我们不必太过担忧。” “哦对了，听师姐说师叔祖中了剧毒，始终治不好，所以他没有把握……” 顾辰摇头道：“他的修为深不可测，别说中了剧毒，哪怕受了致命伤，也不是我们这些人对付得了的，应该另有其他可能，而且……” “而且怎么样？” 顾辰轻轻道：“如果真的是连他也没有办法的厉害剧毒，他才更要来找我。” “为什么？” 没有回答许慕姗的问题，顾辰只是看着许慕姗，那种担忧的神情、关心的话语，让他觉得很好、很温暖。 “顾辰，你怎么了？”见顾辰久久不说话，许慕姗伸手在他面前挥了几下。 顾辰道：“许慕姗，答应我一件事。” “好。”许慕姗想都不用想，满口答应。 “你答应了，就不能反悔。”顾辰表情严肃。 许慕姗用力点头，道：“答应你的事情绝不反悔。” “那好，你听着。”顾辰语重心长道，“那个人此来是针对我的，如果他真的来了，你们不要插手，只管离开。” “不行！” 许慕姗瞪大着眼睛，与顾辰四目相对。 “你刚才答应我了。” “我反悔了！” “……” 许慕姗拉住顾辰，道：“顾辰你不要傻，我师傅说过，师叔祖不会放过你，他要你身上的一些东西，可是那东西你不会给，就算你愿意给也不一定给得出来，所以遇上师叔祖你一定凶多吉少，在青阳门有青阳子师伯在，师叔祖奈何不了你，可是现在青阳子师伯不在，只能由我来保护你。” “你保护不了我。” “可以的。”许慕姗指着在她手臂上的洗月绫道，“这是师傅送给我的玄兵至宝，只要用他，一定可以挡住师叔祖。” 洗月绫是艾玲取自幻灭棉，每逢月圆之夜引天河水锤炼，经历一甲子方才炼成的玄兵宝物，可以自由伸缩，变幻自如，而且炼制手法暗藏玄机，顾辰隐隐觉得此宝的真正效用还没有发挥出来，不过想也正常，以许慕姗如今的修为，是发挥不出来此宝的威力的。 艾玲会让许慕姗跟着众人下山历练而不插手，便是因为有此宝护身，原本为了让许慕姗潜心修行而封印起来的威能，在这一次下山之前又被艾玲解开，可以说所有人中最不可能发生危险的便是许慕姗。 然后洗月绫毕竟是玄兵之宝，等级太高，哪怕灵性再足，也不是许慕姗可以驾驭得了的，许慕姗自己也知道这一点，说这话有些自欺欺人，可顾辰说的那番话实在是让她急得失了分寸。 顾辰道：“我虽然不是你们青阳门的人，但我义父毕竟是青阳门的长老，而你们师叔祖只是想要我的一些东西，并不是要我的命，所以抓了我我也不会死，你们不用担心。” 许慕姗抓住顾辰的衣服，倔强地摇头。 顾辰想了想，道：“而且如果我真的落入你们师叔祖手中，我需要有人帮我将消息传给我义父，只要我义父出面，谁也伤不了我。” 许慕姗这才放开了手。 …… …… 罗家村西北角，何杰桐静静走出，手上拿着一把制式精美的短剑，他并指如剑，对着短剑飞快地凌空书写着，只见那把短剑上泛起了淡淡银光，光芒随着何杰桐的书写而越来越盛。 当何杰桐落下了最后一笔，手指刚刚收回，那把短剑便破空而去，速度之快有如一道闪电，刹那远去。 …… …… “师妹。”闭目养神的巴无毕突然睁开眼睛，唤了妖姬一声。 妖姬如有所感，望向一处，只见在那低短坟堆旁，一只灰色的小狐狸在那里张望，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明显比这阵子出现在这里的其他狐狸多了许多灵性，而出奇的是那只小狐狸竟然长着两条尾巴。 沙朗朗双眼一亮，兴奋站起便追过去，还不忘喊道：“太好了，师姐，总算找到了。” 眼看着沙朗朗便要跑出去，妖姬袖子一摆之下竟然猛然伸长，环绕在沙朗朗腰间，一把将她拉了回来，让沙朗朗忍不住惊叫一声。 那只灰色的双尾小狐狸十分机灵，听到这边的动静之后耳朵一动便钻进去了，很快不见了踪影。 “跑了？”沙朗朗着急道，“师姐，它跑了。” 妖姬眼中带着兴奋，却并不着急，点头道：“没错，跑了，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上，看来我和它真的有缘。” 沙朗朗不解道：“既然发现了，为什么不抓它？” 妖姬道：“师妹，不要太急，那只小狐狸虽然灵性十足，也长出来两条尾巴，但还不是我们要找的，我们还得在这里等一段时间。” 沙朗朗不解地眨着眼睛。 妖姬道：“此番你们与我一同出门，为的便是找到我的共修妖兽，那只妖兽一定得血统高贵而纯净，不能混血才行。” 沙朗朗恍然大悟，刚才那只小狐狸想来是个混血儿，并不能满足妖姬的条件，而妖姬此次前来想来目的早已明确，不然不会那么快出手制止她。 “师姐，那你到底要找什么样的妖兽作为你的共修妖兽？看你一路走来目的明确，似乎早就已经有了决定，现在都有线索了，快告诉我们吧。” 其他五人也望过来，这也是他们想知道的，一路走来他们只知道妖姬在找一只不寻常的狐狸。 妖姬点点头，道：“也是时候该告诉你们了。” 第341章 等待 孤零零的小岛上，如今已经满目疮痍，岛上树木倒成一片，仿佛经过了一场强烈的暴风雨侵袭一般，而在那小岛上，还站着一个人。 这样的地方，还站着这样一个人，形成一道诡异的风景，更别说此人还披着一件大黑袍，脸色灰败，有黑气滚滚，身上缠绕着浓浓的死气。 远远地看到一道银光划空而去，刹那远离，他的眼角抖了几抖，喃喃道：“青阳剑书……” 青山宿猛然一掌拍在自己的胸口处，一口黑血顿时喷出，灰败的脸色间多出了一抹红润，只是很快便又被灰败之色所取代，而且相比之前神态委靡了不少，但身上缠绕更多死气，变得更加死气沉沉。 这一手猛烈的逼毒方法让他受创不轻，青山宿喃喃自语道：“快没时间了……” 他的身影划开了一条水路，朝着剑书发出的地方奔去。 良久之后，在离小岛好几里外，一个一身绿装的人从草丛之中钻了出来，他身上缠着杂草、染着泥，看着青山宿远远离去，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妈呀，真是吓死我了，没想到这老家伙修为这么强。” 当日与洛兰、陈冰冰分别后，吕严一直未走，他深信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仗着自己隐匿之法得天独厚，一直潜藏在这附近，果见青山宿离去后又归来。 除了在这里逼毒，便是在这里发泄，青山宿举手投足间，便让这一带地动山摇，让吕严心惊胆战，有些后悔自己过于托大了。 他隐匿之法确实得天独厚，只是可惜修为尚浅，与青山宿一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要是被青山宿法力的余波轻轻碰一下，说不得都得粉身碎骨。 可是现在却又走不了了，因为青山宿就在这里，他隐匿着不动还能确保不会被发现，只要稍微动一动便有可能露出端倪，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除了暗暗叫苦，他还是只能硬着头皮躲下去。 好在，青山宿终于离开了。 “也不知道那两个女的去了顾辰那里没有？还有那小子也真够可以的，居然能够引来这种老怪物，到底是做了什么事了？” 吕严的好奇心很强，一边想着一边不禁望向罗家村的方向，这一望不得了，正是与青山宿刚刚离开的方向一模一样，青山宿这是往罗家村去了。 “糟了，那小子怕是跑不了了。” 哪怕顾辰在与洛兰、陈冰冰会合之后马上离开，这时间只怕也跑不了多远，以青山宿的修为，要找到他们根本不用费劲，更何况顾辰还不一定离开。 吕严刚站起来，马上便脸色沉重地摇摇头，道：“算了算了，顾辰，这次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我实在帮不了你了，那老家伙修为深不可测，而且我还得罪过他，只要遇上了，他还不得将我抽皮剥骨？你我素无往来，就因为跟你相见投缘，我冒着生命危险帮了你两次，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你这事我就不掺和了。” 做了决定，吕严当即决定马上回知明城中，回到都来客栈收拾一下，立刻便撤出知明城，鬼知道那个黑袍人还会不会突然发疯回到都来客栈捣乱，从这黑袍人的实力来看，都来客栈再加多几个阵法也不够他拆的。 就在吕严要走的时候，一阵蝉鸣传来，让他停了脚步，在原地等候。 没有多久，一只有着薄而透明的长翅、长着长长口器、通体黝黑的灵物飞落到吕严的肩头。 其腹部振动，道道声波传到吕严脑海之中，随着振动，那腹部硬壳变得越来越松，最终浑身无力软软地趴在了吕严的肩头。 吕严将其取下，一丝心疼闪过，随手在地上打出一个坑洞，将那灵物放入里面，埋上了土。 “灵蛁，谢谢你。” 每一只灵蛁只能使用一次，用完之后便几乎透支了生命力，吕严每次使用都很心疼，只是他现在脸色沉重，眼中隐隐含着怒火。 “真是胡闹，那臭婆娘到底在搞些什么玩意儿？什么事情不好赶，硬是要赶着去送死？简直不知所谓！想死你自己去送死好了，别连累老子！” 话虽这么说，可是吕严在狠狠跺了几脚之后，还是往罗家村的方向奔去，远远传来他充满了抱怨却又无奈认命一般的声音。 “妈的，上辈子欠了你丫的！” …… …… 柳祯绕着罗家村走了几圈，里里外外看了好些遍，也因此确认了一遍又一遍，这罗家村确实已是一处荒谬而毫无人气的村子，说是村子还有些勉强，简直已经可以说是废墟了，他感到疑惑。 赵越灵对他说过，来到这罗家村可能会有机遇，可是现在这机遇在哪里？总不可能藏在这残垣断瓦下吧？ “师兄，你在找什么？”柳棠棠上前来询问，满怀期待地看着柳祯，希望她能够帮上一些忙。 柳祯摇摇头道：“没什么。” 柳棠棠哦了一声，低着个头，一步一顿跟在柳祯身后。 柳祯没有心情再走下去了，道：“回去吧。” “是。” 跟何杰桐等人会合之后，柳祯便没有再去寻找了，而有一个一直躲在暗中观察柳祯的人，此时也在离得较远的地方躲了起来。 妖姬的肩头趴着一只红眼灵貂，尾巴动了动。 妖姬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轻轻道：“不用理会。” 红眼灵貂当即停止了尾巴的摆动，闭上了眼睛。 施武一怔，问道：“师妹，灵貂发现了什么吗？” 妖姬点头道：“暗地里还有人。” 施武警惕起来。 妖姬摇摇头，示意施武稍安勿躁，道：“小鱼小虾的就不用太在意了，这里这么多人，来者这种修为翻不起浪，我们留意一些个头大的就好。” 施武点点头，便不去在意了，看着其他同门，羊双、巴无毕和沐丰都在闭目冥思，沙朗朗和温秀钿则在一边有说有笑，都对外界没有太大兴趣模样，不由得挠了挠头，心想只有自己太过敏感了。 但施武也颇觉无奈，妖宗址在那南方的无边热林之中，且因为修行功法特异，素来少与中原修仙门派往来，这也导致门中弟子不沾烟火气，不懂人间的人情世故，丛林里的那一套，在中原行不通。 也是因此，这一路他也算是殚精竭虑了，总为了不让同门闯祸，教导着他们不少中原的人情世故，可是现在看来似乎用处不大，他们不说听不听得懂，连一点儿听的兴趣都没有，修炼的只顾修炼，玩心重的只顾玩，特别是妖姬有时候突然的心血来潮，都能够让施武担惊受怕一阵子，这段时间下来他从一个决策的人变成一个听众决策的人，既然他说的话没人听，只能是听听别人的声音了。 有时候施武忍不住会想，要是自己没有中原的历练经验不知会有多好，当然这种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想想便罢了。 妖姬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外面，聊聊藏着期盼之色，上次那只灰色的双尾狐狸出现过的地方，如今空荡荡的，但妖姬在等，等着她在等的那只灵物出现。 随着天色渐晚，红眼灵貂醒来，张着嘴巴，似乎是打着哈欠，只是看它的神态却是半点儿倦意也没有。 细细数着时间的妖姬看着外面依然空荡荡的一处低矮乱坟，喃喃道：“差不多是时候了吧。” 她取出一只小葫芦，将盖子打开，从里面飞出两只斑斓的小蝴蝶，小小的，但非常美丽好看，与越灵客栈中那种蝴蝶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更小只，而且更鲜艳，里里外外带透着娇嫩。 “好漂亮啊。” 沙朗朗情不自禁伸出手指，悬在蝴蝶下方，功法运转间元力流动，她身上散发着一股令妖兽亲近的气息，只是那两只小蝴蝶却扑腾一下翅膀，不仅没有落到她的手指上，反而离她更远了。 第342章 对峙 沙朗朗反应过来，如触电一般迅速收回了手，目光却还在那两只小蝴蝶身上凝注停留。 妖姬道：“不要太大意，不是所有的往生蝶都能控制住自己的。” 往生蝶虽美，但毒性也强，它们有爱护生命的天性，也有亲近生命的本心，但也正因如此，它们在克制着自己对生命的亲近，而与生命保持着距离，它们的美就像是受到了诅咒一般，引人感慨叹息。 沙朗朗显然也是知道碰触到往生蝶的后果，因此一阵后怕，只是看到那种美丽，依然忍不住亲近，忍不住想要去占有。 妖姬檀口微张，口中念念有词，只见那两只小小的往生蝶盘旋着、缠绕着，飞到了外面，在之前那只双尾小狐狸停留的地方玩耍，一时间，这种美丽的光景，令羊双、巴无毕和沐丰也停止了修行，转头看来。 施武有些担心，道：“要不要提醒一下他们，免得误事？” 妖姬摇摇头，道：“有些事情不提醒还好，提醒了反而在意，让他们蒙在鼓里也好，况且往生蝶并非中原灵物，难得一见，我们几人便守在这里，他们若是看到了，应该也能明白的。” 施武点点头，认为也是如此，既然都是修行中人，自然知道彼此避讳的是什么，应该警惕在意的又是什么，灵蝶的美能够魅惑人心，但也正因为这一点，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反而更能引起警惕。 妖姬放出的这两只小小的往生蝶品种特殊，纯洁美丽，但却颇为幼小，魅惑人心的本质还没有能完全展开来，有些修为的修仙者都能抵御，只是也因为这两只往生蝶过于幼小娇嫩，更能轻易引发人的怜爱之感，一得一失之间，是那难言的命数作怪。 妖姬看着两只小小的往生蝶发呆，眼眶微润。 何杰桐拿着一把短剑，叹了口气。 这把短剑便是青阳门的剑书，只是用的是那些边角废料制成的，给人间办事的凡人使用的，哪怕何杰桐到了罗家村，也与知明城的情报点保持着联系，关注着知明城的情景，同时也通过他们找人。 这次下山历练他是带着钟鼎的任务来的，目的便是找到他那三位离开山门好几年未归的师兄师姐，所以到了知明城便与情报点取得联系，并且经由知明城的情报点向其他各处情报点发出指令，让他们大张旗鼓找人。 何杰桐知道，如果三位师兄姐想要躲起来的话，只靠着这些凡人的情报眼线是不可能找到他们的，但通过把动静闹大些，兴许能够让他们现身，找上门来，现在他也只有这个办法了，毕竟连钟鼎都联系不上他们。 说到那三位师兄姐，实在是让何杰桐头疼，不知因何缘故，那三人与钟鼎的关系并不好，曾经差点儿被钟鼎逐出门墙，好在几位长老说情，这才保留着青阳门弟子的身份，只是在那之后他们便也下了山，没有再回来过。 换了其他人，哪怕在宗门之外，也要与宗门保持着联系，但像他们三人那样好几年不露面没消息的也实在少见，而钟鼎与其他长老也都很默契地没有再提及他们三人，否则以这种情形来看，那三人早就不是青阳门弟子了。 这次如果还是找不到，不知道该怎么办？ 何杰桐犯着愁。 林鸣躺在一块大石头上，翘着二郎腿，道：“那三位师兄师姐也真能躲，这么多年了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如果不是他们的魂灯还亮着，我都要怀疑他们遭到什么不测……” 何杰桐一记眼刀子剐过来，林鸣识趣地闭上了嘴，可没一会儿又道：“师傅好几年不过问，这次突然要找他们回去，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何杰桐看了柳祯一眼，沉吟道：“师伯回来以后，师傅的言行就怪怪的，我也看不透。” 柳祯耸了耸肩，道：“长辈的恩恩怨怨，我们做晚辈的不要去参与的好，装作不知道吧。” 何杰桐点头。 林鸣突然道：“这阵子，我发现陈师兄的修为更上一层楼，比青阳大比那个时候还要更厉害。” 在青阳大比上，林鸣败于陈鹰之手，那之后对陈鹰多出了一丝隐隐的佩服。 只是此时的陈鹰站在一间房间外面，闭目打坐，而那间房间里面，时不时传来许慕姗的欢笑声，还有一声又一声颇为刺耳的“顾辰”。 柳祯的双眼突然一亮，发现在一座矮坟乱石之中环绕着两只小小的蝴蝶，那蝴蝶的美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一眼便看得出来，这便是在那越灵客栈中见到过的往生蝶。 柳祯迈步走了出去。 “师兄？”何杰桐微异，很快便也发现到在外面的那两只小小蝴蝶，脸色当即变了变，对林鸣招呼道，“我们出去看看。” 那两只蝴蝶美丽娇嫩，在那里互相缠绕，翩翩起舞，像是在招引着什么。 柳祯一步一步接近，仿佛下一刻便能看到赵越灵那充满灵性的笑声，嘴角漾起弧线，目光都变得温柔起来。 机缘什么的，他不在意，在这里能够见到她，那便很好。 这小小蝴蝶的美丽令他陶醉，那娇嫩幼小令他怜爱，忍不住便想要去伸手轻抚，哪怕他明知道那是带着剧毒的灵物，不是他现在的修为可以碰得到的，但潜意识里依然有着这种欲望。 好在，他还控制得住。 只是，施武的突然出现令他停步，因为施武正好拦在他的面前。 “这是往生蝶，剧毒之物，再接近过来可能会有危险。” 柳祯皱皱眉，目光跳过施武凝视着那两只往生蝶，道：“这个我知道，不过我不碰它们，它们也不会碰我，往生蝶喜欢生命，不会与其他生灵碰触。” 施武意外道：“你竟然知道往生蝶？” 柳祯回想着在越灵客栈中见到的一大群的往生蝶，相比起眼前的两只，那场景可是大不相同，不过这里的两只往生蝶给他一些不一样的感觉，那种感觉很朦胧，说不上来，只是却让他觉得，眼前的这两只往生蝶，比起在越灵客栈中他见到的那一大群的往生蝶要好得太多太多。 如果没有去过那间客栈，他也不认识什么往生蝶，但也正因此，他更加确信，赵越灵就在这附近。 他走前一步。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柳祯竟然还要接着上前，施武顿时警惕起来，作起防备之姿，沉声道：“不要再上前了。” 羊双、巴无毕、沐丰此时也走了出来，沙朗朗和温秀钿陪着妖姬站在门边，向这边看来。 何杰桐和林鸣面面相觑，搞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们明明是跟着一起出来的，但现在的情形竟然看不懂了。 陈鹰亦转身看了过来，迟疑了一下，没有靠近过来。 柳祯语气不善，道：“你们想干什么？” 沙朗朗大声道：“这话应该我们问才对，不是让你不要再靠近了吗？” 顾辰等人听到动静，也纷纷走了出来，柳棠棠一见柳祯与妖宗的人对峙，顿时“呀”了一声，而后看到那两只小小蝴蝶，脱口而出道：“这里有往生蝶？” 第343章 阻止 对于顾辰等人来说，往生蝶这个名字还是第一次听说，带着疑惑看向那两只蝴蝶，那瞬间几乎都被迷住，许慕姗忍不住上前，但好在被顾辰一把拉住。 妖姬蹙眉，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她第一次带着往生蝶出门，在这中原地区遇到的青阳门弟子，竟然能够一口叫出往生蝶的名字。 如果是一些修行了一定岁月的前辈高人，能够认出往生蝶并不奇怪，毕竟他们走遍大江南北，见识不凡，可柳祯等人的修为、年龄，都太低了。 许慕姗拉了拉顾辰的袖子，轻轻道：“顾辰，那两只蝴蝶好漂亮。” 顾辰点点头。 何杰桐拉住明显有些失控的柳祯，凝视着那两只往生蝶，问道：“这往生蝶是你们的？” 沙朗朗冷笑道：“你们有往生蝶吗？” 柳祯他们也是这两天才听说往生蝶这种生灵，平日里不要说见过，听都没有听说过，他们自然不可能有往生蝶。 只是想到在越灵客栈那窈窕轻灵的身影，加上到了罗家村之后始终见不到人，柳祯已经有些着急了，那女子与往生蝶为伴，如今往生蝶在这里，那她人呢？ 柳祯语气变得愈发不善，道：“这往生蝶，你们从何处得来的？” 这是要拷问他们妖宗吗？ 妖宗几人冷目以对，皆不发一言，只是功法运转，元力自行，身上的妖气瞬间浓郁起来。 眼看着一场冲突在所难免，陈冰冰当即站到何杰桐身边，同属青阳门弟子，虽然事情还有些看不明白，但始终都要站在同门这一边。 沈翊和李大庆也缓缓接近，却隐隐将陈鹰挡在身后。 “你在这里待着。” 洛兰回头一声许慕姗，自己也接近过去。 至于罗程四人，实力低微，在此根本帮不上忙。 “各位……”顾辰觉得事情有误会，正欲劝解，但柳祯哪里给他劝解的机会？ “不说？我一探便知！” 悠长剑吟顿起，一剑横空，断水流的剑光仿佛要斩断空气，呼啸而来。 施武脸色微微一变，手臂瞬间妖化，变成一只又大又粗，长满坚韧毛发的大黑手，硬是迎着柳祯的剑光挡了一记，结果毛发应声而断，手臂淌血。 “好利的剑气！” 施武大吃一惊，蓦然想到了之前与顾辰短暂交手的那一刻，没想到青阳门藏龙卧虎，不仅顾辰的实力惊人，眼前这人的实力竟然也不弱。 不过柳祯的剑气虽利，但显然没有顾辰的剑气那么难缠，施武的自愈之力极为惊人，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再来！” 柳祯不给他休息的机会，回身又是一招断水流，这一招在他手上已经使得炉火纯青。 陈鹰在一边看着，眼中有异辉。 柳祯的手只要一动，他会以何种方式、向何种角度使出断水流，都在瞬间被陈鹰判断出来，而且陈鹰的眼中还有着其他柳祯所没有的变化。 在青阳御焱诀中三诀的修行上，他已经远远地将柳祯甩在了身后。 可是陈鹰也不敢小看柳祯，因为他知道柳祯已经得到青阳子的真传，也就是说，柳祯真正的看家本事还没有使出来，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一出，只怕这里能挡得住的人寥寥无几。 剑招精妙而凌厉，可是施武实力也不凡，一开始只是吃了没有准备的亏，很快他适应过来，整个人完成妖化，一只巨大的黑猩猩便立于人前，一声怒吼，拳风阵阵，妖气环绕双拳之间，竟然将柳祯的剑气一一挡下了。 妖宗的几人面面相觑，暗暗看了一旁的顾辰一眼，只从眼前这种现象上看，顾辰在修行上就比柳祯要高出一线，因为如果出手的是顾辰，施武根本连一下都挡不住。 妖姬轻轻挥手，两只小小的往生蝶便朝她飞来，为了避免往生蝶受到这场战斗波及，她打算先将其收起来。 “好胆！” 柳祯怒喝一声，剑招顿时一改，一时间风声啸唳，一剑演化剑光无数，将施武重重包围。 奔狼烟。 一剑可化千军万马。 这一剑攻击范围大大增长，但威力不够集中，反而对施武的威胁变小了，只是这一剑却将妖姬几人也纳入攻击范围里面。 妖姬脸色微变，因为这个时候两只往生蝶还没有被她收回来，她脚步轻移，来到往生蝶身边，张开双臂将往生蝶护在胸前，身上有银白光芒闪过，肩上的红眼灵貂尾巴扫动间，将几道剑气给击溃。 “找死！” 施武见柳祯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在与他交手的途中竟然还对妖姬出手，怒从中来，全身的黑色毛发根根竖立起来，愤怒令他体温升高，身上冒着白烟，额上青筋胀起，让那张本已凶恶的脸更加狰狞可怖，猛然之间身体又胀大了几圈，獠牙怒长，双目赤红，腰部、肘部、前额更是隐隐现出了白骨。 羊双见此笑道：“师弟开始接触到二阶妖化了。” 巴无毕沉吟，转问道：“会变成什么样？” 几人中，也就羊双与施武一样，修行的是化妖系，所以对施武的修行状况，应该只有羊双最清楚。 羊双摇摇头，道：“化妖系的变化阶段，依照环境、情境的不同都有差别，我自己会变成什么样我都不知道，你问我施师弟会变成什么样，让我问谁去？” 沐丰道：“看着就行。” 沐丰一开口，两人当即闭嘴，不再闲聊了。 此时因为进入二阶妖化，施武身上的妖气成几何增长，转眼之间已到了令人忌惮的地步，这一带的天地灵气更是纷纷在瞬时被转化成了妖气，助长施武的凶威，柳祯脸色微变，发现自己竟然无法调动天地灵气，体内的元力也在飞快消耗。 笼罩的妖气猛压过来，将他压得喘不过气，在这种被压制的情况下，他挣扎着，将全身的潜力凝聚为一处，在这种无处可去的绝境下，整个人瞬间来到了人生的暮意下，在他的身后隐隐现出一轮红日。 不是初升之阳那种欣欣向荣之感，而是西斜之阳的暮色苍茫。 这缕斜阳之意，让柳祯成为一点在狂风暴雨之中怎么也灭不去的火苗，在风雨飘摇之中茁壮成长，势成燎原之势。 “糟糕！” 顾辰心意微动，但有人比他出手更快，一缕剑光妙到毫巅，正好斩在柳祯的斜阳之意与施武的妖化之气交汇之处，那缕剑光亦是凌厉至极，不仅一举破开了笼罩的妖气，阻止施武的二阶妖化，同时还将柳祯的斜阳之意破去，让那两人各退一步，未伤彼此分毫。 他们不约而同看向出手之人。 沙朗朗怒斥陈鹰道：“青阳门做的都是一些以多欺少的勾当吗？” 陈鹰收剑，淡淡道：“如果我不阻止，他们两个都会死。” 施武冷笑，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会死？” 妖宗的功法以强大的自愈能力为豪，要杀死妖宗的人难上加难。 陈鹰很肯定地点头道：“他那一招，你挡不住，必死无疑。” 最后时刻柳祯身上散发出来的威胁，施武是能够感觉到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够挡得住，但输人不输阵，他只是冷哼一声不再开口，不过他自信，就算他会死，柳祯肯定也活不下去，在二阶妖化将要完成的那瞬间，强大的妖气会将柳祯给挤爆。 陈鹰迎上柳祯的目光，两人眼中都有战意，但多的并没有说。 事实上刚刚如果陈鹰不阻止，施武必死无疑，但柳祯却不见得会死，因为在柳祯将倾斜阳催动到极致时，陈鹰隐隐感觉他会有所突破，更进一步，使出更高级的剑法。 青阳御焱诀上三诀，可能会在这里绽放它的光芒。 第344章 争狐 妖姬收起往生蝶，对施武道：“师兄，他说的没错。” 显然，刚刚妖姬也感觉到了什么。 “那两只往生蝶，你们从哪里得到的？”柳祯盯着妖姬，上前逼来。 羊双拦在他的面前，双目瞳孔隐着凶芒，冷声道：“你还想动手吗？” 羊双身上的气势极强，比施武还要强。 柳祯战意高燃。 “天下的奇妖异兽多在妖宗。”顾辰不想他们再打起来，刚刚的战斗已经让本就成废墟的罗家村更加残破不堪，上前劝道，“越是外间难寻难遇，在妖宗之中更加习以为常，葡萄两只往生蝶对妖宗来说不算什么。” 只是柳祯并没有要退让的意思，他的态度让顾辰觉得奇怪，印象中柳祯并不是这样不讲理的人。 陈鹰也好奇，不知柳祯在固执一些什么，如果柳祯与妖宗起冲突，他自然会站在柳祯这一边没错，只是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弄个清楚明白才行，不然做得不明不白，里外都不痛快。 “其实是这样的……”林鸣将在越灵客栈中的一番遭遇说出，解了众人心头疑惑。 众人面面相觑，原来是误会一件，只是这误会发生得不明不白、不清不楚，众人皆是心高气傲，懒得解释，以致误会除此无法控制。 妖姬几人更加意外，没想到在知明城中，竟然会有人养了那么多的往生蝶，原本以为这种灵物只有在妖宗之中才能寻到，没想到中原奇人异士居多，也有人有此爱好。 “往生蝶的美丽不同寻常，只是剧毒无比，哪怕修仙者也难以抵御，如果不懂得往生蝶的习性而贸然饲养，只怕将来会有祸事。”妖姬说着，将两只往生蝶又再放出，供众人观赏。 林鸣赞道：“越灵客栈里的往生蝶数目是极多的，不过我觉得那些往生蝶虽然也很美，但都比不上眼前的这两只。” 沙朗朗脆声道：“那是自然，这两只往生蝶可是与众不同，乃是血脉单一的纯种，想知道往生蝶也有很多不同类别，数量一多，互相繁衍，生出来的往生蝶也不全是一样的，而这种纯粹的往生蝶，只有我们妖宗才有的。” 已经证实是误会一场，柳祯沉默良久，道：“抱歉。” 妖姬摆摆手，将往生蝶收起，道：“一场误会，过去了。” 施武的伤亦无大概，转眼便恢复如初，只是伤了些许元气，需要些时间才能调养回来。 陈鹰刚刚的出手却赢得了众人的瞩目，在刚刚那种情况下，能够一剑逼退柳祯与施武两人，还不让他们受伤，更是阻止了两人的后招，对于招式的把控以及交手间的两人招式威力的计算，必须达到极为精准的程度才行，天知道为了出那一剑，陈鹰得经过多长时间的深思熟虑，不过他的出手雷霆而至，只在瞬息之间，更加突显出他的不凡。 林鸣暗自赞叹，显然青阳大比之后，陈鹰突破困境，已经更胜以往。 柳祯的目光落在陈鹰身上，紧了紧手中长剑。 这时候，妖姬肩头的红眼灵貂突然立起，朝着一边望去。 不远处，出现一只白色的小狐狸，纯白之色异于其他灵狐，虽然只有巴掌大小，可是灵性十足，正瞅着聚集的几人，极为人性化地露出疑惑与思索的模样。 “好可爱！”许慕姗只是看了一眼，便喜爱非常，起了要将那只小狐狸收服的念头。 “师姐……”沙朗朗轻轻提醒妖姬一声。 妖姬点点头，道：“应该是被刚刚施师兄二阶妖化时散发出来的强烈妖气吸引过来的。” 到头来，往生蝶没有发挥作用，倒是自己阴差阳错立了功，施武心头的郁气少了一大半，对柳祯也不再气愤了。 “顾辰，帮我抓！” 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许慕姗难抑心头喜爱，以迅疾身法扑向那只小狐狸，探手便要去抓。 “住手！” 沙朗朗和温秀钿不约而同，一前一后追上许慕姗，先后出手将许慕姗逼退，三人的交手惊动了小狐狸，只见那只小狐狸转身便跑。 “快追！”妖姬此时也不复从容优雅，当先追了过去。 许慕姗气愤囔道：“你们干什么！？” 施武、羊双、巴无毕、沐丰闪身过来，将顾辰等人拦住，不让他们去影响到妖姬，沙朗朗大声道：“不许你们出手，天狐是我们的！” “胡言乱语！” 才刚刚冰释前嫌，可是眨眼之间妖宗等人的作为激怒了青阳门众人，何杰桐怒而出手，一招断水流直直刺去，欲从妖宗几人之间破开一道口子，追击妖姬。 柳祯剑气缠绕，奔狼烟起，让妖宗几人感觉到阵阵刺痛。 施武再度迎上柳祯，道：“刚刚的误会让我们半点儿同归于尽，现在我倒要看看，再度交手起来是你死还是我死。” 施武瞬间妖化，变成黑色的大猩猩，双拳如风，将奔狼烟的剑气轰散。 “师兄……” “别管我！” 何杰桐担心柳祯，但被柳祯劝阻，剑势未尽，猛一咬牙，将断水流的威势催至更强。 可就在这时，迎面突然出现一只白色老虎，朝他扑来，一时猝不及防，不及变招，那只白虎一爪子拍下，顿时将他的剑拍偏方向，而后旋身后退，落到了巴无毕身边，与此同时，在他脚下出现了数不清的毒蛇，头上还盘旋着巴掌大小的灵鸟。 这些妖兽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突然就出现在妖宗弟子的身边。 何杰桐凝眉观察，只见方才巴无毕、沙朗朗和温秀钿手中都出现一只小小的黄色布袋，顿时明白过来。 “妖兽袋？” 妖兽袋是妖宗弟子必备的宝物，因为妖宗弟子擅养妖，他们的实力都需要借助妖兽才能完全发挥出来，但行走人间身边不可能跟着一群妖兽，又不可能将自己的妖兽放于别处，因此才有妖兽袋的出现。 顾名思义，妖兽袋可以说是妖兽的巢，这个巢可以随着主人移动，让它们时时刻刻伴在主人身边，随时出现为主人御敌，是一件十分方便的宝物。 一只上好的妖兽袋里面能够囊括的妖兽数量极为可观，因此与妖宗弟子交手时要特别警惕对方的妖兽袋，谁也不知道从里面会跑出多少强大的妖兽来。 眼前的这只白虎，实力已是极为强大，与巴无毕联手，更是如虎添翼，强强联合之下，让何杰桐警惕起来，更重要的是，他也是第一次与妖宗弟子交手，不知道他们会拿出什么样的手段，一时间有些束手束脚。 相比之下，巴无毕则显得要从容得多，他的眼神与白虎的眼神如出一辙，他们都将何杰桐当成了猎物——丛林中的猎物。 这种眼神让何杰桐心头凛然。 巴无毕嘴角微咧，向来低调的他这个时候露出了高昂的战意，还有嗜血的疯狂，沉声对身边的人道：“你们都不要出手。” 他的话出，沙朗朗和温秀钿顿时点了点头，控制着自己的灵兽围而不攻，而沐丰站在最后面，一开始就没有出手的意图。 何杰桐双眼眯起，同时看着巴无毕的左手轻轻搭在了白虎的背上，顿时，一人一虎身上都散发出了一样的光芒。 第345章 混战 那光芒白色纯净，就像白虎身上的光芒一样，经由巴无毕搭在虎背上的手，这光芒漫延过去，将巴无毕整个人笼罩其中。 不管这光芒给人怎样的观感，可是那只巨大的白虎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化成光芒，融入巴无毕体内。 巴无毕身上浮现出道道虎纹，身体变得强壮魁梧，充满了野性，十指长出利爪，獠牙外露，身上妖气滚滚，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邪性，就好像是由人变成了虎一样。 何杰桐眯着眼睛，轻轻道：“融妖系。” 巴无毕闷吼着，发出低沉而狰狞的笑声，道：“看来你挺了解我们妖宗的。” 何杰桐警惕起来，妖宗的修行之法迥异其他门派，其中融妖系在平时修行之时能与妖兽共增修为，在对敌时更能与妖兽短暂融合，根据融合的妖兽种类不同而可以得到不同的能力，充满了妖异与未知，十分难缠。 这个巴无毕显然是个中好手，之前接触时此人总是默不作声，看起来非常低调，没想到实力竟然如此强大，而且在这战斗之时，性格上明显与之前迥异。 他猛然扑来，身形如虎，体格虽然壮大，但是速度很快，爪子狠狠朝何杰桐胸膛上抓，一出手便是狠招，便要人命。 何杰桐师承自钟鼎，习得青阳御焱诀中三诀，这中三诀得自钟鼎，不及青阳子所悟的中三诀简单利落，也没有陈鹰所悟中三诀繁复多变，但却中规中矩，此时面对陌生的对手，也不慌不忙，横剑来挡，轻而易举便使出了断水流，竟是将断水流这一招用在了防御上。 “锵”的一声巨响，何杰桐脚尖轻点，飘飞向后，与巴无毕拉开距离。 但巴无毕战意一起便难再抑，紧紧跟上。 “师兄，我来助你。” 林鸣冲天而起，欲在空中拦下巴无毕，但与此同时羊双身上浮现豹纹，妖化之后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速度之快令人瞠目，后发先至赶上林鸣，一拳将林鸣轰退，缠上了他。 羊双的动作敏捷，力量强大，在原地留下道道残影，“铿铿锵锵”的声音不绝于耳，林鸣看起来竟是有些晕头转向，转眼身上已经被羊双抓出了几道血淋淋的伤口，触目惊心。 “林师弟小心！” 洛兰再不作壁上观，身上一条紫绫盘旋飘转，将林鸣与羊双围住，在那紫绫之中昏暗一片，有若暗无天日，突然一剑自那绫中刺出，角度刁钻，刺向羊双后脑。 夜深明月卷帘愁！！ 这一剑来得极好，来得极妙，也来得极狠，寒曦邀月诀剑法的灵活与多变展现得淋漓尽致。 可是羊双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一个侧移，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一脚踢在洛兰身上，洛兰吐出一口血，便被踢飞，但她的紫菱法宝迅速绕转，再度困住了羊双，同时也将她的身形掩在其中。 “洛师姐，你还好吗？”林鸣扶住洛兰，检查她的伤势。 洛兰脸色苍白，却是摇了摇头，道：“没事，这家伙攻击力很强，而且动作很快，不过刚猛有余，轻柔不足，我的紫菱正好能困住他。” 可惜她的紫菱终究不是许慕姗手臂上那条洗月绫可比，不然就不是困住，而是克制了，偏偏许慕姗虽然拥有洗月绫这等玄兵重宝，却无法完全发挥功用，还不如用她自己的紫菱好。 只是就算眼下能够困住羊双，却也不知能够困住多长时间，那紫菱上出现一个又一个的拳脚印，剧烈变化着形状，几道爪子划过，虽然没有割断紫菱，却也在上面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沈翊见势不妙，御剑落到紫菱之中，伺机出手。 陈鹰拉住同样想要出手的李大庆，摇头道：“你的实力不够，贸然出手反而会帮倒忙。” 李大庆抿抿唇，点点头，便没有妄动，掩下眸中一丝晦暗。 他想不明白，年龄相差不大，为什么妖宗的人实力会这么强大？ 从人数上来说，青阳门这一边的人显然占优势，可是就实力而论，却近乎旗鼓相当，只是眼下青阳门明显稍居下风。 陈鹰能够拦下李大庆，可是却拦不下其他人。 “让我过去。” 许慕姗剑指前方，迅速冲向沙朗朗与温秀钿。 只是沙朗朗与温秀钿不见丝毫慌张，从容不迫间，漫天的灵鸟遮天蔽日，扑向许慕姗，而地面上数不清的毒蛇也围了过来，吐着蛇信。 许慕姗明显是对地上的毒蛇很忌惮，以至于对空中的灵鸟防御不周，在灵鸟的重重包围之下已经接连吃亏，若不是那些灵鸟并不是什么高级的妖兽，不然许慕姗这一个照面非受重伤不可。 “顾辰！”许慕姗慌张间下意识里呼唤着顾辰的名字。 只是顾辰还没有出手，陈鹰的剑已致。 一剑奔狼烟。 漫天的鸟影遮天蔽日，陈鹰的这一剑便已铺天盖地，剑影发出四面八方，连地上的毒蛇也没能幸免，眨眼间被刺死刺伤的蛇鸟不计其数。 沙朗朗与温秀钿惊呼，看着一地的蛇、鸟一脸痛惜。 沐丰脸色一寒，跨前一步，将沙朗朗与温秀钿护在身后，同时打开自己的妖兽袋，一团绿气飞出，却不见形体。 陈鹰不管不顾，御剑成刀，一招断水流自上而下劈砍下来，细长的剑身此时给人的感觉像是宽厚的大刀，直直劈砍。 这沐丰自方才一直藏身后方不动声色，哪怕青阳门这边人多势众，他也无动于衷，只是这样也就算了，重要的是沐丰身上流露出来的气势令陈鹰很是忌惮，因此陈鹰一直在打量着他，没有轻举妄动。 可能也是出于对陈鹰的警惕，也可能是因为同门的妖兽因陈鹰的出手而折损颇巨，沐丰也出手了。 只是他的手段还不及展开，刚一个照面，面对陈鹰这简单利落的一剑，竟然有些招架不住。 这一剑看起来古朴无华，简简单单，可是给人的感觉便是经过了长时间的深思熟虑才发出的一剑，看着那剑光，竟然无法判断突然会落于何处，仿佛任意一处都有可能，防止哪里都会出错，简直防不胜防。 这样下去不行！ 受到这一剑的威胁，沐丰双眼之中泛出绿光，这绿光瞬间漫延，将他与地面连接在一起，更与刚刚那团自妖兽袋中飞出的绿气如出一辙。 整个地面在这瞬间翻动，竟有粗细不一的根须刹那钻出，藤蔓交错间，眨眼编成一个笼子，将沐丰包裹其中。 这只发生在刹那间，陈鹰的剑光已致，剑光如刀，狠狠劈在藤蔓上，明明只劈在一处，但几乎所有藤蔓都在摇晃，好像陈鹰的这一剑同样也劈在它们身上一样。 那些藤蔓有如一体，通体散发出强烈的妖气，将沐丰整个人包裹其中。 此番交手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而顾辰也就在这间隙下，拉了许慕姗一把，在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时候，拉着许慕姗越过了惊住的沙朗朗与温秀钿，随手一扫，一道劲气打在二女身上，将她们击伤倒地，但顾辰显然留了手，二女虽受了些伤但并不重。 “顾辰！”许慕姗眼里却只有顾辰，回头惊喜看来。 陈鹰剑气缠绕，目光如电，朝顾辰喝道：“保护好她。” “我们快追！”许慕姗已经拉着顾辰，兴冲冲地追着妖姬而去。 第346章 青藤 无数藤蔓从地底冒出，生长极快，争相涌向顾辰与许慕姗，要将他们留住，但一道剑光如刀落，干脆利落，将藤蔓斩断。 那断口平整，眨眼之间抽出新芽，便又有无数幼小藤蔓分化长出，蜿蜒如蛇般，执着地要抓住顾辰与许慕姗，拦住他们的脚步。 顾辰回身，一拳抡出，拳风间带着无数剑气，将那刚刚分化长出的幼小藤蔓斩断，只见那藤蔓落地，拳风静止，但剑气难消，在瞬间枯萎。 风象拳！ 经顾辰改良，或许可以称之为风象剑，若以剑出，威力会更加强大。 好强的剑气！！ 沐丰双目一凝，但顾辰只出了一拳，便已随许慕姗远去。 沐丰不由得暗暗担忧，顾辰的修为实力给人看不透的感觉，而且招式之间颇多怪异神秘之处，只希望妖姬能够应付得来。 “你的对手是我，将你的本事使出来吧。”陈鹰周身散布剑气，那些剑气凝而不散，是一道无形的屏障，又似是一个不见形意的阵法，细细感应之下，莫测高深。 面对陈鹰，沐丰也不敢大意，不过隐隐觉得面对陈鹰时候的压力没有面对顾辰时候那么大，哪怕顾辰自始至终态度平和，而陈鹰此时已是剑拔弩张，但相比之下他更加忌惮顾辰，这也让他更加担心妖姬那边的情况。 “你很想和他交手？”陈鹰的身后浮现一轮红日，红彤彤的，夺目但不刺眼，那是一轮将逝之阳，在那斜阳之下，他的一头白发显得极为妖异，气势不见提升，反见颓势，略见荒凉，却让沐丰浑身顿起鸡皮疙瘩。 在那斜阳上方，有一弯弯月牙微微冒头，但还不是特别清晰。 斜阳意境！ 柳祯不由得瞩目，深深凝视着陈鹰的斜阳之意。 剑取斜阳意，日月同辉时。 与青阳大比那时不完整的倾斜阳，以及柳祯那暮沉不甘间的斜阳之意完全不同，陈鹰的斜阳之意突显出了日夜交替，展现出了日月同辉。 这一幕便是陈鹰自己也意想不到，原本想出全力一击，因而使出倾斜阳，没想到自己的倾斜阳与之前完全不同。 他细细一想，这可能与他修为突破，而且可以借助星月之华修行打牢根基、补充损耗这一点有关。 而这一切，都与顾辰给他的那粒青神丹有关。 陈鹰的心情是很复杂的，面对沐丰，道：“没能打败我，就不可能打败他。” 沐丰收拾心情，点头道：“你说的不错，那就让我看看你有多强。” 沐丰与陈鹰一样，都是一元境的修为，以他们的年龄来说，能够拥有这等修为不仅可见其资质天赋的不凡，还能看出在修仙一途中，他们是拥有大机缘的人。 沐丰站在藤蔓的包围之间，缕缕青气从那藤蔓之中散出，缠绕在沐丰的身上，使得沐丰身上的妖气越来越浓郁，气势不断攀升。 陈鹰警惕着，妖宗的功法妖异诡异，防不胜防，而且招式手段往往出人意料，令人看不懂，就如同此时沐丰身上的变化一样。 论修为，此时的沐丰在陈鹰之上，只是这份修为是他自己修行得来的，还是这藤蔓叠加在他身上的，陈鹰看不出。 缠绕在沐丰身上的青气几乎凝成实质，隐隐可见一条条幼小的藤蔓根茎，不断吞吐着妖气。 沐丰道：“它是我的共修妖兽，我叫它青藤。” 陈鹰点头，名副其实，而且这只青藤妖携带的妖气纯粹而强大，来历必然不凡。 “青藤已近归元，半结妖丹。” 妖兽随着修为提升，一身的妖气会被重新凝炼，原本分散的妖气归于一点，称为归元，与修仙者所说的一元境相仿，到了那个时候，妖兽一身的妖气凝成一颗妖丹，同时寄托妖魂，从此便是一元境的强者。 眼前这只青藤已经半结妖丹，意味着半只脚已经踏上了一元境。 若只是面对这么一只青藤，陈鹰还不觉有什么，可是妖宗的功法与众不同，妖宗弟子能够与妖兽共修，一旦与妖兽结合，所发挥出来的实力远远不止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 陈鹰长剑微提，身后日与月的形影映在他的剑身上。 “青藤本身不具备多强的攻击力，因我修为所限，它的真正天赋这一次没有办法让你见到，不过通过与它的妖力结合，加上我的修为，只怕你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 陈鹰心头微松，却不免有些遗憾，听沐丰说来，青藤的真正实力还没有办法发挥出来，如此一来自己可说是占了些便宜，不过眼下的对手依然强大，他并没有必胜的把握，但却隐隐跃跃欲试，脑海之中早已不受控制地推演着一切可能的出手情形。 这也是他在修行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之后自然而然养成的习惯，他的功法至难至繁，每出一招一式都要经过深层的深思熟虑，而这是功法使然，不是他可以控制的，在动手之前除了自己的招式，对手一切可能的招式也在他的扮演范围之中，这也使得他每一次动手都对脑力、神识的负担极重。 好在得到了顾辰的青神丹之后，这方面的能力得到了强化，随着修为突破提升，他渐渐感觉得心应手。 “我所学为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乃我悟石得来，你这样的强者作为对手正合我意，正好试试我真正的实力。” 生死搏杀与青阳大比完全不同，单气机的牵引便可以激发人一切可能的潜力，陈鹰的精神高度集中，在日月同辉的意境之下，目光所到之处便留下有如星月之华般的剑光分影，幻化悬浮，越来越多。 与之相对，沐丰周边的藤蔓生长越来越多，改变着周围的地貌，他置身于藤蔓之间，整个人仿佛与青藤融为一体。 两人分庭抗礼，陈鹰脑海飞快运转，寻找着沐丰身上的破绽。 他的目光所致，这段时间吸收的星月之华放出，剑气犀利无双，在青藤身上留下一个个小而深的剑痕，剑痕上还有淡淡的华光流转，哪怕此时青藤与沐丰融合为一，妖气大涨，但还是没有办法将那剑痕抹去。 陈鹰嘴角微翘，心头原本还存在的一丝担忧渐渐淡去，这青藤妖兽很是神秘，而且现在还不知道对方的全貌，充满了神秘感，但似乎这只藤妖还很幼小，再加上又不是以攻击能力见长的妖兽，因此修为虽高，实力却不怎么样，哪怕与沐丰联合也只是助长了沐丰的妖气，并不见其他特异。 而陈鹰自身的实力也是最大的意外，是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的，他体内的星月之华似乎正好是这只青藤妖兽的克星。 沐丰的脸色凝重起来，有些担心青藤，青藤还在成长期，还没有真正结成妖丹，只有妖丹结成，这只青藤妖兽的特异能力便可以给他带来极大的助力，到了那个时候，才是他全部的实力发挥之时，只是现在面对陈鹰，显然没有那么时间，他有些担心，一旦青藤在这一战中受创，只怕对将来的成长不利。 就在犹豫间，只见无数的蛇自地面盘旋而上，挂在青藤之上，空中飞转的灵鸟也扑翅落下，站在青藤的细枝上，在这瞬间青藤身上的妖气大涨，一下子便抹去了陈鹰目光所致在其身上留下的星月剑光。 陈鹰目光一凝，又是一道星月剑光刺在青藤身上，只是眨眼便被青藤身上强烈的妖气吞噬，他的目光落在一旁的沙朗朗和温秀钿身上。 第347章 宫殿 “顾辰，快点儿！” 许慕姗拉着顾辰，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时不时回头催促一两声，就好像顾辰实在跑得太慢，跟不上她一样。 顾辰忍不住微微笑着，不忘警惕周围的一切，虽然与妖姬觉得投缘，只是在这种情况下，妖宗与青阳门之间似乎算不上做到了友好相处，他更不想许慕姗受到伤害。 穿过一片丛林，后方的打斗声还隐隐传来，而前方则是一块空地，或者说是一片荒地，妖姬此时便站在那里，红眼灵貂趴在她的肩上左右徘徊，似乎在寻找什么，而在妖姬的身前，盘旋着那两只小小的往生蝶。 顾辰暗暗用力，使得许慕姗的速度慢上了一些，缓缓在离妖姬三尺距离处落下。 对于妖宗等人的蛮横不讲理，许慕姗觉得很不开心，一落地便问道：“喂，那只小狐狸呢？” 妖姬看了许慕姗一眼，目光落到顾辰身上，那眼中的意味难明，摇摇头道：“那并不是一般的小狐狸。” “那不是小狐狸，还能是什么？” 对于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很难去跟她解释一件事情的因果或者是一个道理的大小，有些事情需要一个认知的过程，但对眼下这种情况来说，这种认知的过程需要的时间似乎并不充足。 妖姬道：“那是天狐幼子，也是我们之所以到豫州来的原因，它将是我的共修妖兽。” “你的共修妖兽？”许慕姗想到妖化成为大猩猩的施武、妖化成为豹形的羊双、与白虎融合的巴无毕、养着古怪青藤的沐丰，还有放出可怕毒蛇的沙朗朗，操纵一群古怪灵鸟的温秀钿，想到妖宗就想到这些可怕丑陋的东西，让她心里极为反感，再一想到方才看到的那只小狐狸白净可爱、晶莹剔透，实在很难想象它置身在这些可怕的妖兽之中会是什么样的光景，无论如何都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许慕姗紧紧拉着顾辰，却对妖姬道，“本姑娘看上它了，那只小狐狸是我的！” 论实力，许慕姗自知自己不是妖姬的对手，可是她有顾辰这样一个强有力的帮手。 妖姬望着顾辰，道：“天狐是天生异兽，世间难觅，或许仅剩这么一只，入我妖宗门下对它来说才是最好的。” 可惜顾辰不知道什么是天狐，因此也没有接妖姬的话，只是凝着眉看向四周，只见这片荒地极为荒凉，寸草不生，与围绕着的草地树林对比极为强烈，而且在这里完全听不到来间的一切声响，方才明明还可以多多少少听到一些打斗的声音。 而且这个小小范围内，天地灵气少得几乎没有，隐隐有些微不可察的气流出现又消失，微弱的天地灵气仿佛被一张看不见的大口吞噬殆尽。 顾辰观察半晌，才道：“这里的空间不太寻常。” 妖姬点头道：“你也发现了，我的红眼灵貂擅于追寻跟踪，但有一点儿气息存在也别想瞒过它，可是追着那只天狐来到这里，我们便完全失去它的踪迹，一点儿迹象也没有，不管是气味还是动静，就像不存在的一样。” 没错，就像不存在的一样，不仅是那只天狐，此时对于置身于其中的人来说，外界的所有动静也像是不存在的一样。 顾辰慢慢后退。 许慕姗讶异道：“顾辰，你要干什么？” 顾辰没有回答，只是站在荒地的边缘，又往后退了一步，退到了草地边上，顿时风声、树叶摩擦声、后方的打斗声，纷纷传来。 顾辰又往前一步，所有声音又都消失不见，不过在进来的那瞬间，顾辰发现到空间似乎颤了颤。 顾辰双目一凝，马上又退了一步，再往前进一步，空间又颤了一下，与刚才看到的位置在同一处。 顾辰若有所思，又退后一步，再前进一步，又是那个位置出现微颤的现象，他确定了那个位置之后，朝那里走去。 “顾辰……” 许慕姗待问个究竟，顾辰牵起她的手，她顿时将所有声音都吞回到了肚子里，只是满怀依赖地由顾辰牵着往哪便往哪。 妖姬只是看着他们，目露异彩，肩头上的红眼灵貂也不动了，好奇地盯着顾辰，有些不解自己都没有发现到什么的地方，这个人才一来就能找到蛛丝马迹？ 顾辰伸手触摸那一处颤动的空间，刚刚触及的那瞬间，便感觉到指间的气流缠绕，但眨眼间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马上又缩了回去，指间便没有那种异常感。 顾辰将手收回来，再伸出去，一样在刚刚触及的瞬间感觉到指间出现了气流，但气流很快便又消失不见。 经此试探，顾辰几乎可以肯定，这个空间虽然与草地树林连接在一起，但其实是属于一处另外的空间，不管是声音还是气流，应该都是属于这个空间的一些规律。 顾辰不知道这个空间里有什么，不过此来难得勾起了他的一些好奇心，手一翻间，岚剑出现在他的手上，用力一挥，便是一剑凌尘，一剑起而尘埃退，这一剑以快为本，随着一剑尽卷起，虚空殁，湮灭所有阻挡与避之不及之物，这是顾辰在昆仑山上创出的最强剑法，这一剑出，就好像看到了那座巍巍雄山，更加激发顾辰想要回去看看的念想。 这些心事只是眨眼即过，随着这一剑精准击在那微颤的空间上，一个口子便被蛮横地撕开，露出里面的光景，从那口子往里看，里面竟然是一处宫殿。 顾辰、许慕姗、妖姬三人，都瞪大了眼睛。 那口子出现之后，里面澎湃的天地灵气涌出，转眼之间便充满了这整个空间，但很快，那些天地灵气又迅速被吞噬回去，形成巨大风压，同时那个口子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想要愈合如初。 顾辰抱住许慕姗，一旋身闪了进去，妖姬将红眼灵貂与两只往生蝶收回，也一闪身跟了进去。 从那空间撕开的口子可以看到里面的宫殿场景，可是进入那空间口子时，却像是走进了一处通道，那通道又长又陡，他们不知下落了多少距离，更不知经过了多长时间，在微有错乱间，几人这才脚踏实地。 仔细观察四周，他们此时所处的是一间宽敞的房间，整间房间的四壁还有陈旧的摆设上都透着微微光亮，让这房间显得灯火通明。 许慕姗好奇地打量着这些会发光的地板、墙壁、桌椅，有些奇怪这些东西到底是由什么制作而成的，居然如此神奇，一时间产生了要将这里搬空的冲动，将这些东西带回燕来峰自己的洞府间。 妖姬手一招，将红眼灵貂从妖兽袋里唤出。 红眼灵貂闪身在四周绕了几圈，鼻子微微动着，尾巴也在不住摇摆着，突然一阵上蹿下跳，仿佛停不下来，发出咿咿怪声。 妖姬手一招，又将红眼灵貂收回了妖兽袋。 “托你们的福，我才能提前找到通道进来，既然你们也志在天狐，那我们最好在这里分道扬镳，我的红眼灵貂已经确认，这里到处都有那只天狐的气息，便是它生活的地方，只是它此时会在哪里我就不知道了，谁能得到天狐便是谁的，告辞。” 说完，妖姬深深看了顾辰一眼，当先一步走了出去。 “顾辰，我们也快去找！” 许慕姗生怕妖姬会找到天狐，便要拉着顾辰一起去找，却反被顾辰拉住。 “先等一下。” 顾辰始终觉得这地方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而且自进来之后，他体内的元力便显得活跃了许多，一身的剑气凝而不散。 他随手拿起一张椅子，元力刚刚发出，从那椅子上便发出了无数凌厉而强大的剑气。 第348章 爆发 突然爆发的剑气，让许慕姗吓了一跳，她想后退，却发现自己已经在那瞬间置身于无数剑气的包围之下。 那些剑气牵一发而动全身，不仅仅是顾辰手上的那一张椅子，在这间房间里面，所有的桌子、椅子，甚至是桌子上的水壶、杯子，都在发出剑气，四面的墙壁、头上的天花、脚下的地板，几乎每一寸都在发出剑气。 不过那些剑气在接触到他们二人之前，便发出“锵锵”声响，被挡了下来。 只见顾辰手握岚剑，迅速挥舞，每一剑挥出都带有强大的剑气，将他们环绕其中。 这一招，许慕姗也曾见顾辰使过，这一招名为一剑封尘，一剑出，尘埃皆起，形成向内的压迫力，有强大破坏力的同时，还有封困的作用，是顾辰以前所在门派里的基础剑法，不过经顾辰改良之后，已经大大不同，远不是一般的基础剑法可比。 如今再使出，却是与之前看到顾辰使出同样一招时候的威力，甚至是招式，都已经大不相同了，随着顾辰的修为提升，对以前学过的一些剑法，他重新钻研，修改成适合自己的经脉可以使用的剑法之后，无一例外威力都大大提升了，而且随着他每次一些小小的改动，这种提升是持续性的。 眼下便是，这一剑封尘是用来封困对手的，可是这样的一招剑法，被顾辰用在了封困己身，反而是起到了意想不到的防御作用，任此地剑气来得再强烈再突然再密集，也难以伤到他们分毫。 因为顾辰只守不攻，同时利用一剑封尘困住一些剑气，慢慢消磨吞噬，这房间里的剑气便越来越弱，许久之后，所有的剑气都消失不见了。 顾辰长出了一口气，收起剑招。 许慕姗已经迫不及待地问道：“顾辰，这是怎么一回事？” 顾辰道：“这里的东西都不要碰，这些东西全部都是……” 顾辰有些迟疑，他还是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许慕姗追问道：“都是什么？” 顾辰叹了一声，道：“都是剑。” “剑？” 许慕姗瞪大眼睛，看着一屋子的桌椅壶杯，又转头四顾，看看四周的墙壁又看看脚下的地板，难道说，这也是剑？ …… …… 陈鹰与沐丰难分胜负，但是他的剑防不胜防，每一剑都包含着极为强大的信息量，根本无从判断那一剑会落在哪里，往往一个照面便能令沐丰吃亏，只是沐丰此时妖气始终保持在巅峰，此消彼长之下，看起来陈鹰占尽优势，但实际上，久战下去对陈鹰必然不利。 陈鹰飘然后退，顿住身形，冷冷扫视青藤上挂了满满一片的蛇、鸟，再看看神闲气定的沐丰还有在沐丰身后的沙朗朗与温秀钿，冷笑道：“这就是妖宗？一群只知道以多击少的乌合之众！” 沐丰道：“青阳门修的是剑，妖宗修的是妖，剑修力求将剑法的威力最大化，妖修力求将妖的优势最大化，本就是不同的体系，况且丛林规则，便是弱肉强食，你死我活的时候，只需各凭手段，哪来那么多牢骚？” “你死我活……是吗？” 陈鹰的语气变得异样，长剑微引，剑尖指地，剑气一道又一道，不断地浮现，在这短短几个呼吸间便已经出现了不知多少道剑气，同时在他的身后，再度出现了日月同辉的意境影像，将他的气势推上了至高峰。 当这一招使出的时候，陈鹰一身的元力几乎被抽走了七七八八，全部凝聚在剑上，那把剑上产生一道道裂痕，看起来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承受不住。 那种强大的剑气敛而待发，但其凌厉的气势已经令在场所有人都动容，只是其他人也在激烈战斗，打得难舍难分，容不得丝毫分神，关注一下便不得不专注自己的战斗，但即便如此，这一剑还未发出，便已令在场所有人都惊骇莫名。 这一剑的威力，远远超出所有人的修为。 李大庆喃喃道：“师兄他……做到了，这……” 李大庆一时也语无伦次，这一剑未绽光华，却难掩风采。 在陈鹰还没有服用顾辰给他的青神丹之前，整日拖着一副病殃殃的身体，行动不便的时候，便曾想过，将他那至繁至难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那复杂多变层出不穷的招式简化，力求让自己在战斗时能够有余力发出一击，只需一击，便可以扭转战局，为了这一击，陈鹰不知耗费了多少的心血。 原本是因为身体所限，不得不将招式简化，却不想阴差阳错，让他将所悟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更往前推进了一步，在服用青神丹，思路通透，更有星月之华筑基止损的情况下，陈鹰心念一闪间，竟然有将青阳御焱诀中三诀的三式剑法融合归一的趋势。 至繁之道、至简之道，竟然在他身上出现了殊途同归之象。 修仙之途，不仅与天资有关，更与机缘有关，那冥冥之中存在着的一点微不足道的运气，或许便是机缘的关键。 这一招若能发出，在场无一人能挡，只是看陈鹰的模样，这一招的威势尚未完全凝聚起来便已极为吃力，是否能够发出还在两说之间。 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沐丰对身后的沙朗朗与温秀钿沉声喝道：“快退！” 沙朗朗与温秀钿不愿：“师兄，要退一起退。” “胡闹！” 只是就算沐丰修为远在两名师妹之上，此时面对陈鹰，根本无暇分心，不由得急躁起来。 同样急躁起来的，还有施武、羊双和巴无毕。 巴无毕与何杰桐之间的战斗从一开始便陷入了僵局，巴无毕的力量强大，但架不住何杰桐的防御密不透风，连连攻势都被何杰桐挡住，二人你来我往，一时胜负难分。 紫菱之中，林鸣与洛兰合力，但仍与羊双打得难舍难分，如今紫菱上已经被划破了几道口子，断开也只在片刻之间，而在这个时候，羊双的攻势更猛，“嚓嚓”的声响传来，那紫菱便要应声而断。 施武的注意力也大多被陈鹰所牵引，在那巨大的压力下，他突觉体内的妖兽血脉猛然活络起来，他全身发热，但有无穷无尽的力量涌出，最直观的变化便是他身上妖气的暴涨。 “这是……” 施武马上想到自己之前与柳祯交手时，那未完成的二阶妖化，在此时此刻，二阶妖化似乎马上便要出现了。 施武当即不再压制自己，将全身的妖气一股脑全部放出，可是此时体内的妖气几乎无穷无尽，似乎根本就用不完，澎湃的力量感如海浪般涌来，直接将柳祯给一掌拍退，巨大的猩猩体魄在此时暴涨一倍有余，一拳狠狠砸在地上，整块地皮因这一击被掀翻。 这强力的一击带起的声浪、风浪之大，将所有人都逼得往四周退了开去，地皮之下，青藤的根茎，或许该说是它的本体，完完全全露了出来，那本体如蛇如龙，纠缠在一起，又仿佛与大地生长在一起，硬抗着这巨大的声浪、风浪。 沐丰目光一闪，对青藤发出指令，只见青藤的本体散发绿气，突然化实为虚，脱离了大地，带着沐丰、沙朗朗和温秀钿后退，借助身上的蛇、鸟以及自身的妖气掩护。 第349章 打断 陈鹰这一击中包含着他悟石所得的完整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将那无比繁复的功法揉成一剑，这一剑之威必将惊天动地。 可惜的是，以现在他的实力，尚不足以发出这一剑，蓄势已极为勉强，几乎要耗尽一身元力，而且手中的剑只怕难以支撑他这一击。 好在这些元力凝聚在剑身上，还未与他断开联系。 而就在这个时候，施武再次进入二阶妖化，展现出强大的实力，那一拳带起的声浪、风浪极为强大，动静不是一般人可比的，整块地皮几乎被掀起来，陈鹰自然也受到了影响。 本来还在蓄势的陈鹰，脚下颠簸，站立不稳，剑气在那瞬间便散去了三成。 或许是前阵子照顾陈鹰有了经验，李大庆几乎在第一时间来到陈鹰身边，扶住了他，而令他意外的是，与他一起过来帮助陈鹰的，还有陈冰冰。 “陈师妹……” “陈师兄，你剑上的元力凝而不散，应该还可以收回吧？”陈冰冰很细心，注意到陈鹰这一招的与众不同。 陈鹰点点头，剑上的元力竟然重新流回到了体内，汇入经脉之中，本来几乎被抽空的经脉，此时又有了元力的补充，他的脸色再度好转，但终究还是少了三成元力，让他的实力也是大大折损。 与此同时也注意到，林鸣和洛兰那边的战场也被施武这一拳强硬地打断了，各自退开。 “快去帮柳师兄。” 然而，哪怕陈鹰提醒得再及时，这个时候却难免有些晚了，柳祯在施武的攻击下招架不住，一步退步步退，身怀强大剑招，可是竟然一招也使不出来，哪怕是那至简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竟然也没有陈鹰那至繁的剑法使得更加得心应手。 在这个时候，悟石与师承之间的巨大差距便体现出来了，哪怕柳祯的师承非凡，得自青阳子所悟的功法，因其尚未完全融会贯通，与陈鹰这种经由自己悟石得到的修行功法是完全没有办法相提并论的。 也许柳祯所得到的功法更强，可是要将这种更强的一面发挥出来，他需要花费比陈鹰多得多的时间。 施武不会给柳祯这样的时间。 趁他病要他命，现在正是柳祯最危急的时候，一身的实力发挥不出，只能任人摆布，施武蛮力惊人，一拳接着一拳，一边轰击着地面一边接近柳祯，一只大手像拍苍蝇一样朝柳祯拍去。 “是我赢了。” 施武的目光没有一点儿怜悯，就像看着即将落在自己手里的猎物将要咽下最后一口气一般，这一刻对他而言仿佛又回到了南方热带丛林之中的弱肉强食。 可就在这个时候，无数只绚丽的蝴蝶飞了出来，环绕在柳祯的身边。 往生蝶！！ 施武吓了一跳，下意识里猛然收回了手，但见那群往生蝶竟然朝他飞了过来。 这一看不要紧，将施武吓了一个够呛，连连后退，脚踩大地接连震颤，难以置信道：“师妹，你干什么？” 往生蝶热爱并且亲近生命，但却因为自身命数而不得不与其他生命保持距离，但像眼前这般，一群往生蝶不仅没有拉开与生命之间的距离，反而逼上前来的情景，施武是第一次见到，也是因为第一次见到，让他有些惊慌失措，一时竟然不知道应该怎么逃才好。 “师弟，速退，这些不是师妹的往生蝶。” 经沐丰提醒，施武迅速后退，同时一边后退一边解除了妖化，身体变小之后身法更加灵活，回到沐丰身边，与他们会合。 羊双和巴无毕早已脱困，几人会合在一起后，随着沐丰一声“退”，迅速隐去了身形，只剩下青阳门一群人反而不敢轻举妄动了，看着那一群环绕着的往生蝶，一方面忌惮往生蝶的毒性，一方面又担心妖宗之人有诈。 谁知道这些来历不明的往生蝶是不是他们故意放出来的妖兽？ “是你吗？” 柳祯充满惊喜的声音却在这个时候响起，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不知情的人自然不明所以，但何杰桐与林鸣面面相觑，都知道了柳祯此时问的是谁。 像是应着柳祯的呼唤，群蝶分开，从中走出来一人，蹁跹窈窕、婀娜绰约、风华绝代，正是赵越灵。 赵越灵所在之处，与往生蝶相互衬托，那种美丽难以形容，柳棠棠自惭形秽，低头不语。 “真的是你！”柳祯惊喜地迎了上去。 只是不待他们之间嘘寒问暖，只见一人迅速离队，追着妖宗等人而去。 “罗程！” 陈勇大喊，可是看看四周，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追上去。 赵越灵道：“有事之后再说，我们先追过去看看。” 柳祯点头，却与赵越灵一同赶去，将一众同门给扔在了这里。 “柳师兄……” 林鸣想要制止，何杰桐直接拉了他一把：“快跟上。” 妖宗等人已经深入进去，那个赵越灵的来历也还不清不楚，只让柳祯过去很难让人放心，更别说罗程已经追过去了。 当所有人都离去的时候，陈通和马彪面面相觑，看了看低头不语的柳棠棠，两人咬牙跟上。 这个时候越是深入就越是危险，他们更想留在外面，可惜他们的身份是青阳门的仆役，再危险的地方都得去，他们自然也可以不去，只是从此刻开始，以后在青阳门中只怕再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 柳棠棠也反应过来，连忙跟上，一时间此地再无人，只有这一片狼藉地。 沿途的树林倾倒，都是受到施武那几拳的影响，随着地皮翻卷连根被拔起，几人看得惊骇不已，没想到只是刚刚触及到二阶妖化，施武的实力竟然可以增长那么多。 柳祯深知刚刚如果没有赵越灵相助，说不好他真的会死在施武的手里，真的是他输了？ 他很不甘，双拳紧握，想不通自己明明掌握了青阳门中最为高深的功法，竟然也会输，为什么？ 如果在当时的情况下，自己可以使出青阳御焱诀上三诀…… 世事没有如果，青阳子虽然将青阳御焱诀上三诀教给了他，他也已经开始了修行，可是要将这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真正掌握，融会贯通，最终变成自己的东西，他还需要时间，很多很多的时间。 “胜败只在一时，以后会怎么样谁也谁不准，没有必要太在意。”注意到柳祯的心境不稳，将方才战斗的过程看在眼里的赵越灵轻声出言安慰。 柳祯点头，咬牙道：“下次我一定会赢。” 赵越灵巧笑嫣然，道：“这可是你说的哦。” 柳祯重重点头，道：“一定会赢的。” 对于青阳子的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他还是充满了信心的，此番所见，哪怕是青阳子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只怕也不比陈鹰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好多少，但青阳御焱诀的上三诀，可就不是陈鹰那中三诀可比的。 穿过这片已经倾斜的树林，柳祯与赵越灵踏入那一片荒地，看起来不大，只有方圆三四丈左右，只是一进到这个范围，周围瞬时便安静了。 罗程已经先他们一步来到了这里，妖宗等人也在，不过他们并没有对罗程动手，也不知是因为觉得罗程实力低微不足为惧，还是因为此地的异常令他们不得不打起十二分警惕。 第350章 寻踪 修仙者修行之后，纳天地灵气入体，本身就对周围环境的变化极为敏感，而妖宗弟子的这份敏感，要比寻常修仙者更强上几倍，此地的异常在他们刚刚踏入的一瞬间便已都有所察觉，而罗程则是因为曾久居于此，对这一带的环境非常熟悉，对这突然出现的荒地感到警惕，但随着时间推移，他也发现了这里的不同寻常之处。 静。 太静了。 尤其是青阳门等人的到来，更是让妖宗发现，此地虽荒芜，但自成一片空间，任何在这片荒地范围之外的声响都传不进来，而同样的，在这里的动静也传不出去，但眼睛可以观察到，也表明此地虽然自成空间，但并未完全隔绝。 柳祯问罗程：“顾辰呢？” 罗程摇头道：“没有看到他。” 陈鹰喃喃道：“她会在哪里？” 比他们先行来到这里的妖姬、顾辰、许慕姗，尽皆失去了踪影。 “这个地方不同寻常。”陈鹰说着，慢慢后退，退出了荒地的范围，然后又一脚踏了进来，一出一进之间，是一动一静的环境变化，“他们不可能没有发现此地的异常，可是他们却不在这里，会在哪里？” 众人皆摇头。 柳祯盯着虚空中某处，方才陈鹰在一出一进之间，这里的空间有微妙的颤动，只是那种颤动极小，他捕捉不到，对陈鹰道：“你再做一次。” 陈鹰闻言一愣，但很快明白过来柳祯的意思，便又退了一步，走出荒地的范围，然后又走了进来。 只见柳祯盯着虚空中某处出神，刚刚的确看到那里的空间有莫名的微颤，细微得让他以为是错觉，但他相信那不会是错觉。 陈鹰也有所发现，便又出出进进多做了几次，在场中人，除了几个修为尚弱，基本上都有所察觉。 但只是发现空间的莫名微颤并不代表什么，他们毕竟不是顾辰，并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施武右手握拳，一拳抡出的同时，手臂也随之妖化，强大的妖气穿过那处微颤的空间，但也只是穿过而已，并没能改变什么。 一拳挥空，他解除了妖化，发现因为自己攻击而散出的元力，散在天地间，却迅速地消失，像是被什么给吸走了一样。 “这里肯定有入口。”赵越灵妙目流转，对柳祯道，“一定要想办法进去。” 藏在知明城中的这几年，赵越灵所为的便是那一个传闻，传闻真假并不知道，但那个传闻却值得她、值得吕严在知明城一待便是三年，只是奇怪的地方是，她本是追寻着吕严而来，却没有在这里碰到吕严，那家伙到哪去了？ 如果吕严还没有找到这个地方，反而被赵越灵给捷足先登，那她肯定要喜不自胜，现在只怕吕严早已来过这个地方，而且已经找到入口进去了，这样自己还能有什么希望？ 她又是担忧又是欣喜，还带着莫名盼望，这些错综复杂的情绪在这一眼里流露，柳祯与她对视，忍不住轻轻点头。 “说得倒容易，怎么进去？”李大庆向着那些出现颤动的地方出剑，每一剑都刺了个空，他试了几种方法，连青阳门的剑法都使出来了，还是没有任何办法。 何杰桐沉吟着，道：“这里面暗藏洞天，就藏在虚空深处，要进去并不容易，除非有极强大的修为，才有办法以蛮力破开封禁，撕开一道入口进去，但我们……” 何杰桐到底身为青阳门掌门钟鼎的弟子，追随钟鼎多年，在他身边学到了不少，自然也知道在场诸人所不知道的事。 柳祯问道：“何师弟，有没有其他办法？我不觉得顾辰的修为能比我们高多少，如果他都能进去，我们为什么进不去？” 说到最后，柳祯不自觉地加重了语气，陈鹰抬眼看了他一眼。 何杰桐想了想，道：“我听师傅说过，这种洞天之法涉及虚空之道，需要有对空间极深的见解，虽然可以用蛮力破开，可是每用蛮力破开一次，虚空的通道便会在重新愈合之后变得更加坚固，想要破开会越来越难，这也意味着想要用蛮力破开，至少要比上一次使用的力量更大才行，如果修为不够，确实还有一个办法。” 众人瞩目，等着他说下去。 虽然在场有妖宗的人存在，不过僵持着不是办法，何杰桐便也一口气说了下去。 “除非我们在场有人能对空间极为敏感，能够看出这处封禁之法的奥妙，只要能够看到虚空的流向，然后我们逆着流向发出元力，就可以强行撕开一道口子，口子很脆弱，会很快愈合，但口子愈合的时间应该足够我们进去。” 陈鹰道：“我们都没有人修行空间之道，如何能看出奥秘来？” 说着，陈鹰的目光落在妖宗一行人身上。 沐丰摇头道：“我们也没有这样的人。” 办法说了等于没说，还是没有用。 柳祯看了看赵越灵，见赵越灵也摇头，却露出不甘的模样，遂向何杰桐追问道：“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 何杰桐摇头道：“还是一样的办法，但如果我们都对空间之道没有研究，至少要对空间极为敏感，判断出空间的流向，但这样一来便只能靠运气了，如果判断出错，往好了说是这里的入口会变得更加坚固，甚至空间的微颤会消失，我们再没有机会找到入口，往坏了说，胡乱触及空间，只怕我们有人会被卷进虚空乱流中，以我们的修为，一旦被卷入其中，那是必死无疑。” 柳祯咬牙，脸色绷得很紧，在这里没有找到顾辰的踪迹，他完全可以肯定顾辰已经找到了入口进去，可是为什么顾辰做得到，而他却做不到？ 何杰桐说了这么多，其实也就一个意思，他们很难做到，但在场无人放弃，他们依然在试图寻找着其他的入口，不愿放弃任何其他的可能，尤其是赵越灵，对此更加积极与执着。 看赵越灵那迫切想要找到入口进去的模样，柳祯一边帮忙，一边心怀愧疚，因为除了像无头苍蝇一样这里试试那里看看，他实在是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此时的知明城，依然热闹非凡，只是因为各种原因聚集于此的修仙者因着各种渠道得到或真或假的消息纷纷离开了知明城，而令此地就修仙者而言冷清了不少，但这冷清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知明城很快便又热闹了起来。 东、南、西、北四方城门，一群修仙者涌了过来，在那其中，就有方弘志、张搏、景辰三人。 这三人在青阳门中精英弟子中可都是名列前茅的，此番历练下山，虽不同路，但此时先后来到知明城。 此外，曹明、刘云、朱严等人也都先后来到了这座本来应该是最先到达的雄城，此番前往豫州历练，自青阳门下山之后，这些青阳门弟子各奔东西，毕竟历练不可能都挤在一处，每个人想法不同，自然各有各的去处，然而奇怪的是，本来各奔东西的青阳门弟子，竟然都先后来到了知明城，这一切是巧合？还是暗中有一股力量在引导？ “真是热闹啊。”东城门，一对璧人缓缓走了进来，男的高挑俊朗，女的窈窕端庄，这两人看起来很登对，相望之时眉宇之间竟是浓情蜜意，有如神仙眷侣。 “其实不予理会便是了，我们这些年来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自有我们的快乐，他们也轻易找不到我们，为什么还要来见他们？”那女的话语间带着一丝埋怨，只是与身边陪伴着的男子相互依偎着，片刻舍不得分离。 第351章 云集 这对神仙眷侣，男的名为聂归鹏，女的名为苏巧巧，两人一进知明城，立时引起路人瞩目，且不说他们的容貌装扮如何超尘脱俗，单那种自然而然流露的气质便非寻常人可比。 聂归鹏轻轻摇头，失笑道：“不管怎么说，我们好歹还挂着青阳门弟子的头衔，而且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如今生米煮成熟饭，谁还能拆散我们不成？” 苏巧巧听了这话脸一红，不依之下一拳锤来，被男的紧紧握住，那一抹微笑既讨人厌又招人喜，实在是让她又爱又恨到了骨子里。 聂归鹏忙道：“这么多年游历在外，青阳门既没招我们回去，也没给我们下达任务，像这样大张旗鼓地找我们还是首次，兴许是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且去看看，纵使我们不愿回去，但既然还有着一个青阳门弟子的身份，总该露一露面的好。” 苏巧巧笑道：“你就不怕？不出现还好说，出现了还拒绝回去，说不定我们那位师傅这次铁定要将我们逐出师门。” 聂归鹏目光悠远，淡淡道：“如果被逐出了师门……那也正好，以后就真的是自由身了。” 苏巧巧敛眉，数着脚下的碎石，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略显无奈的笑意，如今她只为身边的这个男人而活，可是他的心中，真的能将宗门抛之脑后吗？有些话说出来不仅为难，而且不一定是真心话。 聂归鹏脚步突然停下，苏巧巧抬头，看到前方来人，正一脸惊诧地望来，她也是露出了惊奇意外之色，竟然有这么巧。 “聂师兄？苏师姐？” 聂归鹏和苏巧巧露出笑意，点了点头，聂师兄道：“方师弟，多年不见，你还记得我们。” 方弘志很意外，万万没想到，才到知明城，竟然会遇到最意想不到的两人，当年这两人的事情在青阳门主峰上可是闹得沸沸扬扬，之后离开山门，自此不再回去。 方弘志想到了另一个人，忍不住问道：“吴师兄也来了吗？” 聂归鹏道：“来没来我不知道，不过他会来的，不如我们找个地方歇歇脚。” 方弘志连忙引路道：“师兄师姐，请。” 苏巧巧一直在暗中观察着方弘志，此时趁着走路之时更是发现了方弘志身上的些许不同，忍不住道：“方师弟，你的资质得宗门长辈看好，这些年来也没有浪费了这大好天资，修为一日千里，现在应该是到了一元境的修为了吧。” 方弘志点头道：“瞒不过师姐，师弟现在是一元境的巅峰，只待契机，便可突破。” 聂归鹏和苏巧巧很是意外，他们承认方弘志的资质是不凡没错，可是这么年轻便能达到一元境巅峰的修为，随时都有可能突破，这种修行速度可就不是仅仅天资便可做到。 两人修为精深，在方弘志身上隐隐看见一团霞气聚于天灵吞吐，若隐若现，但中正祥和，倒不像是修行之中出了什么问题，而像是某种蜕变正在临近。 聂归鹏问道：“方师弟，我没记错的话，你当年是悟石得到了青阳御焱诀中三诀吧？” “是的，聂师兄。” 当年方弘志悟石得功的过程，也令青阳门振奋，得到了完整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一举成为青阳门的名人，而在那之后不久，聂归鹏与苏巧巧便下山离去，但对于那一年新崛起的天骄印象深刻，这些事情都不是秘密，方弘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只是有些奇怪，聂归鹏这是在关心自己的修为？ 聂归鹏摇头道：“别怪师兄问得太多，只是你天灵聚霞，功法有异，行功之时元力外露，却又不像坏事，所以忍不住要问一问。” 原来是这样…… 方弘志道：“师兄法眼如炬，师弟得了机缘，功法或许将更进一步。” “上三诀？”聂归鹏失声，盯着方弘志天灵处的霞光看，越看越像是那么一回事，叹道，“师弟果然是天纵奇才，师兄比你差远了，想来下次悟石，你便有望得悟青阳御焱诀上三诀。” 方弘志摇头道：“只是有希望而已，青阳御焱诀上三诀是只有青阳子长老才能悟得的绝顶功法，在修仙界中也是数一数二，我只是有了一个接近的机会，成与不成，我自己也不知道。” 聂归鹏笑道：“这算什么，机缘就是机缘，是你的总会是你的，若青阳门能多出一人悟出青阳御焱诀上三诀，必是我青阳门之福，也不会显得青阳子师伯的上三诀太过独一无二，反倒惹人觊觎。” 苏巧巧一直不说话，闻言忍不住拉了拉聂归鹏的手。 聂归鹏反应过来，笑道：“这话似乎我来说不太合适，若是吴磊师弟听到，就一定会这么说。” “吴师兄啊……”吴磊几乎是与聂归鹏、苏巧巧同时离开青阳门的，想起那件事，方弘志一时也觉得吹嘘不已，而在那之后，掌门座下弟子只剩下何杰桐与林鸣二人，近来才又再收下了陈冰冰，不过与离开山门的这三人相比，都要逊色得多，话题显得沉重些许，方弘志扯开话题道，“说起来，我有这等机缘，还要感谢一个人，对了，或许你们还不知道，青阳子长老的青阳御焱诀上三诀已经有了传人……” 一路间，方弘志将近来青阳门中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说给聂归鹏和苏巧巧听，从青阳子回山门开始，带回了顾辰与许慕姗、收下了柳祯，之后惊蛰悟石，许慕姗与顾辰先后引起天石异变，甚至让天石一度沉寂，之后参加青阳大比，青阳门弟子各展所长，在与顾辰交手时自己被顾辰的道机牵引，得到参悟出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的契机，虽败犹荣，在那之后修为更是突飞猛进，如今只差临门一脚，便可跨过这一元境去…… 没想到仅仅这一年，青阳门中便发生了这么多事，而自己离开多年，门中却是平平无奇，这一切，都只从青阳子云游归来，带回了顾辰与许慕姗开始的，而顾辰与许慕姗的悟石，隐见青阳门大兴之兆，聂归鹏内心暗喜，却忍不住一叹，道：“可惜顾辰不是我们青阳门弟子，师傅他又做了错的决定。” 方弘志不好妄议掌门，遂将话题移开，道：“顾辰是不是青阳门弟子并不重要，他终非池中物，终有一天可以成为修仙界的中流砥柱。” 聂归鹏意外道：“你对他的评价这么高。” 方弘志点头，道：“此人心性、悟性都远非常人可及，依我看来，整个青阳门没有一人比得上他。” 苏巧巧妙目流转，抛出了一个难题：“青阳子师伯也比不上？” 原以为是一个会让方弘志迟疑与为难的问题，哪知方弘志这一次却很肯定地道：“我觉得比不上。” 聂归鹏与苏巧巧不由得双眼交汇，脚步都放慢了些许。 方弘志的脚步也放慢了，缓缓停下，却不是因为聂归鹏与苏巧巧，而是迎面走来的人，正是景辰与张搏。 在前面不远的一家客栈——都来客栈门口，站着一个背刀的熟人，却是曹明，朱严和刘云刚好在客栈办理了入住，看到曹明站在门口，迎了出来。 第352章 相会 最近更新又变得不稳定，实在抱歉，家中有长辈生病住院，因此烦心事不少，还得兼顾工作，但会尽量调整过来，争取把更好的内容写出来，这些烦心事，回首一看，尽是寻常事，毕竟我是顾寻常…… …… …… 方弘志、景辰、张搏打了个照面，这一届青阳门精英弟子中最为杰出的三人走到了一起，存在感极为强烈，曹明等人也看到了三人，纷纷走来。 “方师兄、景师兄、张师兄……” 这么一群人聚在一起，还都是青阳门的人。 一个很不和谐的声音传来：“什么时候青阳门弟子入世历练，都需要抱成团了？” 这个声音说不上友好，语气中是满满的嘲讽，一众青阳门弟子顿时循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转头怒目而视，而听到这个声音时，方弘志亦转头看去，虽未见来人，但心中却已经是隐隐有所猜测。 “吴师兄！” 这个声音果然是吴磊的，刚刚还与聂归鹏、苏巧巧提到此人，正如聂归鹏所说的，他果然来了。 连方弘志都要称为师兄的人，必定不是一般人，景辰和张搏也是轻易认出了吴磊的身份，顿时惊诧不已。 这三位当年青阳门的风云人物，时隔多年之后再度出现，齐聚知明城，这之间会不会是巧合？ 想到他们本分散各处前往历练，却在途中听到一些风声，这才不约而同来到知明城，那个消息或许真的是真，也未可知。 如果为真，修行的机遇便来了，想到这里，不少人心头火热。 “吴师弟，好久不见。”聂归鹏打起招呼。 “吴师兄。”苏巧巧站在聂归鹏身边，显然以他为首。 见到聂归鹏与苏巧巧，吴磊的脸色好看不少，过来一番叙旧，只是看着聂归鹏与苏巧巧时目光异样。 得知这三人正是青阳门的那三位差点儿被逐出师门的师兄，一时间众人心情都有些复杂，尤其是一些不明其中就里的人，站在那里颇为尴尬，不知是不是应该上前见礼。 吴磊见此，冷哼一声，再不理他们，只是目光扫视间，见不到何杰桐，因而问道：“何师弟让人四处寻找我等，此时为何不在？” 聂归鹏与苏巧巧尽摇头，聂归鹏笑道：“我们二人也才刚进城，还没见到何师弟。” “把我们找来了，要找我们的人反而不在了，这算怎么回事？”吴磊显得很不爽，抬头看着这都来客栈，喃喃念着，“都来都来，各路牛鬼蛇神都来了，魔教果然都是藏污纳垢地。” 突然听闻魔教之名，方弘志、景辰、张搏都是一惊，面面相觑，而后不约而同看向都来客栈。 他们本来要在此入住，可听吴磊所言，这里竟是魔教据点不成？ 反倒聂归鹏与苏巧巧对此并无意外，显然早已知晓，聂归鹏笑着摇头道：“门派不同，行事风格有异而已，如今修仙界几百年来享得太平安宁，不仅仅是因为昆仑坐镇四州交接之地，乱象不成，更因为所谓的正邪善恶对于我等修仙者而言，并没有太大意义，各个门派之间井水不犯河水，门人弟子只为修行之事，也可还人间安定，这是好事一件。” 这番言论对众人而言实属陌生，也不知道聂归鹏曾经经历了什么，竟然对世间有这等看法，但苏巧巧和吴磊却是点头，竟然对聂归鹏这种言论感到认同。 众人不由得细心一想，暗地里一惊，虽然以身为青阳门弟子为荣，可是修仙界在这几百年里起起浮浮，大大小小的事情细数过来，似乎真的如聂归鹏所说，哪怕他们这一代人成长起来，但似乎往后几百年里还会如此，不由得迷茫起来。 苏巧巧瞥见众人表情，不由得笑道：“天下安定无事难道不好吗？收起心来修行才能有所成就，修行乏味之时便入人间走一遭，游山玩水也当历练，修仙者胜于凡人的地方，不就在这翻山越岭之能，以及这经由修行换过来的时间吗？” 刘云不甘，问道：“师兄师姐，难道我辈修仙，就只能是为了这些吗？” 吴磊斜睨过来，道：“那你想怎么样？修仙者本也是凡人。” 刘云对这话很难接受，道：“修仙者一开始确实是凡人，但正因为有不凡之处，才会走上修仙这条路，师弟以为，既然是不凡之人，就应该有不凡的作为，像这样只是终日苦修，或者游山玩水，等着这无聊的时间逝去，终其一生，就跟这修行与时间一样，实在是无聊。” 吴磊听了哈哈大笑，聂归鹏与苏巧巧也相视一笑，像这样的想法，他们在年轻的时候，何尝不是有过？可是经由这些年，以及发生过的一些事，很多事情在他们心头已经淡去了。 但这些年轻人都不知道三人因何发笑，更由刘云说出的话有所体会，觉得那也应该是自己想说的心里话，胸腔之间涌起一口气来，这口气是不甘的气，也是满怀壮志的一口气。 “有不满吗？有不服吗？”吴磊太清楚他们在心里想什么，他的大笑变成饥笑，指着东北方向道，“天下因有昆仑据于豫、青、兖、冀四州交接之处而得享太平，你们自以为是修仙者，与凡人相比有不凡之处，欲有一番不凡作为，那便越过那座雄山，到兖州那穷山恶水之地去，将作恶的鬼宗除去，还可与昆仑弟子并肩作战，这才是你们想要的荣耀，只是你们敢去吗？” 刘云嘴角微动，便要应下，但似乎有所迟疑。 曹明斩钉截铁道：“我会去。” 刘云一怔，猛然转身，觉得曹明身上背着的那口大刀有些闪眼。 朱严哈哈笑道：“好啊，曹师弟，我与你同去。” 曹明点头微笑，与聂归鹏、吴磊、苏巧巧三人招呼一声，便直接走进都来客栈，哪怕已经知道这家客栈是魔教之人开的，可是那又怎么样？ 正如聂归鹏所说的，在如今太平的修仙界中，没有什么绝对的善恶之念、正邪之分。 刘云觉得吴磊仿佛似笑非笑在看着他，不由得暗呼失策，将来什么时候去都不确定，一口应下又能怎么样？ “我也去。”他的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但越是大声，越是说明他的心虚，他匆匆跟着进了都来客栈。 其他的青阳门弟子纷纷跟着进去，他们本来便是要来住店的，见吴磊到来，与聂归鹏、苏巧巧似乎有话要说，方弘志等人便也不在这里打扰了。 待他们都走开，吴磊冷哼一声道：“空怀志气，却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之辈。” 聂归鹏笑道：“当年你我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 苏巧巧道：“吴师兄用心良苦，故意激励他们去兖州历练，想来是不想他们将来跟我们一样。” 聂归鹏转头看来，笑道：“我们怎么样？” 苏巧巧在他手上轻轻捶打，敛眉轻笑。 吴磊笑道：“离开青阳门对你们来说确实是好事一件，终于没有人能够阻止你们两个在一起了。” 聂归鹏摇头道：“终还是青阳门弟子。” 吴磊沉声道：“至少眼不见为净。” 聂归鹏与苏巧巧相视一眼，都知道吴磊在说的是什么事，内心暗暗一叹，对此他们也没有办法，对一些事情他们也一样有意见，只是有人做了决定，他们的意见便变得不重要了，妄加阻拦反是忤逆，不过当初聂归鹏与苏巧巧先一步离开了青阳门，这种忤逆之事，只是落在了吴磊一个人的身上。 “说起来，刚刚与方师弟相遇，他告诉了我一些事情，这一年多来可发生了不少精彩的事情。”聂归鹏将话题引开，示意吴磊进客栈，“我们好久没在一起喝酒，正好将这些事当成下酒菜来。” 第353章 动静 那一边青阳门众弟子与妖宗众人在那处空间守着禁制一筹莫展，这一边荒废的罗家村却又迎来了一名不速之客，只见他一身黑袍，从天而降，须发皆白，面色萎靡间透着狠劲，肤色比较苍白，显见老态，但周身不时冒出黑气毒烟，全身散发着古怪的味道。 味道再古怪，没有人闻到就不见怪，此地无人。 怎会无人！？ 青山宿双目之中隐现怒火，还透着一抹疯狂，他一路寻来便已注意着周边动静，可以肯定无有他人在短时间内离开，那便还在这罗家村才对，可刚来到这罗家村，展现在他面前的却是空无一人的荒村。 这里还留有些许打斗的痕迹，妖气凝而不散，剑气隐而不发。 这痕迹留在这里应不多时，短短时间里，人都到哪里去了？ 青山宿可不认为这些年轻后辈能有能力瞒过他的感知。 诸事总不顺，无名怒火萦绕心头，一身元力鼓荡，青山宿双手高高升起，一股强大的力量由他那瘦小苍老的身躯为中心，猛然向四周爆发开去。 青山宿的修为何等精深，这含怒而发的全力一击顿时令得这一带地动山摇，而且远远传播开去，同时这罗家村首当其冲，散落一地的残垣断瓦、碎石乱坟，如落叶忽逢北风，被席卷而起，顷刻间一扫而空。 可怕的元力还在远远传播开去，声势越来越强，看青山宿这加热，竟似是要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此地夷为平地。 这动静远远传出，只见青山宿身上的黑气变得更加浓郁，面相隐露死气，看起来非常恐怖。 而这动静传至某处，却是突然静下来了。 动静未止，却是静下来了。 青山宿凝眸望去，只见不远处空间波纹道道，虽然没能阻止他这含怒一击，却也禁锢住了其中部分威能，不知封于何处。 “这种地方还有虚空秘地？” 青山宿拔地而起，朝那空间波纹产生之处飞去。 而与此同时，聚集在那处空间的青阳门弟子与妖宗等人，突然迎来一阵地动山摇，强大的元力波动自外而内传来，引得这处空间自然抵挡，在这抵挡间，空间中隐藏的颤动变得极为明显，细细一看竟有七八处之多，俱已被撕开来。 正当所有人下意识里想要知道到底是哪位前辈高人竟在此地发威，待看看这威势何来，赵越灵却一把拉过柳祯的手，朝离他们最近的一个空间通道跳了进去。 众人一惊，再不理那发威者究竟是谁，一个个争先恐后跳了进去。 一时间，此地安安静静，只剩下这七八道裂开的空间正在慢慢愈合，随着愈合，它们的颤动更加轻微，这强大的撕裂显然引起了它们的剧烈反弹，这空间通道合上之后，必将变得更加坚固。 青山宿闯进这片空间，眼看着这些空间通道正在一一合上，冷笑一声，手掌一翻取出一把剑来，接连挥剑，道道剑气强劲凌厉，再度将这些空间削断开来，只见里面剑气纵横，却让这空间通道愈合得更快。 “什么？” 青山宿一惊，能感觉到空间通道里面的那些剑气凌厉强大，而且数量极多，但明显不是他刚刚发出的剑气，此间莫非住有一位强者不成？ 他不由得警惕起来，可是看着这些空间通道再度重新愈合，等到它们完全合上，照这情形看来，只怕就算是他也难再将其撕开，心下一狠，纵身跳了进去。 此地的动静巨大，远远传到了知明城，惊扰到了正在喝酒叙旧的聂归鹏、吴磊、苏巧巧三人。 聂归鹏感应着空间中传来的道道波动，轻轻道：“青阳剑气。” 与此同时，本已入住店中的众多青阳门弟子，还有其他的修仙门派众弟子纷纷赶了出来，这动静极大，便是他们也都清楚感觉到了，只是哪怕是方弘志、景辰之流，也难以判断出空间之中弥漫着的竟然会是青阳剑法，只是以为传闻之中的那处宝地终于出世了。 本就是为了传闻之中的那处宝地才齐聚于此，一时间动静传来，自然都往那处想去，一个个修仙者顿时心头火热，争相奔去，其中便有为数不少的青阳门弟子。 方弘志几人朝聂归鹏这一桌遥遥一礼，便也跟着去了。 吴磊正要起身，却被聂归鹏一把拉住了，他挣脱不开，顿时急道：“从这动静看来，出手之人实力远胜你我，他们前去不是送死？” 聂归鹏道：“剑气虽隐在了空间之中，远远传来后已平淡归无，但其中明显只有青阳剑气，并无其他，那修为高深之人当是本门长辈。” “本门长辈就不会杀本门弟子吗？” 吴磊这么一句话，让聂归鹏哑口无言，也让苏巧巧动容垂眸。 良久，聂归鹏道：“师弟，这不是我们该管的事。” 吴磊盯着聂归鹏许久，突然耸肩笑了笑，复又坐下了，点头道：“你说的对，我们有什么立场管这事？别人叫你一声‘师兄’，你就真的是‘师兄’不成？” 聂归鹏暗暗一叹，他显然不是这个意思，吴磊应也知道他的意思，却又故意曲解，这又让他该怎么回应？ 苏巧巧轻轻给二人斟酒，两人相视，静静喝下这一杯。 …… …… 自从发现这隐藏在虚空之中的神秘宫殿处处隐着剑气，顾辰与许慕姗便不敢大意，更不敢轻易引动，这些剑气如果齐齐爆发，对他们来说会很麻烦。 从那小房间走出来，走廊上清幽古朴，长长的走廊排着一间间房，数量竟是极多。 “房间这么多，却没有一个人住在这里。” 许慕姗觉得很理解，这宫殿房间多便是它的一大亮点，只是这个亮点似乎没什么好骄傲的地方，设计这宫殿的人显然也是偷了懒，每一个房间布局都一样，只是那建造之宫殿的人显然更是偷了懒，因为每一个本来应该一模一样的模样，竟然都不完全一样，一些大点儿、一些小点儿，还有一些墙角歪了点儿。 这让有些完美主义的顾辰看得嘴角直抽搐，恨不得将这宫殿给拆了重建，只是想到这么做的严重后果，他只能将这个想法一再抑下。 许慕姗注意着四周的环境，道：“顾辰，也不知道那只小狐狸被抓走了没……” 顾辰摇头道：“小狐狸很聪明，而且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那小狐狸久居于此，对此地应比我们更加熟悉，在这里抓它，只怕不可能。” 许慕姗瞪大眼睛满是惊喜道：“它有这么聪明？” 顾辰笑道：“它灵智早开，可能比你还要聪明。” 许慕姗顿时不依，抓着顾辰的手用力的捏，道：“好啊顾辰，你敢说我笨。” 顾辰不动，却也不解，他觉得自己只是说了句实话，怎么许慕姗反应这么大？难道现在的人都不愿意被人说自己笨？或者说不愿意承认自己笨？ 只是顾辰真的觉得，许慕姗并不聪明。 当然，他没有恶意。 却在这个时候，顾辰的脸色大变，猛然抽出被许慕姗紧紧抓住的手，令得许慕姗一声惊呼，而后便见顾辰一手握住岚剑，面色凝重严阵以待，随之而来的是整座宫殿的剧烈摇晃，剑气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 第354章 惊变 整座宫殿一同发出剑气，这些剑气各从门、窗、墙、柱、地面等物发出，出处不同，但剑气同源，密密麻麻，却多而不乱，尽显规矩方圆。 顾辰接连使出一剑封尘，诸多剑气外放，发出不久便即掉转，剑尖指向自己，一剑剑如这宫殿所发剑气一般，竟从四面八方朝顾辰攻来。 “顾辰……” 许慕姗大惊，便欲取出洗月绫，但被顾辰所阻，只见顾辰这一剑封尘的剑气先这宫殿剑气而来，将他们团团围住，却只封困而不伤人，无数剑气只是结为一个圆形囚笼，后方来自宫殿的无数剑气密密麻麻，尽插于剑气交接空隙间，其后方尽皆如此，不得寸进。 “顾辰，好厉害……” 许慕姗妙目生辉，忍不住感叹连连，她只想着靠艾玲送予她的洗月绫来自保，没想到顾辰的反应更快，而且是凭借真实本领，将她护住。 什么时候开始，顾辰的修为竟然已经这么高了？ 许慕姗至今犹记，刚被青阳子送到这青阳门来之时，顾辰的身体还很虚弱，在那之后修行更是出了岔子，这一切都好像只是发生在昨天的事情，没想到短短时日过去，顾辰的修为突飞猛进，已经不是她可以比得上的。 青阳大比上，顾辰站在那比武台上，胜青阳门精英，那个时候，许慕姗心头便隐隐有些骄傲，当时她还不懂是什么，此时置身于顾辰一剑封尘的剑气之下，看着这剑气囚笼抵挡着外方剑气攻袭而越缩越小，看到顾辰越来越吃力却还在坚持着守护自己，许慕姗的双眼迷离，一股浓浓情愫涌出，一颗心“怦怦”直跳。 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哪怕现在仍未脱离险境，可是许慕姗却一点儿也不怕了，她相信，只要顾辰在这里，她就不会受到伤害，因为顾辰一定会保护好她，哪怕遇到强大敌人，便连顾辰也不可敌，顾辰也不会舍自己而去，两人生死同行，她觉得那样很好。 顾辰却不知道身边许慕姗因为他的相护而生出这许多心思，此时的他只想着将这突然爆发的剑气抵挡，度过这次危机再说。 他虽然见机得快，可惜身上并无重宝，原本一身手段，因为经脉问题，能用的甚少，此时此刻也只这一剑封尘一招可用以护身，但他的压力却越来越大。 这处宫殿深藏于虚空之中，安静漂流，不可能无缘无故便失去稳定，突然生出这等动静，怕是有人强行闯了进来，而且从这动静来看，来人修为远远在自己之上。 顾辰几乎瞬间便想到了来人身份，心想该来的还是会来，想避也避不过，自己这一身的实力，终究还是太弱了些。 但无论如何，他得护着许慕姗才行，想来对方身份，也不会伤及许慕姗才是。 而且这宫殿剑气无数，虽然来自四面八方，可是实属同源，顾辰越看越是心惊，这来自四面八方的无数剑气，分明便是由一把剑发出的而已，也就是说，这一整座宫殿，包括这里面的花花草草、家具摆设，哪怕是地面上的一小块碎石，竟然都是一把整体的剑。 顾辰现在正像面对着一位剑道高手，在对方的剑气下苦苦支撑，却越来越吃力，怕不能长久。 一剑封尘所设的剑笼虽是由他所发，用以防御，只是这小小牢笼却让他心头压抑，一股心气自心头而起，但随着这剑笼缩小又被压下，顾辰不甘不愿，恨不得破开这方牢笼，却又恐身边的许慕姗因他这年轻气盛而受伤。 他欲发作，却又自行压抑，这种心情很难道出，只是那股心气神越积越多，越聚越强，岚剑亦发出不甘的剑吟。 只见这剑笼不再苦苦支撑，反而猛然收缩，刺向顾辰。 “顾辰……”许慕姗下意识里便想为顾辰挡住，却不知自己那小小身板，哪怕挡住部分剑气，对其他剑气亦是无可奈何。 顾辰的呼吸却是突然变得平稳而缓慢，几乎感觉不到丝丝缕缕，哪怕心跳与脉动亦皆化去，一道剑光由他体内而出，自他手中岚剑，由低而高，一剑划破虚空，所以剑气竟然被这一剑强势劈开，露出一片真空。 绝境之下，顾辰再发一剑绝尘。 这绝尘一剑，破开天地之笼，竟将这处宫殿里的空间也给劈了开来，将所有攻来的剑气一扫而空。 这一剑，是顾辰为了探索自身经脉之秘，机缘巧合之下所创，是他最为强大的一剑，可是这一剑却超出了他的修为见识，自创出之后总难使出，不想此时在这宫殿的剑气下，竟被逼得又再使出了这一剑，而且这一剑的威力远胜从前，直接便破开了这宫殿的空间。 空间之中还有空间，只是这一次所劈开来的这处空间，充斥着虚空乱流，将周围所有剑气都吸入其中，那些剑气在这虚空乱流之中哪怕片刻也不得存，净被吞噬一空，唯有顾辰那一道剑光远远划了出去，不知飞出多远，竟是这虚空乱流也奈何不得。 危机方去，还不待顾辰与许慕姗松一口气，只见自那虚空乱流之中，竟有一道身影自那剑光处徘徊，然后以惊人的速度瞬间赶至眼前，从那还未愈合的空间裂缝中伸出手来，朝顾辰抓去。 “顾辰！” 许慕姗惊呼，只见她在这惊变之间，在这刻不容缓之际，被顾辰一把推开，待她反应过来，顾辰已经被那只手抓进了虚空乱流之中，那空间裂缝也完全愈合了。 许慕姗大惊，伸手去抓，可是虚空一旦愈合，空间恢复如初，她这一抓也只是抓了个空，因无着力险些摔倒。 她喊着顾辰的名字，激发洗月绫对这周围一阵扫打，促使此地再起动荡，再生剑气，只是此时发出的剑气却是极少极少，远不及方才万一，而且新生的剑气孱弱而无力，难以伤及许慕姗分毫。 “顾辰！” 许慕姗突然惊喜转身，只因听到有脚步声近，只是看到的却不是顾辰，而是妖姬。 此时妖姬颇显狼狈，显见在刚刚的剑气之中，她吃足了苦头，但显然她又有一些隐藏的手段，虽狼狈不堪，但身上其实并没有多少伤口，但许慕姗却觉得，如果没有顾辰那一剑，妖姬肯定不止这般狼狈模样，说不定还有性命之危。 想到这里，她大喊：“是顾辰破了此地剑阵，快帮我找他！” 妖姬亦是发现，所有剑气都被此地吸了过来，再加上听到动静，因此才一路寻来，没想到看到的是一脸疯狂焦急模样的许慕姗，左右却不见顾辰的踪影。 她与顾辰相谈甚欢，同时也知顾辰手段，知他不凡，不由得问道：“顾辰在哪？” 许慕姗焦急地指着半空，但妖姬皱着眉，不知道许慕姗指的是什么，因为许慕姗所指根本什么都没有。 许慕姗定定神，道：“他被抓进去了！虚空乱流里面有人！” “什么！？”妖姬脸色猛然一变。 却在这时，又见空间颤动，很快传来不少人声，不断有人进来。 从那声音之中，还可以听得出来自己熟悉的声音，声音远近不一，想来进来的人都落在了不同的地方。 但许慕姗却像听不到一样，不断挥舞着洗月绫，哪怕不管她怎么挥，这处空间都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激发出来一些已经薄弱的剑气，但她还是不肯放弃，急切慌神之间，只知道要找顾辰。 第355章 洞天 许慕姗所发动静传开，便引近处众人聚来，妖姬放出红眼灵貂，更将妖宗众人引来，没有多久，此处便已聚集多人。 妖宗众人聚齐，看到妖姬一身狼狈正被剑气所为，顿时敌意大增，警惕他人。 沙朗朗和温秀钿站在妖姬身边，询问此地情景，方知道妖姬进入此处宫殿之后的所见所闻，妖宗众人这才敌意稍减，但对青阳门一行人的警惕仍不减。 此时一同赶到此处的，只有陈鹰、何杰桐与沈翊，其他人都已走散。 如此良机，施武、羊双、巴无毕和沐丰都隐隐流露杀机，以他们的实力，加上此时人多势众，绝对有办法将青阳门等人永远留在这里。 陈鹰、何杰桐与沈翊靠在一起，察觉气氛不妙，顿时知道妖宗等人的意图，顿时如临大敌，此时情景实在对他们不妙。 “顾辰……顾辰……” 许慕姗就像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凝重，或者说此时她对其他事情根本毫不在意，一门心思只是要找出顾辰，重复做着无用功。 见她如此，妖姬轻轻摆手，阻止了同门，道：“此地危机重重，暗藏玄机，不是动武之地。” 施武、羊双、巴无毕和沐丰相视一眼，皆收起了敌意，只是觉得这机会错过了实在可惜，但既然妖姬都已经发话了，他们便只管听从。 妖姬阻止了众人的妄动之后，也在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空间，想要从中找出薄弱之处，她许慕姗方才所言，顾辰应该是被拉进了虚空乱流之中，她也很在意顾辰的动向，至于许慕姗说的虚空乱流之中有人，在妖姬看来便有些语无伦次了，虚空乱流绞灭一切，里面怎么可能会有人？ 顾辰被拉进虚空乱流之中，怕是早已粉身碎骨，妖姬心头失落，觉得万分可惜。 从许慕姗混乱而焦急的言辞中，陈鹰、何杰桐与沈翊也知道了顾辰的去向，只是这去向…… 他们环视四周，空间紧闭，稳定无波，这种情况下怎么去找顾辰的下落？而且他们也不认识被拉进了虚空乱流之中，顾辰还有幸存之理。 “许师妹，依我看……” 沈翊想要劝许慕姗放弃，但被陈鹰一拉，止住话头，而许慕姗极为敏感地猛然转头瞪来，双眼通红。 陈鹰道：“顾辰去向不明，但他实力过人，而且手段莫测，且得青阳子长老的教导，应有办法自保才对，为今之计，我们应该先把此地探个清楚，不然对这里一知半解，不利于寻找顾辰。” “对……对……”许慕姗此时正是心乱如麻、不知所措之时，听陈鹰这么一说，听到顾辰有可能无事，很快便言听计从，再一想到从外面进来的情景，她更加坚信，“就像从外面进来的时候一样，顾辰可能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 …… 柳祯自被赵越灵拉进宫殿中后，便被一波激荡的剑气环绕，他正想抵御，却见赵越灵早早便已祭起护身宝物，形成一个护罩将他们围住，将所有剑气阻挡在外。 看赵越灵的神情，笃定而又惊喜，其模样仿佛早知此地情形，但由其神态来揣摩却又不像，那种意外和惊喜均表明她并不是全部都了然于胸。 柳祯疑惑，百思不解，便试着问了一句：“这里是什么地方？” 赵越灵十分肯定道：“剑神故居。” “剑神？”听到这样的名号，柳祯的神情顿时凝重，只看这周围剑气激荡弥漫，久久不散，而且剑气之间环环相扣，从四面八方涌来，所过之处剑气相互激发，有越来越强之势，转眼这护罩便已摇摇欲坠，这时柳祯也注意到赵越灵脸上闪过的一丝惊慌，因此只得将满腔的疑问先收进了肚子里。 只是很快的，便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变故，这些剑气竟然都向同一方向涌去，转眼此地剑气由强转弱，只剩稀薄几道，在与宫殿诸物碰撞间又带出新的剑气，但数量极少。 发现其中规律，柳祯发出几道剑气，将宫殿的剑气消磨，没有剑气的纵横与激发，此地很快便归于平静。 转危为安，柳祯这才问道：“不知是哪一位剑神的故居？” 赵越灵妙目生辉，流转连连，她也没有想到，竟然真的会被她寻到，万没想到剑神故居竟然会被深藏在这种地方，这一次如果不是她冒险而动，只怕就算她在知明城再守三年也无济于事。 “剑神名讳我也不知，只是相传人间有一剑仙，剑法超群，修行功法特异，哪怕是凡人，只要拜入他门下，不管有没有修仙的资质，都能拥有与修仙者一战的实力，而且与修仙者那枯燥漫长的修行方法不同，剑神门下实力突飞猛进，一年半载便已判若两人，便是修仙者也难讨便宜，传闻这位剑神早已功参造化，无心世事，因此将其功法珍宝尽留于剑神故居，独自仗剑离去，我怀疑他早已飞升，脱离此界。” 赵越灵说起剑神的传说，眼有异色，而柳祯更是听得心生惊骇，尤其“飞升”二字，触及了他心头重重的一根弦。 如今的神州大地修仙门派随着时日见少，再难有新门派建立，而修仙者也一代不如一代，因为仙路早已断绝，飞升之路难继，即便是青阳子这等修为已至顶点之辈，亦被困守于此界，无法离开，自然无法再进一步，修仙得来的漫长寿元，终将随着时日逝去，终有一天尘归尘土归土，修仙一生亦不若凡人一世，就像青阳门太上长老青山宿，修行一辈子也跳不开寿元的限制。 如果能在这里寻到飞升之法…… 柳祯这么一想，心头便即火热，如此一来他日自己便可飞升，还有师傅青阳子，或许可以早早跳脱此界束缚，不用落得与青山宿一般下场。 只是想到青阳大比输给了顾辰，后才得到的青阳御焱诀上三诀，又让他心头很不是滋味，有些犹豫如果自己得到了这飞升之法，还要不要交给青阳子。 “若能得到剑神的修行功法，让我手下之人实力都能突飞猛进，姓吕的怎么和我争！”赵越灵得意起来，更加用心寻找着这剑神故居每一方寸之地，见柳祯在一边发呆，催促道，“此时在这剑神故居里面的并不只你我二人，机缘在前，你不尽早求取，便会被他人抢先，事后必悔失之交臂。” 柳祯得到提醒，也逐去了心头那杂七杂八的念头，往一间间房间搜索而去。 …… …… 夷平罗家村，浩瀚元力推动间，青山宿便已察觉有不对之处，此地空间存在着封锁之阵，让他的元力消失了一部分。 他闪身急掠，没有多久便寻到那处异地，发现空间被撕裂开来几道口子，虽然正在愈合，但已能看到空间深处便是一处宫殿所在。 在这废弃的村落，无灵脉亦无风水可言的地方，竟然别有洞天，青山宿大感意外，只看这空间愈合之后更显坚固，只怕完全愈合之后，便是他全盛之时也不容易撕开，方圆百里之内没有顾辰等人踪迹，除了这处洞天之外再无其他可能了，青山宿闪身掠了进去。 时间流逝，空间的口子越来越小，很快就要完全愈合，一处平常的空间突然被折叠，现出了吕严的身影，只见他拿着刚刚掀开的袍子，却是灰头土脸，看着那很快就要愈合消失的空间通道骂了一句：“姓赵的那个疯婆子，这次老子估计得被你害死！” 一边骂着，他一边跳了进去，又过不久，这处空间通道完全闭合，彻底稳定了起来。 第356章 试剑 虚空乱流吞噬一切，绞灭一切，但凡有形体之物，在虚空乱流之中必不久存，而能够在虚空乱流之中安危无恙坚持一段时间的，哪怕那时间再短，其人修为必当惊世。 当顾辰被卷入虚空乱流的那瞬间，他便已绝望，他有自知之明，以他现在的修为，根本抗不住这虚空乱流的湮灭之威。 然而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他意识尚存，在这虚空乱流之中，依然得以保存。 这自然不是他本身修为之故，而是这将他拉入虚空乱流之中来的人。 顾辰定睛看去，此人乃一老翁，须发皆白，面容苍老，脸上的皱纹深得难以辨认他的五官，一双眼睛浑浊无神，难以想象如何视物，见顾辰看来，露出似乎和蔼的笑容，只是脸上的皱纹仅是抽动一番，唇分之时顾辰只看到那一口零落泛黄的碎散牙齿。 外形如此自然令顾辰意外，毕竟修仙者自修行日始，吐纳天地灵气为己用，不说绝对不会老去，但也不至于老朽到如此程度，此人能在虚空乱流之中自如穿梭，而且还能在这样的空间里保自己无恙，其修为实力可见一斑，但却如此老迈，确实让他意想不到。 只是在这定睛一看之下，顾辰猛然一惊，此人全身竟无一点生气，老迈形容完全不见一丝生命的痕迹，顾辰以为自己看错，但再三确认下，心下更起惊涛骇浪，道：“前辈是一道残魂？” 老者闻言，哈哈大笑，目露赞赏之时，内心更是大喜，虚空乱流湮灭一切，本就有阻碍神识、感应之能，本以为凭顾辰这区区一元境的修为根本看不破他的虚实，万没想到仅仅看了一眼，顾辰便能识穿，能够以一剑之威将他引出，此子果然不凡。 但他却不知，顾辰正因为看出了，所以才惊骇难解。 须知道哪怕是修仙者，在死后若能侥幸存得些许残魂，确实能存些许能力，但这能力与其生前的实力相比可是大打折扣，说百不存一都是轻的，现今修仙界实力最强者，青阳子是肯定可以排得上号的，但哪怕是青阳子，或许能在虚空乱流中保得短时间内的秋毫无损，但要说在身处虚空乱流的情况下，护另一人周全，哪怕是青阳子也办不到。 而从此老面相上看，死时已是苍老至此，生前未必是修仙者，区区一道残魂如何能有此等能力？ 而距前不远，一处悬浮于虚空乱流之中的草庐浮现，顾辰被这老者带到草庐之中，脚踏实地。 一与这草庐接触，他马上便明白过来，此处草庐实也是那座宫殿之物，俱是同源，且这草庐之中所蕴含剑气，远非那宫殿之中可比。 “我这草庐久无来客，荒寂许久了，只要不出这草庐，虚空乱流便奈何不了你。” 顾辰看向四周，草庐前由篱笆围成的小小庭院，一棵槐树生长茁壮，树下有一石桌一石椅，一只洁白剔透的小狐狸趴在石桌上，正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盯着自己。 这只小狐狸充满了灵性，正是妖姬要寻找的天狐，顾辰眼睛一亮，觉得可以抓来送给许慕姗，因为许慕姗也很喜欢这只小狐狸。 但很快，他便看到这小小庭院至少有一半的空地上插满了剑，每一把剑皆是灵性十足，远非常剑可比。 “好剑。”顾辰赞赏，只见那些剑上光华隐现，道道剑光绽放，而后又收回，竟是收放自如，分毫无碍，仿佛在回应顾辰的赞赏，此景令顾辰动容。 老者抚须笑道：“你也是懂剑之人，可知这些剑好在哪里？” 顾辰道：“灵性十足，更甚于人。” 满院宝剑发出剑鸣。 老者浑浊老眼中竟是满意之色，道：“比你那惊绝一剑如何？” 顾辰知道，老者所问的是他不久前发出的剑法——一剑绝尘，不由细细沉吟，而后摇头道：“不如我。” 剑鸣顿止，剑上流转闪光，因顾辰此语不满，剑气凌厉，似乎要与顾辰比个高低。 老者摇头叹道：“过刚易折。” 顾辰亦摇头，道：“实话实说而已。” 老者直视顾辰，见其眼中并无争强之意，甚至神情从容，波澜不惊，更无比较之念，方知顾辰只是说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事实而已，顿时更见惊喜，见顾辰如获至宝。 这样的神情变化没能瞒过顾辰的眼睛，老者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自然令顾辰疑惑。 老者道：“那一剑叫什么名字？” “一剑绝尘。” 老者目露精光，连连点头道：“名副其实。” 此地剑鸣之声更甚，一把把宝剑在颤动着，惹得顾辰一一看去。 老者道：“它们想一睹一剑绝尘的风采。” 顾辰却是抬头观察，只见这草庐在剑光护持之中，在这虚空乱流之中安然无恙，那剑光稳固，却似与某个未知处留有联系，顾辰隐隐有所觉，似乎那才是这草庐能在这虚空乱流之中保全的真正原因，但这样一来便让他更担心了，须知一剑绝尘的剑意便是破开囚笼，展翅高飞，如此环境下，一剑绝尘的威力会更加强大，若真在此发出这一剑，只怕此地难以保全。 知顾辰所忧，老者笑道：“无妨，只要有我在此，此地必不会有损。” 既然老者都已经这么说了，顾辰也是爽快之人，面向群剑轻施一礼，道：“请。” 话音刚落，群剑飞起，带起强烈剑气，竟似急于要与顾辰分个高下，争先恐后朝顾辰飞来。 顾辰手一翻，岚剑握于手中。 老者瞳孔微缩，喃喃道：“天陨之铁……” 宝剑太多，虽从正面而来，但因彼此之间互不相让，且各自为战，很快便分散开来，转而从四面八方将顾辰围住。 殊不知如此正合顾辰之意，只见顾辰岚剑高举，剑光四放，所施剑法正是一剑封尘，数不清的剑气不见针对攻来的宝剑，反而剑光朝内，刺向顾辰，很快便将顾辰给封困其中，密不透风，以攻势成守势，竟令群剑无计可施。 “妙也。”老者感叹，突然目光一凝，只见在那一剑封尘的剑意之中，有另一股剑意正在滋生，而且随着剑光压抑，而剑意更强，大有不受这方天地拘束之志，欲展翅冲霄。 此地剑气非宫殿之中的剑气可比，哪怕数量上不及宫殿之中时，但这些剑气来自不同的宝剑，彼此之间虽未合力攻敌，各相为政之下却也不互相影响，只是尽施自己的一剑之威，但如此一来，施加在顾辰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大，压得他全身骨骼“喀喀”作响，好不惊人。 顾辰挺直腰板，承受着这些剑光之威，强大压力下，肌肤毛孔之间隐隐有血珠渗出，只见顾辰手中岚剑猛然翻转，一落一起之间，一剑封尘剑笼被破，一道全新剑光自这笼中冲出，直刺九霄。 剑光虽然只有一道，可这一道剑光之威，竟将所有宝剑逼退，而且在这虚空乱流之中的小小空间里，竟让这一剑的威力更加暴涨，倏忽间冲破那守护剑光，划破虚空乱流，凌厉剑气竟然将这虚空乱流也撕开一道口子，隐见外面宫殿。 顾辰脸色微变，道：“糟了。” 第357章 剑神 这一剑也大出老者意料，虽早知顾辰这一剑绝尘的厉害，但断难料到，这一剑在这虚空乱流之中，威力竟然能够暴涨至此，他一时大意之下，让防护剑光被破。 倏忽间，虚空乱流便像发现久藏于眼皮子底下的猎物一般，有如猛虎扑来，草庐外围顷刻湮灭。 老者连忙挥手，引来无数剑光，只见那些剑光竟从顾辰撕开的空间口子处涌了进来，迅速凝成全新的守护剑光，方让这草庐在虚空乱流之中得以保全。 老者与顾辰皆松了口气。 老者哈哈笑道：“没事没事，糟不了糟不了。” 见顾辰目光扫来，老者轻咳一声。 刚才如果再慢一点点，只怕这草庐、群剑还有顾辰都会在这虚空乱流之中消失殆尽。 单是方才防护剑光被破去的瞬间，虚空乱流虽未席卷但侵蚀之威已至，群剑灵性大失，此时重又插入土中，发出微弱的剑鸣。 老者道：“见识了你那一剑，它们都已拜服，自认不及。” 顾辰点头，却看向自己的手臂，方才防护剑光破去的瞬间，虚空乱流的气息袭来，他体内经脉、周身骨血竟迅速流窜一股电流，这电流走遍全身，最后凝聚在右手手臂处，在那电流刺激下，素来平淡的心绪突然如波涛翻腾，让他几乎要举剑冲破虚空。 “一剑绝尘，果真绝尘，如此惊世一剑，非修行能得，且依老朽看来，这一剑似乎还未够完善，意有未尽，意有未尽啊……”老者看向顾辰的目光，满是惊叹，以他的眼界见识，自然可以看出这一剑绝尘的不凡，而且以他的眼界见识，竟然未能看出这一剑的丝毫根脚，这有点不合常理，除非…… “老朽冒昧，小友可否告知，此剑法从何而来？” 顾辰迟疑，却见群剑鸣声更急，似也急于要知晓，他暗惊此间宝剑竟然通灵至此，不再犹豫，直接道：“此剑法为我所创。” 剑鸣渐低。 老者呵呵笑道：“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啊，老朽原本因你这一剑而惊醒，原想将一身所学传授于你，可现在看来，小友尚可为我之师，我如何能教得了你？” 感慨间，老者顿觉奇怪，问道：“小友既然有如此绝学，理应不为老朽虚名所动方是，为何会来这里？” “嗯？” 老者与顾辰两人大眼瞪小眼，尽见疑惑。 老者想到了某种可能，突然瞪大了眼睛，追问道：“小友为何到此？” 顾辰转头看向石桌上时时望来的小狐狸。 一开始他们都是为了这只小狐狸才追过来的，后来阴差阳错便闯进了这处空间。 老者突然一指小狐狸，将那小狐狸吓了一跳，连忙跳开，警惕望来。 老者不理，只是问道：“小友可知此为何物？” 顾辰想起妖宗等人的说法，道：“听说是天狐？” “听谁说的？” “妖宗弟子。” “你可知何为天狐？” 顾辰摇头。 老者一阵摇头摆首，忽又问道：“妖宗弟子已到，那可还有其他门派弟子？” 顾辰想了想，觉得这也没有什么好瞒的，而且依眼下看来，如果没有这老者放行，只怕他们还不知道要如何离开这里，便将青阳门的数人一一道来。 “其他门派呢？” 顾辰表示不知，他并不是何杰桐，掌握着青阳门在人间的眼线，对知明城来来往往之人了若指掌，且因青山宿的追赶，他也来去匆匆，所知极为有限。 老者顿足长叹，想了想又问道：“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可知老夫是什么人？” 顾辰摇头，动作很干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者发出沙哑笑声，“没想到啊没想到，老朽故意放出剑神故居现世的风声，更以天狐踪迹引妖宗弟子前来，惹修仙界天骄云动，本想让这里最后热闹一场，顺带送老朽一程，千算万算却算不到，多出了你这个变数。” 老者手一挥，只见虚空云雾弥漫，凝成一面薄镜，现出外间被夷平的罗家村，只见诸人云集，那些因为此地动静而寻来的各方修仙者在那被蛮力夷平的罗家村废址处警惕观望，更有不少人察觉到那处荒地的异常，人越聚越多，却找不到打开通道的方法。 那通道几经撕裂愈合，今已稳固，再难打开。 老者的笑声苍凉，却是饱含深意，指着外间之人道：“你可知他们为何而来？” 顾辰将老者方才所叹之语听在耳中，道：“剑神故居？” 老者又问道：“你可听过剑神故居？” 顾辰摇头，老者闭上眼睛，终于认命一般。 “那些为了剑神故居特意来此相寻的人不得其门而入，你这一无所知之人却最先来到老朽身前，这其中运数说来着实讽刺，讽刺得很哪！” 顾辰道：“打开空间通道，让他们进来不就好了？” 老者摇头道：“难矣，老朽早已油尽灯枯，剩这微不足道的残魂之躯，在这剑神故居尚可为所欲为，外间之事却已是无能为力了。” 顾辰道：“前辈之能，晚辈所识之人无一人能比。” 老者笑着摇头道：“你会这么说，只是因为一无所知，若知这其中奥妙，自然知道老朽这身不由己之境。” 顾辰带着疑惑，等着老者往下说。 老者等了许久，不见顾辰追问，不由得转身看来，对上顾辰那满是疑惑却又不焦不躁的神情，无奈之余不由得赞了一声好心境，便即娓娓道来。 “所谓的剑神故居，实际上是老朽生前的配剑所化，虽说是老朽配剑，但那把剑凝聚了老朽一生道行，与老朽心意相通，所以只要是在这把剑中，也就是在这所谓的剑神故居中，老朽便可为所欲为，便是这虚空乱流亦奈何不得我，只是若离了这把剑，外面的一草一木便不是我这区区残魂之躯动得了的。” 此番缘故，说来简单，但若这老者不说破，只怕顾辰也难得知，而知其中原委，顿时觉得见怪不怪。 老者见此，笑着摇头道：“可惜了，本欲觅一传人，不想却招来了你这等九天上的璞玉，老朽的功法若真传给了你，只怕不是帮你，而是害你。” 老者目光看向已经安静下来的一把把宝剑，叹道：“想老朽纵横一生数十载，得‘酒神’之名，不说名垂千古，但确实曾名扬万里，剑神居亦是因我这剑神而显赫一时，而今死后仅得残魂得存，门下弟子代代凋零，至今已灭道统，只剩一口气不平，还想着再搅动这人间风云，想来真是错了，错了。” 顾辰问道：“这些剑，便是剑神居弟子的宝剑？” 老剑神点头道：“不错，每一把剑，便是老朽的每一名弟子。” 顾辰叹道：“这些剑灵性不凡，远超寻常玄兵，便是仙兵只怕也有所不及，而且这样的宝剑不是一把两把，而是把把皆是如此，其主人修为该当何等惊世，竟有剑神居这样的顶级仙门，却在当世声名不显，晚辈竟未听闻。” 老剑神摇头叹道：“剑神居曾经之强盛与显赫，仙家门派也要退避三舍，只可惜即便如此，依然不被仙家门派放在眼里，而且你说错了，这些剑灵性之强确实仙兵难比，但剑的主人修为……呵呵，实是剑比人强。” 第358章 遍寻 “不愧剑神故居之名！”柳祯感叹。 遍寻一路虽然无甚所得，但整座宫殿蕴含剑气，虽然如今已经薄弱稀少，但剑气之精妙与凌厉，让柳祯这等修剑之人，可以说是获益匪浅，且觉自身剑气有所增强。 以他的见识，虽然不及顾辰，但也很快发现，整座宫殿浑然一体，不管是门窗家具，还是乱石杂草，皆是剑，而且都是同一把剑，更加是叹为观止。 赵越灵却不像柳祯这般淡定从容，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渐渐变得焦躁了。 这剑神故居对于所有修剑之人来说都是一处宝地，只在这其中体会便已是机缘一件，但于她无益，找了半天，她想要找的东西都没能找到，而且也没有看到吕严，这让她心头不安，心想莫非那东西已被吕严得去？ 见她如此，柳祯安慰道：“我师傅说过，机缘天定，天予则取，天不取则争，争不得则无须勉强。” 赵越灵愣了愣，方醒悟过来柳祯是在与自己说话，这番言论倒也新颖，并非一味受之于天，也并非不争，但也并非穷争，能说出这番话的人见识眼界必不一般，只是她却做不到。 摇摇头，赵越灵道：“我等了三年，如今已入宝地，不能空手而归。” 柳祯知劝她不动，想了想，道：“既然这样，我且帮你寻来。” 赵越灵意外，忍住心头欢喜，问道：“你要帮我？” 柳祯点头。 “如果遇到你同门怎么办？” 柳祯挠挠头，不知道该怎么说，让他背着同门将找到的东西给外人，这他可做不到，虽然说现在还一无所得。 赵越灵笑道：“这样吧，如果没有见到你的同门，那么你就帮我，如果见到你的同门，我们各展手段，如果是我得了，你得护我周全。” 柳祯听出弦外之音，笑道：“你放心，我青阳门弟子从不仗势欺人。” 赵越灵皱了皱鼻子，心说这可说不定，不过看看柳祯那单纯的模样，她笑了笑，这话没说。 就在这时，随着空间微颤，一道人影从虚空中现身，一眼便看到了二人。 看到来人，柳祯心头大震，紧接着明白了一切，心头警醒。 果然，那人落到二人面前，挡住他们去路。 柳祯拉住赵越灵，示意她不要说话，上前恭敬行礼道：“师叔祖。” 青山宿目光扫视，赞叹道：“剑中竟有如此光景，此剑不凡，若能得之……” 他一眼便看出此地根底，目光落到赵越灵身上，问道：“她是谁？” “弟子历练偶识之友。” 青山宿的注意力不在赵越灵身上，问道：“顾辰在哪？” 果然是为顾辰来的。 柳祯暗惊，同时为顾辰捏了一把汗，顾辰就在这剑神故居之中，而这剑神故居说大不大，如果青山宿真的想找，只怕顾辰这一次真的是在劫难逃。 “嗯？”见柳祯迟疑，青山宿目光一转，突然一把掐住赵越灵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 赵越灵双脚连蹬，发现自己一点儿反抗能力也没有，在青山宿那手的钳制下，她一身的修为半点儿也使不出来，而且全身的力气在飞快退去，意识转眼之间便朦朦胧胧。 “他就在这里。” 青山宿将赵越灵丢下。 柳祯连忙上前扶住赵越灵，在那电光火石之间他做出了决定，也容不得他迟疑，他清楚青山宿的修为之高，他再慢一点点赵越灵都有可能香消玉殒。 可是，顾辰该怎么办？ 柳祯心乱如麻，一方面觉得对不起青阳子，另一方面，他也不希望顾辰就这样被青山宿所害。 可是青山宿并没有走，站在一边冷眼旁观。 柳祯连忙道：“我只知他就在这宫殿中，至于他在哪里我并不知道，进来之后我们并没有出现在一样的地方。” 这也是实话，这般实情可能是老天给顾辰留下的一线生机，柳祯只希望顾辰能抓住这一线生机逃出生天。 这处空间外稳而内弱，事实上并不稳定，想来存在已久，又久无人祭炼，再过一段时间便会自动从这空间脱离，或者随这空间崩解，从外间时便已察知，这空间的入口并不只一处，想来进入空间之后的落脚之地应也有不少。 知道柳祯说的是实话，青山宿也没有再为难，这宫殿说大不大，对他这等修为来说便实在是太小了，找遍这处空间对他来说费不了多大劲儿，这次哪怕掘地三尺他也要将顾辰给揪出来才行。 当柳祯察觉过于安静，抬头看来之时，青山宿已经不见了。 “你……赵姑娘？赵姑娘？”见赵越灵一直没有知觉，柳祯急了，心想自己还是慢了一步，大声喊道，“赵越灵！” 赵越灵的眼睫毛动了动，慢慢睁开双眼，露出一丝笑意。 见她无恙，柳祯松了一口气。 赵越灵道：“以后不要再叫我‘赵姑娘’了。” 柳祯闻言也笑了起来。 在这处空间中想躲青山宿不容易，虽然觉得青山宿去而复返不太可能，但柳祯还是扶着赵越灵离开此地，当然也因为他们都没有放弃寻找机缘这个念头。 在他们走远后，空间又出现一阵颤动，吕严现出身来，他左右看看，取出那件隐身衣往身上一披，顿时踪迹全无，再辅以精妙的敛息之法，顿时完全无法辨知。 之后没有多久，剑神故居中的每个人都被青山宿寻到，在看到许慕姗时他双眼一***上前来。 “是你！”许慕姗认出了青山宿，与此同时她身上的洗月绫主动护主，将许慕姗一行人缠绕其中，抵御青山宿。 青山宿冷笑道：“不自量力。” 就要动手将洗月绫毁去，陈鹰连忙道：“师叔祖，还望高抬贵手，此宝是艾师叔送给许师妹的，炼制耗时耗材，颇为不易，以许师妹修为难以发挥万一之能，应该威胁不到师叔祖才是。” 青山宿细细端详陈鹰，意外道：“你悟石之时不自量力，凌空一跃取得宝物，却伤了本源，导致根底浅薄，立根难稳，老夫原以为你这一生将困顿于高不成低不就的窘境，没想到你已经迈过了这一步，补足了本源，还悟得以星月之华填补根基之法，果真仙缘不薄，未来成就不可限量了。” 陈鹰暗暗心惊，他只是站在这里什么都不做，没想到根底便被青山宿看了个一清二楚，同时他更心惊，原来他当初悟石一时贪功，招致的结果竟然如此严重，亏他还沾沾自喜，以为终能用过他人，若不是有顾辰那颗青神丹，只怕他现在还是个病殃殃的废人。 青山宿能够看出来的，想来当时青阳门中不少人也都看出，别的不消说，青阳子是肯定可以看出来的，掌门钟鼎也有这份眼力，几位长老或许也看得出来，倒是自己的父亲陈北风因自己有所得而喜不自胜，竟然差点儿也没能看出，这让陈鹰的心头尽是复杂。 “你将是青阳门的未来栋梁，只要你成长起来，倒也不会让东来峰之人专美于前，青阳御焱诀上三诀固然强大可怕，但你所悟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却也不弱，而且你有更大的优势，你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是自己悟来的，而不是东来峰新一代的传人般，需从青阳子那里习来的，在这一方面，根基上你便有优势。” 陈鹰恭恭敬敬道：“是，谨记师叔祖教诲。” “我给你一个面子。”青山宿没有对洗月绫出手，问道，“我只问一句，顾辰在哪？” “你想对顾辰怎么样？”许慕姗着急发问。 青山宿目光一寒，隐有剑气。 陈鹰拉住许慕姗，道：“秉师叔祖，顾辰已经死了。” 第359章 猜想 “你说什么！？” 陈鹰这句话让青山宿失色，几乎是眨眼之间，青山宿便突破了洗月绫的防御，直接站在陈鹰面前，揪住他的衣服几乎将他提了起来。 洗月绫虽然品级极高，达到玄兵的等级，甚至只差一步便可成为仙兵，但是许慕姗的修为太低了，完全无法将洗月绫的能力完全发挥出来，无人主持，只是主动护主，面对青山宿这等强者，洗月绫一点儿用处也没有。 许慕姗惊骇，这才知道，青山宿想要毁掉洗月绫只在弹指之间，方才确实是因为陈鹰的求情而高抬贵手。 可是现在那只手，却抓在了陈鹰的胸口处。 许慕姗不由得担心起来，哪怕陈鹰修为再高，资质再好，现在的他在青山宿面前，跟一只蝼蚁没有什么区别，青山宿想杀他也只在一念之间。 “不……”许慕姗心下一慌，不假思索地抓住青山宿的手，想要将他的手从陈鹰身上掰开，可是以她的气力自然不可能做到，她做着徒劳的努力，没有看到因为她这样的举动，陈鹰的双眼为之一亮。 青山宿完全无视许慕姗，只是盯着陈鹰，寒声道：“你说顾辰死了？” 陈鹰冷静点头道：“是的，师叔祖。” “怎么死的？” “他被卷入虚空乱流。” “怎么会被卷入虚空乱流的？”青山宿暴吼出声，当听到虚空乱流的时候，他的瞳孔几乎缩了一下，自己也觉得没有希望了，这剑神故居基于虚空之中，而且内部空间并不十分稳定，确实很有可能遭遇虚空乱流。 陈鹰摇头，对此他不知道，事实上顾辰被卷入虚空乱流之中的时候他并不在场，只是此时说多徒惹青山宿生疑，他脑海中迅速地权衡利弊。 “虽然不能说所有人都知道，大家都被分到不同的地方，不过当时我们青阳门多名弟子，还有妖宗的弟子都在场，他们也都知道。” 青山宿心头生疑，可他几乎找遍了整个剑神故居，都没有发现顾辰的踪影，这里的空间就这么大，以他的修为，他不相信在这里顾辰还能逃出他的手掌心，但是他找不到顾辰，原因确实只有这么一个，只是他无法相信，抓住顾辰，得到他悟石所得几乎已经成为他心头的执念，在他狠下心来，而且大限将至的情况下，却被告知顾辰死了…… “你骗我！”许慕姗仿佛现在才反应过来陈鹰刚刚都说了一些什么，抓住陈鹰哭着摇晃道，“你明明跟我说，顾辰修为很高，手段高明，就算在虚空乱流之中也不会有事，你明明是跟我这么说的！” 看着许慕姗那几乎失去理智的模样，青山宿颓然地松开了手，他信了。 顾辰真的死了！ 哪怕顾辰资质再高，但现如今的修为还是太低了，以青山宿如今的修为，在虚空乱流之中亦不能坚持太久，何况顾辰如今这区区的灵元境。 而顾辰死了，青山宿更是离死不远了，心境微乱下，他体内的毒素再次爆发，席卷五脏六腑，他猛地转身，步步离去，洗月绫似是对他产生恐惧一般，竟然迅速地让开了道，让青山宿笔直地走了出去。 留下还在哭泣着的许慕姗，还有依然谨慎站在那里任由许慕姗摇晃的陈鹰。 哭了好久，许慕姗难止婴婴啜泣，肩膀微颤，突然沙哑着声音犹带不甘问道：“是真的吗？顾辰真的不可能活着出来吗？” 陈鹰不知道该怎么说。 刚刚那番话虽然有虚有实，为的是让青山宿相信，可是他的分析也不无道理，顾辰如果真的被卷入虚空乱流中，焉有幸存之理？ 如果不是事实如此，单单这三言两语怎么可能让青山宿放弃？ 对这修仙界，陈鹰和许慕姗都只能算是初出茅庐，青山宿却已经经历了几百年，如果他也是这么认为，那么事实又能有多远？ 许慕姗双眼中渐渐失去了神采，原本还抱着天真的幻想，现在她渐渐明白了。 同样双目失去神采的，还有转身走开的青山宿。 他并没有离开剑神故居，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既然不知道要去哪里，那便不如哪里都不去，可就此停下来却又实在不甘心。 体内的毒素再也压制不住，正在他的经脉血肉中肆虐，一次次的驱逐压制，终究还是无法彻底根除，再加上他这寿元将尽的身体，还能做什么呢？ “修仙几百年，到头来难逃一死，我这是在做什么？等死吗？”青山宿心头那满满的不甘酝酿着，体内的元力似乎想要做番最后一搏，欲将此地随他一同埋葬，埋葬在那虚空乱流之中，“输了！输了！” 他身上的元力越来越不稳定，随着他的走动，元力凝聚，剑气环绕，再不管此地他人生死，便要将这里尽数给拉入虚空乱流之中，可就在他动手之前，突然察觉到某处空间紊乱，极为不稳。 青山宿收拾心绪，迅速赶去，待他赶至时，发现只是到了一个房间，大小与其他房间无二，这房间里安安静静，也十分平常，没有其他人在，似也没有什么异常。 青山宿皱起眉头，刚刚的感觉强烈，不可能是错觉，他四下里张望着。 “剑气？” 空间中还残存着些许剑气，而房间石壁家具之间蕴藏的剑气，与其他房间相比少得多，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仿佛在那一瞬间被某人将所有剑气给抽取得干干净净。 青山宿突然发出一道剑气，直接击在地面上。 换了在其他地方，哪怕剑气再少，被他的剑气一引，或多或少总有一些剑气散出，但在这间房间里，青山宿的剑气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却再没有其他动静。 “好剑！” 能受他一击而不毁，只是留下这样浅浅的痕迹，这把剑品质非凡。 整座宫殿都是一把剑，这把剑里却出现了多处异常。 那残存剑气散在空中，仿佛是在维持着什么，修补着什么。 这剑神故居，或者该说这把剑本身便藏在这空间之中，若再将这空间分开，只有虚空乱流而已。 虚空乱流…… 青山宿突然哈哈大笑，方才的绝望与委靡一扫而空，他突然出现一个很荒谬的想法，便是顾辰还有可能活着。 这个可能充满着强烈的不可能，可是如果空间里面自成空间，空间里面又有空间，环环空间相扣在一起，哪怕有虚空乱流，但依然有能保全自身的立足之地，顾辰便有一线生机。 不管怎么说，青山宿相信这个可能，只要这个可能存在，那么他就有希望。 他细细观察着这房间里的玄妙，格外注意那剑气残存的分寸空间，寻思着该怎么将这空间破开，而又不会对内外产生影响。 在忖度顾辰可能活着的时候，青山宿又变得谨慎了起来，生怕自己一个用力过猛，活顾辰也要变成死顾辰了，那个时候他哭都没有地方哭。 不远处，妖宗一行人聚在妖姬身边，他们已经将这宫殿翻找得差不多了，可是还是没有找到天狐的踪迹，不由得怀疑那天狐根本就不在这里。 妖姬道：“这里应该是那只天狐生长之地，它对这里肯定比我们熟悉，总有方法避开我们的搜寻，看来这样盲目寻找不是办法。” 沙朗朗顿时问道：“师姐，那你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妖姬也犯了难，肩上的红眼灵貂全无动静，显然也没能天狐的下落，到底那只小天狐跑到哪里去了？ 同样不知所踪的，还有顾辰…… 妖姬凝望着虚空，暗地里却想着，会不会真的有人能够在虚空乱流中生存下来？ 第360章 赠诀 顾辰并不知道他此时的安危牵动着多少人的心神，也不知道此时正有一场新的危机向他袭来，虚空乱流里不知道时间的流逝，与老剑神的交谈，让他对老剑神这一脉愈发了解。 剑神居这一脉，出自两百多年前，当时的修仙界还没有真正稳定下来，除了神秘莫测的昆仑派始终作为修仙界的泰山北斗，青阳门、阴女教、妖宗甚至是海外仙门，都在争着这个修仙界第二的位子。 不过妖宗在南方无边树林，海外仙门都在海外，与中原仙门之间并没有太大的利益冲突，只是彼此之间谁也不服谁，小矛盾不断，大冲突少有。 而两百多年前正是张九霄叱咤风云之时，他的活动将青阳门的声势往上推，另青阳门渐渐有将其他宗门甩在身后，直赶昆仑的势头，只是后来急转直下，一场冲动的代价，令青阳门损失惨重，低迷了近百年，其后青阳子入世，彻底奠定了青阳门修仙界第二的名头。 可以说，两百多年前的修仙界，是五百多年来最热闹、最精彩的时间，当时人才济济，风云涌动，且不单单只有仙门独领风骚。 尤其是剑神居，刚一出现便名头极盛，直追仙门，在后期综合实力上甚至可与青阳门争锋，在当时可谓名噪一时，因为这个剑神居居然打出了令凡人也能修行的旗号，而事实上也证明他们确实存在着这样的能耐，与各方仙门争锋的那段历史是真实存在的。 那一段历史顾辰在昆仑山上有所听闻，但也只是片言只语，不知因为什么原因，那一段历史并没有具体的文献留存，且昆仑山本就是世外高地，对凡俗间事少有理会，顾辰知道的自然更加有限，只是下山之后来到青阳门，他也从来没有听说过剑神居的传言，有些事似乎被有意隐瞒了下来。 “虽然说让凡人也可修行，可剑神居终究只是一群凡夫俗子组成的连门派都说不上的组织，自然不被那些仙门看在眼里，区区凡夫俗子竟然能与仙家门派比肩，在他们看来或许是一大耻辱，所以剑神居的历史，随着没落而沉寂，终究只是昙花一现。” 老剑神的话语不无落寞。 顾辰闻言下意识里摇头，别的门派怎么样他不好说，但自小在昆仑山上长大，他知道昆仑山不会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 可是剑神居如果真的有过那段辉煌的历史，而且曾经真的能够与青阳门比肩，这样一个门派怎么可能这么快便没落？ 要知道修仙界对有修行资质的人才不是一般的重视，因为有修行资质的人实在是太少太少，没有资质就无法修仙，如果仙门后继无人，自然会人丁稀薄，直至没落，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但如果真的能让凡人修行，门人弟子可谓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这样的门派怎么可能不兴盛起来？ 顾辰扫视群剑，心里想着所谓的“剑比人强”。 老剑神回忆往昔峥嵘，转而看到顾辰的神情，便明白他在想些什么，道：“凡人再修行终究只是凡人，卷入到修仙界的争端中，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顾辰摇头道：“修仙者也是人。” 老剑神双目一亮，如看一稀世珍宝，但隐藏更多的还是无奈，道：“说的不错，修仙者也是人，可是修仙者自己不认同这一点，他们确实也有比凡人更强的地方，他们能通过修行获得力量，同时获得的还有漫长的寿元，而我剑神居的弟子依然离不开生老病死，寿元也只有区区近百岁月。” 顾辰一怔，隐隐明白到一些什么。 “剑神居的弟子一生所修只在于那一把剑上，肉身随着修行能变得强大，但这种强大终究有限，剑神居上上下下的弟子，随着修行时间的增长，强大起来的是实力而不是修为，这是与修仙界最本质的区别，我们的实力增长很快，资质好的人短短十几年可能就能胜过修行上百年的修仙者，单以力量的比拼，我们不惧任何人。” 遍地的宝剑，每一把放到外面都是惊世的神兵，这些宝剑材质一般，都是剑神居的弟子从一把凡剑养起，剑强则人强，这也是所谓剑比人强的真相，而这一人一剑，便可与仙家弟子争锋，顾辰难以想象那一段历史的辉煌。 “一世凡人，轰轰烈烈过这一生也不妄。” 老剑神叹道：“但剑神居还是灭了，知道是怎么灭的吗？” 顾辰摇头。 “与修仙者相比，剑神居的弟子存在的最大缺陷，就是依然是凡人之体，敌不过生老病死，修仙者生病中毒，都有办法解决，哪怕是身体受了致命伤，也能有续命之法，这是仙家手段的独到之处，可当这种灾难落到剑神居弟子身上，便是灭顶之灾。” 老剑神的话，引得群剑轻颤，剑吟阵阵，充满了不甘与悲哀。 如果是战死的，他们心甘情愿，一生辉煌尽在一剑，竭尽全力展现光彩，这是每一个修剑者的夙愿，可是他们都死于这种灾难，剑未出鞘身已死，如何甘心？ “天蛊门。”老剑神低沉地唤出这个名字，“这个门派，便是我们剑神居最大的仇人。” 天蛊门擅长养蛊，操纵毒术也是一流，在修仙界中也是一个颇为另类的门派，因为这个门派的人主修的是蛊术，以蛊术来促使经脉吸纳元力，增进修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天蛊门与剑神居倒是有相通之处，只是天蛊门是仙门，这是最大的不同。 从剑神居与天蛊门的特点来看，这天蛊门确实是剑神居最大的克星。 剑吟声中满含着不甘，令顾辰的剑心也随之轻颤，剑未出鞘已染尘，这是一把有灵宝剑最大的悲哀。 “老朽残魂不灭，是因为执念，也是因为不甘，老朽想要让天下人知道，凡夫俗子也可以掌握自己的人生，哪怕是一个废人，也可以走出轰轰烈烈的一生，只可惜时不我予，如果没有天蛊门……” 如果没有天蛊门，只怕剑神居能够成为九州最大的门派，门人弟子虽然都是凡人，寿元有限，可是他们修行迅速，实力增长极快，而且不用担心门人弟子的资质问题，任何人都可以修习，综合实力只怕连昆仑山都要比之不上。 顾辰隐隐明白剑神居为什么会覆灭了，如果任由剑神居发展下去，这股力量将会变得极为可怕，这股力量足以横行如今这个仙路阻绝的修仙界，不管是哪一个门派，只要掌握了这股力量，称雄整个修仙界只是时间问题。 “好在剑神居虽然覆灭了，但老朽修行的根本，那本养剑诀并没有被他人得去，不然如今这整个修仙界只怕也不会是现在这样的格局，这本养剑诀……” 老剑神随手一翻，便有一本古书自茅屋内飞出，落到顾辰手上，言有未尽，但意已明。 顾辰摇头道：“晚辈不是剑神居弟子，而且已有师承，不能受此物。” 第361章 钟鸣 看着那被顾辰托在手中，往前送来的古朴剑诀，老剑神目光奇异，他没有去接，而是问道：“你可知得到这部修行功法，意味着什么？” 顾辰点头。 老剑神却自顾自说了下去：“意味着你很快就可以培养出一批实力强大的剑客，可与修仙者争锋的人间强者，哪怕他们没有任何修行的资质，依然可与你在这天地风云间一争长短。” 顾辰道：“我知道，但我修仙不是为了这个。” 老剑神哂笑，道：“修仙者忍受着日复一日的枯燥修行，不为这些，为的什么？” 顾辰看着老剑神，目光清澈，神色未动分毫，让老剑神对他更加赞叹。 在老剑神不知道的心底深处，顾辰也在想着，自己修仙是为了什么。 从他懂事起就在昆仑山上修仙，修仙对他来说，是他自然而然在做的事，也是他做得最好的一件事。 要说修仙是为了什么，顾辰说不上来，至少他目前说不上来，但起码知道不是为了这些，所以他无动于衷。 也正是顾辰的无动于衷，让老剑神更加欣赏，他没有将养剑诀收回去，凝视着顾辰，道：“哪怕修仙者，也不可能独来独往，走上这条路，一生与天争与地斗，就算自己不争不抢，别人也不见得就不会打你的主意，掌握多些力量，对你来说大有好处。” “我修仙只为自己，不为他人，在我看来修仙者也应该这般，不说清心寡欲，但一些争端的漩涡一旦踏进去，就很难再踏出来，我不想自己的一生也这样。” 老剑神倒是没想到顾辰想得这么深远，不由得犹豫了一下，从顾辰身上看到了纯粹，他也不想自己的一己之私害了顾辰。 “我传你养剑诀，并不想你担起剑神居的因果，你还是你，与剑神居无关，剑神居的血海深仇也不用你来报。” “我已经有了自己的路，但这条路不是剑神居。” 老剑神终于沉默，良久之后叹了一口气，萧索道：“我这道残魂时日已无久，不日便将散去。” 顾辰的手一颤，下意识里握紧了养剑诀。 老剑神摇摇头，道：“你说的不错，养剑诀不适合你，这功法强大威猛，能够短时间内大大增强实力，却是一部只有凡人才能修行的功法，修仙者想要修行，需要自废修为，在拥有漫长寿元的修仙者眼中应该都是得不偿失吧，让你修行是害了你，但老朽还是希望你能收下它。” 顾辰犹豫着，将养剑诀收回来。 老剑神道：“合适的时候，帮老朽选一个传人，不要告诉他剑神居的由来，老朽不想他担起剑神居的因果。” 顾辰这才将养剑诀收下，道：“你放心，我会的。” 老剑神露出欣慰的笑容，道：“我很放心。” 随手一招，那只小小天狐被老剑神托来，往顾辰怀中一塞，道：“这只天狐是老朽近年偶得，年岁还小，但帮老朽解了不少闷，它血统不凡，不应该随我在这里荒度，帮我把它带出去，送给……” 老剑神看着天狐，眼中有着不舍，摆摆手道：“送给妖宗吧，这也是我将妖宗的人引来的目的，能够进得妖宗，以这孩子的血统必定会受到重视，也不算辱没了它。” 许慕姗也喜欢这天狐，顾辰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答应了老剑神。 老剑神的残魂将散，他有什么条件，只要顾辰做得到，都会满足他，何况正如老剑神所说，去妖宗或许才是天狐最好的归宿，正好妖姬也在寻它，顾辰暗下决心，等见到妖姬之后便将天狐给她。 天狐看看顾辰又看看老剑神，懵懂地叫了声。 …… …… 外面的荒地聚集了很多人，他们想方设法想要打开通道，可是这里的通道稳固难开，他们终究无能为力，这种空望宝山而无处可去的感觉让不少人几欲发狂，尤其是那些冲着剑神居而来的人，一番得失之心，搅得心境不宁。 “刚刚的动静不小，肯定已经有人进去了，该死！一定还有其他的入口！” “剑神居肯定在这里！” 各怀心思的修仙者齐聚于处，各门各派的都有，他们彼此间打了照面，也都暗暗惊奇，没想这一次的风波比他们想象中要大得多，除了海外仙门和被昆仑镇压在兖州地界的鬼宗，以及处于烟花扬州的阴女教，基本上所有门派都有人来，一处剑神居竟然能够牵动这么多人的心？ 他们却不知道，在两百多年前，剑神居如日中天之时，在场的几个仙家门派甚至都得仰望，因为剑神居的弟子极多，每一个都实力非凡，后来如果不是天蛊门出手，只怕剑神居可以将当今昆仑取而代之。 有些事情秘而不宣，只因说出来实不好听，修仙界中人或认同或不认同，总要保持着一定的默契，因此两百多年前昆仑坐视，其他门派则在其中扮演着自己的角色，推波助澜。 如今剑神居重又现世，意味着两百多年前搅动修仙界风云的养剑诀或许也要出世，天蛊门对剑神居的人来说是克星，可养剑诀如果落入仙家门派手中，对灾厄蛊毒之类的有所防备，只怕随时都能打造出一群强大的剑修。 奉门中师长的命令，各门各派都有弟子四处寻找，为了瞒过青阳门和阴女教这等强大仙门的耳目，他们只让门中年轻一代弟子以历练为名出门，自己守在山门，不敢打草惊蛇，如今剑神居位置已确定，暗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若他们知道自己辛辛苦苦瞒下的青阳门弟子竟然最先进到剑神居里面，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只是此时不管是谁都没有办法找到出口，各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日更夜替，里三圈外三圈围满了人，没有一个人甘愿放弃。 …… …… 星月之下，青阳门主峰。 钟鼎收到何杰桐的剑书，神情凝重，北望昆仑。 魏得道与周不同从钟鼎手里接过剑书，看到上面的内容后，一个个心头也是生出许多不安。 钟鼎道：“那一座山立在那里，占据了四州交接之地，将鬼宗给镇压在兖州，保得神州安定数百年，从来不曾出过差错，这一次……” 魏得道想了想，道：“只有几条漏网之鱼，应该没什么事。” 钟鼎却不认同，道：“从兖州逃出来的通道不是没有，虽然藏得极为隐蔽，但其实都在昆仑掌握之中，但他们偏偏故作不知，年年让门中弟子治鬼降妖，为何？” 魏得道与周不同相视一眼。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昆仑被尊为修仙界第一仙门，不是没有道理的，要维持这个第一仙门的名头，哪是那么容易的事？”钟鼎作为青阳门掌门，所知道的总要比其他人更多一些，“世人只以为昆仑派神龙见首不见尾，其实说不定昆仑弟子就在我们身边，再说那个鬼宗，手段诡异，阴邪歹毒，可如果昆仑真的铁了心要灭了它，早就不存在了，之所以一直留着，只是因为昆仑想他们在，如此而已。” 魏得道与周不同深吸了一口气。 钟鼎沉吟着，在想着心事，突然对魏得道说道：“魏长老，可能得请你走一趟了。” 魏得道上前一步，道：“掌门放心，我正好去看看昆仑在搞些什么名堂。” 正说着，主峰演武场上，突然响起了钟鸣。 听到这充满特别旋律的钟鸣，钟鼎喃喃道：“她……完成了青阳门的机密任务……” 第362章 察觉 神州大地本为天眷之地，但自从千年前那场大劫之后，群仙匿迹，修仙者的寿元一代不如一代，成仙的指望也在一代代人交替下被彻底断绝，俨然成了一片天弃之地。 自那之后，那些站在顶点的修仙门派便都有一个共同的愿望，便是离开此界，再续成仙路。 只是要离开此界并不容易。 神州大地包括九州与海域，九州修行资源丰富，特产丰饶，是文明的聚集地，也是昆仑等修仙门派立足之地，占据各方，而九州被无边树林包围，其中尚有不少哪怕修仙者也难以踏足的秘地，主要是妖宗的强者占领，而海域辽阔，充满神秘，一样存在不少未解之谜，海域仙门虽然分散，但彼此联系紧密，形成一股强大的势力。 在那无边树林与海域之外，便是充满未知与凶险的八荒界域，这千百年来有一个传说，只要能够闯出八荒界域，便可以离开这被封困的一界。 传说是真是假没有人知道，至少千百年来没有一个人成功过。 要闯出八荒界域并不容易，里面凶险诡异，哪怕是修为深厚的修仙者走入其中也是九死一生，无知带来的是强烈的好奇，但同样也有足以灭顶的灾祸。 但福祸相依，八荒界域虽说有如绝地，但遍地机缘，只要能够活着带出来，修为实力突飞猛进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修为达到瓶颈的众多修仙者，大有为了突破而前往八荒界域一探之心，随着他们对八荒界域有了更多了解，才会有更多一丝闯出八荒界域的可能。 正是因此，各门各派才会有各种机密而不外宣的任务，整理归档有关于八荒界域的消息，以期有一天能够厚积薄发，真正走出去。 八荒定标，便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任务，在对八荒界域原本已经掌握的地理环境基础上，更进一步探索里面的未知区域，绘制出地图带出来，便完成了所谓八荒定标。 对于八荒那片凶险之地，哪怕只走一步都不容易，要深入其中，绘制地图，千难万险难以言说，因此在江礼当初接下这个任务之后，在很多人心中已经与死去无异，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江礼竟然真的完成八荒定标的任务，回来了。 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青阳门主峰，正煌殿。 钟鼎接过江礼绘制的地图，指端微颤。 青阳门有多少年没有得到八荒界域新地区的地图了，每得到一幅地图，均意味着钟鼎离脱离这个囚笼更近了一步，他日日夜夜念着想着，如今正当壮年，他还有很长的时间，也许在有生之年，真的可以离开这一界，一旦找到成仙之路，从此再也不用担心此生终付黄土。 转身将地图交给周不同，对于这份地图是不是真的有价值，又有多大的价值，需要根据以前的地图加以比对，然后还会有人依据地图亲历现场勘察，毕竟八荒定标的任务非同小可，如果画出的地图不准确又或者那地图是胡乱绘制的，对于根据地图深入其中的人来说都有着莫大的凶险，钟鼎自然不能不慎重。 “待考察无误之后，你便可成为宗门长老。” 按理说事关重大，江礼在此事上造假不大可能，但流程还是要走，对此江礼没有意见，点了点头。 周不同笑道：“成为宗门长老之后，料理宗门事务，再住在春回峰上只怕不大方便，不如就近选一山峰如何？” 江礼细细思量，深觉此言有理，加上她刚回来便已得到不少消息，因此很快说出了自己的选择，却令钟鼎、周不同和魏得道脸色皆是一变。 …… …… 东来峰位居偏僻，虽然中青阳子所居之处，但因为实在过于偏远，来往不便，反而颇为荒凉，自顾辰与柳祯等人下山历练之后，这整座山峰便只剩青阳子一人了。 青阳子站在树下，摆弄着棋盘，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棋子随意摆布之后，常常会出现他与顾辰对弈时的棋局。 “那孩子，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 青阳子微微一叹，右手拿着一颗白子，正要落下，突然那右手一颤，棋子掉落。 青阳子脸色一变，右手抖个不停，他体内元力凝聚，将右手的颤抖压了下来，但也只是使得那颤抖变得极为微弱，始终无法完全压制下来。 右手这种无原因的抖动，近来发作愈发频繁，青阳子内视多次，始终没能找到问题。 他沉吟着，喃喃道：“得找个时间闭关看看。” 就在这时，青阳子抬头，天边一道孤虹由远而近，远远地，青阳子看清了来人，露出了笑容，不着痕迹将掉落棋盘上的棋子拾了起来，再轻轻放下。 江礼落下，看着青阳子，怔怔然。 从艾玲那里，她已经知道，青阳子就是当初的张九霄，只是此时细细看来，那往昔容颜已苍老，如今的青阳子，始终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张九霄。 一时间，江礼心中五味杂陈。 青阳子道：“坐吧，可惜东来峰不是燕来峰，我这里没有好茶招待你。” 江礼走到青阳子身边，在石椅上坐下，看着石桌上的棋盘，笑道：“你倒是好兴致。” 青阳子深深看了江礼一眼，江礼完成八荒定标的任务，归来之后，整个人的气质与之前完全不同，已经是判若两人。 “恭喜你，如今我青阳门又添一长老。” 江礼摇摇头，道：“这个长老还没有真正落到我头上，我带来的那份地图还得经过考察，确认无误之后，才算是完成了任务。” 前往八荒定标，闯那未知之地，是九死一生之事，江礼为了这个长老之位，真的可以说是拼了。 但江礼却道：“人在青阳门，有没有这个长老之位，其实在我而言并不重要。” 青阳子移开目光，不再说话，气氛变得凝固许多。 半晌，青阳子拿起黑子，轻轻落下，道：“作为青阳门长老，料理宗门事务，只是春回峰太僻远，已不适合你居住，该换一座峰了。” 江礼点头，这一话题在主峰正煌殿中已有交谈，她皱着眉头道：“三师伯已经归尘，所以我想搬到青竹峰，但掌门与其他几位长老都不同意，我还得另外再选。” 青阳子抬起头来，诧异道：“你说想选青竹峰时，他们都不同意？” 江礼点点头，道：“原本周长老让我先选一座峰作为搬迁之用，看他那意思似乎还有让我先行搬过去的意思，只是当我说起这青竹峰的时候，他们的脸色都变了，各有理由，就是让我选其他山峰的意思。” 但想想江礼又觉得不当一回事，道：“我想也算了，春回峰我都住了多年，其他的山峰想必差不到哪里去。” 青阳子却在沉吟之中，眉头越皱越紧，他感觉到了不对劲，一股不祥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焦灼的心情，沉甸甸压在心头。 他突然站起来。 “师兄……”江礼几乎是随着站了起来。 青阳子道：“我有事，离开一下。” 说着，拔地而去，刹那远去。 江礼几乎没有犹豫，紧随青阳子之后赶去，很快便发现，青阳子所去之处，正是青竹峰的方向。 第363章 前因 “去了东来峰？”钟鼎声音微显低沉，目露沉思。 江礼自回来后，行踪受到青阳门瞩目，得知她刚从正煌殿离开都没有回春回峰，而是直接去了东来峰，钟鼎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魏得道已经动身前往昆仑，此时在他身边的是周不同，得知这个消息时，周不同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宗门就又要多出一位长老，话语权又要分多一个，可惜这位长老并不站在我们这一边。” 言语中不无埋怨，如果当初钟鼎没有同意让江礼接下八荒定标的任务，现在就不会有这种事。 钟鼎却是摇头笑了笑，道：“你不要忘了，师兄也是长老。” 周不同暗暗吸气，这一点他是知道的，只是长时间来，或有意或无意，他都忽略了。 青阳子虽是长老，但多年来从不插手宗门之事，如此一来也不知道当初是由谁开的头，宗门事务也不再让青阳子参与，对于这一点青阳子从来没有说过什么，于是这种事情长时间发展，便成了惯例。 “师兄这位长老跟你们不一样，如果他想要插手宗门之事，他的影响力甚至比我这个掌门还要大，只要他不管，他那边多出一个两个长老，又有什么关系？” 这个时候又有一把剑书飞来，周不同接下剑书，神识一扫，道：“师兄他……到青竹峰去了。” “去青竹峰？”钟鼎瞳孔一缩，“怎么回事？” 一把抢过剑书，将上面的内容看了一遍，但并没有找到他要的答案，只是心里却有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周不同道：“可能是因为新任长老迁峰之事……” 但想想，青阳子会为了这种事情而专门到青竹峰去一趟吗？ 青竹峰在过去是宗门唯一一位太上长老所居之处，但如今青山宿已经坐化，青阳子过往尚且不曾踏足青竹峰，现在去干嘛？ 钟鼎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 说着，不待周不同反应，钟鼎已经赶了过去。 “掌门……” 周不同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跟出去，他能看出在听到青阳子赶往青竹峰的时候，钟鼎的神色明显有些不对，有些事情只怕就算是他和魏得道也不知道。 他突然摇了摇头，打消了残留着的跟过去的念头，喃喃道：“算了，知道得多了不是好事，师兄回来的那一天开始，掌门就已经不是原来的掌门了。” …… …… 青竹峰与主峰毗邻，就在主峰后方，僻静幽远，从主峰过来要不了多长时间，但钟鼎赶到青竹峰的时候，青阳子已经到了。 此时的青阳子站在青山宿的洞府之前，看起来似乎有些犹豫，又似乎在等待些什么。 “师兄，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青阳子没有看钟鼎，只是声音低沉，道：“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钟鼎诧异道：“我？应该要说什么？” 青阳子深深看了他一眼，突然朝那洞府走去，在他手中，浴日剑流淌着烈日光华，极为耀眼。 经过这段时间的温养，浴日剑已经慢慢恢复了灵性，虽然与之前相比还有些差距，但威力不容小觑。 “师兄，你要干什么？”钟鼎横身挡在青阳子面前，“师叔已经坐化，自封于洞府之中，你不该再打扰他。” “修仙者若死，终于凡人无异，到头不过黄土一抷，何来打扰之说？” 钟鼎手握逐日剑，全力催动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但逐日剑的光华在中间被硬生生分割成了两段，看起来光彩夺目，但却极不协调，那光华耀目的一段，正是青阳子五十年前传授给他的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中的第一诀——金乌逐日所发出的。 这一招金乌逐日，为钟鼎指明了接下来的修行之路，却也限制住了他的修行之路，从此再难有所突破。 青阳子目光深邃中带着些许复杂，道：“你想阻止我？” 钟鼎道：“师兄，门规不可违。” “门规？”青阳子冷笑，浴日剑上仿佛燃烧着熊熊烈火，火光将四周给染红。 钟鼎脸色凝重，严阵以待。 就在这时，一道的虹从天降，落到两人之间。 青阳子眼中闪过些微意外，没想到江礼这么快到了。 钟鼎也是惊了一下，道：“江师妹，看来八荒之行让你获益匪浅，修为大增。” 江礼轻笑点头，道：“九死一生，好在得了些许机缘，才能完成八荒定标的任务。” 江礼刻意强调了任务之名，似在提醒钟鼎，如今她也是青阳门内定将增加的一位长老。 钟鼎道：“作为宗门长老，处理宗门事务，首要之责便是维护门规，现如今师兄要逆门规而行，你既要成为宗门长老，理应与我一同阻止师兄，不要让师兄做下错事。” 江礼几乎不带犹豫，道：“师兄只是想进洞府一观，没有违门规之意，掌门不如通融一下。” 钟鼎冷冷盯着江礼，他知道江礼肯定会站在青阳子这一边，只是长老之位还没有落实，竟然就将队伍站得如此明显，让他这个掌门的面子往哪儿搁？ “况且……”江礼看看青阳子，目光落在那把浴日剑上，终也有些迷离，轻轻道，“掌门，只怕就算合你我二人之力，也难挡师兄一击，不如退让为好。” 这一点钟鼎自然知道，从他学了青阳子传授的青阳御焱诀第一诀——金乌逐日，便决定他再不可能是青阳子的对手，但这些年来决定他对青阳子的影响的，并不是因为他的实力。 钟鼎沉声道：“师兄，不要忘了，你是青阳门的青阳子，你在当年接受这个道号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比我清楚，青阳门的利益将高于一切，这些年来你为宗门做得再多，也是你欠宗门的，你现在与宗门作对，是想离经叛道不成？” 一字字沉甸甸，让青阳子的心揪着痛了几下，他身上的剑气也变得愈发浓烈，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把剑，一把伤心的剑。 江礼看得心疼，一把三尺长剑握在手中，微微颤动发出剑吟。 她有如站在那一座座山峰之间，静静地等待，直到暮色近，月光临。 孤山一片待月来。 她人未动，寒曦邀月诀的第二诀，剑气待发。 钟鼎怒目而视，有些后悔，刚刚应该让周不同随他同来，这样多少可以有人帮衬。 面对青阳子他尚且无底，再加上江礼，根本不可能是对手。 “这些年，我为宗门做的，还不够吗？” 青阳子喃喃着，这声音似是带着久远的呼唤，低沉的呢喃仿佛要透过天际，直冲云霄之外去，这声音亦像是扪心自问，挖掘着心中最深处伤，揭开伤口透过那血淋淋的表面，看一看那里面究竟藏着多少前因后果。 江礼满是心疼道：“师兄，你做得够多了，不管你曾经做过什么，你都已经还清了。” 这话多少让青阳子心中有些许安慰，心头酸酸涩涩，一时无尽感慨。 钟鼎冷笑，道：“你知道他做过什么吗？你觉得他还清了吗？” 剑指青阳子，钟鼎发出愤怒的声音，道：“当年如果不是你一意孤行，硬要闯进八荒，师傅他不会死，诸位师叔师伯也不会回不来，你害苦了整个青阳门，如果他们还在，如今的青阳门早已是修仙界当之无愧的第一门派，昆仑又如何？你不仅将整个宗门拉进泥潭，你还害了众位师长，这其中还包括你自己的恩师，你觉得，这些债你还得清吗？” 江礼满是难以置信地看向青阳子，只见青阳子的身体晃了晃，几乎站不稳。 江礼此时才知道，深藏在岁月深处的一桩桩一件件，竟然藏着这么多伤心事。 那些年里张九霄的一蹶不振，甚至不惜成为青阳子的原因，在此时终于明朗，事情的真相沉重得让人挺不直腰板，因为江礼想起了，当年一同离开的，还有她自己的恩师。 第364章 隐忧 总有些事情，是不容宣之于口的，青阳门将两百多年前的变故尘封，自然是不希望这事情让别人知道，这个“别人”包括其他门派的人，也包括同一宗门中的人。 事实上，就是因为当年采取的措施得当而又及时，这事情终究只有少数几个当事人知道，宗门之中哪怕是魏得道与周不同这两位资深长老，所知也是极为有限，其他人哪怕身处同一宗门，却几乎一无所知，只知道门中一批骨干精英突然之间齐齐宣布闭关，然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青阳门因此而低迷过一段时间，名头直线下滑，直到青阳子横空出世，才将青阳门重新推到了“修仙界第二”这个位子上。 钟鼎也不想将当年的事揭发开来，毕竟有些事情只有他留着才叫把柄，更重要的是他想将青阳子掌控在他一个人的手中，否则一旦青阳子失去控制，那他的私欲便再也不可能得到实现。 但现在如果不以这些往事来制止青阳子，他实在拿不出其他的主意。 江礼手中长剑举也不是，放也不是，她的心在这时乱了。 当年发生这样的事情，她全然不知，正如同当年诸多同门一样，当时门中的骨干精英同时宣布闭关，从此便没有再出现，他们的魂灯都在不知不觉间灭了，从那之后青阳门便一蹶不振，好在最后出了个青阳子。 出了个青阳子…… 青阳子就是张九霄，却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张九霄，结合钟鼎终于吐露的事实，江礼似乎也能够理解张九霄变成青阳子的原因，只是这个原因出于她的意料，她也实在接受不了，突然之间想道，当年的事情，艾玲会不会也已经知道了。 青阳子也在盯着江礼的反应，江礼的痛苦和犹疑，让他的心阵阵抽痛，当年的事情深深铭刻在他的内心，始终不曾淡去，甚至每当想起，都会让他心中的伤痕更深一分，这么多年来，他背负着这种煎熬与折磨，将青阳门推到了往昔的荣光，比之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是他做得再多，依然难以改变当年的错，但即便如此…… 感觉到青阳子身上的剑气更加强烈，钟鼎便有了不好的预感，喝道：“师兄，你已经拿到了蔡师伯的魂灯，便该知道，蔡师伯很有可能还活着，这么多年来他因为你而被困在八荒界域中，难道你真的对得起他？” “欠宗门的，我愿意拿我这一生来还。”青阳子浓郁的悲伤中，带着坚定的信念，身上剑气冲霄，惊动了整个青阳门，“但我身上的债，不应该落到顾辰身上，他与青阳门无关。” 那道剑气凌厉，充满了炽热感，环绕青阳门众多山峰的云雾仿佛在瞬间被焚烧，青阳门中众多正在修行青阳御焱诀的弟子，一时间福至心灵，竟然齐齐突破。 “为了青阳门，我可以做任何事，但不包括伤害无辜的人，顾辰因我而进入青阳门，我便当护他周全，不管是谁想对他下手，都得过我这一关。” 钟鼎面对青阳子，那剑气凌厉，竟让他有无人抵御之感，两人之间的实力竟然相差这么多，青阳子还没有真正出手，他便已经被狠狠压制，他咬牙道：“你是青阳子，是青阳门的弟子。” “顾辰是我义子。”浴日剑高高举起，被青阳子随手往下一滑，强烈的剑气顿将青山宿的洞府一劈为二，“这一点便足够了。” 洞府之中，烟尘滚滚，但阻挡不了修仙者的目力，也阻挡不了他们的神识，这洞府之中并没有青山宿的身影。 修仙者一旦大限临近，一身修行所得都将重返于天地，到头终化一堆黄土，但是多年修行而成的肉身并没有那么容易腐烂，青山宿寿元已尽是最近的事，自然不可能在这短短时间里归于尘土，但既然洞府之中没有他的身影，那也就意味着，之前所说的青山宿坐化于洞府中的消息是一个谎言。 “堂堂仙门，竟然利欲熏心，不懂巧取豪夺，这就是我这些年支撑起来的青阳门吗？” 虽然心中已有猜测，但当证实青山宿确是诈死之时，青阳子心中的愤怒实难言喻。 青山宿为何诈死？诈死的目的到底是是什么？青山宿此时又身在哪里？ 答案是可想而知的。 青阳子身化一柄愤怒长剑，刹那消逝在天际。 “师兄……” 钟鼎慑于青阳子方才的愤怒，竟然动弹不得，以他这等修为、这等身份的人来说，实在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他恨恨咬牙，几乎不惜要挥舞逐日剑，直追青阳子。 然而青阳子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快得让钟鼎难以企及，就算他现在全力追赶也追不上，等他赶到豫州之时，只怕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 况且，身为青阳门掌门，他并不能轻易离开岗位。 恨恨收起逐日剑，钟鼎直接离开，回主峰去了。 江礼怔怔站在原地，手中长剑无力垂地，喃喃道：“我应该……怎么办？” 知道得太多确实不是一件好事，以往她只解相思之苦，现在多了悲伤与心结，自己经九死一生闯入八荒界域，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 江礼不愿意让事情走到这一步，她很快也离开青竹峰，却不是回春回峰，而是直奔燕来峰而去，她要去艾玲，去将当年的事情弄个一清二楚，不如此，心结难解。 青阳子身化流光，速度快得令人难以想象，哪怕是修仙者穷其目力，也难以捕捉到此时青阳子的身影。 这么多年来，这还是青阳子第二次拿出全部的修为来做某件事，第一次是在梁州青木镇与血巫童子交手之时。 不过将全部的修为都用来赶路，这一点怕是了有生以来首次才对，他怕去得晚了，一切都晚了。 青阳子有些后悔了，后悔将顾辰带回青阳门，后悔让顾辰卷入了这样一个恩怨纠葛的漩涡。 可能是因为他全力赶路的缘故，右手的颤抖变得不是那么明显，甚至完全被压制住了，可是青阳子略略皱眉，长时间来一直没有发现体内有任何问题的他，现在突然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他现在的修为有增无减，用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此种速度整个修仙界能够比得上的人屈指可数，他已经是站在修仙界顶点的修为了，可是他却总觉得，此时用出来的这种速度，还不是他全部的速度。 这种感觉很奇怪，并不是他没有将全部的修为用出来，恰恰相反，他此时心忧顾辰，不仅用出了全部修为，甚至还要有所超过，只是这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也极为明显，就像一个盛满水的杯子出现一道微不可查的裂缝，里面的水虽缓慢却持续地往外流。 问题就出在自己的体内，青阳子此时几乎可以肯定，会出现这样的问题，是当初在梁州与血巫童子交手时种下的隐患，只是巫族的手段诡异莫测，所以他一直难以察觉，此时若不是因为使出浑身解数，只怕也未必能够察觉。 但这种找出问题的方式未必有益，只因他找出了问题所在，却也让问题种得更深了，难以拔除，再加上他现在只想着尽快赶到顾辰身边，根本没有余力去解决自己身上的问题。 第365章 归一 该说的都说了，该托付的也都托付了，老剑神的心情大好，拉着顾辰聊着天南地北。 两百年前剑神居辉煌一时，作为创始人，老剑神的经历也可说是多姿多彩，相比于修仙者枯燥乏味的打坐修行，老剑神可以说拥有更多的阅历，他恨不得将这所有的阅历熊熊都说与顾辰听。 “哈哈，老朽可能真的是老朽了，话多又烦人，但人老了都怕孤单，唠叨一点也是人之常情，可惜的是那些修仙者，一门心思想要长生，反而失去了临老的乐趣了，执着到死还咽不下那一口气，一生时光漫长又有什么用处？”老剑神只恨无酒，不然这番话会更壮胸怀，“小友……” “叫我顾辰就好了。” 老剑神笑着点头道：“可惜老朽时日无多，恨不能早见你几年，多几年时间，把我的生平尽说与你听，这一生也就无憾了。” 顾辰抿嘴笑了笑。 老剑神瞪眼道：“你还别不信，老本活了九十有七，这时间虽然不及一些修为精深的修仙者寿元的一半，可普天之下要说在阅历上能胜过老朽的，只怕寥寥无几。” 说着老剑神似有不服，道：“活得长就算前辈？狗屁！活得再长也是资历浅薄之徒，一生庸庸碌碌执着于长生，连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都是一些可怜人，在阅历上老朽才是他们望尘莫及的大前辈。” 顾辰道：“大前辈，你醉了。” 老剑神翻了个白眼，道：“我都没喝酒，怎么醉？” 他的目光恍惚，似在回味着酒的滋味，舔了舔嘴唇道：“说来，一百多年不知道酒的滋味了，世间就没有能让魂体喝的酒吗？” 顾辰想起昆仑山上有几坛仙酿，正是能让魂体喝的酒，觉得很可惜，如果自己当初下岗的时候有带上一些就好了。 老剑神看了一眼周围的宝剑，眼中带着不舍，精彩了一辈子，如今的他也怅然若失，寿元远不及修仙者，这是一个事实，死了一了百了倒还罢了，因修为太高，死后剩这一缕残魂不灭，便难免想得多了些，尤其是剑神居还是以那种方式被终结，终究是他心头的一个结。 “顾辰啊。”老剑神叹了口气，突然语重心长地对顾辰道，“你可千万不要做那种……执着的修仙者啊。” 顾辰点头，但其实他心中并不知道什么程度才算是执着，什么程度不算是程度，他从懂事起便开始修仙，在他的观念里，修仙者求长生并没有错，是理所当然之事，只是他没有拂老剑神的意，敏锐的他早已察觉，与一开始的时候相比，老剑神的魂体要淡了许多。 就在这时，虚空乱流出现几道涟漪，波动远远传开。 老剑神抬头眯了眯眼，神色微变，很快冷笑道：“真没想到，小小的剑神居居然会闯进来这样一尊大神。” 顾辰道：“很可能是冲着我来的。” 老剑神道：“也是一个时日无多的可怜人，说不得与老朽能有几分共同话题。” “他要的是我……” 老剑神摆了摆手，道：“来者不善，他似乎已经知道这虚空乱流之中别有空间，而且他出手带着杀气，只怕会对你不利，你得离开这里。” 这间茅庐悬浮在虚空乱流之中，一走出去只怕便要陷入虚空乱流之中，顾辰看不出其他的门道，问道：“怎么离开？” 老剑神也犯了难，他现在的景况也一天不如一天，以他现在的能力，能把顾辰送出去，但势必会惊动外面那人，这与将顾辰送入虎口狼窝没有什么分别，但若现在不送，一旦外面那人闯了进来，他要护顾辰周全，就更加不可能在那人眼皮子底下将顾辰安然送走。 在此进退两难之时，老剑神发挥出一个只有饱经了阅历的人才会有的决断力，当机立断道：“等一下他进来的那瞬间，就是我将你送出去的时候，那时虚空乱流方与外面空间相连，初时不稳，而一来他刚进虚空乱流不熟悉情况，二来他需要适应虚空乱流中的湮灭之力，在那时就是你能不惊动他而脱身的唯一机会，只是这样一来你需要冒一次险。” 顾辰点头，听从老剑神的安排，这是他对老剑神的信任，只是说到冒一次险，让他有些不解，但很快便恍然。 与此同时老剑神道：“到时老朽将你送出去，但为了不惊动到来人，老朽无法亲自将你送到外面。” 顾辰道：“也就是说，我得自己抵挡虚空乱流。” 老剑神沉声道：“很危险，也很冒险。” 以顾辰的修为，是绝对不可能在虚空乱流之中平安无事的，但若留在这里不走，一旦老剑神与来人交手，再无余力将他送出去不说，只怕在交手之时两大强者的力量余波便可以让顾辰万劫不复，也就是说，如果不想冒险，顾辰留在这里必死无疑。 老剑神虚空一点，群剑嘶鸣，似乎要将最后的声音全部都凝聚出来，从一把把剑上点点光芒亮起，凝聚在顾辰身边。 “这些剑灵多少能帮你抵挡住一些虚空乱流的湮灭之力，只是能够抵挡到什么程度，老朽心中也无底，可能足以将你安然送出去，也可能在中途溃散，你会被虚空乱流给搅成粉碎，这个险，你敢冒吗？” 这些剑灵在刚刚与顾辰交手之后便弱了许多，但此时齐齐凝聚在顾辰身上，却激发出一股强大的剑意，这剑意带着一往无前、破釜沉舟之意，有如忠诚的护士拱卫着他们的王。 被这些剑灵包覆住的瞬间，顾辰只觉得空间中微微存在的排斥感也消失不见了。 他笑了笑，道：“我似乎没有别的选择。” 老剑神伸手摸了摸顾辰怀中的小狐狸的脑袋，轻轻道：“小白，关键时刻，你帮一帮他，以后在外面，不能淘气，知道吗？” 小狐狸懵懂地看看老剑神，又看看顾辰。 顾辰听出了弦外之音，道：“这只小狐狸能抵挡虚空乱流吗？” “天狐一族，在虚空之中穿梭本来就是它们的天赋神通，只是这小家伙年纪还小，力量不够强，聪明是聪明，不过却有一点儿不靠谱，你可千万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它身上。” 顾辰无语。 虚空的颤动更加明显，可见外面的人快要找到方法进来了，老剑神提醒顾辰道：“准备好。” 顾辰点头，抱紧了小狐狸。 老剑神在顾辰身上加了一道剑意，这剑意一出现，顿时促使凝聚在顾辰身上的诸多剑灵各发出一道一模一样的剑意，这些剑意融汇归一，由顾辰的天灵伸出，形成一把虚无的剑，直指虚空，在虚无的剑周围，虚空中出现道道波纹涟漪，与另外一边因外面的动静而产生的颤动同步。 这虚无的剑将顾辰笼罩其中，就像是顾辰的通道，而随着虚空中的颤动越来越强烈，顾辰的身形渐渐升高起来。 顾辰下意识里屏住呼吸，紧紧盯着另外一处的虚空颤动，那里正慢慢出现一个洞口，隐隐可以看见外面宫殿的情况。 “要来了。” 顾辰怀中的小狐狸将头埋入顾辰怀中，这时竟然显得可怜兮兮，还带着一点蠢萌模样。 老剑神所说的“不太靠谱”，顾辰这时算是领教了。 将小狐狸抱得更紧一些，顾辰看着另外一边的洞口渐渐放大，与此同时他的身形迅速拔高，升了上去，凝聚在他身边的剑灵光芒一点一点淡去，凝聚的剑意变得越来越弱。 第366章 故识 渐渐地，顾辰可以感觉到虚空的压迫。 说是压迫，也只是第一印象，很快他便发现，他感觉到的并不是压迫，而是一种排斥，这种排斥是因为虚空乱流之中不容异类，要将之吞噬殆尽。 剑灵每少一分，顾辰就更心疼一分，这些剑灵一旦泯灭，在这里的所有宝剑，都将沦为废铁。 老剑神静静地目送着顾辰，可其实他心中早已焦急万分，空间的通道已经打开，随时都可以将顾辰送走，可是现在却还不是时候，如果不能与外面那人进来的同时将顾辰送出去，势必会惊动对方，从而暴露顾辰行踪，这对顾辰来说不是好事。 本来就是为了让顾辰安全离开才想出来的法子，如果还因为一时之急而坏了计划，那与让顾辰在这里等死有什么区别？ 所以虽然心急，老剑神只能忍着。 “外面那家伙到底在磨叽些什么？还不快点儿进来！” 老剑神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已经暗暗将外面的青山宿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眨眼间，顾辰身上的剑灵已经消逝了一大半。 “等不了了！” 一旦没有了剑灵的守护，以顾辰的修为，在虚空乱流之中瞬间就会被吞噬，连一点儿残魂都不会剩下。 老剑神右手两指相并如剑，一指顾辰，激发剑灵的剑意，同时他左手朝着另一边的虚空洞口发出强劲剑意，那剑意充满灵性，且挟冲霄之势，有如发现猎物一般，狠狠划开那处通道。 通道一下子被打开了，原本因为谨慎还在加以试探的青山宿被惊动到，随着通道被撕开，便隐隐约约看到在虚空乱流之中，竟然别有洞天。 “果然如我所料！” 青山宿一步踏进虚空乱流，便觉一阵天旋地转，眨眼间从一处空间到了另外一处空间，在这瞬间青山宿福至心灵，心想所谓飞升，或许就是这么一回事吧，如此不由得暗自激动起来。 在空间转换的那瞬间，青山宿并没有发现，老剑神用力一托，把顾辰送了出去。 顾辰进入通道之时，身上所有的剑灵均已溃散，顿时大惊，紧接着一阵恍惚感袭来，他整个人身心仿佛都要被这虚空乱流同化，不停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瓦解。 只是突然间，体内经脉一股电流流窜全身，让他打了个机灵，随着这股电流涌现，全身都有了实质感，在这虚空乱流之中竟然行动自如。 但顾辰来不及细细品味，便已经进入了通道，离开了虚空乱流。 看着顾辰顺利离开，老剑神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直到这一刻，他才有种感觉，自己该做的事，都做完了。 “不，看来最后还有一件事要做。” 青山宿闯入这片虚空乱流，便感觉到强大的排斥力，不过让他有些惊奇的是，此地的虚空乱流并不算特别强烈，对他依然有着威胁，不过比起以前机缘巧合之下遭遇过的虚空乱流，这里的虚空之力要弱得多。 是因为此地环境之异，还是因为自己现如今的修为已非昔日可比？ 当发觉在这虚空乱流之中漂浮着一座小小庭院，庭院间还有一茅庐，茅庐前站着一老人，青山宿瞳孔微缩，慢慢靠近。 “没想到在老朽即将逝去之前，还能见一道友。” 青山宿深深盯着老剑神，那眼中似藏无尽苍茫，道：“我也没想到，你竟然化为这样一缕残魂。” 扫视一周，满地的长剑让青山宿微有警惕，可在发现这些剑上已经灵性全无，只沦为质地上佳的普通宝剑，便完全放下心来，剑神居所修只在一把剑，如果剑上无灵，所谓的剑神居也只是凡间的门派而已，对修仙者构成不了什么威胁，只是想到两百年前的那段时光，青山宿也难免唏嘘。 “显赫一时的剑神居，已经完全没落了。” 老剑神对着那些彻底失去灵性的宝剑微微叹息，却也看得开，道：“人活在天地之间，就像白马飞驰掠过墙间的小孔，只是一刹那罢了。” 青山宿神识扫荡，搜寻整个茅庐，同时笑道：“人死了，墙间的小孔却还留着。” 老剑神道：“那小孔存在的时间再长，也只能在墙上，墙不倒，孔出不来，墙倒了，孔亦不在。” 青山宿寻找无果，没有收获，收回神识，毕竟在这虚空乱流之中，神识的消耗很大，这虚空乱流吞噬一切，神识一出便一点一点被消磨，哪怕青山宿修为再高怕也是吃不消。 青山宿盯着老剑神，道：“你是人，所以你已经死了，剩下这一缕残魂，也只能在你的剑中世界作威作福，无法像修仙者一样借体重生，也没有办法夺舍，生前没有修仙的资质，死后依然还是孤魂野鬼，成不了大气候，看如今九州之地，哪里还有你剑神居的传说？” 老剑神叹道：“多少年了，你还是老样子，修仙者又如何？甘做墙上的那个孔，能看到的也只有经过那个孔前的事物，孔之外的世界呢？如今九州被封，仙路不显，修仙者与凡人皆被禁锢于此，永远都出不去，所谓修仙者的挣扎与争斗，其实只不过是在逼着自己认命而已，经历那枯燥无味的所谓修行，一点一点将自己消磨殆尽，所谓漫长的寿元，其实只是一种折磨而已。” 青山宿冷笑，道：“你不过一介凡人，现在只是一缕等待消散的无用残魂，你有什么资格评价修仙者的世界？那个世界你一步都迈不过去！” 老剑神摇头，道：“修仙者又如何？修为再高又如何？你看看你自己，不是也快要死了吗？” 青山宿的身体颤了颤，眼中露出了杀机，这是他最不愿意听到的话。 “我死后能有一残魂寄居剑中世界，那你死后又能留下什么？修仙者与天争气运，与地争机缘，为天所弃，为地所恶，寿元未尽尚有元神，寿元已尽元神也会随之衰竭，最终不管生前得到了什么，死后都得还回去，一生都在枯燥无味的修行之中度过，这样怎么能算活着？” 青山宿身上剑气冲霄，道：“是不是活着，怎么能由你说了算？” 老剑神哈哈大笑，道：“老朽亦即将消散，死了之后，你我又有什么区别？” 一身的剑气在指尖化为一剑，青山宿随手一扫，在这一剑下，庭院中的所有宝剑都变成了片片碎片，老剑神静静地看着，也不加阻止，这番场景似乎在告诉他，剑神居已经成为了过去。 “把人交给我，我就离开。” 老剑神突然豪气满怀，哈哈大笑起来，道：“口气不小，难道你忘了两百年前，你在老朽手中一剑也接不下，跪地求饶的场景？”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突然凝固，往事如烟，缕缕飘散，可是留下的痕迹却早已深刻在心头，怎么也化不去。 两百年前那耻辱的一幕，是青山宿心头的刺，这根刺每每在夜深人静时想起，都会坏他的心境，知道这事的人不多，但青阳子的师傅蔡齐绝对是其中的一个，当时如果不是青阳子的师傅蔡齐在场，恐怕他早已被这位剑神居的主人一剑斩杀。 修仙者死在凡人手上，这本就是莫大的耻辱，而作为一名修仙者，却被凡人饶过一命，这两百年来此来几乎成为青山宿的心魔，也是因此，这两百年来他的修为进境缓慢，瓶颈始终难以突破，这才有了如今的寿元之限。 第367章 阻挡 剑神居如异军突起的那个年代，青山宿已经是修仙界的前辈，看着那些新星有如雨后春笋一个接一个声名雀起，青山宿那一代人的自我感觉是十分优越的，因为在他们看来，哪怕后来者众，资质不俗，但想要超越他们这一代人，实在太难。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除了那几个少数的修为境界始终得不到突破的同道，如今的他们已经成为整个修仙界的中流砥柱，新生的一代，修为境界始终赶不上他们。 这是他们的优越感所在，因为他们这一代人难以超越，但也是他们的忧虑所生之处。 青山宿记得，青阳子在五十年前离开青阳门的时候说过，他们这一代人的无可超越，并不是因为他们的资质多好，当然，能够走到这一步，他们的资质自然是不差的，只是哪怕那些后起之秀资质悟性远在他们这一代人之上，也很难超越他们了，究其原因，还跟这一界仙路断绝有关，前方的路已断，后起之力亦乏，修仙之道可能要终止在他们这一代人身上。 当时的青阳子刚刚悟出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他说的话是很有分量的，只是让人在意的是，当时青阳子的这番感触是早已有之，还是从天石上悟出来的。 但在青山宿看来，这些都与他没有关系，他只想要活下去。 不管修仙界将来会变得怎么样，也不管那些后起之秀将会迎接什么样的命运，那些都不是青山宿在意和关心的，他只想在最大可能上，让自己能够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更久一点。 “他在哪里？” 青山宿再次问出这个问题，也是他唯一想要知道的问题，他是为了追到顾辰，才会冒险进入这虚空乱流。 老剑神知道青山宿说的是谁，但他故作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少跟我装蒜，这片空间就是你的灵剑所化，在这里面的任何事情应该都瞒不过你，把人交给我，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不然……” 老剑神笑了，在这虚空乱流之中，围绕着这个普普通通的小小茅庐，无数的剑气蓄势待发，老剑神的话带着浓浓的挑衅，道：“不然怎么样？” 青阳门本身便是修剑的门派，所以老剑神召唤出来的这些剑气的强大与凌厉，青山宿的体会比寻常人更加深刻，让他暗自忌惮起来。 剑神居的传人虽然都是凡人之身，可是他们的修行功法与众不同，所有的修为尽在一把剑上，他们的修行没有办法让自己延年益寿，活得更长，他们同样经历着生老病死，寿命也就那短短的百年光阴，可是自从握住那一把剑，他们的实力便突飞猛进，短短时间里便可以与寻常修仙者交锋，那些实力强大的，甚至可以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修仙者从云端上坠落下来。 而青山宿恰恰就是那曾经从云端上摔落下来的那个高高在上的修仙者，而且他摔得极重，差点儿死在老剑神剑下，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就算你生前再强大，如今不过一缕残魂，你能拿我怎么样？” 老剑神道：“你不要忘了，现在你是在我的剑中。” 双方各有忌惮，因此相互试探着，青山宿不敢轻举妄动，老剑神凝聚出来的剑气也只是在一旁虎视眈眈，没有先发制人，都在找着对方的破绽。 只是随着时间越长，对青山宿便越是不利，这里毕竟是在虚空乱流之中，虽然他的修为足以抵御，只是随着时间推移负担只会越来越重，而且似乎是老剑神暗地里在搞鬼，这茅庐原本可以将虚空之力阻隔在外，如今那些虚空之力竟然慢慢渗透进来，让青山宿感觉越来越吃力。 “只不过是一缕即将湮灭的残魂，我不信还能有多大的能耐！” 青山宿知道时间拖久了对自己不利，他只能速战速决了，长剑一引，青阳御焱诀中三诀顿出，一招断水流一扫，虚空中不少剑气随之一起湮灭在乱流之中，只是随着这一招发出，他身上突然散发出来沉重黑烟毒雾，让他整个人都当上了一层黑色。 “你中毒已深，还能支持多久？”老剑神轻轻一叹。 青山宿冷笑，扫了周遭那些虎视眈眈的剑气一眼，原先的忌惮变成了嘲讽，道：“你这老不死的，如今也只能虚张声势而已。” 老剑神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知道随时都有可能与青山宿来个硬碰硬，以他如今的状态，真要硬碰硬起来，结果只怕只有一个，但他依然故作轻松，调侃道：“老不死？你不要忘了，从年纪上来说，我比你小太多了，看看你现在半死不活的样子，还要不要我来尊老爱贤呢？” 从样貌上来看，两人都年岁已高，只是青山宿因为修仙的关系，鹤发童颜，倒是老剑神头发稀疏、老眼浑浊，更兼满脸皱纹，瘦弱的身体颤颤巍巍，已是风中残烛，远要比青山宿来得苍老。 青山宿将一身的毒气逼出，那些毒气扩散到虚空乱流中，便被虚空之力给吞噬一空，仿佛从未出现过，但随之一起消失的，还有青山宿的生机。 青山宿脸色一变，断水流剑法再出，一道剑气匹练斩向虚空，引起虚空一阵动荡，那些剑气随着虚空的波动被吞噬大半，断水流的剑气深深地扎入虚空之中，只见那虚空像是一块幕布，硬是被挤了进去。 很快这块幕布便不堪重负，硬生生被由内而外切开了一道口子，青山宿拔地而起，直冲那通道而去。 “想走？” 老剑神呵呵一笑，随手一挥，虚空之中再涌出无数剑气，与此同时，在那被青山宿重新撕开来的口子之外，无数剑气凝聚成一把巨剑，那把巨剑有如实质，从那道口子之外冲进来，在间不容发之际硬是将青山宿给逼了回来。 “哼！” 青山宿一声冷哼，又是一招断水流，长剑往上一挑，一道匹练将那巨剑从中间一分为二，消散在虚空中，然而青山宿也被逼回到了茅庐。 怒视老剑神，青山宿一剑刺来。 这一剑刺得极为刁钻，来势极险，只是老剑神眼睁睁看着，直到剑尖几乎就要来到他的鼻子前面，右手两指猛地伸出，夹住了剑身。 “什么？” 青山宿微惊，没想到老剑神如今仅一缕残魂，竟然还能以两指夹住他这一剑，而这情形，一如两百年前的情形一般，不堪回首的往事在这瞬间纷纷在脑海之中清晰。 当时的自己，修为已是极为精深，在修仙界中也打出了一番名气，可是在面对老剑神之时，他所自豪的所有剑招纷纷落败，所有剑法在老剑神面前，竟然无一建功，好像面对老剑神，他不敢做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当时自己的剑，在老剑神的手中，怎么也拔不出来，什么也做不了，就像这个时候一样。 就像这个时候一样…… 青山宿猛一吸气，左手两指相并如剑，击打在自己右手手腕处，与右手手腕相连的长剑，顿时如起幻影，散出千千万万剑。 青阳御焱诀中三诀第二诀——奔狼烟。 第368章 乱剑 这一剑，幻化千万，将每一剑的威力都凝聚在一点，有如千军万马都朝着一点攻击，势将那个点击溃才甘心。 随着这一剑而发出的，还有青山宿已经再也控制不住的毒气，那来自天蛊门皇甫仁的蝎王母所种下的蛊毒，有如附骨之疽，除之不尽，而又死灰复燃、卷土重来，还偏偏是在此时这要紧时候。 但尽管如此，青山宿的脸上却露出了狞笑，因为在他面前，老剑神的身影变得虚幻了许多，隐隐现现间，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消失不见。 “我赢了。” 仿佛是为了将两百年前的屈辱记忆一扫而空，青山宿竟然在这种情况下，心气再起，再度引发奔狼烟剑诀，又见无数剑气喷薄而出，比刚刚的威势更见凌厉，所有的剑气穿透了老剑神的魂体，直刺虚空。 老剑神的身体变得破碎而又虚幻，看起来无一处完整，但他嘴角却挂着抹笑容，目光直透过虚空，好像可以看到刚刚从这里被送出去的顾辰身上。 两百年前，跪倒在这凡夫俗子面前求饶乞怜的记忆在青山宿的脑海之中一闪而过，随着老剑神残存魂体的幻灭，仿佛一切烟消云散，从来不曾出现过，青山宿仰天狂笑，笑得好不恣意，笑得好不猖狂，只是他身上的气息却也越来越弱，一身的毒气围绕，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阴森可怖，像个怪物。 突然他的脸色一变，看着虚空开始坍塌，急忙引剑直劈虚空，以一招断水流想要将虚空劈开一道口子，好让自己从这虚空乱流之中逃脱。 可是，他的剑气方一发出，这虚空中的茅庐便有一角突然破碎，紧接着便有强大的剑气发出，将他的剑气给包围绞灭，而后被虚空吞噬。 “死了还想坏我的事！” 青山宿大怒，频频出剑，而随着他的出剑，这处茅庐也不断塌陷，随着茅庐的不断减少，剑气不断滋生，青山宿依然没能从这虚空乱流之中逃脱。 “我看你还能阻我到何时！”青山宿眼角微抽，剑起奔狼烟，千千万万剑，便让这茅庐更是坍塌了一大半，看情形只怕难阻他多长时间了。 …… …… 顾辰被老剑神送出虚空乱流，一阵天旋地转，摔倒在地，他看看四周，熟悉的宫殿，熟悉的设计。 他又回来了。 怀中抱着的小小天狐，此时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打量着四周，然后又满是厌倦地打了个哈欠，便在顾辰的怀中睡着了。 这里是它长大的地方，不管哪一个角落都是它所熟悉的事物，熟悉得它都打不起任何的兴趣。 顾辰看看小天狐，又看看自己。 刚刚在虚空乱流之中的感受陌生却又深刻，身体里面的一股股电流冒出，竟然能够让他抵御住虚空乱流的侵袭，实在是让他意想不到。 “紫雷仙躯竟然可以抵挡虚空乱流，或许在这仙路的终点，这仙躯能指引同一条明路。” 如果紫雷仙躯真的可以完全抵挡住虚空乱流，或许进入虚空乱流之中，能够找到一条离开这一界的通道也说不定，只是刚刚的感觉只是在那一刹那，到底紫雷仙躯是不是真的能够抵挡虚空乱流，又能够抵挡多久，这些他还没有底。 就在顾辰如此想着的时候，便感觉到整座宫殿随之颤了颤，有种很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这种感觉让他心里头泛酸泛涩，一时竟控制不住，流下泪来。 “前辈……” 顾辰紧了紧双拳，有满腔的郁气，可是却不知道要怎么发出来才好，对于这一方面，他真的是一点儿经验也没有。 “顾辰……” 听到声音，顾辰转身，只见罗程露出难得的笑脸朝他迎来。 “你果然没死！” 这时，突然有一间房子坍塌，坍塌下来的房子碎成剑气四散，激发起其他建筑的剑气外放，道道裂痕迅速爬满了墙壁、地面，甚至空间。 顾辰道：“这里马上就要崩塌了，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罗程点头，却不得不问道：“怎么离开？” 顾辰张了张嘴巴，对于这种情况，他也不知道怎么离开，这宫殿本身便处于虚空之中，虚空极不稳定，一不小心被撕裂开来，便是虚空乱流的领域，在那里面会湮灭一切。 顾辰不知道自己对紫雷仙躯的猜想是不是正确，就算是正确的好了，这座宫殿塌陷之后会被埋葬在虚空乱流之中，他自己可能可以保全，但其他人呢？ 身边的罗程没有多少修为，别说虚空乱流，只是置身虚空可能都坚持不了多久，而一旦处于虚空乱流之中，只怕许慕姗也要被吞噬，半点儿不剩。 “在要出去之前，得先把这座宫殿移出去。” “移出去？怎么做？”罗程瞪大眼睛，觉得自己听到的是天方夜谭。 顾辰也知道这种事不实际，他们的修为远远不够，普天之下能够拥有这等修为的人也少之又少，那岂不意味着他们将被困死在这里？ “如果他还在的话……”顾辰喃喃着。 罗程听不清楚，问道：“谁？” 顾辰摇摇头，知道不可能，这座宫殿本身便是老剑神的佩剑所化，这把剑充满了灵性，在知道老剑神已逝，也正在自我解体，要让这片空虚也成为它的葬身之地。 顾辰却不知道，为了完成老剑神的遗愿，此时这把剑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将青山宿困在虚空乱流之中。 “我们得赶快跟其他人会合。” 顾辰没有放弃，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 …… …… 许慕姗漫无目的地走着，有些地方她走了一遍又一遍，但她好像不曾发现，她出着神，发着呆，脑海里面一片空白，只是时不时会呢喃着一句：“顾辰还活着。” 陈鹰始终陪在她的身边，没有去与同门会合，对许慕姗他放心不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每听到许慕姗的那种呢喃声音，他的心总会忍不住阵阵抽痛。 按理说，以顾辰的修为，被卷入空虚乱流之中，是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的，可是许慕姗这个样子，却又让陈鹰忍不住想要相信顾辰还活着，两种念头相纠葛着，现在他自己也不知道顾辰到底是不是还活着，或者说是不是已经死了。 坦白说，不管哪一种，似乎都不是他所愿意看到的。 就在这时整座宫殿都在摇晃，剑气四散，攻击着宫殿中的一切，应该存在的以及不应该存在的。 许慕姗漫无目的，也疏无反应，在剑气席卷而来时首当其冲。 “小心！” 变故来得毫无预兆，也大出陈鹰的预料，好在他如今修为强大，而且得青神丹之利，他现在神清识明，刹那间便已经过了充分的计算。 变起肘腋间，他顿起一剑——奔狼烟。 一剑幻化千万剑，每一剑都将扑向许慕姗的剑气拦住，而他也在这顷刻间赶到许慕姗面前，在拦下右边刺来的刁钻一剑时，又用左手挡住了自许慕姗左边斜刺来的一剑。 剑气渐少，剑气稍微，陈鹰拉着许慕姗闪身而去，却发现此时不管是哪里，只要是在这宫殿中，都有剑气散发，虽然疏密不同，强弱有别，可依然还是对身处于这宫殿之中的他们这些外人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第369章 威胁 为救许慕姗，陈鹰受了伤，左手手臂上一道伤口狰狞，鲜血直流。 “血……” 许慕姗终于有了些反应，怔怔盯着陈鹰的手臂看。 陈鹰右手在左手手臂上连点了几下穴位，止住了血，笑道：“我没事。” 许慕姗拉着陈鹰的左手，眼泪汪汪，满溢着感动与深情，轻轻道：“顾辰……” 陈鹰脸上表情凝固，猛地抽回自己的左手，声音忍不住高了几分，道：“我不是顾辰！” “顾辰……顾辰……”许慕姗双眼迷离，只是在叫着顾辰的名字，心里的某座堤，塌了，被那座堤挡住的名为情感的水倾泻而下，神智不清的许慕姗却似乎看清楚了自己深埋的感情。 …… …… 一阵剑气袭扰，好在比起在虚空茅庐中的那些剑气来说，实在弱得太多，顾辰身形灵活，岚剑在手，将剑气挡住。 在他怀中雷打不动的小狐狸，此时抬眼看了眼顾辰手中的岚剑，那红色的眼睛里面露出几分好奇，前爪伸出，似乎想要去试试看那把剑的触感。 不过它只是动了一动，然后便有些好奇地扭头看了看顾辰，小巧鼻子抽动着，在顾辰身上嗅了几下之后，看看顾辰又看看岚剑，满是迷惑。 此时顾辰发现小狐狸的异常，可是并没有多想，岚剑在他手中，犹如自他右手长出的肢体一样，如臂指使，而且他修炼岚诀时，显现体内外两副经脉，外经脉在修炼时与岚剑合一，岚剑几乎可以说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了，根本不分彼此。 这种不合彼此的状态，在战斗时的好处显而易见，尤其是此时变起仓促，但顾辰手持岚剑，应对有余，而且还有一种感觉，并不是他的想法融入剑中，才能人剑合一，而是岚剑灵性十足，本身也有意识，那个意识有了与自己一样的想法，所以配合默契。 岚剑就像是以养剑诀修炼出来的。 “岚诀……养剑诀……” 顾辰原本未曾多想，可是在听老剑神说到这养剑诀之后，便一直有这个念头，养剑诀的修行之法暗合岚诀，虽然有很大的差异，但养剑诀不凡，来历不简单。 轻易阻挡下所有的剑气之后，这座宫殿渐渐安静下来，只是安静下来的时间并不长，时不时会震动一下，再激起无数剑气，不过剑气一波比一波弱，慢慢无法再威胁到这座宫殿中的人。 顾辰四处寻找着出口，可是都没有找到，哪怕是他对空间的感应极为敏锐，也难以找出脱身的路，虚空乱流只怕困不了青山宿多长时间，顾辰虽然冷静，但心下渐焦。 “顾辰！” 听到声音，顾辰亦惊喜回头，与罗程重逢。 罗程上前来，仔仔细细看看顾辰，一颗心总算安了下来，道：“你果然没事。” 顾辰点头道：“让你们担心了。” 罗程看到顾辰怀中抱着的小狐狸，忍不住露出笑脸，道：“你不但没事，还将这只小狐狸抓住了，许师姐一定会很开心。” 许慕姗啊…… 顾辰突然想起，许慕姗也想要这只小狐狸，可是老剑神将这小狐狸托付给他，却是希望他将之交给妖宗的，但这样一来只怕许慕姗那里不好交代了。 如果没有遇到老剑神，顾辰抓到了这只小狐狸，自然而然便会送给许慕姗，毕竟他跟妖宗的人不熟，而且许慕姗喜欢，可是老剑神既已说过这小狐狸交给妖宗会更好，顾辰并不打算违背老剑神的心愿。 老剑神为了救他，如今已经消散，虽然这一天迟早都会来到，可是受了老剑神的恩惠却是事实，顾辰轻轻摸着小狐狸的脑袋，一时沉默。 “走，我们去找他们，许师姐以为你遇害，十分伤心。” “……好。” 宫殿突然猛烈晃动，又有无数剑气涌出，这次剑气突然变得强烈许多，远比之前几次强烈得多。 顾辰站在罗程之前，手持岚剑，剑法一剑封尘一出，道道剑气挥发。 那些剑气在空中突然倒转，剑尖朝内，竟然将顾辰与罗程都给包围了起来，形成一个囚笼。 不过这囚笼却是将宫殿发出的剑气全部都给阻隔在外，拦住了。 处在这剑气囚笼里面的顾辰与罗程未伤秋毫。 这一剑，封困敌人，却用来封困己身，可攻可守，但罗程能够看得出来，将这一剑活用并非是剑法本身的要义，而完全是顾辰自己领悟出来的，而且这一式剑法被这么一使，早已与原先味道迥异，只怕功行路线也得经过一定的修改才行。 来不及感慨，顾辰的剑气囚笼从外面被破了，所有剑气四散，与此同时顾辰怀中的小狐狸突然警醒，猛地竖起身来，从顾辰怀中跳了下来，身化幻影竟然就这么穿过了周围的剑气。 而这时一只苍老而冒着黑气的手突如其来，朝顾辰抓了过来。 “小心！” 罗程突然用力推开了顾辰，但没能逃脱，被那只手抓住脖子，提了出去。 “罗程！” “快走！” 顾辰没有走，静静站在那里，看着不知何时已从虚空乱流之中脱身的青山宿，身皮黑袍，此时就站在他的面前，那张狰狞的脸上满是笑容，看起来煞是可怖。 在青阳门中，青山宿便对顾辰不怀好意，可顾辰都有青阳子护着，青山宿根本就无处下手，原以为顾辰下山便是他最大的机会，为此不惜诈死，可是没想到顾辰下山才没多久便引出这么多的波澜，更让青山宿没有想到的是，小小一座知明城竟然四方齐聚，剑神居再度现世。 感觉像是过了很久，像这样与青山宿正面对峙，还是第一次，只不过现在的青山宿看起来有些狼狈，那一身的黑气明明是厉害的毒气，竟然能够让他这等修为的人都无可奈何。 顾辰很担心，区区炼元境修为的罗程，能抵挡那种毒吗？ 但很快他便稍微松下一口气来，因为他发现青山宿竟然有意地驱散那些毒气，使得那些毒气由他体内排出之后便被无数幼小的剑气绞灭，没能侵入罗程的体内。 但这样能维持多久？ 顾辰不由得紧了紧手中岚剑。 “你只要稍微妄动那么一下，这小子的命便不保了。” 一句话，让顾辰彻底打消了妄动的念头，他知道青山宿根本不会把罗程的命当回事，想杀就杀，谁也阻止不了。 “不用管我……”罗程瞪大双眼，艰难开口，只是声音沙哑。 “你想怎么样？” “明知故问。”青山宿哈哈大笑，此时终于找到顾辰，在这剑神居中，顾辰有如瓮中之鳖，根本休想逃离，辛苦狩猎已久的猎物终于到手，那种喜悦之情是难以言喻的，只是自己的修为流失的速度越来越快，时间越来越紧迫，他能坚持住吗？ 想到这里，青山宿道：“拿青神丹来。” “不要！” 青山宿紧了紧捏住罗程脖子的手，不让他说话，笑道：“我想你也看出来了，我毒入肺腑，非青神丹难救，不过这毒连我自己都奈何不得，要是你们这等浅薄修为沾上了，又会怎么样？我现在可是很辛苦才能让这些毒气不浸入这小子体内，他到底能不能抵挡得住这毒气，你要不要让我试试看？” 顾辰将一个小瓷瓶扔了过去。 青山宿接过，打开一看，里面便有一粒青神丹，皱起眉头道：“只有一粒？” 顾辰道：“另一粒给人了。” 青山宿第一感觉是不信，不过马上便反应过来，笑道：“给了陈师侄啊，你倒是舍得。” 顾辰没有接话。 服下青神丹，很快便将体内的毒给压制住了，青山宿身上的黑气迅速消散。 “青神丹果然是青神丹，效用非凡，只要再有一粒，老夫内患可除。” ……………… 下一更预计凌晨到！ 第370章 逼问 青阳大比上，顾辰凭着优胜，得到两粒青神丹，但他自己并没有服用。 青神丹能够让修仙者扫除修行壁垒，突破瓶颈，可是对现阶段的顾辰没有用处，因为他之前的修为达到一元境，自废修为之后重修，可是直到一元境，他都不会有什么瓶颈。 两粒青神丹一直被他留着没用，直到不久前，将一粒给了陈鹰，使他能够将身体调理好，而且真正掌握住了悟石所得的功法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仅剩一粒，如今被青山宿所夺。 暂解了燃眉之急，青山宿盯着顾辰，像是在欣赏一块美玉，如今这块美玉已为他所得。 只是青山宿是与顾辰打过交道的，虽然不足以让他深知顾辰为人，可是却也知道，如果只是这样逼问是问不出来什么结果的，到了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说不定他不得不动用一些非常手段。 而现在罗程对他已经没有什么用处，在他手上不断挣扎，青山宿皱了皱眉，一道元力由指尖打出，让罗程晕厥了过去，随手将他扔在地上。 看出罗程没事，顾辰心下微松，问道：“那位老前辈呢？” 青山宿愣了一下才知道顾辰指的是老剑神，冷笑道：“那老不死的阴魂不散，我已经送他去见阎王了。” 顾辰沉默，心头的酸涩感又起，就跟不久前的感觉一样，那位老前辈果然逝去了，为了救他。 很快想到了什么，顾辰抬头看着青山宿，很认真地道：“他的实际年龄比你小得多，如果他是老不死的，那你是什么？” 顾辰不会骂人，甚至他都不知道有骂人这回事，只是此时说的话却戳痛了青山宿的神经，同样的话，在虚空乱流之中的茅庐里，老剑神也对他说过。 青山宿如一阵风而至，站在顾辰面前，却没有急于动手，只是居高临下盯着顾辰，强大的压力压得顾辰难以抬头，呼吸都有些困难。 “你不过是昆仑山上一弃子，经脉被废，若不是我青阳门，你如何能有今天？我青阳门不追究你来历，还给了你一个悟石的机会，如今只是要你将悟石所得还给宗门，并未限制你的修行，于人于己皆有利的事，你偏不做，非要闹到如今的田地，你说这是何苦？早将你的所悟所得交出，不就没有今天这许多事情？” 顾辰虽说不谙世事，可有了青阳子所送的那五十年梦境游历，对人间事也知道不少，自然知道总有那么一些不讲道理的道理，做贼的恨人家无钱，因此将人家给记恨上了，这种道理说得再冠冕堂皇而立不住。 就在这时，宫殿又剧烈晃动起来，数不清的剑气涌来，攻击密集。 罗程！ 顾辰心下一惊。 一道屏障却将他护了起来，只见青山宿随手一挥，那些剑气都近不了他们的身，这宫殿的剑气无人操纵，威力难以集中，奈何不得青山宿这等层次的强者，不过青山宿这随手一挥间，却也将不远处的罗程身周的剑气也给打散，使得罗程安然无恙。 这一幕多少让顾辰感到有些意外，由此可见，青山宿虽然蛮横，不讲道理，却也不是一个坏人，他终究是青阳门的太上长老，刚刚的举动且不说是有意还是无心，可是将罗程护住这一举动却还是让顾辰生出些微好感。 但不管是不是坏人，想要强抢他人之物，总之不是好人。 顾辰沉默了一下，道：“我从天石上得到的东西是说不出，给不了的，那只是一种指引，给了我一种方向，所有修行功法、剑法，全部都得靠我自己，不是天石能给的。” 青山宿冷眼站着，并不说话。 沉默许久，顾辰又道：“我知道，这样说你不会信。” 青山宿冷笑，道：“那你有没有别的说法？” 顾辰摇头。 “那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顾辰不解，问道：“为什么说的是实话，你却不信。” “是不是实话，我一试便知。” 事到临头，顾辰反而不慌了，打不过是事实，再怎么想方设法也是无用，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实在很难抵抗，但他不明白的地方更多了，他说的明明是实话，青山宿偏不信，如今却说有办法检验他所说的到底是不是实话，这办法让他想不通了。 可能是自己阅历浅薄了，所懂的东西依然不多吧。 顾辰突然好怀念，刚被东阳上人送下山时，在一天之内便学到了好多东西和道理，嘴巴里突然微酸，舔了舔嘴唇，下意识里说道：“包子真好吃。” 认命了吗？ 青山宿冷笑，右手探出，手上散发着森森鬼气，鬼气周围是莫名的波动，只是那种波动显得很不稳定。 顾辰的瞳孔微缩，失声道：“搜魂术！” “不愧是从昆仑山上下来的人，不错，这个正是鬼宗的秘术搜魂术。”青山宿赞了一声，“可以的话，我并不想对你使用这一招，因为我学到的搜魂术并不完整，此术一旦落在你身上，从此以后只怕你就是一个白痴，什么都不会记得，也什么都不会懂了，这些还是轻的，一个不好你就此死去也有可能，你也感觉到了，术上的波动不完整，从脑海神经开始，会迅速延伸出去，摧残你体内经脉，你想不想再被废一次？” 当初一道神雷从昆仑山上打下，顾辰落得一个自废经脉的下场，那种滋味并不好受，一道雷下来让他有如风中残烛，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刚到青木镇的时候，便什么也做不了。 顾辰想要往后退，可是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他被青山宿的气机完全锁定，动一下都不行，只能看着那只冒着森森鬼气的手离他越来越近。 他是昆仑道子，在昆仑山上修行，从小便知道，他的一身本事都要用来阻挡兖州的鬼宗出世，因为昆仑代代与鬼宗战斗，所以对于鬼宗的邪恶手段，顾辰早有耳闻，这搜魂术厉害且诡异，能将人的一生记忆都给抽取出来，变成自己的一部分，只是弊端也是很多。 一方面搜魂术学起来殊为不易，另一方面，搜魂术的原理是将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同化，如果施展此术之人的意志薄弱，便会遭反噬，轻则人格分裂，重则反被夺舍，成为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而鬼宗擅长使用这种术法，更是热衷于使用这种术法，他们的意识变得更加混乱，反而更能将鬼宗的多种邪法的威力发挥出来，因此鬼宗诡异，害人害己，不为世人所容。 昆仑弟子与鬼宗打交道，便要避免他们的搜魂术，因为一旦中了此术，不仅自己再无秘密，还有可能暴露仙门机密，而且搜魂术在毁人意志方向的能耐不小，尤其是这种掌握不完整的搜魂术，有时候只怕记忆都搜不到，便已将人的意识毁得七零八落，再无重组可能。 没想到昔日昆仑道子，如今要毁在搜魂术手中，想想真是讽刺，如果让那些鬼宗弟子知道，将他们围困在那荒芜兖州之地的昆仑道子竟然会死在他们的搜魂术手中，只怕他们要大肆庆祝三天三夜都不止，这是让昆仑大丢颜面的事情。 顾辰咬牙，但在这时，青山宿的手在他眼前停了下来。 ………… 不用凌晨了，提前到来。 第371章 蜕变 青山宿右手上鬼气森森，五爪间有着莫名的波动，那波动极为紊乱诡异，虽与顾辰头部还留有些许距离，但已经让顾辰额角青筋直冒，阵阵恍惚感袭来，脑海里面一阵阵痛楚让他眉头紧锁。 “这滋味实在不好受，我其实不愿对你用这种手段，因为这样一来不仅会毁了你，我还很有可能什么都得不到，这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我，都是得不偿失的，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告诉我，你也不会损失什么，我也不会再为难你，这种事还需要犹豫吗？” 青山宿觉得，他已经仁至义尽了，顾辰就算再不识趣，也不应该拿自己的命不当一回事，何况他根本就不想要顾辰的命。 假死毕竟是假死，只要他还活着，这事情就总有败露的一天，青阳门中并无蠢才，说不定他的假死如今已被人识破，很有可能识破的那人正是青阳子。 可是现在青山宿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只要能够再活得久一点，青阳子对他有再深的怨恨，他都准备承受了。 顾辰忍碰上痛，摇头道：“我给不了你什么。” 青山宿怒从中来，右手朝顾辰的脑袋又接近了许多，几乎就要贴上去。 顾辰识海一荡，几欲晕厥，猛一咬唇，硬是挺了过来，不让自己失去意识，只是意识再度变得迷迷糊糊，他发现，自己脑海之中的记忆，正在一点一点被搜出来。 记忆像是一幅幅油画，生动而又连贯地从脑海之中涌出，受到搜魂术的牵引，似乎要从脑海之中跑出来，顾辰有种感觉，如果这些画面真的跑出他的脑海，那就相当于他永远地失去了这些记忆，甚至还很有可能会变成什么都不懂的白痴。 他不要这样。 哪怕他自小的经历简简单单，单调得几乎就像是一页白纸，因为自被东阳上人抱上昆仑山后，他便只知修行，他这个人本就是为了修仙而生的，日日的枯燥乏味的打坐冥想、炼气吐纳，便是他过去记忆的全部，可是这些记忆里，有他敬重的师长，有他珍爱的师兄弟、师姐妹，他不想忘了这些人。 而后纯钧仙剑被盗，他自废修为，被送下山，青木镇中，包子铺里的张大山给他送来了好吃的包子，说是请他吃，他想起自己还欠张大山八个铜板。 青木客栈前，杨婵好奇地看着他，问道：“你为什么坐在这里？是没有钱住店吗？” 不想杨婵跟着云芷受苦，想要带杨婵远走高飞，在面对婴鬼的威胁的时候，他松开杨婵的手，让杨婵先走，留下了一个承诺：“我一定会追上来的，然后带你离开，以后我们两个一起生活。” 天真的承诺敌不过现实，杨婵还是被云芷带走了，自那之后杳无音信，但是他们有了共同的回忆，与青之森的青之精灵青木建立了友谊，只是自那之后亦难再见。 与青阳子投缘，相随至青阳门，与许慕姗相互扶持，在青阳门中悟石，遇到这样那样的人…… 在昆仑山上的十二年，好像都不及下山之后这一年多的经历充实而有趣，可是不管是哪里的记忆，都是顾辰深深珍藏于心的回忆，是他不想丢失的记忆。 顾辰的精神力高度凝聚，抵御着搜魂术的冲击，那些精神力由分散到凝结，几成实质，在顾辰的脑海之中迅速演变，凝出一条条线条，彼此交结勾连，隐隐成形之时，竟然是一把剑的模样，那把剑上的线条分布规则而又繁复，细看之竟与顾辰体内的经脉完全一样。 精神力凝成的经脉间，开始了流转，流转之时功法自行，亦与顾辰此时经脉中所运行的岚诀如出一辙，这让顾辰的精神力暴涨，在岚诀的牵引下蜕变，突然质变，化成了神识。 原本一元境才能动用的神识，顾辰在灵元境之时，再度将之掌握，而且比之前这神识出现的时候，还要更加精纯凝练，有如实质，将搜魂术的冲击抵挡在外。 顾辰睁开眼睛，神色清明，内心却是暗惊。 经脉重生以来，以前的所有修行功法都不再合适，只有一篇记载在紫霄雷诀中的秘法紫雷仙躯才能修炼，但紫雷仙躯是秘术而非功法，想要修为提升，功法必不可少，顾辰知道自己新生经脉与众不同，因此对以往功法进行修改，能够勉强修行，却产生诸多弊端，后来机缘巧合在天石间悟石时得以顿悟，将自身经脉与天地之道相呼应而得到岚诀，便是他新生经脉的修行功法。 岚诀玄妙，非同小可，不仅在经脉之间运行，还能凝聚天地灵气在体外循环，形成体外经脉，内外兼修，可以大大提高修炼的速度，在得到岚剑之后，顾辰将体外经脉与岚剑融合在一起，人剑兼修，共同进步，修行之路更进一步。 此番面对危机，福祸相依，竟然在搜魂术的刺激之下，精神力高度凝聚，一举蜕变凝成神识，这神识更是以岚诀的功行路线组成经脉之形，与身体呼应共同修行，让顾辰挣脱了桎梏，修为大进。 几次三番，岚诀都给顾辰带来了惊喜，可是此时危机未解，因为哪怕他再有突破，依然敌不过青山宿。 青山宿脸上的怒气渐渐凝固，渐渐化为惊骇，他发现顾辰的精神强韧异常，竟然可以抵御搜魂术，虽然他现在还没有完全将搜魂术的力量作用在顾辰身上，可是顾辰身上的蜕变却让他第一时间察觉，整颗心都在颤抖。 “神识？怎么可能！？” 要凝聚神识，修为至少得达到一元境才行，而且并不是说一元境就肯定能够凝练出神识，这个过程艰辛而又危险，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到的，世间大多修仙者都被拦在这一步，因为凝聚神识的过程之中，需要对精神力千锤百炼，之后意志不散，神识方成，可若一个不好，精神溃散，不仅神识凝聚不成，整个人还有可能就此成为一个白痴。 只有凝聚神识，意志脱离于普通的精神力，意境更进一步，才可以向仙体迈进，换句话说，修为达到一元境之后，能否更进一步达到丹元境，能否凝练神识便成为决定性的因素，神识不成，终身止步一元境。 如今修仙界，以一元境作为分水岭，滞步于此的修仙者极多，但更往上一步便是凤毛麟角，极为难得。 青山宿万万想不到，顾辰如今修为不过灵元境，竟然就能凝练妯神识，虽然他知道顾辰之前是昆仑道子，修为一度达到一元境，可是在他自废修为之后，一切重来，哪怕境界与修为的提升要比他人更多，也更多一些感悟，但也不可能出现这种在灵元境就能凝聚神识的反常识状况。 “仙法！”青山宿的目光火热，他觉得只有一个可能，便是顾辰在悟石的时候，得到的正是能让人迈向仙路的仙法，只有仙法才能让他做到这一点。 想到这里，他更加坚定决心，无论如何一定要将顾辰悟石所得全部逼问出来，为此他将不择手段，他的时间无多，顾辰越表现出不凡，他的贪念越盛，恨不得马上将顾辰的所有记忆都给挖出来。 虽然他也知道，使用这残缺的搜魂术，只怕能够得到的东西有限，说不定还什么都得不到，但现在他顾不了那么多了，他的时间无多，顾辰又不配合，为免夜长梦多，这残缺的搜魂术，顾辰非受不可。 …………………… 下章凌晨…………这次真的得凌晨……………… 第372章 相救 不到万不得已，青山宿不愿对顾辰使用搜魂术，偏偏现在正是那万不得已的时候。 顾辰固执如顽石，不让他吃些苦头是不会乖乖听话的，但作为昆仑道子，若怕吃苦，也绝对不会有年方十二便达一元境修为的成就，那些刑罚折磨什么的，用得再多也没有意义，反而是浪费时间，最有效的手段反而是这残缺的搜魂术。 世事如此，充满讽刺，最不愿动用的手段往往是最有用的手段。 青山宿狠下心来，如果自己得不到，毁去岂不更好？ 这么想着，他露出一抹疯狂的神色，右手就要狠狠抓在顾辰头上，双眼徒然一眯，停了下来。 偏头左视，数人出现在这小小庭院中，居中一人，却是一白衣少女，肩膀上爬着一只红眼灵貂，手上正执一条紫色长鞭，长鞭上有紫色雷电流转，灵性逼人。 “此乃我青阳门家事，妖宗非要横插一手吗？” 作为妖宗妖姬，独自行走在外，宗门之中怎会没有任何安排？ 暗中是否有长辈护持尚未可知，可一两件护身之宝却不会少，这也是青山宿从一开始便忌惮妖宗弟子的原因。 众所周知，妖宗并不擅长炼器，门路宝物极少，在青阳门这等仙门看来，妖宗之中所谓宝物，不过是一堆破铜烂铁，根本不会放在眼里，事实上边妖宗自己都未将那些个宝物放在心上，因为他们一个个肉体强大，宝物再多再好也比不上自身的肉身强悍。 不过妖宗之中却有一宝，名为驭龙鞭，相传是上古仙陨之龙的龙筋所制，内蕴龙魂，上通仙韵，可敌世间至强者，虽是耳闻，但青山宿并不想去尝试自己能不能受那一鞭。 此时被妖姬握在手中，想必便是那条驭龙鞭，那条鞭子上灵性十足，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修为达到顶点的修仙者，给青山宿莫大的压力，看着那条鞭子，竟然让他想到了青阳子。 青山宿心下暗惊，难以理解为什么如此至宝，会落在这样一个少女手中。 “据我所知，顾辰并不是青阳门的弟子。” 妖姬看到顾辰的时候，着实惊喜，原本以为被卷入虚空乱流之中的顾辰必死无疑，却没想到他竟然还活得好好的，只是处境看起来不太好就对了。 原本为了要寻找天狐幼子，妖姬在这宫殿之中已经找了不下两遍，一起闯进此地的人倒遇了多次，唯独她想找的那个人，还有那只小小白狐不见身影，让她一度想要放弃，可是没想到那只小狐狸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然后转身便跑，她追着小狐狸来到这里，便撞上了这一幕。 面对青山宿如此强者，妖姬完全没有想要试试自己在这等存在面前的斤两，半点儿不犹豫便拿出了驭龙鞭，有此鞭在，只要面对的不是青阳门中那位声名远扬的青阳子，不管是谁她都自信能够招架一二。 施武等人见妖姬拿出驭龙鞭，露出惊骇之色，而后步步后退，驭龙鞭一出，根本就不是他们能够参与进去的。 青山宿冷笑，道：“听闻妖宗有一至宝驭龙鞭，可算是此界至宝，甚至可与青阳门天石比肩，听说驭龙鞭上的灵性代表了此界仙路的兴衰，只要驭龙鞭还有灵在，仙路虽远，但还留有希望，只不知这等传言是真是假？” “传言真假，我也不知，但传言也说有驭龙鞭在手，可与世间至强者匹敌。”妖姬直视青山宿，手上却紧了紧，“你要不要来试一试传言？” 青山宿的手渐渐收了回来，但却仍将顾辰束缚住，让他动弹不得，笑道：“小辈，以为驭龙鞭在手，就真的可以跟老夫硬碰硬？宝物再好，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又有何用？” 妖姬此时也有些紧张，但也有些兴奋，驭龙鞭上有很多传说，每一个传说都惊世骇俗，但每一个传说都不知真假，现在正是核实的好机会，只是如果传说只是夸大，那么…… 后果什么的，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在妖姬看到顾辰的时候，这些后果便不再去考虑了，驭龙鞭似乎感觉到她的决心，变得极为兴奋，紫色雷电在鞭身上流转，鞭子未动，但已隐有龙啸传出。 青山宿感到巨大压力，神色凝重了许多，拿出了宝剑，剑气凝而未发，但妖姬顾忌到顾辰，迟迟没有挥鞭。 两人在此对峙，时间在沉默中流逝，只是谁也不肯轻举妄动。 青山宿和妖姬两人相互警惕着，驭龙鞭上的雷电闪动，紫光一闪一闪的，龙吟之声愈发密集，声音中透着不耐。 就在青山宿与妖姬两人的脸色齐齐一变的时候，驭龙鞭已经感到不耐烦了，率先攻击，鞭尾奋力一拍，整座宫殿随之摇了一摇，这一击竟然让早先坚不可摧的宫殿地面出现了一道裂痕，激发出了宫殿中的强大剑气。 那些剑气似是找到了强大对手，群起而攻之，为了报那一鞭之仇，纷纷刺向驭龙鞭。 驭龙鞭卷起鞭身，紫色雷电幻化成一条条小巧神龙，龙爪随便一抓，便见许多剑气尽被束缚，一咬之威让剑气溃散，龙尾一扫，剑气被扫落一空，而那驭龙鞭似觉不满，又用力拍打地面，只见地面被拍陷，裂缝越来越大，剑气散开越来越多。 驭龙鞭这一胡闹起来，竟然忘了自己的对手存在，完全将青山宿抛在了九霄云外，可能在它看来，区区青山宿还不足以引起它的兴趣，还不如这自娱自乐好玩。 它玩得兴起，妖姬却急了，没想到这驭龙鞭在这关键时候如此不靠谱，双手掐诀控制驭龙鞭。 被扰了玩兴的驭龙鞭突然使起了性子，只见鞭柄一甩，竟从妖姬手中脱离，如龙腾般扑腾而起，激发更多剑气，然后又将剑气一扫而空，好不霸道可怕。 几座宫殿在这鞭威下裂痕四生，那裂纹如蛛网一般迅速漫延，几座宫殿已经粉碎倒下。 宫殿震动，在这宫殿中的每个人都手忙脚乱起来。 看准了有机会，青山宿抓着顾辰，挪身欲走。 “休走！” 妖姬身化彩影，如彩蝶般留下道道幻影，突然出现在青山宿面前。 “自不量力！”青山宿冷笑，左掌拍出。 手执驭龙鞭的妖姬确实让他忌惮，可惜驭龙鞭不受控制，没有了驭龙鞭在手的妖姬与他动手，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天赐良机，青山宿对妖姬生起杀心，如此天才不属于青阳门，夭折在成长期最好。 杀机外放，青山宿没有注意到，那使着性子的驭龙鞭突然一顿，鞭尾从极为刁钻的角度扫来，正好拍中了青山宿的左手手臂，只这一下，青山宿惨叫，那手臂皮开肉绽，里面的骨头寸寸碎裂。 青山宿连连后退，御起剑气防御，可是他的剑气就如这宫殿的剑气一样，在驭龙鞭面前完全没有用处，只沦为了驭龙鞭的玩具，随意扫落，驭龙鞭似乎将他当成了玩伴，逼着他不断使出剑气，而鞭身如影，将那剑气不断扫落。 青山宿快要招架不住，心下一狠，右手成爪再度运起搜魂术，猛然抓向顾辰大脑。 “顾辰！” 突然一道人影横来，却是不知何时已经醒来的罗程，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硬是挤进了顾辰与青山宿之间。 青山宿愤力一发的搜魂术就这么落在罗程的头上。 第373章 诛心 “该死！”青山宿千防万防，没想到事情会坏在这个从一开始便不被他放在眼里的罗程身上，搜魂术的诡奇波动透过罗程的天灵，直达全身。 “不！” 顾辰没有想到罗程会跑过来，更没有想到罗程竟然会替他承受这一击，他比谁都清楚搜魂术的歹毒，尤其是青山宿掌握的搜魂术不完整，害处更大，面对青山宿，罗程如何能有半点儿生机？ 想到这里，愤怒之火自心底油然而生，熊熊燃烧，岚剑握在手中，顾辰体内经脉之中的元力飞快运转了起来，速度之快让他整个人的体温都急剧升高，与此同时，岚剑之中的经络也自行运转岚诀，响应着顾辰的愤怒。 一内一外两副经脉相互应和，顾辰的神识凝聚如剑，这是他的剑识。 在这强大的剑识之中，亦藏有一副经脉，与他体内的经脉、岚剑之中的经络完全一样，而且运行的速度更快。 这剑识将顾辰的体内经脉与岚剑经络联合归一，带着他的愤怒之意，三副经脉合一。 顾辰双手紧紧握住岚剑，隐有剑招将发未发。 那强大的怒火似乎要燃烧尽一切，令顾辰体温升高，他的皮肤隐露红色，由暗红到深红，不过半晌，顾辰整个人就像是由鲜血染成的一般。 他的身体如烘炉，只是炉口紧紧封闭，怒气在体内被压缩，蕴入岚诀的经脉之间，竟随着元力一起在经脉之中流动，自如走出了自己的路线，那些路线连续起来，也是一把剑的模样，剑型一成，顾辰整个人却是突然冷静了下来。 这一切只是在短短时间内完成，当顾辰仿佛赤色的双眸看来，竟让青山宿内心生出惧意，忍不住想要后退，而与此同时，搜魂术搜刮出了罗程的记忆。 罗程在那一瞬间，整个人脑海一片茫然，回忆的画面一幅接着一幅冒了出来，连环画似的，串联成一段快乐的时光，那是他留在罗家村的记忆，是他成长过程中的喜怒哀乐，而这其中，竟然以喜乐居多，那些平平常常的欢笑怒骂、柴米油盐，占据了他记忆之中相当大的比重。 “这些破玩意儿，我要它何用！” 青山宿只是一扫，便觉令罗程珍视的这些回忆内容实在是枯燥乏味，没用到了极点，猛然一收搜魂术，而就在这时，顾辰朝他发出了一剑。 这一剑，蕴含着他极致的怒火，那怒火将他的身体染红，也将岚剑染红，一人一剑如血般，以他为中心，尽将所有怒火朝四周迸射，斜斜劈砍向青山宿。 青山宿瞳孔微缩，能够感觉到自己心头惧意飞快酝酿，几乎要影响他的心智，这让他当机立断，彻底散去搜魂术，抓着罗程连连后退，不过他眼底迟疑之间，竟在收诀之时，又将这些琐碎记忆打回了罗程体内。 严格说来，罗程虽然不算是青阳门弟子，可是好歹是青阳门中走出来的，青山宿的目标只是顾辰，并不想伤及无辜，虽然如今说这个没有什么用，搜魂术对罗程造成的伤害是不可逆的，他虽然已将罗程的记忆打了回去，但不见得就对罗程没有影响，至于会有什么影响，便是他自己也不知道。 也就是在那迟疑间，青山宿错失了闪避的最佳良机，他左手已废，只剩下右手，在短时间内难以做到事事兼顾，在闪退间便吃了亏。 更何况顾辰那一剑以他的中心向四周迸射，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剑，所有在顾辰身周一定范围内，方圆领域都是顾辰的攻击对象，而且攻击力的分布没有重点，只要与顾辰的距离相同，吃下的攻击威力都是一样大，面对的都是顾辰此时的全力一击。 “好诡异的一剑。” 便是青山宿也觉得顾辰这一剑极为诡异，而且这一剑的威力远远超出了顾辰的实力，是以强大怒气催动的至情至性的一剑，竟然可以影响人的心智，便是他这等修为的人都忍不住生出惧意。 青山宿虽然躲开了，但是没有完全躲过，因为顾辰这一剑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剑，在他方圆一定范围内都是他的攻击目标，只要距离一样，不管顾辰是否有意针对，面对的力量都是同样的，距离越远，这一剑的威力越小，但在顾辰身边，威胁几乎是致命的。 青山宿右手被顾辰的剑气割开一道伤口，伤倒不是什么大伤，只是红色的剑气从那伤口钻了进去，竟然驱散不得。 几乎就在那红色剑气钻入体内的瞬间，青山宿突觉心境为之一颤，心湖波澜四起，心理上的所有防御都在这一瞬间弱化，大喜大悲如决堤洪水倏忽而至。 青山宿脸色难看，看着因为发出这一剑而身体渐渐恢复常态的顾辰，难以置信道：“直接攻击心境！？” 修仙界中流传着一句话，修仙不修心，难闻天外音。 修为再高，如果心境上不去，终究如无根浮萍，就像那空中楼阁，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特别是在仙路已断的今天，修心更是修行之中的重点，心境太低永远别想再往前更进一步，不修心的修仙者，看不到仙路尽头的光景。 只是不比那单调乏味地吐纳冥想就可以壮大的体内元力，心境的修行要困难得多，不是你用功多就一定有长进，心境的修行若不得法，一辈子也别想走进一步，古老相传的五大心境，每一境都如天壤悬隔，每进一步看到的都是完全不同的天地。 修仙者修为再高，心境不一定强，而心境高深的人，修仙却是易如反掌，那些所谓天才，如今站在修仙界顶点的人物，无一不是心境修为达到高深莫测之人，那等人并不以力量至上，因为不管你有多大的力量，心境修为差距悬殊，人家可能只需要看你一眼，便可让你的心境土崩瓦解，再也兴不起半点儿对抗之心。 对付心境的法门不是没有，但这类法门的运用有很严格的限制条件，两人之间的心境修为必须相近，难分高下，要是有明显的高低之分，除非是心境较高之人施展，否则便无用处，而真正心境修为高的人要对付心境修为低的人，根本不需要什么法门。 青山宿重视心境的修行，可是始终难有寸进，到了他这一步，基本上就是到头了，不管是元力修为也好，心境修为也罢，都已经难再进一步，再加上两百年前剑神居老剑神的阴影让他的心境蒙尘，这一生更难有大成就，这才有如今寿元将尽的疯狂。 却也是在这个时候，再遭打击，他堂堂半步登元的顶尖强者，竟然会被区区一个灵元境的小修仙者击溃了心境。 心中惧意一生再难遏制，青山宿气得右手都在颤抖，将罗程随意扔在一边，身上散着凛冽寒气。 驭龙鞭因察觉到青山宿对妖姬的杀意而发威，毁了青山宿一只左手，之后似乎收起了野性，回到妖姬身边，牢牢守护着她。 妖姬将驭龙鞭抓在手中，与顾辰站在一块，却面露惊异地看着顾辰。 刚刚有驭龙鞭之助，加上她离顾辰不近，顾辰的那一剑虽然令她心境顿起波澜，但很快便被压下，此时听青山宿之言，明白了那一剑的玄机，心下惊涛骇浪。 第374章 拼命 谁也不会相信顾辰区区灵元境的修为，心境便能比青山宿高，只有一个解释，顾辰刚刚的那一剑，直接攻击到了青山宿的心境。 顾辰自己也没想到，含怒的一剑竟然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这一剑与之前修习的剑法不同，没有功法参照，也不是按照以前的剑法修改而来，而是他义愤填膺之下，怒火直接便在体内经脉间走出了功行路线，而后这一剑便蓄势而发。 随着这一剑发出之后，顾辰便觉得浑身的力量都在这短短时间内散去，让他感到一阵虚脱。 以他如今的修为，强力发出这样的一剑，实在是太勉强了。 而他这一剑虽然有出人意料的威力，伤到了青山宿，但也只是伤到而已，危机没有解除，反而更加危急。 “刚刚那一剑，能不能再出一次？”妖姬看到了机会，只要再有一次，让青山宿心境不稳，配合驭龙鞭，说不定他们这次能够转危为安，彻底扭转局面。 顾辰没有说不能，虽然自知很勉强，但他决定试一试，现在没有别的选择。 没有说不能，那便是能，妖姬选择如此相信，目光变得坚定。 青山宿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危机，以他的修为，若想走，这里谁也留不住他，可是就这样走，他不甘心。 他怒火中烧，既而恼羞成怒，他堂堂半步登元的强者，居然会在一名灵元境的小辈面前吃瘪，弄得如此狼狈，而现在两名灵元境的小辈居然想要与他正面相抗，说出去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青山宿的自尊很强，加上可能是心境受挫的原因，他的情绪不稳定，在发觉自己被小觑了之后，情绪的翻腾已经有些控制不住，渐渐地有了拼命的念头。 跟两个灵元境的小辈拼命？ 这一想法冒出，更是让青山宿火冒三丈，面目都变得狰狞起来。 妖姬脸色凝重，提醒顾辰道：“看来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境了，要小心一点。” 破坏对方的心境，此举有利也有弊，心境不稳，实力自然会受到影响，无法正常发挥，但同样的，心境不稳之下情绪失常，动起手来再无轻重，想要青山宿再有所留手就难了。 事实上从一开始如果不是青山宿有所留手，他们早已死了不知道多少回。 妖姬手提驭龙鞭，上前一步，将顾辰挡在身后。 驭龙鞭的级别太高，不是现在的妖姬可以使唤的，可是驭龙鞭却也有守护妖姬的职责，尽管妖姬无法动用驭龙鞭来退敌，可是如果妖姬遇到了生死危机，驭龙鞭也不可能对她不管不顾，妖姬正是利用了这一点，逼着驭龙鞭来与青山宿交手。 青山宿左手手骨隐隐作痛，那只左手已废，可是驭龙鞭那一鞭之力的余威仍在，青山宿虽然渐渐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可是依然对驭龙鞭忌惮非常。 顾辰深吸一口气，刚刚那一剑的威力记忆犹新，他已将功行路线记在心里，控制体内元力走向，走出了方才的经脉路线。 一股郁气涌上心头，让顾辰的心一沉，却燃不起怒火来，与刚刚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这……怎么回事？” 顾辰愣住，怎么可以在这种紧要关头出岔子？ 功行路线他并没有记错，可是刚刚那一剑的威力却发不出来，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你在干什么？” 妖姬将自己置身于险境之中，逼着驭龙鞭护住她，可她每每面对青山宿的攻击，就算没有被伤到，那股压力也迫得她受到了，五脏六腑随之翻腾，体内气血渐渐不畅。 “再等等。” 顾辰此时也着急，只是这个时候依然很冷静，调动着体内元力进行一次又一次尝试，但每一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如此一来，心头郁气渐积渐多，他的心境被压得沉沉的，再这样下去，只怕没能再对青山宿造成威胁，自己的心境已经先被自己给毁了。 “啊！” 妖姬独对青山宿，哪怕有驭龙鞭之助还是太过勉强，被青山宿一道剑气逼退，或许是出于对驭龙鞭的忌惮，或许是因为恨极了顾辰，青山宿直接甩开妖姬，一剑直直朝顾辰刺来。 “小心！” 妖姬大喊，想要来救顾辰，却被驭龙鞭给捆住了，竟然挣脱不得，情急喊道：“放开我！” 驭龙鞭紧紧绑住她，不再让她乱来，鞭身上紫色雷电狂闪，仿佛因为妖姬接二连三地利用它而感到生气。 妖姬一时心虚，可是对顾辰的担忧让她一次又一次尝试挣脱驭龙鞭，结果驭龙鞭越绑越紧。 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青山宿那一剑已经逼近顾辰，妖姬不由得绝望，心想终究还是要看他死在自己面前吗？ 面对生死关头，顾辰没有惊慌失措，他的心境足够强大，哪怕此时此刻也不见慌乱，只是闪过一丝苦闷，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自己终究还是一败涂地。 罗程此时静静躺在地上，生死未卜，哪怕没死，中了搜魂术，只怕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说不定下辈子就成了一个白痴。 那个人背负着血海深仇，罗家村的荒芜还在脑海之中清晰停留着，面对那些孤魂野鬼，罗程藏着悲哀，默默舔着伤口，执着着终有一天要报仇血恨，可是那仇恨散不去，人却已命悬一线。 这都是为了自己啊！ 顾辰想到这里，心头又有强大的愤怒涌出，那股愤怒至情至性，熟门熟路又流窜于经脉之间，带动着元力走出了方才的功行路线。 怒火中烧，顾辰的身体被染成了红色，这红色漫延到岚剑，顾辰迎向青山宿。 “笨蛋，你冷静点儿！” 看到顾辰竟然直接就与青山宿硬碰硬，妖姬被吓了一跳。 可是顾辰已经不管不顾，此时义愤填膺，恨不得将青山宿一剑斩杀，这一剑带着他的精气神，一往无前，让此时近乎失去理智的青山宿心墙一颤，涌出惧意，这惧意让他迅速清醒过来。 “糟糕！” 又是这一招，青山宿脸色一变，猛一回剑，便想要后退，只是很快反应过来，在他面前的是顾辰，是一个修为不过灵元境的小辈，哪怕那一剑再厉害，又能够奈他何？ 再想想，顾辰能承受他全力一击吗？ “既然你找死，那就怨不得我了。” 没能从顾辰身上得到自己所要的，青山宿虽然满是不甘，可是接二连三的受挫也让他没了耐心，决定将顾辰打个半死，再以搜魂术碰碰运气。 顾辰与青山宿的距离越来越近，那一剑的威力也随着距离的拉近而提升到了极点，青山宿发现自己的心湖一直在翻腾，心湖上的那一层冰早已布满了蛛网一般的裂痕，被藏于冰下的心湖之水，已经开始从那裂缝渗出。 自己多年的心境，要承受不住吗？ 顾辰一剑狠狠插在地上，在将要与青山宿短兵相接的时候，他选择了停下，随着他停下，这一剑之威爆发，强大的剑压以他为中心扩散，红色的剑气带动宫殿数不清的剑气迸射，那剑气虽已薄弱，但密密麻麻。 青山宿不管宫殿中激发的剑气，全力抵御顾辰这直击心境的一剑，他的心湖之上，冰层一大部分被掀起，露出了里面翻滚着的湖水，他的心境被破了。 那红色的剑气无孔不入，从自己的皮肤、身上的伤口、眼耳口鼻，甚至在沾到外散的神识时便直接侵入大脑，让他的心如风雨中的浮萍动荡不安。 一时间，狂暴、愤怒、羞耻……各种负面情绪袭来，青山宿心头满是杀意。 “给我死！” 青山宿的剑强势而来，刺穿了顾辰的心脏。 第375章 天狐 “完了。”妖姬嘴唇颤动，几度张合没有发出声音，颓然倒地。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顾辰能够感觉到生命在流逝。 即便是修仙者，修为不达登元境，依然还是血肉之躯，哪怕比凡人的体魄要强些，伤到了要害，也支持不了多久。 修仙者并不是无所不能的，也不是不死之身，他们也有自己的局限性，面对他们做不到的事情，与凡人一样，也会感到无能为力。 顾辰感到一股倦怠，冒出一个想法，要死了。 他确实要死了，心脏被青山宿一这剑穿过，剑气迸射间，把心脏毁了，七零八碎。 换成凡人早就死了，但顾辰还活着，但也快要死了。 昆仑山携着云雾，仙鹤环绕，有如人间仙境，这一画面久久定格，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顾辰露出了笑容，那充满怀念的地方，带给他的回忆虽然只有修行，但却让他留恋，如今想法不同了，可是每每想起那地方，给他的感觉，就好像如今还在那座山上一样。 顾辰觉得，这世间怕是再没有比昆仑山更适合他的地方了。 青山宿右手颤抖着，放开宝剑，搜魂术运起，落在顾辰的天灵上。 “给……给我……” 心境崩塌间，让他对顾辰悟石所得更加渴望，他将自己能够活下去的希望，全部都寄托在顾辰身上，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如果还什么都得不到，他寿元将尽，便再无他法。 一道白影由远而近，好像在折叠的空间中移动，刹那便到了近前，红色的眼睛藏着怒意，瞪着青山宿嘴里发出呜呜声，像在警告，但也像在……哀求。 顾辰勉强打起精神，抵御着青山宿的搜魂术，却有一个疑惑，还有谁在关心着他？ 目光落在那白色的小狐狸身上，顾辰牵动了一下嘴角，这小没良心的，刚才跑得比谁都快，现在又出来干嘛？ “快看，是天狐！”沙朗朗和温秀钿惊喜喊道，“师姐！” 妖姬也看到小狐狸，他们本就是被这只小狐狸引来的，如果不是小狐狸突然现身引路，他们不会那么刚好撞见顾辰与青山宿，再看看此时的状况，看来这只小狐狸已经被顾辰收服了。 “难怪……” 解开了心头的疑惑，此时小狐狸担心顾辰的安危，现身之后并没有再潜藏起来，正是抓捕的好时机，可是妖姬却没有动手抓小狐狸，而是摇摇晃晃着又站了起来。 顾辰已经没救了，但他还没死，妖姬不愿袖手旁观，可是以她的实力，根本做不了什么，青山宿虽然状态同样不佳，但绝对的实力差距摆在那里，她还驾驭不了驭龙鞭，生出再多心思也没有用。 小狐狸突然扯开嗓子，叫了起来。 那声音穿透层层空间，好像要把所有空间都给折叠到一起一样，空间的波纹密集在青山宿的周围，一次一次要将青山宿给拉入其间。 “果然是天狐！” 妖宗一行人惊呼，他们此次豫州之行，便是为了天狐而来。 天狐具有穿梭虚空的天赋能力，血脉强大的甚至可以操纵虚空，眼前这只小天狐表现出来的能力便颇为可怕，已经达到了操纵虚空的层次，只是它的实力太弱小了，没办法将青山宿这样一名强者给丢进虚空之中。 青山宿激发体内元力一震，便将小狐狸在他身周弄出的虚空波动给震散，此时再也没有人能阻止他对顾辰使用搜魂术。 只是不知道是因为顾辰的意志太强，还是青山宿的心境被击溃，搜魂术难以立功，眼前的少年在这濒死状态，居然还如此难缠。 青山宿忍不住加大了力道。 “呜呜呜……” 小狐狸又扯开嗓子叫了起来，声音比之刚才更高更亮。 妖宗一行人聚上前，围在妖姬身边，施武问道：“师妹，不抓吗？” 妖姬看看那只小狐狸，再看看仅剩一口气的顾辰，没有回应，只是守着。 周围的虚空产生道道涟漪，那些涟漪连在一起，好像是通往别处的通道。 “这……难道是出口？” 从那涟漪之中传出声音，然后便有人从那涟漪之中走了出来。 …… …… 这宫殿已经很不稳定，而且多处已经出现了坍塌的境况，每次都会激发出数不清的剑气，那剑气虽然一次比一次弱，可是每一次都能给宫殿中的人带来不少麻烦，尤其是他们修为尚弱，这些剑气一多，还是能够威胁到他们的安危。 柳祯与赵越灵一直在这宫殿之中寻找着宝物，但一直没有收获，只是赵越灵不愿放弃。 在知明城守了三年，就是因为知道剑神故居将在此现世，她对这一神秘门派的根底知道一些，眼红的不是剑神故居中可能留有的宝物，而是那部能让凡人修行的功法。 但凡对剑神居或多或少有一些认识的人，对他们那所谓的宝物都看不上眼，因为那些只不过是凡间兵器，再好也比不上仙家之物。 柳祯始终陪在赵越灵身边，不管她想去哪里找，他都跟随在旁，似乎并不着急自己去撞机缘，每次这宫殿之中一有异动，他便会护在赵越灵身前，虽然以赵越灵的能耐，似乎并不需要他这么做。 赵越灵凝视着柳祯，许久之后，说道：“剑神故居是两百年前的门派，与青阳门一样是修剑名门，这里对于你来说应是宝地，你真的不去寻找自己的机缘？” 柳祯笑着摇头道：“既是机缘，该是我的就是我的，就算我不去寻它，它也会出现在我身边，如果不是我的，我再苛求，也不会真的就属于我了。” “你倒是看得开。”赵越灵觉得，相比之下，自己似乎有些固执了。 柳祯笑着摇头道：“也不是，这宫殿蕴含剑气，能够来到这里，已经让我对剑有了更敏锐的感悟，对我以后的修行会有很大的好处，或许这就是我的机缘了。” 赵越灵笑道：“那你跟着我干嘛？” 柳祯想了想，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想要帮你。” 听着这话，赵越灵很高兴，但苦闷于始终没有收获，而且进到这宫殿之后，她也始终没有见到吕严，亦让她很难就这样放弃。 这里就这么大，她也找了好几遍，吕严呢？ “我觉得这里可能还有其他地方，但要找到那地方，需要什么条件。” 柳祯闻弦而知雅意，道：“你是说这里还有别的空间？” 赵越灵点头，道：“如果不是这样，我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地方是我们没找过的。” 如果只有他们这些同辈修仙者还好，只是青山宿的强势闯入让赵越灵有些心慌，虽然她的身份没有暴露，而且因为柳祯在场的缘故，青山宿也没有对她如何，只是想也知道，这样一个地方就这么大，如果真的还藏有其他隐蔽，只怕瞒不过青山宿。 如果东西被青山宿所得，那她还找什么？ 就算真的让她找到地方，东西都没了，也没用了。 就在这时，空间突然有些异样，在他们四周的空间布满了纹路，那些纹路连在一起，形成涟漪，隐隐连接着另外的空间。 似乎想到了什么，赵越灵顿时喜形于色。 第376章 聚集 陈鹰陪着许慕姗在这宫殿中漫无目的地走着，找着，听着许慕姗一遍遍地喊着顾辰的名字，有时还对着他喊，这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不是顾辰！ 他想要告诉许慕姗这一点，但是每每碰上许慕姗那带着期待而又绝望的目光，心便不由得一软，那些话便说不出来了。 对于许慕姗的呼唤，他只能沉默。 “顾辰，如果你还活着，就给我出来！”陈鹰在心里狠狠地说道。 就在这时，虚空产生道道涟漪，围成一片，将他们也给包围在其中。 那虚空涟漪就像是通向其他地方，玄妙异常。 陈鹰是个心细的人，顿时警惕。 许慕姗怔怔看着那些涟漪，脑海之中却是浮现出顾辰被抓进虚空乱流之中的情景，突然大叫一声，跑了进去。 “许师妹！” 陈鹰一惊，连忙拉住许慕姗，但许慕姗的力气这个时候竟是出奇的大，一把将他给拉了进去。 陈鹰祭起防御，但马上便从涟漪中走出，他们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地方虽然不同，但也是他们走过的地方，还是在这宫殿内，只是此时热闹得多。 当看到眼前的场景，陈鹰先是一怔，然后脸色便变了变。 所有人都在这里，不管是李大庆与沈翊一行，还是何杰桐与林鸣一行，柳祯与那个女的也从涟漪中走了出来，不过在那两人身后，却还跟着一个隐蔽极深的人。 但这并不是最主要的，那在众人包围之中的身影，此时牵动着所有人的神经。 许慕姗发着呆，许久许久，突然小心翼翼地拉了拉陈鹰，用那颤抖着的、轻细低微的声音问道：“那是……顾辰吗？” 陈鹰抿了抿嘴唇，看着顾辰。 顾辰还活着，却快死了。 陈鹰心想，你还不如不出现的好。 许慕姗缓缓松开陈鹰的手。 陈鹰突觉不妙，便见许慕姗突然歇斯底里，大喊道：“不——！！” 陈鹰连忙拉住许慕姗，不让她冲动之下跑上去送死，却见许慕姗嘶喊一声后浑身无力，居然就这么晕厥了过去。 与此同时，一道白衣仗剑，直刺青山宿。 陈鹰一惊，抬头看去，只见那出剑之人脸色刚毅，目光狠戾，将一身修为凝聚在一剑间，使出的正是青阳御炎诀中三诀的第一诀——断水流。 断水流这一剑，陈鹰很熟悉，因为在这一剑上他倾入不少心力，将这简单的一剑推演到了淋漓尽致，生出无穷变化。 而眼前这一剑，却是舍去了所有的繁复，仅仅只是一剑，含惊天之威。 这是至简之道。 在场中人，能够将至简之道融入这一剑间，只有得到青阳子衣钵的柳祯。 见到顾辰的惨状，柳祯毫不犹豫出手了。 “师兄，不可！”何杰桐一惊，连忙出声阻止，但柳祯置若罔闻。 他自然认出对顾辰下手的人正是青山宿，是他青阳门的长辈，可是在他看来，这位所谓的长辈已经死了，不管他是真死还是假死，在青山宿不顾身份对顾辰下手的时候，在柳祯的心中，他便是一个死人了。 “大逆不道！” 青山宿哪怕此时状态不佳，也不是柳祯可以匹敌的，随手一挥，便将柳祯扫了出去，可是柳祯这一剑依然还是将他的黑袍给斩落下来，彻底露出他的身形，也暴露了他此时的狼狈。 青阳门众人都露出惊容，他们都没想到会看到青山宿如此狼狈的一面，按理说以青山宿的修为，在此处便是最巅峰的存在，根本就没有人能够伤到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顾辰身上，青山宿身上的狼狈，是这个垂死的少年造成的吗？ 那些目光令青山宿感到无地自容，羞愤交加，右手猛然一紧，搜魂术再无保留，全力突破顾辰的精神防御。 何杰桐拉住还想冲上前去的柳祯，劝道：“没用的，他已经受了致命伤，加上长老已经使出了搜魂术，救不回来了。” 柳祯甩开何杰桐的手，怒道：“我不管他救不救得回来，他终究是我东来峰上的人，是我师青阳子的义子，不该死在这种卑鄙小人手中！” “卑鄙小人？”青山宿冷眸扫来，看到柳祯再度朝他拔剑相向顿时目露杀机，“不分尊卑的东西，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柳祯将一身元力催动到极致，便朝青山宿冲去，断水流的剑法被催动到极致，双手握剑，脚尖随地一踮，就势转了个圈，转出了一道斜阳。 剑取斜阳意，方值迟暮急。 自青阳大比之后，柳祯再次使出倾斜阳，配合他此时的心境，倾斜阳之意首次达到了完满，就好像象征着顾辰那生命走到了尽头一样。 柳祯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倾斜阳剑法，会因为顾辰而得到了完善。 但此时说这些都没用了，顾辰将死，他有一种痛失对手的感觉，在他看来，整个青阳门，只有顾辰才能当他的对手，哪怕是陈鹰，在他修行了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之后，也已不被他放在眼里。 倾斜阳之意境凄美壮阔，在那斜阳之中的身影，有着一股就算到死也要递出那一剑的执着，只扫了一眼青山宿便心生忌惮，同时知道这一剑他非接不可，因为避不过去。 而几乎与此同时，赵越灵祭起一个金色铃铛便要上前，吕严突然从其身后现身，趁她不备在她身上下了禁制，然后将隐身衣往两人身上一披，便又隐去了。 变生肘腋间，只有青山宿一个人注意到了这一点，他认出了吕严，心头火起，杀意直冒，没想到吕严竟然也在这里，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小畜生，收拾了这边再去好好修理你。” 要说知明城中，最让青山宿恨之入骨的人，恐怕只有吕严了，因为如果不是吕严在一开始从中作梗，青山宿早就抓到了顾辰，也就不会横生枝节，更中了天蛊门的蛊毒。 此时正是青山宿心境最弱之时，这杀意无处宣泄，顿时直指柳祯。 在此关头，柳祯上前拼命，与送死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仗着倾斜阳之意的护持，还有青山宿此时心境大跌，一身修为难出七八的当口，柳祯勉强支持着逼近青山宿身边，一剑上挑，直击青山宿的双眼间。 “哼！” 青山宿右手正对顾辰施展搜魂术，可惜顾辰已经凝练出了神识，他难以突破，但此时若收功便前功尽弃，因此他猛一激发体内元力，催动秘法，以身为剑，强大的剑气自他脚下而生，在柳祯猝不及防之下，破开了柳祯的斜阳意境，伤感更将柳祯击飞。 “这是什么剑法！？” 这种剑法，在青阳门中闻所未闻。 青山宿哈哈大笑，道：“小辈，就凭你们，也敢与老夫动手！” 柳祯口吐鲜血，气血翻腾难止，那一剑不仅来得猝不及防，而且剑气强大，直侵脏腑，他不明白这一剑青山宿是怎么发出来的。 青山宿明明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但突然身如长剑，剑气由脚起，强大异常，剑气之中还有着独属于青阳御焱诀的炙热气息，可是据柳祯所知，青阳御焱诀中根本就没有这种剑法。 “一起上。”就在柳祯惊疑不定时，陈鹰的声音传来，身法瞬息万变，直逼青山宿，“他以身为剑，聚修为发剑气，但每出一剑便会折损一分修为，以他现在的状况，出不了几剑。” 得陈鹰提醒，柳祯压下体内翻腾气血，奋力站起紧随陈鹰身后。 …………………… 时近年关，工作原因，周末与节假日都会比较忙，年底估计每天都忙，这些个时间怕是不能及时更新，也不一定有更，先跟大家说一声，但我会尽量多更多存，不会让大家等太久的。谢谢大家支持。本书为照顾主要人物进展缓慢，但也将进入下一篇章了，敬请期待。 第377章 双阳 柳祯与陈鹰同是青阳门弟子，而且也都是年轻一辈中受人瞩目的天才，是青阳门的精英，只是两人少有交际。 说白了，两人不熟。 但现在，这不熟的两人决定联手。 他们修行的都是青阳门的青阳御焱诀，柳祯师承青阳子，走的是大道至简的路子，而陈鹰走的是悟石的路子，走的是一条至繁之道，两条完全不同的道路在此时似乎找到了汇合点。 两股剑气从他们身上散出。 柳祯笔挺而立，站在那里就像一把直插霄汉的剑，气势惊人，剑锋凌厉，而陈鹰身上的剑气却显得复杂多了，给人的感觉像是一片剑幕，铺天盖地。 两人的剑气剑意完全不同，但彼此间谁也无法把对方的剑气压下去。 青山宿右手抓着顾辰的脑袋，鬼气萦绕，但顾辰虽然濒死，抵抗力已弱，但因为已经凝成神识，反而比之前更难以突破，加上青山宿此时也是一心二用，迟迟无法得到什么，这让他焦躁起来。 他的心境现在一塌糊涂，这一焦躁顿时怒火燃起，面对两名青阳门的杰出精英，他心头一股杀意再也难以掩饰。 陈鹰提醒道：“小心点，他已经不是那位师叔祖。” 柳祯冷声道：“不用你提醒。” 话音刚落，柳祯举剑冲出，一招断水流一往无前，剑锋所指之处，是青山宿的心脏。 这一剑干脆利落，完全没有任何的花俏，简单至极的一剑，剑气与柳祯的剑意相合，给人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感觉，这一剑，谁也不会怀疑它的真实性。 青阳子的剑法走的是至简大道，没有那么多的变化，力求一剑克敌，在应变上确实有不足之处，可是只要实力足够强大，一剑断之，往往是最好也是最有效的方法，柳祯此时气势颇具青阳子之风。 只是柳祯的修为毕竟还是太弱，这一剑直来直往，目的让人一目了然，在青山宿这等强者眼中，柳祯更是处处皆是致命的破绽。 青山宿身上流露剑气。 只是他的脸色却变得极为难看，因为在柳祯身边还有其他的剑气。 那些剑气并非柳祯本身的，那是与柳祯身上的剑气完全不同的剑气，是由另一人所发的，便是陈鹰。 两人虽然是第一次联手，但之间默契十足，陈鹰出的是奔狼烟，一剑出引千军万马，归结来说只有一剑，只是这一剑却将柳祯此时暴露出来的破绽与短板都给补上了，防备森严，似乎考虑到了青山宿一切可能的出手，防得密不透风。 两人第一次完美，效果堪称完美。 青山宿看得连连点头，一方面身为青阳门长辈，后辈弟子能如此出众让他欣慰，另一方面杀机更深，不仅是因为心境受挫造成的影响，还因为柳祯与陈鹰的联手让他感觉到了威胁。 青山宿周身元力一凝，以身为剑，再度发出数道剑气。 青山宿发出的剑气不多，却远远不是柳祯与陈鹰身上的剑气可比，每一道剑气都能轻易地将两人的剑气击散，而且角度刁钻，直指要害。 哪怕陈鹰的剑气将柳祯防得密不透风，可是防御能力却没有办法挡得住青山宿的全力出手，如此一来柳祯也没有办法一鼓作气，被青山宿逼退了数次。 可是顾辰还在青山宿手中，柳祯驭剑一次次冲锋。 青山宿早已打出了火气，道：“他已濒死，在老夫手中尚还有用，就算你们将他救了去，能让他活下去吗？” 答案自然是不能，修仙者并非无所不能，没有办法让人死而复生，可是柳祯却没有要放弃顾辰的打算。 顾辰不管是死是活，都不应该落在青山宿手中，更何况现在顾辰将死，却还残存着一口气，只要这口气还在，顾辰就是还活着。 “既然你们要找死，老夫就成全你们！” 青山宿剑意惊人，剑气冲霄，只是一道剑气，便将陈鹰布置在柳祯身边的防御给完全扫灭，剑气尚凝，直刺柳祯眉心。 “危险！” 哪怕一直堤防着青山宿下杀手，可是这等强者，真正发起怒来，不是仅仅堤防便能防得住的，一切防御无用，那一剑迎头而来，将要将柳祯给劈成两半。 危急之时，一道长鞭卷来，绑住柳祯往回一拉，便将柳祯拉了回去。 柳祯转危为安，猛回头，便见妖姬手执驭龙鞭，鞭身上有紫色电光。 刚刚是驭龙鞭帮了他一把。 妖姬也觉得意外，刚刚她虽然有心要帮柳祯，但也知道驭龙鞭她指挥不动，正苦思其他方法的时候，驭龙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柳祯给了救了回来，而之后，驭龙鞭便又没了动静。 柳祯深吸一口气，青阳御焱诀中三诀在体内迅速流转。 眼前的青山宿断了左手，心境崩塌，已尽显狼狈，完全没有在青阳门时的德高望重、意气风发，更没有一丝长辈应有的样子，这个样子的青山宿，柳祯不相信自己拿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不甘与不服的情绪，让他体内的元力游走更加迅速，青阳御焱诀中三诀几乎被他催动到了极致，体温不断升高。 这种情况，有点像顾辰之前的模样，令妖姬等人眼前一亮，但紧接着便发现，柳祯只是体温升高，却不像顾辰那样有影响人心之能。 不过随着柳祯的体温升高，他身上元力的波动更加明显，在他的身后，渐渐浮现一道斜阳。 柳祯对陈鹰道：“再来一次。” 陈鹰凝视着柳祯身后的斜阳，点了点头，他亦凝神，身边慢慢出现异象，整个人就像是浸在一道残阳里。 两人体表异象各不相同，但又左右呼应，玄妙的律动交织在一起，竟将这深藏于空间深处的宫殿也被染红。 施武忍不住道：“听说青阳门的青阳御焱诀强大玄妙，其中有一剑法名为倾斜阳，剑取斜阳意，修出意境，可以越境杀敌。” 斜阳迟暮，尚有余辉，那最后的温暖惹人留恋，却也带着致命的威胁。 斜阳余辉落在顾辰的身上，落在青山宿的身上，那种迟暮之意更浓了，就好像预示着不管是顾辰还是青山宿，生命都已经走到了尽头。 一股无力感从心头升起。 青山宿脸色变了，他注意到自己心境上的变化，猛地朝柳祯与陈鹰看来。 他的心境七零八碎，已经混乱不堪，此时更在这斜阳之意下，心境更加剧烈地波动起来，但却已不知到底是因为被顾辰破了心境的原因，还是因为柳祯与陈鹰联手使出的倾斜阳。 可是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倾斜阳这一招还能够影响人的心境。 右手五指微微颤动，几乎就要放开顾辰，任由他去，可是最后的执着还是战胜了一切，他没有松开顾辰，而是抓得更紧，身上剑气流转。 没有了左手，右手又不愿放开，他只能再次施展以身为剑这一招。 但这是以修为为代价发出的剑法，正如陈鹰所说，以他现在的状态，又能够发出几剑？ 在斜阳光辉下，柳祯与陈鹰越来越近。 柳祯身后带着斜阳，而陈鹰的斜阳之意，却像是由他自身发出，他一跃而起，仿佛身化斜阳，悬在半空中，那斜阳光辉随着临近，将青山宿整个人笼罩在其中。 地上出现柳祯的影子，随着陈鹰所化的斜阳迅速地移动，柳祯的蚊子时而出现在左边，时而出现在右边，变幻莫测。 青山宿不去看地上那柳祯的影子，而是一剑扫向柳祯，突然脸色一沉，因为柳祯不见了。 第378章 金乌 地上那属于柳祯的影子还在变幻莫测，而柳祯的身形却是消失无踪，观战之人，不管是青阳门人还是妖宗一行人，都显得极远，极远。 青山宿右脚抬起，狠狠往下一跺，整个空间随之颤了颤，宫殿遭到重击，所剩无多的薄弱剑气喷发，顿时让此时这诡异的斜阳光景出现道道裂纹，柳祯与陈鹰的身形隐隐若现。 倾斜阳的剑法以意境为主，但显然柳祯和陈鹰虽然掌握了这一招，却还是没能熟练，在青山宿强大修为面前，轻易便露出了破绽。 “哼！” 青山宿冷哼一声，身子微晃，一道剑气发出，直刺在空中不断变幻着身形的陈鹰。 他看得出来，此时这种诡异的斜阳意境，虽是由柳祯与陈鹰两人合力凝成，但是以陈鹰的意境为主的，只有陈鹰那种繁复多变玄妙莫测的剑法才能使这一招凝练出这种光景。 陈鹰的身形迅速下降，柳祯猛一蹬冲天而起，在半空中与陈鹰会合。 两人双剑合璧，倾斜阳的威力全发，挡下了青山宿的剑气，但他们的意境却也变得残破，与青山宿的剑气冲击，更令他们的元力在经脉中混乱冲撞，气机一下子便乱了。 陈鹰首当其冲，毕竟青山宿这一剑主要是针对他的，再加上他的斜阳意境遍布极广，被青山宿一剑搅得支离破碎，一口鲜血终忍不住喷出，在空中失去了气力。 柳祯一掌拍在他身上，将他给拍了出去，沈翊和李大庆连忙拉住陈鹰。 还是敌不过他吗？柳祯紧紧握住手中宝剑，充满着不甘，他身上倾斜阳的意境也残存无几，破碎的斜阳光辉在他身上左一块右一块，宝剑沐浴在残阳光辉之中，就像被火烧一样。 他凝聚着最后的气力，拼命维持着倾斜阳的余辉，体内的元力像是不要了一般，拼命地往剑身上倾注，脑袋混沌间，他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出一剑，那一剑…… 青山宿的瞳孔几乎要缩成针眼一般，因为他看到柳祯的剑透着血一般的红，剑身凝聚着元力翻腾着，带着空气扭曲了起来，像是火焰一样。 “难道是……” 青山宿正想着，便见柳祯的剑上张开了一双翅膀，那翅膀像是红色的火焰，熊熊燃烧，随着那把剑一起冲来，像是一只……金乌。 金乌逐日！ 这正是青阳子传给柳祯的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中的第一剑，名为金乌逐日，那元力激烈碰撞间形成火流星，冲锋陷阵，一双翅膀像要高飞般伸展，突然从两边一起朝中间凝聚，在剑尖处汇聚，使这一剑的威力再成几何倍数增大。 青山宿脸色大变，抓着顾辰连连后退，可是这一剑挟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而来，根本不容青山宿躲避，眨眼便到了青山宿面前。 青山宿眼中发狠，强大剑气在身前凝成一面剑盾，澎湃的杀意如潮，再也掩不住，原先尚有些许留情，现在他决定要杀了柳祯。 “终究不是青阳子的金乌逐日。” 如果是青阳子的金乌逐日，青山宿连挡都不敢挡，但可惜不是。 这一招金乌逐日威力强大，但漏洞百出，招式之间的衔接尚显生硬，维持起来颇为勉强，更重要的是，青山宿看出了柳祯这一剑的巨大弱点。 同样发现这一招弱点的，还有柳祯。 在金乌逐日这一剑招发出的同时，他的剑身上已经出现道道裂纹，迅速蔓延开来，那把剑品质太差，根本支持不了金乌逐日这一招的强大威力，柳祯心头微紧，知道自己不能拖延，得迅速发出这一剑，不然时间一长，恐怕在他用出这一招之前，手中的剑便已寸寸碎裂。 “剑太弱。”青山宿喃喃着，眼中闪着冷电，剑法威力很强，但这一剑对他构成不了威胁，讥笑之余还带着冷酷，他要再毁掉一个天才。 青山宿腰板笔挺，气孔舒张，气机涌现相互缠绕，隐隐有丝丝黑气若隐若现。 以身为剑的代价太大，剑气凝发，损失的是自身的修为，哪怕他服用了青神丹，但体内的毒却还没有完全根除，修为渐弱之时，剑法的劣势也已呈现，体内的蛊毒又有了死灰复燃的走势。 所以，这一剑，他一定要结束战斗。 但可惜，他的对手并不只有柳祯一个。 陈鹰大喊道：“柳师兄，快退！” 青山宿小心隐藏着自己的目的，这一剑凝而未发，但陈鹰却已从他的神色变化间知道了他的意图，连忙出声提醒，觉得自己的意图被拆穿的青山宿，再也掩饰不住他的意图，整张脸上都是杀机，凝聚已久的一剑显化出来。 柳祯神色微变，下意识里便要退，但这时有一块碎屑从剑尖处脱落，长剑早已残破不堪，几乎再也支撑不住这一招金乌逐日。 此时若退，便再也没有机会发出这一剑了，现在拼一把，还有取胜的机会。 柳祯猛一咬牙，这个时候已经不是为了救顾辰，更不是为了抢顾辰，而纯粹争的是他心头的一口气，他是青阳子的弟子，得到了青阳子的传承，学到了整个青阳门独一无二的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他不容许自己连处于强弩之末的青山宿都敌不过。 柳祯不退反进，这一剑直刺过来，金乌展翅扑腾，双翅忽合，有如三剑合一。 “就先破去你这一剑！” 柳祯这一剑看似威力强大，实则外强中干，因为兵器所限，这一剑真正的威力根本就没有办法发挥出来，但这一剑的力量还是有的，弱点却也恰恰正是它的力量，所以要杀柳祯，便应该从金乌逐日这一剑入手。 青山宿的剑气直指剑尖，那里是金乌双翅与其利喙结合之处，也是这一剑威力最为凝聚之处。 手中长剑又有一块碎片携着元力之火破碎掉落，放眼看去，剑身上已经出现了诸多缺口，上下密布，而且还不断有碎片掉落，在金乌逐日这一剑的威力凝聚之时，碎片产生掉落更多更快。 柳祯感到一阵无力感，因为他发现，这一剑根本发不出去，威力正在降低，而且随着他要发出这一剑的心情变得迫切，元力的燃烧似乎更加猛烈，这不是他可以控制的，而手中这把剑，撑不过去。 连这一剑都发不出去，这场胜负还怎么争？论修为，他根本就完全不是青山宿的对手。 “绝对不能辱没了这一剑！” 学习青阳御焱诀上三诀是柳祯长久以来的执着，为了这份执着，他放弃悟石的机会，在山门弟子的阶段坚持了三年，硬是让他等来了青阳子，他将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的荣誉看得比自己还要重要。 “最强的一剑发不出，那就将它分开。” 柳祯目光一凝，功行微变，经脉间元力的走向有了些许不同，竟然将刚刚金乌展翅归一的功行路线硬是给它逆了过来。 经脉遭到火一般的焚烧，痛苦不堪，柳祯连连吐血，但却始终坚持，只见金乌再度展翅，双翅由剑尖分开，而后冲向不同的地方。 “什么？”青山宿的剑发出，直指剑尖，但正逢金乌双翅由剑尖分开，指向两边，他的剑气只来得及毁了剑尖那一剑。 长剑经不住如此冲击，寸寸碎裂，柳祯猛力一扫，同时将剑柄掷出。 金乌双翅携着残剑朝青山宿飞去，如同殒落的金乌势要发出临死的一击。 双翅往左右扫开，青山宿抓着顾辰连忙往上一跃，浴火金乌一边的翅膀恰恰扫过，避之不及，青山宿的左脚由大腿处被削断了去。 第379章 争吵 青阳子一路风尘，如风驰电掣。 他本便是当今世上修为最高的有数几人之一，速度全开之时，山川城郭尽成过眼云烟。 青阳门本便在豫、徐两州交接处，出了山门往西飞去，便入了豫州地界，再加上知明城本也不远，以他的速度，没用多久便来到了知明城。 可是来到了知明城中，却仍不知顾辰的下落。 事实上他连顾辰是不是在知明城也不知道，只是知明城乃是距离青阳门最近的城池，此番历练以年轻的新晋弟子为主，以他们的实力，这么短的时间应该也走不了多远，所以顾辰来过知明城的可能性极高。 神识一扫，整座知明城便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凡人也好修仙者也罢，在青阳子的神识笼罩之下都无所遁形，但都没有顾辰的踪迹。 不单是顾辰，连那些与顾辰同行的人，柳祯、许慕姗、罗程等人，都不见踪影，哪怕是知明城外，神识漫延几十里外，依然没有任何发现，倒是这知明城周遭不少地方残留元力波动，有些地方更是阴邪鬼魅聚居之处，这样的地方竟然有好几处之多。 青阳子肆无忌惮地运用神识，扫了一遍又一遍，以他的修为之强，想要发现到他的神识难如登天，但在这知明城中，却有几人在察觉有异之时抬起头来，看见此时悬浮空中的青阳子。 只是望了一眼，便又连忙将头低下，青阳子的修为深不可测，使得他们不敢冒犯。 聂归鹏、苏巧巧、吴磊正聚在一起，说起这些年来行走人间的见闻，三人的神色微微一变之时，话题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他们是最早发现青阳子神识的人，那神识厚重而亲切，让人感觉像披着暖阳，体内元力随之雀跃。 “青阳御焱诀？” 三人不约而同的出声，反而令他们确认了这一事实，同出于天石之上的功法，虽殊途而同归，尤其是经历过悟石的洗礼，对日石上的青阳御焱诀与月石上的寒曦邀月诀，都有着很灵敏的感应。 仅仅神识便能影响他们的功行变化，来人必是青阳门中的前辈，而整个青阳门中，能把青阳御焱诀修炼到这种程度的，据他们所知只有一个人。 三人神色激动，几乎是同时便从客栈之中奔了出来，找到了浮于半空的那人，正要准备行礼，却在这时，感应到一股强大的波动自知明城外传来，一道火剑破空而出，带着强烈的不甘染红了半边天。 他们的注意力被分散了瞬息，却也仅仅是这瞬息之间，青阳子破风而去。 三人面面相觑。 聂归鹏道：“师伯所去，正是罗家村方向。” 回味着刚刚的波动，吴磊有些不敢肯定地沉吟道：“刚才那一剑……” 聂归鹏道：“是青阳御焱诀没错，虽然那一剑不完整，但那炙热的剑意正是本门的青阳御焱诀无疑，只是那一剑，我从来不曾见过。” 聂归鹏所修正是青阳御焱诀中三诀，而且他对下三诀也有一些了解，却说没见过那一剑，苏巧巧动容道：“莫非那就是……” 吴磊道：“如果那一剑真是青阳御焱诀的剑法，以刚刚波动中所藏的剑意来看，已经超出了中三诀的剑法，只有可能是那上三诀了，传闻之中师伯的那位传人可能就在那里。” 这动静引出来了很多人，修仙者也好凡人也罢，结伴往罗家村去。 “我们也去。”聂归鹏做了决定。 自从当年离开青阳门之后，三人的地位一度尴尬，说不清自己到底算不算青阳门弟子了，而他们心里也不想再去计较这些，这些年里走南闯北，见识过人间百态之后，很多心思也淡了，回不回去青阳门对他们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他们更情愿这样潇潇洒洒过完这一世，虽然这一世还很长。 不过整个青阳门中，要说还有一个人令他们打从心里尊重敬佩的，应是青阳子无疑，哪怕离开青阳门后，他们也时常听到那位师伯的传奇，如今有幸一见，是无论如何也不肯错过的。 …… …… “放开我！快放开我！” 赵越灵被吕严制住，带得远远的，一路都不安分，她被下了禁制，动弹不得，但那张嘴却没停下。 吕严担心她的声音会暴露行踪，虽然现在已经离得很远很远，但总归还是在这宫殿之中，他也找不到出口出去，加上他实在是把青山宿给得罪惨了，为了自身小命着想，正犹豫着要把赵越灵的嘴巴也封住。 赵越灵显然知道吕严在打什么主意，不再吵了，但瞪着眼睛寒声道：“姓吕的，你敢封我的嘴巴试试看，老娘跟你没完！” 吕严停了下来。 “快放开我！” 吕严不顾赵越灵的呼声，手一挥，隐身衣飘在上空，两人的身形在这空间中隐隐若现，虽然还处在隐身的状态，但若仔细辨识，还是能察觉到空间的些许不同，不过里面的声音却没有传出来。 出于谨慎，吕严将赵越灵带到角落，这才停了下来。 这宫殿如今已经消停了，原本处处都有剑气，现在那些剑气就如同消耗殆尽，半点儿不剩，每一砖每一瓦都失去了灵性。 “姓吕的！啊……” 吕严忍无可忍，猛地在赵越灵屁股上拍了一下，不顾她的失声惊叫，警告道：“臭婆娘，我警告你，你再给我吵吵，我马上把你的衣服扒下来。” “你……你敢！”赵越灵虽然嘴硬，但声音小了很多。 吕严痛心疾首道：“我说你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我跑到知明城你也跑到知明城，我开客栈你也跟着我开客栈，我卷进这种莫名其妙的麻烦事你他妈竟然也扯进来，你一天不作死心里憋着慌是不是？” 赵越灵怒视着吕严，但是欲言又止，因为吕严紧接着说了让她都为之一惊的话。 “我得罪了那老不死的，本来可以脱身了，你倒好，跳进火坑了，你虽然处处跟我争跟我抢，处处跟我作对，但我也不可能对你见死不救，可现在倒好，这里处处封闭，我们怎么出去？” “总会有办法……”赵越灵自知理亏，小声嘟囔着，但话没说完便被吕严打断。 “屁的办法！我说你能不能用点儿脑子？屁股这么大连个屁都放不出来，还总会有办法？等你想出办法来老子被那老怪物撕成稀烂了！” “姓吕的，你跟谁称老子？”赵越灵被说成这样也急了，“我又没求你来救我，我好好的在找机缘，你跑来凑什么热闹？你是怕我有所收获回去之后爬到你头上去了吧？” “你……”吕严没想到自己好心来救她，竟落得这般评论，气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什么你？你这人根本就是有病！”赵越灵挣脱了一下，还是被吕严制住动弹不得，气呼呼道，“你说说你做的都是一些什么事？到知明城三年了，就开这么一家破客栈，还叫什么‘都来’，俗不可耐！而且你怎么说也是一堂之主，开了客栈不怎么想好好经营，居然当起了店小二，说出去都丢人！” 吕严又在赵越灵屁股上狠狠拍了一下，怒道：“你还敢说我！我开客栈你也开客栈，你还要不要脸？完全没有一点儿来办正经事的觉悟，居然正正经经当你的掌柜的，你是来享福的还是办事的？居然还养蝶，你倒是悠哉，一个屁股两个瓣还不够你玩的吗？” 第380章 现身 赵越灵被吕严说得嘴唇直哆嗦，气坏了，死死瞪着吕严，就像要将他给吃掉一样。 想起这个女人的刁蛮任性和无理取闹，吕严突然觉得自己说得过分了一些，当即也不再说了，两人突然的沉默让气氛变得越来越尴尬。 只是赵越灵的眼刀子挺利的，一直在死死盯着他，他想转移开视线又觉得没面子，心想这眼刀子如果真的有用，最好能够把空间给劈开一条通道来。 就在这个时候，整座宫殿突然剧烈摇晃，空间波纹只一下子便充满了整个空间，这座宫殿像是要从里面被分成碎片，被那虚空吞没。 “糟……” 吕严心头一紧，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下意识里便俯身抱住赵越灵，将她牢牢护住，赵越灵瞪大了眼睛，那瞬间充满了惊愕。 就在吕严以为这宫殿终于要完全坍塌的时候，从外涌来一股强大的力量，护住了这片空间。 …… …… 青山宿身上又冒出了滚滚黑气，充满剧毒，那是皇甫仁给他种下的蛊毒，本来用青神丹压制下来，现在又再复发了。 以青神丹的神效，是可以将这蛊毒根除的，可是青山宿得到青神丹后，并没有花时间彻底炼化，他的一门心思全都在顾辰身上。 在连连受挫，又遭顾辰破坏心境之下，柳祯超常发挥，以一记金乌逐日削去了他的左腿，再次引发了蛊毒。 金乌逐日，因为兵器的品级不高，柳祯并没能真正地使出，这是充满了瑕疵的一剑，但瑕不掩瑜，这一剑依然打出了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的强大与精彩。 这一剑并不只是简简单单地削去了青山宿的左腿，连带着青山宿的修为，也给燃烧了相当一部分，这也是致使青山宿蛊毒复发的导火索。 只是此时的顾辰奄奄一息，这毒气迅速蔓延到顾辰全身，顾辰身上已然难见生气。 青山宿怒而望来，恨不得将柳祯碎尸万段，只是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没有松开顾辰，哪怕顾辰现在已经如同一个死人，他还是紧紧抓着不放。 这是何等的执念，柳祯脚一软，跪坐在地，使出金乌逐日，将他一身的元力都给掏空了。 陈鹰等人聚集过来，妖姬手握驭龙鞭，也朝他们一行人靠近，此时众人紧紧倚靠在一起，不敢轻举妄动。 青山宿恨恨地咽下心头火气，他还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这些人不足为虑，只是现在的他要收拾他们也很困难，场中唯一对他还有一些威胁的，便是那条驭龙鞭，好在驭龙鞭有灵，桀骜难驯，只要他不针对妖姬，与驭龙鞭便是井水不犯河水。 只是妖姬却从一开始便摆明了阵营，站在对立面，想到这里让青山宿更加窝火。 他发现自己的情绪越来越不受控制，正处在暴走的边缘。 “青阳御焱诀……上三诀……” 柳祯小小年纪，便能够使出金乌逐日，哪怕这一招还不完美，可是也足够惊人，如今这没落的修仙界还能有这种上等资质的美玉，说不定会是探索仙路所在的最后希望，可是就因为这是希望，所以更要毁去才行。 青山宿手一松，要将顾辰丢下，此时的顾辰身上已无生机，又被剧毒所侵，神仙也救不回来，修仙者说到底还不是神仙，所以顾辰必死无疑，他那残缺的搜魂术对此时的顾辰不起作用了。 到手的机缘，就这样没了，被这样那样的因素，夺去了。 最后的元力运行，青山宿将蛊毒压下，虽说复发，但青神丹还是发挥了最重要的作用，此时这些毒气没有之前那么厉害，还在青山宿控制的能力范围内。 就在这时，宫殿剧烈摇晃，强烈的冲击令得空间不稳，波纹四散，就像裂开了一样，还要将这宫殿给裂成无数块。 青山宿的第一反应便是，这宫殿终于再也随不住，要湮灭在虚空中了，可是与此同时，不知从哪里涌出一股强大到无可匹敌的力量将这宫殿与这空间都给稳固住了，这力量强大到哪怕他是在全盛时期，也万万不敢面对。 青山宿的脸色变了。 “怎么回事！？” 陈鹰等人露出惊容，他连忙护住昏迷不醒的许慕姗，与其他人守在一起。 柳祯感觉到那稳固空间从外涌来的灼热气息，那熟悉而伟岸的力量，让他的心隐隐激动起来，喃喃道：“师父……” …… …… 罗家村一带涌来数不清的修仙者，他们都是发现了这里的异常与动静，先后聚集过来的，在这里找着机缘，可惜一无所获。 只是没有人离开，尤其是在柳祯那一招金乌逐日打破了空间，波动传了出来，将所有人都指引到了附近。 而在高空中，站着一人。 他站在虚空中，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 青阳子目中含电，不知为何心情有些浮躁，他的视线透过空间的壁障，清楚地看到那深藏在虚空深处的宫殿，或者该说是一把剑。 一把将要湮灭在虚空中的宝剑。 青阳子只是默默地朝那虚空递出了一剑，这一剑层层叠叠，像是携着无穷诸天，将整片天空染红，将那空间蒸发。 围聚而来的众多修仙者纷纷抬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般天地异象，被震撼得无以复加。 修仙多年，他们从来没有去想过这天到底可以有多高，从来没有去想过自身本领可以有多大的局限，只是想着争机缘，提修为，等到寿元将近时才开始紧张，开始着急，开始走火入魔，费尽心思去追求那延寿之法，对他们来说，这或许便是修仙了，可是在今天，他们有幸看到了仙路的极限。 这一剑带给他们的震撼是巨大的，让他们毕生难忘，也从此改变了许多人的一生，修仙将不再是一件无聊的事，因为他们心中留下了一把剑，一把名为信念的剑。 跟随而来的聂归鹏、吴磊和苏巧巧三人亦民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咀嚼着心头的情绪。 聂归鹏轻轻道：“原来修仙是有极尽的。” 吴磊亦默然良久，而后摇头道：“师伯也许不是这么想的。” 聂归鹏点头。 苏巧巧却有些苦恼，颤声道：“可是我无法想象超越这种极尽，这种极尽之后，会有怎样的天地？” “可能不在这一界吧。”聂归鹏轻抚苏巧巧的秀发，“能超越这一极尽者，只有一人，就是我们的师伯。” 随着虚空的蒸发，那深藏在虚空深处的宫殿渐渐浮现出来，从虚空之中显化，只是这宫殿看起来破破烂烂，随时都有可能坍塌，但这样一座宫殿，浮现出来后便这样浮在了半空中。 前来寻求机缘的人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可是没有一个人轻举妄动，他们已经沉浸在青阳子给他们带来的震撼当中，久久不能自拔，这自虚空中浮现出来的宫殿似乎还没能闯入他们那被天空染红的双眼。 青阳子只在空中留下一连串的幻影，之后幻影消失，他已经不在半空中，此时已到了宫殿之中。 站在柳祯向前，面对青山宿的青阳子，将这宫殿之中的所有人所有物都看在眼里，什么都知道了，目光落在顾辰身上，久久无言。 他没有说话，柳祯噗通一下跪下，呼道：“师傅，弟子无能，没能抢回顾师兄。” 除了青山宿、昏迷的许慕姗、死去的顾辰，其他人纷纷行礼。 “拜见长老。” “拜见前辈。” 第381章 出手 对峙的双方都停了下来，情不情愿也好，甘不甘心也罢，没有一个人再轻举妄动，只是因为场中多出了一个人——青阳子。 青阳子赶到了，但是他也知道，他来迟了。 顾辰身上残存着的生机，预示着他的生命走到了尽头，那生机几乎没有，在世俗眼光中，顾辰已经死了，只有在他这种境界的人才能看到，顾辰还残存着最后一丝灵性，但这丝灵性已注定泯灭，一旦泯灭，便再无生还可能，讽刺的是，哪怕他能看得出来，却救不回来。 青山宿的心中存着怒火，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为了对顾辰出手，青山宿竟然会不择手段，连诈死这种招数也使得出来，更没有想到，这种闹剧居然还有一派掌门的配合。 没有钟鼎的配合，青山宿的这一出戏根本就唱不出来。 难道就因为自己背着“青阳子”这个名号，所以便应该任由他们胡作非为？美其名曰，为了青阳门？ 青山宿终于松开了手。 顾辰从他手中滑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顾辰已死。 此时的顾辰与死无异，这一事实令青阳子自责，他终究还是低估了所谓名门正派的无耻程度，早该知道青山宿觊觎顾辰悟石所得，以为只要有他在，青阳门就算再怎样也不敢做得太绝，但千防万防，没有防到青山宿诈死这一招，还放任顾辰下山历练，结果导致悲剧的产生。 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责任。 此时的气场因青阳子的出现而改变，察觉到气氛的异常，青山宿暗暗戒备。 “满意了吗？” 青阳子的声音，淡淡传出，那语气平淡得仿佛没有任何情绪，就好像看不到倒在地上的顾辰一样，这种态度反而令青山宿更加警觉起来。 青山宿道：“不管你信不信，这不是我的本意。” “不是你的本意，还是发生了，就因为你怕死，就为了满足你的一己私欲，所以你将宗门弃之不顾，宁愿诈死，也要毁我义子。” “将宗门弃之不顾？”这话像是戳到了青山宿的痛点，让他脸色变了变，他否认道，“只要我能突破，只要我能更进一步，这难道不符合青阳门的利益？青阳门只要能够站在修仙界的顶点，对你对我、对门中诸多弟子，难道不是一大好事？” “所以你就为此不择手段？就因为顾辰不是青阳门弟子，所以你对他下杀手？”青阳子说到这话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心情，他盯着青山宿，“如果真的是为了青阳门，你根本就不应该、也没必要这么做，只要有我在，青阳门……” “如果你不在呢？”青山宿突然厉声道，“是应该有青阳门才有青阳子，而不是有青阳子才有青阳门，只有青阳门中更多的人站起来，青阳门在修仙界中的地位才能永恒不易，而不仅仅只是因为你青阳子一个！” 一番话，道尽了青山宿一直以来的不满，这或许也是如今青阳门的掌权者们的看法。 如今的青阳门，因为青阳子的活跃而位居修仙界第二，屈居昆仑之下，但这番成就与殊荣，却是因为青阳子才拥有的，他们嘴上不说，但心里并不痛快，因为没有青阳子，青阳门就不再是青阳门。 可是，青阳门并不只有一个青阳子。 只是，为青阳门挣得如此地位的青阳子，却从不参与青阳门的利益分配，只是独居东来峰，时不时游历人间，很少在青阳门中现身，哪怕身居长老之职，但似乎从未行使过长老之权。 即便如此，青阳子三个字留在青阳门弟子心目中的形象，依然还是光辉而伟大的，这般形象远远超过了青阳门的掌门，但这种光辉形象最终还是落入青阳门掌门钟鼎的掌控之中，利用青阳子多年来在修仙界中的活跃，奠定了青阳门昆仑之下的第二把交椅的地位。 就像是欠了青阳门的一般，对此青阳子从未多说一句话，他在外活跃，完成青阳门交给他的一系列任务，自己却分毫不取，只在青阳门需要的时候露一下脸。 对此其他人是怎样的看法，青阳子并不在意，但青山宿是他的师长，更是如今青阳门硕果仅存的二代弟子，青阳子不能不在意，可他没有想到，在青山宿的心目中，竟是有这样的看法。 青阳门并不是他青阳子的，但他青阳子是属于青阳门的，只是青阳子从来就不曾认为青阳门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他只是尽心尽力地在为青阳门办事，如此而已。 自己的尽心尽力换来如此看法与评价，青阳子心中凄然， 有些道理是说不清的，但不管道理本身成不成立，顾辰都不应该成为这种说不清楚的道理的牺牲者。 青阳子一步一步朝青山宿走去，拉近着两人之间的距离，每一步落下如千钧重，仿佛都在昭示着他的决心。 青山宿想要后退，可是骇然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他这残疾的身躯并不是此时动弹不得的原因，而是青阳子的气机锁定，让他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 就在这骇然间，他听到青阳子的声音。 “不管你是为了自己也好，是为了青阳门也罢，但你终究忘了，顾辰是我的义子。” “你……你想干嘛？” “顾辰死于你手，而我是顾辰的义父，你说我应该干嘛？” 青山宿尖声道：“你不要忘了，我是青阳门的二代弟子，是青阳门的太上长老，是你的长辈！” “我没忘。”青阳子站在青山宿面前，脸上有着挣扎与痛苦，“我欠青阳门的，或许永远也还不清，但我不欠你的。” 青山宿瞪大了眼睛。 青阳子的出手迅疾而又刁钻，根本无从防御，一指点来，一道剑气发出，从青山宿的眉心钻入，直接摧毁了青山宿肉身与神识相连的途径，青山宿身上残余的元力，纷纷从他那残破的身躯之中散发出来，回馈天地。 “你……你……” 青山宿骇然，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话都说不利索。 青阳子道：“有一件事你说的没错，青阳子是因为青阳门而存在，但青阳门却不是因为青阳子而存在，这一点我很认同，可是青阳门就算不需要我青阳子，也不需要你，有你在，只会给青阳门抹黑，我现在废除你的修为，作为一个凡人，过完你的一生，这是你欠顾辰的。” “我……我不要……”青山宿像是想到了极为恐惧的事情一般，直摇头。 青阳子叹了一口气，道：“修仙者就算修行一生又如何？与凡人相比又如何？终究只不过是贪生怕死之辈而已。” 青山宿修为散尽，全身乏力，倒在地上，原本鹤发童颜的他，如今白发苍苍，脸上皱纹密布，瞬间进入残烛之年。 青阳子三言两语便废去了青山宿的修为，让一位修仙界的前辈一夕沦为废人，在场诸人一个个都是战战兢兢的，不敢妄言也不敢抬头，但低头也不是，双眼焦距不知应该落在哪里才好。 青阳子走到顾辰身边，蹲下身来，感觉到顾辰身上的生机已散尽，他心中难过。 修仙大半辈子，他已经很少体会到凡间的七情六欲，只是此时心头五味杂陈，充满着难言的愧疚，轻轻道：“对不起。” 只是很快的，青阳子脸上露出了惊容，他的神识凝注，直盯着顾辰体内的一点绿光。 ……………………………………………………………………………… 这两章写得有点艰难，可能是因为太久没更新了吧，说来实在愧疚得很，但工作所限，哪怕有心想要爆更也是有心无力，毕竟我还做不到全职，说起来现在这个状态，想要全职只怕殊为不易，我不是那种很有天赋的作者，我也写不出爽文，能够写出来的，便是心中想到的故事，装点成一篇篇正剧给大家看，只希望大家能从其中收获感动，这就是我的希望。 闲话少说，近期我正在调整时间，争取早点恢复稳定更新，把更好的内容呈现给大家，我只希望大家相信，也是我所相信，这本书一定会好好地写到结局，一定会把我心中想说的话，想表达的东西，都通过这本书带给大家，这也是我所希望的，谢谢大家的默默支持，你们的支持是我坚持的动力。 第382章 感应 梁州，青木镇。 如今的青木镇宁静祥和，平民百姓安居乐业，南方那片无边树林因为玄木门修仙者的频繁来回，已经变得不再那么可怕，渐渐地已经开始有青木镇的居民恢复了以前的生活，入那林中渔猎、耕种，还有采药。 只是相比以前，青木镇终究还是冷清了许多，当初那场骚乱对居民影响巨大，让他们感受到南方那片无边树林的恶意，世世代代居住且赖以生存的地方，竟然与那种怪物藏身之处连在一起，让人住得很不踏实，不少人为此背井离乡。 青木镇外的世界很广阔，繁华热闹的城市比比皆是，走得越远眼界越开阔，越能够感受到青木镇的贫穷落后，但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在外面扎下根来。 这世界上有很多人从一生下来便适应了那片水土，最终是因为安土重迁也好，是因为能力所限也罢，最适合他们的地方，也往往是那块最早立足的土地，陆续有人回来了，怀着忐忑、战战兢兢地回来了。 刚回来那会儿，每日每夜里提心吊胆，下意识里总要望向那片树林，担心什么时候又有那种嗜血的怪物跑出来，将他们永远地留在这里，留在这片他们怎么也离不开的土地。 日子平平静静，生活比以前还要冷清，包子铺的老板张大山带着一个伙计，每天都会进那林中去采药，为铺子对面的药店劳作，而那药店的主人，正是年逾八旬的许老神医。 许老神医的子女都走了，他们不愿留下来，许老神医或是抱着时日无多的念头，因此将生死置之度外，不将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总之他去而复返，再次操起旧业，他的医术精湛，这么多年的从医经验帮助了自然人，令青木镇更快恢复元气，但他终究腿脚不便，赖以包子铺的老板张大山和一伙计帮忙，才能保证每日治病疗伤的药草不断。 张大山每日进出树林给了不少人勇气，渐渐地有人亦迈出了一步，做出了尝试，生活从那个时候便慢慢恢复到正常。 张大山一早卖完了包子，背着竹筐走出来。 “张老板，要去采药了吗？”有路人打招呼。 来往药店的人亦投来感激与和善的目光。 这段时间张大山每天帮着许老神医进林子里采药，那些药都用来治疗他们这些伤患，虽然多是小伤小病，无足轻重，但到底得了张大山的恩惠，青木镇的居民对张大山很客气，连带着张大山的包子也越来越好卖了。 张大山点头道：“趁着现在还早。” “要小心点儿。” “是了，不要勉强。” “回头我跟你一起去。” 众人近前来相送。 从药店中走出来一个妙龄少女，唇红齿白，扎着两条辫子，背着个小小竹篓走了过来。 张大山讶异地看着她，只见她说道：“大山叔叔，今天我跟你们一起去。” 张大山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你一个女孩子可去不得，太危险了。” 少女摇头道：“大山叔叔，我一定要去，我爹娘吃了许爷爷的药已经好多了，可是我家没钱买药，许爷爷虽然说不用还，可爹娘说了，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以报，我什么都做不来，但采药还是懂的。” 无边树林如今变得安静多了，不仅因为进去的人少了，还因为当初那一场灾难，让里面的动物少了很多，死了的跑了的都有，如今就跟青木镇一样冷清。 冷清便冷清了吧，至少目次来看很安全，可是经过那一劫，谁也不敢肯定无边树林里还有没有那种怪物，如果不是因为有玄木门的仙师在，众人此时连站在这里聊天的胆子都没有，哪怕是已经来回无边树林多次的人，依然对那树林怀着深深敬畏。 这年少的女孩却说想要跟张大山一起去采药。 一时间，众人亦跟着相劝起来。 “慧儿，你很有心，你爹娘的病我们会帮忙的，但采药这事，你还是别去了。” “对啊慧儿，就算你想帮老神医的忙，也不一定非得采药不可，依我看，你不如帮老神医做做家事，伺候着他老人家一日三餐，也就可以了。” “这个主意不错。” 街坊提出的建议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同。 许慧儿却问道：“为什么慧儿不能去采药？因为慧儿是女生，所以碍手碍脚吗？” 众人自然连说不是，解释着采药之事的危险性，确切地说应该是那无边树林的危险性。 “无边树林既然危险，为什么大山叔叔每天都要去采药，为什么帮他的人那么少？大山叔叔每天都冒着生命危险去采药，是在帮我们，我想，也该有人帮大山叔叔。” 这话像是一场初春雨，湿润了许多人的心田，尤其是张大山听了这话，满怀感动，但这话也像是一把诛心刃，狠狠地刺进了许多人的心里，曾几何时，张大山冒着生命危险入林采药成了义务之事？ 一时间，众人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一人从包子铺里走了出来，他亦背着一个竹筐，跟张大山背的竹筐一样大小，都比许慧儿的竹篓大得多。 许慧儿眼睛一亮，指着来人道：“青风哥哥会照顾我的。” 被唤作青风的少年，一头长发黑亮，那双眼睛漆黑深邃得仿佛不见底一般，脚步缓慢，但走起路来全不拖泥带水，眨眼之间便已经来到张大山身前。 许慧儿的手几乎要指在青风身上，她的那句话也才刚刚说完而已。 许慧儿眼睛落在青风的脚上，她一直都想不明白，青风到底是怎么走路的，为什么看起来那么慢，走起来却那么快？ 刚刚的对话，青风在包子铺内听得一清二楚，但还是故作不知，问道：“大山叔，这是怎么了？” 张大山无奈指着许慧儿道：“这丫头想跟我们一起去采药。” 见青风望来，许慧儿挺了挺小小胸脯，表示自己不会改变主意。 “你会采药？” “会！” “怎么采？” “你让我采什么我就采什么！” “就用这小竹篓？” 许慧儿的眼睛落在自己带着的那个小小竹篓上，这竹篓大小连青风背着的竹筐的五分之一大都没有，但她还是点头。 青风摇摇头，直接道：“我们去采药，你帮我们看店。” 包子铺里没什么好看的，包子都卖完了，如今的青木镇人少却团结，没什么不良风气，说是路不拾遗也不夸张，自然更不需要看店，但众人皆点头，认为青风这个建议非常好。 许慧儿气着大喊道：“我一定要去！你们不带我去我就自己去！” 这样一来，大家犯难了。 他们关心许慧儿，不想让这样一个懂事的小女孩遇到危险，可是懂事的女孩在固执起来的时候，却似乎变得有些任性了，他们很为难，总不可能硬把许慧儿绑住、禁足，不让她跑出去吧？谁知道她什么时候真的会溜进树林里？ 青风耸耸肩，对张大山道：“大山叔，带上她吧。” 张大山苦笑着点点头，叮嘱着许慧儿，让她一定得听话，许慧儿连连应是。 终于能去采药了，许慧儿很高兴，下意识里去看青风，结果愣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刚刚好像看到青风的双眼突然变成了绿色，绿得发亮，像有什么要溢出来，但再细看，那双眼睛漆黑深邃，一如往昔，像是要把所有东西都吸进去。 青风暗暗攥紧了双拳，轻轻道：“顾辰，你不要死！” 第383章 符文 青木镇并不大，几十年来，定居在这小镇里的面孔基本上就没变过，街坊邻居、耕种渔猎、生意往来的都是那几张面孔，时间久了，青木镇里到底都有些什么人，哪些人是本地人哪些人是外地人，都是一目了然，想都不需要想，本地人总能轻易认出本地人。 而且青木镇往南接着那无边树林，不是交通枢纽，哪怕是外地人，会经过这种地方的可能性本就不大。 奇怪的地方就在于，这样一个地方，居然会有一个大客栈——青木客栈。 青木镇存在了多少年，那间青木客栈似乎就经营了多少年，是青木镇中唯一能看到外来人出入之地，青木客栈门前人来人往，但古怪的是，哪怕青木客栈就在这青木镇中，但来往于青木客栈的客人，青木镇的居民却是一个也未曾照面过，只是能看到时不时有人从青木客栈出入，而后那些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无迹可循。 直到不久前才知道，那家青木客栈来头不小，背后有仙家的势力。 得知了这一点，青木镇的居民顿时变得谨慎起来，以往大大咧咧从青木客栈门前经过，嘈杂吵闹自在得很，甚至还不时有人进到那客栈里面去观光寻人，但现在却没人敢这么做，经过青木客栈时，众人心存敬畏，甚至有些畏畏缩缩地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对此青木客栈就仿佛看不见一样，没有任何异常，以前是怎么样，如今还是怎么样，想来以后也会是这个样，只是青木镇的居民，却再也没有办法以之前的态度来面对了。 事实上在那次灾劫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玄木门的修仙者突然对整个青木镇的现有居民进行了一次彻查，记录下了本地居民的信息。 修仙者向来高高在上，对他们这些凡人不理不睬，玄木门突然一反常态做出这种事情不由得青木镇的居民不在意，只是面对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师，他们骨子里本来便有敬畏，加上对那无边树林心惊胆颤，生活安然都得仰仗玄木门的修仙者，因此他们都很合作，只是这其中便多了一个小插曲。 虽然不知道玄木门记录下本地居民的信息是要做什么用，但是从几个外来者被玄木门修仙者带走之后一去不返，大家都知道不是什么好事，而当时张大山却不知从哪里带回了一个少年，那少年刚被带回来的时候奄奄一息，是被张大山装在竹筐里，随着草药一起带回来的。 张大山不顾自身安危，帮着青木镇居民，为许老神医进入那无边树林中采药，这一做法深得居民感激，因此当张大山带回那个少年的时候，众人都自来帮忙，可还不等他们见到那个少年，玄木门便开始清查户口。 青木镇是荒远的小地方，居住在这里的都是一群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凡夫俗子，人口稀少，少有适合修仙的人才出现，因此哪怕玄木门离青木镇不远，但平日里根本就没把这种地方放在眼里，谁是小镇居民谁不是，都是由本地人说了算。 少年也就这样被留了下来，当他醒过来之后，居民们知道他叫青风。 之后青风跟着张大山一起生活，也常随张大山一起进林子里采药，而每次都收获不菲，也不知道是张大山采药的本事越来越强，还是说青风真的就是张大山的福星。 托那两人之福，许老神医的铺子里药材不断，他们也不再需要担心伤病之扰，在那之后，张大山从原本每天都要进林子采药且常一无所获，到如今半个多月才需要进林一次，变化实在明显。 似乎那无边树林再也没有危险了，也是因为张大山与青风，渐渐地开始不断有人尝试走进那片树林里，慢慢地青木镇开始有了恢复到以往那种生活的趋势。 玄木门的人还是时不时地会出现在青木镇清查人口，也时常会有人进出树林，这样的事情重复得多了，自然也就会有人在意了。 有年长者过来对青风道：“到了林子里后，记得不要太出风头，遇到仙师就低下头，不要跟他们说话，一切都交给大山去处理。” 青风点头。 有人拉着那年长者，笑道：“行了行了，有完没完，每次青风进林子里你都是这几句。” 众人相视会意一笑，看起来倒是其乐融融。 青风很喜欢这种感觉。 自懂事起，他便一直默默随着孤单，身边没有人可以聊天，可以吵闹，在那静静的青之森里长大，如果不是顾辰与杨婵的闯入，且三人成为好友，青风不敢想象自己能够过如今这样的生活。 当他醒来之后，还是对张大山充满了戒备，可是在一些聊天片断里面，得知了张大山与顾辰相识，凭着对顾辰的信任，青风留了下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对身边的人敞开了心扉。 就像众人都知道他的身份可疑，都知道他不是青木镇的居民，却还是愿意为了他瞒着那些修仙者一样，青风的心感觉到这种难得的温暖，想要珍惜这一切。 但显然玄木门的那些修仙者还没有放过他，那些时不时来往于青木镇与无边树林之间的修仙者，与其说是在守护着这小小乡镇，倒不如说是一直在搜寻他的踪影，而且随着时间过去，那些修仙者还是时不时来回，青风更加确定这一点。 青风觉得，玄木门的人只怕掌握了什么手段，能够知道自己的位置，但那种方法有局限性，知道的位置只能是大概范围，所以一直无法锁定他的位置，但青风越来越警惕，不警惕不行，不然被玄木门的人找到会是迟早的事。 青木镇的居民能够帮他隐瞒，可是这种隐瞒不知道能够持续到什么时候，青风不是不信任青木镇的居民，只是从他传承来的记忆当中，有不少都是青之精灵受到了人类的背叛，遭遇了数次危机，那些历史让他不敢不防。 离开青之森，这个世界能够让他信任的人只有顾辰，以及那些与顾辰有关的好人，除此之外其他的人他都不相信，因为顾辰是他第一个朋友，正是出于对顾辰的信任与投缘，才会让他送出了那个积累了十年生机的青之符文。 青之符文被深藏于顾辰体内，寻常的仙家手段也很难探查到，区区十年生机对修仙者来说不算什么，但对如今修为薄弱的顾辰来说，却绝对是无价之宝，那蕴藏了青之精灵积累十年生机而成的一道符文，在关键时候将会是顾辰重获新生的关键。 顾辰自己引动不了青之符文，这个符文只有在顾辰的生命垂危的时候才会自行引发，而一经引发，作为符文创造者的青风便会有所感应。 他知道，青之符文触动的时候，也正是顾辰遇到有史以来最大危机的时候，他很担心顾辰的安危。 照理说既然有青之符文，至少顾辰这条命是保住了，可是能让顾辰遇到生死危机，那处境只怕不会太好，青之符文的强大生机可以让顾辰在短时间内恢复，可是接下来呢？ 那只有十年生机的青之符文能救顾辰一次，但救不了第二次，如果顾辰险死还生，又被卷入同样的危局之中，又能怎么办？ 第384章 希望(新年快乐!武汉加油!) 当发现顾辰体内出现那一点绿光之时，青阳子的心中充满了疑虑、惊讶，还有一股强烈的惊喜，他能够感觉到顾辰的生机正在复苏。 然而顾辰明明已经受到了致命伤，而且生机几乎完全消散，纵是青阳子也回天无力，顾辰自己是怎么做到的？ 那绿光之中充满着的勃勃生机，仿佛可以给这人间带来生的希望，充满了温柔与指引的伟力，令人心安与着迷，顾辰身上的致命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生机散而复聚，渐渐强烈。 此情此景，让青阳子想到了记载在仙古书籍中那掌管生命的神族，被称之为青之精灵的存在，传说中那一族掌控生命，为天地带来勃勃生机，其能力可以让任何死去的生灵起死回生，这无疑可是逆天的神通，只要能够得到青之精灵的承认，得到青之精灵的青之符文，只要遇到濒死危机就能触发，哪怕想死也不容易。 青阳子的阅历是极为丰富的，正因如此，他才能一眼认出顾辰身上出现了青之精灵的气息，但纵以他阅历之丰富，对青之精灵也只在仙古书籍中见到，现实中未曾见过，他没想到顾辰小小年纪，竟然会有这般际遇，能够遇到那早已经不知所踪、甚至不知道存不存在的青之精灵，甚至还让青之精灵在他身上留下了青之符文。 眼下这青之符文或许就是唯一能让顾辰死而复生的指望，青阳子不容许任何人的打扰，浴日剑猛然出鞘，剑光一闪间，无数剑气涌出，将顾辰里三层外三层给团团围住。 那些剑气散发着春阳一般的暖意，并没有什么杀伤力，却将在场所有人都朝后逼退了好几步，让他们离顾辰更远了一些。 柳祯闻言猛然抬头，又惊又喜道：“师傅，您是说顾师兄还有救？” 青阳子常常看着柳祯，这个他唯一收下来的弟子，资质悟性俱是不俗，但若不是柳祯拼尽全力使出了金乌逐日那一剑，恐怕自己要找到顾辰还得费一番功夫，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他传给柳祯并没有多久，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将第一诀练成，哪怕仅有皮毛，也足以看出柳祯的才能，但资质悟性虽然不错，心性上与顾辰相比却还有些距离。 只是柳祯与顾辰一直不对付，确切地说，是柳祯对顾辰有不服，一直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在顾辰之上，两人之间的关系算不上好。 青阳子没有想到的是，当顾辰遇上这种生死危机的时候，柳祯能够为了顾辰而拼命，这让他心中安慰，对柳祯的态度也比以前亲切，道：“他还有一线生机，能不能险死还生，就看这一次了。” 柳祯双拳握紧，说不清自己的心情，有些复杂，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很希望顾辰能够活下来的，于他而言顾辰是最佳的对手，而他也知道顾辰在青阳子心中的重要性，这对父子相处时间极短，但极为投缘。 有青阳子在，没人能靠近顾辰半步，便是青山宿，此时虽然半死不活，但也带着希冀的眼神看去，他此时形如废人，浑身乏力，已经能够感觉到生机的消逝，但如果顾辰能够活过来，他是不是还有希望？ 心境已破，心绪已乱，青山宿没有想过自己的所作所为能不能被人接受，只是想着顾辰若真的活了过来，凭着顾辰悟石所得的非凡际遇，可能他这条彻底断去的仙路还能有些指望，至于青阳子还会不会让他有这些指望，青山宿并不担心，只要回到了青阳门中，青阳子一定得让步，毕竟青阳子，终究是青阳门的青阳子。 在众人的等待中，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剑神故居静静落在大地上，看起来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就像是一片废墟，在虚空中藏了两百年，终于再度重现人间，被青阳子生生从虚空之中拉了出来，之前一无所得的众多修仙者，此时个个都围聚了过来，只是有青阳子的剑气震慑，一时之间没有人敢擅自近前半步。 青阳子将剑神故居从虚空之中拉出的手段，震撼了每一个人的心灵，让他们看到了真正的大能者，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修行到最后，竟然真的能够拥有这等伟力，他们心中树起了青阳子这个形象，心中便有了方向，在往后的几百年光阴，修仙界将因为青阳子这次的出手而重新迎来鼎盛。 顾辰觉得，自己像是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一直在半空中飘着，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知道他飘了很远很远，脑袋里也一片空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却也像是什么也没想，身心一起浮浮沉沉，直到他突然之间脚踏实地。 顾辰睁开眼睛，愣了一下。 眼前的景象，是如此的熟悉，那山、那树、那烟雾缭绕……几只仙鹤展翅，后有御剑的少女追逐其后，那几只仙鹤是她的玩伴。 少女御剑的模样看起来很好笑，颤颤巍巍，像是随时有可能摔下来，就像过独木桥一样，勉强维持着平衡，可不知道是因为追逐仙鹤心切，还是到底是技巧不够娴熟，脚下飞剑失去控制坠落，她在空中手舞足蹈，像是要抓住什么，但终什么也没抓住，随着飞剑一起掉落下去。 从这高度摔下来，那小小身子骨承受不起，顾辰飞快冲上前去，速度极快，轻轻一跃，接住了少女。 这一切只在电光火石间，在顾辰刚刚恢复意识便看到了这一幕，他的应对也只是下意识里完成的，浑然没有注意到随着他这一跃，虽然抱住了少女，但脚下偏移，竟已到了万丈深渊上。 值此危急光头，但顾辰临危不惧，熟悉的紫霄雷诀功法随心一动，运行起来，脚下有雷光乍现，直接吸住少女那把掉落的飞剑，他抱着少女，脚踏飞剑，在深渊上空一个翻转掉头，稳稳落到了山峰上。 落地之后，方才解除了危机，顾辰稍稍松了一口气，却是心头怪异，只觉得刚刚那一幕是如此的熟悉。 “师兄！呜呜……” 顾辰正走神，那少女突然哭着鼻子紧紧抱住了他，那模样看起来像是吓坏了，一抱住了顾辰便紧紧不放。 顾辰有些迟疑，这少女给他如此熟悉的感觉，让他脑海之中的记忆涌上心头，试探着唤了一声：“师妹？” 少女仍然在哭，像是没有听到顾辰的声音。 顾辰又试探着叫了一声：“魏晓晓师妹？” 少女止住哭声，抬头看着顾辰，眼中满是疑惑，因为师兄从来不曾这样叫过她，问道：“师兄，你怎么了？” 果然…… 顾辰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眼前的这少女，正是他在昆仑山上修行之时的师妹，名为魏晓晓，刚刚发生的那一幕，正是三年前发生在昆仑苍容峰上的那一幕，当时他正好随着东阳上人造访云霓，正好让他看到了这一幕。 想到这里顾辰猛然回头，在身后，东阳上人一身道袍飘飘，那身影如仙如幻，在那天地之间，孑然而立，让他生出许多亲切感。 “师傅……” 第385章 过去 从纯钧剑丢失，顾辰引咎自废修为，下山的短短一年之中，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这一切恍然如梦，但如果真的是梦，未免真实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如果不是梦，那些经历历历在目，张大山、杨婵、青风、青阳子、许慕姗、柳祯……他遇到的一个又一个人，深刻心底。 顾辰有些分不清楚，那些到底是梦还是真实，连他自己现在的模样，都分不清真假。 现在的他，是三年前的他。 东阳上人看着他，眼中含着温情，那种眼神就像是在看着自己的孩子，这种目光让顾辰很怀念，将到了嘴边的话又慢慢咽了回去。 魏晓晓连忙过来行礼，东阳上人微微一笑，对顾辰道：“你就在这里好好陪陪你师妹，为师去去就来。” “是。”顾辰连忙应下，他记得三年前，东阳上人带他来到苍容峰，是与云霓有事相商，而所商量之事恰恰与他自己有关。 想到那件事，顾辰心中敲响了警钟，距离事发还有两年的时间，还有时间阻止，他徒然握紧了拳头。 东阳上人话音刚落，人已飘然远去，让此时的顾辰就算想说什么也来不及，而在这时魏晓晓拉住他的手道：“师兄师兄，你难得来一次，一定要好好陪我。” 顾辰连连点头道：“好。” 此情此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顾辰茫然不知，只知道自己回到了三年前，此时他还是昆仑弟子，体内经脉还是原来的经脉，此时的他也还没有被封为道子，但已经初露天赋，得到昆仑重视，被重点培养。 顾辰知道，一年后他修为突破至一元境之时，便是正式成为昆仑道子的时候，再夯实修为，打牢根基，便被赋予守剑人身份，能够就近瞻仰纯钧仙剑，也是在他成为守剑人之后，纯钧仙剑遭窃。 顾辰的视线追着东阳上人远去，但绕是以他的目力，在这云雾缥缈间，也难以看清东阳上人的踪迹，此时他应已进那烟霞之间的精美阁楼，见到想见的人。 即便天赋卓绝，能够成为昆仑道子，但想要成为守剑人却没有那么容易，事关纯钧仙剑，一个小小一元境的修仙者是没有资格近前的，只是东阳上人此番前来苍容峰，便是为了顾辰来一争这个资格，只要能够得到云霓的承认，加上他东阳上人从中发力，要让顾辰在修为突破一元境，真正当上昆仑道子之后，再取得守剑人的身份，并不是没有可能的。 事实上守剑人的身份顾辰并不看重，在他看来，修仙已是寻常事，他从懂事起便一直在修行，资质还算不差，也慢慢能够从枯燥乏味的时间里品味到乐趣，于他而言修行并不是一件很辛苦很煎熬的事，只要按部就班修行下去，待到他修为上来了，这个守剑人的身份也能顺理成章拿到手，他并不急。 只是东阳上人坚持要为他争取，说是纯钧仙剑暗藏仙机，如今仙路断绝，就算修为再高也登不了顶，成不了仙，只有在纯钧仙剑上还留有一丝希望，而放眼整座昆仑，最有可能握住这希望的便是顾辰了，为了顾辰的将来着想，东阳上人认为，顾辰越早接触纯钧仙剑越好，而一旦顾辰真的窥探到了仙机，整个门派说不定也能随之鸡犬升天。 既是为了顾辰，也是为了昆仑，这个理由也正是东阳上人准备拿来说服云霓的理由，更是将用来说服昆仑其他长老，甚至包括那位昆仑掌门——云归真人的理由。 只是现在顾辰突然觉得，如果当初东阳上人不带他来苍容峰，如果云霓没有答应东阳上人的要求，如果他做不成守剑人，说不定纯钧仙剑不会被盗，如果不是因为有他这个修为这么低的守剑人碍手碍脚，说不定当初盗取纯钧仙剑的那个人能够被抓住。 可惜没如果…… 但谁又能想到，有东阳上人在囚龙峰上护法，竟然还能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纯钧仙剑盗走？来者修为这般高，就算守剑人不是顾辰，换了另外一个人又能怎样？就能有所保证吗？ 现在想这么多于事无补，好在现在是在三年前，距离顾辰成为守剑人还有两年的时间，虽然看不清楚现在的状况，但是现在他觉得有希望能够阻止。 “师兄……”见顾辰一直在走神，魏晓晓有些不满地缠着他，。 顾辰收拾心情，陪魏晓晓谈天说地，与三年前不同的是，在去人间走了一遭后，顾辰懂得了很多事，因此话多了不少，记得以前每次魏晓晓缠着他时，都是魏晓晓在说话。 顾辰滔滔不绝，但魏晓晓却有些郁郁寡欢，直到顾辰注意到她的神情，停了下来，问道：“怎么了？” 魏晓晓问道：“杨婵是谁？许慕姗又是谁？还有什么张大山、青风？他们都是谁？” “咦……” “师兄你刚刚说来说去，总是离不开这几个人，而且你什么时候认了一个义父了，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这……”顾辰很难解释，因为这些都是两年后发生的事情，而且如果能够防止纯钧仙剑丢失，阻止那个盗剑的人，说不定两年后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他也无法见到刚刚说到的那几个人。 区区一年的相处，那些人就已经在自己心中留下了这么深刻的印象。 顾辰看着魏晓晓，少女的面容似乎有了一点模糊，那急切中带着担忧的神色，仿佛在害怕什么，可她到底在害怕什么？ 顾辰来不及去想，他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虚幻，只有他一个人清晰真实。 “师妹……” 顾辰心头一紧，上前一步，但魏晓晓已从他面前消失，他再没有看见魏晓晓，整个空间只有他一个人。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没有人回答顾辰。 很快，空间慢慢凝实，清晰地显现出现，东阳上人就站在顾辰面前。 “师傅……” 东阳上人道：“顾辰，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守剑人了，明天下去囚龙涧守剑，这是你的机缘，能不能争到仙缘，就看你了。” 明天！？ 顾辰发现，比起前不久，他的身体长开了，身高长了，修为也涨了，现在的他已经是一元境的修为，时间眨眼就来到了他成为守剑人的那一天。 顾辰急道：“师傅，我不能当守剑人！” 东阳上人微微一笑，道：“傻孩子，纯钧仙剑藏有仙路之谜，又是昆仑道法的根源所在，不管你能不能窥探一二，对于你的未来都大有好处，这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机缘，而一旦你真的得窥仙机，那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之局，整个昆仑都将因为你而获益，这可是百利而无一害之举，为什么不能当？” “因为……”顾辰急切间，将未来之事说了出来，可是他发现，他的声音突然传不出去了，嘴巴一张一合，可就是没有声音传出。 东阳上人就像没有注意到他的异状，又接着道：“你或许是担心自己修为不够，可是你不用担心，囚龙涧说到底可是昆仑重地，况且为师到时候也会在囚龙峰上为你护法，不会让任何人打扰你参悟纯钧仙剑，你自放心前去就是。” “不……师傅，你不能……” 当顾辰可以发出声音来的时候，周围的一切又变得模糊虚幻，东阳上人已经不见了。 他知道，时间又在往前推移了，就跟刚才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顾辰在原地急得团团转，“我到底是回到了过去，还是说这一切只是一个梦？谁能告诉我？谁来告诉我？” 第386章 醒转 声音远远传出，被这虚无空间吞噬，传不出去，自然无人听闻。 顾辰有些绝望，这到底是怎么了？ 恍惚间空间再度清晰，顾辰猛然抬头，看到东阳上人站在他的面前。 “师……” “这就是纯钧仙剑，你在此静守一月，为师会在囚龙峰上为你护法。” 听到东阳上人的话，顾辰下意识里便转头看去，在这一万五千丈深的囚龙涧下，纯钧仙剑傲然屹立，剑身高俞十丈，其上光华流转，宛如出水的芙蓉雍容而清冽，剑柄上的雕饰如星宿运行闪出深邃的光芒，那剑身浑然一体，就好像清水漫过池塘般从容而舒缓，剑刃就像壁立千丈的断崖崇高而巍峨。 这一幕与那深深烙印在记忆深处的剑影重叠，再一次震撼着顾辰的心灵。 纯钧仙剑不管再看多少次，总能够给他的心灵带来冲击，直到现在他依然想不通，这样的一把剑，怎么说丢就丢了，而且还丢得这般无声无息，毫无道理可言。 对了，丢剑！ “师傅……” 顾辰急于要告诉东阳上人纯钧仙剑将丢的事情，可是他才刚开口，东阳上人已经身化流光，拔天而去，速度之快，让顾辰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将他知道的未发生之事宣之于口。 顾辰感到有些无力，冥冥之中似乎有某股强大的力量在限制着他的言行，不让他干扰未来的运行，想要将未来之事说出口的时候，便会遇到了重重阻碍。 纯钧仙剑静静矗立，只有它一如往常，看起来庄严，顶天立地，亦看起来淡然，静默了千年时光。 顾辰的眼中有着光芒，那是属于纯钧仙剑的光芒，映在他的眸中，他轻轻道：“看着吧，这一次，我一定要知道对方是谁？” 纯钧仙剑被盗之前，顾辰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当他醒过来的时候，纯钧仙剑便已经不见了，他甚至连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或者说晕过去的，还不知道。 这一次他恢复了修为，又有所防备，有心算无心之下，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够看到盗剑者的真面目。 可就在顾辰自信满满的时候，周围的一切又变得模糊了起来。 “不！”顾辰朝纯钧仙剑快走几步，想要离那把剑更近，想要紧紧去抓住那把剑，以此来抵抗这种仿佛时空切换一般的异常，可是纯钧仙剑就在他的面前归为虚无，他什么都抓不住，满满的自信在这种不可抵御的力量面前被击得粉碎。 这种事情一而再再而三，让顾辰绝望，他不知道接下来会被切换到哪里，只是他已经明白到一个事实，既定了的现实，已经发生了的事情，无法改变。 修仙者再如何逆天而行，但总有些逆不了的事情，眼前便是如此。 当周围一切渐渐清晰，顾辰发现自己站在昆仑之巅，面对着众多师长，有昆仑掌门云归真人，有一直与东阳上人不对付的长老许攸，有与东阳上人相交莫逆、助他成为守剑人的长老云霓……还有东阳上人。 突然之间便面对他们，被众多昆仑弟子围在中间，这一幕让顾辰的心直沉到了谷底，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抬头看去，只见空中黑云滚滚，一道紫色雷电猛然落下，劈在他的身上，熟悉而又陌生的痛楚席卷全身，让他全身发颤，全身一挺，一个恍惚，坐了起来。 入眼处，是满目的凌夷，豪华的宫殿布满了蛛丝一般的密纹，房间庭院早已破损得不成样子，隔着一层朦胧，他仿佛能看到不少的人影，与他还有一些距离。 这里是……剑神故居。 那一层朦胧将他包围在其中，细细看去，原是一层薄薄的剑气，剑气虽薄，却有凌厉的气息蕴含其中，胡乱靠近的话，必会受到那剑气最为可怕的攻击，后果难料。 而随着他的醒来，那层剑气慢慢散去了，顾辰看清楚了那些人影，他的目光凝注在青阳子身上。 “义父……” 看到青阳子的那瞬间，顾辰竟然有种朦胧的错觉，仿佛那一刻青阳子的身影与东阳上人整合在了一起，两人不分彼此。 顾辰在众人的包围之下，哪怕人并不多，但还是让他联想到了昆仑山上被众多昆仑弟子包围，一道紫色雷电落下的场景，让他心头一黯，一只手轻轻按在他的天灵上。 顾辰的目光微动，没有躲闪，也来不及躲闪，一开始还隔着一段距离，眨眼之间便能来到顾辰面前，有这种手段的，在场只有一个人能做到。 探查了一番顾辰的身体和经脉，确认他确实已经无恙，青阳子松了一口气，道：“没事就好。” 不用想也知道，必是青阳子赶来救了自己，尤其是看到狼狈的青山宿，此时如同垂暮老者，一身死气的模样，顾辰很感激，道：“谢谢义父。” 青阳子摇头道：“不用谢我，我终究来得太迟，险些害你丧命，你能险死还生，都是因为你体内那一道来自青之符文。” 青之符文？ 顾辰想到了青风，心头一暖。 青之精灵已经销声匿迹多年，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青之精灵的存在，而且看起来与顾辰有些关联，只要能够得到青之精灵的力量，哪怕是普通人类，也能大大延长寿元，无需如修仙者般终日苦修，还要为突破瓶颈焦头烂额。 但是青阳子没有追问顾辰有关于青之精灵的事，这个消息一旦走漏，只怕整个修仙界会围绕顾辰与青之精灵展开一场腥风血雨，届时就算是他也没有办法阻止，他不可能终日守护在顾辰身边，这个秘密，只能让它永远只是一个秘密。 青阳子提醒道：“此事你知我知，切不可再让第三人知晓。” 顾辰怔了下，明白过来青阳子的意思，点了点头。 青阳子特意交代，那么这个第三人，自然也就包括了许慕姗在内。 不过顾辰突然在想，就算许慕姗真的知道了，也只能算是第四人了，因为还有一个人知道青风与顾辰之间的关系，那个人便是杨婵。 从未有一刻如此时般，顾辰对昆仑、对杨婵、对青风，甚至是对张大山，充满了怀念与眷恋。 身体渐渐恢复了一些气力，顾辰勉强站起，青阳子传出一道暖和的气息，在顾辰体内流淌，帮他加快调息。 柳祯见此连忙上前来扶住顾辰，不过因为相隔有一段距离，到了顾辰身边，他花了一些时间。 青阳子道：“他就交给你了。” 柳祯点头。 青阳子身形一闪，又退到原来的位置，一把抓住奄奄一息的青山宿，化为流光远去，离去之时，青山宿那充满了希冀与渴求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顾辰的身上，可是直到离去，他依然没能说出什么话来，随着被青阳子带远，他眼中的希冀与渴求渐渐变成了绝望与无力…… 方才由于青阳子在，所以哪怕看到顾辰醒转，也没人敢上前来，直到青阳子离去，青阳门众人、以及妖宗众人这才纷纷上前，一群人又围在顾辰身边。 陈鹰抱着许慕姗，犹豫着是不是要唤醒许慕姗，顾辰摇头道：“让她好好休息会儿吧。” 许慕姗承受了太大的精神压力，此时见顾辰没事肯定会喜出望外，只是这种情绪的大起大落对她的心境不利，还是让她好好休息，等她醒来再见到顾辰自然就会好的。 虽然不甘心，但是陈鹰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在他与顾辰之间，许慕姗总会毫不犹豫地站在顾辰这一边。 陈鹰道：“她很担心你。” 顾辰点头，深深看了陈鹰一眼，而后道：“我知道，这一次谢谢你们。” 第387章 事毕 发生了太多事情，几经起伏，让所有人都感觉一阵疲惫，虽说是修仙者，但他们如今修为低微，相比凡人来说是有一些超凡手段，但究其本质，这些人都还太年轻，阅历远远不足，还不足以让他们能够轻松处理好所有遇到的事情。 像这一次的事件，便让他们生出了许多无助，如果不是青阳子及时赶到，今天的事只怕凶多吉少。 只是这次事件，就这样解决了？ 顾辰将昏迷不醒的罗程背起，很是担忧罗程的状况，罗程为他承受了青山宿一记搜魂术，如今昏迷不醒，甚至顾辰根本就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清醒，心情很是沉重。 青山宿所掌握的搜魂术残缺不全，哪怕最后顾及罗程是青阳门弟子而将罗程的记忆打了回去，可是那搜魂术歹毒至此，如何能保证罗程可以安然无恙？ 顾辰不敢贸然叫醒罗程，甚至施法为他屏蔽了外界一切影响，中了搜魂术，只能让他自己慢慢恢复，能不能挺过来只能看他自己，若强行将他叫醒，只怕仅存的一点儿恢复的希望也会失去，哪怕是青阳子只怕也只能通过这种方法来帮罗程。 当顾辰与一众青阳门弟子、妖宗弟子从剑神故居中走出时，终于是见到了这座宫殿的原貌，或许算不上原貌，在出现了残破毁损之后，形如一把巨大而残存的剑，斜插在地面上，夕阳余辉落在剑上，拉长了阴影，巨大的剑影似乎能将十里之外的知明城覆盖。 宫殿中的剑气早已被损耗一空，半点儿无存，如今的剑神故居再无剑气，只是形状古怪，却显巍峨的建筑，震撼凡人的心灵，却无法在这些修仙者心中掀起半点儿波澜。 绕是如此，依然有些修仙者不甘放弃，再度进入其中寻找机缘，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最终只能忿忿离开。 事情都结束了。 想到老剑神还有在虚空乱流之中的剑神居，以及插在剑神居中的那些剑灵不灭的宝剑，，蕴藏着剑主人的精气神，默默守护了剑神居与老剑神两百多年，一朝消失无迹，空余眼前废墟，再鼎盛的宗门也难逃时光阻隔，终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顾辰的心情很复杂。 眼前的剑形建筑让他联想到那把巨大的纯钧仙剑，剑神故居已成废墟，昆仑也会有这么一天吗？ 不会的！ 顾辰不由得连连摇头，作为修仙界顶尖的宗门，昆仑影响着修仙界的格局，如果没有昆仑，修仙界必将大乱，而只要昆仑依然是昆仑，修仙界就乱不起来，屹立千年的大门派，早已在时光长河之中留下了它浓墨重彩的一笔。 “何师弟，别来无恙。” 正思索间，有声音传来，只见两男一女负剑而来，看他们的样子，像是与何杰桐熟识。 “你……你们是……”何杰桐只在一刹那的迷惘之后，便认出了来人身份，“聂师兄、吴师兄、苏师姐！” 何杰桐激动上前，与三人携手，道：“太好了，没想到真的能够找到你们，师傅他一直在找你们。” 苏巧巧笑道：“你四处散布消息，可不就是要引我们前来见你，如今我们来了，也是遂了你的意。” 何杰桐不好意思道：“师姐见谅，实在是师兄师姐行踪难测，如果你们不想现身，我怎么也找不到你们，不得已只好出此下策，师傅他又没给我多少时间。” 聂归鹏看着何杰桐，轻轻道：“你已经长大了。” 何杰桐鼻子一酸，刚开始的时候，他的修行便是聂归鹏教的，对这位师兄，他当成自己的长者一般尊敬，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要比钟鼎都来得亲近。 “师兄，你们……会跟我回去吗？” 这一次散布消息，就是为了将这三位引出来，何杰桐奉钟鼎之命要将他们找回去，可是刚刚他提了两句“师傅”，这三位师兄师姐却无动于衷，没有要接过话去的意思，让何杰桐生出希望不大的预感。 果然，吴磊很干脆地道：“不回。” 斩钉截铁而毫无半点儿商量余地的语气，让何杰桐突然不知道怎么去劝说。 聂归鹏笑着拍拍何杰桐的肩膀，道：“师弟，回去之后，一五一十告知掌门即可，只要我们在人间游历，只要还是青阳门弟子，便绝不会辱没师门。”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哪怕有一天，我们不再是青阳门弟子，也绝不容许任何人辱没这个门派。” “师兄……” 聂归鹏又拍了拍何杰桐的肩膀，示意他无需劝说，目光饶有兴趣地在顾辰等人身上流转，这些年轻人身上多多少少有伤，一身狼狈的有，昏迷不醒的也有，还有一个毛发银白，却如出鞘利刃一般挺立，让他暗生赞许，不由得问道：“方才有一剑，突破虚空，刺破苍穹，用的应是我们青阳门青阳御焱诀上三诀，必是得了青阳子长老的传承，不知是哪位师弟？” 何杰桐尴尬笑笑，道：“那位是柳祯柳师兄，今年刚拜入青阳子长老门下，不过方才找人去了。” 青阳子走后，柳祯才惊觉赵越灵不见了踪影，匆匆找去了，至今未归。 没能见到柳祯，聂归鹏看起来有些遗憾。 何杰桐连忙引见其他青阳门弟子，并将聂归鹏、吴磊、苏巧巧介绍给众人认识。 当知道眼前三人竟是多年前离开青阳门的三位师兄师姐时，一众青阳门弟子都肃然起敬，相关的传言他们或多或少有听说到，如今竟然见到真人，内心暗暗激动。 而当知道顾辰便是青阳子收下的义子时，聂归鹏等三人亦是错愕不已，没想到那位传说中独来独往的传奇长老，如今不仅收下弟子，还有了义子。 知道他们经过了一场恶战，聂归鹏等人护送他们回到了知明城，这次妖宗等人没有同行，他们留了下来，四处寻找那只已经不见了踪影的小天狐。 一路上倒是再无风波，只是到了知明城，他们便告辞离去了，他们现身的消息想必不用多久便会被传到青阳门，既然不想回去，他们也不愿横生枝节，选择了迟早抽身。 何杰桐没有挽留，也知道留之不住，只是心头黯然，成为只要找到了聂归鹏三人便可以相聚回青阳门，如今看来真的是自己想得太美好了。 这一次，一行人随着顾辰，都入住了都来客栈，不过没有见到客栈的小二，开好了房间，让罗程和许慕姗都能够好好休息，疲惫的众人得到了喘息，只是很多人依然想不通，为什么高高在上的太上长老，会为了顾辰这等修为薄弱的小人物废尽心力？ 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暗中布置了那么多之后，青山宿竟然还失败了，过程之中虽然有着巨大风险，但最终的结果，却是顾辰安然无恙，而那位高高在上的太上长老，落得个一身修为被废的下场。 此事必将在青阳门中引起震动，只怕以后顾辰在青阳门中的处境会更尴尬。 随着夜幕降临，夜幕消逝，这一夜过得很平静。 第388章 笑声 越灵客栈。 柳祯静坐亭内，面前是一小杯蜜，蜜很甜，只是这孤亭单人残月，显得有些冷清。 柳祯四处都找不到赵越灵的踪迹，赶到了越灵客栈，依然没有她的消息。 或许是因为少了赵越灵，越灵客栈的生意变得很冷清，当然这也是因为客栈有意不招待客人，但当柳祯到来的时候，还是被当成贵客迎了进来。 没有赵越灵的越灵客栈，让柳祯觉得索然无味，只有面前这一小杯蜜还能让他找到赵越灵在时的一点感觉，但随着这杯蜜渐要见底，柳祯开始有些烦躁。 他正要再倒一杯，一老者现身按住了他的手，道：“纵是修仙者，这种蜜也不宜多喝。” 柳祯松开手，盯着老人，道：“白叔，赵姑娘还没回来吗？” 赵越灵不在，能够在越灵客栈做主的人就只有白雄，也是因为白雄点头，柳祯才能被当成贵客迎了进来，不过白雄不愿意与柳祯有太多瓜葛，让他进来之后，并没有现身与他相见，直到这个时候才现身。 “她不会回来了。”白雄淡淡道。 柳祯猛然起身问道：“她出事了？” 白雄摇头，道：“没出事，此间事已毕，她回去了。” “回去了？”柳祯心下一慌，“回哪去了？” 白雄深深看着柳祯，道：“明天你就回去吧。” “白叔……” “你是青阳门弟子，跟我们不是一路，下次见面，说不定我们就是敌人了，多做纠缠无益，你好自为之。” “白叔……” 白雄修为远超柳祯，说完这句话，已经不见踪影。 柳祯颓然坐下，只觉这亭台变得愈发冷清。 可不是？ 先前在这里一群热热闹闹的蜂蝶早已不见，哪怕是那些毒蜂尸体也都不见痕迹，只有桌上这一壶蜜。 柳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蜜散发着淡淡的甜香，沁人心脾，却让柳祯生出许多心酸，赵越灵的身影在他的脑中挥之不去。 “你在哪里？” 天蒙蒙亮的时候，柳祯才站了起来，将这一杯蜜饮尽，剩下一壶蜜被他收了起来。 整个越灵客栈静悄悄的，不知从何时开始，这客栈中的伙计全部都不见了，只留下空荡荡的客栈无人问津，只有一名客人在客栈亭榭之下，孤单的身影迎着初阳。 …… …… 经过一夜简单的休息，顾辰没有再待在房间里，到了客栈楼下找到掌柜的，问道：“有没有包子？” 掌柜的怔了怔，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包子？” 顾辰肯定点头道：“对，包子。” 这可就难为了掌柜的，想说没有吧，眼前这人可是吕堂主看重的人，特意吩咐过要好好招待的，念及此掌柜的道：“包子本店是没有的，但我可以让人帮您去买，您要吃什么馅的？” 顾辰带着一丝缅怀道：“都可以，但一定要有猪肉馅的。” “好嘞。”虽说是找人去买，可是现在刚好客栈里没有其他人，掌柜的认为不好让顾辰等太久，于是他亲自跑腿去了。 掌柜的一走，客栈一楼便只剩下顾辰一个人了，他静静喝茶，等着他期待的包子。 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后，顾辰发现，自己的心境又有所提升，碧湖之上结起了一层薄薄的冰，这是将要迈入冰湖心境的表现。 他的一些想法也不一样了，此前的所见所闻、所有经历，都已经在他的心头沉淀。 “恭喜你，心境修为大涨了。” 来人突然现身并没有让顾辰意外，只是淡然给来人倒了一杯茶，等到来人坐下，顾辰才道：“我得跟你说声谢谢，吕严。” 吕严拿起茶饮了一口，而后嫌弃道：“虽然是我店里的茶，不过说实话，真的挺难喝的，修仙者的修行远离凡尘，慢慢地就忘了人间的滋味了，我很难习惯这一口。” 顾辰轻笑，但并不觉得茶难喝。 “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性格太淡了，给人一种无欲无求的感觉，这样不觉得很没意思吗？” “无欲则刚，这没什么不好。” “无欲则刚吗？”吕严翘起一条腿，看着顾辰，“那求生的欲望呢？” 顾辰看着吕严。 吕严道：“我以为你死定了，可没想到你活得好好的，在那种境况下还能转危为安，你的命挺硬的，是因为你的求生意志比别人强，还是仅仅只是因为你的奇遇？” 顾辰沉默，这个问题，让他觉得挺难回答的。 吕严又给自己倒了杯茶，道：“当然，这个不重要，结局是一样的，只是我这个人好钻这个牛角尖，不过这也不关我什么事，你可以不用回答。” 说着一口饮尽，又倒了一杯。 顾辰道：“你不是说茶不好喝吗？” 吕严翻了个白眼，道：“你管它好不好喝，这是我店里的茶，我想怎么喝就怎么喝！” 吕严又连喝了好几杯，抬眼见顾辰没有理他，只是慢慢地品着茶，突然觉得挺没劲的。 顾辰抬眼看了他一眼，道：“你心情不好。” “对啊，很不好。”吕严一下子就来了兴头，一句接着一句，“我都不知道这辈子造了什么孽，居然会惹上那样一个母夜叉，不仅无理取闹，而且还无事生非，偏偏我还不能放着她不管，她去送死我还得去陪她一起死，还好我命大，不然这个时候你就见不到我了，偏偏那母夜叉还怪上我了，怪我救她，怪我把她带离险境，你说有没有这个道理？” 话一多，吕严又连喝了几杯茶，见顾辰还是一派淡然模样，他追问道：“你说我冤不冤？” 顾辰配合着点头道：“挺冤的。”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吕严一脸期待地看着顾辰。 顾辰很配合地……摇了摇头。 吕严嘴唇哆嗦了一下，拿起茶壶就往嘴里送。 顾辰看见他这种喝法，默默喝完了杯子里的茶，然后把茶杯倒置在桌上。 吕严看着他，道：“不喝了？” 顾辰点头道：“不喝了。” 吕严看看手中的茶壶再看看顾辰，顾辰眼观鼻鼻观心，像入定了一样。 就在这时掌柜的端着几笼包子走了进来，顾辰道：“我要的包子到了。” 吕严回头看到掌柜的，脱口而出道：“掌柜的，你去买包子？帮他？” 掌柜的有些无地自容，以他这种身份的人竟然跑去买包子，这一路走得有些难为情，没想到回来竟被吕严撞个正着，回头得被当成笑柄了。 他连忙把包子送到顾辰面前，什么话都不说，转身就走。 吕严盯着他走近，再盯着他像逃似的走开，不由得哈哈大笑，满肚子的怨气散了一半，朝顾辰比起了大拇指。 看到顾辰一脸诧异，吕严笑着道：“你知道他是谁吗？你让他给你买包子？哈哈哈哈！关键他还真的去买了哈哈！！” 远远躲开了的掌柜的气得吹胡子瞪眼，没想到这个堂主这么不靠谱，他很想站出来辩解几声，毕竟如果不是看在吕严面上，他是绝对不可能帮顾辰去买包子的，可是他也知道吕严那大嘴巴，真要出来跟他理论了，恐怕自己得被这货喷得里外不是人。 忍！ 吕严伸手拿起一个包子就咬了一口，咽了下去后把剩下的包子直接放在桌上，笑道：“不错不错，这次出来见你果然值，至少我心情好多了。” 顾辰看着那个被吕严咬了一口后随便放下的包子，眸光微暗，他默默吃着包子，一口一口吃了下去。 第389章 问题 吕严突然起身走开了，而与此同时，一个声音从顾辰身后传来。 “顾辰……” 还不待顾辰转身，那人已经飞快来到顾辰身边，将他拉了起来，左看看右看看，还忍不住捏着顾辰的脸转了几下。 “疼疼疼……”顾辰喊着疼，但并没有怎么抵抗，只是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许慕姗，“我没事。” “你真的没事！呜呜顾辰，吓死我了！”许慕姗喜极而泣，双手环着顾辰的脖子，脸趴在他胸前哭了起来。 楼梯口，陈鹰默默地站在那里，脸上木无表情，突然转身上楼去了。 顾辰拍拍许慕姗的肩膀，笑道：“白色的衣服容易脏，你可不要把鼻涕眼泪都擦我衣服上了。” 许慕姗抽泣了一下，沙哑着声音道：“脏了我洗。” 顾辰笑笑，没有接话。 许慕姗怕是没有机会帮他洗衣服了。 许慕姗看到桌上的包子，眼睛一亮，道：“顾辰，哪来的包子？” 顾辰道：“掌柜的去帮我买的。” 后方掌柜的听到这话，欲哭无泪。 许慕姗拿起一个，却又看到桌上还有一个被人咬了一口就放下的包子，不满道：“这是谁吃的包子？都不吃完，好浪费。” 同样在后方的吕严竖起耳朵，知道在说的是他。 顾辰笑笑，没有多说，示意许慕姗坐下。 许慕姗只要是跟顾辰在一起，永远是有说不完的话。 “顾辰，你还记得吗？我们刚去青阳门的那会儿，在途中你分给我几个包子。” 顾辰淡淡给了一个确切的数字：“三个。” “对对对，是三个，我只是忘了我吃了两个还是三个，因为当时长老有开口要。” 顾辰笑道：“义父想要时，我没给。” 许慕姗忍不住也笑了起来，道：“长老当时的脸色好好笑，你也真坏，当时虽然长老还没收你当义子，可是你也不应该吝啬一两个包子，虽然包子真的好好吃。” 许慕姗一边吃一边比较，然后指着手中剩下不到一半的包子道：“顾辰，我觉得，这个包子远不及你当时的包子好吃，而且也没有你当时给我的包子那么大，买包子的人肯定是随意买的，这做包子的人也不够用心。” 客栈后方，吕严斜斜瞥了一脸尴尬的掌柜的一眼。 顾辰点头，道：“当时那六个包子，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给我的。” 顿了顿，顾辰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却又不知道不对在哪里，有些勉强地解释着。 “虽说很重要，可是我当时认识他也才几天，嗯，但是他对我有恩，收留了我，给我包子吃，还让我欠钱，我还欠他八个铜板。”顾辰忍不住怀念起来，“要走的时候，他特地给我做了六个大包子，你也吃了，很好吃对吧？” 许慕姗连连点头，道：“真的，好好吃。” 两人吃着包子聊着天，话题始终离不开那所谓的“包子”，而眼前被他们嫌弃不好吃做得不够用心的包子，他们却也吃得很认真，在他们看来，这包子并不仅仅只是包子。 吕严静静站在后方看着，尤其是目光落在桌上那个被他咬了一口就扔下的包子，再看看顾辰与许慕姗那满足与欢乐的笑容，其中蕴含着说不清的味道，他似乎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吃完包子，顾辰站起身，许慕姗几乎是紧跟着就站了起来，她紧紧盯着顾辰，生怕顾辰会突然间消失不见了。 她亲眼看着顾辰倒下，亲眼看着顾辰失去了生机，虽然现在顾辰安然无恙在与她聊天，可她刚刚醒来，还不敢确信，这会不会是一个美丽得足以欺骗她的梦。 顾辰注意到许慕姗的紧张，道：“罗程还没醒，我去看看他。” “我也去。” 顾辰点点头。 随着顾辰与许慕姗一起上楼去，都来客栈一楼变得冷清了下来，没有其他的客人，只有那一张桌子上，还放着一个被咬了一口的包子。 吕严慢慢走到桌子旁边，将那个包子拿起来，送到嘴边又咬了起来。 包子因为放得太久，已经冷了，味道也比不上热腾腾的时候，吕严一口一口吃完，轻轻道：“其实，味道也不错。” 外面的街道，很静。 虽然依旧人来人往，可是已经能够让人感觉到安静或者冷清，知明城中的修仙者已经相继离开，而都来客栈从今天开始，也要关了。 在这里待了三年，如今总算告一段落，突然之间要离开，有种舍不得的感觉，吕严忍不住摇头苦笑，感慨道：“人间啊……” 正在感慨间，突然听到“蹬蹬蹬”下楼的声音，吕严转身过来，只见顾辰与许慕姗急急忙忙跑了下来。 顾辰问道：“罗程呢？” 吕严愣住。 …… …… 罗家村已成废墟，更被青山宿夷为平地，空荡荡的一片，残垣断壁都不在，林立的无名墓碑早已失去了踪迹，罗家村已经永远成为了过去。 罗程静静站在这里，许是站得累了，他随意坐了下来，看着黄沙地面发呆。 当听到身后有动静传来的时候，罗程慢慢转头看来，便见顾辰与许慕姗在吕严的带领下，找到了这里。 看到罗程时，顾辰才算是松了一口气，罗程不见的时候，他真的有些慌了。 那残缺的搜魂术不知道会给罗程留下什么样的后遗症，所有人都无能为力，只能静待罗程醒来，但他却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离开了客栈，这很难解释得通，因此顾辰急急找到吕严。 吕严到底是对都来客栈熟悉的人，既然没有人发现罗程离开，肯定是罗程用了什么方法而没有引起别人注意，这样的方法在都来客栈只有那条密道才能做到，而正巧罗程就是知道那条密道存在的人，那条密道直通罗家村，因此顾辰急忙找来，果然在这里见到了罗程。 罗程站了起来，他看起来有些累，而且全身仿佛没有什么气力。 顾辰上前几步，问道：“你还好吧？” 罗程摇头道：“不好。” 罗程长叹一声，抬头看着蓝天白云，轻轻道：“天空太宽广了，宽广得让人无力，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那双眼睛，曾经燃着仇恨，可是现在，那仇恨被深深隐藏了起来，隐藏起那仇恨的，是某种绝望以及强烈的无力感。 “罗程，你怎么了？” 罗程深吸一口气，青阳御焱诀下三诀运转起来，突然间脸色变得惨白，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体内的元力泄了出来。 顾辰脸色一变，两指搭在罗程经脉上，细细探查了一下，脸色渐渐变得难看了起来，道：“你的经脉……” 罗程惨笑，道：“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体内的经脉就像少了一大块，接不上去，一运行功法就会产生剧痛，这样的我，根本就是一个废人。” 作为废人的他，要怎么才能报仇？ 罗程的心如死灰让顾辰心痛，他大声道：“不要放弃，我们回青阳门，义父他肯定能救你。” 罗程目光一亮，眼中又有了希望，青阳门中，还有那位被誉为传奇的青阳子在，青阳子的手段玄妙，说不定真能帮他。 这希望一燃烧起来，罗程整个人又有了活力，他抓住顾辰的手，道：“顾辰，帮我。” 顾辰重重点头。 吕严的语气带着警惕，道：“我得很不合时宜地打断一下这感人的场面，这里还有其他人。” 顾辰点点头，他也感觉到了，这一带空旷荒芜，但暗中有人隐匿，隐匿的手法极为高明，只是不知道是敌是友。 第390章 现踪 曾经的罗家村，如今已被夷为平地，方圆十几里内都是一目了然的荒芜光景，没有可以用以遮蔽隐匿的地方，在这种地方能够潜藏身形，那种隐匿手法极为高明，而同样的，能够察觉到这种隐匿手段的，吕严的手段也不一般。 随着顾辰警惕起来，而后发觉，而后警惕起来，精神一集中，他的剑识隐隐散开。 在顾辰的身边，散布着一层若有若无的能量，这让吕严愣了一下，而后露出惊容，那是神识？ 虽然与他所感受过的神识还有些差别，但是不会有错，顾辰的身上散出了神识，修为仅仅灵元境的顾辰，竟然已经修炼出了神识。 剑识一动用，顾辰的精神飞快损耗，但也很快便察觉到了周周的不同，随着他视线偏移，锁定住了左边的某一方向。 知道顾辰已经找到了隐匿之人，吕严的视线亦随之转去，很快便也发现了不同。 一片荒芜黄土中，有一个影子动了动，而后晃了出来。 “是你！” 隐匿之人一现身，顾辰与许慕姗便认了出来，竟是妖宗的妖姬。 妖姬面带笑容，慢慢走来。 吕严凝目观察妖姬刚刚藏身的地方，那里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只是地势起伏在东升的日光下有一微弱的影子，而妖姬刚刚正是从那影子中走出。 “是利用了日光吗？” 通过屏气敛息，然后巧妙地利用环境来隐匿，做得十分完美，如果不是吕严的功法特殊，只怕也难以发现，普天之下，能够将隐匿手法用得如此高明的，只有妖宗之人而已。 许慕姗一闪身挡在顾辰前面，道：“你鬼鬼祟祟在这里干什么？” 感受到许慕姗身上浓浓的敌意，妖姬无奈笑道：“你放心，我没有恶意。” 许慕姗不依不饶道：“没有恶意，那躲起来干什么？我想不只你一个人吧，其他人呢？” 妖姬看向顾辰，顾辰只是在许慕姗身后苦笑，不过她能够捕捉到顾辰眼中深藏的一抹警惕，不觉有些失落。 妖姬伸出手来，比划了一个手势，远远地便有动静传来。 顾辰和吕严心神一紧，猛然抬头看向那东升的太阳，只见从那阳光之中，渐渐有了异动，隐隐现出了轮廓，一群奇异的鸟类扇打着翅膀落下，那些鸟身上的羽毛有如透明，深浅不一，颜色较深的，反射着阳光，让那阳光变得刺眼，而颜色较浅的，则是折射阳光，改变了阳光的方向。 在群鸟包围之下，现出了两道人倩影，当她们落地从鸟群中走出来后，顾辰也认了出来，正是妖姬的两名师妹——沙朗朗和温秀钿。 顾辰看了吕严一眼，吕严明白他的意思，摇了摇头。 妖姬因为躲在近处，而且只是借助土坡的阴影潜形，手法虽然高明，却也容易被有心人察觉，但谁也不会想到，会有人直接躲在半空之中、阳光之内。 那些奇异的鸟类不知道是何品种，绕是顾辰与吕严对于修仙界之事不算孤陋寡闻，却也认不出来，但就是因为有那些鸟在，沙朗朗和温秀钿才能施展这种隐匿手段，让顾辰与吕严都没有察觉到。 只要她们不现身，顾辰和吕严也发现不了，妖姬先让她们现身，显然表明了善意。 但是顾辰和吕严都没有放松警惕，他们都知道，妖宗还有人未曾现身。 正这么想着，只见妖姬抬起左脚轻轻踩了踩地面，有一阵异样的波动传了开去，没有多久，只见不远处的地面隆起，一株青藤迅速长起，而后从青藤上，沐丰、施武、羊双、巴无毕走了下来。 妖姬笑道：“现在应该相信，我们没有恶意了吧？” 顾辰松了一口气，微微放下戒备，可是依然暗暗凝神。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或许这个时候就能够相信妖姬他们了，可是现在他身边有许慕姗，还有一个经脉半废，失去修为的罗程，他不能让他们受到伤害。 许慕姗的戒备心却在所有人现身的时候全部消失不见，好奇问道：“你们好好的，躲起来干嘛？” 沙朗朗和温秀钿不理会许慕姗，只是有些不解地看向妖姬，不明白妖姬让她们下来干什么？当时那种情况下，就算她们不下来，也没人发现得了她们！ 沐丰、施武、羊双、巴无毕也是一脸无语，想不明白妖姬这么做的用意何在，他们都现身了，岂不是就真的打草惊蛇了？ 妖姬道：“我们在埋伏，想等天狐幼子现身。” 不说这个还好，说到这个许慕姗当即想了起来，拉着顾辰道：“对对对，顾辰，说好的把那只小狐狸抓给我的，那只小狐狸呢？不会让它跑了吧？唉呀！会不会被青山长老……” 许慕姗说不下去，只是想到那个可怕的可能，顿时眼泪汪汪。 顾辰还没说话，妖姬先道：“师妹，你不用担心，那是天狐幼子，拥有操纵空间的天赋，不是那么容易遇害的。” “你怎么叫我师妹？”许慕姗瞪了妖姬一眼，然后又缠着顾辰，“顾辰，那只小狐狸一定没事对不对？那你快点抓给我！” “慕姗，关于这事，我想跟你商量商量……” 顾辰有些尴尬，他也差点儿把小白给忘了，只是不知所踪，他突然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找到它，放着不管肯定不行，毕竟老剑神已经把小白托付给了他，可是如果找到了小白…… 正这么想着，顾辰面前的虚空一阵波动，一只白色的小小身影突然冒了出来，然后扑到顾辰的怀中。 顾辰下意识里抱住，只觉得有些熟悉，低头时眼睛顿时瞪得大大的，因为小白此时就在他的怀中，抬头看了他一眼，张开嘴打了个哈欠，然后尾巴一卷盖住自己的脑袋，竟然就睡了起来。 “天狐幼子！” 施武惊呼，他们苦寻多时而不得的天狐幼子突然出现，而且竟然一头跑进了顾辰怀里去了。 这天狐幼子面对他们明明警惕狡猾得像狐狸一样（本来也是狐狸），可是为什么在顾辰出现后，智商直线下降到负数了？那是个人，不是一块雕塑！ 顾辰目光突然一凝，脚尖一踮，同时所站地面隆起，一道青藤拔地而起，如手臂般粗的青藤一直往上长，似要抓住顾辰的脚，可是顾辰身法巧妙，脚尖轻点，那青藤长多高，他就升多高，那青藤始终抓不住他。 “顾辰！” 许慕姗一惊，拔剑。 冷剑斜辉。 她剑尖直指苍穹，窈窕身姿挺直如青山，剑光直冲向上，一剑刺穿青藤。 青山明月剑冲霄。 这是寒曦邀月诀的第三诀，被许慕姗轻易使出，威力惊人。 “可惜了，如果现在是夜晚，这一剑的威力会更大。”顾辰看到许慕姗的剑招，不由得惋惜，不过也为这青藤妖兽的力量感到心惊，这青藤之前已经受创，妖力下降不少，但是仍然有很强的力量，吃了许慕姗一剑，但却没有退缩。 顾辰一手抱着小白，一手拔出岚剑，横剑在手，人在空中翻转，脚朝天，剑尖朝下，剑气自上而下发出。 一剑凌尘。 这是顾辰自昆仑山上悟出的最强一剑，是属于他自己的剑法，经脉重生之后，这一剑得到改进，威力更胜往昔，在无着脚点的情况下，这一剑的杀伤力依然极强，只是青藤在这一剑下被分成了两半。 “青藤！”沐丰悲呼。 第391章 放弃 妖兽令人感到棘手的地方，在于其强大的防御，肉体天生的强悍是它们最大的优势，再加上强大的攻击力，在同等境界的争斗中，妖兽要比修仙者占据更多的优势，尤其是植物类的妖兽更是难缠。 植物妖兽不仅具有强大的防御，而且还有强大的生命力，加上根茎枝叶的持续生长，哪怕都被斩断也很难真正伤到它们，因为修仙者并不知道植物妖兽的核心在哪里，只要核心部位没有受伤，那么斩断再多的根茎枝叶都没用，它们依然可以很快生长出来。 沐丰的青藤妖兽等级不凡，哪怕等级还不高，可是已经远远超出了其他同阶的植物妖兽，强大的防御和灵活的机动性，使得沐丰在战斗中进退有余、攻守自如，寻常修仙者哪怕要破开青藤的防御都困难，更别说伤到青藤。 可是偏偏顾辰的元力与众不同。 那种元力像剑一样，尖锐凌厉，轻而易举就可以破开青藤的防御，虽然说青藤的一部分被斩断对于它来说也算不了什么，可是顾辰的元力实在太难缠了，被顾辰剑气斩断的地方，有他的元力残留，刁蛮钻了进去，让青藤感到一阵锥心的疼痛。 沐丰与青藤心神相连，那种疼痛传到他的心中，让他慌了神。 那种剑型元力无孔不入，而且分离不开，随着顾辰的剑气一往无前，几乎就要渗入到青藤的核心部位。 一时间，青藤会死在顾辰剑下的那种恐惧在沐丰心神之间蔓延，一向冷静的他，此刻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吼道：“不！住手！！” 施武等人身体绷紧，不敢轻举妄动，特别是沐丰的失态，让他们不知该做什么才好。 在他们之中，实力最难以预测的便是拥有青藤的沐丰了，他可能不是修为最强的那个人，可是却是最不好对付的那个人，又因为他向来极少出手，不像其他妖宗弟子一样争强斗狠，实力始终是个谜，像这样的沐丰，他们第一次见到。 而且在他们看来，身为植物妖兽的青藤，哪怕是被顾辰一剑砍成了两半都不会有事，如今只是一根藤蔓被顾辰斩开，不应该让沐丰如此慌张才是。 他们始终不是沐丰，无法领会到那种恐惧，施武想起之前与顾辰交手的时候，那种感觉浮现心头，让他不寒而栗。 妖姬反应极快，唤出驭龙鞭，使唤驭龙鞭去帮沐丰，可是在这关键的时候，驭龙鞭却完全使唤不动，让她急上心头，喊道：“顾辰……” 顾辰落地，手一挥，剑尖指向地面，发出的剑光消失不见。 他并没有乘胜追击，抱着小白站在一边，刚刚若不是沐丰突然出手，他也不会出剑。 沐丰松了一口气，当机立断，手一挥斩断了青藤的那根藤蔓，这才摆脱了那种钻心疼痛，自断一根藤蔓对青藤来说不算什么，只要生机充足，时间允许，它想长出多少来都行，虽然会损耗一些修为，可若勉强留着，只怕青藤的生命真的难保，那种可怕的元力太难缠了。 顾辰本想出手化解青藤身上的剑元，不过见沐丰直接将那藤蔓斩断，便也打消了念头，暗暗为青藤觉得可惜。 沐丰脸色还有些苍白，抬头看向顾辰，道：“多谢。” 顾辰点头道：“无妨，我不想与你们交手，希望你们能够冷静一点。” 技不如人，顾辰的话又让人无从辩驳，沐丰抿着唇点头。 沙朗朗和温秀钿急红了眼，苦寻不得的小天狐就在顾辰的怀中，可是打又打不过，抢又抢不来，她们怎么办？ 忍不住看向妖姬，只见妖姬眸中闪过一抹失落，却已经将驭龙鞭收了起来。 如果师姐可以指挥得动驭龙鞭…… 两女不由得暗想，只是可惜的是，驭龙鞭妖宗重宝，此番交于妖姬之手，只为保护妖姬，凭妖姬如今的修为，是不可能使唤得动妖姬的。 “哇！小狐狸！”许慕姗跑过来，直接从顾辰怀中将小白抢了过来，欢天喜地的模样。 顾辰一怔，有些尴尬道：“慕姗，那个……” “顾辰，谢谢你，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帮我抓到小狐狸的。” “慕姗，关于这事……” “好可爱啊。”许慕姗逗着怀中困倦欲睡的小白，那种喜悦之情难以自抑，在原地转了个圈，尽显美好身姿，突然扭头问顾辰，“顾辰，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吧，要叫它什么好呢？” 妖姬满是羡慕地看了一眼抱着小天狐的许慕姗，少女脸上的天真笑容让她有些嫉妒，此次出门准备万全，原本对小天狐势在必得，但结果却是这般，她失败了。 “走吧。” 转身，语气有些落寞，还有些不甘，妖姬并非输不起，只是觉得天狐这种妖兽天赋惊人，只有加入妖宗，才能将其血脉之力以及潜能尽数发挥出来，落入寻常修仙者手中，只能沦为不差的妖兽，仅此而已。 温秀钿急道：“师姐，就这么放弃吗？” 妖姬无奈道：“天狐终究与我无缘，强求不来，我们又能怎样？” 羊双瞳孔隐隐竖起，身上浮现豹纹，道：“对方只有四人，集我七人之力，还能一战。” 妖姬看了沐丰一眼，其意自明，顾辰刚刚那一剑，已经令沐丰再无一战之力，他们就算人多势众，又怎么能保证肯定能赢顾辰？许慕姗和罗程或许不被他们放在眼里，可是顾辰身边还有一个来历神秘的吕严，对方能够看穿妖姬的隐匿身法，师承必也不凡，对付起来怕也不易。 妖宗弟子个个好战，哪怕明知不敌，也有一战的勇气，顾辰和吕严充其量让他们感觉棘手，但却不惧，哪怕对顾辰有些忌惮，可是战意依然涌现。 顾辰正想着怎么跟许慕姗解释，便感觉到妖宗弟子身上涌现的战意，不由得戒备起来，担心他们又再突然间出手，隐隐将许慕姗与罗程护在身后，同时不由得考虑起来，妖宗弟子一个个这么好战，将小白交给他们真的没问题吗？ 妖姬其实也有些意动，可是看许慕姗逗着小天狐，一脸的喜爱，突然觉得，小天狐有这么一个主人怕也不是坏事，一念及此反而释然，摇摇头道：“机缘天定，强求不美，我们回去吧。” 妖姬做了决定，妖宗其他人虽然心有不甘，可还是选择遵从，纷纷收起了战意，朝顾辰等人拱了拱手，就此告别。 顾辰看看妖姬，又看看被许慕姗逗得不厌其烦，不断拿尾巴遮住自己的脸的小白，想到老剑神的嘱托，道：“等一下。” 妖宗一行人停下脚步，妖姬有些不解地回头看向顾辰。 顾辰想了想，对许慕姗道：“慕姗，它叫小白。” 许慕姗疑惑看着顾辰，又看看妖宗等人，想不明白顾辰喊住妖宗的人，却对自己说这话是什么用意，但正绞尽脑汁给小狐狸取名字的她听到这个名字，又简单又直白，道：“虽然简单一点，那就叫它小白吧。” 小白的尾巴移开，露出一脸疲倦的脸蛋，但却满是嫌弃地看着顾辰。 顾辰苦笑，将小白抱了过来，抚摸着它的毛皮轻轻道：“它身上有天狐的血脉，能够操纵空间，天赋和潜力都很不凡，只是它还小，又没有父母……我们没有办法将它的能力都给发挥出来，把它交给妖宗，才能真正有利它的成长。” 许慕姗明白过来顾辰的意思，直直看着顾辰。 第392章 归途 妖宗等人也意外了，他们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从顾辰的话听来，似乎是打算将小天狐交给他们。 这可能吗？ 吕严摸着下巴，心想顾辰这小子还真是难以捉摸，是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家伙。 “也就是说，这只小狐狸……小白，不是要给我的？”许慕姗轻轻问道。 小白在顾辰的怀中打着哈欠，看看顾辰又看看许慕姗，然后又闭上眼睛，它看起来很累，累得连眼下关系着它将何去何从的话语都没有听进去，只想在顾辰怀中好好睡一觉，在它看来，这是最安全的地方。 顾辰道：“你喜欢它吗？” 许慕姗点头道：“喜欢。” “有时候喜欢一样东西，并不一定得要将它留在身边，放手或许是更好的选择。”顾辰挠挠头，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这道理他也不是很懂，还是经由青阳子五十年人间梦境中得到的一二道理听得，但总觉得于眼下说这些好像没什么用处，他期待而略带担忧地看着许慕姗，希望许慕姗能懂他的意思，但又担心许慕姗不能理解，反而因为他的失信而担心。 许慕姗敛眸，看着顾辰怀中的小白，伸出手去轻轻抚摸，道：“将它交给妖宗，对它真的会更好吗？” 顾辰道：“我想是的。” “比在我身边好吗？” 顾辰想了想，摇头道：“我不知道怎么比较，如果只是抚养它，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好好爱护它，可是它生来不凡，若要将它的潜能天赋都给发挥出来，最适合它的地方是妖宗。” 默了默，顾辰又补充了一句，道：“这对它的将来更好。” 许慕姗收回手，露出微笑道：“我明白了。” “那……” “这是为了它好，对吧？” 顾辰点头，不再多说。 许慕姗轻轻将他推了推，顾辰才走向妖宗等人。 在妖姬面前，顾辰将小白递了过去，妖姬下意识里接过。 小白在她怀中动了动，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突然察觉到“环境”有些变化，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顾辰时神色稍安，只是在妖姬怀中变得谨慎了许多。 顾辰抚摸着小白的小脑袋，道：“小白，以后她就是你的主人，随她去妖宗努力修行，这也是老前辈的希望。” 像是听懂了顾辰的话，小白低低叫了两声，然后就在妖姬的怀中睡去。 顾辰想起在剑神故居的宫殿之中，小白展现天赋神通，将众人从不同地方集于一处，以它如今的修为做到这一点，肯定耗费了极大的元力，此时这般困倦想必就是那么做的后遗症，他心生疼惜，对妖姬道：“我将它交给你了。” 妖宗等人皆露出惊喜之色，看向顾辰的神色也显然不同了。 妖姬郑重道：“我一定好好待它。” 说完，又朝许慕姗轻轻一礼，道：“多谢。” 许慕姗连忙还礼，心中还有许多不舍，只是她相信顾辰的话，那样对小白更好，只是心头还有些许失落，道：“我还可以见到它吗？” 妖姬笑道：“当然可以。” 许慕姗又不乏担忧问道：“再见面的时候，它会不会忘了我？” 妖姬摇头道：“妖兽的心思大多比较单纯，但是记忆很好，可以说过目不忘，你抱过它，它就不会忘记你。” 许慕姗这才喜形于色。 “师姐，太好了。” 沙朗朗和温秀钿一左一右，满是好奇与欣喜观察着蒙蒙睡去的小白，不管过程如何，此行的目的总算是达到了，妖姬得到天狐幼子，以后修为必定突飞猛进，在宗门之中的地位更加稳固。 施武、羊双、巴无毕、沐丰皆朝顾辰抱拳以示感谢，他们都知道，若非顾辰相让，他们此行便与天狐幼子失之交臂，妖姬无法得到天狐幼子，也相当于试炼失败，一定会大大降低其在宗门中的评语。 郑重感谢之后，妖宗等人相继离去，许慕姗站在顾辰身边遥遥相望，依依不舍。 顾辰道：“我们一定可以再见到小白的。” 许慕姗努努嘴，道：“可是我好想将小白留在身边。” 顾辰闭嘴不语，实在是有些尴尬，这个时候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毕竟，他失信于许慕姗。 许慕姗见顾辰这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好啦，不逗你了，你刚刚也说了，将小白交给妖宗，也是那位老前辈的希望，你也算是忠人之事，做得没错。” 顾辰松了一口气，道：“那就……” “可是我心里就不太舒服了。” “……” 许慕姗也没有过于为难顾辰，很快就又露出笑颜，一行四人慢慢走回知明城，这一?路，却让罗程走得分外吃力，气喘吁吁。 顾辰看在眼里，心头微急，经脉受损，修为尽失的痛苦他也尝过，他有奇遇可以重筑经脉，可是罗程呢？难道自此要成一废人？ 好在与顾辰的遭遇有所不同的是，罗程的经脉并未全毁，仅是半毁，青阳子修为精深，功参造化，说不定可以有办法。 不，一定会有办法！ “有心事？” 顾辰回过神来，已在都来客栈中，吕严坐在一边好笑地看着他。 顾辰摇摇头，看了看上午坐的那张桌子，看向吕严，问道：“包子好吃吗？” 吕严一噎，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道：“没头没脑的说什么？” 顾辰微微笑，问道：“滋味怎么样？” 吕严含糊不清道：“还行。” 看了看旁边听着他们的对话一头雾水的许慕姗和罗程，吕严摆了摆手，道：“我要走了，你们只管休息，住宿费也不用给了，这客栈要关了。” “啊？”许慕姗意外道，“生意不是不错吗？为什么要关？” 吕严道：“我在这里待了三年，也待腻了，我人不在这里，这客栈开着也没什么用，你们是最后一批客人，掌柜的会在这里招待着你们，等你们休息够了离开，他就会把这客栈关掉。” 许慕姗觉得很可惜。 顾辰想要说些什么，吕严直接摆手道：“行了行了，我不喜欢这种婆婆妈妈的，你什么也不用说，只管目送我离开就好。” 说完，他直接站了起来，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顾辰目送着他走出都来客栈，嘴角含笑。 罗程看了顾辰一眼，道：“看来你心情不错。” “是挺不错的。”顾辰淡淡看了眼桌角某个位置，那里早上放着一个被咬了一口的包子，顾辰突然笑道，“因为从今天开始，我又多了一个知心的好朋友。” 一场历练，几经波折，到今天结束，已经有不少青阳门弟子在回程的路上，顾辰他们一行人休息到第二天，也启程回山，有罗程这个伤患在，他们的速度慢很多。 回程的风景与来时无异，只是每个人的心情都不一样。 顾辰心中已有了去意，原本是不打算再去青阳门了，但因为罗程出事让他放心不下，决定先与罗程回到青阳门再做打算，但他的心早已飞到了昆仑山去。 许慕姗无忧无虑，只是心头多了些怀念，但只要与顾辰在一起，她便觉得很开心，一路说说笑笑。 柳祯眉眼之间挂着落寞，他终究没有再见到赵越灵，随着越灵客栈关门，他再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面，情思萦绕，却难阻愁思绕怀。 陈鹰总是走在许慕姗身后，关注着少女的姿容，有时候会看看顾辰，目光十分复杂。 罗程随着赶路渐显体弱之象，越是察觉到这一点心头越是焦躁不安，始终静不下来，思绪沉重，时时咬牙切齿，他……能报仇吗？ 第393章 因果 在高空中穿行，人间城池无论再如何雄伟，看起来也只不过那样小小的一块，仿佛伸出手去就可以握在手心，其间人来人往，小如蝼蚁，再高一点甚至可能完全看不到，这种身在尘世之外，俯瞰人间的感觉，是修仙者最为得意之处。 从修仙那一天开始，便已远离凡尘，自此不再以凡人自居，看那人间喜怒哀乐、悲欢离合、生老病死，再与自己无缘。 真的是这样的吗？ 随着青阳门越来越近，那座座青山渐渐占据全部视野，青山宿知道，他回来了。 此时的他垂垂老矣，身体的伤残更让他显得油尽灯枯，而事实上也是，那所剩无几的生机让他清楚地感觉到生命力在流逝，他的时间已无多。 这浩荡连绵的青山，便是自己埋身之所了吗？ 回想一生修仙，终也难逃这般宿命，青山宿很难说清自己此时的感受，那是不甘，也是绝望，就是不知道哪种感觉更为强烈些。 以青阳子的修为，将青山宿从知明城送到青阳门自然不需要费多长时间，只是一路若不是青阳子的元力相护，已尽失修为的青山宿是没有办法支撑回来的。 当青阳子带着青山宿降落主峰，在正煌殿前站住，收回元力之时，青山宿只觉一阵无力，晃了晃便倒在了地上，青阳子并没有扶他。 青山宿苦笑，看着青阳子道：“这下你满意了吗？” 青阳子也在看着他，眼前这个伤残老朽，便是这青阳门中那位德高望重的太上长老，是自己的师叔。 谁也不曾想过，他会走到这一步。 正煌殿中有脚步传来，没多久，只见钟鼎带着周不同、艾玲、江礼现身。 江礼完成了八荒定标的任务之后，已经成为青阳门的新长老，此时应在正煌殿中议事，只是魏得道却没有现身。 青阳子的现身已引得主峰上众弟子围观，此时众位师长现身，都看着一个伤残老人，自然更加让人在意。 那些弟子没有认出青山宿来，可是钟鼎等人何等眼力，只看一眼便认出了青山宿，自是又惊又怒，钟鼎压下怒火，不愿在人前谈论此事，直接以元力裹住青山宿，向其他人使了一个眼色，便都进正煌殿中去了，青阳子早有所料，亦跟着进去。 刚进去正煌殿，钟鼎已质问道：“师兄，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周不同扶着青山宿，细细探查着他的身体后，摇了摇头，声音沉重道：“修为已废，时日无多。” 简简单单的八个字，让钟鼎身体晃了晃，难以置信地看向青阳子。 他真的这么做了？ “他是我们的师伯！是你的师叔！” “他还当我是他的师叔？”青山宿有气无力道，“此子仗着自己修为通天，早已不把师门放在眼里，忘了本门养育教导之恩，竟然同室操戈，弑师欺长，门规……不容！，给我……给我……拿下他！！” 钟鼎手握逐日剑，火红光芒耀目，照亮整个正煌殿，剑上元力凝聚不散，剑气凌厉，紧紧盯着青阳子，不知何时会出剑。 他刚有此动作，艾玲与江礼几乎不分先后挡在青阳子前。 钟鼎怒目圆瞪，喝道：“造反不成？” 江礼道：“掌门师兄，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艾玲也道：“掌门师兄，就算你是掌门，不分青红皂白对一长老出剑，只怕也难符门规。” 钟鼎剑指青阳子，道：“他已欺师灭祖，我身为掌门，难道还拿不下他？” 说罢又对青山宿道：“师伯放心，本门出了这等不肖子弟，弟子身为掌门，必为本门清理门户，断不会再像百年前般心慈手软。” 艾玲与江礼最怕的，便是钟鼎又拿百年前那桩事出来说事，那是青阳子的心结，为了那心结，他已放弃了真我，带着青阳子的名头，披着青阳门的虚假荣光，将自己束缚在这片没有前途的天地间。 以青阳子的修为，钟鼎无论如何也伤不了他，可若钟鼎刻意拿那件事来压他，只怕青阳子会再做傻事，真的认了这莫须有的罪名。 艾玲眼看着青阳子过了这艰辛的百年，不能让他再被这种枷锁禁锢百年，寒声道：“你们口口声声说师兄欺师灭祖，犯了门规，今天我倒要跟你们好好理论理论，师兄他到底犯了哪一条门规？” 钟鼎怒视艾玲，握剑的手更紧。 “我青阳门乃修仙界数一数二的大宗门，门人素有清风高节，可是看看你们自己做的龌龊事！先是觊觎师兄所悟的青阳御焱诀上三诀，后又打起师兄义子顾辰悟石所得，为此费尽心机，甚至不择手段，堂堂太上长老竟然耍出诈死的无耻招数，你们反省过自己吗？我堂堂青阳门有晴云秋月，哪是这等藏污纳垢之地？你们的所作所为就符合门规吗？” 那么些台面下的事情，一旦拿出来说，一旦摆在了明面上来，势必令人难堪，一些事情艾玲不说，江礼甚至都不知道，此时都惊呆了，愣在当场，这些年里她隐居春回峰不问世事，不曾想堂堂青阳门已经沦落至此了吗？ “这些年这些事我桩桩件件都看在眼里，若不是师兄有心结在，哪里容你们这般欺辱？可你们倒好，师兄忍气吞声，你们反而得寸进尺，有事没事就拿当年的事情来说事，当年的事情你们知道多少？你们又参与过吗？师兄心中的痛苦，你们能理解多少？不顾同门之谊，反而尽利用这事来要挟师兄，逼他就范，去做那些他不愿做的事情，这些年里师兄为宗门做的还不够多吗？没有青阳子，难道就有如今堪称‘第二昆仑’的青阳门吗？”艾玲字字句句掷地有声，“今天谁敢对我师兄无礼，莫怪我手中剑不再留情面！” 江礼深吸一口气，道：“如今我也是本门长老，这事，我不可不管。” “那就看你们能不能过得我手中剑！”钟鼎早已恼羞成怒，剑上元力紊乱，已有剑气泄出，恶狠狠出剑的他，此时竟然看起来有些手忙脚乱。 艾玲手执长波剑，剑光如同月辉，清冷高洁。 但她还来不及出剑，只见一道剑光从其身后迅疾而过，击打在钟鼎的逐日剑上，动静不大，但钟鼎的逐日剑脱手，掉落在地。 “你……” 只不知青阳子如何动作，已是站在艾玲与江礼身前，负手于后，淡淡道：“因果轮回，我已无愧于心。” 无愧于心？ 无愧于心！？ 无愧于心！！ 钟鼎忘了拾剑，呆呆地看着青阳子，青山宿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浑浊双眼看不透眼前的青阳子，只得低头避开，艾玲和江礼深深看了青阳子一眼，有些意外地相视一眼，又再看向青阳子，目光已痴痴然。 而在这时，魏得道急匆匆闯入正煌殿，竟看起来有些灰头土脸，想是赶路之故，修为深厚的他竟然有些气喘吁吁，像是遭遇到了极为严重的事情。 “师……” 可是在进入到正煌殿之后，一眼看到了殿中情景，他竟呆在了原地，像是忘了那重要而紧急的事情，一双眼睛越过了钟鼎、青山宿，只是怔怔望着青阳子。 眼前之人，既熟悉又陌生，但让他们怀念，仿佛站在面前的这个人，已经不再是青阳子，而是变成了百年前叱咤风云的张九霄。 第394章 思念 突然归来的魏得道本不明所以，显然在他离开青阳门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不少事，只是他的思绪疑惑尽皆被眼前人影占据，一时心头泛酸，哪怕修行多年，此时亦有些难以自抑的感怀流露，那说不出口的话，像是要对眼前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人说句“好久不见”。 钟鼎禁不住退了一步，身上再难流露分毫所谓的掌门之威，只是他这一退，马上将在场诸人拉回到了现实。 魏得道将目光从青阳子身上移开，有些急切道：“掌门，出事了。” 钟鼎收拾心情，深深看了青阳子一眼，后方淡淡问道：“何事？” 魏得道有些迟疑地看了看场中境况，不知该不该在这里说。 钟鼎手一挥，将地上的逐日剑收起，也没有去看青山宿那显然难看至极的脸色，似不曾发生过何事一般，对魏得道道：“在场并无外人，只管说来。” 事情的严重性已非三言两语可以言明，其中存在诸多疑点难以说清，便是如今在魏得道看来，此事亦难以全信，仿佛只是一场不真实的噩梦，这噩梦让他的心焦虑难安，在这种不得不说的情况下，在不知从何说起的焦虑下，半天里只是艰难地憋出了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如晴天霹雳，惊骇了在场所有人。 “昆仑，覆灭了。” …… …… 路，还是来时的路。 照着来时的路回转青阳门，一来路程最短，可省时间，二来一切如旧，免生枝节，不过是对应着顾辰的心情还是对应着罗程的身体状况，都是最好的选择。 如此大路朝天，并无新鲜，或许便是因此，青阳门此番下山历练的人很多，而与顾辰等人同行的却并不多。 对于修仙者来说，经年累月苦修已磨心性，行走人间千篇一律始终乏味，因此一路话题寥寥，只有许慕姗欢声笑语不断，哪怕是之前走过的路，依然难令她好奇观望四野，新奇如开始一般，乏味的回程让她走出了游山玩水的味道。 “顾辰你看，那两只蝴蝶缠在一起，好有趣啊，它们在干嘛？” “顾辰你看，这朵花好漂亮，是什么花你知道吗？” “顾辰你看，这棵树好大……” 一路都是许慕姗的声音，所叫的都是顾辰，她的笑声悦耳，虽然一直喋喋不休，但并不令人感到烦躁，反而因为她的活泼与欢乐，让一行人感到诸多乐趣。 只是不知为何，一路走来顾辰总感觉有些烦闷焦躁，对于许慕姗的呼喊总有些心不在焉，他心里藏着事情，但自己也说不上来到底藏着何事，只是让他的心境总起波折，难以静心。 偏偏许慕姗只要有顾辰在身边就会很快乐，并没有注意到顾辰神情的细微变化，只是觉得这趟路再远一些就好，能跟顾辰再多走一段路就好。 这一路走来，柳祯也是一脸的无精打采，同样心不在焉，越近青阳门，他的心事越重，看起来更见失落。 何杰桐趁着休息间隙，拉住柳祯到一边说话，明知故问道：“柳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对于柳祯的状态，何杰桐自是心知肚明，毕竟没能再见到赵越灵，始终让柳祯耿耿于怀，只是他并不愿看到柳祯如此模样。 柳祯轻轻摇头，不欲多言。 何杰桐轻叹，道：“柳师兄，你还记得自己修仙的初衷吗？” 柳祯愣住。 何杰桐继续道：“我一向敬佩你有自己的主见和坚持，为了拜入青阳子师伯门下，你在山门弟子处一等便是五年，在谁都不看好你甚至笑你痴傻的时候，离开宗门五十载的师伯回来了，而你也成功拜入他的门下，如今整个青阳门有谁谈到你不竖起大拇指，敬佩有加？为什么敬佩你？因为他们自知并没有你这样的坚持和努力，可你现在是怎么样？” 柳祯不禁反思，之前的他只知修行，可是这一路走来，他心神不宁，整颗心都被赵越灵占据。 何杰桐道：“修仙之路遥遥无期，谁也看不到终点，我们继续走上这条路，就不该耽于儿女私情，你为此耽误修行实在不值，你应该潜心修行，提高自己的修为，赵姑娘的来历也不简单，只要你在这条路走下去，终有一天还是能够再见到她。” 柳祯目光微亮，忍不住点了点头。 何杰桐见他明白，微微笑道：“而且你再耽误下去，顾师兄只怕就要远远超过你了，再也追赶不及。” 柳祯微微一笑，点头道：“何师弟，谢谢你，我明白了。” 何杰桐松了一口气，柳祯能够解开心结，或者说振作起来，让他安心多了，而言谈之中说到顾辰，想到顾辰死而复生，他们禁不住看向顾辰，只见此时的顾辰被许慕姗缠着，时不时露出笑容，但也时有走神。 不远处，陈冰冰的目光瞥过许慕姗、顾辰，然后看向柳祯和陈鹰，这两人在那剑神故居中为救顾辰，竭尽所能，也出尽了风头，他们的修为实力已经远远将自己甩开了。 陈冰冰忍不住握紧双手，身为掌门弟子的她，深深感到自己修为的薄弱，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她甚至连出手的勇气都没有。 “柳师兄和陈师兄的修为与我们相差仿佛，但是他们的实力却远胜于我们。”杨雪儿暗中观察着陈冰冰的脸色，在其耳边道，“同样是青阳门的功法，竟然会有如此大的差距，这到底是功法的不同，还是个人的差距？” 朱紫菱深有感慨，道：“两位师兄都是天资卓绝之人，只怕我们门中无人能与之相比。” 陈冰冰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寒声道：“回去之后我们都要潜心修行，谁强谁弱，多年之后自有分晓。” 朱紫菱点头，以为陈冰冰此言是对她们几人的鼓励，却不知杨雪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嘴角微翘间，暗自得意。 当青阳门已在眼前时，许慕姗拉着顾辰道：“顾辰，我们回来了。” 她虽然在笑，只是语气里不知道是开心多一点还是失落多一点。 顾辰微微一笑，点头应和，到底还是回来了。 他回头看了眼满是倦意，脸色有些苍白的罗程，心中暗自盘算着。 这些天的赶路，虽然对罗程来说有些辛苦，但他的伤势已经不打紧，只是经脉并没有要恢复的迹象，想想也是，对于修仙者而言，只要还没到元神脱离肉身的境界，经脉的存在便是至关重要的，那是他们修行的根本，一旦出现问题不可能那么容易解决。 虽是理所当然之事，但到底令顾辰心揪，罗程没有像他一样有重塑经脉的奇遇，难道修仙之路真的要绝在这里？ 现在只能希望青阳子能够找到办法。 但这一点上，顾辰对青阳子还是很有信心的，因为罗程虽然说经脉出现问题，但与顾辰当初经脉全废的情况还是有些不同的，罗程体内的经脉大多还是完好的，要不然也不可能休息一晚之后就能随众人一起赶路，他的情况轻微，而青阳子功参造化，想必要解决并不难。 当罗程解决了经脉的问题之后，顾辰便要离开青阳门了，如今他重新修行，已至灵元境巅峰，虽然一度离开昆仑，但是昆仑掌门云归真人从一开始就没有要将他逐出门墙的意思，顾辰仍认为自己是昆仑弟子，归心似箭，尤其是体内凝成剑脉，且发现紫霄雷诀中紫雷仙躯的修炼之法，顾辰更认为自己很有必要回昆仑一趟。 “师傅他老人家，还好吗？” 第395章 授诀 顾辰一行是最晚回到青阳门的，在他们回来之前，此番下山历练之事已经传遍了整个青阳门。 钟鼎也没有料到青山宿下山的所作所为已在历练诸弟子间传遍，随着那些弟子陆续归来，已在整个青阳门中引起震动，更得知当时还有其他宗门的弟子在场，便知再也无法将那消息封锁。 青山宿不顾身份诈死下山针对顾辰，这事势必已瞒不住，将在整个修仙界传遍，会大大影响到青阳门的形象，堂堂太上长老的所作所为，给整个青阳门抹了黑，而青山宿被青阳子一剑给废了，这事不久后也震动了整个修仙界。 当顾辰等人上山之时，路上所遇众多青阳门弟子，都对他们指指点点，他们的目光大多集中在顾辰、柳祯、陈鹰三人身上，对于其他人仅仅只是一扫而过，显然，柳祯与陈鹰联手与青山宿一战这个消息也早已传遍，收获众多同门的钦佩。 登上主峰，一行人各自散去，从这里分道扬镳，各有各的去处。 就在诸人各自散去之时，青阳子现身，所有人皆目光一肃，恭敬行礼。 “拜见长老。” “师傅。” “义父。” 顾辰与柳祯一同上前拜见，罗程、陈勇、马彪、柳棠棠跟随其后。 “义父，我有……” “回去再说。” 顾辰正要将罗程之事说与青阳子听，但却被青阳子打断，只见青阳子衣袖微扬，元力将诸人裹住，携着他们飞天而去。 “顾辰……”许慕姗来不及跟顾辰说话，便见顾辰被青阳子带走，只来得及喊出名字。 “姗儿。”艾玲从正煌殿中出来，一步跨越演武场，来到许慕姗身边。 “师傅。” “我们也回去。”说着，便带许慕姗离开了。 陈鹰远远看着许慕姗被艾玲带走，压下心头的一丝躁动，与李大庆、沈翊转身离开。 被青阳子带着，没有多久便回到了东来峰，清幽的环境令顾辰怀念，舒适地呼吸了一阵，便要再与青阳子商量罗程之事，已见青阳子搭着罗程的脉细细观察。 顾辰脸上露出笑意，想来也是，凭青阳子的修为，想必已是发现了罗程身上的伤势。 半晌，青阳子将手松开，叹了一声。 这一声让罗程的脸色猛然一变，顾辰也急道：“义父，罗程的伤能治好吗？” 青阳子道：“他的经脉，我可以帮他恢复。” 顾辰与罗程闻言一喜，笑道：“那太好了。” “只是他从此再也不能修行。” “什么？”顾辰难以置信地看着青阳子，“不是说能治好吗？” 青阳子道：“恢复经脉不难，毕竟他的经脉受损情况并不严重，只是一身修为已被搜魂术毁去，根基难聚，再也无法吐纳天地灵气，体内再无可能转化出元力，自此与修仙无缘了。” “这……怎么会这样？”顾辰见罗程一脸的绝望哀伤，猛然跪下道，“义父，求您救救罗程。” 青阳子手一抬，顾辰便无法再跪，身不由己地站了起来。 青阳子摇头道：“不是我不愿救，而是我救不了，修仙者无法登仙，终究是凡人，纵有一些非凡之能，也有力尽之时，总有些做不到的事情，我只能修复他的经脉，令他能平平安安过这一生，也就竭尽全力了。” 想到罗程报仇不得的不甘和绝望，顾辰不忍，还欲再求，罗程已经拉住顾辰道：“够了，顾师兄，我命该如此。” “罗程，可是……” 罗程摇摇头，道：“长老能够为我修复经脉，我已经心满意足了，修仙之路难行，我只好做一世凡人，有这一身武艺，想来到了山下人间，也不至于会吃亏。” 可是武艺再高强，终究是凡人，以他一身凡力，能够报得了仇吗？或许连仇家真正的身份都查不到，这一生只能如此不甘而又绝望地过完，空留一生的痛苦，这样对罗程真的好吗？ 青阳子轻轻一指点来，触在罗程眉心，一股暖流在其体内流窜，慢慢将经脉修复。 如青阳子所说，罗程的经脉上的伤其实并不严重，要修复不难，因为搜魂术而积聚在其经脉之中的阴森鬼气也被青阳子驱散，只是他修为尽失，根基难聚，此生再也修不了仙了。 “好生休养，三天之后便无碍了。”青阳子收回了手，嘱咐道。 罗程应是。 顾辰扶着罗程下去。 看着顾辰的身影，青阳子有些欲言又止，抬头看看空中聚散变化的白云，他很清楚，这件事顾辰总得要知道才行，但顾辰现在正在为罗程的事担忧，这事还是容后再说为好。 这三天，顾辰陪着罗程，两人之间并没有多少话说，只是罗程时不时抚摸着无因剑，有时琢磨着一些基础剑招，但因为体内已无元力，这些剑招使起来未免过于无力。 得知罗程修仙无望，与他一同在这东来峰上的陈勇、马彪、柳棠棠心绪复杂，原本四人数罗程天赋最好，武艺最高，突然之间，罗程沦为凡人，而他们依然在这仙山之上，一时的心态有些转换不过来，但隐隐地尽生出许多优越感来，只是因为顾辰始终陪着罗程，他们不敢表现出无礼。 罗程正在琢磨剑招，无因剑在他手中过了一个翻转，但手没能及时握住，剑掉落在地。 “罗程！”顾辰连忙过来。 罗程俯身拾剑，叹道：“真是云泥之别。” 看见顾辰担忧，他摇头笑道：“这没什么，一时失手而已，可能是之前有些粗浅修为，突然变成废人，哪怕拥有常人体魄，也觉得一身没什么力量，连这剑拿起来都是轻飘飘的。” 顾辰摇头道：“你不是废人。” 罗程的神情淡淡间带着一丝落寞，轻轻抚摸着手中的无因剑，道：“这把剑……承载了太多，可惜我的肩膀太弱，挑不起来，这么强大的一把剑……” 强大的一把剑…… 顾辰脑海之中闪过一道光，喜形于色道：“罗程，我有办法了。” 罗程一怔，不解地看向顾辰。 顾辰从怀中掏出一物递与罗程，罗程下意识里接过，翻开一看时，却见是一本剑谱，但细细看之，又发现与剑谱不同，里面虽有许多剑的图案，但文字叙述间表露无疑的是，这是一本修行功法。 修行功法？ 可是自己已经无法修行，拿这修行功法有什么用？ 顾辰解释道：“这修行功法名为养剑诀，是我此番历练在剑神故居所得，这属于两百年前一个凡间宗门剑神居，那剑神居都是凡人，没有修仙之缘，但凭着这养剑诀，他们足可以与修仙者争锋。” 顾辰娓娓道来，将他对剑神居的了解说与罗程听，罗程听着听着，双目渐渐亮了起来。 “老前辈将这功法传与我，希望我帮他找到传人，只是这功法过于逆天，轻易人不可相传，但如果是给你，我很放心，而今看来可能冥冥中早有注定，这功法不适合修仙者使用，但你根基已毁，成为凡人，这功法就像是为你而得。” 罗程暗暗激动起来，握紧了养剑诀，双目噙着泪，看着顾辰道：“这么珍贵的功法，你就这么给了我？” 顾辰笑着点头道：“这有什么，只是我只担心一件事。” 第396章 噩耗 听顾辰说有担心之事，罗程想也不想便问道：“何事？” 顾辰道：“你修炼了这本养剑诀，便是剑神居的弟子，剑神居的弟子都是凡夫俗子，修行而来的剑却不凡，随着修行吐纳蜕去凡胎，成为修仙者亦难求的灵剑，可以说是剑比人强，全盛之时的剑神居甚至可以与青阳门这等门派比肩，却一朝被人灭了，而将剑神居灭了的，正是天蛊门。” “天蛊门？”罗程意外，天蛊门虽说在修仙界中也很有名，但与青阳门这等门派相比还差很多。 顾辰点头道：“这不奇怪，养剑诀可以让你在短时间内实力突飞猛进，可与修仙者一争长短，但并不能让你脱离肉体凡胎，你还是个凡人，依然只有百年光阴，是凡人就有生老病死，修仙者可以趋吉避凶，延长寿命，你却不能，而天蛊门善使蛊毒，正是剑神居的克星，所以你万不能与天蛊门交手。” 知道原因，罗程默默点头，记了下来。 “还有，关于你修炼这养剑诀一事，不可让别人知道。”想到剑神居与天蛊门的恩怨，顾辰又提醒道，“剑神居与天蛊门有灭门之恨，你或许没想为剑神居报这个仇，但天蛊门只会把你当成剑神居的弟子，不会放过你的，所以你修行养剑诀一事须得保密。” 罗程点头，但却是道：“我受了这养剑诀，也意味着承担起了剑神居的因果，这灭门之恨，我一定报。” 顾辰一惊，连忙摇头道：“不可！” 罗程道：“你说的那些我都知道，对上天蛊门的人，我一定会小心，我纵是肉体凡胎，面对他们的蛊术也该有应对之法，不会让他们成功对我下手。” 顾辰道：“不是这个，老前辈虽说将两个门派的恩怨告诉我，但也只是提醒我这养剑诀的弱点，他虽有恨，却无意报这个仇，以卵击石自取灭亡并没有意义，我将这养剑诀给你，也不是想让你担起这仇恨。” “仇恨早就有了。”罗程微微一笑，“你忘了我的血海深仇吗？” 顾辰怔住。 罗程道：“我早已身负血海深仇，同样也是灭门之祸，罗家村被血洗，就只剩下我一个，我的仇该报，难道剑神居的仇就不该报？” 顾辰无言，只是有些纠结，自己将养剑诀给了罗程，是对的吗？真的是在帮他，而不是在害他吗？就这么将他推上这条血路，真的好吗？ “顾师兄，我本已绝望，但若有幸得知仇人所在，纵使以卵击石，我也要用这条命去报仇，死不足惜，而现在又得你养剑诀，有了希望，这颗复仇之心再难停息了。”罗程显然知道顾辰在想什么，坚定道，“哪怕你将养剑诀要回去，我也不会放弃复仇。” 顾辰缓缓点头，却是对罗程道：“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罗程也不问顾辰什么条件，直接点头道：“你说。” “不要滥杀无辜。” 罗程听到这话很意外，只见顾辰又说道：“你的仇家也好，剑神居的仇家天蛊门也罢，为恶之人固然该死，但人心不齐，一人为恶代表不了整个宗门，能不杀就不杀，能放过就放过，你能答应我吗？” 罗程沉默，能答应吗？ 罗家村的人何其无辜，却被血洗，难道罗家村的人该死吗？ 血债终需血来偿，但顾辰却提出了这个要求…… “我无法答应你。”罗程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艰难地开口，见顾辰露出失望，他连忙道，“但如果有一天，我遇到了他们，我会先想想你这句话，如果他们的所作所为让我有所认同，我会先杀那些该死之人，让他们多活一段时间，或许到了最后，我会改变主意，不杀他们……你可能觉得我言而无信，但我只能答应你做到这一步。” 顾辰露出微笑，点头道：“这就够了，你在这东来峰上好好修行，如今你的问题已经解决，我也该走了，义父他会照顾你的。” 说着，顾辰看了眼坐在树下的青阳子，虽然他们隔得有点远，但他知道，刚刚说的那些话，青阳子都能听到。 罗程惊道：“你要离开？” 顾辰点头道：“我本是昆仑弟子，如今，也该回昆仑了。” “可是我……” 顾辰笑道：“养剑诀修行神速，你会很快强大起来，到时候或许柳师兄都不是你的对手，当然修仙者若真正到了修为高深处，也不是养剑诀可以匹敌的，道之一字，本来就是得失共存，是公平的，但只要你修行下去，我们总有一天可以再见面。” 顾辰言至如此，罗程握紧顾辰的手，道：“那你一定要好好保重。” 顾辰点头，过去向青阳子告别。 “义父。” 青阳子叹了一声，道：“时候终究还是到了。” 顾辰跪拜在地，道：“谢谢义父收留照拂，顾辰永远难忘大恩。” 青阳子轻轻一扶，令顾辰起身，道：“你且先听我一言。” 顾辰站着听训。 青阳子道：“回去看看也好，但之后还是回东来峰修行。” “义父……”顾辰闻言愕然，青阳子的意思竟是不欲让他回归昆仑？ 青阳子叹道：“你听我说，昆仑……已经不在了。” 顾辰愣道：“什……什么？” 青阳子道：“昆仑覆灭了。” 罗程知道顾辰要去与青阳子话别，于是远远站着，他想等顾辰一起下山，好歹送他一程。 只是没多久，罗程看到顾辰突然一脸的慌乱，又见青阳子说了几句，顾辰便激动地拉住青阳子的手像在追问着什么，听青阳子说完之后，顾辰六神无主，猛然跑下山去，罗程来不及追赶，已不见了顾辰身影。 他忙向青阳子看去，想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却见青阳子起身欲留住顾辰，突然一口血喷出，倒了下去。 “长老！” 外间的动静惊到了东来峰上诸人，柳祯飞快赶到青阳子身边，将他扶起，陈勇、马彪、柳棠棠亦从不远处跑来，罗程连忙将养剑诀藏于怀中，走向前去。 “师傅！师傅！”柳祯也慌了神，青阳子竟然受了伤。 青阳子的修为深不可测，但竟然有人能够伤他，这实在难以想象，只是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办？ 青阳子意识只是混沌了一下，但很快便镇定心神，压下伤势，自己坐了起来，运功调息。 “师傅……” 青阳子收功，摆手道：“我没事，此事不可外扬。” 柳祯等人连连点头。 青阳子不放心顾辰，欲要站起，只是伤势虽然压下了，他此时却是元力不畅，只怕还需花些时日调息。 青阳门与昆仑之间并不十分遥远，只是昆仑遭变，恐怕路途中难免会有些变乱，加上昆仑覆灭的消息如果传开，整个修仙界必将大乱，那被昆仑封困在兖州之地的鬼宗只怕也要南下中原作乱，修仙界已将不宁，顾辰只行怕要有危险。 但，现在不宜自乱阵脚，青阳子对柳祯道：“扶为师到洞府中去。” “是！”柳祯忙扶着青阳子往洞府中去。 青阳子将柳祯打发出来，迅速开始疗伤，只有将伤势压下去，元力运转如意，才好去保护顾辰。 只是青阳子却也奇怪，自己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冒出这等伤势来？ 伤势积重，怕非一朝一夕之故，青阳子脑海之中，竟浮现出当日在那梁州南边的无边树林里遭遇到的强敌——血巫童子。 第397章 巫踪 青阳门址在豫、徐两州交接处，昆仑则据于豫、青、兖、冀四州交接之处，两个门派之间相距并不遥远，只是昆仑地位超然，且昆仑山直插霄汉，云雾缥缈，凡人难近，又从不理人间、修仙界诸事，故此哪怕两个门派临近，却依然少有往来。 顾辰一离开青阳门，便马不停蹄朝昆仑赶去，以他如今灵元境巅峰的修为，加上内息绵长，元力深厚，一路不需休息，赶至昆仑也不过一日光阴，到了昆仑山下，日头已落西山。 昆仑山直插霄汉，抬头望不见顶，被云雾遮挡着，但山下有青山绿水连绵缠绕，少许村庄点亮灯火，仅仅站在这里，便给人感觉有如世外桃源，而那深深刻在顾辰脑海之中的昆仑山上云霞环绕之景，便是所谓的人间仙境了。 站在这里让他有着不真实感，环境清幽，绿树环绕，河中时有涟漪泛起，有时会有鱼儿跃出水面，带起水珠又自落下，这一切都显得平静安宁，与往日一般，而在昆仑山上的昆仑派，竟然就这么没了。 如果不是青阳子说的，顾辰只怕都要认为是一个恶作剧，但即便是青阳子说的，此时他依然很难完全相信，终究还是得要上去一看究竟。 山路险阻难行，蜿蜒直上，寻常人难以攀登，但这阻不住顾辰，他吸一口气，劲力一提，便如展翅雄鹰，越过种种险阻登上山去。 他的速度很快，没有多久，村落在其眼中便如铜板般大小，那条大河有如丝带般，但随着他所在位置更往高处，山下之景越来越小。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随着身边云雾环绕，顾辰朝山下看去，也已经看不分明，现在他已经到了很高很高的地方，但绕是如此，距离山顶还有很大一段距离，这段距离在被慢慢缩短，顾辰的心里也越来越焦急，心浮气躁下恨不得一下子跨越这段距离，但又怕见到不好的光景而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停下脚步。 渐渐地，顾辰的速度慢了下来，直到停下，脚步突然变得沉重起来，头顶不足三丈处便是山顶，他回来了。 他在这里长大，在这里修行，十二年里那些记忆纷纷涌入心头，记忆里并无多少精彩特别处，都是平平淡淡，修行枯燥而无味，但他始终甘之如饴，觉得生活与修仙都该如此，但与这下山一年短短时间里的经历相比，方才知道这地方留给自己的回忆实在太少太少。 顾辰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往上走，直到山顶的光景呈现眼前，他几乎忘记了呼吸。 与青阳门满是富丽堂皇的辉煌宫殿有所不同的是，昆仑山上并没有这些建筑，这里的山石草木从一开始便保持着原来的模样，昆仑弟子修行之间，未曾变动，只就峰石凿出洞府，便是自己日日夜夜苦修之所，眼前的一切还是那熟悉的环境，只是…… 树木或被斩断，或被削平，或被推倒…… 洞府破败，上有凌乱剑痕，也有巨大冲击形成的坑洞…… 地面坑坑洼洼，大小深坑错落，还有断开的岩石零落，着实不堪入目。 眼前的此情此景，狼狈景象，竟是昆仑…… 修仙界第一仙门，破败如斯。 满腔的情绪压在心口上，顾辰张张嘴，又捂住，可是终于压制不住，快跑几步，在那凌乱破败间，四处张望，希望能够见到熟悉的人影，可是一个人也没有。 他匆匆跑到破败洞府前张望，里面更是散乱，但没有人，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都没有，可越是没有越是让他心慌，他跑到空旷处，大喊道：“师傅——” 声音远远传出去，没有人回应，他运起元力，又再喊了几声，形成回音在山峰之间流转，可是始终没有动静，昆仑山上、一片连绵山脉间，竟然真的一个人也没有。 “不会这样的……” 顾辰越过高峰，顺着一条路下来，然后又向另一座相连的山峰奔去，待到山峰顶处，便见峰下一道深渊，深不见底。 他所在的地方，便是囚龙峰，这道深渊，便是囚龙涧——纯钧仙剑所在的囚龙涧。 当初作为守剑人，他便是在这涧底从近处感受纯钧仙剑，而东阳上人便是在这囚龙峰上守护着他，但他却稀里糊涂地失去了意识，待到醒来时纯钧仙剑已不见，而师傅东阳上人也因此要付上责任，而他一时冲动，引剑自废修为…… 一切的一切，好像从那时开始便有了转折，好像一切的变化，都以纯钧仙剑的丢失作为开端。 顾辰小心攀着岩壁，朝囚龙涧下滑去。 星月当辉，但那辉光太小太少，未到囚龙涧底，已经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好在顾辰有修为在身，这点黑暗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依然能够清楚视物，加上提前凝炼了剑识，对周围环境的感触更加清晰深刻。 落到涧底，这里一片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但在这里有一个巨大的深坑，外宽内窄，深不见底，以顾辰的眼力竟然看不到底，从那位置判断，应是纯钧仙剑还在时，剑尖插入之所。 但让顾辰有些奇怪的是，当日他醒来发现纯钧仙剑丢失的时候，似乎并没有看到这么一个深坑。 是记错了？还是没有留意？ 顾辰疑惑。 但现在不是细思这个的时候，他四下里寻找，在角落里看到一块巨大的铜铁类物件，走了过去将其拾起，以元力细细探查，但竟然分辨不清到底是什么材质构成，只是这块铜铁模样的东西像是一个球面般展着弧度，而且十分坚硬，哪怕顾辰用尽全力，也没有办法掰动丝毫。 如此坚硬的东西，也不知是怎么被毁成这个模样，只剩下这么零落的一块。 顾辰四下里寻找，觉得这样的东西这周围应该还有，果然让他在另外一处又找到了一块，只是两块形状不规则，完全对不上。 “应该还有。” 只是接下来不管顾辰怎么找，都再找不到了。 他心下微惊，猜忖道：“必是有人来收取过了，只剩下这两块疏忽了。” 他又细细观察着这两块东西，上面像是有些图案，摸起来也不平滑，但在这里有些看不清楚，顾辰带着这两块东西攀上峰去。 许久之后回到囚龙峰上，顾辰细细观察着那两块东西来，似铜非铜，似铁非铁，而上面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图案，竟是许多异人异兽。 上有人身鸟首生双翼的异类，也有虎生双翼蛇为尾的怪兽，还有三目怪人，以及许多畸形异人…… 因为东西不完整，上面的图案也不多，但都是千奇百怪中透着诡异，还有几个异样文字，顾辰看了又看，竟然不识。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东西并非昆仑之物。 上面的许多图案光景，不知为何让顾辰联想到他在梁州青木镇南边的无边树林里看到的那座封婴坛。 封婴坛已经被青阳子与云芷合力封印住了，可是那封婴坛的诡异与邪恶，上面的许多怪异纹路，与这两块铜铁类物件上的图案竟是仿佛异曲同工般。 “巫……”顾辰的身体微微颤抖，浮现于心头的某个可怕的猜测让他情难自抑，将这两块物件与封婴坛联想到一处去的他，也将昆仑覆灭之祸与那传说中已经灭绝的一族联系了起来，“是巫族！？” 第398章 异人 顾辰正为所拾异物及上面图案而心惊，因此而生的判断也好猜忖也罢，都让他难以平静，只因为那传说中已经灭绝了的一族竟然真的出现，而且现身之地便在这昆仑，这让顾辰联想到，那纯钧仙剑丢失与昆仑覆灭两事，怕是真与巫族有关。 当今修仙界以昆仑为首，天下修仙门派林立而共尊昆仑，昆仑的实力可想而知，哪怕修仙界诸门派群起而攻之，要想覆灭昆仑也非易事，更别说神不知鬼不觉。 越是想着，顾辰心头便越是阴云密布，心思沉重，浑然不觉在他身后已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形远比顾辰高大，在这夜色之中似与黑暗融为一体，只能辨认出那是一个一头长发及腰的魁梧男人，在隐隐的月光之下，那长发竟散着妖异的血色。 顾辰正是心乱如麻时，但他的心境毕竟不俗，很快镇定心神，便感觉到气氛的诡谲，不由得警惕起来。 一阵山风吹来，顾辰猛然见眼角边一缕血色发丝，便是一惊，猛地往前跨了一大步，脚未沾地之时已在半空旋身，却不见任何人影。 他瞳孔猛然随之一缩，旋即意识到了什么，右脚猛一伸直蹬地，以右脚尖为支点在原地旋转了个圈转了个身来，但依然一无所获，可是让他惊骇的是，不管他怎么变换身形，那一缕血色发丝始终能够被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有人在他身后，而且任他手段尽出，依然如影随形。 顾辰提气，元力迅速游转全身，使出那已被他改得面目全非的踏青步。 踏青无痕，步起而风生。 顾辰的身形笨拙中带着灵巧，转了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弧度，瞥见了身后之人一角衣袖，那衣袖上绣着蛇纹，带着暗沉沉的红色。 顾辰清楚地听到身后之人传来一声轻咦，那声音很轻，平平淡淡的，有着意外却也带着戏谑，从那声音可以听出，那人完全未将顾辰放在眼底。 顾辰的心直往下沉，他知道自己遇到了远不是一个层次的对手，虽不知对方是敌是友，但对方身上的气息让他很不舒服。 这种不管自己怎么躲怎么绕，始终没能看出对方真面目的感觉很难受，也很煎熬，哪怕明知不是对手，但也想要看到对方的真面目，不然如此下去，心理压力越来越大，怕是会转化为恐惧，成为修仙一途难以磨灭的心魔。 顾辰将踏青步发挥到了极致，无形的风将他环绕，使得身后男人的血色长发飘扬的幅度更大，顾辰时常可见对方衣袖的一部分，但却始终没能看到更多。 他的双脚变换速度越来越快，快得几乎已经看不见形体，围绕在他身边的风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剧烈，随着体内元力绕着剑脉循环成形，那围绕在顾辰身边的风竟然也通过他的呼吸流入体内，经过一个循环之后又再散出，那些风竟一一凝出剑形，飘逸中透着凌厉，密密麻麻如无数剑气，如风一般无孔不入，在这夜色间，风的怒嚎中，有“锵锵”之声尤为刺耳。 将风化为剑气，这一手出乎身后之人的意料之外，完全没有将顾辰放在眼里的他面对这突然的变化有些措手不及，往后退了几步，与顾辰拉开距离，但绕是如此，那血色的发丝还是被那风质剑气切割下来几缕。 顾辰抓住这个机会转身并拉开了距离，看到了身后之人。 那一头血色长发分外显眼，双瞳像蛇瞳一般竖着，很是慑人，身上的暗红色长袍不知是何材质，刚刚风质剑气刺在上面竟然发出了金铁之声，但更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那人右手上缠绕着一条青蛇，左手上缠绕着一条赤蛇，两条蛇面相凶恶，但灵性十足，给顾辰带来强大的压迫与危机感。 “你是何人？” “你是什么人？” 几乎是与那人异口同声，只是顾辰的语气有些急促，对那两条异蛇非常警惕。 “刚刚的身法倒是奇特，乍看起来平平无奇，原来竟内蕴乾坤，有些昆仑派踏青步的影子，但又不是，基础身法达不到这般神妙，寻常门派怕也拿不出这等身法来，你是何门何派的弟子？” 他不像是在对顾辰说话，倒像是在自言自语，自己给自己做着分析，越是分析越是觉得很有道理，最后一句话才像是在问顾辰。 顾辰心惊，因为对方显然对昆仑，或者该说是昆仑法门了如指掌，昆仑功法玄妙莫测，修仙界中人自然或多或少有些了解，但对于昆仑派的基础法门，哪怕出自昆仑，对那些修仙者而言也是难登大雅之堂，这等基础法门只是给初阶弟子强身健体，真正踏上修仙路之后，那些东西只不过是凡俗间物，不值一提，这是普遍修仙者的看法。 能够说出昆仑派的基础法门，更说出其中最不值一提的踏青步，不是昆仑派中人怕是解释不过，但顾辰在昆仑十二年里，并未曾见过此人。 “你到底是谁？” 那人轻轻一挥手，顿时一股巨力击在顾辰胸口，顾辰难以抵御，倒飞数尺落地，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来，脸色惨白，浑身乏力，他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却又站不起来。 那人道：“是我在问你，不是你在问我，好好回答我的问题，还可以给你个痛快。” 在他手上的青蛇与赤蛇在顾辰吐血之后不时吐着蛇信，蠢蠢欲动，露出嗜血的一面。 顾辰看着他，没有说话。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人冷笑一声，随指一弹，一道劲气朝顾辰的脑门打去。 虽然顾辰的身法和应对让他感到意外，引起他的些许兴趣，但也只是些许而已，那种浅浅的兴致来得快去得也快，修为到他这个程度，顾辰在他眼中有如蝼蚁，有兴趣的时候玩玩，兴尽的时候可以随手碾死。 而现在，他没兴趣了，这一击对他来说简简单单，只是随手一发，但却可以要了顾辰的命。 结束了吗？ 顾辰没有闭上眼睛，只是觉得这一刻时间过得好慢好慢，他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那道劲气带动着气流朝他逼近，在他瞳孔之中越来越大。 遇到这种强者，他实在没有办法。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剑气从一侧发来，后发先至，正好挡住了那道劲气，那剑气的强度拿捏得恰到好处，刚刚好与那道劲气一同消亡，没有产生余波，哪怕就在顾辰眼前，但几乎对他没有影响。 顾辰怔了一下，而对面那人已经朝剑气来处看去，只见是一个黑衣人。 化解他劲气的那一手高深莫测，让他警惕起来，没有轻举妄动，只是看着那黑衣人皱起了眉，心想难道是昆仑派的漏网之鱼？ 但想想也觉得不可能，如果那黑衣人真与昆仑有关，根本没有必要隐藏自己的身份，既然隐藏自己的身份，肯定是不希望身份暴露，那么这个人在意的是谁？ 是他？ 想想又觉得不可能，他们一族为了今天筹谋已久，如今刚刚现世，他与这修仙界还没有什么交集，不可能有人知道他，而说到他们族中有叛徒，这种事情他也不信，难道是为了眼前这个小子？ 猜忖间，便见那黑衣人身形变换，站在了顾辰身边，将顾辰挡在身后。 他觉得自己的判断对了，这小子年纪轻轻便有这等修为，身法更是不俗，想来来历非凡，虽不知因何来到昆仑，但与昆仑有交集是肯定的，这样的人自然不能轻易放回去。 只是刚刚黑衣人展露的一手身法玄妙高深，身形未动便已变换位置，而且完全没有引动空间波动，更无元力外放，像是修成了不漏金身，修为让他看不透，让他不得不警惕起来。 第399章 巫鼎 顾辰因这不明身份的黑衣人插手而捡回一命，在那两人对峙中慢慢缓过劲来，勉强着站了起来，但暂时还站不直。 在那异人面前他没有一丝一毫的还手之力，对方的修为深不可测，不由得为黑衣人担忧起来，虽然这黑衣人身份不明，但眼下无疑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黑衣人会出现在这昆仑山，又救了他，只怕是与昆仑有干系的人，但顾辰猜不出来他的身份，对方刚刚出手时的法门古怪，似有昆仑派剑法的影子，但事实上完全不一样，与修仙界其他仙门的法门也均对不上，不单是顾辰认不出，对面那异人也认不出。 因为这神秘感，还有黑衣人不着痕迹下露出的强大修为，才令得那异人不敢轻举妄动。 顾辰凝视着黑衣人的背影，从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亲切感，一时竟让他无比怀念，记忆中某个身影与眼前的黑衣人背影产生了重叠，仿佛那个人就站在面前，一股喜悦正在成形，可当顾辰发现记忆中那个身影与眼前这个背影其实对不上的时候，仿若一盆凉水当头浇下，让他有些怅然若失。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异人率先发难，身法诡谲难测，留下一道道幻影，瞬息到了黑衣人面前，右掌朝黑衣人胸口印了过去，那掌心夹杂诡力，竟是直接拿捏住了空间，使得空间聚在掌心处不断滋生波纹。 见到这种手段，黑衣人却是不慌不忙，右手一翻便有一把长剑现出，举剑便刺，竟无一点儿花俏。 因为先已见过黑衣人的手段，知道他不是一个简单人物，对于这简简单单的一剑，那异人也绝不会当成是寻常招数，右掌稍稍错开，那缠绕在右手上的青蛇鳞片张开，盘旋着朝黑衣人的长剑缠绕上去，那细细的蛇鳞竟然坚不可摧，缠绕长剑时出“锵锵”声响，带起无数火花。 异人嘴角噙着诡怪笑意，那一掌就像畅行无阻般，直朝黑衣人胸口按去。 但就在这时，从那黑衣人身上，竟是连人带剑产生了叠影，那叠影在间不容发之际无视一切阻碍偏转过来，剑尖直指异人的右掌，那瞬间，叠影由虚转实，而原来真身所在处亦由实化虚，使得青蛇捕捉不着长剑，自己卷到了一起。 这一幕让异人瞳孔微缩，这等手段玄妙莫测，仿佛瞬移，其中的诡谲之处竟是比他所用的手段还有过之无不及。 不过这固然令他吃惊，但尚不能吓到他，因他这一掌压缩虚空，看似平平，其中的力量足以摧枯拉朽，可以轻易摧毁初阶仙兵，再加上他的力量可以克制修仙者体内的元力，因此信心十足。 只是紧接着，足以引起他惊骇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那黑衣人身上又生叠影，那叠影往前平移，无视他掌心处的强大力量，更无视他右掌的血肉之躯，直接穿了进去。 那就像是一道虚影，看得见摸不着，也感受不到，穿入他的手臂之中，挡无可挡，阻无可阻，但当看到黑衣人真身再次由实转虚，那叠影渐渐凝实，右手之中像是凭空多了什么东西，那异人瞬间便已知会发生什么。 只是那异人此时又已收势不住，情急之下，猛然转身将右手与叠影的剑分开，只见那渐渐凝实的剑身上有淡淡的血迹，且那叠影长剑剑尖仍向他逼来，指向他的脖子。 异人岔气之时难以忍受吐出一口血来，但他强忍下，同时一张口，吐出一口残破不堪的鼎来。 那鼎由小变大，速度极快，鼎虽残破，但那鼎竟带着一股莫名力量，一发神威便像与这方天地格格不入，显出相互排斥的异象来。 异人吐出一个古怪音节，只见那鼎直接将他笼罩在内，使得黑衣人所幻化的叠影剑尖没有办法穿过去。 这鼎非凡，竟连那样的虚影都能阻隔在外。 黑衣人双眼微眯，叠影剑尖始终点在鼎上，而他真身往前一推，与叠影重叠，一股巨力随之发出，只见手中长剑猛然破碎，由此发出的强大力量直接将异人身上的鼎给击飞出去，掉落到了囚龙涧下。 异人与鼎分开，倒飞出去，勉强站在地上，但却站不稳般，这般情形竟与顾辰方才有些相似。 他的脸色变了变，青蛇与赤蛇弓起来立在他的双肩。 “你不是修仙者！”异人惊道，“这种力量有违天道，不是修仙者可以拥有的力量，你到底是什么人？” 黑衣人哂笑，手一翻，又一把长剑在手。 见那黑衣人手中又再拿剑，异人惊得失色，没有那口鼎护身，以他的手段，远不是这黑衣人的对手，贸然拼斗起来只怕小命不保。 可是他又对黑衣人的来历耿耿于怀，这修仙界中何时竟有这号人物？ 此人所修法门极为怪异，并不像是寻常修仙者般吞吐天地灵气转化为元力的修行手段，只是不知是以何法提高修为，竟然不受他的克制。 要知道当今修仙者的修行法门无甚了得，正是被他们一族克得死死，但他的能力竟奈何不得这黑衣人，而这黑衣人的法门显然又不同于他们一族的法门，身份成谜，他们一族不过刚刚现世，竟然便已招惹到这等强敌。 一念及此，那异人便已有了退意，步步后退，见这黑衣人不会回答他的问题，且像是动了杀心，那异人双手在胸交叉，青蛇与赤蛇相互缠在一起，齐齐吐出毒雾，那异人竟在毒雾之中消泯身形，就此无踪。 “前辈……” 那黑衣人并没有追赶过去，眼看着那异人脱身无动于衷，顾辰正欲探询，却见那黑衣人身上又生叠影，只是这一次那叠影直接往地下遁去，黑衣人的身形由实转虚，消失无踪。 囚龙峰上又只剩下顾辰一人。 他眨眨眼睛，散开剑识观察四周，一无所获。 异人脱逃，黑衣人无踪，他们都是修为强大的存在，离开的手段各异，但都同样透着诡异，除了那异人顾辰从其言行可以判断为巫族之外，那黑衣人的来历路数，顾辰一点儿也没看出来。 压制下伤势，整座昆仑一片死寂，顾辰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往囚龙涧深处潜去，从其中找到了那口被黑衣人打下去的鼎，带到囚龙峰上细细打量，那鼎身上刻着各种异兽，还有古怪的符文。 那鼎残破，充满裂痕，有些地方竟像是拼凑上去的一样，顾辰将他在囚龙涧下捡到的两块碎片拼上去，竟然刚刚好能拼在一起。 看着这口残破但已拼凑完整的鼎，顾辰沉默着。 月朗星稀，月光默默落在这鼎上，那两块刚刚拼凑上去的碎片竟慢慢地与鼎身融合，最后只是留下了几道拼接的痕迹，鼎身那股与天地不合的异力仿佛变得更加强大了许多。 顾辰长长吐出了一口气，轻轻抚摸着这口鼎，心头尚有很多的求解之谜，有如纯钧仙剑到底是怎么丢的，昆仑是怎么覆灭的，昆仑弟子都去哪里了…… 问题很多，但找不到答案，只是顾辰确定了一点。 “真的是巫族……” 第400章 暗潮 昆仑址在豫、青、兖、冀四州交接之处，位置特殊，恰好将在兖州阴冥之地的鬼宗封锁在神州北境，不容许鬼修南下中原。 兖州贫瘠荒芜，阴邪之气凝聚，形成一片阴冥之地，容易滋生鬼魅，随着修为提升，那些鬼魅邪修聚在一起，组成一个门派，便是鬼宗的由来。 说起来，物竞天择，修仙者取缘法于天地，争资源于道途，皆是为了不断突破自身瓶颈，向那山顶攀登，皆是一样的目的，自然也说不上对错善恶，正道邪道之说只能骗骗那些凡夫俗子，对于那些真正站在修仙界顶点的人来说，修行之人皆是一丘之貉，鬼宗也算是仙门之一。 只是但凡缘法，终也还讲究一个自然之说，鬼宗的修行之法需要强大的阴气，只是孤阴不长，孤阳难生，阴气死气一重，修为便失了平衡，再难上进，需要采生人之气来加以中和，但是这样一来便容易害了无辜之人性命。 而且鬼宗修士采集生人之气的手法阴邪歹毒，往往那些落入鬼宗修士手中的生人，不是被吸成了人干，便是被同化成了阴邪鬼物，致使鬼宗修士越来越多，而凡俗生灵越来越少，因此这兖州虽也有一州之地，人口之稀少却令人瞠目。 因为长年在这片阴冥之地生活，哪怕那些凡人依然活着，却也带上了一身浓烈的阴死气息，与鬼魅无异，致使那些鬼修哪怕将他们吸成了人干，也难采集到多少生气，为了满足自己修行所需，便得杀更多的人。 而那些凡人因为身上阴死气息强烈，又是极佳的鬼修苗子，一旦踏上修行之路，修为便可突飞猛进，一日千里，面临其他鬼修的毒手也可有些自保之力，如此一来，或为长生或为自保，鬼宗的弟子越来越多，远非其他修仙门派可比。 但这并不是好事，随着鬼修的增加，生人渐少，而且哪怕是鬼修，修行之时也需要其他资源，这些资源都是兖州所稀缺的，长久下去，不仅自身所需资源无以为继，宗门亦离覆灭不远。 鬼宗的功法诡异，寻常修仙者面对鬼修，哪怕修为高出一线也难免吃亏，那种阴邪诡谲的手段实在很难对付，而其他门派修仙者随着修为强大，精血旺盛，拥有勃勃生机，在鬼宗修士看来正是最美味的补给，是他们修行的良药甚至是猛药，这种特性让鬼宗与其他修仙门派一开始就站在了对立面。 正因为鬼宗的手段太过歹毒，伤天害理，自为天理所不容，所以昆仑派将他们封锁在兖州之地，不容许他们南下半步，长久以来神州大地能够免遭鬼修之害，正是因为有那座昆仑山在，才可以安然无恙。 鬼宗修士都知道，如果一辈子都被困在兖州，他们的修为永远不可能提升上去，门派都难久存，只有南下，那片富饶而又遍布修行资源的辽阔之地，才是他们修行路上最大的机遇，要得到这般机遇，他们就必须得突破昆仑的封锁线。 只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千难万难，鬼宗的功法阴邪诡异，加上中原修仙门派少有对付鬼修的经验，要对付起来是不容易，但昆仑派的雷法却恰恰是他们最大的克星，面临昆仑雷法，他们本身的实力首先就要大打折扣。 那雷法中正浩荡、威严强大，昆仑弟子携着剑法之威，一剑便可以让那些修为尚浅的鬼修魂飞魄散，南下的那座昆仑山是他们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却又是不得不跨越的障碍。 突破昆仑的封锁一直是鬼宗鬼修不休的执念，虽然不曾成功过，但他们却是屡败屡战，不甘放弃。 昆仑不知是疏忽还是故意，往往给他们留一线生机，未曾斩尽杀绝，有时候也有那么一两个幸运的阴魂能够从不为人知的甬道逃出，但只限那一类修为薄弱灵识不聚的阴魂而已。 近日昆仑山上寂静非常，在那一片阴冥之地，暗中已有鬼修跃跃欲试，想要逃出那个“牢笼”，但可能慑于昆仑往日之威，虽有这个心，却一时没这个胆，不过随着鬼气积聚，有这种念头的鬼修越来越多，且聚在四处，随时都有可能冲出来。 昆仑覆灭得悄无声息，这个消息如今还没有传出去，只是寂静的昆仑山上再无一人，那些昆仑弟子不知是死是活，可以确定的只有一点，昆仑不再，鬼宗鬼修再也挡不住了，随着他们南下中原，必给中原带来浩劫。 青阳子赶到昆仑山上的时候，正见昆仑山以北的兖州之地鬼气森森、阴气冲天，鬼宗鬼修南下已是大势所趋。 神识散开，他便找到了顾辰，落到了囚龙峰上，彼时顾辰正研究着那口破败的古鼎，但正一无所获。 那鼎上纹路怪异，更有异能环绕，青阳子只看了一眼，神色微变，想起那座被他与云芷合力封印起来的封婴坛，同时又察觉到顾辰身上有伤，右手按在顾辰头上，一道温暖元力输送过去，让顾辰更见好转。 顾辰这才发现青阳子的到来，道：“义父。” 青阳子点头，道：“是谁伤了你？” 顾辰道：“是一个异人，一头血色长发及腰，右手操青蛇，左手操赤蛇，为人凶恶暴戾。” 听顾辰描述那人，青阳子微异，在他印象之中并无此人。 原想着那异人特征明显，青阳子见多识广或能认出，但当顾辰见青阳子确实不知那异人身份，又道：“那异人修为高深莫测，我全无还手之力，好在又有一黑衣人现身救我，那黑衣人很强大，他的手段……” 顾辰很难用言语描述黑衣人那种种玄妙手段，只得用笨拙的语言将那场景描述了一遍，又道：“那人出剑之时平平无奇，但叠影一现，可无视任何阻碍，任何防御在那叠影面前全无作用，那叠影可以由虚转实，发挥出强大的威力，防不胜防，那异人也是被那一剑击败，这才留下这鼎逃之夭夭，不过这口古鼎明明已残破不堪，却可以挡得住那黑衣人的叠影，实在神秘莫测。” 青阳子点点头，虽只听顾辰说来，但那等剑法也令他心惊，就算是以他的手段只怕也难对付，只是这又是一号他叫不出名号的人物，修为可能在他之上，这让他心头隐隐担忧，平静多年的修仙界将再起波澜，暗潮汹涌，只怕不是好事。 青阳子又看向这口古鼎，道：“此鼎应是巫族之物，你说的那异人修仙界中并无名号，应是巫族中人无疑，巫族现身昆仑，只怕也与昆仑之劫有关，我且帮你收好这鼎，将来或许有用，昆仑覆灭的消息传遍整个修仙界是早晚的事，此地不宜久留，你先随我回去为好。” 顾辰不语，环视四周，这熟悉的山山水水成了满目疮痍，冥冥之中像是一切早有定数，他心有所感，悲从中来。 从他离开昆仑山的那一天开始，便意味着再也回不去了。 顾辰叹道：“修仙界第一门派昆仑，就这样没了吗？” 青阳子唏嘘道：“巫族现世，鬼宗南下，修仙界将不得安宁，你应勤加苦修，提升修为，在这乱世中才多一些自保之力，说不定将来也可以再见你的同门师兄弟。” 顾辰双眼一亮，稍稍振作起来，道：“昆仑虽覆灭，但师傅掌门他们实力非同小可，那些师长同门们都已不在，也不见尸首，说不定只是离开了昆仑，我一定可以再见到他们。” 青阳子道：“应是这样，昆仑道法乃修仙正宗，剑法雷法天下闻名，不会那么简单就被破去，我们回去吧。” 顾辰连连点头，只见青阳子手一挥，那古鼎便由大变小，被他收了进去。 顾辰见此，眉头一挑。 第401章 勤修 见顾辰脸色有异，青阳子问道：“怎么了？” 顾辰道：“义父，那异人或许是将这鼎炼化了，有口诀控制，能够随意控制大小，所以将这鼎藏在口中，而您方才接触此鼎，不知口诀，又是如何做到将这鼎由大变小，收了回去的？” 顾辰带着不解所问出的问题，却反而让青阳子一阵诧异，有些不可思议道：“你……不知道？” 顾辰目光茫然，自己应该知道吗？ 青阳子道：“一旦踏上修行路，是不可能一直在洞府中修行的，闭门造车终成井底之蛙，是走不远的，所以对于修仙者来说，历练便很重要，但对修仙者来说，历练并不像是让你们去豫州走一走便算了事，探索一些险地秘境，经历一些危险，反而最容易突破瓶颈，但这样一来，随身所需要的修行资源、药石丹药便少不了，你见过有修行中人背着诸多行囊行走人间吗？” 此番下山，顾辰也算是长了眼界，加之过去在昆仑山上的时候，同门师长们或有出门，皆仗一剑来回，若有背着诸多行囊下山，肯定给他印象深刻，他摇了摇头。 青阳子道：“这就是了，修仙界中与那残缺的朝仙诀一般广为流传的还有另一部术法，便是芥子玄光术，只要修成了这一门术法，便可以凝聚空间，纳于芥子，里面的空间越大，可以装入的东西越多。” 原来竟是这么方便，顾辰连连点头。 青阳子脸色怪异道：“作为修行中人，芥子玄光术哪怕不曾修行，也应该知晓才是，你平素对修行中事很熟悉，怎么这最基础的反而不知？” “我在昆仑之时，潜心修行昆仑术法，与我的修行之法相关的，我师傅才会教导我，这些……可能因为我之前不曾下山历练，所以我师傅没有告诉我。”想到那段在昆仑山上清淡的日子，再看看眼前的景象，顾辰情绪渐低。 “你师傅或许是不想让你在这些旁门术法上多费心思。”青阳子转开了话题，“这门芥子玄光术流传甚广，谁都可以修行，但其实真正在修行的人反而不多，哪怕你没修行过，只要找到修行这门术法的人，依然可以让他们给你凝炼芥子空间，不过这样一来，如果距离那些人太近，这个空间很容易泄露，所以如果不是自己修炼的，最好要找信任的人。” 一边说着，青阳子带着顾辰御风离开昆仑山，直往青阳门的方向而去。 “这芥子空间可以炼化在随身的物品上，而后其他东西便可以装入这空间里，当然，活物是不行的，除了随身物品，也有些人会选择将身体的一部分炼化成芥子空间，比如毛发、指甲，这样一来对他们更加方便。” 说到这个，顾辰想起那个黑衣人一剑毁去后又拿出一剑，那剑好像正是从其指甲处化出的。 “义父，那个芥子玄光术可以传给我吗？” 青阳子笑道：“那不是什么难得的法诀，回东来峰之后我便传给你，你想将芥子空间炼化在哪里？” 顾辰道：“我的功法讲究内外兼修，外经脉如今与岚剑融合在一起，只要岚剑与我在一起，便可以运转外经脉吸收天地灵气进行修行，既可以增强剑灵，又可以辅助我内经脉的修行，所以岚剑是不适合被藏在芥子空间里面的。” 青阳子看了看顾辰身上背负着的岚剑，这把剑是由他所给的天陨之铁铸造而成的，只是因为天陨之铁很难熔炼，所以造出来的剑还很粗糙，但随着顾辰的外经脉融入岚剑中，这岚剑竟在慢慢地改变着自身的形态，慢慢地向一把古朴的宝剑转化，便如顾辰所说，岚剑与他的修行紧密结合，是不适合被装入芥子空间的，那便只能时时背负着。 “所以你要将芥子空间炼化在岚剑上吗？” 顾辰点头，青阳子笑道：“这样正好。” 被青阳子带着离开，顾辰回头，看着昆仑山与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远，那过去在这里度过的十二年光阴再也找不回来了，这种情景，就好像他当初被东阳上人送走时的场景。 顾辰收回目光，掩着眸中的失落，暗暗道：“师傅，您还好吗？” 当顾辰回到东来峰，一直为他提心吊胆的罗程才放下心来，柳祯确定顾辰真的没事，也暗暗宽心，得了青阳子的嘱咐，没有人将顾辰离开之时青阳子身上发生的事说给他听，日子似乎就与往日间一样，东来峰在这清静又无人问津的情况下，度过了每一天。 有不同的是，顾辰的修行比之以往更加勤奋，以往还时不时会与青阳子下棋喝茶，但现在顾辰却几乎一整天都在修行，外表平淡冷静的他，心里就像在急着什么。 受了他的影响，柳祯也不敢松懈，而罗程也开始修行顾辰交给他的养剑诀。 陈勇、马彪、柳棠棠三人，甚至是柳祯，都只以为青阳子找到了治好罗程的方法，对于罗程依然留在东来峰上，且还与他们一起修行一事，并没有太多在意，只是随着时间推移，陈勇、马彪、柳棠棠三人渐生不满。 罗程、陈勇、马彪、柳棠棠四人如今都是东来峰上的仆役，在青阳大比之后得到了修行青阳御焱诀下三诀的机会，让他们终究与其他仆役有所不同，但是整座东来峰上就只有他们四个“下人”，所以他们哪怕再不同，依然还得尽修身的本分。 东来峰不比其他峰，因为位置偏远荒僻，青阳子又不喜排场，没有那种辉煌宫殿，因此在这东来峰上，琐事不说没有，但也实在不多，但不管多还是不多，罗程诸事不理，只顾着修行算是个什么事情？ 一开始或许还因罗程有伤在身不好计较，可是日过一日，见罗程还是如此，每天只知修行练剑，陈勇、马彪、柳棠棠三人心里便不平衡了。 朝阳初升，驱散笼罩诸峰上的黑暗，罗程右手托着无因剑剑柄，左手轻轻抚摸着剑身，指尖以微妙的韵调律动着，正全神贯注之时，陈勇和马彪一左一右将他围住。 见此，罗程深吸了一口气，面向二人，没有开口，但却露出疑惑的神情。 陈勇道：“罗程，你该不会是在这东来峰上待久了，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吧？” 马彪附和道：“别忘了，你跟我们一样，只是一介仆役而已，长老宽厚，你倒不知好歹，终日练剑，倒把什么事都推给我们做去了，你把你自己当成谁了？” 罗程了然，没有回话，而是朝不远处的柳棠棠望了眼，只见那柳棠棠正做好了早餐，将早餐往柳祯的洞府送去，但却时不时将目光往这边投来。 罗程道：“你们做的事很多？” 陈勇和马彪张了张嘴，想起在这东来峰上，他们的一举一动都难逃青阳子的感知，虽然青阳子不会去注意他们这些小人物，但也怕万一乱编乱说的话刚刚好让青阳子听了去，对自己反而不好，一时诸话咽在喉咙。 “既然都是仆役，只做好自己的本分便是，长老并不限制我等修行，你们来多什么话？” 第402章 苦练 “既然你那么喜欢修行……”陈勇右手握剑，呵呵笑着，“那就让我来看看，你的修为被废之后，现在到底恢复了多少吧。” 罗程双眼眯了起来。 “不敢吗？”陈勇示意马彪退到一边，做出一副一对一的姿态，居高临下道，“我可以让你三招……不，三十招。” 在以前，罗程的实力在他们这四个仆役之中最高，柳棠棠倒是与罗程没有什么争执，可是陈勇和马彪面对罗程就要少了一些底气，有时候罗程一个眼神，便会让他们不敢多话，这就像一根刺，让他们心中实在窝火，但因为在这东来峰上不敢放肆，现在有了机会，他肯定不会放过。 太阳已经升起，东来峰上的花草树木皆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罗程的影子被拉得越来越长，他看着陈勇和退到一边的马彪，突然笑道：“你们两个，一起上吧。” “什么？” 陈勇和马彪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彼此相视一眼，又从对方的反应确定了刚刚罗程说了什么，都一脸看怪物一般的表情。 他们都知道罗程的经脉半废，修为尽失，哪怕青阳子治好了他，让他重新开始修行，这短短几天修为又能达到什么程度？ 可是一则罗程说这话时充满自信，二则往日里对罗程的忌惮多少留存，让两人一时不敢接下话来。 罗程哂笑，道：“刚刚还想跟我单独对决，现在以二对一，却怕了？” 马彪恼怒，亦抽出剑走了出来，与陈勇一左一右，又将罗程围住，道：“你会后悔的。” 罗程就像没有听到一样，轻轻将无因剑握在手中，右手伸直，剑尖朝上。 陈勇和马彪俱是一怔，只见罗程这种起手式并不像是青阳门的剑法，一时又认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剑法，暗自警惕起来，但罗程只是摆出这个姿势来，然后便一动不动了，让他们两人都摸不着头脑。 “装神弄鬼！” 明明以二对一，还未出手竟然已先踌躇，反而不如罗程，已经积了一肚子火的陈勇忍无可忍，双手握剑，高高跃起，然后将剑往下狠狠劈砍下来。 陈勇这一出手，便是青阳御焱诀下三诀中的第一诀——托山岳，也是他新近练成的招数，面对罗程，出手毫不留情。 而陈勇一出手，马彪也紧随其后，也是双手握剑，却是自左而右横扫过来，亦同样是青阳御焱诀下三诀中的第一诀——托山岳。 罗程一眼便认出了剑招，因为之前他所修的也同样是这青阳御焱诀下三诀，只是经脉半废，修为全失，虽然得青阳子治疗，但却毁了根基，再也无法修行，所以哪怕明明已经得到了青阳御焱诀下三诀，他也无缘再修行，但这并不妨碍他的眼光。 只是好好的青阳御焱诀下三诀，竟然让他们修成这种模样，让罗程忍不住摇头。 对这二人他虽不放在眼里却也不敢大意，只见他不退反进，无因剑随着手腕轻转而下旋，紧接而来他的速度徒然大增，就像是被无因剑带着往前冲刺一般，一下子便从陈勇、马彪之间穿过，来到两人身后，又猛然旋身，右脚一脚踢在高高跃起尚未着地的陈勇身上，剑柄则击在马彪的腰部。 二人皆发出一声惨叫，吃痛摔倒在地，托山岳的强大威力远处着劲打在地面，强大的劲气又令得二人剑皆脱手，一阵灰头土脸。 罗程收剑，目光淡淡扫了两人一眼，摇摇头走开了，另找了一处地方继续修行。 陈勇和马彪忍痛站起，拾回了自己的剑，一脸的羞愤。 “他那到底是什么剑法，你认出来了没有？”陈勇问道。 马彪摇头，这并不是青阳门的剑法，他们根本认不出。 陈勇不甘道：“他怎么会那种剑法？” 马彪想了想道：“会不会是……剑神故居的剑法？” “这……”陈勇想起了豫州之行的历练，在那剑神故居中他们虽有惊无险，却也一无所得，现在看来只怕被罗程得了什么机缘。 短短数天的修行便让罗程有了这么强大的实力，两人心头火热，虽然不知道罗程得到了什么，但如果他们也能到手，实力必定可以突飞猛进。 想到这里，两人心头蠢蠢欲动。 马彪压低声音道：“我们找柳师兄去。” 短短几天的修行，便可以让他的实力突飞猛进，远远快过之前修行青阳御焱诀下三诀的时候，罗程很清楚原因，如果不是顾辰所给的养剑诀，他根本就没有这等实力，而他有这般实力，关键之处还在于手中这把剑。 青阳门聚诸山脉形成山门，布下聚灵大阵，让这片山脉有如洞天福地，天地灵气浓郁，所以一经修行，无因剑的品质大大提升，而且不用担心天地灵气转化缓慢或者转化不完全的情况，短短数日便已剑比人强，而且还比普通的炼元境修仙者还要强，这是他之前想不到的。 顾辰对他说过，养剑诀的修行速度快得惊人，短短数月的修行便可以比得上修仙者十几年的苦修，一开始他还不信，但刚刚的交手已经证实了这一点。 而他还将继续修行下去，假以时日，有无因剑在手，罗程相信自己的实力可以达到极为惊人的地步，到时候修仙者又如何？ 实力的提升虽然很快，但罗程很清楚，自己还是个凡人，他的实力再强，强的依然是那一把剑，不是他自身，如果这一点让修仙者知道，将成为他的致命弱点，这也是两百年前强大的剑神居一朝覆灭的原因。 话虽如此，罗程已经很满足了，原本他无法修行，只能成为一介普通凡人，在这青阳门中的修仙者们看来，可不就是一个废人？ 罗程抬头看着天空，几朵白云飘散，不知将去往何地，这似乎并不取决于云朵本身，而取决于这风。 作为凡人的他，再继续留在这青阳门中，还适合吗？ 陈勇和马彪让柳棠棠领着他们进了柳祯的洞府。 柳祯一直在洞府中修行，柳棠棠又是专门照顾他的，所以他们要想见柳祯，必须得柳棠棠带路才行。 或许是见柳祯的面越来越少，所以当看到柳祯盘膝坐着，睁眼看来的时候，陈勇和马彪呼吸都有些急促。 “柳师兄。” “柳师兄。” 柳祯道：“你们来找我何事？” 陈勇和马彪下意识里相视一眼。 柳祯皱了皱眉头，冷冷道：“要是没事就出去，别浪费我时间。” 一直将顾辰当成自己的对手的柳祯，在看到顾辰近日来勤奋修行时感觉到了压力，于是他也卯起劲儿来苦修，同时也期待着来日再与顾辰一争高下，在这种情况下，修行时间的浪费是他无法忍受的。 陈勇连忙道：“柳师兄，是这样的，有关于罗程……” “罗程的事来找我干嘛？做好自己的事，出去。” 一听到是与罗程的事有关，柳祯已失去兴趣，直接打发人走了。 见柳祯连听也不听，陈勇和马彪一急，连忙还要再说，但柳祯没有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右手一挥，劲风扫来，满布的剑气打在身上，让两人阵阵刺疼，连声告饶，在柳祯一声“滚”下屁滚尿流跑了出去。 柳祯发出的剑气虽然没有针对柳棠棠，但也让她感觉面上有些刺疼，不禁流出眼泪，但她强忍着不出声，脸色苍白。 柳祯看向她，道：“以后不许这两人的事再来扰我，不然的话你也不用来了。” 柳棠棠连忙应是，匆匆退了出去。 第403章 祥桑 柳棠棠出来的时候，陈勇和马彪都迎了上去。 陈勇道：“柳师妹，你快帮我们跟柳师兄说说，这件事情真的很重要。” 马彪亦道：“对啊柳师妹，你说的话柳师兄应该愿听，你帮我们去说说。” 柳棠棠已经得了柳祯警告，怎么也不愿意，连连摇头道：“柳师兄最反感别人打扰他修行了，我再去打扰他自己也保不住。” 见她始终不愿意，陈勇将她拉到一边，道：“柳师妹，你还不知道我们想说什么，但我们刚刚跟罗程交手，你不是都看到了吗？那家伙明明修为已废，这短短几天时间竟然就比我们还要强大，那种剑法见所未见，如果我猜的没错，他肯定是在剑神故居有了奇遇，当初我们可是大家一起去的剑神故居，只有他一个人得了机缘，你甘心吗？” 听说罗程竟是从剑神故居得了机缘，柳棠棠瞪大了眼睛，很是意外。 马彪亦道：“没错，我们可是同门，大家一起去历练，他得到了机缘却没有分给我们，甚至连柳师兄都不知道，你快告诉柳师兄，一定要好好教训他才行，一旦那机缘落入我们手中，到时候我们的实力也可以迅速提升上去。” 柳棠棠心里有些动摇，但想到柳祯刚刚说的话，又连连摇头，想了想，道：“罗程能够在东来峰上修行，此事必是得了长老应允，长老都没有说什么，我们也不应该生事，而且柳师兄刚刚已经说了，不准我再因为你们两个的事去打扰他，这事我不参与。” 陈勇急道：“柳师妹，你糊涂了吗？你想想，你身份低微，修为浅薄，能留在柳师兄身边照顾他多久？总有一天柳师兄会因为你的修为太低跟不上而觉得你碍事，到时候你又何去何从？你想想长老是何等人物？罗程哪怕得到再多的机缘，长老又怎么会放在眼里？但这机缘却可以飞快提升我们的实力，难道你不想要吗？” 柳棠棠当然想要，可是这话却也点醒了她，内心有些纠结，但她还是毅然摇头，道：“我看罗程刚刚的剑法并不是青阳门的剑法，他的实力突飞猛进，想来与功法有关，换句话说，他所得到的机缘可能就是强大的功法，这事你们找柳师兄有什么用？” 陈勇道：“只要柳师兄出面，就可以让罗程把得到的功法吐出来。” “柳师兄看得上他的功法吗？”柳棠棠冷笑道，“你们不要忘了，柳师兄已经得到长老的传承，习得青阳御焱诀上三诀，这可是修仙界最顶尖的功法，柳师兄会看得上罗程的功法？柳师兄已经说过，不许打扰他修行，这事我不参与，罗程的功法我是想要，但既然强求不来，我愿意放弃，你们也是，别忘了这是东来峰，也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一番话说得陈勇和马彪又气又急，可是柳棠棠这话句句在理，难道他们要就这样放弃？可是就这样放弃了，心里实在太不甘了。 但就算不甘不愿，他们又能怎么样？ 罗程并不知道，一场因他而起的风波在柳祯的强硬面前兴不起来，他每天苦修养剑诀，修行方法与其他人完全不同，但他注意到顾辰的修行之法。 顾辰修行之时，总会将岚剑置于手中，聚拢天地灵气环绕周身，观那天地灵气的浓郁强度，可知顾辰的修行速度有多快，但罗程总觉得顾辰这种修行之法，与他的养剑诀有异曲同工之妙，那把剑在其中似乎都占着极为重要的地位。 只是养剑诀明明只适合凡人修行，修仙者修炼养剑诀，反而与原先所走之路南辕北辙，是走不通的。 关于昆仑覆灭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修仙界，正如青阳子所预料的一样，整个修仙界乱成一团，而鬼宗的鬼修亦趁这个机会纷纷南下，处处都有死于非命的人，死状极为恐怖。 在还没有消化完昆仑覆灭的真假与原因，修仙者们又疲于应对南下进犯的鬼修，但因为缺少对付鬼修的经验，连连折扣人马，连番吃亏之下损失惨重，但这一切仿佛都与东来峰无关。 昆仑覆灭，青阳门作为修仙界数一数二的大门派，自然不可能置身事外，但青阳子就如同以往一般，对宗门之事不曾参与，昆仑覆灭之后青阳门往后发展的决策以及如何与其他门派联手打压鬼修，钟鼎都能决定，自然不需要他做什么，他也乐得在这东来峰上清闲，不过每有重大事件或者重大发现，钟鼎还是会给他传来剑书，艾玲、江礼也都会通过剑书来通知青阳子不少事情，但青阳子都少有回复。 时近正午之时，一道剑书自远而来，落入青阳子手中，青阳子如往日般只微微一扫，但这一份剑书显然与以往不同，青阳子的脸色变了变。 顾辰正好结束修行，稍作休息，坐在青阳子对面，见他脸色微变，便知又有什么事情发生。 青阳子捻着剑书，转向东方，像是出了会儿神，然后长长叹了一口气。 顾辰正疑惑，只听青阳子道：“自仙巫大战后，修仙界平静了千年。” 顾辰静静听着。 “这平静终于还是要打破了。” 只是近一年多来的遭遇，顾辰并不觉得修仙界有哪里称得上平静，他没有青阳子那许多阅历，因此很难对这番话感同身受。 青阳子道：“昆仑覆灭，鬼宗南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近日东海之上生长出了一株祥桑，正在疯狂吸收东海的天地灵气，东海仙阁用尽了所有方法，都没能将祥桑毁去，怕是不久之后，又要有一场浩劫降临世，不亚于千年前的仙巫大战。” 虽未能切身体会，但顾辰也能听出其中的严重性，要不然也不会让青阳子有所失态，他问道：“东海之上生长出了祥桑，会对修仙界有影响吗？” 青阳子道：“祥桑乃妖桑，扎根于大地，挺拔于苍穹，它的出现意味着不祥，这世间将有浩劫，谁也避不过去，如今这株祥桑刚刚生长，浩劫随时可能到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顾辰道：“既然祥桑刚刚生长，应该还是最为脆弱的时候，若能将它毁去，是不是便可以阻止浩劫。” 青阳子摇头道：“祥桑气概于天地，一出现便掠夺天道气运，难以毁去。” 顾辰不信，道：“义父也毁不去吗？” 青阳子道：“虽然还未尝试，但我想我也毁不去。” 顾辰很想让青阳子去试一试，毕竟青阳子功参造化，如果成功了，能够阻止一场浩劫自是好事。 但青阳子显然看穿了他的想法，摇头道：“就算我能毁去也没用。” 顾辰不解。 青阳子道：“祥桑的出现预示着浩劫将临，但祥桑本身并不是浩劫，而且毁了一株祥桑，浩劫未除，这片天地依然还能再生长出第二株，根本没用。” 顾辰突然很想去看看，所谓的祥桑到底是什么样子。 青阳子道：“昆仑覆灭，鬼宗南下，巫族在暗中虎视眈眈，又有祥桑现世，如今正是修仙界最乱的时候，你的修为太低，且在这东来峰好好修行，待在这世间能真正有自保之力，再下山去。” 顾辰息了一番小心思，点头应是。 …… …… 第一卷结束了，这一卷写了一百万字，看到字数时我自己也吓不跳，但很多故事才正要开始，意味着篇幅还长，故事虽然是围绕着顾辰来写，但顾辰身边的每个人都很重要，每个人都将要迎来自己的结局，或好或坏，或喜或悲，但每个人的路都还要接着往下走，至于怎么走…… 我需要一点时间好好整理一下第二卷的大纲，为了将内容写得更好，将每个人的归宿写得更合理，需要想清楚了再来写，贸然动笔怕是我不满意大家也不满意，成绩虽然一般般，但我希望能够用这种心情来对待自己所写的每一本书，所以可能会暂慢更新，时间不用太长，三四日足矣，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404章 十年 昆仑覆灭，鬼宗南下，东海之上生长出了一株祥桑，整个修仙界已经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那株祥桑立于东海之上，也不过才刚刚生长出来，对这方天地纵有影响也难深觉，远远不及昆仑覆灭带给世人的震撼，以及鬼宗南下给世人带来的影响更为强烈直接。 那些真正站在修仙界顶点的修仙者毕竟只是少数，对于大多数的人来说，对祥桑并没有太多的概念，只知道它生长在东海之上，具体生长在哪里，又是个什么形状，有些什么特异，都一无所知，甚至那在暗地里虎视眈眈的巫族，也少有人知道，自然就更谈不上关注。 只是大势一起，任谁也挡之不住，就算再多人再如何努力，随着时间推移，大势终将愈演愈烈。 比如鬼宗南下已成必然，纵有诸多仙门齐心协力，抗衡鬼宗，依然难挡这股潮流，人间各处不论大小城池、官宦世家、普通百姓，都已频现闹鬼风闻，越来越多的人被吸干了精气，变成干尸死去，也有灵魂强大的，死后阴魂离体，成为鬼物的一员，那在兖州禁绝多年的阴魂数目庞大，且还在不断增大，远不是如今修仙界中的修仙者可以阻挡。 又比如那株祥桑，扎根于这方天地间，合道而生，本身又是一株妖桑，刚生长出来时或许没什么能耐，但随着迅速生长，渐渐影响到了这方天地，东海上的天地灵气被吞噬近半，而天地间妖气变得浓厚，天地灵气纷纷被转化成了妖元力，这在一定程度上助长了妖修的修行，也压制了人族修士。 再比如昆仑的覆灭，刚刚开始带来的震撼，随着时间推移已经渐渐在人们心头淡去，千年以来作为修仙界第一仙门的昆仑，仅仅用了不到十年的时间，便在人们心中变成了过去…… 荆州西面一座小城，一老二少从城门中走了出来，走进了荒芜无人的小路，路上尸骨遍地，尽是被吸尽了人气的干尸，形容可怖地躺在地上，肢体僵硬，手脚各成夸张的角度，树林之中有时会走出几具行尸，不过他们行为缓慢，且未开灵智，区区行尸走肉，只要不是倒霉陷入大群行尸包围之中，一般都不会有事。 那一老二少，老的是年近八旬，须发皆白的老者，那二少则是一男一女，女的身材窈窕，虽面有惊容，但却是一绝色少女，那男的二十来岁，背负一把长剑，长剑古朴中散发着淡淡威严，只是剑刃处有些许钝口，与那女的不同，那男的神色从容，似乎并不以眼前的环境为惊。 少女战战兢兢，看着那青年，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道：“哥哥，我们好不容易进城，为什么还要跑出来？” 青年一面观察四周赶路，一面轻轻回答道：“在城里对方恐怕难找机会出手，只有在城外，没有城中阵法的守护，对方才会有更大的底气。” 少女紧紧抓着老者的手臂，脸色苍白。 青年微微一笑，道：“况且在城里也未必安全，城中的诛邪阵可以克制那些阴魂鬼物，让那些阴魂鬼物无所遁形，可是对鬼修未必有效，而且对方的目标是你……” 青年的话还没说完，便已住口不说，停下脚步，见他停下，老者与少女也连忙停下，不敢离青年太远，小心翼翼看着四周。 只见那些倒在小路两旁的干尸突然一个个站起，肢体发出“咔嚓咔嚓”的刺耳声响，用极为艰难的姿势极为迅速地站了起来，朝这一老二少包围过来。 “哥哥……”少女拉着老者走前一步，紧紧挨着青年。 青年脸上不见惊容，只是看着那些行尸逼近，压低声音道：“不要害怕，那些阴魂鬼物还没有现身，只是驱使这些行尸出来试探而已，那鬼修的目标是你，暂时不会伤害你，你要紧紧抱住爷爷，两人才不会有事。” 少女连连点头，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青年，道：“那……你呢？” 青年笑道：“我会跟你们一起的，不过，等一下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要害怕，知道吗？” 少女不解何意，但还是点了点头。 就在这刹那，青年猛然拔剑，剑光微闪，便将面前那逼近来的行尸给劈成了两半，那行尸倒地，青年又是一剑，又是一具行尸被斩。 他的剑法极为精妙，正是人间少有的顶尖剑法，剑光携着淡淡剑气，隐隐有着山上剑法的味道，显然这青年年纪轻轻，却是曾经上过山拜过仙门的俊杰，或许无缘仙道，但是得了这一身本领下得山来，却可仗着这身本领在人间求一场富贵。 像这样的人，很多。 在修仙者眼里，这等手段自然不算什么，可是落在那些凡人眼中，便是本领高强之辈，顿生无限信心。 不管是那老者还是少女，都为青年的手段而惊喜，觉得他们这次赌对了。 “跟我来。” 青年在前面开路，少女紧紧抱着老者的手臂跟在青年身后，随他走去，一路的行尸都难挡。 随着一具具行尸被放倒，被甩在那一老二少身后，从那些零落的尸骸中飘出来一道道黑影，那黑影出来之后凝聚着四周阴气，凝出身形，俱是与那些干尸面貌完全不同的模样，相视间阴邪一笑，由后方成扇形朝那一老二少围了过去，而对于这种局面，那一老二少似全无察觉。 那青年手段确实不凡，一具具行尸竟然都能阻他的脚步，一剑在手，所向披靡，也难怪他艺高人胆大，敢带着一老一少便出城来，看这方向，竟像是要离了这荆州之地，一路往西，往那梁州去。 毕竟如今九州之地，便只有一个梁州防守严密，还未被鬼修突破防线，对于那些凡人来说，那里也便是安全之所。 就在那老者与少女眼中都有了亮色，觉得此番在青年帮助下应该有望去到那梁州之地，前面已无行尸，只是前方阴暗，不见天光，还有浓浓雾气飘荡，其中阴气森森，时时会有一二鬼影闪过。 “哥哥……”少女紧张起来，唤着青年，却将老者手臂抱得更紧。 青年笑道：“区区鬼物，惯会这种装神弄鬼的伎俩，正好让你们尝尝我手中剑的厉害。” 举剑便刺，但不防后方突然冒出几只缠绕鬼气的手来，抓住他的四肢，前方雾气中更是冲出许多鬼影，鬼爪毫不留情便抓在了青年的脑袋上，只见青年身上有一道与其模样仿佛的虚影从身体中晃了出来，但并没有完全脱出，又钻回身体去，但那青年却已经失去了意识。 “哥哥！”少女惊叫。 老者嘴唇颤抖，手脚啰嗦着，软趴趴地倒地，少女拉之不住，一起坐倒在地，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生死不知的青年，刚刚明明还神气非常勇猛过人，转眼之间便沦为砧板上的肉任鬼宰割了。 后方的鬼物围了上来，将他们包围在其中，那阴气森森，只让他们感觉一阵阵森寒，思维混乱起来。 “我……我们……”老者神情苦涩，满是悔意，“命……休矣！” 刚刚出手的那些鬼物灵智已开，一脸暴戾，看向青年时残忍而又贪婪，嘴唇微动间透着食欲，便有身边同伴提醒道：“这小子怕曾是山上之人，生气远比凡人强烈，对我们的修行大有助益，不过还得先交给主人发落，要是我们偷吃，下场悲惨。” 那鬼物得了提醒，忙收起贪念，忿忿道：“主人也小心过头了，这小子不过是在山上修行过，但根骨不佳被赶下山来的货色罢了，也值得这般杜微慎防的。” 第405章 鬼雾 话虽这么说，但想到那位主人，这些鬼物脸上便有惧色，他们跟在那位主人身边已有一段时间了，从兖州跟着南下，来到这片中原之地，便像入了宝地，中原密集的人口是他们修行以来最大的机遇，让他们的修为实力突飞猛进，尤其是那些修仙者，更是他们绝佳的口粮。 入得宝山，占得宝地固然是一喜，只是如此一来便免不了站在了天下修仙者的对立面，他们成为修仙界公敌，不过好在他们入了鬼道，手段诡异，修仙者虽然手段众多，但似乎并不擅于对付他们，若是遇到落单的修仙者，往往难逃他们的鬼爪，至于那些凡人，更是没有反抗的余地，不是被他们吸成人士，便是沦为他们的一员。 正是因为鬼修难以应付，修行之法歹毒，使得天下修仙门派欲除之而后快，遇到鬼修便会联起手来，而鬼修独木难支，气焰一时被打压下去，只是能对付这些鬼修的手段实在少之又少，因此鬼修时有反扑，加上修仙界仙门林立，关系复杂，不可能长时间联手，如此一来便又给了鬼修可乘之机，双方你来我往，十年来各有折损，但鬼修的势力依然在不断地增长中。 面对天下仙门固然让鬼修压力大增，只是天下仙门终究难抵那座昆仑山，那座巍巍雄山曾是鬼修南下难以逾越的鸿沟，令得鬼修长时间被封困在北方那小小的兖州之地，每每积蓄元气大举南下，便会被昆仑弟子给轻易打回去，更为了躲避那座昆仑山的剑锋，鬼修各抱团体，分散在兖州境内大大小小的山林密洞中，那座昆仑山岿然不动，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对他们而言，那是噩梦，神州之大，仅仅一座昆仑山便令他们绝望，而如今，那座昆仑山已经不在了，只剩下那座山顶着那个名字，却已名存实亡。 昆仑覆灭了，到底是谁覆灭的，又是怎么覆灭的，修仙界第一仙门是怎么在不声不响间就没了，这成为整个修仙界最大的谜团，无人能解，至今想来甚至都还觉得那是一场梦，但是鬼宗众多鬼修南下已是事实，能够轻易诛杀他们的昆仑雷法已经不在了。 面对修仙界众多仙门的围剿，当年在兖州挣扎求生的众多鬼王，如今南下占据各方地域，依然保留着面对昆仑时的那份谨慎，这也是鬼宗独对整个修仙界依然没有被灭最重要的原因，那些作恶的鬼物再难对付，当面对整个修仙界的力量时也难抵挡，但要除去为害一方的鬼王却真的是难如登天，那些鬼王不仅实力强大，有众多鬼物供其驱使控制，更是狡猾如狐，难以真正锁定行迹，鬼王不除，那些阴魂鬼物消灭再多也是无用。 那几只鬼物惧怕鬼王，因此只得按着那位鬼王的部署行事，一只鬼物飘到少女面前，却是异常恭敬的模样，行礼道：“夫人，主人等候多时，还请夫人跟我们来。” 已有两个鬼物一左一右，站在少女与老者后方，他们行事说话虽然客气，可是显然不容少女有其他的选择。 少女脸色惨白，直摇头道：“我不去。” 那鬼物阴笑道：“主人特意交代过了，若夫人愿来，夫人的家人自然也是主人的家人，若夫人不愿来，那这家人也就做不成了。” 少女一紧张，紧紧抓着老者的手，突然指着那青年道：“那你们还杀我哥哥。” 鬼物道：“夫人且放心，他还没死，只是灵魂受了冲击，失去意识罢了。” 少女连忙道：“那快放了他。” 鬼物摇头道：“他冒犯了主人，得带回去给主人发落才行，夫人请放心，主人看在夫人的面子上，也不会真的杀死他的。” 少女害怕又动摇着，半信半疑道：“真的吗？” 鬼物不再多言，只是做出一个请的姿势，示意少女跟着他走。 这少女是鬼王要的，也不知鬼王是看中了这少女哪里，虽然长得不错，但分明乳臭未干，也无出众之处，竟然就入了那位鬼王的眼，也正因此，他们这些鬼物纵有一身强大修为，在这什么也不懂的少女面前也得毕恭毕敬，毕竟鬼王身边的人，是可以一言决定他们的生死的。 兖州的鬼修虽然组成鬼宗这样一个门派来，可是这个门派毫无一点儿规则，向来强者为尊，个个自私自利，竞争极为残酷，为了修行，或者说为了活下去，前一秒可能一起出生入死，一转身就能把你给杀了，哪怕如今南下，鬼修遍布中原，但鬼宗内部依然没有改变，在这样一个环境里，那位鬼王竟然还有心思跟这人类少女玩这种把戏。 但想想却又能理解，那位鬼王跟他们不一样，本身便是活人，踏入鬼道之后资质不俗，这才成长为一方鬼王，人性未泯是他的特点，或许也是他的弱点吧，如果有一天他们修为上去，能将那位鬼王取而代之…… 这样的想法，在这些阴魂鬼物之中不是没有，但他们也就敢想想而已，鬼宗里竞争残酷，能够真正成长起来的鬼修少之又少，往往他们有一点点崛起的可能，便会被鬼王趁着他们还没强大起来给杀了，不会给他们成长起来的机会，他们现在弱小还能活下去，真要资质太好实力增长得太快，在他们看来反而不是好事，而是自寻死路。 跟修仙界其他门派看重门下弟子资质成成长完全不同，鬼宗之中，最怕的就是自己的资质太好，被那些鬼王注意到，那样会加快他们的死期，可是一直这么弱下去也不是办法，一开始中原修仙者是因为摸不清鬼道的特性，不知如何对付才会落于下风，但到如今，那些修仙者已经渐渐懂得如何对付他们这些鬼修了，甚至近两年来修仙界中还出了几号人物，正是他们这些鬼修的克星，那几号人物可都是年轻气盛、欣欣向荣的一辈，修为实力都在突飞猛进。 几个鬼物忍不住又朝那青年看了两眼，虽然那青年也很年轻，不过落在他们手里，是那几号人物的可能性就不大，可是如果真的遇到了那几人，他们应该怎么办？ 太弱是个死，资质太好可能会迅速强大起来，但在强大起来之前就会被鬼王杀死，好像怎么样都是一个死，结局都挺惨的。 想到这里那几个鬼物心有凄凄，相视一眼，只有无奈和认命，彼此心中在想些什么，他们都心知肚明，那位鬼王也知道，人间有句话叫小鬼难缠，可在他们这些小鬼看来，难缠的是鬼王。 带着那一老二少，他们走进了雾中，在那雾里伸手不见五指，也不知走了多久，他们绕进了一个山洞里。 到了山洞中，那些雾渐渐薄了，也淡了，少女和老者浑浑噩噩，双目无神，一只鬼物伸手在两人面前挥了一下，方才醒过神来，都是一脸的茫然和恐惧。 “那鬼雾中阴气浓郁，凡人陷入其中，一身阳气会很快被中和掉，身体被阴气占据，时间一长会变成活尸，为了夫人，洞府中的阴气被主人消除了一大半。” 少女吃了一惊，看了青年一眼，连忙道：“那我哥哥呢？” 鬼物道：“失去意识对他来说是好事，不像你们还醒着，他没事。” 少女松了一口气。 那鬼物暗暗冷笑，不管有没有这鬼雾，那青年中了阴冥鬼爪，神魂纵还在，醒来也就是一个白痴。 第406章 鬼王 在这山里密林中，经过一片鬼雾，才能找到这样一个隐秘洞口，洞口中阴暗无光，且通道蜿蜒，弯来绕去，便是在这些鬼物的带领下，少女依然记不清自己换了多少条通道，走得有些晕头转向，只是能够感觉到，她是越走越往深处去，越走越觉得阴暗与森冷。 少女忍不住缩了缩身子，身边的老者已经冻得直打哆嗦，她有些求助地向青年看去，青年没有醒来的迹象，那衣裳单薄，也让她担心会冻出个好歹来，只得对那鬼物道：“越往里走越冷，我爷爷和哥哥怕受不住，给他们拿些衣裳来。” 鬼物听了忍不住笑道：“夫人说笑了，我们不需要那些玩意儿。” “可我们需要。”少女难得强势了一回，只是这强势的语气里，透着无助更多。 “夫人放心，已经到了。” 听这意思，就是不给了，少女委屈地低着头，心想他们凭什么让自己受这番罪。 前头突然亮起了幽幽绿光，那是一团飘在空中的绿色的火焰，照亮了黑暗，只是那火焰并没有带来一丝丝温暖的感觉。 通道走完了，周围变得宽敞起来，少女却觉得胸闷难受，那绿色的火焰燃烧中，似乎削减了一些什么，也增加了一些什么，让她不适，她朝身边的老者看了一眼，神色顿时变了，只见老者双目无神，模样呆滞，只是随着她拉着走，却仿佛丢了魂。 少女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又朝那绿色火焰看去，突然有种自己的魂要被牵引进去的感觉，连忙眨眨眼睛，看向别处。 “区区一个凡人，距离阴冥鬼火这么近的情况下还能够保持清醒，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天生灵魂强大，正是适合鬼道的天才。” 少女循声看去，绿幽幽的光芒中，走出一个人来。 她也说不清那到底是人是鬼，一身黑衣和一头黑发将他的容颜掩在黑暗中，绿光映在他的脸上，显得诡异而又恐怖，让少女不敢多看一眼，连忙将视线移到青年脸上，抱着万一的想法想看到那青年醒来，却见那青年脸上也是映着绿光，让她心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你与我双修鬼道，可以助我突破瓶颈，当然这也是你的机缘，可以像我一样强大，统驭众鬼，你若从我，他们还有一线生机。” 那个人身边环绕着鬼魂，那些鬼魂毕恭毕敬，以这人为尊。 少女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叫李元培，是一个修炼鬼道的修士，这么说你可能不太懂，不过他们都叫我鬼王。” 少女瞪大了眼睛，这个人就是鬼王？ 她忍不住看了看他的脚…… 李元培笑道：“所谓的鬼没有脚这种说法不过是民间传说而已，当然一些修为低微的鬼物是没有形体的，也有些形体不完全的，所以这种民间传说也不是空穴来风，修为强大起来的鬼物形体完整，站在日光下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是站在你面前，你也分辨不出他到底是人是鬼，至于我……” 李元培站到少女面前，轻轻笑道：“我是个人。” 少女无法理解，一个人怎么能成鬼王。 李元培伸手在老者面前晃了晃，老者双目渐渐回了神，看看四周，还满是迷茫。 “爷爷……”少女发现老者的动静，有些激动，不过老者的行为让她摸不着头脑。 李元培道：“他现在眼里看到的场景不是现实，既看不到我们，也听不到我们说话。” 少女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元培耸耸肩，道：“老人家心脏不好，看到眼前的景象可能会活生生吓死，你想让他看到也可以。” 少女抱住老者的手臂，又一指青年道：“还有我哥呢？” 李元培这才打量起那个背剑的青年，眼中隐着一丝警惕，这青年虽然落入掌控中，但他也不敢大意，毕竟是进过仙门的人，加上近年来中原出现几个耀眼的新星，对他们这些鬼修有着巨大的威胁，就好像当年面对昆仑弟子一样，让这些鬼王都愈发警惕起来，加上李元培曾经吃过昆仑弟子的亏，更加懂得防微杜渐。 只是看着看着，他就笑了，昆仑已经覆灭了，那些昆仑弟子已经有十年不曾出现过，想来都已经死了，眼前这人虽年轻，但到底不是昆仑弟子，他过于谨慎反而惹人笑话，更何况在这少女面前。 不过这青年中了阴冥鬼爪，怕是醒不过来了，纵是醒过来，也是一个白痴，这让李元培有些为难了，他的功法到了这个阶段需要一个道侣与他双修才能迈向更高层次，这个道侣不仅得是个活人，还必须灵魂强大，因为随着道侣修为增涨，他将吸食道侣的灵魂力量，才能让自己迈向更高层次，然后再等着道侣修为进一步提升，再度吸食其灵魂让自己更进一步，所以这个道侣最好修为永远得比自己低一线，能在自己的掌控中，还得是能够从一而终、心甘情愿才好。 眼前这少女无疑是最佳的选择，但要怎么才能让她心甘情愿？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李元培对少女可以说是服务周到，但独独在少女的哥哥身上出了岔子，之前这少女身边明明只有一个爷爷…… 李元培叹了一声，轻轻道：“这青年还活着，想来是我的手下得了吩咐手下留情了，是谁出的手？” 听这语气，鬼王是高兴的，顿时有四个鬼物兴奋地站了出来。 李元培看了看少女，指了指那四个鬼物道：“他们受我之命去请你们来，也得了我的吩咐不得造次，这青年还活着，表示他们手下留情了。” 听着青年还活着这番话，少女心头担忧稍稍放下，只是青年不醒，她便难以真正安下心来，因此看着李元培，也不说话。 李元培左手突然探出一抓，便掐住了一个鬼物的脖子，这瞬间，又从那鬼物脖子的后方伸出一只虚幻的鬼手来，抓在第二个鬼物的脖子上，然后又从那第二只鬼物的脖子后方又再探出一只虚幻鬼手，连着将这四只鬼物的脖子掐住，令他们动弹不得。 “主……主人……”那四只鬼物惊恐着。 李元培道：“虽然你们听了我的吩咐，但是出手还是重了，竟然敢用阴冥鬼爪对付夫人的哥哥，你们应该知道，这样一来夫人的哥哥虽然不死，但却成了白痴，这样夫人会伤心的。” “不……” 李元培左手紧了紧，另外三只虚幻鬼手也随之紧了紧，四只鬼物的脸便扭曲了起来，然后在其手中化为了黑烟散去。 这一幕着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也包括那些鬼物。 那些鬼物惊恐地纷纷低头，暗暗庆幸一开始他们没有自告奋勇去将这少女一家带来，原本以为是立功的大好机会，没想到却是送死的催命符，直接将他们送到了魂飞魄散的关口。 第407章 雷法 少女没想到李元培心狠手辣，这一出手毫不犹豫，眨眼便灭了那四只鬼物，眼看着四只鬼物在她的面前魂飞魄散，她突然觉得，爷爷此时没有清醒过来未必不是好事，这个李元培虽说是人，但比那些鬼物阴魂还要给她可怕的感觉。 哥哥会变成白痴…… 少女低下头，觉得是自己害了青年。 “你哥哥的事情我很遗憾，但起码他还活着，你天生灵魂强大，修炼鬼道事半功倍，只要与我双修，修为一定可以突飞猛进，等到你修为提升了，也许哪一天你就能找到唤醒你哥哥的法门来，到那个时候，他便又能恢复正常了。” 李元培的声音低低沉沉，环绕耳际，却是循循善诱，充满了诱惑力，哪怕明知道李元培这个人不可信，但少女却真的有些意动起来，转过头去看着青年，觉得青年受她所害，不然不该受这无妄之灾。 眼下不管愿与不愿，他们都已落入李元培手中，逃是逃不出去的了，如果不听从李元培之言，便只有死路一条，若是听从了…… 少女突然在想，或许牺牲自己，真的可以救回青年一命。 她一咬牙，点头道：“那你一定得保住我哥哥的性命。” 李元培大喜，原以为还要稍加恐吓才能让少女听从，现在少女愿意，他大功可成，突然有些欣慰，没想到被他灭了的那四只鬼物，误打误撞之下竟又成全了他，当着少女的面灭了那四只鬼物，倒让他觉得值得了。 “夫人，以后你便与我统领这一洞阴魂，倘有不听话的，只管说来，我出手灭了就是。”李元培手一指周围的鬼物，大声道，“你们给我听好，以后夫人的话就是本王的话，谁敢不尊，休怪我手下无情。” 才有四只鬼物在李元培手下魂飞魄散，如此一来，其他鬼物自然不敢不听，纷纷拜伏。 李元培哈哈大笑，又道：“夫人既已有了决定，那便择日不如撞日，我便将修行功法传与你，这功法传承之法颇为特别，需要以我鬼气渡你之身，待到你体内满盈我所修鬼气之时，便能将我所修功法传至你的脑海之中，但鬼气入体，摧残生机，这凡人之身有些脆弱，夫人怕是要遭些罪，但夫人灵魂强大，无需担心，与我双修七天之后，便可将一身鬼气化为己用，修为大进，换句话说，我的鬼气是给你打根基用的。” 其他鬼物听说，都露出羡慕神情。 少女有些害怕。 李元培又道：“还不知夫人名讳。” 少女怯怯道：“我叫……张蕙。” 李元培哈哈大笑，道：“夫人好名字。” 李元培右手按在张蕙脑门上，突然沉声一喝：“张蕙！” 张蕙徒然一震，眼前一阵恍惚，意识变得模糊了起来，只觉得遍体生寒，有一股气正从上到下充满自己的身体，那股气阴寒刺骨，让她感觉非常难受，下意识里就要去抵御，可是却觉越来越冷，体内的生气像是被那股气给吞噬殆尽，她只觉浑身冷冰冰的，像是变得僵硬了。 这就是鬼气吗？ 张蕙的意识模模糊糊直往下坠，仿佛掉入无底深渊。 李元培嘴角轻咧，即将大功告成，彻底放下心来，暗暗道：“我多虑了。” 突然一道剑光亮起，一把剑刺穿他的胸口，剑上流窜雷光，打散了他一身鬼气，紧接着便看到一道人影闪过，一掌将他的右手从张蕙脑门拍开，顺势一指点在张蕙眉心，一道雷光便流入进去，而后又是一闪身，一指点在老者眉心，又一道雷光流入进去。 张蕙与那老者只觉周身突然暖洋洋的，侵入体内的阴气鬼气都荡然无存，恢复意识，便看到眼前一幕，张蕙惊喜交加道：“哥哥！” 这突然出手之人，便是先前中了阴冥鬼爪，不省人事的青年。 李元培勉强低头，看到那把穿胸而过的长剑，对于踏入鬼道的他来说，这点伤不算什么，可是从剑上流窜出来的雷光却让他受到了致命创伤，那道雷正是他们这些鬼修的最大克星。 只是那雷光凝而不散，旁边那些鬼物毫无所觉，只发现不省人事的青年突然动作起来，还刺伤了他们的鬼王，出于愤怒也好，立功心切也罢，纷纷从四面八方扑来。 深沉的阴暗鬼影像是一面将塌的墙垮了下来，张蕙与那老者只觉头皮发麻，紧紧抱在一起，满是惊惧，却见那青年不慌不忙，左手轻轻抚在那穿过李元培胸口的长剑剑尖，右手掐起一诀，轻轻唤道：“引雷。” 话音刚落之际，便有一道雷光自洞府之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来，打在那把剑上。 自外而来的雷光彻底劈散了李元培的鬼道根基，而后凝聚在剑身上，只见青年左手抚着剑尖，那雷光像是没有对他产生任何影响，随着他左手收回，雷光在他左手上凝聚，竟形成了一把刀刃，青年左手朝周围轻轻一挥，轻轻道：“雷丸。” 那雷光凝聚而成的刀刃伸长，劈在那群鬼物凝成的鬼影之墙上，将那些鬼物全部劈散，而后雷光在青年轻轻吐出的一口气下散去。 李元培站不稳，能感觉到身体正在崩坏，他屏着最后一口气，满是恐惧与怨毒，瞪着那青年道：“你是昆仑弟子？” 刚刚的那两招，引雷与雷刃，正是昆仑雷法中最强大的招数之一，出自昆仑顶尖功法紫霄雷诀。 只是让他想不明白的是，这两招与他记忆中的那两招有很大的不同，如那引雷之法，虽说强大，可是引自九天之上的神雷，只能从户外笔直而落，这也是他们这些鬼王每次都要占据幽深洞府栖身的原因，当初在兖州之地，为了对抗昆仑雷法，他们早已养成这样的习惯，否则在昆仑雷法下，早已魂飞魄散，却不曾想过引雷之法还能由外引进这洞府之中，经由复杂地势，沿途还能避开土石岩壁的影响，又如那雷刃之法，是以引雷之法为基础，凝聚在掌心的雷光之刃，不曾想能经宝剑再行凝聚，招式威力分毫不减。 自踏入鬼道以来，李元培等众鬼王便一直在对抗昆仑雷法，对昆仑雷法十分熟悉，却从没见过这种程度的昆仑雷法。 眼前这青年分明年轻，能有这等雷法修为，哪怕当年的昆仑道子也比不上。 李元培的身体支撑不住，不甘喝问道：“你到底是谁？” 青年微微一笑，语气平淡，不起波澜，道：“昆仑弃徒，顾辰。” “你……你是昆仑道子！？” 李元培难以置信的表情，成为了他最后的表情，体内雷光再压不住，一闪而现，将他的身体劈成了灰。 顾辰收起岚剑，松了口气，连忙查看张蕙与老者的身体情况，笑道：“有惊无险，这鬼王也实在狡猾，他并没有相信你，始终没有放松警惕，暗中还在防着我，只在最后关头放松警惕，这才着了我的道，不然这鬼王修为比我高出一线，有心防范之下我也会陷入苦战，让你受了许多委屈。” 张蕙摇头笑道：“哥哥若不是顾忌我和爷爷，这鬼王肯定奈何不了你。” 顾辰笑道：“这里阴气浓郁，虽然我传入你们体内的雷芒足以驱散这些阴气，但久待终究不好，我们先出去再说。” 说着，顾辰却是一剑劈向头顶，强大的剑光摧枯拉朽，劈开了头顶的山岩石壁，顾辰带着张蕙与那老者一跃而起，离开了这阴暗深沉的山洞。 第408章 思念 张蕙微惊，但并没有闭上眼睛，努力地适应着视野的变化，从阴暗的山洞深处徒然拔高，周遭变得明亮，她也看到了周围的景象，此时正是在一座山的上方。 她所在的位置远比山还要高，抬头便见蓝天白云，那些云朵飘荡在天空，与往日一样遥不可及，但她知道，这一刻，她一那些云朵是前所未有的接近。 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远比在那山洞中要来得舒服，她低头，便见那座座山头、树林、小河……都一览无余，只是变得很小，身边的老者紧紧闭着眼睛，不敢去看的紧张模样，让她忘了紧张，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 而后便觉身体一阵失重，一时有些头晕，待到她回过神来，便已落回到地面上来。 张蕙觉得，刚刚的那一幕，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忘了。 现在才发现，原来哥哥的本领高强，根本不是那些鬼物可及，一开始哥哥跟她说过，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害怕，竟是有深意在里面，但当看到哥哥落入鬼物手中，她还是绝望，还是害怕，现在想想有些惭愧，一开始竟没有完全相信哥哥的话。 顾辰笑道：“那鬼王已经伏诛，你们没事了，从这里过去便是梁州，目前来说算是安全之地，你们一路小心。” 老者躬身，就要拜倒在地，顾辰扶住了他，笑道：“爷爷，不用如此。” 老者连道担不起，一开始顾辰与他假冒爷孙，实是为了骗过那鬼王，现在鬼王已除，这声爷爷他不敢当，毕竟别看顾辰年轻，却是高高在上的仙师。 张蕙有些不舍，道：“哥哥，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老者担心张蕙冒犯到了仙师，连忙拉她。 顾辰摇头笑道：“你们已经没事了，到了梁州可以好好过自己的生活，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就不跟你们同行了。” 张蕙有些失望。 顾辰又道：“况且我与你们同行也确实不便，这些年来我与鬼修交手，结下了仇怨，而且鬼修总在暗中藏头露尾，万一被认了出来，我是没事，反倒会连累了你们，所以由这里分别最好。” 老者连声说是。 张蕙抿了抿唇，道：“还能再见面吗？” 顾辰笑道：“有缘自会相见。” 说完，他御剑而去，留下爷孙二人，久久凝视天空，却已不见顾辰身影。 老者对张蕙道：“走吧。” 张蕙点了点头。 走没多久，张蕙突然停下，道：“爷爷，如果我也能走上修行这条路，是不是有一天也能见到哥哥？” 老者愣了愣，看看四周，知道顾辰早已远去，又看向张蕙，道：“傻孩子，还叫他哥哥，他是高高在上的仙师，得他垂怜才助我们度过难关，要不然你就落入那鬼王手中了，你该知道，不是谁都能成为仙师的，纵是你真有修行的资质，哪一天才能追得上他？走吧，赶路要紧，不然等天黑了，哪怕到了梁州怕也不安全了。” 张蕙点头，再次赶路，心里却暗暗下了决心，她知道自己爷爷说的话是对的，可是哪怕只是留一个念想，她也想再见到顾辰，只要能够走在这条路上，总有一天一定能再见，但如果她一世平凡，此去梁州，怕是再无缘与顾辰相见了。 只是要走入仙道谈何容易，有没有资质且是另说，仙门何处，她又往哪里寻去？ 少女没有告诉自己的爷爷，在那鬼王的洞府之中，在顾辰出手制止之前，已经有一篇修行法门传到她的脑海之中，虽然在顾辰的那道雷光影响下有些模糊，但可能出于她灵魂强大，此时有心之下，那篇修行法门竟渐渐在脑海之中清晰了起来。 …… …… 顾辰御剑的速度很快，没有多久便已经到了梁州境内的一座小城，时间在小城里留下了痕迹，从城墙到城里的建筑，连着大街小巷都充满了光阴的味道，这是一座颇有些年代感的古城。 顾辰终究有些放心不下，在小城中的一座茶楼上歇息，叫了壶茶，遥遥注视着那对赶路的爷孙，虽然不能与他们同行，但好歹在他们来到这座小城之后他再离去，会安心许多。 自从昆仑覆灭，至今已有十年，他以青阳子义子的身份在青阳门东来峰修行，修为大有长进，三年前便已下山入世历练，以他掌握的一手雷法，除去不少的鬼修，也闯出了不小的名堂。 昔年的昆仑雷法，在被他以自身剑脉为基础作了修改之后，不仅适合他修行，而且威力大增，远远不是原来的功法可比，他主修的岚诀内外兼修，能够灵活运用剑脉之中的剑元，给他带来不少的惊喜，这让顾辰觉得，现在的他才真正得了昆仑的传承，才是真正的昆仑弟子，不过历练至今，他一直以昆仑弃徒自居。 昆仑的覆灭留下不少的疑团，这三年来顾辰也一直没有中断过寻找昆仑弟子的行踪，但至今一无所获，反而是继他闯出名堂之后，听到了不少熟悉的名字，个个如明星一般在这片天地间闯出了自己的名声。 与他同时下山的柳祯、陈鹰、林鸣等众多青阳门弟子在修仙界中大放异彩，青阳御焱诀所含的焱火之力对鬼修也有极大的克制，许慕姗与洛兰等女弟子三三两两结伴，寒曦邀月诀虽说对鬼修的克制作用没有青阳御焱诀那般明显，但也能够有效对付鬼修，让青阳门名声大噪，声势隐隐有取代昆仑成为修仙界第一仙门的态势。 东海之上的祥桑越长越大，让东海的天地灵气越来越稀薄，被祥桑吞噬的天地灵气转化为妖元力流出，压制东海的修仙者，使他们修行变慢，但却助长了妖修一脉，特别是东海的妖兽实力大进，暴戾的天性也让它们开始兴风作浪，成为一害，随着妖元力的扩散，妖兽之祸怕会漫延到中原。 但也因为祥桑之故，荆州境内的妖宗弟子修为突飞猛进，培养出来为数不少的妖兽增强实力，有些妖兽有啖鬼之能，能有效对付鬼宗阴魂，妖宗妖姬、施武、羊双、巴无毕等人也随之声名鹊起。 这三年来，顾辰行走人间，听到最多的便是凡仙之名，名头远比他们这些修仙者还要响亮，因为这位凡仙本为凡人，但却本领高强，以一人之力尽诛某个在凡间为祸、作威作福的修仙门派，而后仗剑江湖，有着侠义心肠，一剑出，神鬼皆惊，也不知道对方用的是什么法门，竟然也能够克制鬼修。 想到那名凡仙，顾辰忍不住摇头感慨，罗程在五年前就下山了，比他还要早两年，游历人间行侠仗义，同时寻找自己的仇家，却不想报仇的同时，还闯出了一个凡仙的称号来，只是不知那个为祸的仙门中是不是存在着可不杀之人，也不知罗程是不是在报仇的那一刻能够想到当年答应过他的话，放那些可不杀之人一马。 思绪一下飘远，顾辰想到罗程当年根基被毁后的绝望与无助，自己将养剑诀交给了他，这才振作起来，只是不知道如今的他是什么修为，以养剑诀这门功法的强大，如今罗程的实力怕是要远远超过自己了。 还有阴女教的杨婵…… 想到杨婵，顾辰又望向南边，有一个小镇名为青木镇，不知道张大山还好吗？不知道在那无边树林里，一个名为青风的青之精灵还好吗？ 等到张蕙爷孙到了这座小城，顾辰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第409章 传闻 自从昆仑覆灭，鬼宗南下，九州之地遭劫，因为缺少对付鬼修的手段，致使鬼修侵入中原，四处为害，直到各门各派反应过来，虽不说为时已晚，但那些鬼修鬼物已遍布大半中原，难以除尽。 倒不是说鬼修手段如何厉害，只是诡异阴毒，加上没有对付的经验，让中原修仙者吃亏不少，吃一堑长一智这道理在任何时候都是适用的，只是当他们学会对付鬼修的手段，鬼宗的势力已经大成，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根除的，想像当年昆仑一样将鬼宗赶回兖州封困起来已经是痴人说梦，哪怕昆仑重现也不可能做到，所以这一场中原修仙者与鬼宗之间的攻防战转成了持久战。 到这个时候，只有南边的扬、荆、梁三州尚未被鬼修侵入，只是随着鬼宗的势力不断渗透，扬州、荆州的鬼修渐有增多的趋势，如此下去，梁州怕是也守不下去，到了这个时候，中原的那些修仙门派不再各自为战，纷纷派出门下精英弟子前往梁州，联合坐镇，如此一来，倒是勉强挡下了鬼宗入侵的势头。 所以至今，九州之地，只有梁州才算是最干净，最安全的。 但如此一来，也让梁州的修仙者不断增加，远超过其他八州，这样一来梁州的普通人可说是大大开了眼界，以往那些仙师高高在上，又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可现在偶一抬头，便能看到有仙师乘风御剑而过，让他们敬畏向往的同时，又增加了许多安全感，有这么多仙师守护，那些鬼物必定不敢放肆。 只是修仙者虽多，毕竟来自各门各派，难以真正做到团结心齐，大门派的弟子又都瞧不起那些小门派的，人多是非多，梁州最后也难以真正安宁，好在那些修仙者还注意着自己的颜面，没有在普通人面前生出争端，但暗地里剑拔弩张，却是常事。 在这古城里便有许多修仙者，哪怕是在这小小茶楼里，也有修仙者聚集，他们看起来与普通人无异，只是神元内敛，隐藏着身份，但不管他们藏得多好，也早已被顾辰发现，顾辰的神识是特殊的剑识，犀利而敏锐，一开始他的出现便已令这茶楼暗中布置的神识被微微搅乱，只是这种搅乱很轻微，完全是由于顾辰本身外放剑识的霸道使然，那些修仙者却还不自知，心念一动便又维持平稳。 顾辰站起来的时候，便发现布置在这茶楼的神识有了波动，这波动被他捕捉到，那些修仙者在暗中的交流便被他探知。 “这人身上察觉不到元力的波动，看来确实是江湖人物无疑，最近江湖人物真是越来越多了，没想到我们修行数十年，也要来这种地方与江湖人物为伍。” “从他背负长剑就可以看出来了，不过江湖人物始终都是凡夫俗子，以为背剑就可以行侠仗义，最后也只能成为那些阴魂鬼物的养料而已，最后还是得我们出面才行。” “照现在的情况看来，梁州快守不住了，我们再留在这里还有什么用？这地方修行资源也欠缺，在这里待得越久越耽误修行了。” “但我们还得守着，毕竟这是九州最后一块净土，对我们的师门来说，能否守住它意义非凡，要是集我们众门派之力还让那些鬼修为乱，那我们中原仙门的脸面该往哪儿搁？” “最近我听到一个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青阳门似乎打算将整个门派迁往豫州，为这事，阴女教、妖宗、天蛊门、魔教那些门派也有动作，似乎也打算掺一脚，去豫州分一杯羹，眼下我们守着梁州，将来不知道如何自处。” “这个传闻我也有听说，豫州地大物博，有丰富的修行资源，不知道引来多少仙门垂涎，只是当年碍于昆仑的存在，放着那样一块宝地无人去取，也无人敢取，却又不甘放弃，诸多仙门基本上围着豫州而建，都在等待着机会，如今怕是机会来了，他们要对这块宝地下手了。” 顾辰的脚步只是微微一顿，然后便又脸色如常地走了出去，只是离开了这茶楼后，他的心情难以平复。 “看来，得回去一趟。” 原本想着此来梁州，正好去看看故人，但没想到听到这些消息，让他无法不在意，顾辰御剑而去，而那茶楼中的修仙者，亦有修为高过顾辰之人，但竟无一人察觉顾辰的来去。 自从鬼宗南下，祥桑长于东海，整个修仙界风云变幻、日新月异，修仙界的变化惊动了归隐许久的老一辈，也让年轻一辈迅速崭露头角，只是在这股洪流之中，谁也无法置身事外，谁都有可能身不由己。 梁州中部的某座城中，方弘志、张博、景辰三人在这里聚首，作为青阳门精英弟子中的佼佼者，他们如今也是守护梁州的中坚力量，这些年来，他们与鬼修战斗，作出了不小的贡献，而今天他们在这里聚首，却是因为一件要事。 三人先后接到来自青阳门的剑书，确定了这段时间那个传闻的真假，三人的剑书有着一样的内容，便是让他们前往豫州待命，即刻动身。 张博轻叹一声，道：“鬼宗南下，祥桑现世，妖修壮大，现在各门各派又要齐聚豫州作龙虎斗，我突然有些怀念十年前的修仙界。” 景辰深深看了方弘志一眼，道：“方师兄，你怎么看？” 方弘志只是道：“宗门有令，我们也只能遵从。” 张博看向方弘志，道：“你不会不甘心么？” 方弘志没有接话，景辰却看了张博一眼。 张博道：“怕什么，这里没外人，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都心知肚明，掌门的所作所为实在让我不齿，如今我们还得为他的任性去拼命。” 张博说的这件事，三人确实都是心知肚明，都知道张博指的不是青阳门迁址一事，而是七年前方弘志被钟鼎要求下山镇守梁州之事。 身为青阳门弟子，为宗门出力无可厚非，只是方弘志的情况却有些特殊，自从十年前的青阳大比，方弘志受陈鹰、柳祯的刺激而领悟了残阳剑意，之后与顾辰交手更有突破，加上他的天资悟性，有了领悟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的希望，颇受宗门长辈看重。 只是有了希望，与能够做到是两回事，宗门长辈虽看重，但也认为方弘志距离要领悟出青阳御焱诀上三诀还远，如果他能做到，无异于青阳门又会多出一个青阳子，但谁也没有想到，方弘志厚积薄发，在第二年悟石引发天象，参悟出了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的第一诀——金乌逐日，但可惜的是底子还差了点儿，这金乌逐日也只领悟出了半诀，但就算是这半诀，也让他实力大进。 之后方弘志潜心修行，第三年的悟石没有参加，只是修行参悟着金乌逐日的残诀，到了第四年，也就是七年前，准备一鼓作气，将青阳御焱诀第一诀完整掌握，却接到了钟鼎的命令，让他即刻前往梁州坐镇，连仅仅相隔一月的悟石也不让他参加，自那之后，方弘志便在梁州待到现在。 而现在，又是一把剑书，要让方弘志直接前往豫州，让景辰与张博这两人心生不忿。 第410章 上岸 钟鼎想要青阳子所悟的青阳御焱诀上三诀，这在青阳门中已不再是秘密，众人心知肚明，只是谁也没有说破，但他们都不知道，为什么青阳子将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中的第一诀——金乌逐日传授给钟鼎之后，便不再教授另外两诀了。 这也导致钟鼎卡在了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的关口，上不去也下不去。 原本青阳子常年在外，不曾收徒，若无意外，青阳御焱诀上三诀将落入钟鼎手中，但谁也没有想到，在最后的期限到来之前，柳祯拜入东来峰，也让青阳御焱诀上三诀有了传人。 东来峰自成一脉，让钟鼎再无理由染指，整个青阳门表面安安静静，但敏感一些的人总能感觉到其中的暗潮汹涌。 在十年前那场风波之后，青山宿终老于青竹峰，青阳子也不再插手宗门之事，常年隐于东来峰不出，让钟鼎无处下手。 柳祯得授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之后，成为整个青阳门议论的焦点，谁都在想他会不会成为第二个青阳子，而在这个时候，方弘志一鸣惊人，领悟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的第一诀——金乌逐日。 虽然只是第一诀，而且无法一次完整领悟，但也足够惊人，那可是青阳御焱诀上三诀，是青阳子的修行法门，而且是方弘志自己悟石得出，比起柳祯得青阳子传授就要更高一层，青阳门众人对方弘志充满期待，却不想钟鼎横加阻拦。 张博越想越气，一拳打在桌上，道：“没想到堂堂掌门连脸都不要了，竟然如此对待门下弟子，现在还只想着让我们为他卖命……” 景辰连忙拉住他，不让他说下去，道：“我们身为青阳门弟子，都应该为宗门做些事的。” 张博心里那股气却始终压不下去，道：“为宗门出力，在情在理，可是掌门没有容人之量，作为让人心寒，你不妨想想，方师兄如果真的领悟了青阳御焱诀上三诀，分明可以令本门实力更进一步，对宗门会有更大的好处，他却只关心自己的脸面。” 方弘志看得倒开，笑道：“就算我这些年有去悟石，也不见得就能领悟出青阳御焱诀上三诀来，金乌逐日只得半诀已是大幸，但我到如今仍参悟不透，这表示我积累未到，根基尚浅，机缘不能强求，以后机会或许才会更大。” 方弘志自己都这么说了，张博也知道自己再不满钟鼎的作为也多说无益，只是仍有不甘，道：“就怕将来又生事。” 方弘志轻轻一笑，却并不担心。 七年前他的悟石机会被剥夺，虽然心情也不好，但事后想想并不可惜，如他所说，就算他能去悟石，也不见得能有进一步参悟，倒不如静下心来修行沉淀，来日自然水到渠成。 当时钟鼎以掌门身份施压，仍有艾玲、江礼两位长老为他说话，魏得道、周不同两位长老虽然以钟鼎马首是瞻，但当时剥夺自己这个机会时明显有犹豫，只要下次再有一人能为他说句话，就算钟鼎是掌门也无法再阻拦他，所以他倒不担心下次的悟石。 想想离开青阳门已经有七年了，这七年间，青阳门弟子先后下山，在这人间斩妖除魔，诛邪治鬼，名声早已传遍修仙界，这一次青阳门迁往豫州一事已是闹得满城风雨，其他门派不会袖手旁观，想来该知道的人都会知道。 方弘志突然想起顾辰来，不知道顾辰如今的修为到底走到了哪一步。 在青阳大比上输给顾辰之后，他便对顾辰多有赏识，可惜顾辰终究不是青阳门弟子，要不然他会更为自己有这样一个同门师弟而感到骄傲。 方弘志有直觉，这一次去豫州，他一定会见到顾辰，想到这里，他决定将梁州的事情做一番布置安排，便马上动身前往豫州。 而此时在豫州中的某座繁华大城中的一间酒楼内，聂归鹏、吴磊和苏巧巧坐在同一张桌前饮酒。 三人行踪不定，但自从十年前在知明城与何杰桐见了一面之后，这些年相互之间一直保持着联系，他们也倒未走远，一直在豫州游山玩水。 鬼宗南下，豫州首当其冲，但此地卧虎藏龙，虽然无法将鬼修全部拒之于外，但鬼修在此也讨不到任何便宜，那些不起眼招惹到三人头上来的鬼修阴魂，无一例外都落得了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此时三人在此聚首，酒还没喝几杯，便已聊到近日来听到的那传言。 吴磊直接问道：“此事是真是假？” 聂归鹏笑道：“真假都无相干，我们阻止不了，只好置身事外。” 吴磊冷笑，道：“说得倒简单。” 三人并未将行踪泄露，青阳门就算有心寻找，也找不到他们，对于其他的门人弟子，青阳门可以发出剑书传令，可是对这三人，青阳门便没有办法传讯，而以他们的脾气，哪怕青阳门真有办法传讯来，只怕也不会理会。 只是青阳门准备迁往豫州，终究还是影响到他们的心情。 这些年里走南闯北，足迹踏遍九州，三人其实已有隐居豫州的打算，只是现在看来，青阳门阴魂不散。 苏巧巧轻轻道：“只怕这豫州又要再起风雨。” 聂归鹏道：“如今也好不到哪去。” 苏巧巧苦笑。 豫州势力错综复杂，虽然没有修仙门派，但各门各派在这里都有布置，毕竟这是九州最繁华的一州，修仙资源浑厚，早惹得各门各派觊觎，但碍于那座昆仑山，留着这一州宝地无人染指，持续了近千年。 自十年前昆仑覆灭，昆仑山已经名存实亡，再没有人顾忌，虽然早料豫州难以再保持安宁，但没想到仅仅十年风云便起，而第一个想要染指豫州的，竟然就是青阳门。 三人想到与青阳门那扯不清楚的关系，便有些头疼。 苏巧巧问道：“我们要离开吗？” 吴磊看着聂归鹏。 聂归鹏摇头，道：“如果青阳门去哪里我们都要避开，那这天地虽大，却再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了，该面对的时候还是要面对。” 吴磊挑眉，道：“你想出面？” 聂归鹏依然摇头，却道：“天地大劫将现，谁也不可能置身事外，如今昆仑覆灭，鬼宗南下，祥桑现世，眼看着豫州将起风云，谁都要来争这里的修行资源，正是豪杰并起的时代，谁出面都没用，出不出面也就没有区别，但是豫州的水很深，这座没有任何修仙门派的修仙宝地，事实上没有这么简单。” 吴磊若有所思。 苏巧巧却不明白，问道：“怎么说？” 聂归鹏对苏巧巧很有耐心，两人毕竟是道侣，多说了一句，道：“一座昆仑山倒了，说不定还会有另一座昆仑山立起来。” 苏巧巧闻言微惊。 吴磊颇有深意道：“你觉得新的那座昆仑山，会是青阳门吗？” 聂归鹏哂笑，想起十年前在知明城外，青阳子那惊天动地的一剑，暗暗感慨，却道：“谁知道呢？” 苏巧巧却另有担忧，如果风雨将起于豫州，各方云集，他们若不离开，怕是会见到那些不愿意见到的人。 想到这里，忧心忡忡。 青州东海之滨，一行四人踏浪而来，一老婆子与三个年轻人刚刚登岸。 那三个年轻人二男一女，均是眉目清秀、唇红齿白，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当先一青年，踏上岸来之际，有些春风得意，只是那老婆子见他如此，一声冷哼，让那青年脸色微苦。 第411章 形势 那老婆子手上拿着一把由鱼骨制成的拐杖，那鱼骨一块块连在一起，每一块都像巴掌般大小，但却看不出连接的痕迹，而是宛如一体，那条鱼骨线上微微泛着蓝光，明明是死物，却又给人活灵活现的感觉。 不问可知，这当是一件重宝，这鱼骨怕是从修炼有成的鱼妖身体上剔出来的。 老婆子脸色阴晴，神色不善，瞪了那青年一眼后，那鱼骨拐杖抬起，然后往这海岸沙滩敲了上去。 这一敲，整个沙滩不管是海水打得到还是打不到的地方，顿时全部都湿了，与此同时，一群修仙者冲了出来。 那些修仙者，有躲在沙滩外小树林子里的，有躲在沙滩上巨石后方的，有潜匿在沙滩正文的，还有早就藏于岸边海水下方的，在察觉到被这从海域登岸来的老婆子发现踪迹之后，纷纷现出身来，一言不发便下狠手。 面对这种突变情况，那老婆子虽脸色不好看，全丝毫不见惊慌，再次将鱼骨拐杖提起来。 那鱼骨拐杖原本有一小截被她敲进了沙滩下，随着她这一提起，从已经潮湿的沙子下方有水如泉涌出，那水凝而不散，凝成一尾尾巨大的鱼，冲撞在这些修仙者身上，一下子将他们冲撞了个七零八落。 初一交手，高下立判，这老婆子修为远远高过他们。 见踢到了铁板，他们又纷纷远遁，一下子逃得无影无踪，留下那三个年轻人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还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婆……婆婆……”那女孩看向老婆子。 老婆子冷笑道：“让你们不知天高地厚，擅自行动，若不是被老身察觉跟了你们来，现在你们早已死在这些中原修仙者手上了。” 为首那青年不解也不信，道：“我们与他们无冤无仇，他们为什么要对我们下手？” 面对这青年，老婆子丝毫不客气，甚至眼中有满满的嫌恶，骂道：“你这愚笨的东西，懂得什么？在海域，我东海仙阁地位超然，东海仙阁之中，众人又敬重你母亲身份，因此给你些脸色，没想到却养出你这种天真性子，依你这想法，若真的由得你去闯荡天下，几条命都不够搭的。” 青年低着头，神色不大好看，只是讷讷不敢多言。 女孩看不过去，连忙拉住老婆子道：“婆婆，不要骂师兄。” 老婆子默了一下，轻叹一声，摸了摸少女的脑袋，道：“你们也太不知好歹，竟然一声不响就跑了出来，如今的修仙界正是混乱的时候，不是你们这些初出茅庐的小子可以来闯的，只凭着我们海域修仙者这个身份，这些中原修仙者就能要了我们的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来了，见这三人依然不解，老婆子有些无力，她也没想到，东海仙阁据于海外，加之海域宽广，修仙势力亦不复杂，本是得天独厚的修行环境，却将门下弟子都养成了这种天真不懂事的脾性，完全不知道江湖险恶。 “罢，且随老身先去找个客栈住下，其中道理，老身一路向你们好好说起。” 这老婆子姓古，在东海仙阁中有着极高的辈分，现今的东海仙阁阁主都是她的晚辈，而身边这三个年轻人，正是东海仙阁的弟子，为首那青年名为慕容云飞，正是东海仙阁的少阁主。 虽然东海仙阁据于海域，但对中原始终保持着关注，在中原处地都有耳目，早在祥桑现世，东海海域上天地之道生变，东海仙阁便有意迁往中原，但也知道此举会引来中原仙门的抵制，因此一直没有轻举妄动，只是在暗中做着准备，等待着机会。 鬼宗的南下，妖族的势起，让他们感到机会的来临，此番布置在中原的眼线传来消息，中原仙门都要迁址于豫州，抢夺那里的修仙资源，又接到了阴女教传来的邀请函，请他们参加阴女教十年一度的明月心大会，地点正定在了豫州南阳城，让他们觉得时机终于成熟了，开始布置准备登陆事宜。 慕容云飞从小在东海长大，从未到过中原，听说中原地大物博，远比海域精彩，因此一直对中原有着好奇，擅自逃出仙阁，想先前往中原一睹为快，半路遇到师弟叶涛和师妹程凤凤，三人素日关系便好，加之年轻气盛，经慕容云飞一说，一拍即合，只是不想被古婆婆撞了个正着，古婆婆本欲抓他们回去，经不住程凤凤软磨硬泡，终于答应带他们上岸来逛逛，不想却发生这番事来。 因这三人历练经验远远不足，几不懂事，过往只在东海仙阁庇护之下，未经人间风浪，只怕他们吃亏，古婆婆便将那弱肉强食的修仙界讲与他们知道，重点分析了如今修仙界的形势。 东海上生长出了一株祥桑，对整个东海已经产生了影响，海域妖兽迅速强大起来，且变得暴戾嗜血，天地间不断减少的天地灵气以及不断增加的妖元力，已经开始对海域修仙者形成压制，这种影响还在不断扩大，从海域开始，迟早会漫延到中原。 这已经不单单是海域的事，事实上，中原沿海一带已经开始受到影响。 眼看着海域再待不下去，海域的修仙者纷纷离开，这让原本就空旷辽阔的海域更显萧条，而随着那些修仙者的涌入，也让中原的修行资源更为紧张，因为修行资源而起的纷争矛盾不断，海域修仙者也遭到中原修仙者的联合抵制。 但海域修仙者也没有办法，随着祥桑进一步生长，海域环境大变，已经不再适合他们修行，他们不可能留在海域等死，而且祥桑虽然说生长在东海，影响到的却是天地大道，整一界都会受到影响，并不独独是海域的事，没道理只让海域的修仙者去受这苦果，他们也不愿意。 只是可惜中原修仙者不管这个，道理虽明白，但扯不清，一看有海域修仙者涌来，他们便利用地势群起而攻，遇到弱的打杀了事，还可以抢到一批宝物，遇到强的一击不成转身就逃，想来那些海域修仙者初来乍到，摸不清情况之下也不敢穷追猛打。 这种情况持续已久，无法避免，修仙者与天争与地斗，从走入这条路开始，便已经参加了这一场竞逐，自然没有人会天真地期望有什么和平共存的方法。 而且天地机缘，并不是谁的私有物，虽然中原与海域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但远没有到泾渭分明的地步，不是说中原的修行资源海域就不能染指，也不是说海域的修行资源中原就没份抢夺，在修仙界里，谁的拳头大、谁的力量强、谁的剑锋利，谁就能占据上风。 只是在中原，海域修仙者是处于下风的，但反过来也是一样，中原修仙者会联合起来抵制海域修仙者，出了海，海域修仙者也会联合起来抵制中原修仙者，只是如今的局势，对海域修仙者是真的不利。 三人也没想到憧憬着中原的地大物博与繁华，这一时的好奇竟然让他们闯入了这样一个危机四伏的险地，在走入城池的一路，个个都如受惊的兔子，忐忑而好奇地看着四周，却又战战兢兢不敢大声言语。 见此古婆婆好气又好笑，道：“到了这城里，只要你们不展露所学，谁也看不出你们来历，像这样担惊受怕的反而易惹人注目。” 听到这话，三人又若无其事起来，只是那表情动作看得古婆婆嘴角抽搐，忍不住以手抚额。 看他们煞有其事地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怎么看怎么滑稽，是嫌还不够惹人注目吗？ 丢脸！太丢脸！ 刚刚真的应该一把将他们抓回去。 第412章 厌恶 慕容云飞三人全无历练经验，幸得古婆婆跟随，见天日渐晚，于是找了处客栈住下，一来有个落脚歇处，二来也有助于他们隐藏身份。 离开海域，来到中原，虽是小小客栈，也让慕容云飞三人感觉新鲜，他们或摆弄着房间里的物事，或趴在窗口看着外面大街景象，好奇之下，也总带着不尽意的感觉。 程凤凤缠着古婆婆，让她多讲一些事情，慕容云飞和叶涛竖起耳朵听着，不漏过任何一句话，程凤凤和叶涛亦时不时会问出一些问题。 古婆婆虽严厉，但对他们倒是有问必答，慕容云飞一直坐在窗边静静地听着，目光总投到街上稀疏的人流，发现其中一大半都是修仙者。 古婆婆站起来，对程凤凤道：“今晚在这里好好歇息，都别给我乱跑，丫头，你跟我到隔壁房间来。” 程凤凤一怔，连忙道：“婆婆，我跟师兄他们在一起就好了。” 古婆婆眉头猛地立了起来，喝道：“说什么傻话！你一个女孩子，跟两个男孩子混在一起，成什么体统！？” 程凤凤脸一红，却又不动，道：“婆婆，师兄他们才不会……” “会什么？不会什么？你懂什么？”古婆婆打断程凤凤的话，“婆婆所做的都是为了你好，有些事情不是自己心知肚明就行的，要知道人言可畏。” 程凤凤有些委屈地低着头，却不愿动。 “你们在海域放纵惯了，跑到哪个海岛往那里一歇，而后修行到天亮，没人说你们什么，但现在到了中原，住了客栈，有些事情就该注意，有些东西就该避讳，你们若不听话，我就拿了你们回东海仙阁去。” 程凤凤一听如此，有些慌张，见慕容云飞和叶涛又都不敢插话，只得闷声道：“我知道了。” 跟古婆婆出去的时候，程凤凤还有些难过地看了看慕容云飞和叶涛，只见两个师兄只能对她投以抱歉一笑，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触怒古婆婆。 程凤凤赌气关了门。 叶涛松了一口气，坐姿显得轻松多了，对慕容云飞笑道：“还好我们是男的，不然跟婆婆睡一屋，大气都不敢出，可辛苦得很。” 慕容云飞淡淡笑道：“这倒不会，婆婆很疼程师妹的。” 叶涛点头，道：“也是多亏了婆婆跟来，不然我们连上岸那一关都过不了，没想到中原是这样的危机四伏，很多地方都跟海域不一样，倒是我们想得简单了……师兄，你要去哪？” 说话间，只见慕容云飞爬出窗去，跳了上去，叶涛连忙跟上，见慕容云飞只是在客栈屋顶上找了个地方躺下，便也跟着躺在旁边。 “他们都注意到我们。”慕容云飞突然道。 叶涛看着街上的行人。 “但他们都故意装作看不见，而且他们之中大多数人都彼此堤防着，虽然表面上看不大出来，可是那种戒备感是存在的，走路的声音几乎连我都听不到，他们不是普通人，都是修仙者。” 慕容云飞从小就表现出不一般的天赋，虽然在修行上比起同一辈的人来说，算得上杰出，但称不上拔尖，但在阵法一道，以及对一些事理的见解却是少有人及，所以对他的这一番分析，叶涛没有怀疑，也暗暗警惕了起来，正想说些什么，但慕容云飞显然知道他的想法。 “这种肤浅的分析不算什么，婆婆也早就看出来了，只是她没有说，应该是觉得我们不要知道，知道得多了，有时候反而容易露出马脚。”慕容云飞突然笑笑，指着自己道，“就像我一样。” 叶涛脸色有些不大自然，道：“师兄，你为什么要告诉我？现在连我也知道了，那我要怎么办？” 慕容云飞耸耸肩膀，道：“装作不知道就好了。” “怎么装？” “我怎么知道？”慕容云飞仰躺着，天空中星月交辉，寂寂星空下几片云朵随风飘散，显得有些孤寂，就像刚刚在那房间里，古婆婆与叶涛、程凤凤你一言我一语，而慕容云飞自己静静坐在一边不发一言的感觉一样，他喃喃道，“知道得再多，只要装作不知道，就没烦恼了。” 被古婆婆硬逼着住到另一间房间的程凤凤心里有些不情不愿，又恼怒慕容云飞和叶涛竟连一句话都不帮她说，满脸的委屈。 古婆婆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笑道：“你就算哭了也没用，不行就是不行。” 程凤凤梗着脖子道：“我才没哭。” 古婆婆拍拍她的小脸，道：“好好好，不哭不哭。” “都说了我没哭！”程凤凤恼怒地甩开古婆婆的手，钻到了床上被子里。 整个东海仙阁，也只有她敢这样对待古婆婆，但古婆婆就是疼爱她。 程凤凤从被子里钻出小脑袋，看着古婆婆欲言又止。 古婆婆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没有回头看，只是道：“想说什么就说。” 程凤凤犹豫着道：“婆婆，你是不是不喜欢慕容师兄？” 古婆婆一怔，转过头来，道：“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程凤凤道：“因为你看慕容师兄的神色不一样，而且刚刚也几乎都不跟慕容师兄说话，我从以前就总觉得，你不喜欢慕容师兄，但我不知道原因，慕容师兄那么聪明……” 古婆婆直接打断她，道：“你想多了，整天总是师兄长师兄短的，你也不害臊。” 程凤凤咬唇，将头又埋进被子里。 古婆婆抬头，目光直注视着屋顶，似乎能够穿过重重阻碍看到在屋顶上的两人，眸中泛着冷意。 连程凤凤都注意到了，那孩子天赋异禀，心思敏锐，不可能没察觉，又想到刚刚与他们说话时，慕容云飞只听不说，看似被外面人吸引了注意力，现在想想却又有了另一层含义在里头，古婆婆暗自冷笑，没想到那小子小心思倒不好，可惜还嫩得很，心事终究还是藏不住。 夜渐深了，街上的行人变得更少了，但还是有几人在闲逛，夜风携着冷意呼嚎着吹来，仿佛无孔不入。 慕容云飞突然睁开眼睛，声音微冷道：“阴气变重了。” 叶涛坐起来，细细感应一番，点头道：“果然，没想到这阴气这么难察觉。” 慕容云飞坐起来，道：“阴气一直有，只是白天里没这么重，而且它缓缓增强反而不易察觉，在这附近一定有鬼修存在，他们不愿被人察觉，所以控制着阴气，不过到了夜晚阴气还是难免会增强。” 叶涛点头，问道：“要找出来吗？” 慕容云飞没有说话，突然看向前方，他感觉到那里阴气猛然增大，而紧接着，在距离此地两条街外，有了打斗的动静传来。 “走。” 慕容云飞猛然站起，就要冲去，突然察觉身边气氛有异，转头来时只见叶涛一动不动，神色微慌。 慕容云飞猛然再转身，便看到古婆婆挡在他的面前，冷冷盯着他，那眼中是满满的厌恶。 只是没有多久，古婆婆移开视线，看向两条街外，那里已有许多修仙者循着动静赶去，没有多久便又安静了下来。 古婆婆只才放开对叶涛的牵制，冷声道：“臭小子，乳臭未干，还想多管闲事！回房里待着去！” 第413章 父子 顾辰一路朝着东北而去，虽说赶路，但仍难免走走停停。 随着鬼宗南下，整个人间都乱了，魑魅魍魉所到之处，总是人心惶惶，无辜受害的人越来越多，那些鬼物不知收敛，又贪于活人生气，许多地方俨然成了人间地狱。 过去修仙者与人间虽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到底互不干涉，人间安宁，而现在那些鬼物不知收敛，修仙者的力量又稍显不足，走没多久便有尸体闯入视野之中，一些地方还有行尸作乱，人们再也无法安居乐业。 一些城镇有修仙者的守护或许一时无虞，只是若遇到强大的鬼物也难抵挡，但更多的城镇落入鬼物的掌控，那一带的活人生畜便难免遭受灭顶之灾。 一路过去，惨状频频，悲剧时有发生，顾辰终究看不过去，只要被他撞上了鬼物扰民害人之事，手中宝剑难免出鞘，而寻常鬼物在他手中，往往挡不住一剑。 在那些鬼修眼中，顾辰之名传开来，早已成为他们眼中钉肉中刺，但只有极少数的鬼修才知道，顾辰便是昔日的昆仑道子，但那一身昆仑雷法更胜往昔。 紧赶慢赶，顾辰回到了青阳门。 这片连绵的青山布满了灵气，加上有聚灵阵法的加持，比起寻常的洞天福地更能凝聚天地精华，有利于修仙者修行，青阳门继昆仑之后成为修仙界第一仙门，盛名之下，门派所在之地自然非比寻常，顾辰想不通的是，坐拥这样一片宝地，青阳门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竟然还要盯着豫州不放。 如今的青阳门显得冷清，这几年来，门下弟子先后下山，入世历练，与其他仙门共同抵御鬼修，没有他们围聚在青阳门中，自然让这一片山脉安静了不少。 顾辰一路上山并没有遇到其他的青阳门弟子。 说起来，他离开青阳门这些年，竟未与柳祯、陈鹰、许慕姗等人碰到面，天下分为四海九州，比想象中要来得广阔，顾辰时常忍不住望向远方，在那四海之外还有八荒，那又是一片怎样的天地？传说中还有在八荒之外，又会有什么？ 对他如今来说，探索这些还太早，但随着修为提升，顾辰觉得自己迟早会再面临这些个问题，到了那个时候，他又该往何处去？ 近了。近了。 到了主峰山顶，有人迎了过来，远远地，顾辰认得来人，正是何杰桐。 何杰桐走到顾辰前，招呼道：“顾师兄。” “何师兄。” 顾辰虽然不是青阳门的弟子，但毕竟是青阳子的义子，在青阳门也待过一段时间，虽说身份上有些尴尬，但青阳门一直将他当成贵客般招待，也算是给足了青阳子脸面。 何杰桐对顾辰很客气，两人不熟，却又不失寒暄，道：“顾师兄下山之后，仗剑人间，斩杀众多魑魅魍魉，声名远扬，哪怕在这青阳门山上亦常听闻，长老脸上也有光彩，今天突然回来，必是有事？” 修仙者哪怕超然世外亦难离人间，所以在人间总布有耳目，像青阳门这样的门派在人间更是布满了眼线，要掌握顾辰的行踪虽说不易，却也不难，毕竟顾辰的修为还没有到让青阳门拿捏不住的程度，所以对于这些客气话，顾辰只是笑笑，他也知道何杰桐只是客气客气，并没有指望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能探得他的口风，直接道：“我要去东来峰见我义父。” 何杰桐让过了道，顾辰走到山石边上，朝着东来峰的方向御剑而去。 看着顾辰不失礼数地远去，何杰桐微微点头，又走了回去，只是到底意外于顾辰的平静，还以为顾辰此次归来应该怒气冲冲。 如今的青阳门，太静，在何杰桐看来，甚至有些死气沉沉，众多同门师兄弟都已下山去了，这些年来，倒是没有收多少新弟子，随着柳祯、陈鹰等精英弟子入世历练，数年未归，如今的青阳门悟石早已是平平无奇，再无令人惊艳的天才现世，多有悟石之后浑无所得的情况，屡见不鲜。 顾辰回来了，像是一道流星，让何杰桐的心绪起了波澜，但也只是如此而已，昆仑覆灭之后，如今的修仙界今非昔比，单单一个顾辰，是没有办法在青阳门中掀起浪花的，但顾辰身后所站着的人能做到，可惜那人早已不理会尘事。 何杰桐望向正煌殿，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怎么在突然之间，钟鼎就要剑指豫州了？ 如今鬼宗南下，东海祥桑现世，妖修势不可挡，修仙界正是纷乱之时，这种时候，青阳门率先挑起争端，要在豫州与其他仙门一争雌雄，真的合适吗？ 掌门的想法，很多时候都让何杰桐理解不来，比如此次剑指豫州，比如前翻针对顾辰，比如一直以来对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的执着…… 这十年来青阳子在东来峰隐世不出，再不问世事，钟鼎也随之静谧了一段时间，可是现在，何杰桐隐隐能够察觉到，钟鼎等不下去了，开始有些急了。 可是钟鼎会做什么，他却想不出，而因为掌门弟子这层身份，他留在青阳门听候差遣，一边是同门师兄弟下山之后闯出了名声，一边是隐藏在宁静之下的暴风雨将起之势，都让他受足了压力，他每日勤修苦练，将钟鼎传授给他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练得纯熟扎实，一边等待着那凭自己的力量根本阻挡不住的狂风暴雨，越是觉得临近了，心头便越急躁，也越凝重了。 此时的心绪是乱七八糟的（就跟作者一样），何杰桐只能朝着顾辰远去的方向，也是东来峰的方向，渐渐掩去了那藏在双眼深处的一丝若有若无的期待。 东来峰没有什么变化，就跟顾辰刚离开的时候一样，还是那么冷清，还是那么简陋，只是如今，罗程不在了，柳祯在他之后也下山了，剩下陈勇、马彪、柳棠棠三人在这东来峰上料理杂事，毕竟他们是这里的仆役。 但事实上，东来峰上也没有什么杂事可做，于是他们将每日的清闲时光都花在了修行上，如今修为也都已提升到了灵元境，但距离一元境还有一段不小的差距。 这种修行速度，算是很慢了，当然在顾辰看来，如踏在原地一般。 青阳子坐在树下石桌旁石椅上，似是早知道顾辰要来，早已沏开了茶。 茶香飘来，清新而醉人，顾辰辨得出来，正是沉香茶，而且品质上好。 “义父。” 青阳子指着桌上棋盘笑道：“来得正好，陪我下下棋。” 顾辰轻轻一笑，在青阳子对面坐下，拿起茶杯泯了一口，拿起白子，待青阳子一子落下，他紧随着下了一子。 寂寂的东来峰上，“啪”“啪”的棋子落下的声音回响，那父子二人面对面，专注地盯着棋盘，下棋之外的多余动作，但只是拿茶细品，这岁月静好，就与以往相同，仿佛分开的这段时光，完全没有冲淡这过去的短暂而又简单的回忆。 陈勇、马彪、柳棠棠三人远远地看着这一幕，神色复杂，那种相处方式，是他们从青阳子与柳祯之间，永远都看不到的。 第414章 离开 一盘棋下完，茶香尚浓，古松苍劲，天地灵气在其吞吐间流转于四周，带来阵阵舒适感，而这股天地灵气又因顾辰背负的岚剑自发地吐纳之下，凝聚在顾辰四周。 顾辰的经脉与众不同，过去的修行功法已经无法让他修行，但领悟出来岚诀之后，总算解决了修行的问题，而且这岚诀内外兼修，凝聚出来的外经脉融于岚剑之中，一边让这块由天陨之铁塑成剑型，一边则不断地转化出剑元，传到内经脉中，让顾辰的修行一日千里。 如今的岚剑已不再只是粗坯，那古朴剑锋，或多或少已能看出纯钧仙剑的影子，每每提醒着顾辰不要忘了当年的失剑之事，那把纯钧仙剑究竟去了哪里，至今成谜。 青阳子的目光从岚剑身上收回，对顾辰道：“突然回来，是因为听到了消息了吧。” 顾辰点头，一边喝着茶，一边淡淡开口，与青阳子面对面坐着，就像是寻常聊天一般，道：“听到消息，不知真假。” 青阳子道：“你在意吗？” 在意吗？ 顾辰说不上来，心中流淌的那种感觉，有些复杂。 他肯定是在意的，要不然也不会因为听到消息马上便从梁州赶回青阳门。 “当年因为昆仑的存在，豫州这块宝地无人敢取，如今昆仑覆灭，天下仙门争先恐后，不愿豫州这块宝地落入他人之手，可见时移世易，两相对比，确实不容易接受。” 顾辰想了想，摇头道：“我倒……不是无法接受。” 青阳子笑笑，顾辰的性格平淡但并不懦弱，过去不懂人情世故，如今红尘历练，眼中已是黑白分明，但心境依然超然，只是终究还是年轻，那座昆仑山在顾辰心目中的地位是不同的，说到底心中珍视，却因为心境修为太高，过于冷静理智反而没有办法表达自己的情绪。 “您……支持这样吗？” 青阳子摇头道：“我支不支持，并不重要。” 顾辰不解看来。 青阳子道：“青阳门去也好，留也罢，这座东来峰不会变，我不打算离开。” 这座简陋的孤峰，在群山环绕之下，只是其他山峰没有一丝人气，显得这里幽深而冷寂。 顾辰道：“也对，并不重要。” 青阳子微怔。 顾辰道：“义父，我也不走了，那些事太复杂，我都不喜欢，在这里安安静静，修行下去也是不错的选择。” 青阳子没有答言，只是看着西边，那里一片残阳光景，黄昏染着云朵。 天空是很广阔的，远远望去，总也望不到头，但是这个世界却是有尽头的，青阳子曾经到过那个尽头，所以哪怕这片天空再广阔，这个世界在他看来还是太小。 顾辰就像是下了决心，如他所说的，在东来峰留了下来，不走了，每日修行之余，便与青阳子喝喝茶下下棋，再听青阳子说过去一番经历。 青阳子对顾辰说起九州，聊到四海，谈及八荒，一些过去顾辰也很少触及的事，这短短几天里，一一经由青阳子的叙述而得知，他慢慢觉得，自己这个世界的了解还是太少太少，而那世界之外又是怎样的光景？ 每当想到这里，顾辰便忍不住望向遥远的天边，突然一怔，猛然朝青阳子看去，他突然明白到，为什么青阳子时常要眺望着远方了，那一颗不甘就此沉寂下来的心，就寄宿在眼前这具隐居沉寂的身体中，此时在顾辰眼中，是充满了矛盾而显得格格不入。 他突然想不明白，青阳子不是会甘于沉寂下来的人，为什么会选择了沉寂？ “义父……” 青阳子看透了顾辰的心事，笑道：“有些事情对你来说还太早，这个世界虽然有尽头，但对你来说还很大，还有很多值得你去探索的地方，你现在就想留在这里陪我，还太早了。” 这些日子来，青阳子对顾辰说了许多这个世界以及这个世界之外的事情，原因此时再明了不过了。 “可是……” “你不用担心我，我的选择是有原因的，直到有一天，当你觉得这个世界太小，到了那个时候，你就会知道我的原因是什么了。” 顾辰闻言，只得点头，现在青阳子不肯说，他只能等到青阳子愿意说的那一天。 “如今风云际会，你留在这里也是无益，去豫州吧。”青阳子看顾辰的茶喝完了，又给他倒了一杯，“那些你在意又不喜欢的事，逃避不是正确的选择，不如就近去看看，总会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做，如果自己躲起来烦恼，那它就只能永远成为你的烦恼，眼不见心不静，于修行无益。” 顾辰点头道：“我明天就走。” 青阳子笑道：“那我们再下一盘棋。” “好。” 第二天天一亮，顾辰离开了青阳门，往西去了。 如青阳子所说的，他要去豫州。 东来峰再度沉寂了下来，青阳子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与顾辰留下的棋盘，上面黑白两子如星罗棋布，纠缠得难解难分。 细细看来，其中白子攻势正足，而黑子守势亦坚。 青阳子的右手微微地颤抖，他轻轻一笑，催动元力层层封锁，右手便也安静下来了，他眺望远方，很远很远，仿佛要望穿苍穹。 “你们都过来。” 陈勇、马彪、柳棠棠连忙赶来，在这东来峰当仆役已经十年了，这还是青阳子第一次召集他们来，三人心下很是紧张。 青阳子道：“你们也下山去吧。” 青阳子这句话，让三人变色，连忙跪下。 “弟子不知哪里做得不好，求长老再给我们一次机会，不要赶我们离开。” “是啊长老，弟子哪里做得让长老不满意，长老说来，弟子一定改，求长老不要赶我们走。” 青阳子哭笑不得，道：“我并非要赶你们下山，不过你们在这东来峰上修行已有十年，这十年里虽然修行不辍，但进境甚微，就没想过原因吗？” 三人止住求饶声，隐隐有某种猜想，但仍不敢肯定。 “修仙者随着修为提升，自然难免站在云端，但也不可能真的与世隔绝，红尘历练才是突破之机，你们继续留在这里也没用，不如下山去闯一闯，于修行才有利。” 青阳子的话证实了三人猜想，他们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好事，但仍惶恐，马彪讷讷道：“弟子三人是东来峰的仆役……” “这东来峰上也没有什么杂事可以让你们去做呀。” 三人不敢抬头，相比其他山峰上的仆役，他们实在太过轻松，在这东来峰上，顶着仆役之名，实际上没有什么事做，还受了青阳子大恩，让他们得到了修行功法，这是其他人所没有的，但想到他们无所事事，终究惭愧。 柳棠棠咬了咬唇，大胆地抬头，道：“长老大恩，弟子无以为报，只是弟子下山之后，若历练结束，我们……” 看她有些难以启齿的模样，青阳子微微笑道：“自放心去吧，若历练结束，再想回来，便到这东来峰来吧，这事我会与掌门说的。” 三人大喜，磕头谢罪，收拾东西之后也下山去了，他们所去的方向，也是豫州。 在青阳门连绵山脉深处的一座孤峰，曾也有过一段不算热闹的热闹光景，继罗程离开，顾辰与柳祯各自入世修行，再到陈勇、马彪、柳棠棠下山离开，如今，便只剩青阳子一人。 第415章 住店 仙与凡看似天壤之别，但很多时候两者之间并没有很明显的界定，虽然很多修仙者自诩非凡，但终归难以真正与凡人脱离关系，再加上所谓的修仙界与人间在某种程度上并没有什么区别，这种关系的界定就更模糊了。 只是因为修仙者不显于人前这种旧有的常规的存在，使得修仙者难得一见，甚至有些人都不知道修仙者的存在，乍一见到自然惊为天人。 但事实上，在稍微繁华一些的城市中，修仙者的数量并不少，与那些普通人走在同一条街上，住在同一家客栈里，只是那些普通人不知道而已，有些城市甚至成了修仙者专门聚集的固定场所，为修仙者提供住宿，成了他们交换消息物品、互通有无的地方。 随着鬼宗南下，修仙界动荡不安的这几年，修仙界明里暗里的争斗愈发明朗化，那些凡人眼里不可思议的飞天遁地、排山倒海之能时不时就能见到，高高在上的仙师随处可见，跟他们走在一样的街上，住在一样的客栈里，只是有时候少不了飞来跃去。 鬼物一出现，便是一群修仙者大显神通的时候，那些普通人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安心，又到现在的麻木与自然，时间有时候真的是改变人的利器，而修仙者也是人，经过这一段不得不与凡人打交道和谐共存的时间后，似乎越来越多人意识到了这一点。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应该算是好事，少了那些自以为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修仙者对普通人颐指气使，这个世界似乎变得没有那么复杂，只是不管去到哪一个地方，仙与凡的待遇还是有着明显的偏差。 豫州玄光城，是位于豫州中部偏东边一座有名的大城。 之所以有名并不是因为此地有什么了不得的风景或特产，也不是因为其经济或权力地位，而是因为这座城是修仙者所选择的有数几座大城市之一，以供他们交换资源、情报之类，与其他城市的区别在于，这座城里几乎都是修仙者，甚至路上随便一个人都有可能身具修为，与之相比，普通人反而难得一见，少之又少。 少并不代表没有，只是普通人在这里并没有多少地位可言，仙凡之别比其他地方要更明显得多。 经过几天的赶路，顾辰来到了玄光城，到最大的客栈投宿。 聚仙楼，恰如其名，这里几乎都是修仙者。 顾辰走了进去。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店小二迎上来，眼睛在顾辰身后的岚剑上瞥了一眼，闪过一抹轻视，有些端着道，“本店不收人间银钱。” 修仙者之间的贸易往来，已经不再是人间金银之类的俗物，而是蕴含天地灵气的宝物，但宝物价值不一，以物易物有时候也难尽善尽美，便需要一个统一的贸易单位，这个单位便是混元珠。 混元珠实际上也是宝物的一种，是修仙者自行炼制的宝物，每颗混元珠只有指甲盖大小，规格统一，内含精纯元力，被广泛应用于修行、炼器、炼丹诸行，是修仙界的硬通货，一粒混元珠便是一个计量单位。 店小二的说法，算是隐晦地提醒顾辰，只有修仙者才能入住聚仙楼，当然也有例外，如果是凡人想要入住也可，但必须要有混元珠。 顾辰稍稍外放一下元力，那店小二只觉肌肤阵阵刺疼，心惊眼前青年的修为，顿时换了一副笑脸，招呼顾辰坐下。 顾辰道：“给我安排一间房间，再拿一壶茶来。” “好的，马上。” 顾辰轻轻摇头，不管在哪里，以貌取人的现象总是存在，仅仅因为他背负长剑，就没有将他当成修仙者看待，这店小二的眼界还是窄了些。 不过店小二的动作倒是利索，没多久便端来一壶茶，同时拿着本子过来，道：“客官，小店共有上、中、下三等房间，上等房一天要九颗混元珠，中等房一天要六颗混元珠，下等房一天要三颗混元珠，只是这下等房在聚灵法阵边缘，聚灵效果一般，而且隔间效果也不怎么好，客官您看？” 顾辰道：“一间下等房。” 店小二的态度没那么热情了，随便在本子上一划，又道：“要住几天？” 顾辰拿出三颗混元珠递过去，道：“一天一天给吧。” “好嘞。”店小二收了混元珠就走，话都懒得多说。 聚仙楼做的主要是修仙者的生意，而修仙者来此以交易为主，或宝物或情报，对口腹之欲的需求几乎没有，往往一壶茶一壶酒便可打发，当然都是灵茶灵酒，不是凡物但也普通，在外闯荡的修仙者向来图个方便，一般也只吃辟谷丹，所以聚仙楼客人再多也不会很忙，只是开酒楼做生意，当然还是希望能多赚一点儿，从客人出手的阔绰程度也多多少少可以看人，就是看得不是很准就是了。 店小二拿着那三颗混元珠走回来，一脸无趣，与另一个小二交谈，道：“学凡人背剑，住店也不干不脆。” 另一个店小二笑道：“这有什么好气的，这样的客人也不少，有生意就接嘛，反正最近客人这么多，生意不愁做不来。” 想想也是，那店小二正要将顾辰给的那三颗混元珠收好，却突然端详着看了起来，身边的同伴见此，奇道：“怎么了？” 店小二道：“这三颗混元珠，怎么都有黑线？” “这有什么？能装入混元珠的都是精纯的元力，妙用无穷，但修仙者的元力也有不同的属性，装入混元珠里也就有了不同的表现，金木水火土五种属性的元力，对应的混元珠里会有金、绿、蓝、红、综五种颜色的线，此外，风属性的是一道裂痕，雷属性的是一道滚动的电芒，妖修的是一道银线，鬼修的是……” 说到这里，两个店小二的目光微动，都像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得看向了顾辰。 这个年轻人，是鬼修？ 鬼修也练剑？ “我们开店的，做生意就行了，客人的来历不用去管。” “我知道，只是……最近的鬼修客人，好像……有点多，这个人还背剑，挺……怪的。” 顾辰并不知道因为给出来的混元珠让他成为两个店小二议论的话题，这话题因为他背着岚剑而有些发酵的样子，但就算知道也不在意，这些年的历练不是白来的，他遇到的对手，有鬼修也有其他的修仙者，各种属性的混元珠，他身上都有，而且数量不少。 虽然鬼宗南下，导致大量的鬼修出现在中原一带，还有阴魂鬼物、魑魅魍魉为祸人间，鬼修也确实遭到各大仙门的排挤打压，谈不上友好相处，但并没有完全敌对。 鬼宗是由大量的鬼修联合在一起形成的门派，但并非所有的鬼修都是鬼宗的一员，在鬼宗南下之前，中原也有鬼修，只是数量极少，加上一直躲在黑暗中，很少现于人前，只是因为修行了幽冥属性的功法才被称为鬼修，但也不全都是穷凶极恶之徒。 只是就算如此，在如今中原仙门与鬼修关系势同水火的时候，哪怕那些只是修行了幽冥属性的功法、并没有为非作歹的修士，处境也不佳，不说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但其实也相差不远，但像这种修仙者云集的城市，鬼修只要不为非作歹，低调一些，一般也不会有事。 说到底，鬼修也是修仙者的一员，在修仙者的世界里，虽有善恶之念，但并没有什么正邪之分，是是非非，很多时候还是决定于自身的实力。 第416章 传言 顾辰散开神识，注意着客栈里每个人热议的话题，这是获取情报常用的方式，当然，用这种方法能够听取到的，基本上都是已经众所周知的事情，算不得什么难得的秘密，如果是那些涉及到重大利益的情报，自然有特别的保密方法。 如今修仙界为人所热议的主要有两件事，一件是青阳门将迁往豫州之事，而因为这事，连带着将各大仙门也牵连进来，毕竟青阳门想要占据豫州，其他门派不可能坐视不管，阻挡之说倒无从谈起，只是豫州这块大蛋糕既然有人要来分，自然没有人愿意落后，而第二件事，便是阴女教十年一度的明月心大会，将在南阳城举行。 事实上在到达玄光城之前，顾辰便已经听到不少关于这两件事的传言，尤其是那所谓的明月心大会，所关系到的门派是阴女教，让他又想起了记忆深处的那人。 一转眼，十年没见了。 这两件事已不是秘密，可以说是众所周知，因此也成为这客栈里的聊天话题，这些修仙者聚集于此，聊得最多的，便是豫州将被各大门派瓜分，哪些地方灵气充足，哪些地方位置特殊，哪些地方最有可能被哪些门派看上，各人有各人不同的看法，而听听别人的看法，也是他们拿这话题来聊天的目的所在。 “听说今年的明月心大会与以往有些不同。” 当有人将话题转移到阴女教的明月心大会上的时候，便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各方不同的看法还有未经证实的小道消息便也聚拢了过来。 那些小道消息未经证实，所以不知真假，这样的消息算不得情报，自然没有什么价值，只是很多时候，像这种小道消息往往又不是空穴来风，一些听起来仿佛无稽之谈的看法，很多时候往往被证实为真，所以哪怕此时不知真假，也被人拿来议论，这一议论，便成为了热议。 世间处处有八卦，哪怕是在修仙者之间，八卦之闻也是不少，顾辰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只是听着，就当是消磨时间，只是忽然想到杨婵，这明月心大会究竟较之以往有什么不同，也让他颇为在意。 “我也有听说，今年的明月心大会似乎涉及到阴女教的权力之争，估计这次掌门要换人。” “现在阴女教的掌门应该是那位何双仙子吧。” “那位何双仙子，可是很有名的，姿容绝艳，修为也很高，听说出尘脱俗，不可冒犯亵渎，我曾经远远看过一眼，至今难忘。” “是吗？我倒听说阴女教的弟子多在风月场所入世，她们所修的艳女归尘诀，可是颇为销魂，回味无穷啊。” …… 有些时候话题就是这样，风言风语一起，风向便很难掌控，明明说着明月心大会的事，可是说着说着，便跑了题，但偏偏是这等低俗话题，反而更多人附和。 记忆中的那个女孩，那段天真的对话，至今耳目犹新，那个纯朴善良的女孩，经过岁月的洗涤，也不知变成了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是顾辰知道，她应该是过得不错。 这三年来顾辰在人间历练，与邪修、鬼修交手，死在他剑下的魑魅魍魉数不胜数，也因此闯出了些许名堂，不过他的名声在这修仙界里还算不上如雷贯耳，一方面是因为他低调，另一方面，近十年来崭露头角的年轻一辈，出色之人不少。 单说从青阳门走出去的，方弘志、张博、景辰早已成名，自不必说，柳祯、陈鹰、许慕姗、洛兰、曹明、沈翊、刘云等人也是声名鹊起。 柳祯师承青阳子，学得青阳御焱诀上三诀，刚下山便击杀一名鬼王，修为之高、实力之强令人侧目，青阳子之徒短时间内便传遍了修仙界，青阳门的青阳子有了传人，这个消息惊动了不少人，柳祯成为各门派重点关注的年轻俊杰。 陈鹰则被认为是年轻一辈中实力最成谜的人，自下山以来，他只以一招断水流斩尽面前的敌人，那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中最简单的一招，却被他用出了最复杂的境地，每次出手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那一招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变化，至今没有人能够看透，也没有人能够逼他使出另外的两招剑诀。 许慕姗以寒曦邀月诀十二剑诀成名，十二剑诀各有春秋，而她掌握熟练，面对不同的敌人都能够使出有所克制的剑法，被认为是最难对付的女剑修，如同灵动而难以捉摸的精灵，在棘手程度上几乎可以说是与陈鹰齐名，再加上同门师姐洛兰一直在她身边照顾着她，使得对许慕姗不怀好意的人往往难以得逞。 此外，以刀命名剑的曹明招式凌厉，成为一绝，大器晚成的沈翊令人出乎意料，刘云的剑法犀利，虽然名声不如柳祯、陈鹰等人，却也有不俗战绩，还有许多青阳门走出的人，在修仙界闯出了不小名声。 还有被称为凡仙的罗程，实力惊人，连修仙者都不是他的对手，听说他出身自青阳门，只是行踪成谜，没有人知道他的具体实力，但他却是一个凡人，区区一个凡人却做出了屠杀修仙者的行为，虽然是为了报仇，但成了唯一一个被修仙者拿来议论的凡人，那些修仙者在议论到罗程的时候，也不知是出于好奇还是恶意。 顾辰还听到了妖宗的妖姬、施武、羊双等人，因为祥桑的生长，妖修的修行速度远超过往，可以用突飞猛进来形容，但妖姬等人本身资质就不凡，修为提升更是迅速惊人，实力也难看透，在鬼宗南下，鬼物、妖兽为祸的当下，也活跃于九州各地。 阴女教的杨婵也声名远扬，她天生媚骨，师从阴女教长老云芷，修行媚女临镜诀，同时兼修阴女教最难修行的清女望月诀，然而奇就奇在，阴女教中无人能修成的清女望月诀，这杨婵竟然轻易修炼有成，惊动了阴女教的高层，消息不胫而走，引起修仙界瞩目，又听说那杨婵媚骨天生，一举一动皆有魅惑之意，眼波微动便可迷惑众生，又被修仙界中人称为妖女，总之，名声不大好。 顾辰听说杨婵的名声后，也无语了好一阵，不知道再见面的时候，两人还能不能找到当初年少时的心情，虽然对那些传言他并不全然相信，只是那传言越传越大，内容更加丰富，多多少少也会影响到他的心情，那心情说不上好或坏，只是一言难尽。 杨婵的这些名声足可以与特立独行的魔教弟子的名声相提并论，魔教弟子中有几人也甚出名，但都是顾辰不认识的人，但吕严之名倒是熟悉，也让他愕然好一阵子，但也都是些不好的名声就对了，另外还有一个叫赵越灵的，总与吕严这名字同时出现，让顾辰隐隐觉得像在哪里听过。 “那青阳门中走出来的还有一人，听说是那位青阳子一开始属意之人，本俗收为弟子，但因为来历不明，收徒之念被青阳门的门规所阻，因此青阳子收了那柳祯为徒，而将那孩子收为义子，虽然不能修行青阳门的功法，便在青阳子加以教导下，一身修为也惊艳。” 客栈里的声音此起彼伏，顾辰突然听到有人在议论自己。 “你是说那个与柳祯齐名的顾辰？” 第417章 南海 自进到聚仙楼以来，顾辰一直事不关己地听着各种言论，这其中自然有真有假，有他知道的也有他不知道的，他都只是静静地听着，像这样的消息，听听确实无妨，但如果想要更加确实而且可以当真对待的消息，还是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从专门的渠道获知才行。 但现在顾辰也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现在他听到的，不是柳祯也不是陈鹰更不是罗程的传言，而是关于他自己的，虽然知道这些人说出来的话真真假假，甚至连那议论的人也多是道听途说，但他还是有点在意别人是怎么看待自己的。 “说到这个顾辰，其实也挺神秘的，虽然被青阳子收为义子，但到底不是青阳门弟子，但就因为这一层身份，住在青阳门东来峰，那座东来峰听说就是青阳子所在的山峰，那里可是世外仙境，哪怕是在青阳门中，也不是谁都可以轻易靠近的，是青阳门中最独特的一座山峰。” 说是世外仙境，又最独特的一座山峰，还不如说是被孤立，简陋荒芜的一座山峰…… 顾辰暗暗叹了口气，忍着纠正这种言论的冲动，继续听下去。 “能被那位青阳子看中，收为义子，这顾辰的资质也很高，可以说是与柳祯不相上下，虽然不能修行青阳门的顶尖功法，但青阳子是何人？随便拿出一部功法都比那些二三流的仙门功法好太多，再有青阳子的教导，顾辰的修为突飞猛进。” 顾辰苦笑，他的修为进境是挺快的，特别是在掌握岚诀之后，修行速度比当初在昆仑山上还要快，不过其中原因复杂，要说起来也是一言难尽，但这说话……不，应该说是造谣之人，怎么能把这谣言说得好像他亲眼所见一样。 “但修为提升再快，却还是有着一层颇为尴尬的身份，这顾辰在青阳门中也不知应该摆在哪种地位，但又与青阳子有关，难免成为青阳门弟子关注的焦点，又时常被拿来与柳祯比较，毕竟一个是青阳子的弟子，一个是青阳子的义子，两人又都是资质不凡之辈，到底孰优孰劣、谁弱谁强，就是他们自己也很在意，因此，两人一同参加青阳大比。” 顾辰默默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下去，又倒了一杯。 “青阳大比上，这两人不相上下，对战极为激烈，却又难分胜负，最后一同夺魁，将青阳大比的丰厚奖励都给占尽，足足给东来峰挣足了颜面，青阳子很高兴，带他们回东来峰，更加用心指导他们修行，到昆仑覆灭、鬼宗南下，又传东海长出祥桑，修仙界大乱，那两人修行有成，又离开青阳门，入世历练，一路治鬼降妖，比起同一辈中可谓出尽了风头。” 顾辰听不下去了，又觉得杯中茶越喝越无味，忍不住喃喃道：“比沉香茶差多了。” 他这有如牢骚般的话语在那说书般的声音中被掩埋，没有激起哪怕一层浪花，那些人还在不断议论下去，顾辰觉得索然无趣，慢慢收回了剑识，但却捕捉到了一层紊乱。 客栈之中，似是有人因为那些人的言论而有了些许反应，也不知是对那议论中的顾辰或柳祯感兴趣，还是对其他掺杂的一些或真或假的修仙界轶闻有了反应，但就像有人注意到了也有人没有注意到，也有人注意到了也假装注意不到，继续着本来的话题。 “从刚才开始的话题，不是青阳门就是阴女教，不是顾辰就是柳祯，说来说去就那么几个门派，传来传去就那么几个人物，中原修仙者就这么一点儿见识吗？” 聚仙楼一瞬间变得安静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声音传来处，只见两男一女坐在一张桌旁，一男的梗着脖子，另外一男的低着头，有怯惧之色，而那女的好奇看着众人，又有些担心模样。 便是顾辰也忍不住看了过去，那三人与自己差不多年纪，其中两人看样子还要比自己略小一些，当然修行中人从来不以外貌看年龄，但若年岁相仿，照面之时的一丝若有若无的感觉，也能粗略知道。 安静的氛围不过只出现了短短的时间，毕竟刚刚那句话，不说得罪了整个修仙界，但在场这么多修仙者可都是听到了，而且听得一清二楚，加上这三人看起来年轻又少阅历的感觉，自然有好事的人挑起事来。 “好大的口气！毛还没长齐的小子，知道些什么事？听你话里的意思，倒是看不起我们这些中原修仙者，会这么说，难道说你们不是中原人氏？” “师兄……” 那一脸怯惧神色的青年依然低着头，只是轻轻拉了拉开口那人，却被他一用力甩开，道：“你怕什么？我说的难道没有道理？我们为什么到中原来？我们这些日子来做了什么？如今祥桑问世，鬼修祸乱人间，妖兽借助天地间增加的妖力而猖獗起来，但这些中原修仙者只知道他们这里的人，不知道我们的辛苦，我们做的事情无人谈及，可能还被他们当成自己的功劳，这叫个什么事？” 紧接着他站起来，朝在座诸人道：“不错，我们不是中原人氏，我们来自南海长生岛，我叫丁辉，这是我的师弟方华和师妹张茹，我听你们刚刚所说，好像对付那些鬼修的都是你们中原修仙者的功劳，可我们一路走来，对付的鬼修也不少，搭救的凡人也很多，怎么就没人听说？无人说起？” “哦，我说是哪里来的轻狂小子，原来是龟岛的人。” “你说什么！？” 正如东海有仙阁，南海也有一个修仙者聚集起来的门派，称为长生岛，只是在中原一带，谈及南海长生岛，都被人戏称为龟岛，只因为这南海长生岛及其上修仙者没有名义上说的这么好听，都有些另类。 南海长生岛的修仙者算得上是妖修的一分子，但又与妖宗的妖修不同，若要细究起来颇有些走了邪门歪道的意思，只因为这长生岛并非真的是一座岛，而是一只活了无尽岁月的巨大玄龟。 在昆仑创立之前，那只玄龟就已经存在了无尽岁月，没有人能说出那只玄龟究竟活了多长时间，只知道它一直在沉睡中，几乎不曾醒来过，只是一直在南海上漂流，没有固定的位置。 玄龟巨大无比，经年累月，龟壳上覆盖上了厚厚的土层，土层上长出了植被，变得就像是一座岛，慢慢地就有人在这龟壳上落地生根，渐渐繁荣了起来，起初也只是一些凡人围聚，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人通过研究龟壳上的纹理而悟道，拥有了不可思议的神通。 那些纹理本是玄龟经过无穷岁月，吸收日月精华之后，将道行表现在了龟壳上，蕴藏着天地至理，因为玄龟一直未醒，有人说它是在涅盘，终有一天那巨大的龟躯会登天而去。 可是在玄龟沉睡悟道之际，有凡人像寄生虫在它的身上生活，日夜吸收玄龟散发出来的妖力，又利用玄龟妖力，借助龟壳纹理而有了修行之能，渐渐地衍生出了不一样的修行之法，这种修行法门只有在玄龟身上才能进行，离开了玄龟便无法进益，因此在中原的修仙者看来并非正道，只是在窃取玄龟的道，又没有完整的修行功法，而限制了自己的路。 而龟岛这名字更像是一种讽刺，长生岛出来的修仙者听到这个称呼，总难免恼羞成怒。 第418章 逼问 丁辉深觉受到了侮辱，而且这份侮辱还不单是冲他而来，摆明了是针对整个长生岛，这就让他更加觉得不能坐视。 而且从刚刚开始所听到的修仙者事迹，不是青阳门就是阴女教，这些中原门派眼中根本就没有长生岛的存在，他们根本就不知道长生岛玄法的奥妙，如此毫无理由被小瞧更让丁辉内心不忿，有意让这帮井底之蛙开开眼界，这种念想在心头蠢蠢欲动。 随着这声怒喝，丁辉已经跃跃欲试。 只是在场众人看向他，却都是带着一种戏谑的目光，长生岛他们尚且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区区一名长生岛的弟子，而且还是闯入了中原的长生岛弟子。 “长生岛的弟子，不窝在南海躲避风头，跑到中原来干什么？而且还只有你们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你们的长辈呢？” 旁边桌子的人在说到长生岛三个字的时候，刻意地加重了语气，不过当提到长生岛的长辈时，丁辉三人脸色都有不同程度的阴郁一闪而过。 丁辉冷哼道：“要对付这些在中原地区为非作歹的鬼修，还用不着我们长生岛的长辈出马。” “呵，口气不小，但不知你们上岸以来，收服了几个鬼王？” “鬼……鬼王……”丁辉三人的脸色微变。 另外有人笑道：“怎么？听你们刚刚的语气，好像长生岛的人有多了不得，这一路治鬼救人，对付的应该不单单只是那些魑魅魍魉的小角色吧？还是说你们不敢对付鬼王？是没遇到呢还是一听到鬼王的名头就闻风而逃，却在这里大放厥词？” 丁辉涨红了脸，一拍桌子道：“鬼王又如何？鬼修为非作歹，横行无忌，正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我辈修士但有遇之，自当拔剑相向，得而诛之，岂有望风而逃的道理？会这么做的，也就只有你们这些中原的胆小鬼而已！” 听到这话，在场之人几乎都沉下脸来，丁辉旁边的方华与张茹小脸煞白，来不及阻止丁辉的气话。 那气话简直不知道天高地厚，得罪了在场所有人。 “真是年轻气盛的说法，想当年我们初次游历人间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在丁辉的后桌，一个声音缓缓传来，那声音轻轻浅浅，清晰而又强势地传入到在场所有人的耳中，令不少人脸色微变，“以为自己只要付出了一定就会有结果，因为是修仙者，所以总认为自己是特别的，能做到大多数凡人所做不到的事情。” 丁辉循声看去，只见那声音来源却是一看起来与自己年纪相差无几的年轻人。 虽然在修仙界中，以外貌来判断年龄是大忌，因为往往都是不正确的，可是从看到那年轻人的同时，丁辉就有一种感觉，对方很年轻，非常非常年轻，并不比自己年长多少。 “鬼王毕竟不是我们这一代能轻易对付的角色，惩恶扬善固然无错，但量力而行也是十分重要的一环，在场的各位，谁能说自己遇上了鬼王级别的人物一定就能全身而退的？长生岛的道友终究也算是我们修仙界的一环，一样受到祥桑影响，在祥桑现世的今天，团结一切的力量，对我们来说尤为重要，说不定今日的长生岛，便是明日对付祥桑的关键也未可知，不能因为一时的偏见而误了大事。” 这番话皆在理，客栈中便有一人站起来问道：“敢问阁下是？” 那年轻人站起来，拱手道：“在下秦量，名不见经传，只是突然有感而发，各位道友见笑了。” 这个名字听起来确实有些陌生，是属于很少听到名号的那一类人，诸人面面相觑，却也都对这个名字没有什么印象，不过刚刚将声音传入众人耳中之时，这秦量便已暗中露了一手，也无人敢小瞧于他，皆笑着拱手，将丁辉刚刚引起的骚动抛诸脑后。 “秦道友所言甚是，谁都有年轻气盛的时候，我辈修士行走人间，自当除魔卫道，遇到这些鬼物祸乱人间，我等自当倾力除之，这是功劳，却也不是争功之举，用来引起同道争执反而落入下乘，不过秦道友的名号，在下倒是闻所未闻，不知师承何处？” 秦量饮下一杯酒来，笑道：“我等有缘相传于此，自当不问出处，在座各位皆是全力维护人间和平的道友，出身何门何派又有什么紧要？” 说这般话的，要么是那所谓性情中人，要么便是不便吐露师承之辈，显然这秦量应是后者，见他不肯说明，众人便也不好紧逼，于是纷纷敬了一杯灵酒，而后便安静了下来，对刚刚与丁辉的争执只字不提。 那风波仿佛过去，只是丁辉却更不甘心，长生岛三个字的说出不仅没有引起众人在意，反而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三言两语带过，更加让他觉得宗门受到了轻视，这在他看来是无法忍受的事，右手食指蘸着酒水在桌上画了一个八卦，而后右掌重重地拍在那个八卦上，引起了在座所有人的注意。 “中原所谓的名门正派，却都是一群藏头露尾之辈，尽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如果真的有天大的能耐，怎么不大大方方展示出来？如今修仙界鬼修为祸，妖修势起，然而昆仑覆灭，青阳门、阴女教等各大门派争权夺利，为争豫州再起干戈，这场人间之祸、天地浩劫，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你们谁能够说得清楚？” 秦量看向丁辉的目光有些怪异，目光深处不知藏着什么，有些复杂，轻轻出言劝道：“小哥，刚过易折，修仙界的现状谁都清楚，祥桑之祸各门各派一样重视，只是神州大地历史久远，许多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在一知半解之下的义愤填膺很容易钻牛角尖的。” 丁辉冷笑，随着右手微抬，在他脚下随之出现一个透明八卦，若隐若现，冲秦量道：“你怕了？怕了就不要说话。” 秦量暗叹一声，果然不再多说，原本觉得丁辉的面相挺像一位长辈而让他在意，现在索性不管了，丁辉的处世幼稚无方，尽显年轻气盛，却无一丝行走经验，不怪他被人瞧不起，只是偏偏没有自觉，一门心思想要找回面子，但面子不是这样找回来的，让他吃吃亏也好。 顾辰在这客栈中，暗暗关注着这明里明外的是是非非，让他觉得奇怪的是，那个秦量明明是在帮丁辉，那丁辉却不知是真不知还是不愿领情，作出一副不得好歹的模样来。 虽然是为争一时爽快，而不顾长久未来，在顾辰看来实在是一件欠远见的事。 甚至在他看来，这种吵架，本身便是一件十分无聊的事。 然而越是无聊的事越是有人应和。 “长生岛的人果然了不起，连堂堂鬼王也不放在眼里，只是不知道你这一路走来到底经历了些什么，能让你有这样的自信，不妨说来听听。” 丁辉目光锁定开口之人，道：“我的行踪有必要向你汇报吗？” 那人也随之站了起来，冷笑道：“既是说不上来，那就应该老实本分下来，在这里胡说八道，嘴巴是不想要了么？” 话音刚落，那人便探出右手两指来，在这客栈的狭小空间中身法更显诡异，莫名其妙来到了丁辉身前，那两指捏向丁辉的嘴巴。 …… …… 这更新来得不容易，电脑突然坏了让我也应付不暇，修了坏坏了修，说不清其中的因果关系，太长时间没更新反而一时融不入书的字里行间来，然后得出一个结论，书啊书，还是稳定更新多更连更反而轻松些。。。 第419章 相帮 这人出手毫无预兆，加上身法诡异莫测，丁辉完全一点儿反应也没有，而且那两指看起来虽是血肉之躯，但布在两指上的元力凝练着，给人一种那两指坚硬如铁，可以轻易将丁辉的嘴巴撕下来的感觉。 丁辉都来不及兴起一丝一毫的反抗念头，便见那两指在距离自己双唇不到寸许距离处停了下来，使得他一对眼珠不由得逼向中间，凝视着那两指，以及阻挡住了那两指的——一双筷子。 丁辉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忍不住退了两步，撞在桌子上，连忙转头朝那出手相助之人看去，就像他心头隐隐有所猜测的一样，那出手之人正是刚才出言劝说之人，记得他的名字叫做秦量。 那出手之人手法怪异，而且身法诡谲，引人侧目，但秦量能够用一双筷子便挡住那人的攻击，其修为实力也令人不敢小视。 出手之人眼中闪过忌惮之色，手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戒备着秦量。 秦量微微笑道：“区区小事，不值得如此大动肝火，道友可否给在下一个薄面？” 那人缓缓收回手来，不发一言，回到了原来的座位上去，继续喝他的酒，就好像刚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秦量看向丁辉，越看越觉这人面容与他记忆中那人极为相似，只冲这一点便值得自己出手相帮了，只是显然丁辉正当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难免得罪中原高人，他不可能每次都能相助，劝道：“道友有心出力自是最好，只是切莫小瞧了天下英雄，中原毕竟藏龙卧虎，在座皆非常人，各门各派道法有所擅之法，也有不精之处，在这浩劫之中都有重要作用，不可心存偏见，应付大劫从来就不是一门一派、一人一家之事。” 刚刚面对那人出手，丁辉毫无还手之力，甚至可以说被吓破了胆，但严格说来这反应太慢，只能算是后怕，深知现在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再说那等大话，再加上秦量再度出手相助，也让他汗颜。 可是此时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甘，觉得自己难看万分，让人小瞧了自己，同时还抹黑了长生岛的名声，握紧拳头在那里不发一语，有着不同于人的倔强。 “还当这小子有多大能耐，正有点期待，没想到这么不中用。” “这就是龟岛的道法神通吗？根本就什么都不是嘛！如果不是那位秦量相助，他连反应都来不及，就会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这种实力，顶多对付一些灵智未开的魑魅魍魉，口气却那么大，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不过这秦量年纪轻轻修为却这么不简单，他到底是谁？” “没听说过。” 聚仙楼中龙蛇混杂，来自不同地方的修仙者在这里歇脚，同时交换情报，但因每个人背景不一，所以常生口角，虽然还不到舞刀弄剑、你死我活的地步，但矛盾争执往往易起难消，哪怕展现出不凡实力也难平悠悠众口，更别说秦量只是出手相助，与那丁辉非亲非故。 丁辉本身既无实力，又因刚刚胡言得罪了众人，其他人没有出手教训已算是给了秦量面子，但说话自然不会留有什么情面。 丁辉微微颤抖着，那些话十分难听，但他也自知是自作自受，只是到底年轻气盛，总觉得此时在众目睽睽之下，很是有些下不来台，但其实不知道在座根本就没有人将他放在眼里，只因他抹不开那层颜面，导致此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秦量暗暗叹了一声，事实上对这种初出茅庐便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他一向没有什么好感，此次出手相助已是破例，他已不欲再管丁辉的闲事，只是冲着那张与那人有几分相似的脸，终究还是没有转身走开，帮人帮到底，他指着丁辉一桌的空位，问道：“我坐在这里可以吗？” 得秦量两次相助，丁辉也不会真的不得好歹，对秦量作了个“请”的手势，两人一同坐了下来。 秦量笑道：“南海玄龟存活了不知多少岁月，虽然一直沉睡着，但度过的光阴比这片神州大地还要悠久，天生地养，造化融身，传说其清醒之时便是飞升渡劫之日，哪怕是传说中那些功参造化、已有登仙之能的前辈高人也不敢小觑，甚至暗中时有关注，欲窥天机，而长生岛以玄龟之壳所含天地至理为根基展开的修行一脉玄妙非常，有祈祷、卜筮之能，更握有造化玄道，在其领域独领风骚，虽与中原诸仙门大有不同，但道至极尽，殊途同归，也许哪一天，要找出飞升之路，便离不开长生岛的帮助呢。” 听完秦量一番话，虽然知道他是在给丁辉台阶下，但在座诸人都不是寻常人物，细细思量，便也难免露出深思，更是隐有认同之色，一时间那些冷嘲热讽便少了很多。 丁辉的脸色好看多了，方华和张茹露出感激之色。 张茹轻轻拉了拉秦量的手臂，轻声道：“谢谢你，大哥哥。” 秦量一愣，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叫，对这一称呼觉得很是稀罕，伸手在小女孩的脑袋上轻轻抚摸了一下。 “长生岛精通造化玄道，此道也正是鬼修的克星，说不定一路走来，他们也为对付鬼修出力不少。” “鬼道诡异难测，能够克制的手段少之又少，有长生岛的道友上岸相助，也能让我等省力不少。” 丁辉总算是听到了几句公道之言，暗道中原修仙者虽然胡搅蛮缠，不将长生岛放在眼里，但其中明理者也不少，但却听到有人问道：“只是不知道长生岛此番进入中原的有几人？长生岛的前辈现在何方？” 丁辉、方华、张茹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张茹紧紧抓着秦量的衣角，瘪着嘴，充满了委屈和不安，几乎就要哭出来。 秦量不由得心生怜悯，道：“如今鬼修四处为祸，长生岛的道法既然能够克制鬼道，自然分散各处出力，如此才能有效抑制鬼修势力，丁辉道友三人应是恰好到得此地，与在座诸人因误会而产生不必要的矛盾。” “原来是这样。” “想想也对，虽然浩劫当前，但也不可能整个门派的人都聚在一处。” 丁辉、方华、张茹暗暗松了口气，对秦量更加感激，只是有些想不通的是，这个人为什么三番五次帮他们。 有人喊道：“最好是能四方响应，将这些鬼修一网打尽，好让他们知道我等的厉害，这帮鬼修四处为非作歹、残害生灵，所作所为有违天道，只是可惜这帮乌合之众竟然聚势而起，逆天而行，正是需要我等众多同道合力将其铲除，好还这一界一片朗朗乾坤。” 丁辉当即响应道：“这话在理，我长生岛弟子绝对会响应众位道友，尽心出力，绝不放过任何一个鬼修。” 秦量不由得挑眉，深深看了丁辉一眼，觉得这个年轻人有些着急，刚刚吃过的亏好像眨眼间就忘了，只是注意到方华和张茹都一脸神往期待的表情，又不由得暗暗沉吟，这三名长生岛的弟子此番到这中原来，目的似乎没有那么简单，而且他们到底在急些什么？ “呵呵。” 一声冷笑传来，如同一盆凉水迎面浇在丁辉的脑门上，他第一反应就是有人又要阻碍他，立马站了起来，只是吃过前番教训，这次他没有冲动行事，而是朝声音来处看去。 只见门边有张桌子坐着三人，那三人身着黑衣，一直低调地坐着不发一言，此时却因其笑声透着阴邪，道：“不放过任何一个鬼修，真是好大的口气。” 第420章 鬼修 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很不和谐，或者应该说是打破了和谐，其说话时的语气、与在座诸人的话题，都显得格格不入，因此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顾辰目光微凝，他刚刚注意到的神识波动，便有部分是因这三人而出现的。 相比起在座修为参差不齐的修仙者，顾辰的剑识更为敏锐，在注意到这三人的同时，便已经发觉了他们的真正身份。 ——鬼修！ 玄光城中修仙者云集，在这聚仙楼中，出现鬼修既是意料之中却也是意料之外的事，不能不引起关注，但顾辰好奇的是，此时这三个鬼修想做什么。 道法三千，不可计数，只要可以得道，可能有远近之别，却无上下之分，更没有高低之差，每条道都有其存在的意义，鬼道也是如此，而走入这条鬼道的修仙者，便是鬼修，鬼修可能是阴魂之体，但也可能是血肉之躯。 过去鬼修虽然少，但还是存在，他们分散在神州各地，占据着极阴之脉，但并不是所有的鬼修都是阴邪歹毒之辈。 可是自从兖州鬼宗南下，四处为非作歹，吞人血肉、吸食活人精气、操纵行尸……行各种歹毒之事后，鬼修的地位一度变得十分尴尬，说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也不为过，过去在玄光城这种地方还是多多少少能够聚起几个鬼修，这些年那些鬼修一个个掩人耳目，不大再在人前现身，渐渐地这种修仙者聚集的城市，鬼修似乎绝了迹。 但今天，在这玄光城的聚仙楼中，出现了三个鬼修，而且看他们出言，似乎来者不善。 丁辉慷慨陈词，说出来的又是诸人认同的话，突然出现不和谐的声音，自然也不能就这么算，道：“有何不可？鬼修为非作歹，人人得而诛之，我辈修士替天行道，就应该将他们斩尽杀绝，难道你觉得那些鬼修不该杀？” 那三个鬼修显然未把丁辉放在眼里，当中一人冷笑，开口道：“就凭你？也想将所有的鬼修斩尽杀绝？” 场中不少人已经发觉这如箭在弦上的矛盾冲突因何而来，说到底还是丁辉的年轻气盛，说话过满，引起这三人反感，只是这番针对鬼修的话为何激起他们这么大的反应？ 虽有疑惑，但却也不是非深究不可，只是在场诸人皆认为事不关己，也乐得看这场热闹，但对于他们来说，这种口角显得有些幼稚，堂堂修仙者居然作这种有如不懂事的俗人会做的事，实在是掉了身价，原本还觉得自己可能对长生岛有所误解亦有所改观的人，慢慢地又以“龟岛来人”来看待丁辉三人。 丁辉浑然不觉，见那三人只是说话，并未动手，加上觉得自己刚刚所说的话占着大义，也不怕人家反驳，理直气壮道：“凭我一人可能不行，但我长生岛道法玄妙，掌握造化玄道，正是鬼修的克星，加之中原豪杰齐心协力，何愁不能将鬼修杀尽？” “呵呵，好大的气派，杀尽鬼修啊……” 丁辉猛然一掌拍在桌上，瞪着那人道：“你这人好不识道理，鬼修为非作歹、残害生灵，难道不该杀？如今大劫当前，鬼修为祸，难道我辈修士不应该团结一致？非要等到鬼修得势，毁了这一方生灵，然后我等才知后悔不成？我虽来自海域，尚知为中原生灵出力，更希望能够聚集大家的力量对抗鬼修，看你应是中原修士，竟然对我说的话寻针挑刺，难道你不懂得我所说的道理？” 聚仙楼中，听到这番话的修仙者，有人不屑一顾，但也有人点头，不管刚开始丁辉给他们的印象再差，此时也说出了几句肺腑之言，算是有理有据，只是到底年轻，这种脾气、心性，还难以认得他们的眼。 忽有一人道：“这位道友所说不全无理，但也有差。” 丁辉循声看去，只见在其左边一桌之隔，有一人一身粗布，但却独坐一桌，左脚落地，右脚则抬起踩在长椅上，右手随意放在右膝盖上，拿着一个酒杯往嘴里送。 丁辉皱眉，道：“你又是何人？你说我说的话有不是之处，又有哪里不是？” “在下名不见经传，说出来在场各位道友应该不识，你就更不可能认识，但要告诉你也无妨，我叫关霖。”那人淡淡瞥了丁辉一眼，视线又落在门边那三人身上，懒懒道，“你口口声声杀尽鬼修，显然对鬼修存在偏见，如今的世道确实乱，这番乱有一大半的原因确实在于鬼修，但请不要一竿子打死，这说起来可能复杂了点，你未必明白，那我不如说简单点，首先，害人的多是鬼宗的鬼修，但事实上，并不是所有的鬼修都是鬼宗的人，还有一个可能各位都未必能想到的事实，即便是鬼宗里的鬼修，也未必全都是坏的，我要说的就这么多。” 顾辰对这名为关霖的人有些好奇，因为察觉到他身上的元力有些古怪，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以他灵敏的剑识所探知到的，这人身上的元力很不简单，或者说有些复杂。 关霖虽然没有察觉顾辰正以剑识在探察他，但是察觉到顾辰的目光，遂看了过来。 顾辰微微一笑，他愣了一下，也回以一笑。 丁辉听了这话，有些脸红，因为关霖说话之时那种戏谑的态度，还有字句之间竟毫不掩饰对他的轻视，明显一副说他乳臭未干的语气，让他很是不受用，而且听关霖那番话的意思，也让他不能接受，道：“你怎么句句为鬼修开脱？你是收受了鬼修多少好处？” 关霖的脸色骤然沉了沉，道：“我看你不经世事，不知黑白，因此多说了两句予以开导，你倒是不识好歹，反而强词夺理，道理半句听不进去，既如此多说无益。” 摆了摆手，他又倒了杯酒，一副不再与丁辉说话的架势。 丁辉环视一圈，并无人为他说话，不由得看向身边的秦量，但秦量只冲他摇摇头，示意他坐下不要多言，突然有一种普天之下无人理解他的难受感，梗着脖子道：“我所说的有什么不对？我的力量虽然微薄，却也对鬼修的行径看不过眼，这一路走来，凡间的景象你们比我这个海域之人更清楚，人间有多惨，你们是知道的，难道你们能无动于衷？这些都是鬼修造成的，只要是鬼修，就都该杀！” 没有人应和，不少人看向丁辉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小丑一样。 别的不说，修仙者离尘，在修仙界中，没有正邪之分，也没有善恶之辩，所谓的修行都是为了自己，因此修仙者大多超凡脱俗，且又为所欲为，为了提升修为，他们可能会做一些坏事，但在他们看来却未必是错事，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如今修仙界能够团结一致对抗鬼宗，鬼修残害生灵只是其中一方面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因为鬼宗的南下侵犯了其他修仙门派的利益，他们势必团结打压，当然这其中也不能否认有人抱着正义的念头，只是因此，便有一些无辜的鬼修遭了池鱼之殃。 “既然如此，你就来杀我啊。”门边桌子的三人，全身环绕阴气，开口那人对着丁辉笑道，“我就是鬼修。” 第421章 挑衅 场中一度变得十分安静。 其实对于这坐在门边有些阴阳怪气的三人，在座不少人从他们的反应上都有所猜测，认为他们可能是鬼修，不过正如关霖所说，如果因为鬼宗南下便将鬼修一棒子打死，那太极端了，加上又只是怀疑与猜测，所以并没有人指摘，乐得看场大戏。 不过若是他们大摇大摆地站出来，光明正大地承认自己是鬼修，却又另当别论了。 一时间许多人都露出敌意。 那鬼修见此，冷笑道：“在座除了几位明白人，其他人都是见识短浅之辈，道法三千，殊途同归，剑道、玄道、魔道、妖道、鬼道，皆是仙道，也皆是同道，鬼宗南下祸害人间，殊不知除了你们这些人，还有我们鬼道中人也在暗中阻止，鬼修又如何？难道在座各位敢说，你们都是一条心，都能互相团结？你们若撞见了珍贵的修行资源，也能和和气气，不大打出手？说到底，你们如今合力打压鬼修，也只不过是为了修行资源，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已，说什么为免生灵涂炭，好听的话谁不会说？” 此时场中还算冷静的，只有少数几人，其中便包括了顾辰、关霖，还有坐在丁辉一桌的秦量。 关霖有些头疼地以手抚额，后悔自己刚刚的多嘴，这卷入的都叫什么事？ 一个笨蛋也够了，怎么又多出一个笨蛋？这看着笨蛋怎么那么多？ 这鬼修的话确实是揭开了人人心知肚明的一块遮羞布，但揭露开来自己一时爽，却惹得一身骚，终是吃力不讨好，并不是说将话挑明了别人就会惭愧，就会收手，很多时候这么做，往往都是反效果。 那脸色变得难看的众多修仙者，已有人怒气冲冠，剑拔弩张。 “便是你们剑修之间、玄修之间、魔修之间、妖修之间又如何？还不是明争暗斗，为了利益大打出手，杀人越货之事也没少做，死在你们手上的修仙者、普通人怕也不少，只会站在高处说漂亮话，但其实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光会逞口舌之利，让我来会会你！” 邻桌一人不耐，一剑刺来。 这一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近前，从那说话的鬼修的左边太阳穴刺了过去。 生生地刺了过去。 时间仿佛静止，前一秒还在高谈阔论的鬼修，后一秒被一剑刺穿太阳穴，鲜血染红了长剑。 这么弱？ 满座皆有些难以置信，便是那出手之人，也因为这种发展而愕然。 “小心！”丁辉却突然大喝一声，惊醒众人。 只是迟了。 那长剑染满鲜血，血液自那剑身滴落，不断淌下，好像永远也流不尽一样，地面很快积满了血水，而那出剑之人，此时便站在那血水上，得丁辉提醒，连忙欲挣脱而去，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随即，他便看到那鬼修朝他露出一张可怖的脸，那张脸幽幽绿绿，双目狠戾，只是一瞪便让他心中布满了惊悚，只觉得视野尽已扭曲，他仿佛置身于鲜血的世界里，身体随之扭曲起来，力气迅速流失。 紧接着，从地底升起一个血人，与那鬼修同样面容，对他狞笑了一下，伸出一双鬼爪掐住他的脖子，这一掐之力极为恐怖，直接将他的脖子给掐烂了，脑袋掉了下来。 聚仙楼的一楼，那朝鬼修出手的剑修，一剑刺穿鬼修的太阳穴，但自己的脑袋却掉下来了。 谁也不知道那个鬼修是使了什么手段，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出手之人一命归西，然后在众人注视下，那鬼修慢慢地将那把剑从他的脑袋里拔出来。 “这……他没死？那个伤，明明是真的！” “笨蛋，你难道没跟鬼修打过交道？他们的手段诡异莫测，根本不合常理。” “我之前与不少鬼修交过手，可是没有一个鬼修有这种手段……” 原本因为那鬼修在众目睽睽之下表露身份，而且大言不惭，正要趁着人多势众暴起出手取其性命，但不想这鬼修露了这么一手，而另外两个鬼修一直都淡定坐着，胸有成竹的模样，一时间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他们注意着身边的同伴，因为弄不清楚这鬼修的手段，想要让身边的人过去试探试探，好让自己能从中分析一二，可是因为每个人都是这种想法，一时间竟陷入踌躇，没有人愿意自己犯险。 那鬼修桀桀笑道：“怎么？刚刚不是还大言不惭嘛，这时候反而畏首畏尾的。” “炼尸鬼？”顾辰见那鬼修手段，脸色微异，眼前这鬼修倒是少见得很，没想到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昆仑将鬼宗封困在兖州之地，自然避免不了要与鬼宗的鬼修交手，对于鬼修的修行法门知之甚深，鬼修可以分为四种，第一种最为常见的，便是身具阴脉、阴气强烈的人有修鬼道的资质，因此成为鬼修，第二种则是阴魂之体，魂体强大，又有了修行的机缘，而修成鬼修，第三种则是死去之人的尸体诞生一丝灵智，吸收月光精华，经历行尸走肉的变化之后成为鬼修，还有第四种，却也是极少见的，便是活人生生将肉体炼成尸，将魂体锁在尸身中而形成的鬼修，这种鬼修被称为炼尸鬼。 说是炼尸鬼，其实分不清其空间是尸还是鬼，而且对于这样一个鬼修的身份又难界定，因为那个尸身里困锁住的鬼魂有时候不只一个，随着修行有吞噬其他阴魂的特性，强大的意识会吞噬弱小的意识，只是最终控制这具尸身的意识便无法保证还是原来的那个意识了，但他们的魂与体是分开的，也就是说，不管对尸身造成怎样的伤害，也伤不到尸身里的魂体，反过来说也是一样。 修炼到精深的炼尸鬼，有时候会有多个意识控制尸身的情况，特殊一点的，还有尸身本身产生本能，有一定程度的攻守之能，行动总是最难预料，也是最难对付的一类鬼修，而这类鬼修，哪怕是在鬼修最集中的兖州一带都极为少见，但只要出现，就一定是极为强大的存在，因为兖州一带阴魂泛滥，鬼修穷凶极恶，阴邪残酷，自相残杀的事情屡见不鲜。 眼前便有一个鬼修，走的是炼尸鬼的路子，而且修为极不简单，走上炼尸鬼这条路，判断实力强大与否，有一个最快捷的方式，便是其意识的清晰程度，意识越清晰的炼尸鬼分两种，一种是初炼成，魂体还比较纯粹，所以没有受到不同意识的影响，另一种则是修为精深，有一个强大的意识吞噬了其他意识而不失本性，控制着自己的尸身，这种是最难对付的。 顾辰迟疑着，这种情况下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出手。 而在场其他人都没有出手，丁辉环视四周，跃跃欲试的同时又有些忐忑不安，眼前这个鬼修与他一路走来遇到的那些阴魂鬼物完全不一样，他不知道自己的道法能不能对付得了，有些不自信。 秦量轻声提醒他道：“冷静点，走上了这条路，就不能小看任何人。” 丁辉微微点头，接受了秦量的好意，吸了口气坐下。 只是那鬼修却盯上了他，挑衅地狞笑起来，道：“听说造化玄道能让凡人延年益寿，走上此道的修仙者寿命又较其他修仙者长，修为更强的还能生死人肉白骨，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让我这身体再度焕发生机？” 第422章 笑容 那鬼修身上的伤口从一开始血流如注，此时已渐渐凝固，任由流出来的血在身上、衣服上留下痕迹，散发腥味。 那伤口痕迹不大，被血凝固之后，又以周遭皮肉包覆，留下微微鼓起的一块。 即便是在鬼宗，炼尸鬼的数量也极少，这条道极为邪祟，修行起来风险极大，很有可能会失去自我，只有那些缺乏修行资质又心性狠辣之辈才会作此选择，而一旦走上了这条路，便会助长体内戾气，变得更加歹毒凶恶，毕竟要把自己的身体炼成尸，从一开始就要对自己够狠才行。 与那鬼修同行的另外两人还不知道是哪种来路，他们甚至未曾出手，所以也不敢肯定会不会也是炼尸鬼，要知道即便是在鬼修之中，也没有多少人愿意与炼尸鬼走在一起，只是在这修仙者云集的玄光城中，他们见着同伴自曝身份竟然毫不在意，面对在场众多修仙者也一副从容姿态，是对自己太有信心，还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 丁辉听着秦量的话，坐了下来。 听着那鬼修的话，虽然不可能无动于衷，可是却也保持着冷静，因为他也知道，敢在此时此地叫嚣着鬼修身份的这三人，要说没有一点儿底气是不可能的，造化玄道虽然能够很好地克制鬼修，可是他一路走来只对付那等阴魂鬼物，炼尸鬼却从来不曾见过，加上看到刚才那鬼修的手段，一时也心中没底。 “不敢？”那鬼修桀桀怪笑，“龟岛这名其实很名副其实，那里的修士只是活得长而已，说到底可不就是缩头乌龟、贪生怕死的角色吗？你们是上岸来干什么？说什么要将鬼修斩尽杀绝，你们的口气是来自那头王八玄龟吗？” “该死！”丁辉再也忍受不下，脸色阴沉之下暴起，抽出腰间法剑，便朝那鬼修砍去。 “师兄，那把剑还……”方华见丁辉盛怒之下拿起那把剑，连忙欲要提醒，可是却已迟了，因为丁辉已经出手，只得讷讷补充道，“还没开光呢。” 只见丁辉手持那把法剑，朝那鬼修砍去，那鬼修竟然也是不闪不避，迎着那法剑踏前一步，顿时被那法剑在其胸前砍出一道长长的口子，一时皮开肉绽，伤口狰狞，深可见骨，血液喷了出来，只是那鬼修丝毫没有吃痛之感，而是更加怪笑起来。 秦量脸色一变，道：“不好，又是那一招！” 想到刚才这鬼修的手段，丁辉也吓了一跳，那血液喷出，淋了他一身，现在他全身都是这炼尸鬼鬼修体内的血，这些闻起来腥味十足，还散发着浓浓恶臭，让他脑袋一阵眩晕。 “糟糕！着了他的道！” 这法剑是他从长生岛逃出来的时候，长辈特意给他炼制的，需要以长生岛的特殊法门，花费七七四十九天的光景才能开光，一旦开光成功，将成为一把对付阴魂鬼物的利器，可现在距离开光所需时间，还有十三天，这把法剑的威力还没有办法显现出来，被他这么一用，不仅之前的三十六天之功全然白费，此时还有可能将他自己搭在里面。 通过刚刚这鬼修的手段他已经知道，朝炼尸鬼挥剑，如果不能造成有效伤害，便有可能因为对其给予的伤害而着了对方那诡异的道，这喷出的血液中藏着污秽之物，不仅阴邪诡异，那等伤人手法更是防不胜防，如果想不出对付的方法，根本束手无策。 “真疼啊，你很喜欢软人是吗？” 丁辉的身体紧紧绷着，因为不知道这鬼修会出什么手段，连忙往后退，却听到张茹大声哭喊道：“师兄，小心后面！” 与此同时，还有聚仙楼中众人的惊呼。 丁辉朝后一看，差点儿吓得魂飞魄散，只见刚刚被那鬼修杀死，被捏断了脑袋的剑修，此时那无头尸体竟然站了起来，手中拿着剑，斜斜朝他挥砍而来，那动作虽然比先前出手时要慢得多，但此时也可称得上灵活。 更重要的是，丁辉此时仓惶后退间，没有办法躲避。 “该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对丁辉来说，最大的危机反而是身后的无头尸体，可是又不敢将注意力从那鬼修身上移开，脑袋一时空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便听到方华大喊道：“快用护身符！” 护身符！ 丁辉双眼微亮，只见空出的左手上，大拇指的指甲在食指上轻轻一割，便割出了一道伤口，那伤口处沁出的鲜血在食指指腹上迅速凝出一个“护”字，丁辉周身顿时亮起一个光盾来，光盾上有道道八卦纹路，挡下了无头尸体的一剑。 这一幕，让本来打算出手的秦量暗暗松了一口气，眼睛微亮了起来。 “听说长生岛的道法玄妙独特，与众不同，能够以自身精血凝炼八大符文，只要割开手指便可在瞬间以血催动，现在看来果然名不虚传，刚才那道符名为护身符，确有妙用，就是不知道另外七道符又是什么。”顾辰给自己倒了杯茶，目光闪动，他注意到秦量暗中蓄力，随时准备相助，便也不欲多管闲事了。 “呵，龟壳啊。”那鬼修见此，阴阴一笑，眼中闪过一道血芒。 猛然间，丁辉右手手臂上染着的来自那鬼修身上的血中，伸出一只血手来，那玄光盾显然只能防御外来攻击，却防守不到里面，只见那血手锐利的指甲狠狠刺中丁辉的右手手背，丁辉吃痛，手指微松，那只血手便将他的法剑给夺了过来，倒转法剑直刺他的心脏。 丁辉瞳孔缩成针尖一般，全身僵硬，他避无可避，感觉到了死亡的味道，浑身寒芒倒竖。 秦量将手中一杯酒水往丁辉身上泼来，那酒杯不大，可是泼出来的酒水拉开成薄薄的一层酒膜，完全无视那玄光盾的阻碍，有力地拍在丁辉身上，一瞬间洗去了丁辉身上的污血，同时也将那只血手给洗掉了，同时还拍偏了那把法剑的位置。 法剑刺在丁辉左肩膀上，丁辉一个激灵，右手连忙握住法剑，回身用力将无头尸体的长剑给击落，而后连退了几步，与那鬼修拉开距离。 那鬼修没有将丁辉放在眼里，只是一脸戾色地瞪着秦量，阴恻恻道：“你想干什么？” 秦量微微一笑，道：“你们是在一对一吗？那还真抱歉，我事先不知情。” 顾辰抿嘴一笑，将茶杯抵在唇边。 另外两名鬼修站了起来，杀气逼人，牢牢盯住秦量。 秦量摆摆手，道：“你们本来就立场尴尬，应该不想与我们这些观点的人为敌吧，虽然我们现在没有人对你们出手，可是如果你们让我们觉得，你们与鬼宗那些人是一样的，那么我们就不可能放任你们不管了。” 闻听秦量此言，刚刚还无动于衷的聚仙楼内众人，此时也都散出元力波动，以此表明自己立场。 炼尸鬼的鬼修朝两名同伴摆摆手，让他们坐下，然后对秦量道：“这是一对一的对决，你还要出手吗？” “既然你这么说了，我自然不会再出手了。”秦量耸耸肩，对丁辉道，“丁道友，需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一时技不如人并不丢人，命丢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丁辉此时亦是暗暗叫苦，炼尸鬼的手段诡异难测，他根本对付不了，可是现在退无可退，对方未必会让自己认输，而一旦认输，对长生岛的声誉又有极大的影响，他已进退两难。 只是此时，秦量却露出了某种莫测的笑容。 第423章 克制 “炼尸鬼作为鬼修的一种修行之法，本质上是一种混乱阴阳的鬼道，将原本活生生的身体炼成尸，这还不说，吞噬吸收太多的阴魂鬼物，最后连自己的灵魂都不再是自己的了，这种混乱的产物最害怕的就是序。” 虽然说是不再插手了，但是秦量却是淡淡地剖析着炼尸鬼的门道，有意要给丁辉指点。 见那三名鬼修一脸凶相瞪来，秦量连忙道：“我不出手，动动嘴总可以吧？” 秦量修为不低，而且实力不俗，让三名鬼修都有所忌惮，而且他表现得玩世不恭，又让人摸不清到底在想些什么，令人捉摸不透。 “你的话太多了些。”那炼尸鬼的鬼修冷笑一声，猛然一掌拍向丁辉。 只听一声脆响，丁辉祭起的那个玄光盾被生生拍散。 玄光盾虽破，却也将那鬼修弹开。 秦量见此，加快了语速，道：“炼尸鬼的修行之法，说白了就是由生走向死，至死而后生，死的是身，生的是魂，从刚刚看来，他的不少手段都是由身体的伤换来的，如果让那身体焕发生机……” 那炼尸鬼突然暴起，两手指甲猛长，那乌黑尖锐的指甲散发着浓浓阴邪鬼气，直刺丁辉咽喉。 丁辉全身寒毛倒竖，炼尸鬼的速度远远快过他，这一击显然招架不住，这瞬间已命悬一线。 秦量暗恼，握剑欲起，在他身边有两人早已伸出手来按住他，加上想起方才所言，他按捺下心绪，冷静了下来。 该做的都做了，因为丁辉那面相与记忆中那人颇为相似而屡次相帮，他做得已经够多了，但可惜丁辉冲动，实力又太弱，命中注定要死在这里，他也没有办法。 说到底仅仅长相相似说明不了什么，丁辉与他所认识那人不大可能有关系，就算真与那人有关系，以那人的脾气，再见丁辉这般表现，只怕也不会管他死活。 危机存亡的时刻，丁辉左手拇指指甲往左手中指一划，一滴血液沁出，在其左手指腹上凝出一个“换”字，仅仅一个眨眼不到的功夫，便与那炼尸鬼互换了位置。 那炼尸鬼原本是以锐利指甲直插丁辉咽喉，被硬生生换了一个位置后姿势不变，去势不减，往前直冲而去，与已到了他身后的丁辉拉开了距离。 丁辉得此喘息之机，双手掐诀，左右两手的食、中指各合在一起，指向炼尸鬼。 一道玄光由丁辉手印中飞出，落在炼尸鬼身上，激发起了勃勃生机。 显然，丁辉听进了秦量刚刚那有意的指点。 长生岛的造化玄道带来生生不息之力，迅速修复起那炼尸鬼身体上的一处处伤痕。 炼尸鬼反应过来，猛然转身扑来，那锐利指甲由黑变灰，且正在由灰转白，上面缠绕的阴死气息变弱了，尸毒渐退，只是因为生机注入的影响，却长得更长了，更逼近丁辉的咽喉。 危机再来，丁辉全力催动元力。 只是以他如今的修为，能够催动的造化玄道只能到这种程度，灵机一动下，丁辉左手拇指指甲又在左手小指上一划，只见小指处沁出的血液在指腹上凝出一个“春”字，而后他不退反进，将左手手掌对着炼尸鬼，从其左手小指处那小小的“春”字散发出强大的生机，与他的造化玄道具有同源之力，毫无阻碍合在一起，让那具身体焕发出更加强大的生机。 滚滚阴气从炼尸鬼的体内散发出来，又马上被驱散，那鬼修露出惊骇之色，伸手抓住那些散去的阴气阴魂，可是却都抓不住，终于惊慌起来，大喊道：“不！回来！” 丁辉握住法剑，没有停下造化玄道之力，正寻找着机会，准备要给这鬼修致命一击。 见丁辉转危为安，秦量放下心来，不忘问身边的方华、张茹道：“刚刚用的又是什么符？” 因秦量一直在帮他们，方华连忙解释道：“丁师兄刚刚先用了换身符，可以跟一定范围内的某一对手交换位置，之后用的是回春符，可以给自己或他人治疗与回复，不过一般情况下都是用在我们自己身上，那样更快更有力。” 秦量闻言，微微一笑，道：“有的时候也可以用在对手身上呢，比如这个时候，对了，听说你们长生岛有八道符，除此之外还有六道符，各有妙用，都是些什么符？” “这个……”方华面露难色，刚刚丁辉在众目睽睽之下施展出来的符已为众人所知，他可以解释，可是其他的符此时说出来，让别人有了防备，只怕以后对他们来说不是好事。 秦量打了个哈哈，道：“算了，我就是好奇，知不知道无所谓。” 方华暗暗松了一口气，对秦量更是感激。 此时丁辉见那鬼修体内的鬼气散得差不多了，猛然暴起一刀，砍了下去。 那鬼修伸手来挡，一只右手便被砍下，鲜血直流。 这血液鲜红，少了刚刚那种腥臭味。 让丁辉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一砍，将那鬼修砍成了重伤，却让那些散去的阴魂阴气又重新凝聚了回来。 那鬼修连忙道：“我输了！” 秦量微微一笑，对身边的方华、张茹道：“你们师兄赢了。” 方华、张茹露出喜色，鬼修认输，眼看着这场争端要在这里结束了。 “除恶务尽！” 丁辉犹豫了一下，突然生出杀机，左手凝聚元力，在法剑上轻轻一抹，举着法剑朝那鬼修天灵刺去。 见此景，便是秦量的脸色也不由得微微一变，暗道丁辉所为不合规矩。 当丁辉与那鬼修一对一的时候，聚仙楼中的众多修仙者没有插手，秦量虽然有出手相助过，但后面也作壁上观。 那鬼修的两名同伴自始至终也都没有出手，一脸的漠不关心，就好像与那鬼修素不相识一样，此时见丁辉再次杀来，那两名鬼修没有坐视的道理，一闪身来到炼尸鬼的鬼修身边，凝聚一身阴气，各探出一只鬼爪来。 阴气凝聚在他们双手上，凝成一双巨大鬼爪，鬼爪上还可以看到有小小的阴魂徘徊，从左右两边抓向丁辉。 丁辉手握法剑左右各一挥，那法剑上承载着他的造化玄道，一左一右挥动间，那两个鬼修祭出的鬼爪竟然被轻易砍散，两个鬼修更被法剑上激发出来的造化玄道的余波击退，脸色苍白如纸。 他们受到造化玄道的影响，竟然远远比那炼尸鬼严重得多，炼尸鬼还仅仅只是被丁辉造化玄道中的生生不息之意克制而已。 从那另外两名鬼修的出手可以看出，他们是那种正统的鬼修，皆是具有鬼道资质的修仙者，可是他们所修行的鬼道，却被造化玄道克制得死死的。 丁辉的作为给人怎样的观感且不提，此时所有人都对南海长生岛还有他们的造化玄道刮目相看，在如今鬼宗南下、中原混乱的局势下，他们可以发挥巨大的作用，说不定借助南海长生岛的力量，他们可以再次将那群鬼修赶回兖州去。 丁辉见那三名鬼修此时联起手来都不是他的对手，志得意满，有些膨胀，自觉此时自己必定全场瞩目，因此将手中法剑高高举起，全力催动造化玄道，要将这三名鬼修一网打尽。 就在这时，一人挡在他的面前，客气道：“道友，既然已经分出胜负，就此罢手如何？” 第424章 现世 虽然丁辉的做法不受人认可，不过在场没有人愿意为鬼修出头，自然也无人会阻止丁辉。 原本应该是这个样子。 出手之人，竟是关霖。 丁辉对关霖没什么好印象，因为一开始，关霖便在为鬼修说话，此时面对他的造化玄道，从关霖身上隐隐泛出丝丝阴气，虽然极少，但在造化玄道下有些无所遁形，顿时解开丁辉的许多疑惑。 “你也是鬼修！”心下恍然的丁辉并没有因为关霖的出手相阻而罢手，反而用尽全力，挥动法剑朝关霖砍来。 面对不同的鬼修，造化玄道都能够很好地克制，哪怕是鬼修之中极为特殊阴邪的炼尸鬼，也能催动生生不息之意予以克制，至于其他的鬼修，由那炼尸鬼的两名同伴便可以看出，他们受到造化玄道的压制极为明显，可是此时面对关霖却有些不同。 关霖除了身上隐现阴气，似乎并没有受到造化玄道多大的影响，在好言相劝下，见丁辉不仅不听反而变本加厉，他也动了火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利剑出鞘，剑上有白光一闪，轻易便将丁辉的法剑击落在地。 这一结局大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不少人不由得纷纷站起，一时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倒是顾辰看着关霖，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知道了关霖的元力古怪在什么地方。 关霖剑指丁辉的咽喉，但并没有伤他，笑道：“是鬼修就要斩尽杀绝，什么都不管不顾，修仙之人容不下其他的道的存在，心胸过于狭隘，注定走不得远，但你的野心挺大，可惜除了造化玄道对鬼道的天然压制，你的修为并不怎么样。” 丁辉的脸火辣辣的，对关霖怒目而视，颇为硬气道：“想杀就杀！” 关霖笑容莫测，剑尖前移，几乎就要抵在丁辉的喉结上，道：“你是真的不怕死？还是说只是为了找回面子？我正在犹豫要不要杀你，只是还拿不定主意，不如你来帮我决定。我就这样不动，如果你想死，往前一步就好。” 丁辉咬唇，在关霖剑尖前移的时候，他全身绷紧，恐惧感滋生，听了关霖的话后，他羞愤难当，可是硬是没有挪动脚步，动都不动一下。 此时的关霖整个人看起来，邪性十足，倒与那些鬼修无异，只是一身的阴气少得几乎察觉不到，如果不是刚刚对上了丁辉的造化玄道，只怕还没有人发现他鬼修的身份。 关霖身后，那三名鬼修感激道：“谢谢。” 关霖摇头道：“我不是想救你们，只是觉得这位长生岛的传人做事很不合规矩，看不过去而已，既然没事了，你们还是就此离去吧，修行鬼道虽然无错，只是在鬼宗南下的当下，鬼修并不受欢迎。” 三名鬼修点头，迅速离去。 关霖依然拿着剑，看着丁辉满是戏谑，似乎在等着丁辉做决定，其他人也只是看着，仿佛在看着一场笑话。 张茹怕丁辉羞愤之下冲动行事，连忙拉着秦量求道：“秦大哥，求求你帮帮我师兄。” 秦量本不欲再管丁辉的事，但张茹苦苦祈求下，只好说道：“朋友，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如何？” 关霖微微一笑，收回了剑，他倒是出人意料地好说话，道：“算了，我也不想惹麻烦，只是希望这位长生岛的道友不要因为我是鬼修就穷追猛打，我虽然是鬼修，但跟鬼宗可没有关系。” 最后一句话，关霖是对在场所有人说的，像是开玩笑的性质，不过没有人笑。 关霖回到自己的桌前坐下，只是刚刚坐下，外面便传来打斗的声响，引起天地灵气的波动，刚刚那三个鬼修的元力波动传了过来，混乱而又虚弱，关霖摇头道：“今天的玄光城，还真是静不下来。” 那三名鬼修刚刚离开，便又遭遇到了强敌，从他们的处境来看，主动去招惹别人不大可能，那便是另有他人见到三名受了伤的鬼修，因此痛打落水狗。 关霖不欲多管闲事，因此坐着未动，方华早已上前将丁辉拉了回来，顾全丁辉颜面并未多话，但此时都随着打斗的动静传来而朝外看去。 那三名鬼修中有一人匆匆折返，来到关霖前噗通跪地，满脸惊慌哀求道：“道兄救我！” 话音刚落，一道雷光自外而来，精准地劈在那鬼修身上，只见那鬼修一身阴气被这道雷光劈散，皮开肉绽倒地不起，已经尽失生机。 顾辰一脸惊容起身，紧盯着那鬼修尸体。 鬼修虽然怕雷法，可是寻常雷法也没有办法对鬼修造成如此可怕的杀伤，除了…… “昆仑雷法。” 顾辰脸上的惊容转为喜色，就要出去，但一伙人已经闯了进来，二话不说将关霖给围了起来。 那一伙人身上泛着雷光，在那雷光下，关霖身上的阴气又隐隐漏出。 “我当这鬼修慌不择路，原来是还有一个同伙躲在这里，差点儿就让你成了漏网之鱼。” 这个声音，清脆响亮，虽然面对关霖时有些凶神恶煞，但依然悦耳动听。 顾辰满怀的感动再藏不住，对这声音充满了怀念，正是他的师妹魏晓晓。 昆仑覆灭后，昆仑弟子不知所踪，原本以为是凶多吉少，但顾辰一直都没有放弃寻找，一直都在期待着再见之日。 他恨不得上前相认，只是魏晓晓那凶巴巴的模样实在讨人喜欢，而且此时魏晓晓眼里只有关霖，一时没有注意到他，而魏晓晓身边还有几名同门弟子，依稀间可以辨认出昔日的面容。 “师妹……师弟们……” 面对魏晓晓等人，关霖也不敢小觑，戒备着站起，看了看那鬼修的死状，运转着功法，催动元力运行，那神色虽然镇定，却也显得严峻了许多，道：“我跟他们没有什么关系。” “哼！既然贪生怕死，一开始窝在兖州不就行了吗？居然还跑出来祸害苍生，咦……”魏晓晓注意到关霖身上的元力波动，惊奇道，“你这鬼修倒也有些意思，身上除了鬼修的阴元力，竟然还有一股阳属性的元力在，阴阳双修，难怪在我昆仑雷法面前还能镇定自若。” 昆仑雷法！！ “昆仑！？” “难道说，是昆仑弟子！？” “这怎么可能？他们不是……” 场中众人无不惊奇站起，一时倒显得早已站起的顾辰没有什么出奇之处，更加没有人注意到了。 昆仑在一夜之间无声无息就没了，昆仑弟子消失无踪，生死未卜，可是没想到事隔十年，昆仑弟子再度重现人间，昆仑雷法也第一次在世人面前展现。 过去昆仑作为修仙界第一门派，但这个门派却几乎与世隔绝，昆仑弟子从不在世人面前现身，哪怕是在修仙界中，这个门派也充满了神秘，这伙人虽然展现出了强大的雷法，而且自称是昆仑弟子，但一时也无法让人尽信他们的身份。 魏晓晓大声道：“不错，我等正是昆仑弟子，是修仙界第一门派昆仑的门下，昆仑雷法浩荡玄奥，正是鬼修的克星，那些由兖州南下的鬼修们，都将被重新赶回去。” “师妹，怎么这么慢？”这个时候，从门外传来一个男子声音，“那两个鬼修已经被我解决掉了，逃脱的这个也被我打成重伤，你该不会连一个垂死的鬼修也解决不了吧？” 顾辰体内元力微有起伏，猛然转身看去，认出了来人——李元沐！！ 第425章 敌对 李元沐并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门边，在他身后跟着数人，那些面孔都让顾辰感到似曾相识，让他心念微动。 岁月流连了曾经，向时不意，回首寻常。 十年的时间，改变了好多，现在再重逢，有一丝隐隐的距离感，但更多的是亲切感。 顾辰胸腔热热的，好像要融化了一样，那是他的师弟、师妹，是他这十年来一直期盼着能再见面的故人，讽刺的是，曾经在这群人中有如夺目骄阳的他，现在站在这里，竟然没有一个人认得出来。 李元沐一行人，只是站在那里，剑未出鞘，全身便环绕着澎湃剑意，那剑意几乎凝成实质，让人毫不怀疑，随时可能会有凌厉剑气扫来，将现场搅得天翻地覆。 练剑的门派很多，但整个修仙界中，能够让门下弟子均能凝练出这等强大剑意的，惟有昆仑。 尤其是李元沐身上的剑意最为强大，将身后同门的剑意凝聚一身，整个人像是一把出鞘利刃，直指苍穹。 只是突然间，李元沐身上的气息一乱，身上的剑气突然控制不住，喷散出去，直接击碎了聚仙楼中几张邻近的桌椅，将本来坐在那里的人逼退。 还好这些只是收不住的剑气，没有令人受伤，但却被认为是李元沐对在场诸人的挑衅，一时间，不少人脸色难看，剑拔弩张。 李元沐微惊，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控制不住自身剑气的情况，暗暗想道：“莫非是因为我才刚刚突破，一时境界不稳的缘故……” 只是心头生出的强烈感应，一股让他又熟悉又隐有不快的气息，让他的目光在人群之中逡巡，急于又惊于将从中寻找到什么。 关霖上前几步，客气抱拳道：“仅仅是些许剑气，便能有如此逼人之势，不愧是昆仑的高足，在下关霜，是一介散修，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李元沐将目光收回，他自然不会承认自己刚刚是因为控制不住自身剑气导致外散，暗暗运行功法巩固境界，看着关霖时眉头却微微一皱，道：“你是鬼修？” 关霖因为兼修两种功法，平日里又注意隐藏着修为，从来不曾有人发现他的功法来历，今日在这聚仙楼却不知为何，屡屡被人看出他的鬼道元力，让他很是被动。 关霖正要解释一二，魏晓晓已经闪身近前，气势汹汹道：“师兄，刚刚那个鬼修早就被我一道法雷解决了，只是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鬼修，这鬼修也是狡猾，除了鬼道功法，还修有另外一门阳属性的功法，阴阳兼修，一般人还真难发现他的身份，让我们把他抓起来，好好逼问来历。” 说着就要动手，但被李元沐一把拉住。 顾辰暗暗苦笑，十年不见，师妹还是这种风急火燎的性子，只是自己不在昆仑，怕是没有人能够制得住她，云霓师叔性子太淡，不喜管教弟子，而李元沐又太过宠她了些。 “师兄……”被李元沐抓住，魏晓晓满脸委屈，她的修为远不及李元沐，彼此功法太过熟悉，又无从反抗，只得老老实实。 关霖见此微松了一口气，想来李元沐是个明理之人，抱拳道：“在下虽然修有鬼道功法，但从未以鬼道功法害人，与刚刚三个鬼修也不是一伙，方才只是在下与令师妹一点小小误会，还请道兄不要见怪。” 面对昆仑弟子，即便是特立独行的关霖，此时也难免客客气气，而李元沐等人昆仑弟子的身份，也让在场所有人都另眼相看，存在感十分强烈。 只是十年了，昆仑销声匿迹了这么多年，突然出现是要做什么？这十年里，他们又到哪里去了？十年前在昆仑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些问题不仅是顾辰想知道，在场所有人无一不想一探究竟，想的事情相近，便难免交头接耳，有猜测的，也有想要问清楚的。 这些声音都没有逃过李元沐等人的耳朵，在他们决定现世之时，便已经知道，世间会因为昆仑的销声匿迹而生变，就一定会有想要弄清楚昆仑真正遭遇的想法，这些都在情理之中，只是有些事情不好说也不想说，在李元沐看来，重振昆仑才是首要之事。 “关道友所言不无道理，想我昆仑将一众穷凶极恶的鬼修困守在兖州一州之地，不让他们南下为祸，不想天地生变，一切功亏一篑，那些鬼修的修行手段，想来这十年里诸位都见识过，着实不好对付，又阴险歹毒，令人防不胜防。” 众人想到自己面对鬼修时的遭遇，大有九死一生的后怕，都暗暗点头，昆仑能够将那群鬼修困在兖州，果然不愧修仙界第一仙门。 “那些鬼修贼心不死，聚集一群乌合之众，自称鬼宗，其实就是藏污纳垢之所，只是这样的名号能够吸引更多的鬼修前往，虽说不见得鬼修就会是鬼宗一伙，但既然走入了鬼道，便算是鬼修的一员，便有加入鬼宗的可能。” 关霖脸色微沉，暗自戒备起来，他有不妙的预感。 李元沐冷冷盯着关霖，道：“与其担心你日后为祸，残害生灵，不如趁着今天这个机会将你除去，为世间减少一个祸害。” 关霖下意识里往后退了一步，但有种直觉，今日这一步若是退了，便再也没有机会走回来，他硬生生忍住，语气却带着一股肃杀之意，盯着李元沐道：“都说那座山神圣高大，如今终于也还是塌了吗？” 李元沐脸色一沉，道：“昆仑山一直都在。” 关霖冷笑道：“那么，这座山肯定变小了。” “昆仑作为修仙界第一仙门，凭一己之力便可以将鬼宗困在兖州，自然不会没有一点儿容人之量，只是东海长出祥桑，传说中的巫族现世，这一界正因大劫的临近而频生祸端，在这种非常时候，我只能……”李元沐轻轻一叹，眼中带着杀机，“宁杀错，勿放过！” 顾辰呼吸微重，眸子敛了起来，蓦然有一种沉重的感觉。 “好一个宁杀错勿放过！”关霖左手一团阴森鬼气，右手一道炙热火焰，身体像是被分成两半，一半阴、一半阳，面对昆仑弟子，他半点儿不敢托大，马上就出了全力，“正好让我瞧瞧，昆仑作为修仙界第一仙门，到底有多少能耐！” 关霖的身影向左右分开，分出八道身影，一阴一阳排列开来，将李元沐和魏晓晓围在中间，那八道身影以那两人为中心旋转起来，身影虚虚实实，真假难辨，让人看不出真身。 在李元沐身后，那群昆仑弟子纷纷拔出剑来，就要上前，李元沐摆手道：“退下。” 那群昆仑弟子猛然停顿，又纷纷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距离，动作整齐划一。 关霖的八道身影同时发出声音，道：“让他们一起上岂不更好？” “昆仑弟子从不以多欺少。” 李元沐扫了身边的魏晓晓一眼，魏晓晓会意，将剑收入鞘中，更是将护身元力散去，表明自己不会出手，只是那一身毫无防备的样子，却让李元沐不得不分出一些元力来护住她。 关霖怒极而笑。 第426章 奇招 关霖虽然是散修，没有门派撑腰，在修行这条路上有过一段艰辛的经历，但正是这段经历造就了他如今的强大，加上他本身天赋异禀，又有机缘，得以阴阳双修，让他不管在哪里都能混得开，而随着修为强大闯出了名声。 自从关霖成名后，便再没有人能够小觑于他。 偏偏李元沐显然并未将他放在眼里，哪怕李元沐是昆仑弟子，也让关霖感到强烈的愤怒。 关霖那八道身影更快地旋转起来，而且各自做出一套动作来，那八道动作完全不同，看起来就像是八个完全不同的人。 “八荒合击！” 对于九州的修仙者来说，这一界并非广袤无际，是有尽头的，大多数人虽然一无所知，但随着修为不断提升，特别是如今的天地大劫将临，各门各派的精英都已入世历练，那些隐秘便渐渐为人所察知。 将整块神州大地包围起来的，正是那片名为四海八荒的领域，而所谓的八荒，其实是一个笼子，一个将神州、四海封锁起来的笼子，那里自成一界，被称为八荒界域。 听说在八荒界域之外，存在着更加广阔的天地，那里成仙者云集。 这一界的仙路早已断绝，但每个修仙者还在努力提升着自己的修为，期待着有一天能够破碎虚空而去，只是能够修炼到那一步的人实在凤毛麟角，这个时代走到这一步的还不到十指之数，只是他们也没有办法窥破仙机，没能飞升而去，成仙无望。 只是听说，只要能够闯出八荒，到了那片更加广阔的天地，成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哪怕是他们这样的人也有成仙的契机。 在如今祥桑现世，天地大劫将至的关口，闯出八荒界域成了许多人避开大劫的指望。 只是，八荒界域在哪？ 听说在这一界的天涯海角，只是以他们这样的修为，别说是不是能到得了，就算到得了，到那里要何年何月？ 至少如今能知道的，十年来那些出海去寻找八荒界域的人，一个也没有回来。 哪怕找到了八荒界域，听说里面凶险万分，连成仙者都很有可能在那里陨落，他们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够闯过去？ 对他们来说，八荒界域是一个遥不可及的传说，可是这个传说依然如雷贯耳，尤其是这个传说是几个大门派的精英弟子传出来的，自然十分可信，所以当听到“八荒合击”这个名字，所有人都为之一惊，看向关霖的目光满是惊疑。 难道他去过八荒？ 李元沐也是一惊，猛然一抱魏晓晓一跃而起，在高处一记绵掌将魏晓晓送了出去，而他自己又落了回来，见关霖并没有趁他将魏晓晓送出去这个当口攻击，不由得暗暗点头，道：“虽是鬼修，但你倒是很有原则。” 关霖冷笑道：“如果我刚才出手了，也是胜之不武。” 李元沐点点头，道：“今天，我会饶你不死。” “你能接得下我这八荒合击再说吧。”话音未落，一道身影动了，右爪上缠绕着惊人鬼气，从李元沐身后抓来，角度刁钻。 李元沐闪身避过，又见第二道身影紧随着动起来，紧紧黏在李元沐身后，双手张开，只是十指形成各种毫无联系的诡异弧度，甚至看起来有些扭曲，不像正常的人体结构，十指给人的感觉像是十条阴险的毒蛇。 李元沐有种被敌人牢牢锁定住的感觉，但是敌人的数量明显不止一个，也不止八个，他当即反应过来，关霖这一招明显是在扰乱他的集中力，那十指像是都有自己的意志，不过说到底，还是属于关霖的十指，换句话说，他的敌人不是十八个，也不是八个，而是只有关霖一个。 明白到这招的关键，李元沐便不急了，笑道：“这一招如果是用在黑暗中，确实会有奇效，可惜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我的敌人只有你一个，这一招就没用了。” “还是有点用的。”关霖的声音从那八道身影中传来，镇定自若，“我可没想过仅靠这种身法就能瞒混你，不过扰乱你的集中力，让你没能那么快发现我的真身所在，争取到这点儿时间就够了。” 第三道身影动了，使的却是剑法，那一剑斜斜从李元沐的右后方刺来，出人意料，又刁钻蛮横，在这种情况下，李元沐似乎没有办法避开。 所有人皆是一惊，但都没有轻举妄动，只是站在原地看着，看着昔日昆仑的弟子，如今遭遇险境，一时间每个人心绪复杂。 昆仑复出固然让他们都是为之一惊，可是事隔十年，早已物是人非，如今的天地与十年前完全不一样，鬼宗大势已成，昆仑想要像十年前一样将他们都困在兖州境内已无可能，加上祥桑经过十年的生长，已经愈发壮大，那些想毁掉祥桑的人，不是侥幸逃脱，便是被祥桑吃了，那些真正站在金字塔顶的前辈高人不出手，他们只能静静等候观望着。 天地灵气的属性因为祥桑而产生了改变，修仙界气运出现了明显的倾斜，在这种时候，昆仑复出又能怎么样？ 十年前，昆仑号称修仙界第一仙门，但却十分神秘，世人难见，如今昆仑现世，就好像是从十年前的神坛里掉下来了，让人惊奇，却难让人像十年前那般推崇敬重。 这般心绪变化只在瞬息之间，在李元沐等人刚刚出现的时候，还没有人产生这样的想法，只是当看到李元沐仿佛陷入苦战甚至是危机，就像一根导火索，直接扒出了这早已暗藏在他们内心深处的想法。 顾辰虽然不知道众人心中都在想什么，但他的剑识敏锐，早已将在场所有人的神态变化和言行举止都捕捉到，如今他已不是当初刚涉人间的毛头小子，微一思量便已知众人想法，不由得暗暗感叹人心多变，也易变。 这短短瞬息时间里，牵引了众人想法的同时，也让场中的战局有了极大的变动，关霖那出人意料的一剑刺入了李元沐的体内。 然而关霖的脸色却变了，明明刺入了，可是却没有刺中。 被刺中的李元沐身影渐渐虚幻，由实化虚，与此同时在关霖身后另有一道虚影正在由虚转实，右手并起剑指收在脸右侧，掌心朝外，元力随之凝聚，在右手剑指上有肉眼可见的金色气团。 紧接着李元沐的左手亦并起剑指，按在右手剑指上，朝右手指尖滑了过去，凝聚在右手剑指上的金色气团随着左手的移动而顺着那个方向弹了出去，速度惊人，有如一支满弓而射的利箭，在关霖还来不及转身的时候，瞬间打在他的后脑勺上。 受了这一击，从关霖的脸上出现了另一张虚幻的脸，与他的面容一模一样，那张虚幻的脸像是被弹出来一样，顺着关霖的脖子掉了下来，赫然是一整个脑袋，然后便又弹了回去。 “刚刚那个，是他的神魂吗？”看到这一幕，无一人不露出惊容，看向李元沐的目光就像看怪物一样。 “那种攻击，可以直接攻击神魂？太可怕了！”有人想着那一击落在自己身上，一身本领还没有来得及用，体内神魂就被打出来，不由得全身冷颤。 顾辰暗暗点头，这是金魂风，是李元沐修炼的青风望月诀中强大的招式，是针对神魂攻击的手段，面对那些神魂弱的，这一招可以说是无往而不利。 只是让顾辰在意的，却是李元沐刚刚施展出来的那身法。 第427章 荒学 昆仑弟子大多练剑，但其实昆仑并不是一个练剑的门派，这个门派拥有仙法的传承，其中以雷法见长，风法次之，昆仑最强大的两部功法，一部是紫霄雷诀，另一部则是青风望月诀。 顾辰在自废修为之前，所修炼的便是紫霄雷诀，号称昆仑归难修行的功法，却让他的修为进境一日千里，而李元沐则修炼了青风望月诀。 十年时间不见，李元沐的修为确实提升巨大，只是顾辰却发现，李元沐的青风望月诀施展得并没有那么灵动，而且也达不到他所认为应该有的威力，这让顾辰奇怪。 不仅是金魂风，就说刚刚李元沐施展的身法，便是青风望月诀中的顶尖身法——湖中月，其身形可以一分为二，虚虚实实、虚实转换，亦真亦假，难以分辨，但李元沐施展出来时，却让顾辰觉得有些不够流畅，就好像对这门顶尖身法很不熟悉一样。 只是如果说李元沐在青风望月诀的修行上懈怠了，又怎么可能会有如今这么高的修为？ 这十年里，昆仑到底经历了什么，李元沐又经历了什么？ 发生在关霖身上的事情令众人瞠目，但关霖只是觉得精神恍惚了一下，然后迅速回过神来，连忙后退一大步，拉开了与李元沐的距离，同时满脑子都在迅速地捕捉刚刚的恍惚感。 那种恍惚感很不寻常，短短时间里就好像过去了漫长光阴，让他一时难以说清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那时间里，他好像丢失了很多说不清的东西，只是再三确认后，他却发现自己身上的东西一件没少，身上也没有新伤。 “怎么回事？” 李元沐微微笑道：“虽然早就知道修行鬼道的修士，神魂远比常人强大，我也没想取你性命，不过受了我刚刚那一招金魂风，你居然还能这么快恢复过来，也大大超出我的意料之外，跟另外两人不同，你阴阳双修，确实与寻常鬼修不一样。” “金魂风？”昆仑过去十分神秘，所以昆仑的法门对于整个修仙界来说都极为陌生，至少这个招式，关霖就从来不曾听说过，不过却能猜出一二，“攻击神魂的招式……” “刚刚的鬼修有三人，逃出去的还有一个是炼尸鬼，也被他解决了？”到了这个时候方有人反应过来，想起刚刚众人无比忌惮的鬼修，吃惊问道。 “炼尸鬼哪怕当初在兖州也不多见，在这里能遇到一个也让我意外，毁掉挺可惜的，不过在我的金魂风面前，那个炼尸鬼太弱了。”李元沐毫不在意道，“本来就是资质不够而剑走偏锋的异端，东拼西凑的灵魂，是经不住拆的。” 顾辰暗暗点头，金魂风是直接针对神魂的攻击招式，对炼尸鬼那种修炼模式的鬼修，克制是极为明显的，不过李元沐似乎在青风望月诀的修炼上真的是荒废了，刚刚的金魂风哪怕他没有出尽全力，但真实威力只怕也强不到哪里去，刚刚是打了关霖一个措手不及，但关霖本身就不是弱者，现下对这一招有了防备，再想得手就难了。 只是在场所有人，包括关霖在内，都变得十分忌惮李元沐的金魂风，对李元沐真正的根底，除了顾辰以外，其他人都不清楚，再加上有昆仑的名头在，没有一人敢小觑李元沐。 顾辰此时反而不急着相认，正想看看李元沐会使出什么手段来，不管李元沐是不是真的在青风望月诀的修行上懈怠了，但以李元沐此时的修为，还有昆仑道法的威力，他是不可能输给关霖的。 魏晓晓清脆的笑声传来，道：“能够跟我师兄打这么久，你已经足以自傲了，只是我师兄还没有使出真正的实力，你是不可能赢的。” 对这种话，关霖不但没有反驳，反而很是认同，道：“昆仑弟子果然不同凡响，这位道兄的实力也远高于我，不管今日一战是什么结果，能够与昆仑弟子一战，我也无憾了，来吧！八荒合击！” 关霖又使出八荒合击，分化出八道身影，阴阳交错，各自使出不同的招式，将李元沐包围起来，高速旋转，让人辨不清他的真身及所在位置，对他会先出哪一招更是无从知晓。 李元沐气定神闲，围观的人反而屏住了呼吸。 “刚刚一开始听到八荒合击这一招的名字，我确实吓了一跳，没想到还真有人能掌握这等仙古秘技，不过看了你使出的八荒合击之后，我就知道了。”李元沐似乎并不急着出手，“你的八荒合击虽然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不过你学到的，是残缺不全的吧。” “什么！？” 包括关霖在内，所有人都是一惊，关霖使出来的八荒合击威力已经够强大了，而且这招式着实可怕，防不胜防，这种招式还是残缺不全的，那真正的八荒合击该有多么可怕？ 关霖更是忍不住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 只这一句，便证实了李元沐的话。 他这一出声，气息乱了，暴露了位置，李元沐的气机已经将他牢牢锁定，再也不让他逃走，关霖则维持着八道身影继续旋转着，同时寻找机会再摆脱李元沐的锁定。 只是关霖不仅气息乱了，连心也乱了。 八荒合击一直都是他最引以为傲的绝招，虽然当初得到的是残本，但八荒的名头已经足够惊人，经过一番艰苦的修炼，他掌握了这门绝学，使得他能够以一介散修的身份在修仙界中闯出名堂，加上阴阳双修，在哪里都走得开，一般门派的弟子过得都没有他好，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遇到强敌，全靠着八荒合击绝地反杀，逃出生天，对这一绝招，他极为看重。 听李元沐的话，好像他知道真正的八荒合击——完整的八荒合击。 关霖有一种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夺走一般的感觉。 李元沐道：“真正的八荒合击，应该是拟出八只不同的八荒异兽，同时发出天崩地裂的一击，无人能躲，也无人能挡，可惜你机缘不够，得到的并不完整，加上你自己似懂非懂，将它改得面目全非，连原本招式十分之一的威力都发挥不出来。” “十分之一？真的假的？” 有人惊呼，刚刚关霖使出来的招式已经如此强大，还达不到真正的八荒合击的十分之一，那真正的威力该有多么可怕？ 李元沐冷笑，道：“说十分之一都是抬举，与八荒有关的招式，哪里有这么简单！” “你看到过完整的八荒合击？”关霖终是忍不住问道。 李元沐摇头，道：“哪怕是昆仑，也没能拥有一部八荒绝学，但仙人手书上有所记载，我看过一次，自然就知道了。” 知道李元沐并非真正看过八荒合击，或者是确定八荒合击目前整个修仙界依然只有他一个人掌握，哪怕只是残缺不全的，关霖也十分满足，终是放下心来。 心一定，他的气息便平稳了许多，开始去配合着李元沐的呼吸，弱化李元沐对他气息的锁定。 李元沐微微一笑，道：“只因为八荒合击便乱了自己的心境，如此看来，这一击确实是你的王牌，只是你的见识积累不够，胡修乱改之后，八荒合击已经面目全非，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关霖道：“我知道，对手既然是你，我可以用尽全力了。” 第428章 风雷 关霖过去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残缺八荒合击来自八荒界域，是什么人带出来的已不可考，只是八荒的名头如雷贯耳，那里连接着全新的世界，能够得到八荒合击，哪怕只是残缺的，也说明关霖本身的仙缘不小。 残缺的八荒合击没有办法修炼，里面一些功行说明也是模棱两可，重要的行功路线还有心法都缺失了很多，只是机缘在前，若是放着不管未免过于可惜，关霖可不认为自己的机缘强大到能够让自己找全八荒合击。 散修的生活是很辛苦的，没有门派撑腰，在修仙界中举步维艰，当时的关霖正是迫切需要强大的时候，而阴阳双修的他比起其他人有更多的见解，因此将自己的功法与八荒合击揉合起来修炼，竟然让他修炼出了完全不同的八荒合击。 与原版的八荒合击相比，关霖修改后的这一版威力要小得多，而且他没有见过八荒异兽，只能分化出自己的分身来，然后将自己掌握的绝招加入其中，八道分身意味着有八击之力，他现在能够将这八击之力相继使出，收放自如。 但这一招并不仅只是如此。 真正的八荒合击应该是什么样的，在关霖得到的残缺版本上面是有的，那八击不是分开来使出的，而是在同一时间使出来的，八击同出，防不胜防，威力不是全部加起来那么简单，听说真正的八荒合击拟出的那八只八荒异兽，虽然完全不同，但却能使出强大的合击之技，爆发出惊人的破坏力，八击合一，可以诛仙。 关霖修改之后的八荒合击面目全非，那八招只是将他的绝招加进去，威力虽然可以增强，但是却远远达不到八荒异兽合击时产生的加成，将八击合一同样是他修改之后八荒合击的杀技，只是施展这一绝招对他来说是一个挑战，因为他还没有办法收放自如。 此时，关霖决定要对李元沐使出这一招，这是他修改后最接近原版八荒合击的一击，便是八击合一。 过去接他这一招的人没有一个活得下来，不过对手是李元沐，传承昆仑道统，实力强大，他这一招可能还很难给对方带来太大的伤害，但此时唯有一试。 关霖八道身影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快到了极限，终于挣脱了李元沐的锁定，八道身影再度真假难辨，只是关霖并没有就此停下来，速度依然越来越快，快得那八道身影几乎完全连在一起。 要施展八击合一，需要关霖在一瞬间将八道身影全部由虚转实，同时出击，同一时间发出八招完全不同的杀招，威力加成，破坏力大增，以达到诛灭对手的结果。 由残缺的八荒合击修改过来的版本，受限于关霖本身的积累和见识，不仅达不到原有的威力，其中的疏漏错失必然还有很多，这样的招式使用多了肯定会给身体造成很大的负担，尤其是这八击合一使出后，关霖自知自己势必元气大伤，到时候恐怕会落得个任人宰割的下场，只是现在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以李元沐为中心，关霖的旋转带起了强风，将李元沐给包围在其中，李元沐就像是台风的风眼，外面已是天翻地覆，但里面依然风平浪静，只是李元沐能够感觉到关霖随着旋转，招式的威力正在加强，此时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他越是感觉平静，一会儿要迎接的暴风雨便更加强大。 李元沐已经感觉到了巨大的威胁，虽然散出神识，可是不仅没能捕捉到关霖的身影，反而感觉到那属于关霖的元力增加到八个。 并不是由一分成八，而是足足增加了七个，与原来的一个加起来，才是八个。 两者有着天差地别，因为这意味着关霖在这短时间里，实力足足提高了七倍，变成原来的八倍。 听说这关霖只是一介散修，没有门派的支持，一个散修居然能够拥有这等实力，让李元沐心惊，他右手持长剑，左手掐诀结印，调动全身元力，严阵以待。 “八荒合击！” 关霖出手了，在不断提高转速的过程中，他出手了，哪怕是出手，依然没有停止旋转，随着他向李元沐逼近，他奋力使出酝酿已久的八记杀招，在短时间里变幻莫测，可是在他的旋转下，绝招的残影合在一起，看起来却远远不止八招，分明有关千千万万招。 关霖这一出手，李元沐便看出其根脚，所谓的八击合一，其实是关霖在短时间里飞快地使出八记杀招，因为时间太短，就好像是同时使出的，威力在短时间里叠加，可以大大增强杀伤力，再加上高速的旋转让人捕捉不到，从而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又难以抵挡，达到一击必杀的目的。 李元沐目光一闪，长剑竖起，剑柄接在左手的印诀上，便也在原地旋转了起来，旋转的方向与关霖相同。 在场都是经验老道的修仙者，这些年来走南闯北，战役无数，一看便知李元沐的用意，是想让自己的旋转速度追上关霖，当他的速度与关霖一样的时候，便是与关霖以一对一的时候，到了那个时候，八荒合击实则只有一击，相当于是破了关霖的八荒合击。 只是想法虽好，做起来谈何容易？ 关霖的旋转速度可不寻常，哪怕是修为比他更高的人，也难说能使出关霖这样的旋转速度，而且关霖此时这个速度是在经过不断旋转之后提升上来的，而且还变得越来越快，李元沐现在才开始旋转加速，不管怎么想都来不及，已经太迟了。 除非…… 顾辰目光一闪，只见李元沐随着旋转带起狂风。 这还没完，关霖旋转之时产生的气流竟然随着李元沐的旋转，逐渐加在他的身上，李元沐的速度在短时间内以惊人的速度提升，几乎就要赶上关霖。 “什么！？” “怎么回事？” 看着众人惊愕的神情，魏晓晓不无得意道：“这是青风望月诀中的禁忌身法——疾风啸，如今整个昆仑年轻弟子中，只有师兄一个人掌握。” 青风望月诀是以风法、身法见长的功法，只有湖中月和疾风啸两种身法，其中疾风啸是比湖中月更加高级的身法，这身法威力太强，损耗自身精血，伤害太大，因此被列为禁忌。 不过此时李元沐所使出来的禁忌身法，威力大减，因为他并没有全力施展，跟真正的疾风啸相比，此时李元沐使出来的身法算是小儿科。 但虽然是小儿科，却也让李元沐轻易地追上了关霖的速度，原本残影重重身形虚幻的关霖，此时在李元沐的面前，就好像是静止不动的一样。 “结束了。”李元沐微微一笑，左手印诀一变，自左手经脉间元力涌动，凝聚出一道雷弧，这雷弧经由剑柄朝上，直冲剑尖，李元沐的长剑带上了雷光，“引雷！” 顾辰见此，瞳孔微缩，只见自户外，晴天之下一声霹雳，一道雷光自九天之上落下。 雷光虽然走的是曲线轨迹，但毕竟不同于活人生物，直接击碎了聚仙楼的门楣，破了聚仙楼的法阵，然后打在李元沐长剑剑尖上，雷光大盛。 “雷丸！” 李元沐手持引雷长剑，迎着关霖便是一剑斜挥，剑上雷光发出，就像雷属性的剑气，重重打在关霖身上，关霖吃痛的瞬间又全身麻痹，动作僵住，只是旋转的势头停不下来，整个人朝一侧滑了出去，撞飞了一路的桌椅，撞到墙上时才停下。 第429章 向背 关霖输了，一败涂地，哪怕他使出了八荒合击，也不是李元沐的对手。 “刚刚那个……就是昆仑雷法？” “昆仑弟子真的能够操控九天之雷！” 过去昆仑一直笼罩着神秘的面纱，尽管修仙界中一直流传着昆仑道法的玄妙与威力，可是从来没有人真正见到过，因此对于昆仑道法并没有什么具体概念，直到今天。 百闻不如一见，昆仑道法远比他们听说过的，要更加玄奥，那种手段见所未见，让他们叹为观止，这让他们一开始的想法产生了动摇。 昆仑道法，不愧被誉为登仙之法，难怪昆仑被尊为修仙界第一仙门，十年前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如今他们复出，说不定真的可以再度领导众多修仙门派，如此一来，近来闹得沸沸扬扬的青阳门迁址之事，恐怕就要不了了之了。 众人那心悦诚服的样子让李元沐甚为满意，他收剑，对好不容易站起来的关霖道：“我说过饶你一命，现在你的鬼道修为被我打散了大半，也难再为恶，你就此离开吧，但你要记住，下次我就不会留手了。” 关霖举步维艰，但还是慢慢走到李元沐向前，虽然作为一名散修，但从他修炼成了八荒合击之后，便罕逢敌手，再加上阴阳双修，让他在对战之时拥有更多手段，往往能够占据上风，哪怕他对上的是一些门派的弟子，往往也不会吃亏。 其实关霖自己也知道，过去面对的那些门派弟子，只是一些普通的小门小派，毕竟难比昆仑、青阳门这样的门派，而且他交手过的那些对手不一定会是那个门派里的精英，因此他从来不敢因为这种胜利而沾沾自喜，只是当真的失败了后，他心里的不平衡也很明显。 散修就真的比不上门派弟子吗？ 说到天分，散修不一定差，而且说到努力，为了寻求机缘，为了求得突破，他修行从来不敢懈怠，更是不惜涉过不少险地，说是拼命也不为过，但即便这样，依然败了。 关霖目光有些复杂地问道：“你刚刚用全力了吗？” 李元沐摇头，道：“对付你，我还没有使出全力的必要。” 关霖黯然低头，没想到自己与李元沐之间的差距竟然真的这么大。 李元沐念及刚才魏晓晓在身边时关霖没有趁机下手，便道：“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以一介散修修炼到这一步，很多门派的弟子都不如你，八荒合击确实厉害，如果是原本，就算我用尽全力也难取胜，说实话，你并不弱。” 这番话的分量是很重的，至少驱散了此时笼罩在关霖心头的不少阴霾，他沉声道：“多谢。”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李元沐深深地看着关霖，还是道，“修行鬼道本身并无错，只是在如今这种局面下，鬼修就是昆仑的敌人，对你可能有些不公平，但这就是立场，下次我会杀你，你好自为之。” 关霖笑道：“我会尽量不再出现在你面前的。” 李元沐笑道：“最好如此。” 话音刚落，李元沐脸色微变，一把法剑从背后刺中了关霖的肋部，剑尖染血，从关霖身前刺出。 本已大伤元气的关霖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到这一剑，哪怕他察觉到了，以他的现状也避不了，重伤之下，猛然提起元力一掌朝后拍去，只是全身大半元力刚才都已用来抵御李元沐的攻击，此时身上元力所剩无几，这一掌毫无杀伤力。 关霖侧头看来，看到的是刚才被他教训了一番的丁辉，怒极而笑，咬牙道：“缩头乌龟，本事不行，只会从后方偷袭吗？” 丁辉神色冷漠，眼中有怒火跳动，双手紧握法剑剑柄，森然道：“鬼修就是鬼修！” 丁辉将剑拔出，带出大量血来，双手持剑便朝关霖的脖子砍去，看他那势头，竟然要将关霖的脑袋砍下来。 李元沐皱了皱眉，但想了想，并没有插手管这件事，他虽说不杀关霖，可是也不会阻止别人杀他，哪怕对关霖有些欣赏，但也还没有将关霖的生死放在心上。 但丁辉这一剑还是被挡下来了，挡下他这一剑的人，也是丁辉意想不到的人。 “秦量，你干什么！？” 秦量挡在丁辉身前，右手两指夹着剑尖，便让丁辉进退不得，修为的差距显而易见。 丁辉被秦量制住，像是小孩子般挣脱不得，众目睽睽之下，让他脸色涨红，恼羞成怒。 秦量的眼中闪过失望，道：“丁道友，到此为止如何？” 他的语气冷冰冰的，再也没有之前那若有若无的亲切，反而让丁辉稍微冷静下来，秦量出手阻止，他便再没有可能杀掉关霖，满是不甘地松了力道。 察觉到丁辉收了力道，秦量便也松开两指，丁辉将法剑收了回去。 “谢谢你救我。”关霖感激道。 秦量微异，忍不住笑道：“依我看来，你可不是那种怕死的人。” 关霖目含冷电，盯着丁辉，道：“我可以死，但不可以死在这种人手上。” 丁辉额头青筋直露，忍不住就又要出手，只是忌惮秦量，不由得朝李元沐看去，但李元沐显然置身事外，他一时不敢嚣张。 关霖朝在场诸人一抱拳，一言不发，走出聚仙楼。 因为几个鬼修的身份暴露，而在聚仙楼引发的一场风波到这里结束，众人仍有意犹未尽之感，暗地里以异样、探寻的目光去观察李元沐等一众昆仑弟子。 魏晓晓挨到李元沐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好像有说不定的话，那些奇思妙想让人感受到她的单纯，不少人诧异，没想到昆仑弟子中还有这样的人。 李元沐脸上挂着淡淡微笑，对魏晓晓满是宠溺的模样，好像不管这个师妹提出怎样离奇的想法，他都会去帮她实现一样。 不管是谁，都有年轻的时候，这一幕惹人深思。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在注意着他们，丁辉恶狠狠地瞪着秦量，再也忍不住，上前质问道：“你为什么这样做？” 他的神情、他的语气，充满了控诉，就好像秦量背叛了他一样。 秦量忍不住皱了皱眉。 “为什么要妨碍我？我杀鬼修有什么错？难道说你和他其实是一路的？” 秦量的脸色终于冷了下来，道：“就当我和他是一路的好了，你是不是也想连我也除掉？” 方华和张茹都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来拉住丁辉，张茹更是小心翼翼地向秦量道歉。 丁辉有些恍惚，只觉得一开始秦量与他亲切说话，还数次帮他，那层层画面都碎开了，就好像之前秦量所做的都是假象，这个人并不是真的站在他放一边，并不是真的与他一路的，这让他很失望。 魏晓晓对这里觉得无聊，拉着李元沐道：“师兄，我们走吧。” 李元沐点了点头，带着魏晓晓还有一众昆仑弟子离开，与在场之人一声招呼也不打。 他们就这么离去，让在场不少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突然面对着昆仑弟子，那名头至今依然响亮，让他们感到些许压力。 有人不由得感慨道：“那座昆仑山还在。” 丁辉双眼猛然亮了一下，拉着方华和张茹追了出去。 第430章 秘闻 秦量摇了摇头，回到自己原来的座位上坐下，若无其事地喝茶，只是眉宇之间多出了一些愁容与思索。 丁辉的所作所为让他无法认同，只是那张脸与他所熟识的那个人实在太像了，虽说世人长相难免会有相似相像之处，但相似度如此之高实属罕见，现在秦量在意的是丁辉的身份。 或许，连丁辉自己也不知道。 某个可能性的出现，让秦量自己都吓了一跳，有种放着丁辉不管不太好的念头出现，这么一想便坐不住，起身离去。 在无人注意的情况下，顾辰也走出了聚仙楼。 “师兄，你真厉害。”魏晓晓跟在李元沐身边亦步亦趋，双眼不时看看四周，“以前我都不知道，原来山下这么有趣，有那么多的人，真的是什么样的人都有，但我们以前一直在山上，什么都不知道，师傅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都不让我们下山，就算是历练，也是让我们去兖州跟那些鬼修交手。” 李元沐不由得笑道：“师妹，你怎么说得好像你去过兖州一样。” “这是迟早的事，如果不是发生那件……”魏晓晓突然掩住自己的嘴，话音戛然而止，见李元沐正看着她，吐了吐舌头，拉着李元沐的手臂摇了摇，“师兄，难得出来一趟，我们四处逛逛好不好？” 李元沐宠溺地揉了揉魏晓晓的脑袋，道：“出门时掌门便已交待过，让我们不要惹事，以打听消息为主，还让我们不要在外逗留，早去早回，刚刚出手杀了几个鬼修其实已经有些违背师长吩咐，再贪玩回去晚了，师长是会生气的。” “难得出来一下嘛……” 李元沐无奈道：“你怎么还是长不大的样子……” 魏晓晓双眼灵动，轻轻撅嘴，正要说话。 “道兄请留步。” 李元沐和魏晓晓等人不由得停下脚步，只见丁辉带着方华、张茹追了上来，满脸客气，抱拳行礼，充满了礼数。 只是丁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魏晓晓看他的目光中带有不满和怒气，让他不由得迟疑了一下。 “在聚仙楼里的道友？有事吗？”李元沐对丁辉是有印象的，虽然这个印象或许说不上好，但也说不上不好。 丁辉连忙道：“我叫丁辉，这是我的同门师弟方华、师妹张茹，我们是南海长生岛的弟子。” “南海长生岛？是那只玄龟吗？” 丁辉脸上的表情凝固，一路到中原以来，他每次自报家门，总有人拿玄龟这梗来取笑他，他没想到昆仑弟子竟然也是这样，一时难以处理自己的心情，胡思乱想间，却听到李元沐很认真地问了一句：“它醒了吗？” “咦？醒……醒了……但……但是，还处在半睡半醒……” 南海长生岛并不是一座岛，而是一只活了不知道多久的巨大的玄龟，经年累月在龟背上形成了一片陆地，成为一座移动的岛屿。 玄龟之壳藏有天地至理，因此而发展起来的修行门派，所修功法可使人延年益寿，因此以长生岛为名，所以长生岛与其说是玄龟所形成的岛屿的名字，不如说是这个修行门派的名字。 巨大的玄龟是这天地间的异兽，存在的时间比世上所有人所知道的时间还要久得多，露出海面上的部分龟壳比普通的岛屿还要大得多，庞大的身躯占据着南海，让那片海域千年来一直风平浪静，南海渔民在那里安居乐业。 传说中这只玄龟的修为早已超出这方天地的瓶颈，到了可以渡劫飞升的层次，只是因为天生地养，寿元本身太过漫长的它，被这方天地刻下的烙印太深刻了，反而将它给牢牢束缚在这方狭小的天地间。 从那之后，玄龟便陷入了沉睡，可能是为了养精蓄锐，可能是梦道寻找解脱之法，也可以是天地桎梏太重压得它只能入睡，总之它再也没有醒过来，一直漂浮在南海上，漫长岁月中，龟壳上出现了长生岛。 只是现在，玄龟醒了。 李元沐听了却一点儿也不意外，轻轻道：“果然，就如掌门师伯所料的，祥桑是一株妖桑，随着它的成长，改变了天地灵气的平衡，妖气增强，令那些妖修、妖兽的实力大为提升，玄龟果然还是受到了刺激。” 丁辉急忙道：“正是如此，这几年来玄龟的元力波动极为强烈，长生岛举门之力也再无力压制，如此下去不是办法，所以才让我们北上中原，寻求帮助，相信中原仙门不会坐视不管。” 李元沐扫了他们一眼，道：“你们来了多少人？” “这……”丁辉难以启齿。 李元沐也只是顺势一问，没有要穷根究底的意思，只是道：“玄龟现在还处在半睡半醒之间，可是你们不要忘了，那只玄龟虽然千年来一直在睡觉，但却一刻也没有停止修行，天地灵气不断涌入它那庞大的身躯中，托它的福，长生岛的弟子修行起来要比其他门派轻松。” 魏晓晓拉了李元沐的手臂一下，纠正道：“师兄，你忘了，曾经也有一些门派闯入长生岛，想要占据那里的精纯灵气提高自身修为，可是他们在那座岛上，修行速度不增反降，如此看来，长生岛上的灵气认人。” 李元沐笑着点头道：“确是认人，长生岛上的灵气已经不算天地间的那部分灵气，而是经过玄龟吐纳之后发散出来的，带有玄龟的气息，而长生岛的修行之法，是从玄龟龟壳上得来的，如果不是修行长生岛的功法，是没有办法吸收那些灵气的，这也是千年来，长生岛不遇外敌的原因。” 昆仑果然是昆仑，对长生岛的了解不是其他人可比的。 “不过，祥桑如果继续生长下去，玄龟完全清醒只是时间问题。”李元沐的语气变得严肃且凝重，“虽是传言，但已证实不是空穴来风，相信这一点你们长生岛的体验会比我们了解的更深，如果将人体作为元力的容器，那么玄龟这个容器远比我们人类修仙者要大得多，完全无法估量，但是这个容器再大，也已经蓄满了，甚至是满溢了，玄龟会将涌来的天地灵气散往龟壳，便证明了这一点。” 丁辉点头。 魏晓晓不明白，道：“师兄，玄龟不是陷入沉睡吗？而且它这个容器早就蓄满了，为什么还会吸收吐纳那么多的天地灵气？” 李元沐抬头望了望苍穹，道：“这就跟这方天地的意志有关了。” 魏晓晓有些不明白，丁辉三人更是不明所以，这些他们的师长都不曾说过。 “听掌门师伯说过，这方天地其实是有自己的意志的，不管是仙缘天赐，还是如今断绝了的仙路，甚至是祥桑的出现，都与这方天地的意志有关，都是为了保护它自己，为了维持某个平衡，好比我们受它恩泽，坐化之时也将一身修为回馈天地，这便是一种平衡。” 魏晓晓点点头，表示明白，又惊奇道：“这样不是很奇怪吗？既然天地灵气最终要被收回去，那么玄龟到了这个层次，怎么还会继续吸收天地灵气？” “听掌门师伯说，是因为收不回去。”谈到这事，李元沐的话语间也透着敬畏，“玄龟是个巨大的容器，它的元力都是从这方天地吸收进去的，因为不打算吐回来，就跟掠夺一样，可是它已经功参造化，便是天地降劫也奈何不了它，哪怕收不回来，也不会让它逃出去，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这方天地……应该说是这里的天道，便做了一番安排。” 第431章 交好 继顾辰之后，李元沐成为昆仑新一任道子，不仅可以得到整个门派的资源倾斜，更能得掌门云归真人的亲自指导，这十年来随云归真人修行，修为突飞猛进，更得知了不少现今修仙界少有人知的秘闻。 这是其他昆仑弟子所没有的待遇，但也算不上云归真人偏心，毕竟昆仑道子，都是被当作下一任昆仑掌门来进行培养的。 丁辉在长生岛中虽也算是资质不俗的弟子，对长生岛的来历略知一二，但真正的根底一无所知，听李元沐所说来的，皆是他所不知之事，反倒有点像是在听什么天方夜谭一样。 天道作了安排？ “玄龟修为通天，离破碎虚空已经不远，但这方天地的天道不容许玄龟这种强盗行为，所以对天地灵气做了手脚，将天道的烙印分散打在所有的天地灵气中，因为玄龟想要破碎虚空，必定需要更多的天地灵气，那时候天道不仅任由玄龟吸收天地灵气，甚至还有意推动，让更多的天地灵气涌入玄龟体内。” 魏晓晓心中一动，道：“天道想要玄龟的身体撑爆？” 李元沐伸手在魏晓晓的脑袋上敲了敲，没好气道：“玄龟又不傻，如果天道一开始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不可能瞒得过玄龟，以玄龟当时的修为，是能够与天道掰一掰手腕的，如果玄龟起了防备之心，天道是留不住玄龟的。” 魏晓晓不明白了，问道：“那天道到底做了什么？” “天道什么也没做，在将天道烙印分散打在天地灵气上后，它便按兵不动，任由玄龟吸收，暗中帮助玄龟炼化为妖元力，那些天道烙印一点一点地在玄龟体内成形，环环相扣，当玄龟发现到的时候已经晚了，那个时候，天道烙印已经形成强而有力的枷锁，将玄龟束缚在这一界，再也脱离不去。”李元沐深深地看着丁辉等人，“那浮现在玄龟壳上的图案，便是天道烙印，也是你们长生岛能够修行的根本所在。” 丁辉忍不住摇晃了下，又连忙稳住身形。 魏晓晓瞠目结舌，道：“天道好卑鄙！” “轰隆”一声，晴天霹雳，一道雷光在头顶一闪而过。 李元沐抬头，看着无云蓝天，道：“没什么卑不卑鄙的，玄龟想要更进一步，脱离这方天地，得大自在，这方天地的天道则想为维持自身的长久与平衡，都有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只能说是立场不一样吧，我们这些人类修仙者与玄龟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从生命层次上来考虑的话，我们就是蝼蚁，还不被天道放在眼里。” 李元沐内心深处远没有表面上看来这么平静，暗暗道：“掌门师伯说的果然没错，天道果真醒了，在监视我们！” 魏晓晓小心翼翼，害怕自己再失言，到时候会有一道雷光直接劈在她脑门上。 “玄龟发现天地灵气被天道动了手脚，它吸收得越多，身上的天道烙印就会越多，便越难离开这一界，所以它当机立断，切断自己与外界的一切联系，自此陷入沉眠，不再修行。”李元沐接着说了下去，“只是玄龟哪怕不再修行，对天道的威胁依然在，它虽然沉眠不醒，但很有可能入梦，在梦中寻找对策，所以哪怕它不修行，在天道的意志下，天地灵气依然不断朝它涌来，钻入它体内，自行转化为它的妖元力，而玄龟这个容器已满，那些妖元力就不断地从它的身体里溢出来，被长生岛上的修士吸收。” 丁辉完全不知道，长生岛来历的背后，还藏着这么多秘闻。 “这些虽然都记载在本门中的仙人手书里，只是掌门师伯也说了，哪怕仙人手书上的内容也不能尽信，那段失落的历史已经掩去了太多真相，哪些是真哪些是假现在都无从考证，虽然是有必要知道的事情，但是我们不能受这些没有根据的话语影响。” 丁辉苦笑，他受到巨大的冲击，已经不可能不受到影响。 李元沐道：“哪怕是真的，你们也不会跟玄龟有一样的结局，玄龟功参造化，所以天道没有办法将被它夺去的天地灵气抢回来，但是有你们长生岛的修仙者在玄龟背上修行，吸收玄龟的外溢妖元力，炼化之后转变为自身修为，加上你们所修行的功法就是天道烙印，那些被玄龟抢去的天地灵气经过了一番波折，最终又回到了天道的掌控，虽然与玄龟一身的妖元力相比不过九牛一毛，但经年累月，长生岛一代接着一代，已经帮天道积攒了足够多的力量，而那些有天道烙印的天地灵气更多地涌向玄龟之身，让它的枷锁变得更强大，破碎虚空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了。” 丁辉脸色严峻，方华满脸担忧。 李元沐又道：“修仙者只会向天地掠夺资源，索取无度，修为达到顶点的那些存在触碰到了这一界的壁垒，急于离开的他们不断地刺激到天道，因此天道降劫，祥桑现世，只是祥桑是一株妖桑，带来劫难的同时，也给那些妖修带来了机遇，妖气大涨，玄龟也受到了影响，终于醒来，无尽岁月的沉眠让它积蓄了巨大的力量，这股力量将与天道碰撞，在龟壳上的长生岛势必惨遭池鱼之殃，灭亡只是时间问题。” 张茹眼圈微红，鼻子酸酸的，但忍住不哭。 如果李元沐所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那么他们长生岛只是被天道玩弄，给天道补充营养的一堆肥料而已。 而现在这堆肥料正面临着干涸的危险。 丁辉连忙问道：“道兄，敢问我长生岛应该如何保全？” 李元沐失笑道：“我修为低微，实力平平，哪里出得了这种主意？” 丁辉躬身，抱拳行下大礼，恳求道：“在下斗胆，想见贵派掌门，还望道兄引荐。” “这……” 李元沐迟疑，目光闪烁间却有些意动，如今昆仑重现世间，作为修仙界第一仙门，肯定得挑起大梁，应付大劫，但是天道降劫，天地大乱，就算是昆仑这第一仙门也不够看，昆仑需要团结更多的力量。 身为道子，要为门派的未来着想，只是李元沐有些底气不足，不敢贸然行事，更不敢替云归真人答应什么，思量一番之后才道：“我可以帮你引荐，但掌门师伯见不见你，我就不敢保证了。” 丁辉、方华、张茹三人喜形于色，大有此行不虚之意，这一次他们北上中原，交好中原仙门，便是为了寻求能够帮助他们长生岛的门派，而如果是修仙界第一仙门昆仑愿意出手相助，长生岛势必可以挺得过这场灾劫。 魏晓晓道：“我师兄可是好心才帮你们的，你们可得好好感谢我师兄的古道热肠。” 丁辉连忙抱拳道：“这位师姐说得是，多谢李师兄相助，师弟今后以李师兄为马首是瞻。” 一声“李师兄”好像瞬间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因为不放心而跟出来的秦量见此，暗暗摇头，转身离去，只是转身时正好与走出来的顾辰打了个照面，遂愣了一下。 顾辰就在他的后面，而他竟然没有察觉。 如果是因为一时大意也就罢了，可是秦量一直维持着警戒状态，这种情况下竟然还没能察觉到顾辰的存在，就让他有些暗惊。 第432章 相认 “此人必定不是无名之辈。”秦量瞬间有此评价，好奇顾辰的身份，只是碍于此时有昆仑弟子在场，他没有节外生枝。 修仙界第一仙门的名头，可以让一些势力景仰膜拜，但也可以让一些势力警惕忌惮。 当秦量从身边走过，顾辰亦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暗暗点头道：“此人不凡。” 刚刚在聚仙楼中，顾辰便已注意到秦量，此人也算是特立独行，想法与旁人迥异，不过为人处世方面倒很有一套，不像关霖那样不受众人待见。 顾辰有种感觉，他与秦量还会再见，但这股好奇与探究很快便被与故人重逢的喜悦挤到一边，他朝昆仑弟子一行走去。 为免举止突兀而吓到他人，顾辰故意走出了脚步声。 那声音断断续续，还有些乱，乱的不仅是他的脚步声，还有他的心情。 那一张张熟悉的脸，给他带来近乡情更怯般的忐忑与期待。 正在与丁辉三人交谈的李元沐突然闭口不谈，昆仑弟子一个个不动声色，眼观鼻鼻观心，但身体已经紧绷起来，拿剑的手微微抬了抬。 魏晓晓暗暗传音道：“师兄，有人接近。” 李元沐不着痕迹地点点头，回道：“来人不知是敌是友，故意发出脚步声，可能是为了吸引我们的注意，暗中可能还有他的同伙，我们都要小心点。” 魏晓晓冷笑道：“此人不知天高地厚，明知我等来历还敢前来挑衅，不管在暗中有没有同伙，我都要让他为这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师兄你可别出手，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李元沐不由得笑道：“你尽管出手，我帮你留意，如果有别人敢出手打扰，不管有几个，我都不会放过。” “有师兄在，我很放心。”魏晓晓嘴角微翘，左手拿剑抬高，右手朝剑柄握去，“故意出声提醒，让我们发现他的接近，这种做法，是看不起我昆仑么！” 随着长剑出鞘，仿佛在回应着魏晓晓此时的恼怒，剑身上流露星光，令人目眩神迷。 魏晓晓回身便是一剑刺出，剑身带起明亮的星辉，纯洁而又轻灵。 “隐元星辉！” 魏晓晓出人意料的攻击，招式又新奇。 这一剑来势汹汹，虽然不见任何杀意，但是威力强大，却让人感觉到致命威胁，那迎面而来的逼迫感，几乎要让人五官扭曲。 明明是平平刺来的一剑，可是顾辰却感觉到有一股威压从天而降，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想朝上抵御，但如果那么做了，便会对这一剑全无防备，在这一剑面前露出自己最大的破绽。 简简单单的一剑，却充满了玄奥与难解之妙，可见魏晓晓这随意的出手，并没有多少手下留情的意思。 但顾辰却不慌也不乱，嘴角露出淡淡笑意，右手两指伸出，轻轻一夹，便夹住了剑尖。 剑上星辉扭动，像蛇一样挣扎了一下，然后便散去了。 没有了星辉笼罩，这把剑的真容现于人前。 剑身晶莹剔透，浑然一体，没有任何瑕疵。 顾辰双眼一亮，暗暗道：“星辰剑炼出来了吗？” 在顾辰夹住星辰剑的时候，魏晓晓便神色大变，剑尖被顾辰轻轻夹着，怎么用力也拔不出来。 她急了起来，恼怒地瞪向顾辰，乍一看只觉得顾辰的模样有些熟悉，渐渐地整个人呆在了原地。 “师妹！” 李元沐一惊，拔剑向前，但只踏出一步，便生生站在了原地，满脸难以置信之色。 在他喊出“师妹”时，也听到这人的声音，与他重叠在了一起。 同门？ 直到李元沐看清了那张脸，与记忆中的面容重叠在一起，脸色一白，长剑脱手，掉落在地。 “这把星辰剑炼得很好，很适合你，应该是云霓师叔亲手为你炼的吧，这把剑承载星辉，能够将九曜同辉诀发挥出最大的威力，不过你的九曜同辉诀还差点儿火候，这一功法需要练就九种星辉，每种星辉便是一招剑法，只有将九种星辉练到炉火纯青，再来便是将不同的星辉加以组合，使出不同的组合技，威力更强，招式更加难以捉摸，但你离这一步还差得远，一直这样偷懒下去可不行哦。” “师……师兄……” 那音容，与记忆中那深刻而又熟悉的身影完美地重叠在一起，魏晓晓彻底认了出来，再听到这熟悉的教导话语，十年前总在训诫着自己不要偷懒的那个人，还在！ 魏晓晓鼻子一酸，带着哭腔道：“师兄，真的……真的是你！？” 顾辰轻轻松开两指，点头笑道：“师妹，十年没见，你还是这么爱哭。” 星辰剑没有被握好，掉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顾辰嘴角抽了抽，看了看呆在一边的李元沐，心想昆仑弟子几时养成这种丢剑的习惯。 星辰剑的颤音似带着不甘与恼怒，可以想见云霓看见时的难看神情，顾辰摇头道：“这么好的一把剑，不好好握……” 顾辰的话戛然而止。 魏晓晓飞扑过来，紧紧抱住他，轻轻抽泣着，肩膀还在微微抖动。 顾辰的那些话都咽了回去，脸上带着宠溺的神色，伸出手轻轻拍着魏晓晓的背，安慰道：“乖，别哭了，师兄在这里。” 听到这小时候经常听到的话语，魏晓晓更难自持，哭得更凶了。 “师兄！是顾师兄！真的是他！” 其他的昆仑弟子认出了顾辰，喜形于色，顾辰是昆仑创立以来最杰出的一代道子，拥有天纵之资，谁也比不上他。 想到这一点，他们不由得看向李元沐。 现如今昆仑的道子，不是顾辰，而是李元沐。 李元沐的脸色有些难看，像在压抑着什么，身上有些异样。 顾辰有些担心地看着他，唤道：“李师弟……” 李元沐再忍不住，身上的元力剧烈波动，一身修为再也隐藏不住。 顾辰微异，紧接着露出了笑意，点头道：“你已经是丹元境了，这十年，你进步很大。” 李元沐好不容易压下体内躁动而不受控制的元力，看着顾辰道：“师兄你现在……是什么修为？” 顾辰笑道：“一元境，算是在瓶颈吧。” “十年前你就是一元境了。”李元沐的视线在顾辰抱着魏晓晓的双手上逡巡着，体内的元力依然躁动着，“丹元境与一元境是完全不同的，就好像是跨过了分水岭，走进了完全不同的世界，站在这个境界回头看着之前的修为，就像在看小孩子一样。” 顾辰点头道：“一重境界一重天，不仅丹元境是如此，从炼元境到灵元境，从灵元境到一元境，都是这样的。” “可是丹元境不一样。”李元沐对丹元境有些执着，“凝元化丹，成丹之后元力方如有源之水源源不绝，柱化为丝，运用自如。” 顾辰在当初重塑经脉之后，体内元力便已经经过了一番洗炼，元力凝成柱形，之后又化为丝状，最后被转化为剑型元力，从此走上了一条完全不同的修行之路，与以往大相径庭。 当初元力在体内经过这场蜕变，着实让他吃了很大的苦，远不是而今的修仙者可比，他们都还远远走不到这一步，可能也没机会走到这一步。 顾辰深深地看着李元沐，点头赞同道：“师弟，你说得对，一重境界一重天，丹元境这重天要广阔得多。” “师兄你能明白到这一点就好。”李元沐露出微笑，体内的元力又涌了出来，看到顾辰有些担心，他解释道，“我刚刚踏入这一境界，修为还不稳固。” 顾辰了然，道：“那你得打牢根基才行。” 李元沐下意识点头，就跟十年前听到顾辰对他说话时一样。 “李师兄自打成为道子后，修行速度不可同日而语，比师兄你以前也是不慢。”魏晓晓此时心情平复，有些羞意地从顾辰怀中离开，突然又是满脸的不可思议道，“师兄，你是怎么恢复修为的？” 第433章 相询 十年前，昆仑的至宝纯钧仙剑不翼而飞，当时作为守剑人的顾辰自废修为，昆仑创建以来最为杰出的道子泯然众人，甚至可以说是沦为废人，之后便被送下山去，从此与仙道无缘。 只是这十年来，昆仑弟子没有一人忘记顾辰，因为顾辰修行至今留下的记录没有人能打破，哪怕是李元沐也不行。 昆仑弟子对着顾辰留下的记录一次次比较，一次次甘拜下风，也令得他们心目中顾辰的形象更加深刻，哪怕顾辰已经不在了，他们仍认为那位传说中的天才是他们当之无愧的师兄。 正是因为这种想法的存在，当他们再见顾辰，喜出望外之下才没想起当初那白衣少年剑指苍穹，引下一道雷光的场景，那个画面是他们对顾辰的最后印象。 修为已废，经脉尽毁，留下一具比普通人还要不如的身体，哪怕作为普通人，想要活下去也很不容易。 曾经有人想过，顾辰下山后，只怕挨不了几天就会死去，只是因为想到平日里自己那样敬仰崇拜着顾辰，那样的想法便难以接受。 他们没有办法改变这种局面，只能不去想，只能选择去记住顾辰还在时发生过的点点滴滴。 经魏晓晓问起，他们都想起来了。 魏晓晓一脸的惊奇，眼眶微润，眸光闪亮地看着顾辰。 “一言难尽。”顾辰想到当年自废修为，之后经脉重塑，过往功法都不适用，为了走出自己能走的路，他吃了不少苦，费了不少心思，一时之间便不知从哪里说起了，想了想道，“我遇到了一些机缘，不过哪怕现在我也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而且好像还发现一些……可怕的真相，等找时间我再跟你细说。” 魏晓晓连连点头，将眼角的泪花拭去，道：“好，师兄，你回来了，我们有的是时间，等回去慢慢说。” “回去？”顾辰双眼微亮，暗暗带着期待。 “掌门师伯还有诸位师长就在城外一处山谷落脚，他们不欲在这鱼龙混杂之处现身，就让我们进来打探打探消息。”李元沐走上前来，看着顾辰，“不过……” “掌门师伯他们都在，太好了，我有很多问题想要请教他们。”顾辰惊喜道。 李元沐迟疑了一下，轻轻道：“只是……” “我一直都很在意，十年前昆仑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好好的一座昆仑山会变成那个样子？” 一时间，所有昆仑弟子都沉默了下来。 魏晓晓脸色沉重，道：“师兄，你当时已经不在山上，所以不知道，昆仑被入侵了，敌人从四面八方攻来，对昆仑的情形十分了解，如入无人之境，而且他们手段诡异，我们对付不了，当时很多人死了。” “入侵昆仑……”顾辰想起当初在昆仑山上袭击他的人，脸色微变道，“是不是有一个长着一头血色长发，右手操青蛇，左手操赤蛇，性格阴狠凶戾的人？” 众人脸色突然变得极为难看，还有一丝隐隐的畏惧。 魏晓晓哑着声音道：“师兄，你怎么知道？” “果然……”顾辰沉声道，“袭击我们的是巫族。” 李元沐终于有机会开口，道：“掌门师伯也是这么说。” “那之后呢？”顾辰又问道，“这十年来我一直在找你们，可是都没有你们的消息，你们都去哪里了？” 李元沐看向魏晓晓，以眼神示意，且暗暗摇头。 “巫族势大，掌门师伯见势不妙，将我们带入小秘境中躲了起来。”魏晓晓没有看到李元沐的暗示，一脸惊奇道，“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在昆仑山上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小秘境存在，那小秘境与外界隔绝，难以发现形迹，里面的天地灵气极为充沛精纯，我们在其中修行一日千里，掌门师伯似乎也有让我们积蓄力量的意思，在里面一待就是十年。” 顾辰一怔，呢喃道：“小秘境……” 哪怕他当年身为昆仑道子，可以充当纯钧仙剑的守剑人，也不知道在昆仑山上有这么一个小秘境存在。 李元沐无奈一叹，解释道：“这个小秘境的存在是只有昆仑掌门才能知道并掌控的，不过现在已经不再是秘密了。” “我还……” “顾师兄。”李元沐打断了顾辰的话，“我知道你还有很多问题要问，只是有些问题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你既然想要见掌门师伯，到时候问他就知道了，掌门师伯知道得比我们详细，而且这里毕竟还有外人在，有些话我们也不方便说。” 丁辉、方华、张茹从刚才开始一直保持着沉默，虽然惊奇于顾辰的身份，可是看那情形，好像不适合他们出声，便一直按捺着，尽量在这尴尬处境中，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起眼，此时这尴尬却是无处可藏。 李元沐说的虽然是实话，不过听起来到底不是那么好听。 丁辉朝顾辰拱拱手，道：“顾师兄，多有得罪。” 顾辰点点头，道：“无妨。” 顾辰还有很多问题，此时也不方便说了，便想着等见到云归真人之后再说，见李元沐一身的元力总是波动不稳，便提醒道：“师弟，你的修为进境太快，根基不太扎实，丹元境的修为也显得很不稳定，这段时间最好闭一闭关，巩固一下为好。” “本来已经巩固了……”李元沐突然闭口不说，深深看了顾辰一眼，还是忍不住问道，“师兄，你在一元境停留很久了吧？” 顾辰点头道：“算起来，应该有七年了。” “七年！”李元沐微惊，忍不住摇头道，“看来虽然有奇遇，经脉重塑，但你的修行速度远远比不上从前了。” 顾辰比较了一下，认同道：“确实，境界的提升慢了些。” 应该不是有些。 李元沐很想提醒这一句，但考虑到顾辰的尊严，还是闭口不说，但他心下稍安，境界有点稳定下来的倾向。 顾辰在想，他现在的境界提升虽然慢了些，可是在每一个境界的光景却与以往大不相同，元力的品质也不可同日而语，哪怕面对境界比他高的人，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魏晓晓拉了拉他的手臂，问道：“师兄，你有回昆仑去找我们吗？” 顾辰点头，道：“只是我回去的时候，一个人也没有。” 魏晓晓听了，脸色微黯，道：“小秘境与外界完全隔绝，外人发现不了小秘境的存在，我们在里面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除了一次掌门师伯将死去的众师兄弟、师姐妹还有一些师长的尸体带回来，小秘境便再也没有打开过。” 顾辰了然，道：“难怪……不过门中一些生活用品倒是都留下了，就是损毁不少。” 魏晓晓道：“小秘境打开一次要浪费不少灵气，掌门师伯又让我们在里面好好修行，那些东西便无暇理会了，好在纯钧仙剑丢失之后，门中便再没有什么珍贵的东西非得带进小秘境不可了。” 纯钧仙剑…… 顾辰心绪翻腾，体内的元力运转飞快，充满了将那副剑型经脉。 第434章 求见 “师兄，你不要在意，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而且当初掌门师伯也说了，那并不是你的错。”魏晓晓话刚说完便马上反应过来，连忙解释，只是眼神突然又有些黯然，“只是你当年太冲动了，如果你不那么冲动，说不定现在已经……” “师妹，不要再说了。”李元沐猛然打断魏晓晓的话，似是在压抑着什么，“不要再说了！” 魏晓晓连忙闭上嘴巴，眼中闪过一丝歉意，就不知是对顾辰的还是对李元沐的。 其余众昆仑弟子一个个沉默着，各有心事。 玄光城外的一处小小山谷，绿树环绕，被一条小河流围了起来，仿佛与外围隔绝，环境显得十分幽静，周围的空气散发着浩然之气，也与其他地方不同，这里的阴气鬼气早已被肃清干净，一丝不留。 “鬼修存在的地方总有阴气凝聚，哪怕是诛尽鬼修，那些阴气也不会在短时间内消散，能够将一谷阴气肃清到这种程度，昆仑道法果然名不虚传。”丁辉不由得发出感叹。 围绕着小山谷的浩然之气中存在着雷电的气息，顾辰感受了一番，道：“阴气也算是天地灵气的一部分，彻底肃清，过犹不及，而且如今鬼宗为祸，各处都有阴气凝聚，单单此处天朗气清，反而若人注目，一个不好便会成为众矢之的。” 李元沐沉声道：“顾师兄，这些阴气不肃清干净，怎么能知道山谷中是不是还藏有魑魅魍魉？难道还要留着给那些鬼修使用不成？” 顾辰微怔，怎么感觉李元沐的语气有些不悦…… 魏晓晓拉了拉顾辰的衣袖，悄悄提醒道：“这是许师伯做的。” 许攸，昆仑的长老，也是李元沐的师傅，在顾辰的记忆里，许攸一直与他的师傅东阳上人关系紧张。 顾辰不再多说，只是这山谷周围的天地灵气显得太过干净了些，越往里走越甚，让顾辰感觉到一阵不适，不由得皱了皱眉，难道其他人没有这种感觉？ 到了山谷深处，丁辉感受了一番，功法运行了一个周天，似有所觉，由衷赞道：“这整个山谷的天地灵气被昆仑的前辈去芜存菁，留下精纯灵气，方便门下弟子炼化，转换为元力，对修行大有裨益。” 李元沐瞄了顾辰一眼，对丁辉道：“丁师弟说的极是。” 丁辉道：“在长生岛上，灵气充沛而精纯，但只有修行了长生岛的功法才能炼化吸收，这门功法在长生岛上可以突飞猛进，只是一旦离开了长生岛，修行速度便要慢了很多，但到了这山谷深处，我觉得自己修为又开始增长，虽然远没有在长生岛那么快，可是比起这段时间在中原各处修行，要显得快多了。” 李元沐正色道：“我师傅正是为了这个目的，才将这山谷的天地灵气整治了番。” “原来是令师。”丁辉满脸憧憬，“令师功参造化，不忘造福众人，令在下敬仰。” 李元沐满脸得意，瞥了顾辰一眼。 顾辰若有所思，长生岛上的精纯灵气都是经玄龟吐纳之后散发出来的，相当于被玄龟炼化了一遍，可以说是玄龟的元力，只是脱离了玄龟的控制，以玄龟的元力来修炼玄龟背上的功法自然事半功倍，此时这处山谷与玄龟岛确实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是成分上与长生岛的灵气还是有些不同，对丁辉等人的效果不及长生岛显着，但也比别处好得多。 看顾辰一副满怀心事的样子，李元沐不满地冷哼了一声，对丁辉道：“丁师弟，你且在这里稍候，我前去禀报掌门师伯，如果他愿意见你，我再来叫你。” 丁辉连忙欠身道：“有劳师兄，在下斗胆，请以长生岛使者的身份引荐小弟。” 李元沐觉得这样也无不妥，点了点头，回头对顾辰道：“顾师兄，你也在这里等吧。” 顾辰愣住。 李元沐道：“这里灵气精纯，外界少有，有助于修行，师兄你现在修行的应该还是昆仑道法吧，这里对你有很大的好处，说不定可以助你突破。” 顾辰笑了笑，在一棵树下坐了下来，道：“师弟，有劳你跟掌门说一声，就说不肖弟子顾辰求见。” 李元沐点了点头，又道：“为防误会，师兄不要深入，以免引起误会。” 顾辰朝其他几个昆仑师兄弟一一看去。 李元沐的目光也扫了过去，那几人纷纷道：“我们陪顾师兄先在这里等，也正好招待三位长生岛的道友。” 李元沐满意地走了进去。 魏晓晓看了顾辰一眼，投来一个眼色，紧跟了进去。 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李元沐，魏晓晓直接一把拉住他，嗔怪道：“师兄好不容易找到了我们，你为什么这么对他？” 李元沐一脸无辜道：“我怎么对他了？” 魏晓晓瞪着李元沐，不满道：“你把他当外人！” 李元沐道：“师妹，你想多了。” “我没有！” 李元沐无奈，看看四周无人，只得道：“师妹，你有没有想过，师兄要以什么身份回来？” 魏晓晓一怔。 “你不要忘了，当年是他自己自废修为的，宗门倾尽资源将他培养成才，让他成为昆仑道子，正待学有所成委以重任，他却一意孤行冲动行事，竟然废除一身修为，掌门师伯虽然怜惜他是个人才，可是他的所作所为伤透了众位师长的心，他被送下山已经十年了，就算有了奇遇，经脉重塑，还能算得上是我们昆仑弟子吗？” “只要师兄他愿意回来……”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掌门师伯、诸位师长他们，愿意接受师兄吗？” 魏晓晓张了张嘴，心有些慌，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李元沐道：“今时不同往日，没有了东阳师伯，谁还会为顾师兄说话？” 魏晓晓有些颓然。 李元沐见此有些不忍，劝道：“我不让师兄进来山谷深处，以免他遇到其他同门，也是不想他因此难堪，毕竟他能不能回来，还是要由掌门师伯说了算，只要掌门师伯一句话，就算是我师傅也没办法反对，但你想想，掌门师伯若不发话，一旦顾师兄回来的消息传开了，我师傅会怎么做？” 许攸会怎么做，魏晓晓大概可以猜想得出，因为许攸一向与东阳上人关系紧张，甚至可以说有些恶劣，听说还曾被东阳上人所伤，顾辰既然是东阳上人的弟子，肯定不招许攸喜欢。 如果东阳上人还在，也许可以为顾辰说话，可是现在东阳上人已经不在了，许攸会不会留着一丝情面，便不得而知了。 “让我先去见掌门师伯，好吗？” 魏晓晓讷讷点头，反应过来之后，连忙道：“师兄，你可一定要帮顾师兄在掌门师伯面前说说好话。” 李元沐怔着，看着魏晓晓。 魏晓晓满脸关切，道：“这些年来，顾师兄独自一人在这人世间，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李元沐点点头，道：“放心。” 魏晓晓放手，让开路，李元沐快步走过。 他脸上的神情很复杂，不悦、不满、不甘、不愿…… “师妹啊师妹，到现在你还没有将他与那个传闻中的顾辰联系起来吗？他被青阳子收为义子，与青阳门关系紧密，已经……回不了昆仑了。” 第435章 指点 这处山谷幽深清朗，散发着生机与活力，鸟雀的叫声时时传来，清脆的轻鸣回响不断，偶尔能够听到它们扑腾翅膀时发出的声音。 顾辰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着，看起来很是安详。 他只是静静地坐着，对于这处令修仙者眼红向往的宝地，他似乎并不在意，也没有去吸收天地间那被过滤过的精纯灵气。 几个昆仑弟子聚在一边，时不时看向顾辰，几度欲言又止，终是只能静静守在一边，或许是为了守住对李元沐的承诺，或许真的是为了照顾顾辰，他们外出归来后，并没有再走进山谷里一步，只是在外围候着。 张茹轻轻拉了拉丁辉的衣袖，悄声问道：“师兄，这位顾师兄不是昆仑弟子吗？怎么看起来，好像跟昆仑的师兄们关系不怎么好？” 见方华也有些好奇望来，丁辉悄悄掩了掩嘴，想了想，又小声道：“我们远来是客，不要管人家的家事。” 张茹很听话地点点头。 方华细想了想，对比了一下自己三人与顾辰的处境，道：“那位顾师兄跟我们很像。” 丁辉一怔，张茹则不解地看来，投以询问的眼神。 方华道：“就像客人一样。” 张茹恍然，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顾辰并不在意周围人对自己的看法，他固守心境，安静而平和。 顾辰的心境修为一直都很高，早在十年前，便已经提升到了冰湖心境的境界，哪怕自废修为也没有让他的心境跌落，不过之后在青阳门悟石服下醒神丹，因丹药反噬和体内剑灵的召唤，打破了顾辰的冰湖心境，让他的心境修为跌落到了碧湖之境。 对于修仙者来说，心境修行一向都是重中之重，却也是难上之难，受外界环境、本身想法的影响，心境的提升也很困难，修为越高者，心境修为自然越高，但同样的，也越是重视心境对修行一道的影响，这直接决定了自己能够走多远，相比较来说，元力的修行反而要容易得多。 在同样的境界里，心境越高，修行速度会越快，越高的境界，这种差别会越明显，而一旦心境修为跌落，便很难再修回来，一旦跌境，便很有可能会止步不前，而心境修为一旦跟不上，修为境界便再难突破。 经过十年的修行，顾辰的碧湖心境上渐渐结起了一层薄冰，那层冰面随着时间越来越厚，他的心境也越来越稳，又回来了冰湖心境。 哪怕是他，也足足用了十年时间才修得回来，而且重修之后的心湖上，冰层虽然还很薄，但却比之前的冰湖心境还要更加平整与稳固，同时也因为冰湖重塑，顾辰再次与体内的剑灵失去了联系。 他轻轻地抚摸着岚剑，感受着剑身上的脉络，里面有与他体内一模一样的功行路线，是他的外经脉所寄宿之所，也是当初在他体内所看到的剑灵。 虽然没有了清晰的感应，但是顾辰知道，他还在。 闭上眼睛，细细感受，多年来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问题又浮了上来，当初纯钧仙剑是怎么不翼而飞的？纯钧仙剑的剑灵又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体内？ 这一次与昆仑的重逢，顾辰想要将这一切都问个清楚明白，这种急切的心情，哪怕是他现在的冰湖心境，在心湖里面，那薄薄的冰层内部，亦难免起了道道涟漪，扩散开去。 “顾师兄。” 就在这个时候，那几个与他在玄光城聚仙楼外见到面，因为李元沐的吩咐而守在山谷外围的昆仑弟子，在几经犹豫后，有两人走上前来，迟疑间带着期待，在顾辰面前两步远停下。 一人道：“师兄，我这两天刚刚突破到一元境，可是在修行雷法的时候，总觉得无法得心应手，你能不能指点指点我？” 顾辰怔了怔，眼前这个师弟给他的感觉，面生得很。 “我叫吴眺，资质上……”那人对上顾辰的目光，连忙自我介绍道，“当初对修行也是一知半解，虽然问题很多但不知道该怎么去问，一直在山门之中浑浑噩噩，我身份低微，当时只能远远望着师兄，没有机会近前。” 与吴眺同来的另一人连忙道：“我……我叫蔡兴，是吴眺的师兄。” 吴眺梗着脖子硬生生转过去，辩道：“胡说，我入门比你早，我才是师兄，你是我师弟。” 蔡兴指着自己的脸道：“你才比我早入门一个月，但我的资质比你好，修为也比你高，我才是师兄。” 吴眺偷眼瞧着顾辰，又是惭愧又是羞愤，耳根子都红了起来，想要再争辩下去，但觉得顾辰在场，这种争辩也很失礼，却又不认同蔡兴的话，满嘴的话如鲠在喉，让他难受。 顾辰一直都是吴眺崇拜的对象，是他心中最敬仰的师兄，以前两人身份有如云泥之别，根本没有机会亲近，现在终于有这个机会了，没想到却横生枝节，他最好的朋友蔡兴竟然在这个时候让他丢脸。 吴眺有点怨蔡兴，但却恨不起来，因为蔡兴说的是真的，他的资质真的很普通，比蔡兴差了不是一星半点，这让他隐隐有些自卑。 顾辰轻轻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已经是一元境了，跟我一样，你的资质不算差。” 吴眺双眼一亮，道：“顾师兄，你能不能……指点我修行？我的雷法一直学不好，是不是有什么诀窍？” 昆仑以雷法见长，除了紫霄雷诀，还有其他功法也含有雷法，不过威力上比起紫霄雷诀要差很多，顾辰当年还是昆仑道子的时候，所修行的便是紫霄雷诀，自废修为时用的也是紫霄雷诀。 顾辰微微一笑，对上吴眺那满含期待的眼神，似也看到了当年在昆仑山上，那少数几个缠着他指点修行的师弟师妹，李元沐和魏晓晓自然是其中之二，但还有另外几个人，此时并不在这里，所以他没有见到，也不知道现如今怎么样了。 “昆仑雷法浩荡威严，令人生畏，至刚至强的雷法能带来可怕的破坏力。”顾辰按着吴眺的肩膀，心念一动，吴眺的功法便不由自主地运行起来，顾辰细细感受了一番，便心下了然，笑道，“你的根基打得不错，不过元力运行起来有滞塞的地方，经脉和元力都没有问题，在我看来，像是你催动功法时有所迟疑，想必施展雷法的时候，你心怀没能放开。” 顾辰松手，吴眺体内的功行便断开来，元力渐渐沉寂。 顾辰淡淡道：“雷法威严，令人生畏，可是御雷者要心存无畏，如果你心下同样生畏，自然掌控不了雷霆，你要正视并面对它才行。” 吴眺结合自己施展雷法时的情况，突然若有所思，然后对顾辰更是佩服，他还没有在顾辰面前施展过雷法，但顾辰仅是催动了一下他体内功行，便将他的情况剖析得这么清楚，听了顾辰的话再想想，他的情况似乎便如顾辰所说。 蔡兴见此，心底升起一股期待，道：“师兄，我也有问题，最近我在修行湖中月的身法，身形虽然能够一分为二，但是分出来的身影虚幻扭曲，真假立叛，实在达不到虚实结合的效果，我要怎么做才可以？还有金魂风，要怎么样才能做到针对神魂攻击？我每次使出这一招时，只是一股热风，半点儿用处也没有。” 顾辰闻言一怔，不可思议道：“你学的是青风望月诀？” 第436章 疑惑 蔡兴矜持地点点头，脸上却有一股骄傲之色，瞥了身边的吴眺一眼，只不过吴眺刚刚得顾辰指点，此时正在沉思，没有注意到他，不过旁边的师兄弟们看着蔡兴的眼神中带着些许羡慕。 能够修行青风望月诀的，都是昆仑资质数一数二的弟子，备受重视，而原本修行青风望月诀的蔡兴若再得顾辰指点，实力一定可以更进一步，到时候他们之间的差距便会被进一步拉开。 顾辰着实感到意外，紫霄雷诀和青风望月诀是昆仑两大顶尖功法，对修行的资质和根基要求极高，虽然相比紫霄雷诀，青风望月诀的修行难度要小一些，选择此门功法的人也相对更多一些，但这门功法怎么会落到蔡兴的手中？ 在顾辰看来，蔡兴的资质是不错，可是还远远没有达到能够满足修行青风望月诀的条件的程度。 “师兄，我最近为了解决这两个问题，很是费了一番心思，但都功亏一篑，请师兄教我。” 顾辰看了蔡兴一眼。 蔡兴见顾辰看来，想起刚刚顾辰指点吴眺的境遇，便主动催动体内元力，按照青风望月诀的功行路线走了一遍，但却看得顾辰连连摇头。 “师……师兄，怎么了？”见顾辰摇头，蔡兴有些着慌。 见微知着，蔡兴心境低微，心湖不静，元力不纯，资质不高，青风望月诀怎么会传给他？ 顾辰越想越是想不明白，倒不是他看不起蔡兴，觉得以蔡兴的资质配不上青风望月诀这等功法，只是人按先天资质好坏、后天努力程度，都会让他们走上不同的路，适合他们的修行功法并不是越高级就会越好，如果蔡兴选择次一等的功法，此时的成就兴许会更高。 “我指点不了你。”顾辰思虑再三，没有把话说得太明，在场还有其他的昆仑弟子，照顾到蔡兴的颜面，他道，“青风望月诀我没有修行过，加上离开昆仑这么久，已经不记得了，不过这是李师弟主修的功法，你可以找机会问问他，来问我反而是舍近求远了。” 一众昆仑弟子脸色怪异，吴眺也是欲言又止，顾辰将他们的神色尽收眼底，有些不明所以。 “什么嘛。”吴眺转身走开，“原来还是要问李师兄才能知道，同样是道子，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顾辰错愕，看着蔡兴走开，而其他的昆仑弟子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像是什么也没有听到，也在假装着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时间，这里变得有些过于安静。 吴眺终究什么都没有说，按照顾辰指点的，默默催动元力，注意着心境变化，只觉得同样的雷法功行路线，运转起来比以往还要得心应手。 …… …… 李元沐走过去后，魏晓晓便想回去陪着顾辰，毕竟十年不见，顾辰又重新走回到这条修行之路上，而且很有可能还会回到昆仑来，让她充满了期待，小时候怀着与顾辰仙路同行的憧憬，虽然一度破灭，可是现在他们依然还是走在这条路上。 但她又很在意李元沐见过云归真人之后的结果，很想第一个得到云归真人召见顾辰的消息，然后再将这个消息告知顾辰，想第一个看到顾辰高兴的模样，这种念头让她在原地踌躇着，时而低头踗着脚尖，时而环顾四周，略带心焦等着李元沐归来，突然看到许攸走了过去。 “糟了。”魏晓晓的脸色瞬间变了，急忙追了上去。 …… …… 李元沐深入山谷，但他走得并不快，甚至有意走得很慢，一边走着，一边琢磨着要怎么将顾辰回来的消息告知云归真人。 云归真人会怎么说？又会怎么做？ 李元沐很在意，同时还有些紧张，不知不觉影响到自己的心境，让他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元力波动又不安了起来，一阵元力泄出体外。 他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连忙运转功法，将泄出体外的元力又吸收了回去，只是终究有一些散到了天地间。 离开了身体经脉，又沾染上了天地间各种气息，那些元力又回到了天地灵气的阵营之中。 李元沐见此，暗暗可惜，更加放慢了脚步，一边缓步行着，一边催动功法，加快吸收天地间的灵气，在体内转化，补充刚刚丢失的元力。 修仙者的修为越高，元力的转换会越彻底，一步步将天地灵气淬炼精纯，化为元力，再将元力连为丝，凝成柱，最后化形，迎来质变，到了那个时候，哪怕元力扩散到天地间，也不会那么容易被海量的天地灵气同化。 但是，李元沐的修为虽然已经达到丹元境，在元力的质变上却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加上此时心境不稳，这段路便让他觉得更加漫长了。 “如果顾师兄能修炼到丹元境，以他的资质，或许能促使元力产生质变……” 李元沐猛然摇了摇头，又有更多元力散出，让他的境界产生了波动，他心下一凛，连忙将脑海里面那些有关顾辰的想法尽皆抛开，稳固心神，状态才略好转，只是脸色难看，满是不甘。 顾辰成了他的心魔，让他不管走到哪一步都要与顾辰比较，哪怕现在顾辰的修为不如他，可是十年前那个如同骄阳一般耀眼的顾师兄却在他的心头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在这十年里随着他的修为提升，那痕迹根深蒂固，甚至变得更加深刻，因为顾辰已经是他的劫。 “一定得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沐儿。” 李元沐正在寻思着，听到后方传来许攸的声音，当即停了下来。 许攸走上前来，细细打量他一番，忍不住皱眉道：“怎么修为不升反降？” 李元沐恭谨道：“许是刚刚突破至丹元境，对这一境界还有许多不解之处，根基尚不牢固所致。” 许攸点点头，道：“近期闭个关，先把根基打牢，不要急着提升修为。” 李元沐连忙应是。 许攸又道：“你刚刚回来的，怎么反而在这里徘徊？” 因为思索顾辰的事，让李元沐心事重重，脚步也就放得很慢，许攸远远看来，还当他在原地踏步。 李元沐迟疑了一下，方道：“弟子外出归来，正要去报告掌门师伯，因此斟酌。” 许攸释然，笑道：“这十年来掌门师兄教你修行，使你进境一日千里，确实比为师教得更好，不过他贵为掌门，给你带来一些压力无可厚非，能得掌门指点，是他人求也求不来的福缘，你切不可错过啊。” 李元沐连声应是。 “你去了玄光城一趟，可有什么收获？” “弟子……” “师兄！” 李元沐正要说话，便听得一声急促的呼喊，转头看见魏晓晓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因为跑得太快，几乎停不下来，拉住了他的手臂，那瞬间他感觉到魏晓晓有意用力抓着他的手晃了晃。 “许师伯好。”魏晓晓一停下来，连忙向许攸行礼。 许攸忍不住笑道：“你这孩子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你师傅可没少头疼。” 魏晓晓嘿嘿笑了两声，转头对李元沐道：“师兄，你不是要去见掌门吗？怎么还在这里？” “不错，我是要去见掌门的。”李元沐深深地看了一眼魏晓晓，明白她的来意，语气也不觉冷淡了几分，挣开她的手，“师傅，师妹，我先去拜见掌门。” 许攸皱眉看着李元沐走远，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疑惑。 魏晓晓见许攸没有来得及问出顾辰之事，暗暗松了口气。 第437章 涟漪 山谷深处，鸟语花香，许攸将这一带的天地灵气过滤了一遍，不仅让天地灵气变得精纯起来，也让这一带恢复了生机，虽然比不上昆仑山上的灵气那般充沛，但是也足以与一般的小门派所占据的灵脉相提并论。 不过山谷本身没有灵脉，难以聚集这么多的天地灵气，因此许攸将山谷周围各处的天地灵气聚拢过来，加以精练之后，又将那些阴气、妖气等排了出去，令昆仑门下弟子修行更加便利，但也令得其他地方更加乌烟瘴气。 当然，在一众昆仑弟子心目中，并不会有人产生许攸这样做不好之类的想法，甚至因为他们的长老能够做到这一点而雀跃不已。 十年前巫族强者闯入昆仑，如入无人之境，昆仑弟子死伤惨重，几乎要遭到灭顶之灾，生死关头，是昆仑掌门云归真人打开了小秘境，将所有昆仑弟子送了进去，然后他们便在小秘境中进行了长达十年的修行，直到近期才重见天日。 那小秘境中天地灵气充沛，而且精纯无比，暗合昆仑功法，令得昆仑弟子一经吸收便可以即刻转化为体内的元力，运用自如，就好像已经被人祭炼过一般，昆仑弟子在里面修行进境神速，十年来陆续突破瓶颈，修为更进一步。 如今昆仑弟子人数虽然变少了，但是综合实力却变强了，李元沐以为，如今昆仑入世，必能重振第一仙门的声威，引领天下仙门各击大敌，度过这一场浩劫，身为昆仑道子，在这一场浩劫当中必然会被寄予厚望，而他亦将不负众望，担起重任。 带着这样的想法，李元沐早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只是离开小秘境之后，他发现云归真人变了，具体哪里变了他也说不清楚，但是云归真人只让他们探听消息，但却又不让他们轻举妄动，说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处处透着谨慎，而且在离开了小秘境之后，云归真人不是闭关便是独处，除了李元沐这个昆仑道子外，便再没有其他人能够轻易见到他，哪怕是一众长老也不行，云归真人似乎有意与众人保持着距离，这一点让李元沐更加不解。 作为昆仑道子，虽然有很多机会能够见到云归真人，但是每次见到云归真人，李元沐都会感觉到莫大的压力，一些疑问自然也就无从问起，加上被昆仑掌门亲自教导，这一事实时常让他感到兴奋和惶恐。 山谷深处一处小湖泊，湖中心有一小小水洲，云归真人就站在那里，气质超然，仿佛遗世独立，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李元沐在湖边站住，执弟子礼。 “拜见掌门师伯。” 云归真人背对着李元沐，没有转身，但声音却是传来。 “云沐，你的修为下降了。” 李元沐连忙道：“弟子修为才突破不久，尚不稳定，因此……” “修为越高，对心境的要求越高，想要在这条仙路走得更远，你的心性还不够。” 李元沐一凛，连忙闭上嘴巴，低头不语，他的修为不进反退，仅一句境界不稳是不足以解释清楚的，他明白这一点，云归真人自然也早就看出来了，但要说自己的心境因顾辰的出现而受到了影响，这样的话李元沐是怎么样也说不出来。 一时安静下来，李元沐整理了一下思绪，将他前往玄光城探听消息的结果一一道来，特意将丁辉一行三人的来意说明。 “代表长生岛……”云归真人沉吟了许久，而后道，“你带他们进来吧。” 李元沐有些意外，哪怕丁辉三人代表了长生岛，可是以三人的身份，想见到云归真人也不会那么容易，还以为云归真人会将接待一事交给某位长老，但看样子云归真人是想亲自接见丁辉等人，他应了声“是”，却没有动。 “还有何事？” 李元沐迟疑道：“师兄回来了。” 小小的湖面上，顿时起了阵阵波纹，一圈一圈扩散开去，打在湖岸上，也打在李元沐的心湖上，李元沐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云归真人，便见云归真人轻轻摆了摆手，让他离开。 李元沐怔了怔，但还是躬身一拜，退了出去。 湖面上的涟漪渐渐归无，水面平滑如镜，一丝波澜也没有，平静得不合常理，暗中透着刻意。 “东阳，是你吗？” 十年前顾辰自废修为，云归真人看在眼里，也是他让东阳上人将顾辰送下山去，当时东阳上人离开了昆仑一段时间。 当时的顾辰经脉尽废，身体孱弱，加上不知人情世故，没有一技之长，哪怕东阳上人将顾辰安置得再妥当，只怕顾辰也很难平安长大，更别说以东阳上人的性情，对于凡间事理不求甚解，对顾辰的安排自然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事实上东阳上人只是将顾辰远远送到梁州青木镇，让他远离昆仑的是是非非，要说他将顾辰安置妥当，顶多也是在许攸准备对顾辰下杀手的时候出手相阻，重创许攸，对于顾辰如何在人间过活，他却是没有插手哪怕一丁半点儿，完全任由顾辰自生自灭。 只是在云归真人看来，事实便不是如此了，顾辰的修为尽废，是在他面前确实发生的事情，他亲眼所见，并无虚假，后来昆仑遭劫，鬼宗南下，整片天地都乱了，以顾辰那样的身体条件，是不是能够活下去还很难说，可是顾辰不仅活下来了，还到了这里。 能被李元沐特别提起，此时的顾辰必定不是一个普通寻常的人，他一定足够出色，走回到了这条仙路上，才会影响到李元沐的心境，因为早在十年前顾辰被送下山之后，李元沐被选为昆仑新一代的道子，当时为了促使李元沐更快成长起来，云归真人亲自动手，夺天地造化，将顾辰的气数化为了李元沐的劫数。 只要顾辰沉寂下去，永远不再踏足这条仙路，那么李元沐便可以窃取顾辰的仙道机缘，令修为突飞猛进，可是一旦顾辰登临绝巅，李元沐就会被狠狠地打下山去。 经脉尽废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恢复修为，重新走上这条修仙路，云归真人怀疑，十年前东阳上人肯定在顾辰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可是东阳上人是不是真的动了手脚，又到底动了什么手脚，即便是云归真人也想不明白，他现在有些头疼，顾辰回来了，那么他是见不见顾辰呢？ 李元沐退了出来，转身走没几步便看到了魏晓晓，她的脚步来回踱着，像是充满了期待，又像是充满了不安。 李元沐心情变得不是很好，走上前去。 魏晓晓马上迎了上来，问道：“李师兄，掌门是不是要见顾师兄了？” 李元沐只淡淡道：“掌门师伯让丁辉师弟他们前去拜见。” 魏晓晓一愣，问道：“那顾师兄呢？” 李元沐道：“掌门师伯没说，” 说完，李元沐直接走了过去。 “师兄……”魏晓晓连忙跟了上去，看两人前往的方向，便是顾辰一行人所在的山谷边缘位置。 后方，一道人影渐渐由虚转实，露出许攸的身影，他眯了眯眼，喃喃道：“顾师兄？顾辰！？” 第438章 客人 许攸紧跟在李元沐与魏晓晓身后，仿佛形影不离，但不管是李元沐还是魏晓晓，都没能发现许攸的存在。 魏晓晓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李元沐，追问着他拜见云归真人的详情，但见李元沐语焉不详，一副不欲多说的样子，走得又快又急，随着越接近顾辰所在的地方，魏晓晓心里越是着急，气苦之下，猛地拉住了李元沐。 许攸也在两人身后停下，站在两人的影子上，就好像与他们的影子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一样，没有人发现他的存在，那情形诡异得很。 “师兄，你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顾师兄一回来，你整个人就变了？”魏晓晓满脸不满，气恼道，“还是你觉得我烦？如果你真的这么想，那我以后都不再烦你了！” “师妹！”李元沐眼中有悲痛一闪而过，之后认命一般地道，“你想知道什么？” “掌门为什么不见顾师兄？”魏晓晓紧紧盯着李元沐双眼，想要从他眼中看出什么，她没有放过李元沐双眼之中可能出现的所有细节，但偏偏没有看出李元沐那一闪而过的悲伤。 见她心心念念只有顾师兄，李元沐叹道：“掌门师伯没说不见。” “那我们带顾师兄……” “但也没说要见。”李元沐连忙阻止魏晓晓的自作主张，劝道，“我们在小秘境中待了足足十年，哪怕是现在，对修仙界、对人间也都是一知半解，昆仑作为修仙界第一仙门，肩负大任，一举一动都受到外界关注，在这种节骨眼下，掌门师伯做每一个决定都要三思而行。” 见不见顾辰关这些什么事？ 魏晓晓觉得李元沐说的这番话，一个字也没有说服自己，气道：“那为什么要见南海长生岛的人？” “丁师弟他们毕竟代表了长生岛。”李元沐也想到这一点，虽然云归真人在想些什么他也不是很能理解，不过在这件事情上，他也有一番见解，“以丁师弟他们的身份，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能得掌门师伯召见，其中必定还有隐情。” 许攸一直沉着脸，此时听李元沐这般说道，脸色稍霁，暗暗点了点头，不过想到顾辰，许攸便难捺杀机。 李元沐似有所觉，突然转头，与许攸打了个照面，可是，他就像是没有看到许攸一样，带着犹疑地转过头来，魏晓晓随着他的动作而动，也没有看到近在咫尺的许攸。 “师兄好不容易才能回来，相隔十年，物是人非，我们好像拿他当外人一样。”魏晓晓很不情愿，还透着伤感。 “他是我们的师兄，这一点没有改变，他不是外人。”李元沐表情严肃，想了想，“只是，在掌门师伯同意之前，他只能算是我们的客人。” “客人……” 怕魏晓晓不明白其中差别，李元沐补充道：“就跟长生岛的丁师弟他们一样。” 说着这话的时候，李元沐也在观察着魏晓晓的表情，只见魏晓晓的神色很是不以为然，明显对于将顾辰与丁辉一行人作比较让她很是不满。 从顾辰现身以来，魏晓晓的眼中、心中，似乎就只有顾辰，不管想什么说什么做什么，似乎都以顾辰为中心，就跟十年前在昆仑山上一模一样，可是这十年来，她都在身边支持着自己不是吗？ 而今顾辰回来了，就好像要将李元沐所拥有的重新抢回去，那些他所珍视的人、事、物，似乎正在渐渐走远，李元沐的道心又产生了裂痕，体力的元力又有了不稳的迹象。 “十年前，顾师兄自废经脉，一朝堕凡，而后被送下山去，那时我们都觉得他再也回不来了，从此仙凡两隔，天壤之别，他的人生与我们再无交集，可是谁能想到，短短十年，他经脉重塑，修为重归一元境，虽然十年来他的修为境界似乎都在原地踏步，可是光是能够重塑经脉，便是一场难言的天大机遇，注定了他这一生不会甘于平凡，十年都过来了，就算再多等一段时间也无妨啊。” 魏晓晓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李元沐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走吧。” “可是我们要跟顾师兄怎么说？” 李元沐想了想，摇头道：“掌门师伯在想什么我也不知道，所以最好的做法是什么都不要说，等到掌门师伯有了决定，到时候就知道了。” 魏晓晓低下头，虽然同意了李元沐的说法，可是还是觉得自己接受不来，总觉得就这样把顾辰撂在山谷外围，让顾辰显得太可怜了，在她的记忆中，她的顾师兄是天之骄子，不管身在何处都是耀眼的存在。 许攸站在原地没有动，随着李元沐与魏晓晓走远，许攸便从两人的影子中脱离出来，这个时候若是李元沐与魏晓晓再转身来，便可以看到许攸了，只是许攸收敛着一身气机，难以察觉，他们自然也不会无缘无故转过身来。 “经脉重塑！一元境！”许攸的心湖起了波澜，要是废脉能够这么容易得以重塑，当初云归真人便不会那么轻易放任顾辰下山去，毕竟顾辰可是昆仑千年来资质最高、天赋最好的道子，“东阳，你做了什么？” 跟云归真人一样，许攸自然而然将顾辰经脉重塑的原因归在东阳上人身上，虽说重塑经脉不易，但是如果是东阳上人，以他的学识，说不定真能找到办法。 “虽然不知道用了什么法门，但是原本经脉尽废，就算是有了重塑之法，这种重新建立起来的经脉又怎么可能比得上人体原本的经脉？单从这十年来毫无寸进便可见一斑，昆仑千年来最杰出的道子，怕是就此废了。”许攸冷笑着，眼中却闪着凶光，“可惜，你不该回来。” 许攸慢悠悠地走着，朝着李元沐和魏晓晓离去的方向。 李元沐和魏晓晓到了山谷外围的时候，见顾辰在一棵树下悠闲地躺着，而昆仑弟子和长生岛三人各据一边，修行打坐，都不放过许攸制造出来的这番修行环境。 魏晓晓暗暗观察顾辰，却不由得蹙了蹙眉头，那慵懒懈怠的模样，与十年前那个心无旁骛修行刻苦的顾师兄简直大相径庭，而反而是李元沐，在这十年里的修行极为刻苦，修为进境才能一日千里，她想到顾辰之前说过自己的修为只有一元境，记忆一时就好像定格在十年前顾辰举剑引动九天福雷劈下来的那一幕。 顾辰此时睁开眼睛来，对上魏晓晓的目光，魏晓晓连忙移开视线，然后想了想，又转了回来，朝顾辰笑道：“师兄。” 顾辰微微一笑，坐直起来正欲起身，魏晓晓连忙过去坐在他的旁边，问他感觉如何。 顾辰愣了愣，便也只坐着，没有站起来，只是魏晓晓问他感觉如何，是哪里的感觉如何？ 丁辉三人连忙迎上李元沐，只听李元沐道：“丁师弟，掌门师伯请你们入内一见，随我来吧。” 丁辉三人喜出望外，连声应是。 张茹暗暗瞥了顾辰一眼，虽然魏晓晓在那里陪着顾辰说话，但是李元沐似乎并没有要叫顾辰的意思，不由得朝李元沐看去，只见李元沐已经转身，带着丁辉走在前面。 “师妹，快来。”方华朝张茹招了招手。 张茹连忙跟了上去。 方华奇怪问道：“你怎么了？” “好奇怪。”张茹一张小脸写满了不解，指了指顾辰道，“那位师兄不是跟昆仑有渊源么？” 方华连忙拉着张茹，暗暗提醒道：“不要想那么多，那是昆仑的家事，我们只是客人。” 张茹嘟嘴道：“可是那位师兄好像连我们这些客人还不如。” 第439章 软剑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众昆仑弟子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打破沉默，魏晓晓小心翼翼观察着顾辰的神情，心下充满忐忑，担心顾辰胡思乱想。 李元沐领着南海长生岛的三人，已经走远。 “师兄，你不用担心，李师兄很快就回来。”魏晓晓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出言安慰。 顾辰笑了笑，道：“你别担心，我不担心。” 魏晓晓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顾辰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心下稍安的同时，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明明应该是自己担心顾辰会胡思乱想，没成想却是自己先有些乱了分寸，反倒要顾辰来安慰。 只是顾辰的反应让魏晓晓意外，好奇问道：“师兄，你真的不担心？” 顾辰点头道：“不担心。” “一点儿也不担心？” 顾辰忍不住笑道：“你到底是希望我担心还是不担心？” 魏晓晓吐了吐舌头，发现哪怕过了十年，自己在顾辰面前依然仿佛永远都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哪怕是这出于担心的关心，也显得有些孩子气，顾辰那看起来仿佛真的一点儿都不在意的样子，也让她终是鼓起勇气直接问道：“可是掌门并没有召见你……” “掌门也没有说不见我。”顾辰淡淡道，“一隔十年，我的突然到来确实令人意料不及，掌门或许是有正事缠身，也或许是有其他想法，但他已经知道我来了，虽然没有说现在见我，但可能会有其他安排，李师弟应该也是知道这一点，才没有跟我说。” 魏晓晓妙目流转，满是惊奇，顾辰这番话，简直就像将刚刚李元沐对她说的话都给听得一清二楚了一样。 魏晓晓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理所当然地觉得云归真人不可能不见顾辰，先入为主之下，才会为云归真人的反应感到意外和难以接受，但顾辰似乎都没有在意，从来到这里后便始终心静如止水，仿佛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乱了他的心绪。 这份超然与冷静，依然还跟十年前一模一样。 “自以为是！”一声冷哼，让魏晓晓变了脸色，身体僵硬，只见许攸从后方走来，冷目如电，锁定在顾辰身上，神识涌来，将顾辰的意识往下压，同时霸道地涌入顾辰的经脉穴位之中，毫不客气地探查起来，语气冰冷道，“这里是昆仑弟子落脚之处，无关人等不可接近，你擅自闯了进来，还大言不惭要见掌门，你是什么身份？” “许师伯，他是顾……”魏晓晓连忙站起来行礼，并且要为顾辰说话，只是她的声音突然发不出来，瞪大眼睛手舞足蹈。 一众昆仑弟子也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甚至连手脚都有些无力，顿时噤若寒蝉。 “一个个杵在这里干什么？”许攸一甩衣袖，一众昆仑弟子顿时踉跄后退，随着声声惊呼，发现自己终于能说话了，连忙行礼，便听许攸道，“你们在小秘境中修行十年，实力大进，乱世之下，难道都没有事情做了吗？” 蔡兴忙告了声退，拉着吴眺走了，其他几人不由得看了看顾辰，也相继随着离开，只有魏晓晓还留在原地，她想说话，可是发不出声音。 “丫头，你也快回去吧。” 魏晓晓连连摇头，挡在许攸与顾辰之间。 许攸哂笑，进一步散发灵压，魏晓晓站不住了，晃了晃就要摔倒，只见顾辰突然站了起来，扶住魏晓晓。 许攸双眼微眯，便见顾辰恭恭敬敬地执弟子礼，不卑不亢道：“顾辰见过许长老。” 许攸脸色木然，强大的神识压迫进顾辰的脑海，强烈的灵压集中在顾辰身上，像是巨石一样压下来，而且还在不断地加大下压的强度，可是却怎么也压不下去了，顾辰竟然完全无视他的神识和灵压。 他的神识在顾辰体内仿佛撞上了一堵密不透风的墙，什么也探查不出来，散发的灵压仅仅将顾辰的元力压下去微不足道的一点点，便再也压不下去了。 这证明顾辰的神识凝练，而且元力淬炼得极为精纯充盈，根基雄厚。 仅仅一元境，便能够抗得住他的灵压，而且还能抵御住他神识的探查，哪怕是十年前的昆仑道子顾辰也做不到，许攸慢慢收回神识，散去灵压，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在他看来，顾辰的身上藏有秘密。 随着许攸收回神识，散去灵压，魏晓晓从一阵头晕目眩中醒来，满脸戒备地盯着许攸，猛然意识到自己能说话，连忙道：“他是顾师兄，是我们昆仑的弟子。” 许攸冷声道：“十年前确实是我昆仑弟子，不过现在只是我昆仑的弃子，昆仑可不由得你想走就走，说来就来。” “顾辰此来并无他意，只为要事求见掌门，之后便会离开。” “师兄！”魏晓晓连忙阻止顾辰继续说下去，生怕顾辰会回不来，只是顾辰的话让她心头惴惴。 “掌门不会见你的。”许攸探查着四周，身体绷紧，体内元力缓慢而又有力地运行起来，眼中蕴着强烈的杀机，让顾辰不由得暗暗屏住了呼吸，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看起来许攸似乎对他动了杀心。 魏晓晓只觉又是一阵头晕目眩，暗恼许攸以大欺小，而且还以势压人，心想等着自己修为提升，总有一天要用同样的方式找回场子，再说以顾辰的资质，追上甚至超过许攸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到时候一定要让许攸尝尝看这种有口不能言，有脚不能走的滋味。 虽然顾辰如今才仅有一元境，许攸还是昆仑长老，修为深不可测，可是在魏晓晓看来，顾辰要超过许攸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而且不仅是顾辰，连对李元沐，她也是信心十足。 顾辰不动声色，内心却在快速地盘算着，一旦许攸暴起发难，以他目前掌握到的招式，应该如何快速而有效地应对，只是很快地顾辰便有些泄气，如果许攸真的对他出手，那么他难逃一死，他的一元境虽然与其他修仙者有所区别，只是许攸太强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再异于寻常也难取胜。 甚至顾辰并没想着取胜，只是想着逃生，却也觉得难如登天。 不知道师傅东阳上人知道他来了没有？ 就在这时，一场清脆的剑鸣，一条长长的红色缎带由远而近，如同波浪一般翻滚着到来，只是当顾辰抬头细细看去的时候，那条缎带的颜色又变成了紫色，那缎带绕过许攸，由高处落下，缎带的一端插在地上，这个时候缎带变成了黄色，那缎带迅速变短，成为三尺三寸长，另外一端竟然是玉质的剑柄，自那剑柄以下的缎带散发着强烈的剑气。 顾辰瞪大了眼睛，并不是因为此时那缎带的颜色又变成了橙色，而是因为那缎带此时的形状还有散发出来的纯粹剑气给人的感觉，像是在说明那是一把剑——一把如丝如缎，质地柔软到了极点的仙剑。 魏晓晓小脸如释重负，道：“顾师兄，你没事了，我师傅来了。” 第440章 求助 那把软剑流光溢彩，剑身仿佛绫罗绸缎一般柔软，支撑着那玉质剑柄摇摇晃晃，就好像活过来了一样，在阳光下显现于人前的颜色一直在变，甚至有时候还会泛着五颜六色，分外精彩。 听到魏晓晓的话，顾辰才算反应过来。 魏晓晓的师傅便是云霓真人，在昆仑担任长老一职，与东阳上人走得很近，因此顾辰对她并不陌生，只是这样的一把剑，顾辰也是第一次见到。 “天虹剑。” 这把剑的出现，意味着云霓便在附近，这打消了许攸杀顾辰的念头，在这种情况下，他若是执意要杀顾辰，云霓也不会袖手旁观，跟云霓起冲突是他不愿意见到的。 …… …… 丁辉跟着李元沐，越往山谷深处走，便越觉得天地灵气变得更加精纯，精纯到哪怕他不刻意催动功法，那些灵气也会随着他的呼吸而深入肺腑，然后在不知不觉间在体内被他炼化，增进他的修为。 丁辉忍不住感叹一番，道：“真是有如洞天福地一般。” 李元沐笑道：“这还不算什么，在昆仑山上，天地灵气比这里还要精纯凝聚，而且根本无须我师出手精练。” 丁辉心生向往，道：“昆仑不愧为第一仙门。” 李元沐却是摇头道：“像是灵脉、洞天这些宝地，我昆仑从不与他人相争，虽然说昆仑山本身便已得天独厚，但普天之下，能够与之相比，甚至远远超过的灵脉福地不在少数，像是青阳门、阴女教、妖宗，这些门派占据的灵脉可能便比昆仑山还要好，远的不说，你们南海长生岛居于玄龟之上，得玄龟元力修行，事半功倍，也是其他仙门比不上的。” 丁辉暗暗点头，此间天地灵气虽然被昆仑的长辈以大手笔精炼过，确实有助于修行，可是也就堪比一般的洞天福地，而且难以持久，而且如果是在长生岛上，丁辉的修行速度可以更快，只可惜长生岛的那些所谓灵气都是玄龟呼吸吐纳间溢出的元力，只有修行玄龟背上的功法才能吸收，对其他修仙者是没有作用的，但也幸好如此，要不然长生岛只怕便没有他们一席之地了。 玄龟背上的法门，都是天道的烙印，被长生岛历代先人整理出来，总结归为造化玄道，虽可通玄，延长寿元，但并不具备大神通，与其他仙门一比，便显得弱小得多，他们这些弱小的修仙者在修仙界中往往不被其他同道放在眼里。 “世人修仙只求长生，听说居住在长生岛上的，哪怕是不能修行的凡人，也能拥有漫长的寿元，几乎可与修仙者比肩，相比之下，我辈修士每日必经枯燥修行，打坐吐纳、常年闭关才能够让修为有所进益，以此换取些许寿元，有时候遇到瓶颈欲破而不能得，只能坐废光阴，安安静静化为一抔黄土也常有之。” 丁辉闻言却是苦笑道：“长生岛上确实都是长寿之人，玄龟元气能够改善人体，哪怕未经修行，但常年在那里生活，普通人也能拥有两百年左右的寿元，只是他们必须一直生活在岛上才可以，一旦离开了那个环境，身体便与外界格格不入，就会老得更快，长此以往，长寿也会变成夭寿，只有经过修行的修仙者，有一定的根基，才能离开长生岛，只是离开了长生岛，就没有了玄龟元力的辅助，修行速度大不如前，而且从长生岛上出生的人就像被玄龟打上了烙印，即便拥有修仙的资质，也只能参悟龟背上的道，无法修行其他门派的功法。” 造化玄道精妙深奥，可以大大延长修仙者的寿元，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可能是如今的修仙界中最接近仙道的功法，毕竟修仙本就是为了长生，哪怕仙路难行，再不济也要达到延年益寿的效果，而造化玄道在这一点上效果极佳，对修仙的资质根骨也没有太大的要求。 只是造化玄道虽然玄奥，修炼起来却颇为不易，玄龟背上的天道易理需要足够的悟性才能参悟，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这种悟性，天道在玄龟背上的烙印是为了束缚玄龟这等存在，层层叠叠极为繁复，哪怕是其中最简单的一个符文都显得晦涩艰深，更别说只有得到完整的符文才能修行，延年益寿虽然不难，但是缺少攻伐手段，导致长生岛的修仙者在修仙界中极为弱势。 不过好在，长生岛整合玄龟背上的天道烙印，总结出了八道符，那是八道血符，阐释天机，各有奇用，闻名遐迩，哪怕没有修行造化玄道也可以使用，丁辉心想，此行如果顺利，能得昆仑之助，解长生岛燃眉之急，他愿意将这八道符献出，这也是师长们所嘱意的。 “到了。”李元沐领着丁辉三人来到山谷深处的小湖，朝站在湖心的云归真人行礼，“掌门师伯，弟子已将长生岛三位道友带到。” “长生岛丁辉、方华、张茹，拜见前辈。” 云归真人淡淡道：“既是代表长生岛而来，无须行此大礼。” 丁辉、方华和张茹三人却不敢托大，坚持以弟子礼拜见，丁辉道：“我等三人作为晚辈，拜见前辈实属应该，况且昆仑千年来众望所归，第一仙门也当得我等如此礼敬，只是远来仓促，未及备上薄礼。” 李元沐在一边听得暗暗点头，听着丁辉这番话觉得很受用，昆仑作为修仙界第一仙门，不是自己标榜，而是同道相承，虽然昆仑一脉从不以第一仙门自居，高高在上，可是一直以来保持着这份超然，却是他人所不及的。 云归真人站在湖心，没有人知道他听了这番话有何感受，或者说心情如何，加上他又背对众人，没能看清他脸上表情，让人心头惴惴。 丁辉说完这番话，便小心翼翼地站着，大气也不敢出。 “第一仙门……”云归真人喃喃着，有些感伤，他们这个第一仙门被巫族所破，门人弟子伤亡惨重，其余之人避走小秘境，一躲便是十年，这第一仙门的名头反而像是一个笑话般，他摇摇头，这动作却让丁辉的心提了起来，便听云归真人道，“虚名误人，不提也罢，长生岛远在南海，从不参与修仙界中事，造化玄道取自天道，与人间无关，门下弟子也无须入世修行历练，可以说不若是非因果，在太平盛世尚且如此，而今天地大乱，长生岛弟子反而北上中原，想来无事不登三宝殿。” 丁辉三人连忙跪拜在地，大声恳切道：“我三人代表长生岛北上中原，只为求助，玄龟失控，还请前辈、请昆仑相助，施以援手。” 因修炼体系不同，加上玄龟之背这一环境的限制，长生岛的弟子乃至岛上的普通人几乎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那座岛，一直在南海上漂浮着，作为岛上唯一的修仙门派，长生岛弟子自然也无须入世历练，只参悟龟背上的天道烙印，便可增进修为，增长寿元，这让他们远离世间是非因果的同时，也让他们与其他修仙门派没有任何交情。 一路走来，丁辉三人见识了中原人情的寡淡，比起长生岛这座孤岛，中原的人心实在是太复杂了，见识过那些尔虞我诈之后，丁辉三人对所有人都充满了警惕，不敢再轻信任何人，自然也不敢让他们知道长生岛如今面临的境况，谁知道那些人知道了长生岛的现况后会做什么？ 只是拖的时间越久，情况会越危急，岛上的师长们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他们不敢轻易向人求助，却又难免心急如焚，好在这个时候遇到了昆仑，就是不知道昆仑愿不愿意助他们一臂之力。 云归真人毫不意外，淡淡道：“玄龟果然还是醒了么？” 第441章 因果 听到云归真人用了“果然”，丁辉的心猛然一提，就像是最大的秘密被人探知一般，整个人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对自己是不是能够说服云归真人帮助长生岛，丁辉并没有太大的把握，但只能硬着头皮请求，如今已经刻不容缓，他决定豁出去，使出浑身解数将云归真人请到南海去，只要去了南海，所有秘密自然再也藏不住，但那个时候有师门长辈在，他们或许就可以说动昆仑出手，帮助他们脱离险境，到那个时候，自己也算是不负师长所托。 至于要用什么样的方法将云归真人请到南海去，丁辉想来个一问三不知，换言之就是说长生岛状况危急，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不是他这个修为低微的弟子可以说得清楚的，单是能够从那座岛上逃出来，便已经是奇迹了。 丁辉自小在长生岛长大，从来没有离开过那座岛，对他来说，那里便是他全部的天地了，从想法上来说，还显得十分天真，也只能耍一些不值一提的小聪明，只是这种小聪明还没有来得及用出来，云归真人的一句话便让他原形毕露，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 “玄龟是存活了无尽岁月的生灵，在那个遍地仙人的时代里或许不算什么，只是在我们这一代已是异数，以它的修为，厚积薄发之下早该成仙，只是错过了那个时代，从此无缘仙格，被天道拘束在这片狭隘的天地间，既离不开这个牢笼，又做不到进一步突破，纵心有不甘，也只能陷入沉睡。” 云归真人将那一段历史娓娓道来，虽然只是冰山一角，但令得丁辉三人还有站立旁边的李元沐都侧耳倾听，屏气凝神。 玄龟的传说有很多流传的版本，可是大多道听途说，说的人多了，真假难辩，其中或许会有一些真实的故事，却已失去可信性，而像云归真人这等层次的存在，说出来的就更有权威，听说一些门派中传有仙人手书，里面便记录了一些成仙时代的事情，而像这一类的仙人手书，昆仑无疑便有，那仙人手书中的内容也不一定就都是对的，只是拥有仙人手书的门派，往往能知道其他人不知道的秘辛。 “仙路虽断，凡人求仙之念却未曾断绝，一踏上这条路，他们的欲望便越变越大，最后能够让他们的欲望持续下去的，只有长生，一代代人孜孜不倦，开发出各种奇门妙法，向天地索取，不管那条路是对的还是错的，都在令这方天地失衡，不断刺激着天道，终于有一天，天道为了损有余而补不足，决定降劫世间，祥桑因此现世。” 路是对的？路是错的？ 李元沐和丁辉从来没有听过这种说法，没有人跟他们说这条修仙的路是对的还是错的，他们一直以来只知道要不断地突破境界、提高修为、增强实力，哪怕现如今仙路断绝在这片天地间已经流传开来，不再是秘密，人尽皆知，他们依然不曾放弃，或者该说不晓得如何去放弃，毕竟对于他们来说，烦恼成仙路是不是还在似乎还太早了点。 只是倘若这条路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他们一直这么辛苦这么努力，离仙路却越来越远，又是为了什么？ “祥桑是一株妖桑，天生地养，能够像我们一样修行，它就像是这一片天地的经脉，它的修行不断地将天地间的灵气都转化为妖元力，一边壮大自身，一边促使这片天地的灵物精怪迅速成长起来，此消彼长之下，我们这些修仙者便会受到影响，受到压制，估计除了妖宗，没有任何一个门派会认为那株祥桑的出现会是一件好事，只是祥桑的出现却也给玄龟带来了机会，这个机会稍纵即逝，但它若是能够把握住，就此蜕变成仙，并非不可能。” 李元沐和丁辉三人不由得想象起那般景象，如果玄龟得道成仙，破碎虚空飞升而去，成为近千年来唯一一个成仙并离开这一界的存在，便不由得呼吸急促，莫名激动起来。 “所以玄龟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更不会在意它的奋力一搏会对周围造成什么影响，它等这一天已经太久太久了。”云归真人的语气突然变得极为严肃，“祥桑助长了玄龟体内的妖元力，只是玄龟体内元力早已饱和，外来元力被狠狠硬塞进来，哪怕是以玄龟之躯，负担亦是极大，它的元力暴走已是必然，加上它蓄力蜕变，想要破碎虚空离去，正在削弱身边的空间壁垒，对这方天地也形成了刺激，而且因为它周遭的空间壁垒正在渐渐变得薄弱，不知道暗中有多少双眼睛正在盯着它，那些人也在蠢蠢欲动，玄龟的作为已经引起天道反弹，随着它越来越清醒，天道刻在在它身上的烙印也尽数被激发，在玄龟背上形成了一道隔绝天地灵气的屏障，就是要釜底抽薪，断了它的念想。” 丁辉、方华、张茹面面相觑，发现彼此都已是瞠目结舌，云归真人说出来的这些是他们闻所未闻的，门中长辈或许知道，但却都没有告诉他们，这番信息太过震撼了，只有李元沐激动莫名，隐约间仿佛看到一条仙路正在缓缓打开，突然心有所感，仿佛察觉到云归真人的目光，可是当他看去时，却只能看到云归真人的背影，始终背对着他们，并没有望过来。 “你刚说玄龟失控？我看怕不是如此，你们三人此来代表了长生岛，但一个是一元境，两个灵元境，这样能代表长生岛的实力吗？” 李元沐蹙了蹙眉，发现自己一直忽略了这一点，觉得是自己的失职，有些恼怒地瞪着丁辉，道：“你们该找你们师门长辈来，我们昆仑掌门接见的是长生岛，而不是你们三个长生岛的弟子。” 丁辉当然明白这其中的区别，他硬着头皮，依然只能实话实说，道：“还望前辈恕罪，只是长生岛此番能够逃出来，北上中原的，只有我们师兄妹三人。” “只有你们三人逃出来？”李元沐失声道，“长生岛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丁辉难以启齿，这其中有些缘故，他也不是很清楚。 “只有你们三人能逃出长生岛，你们可知缘故？”云归真人淡淡道。 丁辉三人老实摇头。 “你们只是被卷入天道与玄龟之间的角逐，惨遭无妄之灾罢了。”云归真人叹了声，“祥桑成长迅速，将天地灵气转化为妖元力，这对玄龟来说本是好事，只是它急于挣脱天道的束缚，激发了天道烙印，被与天地间的灵气隔绝开来，断了它进一步提升实力的念想，玄龟自然不愿意善罢甘休。” 这些情况，丁辉三人刚刚听云归真人谈及，已经有所了解，不由得暗暗点头。 “而在这种情况下，你们长生岛可能是一无所知，但也可能是明知故犯，竟然在那等存在间横插了一脚，在发现了天道烙印随着玄龟的清醒而变得强烈，你们竟然打算让玄龟重新沉睡，借此让天道烙印平息下来，你们使用从玄龟背上学来的造化玄道构筑梦魂法阵，与天道烙印一起对玄龟形成压制。” 第442章 内幕 随着玄龟的苏醒，玄龟背上的天道烙印也渐渐被激发，那些天道烙印彼此相连，形成一个封闭的空间，要将玄龟与外界完全隔离，到了那个时候，玄龟失去元力来源，只能维持现状，只是这样一来，却也将长生岛上的所有人都困在其中。 长生岛上的人是不能离开那座岛的，一旦离开，他们将会变得一文不值，凡人会有寿夭之劫，而修仙者也会泯然众人，因为他们没有办法修行其他门派的功法，而随着天道烙印的激发，长生岛上来自外界的灵气正在以可怕的速度变得稀薄，玄龟背上外溢的妖元力也在迅速减少，如果玄龟继续苏醒，他们将完全与外界隔绝，同时也会断了修行之路，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出现，长生岛的修仙者构筑梦魂法阵，想让玄龟入睡。 对于此事原委，丁辉是颇有了解的，只是变故也是在梦魂法阵构筑起来之后出现的。 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们一众修仙者在长生岛上突然变得寸步难行，好像被地面抓住一样，普通人虽然可以行动自如，却也觉得身体较之以往要笨重得多，走没两步便疲惫不堪。 听云归真人的意思，好像是长生岛在这件事情上做错了，他们本来不应该这么做才对，可是长生岛上所有人都不觉得这种做法错在哪里，因此问道：“前辈的意思可是说这样做有不妥之处？” “自然不妥。”云归真人叹了声，解释道，“长生岛一脉的修行之道与众不同，虽然是直接参悟天道烙印，得到的是最近道的功法，但这天道烙印是依附玄龟而生，借助玄龟的修为加以完善而强大自身，与玄龟息息相关，你们修行造化玄道，虽然修为是自己的，可是实际上却与玄龟同源，在天道烙印将玄龟与外界隔绝、玄龟正值失去力量来源的当下，你们构筑梦魂法阵，将自己与玄龟联系起来，让玄龟察觉到你们的存在，你觉得玄龟会怎么做？” 丁辉若有所思，瞪大双眼道：“是玄龟对我们下手了？” “对玄龟来说，你们的修为九牛一毛，可是在这个特殊时期，再少的力量、任何可以利用的力量，它都不会放过，你们想用梦魂法阵让玄龟入睡，玄龟也在利用梦魂法阵吸取你们的修为，如今长生岛上，但凡资质好的、修为高的都逃不出去，那些凡人没有修为在身，不入玄龟之眼，都还多多少少受到一些影响，更别说修仙者了，就算付出了大代价，也只能让几个低阶弟子逃出去，只有你们三人逃出来的原因便在于此，但是凭你们，逃出来了又能怎样？” “求前辈帮帮我们！” 丁辉噗通一声跪拜在地，方华和张茹见此，连忙跟着跪下，重复着丁辉说的话。 “你们想让我怎么帮你们？” 云归真人并没有急于拒绝，语气平淡。 丁辉大着胆子道：“昆仑是修仙界第一仙门，一定有办法可以让玄龟入睡。” “没有办法，就算有办法，我也不会去做。” “前辈……”丁辉面色如土。 云归真人道：“第一仙门，名头响亮，辉煌时确实有如众星捧月，落魄时也不过是世人茶余饭后的笑谈，这个名头或许可以让人礼敬几分，只是必须有一个不存在利益冲突的前提，否则，没有人会将这个当一回事，若我们自己也自以为是，便是自取灭亡。” 李元沐听着，有些不明所以，感觉这番话云归真人不像是说给丁辉等人听的，倒像往常指点他修行时的谆谆教诲一般，像是专门说给他听的，但他却不解其意。 “修仙者都想成仙，穷其一生努力修行，谁挡了他们的成仙路，谁就是他们的生死大敌，何况玄龟的成仙之路还牵连到这世间有数的几位登顶之人，他们都在等着玄龟飞升，当玄龟飞升之时，也是这方天地空间壁垒最为薄弱之时，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将随玄龟一起破碎虚空离去，我若出手，那便不仅仅是挡了玄龟的成仙路，也是挡了那些人的成仙路，别说不可能成功，就算有成功的希望，也不能做。” 李元沐和丁辉三人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他们一时无言。 云归真人这番话透露着惊人的消息，那是不为人知的隐秘，那些能够与玄龟一起破碎虚空离去的人，毫无疑问都是仿佛玄龟一般的存在，如此一想，便有无穷压力压在心头，沉甸甸的。 “他们不仅不会容许玄龟的飞升之路受到阻拦，当时机成熟的时候，他们还会出现，助玄龟一臂之力，之所以现在没有出手，是因为时机还没有成熟，而且他们看得很清楚，凭长生岛是没有办法阻止玄龟的，甚至会因为冒失而搭上自己的命，这对玄龟是好事，他们自然不会阻止，可是若我出手了，便会引起他们的关注，一旦我的做法有那么一点点挡了他们的路，他们便会在瞬间发出合力一击，在这世间没有任何人能挡得住，我也不行。” 丁辉绝望了，喃喃道：“难道我长生岛上的众多师长，就没有希望了吗？” “除非……” 丁辉猛然抬头。 “他们放弃长生岛。” 丁辉瞪大双眼，还没反应过来。 “如今他们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执迷不悟，被玄龟吞噬，要么舍弃一部分修为，离开长生岛，从玄龟与天道的博弈中脱离，从那些已达通仙之境的修仙者的棋盘上跳出来，只有置身事外才能保得一命。” “只是这样一来，长生岛将不复存在。”丁辉喃喃着，感到难以接受。 云归真人道：“如果他们愿意选择第二条路，我可以在适当的时机出手助他们一臂之力。” 丁辉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从云归真人这里听到了很多让他震撼的消息，让他原本的小聪明都施展不开，那些幼稚的小把戏在这种大事面前根本一点儿用也没有，偏偏他没有办法坐视不管，一旦长生岛上众人不能及时逃出，只有死路一条，如此一来，又似乎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丁辉伏身，深埋着头，咬牙哑声道：“晚辈斗胆，想请前辈同往南海，救助晚辈师门。” 云归真人轻轻叹道：“时势所逼，有些苦是注定要吃的，时机还没有成熟，不过你放心，如果长生岛愿意放弃玄龟，我会在适当的时候出手的，在那之前，你们三人且先与我昆仑同行吧。” 丁辉忙道：“谢谢前辈。” 云归真人淡淡道：“那便去吧。” 李元沐压下心头的许多波澜，上前引路道：“请跟我来。” 等到三人离去，云归真人目光深邃，隐含深意道：“元沐的心境，乱了。” 离那处湖泊稍远，几人方觉松了一口气，面对云归真人，哪怕只是背影，也让他们紧张万分。 方华和张茹的心情很低落，听了那些话，已经可以预见长生岛的结局，想到那座岛将要不复存在，他们没有办法无动于衷，可是偏偏什么也做不到。 丁辉正要好好安慰他们，突然想到一事。 他们远道而来，并未刻意来寻昆仑，长生岛的很多事情都没有传开，可是云归真人偏偏一清二楚，甚至还知道那些他们一无所知的隐秘，听云归真人的意思是玄龟飞升关系到很多人的成仙，那些人都在关注，那是不是意味着云归真人也是那关注的几人之一？ 想到这里，丁辉突然冷汗直流，只是看到方华和张茹的模样，忍着没有将自己的猜想说出。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最近写得有点辛苦，更新慢了点儿，大家见谅，我会尽快加更！！ 第443章 相询 这一趟算是不虚此行，接触到昆仑，见到云归真人（虽然只是背影），还知道了很多事情，只是知道那么多，让丁辉有些迷惘，甚至有些不知所措，因为他不知道那样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对于长生岛来说，玄龟永远沉睡下去当然是好事一件，他们也为此正在做一些努力和尝试，只是丁辉从来没有想过玄龟飞升还关系到一些人的成仙指望，虽然只是屈指可数的几人，可是他们的力量足以掀翻这个世界。 这件事的背后这么复杂，他们长生岛意图让玄龟沉眠只怕从一开始就是痴心妄想，且不说他们其实没有那种能力做到，贸然行动之下被卷入玄龟与天道之间的博弈而自身难保，假如他们真的有那种能力做到，只怕那一直避世不出的几人便有可能将整个长生岛给灭了。 说不定那几个人中，便有云归真人…… 想到这里，丁辉如见噩梦，只觉得长生岛的自不量力反而是好事，至少他们还有幸免于难的希望，只是事情如此复杂，云归真人真的会帮助他们吗？ 丁辉忍不住变得患得患失，只是现在除了赌一把，除了相信云归真人，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还能去哪里，又还能找谁来帮他们。 …… …… 许攸盯着天虹剑良久，只见那剑身上流光溢彩，不断散发剑气，对他似乎有很强烈的敌意，他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和落寞，转身离开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天虹剑慢慢变得安静，却并不平静，剑身依然在不断地改变着颜色，柔软的剑身摇摇晃晃。 看着那样一把剑，顾辰想起了昆仑山上的七彩雾，徒然生出许多怀念，那终年笼罩在山巅松林中的迷雾，有着七彩颜色，在那钟灵毓秀之地吞吐日月精华，已经修成了妖灵，顾辰小时候最喜欢在那里面练剑。 魏晓晓眨眨眼睛，不由暗喜，许攸没有为难顾辰，都多亏了她的师傅云霓，只是云霓剑到人未现，她四处寻找着，便见顾辰突然朝着一个方向恭敬行礼。 “师傅！”魏晓晓目光转去，终于发现在那树后的身影，快步跑了过去。 云霓从树后走了出来，深深看了顾辰一眼，然后轻轻伸出右手，手掌朝上，只见天虹剑摇摇晃晃间，剑身突然伸长，就像缎带一样，剑柄倒飞到云霓手中，而后剑身又变短收了回来，那柔软剑身如缎带般缠绕在剑柄上，被云霓别在腰间，就像是一个美丽七彩的饰物一样。 顾辰看了云霓一眼。 十年不见，云霓光彩如旧，岁月不曾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只是双眸间蕴着悲伤，让顾辰有些吃惊，而后想想，觉得或许是昆仑遭劫，许多昆仑弟子罹难的缘故。 顾辰心中暗叹，嘴上唤道：“师叔。” 云霓往前踏了一步，便来到顾辰身前，让迎上去的魏晓晓扑了个空，连忙又跑了回来，但云霓却没有去看魏晓晓，反而是打量着顾辰，右手两指探出，把住顾辰脉象细观，顾辰也不反抗，任由云霓察看。 云霓只是探了探顾辰体内的修为，并未深究，放开手来，点点头道：“你的修为果然恢复了，经脉重塑，必有奇遇，这机缘非凡，可一定要好好珍惜。” 想起十年前在昆仑山上的冲动行事，顾辰连忙应道：“是。” “既然回来了，就进来见见诸多同门，这十年里，他们未曾忘过你。” 顾辰面露迟疑。 云霓皱眉道：“怎么？不愿？” 顾辰连忙摇头道：“并非不愿，只是弟子已经不再是昆仑弟子，这样进去只怕不妥。” 云霓一脸奇怪，道：“谁说你不是昆仑弟子？” 顾辰怔了怔，下意识道：“当日弟子自废修为，掌门让弟子下山……” “掌门只是让你下山，又不是将你逐出师门。”云霓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着理所当然的话，“只要掌门一日未说你不再是昆仑弟子，你便仍是我昆仑弟子一日，回归山门理所应当，虽然这里只是便宜之所，但你也尽可进得，可明白？” 顾辰喜道：“谢师叔。” 云霓在前引路，顾辰随之走进，身后几个昆仑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的莫名其妙，心想这样也可以？ 云霓平日里深居简出，今日难得出来走走，自然引起诸多关注，顾辰跟在云霓身边，自然也受到瞩目，随着一传十十传百，所有人都在说曾经的道子、昆仑最杰出的弟子——顾辰，回来了。 “这十年里你漂泊在外，可见吃了不少苦，破而后立虽说是奇遇，但或许暗中也有玄机，修仙者修行既是逆天，也遵天数，冥冥中或有天意，你须谨慎。” 云霓就像顾辰的长者，劝诫中带着关心，言语中有警醒之意，顾辰连声应是。 “这十年来昆仑发生了不少事，正是多事之秋，你这个时候回来未必是好事，但既然回来了，便尽管留下，昆仑虽说正值风雨飘摇，但依然有能力护住门下弟子，掌门功参造化，哪怕昆仑不复第一仙门的名头，其他门派还是得给几分薄面。” 顾辰点点头，虽然说他自己并没有想那么多，不过这一次却有一种回家的感觉，那一张张熟悉的脸紧接着出现，有的已经认出他来，有的却还没有想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掌门在山谷中心一处小湖泊中静候，众人勿近，近些年来都是如此，便是我也难得能见到他，不过既然你回来了，他一定会见你的，你安心等待便是。” 顾辰忍不住又看了云霓一眼，只是云霓走在前面，他只能看到云霓的背影，一头长发如瀑，悬至腰际，一身红衣鲜艳而显眼。 云霓肯定早就知道自己回来了，也知道自己求见云归真人的事情，兴许早就在一边看着他，如果不是许攸发难，只怕云霓还不会现身，现在刻意说起这事，仿佛在提醒着什么。 顾辰忍不住沉思，莫非云归真人真的不愿意接见自己？ 不过想归想，顾辰却不怎么担心，不管云归真人愿不愿意见自己，既然云霓说出了这话，想必会帮他周旋，顾辰相信云归真人终会看在云霓的面子上见他一面，他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云归真人。 “师叔，我师傅呢？”顾辰问道。 云霓突然安静了下来，继续往前走着，没有回答顾辰的问题。 顾辰不急不躁，跟在云霓身后。 这份心性超然，让云霓暗暗点头，她停了下来，转身看着顾辰，道：“他失踪了。” 顾辰双手紧了紧，目光微垂，盯着地面。 云霓道：“在十年前便失踪了，掌门打开小秘境，将昆仑一脉送入其中，小秘境与外界隔绝，一连十年没有他的消息。” 顾辰的眸子很深，试探着道：“难道与巫族……” “应该没有关系。”云霓有些着急地打断了顾辰的话，“在巫族来袭之前他便不见了，巫族走后我们也从小秘境中出来过一次，安葬同门尸体，里面并没有他，可见他还没有回来，你不要乱猜。” 以东阳上人的修为，不可能无声无息失去踪迹，相信也不会轻易折损在巫族手上，顾辰想着这一点，轻轻点了点头。 第444章 比较 不管是云霓刻意的打断，还是顾辰理所当然的想法，都因为有一个念头在心头徘徊，使他们只能自我安慰。 东阳上人不知所踪是事实，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而在之后昆仑遭劫，直到现在过去整整十年，东阳上人也未曾现身，甚至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传来，便无法不让人担心。 话虽如此，两人谁也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云霓带着顾辰走进山谷中，走了一段后便让魏晓晓陪着顾辰，径自去了。 云霓一走，魏晓晓马上又变得精灵古怪起来，拉着顾辰指着那些花花草草，虽然都是些普通事物，但却是昆仑山上不曾见过的，有时看到蜂蝶飞过，她也要“哇哇”叫个半天。 顾辰在一边看着她，嘴角带着宠溺的笑容。 魏晓晓还与十年前一样，天真活泼，也没有因为十年不见而变得生分，那种在云霓面前稍稍收敛，云霓一不在时便无法无天的做派还是没有改变。 想到这里顾辰不由暗暗摇头，从魏晓晓的言行不难推断出，这十年来云霓并没有太过管束，而李元沐又将她宠坏了，让她时不时冒出一些任性的想法来。 “师兄，我以前一直不知道，这山下的动物有这么多，这么可爱，他日回昆仑山，你一定要帮我把这些动物抓起来，送到昆仑山去，那样昆仑山就变得热闹多了。” 顾辰闻言摇头道：“这可不行，这些小动物并不是灵兽，在昆仑山上活不下去。” “那我们可以给它们易经洗髓。” “易经洗髓不一定都是好事，可能会造成无法弥补的损伤，它们生活得好好的，我们不应该打扰它们。” 魏晓晓听着顾辰的劝阻，有些不大满意了，不过她的坏心情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只蝴蝶飞过，她随着蝴蝶翩翩起舞，嬉笑欢乐，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又道：“这一次从小秘境出来，一路南下，人间处处有鬼修阴物作乱，相隔十年，甚至有一些鬼修忘了昆仑雷法的威力，竟敢挑衅，但最终都陨在浩荡天雷之下，如今我昆仑弟子重现世间，自当广而告之，让所有人都知道昆仑才是第一仙门，李师兄有意大展拳脚，师兄你也回来了，我们兄妹齐心，一定可以将昆仑道法发扬光大。” 顾辰闻言，没有说话。 “不过到豫州之后，我们一路也听到一些消息，尚不知真假。”魏晓晓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而愤怒，“昆仑自创立以来，便据于豫、青、兖、冀四州交接之处，将鬼宗困在兖州之地，不让他们南下为祸，正因有我昆仑在，中原才得以安宁，天下修仙门派共尊昆仑，有很大的原因便在于此，为了对付那些鬼修，我们放弃豫州这块宝地，守在昆仑山上，甚至不参与世间是非，昆仑弟子下山历练不是去兖州对付鬼修，便是隐瞒身份行走人间，并未与其他门派发生任何利益纠纷，为此天下仙门只在豫州之外选址建派，以表示对昆仑的尊重，只是青阳门竟然妄自尊大，想要迁址豫州，简直不把我们昆仑放在眼里，难道他们以为青阳门已经超过昆仑不成？师兄，我们一定要好好教训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青阳门弟子。” 顾辰欲言又止，觉得有不妥，只是不知道从何说起，他觉得魏晓晓这番话有些自以为是，又不晓得如何去劝，因为魏晓晓多半不会听，可是若让魏晓晓继续保持着这种想法，在现下来说很不适宜，甚至可能会让她遭遇危险。 魏晓晓一脸热切地看着顾辰，想要从顾辰那里听到一两句夸奖的话语，哪怕只是收到一个鼓励的眼神，这阵子她看了很多，也想了很多，她看出李元沐对这些现象存在不满与愤怒，李元沐没有说，她帮李元沐说了出来，在她看来，李元沐就是这么想的，她希望顾辰也是这么想的，只有这样，才是真正的师兄妹同心。 顾辰斟酌了一下，尝试着说道：“昆仑北据鬼宗，全是自己的意愿，豫州虽然富饶，昆仑也没放在眼里，更不曾勒令其他门派不得入驻。” “昆仑是第一仙门，北据鬼宗功莫大焉，他们什么都不做就想坐享其成，没有这样的道理。”魏晓晓想也不想便反驳道，“当初豫州之地无人染指，代表了昆仑的颜面，哪怕我昆仑不理世事，也无人敢小觑半分，可是现在青阳门竟然放出这种风声，不管是真是假，都是不把我昆仑放在眼里。” 义愤填膺之下，魏晓晓反问顾辰，道：“师兄，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吗？” 顾辰默了默，没有回答魏晓晓的问题，而是道：“师妹，掌门带着你们离开昆仑山，来到豫州，便是已经有所打算，你说的这些掌门肯定早有考虑，我们一切遵照掌门吩咐行事便好。” 魏晓晓“哦”了声，有些意兴阑珊，看向顾辰的目光冷淡了几分，她对顾辰的回答并不满意，觉得十年不见，那位英姿勃发的师兄已经变了，不复当年模样。 突然安静下来，两人显得生分了些。 在离他们不远处，李元沐走来，看到两人站在一起时驻足，沉默站住，压着体内不稳的元力，双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云霓带着顾辰在这山谷中走了一遭，因为云霓身份没有人敢随意接近，可是顾辰回来的消息已经迅速传遍整个山谷，他走来的一路便听到不少师兄弟在议论，说着那位最杰出的道子在十年前举剑向天的一幕。 虽然说的是顾辰，可是当“最杰出的道子”这种评价一出来，便是将李元沐比较了进去，同时还给比了下来，没有人对此提出质疑，这对李元沐这位现任道子来说，并不是一件会觉得高兴的事。 “你的资质比不上他，这是事实。”许攸不知道从哪里出现，声音传来时已经站在李元沐身边，两人虽然站在那里，可是气息全敛，谁也没能看见察觉，“但这是十年前，顾辰的经脉经过重塑，已比不上原本的那副经脉，他不再是天才，修行速度大不如前，只看他现在的修为，才比十年前进步了一点点便可以知道，而你已经是丹元境了。” 李元沐道：“我知道，可是师傅，他回来了，还是那位顾师兄，至少在其他师兄弟面前，他还是那位顾师兄，是昆仑最杰出的道子，而我永远也比不上他。” “那你就证明给他们看。”许攸慢悠悠道，“人的想法是会受环境和他人左右的，所谓‘最杰出的道子’，那是曾经顾辰让他们以为的，你现在就要让他们知道，你并不比顾辰差，到时候最杰出的道子便是你了。” 李元沐眼中绽出光芒，却有迟疑。 许攸哂笑道：“你没信心。” 李元沐眼中爆出强烈战意，自信满满道：“师傅，这十年来掌门师伯指点我修行，让我的修为进境一日千里，我已经不再是十年前那个我了，而且……” 李元沐朝顾辰一步一步走去，许攸留在原地，没有跟上去。 随着李元沐走出去几步，顾辰似有所觉，转头朝李元沐看来。 看到李元沐的魏晓晓喜形于色，蹦蹦跳跳迎了上去，热情喊道：“李师兄！” 李元沐的身边起了风，长发道袍飘扬。 后方，许攸淡淡说出李元沐刚刚没有说完的话，道：“顾辰之所以出色，是因为修成了紫霄雷诀，而这十年里，你得掌门传授并教导紫霄雷诀，更兼掌握青风望月诀，昆仑最强的两大功法长处皆集于你身，不可能比不上他。” 第445章 试剑 魏晓晓热情地迎上去，但脚步渐渐放慢，在李元沐身前三尺处停了下来，看着李元沐直接从她的身边走过。 山谷间有幽幽清风徐来，缠绕盘旋，带起魏晓晓的长发飘扬，回转在李元沐的身边，那股属于丹元境的境界波动虽然显得不稳，但那强大的修为却在有力地张扬着，魏晓晓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左右张望，只见附近的同门陆续发现这里的异常。 顾辰细细感受着那徘徊在李元沐身边的风，像是昆仑山巅天外之息，尽显飘逸与洒脱，只是此时的李元沐并不在昆仑山上，他的身体透着沉重，随着每一步的落下，身上的气势在攀起，使得山谷之中骤起狂风。 “这十年来你的修为进境确实极快，已经踏入了丹元境，但是你在青风望月诀上的造诣并没有太大的进步，还停留在十年前的阶段，勉强把修为堆上去，导致境界不稳。”顾辰语气平淡，最终得出结论，摇摇头道，“师弟，你不是我的对手。” 李元沐哂笑道：“师兄，你知道我的丹元境，而你现在只不过是一元境。” 一元境到丹元境，是一个分水岭，不知道多少修仙者被卡在这个瓶颈，此生再也迈不过去，一旦突破到丹元境，不仅可以凝元化丹，成丹之后元力如有源之水源源不绝，就要远比之前强大得多，同时还可以令寿元大增。 “师弟，你不要忘了，丹元境之前还有个一元境，在一元境，要做到让灵与力相合汇一，圆融协调，更将元力化柱，同时凝聚神识，这个过程是向仙体迈进的关键时期，影响其后成就，一元境的基础打得越好，丹元境时凝成的内丹才会更强大。”顾辰对李元沐的看法并不认同，提醒道，“而且你的修行方向错了，你过急迈入丹元境，导致一元境的根基打得不够好，加上你现在心境与青风望月诀格格不入，发挥不出青风望月诀应有的威力，境界的优势拉不开，你就没有办法打赢我。” 说到修行上的对与错，顾辰自从经脉重塑以来，便经过了无数尝试，因此有了许多猜测，在他看来，这个时代之所以仙路不现，根本原因在于人的经脉，天道悄然改变了人的经脉，断了成仙之脉，因此才会导致一代不如一代，最终绝了仙路，而他机缘巧合下重塑经脉，似乎歪打正着再现了仙脉，适合其他人修行的功法反而不适用他，他在不断的修改与领悟中得到了适合自己修行的法门，可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想到这里，顾辰正要提点一下李元沐，便听“嘶嘶”之声，却是李元沐缓缓抽剑，剑身在日光下波光粼粼，像水一样在不断流动着，几近透明，那是顾辰从来没有见过的一把剑，之前在玄光城中，李元沐并没有带着这样的一把剑。 “这把剑叫水灵，是掌门师伯为我炼制的。”李元沐将水灵高举，那三尺剑锋不似玄铁之物般冰冷死板，而如水波般多出了灵动与生机，“我一直很珍惜，轻易不出这把剑，但是对手是师兄你，来当我这把剑的第一个对手正合适。” 顾辰赞道：“果然是一把好剑。” 李元沐自豪道：“当然。” “剑身上波纹阵阵，代表了你心境不稳。” “那是终于要战胜你的喜悦。” 顾辰一语中的，李元沐身影如电，疾射而来，来剑刁钻，那剑身上的波纹道道，紊乱而多变，虽是李元沐心境不稳所致，但在对战之中反而容易影响对手的心境，不能更好地判断剑尖的走向。 顾辰面对那一剑无动于衷，任由那把剑刺来。 魏晓晓一惊，大喊道：“顾师兄，快躲呀！” 水灵剑身上的波纹来得更快，来得更多，李元沐的眼中一道冷电闪过，生出杀意，原本只是震慑的一剑，变成了夺命的一刺。 见这一剑改变了初衷，不会停在自己的面前，顾辰丝毫不乱，在间不容发之际硬生生往旁边侧了一步，正好让李元沐刺了个空。 那种改变身形的步法极为生硬，就像是很随意的一步硬生生起了决定性的作用，让人意料不及，但也令周围越来越多的观战弟子惊呼出声，那身法他们都学过，只是在修为提升之后，便从来没有用出来过。 许攸眯起双眼，轻轻道：“踏青步？这种基础身法，怎么可能？” 顾辰那种闪躲动作虽说看起来极为生硬，可是在许攸这等存在眼里，却是充满了玄妙，隐隐间给他打开了一扇大门。 李元沐改刺为扫，顾辰左脚点地，右脚脚跟往前一蹬，身形往后移，又堪堪避过这一剑。 “师兄，你的剑呢？”见顾辰迟迟没有拔剑，李元沐有些恼怒。 顾辰犹豫，李元沐虽说下手毫不留情，但其实每一剑都没有动用真本领，一旦他拔剑，那这场对决就会真正展开，那样一来…… 李元沐加快了攻势，出手更加凌厉，在他的步步紧逼下，顾辰有些吃不消，手握住了岚剑，但并没有拔剑，似乎还在坚持。 就在这个时候，风声鹤唳，狂风骤起，在那狂风之中，隐隐传来悠扬的乐章，声势巨大，震耳欲聋，但那乐音却又十分动听，令人沉迷其中，只是当听到那声音的时候，顾辰全身上下一阵阵刺痛，痛入骨髓。 “离歌！”顾辰心头一动，配合着催动元力抵御，“听说青风望月诀中有一招剑法，将风作为武器，风之间的相互摩擦产生振动，奏出乐章，对手只要听到便已中剑，防不胜防，你已经学会这一招了吗？” 顾辰的剑型元力凌厉而强大，无坚不摧，轻易便将那蕴在风中的剑气给挡了下来，只是那乐章依然不断传来，那阵阵刺痛感并没有消息，就好像是那一剑剑直接刺在他的神魂上一般，识海像被撕裂成了一片片。 这招剑法不仅招式凌厉玄妙，防不胜防，还有着金魂风那种攻击神魂的物质，果然极为棘手，顾辰全力催动岚诀，却觉识海之中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便让他神魂中的不适消泯了一大半。 顾辰一怔，有些莫名，正欲探询，便听李元沐道：“师兄，在我使出离歌的情况下，你还坚持不拔剑吗？如果我全力施展这一招，可没有办法手下留情，十年过去了，你以为我还是那个永远在追着你的李元沐吗？” 闻言，顾辰只得将识海中的异动先放一边，留待来日再来探知，他右手往外移，岚剑随着缓缓出鞘。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把长剑凌空而来，破风而至，强势介入顾辰与李元沐之间，插在他们身前的土地上，剑发轻吟，声音悦耳，那剑吟直接将顾辰与李元沐的元力压了下来。 李元沐只觉经脉一顿，元力再也提不起来，招式无从发起，而顾辰仅仅是元力运行速度变慢了些，但很快便又运转无碍，不过他却慢慢将正欲出鞘的岚剑又收了回去。 第446章 拜见 全场一片安静，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盯着那把飞来的剑，许攸迟疑了一下，悄悄隐入了阴影中。 顾辰认出了那把剑，是凌霄剑。 剑名或许并不重要，但重要的是，那把剑是掌门佩剑，见此剑如见掌门，在他与李元沐的这场对决中，云归真人插手了。 李元沐反复催动体内元力，但怎么也调动不起来，知道与顾辰这一战是打不起来了，他心有不甘，但迅速平复了一下心情，还是恭恭敬敬朝着凌霄剑行礼道：“拜见掌门。” “拜见掌门！” 其他昆仑弟子反应过来，纷纷行礼，顾辰犹豫了一下，也执弟子礼拜见，这时两道剑气从那凌霄剑中发出，一道掠过顾辰，一道直射山谷中心，也是这把剑飞来的方向。 众人皆心领神会，不少人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只见顾辰朝山谷中心走去。 “师兄。” 顾辰停步，只听身后李元沐的声音传来，道：“我等着你。” 顾辰没有回应，继续走了过去。 李元沐深呼吸，感觉到凌霄剑的威压散去，元力又可催动，他就地而坐，闭目冥思，随着他的心境平复，水灵剑身上的波纹渐渐隐没，剑身趋于平滑。 其他人也都在这里等着，没有人离开，等着那一刻的到来。 蔡兴看向身边的吴眺，问道：“你觉得谁会赢？” 吴眺认真想了一下，发现这个问题挺难回答的，一位是曾经的道子，一位是现任的道子，虽然顾辰有最杰出的道子这样的评价，可是经过十年前那一场变故，眼下虽然他的经脉得以重塑，重新走回这条修仙之路，但李元沐此时可是比顾辰高出了一个境界。 蔡兴呵呵笑道：“李师兄一定能赢。” 吴眺看了蔡兴一眼，见蔡兴正充满挑衅地盯着他，有心想要移开视线，只是心头不知为何有些失落，他按照顾辰的指点控制心绪，催动功法，这才让心情又平静不少，索性像李元沐一样就地而坐，开始修行起来，见此蔡兴只是冷笑。 …… …… 山谷幽幽，顾辰一路走去，越来越安静，很快便一个人也没有，只能看见前面不远有一个湖，那是一个小小的湖泊，湖虽不大，但仙意盎然。 这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湖，却因湖中心站着一人，而给顾辰一种充满仙意的感觉，那是湖中心那人修为臻至化境，不知不觉间影响到身周天地的表现，像这样的境界，顾辰也从两个人身上看见过，一个便是他的师傅东阳上人，另一个便是他的义父青阳子。 “拜见掌门。”顾辰执弟子礼，恭敬拜见，虽然只是看见背影，但湖中心那人确实便是昆仑掌门云归真人。 “一别十年，物是人非，当初让东阳将你送下山去，只怕谁也不曾想过你还能有重新走回这条路的机会。” “弟子有一些奇遇。”顾辰有很多话想要说，包括出现在他体内的纯钧剑灵，还有那重塑的经脉竟然便是纯钧仙剑的外型，这些对他来说还藏有许多谜团，更重要的是，纯钧仙剑的不翼而飞，究竟去了何处，十年前没有人知道，十年后的今天，会不会已经真相大白？“十年前纯钧仙剑……” “水灵那把剑，是我炼制的，取的是上善若水之意。”云归真人打断了顾辰的话，“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顾辰到了嘴边的话又默默地收回来，站在那里静静听着。 “水为至善至柔，水性绵绵密密，微则无声，巨则汹涌，与人无争且又容纳万物，是一派掌门应有的胸襟，剑身如水又如镜，可映心境，心乱则波澜不止，心静则平滑如镜，倘若元沐成长到足以匹配那把剑的程度，他便可以成为昆仑掌门，虽然还年轻，可说少不经事，但一代新人换旧人，昆仑不能永远跟着老一辈的意志走，况且老一辈，也有自己的路想走。” 顾辰心头微动，老一辈的路…… “水灵这把剑，我从很久以前便炼制出来了，一直在等，其实原本，我是希望将它交到你的手中的。”云归真人慢慢转过身来，面向顾辰，这十年来，他一直以背影示人，直到此刻与顾辰相见，才转过身来。 顾辰一惊，那张面容，还是记忆中熟悉的那张脸，威严而淡雅，只是看起来却老了许多，鬓间的白发尤为明显，让顾辰不敢相信。 云归真人却毫不在意，仔细打量着顾辰，这个少年长大了不少，看起来少了十年前的天真和冲动，多了沉稳和心机。 他觉得这样很好，因为十年前的那个顾辰，太干净了。 “你长大了。”云归真人微笑着点了点头。 顾辰带着震惊道：“掌门，您……” “我老了，不是吗？”云归真人轻轻笑了笑，这一刻显得有些和蔼，“十年了，时移事易，你不再是当初那个顾辰，我也老了，你熟悉的昆仑也不再是当初的模样，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水灵已经交给了元沐，他接任你成为新一代的道子，一切都跟十年前不一样了。” 顾辰神色微变，欲言又止。 “昆仑不复当年，青阳门此番准备迁址于豫州，意在一夺第一仙门的名头，只是豫州资源丰富，是块肥肉，其他门派不会坐视，如果阻止不了，便都会想要分一杯羹，大势所趋，现在的这座昆仑山也挡不住滔滔江海。”云归真人隐含深意看着顾辰，“我知道你与青阳门关系挺不错的。” 顾辰心头微震。 “此事昆仑不会参与，也不会阻拦，昆仑超然世间已经太久，原本就对世事知之甚少，但祥桑现世，鬼宗南下，搅乱了人间，现在昆仑可说是与其他门派都在同一个起点摸着石头过河，谁的脚都会湿，谁会滑下去也不知道，孰优孰劣已经难以分清，不过值此乱世，如果所有人都盯着修行资源，便要分出一些实力去占去夺，还得去守，若无力面对大劫，就算占据了再多的资源又有何用？每每天地异动，真正的大机缘不在那些修行资源，还是在这天、这地，目光该放长远些才好。” 云归真人突然笑了笑，摇头道：“我跟你说这些也没用，你也左右不了青阳门的决定，况且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看法，这只是我个人之见，或许我是错的也未可知，只是世人都在猜忌昆仑，你好歹出身于此，应该要知道昆仑的态度。” 顾辰点点头，没有说话。 云归真人凝视着他，许久之后，才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顾辰有些艰难地摇头道：“没有了。” 云归真人点头道：“元沐还在外面等你，虽然他是现任道子，但你也不必留手，他少经挫折，心境修为又太低，哪怕你现在修为低他一个境界，也能轻易找出他的破绽，胜算还是很高的。” “是。” 云归真人摆摆手，道：“那便去吧。” “弟子……”顾辰咬住了唇，低下了头，沉默少顷之后道，“晚辈告退。” 顾辰转身离去，身后仿佛传来云归真人的一声浅浅叹息。 他的心很乱。 云归真人的修为深不可测，是这世间少数几个站在巅峰，站在那个通仙之境的少数人之一，短短十年的时间便老了这么多，实在是不可思议。 但想到云归真人话里话外的深意，顾辰苦笑，试图将这些担心还有纯钧仙剑丢失的谜团通通抛在脑后，不再多想，但思绪依然纷至沓来，他只是带着伤感喃喃道：“这些都再与我无关了。” 第447章 剑风 虽然如愿以偿见到了云归真人，但是顾辰心中的那些疑惑却是一个也没有解决，他甚至都来不及将自己的问题说出。 顾辰有些惆怅，这短短的会面，便对他的人生起了转折性的作用，虽然早有这个思想觉悟，但要说不失落是不可能的。 只是云归真人短短十年里竟然老了这么多，还是让顾辰觉得没有真实感。 这十年来，云归真人几乎总在独处，哪怕是那些长老也难见他一面，就算是能够前去拜见，也仅能见一背影，想到这里顾辰心中便已了然。 云归真人身上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致使他这等存在的人物也难敌岁月的侵蚀，但知道他身上这种变化的人显然不多，甚至可以说没有。 现在顾辰便是知情者之一。 云归真人虽然没有明说，但顾辰知道他隐瞒的用意，自然也不会多嘴，云归真人也是知道这一点，才愿意面对顾辰。 心事难了，但要事已了。 顾辰暗叹一声，准备离开了，这次离开之后，他便再也不是昆仑弟子。 随着他离开那片湖泊，周遭的昆仑弟子陆续出现，他们本来就在那里，在等着顾辰。 顾辰在接近他们，也在接近一直等在原处的李元沐。 场中，凌霄剑早已不知所踪。 “师兄！”魏晓晓快步迎了上来，拉着顾辰的手，“你见到掌门了吗？” 顾辰点头道：“见到了。” “那……”魏晓晓充满了期待，“掌门是不是让你跟我们一起行动，重振昆仑？” 在场不少人都是眼睛一亮，暗暗期待。 顾辰眼睛扫过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十年的时间，他们都长大了，其中也有几个面容与十年前一般无二，这些都是他珍贵的同门师兄弟。 同门…… 顾辰发现自己的心头有些苦涩，猛然又发现在那其中还有几张面孔是自己没有多少印象的。 李元沐慢慢站起来，手握水灵剑，剑身平滑如镜，代表他此时的心境，相比起刚才，他冷静了很多，只是他的战意没有丝毫消减，气机锁定顾辰。 魏晓晓拦在两人中间，对李元沐道：“李师兄，够了，顾师兄已经回来了，他将跟我们一起，将昆仑道法发扬光大，我们应该团结和睦，一致对外才是，为什么一定要争一个长短？谁强谁弱有那么重要吗？” 李元沐抿唇，少见的没有搭理魏晓晓。 顾辰轻轻拍了拍魏晓晓的肩膀，道：“师妹，你在一边看着。” “师兄……” “这场战斗无法避免，或许……我本来就不应该回来。” 魏晓晓愣住，顾辰已经走了过去，催动功法，元力飞快运行，身周的天地灵气响应着，反应剧烈。 魏晓晓回过神来，很想追问顾辰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发现自己接近不了顾辰，顾辰身上那凌厉而又强大的剑气让她感觉到巨大的压力。 她瞪大了眼睛，但很快的，还是出声道：“顾师兄，你不要勉强，你现在只不过是一元境，但李师兄已经是丹元境了，他高你一个境界，就算你输了也没关系，不要太执着。” 有其他昆仑弟子交头接耳，似乎与魏晓晓有不一样的想法。 “师兄，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李元沐等着顾辰走近，眯起眼道，“你还是不拔剑么？” “这一战确实避不过去，但这一战其实没有意义。”顾辰缓缓拔出岚剑，“嘶嘶”的声音清晰而悦耳，但所有人都被顾辰那缓缓抽出来的岚剑吸引住了心神，“因为我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跟你争。” “不是争不争的问题。”李元沐因为顾辰拔出的岚剑而惊愕了一阵子，不由得再三确认，像是看出了什么，暗暗松了一口气，接着道，“就像我们走山路登高处，在半山腰遇到一块石头拦路，如果力所能及，与其绕远路，不如将石头搬开，可以走得更快。” 在暗中注视着的许攸眯起眼打量着顾辰手中的岚剑，眼中闪过危险的光芒，而后渐渐敛去，喃喃道：“只是外型像，但不是纯钧。” 岚剑是青阳子用得自八荒界域的天陨之铁铸造而成的，这种天陨之铁十分坚硬，哪怕是青阳子这等修为的存在，催动真火也难以将其烧熔，只能将天陨之铁铸成粗胚交给顾辰使用，但在顾辰岚诀的塑造下，粗胚渐渐成型，却是与昆仑丢失的纯钧仙剑有七八分相像。 那剑身古朴无华，而又浑然一体，其风采特色自成一格。 顾辰沉默少顷，才轻轻道：“原来你认为，我挡了你的路。” “师兄，是你走得太慢了。”李元沐战意滔天，水灵剑上又起了几道波纹，扩散开来，很快又归于平静，他显然在努力控制自己的心情，“以前你一直走在我的前面，离我太远太远，我只能追赶你的脚步，但是现在，你速度变慢了还不想让道，是不行的。” 林间起了风，那风似有灵性，彼此嬉戏玩闹，发出悦耳的笑声，那笑声连在一起，竟像是完整的乐章，令人沉迷。 听到那乐章，顾辰全身便隐隐作痛，就如同之前一样，虽然已运起元力抵御，只是这种刺痛感直接出现在神魂上，令顾辰难以尽防，周遭的昆仑弟子不少人抱头倒地，连声呼嚎，竟然受不住。 “离歌是一招强大的剑术，可惜你不能收发由心，更没有办法控制自如，所以这一招才会不分敌我，神魂受到攻击，后果可轻可重，不要不小心伤到自己在意的人。” “还有时间说教？”李元沐冷哼一声，掐起剑诀，风声鹤唳，乐章变得刺耳，有如鬼哭狼嚎。 顾辰挥舞岚剑，剑招优美，在此时显得有几分急促，他挥剑的动作行云流水，看起来非常自然，但每一剑都刚好与李元沐带起的剑风方向相反，力道不大不小，刚好相互抵消，令李元沐的攻击大打折扣。 “雕虫小技！”李元沐欺身上前，身影一分为二，冲向不同方向，而后又迅速折返，从不同方向刺向顾辰。 “是湖中月！”见到这一身法，蔡兴激动大喊。 那两道身影看起来仿佛真的一样，根本分不出真假。 顾辰神识一扫，对那两道身影全然不顾，整个人原地旋转，带起一阵狂风。 这阵狂风与李元沐发出的剑风互不相让，趁着李元沐施展出湖中月身法的当口迅速壮大，竟然有要将李元沐的剑风压下去的趋势。 李元沐察觉到这一点，凭借修为的优势，猛然发力，剑风再起，更加强烈与壮大，但也因此暴露了踪迹，众人皆抬头，发现李元沐不知何时腾身半空，居高临下俯视顾辰。 顾辰随着旋转，从那狂风中发出一记记攻击，有昆仑弟子双目一瞪，失声喊道：“那是风象拳！” 顾辰竟然在与李元沐的对决中使出了昆仑的基础拳法！ 那是他们刚刚踏入修仙者的行列中的时候，因不得法门要领，习来强身健体的基础武技，顾辰竟然在与李元沐的对决中使出。 只是很快便有人发现不对，喊道：“不是拳法，是剑法，虽有风象拳的影子，但明明是招式精妙的剑法，这是风象剑！” 那从顾辰带起的狂风中不断发出，对空中的李元沐施展持续攻击的，正是一道道剑气，是顾辰改自风象拳而得来的剑法，那道道剑气其质如风，轻灵多变，而又狂暴勇猛，无形无质，偏又无迹可循，让空中的李元沐应对起来极为吃力。 以往只有他凭借青风望月诀让对手防不胜防，将对手戏耍玩弄，现在轮到他自己有这样的体会。 第448章 新法 拳法变成了剑法，风象拳已经被顾辰改得面目全非，再也没有昆仑基础拳法的影子，只是在场都是昆仑弟子，他们都是从普通弟子走过来的，在修为薄弱之时，那些基础武技都是他们的每日功课，其中就有不少人精修风象拳，哪怕没有修行的，也看了不知道多少遍，所以一眼便认了出来。 风象拳虽然被改成了风象剑，可是其中到底还是有风象拳的影子，但正因此，顾辰的所作所为才让人吃惊，难道顾辰真的只是将一招基础武技修改之后，就能够与至高的修行法门青风望月诀匹敌？ 众人纷纷被自己的想法冲击着，人群中，蔡兴与吴眺更是瞠目结舌，没有人能想到顾辰会使出这样的招式来对抗青风望月诀。 修改功行绝非儿戏，哪怕是那些修为高深莫测的前辈也不敢轻为，要知道哪怕修为再高，经脉也是脆弱的，任何一个功行的改动，都有可能造成无法恢复的损伤，一旦出错便是绝了自己的仙路。 很多人都想到顾辰当年自废修为的一幕，不少人心中出现一个猜想，或许当初顾辰正是经脉尽废，破罐子破摔之下反而摸索出了新的路子，这才能重新走回仙路，一经这么想，惊骇变成了嫉妒。 风渐渐静了，顾辰的攻势被压下，他停止旋转，剑尖垂地，道：“说到驭风之能，青风望月诀果然才是最精妙的。” 哪怕顾辰经脉特殊，元力的品质比别人高出一大截，又修改风象剑，但要说到对风的掌控，还是比不上昆仑的青风望月诀，风象剑这一招虽然出其不意，但当李元沐反应过来之后，还是被轻易压制了。 不过李元沐的心情也不平静，在察觉顾辰的剑法中藏有风象拳的影子时，水灵剑身上的波纹便多出了很多道，他再一次深刻地感受到自己与顾辰之间那种无形的差距，难以逾越的鸿沟。 基础武技说到底还是属于人间绝学，与仙法之间隔着一座难以攀越的山，在他们看来，那座山便是昆仑山，但顾辰颠覆了他们的想法，修改了基础拳法，使之能与山上仙法相匹敌，哪怕还居于弱势，却已令人大跌眼镜，尤其是李元沐，这十年来在云归真人的指点修行下，修为突飞猛进，眼光更是非凡，对昆仑道法的了解早已超过十年前的顾辰，但他自知自己没有办法将风象拳修改到这种程度，甚至他觉得云归真人也做不到。 难道说他与顾辰之间的差距真的有这么大？ 李元沐飘然落地，水灵剑上波纹道道，争先恐后地产生，又急又短，像是蜻蜓点水一般。 “平……平手……”魏晓晓急忙喊道，正欲上前，但只是走出了一步，便觉寸步难行。 她似有所觉，连忙转头看向一旁的树后，只见许攸站在那里无声无息，她还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 魏晓晓刚刚的声音似乎也没有传到他人耳中，这显然是许攸动的手脚。 场中顾辰与李元沐对峙，李元沐突然笑了笑。 “师兄，你的确有天纵之才，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你会使出这一招，叫……风象剑对吧？” 顾辰点头道：“确实是起了这个名字。” 李元沐叹道：“基础武技在你手中，竟然发挥出了不逊于寻常修仙门派仙法的威力，这确实令我吃惊，相信这十年时间，你改动的不仅仅只有风象剑，我能看得出来，你的剑法、身法中都有昆仑道法的影子。” 其他人面面相觑，虽然没有说话，但都知道彼此的想法。 单单是风象剑便已经令人震惊，但似乎顾辰还修改了其他。 昆仑这些年来收录的基础武技那么多，威力或许不及，但招式精妙有不少都在仙法之上，难道说那些基础武技都能在顾辰手中发挥出这种惊人的威力？ “但即便是这样又如何？我还是能赢你！”李元沐突然冷笑，“要赢你根本一点儿都不困难，我的修为比你高出一个境界，我可以碾压你！根本没有必要跟你比招式，我已经超过你了！” 李元沐爆发出丹元境的强大修为，哪怕显得不稳，但丹元境与一元境之间是一个巨大的分水岭，虽然仅仅是一个境界之差，但其中的差距不可以道理计，在场不少人都在李元沐丹元境的压迫之下感觉呼吸困难，有些喘不过气来。 许攸目露赞许，对李元沐的做法感到很满意。 想要赢，就应该不择手段，李元沐现在的修为比顾辰高是事实，这个就是他的优势，放着好好的优势不去利用，非要追求什么公平打斗，发挥不出应有的实力，那都是愚蠢的作为。 在许攸看来，李元沐已经赢定了，顾辰再天才，也跨越不了一元境到丹元境这两大境界之间的鸿沟，两个境界是仙路的分水岭，他是过来人，太清楚这两者之间的界限有多么分明。 岚剑高举，剑尖朝上，顾辰默默调动自身元力，仿佛完全没有受到李元沐的影响，那来自更高境界的威压对他来说似乎没有什么作用，他就像是经受风吹雨打而不屈的顽石，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这时候顾辰的身影孤单而傲然，给人的形象无比高大，尤其是在场所有昆仑弟子，都不约而同地想起十年前顾辰举剑苍穹，引下天雷的一幕。 那一幕自始至终都是震撼的，给他们留下深刻的印象，哪怕过去了十年亦不曾淡去，此时再度想起，他们目光炯炯盯着顾辰的身影，那是他们最杰出的昆仑道子，是他们的顾师兄，那是他们曾经仰慕的对象，现在也是。 就在顾辰举剑的那瞬间，周遭突然一阵安静，即便是李元沐也因为顾辰这动作而顿了一下，紧接着便是不忿地喝了声：“故弄玄虚！” 李元沐这一剑毫无花俏，从正上方斩落下来，水灵剑反射着阳光，仿佛在那瞬间变大了无数倍，那波纹阵阵更是眩目，影响人的视觉，这一剑斩落下来，一下子抽掉了一半的灵气。 可是随着这一剑落下，李元沐发现这一剑变得迟滞，好像受到极大的阻碍，从顾辰高举的剑身上不断地外放着剑气，那些剑气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将自己层层包围，好像要把自己禁锢住一样。 “一剑封尘！”又是基础剑法，而且这一剑同样具备不俗的威力，与刚刚的风象剑几乎不分彼此，李元沐的眼神眯了起来，这一刻他的心头起了些危险的念头，“你到底还有多少基础武技，都使出来吧。” 丹元境，凝元化丹，成丹之后元力方如有源之水源源不绝，在李元沐选择硬碰硬的时候展现了优势，那澎湃的元力像是山一样压来，冲散了顾辰的许多剑气。 一剑封尘，是在以剑气封困对手，剑招凌厉，而且能对天地灵气善加利用，虽然威力上差了点儿，却是昆仑收录的所有基础武技中最接近仙法的招式，使出这一招最关键的地方在于凝聚剑气蓄势，只是随着剑气被冲散，这一剑的势难以营造，顾辰目光微闪，翻转岚剑，那些外放的剑气亦突然掉转，将自己包围起来，并剑尖朝里对他自己刺了过来。 第449章 不够 阵阵惊呼，所有人都被顾辰的举动吓了一跳，只见那些剑光将顾辰围起，仿佛要将他刺成刺猬。 不过顾辰并没有真的被刺成刺猬，只见在那层层剑光之下，还有一层剑光，那是顾辰对一剑封尘剑光的防御。 用自己的招式对自己发动攻击，然后又再加以防御，还是在与李元沐的对决之中，顾辰的举动让一众昆仑弟子看得一头雾水，他们无法理解顾辰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为了哗众取宠吗？ 如果这么做，未免多此一举。 可是这种做法在这场战斗中没有一点儿意义不是吗？ 他们的注意力并没有从顾辰身上移开，也没有放过顾辰身上发生的任何变化，他们发现顾辰原先被李元沐压下的势，被以另一种方式迅速地提升起来，而且提升的速度极为惊人，好像是被那些剑光淬炼过一般，剑势变得强大而纯粹。 “那是哪一招？” 顾辰用来抵御一剑封尘剑光的招式让有些人觉得熟悉，可却一时想不起来，明明印象深刻，答案即将脱口而出，却愣是说不出来。 这种感觉让他们焦急，他们这些观战者心境竟然比此时交战中的两人还要容易产生波动。 顾辰剑势已成，其势难挡，猛然横剑一扫，便把那将他层层禁锢的剑光一扫而空，这股势头一往无前，誓要将所有阻碍于前之物纷纶扫除。 随着顾辰出剑，众人豁然开朗，不少人脱口而出道：“一剑凌尘！是一剑凌尘！” 一剑起而尘埃退，这一剑以快为本，眼前之物随着一剑尽卷起，剑光所过，虚空皆殁，湮灭所有阻挡与避之不及之物，这是顾辰当初在昆仑山上悟道，自创得出的剑法，是他当初掌握的最强一剑，在顾辰悟出这一剑之时，整个昆仑山上下为之震动，也是因为这一剑，才奠定了顾辰昆仑道子的身份。 可惜的是，当初顾辰修为尚浅，还不足以将这一剑加以诠释，虽然随着修行这一剑愈发完善，但还不足以教人，之后又遇变故，顾辰自废修为沦为废人，这一剑便也没有传下去的机会了，却不想相隔十年，这一剑重现人前，就像是破茧重生，变得更加强大，而且看顾辰施展这一剑，已是得心应手，这一剑的威力惊人。 “终于来了吗？”李元沐却是一点儿也不意外，眼中有惊艳之色一闪而过，当初他一直跟在顾辰身边，顾辰就是他想要超越的对象，也是他仰慕甚至是嫉妒的对象，他很清楚顾辰的手段，一剑凌尘作为顾辰自创的最强一剑，不可能被他忽略，“我等你这一剑很久了。” 虽然说是决定了要“以势压人”，可是如果顾辰一直只使出基础剑法，哪怕那些剑法被修改过后变得再厉害再完美，可与仙法匹敌，李元沐没有办法因为自己赢了顾辰而高兴，反而会因为顾辰施展更多的基础武技来抵御他而突显顾辰的过人资质，这不是李元沐想要看到的。 只有让顾辰使尽全力，在这种状态下将顾辰击败，才是真正的酣畅淋漓。 相比李元沐的严阵以待，顾辰却是陷入自己的思索中。 反转一剑封尘的功行路线，用来困守己身，这种手段对他来说并不陌生，这种手段他施展过几次，而刚刚也没有想那么多，只是面对与李元沐之间的修为差距，他的剑势难起，因此灵机一动，借助自己的剑招来对自己形成压迫，进而在这压迫中凝聚剑势，只是在被困守其中自相抵御之时，他浮现起了当初在心神间创出的那强大的一剑。 那一剑不在红尘中，强大得难以想象，是绝尘的一剑，顾辰虽然记下了功行路线，可是自此一直没有办法使出，哪怕是现在也一样，他总感觉那绝尘一剑还少了些什么，但现在顾辰似乎抓住了点儿思绪，忍不住就要沉迷其中，去深入探索。 而这时，李元沐将一身修为凝聚在水灵剑上，直直冲过来。 便如他所说的，他不与顾辰比试招式精妙，也不与顾辰同境界战斗，而是以修为的优势以硬碰硬，这一剑的威力远远超过顾辰，可以刺穿顾辰的任何防御和抵御，与一剑凌尘产生了激烈的碰撞。 只是刚与一剑凌尘碰触，李元沐便大觉不妙，没有出现与他想象中一触及溃的景象，顾辰的剑光极为凝练和顽固，那元力尽显凌厉，仿佛铜墙铁壁，灵活中还充满了凶性，竟然给他难以破开的感觉。 “这是什么元力！？” 李元沐吃惊，他已达丹元境，凝元化丹，虽然还没有到将元力柱化为元力丝，可是他的元力柱面对低境界的对手，不是可以直接碾压对方元力吗？这不仅仅是境界的差别，还是元力性质的差别，可是此时他却发现自己的元力柱有些承受不住顾辰元力那股凌厉的气势，比自己低一个境界的顾辰，元力竟然比自己还要高级，这怎么可能？ 李元沐暴喝一声，内丹飞快旋转，在顾辰元力的压迫下，李元沐的元力仿佛也被牵引着，带动更多元力，前所未有的凝练，让他的威力更上一层，猛然破开顾辰的剑光。 顾辰的思索被打断，看着一剑凌尘被破，他轻踏地面，飘然后退。 李元沐的剑尖紧随，直指到了他的脖前，不断逼近，令观战之人的心都为之一提。 顾辰却在这时注意到水灵剑身上产生道道波纹，迅速扩散，而且愈演愈烈，不由得深深看了李元沐一眼。 只见此时李元沐难掩眼中狂喜，胜券在握的他心也在这一刻乱了。 顾辰双眼微眯，闪过一道危险的光芒，那是要对对手下手的前兆。 修仙者重在修心，而后才是元力的凝练，尤其是到了越高境界，心境更加重要，哪怕元力修为高出一线，一旦心境修为低下一截，便会被彻底压制，除非掌握有护持心境的秘法，否则根本无法匹敌，而且心境直接关系到境界的突破，心境修为提升不上去，不可能渡过越来越强的心魔，迈不过那些瓶颈，所以越是高境界的修仙者，心境修为往往越强大。 心境薄弱或者有破绽的人，是不可以站在那些人面前的，他们只一眼便可让对手心灵崩溃，就算修为还达不到那一步，心境的破绽也还是致命的，尤其是在顾辰这种人面前，因为他掌握了可以直接攻击心境的剑法——剑斥山河。 那是顾辰因满心愤怒而领悟出来的一剑，是以至情至性催发的一剑，哪怕是青阳门的太上长老青山宿，也在他这一剑下吃亏，如果此时使出这一剑，李元沐不仅仅会输了这一战，心境上还会留下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痕，此生止步不前。 顾辰握剑的手越来越紧。 李元沐完全没有注意到顾辰的神情间的变化，此时他只道是自己胜券在握，心神早已忘乎所以，只是他觉得就这样赢了顾辰，还不够，还不够…… “还不够……还不够……”李元沐呢喃细语，在狂喜之下，嘴唇翕动着，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发出声音。 第450章 紧逼 观战的许攸此时一阵心神不宁，不知为何，突然有种强烈的不祥的预感，他心知不妙，修为到了他这一步的人，每一种心灵感应都是预兆，他知道肯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下意识里便要插手这场战斗。 许攸只是踏出了一步，突然寒毛倒竖，有种被人紧紧盯上的感觉，猛然转头望去，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身影，那盯着他的目光却也没有收敛，只是慢慢地移开了，似乎并不在意被他发现。 许攸的一颗心几乎卡在嗓子眼儿，那种感觉很强烈，他意识到那目光的主人，有些艰难地低语着：“掌……掌门……” 许攸的目光忍不住看了被他控制住的魏晓晓一眼，此时魏晓晓还在他的控制下动弹不得，也无法发出声音，云归真人显然对他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但为何没有阻止他？ 许攸压下心头的波澜，眼睛却眯了起来，他本来是没有办法发现云归真人的存在的，刚才显然是云归真人不欲他插手，因此暗中警告了他一番。 “师兄你……到底想做什么？” 许攸发现自己已经越来越不明白云归真人了，从东阳上人不知所踪后，他便看不懂云归真人了。 顾辰终究还是没有使出剑斥山河，这一剑直接攻击心境，能够让他轻易取胜，但一想到李元沐可能从此便一蹶不振，他便下不了这个手，只是这却是他此时最好的机会，这一剑出，他必胜无疑，如果不把握这个机会，他只能另想办法。 认输？ 顾辰实在觉得这场战斗没有什么意义，他现在都已经不是昆仑弟子了。 “师兄，就算你现在也是丹元境，与我境界相仿，你也赢不了我的。”李元沐追着顾辰不断逼近，早已离原先的位置很远很远，再退下去，他们可能会直接退出这片山谷，李元沐的声音传来，“因为我对你知根知底，可是你又对我知道多少？” 顾辰皱眉，不解李元沐的意思。 “你回来之后没有见到东阳师伯吧？你知道他去哪了吗？”李元沐一下子又转换了口风，说起东阳上人来。 顾辰的心微乱，盯着李元沐，想听听看他要说什么。 “他死了。” 顾辰右脚猛一踩地面，使出踏青步，用那种生硬却又简单的动作横移开去，避过李元沐的剑，同时岚剑向斜上方撩去。 李元沐猛一侧头，一缕头发被削落，他目光微凝，盯着顾辰的剑，道：“师兄，你已经被过去束缚住了，不管是过去的人还是事，你刻意将自己的剑打造成纯钧仙剑的模样，可是它到底不是纯钧仙剑，纯钧仙剑已经不见了，就在你当守剑人的时候丢失了，你便是因此自废修为的，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们之间的差距便开始拉开了，你对纯钧仙剑念念不忘，你觉得不甘吧？” 李元沐的剑招愈发凌厉，一剑一剑如狂风骤雨，可是却没有一剑能落在顾辰身上，他的话对顾辰造成一些影响，可这影响还没有到能打乱顾辰言行的时候，而他自己的心却已先乱了，从玄光城中见到顾辰的那一刻开始，便已经乱了。 “就算你再不甘，又能怎么样？”李元沐说着说着，激动起来，“就算你回来了，又能怎么样？” 岚剑突然贴着水灵剑，朝李元沐脖子刺去，同时水灵剑也沿着岚剑的剑路，再度刺向顾辰，两把剑不约而同在对方的喉前停下，只差毫厘便有可能刺进去。 顾辰盯着李元沐，道：“你刚才说，我师傅死了，是真的吗？” 李元沐心里不舒坦，他说了那么多，以为能够乱了顾辰的心境，可是顾辰在意的，竟然只有那一句，这让他觉得，顾辰根本就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想到这里，李元沐心头杀机浮动，毫无预兆间将水灵剑往前一送，直刺顾辰咽喉，只是这一剑刺了个空，顾辰再一次硬生生地平移开去，让人意想不到。 刺了个空，李元沐紧握水灵剑，奋力一跃，在空中倒转，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形，剑尖朝下刺向顾辰脑门，一开始那种杂乱的剑法再度变得有章法了起来。 只是顾辰施展踏青步，不断变换位置，而李元沐人在半空，不断随着顾辰的动作而改变自己攻击的方向，总是难以锁定，这让他心头浮躁，水灵剑身波纹阵阵，难以平复，而他身周再起狂风，带着他在半空中滞留，一道道剑气随着气流环绕在他的身周。 没有多久，那些剑气几乎遍布全场，顾辰停了下来，抬头看着李元沐。 这些剑气分散而薄弱，自然不可能对他造成威胁，只是这些剑气与李元沐凝聚身周的强大剑气相呼应，却使得顾辰的感应受到一些影响，原本可以从李元沐剑法的走向利用踏青步来闪避，可是现在却对李元沐的剑有些难以摸透。 李元沐毕竟比他高出一个境界，顾辰没有大意，盲目变换身形有可能会让他自己撞入险地，想到这里，他便停了下来，以不变应万变。 只是顾辰这一停下来，那些分散而薄弱的剑气便像找到了猎物，猛然朝他聚集过来，那些剑气凝聚在一起，威力也足够可观，但那些剑气并没有对顾辰发动攻击，而像是牢笼一样将顾辰围住，这一幕，就好像顾辰之前施展一剑封尘一样，随即，李元沐持剑冲了过来。 顾辰判断李元沐的攻击，却发现他的这一招很直接，没有多余的变化，正想往右边闪避，可是这念头刚刚出来，他还没有真正行动起来，便发现那些缠绕在自己身周的剑气发出淡淡清鸣，而李元沐刺来的一剑也有一些微微的倾斜，正是要刺向自己的右边。 “这些剑气……” “被发现了吗？不过太晚了。”李元沐暗暗得意，心里对自己运用出来的这一招式十分满意，“对于一些善战的人，有时候身体的反应会比他们的想法更快，师兄无疑就是这种人，当他产生向某一处闪避的念头时，身体其实早已凭经验和记忆做出了反应，而一旦与想法相合，这反应就会在瞬间变大，只要有反应，就会引起周遭气流异动，只要我将那种微弱的异动牢牢捕捉住，你就不可能躲得过我的这一剑。” 这一剑确实棘手，难怪这些剑气将自己包围，却没有发出攻击，一开始是为了扰乱他的判断力，之后则是为了掌握他的行动，这是对于气流的运用，被李元沐很好地与剑法联系起来，正是青风望月诀修行有成的表现。 李元沐在青风望月诀上的天赋惊人，顾辰相信，只有在李元沐手中，青风望月诀才有可能真正大放异彩，可是让他不解的是，为什么十年过去了，李元沐在青风望月诀上的修行却落下了这么多？ 没有时间去想，李元沐的攻击越来越近，可是不管顾辰怎么行动，都会被李元沐掌握。 说时迟那时快，他突然迅速地迎向李元沐，朝他冲去，速度越来越快。 见此，李元沐的脸色却是变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本来就不大，此时相向而来，速度都是极快，尤其是顾辰，全身心高度集中，快速冲来，那动作变得容易判断了，却也因为速度太快，隐隐超出李元沐的掌握极限，这一剑什么时候出，什么时候变，都让他觉得变得困难起来，如果时机掌握得不好，只怕他与顾辰会两败俱伤。 第451章 胜负 随着两人距离的拉近，顾辰的速度丝毫没有减慢，让李元沐的压力倍增，距离这么近，如果顾辰突然变招，他也反应不及，尤其是现在完全不知道顾辰会怎么做，李元沐脑海转得飞快，得出了多种可能之后反而更加苦恼。 在这种情况下，不管是李元沐还是顾辰，面临的情况应该都是一样的，只是顾辰那种不顾一切冲来的架势让李元沐的意志动摇，在他不经意间，前冲之势微缓，似乎正准备变招，当他发现自己的锐意不再的时候，与顾辰已是近在咫尺，这个时候顾辰已经读出了他的动作，他慢了一步。 这一步，便决定了结果。 只是李元沐不想输，他等了这么多年，也追了这么多年，顾辰一直都走在他的前面，压在他的心头，好不容易顾辰从高处狠狠跌下，他如愿以偿取代顾辰成为昆仑道子，正是风光无两、前途无可限量之时，但这时顾辰回来了。 “我不能输！” 李元沐只有这个想法，神识微动，在顷刻间传话给顾辰。 “我亲眼看见，东阳师伯的魂牌裂开了。” 顾辰的手颤了一下，李元沐趁机一个回转落地，迅速与顾辰拉近距离，眼中有电芒一闪而过，他的左手按在顾辰胸前，露出了胜利的笑容，声音传出，道：“引雷！” 周遭的天地灵气，随着李元沐外放的元力而动，变得紊乱，却聚集在一起，凝成一股势，这股势成为最好的标靶，唤下雷光。 青天白日，一道惊雷从东北边倾斜而来，落到山谷中来，击断了许多棵拦路的大树，在那些大树断开，天火将燃之时，狠狠击在顾辰身上。 十年前少年举剑，由天引下雷光劈在自己身上的一幕，在这一刻重演、重叠，雷光依然是劈在顾辰身上，却不是由顾辰主动引发，引来这道雷光的，是李元沐。 一众昆仑弟子的目光都聚集在李元沐身上，那原本只聚焦在顾辰身上的目光，终于分出了一部分落在李元沐身上，他们这才后知后觉，有一个一直被他们记住却又忽略了的事实，现如今的昆仑道子不再是顾辰，而是李元沐。 “李师兄赢了！”蔡兴很兴奋，当先喊起来，同时瞥了身边的吴眺一眼，“就跟我说的一样。” 吴眺没有理他，怔怔看着场中。 顾辰没有倒下，没有像十年前一样在雷光中倒地，这多少令他松了一口气，只是渐渐的，在山谷中有几棵树着起了火的同时，有人感觉到不对劲。 顾辰站在那里良久没有动静，身上却一点儿伤也没有。 在顾辰的身上，绕着一道道紫色的雷弧，十分微弱，却以迅疾的速度在他身上游走，顾辰细细地感受着，只觉得这雷弧就跟体内的元力一样，可以自如控制，而且雷弧所过之处总能让他感到舒坦，体内元力因为那雷弧的刺激，运转得更快。 这种感受顾辰从未有过，忍不住细细琢磨，一时竟忘了他正跟李元沐交手。 没有人知道，此时在一边观战的许攸一身僵硬，脸上充满了不敢置信之色，隐藏在那不敢置信神色之下的，还有无尽的贪婪和不甘。 “原来是这样……”顾辰像是明白了什么般，喃喃自语道。 李元沐在发现顾辰毫发无伤的时候也是愣了下，当看到顾辰身上爬上了紫色的雷弧，他瞪大了眼睛，很快脸上再无得色，目光随之黯淡。 “怎么可能？” 声音将顾辰拉回了现实，他看向李元沐，之前的些许疑惑现在全都明白了，道：“你改修了紫霄雷诀，因此青风望月诀才会进境缓慢，紫霄雷诀不适合你，放弃自己最擅长的功法来修行这部雷法，不值得。” 李元沐显然没有听进顾辰这番话，盯着顾辰出神，轻轻道：“雷法对你没用，你修成了紫雷仙躯吗？” 顾辰点头。 “怎么可能？紫雷仙躯的功行路线，明明就是错的。” “你为什么不反过来想想？”顾辰摇头道，“说不定紫雷仙躯的功行路线图才是正确的，说不定那才是我们真正应该有的经脉，以前的仙法现在的人修行不了，可是修行现如今的功法的人，却成不了仙。” “紫雷仙躯的功行路线图才是正确的，这样一来……这样一来……” 李元沐心神大乱，喃喃自语，声音越来越低，他说不出来，那是一个细思极恐的答案，那是一个恐怖的念头。 顾辰淡淡道：“这样一来，也就说明了，现如今我们的修行功法很可能都是错的。” 从一开始就走上了错路，自然就登不了仙，李元沐晃了晃，勉强站直。 顾辰道：“这场战斗，是你赢了，好好保持你胜利者的姿态。” 说完，顾辰便走了。 见顾辰不仅毫发无伤，而且还能行走无碍，山谷中沸腾了。 “顾师兄一点儿事也没有，明明正面被雷光劈中，这怎么可能？” “是啊，山谷都着火了，对了，快灭火！” “那道雷光只是震慑吗？” “李师兄手下留情，没有对顾师兄下手。” 越来越多的人，倾向于认为是李元沐手下留情，顾辰还没有走远，这些话听得一清二楚，但他脚步从容，不疾不徐，这一切似乎都与他无关。 “你什么意思？”李元沐追了上来，怒道，“施舍我吗？赢的人是……” “李师弟！我们之间的这场战斗根本就没有意义，谁胜谁负都无所谓，从我当初下山开始，便已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路。”顾辰打断李元沐的话，转过身来面对着他，带着一丝落寞轻轻道，“再也回不来了。” 李元沐一愣，猛然明白过来顾辰的意思，心里突然有些什么东西轰塌而下，道：“顾师兄……” “李师弟。”顾辰微微一笑，抱拳道，“后会有期。” 顾辰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元沐在那里站了许久，他的身影落寞而孤单，手中的水灵剑剧烈波动着，一直就没有静下来过，看着顾辰越走越远，远得几乎要看不见，他只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离自己远去。 从今天开始，彻底地对那位顾师兄说再见了，从此昆仑再无顾辰。 “掌门师伯，为什么？” 李元沐不明白为什么云归真人会做出这样的一个决定，原本担心云归真人会让顾辰回来的他，现在却接受不了云归真人让顾辰离去的事实，他的心情很矛盾。 原本以为修行了紫霄雷诀之后，结合他的青风望月诀，风雷合璧，一定可以轻易击败顾辰，可是在自己还比顾辰高出一个境界的情况下，他输了，输得很彻底，面对修成了紫雷仙躯的顾辰，李元沐的雷法根本一筹莫展。 这十年来，自己的努力，算什么？ 这场胜利，是他想要的，可又不是他想要的。 紊乱的元力四散，李元沐嘴角溢血，身上那剧烈波动的元力再度归于平缓，他长长叹了一口气，这瞬间少去了很多压力。 他辛辛苦苦结成的内丹，碎了。 这意味着，他从丹元境跌回到了一元境。 这其中有他控制不住的缘故，也有他有意顺从的缘故，在碎丹的同时，他也散掉了紫霄雷诀的大部分修为。 第452章 异人 许攸站在山谷边缘，将李元沐的变化看在眼里，脸色阴沉，当年拜托云归真人将顾辰化为李元沐的劫，以夺顾辰的机缘造化，现如今看来，劫真的成了劫。 可是如果当初顾辰一蹶不振，劫就不是劫，而是造化，谁又能想到一个自废经脉的人，竟然还能有重塑经脉这等逆天机缘，重新走回到这条仙路上来，而且还修成了仙躯。 许攸起了贪念，却又不敢妄动，因为他知道背后有云归真人在窥伺，不过他也很好奇，在知道顾辰修成了仙躯之后，云归真人是不是还舍得放顾辰走？ 他能不能忍得住？又会做些什么？ …… …… 魏晓晓走上前来，已经看不到顾辰，看了李元沐一眼，轻轻唤道：“师兄……” 看李元沐没有什么反应，又道：“你赢了。” “我赢了吗？”李元沐讷讷道，“可是，这不是胜利者应该有的心情。” 如今的李元沐，境界下跌，但正因此，修为反而得以稳固，给人的感觉更加莫测高深，但同样的，顾辰的形象也在他心头变得越来越高大，那道身影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让他只能追赶，却永远也追不上，他不甘。 “师兄见过掌门了。”李元沐知道魏晓晓想要问什么，直接说道，“掌门已经做了决定，从现在开始，师兄不再是昆仑弟子。” “这……这样啊……”魏晓晓有些落寞和失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确定结果之后，她发现自己竟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沉默了一下，才道，“不知道师兄会去哪里？” “去哪里都再跟我们没有关系，但只要他还走在这条路上，我们就一定会再见面。”李元沐重重地道，暗暗发誓，下一次见面一定要打败顾辰，想到顾辰与青阳门的关系，他又道，“说不定因为立场不同，我们还很有可能会成为敌人。” 魏晓晓一惊，道：“应该不会吧？” 李元沐没有说话。 会不会呢？ 谁知道呢？ …… …… 顾辰没有回玄光城，他觉得城里太嘈杂了，还不如城外来得安静，走到再看不到昆仑所在的山谷才停下来，这时他来到了一座青山脚下。 青山巍峨高大，只是林木缺少，山腰以上尽是土石砂砾，看起来十分寒酸，山下是一处湖泊，湖水清澈见底，湖边一排树木站立，还有花草装饰，相比起山腰之上，环境反而不错，但这一带也早已没有人家。 顾辰在此歇脚，倒是落得安静，只是他的心却静不下来，脑海中回想着李元沐所说的话，随手拿起一块石头扔到湖面上，“噗通”一声，激起水花，一道道波纹扩散开去，就好像李元沐的水灵剑一样。 “师傅，你真的死了吗？” 顾辰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哪怕李元沐言之凿凿，但他无法就这样接受东阳上人已死的事实。 昆仑的魂牌就跟青阳门的魂灯是一样的，里面蕴藏着修仙者一记魂息，寄宿在魂牌上，与修仙者神魂本属同源，再远的距离也可以相互呼应，通过魂牌上的光泽可以看出修仙者的境况，若是魂牌被毁，证明修仙者凶多吉少。 顾辰看着湖面上的涟漪，随着自己扔下的石头，激起了一道又一道，好像永远也静不下来，永远也停不下来一样，他的思绪越飘越远。 李元沐为了取胜而不择手段，当时很有可能是故意以这番话来乱顾辰心境的，可是万一李元沐说的是实话呢？既是实话，又能打乱顾辰心境，对李元沐来说是一举两得，顾辰突然有些后悔刚才离开的时候没有再追问李元沐这一件事，现在很想回去再问问看。 岚剑突然出鞘，剑尖后指，顾辰看着湖面那始终静不下来的涟漪，拿剑的右手却稳妥十足，正好停在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一个黑衣男人双眼之前。 黑衣男人吓了一跳，动弹不得。 “一块石头激起的浪花虽然大，但不可能无穷无尽，虽然借助扩散的涟漪可以乱人心境，但刻意做作的痕迹太过明显，反而暴露了自己。”顾辰慢慢转身，看着这个黑衣男人，这是一个他不认识的人，而且这个黑衣男人身上并没有生人那种气息，可是又不是鬼物，顾辰忍不住皱眉道，“你是什么人？” 黑衣男人不发一言，小心翼翼地往后退，顾辰皱眉，小心戒备着，却没有跟着上前，以不变应万变。 顾辰身后，那不断产生涟漪的湖面上，无声无息间钻出来一条巨大的白蛇，这条白蛇从那涟漪之中现身，那庞大的身躯从湖里钻出来，可是却没有引发一点点动静，就好像它只是一个虚像，并不具备实体一样，甚至没有影子。 白蛇刚一出现，便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毒牙，朝顾辰咬去。 它的一举一动全然没有引发任何动静，让人察觉不到，就在那黑衣男人嘴角露出一丝笑，以为自己得逞的时候，只见顾辰轻轻一跃，白蛇的血盆大口直咬到地面上来，而顾辰落下来，正好站在白蛇头上，岚剑狠狠刺了下去。 岚剑刺了个结实，表明这条白蛇并不是假的。 “小聪明而已。”顾辰冷笑起来，“借助我扔下的石头引发湖泊陷阱，自己先现身向我攻击，被我察觉后利用动作引发我的警觉，真正的攻击却是来自湖底的白蛇，这条白蛇与湖浑然一体，是湖化成的蛇？还是蛇化成的湖？” 顾辰观察着，被他一剑刺入脑袋，这条白蛇并没有死，伤口处也没有血，只是多出一个洞来，让顾辰看得啧啧称奇。 “那波纹是由我自己的行为引发的，很自然，所以不会引发我的警觉，利用涟漪道道吸引我的注意力，悄无声息将我的神识吸引过去，不断吞噬，这样一来，我的神识派不上用场，一旦白蛇出现在我身后，因为全然没有发出动静，所以不会被我察觉，可以将我一口吞下，果然是精心准备的陷阱，如果换了另一个人，可能就真的着了你的道。” 顾辰看着白蛇一动不动，毫无生机，从白蛇脑袋上跳下来，朝那黑衣男人走去，道：“很可惜，我的神识不是普通的神识，而是剑识，你的花招在我面前没用，现在可以说了吧，你到底是什么人？” 黑衣男人又往后退了一步，这一步没有落到地面上，只见他整个人完全沉入了地里，又或者该说融入了地里，好像与大地长在一起一样。 顾辰突然脸色微变，猛地跳了起来，只见在他原来站的地方由下而上冒出一道道尖刺，如果不是他察觉得快并躲开，只怕此时已经被刺成了刺猬。 顾辰站在半空中，不再轻易落地，这种神通防不胜防，他需要小心一点，很快他便发现，那从地面冒出来的刺虽多，又细又长，可是全部加起来的大小与原先黑衣男人的体积相仿，这意识着那黑衣男人的身体有多大，融入地里的部分有多少，能够召唤从地底冒上来的尖刺就有多少。 尖刺只是一种形态，顾辰思考一番，觉得或许还不仅仅只有刺这种形状而已。 “有意思。” 不管这个黑衣男人到底是谁，这般手段已经引起了顾辰的兴趣，他猛地扑向地面。 顾辰的速度很快，而且行动让人意想不到，直到他落到地面上来，黑衣男人也没有反应过来，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顾辰已是一跃又跳了起来，离开了原来的位置，直到顾辰离开后，那里才冒出尖刺来。 “虽然神通不凡，可是没能攻击到人便没有意义。” 第453章 秘法 黑衣男人的这种招数极为玄妙，同时也特别少见，攻击的路数被隐藏在地底深处，很不容易防御，只有感知能力很强，行动又极其敏捷的人才能堪堪避过，但也没有办法保证每次都不被伤到。 顾辰凭借他特殊的神识还有过人的行动能力，每次都能避开黑衣男人的攻击，接连几次之后他便发现，这些尖刺合起来的体积虽然与那黑衣男人融入地底的身体相对应，可是那黑衣男人却没有办法整个人融入地里，必得留一部分在地面上才行，脑袋便是其中之一。 发现这一点，顾辰马上冲向黑衣男人上半身所在之处，岚剑直直刺过去。 他的动作很快，顷刻已至，刺穿黑衣男人的头颅，脸色却是微变，那种感觉并不像刺到了的样子。 只见那黑衣男人被刺中的部分变成了土石，因承受不住顾辰这一击的威力而碎裂开来，掉落在地。 顾辰猛然低头，只见那黑衣男人的脑袋出现在脚下，除了脑袋以外，身体其他的部分都已融入地底。 他脸色一变，猛然施展踏青步，硬生生往右边平移开去，几乎同时，自他站立之处，由地底冒出的尖刺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刺了上来。 好在顾辰避得及时，不然此时必然被刺得千疮百孔，不过他也马上发现这黑衣男人的另一项能力，似乎是可以将自己的身体与周围的土石置换，这种置换毫不费力，就好像是他的天赋神通一样。 顾辰也不是省油的灯，在避开的那瞬间，在那黑衣男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握着岚剑回身横扫，剑锋所过，将那些刺上来的尖刺一刀两断。 强烈的元力波动传出，那些尖刺里充满了元力，因被顾辰破开而散出。 顾辰皱眉，觉得这黑衣男人的元力很奇怪，不像是被炼化了的样子，倒像是这世上最为精纯的天地灵气，那种纯度就连那些灵脉都比不上。 顾辰又朝那黑衣男人看去，如果那尖刺真的是他身体的一部分的话，那么此时那黑衣男人必然已经遭到重创。 可是顾辰发现到的是，那黑衣男人毫发无损站在那里，只是身上的气息弱了不少。 明明自己削断那些尖刺，竟然没能伤到黑衣男人，只是损耗了他的元力？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招数？” 顾辰满是好奇，于是跃跃欲试，想要再拿这黑衣男人来研究一番，这时那黑衣男人掉头就跑。 “等等！”顾辰举剑猛追。 那黑衣男人跑去的方向正是湖泊所在，那湖泊是他造的一处陷阱，不知道已经有多少人葬身湖中，沦为那条白蛇的食物。 原本倒在岸上的白蛇突然弓起身来，朝那黑衣男人扑去，却不是要去吃他，因为那白蛇此时并没有张开血盆大口。 顾辰眼睁睁看着那黑衣男人像是融入地里一样，融入白蛇的身体里面，只见白蛇迅速蜕变，从两侧长出双手，蛇头亦变成那黑衣男人的模样，只是那张脸要大了数倍。 “你是妖宗的人？”顾辰惊呼，紧接着却猛摇头，“不对。” 黑衣男人显然不知道顾辰在说什么，皱起眉头。 “乍一看你修行的像是妖宗的融妖系，但妖宗的融妖系要养多只妖兽，与兽共增修为，在战斗对敌时与妖兽短暂融合，大大提高自身属性，还能在短时间内得到不同能力，但此举会大大消耗妖兽的妖丹，既减慢了妖兽的成长速度，又加速了妖兽的老化。”顾辰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妖姬一行人，又看着黑衣男人道，“你的变化不同，你是真的与妖兽融为一体，你们的意志相同，或者说根本就是异体同心，与其说是融合，不如说是变成本来的模样，奇怪的法门。” 黑衣男人意外起来，没想到顾辰只是看了一眼便能将他的法门看了个大概，虽然其中还有许多不确定和不对的地方，可是能够一眼看到这种程度，这个人的眼光极毒，见识也非凡。 黑衣男人的一双蛇瞳充满了戒备，此时他立在水上，却不起波澜，那庞大的身躯在水面上自如移动，水面却毫无变化，毫无反应，好像他只是一道虚像，并不存在那里一样，随着他来到岸上，那条长长的尾巴提了起来，水面上也没有丝毫波澜。 顾辰看着这一幕，啧啧称奇，对这黑衣男人的法门更感兴趣，这种法门，他不管是在昆仑还是在青阳门中，都不曾见过。 那道蛇尾突然用力朝地面拍去。 顾辰心头一跳，明白到什么，二话不说冲天而起。 他高高飞起，一边提高高度一边不断变换方位，剑识密切注意四周动静。 那庞大的蛇尾拍在地面上，并没有激起任何反响，而是毫无阻碍地融入地底，紧接着，由地面冒出无数尖刺，追向顾辰。 那黑衣男人与白蛇融合之后，体型变大了几十倍，那蛇尾便可以追得顾辰四下逃窜。 这种时候，哪怕顾辰的感知能力再强，速度再快，也都无用，因为冒出来的尖刺太多，一整片一整片地往上戳，顾辰如果再落到地上，或者是离地面太近，马上就会被戳成马蜂窝。 “真是难缠。”顾辰一边躲避那些尖刺，一边移到黑衣男人正上方，不管他怎么融入地底，最终肯定会剩下脑袋留在外面。 就在这个时候，从那湖上，几道水柱升腾而起，旋转着扑向顾辰。 顾辰不但要躲着不知从何从下方哪里冒出来的尖刺，一边还要应付这些如同蛟龙一般腾挪半空追击着他的水柱。 “果然不错。” 那黑衣男人与白蛇融合之后，具备两者的能力，此时又居于水土之间，占尽地理优势，让顾辰一时陷入苦战。 黑衣男人的术法与妖宗的融妖系极为相似，很容易让人认错，以为他是妖宗弟子，不过他遇到的是顾辰，顾辰又与妖姬等人有旧，一开始虽然也认错，不过马上便看出来了，而正因为看出来了，让他此时兴趣盎然。 “你这术法很特别，与妖宗的融妖系很相似，但却有本质的不同，你的融合似乎更加完美，你究竟是什么来历？有这等功法的门派不可能籍籍无名，你我倒说不上有什么深仇大恨，没有必要你死我活，不如坐下来谈谈如何？” 黑衣男人冷笑，攻势不减反增。 顾辰御剑躲开，明白黑衣男人的意思，将气一提，速度更快。 “既然你不愿罢手，那我就用我的方式，正好可以看看你到底修行什么样的功法？” 顾辰在高空停下，这里是那些由地底冒出来的尖刺追不上的地方，但那几条水柱倒是如影随形。 顾辰低头看了看那片湖，只见随着水柱升腾而起，湖水浅了不少。 “水柱也有极尽，只要我再高一点，倾尽整片湖的水也够不到，不过已经用不着了，既然是水和土，就要用雷来对付。”顾辰横剑胸前，两指在剑身上滑过。 岚剑轻鸣，似在回应。 顾辰轻轻一笑，高举岚剑，一如十年前在昆仑山上。 “引雷。” 晴天霹雳，一道雷光从天而降，劈在岚剑上，而后集中在剑身上，久久不散，顾辰携着雷光迅速冲下。 那黑衣男人感觉到自身受到了威胁，尖刺和水柱拼命围了上来。 顾辰双手握剑，用尽全力挥砍下。 “雷刃。” 岚剑上集结雷电，拥有强大的杀伤力，所过之处，将那水柱与尖刺尽数破开，但是岚剑上的雷电不减反增。 在上方天空，不知何时形成一个虚空黑洞，那是在顾辰的修为远不能及的高处，里面乌黑一片，时有雷光闪过。 “吃我这一招。”一道足有一丈粗细的雷电柱从那虚空黑洞中劈下来，顾辰高举岚剑，在边缘处接住那道雷电，带着砍向下方的黑衣男人，“雷神天降！” 第454章 经脉 山谷热闹一番又归于平静，昆仑一众弟子因为顾辰的归来而带起的波澜，迅速扩散开去之后，便又渐渐静下来了，那涟漪道道最后都争相抚平了湖面。 魏晓晓独自一人站在山丘上，环顾四周之后，有些百无聊赖，一时觉得无聊得紧，这人一闲下来，脑海里便多出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十年前在昆仑山上追着顾辰拼命跑的那个天真无邪的自己，那一声声“师兄”此时不断在耳边响起。 有些刺耳！ 魏晓萌下意识里想要去找李元沐，然后才反应过来，在顾辰走远之后，李元沐马上便闭关去了，都不跟她说话，这让她有些不满地嘟起嘴来。 这片山谷像是刻意地保持着安静，掩饰着众人心中的躁动。 许攸几经犹豫之后，有意无意地接近山谷中间的那片湖。 平日里不得掌门召见，谁也不得靠近，哪怕他身为长老，也得遵守这一条，可是他的心静不下来，有些事情他想要确定，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去确定，或许是因为他也有一样的想法，此时心头有个大胆的猜想，而现在为了证实这个猜想，他尽力地掩饰自己的行踪接近。 换了平时，不管他再怎么掩饰，也逃不过云归真人的感知，可是这一次哪怕他已经走到了湖前，云归真人依然没有反应。 空荡荡的湖上，一个人也没有。 云归真人不在这里！ …… …… 施展雷神天降时，让顾辰的经脉隐隐作痛，虽然经过他的修改，这一招的威力大有提升，而且与原版的雷神天降几乎迥异，只是目前还无法完全与顾辰重塑的经脉相适应，毕竟修改雷神天降，与之前修改那些基础武技是完全不同的。 以顾辰如今的元力品质，如果因为功行路线与经脉不符而导致反噬，后果是极为可怕的，过去只是修改了雷神天降的功行路线，可是顾辰一直没有机会施展，也可以说是不敢施展，毕竟一旦稍有差池，代价是无法承受的。 不过现在，顾辰却在冒险。 这种冒险一方面是因为他遇到了强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突然得到的底气。 这个底气便是他的紫雷仙躯。 之前修炼紫雷仙躯时，只是以为这功法可以淬炼己身，让身体变得更强，让元力的运行速度更快，不过今天与李元沐一战，承受李元沐施展的紫霄雷诀后，顾辰发现到紫雷仙躯的其他奥秘。 此时沐浴在这雷光电弧中，他感受着自身恐怖的恢复能力，难压心头骇然，虽然施展雷神天降让元力反噬，给经脉造成极大的损伤，可是这种损伤在这雷光中迅速回复，就好像不曾出现过，如果不是那经脉反复受损又反复修复，那种隐隐作痛的感觉一直都在，顾辰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已经将雷神天降修改完成了。 不仅如此，顾辰还发现他的元力几乎没有减少，在这雷光中迅速补全，雷神天降是很耗元力的强大杀招，引来九天之雷诛敌，可是这九天之雷却又在瞬间将施展这一招时的损耗迅速补全，让顾辰短时间内又恢复到了最佳状态。 天从而降的雷光如柱，速度惊人，来势汹汹，根本没有办法躲避，那黑衣男人此时脸上露出极大的恐惧，全身缩在一起，用那蛇躯将自己护住，然后便被雷光吞噬进去。 雷光中，顾辰瞪大了眼睛，满是难以置信之色，那黑衣男人一身的经脉尽数展现在他的眼前，功行路线一览无余，清清楚楚。 虽说早已知道雷神天降这一招不仅拥有强大的杀伤力，而且那雷光对人体经脉中的元力极为敏感，不仅可以捕捉吞噬，还可以将那种功行路线展现出来，经验独到者只要一看，马上便可以知道对手的功法秘密，但眼前的景象还是过于壮观。 只是，让顾辰吃惊的并不是雷神天降的这一特性，他心境超然，再离奇的事情也无法让他改变颜色，却被眼前这一幕惊到了，因为在那雷光中，黑衣男人与那白蛇之躯的经脉完美地连结在一起，元力在其中畅行，毫无阻碍，仿佛他本来的经脉就应该是如此。 “这怎么可能？” 人和妖的经脉是不同的，其中人与人之间的经脉不会完全相同，但也是大同小异，而妖与妖的经脉差别就很大，不同妖类，自身的经脉就不一样。 一般来说，一部功法在修行的时候照顾不到经脉的方方面面，一旦经脉走势与功法不相吻合，两者存在冲突，自然难以寸进，勉强修行甚至可能会伤及己身，自毁前路，所以在挑选功法的时候都会很谨慎。 但哪怕是资质再好的修仙者，自身的经脉也可能会存在不足之处，对于上好的功法虽然可以修行，但却没有办法发挥出全部的威力，这时候便有后天经脉的出现。 所谓后天经脉，便是体内本来的经脉有缺，无法与功法吻合，因此利用功法特性，再花大心血炼制重宝，外可御敌，内可模拟经脉，化为拟脉，据顾辰所知，艾玲送给许慕姗的洗月绫便是这一类的重宝，但凡此类宝物，均是可遇而不可求。 通过拟脉，将体内经脉补充完整，可以真正发挥出功法的威力，以前顾辰还不知道此类宝物，可是随着他自身经脉的重塑还有对仙路断绝真相的怀疑，有意往这方面去想，发现其实除了他之外，还有不少人有同样的怀疑，甚至有些人已经想出了对策。 可惜拟脉终究只是拟脉，没有办法在体内长存，对身体负担也是很大，但眼前这黑衣男人不知是何来历，竟然掌握了这样一门秘术，能够将体内经脉改头换面。 这种改变，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增加或减少一条经脉，而是大幅度地更改，让经脉完全面目全非，人体的经脉与妖类的经脉完美融合在一起，相辅相成，而又互不影响，能够集合两者的不同特性，同时发挥出双方的长处来。 顾辰眼中大放异彩，呼吸都急促起来，他有些激动，这对他来说是很少见的事情。 他一直都在怀疑，仙路之所以断绝，是因为天道暗中改变了人的经脉，让原本可以成仙的经脉越来越不完整，如此一来自然修行不了曾经那些仙法，也就成不了仙，但少了经脉的那些修仙者有天纵之资，又不甘只当凡人，于是开始修改甚至新创功法，以令残缺的经脉能够继续修行。 那些人渐渐强大起来，可是却已经偏离了仙路，再加上天道还在对人体经脉潜移默化，一代又一代下来，旧有的功法已被修改得面目全非，那些修改不了的如今也修行不了，成了废篇，甚至一度被人以为是传承出了差错，在这种不断适应和自以为是中，离仙路越来越远。 这黑衣男人手上掌握了世间修仙者梦寐以求的法门，这法门存在着重现仙古仙脉的可能性，这让顾辰心头火热，换成了任何一个人，只要稍稍了解一些内情的，此时肯定不会愿意放过这大好机缘。 第455章 遇袭 只是眼下，这大好机缘很有可能会毁在顾辰手中，因为这不知来历的黑衣男人在这雷光中失去了抵抗能力，他似乎受到这天雷极大的克制，更别说这招雷神天降经过顾辰修改之后，发挥出来的威力更加强大。 顾辰也不由得暗急，他对雷神天降的修改还不够完美，无法做到收放由心，一经发招只能全力施为，眼下看着那黑衣男人就要被湮灭在这雷光之中，随着那经脉的交叠似乎也要失去，顾辰一咬牙，人在半空，却是高举岚剑，剑尖指着那处遥远的虚空。 天雷仿佛震怒，却是朝顾辰倾泻而来，那道雷光之柱出现了一丝偏移。 这丝偏移虽然不大，可是却让那黑衣男人压力大减，雷光中他的身影微颤，那目光落到顾辰身上。 “修行不易，我只能做到这一步，至于你能不能逃出去，就看你自己的能耐了。” 顾辰的声音传来，随后便被淹没在了雷光之中。 那黑衣男人目光微闪，庞大的身躯分离，与白蛇之躯分开来，只见白蛇嘶吼，在那雷光中盘成一圈将黑衣男人缠绕在里面，为他挡住了雷光，然后便一动不动。 这一带的雷光如瀑，久久不息，不管是顾辰还是那个黑衣男人，此时都没有了反应，也不知道情形如何了，而这里的动静而惊动了远近的人群，雷光的浩荡和阳刚，驱散了远近的阴邪鬼气，还了这一片天地朗朗晴空。 玄光城中，众多修仙者纷纷走了出来，看到那道自九天落下的雷光，感觉着天地间的阴气、鬼气几乎已经被驱散一空，他们惊骇良久，有人已经循着那道雷光，朝城外飞去，只是最终只是落在城墙上，却不敢靠近。 天雷滚滚，本身就充满了威严，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他们只恐自己的贸然接近冒犯了哪位前辈，可是却又充满了好奇，想要去一探究竟。 联想到今天城中发生的事情，惊叹之中掺杂着不少这样的声音。 “昆仑现世，鬼宗皆惊，能有这段驭雷手段的，除了昆仑之外，再无其他。” “果然，在如今面对此等天地浩劫，只有在昆仑的带领下，我们才有望度过，看青阳门、阴女教，那些门派到了现在也都只顾着自己的利益，如今昆仑现世，他们也应该要收敛了。” 原本众人因为青阳门传出迁址一事而聚集观望，现在又因为昆仑现世而摇摆不定，在他们心里，昆仑到底拥有着第一仙门的名头，虽然销声匿迹十年，早已时移世易，只是说到昆仑二字，还是占据了心头重要的位置，加上受到眼前景象的震撼，让他们对于十年前这个第一仙门的崇敬之意更加强烈。 这股崇敬让他们只能远观，不敢靠近，生怕冒犯，让他们中的大多数暗暗下定决心，就等有朝一日昆仑振臂一呼，而他们群起响应，追随昆仑的脚步。 只是玄光城中人数众多，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秉持着一样的念头，有人观望，驻足不前，自然也有人好奇，想要去一探究竟，最终还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朝那道雷光飞去。 昆仑所在的山谷中，一众昆仑弟子都远远地看着那道雷光，从那雷光中他们能够感觉到熟悉的气息，那是昆仑的雷光特有的气息。 李元沐已经闭关，魏晓晓正无聊，看着这道雷光，便不管不顾地想要前去一探。 “站住。” 听到声音，魏晓晓老老实实停下，转身行礼道：“师傅。” 云霓望着那道雷光，轻轻道：“此是门中师长修行所致，你们不得前去打扰。” 云霓已经发话，魏晓晓哪怕再好奇，也不敢任性前往，只得老老实实应是，她都如此，其他人自然更加不敢违抗。 云霓突然朝玄光城的方向望了眼，美目中闪过一丝愠怒，声音冷淡，道：“你等结成昆仑剑阵，将想要接近那边的外人尽皆拦阻在外，不得让他们靠近。” “是。” 差使了那些后辈，云霓脸色却显得凝重，那道雷光声势虽大，可是在她这等修为的人眼中，却能看出后力不足，使出这一招雷神天降的，绝对不是昆仑的师长，可是那些弟子却又没有足够的实力能够驭使这种程度的雷法。 云霓想到了顾辰，在她看来，只有顾辰才有可能做到。 只是顾辰为什么会使出这一招雷神天降？ 刚刚她特地闯入山谷中心去找云归真人，却发现云归真人并不在那处湖泊中，长老许攸也已经不在山谷中，他们会去了哪里？ 云霓心头有些猜测，这些猜测让她脸色阴沉，将一众昆仑弟子吩咐下去，她便动身前往。 雷光持续良久，慢慢消逝，顾辰全身沐浴雷光，落到地上，脚一个不稳，全身扭曲着摔在地上，一阵龇牙咧嘴。 雷神天降的雷光终究奈何不了他，紫雷仙躯得到淬炼，更进一步，只是那雷光实在太过强烈，虽然没有伤到他，但还是让他全身麻痹。 顾辰没有顾着自己，连忙朝那黑衣男人所在的地方看去，顿时一愣，只见那条白蛇蜷曲着，已经化成了土石，表面充满了裂痕，黑衣男人已经不在那里。 顾辰神识扫过去，只见那白蛇之躯一接触到顾辰的神识，其上的裂痕迅速扩大蔓延，然后成了一地碎片，里面空空如也。 那黑衣男人并不在里面。 “逃走了吗？”顾辰喃喃着，有些可惜，可又是松了一口气，那黑衣男人只要还活着，他掌握的法门便还有现世的一天，顾辰苦笑了一下，觉得自己似乎总是要与老天、雷电过不去。 不过他此时体内元力充沛，隐隐摸到了丹元境的门槛，只等契机一到，便可以凝元化丹，迈入丹元境。 顾辰不由得抬头看着天空，那里虚空渐渐抚平隐没，雷电消散，晴空万里。 如果可以引动雷电来修炼，他的修行速度可以达到一个恐怖的境地，不过这种念头只能是想想，这种修行方法对他确实有用，只是难以长久，刚才就是因为他身体里的雷电之力饱和，无法再吸收，才会导致全身麻痹，要是那道雷光再持续更久一点，只怕他也要有危险。 顾辰不由得细细思量，这紫雷仙躯可以利用雷电来修行，而且一旦激发紫雷仙躯，他的元力便会增加雷电属性，原本的剑型凌厉，再加上雷电属性，威力绝对更加惊人，施展各种法门来，一定可以起到令人震惊的效果。 而且附上雷电属性的还不止他的元力，还有他的神识，他的神识附上雷电属性后，变得更加敏感。 顾辰有意激发下，突然全身绷紧，他察觉到有人躲在暗中窥探，那人离他并不远，而且不像是刚刚才到来的样子。 那人修为极高，哪怕顾辰不动声色，他也发现自己行踪暴露，从暗中一闪而出，朝顾辰一剑刺来。 这一剑平平无奇，但是目标明确，那动作干脆利落，出手刁钻狠辣，明明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剑，却几乎封住了顾辰所有能够躲闪的方向。 顾辰微惊，深觉这一剑颇有青阳子那种大道至简的意境。 他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知道来人修为远在自己之上，岚剑握在手中，瞬间激发紫雷仙躯，全身沐浴雷电。 第456章 来援 紫雷仙躯，一直被当成是错误并且无法修行的功法，在昆仑留存至今，虽然一度被认为那种功行路线全都是错误的，但却依然在紫霄雷诀中占据着极为重要的地位，甚至可以说是紫霄雷诀的核心。 过去顾辰曾经疑惑过，可是疑惑归疑惑，他的修为、见识远没有足够到让他可以明悉其中真相的程度，随着这十年里的各种际遇，却又让他与紫雷仙躯绑在了一起。 修成了紫雷仙躯，究竟代表了什么，哪怕是现在，顾辰也不知道，因为从来没有人成功过，而且直到今天，他才陆续发现到紫雷仙躯的种种妙用，这其中还有更多玄妙，可以说是蕴藏有成仙之秘。 或许便是因为如此，所以才会被人盯上。 …… …… 云霓一路风驰电掣，速度极快，没有多久便来到了雷光落处，在那附近落下，一众昆仑弟子已经分散开去，将那些从玄光城中赶来的人，还有从四面八方被这里的动静吸引过来的人都给拦下，不让他们再靠近一步，这样一来似乎也坐实了那些人原本的猜测。 云霓目光一闪，突然朝着一侧的树林奔去，留下一道道残影，仿若电光火石，一下子便追到了一个隐匿在树林中的黑影，天虹剑在她的手中像是活过来一样，有如缎带一般将那人包围在中间。 那人竟也没有多少对抗的念头，看了看那如蛇蜷曲着将他包围起来的天虹剑，又将目光转向云霓。 “他不知所踪，生死未卜，你们本是同门，就算有再大的恩怨也该放下，如今你竟然还想对他的弟子下手！” 云霓俏脸生寒，对眼前之人失望透顶，满腔的怒火让天虹剑剧烈颤抖。 许攸苦笑，连连摆手道：“云霓，我和你一样，也才刚到。” 云霓冷冷盯着许攸，并没有马上相信他的话。 “我没有必要骗你，我确实有向对顾辰下手的念头，可是我没做。”许攸有些无奈，也知道他说这句话可信力不足，但云霓生气的样子让他有些慌张，“顾辰太出色了，却又已经不是昆仑的弟子，他的身影不能永远挡在沐儿的前面，我有这个动机，可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想对顾辰下手的不止我一个，想想仙体的奥秘，对什么样的人诱惑最大？又有多少人能够抵得住这样的诱惑？” 话里话外都在影射着一个人，而云霓也很快想到了这个人，先是脸色一变，而后惊呼出声，摇头道：“这不可能！” “这没什么不可能，走到他这一步的人，心里会想些什么并不难猜，谁又能想到顾辰修成了紫雷仙躯呢？”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惊响传来，两个人都为之一震。 许攸道：“这种情况下，还有谁能对他出手？” 云霓已经顾不得与许攸说话，一闪身追了过去，许攸紧紧跟在身后，目光闪动，考虑着等一下自己应该要有的所作所为。 …… …… 祭起了紫雷仙躯，顾辰全身的元力运转速度大大加快，那种速度实在是不可思议，他从来没有想过，在一元境这种境界里，竟然能够将元力控制到这种程度，在全身畅行无阻，不仅如此，还让他的招式威力大大提升。 只是他还没有适应这种提升，也没有来得及将他的招式完全发挥出来，出剑之人的修为比他高出了太多太多，他根本没有机会出手。 这一剑突破了他的层层防御，刺穿了他的胸腔，从剑身上激荡出强大的元力，又像是剑气，直接在顾辰的体内爆发，摧残着他的身体。 顾辰闷哼一声，连连后退，可是他一退，那人也随之前进，那一剑始终刺入他的胸膛，没有离开分寸，也没有脱离来人之手，激发出来的剑气在顾辰的体内肆虐。 这人到底是谁？ 明明只是略低着头，也没有刻意地隐藏形迹，可是不管顾辰用的是眼睛还是神识，依然没能看清楚来人的真面目。 顾辰只觉得浑身无力，原本想要施展开来的招式无力施展，尽被这一剑断去了后势，这人好像很了解昆仑的剑法功法，这平平无奇的一剑，也是绝无仅有的一剑，竟然就让他学过的那些昆仑剑法都无力施展，都被压制下来，哪怕他已经经过了修改，还是没能施展如意。 踏青步飞快地变换着步法，顾辰以出人意料的身法想要尽可能地躲过这一剑，他的踏青步早已炉火纯青，而且经过他的修改之后，与昆仑派基本身法踏青步有着天壤之别。 可是来人对踏青步也极为熟悉，不管顾辰怎么变换身形，那人依然如影随形，轻易而又刻意地与顾辰保持着同调。 顾辰咬牙坚持，身法的变换速度越来越快，双脚交替着，快到了肉眼也跟不上的地步。 那人轻咦一声，发现剑尖脱离了些许，他竟然有些跟不上顾辰的动作。 此时顾辰的身法，慢慢地超脱踏青步，隐隐踏出了另外一种步法，那是另外一种更加高深的身法。 他眼睛微眯，神识浩荡，将顾辰此时施展的身法的每一步都记在脑海之中，哪怕顾辰的动作再快，那一举一动依然没能逃过他神识的捕捉，渐渐地他竟然露出了惊容。 顾辰的身法随着尽力施展而愈发完善，那每一步从原本踏在地面，渐渐地如同踏在虚空中，从有迹可遁变成了无踪可查，好像完全消失了一样，可是顾辰明明就还在他的面前，甚至身形都没有移动半分，可是偏偏那一剑却愈发脱离顾辰的身体，直到完全离开。 在剑尖即将离开顾辰体内的时候，来人突然激发剑上剑气，那剑气涌入顾辰经脉中，哪怕是顾辰的剑型元力凌厉坚锐，依然在那些元力的冲击下而土崩瓦解，溃散开来，而后顾辰的经脉再次遭受毁灭性的灾难。 出手之人的修为太强了，强到让顾辰连稍加抵抗都做不到，体内的经脉寸寸碎断，很快就被毁了一半，熟悉的痛苦再次袭来，顾辰的修为一落千丈。 可是他到底还是脱离了来人的攻击，让那把剑从自己的体内脱离，后退了丈许，盯着那人。 虽然无法看清那人的真面目，可是对方的神态却让顾辰清晰地捕捉到，那双眼中满是疑惑，没有乘势追击，而是在回味着顾辰刚刚的身法，只觉得奇怪，显然那种身法，他从来不曾见到过。 顾辰仿佛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摇头道：“你学不来的。” 那人双眼微眯，眼中闪动着危险的光芒，那光芒中隐着杀机。 顾辰眉头微皱，强烈的危机感将他笼罩，可是让他有些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感觉到这人有多强的杀意，只是这个想法刚刚浮现，那人便突然出现在身前，一剑刺向顾辰的天灵。 这一剑顾辰避不开，可是若不避开，他势必会死在这一剑下，因为这一剑的威力根本就没有办法挡。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七彩缎带后发先至，巧之又巧地拦下了此人的攻击，云霓突然现身，一掌朝那人劈下。 后来的许攸见此吓了一跳，犹豫着该帮云霓还是帮那个人，动作慢了一步，顾辰突然化成一道紫色雷光，以惊人的速度瞬息遁去。 谁也没有追上去，此时云霓拦住了那人，而许攸则站在两人中间，一脸为难，不知道应该站在哪边。 那人突然淡淡道：“让开吧。” 第457章 选择 那声音平淡而又威严，像是强势的命令，又像是带着语重心长的劝说，让云霓不由自主地便要往旁边一让，可是她一咬牙，硬生生停在了原地，一脸的失望和怒容，连带着声音都有些沙哑。 “为什么？你……” 云霓想不通，为什么云归真人要这么做，可是在看到云归真人的时候，她猛然愣住，许攸也是满脸讶色。 此时并不是在那山谷之中，云归真人也没有刻意背对他们，那遮掩面容的手段在他们这等修为面前没有什么用处，自然也就遮不住他此时的庐山真面目。 许攸终是忍不住问道：“师兄，以你的修为，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区区十年的时间，在云归真人的身上留下了深刻的时间印记，他变老了很多，可是像他这等站到了修仙顶点的人，十年的时间算什么？ “人，终会老的，修仙者也是人。” 云归真人语气平淡，像是对此一点儿也不在意，可是若是不在意，为什么这些日子来总以背影示人？ 他显然是不想多说，但能够让他在十年里变化这么多，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可这十年间他们都躲入了昆仑小秘境中，可以说是朝夕为伴，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云归真人的变化。 满心惊愕，也只是一闪而过，云霓稍稍左移，却是将云归真人与许攸都给拦住了，看到她这样的动作，许攸暗暗苦笑，知道云霓对他还有防备，只得暂且先将对云归真人的疑惑压了下来，将思绪放在眼前。 小小的动作摆明了态度，云归真人微微皱眉，目光远远望去，此时顾辰早已逃上了秃头山，速度虽然快，可是还没能逃出他的锁定，他看了许攸一眼。 云霓握紧天虹剑，银牙暗咬，如果许攸出手拦她，那她绝对不会客气，哪怕是拼命，也要突破许攸这一关，从云归真人手下保住顾辰。 许攸暗自权衡着，他虽然不愿意跟云霓动手，可是也不想放过这个除掉顾辰的好机会，如果云归真人真的要对顾辰下手，不管对他还是对李元沐来说都是是一件好事，他也乐见其成，一旦云归真人得到了顾辰身上的秘密，那他的地步也一定能水涨船高。 应该如何选择，已是显而易见，相信云归真人也是在让他做出选择，一旦他将云霓拦下，顾辰完全逃不出云归真人的掌控。 云霓微提天虹剑，如临大敌，酝酿着强力的一击。 许攸突然往后退了一步。 云霓一愣，云归真人也是意外了一下，深深看了许攸一眼。 许攸低着头，不去看两人，表明了他的态度。 他不会插手云归真人与云霓之间的争斗，既不会去阻拦云霓，也不会帮云霓对付云归真人。 云归真人嘴角微翘，明白过来许攸的小算盘，哂笑一声，朝云霓踏出一步。 只这一步，无尽剑光袭来，那剑光带着五颜六色，绚烂缤纷，随着剑光移动，本身也在变换着色彩，那色彩虽美，却晃得人头晕眼花，哪怕是神识也受到了影响。 在那剑光中，天虹剑柔软的剑身晃动着，像是一条灵蛇卷曲着身体，寻找着机会逼近，角度刁钻，又藏在剑光之中，更难判断它的动向，云霓则随着天虹剑变换着身形，那身法奇特，仿佛舞步，吸引人的心神，可是细细看去，才发现目光凝聚处皆是幻影。 作为昆仑的长老，云霓修行的既不是紫霄雷诀也不是青风望月诀，甚至她修行的并不是昆仑的功法，自从多年以前东阳上人得到一部不知来历的上古功法——霓裳曲，在还不知道那功法来历、潜能、前途的情况下，它成为了云霓的主修功法。 很多人都不认同云霓这么做，甚至连东阳上人都觉得云霓做出这样的选择太过草率，哪怕是他也不知道这功法到底值不值得修行，但云霓却是义无反顾，让人惊奇而且松了一口气的是，她似乎很适合这一门功法，修为提升很快。 云霓并未独占这门功法，只是整个昆仑除了她之外，竟是无一人能够修成，这成为了所有人心中未解的谜。 霓裳曲的招式多变、身法诡异，一曲枯荣，周遭环境会随着功法的运转而改变，修仙者的神识在曲中也会迷失，这种特性配合天虹剑，更是如虎添翼，许攸发现他的目光和神识竟然是没能离开云霓，哪怕他已经发现他所凝视的仅仅只是云霓留在曲中的一道幻影而已。 “这就是霓裳曲么？这功法我倒是看过，只是其中文段晦涩难解，有些地方似是而非，单凭解读是无法了解功法本身，只有真正修行才知妙处，但整个昆仑能修成的却只有你一人。” 云归真人赞许着点头，他的视线在云霓留下的一道道幻影上一扫而过。 “从未见你全力施为，所以也不知道这门功法能够达到哪种程度，现在看来，完全不在青风望月诀之下，奇诡程度甚至要远远超出，东阳倒是舍得，这样的功法就给了你。” 云霓暗惊，她藏身在七彩剑光中，以道道幻影来掩住身形，还不断地变换方位，可是云归真人的视线一直牢牢地锁定她，为了避开云归真人的视线，云霓有些疲于应对。 许攸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在云霓与云归真人两人之间，他选择了两不相帮，这是他的态度，却也是他的小算盘，因为他很清楚，如果云归真人真的想要对顾辰下手，云霓是绝对拦不下来的，那两个人并不在同一水平上，而他只需要作壁上观，既可以缓和与云霓的关系，又可以借助云归真人达成目的，这对他来说有利无害，只是利用了云归真人，让他心头忐忑。 好在云归真人洞悉了他的意图，却也没有多说什么，似乎并不在意，此刻他所展露出来的修为实力，确实也没有必要将许攸的小算盘往心里去。 云霓在那七彩剑光中穷尽全力，将所有剑意凝聚，一剑刺出，剑身带着炫目光芒，却敛去了所有的变化和虚招，只将威力提高到了极尽。 许攸暗暗摇头，心想两人果然不在同一个层面上，云霓到底沉不住气，太冒失了。 云归真人微微一笑，他一直在等的就是这一刻，面对那威力强大，而且还在不断强大的一剑，他不退反进，身影一分为二，分向两边，让那道剑光一时难以选择真正想要攻击的对手，而云归真人在云霓的错愕间已经站在了她的身边，往她手臂上送去一记手刀，天虹剑脱手落地。 “霓裳曲的意境在于变，以变穷其意，当你舍去诸般变化的时候，便是你惨败的时候。” 手腕处传来的疼痛就像电流一样游走全身，这只用了不到一息的时间，云霓觉得不仅手腕，连全身都难以行动自如了，四肢百骸就像被某股力量封印住了一样。 云归真人扫了许攸一眼，而后朝秃头山走去，他步履缓慢，但每一步都像是让他变换了空间，刹那远去。 云霓脸露急色，忍着疼痛便要去拾起天虹剑，想着拼着重伤也要拦下云归真人的时候，云归真人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顾辰已濒死，你如果再阻止我出手，便断去了他唯一的生机。” 第458章 瞩目 听到这句话的云霓冷静了下来，只是妙目连闪，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云归真人的话，单从云归真人对顾辰下手这一点便已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或许掌门师兄有其他的考量。 这个时候，云霓只能这么去想，云归真人执掌昆仑多年，从未曾令人失望过，长久以来的形象根深蒂固，让云霓在猜疑间还是较偏向信任的一边。 许攸有些意外地看了云霓一眼，原本以为云霓一定会拼着受创全力抵抗云归真人的钳制，可是她竟然就这么冷静下来了，这让他望着云归真人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云霓在体内力量略微消散，不再钳制住她的行动时，便招起天虹剑追了上去，许攸紧随其后。 …… …… 顾辰拖着重伤之躯直上秃头山，经脉间传来的阵阵疼痛如锥心一般，这种经脉间的伤势，直接便伤及到了修仙者的根本。 自己仿佛与经脉犯冲似的，总是伤在同样的地方，就好像是上天终于发现了他这不守常规的蝼蚁，而终于要将他那与常人迥异的经脉重新毁去一样，不断地给他降来劫难，而眼下的劫难，足以要了他的命。 只是奇怪的是，在这种情况下，顾辰并没有害怕，思及经脉的连番受挫，他只有感慨，他不怕死，当然，他还是比较希望活下去，所以不断地奔向秃头山，倒不是那座丑陋的山上有什么救命稻草，仅仅只是因为其他的路都被封死了。 每次顾辰想要往其他的地方逃，便会感觉到一股凌厉的剑气从两侧袭来，然后掠过他直直指向前方，对方有意要将他往山上引去。 修为的悬殊，让顾辰只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不过这样一来他却也略微放下心来，比起取自己性命，对方似乎有其他的目的，虽然不知道那个目的是什么，可是至少眼下性命得保。 只是顾辰暗暗苦笑，以他眼下的伤势，怕是也撑不了多久，那一剑看起来简单，可是在他体内爆发出来的威力摧枯拉朽，不仅毁去了他大半的经脉，也断去了他的生机，这生机眼下因为紫雷仙躯而勉强吊着，可是却越来越弱，如同风中残烛，烛光明灭间，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他会是谁？” 那人修为极高，在道法的刻意掩饰下，顾辰没能看清对方真容，可是哪怕对方极力掩饰，隐藏实力，依然存在些许昆仑道法的影子，而在昆仑，拥有这等修为的存在是屈指可数的，而又在此时对他出手的，那就更没有几个了。 只是不知为何，顾辰想到的，却是最不可能的那个人。 “那么想让我上山吗？”顾辰盯着山顶，山头光秃秃的，特别突出，直指着那一带的蓝天白云，更显丑陋，他拼命调动着体内元力，忍着经脉间不断传来的剧痛，加快了速度，“就如你所愿。” 再没有剑气袭来，对方显然对顾辰的合作很满意，因此不再出手。 发现这一点，让顾辰心头微感苦涩，同时还有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怒滋生，他就像一只走投无路的老鼠，静不下来，只能抱头鼠窜。 可哪怕心头再不甘，力量依然在慢慢消逝，紫雷仙躯吊着他的一口气，如果不是在雷神天降那一招吸收了大量的雷电，只怕他此时已经支撑不下去了，可哪怕如此，他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甚至有些兵力不继。 身后又有剑气逼来，对方似乎在对顾辰的速度表示不满，可是顾辰此时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哪怕那剑气袭来，将有可能斩在他身上，他也没有办法顾及了。 “到此为止了吗？” 顾辰轻声呢喃着，脑海中闪过了一道道熟悉的面孔，有东阳上人、青阳子、杨婵…… 而就在顾辰倒下的过程中，只觉周围的场景在模模糊糊中发生了改变，就好像是空间徒然产生了变换，从树林环绕的地方，突然一下子将他送到了一片荒芜之地，这里只有沙土风尘，眼中的绿意，成了远方的光景。 …… …… 就在顾辰将要倒地时，远远跟在后方的云归真人脸色为之一变，暗呼糟糕，似乎是自己高估了紫雷仙躯的能耐，所以出手终归重了些，顾辰早早便已支撑不住，如果让顾辰在这里倒下，可就达不到他的目的了。 云归真人正欲出手，突然一股土之精元从地里冒出，笼罩顾辰，眨眼便将顾辰送到了秃头山上。 这一幕远出云归真人的意料之外，反应过来的他不由得大怒，竟然有人胆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动手，插手顾辰之事，不过当看到顾辰出现在秃头山顶的身影，眼见着顾辰不支倒地，他又露出笑容来。 “是时候了。” 虽然有人插手了，不过结果倒是与他不谋而合，顾辰身上的伤不是一般人治得了的，甚至认真说起来，被他一剑斩断了根基和生机，这世上没有谁能救得了顾辰，除了顾辰自己。 所以一面说着不知何意的话，云归真人解开了身上的某道封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一道不同于元力修为与神识波动的精气神，直达天际。 这世上能够感觉到云归真人的这股精气神的人不多，从不同的地方，一个个都猛抬头，往云归真人的方向看来，但奇怪的是，身在附近的许攸和云霓却都没有任何察觉。 只见云归真人周围的空气渐渐扭曲，虚空的涟漪从一出现便迅速开始了扩散，直到空间再不成形，将云归真人包围在其中，从后方赶来的许攸和云霓不敢靠近，吃惊地看着云归真人，明明就在眼前，却完全感觉不到他的任何气机，就好像是要完全与这个世界脱离联系一样。 “不会吧？” 云霓惊呼，却不敢上前，同时四下寻找顾辰的行踪，连许攸此时也有些惊慌。 …… …… 南海长生鸟，这座漂浮在南海上的巨大岛屿，其真正的体积远比表面上看到的还要更大，那露出海面上的岛屿，仅仅只是那庞大之躯的冰山一角而已，那小小的一角上如今云雾环绕，在那云雾中缠着一道道秩序之链，将那从地底浮上来的符文一个个禁锢起来。 那云雾阻隔了外来的一切查探，也将里面的场景都给深深掩藏了起来，不让外人得知，这座长生岛一如过往，周围海域风平浪静，只是这一切都静得有些不太寻常。 毫无预兆的，整个南海沿岸海岸线不约而同发起了一场大退潮，有些地方甚至直接露出了近陆的海底风光，居于南海中心的那座会移动的岛屿迅速地浮了起来，在距离岛屿有相当距离的西方海域，有一物正慢慢浮出海面。 先是一个状似圆形的物体，仿佛大型的礁石一般浮上来，那表面凹凸不平，严格说来应该是充满了褶皱，像是看成的老人皮肤，涂上了一层暗淡的赭色。 那大小不明的异物像是随着长生岛一起慢慢上浮，在那海水之中，突然有一道强光闪现，那瞬间风云变色。 那是一个圆，圆中带圆，幽暗深邃得仿佛能够吸噬一切，在精光乍现之际，一片海浪激烈涌起，若细细看去，那巨大的双圆竟然是一只眼睛！ 一只巨大的眼睛，在海里闪着幽光，看似无神的眸光，却藏着自远古以来最强大的凶兽的独有的光芒，只是此时那只眼睛里，还有丝丝疑惑。 “怎么回事？” “玄龟！玄龟醒了！” 在云雾中传来声声惊呼，随着岛屿升起，玄龟睁开了一只眼睛，岛屿上闪现一道道秩序之链，慢慢地将玄龟又给压了下去。 在那只眼睛将要闭上之际，朝着遥远的天际射出一道充满了仇恨的怨毒光芒。 第459章 雷劫 周围虚空正在寸寸破碎，虚无向着物质发出一次次的冲击，仿佛急于要将其吞噬同化，两者有如水火不容，由此爆发出一阵阵强大无比的力量，如蚕食一般一口一口啮着空间。 云归真人似有所觉，蓦然回头，匆匆往南海的方向瞥了一眼，然后又猛然抬头，注视着那遥远的天际，像是松了一口气，严峻的神色稍稍有些放松下来，同时他又捕捉到了从遥远不知处投来的一道道目光，心头冷笑。 那些老狐狸真能沉得住气。 云归真人的精气神化为一股看不见的能量，超脱这方天地形成的樊笼，站在世界之外，遥遥注视着另外一片天地，那是一片更加广阔的天地，哪怕云归真人还不能看到那个世界里的光景，却是这样确信着。 这股精气神不同于元力与神识，没有达到这一层次的人是无法感知到的，无法被捕捉和限制的精气神超脱了这方天地，而锁定着另外一个世界的方向，似在虚空中形成一个通道，在此时此刻，只要云归真人有足够强大的元力修为和决心，便可以闯入这条通道，直冲另一界，这便是所谓的破碎虚空。 破碎虚空，便能成仙，这是自仙古以来流传至今的传说，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人走上这条登仙之路，也不知有多少人陨殁其中，但从眼下的感觉来看，似乎这是一个很简单的过程。 这样一个简单的过程，却不知道已经葬送了多少人的生命，云归真人光是发出这股特有的精气神，便引得虚空塌陷，风云变色，不知从何处有一道紫雷将蓝天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有更多的紫色雷电酝酿其中。 那像是一只属于天道的眼睛，发现到正行不轨之事的蝼蚁之辈而引来的雷罚之鞭，正要痛快施刑。 随着劫雷滚滚，云归真人只觉得对另外一个世界的感应更加强烈起来，让他更加确信那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甚至有如近在咫尺。 仙格在呼唤，充满了无上的诱惑，让他恨不得猛然发力，破碎虚空闯入其中。 这种诱惑越是修为高深越是难以抵挡，让他冷汗直流，暗呼惊险，如果不是自身出了一些不为人知的问题，此时有心无力，只怕已经走在了破灭的道路上，仙路已断，那种仙格近在咫尺的感觉只是错觉，是天道投下的诱饵，是天道设下的陷阱，那天空中划开的口子就像天道的眼睛，正在虎视眈眈，就等着他自寻死路，成为天道的养分。 “再这样下去，只怕我也不太妙。” 云归真人控制着自己的精气神，不让它再继续扩散，此时空中劫云已成，紫色的劫雷滚动着，似乎在寻找着目标，却不知道何时会落下，盘旋在秃头山上。 “我只能做到这一步，是生是死，是造化还是劫数，就取决于你了。” 处在破碎虚空的边缘，引来雷劫，又强忍着成仙的诱惑，哪怕是云归真人这等存在，亦极为难受，此时已到了他的极限，雷劫的存在让那种诱惑更加强烈，像是满布着世间一切美丽陷阱的断头台，就等着该死之人走上这条必死的路。 那断头台散发着美味的诱惑，引得人影闪动，暗中聚集过来，可是一直没有人真正踏上去，天道似乎等得很不耐烦，而且愈发震怒，雷鸣之声绕耳，像是失去猎物的饿兽在嘶吼。 …… …… 意识混沌的顾辰，在雷鸣中朦胧醒转，紧绷的神经让他迅速地找回了记忆，知道自己此时境遇危急，从经脉中一次次传来的如撕裂般的刺痛感帮助他更快回复精神，可是这样一来，却让他更加确信自己命不久矣。 向顾辰出手的那人修为极高，目的却是不明，分明可以一剑杀了他，却只是摧毁了他大半生气，让他吊着一口气逃脱，但逃脱不等于逃生，那一剑毁去了顾辰的根基与生机，他现在的生命在流逝，已经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明明是痛下杀手，偏偏又在最后关头手下留情，这是做什么？就为了享受这猫戏老鼠的快感？ 顾辰艰难地翻了个身，面向天空，这样的动作用尽了他的全部力量，上空的紫色劫雷映入他的眸中。 但他仿佛毫不在意，只是想着，如果青风留给他的青之符纹还有留下一点点的话，是不是能够救他一命？ 青风，吾友，还留在青之森吗？玄木门的那些人，是不是还在打他的主意？ 大山叔还有在做包子吗？他做的包子很好吃，真想再吃一次，他还记得我吗？ 杨婵随云芷去了阴女教，近些年来也陆续听到她的名声，但一直没能相遇，她是不是真的如世人口耳相传般，过得那般好？ 师傅…… 听说人在濒死之时会不由自主地回忆往昔，那些难忘的人和事都会涌入脑海，似乎真的是如此，顾辰苦笑着，任由过去那些画面在脑海里放映着，右手不知不觉间已经缓缓抬起，朝着天空抓去。 明明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的他，不知为何还有抬手的力气，只是那映入眼帘的紫色劫雷还有轰隆作响的雷声带来无比的诱惑，让他生出渴望，渴望着什么，顾辰也说不上来，只是右手就这么抓了过去。 再高的山峰，也不可能够得到雷劫聚拢的高空，何况秃头山一点都不高，可就在顾辰右手高高抬起的时候，他体内那些剑型元力突然疯狂地运转，不管经脉是否完整，只是一股脑地横冲直撞过去。 破损的经脉再遭冲击，顾辰“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来，双目失神的瞬间，又因为剧痛的刺激而在短时间内回过神来，只见岚剑突然飞起，落到他的身上，从岚剑之中浮现出一副与顾辰体内的经脉一模一样的剑型经脉来，与顾辰体内经脉相合，弥补着破损经脉的不足，疯狂吸收着周遭的天地灵气。 从顾辰体内发出道道紫色雷光，只是与天空中的紫色劫雷相比，更像是电光，但这微弱的紫色光芒与天空中的紫色劫雷遥相呼应，随着第一道紫色劫雷劈落下来，一道道劫雷紧随其后，就像找到了迁怒的对象，疯狂地劈向顾辰。 …… …… 因云归真人此时的状态而吃惊的云霓，乍见雷光劈向顾辰，便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但被云归真人拦下。 “让开！” 云霓举剑便刺，只是霓裳曲已被云归真人破去，昆仑道法更是奈何不了云归真人，她始终没有办法突破云归真人的阻拦，她此时无比后悔，一开始竟然还选择相信云归真人的话。 云归真人无奈，劝道：“那是雷劫，是天道用来阻拦那些飞升者的利器，你这样冒冒失失地冲上去，不是找死么？” 云霓冷笑道：“真不愧是昆仑掌门，对付一名区区一元境的弟子，竟然动用自己的雷劫，你可真是了不起，你怎么不用来对付我？是看不起我吗？” “飞升雷劫，是灾难也是机遇，在雷劫之中脱胎换骨，筑成仙体，是成仙的最后一步，这一步，挡住了所有人的路，没有筑成仙体，哪怕心境、修为均已达到仙的水准，依然只是一介凡人而已，凡人是抗不过雷劫的。” 去路被挡，在这种情况下，云归真人依然在说着些事不关己的话，令云霓更加愤恨，拼命催动修为，正要发动猛击的她，却又因为云归真人的一席话而冷静下来。 第460章 宫殿 “顾辰修成了紫雷仙躯，这场雷劫不仅难以伤他，反而能够成就他，但若只单单修成仙体，却不懂门道，没有应用之法，不知自己潜能多少，没有成仙的意识，不知不觉爬得太高，最终只能狠狠跌下，被天道囚禁在这样一个小小的笼子里，飞不高望不远，这是你希望看到的吗？” 云霓惊疑不定。 “仙体并非生下来便有的，而是后天炼成的，这一点在顾辰身上已经得到了证实，只是由肉体凡胎到脱胎换骨需要一个过程，也需要一场仪式，只有破而后立，才能打破从凡体到仙体的重重桎梏，东阳不在，这一点只能由我来教他。” 长久以来，脑海之中建立起来的云归真人的形象终究还是渐渐占了上风，云霓冷静下来，态度没有那么刚烈，却还是冷哼道：“你会这么好心？” 云归真人所谓的教法实在是有些特殊，不仅隐藏身份对顾辰下手，而且还偷偷摸摸试图不让他们察觉，这种种实在让云霓难以尽信，但对此云归真人却也很坦白。 “这当然也是为了我自己。” 云归真人的目光穿过那重重雷光，注视着顾辰身上出现的异状。 “仙路已断，断绝的原因在仙体上，顾辰修成了无人炼成的紫雷仙躯，便是我的一个机遇，我不介意成就顾辰，因为我想看看真正的紫雷仙躯，感受它真正的奥妙，这样一来，我便能够知道接下来的路应该怎么走了。” 云归真人的毫不避讳取得了云霓的信任，但也间接承认了他在利用顾辰这个事实，可是只要顾辰最终无事，她哪怕心头不忿也能忍下去，但现在顾辰置身于那片雷光之海中，那劫雷声势浩大，威势惊人，在这样的情况下，顾辰的安危实在很难打包票，云霓很难放下心来。 许攸听了云归真人的话后，却是有些蠢蠢欲动起来，虽然难免为云归真人并不是真的要对付顾辰而感到失望，可是此时此刻，他依然穷尽目力，想要看穿在那雷光中顾辰如何激发仙体。 然而不管他再怎么凝聚神识、催动元力，目光依然被那如瀑般的劫雷挡在外面，那就像一片禁区，让他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形，许攸不由得看向云归真人。 难道他与云归真人的差距真的有那么大？ 此时此刻，他很想知道云归真人到底看到了什么？ …… …… 在那片雷瀑中，顾辰经受着雷劫的洗礼，暴怒的雷云就像是找到了宣泄口般，怒雷直朝顾辰劈来。 那雷光先是劈在岚剑上，在剑身上的剑型经脉以极快的速度在眨眼之间绕过一圈之后，便化为最精纯的元力朝顾辰体内流去，让顾辰体内起了变化。 自仙古时代传下来的仙人手书中便有记载，世间的第一道雷，带来了生命的气息，最极端的毁灭带来的其实是最勃发的生机，此时这一点仿佛在顾辰体内得到了证实。 那不断涌现的生机，堪比十年前青风在顾辰体内留下的青之符纹，让顾辰体内的经脉迅速再生，那因云归真人而造成的致命伤势也在短短时间内痊愈。 只是此时的顾辰在雷瀑中心，全身发麻，却是动弹不得，他全身被紫色雷光环绕，来自九天之上的劫雷与体内发出的紫色电蛇缠绕在一起，已经难以分清来源，在这种情况下，顾辰的元力运行起来的速度越来越快，体内的元力也在迅速壮大起来，短短时间里便将顾辰的修为推到了一元境的巅峰。 从一元境到丹元境，是一座巨大的分水岭，只是这座分水岭此时在顾辰的身上却显得像纸一般薄，那剑型元力有着一往无前的开辟之能，能够穿透一切阻碍眼前之物，顾辰虽然不能动，可是意识却很清醒，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醒，以灵敏无比的剑识跟着元力往前冲刺，几乎可以看见那瓶颈要像纸片一样被轻而易举地冲破，到了那个时候，他便可凝元化丹，突破至丹元境。 顾辰不敢懈怠，将全部心神融入剑识中，密切地关注着元力的走向。 修为的提升，并不是简单地从一个境界到另一个境界而已，在境界的连续与突破的过程当中，会有各种玄而又玄的感悟，只有真正地经历这一阶段，抓住那些感悟，对往后的修行提升才有帮助，若在突破的过程中一无所得，哪怕成功进入下一个境界，往往也是喻示着那个人的成就仅止于此，再也无法更进一步了。 心神相合间，顾辰仿佛变成体内元力的一份子，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直破雄关，就要将拦路的阻碍全部一扫而空，随着元力凝聚起强大的势，瓶颈变得越来越薄，几乎马上就要破开来，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天旋地转，顾辰，或者该说是他体内的元力与神识，一起被带入了一个浩瀚的空间中。 “这里是……” 这个地方给顾辰的第一感觉，就像夜晚的星空，这里繁星点点，闪着银光，近在咫尺的星芒牵引着人的心神，像是要将他吸收进去，顾辰很清楚，此时他化为神识，被拉进了自己的体内，而且这个地方他来过。 星光点点，在各自的轨迹上运行，又交相呼应，诠释着这世间至深至妙的玄机，那既定的轨道连成线，就如同当初烙印在顾辰身上的一幅幅星图，那星图彼此重叠，在顾辰的体内形成这样一个空间，而在这空间里，有三座由星辰组成的宫殿将这完整的星图又分成了三个部分，只是这三座宫殿中只有一座的星辰被点亮，发出微弱的光芒，而现在这光芒随着顾辰的到来而变得耀眼。 原本用于突破的元力、神识，此时全部注入那座宫殿中，让那宫殿的星辰光辉更加强烈，开始变得耀眼，宫殿深处传来梵音，那声音远远传来，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可是顾辰的心绪却在这声音里迅速平静下来，四周开始充满了道韵，仿佛要让他进入悟道之境。 顾辰转向其他两座宫殿，与这里相比，那另外两座宫殿的光芒显得黯淡不足，寂寂无名。 “如果它们也可以点亮……” 顾辰不由得这么想，然后这想法便迅速变得强烈，他意识到这星图对自己极为重要，而这星图的根本就在这三座宫殿上，可是到底要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将其点亮，他心中却是一点儿头绪也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一点，他竟然开始焦躁起来，恨不得三座宫殿通通点亮的冲动心理让他有些自乱阵脚，此时宫殿中的梵音隐隐加大了声响，沉甸甸压在顾辰的心头，让他的心再度平静下来。 顾辰长出了一口气，喃喃道：“在这里，我的心境修为似乎没有用……” 那些元力、神识注入那座宫殿之中后，随着宫殿星芒点点，变得耀眼而炫目，顾辰露出了笑容，他走到宫殿中心，这里广袤空旷，但梵音在这里最为凝聚，他盘膝而坐，那梵音环绕心神，那些不懂的音符渐渐在他心神间绘出一个个文字。 “大道，在太极之上而不为高，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先天地而不为久，长于上古而不为老……” 第461章 魁将 “外经脉？这是身外化身的修炼之法？还是拟脉的修炼之法？他是怎么想到的？又是怎么做到的？” 顾辰的内外经脉带给云归真人不小的震撼，尤其是那内外两副经脉相互呼应，互补不足，又不相互影响，与他所知的修行之法有着本质的不同，不管是身外化身还是拟脉的修行之法，在他一一提出之后，却又一一加以否决，云归真人难捺内心的激动，有一些大胆的想法在心头酝酿。 “只是这个样子，该算是另辟蹊径呢，还是剑走偏锋呢？” 对于云归真人来说，创造全新的修行法门，或者退而求其次，探索全新的修行之法，对他来说都不是正途，而且存在一定的风险，修为到了他这一层次的人，已经走出了属于自己的路，而且也将这条路走到了登峰造极之境，轻易改变方向，很可能将过往的心血尽皆否决，这也是那些如今已经到了登仙之境的存在，没有信心破碎虚空而去，选择沉寂下来等待时机的原因。 全新的路不一定是对的，而他们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再去重来一次，曾经的激进派如今成了最为顽固的保守派。 可是，顾辰的岚诀，却在这时给云归真人指了一条明路，完全不同于旧有法门的内外经脉修行之法，虽然不知道顾辰是从哪里得来的，可是有了这样一个思路，再观察顾辰外经脉的元力运行之法，以云归真人的深厚积累，要开创出类似的法门并非不可能。 如果成功开创出类似的法门，只是以外经脉去验证前路的话，对原本的修为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一想到这里，云归真人顿时跃跃欲试，多年来那如白晶一般的心境，也在此时变得不那么稳定，当然，这其中还有那来自彼岸的影响。 他退出了那种仿佛破碎虚空的状态，天空中的劫雷在轰鸣一阵之后，便渐渐弱了，几道紫色雷蛇还在那云层之中恋恋不舍，可是已经没有足够的力量落下来，只剩下顾辰一人躺在躺着山上，保持着右手高举的状态一动不动。 云归真人刚刚抬起左脚，云霓一闪身挡在他的面前，横卧天虹剑，冷目怒视着云归真人。 云归真人深深看着云霓，将抬起的左脚又收了回来，道：“他已经没事了。” “你不要再靠近他。” 强烈的决心，在那一字一句的言语中显露无疑，云霓态度坚决，虽然顾辰有惊无险，可是云归真人下了杀手也是事实，要知道如果紫雷仙躯没有被顾辰激发出来，那顾辰必死无疑，想到这里，云霓便一阵后怕，再想到东阳上人对顾辰的看重，她万般愧疚和愤怒。 “你是在成就他？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你对紫雷仙躯一点儿都不了解，如何能断言顾辰一定不会有事？结果虽然是好的结果，可是达到结果的过程却无法原谅，你只是为了自己而利用顾辰而已，甚至不惜将他杀害，掌门，你已经变了！” 许攸一急，连忙斥道：“师妹，你冷静点儿！” 云归真人在一阵沉默之后，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没错，我是变了，事实上我们都变了，不是吗？” 许攸一愣，猛看向云归真人，但云归真人已经不在了，四下里寻找，而云霓更是猛地转身朝秃头山上看去，但云归真人也不在那里。 “看样子是已经回去了，他如果想对顾辰出手，我们也挡不住。”许攸回过神来，对云霓道，“他毕竟是一派掌门，如果不是有他力挽狂澜，十年前昆仑就亡了，有他在昆仑才是昆仑，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他？” 云霓也有些后悔，但一想到顾辰受的苦，她便又气不过，雷云发出最后的轰鸣，越来越淡了，将要散去之际又唤回了她的思绪，她不想让醒来的顾辰发现而有不好的想法，便想着离开，可是许攸在这里，又让她有些不放心起来。 看出她的想法，许攸一叹，对云霓道：“我们回去吧。” 云霓求之不得，两人迅速离去。 …… …… 顾辰的意识慢慢地浮了上来，最后终于回到身上，右手握了握，然后收了回来，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已经完全不见了，不仅如此，修为还大有提升，不过他最终还是没有突破，此时是一元境巅峰，离丹元境只有一线之隔。 “天道太极篇，到底应该怎么修行？玄妙莫测，可是却又不像修行功法，其中却又充满了运用之道，我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天道太极篇是顾辰十年前那次悟石所得，与岚诀有关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是因为过于玄妙深奥，顾辰一直没能参透，如今被铭刻在体内星图中的其中一座宫殿中，以梵音诵吟着。 如果那些元力全部用来突破，那他现在肯定就是丹元境了，顾辰觉得有些可惜，但也知道欲速则不达，现在这样对自己来说才是最好的，体内星图组成的三座宫殿，便是自己修行的根本，他的岚诀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便是将那星图中的玄妙发挥出来的媒介。 顾辰坐了起来，看着天空中最后的劫雷散去，整个天空再度恢复湛蓝，那个追着自己跑的神秘人物也已经不在了，不光如此，引发如此大的动静，这周围竟然平静至此，肯定是有人干预。 那个神秘人物，明明弹指间便可杀死自己，却只是将他玩弄了一番，经过险死还生之后修为提升一大截，从中得到的好处甚至难以言说，这番际遇可以称得上是机缘吗？ “掌门……” 顾辰不解地呢喃着，心中隐隐作痛，就结果而言他得到了莫大的好处，可是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回想那一剑，分明隐藏着一丝杀机，极淡极淡，可是确实存在着。 顾辰双目一凝，猛然站起，握紧岚剑紧盯着前方地面，之前那个黑衣男人此时正从地底缓缓升上来，那具身躯仿佛与地面长在一起，可以随意穿行，想到这黑衣男人的手段，顾辰腾空飞起，与他拉开距离。 黑衣男人没有对顾辰出手，在完全露出地面之后，将身上的黑衣一摘，露出了真容。 那是一个粗线条的汉子，有着浓眉方脸，魁梧的身躯伟岸，站在那里，就像半垛城墙，只是他的头发、眉毛与常人有异，那是一块块小小碎石连在一起，长在他的身上，在他的腰腹间，也有不少地方是石质。 顾辰皱起眉头，细细打量起来，这个黑衣男人掌握有一门奇特的经脉修行法门，只是来历成谜，而且从他不分青红皂白就出手这一点来看，似乎也不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所以顾辰有些警惕。 修为的提升让顾辰的灵觉变得敏锐得多，隐隐看出了一些门道，一边慢慢落下一边警惕地观察着那个男人，道：“你是……这座山的精怪？” “我是秃头山的山精，我叫魁将。” 那声音粗犷沉闷，又带着沉重的口音，让顾辰有些放心，现身与言谈，可以说是释放善意的表现，虽然转变有些莫名，但起码不用像刚见面时那么紧张。 想到对方是这座山的山精，顾辰突然心头一动，道：“之前把我从半山腰直接带到山顶来的人是你？” 魁将点了点头。 第462章 逝世 在昆仑弟子的阻拦下，没有其他修仙者能接近秃头山，而随着这里的动静敛去，秃头山恢复了原貌，也丧失了吸引力，众人纷纷远去，昆仑弟子又回到了原本聚集的山谷。 当云霓和许攸回到这里的时候，云归真人已经宣布闭关，将昆仑的事务交到二人手中，许攸前往求见云归真人，但却被拒之门外，只能摇着头退了出来，对于昆仑今后将何去何从，云归真人并没有任何交代，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将继续在此停留。 许攸在意的是，云归真人到底从顾辰的身上看出了什么，而云霓则因为云归真人的所作所为，心头产生了些许失落，对于昆仑的未来也有了迷茫，这个时候，如果东阳上人在的话，就好了。 顾辰的到来就像是一块小石头投入静湖中一般，散出道道波澜，久久回荡，可是最终，湖面还是要归于平静，当所有人都知道顾辰不可能再回来的时候，不一的思绪如同那涟漪道道，最终也被渐渐抚平，愿也好不愿也罢，他们接受了这个事实。 “如今的昆仑道子是李师兄，顾师……顾辰他已经不再是我昆仑弟子了，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听出了蔡兴言语中带着的些微幸灾乐祸，吴眺暗暗皱了皱眉，心里为顾辰的离去而感到惋惜，他朝一边的空旷地走去，默行雷法，心绪的起伏却仿佛越来越大，有股不平之气在跃动。 风吹过的时候，树叶沙沙作响，更凸显出这一带的安静，昆仑这个门派，似乎不复当年的活力…… 不知何时，蔡兴走开了，这里只剩下他一人，舞剑时带起的风声环绕，卷动树叶有规律地摇摆，但只有他一人孤芳自赏，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剑书从山谷深处飞来，便落在吴眺手中，认出剑书所属，吴眺微凛，连忙恭谨站好，神识往剑书上一扫，脸色微微变了，亦喜亦忧，亦满是困惑。 …… …… 秃头山上，顾辰与魁将相对而坐，聊了许多，魁将时不时带着警惕抬头看天，然后又放下心来，顾辰忍不住笑了。 “雷劫已经过去，不会再来了。” 魁将是山精，这类精怪修行不易，且最怕天雷，尤其是修行未成之时，最容易在雷光中泯灭，在雷声中消亡，对他们而言，雷劫便是灭顶之灾。 顾辰施展雷神天降之时，便让魁将有了大限将至的感觉，好在最后时刻，顾辰起了惜才之念，宁遭雷法反噬，也要代他承受雷神天降的威能，才让魁将逃过一劫，但如果顾辰不是修成了紫雷仙躯，只怕也是生死难定，也是因为这一点，魁将才会现身帮助顾辰。 只是没想到刚将顾辰送到秃头山上，便招来了九天神雷，真的将他吓了个魂飞魄散，那浩荡天威非同小可，带着破灭一切的意图。 那可是来自欲成仙者的雷劫，那时魁将便再顾不得顾辰，慌忙深深遁到地底深处，远远逃开，可说是抛开了顾辰不顾，所以此时现身，他对顾辰有些愧疚。 “我们也是不打不相识，你在我危难之际已经伸手相助，我感谢你都来不及呢，而且我现在不是安然无恙吗？若是为了救人而把自己搭上了，才不叫救人了。” 此时的魁将，仿佛让顾辰看到了年少的自己，心思单纯，不食人间烟火，那里什么都不懂，有着简单的善恶观，庆幸的是，当时懵懂无知的自己，遇到了张大山、杨婵、青风…… 可能是因为在生死关头转了一圈，顾辰对他们充满了想念，一时间好像回到了十年前，满怀亲切地对魁将道：“我叫顾辰，我们交个朋友吧。” …… …… 神州大陆西北边，梁州西北角最靠近无边树林的地界，那个小小的城镇结束了这一天，日月更迭，月光拉长了张大山的影子，他背着竹篓，里面装满了药草，从树林中一步一拐地走了出来，遍体鳞伤。 十年前的婴鬼之乱让青木镇一下子冷清了不少，大多数的人选择了离开，虽然随着鬼宗南下，鬼修四处为祸令得一部分人又退了回来，可是人数终究远远不如以前。 值得庆幸的是，那些鬼修并没有大举入侵梁州，这个贫瘠的地方，似乎连鬼修也嫌恶，再加上青木镇几乎就在梁州的最西北边界，因各种原因又有玄木门的修仙者驻留，这些年得以休养生息，倒是平静地往好的方面发展。 这些年来，张大山一直在帮许老神医采药，而通过他采来的这些药材，许老神医救助了无数人，得到青木镇居民的爱戴。 若要算起，张大山因要救顾辰而欠下老神医的医药费早就已经还清了，可是为许老神医采药这件事却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而他的这一习惯，也让他变得遍体鳞伤，这十年来，树林中的凶禽猛兽越来越多，而且攻击性变得越来越强，无边树林开始变得危险，药材也越来越难找了，像今天这样在树林里找了大半天，但收获寥寥的情形越来越常见了。 不仅仅是采药，农业、狩猎、土木等事业也开始变得不乐观了起来，青木镇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却暗暗笼罩上了一层愁云惨雾。 祥桑的存在，受影响的并不仅仅只有修仙者。 张大山尽可能地让自己走快一点，，步履匆匆，像是在赶着什么，当他走过自己的包子铺，来到许老神医的医馆前时，却沉默了下来，里面传出了年轻女子的哭声，这让张大山心头那不祥的预感变得更加强烈而真实。 青风从医馆里走出来，一头乌黑长发，脸上有隐隐的倦色，张大山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希望和试探。 “他……” “他走了。” 青木镇唯一的医生——许老神医逝世，享年八十三岁。 张大山腿一软，跌坐在地，苦笑了一阵，背篓里有他采来的药材，可是此时都那么无力，静静地躺在竹篓里，哪怕它们再有奇效，此时也没有用了。 青风走上前来，搀扶起张大山，看着他那一身的伤，眼中闪过莫名的疼色，道：“他是寿终正寝，走得很安详。” 张大山深呼吸，调整好情绪，喟叹一声道：“可惜，他的子女都不在身边。” 年轻女子哭泣的声音断断续续，也让张大山又沉默了好一阵，然后点点头，道：“慧儿是个好姑娘，她就像是老神医的亲孙女一样，不，比亲孙女还亲，有她在，老神医……也走得安心。” 十年前，在大多数人都选择离开青木镇的时候，许老神医选择了留下来，他的医术给青木镇的居民带来极大的帮助，有他在后方为大家保驾护航，青木镇才能恢复得那么快，可是如今，他走了。 “你也不用再去采药了，这些年来因为采药而把身体弄得伤痕累累，得好好调养，早日恢复过来。” 青风帮张大山将竹篓取下，看着张大山身上的道道伤痕，眼中一道绿光一闪而逝，张大山闻言只是苦笑，这十年来那无边树林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痕迹消得去吗？这身体还能恢复过来吗？ “慧儿会继承老神医的医馆，继续开张下去，以后采药的事情，我来吧。” “不行，你……” “没事的。” 一些不可言传的话，在两人的欲言又止间慢慢散开，他们没有再在外面说话，带着沉重的沉默走进了医馆中，许老神医的后事，还需要料理。 第463章 得法 “初基者有二，一曰清虚，一曰脱换，能清虚则无障，能脱换则无碍，无碍无障，始可入定出定矣，知乎此，则进道有基矣，所云清虚者，洗髓是也，脱换者，易筋是也。” 日与月的更迭，似乎永远都不会停歇，斗转星移，绘成一幅又一幅星图，暗含世间真理，却俯瞰人间沧桑。 顾辰在秃头山上停留了一夜，这座荒凉的孤山渐渐失去了好事者的关注，归于沉寂之中，在这寂寂夜色下，魁将的声音异常清晰，传入顾辰的耳中，而听着他的话语，顾辰则陷入了沉思。 在这短短时间的相处中，魁将把他的修行功法传授给了顾辰，那是一门经脉修行法门，而与其说是功法，不如说是他的天赋神通，因为那是他与生俱来的，并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使用了出来。 魁将本身是山精，生性亲土而远水，但又对水中的事物充满了好奇，一次偶然在岸边见一条蛇自陆下水，于是起了观摩水蛇之意，在他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已让自身与水蛇之躯合为一体，经脉相通，元力共用。 那两副经脉互不干扰，又相辅相成，让魁将的能力得到了恐怖的提升，也让顾辰在那一瞬间受到了震撼。 如果说仙路断绝的根本在于仙脉的断绝，在于人体内经脉的不完整，那么如果能够将经脉补全，是不是就能够开启一条登仙之路？ 顾辰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正确的，不过仙路虽断，但当世人杰众多，其实已经有不少人正在摸索着这条路，比如拟脉之道便是其中之一，只是拟脉的修炼需要耗费海量的天材地宝，又都是珍稀难寻之物，一般人很难得到，而魁将的修行法门也让顾辰深感略具难度。 “洗髓之说，谓人之生感于情欲，一落有形之身，而脏腑肢骸悉为滓秽所染，必洗涤净尽，无一毫之瑕障，方可步超凡入圣之门，不由此则进道无基，所言洗髓者，欲清其内，易筋者，欲坚其外，如果能内清静、外坚固，登寿域在反掌之间耳，何患无成。” 顾辰呢喃着，略摇头，人既生来有感有情，如果刻意绝感断情，在他看来反而不是正道，加上魁将对这法门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能实用却无理论依据，顾辰需要自己来加以整理解析，形成一部可供自己甚至是他人修炼的法门，但他也不知道这样解释是不是完全正确。 魁将有些茫然，他无法理解顾辰的烦恼，道：“只要想想，便能做到，这本身就没有什么难度，你在烦恼些什么？” 顾辰苦笑道：“魁将，我们不一样，人是很复杂的，出生伴随的经脉限制了他们的成长，而且感情丰富，多求多欲，而你生而为精怪，意念纯粹，又没有经脉的限制，一念起可以在体内开拓经脉，而人的经脉天生所带，脆弱易损，妄动为害，而且一念起则诸欲生，反而与这法门格格不入。” 魁将更茫然了。 顾辰知道他无法理解，也没有强求，魁将只要一直保持这个样子就好，这是最适合他的，而对于这法门，顾辰还需要再加以斟酌。 都说人类才是万物之长，顾辰觉得像魁将这一类的精怪才是得天独厚，那些高深的法门是他们生来便有的天赋神通，不用学都能掌握，而他人哪怕有心想学也不一定能学得会。 “筋，人身之经络也。骨节之外，肌肉之内，四肢百骸，无处非筋，无经非络，联络周身，通行血脉，而为精神之外辅。如人肩之能负，手之能摄，足之能履，通身之活泼灵动者，皆筋之挺然者也。” 虽然顾辰是在解析自己的天赋神通，按道理说自己应该是最熟悉这法门的才对，可是听着顾辰的呢喃低语，魁将只觉自己一句话也没听懂，自然也就一句话也没听进去，他只是静静坐在顾辰旁边，守着顾辰。 一个坐着，一个则在沉思，思路无以接续的顾辰时不时会与魁将聊几句，并让魁将演示一下他的那门天赋神通，然后他像是恍然大悟，便又陷入沉思中，而这一次，顾辰沉默的时间有些长。 “借助其他物种的经脉来补充……不对，应该说是扩展自身经脉，可是两者本不同源，要怎么样才能让两者合而为一，能够相辅相成，又互不影响呢？” 顾辰正在苦恼着这个问题，人并不是魁将这一类的精怪，若贸然与其他物种产生联系，可能会因此而扭曲，加上这法门或许留有隐患，不见得都能带来好的结果。 顾辰的思路走入了死胡同，他的思绪回到了现实中。 夜已深，天空繁星点点，因为顾辰长时间没有找自己说话，魁将久坐无聊，在月光之下开始了修行，一动不动的他就像这秃头山上的一块巨石，隐隐间与整座秃头山合为一体，顾辰心头微动，细细打量着魁将。 只见魁将融入夜色中，融入天地间，与秃头山连在一起，在他体内一副山型的经脉延伸直下，遍布整座秃头山。 “原来，山体也有经脉，那些是山的经络，拥有经络便可修行，吞吐日月精华，久而成精，魁将就是因此才存在的。” 顾辰若有所思，道：“太阳之精，太阴之华，二气交融，化生万物。” 记得青阳子跟他说过一些仙人手书上的内容，似乎有这么一段话：“古人善采咽者，久久皆仙。其法秘密，世人莫知。即有知音，苦无坚志，且无恒心，是为虚负，居诸而成之者少也。” “古人所采咽之物，除了那些天材地宝，或许便是这日月精华，其实世间修仙者，自一开始都是在模仿精怪，那些精怪本身便是成仙路所在的路标。” 顾辰因为自己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不过并没有停止这种思考，他的意境突然开阔起来，因自己有了这种想法而激动起来。 “凡行内炼者，自初功始，至于成功，以至终身，勿论闲忙，勿及外事。若采咽之功，苟无间断，则仙道不难于成。” 顾辰说着，沉默下来，然后又呢喃了一句：“仙道不难于成……” 他闭上眼睛，放空思绪，整个人进入了空灵状态，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月光照在他的身上，似乎照出了他体内的经脉，那是一副剑型经脉，那剑型经脉隐隐延伸，与秃头山的脉络联系起来，就好像是一把剑插在山体上，等待着谁人前来将它拔起。 夜尽，天明。 几乎是同时的，顾辰与魁将睁开了眼睛，魁将有些惊喜地打量着顾辰。 “你练成了？” 顾辰点头，道：“不过我的状态跟你有些相似，能用，但不能全懂。” 魁将不解道：“既然能用便好，为什么一定要懂？” 顾辰坦然相告：“我有一位朋友，他为救我而经脉半损，我想，这法门或许对他有用，所以我得先弄懂，才能教他。” 魁将听闻，真心道：“希望这法门对他有用。” 如果不是魁将，拥有这种法门，只怕不会轻易传给他人，但魁将却完全没有半点儿私心，假如不是顾辰，在听到魁将的话后怕是会感意外，但顾辰却是面无波澜，只觉这是理所应当之事。 相识的时间虽短，但两人已交心，他们还不知道，就因为他们的这一场相识，最终让彼此走上了完全不同的路，最终这方天地，将因他们而走向新生。 第464章 错了 顾辰又留了几天，几乎都是陷入沉思之中。 在魁将的帮助下，加上顾辰难得一见的资质和悟性，总算是将魁将的这门经脉法门给掌握了，经过一番整理，其中还有些谬误之处需要修改，不过这些就需要顾辰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精雕细琢，而不是眼下可以短时间完成的事情了，而且随着顾辰的进一步成长，眼界更加开阔的他，可能还会对这法门有更多不同的见解和修正。 现在顾辰在意着一件事，在魁将连续两下的眨巴眼睛，一阵诧异无言之后，顾辰的在意变成了苦恼，忍不住挠了挠头。 “不如，就叫易经诀吧？” 顾辰征询魁魁将的意见。 对于自己的天赋神通，魁将是自然而然便会了的，心念一动便可以运用自如，不用像顾辰一样需要穷究其理，经过一番修行才能掌握，这法门对他来说就像是抬手、走路一样，没有人会给自己的每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都冠上名字，不过既然顾辰觉得需要起个名字，那便起吧。 “易经诀……” 魁将满意地笑笑，突然觉得给自己的法门加上个名字也不是一件坏事，感觉起来更好了，而且这名字听起来就像是为他的法门量身定制的，他很喜欢这个名字，连连点头。 对于易经诀，顾辰的修炼可以说是已经上手，有一些小小成就，不过也是处于摸索阶段，这法门需要他不断去尝试，去完善，顾辰忍不住想着今后的修行路线。 魁将道：“那个人站在那里，已经好久了。” 顾辰朝魁将所指的方向望去，愣了下，只见在秃头山下的树林里，站着一个人——吴眺。 “师兄……” 再见到顾辰，吴眺欲言又止，心情有些复杂，最终只是讷讷喊了“师兄”二字，便不知道要怎么说，眼前这位是昆仑创建以来最杰出的道子，但这位道子如今却不再是昆仑的弟子，明明不再有任何关系的双方，却又在这种情况下，带着这种目的相见，吴眺只得将一把小小的短剑交给顾辰。 那是昆仑掌门的剑书，顾辰一眼便认了出来，他取过，神识一扫，将里面的内容看了眼，便自沉吟不语，吴眺安静站在一边。 魁将站在不远，瞅瞅顾辰又看看吴眺，疑惑两个人怎么都不说话了，而且顾辰手中的小剑精巧可爱，让他产生想要拿来把玩的念头。 “掌门让你跟着我。” 许久，顾辰才说出这句话，吴眺连忙点头。 “师兄，会有一段时间要麻烦你了。” “我还没有同意呢。” “师兄……” “不要忘了，我已经不是昆仑弟子了。” “这……” 吴眺无言以对，顾辰的话句句在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极为难得地从眼前的顾辰身上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怨气，像是正为什么事情生气一般。 顾辰远远地望着昆仑弟子聚集的山谷，那目光悠远，好像要望到那山谷深处的湖泊中，很想问问云归真人到底想干什么。 云归真人虽然最终并没有杀他，让他险死还生，得到了莫大机缘，可是他的险死还生却并不全然是紫雷仙躯的功劳，这里面还有很大的运气成分，他是真的到鬼门关走了一圈，如果没有那么一点运气，可能他真的就这样死了也说不定，而现在，云归真人又让他将吴眺带在身边。 “师兄，我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平时各种琐事杂事我都可以做，只要让我跟着你就行。” 吴眺连连保证，云归真人的剑书说得很清楚，让他先跟在顾辰身边，身为昆仑弟子，掌门有令不得不从，再加上这也是他的期望，因此他表现得颇为迫切，这让顾辰心下不忍，眼角余光见魁将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手中的剑书，顾辰心念一动，将剑书上来自云归真的人烙印抹去，将剑书丢给了魁将。 魁将惊喜接过，那精巧的短剑在他手中有淡淡流光，让他爱不释手。 “你可以跟着我，相对的，这把剑书归我了。” 先是一喜，又是一惊，吴眺有些为难。 “师兄，可是这把剑书是属于……” “再好的书塾先生，招生也收学费，何况一把小小剑书而已，堂堂昆仑掌门不会在意的。” 魁将紧紧握着那把剑书，生怕被拿回去了一样，见此，吴眺只能苦笑不已，同时奇怪顾辰身边什么时候跟着这样一只山精，不过最终这山精并没有跟着顾辰离开，毕竟他生于此长于此，秃头山是魁将成就的根本所在，最终也只是远远看着顾辰与吴眺远去，恋恋不舍。 就在顾辰与吴眺离开秃头山的同时，昆仑所在的山谷深处，在那湖泊之中，闭关多日的云归真人一头白发，更显苍老的同时，给人的感觉更具仙风道骨，只是此时他的脸上亦喜亦忧，感慨与愤怒在他的脸上形成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 “竟是如此，我早该想到，早该想到……” 他仿佛豁然开朗，可是整个人有如癫狂，竟然一时控制不住自身的修为，整个湖面荡起波澜阵阵，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扩散，疏密相间，全无规律。 这般小小动静，因他早已布下结界而不被他人察知，云归真人遥遥望向秃头山，那里已经没有了顾辰的踪迹。 “仙体、仙脉，成仙的条件缺一不可，但两者并不统合，如果没有仙脉，就修不成仙体，顾辰当年自废修为，自绝仙路，其实反而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机缘巧合走上一条正确的路，可惜他资历尚浅，能否成仙还是两说……” 他沉吟着，多年澄澈的白晶心境已经出现了裂痕，只是他犹不自知，或许知道了也不在意，那脸上的表情多变，浮现出了颇具懊恼的得色。 “祥桑现身，玄龟醒转，天道之力正值衰弱，如今那些老家伙都在等着最后的飞升机会，他们一心成仙，想要做最后一搏，可笑的是，他们连怎么成仙都不知道，以为只要飞升、离开这一界就能成仙？错了！终究只不过换个地方老死而已，只有我……” 云归真人的目光闪烁着。 “哪怕是我，也只有一半的机会，但也就是这一半，就已不是他们可以相比的，紫雷仙躯……我昆仑的紫雷仙躯，无疑是真正的仙法，只要有一样的经脉，不，不需要一样，只要有相似的经脉，以我的修为和底蕴，要修炼有成不是难事，虽然会有些许的不同……” 对于云归真人来说，能够走到如今这一步也是很不容易的，如果要让他像顾辰一样自废修为而后重修，这是几乎不可能的事，这几乎相当于否决了自己的路，而且成功的希望也不大，别的且不说，单说留给他的时间便已不够，而且自废修为之后，他的经脉要如何重塑？ 但如果是在现有修为的基础上，再多修炼一副经脉，以他的修为和底蕴，要做到却又不是难事，虽然不是正统的修行之道，可是好歹能够增加一些机会，在他而言是最适合的方法，哪怕不是真正的成仙，只要大大提升寿元，增强实力，到了更广阔的天地，他不信自己没有办法找到成仙之法。 只是这样一来，他要做的事情就多了。 云归真人拿出紫雷仙躯的修行功法细细研读，越看眉头皱得越紧，里面的功行路线闻所未闻，又与他的经脉不相符，他要从中找到适合自己的功行部分，再加以修改才行。 第465章 天黑 豫州南方边境的一个小小村落，与荆州接壤，被群山环伺，位置有些偏僻，因交通不便，村民们在这里过着几乎自给自足的生活，又因为此地贫穷落后，远近没有其他村子，修仙者自然也看不上这样的地方。 本来无人打扰的小地方，却因为祥桑现世、鬼宗南下而遭了无妄之灾，山林里的异兽数量大增，而且时而表现出反常的攻击意图，而在村子外各处，则弥漫着浓重的阴森鬼气。 山林中，一只凶猛的老虎人立而起，张开血盆大口作势要朝着一个白衣青年咬去。 那青年身穿白衣，背负长剑，与老虎那巨大的体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下一刻便要被那只老虎给撕咬成两半，甚至更多…… 只是面对那只巨型老虎，他不慌不忙，淡淡吐出两个字来。 “虎妖。” 虎妖的动作随之僵住。 受到祥桑的影响，那些凶禽猛兽都已渐开灵智，几乎都能吞吐天地灵气，吸取日月精华，走上了修行之路，不再是那等蒙昧无知的生灵，就如眼前这只虎妖，已有相当灵智，凭借气机的锁定，直觉得眼前青年并不好惹，让它几番犹豫，而犹豫的原因，便是它从眼前青年身上感觉不到修为的波动。 是个凡人？ 明明只是个凡人，却让它有了危险的感觉，而就因为没有自眼前青年身上感觉到丝毫修为的灵压，这种危险的感觉便让这已开灵智，自认变得强大的虎妖有了一丝耻辱的味道，它的眼神渐渐变得凶狠、贪婪而危险。 青年神情寡淡，似乎对世事毫不关心，他并没有因为虎妖的暴戾而生出胆怯，甚至手中的剑都还没有出鞘，只是淡淡地站在那里等着。 虎妖突然收敛起了虎目中危险的光芒，步步退去，隐入了树林之中，看起来它像是打起了退堂鼓。 终究是青年的淡然给它带来莫名的压力，这压力压低了它的自尊。 青年没有去追，过了一会儿便转身往山下走去，与虎妖选择了井水不犯河水。 山林寂静，静得只有风声，风声虽然微弱，可是绕耳之际却是如此清晰，清晰得让人毛骨悚然。 青年蓦然转身，鞘中宝剑不知何时已出了鞘，一道清冷剑光如同月辉，自下而上斜斜挑起，带起强大的破坏力，摧枯拉朽间，便将身后三尺空间劈成了两半，那空间扭曲着，两半虎躯现形落地，一声闷响，扬起了灰尘。 虎妖瞪大着虎目，完全不知道青年是怎么看破它的身形的，更不明白青年是怎么出的剑，那朴素无华的一剑竟然具有这么强大的威力，硬生生破开了它的防御，将它劈成了两半，更奇怪的是，青年哪怕出剑，身上也没有任何修为的波动。 只是，这些它都没有机会弄懂了，虎目中的生机渐渐散去，那疑惑成了定格，死不瞑目。 “拥有驭风之能的风属性虎妖，能够与环境相融隐蔽，不错的天赋，可惜……” 缓缓收剑入鞘，青年下山离去，没有多久，这片山林中又吹起了风。 轻风微微，偶尔夹杂着鸟鸣与兽语，树叶沙沙作响，如同一曲乐章，轻松欢快，仿佛挣脱了压抑。 如果那只虎妖没有对那青年下手，或许不会落得这个结果，以它所具有的天赋，随着时间强大起来，当是这片山林的王者，终有一天会成长成为远近有名的大妖，或许会更加风光，结果自然不同。 但正如青年所说的，世上没有如果，只有可惜…… 山下村庄，村民们翘首以盼，当看到青年自山上下来后，一个个都激动起来，几个小孩小跑着迎了上去。 “罗程哥哥！” “哥哥，你回来了！” 青年，也就是罗程，那张冷峻的脸如冬雪遇春风一般猛然化开，露出了笑容，将跑在最前面的一个小女孩抱起，揉了揉她的头发。 小女孩环着他的脖子，紧张地打量着，双眼中还有些湿润，哽咽着说道：“爹娘都说山上有可怕的虎妖，很危险，我好担心哥哥会受伤。” 罗程心头一暖，摸摸小女孩的脑袋，问道：“那你看哥哥有没有受伤？” 小女孩猛然摇头，那种认为罗程不会受伤以及不希望罗程受伤的心情结合在一起，让她的头摇得停不下来。 村民们此时也迎了上来，几个辈分高的走在前面，欲言又止。 罗程笑道：“虎妖已经伏诛，以后不用担心它会再下山为害了。” 村民们脸上都露出了狂喜之色，不少人都松了一口气，几个妇人轻轻擦着眼角的泪水。 那只虎妖盘踞在山林之中，时不时会下山来，而村子就在这山下，自然没少受这虎妖的迫害，村中已有不少青壮成了虎妖之食，他们想报仇，可是实力不够，而在这时，罗程来了这里。 “不过如今世道不太平，虎妖虽然已经被我所杀，但以后难保不会有新的妖类出现，加上阴邪鬼物四处为祸，以后还是能不上山就不上山，以免惹祸上身。” “这个自然，不过……” 村民们连连道是，村长观察着罗程，有些小心翼翼。 “哪怕再有这等妖兽鬼物，只要有壮士在，我们肯定是不用担心的，想想因为那只虎妖的关系，村子这段时间折了不少青壮，如今姑娘们正值芳龄，正是可以谈婚论嫁的年龄，壮士若是有意……” “村长，我不属于这里。” 罗程知道村长言下之意，没有等他说完，便已摇头拒绝，村长神色间难掩失望之意。 “哥哥，你要走了吗？” “哥哥，你不要走！” “罗程哥哥，我不要你走，你还要教我本领。” 罗程身边的孩子们七嘴八舌，拉着罗程不放，这让村长仿佛又看到了希望，心中想着都是一些好孩子，只要再加一把劲儿…… 罗程将小女孩放了下来，轻轻叹了一声，正待说些什么，眉头却是微微皱起，神色变得严峻了起来，盯着村口方向，那里依稀闪着几道黑影。 “村长，让大家各自回去，待在屋子里不要出来。” 村长蓦地不说话了，话题突然的停止让他有些不愿，但很快意识过来罗程的意思，下意识里要往村口看去，可是他终究还是没有忘记罗程刚刚的嘱托，让身边的人带着各自的小孩回去，他看了看罗程，欲言又止。 “村长？” “壮士，老朽倚老卖老，说一句自私的话，这个小小村落没有任何力量，经不起半点儿风吹雨打，你杀了虎妖，救了村子，这一点我们都很感激，可是当你不在这里的时候，这个村子要如何存续下去？” 罗程微怔，村长转头往村口看了一眼，身体一僵，颤巍巍地回屋去了。 罗程吸了一口气，看着西边的残阳，喃喃道：“天就黑了。” --------------------------------------------------- 迟来的，祝大家中秋快乐，还有就是国庆快乐，可惜我没有假期【哭】 对于最近的更新，我也很无力，一心想着要加更要加更，可是工作是真的忙，脚不沾地那种，迫于生活，这种成绩也远远谈不上全职写作，所以我只能不断努力，带着希冀…… 啊！这些没用的牢骚就不说了，我只能做到尽快忙完尽快更新，尽快摆脱这种更一章停不知道多久的窘境，这种更新力度也让我很苦恼的，我要努力多更一点，再多更一点，还要再再多更一点【大哭】 第466章 消息 时已近黄昏，晚风阴恻恻，哪怕没有看到村口处情形的村民，此时也不禁为之胆寒，有什么东西正在唤起他们心底的恐惧，这种恐惧让他们噤若寒蝉，哪怕罗程手臂上也泛起了一阵细细的鸡皮疙瘩，他拔出无因剑，感受着剑上传来的剑气，一股暖流自剑体而生，驱散了寒意，却让他不满地哼声。 “一群阴魂鬼物！” 出现在村口的阴魂鬼物越来越多，那身形涣散不定，鬼气弥漫，扭曲的形象刺激着人的感官，此时层层叠叠，包围了这个村子。 这个人口凋零的偏远村落，引来一群鬼物的环伺，罗程忍不住皱起眉头，但紧接着便露出笑容，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此时想不清楚也不打紧，等一下抓几个鬼物来盘问盘问就知道了。 村民们躲在屋子里，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呼呼风声，那声音凄厉而诡谲，他们好奇屋外的风景，却又在恐惧之下瑟缩发抖，在这种矛盾的心理支配下，度过难熬的分分秒秒。 天黑下来，只是眨眼之间的事，不仅仅因为夕阳西下，还因为这突然出现的阴魂鬼物散发着阴森鬼气，遮蔽了天空，而在这样的环境下，站在外面的罗程就像是黑夜中的一盏明灯，唤起世间生灵的趋光性，那群鬼物猛地扑来。 罗程剑法精妙，招式凌厉，剑锋所过之处，便将缠绕的阴风划开，那些阴魂鬼物在他的剑下涣散，再难凝聚，罗程以绝妙身法游走于阴魂鬼物之间，剑光闪烁间化成了一缕一缕的阴气，回归天地，让他们的数量急速减少下来。 这些擅长给他人带来恐惧的鬼物看着身边同类的急速减少，随之害怕起来，眼前这人分明没有一点修为，只是一介凡夫俗子，可是却如此了得，竟然可以轻易将他们斩杀，凡人不是没有办法伤害他们吗？ 可是，不管他们的疑惑多么强烈，均在那剑光下涣散，他们的恐惧笼罩了心头，在那电光火石间，有道尖锐声音传来。 “他不是修仙者！是那把剑！” 就像是得到了指示，那些鬼物突然冷静下来，兵分两路，一路避开无因剑，扑向罗程，另一路则绕开来虎视眈眈，欲要从罗程手中夺剑。 罗程并无修为在身，他所施展的都是凡间武学，这些武学能够入得修仙者眼界自然非凡，只是在修仙者看来便形如鸡肋，这些武学不管再如何高乘，甚至招式精妙达到一些仙法所不能及，但随着修仙者修为的提升，这般武学也无法对他们构成威胁，自然也就被摒弃一边。 罗程自从经脉半废，自此与仙路绝缘，便只能修习这些人间武学，招式虽然精妙，只是未能与经脉元气相合，虽可为人间第一，但面对修仙者时威力就十分有限，从顾辰那里得到了养剑诀后，他成为剑神居相隔两百年后的传人，随着无因剑日益强大，这般人间武学也能发挥出可怕的威力，能够与修仙者一较长短，甚至在各方面尤有胜之。 当年的剑神居，以凡人构成的门派，竟然能够与仙家门派分庭抗礼，由此可知养剑诀的逆天，罗程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走出了一条完全不同的路，这十年来他游历人间，找到当初害他全家的门派报了仇，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只是身负养剑诀，成为人间江湖的第一人，被称为凡仙的他，路这才刚刚开始。 养剑诀虽然强大，可是罗程到底还是肉体凡胎，这是他的最大弱点，当年强大的剑神居会在一夕之间惨遭灭门，也是拜这弱点所赐，只是凭这些阴魂鬼物，哪怕将弱点暴露在他们面前又如何？ 罗程哂笑，无因剑法挥洒自如，那来无影去无踪的剑光完全无从捉摸，没有人能摸清他的剑路，那好像是随意而起的剑法，在攻防上却是面面俱到，没有任何间隙可钻，令得一众鬼物的盘算落空。 久攻不下，还不断折损，若在之前那些鬼物只能在恐惧心下四散逃去，但此时既然知道了罗程的弱点所在，他们发起了狠，一股暴戾情绪生起，露出他们的本性，那股子怨毒让罗程生出一些不适。 他毕竟不是修仙者，面对这些鬼物没有一定的功法护体，没有心法固守本心，情绪很容易受到影响，心境一旦不稳，实力就很难发挥出来，这让罗程感到丝丝不妙，变得越来越吃力。 那些阴魂鬼物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似乎是发现了胜算，他们更加激动起来，攻势更见凌厉。 但罗程脸上不见慌乱，细细感受着这种被压迫的感觉，那种几乎窒息的感觉，让他想到了那些年一心报仇的自己，被仇恨压得喘不过气来，他千辛万苦拜入青阳门，却因经脉半废而断了仙路，若不是遇到了顾辰…… 顾辰…… “凡人在天道之下有如蝼蚁，万般挣扎只求生存，屈从于命运之下，但天道不仁，人间几经劫难，肉体凡胎在天灾人祸间难自保，苟延残喘之际方懂得我命由我不由天之理，于是发起抗争之剑，便有了人间之剑。” 罗程的呼吸渐趋平稳，一股意念升华而起，他的招式变得平淡，舞剑带起微风之声，但敛了剑光，收了剑气，只是他的双眼之中满是剑意，喷薄欲出。 剑尖斜指向下，平平淡淡挑起，在那瞬间，似是响应罗程眼中剑意，无数剑气自无因剑中发出，瞬间漫无边际，瞬发而起的剑光毫无预兆，在那瞬间刺穿了所有阴魂鬼物的躯体，那些修为比较低的在剑光中消散湮灭，几个修为高的苟延残喘，四散逃开，却是往山上逃去。 “想逃？” 罗程挥舞无因剑，指挥那些剑光将那几只欲逃生的阴魂围住，形成一个剑之牢笼，这一招与顾辰所用的一剑封尘有五六分相似，但味道却已截然不同，只是效果却是很好，那几只残存的阴魂鬼物被剑光刺穿身体，囚在剑光牢笼之中动弹不得。 脸上写满了恐惧，身上的伤痛让他们忍不住哀嚎，方才的狠劲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明知希望不大，可是眼中却还留有一丝求生的意图，祈求着罗程的留情。 “给人间带来恐惧的黑暗幽魂，竟然也有被恐惧抓住的一天。” 罗程冷笑起来，满是讽刺，他没有下杀手，因为他还有些话要问。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我们……我们……来这里聚集，准备北上。” 感受着体内剑气的肆虐，似乎因为罗程的问话而有了激烈的反应，几只阴魂不敢隐瞒，连忙回答，只是他们的回答却让罗程皱起了眉头。 “多少年了，鬼宗被封于兖州境内，一心想着南下，如今鬼宗南下，你们几个阴魂反而想要北上？” “呜……不！不！我们并不是要去兖州，只是到豫州中部，近日来风云涌动，青阳门欲迁址，在豫州占据宝地，其他门派亦不甘落后，想要分一杯羹，如今的豫州正是激荡不安的时候，众多门派齐聚，鬼王也令我们前去潜伏，等待机会，我们只是听令行事，要做什么我们都不知道，饶命！” 罗程控制着剑气的威力，沉吟着，青阳门欲迁址豫州的消息他也有所听闻，但并不详细，他毕竟不是修仙者，在这方面的消息还比较闭塞，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只是就算是真的，为什么这群鬼物要来这里集合？ “而且……而且……近日我们得到消息，销声匿迹十年之久的昆仑已在豫州现身，应该也会卷入这件事情中，昆仑是鬼宗大敌，我们不敢大意……” “昆仑！” 罗程脱口而出，目光闪烁间，带着一丝惊喜，顾辰曾经因为昆仑的覆灭而难过了好久，如今知道昆仑无恙，他肯定会很开心，说不定现在已经与昆仑旧人重聚在一起，想到顾辰，罗程胸膛温暖，轻声细语着。 “好多年没见了。” 第467章 探查 心头突然多出了许多想要对顾辰说的话，只是可惜顾辰并不在这里，那些话就只能暂时藏在心里，眼前哀嚎着的阴魂鬼物唤回了罗程的思绪，他的眉头不由得轻轻皱起，从一开始被他忽略的某个关键一闪而过，喃喃低语道：“没有。” 自从鬼宗南下，大量鬼修涌入中原，这些鬼修包括阴魂和人类修士，只要修行了鬼道功法，便是鬼修，只是这一群聚集于此处村落的鬼修尽是阴魂鬼物，一个人类修士也没有，什么时候开始，在鬼修之中，人类与阴魂那么泾渭分明了？ “为什么要在这个村子集合？” 那几个阴魂突然安静。 “这个村子里有什么让你们聚集于此？对你们鬼修有用？或者该说，是对你们这些阴魂有用？” “没……没什么……” 随着罗程的目光变得冷厉，这几个阴魂身形涣散，几乎要消亡，他们在剑光的折磨下发出尖锐的惨叫，让这夜风变得更加凄厉。 “饶……饶命，我们真的……只是刚好在……附近……”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话音刚落，剑牢一收，这几个阴魂溃散，化为阴气消失无踪，罗程静立良久，良久，风渐渐停了，他轻轻补充道：“鬼也一样。” 月亮的光辉落到这个偏远的小山村里，洒在罗程身上，拉长了他的影子，是那样的清晰，只是月光下他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单。 那惊天动地的一剑，罗程只不过发挥出了三成功力而已，就造成了如此可怕的杀伤，虽说早已有心理准备，可是罗程的心头依然难免震撼。 顾辰将从剑神故居得到的养剑诀交给了他，让与仙路无缘的他走出了另外一条强大的道路，让他虽然是肉体凡胎，依然可与那些修仙者争雄，甚至更加强大，可以说如果不是顾辰，他是报不了仇的。 养剑诀开辟出另类的修行法门，让凡人不至于在修仙者面前卑躬屈膝，让他们更有底气，不用仰修仙者鼻息，能有自己的话语权，作为剑神居相隔两百年后的又一传人，罗程的资质天赋是很不错的，加上青阳门中收录的人间武学，他的实力早已不可估量。 那些人间武学借助养剑诀可以发挥出强大的威力，甚至能够让修仙者侧目，而作为养剑诀的真正剑法却只有两招，但这两招的威力足以让仙都退避三舍。 罗程方才所使的便是其中一招，是肉体凡胎的凡夫俗子自知我命由我不由天而发起的对命运的抗争，其名为剑自人间起。 随着一声“吱呀”门响，有鼓起勇气的人终于探出头来，四下里瞧瞧，然后目光聚焦在罗程身上。 许是听到了动静，开门的声音陆续传来，几个小孩看到罗程，当先不管不顾地跑了过来，大人们惊慌欲拦，可是动作却又顿在半空。 罗程没有说话，那是不是表示危险都已经被他解决了？ 那些孩子围绕在罗程的身边叽叽喳喳，对这个外来客充满了依赖和喜欢。 “哥哥，你没事吧？” “哥哥，你为什么要站在外面？你别走，到我家来，做我的哥哥。” “哥哥，抱抱！” 罗程露出微笑，将最小的一个孩子抱起来，对村民们点了点头，他们安下心来，便纷纷走了出来，村子一下子又充满了人气，在孩子的嬉笑声中变得热闹起来。 村长颤颤巍巍地走来，直到孩子们跑开，才道：“壮士，刚才……” “没事的，只是一些阴魂鬼物，被我解决了。” 村长脊背先是一阵发寒，犹豫了一下，斟酌着道：“这些鬼物来无影去无踪，又残忍嗜杀，以后要是又来了可怎么是好？” 在村长满是期待的目光下，罗程没有说什么，思绪在犹豫间有些摇摆不定。 “人的生命真的很脆弱，活得好好的，说没就没了，村子本来就小，现在一下子静了这么多，老朽也是一只脚踏入棺材的人了，可是其他人还年轻，特别是孩子们都还小，他们需要我们的保护，可是……我们保护不了他们。” 村长说到这里有些黯然，想到之前死去的村民，想到此时在一边玩闹着的幼小孩童，心头惶惑不安。 “可惜我这把一无是处的老骨头还活着，要是死的是我该有多好……这些孩子……孩子们，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他们需要一个真正和平安稳的环境，才能够真正成长起来，有生之年，我好想看到这一点。” “和平安稳？” 罗程终于说话了，让村长的心跳略微加快，他期待着听到罗程的决心，却也害怕听到罗程的决定，这种矛盾的心理让他显得很是忐忑。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和平安稳的地方了。” 罗程依然没有回答村长的问题，让村长有些失望，随即他又紧张起来，不知道罗程的这句话，是不是带着某种含义，是不是这就是他的决定？那他到底是愿意留下来，还是不愿意？ 村长的心更乱了。 天色渐晚。 可能是一整天的担惊受怕让村民们紧张过度，此刻精神都已疲惫，哄着孩子们睡着之后，他们也在不知不觉间进入梦乡，村长招呼罗程进屋休息，罗程却是摇了摇头。 “这些阴魂鬼物最喜欢在夜间活动，虽然大多数都已被我斩杀，可是现在还大意不得，还不知道在附近还有没有，村长，你今天也挺累了，先去睡吧，我在这里看着，有我在，你们可以放心睡。” 村长点点头，他见识过罗程的手段，有罗程在他确实安心，只是越是安心，心头的某种期盼便越是强烈。 “壮士……” “容我再想想。” 罗程都已经这么说了，村长只能点点头，也不好逼得太紧，为了让罗程留下，他该说的该做的，都已经说了做了，有些事情，说多了做多了，反而会带来反效果。 村长暗暗叹息，佝偻着走了回去，他也会忍不住想着，自己固然有自己的立场，只是从自己的立场出发，自私地提出让罗程为难的请求，这样真的好吗？可是站在他的立场之上，他也只能这么说、只能这么做了啊！ 夜深，人静。 村民们都睡下了，罗程拔出无因剑，剑尖指地，从无因剑上发出缕缕微弱剑气，透过大地传向远处，有如波纹一般扩散，过不多久又传送回来，回到无因剑身，自无因剑上传来道道波动，将它所探测到的反馈到罗程心神，就像修仙者的神识一样。 这个村子里的一切情形尽在罗程掌握，不管是明里暗里的，甚至是村民们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此时都在罗程的探索之中，良久，他睁开眼睛来，带着些微的疑惑。 他将村子里里外外探查了个遍，可是一切普普通通，什么也没有，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偏远村落，可是这样一个村子，怎么会引得大群阴魂鬼物聚集？ 那几个阴魂所言分明不尽不实，罗程肯定这村子里有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东西，但经他几番探查还是一无所获，也不得不怀疑自己的判断。 一道传得比较远的剑气传了回来，经由无因剑被罗程捕捉到，他眉眼微动，慢慢转身，望向村子后方的那座大山，白天时他才上山将一只虎妖斩杀，现在看来，他有必要再上山一趟了，没想到在那座山上会有这种东西。 第468章 蜕变 远近已无其他的鬼物，似是已被肃清一空，四野安宁，这一夜静谧，村民都进入了梦乡，夜的精灵仿佛已经带走了他们所有的恐惧和烦恼，罗程站在村道上，有如定海神针。 天微微亮的时候，当第一个早起的村民推开门走出来时，便见罗程正朝山上走去，他招手欲呼，但迟疑了一下，四下里看看，天色尚早，他若这么一喊，会不会将其他人吵醒？ 这一犹豫，再看去时，已经不见了罗程的身影，那座孤山伫立，那样的宁静而高险，想到在那座山上还有为数不少的凶禽猛兽，他终于打消了追上去的念头，昨日的事情历历在目，没有了罗程的村落静得让他有些害怕，于是又关上了门，将自己藏在屋子里， 罗程上山，无因剑已出鞘，就握在他的手中，剑气散出，毫不收敛，惊醒了藏在深处的凶禽猛兽，在祥桑的影响下，它们都已开了灵智，向妖转化，在那暗处徘徊，对这孤身一人上山来的剑客虎视眈眈。 剑神身上并没有让它们害怕的灵压，一如普通人，充其量便再强大一些，在它们眼中是最好的食粮，已经有不少嗜血的妖兽蠢蠢欲动，而罗程仿佛不知道，又仿佛对它们的位置一清二楚，直直走来，它们终于按捺不住嗜血的兽性，扑向了罗程。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当有妖兽当先出手，就有如触发了连锁反应，其他的妖兽也都争先恐后，只见罗程剑气如风，气贯如虹，电光火石间，那些妖兽便皆倒地不起，失去生机。 “没有了带头的，便只是一群强大一点的野兽而已。” 罗程哂笑着，那只虎妖被他斩杀了之后，这山中妖兽可说群龙无首，谁也压不过谁，弱肉强食的秩序已经崩坏，哪怕聚在一起也是各自为战，自然不可能是他的对手，而罗程也是难得地杀心大起，竟然一只都不放过，将这个妖兽尽皆诛诛。 看着满地尸体，罗程默然站立良久，而后轻轻一叹，继续朝山上走去，一路还会遇到其他妖兽，哪怕是零星几只，有些还十分弱小，但罗程却都没有手软。 一路来到了山顶，这里有一个山洞，山洞里面是漆黑一片，罗程走了进去，伸手不见五指。 这山洞直往下延伸，罗程走了很久，几乎比他上山的路程还要长，周遭的温度急遽降低，让他也感觉到身体上的不适，阵阵严寒的感觉从脚底漫延上来，那种恶心欲吐感让他感到难受。 罗程停下了脚步，无因剑上有剑气弥漫，那剑气传到罗程身上，将他整个人围在其中，渐渐地，他的身体暖和了起来，那种寒意和恶心感便退去了，他继续往前走，有无因剑的剑气探索，哪怕在这里伸手不见五指，他也能清楚地感知到周遭的场景。 这山洞越来越深，通道也变得越来越窄，山壁上的水分到了这里已经完全结晶，变成黑色透明的固体，将整个通道包裹得严严实实，光滑如镜，罗程控制着身形，以最基本的步法稳住身形，以免一个不小心便滑了下去。 当来到山洞底部的时候，这里的温度比冬季还冷，好在罗程有无因剑护体，暂时没有事，只是看着眼前场景默然无言。 造成这山洞异象，也可以说是引来大批阴魂鬼物前来之物，只是在这山洞尽头的一个小小池子，池子里面冒着黑色的气体，将池子笼罩，哪怕是无因剑的剑气也没有办法探索那黑色气体下面到底是何物，只是停在这里，罗程能够感觉到无因剑传来的阵阵焦躁。 因修炼了养剑诀之故，罗程的一身修为都来自于无因剑，如今的无因剑已有灵性，比之寻常仙剑还要更加出色，这些年来与罗程相依为伴，一人一剑可说不分彼此。 罗程试图安抚无因剑，突然手心一痛，让他愕然，因为他竟然被无因剑的剑气所伤，疼痛之下他不由得松手，无因剑便脱口而出，如闪电般刺入了那池子之中。 “无因……” 罗程突觉一阵无力，僵直当场，弥漫在这山洞深处的黑暗让他动弹不得，他的身体迅速地覆上了一层黑色的晶体，将他整个人封困其中，他的意识陷入了沉寂中，在这短短时间里，身上便没有了任何生息。 这股意识一直掉一直掉，当意识重新稳定下来的时候，罗程睁开了眼睛，猛然一怔，发现眼前便是他的无因剑，只是这与他朝夕相处的无因剑，此时却有如庞然大物，而他自身有如蝼蚁，竟然没有办法看清无因剑的全貌。 “是我变小了？还是无因剑变大了？” 罗程想不清楚，只是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一声声的呼唤，那呼唤无声，可是他却能够感觉到那声声呼唤都是在叫着自己的名字，他朝无因剑走去，伸出手来轻轻地抚摸着无因剑，喃喃道：“无因，是你在呼唤我吗？” 无因剑上有轻微波动，似在回应着罗程，罗程脸色愕然。 “我现在只是一股意识？那我的身体在哪里？我……” 罗程猛然想起方才之事，虽然只有瞬间，可是他的记忆清晰，印象深刻，有些难以接受。 “我死了吗？” 随着无因剑不住传来波动，罗程渐渐安下心来，他还没死，只是被山洞中的阴气所侵，整个人结晶化，被封印了起来，只不过现在情况也不乐观，因为长时间下去，他的身体机能会衰竭，尤其是在这种险地下，不要忘了罗程虽然实力强大，可也只是肉体凡胎，他并不是修仙者。 “所以我们现在都在这个池子里？这里是……钟鬼池，是吗？世间少有的天材地宝，蕴含着最精纯的阴气，可养神魂，难怪那些阴魂鬼物齐聚于此，这精纯阴气对你大有好处，可以让你还不完善的意识成长巩固，有利于你的晋阶蜕变，是吗？” 罗程发现，此时的自己与无因剑之间的沟通更加容易与清晰，这种直接与无因剑对话的感觉还是第一次，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此时是意识体的缘故，因此更接近无因剑的剑灵，还是说无因剑的剑灵进入了钟鬼池，有所成长蜕变的缘故。 不管是哪一种，都让他很欢喜，这些年来与无因剑为伴，无因剑在他心里就仿佛是他的亲人、朋友，而不仅仅只是一把剑而已，他能够感受到无因剑的剑灵正在迅速而且茁壮地成长，甚至他自身的神魂也与之前有了些许不同，对他而言这是一场造化。 “如果能让顾辰也到这里来……” 只是可惜的是，不管是无因剑还是罗程自己，都没有办法停止这一场造化，哪怕能停止，他也没有办法让顾辰能够短时间内出现在这里，经过无因剑的贪婪吸收，钟鬼池的阴气正在飞快地减少，打破了原本的平衡，哪怕他们没有办法将这些阴气完全吸收，这些阴气也没有办法再凝聚，而会消散在天地之间，自此无踪。 随着钟鬼池的精纯阴气在无因剑上凝聚，无因剑开始产生变化，那剑身变得透明，剔透有如琉璃，可是其中有一半变成了黑色。 一黑一白，让这把剑显得极为奇异。 第469章 路上 钟鬼池是天地造化所凝聚起来的瑰宝，聚集着海量精纯的阴气，能够巩固神魂，对鬼修有着无与伦比的诱惑，尤其是对阴魂鬼物更是有着莫大好处，但谁也没有修到，这般好处竟然会被一把剑给独占。 无因剑得到了难以想象的大造化，因此产生了蜕变，剑身被分成了两半，一边是透明，另一边则是漆黑一片，让它透着诡异。 随着自身蜕变，无因剑的胃口似乎也随之变大，吸收阴气的速度变得更快，很快的，钟鬼池中的阴气便被吸收尽，连带着散布在山洞之中的薄弱阴气也不放过，罗程体表的结晶正在一点一点地减少。 随着罗程的身体再次显现，无因剑飞出钟鬼池，落入罗程手中，自无因剑上闪过一道黑白难辨的灵光，之后罗程便睁开了眼睛。 “没有你护住我的神魂，只怕我已经死了。” 钟鬼池虽然是天地瑰宝，对巩固神魂有极大好处，只是这种好处普通人却消受不来，如果没有一定的修为根基，贸然闯入此地，得到的便不是造化，而是灾难，罗程毕竟一介凡人，能够走入这山洞本身就是一个异数，而若不是无因剑在千钧一发之际将他的神魂牵引进来，只怕他的神魂便会被这股精纯强大的阴气同化，自此归无，世间便再无罗程此人。 无因剑飞回罗程手中的同时，将罗程体内的阴气牵引出来吸收，同时自那一半透明剑身传来白色灵光，让罗程的身体充满了生机和活力，罗程只觉得身体状态前所未有的好，他打量着无因剑啧啧称奇。 “顾辰如果再看到你，只怕都不认识你了。” 无因剑上发出轻微剑鸣，灵性十足，让罗程兴奋得开怀大笑。 在这山洞中的际遇非凡，难以捕捉到时间的流逝，虽然感觉并不是很长的时间，可是当罗程再走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过了三天三夜，此时正是黄昏。 当他回到山村的时候，村民们惊喜不能自已，纷纷围了上来，他们以为罗程已经离开，因此怅然、失望、恐惧着，在这种复杂的情绪下，这三天的时间极为难熬。 “壮士……” 在村长说话之前，罗程抢先道：“村长，我是来向你们辞行的。” 担惊受怕了三天的村民们，此时听到罗程还是说出了这句话，那股兴奋如潮水一般散去，这三天来的复杂心情再次涌现起来。 “壮士，你真的不愿意留下来吗？” 村长很是不甘，罗程沉默稍许，而后摇了摇头。 “世间已乱，处处皆非安定之所，其他地方比这里更乱、更糟，况且，我想要去帮我的朋友，他是我的大恩人。” “只是我们……” “我已经将山上的妖兽尽皆斩尽，方圆十里也无鬼修出没，短时间内这里是安全的，现在只希望这场浩劫赶紧过去，这样我们才能都过下正常的生活。” 哪怕村民们再不舍，再不愿意罗程离去，但罗程已经打定了主意，在村民们的目送下走远，村长盯着罗程远去的身影，老眼浑浊，轻轻一叹。 “壮士乃世间少有之能人，让你留在这小小山村本就不该，我们这种想法太过于自私了，可是我们控制不了自己，没有办法不去这么想，没有办法不去为自己的安危考虑，但我们终究只想到了自己，恐怕就是我们与壮士最大的区别，是我们永远及不上你的地方。” 这番话罗程听不见，但是聚集在一起的村民们都听见了，他们有些惭愧地面面相觑，只是依然难以掩去眼中的不安。 “哥哥，你要记得回来呀！” “哥哥，这里是你的家，我们会等你回来的。” “罗程哥哥…… 孩子们大喊着，朝罗程挥手，也说着他们最纯真、最热切的愿望，在这样的呼喊中，罗程连忙加快了脚步，这里给他的感觉像极了罗家村，给他带来家的温暖，他怕自己走得慢了，就再也不想离开了。 …… …… 时光悠悠，并没有因为浩劫而止步，再苦再难，生活还得继续，每个人都在为了活下去而努力，只是在很多地方，这样的努力只不过是徒劳。 鬼宗被昆仑困在兖州那个贫瘠阴寒之地太久太久了，虽然不断遭到昆仑弟子的斩杀，但他们的数量依然在不断增加，直到昆仑覆灭后，鬼宗南下，短时间内便遍布了大半个九州，还在不断地南侵，如今几乎可说处处皆有鬼修。 鬼道法门诡异莫测，中原修仙门派本就缺少对付鬼修的经验和手段，一度处于劣势，虽然他们终究还是反应过来了，但已经太晚了，鬼宗大势已成，没有哪一个门派能够再像昆仑一样将鬼修都赶回兖州去，哪怕是昆仑再现也不可能了，而鬼宗南下之后，也正随着时日变得强大，越拖下去形势便越是不利。 如今，一些孤立村落不见半点儿人影，风吹过的声音凄厉而悲怆，让人听了心慌，而在山道小路这等地方，则几乎遍地死尸，那些尸体有时候会在晚上起来活动，一旦发现了活物，便群起而攻，在这种情况下，却有两个人在这山道上缓步走着，仿佛闲庭信步。 两人一边走着一边交谈，他们的声音回荡在这条山道上，又再远远传开去，山道两边的树林后，一具具死尸睁开了那空洞的双眼，那双眼布满了血丝，无神间带着嗜血的味道，而后慢慢爬了起来。 “师兄，我的资质并没有你那么好，同时兼修风雷法门，反而会拉慢我修行的速度，而且一心两用，我很难在一条路上走远。” “雷法讲究刚烈霸道，但你本身霸气不足，难以驾驭，风法飘逸自然，但你灵活不够，又难发挥，你本身有着这种限制，不管在哪一条道上都走不远，但是这种限制又刚好是你的特点，既然都无法深入，不如浅尝，运用你本身的特点发挥风雷二法的特性，将二法融会贯通，反而是最适合你的道路。” “可是我没有修习过风法……” “你一开始不也没有修习过雷法？昆仑风雷之法见长，这方面的法门不少，你只要选两本最适合你的修行，掌握正确的修行之道，短时间内可以有很大的提升。” “正确的修行之道？”吴眺有些不明所以，但很快眼中闪着惊喜的光芒，盯着走在前面的顾辰，“师兄，那你是不是要教我修行紫霄雷诀？有师兄指点，这门功法我相信可以学得简单些，甚至青风望月诀……” “紫霄雷诀和青风望月诀是昆仑最高法门，是风雷法门之最，这两部功法你就别想了，你对它们可能不挑，但它们自己是会挑人的。”顾辰毫不留情地打击着，然后想了想，又道，“昆仑有一部法门兼容风雷二法，你可以试试。” 吴眺有些吃惊，道：“师兄，你是说极道风雷诀？可是那不是掌门从不知哪里得来的功法吗？因为与本门功法区别甚大，修行之法又有争议，所以一直无人修行，你让我改修那部功法？” 顾辰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看得出来顾辰并不是在开玩笑，吴眺有些泄气，心里有着千般不愿，掌门让他跟在顾辰身边，这虽然也是他本人所愿，但似乎顾辰将他当成了白老鼠，正好成了探究极道风雷诀的试验品，那没人修行过的法门，谁知道会是什么情况？ 吴眺抱怨了一会儿，见顾辰都没有搭理他的意思，目光微凝，缓缓拔出了长剑。 第470章 城外 剑光分化，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当这群死尸冲出树林的时候，吴眺便已出手，似乎是受到顾辰所言的影响，他有些刻意地使用着雷法，以那刚猛霸道的剑招对付着眼前的敌人，他全力挥出的剑气带着雷光，将十几个死尸斩成了两半，霸烈雷光对这些阴邪之物天生便有着强大的克制，那些死尸被灭了灵性，便很难再站起来了。 吴眺忍不住看了顾辰一眼，他所修习的昆仑雷法虽然说不上是上乘，可是强大之处不容置疑。 顾辰拔剑，随意地、轻轻地一挥，一道剑光发出，只见几十具死尸倒了一片，见此，吴眺张了张嘴，颇有些受到打击。 两人出手的动静引来附近更多的死尸，密密麻麻的一片，将他们包围了起来，顾辰却是将岚剑归了鞘，看着吴眺。 明白过来顾辰的意思，吴眺脸色微凝，只得苦着一张脸迎了上去，不仅要诛杀这些死尸，还要确保他们无法接近顾辰，因为看起来这位师兄似乎并不喜欢被打扰。 只是这些死尸太多了，吴眺都想不明白这样的地方哪里来的这海量的死尸，他们一拥而上，悍不畏死，雷法虽然刚猛，可是却让吴眺深觉杀伤力远远不够，随着死尸群的蜂拥而上，他一边斩杀这些死尸一边与他们拉开距离，避免被团团包围的窘局，身法飘灵，在死尸之间穿梭，但在这等数量面前，又让他觉得这种身法远远不够灵活。 这个时候，如果他掌握了风属性的身法就好了。 当这种想法冒出来的时候，吴眺不由得一愣，深深看了顾辰一眼，有些明白过来顾辰刚刚所说的意思，这一切似乎都早已在顾辰的预料之中。 当这一带的死尸都倒在眼前的时候，山道两边一大片一直延伸，吴眺回到顾辰身边，心情很是沉重，这些天他们走过了很多村子，不少都是死寂一片，一个人影也没有，而现在似乎可以确定那些人都去了哪里。 “以后死的人还会更多。” 顾辰只是说了这句话，便继续赶路，吴眺连忙跟了上去，走出一段之后他忍不住回头，那些尸体倒成一片，仿佛成了尸山，高高耸起，若如顾辰所说，在将来这座尸山必被堆得更高。 造成这般惨景，与鬼宗南下脱不了干系，那一直被昆仑封困在兖州境内的鬼宗，如今南下带来灾祸，那么昆仑再次重现世间，是不是应该为此做些什么？ 可是能做些什么？ 一座城池远远地出现在视野中，离他们越来越近，那座城名为南阳城，城池规模不小，主要是凡人聚居的城池，如今那些各地幸存的人更是由四面八方汇聚过来，让这座古老的雄城前所未有的热闹，有修仙者在城中设下了结界，以阻挡那些鬼修侵袭。 一路上，来自各地的修仙者越来越多，他们来自四面八方，分属不同门派，前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便是青阳门的迁址一事。 豫州是一块宝地，拥有难以计量的修行资源，当初因为昆仑的缘故而没有其他门派染指，在昆仑覆灭十年之后，青阳门率先将手伸了过来。 对于青阳门此举，其他修仙门派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理，他们也不甘落后，将门中精英弟子派往豫州，凝聚自身力量，准备着与青阳门一争长短。 在这豫州中心，有一条最大的灵脉，汇聚天地灵气以成奇景，常年草木繁茂，五谷丰登，那谷物终年持续生长，四气以作灵药，生活在这一带的人皆是身强体健、百病不侵，这里不受其他地方的四时更替影响，有着自己独特的气候，有如仙境，生活在这里的人将其称为神仙岭。 南阳城巍峨雄壮，能够为方圆幸存人士提供庇护，在其背后还有着一座连绵高山，在那群山之下，雄伟的南阳城便小得有如寻常房屋一般，远远看去，那群山浓郁的天地灵气几乎凝成实质，冲天而起，哪怕是顾辰都有些激动，因为只是远远看着，感受一番，他那已经到达瓶颈的修为便有了松动的迹象。 如此宝地，自然引人注目，听闻此次青阳门迁址，便是冲着这神仙岭来，但像阴女教、妖宗这等比较有实力的仙门是不容许青阳门专美于前的，他们也要来分一杯羹，在这神仙岭，他们不管怎么说也得占得一座山头，而且还不能是太差的那一种。 “前面就是南阳城了。” 吴眺看着眼前的雄城，想起山道两旁的尸山，便有些感慨。 顾辰看着南阳城后的群山，心里呢喃着道：“前面就是神仙岭了。” 吴眺感慨了一番之后，这才反应过来南阳城后的神仙岭，细细感受一番，不由得兴奋道：“这一带的天地灵气极为浓郁，要是我们也可以在此占据一座山头，门派肯定可以再兴盛起来，修仙界第一仙门的名头一定可以再度打响。” “在这里占据一座山头吗？这是不可能的。” 顾辰的话泼了吴眺一头冷水。 “师兄，为什么不可能？” “昆仑之所以是昆仑，并不是因为他所拥有的修仙资源有多大，所占山头有多好，十年前昆仑作为修仙界第一仙门，可是昆仑弟子有在修仙界中抛头露面过吗？这么多年来，昆仑守着昆仑山，将鬼宗困在兖州境内是为了什么？昆仑与世无争，但天下仙门安分守己，守望昆仑，从不对豫州出手又是因为什么？如果昆仑在这神仙岭占据山头，那便再也不是昆仑了。” 一番话，说得吴眺呼吸微紧，又是紧张又是兴奋，他有些惭愧，果然最了解昆仑的还是顾辰，这位曾经的道子，一言一行明明都可以代表昆仑，却偏偏已经不再是昆仑弟子，对于掌门的决定，吴眺难以接受，也难以理解。 只是他却不知道，顾辰说着这番话，心里头却是越来越没有底气，十年的时间改变了很多很多，昆仑到底还是不是昆仑，现在顾辰也不敢断定。 “可是如今鬼宗已经南下，大势已成，再也不可能将他们赶回兖州去，就算昆仑山还在，也只能困住兖州和其中的新兴鬼道势力，对于这已经南下的鬼宗鬼修们难道置之不理？而如果要对付他们，光守在昆仑山上肯定不行，我们需要足够的力量，这里的山头不占又是不行的……” 吴眺越想越是苦恼，虽然明白顾辰的意思，而且也认为顾辰说的在理，可是他想的东西要复杂得多，作为昆仑弟子，他所想到的，不仅仅是门派的特点，因为习惯使然，所有的昆仑弟子都认为对付鬼修便是他们的责任，所以他考虑的问题，是怎么做才能更好地对付那些鬼修。 “走吧。” 顾辰没有去理会吴眺，任由他去自寻苦恼，当先向南阳城中走去，在青阳门放出迁址神仙岭的风声之后，南阳城便由一座凡人居住的城池眨眼间变成了修仙者们聚集的又一场所，四面八方的修仙者云集于此，不过城池本身足够巨大，修仙者的增加并没有让这里变得拥挤，反而让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有了更多的安心感。 第471章 无果 位于梁州南部的青木镇，在过去只是一个平凡的小镇，与南边的无边树林接壤，居民们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只是十年前的一场婴鬼之乱打破了宁静，那场大劫带走了太多人的生命，也让劫后余生的人中相当一部分选择了背井离乡，离开这里，只有少数人选择了留下。 他们之所以留下，一方面是因为安土重迁，不是年岁已高，便是年龄太小，再来便是放心不下这些留下来的亲人而在犹豫间暂缓离去，只是这一缓便过去了十年，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玄木门的修仙者自十年前那一劫以来，便长久留在青木镇，为青木镇的居民提供了庇护，这也让这些选择留下来的人心下稍安，作为这里唯一存在的客栈——青木客栈，便成为玄木门的总部，不再接待任何人。 事实上，青木镇这样的小地方本来就不需要客栈，特别是青木客栈规模还不小，老板身份神秘，传闻中有着仙家背景。 而事到如今，传闻虚实已不重要，因为现在的事实便是如此。 这十年来，青木镇陆续有人归来，有人离开，也有人死去，这种正常的生老病死不再像十年前的劫难一样令人心惶惶，但依然触动着每个人心里柔软的地方，毕竟随着人数锐减，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相互扶持，哪怕彼此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却也如同亲人一般，尤其许老神医的离世更是让众人伤感。 许老神医离世后，被他认作孙女的许慧儿继承了医馆，为青木镇的人们看病治伤，她得许老神医的衣钵传授，医术得人认可，但毕竟经验尚浅，总难免有些手忙脚乱的地方，因此青风便时常在医馆里帮忙，有青风帮忙，许慧儿便做得非常好，一方面是青风的医术不在她之下，另一方面，有青风在场，总能让她心安，这种异样的感觉让她对青风有种莫名的依赖。 暮色下，青风从医馆走出，抬头看了看天空，暗沉沉的，他皱起了眉。 从医馆回包子铺不过几步之遥，这短短的距离成了他每天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他正出神想着事情的时候，被夕阳拉长了的影子自那无边树林中一瘸一拐走来，那熟悉的脚步瞬间牵动了青风的心。 他立马转回医馆，拿了些治疗外伤的草药出来，然后迅速迎了上去，他的速度很快，没有多久便赶至张大山身前，将他背了起来，张大山的背上还背着一个竹篓，里面放着一些新采来的药草。 “不是让你不要再到里面去了吗？” 他的语气不无责怪，听到张大山的轻笑声，他更是气恼。 “还笑！” 张大山道：“你每天在医馆里帮忙，再让你进山采药，未免太辛苦了些。” “对我没影响。” “总归惹人注目，不好。” 青风一时沉默。 自从十年前在那无边树林中被进去采药的张大山救了回来，他便与张大山一起生活，张大山对他的过去从不过问，哪怕是看到他将一头的绿发和那闪着绿光的双眸转变成了黑色，也在一阵意外之后保持着沉默，两人一个不问，一个不提，但都知道一点，便是青风的遭遇与玄木门有关。 如今玄木门长居青木镇，时不时前往无边树林，十年来从不间断，这让青风始终压抑着一股怒意，十年了，他们还不放弃！ 将张大山背回包子铺，青风给他上了药，一阵清新的凉意便很快扩散开去，这些药很大一部分是张大山采来的，只是那些治疗外伤的药在青风的手上总能发挥出惊人的疗效。 身上的伤痛少了很多，张大山略微舒展了一下手脚，而后说道：“这两天树林里显得安静多了。” 青风顿了顿，点了点头，将张大山采来的药送去医馆。 青风出去后，张大山看了看青风给他上药的地方，轻轻呢喃着：“又使用了能力……吗？” 在无边树林中潜藏着大量的妖兽，在玄木门修仙者的活跃下，接近青木镇的一片树林成为了安全地带，那些凶猛强大的妖兽活动在树林的深处，很少出现，但那等妖兽只要出来一只，只怕玄木门的修仙者便很难对付得了，到时候青木镇又要惨遭横祸。 对于这一点，玄木门的修仙者心里也清楚，这十年来因门主青衣客的命令，他们总不得不往无边树林探索，事实上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在找些什么，只是随着祥桑的生长，他们在这无边树林中的行动变得越来越警惕，变得不敢再惊动那片树林了，哪怕是警惕，入山采药的居民们还是总能看到那些修仙者的身影。 只是近日来，进入无边树林的修仙者好像也变少了，不仅是树林中，青风能察觉到，玄木门的修仙者也变少了，特别是那些外来的修仙者选择了离去，从他们的言谈中，青风也听到了一些信息，与豫州之事有关。 “或许是个机会，可以回青之森看看。” 青之森是青风的家，虽然那个家如今已经被玄木门所占，但那里是青风长大的地方，他难以割舍，经过了十年的时间，玄木门一直找不到他，虽然说还没有放弃，可是搜索的力度到底没有以前那般强了，特别是玄木门的修仙者完全不知道他们在找的是什么，只是漫无目的地去搜寻一切的“可疑”，那么即使青风大摇大摆地从他们面前走过，他们也不会知道这就是他们要找的目标。 这种可笑的执着让青风暗恼，他的生活就是因为那些人而被打乱，搞得如今有家都不能回，可是现在是个机会，豫州的风云涌动牵动着整个神州的修仙势力，哪怕是玄木门这样的小门派也受到影响。 青风将药材分类择开后，带着满腔思绪回到包子铺。 …… …… 青木客栈，玄木门门主青衣客正在听着门下弟子们的汇报，其中最让他在意的，是进入无边树林搜索的消息，只是结果一如既往，一无所获。 十年时间，没有在青衣客身上留下岁月的痕迹，甚至他看起来红光满面，比起十年前更显年轻。 这对于修仙者来说本不是什么怪事，只是当这事发生在玄木门修仙者身上，便透着怪异，尤其是玄木门上下其他修仙者都因为这十年而染上了光阴的刻痕，青衣客身上的变化就更加透着古怪，毕竟玄木门的灵木诀并不是什么高深的法门，驻颜方面的效果并不显着。 “门主，如今无边树林中处处都透着压抑，潜藏在暗中的妖兽似乎有些不安分，我们总这样贸贸然闯进去，怕是有一天会将那群妖兽引出来，那样非但我们对付不了，青木镇也得遭殃，我们是不是……” 那弟子对上青衣客满含怒火的目光，说话顿时变得吞吞吐吐，连忙低着头斟酌着用词。 “我们……都不知道要找什么，找了十年，什么都没有发现，所以……所以……可能再也……找不到了，不如……” “我是门主还是你是门主？” 那弟子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我说的话你敢不听？” 那弟子想起这十年来无缘无故死在青衣客手上的同门，慌忙跪下，连道不敢。 就在这个时候，隔壁传来一阵曲音，青衣客顿时平息怒火，瞪了那弟子一眼，起身走出了房间，开门关门声连响了两次。 第472章 等待 隔壁的房间，一人，一琴。 青衣客看了看那把六弦古琴，在那只看起来纤细的手轻轻拨动下发出悦耳的琴音，那声音令他的心很快安定下来。 这琴声有安抚人心的作用，这十年来青衣客被安抚了不知多少次，抚琴之人似乎很了解他心中所想，每每总能让他冷静下来，这一次也是如此。 “有劳道兄了。” 青衣客对待秦昶依然是那般客气，而秦昶也坦然受之，轻轻拨弄琴弦，笑道：“门主无须与门下弟子置气，他们所言也不无道理，今因祥桑之故，妖力大涨，妖修、妖兽得到了莫大机缘，势必将成日后大敌，如果不加警惕，他日必将吃亏。” “这些我自然知道，但要拥有对付他们的力量，自己的实力也得加强才行，我因玄木诀所限，修为已至瓶颈，虽然得道兄之助，但也突破有限，如果不能找到青之精灵，我永远别想更进一步，可是十年来他一直匿影藏形，不知去向，不管我们怎么找都全无消息，该不会他已经不在这里了吧？” 说着说着，青衣客又有些心浮气躁起来，那种将要与青之精灵失之交臂的感觉，让他冷静不下来，只见秦昶一手按着琴弦，转换了位置，使更短的琴弦振动，另一只手则轻轻拨动，那升高的音调轻易破开青衣客脑海的抵御，将他那有些混乱的思绪给压了下来。 “门主稍安勿躁，我有秘法可探测青之精灵的位置，他还在这里，只是没办法精确锁定他的位置，我们只有继续找下去，总有找到的一天，我们都已经找了十年，功亏一篑不免可惜，换言之，十年都找过来了，难道还怕多几年？要知道，对修仙者来说，这弹指十年，可真的只是弹指间过而已。” 道心上起了丝丝颤动，让青衣客对秦昶暗生忌惮，不过面上不露分毫，而是道：“道兄不知是用何种方法确定青之精灵的位置？为什么又没有办法锁定他的确切位置？如果需要什么条件，不如说出，或许我玄木门正好有条件可以配合。” 秦昶半晌不答，只顾着抚琴，青衣客的心境随着琴音起起落落，似潮水般去而又来，悲喜在典音回荡间交织，让他有种难受的感觉，但因为这种感觉实在很微弱，又很快掩去了，青衣客目光灼灼，盯着秦昶，等着他的回答。 秦昶按住琴弦，曲音戛然而止，突然的寂静让青衣客心头空空落落，好像少了什么似的，拼命要去抓住那逝去的余韵，回味无穷但却抓之不住，让他的心绪不由得又急躁了起来。 “门主，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得太多比较好。” 秦昶自怀中拿出一个小瓶，瓶子里是鲜红的液体，那液体透着妖异的道韵，吸引了青衣客的目光，让他的双眼再次灼热了起来。 秦昶将那瓶子交给他，道：“我从未多问门主隐私，希望门主也能如此对我，如果门主执意探究，那我只好离开这里，我们好聚好散，好过反目成仇。” 青衣客连忙接过那瓶子，紧紧抓在手里，笑道：“道兄说的哪里话？我只是想尽本门之力，看看能不能帮上道兄的忙，帮你也就是帮我自己，既然道兄为难，那我不提便是，这些珍兽精血我就厚颜收下，又承道兄的情了。” 秦昶看着青衣客，良久没有说话，青衣客也不理他，喜不自胜地把玩着瓶子，终究按捺不住，告了声退，便急急开门出去，他要闭关去了，那瓶子里面的东西对他透着强烈的诱惑，那种迫切感觉，让他忘了把门关上。 秦昶目送青衣客离去，房门无风而动，自动关上，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看着那静静放在桌上的六弦琴，嘴角咧开一丝莫名笑意，喃喃道：“珍兽精血？不管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你已经越陷越深了。” 青阳门即将迁址的消息传来，自然也引得玄木门关注，毕竟玄木门门主的女儿许慕姗正是青阳门的弟子，而且近些年来崛起，在那数一数二的门派中已有了相当的名声和地位，所以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青衣客曾经想过举派北上，去为自己的女儿壮声势，但却被秦昶阻止了。 对青阳门来说，玄木门实在是不值一提，虽然许慕姗在青阳门中有不低的地位，但并不表示玄木门在修仙界中的地位就可以水涨船高，修仙界远没有这么简单，这个连三流门派都算不上的弱小门派想要去卷入青阳门与其他门派的恩怨之中简单是不自量力，真的这样做了，也只是让得许慕姗丢人，根本就帮不上她什么忙。 秦昶以青之精灵相劝，并晓以利害，青衣客很快便改变了主意，只是迟迟找不到青之精灵，他也开始心浮气躁，心境大乱的他并没有余力去想秦昶的目的是什么，他的这位道兄这些年来一直在帮他，可到底图的什么，他每次想要深究这些问题的时候，就会被秦昶的琴声扰了思绪。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豫州、集中在青阳门身上，这西北荒凉的边陲小镇又有几个人会在意？我的机会将要来到！” 青之精灵确实还在这里，对于这一点，他并没有欺骗青衣客，只是十年来一直没有办法锁定青之精灵的确切位置，这一点也让他无奈，一来是他的这门秘法只是残法，并不完全，另一方面，那青之精灵有意隐藏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精灵，也是妖灵，看来祥桑的生长对你的影响也不小，让你得到了机缘，乘着这股东风突飞猛进，可是，快了，你以为修为高了会是好事，你终归会落到我的手里，快了，你的力量增长太快，就要到了你自己也没有办法隐藏的时候了。” …… …… 顾辰带着吴眺走进南阳城的时候，置身于几股神识的包围之下，那些神识在他们身上肆无忌惮地探查，联合起来的压迫感十足，吴眺抵抗不得，脸色十分难看，有种全身上下都被看了个彻底的感觉。 顾辰眉头微皱，在那几股神识缠绕上来的时候剑识外放，尖锐刺痛的感觉让那几股神识一触即溃，迅速地退了回去，而后又有几股神识小心翼翼地前来试探，顾辰剑识高度凝聚，那种刺痛感作用在神识上，让那些神识迅速逃开，而在顾辰的有意为之，那些缠住吴眺的神识也被赶走。 那种感觉并不好受，不管是被探查的吴眺还是被刺痛的神识，跟着顾辰，两人进城再无阻碍，不过他们总归引起了城中不少人的注意。 “是个刺头。” “看来又来了个麻烦的人物。” “那个人是谁？” 随着有人问出这个问题，其他的声音都沉默着，没有人认出顾辰，没有人知道他是谁，顾辰的身份透着神秘，因此更令人在意。 这段时间南阳城里热闹非凡，来自四面八方的修仙者亦敌亦友，集中于此，都是为了那场即将到来的风波，这座位于神仙岭下的宏伟雄城，将目睹神仙岭被各修仙门派瓜分这历史性的一刻，而这似乎也将成为昆仑声望跌落的象征。 “师兄，看来我们并不受欢迎。” “只是无聊的小情绪而已。” 顾辰毫不在意，无视那些虎视眈眈，寻找入住的客栈。 第473章 故友 南阳城中的修仙者各有来历，背景错综复杂，这一次风云齐聚，却都是为了同一件事——青阳门的迁址。 对于长居于此的凡人来说或许难以理解，毕竟青阳门迁址是青阳门的事，这些外人来凑什么热闹？ 虽然南阳城中集中大量修仙者让长居于此的人安心不少，至少不用担心那些阴魂鬼物，只是对于其中就里，他们依然难以领会，但在修仙资源有限、充满着弱肉强食的修仙界中，这却是一等一的大事。 豫州遍布修仙资源，但在过去一直无人染指，最重要的原因在于昆仑坐落豫、青、兖、冀四州交接之处北据鬼宗，那种超然地位使得其他门派哪怕对豫州有野望也不敢染指，但是现在不同了，昆仑覆灭，昆仑弟子销声匿迹整整十年，这十年里整个修仙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沉寂一段时间后青阳门首先剑指豫州，而后其他门派不甘落后，一个个涌来，意欲在此分一杯羹。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相当于是修仙界势力的一次重新的洗牌，而这些有能力、有资格聚集于此的势力，都需要在短时间内作出判断，选择站队，因此他们对每一个来到此处的人都十分在意，充满了探寻，但也因此引发不少的不快和矛盾。 想明白这些道理之后，顾辰有些头疼，他虽然不笨，但是对于这些人心间的弯弯绕绕就是喜欢不起来，曾经作为昆仑道子的他其实对这件事的看法挺复杂的，但更让他在意的却是昆仑的态度，不知道算不算是巧合，昆仑在这种时候重现世间，无形之间发酵了这件事的影响，所有人都在看着昆仑将采取的行动，曾经的修仙界第一仙门，或许现在也是，不知道会怎么做。 想到这里，顾辰不由得看了身边的吴眺一眼，他不知道吴眺到底知道多少，也不知道对于这件事吴眺心中是何想法。 当顾辰和吴眺走入一家规模颇大的客栈时，那一双双眼睛都在第一时间投向了他们，还有神识。 顾辰蹙眉，四下里看看，仅在一楼便坐满了人，三五成群，各占一桌，有些人身上的服饰可以看得出来所属门派，而在这里有不少身着胸前刺有剑纹的藏青色道袍的修仙者，便是青阳门弟子，但几乎没有一个让顾辰有些许印象的。 顾辰在青阳门中的时间并不长，仅有两三年，而那两三年里他与青阳子居于东来峰，东来峰与其他山峰几乎没有任何交集，因此他虽然在青阳门中名声不小，但青阳门弟子大多对他也是只闻其名而不见其人，尤其是这十年来加入的新人更是如此。 店小二匆匆迎上来，恭恭敬敬道：“欢迎两位仙师，但实在抱歉，小店已经没有空房，楼下也已经没有空位，让两位仙师白跑一趟了。” 店小二身上有淡淡的灵压，虽然不是很多，但确实身负一定修为，没想到这里的店小二都是修仙者，这让顾辰心头微动，想到了某一个故人。 坐在一楼的客人们好整以暇，观察着顾辰与吴眺，露出戏谑之色，还有人毫不在意地说道：“别说这家客栈，现在南阳城中大大小小的客栈、酒楼，甚至是民居，都没有你们的份了，到了这个时候才来的人，落后太多了，除非你的实力足够强大到让别人让出位来。” 顾辰喃喃道：“争先恐后就是这个道理吗？” 没有争的必要，顾辰转身走出客栈，吴眺也跟着出来，只是听着那些不知所谓的嘲笑，让他心头有些气愤，看到顾辰始终无动于衷，更是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师兄，你怎么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说什么？做什么？” 吴眺快步上前两步，追上顾辰，道：“我们不过是比其他人晚来，为什么要被他们这样对待、评价？” 顾辰摇摇头，道：“南阳城现在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刚才那家客栈里的也都不是普通人，各有来历，却齐聚一堂，要说完全没有关系是不可能的，我们在那里争什么？” “可是……” “你的那些不快，还有他们的那些恶意，说白了都是些无聊的小情绪，我们是修仙者，不应该受到那种把戏的影响。” 吴眺张了张嘴，然后终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知道顾辰说的有道理，可是依然难免觉得怪怪的，有些道理并非是在任何情况下都适用的，尤其是各人想法不同。 “难道我和师兄的心境修为差距有那么大吗？” 吴眺现在只能这么想。 接下来他们又找了几家客栈、酒店，正如那些人所说，都已客满，再找不到他们的位置了，偌大的一个南阳城，竟然找不到两个人的落脚之地，吴眺不由得在想，是不是亮出他昆仑弟子的身份，会比较容易找些？ 客栈、酒店这些地方已经找不到了，顾辰不由得在考虑要不要去找当地居民谈谈，借宿几天，不过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让他出现了迟疑和犹豫，就在这个时候，街道那边却是一阵骚乱。 那骚乱来自一家小小茶馆，发出的动静却不可小觑，阵阵有如大惊小怪的吆喝和民众惊惧的尖叫形成鲜明的对比，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顾辰和吴眺此时正好离那茶馆很近，便走上前去。 还不及他们走近，从茶馆中蹿出两道人影，相互追逐着，但同时也在小心躲避着那群飞出茶馆的蝴蝶，那些蝴蝶美丽动人，充满着诱惑他人接近的魅力，可是却在与人群保持着距离，高高飞起，其中有几只色彩较为鲜艳的，却仿佛透着凶性，追着那躲避的两人。 “靠！皇甫青，你这个笨蛋！你怎么能养这些东西？” “你才是笨蛋！姓吕的，有种你别跑，你敢侮辱我们天蛊门，我要让你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就凭你这孬货？” “我他妈……” 顾辰停下了脚步，看着其中一人，眼中藏有异彩。 “师兄，那些蝴蝶好漂亮……” 吴眺看着那些蝴蝶，充满惊艳，见有几只飞过来的，竟想要伸手去抓，但被顾辰一把拉了回来。 “别碰，这些不是普通蝴蝶，这是往生蝶，带有连修仙者都要退避三舍的剧毒。” “往生蝶……” 吴眺不由得颤了颤，对于这种异蝶的名头，他自然听说过，只是从来没有见过，没想到是这种样子的。 而那两人一边躲着被激起凶性的往生蝶，一边互相妨碍，骂骂咧咧地接近过来，吴眺拔剑，戒备起来。 吴眺的敌意让那两人动作一顿，然后一左一右分散开来，显然对于吴眺可能是他们哪一方的帮手这一点存在忌惮，可是当其中一人看到顾辰时，突然喜不自胜，道：“是你，顾辰！” 顾辰笑着点头道：“好久不见了，吕严。” 皇甫青见此，二话不说，身形一闪而去。 “王八羔子，你别跑！” 吕严大骂两声，就要再追上去，那个皇甫青却是抄出一把黄粉朝空中的往生蝶撒去，之后洋洋得意道：“敢骂老子！让你们尝尝我这些往生蝶的厉害。” 只见那把黄粉撒过之后，空中的往生蝶皆是一顿，然后突然凶性大发，朝下扑来。 往生蝶虽然具有强烈的毒性，这种毒甚至可以给修仙者带来威胁，可是它们性情温和，总是主动远离其他生命，从来没有出现这种群起攻击他人的现象，这估计与皇甫青所撒的那把黄粉有关。 吕严骂了一声神经病，转头连忙对顾辰道：“快跑！” 第474章 蝶乱 顾辰微一点头，但蓦地有所迟疑，也就是这短短时间里的迟疑，让跑出几步的吕严停下脚步，满是无奈地折返回来，那大群的往生蝶已经涌来。 吴眺拔剑，却被吕严制止。 “往生蝶天性温和，但如果伤了它们的同类，会激发起它们更大的凶性。” “现在已经没有区别了。” 吴眺执意要将剑拔出，身上已流露剑气，可是吕严抓着他的手纹丝不动。 “当然有区别，现在的往生蝶只是被那狗屁龟儿子用了蛊药，迷了本性，看起来凶，可是我们还应付得了，但如果你杀了它们的同类，那它们真的发起狠来，我们谁也活不了。” 顾辰看了过来，问道：“那要怎么对付它们？” 吕严道：“用元力挡住它们。” 顾辰点头，当即照做，他体内元力涌出，只见靠近他的一群往生蝶像被什么刺到一样，猛地逃开，让吕严吃了一惊，不由得深深看了顾辰一眼。 尖锐的剑型元力效果显着，如果不是担心不小心伤到这些看起来柔弱的异蝶，只怕效果会更好。 “往生蝶只是看起来柔弱，其实本身非常强大，它们一旦认真起来，就算是丹元境强者的防御都能破开，好在那个王八蛋狗屁崽子不懂装懂，将这些往生蝶养残了，这些并没有这种本领，只要不是真的激出它们的凶性，它们还对我们构不成威胁。” 吴眺不解道：“你怎么对往生蝶了解这么多？” 说到这个，吕严当即没好气道：“你当我愿意？谁让我身边也有个不懂事的，将这种危险的怪物当宠物养起来玩，我要是不了解多一点那还能活到现在吗？” “小心！” 在吕严说话这个空当，一只往生蝶逼近过来，但被顾辰及时阻止，一步跨到吕严身边，三人靠在一起。 吕严嘿嘿笑道：“每次遇到你都没好事啊，你刚刚不逃，是因为担心这些往生蝶会伤到街上的人吧？你这家伙还真是一点儿没变！” 顾辰笑道：“那你明明走了，干什么还回来？” “啧，你当我愿意？谁让我们是朋友！” 如果说十年前的相识相交只是一段粗浅的缘分，那么十年后的相聚，随着这场患难与共，便让这两个其实不算熟识的人开始真正的相交，某种愉快的情绪在胸膛酝酿着，两人脸上都露出了笑意，而紧接着，吕严便指着前方哈哈大笑起来。 “快看，那个笨蛋简直自讨苦吃，这些往生蝶原本就不听他的话，现在被迷了心智，敌我不分，将那草包也包围起来了，天蛊门的人身体再毒也毒不过往生蝶，玩毒的人要是被毒死了，那可真有看头。” 那皇甫青将黄粉撒向往生蝶，激起它们的凶性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躲在一旁看好戏，只是没有料到他那种撒黄粉的动作被凶性大发的往生蝶认定为敌意的表现，相当一部分往生蝶正缠着他，使他此时也颇为狼狈。 只是顾辰他们这边也好不了多少，吴眺越发感到吃力，道：“师兄，再这样下去，只怕我们也要支持不住。” 这些往生蝶数量极多，而且从四面八方围来，它们所具有的可怕毒素即便是修仙者都为之胆寒，抵抗不得，更别说他们还要小心翼翼地不去伤到它们，这样下去难以持久。 此地的动静引得众多修仙者现身，不过他们并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在一边冷漠地看着，有些认出往生蝶的，在神色动容之后，更是拉开了距离。 “该死！这些蠢货敌我不分！” 皇甫青气极，可是又不忍下狠手，这些往生蝶是他好不容易养出来的，每一只都极为重视，只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伤到了它们，到时候追悔莫及，可是他也知道往生蝶毒素的厉害，因此学着顾辰他们的手法，用元力将靠近过来的往生蝶逼开。 被逼开的往生蝶又很快围了过来，而那些靠近顾辰的往生蝶因为顾辰的元力而吃了痛，舍弃顾辰飞向皇甫青，让他更是雪上加霜。 就在一只往生蝶终于落在皇甫青头上，翅膀微扇两下，正要伏贴下来的时候，一道小小匹练疾射而来，将那只往生蝶给打了个粉碎。 周围的往生蝶突然悬空，静静地扇动着翅膀，那频率变得越来越慢，那些翅膀连在一起，铺天盖地，给人带来沉甸甸的沉重感觉。 “糟糕！” 吕严神色大变，往那匹练来处看了眼，只见在不远处一个神色肃穆的中年男人就站在那里，那目光还专注在皇甫青身上，可是那双眼睛突然转过来，落在吕严身上的时候，吕严一惊，又在心里暗呼糟糕起来。 那个人，是皇甫仁。 十年前，在知明城都来客栈，皇甫仁被吕严算计，而与青阳门的青山宿交手，几乎两败俱伤，不过这种事情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在得知真相之时，吕严早就如泥鳅一般开溜了，可惜时间并没有冲淡这些记忆，毕竟对于修仙者来说，十年的时间不过弹指之间。 吕严没想到，皇甫仁竟然也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对往生蝶出了手。 可能是因为皇甫仁的出现了乱了分寸，再加上往生蝶见死了同类，凶性大发，吕严一下子陷入岌岌可危之境，如果不是顾辰及时援手，只怕他已经死在这群往生蝶之下。 “等一下一有机会马上就跑，但你千万别跟着我。” 吕严聚传音入密，悄悄嘱咐顾辰，他知道自己已经被皇甫仁盯上了，如果顾辰跟着他反而容易受连累。 随着这群往生蝶被激发出了凶性，皇甫青也一下子变得危在旦夕，被包围在往生蝶中间，他已经腹背受敌。 显然皇甫青是为了保护他，频频出手，将那些要落到皇甫青身上的往生蝶打掉，他出手毫不留情，那些往生蝶摔落地上，没多久便一动不动。 “二叔，住手！”皇甫青几乎要哭了，“这是我养的蝶！” “我不杀它们你就死了。” “你杀它们我才会死呢！” 那你就去死吧！ 皇甫青在心中暗暗念了一句，不过他却是慢慢停了下来，随着一只往生蝶在他手中留得一命，那逃出生天的往生蝶便变得越来越多，一只接着一只，这些往生蝶被激起了凶性，变得难对付多了，一时间，皇甫青的局势再次变得危机重重。 也不知道是皇甫青的拦阻有了效果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皇甫仁虽然会出手护着他，可是却没有再杀一只往生蝶，在这些被激起凶性的往生蝶的包围下，皇甫青的处境险象迭生，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次了，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又一遭，虽然都在皇甫仁的及时干预下捡回一命，但依然令人提心吊胆。 吕严暗暗冷笑，道：“那白痴兔崽子，有一天肯定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顾辰深深看了那皇甫仁一眼，点了点头，不过他们谁也没有去给皇甫青提醒，只是冷眼旁观，事实上他们此时就算只是顾着自己都相当勉强。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吕严寻找着逃脱的方法，却突然微顿，朝皇甫仁的方向望去，只见皇甫仁那满是杀意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还是被盯上了吗？” 似在意料之中，吕严并不意外，只是暗暗警惕起来。 第475章 收蝶 自那小小茶馆中飞出来的往生蝶越来越多，那数量已经不足以用言语来形容，这大批的往生蝶遮蔽了天空，将整个茶馆围得水泄不通，茶馆之中的凡人、修仙者，都已被毒死，那些观望的人群极力避开，可是也有避不开的，只能被卷入其中。 “那王八羔子，该不会是把灵兽袋给放在里面了吧？” 除此之外，吕严想不出还有其他可能，而在这时候皇甫青也反应过来。 “二叔，灵兽袋！我的灵兽袋在茶馆里面，用灵兽袋帮我把往生蝶抓起来！不要伤到它们！” 到了这个时候，皇甫青还是想着保护自己的往生蝶。 皇甫仁一掌拍在了那茶馆上，一群往生蝶落到地上，失去了生命的迹象。 “二叔！” 皇甫青瞪大眼睛，急了起来，但皇甫仁却不管他，神识一扫，神色微动，对皇甫青道：“你到底养了多少往生蝶？” 茶馆中，没有一个活口，那些人都死在了往生蝶的毒之下，一个小小的灵兽袋便放在一张桌子上，无人问津，那小小袋子打开一个口子，大量的往生蝶正不断地涌出来，那种数量令人瞠目。 往生蝶这种异蝶本来就难得一见，当初从越灵客栈中帮皇甫青抓了那么几只也颇费了一番波折，可是才仅仅十年，竟然就出现了这么多往生蝶，皇甫青都是从哪得来的，即使是皇甫仁也不清楚。 这么多的往生蝶，一旦失控会很可怕，皇甫仁亦觉得脊背发寒，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的冲动，他激起这些往生蝶的凶性，现在有些难以收拾了，难道将它们全部给杀了？ 随着这个念头的出现，皇甫仁目露杀机，元力运行起来，在他身后空间一只巨蠍的影子正在缓缓凝实，他的蠍王母正准备从虚空中出来。 一道白影闪过，空间产生道道波纹，迅速将蝎王母的身形掩去，空间又归于宁静。 皇甫仁一惊，目光追着那道白影而去，只是那白影速度极快，竟然连他也捕捉不到，他警惕戒备起来，催动秘术再次与虚空中的蠍王母取得联系，正待再次发难时，却听得一阵哨声传来，在那哨声中，往生蝶明显晃动了一下，然后不再扩散开去。 那声音悠扬、清亮，声声入耳，只觉得耳膜不受控制随之鼓动，可是却一点儿也不难受，在这哨声中，被激起凶性的往生蝶，那怒火渐渐平复，然后高高飞起，原本被往生蝶围着不见天光的人们终于重见天日，在这其中又多出了不少尸体。 那些人没有对付往生蝶的经验，胡乱出手，哪怕能够杀死往生蝶，可是也难免断送自己的生命，还更进一步激起往生蝶的凶性。 茶馆上，一道倩影迎风而立，手中拿着一片叶子，正在轻轻吹着，众人所听到的哨声便来自于此，顾辰看到了那人，先是怔了一下，而后目露异彩，一只长着三条尾巴的白色小狐狸与那人站在一块，投入顾辰眼中。 小白！ 那女子容貌清新绝俗，迎风而立，衣袂飘动间，透着一股难以压抑的野性，但举止从容，温婉宁静，吸引众人眼球，尤其是那些往生蝶在她的哨声中渐渐平静下来，高高飞起之后让得这一带的人们有了喘息之机，那女子的存在更加举足轻重。 空间产生道道波纹，皇甫仁还是将蠍王母从虚空中召唤出来，那只比他还要大得多的巨大蠍蛊站在他的身边有如一座小山，令人侧目。 “这些往生蝶已经被我控制下来，没有必要再对它们赶尽杀绝了。” 女子清冷的声音传来，像冰抚过人们的心田，可是那声音却又让他们觉得好听悦耳。 皇甫仁盯着她，目光在那只三尾白狐身上逡巡了一阵，而后才道：“妖宗的妖姬，果然名不虚传。” 那女子，也就是妖姬，遥遥一礼。 小白跳进茶馆之中，没有多久便叼着一个小小的灵兽袋跑来，交给妖姬。 妖姬打开灵兽袋，托在右手手心上，左手拿着那片叶子送到嘴边，轻轻一吹，只见大群往生蝶又往下飞来，钻入到灵兽袋里面。 没有多久，这在刚刚引起巨大骚乱的往生蝶群就都被妖姬收进了灵兽袋中，小白跑到她的肩膀上，而后她左脚抬起，面前顿有道道空间波纹产生，她整个人消失在原地，同一瞬间，皇甫青面前有空间波纹荡漾，妖姬从中走了出来。 皇甫仁瞳孔一缩，蠍王母飞快爬了过去，尖锐的脚在地面钻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洞。 妖姬轻轻托着灵兽袋，送到皇甫青面前，皇甫青连忙接过，妖姬又消失在原地，重又出现在茶馆上。 蠍王母赶来，却扑了个空，巨大的钳子咬了几下，从其口中流出来的黄色液体滴落在地，迅速将地面腐蚀。 妖姬微微一笑，道：“前辈无须担心，我并不是你们的敌人。” 皇甫仁冷哼一声，对这个年轻的女子竟然有些忌惮，目光不断在妖姬和她肩膀上的小白身上来回移动着，目光变得火热与贪婪，道：“时空之能？” 不管是一开始将正要从虚空中钻出来的蠍王母送回去，还是让妖姬瞬间在两点之间变换位置，都是妖姬肩膀上那只三尾白狐所为，蠍王母虽然也有一定的空间之能，可是跟小白相比可就逊色得多，皇甫仁起了要将小白夺到手的念头。 这股念头自然也被妖姬察觉，她毫不担心，微微一笑，道：“没错，是时空之能，那你应该知道，你抓不到我的。” 话音刚落，妖姬随手一翻，一条缠绕着紫雷的长鞭便被她握在手中，那条长鞭让皇甫青的心直往下沉，从那条鞭子上传来一股让他也不敢小觑的威能。 “那就是妖宗的至宝——驭龙鞭么？” 驭龙鞭护身，妖姬从容不迫，微微一笑道：“前辈见笑了，蒙长辈垂爱，此鞭长伴我身以作守护，虽然我的修为还不足以驱使它，不过自保无虞，加上有小白的时空之能，前辈便很难打我的主意了，我不忍见这么多往生蝶平白丧生，因此多管闲事，如今事情已了，晚辈告辞了。” 在妖姬身边浮现空间波纹，将她身形一点一点隐去。 “等一下！”皇甫青猛然朝妖姬飞了过去，“请等一下！” 妖姬疑惑，没有马上离开。 皇甫青满脸的兴奋与期待，直盯得妖姬有些异样，才道：“你就是妖姬？妖宗的妖姬？” 妖姬点头道：“正是。” “那正好，我很久以前就想找你了，只是不知道妖宗在哪里，你们妖宗真是有够神秘的，我找了你们整整十年，发动了那么多人去找就是找不到。” 妖姬皱起眉头，看着这个急匆匆赶到自己面前的男人，心头升不起半点儿好感，冷冰冰问道：“何事？” 皇甫青一点儿也不客气，甚至还有些理所当然地道：“把往生蝶的控制方法教给我？” 妖姬沉默着，只是身形越来越淡。 皇甫青往前迫近了一步，道：“往生蝶很难控制，尤其是一开始抓来的那几只，现在我还控制不了，它们的毒太可怕了，我牺牲了不少手下的命，但对于怎么去控制它们还是不得其法，听说妖宗妖姬也饲有往生蝶，从刚刚所见可知传闻不虚，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控制它们的，要怎么做才能跟你一样？” “你永远也不可能跟我一样，而且你那些也不能算是真正的往生蝶。” 第476章 解围 早先那遮蔽天空，浩浩荡荡的蝶影，带来一种壮观的美丽，这种美令人迷醉，诱人近前，却又欲迎还拒，与他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却又徒添几分魅力。 不管从哪里来看，那些都是传闻中的往生蝶，可是现在妖姬却说，那些并不算是真正的往生蝶，这让嗜蝶如命的皇甫青一阵不服，大喊道：“那是往生蝶！是我所养的往生蝶！” “你的培育方法不当，只是一味增加数量而进行催育，早已让这些往生蝶变成了另外一种品种，你自己应该也知道，你培育出来的这些往生蝶只是徒有外形，内在早已改变，它们的毒性太弱，才能勉强受你控制，如果这些是真正的往生蝶，你早就已经死了。” 妖姬身形淡去。 “等一下！” 皇甫青身法如电，瞬间来到妖姬所站之处，但却扑了个空，此处已经完全没有妖姬的影子。 “出来！妖姬，你给我出来！” 皇甫仁也在四处寻找着妖姬的踪影，可即便是他，此时也完全找不出妖姬的踪影，虽然说妖宗弟子潜踪匿迹的手法独到，可是还远远没有能达到像妖姬这种完全不露一丝一毫痕迹的程度才对。 “时空之道……” 皇甫仁难以压下心头的火热与贪婪，那种法门对他有着强大的诱惑。 “我们走吧。” 顾辰回头对吕严、吴眺说道，只是身体突然紧绷，又将视线转了回来，此时的皇甫仁，已经锁定了他们的气机。 准确地说，是锁定了吕严的气机，只是那股气势过于强大，连带着顾辰都感觉到了强烈的威胁。 “顾辰，抱歉了。” 吕严的神色凝重，目不转睛，抵御着皇甫仁的气势，让他全身绷得紧紧的，姿态很不自然，在年轻一辈中，他的资质再如何出众，终究也与皇甫仁这等存在有着巨大的差距，而这巨大的差距，将会将他身边的顾辰等人也卷入其中。 从皇甫仁的态度上已经可以看出，此时在吕严身边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吕严觉得是自己连累了顾辰。 顾辰没有多话，而是慢慢地将岚剑抽出，剑指皇甫仁。 吕严一呆，吴眺愣住，而皇甫仁的脸直接就是一黑。 慢慢地，吕严嘴角咧开，喜不自胜。 蠍王母的身体若虚若幻，潜形在虚空中，却又光明正大地冲撞过来，那利齿间涎着绿色的液体滴落下来，沿着其身体落到地面上，冒起阵阵青烟，腐蚀出一个又一个的洞口，眨眼间便来到了顾辰等人的面前，巨大的钳子夹了过来。 顾辰目光一凝，岚剑未动，剑气已冲霄，只是这个时候，吕严却先一步挡在了顾辰的面前，迎接着那黑色的巨大蠍钳，本来便巨大的钳子在他的眼中迅速地放大，占据了他的全部的视野，无法抵御的强大威力就要落到他的脑袋上，将他的脑袋砸到碎裂。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巨大铜锤从左侧砸来，狠狠砸在蠍王母的身上，将那巨大的身躯自虚空中给砸了出来，砸飞了出去，那巨大的黑色身躯撞塌了街道右边的三间房屋。 “袭索？” 那铜锤被一条铁链连着，握着铁链另一端的，是一个须发皆白、身穿白衣的老者，虽然是老者面貌，可是身体看起来却是十分健朗，完全没有给人衰老的感觉，不过从其出手来看，明显是友非敌，让顾辰稍稍将提起来的心放下了一半。 吕严也是后怕不已，稍稍放松下来，不忘回头对顾辰比了个鬼脸，让顾辰一呆。 “这家伙，难道……” “风堂主，你就那么急着送死吗？” 那老者语气不善，将那铜锤收回，操纵着铁链在头上不断地旋转着，带动风势，街上的灰尘跟着翻飞。 吕严微微笑道：“白雄……哦不，白叔，既然早来了，为何早不出手？” 这老者便是当初柳祯在玄光城赵灵客栈结识赵越灵时，待在赵越灵身边的白雄。 白雄冷哼一声，扫了顾辰和吴眺一眼，却不应答。 如果刚才吕严没有挡在顾辰身前，他根本不会出手，毕竟顾辰与他没有任何关联，是生是死自然也与他无关，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吕严竟然会做出这种举动。 “是他早就察觉到我的存在了吗？” 白雄可不认为吕严与顾辰的关系有好到可以为顾辰送命的程度，在他看来，吕严一定是早就知道他就在附近，以此来逼他出手而已，不由得暗叹。 “赌命的家伙……” 事实上，白雄算是猜对了一半，吕严确实是在赌，赌在附近魔教的高手，如果他有生命危险，那魔教高手不可能袖手旁观，结果就是，他赌对了，只是这种拿命在赌的作风，却是让他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连星索——白雄？” 皇甫仁脸色阴沉，紧盯着白雄，此时蠍王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却还站不稳，那连星索的攻击极为强力，换成一般的修仙者，会被砸烂。 白雄冷笑道：“天蛊门的人都是这么不要脸的吗？对小辈出手，还真是门风啊。” “你们魔教有脸说别人？” 皇甫仁没有轻举妄动，白雄的威名是打出来的，虽然这些年来销声匿迹，修仙界中再没有听到他的消息，可是早年丧命在他那连星索下的修仙者不在少数，那种杀出来的威名也让皇甫仁有些忌惮，刚刚对方一锤打在蠍王母身上，那种杀伤力堪称恐怖，而且还直接将蠍王母从虚空中给砸了出来，贸然动手只怕他未必能得好。 白雄甩动着连星索，速度越来越快，将街上的尘埃都带动到他的身边卷动旋转起来，风势越来越强。 蠍王母隐入虚空中，身形虚幻，慢慢移动起来，过没一会儿，回到了白雄的身边，然后进一步隐入虚空中，只是留下了那一双带着狠戾的眼睛。 白雄的动作渐渐放慢，过了一会儿，收起了连星索。 与皇甫仁的顾虑相同，他也对这传闻中天蛊门的二号人物有些忌惮。 看着打不起来了，吕严暗暗松了一口气，与顾辰几人一步步后退。 “小子。” 皇甫仁盯着顾辰，喊了一声，眼中压抑着杀机。 “对我拔剑相向，你做好觉悟了吗？” 顾辰与皇甫仁对视，同时也正对着那双隐入虚空之中的巨大蠍目，虽未言语，但分毫不怵。 皇甫仁冷笑几声，道：“很好。” 浓浓的威胁意味，仿佛在这一刻埋下日后杀机。 “我们走。” 吕严不想在此多留，带着顾辰与吴眺迅速离开，而白雄留在原地不动，为他们断后。 皇甫仁看向白雄，道：“魔教这些年还真是英才辈出，让我都羡慕，那个臭小子在十年前就算计了我一次，如今还有一个敢向我拔剑的人，气势尽露是不错，只是太过招摇可容易夭折啊，你又能护得几时？” 顾辰并不是魔教中人，不过这一点，白雄也没有必要特地解释，转身离开。 盯着白雄转身离去的背影，皇甫仁身后的蠍王母身形凝实了又虚幻，反复了两次之后，终于是完全隐入了虚空中，他那跃跃欲试的杀招最终还是没有发出来。 “妖姬，你给我出来，你有种别躲！” 来自皇甫青那有些刺耳的声音不断传来，让皇甫仁有些头疼，刚刚这边剑拔弩张的氛围，竟似对他一点儿影响也没有，那小子的心思全在往生蝶和妖姬身上了。 “难怪，连白雄那等人物也成了魔教年轻一辈的护道人！魔教……” 第477章 相聚 这边刚一走远，吕严马上放松下来，连连笑道：“真是危险，没想到会见到那个老毒物，玩毒的果然恶心，不仅阴险而且还记仇，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还能认出我来，也真是服了。” 见顾辰依然浑身紧绷，一副戒备模样，吕严又笑道：“白雄那厮既然已经出手了，就不会有始无终，如果在他出面后皇甫青还能对我们出手，那白雄在魔教也待不下去。” 顾辰虽然不知道魔教之中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听到吕严的话还是心下稍安，但即便如此，依然没有完全放松下来，而他身边的吴眺也是一样。 他们毕竟不是魔教中人，白雄不见得会特地出手来保他们，刚刚如果不是吕严用自己的安危迫使白雄出手，只怕现在他们已经落在皇甫青的手上。 顾辰暗暗感动，没想到吕严为了他这个朋友能够做到这一步，而吕严也暗暗欢喜，因为顾辰为了他这个朋友对皇甫青那等人物拔剑相向，只是两个人将这份感动藏在心中，都没有说出来。 “那些玩毒的一个比一个恶心，老毒物也就算了，小毒物更能折腾，居然敢去玩那些往生蝶，根本就是在玩火自焚，不管那些往生蝶因为他那乱七八糟的饲养变成了什么样，那种毒性依然充满了威胁，我敢说，皇甫仁总有一天一定会死在自己养的毒蝶口下。” 那铺天盖地的毒蝶，此时再回想起来依然心有余悸。 吴眺深吸一口气，轻轻提醒道：“师兄，我们还得去找住的地方……” 顾辰还没有说话，甚至吴眺的声音还没有完全停下，吕严已经摆手道：“还找什么找？过来跟我一起住，我的客栈大得很，少不了你们两个的房间。” 客栈？ 吴眺愣住。 顾辰看着吕严，有些好笑道：“你又当店小二了？” 想起十年前的旧事，吕严也不由得笑出声来，然后摇摇头，道：“这客栈现在是不营业的，住的都是我们这一方的人，除了这一类的客栈，现在在整个南阳城，要找到有空房的客栈已经是不可能了。” 深深看了顾辰一眼，吕严又道：“像青阳门、阴女教这些个门派，也都有自己的据点。” 顾辰沉默。 吴眺想了想，却是道：“可是刚刚我们去过的几家客栈，都有看到各个门派的弟子，青阳门的也有。” 吕严道：“如今南阳城中鱼龙混杂，各门派都将弟子派出，遍布各处充当眼线，一方面自然是为了搜集情报，另一方面，也是要与其他门派的弟子互相牵制着。” 想到各个客栈里各门各派的弟子都有，顾辰了然地点点头，吴眺也是若有所思。 客栈无名，牌匾上只有简单的“客栈”两字，吕严刚到便马上招呼店里的伙计，或者应该说是他的同门。 “把那牌匾换一个，大大方方地把我们的‘都来客栈’挂上去。” 吕严的吩咐很管用，马上便有人去执行，他又转头对顾辰说道：“一开始我想着低调做人，毕竟被那个老毒物盯着怪不好受的，这客栈又不是给外人住的，名字什么的不重要，所以就懒得去起名了，可是自己喜欢的名字却又不能挂上去，实在别扭得很，现在好了，白雄那老小子既然出了面，就得在暗中保我，我现在就把名字挂上去，大大方方告诉那老毒物我就在这里，气死他丫的。” 顾辰忍不住轻笑起来，同时觉得有些奇怪，那白雄似乎并没将吕严放在眼里，可是吕严却也有办法能够驱使对方，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些复杂，相互利用的因素要重得多。 看着“都来客栈”的牌匾挂上去，顾辰想到了十年前在知明城的遭遇，不由得涌起些许怀念。 “进去吧。” 吕严招呼着，顾辰与吴眺跟上去。 “这客栈挺气派的，不知道能不能让我们也住几天？” 这声音拦住了三人，有三道身影自虚空中缓缓浮现，露出真容，为首一人怀中抱着一只三尾白狐，笑嘻嘻地打量着顾辰三人。 吴眺连忙横身拦在顾辰身前，戒备着来人，拇指一动，剑微出鞘，但却被顾辰按住。 “师兄？” “不是敌人。” 妖姬笑吟吟地，道：“顾辰，十年不见，别来无恙了。” 妖姬怀中的小白轻轻一跃，蹿到了顾辰怀中，小脑袋拱着顾辰的胸膛，状极亲昵。 “小白。”顾辰轻轻地抚摸着小白，“你长大了。” 十年的时间，小白的体型其实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比当初大了一点点，主要的变化在于它多长出了两条尾巴，这只年幼的天狐，自从被妖姬带入妖宗，那种控制时空的天赋得到了很好的发掘，这一点从其带着妖姬来去自如这一点便可以看出，哪怕是皇甫青那等强者也没有办法锁定它的位置。 吕严招呼着妖姬等人一同入内，妖姬坐下后才道：“方才便已看到你们，只是那种情形，实在不便与你们打招呼，所以便暗中尾随，没想到你们倒是找了一处好地方。” 与妖姬一同前来的另外一人，对于顾辰来说也算熟人，是妖姬的师妹，沙朗朗和温秀钿，十年前在知明城，他们也在场，如今已是出落得亭亭玉立，只是因为跟在妖姬身边，便显得不太显眼。 如今的妖姬，华贵的气质间带着野性，窈窕多姿的匀称体型充满着爆发力，这种矛盾的美感吸引着人们的目光。 吕严欣赏着妖姬的体段，笑道：“这麻烦是我们自己惹出来的。” 妖姬似笑非笑，道：“应该是你惹出来的吧。” 吕严被噎了一下，收回视线。 顾辰道：“吕严当初也是为了帮我。” 妖姬点点头，嘴唇微抿，似是有话要说，她想了想，终是说道：“我这人不善于拐弯抹角，所以也就直说了，顾辰，我想知道，你站在哪一边？” 突然的问话，让空气凝重起来，这没头没脑的问题却没有引来任何人的意外，吕严只是看了妖姬一眼，然后也满是好奇地看着顾辰。 “看来你们都知道了。” 作为青阳子的义子，顾辰的来历本来便颇具神秘，令人好奇，明明与青阳子有着极为亲近的关系，却又偏偏不是青阳门的弟子，有种被青阳门排挤在外的感觉，加上顾辰又是资质难得一见的修仙逸才，便更让人无法理解，青阳门是因为什么原因才放弃顾辰这样一块良好仙材？ 直到十年前昆仑覆灭的消息传来，各门各派皆急于要查清昆仑覆灭的真相，加上鬼宗大举南下，祥桑现世引起世道大乱，天道降劫在即，各门各派不管以往的是非恩怨如何，也不管他们愿不愿意，都必须加强彼此之间的联系，于是顾辰的身份在各门各派的高层之间便也不再是秘密。 青阳子的义子顾辰竟然便是昆仑有史以来资质最为杰出的道子。 不过显然这位道子已经被逐出昆仑，不然的话不可能被青阳子收回义子，也不可能待在青阳门中，这位道子对昆仑道法所知甚详这一点引起人们的关注，只是因为有青阳子的守护，哪怕是青阳门中的修仙者也无法打顾辰的主意，让顾辰这些来也算是顺风顺水地过来，可是却也让他的立场颇为微妙，尤其是如今这一刻。 青阳门欲染指豫州，争夺神仙岭，而昆仑也在相隔十年之后再次现世，顾辰出现在南阳城中，到底会站在哪一边？ 第478章 安排 吴眺偷眼观察着顾辰，眼神有些复杂，但也很在意，毕竟青阳门迁址一事并没有表面上看来那么简单，谁都知道，这将意味着修仙界新的一次洗牌，将重新决定各个修仙门派的地位。 顾辰会站在哪一边？ “我已经不是昆仑弟子了。” 顾辰的回答并没有太让吴眺意外，只是终究让他有些失望，这理所当然的回答总让他觉得难以接受，第一次怀疑起了云归真人的决定，如今的昆仑正是最需要顾辰力量的时候，可是偏偏云归真人做出了将顾辰逐出昆仑的决定，这又不免让吴眺担心，如果顾辰选择了青阳门一边…… “那你会帮青阳门吗？” 妖姬问出了吴眺心里的问题，这同时也是吕严所关心的，因为顾辰与青阳子的关系如今在一些人那里并不是秘密。 顾辰摇摇头，道：“我与义父关系怎么样，那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与青阳门无关。” 明白过来顾辰的意思，妖姬像是松了一口气，整个人也轻松了起来，道：“这样最好，那我们相处起来就不用有太多顾虑了。” 即便是顾辰也有些不解，一时没明白过来这其中有些什么联系。 “青阳门想更上一步，其他门派也是不甘落后，偏偏又是在这种乱世之下，人心这种东西……”吕严摇了摇头，默了默，挠着头道，“当然，我也没有资格说这话，我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因为我自己卷入了这场洪流中，不管是愿还是不愿。” 祥桑现世，天道降劫，昆仑覆灭，鬼宗南下，这十年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随着祥桑的生长，各处的妖兽实力大进，并且蠢蠢欲动，而这十年间隐隐约约总有巫族的朦胧身影，那种未知的威胁挑拨着人们的心，在这种情况下，各个修仙门派竟然还不安分，打起了豫州的主意。 这当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豫州拥有丰富的修仙资源，修仙者无人不向往，只是过去碍于昆仑地位，没有人敢去据为己有，而如今时移世易，过去对此敬而远之的人，如今已是急不可耐，而他们的目的，便是那座神仙岭。 “好笑的是，明明每个人都盯紧了神仙岭，可是却都在装模作样，你们在城里走一圈就知道，各门各派的精英都已齐聚，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这么齐整，目的不言而喻，但就是没有人敢去登那座神仙岭，甚至刻意保持着这种不远不近的距离相互僵持着，明明想得要命，可是却一个也不想或者说不敢付诸实践，都只能看别人怎么做，自己也跟着怎么做，当每个人都这么做的时候，便会停滞不前，可是祥桑、妖兽、鬼修那些，可都不会特地停下来等人的。” 吕严发着牢骚，他说得露骨，好在这客栈设置了结界，这番话传不出去。 妖姬道：“与其说是装模作样，倒不如说他们相互牵制着，已经形成了一种新的平衡，只是这种平衡难以维持长久，毕竟都有个目的摆在那里，谁都不会愿意一直这样僵持着，但有一点，就是谁也不愿意让任何一方捷足先登，一旦有人踏出了第一步，其他人都不会坐视不理。” “也就是说，现在大家都在等着有人踏出那第一步来。”吴眺听懂了，却也有自己的问题，“那要是谁也没有踏出那第一步呢？” 吕严似笑非笑道：“会有人去踏出那一步的。” 妖姬看着顾辰。 …… …… 一道剑光由远而近，刹那间跨过无尽距离，在山谷外落下，现出了一道身影。 来者身穿藏青色道疱，头梳道髻，右手微翻，一把长剑化为火焰环绕在掌心间，那火焰越烧越小，看起来像是被吸收入了体内。 “来者何人？” 几名看守山谷的弟子即刻上前，只是看这来人气质不凡，自天边而来，那等修为远不是他们可以相比，因此底气有些不足。 看了看这几名弟子，来者似乎有些失望地摇摇头，然后道：“青阳门掌门钟鼎来此，求见昆仑掌门。” 他如往常一般开口，但声音却弥漫整个山谷，对于山谷中的人来说，这声音来得突兀，但就像轻风萦绕耳际一般，也不会让他们产生厌烦的感觉，那种余音袅袅的感觉仿佛由心底发出的一般，让山谷中发起几道强烈的元力。 但很快的，从山谷深处伸出一只无形大手，顿时让那些躁动的元力又平静了下去，而后钟鼎便听到了云归真人的声音。 “钟掌门请。” 那声音本身便已指引了位置，钟鼎无需引路，便自己走了进去。 似乎是已得云归真人嘱咐，昆仑中人无一人前来拦阻，钟鼎很快便来到了云归真人所在的湖边。 云归真人背对钟鼎，面朝湖面而立，虽然头发华白，但身体挺直间姿态闲雅，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让钟鼎不由得站住了脚步。 云归真人慢慢转过身来，笑道：“久闻青阳门钟掌门惊才风逸，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道兄便是昆仑掌门，久仰了。” 云归真人嘴角带着微微笑意，道：“钟掌门亲自来访，应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所为何事？” 钟鼎目光深邃，轻轻说道：“昆仑掌门有意神仙岭乎？” …… …… 南阳城中，新面孔依然不断出现，有的人高调，也有的人善于隐藏自己，在这座伟城中带着各自的目的在活动。 聂归鹏与苏巧巧携手走在人群中，宛如一对普通的寻常夫妇，但却说着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听到的话语。 “师兄，我们可以不来的。” 聂归鹏轻轻拍了拍苏巧巧的手背，然后道：“掌门这次动用了祖师令剑，势在必行，你我如今仍算是青阳门弟子，违抗不得。” 苏巧巧满是不忿，道：“既要将我们赶下山去，却又不让我们脱离青阳门，他到底想怎么样？” 聂归鹏轻轻叹道：“当初我们是自己下山的。” “那也是他逼的。” 当年之事，聂归鹏显然不愿过多提起，一时沉默，见他这样苏巧巧反而有些不忍了。 “师兄，对不起。” “你没有必要道歉，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这些年与你在人间游历，我们已经见识了太多太多，与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自己比起来，早非同日而语，其他师兄弟们只知修行，不知人间事理而痴长年岁，因此才容易被掌控，但若不能合情合理，我们无需盲从，我们尊重祖师令剑，但也有自己明辨是非的自由，既来之则安之。” 苏巧巧点点头，突然指了指前方不远一人，道：“那是吴师兄。” “是吴师弟。” 看到吴磊也来了，聂归鹏露出了笑容，带着苏巧巧迎了上去。 三人刚聚首，便有一个青阳门弟子找上了他们，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恭恭敬敬递过来了一张纸条，聂归鹏接过了眼，闪过一丝异芒。 “怎么了？”苏巧巧问道。 聂归鹏将纸条递给她，道：“是何杰桐何师弟，已经将我们的住处安排下了。” 吴磊冷笑道：“是那个小子？十年不见看来长本事了，懂得使唤人了，让我们住哪就住哪吗？” 聂归鹏微微笑了笑，道：“如今在南阳城想找个住的地方可不容易，来都来了，既然有安排那便去看看便是。” 吴磊点了点头。 当来到何杰桐给他们安排的客栈，发现在这家客栈里面并没有青阳门弟子的时候，聂归鹏怔了怔，很快明白过来，赞叹道：“何师弟果然周到。” 第479章 试探 “青阳门掌门……” 山谷中回绕着钟鼎的传音，清晰可闻，所有人都能够听得见，丁辉几乎是下意识里站了起来，而他身边，方华和张茹面露紧张，对于丁辉的举止有些不明所以。 丁辉咬着唇，目光游移不定，眼中满是犹豫，只是他到底在犹豫些什么？ “豫州乃九州中部，位置特殊，资源丰富，过去因昆仑之故无人染指，但此一时彼一时。” “师兄！” 方华有些紧张，连忙拉住丁辉，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张茹也有些紧张地看看四周，但好在附近没有其他人。 丁辉摇摇头，示意他们不用担心，但还是有意降低了声音，道：“十年磨一剑，青阳门剑指豫州，可说是有备而来，如今青阳门的实力，只怕已不在昆仑之下，如果他们愿意帮我们……” 方华与张茹面面相觑，都明白过来丁辉的心思，只是张茹面露难色。 “师兄，云归真人已经答应了帮我们，断不会食言。” “云归真人是答应了我们没错，可是玄龟乃天生异兽，经过岁月的修行，修为已近仙，云归真人哪怕有心相助，却不一定能做得到，为保险起见，我们的帮手当然是越多越好。” “昆仑和青阳门联手……” 这个念头一经产生，顿时让方华与张茹满心激动，只是很快便都相继摇头，他们都知道，这种事情是断然没有可能的。 只是，云归真人既然已经答应了相助长生岛，如果他们还去寻求青阳门相助，未免小看了昆仑，甚至可能是得罪这个门派，这是让丁辉满心为难的地方，原本没有这种想法，却因为钟鼎的高调到来而燃起了火苗，大有越烧越旺之势，这让丁辉坐立不安。 话虽如此，很多事情并不是完全任由丁辉想怎样便怎样，钟鼎虽然现身于此，可是到底身为青阳门掌门，又哪是他这等人物想见就能见？ 连见都见不到，又怎么可能让钟鼎也来相助？ 丁辉慢慢地坐了下来。 看着丁辉沉默，方华和张茹面面相觑，也都不敢出声，只是看着丁辉。 “一直待在这个地方，什么都不知道。” 方华和张茹相视一眼，都在想丁辉在说些什么。 “风云集会，所有矛盾和冲突如今都集中在南阳城中，一座小小南阳城，城中的风向便代表了修仙界的风向，如果只是一味待在这座山谷中，对我们一点儿帮助也没有。” 方华问道：“师兄，你想进城？” 丁辉点了点头。 张茹有些不愿意，道：“在这里挺好的，安安静静，云归真人已经答应帮助我们，只要在这里等下去，我们就可以……” “师妹，如果本门人人如你一般怯弱，本门将永远无法再在如今这个修仙界中立足！” 被丁辉一喝，张茹低下头，眼眶微红，有些委屈。 丁辉沉吟着，他还没有完全下定决心，对于自己的决定，还是带有些许踌躇。 …… …… “豫州丰饶，修仙资源丰富，不知道多少仙门在盯着这块肥肉，而神仙岭凝聚天地灵气，九州灵脉齐聚于此，钟灵毓秀之地，也是开宗立派的宝地，确实是仙家必争之地。” 云归真人语气平淡，并没有因为钟鼎的直言而起丝毫波澜，就好像在说一件与己无关之事而已。 这种态度并不是钟鼎希望看到的，他大老远跑了过来，并不是来看云归真人的故作高深。 “鬼宗南下，大势已成，哪怕昆仑现世，也再无可能将鬼宗封困回兖州，而中原仙门与鬼宗势同水火，为了争夺有限的修仙资源，将展开一场长期的混战，如我们中原仙门能抢先一步，占据豫州，这场与鬼宗的拉锯战便可立于不败之地，如再有昆仑对付鬼宗的经验，驱逐鬼宗也不再是不可能完成的目标了，如果昆仑愿意入驻神仙岭，那么我们中原仙门也愿相随。” “钟掌门快人快语，无需多加试探，神仙岭连绵广大，自豫州中部隆起，汇聚天地，其支脉分散四野，蛇走九州，足以容纳天下仙门，何必去争去抢？天地浩劫正当其时，如今因一己私欲再起争执，若因此折损修仙界的整体实力，岂非自断臂膀？” “昆仑掌门此言差矣，若各门各派一如之前分散各地，因彼此觊觎豫州而互相猜疑，在对付鬼宗、对抗浩劫之时便难以同心，既如此，不如齐聚豫州，只要将这丰饶的修仙资源掌握在手中，保障自身实力，才有更大希望度过这场浩劫，而神仙岭虽然广大，但灵气由中部向四时扩散，渐至稀薄，分配不均将是矛盾与争执的来源，自千年前修仙界新格局确立，天下仙门各尊昆仑，再无其他门派可以做到众望所归，十年之前昆仑覆灭，实力不再，但千年以来的传统，依然受修仙界瞩目。” 话里话外，影射着昆仑如今实力不足，不知这算是钟鼎的自信还是他的试探。 “昆仑，只要一名弟子尚存，便不会覆灭。” 湖面上，倒映着云归真人与钟鼎对峙的身影，只是那身影渐渐地带上了模糊的色彩，那平静的湖面上有如起了涟漪道道，再难平静下来，再难央出他们完整的身影，可事实上，湖面平静如冰，一点儿波纹也没有。 “昆仑的存亡，不在于其是否占据了名山大川，神仙岭哪怕集天地灵气精华所在，也不是昆仑山。” “如今鬼宗已南下，为什么还要执着于那座昆仑山？” 钟鼎实在无法理解，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问题。 从很久以前，他便觉得奇怪，昆仑山的地理位置特殊，据于豫、青、兖、冀四州交接之处，但事实上谁都知道，昆仑山脉的天地灵气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凝聚，那一片山域的灵脉也没有那么多，品质上甚至与青阳门、阴女教、妖宗这一类的门派相去甚远，只要再南下一州之地，便可以得到质量上好的灵脉，可以得到更多的修仙资源，但昆仑一直没有表现出这种意愿，因其地位超然，反而让其他门派也都对豫州望而却步，无人敢染指。 可事实上，昆仑从来就没有要求其他门派不得染指豫州。 钟鼎一直以为，昆仑山脉肯定藏有别的秘密，这十年间昆仑覆灭，昆仑弟子不知所踪，他不知派出多少弟子前去探查，甚至自己都去过几次，但却都是一无所获，这成了他心头一个重要的疑问，如今面对云归真人，他终于有机会将这个疑问问出。 云归真人嘴角微扬，道：“昆仑之所以是昆仑，并不是由一山一水决定，钟掌门，你的执念太深。” 钟鼎皱眉，眼中闪着不悦。 “我昆仑山上没有琼楼玉宇，只有孤山野林，无需富丽堂皇，只有一心向道，区区山谷便可修行，因为修行重在修心，不假外物，昆仑弟子所在之地便是昆仑，既如此，又何必执着于一山一水？” “昆仑自缚脚步，停滞不前，我便认为昆仑无意一争神仙岭，既如此，青阳门便不会客气了，告辞。” 钟鼎转身离开，干脆利落。 钟鼎离去后，云归真人摇摇头，叹道：“祥桑根茎蚕食天地，神州灵脉也将成妖脉，争之又有何用？你还是看不透。” 钟鼎离开山谷，突然止步，随手一凝，这片山谷被庞大修为凝聚而成的精纯灵力在其指间缠绕，他嘴角挂着轻蔑的哂笑。 “重在修心，不假外物？呵！所谓昆仑，不过如此！” 第480章 决定 许攸远远望着湖心，在那里徘徊着，自钟鼎走后，他便等在这里，带着一丝好奇的探索，不过云归真人没有唤他，他便也不好去打扰，尤其是自见识到云归真人对顾辰出手的始末之后，这种不好便变成了不敢。 “进来吧，许师弟。” 犹豫间，总算是听到了云归真人的传唤，但许攸却又产生了些许迟疑，恭敬来到云归真人近前。 “这场神仙岭之争，实是修仙界的一次新的洗牌，青阳门有意取代昆仑成为第一仙门，只是没有想到我昆仑销声匿迹十年之后再度现世，如今我昆仑将是青阳门最大的阻碍，钟掌门来此，便是为此。” 知道许攸在意的是什么，云归真人也不拐弯抹角，直言相告，这让许攸有些步调被打乱了的感觉，但既然云归真人坦然相告，许攸也不再犹豫不决，当即提出他的疑惑。 “依掌门师兄所见，我昆仑该当如何自处？” “一如往昔即可。” 许攸张了张嘴，却是无声，见云归真人已是挥手让他退下，他终是没有办法再忍住，他的声音带着强烈的失望和不甘。 “师兄，今时不同往日，浩劫当下，若我昆仑再不图强，如何求存？” 云归真人沉吟片刻，道：“那师弟觉得该当如何？” “师兄，豫州丰饶，修仙资源丰富，尤其神仙岭灵脉汇聚，天地灵气精纯浓郁，在此修行一日千里，如果我们昆仑在此占得一处山头，本门实力自当突飞猛进，在这场浩劫中，不仅可以自保，更可以救世，相信青阳门也是如此念头，若是我们消极面对，不争不抢，千年以来，我昆仑第一仙门的名头便要旁落他人，师兄难道愿意坐视如此？” “所以，你便做了这些多余的事？” 云归真人左手微抬，指尖捻动间，周遭的天地灵气有如实质，被捏了起来。 这处山谷只是一处平凡之地，可是自昆仑弟子入驻山谷中后，这一带的天地灵气便变得精纯起来。 “天地灵气与灵气不同的一点在于，天地灵气乃是天生地养，惠泽天地万物，而灵气只是某一特定之物所拥有的部分，两者不可同日而语，修行之道，便是自天地之中寻找自己所需所求，在舍与得之间找到自己的路，修行是没有任何捷径可走的，更别说，你在他们还处于迷茫之时，擅自给他们选了路，看似让他们少走弯道，其实恰是拔苗助长，让他们失去了走出自己的路的机会。” 随手一弹，凝聚在这山谷间的精纯灵气便一下子散开了，山谷恢复成了普通的山谷，天地灵气匮乏，更有强烈的阴气聚拢过来，将这山谷笼罩。 山谷中，一众昆仑弟子一时惊呼，都有些担忧地四处张望，更有的拔剑四顾，彷徨间满是不明所以，只恐是鬼修来袭。 “师兄，你……” “第一仙门的名头，既不是自己争的，也不是自己抢的，更不是谁封的，只是一种公认，事实上千年以来，昆仑就不曾以第一仙门自居，在那座昆仑山上，北据鬼宗，南保中原，对于修仙界的事情一向置身事外，守着纯钧仙剑达千年之久，虽然最后在谁都看不到的地方已经变质了，但一颗剑心未灭，想来纯钧仙剑丢失，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云归真人的话题沉重而深远，说到那件往事，但所想的又都是许攸不曾想到过的，像是一座山压在许攸心头，加上许攸感受着山谷中的精纯灵气迅速消失，他的杰作被云归真人轻易破去，正是心神晃动时。 “昆仑弟子从来就不是温室里的花朵，不需要我们去给他们准备温床，神仙岭之争是修仙界的一次洗牌，但这与我昆仑何干？千年来我昆仑一向置身事外，如今自然应该一如往昔，去争去抢，也只不过是在折损修仙者的力量而已，在这种非常时期得不偿失。” 许攸没有办法接受，道：“我也是为了昆仑好，在这种乱世下，只有手头上握着更多的资源，才能有更强的实力，昆仑才好自保，才能保住修仙界。” “这千年来，修仙界处在持续的衰败中，天道有损，天地灵气不断枯竭，或许这场浩劫后，神州大地便再也没有修仙者也说不定，难道你想让我们昆仑逆天而行？若真如此作为，昆仑离覆灭不远。” “修仙者本身便是与天争与地斗，我们昆仑……” “师弟，你已经忘了我们昆仑存在的根本了吗？” 许攸脸色微变，他的话戛然而止，云归真人的目光深邃。 “昆仑是一把剑，属于天道的剑，随着天道沉寂了千年，如今已经出鞘，一把出了鞘的剑，难以自主。” 天空晴朗，阴气的汇聚平添了几分冷意，只是那蓝天白云依然平静，仿佛永远不知忧虑。 许攸道：“纯钧仙剑已经不在了。” “纯钧仙剑确实不在了，因此更坚定了我的看法。” 许攸不解。 云归真人悠悠道：“若纯钧仙剑还在囚龙涧中，今时今日，我昆仑只怕还守在那座昆仑山上，千年以来的固守，已经让我们固步自封，纯钧仙剑成就了昆仑不假，却也化成昆仑核心部位的一颗毒瘤，好在这颗毒瘤，如今已经被人拔去，昆仑劫后重生，便是要我等应劫。” 许攸明白过来，脸色大变，失声道：“师兄，你的意思是，十年前那场昆仑大劫与天道有关？” “与天道有关，还是与巫族有关，或者两者皆有，但又有什么关系？又有什么不同？” 云归真人的声音苍凉，许攸觉得自己似是听出云归真人语气间藏有一丝异样情绪，只是那丝情绪究竟是何种，他也判断不出来，只是听云归真人又接着说了下去。 “失去了纯钧仙剑这把天道之剑，那如今我昆仑便以自身作为天道之剑，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真正在这场浩劫之中生存下去，至于浩劫之后，修仙界是在或不在，现在想这些又有何用？” 云归真人的目光悠远，盯着蓝天白云，他的视线可能还要看得更远些，看到那就算是许攸穷尽目力也够不到的彼端，那种强烈的渴望和不甘的诉求，哪怕是此时许攸没有能够看到云归真人的神情，亦能够感受得到。 说不上是兔死狐悲之意，但或许哪一天，许攸也能走到这个高度，到了那个时候，他或许才能真正体会到云归真人话里话外的隐意，而如今，他只得皮毛。 “值此乱世，我昆仑不能再固步自封，守在这片山谷之中并无好处，既然修仙界风云齐聚南阳城，我昆仑即日便进城去。” 许攸满是意外地看着云归真人，几乎要以为面前换了个人，刚才还不赞同他的意见的云归真人，如今竟然硬生生地改变了主意？ “入世，历劫，只是不可争，不可抢。” 云归真人的话再度打消了许攸的疑虑。 “如今的修仙界是何面目，又该何去何从，就让昆仑这把剑，用它独有的眼睛去看个分明吧。” 虽然与许攸原先所想大有不同，但有此转变已实出许攸意外，他当即应道：“我这便去安排。” 第481章 醉汉 李元沐下定决心闭关，只是他的闭关终究不能持续多长时间，从临时开凿的洞府中走出，迎面便看到许攸的身影。 “师傅。” “准备一下，我们进南阳城。” 南阳城？ 还不待李元沐多问，许攸一闪而逝。 他留在原地，迟疑许久，然后突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地呼出。 这山谷中的灵气已经散去，甚至有阴气汇聚，可是却让李元沐有一种清爽的感觉。 “师兄。” 循声转身，魏晓晓带着丁辉几人过来，满脸惊喜。 “师兄，你听说了吧，掌门让我们去南阳城。” 丁辉也是喜形于色，原本还在苦恼着如何辞别昆仑前往南阳城的他，听到这个消息可以说是喜出望外。 “南阳城……” 李元沐呢喃着，有种强烈的感觉，顾辰便在南阳城中。 …… …… 一个醉汉摇摇晃晃走过了城门，满身酒气地走在宽广的大街上，看他那跌跌撞撞的模样，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倒在地上，仰天呼呼大睡。 数不清的神识如潮水一般涌来，只是在探查清楚这醉汉表面信息之后便又如同潮水一般迅速地退去了，因为醉汉身上穿着的一件墨绿道袍，虽然已经不再光鲜，但确确实实彰显着此人青阳门弟子的身份。 “真是热闹啊。” 他呢喃着，也不知是在说着这南阳城中的人流，还是在说着那刚刚还加诸在他身上的神识，只见左脚一崴，便朝左侧倒去，在将要倒地之时，被两个人给扶了起来，那两人年纪很轻，身上都穿着同样的墨绿道袍，只是相比这潦倒醉汉，他们身上的道袍便要好看得多了。 “师兄，往这边走。” 那两人忍着醉汉冲天的酒气，扶着他往一边走，却被醉汉给推开了。 “我没醉，不用扶。” “师兄……” 醉汉醉眼朦胧地看了看这两个年轻道人，摇摇头道：“你们谁啊？我不认识你们。” “我二人是青阳门弟子，师兄远游在外，对我二人没有印象。” 那两人刻意将自己身上的道袍整好，好让醉汉能看得更清楚些，可是醉汉却连看都不看一眼，抬头灌了口酒，打了个酒嗝道：“你们认识我？” 那二人连忙道：“何师兄已让我们观过师兄画像，我二人在此等候多时，请师兄跟我们回去吧。” “回去？回去哪？” “我们在城中已安排了住处……” “修仙者走南闯北，以四海为家，天为盖地为床，何处不能容身？回去哪？我不回去？” 醉汉说着话时摇摇晃晃，那二人相视一眼，似乎明白过来对方心头所想，默契地上前扶住醉汉，就要将他强行带回去。 “酒……” 醉汉把酒壶往嘴里送，也不见如何使力，只见那二人竟被带得离了地，随着醉汉豪爽灌酒的动作而被甩飞了出去，摔在地上极为狼狈。 两人眼底震惊，周围的人也都侧目，暗中观察的人，神识退得更远了些。 这醉汉随手的动作下，没有丝毫灵力外泄，更不曾影响到周遭的天地灵气，甚至那些落在他周围的神识也没有受到丝毫影响，那动作一气呵成，就像成为了那不同源的众神识的一部分，更是与天地不分彼此。 这一手惊到了不少强者，让他们忌惮之下纷纷退避，这醉汉修为极高，对道的认识远在他们之上。 醉汉不理那两名青阳门弟子，酒壶中的酒倒着倒着没有了，让他觉得很不爽，便转身朝另一边走去，口里还含糊念着：“酒……” “袁师兄！” 醉汉像没听到，继续走着。 “聂师兄和苏师姐也来了。” 说这话的人还不知道这话是何意，只见醉汉，也是被他唤为袁师兄的人停下了，慢慢地转过身来。 被那眼神盯得有些慌，那弟子连忙道：“何师兄吩咐我等，如果拦不下袁师兄，便以此语告之，师兄便会与我们走了。” “何……是何杰桐那小崽子吧？” 那两名青阳门弟子不敢接这个话。 醉汉像是搜索着印象，而后慢慢清醒过来一般，道：“带路吧。” 那两个青阳门弟子暗暗松了一口气，不由得在想那位“聂师兄”和“苏师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然能够把这位袁师兄给留住。 只是不管是这位袁师兄，还是他们所说的那位聂师兄、苏师姐，都是他们完全没有印象的人。 两名青阳门弟子修为低微，所以醉汉刚刚的那一手代表了什么他们并不清楚，只知道醉汉的修为远在他们之上，但这一点便足够了，他们在前面带路，便听到后面醉汉自言自语着。 “这么多年，那小崽子真是长大了，也知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了，要是敢骗我，我就把那小崽子的衣服给扒了，吊到城门上给所有人观赏观赏，也算是给青阳门长脸了，而且这脸还能长全身呢，肯定光彩。” 两名青阳门弟子心头骇然，全身绷紧，不由得硬邦邦地加快了脚步，这位袁师兄绝对不是一位可以得罪的人，而且看样子还不是一位安分的主，他们暗暗决定，回去之后一定要第一时间给何师兄提个醒，让他赶紧把那位聂师兄和苏师姐找来，要不然如果真的被这位袁师兄这样做了，只怕青阳门这个脸就丢大了。 至于何杰桐如何丢脸，此时两人似乎还没有想到这一点，不过走着走着，他们便感觉到了一些不大对劲的地方。 起初还没反应过来，只是慢慢觉得自己像是忽视了什么，但虽然后知后觉，他们最后还是发现了，这醉汉跟在他们身后，步伐越来越稳，腰板越来越正，身上的酒气也在迅速淡去，他身上那张肮脏的道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干净整洁，只是道袍的颜色已老。 但不管怎么说，这位袁师兄此时看起来已经不再邋遢，那满脸的胡须在几道剑气下被刮落后，露出了真容，其人面如冠玉，气宇轩昂，让两人一时惊呆。 “还不带路。” “是。” 他们连忙再次加快了脚步，带着醉汉……此时已经不能再叫醉汉了，而是他们的袁师兄，来到青阳门早已准备好的宅院落脚。 这是一栋三进三出的大宅院，从大门进去，经过外院、内院，能够感觉到淡淡人气，但却已无人烟，宅院的原主人已经不在这里。 远远地看到正房大厅，其中一人迅速地迎了上来，遥遥便已见礼。 “袁师兄，你好吗？” “小崽子，你长大了。” 袁师兄上下打量着何杰桐，嘴角似笑非笑。 何杰桐没有看见两名师弟不断作出的脸色，全无防备来到袁师兄近前，看了看袁师兄身上褪色的道袍，当即吩咐道：“你们两个，去给袁师兄拿一件崭新的道袍过来，还有将房间收拾好，不得怠慢。” “是。” 两名弟子无奈，只好退下。 袁师兄嘿嘿冷笑道：“多年不见，当年那个小崽子真是大变样了，越来越有掌门弟子的威风了。” 何杰桐摸摸鼻子，苦笑着道：“师兄，你就别取笑我了，若不是你一下山就杳无音讯，师弟我这些年可要轻松多了。” 第482章 暗流 袁承，与何杰桐一样，同为青阳门主峰一脉，不过他是青阳门长老周不同的弟子，在何杰桐还只是山门弟子的时候，袁承便已经闯出了不小的声名，与聂归鹏、吴磊齐名，都是青阳门的精英，只是自聂归鹏、吴磊、苏巧巧离开青阳门后，他也随之不知所踪，这些年来再没有回过青阳门。 何杰桐却知道，袁承这些年在外面一直在寻找着聂归鹏和苏巧巧，只是可惜，在聂归鹏和苏巧巧有心躲避之下，袁承的寻找往往以无果告终，但绕是如此，他也没有回青阳门的意思，若不是这一次掌门再三严令，加上周不同从各种渠道敦促，只怕他也不会来到这座南阳城。 那段往事，如烟，但未散。 只是让何杰桐更加不堪回首的却是他身为山门弟子的那段时光，可没少受到袁承的特殊照顾，每次回想起来都让他不寒而栗，而这一次他站在袁承面前，表面镇定，但心底其实早已煎熬忧虑。 “其他人呢？” “如今青阳门众多弟子先后已来到南阳城，师傅及各位师长们随后便到，而魏师叔会留在青阳门中主持事务，不过周师叔会前来，师兄你离开青阳门多年，与周师叔都没有见过面，这一次却是正好。” 袁承瞪着何杰桐，让何杰桐的声音出现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颤抖，他将心头的某些想法以及不受控制冒出来的种种不堪际遇强片压下，假装没有明白过来袁承言下之意，故作镇定道：“师兄，你先在这里休息，等周师叔到来，便可以……” “小崽子，看来你胆子大了不少，居然敢耍我！” 袁承打断何杰桐的话，往前一步踏来。 何杰桐脸色大变，拼命催动元力，转身欲逃，可他就像是完全没有抵抗力的小鸡般被袁承拎了起来。 虽然袁承并没有禁锢何杰桐的元力，可是哪怕何杰桐一身的元力喷薄而出，竟然也挣不开袁承那只右手，死心之下，他虽然没有放弃抵抗，哪怕无果，同时又回过头来嚷道：“师兄，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 “我要找的人，在哪？” “什……什么人？” 何杰桐的目光闪动了一下，故作不知，但这没能逃过袁承的眼睛。 “呵呵，小崽子，看来多年不见，你把什么都忘光了。” 何杰桐脸色一变，大感不妙。 “在来的路上我就跟说过了，如果你敢骗我，我就把你衣服扒了挂在南阳城门上，看来你可以给青阳门好好长长脸了。” 何杰桐满脸惊色，心湖上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完全不怀疑袁承所说的话，因为这位袁师兄完全做得出来这种事，他连忙挣扎起来，但依然无果。 “这……我没听说过！” “话有没有说过我心里清楚得很，至于你有没有听见，那是你的事，小时候你可没少被我挂在山门上，正好让我来怀念一下。” “我……我已经长大了。” “你就算再怎么长，也还是最小的。” 在无可抵抗之下，何杰桐被袁承拎着往外走，看袁承这架势，好像真的要把何杰桐带到南阳城门那边，把他挂上去一样。 让何杰桐无法忽略的还是袁承那句“把你衣服扒了”，如果他真的这么做…… 何杰桐完全不敢想象，默默在心里向聂归鹏和苏巧巧反复道着歉，在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将他们此时的住处告知袁承了，只是这样一来，只怕青阳门内部便要横生枝节了。 就在袁承拎着何杰桐要踏出去，也是何杰桐要认命开口的时候，一道凌厉剑气由高空而至，袁承提着何杰桐左闪右挪，但竟然避不开那简简单单的一道剑气，只好往后退了几步。 那道剑气似乎只是要让他后退，并没有要伤他的意思，落在袁承的前面，可却又在将接触到地面的时候消散无踪，这种控制，妙到毫巅。 凝视着毫发无损的地面，袁承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他抬头看着那站在墙上的身影，恭敬行礼道：“掌门。” 站在那里的青阳门掌门钟鼎，剑目俯视下来，视线落在被袁承如拎小鸡一般提着的何杰桐身上。 何杰桐脸上臊得慌，试着挣动了两下，但是袁承的手还是一动不动，不得以他只好小声提醒道：“师兄，快放我下来……哎哟！” 只觉一股强大的元力冲撞进来，将他体内的元力瞬间给封了个严严实实，何杰桐只觉失去了控制能力，行动一时迟滞，而就在这个时候袁承放开了手，何杰桐猝不及防之下往地上摔了个结实。 摔落地那瞬间，又觉全身的元力又运行无碍，就好像袁承完全没有对他做了什么一样，何杰桐暗自气苦，但连忙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站好。 “既然回来了，就别再乱走了。” 钟鼎的目光落到袁承身上，那眸光淡淡，捕捉着袁承身上的气息，只是袁承一身的元力紧锁，虽然在钟鼎这等存在面前没能做到完全隐藏修为，可是钟鼎也无法摸清他的实力具体到了哪一个层次，只能探知一个大概。 看来这些年，袁承虽然到处乱跑，但修行并没有落下。 “你师傅很快便会来，知道你回来了，他会很高兴。” 袁承暗暗一叹，躬身道：“掌门放心，弟子不会再跑了。” “那就好，不管时间过去多久，你们依然是青阳门弟子，如今青阳门正值发展的关键时期，正是需要你们的力量的时候，为宗门出力，宗门好，你们也会更好。” “弟子明白。” 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钟鼎虽然还站在那里，可是却依然不说话，反而是闭上了眼睛。 而就在这时候，方才的两名弟子拿着一套崭新的道袍过来，看到钟鼎时连忙跪拜行礼。 何杰桐从他们手中接过道袍，让他们下去后，将道袍交给袁承。 袁承接过道袍，随即一礼道：“如无他事，弟子便下去了。” 钟鼎点了点头，袁承便退下了，随意选了一间房间进去。 应该不会再跑出来吧？ 何杰桐心头惴惴，觉得袁承这下子应该不会再跑了，当着钟鼎的面说出了这样的话，若他再跑，只怕周不同也难以保下他。 恍惚间，钟鼎已经站在他的身前，让何杰桐的心跳了一下。 “对修仙者来说，修为才是根本，自当修行不辍，一旦懈怠下来，什么都将身不由己。” “是。” 钟鼎的语气极为冷淡，想来是看到了何杰桐刚刚在袁承手中无从抵抗的情形而有了怒意，可是何杰桐却也委屈，袁承的修为远在他之上，就算他再怎么勤修苦练，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便追得上来？ 但即便如此，他也只得老老实实应下。 “都安排好了？” “是。” “如今各大门派的精英弟子都已齐聚南阳城，昆仑时隔十年重现世间，很多事情有了变数，吩咐本门弟子，万事谨言慎行，不得丢了我青阳门的脸。” “是！” “但若有人敢挑衅我青阳门，亦不得放任本门声誉受辱，剑者刚直，当扪心自问。” “……是！” 何杰桐明白过来钟鼎言下之意，突然感觉压力很大，同时还有点迟疑，昆仑重现世间给钟鼎的计划带来很大的变数，这场神仙岭的风波又将会怎么开始，怎么结束呢？ 各大门派齐聚于此，暗流汹涌，内里的关系错综复杂，只是按钟鼎的意思，却似乎要从年轻一辈的弟子之间点燃导火索，这让何杰桐光是想想都觉得颤栗，他抬起头来，却已不见钟鼎的身影。 庭院一下子安静，何杰桐不由得转头看着袁承所在的房间，心想他应该不会再出来欺负自己吧？ 第483章 酒香 庭院深深，这座宅邸所在的位置比较偏僻，不似他处热闹，没有各方势力云集，天空中的明月投在小小的酒杯之中，随着酒水不断晃悠着，那浅浅的若有若无的波动似乎映着人的心境。 将杯中酒物一饮而尽，聂归鹏轻轻叹了一声。 坐在他身边的苏巧巧随手拿起酒壶，给他加了杯酒，而后轻轻道：“来都来了，还叹什么气？” “修仙本为图个大自在，可谁想不管什么时候都会有这种身不由己的情况。” 聂归鹏诉说着感慨，从他的语气来看，倒是苦笑居多，怨尤极少，那些许无奈与其说是认命，不如说依旧带着一些理所应当。 由于清楚自己道侣心头那些复杂的思绪，苏巧巧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多言，哪怕她自己很难具有像聂归鹏一样的心情，但依然决定跟随聂归鹏到底，不管聂归鹏有了什么决定，将有何去处，她都会相随。 这小小的石质圆桌摆在庭院之中，围绕着石桌摆放着三张圆形石椅，在那第三张石椅上坐着的人在持续的沉默之后，终于开了口。 “有些人的身不由己是自找的，就像无视自己的极限，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便是自寻烦恼，可惜当事人始终不懂。” 聂归鹏与苏巧巧相视一眼，只是沉默，他们知道吴磊此言所指之人是谁，但正因为知道，所以才不好多言，言多必失。 有些话哪怕都知道，也不适合拿来说。 苏巧巧又把一个酒杯倒满酒，递给吴磊。 “师兄，你从刚才就一直坐着也不说话，如今难得一聚，不如就喝两杯。” 吴磊拿起酒杯闻了闻，眉头皱起，用满是不赞同的眼神看着正朝他举起酒杯的聂归鹏，摇头道：“你怎么净喜欢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酒是古明镜，辗开小人心。” 聂归鹏轻轻往吴磊酒杯上一碰，自顾自一饮而尽，笑道：“举杯须畅饮，你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忸忸怩怩的？” 像是受不得聂归鹏这样一激，吴磊也是一饮而尽，只是那入口的辛辣味道实在让他有些不敢恭维，见苏巧巧又要给他添酒，便摆了摆手。 苏巧巧只得微微一笑，便往聂归鹏酒杯倒去，却见聂归鹏直接一把夺过酒壶，径自给吴磊倒满了，才又给自己倒上。 吴磊瞪着眼看他。 聂归鹏得意道：“这是师兄给你倒的酒。” 吴磊看着那酒怔了会儿，然后猛地拿起来，一口喝了，随手一捏，酒杯成了粉末散去。 “浪费！浪费！” 聂归鹏摇摇头，自己喝了一杯又一杯。 “不是仙家灵酒，只是人间浊物，喝多无益。” “人间的酒才有灵魂，仙家的酒……”聂归鹏想了想，想到一个形容很贴切，便随口道，“就跟那仙脉里的臭石头一样，坚硬又顽固。” 如今却有人要争那仙脉中的臭石头，而且还都是一些举足轻重的人物，包括他们的师门——青阳门。 吴磊沉着脸，道：“他什么都要去争，什么都要最好的，但每次争的时机，却都是最不恰当的，他……” 聂归鹏摆了摆手，阻止吴磊再说下去，然后又摇着头，似乎在斟酌着什么，许久之后才道：“有些话不是你该说的，也不是我们能听的，哪怕我们都知道，他到底是你师傅，那些事不要再提起了。” 吴磊沉默下来。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凝重起来，苏巧巧勉强笑了声，又给聂归鹏倒满了酒，似是要引开话题，随口道：“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有些事确实没有必要提起，最好……还是忘了吧。” 聂归鹏举杯一饮而尽，摇头哂笑一声，轻轻道：“忘了，除非醉了。” 只是人间美酒，醉不倒仙。 …… …… “我有一壶好酒，你要试试不？” 当吕严抱着一大坛酒走来庭院时，顾辰与吴眺正席地而坐吐纳修行，闻言均站了起来，那坛酒还未开封，但已酒香四溢。 顾辰犹豫了一下，道：“我比较喜欢喝茶。” 特别是在青阳门的沉香茶，虽然产自燕回峰，但只有在东来峰上与青阳子共饮之时才最让顾辰回味。 吕严呆了呆，没好气笑道：“好你个顾辰，我拿出难得的好东西跟你分享，你反而嫌弃，这东西可不是别处能找来的，你真不要？” 吴眺抽动着鼻子，捕捉着那散布空气中的酒香，浓烈而香醇，让他难以自抑地起了一尝之念，连忙问道：“这是哪里来的灵酒？味道竟然这么好！师兄，灵酒本身有刺激经脉元力，推动修为的助益，难得吕师兄有意请你，不喝可惜。” “灵酒？我可请不起！” 吕严随手将那坛酒放在地上，随之坐了下来，一把开了，那浓烈酒香顿时不受控制地散开来，吕严随手一弹，一个元力罩便将这庭院封住，使得这些酒香飘不出去，又摆上了三只碗，各自加满。 “这是人间酒，但是凡人却喝不得。” 吴眺用力抽动着鼻子，为那酒香深深着迷，这种酒可是不凡，可是吕严的话让他有些不明不白。 “因为这坛酒酿了一百八十年，等闲人可喝不得，那些肉体凡胎哪怕喝一小口都会羽化成仙，见鬼去的。” 吴眺瞪大了眼睛，却不是因为吕严那种粗糙的形容，而是惊于这坛酒的年份。 “魔教掌有人间各行各业，积聚大量的人间财富，掌握民生命脉，可以轻易决定一个王朝的兴衰……”顾辰沉吟着，说着与这坛酒完全无关的话，很快反应过来，挠挠头又道，“凡人的寿元不过百载，酿出这种年份的酒来也无福消受，这酒埋在地里的年份比他们的一生还长，最终还是要孝敬修仙者。” 不仅是吴眺，这回连吕严都瞪大了眼睛，顾辰有些不明所以，询问原因。 吕严叹了一声，道：“这酒可不是凡人酿的，而是修仙者酿的。” 顾辰一怔，像是要加以确定般地问道：“修仙者，酿这种人间酒？” 吕严点点头，道：“人间酒虽然不及仙家灵酒般能够助益修行，但对于好酒之人来说可是人间至美之物，刚好本教便有不少这种酒鬼，只是人间那种普通酿制的酒哪里能够满足他们？而但凡美酒又非短时间内可成，凡人没有这等寿元，看不到想看的成果，自然也不会有这种耐心与恒心去对待一坛酒，能够耗费这么多时间的，只有修仙者。” 顾辰点点头，这倒合道理，只是还是有些地方让他想不通。 “这一坛酒也不全都是一百八十年前留下来的，要酿出一百八十年的古酒，除了当年的酒外，还需要把每一年的新酒加进去进行调酒，持续一百八十年，古酒的香醇与新酒的活力融合在一起，这坛酒才能酿成，要不然再好的酒，放置着无人搭理，不出二十年也会在酒坛子里干涸，点滴无存，哪里还能成酒？但修仙者自视甚高，谁又愿意做这等平凡无用的事？” 吕严的思绪似乎引起触动，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突然笑道：“这可是只有我们魔教才有的酒。” “好酒！” 顾辰拿起碗来喝了口，呛得脸通红，接连咳嗽了几声之后，拧着眉扯着嗓子囔囔，引来吕严和吴眺侧目而笑。 第484章 格局 天微亮，人微醺，空空的酒坛子里只剩下了浓烈的酒香，撤去那薄薄的一层元力罩，吕严站了起来，紧接着便没好气地踢了倒在地上的吴眺一脚。 “顾辰不会喝酒也就算了，你怎么也醉倒了？” 吴眺依然不省人事，躺在同样四叉八仰的顾辰身边，不时咂吧着嘴，似在回味着昨夜那坛酒的美味。 吕严抬头看天，东方已泛白，喃喃道：“新的一天开始了。” 南阳城迎来新的一天，还有新的访客。 当那个一身白衣、俊朗的长发青年走进南阳城的时候，数十道神念不分先后扫来，可是在落到他身上的瞬间，那些神念竟然被点燃，化为乌有。 那种灼烧的痛楚吓痛了那些神念的所有人，也引起那些暗中窥伺者的忌惮，没有人敢再来探查这名青年。 与这青年几乎同时踏进南阳城的，还有一名青衫青年，只是来人一头白发极为显眼，年轻的脸上透着沧桑的神色，尤其是那双眼睛深邃而不见底，给人深不可测的感觉。 深不可测，是落在此人身上的神念唯一能够得到的讯息，其他的什么也得不到。 白发青年深深看了眼白衣青年，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是看了眼，便又看向他处，从两人的举动上，很难看出他们是否相识。 不过此时白发青年和白衣青年的目光都落在了同一个地方，那里站着一人，是来迎接他们的人。 “柳师兄，好久不见。” 何杰桐朝着那白衣青年打着招呼，喜形于色，他一出现，暗中的诸多神念便皆退去，再没有人敢来打探，何杰桐在南阳城中已久，青阳门弟子的身份也不再是秘密，那白衣青年手段不凡，从这情形来看，应是青阳门弟子。 何杰桐又看向那白发青年，招呼道：“陈师弟。” “何师兄。” 陈鹰朝何杰桐打了招呼，然后目光又落在柳祯身上，十年了，当初那位在山门弟子时已经小有名气，放弃悟石机会，又婉拒师长的招揽，一心要拜在青阳子门下，最后终于得偿所愿的同门，如今不知道成长到了哪一个地步。 那传承自青阳子的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究竟有着多强大的实力，陈鹰很有兴趣，这让他心头跃跃欲试。 虽然两人没有交过手，不过从柳祯身上那散发出来毫不收敛的剑气上，陈鹰脑海中正在推演着各种可能的招式，短短的时间里，在陈鹰的脑海之中便仿佛经过了漫长的光阴。 柳祯皱了皱眉，身上的剑气变得更强，蒸气自其身上蒸腾而起，他整个人像是一把灼热的剑，让周遭随之翻腾，一时间，陈鹰双眼愈发深邃，脑海之中无中生有扮演出来的招式更是数不胜数，那些在脑海之中推演的剑招将他的一身剑势也凝聚起来，只是站在那里不动，但从其身上的剑气来感应，却像是随时都有无数种可能的出剑方式，反而让人生出无从应付之感。 “柳师兄，陈师弟，我们多年不见，该好好叙叙旧了。” 见此头疼，何杰桐不得不出声打住，真让这两人继续下去，只怕真的会出事。 一瞬间，柳祯和陈鹰皆收了剑势，他们身上的剑气收放自如，丝毫无碍。 不过陈鹰显然没有要与他们坐下叙旧的意思，径自走了，何杰桐也留之不住。 柳祯没有走，何杰桐招呼道：“我们在城中已经安排好了住处，诸多同门也都来了，相信大家都很想见见你。” 柳祯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看着渐行渐远的陈鹰，却难免有些意难平，他总觉得陈鹰刚刚将欲发出的那一剑，让他感觉到有些威胁。 可是，陈鹰是不是真的会出剑，剑路是不是与他所判断的一致，这一点柳祯却又不敢确定。 带着满腹心思，柳祯随何杰桐离去，在城门边的一间小隔间，门缝轻启，两名黑衣青年坐在桌边，脸色凝重。 “刚刚那两人，便是青阳门有名的柳祯与陈鹰，听说柳祯得青阳子真传，习得青阳御焱诀上三诀，而陈鹰是青阳悟石的异类，领悟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一夕白头，领悟至繁至难之道，两人皆是天资过人之辈，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黄师兄，你怎么看？” “门主早已让我们多加注意此二人，从刚刚两人之间的对峙，哪怕我等只是旁观，也知非易与之辈，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邱师弟，你看我的这些金蚕蛊。” 说着，被唤作黄师兄的青年将他的蛊虫唤出，那一只只有着金色外壳的蛊虫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在桌上蹿着，处在混乱之中。 “这……” “怕是受到那个陈鹰的剑气影响，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令人捉摸不透的人，那种剑气太复杂了，明明还未发一剑，便已让人晕头转向，想要去判断他的出剑简直便是自讨苦吃，可是不去判断或者说猜测，只怕连一剑都接不住。” 这两人是天蛊门年轻一辈中的精英翘楚，一个名为黄世新，一个名为邱玉鳞，一身的蛊术早已登堂入室，远不是皇甫青可以相比，但此时二人心中都生出了阴影，那阴影不仅仅是属于柳祯与陈鹰的身影，还有一个名为青阳门的门派，正压在他们的心头，让他们有些喘不过气。 “我们真的要跟青阳门为敌？我们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黄世新摇摇头，不抱希望道：“门主有令，我们不得不从，你可不要忘了，在我们天蛊门中，一旦不听门主号令，会有怎样悲惨的下场。” 邱玉鳞脸色惨白，满脸惊恐。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修仙界弱肉强食，充满着明争暗斗，我们天蛊门的修行体系与其他门派不一样，比剑斗法非我等所长，明争不行，暗斗却没人能够比得上我们，只要我们的蛊虫能够培养起来，实力真正提升上来，也可与那些剑修一争长短，我们门中的二长老便是此道先驱，蠍王母的强大可是能够与青阳门的太上长老一争长短的。” 邱玉鳞闻言，心头起了些许安慰，只是依然并不乐观，他自觉自己修为低微，明争不行，暗斗却也未必能过。 当然，这种没志气的话，他看了看有些低沉的黄世新一眼，终究没有将之说出口。 修仙界中门派虽多，可是近十年来的修仙界，真正算得上强大的门派恐怕一只手都数得过来，青阳门固然是其中之一，但扬州的阴女教和荆州的妖宗谁也不敢小觑，那些都是一等一的大门派，单单是这三个门派，便已占据了三根手指头了。 若硬要给另外两个手指头寻找归宿的话，那么魔教和天蛊门自然是当仁不让，只是与那三个门派相比，不管是魔教还是天蛊门都还有些底蕴不足，不足以相称，而魔教行踪诡异，行事怪异，内里错综复杂，笼着一层神秘面纱，天蛊门也不敢得罪，好在两个门派井水不犯河水，也不用担心相互针对。 修仙界以此五大门派为首，各占修仙资源，其他大小门派相从，共拒鬼宗，原本应该是这样的局面，但偏偏仅维持了十年。 十年前销声匿迹的昆仑重现世间，而南下的鬼宗虽然并不团结，但其拥有的实力也逼得中原仙门不得不联手搞敌，加上祥桑现世，引发天变，导致妖兽成长过快，怕是终将成为一害，而近来海域又不太平，海域仙门也有上岸的迹象，这种五大门派的格局，怕是已经到了要打破的时候了。 第485章 局乱 南阳城愈发热闹，各门各派的精英弟子先后抵达，然后在城中落脚，小小一座南阳城，几乎集结了修仙界的势力，当然，鬼宗不在此列。 但这也只是明面上看来，暗中到底有多少鬼宗弟子潜伏，又会不会还有其他的未知势力，如今谁也不知道。 南阳城中暗流汹涌，各方势力维持着表面关系的和睦，但内里其实已经十分紧张，但在这种情况下，城中某处庭院里却出现这样的一幅景象，有两个人醉倒在地呼呼大睡，而一人微醺站在一边略有摇晃，但还保持着清醒。 一阵与酒香有着明显区别的香气传来，让吕严转头看去，只见墙上站着一风华绝代的白衣女子，此时却冷目看来，尤其是那双眼睛在顾辰身上溜了几圈，闪过一抹失望之意，而后瞥了吕严一眼，转身离去，至于同样倒在地上的吴眺，却完全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诶……” 吕严还来不及说什么，墙上已不见妖姬的身影，他挠挠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扫了顾辰一眼之后，轻声喃喃道：“顾辰呀顾辰，你这下麻烦了。” 看到地上的酒坛子，他突然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妖姬最后那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含意，看起来像没有，但又不像，思绪翻转间才慢慢反应过来一点。 “她来干什么？” 如今魔教与妖宗的关系虽然说并没有紧张到不能往来，不过同在这座南阳城中，自然也就算不上和睦，至少不可能一直和睦下去，作为两派弟子，哪怕有些私交，也该避嫌，更何况吕严也不认为自己与妖姬的关系有好到哪里去。 显然妖姬是为了顾辰来的，可是看到顾辰醉成这个样子，失望之下转身便走，这更让吕严摸不着头脑。 吕严忍不住又踢了顾辰一脚。 顾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他正躺在舒适的床上，揉了揉眉心，定了定神，这才走出房间。 吴眺早已醒来，正在打坐吐纳，在他身上游走着雷光，刺激着经脉，使得经脉中的元力运转的速度不断地加快，那种冲击使得经脉在体表微微浮现。 顾辰仔细观察着吴眺的修行路径，而后若有所思，虽然经由体表部分的经脉也没能看得全面，可是顾辰依然能够判断出来，吴眺体内的经脉也不完整，按着功法修行，显然自身缺了几段。 不过，这种自身经脉缺失的情况，依然被昆仑长辈以功法出错，多画了部分经脉而导致的，因此集合前人智慧作了修改，变成如今适合门下弟子修行的功法，不仅昆仑，各门各派也是如此，如今各个门派的功法，大多都已经不再是原版。 这种变化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但如今已没有办法再走回头路，一方面是功法本身已被修改得面目全非，另一方面也是受限于各人自身经脉短板，哪怕得到上好的功法也没有办法修行，因此哪怕是一条错的路，也必须得走下去，不然修仙者便不再是修仙者，只是一介凡人，这在他们这些修仙者看来是最难以接受的事情。 仙路断绝的原因，到底有多少人真正注意到呢？ 顾辰暗自思问，只是没有人能够回答他的这个问题，知道的人只是少数，但却都不会告知门下弟子，如果一开始修行便被告知仙路无望，那么辛辛苦苦的修行是为了什么？ 顾辰不由得在想，如果自己小时候便知道修行的功法是错的，自身的经脉也是缺的，不知道还能不能那样清心寡欲地修行下去。 这个问题的答案，哪怕是他自己也不知道。 “师兄，你醒了。” 吴眺的声音唤回了顾辰的思绪，他点点头。 这是他第一次喝酒，虽然喝醉了，不过并不觉得十分难受，他心想，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好酒”。 不过对于酒这种东西，顾辰并没有什么认识，只是对自己醉倒而睡了大半天有些赧颜。 “吕严呢？” “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他便不在了，可能是出去办事了吧。” 说着话时，发现顾辰正在看着自己，让吴眺觉得有些奇怪。 “怎么了？顾师兄。” “你也喝醉了？” “……是。” 当吕严正好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师兄弟二人正在大眼瞪小眼，脸上的表情都十分精彩，不由得冷笑一声。 “两位可算醒了，你们也真是心够大的，外面已经闹得天翻地覆，你们倒是睡得天昏地暗的，看来是真想置身事外呢。” 吕严的话让顾辰和吴眺不约而同转头望来，虽然还没有说什么，但那满眼的疑问却是再也明显不过。 人太多了。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是非，那是非来得让人措手不及，却也来得理所当然。 已经不知道是谁挑起的了，从发现城中出现鬼修开始，青阳门和妖宗两大门派同时出手，可是在杀了鬼修的同时，两大门派也交起了手，那鬼修可能有些无辜，因为不由得修行鬼道便是邪恶之徒，只是在如今的风口上，鬼修已是人人喊打，而因为这么一件事，如今青阳门和妖宗的弟子一见面就一定会大打出手。 而在这种情况下，天蛊门的人也不安分，因为少门主皇甫青对妖宗妖姬纠缠不休，引起妖宗弟子的不快，如今妖宗的人只要一发现天蛊门弟子的行踪，便不分青红皂白攻击，对付不擅长搏击的天蛊门，妖宗可以说是占尽优势，可是天蛊门的手段也让他们防不胜防，在妖宗弟子的身边频频出现蛊毒，食物之中也被下毒，使得妖宗弟子难免开始捕风捉影，起居也都不再安心。 还有…… 随着吕严一件一件说出，顾辰和吴眺这才知道外面已经闹得天翻地覆，他们没想到只是因为喝多了几杯，睡了一觉，外面便发现这么大的变化，不过吕严说着说着却又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 禁不住顾辰和吴眺期待的眼神，吕严终于还是往下说了出来。 “阴女教的那群莺莺燕燕进城来了，同样引起一阵骚动，修仙界本身女弟子便极为少见，更何况是这样一个都是女弟子，而且偏偏实力还极为强大的门派，所以也带来了一些麻烦。” 阴女教啊…… 顾辰的思绪飘摇，想起一个女孩的名字。 “什么麻烦？” 见吕严吞吞吐吐的样子，吴眺有些不耐，追问起来。 “就是……阴女教的女弟子遭到别人调戏，这种行为激怒了她们，所以现在城中可以说已经是鸡飞狗跳，你们现在这种身份，自己先想想出不出去吧，出去的话，得想想看‘昆仑弟子’这种身份会不会对他们造成太大的刺激，或者你们不以昆仑弟子自居，恐怕散修在某种程度上会赞同于鬼修，如果你们不旗帜鲜明地站队，恐怕也不会被人放任，你们想清楚。” 顾辰和吴眺确实也随之陷入了思索。 吕严松了一口气，便要进里屋去，他出去打探消息回来，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准备，顾辰的一句话却让他黑了一张脸。 “调戏阴女教弟子的，该不会是你们魔教的人吧？” 第486章 相会 在昆仑山上修行的时候，顾辰不食人间烟火，一直是一个不谙世事、安静话少的乖小孩，不过每次开口说话都是直指核心，干脆利落得让人侧目，只是顾辰资质出众，这种行为被评论为贯彻本心，而被认为是顾辰修行进展迅速的原因之一。 天才有怪的一面，但都容易被容忍。 只是当顾辰自废修为，被东阳上人送到梁州青木镇之后，这个曾经的优点便成为了致命的缺点，对于人间之事，他什么都不知什么都不会，因此吃了不少亏，如果不是遇到张大山，他这个什么都不会的修仙天才可能没几天就会活活饿死，那或许将成为昆仑的一大笑话。 虽然不知东阳上人因何目的而将顾辰远远送到了梁州青木镇去，但他也没有料到青木镇那里会发生婴鬼之祸，这场灾祸引来了青阳子，而让顾辰与青阳子相见，因为得到青阳子赏识而被带回了青阳门中。 而顾辰重新走上修仙之路，那个曾经的优点或许便又回来了，只是这个优点在青阳门却不受欢迎，不懂人情世故的顾辰得罪不少人，虽然他本身并不在意，不过那个优点带来的言语很容易气死他人，顾辰似乎从来不会去理会什么话在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又在什么场合不该说。 吴眺暗暗想道：“顾师兄果然是很不会说话。” “是魔教弟子又怎么样？我又不是，又不是所有的魔教弟子我都认识，关我什么事！” 吕严就像被踩到了尾巴似的，大声囔囔，一边说一边往里屋走去，吴眺微异，不明白吕严的反应怎么会这么大。 “他的内息有些混乱，应该是有跟谁动手过，看来是阴女教认为他跟那个魔教弟子串通好的，所以也将他当成性骚扰的现犯，而且他还吃了亏，应该是这样。” 顾辰头头是道地进行分析。 吴眺拜服，可是他纳闷的是，能够看出这种道理的顾辰，怎么会看不出此时吕严正为这事心烦，为什么还要说出来让人听见？ 果然，房间里传来吕严砸东西的声音，吴眺不由得看向顾辰，却听顾辰冷静地分析着。 “吕严的心境修为似乎不怎么样。” 在青阳门东来峰上修行之时，得青阳子灌输五十年人间阅历的顾辰，对于人间之事自然不再如同刚下山那会儿浑然无知，但他为人处世依然没有改变，知世故而不世故，这种坦率在他身上得到最好的诠释。 南阳城中的这一场风波突如其来，而且愈演愈烈，各个门派之间都有口角，一见面便难以太平，那些依附于五大门派的修仙者们便也不得不加入，像松毛虫一样随着领头所指一拥而上，一时间混战连连。 那些矛盾冲突的起因都是一些不大不小的事，说不上多么严重，可是却演变成这种局面，有心人一看便知道并不寻常。 一间客栈的房间里，方弘志、景辰、张博三人安静坐着，听着外面的打闹声音，张博笑着道：“这南阳城还真是热闹，跟个菜市场似的。” 景辰想了想，道：“这些人就跟在耍杂耍的似的，虽然滑稽，可是我们不去理会可以吗？” “我们没有必要去参与这种小打小闹。” 方弘志的目光深邃，常有思索之意闪过，自从领悟出那半诀金乌逐日之后，他便时常会有这种情况，因为剑诀本身并不完整，每每修行都会有完全不同的体会，总会多出各种可能，但就是难以练成，没有机会去补全剑诀，方弘志便有了这种思索的习惯，当然，受剑诀残缺的刺激，这种习惯或许也是不得不然吧。 如今南阳城中的混乱，在他们看来只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哪怕这混乱的程度迅速扩大，已经波及到了所有门派，但如果冷静下来，便可知道这些矛盾与冲突都是有意为之的，而且参与的都是各门派的年轻一代。 景辰轻叹了声，道：“不过是迁个地方，竟至于人人眼红，神仙岭这么大，所有门派都容得下，还要在暗地里走那么多弯弯绕绕，让底下的人去争去抢，就能分个高下了？我们青阳门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不干脆了？” 张博道：“这只是个开头，神仙岭虽大，可是位置的高低某种程度上也象征了地位，五大门派谁也不愿意比谁矮一头，年轻弟子之间的争斗也算是一种试探，在某种程度上相当于颜面之争吧。” 景辰冷笑道：“争了又能怎么样？” 方弘志沉默着，脑海之中似有思索的火花在闪动。 另外一间客栈里，聂归鹏、苏巧巧和吴磊也没有出去。 吴磊突然站起来，哂然而笑，道：“千方百计把我们召回来，就是让我们来看这种闹剧吗？” 苏巧巧也觉胡闹，应和道：“如今鬼宗四处为祸，竟还将修仙界的大多实力都集结在此，其他地方就不管了？那些好不容易从鬼宗手里抢回来的城镇，又要送给对方吗？” 聂归鹏沉吟道：“如今的乱象还只不过是试探而已，修仙界中门派众多，五大门派之间谁也不服谁，但又都想将其他门派压下一头，但眼下却是乱不起来了，一方面是祥桑之劫已临、鬼宗南下令时局动荡，修仙者的实力不宜损耗，另一方面，昆仑重现世间，恐怕也给其他门派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苏巧巧听着自己道侣的分析，目光闪动，问道：“昆仑会怎么想呢？” 聂归鹏也不由得喃喃道：“是啊，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管他们是怎么想的，反正这场闹剧我不参与了。” 吴磊往外走，聂归鹏伸手想要拦住他，可是手到半空却又停了下来，而吴磊也停下了脚步，苏巧巧有些局促地站起来，看了眼聂归鹏，见他虽然神色略有波动，但依然稳稳坐在那里。 熟悉的剑气不加掩饰，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钟鼎正站在外面，神色冷淡地看着房中三人。 “师……师傅……” 最终禁受不住压力，苏巧巧犹豫着行礼，只有吴磊依然硬气地站在门边，而聂归鹏稳稳坐着的身体也略显僵硬，却都无动于衷的样子。 “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师傅？” 钟鼎的声音不怒自威，让三人倍感压力，只是那缠绕在聂归鹏与吴磊身上的那一道道硬气的锁链却不仅没有松开，反而越缠越紧。 钟鼎看了两人许久，终是轻声一叹，走了进来，房门无风而动，被紧紧关上。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如今天地大乱，宗门正是需要你们出力的时候，你们也该为宗门奉献一份力量。” 对于钟鼎来说，说出这样一番话，已经等同于作出让步了，只是吴磊却仿佛没有意会到。 “天地大乱，却还有闲心余力争夺神仙岭！” 钟鼎目光微冷。 “让我们为宗门出力，出什么力？就这样拔剑冲出去，跟那些不成气候的蠢蛋表演吗？” “原以为让你下山历练一番能够多少长进一些，这些年来你就只有这么一点气量？” “气量？师傅……” 自钟鼎出现以来，吴磊第一次喊出了“师傅”二字，说出来的话却极为辛辣。 “听说青阳子师伯的青阳御焱诀上三诀已经找到传人了，这青阳门至高法诀怕是从此与师傅无缘了吧。” 话刚说完，一道锐利剑气狠狠击在吴磊身上，将吴磊给击飞了出去，不过钟鼎的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只见吴磊吐出一口鲜血，带着一身不轻不重的伤摔在房间的床上，钟鼎冷哼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第487章 女修 钟鼎离开了，没有再多说一句话，留下房间里三个人，气氛一时冷凝。 苏巧巧连忙过去将门关上，然后走到聂归鹏身边，有些紧张地看着吴磊。 吴磊勉强坐起，擦去嘴角的血迹，摇头道：“我没事，他只是给我一个警告而已。” 聂归鹏拿起酒杯往嘴里送，才发现杯中无酒，苏巧巧连忙拿起酒壶给他倒了一杯，他一口饮尽，将酒杯放下。 “你啊，哪壶不开提哪壶。” “说到他的痛处了，不是吗？” 吴磊的样子，看起来很是有些得意，像是叛逆的孩子，控诉着父母的劣行。 这种发现让聂归鹏不由得摇摇头，他很清楚，吴磊对钟鼎虽然态度强硬，一肚子不满，可是他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敬爱钟鼎，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对于钟鼎对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的病态执着才会感到生气。 “青阳子师伯的传人，听说就是那个叫柳祯的小子对吧，我所料不差的话，他应该也在南阳城中，正好让我去看看是一个怎样的天才。” “你这样出去……” 见吴磊竟然直接往外走，苏巧巧担忧欲阻。 “这点儿伤不痛不痒，就外面那些小丑，伤不了我。” “可是……” 聂归鹏摆了摆手，没有让苏巧巧再说下去，直到吴磊离开，房间的门重新关上，他才长出了一口气。 “让他去，他那一肚子的委屈和怨气，这么多年了，也该让他宣泄一下了。” 苏巧巧不明白。 “他的怨气？找柳师弟又有什么用？” 聂归鹏苦笑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没看明白吗？吴师弟虽然满嘴对师傅不满，可是他比谁都敬爱这位师傅，毕竟他是被师傅捡回来的，当初差点儿饿死，他是真的将师傅当成了他的父亲。” “那他的怨气……” “与其说是冲着师傅，不如说是冲着青阳御焱诀上三诀。” 苏巧巧难掩担忧，道：“柳师弟好歹是青阳子师伯的弟子，他若是对柳师弟出手……” “他好歹也比柳师弟早入门十来年，修为高出不是一点半点，不会以大欺小，不过，如果我没料错的话，他会让何师弟出手。” “让何师弟跟柳师弟交手？” 苏巧巧意外了一下，觉得这个可能性很高，可是紧接着便苦笑摇摇头。 “恐怕这一次吴师兄要失望了，以何师弟对柳师弟的推崇，恐怕不会与他动手。” “那就有点麻烦了……” …… …… “妖姬，你出来！” 在一条大街上，皇甫青在各个房檐上蹿下跳，寻找着妖姬的痕迹，刚刚好不容易发现了妖姬的行踪，可是还没有等他追上去，妖姬便又消失无影，他挨家挨户地搜索，但却一次次找空。 皇甫青深深感觉到妖姬怀中那只三条尾巴的白色狐狸实在是很碍事。 某处阁楼中，沙朗朗和温秀钿谨慎地看着皇甫青不死心地挨户找下去，然后看向了此时安坐在桌前，悠闲抚摸着一只三尾白狐的女子说道：“师姐，凭什么让我们躲着他？就那皇甫青那两下子，我们也可以轻松料理了他，把他教训一下，看他还敢不敢缠着我们！” 妖姬微微一笑，摇头道：“如今的南阳城已经够乱了，何必再给它添乱？皇甫青的身份非同一般，与他交手，恐怕会将这场矛盾进一步引爆，现在可还没有到那个时候，况且他并非是对我有恶意，只是想要从我这里得到往生蝶的饲养法门，只要有小白在，他根本就别想找到我，随他去闹吧。” 温秀钿嘲笑道：“就他也敢要去饲养往生蝶，小心被毒死。” 沙朗朗也点头赞同道：“养生蝶的饲养之法可不是一般人能掌握得了的，哪怕在我们妖宗，也只有师姐你一个人掌握此法，就算将法门给了他，他也学不会。” 说到往生蝶，妖姬的脸色却也显得有点凝重。 “皇甫青的往生蝶虽然说血统已经改变，可是天蛊门的这种催生法门未免有点可怕，竟然能够将往生蝶催生出这么庞大的数量来，只是将血统变浅或许还没有什么可怕的，就怕这种法门运用不得法，反而催生出什么怪物来。” 妖姬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往生蝶，这种异蝶虽然性情温和，但所具有的毒性却让修仙者也要退避三舍，成年的往生蝶可以轻易毒死成道的仙，此外还有比往生蝶更加可怕的送死蝶。 沙朗朗道：“要是那样也是那个皇甫青自作自受，我们才不要管他。” 妖姬点头道：“自然无需理他，只是那些被控制催生的往生蝶未免有些可怜……” 话音未落，小白突然爬上妖姬的颈上，而妖姬也是脸色微变，站起来拉住沙朗朗和温秀钿往后退了一步，与此同时，阁楼处的栅栏突然碎开，皇甫青暴力登场。 “找到你了，妖姬，你可别跑，快教我怎么控制往生蝶。” 妖姬并不回应他，只见小白散开道道空间波纹，将妖姬三人掩藏起来，皇甫青充满爆发力地一跃，伸手抓来，可依然没能抓住妖姬，三人又从原地消失不见。 “那只臭狐狸，我一定要抓来炖汤喝！” 可惜，皇甫青气急败坏的声音没有能够传到小白耳中。 “仙师，你怎么毁了我们的阁楼？” 循着动静赶上楼来的掌柜的痛心疾呼，不过他的话才刚刚说完，皇甫青便丢来一块银子，掌柜的拿在手中，眉开眼笑地退了下去。 这种东西修仙者看不上眼，弃如弃如敝履，但对他们来说却是维持生计的必备之物，不管这世道是安宁还是动荡。 阁楼对面则是一间茶楼，一张桌旁，顾辰和吴眺坐在这里品茶，吴眺看着皇甫青又跑开了去，摇头道：“天蛊门的这位少门主可真够缠人的。” 顾辰笑道：“不用担心，妖姬有小白在，不会被皇甫青追到。” 吴眺一脸纳闷，无语道：“我又不是在担心这个。” 茶楼中有异香飘来，那香气扑鼻入脑，让人心神荡漾，吴眺一时有些迷茫，便听如天籁般的女声传来。 “这位小哥，这个位子可以让给我们吗？” 便是顾辰也忍不住看了过去，只见在墙边一张靠拦的桌子前，四个年轻娇好的美女体态婀娜，招展着围在桌子边，满脸妩媚，以那仿佛能够化开世上最坚固冰层的好听声音，吐气如兰地提出要求。 那桌子原是两个年轻修仙者，见这四名美女便被迷了心智，一边说好，一边还将他们吃得满桌的食物残渣收好，用自己的衣服将那桌子擦得干干净净，然后在其中一名女子的一个媚眼之下，连滚带爬傻笑着跑开。 顾辰手指沾了下茶水，轻轻一弹，那水滴弹在吴眺的眉心上，才让他自恍惚中回过神来，连忙收敛心神。 “好厉害的媚术！” 如果刚才那四名女修选择来他们这张桌子，只怕自己也抵挡不住，如果如那两人一般模样离去，只怕从此以后再不敢自称自己是昆仑弟子了。 不过，看看顾辰，吴眺又稍显安心，毕竟自己这位师兄心境修为强大，寻常媚术根本奈何不了他，甚至吴眺怀疑顾辰哪怕心境修为不够，只怕那些女修的媚术也对他起不了什么作用才对，毕竟顾辰除了修行，在其他方面的兴致几乎为零。 第488章 握手 正当吴眺这么想的时候，却看到顾辰突然起身，朝那四名女修走去，这让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心想难道自己想错了？ 那刚刚那个让自己清醒过来，摆脱媚术影响的人是谁？ 这么想着，吴眺也连忙跟了上去，只是他们这一起身，便让自己成了众人目光汇聚的焦点，令吴眺耳垂微烫。 那四名女修有所察觉，转头望来，看到顾辰时，那自眼中流露，而后形于眼角，迅速扩散到脸上、嘴上的笑容，似是真的由内而发，透着难言的真诚，让人心生好感，走在顾辰身后的吴眺又一次陷入了心猿意马间。 顾辰却是不为所动，在离桌前三步站住，而后抱拳一礼，道：“几位仙子，顾辰有礼了。” “顾辰，倒是个好名字。”离顾辰较近那女子掩嘴轻笑，“只是你跟我们打招呼，说是‘几位仙子’，那到底是几位仙子呀？” 银铃般的笑声，随着那柔软的身躯荡漾开来，整个茶楼安安静静，仿佛只能听到那女子的笑声，能够保持冷静清明的，不知道能有几人，但顾辰是其中之一，只是哪怕他清醒，却依然显得笨拙。 “四位仙子好。” “这位师兄神识强大，心境不凡，只是不知道找我们姐妹四人有什么事？看师兄脸生得很，应该与我姐妹四人并无纠葛才对，或者是魔教之人贼心不死……不过看师兄气度，应该不是魔教的草包弟子才对。” 如果吕严在这里，一定会暴跳如雷吧，顾辰暗暗这么想着，又收敛心神。 “四位仙子请不要误会，敢问四位仙子可是阴女教的师姐？” “师姐？在本门之外还真是少有人这么称呼我们！”边上一女子因为顾辰这一称呼突然娇笑起来，而后右手撑着小脸，斜眼看着顾辰，“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顾辰道：“只是想向四位师姐打听一个人。” “师兄看上我们门中哪位姐妹了？” “在下有一位朋友拜在阴女教门下，她名为杨婵，不知道此次可有前来？” 这些年来，阴女教杨婵之名也传遍修仙界，顾辰多少有所耳闻，不过都是一些不太好的传言，但是阴女教这个门派本来就十分特别，在修仙界中也算是个异数，一直都是风花雪月等流言与话题的产生地，加上顾辰对杨婵的信任，所以那些传言他听过了，便没在意。 原本以为在这里遇到了阴女教的女修，正好可以打听一下杨婵的消息，可是让顾辰没想到的是，他这句话却惹怒了四名女修。 “又是一个痴心妄想的可怜虫，就算杨婵在这里你又能怎么样？见她？就你？” “原本以为长相不错，原因不过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皮囊，被那样一个妖女玩弄在鼓掌之间，竟然还浑然不知。” “就是因为总遇到你这种人，才让我们阴女教的名声一再受损，今天不教训教训你，真当本门好欺！” 顾辰蹙眉不语，见这四名女修站起来便要动手，他往后退了一步，只是在意的却是她们的语气及所说的话，杨婵在她们的口中，似乎成了“妖女”，她们不是同门吗？ “师兄小心！” 四名女修显然是受到杨婵这个名字的刺激，而起了一时的愠怒，在这愠怒下解开了她们的媚惑之术，使得吴眺一个激灵下清醒过来，便见四女露出杀意，而顾辰正在后退，便猛然拔剑而起。 剑光一闪，拦在顾辰眼前，只是那四女却一下子不见了，让吴眺一呆，眼前有些恍惚，他定睛一看，只见四女围绕在他身周翩翩起舞，衣带渐宽，可是那身形却又飘忽不定，难以捕捉，层层幻影，让人产生某种迫切欲念，但却被她们晃得心烦意乱。 吴眺浮躁之下，猛然大喝，不管不顾往斜边一刺，便听一声惊叫，那声音柔弱如秋水，温婉如羊脂，让吴眺的手经不住抖了一下，心头涌起一阵怜惜与惊慌，连忙去查看到底伤到了谁。 剑势微收，便有一只纤纤玉手拍来，直接将他拍倒在地，一口鲜血吐出，另有一只手在那瞬息间夺了他的剑。 吴眺瞪大眼睛，他的本事竟然一成都没能发挥出来，便见自己的剑在自己的瞳孔之中越放越大，几乎要到没有焦距。 “四位师姐，我们并无意冒犯，也不是你们的敌人，何必出手如此狠辣，竟要夺人性命。” 一只手探了出来，将那把剑紧紧地抓在手里，剑尖停在吴眺眉心分寸之间，下一秒便要刺过去，只是因为顾辰的出手，那下一秒永远不会来到。 那女修挣扎了几下，见那剑在顾辰手中纹丝不动，心头忌惮，便松手往后退了几步。 顾辰收起长剑，还给吴眺，吴眺接过，却不由得低着头。 “原本看似柔弱的女修，没想到却是如此毒辣之辈，真是人不可貌相。” 一道很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吸引了众人注意，只见在旁边一张桌前坐着一老三少，那身穿天蓝色长袍的青年以审视的目光看着那四名女修。 他双眼清明，分毫没有半点儿受到女修姿色魅惑的迹象，只是青年身边那老妪满脸不快地盯着他，不过看了看四周，终究没有对他说什么。 青年径自走到顾辰旁边，带着好奇，仔细打量了一下顾辰，使得顾辰也不由得打量着他。 这个身穿天蓝色长袍的青年看起来与顾辰一般年纪，眉宇间一股英气逼人，双目清澄，哪怕在打量着顾辰之时，亦是一脸的坦诚，让顾辰心生好感。 “你叫顾辰？” 顾辰点头。 “你真厉害，刚刚那一剑接得如此轻松，修为不比我弱，但我有一事不明。” “请说。” “以你的实力，刚刚要阻止这四名女修易如反掌，为什么还要退？你那一退，你的师弟见你危险便挺身护你，你为什么却不帮他，冷眼旁观他的失败？” 吴眺耳朵微动，猛地看向顾辰。 顾辰却是沉吟，而后淡淡道：“这是两件事了。” 天蓝色长袍的青年一愣，紧接着笑着点头道：“没错，这是两件事，作为师兄，应该护着自己的师弟师妹，不让他们陷入危险之中，你刚刚明明可以帮他，为什么却不出手？” 与天蓝色长袍青年同桌的另外两个年轻人应该便是他的师弟与师妹，顾辰明白过来天蓝色长袍的青年出言何意。 “以吴师弟的实力，本来便不需要我的相助，只是受限于功法，还有不晓得如何应付四位师姐的媚术，这才吃亏，不过本不该至于此才对。” 在座不少人都打量着吴眺，从刚刚吴眺的出手并没有能看出他的实力有多强，所以顾辰的说法并不容易被所有人接受，而吴眺埋着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里想着这样下去怎么能让人知道他是昆仑弟子？ “只希望师兄不要乱说。” “不过这样对他倒是好事。”顾辰扫视众人，“只有在生死关头才知道自己的局限在哪里。” 说着，顾辰又看向那四名女修，道：“四位师姐，可还要出手？” 刚刚被顾辰轻易制住手中长剑，且又不受她们媚术的影响，已让四女发现顾辰的不好对付，加上对天蓝色长袍的青年来历不明有所忌惮，相视一眼之后，便冷哼一声离开了。 顾辰只觉得有点可怜，终究没有能够从四女身上问出杨婵的线索。 “我叫慕容云飞，你好。” 正在这个时候，慕容云飞朝他伸出手来。 顾辰愣了一下，然后右手送了过去，与慕容云飞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这种礼节，显然与中原习惯不符。 第489章 问询 “贼子，给我站住！” 那四名女修甫一出去，马上发出娇喝，紧接着便传来打斗声，茶楼之中立马有几人飞身而去，也不知道是因为他们得知与那四名女修动手之人是己方人马，又或者只是想去凑个热闹而已。 但茶楼之中大多数的人却是对那些打斗声音充耳不闻，南阳城虽大，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被卷入这股混战的浊流之中，清醒的人不在少数，他们都知道，这种小打小闹的场面参与进去并没有意义，而且也持续不了多久。 只是哪怕没有意义，对大多数人来说，却很难遵从自己的本心行事，他们存在着身不由己的地方，哪怕不愿，也要去参与这出闹剧，尤其是还要跟一些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交手，当对手一脸激愤模样，更是让他们满腹憋屈。 各派的掌门人究竟是在想什么？ 没有人知道，只能在心里不断地猜测，却又不敢将那些似是而非的猜想宣之于口，他们这些门派底层的人，只能听从命令，进行着一场场没有实际意义与价值的明争暗斗，不过如果这些争斗可以与他们无关，他们也乐得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眼下在这所茶楼中，反而是顾辰与慕容云飞两人更加令人感有兴趣。 “在下原以为顾师兄对同门师弟见死不救，故意让他遭受道心打击，这才多嘴多说了两句，没想到却是自己误会了，这让我十分惭愧，还请师兄见谅。” “哪里？叫我顾辰就好。” “那你也叫我云飞吧，这两位是我师弟叶涛和师妹程凤凤，那位是我们的长辈古婆婆，我们来自东海仙阁。” 叶涛和程凤凤走来，被慕容云飞介绍给顾辰，只是那位古婆婆冷目扫来，自顾自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也不理睬他们。 慕容云飞赧颜，挠挠头压低声音对顾辰道：“她老人家不太喜欢我。” 顾辰不由得多加留意了一下古婆婆，同时难免沉吟，原来慕容云飞是来自东海仙阁。 东海仙阁在东海海域的地位，便有如十年前的昆仑于修仙界的地位是一样的，当然，真要较真起来，两者是不存在可比性的，不过东海仙阁的名头依然极为响亮，在那辽阔的海域中只有少数几个门派而已，都依附在东海仙阁名下，一家独大，占据东海所有修行资源，法门更是独到，以水属性功法为主，而东海仙阁的修仙者终年在海域活动，从不登陆，这一次却已来到神州大地上了。 顾辰记得，同为海域修仙门派的南海长生岛也已出现，如今便与昆仑同行。 如今几乎已可以说，所有修仙门派齐聚南阳城，形成一轮巨大的漩涡，随着转动，正欲将更多的人给卷进去。 当然，顾辰在意的并不仅仅是这一点，更重要的是，祥桑便生长在那东海之上。 祥桑生长的位置，至今还是一个谜，听说祥桑是天道降劫下的产物，有着自身的意志，那股意志似乎可以连接天道，预知凶险，因此在成长过程中会不断地移动自己的位置，更会布下道道虚幻影像隐藏自身，让人无从寻觅，有时甚至会躲入八荒界域之中，因此，才难以锁定。 不过，青阳子也说过了，世间有那么少数几个人是有能力找到祥桑的位置的，青阳子本身便是其中之一，以他们的实力自然可以轻易毁了祥桑，可是那样做并无意义，祥桑哪怕被毁去，灾劫也不会过去，总会在另外一个更加难以寻觅之地再生长出新的祥桑来，而且诛杀祥桑还可能会引起天道的反弹，加快灾劫的降临，反而得不偿失。 顾辰现在很想知道，那株祥桑怎么样了？ 东海仙阁是东海上的一流仙门，应该会知道一些消息才对。 “这位是吴眺。” 思索间，顾辰向慕容云飞三人介绍吴眺，不过并没有说出吴眺是来自哪个门派。 “顾辰，看你刚刚的出手干脆利落，但又不露分毫，不知师门何处？” 慕容云飞带着好奇询问，这个时候吴眺也抬起眼来看着顾辰，只是当顾辰的回答传出，便让他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 “我一介散修，无门无派。” 一切，都回不去了吗？ 吴眺不由得发出心声，不断地询问着，只是他的声音朝着那深邃的黑暗传了过去，最后被吞噬得干干净净。 “掌门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没有人能够回答他。 慕容云飞却惊呼道：“你竟然是散修？” 不怪他如此惊奇，一般散修哪怕资质再好，没有正统的修行、教授之法，是没有办法走到顾辰这种程度的，顾辰那简简单单的出手，分明让慕容云飞看出强大的传承，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散修？ 他的怀疑、不信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打量着顾辰。 慕容云飞毫不做作、坦诚的样子让顾辰心生好感，也让他想到了十年前在梁州青木镇南边的无尽树林之中，在那处名为青之森的秘境中认识的故友——名为青风的青之精灵，如果没有青风将凝练了十年的青之符纹给了顾辰，只怕顾辰早在剑神故居中便已经死在青山宿手中了。 怀念朋友的心情，与对眼前这坦率青年的好感结合在一起，让顾辰不由得微微一笑，道：“我也是发生了一些事情，现在才是散修身份。” 慕容云飞几乎马上便相信了顾辰的话，哪怕顾辰并没有详说，但他也是顿时释怀，笑着点头道：“那你肯定是有着强大的师承，要不然解释不通，此事肯定存在着不便告之之处，那我就不问了。” 顾辰招呼慕容云飞三人在他们的桌上坐下，那位古婆婆则只是坐在一边，就仿佛与他们几人完全没有关联似的，这让慕容云飞苦笑。 他们这一次三人不知天高地厚，从东海海域跑到神州大地上来，如果不是有古婆婆一路相随相护，只怕他们因自身无知闯下的祸能把他们杀死十多次，而且这段时间也让慕容云飞学到很多，让他很是感激古婆婆，只是他却怎么也想不通，到底是什么让他招致古婆婆如此强烈的厌恶，他自问自己不曾得罪过这位古婆婆，也不曾犯下过令师门长辈痛恨厌恶至此的过错才是。 思绪微乱，直到感受到顾辰有些担心的视线时，慕容云飞才恍惚回神，笑了笑，道：“我没事。” 程凤凤暗暗瞥了眼背对着他们的古婆婆，小鼻子微微皱起，一声轻不可闻的冷哼。 “云飞，你自东海仙阁而来，可曾见过祥桑？” 当顾辰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茶楼里其他人也都竖起了耳朵，屏住了呼吸，更有人已将神识扩散过来，不愿放过任何信息。 “我见……” “慕容云飞！” 当慕容云飞正要说话之时，古婆婆徒然喝止，站了起来，手中那形状怪异的鱼骨拐杖朝地面狠狠一点，一道道波纹扩散开去，将那些散布在周围的神识扫得一干二净，她怒目而视，茶楼之中的人不由得纷纷收回视线，都感觉到这个老妪极不好惹，实力极其强大。 古婆婆来到慕容云飞身边，居高临下盯着他。 慕容云飞道：“顾辰是我的朋友。” “朋友？这才见面多久，说了几句话，就是你朋友了？你到中原这段时间到底都看到了些什么，学到了些什么？没有老身在，你早就已经死了十几回了！” 第490章 冲宵 慕容云飞无言以对，因为古婆婆说的是事实，自从青州东海之滨上岸以来，对神州大地充满着新鲜感的他对一切都有着好奇心，这里与海域的一切都不相同，让他迫切地想要去了解，可却也因此而频频闯祸，尤其是如今这等局势下，鬼宗南下、妖兽逞凶、各门各派的关系错综复杂之时，再小的祸端都容易引发生死危机。 他们一路便是这么过来的。 可是顾辰却给慕容云飞全然不同的感觉，那一眼过去便让慕容云飞觉得可以信任，而且极具好感，可以说相当投缘，这还是慕容云飞来到神州大地以来首次对人产生这样的感觉，同时他也相信，顾辰的感觉也跟他一样。 “前辈……” 顾辰正欲说话，古婆婆冷目一扫，一道无形的灵压如一层水膜一般覆在顾辰的身上，柔韧且坚固。 这种灵压威逼的方式与众不同，让人感觉如置身于深海之中，浑身使不上力，元力亦停滞不前。 这是东海仙阁特别的功法，中原门派没有机会接触过，很难找出破解之道，加上顾辰的修为并不被古婆婆放在眼里，所以古婆婆只是给了顾辰一道灵压，便不欲去理会他，扫了眼正欲相助顾辰的慕容云飞，心头愠怒，便想要给这小子一点儿教训。 这时候一道剑气冲霄而上，将茶楼的楼顶捅出了一个窟窿。 古婆婆脸色微变，不由得盯着顾辰，只见自顾辰体内升腾而起的剑势不断攀升，他整个人仿佛化成一把剑，剑尖朝上，凝发剑光，刚刚的那道剑气便是他这样发出来的，直接冲破了古婆婆的灵压牢笼，那剑势一往无前，同时也将顾辰真正的修为暴露出来。 一元境巅峰。 距离茶楼不远，有几人感应到顾辰散发出来的强大剑气，不由得转头望来，其中更有几人似是发现了什么，迅速朝这茶楼靠近。 “哼！小小一元境……” 古婆婆冷哼着，一元境巅峰的修为确实不被她放在眼里，只是眼前这个“小小一元境”却让她目露杀机，东海仙阁中只有少数人才能修行的神水诀，是一部自仙古流传下来的功法，也是一部从来没有被修改过的功法。 功法没有被修改过意味着什么，真正明白这一点价值的人并不多，但只要知道这一点的人都会为之疯狂，神水诀是真正的仙诀，是一条真正存在的成仙之路，哪怕修行的人受自身所限走不到那一步，也无法掩盖它的价值，加上这一功法有一特质，即便受限于自身经脉所缺而无法真正修成，但却能够在短时间内发挥出仙法真正的威力，单是这一点便已令人着迷。 古婆婆便是修行神水诀的少数人之一，而她的灵压却被一个小小的一元境破开了。 顾辰全身仿佛是一把剑，剑气冲霄，似是不服这片苍穹，似是不甘困于此笼，似是真的要冲天而上，让古婆婆的心为之一悸，同时也激发出了些许杀意。 “小子，你师从何人？” 古婆婆也是修仙界的前辈人物了，不像慕容云飞等人一样不谙世事，修仙界中的强大存在她不说了如指掌，但也有足够的了解，只是顾辰的实力却让她有些看不透，在顾辰这简简单单完全没有显露任何师承的出手下，古婆婆看到的是强大而又神秘的传承。 “前辈，晚辈只是一介散修。” 没有了古婆婆灵压的禁锢，顾辰顿觉轻松，慢慢收敛起了浑身宣泄的剑气，又如同古井一般令人看不清根底，这种自我控制体现出了心境上的不俗，让古婆婆也不由得暗自赞叹，更在意顾辰的来历。 “哼！散修能拥有你这等传承？今天你要是不说出老身想知道的事情，你就别想活着走出这间茶楼！” “你……” 顾辰拦住想说话的吴眺，然后看着古婆婆，笑道：“前辈那么在意我的师承来历，应该就不会轻易伤我，不是吗？” 古婆婆眯着眼。 “胆识是不错，但你这是在小看老身吗？” “晚辈的修为自然比不上前辈，以前辈的身份地位，自然也不会与我这等小辈为难，晚辈无知得罪前辈，受前辈教训也无可厚非，这番苦头也是晚辈自找的吧。” 此时的顾辰，完全看不出来是那个不知世故、不会说话的愣头青，原本想以“昆仑弟子”的身份保护顾辰的吴眺，此时竟然有些发怔，似是第一次认识顾辰。 慕容云飞眨眨眼睛，一方面为顾辰的反应感到惊异，一方面也在担心着古婆婆的行为，对于这位古婆婆，他谈不上有什么好感，虽然对于对方这一路相护有所感激，只是对于古婆婆行事手段的狠辣和激烈也是深有体会，古婆婆会不会不顾身份伤害顾辰，这一点他心里是真的没底。 “看来你是宁愿吃苦头也不愿回答老身的问题了？” “师兄……” 古婆婆的语气间已经有了警告和胁迫之意，吴眺担心着正想说什么，但却被顾辰拦住。 吴眺黯然，只好沉默，他知道，顾辰是不会再与昆仑扯上什么关系了，对于已经被掌门逐出昆仑的顾辰来说，如果再以昆仑弟子自居，再以昆仑弟子的身份来保护自己，那不仅是对顾辰自己的侮辱，更是对昆仑的蔑视。 鱼骨拐杖上闪着蓝光，水属性的元力在古婆婆周身流淌，她眯了眯眼，犹豫着是不是要把这个能够破开她的灵压的一元境修仙者从这个世间抹去，可是却又有些担心顾辰身后的传承。 神水诀是东海仙阁的至高法门，藏有成仙之秘，而且修行之时不需要借助拟脉也可发挥实力，那是其他门派的功法比不上的，这一点只有东海仙阁的核心成员才知道，因此他们也认定，神水诀远比其他门派的功法优异。 可是如果一个小小一元境的修仙者都能轻易破开神水诀修行凝练的神识，使得境界之差产生的灵压无法发挥作用，那么那种功法肯定是神水诀的克星，在如今这种天地大劫将现，时局动荡的时刻，东海仙阁迟早会被卷入这股乱流中，甚至可以说已经卷入了，那她怎么可能置之不理？ 可是，杀一个顾辰而为东海仙阁树一大敌，值得吗？ 在这种时候，只是杀了顾辰一个人又有什么作用？ 古婆婆想到这里，杀意微敛。 她却不知道，在她杀意微敛的同时，顾辰也略有放松，那原本因为古婆婆的杀机而感受到的强烈危机感像是牢笼般将顾辰牢牢缚住，那种封困感让顾辰的剑意一次接着一次凝练、积累、冲撞，而又不形于外，在无人知道的情况下持续地压抑和增强，同时他体内星图形成的那三座宫殿中，烙印着天道太极篇的宫殿梵音阵阵，急促而又响亮，正在酝酿着什么。 不过，顾辰与古婆婆之间的修为天差地别，不管最终顾辰引发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异变，对古婆婆是不是能产生作用也未可知，但就在这个时候，一把剑直接从茶楼之外飞了进来，插在顾辰与古婆婆之间。 那把剑，浴火，灼烧。 第491章 聚首 剑身较寻常宝剑要来得宽出些许，青金相间，两刃处时有火花反复喷吐，仿佛呼吸一般，剑柄是一只金乌展翅的形状，那只金乌双眼灵动，竟仿佛真的是活的一样。 浴日剑！ 看到这把剑，顾辰几乎以为是青阳子来了，不过很快便摇摇头，此剑虽然也是浴日剑，但却没有青阳子那种沉淀的厚实，剑气蓄势待发，锋芒毕露，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浮躁，似是年轻的金乌展翅高飞，急于要展露自己的威能，以便得到世间的承认。 这种感觉，形成一道清晰的人影浮现在顾辰心头，而紧接着，便有人自外而来。 古婆婆眯着眼睛盯着那把剑，眼中含着惊骇，那嘴唇翕动着，没人能听到她在说什么，但顾辰观察到她的嘴型，似乎说的是“青阳御焱诀上三诀”。 看来这位前辈认识义父。 顾辰心中浮现出这种猜想来，而随着古婆婆将目光转向来人，那年轻俊朗的白衣青年出现在这茶楼之中的时候，她渐渐敛去了眼中的情绪，仔细打量着进来的人——柳祯。 顾辰看着柳祯，正如柳祯此时正看着他一般，十年来两人未曾一见，但却都能从各个渠道听到对方的消息，他们如今都已经在修仙界中混出了大大小小的名声，而且因为两人各自的身份而经常被当成议论比较的对象。 柳祯走到浴日剑旁边，握着剑柄轻轻拾起，剑身火焰喷吐，让这茶楼的温度随之上升，不断上升着，此时的柳祯为众所瞩目，可是他的眼里只有顾辰一个人。 “你是青阳子的传人？” 古婆婆的这句话，也说出了众人的心声，青阳门的青阳子在十年前收了一名山门弟子为传人，使得青阳门最为强大的青阳御焱诀上三诀有了继承人，听说那位继承人资质悟性均是极高者。 柳祯却没有理会古婆婆，似乎这位前辈高人并不被他看在眼里。 古婆婆猛然想到什么，紧紧盯着顾辰，眼中已有了些许猜测，十年前青阳子并不仅仅只是收了一名弟子，同时还认了一名义子，听说那位义子还在青阳悟石时引起了异象，资质也是极为少见。 那些个猜疑也因为此时的想法而有了解释，古婆婆一时有些忌惮，不过如果是青阳子，确实无惧于东海仙阁的神水诀。 关于顾辰与柳祯之间的恩恩怨怨，这些年来因为两人的声名鹊起而广为传播，内容虽然不知真假，但有一点却是真的，那就是那两人之间的关系十分微妙，至于微妙到哪种程度，却还没有人知道，加上两人这十年间名字虽然总在一起，但彼此却未曾见过一面，起码他人所知道的没有，而正是因为有着这一层神秘感，才会给人更多的想象空间。 认出了来人身份，众人凝目屏息，仿佛在期待着什么，只是让他们失望的是，柳祯手中的浴日剑化为一团火焰，凝聚在右手掌上，然后慢慢地变小，直到散去。 “顾师兄。” “柳师兄。” 两人之间打招呼的方式也很奇怪，让人摸不着头脑。 柳祯这才看向古婆婆，道：“东海仙阁的前辈，不知有何指教？” 古婆婆眯着眼睛打量着柳祯，冷声道：“年轻人，还是收敛一下锋芒会比较好。” 柳祯微微一笑，不卑不亢，道：“年轻就该气盛，前辈不也年轻过。” 古婆婆眼中带着冷意，不过杀意却已经敛去了，眼前的两人既然都与青阳子有着关联，那她刚刚的一些私心便只得按捺下来，像青阳子那种层次的存在，哪怕是东海仙阁自视甚高，也不愿意轻易招惹。 察觉到顾辰身边有一人，始终在打量着他，柳祯不由得问道：“顾师兄，这位师兄是？” 顾辰道：“这是我的朋友，吴眺，他是……” “柳师兄，久仰。” 吴眺赶忙打断顾辰的话，朝柳祯抱拳，柳祯亦行礼，转而又看向顾辰，此时这茶楼之中，除了顾辰，似乎并没有人被他放在眼里，压着满心战意，他目光灼灼。 “顾师兄，许久不见，不如我们找处幽静处好好谈谈。” “如今南阳城中只怕没有幽静之处了。” 顾辰的回应却有些大出柳祯意料，甚至让他有些失望，这些年来听着修仙界对他二人的评价与比较，让柳祯更加努力修行的同时，也更燃起了与顾辰一战的意图，他充满自信，想要打败顾辰，让那些总将他二人拿出来比较的人知道，他柳祯更胜一筹，尤其是青阳子，他希望自己的师傅能看到，原本以为顾辰也应该与他一样才对。 柳祯正欲说些什么，茶楼中又有客临。 朱严与刘云并肩而来，但两人之间却还隔开着一人的空间，似乎更像是凑巧遇到的。 看到柳祯，朱严打量了两下，然后便笑道：“几年不见，柳师弟的变化可真大，当初可远没有这么高俊呢。” 刘云的注意力更多的是在顾辰身上，他曾在青阳大比中败给顾辰，此时很想知道自己与顾辰之间的差距，不过眼下这种场景显然并不合适，他淡淡朝两人打着招呼，对朱严反而只是一眼而过。 这原本只是南阳城中一座不起眼的小小茶楼，此时却来了不少意想不到的客人，随着曹明和沈翊先后前来，这茶楼上几乎成了青阳门弟子聚会之所。 慕容云飞不由得站了起来，此时程凤凤和叶涛都已被古婆婆拉了过去，虽然两人一直在对慕容云飞使眼色，但古婆婆眼中并没有他，慕容云飞有些尴尬，既不想主动过去，但好像继续坐在这里又是不行，轻挪脚步正欲走开，顾辰却轻轻拍拍他的肩膀。 “云飞，我们之间只有朋友这层身份，而且我也不是青阳门人。” 曹明闻言便道：“顾师弟，这话只怕有误，虽然名义上你并不是青阳门的弟子，但你是青阳子师伯的义子，冲着这层身份，你就不是外人。” 沈翊亦点头道：“非青阳门弟子是不能参加青阳大比的，你可是在青阳大比上打败我了的。” 顾辰觉得这两个人不是在对他表示欣赏，而是在拆他的台，不由得有些局促地看着慕容云飞。 慕容云飞忍不住笑了笑，却是坐了下来，泰然自若，这让曹明几人都是暗暗点头，而吴眺反而暗叹，觉得自己不配称为昆仑弟子。 程凤凤和叶涛满脸敬佩地看着慕容云飞，一边的古婆婆气恼，暗暗后悔，自己根本就不该带这几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出来，结果一个个还是没长进，余光瞥着慕容云飞，让古婆婆的眼神微黯。 “曹师兄，你住在哪里？” 因为曹明曾颇多照顾身为山门弟子的柳祯，所以柳祯始终对他怀有一丝敬意。 曹明笑道：“我可不习惯跟一群人住在一起，要找休息的地方却也不难，修仙者本来就对住所没有太多的讲究，不然怎么修行？” 沈翊嘿嘿笑道：“谁不知道你曹师兄可是个苦行僧，放着舒服的地方不要，偏要自己去找罪受，我一来就找何师弟给安排上了，那小子还别说，挺能干的，不愧是掌门弟子。” “苦行僧么……”慕容云飞嚼着这三个字，感慨道，“听说仙古之时，佛门弟子便有苦行僧这种修行模式，而且每一个苦行僧都实力强劲，那样强大的佛门，为什么如今都已看不到了？” 不是无知，也非做作，只是一时的突发感慨，坦率的慕容云飞这一番话，却引来各人古怪各异的眼神。 第492章 拦路 仙古之时，佛门弟子行走人间，吸食人间香火以修行，普渡众生以成道，遵循因果而登仙，人间寺庙无数，世间生灵皆是佛门信徒，当时还没有昆仑的存在，在那个时候，几乎可以说，仙就是佛。 当时所有佛门弟子有如一体，被称为佛宗。 只是仙毕竟不是佛，佛也不都是总与苍生为伍，在成仙路断绝之前，佛宗经由八荒界域，离开了这一界，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只是听说，他们都走到了仙路尽头，将天下苍生遗弃在彼端。 被遗弃的苍生有如笼中困兽，为了生存而奋起，他们发现，不需要佛门弟子的接济与救助，他们也难靠着自己的力量去强大，只是这条强大之路不再祥和，而是充满了血腥与残酷，他们各自走出了自己的路，便有了世间众多修仙门派，而为了争抢有限的修行资源，这些门派明争暗斗，修仙界、包括人间，从此不再安宁。 直到千年前，巫族窃天，浩劫降世，世间修仙门派多被灭门，其余门派只得团结对敌，击败巫族，使得人间有了短暂的喘息，修仙界迎来片刻的安宁，但其后又因为鬼宗修行之法过于残酷，有伤天和，昆仑异军突起，建派于豫、青、兖、冀四州交接之处，将鬼宗封困于兖州之地，便有了如今修仙界的格局。 是出于失望也好，是因为怨恨也罢，这一界与佛宗有关的一切都已被遗弃、损毁，人间再不见任何佛家庙宇，与佛有关的书籍也再不现于人间，仿佛佛门从来不曾出现在这一界般，那些话题在不知不觉间仿佛已成禁忌，而事实上，能够接触到这种话题的人，也已经不多，一些修仙界甚至都不知道“佛”是什么样的存在。 一石激起千层浪，慕容云飞无心之下的一句话，却让人对他刮目相看，不知道的人自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当是什么闲言，而知道就里的人，便可判断慕容云飞的身份绝对不同寻常，在东海仙阁中的地位非寻常弟子可比，因为这不是一般人可以接触到的秘辛。 古婆婆对程凤凤和叶涛使眼色，让他们两人过去把慕容云飞给拉了回来，慕容云飞含着歉意看看顾辰，顾辰苦笑，只得对他点点头。 曹明就像没有留意到慕容云飞的话一般，冷哼一声，道：“所以说你们太松懈了，过分耽于享乐可不是好事。” “修行嘛，哪里都可以。” 沈翊却是完全不在意，两个人都是青阳门的精英弟子，修为实力难分伯仲，但两个人却是性格迥异。 “曹师兄，要不就跟我们住一块吧，我让何师弟安排一下。”柳祯劝道。 “柳师弟，你不用劝他了，他这个人就是个死脑筋，要是有人劝得动他，他也不会到今天还是这副模样，反正他想怎么样都随他去就好，反正他死不了。” 曹明还没有回应，沈翊已经大咧咧地摆手道，而曹明也直接默认了他的话，柳祯满脸失望。 曹明道：“如今的南阳城就像是一锅大杂烩，乱得很，留在这里我也觉得心烦，还不如按着我的习惯来，这样别人不会多说什么，我也能少许多麻烦。” 沈翊有些意外地看看曹明，又看看柳祯，发觉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果然不寻常，与曹明相交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曹明主动解释这么多，而得到曹明的解释，柳祯脸上果然流露喜色。 “顾师弟，你呢？不如与我们一道前来，你的朋友也一起，正好可以与我们讲讲你这些来的见闻。” 柳祯也看着顾辰，微微点头，沈翊的提议正合他意，只是当看到顾辰摇头的时候，他的目光微沉。 “沈师兄，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已经找到地方住下了，眼下南阳城中局势混乱，我跟你们住在一起诸多不便，还是这样子最好了，曹师兄说得对，大家按照各自的习惯来，才能省去许多麻烦。” 沈翊原就不指望顾辰点头，同意道：“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多说了，小小茶楼只怕容不下我们青阳门这么多人，我们都聚在这里反而让这小地方引人注目，对双方都不是好事，各自散了吧，我就先去找个安乐处休息休息，曹师兄，你继续去风餐露宿吧。” 不等众人回应，沈翊径自走了，他来去随意，毫无挂牵，惹得慕容云飞羡慕，暗暗点头，心想自己若是也能这样，那该多好。 “我们也走吧。” 顾辰也不欲继续留在此地引人注目，招呼吴眺，与青阳门众人告别，又对慕容云飞道：“云飞，下次再见，我们一起喝……酒？” 说到酒，顾辰有些迟疑，本来想说喝杯茶水，但经过吕严的熏陶，他自己似乎也觉得有些小家子气，带着一些不确定地改口，让吴眺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慕容云飞很高兴，点头道：“好，可是我不太会喝酒。” 顾辰笑了起来，道：“那我们还是喝茶吧，我也不太会喝酒。” 吴眺腹诽，你那是不太会吗？压根就是不会好不好？ “好。” 慕容云飞喜形于色，来到中原，他总算交到了一个真正的朋友，虽然对这个朋友还没有多少了解，甚至可以说只有这一面之缘，但他们确实投缘。 “那我们也走吧。”朱严与刘云也各自离去。 “曹师兄，我们换个地方？” 没有顾辰在场，柳祯也不欲久留，但想与曹明叙叙。 曹明点头，便与之下楼。 随着青阳门众人各自离去，茶楼之中片刻安静之后，便喧嚣起来，似在议论刚刚之事。 慕容云飞对他们的议论挺感兴趣，尤其是想多听听他们议论与顾辰有关的事，只是这个时候古婆婆冷目扫来。 “这个时候还不走，还想在这里丢人现眼？” 慕容云飞很想问他在这里哪里就丢人现眼了，可是看了看古婆婆那冷峻的脸色，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 古婆婆真的很讨厌他，可是到底为什么？ 找不到原因，让慕容云飞很是失落，但只能按捺着这种心情，随着古婆婆离开。 古婆婆似乎不喜欢做多余的举动，直接带着他们从楼上驭风离去，便错过了此时楼下发生的一场好戏。 柳祯与曹明下楼来，正欲挑个他处，便见一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人像是突兀出现，怎么接近的都无人知道，让柳祯心头警惕，摆起了戒备之姿，便听身边的曹明称呼来人为“吴师兄”。 吴师兄？ 记忆里，青阳门中并无这一号人物，柳祯搜肠刮肚，依然没有从记忆中找到眼前之人的面孔，可是记忆的抽屉里也并非什么都没有，他隐隐要想出些什么，但时间似乎并不站在他这一边。 “你就是柳祯？” 这个人看来是知道他，因为曹明称呼对方为“吴师兄”，柳祯也不好端着，正欲答话，又听到对方继续说着。 “青阳子师伯的弟子？” “……” “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的继承人？” 来人语气冷冽，言语之间没有给人喘息的余地，步步紧逼的态度里缺乏善意，曹明一步向前挡在柳祯之前。 “吴师兄，你这是干什么？” “是曹师弟啊，好久不见，你的气势又比以前提升了不少，你还在练刀吗？” 简短的话语间透露的信息虽然少，但柳祯依然能够捕捉到，终于拉开了记忆的抽屉，想起了何杰桐曾经说过的话，也猜出面前这人的身份。 “以刀使剑是你的特色，能够发挥出不同于剑修的长处，不过这种偏锋之路，你能够走到哪一步，我一直很期待，今天正好让我瞧瞧。” 第493章 切磋 柳祯曾不止一次从何杰桐那里听说过吴磊的名字，对于这位师兄，他虽然未曾谋面，可是却因为何杰桐的话语而留下了颇为深刻的印象，其人资质修为自不必说，但却是一位敢于向其恩师，也就是青阳门掌门钟鼎拔剑相向的人。 不是切磋，不是演练，而真的是拔剑相向，师徒决裂的那一种。 吴磊自然不可能是钟鼎的对手，当时当着满门弟子的面，他差点儿要被钟鼎废去修为，逐出青阳门，可是几位长老劝阻，加上太上长老青山宿为吴磊求了情，钟鼎才高抬贵手，罚他面壁三年，但没想到仅仅第二天，吴磊便从青阳门出走，再不曾回来。 这番处置自然极不合理，与门规不符，何杰桐虽然没有多说，但柳祯却也深知其中必有隐情，不过也没有多问，只是对吴磊这个名字又加深了印象，而这位吴师兄，此时就出现在他的面前，但看样子，显然来者不善。 对方显然是冲着他来的，柳祯可不想让曹明因他受罪，便想上前，可是曹明的人就跟他的刀一样，刚直霸烈，挡住了他，让柳祯想起在山门弟子那会儿，曹明也是这样护着他，心中流过一股暖流。 “吴师兄，不如我们换个地方？” “亏你还是个用刀的，怎么就婆婆妈妈了？该出手时就出手，不要整些有的没的，这里的人和建筑，你只要能够伤到一点点都算我输。” 吴磊气势攀升，随手发出一道凝练的剑气袭来，引得曹明的身体摇晃了一下，但他半步没退，在他身上也有剑气攀升，双手摊开，那剑气凝聚在他手掌上，有如实质，清晰可见，只见他双掌相合，剑势如山渊般，在他双手手掌间由虚转实，一口宝刀出现在他的手中。 吴磊眼中精光乍现。 “曹师弟，让我好好看看，你领悟出来的断水流，如今到了哪一种程度？” 曹明在第一次青阳悟石时，只领悟出了青阳御焱诀中三诀的一式断水流，而他所领悟出来的剑法与众不同，另辟蹊径，以刀使剑，却将这招断水流发挥出了超越前人的威力，似乎这一招剑法本身就应该用刀来施展，让曹明在青阳门中大放异彩，哪怕有不少人跟风，但却从来没有人像他一样真正练成，如今青阳门中以刀使剑的只有他曹明一个人。 青阳门的长辈评价曹明机缘独到，早早便已经走出了自己的路，这一式断水流的剑法，如果让曹明发挥到了极致，甚至含有超越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的可能性，因此曹明备受重视，而之后继续悟石，曹明又悟出了青阳御焱诀中三诀的另外两诀。 虽然使的是刀，但是曹明身上的剑气却极为纯粹，方方面面都显示他是一名剑修，手上的那口宝刀则让他更加显得与众不同。 随着曹明挥刀，断水流的剑法单调而直接，凝出一道浑厚剑气飞向吴磊，那种斩断一切的气势非寻常剑势所能及，而与此同时，曹明人随刀走，追逐剑气近前。 吴磊冷笑，喃喃道：“果然进步神速，不过对付自己的师兄，你还真不懂得手下留情。” 虽然是说着这样的话，但吴磊出手却也是不慌不忙，他没有去与曹明硬碰硬，手上“咣”地出现一把灵巧长剑，剑身微软，随着剑上颤鸣，仿佛有金戈铁马之音随之而来，千军万马过境之势瞬息成形，从四面八方包围上了曹明的那一招断水流，然后不断地蚕食。 能够如此轻易而灵巧地使出奔狼烟的剑法，足以看出吴磊的浑厚修为，目前曹明显然不是他的对手，不过断水浒招式凌厉而霸烈，这么随意使出来的奔狼烟哪怕能够将剑势缓去，加以蚕食，但却没有办法完全阻挡住。 “有点意思。” 吴磊看着自己使出的奔狼烟对曹明的断水流影响不大，嘿然一笑，那把灵巧长剑在他手中随意地晃动着，引起了空间阵阵轻微波动，那把长剑看起来仿佛越来越柔软，有如绫罗绸缎。 “堵不如疏，让你看看我的断水流。” 那把灵巧长剑被吴磊轻轻一引，灵动的剑身迎上了曹明那刚烈霸道的断水流，只是想象中的剑身粉碎并没有出现，长剑竟像是依附在断水流招法之上，剑势一刚一柔，但又互不冲突，只见吴磊以飘逸身法原地绕转，带动着断水流以他为轴绕起了圈，而原本使出的奔狼烟依然在不断地蚕食着断水流，让那剑势越来越弱。 此时曹明已经赶了上来，他自然不会坐视自己的招式就这样被轻易瓦解而无动于衷，只是他的一举一动吴磊也都看在眼里，带动着断水流迎向曹明，让他难以近前。 竟然会被自己的剑招所阻，曹明神色严峻，突然退后三尺，原地以刀使剑挥洒自如，动作如同行云流水，越来越快。 此时曹明所施展出来的，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刀法还是剑法了，随着他的动作越来越快，引起罡风阵阵，盘旋身侧，宝刀在他手中带起幻影，竟像是出现了两口、三口……越来越多，而曹明身上也出现了叠影，重重叠叠之下，一人已成千军万马，刀身上的剑气凝练如虹。 随着曹明猛然挥刀，刀光带起剑气发出一道雄浑无比的剑光，那剑光一离开宝刀，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剑气猛增，如千军万马袭向吴磊，而且冲击之势带起一股强大的势，随着距离的增加，这股势不减反增。 吴磊脸色微变，不及细想，带动着灵巧长剑上的断水流朝曹明的奔狼烟甩去，剑气相击，引起猛烈罡风，街道上观战者们忍不住纷纷退后，便是柳祯也是一连退了好几步，撞到了身后茶楼的柱上。 两边的建筑门窗剧烈地开合，撞击下有几扇老旧的门窗破损飞了出来，在撞击声中粉碎，而随之一起粉碎的，还有吴磊手中那把灵巧的长剑。 “曹师兄！” 柳祯连忙迎了上去，扶住后退中的曹明，曹明站定，看着吴磊，吴磊也看着他。 “曹师兄，你毁了他的灵剑。” 曹明却是摇摇头，对柳祯道：“吴师兄学的是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他的灵剑会是什么样的，有怎样的威力，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柳祯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多说什么，因为曹明说的没错，刚刚他竟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不由得有些惭愧，显然自己还是存在着不足之处。 不过，刚刚的观战给柳祯的震撼也是巨大的，虽然他在青阳大比中曾经击败过曹明，可是经过十年的修行，曹明的修为实力也有了长足的进步，他的剑法独树一帜，并不好对付，刚刚曹明的断水流，柳祯自认接下来没有办法如吴磊一般轻松，而那招奔狼烟，他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可以轻易接下来了。 柳祯的手不由得紧了紧，曹明感觉到了柳祯心态的变化，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输了。” 吴磊看了看有所毁损的街道，毫不在意说了声，曹明却是认真地摇头。 “是师兄手下留情。” 吴磊慢悠悠地走上前来，看着曹明，认真地道：“输了就是输了，学剑的人别婆婆妈妈的，我相信假以时日，你的成就必不在我之下。” 第494章 出剑 从吴磊口中听到这样的评价，哪怕曹明也是欣喜若狂，只是还不待他喜形于色，吴磊已经摆手道：“跟你的事完了，现在我找这小子有事。” “吴师兄……” 猛然意识过来吴磊本来就是来找柳祯的，曹明正欲说些什么，但吴磊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柳祯左肩，然后驭风而去，速度之快，瞬息已不见踪影。 哪怕知道吴磊不可能对柳祯不利，但依然有些担心，曹明连忙追了上去，只是以他的速度是追不上吴磊的，只能看着距离越来越远，直到失去吴磊和柳祯的踪迹。 “这方向……” 曹明略一琢磨，加快了速度。 …… …… 庭院中，何杰桐不断地查阅着青阳门探子收集到的情报，包括每一天南阳城中都来了哪些人，发生了哪些事，事无巨细，他都全无遗漏，不过这几天即便是他也有些吃不消，也不知道各大门派的师长们是怎么回事，在无声之间便已经开始了博弈和试探，如今南阳城中乱成一锅，完全不知道局势会怎么去走，何杰桐现在每天处理的信息，便是谁与谁起了冲突，又是谁更胜一筹，而细究起来实在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鸡毛蒜皮的小事。 何杰桐忍不住仰天长叹，喃喃道：“堂堂修仙者，怎么一个一个比那些市井小民还要幼稚无赖？” 这些情报他真不想去看，可是却又不看不行，每天看着这些个消息渐渐麻木，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不过，在众多千篇一律令人哭笑不得的情报之中，总算是出现了新的内容。 “东海仙阁的人？他们也来了！佛门……这个东海仙阁来的人身份只怕不同寻常，得好好关注一下才行……” 一些判断和决断，都是经由这样的片言只语加以推敲决定，何杰桐如今已经驾轻就熟，应付自如，刚开始处理这些事务时，可没少将他忙累得焦头烂额。 “顾师兄和柳师兄见面了？居然没有打起来？这可真是意料之外，柳师兄一直很期待着再与顾师兄一战，不过这顾师兄怎么回事？身边还带着一个朋友？会是哪一派的人？这个也得留意一番。” 消息不断地传来，何杰桐查阅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房间里，袁承懒散地斜躺着，注意着庭院中忙碌的何杰桐，咂咂嘴。 “何师弟越来越有掌门弟子的架势了，照这样下去，成为青阳门掌门也不远了吧。” 虽然在说着何杰桐，可是他脑海之中却是在想着另外的几人，他们同样是“掌门弟子”，只是这么多年来，袁承都没有再见到他们。 “小小一间茶楼，居然聚集了这么多人，这是怎么回事？巧合吗？” 何杰桐的动作慢了下来，苦恼地紧锁双眉，他也难免遇到这种事，总有那么一些事情超出了他的判断，而所谓的判断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精力，得出来的结果还不一定正确，接触这种情报工作，有时候会因为想得太多而捕风捉影，在经过一番艰辛之后，最后才能知道是空费脑力。 “妖姬、皇甫青、吕严……这些人怎么也牵扯进去了，他们应该知道，南阳城中的这场闹剧还不到他们进场的时候才对。” 房间里的袁承神色一动，紧紧盯着湛蓝天空，眼神有着波动，但庭院中的何杰桐此时依然一无所觉，直到气流汹涌流动，他抬起头来，才发现庭院里来了两个人。 吴磊和柳祯。 他们两个怎么走到一起的？ 关于吴磊与曹明交手的情报，此时还没有能够送到何杰桐手中来。 “吴师兄、柳师兄，你们怎么来了？” 房间里的袁承嘿嘿一笑，站了起来，随意地伸了伸懒腰，然后慢悠悠地往外走，他的脸上充满了喜色。 狂喜之色！ 吴磊则将柳祯往前一推，使他朝着何杰桐踉跄几步，在他稳住脚步之前，何杰桐已经先一步扶住了他，这让吴磊眉头微皱，面对柳祯和何杰桐两人那错愕的目光，他话语直接干脆得让人反应不及。 “你们两个，现在打一场。” “什么？” “我说得不够清楚吗？还要我再说一次？那你们给我听好了，现在你们两个打一场，用尽全力去打。” 何杰桐看了看柳祯，又看向面无表情的吴磊，有些无措地笑笑。 “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回答何杰桐的，是吴磊凌厉的剑气，在那剑气压迫下，使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那剑气越来越强，有如狂风骤雨，使何杰桐与柳祯渐觉呼吸困难。 在这种压迫下，柳祯右手手掌上燃起一团火焰，那火焰形成一只金乌展翅而起，划过之处火焰不熄，在那火焰之中出现了一把剑。 浴日剑。 柳祯握住浴日剑，剑尖缓缓上挑，所指之处，却是吴磊。 “师兄……” 何杰桐顿时担忧起来，只见吴磊眉头一挑，冷笑出声。 “自不量力！” 吴磊右手并指如剑，凌空一挥，一道怪模怪样的剑气发出，赫然正是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中的第一诀——断水流。 柳祯横过浴日剑挡下，可是脚下不停，接连后退，那小小的一道剑气凝而不散，将他逼退，他想起吴磊与曹明那一战，心头涌现强烈的不甘，他竟然连这小小的一剑都接不下。 柳祯体内元力疯狂运转，浴日剑上火焰熊熊，剑身浴着焰火，形成一把巨剑，将吴磊的剑气化去。 这还没完，只见柳祯不管不顾直冲上来，剑身上的火焰分开，如展双翼，从左右两边分开又合拢过来，随着柳祯以剑尖刺向吴磊的同时，那双翼亦猛然前收，有如金乌之喙啄向剑尖，将那剑势攀到了极致。 吴磊眼中异彩连连，心想这下才有点意思，他不退反进，闯入那火焰之中。 “这就是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的第一诀——金乌逐日？果然有些门道，嗯？” 吴磊发现剑法虽已发出，但并不像寻常剑法般其势渐竭，反而随着时间攀升，有愈演愈烈之感，那火焰的温度越来越高，竟让他也有些颤栗，他突发奇想，猛然退到剑尖之处，而后保持着距离随之退开。 见此柳祯冷笑，驾驭着剑法追逐吴磊。 金乌逐日这一招，是会越来越强的，只要有足够的时间…… 只见原本展开的双翼再展双翼，加上中间的剑招再度分化，便又再多出六道火焰剑气，剑势凌厉丝毫不减，被柳祯控制着分开，将吴磊包围起来。 吴磊身法如电，腾身而起，跃至高空，那九道火焰之剑追了上来，那身躯不断延长。 “这是金乌？分明是丑陋的水蛇。” 吴磊眼中的异彩不见，转而化为哂笑，当这剑气化为九道之时，柳祯便显得有些力不从心，这九道火剑并不完全在他的控制之下，剑势虽强却脱离了掌控，累赘的身躯失去了灵活。 随着吴磊身形拔高，任由那剑法蓄势，九道火剑又有了展开双翼之象，只是不等双翼真正展开，九道火剑猛然散去，浴日剑剑尖无力点地，柳祯弯着身板气喘吁吁，脸色已是惨白如纸。 第495章 纠缠 吴磊落到柳祯身前，何杰桐忙一闪身，扶住柳祯，同时警惕地看着吴磊。 “青阳门永远只有一个青阳子，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也是独一无二，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终究不属于自己，不管再怎么苛求，再怎么执着，也不可能把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 “师兄，别说了。” 何杰桐能够感觉到柳祯身体的颤抖，不希望他的道心受挫，想要制止吴磊，可是吴磊却冷目扫来，让他不敢再说。 “人要看清楚自己的水准，一味抬头看是抓不到天上的云的，但若能低头看看脚下的土地，还可以去攀登高山，同样是继承来的功法，但若真打起来，何师弟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未必会比你这半桶水的上三诀逊色，你哪怕能赢他，也赢得不轻松，听说你十年前在青阳大比上赢过曹师弟，可是十年后的现在，你连他一招都接不下。” 柳祯的身体剧烈抖了一下，在何杰桐担忧之下，他又迅速地平静下来，几乎让何杰桐以为是错觉。 “师兄……” “呵呵。” 一声不合时宜的冷笑传来，一直在旁边看着的袁承走了出来。 “吴师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喜欢训人了？你这话听着刺耳，但好像不单单只是在说他们两个的事吧？不过，逼着同门师弟动手，可不好哦。” “刚刚袖手旁观的人，可没有资格说这话。” 吴磊自然早就注意到袁承的存在，不过却没理会，他的心思只在柳祯和何杰桐的身上，以他本意应是要让这两人打一场，可柳祯的顽强超出他的预料，结果变成了他与柳祯打了一场，成了一场闹剧。 “多年不见，师弟的脾气还是老样子。” 袁承耸耸肩，却是毫不在意，只是目光灼灼，盯着吴磊。 “我们师兄弟难得一见，不如一起喝几杯，叙叙旧如何？” “我跟你没什么话好说。” 吴磊说罢转身便要离开，但袁承身法如电，出现在他的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让开！” “师弟……” 随着吴磊剑气喷薄，袁承一身的剑气也随之鼓荡，脚下的砖石地面出现一道道裂纹扩散开去，墙面亦出现数不清的细小裂痕，表面更有石灰脱落。 两人随意的冲撞，远比柳祯刚刚的剑威还要强大，这让意识到这一点的柳祯不由得咬紧了牙，握紧了拳。 “吴师兄和袁师兄都是丹元境巅峰的强者，修为境界远非我等可及，打不过他们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何杰桐想着要安慰柳祯，可是却又不知从何安慰起，一番话说出意犹未止，但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因为他发现柳祯并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不由得暗自担忧起来。 吴磊身影虚幻，已往左边闪去，但袁承如影随形，始终挡在他的前面，拦住他的去路，竟然一派轻松自若。 “虽然离开青阳门多年，不过你依然没有落下修行，好在我也足够努力，不然还真有可能被你赶超过去，吴师弟，你是摆脱不了我的，回答我几个问题，想必你已经见过聂师兄和苏师妹了吧？他们近况如何？你可能与我说说？” “找他们，你又想怎样？” “这么多年不见，总要见见。” “只是见见？” 吴磊落地，对依然站在他面前的袁承冷目以对，袁承则不敢放松，生怕一个恍惚让吴磊扬长而去。 吴磊道：“袁师兄，你也没变，还是那么顽固，谁也改变不了你。” 袁承笑道：“有一个人可以轻易改变我的，你知道的。” “他们二人如今已经结为道侣，就算让你找到他们了，又能怎么样？” 袁承的眼中闪过一抹痛苦和落寞，但紧接着便被掩去，仿佛从不曾出现过，不着意道：“这一点，我比你清楚。” 清楚了，又能怎么样？ 世间多的是说不清的理，明明知道，却难以做到，明明不对，却一错再错。 “告诉我，他们在哪？” 吴磊摇头，道：“他们不想见你。” 袁承剑指微动，一把灵剑被他握在手上。 吴磊见此，右手在身前画了个半圆，一把长剑被他自虚空中握出。 那两把剑式样相似，只是吴磊的剑显得更加厚重，色泽漆黑，剑身透着阻塞，而袁承的剑灵巧间透着殷红，火舌颤颤。 何杰桐看了柳祯一眼，解释道：“那就是吴师兄的灵剑，剑名幽火，以九幽玄铁炼制而成，又曾前往幽冥鬼地镇守，杀鬼物以祭剑，所以剑性阻寒，以此剑所驭之火对敌，被那火烧到便会结冰，极为棘手，但就算是当初在青阳门，也很少见他使用幽火。” 柳祯紧握着浴日剑，剑身上的火焰喷吐着，但却显得死气沉沉。 袁承则使出一招断水流，挥出的剑气与空气摩擦，产生了火焰，直逼吴磊，似乎是有意要将他身上的阴寒之气驱散，只是那些火焰却轻易被另外一种火焰吞噬。 那种火焰是苍色的，那黯淡的样子不像是火焰，而且寒气逼人，令人感觉很不舒服，柳祯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火焰。 “这才是他的真正实力吗？” 柳祯暗想，虽然明知道吴磊不可能对他使出全力，可是当发现实力差距如此悬殊，他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他所学的明明就是青阳门最强的法门——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他本身资质也不差，算得上天才之流，可为什么十年的时间，却让他被曾经击败过的人拉开了距离。 一股莫名的怨意自心底油然而生，当柳祯意识到这股怨意与青阳子有关的时候，一慌之下连忙将之掐去。 袁承哈哈大笑，道：“师弟，你的幽火与我的离火可是死对头，这么多年没交过手，它们都十分饥渴和喜悦呢，让我们来好好打一场吧，不过，火焰就该有火焰的样子，这种低温的火焰故弄玄虚，已经不再是火焰了，而青阳御焱诀可是御火的剑诀。” 袁承全身被朱红色的火焰覆盖，那火焰剧烈燃烧，让地面和墙面都有了焦黑，但他整个人在火焰之中毫发无伤，更是直接扑向吴磊的苍色火焰。 两种火焰碰撞，相互吞噬着，谁也灭不了谁，而袁承与吴磊欺身向前，两人在短短几个呼吸间便已经交手数十次，分开之后又扑向彼此。 柳祯挣脱开何杰桐的手自己站好，他的脸色在那火焰映照下好看许多，但脸色依然不好看，在那两团迥异火焰之中，袁承与吴磊在交手，谁也不让谁，他们的修为实力远远在自己之上。 苍色火焰凝成火球，突然升高，而几乎是同时的，那朱红色的火焰也凝成火球一同升高，吴磊与袁承高举长剑，托着火球，就像是举着骄阳，只是那火球下部半缺，更像是一抹将落山去的夕阳。 一股深远的意境自两人体内散出，影响到了柳祯和何杰桐的心境，那两人意境迥异，吴磊透着死，而袁承透着生。 他们两个人就好像天生水火不容，所有的一切都刚好相对相反。 何杰桐脸色变得惨白，拉着顾辰后退，道：“我们离远一点，他们要使出倾斜阳。” 倾斜阳是青阳御焱诀中三诀的最后一诀，以意境御剑，将剑招威力提到了一个令人想象不到的层次，这充满意境的一剑充斥着毁灭之威，要将对手倾轧。 何杰桐难以想象，吴磊和袁承竟然会对彼此使出倾斜阳这一招，如今追究是谁先使出的已经没有意义，他只想带着柳祯尽快远离。 第496章 要求 剑取斜阳意，方知迟暮急。 柳祯与何杰桐步步后退，可是却被那两种截然不同的意境捕获，心头沉重。 一者为生，一者为死，都让他们感觉沉甸甸的。 这充满不同意境的一剑，却带着两人的不同执着，朝着对方刺去，意境随着剑气远远扩散开去，惊动了附近一带不同阵营的修仙者，让他们一个个都警惕起来，那种沉重的心情挥之不去，心湖上仿佛压着一块巨石。 远处之人尚且如此，而在庭院中的柳祯与何杰桐，不管退得再远，也没有办法摆脱这两种意境的纠缠，这意境之剑不仅威力惊人，而且还可以直接攻击心境，破坏心防，哪怕柳祯和何杰桐并没有被针对，依然感觉有如风浪之中的一叶扁舟，随着浪涛起落，在生与死之间的界限挣扎。 他们死守心境，目光不离交手的两人，只见幽火与离火两把属性迥异的剑击在一起，意境相互碰撞间，剑上的斜阳出现了道道裂纹，在侵蚀间变得薄弱，只是两人谁也不让谁，剑气更加凌厉。 可在这个时候，吴磊的斜阳突然不受控制地崩溃，他的脸色一阵潮红，然后又转为苍白。 第一个发现吴磊身上异常的便是与其交手的袁承，只见袁承收剑，没有追击，细细打量一番，摇头道：“你受伤了。” 吴磊深呼吸，压下身体的不适，剑尖指着袁承。 “伤你的人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与其说是伤你不如说是给你一个教训，肯定是修为比你高的人，但一般人没有办法将你伤成这个样子，他对于你的功法运行必定极为熟悉，所以才能让你无法抵御，也可能是你根本没有想过去抵御。” 袁承没有理会吴磊的残存战意，随着自己的分析加以断定，而后道：“你肯定又顶撞了掌门了。” 吴磊道：“不打就让开。” “不打了。”袁承把离火剑收起，撇嘴道，“胜之不武，打了也没意思，你既然不告诉我，那我就自己去找，南阳城也就这么点儿大，我就不信我找不到了。” 如果聂归鹏和苏巧巧都不离开南阳城，照这样下去，肯定会被袁承找到，吴磊没有搭话。 何杰桐连忙劝道：“袁师兄，周师叔他……” “我知道他会来，放心，我会让他见到我的。” 何杰桐欲言又止，知道没有用，钟鼎不在这里，只靠他是约束不住袁承的，这几位师兄一向任性妄为，根本就不听他的。 袁承已经急不可耐，腾身而去，见到了吴磊后，他更加确定，聂归鹏和苏巧巧就在南阳城中，他要去找他们，至于找到他们后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那就等找到了再说吧。 吴磊瞥向柳祯。 何杰桐心头一紧，吴师兄该不会还要让他跟柳祯打吧？ 好在这个时候，曹明赶了来，吴磊冷哼一声，直接离开了。 何杰桐松了一口气。 “没事吧？”曹明问柳祯。 柳祯摇了摇头，目光微黯。 一番休息之后，曹明并没有在此逗留，准备离开的时候，便迎着撞上了沈翊，在茶楼分别之后，这小子优哉游哉闲逛着，到这个时候才来，不过却是错过了一场好戏。 “哟，曹师兄，你这动作比我还快，你不准备去餐风饮露了吗？” 曹明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半句话没说就离开，沈翊倒是耸耸肩走了进来，看到庭院中的场景之后，默了默，然后道：“谁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 …… 青阳门。 许慕姗与洛兰跟随着艾玲走到燕来峰的道场上，在她们身前，一众燕来峰的弟子们整齐而立，英姿勃发，而陈冰冰、朱紫菱、杨雪儿赫然也在其中。 许慕姗发现杨雪儿一直在朝她使着脸色，便回以一笑，只见杨雪儿笑得更加灿烂，陈冰冰眼带嫌恶，冷哼了一声，但声音很轻，就不知道杨雪儿有没有听到了。 这个时候从峰下又上来一人，许慕姗一见来人，顿时开心地迎了上去。 “林师姐。” 林依依笑着与许慕姗问好，并来向艾玲行礼，道：“艾师伯，此行要劳您多加照拂了。” 艾玲笑着点头道：“林师侄，你便随我们一道前往豫州吧，你师傅已经跟我说过，就与陈师侄她们一道吧。” 陈冰冰、朱紫菱、杨雪儿虽然不是艾玲门下弟子，但这些年来也跟着在燕来峰上修行，此次也与燕来峰一行同行。 “是，师侄听凭师伯安排。” 许慕姗像一只欢快的小鸟，拉着林依依在一边叽叽喳喳，说着燕来峰上大大小小的事，这些事在燕来峰上修行，加上艾玲与江礼走得近了些，她与林依依的感情也变得越来越好。 杨雪儿主动迎了上来，三女顿时有说有笑，朱紫菱在一边微笑着看着，陈冰冰则一脸的冷漠。 许慕姗突然道：“好久没有见到顾辰了，不知道这一次在南阳城会不会见到他？” 与许慕姗在一起的时候，听她说起最多的就是顾辰这个名字，林依依也对顾辰很是好奇，对于这位被青阳子收为义子的青年，她还不曾见过。 杨雪儿应和道：“顾师兄天资卓绝，在修仙界中闯出了名声，与柳师兄可是不相上下，如今整个修仙界聚焦南阳城，青阳门迁址一事搅动风云，他肯定也听到风声，一定会在那里等我们的。” 听到这番话，许慕姗就很高兴，连连点头，她的这些反应，让她的师姐洛兰看了直摇头，不由得有些担忧，顾辰与许慕姗已有多年未见，他对许慕姗，会否如许慕姗对他一样？ 艾玲看了她一眼，道：“兰儿，心事太多，可无助于修行。” 洛兰连忙收敛心神，想到自己竟然会因为许慕姗悟石时引发异象而导致心境失守下跌，她便觉惭愧，也觉得有负艾玲的教导，心境一旦下跌，便很难再修行上来，如今她的心境修为依然还是琉璃心境，难以寸进，说不出是出于何种心绪，她对许慕姗疼爱有加，将许慕姗的事完完全全当成了自己的事，甚至更加重要。 “对于修仙者来说，不管什么时候，修行永远都是第一位，那些繁杂事项，接触太多终究不好。” “是，弟子谨记。” 洛兰自己却很清楚，如今她的修为已经很难再有所进益，不管再怎么修行，迈不过心头那道坎，她始终难以突破，这十年来她的修为始终在原地踏步，就是最好的证明，只要看到许慕姗，她的心境就难以稳固，可若看不到许慕姗，她便没有办法静下心来修行。 这番折磨让她倍觉煎熬，又不愿辜负艾玲的期望，渐渐地，她变得只为许慕姗而活，燕来峰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知道，大师姐最疼爱的就是小师妹了，可是谁又知道她心里真正的想法呢？ 而这十年来，艾玲也没有再督促她的修行了，似乎真的是已经对她不抱指望，每每想到这里，洛兰便难免苦笑。 “师傅，大家都准备好了。” 艾玲点点头，道：“那我们便出发吧。” 与此同时，青阳门主峰，周不同也带着门下弟子出发，偌大青阳门，如今变得冷清了许多。 …… …… 了解了事情经过之后，沈翊叹了一声，找了个房间自行歇息去。 “柳师兄，你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 柳祯摇摇头，站了起来，但却没有走。 “师兄……” 何杰桐担忧地看看柳祯，担心他的情况，同时心里又有了某个不好的预感。 柳祯突然紧紧盯着他，道：“何师弟，陪我打一场。” 第497章 破晓 修仙界的修仙势力几乎齐聚南阳城，使得这座城以及周遭城郭得到强大的实力庇护，鬼宗不敢来犯，那些鬼修或独行或群聚，都主动地避开南阳城。 南阳城外的一处山谷中，凝聚着阴气，游荡着孤魂野鬼，他们实力低微，有些甚至没有灵智，成不了鬼修，在这山谷的阴暗处游荡，显得浑浑噩噩。 可能是这种浑浑噩噩令他们走向毁灭，在这天夜里，带火的剑将他们燃烧成了灰，阴森的山谷变得更加安静与死寂。 “如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南阳城，这里虽然离城不远，但却不会有人注意到，正好适合作为我们交手的场地。” 何杰桐依然有些犹豫。 “柳师兄，我们之间没有必要打。” “从我还是山门弟子的时候开始，你就叫我师兄，其实你比我早入门，应该是我喊你师兄才对。” 柳祯答非所问。 “有时候我都不由得在想，你的这声‘师兄’，是对着我喊的，还是对着青阳御焱诀上三诀喊的。” “柳师兄……” “我知道，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拜入东来峰，师傅他老人家云游四海，什么时候回青阳门谁也不知道，只是我一直固执地等，自以为天资不差，非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不学，情愿错过一次次机会，那个时候你就一直在帮我。” 何杰桐静静地听着，心头却不由得变得沉重，他感觉到柳祯的决心。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一直都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你喊我师兄，我自以为自己有这个资格，所以也就厚颜无耻地喊你师弟，其实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知道，我只能拜入师傅门下，不然就只能离开青阳门，谢天谢地，师傅他及时回来，而我这个‘师兄’也就自以为当得心安理得。” “……” “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柳祯右手燃烧起了火焰，那火焰拔高，凝出一把剑，正是他所修的浴日剑，“我学到了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也变得更加强大，我也为这种强大沾沾自喜，一些先入为主的观念，让我没有看到其他人的成长，不知道是我学的不好还是我所学的青阳御焱诀上三诀存在什么问题，我的实力好像没我想象中那么强大，而这一点，我师傅并没有跟我说过。” 何杰桐皱起眉头，留心四周，不过这一带并没有其他人，连鬼物也没有。 “我想看看我现在的实力到底是达到哪种程度，所以这场交战对我很重要，出剑吧，何师弟。” 何杰桐催动功法，右手上有光芒焕发，那光芒刚开始只是一道浅浅白光，渐渐地晕上一层金红，一把窄细的长剑被他握在手中，那把剑剑身殷红，似乎有火焰在剑里面燃烧，剑心处有一道金芒，在这黑夜中极为耀眼。 柳祯双眼映着那把金红长剑，赞道：“我师傅曾经说过，你的资质本不在我之下，但是你并没有去悟石，而是选择师承一脉，继承掌门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 何杰桐道：“我的资质悟不出更好的法门，继承我师傅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对我来说是最有保障的路。” 柳祯却是摇头道：“我师傅对你的评价很高，原本师承一脉便有它的局限性，因为青阳门的功法通过悟石得出，每个人悟出的功法都有些微不同，哪怕能够将功法流传，但总有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传不下来，因此便导致门下弟子永远不可能超越其师，如果放弃悟石，师承一脉便会随着一代一代没落下去，青阳门便离覆灭不远。” “所以青阳门每年都会在惊蛰月起开始悟石，因为天石复苏，正是悟石的最好时机，确保宗门不会没落。” “你如果去悟石，说不定会有惊喜的收获，不过我师傅说，你身上有了令人意外的变化，你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得自掌门，但似乎并没有完全按照掌门所传授地去修行，而是走出了一条自己的路，成为青阳门师承一脉中，唯一一个有可能脱离师承桎梏的天才，他老人家很看好你，也很期待你会有什么样的突破。” 何杰桐倒是没想到青阳子对他会有这么高的评价，不过却自认为自己没有这么出色，道：“师伯他太高估我了，我没有那么厉害。” “师傅法眼如炬，看人很准。”柳祯的语气却很确定，“你手中这把剑便是证明，这不是当初掌门凝练出来的灵剑，而是你自己的功法变化之后炼制出来的属于你自己的灵剑，我从来没有见你施展过，这把剑的名字是什么？” “破晓。” “的确是很相符的好名字。” 柳祯的浴日剑上，火光喷吐。 何杰桐只得随之举剑，但双眼之中还有一些犹豫。 “何师弟。” 柳祯突然叫了他一声，让何杰桐顿了一下，发现柳祯双眼正紧紧地盯着他，透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和凌厉。 “你如果敢有一丝一毫的留手，我会恨你一辈子。” “柳师兄……” 何杰桐抿抿嘴，握剑的手一紧，他深吸了一口气，扫除了眼中的迟疑和犹豫，身上的剑势攀升，破晓剑气四溢，那金红的光芒驱散了这处山谷的黑暗，一时有如白昼。 “我会使尽全力的，师兄你可要小心了。” “正和我意。” 浴日剑火焰熊熊燃烧，为这如白昼般的光亮更添了一层，那火剑巨大，柳祯以如电身法迅速逼近过来，给何杰桐形成巨大的压迫。 何杰桐能够感觉到面门上的温度迅速提高，这种高温哪怕是他修行了同源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也觉得几欲窒息，但他没有后退，迎了上去。 柳祯所使出来的正是金乌逐日，这招剑法威力强大，而且能够自主吸收天地灵气壮大己身，在愈加强大的同时不断如金乌展翅般分化，所以越是给柳祯出剑的时间，便会越难应付，作为同门弟子，何杰桐反应很快，欺身上前，破晓剑凭借着细窄的剑身，在浴日剑上的火焰展翅之时，从其缝隙钻了进去，直刺柳祯右肩。 “来得好。” 柳祯眼神微凌，战意滔滔，一个侧身避过，但衣服上却留下了一道口子，好在没有伤及皮肉，而他也毫不在意，分化开来的火焰双翅猛然合拢，有如三剑归一，激发出更加强大的剑威。 何杰桐右手握着剑柄，却是五指接连变动，之后做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动作。 只见他突然松开了右手，任由破晓剑飞刺出去。 剑修弃剑！？ 柳祯脸色正自一变，同时心头涌起强烈愤怒，但已来不及收招，他的怒火让金乌逐日这一招平添了几分威力，火焰之势更强，那尖端火焰变幻成一只三足金乌模样，出乎柳祯的意料之外。 但这个时候金光闪动，让柳祯眼前一晃，只见弃剑之后的何杰桐迅速后退，但手上金光闪动下，破晓剑竟然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原来何杰桐并不是故意留手。 确定了这一点，让柳祯更加高兴，他的情绪经由浴日剑，使得火焰尖端的金乌变得更加壮大，竟然启喙厉啸一声，那声音透着灼热剑气，融入高温之中，让何杰桐身上的衣服平白添上了一道道剑痕，一些地方更有轻微血迹。 第498章 胜负 金乌启喙发出的剑气无处不在，无从抵御，好在终究细密微小，所以并没有带来致命的伤，只是给何杰桐的震撼却是巨大的。 这是金乌逐日？ 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作为青阳门当之无愧的第一剑诀，身为掌门弟子，对于其强大威力自然有所了解，因为钟鼎和柳祯的原因，所以何杰桐对于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中的第一诀——金乌逐日有很深的了解，但是柳祯此时使出的金乌逐日明显有一些不同。 具体是哪里不同，他也说不上来，有可能是金乌逐日这一招本身就应该有这等威力和变化，但是心头无法掩去的怪异感也让他十分在意。 破晓剑金红光芒大盛，在那光芒之中一道道虚影渐渐凝实，直接冲跑出了千军万马。 幻象？ 柳祯微惊，细细凝望，那千军万马带着青阳门独有的剑意剑气，奔腾而来，犹如践踏在心头，将他金乌启喙发出的剑气给推了回来，并朝金乌逐日的火剑迎了上去。 就在这时，金乌逐日剑势更强，再度展翅，变化了九道火剑，剑威不减反增，何杰桐发出的千军万马阵型即被摧毁。 奔狼烟被破，但是何杰桐并不慌乱，因为他发现柳祯此时元力波动不止，脸色煞白，尽显力不从心之感，就与之前在南阳城中与吴磊交手时候的情况一样。 这等破绽，何杰桐自然不会放过，一抹犹豫自眼底闪过，不过只是一瞬间，便又被坚定所替代，这一次他会竭尽全力，不会留手。 而比何杰桐更快发现自己这一破绽的是柳祯自己，随着金乌逐日招式威力更加强大，他想要控制这一剑招便显得力不从心，这在与吴磊交手的时候，便已深刻体会到了，到了此时境况重演，他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柳祯当机立断，切断自己与金乌逐日的联系，九道火剑失去控制，向四处扑去，顿时令山谷中的树木都着起火来，迅速成灰，那灼热的高温亦令得周遭石头渐渐融化。 一下子的轻松令柳祯有那么一瞬的懈怠，而也是在这呼吸间便即逝去的短暂时间里，何杰桐进逼而来，追击一剑。 能够在这么短时间里发出强大的一剑，必定是简简单单，而又干脆直接，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便只有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中的第一诀——断水流。 招式以刚猛霸烈着称，威力不可小觑的一剑，瞬间来到了柳祯面前，柳祯的瞳孔迅速放大。 不想输！不能输！ 求胜的欲望之火在柳祯的眼中熊熊燃烧起来，这火焰的颜色诡异，竟是一种橘红之色，自其眼中喷出，燃烧全身，瞬间如同一个火人。 那火焰之墙形成坚不可摧的防御，将何杰桐的剑阻挡在外。 “这是……” 何杰桐先是一惊，紧接着进一步催动元力，推动着断水流的剑招，一点一点地钻进那橘红火焰之中。 那种火焰，让何杰桐有种极不舒服的感觉。 “天以不见为玄，登玄而得九天，中央曰钧天……” 柳祯默念心法，身上的橘红火焰燃烧得更旺，他心中了然。 “果然，这是钧天焱。” 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的第二诀——太玄九焱，是柳祯一直都掌握得不好的剑诀，这一剑诀太过高深，而且晦涩不明，哪怕是青阳子这样的存在，也没有办法让柳祯能够领悟其中的真髓，柳祯只能掌握剑法招式，却难掌意境。 太玄九焱以九天为境，中央曰钧天，东方曰苍天，东北曰变天，北方曰玄天，西北曰幽天，西方曰颢天，西南曰朱天，南方曰炎天，东南曰阳天，说是九天，其实远不止九天，因为各天境界可以形成不同组合，而让这一剑诀发挥出无限的可能性，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一剑诀可以说是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的精髓所在。 不过，太玄九焱极为难学，各天相辅相成，尤其是中央钧天，必须在学会另外八天才能领悟，但柳祯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在其余诸天都还没有领会的情况下，直接便使出了中央钧天的灵焱。 钧天之焱拥有怎样的威能，柳祯自己也不清楚，有心想试验一番，可是钧天之焱一出，原本就锐减的元力顿时有了枯竭之势，钧天之焱虽然挡住了何杰桐的断水流，但是何杰桐的剑招并没有就此消失，反而随着何杰桐的催动而变得更加凌厉与强大，正在一点一点地突破钧天之焱的防御。 感觉到钧天之焱正随着体内元力的枯竭而减弱，柳祯知道事不宜迟，再这样下去他还是会输，但此时他的所有元力几乎催动不出来了，要怎么样才能挡住何杰桐这一剑，并击败何杰桐呢？ 当钧天之焱再也维持不下去，柳祯决定孤注一掷，他在瞬间解除钧天之焱，凭着残余的元力，带着那种一心求胜的欲望，在橘红火焰的围绕之下，浴日剑斜斜挥出一剑。 这一剑简简单单，威力却超出想象，那橘红色的火焰之中似乎存在着什么，使得这一剑令人意想不到，直接令何杰桐的断水流一触即溃，将破晓剑击飞，并且划向了何杰桐的脖颈。 随着浴日剑的剑尖指着何杰桐的喉结之时，两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所有的一切都定格在了此时这个画面。 何杰桐的喉结微动，一滴冷汗自额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刚刚那瞬间，他是真的体会到了死亡的恐怖，仿佛柳祯刚才真的会杀了他。 “柳……柳师兄，你赢了。” 浴日剑无力地垂下，斜插进地面，柳祯呼呼喘气，亦有冷汗顺着他的脸颊淌下，他心头一阵后怕。 刚才如果不是他的元力完全枯竭用尽，在那橘红色火焰的加成之下，何杰桐真的会身首异处，那样一来…… 柳祯抬头看了何杰桐一眼，不由得满心庆幸，那种橘红色火焰的威力太惊人了，而且他还控制不好，用于与何杰桐的切磋之中，实在是太危险了。 “不过我真的没想到，师兄你会在最后使出断水流，轻易破了我的断水流，你赢得太好了。” 何杰桐由衷发出赞叹，这一点他也料想不到，因为一直以来柳祯都拘泥于青阳御焱诀上三诀，对中三诀和下三诀都是看不入眼，他原本以为柳祯是一定只想凭借着上三诀取胜的，所以也根本就没有防范中三诀的剑法，而他也没有发现，刚刚之所以没有被杀，并不是因为柳祯留了手，而是因为柳祯的元力枯竭，无法控制剑招之故。 “是啊，是青阳御焱诀中三诀……” 柳祯挣扎着站起来，浑身无力，心头有些失望，因为青阳御焱诀上三诀并没有赢。 “当初修习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之前，师傅便要求我要先掌握中三诀，他老人家真的很有先见之明。” “青阳子师伯目光如炬，修为强大，他的指点肯定不会有错，当初还好师兄坚持留守山门，这才等回了青阳子师伯。” 何杰桐并没有注意到柳祯语气之中的些许怪异，扶着柳祯，同时看看四周，这处山谷因为他们的交手而烧成了废墟模样，他们交手的动静不小，只怕已经引起了他人的注意，眼下此地不宜久留。 “师傅一直要我在修行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的时候把守心境，沉着冷静，可是我却是因为情绪的大起大落，掌握了太玄九焱的钧天焱，师傅他教我的，真的是正确的吗？” 这番话，柳祯并没有说出来，只是播种下了怀疑的种子，让他摇摆不定。 第499章 登场 当各方因为动静而循来时，柳祯与何杰桐已经回到了南阳城中，对于这一战的经过，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事后不管是柳祯还是何杰桐，都没有对他人说起。 南阳城中因为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引发的争斗还在不断地上演，各门各派的弟子就像是戏子上场，毫不厌倦，打得不亦乐乎。 庭院中，吕严开了一坛酒，在树下石椅上坐下，往石桌上摆酒杯。 顾辰结束修行，在吕严的招呼下走了过来，看了看那坛酒之后，道：“有没有茶？” 吕严觉得大煞风景，不过还是给顾辰找来了茶叶，一个喝酒，一个喝茶，谈起了南阳城的事情。 “雷声大雨点小，说的就是现在南阳城的情况，不过本来并不是这个样子，各门派早已摩拳擦掌，因为青阳门的迁址一事，其他门派也都不甘落后，都要来瓜分神仙岭，抢夺地盘，如今这种局势下谈不上会有乱战，不过一场龙虎之争是少不了的，各个门派谁也不服谁，就算是一向对山门不看重的魔教，这一次也准备出大手笔。” 吕严为自己一出门便会受到阴女教弟子的针对，被当成登徒子一事耿耿于怀，虽然知道这只不过是阴女教弟子发难的借口，不过终究不好听，而且他是什么身份？如今南阳城这场闹剧，根本就用不着他这种人去参与，他又不是皇甫青那个草包，整天就知道追着妖姬纠缠不休。 郁闷地灌了一口酒，吕严有些庆幸地说道：“原本应该是这个样子才对。” 顾辰悠哉地喝了杯茶，然后看着吕严。 “乱不起来的，各个门派都有了忌惮，相隔十年再度现世，昆仑的出现终究还是让他们受到了一些影响，哪怕时移世易，但是曾经的天下第一仙门的分量还在哪里，哪怕回不到过去整个修仙界共尊昆仑的境况，眼下他们也多多少少会因为昆仑的存在而束手束脚。” 顾辰喝着茶，嘴角隐含笑意。 吕严原本就不是一个坐得住的人，哪怕不参与这场闹剧，以他的性格也乐得出去看看热闹，不过因为魔教与阴女教对上了，他一出去便被阴女教针对，当成登徒子要教训一番，让他应战也不是不应战也不是，这才干脆躲在这里不出去。 但其实，像这样悠闲聊天也不错，顾辰也可以从吕严这里得知许多消息，尤其是当听到跟昆仑有关的消息的时候，顾辰也会留意些许。 “那位吴老弟呢？” “在里面休息吧。” 吴眺回来之后便把自己关在房里，并没有如同以往一般陪顾辰在庭院打坐，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 “那小子是不是心情不好？” 顾辰想起茶楼里发生的事，笑了笑，没有多说，吴眺在面对阴女教四名女弟子的时候，一身的实力几乎没有发挥出来，便被压着打，这一点让他受到的打击不小。 “有些热闹不好凑，而且是眼下南阳城中龙蛇混杂，各门各派都到了，现在南阳城里混乱……不对，应该说是热热闹闹的，就是因为在等待着最主要的客人到来，只是那些客人到底会不会来呢？” “谁知道呢？” 顾辰应得有些心不在焉，他也很想知道，昆仑会不会参与到这个局里来，但，这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 …… 南阳城中心最大的一座酒楼，一道剑气冲霄而起，这剑气之壮大，完全可以用澎湃来加以形容。 同一时间，在各处的酒楼、客栈中，都有强大的元力波动传来，很快便让整个南阳城安静了下来，那些彼此故意找茬争斗不休的修仙者几乎同一时间都停了下来。 某间客栈之中，房间里的聂归鹏轻轻一笑，道：“时候到了吗？” 苏巧巧道：“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出去露露脸了？” “没有这个必要，主角进场了，闹剧就得结束，接下来还要怎么发展下去，就看主角怎么说话了，还有所说的话能不能打动所有门派。” 苏巧巧的声音有些异样，道：“闹剧真的结束了吗？” 聂归鹏也察觉到了什么，嘴角微抽，道：“应该是结束了吧。” 客栈外，皇甫青追逐着前面的白衣女子身影，一脸的殷切，喊道：“妖姬，你跑不了，快给我过来。” 妖姬有些无奈，这个皇甫青简直跟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而且这家伙找人的本领可真是一绝，虽然她有小白相助，每次都能脱身，可是过一段时间之后依然会被皇甫青给找到，这样下去没完没了。 不过，闹剧结束了。 原本应该是这样才对，可是皇甫青的闹剧却还要继续下去。 妖姬无奈一叹，轻轻拨了拨肩膀那只三尾小白狐的白色毛发，道：“小白，我们走吧。” 小白三条尾巴摆动了一阵，带着妖姬两个人身影淡去，飞扑而来的皇甫青又扑了个空。 “可恶！你休息跑，我一定会抓到你！” 皇甫青一点都不气馁，继续没头没脑地找下去。 南阳城城门处，新的客人到来了。 云归真人走在前面，领着昆仑一行人来到了这座城中，与他们一道同来的还有南海长生岛的三人——丁辉、方华和张茹，三人充满好奇地观察着南阳城。 事实上，南阳城是一座比较大的凡人城郭，与其他地方相比，除了更加壮观，并无其他不同，但因为此时几乎齐聚了修仙界所有门派势力，因而显得与众不同。 一道剑光瞬息而至，落在云归真人面前，现出钟鼎的身影，他看着云归真人，走上前来，对于之前两人见过一面，说过的那一番话只字未提，只是冷淡地道：“道兄，你还是来了。” 云归真人微微浅笑，道：“道兄有礼了，百闻不如一见，这南阳城果然十分热闹。” 说话间，阴女教掌门何双驭风而至，衣袂飘飘如仙谪世，妖宗宗主妖主几乎是瞬间出现，那种快得难以想象的速度令人侧目，天蛊门门主皇甫天雄直接从街头慢慢地走了过来，步伐虽慢，但每一步都跨过了极大距离，连秋生带着秦量自高处落下，平平淡淡，目光在周遭逡巡，而后便吩咐着秦量。 “秦量，这里没你事了，可以先去找吕师侄。” “是。” 秦量应道，目光却在昆仑一行人那里游移，视线落在丁辉身上之后，看了看连秋生欲言又止，但这场合不适宜多说，他便朝各方向行了一礼，先自去了。 古婆婆带着慕容云飞、叶涛和程凤凤停在不远处，冷冷扫了慕容云飞一眼，又对他们说道：“这种机会不多，你们好好看看，这就是如今修仙界最强大门派的掌门人，是站在修仙界顶点的少数几人，比起东海仙阁来只强不弱。” 三人心头一凛，细细地观察着。 昆仑掌门的身份始终最为引人注目，超脱气质吸引视线，只是那白发有些令人在意，而场中那位独一无二的女子何双身为阴女教掌教，果然风华绝代，艳丽无双，妖宗宗主妖主，没人知道他的名讳，那一身有如野兽一般的强劲体魄是他与这里所有人最大的差别，而其他人…… 第500章 主意 每个人，都透着上位者特有的气息，难以亲近，哪怕昆仑掌门云归真人恬淡脱俗，给人的感觉也存在着一些距离感，慕容云飞观察了一会儿，便又移开了视线，而程凤凤和叶涛更是从一开始就没有勇气去观察那些存在。 空间有细细波纹，妖姬从里面走了出来，正好出现在妖主的身边。 “师傅。” 妖主微微一笑，点点头，道：“站在我身边就好。” 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十年前昆仑举派销声匿迹，昆仑山一片狼藉，如今重现世间，天地已大变，道兄可否告知，这十年来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魔教教主连秋生在这里站了一会儿，见无人说话，便有些不耐烦，他的性格直来直往，洒脱不羁，从来不在意自己说的话会不会需要什么时机场合。 虽然意外，不过这也确实是各门派一直以来都十分在意的事情，他们都看向云归真人。 “十年前，昆仑遭遇巫族偷袭，举派迁入了小秘境中。” 对此云归真人并无意隐瞒，尤其是此事与巫族有关，他的话让所有人皆是一惊，哪怕已有些许猜测，可是当听到云归真人说出“巫族”二字时，依然难掩心头震撼。 在各门派流传下来的仙古书籍中，对巫族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记载，其中流传最多的便是“巫族窃天”之闻，千年前的那场浩劫可以说是由巫族造成的，只是也是在千年之前，巫族就已经灭绝了才对。 这十年来修仙界颇不平静，除了祥桑生长一路平安妖兽之乱，还有鬼宗南下造成的生灵涂炭，一些隐蔽场所也都出现了各种古老祭坛，散发着邪恶的气息，被怀疑会不会与巫族有关，只是怀疑是一回事，被证实了又是另外一回事。 “昆仑举派之力，敌不过巫族吗？”皇甫天雄的语气带着迟疑。 “猝不及防。”想起十年前的那一战，云归真人有些唏嘘，“巫族法门诡异得很，防不胜防，在他们面前，实力难以完全发挥。” “巫族行踪难觅，这些年来我们也发现不少疑似巫族的祭坛被开启，只是不管我们怎么搜寻都是一无所获，巫族虽是一大威胁，只是敌在明我在暗，若因为他们而捕风捉影，导致自乱阵脚，只怕于事无补。” 何双的声音好听动人，打破了凝重的沉默，钟鼎接过话头。 “何掌教言之有理，对着影子百般施为，也伤不了影子的主人，巫族藏头露尾，就是要让我们分寸大乱，这种情况下我们自当以不变应万变，一旦巫族藏不下去，自然得显露行踪，到那个时候，我们自然就会有应对之道。” 众人皆言有理，只是云归真人却不乐观，他与巫族交过手，知道他们的难缠之处，那种元力被不知名力量吞噬的感觉形成不安，至今仍然在心头回绕不去，如果巫族真的由暗转明，在这里谁能抵挡？ “不错，想那么多做什么，来了就打，打得过就赢，打不过就输，想得再多也改变不了既定的结果，只要提升自己的实力，什么问题都不成问题。” 妖主的逻辑简单，却又不无道理，直接得让人侧目，那个男人强劲的肉身是在场之人谁也比不上的，在硬碰硬的情况下，只怕无人可以赢得过他。 就在这个时候，街道尽头又传来动静，皇甫青朝着这里奔来，在这么多人中，一眼便锁定了妖姬，兴奋莫名。 “妖姬，我找到你了，你跑到哪里都没用，把你驯养往生蝶的法门交出来！” 妖姬眼观鼻鼻观心，没有理会，倒是妖主略一皱眉，强壮的右臂微微动了动，眼中闪过一丝漠然的杀机。 皇甫青不管不顾，一头就冲了过来，只是一只手伸过来，直接拎住了他的脖子，将他像小鸡一样提了起来，绕是以皇甫青的修为，在这只手面前也动弹不得。 “放开我！” “对你老子就是这么说话的？” 皇甫天雄气笑，手用力捏住皇甫青的脖子，顿时让他痛得龇牙咧嘴。 “爹，是你呀？快放开我，帮我把妖姬的驯蝶法门抢过来！” “你在说什么蠢话！” 皇甫天雄另一手在皇甫青脑门上拍了一下，然后对着一脸冷漠的妖主道：“妖主，对一个小辈，没有必要牢你下手吧。” 用的是“下手”而不是“动手”，显然皇甫天雄也是发现到了妖主的意图。 妖主冷哼了一声，没有理会皇甫天雄，而是看了妖姬一眼。 妖姬明白他的意思，摇头道：“有小白在，他抓不住我。” 妖主这才点头。 皇甫天雄身后虚空，一人身影凝实，只见皇甫仁现身场中，朝着众人见礼，之后才唤了皇甫天雄一声，道：“大哥。” 皇甫天雄直接将皇甫青扔给他，道：“把这小子看好了。” 皇甫仁点头，抓着不安分的皇甫青默默退去。 云归真人道：“几位道友齐聚南阳城，想来都有自己的盘算，如今神州大乱，东海更有祥桑，暗地里还有巫族虎视眈眈，这场天地浩劫已成不容阻挡之势，我辈修士应该好好保存实力才好，希望各位冷静下来，不要互相耗损。” “道兄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钟鼎问道。 其他人也都看着云归真人，想听听他会怎么说。 “各位都是为了各自的门派谋求发展，于情于理我都不该阻止。”云归真人目光逡巡而过，“鬼宗南下，致使神州生灵涂炭，修仙界与人间一荣俱荣，不如集我们力量来对付鬼修，由年轻一辈出手，三个月为限，看看谁诛杀的鬼修多，谁就拥有更大的话语权，如何？” 许攸几乎要拍手叫好，原本还以为云归真人真的无意卷入南阳城的事端中，平白让昆仑错失良机，可是现在看来，云归真人似乎改变了主意。 连秋生冷笑道：“道兄倒是打的好算盘。” 钟鼎微笑道：“道兄这个主意，倒是让昆仑占尽了优势，谁都知道，昆仑雷法刚正霸烈，是鬼修最大的克星，要不然也不会将鬼宗给封困在兖州地界之内，而且昆仑弟子常年以兖州作为历练之地，对付鬼修可是一把好手，以此为评定标准，似乎不大合理。” “此……” 许攸正欲开口帮腔，却被云归真人拦住，挥挥手让他下去，许攸憋得满脸通红，可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却也不敢再多言下去。 “各位无需担心，此事昆仑只作个见证，昆仑弟子固然会诛杀为恶鬼修，但却不会参与你们的角逐，如此可还满意？” 几人面面相觑，钟鼎更是深深地看着云归真人，前阵子去拜访云归真人的时候，他还不是很信云归真人的话，现在看来云归真人是真的不想让昆仑参与修仙界的重新洗牌了，那这样一来，昆仑的地位…… “道兄这话是认真的吗？”妖主声音低沉沙哑。 许攸也盯着云归真人，面色不虞。 云归真人笑道：“道兄也是一派之主，会说这种玩笑话吗？” 妖主难得沉默下来。 皇甫天雄嘿嘿笑道：“如此，倒确实有一争的价值，诸位以为如何？” 钟鼎笑道：“诛杀鬼修，青阳门弟子从来就不落人后。” 连秋生亦是直接，道：“魔教参加。” “为期三个月么？”何双小嘴微动，悦耳的声音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正好下个月便是阴女教十年一度的明月心大会，便在这南阳城中举行，几位道友不妨来作个见证如何？” 第501章 决定 当艾玲一行人到达南阳城的时候，南阳城已经平静下来了，从钟鼎那里听说了昆仑到来以及之后的种种发展和决定，艾玲也颇为意外，她没想到昆仑会主动放弃神仙岭。 “如今浩劫已临，天地大乱，在这种情况下，或许昆仑的决定才是对的，神仙岭就算争到了又能如何？还不如我们与其他门派团结一致，共同对抗浩劫。” 思虑过后，艾玲说出她的看法，却令钟鼎摇头。 “要想度过这场浩劫，自身就得足够强大才行，而要强大就得有资源，有些东西就不能不争，而且，现在不正是团结之时吗？昆仑掌门所言不无道理，所以各门派都将以诛杀鬼修的成果来作为神仙岭之争的依据，这难道不是团结一致吗？” 团结一致的目的却是为了争夺各自的利益，这种联想总是让艾玲觉得怪怪的，她轻叹一声，现在再说这些也没有什么用处，不管怎么说，昆仑插了一脚进来，多少让这件事不至于朝坏的方向发展。 当艾玲要离开时，钟鼎叫住了她。 “师兄呢？” “我没见到他。” 钟鼎不再说话，艾玲便离开了。 周不同到了南阳城没多久，便找到了何杰桐，每一句话便是：“那兔崽子呢？” 何杰桐被他吓了一跳，知道他要找的是袁承，连忙据实相告。 “到现在还执迷不悟！” 周不同也立马离去，看他那样子，肯定是满城去找袁承了。 何杰桐叹了口气，心想这叫什么事啊，这对师徒怕是会将南阳城好不容易得到的平静打破。 希望不会这样才好。 …… …… 吕严是在秦量找来的时候，才知道昆仑来到南阳城这个消息的，当时他与顾辰还在庭院之中聊天，一个喝酒一个喝茶，看到秦量的着实意外了一下。 秦量有些顾虑地看着顾辰，直到吕严表示顾辰是他的朋友时，才随意地坐了下来。 事实上，顾辰与秦量在玄光城的聚仙楼便已打个照面，只是因为当时顾辰有意低调，所以此时顾辰认得出秦量，秦量却没有认出顾辰，不过顾辰倒是没有想到秦量会是魔教弟子。 知道昆仑已经来到南阳城，吕严强忍着要出去看个究竟的冲动，耐心地等着，没过多久，各个消息便一一被送了过来。 屈指可数的几个门派掌门人的交谈，自然不可能变成情报被送过来，只是远远看去发生了什么，在没有多余内容也没有多少内容的情况下被送来，至于到底是什么情况，就需要经手情报的人作出自己的判断了。 “所以到底会怎么样呢？” 吕严抓着头发，满是苦恼，那些大人物的心思他哪里猜得出来？ 秦量道：“等师傅回来就知道了。” 吕严有些坐立不安，道：“教主会不会突然想要考验我？故意来问我觉得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还要再让我说一说今后南阳城的局势？他会不会让我带领魔教弟子去做这做那？” “……”秦量给自己倒了杯酒，冷冰冰道，“你想太多了。” 顾辰也觉得吕严想太多了，给自己倒了杯茶。 秦量看了看顾辰杯中的茶水，默了默，喝完杯中酒后，便换了杯茶。 顾辰道：“在玄光城聚仙楼，我便见过你一次。” 想起当时的事端，秦量微微一笑，却难掩眉眼间的心事。 “道兄不知师从何门？” 吕严摆手道：“你们在我面前别来这恶心的一套，他叫顾辰，你叫秦量，有话就直说，别弄这些虚的。” 两人不由得苦笑一下，顾辰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再隐瞒，道：“我是昆仑的弃徒，在青阳门待过一段时间，但我不是青阳门的弟子，只是被义父青阳子收为义子。” 吕严配合着和秦量先后瞅了瞅眼睛，看到的是秦量一脸的震惊，他感到很满意。 他与顾辰早有交集，早在十年前便在知明城的都来客栈相识，当时顾辰被青山宿追杀，他还从中相助，对于顾辰的身份早就有所猜测，这些年随着他经手魔教的各方情报，一些猜测在他脑海之中也成了事实，但是秦量可不比他。 “所以，你是那个顾辰？”秦量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顾辰点点头。 吕严颇为自得。 “怎么样？我这个朋友来头不小吧？” 秦量将茶饮下，还是倒了杯酒，喝下后点头道：“来头太吓人了。” 吕严又问道：“那吴眺呢？” 顾辰道：“他是我以前的师弟，是昆仑的弟子。” 这下，吕严和秦量也沉默了，吕严有些问了刚刚那个问题。 “师兄，昆仑参与到南阳城这锅乱粥里来，到底会怎么样？” 秦量摇头道：“我与师傅一起来的，只是我一来便来找你，他们会谈什么我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做，我也完全猜不出来。” 顾辰道：“我觉得没有必要担心，昆仑不会希望修仙界再乱起来。” “如果是这样最好，不然的话，你如今的身份还好说，可一个昆仑弟子出现在魔教的地盘上，还是我带进来的，只怕……”吕严目光闪烁着，嘟囔着摇头，“而且，如今昆仑现世又能怎么样？回不去十年前了，修仙界早就乱起来了。” 顾辰也不由得随之沉默。 相关的消息陆续传来，并没有让他们久等，当吕严看到相关的情报之后，表情便轻松了起来，完全不像刚刚那样忧心忡忡，一脸笑意看向秦量。 “教主他不过来了。” 秦量一脸无语，他知道吕严最怕见到连秋生了，两人虽然没有师徒冤，却有师徒之实，连秋生对他的管教甚严，导致吕严每次一遇到连秋生就跟老鼠遇到猫似的，只是才知道不用见到连秋生便如此喜形于色真的好吗？ 顾辰在这里看着，让秦量也觉得丢脸，不过他还是很在意离开之后的事情，追问吕严。 “师傅有没有说什么情况？” 吕严点头，将情报递给他看，然后看向顾辰道：“你说的没错，确实打不起来了，本来是各个门派之间因为神仙岭而争得头破血流，以此来完成修仙界的重新洗牌，如今因为昆仑横插了一脚进来，情况有了改变，依昆仑掌门所提，各门派将以三月为期，通过对付鬼修的成果来决定神仙岭各山峰的归属。” 这确实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但顾辰没有想到这种主意其他门派也会答应，难道说十年过去，昆仑修仙界第一仙门的地位依然稳固得就像那座昆仑山一样？ 看出顾辰的疑惑，吕严说明道：“论对付鬼修的手段，所有门派加起来也及不上昆仑，之所以接受这种提议，便是因为昆仑放弃神仙岭，不参与这场角逐。” 原来是这样…… 顾辰点点头，想到云归真人，难以避免便想到了秃头山的遭遇，这让他有些出神。 这个时候，吴眺走了出来。 其实他出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刚刚吕严所说的消息也没有刻意地压低声音或屏蔽他人，所以那些消息他也都听到了。 吴眺来到顾辰面前，已经下定决心的他要求道：“师兄，请你教我极道风雷诀。” 先是意外了一下，紧接着便有些释然，细想一下并不难理解吴眺为什么会下这种决定，之前顾辰曾经点出吴眺所学的功法并不适合他本身，但吴眺却没有办法下定决心改修其他功法，更何况顾辰所提议的极道风雷诀并不属于昆仑道法，而是云归真人不知从何处捡来，闲置而无人问津，只是在阴女教女弟子的面前毫无还手之力终究是让他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顾辰点头道：“那就开始吧。” 第502章 传功 南阳城一下子变得安静了下来，原本齐聚于此的修仙者又纷纷离开，一出南阳城，便各自选了方向，或独行，或结伴而去。 原本以为各门派之间必将有一场角逐，一争长短，但如今变成对付鬼修，虽说与原先的想法大相径庭，但到底让人容易接受得多，只是这样一来南阳城便少了一大半的修仙者，反而让世代居住此城的居民感觉到了强烈的不安。 “仙师！仙师！请您不要离开！这样吧，您住小店的钱一概免了，只求您能继续留在这里！” “仙师！仙师！不要走……” 南阳城中，各处客栈酒店都出现了挽留修仙者的声音，夹道更有居民围聚，发出哀求之声，希望能够留下修仙者，每多一个总是好的。 有修仙者实在不耐，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我们出城便是为了去斩杀鬼修，那对你们才是好事。” “可是，万一鬼修来犯，我们可怎么办？” “城中还有其他道友，他们到时候自然会出面。” “可要是鬼宗举宗之力侵犯而来可怎么办？” 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发生的，鬼宗虽说势大，可是鬼修之间并不团结，各自为政，鬼宗南下散布九州之地，各占地盘，有时候甚至相互攻伐，哪怕有邻近同宗鬼修遭到其他门派讨伐，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理会。 不过这种事情，跟这些普通人说是说不明白的，他们忧心忡忡，只是担心着自己的安危，哪怕跟他们说得再多，他们也是怕，也是担心着那些个“万一”。 “我们并不会离城太远，南阳城周边的鬼修越少，这座城便越安全，而且哪怕有鬼修来犯，城中还有修为远在我们之上的前辈高人，他们不会坐视不管。” 这话确实有一些安抚作用，可是依然没有办法让居民们安心下来，因为他们眼前所见的，便是大量的修仙者要离开，心头不安是理所当然之事，这样一座宏伟巨城，不能缺少修仙者的力量。 至于所谓的“前辈高人”，他们又看不到，更加没有概念，在凡人眼里修仙者便是无所不能的神仙，其中孰强孰弱他们也分辨不清，能够获得的安心感实在有限。 最后，不厌其烦的修仙者们索性不加理会，他们想走，这些人也留不住，只是令得他们一个个哀求之声沸反盈天，安静的南阳城又一次热闹了起来。 留不住那些修仙者，在失望与担忧之中，那些居民只得重新收拾心情，眼下自然远远没有到绝望的程度，因为城中确实还有一些修仙者留下来，而且南阳城这段时间没有受到鬼修的来犯，也让他们的生活安定许多，没有直接的威胁，对于危险的感触便没有那么深刻，他们只是害怕失去这种庇护而已。 离开的人越来越多，而在这种情况下，南阳城外却慢悠悠地走进来一个人。 一身白衣，背负长剑，身上没有任何元力的波动，在好奇者的神识扫视下并无任何发现，并非剑修，而是个剑客。 “凡人来得再多，也还是凡人。” 有声音传来，但很快远去，来人就像没有听到般，走进了南阳城。 等到大批修仙者离去，他静静伫立，背后的长剑剑柄之上有一只眼睛，那几乎如针孔一般大小的瞳孔灵活地滚动着，剑身轻颤，好像在与此人交流着各种信息。 “真是一群不礼貌的家伙，你说对吧，无因？” 无因剑发出一声轻微的剑鸣。 他笑了笑，从那笑容间依稀可以看出曾经的少年轮廓，只是，脸上却挂着一抹沧桑，这十年来他经历了太多太多，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留在青阳门东来峰上打杂的仆役，他报了血海深仇，如今仗剑人间，治鬼除妖，被称为“凡仙”。 “不过，这南阳城是怎么回事？” 一路上已经听到不少与南阳城有关的传闻，听说这里如今不仅热闹，而成乱作一团，可是随着他靠近南阳城，看到的却是大批大批的修仙者从城中离开，难道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吗？ 罗程摇摇头，来都来了，他又不是修仙者，虽然他对衣食住行的要求同样不大，但一直餐风饮露也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既然来到了南阳城，便先找个地方住下，也方便打听消息。 此时的南阳城已经与之前不同，各个客栈酒店不说都已人去楼空，但空房间确实不少，罗程随意找了间客栈住下，然后便开始打听消息。 其实都用不上他刻意去打听，像客栈酒店这一类的地方消息最容易流通，而此时还在这里的人人都在说着如今南阳城的情况，光是静静地听，便已得知不少的情况。 “都去斩杀鬼修，变成了这种方式了么？” 罗程毕竟不是一般凡人，思虑一番便知道其中的缘故，不像其他人只知道那些修仙者出城去对付鬼修，从这种表象中，他能看出这是各门派之间选择的角逐方式。 “这样也好。” 罗程望向外面，街道上人来人往，急急忙忙，人们奔走相告，说着那些人人都已经知道了的事，但因为都十分在意，所以讨论不绝，似乎只有大家都来讨论这些事，他们才能获得足够的安全感。 罗程眸光微黯，心想着会不会在来来往往的人当中，他能看到某个熟悉的身影，现在可能会变得与记忆中有些许不同，悠然地从他的眼前走过，那种与众不同的姿态能够让他一眼就认出来那种。 他轻笑，哪里会有这么好这么巧的事？ …… …… “师兄，你教我的极道风雷诀怎么跟门中的不太一样？” 与其说是不太一样，倒不如说是完全不同，吴眺有些不安地询问，但也说不上怀疑，只是他所知道的极道风雷诀，与顾辰所教他的极道风雷诀显然存在着根本上的不同。 顾辰道：“极道风雷诀能够被云归真人拾，本身便有古老的来历才能入得了真人的眼，功行迥异，与如今流行的各种法门存在着本质上的不同，加上它本身便是残缺的，照着原本的功法去修行根本就学不会。” 吴眺连连点头，这也是极道风雷诀被闲置一处、无人问津的原因，曾经也有人好奇去修行过，但不仅学不会，还损伤了部分经脉，好在发现得及时，这才没有留下悔恨，有门中长辈尝试将其修改一番，好适合修行，结果修改过后的功法却差强人意，实在不是值得去浪费时间的东西，要不是因为是云归真人找回来的，恐怕早已被扔下昆仑山。 因此，当顾辰提议吴眺改修极道风雷诀时，吴眺才会犹豫，一方面是因为他本身的功法舍弃可惜，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极道风雷诀既非昆仑道法，本身又存在着一些问题。 “我怀疑这门功法来自仙古时代，在那个时代，这功法本身只怕没什么了不起的，应该入不了他人之眼，会被丢在一边。” 吴眺嘴角微抽，吕严和秦量相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一丝异样，这门功法如此不值，顾辰为什么还让吴眺去修行？ 同时两人心头更是有些难言的感受，这种传功授诀的行为，顾辰竟然半点儿也没有要避开他们的意思。 第503章 做法 或许真如顾辰所说，这部功法真的一点儿也不好？ 两人几乎同时得出这样的一个结论。 “可即便如此，到了这个时代，它同样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功法。” 这下子，吕严和秦量又迟疑了。 吴眺道：“可是却从来没有人能够修行过。” 顾辰点了点头，想了想，道：“仙路断了，仙脉有缺，自然无法修行，所以功法才需要修改。” 只是功法越改越是偏离了正道，离仙道也就越来越远。 顾辰没有将这一点宣之于口，知道这个真相的人屈指可数。 吴眺捕获顾辰话语中的一个信息，有些不敢确定地问道：“师兄，这功法，你修改过了？” 顾辰没有瞒他，点了点头。 吴眺一下子没有了底气，门中长辈也不是没有修改过这功法，以他们的修为尚且无法成功，如今顾辰将这功法改得面目全非，真的能修行吗？ “师兄，你什么时候修改的？” “上次跟你说过之后，我就在开始修改了。” 吴眺发出一声哀鸣，道：“师兄，我不想学了。” 对于功法的修改，顾辰已经驾轻就熟，事实上，对于极道风雷诀的修改一点儿难度也没有，那些如今不存在于人体的经脉一律被他剔除，利用现有的经脉重组功行路线，变成了完全不同的极道风雷诀，这已经几乎相当于开创出一门全新的法门了。 修改如此顺利也有些出乎顾辰意料之外，似乎是随着他对天道太极篇的领悟更加深入，他对于修行之道也有了更多玄妙的理解，通过运转岚诀，由体外经脉对极道风雷诀进行改良，让功法的修改变得更加方便简单，也更加安全，只是这门新功法到底能有怎样的威能，顾辰现在也还不知道。 “改都改了，试试吧。” 顾辰的语气，就好像是一种浪费可惜的态度般，让吴眺剩下一点点的指望也消散无踪，但不知为什么，他还是听着顾辰的话，抱着试一试可有可无的态度运转元力。 吴眺是那样的小心翼翼，随时准备在元力损伤经脉之前停下来，如今的修仙者都已经习惯了修行之前的战战兢兢，因为功法不见得都能适合己身，哪怕是别人可以修炼的功法，到了自己身上也会产生排斥，一些地方经脉的脉络有些微不同，就很可能产生令人悔恨的结果。 可是说来奇怪，他照着顾辰所改的功行路线，催动着体内元力走了一遭，不仅没有任何不适，反而发现自身的元力强大了一丝。 这是肉眼难以察觉的一丝，却让他感觉到了，吴眺惊喜地睁开眼睛。 “师兄……” “继续吧。” 吕严和秦量好奇地看来，顾辰已经坐回到他们身边。 “这是……可以修行了？”吕严问道。 顾辰点头，道：“没有什么隐患，这只是第一步，至于这部功法能达到什么程度，就得看他修行的结果了。” 吕严和秦量看着顾辰的目光满是不可思议，这种事情有如天方夜谭。 …… …… “不等吴师兄吗？” 随同聂归鹏离开客栈，苏巧巧问道，聂归鹏想了想，摇了摇头。 “吴师弟应该不会回来找我们了，眼下青阳门正值用人之际，他也不会再离开了。” “那我们要去哪里？” “就跟以前一样，四海为家，游历人间山水，当然现在还多了一些事，便是治鬼除妖。” “我们就这样离开，这样好吗？” 聂归鹏轻轻一叹，看看这冷清下来的南阳城街道，道：“事实上我们有没有回来都不影响，昆仑插手的好处不仅让他们打不起来，也让我们找到了离开的理由，不管怎么说，这么多年回来这么一次，我们该做的也是做了。” 可惜，这里是南阳城，不是青阳门。 聂归鹏的心绪带着些许沉重和哀伤，携手苏巧巧走向城门。 城门处，聂归鹏的眉头蹙了起来，与苏巧巧一起停了下来，角落那里一个人正在看着他们。 “一间一间客栈、酒店、茶楼这样去找太麻烦了，我从来做事也都没什么耐心，又讨厌麻烦，所以我想出了这样一个方法，就是在城门这里等，四个城门有点难以选择，但我大胆猜想，你们最终还是会选择离开，不淌这趟浑水，那么就是这个南门了，刚好背离神仙岭，看来我赌对了。” “另外三个城门就都不管了吗？”聂归鹏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开口。 “哪能啊，我的猜想是我的猜想，可这么多年了我哪里知道你们会怎么想，所以另外三个城门我也布下了法阵，可以让我在短时间内赶到那里，这样子才好万无一失。” 说着，袁承的目光落在苏巧巧身上，只是苏巧巧侧脸别过，让他轻轻一叹。 “苏师妹，这么多年未尝一见，你现在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了吗？” 苏巧巧转过头来看着他，道：“袁师兄。” “也对，你们现在已经结成道侣，我没有办法再插入你们两人之间，多年前我就已经想到这一点，可是却还是不死心地到处找你们，我想过很多次，找到你们之后我应该要说什么做什么。” 聂归鹏问道：“那你现在想出来了吗？” 袁承的目光又落回到聂归鹏身上。 “一开始，我就想，我一定要找到你们，然后把你杀了，再把师妹带回去，完成我们的婚礼。” 苏巧巧有些担心地拉着聂归鹏的手，谨慎地盯着袁承，这种戒备让袁承心头一痛。 “可是我总是找不到你们，一年又一年，后来我就想，找到你们的话，我就把你骂一顿，然后带师妹离开你。” 像是说着他这些年的心绪变化历程一般，袁承慢慢地说来。 “但就算这样我还是找不到你们，追逐着你们的痕迹寻找着，可是你们留下的痕迹越来越少，我越来越难找到，我就想，算了算了，找到你们的话，跟你们好好谈谈，然后大家一起开开心心地回青阳门，但就算是这样，我还是找不到你们，后来，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要找你们干什么。” 苏巧巧听着袁承说的话，似乎稍微安心了些许，聂归鹏则依然平静。 “袁师弟……” “聂师兄，你说说看，我为什么还要找你们？” 原本还有些冷静的袁承，现在的模样显得有些癫狂，再度让苏巧巧不安起来。 “如今终于找到你们了，那我要怎么办？我应该怎么办？杀了你？还是骂你一顿？或者跟你们好好谈谈？可是我们还要谈些什么？你抢走了她！抢走了我的道侣！如今她成了你的道侣！” “袁师兄，当初的安排根本就是个错误……” “你闭嘴！” 袁承痛苦地打断苏巧巧的话，离火剑出现在手中，他紧握，剑指聂归鹏。 “来到南阳城后，我一直都不知道再见到你后应该怎么办，所以我就不再去想了，见到你的时候自然就会知道，想那些做什么？可是果然，见到你后，我还是很想跟你打一场呢，出剑吧，聂师兄，把你的玉明剑亮出来。” “不……” 苏巧巧想要阻拦，被聂归鹏拉住，他轻轻道：“非打不可了。” 苏巧巧摇头，道：“不，不可以！一定要这样吗？我们根本就没有错……都是因为师傅乱指婚，我想嫁的，从来只有聂师兄一个人！” 最后这句话，苏巧巧是朝袁承喊出来的，让袁承痛苦地呆立在原地。 第504章 剑修 这句话，几乎将袁承的精气神抽得一干二净，他失魂落魄，怔怔地看着苏巧巧。 苏巧巧有些不忍地别过脸去，却发现身边的聂归鹏手上微光一闪，一把长剑出现在手中，正是他的玉明剑。 “师兄……” 苏巧巧不由得要拉住他，聂归鹏却是直接对袁承道：“来吧，袁师弟。” 袁承抬眼，直视聂归鹏，充满战意，只是那战意却始终萦绕着痛苦和失意。 玉明剑剑尖直指刺来，聂归鹏身随剑走，瞬息便来到袁承面前。 袁承欺身上前，侧身穿过，同时离火剑竖持，挡着玉明剑，在与聂归鹏擦身而过之时，离火剑由竖持转为横握，在这变化间更将玉明剑给压低下来，同时他左脚猛地往前跨了一步，然后奋力一蹬，就有如离弦之箭，其势极猛，那动作就仿佛拖着离火剑，剑刃则划向聂归鹏的腹部。 这一剑与聂归鹏的腹部距离只有不到寸许，可是却再也无法寸进，因为聂归鹏此时飞身而退，速度与袁承几乎可以说是不分先后，同时收回玉明剑，手握剑柄将剑提起，格挡下了袁承的离火剑。 两人这一个交手简简单单，更在瞬息之间，一触即分，紧接着又迅速贴在一起，尽显各自所学招式之精妙。 这些剑法，精妙无双，可是却都不是青阳门的剑法，苏巧巧能够认得出来，聂归鹏所使的剑法，不过是这些年来在人间游历，将见过的人间剑招改良之后使出来的，虽然经过他的改良之后精妙了很多，可是说到底都是人间剑法，与仙家剑法相比远远不及。 她不明白聂归鹏为什么用这种剑法来与袁承交手，同时她更无法理解的是，袁承所使用的竟然也不是青阳门的剑法，虽然招式精妙，但却也只有招式而已，对于修仙者来说，一味追求招式上的精妙并没有什么意义。 也就是说，那也是人间剑法？ 聂归鹏与袁承打得难舍难分，一时难分上下，苏巧巧只能在一边看着，不时担忧着，害怕他们误伤了彼此。 聂归鹏突然剑尖朝上，整个人腾空而起，离地丈许之后当即掉转，剑尖朝下方的袁承刺来。 袁承飞身而起，离火剑尖正对着玉阳剑尖，撞击的响声聩耳。 两人的攻击皆非寻常，只是他们的剑却非凡剑，坚固而锋利，剑尖处擦出火花，彼此毫不相让。 直到现在，两人都没有运用自身的修为，这个无声的约定还在继续，随着空中的两人掉落下来，剑尖依然紧紧地贴在一起。 袁承脚一沾地，马上往后飞退，聂归鹏则飘然落地，这时退出去三尺有余的袁承动作毫无迟滞，脚一蹬地又朝他扑来，剑尖直刺。 聂归鹏双眼微眯，脚往前蹬，人则飘然后退，不过他的速度比较慢，眼看着袁承不断地拉近与他之间的距离，他发现到袁承剑法中的一个破绽。 那个破绽就在袁承这一剑的上刃处，因为袁承这一剑刺来，剑身却微向下偏，使得这刺来的一剑不尽完美。 察觉到这个破绽，聂归鹏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地递出一剑，这一剑刺出，贴着离火剑的上剑刃直刺向袁承握剑的右手。 袁承瞳孔微缩，也发现到自己的这个破绽，只是这个时候要修正过来已经来不及，但视野间的苏巧巧正看着他们，他决意不退，迎着聂归鹏这一剑而去。 聂归鹏心头暗叹，终让这一剑缓下来了些。 袁承脸色猛然一变，剑势更急，一道剑气弹开了聂归鹏的玉明剑，同时这一剑逼得聂归鹏不断后退，撞到了身后建筑的墙体上，袁承咬着牙，将这一剑狠狠地刺了上去。 剑尖偏过聂归鹏脖子半寸位置，深深刺入了墙中，袁承直视着聂归鹏，摇摇头道：“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这么天真。” 聂归鹏笑笑。 “你怎么不伤我？” “如果我真的赢你，我会杀了你。” 袁承慢慢地抽出长剑，转身，苏巧巧已经奔到聂归鹏身边将他扶起。 袁承心头微颤，走出了几步，然后停下，他的声音传来。 “聂师兄，下次，就不是这样的交手了。” 聂归鹏点点头。 “苏师妹，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不爱聂师兄了，那么，你可以回来找我。” 这话让苏巧巧的心也为之一痛，看着袁承渐渐走远，她突然大声道：“袁师兄，不会有这一天的，绝对不会。” 远远的，只看见袁承的背影颤了一下，然后又继续往前走，只是这一次他走得更慢，也走得不稳。 “我们走吧。” 苏巧巧点点头，与聂归鹏离开了南阳城。 袁承走着走着，突然停下，在一间石屋下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觉得全身都没有了力气。 他抬头，只见屋顶上，周不同正站在那里，注视着他，他嘿然一笑，道：“师傅……” “兔崽子，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师傅……” “诶诶诶，师傅，您老人家行行好，先让我缓缓。”袁承无力地笑着打断周不同，摸着自己的心，“这些年来这里一直缺一直缺，尤其这一次缺得好厉害。” 周不同沉默下来，看着袁承，这是他最喜爱的一个徒弟，却深陷情关难以自拔，一时有些后悔当初的决定。 “有些东西，丢了就是丢了，找不回来了，过往皆云烟，你走了这么多年，也该看透了。” 袁承无力地笑笑，道：“不是强扭的瓜不甜吗？” “徒儿……” “东西要丢，起码得先拥有才行，可是我从来就不曾拥有过，她又不是修行资源，可以那样去抢，她的心根本就不在我这里，我要怎么去抢过来呢？” “忘了她吧。” “找不到她的时候忘不了，找到了就更忘不了……” 周不同无奈，深深地一叹。 …… …… 在刚刚聂归鹏与袁承交手的地方不远的一间客栈，一个房间的窗户被轻轻地关上，房间里，罗程轻轻抚着无因剑。 “剑法精妙，但却没有灵魂，修仙者终究不可能真的去注重剑法本身，他们只重视其中的法而已，这样子的话，是达不到剑法的高深境界的。” 无因剑轻轻颤鸣。 “身为剑修，却不懂剑法，只是一味寻求威力强大的招式，但对招式本身缺乏重视，没有研究，根本就算不上是剑修，只是一群带剑的修士而已，如果是顾辰就不会样，他重视法，更重视剑本身，他才是真正的剑修。” 无因剑发出清脆的剑鸣，似乎很是认同罗程的话。 “不过那两个人虽然没有使出真本事，但他们的修为真的不低，剑法虽然一塌糊涂，可是如果他们使出真本事，我们能不能应付得了呢？” 罗程眼底藏着战意，有些跃跃欲试，无因剑亦是兴奋地抖动着，令罗程忍不住轻笑出来。 “你也很想跟他们打一场对吧？等着吧，我们会找到很多的对手的，会借以来验证我们真正的实力的，说起来，我们还没有跟那些丹元境的修仙者交过手呢。” 无因剑上的那只眼睛飞快地转着，透着莫名的兴奋感，让罗程也除此压抑不住，罗程将无因剑抱在手中，轻轻地抚着，使它渐渐安静下来。 “剑神居传人，将再令这修仙界随之颤栗。” 第505章 试招 吕严每天都在庭院里喝酒，同时处理各种情报，这成了他最近几天来的一个习惯，闲暇之余可以看看顾辰与吴眺修行，对于顾辰修改的功法会有怎样的意外收获，他一直带碰上强烈的好奇。 与他有一样好奇的，还有秦量，不过秦量不能在这里久留，魔教也要参与到诛杀鬼修的角逐中去，作为魔教精英，秦量一定要参加才行。 “你整天坐在这里好吗？” 吕严扫了顾辰一眼，又看看经顾辰指点之后重新进入修行状态的吴眺，然后道：“别看我这样，其实我也是很忙的，处理情报事务并不轻松，虽然现在没有之前那么繁杂，不过各个门派怎么对付鬼修，成果如何，这些都需要知道才行，而这也只是其中一小部分而已。” 顾辰自顾自坐下，没有理会吕严的叫苦连天，给自己倒了杯茶，道：“其实你没有必要在这里陪我们。” 吕严喝了杯酒，随意道：“你不要多想，各人有各人的领域，专于不同事务，我的功法可不擅长对付鬼修，去了也是吃力不讨好，倒不如干些自己擅长的事。” 顾辰眯着眼睛，品着茶。 “别人说这话我可能还信，你说这话……” “这也是事实的一部分。”吕严不耐烦地摆摆手，“你就说我是在偷懒也行，有人也乐得我不参与，你没看这几天都没人来烦我么？” 魔教这个门派向来神秘，而且规模巨大，内里势力错综复杂，魔教教主连秋生能够统领这样一个复杂的门派，手段绝非常人能比，可就算是有连秋生这样的人来统领，也无法让魔教真的就如铁板一块，内里的各种纷争也是不断。 顾辰并不喜欢这种事情，而且到底是魔教的事情，他不好开口，索性便不说话。 吕严也随之安静了一小会儿，然后看向旁边的吴眺。 “他修行得怎么样？” “元力的修行倒还顺利，只是招式的威力怎么样，现在也都还很难说。” “需要试招吗？”吕严摸着下巴思索，“眼下南阳城可不比之前，出去随便溜溜就能找到对手，现在就算把南阳城翻个底朝天，也没人愿意陪他玩，要想试招只能到城外去才行。” 顾辰也有些意动，这样正好可以看看他修改之后的极道风雷诀会有怎样的威力。 “离南阳城北边二百里外有一处密林，里面应该聚集了不少鬼修，可以让吴眺过去试试手，不过最好尽快，因为不用多久，那个地方也会被人发现并清剿。” 顾辰一怔，看了看石桌上的一叠叠情报，这个消息估计是吕严从这些情报之中抽取出来的。 “这样好吗？” “有什么好不好的，谁做不是一样？而且你们做了，功劳也是我们魔教的。” 顾辰点了点头。 …… …… 南阳城外的鬼修无端遭劫，原本以为只要不靠近南阳城，在城外寻个隐蔽处休养生息，甚至伺机而动，南阳城中的修仙者便不会针对他们，可是那些修仙者突然间掉转矛头，争先恐后来对付他们，仿佛将他们当成了修行资源一般，争得头破血流。 当然破的是他们的头，流的是他们的血。 他们恨死了昆仑。 十年前被昆仑封困在暗无天日的兖州之地苟延残喘，如今好不容易拨开云日，但好景不过十年，昆仑再度现世，又要将他们逼往绝路。 中原门派虽然不似昆仑有对付他们的丰富经验，也不及昆仑雷法对他们有强大的克制作用，但是这十年也让他们累积了对付鬼修的经验，一些门派的功法再怎么及不上昆仑雷法，也能对他们产生有效的克制，当他们一心对付鬼修，鬼修便只能遭殃。 除了昆仑雷法，当属青阳门的青阳御焱诀对鬼修有强大的克制作用，那种阳炙烈的火焰可以将他们的阴气魂体都烧得一干二净，直到灰飞烟灭。 阴女教都是女弟子，但是她们对付鬼修也有独到的法门，鬼修中特别是那些阴魂鬼物身上的阴气，对于阴女教的修仙者来说反而是极佳的补品，他们的一身阴气会被阴女教修仙者给吸得一干二净，不仅逃不了被斩杀的命运，甚至还要助涨她们的修为。 魔教之中功法繁杂，参差不齐，不同派系之中有碰上完全极端迥异的修行门路，很难想象那样的修仙者会聚在同一个门派之下，其中固然有些不擅长对付鬼修，但也有一些却正好是鬼修的克星，如今他们成为魔教这场角逐的中坚力量，而那些不很擅长对付鬼修的，则使用了多种灵器，多以奇兵和珍兵为主，其中甚至还有玄兵级别，是特别炼制，用来对付他们这些鬼修，作用也是极大。 妖宗和天蛊门对付鬼修所用的方法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妖宗驯养一只白色灵犬，名为桑犬，传说是能够啖鬼的异兽甲作的后代，其本身也继承了吃鬼的能力，而天蛊门则饲养阴蛊，以鬼为食，也都有高效。 加上时隔十年昆仑现世，对付鬼修亦不留情，即便鬼宗南下已势浩浩荡荡，如今那些鬼修的日子也变得不好过起来，他们互相抱团，即便是鬼王之间也有了合作，就为了抵挡中原仙门这三个月来的疯狂。 吕严所说的密林，就在南阳城北边二百里外的山谷之中，因为山谷本身坐落于极阴之地，内孕阴脉，是鬼修最喜欢的地方，但也就是这样的地方，如今处于风口浪尖上，反而是鬼修最不可能出现的地方。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加上此地本身也是极为隐秘，鬼修本身也极尽所能隐藏自己，所以这里虽然聚集了一撮鬼修，却还没有被发现。 吕严带着顾辰与吴眺赶来这里，看到的是表面上的平静，这里还没有被人发现，吕严看了跃跃欲试的吴眺一眼，道：“鬼道诡异难测，一些术法更是阴邪歹毒，这里聚集的鬼修是何等修为，我们都还不知道，贸然进去只怕会有危险，所以我们应该做足准备。” 吴眺看了顾辰一眼，却是摇摇头，道：“昆仑弟子手中从来只有一把剑，倾注自己的全部修为，奋力一击才能走出困境，破釜沉舟才能突破界限，如果做足了准备让自己没有了后顾之忧，只怕我的一生成就会止步于此。” 吕严撇撇嘴，没有多说什么，不过他眼中的不认同之色却很明显，他本身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不变通的修仙者，受到门派和修行界条条框框的束缚，只会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他觉得人可以更聪明灵活一点，让一些事情做起来不失败的同时更轻松一点。 不过，同样的，他也不讨厌这种人，只是讨厌这种性格而已，这种观点本身便存在着矛盾，他看向顾辰。 在顾辰说话前，吴眺道：“师兄，你已经不是昆仑弟子了，让你教我本身便已经让我很不好受，不能再让你为我护法，这样的话我就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请你们让我一个人进去。” 顾辰点点头，而后目送吴眺走进了密林之中，他与吕严则找了处不起眼的地方坐等。 吕严无语道：“你就这样让他进去？要是只是寻常的鬼修还好说，如果不是呢？” 顾辰摇头道：“他是昆仑弟子，我不是。” 吕严撇嘴，道：“所以说你们还是不知变通。” 第506章 鬼蜮 密林深且幽，阳光透不进来。 吴眺警惕四周，只是这片密林除了幽暗阴森，便没有其他，阴气虽然重了些，但似乎又并非异于寻常，这一类的场所本身就容易积聚阴气。 这里真的有鬼修？ 吴眺不由得有些怀疑，不过吕严的消息想必不是空穴来风，吴眺只是有些好奇，他们是怎么加以确定的，想知道昆仑与鬼宗打了那么多年交道，对于如何寻找他们的踪迹本就有自己的一套方法，而吕严的方法，或者说是魔教的方法，显然是不一样的。 想来，各门各派也各有其招。 走着走着，吴眺的警惕感不减反增，随着他的深入，周围的阴气更浓了些，这也是正常现象，毕竟密林幽深，只是在浓烈的阴气之中，多出了一些东西。 经顾辰修改的极道风雷诀已与原先大相径庭，这本来就不是昆仑本身的功法，但顾辰却将昆仑心法融入其中，使得吴眺修行起来也更加得心应手，毕竟昆仑的心法形成的根基浑厚，让他可以更快修成。 而也正是因为昆仑心法的存在，让吴眺的感应变得极为敏锐，那种对于鬼修所产生的灵敏感知，让他察觉到混杂在阴气之中的丝丝恶意，整个人已经完全处于备战状态。 那种恶意像是蜘蛛的网线，一层勾着一层，随着吴眺的深入而纠缠着，有如实质的恶意凝成一只无形大手，招呼着吴眺往更深处走去。 如果换成了别人，恐怕就会在不知不觉中被牵着鼻子走，直到掉落陷阱中，到时候就沦为鬼修的猎物了。 吴眺故作不知，仿佛是被控制着往更深处走去，而在他体内，元力携着风雷之势，走过了一处处经脉，那种顺畅而猛烈的感觉，让他整个人清明爽朗，有如脱胎换骨。 “这种移经变脉的手段，正是如今门中急需的能力，师兄他掌握了这一手段，难怪修为可以突飞猛进，掌门为什么还要将师兄逐出师门？” 单是顾辰能够修改极道风雷诀这一点，便已经让吴眺更为推崇，越是佩服，他便越是难以理解云归真人的决定，暗暗打算一有机会便找掌门陈情，将顾辰重新收归昆仑门下。 脚步略微一顿，可是这一顿并没有让吴眺停下，他直接又踏出几步，然后才停了下来，环视周围。 此处已是黑暗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阵阵黑气鬼雾此时如同不屑于隐藏一般，迅速地涌出，将吴眺包围其中，自黑气鬼雾中传来阵阵阴森的桀桀怪笑，在那黑雾之中闪现一道道黑影，虚幻却又真实，位置腾挪不定，难以辨清实际数量。 “现在发现已经太晚了，你已经踏入我们的陷阱之中。” “鬼蜮之界？” 黑雾中的黑影沉默了一下，才有声音开始传来。 “没想到倒是一个有眼界的，知道我们鬼道的秘术，不过就算知道又怎么样？你已经掉入陷阱之中，只能任由我们宰割。” “掉入鬼蜮之界，就要经受众多鬼物的攻击啃噬，在鬼道气息下，你的修为受到压制，倒想看看你还能翻出什么花来！” 所谓的鬼蜮之界，指的是六名以上的鬼修合力构筑的结界，在这结界之中引来众多鬼物为他们效力，对付来敌，是一门难缠的鬼道神通，不过施展鬼蜮之界需要大量的阴气，因此只有在这种聚阴之地才比较好施展，若是到了其他地方，反而施展不开，用处不大。 只是一旦克服环境的限制，鬼蜮之界极为难缠，哪怕是昆仑弟子，掉入鬼蜮之界中，也是九死一生，哪怕是有强大的昆仑雷法对鬼修形成克制，也不是每次都能挣脱，因为在鬼蜮之界中，只有鬼道神通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威力，甚至更为强大，而非鬼道的功法根本就施展不开。 吴眺略微挑眉。 他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元力运行丝毫不受影响，哪怕是在这鬼蜮之界中，他依然没有受到任何的压制，顾辰修改后的功法，元力运行的路线与之前大相径庭，有些地方的原理更是吴眺难以理解的，可是只要按照顾辰所教的去练，便又没有任何的问题。 吴眺轻轻举剑，对着众多的黑影之中，最接近的那个，左眼雷光，右眼龙卷，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是古怪扭曲的角度，在瞬间刺穿了那黑影。 风雷之气自剑身涌出，直接将那道黑影给撕成了碎片，更是以这一剑打破了这个鬼蜮之界。 “这……” “跑！” 一切的发生只在顷刻之间，那些鬼物涌起难以形容的恐惧，在第一时间四散逃开，只是周遭的阴气彼此相连，形成了一个黑色的龙卷，其中不时有道道雷光闪过，那些阴魂鬼物接连被风雷绞碎，阴气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遽减少。 “不……” “饶……” 当一切归于沉寂之时，只剩下了七具鬼修的尸体，那些阴魂鬼物则全部都已被风雷之气绞成了粉碎，消散不见。 吴眺呆立原地，难掩心中震撼，极道风雷诀的威力，在他看来竟然与昆仑有名的青风望月诀不相上下…… 不，甚至他觉得要有所超过！ 顾辰修改了极道风雷诀！ 阴气消散，此地出现了微弱的光线，不远处的树林间几道黑影瞬息闪过，往更深处逃了去，他们的动静让吴眺回转过神，追了上去。 …… …… 此时密林的另外一边，丁辉领着方华和张茹往深处走来，丁辉大剌剌走在前面，而方华和张茹小心翼翼戒备着四周，有些担惊受怕。 “师兄，我们这样擅自跑出来，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丁辉回头看了一眼娇娇怯怯的张茹，摇摇头道：“能出什么事？” 张茹似乎听到什么动静，紧张地看看四周，一时忘了回答丁辉，方华代她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这里荒无人烟，怕是会有鬼修藏在这里，师兄，我们还是回去吧。” “回去干嘛？让昆仑庇护？” 丁辉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怨气。 “长生岛危在旦夕，我们千里迢迢求助昆仑，但如今昆仑依然无动于衷，他们根本就不将我们当一回事，或许长生岛的安危他们根本就不放在心上，我真不知道我们还要跟他们走在一起干什么？还不如去求助其他同道！” 方华小声道：“其他门派也不一定会答应我们。” “那就继续找下一个门派，总会有人愿意帮助我们！如今修仙界面临大劫，所有修仙者都不能置身事外，多一分力量便多一丝希望，总会有人明白这一点。” 张茹疑惑道：“可是师兄，昆仑不是已经答应我们了吗？” “太天真了，他们口头上的答应一点儿意义也没有，你看看他们如今都在做些什么？他们并不参与其他门派的角逐之中，但却依然四处对付鬼修，可是如今集结整个修仙界的力量对付鬼修，哪里还需要昆仑插手？他们在这里拖时间，无非就是不想帮助我们！” 林子里吹来阵阵阴冷的风，携着阴气，让人发寒，张茹不由得紧张起来。 “师兄，我们还是回去吧。” 丁辉发泄了一番，似乎也冷静下来，轻轻道：“眼下鬼修已成过街老鼠，在修仙界的强大势力下无处藏身，我们不需要担心什么，就算这里有鬼修，我也想会会他们，只要我们也拿出一点儿成绩来，昆仑一定会更加重视我们……” 话未说完，自那密林深处已经飞出几道黑影，缠绕着强烈阴气。 第507章 遭遇 鬼修！ 这变化极为突然，当反应过来之时，双方便都已经发现了彼此，这让丁辉一方三人都难免将心提了起来。 原本是带着不忿脱离昆仑一行人一阵子，只不过是想着发发牢骚，他们并没有真的想过会遇到鬼修，修仙界集合全部力量，以南阳城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将那些鬼修驱逐诛杀，如今那些鬼修已经四散逃去，在这离南阳城还不算远的地方，竟然还存在漏网之鱼，也是丁辉料想不及之事。 那几个鬼修身上缠绕的阴气极为强烈，一看便知不好对付，让丁辉紧张起来，可是让他意外的是，同样发现了他们三人的鬼修却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往左转了个方向扬长而去。 这样的发展令丁辉三人都为之一愣，紧接着丁辉突然双目一凝，说时迟那时快，左手拇指指甲在左手中指指腹处一划，便划开了一道伤口，一滴血滴淌出，迅速在指腹凝成一个“移”字，而后丁辉的身形平移，顷刻拦在那几个鬼修去路之前。 “六个……阴气不稳，都受了伤……” 丁辉蓦然涌现底气，左手拇指指甲在左手食指指腹划开一道口子，血液淌出，凝成一个“护”字，但却将这一血字对着那六名鬼修，只见一个巨大的玄光盾蓦然出现，将那六个鬼修给包在其间，如同一个牢笼般。 方华惊呼道：“师兄居然用玄光盾困住他们！” 玄光盾本是拿来护体之用，被用来封困对手的用法却是没有，丁辉此举可谓别出心裁，加上造化玄道本身便对鬼修存在着克制，所以六名鬼修的行动一时受阻，他们身上的阴气波动着，看起来更加不稳定。 “滚开！” “找死！” 慌乱与惊怒，让这六名鬼修的反应极为强烈，他们反抗的力量极强，让玄光盾颤抖了起来，随时有可能被打破。 丁辉脸色微变，咬破右手拇指，在左手手心上写了一道符，那道符透着玄光，让玄光盾迅速地稳定下来。 六名鬼修原本是想一鼓作气将这玄光盾击破，可是没想到这个玄光盾又迅速稳定下来，心头更怒，其中一名鬼修有些慌张地往密林深处望了眼，他们此时都很担心那个可怕的修士追了上来，到那个时候，他们只怕便跑不了了。 没想到会有这样一个小子跑出来坏事！ 这六名鬼修都是修为强大、心思狡狯之辈，一开始猝不及防之下因为丁辉的出现而自乱阵脚，可是他们很快便发现丁辉的实力其实并不强大，他们相视一眼，突然同时往离丁辉最远的玄光盾部位发出一击，阴气凝成的鬼爪击在玄光盾上，整个玄光盾瞬间被击碎。 反弹的力道让丁辉忍不住连连后退，他的左手上一片血迹模糊，在这种疼痛感下正要重新写符，眼前已被黑影笼罩。 那鬼修一身鬼气，居高临下，满是杀意望来，那双眼睛冰冷得不见一丝一毫的情感，那只鬼爪迎面抓来，在视野里被不断放大，丁辉的瞳孔缩得有如针眼一般。 “师兄！！” 方华和张茹惊呼，他们眼看着丁辉的脑袋就像西瓜被捏爆一般碎散开来，呆滞当场，而另有一名鬼修此时来到他们身后，阴气在其手上凝出巨大鬼爪，有如阴影般笼罩而下。 就在这个时候，不知像是想到了什么，张茹有如梦呓一般喊道：“师兄还活着！！” 话音未落，只见丁辉的无头躯体此时绽放银光，在那银光之中，出现一点红芒，那红芒凝成一个“替”字，而后丁辉的身影踉跄后退，重又现出身来，竟然毫发无伤，只是右手食指指腹处多出了一道口子，上面血迹未干，与此同时一个圆盘般大小龟壳掉落在地，有如蛛网般寸寸开裂，碎成了几块，精纯的灵气散布到天地之间。 丁辉的死而复生让六名鬼修惊愕，注意力都被其吸引了过去，只见此时的丁辉脸色惨白，险死还生让他庆幸的同时，也让他恐惧了起来，这六名鬼修与他之前所对付的那些完全不在同一个等级，这六个鬼修更加强大，而更加狠辣，让他有种随时都有可能被捏死的感觉。 逃！ 这个念头一起，丁辉再无一战的勇气，只是当他看到方华和张茹此时便在那鬼修鬼爪的笼罩之下，便始终无法将这个念头付诸实践。 他又能逃到哪里去？ “师兄……” 张茹完全没有察觉身后鬼修的存在，因为丁辉的险死还生而松了一口气的她，此时竟然有些欢喜，便要迎上来，只是她的声音让六名鬼修亦回过神来，且不管丁辉的死而复生是怎么回事，那鬼修狞笑一声，鬼爪朝着张茹的脑袋拍了下去。 “不！” 丁辉大喊，声音充满了绝望，可是他的人站在原地，脚步难以寸进，恐惧让他的脚仿佛扎根于脚下大地，根本就不听使唤。 方华瞥见身后的鬼修，说时迟那时快，扑向张茹，带着她往一边躲去，可是不管他的行动多快多准确，依然没能逃出那只巨大鬼爪的范围。 脑海之中不知怎的浮现出刚刚丁辉脑袋被捏爆的一幕，或许接下来便是自己要被拍成肉泥了，只是让方华绝望的是，他的修为不够，还没有办法像丁辉一样能够祭炼出替死符。 “至少，护住师妹……” 方华抱住张茹，将他压在身下，希冀着能用自己的身体将鬼修的这一击完全承受下来。 但在这时，自那密林深处一道雷光瞬息而至，那缠绕着雷光的身影速度极快，留下道道幻影，一剑上挑，挡住了鬼修的鬼爪。 不！ 这一剑具有强大的力量，不仅仅是将鬼修的这一爪挡住了，剑尖更是刺穿进去，只见鬼爪溃散，而后剑尖御着雷电，刺穿了鬼修浮现恐惧的脸。 这六名修为强大，让丁辉无计可施的鬼修，此时面对这个自密林深处追来的修士，竟然挡不住对方那平平无奇的一剑。 当然，那一剑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显然没有那么简单，只是具有这等实力之人，究竟是谁？ 不管是谁，丁辉都已暗暗松了一口气，因为这下子不仅是他，方华和张茹也能得救，这么想着，他忍不住看过去，想要看看来人竟然是谁，却见雷光闪烁，那人已经不在原地。 另外五名鬼修早在这人到来之时，便已四散逃去，他们根本就没有与此人交手的念头，或许这念头曾经有，但现在却再也兴不起来了。 这下子，丁辉总算是明白过来，为什么这六名鬼修一开始会慌慌张张从密林深处逃出来的原因了。 明白过来，对于来人的身份更加好奇，只是依稀间，他觉得来人似乎有些眼熟。 那人身化一道雷光，在五名鬼修之间弹射，灵活而迅猛，剑身御雷，带有强大的破坏力，轻而易举地攻破鬼修的防御，将他们一一斩杀，而后落回到地面上来，看着丁辉三人。 丁辉认出了来人。 吴眺！ “吴……吴师兄？” 对吴眺，丁辉不光是有些印象的，刚与昆仑会合之时便已见过，当时的吴眺修为一般，还与蔡兴一起询问顾辰关于修行方面的问题。 不过，吴眺的修为有这么高吗？ 吴眺给丁辉的感觉，与当时的感觉完全不同，可谓判若两人，尤其刚刚吴眺展露的修为，竟让丁辉觉得不在昆仑道子李元沐之下。 可这怎么可能？ 第508章 请求 “你是……吴师兄？” 丁辉的语气带着不确定。 吴眺上下端详着方华与张茹两人，确定他们并没有什么大碍，这才点点头。 “丁师兄，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我的师长同门是不是也在这附近？” 丁辉有些瞠目，他无法理解吴眺为什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强，那种雷法飘逸而灵动，又与他所了解到的昆仑雷法有些不同，到底在吴眺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张茹代丁辉回答道：“他们就在往东十里开外的空地休息，我们只是……出来透透气。” 理由有些勉强，不过吴眺并没有在意，只是现在他在想，是不是应该回去一趟。 “师兄，我们……我们还是回去吧。” 想到刚刚的事情，张茹还是有些后怕，语气中透着恳求，让丁辉也为之暗暗惭愧。 “我送你们回去吧。” 吴眺有了决定，这一带可能还藏有一些鬼修，这些漏网之鱼都不是平时遇到的鬼修可比，一个个更加狡猾，也更加强大，像丁辉三人这等修为，实在是难以招架。 丁辉看看自己的左手，食指指腹处的伤口戳着他的自尊，就在刚刚，他使用了替死符，所以才逃过了一劫，如果不是有早已祭炼好的替死符，刚刚他已经死了，他的声音略颤。 “吴师兄，你在这里干什么？” 吴眺道：“我听闻这里可能藏有鬼修，于是过来看看。” “这阵子并没有能见到吴师兄，便是蔡师兄也到处找你，可是没想到吴师兄的修为已经判若两人，昆仑道法果然名不虚传。” 这番话说得颇为混乱，甚至牛头不对马嘴，彼此之间似乎并没有多少的联系，吴眺眉头略挑，打量着丁辉。 丁辉的脸色苍白，身上虽然没有什么致命的伤口，可是看起来却显得极为狼狈，那种面临死亡的恐惧还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脸上，那双眼睛无神中带着难以隐藏的混乱，让他说话时的嘴唇都随之颤抖。 “这一带恐怕还有其他的鬼修，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方华和张茹恨不得尽早离开这里，他们拉着丁辉在前引路，吴眺则断后跟着他们。 密林幽深，变得死寂，偶尔有阵风吹来，其中携带的阴气依然没有减弱半分。 …… …… “怎么样？还没找到吗？” “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我们再找找吧。” “依我看不找也没关系，他们又不是本门弟子，只是刚好与我们同路而已，我们犯不着那么关心在意，而且这一带的鬼修基本上已经被我们斩杀，只要他们不是运气差到令人发指，遇到鬼修的可能性应该极低。” “总会存在漏网之鱼，那些能够逃过我们剿杀的鬼修，只怕都不是易与的，魏师姐再三催我们好好寻找，我们还是再找找看吧。” 几名昆仑弟子聚在一起，述说着各自的收获，丁辉三人不声不响离开，着实给他们带来了一些麻烦，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出来寻找那三人，也让他们憋了一肚子火。 虽然难免有抱怨几句，可是想到魏晓晓的吩咐，他们又不敢不认真，只好向更远的地方去寻找，就在这时，他们发现有人在靠近，待看清来人才松了一口气。 “是他们。” “还有……吴师兄！？” 几名昆仑弟子迎了上来，围着吴眺问东问西，对丁辉三人反而不怎么在意了，虽然原本便是要来找他们，可是对于擅自离开的这三人却着实没有什么好感，相比之下对吴眺这段时间的去向更加好奇。 “吴师兄，这阵子却没有看到你，你是去哪里了？” “就是说，蔡师兄一直在找你，要是知道你回来了，他一定会很高兴。” 想到蔡兴，吴眺也有些怀念，两人可以说是自小一起长大，一起努力，相互鼓励提升着彼此的实力，比其他人来说关系要更加亲密一些，就是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掌门在哪？” “在往东半里外最大的那棵树那边。” 既然回来了，吴眺觉得应该先去求见云归真人，这阵子与顾辰一起修行，有些事情他觉得有必要向掌门报告一下。 让这几名同门师弟照顾好丁辉一行人，吴眺便往里面赶去。 “吴师兄，谢谢你。” 张茹大声喊道，吴眺远远朝她挥手。 几名昆仑弟子看了看丁辉三人，有一两人冷冷哼了一声，但也有态度不错的人招呼他们一起回去。 当吴眺回来的消息传开去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云归真人所在的大树下。 这里僻静宽敞，没有他人。 吴眺远远地停下，恭敬行礼。 “昆仑并不参与各门派的角逐，也无需刻章去对付鬼修，你没有必要专程回来。” “弟子刚好到这附近，因此前来拜见掌门。” “顾辰也来了？” “他不知道昆仑一脉在此，如今在密林西边等着弟子。” “那你就去吧。” 吴眺却迟疑了起来，没有马上就走。 “还有何事？” 云归真人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来，吴眺再难按捺心头的疑惑，将这阵子随着顾辰修行的事情一一说出，包括顾辰修改极道风雷诀，还有刚刚极道风雷诀立威的经过，都说了出来，但还不待他问出自己的疑惑，惊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按住，只见云归真人不知何时竟然站在他的身边。 “掌……” “运功，别说话。” 吴眺还是第一次离云归真人这般接近，一时还有些恍惚，反应过来之后，连忙按照顾辰所传授的极道风雷诀，使元力运行起来，在云归真人元力的催动下，他发现自己行功速度增快了很多。 良久，云归真人松手，长长叹了一声，喃喃感慨道：“这种资质，千万年难得一见。” 吴眺一喜，连忙道：“掌门，顾师兄的资质难得一见，他修改功法的能力对本门来说也极重要，我们何不将他叫回来？” 云归真人苦笑着摇摇头，道：“我并不是因为对他有不满或者他做错了什么，才剥夺了他昆仑弟子的身份，只是有些事情已经发生，已经没有办法再挽回了，顾辰有他自己的路要走，我们也不能只想着对自己有利的一面。” “可是……” “顾辰是昆仑千年以来最为杰出的道子，可是这已经过去了，如今的他已经不再是昆仑弟子，他的能力资质确实难得一见，只是他的归来却有可能毁了另一个人，一舍一得看似简单，但又怎好衡量？天地大劫将现，谁都无法置身事外，顾辰在昆仑不在昆仑，又有什么关系？” 吴眺未难完全理解云归真人话中深意，可是脑海之中却不由得浮现出李元沐的身影，如今的昆仑道子是李元沐，一旦顾辰回来，那么两人如何自处？ 只是他又觉得，云归真人应该不至于会去考虑这种小问题，什么是舍，什么是得，这背后似乎还有着一些他所不知道的事。 吴眺努力过了，为顾辰发出了声音，虽然结果不一定能够如愿，不过也比让他什么都不做只是憋闷着好了，他向云归真人辞行。 “在顾辰身边的时候，多思考，多观察，你变得强大了，昆仑也能得益。” 一股热血自心底升腾，吴眺满怀决心退下。 第509章 是非 从云归真人那里退下之后，走出没有多远，吴眺便看到了蔡兴。 此时蔡兴站在树下，一双眼睛正看着吴眺，显然是在等他。 吴眺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树木连绵，一棵接着一棵不断地延伸开去，完全看不到刚才见到云归真人时的场景，他这才明白，从他刚来到这里那一瞬间云归真人便已经知道，也是因为云归真人愿意见他，他才能够那么顺利地走到云归真人的面前。 “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了？” 面对蔡兴的疑问，吴眺没有隐瞒，道：“我跟着顾师兄到处历练。” “你脱离本门队伍，就跟顾辰走在一起？” 吴眺不由得皱了皱眉，觉得蔡兴对顾辰未免有些不够尊重，哪怕现在顾辰已经不再是昆仑弟子，但毕竟曾经是昆仑道子，地位崇高，也是他们崇拜的榜样，加上顾辰帮他修改了极道风雷诀，指引了他修行的方向，因此蔡兴的语气让他不免有些不快。 “这是掌门的吩咐。” 蔡兴被噎了一下，目光朝吴眺身后看了眼，只是他什么也看不出来，张了张嘴巴半晌之后才道：“掌门在想什么？” “他老人家在想的事情，岂是我们能够理解的。” “也是。” 两人结伴往外走，很快地蔡兴便又挑起了话题。 “这段时间我跟随李师兄一起修行，得他指点，我的修为提升了很多，现在你肯定不是我的对手了。” 吴眺与蔡兴之间的关系不错，经常一起修行，切磋磨练，不过不能否认的是，蔡兴的资质要在吴眺之上，加上修行了青风望月诀，两人之间的交手，吴眺输多赢少。 “顾师兄也指导我修行上的许多问题，还……” “他啊？还是算了吧！他虽然是昆仑道子，不对，是曾经是昆仑道子，可是他真的比不上李师兄，李师兄兼修青风望月诀与紫霄雷诀，对于昆仑道法的领悟已经远远超出顾辰，这也是他指导不了我，而李师兄能够指导我的原因。” 是这样吗？ 吴眺抿了抿嘴，不再多说。 “你既然回来了，那就应该是跟我们一起行动吧，如今各门派修仙者都在对付鬼修，我们昆仑作为第一仙门，也应该要参与其中，让他们看看我们昆仑的手段。” 吴眺摇摇头，道：“顾师兄还在等我。” “你还要……” “刚刚掌门也说了，让我先留在顾师兄身边。” “……既然……是掌门的意思，那我就不好留你了，掌门宅心仁厚，虽然将顾辰逐出师门，可是依然对他照顾有加，有你这个昆仑弟子跟在他的身边，便没有谁敢对他下手了。” 吴眺很想说，自己在顾辰身边从来就没有暴露过昆仑弟子的身份，不过这番话在沉吟一番之后还是选择了沉默，这次回来，让他感觉自己与蔡兴之间，多出了一丝距离。 与其他同门相见，只是相聚的时间太过短暂，没有多久便要跟他们话别，临走时他扫了站在旁边无人问津的丁辉三人一眼。 “长生岛虽然并非中原门派，可是终究属于我们修仙界的一分子，如今大劫已至，修仙界谁也无法置身事外，长生岛如今陷入危机，掌门将他们留下来，也是存有一番相助他们的心思，我们也应该对他们多加关照才是。” “没错，让你们找他们回来，可不是因为我希望昆仑弟子对同道甩脸色的。” 几个人脸色微变，连忙转身，吴眺亦连忙打招呼道：“魏师姐。” “吴师弟，你说得很对，难得你有这样清醒的认识，这些人一个个可都是榆木脑袋，昆仑弟子哪里需要这样的态度来表示自己高人一等？” 魏晓晓微微有些气恼，不过离吴眺越来越近，突然拉着他到一边，问道：“听说你跟顾师兄走在一起，他怎么样了？” 吴眺被魏晓晓的举动吓了一跳，闻言连忙说道：“师兄他一切都好，修为又有大进，托他的福，我的实力也有所增长。” “是吗？”魏晓晓眯眯眼，“吴师弟，跟我切磋切磋，让我看看你的修为到了哪种地步了。” “不不不！！”吴眺连忙摆手，急中生智，“掌门吩咐我早点回去顾师兄身边，我得马上走了。” “瞧你那怂样！”魏晓晓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若有所思道，“不过顾师兄再厉害，也只不过是一个人，如今没有门派的支持，他一个人只怕也不容易，你早点去他身边也好，以你昆仑弟子的身份，给他多一些支持，那样一来，我也能放心很多。” “……”吴眺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发现每个人所想的理所当然，但又明显都不是那么一回事，“师姐……” “如今李师兄终日沉浸在修行之中，这阵子我也有所察觉，他的元力波动很大，可能又有突破，许师伯终日为他护法，掌门也赐下许多丹药，这种资源是顾师兄现在没有的，只怕不用多久，他与李师兄之间的距离就会被拉开，到那个时候，只有李师兄才是昆仑最为杰出的道子了。” 魏晓晓的语气，让吴眺分不清到底是期待多一点还是惆怅多一点，他连忙道：“师姐，那我就先走了。” “好，你要好好照顾顾师兄。” “……会的。” 带着复杂的心情，吴眺又往密林走去，只要自东往西穿过那片密林，便又可以回到顾辰身边，他的脚步突然间加快了许多。 蔡兴凑过来，道：“师姐，掌门让吴眺跟着顾辰，这到底是为什么？” “顾辰？”魏晓晓冷冷扫来，“就算顾师兄已经不再是昆仑弟子，更不是昆仑道子，可是他的修为、实力、见识依然远远在你之上，他也曾是你的同门师兄，曾经是你仰望的目标，你倒好，态度转变因人而异？” “我……我是说，顾师兄……” “掌门做事自然有他老人家的考虑，也是你可以猜测的？” “是……师姐，是师弟鲁莽，不知轻重，请师姐不要生气。” “哼！我犯得着与你生气？” 魏晓晓径自走开，留下慌乱间带着烦躁的蔡兴，他的目光落在渐行渐远，将要不见的吴眺身上，突然跃跃欲试，他很想与吴眺交手看看，让吴眺知道他的修为已经远远超过了，两人之间的差距已经拉开，让吴眺知道跟着顾辰是一个错误的选择，也让其他人都知道，他的看法想法才是最正确的。 蔡兴握紧拳头，却没有追上去。 丁辉近前。 “我现在心情不好，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丁辉止步，可是却没有走开，轻轻道：“在密林之中，我们被六个鬼修围攻，他们的实力很强，都拥有一元境的修为，可是他们一个照顾便被吴师兄斩杀。” 蔡兴猛地转过头来，声音发颤。 “六个一元境的鬼修？” 丁辉点点头，看了方华与张茹一眼，那两人不知丁辉这么做的原因，但都点点头，将他们所见一一说了出来。 “那种雷法，与昆仑雷法有差异……” 蔡兴作为昆仑弟子，自然很快便能分析出来，吴眺的雷法与昆仑雷法存在着本质上的区别，这种区别让他变得强大了起来，可是跟自己相比又如何呢？ “难道说，他换了功法？” 这个念头一闪过，便被蔡兴否决，修行不易，将一部功法修行到如今的境界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如果是现在让蔡兴改修其他功法，那么他绝对办不到，没有勇气去做出这样的选择。 “吴眺，你现在的修为到底……” 丁辉轻轻道：“吴师兄的实力，只怕已与李师兄不相上下。” “放你的屁！”蔡兴甩了丁辉一记眼光，擦身而去。 第510章 安静 云归真人站在大树下，闭目凝神，体内的元力正在经脉之间游走，体表出现道道雷电，身周却又萦绕着轻风。 如果吴眺在这里，肯定一眼便能够看得出来，此时云归真人正在修行他的极道风雷诀，而且这短短时间里，云归真人对极道风雷诀的掌握便已经远远超过了吴眺。 那种无形的风雷之象，让极道风雷诀成为一门顶尖的功法。 云归真人睁开眼睛，长长一叹，散去了身上的风雷之象，呢喃道：“没想到还可以有这样的路子，可惜……” 在云归真人看来，顾辰的阅历终究还是太浅了些，积累也还远远不够，所以极道风雷诀虽然修改成功，但却并不高深，有很多地方还顾虑不到，这门功法也还不够完善，但事实上功法本身并没有什么缺失，只能说是被大大简化了。 简化的功法，却可以让吴眺发挥出超强的威力，不仅因为吴眺本身更加适合这门功法，也因为顾辰的修改暗合了道，虽然在云归真人看来这门功法简单而直接，原理一看便能懂，但或让他自己来修改，他自知自己是做不到的。 知道与做到，之间常常便隔着天堑一般的鸿沟。 云归真人收回思绪，他的视线落在隔着不远跪在那里的丁辉身上。 虽然丁辉此时就在四五丈外，但他却没能看到云归真人的身影，映入他眼中的，只是眼前的一棵棵树，连绵着不知通往何方，他不知道云归真人在哪，只是这一带就这么大，他相信他只要跪在这里，云归真人便可以知道，但他从来没有想过此时他与云归真人的距离只有四五丈那么近。 云归真人右手轻轻一摆，丁辉只觉得自己像被拉进了一片扭曲的空间中，抬头时便看到了云归真人的身影。 “真人……” “我知你来意，我也答应你了，又何须着急？” “只是长生岛危在旦夕，师父他们也不知道还能够坚持多久，弟子实在挂心。” “你放心，我已经有所准备，他们此时状况也还能坚持。” “真人怎知……” 丁辉的话说一半便住了嘴，似云归真人这等修为的人，有手段可以查知南海长生岛上的情形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甚至越是这样，他才越要安心，因为这代表云归真人的能耐手段更加强大，解救长生岛的把握也就会更大一些。 “如今天地大劫已生，你我皆是应劫之人，要想度过这场浩劫，相互扶持求助自然少不得，但更重要的还是在于自身的实力，万不可懈怠了修行才好。” “是。” 在丁辉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看不到云归真人了，也不知道是云归真人离开这里，还是他被送离了云归真人身边，他站起来，恭恭敬敬朝云归真人轻施一礼，而后才慢慢走了回去。 修行！修行！ 他的实力，还是太弱了！ 丁辉紧紧握住双拳。 …… …… 密林西边，吕严有些百无聊赖，吴眺进去已经大半天了，可是依然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传出来，难道说魔教的消息有误，其实里面没有鬼修？ 这样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却太低了些，吕严很相信魔教的情报能力。 要不就是里面的鬼修太过强大，吴眺阴沟里翻船了？ 想到这个可能，吕严偷偷瞧了顾辰一眼，见他坐在青石之上，双目紧闭，打坐凝神，不由得暗暗道：“这小子定力不一般。” 吕严的双眼眨动了几下，细细端详着顾辰全身，只见顾辰体表，那副外经脉已经浮现出来，里面的元力正在迅速地运行着，浅浅淡淡的风雷之象，似乎在印证着什么。 吕严撇撇嘴，又看向密林之中，那里依然没有吴眺的身影。 “顾辰果然没有表面上看来那么镇定。” 如果不是担心吴眺的安然，顾辰也没有必要再三试行极道风雷诀的功法，他在担心吴眺的安然，这一带毋庸置疑。 “直接去找不就好了吗？” 吕严站起来就往密林中去，但很快又停下脚步，因为吴眺的身影渐渐清晰。 顾辰收起了外经脉，睁开眼睛。 “师兄。”吴眺回来了，看着顾辰的眼睛，没有隐瞒，“功法很成功，在密林东边我遇到了昆仑的弟子，就回去了一趟。” 原来是这样…… 顾辰站了起来，往密林深处深深望了眼，那里只有幽深与黑暗，其中的阴气积聚着，似乎还藏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功法本身还有些不足的地方，我们回去再改改。” “好。” 这一次对于顾辰想要修改功法，吴眺再也没有任何的意见和疑虑了。 …… …… 随着南阳城周边的鬼修被斩杀一空，南阳城里留下来的修仙者也越来越少了，随着吕严每日处理的情报也越来越少，他渐渐空闲了下来，由原来的忙碌无休变成了无所事事，每天喝酒，看着顾辰吴眺修行。 “真是无聊，虽然说修仙者以修行为本，可是修仙者也是人，尤其是在如今仙路断绝的时代，又有天地将降浩劫，修仙者就更难求得突破，作为人而生，也将作为人而死，充其量只是比起那些普通人多出一些本领，可是如果修炼一生终究转头成空，那他们过得还真不如一般的普通人那么滋润，怎么能算活着？” 顾辰睁开眼睛看了吕严一眼，道：“既然这么想，你怎么不去当一世凡人？” “还是省省吧，你吃到了飞天遁地的甜头，还有办法去过那种柴米油盐的生活？有了这身本领，撇开修行不提，终日里游山玩水不也一样滋润？” 顾辰笑笑，道：“这么想也没什么不对，只是现在却已经由不得你了。” 吕严叹道：“是啊，由不得我，浩劫之下谁也无法置身事外，在这种时间，鬼宗又不安分，那些妖兽又蠢蠢欲动，更别提我还作为魔教的一分子，天天不是想着杀人就是担心被人杀。” 看到顾辰疑惑的眼神，吕严难得解释道：“魔教竞争激烈，又都是一群不安生的主，底下的人天天想着上位，而上面的人就天天想着怎么保住自己的位子，这种病态的竞争却又刚好维持着魔教的活力。” 还真是一个特殊的门派。 “阴女教也挺不安分的。” 听到与阴女教有关，顾辰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他坐到吕严身边，见他如此，吕严自然也不难知道他想干什么。 “你对阴女教倒是挺关心的，这个门派好啊，都是一群女修士，女修原本就少，但这个门派却一反常态，里面的女修可一个个都花容月貌，又大多修行有媚功，只要是个男的，没有不心动的，你看上谁了？” 顾辰翻了个白眼。 “还真别说，阴女教里有一门功法，就是艳女归尘诀，听说这门功法修行的方法极为特殊，就是要让走上求仙之路的女修归尘，将她们分派到青楼、妓院去经历人间烟火，这样才能让修为提升，可是修为提升越高，她们身上的烟火气越重，走的是一条特殊的道子，这些个女修，就是凡人也能享用，倒真是便宜了他们。” 顾辰的心突然紧紧地揪了起来。 第511章 各方 十年前，在青木镇与他相遇相识又相知，之后却又不得不与他分别的女孩，被带到了阴女教，自那之后便再也没有见到面了，那些童真的话语还有承诺，如今都还时常环绕耳际，顾辰很想知道杨婵如今过得怎么样。 与他一样，杨婵的名声也是渐渐地传了开来，他们走在同样的一条路上，因此还存在着交集，只是那些名声似乎并不好听。 阴女教的妖女…… “师兄？师兄！” “她才不会做那种事！” 思绪有些飘远，顾辰一时走神，被吴眺连叫了两声才反应过来，竟然不受控制脱口而出，让吕严和吴眺都愣在当场。 “怎……怎么了？” 吕严与吴眺相视一眼，似乎都意识到了什么，他们没有追问顾辰刚刚想到什么，吴眺直接问出他的疑惑。 “风与雷在交汇的时候，好像存在着一丝阻碍，就是在这里……” 紧接着，吴眺在顾辰面前运行极道风雷诀，而顾辰也集中精神帮他查找问题，就好像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 …… 扬州，阴女教。 芳羽阁是历代阴女教掌教所居之所，但因为何双已经前往豫州，此处便没有人居住。 本来应该是如此。 云芷在芳羽阁占着主位，此处虽然无人，但她面容依然冷清，轻轻抚摸着身下的座椅，呢喃道：“快了……快了……” 十年了。 对于修仙者来说，十年的光阴弹指间过，在梁州发现杨婵时，虽然起了一番心思，可是却并不抱太大的希望，可是这十年间，杨婵给她带来太多太多的惊喜，或许，这一次的明月心大会，便将是她将阴女教的大权紧紧握在手中之时。 在她的教导下，杨婵已经判若两人，甚至有时候这个徒弟在想些什么，连她这个为人师的也是一头雾水，杨婵的灵动、娇媚、迷惑……便是云芷这等修为的人，有时候也会稍稍心境失守，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对她的影响可以说几乎没有，可是不要忘记，此时的杨婵修为尚低。 云芷都不知道，她这样培养杨婵会不会是正确的，假以时日，杨婵会不会成为她权力的又一阻碍？ 不过这些念头现在还不足以引起她的重视，杨婵成长得再快，现在的修为也还薄弱，而这一次的明月心大会，却是正好需要此时的杨婵发挥出她最大的作用。 云芷眉头微皱，自怀中拿出一面古朴的小小镜子，只有巴掌大小，此时镜面上有淡淡的粉光，她右手掐诀，轻轻一抹，只见镜面上浮现出了文字，让她的脸色变得更加冷淡。 “这丫头还真静不下来。” 古镜是以媚女临镜诀祭炼而成，在同样修行此法的修仙者之间可以作为联系用的工具，但限于修为会有一定的距离限制，而此时正是杨婵传来的信息。 她已经出关，往豫州去了。 出关后的第一件事不是来向她这个师傅问好，而是迫不及待地离开，她的心早就已经飞远了吗？ “翅膀真是越来越硬了。” 想想十年前，那个时候的杨婵可不是这个样子，柔柔弱弱又无知无能，怎么看都是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而如今的杨婵却已判若两人。 云芷的神识散开出去，毫不掩饰地不断地扩散，而后微微皱眉，看着进到芳羽阁的苏嫡玲。 “云师姐，你未免也太急了，掌教现在可还不是你呢，你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待在这里了。” 云芷冷笑道：“明月心大会的结局几乎已经注定，我迟点又有什么区别？” 苏嫡玲道：“我承认杨婵的资质过人，本来谁也不看好她，可谁想到她一人兼修三大诀，竟然都如此顺利，好像天生便是为此而生，清女望月诀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人真正修成，如今却在你收的这个徒儿身上重现，确实令人意想不到，但是你对她再有信心，也不能说最终的结果就一定不会改变，否则如此一来，最终后悔的是你。” 云芷轻哼一声，道：“那我还要感谢你提醒了我。” 苏嫡玲道：“这些年来何师姐已经鲜少过问本门事务，而你的手却伸得越来越长，或许这可以看成是她所给出的某种信号……” 苏嫡玲的一番感想才说一半，便被云芷冷冷打断。 “你是说她要退让？笑话！明月心大会各凭本事，我会堂堂正正地将掌教之位赢到手中，让她输得心服口服。” 苏嫡玲微微一笑，柔媚的身姿尽显妖娆，身段婀娜好看，随手拢了一下头发，道：“那么未来的掌教师姐，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发了，杨婵已经先行一步了。” 云芷冷目含电。 “我来时正好看到她离开，那速度可不是一般的快，师姐，看来你的这个弟子，心未必跟你连在一块。” 云芷站起身来，瞬间逼近苏嫡玲，一身的元力宣泄而出，而苏嫡玲身姿未改，一样发出强大的元力与云芷抵抗，脸上的笑容依然没有消散。 “苏师妹，杨婵是我的弟子，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她的言行都脱离不开我的手掌心，不管你说不说这番话，我对她的态度都从来没有改变，也不会改变，你懂吗？” 苏嫡玲微微笑道：“师姐这话言重了，我可没说什么，你们师徒情深，这一点我再清楚不过。” “那就好。” 云芷从苏嫡玲身边走了过去，良久良久，苏嫡玲都维持着那个姿势，在不知不觉之间变得有些僵硬。 云芷走到芳羽阁外，难得的心绪有些乱，心湖上的波澜让她的心境变得不够完美。 正如苏嫡玲所说，这十年来她对杨婵悉心教导，手段严酷，师徒之间的关系一直有些古怪，甚至可以说有些紧张，杨婵当初就是被她硬逼着拜入阴女教的，这些年来对她的感情如何，这些云芷从来没有去想过，现在有些心思，又被她狠狠地掐熄了。 “想要离开阴女教容易，想要离开我，可就不好说了。” …… …… 青阳门，东来峰，今天迎来了一个客人——新任长老江礼。 青阳子招呼着她，不过东来峰上简陋非常，没有适合招待客人的地方，哪怕柳棠棠很勤奋地泡来茶水，依然称不上满足了待客之道，但好在，不管是青阳子还是江礼，都不是在意这种事情的人。 “昆仑插手，有了这般赌注，修仙界的力量算是保住了。” 青阳子若有所思，昆仑没有覆灭，事隔十年再度重出江湖，对于如今的修仙界来说足以被称得上好事一件，在浩劫之下，修仙界的力量自然是越大越好。 只是他也想到了顾辰，不知道顾辰与昆仑接触了没有，如今再与昆仑相见，不知道顾辰会有怎样的立场，这一点让青阳子十分在意。 “师兄，你不出去看看吗？”江礼问。 青阳子摇了摇头，道：“我出去干什么？” “如今修仙界风云齐聚，各方势力云集，在这种情况下，想来掌门会更加看重你的力量，而你一旦出手，只怕昆仑也不能不重视。” 青阳子笑着摇摇头，道：“师弟……掌门或许看重我的力量，可是却不希望我插手，而且修仙界的是是非非我已经有多年不曾过问，此时没有必要破这个例，现在有了昆仑，一切都会步入正轨，我也不需要过多操心了。” 真的是这样的吗？ 江礼觉得不值，过去的张九霄如果重现世间，能有昆仑什么事？ 第512章 妖女 继十年前鬼宗南下，神州再一次因为鬼修而乱了起来，这种乱不同于十年前的无措恐慌，而是集整个修仙界的实力来对付鬼修，他们从来没有一次如此团结。 说是团结，其实各自有自己的利益考量，这种各行其是却能形成这种局面，说起来也是颇为讽刺，而在前所未有的一致下，鬼修的势力受到了重创。 徐州。 与豫州相接，隔望东海，上接青州，下临扬州，修行资源有限，因此仅有一些小规模的修仙门派，不过如今这些修仙门派已经各自站好了队伍，参与到这场角逐之中。 临近豫州的一座小城中，阴气环绕，几名鬼修慌张朝角落躲去，欲借助那里的阴影藏匿身形，甚至是找机会脱逃而去，却见一招青山明月剑冲霄，刺穿了他们的防御，将他们钉在墙上，阴气随之溃散。 许慕姗一身白裙，飘落下来，看向其他几名鬼修，只见他们也一一被同门打落，林依依、陈冰冰、朱紫菱、杨雪儿都有建功。 寒曦邀月诀在对付鬼修上虽然不及青阳御焱诀那般有力，但是对鬼修也存在着一定的克制，里面的几招剑法似乎便是专门对付鬼修的，像是清泉遥映天上月、青山明月剑冲霄、冰肌霜颜月中魅、回首月临神女镜，都在对付鬼修上有着意想不到的作用。 对付鬼修无往而不利，但是许慕姗看起来却没有那么开心，看向迎上来的洛兰，道：“师姐，就算对付这些鬼修很重要，可是师傅怎么的也应该带我们到豫州去才对，那里不是鬼修更多吗？” 洛兰笑着摇头道：“本来鬼修是挺多的，可是当整个修仙界的修仙者都集中在豫州，而且同心协力对付鬼修，他们哪里还能留在那里？早就四处逃亡了，所以师傅才让我们在徐州这里对付鬼修，以免其他地方突然涌入大量鬼修而出现混乱。” “有其他的修仙者可以对付嘛，我想去豫州。” “豫州如今没有那么热闹了，去了又能怎样？”洛兰轻声劝着，“顾辰如今也不由得会在那里。” 被洛兰说出了心思，许慕姗有些不好意思地安静下来。 杨雪儿兴奋地迎上来，道：“许师姐，刚刚的那一剑可精彩了，把那鬼修钉得死死的，虽然用同样一招，可是我总没有办法用出你那种境界。” 许慕姗微微笑了笑，可是却对杨雪儿的恭维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兴致。 陈冰冰冷冷道：“悟石得出的剑诀哪怕相同，但本身就各有特色，何必一定要用出一样的结果，青阳门的悟石没有那么肤浅。” 杨雪儿附和道：“是是是，陈师姐你说的很有道理。” 朱紫菱安静站在一边，抿嘴轻笑，然后又看了看身边的林依依，觉得刚刚林依依的剑招干脆而又凌厉，实在是厉害得紧，修为比她高太多了。 洛兰道：“或许再过不久，就有更多的修仙界涌来，我们先在城中找个地方住下，然后再看看接下来往哪边去吧。” 许慕姗正要说话，洛兰已经抢先道：“我们总要拿出一些成绩，才好到豫州去见师傅吧。” 许慕姗这才点点头，没有意见了。 而正如洛兰所预料的，当她们在客栈中落脚，没有多久，这座城便热闹了起来，客栈也很快客满，来自各地的修仙者涌来，让这座不起眼的小城前所未有的热闹，那些修仙者来自四面八方，又分属不同的阵营，让这座城变得有些闹。 “那些鬼修跑得倒快，否则必定让他们好好尝尝爷的利斧。” 一个身材肥大的壮汉挥舞着手中的寒冰巨斧，声音深厚而又粗犷。 “这一路走来，我这把斧头可是吸收了不少鬼修的怨恨，现在对付鬼修更加容易了。” “你可不要被那些怨恨给吞噬了。” “你说什么？” “鬼修的修行之法歹毒阴狠，他们的怨念往往没有那么容易消散，容易滋生心魔，将修仙者引入歧途，你以为鬼修那么容易对付？没有上好的心法锤炼心境，迟早有一天，你也会变成被我等斩杀的鬼修。” 壮汉怒极而笑，掀开桌子站了起来，那高大强壮的身躯是在场任何人都比不上的，声音就像闷雷，道：“你这瘦小子有点意思，那就让你来尝尝看我这把斧头的威力，看看你有没有能力来斩杀我这个鬼修！” 那“瘦小子”修仙者猛然跳开，动作颇为灵活，与壮汉拉开距离，道：“等你变成鬼修我自然会对付你，而现在，是我们要对付鬼修，你我如今同属青阳门阵营，还不到自相残杀的时候。” 壮汉显然被说服，很快便也冷静了下来，只是口头上却不免多说几句，骂着那“瘦小子”修仙者还算识相，便又坐了回去。 许慕姗等人在二楼将这发生的一幕幕收进眼底，杨雪儿有些得意，道：“这些修仙者都登上了我们青阳门这艘大船，只要我们亮出青阳门弟子的身份，他们都得恭恭敬敬。” 朱紫菱张了张嘴，却是没有说什么。 许慕姗看了洛兰一眼，道：“师姐，跟随我们青阳门的，都是这样的人吗？” 洛兰微微一笑，道：“青阳门是一个强大的门派，想跟随本门的人太多了，在如今这种时候，只要能够整合他们的力量，将他们的力量用在好的地方，便无需理会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许慕姗点了点头，但总觉得有些无法接受。 陈冰冰冷冷道：“没用。” 杨雪儿微微一笑，道：“师姐是掌门弟子，自然看不上这些人。” 陈冰冰冷冷扫了杨雪儿一眼，但杨雪儿只是微微笑着，那样的神情，让陈冰冰突然起了些许厌恶，眉头随之皱起。 朱紫菱慌张道：“其实，我们只要不要像他们一样，那就好了。” 林依依也笑道：“不错，青阳门弟子，做好自己就行了。” 气氛一时得到疏解，但很快的，这突然安静了起来，不仅是许慕姗她们安静着，楼下闹哄哄的人群此时也都静得落针可闻。 自门口走进来的那人，双眼秋波闪，两腮飞红霞，一颦一笑间令人魂牵梦萦，双唇如玫瑰花瓣般娇嫩欲滴，就那样走进闹哄哄的客栈，一句话也没有说，便让他们都安静了下来，更确切地说，是失了神。 她那一头乌黑长发随意披散着，随风而动却不显凌乱，身穿一席大红长裙，却将右袖露出，粉嫩右臂随意抚着右肋，如同羊脂玉般充满了诱惑，而左手缠着深红色缎带，肌肤在其中若隐若现，更是惹人遐想。 “呀……” 她的声音清脆如银铃，轻轻细细有如天籁，让在座的男人都颤了颤。 “没有位子了。” 带着一些惋惜，她似乎准备转身离开，这时便有就近的修士起身。 “仙子留步，若仙子不嫌弃，可用在下的位子。” 她似乎有些意动，却又带着迟疑道：“谢谢这位小哥好意，只是人太多了，小女子怕是不适合在这里留步。” “仙子慢走……” “仙子，这里宽敞……” 她话音刚落，周遭的修士顿时一个个争先恐后地站了起来，往后退开几步，原本闹哄哄的客栈一楼，硬是给空出了三张桌子的位置，其他人都挤在一处，不管刚才关系好的不好的，此时都亲密地靠在一起。 “原来还有空位，那小女子就谢过各位小哥哥好意了。” 那女子随意坐下，身姿曼妙，周围那许多人一个个挤成一堆，仿佛生怕触碰到了她，而一个个那失神模样，却又让人生气。 洛兰冷若冰霜，道：“媚态天生，媚骨天成，那种将天下男人玩弄于股掌间的手段，真不愧是阴女教的妖女。” 第513章 夺剑 许慕姗带着好奇看去，只见那女子有着闭月羞花之貎，只是眉眼处处含媚，言行亦放荡多情，让她很难产生好感。 “那就是阴女教的女修？只是为何一个人到此？” 洛兰冷笑，道：“阴女教的妖女放荡无德，到处勾勾搭搭，哪里会在一个地方久留？若不是如今都要一心对付鬼修，遇到这种妖女，少不得要给一番教训才行。” 许慕姗觉得洛兰似乎并没有回答到她的问题，却也发现洛兰对阴女教的弟子并无好感，甚至可以说是有浓浓的恶感。 杨雪儿微微一笑，道：“师姐大度，不跟妖女一般见识，不过这种妖女行径师妹却很看不惯，让我给她一点儿教训，师姐只管在一边看着。” “杨师妹，不要惹事。” 许慕姗连忙劝阻，但杨雪儿已经轻轻一滑，飘然下楼，声音轻轻传来。 “许师姐放心，我会拿捏好分寸，既不伤两派关系，又能让对方注意言行。” 红衣女子坐下后，与周围的男修随意交谈，三言两语已套出大多消息，正想再多问一些什么时，却见二楼一女子落了下来，目光亦在她身上，当即嘴角含笑，两相对视。 杨雪儿呵呵一笑，道：“这位师妹好个玩弄男人的手段，只是不知对女人是不是也管用？” 红衣女子目光如秋水，唇如激丹，声音悦耳。 “这位姐姐不知有何指教？” 杨雪儿指指四周，道：“这里原本客满，空间狭小，师妹一来便让众多同道挤在一处，一人便独占了三张桌子，这似乎于理不合。” “姐姐这话怕是冤枉妹妹了，妹妹并未逼他们避让，而且妹妹孤身一人，又柔弱无力，哪里敢逼迫这些个哥哥们？” 说着，她求助似的看向众人。 “对对对，这位仙子只怕误会，并没有人逼迫我们，是我们自愿让出位子的，与这位……妹妹无关，请不要责怪她。” “位子原本就是我们的，让不让也是我们的事，仙子这手只怕伸得有点长了。” 杨雪儿银牙暗咬，狠狠剐了那几个争先恐后为这妖女说话的修士，但又有一种古怪的感觉，像是羡慕，又像是嫉妒。 阴女教的功法颇为特别，那些阴女教的女修仿佛天生便有对付男人的天赋，总能将修仙界的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让他们心甘情愿去做牛做马，让杨雪儿有些眼红。 修仙界本就女少男多，因为女修少之又少，本就显得稀罕，阴女教的功法媚惑力十足，更容易吸引那些男修，一些媚功独到的，只消一眼，便可以让那些男修神魂颠倒，既而言听计从，杨雪儿一度觉得，自己要是能拜入阴女教该多好。 但，这也只是想想而已，青阳门的功法庄严清正，与阴女教的功法是完全相反的路子，两个门派向来少有交集，更别说事实上青阳门的弟子对阴女教并无多少好感，尤其是青阳门的女修。 “我在说话，又哪里有你们插嘴的份？” 那种羡慕中带着嫉妒的心绪，化为杨雪儿的怒火，右臂随意一甩，剑气外露，便让那几个为红衣女子出头的男人连连后退，那剑气虽然薄弱，但却极为凌厉，让他们一时起了忌惮。 红衣女子也感受到了这微弱剑意，倒是不慌，端起一杯茶慢慢往嘴边送，同时道：“姐姐的火气大了些，不如坐下来喝杯茶的好，可以降火。” 茶杯在嘴边化为粉末，杯中茶水溅射开来，红衣女子虽然反应不慢，但也有几滴茶水溅到唇上。 她伸出丁香小舌轻轻一舔，让一群男修直了眼，然后又拿来一个茶杯倒了茶，送到嘴边一口饮下。 这一次，茶杯没有碎。 “青阳门……” 她喃喃着，杨雪儿刚刚的出手已经显露了她的师承，让红衣女子认了出来。 “既然知道了……” “那又怎样？” 红衣女子毫不在意，双眼微抬扫了二楼许慕姗等人，然后又瞥向杨雪儿。 “青阳门的姐姐，这是想要找妹妹麻烦？不知妹妹哪里得罪了姐姐？”顿了顿，她似笑非笑，又看了二楼许慕姗等人一眼，“或者说……姐姐们？” 杨雪儿脸色一变，喝道：“少阴阳怪气的，看看你能从我手下走过几招！” 说完举剑便刺。 红衣女子呵呵笑着，轻而易举便躲过了杨雪儿的长剑，像精灵一般跃动开去，那身形让人捉摸不透。 杨雪儿追击，可是觉得那红衣女子虚无缥缈，怎么也追不上，怎么也刺不中，身形有如幻影，让她心浮气躁。 “你就只会躲来躲去吗？” 红衣女子呵呵笑道：“姐姐，就算剑比人强，也得刺得中人才行。” “那我就刺中你看看。” “那就给我看看吧。” 银铃般的笑声，让杨雪儿有些恍惚，这狭窄的空间里，只让她觉得与红衣女子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好像隔了无数空间。 红衣女子的身影随之增加，一个接着一个，映入眼中，让她的心变得混乱。 “滚开！” 杨雪儿有些慌了阵脚，剑法也随之变乱，胡乱横剑扫过，近前之人一一被迫后退，又挤到了一起。 洛兰皱眉，即便是对阴女教有着极大成见的她，此时亦是忍不住赞道：“厉害。” 许慕姗不解，转头看来。 “没想到她的媚功竟然对女修也能起作用，如果我所猜不错的话，她可能是……” 只是想想又觉得不大可能，如果是那个人，怎么会单独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这边打斗动静这么大，但外面却没有阴女教弟子的身影，只有这红衣女子一个人，真的是她吗？ “阴女教的媚功也能对女修起作用吗？”许慕姗不解问道。 阴女教都是女修，其媚功被认为是对付男修的一大利器，那些心境修为太弱的男修，很容易被阴女教的女修控制，可是却很少听说，阴女教的媚功会对女修也起作用。 许慕姗细细观察，可是并没有发现那红衣女子有过多的举动，行为举止自然而从容，脸上媚态有如天生而不刻意，一颦一笑浅显而动人。 确实动人。 许慕姗摇头道：“杨师妹轻率了，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陈冰冰突然一跃而下，长剑往前一挑，却并没有对那红衣女子出手，而是直接将杨雪儿那胡乱扫来的剑格挡开，左手探出抓住杨雪儿肩膀，一道元力输送过去，将她的功行路线打乱，之后撤手。 杨雪儿回过神来，一脸惊愕地看着陈冰冰。 “别丢人现眼了，让开。” 被陈冰冰喝斥，杨雪儿脸颊通红，羞怒之下，猛然一剑刺向红衣女子。 只是那红衣女子就像是早有所料，一记手刀打在杨雪儿手腕上，将剑打落。 那剑落在地上，又弹了两下，然后安静地躺着，全场鸦雀无声，便是杨雪儿也随之呆滞。 洛兰轻轻摇了摇头，道：“青阳门主修剑法，青阳门弟子一旦被夺剑，便是被夺去了尊严。” “那杨师妹……” “她技不如人，又好出风头，怪不了谁。” 第514章 表情 陈冰冰反应过来已经慢了一步，不仅是没想到在她阻拦之下杨雪儿还执意出手，更没想到这红衣女子出手干脆利落，竟然这么轻易便将杨雪儿的剑夺了下来。 她迅速出剑，逼退红衣女子。 可是那红衣女子只是打落了杨雪儿的剑，并没有继续出手的意思，从容后退，身法轻盈，瞬间便到了门边。 “想走？” 陈冰冰追上，只是那红衣女子突然去而复返，欺身向前，瞬间拉近与陈冰冰的距离，任凭陈冰冰的长剑从她的发间穿过。 陈冰冰不意如此，吃了一惊，她虽出剑却没有杀意，此时近在咫尺之下反而束手束脚。 红衣女子像是早就看清楚这一点般，银铃般的笑声让陈冰冰的心为之一荡，恍惚片刻发现那红衣女子双手轻抚她握紧的右手，渐收渐紧。 陈冰冰可不想自己也被夺剑，寒曦邀月诀全力催动，人与剑合，全身都被剑气笼罩。 那剑气像是风，更像是风中的雪，以她为中心绕转，越来越强大，越来越凌厉。 冬月绵绵风中雪。 这一剑诀，是她自己悟石所得的两式剑诀之一，此时人便是剑，剑便是人，那剑气凝成剑意，让绒红衣女子的手微颤，放开了陈冰冰，飘然后退。 落到地面，红衣女子举止从容，她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只是略略点头道：“青阳门的剑诀果然有着独到之处。” 早便听闻青阳门的功法在修仙界中也是独树一帜，那种悟石得到的功法能够化腐朽为神奇，同样的剑诀，不同的人能够施展出完全不同的味道来。 看陈冰冰刚刚的剑诀，就好像是她自己灵魂的诠释，施展出来有着极为强烈的个人特色，那种高度统一的感觉，是红衣女子不曾从其他人身上感觉到的。 如果说青阳门每个人都能将所习剑诀用出这样的境界，只怕修仙界第一仙门真的会就此易主。 不过，果然跟自己的师傅所说的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红衣女子想到了自己的师傅，她的那位师傅，真的可以说是对青阳门了如指掌，所知道的东西只怕比一般的青阳门弟子都要多。 没有时间让红衣女子细想，陈冰冰手腕一转，一剑斜刺过来。 那剑气如风卷般缠绕着她，让她身周的空气都变得如刀剑般凌厉，与那刺来的剑尖相合，让这简简单单的一刺变得繁复，也变得柔软。 红衣女子右臂一挥，带动全身旋转起来，长长的红色缎带将她环绕，像是在跳一支绝妙的舞蹈。 那身法灵动而多变，竟然让陈冰冰这一剑始终追不上她。 而随着她的舞动，在她的身边起了水雾，那水雾肉眼可见，很快便将她与陈冰冰给围了起来，然后水雾凝实，形成一面面方形的镜子，镜子倒映出了两人的身影，一道扣着一道，有如万花筒般。 “媚女临镜诀……”洛兰眯起眼睛，“果然是她。” 许慕姗道：“原来她就是阴女教长老云芷十年前收下的那个弟子——杨婵。” 洛兰道：“听说这杨婵天生媚骨，本来就是修行媚功的绝好苗子，与阴女教的功法极为契合，而且本身也是极有天赋，其媚功连女修也无法阻挡，可以说是得天独厚。” 许慕姗点点头，仔细地看着杨婵出手。 那一面面镜子里，陈冰冰都是面如寒霜，而其中的杨婵则各有不一样的表情，同一时间里，竟然都完全不同。 这样的景象让她心惊。 “可惜这个杨婵却是个十足十的妖女，唯恐天下不乱，四处勾搭修仙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其同门也将之称为妖女，今天在这里遇到她，不如……” 许慕姗微惊，她能感觉到洛兰对杨婵动了杀心，可是她却也知道，在如今对杨婵动手，只怕会引来两派大动干戈。 她拉住洛兰，不让她冲动。 洛兰轻轻一愣，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心境刚刚乱了，心湖上泛起的涟漪让她起了杀心，因此心绪不宁。 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目光有些复杂地看了许慕姗一眼。 当初因为许慕姗而破了心境，这十年来一直守护着许慕姗，看着她成长变强，如今洛兰的心境是稳定了下来，但却再也没有办法突破，修回原来的心境。 心境有损，哪怕修为再高，也容易受到影响，哪怕此时是在二楼，她也受到杨婵媚功的影响，以至于情绪浮躁，压不下心头的杀意。 “那是伏羲鉴妖镜，可照见鬼魅，是媚女临镜诀功法的其中一道神通，不过没想到在她的施展下能够使出新的花样，看那镜子中那妖女的神态尽皆不同，都不知道照见的鬼魅究竟是谁？” 许慕姗仔细看着，道：“她的身法，有些奇怪，明明很玄妙，可是却又好像……充满了烟火气。” 洛兰仔细看去，突然冷笑一声，道：“原来是归凡的艳女，我还以为这妖女有多了不起，原来也是服侍男人的贱货。” 许慕姗想到了阴女教最有名的艳女归尘诀。 艳女归尘诀有名不在于这门功法有多厉害，而在于要修行这门功法，阴女教的女修要历练红尘，投身青楼妓院，经历人间情与欲，与她们同床共枕的，不仅有男性修士，还有那些三教九流的凡人。 修仙者如此做派被视为堕落，可是在阴女教中的女修，却大多会走这条路，因为艳女归尘诀对资质的要求不高，而现如今，拥有修仙资质的人本就难求，艳女归尘诀因此成为阴女教最为广泛的法门。 但许慕姗却总觉得有些不对，杨婵给她的印象，不像是会走这条路的人。 而且虽然杨婵的身法充满了烟火气，可是却又别有一番滋味，清新而又纯粹，并不会令她反感。 只是看了眼满是不悦的洛兰，许慕姗并没有将自己的感受说出。 那镜子中的自己，冷然着脸，而那红衣女子却是千娇百媚，完全不同的表情一个个印入陈冰冰的眼中，滋长着她的愤怒。 一轮明月高高挂起，陈冰冰身周空间起了道道涟漪，波纹扩散间，如同湖面，印出了上面那轮明月，然后自这湖中月里有一把剑，自下而上挑起，而后直刺上方的明月。 陈冰冰人随剑走，一剑刺穿上方的明月，剑气澎湃的同时，如雨般落下。 那剑气刺向镜中数不清的人影，里面有陈冰冰冷然的脸，也有杨婵那充满了七情六欲的表情。 清泉遥映天上月。 这是她当初悟石得出的第二招剑法。 “这些年得师傅教导，陈师妹的进步也是极大，掌门弟子的身份给她带来很大的压力，而她很好地化压力为动力，心境的修为提升很大，这招清泉遥映天上月，被她融入心境中，得以施展出意境，可以攻击人的神魂，门中还没有人能像她一样做到这一点，可惜，她的心境修为终究还是差了些。” 只见那些剑气打入镜中，陈冰冰的身体便随之颤抖，脸色也变得惨白难看。 镜中的自己受到攻击，那攻击竟然转到了镜外的自己身上。 而看杨婵，则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此时的杨婵脸上的表情戏谑中带着冰冷，这样的表情，却是镜中那千变万化的表情之中所没有的。 “难道说……” 杨婵左手一指，缠绕在左手上的红缎带便朝陈冰冰飞去，缠住了她的脖子。 只是还不待杨婵发力收紧，一道银色剑光闪过，她的红缎带被绞碎，但她不乱阵脚，静立不动。 许慕姗落下一楼，收剑立在陈冰冰身边，道：“只要你真实的表情不在那镜中，那攻击就对你无效，这种手段，果然是匪夷所思。” 第515章 初识 “陈师妹！” 陈冰冰脸上还带着不服气，正欲上前，但终因洛兰而停下了脚步。 杨婵笑眯眯的，但眼中带着好奇，打量着许慕姗，道：“这位姐姐是……” “不敢称姐姐。”许慕姗举止从容，“青阳门许慕姗。” “原来是许姐姐，艾前辈的高徒，妹妹久仰大名，没想到竟能在这里见到。” “阴女教杨婵的名头也是极为响亮。” 杨婵掩嘴轻笑，道：“可惜都是不好的名声。” 许慕姗道：“既然知道是不好的名声，那为何不改变一下？” 杨婵微怔，认真地看着许慕姗，道：“请教姐姐？” 许慕姗道：“只要不做传闻中事，自然就不会有这等名声。” 杨婵笑了，道：“只是人云亦云，姐姐听过，莫非见过？” 杨婵虽然声名狼藉，可是许慕姗与杨婵也只是初次见面，当然不可能真的见到她去做传闻中的那些事，方才众多男修虽然被杨婵玩弄于股掌之间，可是那也是基于阴女教本身功法的特性，只要他们心志坚定，自然不会受到影响。 “声名远播，就不可能是空穴来风。”洛兰的声音冷冷地传了过来。 杨婵微微一笑，声音清脆中带着讥讽，道：“那又如何？” “什么？” “就算传言皆是实，那又如何？” 洛兰冷若冰霜。 “好个路柳墙花！与你这等毫无廉耻的东西同处一室，真是青阳门的耻辱！给我滚出去！” 洛兰爆发出强大的修为，元力笼罩，一身的剑气将其环绕，飞身而下，瞬息已来到杨婵身前。 杨婵不由得戒备起来，从洛兰的身上感受到了压力，很显然实力的差距不小。 “师姐……” 许慕姗想要劝阻，不过她的声音没能传到洛兰的耳中，自洛兰身上爆发出来的剑意带起强风气流，使得那几张桌椅按着曲线移动，在门边的数人直接被逼出了客栈。 洛兰手中的长剑飘逸，刚直的剑身随着她的舞动，竟然仿佛丝绸一般柔顺，但威力却更强。 长剑在她的手中极为灵动，环绕着她，以她的身体为轴，散发着一股愁绪，影响着人的心境。 夜深明月卷帘愁。 杨婵双手掐诀，以媚女临镜诀带动元力运行，感觉到心绪受到影响，却是微微一笑。 影响他人的心境可是阴女教女修的拿手好戏，却被其他门派以这种法门针对，想来眼前这人真的是对她们阴女教厌恶到了极点。 杨婵施展禹皇定海镜，定住心神，让自己的内心不起波澜。 她双眼柔媚，全身仿佛无骨，纤纤细手轻拂，左手处那断掉的红色缎带被她带着舞动起来，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 随着那缎带拂过，几个酒壶茶壶皆应声碎开，里面的酒水茶水被带动着环绕，形成一面面镜子，镜子中映出了杨婵的身影。 只是镜子中的杨婵与现实之中有着明显的区别，镜子中的杨婵更加娇媚妖娆，而且，不着丝缕。 那傲人的身材令众人血脉几欲喷涌，如羊脂白玉般的娇躯柔软如丝，一对玉免轻颤，那点粉红颜色令人神迷，在镜子与镜子之中舞动起来，飘忽不定。 一种异样的气氛随之弥漫开来，在座男修尽皆失了神。 洛兰心神亦为之所慑，随之恼羞成怒，大喝“妖女”，强大的剑气没有攻击杨婵，反而是将那一面面水镜击碎。 水镜碎开，可是却又凝实，根本毁之不去，洛兰的怒气更甚。 杨婵目光微动，呵呵笑道：“这位姐姐修为不弱，但心境似乎差了些。” 不慌不乱，气定神闲，在阴女教弟子的面前，心境稍差的敌人根本就不是她们的对手，她们是控制、击溃他人心境的能手。 镜子碎了又重组，洛兰突然目眦欲裂，因为在那镜中，她看到的不再是杨婵，而是她自己的身体，同样不着丝缕，做着一个个令人厌恶恶心的动作。 强烈的对比随之涌现，因为当杨婵做出同样的动作时，哪怕只是镜中的幻影，依然令人感觉到优美和迷人，而洛兰在其中做出这等动作，只有丑陋和堕落。 “不许看！” 镜子毁之不去，洛兰一急，竟然直接攻击周围的男修，剑气凌厉，专门攻击他们的眼睛。 有几个男修避之不及，眼珠被毁。 “师姐！” 许慕姗连忙要上前阻止，可是被洛兰的剑气逼退，无法靠近，心急之下，突然将缠绕在手臂上的洗月绫拉出。 洗月绫变大变长，闪着银光，从刁钻的角度穿过洛兰的剑招，将她双手缠绕。 “玄兵！” 杨婵一惊，没想到许慕姗居然拥有玄兵宝物。 洛兰被洗月绫控制住，终于冷静下来，双眼恨恨地瞪着杨婵。 “师姐，冷静一点。” 许慕姗的声音带着疑惑，她没想到洛兰的心境修为竟然这么弱，这与她一直以来的认知不同，她并不知道洛兰曾经因为她而心境遭创，因为洛兰一直瞒着她，没有告诉她，而艾玲也没有说。 杨婵退后几步，镜子化为水雾蒸腾。 那些被伤了眼睛的男修呻吟着，抱怨着，难压心头怨恨，那些声音让洛兰充满自责。 “青阳门果然霸道，平白伤人辱人，不将其他的修仙者放在眼里。”杨婵呵呵一笑。 “杨师妹，将我们的丹药分发下去，好好照料他们的伤势。” 得许慕姗吩咐，杨雪儿连忙去拿丹药，朱紫菱亦去帮忙。 许慕姗才对杨婵道：“杨师姐。” “姐姐对妹妹有何吩咐？” 许慕姗摇摇头，道：“不敢当，阴女教的功法确实有独到之处，只是那种……那种媚惑人心的阴邪法门，最好不要多用。” “阴邪法门？”杨婵微微一笑，轻拂头发，“姐姐此言差矣，阴女教的功法从人性出发，七情六欲亦是人之常情，怎么能说是阴邪法门？” “这……” “这位姐姐心境修为太弱，情绪起伏太大，又无端迁怒，伤及他人，似乎亦不是妹妹的错。” 许慕姗看了洛兰一眼。 “妖女！” 洛兰斥骂。 杨婵也不在意，轻轻道：“全天下的人都认为我是妖女也无所谓，至少……” 后面说的是什么，许慕姗没听清，也可能是杨婵没有说，她现在更担心的是洛兰，希望洛兰能够冷静下来。 杨婵看看四周，轻轻一笑，道：“都是正道、好人，我这个妖女确实不适合待在这里，先走一步。” “等……” 许慕姗想要留住杨婵，被洛兰叫住。 “师妹，这个妖女手段阴邪歹毒，言行更是下流无耻，你哪怕修为在她之上，只怕也容易被她所趁，来日到了豫州南阳城，我倒要好好看看这妖女的手段。” 下个月便是阴女教的明月心大会，到时候杨婵肯定会出场，到了那个时候自然会再见到她，许慕姗点点头。 离开了客栈，杨婵换了一身白衣，看起来端庄而保守。 只是她到底容颜绝美，穿着再如何朴素也同样惹人注目。 杨婵没有在意其他人的目光，只是一边走一边看着天空，放空着思绪，却装入了越来越多的想念。 “顾辰会不会来？” 第516章 阻挡 下个月的明月心大会，是阴女教十年一度的盛会，将在豫州南阳城举办。 往届的明月心大会都是阴女教的女修之间互相切磋，各展所学所能，没有外人参与，所以修仙界的修仙者只知阴女教有这等盛会，可是却没有机会亲眼目睹，每每想来总是遗憾。 毕竟阴女教的那些女修，在那些男修看来个个极品，垂涎已久，而那些女修云集，各展所能的场面必然极为精彩，让他们魂牵梦萦。 而这一年的明月心大会，竟然是难得的公开大会，引得修仙界中人翘首企足，可以想见到时的盛况空前。 更何况今年的明月心大会比较特殊，如今谁都知道，明月心大会的结果将意味着阴女教的权力更替，可能会伴随着新一代掌教的产生，而那名为人所津津乐道的人选，便是杨婵的师傅云芷，如今正是阴女教的长老。 只是与现任掌教何双相比完全不同的是，云芷在阴女教中并不受爱戴，只是为弟子们所惧怕。 十年来，杨婵在云芷的教导下成长，被灌输着明月心大会夺魁这样一个目标，与其说她是云芷的弟子，不如说只是被利用的工具，而杨婵从很早以前便已经清楚了这一点。 “这不是杨师姐吗？” 杨婵停下脚步，转头看去，只见两名同门朝她走来，脸上带着笑容。 那种笑容甜美中带着亲近，在杨婵的眼中却是充满了恶意。 “师姐在这里做什么？” “随便走走。” “听闻师姐在门中闭关，什么时候出来的？” “不久前。” “整个修仙界都在对付鬼修，师姐一个人只怕不妥，还是与我们在一起行动更方便些。” 杨婵没有马上回应，似在沉思。 “我们几位姐妹都很崇拜师姐，有师姐在，我们也能安心许多。” “那……好吧，我们去哪？” “师姐请随我们来。” 杨婵跟着两名同门师妹往一个方向走去，只是心里却在冷笑，崇拜吗…… 阴暗潮湿的巷子，荒无人烟，确实像是鬼修会藏身的地方，不过在前领路的两名同门师妹却显得极为轻松，毫无戒备，走在这条弯绕的巷子上，对这里似乎颇为熟悉。 “鬼修再难对付，只是当面对整个修仙界的讨伐的时候，也无力反抗了，十年前若不是各大门派对鬼修都不熟悉，也不会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之后门派之间各有私心，难以真正团结，这才让鬼修钻了空子，不断势大，如今成为附骨之疽，不过如今昆仑出面，让修仙界前所未有地团结起来，鬼修的末日也是到了。” 这一路走来确实没有见到多少的鬼修，但要说鬼修的末日到了，杨婵却不认同，因为鬼修的势力并没有那么简单，而且这段时间各个门派为了争功，显然将鬼修都一棒子打死，但其实修行鬼道并不见得都是邪恶之徒，真正对修仙界具有威胁的鬼修，应该是来自鬼宗的才对。 “听说师姐的媚女临镜诀中，伏羲鉴妖镜和神农辟疫镜在对付鬼修极为有效，有师姐加入，我们就安心多了，之前还有所担心，但现在相信有师姐在，对付鬼修一定更加无往不利。” “师伯的净女逐风诀在对付鬼道神通中也自有一番妙用，两位师妹应该都有学过才是。” 那两名同门师妹徒然身体一僵，迅速往前踏出一步，在落地之前已是转身面对杨婵，脸色戒备起来。 “你……早就知道了？” 杨婵微微一笑，往身后看了眼，只见又出来四名同门，将她围住。 “你是怎么知道的？” “哪怕是我师傅门下的同门师姐妹，对我也不会这么友善，所以你们一开始就打错了算盘。” 身后一女子冷笑道：“看来你果然很不受欢迎。” 又有一人附和道：“阴女教有你这等妖女，果然人心不齐。” 杨婵轻飘飘转了圈，体态婀娜，轻声笑道：“那么你们找我这个阴女教的妖女有何指教？” 六名女修将杨婵包围，她们元力相合，气机相牵，将杨婵锁定，其中一人愤愤然开口。 “我师这些年来执掌阴女教，让本门不断朝更好的方向发展，门中人人敬爱，可是云长老却想要夺权，你们到底对我师有何不满？” 杨婵有些无辜，道：“这是长辈们之间的问题，跟我有什么关系？” “如果没有你，云长老的算盘就打不响了，妖女，你就乖乖束手就擒，明月心大会之后，我们自然会放你自由。” 六女分开六角而站，气机相合，结成一个阵法，她们以杨婵为中心旋转起来，速度越来越快，身影渐渐显得飘乎模糊起来，只是有轻风微动，却像是蛛网一般一层一层缠在杨婵的身上，让她渐渐感觉到沉重。 “师伯终归是有你们这些好弟子，虽然我知道你们的心意，可是我没有被人控制起来的习惯。” 杨婵原地翩翩起舞，身躯轻柔扭动，将那缠绕在她身上的风一层层地卸下，渐渐感觉轻松。 “虽然我对背后的权力之争不感兴趣，不过明月心大会我有要做的事，有要找的人，所以恐怕也不能如你们所愿，怪只怪在你们的能耐还是留不住我。” 杨婵玉掌轻拍，动作不快，可是却几乎同时拍在了六名同门身上，让她们身上的元力在一瞬间断开了来。 她们的动作先后一顿，阵型溃散，撞到了一起，吃痛惊呼，满是恐惧看着杨婵。 杨婵微微一笑，道：“你们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们，可是你们如果再来烦我，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说完，杨婵飘飘然离开。 六女不甘，其中一人开口道：“难道就这样放她走？” “我们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拼着一死也要留下她！” 说着不甘的狠话，只是对上的，是同伴无奈的眼神。 “我们连和她拼死的资格都没有。” “想死？还不容易？” 一股阴气从巷子两边的石墙间泄出，几道阴影从墙根里面钻了出来，脸上带着阴邪的笑容。 “鬼修！” 六女惊恐地看着这几人出现，连忙作势欲起，可是为时已晚，不知何时全身已被阴气侵染，让她们失去了气力，体内的元力不听使唤。 “阴女教的女修，听说滋味都不错，让我们来好好享用享用！嘿嘿！” 阴冷的巷子中，传出疑似布帛被撕裂的声音，几声惨叫断断续续，持续了好久好久。 直到第二天，六名阴女教女修的尸体被发现，这件事马上便传得满城风雨，因为六名女修衣服尽碎，生前尽遭到凌辱，体表阴冷僵硬，皮下血肉中有阴气流窜，可见那将她们凌辱杀害者的身份。 正是鬼修！ 消息传得很快，令得杨婵去而复返。 她来到那个巷子中，与六名同门交手之处，祭出伏羲鉴妖镜，镜光四下照耀，只是已经过去多时，很难再找出线索。 杨婵很生气。 她与同门的关系如何并不相干，只是鬼修做出这种歹毒之事，着实令她暗恨，而且她也对自己有些气恼，当时居然没有能够及时发现藏在暗中的鬼修。 她闭上眼睛，轻轻吟咏，在天灵处一团小小的灰色气体凝聚，气体中有一面小小的镜子古朴而无华，但却透着沉甸甸的感觉，若隐若现。 混沌归元镜。 这是媚女临镜诀中最为高深的法门，是云芷也没能悟出来的上古八镜中最为高深的一镜，传言可重整日月乾坤。 杨婵悟出此镜，却是连云芷也都不知道的。 第517章 村子 混沌中，一片朦胧，只是那日六名女修遇害的场景，却在那古朴而充满了混沌气的小小镜子中重现，只是那种影像断断续续，不太清晰。 即便不太清晰，可是对于当时发生的事情，杨婵都已经完全知道了。 她双手握紧，面部僵硬，心头一股愤怒如火焰般燃烧，越烧越旺。 修仙界的女修一直都居于弱势地位，一方面是女性修士因为先天不足，普遍资质上远不如男性修士，另一方面则是修仙功法中能够适合女性修士的实在太少了，哪怕有适合的，功法本身也有太多限制，走不到高深境界，正因此，修仙界的女修并没有什么竞争优势。 修仙界中流传有不少双修法门，需要男女双方共同修行，互补互益，但事实上那般法门大多数都会折损女修元阴，以此滋补男修。 倒不是说女修无法从中得益，只是所得益处远远不如男修，这让她们的弱势地位更加明显。 在这种情况下，出现阴女教这种门派，不得不说是女性修士的福音，给她们带来了希望，阴女教中存在着最适合女性修士修行的功法，而那般功法本身也有强大的一面，让她们甚至能凌驾于男修之上。 只是哪怕是在阴女教中，女性修士的命运也难自主，里面的竞争残酷，要得到适合自己的功法，便都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这十年来，杨婵看得太多太多。 那是另外一种修罗场，而杨婵便是从那种修罗场中走过来的，为了保全自己，也为了保护自己，这十年来她煎熬着、挣扎着，每次在自己坚持不下去的时候，都因为想到了与顾辰在青木镇相处的那短暂的时光里，得到了救赎，得到了坚持下去的勇气和决心。 但也因此，对于那些加诸于女修身上的不公和残酷，她向来都极为痛恨，在看到鬼修的所作所为之后，她的愤怒难以抑制。 混沌归元镜不断地展现着过去的景象，那几个鬼修的面容依稀出辩，但依然不够清晰，不过混沌归元镜终究还是出现了他们离去的方向。 有了线索，杨婵继续追踪下去。 那几个鬼修极为狡猾，犯了案后马上便离开了此处，杨婵追踪到了野外后，那几个鬼修的踪迹便变得难以寻觅起来。 她不断催动着混沌归元镜，竭力搜寻着线索，给自己造成了极大的负担，脸色渐显苍白。 终于，混沌归元镜再无法维持，杨婵只得散功，稍作歇息。 她体内的元力剩下不足三分之一，坐在树下调息。 夜渐深。 今晚明月高悬，有月辉临身，落在杨婵身上如有双翼。 那月辉与她不分彼此，似乎容为一体，月辉之中有一些看不到的能量，正在不断地涌入杨婵体内，让杨婵的元力迅速恢复起来。 这种法门，既不属于云芷所授的媚女临镜诀，也不属于自阴女鉴鉴灵得到的艳女归尘诀，而是她为保全自身、不愿归尘而不得不另行修行的第三部功法——清女望月诀。 这是阴女教五大功法之中最为完整的功法，几乎可以说是没有残缺，不过却是修行者最少的功法，几乎可以说无人修行。 阴女教掌教何双便有修行此法，只是可惜，即便是她也无法将这一功法给掌握学会。 杨婵将清女望月诀修行到哪种程度，至今无人知道，哪怕是云芷也不知道。 在阴女教修行的十年中，让杨婵明白到一个真理，在那种地方，要想保全己身，就得让自己充满神秘，只单单她在媚女临镜诀的修行中青出于蓝，便已经引得同门忌惮。 “谁？” 杨婵睁开眼睛，向左侧看去，在那里一老一少，老的背着竹篓，少的手中拿着一把小小镰刀，朝她走来。 杨婵神识散出，在他们身上探索，这一老一少身上并没有任何元力的波动，似乎只是普通人。 但杨婵依然没有失去警惕，双眼微微眯了起来。 在这一片野外，入夜时分阴气逼人，虽然修仙界如今合力讨伐鬼修，可是鬼修的势力没有那么简单，他们神出鬼没，藏身之所难以找出，总会有些漏网之鱼，在这种时候夜行的普通人，不管怎么想都觉得怀疑。 那老汉道：“姑娘莫惊，我爷孙二人出来采药，正要回去，见姑娘在这里歇息，只担心姑娘会不会有哪里不适，所以过来看看。” 杨婵道：“我没事，谢谢关心。” “姐姐。”那小男孩跑过来，一脸天真看着杨婵，笑道，“你好漂亮。” 杨婵一愣，这小孩天真的模样一时让她想到了十年前的自己和顾辰，不由得笑了，伸手揉揉小男孩的脑袋，不着痕迹将自己的元力通过小男孩的脑部经络传进去，将他仔仔细细探查了一番。 小男孩只觉脑袋一轻，但很快便又没有异常，一道困惑一闪而过，但紧接着便被杨婵的笑脸吸引。 “谢谢。” 杨婵收回手，然后站了起来，身上月辉凝成的翅膀有如脱落，只是月光依然落在她的身上，衬托着她的容颜。 “这一带入夜总归不安全，两位还是尽早回去的好。” 小男孩两手突然伸出，拉住杨婵的右手，道：“这里很危险，姐姐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老汉亦点头道：“姑娘放心，我们不是坏人，我们就住在前面不远的一个小村落，离城镇有一段距离，我是那里的医生，今天出来采药时晚了点，所以才回来，姑娘一个人在这里孤单无依总归不好，不如跟我们一起回去吧，要有什么事，也等明天天亮了再走。” 追踪那几个鬼修到了这个地方，已经近乎断了线索，杨婵刚才便是一边回复一边思考对策，听说这附近有村落，便让她起了些心思，毕竟难保那些鬼修不会躲到其中，去查查看也好。 眼前的老汉与小男孩已经她探查，确实是普通人，如果不是确定了这一点，刚刚那小男孩也不可能轻易抓得住她的手。 “那就叨扰了。” 小男孩很高兴，拉着杨婵的手不住摇晃。 杨婵微微笑着，让小男孩更加开心。 那老汉有些浑浊的目光看着杨婵一时发起了呆，但很快又反应过来，连忙闭上眼睛摇摇头，暗暗责骂自己真是个老不修。 他却不知道，杨婵天生媚骨，举手投足间尽带媚惑之意，一旦催动功法，这般媚惑之意根本不是他这等普通人可以抵挡的，好在杨婵刻意控制，加上老汉自身也是个正经人家，这才不至陷入意乱情迷之中。 但即便如此，还是多多少少受到了影响。 反而是小男孩能秉持着本心，毕竟年龄还小，天真无邪，只要杨婵不去刻意挑起情欲，这个年龄的小孩便什么都不会懂，顶多只是因为杨婵长得好看而起了亲近而已。 小男孩拉着杨婵，走了不到半里，便看到了一个小小的村子。 如老汉所说，这个村子确实很小，满打满算也就二十户人家，在月光下显得有些静寂。 “回来了。”小男孩高兴地呼喊。 杨婵微微一笑，神识却已散出。 这小小的村子中，并没有凝聚起阴气，似乎鬼修不曾来过这里。 “姐姐，今晚就跟我一起睡好不好？” 小男孩带着期待看着杨婵。 杨婵微笑着揉揉他的脑袋，道：“你现在是小男子汉了，应该要自己睡才行。” 小男孩失望的模样，让杨婵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第518章 探查 夜，渐深。 夜空中没有云，弯弯的月亮清朗动人。 杨婵在村子里散步，将每一条路都走了一遍，在她的眉心处，混沌的灰色气体中，一面古朴的镜子正在慢慢地转动，镜面映出些许影像。 杨婵散去功法，轻轻一跃，便到了一间房屋的屋顶上，朝远方望去。 村民们都早早入眠，可能是迫于夜深的压力和恐惧，也可能是躲藏到睡梦中作为逃避，在有鬼物肆虐的这种环境下，被窝里的温暖似乎能带给人心安定。 哪怕是错觉。 村子变得安静，杨婵视察了一遍，依然没有什么发现，只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太干净了。 村子里并没有阴气笼聚，但也正因为如此而让杨婵起了疑心，这种干净仿佛透着刻意的痕迹。 村后的树林里传来隐约的动静，杨婵循声追踪过去。 树林里黑暗而寂静，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极为清晰，杨婵飘落下来，警惕着四周。 一棵树后，一只狗跳了出来，在黑夜里，那白色的皮毛却显得耀眼。 “桑犬……” 认出那种生灵，杨婵微惊，神识朝树后涌去，只是还没接近便被弹开，一女子自树后走出。 现身的女子一身白衣，神态从容，简简单单的几个脚步，给杨婵的感觉却是充满了力量感，在她的肩膀上趴着一只长着三条尾巴的白色狐狸。 “妖宗……妖姬……” 结合脑海之中的情报，杨婵几乎马上便确定了此人身份，顿时微惊，没有想到在这种地方会遇到这等身份的人物。 妖姬蹙起好看的眉眼，打量着杨婵，道：“你是……” 杨婵微微一笑，自报姓名道：“阴女教杨婵。” 听她这样的介绍，或许妖姬马上便会露出嫌恶的嘴脸，骂她妖女吧。 杨婵心头暗自苦笑，这些年来，“妖女”的名头伴随着她已经很长时间，对他人的这种反应她也早已习惯。 “原来你就是杨婵。” 妖姬的语气中还带着些许好奇，打量着杨婵几眼。 让杨婵意外的是，妖姬的眼中平平淡淡，却是没有任何的情绪，不由得也打量着妖姬。 “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听到动静寻来，你又在这里做什么？” 妖姬看了看身边的桑犬，也没有隐瞒，道：“我追踪一伙鬼修失去了踪迹，到了这里发现桑犬有了反应，所以才过来寻找，不过奇怪的是，这里的阴气也太弱了些，不像是鬼修会在的地方。” 桑犬是传说中食鬼的鬼神甲作的后代，天生便对鬼物有着灵敏的感知，结合自己的怀疑，杨婵道：“可能就是因为这里太过干净，所以才是鬼修藏身的绝佳场所，这样的我，可能他们会藏在……” 杨婵的脸色微变，连忙往村子方向赶去。 妖姬一怔，也跟着追了过去。 村子里依然是安静平和，没有任何异常，这让杨婵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里的阴气确实几乎没有，不同寻常。” 身后传来妖姬的声音，杨婵微凛，侧身移开，与妖姬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妖姬仿佛没有发现杨婵的动作，看了身边的桑犬一眼，只见桑犬尾巴摇动着，双眼四下里巡视，那舌头吐出呼哧着，好像极为兴奋。 妖姬的眼睛眯了起来。 杨婵也注意到桑犬的模样，突然一掐诀，月辉在指间凝聚，然后被她笼到桑犬身上。 对上妖姬的目光，杨婵道：“借助月辉隐匿，避免暗中的鬼修发现桑犬的存在，这样一来才不会打草惊蛇。” 妖姬点了点头。 只是，鬼修会躲在哪里？ 杨婵与妖姬守了一夜，可是却没有任何的发现。 当东方升起了鱼肚白，妖姬将桑犬收了起来。 小男孩早早便起来了，急急忙忙跑出来，脸上还带着慌张，当看到杨婵时，这才脸色稍安，兴高采烈地跑来。 “姐姐，我以为你走了！咦，这位姐姐是？” “她是……”杨婵语气微顿，“一位朋友。” “姐姐的朋友也一样那么漂亮。哇！这只狐狸有三条尾巴耶，好神奇！” 小白瞥了小男孩一眼，然后转开视线，完全没有兴趣的样子。 小男孩倒是对它很有兴趣，围绕着妖姬转着圈，不时逗弄着小白。 随着天色大光，村民们相继醒来，走出房屋，村子里也变得热闹起来。 杨婵和妖姬仔细地观察着每一个村民，可惜都一无所获，并没有什么发现。 村民们虽然也因为村子里多出了两位美丽的客人而起了惊艳和好奇，可是很快也就各自忙碌。 良久，妖姬望来，杨婵散去了眼中的伏羲鉴妖镜，摇了摇头。 “我小的时候，也是生活在这样的村子里，村子很小，所以一天里的生活所需，便得全村的人一起分配劳动，各人有各人的任务，互相配合之下，这样的村子才能一直维持，自给自足，每个人都朴素而充实，现在已经过不上这样的生活了。” 妖姬道：“有心脱离修仙界的纷争，想过这样的生活也不难。” 杨婵看了妖姬一眼，笑道：“说来奇怪，你与其他人倒是不一样，会跟我说这样的话，难道你不觉得我是个妖女？” “我们妖宗一直在南方的无边丛林中，只与妖兽打交道，远离修仙界的是是非非，向来只凭个人喜恶做事，别人怎么想怎么说怎么看，都跟我们没有关系。” 杨婵默了默，喃喃道：“那还真是一个好地方。” “是吗？”妖姬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换了别人，只怕都觉得妖宗的生活和修行太过辛苦，因此敬而远之。” 两人相视一笑，一时多出了些许好感。 杨婵道：“可能真的不在这个村子里。” 妖姬压低声音道：“若是有，只怕不好对付。” “姐姐，姐姐，我们吃早餐去。” 小男孩又跑了过来。 杨婵拉住小男孩，问道：“你们村子里的人都在吗？” 小男孩四下里张望，然后点头道：“都在啊。” “有没有出远门还没有回来的，或者是出远门之后回来的人？” 小男孩一脸疑惑，不明所以，眼中是一片茫然。 杨婵道：“悄悄把你爷爷叫过来好吗？” “好。” 小男孩跑了开去，没有多久，老汉便被他连拖带拽地拉了来。 杨婵问了他一样的问题。 老汉迟疑地观察着杨婵，目光又在妖姬和小白身上游移，而后又认真想了想，摇头道：“没有，村子里的人长久在这里生活，都没有出过远门，现在的生活没什么不好的，出去了也未必适合我们，小姑娘，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没。”杨婵随口编了个理由，“只是想要打听一些消息，毕竟现在到处都不安定。” 随口编的理由却打消了老汉心里头的疑虑，他点了点头，招呼道：“先来喝碗粥吧，大早上的不吃东西可不好，这位小姑娘能找到这里，也挺不容易的吧？” 一边被招呼着过去，妖姬回答道：“在林子里迷了路，好在遇到这只灵兽引路，这才到了这里。” 与杨婵不同的是，妖姬找的理由太过牵强，语气又有些硬邦邦的，在她肩上的小白翻了个白眼，打了个哈欠。 “是……是吗？”老汉端详了小白两眼，“这等灵兽倒是神异，还有三条尾巴，可能是土地爷家的宠物，姑娘倒是个有福气的人。” 杨婵抿嘴轻笑。 第519章 现身 中午的时候，杨婵和妖姬站在阳光下，她们的身形在那阳光之中显得更加耀眼，来来往往的人们投来惊艳的目光，有几个年轻的小伙子聚在一起嘀咕着什么，目光时而落在杨婵身上，时而落在妖姬身上，似乎在商量着什么，只是一直没有人有勇气走上前来。 以杨婵和妖姬的修为，自然是将他们的话语都听在耳里，无非是一些上前搭讪的话，可是最终谁也没有这个上来的勇气。 在这样淳朴的村子里，与那城镇之中的纨绔有所不同，人们的心依然朴素而诚实，这是难得的美好。 元力将两人笼罩，结成屏障，使得她们说的话不会落到其他人耳中。 妖姬道：“这地方没有什么阴气，这种现象并不是我们来时才有的，应该维持了好长一段时间，或许真的有鬼修藏在其中，不过这鬼修应该不会害他们，既然鬼修不为祸，我们也没有必要大动干戈将他们赶尽杀绝，如果真的是村子里的人，村民们只怕也不会坐视，说不定还会跟我们形成对立。” 杨婵想起那六名同门的惨状，沉默了一下，道：“不对这个村子里的人下手，却可能会对其他村子的人残忍，他们知道我们在找他们，藏得很深，这种平和又能维持多久？” 明白过来杨婵的意思，妖姬想了想，道：“放出桑犬来找他们？” 杨婵有些意动。 “这样一来或许会打草惊蛇，可是如果能顺利找到他们，我们也不用担心他们跑了。” “只是这样一来，村民们也会……” 杨婵终究有些犹豫，这个村子与她小时候生活的村子很像，她很清楚像这样的村子，村民们之间的羁绊有多么深。 最终在杨婵的犹豫下，妖姬还是没有放出桑犬，夕阳西下，外出的村民们纷纷回来，村子渐渐变得安静。 小男孩缠着杨婵给他讲故事，比起妖姬，他似乎更亲近杨婵一些，只是同时对妖姬身边的三尾小狐狸很是在意。 老汉觉得小白可能真的是土地爷家的宠物，所以再三告诫小男孩一定要对小白心存敬畏，现在小男孩已经不敢再去逗弄小白了。 “你们要走？” 老汉难以理解，看着前来道别的杨婵与妖姬，不停地摇头。 “不妥不妥，现在天都黑了，你们要走到哪儿去？想走的时候白天为什么不走？拖到现在……不行不行，太不安全了，还是再留一晚上，明天天亮了再走。” 杨婵道：“爷爷，不用担心，我们两个作伴，加上有土地爷的灵兽保护，我们不会有事的。” 老汉仔细打量着小白几眼，似乎也觉得有理，有这等灵兽在，或许确实不会有事，却依然觉得心下不安。 小男孩紧紧拉住杨婵的手，不想让杨婵离开。 杨婵轻轻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道：“你要好好听你爷爷的话，姐姐有机会再来找你。” 小男孩眼睛一亮，道：“一言为定！” 杨婵微微笑道：“一言为定。” 杨婵和妖姬没有打扰其他人，在月光中离开了村子。 可是她们并没有走远，而是在树林中藏身静待。 夜渐深，随着村民入眠，村子被笼罩在一片静谧中。 没有人离开村子，仿佛这个平静的村子真的平平无奇，杨婵和妖姬心中的怀疑，似乎只是虚惊一场。 杨婵双手掐诀，催动功法——清女望月诀。 空中的明月，似乎变得更加明亮，那月光落在村子，渐渐结成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 “月光为屏。” 妖姬喃喃，有些惊奇，杨婵布下的这个结界悄无声息，哪怕是她看着杨婵布下，依然没有感觉任何异常，这个结界以月光为屏，不露任何元力波动，不为人所察。 杨婵让妖姬放出桑犬，抓住一缕月光，笼罩在她与妖姬身上，还有小白与桑犬身上，道：“我们现在回到村子里，他们应该就没有办法发现我们。” 妖姬只觉得自己仿佛融入月光中，与外界完全隔开，却又与外界不分彼此，这种感觉特别奇异。 虽然得杨婵月光之助，可是为了以防万一，两人还是尽力隐藏自己的气息，带着桑犬一户一户地去探查。 白天时，她们便已经将每户人家都有谁探查清楚了，随着桑犬的反应，她们脑海之中浮现出了一个个人的面貌来。 走了一圈，回到村口，两人的脸色都有些沉重，因为她们没想到那几人竟然藏得那么深。 白天里在村子里围在一起，想着与她们搭讪却又不敢上前来的淳朴青年，竟然就藏着三名鬼修，而在那些没有与她们有过交集的人中，也藏着鬼修。 “八人。” 妖姬说出了这个数字。 杨婵道：“一出手，就要一网打尽。” 只是两人还没有行动，只见已有三道黑影自那几间房屋之中窜出，远远遁去。 “小白！” 小白抬头低呼，空间出现道道波纹，那三道黑影出现在杨婵与妖姬面前不远。 妖姬手一翻，闪着紫色雷弧的长鞭一击之下，直接将那三人击落在地，那紫雷缠绕在他们身上，让他们动弹不得，自他们身上涌出的阴气散到了天地间。 这一下彻底惊动了另外五人，他们现出身来，目光警惕地看着杨婵与妖姬。 其中一人道：“原本就不信你们会这样乖乖离去，只是没想到你们有这等能耐，让我们完全没能察觉到你们的靠近，还真是有备而来。” “我们虽然是鬼修，但并未为恶，只是生活在这里，与你们井水不犯河水，何必与我们为难？” 杨婵的目光却落在那三个被妖姬的驭龙鞭伤到的鬼修身上，自他们展露功法，现出身形，杨婵便锁定了其中一人，祭出混沌归元镜探查着他，眼中含有杀意。 “你……你想怎么样？” 察觉到杨婵的杀意，那人顿生恐惧，手撑着地面想要与杨婵拉开距离，杨婵右手两指并住一道月光，一步跨出已来到那人近前，拈着月光按入他的眉心之中，将他身上的阴气打散了出来。 那鬼修发出惨叫，那后出现的五人惊于杨婵的手段，不由得站到一起。 “三日前你与另外几名鬼修残害了六名阴女教弟子，他们现在在哪里？说出来，我给你一个痛快。” 被那月光侵体，那鬼修只觉五内俱焚，那种煅烧感甚至直达他的灵魂深处，让他痛不欲生，他催动元力，想要给自己一个痛快，却发现自己的元力此时已经不受控制，竟然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放……放过我……给……给我一个……痛快……” “他们在哪？” 那人伸出手来，指着后来那五人中的一个。 被指出的那人脸色一变，转身便逃，妖姬一步踏入空间波纹中，瞬间出现在那人面前，一掌将之打落。 只是另外四人几乎趁着同伴逃出时向各个方向逃去，速度亦是极快。 妖姬冷笑，也不见去追赶，只是在夜色之中蹿出一道猩红兽影，速度极快，一个起落间追上一人，张开狼口，将之咬住，又有一只黑色的蝙蝠如自月亮上出现，发出无人能听到的声波，使得另外三人身法一乱，被一只白色的犀牛踏着月光横冲直撞，撞落倒地。 杨婵来到她的另一个目标前，拈着一道月光按入他的眉心，便让他有如同伴一般惨叫起来。 第520章 求情 作为只收女子的修仙门派，阴女教在修仙界中的地位是很特殊的，这毫无疑问是一个数一数二的大派，可是在地位上又似乎比不上青阳门、妖宗之流。 并不是门派实力不强，而是因为只有女修，因此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便大打折扣。 哪怕阴女教的女修对此不服，可是奈何她们再如何强大，也没有办法改变所有人的想法。 再加上阴女教的功法以色愉人，更是让她们的地位很难提升。 艳女归尘诀是阴女教最为普及的功法，因为这部功法最适合大多数女子，只因它对资质的要求并不很高，修行人间百艺，可带着凡心修行，但却注定很难走到高深境界。 随着云芷修行媚女临镜诀，修为提升，在修仙界中闯荡了一段时间，这才让阴女教的名声有所改变，而那段时间，何双的净女逐风诀也在修仙界刮起了一阵清风，让人们知道阴女教并不只是有艳女归尘诀这一类的功法。 云芷和何双成为众人眼中高不可攀的仙子，而云芷刚烈，何双温婉，两人的脾气完全不同，如今云芷已是阴女教的长老，而何双则坐上了掌教之位。 但其实，阴女教真正应该具有的实力并没有这么简单，她们修行的功法共有五部，除了媚女临镜诀、艳女归尘诀、净女逐风诀，还有海女思潮诀和清女望月诀。 只是海女思潮诀受修行环境所限，阴女教中少有人修行，而清女望月诀却是最难修行的功法，哪怕何双也没有能够修行有成，充满着神秘的面纱。 十年前杨婵刚被云芷带到阴女教，便在何双与阴女鉴鉴灵的安排下，要她归尘，只是一方面她不愿，另一方面则是云芷不甘，于是被要求兼修媚女临镜诀、艳女归尘诀和清女望月诀三诀。 何双的用意很明显，她想要给杨婵的修行增加阻碍，息了云芷夺权的心思，这也是为了阴女教的安定。 只是没想到的是，杨婵在媚女临镜诀与艳女归尘诀的修行上展现了无人能比的天赋，尤其是在媚女临镜诀中青出于蓝，在艳女归尘诀上推陈出新，走出了自己的路子，而清女望月诀到底修行到了哪种程度，何双和云芷都极为默契地不再去过问。 毕竟清女望月诀的修行难度之高，即便是何双也没能修成，她们并不指望杨婵能有突破，而杨婵也一直没有展露过清女望月诀的功法，她们只当杨婵修行无法，也就不再去为难了。 却也正因为这种种原因，没有人知道杨婵竟然修成了清女望月诀。 灵犀、天蝠、红狼制伏了逃走的鬼修后，回到妖姬身边，将她环绕。 妖姬静静看着杨婵逼问两名鬼修，从他们嘴里得到了想要的情报之后，随手一拂，那两名鬼修的身体便突然出现了千疮百孔，自那体内绽放月光，一点点将他们的身体侵袭，直到他们消失不见。 这种杀人之法，实在诡异，让妖姬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这就是清女望月诀？ 这一门被称为阴女教最强大但也最神秘，同时也是最鸡肋的功法，到底有些什么招法，根本就无从得知，因为从来没有人真正修成过。 妖姬突然觉得，这一次的明月心大会好像并没有太多的悬念了。 就在这时，随着一间屋子里的油灯亮起，村子里各家各户都相继亮起了灯，村民们从自己的房子里走了出来。 他们看到杨婵与妖姬，还有那围绕在妖姬身边的几只妖兽时，有的一脸惊容，有的则一脸平静，神情各异。 “姐姐，你……” 小男孩也被老汉带着出来，看到杨婵与妖姬时，一脸的意外，可是当看到村子里的几名哥哥受伤倒在地上，还被杨婵与妖姬控制住的时候，他便生起气来。 “坏人！” 老汉生怕小男孩说错话惹怒了杨婵与妖姬，连忙将他拉在身后，上前战战兢兢道：“姑娘……不，两位仙师，求你们高抬贵手，我们村子里的人都是好人，没有为恶。” 杨婵指着那六人道：“他们都是鬼修。” 对于那几人的鬼修身份，村民们有知道的，也有不知情的，一时间议论纷纷。 “我哥呢？我哥在哪？” 一个十五岁左右的男孩跑出来，四下里张望，可是都没有看到他的哥哥，他愤怒地瞪着杨婵。 “我哥哥在哪？” 杨婵知道这男孩是从哪一户人家里走出来的，平静道：“他作恶多端，杀我同门，被我所杀。” “你杀了我哥！？” 男孩冲上来，双手握拳想要打杨婵，可是被急急忙忙追上来的长辈拉住。 “我的孩子……” 有老人找到了地上的衣裳，是那两名鬼修死后仅剩下的衣裳，紧紧抓着，悲伤恸哭。 看到这一幕，杨婵的心里其实并不好受，在别人面前她一身嬉皮笑脸，举止投足皆能媚惑他人，可是事实上，她还是十年前的那个小女孩。 老汉颤巍巍地走来，老眼浑浊，带着乞求之色。 “他们六人，你们也要杀吗？” 杨婵看了妖姬一眼，也有些迟疑。 妖姬道：“鬼修的功法歹毒，他们可能是你们的好朋友、好家人、好邻里，可是他们对其他人却未必如对你们一样，他们可以残杀他人，吞噬他们的灵魂，控制他们的尸体，你们也觉得无所谓吗？” “他们不会这么做！” 有村民高喊，对此不信。 杨婵犹豫了良久，道：“我可以不杀他们。” 她的话，让不少村民脸上有了些许安慰之色。 “我追寻至此，便是为了替同门报仇，诛杀作恶的鬼修，他们六人并不在此列，只是，为防他们为恶，我要废去他们的修为，只有这样，我才能饶他们一命。” “不行！”有村民反应激烈，发出反对的声音，“我们就是因为有他们在，才能在这样的乱世下保全，如果你废去了他们的修为，那我们还怎么应付其他的鬼修？你们不如直接杀了我们！” “呵呵。”杨婵突然笑了起来，这瞬间，媚意横生，让村民们忘了言语，只是杨婵的声音美好，说出来的话却是冰冷无情，“要么我废了你们的修为，要么我杀了你们，自己选。” 妖姬不由得多看了杨婵几眼，倒是没想到杨婵突然间如此果断。 离开村子的时候，杨婵是沉默的，甚至整个人看起来毫无精神。 妖姬陪着她走了一段，之后两人在树林中找了个地方坐下，生起火来。 “可能他们说的是对的，我们并不是好人。” 妖姬一怔，然后笑道：“好人、坏人，这种评价因人而异，对我们这一类的人来说，并没有多少意义。” “或许如此。”杨婵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是脑海之中浮现出顾辰的音容，“并不是说鬼修就都是坏的，也并不是说鬼修就一定会为恶，只是我不放心，觉得不应该放过那些可能为恶的鬼修，因为那两个凶手在他们八人之中，所以我无法相信他们没有害人。” 妖姬静静地听着，肩膀上的小白也扫了杨婵一眼。 “但也有可能我是错的，而那样一个村子能够保全，想必离不开他们的保护，我废去了他们的修为，那么接下来，如果这个村子被其他鬼修所害，那就是我造成的。” 妖姬想了想，摇头道：“或许是这样，不过可能性不大，那几个鬼修被你废去修为，成了普通人，那他们便可以去投靠那些大点的城镇，这样一来反而没有后顾之忧，而且也无法再害人，你还是做对了这件事。” 杨婵闻言，这才露出笑容。 第521章 暗伤 这一夜显得有些漫长，在月光被乌云遮挡之后，杨婵和妖姬不约而同站了起来。 她们的脸色严峻，都看向了村子所在的方向。 两人相视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相继赶去。 回到村子，眼前的景象却让她们僵直着身体，村民们的尸体横七竖八，倒了一地，脸上都带着惊恐之色。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死去的人没有办法解开她们的疑惑。 杨婵迈不动脚步，慢慢蹲了下来，轻轻抚摸着身边那个小男孩的脸。 小男孩双眼睁着，恐惧弥漫着整张脸，而那张脸上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可是现在的杨婵还没有能够读得出来，只是轻轻将他的眼睛合上。 这个小男孩，一开始还撒娇着想要跟她一起睡觉，还好奇地想要逗弄小白。 妖姬道：“从我们发现动静到赶到这里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凶手应该没有走远。” 村子里没有其他可疑人物，但却充满着阴气，阴气中夹杂着的鬼气充满着阴邪歹毒的味道，令人很不舒服。 杨婵站起，催动功法，便欲祭起混沌归元镜，探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事情刚刚发生，不管对方是何方神圣，除非到达了仙的境界，否则别想瞒过她的探查。 可是这个时候，她听到了声音。 小孩子的哭声。 杨婵循着声音找去，在左侧的那间屋子里，那门轻掩着，在那黑暗之中，一个小男孩抱着自己的膝盖颤抖着。 那声音很轻很小，但刚好能被杨婵和妖姬听见。 杨婵移步踏了进去。 那个小男孩，是不久前被她杀死的那个鬼修的弟弟，那个因她杀死了那个鬼修而愤怒的男孩。 杨婵在他的面前蹲下，轻轻抚摸他的脑袋，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鬼修……”男孩盯着杨婵，那双眼中有着恐惧和安心，还有一些复杂的情绪，他哽咽着，扑进杨婵的怀抱，“他们杀了大家，全都杀了！” 杨婵的心一颤，抱紧着男孩，道：“我会找到那些鬼修，给大家报仇。” “你能找到吗？” 杨婵保证道：“我能找到。” 男孩沉默了一阵，道：“找到了又怎么样？大家都不能活过来了。” 杨婵沉默，心中有种疼痛，难忍。 “如果不是你废了他们的修为，大家现在就都还好好的。” 杨婵的心猛地乱了。 一阵刺痛下，杨婵瞪大了眼睛，慢慢地松开了男孩。 男孩的手上拿着一把黑色的匕首，此时匕首刺进她的肚子，那匕首上冒着黑色的气体，满是阴邪的气息。 男孩的眼中亦蕴着鬼气。 杨婵忍着痛，神识查探着男孩的身体，可是男孩并没有任何被操纵的迹象，元力的波动暴露了他的修为。 炼元境。 这种实力并不强大，在杨婵的面前有如小孩，而男孩本身便是小孩，只是这小孩手中的鬼道宝物却将她给伤了。 伤口并不深，伤势也不算重，只是那把匕首中散出来的阴邪鬼气却有如无孔不入，侵入杨婵体内，封住她的元力修为，甚至让她的意识都给冻住。 杨婵只觉手脚沉重，意识恍惚，一时之间竟然忘了抵抗。 驭龙鞭自杨婵身后腾挪而来，鞭尾刺穿男孩的脖子，将他的尸体提了起来。 男孩瞪大眼睛，死不瞑目。 妖姬帮杨婵拔出匕首，右掌抵在杨婵的肚子处，将元力输送进去。 随着妖姬的元力入体，将杨婵体内的黑色鬼气一点一点驱逐出来。 压制住伤口，没有多久，杨婵体内的元力终于可以自行运转。 刚可以运功，杨婵马上祭起混沌归元镜，将村子里刚刚发生的情况重现。 当时…… 在杨婵和妖姬离开之后，男孩的情绪暴戾，囔着要报仇，但却没有得到村民们的支持。 如妖姬所预料的，村子里的几名鬼修被废去修为后，成了普通人，如今他们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前去城镇投靠，求得其他修仙者庇护。 只是没有人知道，男孩的哥哥早已将鬼道功法传给了他，还给他留下了一样宝物。 男孩坚持要报仇，掏出哥哥给他留下的匕首，刺向了离他最近的村民。 在村民们怔愣间，将匕首拔出，又刺向第二个人。 村民们反应过来，几个大人连忙上前来阻止，男孩身上泛起了黑气。 那阴邪的鬼气带着不祥的气息，让男孩的表情狰狞了起来。 那六个被废去修为的鬼修见此顿生恐惧，连忙让村民们逃跑，可是已经晚了，男孩虽然只有炼元境的修为，可是要对付他们这些普通人太容易了，一个接着一个，村民们倒在血泊之中，他们的灵魂被那匕首吞噬，使得匕首上的鬼气更多。 直到杨婵和妖姬察觉到异样赶来，男孩已经躲入了房屋中，发现杨婵正在施法，可以想要找出凶手，男孩便故意发出声音，让杨婵发现，然后偷袭杨婵。 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了，杨婵散功，整张脸惨白。 妖姬叹道：“没想到一个小男孩，居然能够修成这种歹毒的鬼道功法，可惜终非正道，连心灵也都扭曲了。” “那个鬼修实在该死，这种功法怎么可以传授给一个小孩子！” 杨婵怒气攻心，伤口又流出了血。 妖姬连忙给她检查伤口，脸色凝重，将那匕首拿起来探查一番，而后手指一捏，将那匕首捏断，道：“这匕首上沾着鬼毒，在人命的喂食毒素更涨，可伤神魂，你最好镇住心神，不然伤势只怕还要复发。” 杨婵摇头道：“这种鬼修过于歹毒，不能放任，他的同伴还有几人，便躲在离这不远的山中，如果晚了只怕他们逃了，后患无穷。” 见杨婵挣扎着要站起来，妖姬扶住她。 “你这个样子能对付得了他们？从这几个鬼修看，他们似乎擅于隐藏，难保彼此之间没有特别的联络方式，你现在去找他们，只怕会受埋伏。” “那也得……” “这件事情就交给我来吧。” 杨婵一愣，看着妖姬。 “他们做出这种事来，我也看不过去，而且我有桑犬，对付鬼修也自有一番手段，绝对不会让他们从我手中脱逃。” 没想到妖姬愿意帮忙，杨婵感激地道：“那麻烦你扶我到月光之下运功疗伤。” 妖姬将杨婵扶到外面，找了处月光照耀的空地。 “事不宜迟，还请你去将那些鬼修诛杀。” 妖姬点点头，将一头白色犀牛唤出。 “灵犀拥有净鬼之能，就留它给你护法吧。” “它既然能对付鬼修，让它跟着你去才有帮助。” 妖姬自信笑笑，道：“我可是妖宗妖姬，豢养的妖兽何止灵犀？你便在这里安心等我。” 说完，妖姬翩然离去。 杨婵目送妖姬远去，目光又移向被屠杀的村子，心底有些滋味复杂难明。 整个修仙界都在对付鬼修，不管他们是好是坏，也不管他们是不是归属于妖宗，在这种情况下，那些鬼修被逼到了修仙界的对立面，只能躲在黑暗中不见天日，这种世道到底是对是错？ 东海之上生长出了祥桑，天地劫数已临，可是在这劫数之下，先带来灾难与混乱的，却是人心。 “顾辰，要是你，会怎么做呢？” 月华如练，杨婵催动清女望月诀，治疗着自己的伤势。 第522章 蝶困 村子经过大劫，染上血腥，但这月光纯净无暇，除了让杨婵疗伤，还有净化空气之效，使得村子里的阴气和血腥味都渐渐淡了许多。 灵犀守在杨婵身边，两条前脚时不时蹬蹬地面，倒是显得颇为安静。 过去不多时，灵犀的注意力被天空吸引，有些许躁动。 杨婵睁开眼睛，抬头看去，只见在月光之中，飞舞着几只蝴蝶。 美丽的蝴蝶。 那种美，震撼人心，直达灵魂深处，有着无穷的吸引力，让杨婵都为之心动。 那是一种纯天然的美，可是却压过了世间一切经过修饰与装扮的美，那些刻意营造的美好在这种美面前黯然失色。 杨婵只觉得自己修行阴女教的功法所塑造的形体之美，此时一无是处。 心境微知，她连忙静心屏气，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然后打量着那些蝴蝶。 那种直达人心的美丽不同寻常，让杨婵忍不住想要去触摸，想要去亲近，只是她此时还带着警惕。 在这种时候，在这种地方，出现这种美丽的蝴蝶，只怕事情并不简单，而且蝴蝶身上带有的那种美丽让杨婵产生某种说不清的危机感。 神识融入月光之中，杨婵搜索着周遭，很快便发现了异常。 在那大树的阴影处，躲着一道身影。 不得不说，那种隐匿自身的法门极为高明，如果不是杨婵刚好催动清女望月诀，借助月光之华提升自己的感知能力，只怕没有办法发现。 杨婵微微一笑，将一直收敛压制着的媚惑之力释放出来，那躲藏之人顿时心绪一乱，泄露了元力的波动。 知道自己被发现，索性便也不藏了，他现出身来。 那消瘦的骨架，还有那病殃殃的面容，让人感觉很不舒服，那双眼睛里闪着绿光，只不知是因其功法之故，还是因为杨婵的美色。 灵犀往前一步，挡在杨婵的面前，但也将杨婵的身影面容自那男人眼中遮挡。 杨婵不由得苦笑。 对方没有看到自己，那她要怎么施展女人最大的武器？ 灵犀忠诚，守护着她，可是到底不懂她的能耐需要哪些条件。 杨婵没有慌乱，一边疗伤，一边思索对策，以不变应万变。 那男人恢复理智，掩去眼中绿光，道：“没想到你居然能发现我，这只灵犀，应该是妖姬的妖兽吧？” 这个男人是为妖姬来的？ 杨婵不动声色，道：“敢问这位哥哥来历？” “我叫皇甫青。”皇甫青不疑有他，道出自己的身份，然后挠了挠头，想看看杨婵，可是却被灵犀那白色的巨大身躯挡住视线，但刚刚看到杨婵时那窈窕身姿依然有如印在脑海中般的清晰，“妹妹……” 杨婵忍不住笑了出来，心念一动，那月光像是一只无形的手，使得灵犀往一边移动了开去。 皇甫青看着杨婵，有些呆。 “这些蝴蝶是哥哥的？” 皇甫青眼睛顿时一亮，说起这些蝴蝶，竟然将他的大半注意力从杨婵的身上移开。 “没错，这可是异蝶往生蝶，别看它们这么美丽，可是天生带有仙毒，那种毒便是仙也忌惮。” 往生蝶的名头杨婵自然听过，因此心下微惊，那张好看的面容将她的惊惧略带夸大地表现出来。 “这么危险的蝴蝶，哥哥快将它们收起来！” 皇甫青笑着安慰道：“不用担心，往生蝶天性温和，爱好生命，所以虽然它们亲近生灵，可是为了不毒害到那些生灵，它们往往不会主动靠近，只要你不伤害它们，它们便不会太过靠近你，不会有事的。” 杨婵暗暗好笑，这些她自然是知道的，在阴女教中的十年里，她可并不是只有闷着头修行而已，而她神识扫过，那让她感觉到些许的威胁，确实来自这些往生蝶，可是与传闻中往生蝶的名头相比，这种威胁感似乎又没有那么强烈。 不过看得出皇甫青对往生蝶极为着迷，杨婵没有说出自己的困惑，而是略带颤音道：“这些蝴蝶美丽也危险，哥哥将它们放出来，还将妹妹围住，是想对妹妹做什么吗？” 皇甫青一窘，连连摇头摆手，道：“妹妹不要误会，我并不是想对你怎么样？其实，我在追着妖宗的妖姬，刚刚看到这只灵犀，还以为是妖姬也在这里，没想到却是妹妹你……这些往生蝶并不是要对你怎么样，只是我做的准备，一来可以避免妖姬逃走，二来也可以看看妖姬要怎么逃走。” 他的话有些语焉不详，杨婵眼珠微转，道“哥哥找妖姬有什么事吗？” 皇甫青无奈道：“往生蝶是古老异蝶，有它独特的饲养法门，只有掌握那些法门，才能真正将往生蝶饲养好，只是我没有那种法门，而妖姬有，只是她一直不愿意教给我。” 杨婵终于明白过来这皇甫青找妖姬的目的了，不过她觉得皇甫青是在做无用功，往生蝶的饲养之法可不寻常，妖宗掌握有这法门，但也不会轻易传授门下弟子，更别说外传了。 不过皇甫青对此法带有莫名的执着，杨婵怀疑他根本就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要是妖姬不愿意传给你呢？” “那就抢过来。” 杨婵无语中，看向了飞舞空中的往生蝶。 那些往生蝶的美震撼人心，可是看久了，却也变得腻人，那种美感似乎渐渐消散了去，或者是变淡了许多。 真正的往生蝶，应该不会这个样子。 而且，这些往生蝶飞舞的样子，仿佛缺少力量，一开始或许看不出来，可是随着时间推移，它们就好像是先天不足，有些颤颤巍巍。 皇甫青也发现了这一点，连忙将这些往生蝶收起来，可是，让杨婵没想到的是，他转而又放出了另外一批往生蝶。 “哥哥这是……” 皇甫青道：“妹妹，你不要见怪，我一路追踪妖姬，好不容易有点儿线索，所以不能放过任何机会，好在我别的没有，往生蝶多的是，倒不怕等不来妖姬。” 谁给你担心这个？ 杨婵暗暗腹诽，觉得自己的伤势已经控制得差不多了，将清女望月诀进一步催动，笼罩在那些往生蝶身上，同时神识扩散，四周的动静都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哥哥就不怕把妹妹吓到？” 皇甫青连忙道：“妹妹放心，我会控制好这些往生蝶，不让它们靠近你，你且放心，一来这些往生蝶毒性并不强，还可抵挡，二来数量不多，我还可以控制，不过如果数量太多了，我就控制不来了，之前在南阳城就出现这种情况，我的往生蝶都失控了，好在当时妖姬帮我控制了下来……” 说到这里，皇甫青的声音变得有些轻。 杨婵目光微转，道：“这么说来，妖姬还对哥哥有恩了？那不知道一会儿哥哥见到了妖姬，想怎么做？” 皇甫青一脸纠结，道：“只要她教我饲养的法门，我就不会再缠着她。” “那如果她不教呢？” “那就抢过来！” “……” 杨婵真不知道，该说皇甫青这人是头脑简单还是神经大条，而看他的样子又不像是那种十恶不赦的坏人，倒也没让杨婵生起多少恶感。 而在这个时候，只见几只黑色的虫子以极快的速度爬了过来，皇甫青伸手将它们收起。 “这是……” “这是阴蛊，可以炼阴魂。”皇甫青一边将那些黑色虫子收进一个灵兽袋里，一边道，“实不相瞒，我二叔将我看得极紧，我是骗他去搜寻鬼修才逃出来的，为的是更方便自己去找妖姬，不过总得带点儿成果回去，这阴蛊能将鬼修的阴魂吞噬进去，只要将它们交给我二叔，就能瞒过他。” 杨婵暗笑，傻小子，就你这样还想瞒过你二叔？ 不过马上杨婵便又警惕起来，如果皇甫青没有能瞒过他二叔，那说不定他二叔便在这附近。 第523章 危机 想到这一点，杨婵不敢大意，阴女教与天蛊门并没有什么交集，不过修仙界本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发生什么也不足为奇。 皇甫青这个傻小子倒容易对付，杨婵担心的是可能藏在暗中的皇甫仁，眼下她受了伤，明月心大会又在即，难保皇甫仁不会产生什么想法，情况对她很不利。 皇甫青有些不满地道：“最近的鬼修真是越来越狡猾了，连我的阴蛊也很难找到他们，这样下去以后只怕很难再溜得出来。” 杨婵只是听着，没有搭话。 皇甫青却看着她，道：“好妹妹，赶紧告诉我妖姬在哪里，只要能够找到她，并让她教我豢养往生蝶的法门，以后我就不用总是这样偷偷摸摸跑出来了，其实对付鬼修一点儿意思也没有，还是跟我的往生蝶在一起比较快乐。” 杨婵呵呵笑道：“哥哥这话说得，妹妹也不知道妖姬姐姐去了哪里呀，要是我知道，也早就去找她了。” 皇甫青指着灵犀道：“这只灵犀难道不是妖姬的吗？” “灵犀是她的没错，但她身上又不只有灵犀一头妖兽，不见得就非得跟灵犀一起留在这里呀。”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呢。”杨婵目光微动，笑道，“兴许不回来呢。” “这样我就有点难办了。” 皇甫青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再放出了几只往生蝶来。 杨婵微惊，勉强笑道：“哥哥这是想干嘛？” 皇甫青安慰道：“你不用担心，你与你无冤无仇，不会伤你，不过我要找妖姬，既然她不在，我只好将灵犀抓了来，只要灵犀在我手上，相信妖姬总会现身的，妖宗的人对自己的妖兽一向看重，因为那是他们功法的一部分，关乎他们未来的成就。” 杨婵银牙暗咬，没想到这傻小子突然之间开窍了，这样就让她有些为难，她站了起来。 “妹妹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天蛊门跟阴女教虽然井水不犯河水，但我二叔常跟我说，修仙界里最说不清楚的就是‘关系’这两个字，他总让我记住，只要我遇到了修仙者，不管对方修为是强是弱，只要在我面前动弹一下，我都得将对方当成敌人，随时准备跟对方交手，这些年来，这话我听得耳朵都长茧子了，可是却也让我养成了习惯。” 皇甫青说着说着，语气变得冰冷，在他身上有几道黑线浮现。 “你如果随便乱动，我可能会想杀你。” 杨婵身体一紧，心神微颤。 “不……也不对，话不能这么说，应该说哪怕我不想杀你，也非得杀了你不可。” 仔细观察皇甫青身上的道道黑线，杨婵心神震撼，她没想到，堂堂天蛊门少门主的身上，竟然被人种了蛊。 那黑线浮现，让皇甫青对杨婵生出了杀意，不过从他的神态、言行来看，这杀意又似乎与他本人没有关系，应该是他身上的蛊起的反应。 杨婵微微一笑，巧施媚女临镜诀，那一身媚骨对这一门功法有着天生的优势，那阵阵媚意让皇甫青的神情恍惚，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变得有些混乱。 但，也只是有些混乱，并没有消失。 空气中的水气被杨婵凝聚起来，结成一面一面的光滑镜面，映出了她的娇容，还有不断靠近过来的皇甫青的容貌。 皇甫青从镜中只能看到杨婵的面容，而看不到自己的模样，眼神涣散下，不知道应该看哪里，镜中的每一个杨婵都对他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可是每一个杨婵都站在不同的位置。 他的神识在触及到那镜面时被硬生生拆成了好几份，连带着他的意识一起，整个人恍惚了起来，只觉头痛欲裂。 杨婵一步步后退，来到灵犀身边，正欲翻身坐上灵犀，却已被一黑影笼罩。 月光照出了那黑影形体，投在地面上，盖住了杨婵的影子，露出两只巨大的钳子。 只是那黑影时有时无，那影子也随之时聚时散，一条如钩链的尾巴高高地举起，那镰刀状的冰冷尾刃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甩刺过来。 果然…… 杨婵知道，自己一开始的猜想是正确的，她没有束手待毙，同一时间催动清女望月诀和媚女临镜诀，身上出现清纯和娇媚两种极端气质。 “嘿嘿嘿，阴女教的功法是有些门道，不过小丫头，别徒劳了，老夫活了快两百年，还不至于会被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勾引，明月心大会以你为主角，想必不管是何双还是云芷那两个老娘们儿，都愿意为你付出代价。” 杨婵并没有因此放弃，身边出现一面面小镜子，每一面镜子里都有她的身影，那些身影各展不同姿态，神情各异，但都满含风情。 皇甫青的步伐混乱，一个不小心摔倒在地，有些无力地站起。 见此，皇甫仁的声音带着冷笑与讽刺。 “没出息的东西，要是让你爹看到你这个样子，非活生生一巴掌把你拍死不可。” 虽然说着这样的话，可是皇甫仁却也暗自心惊，他此时还没有现身，只是用他的本命蛊蠍王母制住杨婵，而他站在蠍王母背上，并不打算做什么。 以他的身份，对杨婵出手已经有些说不过去，虽然远近并无人烟，可是他也终究没有完全落去老脸，但让他惊骇的却是，他心头出现一些念头，竟是眼前这个在他看来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有关。 “难道阴女教的功法真的这般厉害？” 皇甫仁心头难以平静，修仙界强者为尊，而女性修士的地位一向不如男修，可是阴女教的女修却能将天下男修玩弄于股掌之间，那种仿佛天生便是对付男人的法门让皇甫仁感到一阵阵别扭。 “此女不除，日后必成大患！” 皇甫仁有些犹豫，一方面要用杨婵与阴女教谋取利益，另一方面却又惊异于杨婵此时展露出来的资质，让他的心境都为之不稳，让他感觉到了强烈的威胁。 只是这股杀机转变为疼惜，让皇甫仁不忍心对杨婵下杀手，连带着气机都有所迟疑。 蠍王母有些不安地晃了晃，原本蓄势待发的巨钳微颤，那尾巴无力地摇晃。 “呜……” 一声轻轻的却带着些微急促的吟叫，这一带的空间出现不稳，月光在空间里出现了折叠，这折叠由远而近，一层接着一层。 变故突生，可是面对皇甫仁这等层次的人物，这种变化应该也不至于逃过对方的眼睛，可是此时皇甫仁的心神因杨婵而生出了混乱，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杨婵融身进了空间的波纹之中，消失不见，而与杨婵一起消失不见的，还有她身边的灵犀。 “谁！？” 皇甫仁惊怒，可是马上又反应过来。 “妖姬？” “皇甫前辈这样对一名晚辈出手，只怕不太妥当，而且如今昆仑出面，天下修门合力对付鬼修，门派之间只怕也不宜起争执为好吧。” 妖姬与杨婵出现在离皇甫仁百丈开外，灵犀已被妖姬收入了灵兽袋中。 这区区百丈距离自然对皇甫仁算不了什么，不过此时妖姬肩膀上站着小白，而驭龙鞭亦被妖姬牢牢握在手中，还有杨婵拼命催动着清女望月诀和媚女临镜诀，这两种法诀联合竟然起到了极大的增幅作用。 皇甫仁对于继续出手有了些许犹豫。 第524章 脱身 虽然眼前只是两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可是却让皇甫仁感到棘手，这两人资质上乘，修为实力在同辈之中出类拔萃，不可小觑。 虽然是这样，但当下两人的修为还无法与皇甫仁相提并论，只是皇甫仁想要将她们拿下，却也没有那么简单，总是需要费上一番功夫的。 杨婵功法诡异，防不胜防，而妖姬身具妖宗传承，一身的破坏力极为强大，加上肩膀上还有那只三尾天狐，拥有操纵空间之能，来无影去无踪，更是为将她制住增加了不少的难度。 而且更让皇甫仁在意的，是妖姬手上的驭龙鞭。 那条双龙鞭上紫雷闪烁，微微晃动，灵性十足，给他带来巨大的威胁感。 可是这怎么可能？ 不过是一件兵器，居然能够让他产生威胁！ 让皇甫仁产生忌惮的还有一个方面，从他现身以来，便一直都在注意着周边的动静。 正如他担任皇甫青的守护者，相同的道理，如杨婵与妖姬这等人物，阴女教与妖宗也不会那么放心，放任她们单独出来闯荡，要知道，修仙门派之间各有龃龉，彼此之间并不友善，对于某一门派之中出现的杰出新星，不管是哪一门派都不介意看到天才被扼杀在摇篮之中。 皇甫仁认为，阴女教与妖宗的强者一定也有在暗中守护。 各种顾虑结合在一起，让他打起了退堂鼓，蠍王母隐匿进了虚空中。 有小白在，妖姬倒不担心蠍王母会突然出现偷袭，对皇甫仁道：“感谢前辈高抬贵手，晚辈朋友受了伤，容我带她回去医治。” 妖姬对小白点点头，小白带着两人融入了虚空中，就此消失不见。 这种空间之能，让皇甫仁眼红，蠍王母虽然也有一定的空间能力，不过却只是借助空间施展所能，而不是操纵空间，两者有着本质的区别。 “如果能够将天狐得到手……” 后知后觉的皇甫青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四处看看，发现已经没了妖姬与杨婵的踪影，在他面前是他一直在躲藏着的二叔，顿时惊呼道：“二叔？你怎么在这里？妖姬人呢？你又把她吓跑了！？” 皇甫仁额头青筋直冒，狠狠扇了皇甫青一巴掌，骂道：“丢人现眼的东西，如果不是你在这里碍手碍脚，刚才我或许还会冒下险，同样的身份地位，我跟你爹都不指望你跟昆仑的李元沐学学，但你怎么就不能向青阳门的柳祯学学？怎么就不能向阴女教的杨婵学学？怎么就不能向妖宗的妖姬学学？怎么就不能向魔教吕严那个天杀的混小子学学？你整天无所事事就想着怎么养这些蝴蝶，一身修为也是乱七八糟，什么都做不好，你这样让我们以后怎么把天蛊门交给你？” 皇甫青被打懵了，也被皇甫仁说懵了，他还从来没有被皇甫仁这样打过，呆呆地看着他。 皇甫仁压下心头的怒火，一番发泄，原本受到杨婵的影响而起了波动的心绪终于平静下来，不由得暗自庆幸刚才真的没有动手，要不然以他这种受到影响的心境，如果真的遭遇到躲藏暗中的同级别的强者，只怕够他喝一壶的。 “回去吧。” 皇甫青讷讷道：“回去……哪？” “还能回去哪？你还想去找谁？”皇甫仁气又不打一处来，发现朝自己这个侄子发脾气还挺爽，尤其是这小子跟他父亲长得有七八分相像，让他更有一股成就感，“你想要往生蝶的饲养法门，就得好好提升自己的修为才行，不然哪怕你找到了妖姬，你也打不过她，更没有办法让她把法门教给你，但只要你比她强，还怕抢不过来？” 皇甫青觉得有理，点了点头，只是依然四处张望，希望妖姬还在附近。 幽深的林中，空间荡起道道波纹，妖姬扶着杨婵从中走出，看了肩头露出疲色的小白一眼，妖姬道：“到这里应该就可以了，我们好好休息一下。” 杨婵点点头，一边静坐下来，一边运功治疗自己的伤口。 她的伤已无大碍，不过还需要一点时间恢复。 “妖姬姐姐，想必你也饲养有养生蝶，那个皇甫青是为你的饲养法门而来的？看得出来他很执着。” 妖姬忍不住摇头苦笑，道：“往生蝶是上古异蝶，如今的数量已经不多，能够饲养的人也是少之又少，那种饲养的法门都是不传之秘，不可能交给其他人，皇甫青其实应该知道这一点才对，只是他能够自南阳城追着我到这里，真不知道他的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 杨婵掩嘴轻笑，道：“其实，我并不讨厌那样的人。” 妖姬也是点头道：“我也不讨厌，比起修仙界中其他的人来说，他这种头脑简单的人好相处多了，只是就是太烦人了些，我每次遇到他了都得躲。” “相比之下，那位皇甫前辈的思虑就很深，刚才我已经准备好要拼命了，因为觉得他应该不会放过我们，对他来说那是个好机会，只是他最终竟然……” 想到这里，杨婵的目光落在妖姬身上，她觉得，皇甫仁会放弃，与妖姬不无关系。 妖姬点点头，道：“皇甫仁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他是天蛊门的二号人物，而且老谋深算，思虑极重，但同样的，他的顾虑也深，只怕他是担心暗中有我们宗门安排的前辈守护，加上我们有小白帮忙，不容易抓住我们，还有我手上的驭龙鞭……” 妖姬的目光有些复杂，落在身上的驭龙鞭身上。 驭龙鞭此时安安静静躺在地上，原本缠绕身上的紫色雷电也已经敛去，看起来却是普普通通。 “驭龙鞭是妖宗至宝，自身具有灵性，有自己的思维，原本是师傅十年前借我防身用，只是除了在我生死关头才会保护我，其他时候都不配合，也不听话，我根本就驾驭不了它。” 想起十年前在剑神故居中所发生的事情，妖姬一时满怀思绪。 “之后回到宗门，原是要将此宝还给宗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它却不愿意，自己愿意跟着我，出现这种情况师门长辈也是始料未及，不过最后他们还是决定将这驭龙鞭赐给我，但即便如此，我也控制不了它。” 杨婵仔细地端详着驭龙鞭，传说这宝物是以仙陨之龙的筋制成，内有龙魂，而且龙魂未泯，至今仍然清醒，守护着妖宗。 杨婵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这驭龙鞭与其说是宝物，不如说是一头另类的妖兽才对。 小白被妖姬抱在怀中，看起来很是疲累，张了张小嘴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渐渐睡去。 妖姬有些疼惜地抚摸着小白身上白色的毛发，对杨婵道：“你先好好疗伤，小白也需要休息，我们明天天亮了再走。” 杨婵点了点头。 在这里还有朦胧的月光透下，虽然不及在空地那里明亮，不过对现在的杨婵来说也是足够了。 杨婵任由月光洒在自己身上，催动清女望月诀，以月华入体。 侵入她体内的那些阴邪鬼气在这月光中缓缓透出，然后消散，杨婵的气息渐稳。 第525章 造化 夜沉且深，将欲过去。 皇甫仁和皇甫青并没有再找过来，或许真如妖姬所说，他们也是心存忌惮，不得不放弃对付她们的心思，但两人依然不敢有些许懈怠。 杨婵突然睁开了眼睛，略带着疑惑看着地上的那条驭龙鞭。 原本驭龙鞭一直安安静静、平平无奇地静躺着，此时鞭身上却闪起了紫色的雷电，那雷电还很少，而且静敛着，很难被人发现。 杨婵还是因为此时催动着清女望月诀，有月光为凭才稍有所觉，但即使如此，她的感觉也不是很强烈，再看看妖姬，杨婵的疑惑之色更重了些。 妖姬闭上打坐，屏息静气，似乎根本没有什么发现。 这怎么可能？ 再看看驭龙鞭身上的紫色雷电越来越强，越来越多，似乎根本就不在意已被杨婵察觉，那动静将周围的黑暗驱散，紫色的雷光闪烁着。 到了这个时候，妖姬却还有如没有察觉一般。 “妖……” 杨婵正欲唤醒妖姬，却只见那驭龙鞭突然一甩，像是一条蛇般，将妖姬缠绕起来。 妖姬在那紫色雷电的笼罩之下，渐渐离地，保持着盘坐的姿势升到半空，那紫色雷电直往她的体内钻。 “这……” 杨婵心惊，且感觉到强大的压迫之力，让她不得不往外退出一段距离，满怀担忧地看着妖姬， 虽然知道驭龙鞭不可能伤害妖姬，可是因为不知道妖姬和驭龙鞭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终归难免要忧心忡忡。 只是那紫色雷电像是形成了一个结界，将妖姬与外界彻底隔绝了开来，杨婵的声音无论如何都传不进去，天地间的灵气疯狂地涌入。 自从祥桑现世，在东海生长，由东海海域开始，这片天地的灵气便开始产生了变化，其中的妖灵力越来越多，越来越强，压制着修仙界的修行同时，也大大助长了妖修、妖兽的实力，在这场天地浩劫中，妖宗是唯一得益的。 这一点让妖宗的立场一度尴尬，只是就杨婵所知，妖宗对于应付这场浩劫，却也是与其他门派一样不遗余力。 驭龙鞭本身灵性十足，与其说是一把兵器，还不如说是一头另类的妖兽，此时这只妖兽在祥桑的影响下，妖力日长，到了此时终于到达临界点，只是杨婵不知道，驭龙鞭此时与妖姬之间是怎样的一种情况。 她只能静静地看着。 只见那紫色雷电缠绕在妖姬身上，渐渐地，妖姬竟被同化，体表亦有雷芒，同样是紫色的。 那紫色的雷芒并不是驭龙鞭带给她的，而是妖姬自身发出来的，与驭龙鞭上的紫色雷电有着本质的区别，但却互相响应，连带着妖姬身上的气质都发生了一些变化。 那紫色雷芒越来越多，与驭龙鞭的紫色雷电渐渐不分彼此，很快的，驭龙鞭的形体变得模糊，似乎完全变成了紫色雷电，缠绕在妖姬的身上。 一开始只是缠绕而已，只是随着妖姬自身的紫色雷芒壮大，两种紫雷互相响应，渐渐不分彼此，驭龙鞭所化成的紫色雷电竟然便那样畅通无阻地穿梭于妖姬的身体内外，没有任何的阻碍。 这一幕真的是将杨婵看呆了，只见妖姬的形体竟然也渐渐模糊，完全化为了紫色雷电，勉强留着一丝人的形态，可是很快的，这最后的形态也要消失不见，妖姬整个人竟然化成了一条紫色雷龙。 龙目圆睁，龙口咆哮，朝着杨婵所在的方向啸了一声。 杨婵只觉得全身发麻，在她的体内竟然仿佛也有雷电流窜。 心惊之下，她连忙镇定心神，催动清女望月诀，借助月华镇定己身，同时又祭起秦王照骨镜，审视着五脏六腑与筋骨，再以禹皇定海镜镇定心神，让自己不乱分毫。 可是即便如此，杨婵还是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变得活跃是沉重，好像对于身处其中的人充满了压迫和排斥，要将她驱逐出去一般。 让杨婵稍感安心的是，她能够感觉到妖姬身上的气势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攀升着，这起码说明此时在妖姬身上发生的，并非是坏事。 也是因此，杨婵能够感觉到妖姬的修为，已经完全突破了一元境，已经凝元化丹，晋升为丹元境，而且修为还在节节攀升，没有多久便达到了丹元境中期。 杨婵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丹元境的修为极难提升，尤其是在如今天地灵气已经稀薄，修仙资源匮乏的情况下，到达丹元境的修仙者，到了这一境界之后，几乎都寸步难行。 这与他们的修行资质无关，而是天地所限。 对于大多数修仙者来说，丹元境几乎便是仙路的终点了，除非有足够的资源堆上去，否则根本就很难再提升上去。 而妖姬刚刚竟然在突破到丹元境后，又一口气将修为提升到了丹元境的中期，而且还在不断地提升。 杨婵觉得，自己正在见证一个奇迹的诞生。 但这股势随着紫色雷电变得淡薄而衰竭，妖姬恢复了形体，慢慢地降落下来，又在地面上打坐着，而驭龙鞭恢复了平静，静静地躺在地上，刚刚发生的一切，好像都只不过是一场梦。 但杨婵知道不是梦，因为妖姬此时的修为还不稳，丹元境中期的修为不断地散发着波动，充盈的妖力让妖姬此时给人的感觉有如大妖。 妖姬睁开眼睛，满是意外道：“我的修为……” 她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杨婵，还有此时静静躺在地上的驭龙鞭，心念一动，将驭龙鞭招了回来。 “这……” 杨婵此时已近前来，问道：“你没事吧？” 妖姬摇头，道：“没事，只是这驭龙鞭给我的感觉好像变了。” 杨婵道：“刚才的事你还记得吧？” 妖姬点点头，虽然一开始没有能够发现到驭龙鞭的异状，连自己身上正在发生什么也都没有察觉，可是此时脑海之中多出了许多的记忆，或者说是信息。 杨婵沉吟些许，道：“祥桑的存在，给妖修带来很多的益处，这些年来妖兽不安分，而妖宗的势力也在迅速地提升上来……” 妖姬摇了摇头，打断了杨婵的话，她知道杨婵想说什么。 捏紧驭龙鞭，这往日并不安分的宝物此时让她有种得心应手的感觉，这种感觉很是新鲜。 “祥桑随着生长不断地改变天地规则，天地灵气中的妖灵力也是大涨，妖兽、妖修都能得到莫大的好处，我们妖宗的实力确实增长很快，可是这种益处只是暂时的，随着这种益处而来的最后祸患正是我们最担心的，也是最不愿意见到的。” 杨婵一怔，想想这些年来妖宗在应付浩劫一事上确实不遗余力，这一度让她感觉意外，一直都认为其中别有隐情。 “知道这一点的人不多，所以妖宗一直被同道误解，以为我们应付浩劫只是出工不出力，根本没有用心，毕竟我们确实得到很大的好处，可是他们却不知道，天地规则再这样被祥桑改变下去，我们妖修将会在修为达到一个临界点后退化，彻底沦为未开化的野兽，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我们修为再高，没有了自我又有何用？” 从妖姬那里听来了这样的消息，杨婵一时沉默下来，都说这场天地浩劫谁也不可能置身事外，现在她有所了解了。 “而且，哪怕是那些妖兽得到了莫大好处，哪怕有妖修甘愿沦为未开化的妖兽苟且偷生，却也并非就能够安然无恙，因为祥桑以妖兽为食，妖兽最终也只不过沦为祥桑的食物而已。” 第526章 斩妖 祥桑的生长速度极快，随着它的生长，改变了这一片天地间的规则，使得天地灵气中的妖灵力暴增，其他的道被压制，只有修妖元力的妖兽及妖修得利。 但其实，所谓得利只是暂时，最终，这些妖兽、妖修，都将被祥桑吞噬吸收，成为祥桑的一部分。 从这一方面来考虑的话，最终妖修的下场只怕更加凄惨，因此，在应付浩劫、对付祥桑这一点上，妖宗表现得比其他门派还要更加积极。 但显然，知道其中真相的人并不多，其中原因也在有心人的控制之下，并没有传开，知道的人寥寥可数，因此修仙界中的大多数修仙者对妖宗并无法表现出足够的信任。 想想也是，浩劫当下，谁都没有办法置身事外，大家的修为都被压制，反而是妖修的实力大进，任谁心里都不会平衡，只是在对付鬼修的浪潮下，却又少不得妖宗这一股力量，因此那些不满也都被压着。 杨婵了解到这一点之后，也是意外更多，想了想道：“不过在浩劫之下，实力能够得到提高，也是增加了一些度过的机率。” “谁说得准呢？”很难得的，妖姬并不乐观，“一旦神智有缺，再强的实力也发挥不出来，而且现在谁也不知道那株祥桑到底拥有什么样的能力，要是能毁去，这方天地的顶尖强者早就出手了，在它的灌溉下，妖修、妖兽的实力大进，但可能也因此而被克制着，这些又有谁说得清楚？” 显然，妖姬被这些问题困扰了很长时间，也是因为与杨婵投缘，因此才一吐为快。 “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担心这些没用，反而应该抓紧机会提升自己的修为，实力上去了，才会有更多的底气。” 妖姬点点头，对杨婵这番话表示赞同，事实上，妖宗之中不少长老都因此而忧心忡忡，有些人甚至因此不敢修行，担心自己的修为上去了反而与祥桑有着更多扯不开的联系，但以妖姬为主的年轻一辈却不这样认为，他们富有激情，而且激进，加上他们的修为正是急需提高的阶段，因此都想抓住这个机会提高自己的修为。 杨婵的目光又落在妖姬的驭龙鞭上，刚刚发生在妖姬身上的那一幕，让她印象深刻。 妖姬如今的修为已经是丹元境后期，在年轻一辈中已是当之无愧的佼佼者，甚至相比起那些前辈高人也不遑多让。 “驭龙鞭本身便具有灵性，妖力强大，受到祥桑的影响而不断地成长，如今成为顶阶仙兵，又将妖元力灌输给我，让我得到大造化，一举突破，这一点也是我始料未及。” 对杨婵，妖姬无意隐瞒，说起刚刚发生在她与驭龙鞭之间的事情。 “从驭龙鞭中我还得到一门修行功法，名为紫电雷龙诀，有这一部功法，结合妖宗三大功法，我的实力可以得到更大的提升。” 想起妖姬刚才身化雷龙，与驭龙鞭不分彼此，那股威势之强大，是现在的杨婵没有办法抗衡的，她为妖姬由衷感到欢喜。 随着天色大光，两人依依惜别。 杨婵道：“下个月明月心大会，你一定要过来看看。” 妖姬点头道：“我一定会去。” 两人各朝不同的方向而去。 …… …… 日出日落，明月东升，转眼又过去了一天。 夜幕降临。 死寂的乡村，如今已无活人，陈尸无人理，在月光之下无人问津。 在这样的夜，来了一个客人。 来人年纪轻轻，但却一头银白头发，那双眼睛深邃不见底，没有人能够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是那种深邃却充满了异样的沧桑感。 那种沧桑感，并非缘于经历得多，而在于思虑得多。 来人便是青阳门精英弟子陈鹰。 通过悟石悟出青阳御焱诀中三诀，走出的是一条繁复的道路，因思虑过度而一息白头，因其一剑便具有无数可能，被誉为年轻一辈中最难以对付的人。 陈鹰之所以来到这个地方，是因为他感觉到此地的月光之华极为凝练，有助于他的修行，因此一路循来。 陈鹰悟石得出青阳御焱诀中三诀，已经走出了自己的道路，后来他发现自己的功法竟然能够吸收星月之华以助修行，使得那繁复的功法进境加快了不少。 凭着对星月之华的敏锐感应，他能感觉到此地的月华凝练，十分有助于他的修行，因此找了过来，可是他没想到，在这样一个月华凝练之处，竟然会出现这样的一片惨状。 全村村民尽被屠戮，无一人生存。 “鬼修……” 感觉到空气中那未散的阴森鬼气，陈鹰压抑着胸中怒火，可是当他仔细查看，却发现此地的阴气并非一开始就存在，而是后来有些刻意地散播开来。 他的思虑本来便不简单，一瞬间脑海之中闪出了无数想法，而后一一过滤，双目变得更加冰冷。 “必是他人所杀，嫁祸给鬼修，真正的凶手，应是能够操纵月华之辈。” 可是到底是谁呢？ 陈鹰搜刮着脑海之中的记忆，在他的记忆中，修仙界中并无人能有这手操纵月华之力。 而这种月华之力极为凝练，对他的修行有极大的助益，陈鹰也不客气，在此盘坐修行，一方面可以提升自己的修为，一方面，通过吸收这些星月之华，日后只要遇到那个使用相同功法的人，他必定可以一眼认出。 陈鹰很有自信，他本身对星月之华便有极为敏锐的感知。 随着对星月之华的吸收，他的修为一点点提升，陈鹰露出满意的神情。 便在他几乎忘我之时，从身后的树林之中有一道阴影正在缓缓接近，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陈鹰仿佛一无所觉，月光洒落在他的身上，肉眼不可见的星月之华一点一点钻入他的身体之中，融入元力，在经脉之间流淌。 而那黑影越来越近，直到将陈鹰笼罩在阴影之中，阻断了那些月光。 在这个时候，陈鹰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点厌恶的神色。 但，那黑影庞大的身躯猛地拍落下来，“砰”的一声，整个大地随之颤抖，陈鹰所在的地方被扬起一片灰尘，迷了视野。 随后，那庞然大物又躬起身子，朝着另外一边扑去，只见一道小小的身影几个起落，跳到了那庞然大物的脑袋上，赫然便是陈鹰。 陈鹰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伤痕，只是神情微冷，盯着脚下这硕大的三角脑袋，摇摇头道：“修为提升上来了，脑袋里面还是什么都没有装，谁是你惹得起谁是你惹不起的，不会判断吗？” 这比水缸还要粗大的蛇躯，长而蜿蜒着，那硕大的三角脑袋摇晃着，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陈鹰的话，竖瞳间的凶芒却更盛了些。 显然是已经察知陈鹰就在它的脑袋上，尾巴狠狠扫来，“啪”的一声，却没有能够打到陈鹰，只是狠狠地拍在自己的脑袋上，紧接着便是一阵摇头晃脑。 陈鹰摇摇头，冷笑道：“蠢货。” 他拔出长剑，对着这条巨大的眼镜蛇，元力鼓荡着。 陈鹰要出剑了。 巨大眼镜蛇可没管这许多，张开蛇口扑向陈鹰，那蛇口夸张地怒张着，像是足以将天上的明月给吞进去般，要将陈鹰这渺小身躯也吞入体内。 断水流！ 陈鹰面临着张开的巨口，迎面而来的腥风让他蹙了蹙眉，却是不慌不忙，一剑下撩。 轻轻的一剑，却带着巨威，将这条巨大的眼镜蛇从头到尾，一切为半。 第527章 暗谋 诛杀鬼修的浪潮势不可挡，但是明月心大会的准备也在进行当中，对于阴女教来说，明月心大会是十年一度的盛事，半点儿也马虎不得，即便是在当下浩劫之时。 豫州，南阳城。 各大门派的掌门人都已到来，诛杀鬼修，他们没有必要亲力亲为，交由门下即可，而他们只需坐镇一方。 这便是门派的好处，他们这些掌权者只需一句话，便有无数弟子为其卖命。 而这些掌门人如今齐聚南阳城，目的当然是南阳城后方这一片连绵的山脉——神仙岭。 只是由于昆仑出面，直到现在，也没有哪一个门派真的登上神仙岭，哪怕昆仑众人如今都不在南阳城中。 阴女教落脚的客栈，迎来了云芷。 她从阴女教赶来，不过并没有找到杨婵，倒是在这客栈里见到了掌教何双。 “最好不要对杨婵动什么歪心思！”云芷气势汹汹地警告。 何双摇摇头，淡淡道：“杨婵是阴女教的精英弟子，承担着阴女教的未来，我怎么会对她动什么心思？” 云芷冷笑，道：“明人不说暗话，这十年来你暗中都做了些什么你心里有数，你门下那些弟子对杨婵可没什么好心眼儿。” 何双沉默一阵，而后才道：“我承认，一开始为了避免阴女教出现动荡，我确实采取了一些手段，不过杨婵展露了她的资质，如今的她青出于蓝，超出你我只是时间问题，阴女教需要她这样的弟子，我自然不会再对她做什么了，至于我门下的那些弟子……一来，修为上她们不及杨婵，二来，心智上也比不上杨婵，你何需担心？” 云芷冷哼一声，对此倒也不再多说什么。 何双想了想，又道：“明月心大会十年一度，如今已经近在咫尺，不过，眼下各大门派联手对付鬼修，我觉得不是举办明月心大会的好时机，不如等到三个月后……” “想都不要想！”云芷直接截口道，“下个月进行就是下个月进行，不用等到三个月后，偌大一个门派，一言一行都应该负责到底，容不得这样的反复无常、出尔反尔。” 云芷深深看了云芷一眼，而后道：“随你吧。” 云芷甩袖离开。 她想着掌权已久，恨不得将阴女教的权力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多一天都觉得无法忍耐，更别说要等三个月。 何双苦笑，眼中不无担忧，未来阴女教该何去何从，便是她也看不清楚了。 十年前，为了避免杨婵的崛起而使得阴女教根基动摇，何双曾经联合阴女鉴鉴灵赐予杨婵艳女归尘诀，目的便是为了要让杨婵归尘，绝了她的仙路，可是她小看了云芷的决心。 虽然说鉴灵所授，不得不受，可是云芷却偏偏要让杨婵修行清女望月诀以及媚女临镜诀，就是阻拦着不让她归尘，不过想着清女望月诀至今无一人能够修行有成，何双便也由得她去。 这十年来，杨婵确实争气，她的表现让两人都充满了期待，媚女临镜诀青出于蓝，其天生媚骨，似乎便是专为此诀而生，修为进境一日千里，杰出的天赋让何双起了惜才之心，便也没有理会杨婵的清女望月诀修行如何，单单是杨婵在媚女临镜诀上的成就，便已带来足够的惊喜。 而何双都不提，云芷自然也不会说出对自己不利的话来，有些安排在双方默契之下便也不了了之。 对于杨婵，何双是真的充满了期待，只是这抹期待却也将因为云芷的夺权而随之黯淡，何双的思虑飘飞，一心想将阴女教发扬光大的她，此时显得有些无力，也无奈。 “师傅。” 何双转身，看着恭敬行礼的大弟子林杨。 林杨压低声音道：“师傅，您的修为不在云长老之下，只要我们将杨婵拿下……” 何双伸出手来，在林杨的脑袋上轻轻地抚摸着，声音很是轻柔，道：“你跟随为师多久了？” 林杨低下头，道：“二十四载。” “你现在是什么修为？” 林杨可不认为何双看不出来她的实力，但还是老老实实道：“一元境巅峰。”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二十四载，你的资质也是不差，这等修为在修仙界中也算是中上了，尤其是女修相比起男修天生不足，修为更难提升，你有这样的修为更加不易。” 林杨忍不住挺直了腰板，拥有这样的修为，她也是付出了极大的努力。 “但，还是不够。” 林杨身体一僵。 “杨婵入门十年，修为便直追于你，她的资质不在你之下，而且如今正是厚积薄发时，她还会更进一步成长，未来不可限量，阴女教如果想要更进一步发展，需要杨婵这样的弟子，如今浩劫已临，更需要她这样的希望。” 林杨握紧双拳，道：“师傅，只要您继续作为阴女教掌教，杨师妹在您手下必能得到庇护和重用，阴女教也能保持安稳，不至于动荡，所以弟子觉得，还是应该控制下杨师妹，明月心大会不见得非办不可。” 何双微笑着摇摇头，看着林杨，道：“如果你对上杨婵，可有信心？” 林杨一怔，重重点头道：“杨师妹的资质确实不输于弟子，可是弟子的修为还在她之上，实力不弱于她，若是与她一战，弟子有赢的把握。” “既如此，还需要用别的手段吗？” “这……” 明白过来何双的意思，林杨低头不语，毕竟说是那样说，可是杨婵的天赋这十年来大家都是有目共睹，她确实有信心，可是这种信心也不见得真有那么大。 “此事不用再说。” “是。” 林杨从何双那里退出来，满心不甘，她知道，在何双的心目中，自己是比不上杨婵的，虽然这是事实。 一众师姐妹围了上去，七嘴八舌。 “师姐，师傅怎么说？” “师傅跟云长老是不是有说什么？” “师姐，我们怎么做？” 这一次的明月心大会，暗含的权力之争，在阴女教众弟子中已不是秘密，事关自己在门中的地位，所以没有人不在意。 林杨不好多说长辈之事，所以没有回答，而是等众同门都安静下来后，才问道：“可有杨师妹消息？” “没有，杨师妹从阴女教出来后，并没有直接往豫州来，听说是往徐州去了，可是到底去了哪里也没人知道。” 有一人道：“师姐，我们要不要去找杨师妹？” 她们都是何双门下，因为何双与云芷之间的争斗，使得她们与杨婵的关系并不见得多好，所谓的“找”真正的意思是什么，每个人心里都清清楚楚。 “师傅不让我们对杨师妹出手。” 林杨直接说出何双的要求，众师姐妹一听都有些失望。 林杨想了想，压低声音道：“我们要为师傅分忧，但不能让师傅知道。” 其他人眼睛一亮，站在最前一女子自告奋勇道：“师姐，交给我吧。” “陆师妹……”林杨微眯了眯眼，看着这个名为陆幼霜的师妹，“有信心吗？” 陆幼霜比划着拳头道：“明着来可能不是她的对手，不过师姐放心，我有办法。” “好。”林杨当机立断，对其他几人道，“你们辅助陆师妹，尽快找到杨师妹的行踪，以免夜长梦多，我不能离开师傅身边，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了。” “是，师姐。” 第528章 单雄 杨婵并没有刻意隐瞒行踪，只是在发现同门被害之后，她追查真凶行踪，去到了隐秘的村落，因此暂时从那些明里或暗里的视野中消失。 在这期间遇到了妖姬，两人相见投缘，结为好友，一起解决村子里的事情，给同门报了仇，便各自分开，杨婵这才再次出现在大城镇中。 只是因为杨婵的言行比较低调，没有刻意卖弄所学，因此并没有被别人注意到。 只是修仙界最少不了的便是是非。 杨婵一身素装，在一间茶楼品茶，同时听着来来往往的修士分享着各自的情报。 能够被拿来这里说的自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不过听听了解一下修仙界的动向也不是坏事。 如今各个门派都加入了清剿鬼修的浪潮之中，谁也不甘落后，鬼宗南下带来的弊端似乎正在清除，每个人说起鬼修时都从过往的凝重变得轻松自若。 杨婵摇摇头，心想鬼修与鬼宗本质上是不同的，能够与昆仑斗上几百年的鬼宗又哪里有这么简单？ 不过这些话她没有说出，懂的自然会懂，不懂的说了也没用。 事实上虽然说如今整个修仙界都在针对鬼修，可是那些真正站在顶峰的人都清楚，这样做治标不治本，并不能将鬼宗再次赶回兖州去。 这么想着，杨婵的对面坐下了一个人。 一个强壮的男人露着粗壮的手臂，持着双斧，大剌剌地坐下，一双眼睛直盯着杨婵看。 杨婵蹙了蹙眉，此时她并没有施展阴女教的功法，也收敛了自身的媚意，虽然因为天生媚骨让她哪怕有意收敛也多多少少展露着一丝阴柔之美，可是对于这些有修为在身的修仙者来说，些许的定力还应该是有的。 换句话说，来人应是来者不善。 “扫了一个鬼修的据点，灭了二十多个鬼修，累死老子了，小二，拿酒来！” 男人声音粗犷，说话的声音就像狮子吼，震得整个茶楼一颤一颤的，那些在交谈的人都不由得安静下来，注意力转移到这男人身上。 “他是……狮心门的单雄。” “单雄？那个完成狮心门禁忌锤炼的男人？” “没错，这个人可不好惹，一身实力强大，虽然说狮心门如今成为青阳门的附属门派，可是这个单雄却是谁的面子也不给，就算青阳门弟子在他面前也是大气都不敢喘。” 有人不知道狮心门的禁忌锤炼是什么，便有知情者解说。 “这个不是秘密，狮心门的狮心炼是一门顶尖的功法，可是能够练成的人极少，能够练成最高境界的至今也没有，因为听说最高境界需要换心，这本来是没有任何依据的说法，可是这个单雄对自己也是够狠的，竟然抓了一头高阶狮妖，硬生生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然后将狮妖的心换进去，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他竟然还活着，修为大进，而且还将狮心炼的最高境界练成了。” “竟然有这种事！那他现在岂不是妖……” 声音渐弱，显然有人不愿意得罪单雄。 “之后有其他狮心门的人也发了狠，谁都想得到强大的实力，于是也模仿单雄，可是无一例外，那些人都死了，至今单雄为什么能够换上狮妖的心脏而不死，又为什么能练成狮心炼的最高境界，都找不到解释，但他却无疑变得越来越强大。” 对于单雄的这些评语，杨婵自然也听到了，一个人换上了狮妖的心脏之后不仅没有死，反而变得更加强大，这一点确实让她有些好奇，不过也只是好奇而已，从这个单雄身上传来野兽一般的气息，让她有些不喜。 小二急急忙忙跑来，点头哈腰道：“单大爷好，那个，小店是茶楼不是酒楼，您要喝酒的话，应该到对面酒楼去。” 茶楼对面就是酒楼，酒楼那边也是十分热闹。 单雄骂骂咧咧道：“少给老子来这些弯弯绕绕的，老子就想喝酒，就想在你这间茶楼里喝酒了，没酒你就出去给老子买去，小心老子把你这茶楼给拆了。” “是是是。” 小二满头大汗，连声道是，急急忙忙跑出去给单雄买酒去了。 “你……”单雄看着杨婵，用理所当然的口气道，“等一下给我倒酒。” 对杨婵，他倒是没有自称“老子”。 杨婵不冷不热道：“为什么？” “因为这里就你一个女的。” “就我一个女的，就得给你倒酒？” “怎么？你不愿意？” 那如野兽一般的气势袭来，让杨婵又忍不住蹙了蹙眉，直觉这个单雄不好对付。 念及此，她突然巧笑嫣然，一时间整间茶楼好像迎来了春天。 “单大爷让小女子倒酒，小女子自然无有不从了。” 茶楼中其他人都看得呆了，只是杨婵却是一愣，因为她发现，单雄的神情没有受到半点儿影响，仿佛将她视如无物。 这个发现让杨婵升起警觉，同时还有些不解，她天生媚骨，可将媚功发挥到淋漓尽致，不仅可以轻易将那些男修玩弄于股掌之间，哪怕是女修，也会受到她的影响，可是这个单雄竟然无动于衷。 杨婵暗自全力催动媚女临镜诀，同时运转艳女归尘诀，一举一动皆含媚态，一颦一笑都带着迷惑。 但单雄就像是一块石头一样无动于衷，甚至都不去看杨婵，扫了茶楼中众人一眼，喃喃道：“好好一个茶楼，净是一群傻子。” 杨婵这个时候盯着单雄，心绪直转。 小二买了两大坛酒回来，单雄也还了他一大锭银子，让小二端上碗来，之后睨着杨婵。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要杨婵给他倒酒。 杨婵站起来，打开酒坛子。 小二动作也麻利，及时将碗送了过来。 杨婵给他倒了酒，同时在仔细观察着他，她的左眼中凝出了秦王照骨镜，右眼之中凝出了伏羲鉴妖镜，在这瞬间，她的手轻轻一颤。 单雄注意到杨婵的动作，哈哈一笑，声如洪钟，瞎：“你也不用害怕，只要你小心把我服侍好了，我不会为难你的。” “是。” 杨婵轻轻应着，收起了一身的媚功。 而无论杨婵是发功还是收功，单雄都一无所觉，仿佛真的是那未开化的石头。 “这些鬼修四处躲藏，要找也是麻烦，都不知道昆仑那些人在搞什么鬼，整这一出，这不是让那些鬼修都躲起来了嘛，那还让老子怎么杀鬼修？” 沉默半晌，单雄突然盯着杨婵，目露凶光，道：“你有没有听我在说话？” 杨婵一怔，点头道：“有。” “那你怎么不说话？” “啊？”杨婵指指自己，“单大爷刚才是在跟我说话？” “没有，但你也不要沉默，我不喜欢一个人自言自语。” 杨婵一阵无语，低头给单雄倒酒，道：“是。” “作为人最大的一个好处就是彼此之间可以说话，相互交流，什么话都能说，不管是有用的话还是无聊的话。”单雄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也不管他的话题是有趣还是无趣，突然又抬眼盯着杨婵，“你说对吧。” “……对。” “哈哈，你这娘们儿挺有意思，别人在我面前都战战兢兢的，还从来没有人能够跟我聊得这么畅快。” 杨婵不由得一阵阵腹诽，心想老娘根本就没说话，全都是你一个人在碎碎念。 不过…… 杨婵微微眯了眯眼，声音轻细而柔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轻颤，道：“单大爷，您是人吗？” 第529章 缠斗 话音刚落，只见单雄一动不动，连酒也喝了。 杨婵感觉到一阵强烈的杀气，不着痕迹往后退了几步。 不过对于单雄这等强者来说，区区几步之遥一点儿意义也没有。 他的杀气强烈而霸道，毫不掩饰，一时间，整间茶楼的人都被笼罩其中，人人警惕、自危，有种被野兽给盯上一般的感觉。 单雄站起来，双手握住斧柄，那巨大沉重的双斧在他手中就好像没有任何重量的玩具一般，只见他盯着杨婵，没有多话，强壮的身躯扑了上来，双斧自上而下劈砍下来。 “死吧！” 谁也没有想到，单雄说动手便动手，引来众人一阵惊呼。 杨婵直往后退，眨眼到了墙边，她双眼紧盯着单雄，双脚往后蹬墙，接连几步踩在墙上，身姿窈窕，就像在跳着某支迷人的舞蹈，看得众人心绪澎湃，只是单雄仿佛不解风情，依然无动于衷。 杨婵脚尖微一用力，往前一翻，避过了单雄的双斧，轻轻一脚踩在单雄的左肩上。 单雄的反应极快，右手一松，右边的斧头脱手，不等斧头落地，他的右手狠狠拍向自己的左肩。 杨婵的脸色微微一变，没想到单雄的反应这么快，好在她的反应也不慢，身体有如惊鸿，轻盈而不着力，借着单雄右手的掌风飘移开去，只见单雄一掌狠狠拍在自己的左肩上，“啪”的一声巨响，让对面酒楼的声音也都戛然而止，往这边看来。 杨婵人在半空，随着身体旋转，一条白色缎带飘飞，将她整个人缠绕其中。 单雄右手已经往下，握住了原本脱手的斧头，而这个时候斧头还没有落地，他发出一声低吼，往上一跳，双斧劈向杨婵，只是却劈在了缠绕杨婵周身的白色缎带上。 “哈哈，去死吧！” 单雄并不觉得这条白色缎带能够阻挡得了他，他几乎已经能够想见杨婵被她双斧劈成四半，血肉翻飞的惨状，哪怕杨婵是一个看起来娇滴滴的美人，却也一点儿也没有勾起他怜香惜玉的心思。 可是那缎带质地柔软，虽然随着双斧内凹，可是却也迅速地吸收了双斧的力道，单雄人在半空，惊觉去势渐竭，他意图抽回双斧，再行攻击，却发现那白色缎带已经将他双斧牢牢缠住。 不知何时，杨婵手中已经握着一把轻细的软剑，从剑柄到剑身都是白色的，柔软的剑身有如缎带，随着杨婵手腕一拧，便从那白色缎带之间透过，刺向单雄的眼睛。 到了这种情况下，单雄也没有松开双斧的意思，只见他猛然张口用力一吸，顿时将周围的空气吸了进去，而后一声有如百兽之王的狮吼自他口中发出。 “吼——” 那吼声响彻方圆十里，让所有人耳膜生疼，哪怕捂住耳朵也没有用，反应快的人急忙运起元力护住双耳，但是大多数人也都在这吼声之中元力溃散，聚不起来，难逃耳膜震破，双耳流血的命运。 而杨婵此时便在单雄这一吼的正中心，正面承受这一吼的所有威能，在这吼声中，空间被撕裂成了一个个断层，如同浪潮一般一波接着一波朝着杨婵涌去。 杨婵只觉全身如被撕裂，甚至她的神识也被吼声震散，凝聚不起来，对周围的感知一下子变得模糊朦胧，手中的软剑怎么也刺不过去，甚至蜷曲在一起，没有任何韧性而舒展不开。 杨婵凭着坚强的意志，在身前凝聚起混沌归元镜，这是媚女临镜诀上古八镜中最高深的一镜，是云芷所无法掌握的，却被杨婵悟出来了，混沌归元镜可重整日月乾坤，借助这一镜之能，杨婵护住灵台不灭，身体像蛇一样扭动起来。 她本来便长得好看，身段窈窕多姿令人着迷，此时扭动起来更是充满了旖旎之象，围观者中当即便有人流出鼻血来，看得目瞪口呆。 但是，杨婵的风情并没有被单雄放在眼里，他眼中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动摇，只是充满了暴戾，一心要致杨婵于死地。 因为，杨婵发现了他最大的秘密。 那吼声惊天动地，还在持续，茶楼的顶盖直接被吼成了碎片，周边的建筑也都受到影响，不少墙体薄弱的更是蔓延出了一道道裂痕进而坍塌，在这城镇中不少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已是成群倒地，不少人已经失去了生机。 杨婵扭动着身体，自白色缎带一边脱身，而白色缎带则还停留在原来的位置，缠住单雄的双斧。 杨婵像蛇一样扭动，柔韧的腰肢往下绕了过来，手中长剑在她的元力加持下变得刚直，从一侧刺向单雄的耳朵。 单雄全力施展狮心吼，似乎没有办法灵活闪避，此时终于松手，维持着脖子以上的姿势不变，双脚猛用力踏着地面，往另外一边移去，而后吼声渐消，收起了狮心吼，动作顿时变得更快，强大的肉体力量让他不靠任何身法，只以速度避开杨婵的剑。 杨婵收剑落地，手一招，白色缎带被她招回手中来，连带着单雄的双斧也被她拿了过来，不过就算如此，她的脸色也是极为凝重，哪怕单雄没有了双斧，她也很清楚自己并不是单雄的对手。 阴女教的功法玄妙而诡异，发挥女人的天然优势，施展自身魅力，迷惑男人，将天下男人玩弄于鼓掌之间，而杨婵天生媚骨，媚意天生，阴女教的功法几乎就是为她量身打造，能够发挥出更加强大的效力。 但，眼前的单雄是一个异类，哪怕杨婵尽展魅惑之力，已将周遭众人迷得神魂颠倒，但就是对单雄一点儿作用也没有。 没有办法发挥自身功法的优势，自然也就没有办法轻松取胜，如果单纯以力量、速度来比拼，杨婵根本不是单雄的对手，凭借着招式的灵活与玄妙倒是还有一争之力，可问题是单雄的力量和速度都远在她之上，这方面的优势亦是大打折扣。 杨婵有些后悔，刚刚那句话说早了，她知道了单雄的秘密，单雄不会放过她的。 想到这里，杨婵突然朝周遭众人看去，露出怯弱的神色，道：“各位哥哥能不能帮帮妹妹，妹妹实在吓坏了，不知道怎么办……” 众人早已被杨婵迷得神魂颠倒，此时杨婵求助，顿时争先恐后，一拥而上，甚至对面酒楼都有人飞了过来。 单雄力量强大，只是没有双斧在手，杀伤力大打折扣，更是双拳难敌四手，被这么多人围攻，哪怕他力大无边，能够接连重伤几人，也渐渐感到吃力。 杨婵见单雄只是行动受阻，但并没有完全处于下风，一步步后退。 外面的街道上，因为动静而赶来的阴女教一行人中，便有陆幼霜。 她找了杨婵很久了，也是刚好找到了这附近，只是因为杨婵始终低调，所以并没有发现，但这里的动静这么大也吸引到她们前来，自然也就将茶楼二楼的战斗收进眼里。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陆幼霜喜形于色，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找到杨婵，只是这样一来又太过仓促，让她没有时间好好做计划。 “师姐，我们要不要过去帮忙？” 陆幼霜摇头道：“帮什么忙？要是她被那大汉所伤，岂不更合我们心意？这样我们要抓她起来便更容易了，不过这话也别说得太早，那大汉是个男的，就算再强大也不是她的对手，她可是我们阴女教的妖女。” 陆幼霜虽然对杨婵没有好感，可是却依然对杨婵充满信心，可惜她并没有看到早先的一幕，杨婵的媚术对单雄可是完全不起作用的。 第530章 威胁 阴女教的妖女，一身的媚功早已出神入化，惑乱众生，将异性当成工具，玩弄于鼓掌之间，此事众所皆知。 但有一件只有阴女教的弟子才知道的事，却是妖女杨婵的媚功登峰造极，便是同为一脉的女修也会被她迷惑。 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杨婵在阴女教中的地位很是特别，原本天赋出众的她应该是众人巴结的对象，可却也因为不知自己会不会被玩弄而产生忌惮心理，继而敬而远之。 再加上云芷在阴女教中的人缘并不好，因此导致杨婵也被边缘化，那些因忌惮杨婵而远离她的人加入其他人的阵营中，从而对杨婵疏远与排斥，渐渐地杨婵在阴女教中便有了妖女之名，而这个妖女之名也随着同门的恶意而传入了修仙界。 这或许确实不是什么好听的称号，不管阴女教的弟子们到底出于哪种心理，但她们无疑都认同着杨婵的实力。 阴女教的妖女又哪里是这么好对付的？ 杨婵的媚功确实对单雄无效，可是对其他人有效，她一句话，便让一众男修为她出头，朝着单雄一哄而上。 单雄的强大没有让他们产生恐惧，反而是杨婵的娇媚让他们失去理智，争先恐后。 在路边的陆幼霜等人自然看到了这一点，嘴角挂着不屑。 “呵，男人！” 单雄被一群人缠上，哪怕是力大无穷，也终究双拳难敌四手，他怒吼着，将扑到他身上的人一个个往外丢，可是丢了一个还有一个。 单雄那双满含杀气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杨婵，却见杨婵一步步退到边缘，然后轻轻跳了下去。 逃了！ “哪里跑！” 单雄凝聚元力，嘴巴张开，吼声令空间起了断层。 因为受到一群人的阻拦，单雄无法发挥全部威力，狮心吼的威力大打折扣，但是也因为那些人此时都在他的身边，距离很近，所以狮心吼的威力最大程度地作用在他们身上，离单雄最近的几个直接翻了白眼，失去意识倒在地上，其他人也是抱头屈身，失去了力量。 单雄没有伤害他们，一跃冲了出去，却已不见杨婵的踪影，可是他一转身看到了陆幼霜等人，双手往回一招，双斧被他招了回来。 此时杨婵不在，双斧自然不会再受钳制。 “把人交出来！” “什……什么？” 陆幼霜等人皆是一呆，没反应过来单雄的意思，却见单雄已经挥动双斧朝她们扑来。 “迎敌！” 陆幼霜连忙大喝一声，一众阴女教弟子结成阵势，举剑迎敌。 可是一来仓促，二来实力不足，她们直接被单雄一斧子给拍散了。 陆幼霜到底是个心思敏捷的，指着一个方向道：“你找的人往那边去了！” 说话之时，陆幼霜暗暗催动元力，媚术凝于眉眼之间，急促之下，声音亦显得轻柔。 刚刚杨婵落下，几个起落便往那边去，陆幼霜是看到的，此时自然毫不犹豫便将杨婵的去向告知单雄。 单雄下意识里便要往那处去，可是脚步却又硬生生地止住，然后盯着陆幼霜，冷笑道：“当我傻子？” “什么？” 没待陆幼霜反应过来，单雄已欺到近前，右斧脱手，右手抓住陆幼霜的脖子，将她整个人举了起来。 那手劲极大，陆幼霜的脖子几乎被捏得变了形，脸胀得通红，四肢奋力挣扎着，可是就是挣扎不开，自身的力气也渐渐消失。 “住手！” 其他人见此连忙就要冲上前来，可是在单雄一个眼神下，个个投鼠忌器，眼下陆幼霜的命就在这壮汉手上拿捏着，她们贸然冲上去，一个不好，只怕陆幼霜会被杀死。 或者说，捏死。 “把刚刚那女的交出来！” 单雄不管其他，此时抓住陆幼霜，他的语气却依然森冷，只要杨婵。 他的语气不善，双眼中满是杀机，似乎与杨婵有着生死大仇。 陆幼霜虽然难受，此时却也暗惊，因为她发现单雄竟然完全没有受到她们媚功的影响。 如果说她们修为低微倒还好说，可是从单雄对杨婵的反应，似乎也完全没有受到杨婵的媚功的影响。 陆幼霜觉得自己像是明白了什么，心想难怪，难怪杨婵要逃，因为打不过这个男的。 她挣扎着，拍着单雄的手臂。 单雄的手微微松了一点。 陆幼霜连忙抓住机会道：“她……她真的往那边去……去了！不……骗……你……” “你们刚刚所用的功法出于同源，必是同门无疑，你想包庇她，让她逃，没那么容易！” 陆幼霜一口老血几乎要吐出来，心想这人脾气怎么这么倔，而且这种自以为聪明的情况是个什么节奏？ 但不得不说，单雄所思所想，似乎极合逻辑。 可问题就是在这里。 “我们……虽是同门……但是……关系……不……好……” 单雄一怔，似乎也有些犹豫，这人说她们关系不好，所以要指出刚刚那女的去向，似乎动机也是合理。 感觉到单雄的手劲又小了些，陆幼霜连忙趁热打铁道：“真的，不骗你，她刚刚一跳下来就往那个地方去，我们来这里其实也是来找她的，但我们是来找她麻烦的，不是要帮她。” 单雄正要将陆幼霜放下来，但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用力抓着陆幼霜，道：“你们这些人个个狡猾奸诈，说的没有一句实话，想骗老子？门儿都没有！” 陆幼霜难受极了，觉得自己的脖子几乎都要断了，连连拍打着单雄的手臂，“啊啊”几声像是要说什么，可是她却说不出话来。 一阴女教的弟子连忙大声道：“我们没骗你！” 单雄却是有了主意，盯着陆幼霜，嘿嘿笑道：“是不是骗我，要弄清楚其实很简单，你们是同门这一点是证实了的，如果你们关系好，看我要杀你，她一定会跑出来，如果你们关系真的不好，就表示你没说谎，那么我杀了你后再追过去，或许就能找到她了。” 陆幼霜的脸色猛然变了，拼命挣扎。 单雄左手的斧子高高抬起，然后劈砍下来。 但就在这时，一条白色的缎带从后方袭来，却并没有攻击单雄，而是紧紧缠住他的斧子。 单雄没有去看，只是嘿然一笑，讥讽地看着陆幼霜，道：“你说你们关系不好？” 说完，他才回头看去，却是一愣，发现杨婵所站的地方，与刚刚陆幼霜所指的方向是一样的。 单雄顿时愣住，不由得又看了看陆幼霜，在他的手中，陆幼霜眉眼间净是痛苦之色，此时也是愣怔怔地看着现身的杨婵，眼中有复杂之色一闪而过。 “你以为没有斧子，我就杀不了她？” 单雄右手发力，陆幼霜又无力地挣扎起来，脸上满是痛苦，力气越来越小。 杨婵一下子将缠着那斧子的白色缎带收了回来。 单雄一愣，也不急着下杀手，意外地看着杨婵，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把她放下，我跟你打，不会再跑。” 单雄闻言冷笑，没有要将陆幼霜放下来的意思。 杨婵冷冷道：“或者你杀了她，我直接道破你的身份，再跟你打。” 单雄的动作微顿，竟然慢慢松开了陆幼霜。 陆幼霜软软地倒在地上，拼尽最后的气力往后退，最后在同门的帮助下退得远远，这时她脑海中却只有一个疑问。 身份？什么身份？ 第531章 舞步 单雄双斧在手，紧盯着杨婵，然后又看了看周围那些围观的修士，露出讥讽的笑容，道：“一起上吧。” 那些男人刚才被杨婵媚功所迷，争先恐后为杨婵拼命，只是一来身限媚术没能使出自身的真正手段，二来力量上比不过单雄，因此不少人都被单雄所伤，不过绕是如此，单雄也不好过。 单雄勇猛善战，不惧丝毫，自忖杨婵必定还要媚惑这些人对他下手，反而先行挑衅。 杨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摇头道：“你很勇猛，只是虽通人性，却不通人情。” 单雄冷笑，眼中闪着杀机，虽然不知道杨婵是怎么看出来的，可是既然他的真正身份被杨婵知晓，便不能放过杨婵，而他很清楚杨婵不是他的对手。 催动功法狮心炼，单雄身上的气势越变越强，他像是一头来自深山老林里的雄狮，那股子居高临下的气息令人战栗。 杨婵手一掐诀，那道白色的缎带将她整个人围住，曼妙的身躯在缎带的遮掩下若隐若现，窈窕婀娜充满了诱惑。 可是她知道，这对单雄没有作用。 阴女教的功法诡谲多变，惑乱人心，极为难缠，可是攻击的手段却不如其他门派般刚强有力，媚惑人心才是她们最大的武器，只是当这武器没有了作用，阴女教的女修便如同修仙界中其他的女修一样，居于弱势。 杨婵媚骨天生，可将阴女教的媚功发挥到淋漓尽致，男女皆能为她所迷，可是她却也没想到，刚刚离开阴女教没有多久，便遇到了她最大的克星。 拥有一身过人的速度与力量的单雄，丝毫不受杨婵媚功的影响，一身的力量发挥到极致，在杨婵出手之前，已经抡着双斧冲了上来。 几乎瞬间，便来到了杨婵近前。 杨婵双脚离地，在白色缎带的缠绕下不住地后退，与单雄拉开距离，只是这段距离却也随着单雄的逼近而渐渐拉近。 双斧毫不留情砍在杨婵的白色缎带上，引起周围一阵阵惊呼。 虽然杨婵并没有刻意去迷惑他们，可是那些男修依然在不知不觉间受到影响，更为杨婵担惊受怕。 阴女教众多女弟子此时聚在一起，陆幼霜在险死还生之后看着杨婵与单雄的交手，眼中先是有了迷惑，等到察觉到了真相之后，便露出了惊骇。 杨婵的媚功竟然对单雄不起作用！ 此时杨婵似乎只能不断地躲避着单雄的双斧，有些自顾不暇，根本发挥不出阴女教功法的真正实力。 陆幼霜眼中渐渐有了兴奋，如果杨婵被单雄所伤，甚至被单雄杀死，那么她们也就不必再想法子去对付杨婵了。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只见单雄收斧再砍，杨婵的白色缎带阻拦不住，向内凹陷。 “冷月绫虽然是至宝，可惜也挡不住那汉子这样的攻势，妖女只怕要栽在这里。” 有一种复杂的心绪自陆幼霜的心底升起，一方面既希望杨婵被伤，一方面却又不愿意看到杨婵被伤。 摇摇头，甩开这样的复杂心绪，陆幼霜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两人身上。 杨婵手中出现一把柔软的剑，像蛇一般自冷月绫的缝隙钻出，直刺单雄的眼睛。 “又是这一招！” 单雄冷喝一声，猛一甩头，他那明显粗硬的长头发被甩到前面来，与那软剑纠缠在一起，竟然没有被削断，反而不分彼此。 “这……” 众人皆惊，便是杨婵也是脸色一变。 陆幼霜难以置信道：“什么样的头发，竟然可以缠住月眉剑？” 杨婵施展伏羲鉴妖镜，顿时可以看见在单雄的头发充斥着元力，那元力使得他的头发坚不可摧，而能够将头发炼成这等地步，必定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单雄哈哈大笑，道：“看你还有什么招？” 他大步跨至近前，杨婵已是避无可避，单雄用力地左斧抽出，全力砍劈下来。 杨婵元力灌入月眉剑，使得月眉剑变得坚硬刚直，迎向单雄的巨斧。 可是刚一接触，杨婵便在力量上落了下风，月眉剑被弹开，巨斧势无可挡，劈在她的身上。 “啊……” 众人惊呼，阴女教更有几人发出尖叫，陆幼霜神色复杂，心想阴女教的妖女竟然就死在这里，连明月心大会都没有参加。 这样一来，明月心大会闹得沸沸扬扬，根本就是成了一个笑话。 想到这里，陆幼霜的心里竟然出现了些许不甘。 “快看！” 又听有人惊呼，众人再度看去，只见原先杨婵所在的地方，出现一面巨大的石镜。 或者应该说，是杨婵变成了那面石镜，石面光滑可映日月，众人身影亦在其中，而单雄的巨斧就砍在石镜上，但并没有将石镜劈碎。 从石镜的另一面，一人缓缓走出，正是杨婵。 随着杨婵走出，那面石镜似乎变得不堪一击，瞬间碎去。 盘古开天镜，有穿梭时空之能，是杨婵悟出的上古八镜之一，妙用无穷。 “都是一些邪门歪道！” 单雄大怒，再度朝杨婵逼来，他的攻击模式单一，就是抡斧，可是威力却奇大无比，速度与力量都远在寻常修仙者之上，便是杨婵也不敢正面相接，她只能选择避其锋芒。 众人却皆傻了眼。 因为杨婵竟然随着冷月绫，跳起了舞来。 那是一支绝艳的舞蹈，杨婵的身姿美轮美奂，柔若无骨的她将这舞蹈发挥到了淋漓尽致，令人心跳加速，血流变急，目光都随之呆滞。 虽然单雄不受杨婵媚术的影响，可是这舞蹈灵活而多变，那舞步落点令人意想不到，他的攻击一次次落空。 单雄大怒，竟是抡到双斧，原地旋转起来，斧刃所过处，一道道凌厉的气斧飞向各处，地面土石翻飞，周遭建筑遭损，那离得近的反应不来的几个修仙者死于非命，那些急急忙忙举剑而起的修仙者仓促间挡住那些气斧，自身不断后退的同时，更是带起一阵“丁当”声响。 而杨婵舞步未停，左转右移，时而双手轻摆，时而单脚高抬，腰肢随之下摆。 她的动作不急不徐，那些气斧愣是没有一道能够落在她的身上。 可是，随着单雄开始旋转，以他为中心刮起了旋风，在旋风的带动下，杨婵双脚离地，随着旋风旋转，同时被带得离单雄越来越近。 当是时，杨婵在空中换了一支舞，随着风向而蜿蜒，整个人轻得就像一片叶子，原本身处空中的她应该不好躲避单雄的攻击，可是轻如鸿毛的她，在单雄的攻击到来之时，便被那攻击带动的气流给带开，总是能够险而又险地避开单雄的攻击。 众人在一声声惊呼之下，知道杨婵总是能够有惊无险、化险为夷，反而不担心了，一个个都欣赏起杨婵的舞姿来，这种待遇可是难得。 “师姐，这是惊鸿步吧？” 陆幼霜点了点头，神色复杂，道：“艳女归尘诀取乐他人的舞步，竟然能够这般用。” 杨婵总能险而又险地避开那些攻击，每每如此，让单雄心浮气躁，猛一蹬地面，整个人盘旋着升到了高空。 第532章 饶命 单雄高高跃起，带动狂风呼啸，两把斧子高低不一，让他的旋转显得极不规则，气流也随之混乱。 杨婵脸色一变，只觉得自己的身形在那混乱的气流中也产生了摇晃，她毕竟不是真的叶子，摇晃之间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只见单雄的斧子朝她劈来。 杨婵祭起禹皇定海镜，重新掌握身体，取得平衡，冷月绫将她左臂一缠，往旁边一拉，避开了单雄的斧子。 斧风强劲，断去了杨婵几缕头发，杨婵右手握着月眉剑，剑尖有如蛇信，从刁钻的角度刺进了单雄的腋下。 这一切兔起鹄落，发生在那电光火石间，杨婵看似以那精妙招式取得了上风，但是，她的眉头却是忍不住皱了起来。 月眉剑锋利无比，灵性十足，可是剑尖刺入单雄腋下，只有寸许，然后便再也不得寸进。 杨婵用力将它抽回，可是却发现拔不出来，单雄另一把斧子也劈落下来。 杨婵祭出盘古开天镜，一面巨大石镜出现，挡住单雄的攻击，她松开月眉剑，左手轻轻一拍盘古开天镜，人便翻腾着往上，那曼妙的身姿像是一只彩色的蝴蝶，轻盈而又灵活，一跃到了高处。 青天白日下，杨婵的后背有如聚敛光华，那银辉清冷，不似日光，更像月华。 杨婵在高空一个倒跃，柔若无骨的身体后仰，形似一个月牙，那银辉凝聚，将那月牙映得有如实质，只见杨婵右手轻轻一撩，那月牙便被她握在手中，像是一把巨大的镰刀。 杨婵手握月牙，倒翻下来，头下脚上，迎向单雄。 那月牙清冷而皎洁，虽如实质却无质量，但当迎向单雄之时，却爆发出了巨大的压迫感，直接将单雄的双斧击碎。 月牙势不可挡，打在单雄的胸口，只见单雄吐血而退，摔在地上，而杨婵则借势又一后翻，与单雄拉开距离，那柔软身体在半空旋转着，右手朝单雄一挥，那月牙便飞了过去。 单雄落地，万万没想到杨婵竟然会爆发出如此强大的攻击力，那种力量远远在他之上，那轻巧的月牙有千钧之威，让他身受重伤，而此时那月牙追击而来，在他的瞳孔中迅速放大。 会死！ 野性的直觉，让单雄生出了强烈的危机感，全身的血液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血管之中奔涌着，让他全身迅速变红了起来，这红不仅体现在体表，更是让他的身体泛起了红光。 红光大盛，在那红光中，一个狮头凝聚出来，张开血盆大口，随着一身嘶吼，巨大的爪子伸出抓住了那月牙，勉强与那月牙僵持不下。 “这……这是什么？” “狮心炼的功法吗？还是……” “这个人是单雄？” “什么人？这是一头狮子！” 周围顿时沸沸扬扬，充满了惊呼，人们脸上布满惊容，满是狐疑，一些惊人的想法在那质疑声中成形，看着场中那头巨大的狮子，久久无法平静。 杨婵脸色平静，对此没有任何意外，她虽然不知道单雄的真身是什么，但早就察觉单雄不是人族。 如果不是族类不同，怎么会对她的媚功毫无反应？ 月牙威势虽大，但终还是在单雄的爪子中粉碎，成了点点月辉，散布在日光下，再不见踪迹。 杨婵落地，右手一招，又是一道月牙被她握在手中，同时左手掐诀，那冷月绫飞扑过来，将单雄层层缠绕起来，让他动弹不得。 杨婵一步一步朝单雄走去。 此时的单雄便是一头巨大的红色狮妖，一身的妖气冲天，但就算他再如何强大，也没有办法挣脱开冷月绫。 “原来狮心门的单雄是一头狮子妖，难怪能将狮心炼修行到这种程度……” “那传言他换了自己的心，到底是真是假？” “狮心门的人知道吗？” 单雄巨大的眼睛盯着渐渐走近的杨婵，顿时安静下来了，周围的议论声也随之停下，所有人都看着那一人一狮，几乎可以看见单雄身死的场景。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混乱的脚步传来，急促而且杂乱。 “请手下留情！” 杨婵转头看来，只见一群人赶了过来，在离她还有十来步处停下，为首是一华发老者，满脸急切，刚刚的声音便是他发出来的。 华发老者不敢去看杨婵，只是低着头，道：“仙子，请手下留情，放了单雄一命。” 杨婵不认识这一群人，不过听到周围的议论声，便也知道了来的人的身份，赫然便是狮心门的人，这华发老者是狮心门的掌门人，人称白狮老人。 杨婵道：“单雄是一头狮子妖。” 白狮老人低声道：“老朽早知，但他并未做伤天害理之事，他与我狮心门有缘，与老朽有师徒情分，如今他不慎冲撞了仙子，请让老朽赔个不是，万望仙子饶它一命。” 原来白狮老人早就知道单雄的真正身份，这倒是让众人惊诧。 杨婵沉吟着，却没有放开单雄，而是道：“只是他却要杀我。” “他只是不知仙子身份，又担心自己的身份被揭，其实他的身份老朽早已知道，只是看他并无害人之心，又与我狮心门有缘，修成狮心炼，因此老朽惜其才，便将他留在身边，而他也为除鬼修出了大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白狮老人连忙对单雄喝道：“畜生，你可知你差点儿闯下大祸！这位仙子可是阴女教的杨仙子，你竟然也敢冒犯，还不快快求仙子饶你一命！” 单雄“呜呜”两声，他的嘴巴此时被冷月绫缠住，张不开，自然也发不出声音来，不过他的眼中依然满是惊诧，却不是看着杨婵，而是看着白狮老人。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身份藏得很好，却没想到原来白狮老人早知他的身份，却还是将他留在身边。 想起白狮老人的悉心教导传授，单雄的狮目湿润起来。 见此，杨婵心中有了决定，月牙散去，手一招，冷月绫松开了单雄，回到她的手中。 单雄一怔，默了默，这才站了起来，身上红光闪动，他变成了人形，又是原来的大汉模样，来到白狮老人身边，情绪复杂，但还是拱手道：“师傅。” 白狮老人毫不客气在他脑袋上一拍，骂道：“你这孽畜，让你除鬼修，不是害人族，你怎么可以对杨仙子出手？还好仙子大人大量不与你计较，不然你这条命还能在？” 单雄瓮声瓮气道：“我也不想，只是突然被她识破了真身。” “知道你真身你就要杀？那现在知道你真身的人那么多，你是不是都要全杀了？” 单雄低着头，半晌，才道：“不敢。” “最好不敢！”白狮老人很生气，他虽然看起来瘦弱苍老，可是单雄在他面前就跟一个小孩一般没脾气，“为师可从来不记得把你教导成一个如此暴戾的人。” 白狮老人将“人”这个字咬得很重，让单雄一怔，抬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白狮老人却没有理会单雄的神色，道：“还不向仙子叩谢饶命之恩？” 单雄转向杨婵，有些犹豫，看得出来，他有些拉不下颜面。 白狮老人一瞪眼，又要发作，杨婵却已经摆了摆手，阻止了他。 “没有必要，只是一场误会。” “是。” 白狮老人对单雄这般态度，也只是因为要救他的命，此时听杨婵这么说，一颗心终于是完全松了下来。 杨婵回头看了陆幼霜等人一眼，没有多说什么，朝另一边走去，准备离开。 可是，却被陆幼霜叫住了。 “杨师妹，你等一下。” 第533章 夜访 阴女教一行人在陆幼霜的带领下走了过来。 杨婵回头，嫣然一笑，道：“陆师姐，众位师姐妹，好久不见了。” 陆幼霜只觉心头一荡，一面暗骂“妖女”一面压下心头躁意，尽量让自己面上不动声色道：“掌教让我们各处诛除鬼修，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更没想到还发生这种事。” “害师姐受累了，妹妹陪个不是，各位师姐妹也受了惊吓呢，好在并没有受什么伤，不幸中的大幸。” 其他人还好说，陆幼霜可以说是在生死关上走了一圈，至今想来仍心有余悸，扫了旁边的单雄一眼，依然有些忌惮，她心头有火，认为是因为杨婵招惹了单雄，才让她遇上这种事情。 “实在是很抱歉。” 白狮老人上前一步，又向陆幼霜等人道歉，紧接着看看天空，道：“天色渐晚，狮心门在城中心有一处别院正好空着，几位仙子若是不弃，可到那边歇息歇息。” 这条街有不少的客栈酒店，可是被单雄与杨婵那一闹，已经是一片狼藉，并非完全不能住人，只是终究不堪入目。 “那就谢谢前辈了，我左右无事，歇一晚倒无妨，只是我这几位师姐妹身负诛除鬼修的大任，只怕……” “既然前辈开口，那我们便叨扰了。” 陆幼霜打断杨婵的话，同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杨婵微微笑着，却是朝单雄道：“大个子，引路吧。” 单雄一怔，半晌没反应过来，直到在白狮老人的催促下，这才走到杨婵身边，带着她走在前面。 杨婵天生媚骨，在不刻意收敛的情况下，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对周遭散发着诱惑，而单雄因为本身便是一头红狮成妖，修行有成化人，但终究不解风情，不受杨婵的媚功影响。 陆幼霜走在后面，端详着杨婵与单雄，最后目光落在单雄身上，闪烁连连。 身后的阴女教弟子个个与陆幼霜走在一起，而杨婵则远远地走在前面，同一门派的弟子，泾渭分明地结成了两派。 单雄默了默，低声问身边的杨婵道：“你刚才为什么要救她？” 杨婵知道单雄的意思，摇头道：“没什么救不救的，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真的怎么样。” 虽然是这么说，可是单雄清楚，当时杨婵现身，并且与他讲了条件，分明便是将救人放在第一位，不然的话杨婵大可不必现身，而他手一捏，陆幼霜绝对香消玉殒，至于之后阴女教会怎么跟狮心门算账，便是之后的事了。 人都死了，算账又能怎么样？ “可惜人家并不领情。” 杨婵轻轻一笑，道：“大个子，人类的世界跟妖兽的世界是不一样的，没有那么简单，喜欢一个人也好，讨厌一个人也好，不一定会表现出来，就算表现出来，也不一定真的就表里如一，同样的，做了好事也不一定会有回报，做了坏事也不一定就会有报应，修仙者的世界更是弱肉强食，当多数的人都自私自利并且真的从中得利，便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那个阵营，那些坚持清高的便成了浊流异类，你在这样的世界里混，难咯。” 单雄被说得一愣一愣的，半晌不说话了。 杨婵以为他是被自己一番话吓到了，便呵呵一笑，不再说下去。 在阴女教的十年里，她经历过太多人情冷暖，为了自保无所不用其极，在她看来，这个世界还有更多阴暗与复杂的事。 单雄瓮声瓮气地道：“我是妖修，不是妖兽。” 杨婵噗哧一笑，没想到单雄纠结半天原来是为了一个称呼，便连连点头道：“是是是，妖修大人，咱走快点吧，以免碍着了后面那些人的好事。” 好事？ 单雄一愣，下意识里往后面看了一眼。 狮心门的人分散左右，秩序井然，并无不妥，而阴女教的众女却都聚在一起，一边走着一边在说着什么悄悄话，在她们周围还以元力设了屏障，使得她们的声音没有传开来，当然，其他人的声音也传不进去。 单雄看向杨婵，只见杨婵已经快走几步，走在前面，他迈大了步子，便轻轻松松追上了。 狮心门在城中心有很多处庭院，都是他们自己的产业，要收拾一个院落供阴女教等人休息自然不难，这一行人并没有那么多，一间小小别院都是绰绰有余，还会多出很多空房间。 但为了招待贵客，白狮老人自然是把最好的院子给收拾出来了，而他与众弟子便住在了隔壁院落。 院落很大，很多房间都空下来了，可是因为阴女教都是女修，所以狮心门并无人留下。 杨婵选了左边一间房间，走进去休息，而陆幼霜等人便都挤在了右边，与杨婵井水不犯河水。 …… …… 明月躲进了云层中，月光渐敛，寂静的夜色显得更沉。 敲门声又轻又低，但又透着一股执着，规律而又连续。 打开门，露出单雄充满疑惑的脸，这个时间还有谁会来找他？ 当看到门口所站之人时，单雄便难掩讶色，愣了一下之后问道：“你找我有事？” 陆幼霜带着两名同门师妹，此时便站在门外，陆幼霜还好，她的两名同门师妹此时难掩紧张。 知道自己的媚功对单雄不起作用，为免引起误会，陆幼霜不敢露出丝毫媚态，一脸正经严肃地看着单雄，道：“我想找你商量个事。” 单雄沉默，只觉得陆幼霜的脸色很不好看，与白天时那种巧笑嫣兮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只觉得必是因为白天差点儿死在自己手里，所以对自己有芥蒂。 想着白狮老人对阴女教的殷勤态度，还有为了救他而不得不低头的模样，单雄觉得不能让白狮老人再做这种事，自己应该有必要来好好道个歉才行。 这么一想，他的脸色便缓和了不少，走出了房间。 庭院的树下，单雄主动开口。 “白天……” “白天的事情是一场误会，罪魁祸首均是杨婵，才会让你误会我们，对我们出手，不过这事过去了。” 单雄顿时沉默，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他虽修炼有成，化为人形，可是对人类之间的弯弯绕绕并不懂，向来直来直往，但他并不是傻瓜，虽然不知道陆幼霜深夜来找他到底有什么事，但也知道肯定无事不登三宝殿。 “你的实力在杨婵之上，可是却被她所败，会不会觉得不甘心？” 单雄眉眼微蹙。 “听闻妖兽之间的关系很简单，就是弱肉强食，站在顶尖位置的必定是最为强大的存在，这个存在是具有真正强大的力量，而不是通过什么阴谋诡计，或者通过什么暗地里的手段，只有这样才是名正言顺，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人心服口服。” 单雄直接道：“你想说什么？” “跟我们联手，对付杨婵。” 单雄不解，道：“你们不是同门吗？” “是同门，但不是朋友。”陆幼霜完全是不假思索的，“阴女教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将杨婵当成朋友，更未将她当成同门的师姐妹，说到底她只是我们云长老的一把剑，这把剑很有用，但用完就会扔掉，她就只是这样的存在而已，而现在我们都觉得这把剑碍眼。” 第534章 要求 单雄沉默着，良久，才问道：“为什么要找我？” “因为你是异类……” 见单雄眉头皱起，陆幼霜心知自己一时口快说错话，连忙道：“我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你有先天的优势，因为杨婵的媚功极为精深，男女皆会被她所迷，我们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而她的媚功对你不起作用，只要你跟我们合作，那我们就一定能够制伏她。” “然后想杀了她？” 陆幼霜摇头，道：“她终究是我们阴女教的人，我们不会杀她，顶多就是给她一个教训，让她失去一个月的自由，不过，你不一样，如果你想杀她，我们不会拦着你，我们不会杀她，但也不会救她。” 单雄完全听明白了，面前陆幼霜说完已经在等着他的答复，单雄想了想，摇了摇头。 “你……” “我是异类，就是要对付她，也不会跟你们联手，你找错人了。” 陆幼霜一急，连忙道：“不跟我们联手，你不会是她的对手。” “那你们呢？”单雄冷笑，“听起来好像整个阴女教就没有一个人站在她那边，可是那么多人却对付不了一个人，我怎么可能跟你们这些乌合之众联手？” “你说我们是乌合之众？”陆幼霜咬牙切齿。 “难道不是？”单雄无所畏惧，就这三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好！好！”陆幼霜恨恨地道，“你给我等着！” 说完，陆幼霜带着两名同门离开。 单雄沉吟一番，以极快的速度融入了夜色之中，几个起落离开了院子，到了隔壁的宅落。 他到来时，陆幼霜等人还没有回来，他落在庭院中，看向杨婵所住的房子，正好杨婵开门走了出来。 看到单雄，杨婵满脸意外道：“大个子，你什么时候对人类女子感兴趣了？” 单雄脸色铁青，他虽然有意收敛气机，别人或许难以察觉，但是他相信杨婵一定能够感觉得到，居然还故作不知，所以说人类这种族群就是复杂、不坦诚。 单雄不喜欢这种做派，于是开门见山，将陆幼霜等人来找他的谋划都给杨婵说了。 杨婵看着单雄，满脸意外，但意外的原因并不是陆幼霜等人要对付她，而是单雄竟然会来提醒她。 单雄不笨，知道杨婵在想什么，闷声道：“你也别误会，我告诉你不为别的原因，你那同门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在我所处的世界，规则简单，就是弱肉强食，今天输给你，我并不甘心，我还想着要与你一战，但不是与其他人联手那种方式。” 杨婵微微一笑，点头道：“我懂了。” “那我便走了。” 单雄转身，但刚走出一步便又停了下来，他没回头，声音很轻，只是在这夜色中却依然清晰。 “明明身边很多人，却又不被人待见，你就算笑得再好看，也不是真正开心，这样难道不会感到孤单？” 杨婵露出甜美的笑容，道：“大个子，你觉得我笑起来好看吗？” 单雄眸子一冷，哼了声，闪身离开。 杨婵看着月光，目光渐冷，还藏着一丝寂寞的神色，良久之后喃喃道：“孤单吗？孤单啊……但我也不是孤苦无依的呀！顾辰，你说对吧？” 杨婵许久才回屋去，而这一晚上，陆幼霜等人并没有回来，虽然没有得到单雄的同意，没有强力的外援，可是不代表她们放弃对杨婵的谋划，只是没有单雄，她们的计划需要调整。 天微微亮的时候，杨婵房间的门被敲响。 来了。 杨婵睁开眼睛，露出一丝笑容，竟然隐隐带着些许期待。 打开门一看，是一个不熟悉的师妹，年龄不大，应该是陆幼霜一行人中最小的一个，此时有些忐忑地看着杨婵，道：“杨师姐，陆师姐请你过去。” 杨婵眨眨眼睛，道：“好妹妹，陆师姐找我去是想干嘛？” 这师妹被杨婵这一眨眼，心跳加快了几倍，脑袋一沉便脱口而出道：“师姐说我不能知道，让我叫你过去就好。” “哦……是这样啊……” 杨婵微微一笑，让这师妹带路，她则走在后面。 这师妹回过神来显然是被吓到了，走的时候像是跑的一样，杨婵不由得好笑，步伐不疾不徐，但就是紧紧地跟在身后。 陆幼霜等人已经在北城门处等待着，见这师妹急急跑来，脸色都是一肃，纷纷往这师妹身后看去。 这师妹速度很快，来到陆幼霜身前已是上气不接下气，道：“师姐，那……妖女……妖女……” 陆幼霜将这显然受惊的师妹拉到身后，此时杨婵已经到来，她正要喝斥杨婵，质问她到底对小师妹做了什么，便只听杨婵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让她一时之间屏住呼吸，仿佛忘了思考。 “真是只可爱的小白兔，让我喜欢极了。” 不仅是陆幼霜，其余的师姐妹们都是精神为之一荡，有些晕头转向，杨婵的身影在她们的脑海之中渐渐清晰，仿佛要成为无可取代的存在。 同性之间，居然能够产生如此大的媚惑力，她们在意识朦胧间猛一咬自己的舌头，疼痛感让她们瞬间惊醒，惊骇地看着杨婵。 显然她们都感觉到，杨婵的功力今非昔比，变得更加强大，让她们越来越无从招架。 妖女！ 杨婵显然知道她们在想些什么，不过也不在意，好整以暇问道：“师姐把我叫来这里，不知道有何吩咐？” 陆幼霜平静心绪，运行功法，守住心境，阻止脑袋中的一些心猿意马，她想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冷酷一点，可是声音中依然带着一些软糯的味道。 “明月心大会虽然在即，可是诛除鬼修，整个修仙界各大仙门都是义不容辞，我阴女教也不能例外，只是鬼修难缠，行踪诡异，鬼道又皆阴邪歹毒，非众人合力不能击，所以……” 杨婵眯着眼睛笑道：“所以……” 陆幼霜一指北方，道：“离此七里开外有一片密林，名为长绿之森，近日来那里有阴气汇聚，只怕藏有鬼修，杨师妹，你在门中实力一向拔尖，胆识皆过人，如能深入长绿之森，找出潜藏其中的鬼修，便是大功一件。” 杨婵听了连连点头，却是带着撒娇的语气道：“师姐，可是那密林必多蚊虫，又不干净，妹妹可最怕那些东西了，我这瘦弱身子进到里面可不得受不了么？人家不想去嘛……” “既然师妹不想去，那不如我们……” “闭嘴！”陆幼霜连忙喝止那个没能抵住杨婵媚惑的同门，而后沉着脸，紧咬着唇，几乎都要咬出血来，“杨师妹，这样吧，我们也不会让你一个人涉险，我们跟你一起进去，只是我们的修为比不上你，遇到一些突发状况，只怕也没能及时反应，所以需要你在前面探路，有我们在，想必你不用再害怕林子里那些蚊虫，而如果发现了鬼修，集合我们大家的力量，也可以对付得了，你看如何？” 众人盯着杨婵，显然都在等她答应，而陆幼霜脑海里已经开始寻思着，如果杨婵不答应的话，她要用什么法子让杨婵答应下来。 可是对杨婵用强…… 如果有用的话，她们早用了。 问题是她们根本就不是杨婵的对手，在杨婵面前，她们的实力根本发挥不出来。 “好啊。” 出乎她们意料之外的，杨婵很爽快地答应了。 陆幼霜喜出望外，道：“那我们现在就过去。” “好啊，不过我不认识路，还请师姐带路了。” “走吧。” 那小师妹跟着陆幼霜等人，此时不禁回头看了眼跟在后面的杨婵，暗暗纳闷起来，不是说让杨师姐走前面吗？ 她看着一马当先的陆幼霜，顿时欲言又止。 第535章 陷阱 长绿之森在城镇北边七里开外，因生长着一大片深绿灌木而得名，面积有上千亩，幽深而静谧，过去曾经是人们采药打错的宝地，也在外围种植。 只是如今，却没有人愿意去接近。 鬼宗南下，致使鬼修为祸，而这一类的幽深之地正是鬼修最容易藏匿的场所，祥桑生长之下，不仅使得妖兽变得强大，妖修修为大涨，那些植物也猛然蹿高，变得巨大化，如今这片密林植物之间真的是紧密得难舍难分。 种种原因之下，长绿之森再无人迹，甚至成为禁区，没有人愿意来这里。 “这样的地方，倒的确很有可能藏有鬼修。” 杨婵在长绿之森外，微笑着瞅着陆幼霜一行人，她们一个个在这里停下，然后都在等她，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等着她去探路呢。 “可也就因为总会让人有这样的判断，反而可能性更低。” “可能性再低也是有可能，所以我们还是应该前去查探一番。” 像是担心杨婵会改变主意，陆幼霜连忙说道，引得杨婵微微一笑。 “不用急，我并没有说不进去，只是进去之后呢？” “什么进去之后？” 杨婵拂了拂如瀑长发，道：“如果遇到了鬼修，是要铲除好还是不铲除好？是我一个人动手还是大家一起动手？如果鬼修力量在我等之上，要如何逃生？逃得出又如何？逃不出又如何？” 一连串的问题，让陆幼霜等人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些问题，她们还真没想过，毕竟，她们的本意并不是真的要来铲除鬼修的，可是杨婵的这几个问题，却也直扣心灵，让她们生出一阵阵的后怕。 看她们面面相觑的模样，杨婵洒然一笑，当先往长绿之森走去。 “走吧。” “这……” 杨婵停下来，回头诧异地看了她们一眼，道：“怎么？你们不是说要进去探查吗？” 陆幼霜不知道杨婵葫芦里到底在卖的什么药，忍不住问道：“我们不先合计合计吗？” “还合计个什么呢？”杨婵无所谓的一笑，“我来都来了，再合计也是多余，如果我都对付不了，你们全都上来也对付不了，既来之则安之。” 陆幼霜心头难免疑虑，在她的印象里，杨婵并不像是这种做事没有计划的人，正相反，她的心思太缜密了，因此虽然不被同门待见，却也从不吃亏，因此如今少有人敢找她的麻烦，可是现在杨婵却明显有些疏忽大意。 还是该说，骄傲自负？ “快走啊！” 随着杨婵一声催促，陆幼霜将心头的疑虑撇开，杨婵愿意进去正是她所愿见的，只要杨婵进去了，接下来…… 长绿之森受祥桑影响，植物出现异变，都变得巨大化，导致里面的环境诡异，道路难行，不过这些对于修仙者来说都不算事，一行人跟着杨婵快速地穿梭着。 只是走着走着，杨婵突然问陆幼霜道：“陆师姐，接下来往哪边走？” 陆幼霜一愣，连忙给杨婵指了一个方向，而杨婵便往那个方向赶去。 陆幼霜见此，心头的疑虑更重了些，随着接近她们的目的地，身边的几个同门暗暗示意着，稍微分开了些许。 陆幼霜小心翼翼地盯着杨婵，殊不知杨婵早已暗中将她们的言行举止都掌握得一清二楚，暗暗一叹，目光望向前方。 周遭的天地灵气微微一荡，杨婵蹙眉，停了下来。 “怎么了吗杨师妹？” 陆幼霜急忙问道，杨婵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赶路。 陆幼霜提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暗暗看了其他几人一眼，刚才真怕杨婵发现了什么，真的停了下来。 看着杨婵往前又前进了一段距离，陆幼霜大喝道：“就是现在！” 身后几人分开而立，各占一角，手上掐诀不断，一个阵法在地下成形，然后整个翻转过来，自上而下将杨婵罩在里面，浓烈的阴气将这一带都给笼罩其中。 “成功了！” 陆幼霜难以置信，但更多的却是喜不自胜，她们竟然真的将杨婵困在了阵法之中。 阵法中的杨婵镇定自若，不慌不忙的模样，细细端详着这个阵法，微微一笑。 “九地绝灵阵，倒是布置得像模像样，看来你们昨天晚上没有回来，便是为了提前来这里布置这样的一个阵法。” 若无其事的语气，却让陆幼霜的心头一突，盯着杨婵，惊道：“你早就知道？” 杨婵点头道：“我早就知道了。” “那你……” “原来以为大劫将临，各大门派之间且不说，至少同门之间应该相互协助，同仇敌忾，所以哪怕知道你们要对付我，我也随你们前来，想看看你们会不会改变主意，可惜了。”杨婵轻轻一叹，“自作孽不可活。” 陆幼霜的心绪很复杂，但很快收拾心情，冷笑道：“你素日里机敏过人，如今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只能说你是自作自受了，但你也不用担心，我们不会杀你，这个阵法只会将你困在这里一个月，一个月后阵基自毁，你便可以离去。” “九地绝灵阵是采阴魂以成基，借助阴魂的魂力来维持阵法，一旦阵成便无法自行解除，只能等待阴魂散去，阵法才能破解，不知道你们这些阴魂是从哪里来的？要知道阴魂可不是鬼修，人死之后魂体皆为阴魂，他们不一定为恶，机缘一到便可投胎，可是如果作为九地绝灵阵的阵基，那么他们的结局只有魂飞魄散。” “这个你不用担心，这些阴魂是我们这段时间来诛杀邪恶鬼修采集来的，为的便是今日，阴女教是名门大派，我们不会做出那等伤天害理之事。” 杨婵神色微缓，微微笑道：“那就好，希望一个月之后，我们真的能够同仇敌忾，共应大劫，毕竟浩劫之下，谁也没有办法置身事外，如果彼此之间还起内哄，那只能是自误误人而已。” 杨婵的反应完全在陆幼霜等人的料想之外，她们仔细地看着杨婵，确认杨婵真的是被困在了阵法之中，并不是在虚张声势，这才稍为安心。 陆幼霜犹豫了一下，道：“杨师妹，过去我们不待见你，一方面是因为立场不同，另一方面便是因为你的资质，实在太可怕了，我们既怕你又嫉妒你，这是真心话，但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要杀死你，当然，如果你死在别人手里，我们也不会多难过就是，甚至还会为你报仇，如果做得到的话。” 杨婵静静地听着。 “你说得不错，浩劫当前，谁也不可能置身事外，我们应该同仇敌忾，鬼宗之乱也好，祥桑之祸也罢，如果我们不能同心协力，便没有办法度过，希望你不要怨我们，我真心希望一个月之后，我们能够一起共应浩劫。” “我当然不会怪你们。”杨婵嘻嘻笑着，“希望众师姐妹们也不要怪我才好。” 杨婵的反应实在有些不同寻常，明智有陷阱还一头钻进来实在不是杨婵会做的事，加上她还这种态度，让陆幼霜突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眼中出现了些慌色。 杨婵双手掌心相对，置于胸前，一面镜子缓缓出现。 那面镜子古朴无华，大气端庄，镜身缠绕着惊人的混沌气。 “那是……” 陆幼霜惊呼，一脸惊色，想起了阴女教中有关于媚女临镜诀中上古八镜的传说。 混沌归元镜！！ 第536章 临近 媚女临镜诀主修上古八镜，只是这部功法一直未曾完整，哪怕是阴女教中位高权重的长老云芷，也只是修成了其中三镜，另外五镜并未曾领悟，而杨婵是云芷的关门弟子，上古八镜至少也能领悟出三镜，但谁也不知道，她那另外五镜是否已经领悟出来，又都有哪些作用。 眼前的这一面镜子，很显然便是上古八镜的其中一面，其上混沌气环绕，混沌归元镜呼之欲出。 那是可重整日月乾坤的混沌归元镜。 只见一阵天旋地转，眼前景象一阵模糊，当陆幼霜清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等人与杨婵的位置掉换了过来。 如今是她们在九地绝灵阵中，而杨婵却是在阵外。 “这……” 困人者反被困，陆幼霜还无法反应过来，呆了片刻，盯着杨婵手中那面古镜，道：“那面镜子……你早就布置了？” 上古八镜再强大，也不可能真的将实际发生了的事情重新抹去，改变事实，要是如此逆天，那阴女教早就取代了昆仑的地位，那便只有一个可能，杨婵早就防了一手。 杨婵微微一笑，撤去元力，混沌归元镜慢慢敛去，道：“我既然涉险，自然不可能不做一手准备，从进长绿之森开始，我便已经祭起了混沌归元镜，镜分两面，你们以为我在阵中，其中不然，你们是被自己的阵法给困住了。” “所以说，这是幻术？” 杨婵摇头道：“这个九地绝灵阵是你们布置的，自然货真价实，不是幻术。” 陆幼霜明白了，也知道她们彻底地输了，只是就算如此，她还是不甘心，咬牙切齿道：“卑鄙！” “你们如果不对我出手，也不会有这些事情发生，机会我是给过你们的。”杨婵收起笑容，面容严肃，“陆师姐，各位师姐妹，你我之间并无太大仇怨，无非立场不同，只是明月心大会结束之后，这些问题应该不会再存在，希望来日再相遇之时，我们真的可以摒弃前嫌，合力共度灾劫。” 陆幼霜满脸不甘之色，转头看向他处，并不作答，与刚刚的态度完全不同。 杨婵也不在意，转身离开了。 陆幼霜转过头来，看着杨婵远去的身影，神色复杂。 小师妹问她道：“师姐，我们要怎么办？” 陆幼霜无奈一叹，道：“还能怎么办？技不如人，九地绝灵阵一经布置，无法撤除，我们也没有那么大的实力去破开，只能等待它自行解除了。” “那岂不是要在这里一个月？” 陆幼霜点点头。 “那明月心大会……” “只能看林师姐的了，但只怕我们已经输了。” 原本陆幼霜还对林杨有些信心，觉得她应该可以与杨婵一争长短，可是在杨婵祭出了混沌归元镜后，这信心便所剩无几了，现在陆幼霜在想的问题是，一个月后，她们真的可以与杨婵冰释前嫌么？ …… ……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整个修仙界行动起来，明面上的鬼修已经被除得差不多了，有被杀的，有被抓的，还有为求自保自废修为的，当然也有不少躲回兖州之地去的。 当然，并不是说神州之地除了兖州之外就没鬼修了，鬼宗南下，势不可挡，没有那么容易被挡回去，只是余下的那些鬼修修为强大，更能隐藏自身，而且也更加狡猾，不会轻易被人发现。 事实上，到了这等程度的鬼修，不发现还好，一旦不小心撞破了他们的身份，只怕就是自寻死路了。 随着明月心大会的临近，各门各派的修仙者们又涌回了豫州南阳城，使得南阳城一带又重新热闹起来了。 这些日子里，林杨一直焦急地等待着陆幼霜的消息，只是陆幼霜突然失联，让她有些慌了手脚，不知道陆幼霜到底是遇到了杨婵没有，或者说是成功了没有。 想到陆幼霜可能失败，虽然也在意料之中，只是却也让她压力大了起来，对付杨婵，她并没有太大的信心。 在林杨离开阴女教之前，杨婵已经闭关一阵子了，如今她的修为达到了哪种程度，林杨也不知道。 一阵清风吹来，让林杨心绪一动，紧接着来到何双的房间拜见。 何双道：“明月心大会即将开始，你做好准备了吗？” 林杨点头道：“师傅，弟子做好准备了。” “有信心吗？” “弟子……” 何双微微一笑，摇头道：“为师执掌阴女教多年，近来静极生动，想要出去走走，或许便在明月心大会之后，你无需有太大的心理压力，尽力而为便好。” 林杨目光变得坚定起来，道：“师傅，弟子一定会赢的。” 何双摇摇头，摆了摆手，道：“无需如此，你回去吧。” “是。” 林杨行了礼，退了出来，正好看到杨婵进来客栈，顿时知道，陆幼霜她们还是没能制住她。 “林师姐，好久不见。”杨婵笑嘻嘻地打着招呼，走了过来。 林杨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却是迎向杨婵，问道：“杨师妹才来么？路上可还顺利？” “多谢林师姐关心，小妹一路顺顺利利的，没有遇到丝毫的阻碍，还除去了不少的鬼修呢？人间山水美极了，境遇又多姿多彩，可比阴女教爽朗多了，那种脂粉味道十足又气氛淫靡的地方，我可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杨师妹！”林杨猛然喝止，厉色道，“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你竟然如此谈论自己的宗门？你忘了自己这一身的修为是怎么来的吗？没有宗门有你的今天吗？身为弟子，却大逆不道，我等会儿一定秉明了云长老，对你门规处置！” 林杨的声音徒然尖锐，引得其他同门都看了过来，有几个围了过来，看到杨婵时，一个个神色异样。 杨婵顿时一脸委屈，懦懦道：“林师姐这般凶，小妹真的好害怕，小妹只怕是说错话引师姐生气了，小妹在这里给师姐赔个不是，就请师姐原谅了小妹我吧。” 那委屈受气的模样，加上娇滴滴的神色，让所有人心头都为之一颤，软得一塌糊涂，林杨的心头竟也生出了许多不忍来。 旁边亦有师妹插嘴道：“林师姐，就原谅杨师妹一回吧。” 有人开口便有人附和道：“是啊是啊林师姐，杨师妹肯定也不是故意的。” 这些人明明还不知道杨婵说了什么话惹得林杨生气，便已经先帮着杨婵求情了，林杨脸色一变，猛一咬舌尖，疼痛感让她清醒过来，脸色煞白。 她竟然中了杨婵的媚术！ 过去虽然也会受杨婵媚惑的影响，可是她都能守住本心，不为所乱，可是刚才她差点儿就心境失守。 杨婵的修为更见涨了，而且天生媚骨的优势更是发挥得淋漓尽致，且又自然而然不露痕迹，更加难以防范了。 一时间，林杨的压力更大，心头更乱，那丝不忍便也趁隙而入，愈发不受控制。 “下次再敢口出狂言，我定不轻饶！”林杨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来的。 众人纷纷应和着，杨婵便也破涕为笑，道：“谢谢林师姐大人大量，小妹日后一定更加孝敬师姐，那小妹便先去向师傅、掌教师叔请安去。” 杨婵走过，带起一阵香风，眼一瞥，只见林杨双手紧紧攥着，指甲插进肉里，都流出血来。 见此，杨婵微微一笑。 第537章 找人 闲人。 这是顾辰对吕严的一个称呼，也觉得是最符合吕严的行为举止的一个称呼，虽然吕严也有特别忙碌的时候，比如昆仑尚未来到南阳城时，各门各派彼此之间明争暗斗，那些情报便都是由他负责，不过在那之后，却又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这近个把月来，吕严每天喝酒，不是在发呆就是在醉生梦死，既不修行也不办事，整个就一无所事事的模样。 顾辰说过吕严一次，吕严的说法是提不起劲，非常无聊，而让他去找那些鬼修的麻烦又太麻烦了，他不喜欢麻烦。 顾辰将那有些绕口的话任从耳边过，然后便不再说吕严了，事实上他有几次察觉到吕严身上的元力起了波动，一次比一次强烈，知道他也到了突破的边缘，只是在寻找一个契机，不过与那些动不动便闭关苦修的人不同，吕严选择了大异常人的方式。 至于有没有用，那便是见仁见智了。 吴眺随着顾辰修行一个月来，进步巨大，如今已经不可同日而语，这期间顾辰将那极道风雷诀又修改了几次，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问题，吴眺如今的实力真可谓是大有进益。 吕严喝着酒，突然对顾辰道：“昆仑将你逐出师门，却又将门下弟子塞在你这，真是搞不清楚他们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其实如果把你留在门中，他们能够得到的更多，可是却要选择这样一种方式，我搞不懂，还是说他们并不知道你的能耐？” 顾辰想起在秃头山的境遇，一时沉默，当时他九死一生，而将他推入那种险地的，便是云归真人，而之后云归真人又让吴眺跟在他身边，真正的目的到底是…… 顾辰不傻，但他不愿多想，而这个时候吴眺也结束修行走了过来。 吕严又道：“你们两个整天修行都快修成榆木疙瘩了，现在但凡是个男的，都知道要多去外面走走，溜达溜达，你们倒好，整天待在家里不出去，不知道错过了多少风景。” “怎么了？”吴眺这段时间醉心于修行，心无旁骛，对其他的事情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还怎么了？”吕严夸张地撇撇嘴，“整个阴女教都在南阳城了，那些阴女教的弟子们呀……啧啧啧，满街都是脂肪香气，你们就算眼睛瞎了，鼻子也还好使吧，不知道什么叫闻香识女人么？” 顾辰和吴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头。 吕严恨铁不成钢，指着两人道：“你们真不愧是师兄弟。” 他站起来就往外走。 “得，你们练你们的，我还是出去喝花酒吧。” 刚刚才喝完酒的吕严，大白天的居然就要去喝花洒了，顾辰心神微动。 “吕严。” 被顾辰叫住，吕严没好气地转过头来，却又听顾辰道：“我跟你去。” 吕严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顾辰，而顾辰旁边的吴眺也是目瞪口呆。 “你说什么？” “我陪你去。” 顾辰又重复了一遍，吕严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好，顾辰，你总算是开窍了，不然整天就像个闷葫芦，去走走，我们这就走！吴眺，你走不走？” “我……我也去。” 吴眺看了顾辰一眼，也表示了去的意愿，这次真的是把吕严给高兴坏了，这些日子里，他太无聊了。 一路上，吕严不住地向顾辰和吴眺灌输着他所了解到的阴女教众弟子的信息，谁谁谁身材怎么样怎么样，谁谁谁又跟谁谁谁关系怎么样怎么样，他知道的东西似乎不少，不过顾辰有些失望，因为吕严并没有说到他想知道的那个人的消息，想问却又有些不知道怎么问才好。 阴女教虽然不至于举派搬迁过来，可是众女弟子齐聚于此，却也将各种产业也带了过来。 阴女教自然不缺金银，金银这类东西对修仙者来说也没有太大用处，这些是她们修行的一部分，而对于其他门派的修仙者来说，这也并不是坏事，尤其是那些男修。 随着吕严走进一家店，店名为香衾居，大白天的，里面便又人满为患。 吕严一阵挤眉弄眼，不怀好意地笑道：“这可是南阳城最大的店，是阴女教最有名的产业，这里任何一位姑娘都是修士，有些修为还不弱，绝对能够让你欲仙欲死，你看这里的这些人，都是冲着她们来的。” 顾辰皱起了眉，人这么多，不方便他找人。 吕严又道：“不过不用急，别人需要等，需要排队，我可是不用，楼上有一处雅室，被我包了整整一个月，不管我来不来，都会留给我，我们上去吧，一会儿她们就会把姑娘送来，任我们挑选。” 随着吕严来到三楼的一间雅室，名为留芳，他们走了进去，没有多久，一名身材高挑的女修便走了进来，她神色清冷，不施粉黛，看了三人一眼，便拍了拍手，十来个浓妆艳抹的姑娘便走了进来。 那些姑娘姿色各异，各展媚态，掩体衣物薄而透明，若隐若现，曼妙身姿怎么也挡不住，让顾辰和吴眺看得目瞪口呆。 吕严很是自得，知道顾辰与吴眺从来没有看过这番景象，对着一群姑娘指指点点。 “这个是小红，床上最骚了，这个是小花，身子骨最软了，这个是小杨，胸最大屁股最翘了，还有这个……” 顾辰斜视着吕严，那眼神看得吕严有些不好意思，摸摸鼻子道：“这……这不是这个月没事太无聊了么……” 所以就将所有姑娘都玩遍了？ 仿佛知道顾辰心中所想，吕严连忙赌咒发誓一般，道：“我保证，我绝对没有睡遍香衾居的所有姑娘，要不我给你挑几个我没睡过的？” 顾辰摇摇头，叹了一声，站了起来，他要找的人，不会在这种地方的。 脑海里浮现出杨婵的音容来，他相信，杨婵绝对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不知道是期待着的，还是固执着的，抱着这样的念头，顾辰起身便往外走。 “顾辰，你……” “师兄，等等。” 顾辰像是没听到，直接就要走出去，却被那神色清冷的女修拦住。 顾辰停下，看着那女修，只见对方冷冷地盯着他，眼中似乎含有怒色，顾辰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这女修怎么了，知道她是这里的负责人，便没有急着离开，同时心念一动，想着是不是可以打听一下杨婵的消息，但现在这情况又似乎有些不大合适，问了也未必能得到回答。 “公子自来此一句话未说，对我的姐妹们也未正经看上一眼，便以如此神情离开，是对我们心生不满吗？” 吕严站起来，不满道：“你是负责人？之前的姚妈妈呢？” “姚师姐正在招呼客人，所以是我来招待你们。” “你就是这种招待之法？”吕严冷笑，“什么时候你们香衾居做生意，也要强迫客人的了。” “你……你说什么？”那女子因吕严这句话而气坏了。 顾辰连忙道：“这位仙子请息怒，我来此是为找人，不是享乐，这只是一场误会。” “找人？找谁？”那女子冷笑，显然并不相信。 顾辰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将杨婵的名字说出，上次遇到阴女教的弟子时，他便打听过，但似乎杨婵在阴女教中并不受待见，在这里说出杨婵的名字，会不会有麻烦？ 可是看这女子模样，似乎认为他在找借口，如果不说出个具体来，只怕对方不依不饶，也是麻烦。 想了想，顾辰还是开口道：“我要找杨婵。” 第538章 条件 十年前在青木镇与杨婵相识，共经患难，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之后一别，自此再不相见，当时两人还小，但感情却最为真挚，深刻的思念让天涯海角亦如咫尺，顾辰时常会想起杨婵，他相信杨婵也是如此。 只是两人之间的这种感情却不被外人所能理解，如今的杨婵是阴女教的妖女，在外声名狼藉，在阴女教中亦不受待见，知道她身份的人不会慕名而来，只会如避蛇蝎。 所以当顾辰说出他的目的的时候，在座众人中，除了吴眺，其他的人都是一阵惊异，好奇地打量着顾辰。 吕严更是欲言又止，但是看看现场，将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清冷女子看着顾辰，一会儿后，才问道：“你找杨师姐？你是她什么人？” 对方没有称杨婵是妖女，而称其为“杨师姐”，多少让顾辰有些心安，道：“我是她朋友。” “朋友？” 充满质疑的声音，透着不信与讥讽，那清冷女子如此，在场的阴女教女修们都是一般神情，这让顾辰眉头蹙了起来。 “有什么问题吗？” 清冷女子摇头道：“你这哪里来的愣头青，竟然敢自称是杨师姐的朋友？凭你？况且，杨师姐也不会有什么朋友！” 顾辰的声音变得冷淡，道：“你凭什么这么说她？她有没有朋友，又有哪些朋友，你又哪里知道？” 吕严和吴眺都站到顾辰身边，看着那清冷女子，神色间有着不满。 那女子突然冷静下来，打量着顾辰，见顾辰气宇轩昂，神色认真，不像是开玩笑，不由得心头也是一突，心想难道杨婵真的有什么朋友是她所不知道的不成？ 可是就她所知，杨婵不会也不应该会有什么朋友。 如此一想，那女子便问顾辰道：“你真是杨师姐的朋友？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顾辰道：“我和她从小时候就认识了。” 那女子明白了，或者说她觉得自己明白了，嘴角噙着淡淡笑意，觉得眼前这个英俊青年有些可笑，他只认识小时候的杨婵，却并不认识现在的杨婵。 “你来这里是见不到杨师姐的。” 顾辰眼睛微亮，心底的一丝不安散去，连连点头道：“那我要去哪里才能找到她？” 那女子摇头，道：“杨师姐是我们阴女教的天之娇女，地位与我们是不同的，哪能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顾辰皱起眉来。 “不过……” 那女子沉吟又止，顾辰只是看着她，没说话。 那女子暗暗气恼，心想这人怎么是个榆木脑袋，怎么在这个时候不懂配合了？ 吕严与吴眺相视一眼，都没有要代替顾辰说话的意思，便也静静地等着那女子下文。 那女子无奈，只得道：“我与杨师姐是同期，还算是有些交情，如果有我引见，倒不是不能让你见她。” 顾辰客气道：“那就有劳仙子了。” “但我也不会白帮你。” 顾辰动作微顿，点头道：“仙子有什么条件？” 那女子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困难的事，能与杨师姐相识，三位公子想来都非寻常人物，小妹前不久被一恶棍所辱，但又打不过他，想请公子为我出个头，只要帮小妹教训那恶棍，小妹便带你们去见杨师姐。” 吕严有些不怀好意地瞅着顾辰，心想有好戏看了。 吴眺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只是在想顾辰与杨婵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为什么一直在找她。 顾辰笑道：“好吧。” “那公子就随我来，我带你们去找那个恶棍。”女子说完转身，不着痕迹往旁边一师妹使了一个脸色。 随着那清冷女子下楼，吕严对吴眺轻声道：“看来想报仇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吴眺点了点头。 一路上，那女子说起了与那恶棍之间的恩怨，当然还说了一些她与杨婵之间的关系。 女子名为冷柳柳，与杨婵是同年进入阴女教，是阴女教长老苏嫡玲的弟子，与杨婵是在香衾居里认识的，当然，是在阴女教宗门内的香衾居，在那段时间里，她得到杨婵不少的照顾。 至于与那恶棍的恩怨，是冷柳柳来到南阳城之后不久的事，一次她出门之时，与一当地男子打了个照面，那男子看她看得呆了，直直地往她身上撞来，冷柳柳没料到这一茬儿，竟然被撞了个满怀，羞愤之下便欲杀了那男子。 只是这时有一青年阻止了她，那青年是一名剑修，剑术高超，实力远超过她，将那男子救下之后，竟然对她不管不顾，扬长而去，这让冷柳柳觉得受到了奇耻大辱，从那之后一心想着报仇。 她掌握了那男子的居所，便带着几个同门去报复，可是没想到那个青年竟然住进了那个男子家里，有那青年在，任她们手段尽出，就是没有办法对那男子下手，最后只能不了了之，但是冷柳柳却一直没有忘记要报仇。 “这种事，虽然可以找杨师姐帮我，可是以我杨师姐的身份，并不适合来为我出头处理这种事，既然顾公子与杨师姐是少时好友，那便请顾公子帮我。” 吕严插口道：“你的修为也是不继，怎么就那么容易被那男子撞上了？按说那男子应该修为比你高强，可是听你说来，似乎没有那青年护着，你早已教训了那男子一顿，早就报仇了才是。” 冷柳柳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过了半晌，才讷讷道：“那男子只是个凡人，我一开始没料到。” 吕严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以为这个时候南阳城都是修士，没有防备到还有一个凡人，那凡人面对你自然散发的媚术，当然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也不知道闪避，所以才与你撞了个满怀，还真是阴差阳错，不过这样说来，似乎那个男人也无大错，过去了息事宁人就好，何必揪着不放？” 冷柳柳咬着唇道：“如果是个修士倒还好说，可对方明明就是个蝼蚁，一个毫无是处的凡人，如此冒犯了我，怎么还能轻易放过他？” 吕严撇撇嘴，道：“修士又如何？凡人又怎样？修士不也是人？一个没有修为在身的人，面对你怎么可能控制得住自己，要我说，对方才是个受害者。” “占了我的便宜，他是受害者？” 冷柳柳维持不住清冷的形象，声音高了几度，也不带路了，狠狠盯着吕严。 吕严冷笑，道：“男跟女的撞到一起，就是女的被占便宜？说不定那男的还觉损失了呢！” “你……” 冷柳柳气极，一掌拍向吕严，吕严轻松闪过，脚下一动，滑到了冷柳柳右侧，似乎正准备还击，可是看了顾辰一眼，他忍住了，又往一边拉开了距离，他不想坏了顾辰的事。 冷柳柳不知道吕严刚刚已经手下留情，一击落空飞起一脚便要踢向吕严，这个时候顾辰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 只是一眼，不知怎的，便让冷柳柳完全冷静了下来，就好像是心头怒火被某股不知名的力量给移去了一般。 吴眺这个时候道：“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说的那个恶棍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对吧？他只是救了那个男人，这个并不算坏事，他也就说不上是恶棍，那么你只是想出气，那想让我们怎么教训他？” 第539章 相见 杀了他！ 冷柳柳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机，但很快便掩去，转而柔柔弱弱对顾辰三人道：“妹妹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好出一口气而已，至于怎么教训，几位哥哥帮妹妹出头，就按几位哥哥的意思做就好。” 吴眺诧异地看了吕严一眼，吕严耸了耸肩，给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意思的眼神。 吴眺懂了，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只是常听闻阴女教的女修性情无常，翻脸就跟翻书一样，而百闻不如一见，吴眺还一时有些没转过来，没成想刚刚还凶神恶煞的，转眼便能作出一派柔弱相。 三人都非常人，修为更是远比冷柳柳要高得多，冷柳柳刚刚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杀机他们自然都有所察觉，只是谁也没有说破。 吕严带着些兴味打量着顾辰，将声音凝成线，只传入顾辰耳中。 “你真的要去给她出气？阴女教的女子可不简单，玩弄男人于股掌之间，善于挑动他人，别人越是为了她们打生打死，她们越是高兴，同样的，这番心境越能让她们的修行一日千里，阴女教的功法重在红尘历练，与其他门派的修行大有不同，她只是在利用你而已。” “我只是去看看而已。” 得到顾辰的回应，吕严便笑了。 吴眺看他一眼，问道：“你笑什么？” 吕严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冷柳柳带着他们拐进一条小路，来到一处民宅前，民宅的木门轻掩，里面有些细小声响。 这不过是一处寻常人家。 冷柳柳脚步未停，上前一脚将门给踢烂了。 顾辰的眉头不由得蹙起，吕严亦冷冷地瞥了冷柳柳一眼。 “谁……谁啊！？” 一个男人惊慌失措的声音传来，然后连忙跑了出来。 “啊！我家的门……” 他的声音透着心疼，家里的门好好的被破坏了，心情好不好且在其次，这都是要花钱的，当看到冷柳柳的时候，他整张脸顿时就苦了下来，能够一脚踢烂他家的门，这样的人他本来就惹不起，更别说还是这个可怕的女人。 在这男人的认知中，冷柳柳便是那种最可怕的女人，此时畏缩着在门边不敢走出来了。 冷柳柳退到顾辰身边，指着那男人道：“公子，他就是那个占我便宜的男人。” 男人满脸苦色，看了看冷柳柳却是欲言又止，最后看着顾辰，大着胆子道：“这位爷，您……要不这样，您打我一顿出个气吧，我不还手，只要别把我打死就行，我家里还有七十多的老母亲……” “得了得了。”吕严摆摆手，哭笑不得道，“我们不是来找你的，更不是来找你麻烦的，你也不用担心，这个门我会赔，回头会有人上门来给你修的。” “啊，谢谢谢谢。”听到有人管修门，男人喜不自胜，可是紧接着脸色又微微变了，试探着问，“那几位爷来这里是……” “他们是来找我的。” 从屋里传出另一个人的声音，那声音中气十足，听起来很年轻，声音中带着一丝金铁之气，一缕缕剑气若有若无地散发出来，直刺人心。 好强的剑气！ 吕严和吴眺的神色凝重了起来。 顾辰心头却是一动，这样的剑气，有些熟悉…… 冷柳柳在一听到那个声音的瞬间，脸色便苍白了起来，畏惧地往后退了几步，与顾辰挨得更近，只是却退到了顾辰身后。 看得出来，她很怕那个人，而且从她的表现来看，只怕她与那个人的交集并没有刚刚说的那样简单。 “小哥，你别出来！”那男人听到里面的声音，顿时急着阻止，在他看来，顾辰这边人多势众，这小哥出来怕是要吃亏的。 只是他却没有想到，就算那小哥不出来，他就能拦得住门口这几人吗？ 难道说只要不出来，便没事么？ “不用担心。” 声音里并没有任何的担心，一身白衣，背负长剑的青年，剑眉星目，眼神凌厉，一举一动都透着剑意。 便是顾辰，也从来没有见过有谁身上的剑意如此强烈，分明不像是一个人，而像是一把剑。 看着走出来的这青年，顾辰的眼睛亮了起来。 吕严提醒吴眺，道：“这人不好对付，你准备好，虽然顾辰说只是来看看，但难保不会有意外情况。” 吴眺亦是感觉到此人的不好对付，连忙点头，戒备起来。 冷柳柳不着痕迹又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距离，右手两指捏着一根银针，灌入元力之后，轻轻一弹，银针刺向门边的男人。 一个没有丝毫修为在身的凡夫俗子，在她这一针下，必死无疑。 冷柳柳的时机拿捏得极好，正好是在那个青年出来的当口，她接触过这个青年，知道这个青年一身的剑意藏都藏不住，肯定会吸引顾辰等人的注意，而顾辰等人的到来，想来也会给那青年带来一些压力，只要在双方刚一会面的瞬间，抓住他们心神的间隙出手，她的目的就可以达成。 只要那男人死在这里，那么那个青年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就算顾辰等人不愿意为她出头，也非与那青年斗个两败俱伤不可。 至于他们会因此有所伤亡，那就不关自己的事了，冷柳柳并不关心。 虽然事实上的情况与冷柳柳所思所想存在着一些出入，可是此时运气似乎是站在冷柳柳一边，因为在场所有人，都没人发现那根银针。 那男人是没有任何修为在身的凡夫俗子，自然不可能发现，而吕严和吴眺是被那青年身上的剑意吸引了注意力，没有注意到冷柳柳的动作，而顾辰与那青年却自看到彼此的瞬间，便都静了下来，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古怪，不同于众人所想的任何一种。 那根银针飞快刺向那个男人。 只是这个时候，青年背后的剑动了。 那把剑自行出鞘，剑身一横，挡在了那男人的咽喉处，也正好挡下了那根银针。 剑出鞘的瞬间，吕严和吴眺几乎同时拔剑，戒备在顾辰左右，而冷柳柳已经飞快地退了出去。 那男人被吓了一跳，脚一软摔在地上，然后不可思议地看着青年，哆嗦着道：“小……小哥，您这是……干嘛呀？” 他以为那青年要伤害他。 那根银针被弹开，那男人看不到，不过吕严和吴眺都是看到的，他们相视一眼，虽然没有放松戒备，但也没有完全松懈下来。 那青年这个时候才慢慢伸出手来，握住了那把剑，然后缓缓地收回剑鞘中。 顾辰笑道：“无因剑今非昔比了。” 那青年笑道：“这都要多亏了你。” 吕严和吴眺难掩意外，看看顾辰又看看那青年。 顾辰指着那青年介绍道：“我来介绍一下，他叫罗程，是我的朋友。” 而后，顾辰又向罗程介绍道：“他们两个也是我的朋友，他叫吕严，他叫吴眺。” 顾辰也没想到，冷柳柳口中那个所谓的“恶棍”竟然就是罗程，更没想到他与罗程会以这样的形式见面。 两人都很高兴，而吕严和吴眺知道是顾辰的朋友，这才将剑收起。 几人相谈甚欢，没有人理会早已逃开的冷柳柳。 罗程将那男人扶起，但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告诉那男人，顾辰几人是他的朋友，不会有事。 那男人惊魂未定，连忙道：“我给各位爷准备酒菜去。” 看着那男人匆匆进屋的身影，顾辰若有所思。 第540章 凡仙 顾辰与罗程近十年未见，有很多话要说，也正好将吕严与吴眺介绍给罗程认识，三人便也留了下来，简单叙旧之后，才听罗程说起到这南阳城来的简单经历，更知道了罗程与冷柳柳之间的恩怨。 事情确实如冷柳柳所说，但冷柳柳却也说得不尽不实。 那男人名为李大器，为人憨厚老实，那天因受冷柳柳媚态所惑而难以自已，这才冲撞了对方，那时他便醒过来了，是被吓醒的。 撞到人并不是一件多大的事，原本一个道歉便可以解决，可是冷柳柳却直接便想杀了李大器，罗程也是刚好就在旁边，所以出手救下了李大器。 冷柳柳却不依不饶，几次对李大器出手，同时还带来同门对付罗程，可是都不是罗程的对手，罗程更是不怜香惜玉，下手极狠，导致冷柳柳对罗程产生了畏惧心理，却也更加仇视。 为了防止冷柳柳再来找李大器麻烦，罗程便索性住进了李大器家，而这也是李大器求之不得的。 果然，有罗程在，冷柳柳几次不能得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直到顾辰的出现。 李大器准备了一桌丰富的酒菜，吕严拿起酒来喝了一口，连连摇头道：“这菜还凑合，这酒嘛……” 李大器满脸尴尬，连忙道：“小的家里没有什么好酒，要不，去给爷买坛好的？” 吕严当即连连摆手，道：“别别别，我就发发牢骚，没那个意思，酒好不好且另说，喝酒重要的是看跟谁一起喝，来，你也坐过来，喝一个。” “这……不好吧？”李大器神色间带着畏缩和犹豫。 顾辰捻着一根银针，拿给李大器，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李大器拿过那根银针，不明白顾辰想干什么，但还是回答道：“是一根银针啊，怎么了？” “刚刚罗程用剑拦下的，就是这根银针，如果不是他，你已经死了。” 李大器一听，大惊失色，猛地看向罗程，道：“所以爷……小哥你刚才是在救我？” 吕严抓了只鸡腿往嘴里送，同时没好气道：“难不成你觉得他要杀你？” 李大器尴尬起来，讷讷道：“我……我只是太害怕了。” “害怕是人之常情。”顾辰微微一笔，“这根银针我们谁也没有反应过来，想想真是后怕，刚刚差点儿就让她得手了，还好有罗程在。” 罗程道：“是无因的功劳。” 吕严和吴眺有些不解看来，不过罗程没有多说，只是看了顾辰一眼，顾辰会心一笑。 李大器捏着银针的手在发抖，惊和怒揉在一起，让他动了火气，悲愤道：“那个女人怎么能这样？我就撞了她一下，她竟然就要杀我！难道她就那么金贵，我的命就一文钱不值吗？” 今日冷柳柳的所作所为，已经触犯到了顾辰等人的底线，虽然冷柳柳逃了，可是在眼下又不会逃出南阳城去，吕严和吴眺已经决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罗程道：“李大哥，你不用担心，我会让她以后再也不能来找你的麻烦了。” 李大器一听，连忙握住罗程的手，道：“如果不是小哥，我可能早就死了，可是，那女人好像也是有背景的，小哥救了我一命，没有必要再为我涉险。” “救人救到底，我不可能永远待在这里，如果我走了，她又来害你了怎么办？” “这……” “恶人就该有恶报，我不会让她再有机会为恶了。” 罗程的语气坚定，透着嫉恶如仇，他的态度让李大器感到安心。 吕严脑海之中突然一点灵光闪现，紧紧盯着罗程，道：“你该不会……就是那个罗程吧？” 众人皆是一怔，不解吕严怎么突然没头没脑冒出这句话来。 吕严顿了顿，又道：“凡仙，罗程？” 吕严这么一说，吴眺也是吃了一惊，看着罗程道：“你就是那个凡仙？” 原本听到罗程的名字，他们并没有想太多，但当吕严说出来的时候，吴眺便也随之反应过来。 这十年来，修仙界年轻一辈纷纷崭露头角，鬼宗南下，妖兽躁动，因为人间动荡不安，所以有了更多出头机会，其中名头响亮的，除了各大门派的精英弟子之外，还有一个特殊的人——一个凡人。 听说人间出了一个凡间剑侠，实力高强，明明是没有修为在身的凡人，可是却可一剑斩仙，寻常的修仙者都不是对手，可以与那些门派精英天才比肩，这样的存在自然惹人注目。 那个人被称为凡仙，只是身份神秘，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有他的传说，却少有人能够真正见到他出手。 而事实上关于凡仙的传说，主要还是那些凡人在津津乐道，似乎是因为凡人中出现了一个可比肩修仙者的存在，所以他们都争相讨论，乐此不疲，听到那些传闻的修仙者很少有真正当一回事的，这也是一开始吕严和吴眺没有反应过来的原因。 顾辰一点儿也不意外，帮罗程回答道：“他就是那个罗程。” 吕严和吴眺都忍不住放出神识，朝罗程探去。 正常来说，这样的行为是很不礼貌的，可是他们实在好奇，罗程真的是没有修为在身的普通人吗？ 要知道刚见到罗程时，那一身的剑意可是极为惊人，让他们都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哪怕是现在，那比剑意还是无所遁形。 罗程任由他们查看，微微带笑。 半晌，吕严和吴眺收回神识，面面相觑，脸色都十分古怪，或者说有些难以接受。 顾辰笑道：“他确实不是修仙者，没有元力修为。” 吕严点头，不可思议道：“确实没有，一个凡人，竟然能够这么强。” 罗程身上的剑意惊人，身边的灵气在那股剑意下凝成无形的剑气，虽有收敛，亦透着凌厉，普通人可能感觉不太深刻，但是修为越强的人，越能感受到其中的压力。 吴眺轻轻道：“难怪阴女教的那些人在你身上讨不了便宜。” 吕严一动，道：“不对呀，你既然是个凡人，应该无法抗拒阴女教的女修才是……当然，我并不是在质疑你的定力，只是层次不一样，没有一定的修为护身，根本抵抗不了阴女教的那些专给男人挖坑的功法，别说你了，就算是我，有时候也不一定抵挡得住。” “我确实会受到蛊惑。”罗程没有否认，看了顾辰一眼，而后道，“但我有自己的方法可以抵挡，就像……” “好了好了。”吕严连忙摆手，阻止罗程继续说下去，“我只是好奇，有些疑惑，既然是有原因就好，至于什么原因就不要说出来了，修仙者有自己的手段不足为怪，作为凡人有自己的手段，这个手段就要藏好了，不然对方有了防范，你的手段就不一定有用了。” 罗程点点头。 李大器愣了好一会儿，有些不可思议看着罗程，问道：“小……小哥，你不是修仙者？” 罗程微微一笑，点头道：“我和你一样，只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 李大器当然不信，没有一个普通人能这么强悍，他亲眼看到过罗程与那些阴女教的女修士交手，以寡敌众却丝毫不落下风，普通人能够这么强大吗？ 这时候，天地灵气中传来一阵阵波动，如同波浪，一波接着一波，一浪续着一浪。 顾辰坚守本心，目光一片清明，他看到李大器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满脸潮红之象。 第541章 一剑 罗程恍惚了一下，但随着无因剑上一阵波动传来，他顿时清醒，只见李大器目光呆滞正往外走，便站了起来要去阻止，却见吕严走到李大器身边，在他眉心一按，李大器双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吴眺将李大器抱起，送回里屋去，然后才出来与顾辰等人汇合。 吕严沙哑着嗓音道：“我们陷入阵法中了。” 四人虽然保持着清醒，可是眼前所见的都是一幕幕的旖旎景象，千娇百媚的少女一个接着一个出现在眼前，围绕在身边，随着一呼一吸间能够闻到那好闻的香味，耳边是她们如银铃般的声音，或是嗔怪羞恼，或是撒娇讨好…… 吴眺的脸色微红，心跳很快，谨守着本心道：“这什么阵法？那么厉害！” 吕严给自己灌了两口酒，道：“怕是阴女教香衾居的十二姹女图，虽然都是幻境，可是能够以假乱真，如果我们没有办法保持清醒，会在这阵法中耗尽一身精气，那时非把自己整废了不可。” 顾辰有些担心地看了看罗程，只见罗程此时满脸通红，呼吸急促，眼中出现了强烈的情欲，但是出乎意料之外的，他却仍然保持着清醒。 罗程紧紧握着无因剑，道：“我们出去看看。” 顾辰点点头，走了出去。 在场四人，只有顾辰丝毫不受影响。 外面很安静，夜色很好，明月高悬，一片云朵也没有，在那月光中，好像有一群女子在跳舞，身姿曼妙婀娜，举手投足之间，尽展媚惑。 顾辰伸出手来，漫不经心一捏，便将一把自前方而来的剑捏住，那剑在他手中纹丝不动，剑的另一头，现出冷柳柳那带着震惊的脸。 她一脸的不敢置信，顾辰竟然在十二姹女图中完全不受影响，在其他人刚出来被明月幻影所迷的瞬间，她抓住机会出手，本来想要杀死一两人，可是动作却完全被顾辰看破。 顾辰一脸的清明和冷静，眼中一丝情欲也没有，完全不为所动，这让冷柳柳的心直往下坠，心想难道他们早已知道自己暗中布置，所以将计就计。 当看到罗程一脸的潮红，吕严眼中充满了情欲，而吴眺的注意力无法集中，这才暗暗松了口气，自己的计划并没有泄露，只是出了顾辰这个变数而已。 冷柳柳嘴角微翘，果断舍弃长剑，抽身而退，随着她的后退，身体隐入了空间之中，借助阵法远遁。 顾辰蹙眉，将那把剑轻轻捻在手里，摇了摇头。 轻易舍弃自己的宝剑，本身便是一种信念的不足，顾辰用力一甩，便将那把剑朝着空中明月掷去，剑尖直刺在那月光之中的倩影。 倩影未散，长剑不知所踪，只是隐约听到一声闷哼，这个阵法出现了晃动，有过一瞬间的不稳。 虽然很快便被控制下来，可是却也让吕严、吴眺完完全全冷静下来。 罗程呼吸沉重，但依然保持着清醒，回头对顾辰道：“我一剑把这个阵破开。” 吕严与吴眺闻言都是一惊，面面相觑，破开这个阵不难，但一剑破开，却是他们做不到的，除非能找到阵法的薄弱处，难道罗程找到了吗？ 可是不应该啊，罗程不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吗？ 十二姹女图这个阵法并不具备太强的攻击力，可是封困之能却非寻常阵法可比，一旦被封困其中，想要脱身便没有那么容易。 但顾辰却没有任何疑虑，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罗程往前走了几步，顾辰为他留意着四周，以免冷柳柳等人又来偷袭。 罗程拔出无因剑，剑在他手中，与他身上的剑气相融，一人一剑犹如一体，剑势迅速攀升，一股不屈的剑意在罗程身上散发出来，将积蓄起来的剑势调动起来，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出现惊人的一剑。 即便是顾辰，注意力也不由得被此时的罗程吸引过去，目光凝聚着，不由得期待着罗程将要发出的一剑。 这一剑简简单单，只见罗程手握无因剑，自下而上撩起，剑尖现刺头顶明月，剑意冲霄起。 这一剑无可抵挡，直接突破九霄，几声惊叫传来，空气又变得清新自然。 吕严和吴眺不由得长吸了一口气。 真的是一剑破开！ 这一剑，他们没有信心接。 顾辰一脸的惊喜，虽然早知道罗程很强，但没想到已经这么强了，刚刚那一剑，便是他也没有自信接。 剑神居的传承在罗程手中发扬光大，让凡人也可与仙争锋，虽然无法得到漫长的寿元，可是却可以在有限的一生中得到强大的力量，这力量让他们面对修仙者也不用低头，曾经是强盛一时的门派。 养剑诀将强大的力量凝聚在一把剑中，让剑诞生了灵，成为一把难得的灵剑，与主人共同成长，而且是飞快地成长，罗程还会再强大下去，不会输给任何一个人。 无因剑随着罗程的右手而放低下来，罗程突然朝着一个方向冲去，随着冲刺，这一剑也刺了过去。 “罗程，住手！” 剑尖在即将刺入冷柳柳咽喉的时候停了下来，罗程紧紧地盯着躲在这个角落的冷柳柳，双手纹丝不动，杀意毫不掩饰。 冷柳柳吓得浑身瘫软，她能够感受到罗程的杀意，也知道罗程随时都能要了自己的命，这一瞬间恐惧占据了她整个心房，让她几欲崩溃，她拼命思索着对策，想着这个时候能够救她一命的方法，可是越想越急，因为她心神完全混乱了，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那阻止罗程的人。 顾辰慢慢走来，看了冷柳柳一眼，只是他的眼中并没有任何的同情，也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的感觉，这让冷柳柳的心惴惴不安。 “罗程，饶她一命吧。” “顾辰，这个女人蛇蝎心肠，饶她一命，她不会改，只会再在暗中想着怎么暗自我们。” “不不不，我……我不会了……我不敢了……”冷柳柳连忙求饶。 顾辰道：“就饶她这一次吧，下次，我不会阻止你杀她。” 罗程身上的杀意一丝不减，却是慢慢将剑收了回来。 冷柳柳连滚带爬地逃开。 “再有下次，不仅罗程不会放过你，我也不会。”顾辰的声音仿佛响在耳边，虽然平平淡淡，没有任何情绪，但却让冷柳柳感到更加可怕。 等到冷柳柳逃走，罗程才看向顾辰，摇头道：“对付恶人，不能心存侥幸，太天真会害了自己的。” 顾辰微微一笑，道：“谅她也不敢了，而且我保她一次，也是事出有因，经过今天这次教训，她应该就会学乖了，再有下次，我也不饶她。” 吕严和吴眺走了过来，有些不大满意。 “你们两个人就这么把事解决了，我们什么都没做呢。” 顾辰笑道：“我可没做什么，是罗程一个人就把事情解决了。” 吴眺对罗程很钦佩，道：“不愧是凡仙，刚刚那一剑，同辈中能接下来的人不多，凡人之剑，也能孕育意境。” 吕严揽过顾辰和罗程的肩膀，道：“好啦好啦，大家别说客气话，被那些恶婆娘搞得我没了兴头，不如到我那里去住几天，我那可是有很多好酒。” 罗程往李大器的房子看了一眼。 吕严笑道：“你还担心什么？只要我们还在这南阳城中，那恶婆娘就不敢再来打这里的主意。” 罗程摇摇头，提醒吕严道：“门。” 吕严一怔，哭笑不得道：“好，我马上让人来修。” 第542章 剑意 南阳城再度变得热闹起来，各方修仙者去而复返，因为明月心大会在即，他们都想回来一睹为快。 只是这一次南阳城虽然热闹起来，却也不比先前那般嘈杂混乱，虽然这一次的明月心大会是公开举办的，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一观，那些回到南阳城来的都是各大门派的精英，至于那些寻常弟子以及其他的小门派修仙者，则依然在外对付鬼修。 随着昆仑的无动于衷，修仙界势力面临重新洗牌的局面，那些小门小派自然早早便站好了队伍，那些大门派一句话，便让那些小门派修仙者身不由己。 罗程在吕严这边倒是过得惬意，清静安宁，没有人过来打扰，他与顾辰又是好久不见，因此两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这十年来各自的经历丰富多彩，经由各自言语描述出来，精彩绝伦。 不过罗程的经历要远比顾辰精彩得多，他走入人间江湖，管尽不平之事，之后又为村民报仇，斩杀作恶修士，桩桩件件都可以用惊天动地来形容。 如今的罗程肩上不再背负着复仇的包袱，整个人看起来轻松了许多，也洒脱了许多，真正是为了自己而活，见到这一点，顾辰很是欣慰。 吕严每天时不时还是要经手一些情报，不过现在每天都没有什么要紧事，无非便是谁谁谁回到了南阳城，又住在哪里这些个小事，不过让顾辰有些想不通的是，对待这种琐事，吕严似乎做得比较开心。 将手中的情报放下，吕严揉了揉眉心，道：“皇甫青那个草包又跑回来了。” 听到皇甫青的名字，顾辰和罗程几乎同时安静，没有再说话。 吕严不疑有他，继续道：“本来南阳城这些日子热闹归热闹，但是大家都循规蹈矩的，也没什么争执，但皇甫青那个草包可不懂这些，那小子一定会惹事，而且会惹出大事，皇甫仁那个老小子整天守着他，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想的，都不懂得管教管教。” 顾辰问道：“妖姬呢？” 吕严摇头道：“还没来，她这个月来可活跃着呢，那些鬼修见到她就跑，可真厉害，要是再收服只虎妖，都可以用‘母老虎’来叫她了。” 顾辰摇摇头，没有接这句话，想了想道：“妖姬不在城中，皇甫青应该多少会安分一点。” 吕严莫测高深地道：“那也得他知道这一点才行。” “天蛊门也有情报网，妖姬又是妖宗年轻一代的核心人物，要掌握她的行踪应该不难。” 罗程突然插口，让顾辰难免多看了他几眼，带着一丝隐隐担忧，因为罗程确实知道皇甫青就是天蛊门的人。 “那也得他信才行。”吕严露出不知道是嘲笑还是苦笑的神情，“皇甫青那草包就是个愣头青，他一心只想找到妖姬，又是个没脑子一根筋的，除非妖姬在他面前跑掉，否则谁说的他都不会信，反正这下有好戏看了。” 说着，吕严又看向一边欲言又止的吴眺，道：“昆仑的人还在各地诛杀鬼修，没有要回来的意思。” 吴眺看了顾辰一眼，点了点头。 这三人仿佛都各怀心思，各有顾虑，让吕严看得好没意思，站起来道：“我出去凑凑热闹。” 吕严走后，剩下三人都不说话，各坐各的。 没有多久，吴眺也站了起来，道：“我出去走走。” 院子里只剩下顾辰和罗程两个人了。 许久，顾辰才开口道：“老剑神前辈说过，养剑诀只作为传承留给后人，不背负任何仇恨。” 罗程笑了笑，摇头道：“顾辰，你想太多了，我没有什么报仇的意思，我的仇早就报完了。” “也不要去找天蛊门的人。”顾辰神色严肃，“更不能让天蛊门……不，不能让任何一个门派看出你的传承是剑神居的养剑诀，只有这样，你才能保护自己。” “怎样算保护自己？像这样当缩头乌龟？” “罗程……” “顾辰，你不懂我，也没有办法理解我。” “我们是朋友。”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罗程的脸上流露着一丝空虚，“只是我现在的心情，是你永远无法理解的。” 顾辰看着罗程，等着他说下去。 “十年前我经脉半毁，是你将养剑诀给我，也给了我希望，我的实力大进，并且顺利找到我的仇人，当初让我绝望和恐惧的仇人，我报仇只出了一剑而已，然后，背负了那么多年的仇恨，一下子就没了。” 罗程轻轻抚摸着无因剑。 “我不是修仙者，走不上修仙之路，一介凡人的我，理所当然走入了人间江湖，只是养剑诀的进境太快了，在凡人的世界里，我已经没有了对手，于是我开始剑指修仙者，鬼修、妖兽，都陨在我剑下，随着我越来越强大，也越来越空虚，我已经不知道我还能做些什么了，又要为了什么出剑，那些更为强大的存在，我现在还遇不到，哪怕遇到了，他们不知道会不会把我放进眼里？” 罗程唏嘘道：“顾辰，我现在很迷茫，因为我已经不知道我到底应该站在哪一边，在凡人的世界里，我过于强大，能够与修仙者抗衡，所以他们不会将我当成普通人，而在修仙者的世界里，我终究还是肉体凡胎，在他们的眼中我再如何强大，依然还是虚弱不堪的蝼蚁，隔着这样一层认知，我也不可能成为他们的同类。” 罗程看着顾辰，脸上难得地流露出一丝悲哀和寂寞。 “我跟你不一样，我的实力总是在突飞猛进，因为养剑诀确实强大，但我还是凡人一个，寿元的限制让我永远不可能与修仙者相提并论，区区百年的时间太过短暂，在凡人的世界里登顶而被视为异类，在修仙者的世界里又不被放在眼里，我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而且这样的日子过起来太没意思了，我不甘心就这样结束。” 顾辰摇头道：“剑神居强盛的时候，便是昆仑也要礼敬三分，你现在也还年轻，路还很长，而且现在人间浩劫已现，你还怕没有你的用武之地吗？” “不够。”罗程却是猛然摇头，“因缘际会，我从你这里得到了养剑诀，之后我才发现，养剑诀与我自身太过契合，十年的时间，让我走了太远，走不回去了，修仙者中与我同一辈的，如今远远不是我的对手，但天蛊门刚好是我的天敌，面对这样的天敌，不仅是我，无因剑也在暗暗兴奋着。” 罗程摸着无因剑，只见无因剑轻轻颤动着，似乎在回应着他的心情。 “凡人再强，终究也只是肉体凡胎，会生病，会怕毒，这些正好是天蛊门最拿手的手段，面对他们，我随时都能感觉到危机感，这种危机感，才能让我感觉自己还活着，我并不是想要为剑神居报仇，只是觉得，我有必要为剑神居做些什么，但其实，更多的是为了我自己，我不能走到这里就停步不前。” 顾辰沉默下来，他已经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好了，罗程已经说到这里了，他还能说什么？ “我知道轻重的，不会因为冲动胡来，浩劫当前，我也不会傻傻就跑去对天蛊门的下手，不过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不会放过，必要的话，我想让剑神居之名再次响彻整个修仙界。” 一股凌天剑意自罗程身上冲霄而起，充满着不屈与不甘。 第543章 消息 罗程身上的这股剑意极为纯粹，实属罕见，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都在猜测着这股剑意属于哪个门派的精英所有，但哪怕是那些名门大派的精英弟子，似乎也没有谁能够养出此等剑意。 还未走远的吕严与吴眺不由得侧目，心绪一时之间有些复杂。 吕严忍不住感慨道：“谁能相信，这样的剑意是一个凡夫俗子所有？” 吴眺道：“顾师兄的朋友，果然非同凡响。” 吕严微微一笑，却是问吴眺道：“你觉得顾辰跟罗程谁比较强？” 吴眺一怔，细细思量起这个问题来，神色随之变幻不定，他似乎得到了答案，但这个答案让他不肯定，或者应该说是不愿意接受。 半晌，吴眺闷着声音道：“站在罗程面前，我只觉得很压抑，在他面前我出不了剑。” 吕严点点头，道：“你是修剑的，感觉自然更加强烈，但确实，罗程是少有的，让我还未动手便已经自知不是对手的人，而且这个人还不是一个修仙者，说出去谁信呢？” 吴眺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他确实很强。” 吕严似有深意道：“可惜，他走得太快了。” 吴眺心头微动，似乎因为吕严的话捕捉到一些什么，但又不敢确定，只是他的注意力很快便被街道另一边的两人所吸引。 那两人，一个一头白发，目光深邃而幽暗，那神情似是始终被某些难题所困扰，思绪有千千万万，但却未将眼前所有人事物放在眼里，因为已经装不下去，另一人，则神清气朗，目光如电，周围任何动静都逃不脱他敏锐的感知。 那两人，几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极端，此时走在一起，轻易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街上众人一见那两人，顿时一个个都沉默了下来，眨眼间整条街道都安静了下来。 那两人显然注意到了彼此，不约而同地脚步微微一顿，但又像是没有注意到对方一样，又各自错身而过，只是在擦肩而过的那瞬间，不同的两股剑意从他们身上瞬间发出，而又瞬间收起，那过程短暂得仿佛不存在，可是却让接近的人一个个身体僵直，动弹不得。 “好可怕的两把剑！” 吴眺不由得想要走上前去，他体内的一股剑意仿佛被唤醒，正要随之发出，却被吕严一把拉住。 “人家那是同门之争，你上去干什么？” 吴眺一愣，一时转不过弯来，然后看着远去的那两人，眼中竟然有些不舍，战意难息。 吕严道：“白发的那个名为陈鹰，另一个便是与顾辰齐名的柳祯，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而且他们都是青阳门弟子，这种事情不要去掺和比较好。” 吴眺本来并没有那个意思，不过却也难免引人误会，但就这么过去似乎也觉得可惜。 吕严突然压低声音喃喃道：“罗程原本也是青阳门弟子。” 吴眺不解，问道：“那又怎么样？” 吕严翻了个白眼，道：“你们昆仑弟子是不是只知道修行，其他的事情就都不管了？” 吴眺理所当然地道：“我辈修士，不就应该以修行为本吗？修为提升了，才好惩恶扬善。” 吕严摇头道：“真是幸福的一群人。” 吴眺一瞪眼，道：“你是什么意思？” 吕严摇摇头，没有接话，只是过了一会儿又喃喃道：“罗程那家伙不会就此满足，看来有好戏看了。” 论阅历，论眼光，吕严的能力是超群的，哪怕有些事情不用他人说明，他也能轻易看出本质来。 …… …… 来到南阳城已经多时，明月心大会之期越来越近，杨婵却完完全全空闲了下来。 修行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她的修为已到瓶颈，想要有所突破，要么经由长时间闭关，要么撞见机缘，才能有质的提升，在明月心大会之前勤修苦练对她来说意义不大，她在阴女教中没有什么朋友，不过对同期的几人倒还留有一些微薄交情，闲来无事便也四处看看。 当初与冷柳柳在香衾居中相见相识，虽然后来离开了香衾居，但却还是顺手帮了冷柳柳几次忙，不过两人并没有多少交集，但对于杨婵来说，整个阴女教中没有她的容身之处，能够与她没有交恶的，只有少数几个同期的同门，而冷柳柳无疑便是其中之一。 阴女教女修的修行之道在于归尘，因此随着宗门大多数人来到了南阳城，也带来了她们的产业，香衾居便是其中极为重要的一部分，开业没有多久便已经人山人海，所有人都想要来尝尝传说中阴女教的女弟子都是些什么滋味。 杨婵轻车熟路地走进了香衾居的里间，这里是阴女教弟子休息的场所。 随着她来，发现同门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杨婵并不觉得这样很奇怪，一直以来她在阴女教中便不受人待见，云芷想夺权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而杨婵便是云芷手中的一把利剑，如此而已。 只是因为如今的阴女教掌教何双乃众望所归，云芷则遭人排挤，使得杨婵的处境也很是不妙，如此不是因为她足够强大，在阴女教中势必寸步难行。 如今杨婵已然成为整个阴女教最令人忌惮的存在，在某一方面甚至可以说超越了云芷，因为谁都知道，假以时日，杨婵的实力会超越云芷，甚至超越掌教何双。 自从艳女归尘诀修行入门之后，杨婵便离开香衾居，此后便很少再来了，随着地位日渐提高，谁都知道杨婵已然踏上真正的修仙路，不可能归尘，因此原先一起在香衾居结识的同门也渐渐疏远了，甚至因为对杨婵的嫉妒，让她们产生了怨恨。 这一点杨婵应该也知道才对，那她来干嘛？ 不过杨婵的到来也再度引发了一度热议的话题，便是前不久有几个人来香衾居闹事，还自称是杨婵的朋友，冷柳柳联合同门想要收拾他们一顿，却反被那伙人教训了。 议论再起，杨婵何等修为，自然也就听到了不少言论，其中版本有所不同，甚至有些存在夸大之处，将她的那些“朋友”说成穷凶极恶之徒，乃至于杨婵本人在这些同门眼中也变得十恶不赦。 对此杨婵只是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些微的苦涩，一直都知道自己不被同门所包容接纳，她也一直都不与其他人有所交集，装作毫不在意，只是杨婵从十三岁进入阴女教，那个时候还小，正是需要朋友的时候，她怎么可能不寂寞？ 但再寂寞，也这样过来了，她脸上的笑容娇媚、妖娆，引人神迷，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些风言风语。 不过，她的朋友…… 杨婵在阴女教中并没有什么朋友，甚至连同门之谊都称不上，被视为妖女，谁会是她的朋友？而且还来找她？而且还是几个？ 想不明白，杨婵没有再多想，走上了阁楼，她知道，冷柳柳等几人总会在阁楼上喝茶聊天。 虽然与冷柳柳几人称不上朋友，关系也不算好，但好歹因为曾经同在香衾居学艺，好歹留有一番情面，她们不至于撕破脸给杨婵使脸色，而杨婵很孤单，很寂寞，有时也需要有人聊聊天、说说话，哪怕都是虚情假意。 刚上楼，杨婵便听到了冷柳柳与另外几人的说话声。 “冷师姐，你们也被那几人欺侮了？哼，那几人简直是不要脸，使这种手段来接近我等，还说是那妖女的朋友？笑话！上个月一茶楼就是那几个愣头青，上来就问我们知不知道杨婵，简直笑死个人，其中有个人说他叫顾辰……” 第544章 凋颜 说话之人的声音戛然而止，这突然的安静让氛围一下子改变，其他人也都随之意识到了什么。 随着视线转来，她们都看到了杨婵，眼神也随之变得不自在了起来。 尤其是冷柳柳，在一阵尴尬的沉默之后迎上前来，笑着打招呼道：“杨师姐，你怎么来了？” 对于杨婵来说，冷柳柳是少数几个同期的同门中，关系还算不错的，或许这个说法不正确，应该说是关系还没有破裂的，至少没有撕破脸。 两人算不上朋友，但好歹可以说上话，这对于杨婵来说已经是极为难能可贵的了，因为阴女教中，没有一个人是她的朋友。 这段关系薄如纸，可是杨婵一直很珍惜，哪怕知道冷柳柳事实上也不待见她，但依然乐于维持这种表面的和谐。 以往不管对谁都是笑脸相迎，但是这一次，杨婵没有笑出来。 看着冷柳柳迎上来，杨婵面无表情，突然朝那刚才说话的女子问了一句：“你刚说他叫什么名字？” 冷柳柳不由得停下脚步，不敢再接近杨婵，因为她此时从杨婵身上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压力，这压力让她有些迈不动脚步。 刚刚说话的女子此时也是一脸紧张，说起话来也不像刚刚那么利索，更不敢再当着杨婵的命口出狂言，吞吞吐吐道：“他……他叫……顾……顾辰……” 再次听到顾辰的名字，杨婵的双眼微亮，但脸上表情依然没有什么改变，而是看着冷柳柳，问道：“他来找过我？” 冷柳柳的嘴巴不由自主动了起来，道：“来过。” “为什么不带他来找我？” 冷柳柳不想说实话，可是看到杨婵的脸，却自心底涌现一种莫名的感情，让她无法对着杨婵说出谎话来，而她的意识却很清醒地知道自己中了杨婵的媚功，在媚功的蛊惑下，嘴巴完全不受控制。 “因为他说是你的朋友。” 冷柳柳几乎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一脸急色，想要闭上自己的嘴巴，可是却没有办法，只能干着急，听着自己说出隐藏在心底的真心话。 “你怎么可能有朋友？你怎么可以有朋友？” 杨婵嘴角挂着冰冷而戏谑的笑意，道：“我为什么不能有朋友？” “我就是不想让你有朋友！” 杨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制住了冷柳柳，因为冷柳柳发现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转身就要逃，可是脚步刚动，意图便被杨婵探知，被杨婵留了下来，而她的嘴巴再也收不住。 “我跟你是同期进门，也一同在香衾居修行，都属于归尘女子，可是凭什么你就能离开香衾居，凭什么我就得陷入风尘地？你的修为越来越高，名声在外，而我却要沦落至此，以色娱人，这不公平！凭什么你不用这般？” 其他几人见此，欲言又止，可是在杨婵的眼神下，她们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安安静静站在那里。 “我们都脏了，怎么可以让你一个人干净？所以我想让你脏，让你也跟我们一起，然后我们再丢下你，让你连在我们这个圈子里都站不住。” 杨婵的目光扫过其余几人，她们一个个都低下头，不敢与杨婵对视。 杨婵冷笑，这个就是所谓的圈子？ “好在你并不受人待见，不管是哪一边都不接受你，你一个人一定很孤单吧？要不然你也不会时不时回来找我聊天，你以为我真的将你当朋友？别笑死人了！我只是看你可怜，陪你聊聊天而已，听你说着那些可笑的烦恼，我别提有多高兴了，看着你被别人孤立针对，我每次都幸灾乐祸，你一个妖女，根本就不配有朋友！” 说到最后，冷柳柳也不挣扎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也不用杨婵逼近，将心里的话一股脑全丢了出来。 杨婵脸上露出了好看的笑容，那是在人前都会露出的笑容，媚态十足，迷人心神，让冷柳柳心头一颤，一时失神。 但很快，她便清醒过来，想起杨婵的种种传闻，顿时又露出了惊恐的神情。 “好大的怨念啊，既然你对我有那么大的成见，为什么不敢早一点把心里话说出来？非要压在心里跟我笑脸相对？那是因为你不敢吧？修仙修仙，你是以怎样的心情来走这条路的？” 杨婵伸出右手，指尖轻轻拂过冷柳柳的脸颊。 拂过之处，冷柳柳的皮肤随之变得红彤彤的，可是她脸上的冷汗却是一滴接着一滴流下来。 “杨……杨师姐……” “现在知道叫师姐了？” “放……放过我！” 杨婵微微笑道：“我又没对你做什么，说什么放过你？” “我……我错了，杨师姐，求求你不要那样对我，求求你！” 冷柳柳满脸恐惧，哭了出来，如果不是被杨婵制住动弹不得，现在她都想跪下来。 “我这人心软，你不是有圈子嘛，让你的圈子帮你求求情，指不定我就放了你呢。” 杨婵的笑容，调皮中带着邪恶。 冷柳柳却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连忙喊道：“姐……姐妹们……” 杨婵目光扫向其他人，笑道：“你们要为她求情吗？” 她们连连摇头，然后往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表示与冷柳柳毫无干系。 之前还有说有笑，亲密无间的人，此时却呈现出明显的距离，之间的关系出现了裂痕。 杨婵看着冷柳柳，轻轻道：“你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我都知道，但我不怪你，我只是想找个人好好聊聊天，跟你聊天的时候我真的很快乐，所以有时被你利用，我也没说什么，不过，你千不该万不该，将主意打到顾辰身上，那样让我很生气！很生气！” “杨师姐，我以后不敢了，真的不敢了，我去赔罪，我去找顾辰……哦不，顾师兄赔罪，我求他原谅我，好不好？可能他会原谅我呢？你放过我，好不好？” 冷柳柳害怕杨婵对她做什么，为了让杨婵放她一马，此时她什么都愿意去做。 杨婵微微笑着，目光中带着一丝柔意，道：“顾辰很善良，他一定会原谅你。” 冷柳柳的眼中出现了希望，正想说些什么，杨婵的目光却突然变得冰冷无情。 “但我不会。” 杨婵右手收回，掌心托起，两面小小的镜子旋转着出现，一面是秦王照骨镜，另一面则是伏羲鉴妖镜。 “杨师姐，不要……不要……” 杨婵没有理会冷柳柳，那两面小小镜子旋转着，越来越接近，然后靠在一起，竟然结成一面新的镜子，那镜子拥有正反两面，在杨婵的掌心上旋转着，两面镜上都映出冷柳柳的容颜。 那容颜在镜子中渐渐产生了变化，先是皮肤变得松垮，接着形成一道道皱纹，连在一起，那一头长发颜色渐渐变浅，直到变成了白色。 没有多久，冷柳柳不复花容月貌，而是变成了一个孱弱老妪。 “不……不要……不要这样对我……不要……” 冷柳柳的声音无力而沙哑，听起来十分刺骨。 那几个女子一脸惊恐，亲眼看到冷柳柳失去了青春，让她们心头笼罩着一层绝望与恐惧，她们恨不得马上逃离杨婵的面前，不再出现。 杨婵看了她们一眼，只是这一眼，让她们全部双脚一软，跪在地上，连连告饶。 “杨师姐，我们错了，求你放过我们。” 第545章 师徒 眼睁睁看着冷柳柳在她们面前从一名美艳青春的少女变成孱弱老妇，她们都怕了，怕杨婵，更怕自己也会变成那个样子。 妖女本色，这一刻她们终于是见识到了。 她们跪在地上只知求饶，不约而同生出同样想法，再也不想出现在杨婵的面前。 阴女教女弟子皆魅惑众生，修行资质不佳的更是需要以色娱人，容貌对她们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当容颜凋敝，便失去了全部依凭，一旦没有了那张脸便没了全部的倚仗，她们还能剩下什么？ 那张脸对她们来说意味着一切，而杨婵却有手段能够夺去她们的一切。 冷柳柳苍老的脸上满是绝望，她低头看着自己干瘪起皱的双手，犹自不愿相信自己就这样失去了一切。 她伸出颤巍巍的双手，朝杨婵一步步走去，口中不断哀求道：“还给我！还给我！” 杨婵摇头，道：“覆水焉有回收之理？他日因今日果，从你想要对付我的朋友那个时候开始，就应该想到自己会有这种结果，留你一命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随手一拂，冷柳柳顿时动弹不得，没有办法再接近过来。 杨婵又看了一眼地上那些因为恐惧而颤抖，犹自跪着不敢起来的同门，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但心头却是悠悠一叹。 她没有为难那些同门，转身离开了。 她一走，那些人才终于松了一口气，面面相觑，都是心有余悸，再看看冷柳柳，一阵后怕不已。 如果刚才杨婵不收手，她们每个人都会是冷柳柳一般的下场，这么一想，便出了一身冷汗。 有两人过去扶起冷柳柳，一碰到冷柳柳，顿时心里又是一凉。 冷柳柳干瘦无力，皮肤又皱又紧，摸起来的感觉就像干柴一样，那张脸有如枯树的树皮，细细看去竟觉面目可憎。 冷柳柳心灰若死，并没有发现平日里与自己交好的同门此时的神情，她的眼中渐渐涌出无限恨意，可是却不是恨杨婵，而是恨顾辰，在她看来，如果不是因为顾辰的出现，她断然不会招致这种结果。 “报仇！我要报仇！” 从冷柳柳那皱成一团的嘴巴里发出来的声音沙哑得就像沙石在互相摩擦，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那两个扶着冷柳柳的同门更是下意识里松开了她，往后退了一步。 冷柳柳踉跄一下，险些摔倒，但似乎是报仇的念头令她又徒增了不少气力，她竟然站稳了，然后看着她的一众同门。 “姐妹们，我要报仇！你们帮我一次！” 众人纷纷后退，想到刚才杨婵的神通，她们都已丧胆，连连摇头道：“冷师姐，你别开玩笑了，让我们跟杨师姐作对，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我甚至都不想再见到她了，太可怕了。” 冷柳柳连忙道：“我不是要你们帮我对付她，而是那个叫顾辰的，都是他害的，只要你们帮我教训他们，让我报了仇就好。” 众人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都不同意。 开玩笑，杨婵之所以会生气，并且夺去冷柳柳的青春，原因就是冷柳柳对她的朋友出手，现在还让她们去做一样的事，这不是将她们往火坑上推吗？ 冷柳柳身子颤了一下，悲哀道：“我往日也对你们不错，如今就这样一个要求，你们都不愿意帮我了吗？” 一女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冷师姐，说句实话，刚才要是杨师姐不想放过我们，在这里谁也跑不了，她已对我们手下留情，我是再也不想跟她作对了，如果你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我会帮你，但与杨师姐作对的事，我是绝对不会再参与了。”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见冷柳柳一脸难以接受和试图说服的模样，她们纷纷各找理由避开了。 更重要的一点是，她们实在不想再对着冷柳柳那张脸说话了。 冷柳柳一声惨笑，毫无形象坐倒在地，皱巴巴的嘴唇被她咬破，沁出少量血来，她犹自未觉，眼中的恨意难消，甚至愈演愈烈。 …… …… 杨婵从香衾居走出来后，看着街道茫茫，一时无所适从。 虽然并未将冷柳柳放在心上，可是以后却连一个表面上可以说说话聊聊天的人也没有了，她的心情难免有些复杂。 想到刚刚一众同门惊恐跪地求饶的模样，杨婵意味莫名地笑了笑，喃喃道：“既然如此，那就让所有人都怕我好了。” 这么想着，她微微一笑，那笑容让路人神魂颠倒，互相碰撞犹未知。 杨婵也不管他们，直接离去，她快步往城门方向走。 只要把每条街都扫一遍，把所有酒店、客栈都找一遍，她就不信找不到顾辰。 顾辰终于来了，就在这南阳城中，终于与她这般接近了。 想起十年前在青木客栈前相遇的瞬间，想起当时一句句天真而又无知的话语，杨婵的嘴角露出了微笑。 这抹笑，既清纯又真诚，与她平日里挂在脸上那充满媚惑的笑容是完全不同的，可惜此时竟无一人得见。 杨婵走出没有多远，便又停了下来，她转过身来，看向楼顶，那里站着一人。 云芷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并且气机已经将她锁定。 这师徒二人一个冷若冰霜，一个笑若桃花，两种异端但却又同源的媚惑散发出来，一时竟然不相上下。 路人纷纷停下脚步，朝她们二人看去，一脸的迷醉和纠结。 云芷与杨婵一在高处，一在路面，之间隔着二十来丈远，让他们一时不知道应该将目光投在谁的身上比较好。 如今南阳城中遍地都是修仙者，而他们竟然都挡不住云芷与杨婵的媚功。 云芷和杨婵都没有把这些人放在眼里，此时她们眼中只有彼此。 杨婵笑道：“师傅您真是有闲情逸趣，南阳城的景致优美，依傍好山好水，您这是出来踏青的吗？” 云芷深深地看着杨婵，她的修为远在杨婵之上，但在媚功上却只是与杨婵不相上下，这个弟子仅仅用了十年便成长到了这一步。 十年。 云芷心头微惊，这时间弹指而过，回过头来才惊觉很长很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杨婵的修为实力在她眼中渐渐成谜，竟然让她看不透了。 压下心头的波澜，云芷淡淡道：“你要去哪里？” 杨婵耸了耸肩，拨了一下头发，道：“找人。” “何人？” “故人。” “何来故人？” “由来已久。” 两人之间的对话清晰而又快捷，但却偏偏不着重点。 云芷盯着杨婵，不再与她互相试探，直接道：“不许去。” 一股灵压发出，让杨婵的瞳孔为之一缩。 这街上除了较远的几人，其他的人也都摇摇晃晃，站不稳了，甚至有几人已经被迫趴到了地上。 杨婵的身体柔若无骨，微小而又带着韵律地扭动着，卸去了那无形的压力。 她的身姿婀娜窈窕，随着扭动更具震撼，那些因为云芷的灵压而心神不稳的人，此时看着杨婵，双眼、鼻子尽皆出血。 “那就不去。” 杨婵嘻嘻一笑，竟然出奇地听话，让云芷眼中掠过一丝掌控的快意，但是紧接着杨婵的话，却又让云芷双眸冷若冰霜。 “明月心大会前我都会听您的，不过明月心大会之后，您可就再也别管我的事了。” 云芷眯着双眼，暗藏杀机，十指微微动弹，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第546章 好戏 杀机由暗藏到外放，只是一个短短的过程，随着云芷双眼微眯而眸光渐敛，那杀机强烈得有如钢针直刺在皮肤之上。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的心都随之提了起来，但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担忧，而是因为杨婵的安危而挂心。 但杨婵脸上神色依旧，柔媚笑脸仿佛丝毫不受影响，仿若无骨的娇躯亭亭玉立，整个人竟然好似置身事外。 “杨婵。” “弟子在。” “明月心大会……” “弟子一定不会让师傅失望。” 就好像是知道云芷想要说什么，杨婵笑嘻嘻地回应，毫不迟疑。 那一脸的妩媚透着从容，那不受影响的笑脸让人为她暗暗松了一口气，可又因为云芷的脸色和声音而提心吊胆。 “如果你让为师失望的话……” 云芷的声音传开，话未完，余音未止，人已不见。 就这么走了。 可是谁都听得出来这话中所藏的警告和杀机。 人们的目光不由得集中到杨婵身上，可是恍惚间，杨婵已不见。 这对师徒竟在人前，来无影去无踪。 “有意思，太有意思啦！” 不远一处茶楼中，一青年脸上带着笑意，喝着酒，视线已经收了回来，看了眼坐在他身边的另一同伴——与他年纪相仿的师弟，他的眼中充满了野望，那是透着强烈占有的野望。 “阴女教的妖女，云芷老妖婆的关门弟子，杨婵，这个女人我要定了。” 师弟微微一笑，给他倒酒，道：“师兄，这个女人只怕不好啃。” “不好啃才有味道，天生媚骨，一身媚功已经登堂入室，一颦一笑皆可惑人，哪怕是修仙者在她面前也难抗拒，男女皆被迷惑，这可是擅于玩弄人心的人，如果臣服于你的身下，那种征服的快感，你是不是能够理解？而且此女元阴让我生出强烈渴望，正好能让我的鬼蛊再上一层楼，来日天蛊门必当是我的囊中之物。” “就算是现在，天蛊门中也无人能是你的对手了，皇甫青那草包不管做什么都是半桶水，继承不了天蛊门，师兄又何必过于着急？” “皇甫青虽然是个草包，但皇甫门主不是，到底是一家人，我这个外人也难名正言顺，除非我足够强，但只怕皇甫门主不会坐视，所以我一直都隐藏实力，不过这一次鬼宗南下，昆仑出面，所有门派齐力扫荡鬼修，这给了我机会，让我的鬼蛊更加强大，假以时日，超越皇甫门主也不是不可能，到了那个时候，天蛊门上上下下的同门都会站在我这边，也就轮不到皇甫青这个草包来摘桃子了，况且那草包胸无大志，只怕也无心于此，而且，我不是着急。” 青年看了眼自己的师弟，那双眼中黑气滚滚，形成强烈的漩涡，好像要把一切都给吞噬殆尽，其中凝聚而又内敛的阴气极为惊人，却又不露半分，让师弟的心随之一提。 “鬼宗南下是我踏上修行路以来最大的一场机缘，原本鬼蛊难修，我当初选择炼鬼蛊的时候，受尽了冷嘲热讽，我也几乎绝望，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十年前昆仑覆灭，鬼宗南下，给人间带来一场灾难的同时，却也给我带来一场造化，通过吞噬那些鬼修和阴魂，我的鬼蛊以惊人的速度成长，如今有了与人一争长短的底气，不会再让人瞧不起我了，但时机还不成熟，我还得继续隐藏自己的实力，不然在知道自己的地位可能会受到威胁之后，皇甫门主肯定不会坐视，我现在只怕还不是他的对手，加上他在门中根深蒂固，不好力敌，所以从早先开始，我便隐藏行踪，刻意避开同门的寻人蛊，让他们再也掌握不了我的行踪。” 说着，青年莫测高深地看了师弟一眼，其中深意让这师弟脊背发寒，腰不由得都挺直了些。 “我见你之前，已经先将你的尾巴都清理干净了，谁都知道整个天蛊门我只跟你关系要好，他们找不到我，但却一定会盯着你，因为只有你能知道我在哪里。” 师弟当即道：“师兄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泄露你的行踪的。” “就算你泄露了也不打紧，鬼蛊的特性让我可以神出鬼没，如果我不愿现身，谁也找不到我。” “师兄，我……” “好了，我也不是怀疑你，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天蛊门门人都被门主以天蛊控制，而你我蛊种特殊，一旦强大起来便有希望破开天蛊，摆脱控制，从一开始肯定受到关注，好在没有人拿鬼蛊当一回事，我体内的天蛊已经被我除去，所以门主找不到我，也奈何不了我，至于师弟你，只怕被盯得更紧了些，一旦有轻举妄动，天蛊必夺你性命，我在你心脉间种下了一缕蛊气，但也只能帮你抵挡一个呼吸，如果到了那个时刻，你不能以自身蛊种破开，可就回天无力了。” 青年笑着摆摆手，只是他的笑容感觉上有些阴森。 “鬼修是鬼蛊的养料，女修的元阴对鬼蛊来说更是美味，这其中的滋味……” 师弟沉吟道：“这个杨婵的实力不弱，只怕不比其他女修，不好制伏。” “就是因为这样才有征服的乐趣，从刚刚开始，鬼蛊就已经蠢蠢欲动了，加上我自己也有些按捺不住了，这个杨婵，是个极品，吸食了她的元阴，只怕我的修为直接就可以突破瓶颈了。” “师兄，难道你已经……” 师弟一脸惊容，而这个时候青年摆了一下手，不让他说下去，双眼之中的黑色漩涡突然急速旋转起来，他一身鬼气弥漫，身体虚化，而后自胸前出现一个黑点，将他连人带同那些鬼气一同吸收了进去。 师弟见此，闪过会意之色，随手一弹，青年刚刚用过的酒杯便化为粉末散去，再无痕迹，而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品了起来， 没有多久，这处隔间闯进来两个人，正是黄世新与邱玉鳞。 他们进来的时候忐忑不安，但在看清楚隔间之中只有一人之后，胆气便足了许多。 黄世新问道：“方薪，苏光彦是不是来过了？他在哪里？” 方薪装傻道：“你们找苏师兄？那问我干什么？” 黄世新皱眉道：“什么苏师兄？门主说了，苏光彦擅自隐瞒行踪，很有可能已经背叛师门，让我们天蛊门上下只要发现他的行踪，一律上报，且捉拿有功，但若与其狼狈为奸，或者知其行踪隐瞒不报，亦以叛徒论处。” 方薪举起酒杯，饮了一口，淡淡道：“那你们就快点去找吧，不要在这里打扰我喝酒。” 黄世新还想再说，但邱玉鳞拉了他一下，摇摇头。 临走时，邱玉鳞对方薪道：“方师弟，我知道你与苏师兄私交甚厚，但你也要想清楚，因此得罪门主是否值得，并不是只有我们在看着你的，其实就算是我和黄师兄，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的。” 方薪心神微动，明白到邱玉鳞这话里的意思，点了点头，在两人将要走出去的时候，他便提醒了一句。 “找到了未必就是有功，命都没了那功劳也拿不了，苏师兄今非昔比，你们素日与他交恶，遇到了未必能善了，别想着找到他，最好还是避而不见。” 邱玉鳞和黄世新相视一眼，又深深地看了方薪一眼，两人便即离开。 隔间里又安静下来，方薪没有急着走，而是继续喝酒，他知道，暗中还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 一个人喝酒，他倒也喝得津津有味，等到一壶酒喝完了，方才起身欲走，却发现桌子上不知何时有人用酒水留下了两个字——多事。 方薪嘴角一扬，心想果真是神出鬼没，他哼着小曲离开了。 想拿下阴女教的妖女杨婵可不容易，他也被提起了兴趣，就当是看看好戏好了。 第547章 心乱 杨婵说不去就不去，自那之后闭门不出，让暗中许多观望的人都有些失望。 如果在明月心大会临近之时，杨婵与云芷师徒二人能够产生嫌隙与不和，那么对其他人来说都是一个好消息。 同时所有人又都觉得奇怪，因为越是临近明月心大会，掌门何双便越是安静，近日来更是几乎没有人见过她的身影，听过她的消息。 难道说她放弃了？ 还是说她信心十足，哪怕云芷培养出了杨婵这一妖女，她也不放在眼里？ 暗中紧张的局势随着时间推移，那条弦被拉得越来越紧，而作为当事人的各方，反而就此沉寂了下来。 但是有一个人，终究还是心乱了。 林杨左等右等，还是没能等到陆幼霜等人回来。 她已经知道，陆幼霜等人想暗中阻挠杨婵的行动已经失败，虽然觉得可惜，但林杨也并未想因此而苛责她们，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她们迟迟不归，让她的心难免又提了起来。 如果…… 想到那种最让人害怕的结果，她承受不起，便去求见何双。 听林杨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完，何双淡淡双眸并未起丝毫波澜，只是沉默了良久，而后才轻轻道：“不用为幼霜她们担心，杨婵终究是我阴女教的弟子，她不会对幼霜她们下毒手，她们估计是被困住了，过些日子自然就会回来。” “可是明月心大会在即……” “就是因为明月心大会在即。”何双打断了林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们想对杨婵做的事，只是因为技不如人，刚好被杨婵对她们抢先做了而已。” 林杨深深自责，但还是松了一口气，只要陆幼霜她们没有遭遇不测，她就可以安心许多。 “师傅，这样一来，明月心大会，我们这边的力量就会薄弱很多。” 何双摇摇头，淡淡道：“没什么影响，幼霜那孩子很聪明，只是有时候会不择手段，她伏击杨婵肯定是全力以赴，如果这样都没用，在明月心大会上更加不可能是杨婵的对手，就当是为这个大会节省一些时间吧。” 林杨一愕，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何双。 “师傅，您……” “你能胜过杨婵吗？” “我……” 林杨攥紧了手，她想说能，但却紧紧咬着下唇，想说的话终究没能说出口。 她心头浮现一缕恐慌，因为从何双的话听来，似乎她想认输。 这场明月心大会与以往不同，不是简单的同门较量，而是一场权利的洗牌，对于输赢双方都会有巨大的影响。 作为何双的大弟子，林杨虽然不知道具体，但是大致上却已经听到风声。 她不知道，一旦何双在阴女教中失了势，那么她以及何双门下的一众弟子们又该何去何从。 像是看穿了林杨的想法，何双似有意似无意道：“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们都是阴女教的弟子。” 林杨浮现一丝惨笑，不由自主说出了连她自己都意想不到的话来。 “师傅，能不能把杨婵拉到我们这一边？” 何双一愣。 林杨也是愣了好一会儿，但是紧接着便破罐子破摔，道：“最近听说杨婵与云师伯不和，如果杨婵不站在云师伯那一边，那么云师伯的目的就没有办法达成了。” 何双淡淡地看着林杨，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但心头已是不由得一叹。 林杨说出这样的话，就表示她没有勇气面对杨婵了。 之前没有说明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林杨或许还可以倔强一番，放手一搏，可是现在，林杨要怎么站在杨婵的面前？ 她的得意大弟子…… 仅仅十年，改变了太多人太多事。 何双的沉默让林杨揪心，她连忙道：“师傅，我不是想挑拨云师伯和杨婵她们，只是为了我阴女教的未来考虑，我觉得阴女教在师傅的手上会更好，不，我们都这么觉得，而杨婵不管站在哪一边，始终都是阴女教的一员，师傅必也不会亏待于她。” 何双轻轻一笑，道：“她们两个人确实不和，也不会一直走在一起。” 林杨以为自己的话何双听进去了，一脸欣喜。 “那师傅，我们……” “可是杨婵并不会站在我们这边。” “这……为什么？” 何双摇摇头，没有再多说。 云芷和杨婵那对师徒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虽然说并不是一条心，但却是紧紧地绑在一起。 杨婵的天分极高，但坦白说，如果教她的人不是云芷，杨婵也断不会在短短十年里就有今日的成就，而且有些事情虽然没有明说，但想来经过了这么些年，杨婵肯定已经知道了。 至少云芷为了防范杨婵亲近何双一脉，也一定会让杨婵知道，而不管她到底有没有掌握到证据。 那是何双当年在杨婵刚被云芷带回阴女教时，所做的一件让她后悔却又不想去后悔的事。 林杨退了出来。 她不知道何双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是现在她的心已经乱了。 不再是为陆幼霜等同门的安危担忧而乱，此时她的乱，完完全全是因为杨婵。 她要怎么对付杨婵？ 想着想着，林杨握紧了手。 …… …… 夜晚，明月高悬。 吕严开了一坛酒，拿出四个杯子来，依次满上。 看着夜空中的圆月，他轻轻地说了声：“快中秋了。” “中秋……” 顾辰抬头看着圆圆的明月，瞬间仿佛被染红。 想起了被青阳子带到青木镇去的第一个晚上，当时他看到了血红的圆月。 当时只注意到月亮的红，而没有关注到月亮的圆，而今再想起才知道，说不定那个时候也是个中秋。 只是因为青木镇当时正遭婴鬼之祸，正是人心惶惶之际，谁也没有心思过节。 吴眺的修行已见成效，虽说不上是一日千里，可是经顾辰修改之后的极道风雷诀与他自身极为契合，如今他的修为与日俱增，到底达到了哪种程度，现在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瞥了两人一眼，吕严又自顾自道：“这坛酒可是我珍藏多年的灵酒，与之前的人间酒可不同，当然，那人间酒更为珍稀，也是个好东西，奈何修行中人不稀罕，而这灵酒容易得，可是太贵了，多的我可请不起，喝一杯少一杯，秦量那小子竟然不来，只能怨他没口福了，罗程，你来喝喝看。” 罗程摆摆手，将酒杯推回去，道：“灵酒给我喝就是浪费了，对我身体也没好处，我对你常说的那一百八十年的人间酒倒是更感兴趣一些。” “那人间酒没那么好搞，得等。”说着，吕严又是一瞪眼，“不对，什么对你身体没好处，真是凡人不知修行事！这灵酒含有灵气，精纯温厚，哪怕没有修为在身，这灵酒也能湿润经脉，凡人只需沾上一滴便能去病消灾、延年益寿，你的实力强劲，这一杯落肚不在话下，说不定经这杯灵酒在经脉之中湿润，便也成为我们同道中人了。” 罗程摇头，挡住吕严再次劝来的酒，道：“我经脉早已被毁，因此才无法修行，这酒，我喝不得。” 吕严一愣，看到顾辰脸色复杂，再看到罗程神情冷淡，似乎明白到了一些什么。 杯中，酒水倒映着天上明月，虽明亮，却碍眼。 吕严猛地一口将酒喝下，咬牙道：“这他妈的怎么会有这种事！？” 第548章 乐音 当那高悬于天际的圆月添上了最后一道弧线，补全了轮廓，达到最为圆满之际，整座南阳城变得前所未有的热闹。 月圆，人亦圆。 那人间的美好祝愿，也在此时影响到了修仙界的一干人。 虽说人与仙似乎两立，泾渭分明，但不可否认的是，修仙界便在这方人间。 当那悦耳的乐音自天际传来，布满整座南阳城，这座城市便达到前所未有的热闹，出现了近些年来从未有之盛况。 “真是钧天广乐。” 那乐音仿佛是从天之中央传来，并非传入双耳，而是直接化入心灵。 紧接着便有悠扬女声随乐而起，如黄莺般清脆，似春风般柔美，整齐得有如清澈的小溪轻快而来，冲击着所有人的心灵，突然而不突兀，意外而不至引起反感。 不约而同地，整座南阳城中的修仙者都朝着城中央那一处广场行去。 那些凡人亦走出家门，朝着中央广场走来，只是走没几步便远远驻足。 陶醉当场，有的双目失神，有的闭目迷醉，茫茫然不知何往，脸上尽是愉悦与满足的笑容。 吕严领着顾辰、罗程和吴眺，走过人群，听到顾辰的评价，他不由得笑了出来。 “对于修仙者来说，这确实是难得的钧天广乐，只是对于凡人来说，他们可就无福消受，这是夺魂之音，修为薄弱者都难承受，这些普通人在体会到其中的美妙之前，便已经迷失了心智与志向，看他们一个个呆若木鸡，早已失了神，陷入靡靡之境，待他们回过神来，多数必已是筋疲力尽，到时候还不知道能有多少人站着。” 罗程有些担心，道：“颓废最为伤神，那我们要不要叫醒他们？” 吕严摇头，道：“顾得过来吗？我们不可能一直守着他们，整座南阳城那么多凡人，我们能守得了几个？由他们去吧，阴女教说到底也是名门大派，不会滥杀无辜，她们既然在此举办明月心大会，对于城中凡人想来早有考虑，不会让他们有性命之危的。” 罗程点点头。 吕严侧目，却是有些不解。 不管罗程的实力再如何强劲，只要不是修仙者，就很难抵御这种夺魂之音，可看罗程的样子，却有如无事人一般，再想想与罗程相识以来他身上的种种惊奇与神秘，吕严不由起了好奇，分出一缕神识过去查探。 那缕神识在落到罗程身上时，便被一道凌厉的剑气给绞碎，罗程猛地看向吕严。 吕严尴尬一笑，不好再用神识查探，目光在罗程背上那柄剑上停留了稍许。 虽然仅是短短瞬间，可是他已经知道，罗程能够不被这夺魂之音所慑，原因便在于他背上的那一柄剑。 那柄剑发出凌厉的剑气裹在罗程身上，有如一道有力的防护，那剑气凝练，不轻易被他人察知，有心查探之时，则会第一时间被罗程所觉。 吕严有些不好意思，心想回来一定要好好请罗程喝酒。 罗程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路上行人渐少，大多的人都停留在了后方，无法再往前进一步。 走到这里，基本上都是修仙者了，可还不断有人停下脚步。 离声源越近，乐音的力量越强，哪怕是有修为在身的修仙者也难抵御。 有不甘就此停下脚步的，咬着牙硬往前迈动一步，那瞬间便身体一阵摇晃，双目失去了神采。 吕严笑着摇头道：“阴女教的明月心大会是十年一度的盛会，以往只闻其名，还从来不曾有人见过，因为明月心大会从来只在阴女教内部举办，从不示之于外人，所以听说这一届的明月心大会是在南阳城举办，天下修仙者闻风而至，都想要一睹盛况，可却也出现了不自量力之人，他们没想到，哪怕明月心大会公开举办，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一睹为快的，单单是这乐音便已给他们一个有力的下马威，越到中心，人只会越少。” 吴眺若有所思，道：“哪怕滤去这些无法接近的人，天下修仙者众多，虽说不可能全部集中于此，但数量也极为可观，能够到近前一开眼界的，必得是修为、心境上佳者，但那样的人若皆聚于南阳城，只怕也是人山人海。” 吕严点头道：“所以这只是第一层筛选，看着吧，人还会继续减少。” 说着，吕严不由得又看了罗程一眼。 一行四人中，恐怕最有可能被阻拦在外的，便是罗程了，毕竟他尽管实力强劲，也只不过是一介凡人。 然而，随着越来越多的修仙者被阻隔在外，其中不乏修为与吕严等人相近者，而罗程始终举步生风，丝毫不见受到任何影响。 吴眺道：“这乐音能激发气血翻腾，引起元力波动，致修为不稳，又能夺人心魄，一方面修为弱的难以寸进，另一方面，心境达不到要求也无法前行，我觉得对心境的影响更大一些。” 一番话，让吕严似乎找到了罗程不受影响的原因，连连点头。 顾辰沉吟稍许，却是摇头道：“对心境的影响确实较大，不过对于修为方面，我觉得与其是影响修为薄弱者，倒不如说是影响根基不稳者，一路走来见到的修仙者修为参差不齐，不见得修为低者就都止步，修为高者便都能往前迈步，这乐音应该主要是将根基不稳者拒之门外。” 吕严心头一动，手一招，一只灵蛁被他放了出去。 灵蛁是魔教用来传递消息的灵物之一，用途广泛，能够将他的消息迅速传出去。 迎上吴眺的目光，吕严不好意思笑笑，然后又坦然道：“与其他门派相比，魔教人多势众，势力广大，但魔教准入门槛很低，可说来者不拒，门派中人参差不齐，水准也很难界定，但大多数人根基其实都不怎么样，顾辰的一番话倒是点醒了我，我让他们先了解到这一点，也可以避免过多魔教中人身陷于此，一旦过多暴露，则对我方不利。” 顾辰点点头，一众人没有再说什么，此时他们已经可以看到街尽头连着的那片广场。 那广场连着山，正是那一片神仙岭山脉，其上已经搭建了不少看台座次，皆是依山而砌，规模极大。 走到这里的修仙者，还有很多。 吕严轻轻哼了一声，哂笑道：“其实还有一类人能够来到这里，就是那些跟着亲近师长同来的人，不管阴女教的手段有多么玄妙，只要那些前辈出手，要让几个晚辈前来一睹盛况还是轻而易举的。” 吴眺想了想，道：“那样的人应该也是不多，要知道修仙者并不看重亲情，一个门派受重视的多是精英弟子，要过乐音的考验其实不难。” 说着，四人再往前进，只是踏出了一步，突然一阵香气弥漫，街道上有轻烟喷薄而出。 那烟雾缭绕，如白色火焰一般安静燃烧，又像无根花儿一般在空中伸展，从那烟雾之中走出一个又一个的曼妙可人儿，亭亭玉立，扭着杨柳细腰，巧笑嫣然，纤纤素手随意舒展，赤着如玉双足慢慢走来，闲静者如姣花照水，行动者似弱柳扶风，轻轻一歪身子，便朝四人偎了过来。 第549章 方法 嫣然少女，妙曼生香，香气袭人，而后迷人。 吕严不由得伸出手去，似要去扶那看似站立不稳的少女，但那只手马上被一侧少女如玉般的修长手臂轻轻挽住，贴近胸前。 少女就势贴近，吐气如兰。 吕严身体一僵，心神摇颤，而就在这时，顾辰抓住了吕严那只伸出去的手，一道元力传送过去。 那一瞬间，所有少女尽皆消失不见。 这条长街上，只看到那些修仙者意乱情迷，在原地徘徊不定，难以寸进。 “这……原来是幻象，没想到如此逼真。” 顾辰摇头道：“说不上逼真，只是因为猝不及防，让人反应不过来，看样子这整条长街都被炼成了幻阵，以香气为阵基，阵法颇为玄妙，一个不小心就会着了道。” 吕严连连点头，看着街上一众已被迷惑的人们，忧心道：“不止这条长街，只怕其他街道也一样，似乎这南阳城各处城区都被炼成了阵法，就为了明月心大会的举办，连观众也要进行筛选，真是大手笔，那些前辈人物一出手，便使我们的手段都显得小家子气，不过……” 吕严看了眼若无其事的罗程，正好迎上罗程的视线。 他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而后道：“罗兄的心境修为真是惊人，明明没有丝毫修为在身，竟然不受影响。” 罗程摇摇头，道：“惑心之术，对于冰冷器物是不管用的。” 吕严一怔，不解其意，但这时只见迷烟阵阵，眼前虽不复见少女身影，却是自他们脚下出现了一条条蜿蜒曲折的小路，指向四面八方。 那一瞬间，他们都失去了方向感。 吕严散出神识。 神识一离体，就像受到层层桎梏，不得延伸。 吴眺心神恍惚了一下，呢喃道：“这个是……” 吕严道：“也是阴女教的拿手好戏，这是困惑人心的迷烟阵——虚幻之路，只要我们往前再走一步，就会陷入阵中。” 忍不住看了罗程一眼，吕严接着解释道：“阴女教位于扬州，众所皆知，可是却少有人知道具体的位置，就是因为在阴女教的外部布置下了庞大的迷烟阵，一条条虚幻之路变幻莫测，将人引向未知的方向，走着走着，他们便会绕过了阴女教。” 吴眺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说，要让我们从眼前这些路上选出一条去走，但那条路未必能让我们走到明月心大会的会场，甚至可能南辕北辙，让我们走回头路，对吧？那我们应该走哪一条？” 问这个问题时，吴眺下意识里看向顾辰，他自己也是散出神识，但和吕严一样，一无所获。 “不是‘我们’，虚幻之路是一个迷惑空间，再多的人成群结队走上去，也会被分隔开，虽然我们可能还站在一起，却是没有办法走一样的路，在我们的感受里只有自己孤身一人，其他人都失去踪影，罗程，你觉得应该往哪儿走？” 吕严突然问罗程，有些审视地等着罗程的判断，他对罗程的能力很好奇，对他一介凡人之身能够走到哪一步，也有一种莫名的期待，他可能是想到了什么，眼中时时闪过兴奋的光芒。 罗程摇头，道：“我不知道。” 这个回答很直接，既在意料中，但也出乎人意料，让吕严不由得张了张嘴。 “阴女教的不少手段都是迷惑人心，确实对我作用不大，但我自己也没有应付的手段，所以只要你们选对路了，我就能跟上你们，不过听你刚才这么一说，似乎我也只能到这里了。” 吴眺一指前面，道：“你们看，其他人都走过去了。” 几人闻言忙看去，果然见其他人三五成群，走上不同的路。 其中有的路人多，有的路人少，甚至有的路人满为患，有的路却无人问津。 吕严见此却是一笑，道：“阴女教的手段没有那么简单，不可能那么多人都可以被奉为座上宾，那条路既然有那么多人在走，肯定不对，我们只要反其道而行，就一定可以走上正确的路。” 说着他就要往那杳无人烟的路走去，但却被顾辰拦住。 “人数多寡不代表答案，眼前所见也不一定为真，这才是虚幻之路的意思，不是吗？” 吕严的反应很快，马上领会过来，道：“你是说，我们所看到的也可能是幻象？” 罗程问顾辰：“你想走哪一条？” 身边的香气混乱了感知，神识也被禁锢，顾辰尝试了一下，哪怕是他的剑识，也像被柔软的蚕丝一层层缠住，让他判断哪一条路才是正确的，他也说不好。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那么只要走上前去，在那迷局之中总能找到突破口，想来那来自各门派的精英最终能够走到会场去，用的也都是这一方法，像这种暗含考验性质的地方，最笨的方法往往是最好的方法，可是如果要一行四人都走过去，这个方法顾辰就用不了。 吕严和吴眺还好说，一个是魔教的精英，一个是昆仑弟子，顾辰相信阴女教的重重阻碍难不倒他们，只是顾辰不愿意在这里丢下罗程。 吕严和吴眺显然也是知道顾辰心中所想，都静静地等在这里。 顾辰道：“阴女教布下重重阻碍，就是要我们满足她们的要求，才可以得到入场的资格，要走过去，只能按着她们的意思去走……” 吕严、罗程、吴眺都安静地看着顾辰。 “什么人可以成为座上宾，什么人要被拒之门外，都是以她们的标准来定，我们要做的就是符合她们的标准，如果只是作为瞻仰名门大派的一般客人的话。” 吕严嘿然一笑，似有深意道：“顾辰，你想说什么？” 顾辰笑道：“我不打算照着她们的意思走。” 吴眺笑道：“师兄，你说怎么做。” 顾辰道：“我要看破虚幻之路中的虚妄，找到那条真实的路，我们四人一起走过去。” 吕严点头道：“这个方法可行，原本我们站的这个位置到会场就只有一条街而已，这虚幻之路看起来很多条，其实都是假的，只要我们能够笔直地走过去，就可以到达会场，这就是真实，但说来容易，做起来却也没有那么简单，那些人都以为自己笔直地在走，可是谁知道他们此时是在干嘛，走蛇形、往回走、原地踏步、转圈圈……顾辰，你要怎么做？” “我有一法尝试，但只怕有风险，为免阵法波动影响到你们，先闭上眼睛。” 吕严、罗程和吴眺都没有多想，毫不迟疑将眼睛闭上。 顾辰往前走出一步。 那一步落下，他呼吸一窒，似乎空气都有了变化，皮肤更觉一紧，那瞬间觉得自己的思绪似乎一下子飞远了。 顾辰猛地提息凝神，岚诀飞快运行起来。 他守住心神，将那飞远的思绪一点一点拉了回来，微有涣散的精神重新凝聚，他才重新明确了自己的目的。 “好厉害的心灵暗示。” 这条虚幻之路上充满了各种无形的暗示，只是踏进来一步，便差点儿让顾辰心神失守，忘乎所以，顾辰尚且如此，其他人更加不用多说了。 “虚幻之路便是心路，也就是说，视心境修为不同，暗示的强度也有区别，这倒是体现出了一点公平的用意，可是我们有自己的方式。” 顾辰的剑识凝聚在识海之中，一把无形的神识之剑凝成纯钧剑体，一点点自顾辰眉心钻出。 第550章 执道 整条长街都被炼成了幻阵，那香气无处不在，似有灵性，哪怕屏住呼吸仍不断往鼻子里钻，占据着全部嗅觉，并不断向其他的感官侵蚀。 这幻阵极为玄妙，虽同时作用在众多人身上，但实际上却是因人而异，心境越强的人，受到的影响越大，但并不表示心境修为弱的可以走得过去，那些心境修为不过关的人，从一开始连一步都走不出去。 当顾辰朝着长街踏出一步之时，马上便感受到幻阵的威力，哪怕他的心境修为强大，也受到了极大的挑战。 那些香气仿佛一只只美女的纤纤素手，极尽温柔地落在他全身心上，不管任何一处，都无处不在。 那一只只手想将他带往某个让他觉得舒服而迷醉的地方，哪怕他的心境修为达到冰湖之境也躲避不了。 顾辰深呼吸，压下心头那些浮动的情绪，无形的神识之剑犀利而尖锐，要将面前的幻境撕裂。 似乎是感受到了顾辰这里强力的抵抗，幻阵凝聚更大力量向他压来，周围的精神力量都集中在顾辰的身边，将他的神识之剑包裹、镇压。 神识之剑不得寸进，又不甘被压制，于是开始剧烈颤抖了起来。 顾辰感到脑海沉甸甸的，人也左右摇摆，站立不稳。 “还是太勉强了吗？” 这个幻阵是阴女教大能所布，玄妙而强大，顾辰想要以一己之力对抗这幻阵，如今的修为似乎还不够。 可是如果他失败了，那么罗程就无法走过去，只能被留下来。 顾辰双目变得坚定，脑海之中无数的剑型神识不断涌出，增强着神识之剑的力量。 那是顾辰凝练的剑识，细小且尖锐，有着一往无前的气势，让顾辰面前的神识之剑稳定了下来。 可是…… “还不够。” 单单是稳定这把神识之剑，并没有办法破开幻阵的压制，还需要更加强大的力量才可以，可是目前已经是顾辰的极限，他的意识有些朦胧。 剑识全部涌出，让他脑海陷入了一阵空灵，虽然没有受到幻阵的影响，可是顾辰却进入了一阵恍惚中，在那寂静无垠的识海之中，他的意识漫无目的地走出了好远、好远。 猛然间，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的意识往下拉扯，那股力量之强大，让顾辰都来不及生出抵抗之念。 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视野晃动不止。 疏忽间，一片星空出现在顾辰的眼前。 在那星空中，顾辰看到一处星辰连接而成的宫殿，闪着银亮的光辉，此时他便站在这星辰宫殿之前。 “这里是……我的丹田之中？” 顾辰惊疑不定。 他还记得这座宫殿。 在他悟石之后引动天祭，诸星图加身，便在他丹田之中开辟了一片星空，他还记得，在丹田星空中，存在着三座由星辰构筑而成的宫殿，不过只有一座被点亮，此时他便在这座点亮的宫殿之中，而这宫殿里似乎有一股什么力量在呼唤着他。 顾辰也辩不清那是怎样的一种力量，有一种无形的声音不断在他脑海中响起，可是却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却又让顾辰觉得他正聆听着这世间最为玄妙最为本源的真理。 那些声音在脑海之中汇聚，形成了五个大字——天道太极篇。 天道，融于大道之内，却居于大道之上。 道生万物，在于万事万物中，以百态存于自然之中，又高于众生之上，芸芸众生对其，可瞻而不可沾。 一股无比怀念的感觉在顾辰的心头油然而生，似是找回了什么极为珍贵之物一般让他心头感动，他似是抓住了一些什么，可是却又觉得有如指间流沙，抓住了，却又抓不牢，任其溜走。 在他心头的某股惆怅被放大，他突然决定放手，就像是抓着一把流沙，看着沙子从指间溜走之时，突然放松了力道一样。 那些抓不住的沙子溜走了，那些在掌间的沙子被留了下来。 顾辰猛地睁开眼睛，双眼之中显现出纯钧剑影，幻阵压在剑形神识上的精神力量在瞬间被同化，凝出一把把神识之剑，在顾辰的神识之剑带领下朝前飞去。 剑尖直指街道尽头，笔直而坚定，数十把神识之剑浩浩荡荡，硬生生将眼前的幻境给撕成了两半。 街道上的一众修仙者们，只感觉一阵头痛欲裂，然后纷纷倒地，不省人事，即便是在顾辰身后的罗程、吕严、吴眺三人，也感觉到神识激荡，大脑一阵刺痛，但他们始终紧闭着双眼，没有张开眼来。 如果他们此时睁开眼睛，势必能够看到被撕裂开来的街道幻阵，能看到那些东倒西歪倒地不起的人群，可是顾辰的剑识也会透过他们的眼睛侵入他们的识海，将神识撕开，使他们失去知觉。 还好，他们牢牢记着顾辰一开始的嘱咐。 周围安静下来，顾辰许久没有回过神来，眼中透着一股茫然。 刚才在自己的丹田之中，他似乎抓住了什么，可是却又像什么都没抓住，但紧接着便发生了眼前的一幕。 “成了。”他喃喃道。 听到顾辰的声音，吕严这才睁开了眼睛，看到撕开的幻阵和倒地的人群，他的瞳孔随之一缩，然后目光便落在顾辰身上。 此时的顾辰呆立着，许久没有反应。 吕严下意识里伸出手去，但他的手在半空中被罗程抓住。 他转头，对上的是罗程有些凌厉的目光。 吴眺轻轻地唤了声：“师兄。” 顾辰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看了三人一眼，然后茫然地点点头道：“走吧。” 罗程这才松开吕严的手，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 三人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多问什么，随着顾辰走进长街。 幻阵被撕开，并没有发挥作用，任由他们走过。 他们仿佛只是走在普通寻常的街道上，可是倒在路边的众多修仙者却告诉他们，这条街道绝不是普通寻常的街道。 “顾辰到底做了什么？” 吕严想不通，可是却又不好问，刚刚被罗程抓住的手腕隐隐作痛，让他不由得走慢了几步，看到罗程紧紧跟在顾辰身边，对周围充满了警惕，让他觉得很难向顾辰靠近一步。 他深深地看了罗程一眼，又再看了看顾辰，突然发现此时的顾辰全身都是破绽，与以前有着天壤之别。 吴眺很快也发现到了这一点，连忙再往前走了两步，与罗程一起将顾辰护在其中。 “罗程和顾辰，这两个人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隐隐间对顾辰与罗程之间的一些恩怨一知半解，只是得知罗程经脉半废与顾辰有关，但看罗程对顾辰的态度，却又不像是那么一回事。 刚刚自己贸然想要将手伸向顾辰之时，清楚地感受到了罗程的敌意，这让吕严的心头有很深的触动，他并不恼，只是一阵的若有所思。 顾辰许久才收拾情绪，回过神来，方才心境一阵不稳，竟然一时对周围环境没有任何的感知，只是沉浸在心头那股似有似无的感悟之中。 坚固的冰湖心境，那结冰的湖面上产生了一道又一道的裂痕，正不断地向周围漫延开去，可是这种裂痕却又不像是之前心境被打碎时的样子，感觉上有些不同。 而顾辰四人从街道走出来，出现在会场上的时候，引来了一阵阵关注。 第551章 进场 （抱歉，来迟，工作上出了一些问题，暂时还没能做到稳定更新，但这一情况两月之内必得改善，我会抓紧时间多写一些出来，谢谢大家这么长时间还能记得这本书，还要请大家继续支持。） 场中不乏修为精深的大能之士，他们来自各大门派，受邀而来。 顾辰破阵，动静不小，自然引来关注。 那道道视线落在顾辰几人身上，带着打量，其中有几道视线有如针芒，透着寒意。 那些大能之士身份不凡，虽然被顾辰之举吸引了注意力，但也只是略加关注而已，在他们身边，有些还带着受看重的年轻后辈。 那些年轻后辈大多年纪尚小，此来虽说是见见世面而已，但既能被师长们带在身边，自然可见其受重视程度。 “年轻英才，莫过于此。” 有人发出感慨，语气中充满赞赏，但也有人心生不满，一声冷哼，声音尖锐。 “哗众取宠罢了。” 顾辰他们并没有能听到那些前辈高人之间的交谈，这之间似乎隔着某种屏障，自来到场中之后，他们便四下张望。 会场还很空旷，虽然各大门派都早有人来，但此时人还不多，会场之外，闯阵者占到大半人数，此时闯过来的还没有几个。 身后的幻阵那被撕开的口子正在一点点愈合，很快便恢复如初，原本在其中闯阵未成之人，都因为顾辰一举撕开幻阵而受到冲击，此时都失去意识倒地，这也让那些闯阵者少了很多。 讽刺的是，没有人注意到，哪怕是那些大能之士，都没有察觉到会场之中混入了一个凡人，他们理所当然地以为，前来观赏阴女教明月心大会的只有修仙者。 顾辰他们算是最早到的闯阵者，会场很大，让他们一时不知道应该往哪里走。 这个时候，一个老妪缓缓走来接引，从衣着上看，她是阴女教的一员，年纪已大，但穿的却还是普通弟子的衣着。 她的目光从四人脸上一一扫过，又深深地凝视着顾辰与罗程，而后才用沙哑的声音缓缓道：“几位，请随我来。” 跟在她的后面往会场偏后方的一处高台上走，顾辰不由得皱起了眉，这个老妪给他的感觉有些熟悉，似曾相识，可是他印象中并没见过。 顾辰的神识敏锐，尤其是方才凝聚剑识撕开幻阵，剑识还凝注双眼，犀利无比，寻常伪装在他的面前无所遁形，但他却看不出此老妪的容貌是伪装而来。 况且在这会场之中大能众多，穿着普通弟子衣着的老妪本身就引人注目，应该犯不着再行伪装，顾辰这么一想，也便放下了疑虑。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走在前方的老妪，眼中闪着仇恨之芒。 “师傅。”苏嫡玲身边，庞丽有些担心，“师姐她可能……” 苏嫡玲轻轻摇了摇头，目光从顾辰那一处收了回来，若无其事道：“杨师侄就是为了他，才对柳柳下手的吧，他能撕开幻阵，证明他不是泛泛之辈，柳柳的心思恐怕要落空。” 庞丽连忙道：“那师傅，我去阻止冷师姐。” 苏嫡玲摆了摆手，道：“对于阴女教弟子来说，容貌至关重要，尤其修行艳女归尘诀，那张脸更是全部，如今那张脸已然被毁，青春亦被夺，柳柳就失去了一切，为了走到今天这一步，她忍辱负重，付出了不知道多少，这口气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成败与否都无所谓，由着她去做吧。” 庞丽仍然放不下心，道：“可那妖女……杨师妹本就因为冷师姐对顾辰下手，所以才会震怒，若冷师姐还……” “她自然是知道这一点的，想来她早考虑过了吧。” “她……不想活了吗？” 苏嫡玲的目光看向别处，没有回答庞丽的这个问题。 场中，云芷席地而坐，与其他阴女教长老满脸含笑、春光明媚不同，她的神情冷若冰霜，不将所有人放在眼里，此时闭目冥思，在等待着明月心大会开始那一刻的到来。 不管冷柳柳的企图能不能达成，或者能走到哪一步，一定会惹怒杨婵，那个时候的杨婵会怎么去应对？作为杨婵的师傅，云芷到时候又会怎么做？ 苏嫡玲这么一想，不由得一阵窃笑。 杨婵的资质说不上是高绝，但却意外地十分适合阴女教的功法，甚至可以说，阴女教的功法仿佛本来就是为了她而存在的，这十年来，她的修为进境世所罕见，虽然明面上没有说出来，但阴女教的高层对杨婵的重视与日俱增，这其中还包括了掌教何双，以及苏嫡玲自己。 苏嫡玲在看人方面很有一套，她已经隐隐觉得，何双有意让出掌教之位，对于这一次的明月心大会并没有如何重视，更别提准备了，说句不客气的话，就凭何双门下的那几个弟子，根本就不可能是杨婵的对手。 可是，正因为如此，苏嫡玲便想着要做些什么。 她并不认为将阴女教交到云芷的手上会比在何双手上更好，在云芷手上的话，她看不到阴女教的未来。 苏嫡玲完全不知道何双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如果是将阴女教交到杨婵手上，那她还不会有什么异议，甚至会鼎力支持，因为她从杨婵身上看到了阴女教的未来。 诚然杨婵现在年纪还太小，修为也不够，但何双还很年轻，还有足够的精力和能力执掌阴女教，再加上有她的辅佐，杨婵在阴女教站稳脚跟不是问题，但何双仿佛看不到这一点，急于要将阴女教拱手相让，对于这一点，苏嫡玲根本就完全不能理解。 苏嫡玲再怎么想都不会明白的，这场明月心大会明面上是何双和云芷的权力之争，但事实上在那两个人之间，还隔着一个人，一个在修仙界已公认逝去的人——张九霄。 于是，冷柳柳想报仇，苏嫡玲也便顺水推舟，故作不知。 再者说，她身为阴女教的长老，眼看着顾辰撕开幻阵闯了进来，此举让阴女教失了颜面，更别说，这幻阵还是她亲自布下的。 庞丽心绪不宁，还想再说什么，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几次张口欲言，但终究不过是欲言又止。 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人通过了阴女教的考验，闯过了幻阵，会场中的人变得多了起来。 吴眺朝四下里张望，都没有看到昆仑来人，也不知道门中的师长会不会来。 不过顾辰却是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柳祯从幻阵之中走了出来，神态轻松，那幻阵似乎一点儿也没有能迷惑住他，而几乎不分先后，陈鹰也从幻阵之中走了出来。 他们两人是走不同路径的，却是不约而同。 两人出阵之时，同时朝对方所在望了一眼，然后又像是心有灵犀一般，不约而同地望向高台上的顾辰，目光如电，然后在阴女教弟子的指引下，往其他位置走去。 吕严无奈苦笑，道：“我们早来却坐在后方，视角虽然不错，但位置比较偏僻，一般人还注意不到，你那两个同门倒是厉害，像是早就知道你在这里似的。” 顾辰淡淡道：“我并不是青阳门弟子。” 吴眺不由得看了顾辰一眼，没能等为他想听到的下一句。 吕严耸了耸肩，目光与某个位置有了交汇，然后又不着痕迹地移开来。 “师傅。” 一众女修围到苏嫡玲身边，皆是姿色美艳。 有身着淡粉衣裙，长及曳地，细腰以云带约束，不盈一握，面若芙蓉，艳丽无比，有身着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小脸含笑，妩媚动人，还有一身深兰色织锦长裙，裙裾上绣着点点梅花，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亦有身穿素淡的白纱衣，那淡雅的装束在风吹过时稍显单薄…… 衣着不一，各展颜色，将在场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第552章 声波 苏嫡玲带着一众女修登台，无言的舞蹈毫无预兆地开始。 她们的舞姿弥漫全场，身法像在冰面上自由滑行，在台上自由地移动，轻轻地为场间敛去了喧哗，渐渐地所有人的心神皆被牵引。 那一众女修若仙若灵，如水的精灵从梦境之中走来，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粉面上一点朱唇，神色间欲语还羞。 她们的一举一动皆合天韵，她们的一颦一笑媚惑众生。 人们相互之间的交谈很快转为窃窃私语，没有多久又由窃窃私语转为眼神交汇，声音渐渐低了下来，而后眼中再也没有了彼此的存在，只有那一众女修的纤纤倩影。 刹那间，天地皆寂。 风止了，云定了，人们的思绪都仿佛停止了。 顾辰的目光微微晃了晃，发觉罗程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 两人不动声色，各使了一个眼色，如同周遭众人一般，仿佛已陷入那女修舞姿之中，被深深吸引而不可自拔，正不断放纵自我，跌入其中。 那些被修仙界的前辈高人带在身边的年轻一辈，此时尚能保持头脑清醒，欣赏着那华丽的舞姿，但对于周遭发生的一切却竟似毫无所觉。 一切对他们都仿佛没有影响，只是那些前辈高人见此却并无喜色，反而不少神色之间流露出不悦与叹息。 这些年轻一辈，在他们的庇护之下方能进入会场，此来没有考验，素日更是缺乏历练，此时连阴女教有意之下施展的下马威也没能看出来，竟然还在那里品评阴女教众女修的身段与舞姿，对其他修士的异常竟然没有看见，让他们看了不觉来气。 如果不是因为不想给自己丢脸，他们还真想收回元力屏障，使这些不肖子弟陷入那媚惑之中不可自拔，也可让他们体会体会这方天地的广阔。 在一处高台之上，艾玲带着青阳门燕来峰的一众年轻弟子，其中以女修居多，更还有陈冰冰、林依依等人相随，而许慕姗就站在她的身边，还有洛兰陪同。 两人正蹙着好看娥眉，对阴女教女修这种含娇带媚的舞蹈实在欣赏不来。 艾玲道：“阴女教的艳女归尘诀……修行方式暂且不论，但擅长媚惑众生，尤其是男人更难抵御，往往成为她们裙下之臣。阴女教能以纯女修门派跻身大派之列，与她们的这种功法分不开关系，众修总说什么阴女教女修以色娱人来相贬损，事实上，更多的是修仙界中无数男修拜倒在她们的石榴裙下，这正是其他门派女修学不来的，所以……” 说着说着，艾玲发觉洛兰和许慕姗的眼神变得古怪，轻轻咳了一声，道：“当然，为师对她们的这种做法是不会认同的，只是阴女教能跻身大派之列，与我青阳门平起平坐，自是不可小觑，且看她们的这种舞蹈，此时便已将众人迷得神魂颠倒。” 洛兰点了点头，却是又道：“可是师傅，阴女教的功法再如何强大，也只能对那些男人起作用，对我等女修来说，用处却是不大，而以功法本身的杀伤力而言，她们已经被我们狠狠压了一头，我们根本无需害怕她们。” 许慕姗正想点头，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由迟疑着。 艾玲摇摇头，道：“过去也有很多门派这么认为，所以不将阴女教放在眼里，甚至想将阴女教收为附属门派，但那些门派在阴女教面前都讨不到好处，有些甚至已经消失在过去。” 陈冰冰等人亦看来，对这其中缘由感到好奇。 艾玲没有卖关子，径直说了下去。 “阴女教的功法修至精深处，连女修也难逃媚惑，虽然相比起男修，女修对那种功法的抵抗力要强大一些，但阴女教媚惑人的手段众多，防不胜防，也常有不少女修着了道。” 女修被媚惑，做出各种不堪举动，想到那种场面，在场众女修都是神色古怪，难以接受。 许慕姗犹豫了一会儿，慢慢道：“修行之道，在于发掘自身所长，感悟天地之道，而不是以颠倒众生为乐，这种修行方式，我不认同。” 艾玲赞许地点点头，对许慕姗道：“姗儿，你朝着自己认为正确的路走下去就好，为师期待你的未来。” 许慕姗重重点头。 身后，陈冰冰、杨雪儿神色间闪过一丝莫名，朱紫菱却是为许慕姗感到高兴。 而在她们说话间，寂寂的天地之间似乎传来了什么声音。 艾玲一挑眉，抬手祭了一道诀，但突然神色微变，猛地看向身边众人。 只见此时包括许慕姗在内，众女皆失了心神，此时这高台之上，也只有艾玲一个人还保持着清醒。 一股强大的愤怒油然而生，艾玲正欲发难，但随即又有发现，感受着这若隐若现的声音虚实，她竟是慢慢放下手来，没有再去干预。 同样的场景，出现在各高台上，在那些前辈高人都以为阴女教暗中对他们看重的年轻后辈下手之时，又发现了其间不同，竟都压下了怒火，静观其变。 虚空之中漾起道道涟漪，无形的波纹传来，有如海浪，一下一下，直接冲击在众人的心神之间，传来各种各样的声音。 那无声的舞蹈间，奏起了乐音，那声音莫名就填满了心神，在人们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便失去了做出接受或是拒绝的选择。 顾辰神识之间剑识一转，便除去了异样之感，而他也发现罗程在短暂失神之后也恢复了清明，完全不受影响。 顾辰细细地感受着这空间波纹带来的道道乐音，发现这乐音是深藏在空间波纹之中。 这么说也不正确，应该说这乐音本质上就是空间波纹，由场中女修舞姿曼妙间形成，暗合了某种道，而随之酝酿而出的乐章。 虽是有意为之，但这种乐音却与一般的迷惑之术有本质之别，那是由阴女教的众女修翩翩起舞，扬起空间的涟漪，使空间自发地形成声波传开，而并不是由她们的元力去产生，与功法无关，所以一般的元力屏障反而没有办法阻拦。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这声音的出现自然而然，反而让人措手不及。 不过这声音不仅无害，反而有很大的好处，通过将修仙者的心神拉入声音的梦幻殿堂，经历一场心路历程，对他们心境修为的提高有很大的帮助。 心境修为本来就是最难修行的，那些前辈高人也是在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才压下了怒火，静观其变。 虽然对于阴女教的先斩后奏有些不满，但也知道，这对于他们门中的年轻后辈来说，是一次难得的机缘。 另一边，钟鼎嘿嘿冷笑了两声，轻轻道：“这阴女教为了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倒还真是舍得下本钱。” 顾辰也在不久后明白了这一点，但却波澜不惊，只是为罗程觉得可惜，如果不是受到无因剑的影响，罗程即使不是修仙者，也可以进入这样的玄妙状态，度一场心路历程，对他好处极大。 两人都是不动声色，假装一动不动，仿佛失神。 在所有年轻修仙者都被拉入声波的梦幻殿堂之中，一脸痴相，偶发呓语时，他们两人随便一个清醒的动作，都会马上让他们成为众矢之的。 第553章 训斥 这一段歌舞，乐声不绝于耳，直慑神魂，迷幻之姿在眼前晃动，深入人心。 与那街道的迷阵相似，这又是一场来自阴女教的考验，但又有不同，这一次的考验，不管是谁都没有办法避免。 莫名而来考验总容易让人心生不满，尤其是那些带着后辈同来的修仙界高人，可是此时却又让他们发作不得，因为伴随着这考验而来的，是对那些他们所看重的后辈的一场莫大造化，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苏嫡玲对自己的安排非常满意，眼角一瞥，便又看到一女领着众女修，端着水果小吃往各处高台送去，而那领头女子，或者应该说是一老妪，正往顾辰他们所在的高台走去。 见此，苏嫡玲嘴角更是邪媚一笑。 这一笑，让她更是平添了几分媚色。 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当那老妪——也就是冷柳柳，此时端着水果、小吃上来的时候，吕严和吴眺还在幻境之中，无所察觉，顾辰和罗程则也装作没有发现一样。 只见冷柳柳将盘子放下，又在旁边的桌子上放上了一个香炉，点燃之后才走开。 她始终将自己的情绪控制得很好，哪怕顾辰等人此时看起来已经完全陷入了歌舞幻境之中，可是只要是站在顾辰他们的面前，她就没有将自己满心的仇恨怨毒显露出来。 顾辰只是觉得此女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可是不管怎么冥思苦想，此女却是实实在在没有见到过。 过去了不知道多久，恍惚众人纷纷回神，此时歌舞早已停止。 清醒过来的吴眺和吕严一见台上多出了几盘水果餐点，非常高兴，也不顾其他，大快朵颐，似乎陷入那梦境之中没有多长时间，便已耗去他们不少心神，急于需要补充一些营养。 “妙！太妙了！” 吕严赞不绝口，脸上满是喜色，一看便也知道，他是发现自己的心境修为有了明显的提升，因而喜形于色。 对于这种一声招呼也没有，而擅自将他们给卷入其中的考验，他似乎一点儿不满也没有，有的只是意犹未尽。 场中众人，神态皆如吕严一般。 见此，那些原本就还有些许不快的修仙界高人便更是不好发作了。 可是当那些自己带来的优秀后辈一脸得色地说那心境修为有所突破，看那样子似乎还真的是沾沾自喜的模样，丝毫没有被人家玩弄的自觉，便又令他们气不打一处来。 苏嫡玲掩嘴轻笑，目光从那些人的脸上一一扫过，似乎很乐于看到他们这种异样神色，她以此为乐，乐得毫不掩饰。 但就在这时一声冷哼有如一盆凉水，将苏嫡玲从头浇到了脚。 只见苏嫡玲脸上的笑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固，让她的姿色随之褪减了几分。 全场也在那一瞬间安静，高空之上点点波纹散开，一老妪手执古木拐杖，一步一点虚空，自那高处落下，没有丝毫停顿，直接落在阴女教掌教何双的高台之上。 “这老妖婆为什么也来了？” 苏嫡玲嘴巴微动，到底还是不敢将这话宣之于口，她咬了咬嘴唇，神色阴郁。 这老妪一到场中，便是其他门派高位者，也在这时不由得站了起来，看着那老妪，尤其是对着那张满是皱纹的苍老脸孔，那些修仙者大多是神色复杂，有意难平，而后一阵唏嘘。 何双忙上前来，堂堂阴女教掌教，此时竟是以弟子礼拜见。 “婆婆，您怎么来了？” 就连云芷也坐不住，跟着上前行礼。 老妪的目光在何双和云芷身上扫过，那严肃而冰冷的脸上竟是略微显露出了笑容，而后道：“如此盛事，老身还不知道能见得几回，自然也要来凑凑热闹，也是跟多年不见的同道打打招呼，毕竟老身还没有死掉，还得请他们给几分薄面。” 虽然满心不愿，但是苏嫡玲还是乖乖上前，但在台下与清心居士打了个照面。 “怎么？小尼姑，你也来了？” 苏嫡玲的声音尖锐而甜蜜，酥到骨子里。 “师姐。” 清心居士面容平静，美艳而不娇媚，完全没有将苏嫡玲的挖苦放在心上。 清心居士如此，让苏嫡玲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种无处使力的感觉。 两人可以说是不分先后到来，站在何双和云芷身侧，纷纷行礼。 “给阴婆婆请安。” “好孩子，快起来。” 听到这和蔼可亲的声音，苏嫡玲脸上没有丝毫意外，但却也是无动于衷，因为她知道，此时的阴婆婆并不是在跟自己说话。 果不其然，阴婆婆丝毫没有看她，而是将站在她旁边的清心居士轻轻扶起，拉到了身边去。 “听说你收了个好弟子，叫……” “邱雅。” 清心居士说着，同时向台下一招手，便有一阵清风吹过，台下一年轻女修走到台上来。 “对！对！叫邱雅的……”阴婆婆连连点头，转头看着这从台下走上来，一脸规矩紧张的小女孩道，“你就是那个叫邱雅的孩子？好啊，这性子跟你师傅像得很，很好很好，你这孩子我很喜欢，改天到婆婆那里住住，婆婆好好指点指点你。” 邱雅紧张地看看清心居士，见清心居士微微点头，便恭恭敬敬道：“是。” 这边其乐融融，苏嫡玲则一直保持着请安的姿势，不言不语。 阴婆婆视若无睹，转头对何双说道：“双儿，阴女教在你手中，婆婆很放心，可是阴女教发展至今，也算是家大业大，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但是不能什么鸟都容着，要是全都圈着养着，像什么样子？要知道百鸟朝的是凤凰，不是孔雀。” 何双没有说什么，看了云芷一眼，但云芷也是一声不吭。 阴婆婆是她们的长辈，在她年轻的时候，更是阴女教千年不遇的绝世美人。 阴女教的功法都有驻颜之效，功法威力也与容颜相关，越是美艳妩媚者，越是能将阴女教功法的威力尽数发挥出来。 只是阴婆婆却是走出了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来，她舍弃了容颜美貌，提前步入老态，但却也因此得到了更加强大的修为，阴女教能够与青阳门、妖宗这些大门派平起平坐，阴婆婆的存在功不可没。 苏嫡玲胸膛微一起伏，径自站起身来。 阴婆婆这时冷冷扫了她一眼，冷笑道：“堂堂阴女教偌大一个名门大派，几曾需要以色娱人？自降身段、毫无骨气的婊子，就只懂得出卖自己的身体！” 苏嫡玲的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被阴婆婆当众辱骂，她两眼湿润，心中有气却又发挥不得，因为她就是阴婆婆一手教出来的。 阴婆婆所修也是艳女归尘诀，可是却将那功法改得面目全非，将倾世美颜作为代价，换来强大的修为，艳女归尘诀到了她手上，有如传说中端庄浩然的佛家功法。 随着自己的成长和见识，更是随着女大十八变，苏嫡玲长大了，一张俏脸出落得艳美袭人，也让她自豪，让她看重。 要是让苏嫡玲以自己的容貌作为代价去修习阴婆婆修改的功法，她是绝对做不到的，因道不同，也因此与阴婆婆起了争执，被逐出门下。 但苏嫡玲自己摸爬滚打，依然还是爬到了阴女教的长老之位，但在阴婆婆的眼中，她依然一点儿地位也没有，那老太婆对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孩都比对自己好。 场中，有人苦笑，有人了然，但都又一个个坐了回去，对此默不作声。 有与阴婆婆同时代之人，知道阴婆婆当年之事，心情复杂之余，却也不由得对这位白发苍苍的同辈中人生出敬佩之意。 第554章 一眼 何双摇摇头，说道：“婆婆，这里是南阳城。” “这还是我阴女教十年一度的明月心大会！”阴婆婆提高了声调，“南阳城又怎么样？过往无数次，不知道多少修仙者想方设法想要趁着明月心大会开幕之时闯入扬州城去！他们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不要以为我老太婆心里不知道！修仙修得一肚子坏水，满脑邪念，这要是真能得道成仙，岂不就要祸害千千万万年？” 云芷道：“只要心有邪念，在我阴女教弟子面前就会无计可奈，正好趁着他们受邀前来观看本门明月心大会的当，让他们知道，我阴女教能掌控人心，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让那些只为将我阴女教弟子当成掌中玩物之辈看看，他们到底玩得起玩不起！” 听到云芷之言，阴婆婆面色稍霁，不过却是开口道：“你这孩子倒有几分老身当年的意味，行事作风也较别人好得多，只是老身听说你十年前收了个天生媚骨的妖女当弟子，不仅言行不端，而且也不将本门放在眼里。” 云芷闻言，冷冷回道：“婆婆应该不至于轻信那种道听途说。” “是道听途说，但老身也是有所求证。”阴婆婆冷笑一声，“婆婆我虽然年纪大了，但耳朵不聋，眼睛也不瞎，阴女教道统传承近千年，也就你们两个入得老身的眼，你们也算洁身自好，可惜门下不争气，尽走歪门邪道！老身这许多年来也不知对你们说过多少次，阴女教的道走偏了，走错了，该改改，你们就没有一个听我的。” 微一沉默，阴婆婆对云芷道：“小芷，你想坐这个掌教之位？” 云芷看了何双一眼，然后又看向阴婆婆，没有说话。 阴婆婆嘿嘿笑道：“只要你按照老身的意思来，老身就让你坐这个位置。” 这一次，何双也看着云芷。 云芷轻轻一笑，道：“婆婆未免太看轻我了，这个位子我是想要，但我会自己争。” 阴婆婆冷笑一声，道：“依靠你那个弟子？” “依靠？婆婆未免太看轻我了，不要忘记，那是我教出来的弟子。” “自己教出来的弟子不一定都能满意，俗话说玉不琢不成器，但也不要忘记，一些天生坏种，实在是朽木雕不成。” 苏嫡玲压下心头火气，听得这含沙射影的一句句话，全身皮肤都红了起来，这让她倍显妖媚。 阴婆婆看了她一眼。 苏嫡玲突然甜甜一笑，右手五指往前轻轻摆着，左手插在腰间，那柔弱柳腰往左边弯斜，将倒欲倒，让场中一众男修看得眼睛发直。 阴婆婆眼中射出冷芒，可是苏嫡玲视若无睹。 就与那些年里一样，阴婆婆越是看不惯的行为，苏嫡玲越是能轻易打破心头那道防线，越是容易越过那道禁忌而充满粉红色彩的防线，去做，去享受。 那些过去以为可怕的难以名状的言行举止，而今在她看来却也不过如此而已，倒说不上乐在其中，而是时间已久，她早已过了那享受的阶段。 苏嫡玲身上的魅力，在这粉红肌肤映衬下，随着她柳腰半斜而尽展，修为粗浅者已失魂。 阴婆婆只朝场中众人瞪了一眼，那些人便如被一盆凉水浇下，猛然惊醒，再去看苏嫡玲时，再找不回方才那种感觉，哪怕苏嫡玲催动功法，散发魅惑之力，也再难牵动他们的心，她的皮肤变得更红。 吕严心头恶寒，压低声音道：“这老太婆好厉害。” 吴眺心有余悸，连连点头。 顾辰的双眼却是紧紧地盯着另一个方向。 那里，一名身姿窈窕的女子缓缓走来。 随着她的走近，能听到一声声清脆的铃响。 她长发及腰柔且直，纤腰细细，微步行来，带动长发随之微颤，有如应乐起舞。 这乐声，便是系于她左脚上的一只银白铃铛传来，一声一声银铃脆响，让人心尖随之一起一颤。 她衣着甚少，肌肤隐现，短裙仅仅及膝，赤着双脚，长足交互，双手背在柳腰之后，脚尖往地面轻轻一点，人便随之跃动，让那银铃声音更响，让那头发更飘，曼妙身姿跳脱，仿佛对世间一无所知的百灵鸟，在空旷无人的树林间唱歌跳舞，乐在其中。 众人皆看得入迷。 哪怕是那些因为阴婆婆那一瞪而心头结冰之人，此时亦随之冰碎，双眼迷离，透着浓情蜜意。 阴婆婆见此，又是一哼。 那些人再次为之一惊，心头柔情破碎。 可是，那女子只是嫣然一笑，美目顾盼，脚尖点地轻轻一跃，凌空而起旋动一圈，有如一阵春风吹过，便让那冰湖融化，更让那春水满面。 那轻轻的一跃，尽展艳女归尘诀的舞姿，那凌空的一旋，带动水气，形成无数小小的镜面，以媚女临镜诀控制光线，也控制着众人的视线，借助海女思潮诀拨动人心，以净女逐风诀扫去心头阴霾。 仅仅是那简简单单的动作，竟然便将阴女教的四大功法融合起来，融会贯通，且将其妙用施展得淋漓尽致，使得场中男修迷醉，女修亦为之失神。 阴婆婆的双眼迸发光芒，那一瞬间，仿佛抓到了阴女教功法的真谛，心头颤动，有一股激动的情绪在滋生、在酝酿，然后将要喷薄开来。 可是在那激动的光芒之下，却又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隐隐地透着怨恨和憎恶，那怨恨与憎恶随着增强，将那激动的光芒掩下，然后复归漠然。 云芷注意到何双脸色动容，顿时嘴角微翘。 没有人发现，在那女子轻轻跃起，凌空一旋之际，因见故人而喜出望外。 她正好与顾辰四双相对。 十年未见的故人，在此时重逢，遥望一眼，便望进了对方心里。 无须多言，那一眼，尽释心头思念，那一眼，便将那许许多多说不完的话，在这无声之中叙说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那两个人——顾辰与杨婵，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场中，修仙界的年轻一辈皆哗然。 他们的目光锁定在杨婵身上，贪婪地注视着她，不放过她身上一丝一毫外露的肌肤，那些可能被瞧见的如白玉一般的冰肌玉骨，让他们连眨一下眼睛都不舍得，恨不得将眼珠子就这样挖出来暴露在外，片刻不离杨婵。 杨婵并没有刻意对这些人用术法，只是没有丝毫掩饰地展露自己的天然魅骨，毫不收敛自己的媚惑之意，自然而然流露，便让一众青年沦陷。 也因为并非使用术法，所以那些前辈高人眼看着后辈弟子再一次失态出丑，但却无可奈何，因为哪怕是他们，此时心头也为杨婵举手投足之间展露出来的无穷媚惑感到震惊。 哪怕是天生魅骨，也不可能达到如此程度，这种光景，让场中的不少人都想到了当年。 在阴婆婆还年轻的时候，也是如此得天独厚，让整个修仙界都为之震动，当时的场景，与此时此刻聚集在杨婵身上的目光，几乎可以说是一般无二。 杨婵面带春意，喜形于色，那喜色让她的魅力更添几分。 没有人知道，杨婵之所以高兴，并不在于全场青年为之倾倒之象，而在于她见到了顾辰。 更重要的是，顾辰看她的目光，与十年前一般无二，那清澈而又坚定的目光与众不同，让她再一次找到了，也是找回了家人。 第555章 道澜 阴婆婆的脸上露出一丝怪异的笑容，隐含狰狞，她的目光也注视着杨婵，满蕴的厌恶半点儿也未加以掩饰，只是那目光深处却仿佛还有更深层的意味。 没人能读得出来。 此时此刻，杨婵是全场瞩目的焦点，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将众人视线牵引，她像是一只欢快的鹊儿，心随意动，尤其是看到顾辰之后喜形于色，让她的媚法更增添了一层不同的柔和感。 人群中的黑暗角落，苏光彦双眼放出丝丝黑光，他的影子鬼气森森，那只鬼蛊在恼怒地撕扯着他。 “行了，你给我安分点儿，连天蛊都控制不了我们，我又怎么会被这种媚术给迷住了，不过，这女人，我要定了。” 冷柳柳猛地咬住那又干又皱的嘴唇，直至咬出血来，她的双手紧握，指甲刺入皮肉之中，掌心都红了一片。 杨婵自然流露的那丝柔意, 令她的心有了悸动, 那瞬间竟然让她觉得不愿再与杨婵为敌，却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不忍，连带着不忍伤害杨婵重要的朋友。 可是, 她心中的恨意太深, 那股怨毒几番被压下，几番以更强的势头反弹回来, 每次反复, 都让她对杨婵更加恨之入骨。 杨婵夺走了她的青春，破了她的功法, 让她失去了一切, 这番怨恨，实在难消。 她的目光紧紧盯着顾辰等人所在的高台，嘴角噙着血，挂着一丝得逞的笑意。 看吧！看吧！妖女, 我要知道你会不会痛哭流涕！ 在众人的目光中, 杨婵来到了云芷身边, 微微行礼, 向各位长辈问好。 她的声音甜美清脆酥入骨, 听者如沐春风喜开颜。 可是阴婆婆不为所动, 盯着杨婵, 阴测测道：“天生媚骨心难静, 容易走错路, 以色娱人者，终究只是被色所愚弄, 阴女教的功法，哪怕没有这番容貌, 哪怕没有这身媚骨，哪怕没有丝毫女人味, 哪怕青春凋零，不复存在, 也依然能走上强大之路, 那才是正统，古往今来，谁曾见过有娱色者登上仙途？” 杨婵微笑着道：“婆婆说得极是，只是晚辈年方二三, 正是青春年少时，这番容貌是生来所有, 不是刻意求之, 但既得之，便安之，顺应自然之理，自有容颜老去的一天。” 听着杨婵此语，云芷和何双皆动容。 何双微微抬眼，偷偷观察阴婆婆的反应，而云芷则微微侧身, 隐隐挡在杨婵与阴婆婆中间。 阴婆婆用那沙哑的声音不住笑道：“好一个无畏的妮子！好！好！好得很呢！” 她的眼中透着寒芒, 道：“多少年了，已不知有多少年, 没有人敢这么与老身说话，你当真觉得我说的话有道理？” 杨婵脸上看不出惧意，甚至根本看不出有任何神色变化, 淡淡道：“婆婆是前辈高人，走在我辈修士前面，所知所历，皆不是我这年纪可以领会的，婆婆肯定比晚辈知道得多，也懂得更多。” “既然如此，这番娇颜又何足吝惜？且让老身帮你抹去，以后随老身修行，带你登上大道。” 说着，阴婆婆那皱巴巴的右手便朝杨婵的脸伸去。 全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发展惊呆了，都难以置信，目不转睛地盯着阴婆婆的右手, 仿佛此时此刻那只干瘪瘪皱巴巴的手便是这天地的中心，因为那只手将毁去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 顾辰的心头也是一紧, 猛地要往前一步, 却被吕严拉住，猛回头, 只见吕严一脸凝重地冲他摇头。 “该死！那张脸是我的！怎么可以被这疯老太婆毁去！” 苏光彦猛一提气, 就要冲出来阻止，但他的影子鬼气森森，一只只细小的鬼手布满他全身，将他牢牢抓住，更有几只鬼头冒出，张开嘴巴，露出獠牙，凶猛地咬在苏光彦的皮肉上。 一股阴冷寒气将苏光彦冻住，让他动弹不得，眼珠子拼命上下扭动着。 云芷伸手欲挡开阴婆婆的右手，可她的手却始终够不着阴婆婆的右手，那只右手离杨婵的脸越来越近。 “该死！这老不死的修为怎地到了如此境地！” “大道难分对错，因此遥不可及，但世间一切皆有因法，事物发展也有自己的规律，婆婆不容晚辈自然而然逝去容颜，而是迫不及待欲将之毁去，便已背离了自己心中的道，还是说婆婆舍了自己的青春，是因为想要逃避那段青春？” 一丝微不可查的大道波澜扩散开来，如枯树般的右手在杨婵面门前不及寸许处停了下来。 杨婵的脸几乎全被挡住，人人为此紧张，呼吸紧闭。 “大道难分对错，因此遥不可及……” 阴婆婆将手慢慢地收了回来，又再多看了杨婵几眼，之后转向云芷，点头道：“你把她教得很好。” 云芷微微躬身。 此时此刻，杨婵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妮子，你想知道老身的青春是怎么逝去的吗？” 杨婵毫不犹豫道：“不想。” 阴婆婆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没再说什么。 “婆婆所走的道路是自己的选择，而大道三千，并不唯一，我所走的道不一定是对的，但同样的，我没走的道也不一定是错的，因此听取其他大道的意见并非好事，如果大道得悟，最终必将殊途同归，到时候自然对错分明。” 声音如铃，字字珠玑，哪怕是场中那些修为高深的前辈高人，也不由得为之触动。 顾辰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另一处，苏光彦兴奋地用只有他自己听到的声音说道：“看到没？听到没？这就是老子选中的女人，她是我的，她一定得是我的！鬼蛊，你给我好好记住她，记住她的长相，记住她的味道，让我们能随时随地找到她，以后，她也是你的饲料，在我吃完之后，你也可以吃了。” 无数小小鬼头松开苏光彦的皮肉，兴奋地钻回他的影子里面。 “你下去吧。”阴婆婆挥手让杨婵下去，杨婵微一躬身，退下了。 阴婆婆扫了云芷一眼，转身坐到台上。 云芷眸光暗敛，轻轻握紧自己的手。 刚刚阴婆婆的那只右手，与其说是针对杨婵，倒不如说是针对她的，明明近在咫尺，看着却是遥不可及。 这就是她如今的修为吗？ 深不可测！ 心头的期待落了空，冷柳柳紧紧地咬住嘴唇。 “为什么？为什么不将那妖女的容颜毁去？就像她对我做的一样！为什么要放过她？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心头极度的不平衡，带起强烈的不甘与嫉恨，让冷柳柳那张苍老的脸变得更狰狞，变得更扭曲，也变得更老了几分。 青阳门所在位置，许慕姗因为杨婵那番话而对她有了全新的认识。 洛兰在一边冷笑，道：“妖女倒是会哗众取宠，说出这番似是而非的话，只是不知道，刚刚如果她的脸真的被毁去，还能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许慕姗一脸讶异地看向洛兰。 洛兰语重心长地对许慕姗道：“师妹，这妖女媚惑人心，非是善类，若遇此人不可不防，单看她刚刚进场时的手段，竟然连同性都能玩弄，我等万不可轻易受她迷惑。” 许慕姗抿抿嘴，没有答话，只是在她观念中，洛兰师姐蕙质兰心，修为精深，对于杨婵刚刚言语所引动的大道波澜，怎么会一点儿都没感觉得到？ 第556章 阻拦 阴婆婆的到来，使得满座看客一时大气不敢出，让阴女教这场十年一度的盛会多出了一股严肃的气氛。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 眼看着氛围过于沉重，与自己的安排大相径庭，苏嫡玲连忙站上高台，提气喝喊。 “玲珑舞，上！” “免了！” 那声音苍老，却无疑更加强力，而且威严，完全盖住了苏嫡玲的声音，让众人心头都是一震。 “直接切入正题吧！过往明月心大会都在阴女教内部展开，从不公开，因此你们怎么去摆弄老身都不过问。修仙界向来都认为阴女教是一个以色娱人的门派，女修地位也因此低下，从不受人正视，今年的明月心大会既然是广邀同道，公开亮相，就更应该着力转变众修陈旧无礼的观点，修仙界重男轻女的观念，该改一改了。” 苏嫡玲站在高台上，好不尴尬，眼中满是怒意。 “婆婆，如此怕是不好吧？如今到场的有修仙界各门派同道，多是各门派中位高权重的道友，更有前辈捧场，莫让他们觉得怠慢了……” “诸位道友，对老身的安排可有意见？” 阴婆婆完全没有理会苏嫡玲的传音，而是直接高声喝道。 场中众人听得阴婆婆的安排，那些年轻小辈难掩失望与不满，但那些位高权重的前辈高人却是纷纷露出微笑，不管那笑容有几分真实，但都表示听从阴婆婆的安排。 “**友，许久不见，依然如故，你说怎样便怎样好了。” “**友的安排，我等自然没有不从之处，那便快开始吧。” “我们也没意见。” …… 阴婆婆冷哼一声，轻声道：“是多年不见不假，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们还是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模样。” 声音虽轻，但又没有刻意掩饰，在场都是何等样人物？精深修为难测，哪里会听不清楚。 一时间，场中落针可闻，尴尬莫名。 但修为精深者，在养气与风度方面也自有他人所不及之处，一个个都装作没有听到阴婆婆的声音，正襟危坐。 苏嫡玲默默地退了下来。 为了这场明月心大会，她准备良久，安排了很多节目，她想要让全修仙界的人都看看，她们女修是怎样争取自己的一片天地的，她们是怎么在这弱肉强食的修仙界中挣扎求存的，她们可为之堕落，但也可为之冷傲，让他人可望不可及。 没错，她也不愿意让修仙界一提到阴女教，就只想到她们以色娱人，不管她曾经做过什么，她的心意一直没有改变过，这次明月心大会倾注了她全部心血，但此时一切付诸东流。 她恨！ 苏嫡玲从来不知道，恨一个人竟然可以恨到这种程度，加上过往的委屈和失落，加上被次次如此对待之后的忿恨，此时此刻，苏嫡玲难压怒火。 “死老太婆，平时从不参与明月心大会，为什么偏偏今年要出来坏我的好事？等着！你给我等着！” 阴婆婆道：“那就开始吧。” 何双闻言，道：“按照原本安排的时间，此时还有一些道友没有到来，提早开始怕是不好……” “明月心大会是我阴女教内部的盛会，想什么时候开始就什么时候开始，与那些只为女色前来的登徒浪子有何干系？还需要等他们到场才能开始？不用管他们，只管开始！” 一时间，场中那些前来参观的“登徒浪子”一个个又像吞了只苍蝇一般难受。 这阴婆婆只要一开口，总能狠狠甩他们耳光，偏偏他们还发作不得，这些来自不同门派的修仙者们，此时竟然有一个想法出奇地一致。 赶紧开始吧，让这老太婆不要再说话了！ 何双默了默，招呼阴女教众弟子，明月心大会提前开始。 满含期望前来，此时还没开始，便已经失望了。 吕严坐了下来，苦笑一声，喃喃道：“乘兴而来……” 在看到顾辰并没有任何失望，反而因为与杨婵相见而面露喜色，而罗程笔直站着，就跟一块木头一样，对那些娇好美女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还有注意力全然不在阴女教女修身上，目光不断逡巡在观众席上的吴眺，吕严聪明地闭上了嘴巴。 一阵心浮气躁，像是羞的。 被自己羞的。 虽说开始，可是原本的节目安排被打乱，突然让她们开始，众人一时间没了主意，这要怎么开始？ 见此，阴婆婆又冷笑起来，道：“怎么？一个个都变得这么不干不脆了？这场明月心大会为什么要公开？是想宣布一些什么，还是想要促进一些什么？目的何在？此时正好将目的明明白白摆上来，又有何难？莫非到了此时，还要来拐弯抹角？如此心态，求何仙道？” 云芷与何双相视一眼，而后云芷对杨婵微一点头。 杨婵当即一笑，翩翩旋身，从那高台上跳下，来到了场中高地。 何双亦看向她的大弟子林杨，只是对上何双的目光，林杨一抿嘴唇，微微垂下目光。 何双为之一怔，然后默然。 终究，是她自己看走了眼。 杨婵在场中等待，目光从场中观众微微扫过，然后落在顾辰身上，不由得嫣然一笑。 那笑容，为场中带来了欢愉，尤其是那些年轻一辈的修仙者。 原本因为阴婆婆的横加干涉而失望不满，此时一个个都喜形于色。 台上，许慕姗觉得杨婵的视线有些奇怪，像在看着自己，又像在看着别处。 正要顺着杨婵的目光去寻找之时，正好艾玲在身边道：“阴女教的功法修行之道在于魅惑人心，修行那功法的人，不管目光望向何处，都会让人觉得是在注视自己，然后觉得自己是特别的，也因此，更容易被那功法的力量牵制。” 洛兰在一边道：“这妖女着实可怕，天资不凡，将阴女教功法的特性发挥得淋漓尽致，哪怕我们只是在她的侧后方，都觉得她似乎在看着我们，师妹，如果面对阴女教的弟子，尤其是这妖女，千万不能被她们的目光所骗，遇到她们，我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要怀疑自己的眼睛，眼见不一定为实。” 艾玲饶有兴味地看了洛兰一眼，然后轻轻摇头道：“倒也无须如此防备，过犹不及，越是不想去在意，反而越会在意，洛兰，你是不是对阴女教有些过于执着了？” 洛兰心头一震，然后垂下了眼睛，道：“弟子一时失去理智，请师傅责罚。” “没什么好罚的，只是相由心生，过于执着，对修行无益。” 艾玲淡淡提醒，洛兰连忙称是。 “师傅也会有这种感觉吗？”许慕姗不由得问。 艾玲点头，道：“这只是一种错觉，不是法力造成的，所以与修为无关。” 许慕姗收回视线来，暗道可怕，没有再去探查，却轻轻道：“顾辰应该会来吧，可能就在场中，师傅，有没有办法找到他，让他过来我们这边？” 艾玲闻言，微微一笑，却没有说什么。 洛兰抬眼看了艾玲一下，轻轻对许慕姗道：“师妹，不要忘了，顾辰并不是我们青阳门的人。” 许慕姗努努嘴，有些失望地低下头来，然后又看着场中静等的杨婵。 许久，还没有人上场，却是苏嫡玲身边，一女子缓缓走来。 “师傅，让弟子上去吧。” 苏嫡玲一怔，看着自己的弟子，道：“庞丽，你有把握吗？” 第557章 对阵 杨婵虽然在阴女教中不受待见，可是谁也不敢看轻她，她的修为和实力摆在那里，哪怕是同门也为之忌惮。 杨婵的媚术，不仅对男修有用，对女修同样有效。 庞丽的修为虽然不低，但与杨婵比还是有不少的差距，甚至在苏嫡玲看来，庞丽在杨婵手上都走不下一招。 庞丽会请求上场，实在大出苏嫡玲的意料。 庞丽点头，坚定地道：“师傅，弟子与冷师姐同期入门，看到冷师姐被那妖女所害，弟子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你想为柳柳报仇？” “说不上报仇，弟子自知不是那妖女的对手，可是再不行也得试试，这场大会是一个大好机会，她纵能轻易赢我，也不至于在这种场合对弟子下重手。” 明月心大会已经开始，杨婵已经站在了场中，等待着她的对手，而何双门下的弟子却迟迟没有动作，再拖下去，只怕阴女教这十年一度的盛会将沦为一个笑话。 此时再难去计较得失，更不便去穷究原因。 苏嫡玲点头应允，道：“去吧，量力而行，不要勉强。” 庞丽微微一礼，跃然而上，站在杨婵面前。 “杨师姐，请指教。” 杨婵有些意外，玩味地看着庞丽，道：“庞师妹，你要挑战我？” 庞丽微微一笑，媚态横生，道：“还请师姐手下留情。” 庞丽修行艳女归尘诀，举止皆含媚态，她的修为不低，一般男修也会轻易被她所迷，可是此时此刻，站在杨婵面前，她的魅力却是大打折扣，哪怕刻意施展功法，也很难吸引在场观众的目光。 杨婵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需要刻意而为，举手投足间便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使庞丽的道行半点儿也发挥不出来。 对此虽然早有预料，可是当在这么多人面前被证实这一点，依然让庞丽感到一阵心酸。 阴女教众弟子都排斥杨婵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在杨婵面前，让她们感觉十分无力，哪怕再怎么努力修行也没有用，她们无法接受这一点，都不愿意与杨婵走在一起。 杨婵笑了。 那一笑，舒畅而愉悦，表情随之展开，一丝温暖而柔和的感觉自心底生出，让庞丽暗藏在心底的不满和怨恨都消去了一大半。 惊觉这一点，庞丽猛一咬牙，难以控制地流露出一丝恼怒。 手腕一翻，一柄柳叶长剑被握在手中，带着冷芒，朝杨婵刺去。 杨婵没有动用兵器，而是身姿曼妙，竟在原地跳起舞来。 她的舞姿柔美，其势随风散复，长发飘飘，竟如缎带，莲步轻移，让庞丽刺出的每一剑都落空。 不管庞丽如何施展精妙剑术，不管她如何拼命对着杨婵挥剑，但就是摸不清杨婵的身法。 更加让庞丽无法接受的是，她认得出杨婵此时所施展的便是艳女归尘诀中的身法舞姿，那明明是她所熟练的功法，可是却让她摸不透，甚至看不懂。 庞丽的心头愈加浮躁起来，娇喝一声，改刺为扫，剑法一下子变得凌乱不堪。 或许正因为剑法突然变得混乱，反而难以预测，随风一缕长发飘落，竟是在她不自觉间，将杨婵的一缕长发给削了下来。 脚尖轻点，杨婵身形疾退，与庞丽拉开距离。 庞丽停下动作，看着地上那一缕长发，微微一笑，道：“杨师姐，不亮兵器么？” 杨婵也是笑道：“你不是要我手下留情吗？” “那小妹就多谢师姐了！” 话音刚落，庞丽又刺向杨婵。 杨婵旋身而退，保持着与庞丽的距离，笑道：“师妹真是急性子，这才第一场，用不着着急，观众这么多，我们怎么的也该好好表演表演，不然就真的让苏师叔的安排都白白浪费了。” 庞丽咬牙，拼命追着杨婵，想要拉近与杨婵的距离，不忘回道：“若是小妹侥幸赢了师姐，想必师傅脸上有光，她的心血自然不会白费。” “想赢我？” 左脚点地，脚腕微摆，那套在左脚上的铃铛便响了一声。 清脆的声音响起，让庞丽挥剑的动作不由得微微一顿，她此时正好面向杨婵，看着那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心头微荡。 庞丽不自觉地道：“赢？还不够，最好让我杀了你。” 杨婵微一讶异，轻笑道：“师妹这么恨我？” “恨？”庞丽咬牙，惊觉自己一不小心竟然吐露了实话，知道是受了杨婵的魅惑而难自抑，不由得更加恼怒，喝道，“废话少说，你对冷师姐狠下毒手，杀了你都是便宜了你，我一定要为冷师姐出这口气！” “庞师妹……” 听到庞丽的话，场下的冷柳柳心头感激，原本还以为她失去了容颜之后，门中的姐妹都不再与她交好了，没想到庞丽对她还有这份心。 这就够了！这就够了。 “真是这样吗？” 杨婵的声音却在这个时候传了开来，那声音轻而易举地钻入了冷柳柳的心中，让她也不由自主地怀疑起庞丽的话来。 “师妹当真是为了我？虽然她与我关系不差，但真的能为我做到这个地步？明知不敌，还要与那妖女动手？这对她有什么好处？就只是为了要帮我出气？” 这怀疑念头一起，便在心头不断滋生，冷柳柳对庞丽的用心不由得更加怀疑。 她此时已经失去了一身修为，自然更加容易受到杨婵功法的影响，完全被那声音牵着鼻子走，哪怕杨婵并没有对她施法，单是这功法的余波，便已让冷柳柳受不了。 “妖女，此时还要挑拨离间？”庞丽一剑刺空，更加恼羞成怒，“你就只会躲吗？” “师妹你很聪明。”杨婵继续保持着与庞丽的距离，面对修为远比她弱的对手，她却是少有地充满了警惕，“我们阴女教的功法不以对战见长，但在功法能力上你又远远比不上我，所以你一上来便采取近身战的策略，那样确实让你有更大的机会赢。” 庞丽的动作更快，显得更急切了些，似乎是被杨婵说中了，让她有些急躁。 “你这么聪明，会只因为那种理由来与我对战？那对你来说一点儿好处也没有。” “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 “恰恰相反。”杨婵一脸认真地道，“会做这种事情的人很少，我便是其中之一，为了我重要的人，做什么也不为过，可是我很清楚，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们都不是这样的人。” 随着杨婵翩翩起舞，巧妙地躲避庞丽的攻击，且与她拉开着距离，以免再被她那混乱没有章法的剑术误伤，场中慢慢起了白雾，由薄而浓，弥漫场中。 空气中水气凝聚，一面面小巧的镜子凝结升起。 媚女临镜诀！ 庞丽心头微震，一剑剑飞快刺出，将那由水气凝结出来的小镜子刺碎。 可那镜子被刺碎后并没有消失，而是又凝结成一面面更小的镜子，数量更多，庞丽再怎么刺也刺不完。 那些细小的镜子在上升过程中碰在一起，又结合成一面更大的镜子，看起来更完整，也更清晰，镜子中有庞丽的身影。 四面八方都有镜子，里面都有庞丽的身影，在庞丽的面前，失去了杨婵的踪迹。 “出来！妖女！搞这种卑劣的手段！你不敢与我面对面分出胜负吗？” “师妹，要与我面对面分出胜负，你首先得诚实面对自己，如果连对自己都不诚实，再怎么与我面对面，也赢不了我的。” 第558章 不信 那一面面镜子里面都形成庞丽的身影，映出了她的一举一动。 那些身影落入庞丽眼中，让她识海一阵翻滚，然后渐渐迷糊起来。 她感觉自己似在镜中。 每一面镜子里都有一个自己，那些都是自己，那么在镜子之外的自己，又是谁？ 像是自己，又已不是自己，似是而非，她的神识错乱。 “走……走开！都走开！不！不对！” 庞丽紧握着长剑，却是捂着自己的脑袋，想闭上眼睛不去看，那一面面镜子却又像是存在于她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根深蒂固。 云芷嘴角扯出一丝笑意来。 阴婆婆微微点头，赞道：“这是媚女临镜诀中的秦王照骨镜，应该是一种神识大阵，可鉴五脏六腑筋骨，如若通达此法，更是可以照出心魔，杀伤力极大，却又是一把双刃剑，镜子可照出对手，也同样可照出别人。不过这杨婵倒是别出心裁，以实物混淆视听，虚实结合，效果更好了。云芷，你倒是教得好啊。” 云芷淡淡道：“我并没有怎么教她，这都是她自己悟出来的。” “哦？” 阴婆婆有些意外地看着杨婵，虽然庞丽此时已经陷入杨婵的功法幻境之中，看不见杨婵的身影，可是在这些修为精深者看来，杨婵仍然站在场中，正看着陷入混乱的庞丽，好整以暇，以逸待劳。 “她修行的是媚女临镜诀？可是刚刚进场之时，却是施展出了艳女归尘诀……” 云芷瞥了旁边的何双一眼，冷冷道：“这就要问掌教了。” 修仙者女修数量很少，与男修相比，她们存在很多劣势，没有相称的功法便是其中很重要的一点。 阴女教虽然是女修组成的门派，而且跻身大派之列，与青阳门平起平坐，可是阴女教的女修却并不都能走上平坦仙途，其中一些女修与修仙界中那些没有依靠只能出卖自己的女修相比其实没有多大差别，甚至在一些方面还更有不如。 不能登仙，便该归凡，这是阴女教选拔弟子的前提。 每年总有一些女修弟子，修行之道受困于身家资质，无法寸进，再继续下去只是浪费资源，加之自己又无力承担，而就此放弃又心怀不甘，因此走上另外一条道路。 无法向外求取资源，便向内榨取资源，这种方法可以让她们在这仙途上更进一步，但也只是迈进了一步，便只能原地踏步了。 艳女归尘诀便是为她们而准备的。 阴女教门下有许多凡俗产业，像是一些歌宴、舞宴、青楼、花灯酒街，便是由这些修行艳女归尘诀的女弟子打理的，她们招待的客人包括修行中人，也包括一些凡夫俗子。 这看起来像是在作贱自己，但其实艳女归尘诀此法，却正是独辟蹊径。 修仙者个个只知道远离红尘，但此法却是以红尘烟火气锤炼己身，旨在修得红尘仙位，立意远大，只是修行之法却让人感觉是走了弯路。 但是，这些修行了艳女归尘诀的阴女教弟子，却是修仙界最受欢迎的群体…… 只有那些修行无望的人，才会被赐予艳女归尘诀的功法。 阴婆婆看着何双，见何双没有答话，她便很快想明白了。 轻轻摇头，阴婆婆喃喃道：“何双啊，你难得做了一件糊涂事。” 一股淡淡而庄严的神识扫过，阴婆婆的脸色好看了一些，道：“好在此女还是完璧之身……” 杨婵只是觉得像是有谁在窥探自己，但却没有更多发现。 她未及细想，而是看着场中的庞丽，道：“庞师妹，镜中镜外都是你，但你是承认真实的你，还是承认虚假的你？” “闭嘴！” “这是你的心魔。”杨婵的声音有如天外魔音，“你如果认为虚假的你是自己，那么你便否定了真实的自己，假的就会变成真的，包括你说出的假话，露出的假表情，做出的假动作，通通都会变成真的，真正的你就会死去，而如果你否认了虚假的自己，那个说着假话，露出假表情，做出假动作的你，便也没有立足之地，你是哪一个？” “真的……假的……” 庞丽神识被杨婵压制，已经完全混乱了。 吕严暗暗一叹，喃喃道：“不管哪种说法都在引导着对手自我否定，这手段真是厉害，这是诛心啊。” 忍不住看了顾辰一眼，吕严无法想象，顾辰怎么会跟杨婵这种可怕的女人走到一起？ 顾辰的神色淡然，吕严看不出他的真正想法，但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吕严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又比刚才更快了几分，呼吸在不知不觉之中，显得急促了一些。 看着场中的战斗，此时正到了精彩之时，让人紧张。 那一面面镜子围着庞丽快速旋转了起来，令人头晕目眩。 杨婵的声音在那镜子之中反复传开。 “你要真的你，还是假的你，如果你要真的你……如果你要假的你……” 那些镜子凝成一面光滑而封闭的镜面，将庞丽围在中间，将那嘈杂的声音隔绝，可是在那里面，声音还在不断反复，一遍遍地在庞丽的脑海之中响彻。 “吵……吵死了！闭嘴！我都不要！我哪个都不要！” 一道道裂痕自那镜面上产生，然后那光滑而封闭的镜面整个破碎，随之破碎的，还有庞丽的道心。 她披头散发，双目赤红，剑指杨婵。 “冷柳柳是死是活，关我屁事！从一开始，我就看你不顺眼，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云长老争权的工具而已！明明连人都算不上，竟然天生便拥有一副好根骨，能将阴女教的功法发挥得淋漓尽致，那种用来媚惑男修的功法，在你手上，竟然连女修都难抵御，你知道我们这些人的感受吗？” 杨婵静静地听着，此时的庞丽精神错乱而亢奋，正是将她击溃的大好机会，可是杨婵没有出手。 虽然本来就是要逼庞丽说出真话，但当听着庞丽的话时，她的眼中难以察觉地闪过一丝悲意。 “面对你，我们所修行的一切手段都全然无用，还要想办法去抵御你施展功法时不自觉扩散的余波，尽量不受到你的影响，因为你，那对你产生的虚假好感挥之不去，那种恐惧感将我们折磨得睡不着觉，想着哪天会突然发疯，笑着把自己的命交给你，你一直都在等着那一天不是吗？你的道行越来越高，修为远远甩出我们一大截，让我们觉得根本没有希望再抵抗你，让我们觉得自己不管再如何拼命努力，还是无能为力，只有杀了你，才能让我们觉得自己的一切努力都没有白费，我们都要杀了你！” “但你们却杀不了我。”杨婵轻轻道。 “不错，我们的修为远不如你，想以本门的功法取胜根本就是痴心妄想，但只要坚定那颗想杀你的心，受到你的媚惑又如何？这把剑的剑尖依然会指向你！” “没错。”杨婵承认，“庞师妹，你们有没有想过，我当初修行之时，从来不曾以功法影响你们，可能你们当初对我生出的好感，是真的对我有好感……” “呸！你个妖女，在知道自己的资质连我们都能控制的情况下，你会放过这个机会？你说你从来没有想过要用功法控制我们？说出来谁信！” 真的是没有过。 杨婵很想说，可是真的，没有人信。 为什么没有人信？ 第559章 血剑 因为阴婆婆的干预，明月心大会省去了那些精心安排的节目，仓促之下提前开始。 陆陆续续，还有人来到会场中。 与原本通知的时辰不一样，让后来者多多少少脸上露出些许不满，可是在发觉场中的阴婆婆之后, 在那些长辈的嘱意下，这些许不满被压在了年轻后辈中，让他们敢怒不敢言。 即便如此，在看到场中的杨婵时，他们依然为其所迷，连庞丽所说的话都没有往心里去，就好像根本没听到。 就算听到了，也不会有人在意。 顾辰只觉心头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 一阵阵疼痛, 为杨婵这些年里的遭遇感到疼惜。 哪怕他还什么都不知道，但从庞丽那满含怨毒的只言片语，他已经知道杨婵这些年来过得并不好，再看到杨婵那无奈而略带悲伤的双眸，顾辰心里很不是滋味。 如果十年前，杨婵没有让云芷带走…… 但是，十年前的他是那样的无力，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杨婵被云芷带回阴女教。 “人心是丑恶的，要让一个人相信他人对自己带着善意，偏偏是最难的。” 吕严以讥诮的口吻诉说着，他感到一阵心浮气躁，心头有一股无名火被他压下又反弹，隐隐觉得一阵燥热。 他注意到顾辰脸上的感伤，也注意到罗程冷若冰霜的外表下隐含的关心，再看到四处张望的吴眺眼神似乎也在顾辰身上顿了顿，紧接着又看向各处出入口…… 他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 顾辰和罗程身上倒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吴眺的心思完全不在场中，更不在阴女教的众多女修身上，但他的呼吸却越来越急促，而反观自己，也是一阵浮躁。 场上的空间出现一道道裂纹，随着镜面蔓延，而后破碎，现出了庞丽狰狞而癫狂的脸，同时她也看到了对面的杨婵。 杨婵就站在那里，尚无动作，脸上带着感伤和怜悯。 她在嘲笑我！ 强烈的怒火猛然窜起，庞丽紧握手中剑，死死瞪着杨婵。 场下的冷柳柳已是被一盆凉水给彻底浇醒，看到此时的庞丽，她很想笑，却笑不出，眼泪夺眶而出，沾湿了脸庞。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庞丽不断地重复着，声音越来越大。 杨婵摇摇头，道：“想杀我，就得把你的底牌亮出来，师妹，你自告奋勇第一个上来挑战我，不会连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吧？” “呵呵！” 庞丽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猛然扑向杨婵。 青阳门一行所在的高台，洛兰轻声对许慕姗道：“魅惑之术强大之处在于，能够影响人心，对精神造成损害，使对手的真正实力无从发挥，但方法用得不对也可能陷自己于不利境地，如果遇到的对手本身也是心性扭曲，在被蛊惑之后不再挣扎，反而自甘堕落，也会因为得见本心而获得另一种力量，那种力量强大而扭曲，反而不好对付。” 许慕姗看着场中杨婵，轻声道：“眼下就是这种情况了吗？” 洛兰点点头，道：“那妖女也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过，阴女教，真是丑陋啊。” 想到杨婵与庞丽的对话，许慕姗低声呢喃道：“很丑陋啊，人心……” 庞丽的剑术凌乱，看起来毫无章法，但却是拼命拉近与杨婵之间的距离。 杨婵足尖轻点，身体轻盈，拉开与庞丽的距离。 要应付这种混乱的剑术，她的惊鸿步反而不好施展，尤其此时的庞丽已露癫狂之相，心性扭曲之下，已不大容易受到术法影响，而且杨婵在防备着庞丽暗中藏下的后手。 要说庞丽没有什么准备就鲁莽地向她挑战，杨婵是绝对不信的，她们应该都知道，没人会是她的对手。 可是与庞丽周旋许久，甚至几次杨婵都故意露出破绽，让庞丽得以与她拉近距离，但都不见庞丽使出暗藏手段，杨婵也不由得暗自狐疑，难道这次真是自己想多了？ 杨婵的神识几度扫过庞丽手中的长剑，那把剑从一开始便让她在意，让她忌惮。 为了对付她，庞丽特地准备了这把剑，要说庞丽有什么后手，只怕也是着落在这把剑上，庞丽总不至于存有拿着一把剑胡挥乱砍就能击败她这样可笑的想法吧？ 可是杨婵几经探视还是发现，那的确只是一把普通的灵剑而已，并无任何可疑之处，至少她完全没有任何发现。 这就让她奇怪了。 “啊——！！” 庞丽突然厉啸一声，癫狂愤怒，剑势更急更乱。 杨婵摇摇头，不想再陪她胡闹下去了，既然那把剑不是庞丽的后手，那就将她的后手逼出来。 左脚的铃铛轻响，声波传开，人心荡漾。 庞丽的动作微微一顿，但马上又举剑刺向杨婵。 癫狂的她，此时稍稍能够抵抗杨婵的魅术。 杨婵不失谨慎，旋身一拧，手臂轻舞，一条白色长绫便将她环绕其中。 洗月绫。 洗月绫是她的法器，是玄兵级别，攻防一体，能够轻易抵挡庞丽手中那种程度的灵兵。 杨婵手指轻捏，掐起诀来，指尖微露紫光。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一把剑直接刺穿洗月绫，突破洗月绫的防御，去势不减，直刺杨婵胸口。 那把剑显然不是庞丽的灵剑，而是一把红色的剑，由血凝成的血剑。 杨婵脸色一变，一阵头皮发麻，感到一顿前所未有的危机袭来，急忙后退。 那血剑锋利无比，轻易将那洗月绫给割开了一道大大的口子，血迹将洗月绫染红。 透过那口子，杨婵对上了庞丽苍白而癫狂的脸，还有那怨毒的双眸。 那把血剑是从那已经破碎的灵剑剑身上凝聚而延伸出来的，那把灵剑确实无法突破洗月绫的防御，早在与洗月绫碰撞之时便已寸断，但剑身之内却露出一把血剑，而且那血剑不断延长，哪怕杨婵不断后退，依然紧紧追了上来。 这就是她的杀手锏吗？ 血剑上散发着不祥的气息，让杨婵感觉到致命的危险。 她保持着与剑尖的寸许距离，这还是她反应够快，及时拉开的。 没想到庞丽还真能忍，说起来，她还是大意了。 胸口突然一阵阵刺痛传来，杨婵一惊，神识扫去。 原是刚刚避之不及，胸前的衣服被那血剑碰到了，但仅仅是碰到而已，当时杨婵已经确实地避开。 但此时那衣料处，血迹扩散，像是有生命力似的，直往她的胸前钻。 杨婵寒毛倒竖，同时又涌出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似曾相识。 元力聚于指尖，她已顾不得去仔细察看，将那衣料削下，眼中一道利芒闪动，她将与那衣料相碰触的部分皮肉一并削了去。 她的动作利落，一气呵成，迅速而果敢。 虽然负伤刺痛，可是方才那种危机感散去了。 庞丽施展出来的这种术法，杨婵从未见过，但那种异样感，却不知怎的，那么陌生，又那么熟悉，深藏在记忆深处。 她的神识散布，早已将周遭人们的反应尽收眼底。 她看到了苏嫡玲脸上的震惊，看到了云芷眼中的寒芒，看到了何双脸上的动容，看到了阴婆婆毫不掩饰的杀机…… 杨婵侧身避过，血剑蓦然转弯，在那剑尖上能感觉到自己的气息，似乎是刚刚碰到自己的同时，将自己的气机锁定了。 这就更难缠了。 一把柔软的长剑被杨婵握在手中，剑身柔软而灵活，如蛇一般。 月眉剑。 凭借柔软剑身，月眉剑避开血剑，剑身拉长有如长鞭，对着庞丽的右手腕一削，在那里切开一道深深的伤口，然而伤口上，却一滴血也没有流出来。 第560章 邪法 “邪……邪法……” 场中有人出声，被庞丽身上出现的这种诡异现象所慑。 苏嫡玲双目也是随之一缩，哪怕是她——庞丽的师傅，也完全看不出来庞丽到底是用了什么法门。 而庞丽此时脸色苍白、全无血色，双目渐失神采，神光已散的模样, 可见这种法门对她身体的负担极大。 “巫……” 阴婆婆双手紧紧握住拐杖，发出了极低极轻，又极为沙哑的声音。 何双与云芷相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眼中的骇然。 巫…… 云芷的思绪一下子飘回到了十年前在青木镇中的一幕，而何双的思绪，则要飘飞得更远更远…… 庞丽的右手手掌连着剑柄，哪怕被杨婵一剑削去了一大块皮肉，那只手依然没有松开，像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样, 像已老败的树根还连着稀松土壤一样，那只苍白而渐显干瘪的手掌仿佛长在剑柄上。 没有血流出来。 在庞丽手掌与剑柄相连处，有一道红线，当杨婵又在上面削了一剑之后，能够看到里面的光景。 庞丽的掌心处早有一个血洞，通过那血洞，她自身的血被源源不断输送到那柄剑中。 这就是那把剑暗藏的玄机了。 那血剑如蛇，似有自主意识，追击着杨婵，而庞丽仿佛已经失去行动能力，有如行尸走肉一般站在那里，空洞双眸那怨恨若隐若现，时而追上杨婵，落在她的身上。 哪怕是修仙者，失血过多也会死。 杨婵并不认为庞丽会为了对付她连命也搭上，可是这种法门诡异而阴邪，却实实在在是同归于尽的手法。 阴婆婆冷眼旁观, 语气森寒入骨，道：“时隔千年，巫族终于又要卷土重来了么？这女娃与巫族有何关联？” 何双轻轻道：“若能抓起来审问一番……可惜这邪法太过阴毒，几乎抽干她一身的血，回天乏术了，这术法威力一竭，庞丽亦必死去，除非……” 何双看了云芷一眼，似有深意道：“她那些被抽出的血能够回到她的身体里。” 云芷嘴角微翘，扬声道：“杨婵，别让她死了。” 场中杨婵一直与庞丽保持着距离，因为她已看出，哪怕她什么都不做，庞丽也会活活将自己耗死，所以她一直有意拉开距离。 听到云芷之言，杨婵双目一闪，避过血剑之时，足尖一点，整个人欺身而上，几乎就要来到庞丽近前。 庞丽那苍白的脸上极为艰难地流露出一丝惊恐。 那血剑如蛇回过头来，想要追上杨婵。 杨婵神识注意着四周动静，尤其在发觉这血剑只会以剑尖追人，那被拉长有如蛇躯一般的剑身却仿佛僵化，一动不动，她嗤之以鼻。 “还以为是多么可怕的邪法，现在看来只不过是半吊子的害人法门而已，要么此法不全，要么此法有谬，要么就是……”杨婵已经来到庞丽近前，与她那空洞的双眸相对，能够从其中看到她残留的怨毒，“你根本就掌握不了这种邪法。” 庞丽的嘴唇扯了扯，似想说话，可是她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了力气，连嘴唇开合的动作都作不出来。 与此同时，只见杨婵一步跨出，几乎就要撞到庞丽身上。 此时的庞丽根本随不了这一撞，几乎可以想见，她即将香消玉殒。 可是，所有人想象中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当杨婵就要与庞丽撞在一起的时候，在两人之间的空间产生道道波纹，那波纹呈椭圆形，恰同两人身形大小，杨婵穿入其中，而后出现在庞丽身后。 杨婵转身，双手张开，从庞丽身后伸上前来，固定住那道道空间波纹。 那波纹一道道，产生的速度越来越快，看起来就像一面透明的镜子，但那镜面有如水波阵阵的湖面。 血剑的剑尖追来，一头钻了进去，但并没有再出来。 血剑不断拉长，自庞丽的右手与剑柄相连处不断涌出，但去势已竭，而剑尖自钻入那空间波纹之后，便不断地深入，带动其后的血剑剑身全部钻了进去。 杨婵双手猛然一合，空间波纹便自消失，只见庞丽的脸色微微红润了起来，皮肤上却出现了道道褶皱，头发在须臾间已掉去不少，似乎瞬间老去三十年。 这一手尽显造化之妙，让人叹为观止。 阴婆婆亦淡淡点头，道：“没想到这女娃子年轻轻轻，竟然已经将媚女临镜诀融会贯通，竟然连归高深莫测的混沌归元镜都能够轻松施展，不简单啊。云芷，你这徒儿，将来成就必不在你之下。” 云芷呵呵笑了两声，心头带着异样，既有自豪，也有一丝忌惮，听到阴婆婆对杨婵的评价，她似乎并没有那么高兴。 阴婆婆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将目光转到场中的庞丽身上。 此时的庞丽，万众瞩目。 当她慢慢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浑身乏力，那些血液虽然回到了她的身上，可是依然带走了她的全部力量和大半生机，此时的她光是站着都很勉强。 她能够活下来，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随着脑袋清醒过来，她已经明白到刚刚自己几乎到生死线上走了一遭，要不是杨婵将那些血液送回到她身上，她必死无疑。 “妖……你……你为什么要救我……” 庞丽想不明白，杨婵明明可以袖手旁观，只要杨婵一直闪避，她必定血尽而死。 杨婵摇头道：“不是我要救你，只是师长有令罢了。” “那正好。”庞丽紧了紧手中剑柄，剑身早已毁去，此时只有连着剑柄的几片参差铁片，“不要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感激你，你揭露我的真我，让我想杀你的念头比任何时候都更强烈，已经不是我可以控制得了的，但凡我现在还能动……” 杨婵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顾辰！罗程！吴眺！不好！快护住心脉！” 正在这时，急切的声音传来，在刚听到“顾辰”二字之时，杨婵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地转过头去。 与此同时，循着那声音望去的，还有场中一双双眼睛，有因为那声音的，有因为那名字的，也有因为好奇的…… “顾辰来了！” 许慕姗第一反应是有些高兴，但紧接着觉得那声音急切而慌乱，令她有些不安，亦连忙望去。 在那不起眼的角落高台上，经吕严提醒，顾辰右手按在吴眺背上，将精纯的元力输送过去，同时左手伸向罗程，眼中带着关切。 罗程摇摇头，指了指自己背上的无因剑，道：“我没事。” 顾辰一怔，随即不再多言，一边输送元力护住吴眺心脉，一边仔细查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吴眺身上并无任何异样——如果心跳加剧、血流加快算异样的话，但他全身红得不正常，尤其是耳根子通红，全身像火一样烫，吕严身上也是一样的症状，但比吴眺要好上许多。 两人都出现这样的症状，不可能是正常，顾辰也觉得心头有些躁，虽然没有吕严和吴眺那么严重，但顾辰心境修为重塑之后，已是碧湖心境巅峰，更是开悟明心，心境不可能出现这种破绽。 “到底……” 自始至终都没有人接近他们，也没有机会对他们下手，除了一开始…… 吕严也马上反应过来，回头望着那桌案上点燃着的一柱香。 罗程随即领悟，无因剑出鞘。 无人看清楚罗程是怎样出剑，那柱香已被粉碎。 第561章 本色 这突然的一幕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顾辰几人所在的看台上，一时间场中比试无人问津。 出现这种情况的最大原因，并不是因为顾辰等人所在的看台所出现的那尚不为人知的意外，而是在吕严出声引起众人注意的同一时间，杨婵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赶了上来。 此时全场瞩目的，并不是顾辰等人，而恰是杨婵。 吕严与吴眺皆已是面红耳赤、心乱如麻，见得杨婵身姿，心头一荡，完全迷失心神。 罗程的眼神微现迷离，无因剑轻鸣，顿时让他双眼再度清明起来，看着杨婵不由得警惕，但想到顾辰与杨婵的关系，便又收起了敌意。 甫一到得台上，杨婵双目一凌，一扫那被罗程粉碎的香坛，眼中尽是杀机。 她取出一个瓷瓶，将其打开，在顾辰等人鼻息下送了送，随着无色香气入鼻，几人渐渐解了异状。 杨婵的目光猛地盯向冷柳柳，后者见事败露，苍白且苍老的神色间流露慌张，那略显稚气而无从藏匿心事的眼神形成鲜明对比。 就在这时，一缕传音自苏嫡玲处传至杨婵耳中。 “杨师侄，不管何事都莫要声张，以免损及本教声威。” 杨婵怒极而笑，红唇微分。 “苏师叔若真顾及本教声威，便不该放任此事发生，顾辰乃我故交，冷柳柳与我有私怨，竟下作到对我的朋友出手，还使用孽女香这等下作手段，而今众目睽睽之下，却要我不得声张，岂不是掩耳盗铃之举？” 苏嫡玲完全没想到杨婵竟然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不留情面当众将她的传音指出，还将这不光彩的事情整个儿托出。 阴婆婆双眼眯起，一抹阴冷闪过，盯着苏嫡玲与冷柳柳。 以她的眼力，早已看出冷柳柳实际不到三十年华，年纪轻轻却已老态龙钟，明显是中了术法，这等术法阴邪歹毒，可却暗透玄妙，她正暗暗咀嚼，阴女教什么时候有了这等法门。 “孽女香……” 她喃喃着，眼中充满嫌恶。 修仙一途，女修本身便居于弱势，既没有合适的功法，更因生理之故，修行之道平添许多阻碍，作为仅收女修的门派，阴女教能够发展成顶尖门派之一，这个过程历尽艰辛，难以道尽，为了求生与发展，所用的自然不可能都是光明正大的手段。 孽女香威力强大，迷惑人心，能够打乱并激化七情六欲，针对的更是身具修为的修仙者，修为越高，威力越强，更可坏人心境，是修仙界最歹毒的烟毒。 场中颇不平静，看台上皆露警惕之色，有的修仙者甚至已经使出防备手段。 若因猎奇看了一场明月心大会而中了孽女香之毒，对他们来说得不偿失。 在确认了他们身边并没有孽女香存在的痕迹，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气，但看向阴女教的目光中亦多出了一些猜疑。 苏嫡玲咬牙，她最不愿看到的就是这种情况，她万没有想到杨婵竟然如此刚烈绝情，不留情面，从另一方面也说明，她完全低估了杨婵对顾辰的重视程度。 “冷柳柳，你竟然做出此等阴毒下作之事，为师今日将你逐出师门，眨为仆役，自此时此刻起，你再不得以阴女教弟子自居。” 苏嫡玲当机立断，为今之计，是尽快息事宁人，她要尽可能将影响降至最小，护住阴女教最后一丝颜面，哪怕那只是装饰用的薄薄一层窗户纸。 冷柳柳被杨婵废去修为，如今已是一介废人，再与仙途无缘，将她逐出师门，对她来说不算多么重的惩罚，只能算是小惩大戒而已。 只是冷柳柳的话还没有说完，杨婵已经动了起来，势如疾风，转眼已来到冷柳柳身前。 “杨……” 冷柳柳发出嘶哑苍老又难听的声音，但突然发现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见杨婵双手掌心朝前伸来，左手一面神农辟疫镜，右手一面秦皇照骨镜，双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合归一，变成一面散发着浓浓黑气的诡异镜子。 这幕场景似曾相识，但又有不同，却依然让冷柳柳想起杨婵对她施加凋颜之术，令她容颜老去的场景，心头生出无限恐惧，而映在那满是恐惧的双眼之中的，却是杨婵温柔的笑脸。 “销骨。” 杨婵唇齿轻启，一股诡异而玄妙的波动自那散发黑气的诡异镜面散出。 冷柳柳不由得张大嘴巴，牙齿连着牙床尽皆脱落，头皮折成一褶一褶，满头白发掉了一地，那光秃秃的脑袋比之前小了一大圈，露出一颗丑陋而畸形的头。 “大胆杨……” “啊——！！” 众人的惊呼尖叫，更多的是阴女教以及场中来自其他门派的女修，她们的声音掩盖了苏嫡玲的怒吼。 她们眼中露出恐惧，眼睁睁看着冷柳柳倒在地上，全身柔若无骨，像一滩泥似的揉杂在一起，完全看不出人形。 那软瘫瘫的样子，令人毫不怀疑，倘若有谁上前去拉开，必将令其似年糕一般被撕扯断裂。 但是，哪怕冷柳柳变成了这个样子，她还活着。 全场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杨婵！”片刻之后，苏嫡玲阴冷地开口，难以掩饰地流露杀机，“我刚刚已对冷柳柳做出惩处，你竟如此不将我放在眼里！” 从杨婵一开始的不留情面，当众揭穿，到她此时不管不顾，当着自己的面对冷柳柳出手，这些举动彻底激起了苏嫡玲的怒火，也让她对杨婵动了杀心，但这丝杀心却又很快被她按了下去。 她不会真的杀杨婵，可是杨婵如此让她下不来台，不管怎么说，她都一定要给杨婵一个深刻的教训才行。 “苏师叔，晚辈没有记错的话，门中执掌刑罚的，好像并不是您吧。” 杨婵慢悠悠地说着，目光移到台上的云芷身上。 苏嫡玲也不由得一顿，看向云芷，而云芷也正看着她，双目冷淡。 云芷察觉苏嫡玲对杨婵的杀机，虽然对于苏嫡玲那流露杀机而又不想杀杨婵的复杂心理不甚了解，但苏嫡玲已经触到了云芷的底线。 苏嫡玲咬着唇，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看了眼半生不死的冷柳柳，手微抬，要给冷柳柳一个痛快。 但就在这时，云芷开口了。 “冷柳柳违背门规，残害同门，不顾修仙界道义，暗害同道，更使用孽女香此等早已被本教禁止的恶毒手段，罪不容赦，一死亦不足以偿其过，吾以阴女教执法长老之名，下发执法令，众弟子听令。” 阴女教执法长老掌刑罚，对违背门规者予以惩处，在任期内只可下发九道执法令。 执法令一出，只要言之有据，便会在任期内被列为阴女教教义，是连掌教在内都受约束的最高法令。 此时云芷为了杨婵，下发了她任执法长老以来第一道执法令。 “以冷柳柳之下场警示众弟子，其举动作为本教一戒，作为阴女教弟子，亦当受因果之理，以清明意志，明了己过，但凡阴女教弟子，皆须以之为戒，并永保此戒。” “这对师徒……” 苏嫡玲身体晃了晃，原想给冷柳柳一个痛快的手，慢慢地放了下来。 全场哗然，有惊骇，有悚然，也有流露戏谑之色者…… 冷柳柳生不如死，且因为云芷之令，整个阴女教还会倾尽全力保住她的命，吊住她这口气，还要让她的意识保持清醒，永远承受这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直至续命之法用尽为止。 一股难以名状，深刻而又无形的恐惧笼罩全场。 “果真……妖女本色！” 第562章 干预 杨婵对冷柳柳所做的事，无疑是极为残忍的，而云芷对冷柳柳的处置，更是将这种残忍给推到了冷血的程度。 这对师徒对这件事的看法、做法极其一致，立场坚定，站在同一阵营，那无可动摇的言行让在场众人都产生了一种名为恐惧的感觉。 在阴女教中，杨婵被同门斥为妖女，而这一刻，因被冷柳柳激怒，她最终向众人展现何为妖女本色。 她转头看向庞丽，微微一笑道：“庞师妹，你可还要为冷柳柳出头？” 庞丽额头冷汗直冒，别说为冷柳柳出头，现在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目睹杨婵对冷柳柳的作为，庞丽现在极其后悔，早知道就不应该与杨婵作对。 既然是这样的结局，一开始她到底是因何而出头，惹出这等风波？ 她茫然地，而又极其无力地，摇了摇头。 “师妹，莫非她就是你提到过的那位阴女教的朋友？” 施武啧了两声，看向身边的妖姬。 妖宗一行直到现在才到来，但这时间与原定的时间是一致的，只是明月心大会在阴婆婆的干预下提前开始了。 羊双和巴无毕亦是露出了饶有兴味之色，他们刚来，对场中情况还不清楚，不过全场都在议论杨婵，几乎都有提及云芷与杨婵这对师徒的残忍与冷血，那些评语让妖姬都忍不住蹙了蹙眉。 沐丰看了妖姬一眼，而后淡淡道：“待得知事情经过再下评语不迟。” 羊双和巴无毕原还有话说，闻言连忙止住话头，正在这时，杨婵正好朝他们这里看了过来。 沙朗朗和温秀钿一见杨婵转头望来，便有些畏惧地后移一步，躲在妖姬身后，而紧接着杨婵露出了微笑，那抹笑意甜媚温馨，让人心生好感，一下子将两女心头的那丝莫名惧意驱散。 妖姬对着杨婵点点头，而后拉着四名几乎失了神的师兄找地方坐下，心头暗叹，自上次一别才多久，杨婵的修为又有所提升。 青阳门一边，洛兰满脸的厌恶，不忘提醒身边的许慕姗道：“师妹，这妖女心狠手辣，对同门竟然如此不留情面，若以后遇上了，一定要小心为上。” 即便是艾玲，心头也有一丝隐忧，杨婵的行为狠辣，不是她这个年龄的女子应该有的，而在她看来，云芷后来对冷柳柳的处置，与其说是她主动为之，倒不如说是被杨婵逼出来的。 只是许慕姗却完全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此时她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顾辰所在的高台上，杨婵方才的所作所为已经让她抛在了九霄云外。 洛兰随着许慕姗的注意，视线也落到了顾辰身上，脸露不悦，不过随即她双目中有精芒微微闪动，似是在思索着什么，又似是已经决定了什么。 “顾辰，你这朋友……还真有点可怕。” 吕严嘿然笑了两声，不过他的语气却带有几分钦佩的意味。 顾辰微微笑了笑，不置可否。 此时场中已经来了很多人，他发现到，柳祯和陈鹰也都来了，就在人群之中，而显然对方也都发现到了他，但并没有要过来的打算。 顾辰的神识一扫而收，嘴唇微抿，场中的众多门派长辈都在告诫身边的门人弟子要与杨婵保持距离，不过与之为伍云云。 “作为敌人的话，她确实是挺可怕的，不过她是你的朋友不是吗？” 吕严的一句话让顾辰露出了微笑，点了点头。 苏嫡玲颜面无存，对场中的事置之不理，冷柳柳与庞丽被带下去后，场上便只剩杨婵一人。 冷柳柳如今已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境遇，余生都要在这种折磨中度过，而至于庞丽竟然使出了巫术，待明月心大会过后，还得好好盘问一番。 杨婵获得一胜，云芷让她下去休息，由其他人开始下一场。 杨婵却是微微一笑，道：“没这个必要了，师傅，这场明月心大会只有一个目的，那些拐弯抹角的事情我看就都免了吧，我的下一个对手是谁？上来吧！” 全场哗然，杨婵全然不将其他同门放在眼里。 云芷欲言又止，不过紧接着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苏嫡玲咬牙，满脸愤恨。 一道身影越过她，跳到场上。 苏嫡玲一惊，急忙开口道：“芸儿，回来！” 场中，陆芸坚定摇头，却是对杨婵说道：“师妹，你太过分了。” 杨婵微微笑道：“陆师姐，我的下一个对手是你吗？” 陆芸轻咬银牙，一柄长剑被握在手中。 看着那把剑，杨婵似笑非笑。 陆芸脸微红，喝道：“你大可放心，我不会用庞师妹那种手段来对付你，我也没有那种手段，我只是对你的所作所为无法忍受，出手吧。” 杨婵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陆芸横剑便刺。 她精修艳女归尘诀，剑舞柔美，步法轻盈，一身修为尽展，曼妙身姿迷人。 相比起庞丽那种杂乱无章的剑术，陆芸的剑法凌厉而又轻快，前后衔接迅速，防守得面面俱到，几乎没有破绽。 只是当杨婵身法一动，左脚脚踝上的银白铃铛轻响，陆芸的动作便硬生生地停顿了一下，但她很快挣脱了杨婵的迷惑，有些慌乱地使出下一式剑法，直逼杨婵，却感觉杨婵与她之间的距离怎么也拉不近，那咫尺之遥成为难以逾越的鸿沟。 “要怎么样？怎么样才能刺中她？” 陆芸心乱如麻，更加焦急。 突然剑尖一送，紧接着便感觉像是刺入了什么东西里面，她猛然一怔，整个人撞到了杨婵身上，止住了身形。 “刺……刺中了！？” 陆芸无法肯定，她看见杨婵的身体被她一剑刺穿，可是对发生的这一幕却是怎么也无法相信。 “住手！” 携着元力的声音传来，让陆芸心头猛然一震，眼前的景象迅速起了变化。 只见一条白色绫带密不透风地将她的长剑卷了起来，还缠到了她的手臂上。 陆芸看清楚了，她根本就没有刺中杨婵。 在不知不觉中，她陷入到杨婵的幻术之中。 冷月绫陡然一紧，剑身顿时变成碎片散了一地，而后冷月绫被杨婵收了回来。 陆芸如梦初醒，没有受伤，她意外地转头看向苏嫡玲，刚才那道声音便是她的师傅传来的。 那声音夹杂元力，将她喝醒，可是在同门公平的比试之中，长辈插手其中，不仅意味着自己败北，也让苏嫡玲再度丢尽颜面。 两行热泪自陆芸的脸颊滑落，她无力地退下场来。 走到苏嫡玲身边，陆芸红了双眼，哽咽道：“师傅……” 苏嫡玲微微笑了笑，轻轻道：“罢了，今天为师的颜面已经丢尽了，也不在乎多这一次，不过接下来，我可没脸再留在这里了，你跟为师一块离开这会场吧。” 陆芸连连点头，回头看了杨婵一眼，那神色复杂莫名。 顾及到阴女教的颜面，没有人说什么，但是长辈插手晚辈的交锋，不仅是在阴女教之中犯了忌讳，便是在修仙界中也不为人认同。 杨婵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她想说她原本就没有想过要伤害陆芸，不过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她有些寂寞地想，就算她真的说出来，怕是也一样没人会相信的吧。 第563章 评价 会场出现良久的沉默，眼看着这场明月心大会有要成为一场笑话的趋势，一直事不关己坐定着的清心居士身边，有一个声音轻轻传来。 “师傅，让徒儿上去一试吧。” 清心居士没有回头，只是淡然地一点头。 一阵清风扫过会场，给人舒心感。 邱雅轻轻一跃，毫无花俏地落在杨婵面前。 一身素衣，举止从容，神色淡然，邱雅给人的感觉与阴女教其他人皆是迥异，便是杨婵也不由得端详起来。 虽说是同门，但杨婵与邱雅素无往来，毫不夸张地说，她们之间连一次面也没有见过，没有交集，自然无从交好，更也谈不上交恶。 清心居士那有些孤僻的性格，使得邱雅在阴女教中有如边缘人一般，大半的阴女教弟子甚至都不知道清心居士那一脉的存在，更别说与邱雅相识，所以杨婵与邱雅之间也就没有派系之争一类的矛盾存在。 很难想象，像阴女教这种充斥人**望的门派会出现如清心居士这样恬淡寡欲的异类修仙者，但也正因如此，清心居士一脉在阴女教中，不管与任何派系都没有利益冲突，久而久之也就无人问津。 没有人想过清心居士居然会出现在明月心大会上，但是这一次，她来了，也没有人想过清心居士会参与其中，而现在她的弟子邱雅已然站在了杨婵面前。 要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清心居士此举是不是有什么深意？ 经过了多年的遁世静修，清心居士是不是终于有了入世之心？ 如今的她是不是已经决定站在谁的一边…… 像这样的问题，在邱雅站在场中的那一瞬间，出现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清心居士究竟是怎么想的，各方人都不知道，不管原因是什么，她们心头的那些念头都收不住、止不休。 杨婵好奇地看着邱雅，问道：“这位师姐是……” 邱雅轻轻一笑，道：“杨师姐客气了，我名邱雅，在我师清心居士门下静修，对本门尚无任何贡献，当不得‘师姐’之称，请杨师姐赐教。” 杨婵能够看得出来，邱雅不是故作姿态，那举止从容，谦逊与客气自然而然地表现出来，流露着她的心意，语气温和而不做作，让杨婵顿生好感，虽然疑惑邱雅此时站在自己面前的原因，不过杨婵并不打算穷究，只是笑笑说道：“既如此，邱师妹，请吧。” 场中的风，在这瞬间转急，风声有如号角在呼号不止，但这风却不令人厌恶，杨婵甚至从中感受到一种舒爽之感。 她拧了拧眉，而后有些不确定地道：“净女逐风诀？” “师姐，小心了。” 邱雅的声音就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一般，风势骤然一紧，也随之将杨婵的心攥紧。 杨婵下意识随之转身，正好避开了邱雅从侧面斜劈下来的手刀。 杨婵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但随之更有一股莫名的兴奋。 刚才那记手刀突如其来，明明邱雅就站在面前，可是气机却完全没有办法锁定，杨婵的神识在邱雅身上会被弹开。 那瞬间，邱雅整个人仿佛一下子就消失了，刚才如果不是她有意出声提醒，只怕那记手刀杨婵根本就避不过。 而现在杨婵有了戒备，邱雅的攻击就很难落到杨婵身上了。 她为什么要特地提醒我？ 杨婵对此深感意外，显然，邱雅并不像阴女教其他人一样仇视她，将她视为妖女，她从邱雅身上感受不到敌意或恶感。 邱雅所修行的净女逐风诀与其他人不同，杨婵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但是邱雅的净女逐风诀浩荡而端正，无求也无欲。 这种感觉让杨婵颇受震动。 很显然，邱雅是走出了自己的道路来了，与阴女教的风格完全迥异。 杨婵双手掐诀，凝聚空中水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成镜面，只是那些水雾刚刚成型，绝大部分便已被风带走，那凝结成的冰镜在风势包裹下出现道道裂纹，没有多久便应声而碎。 两人初一交手，须臾之间便已千变万化，观众随之紧张，大气不敢出。 两人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不给对方任何喘息的余地。 杨婵凝聚不出玄镜，媚女临镜诀受到一定程度的封锁，与此同时，那环绕周边的风势中夹杂着利刃，让她产生强烈的危机感。 看起来，杨婵似是陷入苦战。 这还是自明月心大会开始以来的首次。 在这个时候，杨婵随风起舞，婀娜身姿在这风中尽显。 她的身姿，灵动、飘逸而优雅，衣裙随风舞，长发亦飘扬。 见此景，邱雅也觉惊异，但见得杨婵舞姿优美，而步伐玄妙，每一步都恰到好处地避开了她设置在风中的攻击手段，渐渐地，有些辨别不清到底是杨婵在避开那些攻势，还是说杨婵控制着那些攻势，然后逐步拉近与她之间的距离。 邱雅感到莫名压力，她不想让杨婵欺身，直觉杨婵只怕另有手段，于是她也随之起舞，与杨婵保持着距离。 两人的舞姿各异，各有千秋，互相僵持着，给人强烈的视觉震撼。 杨婵的舞姿优美而轻佻，牵动人心，令人迷醉其间，而邱雅的舞步颇具随意自然之妙，又端正祥和，很能安抚人心，这种强烈的冲突对比，令人印象深刻。 场中观众很难得的，在杨婵的舞姿面前，没有被迷惑。 阴婆婆对邱雅赞不绝口，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这丫头竟然能够将净女逐风诀修行到这个地步，而且不惑心不媚人，中正祥和，坚守本分，好啊，很好。” 云芷只觉得声音刺耳，对杨婵陷入苦战这一点很不满意，她也感到疑惑，真的是邱雅资质出众，明月心大会杀出了一匹黑马？还是说杨婵也不过如此？ 念及此，她不由得放出神识查探。 阴婆婆继续道：“这丫头将净女逐风诀掌握得很娴熟，也吃得很透，一开始使出了凭风寄语的妙法，又在杨婵凝聚冰镜时施展携风惊雨，现在又展现随风问道的绝妙身法，好啊，真是好得很啊。” 云芷冷声道：“听起来婆婆似乎是对净女逐风诀有好一番研究，不过邱雅似乎是走出了自己的道路，功法已与本门迥异，只怕与婆婆所知不同。” 阴婆婆嘿嘿笑道：“你这丫头口气倒是伶俐，不过老身这些年来闭关不出，也不是在吃闲饭的，早已把阴女教五大功法钻研透彻，虽然并未全部修习，但对本门功法的认识，只怕你们都不够格在我面前讨论，阴女教功法玄妙，依选择不同，道路也完全不一样，所以本门至今还没有出现有能将五大诀尽数掌握的奇才，因为功法大相径庭，修行之道相悖逆的情况不少，一旦胡乱修行，容易走火入魔，但这样一来好处也是实在，百花齐放，遍地开花才是我阴女教门派立足根本。” 阴婆婆喋喋不休，云芷听得不耐烦，但碍于身份，也不敢打断。 “净女逐风诀之玄妙，是其他法门比不上的，修行难度也是极高，功法中附有五大绝妙法门，只有前三种能被修习，便是方才邱雅这孩子使出的凭风寄语、携风惊雨和随风问道。” 对净女逐风诀的一些基本认识，在场众人都是有的。 “虽说是三种法门，但其实随风问道这一妙法，就老身所知，本门中除了邱雅外，还没有谁能学会的。” 第564章 染血 杨婵与邱雅两人以截然不同的舞姿僵持着。 杨婵的舞姿魅惑人心，持续不动的点燃着观众的热情，而邱雅的舞姿却总能携来一阵清风，令人舒缓，心情爽朗，不管是谁，只要被那清风吹到，顿觉心平气和。 两人你来我往，各不相让，颇有些像是理念之争。 杨婵感到非常棘手，风中能听到邱雅的声音，像是佛经一样端正平和，只是这种平和令她感到极度厌恶，好像有一张嘴巴在自己耳边喋喋不休，持续反复说着那些自己最最讨厌的话。 杨婵感到心浮气躁，而反观之，邱雅却是气定神闲，似乎完全不受她的功法影响。 同时，杨婵还得防备着，那些风对别人虽然没有攻击性，可是对她而言，却是凌厉的刀刃，一个不小心便会受伤。 杨婵一边舞动着，一边寻找攻击机会，酝酿着手段，但与此同时，还要一边避开那些无形风刃的攻击。 还有一点令杨婵感到更加棘手的，便是邱雅的身法，不管她再怎么手段尽出，还是没有办法拉近与邱雅之间的距离，更别说自己的攻击手段，都有如打在薄薄的布帛上一般，毫无作用。 “净女逐风诀吗？” 杨婵喃喃着，她观想禹皇定海镜，镇住自己的心神，很快平复下情绪。 邱雅微微一笑，道：“杨师姐果然不简单，我手段尽出，师姐的应对依然轻松自若。” “手段尽出？只怕未必吧？”杨婵微笑道，“净女逐风诀有五大妙法，邱师妹不过施展其三，还有两大妙法也尽管使出来吧，好让我开开眼界。” 邱雅摇头道：“师姐对我过于抬举了，能够掌握三大妙法已是尽我所能了，另外两大妙法，师妹至今依然没能掌握，如今我已无其他手段了。” 杨婵美目顾盼，不知道邱雅所言真假，但她没有丝毫放松，笑道：“师妹能够掌握随风问道，已是大大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欲掌握此法，必须做到真正的心无杂念，正是这一点让所有阴女教弟子犯了难，如果真的心无杂念，也当不了阴女教弟子。” 说到心无杂念时，杨婵话语中满是讥诮，也不知道是在讥笑阴女教这个门派，还是随风问道这一妙法，又或许在讥笑邱雅？ 高台上，阴婆婆也是微微一笑道：“说起来确实是一个讽刺，主修情道欲道的阴女教，居然有一门需要心无杂念才能学会的功法，阴女教特有的妙法，恰恰是阴女教弟子最不可能学会的妙法，真是可笑至极。” 云芷冷笑道：“还以为是如何惊世骇俗的妙法，其实不过一门身法而已。” 阴婆婆嘴角微翘，道：“是吗？” 何双道：“确实是一门身法，但显然不是简普通身法，身若轻羽，恍如无物，随风而起，随势而动，捉摸不透，只怕连使出这身法的邱雅自身，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会落在何处，这是一门无法被预测的身法，在对战中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云芷闻言，没有接话，只是看着场中二人。 她的目光凝注在杨婵身上，带着强烈的执着，在这种时候，杨婵会怎么做？ 听到杨婵的话，邱雅淡淡回应道：“师姐说笑了。” 无处着力，仿佛虚无，面对这样的对手，自己要怎么使出有效的攻击手段？ 杨婵不由得在思索着。 如此僵持下去，她的攻击落不到邱雅身上，而邱雅在风中酝酿的攻击手段越来越多，此消彼长之下，只怕她必败无疑。 “我就看看你的心能有多静，看看你是多么的心无杂念！” 杨婵一咬唇，猛然撤去识海之中的禹皇定海镜，刻意之下，神念数动，她将自己的心境拨乱。 心乱之下，动作一僵一顿，风中几道无形风刃割在她的身上，将缕衣撕裂，只见那皮肉绽开，有血从伤口处涌了出来。 那伤口很深，几可见骨，血流如注，使空气中弥漫开鲜血的味道。 血腥的精灵直往场中所有人的鼻子里钻，从那白色的肌肤之下流出的血浸染了衣裙，鲜红的颜色刺激着感官，疏忽上脑。 “杨婵……”顾辰难得地出现了丝慌张，甚至身体不自觉动了动，似乎冲动之下想要冲下场去，但好在忍住了。 杨婵银牙微咬朱唇，长发凌乱之中，有一种别样风情，有一种异样美感。 这是一道极品美食，色香味俱全。 邱雅也吓了一跳，下意识里想要放缓自己的攻击，因为她并不想伤害杨婵。 可是面前的杨婵给她的感觉极为特别，因为她的攻击而令杨婵露出的这种凌乱和虚弱感，竟然让邱雅心头不期然产生一种快感。 这种快感她无法形容，只是让她的心完全混乱了起来，连攻击也失了分寸，不受控制，在杨婵身上又留下了几道深浅不一的伤口，而在那瞬间，邱雅亦从随风问道的身法之中中断。 杨婵一直在等的，就是这一刻。 原本还因为受伤表现出虚弱之感的杨婵，突然有如一把被拉满的弓，一下子绷紧，脚尖轻点地面，不见如何用力，却表现出了爆炸性的力量，瞬间来到邱雅面前，一记手刀带血，朝着邱雅的脖子劈砍下去。 众人惊呼，邱雅一时亦有些手忙脚乱，看着杨婵的手刀在她面前迅速放大。 云芷的嘴角挂着一丝残酷的笑意，斜眼一瞥，却见清心居士端坐如常，毫无反应。 “这些年来修心，把她的心也修成了石头不成？自己唯一的弟子在生死关头，她竟然也无动于衷？这就是你最看好的未来？” 云芷迅速看了阴婆婆一眼，又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 邱雅在初时确实因为杨婵意料之外的举动而出现了混乱，但到了此时，她已恢复冷静，可是哪怕她恢复冷静，也没有办法避开杨婵的攻击，就算此时进入心无杂念的境界中施展随风问道，也已经来不及了。 她冷静地看着那记手刀当着面门劈下，嘴角微抿中，竟然有一丝微弱的笑意，带着面对生死的坦然。 那记手刀在邱雅的脸前不足一寸之处停了下来，仔细看去只是一只修长而美丽的手，不带任何攻击性。 邱雅微异，看着杨婵。 杨婵收回手刀，轻轻一笑道：“我没有感觉到你的敌意，在我受伤时你也显然有要手下留情的意图，你我不是敌人。” “所以……” “所以点到即止，还是说你想继续比下去？” 邱雅摇摇头，笑道：“杨师姐，是我输了。” 杨婵闻言，甜甜地笑了。 那笑容就在眼前，让邱雅心生好感，但她黛眉轻挑，有些疑惑刚刚对杨婵的好感，是不是因为杨婵的功法所致。 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并没有留在邱雅的意识里，也没有被她放在心上，可却还是在杨婵的视线中留下了痕迹，这痕迹一直深入心底，在心房留下无数个相同的印记。 无人能觉的苦涩和落寞，被杨婵深深地藏在了心门深处，她看着邱雅离场，受伤的身体微微摇晃，却露出一丝复杂难明的笑容，道：“下一个，谁来？” 一阵安静过后，林杨轻轻一跃，站在杨婵面前。 第565章 寻来 在南阳城中与顾辰相遇之后，柳祯一心想要与顾辰分个高下，只是两人终究没有能够交手，这一点始终令他耿耿于怀，他很想知道，现在的他与顾辰之间，到底谁更胜一筹。 两人因为身份的关系，总是被修仙界中的同道拿来比较。 一个是青阳子的高徒，一个是青阳子的义子。 作为青阳门的精英弟子，柳祯理所当然地继承青阳子的绝学，那也是属于青阳门的绝学，而这是顾辰所没有的，这是柳祯的强大优势。 只是顾辰的来历亦不简单，自身早有师承，再加上作为青阳子所看重的义子，谁都不认为青阳子会让他吃亏，以青阳子的修为和身份，要为顾辰谋求强大的师承，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 那么，青阳子到底为顾辰做了些什么？ 没有人知道。 这十年来青阳子深隐于青阳门东来峰不出，顾辰与柳祯先后离开青阳门入世历练，而后只闻彼此声名，而不曾再见，这十年来听到最多的，也是他们最在意的，便是两人如今谁优谁劣。 或许，只有自己在意？ 柳祯走在南阳城的街道上，心头苦恼。 他不知道顾辰的心情与他是否如出一辙，而这种念头一经冒出，便让他更加在意，气机都有些不稳。 “我的心境修为还是不行。” 柳祯喃喃着，随着人潮转身的时候，不由得一愣，只见一家豪华客栈人满为患，都是修仙者进出其间。 但这不是最主要的，柳祯死死盯着那客栈上的牌匾——越灵客栈。 十年了…… 柳祯心头一阵激动，二话不说便闯入客栈中。 店小二迎上来，拦道：“客官，不好意思，已经没有房间了。” 柳祯细细打量着店小二，这张陌生的脸他完全没有印象。 此时的他心头激动，也顾不得其他，径直问道：“我找你们掌柜的。” 店小二一怔，带着谨慎地打量柳祯，问道：“客官您是？” “我叫柳祯，她认识我。” 柳祯之名，如今修仙界中人人皆知，当柳祯自报名姓之时，在场的修仙者不由得都看向他，一时都惊异于柳祯的年轻，更有人已在窃窃私语。 “原来此人便是青阳子的高徒柳祯，还真是年轻。” “一直听说他的名声，今天是第一次见到真人，气度……只是不知道与他齐名的那个顾辰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也来到了南阳城中？” 因为心头激动，此时的柳祯没有那种从容气度，更不见洒脱风采，心绪起伏的他再听到别人议论比较他与顾辰时，心头一股无名火气起而又落，但奇怪的是，他竟然一点儿也生气不起来，心头闪过的倩影，那道美丽的身影，让他的心充满了温柔。 然而，即便他报出了名讳，即使店小二也确实听说过他，但却依然没有让开的意思，客气道：“柳爷，不好意思，我们掌柜的不在，而且于情于理，我们掌柜的都不应该认识您才对。” 柳祯一愣，一时没有咀嚼明白店小二这话的意思，但还是坚持道：“她认识我，你只要跟她说一声，她就会见我。” 店小二依然摇头道：“如果柳爷真的认识我们掌柜的，在明月心大会上当然就会见到了，小店已经没有空房了，实在对不住，各位道友也请回吧。” 这店小二面对一众修仙者，却有自己的底气，只是任凭众人神识探查，却无一人能够看出他的真实修为，若不是修为精深，便是有掩气藏灵的异宝傍身，因此虽然作为一名店小二出现在这客栈中，但却也无人敢轻视、开罪。 柳祯只好转身，只是十年来第一次有了赵越灵的消息，她所开的越灵客栈就在这里，让他就这样离开，实在不甘心。 猛然间，他想起一人，倏地转头看向店小二，问道：“你们掌柜的不在，那白叔在吗？” 店小二的脸色一下子就凝住了。 许久，他客气地对柳祯招了招手，指向柜台后面的一扇门，道：“柳爷请随我来。” 在一众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中，柳祯被店小二领了进去，另有一人走出，接替了店小二的职，招待着店里的客人。 因为已经没有了房间，这些客人聚在这里也无结果，陆陆续续走出店门到其他地方找住处去了，另有一些好事者，因好奇柳祯的去向而停留在此，未曾离去。 柳祯随着店小二走进客栈深处，这里是一处庭院，布置精美自然，让他想起十年前在知明城的越灵客栈中的遭遇，环境可以说如出一辙，这里有几只蝴蝶飞舞，万分美丽引人痴。 “往生蝶。” 柳祯轻喃着，又见几只灵蜂飞来，随着那几只往生蝶在花间起舞，“嗡嗡”地靠近过去。 往生蝶轻轻扑打着翅膀，翩跹舞动，位置变化不定，灵活而难以捉摸。 它们时刻与那灵蜂保持距离，似乎并不想让灵蜂靠近。 柳祯下意识里看向地面，只见地上躺着数不清的灵蜂，虽然身体完好但已无生机，这与十年前的一幕何其相似，几乎可以说是场景的重现。 柳祯不由得激动起来。 随着店小二往里走，他的脚步越加轻快，几乎已经可以想见绕过前面花丛，一处亭榭处，佳人已在那里等候。 见店小二停住，柳祯三两步跨过，但被店小二不着痕迹地拦住了，只见店小二对园中一人恭敬道：“白叔，‘人’来了。” “人”字，咬得很轻，却很有韵味，让人一下子就听出这个字与其他字在音节上的不同。 柳祯也看向了园中那人，也就是白叔，十年来，他一点儿变化也没有。 但柳祯并不在意他，目光四下逡巡。 白叔挥挥手让店小二下去，然后对柳祯道：“小姐不在这里。” 柳祯急切道：“她在哪里？” 白叔深深地打量着柳祯，始终面无表情，而后道：“十年来，你的成长很快，不愧是青阳子的高徒。” 柳祯并不想听这些恭维的话，执着道：“白叔，请你告诉我越灵在哪，我想见她。” “她也想见你。”白叔语气微冷，“可是，我并不想让她见到你。” 柳祯的心跟着第一句话剧烈起伏，激动莫名，而后又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了，不管怎么说，现在他已经来到了越灵客栈，与赵越灵之间的距离并不遥远。 他看着白叔，问道：“为什么？是我哪里得罪了白叔么？” 白叔轻轻摇头，道：“我并不是讨厌你这个人，你资质万里挑一，我对你也很欣赏，只是修仙界如今水浑得很，天灾浩劫将致，然而却是人心各异，立场会决定人的作为。” “白叔……” 柳祯急于想辩解些什么，白叔摆摆手打断了他，道：“现在与你说这些也没有用，大势之下，你自己尚且自顾不及，诚然你未来有无限可能，然而现在的你还是太弱，要知道心想不一定事成，你好自为之。” 白叔转身欲走，声音继续传来。 “小姐将这里取名越灵客栈，便是存着万一之念，你会找上门来，我原不赞同，但没想到你真的来了。整个客栈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小姐在等‘人’来，只是没有人知道是你，这也是我有意为之，既然你终究还是来了，就在这里住下吧，有专程留给你的一个房间，但现在你见不了小姐，她不在这里，明月心大会开始之时，你自然就会见到她了。” 白叔走后，整个庭院空荡荡的，没有人来打扰柳祯，只有一院的蜂蝶在你追我赶，留下不断增加的灵蜂尸体。 第575章 重逢 柳祯在越灵客栈住了下来。 这期间南阳城亦不平静，但不管城中发生了什么事，都没法波及进来。 越灵客栈就像是一个封闭而隐匿的空间，没有人能闯进来，即便是客栈里的人员，除了必要的茶水饮食招待,也没有人来打扰柳祯。 对于这些可有可无的招待，柳祯并不在意，但还是借此多次旁敲侧击赵越灵的所在，只是不管他说什么，招待他的人都是缄口不言，他得不到任何他想要的消息。 没有了其他办法，柳祯索性谢绝了那些可有可无的茶水饮食的招待,闭门清修起来。 直到明月心大会开幕,柳祯才从房中走出。 客栈之中不再人满为患,只有少数几人在走动，其他人都已经前往明月心大会的会场。 抱着万一的念想，柳祯又把越灵客栈里里外外都绕了一遍，依然不见赵越灵的身影，便也动身前往明月心大会的会场。 面对阴女教所设下的考验，柳祯自然轻而易举地通过，将其他人远远抛下，来到了会场之中。 那个时候，明月心大会已经提前开始，全场众人皆瞩目杨婵，但柳祯却在寻找着赵越灵的身影。 在寻找中，他自然也发现了先行到达的顾辰，在人群中还发现了陈鹰等众同门，但都没有去与他们打招呼，此时他全部的心神都已被对赵越灵的思念填满，哪怕是场中的精彩对决也没有被他放进眼里。 此时经历与邱雅一战，杨婵负伤,林杨上场，而在不远处的高台上，柳祯在人群之中看到了赵越灵。 相隔十年，但是赵越灵身上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与这十年来一直系挂在心头的那个人儿没有太大的差别，所以柳祯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似有灵犀般，赵越灵也正好转头看来，与柳祯四目相对。 两人皆是双眼一亮，露出喜出望外的模样。 欣喜之余柳祯便要上前，可是赵越灵却是不着痕迹地示意他不要近前。 柳祯满是困惑和失望，但还是停下了脚步，保持着那不远不近的距离，打量着站在赵越灵身边的几人。 那几个年轻男女与赵越灵站在一起，围在一个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身边，规矩而恭敬。 那中年男人气度不凡，只是往那里一站，便让人心生景仰，只是对于那张面孔,柳祯却是陌生的，倒是那中年男人身边的一个青年,恰是柳祯打过几次交道的。 秦量！ 柳祯与秦量并不熟悉，只是在历练途中偶然相识，两人并无太多交集，只是刚好曾经被卷入一场风波中，为了脱困有过短暂的合作，但关系一般，甚至话也没有说过几句。 秦量给柳祯的感觉带着神秘，其修为精深，招式玄妙，但来历神秘，让柳祯看不出师承，而当时对方也没有多说。 没想到秦量与赵越灵竟然相识，甚至有可能出身同门！ 如果早知如此，是不是就可以早点儿与赵越灵重逢？ 柳祯心头有些悔意，但又不由得对秦量与赵越灵的师门揣度起来。 联想这些天来种种，再想到十年前在知明城的遭遇，不知为何，柳祯心头有些不好的预感，似乎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但又不敢肯定，回头想想，却又不知道自己是想到了什么。 这种感觉让柳祯的心绪烦乱。 蓦然间，柳祯察觉那个中年男人似乎朝自己扫了一眼，心头猛然一震，再细看时那中年男人却完全没有在看他，而是在关注着场中。 柳祯收拾心情，担心继续打量对方会引起警觉，这才也将注意力放到了场中。 此时面对林杨上场，杨婵虽然已然负伤，但却依然不见慌乱，而是笑嘻嘻地看着林杨道：“师姐，你终于舍得上场了吗？” 林杨像是没有听出杨婵口吻中的讥讽，只是打量着杨婵，确认她确实伤重，不由得暗赞邱雅干得漂亮，同时为自己的决定暗暗得意，轻轻道：“师妹，你也不必强撑着，不如下去休息休息，剩下的就交给师姐来就好了。” 杨婵露出受宠若惊的模样，道：“没想到师姐竟然如此关心小妹，小妹若是不承此盛情怕是就有些不知好歹了。” 林杨心头微动，道：“师妹的意思是，打算认输么？” “明月心大会关系到本教的全新洗牌，事关我师部署，师姐应该也是知道，小妹输不得。” 林杨狐疑起来，同时也警惕起来，往后退了半步，道：“那师妹的意思是？” 杨婵嘻嘻笑道：“师姐既然如此关心小妹，不如我们就不比了，师姐认输可好？” 林杨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只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眼看着杨婵。 杨婵眼中笑意更浓，苍白的脸随着笑靥而舒展开来，那有些戏谑的目光让林杨一下子就沉不住气，娇喝一声道：“好个妖女，竟敢戏耍于我！” 说罢即跨步上前，竟是一巴掌朝杨婵的脸扇去。 台上，云芷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 何双暗暗摇头，轻轻一叹，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林杨竟然如此沉不住气，心境如此不堪，实在是让人失望。 在阴女教中，杨婵的修为最为诡异难测，哪怕是那些修为在杨婵之上的弟子，面对杨婵也不敢大意，因为杨婵的媚术登峰造极，连女性也能蛊惑，一旦被杨婵占了先机，一身修为再高只怕也发挥不出多少来。 修仙界中，男修远比女修多，且功法易寻，经脉方面更存优势，在这一方面，女修先天不足，地位远不如男修，久而久之，便形成了男尊女卑的局面。 但阴女教却是个特例，以一单纯的女修门派能够跻身修仙界顶尖仙门，这个门派的特殊性可见一斑。 修仙界最不缺的就是男修，可那些男修的修为再高，一旦经受不住阴女教女修的媚惑，一身实力发挥不出来，在战斗中也只会把自己活活耗死。 为了防止阴女教坐大而无从收拾，各大门派才大量招收培养女弟子，以女修对付女修，才是最好的手段，阴女教的媚术再强，能把同为女性的修仙者也给迷了去？ 而如果只论战斗能力，阴女教的功法还真的不够看。 但谁也不曾想到，阴女教如今偏偏就出了杨婵这么一个异类。 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修行的，天生媚骨也不是独一无二，但就只有杨婵一个人能将那媚术发挥到极致，连女修也挡不住。 过去玩弄人心的阴女教众女修，在杨婵面前实实在在尝到了那种滋味，可惜她们不是男人，因此并不觉得那种滋味多么销魂，反而觉得恶心、恐怖，既而厌恶，因此将杨婵斥为妖女，不愿与之为伍。 但少有人知道，杨婵的妖女之名便是林杨散播出去的，她是少数几个最早看到杨婵的潜力，并且确定杨婵是能够威胁到她地位的人，因此自杨婵被云芷带入阴女教以来，她便处处为难，事事排斥。 说林杨是最清楚杨婵能力可怕的人也不为过，但此时这个人却因为杨婵受伤，而毫无防备地站在杨婵的面前，是觉得杨婵受伤所以媚术大打折扣？ 最了解杨婵媚术可怕的人，却最早一个认为杨婵的媚术没有了威胁，真是讽刺的一幕。 “本想趁人之危，却反把自己变成别人砧板上的肉。” 阴婆婆的评价才刚说完，“啪”的一声，只听那脆响传来，在杨婵的左脸上现出了鲜红的掌印。 这一掌能落到杨婵脸上，实在是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即便是阴婆婆也不由得张了张嘴，莫非自己看走了眼？ 刚想说什么话来着？ 忘了…… 云芷银牙暗咬，紧紧盯着场中被林杨扇得不断后退的杨婵，一股怒意由心底迅速窜起。 第576章 手段 这一掌，结结实实地打在杨婵的脸上，但同时也是打在全场所有人的心头。 众人那心头皆是一颤，无限的疼惜和爱怜直涌上来，有些人甚至眼眶已然湿润，只恨不能易身而处,代杨婵受了那一掌。 吕严压下心头躁意，下意识里看了顾辰一眼，带着些许担忧，虽然心知顾辰不是会那样做的人，却也担心他关心则乱下妄动，毕竟顾辰与杨婵关系菲浅。 顾辰双手紧握,但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紧盯着杨婵的左脸颊,眼中带着疼惜。 没事就好。 沙朗朗、温秀钿都因为那一掌而惊呼出声,原本对杨婵就产生了好感，此时更是化成了怜惜，她们张牙舞爪，要不是有妖姬拦着，说不定就已经要上去帮着杨婵出气了。看书喇 在她们旁边，妖姬也露出惊讶的神色，在她看来，杨婵不可能避不过刚刚那一掌，即便此时杨婵受了伤，那一掌也不可能避不开，因为那一掌，平平无奇。 那“啪”的一声响，也让林杨愣了好一会儿，一种莫名的快感油然而生，但当她看到杨婵发红的左脸颊上清晰地印着她的掌印时，银牙暗咬，心头竟然产生了一股负罪感，但很快的,这种感觉便又被她的恨意驱散。 “该死的妖女，到了这个时候还想要来控制我的心神！” 这一掌能够落到杨婵身上，便是林杨自己也完全意料不到，突然想到这一掌在事先竟然完全没有元力加持，对杨婵根本就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这种后知后觉让林杨极为懊恼，恨不得再尽全力往杨婵脸上扇一巴掌，期盼着这一巴掌最好能够将那整张脸都给扇飞，从此不用再看到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但一联想到那种残酷的景象，突然又有些于心不忍起来。 “怎么回事？” 林杨惊觉不妙，对杨婵这种不该有的怜悯让她极为反感，她想要伤害杨婵，可是明明想好诸般手段，此时却一个也想不起来，一个也用不出来。 就在这时，会场又有人进来了。 这些人到来的时候极为低调，甚至刻意地不发出声音，但即便如此，还是引起了众多人的注意。 吴眺反应得稍慢，但因为一直都在留意四周,终于还是让他发现到了一直在寻找的同门的身影。 昆仑进场了。 来的人并不多，掌门云归真人身边跟着许攸、云霓，在他们身后，魏晓晓领着几个同门师兄弟跟着，其中就有与其交好的蔡兴。 但李元沐并没有来，倒是来自南海长生岛的三名客人跟着来了，那是丁辉、方华和张茹。 云归真人带着昆仑进场，各大门派的大人物也都纷纷站起，遥遥一礼，即便是阴婆婆也不由得起身。 随着他们做出反应，场中越来越多的人便都发现了昆仑的到来。 一时间，有的人敬仰，有的人兴奋，有的人畏缩，也有的人不自在，但大多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修仙界千年以来，以尊昆仑，哪怕昆仑千年来极少出世，哪怕这些年来青阳门、阴女教、妖宗、天蛊门后来居上，哪怕十年前鬼宗南下，昆仑山覆亡，昆仑弟子不知所踪近十年之久，但是那种观念依然根深蒂固，这是青阳门怎么也达不到的高度。 钟鼎遥见此景，目光闪动，心头有强大的不甘。 但是，场中的比试还在继续，没有人去打断。 云归真人在刚现身场中时，只是轻轻一挥手，顿时场中比试的二人便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完全感受不到场中气氛的变化。 杨婵捂着左脸颊勉力站直，看起来弱不禁风，那楚楚可怜的样子让林杨心头涌出难以控制的悔恨和怜惜，禁不住往前走了几步，情不自禁出声。 “师妹……” 林杨猛然惊觉，硬生生地止住话头，狠狠地咬住嘴唇，直到将嘴唇咬破，咬出血来，她声色俱厉，发狠道：“妖女，你该死！” 自己竟然接连中了杨婵的媚术，完全经受不住杨婵的媚惑，一如流连烟花之地的好色之徒，这让林杨羞惭莫名，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她手一掐诀，一道月光在体表乍现，那银白色的月光微一闪动，形成一道轻薄的屏障，但却马上又散去了。 只是那一瞬间，有月辉临身，让林杨看起来通透空明，宛如神女。 杨婵也不由得意外了一下，那轻冷月辉一闪而逝，看起来似乎完全没有作用，但却让林杨从她的媚惑之术中挣脱了出来。 但可惜，也只到这里而已。 “清女望月诀，玄妙而奥秘，可惜你心不净，学不会，只能一知半解地将就学，但此时你心乱如麻，根本发挥不出这功法应有的威力。” “闭嘴，妖女，拿命来！” 对于伤害杨婵这件事，林杨心头产生莫名的排斥，好在这种感觉现在已不强烈，她可以强迫自己动手，但那种心头的别扭实在让人难受得紧，心境受阻，法理不通，目的便无法通达。 体表月光乍现，但一闪即逝，完全无法持续下去。 会场之中，陈鹰紧紧盯着林杨那体表乍现的月辉，眼中有光芒在跳动，似有沉吟，但许久之后，他摇了摇头，喃喃道：“不是她……” 有的人在注意着杨婵与林杨的战斗，但也有的人，关注的地方不同。 阴婆婆感受着那包围着会场的浩然正气，祥和而自然，在那股气息的包围之下，没有人心生恶感，修为低者甚至完全感受不到其中变化，一无所知。 这一手造化玄术实在巧妙。 “云归真人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吗？” 她喃喃着，语气中竟然带着几分艳羡。 听到她的话头，何双和云芷这才反应过来，细细琢磨之下，相顾骇然。 如果她们没有理解错阴婆婆此话深意的话，那么也就意味着云归真人真的是走到了那一步了吗？ 如今仙路已绝，但仍存在着传说中的那最后一跃，在那最后时刻用以冒险一搏，不成功便成仁的最后一步。 仙路断绝，但并非无路可走，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离竿一跃，虽然无处攀登，但已比那长竿更高，万丈高崖奋身一跃，虽然有可能跌到谷底，粉身碎骨，但也有可能在那冒死一跃之时，抓住了那断去的桥身，接上那条仙路。 这一跃谁也不知道结局，但这一跃是最后的希望，如果天道尚留最后一线可能，便在那一跃上，是生是死，便看这仙路断得有多彻底。 只是在如今修仙路断，修行越来越难的情况下，要达到这临仙一步是多么的困难，在场多是将近登峰造极的人物，却没有一个能像云归真人一样真正地走到这一步，一时间，羡慕、嫉妒、忌惮……多种情绪酝酿。 艾玲想到了青阳子，惊觉自己竟然无法肯定青阳子是不是也走到了这一步，哪怕她有多不情愿，依然不得不承认与云归真人相比，青阳子似乎还欠缺一些什么。 念及此，艾玲忍不住慨叹道：“云归真人不怕是当今修仙界第一人。” 钟鼎的拳头紧紧握起。 第577章 结果 昆仑到来的震撼持续了一阵，而后众人心绪安下，便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场中两女身上。 而在场中，与昆仑可说不分先后，从另一方向进场的，还有一行人。 却是阴女教的一群女弟子自外而来。 走在前头引路的便是在明月心大会之前想暗害杨婵,但被杨婵反困于长绿之森九地绝灵阵中的陆幼霜。 除了那被困于九地绝灵阵中的陆幼霜等人，与她们同来的还多了三个人，而陆幼霜等人对那三个人十分恭敬。 “我等这十年来一直在各地历练，但也没少听闻云长老带回来一个资质妖孽的弟子，她便是那个杨婵？” “是的，魏师姐。” 陆幼霜看了眼场中的杨婵,对魏师姐的提问回答得很快,对这位魏师姐，她一直很崇拜。 何双在接任阴女教掌教之前，与云芷被称为阴女教的并蒂双绝，但只有那一辈的人才知道，在何双与云芷之上，还有一女子，名为文思燕，是并蒂双绝的师姐，资质与修为远在那二人之上，原是掌教人选。 可惜的是文思燕心不在尘世，她资质非凡，且有逐天之念，为人处世之风与当世人格格不入，而她也排斥这方尘世，在修为刚达登元境，境界尚不稳固之时，便不顾众人之阻闯入八荒界域。 可惜的是，她运气不好，在八荒界域外围便遇上了界域风暴,哪怕是登元境的修为也无从抵抗，顷刻尸骨无存，留下了三名弟子，便是魏朝雨、明月和白秋。 文思燕逝去，魏朝雨、明月和白秋便由阴婆婆教导，秉承阴婆婆的理念，因此与阴女教可说是格格不入，而三人也从未在阴女教中参与任何事务，一心只顾清修，十年前被阴婆婆送出阴女教，让她们到尘世中好好历练一番。 本想对付杨婵，但反被杨婵所制，陆幼霜等人原本要在长绿之森被封困一个月之久，但没想到魏朝雨、明月和白秋正好经过，便将她们救了出来。 陆幼霜等人添油加醋地将杨婵的“恶行”说了一通，将杨婵贬得一无是处，冷血无情，魏朝雨、明月和白秋对杨婵并不熟悉，但因为没少听说杨婵的负面传闻，因此也起了恶念,便与陆幼霜等人一同赶来参与明月心大会,只是等她们到达之时，明月心大会几乎到了尾声。 明月饶有兴趣地看着场中，注意力却不是在杨婵身上，而是在林杨身上，评价道：“清女望月诀凝月华以为元，剔情欲以成清，绝念想以达无，如此方可发挥威力，不过，林杨师妹的心乱了，没办法进入那种心境。” “明月师姐说得是。”陆幼霜连连点头说道，“杨婵那个妖女十分奇怪，竟能对同门施展媚惑之术，我等在她面前，一身实力难以发挥，常常被她玩弄于鼓掌之间，实在不是她的对手。” 白秋嘿嘿笑道：“被女子所媚，难不成这一代的阴女教弟子都有磨镜之相？” 陆幼霜等人一时瞠目结舌。 魏朝雨皱了皱眉，道：“白师妹，慎言！” 白秋抿了抿嘴，没有再说话。 魏朝雨道：“这个杨婵是个人物，天生媚骨，资质出众，阴女教的功法与其契合度之高是本门前所未有，我倒想会她一会。” 听到魏朝雨的话，陆幼霜等人顿时心头一喜，露出期待之色。 明月抿抿嘴笑道：“师姐，这不合适吧，那个杨婵修为再高也就一元境巅峰，你一个丹元境的这是想要去欺负小孩子吗？” 魏朝雨摇摇头笑道：“说不上欺负，给她一点儿教训而已，我也犯不着以大欺小，一会儿上去，我会将修为压下来，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实力。” 明月摇摇头道：“不还是以大欺小。” 场中的杨婵，可不知道还有一场大战在等着她，面对林杨的咄咄逼人，她从容不迫。 在她看来，林杨的清女望月诀使得是杂乱无章，破绽百出，但却依然是招式狠辣，显然想要置她于死地，但因迟迟未能如愿，便随之着急起来，那脸色也是越来越狰狞。 “叮”、“叮”的声响，空谷的慑魂声音不断传出，那声音有些微弱，在云归真人的道场覆盖下，空谷似乎功效大减。 杨婵眉头微皱，讶异于空谷的异常，便不使唤，手一翻，柔软的月眉剑被她握在手中。 月眉剑灵性十足，如蛇一般游走，迎向林杨的剑锋，但却又巧妙地避开，屡屡让林杨过度的力道找不到着力点，那种打空的焦躁感不断在林杨的心头累积，银牙紧咬着红唇，鲜血渗出。 一直这样持续下去，猛然地，林杨一声大吼，全力刺向杨婵，爆喝道：“我让你躲！” 杨婵眼中精芒一闪，她等的就是这一刻，但依然避开林杨的攻击，让她这一击落空。 林杨一剑刺空，攻击去势不减，带动身体前倾。 杨婵手腕轻轻一翻，月眉剑就像蛇一样环绕着林杨的手臂攀到了她的脖颈处。 一股寒意从背后升到头顶，林杨自知生死一线，将死之时心头的无力感让她的眼中涌出疯狂。 “杨婵，饶她一命！” 何双没有出手阻止，但她的传音已经传到杨婵耳中。 那只是一瞬间的事，但却让联系着这传音的两人心绪百转。 杨婵此时完全有能力杀了林杨，这个一直与自己作对，仇视自己的敌人，将被她斩于剑下。 这短短的时间，何双完全有能力阻止杨婵下杀手，但她只以传音为林杨求情，而没有出手干预，显然将最终的决定权交给了杨婵。 杨婵的动作微不可觉地一顿，而这时她听到云芷的传音。 “杨婵，杀了她！” 杨婵的手握紧剑柄，劲道顿出。 何双暗暗一叹，轻轻闭上眼睛。 月眉剑像蛇一般盘旋，随着杨婵手一抽，剑身旋转着贴住林杨手臂，剑尖处扣紧林杨的脖子。 随着杨婵一拉，剑身在林杨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长长伤口，林杨的剑也随之掉落在地。 何双和云芷都深深地盯着杨婵。 林杨脸色惨白，毫无血色，鲜血流了一地，手臂无力垂下。 林杨没有死。 她死死地瞪着杨婵，眼中有着恼怒、恐惧、悔恨，仇怨…… 心绪复杂，她很想问杨婵为什么不干脆杀了她。 手臂上的伤口看起来很恐怖，换成普通人肯定会失血过多而死，哪怕最终捡回一命，这条手臂也要不回来，但这在修仙者眼中根本不是事，有的是灵丹妙药，让这条手臂恢复如初。 魏朝雨突然看了身边的陆幼霜一眼，见陆幼霜一脸惊容，犹自未定，便问道：“看起来，她似乎不像你说的那样心狠手辣。” 陆幼霜一怔，紧接着明白过来魏朝雨的意思，脸色一白，连忙又道：“毕竟是明月心大会，天下仙门齐聚于此，她不好杀人。” “是吗？”明月接口道，“我看林杨刚刚倒是真的想杀她。”看书喇 陆幼霜张了张嘴，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也被杨婵饶过一命。 白秋道：“那把剑倒是挺有意思的。” 杨婵的月眉剑在她手中轻轻舞动，尽显灵性，她看着林杨，道：“还要继续吗？” 林杨沉默，良久，道：“杀了我吧。” 杨婵嘴角挂着一抹莫明的笑意。 “不要以为你放了我，我就会对你感恩戴德，只要一有机会，我一定会杀了你。” “我等着，不过……”杨婵轻轻道，“我已经不把你放在眼里了。” 第578章 切磋 杨婵的话语似有深意，不过这个时候的林杨并没有想那么多，她所能感觉到的，只有杨婵对她的轻视。 她呵呵一笑，满心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她输了。 输得一塌糊涂,输尽了颜面。 杨婵长出了一口气，她赢了。 这也意味着，阴女教十年来的权力之争，是云芷赢了。 林杨是她最后一个对手，击败了林杨，这场明月心大会也该落下帷幕了,于是她在等,等待着何双或者云芷宣布明月心大会的结束。 “杨婵师妹真是好手段，让我也看得心痒痒，既然是我教十年一度的盛会，我等自然也没有不参加的道理，让我与师妹来切磋切磋如何？” 随着话音而上场的，是刚到场中不久的魏朝雨。 “你是……” 杨婵并不认识魏朝雨。 魏朝雨轻笑道：“不怪师妹不认识我，你刚入门那会儿，正是我外出历练之时，这十年来我没有回门中，不过师妹的传闻我可是听过了不少。” 杨婵疑惑着，对面前这女子没有任何印象，确实是没有见过面的，不过从对方身上，她感觉到了威胁，此人修为远比她高。 这就让杨婵不由得警惕起来了。 经过数场大战，此时杨婵已经有些累了。 对方显然没有要让杨婵休息的打算，表现得极为积极，道：“你我就简单切磋一二，也当是给本教这十年一度的盛会添点儿彩头，师妹应该不会拒绝吧。” 台上,阴婆婆饶有兴味地道：“就让她们比一比吧，这么多人来观摩本教盛会，总不能让他们败兴而归，你们说是不是？” 这话是在对何双和云芷说的。 何双有些迟疑，道：“婆婆，朝雨的修为远超杨婵，这怕是……” “朝雨自己也说了，不过就是切磋切磋，杨婵是本门精英，朝雨会有分寸的，不会真的伤了她。” 云芷阴沉着脸，却是传音对杨婵道：“此人名为魏朝雨，是你那故去的文师伯的弟子，随阴婆婆修行，修为已达丹元境，你不是她的对手，就算此时认输也无妨，不过是有人故意想要让为师出丑罢了。” 是针对云芷的吗？ 杨婵却有种感觉，这个魏朝雨是冲着自己来的。 听到对方的修为是丹元境，远比自己高,这样一来杨婵反而放心了，笑笑道：“既如此，魏师姐还请手下留情。” 魏朝雨微微怔了怔，暗地里不由得对杨婵多了些赞赏。 这女子面对自己不卑不亢，对事也不慌不乱，这番气度就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 结合陆幼霜等人对杨婵的评论，魏朝雨感觉已是不尽真实。 魏朝雨对杨婵道：“师妹，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吧。” 杨婵也不客气，左脚空谷微响，洗月绫自腰际缠绕，手握月眉剑，脚踏惊鸿步，翩翩一移，迅速而灵活地拉近与魏朝雨的距离。 面对修为远比自己高的魏朝雨，杨婵的选择是进，而不是退。 惊鸿步不过是艳女归尘诀中媚人的舞步，却没想到杨婵别出心裁，将这表演用的舞步修改成独特的身法，看起来翩跹而柔媚，却精妙而独到，让人捉摸不透。 魏朝雨暗自惊叹，近处观察，这身法还有许多不足，不过也看得出来，经过杨婵不断的改进，这身法将会超越本门绝大多数的身法，成为独一无二的法门。 阴女教五大诀，艳女归尘诀似乎是资质不足者的最后归宿，是这条仙路断绝的最后坟墓，但即使是坟墓，只要与修仙扯上关系，便有一大群人趋之若鹜，像魏朝雨这样资质出众的弟子，尤其是在阴婆婆的教导下成长起来的女修，是很看不起艳女归尘诀的，连带着也看不起那些修行艳女归尘诀，入世讨好那些男修、甚至普通人的女修，她没有想到的是，杨婵的资质不俗，竟然也修行了艳女归尘诀。 思绪急转间，她便也不由得出了重手，一道元力扫过，便让杨婵的脸色一白。 洗月绫将她裹紧，让她感觉几要窒息，月眉剑柔软剑身震颤，剑法随之凌乱。 这就是丹元境与自己的差距吗？ 魏朝雨甚至没有动用任何兵器，压低境界徒手与自己比试，但单单是元力就能将她压过一头，这种感觉很不好受。 以往面对那些对手，杨婵总是表现得轻松自若，她媚惑众生，男女皆难以抵抗她的媚意，她能将对手玩弄于股掌之间，但这一刻，她有史以来，第一次感觉力不从心。 “就这点儿手段吗？”魏朝雨戏谑地看着杨婵，但却看到杨婵嘴角含着笑意。 魏朝雨心头暗生警惕，顿时拉开与杨婵的距离，想看看杨婵会出什么意外手段。 传闻听多了，在面对杨婵之时，哪怕比她高出一个境界，魏朝雨也带着警惕。 只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疑惑下，随之察觉的，是杨婵利用她警惕的这空当，有了喘息的功夫。 魏朝雨顿时明白到自己被耍了，心头一怒，一指点向杨婵。 这一指，从月眉剑的剑锋绕过，几乎是贴着剑身，指向杨婵眉心。 洗月绫迎将上来，将她的手层层环绕。 但奇怪的是，那洗月绫将魏朝雨的手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但就是没有将那只手给捆绑住。 那只手如入无人之境，轻易点在了杨婵的眉心处，一股元力，哪怕在魏朝雨有心的控制之下，但对于杨婵来说依然是可怕的攻击，落在了杨婵身上。 杨婵的身体应声而碎，变成一地碎片。 魏朝雨一怔：“化身？什么时候……” 杨婵的身影如同鬼魅，从魏朝雨的身后钻出，右手执月眉剑，剑身如蛇，剑尖从魏朝雨的右后方钻出，迅速回转，刺向魏朝雨咽喉，同时杨婵在她身后，左手握着一面古朴石镜，印向魏朝雨的后心。 那是媚女临镜诀中的盘古开天镜，模拟传说中的神器，能够穿梭时空，而被杨婵用在了自己的身法上。 前后夹击，这应对的手段绝妙，环环相扣，即便是魏朝雨也不由得暗喝了声好，难怪那些与杨婵同境者大多皆不是她的对手，杨婵确实是有真材实料。 即便是魏朝雨也感觉到些微压力，她有种感觉，哪怕是那些刚刚突破至丹元境的修仙者，面对杨婵也无法凭境界之差碾压，很大可能会在杨婵这一手上吃亏。 不过…… 魏朝雨觉得有些可惜，自己并不是普通的丹元境。 她突破到这一境界已有十年之久，再加上在阴婆婆的教导下，她对阴女教五大诀十分熟悉，哪怕杨婵将功法修改，但依然存在着阴女教功法的影子，功法中存在着一些缺陷，是即便杨婵都不知道的，但魏朝雨却是一清二楚，凭杨婵的修为，还没有能力完全改良。 那瞬间，魏朝雨修为不断提升，虽然仍然被她控制在一元境，但在杨婵带来的压力下，这修为在一元境的瓶颈，随时都有可能被逼出丹元境的修为来。 她眼中暗露赞赏，杨婵能够将她逼到这个程度，实在是不简单。 但也，到此为止。 魏朝雨的身前出现一滴滴水珠，那水珠并不饱满，与其说是水珠，不然说是水泡，其中的水分只有这水泡的一半。 在那小小的水泡之中，那占据一半的水分澎湃着、汹涌着，宛如一个又一个独立而小小的海洋。 第579章 感应 抱歉，因为近期换了工作，不得不进入一段适应期，接下来会开始陆续恢复稳定的更新，工作若有意外，可能稍稍断更，尽量不会拖太久，谢谢大家支持！ …………………………………………………… 杨婵双目微凝，便想着要与魏朝雨拉开距离。 只是悬浮在魏朝雨身前的水珠太多了，有几滴水珠落到了月眉剑剑身上，一股迟滞感便自剑身传来。 杨婵全力催动元力，只是她的月眉剑仿佛刺进了无穷海洋之中，被无尽海水包围，水的阻力使她的力量落不到实处，她寸步难行，陷入海女思潮诀的封困之中。 一股狠劲冲发上来，杨婵索性不再后退，元力传至剑身，月眉剑变得刚直无比。 杨婵尽全力将月眉剑往前刺，但那小小的水珠就好像是一面坚硬无比的墙壁，硬生生将她拦住，而随着杨婵拼尽全力，刚直的月眉剑出现了弯曲。 魏朝雨轻轻地摇了摇头，心想自己到底还是高看了杨婵，此女虽然资质不俗，可是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心性依然不足，如此便乱了分寸。 “你的实力我认可了，不过还远远不是我的对手，认输了吧。” 魏朝雨轻声细语，声音虽小，可是以在场众人的修为，都能听得到，她相信杨婵肯定也能听得到。 可是杨婵就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一样，依然固执地在做无用之功。 但紧接着，魏朝雨便是双眉微蹙，目光带着狐疑扫射四周，神色微微有些变了。 那些水珠是她以海女思潮诀凝练出来，带着她元力的印记，与她心意相通，可是这些水珠此时反馈给她的，却是一种异样感，在她水珠中的那些小小的海域里，出现了不和谐的音符。 魏朝雨细细看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小小的海域，那充斥着一半水分的上方空间，与那水分相对的，挂着一轮浅浅的弯月。 海上明月，相互辉映，现实生活中常见的美景，出现在她的水珠之中，看起来是那样的和谐，那样的相衬，那样的美丽，可是于她而言，那却是最不和谐的音符，因为在她的海女思潮诀之中，没有明月的存在。 这轮明月…… 神识凝聚扫去，魏朝雨瞳孔又是紧缩，在那浅浅的月光之中，竟然还藏着一样物事——一面镜子。 她猛地朝杨婵看去，只见杨婵那看似艰辛的神情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笑容。 魏朝雨猛然提升修为，催动海女思潮诀，水珠里面的水域澎湃起来。 杨婵的额头沁出细细的汗珠。 但这种现象没有持续多久，空气中有许多水珠里面的水域在一番翻腾之后，竟然渐渐变得风平浪静，随后，越来越的水珠都安静了下来，只有那藏在水面上月光中的那面小小镜子在缓缓旋转着。 魏朝雨往前踏出一步，气场强大，压得杨婵不由得往后退了一小步，但杨婵挺住了，用她那明显居于下风的修为抵抗着。 魏朝雨凝聚出来强大的力量，可是这些力量此时却找不到一个宣泄口，凝而不聚，涣而不散，隐而不发。 这种感觉很难受，就好像喉咙被什么东西给鲠住了一样。 没有想到，修为占据优势的她，竟然被克制住了。 居然被杨婵找到了这种方法！ 那盘旋在她凝聚出来的水珠中的镜子，赫然便是媚女临镜诀中的禹皇定海镜，单从称呼上便可知道这面镜子的效用，只是魏朝雨从来没想到杨婵能够以这种方式将禹皇定海镜对海女思潮诀的克制之法使用出来。 这种克制不是单纯功法上的克制，杨婵在自己的功诀之中融入了媚女临镜诀的元素，她用她的功法侵入了自己的功法，进而跨越修为上的差距，对自己形成了克制，还利用自己的海女思潮诀，将那些水珠化为已用，反过来对自己形成了封困之阵。 这种方式，闻所未闻。 不是自己让杨婵动弹不得，而恰恰反是自己被封困住，进退不得，而自己刚刚发出的声音被这阵法封困，确实传不出去，杨婵以及在座众人都听不到她刚刚的话语。 魏朝雨快速地转动着脑筋，可是一时想不出破解之法，明明占据上风的力量，此时完全用不出来，让她忍不起生出一种烦躁感。 看台处，秦量全神贯注地看着杨婵与魏朝雨的对决，心绪难以平复下来，一方面是杨婵的媚功对在座年轻男子多多少少有着影响，另一方面，则是杨婵所使出来的手段让人惊异，只是限于眼界见识，大多年轻一辈都没有办法完全领悟其中门道。 连秋生轻轻点头，开口道：“以弱胜强，难能可贵。” 秦量惊道：“师傅，您是说杨婵赢了？” 连秋生轻轻点头，道：“起码立于不败之地，只是不知道这种方法，是她刚刚灵机一动想出来的，还是早就琢磨透了。” 秦量不能理解这两者之中有着什么区别，但也没有再问下去，只是抿了抿嘴唇，目光又落回场中去。 在他的心头，藏着某件说不出口的事，原本是想要禀报给连秋生知道，可是当来到连秋生面前的时候，却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这个口，一直欲言又止。 “阴女教未来能否壮大，是否能让修仙界再一次洗牌，只怕都要着落在这个少女身上了。” 秦量闻言震惊，紧紧盯着杨婵，没想到连秋生对她的评价这么高。 当全部的精神都集中在杨婵身上时，只觉得杨婵是那样的美丽，那样的迷人，他的全部心神都被牵引了过去。 一只手突然在他的脑门上轻轻一拍，秦量猛地回过神来，便见连秋生收回了手。 他惭愧地低下头，心道好厉害的媚功。 天生媚骨，媚术天成，自发地对周遭之人产生影响，这样一个女子出现在修仙者的世界里，远远不是祸国殃民那么简单，要是她有心为乱，修仙界只怕不得安宁。 这番想法就这么悄然产生，让他对杨婵警惕起来，可是却无论如何也生不出敌意来。 “嗯？” 连秋生突然朝一个地方看去，目光微异。 察觉到连秋生的异常，秦量也朝连秋生目光所视的方向看去。 那里是昆仑一行人聚集的地方。 秦量的视线很快就集中在当中一个人的身上——丁辉。 “他……” 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但秦量的嘴巴猛然闭上。 连秋生疑惑地看向他，问道：“你认识那个人？” 秦量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是谁？” 秦量抬头看着连秋生，目光中透着犹豫，道：“他……” 说不出口，事关恩师，而且在场有不少修为精深的前辈高人，他若妄言，真假且勿论，只怕会被他人“窃听”了去，而辱了师傅一世英名。 秦量摇了摇头。 连秋生想了想，又朝丁辉多看了两眼，心头那番悸动是那样的真实，只是却也给他增加了不少的疑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着，连秋生将手轻轻放在秦量的天灵上，元力运转，淡淡的光华在那手上凝聚。 “秦量，你什么都不用说，只需细细回想。” 秦量点头，重新回想起与丁辉在玄光城聚仙楼相遇的情景，包括他当时的怀疑，都全无遗漏地回溯了一遍，而这些也全部传到了连秋生的脑海之中。 功法同缘，魔教的功法在很多地方有着妙用，连秋生的手法类似于搜魂，但却大有不同，在修行相同功法的人之中，能够以功法为桥梁，分享有限的记忆，当然，这种法门须在双方都有这个意愿的情况下才能达成。 连秋生收回了手，喃喃道：“南海……难道是……” 第580章 共鸣 几十年来，连秋生的心境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这一波动，源自一段被他深埋于心底的陈年往事。 念及此，心更乱。 连秋生的神识凝聚汇一，往丁辉所在处传去。 他做得极为隐晦。 神识被锤炼得有如细丝，加上他有意隐瞒，又非针对同级人物，所以不容易被察觉。 那神识轻触到丁辉的身上，一丝莫名的熟悉感隐隐间将要升起。 突然间，连秋生的神识被一股柔而刚强的力量给掐断了。 那种突然间就断开的感觉，让他恍惚了一下，但并不难受。 对方的力度拿捏得极为到位，有种睥睨众生，将一切掌握在手中的感觉。 连秋生心头一动，转头朝那边看去，正好迎上了云归真人的目光。 那目光中带着深意，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警告。 连秋生的心头微凛，面上不露分毫，将神识缓缓收回。 “师傅……” 秦量一直在注意着连秋生，见他神情变化，有些小心地问道：“是不是由弟子去与他接触？” 连秋生略带深意笑看着他。 秦量紧张道：“弟子没有其他意思，只是……” 连秋生微微摇头，道：“你有这个心，我很高兴，事情也确实如你所想，但暂时不要让别人知道，也不要擅自行动，让我自己来处理就好。” 虽然早有猜想，但秦量还是吃了一惊，闻言连忙应声道：“是。” 虽然没有严谨的查探，但是那丝若有若无的血脉感应不会骗人，加上深埋于心底的陈年往事仍如在昨日，连秋生自觉已经八九不离十。 压下心头那丝躁动，连秋生渐渐找回了自己的思绪。 云归真人，到底是什么修为？ 一丝警觉在心底被不断放大，连秋生只觉得云归真人的修为给他的感觉是——深不可测。 如今在这阴女教的明月心大会上，他们这一层次的人几乎可以说是齐聚一堂，那么，其他人呢？ 他们对云归真人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感觉？ 不知怎的，连秋生心底的那丝警觉，慢慢地变成了某种急躁，某种自恨自怨感缠绕心头，挥之不去。 压下杂陈五味，他喃喃道：“到底心境修为还是差一些。” 秦量似乎听到连秋生说了什么话，但却又听不清楚，只是又转头看了连秋生一眼，便又将注意力集中到场中。 魏朝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着了杨婵的道，一切都发生在不知不觉间，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在她的神通之中已经混入了杨婵的法则。 在她的一个个小小水泡里面，在那些潮汐之上，都已悬着一面镜——禹皇定海镜。 海女思潮诀生生地被媚女临镜诀中的禹皇定海镜给克制住了，一身的实力远在杨婵之上，却愣是发挥不出来，这种感觉十足十的郁闷，就好像她可以轻易举起千钧之石，但就是没有办法扔出去。 魏朝雨抵抗着杨婵功法的压制，但她注入的元力越多，小水泡里面的潮汐越加澎湃，波涛汹涌，水泡出现些微的变形。 但哪怕翻江倒海，她依然没有办法从杨婵的禁锢之中挣脱，长时间如此，她的心躁动起来。 猛然间，那些悬浮半空的水泡一个个都破碎开来。 澎湃的元力如潮，席卷而来。 那力道之强，将杨婵整个人弹飞出去。 杨婵在半空中勉力稳住身形，慢慢落地。 魏朝雨看着杨婵，沉默了一阵。 全场也皆沉默着，等着看两人接下来的反应。 魏朝雨手指微微捏紧着，心头像有根尖刺竖立着。 杨婵忽地一笑，作揖道：“魏师姐果然厉害，是师妹输了。” 她语气一改平素的轻佻，略带着些丝严肃。 魏朝雨松了手，摇头道：“我以丹元之境修为胜你，胜之不武，你能逼我冲破自己修为上的限制，这一局是你赢了。” 说完，魏朝雨便下台去了。 虽然没有承认自己输了，但还是承认杨婵赢了，魏朝雨的这丝气度依然令人赞叹。 杨婵略觉可惜地叹了口气。 算她赢了。 事实上她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没有再与魏朝雨谦让，但如此一来，她便又得继续待在这个舞台上，唱着这出已然毫无意义而多余的戏码，但似乎，多的是有人看。 她转头朝顾辰所在的位置望去，多希望、多期待能够与顾辰坐在一起，好好叙叙旧。 他们好多年没见，有好多话想对他说。 魏朝雨回到明月、白秋等人身边，未及说话，白秋已是开口。 “这杨师妹果然是昆山片玉，难怪云师伯选中了她，尽授媚女临镜诀，不过比起海女思潮诀，媚女临镜诀应该算是下乘法门，师姐竟让其赢了？” 魏朝雨摇头冷声道：“非是我让，确实是我输了。” 白秋听出其声不悦，连忙又道：“师姐是让她的。” 魏朝雨道：“有言在先，我以一元境的修为会她，但到底修为底子摆在那里，我终是压着她一头，但她仍能逼我解开修为的封禁，便是她赢了。” 白秋还待要说些什么，明月却是微微一笑，道：“师姐只是猝不及防罢了，杨师妹的手段玄妙，方才所用之法可不仅止媚女临镜诀。” 白秋不明所以，魏朝雨却是眉头微挑，想起了在那水泡之中见到的，在那禹皇定海镜中，还有一轮浅浅的明月。 “难道是……” “待我试她一试。” 话音刚落，明月飘身向前，落在杨婵面前。 白秋看着明月上场，又看了看身边的魏朝雨，嘴角微抿着。 吕严冷笑了一声，道：“车轮战吗？还是以大欺小？这种针对未免太明显了，那些人就这样坐视着吗？” 顾辰亦难免皱眉，在场众人只是静静看着，时而发出不同评语。 连番激战，杨婵此时已露疲态，却依然被留在场中，接受一场场挑战，就好像是戏台上的丑角，任人品评观赏。 场中杨婵未见慌乱，淡然地看着明月。 明月微微一笑，温婉道：“我名明月，丹元之境。” 杨婵淡淡道：“请明月师姐指教。” 明月深深看着杨婵，缓缓道：“我不会压制修为与你切磋，事实上，哪怕我压制修为，我的实力依然在你之上，根底不一样，这个是事实。” 明月的坦白让杨婵有些意外，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眼前这位明月师姐给她的感觉，与阴女教其他人给她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她很难去弄清这之中的区别。 “那师姐想怎么样？” 明月微一掐诀，周身便散发淡淡月辉，清冷而柔和。 她只往前进了一步，这一步便拉近了与杨婵之间的距离，一下子便站在了杨婵的面前。 杨婵一凛，但还不待她反应，明月的右手已经缓缓伸来，那月辉在其右手上凝聚，一团光辉在杨婵眼前放大。 杨婵此时已经疲累，加上明月完全没有压制修为，绝对的实力差距让她完全没有力量抵抗，左手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指掐着印诀，与明月相对，在那月辉中，与明月的右手印在一起。 体内元力不受控制地运转起来，那熟悉的功行路线，运转如意，甚至让杨婵过往一些晦涩不明处，在此时亦有茅塞顿开之感。 杨婵的全身散发月辉，与明月身上的月辉连在一起，不分彼此。 两人此时心头都响起了同一话。 “果然是清女望月诀。” 第581章 武斗 明月的修为比杨婵要高出一截，加上她并没有压制修为，杨婵在她面前被死死压制。 月辉清冷，孤傲无双。 杨婵的元力不受控制地外溢，仿佛那些元力不是她自己的。 场中，杨婵的元力与明月的元力碰撞在一起，两人身上散发出的清冷月辉，就好像两轮明月高悬于青空之上，交相掩映，互相争辉。 众人目不转睛，被那清冷月辉吸引着全部心神，惊叹着这方美丽。 双月争辉，壮观玄奇。 吕严情不自禁地叹道：“广寒之仙，不外如是。” 不由得看看顾辰，此时的顾辰神情自若，但眼中含喜。 那清冷月辉将明月与杨婵两人包裹，时而相融为一，时而又仿佛水火不容。 杨婵竭力想要控制自己的元力，只是因此明月修为上的压制，再加上功法的相近，使得她此时极为被动，她发现自己经脉中的元力被另外一股意识牵着走，想进不能进，想退不能退，自己失去对那部分元力的控制，那种无力感让她感到颇为难受。 伴随着这股难受感而来的，是一股无名怒火，从心灵底层猛然蹿起，以极快的速度燃烧旺盛起来。 杨婵轻斥一声，猛然用力，便要从明月的压制下挣脱。 同样修行清女望月诀，但是明月的修为在她之上，对这功法的领悟也在她之上，杨婵知道，比拼清女望月诀，她没有任何优势，当即斩断功行路线，转而运转媚女临镜诀。 这让她在短时间内挣脱了明月的压制，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距离。 但还不待她喘口气，明月以莫测身法紧随着她而来，右手掐诀，月辉再度将杨婵笼罩，她的手再次情不自禁地伸出去，与明月的手印连在一起，体内的元力再次按照清女望月诀的功行路线运转起来。 媚女临镜诀的功行未退，清女望月诀的功法再行，两股元力在体内摩擦碰撞，一阵绞痛随之袭来。 杨婵闷哼一声，元力一下子削弱不少，但是那股清女望月诀的功行依然在运转着，她的手挣脱不开。 “放手！” 杨婵右脚高抬，柔腰一扭，脚跟自刁钻角度扫向明月的脸颊。 明月左手轻抬，轻松挡下，微微一笑道：“师妹，你对清女望月诀的修行，也只到这般火候而已吗？” 在心头那股无名怒火下，杨婵失去了平素里那种镇定和从容，她全身柔若无骨，那右脚被挡下，便从另外一个角度，有如甩鞭子一般，扫向明月脸颊的另一边。 明月往后一仰，避开杨婵的攻击，可是她的手印依然与杨婵的手印紧紧连在一起，没有分开的迹象。 但杨婵没有停下来，她似是发狠了一般，不断地发动攻击，似乎只要明月不将她放开，她便会一直攻击下去。 她的体术过人，腰肢扭动有如腾蛇，攻击凌厉胜似白虎，这让明月渐渐觉得有些吃力。 虽然在修为上，明月死死地压着杨婵一头，但因她无意伤害杨婵，使得这般近距离的打斗成了杨婵唯一可用的手段。 在体术方面，明月并没有太多的专长。 那种体术攻击角度刁钻难测，形容姿势带着旖旎，加上杨婵天生媚骨，明月也时而感觉心头微荡，对杨婵的功行压制时紧时松，总时不时让杨婵有可乘之机。 她想起杨婵同时还修行了艳女归尘诀，在舞蹈、床第等房中术自然更加精通，银牙不由得微咬着，此时杨婵将那等手段用于与她相争相斗，让她心头浮现出异样感，偏偏杨婵似乎对此有过一番研究与改良，那等手段此时用出来不但毫不突兀，反而角度愈发刁钻，越来越难以防御。 念及此，明月不由得轻轻道：“师妹，你修行清女望月诀，莫非就领悟不到冷月心境？” 冷月心境？ 杨婵的攻势有过一瞬间的滞缓，但紧接着又携霹雳雷霆之势继续攻击。 攻势虽然不减，但她的心境却渐渐起了变化。 仙路已绝，如今这方世界，天地灵气越来越贫瘠，这也导致修行愈发不易，修仙者如果只是按照功法之道吸收天地灵气，永远无法突破寿元的限制，在境界突破之前，便已归尘土。 但有一条路还未绝，便是顿悟仙机。 在顿悟之时，修仙者契合天心，将受到这方天地眷顾，在短时间内得大量天地灵气灌顶，让修为进境迅猛，因此还有一线机会可以参悟仙机。 而顿悟也不是谁都能拥有的机遇，如果心境修为太低，永远没有顿悟的机会。 修为境界有功法相辅，只要天地灵气足够，或者积累到位，突破境界不难，但心境方面没有相应的功法，心境修为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便难以修行。 这方天地将心境分成五大境界，分别是流云心境、琉璃心境、碧湖心境、冰湖心境、白晶心境，但杨婵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冷月心境。 可是，当她听到明月说出“冷月心境”之时，却仿佛隐隐抓住了些什么。 台上，云芷冷着一张脸盯着何双，道：“你是什么意思？” 何双摇摇头，没有理会云芷语气中的不善，轻轻道：“明月不会有恶意，且看着就好。” “看着就好？”云芷冷笑一声，“明月比杨婵整整高出一个境界，依然上台与杨婵相争，还不压制修为，这是要让我看什么？” 何双道：“明月可能是看杨婵与她同样修行有清女望月诀，因此想指点她一二。” “指点一十？”云芷尖锐地道，“我的徒弟我自己不会教？需要你的弟子来指点？” “明月不是我的弟子……” “好了，注意你们的身份，在这里吵吵嚷嚷的像个什么样子！” 见两人有愈吵愈烈的趋势，阴婆婆没好气地制止，看看云芷又看看何双，暗暗有些担忧。 她隐居多年，对阴女教的事务早已不再插手，这一次如果不是因为听闻身为长老的云芷与掌教何双之间的不睦影响着阴女教的未来，她也不会出关参与明月心大会，但她终究还是没有插手两人之间的恩怨，这场明月心大会，她的参与似乎也没有起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 阴婆婆开口，云芷和何双只好闭上嘴巴，没有继续吵下去，但也冷着一张脸，各有心思。 却说场中杨婵与明月之间的僵持渐久，如今已达到一种白热化的程度。 杨婵的攻击凌厉且连续，不容明月有丝毫的喘息，明明是修为被压制的一方，但看起来却仿佛明月被她逼得步步紧退。 她的身体柔韧而灵活，将体术的应用发挥到极致，使得在场众多修仙者的目光几乎都落在她身上，在那清冷月辉之中，她整个人显得冷傲脱俗，但那招招式式，凌厉且刁钻，有些姿势让观者脸红心跳，男修口干舌燥心弦动，女修含羞带怒更携妒。 明月一边后退闪避，一边引导着元力在杨婵的体内流动，但时而美目微凝，带着疑惑，时而凝视杨婵，似乎有话想说。 杨婵压下心头的那股无名怒火，道：“明月师姐，你既走在我前面，又何必窥探我的功法？” 明月闻言，只是摇头，道：“师妹此言差矣，窥探功法之举，哪怕我比你高出一个境界，也做不到，只因你我同宗，修行功法又相同，因此我才能利用功法之便对你的元力进行控制与引导，不过，你的功行路线似乎与我有别，却是为何？” 杨婵的心湖上泛起道道涟漪，她的碧湖心境此时不再安宁，颇有些波涛澎湃之象。 “与你何干？” “师妹的火气旺盛，又是为何？” 此言恰似一盘冷水迎头浇下，令杨婵猛然清醒。 第582章 文争 自出道以来，杨婵总能将对手玩弄于股掌之间，这不仅是因为阴女教的功法特异，且她天生媚骨，与功法有难以想象的契合度，还因为她的心境修为过人，总能保持清醒和冷静，看似身处一片旖旎欲境中，实则灵台清明，有如冷眼旁观。 哪怕明月心大会她为众矢之的，几度居于不利局面，但心态从未动摇过。 可是刚刚明月轻描淡写地一句，却让她惊觉，不知何时，她的心已乱。 因为何事而乱？ “你我皆修行清女望月诀，‘清’之一字，便是此诀真谛，月辉清冷皎洁，此乃我等应有心境，此心境与五大心境有别，故我称之为‘冷月心境’，只要修行此诀有成，借月华修行，心境便有所提升，这是其他功法远远不及的，只是师妹，你所学过杂，似媚女临镜诀，甚至是艳女归尘诀，烟火气太重，与清女望月诀的心境要求其实格格不入，不如专精其一为好。” 杨婵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燥意，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与明月的距离，她的心态慢慢回复过来。 她知道，明月所言有理。 修行清女望月诀有成让她意外，也让她发觉了自身功法上存在的一些问题，然而她所处的环境却与明月不同，在众同门虎视眈眈之下，在云芷与何双争权的狭缝中，她虽有思考的空间，却无选择的余地。 杨婵轻轻浅笑，慢慢开口道：“多谢师姐指点，只是我有我的路。” “如此。”明月似有惋惜地道，“你便不可能胜过我。” 杨婵呵呵笑道：“师姐说笑了，你比我高出一个大境界，我实无可能赢你。” “我所言胜败，与境界无关。” 明月摇摇头，随即对着杨婵一指点来。 指尖月华凝聚成一个银白小点，看起来冷冰冰有如霜雪，但又亮晶晶恍如奇珍。 杨婵体内的元力就像受到了明月指间月华的牵引，迅速涌动，境界上的压制让她渐觉吃力，明明仍与明月保持着距离，但她体内元力竟然渐渐失去控制。 杨婵屏息，退后，双手掐诀，自体内绽放银辉。 那圣洁月辉以她身体为中心散发开来，站在台上的杨婵此时宛如一轮明月。 “来得好！” 明月赞叹一声，随即一指点来。 她那指间月辉融入杨婵的月辉之中，一大一小，同源月光，一开始更不相容，只是很快便见到明月指间的月光渐渐消泯。 不，不是消泯。 明月停下脚步，没有再逼近杨婵，若有所思地感受着指尖。 那点寒芒仍在，同时也在她的控制之下，却被杨婵的月辉包容其中。 明月的神通并未散去，似乎源于某种同源的感应，她能够感受到杨婵的月辉之能，与她的神通有别，却相融为一。 此时杨婵眼中，原本尚存的那一丝疑惑，此时却因为想到了什么，猛然明悟。 这一悟，银白月辉有如白练，月光不再散发，转而聚拢，竞相内敛，分明在那青天白日下，月辉之外的空间却给人一种黑夜来临的错觉。 明月的眼中出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迷茫。 她默默收起神通，静静感受着杨婵的月辉所透露出来的真意，径自沉默不语。 高台上，阴婆婆看向杨婵，她的双眼之中第一次流露出难得的赞赏，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似乎是说了声“好”。 月辉进一步收敛，所扩散的空间变小，而后凝聚在杨婵周身，淡而清冷，不夺目亦不眩迷，只是那样的平平淡淡。 突如其来的顿悟，加之对功法的融会贯通，让杨婵的清女望月诀修行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那些晦涩不明之处一扫而空。 明月喃喃道：“难道说，错的人不是你，而是我？” 杨婵看着明月，神色微异，很快便看出了明月的异常。 此时的明月已在走神，哪怕她的修为比杨婵高出一个境界，但此时只要杨婵出手，明月必败。 但杨婵没有出手。 明月给杨婵的感觉与阴女教其他人给杨婵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她能够从明月身上感受到善意，这让她有些不习惯，却也让她有些莫名的珍惜。 “莫非我修行多年，只专一法，反而是将清女望月诀修错了方向？” 似是扪心自问，又似是自我问诘，明月的元力产生了波动，境界出现了不稳之象。 杨婵见此，凝聚道音，传入明月心田。 “师姐，且看空中明月，月辉洒落人间，可曾区分森林山水？可曾辨明贫富善恶？又可曾区分多少大小？” 明月此时正自分神，功行正乱，杨婵与她同功同源，那道音传来，不由得使她随着道音而应答。 “自然不曾，明月之辉落入人间，处处皆沾，并无区别。” 这么说着，她身子颤了颤，嘴角溢出一口血来，讷讷道：“所以说，我走的路过于单一，修行不能圆满。” 她的声音凄凄，退了一步，又一步。 何双正欲出言喝醒明月，却被云芷拦住，道：“她们二人比试尚未结束，外人均不可插手，尤其是你我二人。” 何双看着明月此时模样，痛心道：“你忍心看着文师姐留下的弟子修为尽毁吗？” 云芷神色微微动容了一下，可是却没再回话，但也没有要相让的意思。 阴婆婆盯着杨婵，也没有插手，只是在审视着杨婵。 场中的明月，随着杨婵的话语传来，不断地后退。 杨婵又道：“月华处处皆沾，处处可又有别？” “无别。” “月光落在山中、海上，林里，皆如是，师姐在山中、海上，或是林里，可又有别？” 明月的脚步顿住了，她不再后退，双目之中迷茫尽去，境界甫一稳固下来，周身月华散发一阵，尽皆内敛，竟然修为更进一步。 杨婵和明月都已收起月辉，淡然相视。 明月又恢复了刚上场时的模样，颓态尽扫，她眼中透着欣喜，道：“师妹，好手段，这一次，倒是我承你情了。” 杨婵微微一笑，道：“师姐哪里话，你刚开始指点了我，我也只是礼尚往来。” 明月摇摇头，道：“论及清女望月诀，你我方向有别，虽同源，实则异法，我对你的那点指点，可别变成了误导，你还是不要理会我那番言语比较好。” “他山之玉，亦可为鉴，若不是师姐，可能我也要对我的路产生怀疑，小妹很高兴能够在明月心大会与师姐相会。” 明月淡淡一笑，道：“师妹客气了，这是你我二人的造化机缘，经此一会，你我的路再无阻碍，可再进一步了，只是但凡比试，便有胜负，我比你高出一个境界，以实力论输赢实为不公，但以对功法了悟程度相比，这一次是我输了。” “师姐……” 明月摇摇头，只对杨婵回以一笑，而后便下了场。 阴婆婆的眼角微漾笑意，云芷虽暗有不满，但见明月无事，与何双一样，都暗暗略松了一口气，对于那位文师姐，她似乎也有些旧情。 没有人知道，在那看台上，一头白发的陈鹰正紧紧盯着杨婵，几度握紧手中剑，寻思了不知道多少拔剑的手段，但都总是隐而不发。 那复杂眼眸中闪过的万千思绪无人能看透，但只其中掠过的杀意，几度锁定了杨婵。 “就是你了。” 第583章 让权 场中的杨婵，偶觉颈后的皮肤略微一紧，一丝异感让她转过头去，对上的是观众席上一双双含着异彩的眼睛，那个时候，陈鹰略微低了低头，避开了杨婵目光的巡视。 杨婵的神识敏锐，灵感很强。 不过，陈鹰最擅长的便是隐藏自己的想法，他那繁杂的思绪让人们难以看透，在他有意隐藏之下，杨婵在那丝异感一闪而去便再无所察。 没有察觉异样，杨婵便又向顾辰所在的位置看去，但此时又有声音传来。 “师妹不愧是云师叔的得意弟子，果然好手段，连魏师姐和明月师姐都惜败你手，这让我也不由得有些技痒，我们来玩玩如何。” 不待杨婵回应，白秋已经一跃而上，到了近前。 她那咄咄逼人的态势，让杨婵目光微凝，只觉来者不善。 云芷怒上心头，嘴唇微张，但这时，一声响声先一步传开。 “锵！” 阴婆婆已然站起，鱼骨拐杖往地面一敲，一道波动迅猛传开。 突如其来的一声，让在场众人都吓了一跳，随着这响声而来的，是阴婆婆毫不掩饰怒意的低吼。 “胡闹够了吧！好好一场盛会，还真想将它变成闹剧不成？都给我退下！” 白秋的脸色微僵，她不敢忤逆阴婆婆，只是恨恨地瞪了杨婵一眼，什么话都没说，一闪身退下了场。 杨婵一时不知道自己是站在场中好还是离场好，看向云芷。 阴婆婆走上前，瞥了云芷和何双，用只有她们三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事已至此，这场闹剧该收发了。你们就好好做个了断，我只有一个要求，不准因为你们两人的恩怨而动摇到本教的根基，我希望我们阴女教能够越来越好，而不是毁于可笑的内部争权之中。” 云芷的眼神稍稍一凛，与何双对视了一眼。 她们二人之间的所作所为，明争暗斗，阴婆婆一直都看在眼里，她心里就跟明镜似的。 “我相信，杨婵能够让我们阴女教走上下一个巅峰。” 何双说出了让云芷为之一怔的话，而后上前一步，话语轻柔，却将她的声音传遍全场。 “各位道友，首先，感谢大家百忙之中仍抽空前来参观明月心大会，这话在此时才说，或许有些奇怪，只是明月心大会本是阴女教十年一度的盛会，以往也只在阴女教内部展开，这还是我们首次在公开场合举办，并且邀请众位同道参与。” 随着何双声音传出，全场皆安静细听。 “这十年来，修仙界可以说是天翻地覆，自从十年前昆仑惊变，鬼宗南下，而在东海之上，更是生长出了一株祥桑，更有甚者，在一些地方，出现了巫族的蛛丝马迹，整个修仙界可说是暗流汹涌，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正在酝酿，在这种大环境下，我们聚集到了神仙岭下，往后我们也将在这里团结一致，共应这场浩劫。” 何双顿了顿，继续道：“明月心大会占据了大家一些时间，大家有目共睹，杨婵是阴女教最杰出的弟子，在这场大会中，证实了她的实力，并且取得了最好的成绩，而同样的，能够培养出杨婵这一杰出弟子的云芷长老，也证明了她的能力，我认为在这种非常时期，阴女教需要云长老这样的人来执掌阴女教，为此我宣布即刻让出掌教之位。” 全场哗然，但何双毫不拖泥带水，即刻交出教学印信，而后退了几步，来到阴婆婆身后。 阴婆婆深深地看了看何双，道：“你不后悔？” 何双轻声道：“原本我不是这么想的。” 阴婆婆看着何双。 “但是杨婵改变了我的想法。” 阴婆婆满含深意看向杨婵。 云芷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想夺权，她不甘于区区的长老之位，可是何双如此轻易便将掌教之位交给了她，而且还如此爽快，没有任何条件便交出了掌教印信，让她意外，也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握着手中的掌教印信，云芷的思绪复杂，有快慰，但不知为何，也有一丝不知名的恼怒。 但迎向修仙界众同道的视线，云芷高举掌教印信。 她的目的，达到了。 …… …… “真是没想到，酝酿十年的明月心大会，竟然就这么结束了。”回到住所，吕严悠闲地躺在院中树枝上，随意地晃着身体，继续喃喃道，“这场明月心大会事关阴女教权势之争，是权力的一场全新的洗牌，之所以引来众多大人物关注，就是要看看，当她们的权势之争摆到了明面上，会产生怎样激烈的反应，没想到就这样结束了，何前掌教竟然如此干脆利落，实在是让人意想不到。” 顾辰静静坐在树下，脑海中想到的是在梁州青木镇与杨婵初相遇的情景，当初的那个小女孩，如今已经完成不一样了。 吕严看看顾辰，嘿嘿笑道：“你那小女友立了大功，肯定会倍受重用，云掌教得掌大权，她在阴女教中可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顾辰笑了笑，道：“那不是她想要的。” 吕严笑道：“你又知道？那吴眺在明月心大会一结束，众人离场时，就追着昆仑众人而去，你觉得他还会不会回来找你？” 顾辰摇摇头，道：“不知道。” …… …… 明月心大会一结束，本来暂放一边的诛杀鬼修行动再一次展开。 南下的鬼修给人间带来巨大浩劫，行尽伤天害理之事，与修仙者不同，那些凡人没有什么手段可以对抗鬼修，沦为他们的食粮。 但是修仙者们全力介入，对鬼修亮起了屠刀。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至少这样一来，那些凡人得救，大力颂扬仙师义行，此后百年人间流传着不少仙人除魔卫道的传说，更有才子写成小说传世。 众多修仙者离去，南阳城热闹不再，但也不再冷清，因为有不少人留了下来。 越灵客栈内院中，柳祯与赵越灵在一张石桌边相对而坐，两人面前各放着一个小小瓷杯。 赵越灵执着一瓷壶给柳祯倒上了一杯金黄蜂蜜，作出一个请的手势。 柳祯轻轻泯了一口，那股甜味与十年前相比，更显浓郁，其中含有的灵气不输仙家蜜酿，更有一种异样甘甜，出奇的是，还伴着一丝苦涩。 这丝苦涩是十年前柳祯尝不出来的，而且让他感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威胁。 他皱了皱眉，一运功，将这丝苦涩炼化了去。 “这是追随着往生蝶，经历生生死死无数轮回的毒蜂所产的蜂蜜，十年前你便喝过一次，再喝一次可有什么不同？” 柳祯喝了半杯，说道：“更醇，更甜，但也多了一丝苦味。” 赵越灵轻轻笑道：“这苦味不是多出来的，而是原本就有的，只是十年前你的修为不够，捕捉不到这丝苦味，是以那个时候不让你多喝，这是沾上了往生蝶一丝毒素的毒蜂在被毒死之前产出的蜜，虽然此毒甚微，但说到底与往生蝶有关，凡人一喝即死，修仙者也不敢多喝，但是你现在修为精深，能够炼化毒素，却是不怕了。” 柳祯笑道：“那我可要多喝点儿。” 他将那半杯喝完，又让赵越灵给他倒了一杯。 赵越灵道：“说到底，还是因为我所养的养生蝶不是纯种，毒素不强，所以这些蜂蜜才能喝，如果是纯种的往生蝶，哪怕是你我，也难挡此毒。” 她的语气，竟然有些可惜。 第584章 转变 柳祯闻言，也被勾起一些心绪，不由得又饮下一杯毒蜂蜜。 赵越灵看着柳祯，突然一笑，道：“沉鱼落雁鸟惊喧，羞花闭月花愁颤。柳公子不远千里而来，观看明月心大会，而此番杨婵道友风采绝伦，无人能比，柳公子可心动么？” 柳祯心头猛然一跳，竟然有些紧张，连忙支支吾吾地道：“越灵……不，赵姑娘，你说这什么话？我来此，也不过是因为宗门之故，对于明月心大会我虽然早有耳闻，但对阴女教的女修，我可是一点儿兴趣也没有的。” 看柳祯这紧张模样，赵越灵噗哧一笑，摆摆手道：“柳公子，我不过说句玩笑话，不必如此紧张，还有……” 赵越灵妙目顾盼，轻轻道：“你叫我越灵便好。” 柳祯心头微颤，微喜道：“也请你，叫我的名字。” “柳祯……” …… …… 明月心大会刚刚结束，阴女教内部便又迅速忙碌了起来，新任掌教云芷谋划已久，发布了一系列的新教令，整个门派都在整改中，人人忙得不可开交，而云芷高坐掌教之位，意气风发，举手投足间的架势极具威严。 云芷对阴女教的掌控与整改在紧锣密鼓地进行，而何双此时，却是与阴婆婆在神仙岭上眺望着一片豫州光景。 两人俱是修为精深，目力所及，虽不说一览无余，但远近城池的大多事物尽收眼底。 鬼修南下为乱，修仙者合力共诛鬼修，这些都在进行，她们将这种种看在眼里，但却对此不发一语。 良久，阴婆婆终于还是道：“你做了这样的决定，真的不后悔吗？” 何双轻轻道：“婆婆，我执掌阴女教已久，但我的手段，只能守成，不能创新，如今正是修仙界浩劫将至时，祥桑带来的到底是什么，如今谁也不知道，但这些年来，修仙界的紧迫感却是越来越强烈，阴女教想要生存下去，必须得要有一个强而有力的掌权人，这一点上，云师姐会做得比我好。” “云丫头性子刚烈，在一些地方恐怕做得不够圆滑，你虽然将掌教之位让于她，但由着她搞只怕也不行，不如你暗中也掌握部分权力，在必要时……” “婆婆。”何双坚定地摇了摇头，“放权该彻底，权力本来就是敏感的东西，不干不脆，最终只会深受其害。不过这对我来说也未必不是好事，昔年我若有云师姐那等心性，恐怕早已闯了出去，执掌阴女教太久了，我已经忘了怎么去考虑自己的事情，此时正是一个好机会，我也有机会可以去看看过去一些人，一些事。” 阴婆婆深深看了何双一眼，突然问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放不下张九霄？” 张九霄三个字，让何双的眸光微敛，视线微垂，半晌道：“不管过去多久，我都无法相信他就这么消失不见，生死不明，连个音讯都没有传出来过。” 阴婆婆看着何双，想起过去那些事，也不由得摇头叹息。 何双虽然性子柔顺，但在一些时候，一旦她认定了某件事，不管是谁也改变不了她，就某种程度而言，恐怕何双比起性子刚烈的云芷，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老了。”阴婆婆摇摇头，不再多劝，“论眼光，我恐怕不及你，既然你们都如此决定了，我再插手也没有什么作用，由你们去吧，只希望你们这个决定没有错，阴女教真的能够渡过这场浩劫，更加繁荣，比什么都重要。” 何双对此似乎比阴婆婆有信心得多，轻轻道：“阴女教的未来，不是在我身上，也不是在云师姐身上，而是在杨婵身上。” 身为当事人的杨婵，此时自然不知道，自己被何双如此看重，而阴女教内部的一系列整改以及人事安排，也与她没有什么关系，她都不打算参与，只想着什么时候可以自由行动了，可以早点去找顾辰。 如今顾辰与她就同在南阳城，她的心情愉悦，走路都带风。 “杨师姐好。” “杨师姐好。” …… 一路走来，同门都争先向她行礼问好，哪怕是那些比她早入门的师姐，如今也一个个都对着她“师姐”前“师姐”后。 前后态度转变十分明显，甚至十分突兀，都带着讨好的迹象，但是杨婵却一点儿也不意外，如今阴女教的掌教是云芷，而她是云芷的关门弟子，身份地位水涨船高。 但是说实在的，杨婵对此并不引以为傲，与云芷之间的师徒关系，说白了就是相互利用，这十年来她吃了不知道多少苦，拥有如今这一身修为确实是云芷教导有方，但她也以这一身修为帮云芷赢得了赌注，使云芷成为阴女教掌教。 如今，交易结束，她该离开了。 思量间，迎面走来一人，看到杨婵时脸色便是一变，极为不自然地停下，远远看着杨婵。 杨婵觉得好笑，朝着对方走去，对方脸上的神情越发不自然。 “陆师妹，你终于逃出来了？” 来人便是陆幼霜，在明月心大会开始之前，陆幼霜伙同一众同门围堵杨婵，结果被杨婵反困于长绿之森的九地绝灵阵中。 “杨婵……师姐，我……”杨婵开口便提这事，让陆幼霜的脸色微变，话都说不利索。 杨婵摆摆手道：“行了行了，你对我这么客气我反而不习惯，该干嘛干嘛去吧。” 如今杨婵也没有那个心思去跟着她们尔虞我诈，想也不想便直接走开。 “杨师姐。”陆幼霜咬了咬唇，叫住杨婵，待杨婵停步转身看来时，犹豫着问道，“阴女教以后，会怎么样？” 杨婵耸了耸肩，道：“这就要看你们的了。” 说完，杨婵便走开了。 只是，她终究还是躲不过一些琐事，也没那么容易抽身而退，走没多远，便收到了云芷的传唤。 进入室内，见云芷坐在主座上，颇具威严，杨婵当即笑吟吟道：“恭喜掌教师傅如愿以偿了。” 云芷竟然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对杨婵道：“这还多亏了你。” 杨婵一阵愕然，这还是第一次见云芷对她如此客气。 转性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杨婵忍不住暗暗戒备起来。 见杨婵如此，云芷稍一沉吟，才慢慢道：“这十年来，为师的确对你过于苛刻，但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今日，十年磨一剑，也亏得我们师徒齐心，否则事情只怕不会如此简单。” 杨婵暗暗腹诽，“师徒齐心”？ “如今目的已然达到，但是阴女教百废待兴，往后我们师徒更要齐心协力，你要知道，今日为师所有的，来日都将交付于你。” 杨婵看着云芷的目光，就仿佛是不认识了这个人一般，今日之云芷，与昨日相比，判若两人。 这让杨婵有些吃不准了，对云芷的态度极为警惕，试探着问道：“那师傅找弟子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云芷摇摇头，道：“没有什么事，不过往后你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来找为师，修行上但有什么问题，也可以多来问我，修行界如今暗潮汹涌，你须尽快将自己的修为提升上去。” “……是。” 杨婵惊疑不定，想要离开阴女教的想法，暂时压下没有提出。 第585章 心声 云芷对杨婵态度的转变，虽说也是情理之中，只是以杨婵对云芷十来年的了解，这种变化却实实在在在意料之外。 因为摸不清云芷的意图，所以杨婵对她保留着一份警惕，也按捺下心头的一番思绪，离开阴女教后，她便去寻找她心心念念想要见到的那个人。 正值阴雨天气，阳光都被遮挡，整个南阳城被一片阴云笼罩。 刚一离开居所，一道黑影便从一侧小路冒出，远远缀在杨婵身后。 那黑影就像一道寻常的影子，但比影子更深一些，行动之时并没有引起任何一个人的注意，穿梭于各个街区暗角，哪怕从人眼底一闪而过，也没有人特别去注意那样一个黑影。 它极为灵活，擅长钻入各处犄角旮旯，没有任何生息，所以哪怕跟在杨婵身后许久，始终没有被发现，而它也随着时间推移，渐渐拉近与杨婵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从百尺之外，九十尺、八十尺……当那距离终于被缩短到十尺处时，那黑影中突然冒出一丝极其微小的，略含激动的波动。 黑影见机极快，一闪而逝。 几乎同时，杨婵猛然转身，那神识敏锐，细细查检了一番那黑影之前所在位置。 只是可惜，一无所获。 杨婵眼中闪过一丝狐疑，而后再度转身离去，只是这一次，她更加警觉了起来。 南阳城中，虽然修仙者去了一大半，但是依然鱼龙混杂，杨婵不久前才在明月心大会上引发瞩目，难保有谁会对她产生一些心思。 那阴暗处，黑影再一次出现，只是这一次没有再离开那阴影角落，而是躲藏其中，隐隐露出一道漆黑人影，远远看着杨婵离去的身影，不自觉咬起了牙。 “该死！就差一点……” 现在杨婵提高了警觉，以她的修为，如果这黑影再次故技重施，肯定会被杨婵察觉，他心知这一点，所以没有再莽撞行事，等了许久，再远远跟上。 走过南阳客栈，杨婵停了下来。 这是南阳城中最大的客栈，以城为名，可见一斑。 在这客栈门口，杨婵似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值得怀念的往事，不由得轻轻一笑。 左右也不知道去哪里找顾辰，她便在这客栈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就如十年前顾辰坐在青木客栈前的台阶一样。 时间推移，杨婵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发起了呆。 明月心大会之后，杨婵本就是名人，没有多久，她的所在传开，引起了一阵没有表现在明面上但依然不小的风波，谁也不知道阴女教的圣女坐在南阳客栈前是在干什么。 一双双好奇的目光扫来，但没有人接近。 如那黑影一般心怀歹念者，只以为杨婵是有什么诡计，在等着他们上钩，因此只能观望，而那些心慕杨婵的年轻人却也因师长的阻拦而滞步不前。 如今云芷执掌阴女教，作为她的亲传弟子，杨婵的地位举足轻重，合情合理，各大门派都想接近并示好。 只是云芷在修仙界中早有名声，如今各大门派中身居高位者都与云芷打过交道，知道她的手段，而杨婵在此次明月心大会上展现的天赋也令人心惊，若真让那些年轻人贸然去接近，只怕三言两语间便会将自家门派大小事务都交代了出去，这一类事情，并非没有发生过。 阴女教作为一个只有女修存在的门派，本身就充满了话题，各大门派对于这一门派既有觊觎也有忌惮，以前吃过亏的人，如今成了所谓的“前辈高人”，自然已经是吃一堑长一智，懂得防患于未然了。 像是某种无常效应，南阳客栈之外的这一片空地，竟是渐渐地空了出来，而杨婵对此不以为意，只是那样静静地坐着，一派岁月静好。 世事无常，岁月无声，时光会时常陪伴左右，但是却从来不会为人驻足，容颜易老，韶华易逝，一切都在无声无息间。 当顾辰慢慢走来的时候，暗地里无数双眼睛在看着，老一辈人心中所想的是，不知道又是哪派里的楞头青，到底是禁不住诱惑，可是这蠢货的师长又是谁，难道到现在都没吃够教训么？ “你为什么坐在这里？是没有钱住店吗？” 杨婵抬头，听着顾辰说出这句话时，她不由得笑出了声，眼角带着一丝浅浅的、若有若无的湿润感。 顾辰也不顾暗地里那一双双眼睛的注视，在这客栈外与杨婵并肩坐在了一起。 十年了，两人终于能够坐在一起畅聊起这段时间来的遭遇。 心有灵犀一般，两人都撑起了元力罩和神识障，虽然功法各不相同，可是两人似有默契，相互协调，那屏障相辅相成，将两人的声音与外界隔绝。 他们的谈话，外人无从得知，两人相谈甚欢，那种自然而欢快的神态，给人带来不同一般的触动，在争名逐利、尔虞我诈的修仙界中，实难再看到这种两小无猜的温情。 “如今我在修仙界中，顶着妖女之名，其他门派的俊杰不敢接近我，哪怕想要与我攀谈也多是不怀好意，同辈中人对我忌惮，同门对我全无真心，你现在跟我坐在一起，就不怕青阳门说你闲话吗？” 说起这十年来的遭遇，一点一滴，顾辰对杨婵不由得心疼起来，在阴女教那种地方，杨婵这十年过得并不容易，甚至有几次差点儿沦落，真亏她能坚持过来，听得杨婵这么说，顾辰不禁莞尔。 “到了现在才来说这话作提醒，不是太晚了么？我虽在青阳门中修行过一段时间，但我并不是青阳门弟子，不受青阳门门规所限，他们也管不了我，怕只怕你的那群仰慕者，已经对我有很大敌意了呢。” 杨婵轻轻道：“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阴女教，以我今时今地这样的名声，能够去哪里呢？” 顾辰一怔，却是不假思索，道：“天下之大，何愁无处可去？想想我们相识的地方，青木镇外有一处青之森，正是青风的住所，那里与世隔绝，必然是不错的生活隐居之地，更别说还能与青风为伴。” 谈起童年好友青风，顾辰不由得露出缅怀。 杨婵妙目一盼，点了点头道：“十年不见，也不知道青风现在怎么样了，他是否还记得我们……” “他不会忘记我们的。”顾辰十分肯定，在他的体内，还留有青风赠送给他的青之符纹，这是他们友谊的见证。 杨婵点点头，只是十年来在修仙界中的艰难经历，让她每每在思考之时，总多多少少带着一丝危机意识。 “顾辰，你有想过吗？天下是很大，但随着修为日增，这广阔的世界，也在我们眼中，越变越小了，我们总有心比天高的时候，当我们的能力也随之赶上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们应该何去何从？” “为什么不能换种思路去想呢？”顾辰轻轻地接口，没有多余的犹豫，似乎这个问题早被他想过千遍万遍，又似乎这个问题太过于简单，从来就不需要他花费时间去想一样。 “心比天高无不可，站得高者，看得就远，那个时候，眼界开阔，心怀豁达，为什么不能容纳这方世界，就跟这片天地在我们还弱小的时候包容着我们一样呢？我认为，修为的提升，与这方天地并无冲突，修仙者心心念念着飞升与脱离，从一开始就将自己的修仙之路摆在与这方天地相对立的位置，而偏偏在这位置上，他们又向这片天地不断索取，这样的路，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吧。” 第586章 争心 顾辰的这番话，明显让杨婵愣了一下，她确是从来没有从这样的角度来考虑过这个问题，此时听顾辰这么一说，仿佛被开启了一片全新的天地，蓦然间，竟也觉得这方天地和善可亲了起来。 过去那十年，残酷的记忆萦绕心头，在此时此刻如流水般滑过，竟然难得地增加了一缕阳光，融入了一丝温情。 杨婵露出了一抹笑容。 这抹笑容，包含了与顾辰重逢的喜悦，也多多少少出现了对过去那十年间，发生的点点滴滴痛苦记忆，有少许的释然。 她的心境之湖，是一片冰湖，那冰湖上的坚冰变得柔和了许多，似乎正在缓缓融化，那平滑如镜般的湖面上，澄澈有如水晶。 杨婵的心境修为在这瞬间竟然更进一步，距离凝聚白晶心境也只差一步之遥。 顾辰自然也发现了杨婵身上的变化，露出一抹微笑。 杨婵道：“过去十年间，我的遭遇一言难尽，我一直对自己的境遇觉得不公，对身边的人怀着恨意，却原来是我的思想过于狭隘，只看到了其中不好的一面。” 顾辰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 “师傅与我之间虽然存在着相互利用的关系，不过在我还弱小的时候，也确实是她保护着我，幸亏有她在，否则我早已沦为红尘女子，不管她是出于怎样的目的，这都是不变的事实，而也是因为阴女教，我才能有了今日的修为，我的成就与阴女教、与师傅都分不开。” 杨婵轻轻抱着膝盖，说着说着看向了地面，沉吟了些许，便又轻声道：“但是，也就到今天了，师傅如愿以偿，当上了掌教，我们之间相互利用的关系走到这里就该结束了，而我也可以真正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杨婵抬头，轻轻地转过头来，顾辰也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 “我这个妖女，到了该离开阴女教的时候了，但天地虽大，又怕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顾辰眼中闪过异彩，轻轻道：“但凡我能去的地方，你皆能去得。” 十年再遇，天真的孩童都已长大，各有境遇，但两人的心绪却从未改变，与昔年同样的一番话，到了如今再说，有了更深层次的意味。 此时的顾辰与杨婵都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的青木镇中，但那时候的他们身不由己，不知何去何从，而现在的他们，都已经有了明确想要的未来。 暗地里，一双双眼睛都在注视着他们两人，不过都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隔着元气障，别说声音没有传出来，便连音容相貌也看不仔细，而这些人哪怕再怎么好奇，如果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探出神识去听取他们的内容，也不会明目张胆地破开人家的元气障。 只能等。 但能感觉到那两人相谈甚欢，这样一来，一些人心中便不怎么舒服。 苏光彦躲在墙角边的阴影中，不敢现身，也不敢靠近，只是脸色铁青，暗暗骂道：“这对狗男女，在说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一些仙门长辈看着自家晚辈如丧考妣的样子，不由得暗暗摇头，同时心里也都对顾辰充满了好奇，在一些过来人眼中，甚至认为顾辰终将走他们的老路。 阴女教的女修，在修仙界中人人垂涎，但并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一亲芳泽的。 对面不远处的茶楼二楼，洛兰与几个青阳门弟子远远地看过去，眉眼紧皱，心道青阳子师伯怎么收了这样一个义子，如此禁不住女色的诱惑，竟然与阴女教的妖女搅和在一起，亏得许师妹还一直对顾辰关照有加。 想到许慕姗，便有一股对顾辰的厌恶，以及对杨婵的嫌恶感自洛兰心头浮现，这让她不由得焦躁起来。 旁边的几个同门面面相觑，早已发觉，自从十年前那次悟石之后，许慕姗在青阳门中崭露头角，而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洛兰的心态似乎迎来了巨大的转变，各方面都不及以前沉稳，便是修为，似乎也一直都在原地踏步。 很多人都暗地里猜测洛兰是对许慕姗有意见，容不下许慕姗，可是这十年来每个人都看在眼里，洛兰对许慕姗的关心远远超出了一般同门师姐，几乎可以说是呵护着许慕姗成长起来，全过程容不得许慕姗受一丁点儿委屈。 猜之不透，面对洛兰，一些资历浅的同门弟子便连大气也不敢出，匆匆问候，疾行而过，毕竟现如今的洛兰，脾气真的不怎么好。 “今天这件事情……” 洛兰突然开口，让身边几个同门师妹都不由得全身一紧，屏住了呼吸，只听得洛兰继续说了下去。 “你们谁也不许传入许师妹耳中。” 今天这件事情？ 今天什么事情？ 几人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只是依然急忙点头应道：“是，师姐。” 管他什么事情，反正什么都不说就对了。 只是到底好奇心起，随着她们将目光与洛兰投射到同一处时，便纷纷露出了恍然之色。 但就在这个时候，洛兰猛然转过头来，似乎朝她们看了过来，这让她们吓了一跳，忙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同时为自己捏着一把汗。 只是洛兰并没有在看她们，而是看向楼梯口。 一个满头白发的青年此时正站在那里，目光直直投向对面客栈门前的杨婵，一副深思的模样。 年纪轻轻，但已须发皆白，白发青年的存在在这茶楼上极为显眼，引来注目，而这其中也有不少人认出了他的来历，主动点头致意，但见那青年注意力完全不在这一边，而且也没有要理会的意思，便又将头转向另一边去。 洛兰冷笑一声，道：“陈师弟，看来你跟其他男人也没多大区别。” 陈鹰淡淡地瞥了洛兰一眼，沉吟良久，才慢慢地走了过来，站在洛兰边上。 “洛师姐对于阴女教的杨婵，似乎有不浅的怨隙呢。” 洛兰冷哼一声，道：“我不过是看不惯那种妖女伎俩，怎么，你是觉得心疼呢？还是心酸呢？” 陈鹰的目光落在顾辰身上良久，见顾辰与杨婵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他心头想法缜密而繁复，对此既好奇又在意，可是他所思所虑实在过于复杂，让他的眉头深深地拧了起来。 一阵头疼感袭来，陈鹰用力揉了揉眉心，只觉得自己的功法不受控制地自行运转着，哪怕是思索这些无关琐事，竟然也不知不觉地将之复杂化。 抛开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陈鹰并没有理会洛兰的冷嘲热讽，只是喃喃道：“至繁之道，与至简之道，到底哪一种更接近大道？” 洛兰一怔，便只见陈鹰略一提气，自那茶楼上飘然而下，径自朝对面客栈走去。 待得洛兰回过味来，她心下猛然惊觉，听陈鹰话中意思，似乎要下去与顾辰交手一番。 难道说，十年前的悟石之争，在青阳门掀起轩然大波，事隔十年之后，当初备受瞩目的两人，即将在这南阳城中再有一番相争？ 作为同门师姐，洛兰觉得自己有阻止陈鹰冲动的责任，毕竟顾辰的身份也非同寻常，作为青阳子的义子，顾辰的所作所为也难免让人将之与青阳门挂钩。 但她只是嘴唇动了动，却又合唇不语，心头涌起某种疯狂想法，此时此刻，她并不想去阻止陈鹰。 第587章 招式 顾辰与杨婵的交谈，戛然而止，停止的原因，心照不宣。 两人慢慢站起，随着陈鹰走近，顾辰眉头微蹙起来，往前一步。 杨婵见此，秀眉微拧，便也要往前一步。 可是当杨婵的目光触及陈鹰的目光之时，却是不由得心下一颤，竟然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那短短一瞬间，杨婵只觉得，自己的全部想法似乎都被陈鹰看透。 在陈鹰的目光注视下，她竟然生起一种无力感，似乎任何想法的产生都毫无意义。 这种感觉，杨婵从未有过，一时惊疑，对陈鹰再三打量。 陈鹰的目光时而落在顾辰身上，时而落在杨婵身上。 那目光渊深，蕴有无穷思绪，但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显然面面俱到，层层深入。 被这种目光打量，谁也不会舒服，这与修为无关。 注意到身边的杨婵后退，顾辰斜跨一步，挡住陈鹰的视线，盯着陈鹰。 陈鹰一怔，与顾辰四目相对，那瞬间只觉得顾辰眼神犀利，似有剑光隐于其中。 那剑光凝而不发，但陈鹰只觉得两道剑气朝他袭来，只觉双目刺痛，两道剑气合而为一，直刺眉心而来，让陈鹰额头一痛，往后退了一步。 关注此地的众人，都是看得一头雾水，没有人知道杨婵为什么后退，同样的，也没有人知道陈鹰为什么后退。 顾辰蹙眉看着陈鹰，眼中带着些许疑惑。 陈鹰轻轻一叹，对着顾辰道：“如今的你，有如利剑，只是疑虑生，则剑气钝，看来这十年，你也只是白白浪费了而已。” 顾辰看了看陈鹰那满头银白头发，而后淡淡道：“这话由你来说，让我不知道能有多少可信度。” 陈鹰笑了笑，道：“我确实是想得比较多，哪怕你没出手，我也会假设你会怎么出手，提前做出防备，不过你的气息太过凌厉，使得我的假设过于真实了。” 这就是他刚刚后退的原因？ 顾辰不由得在想，如果与陈鹰交手，他会如何应对。 但只是想了个头，便被顾辰将思绪抛开，很显然，这种念头并不适合他。 这个时候，杨婵往前走了两步，与顾辰并肩站在一起。 见顾辰在看她，杨婵轻轻笑了笑，摇头道：“没事了。” 一开始只是猝不及防，但在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以杨婵的精深修为，自然不会被陈鹰区区的目光轻易吓退。 陈鹰却没有再看杨婵，而是看着顾辰，道：“当初悟石，你引发天祭，九天星图加身，如今十年不见，你的修为到达何种境地，我很好奇。” 顾辰淡淡反问道：“那你觉得我的修为到达何种境地了？” 陈鹰道：“师长们都说你有仙缘在身，千年来断绝的仙路，很有可能在你身上重现，他们都认为你身上有成仙的契机，所以每个人都很关注你，可是我并不以为然。” 顾辰淡淡地听着，并不言语。 此地气机被锁，他们的声音并没有传出去，没有人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但这番谈话内容一旦传开，势必会引起动荡。 仙路、仙缘，正是所有修仙者梦寐以求，在仙路断绝的当世之下，不知道有多少修仙者在苦苦挣扎，甚至可以说是苟延残喘。 “就算仙缘在身，但是凭借你的修为，这仙缘无法吸收，是祸非福，如果不是青阳子师伯的庇护，你早已身殒道消。” 顾辰点点头，没有反驳。 这十年来虽然独自游历，但是他很清楚，青阳子对他的庇护无处不在，正是因为有青阳子在，那些在暗中窥伺着顾辰的人才不敢轻举妄动。 陈鹰所言并没有错，这些年来顾辰的机缘不断，当初自废修为之后，他便没有想过自己的经脉竟然还能重生，重生的经脉与以前的经脉完全不一样，让他从其中窥探到一点天机，悟出岚诀，而后在青阳门悟石，更得到天道太极篇，对于功法有着全新的见解，只是直到如今，他依然不知道天道太极篇的真正妙用，他日夜参悟，但所得不多。 但顾辰并不因此焦躁，依然每日勤修不缀，未有间歇。 微启唇，顾辰轻轻道：“总会有水到渠成时。” 陈鹰沉默良久，而后点了点头，道：“这一点我很认同，你走的是至简之道，我走的是至繁之道，但殊途同归，水到渠成时，说不定我们看到的都是一样的终点。” 顾辰闻言，只是沉默，没有回应。 终点吗？ 修仙一途，从来没有什么终点。 而且顾辰修仙，并不像其他人，有一个成仙的目的，只是因为他天资过人，自打懂事以来，便一直在修行，而今只是心无旁骛，继续着小时候的习惯而已。 不过，此时顾辰感觉到的，是某种格格不入。 这与陈鹰出现在此时此地有关，在他看来，陈鹰不可能会专程出现在此时此地来找他，那么陈鹰此来，目的是…… 陈鹰在这个时候，才将目光投向杨婵，只是那目光刚一转移，顾辰身体一移，便又挡在他们两人之间。 陈鹰看着顾辰，轻轻道：“此事与你无关。” 顾辰寸步不让，道：“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陈鹰目光幽深，道：“包括徐州那全村人的性命，也是你的事吗？” 顾辰猛然一愣，包括杨婵，也是随之一愣。 顾辰转头看着杨婵，投来疑问的目光。 杨婵想起当初与妖姬在徐州相遇时的那个村子里发生的事，她没有多说，只是摇了摇头。 顾辰的目光中虽然有疑虑，但是对杨婵并没有丝毫怀疑，见此便即转而对陈鹰道：“与她无关。” 陈鹰静默了极为短暂的时间，而后轻轻一笑，道：“看来今天，你我一战，在所难免。” 陈鹰拔剑的速度，既慢且稳，目光如电，紧紧落在顾辰身上。 在他人看来，陈鹰此来便是为顾辰而来。 顾辰手握岚剑，那古老而纯朴的剑身，带着凌厉气息，似与顾辰融为一体。 此时的顾辰给人的感觉，亦如一把剑。 这种人剑合一的境界，给陈鹰带来了极大的震撼，在他真正出手之前，已经是开始不由自主地将与顾辰交手可能的结果演练了一遍又一遍。 一如此前与顾辰目光交汇那瞬间得到的结果，此时陈鹰得到的结果还是一样。 顾辰这把剑，他并没有办法挡住，这把剑过于凌厉，过于多变，威力也是过于强大，哪怕顾辰还没有出手，便已经给了陈鹰这种感觉。 陈鹰看向杨婵，道：“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杨婵闻言，略带疑惑道：“你想要我说什么？” 陈鹰问道：“那你又想从顾辰身上得到什么？” 杨婵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他的一切，我都想要。” 顾辰闻言，身体微震。 陈鹰嘴角噙着冷酷的笑意，长剑高举，那剑举得越高，他的声音便越见冷酷与无情，道：“那就不要怪我容不得你了。” 一剑斩下，一道剑气自那剑身上劈出。 那剑光给人的感觉，错综复杂，只觉得那简简单单的一道剑光，却是不管朝向哪里去都有可能，似乎不管你想出任何应对之法，那道剑光都包含了全部的变化，便是见招拆招，将你全部的招式都包括其中。 第588章 对垒 面对这一剑，杨婵的脸色极为严峻，在那剑光之下，她的气体竟被牵引，不管她想要往左移、往右挪，向前挡、向后退，气机都被挡了回来，心头不期然冒出无数预测，不管她怎么去应对，这一剑几乎都会落在她的身上。 剑光的威力并未强至恐怖之境，只是杨婵从来没有面对过如此复杂的一剑，这一剑夹杂着无数念想，使得她的诸多想法都被死死压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去施展。 原本以为自己赢得明月心大会的优胜，足以证明自己的修为已经达到一定的高度，可是面对陈鹰之时，杨婵生出一股弱小之感，察觉到心底那若有若无的一丝惊恐，心头涌起一股懊恼，那娇颜上失去妩媚笑意，第一次带着冷峻之色，银牙紧咬。 在这个时候，一只手从一边伸来，抓住杨婵的右手手臂，猛然一下便将杨婵给拉了过去。 顾辰右手握着岚剑，轻轻一举，剑身轻颤，无数剑光爆发，但却是剑尖朝内，猛然刺来，将他与杨婵封困其中。 这一幕大出所有人意料，以为顾辰自觉不是陈鹰对手，因此自暴自弃。 便连杨婵也是大吃一惊，还不待她细思，只见顾辰紧执岚剑，那无数剑光虽然倒刺而来，但却只封不伤，只困不攻，自顾辰身上凝聚起一股强大的元力，聚而不散，在那无数剑光的压迫下，这股元力以极快的速度变得凝练而精纯。 那强大的压迫力与顾辰相抗间，在不知不觉中，随着顾辰的元力而动，竟被顾辰牵引，将那强大的力量化为己用，转而随着顾辰一剑爆发，弹射出去。 杨婵只觉吃惊，能看出顾辰在这短短一瞬用了两招剑法，行云流水般流畅，毫不费吹灰之力便已出剑回击。 陈鹰也是大吃一惊，顾辰这一剑之强大，摧枯拉朽，直接将他那一剑给打散了，余威未息，扑面而来。 陈鹰运起元力相抗，却连退了好几步。 一剑之威，如斯强大。 这十年来，顾辰在游历中，昔日领悟并且改良的剑法日益精纯，如今再次运用到一剑封尘与一剑绝尘的组合技，更见得心应手。 陈鹰稳住身形，看向顾辰，只觉得此时的顾辰，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愠怒。 他生气了？ 这还是陈鹰第一次见到顾辰在战斗中显露情绪，一时竟然呆了呆，暗暗扫了杨婵一眼。 不过那种情绪在顾辰的脸上转瞬而逝，很快陈鹰便再难捕捉。 很快，陈鹰的思维便再度飞快运转起来。 刚刚那一剑暗含无穷变化，修为与其相近者，面对这样的一剑往往便有退意，难生抵抗之心，因为不管对手怎么出招，都已在陈鹰这一剑的预测之下，任何的应对之法都被层层封锁，根本就无力出剑。 顾辰的这一剑就算再如何惊艳，可是其中的变化应该也在陈鹰这一剑的预测之中，但看起来，顾辰出剑之时，似乎毫不受他那一剑的影响，这与陈鹰过往所遇强敌完全不同，毕竟陈鹰的剑法多变复杂，直击心境。 这个疑问一经产生，便在陈鹰的强大心算能力之下被无限放大，他突然很想知道，顾辰到底是如何做到不受他那一剑的影响的。 正想问时，无数道神识席卷而来，那一直在暗中窥探之人，原本保持着一层窗户纸的间隔，但见两人动起手来，当即再不隐藏，光明正大地探索而来，尤其是顾辰与陈鹰两人各自出手的那一剑，竟然让一些前辈高人窥探到了一丝高深的道韵，让他们争先恐后地想要一探究竟。 可是那些神识落在陈鹰身上，强加探索，却仿佛堕入泥潭，陈鹰身上的气息给人的感觉深奥晦涩，哪怕是修为极为精深的前辈高人，面对陈鹰亦有如面对深渊，神识一扫得到无数信息，可对那些信息再三解析，却发现自己一无所获。 那种晦涩艰深的信息，让那些人无能为力，哪怕修为明明比陈鹰高出一大截，陈鹰身上也没有运用阻隔神识探查的手段，可是他们竟然探索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这与探索不到信息的结果是完全不一样的，他们从陈鹰身上探测到的信息太多了，那些元力波动、道法气息全无隐藏，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可是他们竟然完全看不懂，那么大的信息他们完全不知道怎么去处理。 至繁之道！！ 竟然在当世，还有人会去走这样的一条道路！ 成仙本已艰难，却仍舍近求远，当是时，已有大部分人放弃陈鹰，转将神识往顾辰卷去。 虽然在这个时候他们依然有着疑惑，明明是一条舍近求远的断路，为什么陈鹰居然还能修至如此境地？ 虽然陈鹰一头银白头发，但经神识一扫，谁都知道这个满头白发的青年其实十分年轻。 他们的神识在靠近顾辰身上时，便被一股强大无比的锐利剑气给阻挡在外，哪怕是外放的神识，依然传给他们极为剧烈的疼痛感。 剑识！ 有人修炼出了剑型神识！ 这个结论飞快地在暗中流传，在这瞬间，那些人对顾辰的好奇远远超过了陈鹰，一个个暗地里眼神火热，甚至已经有人生出歹念，要将顾辰抓来拷问，这种修炼法门要是能够掌握，能够让自己的实力提高好几个台阶。 这一切，只发生在那电光火石之间，但是顾辰、杨婵、陈鹰三人，都明白到发生了什么，也清楚地知道后果。 陈鹰嘴角露出一丝冷冽的笑意，极为隐晦，而且复杂，既有快意，但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竟然还闪过一丝担忧。 杨婵一脸忧色看着顾辰，轻轻唤道：“顾辰，你……” 顾辰对她摇摇头，示意她不用担心，而后元力运转，一股至阳至刚的气势从周身爆发，青阳御焱诀中三诀的气息流转，一股独有的劲道让暗中所有人皆是一惊。 那种一脉相承的感觉，隐隐透着某人的气息。 “这个人，是青阳子的什么人？” 随着这个问题在暗中流传，很快的，顾辰的身份便被那些人查知。 青阳子的义子！ 那些窥探的神识相继退去，对此地不再探查。 顾辰也没想到会有这种效果，当初参加青阳大比得胜之后，他也得到了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不过这法诀远远比不上他的岚诀，所以他并没有花太多的精力在这上面，但天道太极篇虽然晦涩难悟，但依然对他的修行带来极大助益，他在修行各门法诀的时候，很多法门都能融会贯通，修行速度快了很多。 虽然自知资质过人，但是顾辰也很清楚，自己的修行速度，有很大原因来自天道太极篇。 稍稍收拾心绪，借助青阳子所传授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震退了暗中的歹意，顾辰依然没有放松警惕，那些人虽然因为忌惮青阳子而暂时退去，但依然难保其中不会再出一个青山宿。 与此同时，陈鹰亦是猛然运转青阳御焱诀中三诀，那气息充满阳刚，但却带着晦涩之意，碰触之人皆感觉面对一部密密麻麻的草字天书，难懂难知，难以辨别。 那瞬间，甚至连顾辰身上的气息也被陈鹰掩盖，变得难以感知。 陈鹰的元力不断地向四周漫延，那些外来的神识与元力纷纷被逼得后退，一些退得慢的，元力几乎在瞬间受到侵蚀，无穷的想法竟然也随之滋生，瞬息出现在念头处，他们争先恐后地切断这些元力。 一些没有来得及及时收回元力的，元力的性质在陈鹰的元力扩张下受到侵蚀，使得元力所有者在那瞬间思绪翻滚，多出了几缕白发，修为稍高者才有方法抵御。 只是陈鹰的元力却在碰到顾辰的元力之时散开，顾辰周身元力凝而不散，汇聚其身，此时刚好达到将杨婵包裹其间的程度，那些元力凝聚起来，形成一把剑，顾辰与杨婵此时便在这把剑中。 第589章 关系 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 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 一头白发的陈鹰站在那里，虽不动，但思绪如渊。 他的元力具有极强的腐蚀性，与他相接触的元力都因他而产生质的变化，也变得复杂而难明，元力的原主人因而受到影响，万种思绪生，千般烦恼种，因之白发滋生。 杨婵的心头悸动，似乎有无名的思绪渐起，可是当顾辰的元力将她笼罩其中，杨婵便由之静心，思绪无波。 她忍不住细细地看着顾辰，哪怕时隔十年，哪怕自己已是修仙中人，但是顾辰一如年少时，将她护着。 嘴角微翘，那种淡淡的满足感让她欣喜。 陈鹰的眉头微蹙，盯着顾辰看了许久，那深邃的眸中精芒时隐时现，也不知道他是想到了什么，那剑眉拧得更紧。 看了顾辰许久，陈鹰终还是略带有些不满地道：“头脑简单，如何证道？”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可是顾辰几乎是马上明白了陈鹰的意思，道：“想得太多，会很累。” 这是完全出乎陈鹰意料之外的回答，想了想，他沉声道：“你我走的是完全不同的道，一则至繁，一则至简，哪条才是真正的大道？天道之下皆如蝼蚁，但付出越多收获自然越多，天道运行之下，这是不变的道理，你如此想法，必将被我所超越，再难与我并行。” 顾辰摇摇头，并不认同，道：“繁简皆是道，三千大道不分优劣，况且我辈修仙者，夺天地造化，求一个自在逍遥，本就不会在天道的框架内自律言行，依我看，你的理念有误，观点过于狭隘了。”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险些令陈鹰的心境出现裂痕，他冷然一哼，手一抖，数道剑气发出，疾射顾辰而去。 那数道剑气灵活多变，轨迹迥异，显然是考虑到了顾辰各种可能的闪躲路线，自结阵势，从四面八方将顾辰与杨婵封困其中，从各个刁钻的角度迅起发难。 感觉到那数道剑气剑路之灵活多变，杨婵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过往遇过无数对手，可是说实在的，她从来没有遭遇过像陈鹰这一类型有强敌，一时间竟然有些无所适从，想出手，却惊觉自己不管如何应对，都有那么几道剑气能够对自己形成压制。 面对那数道剑气的逼近，杨婵感到莫大的压力，强烈的危机感浮现心头，让她忍不住就想要闪躲抵御，可是当看到顾辰不为所动时，她的心反而安定下来。 只要顾辰在她身边，她便可无所畏惧。 这么一想，杨婵心头冒出的那些想法便全然不见，而让她感到惊奇的是，当她的想法消失，那些剑气带给她的压力竟然也随之消失大半。 顾辰站在那里不动，完全没有出手应对那些剑气，杨婵看着顾辰，也没有任何动作，两人就那样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甚至毫无抵抗，任凭剑气从身边掠过。 几缕头发落下，杨婵只觉皮肤因剑气掠过而发痒，但竟没有受到半点损伤，看着顾辰那淡雅如常的模样，似乎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陈鹰有些意外地看了杨婵几眼，那眼中神色，似乎是对杨婵有了些许改观。 刚刚发出的那几道剑气，其实只是一招剑法，正是他所领悟出的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中的第二诀——奔狼烟，一剑可拟千军万马。 这是一招强大的群攻剑诀，加上陈鹰所悟乃是至繁大道，所以他的这一剑诀比起同门更有不同。 这一剑机关算尽，但凡面对这一剑的人，只要有一点异动，生出想要破解或反抗这一剑的念头，便会陷入这一剑的陷阱中，所有剑气环环相扣，编织成网，只要落入其中，便难自拔。 但凡交手，肯定会因应对手的出招而有所应对，在修仙者的交手中，没有坐以待毙的道理，要知道一个不小心便有可能万劫不复、身殒道消。 陈鹰的这一剑暗含至繁意境，虽是先出手，但实则算计的是对手的应对之理，存在后发之势，只有视若无睹，才能毫发无损。 顾辰能够应对他这一剑，陈鹰一点也不意外，与顾辰之间也有过多次交锋，两人都对彼此有一定的了解，所以陈鹰的这一剑主要针对的并非顾辰，而是杨婵。 顾辰虽然能够应对他这一剑，可是顾辰身边的人却到底不是顾辰，不管是谁，恐怕都难像顾辰一样，面对他凌厉的剑招而毫不抵抗，尤其是对他完全不了解的人。 所以，陈鹰出这一剑其实势在必得，因为他知道杨婵对他并不了解，而杨婵面对他的这一剑，只要有一点点的反抗或抵御，势必会被他的剑气牵引封锁，受伤必定难免，而顾辰不可能弃杨婵不顾，那么这一剑一旦奏功，便是一石二鸟。 然而，陈鹰没有想到，杨婵竟然在一开始那短短一瞬间的慌乱之后，便采取与顾辰相同的应对方式。 顾辰不可能知道他要来，在这仓促之间也没有时间教杨婵如何应对，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杨婵是对顾辰有着完全的信任，所以才会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安危交给顾辰，她可能不知道顾辰会如何应对这一剑，但她肯定知道的是，顾辰会保护她。 眼睛微眯，陈鹰发现，自己一开始似乎对杨婵所说的话有所误解。 不远处的茶楼上，洛兰盯着顾辰与杨婵，尤其是当她看到杨婵将安危完全交给顾辰之时，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她的脸色冰寒彻骨，眼中一丝丝的寒意与杀机再也掩饰不住。 转头对身边的师妹们道：“你们且先回去，今日所见所闻，不得泄露半点儿风声。” 这几年来，洛兰对人对事，只要不是在许慕姗面前，便会不自觉变得暴躁易怒，而且对待其他同门往往耐心全无，喜怒无常，同门的师妹们对她都比较惧怕，几乎都不愿跟在她身边，此时听她这么吩咐，一个个也不敢多问，更不敢迟疑，慌忙离去。 洛兰依然留在原地，远远注视着顾辰与陈鹰，似乎是想看两人接下来还会怎么交手。 陈鹰将目光移到顾辰身上，道：“看样子，我低估了你们两个人的关系。” 顾辰却是转头看着杨婵，微微一笑道：“不用担心。” 杨婵脸上露出一抹惊艳的笑容，点头道：“我知道。” 顾辰才将视线转回陈鹰身上，道：“你刚刚所说，意思是那徐州一村村民的生命为杨婵所害，可是凭我对杨婵的了解，她不可能会做出这等事，我想你是误会了。” 陈鹰冷然看着杨婵，那张脸确实绝美，加上天生媚骨，更增妩媚，哪怕毫不相关，也难免生出好感与情愫，可是那般好感与情愫在面对陈鹰那无穷无尽的思虑之网时，便被过滤得荡然无存。 将目光移回顾辰身上，陈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顾辰微微一笑，道：“你刚刚也说了，你低估了我与她两个人的关系。” 陈鹰点点头，道：“就是因为如此，所以你所说的话也无法取信于我了。” 顾辰一愣，想想是这个理，有些无奈地摇头道：“这样一来，就很麻烦了。” 第590章 雷鸣 岚剑紧握，元力催动之下，顾辰身上的剑气愈发凌厉，整个人精气神完全合一，如一把剑。 陈鹰见此，深邃目光中神芒微闪，元力随之而动，那银白长发微微飘起，在此时与顾辰的对峙之中，似乎显得又多了几分银白。 洛兰离开了茶楼，到了不远处，远远看着顾辰与陈鹰针锋相对，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她那眼中藏着极深的期待，可是到底在期待些什么，便只有她自己才清楚了。 从陈鹰身上散发出来的是一股如同深渊一般的气息，神秘而又充满危险，包容而又吞噬所有，那种迎面而来的压迫感，总是让人无所适从，似乎自己的一切都在对方预料之中，而对方每有奇招总在自己料想之外，那种无法将一切掌握手中的未知感觉，令自己气馁。 虽然说有顾辰的元力相护，使得杨婵一开始的杂念在刚生起时便被压下，可是在陈鹰面前，这些被压下的杂念依然会一次又一次被唤起，滋生困扰着每一个人，侵蚀着他们的心境。 至繁之道，是一种无上大道，能与之相对的大道屈指可数，哪怕陈鹰修为尚浅，大道未成，但是在同辈之中，走上这条道的他，占据的优势已经不要太明显，而能与之相对的，恰恰就有顾辰所选择的至简之道。 顾辰自小便有仙缘，身与道合，心与法亲，是极为纯粹的修仙者，自然而然便走上了这条道，所以抵御住陈鹰的道韵影响，在他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事，虽然也能察觉出陈鹰的道韵对杨婵心境产生了影响，但因为一开始便已经将那影响压下，习惯使然，便也没有再去多想。 此时与陈鹰对峙，两人都在寻找着对方破绽，顾辰本着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则必分胜负的理念在静等，而陈鹰在这静等时间里，脑海中却已闪出并模拟了无数种方案，分析着顾辰会如何起手，而他又将如何应对，或者可能是他先出手，那又应该从哪些地方着手，想得深入而且复杂，几乎把一切的可能性都在这短短时间里面考虑到了。 可是不管一个想得再少，也不管另一个想得再多，此时两人都没有先动这个手。 只是顾辰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时候的杨婵会为了给顾辰减少负担，而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她只觉得自己离顾辰太近，或许会让陈鹰以此为突破口，有机可乘，为了让顾辰能够毫无顾忌与陈鹰交手，而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就是这一步下，顾辰脸色微异，猛然出剑，而陈鹰的一剑夹着星光，瞬息已至。 在这瞬间，顾辰已落后了陈鹰一步。 陈鹰身随剑走，虽然他的道至繁至难，可并不迂腐，当出手时迅如雷霆，而绝不会因为想得太多而浪费一丝一毫的机会，要知道，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初涉修仙的毛头小子，他的实力是经过一次又一次的实战磨砺出来的，而且这些年来，在面对每一个对手之时，他的面前总会浮现出顾辰的身影。 在陈鹰所设想出的无数种可能中，便存在着这么一种情况，杨婵会为了让顾辰与他放手一搏而离开顾辰身边，可是这种可能并没有被排在优先选择里，杨婵的这个举动既在陈鹰的意料之中，但实也在他的意料之外。 难道这个妖女与顾辰之间是认真的？ 在出手的那瞬间，陈鹰有过如此念头，很快的，他脑海之中便浮现出了许慕姗的身影。 可是他的动作却依然半点儿未停，丝毫未顿，出剑角度极为刁钻，元力如同一张网，将顾辰与杨婵都笼罩在其中，这张千钧之网压在他们身上，令他们举步维艰，而他则一剑刺向杨婵。 到了这个时候，他的目的依然是杨婵。 那剑上的星光如练，凝聚如霜，是他日日夜夜以星月之华修行所得，威力惊人，让顾辰也感觉到了威胁。 陈鹰眼睛紧紧盯着杨婵，眼中带着深意，似在提醒着杨婵，让她好好地感受下这剑上的星月光华，看她是否还敢说自己与徐州那一村无辜村民的性命无关。 当年陈鹰悟石，只是勉强而为之，凭着一股不服输的执念，加上顾辰的刺激，所以他才从天石上悟出了青阳御焱诀中三诀，并走出了一条至繁大道。 只是当初悟石所得，机缘太大，不是陈鹰当时那种修为、心性和资质可以承受得了的，所以在悟得修行法诀的同时，他便也伤了根基，一息白头，少年垂暮。 加上至繁之道实在太难太杂，不是他这个年龄的修仙者可以领悟得到的，哪怕是修仙者中修为通天的前辈高人，对此道也是敬而远之，认为永没有大成之日。 因为谁都知道至繁之道每一次小小的进步都要耗费巨大的心力，凡人一生，哪怕修仙者有修为在身，延年益寿，也不够此道去耗，所以没有一个人愿意入此道去修行，哪怕凑巧领悟到的，精力不及之时亦只能放弃。 当初青阳门中人对于陈鹰有此领悟虽然惊奇，实则内心都不看好，只是没有明说而已。 偏偏陈鹰之后又有奇遇，能够借助星月之华修行，那星月之华乃天地间的精纯能量，温和而又神秘，自带灵性，可助草木成精，被陈鹰融入体内，一来弥补他损伤了的根基，二来，也因为这星月之华，使得陈鹰在这条至繁之道上的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在突飞猛进着。 这一剑在陈鹰的诸多计算之内，他一直在等待着机会，可以说是谋划已久，就等这预料中的机会出现，他占了先手，顾辰想要阻止他已不可能。 这一剑，他要重创杨婵。 可是让陈鹰意想不到的是，顾辰来不及阻止他这一剑，却是收起了全部的剑势，横身拦在这一剑前。 “你疯了吗？” 陈鹰大喝，这一剑他全力而出，没有丝毫留手，因为他知道以顾辰的实力，一旦他留手了，这一剑必定被阻，可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顾辰竟然会用身体来挡这一剑，在他的印象中，顾辰绝对不是如此冲动之人。 杨婵也被顾辰吓了一跳，道：“不要……” 但是顾辰的脸上却是一片平静，他的脸色没有任何的改变，依然是那般镇定从容，看着陈鹰刺来的这一剑，身上的电光闪动，由少到多，渐而密集。 在这个时候，顾辰使出了紫雷仙躯，以紫雷仙躯来抵抗陈鹰的这一剑。 在紫雷仙躯的雷威下，道道电芒如蛇盘绕向陈鹰的剑上，将这一剑的威力层层削弱蚕食，越来越弱。 可就在这个时候，从另一个方向，一把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刺向杨婵后脑，剑路刁钻而阴狠，出剑之人明显存着一击必杀之心。 但这一剑的出现，完全出乎在场三人的意料之外，一时间竟然谁也反应不及。 当顾辰察觉到这一剑的时候，时间仿佛静止，一切都已经如被注定，不管顾辰再做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 顾辰双目猛然怒睁，一股从未有过的狂暴之气横扫而出，猛然一声大喝，将陈鹰的这一剑震开，一如九天雷鸣动，轰鸣巨响从中来，自顾辰那小小的身体里爆发出来轰隆雷响，震动整座南阳城，像极了他的怒吼一般。 第591章 暗恨 在场之人，只觉震耳欲聋，在那轰隆巨响之中，还夹杂着无数的噼啪声响，使人心绪不宁。 几道银白电芒一闪而过，在耳膜传来不适感之前，那身影已经出现在杨婵身边。 那身影的速度，远比声音要快得多。 举剑，微挡。 虽然没有用力，但因其速度太快，形同一股巨力传来，直接将那刁钻的一剑狠狠挑飞，伴随着一声惊呼传出，岚剑已经指着对方咽喉。 出剑之人大惊失色，面对顾辰那一剑不敢妄动。 这一切瞬息而至，那人甚至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看着顾辰周身电芒闪烁，轰隆雷鸣之声随着顾辰身体一动而传出，动静惊人，声响冲霄，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明里暗里一道道目光投来，让得那人脸色阴晴不定，难看至极，被顾辰挑飞的剑远远落下，发出“锵”的一声响，那声音尤其刺耳。 “洛兰师姐，你这是什么意思？”看着洛兰，顾辰的语气透着冷冽。 陈鹰也不由得意外地看了洛兰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明悟，而后又看着顾辰。 刚刚顾辰那惊世骇俗的身法，让陈鹰有些在意，在顾辰那身法使出之时，陈鹰惊觉自己的剑仿佛也有些不受控制，被一股看不到的力拉扯着。 洛兰没有回答顾辰的问题，而是偷偷给陈鹰递了几个眼色，只是当她看到陈鹰非但没有趁机出手攻击杨婵，甚至还将剑收起，便气得银牙紧咬，在心里将陈鹰给骂了个遍。 脖颈处一阵刺痛，却是顾辰那一剑往前微微一递，剑尖抵着咽喉，在那里划开一道细细的红印。 洛兰脸色微变，喝道：“顾辰，你敢！” 顾辰冷冷地盯着她，没有回答，握剑之手稳固而坚定，眼中明显透着杀机。 这还是洛兰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顾辰，不知为何令她感到胆怯。 她往后退了一步，然而，岚剑剑尖始终抵着她的咽喉，那距离并没有因为她的动作而拉开。 顾辰是认真的！ 洛兰心下骇然，强忍着盘旋在心头的恐惧，却难止语气中的颤音，道：“顾辰，你可不要忘了，我是青阳门弟子，你的剑是用来指着青阳门弟子的吗？” 迟迟没有得到应有的回答，顾辰眼中的杀意愈发明显。 心头示警，洛兰连忙道：“我身为青阳门弟子，自然不容阴邪罪恶存在于世，杨婵媚惑众生，居心叵测，更是伤及无辜，导致徐州那一村村民惨死，她这是犯了修仙者大忌，但凡心里还有点良知的人，都不该放过她！” 说着话，洛兰不忘盯着陈鹰，等着陈鹰帮她说话。 然而，陈鹰只是看了她一眼，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洛兰气急，见顾辰仍没有收剑的意思，连忙喊道：“陈师弟，难道这不也是你一开始行动的原因吗？” 陈鹰不语，但却是盯着杨婵，那深邃眸中不断有异样神采闪过，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本以为顾辰会将注意力转移到陈鹰身上，可是咽喉边的刺痛感迟迟没有远去，洛兰手脚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一股强烈的悔意从心底升起。 察觉到洛兰那股悔意，顾辰有些意外，毕竟洛兰好歹也是艾玲门下大弟子，是许慕姗的师姐，修为精深，怎么心境如此脆弱不堪？ 虽然不解其中缘由，可是顾辰并没有要收手的意思，如果不是他在情急之下同时催动岚诀与紫雷仙躯，无巧不巧地将两种功法相融，令他使出了意想不到的身法来，只怕刚刚洛兰那一剑真的能要了杨婵的命。 想到那种可能，顾辰生平第一次出现惊怒的情绪，对洛兰也真正起了杀心。 不过，在场还有一个麻烦人物要处理，所以顾辰虽想杀了洛兰，但也没有在这时贸然动手。 虽然陈鹰收起了剑，可是他的气机依然锁定着杨婵，显然还没有要住手的意思，同为青阳门门下，顾辰也有些摸不清，如果他这个时候真的杀了洛兰，陈鹰会怎么做？如果陈鹰抓住他动手的那瞬间也出手，那么他是否可以护得住杨婵？ 这么一想，顾辰便有些犹豫，只是他握剑的手依然稳如泰山，没有从洛兰的咽喉处移开一丝一毫。 看着此时场中的三人，杨婵站在身后，情绪极为复杂，她的心也变得颇不平静。 刚刚她确实是从鬼门关走了一圈，洛兰的那一剑，不仅顾辰与陈鹰这两个交手中的人没有发觉，杨婵因为注意力集中在那两人身上，同样也没有发觉，如果不是顾辰及时为她挡了下来，杨婵很肯定，自己已经成了洛兰剑下亡魂。 险死还生，她的心难以平静，这样无端惹来杀身之祸，令杨婵感到懊恼且愤怒。 此时的顾辰独对陈鹰与洛兰两人，将杨婵挡在身后。 杨婵看着顾辰那近在咫尺的身影，突然感觉有些遥远，明明伸手便能触及，却让她感觉遥不可及。 不久前杨婵还在明月心大会上出尽风头，劲头一时无俩，没想到便在今天接连吃瘪，面对陈鹰这种类型的对手，她甚至连应对之法都没有，对方的心思如渊沉如海深，她的媚惑能力在那层层思绪的过滤之下荡然无存，在这种对手面前，她只剩下了硬碰硬之法。 然而硬碰硬的打法从来就不是阴女教弟子所擅长的，她们玩弄人心是一把好手，可是在硬碰硬的战斗之中，便明显落了下乘，无法讨得便宜。 但因为修仙界中多是男修，面对阴女教的女修很难不受媚惑，心神受到牵制，战斗的意识便先弱了几分，往往被她们玩弄于鼓掌之间，所以女修虽然在先天上有不足，修行更难，但阴女教这个只有女修的门派却依然挤入了大派行列，那是因为她们在修仙界这个残酷的世界舞台上，占得了一席之地。 不过阴女教的女修也只能玩弄男修的心，面对女修便只能硬碰硬了，其他门派为了避开阴女教功法的那种媚惑之意，不得不招收女弟子来加以牵制，但相对而言，阴女教的女修比其他门派的女修依然要强上许多。 而在阴女教这样一个以女修为尊的门派中，杨婵更是得天独厚，她天生媚骨，一举一动之间，男女皆被其所惑，也是因为这样，那些玩弄他人已成习惯的女修，发现自己在杨婵面前竟然也被牵制心神，感受到那种发挥不出应有实力的憋屈感，让她们既惧怕又排斥杨婵。 杨婵凭借自身能力与所习功法，对敌时无往不利，但今天遇上陈鹰，她天生媚骨的作用在那种如渊的思绪中被层层过滤，发挥不出应有的能力，硬碰硬的实力更是远远比不上陈鹰，让杨婵感到无力，尤其是看到顾辰为了保护她而用身体来挡那一剑，更是让杨婵震动，深深埋怨自身实力的不足。 如果自己有更强大的实力，不是只懂得以色惑人，而是有真正能与人一较高下的实力，那在此时此刻，便不会让顾辰身陷险境。 杨婵紧紧攥紧双手，眼中闪过强烈的意念。 她的神色变化没有逃过陈鹰的眼睛，虽然陈鹰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但能感受到杨婵强大自身实力的强烈愿望。 但陈鹰想得更多一层。 如今的杨婵实力还不高，但难保以后不会有所提高，再加上顾辰比想象中更难对付，如果不趁现在解决杨婵，只怕以后更不容易。 念及此，陈鹰扫了顾辰一眼，在算计着各种可能。 第592章 剑成 剑指洛兰，但是顾辰并没有放松警惕，他的大多注意力依然落在陈鹰的身上，脸上虽然不露分毫，但他的心头却是越来越凝重。 原本单独应对陈鹰便已不易，如今又增洛兰，如果这两人联手，便让顾辰感觉吃力了，但在这个时候，他并没有想到，其实他与杨婵二人联手也是个二对二的局面，要说劣势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杨婵虽然对付不了陈鹰，但对付洛兰应该是绰绰有余。 顾辰所思所虑，便只是不让杨婵受伤而已。 如果能再使出刚刚的身法的话，应该便有更大的胜算。 顾辰心头冒出此想。 刚刚那激烈而强大的身法，是急切间将岚诀与紫雷仙躯两种功法融合的成果，但到底是怎么融合的，顾辰只是隐隐有头绪，但还不清晰。 随着雷鸣渐去，顾辰感觉从体内隐隐传来一种疲累感，那身法似乎也带来某些后遗症，让他有一股后继乏力的警觉，这种身法眼下应是使不出来了。 在这种警惕心下，顾辰迟迟没有将剑放下。 而这举动给洛兰的感觉，便像是顾辰有心要下杀手，本已不稳的心境更让洛兰动摇与害怕。 “顾辰，你若是敢伤我，许师妹是不会原谅你的！” 听到此话，顾辰还未做何反应，杨婵已是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垂下目光。 顾辰对杨婵那淡淡的一眼有些在意，但也没说什么，只是看着洛兰道：“杨婵已经说过，她并没有杀那些村民。” “妖女之话岂可采信。”洛兰看了陈鹰一眼，不忘拉他下水，“陈师弟，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吧。” 陈鹰却是看着顾辰，道：“你就那么相信她？” 顾辰点头，简单而又直接道：“我信她。” 陈鹰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我不信她。” 剑意升腾，元力涌现，陈鹰的眼中含着星月之华，在他的身后，隐隐似可见一抹斜阳意境。 青阳御焱诀中三诀的最高剑法——倾斜阳。 而且陈鹰的这一剑，使出了意境之力。 剑取斜阳意，日月同辉时。 顾辰身上的剑意也喷薄而出，剑型元力尖锐而霸道，他整个人就有如一把凌厉宝剑，锋芒尽露，虽未交手，便已给人带来阵阵刺痛感。 但紧接着，只见洛兰突然连连后退，与顾辰的岚剑剑尖拉开了距离。 这自然与顾辰此时并未限制住她的行动有关，但顾辰依然略带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只见她满脸愁容，苦恼难掩，那一直强压在心头之下的慌乱恐惧，竟然已经在她的脸上尽显无疑。 而紧接着，顾辰也感觉到心头一阵扰意，让他也是心头一动，继而看向陈鹰，已是恍然，道：“原来这才是你真正的实力。” 陈鹰微微一笑，道：“不是只有你的元力才会产生特异的变化。” 顾辰的剑型元力，凌厉而霸道，远胜寻常修仙者体内的元力，而陈鹰经过修行，自身元力也已经产生了特异的变化，他的元力含着至繁之道，在与人交手时，便能影响周围人的心神，使他们心境受损，滋生万千烦恼，影响交手时的发挥。 没想到陈鹰会开发出这种可怕的能力，直接攻击心境。 顾辰不由得更加警惕，他的心境修为强大，而且元力特异，有心防范之下，自然不会轻易被陈鹰的元力所扰，但是…… 顾辰暗暗看了杨婵一眼，只见杨婵面有不豫，但已是催动功法镇住心神，也是发现到了陈鹰元力的特殊。 但再看洛兰，却是心绪已乱，那张俏脸不复从容，她在一开始离陈鹰太近，加上无心防范，又心境早破，分寸已失，此时慌、惧、愁、忧尽皆写在脸上，使得那张脸皱成一片，几乎要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看了看身边的杨婵，顾辰冷静下来，此时收摄心神，恢复了理智判断，剑尖微低，但剑意更凝。 此时的洛兰对杨婵已无威胁，他可以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陈鹰身上。 十年来，陈鹰的名声也早流传，风头直逼顾辰与柳祯，在修仙界中也常引发话题，被认为是最难对付的人，顾辰很想看看，陈鹰的实力到底达到了何种境地。 陈鹰身后，那斜阳意境有如一幅画，此时已经完整展开，而且越见清晰，那由意境所凝的画面，凝聚着周遭的天地灵气，被陈鹰的元力带动着，有如烟霞般环绕，那意境壮大而古朴，那思绪繁杂而厚重，那一剑，自那斜阳中来。 那是至强至霸的一剑，有如垂暮剑客，在最后关头顿悟，发出毕生至强的一剑，而后无憾离世一般，那一剑，迎面而来，像是凝练着整个人生。 一股绝望之感，由外而内，像是要侵入顾辰心头，似要让他的心境也跟着被同化。 只是顾辰坚守本心，看着这一剑，身上已有雷电之芒闪动。 紫雷仙躯全力催动，在顾辰体内重生的剑型经脉中，毫无阻碍地运行，那曾一度被认为是错误的修行之法，此时在顾辰身上重现，尽显强大。 听得雷鸣，陈鹰心生警惕，以为顾辰刚刚那可怕的身法便要再现，但只见这雷鸣之威虽强，但远远无法与刚刚的声势相比，再加上并未见顾辰使出那等身法，心下念头急转，陈鹰便像已明白了什么，心下更安，剑威更盛。 这强大的剑威让顾辰也感觉到了压力，他全力催动着岚诀。 自顾辰修行岚诀以来，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倾尽全力催动过，一时间，他体内剑型元力在那剑型经脉中飞快地流转，生生不息，循环不止，而在岚剑上，也可见一副剑型纹路浮现，上有元力飞快运转，与顾辰体内经脉相合，极为玄妙。 这便是顾辰在岚剑上修行的外经脉，他内外经脉齐现，一起全力运行，那由天陨之铁铸造而成的粗糙宝剑一直难以熔炼，那把一直被顾辰背负在身的粗糙剑胚竟在这一刻产生了变化。 只见随着顾辰内外经脉齐动，岚剑上有层层碎铁剥落，剑身上光芒大盛，清脆剑鸣响彻天地，一直古朴而内敛的粗糙剑身，随着剑鸣声起，颤动不止，剥落下来的铁块、铁皮越来越多，随着剑身道道裂痕扩散，仿佛生生碎开来。 顾辰丝毫不退，眼中含着惊喜之色，念头一转，把刚刚准备发出的剑法剑式尽数收回，竟只是全力催动岚诀，以岚剑去接陈鹰这一剑，似乎要让陈鹰这一剑之威完完全全落在岚剑之上。 随着那些裂痕扩散剑身，在那剑鸣声中，含着不和谐的脆响，那些铁块、铁皮散射飞出，道道剑光逼人。 剑身如秋水，能映佳人眸，剑刃锋芒出，夺目勾斜阳。 随着岚剑发生剧烈变化，与之前那拙朴粗糙的模样大相径庭，剑威惊人，在剑吟声中，完全承受了陈鹰的斜阳意境。 一剑尽出，陈鹰听着那剑吟声起，已觉不妙，飘身侧移，避过了岚剑的锋芒，脸色有些苍白。 不过在那白发之下，苍白的脸色并没有显得多么明显。 陈鹰脸色惊疑地看着顾辰手中的岚剑。 此时的岚剑，已大不同，剑身通透，光滑如镜，森森寒光于剑身上淡淡流转，点点异芒在不觉意间亮起，似剑有灵，如人般吞吐呼吸，那浑然一体的通透感，给人带来不一般的美感。 顾辰看到新生岚剑之后，目光便移不开了，心头的声音响彻灵魂深处，喃喃道：“纯钧仙剑！” 第593章 清白 新生的岚剑，赫然与那曾被封印在昆仑山囚龙峰下囚龙涧中的纯钧仙剑一模一样。 顾辰将岚剑握于手中，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要知道，纯钧仙剑已然丢失，不知所踪，他便是因此才自毁经脉，被逐出昆仑，而现在，那把不知所踪的仙剑，却出现在他手中。 不。 顾辰很快清醒过来，手中剑并不是纯钧仙剑，而是他温养十年终成的岚剑，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非常清晰，而且手中岚剑不过三尺青锋，与纯钧仙剑那百丈剑体无法相比，再加上他从岚剑身上，完全感觉不到纯钧仙剑的那种压迫与威严。 仅仅只是造型相同罢了。 一时间，顾辰也说不清心头的感觉，那五味杂陈难表。 如今的他已不再是昆仑弟子，可是手中之剑却与昆仑仿佛有着断不开的联系。 陈鹰凝视着顾辰手中的岚剑，那剑身流光缓缓流动，有如秋水明亮，给他带来一种强烈的威胁感，这种感觉是以前所没有的。 洛兰见陈鹰不再出手，再加上看到顾辰岚剑产生的变化，顿生去意，不着痕迹往后退了几步。 她的举动没有能瞒过在场二人，只是那二人谁也没有理会她，倒是杨婵似笑非笑地看着洛兰，那浅浅的笑意，让洛兰晕头转向，明明已经萌生去意，却又因杨婵而不舍离去。 就在这时，一声轻轻的雷鸣声起，声音不大，可是在场众人皆能听清。 雷声乍起之时，陈鹰已经完全警戒起来，如临大敌，可是很快，他便发现，这声音并不是由顾辰发出来的。 一道紫色的电芒自空中一闪而过，那紫色电芒幼小而蜿蜒，但修仙者眼力何等惊人，顾辰等人皆看出那紫色电芒的诡异之处，蜿蜒曲折形状如蛇，可是这蛇头却长角。 戒备之势方起不久，一道人影便已经来至场中，那速度之快，竟然让顾辰和陈鹰都看不出来人是从哪里来至的。 “是你……” “妖姬！” 认出来人，顾辰和杨婵都是一愣，竟然是妖宗的妖姬，而杨婵竟然颇为惊喜，一步间来到妖姬身边，两女双手紧握，似乎交情不错。 眼见此，陈鹰的双眼出现一抹晦色，看来今天他是休想再对杨婵出手了，顾辰与妖姬联手，他根本讨不了好，更重要的是，这个妖姬的修为竟然远远超出他和顾辰的修为。 陈鹰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妖宗的妖姬也是大有名气之辈，在修仙界中被誉为妖艳莲花，但论名气，应是排在顾辰、柳祯、陈鹰等众人之后，但是今天看来，妖姬的实力远在他们之上，而且超出不是一星半点，这让陈鹰不解之余，还有一丝气馁，这丝气馁刚刚浮现之际，他对上了妖姬那双淡蓝中泛紫的眸子。 妖姬与杨婵一番简短交流，已知事情原委，对陈鹰道：“陈师兄，你所言那桩徐州乡村血案，事情发生时我也涉身其中。” 缓缓的，妖姬将那一晚的事情从头到尾述说出来，直到她说完，陈鹰都保持着沉默，只是当听到那样一个小小男孩竟然也是一名鬼修之时，他不由得心神为之一震。 但不管怎么说，妖姬的现身以及说辞，还了杨婵清白。 又看了顾辰一眼，陈鹰将剑收回了鞘，冷冷道：“哪怕我现在不相信妖姬所言，但你们二人在场，我怕是也奈何不得杨婵，今天且到此，但下次……” 下次如何，陈鹰并没有说，连他是不是信了妖姬所言，也都没说。 杨婵知道，下次她再见到陈鹰，只怕两人之间也不会有什么和谐共处的念头。 魅惑众人的能力，在陈鹰面前竟然全然无用，这让杨婵感到一丝无力和气恼。 “我的修为，还是太弱了。” 虽然得到了妖姬的证明，但陈鹰依然没有全信，虽然结合他今天对杨婵的接触，妖姬所言已经他已经信了很大一部分，但怀疑成分依然偏多，只是想到今天在顾辰与妖姬的目光注视下，他已经很难再对杨婵有什么过激举动了，因此选择退一步。 “既然妖宗的少宗主妖姬出面证明，我且信一回，只是徐州村民的仇，我不会放着不管的。” 说完这话，陈鹰直接转身离开，没有再看旁边的洛兰一眼。 “洛师姐，你也请回去吧。” 顾辰开口，杨婵便也收起那股自然流露的魅惑之意，随着洛兰猛然清醒，恨恨地瞪了顾辰与杨婵一眼，迅速离开了。 妖姬道：“此地众所瞩目，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另外找个地方吧。” 细想也无其他地方，顾辰将两女带回了他现在的居所，也就是吕严给他准备的住所。 妖姬刚一坐下，顾辰便忍不住问道：“妖姬，你可是得了什么奇遇，修为竟然精进如此？” 不得不得，能够作为齐名的人物，思路难免会走到一样的地方，顾辰所问的问题，也恰恰是陈鹰所在意的问题。 妖姬也不作隐瞒，将与杨婵在徐州那村子的遭遇详细说了一遍，顾辰也因此知道了她修为大进的原因。 可是，单只是让驭龙鞭认主，并且得到紫电雷龙诀，便能让妖姬的修为在短短时间里提升这么多，多多少少让顾辰感到讶异，他心神微动间，隐隐似有所悟，只是这急转而来的念头是否正确，还需要一些证明，顾辰犹豫着，没有将那浮现心头的疑问提出。 妖姬见此，笑道：“顾辰，你是有什么想问我的吗？吞吞吐吐可不像你会做的事。” 顾辰微微沉吟，道：“我想问的，事关修行之法，还是不问的好，以免你为难。” 妖姬一怔，不由得也沉默下来，细思如果顾辰问的是关乎门派的敏感问题，确实不好作答，但隐隐有种感觉，顾辰在想的事情十分重要。 沉吟许久，妖姬方道：“不如这样，顾辰，你且将你的问题提出，我再计较一番，如果能够回答的话，便回答，如果不能回答，我便不答，你看如何？” 顾辰看着妖姬，道：“这样好吗？” 有些问题，一旦提出来，哪怕得不到回答，依然能够察觉到一些旁枝末节。 妖姬点点头，道：“对于你的问题，我多多少少有些在意，况且，我信得过你们。” 顾辰点头道：“既如此，我便冒昧一问，我的问题与妖宗的修行功法有关，我想知道，你们修行妖宗功法时，经脉的形状与路径，会不会与普通的修行之法大不相同，甚至会出现一些难以理解的路径？” 妖姬的脸色微微地变了。 单看这脸色变化，顾辰便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杨婵有些不明所以，她不知道顾辰问这问题的原因何在，听了这问题，也察觉不了其中的玄机。 看看两人，妖姬叹了一声，道：“你的感觉很敏锐，这是我妖宗的一大机密，也可以说是一大隐忧，妖宗的功法，人族、妖族皆可修，所以在同道中被认为是妖术，不登大雅，不入大统，而事实上妖宗其实以人族居多，对于一些评价其实相当敏感，为了不与同胞产生过多的冲突与矛盾，我们开宗之处，选在荆州以南的热带林中，虽说也有一部分原因是那里的环境正适合妖宗功法的修行，但世俗说法也是很大的一部分原因。” 第594章 经脉 妖宗的功法，以攻势强横出名，妖宗的修仙者善战且好战，而且力量奇特，道法悬殊，给世人带来的视觉冲击十分强烈，经过多年发展，如今妖宗名头直逼青阳门，被公认为是有数的强大门派之一，依然保持着其隐蔽和神秘。 杨婵不知道妖宗还有这样一桩秘闻，更不知道顾辰为什么会知道这一点，而且顾辰提出此问，似乎还涉及到了其他更重要的问题。 “宗门之中，对于自己门派功法的评价其实一直都是两极分化，一者认为妖宗功法强大，是大道之基，另一者则认为，一门功法人、妖皆可修行，只怕道至深处，人、妖不分，离道远矣，但虽说意见分歧严重，但对于得到的强大力量，也没有人能简简单单说放下就放下，有时候一旦走出了第一步，就只能硬着头皮走到最后。” 一边说着，妖姬心头的疑惑也变得更重，不解顾辰问出这个问题的用意何在。 顾辰目光微闪，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妖姬笑道：“我自小便在宗门中长大，对于所谓的正统修行法门少有接触，事实上我们这一代，宗门的培养策略有所调整，我的师兄弟、师姐妹也与我一样，懂事之时便已作为妖宗弟子培养，甚至我们之中不少人都是自小与妖族一起生活成长，我们自小便接触的事理，随着我们长大而根深蒂固，自然而然，无须怀疑，对于我们来说，反倒是修仙界中众人的疑虑和想法，才让我们不解和奇怪。” 妙目流转间，妖姬看着顾辰，虽无言明，但她也很好奇顾辰的看法又是如何。 顾辰淡淡道：“大道三千，殊途同归，作为修仙者，修行一途，便是与天争道，没有人能够去对道批判正误，如果是正确的，为何千年来无人得道？如果是错误的，为何历经千年仍强盛？与其去想这些，增加疑虑，不如纠正念头，一心一意，如此一来，心境纯粹，修为亦能更好得到提升。” 杨婵闻言也是点头道：“妖宗如今思想分成两极，虽然各有各的道理，但肯定彼此之间都互相影响，长此下去，只怕宗门要面临存亡之危，也难怪在你们这一代，会衍生出思想纯粹的精英。” 妖姬眼中露出笑意，心头一丝若有若无的阴霾扫净，接着道：“妖宗崇尚的不是境界，而是实力，所以功法分为三系，对于那些修为资质较差的弟子，又想取得更为强大的力量，修行的便是养妖系，通过培养强大的妖兽来强化自己的力量，资质尚可的，则修行的是融妖系，与妖兽短暂融合来提升自己的对战能力，修行此系必须要有妖兽傍身，这些妖兽可以自己培养，也可以直接去抓捕，制伏妖兽为自己所用，但此法每次使用，都会伤害到妖兽的妖丹，不利于妖兽的修行与成长，甚至会损及寿命。” 说到这里，妖姬不由得停了下来，说到融妖系之时，她似乎有些感触。 杨婵闭唇不语，妖姬透露出来的这一些信息，已经涉及到了妖宗门派的根本，能够对他们说这些，足见妖姬对他们的信任，所以杨婵自觉不去多问。 顾辰却是没有这方面的顾虑，或者说没有想得太复杂，见妖姬停下，自然而然便问：“还有第三系呢？” “化妖系。”妖姬似是回过神来一般，“只有资质上佳者，才能去修行，修行前要先炼化妖兽精血于体内，而后模拟妖兽经脉，让自身妖化，模拟的妖兽越是强大，妖化后的实力更加可观，不过单就炼化妖兽精血于体内这一步，只怕就不是中原修仙者可以接受得了的吧。” 杨婵闻言，道：“这些不过是世俗之见，顾辰刚刚也说了，三千大道都是道，如今仙路已断，谁也不知道哪条道能成仙，由主观之见去批判与己不同的修行之道，不过是狭隘之辈的见解而已，何须在意？” 妖姬闻言微微一笑，却不见顾辰有何说辞，不由得朝顾辰看去，只见顾辰似有心事，正在沉吟。 良久，顾辰又道：“妖姬，以你的资质，料必修行的是那化妖系了。” 妖姬摇头，道：“我兼修三系，都有所成。” 杨婵闻言不由得一惊，如此看来，妖姬的实力，还远在她所了解之上，一时间，她心头五味纷起。 顾辰微一讶异，又接着问道：“如此，你每次妖化之时，是否有留意到自己的经脉走向？解除妖化之后，经脉又是否都恢复如常？还是说多多少少受到了一些影响而改变？” 妖姬的脸色凝重，这一次，她没有立刻回答顾辰的问题。 沉默时间已久，杨婵觉得，顾辰所问只怕是触及妖姬心底深处的秘密了，只怕妖姬不会回答，但也正如顾辰所说，有一些问题一经提出，哪怕得不到回答，也能看出端倪。 正当杨婵以为妖姬不会回答了的时候，妖姬突然点点头，但却没有说话。 顾辰得到了自己要的答案，舒了口气，突然拔出岚剑，剑尖指地，手掐剑诀一指，从岚剑剑体上浮现出一幅光图，形状与岚剑相似。 妖姬看着岚剑，一开始只以为那是天地灵气凝聚出来之后凝成的图像，可是随着那光图放大，精纯而又凌厉的剑气扑面而来，妖姬才发现，那幅图不是由什么天地灵气构成，而是经过人体经脉炼化之后才得以产生的元力构成。 可是，这些元力却分明不是从顾辰体内跑出来，而是自岚剑之中跑出来的。 妖姬与杨婵都看得一头雾水，突然有些明白过来，为什么顾辰在刚回来时便已经用元力罩将这房子与外界隔离。 “顾辰，这是……”杨婵忍不住问道。 顾辰道：“这是我另外修行的体外经脉，利用养剑之法，融入岚剑中，让我能与岚剑同时修行，一起提升。” 妖姬眼中异彩连连，道：“这种修行之法倒是闻所未闻，而且岚剑能与人体一样具有经脉，将天地灵气炼化为元力，对我们的修行势必助益极大，只是，剑体经脉若能与人体经脉相合，应能发挥出更大功效，体外经脉修行之法我也有所耳闻，应该可以控制经脉构成才对，你怎么不将剑体经脉也组成人体经脉，哪怕无法完全相同，但也能发挥出更大效力都对。” “不愧是妖宗少宗主，见识果然非凡。”顾辰眼中露出赞赏，说出的话却是石破天惊，“实不相瞒，我体内经脉与这副体外经脉，可以说是一模一样，我称之为剑脉。” 妖姬和杨婵闻言，瞬间动容，面面相觑，眼中都是难以置信之色。 顾辰道：“我曾经经脉尽毁，与仙途绝缘，因此离开了昆仑山，但是机缘巧合，让我重塑经脉，但那时经脉的形状却与以往迥异，变成一把剑的模样，导致我过往的修行之法完全无用，因此，我便围绕着这副新生的经脉进行摸索，对过往修行之法一一进行修改，让那些功法尽量符合我新生的经脉，后来竟然发现，我为了让功法符合经脉进行的修改，竟然让功法威力大增。” 妖姬闻言，不由得喃喃道：“这真是匪夷所思。” “在昆仑中有一门名声响亮的绝学，自古传承至今，却因为经脉图与人体迥异而被弃置，当时所有人都认为那功法在传承过程中出了差错，可是我发现，那功法正好符合我现在的经脉，可以进行修行，而我也已经修成。”顾辰看着妖姬，“妖姬，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第595章 推测 妖宗功法的修行与其他门派的修行法门大相径庭，虽说各门各派均有各自的传承，但妖宗功法的特异性，让他们一直被修仙界的诸多道统投以异样的眼光，长时间面对这种环境，要说他们能一直守着心中的那片净土，一直没有疑虑，那是不可能的。 哪怕妖姬自小便在妖宗之中长大，心思纯粹，但随着阅历增长，慢慢地对其他门派也会有所了解，出外游历便难免要与人接触，耳濡目染，要说心中信念一直没有动摇，只怕也不可能。 妖姬兼修妖宗三系功法，而且都有所成，比其他人更加了解妖宗功法，除了养妖系对人体经脉确实没有影响之外，不管是融妖系还是化妖系，在修行的过程中，都会出现自身经脉走势渐渐产生变化，有些同门甚至经脉产生另类生长，与妖族、妖兽的经脉越来越相似，而宗门长辈无法解释这种情况，不由得忧虑长久修行下去会出现的隐忧。 不过也正如顾辰所说，一个门派的道统如果真的是走上了歪道，不可能历千年而屹立不倒，再说妖宗已经经过千年传承，至今也不见因修行之法出现问题的案例，那些老一辈或许是活得太久太过清闲，以致杞人忧天。 但问题始终存在，也不可能视若无睹，妖宗弟子越是资质上佳，经脉形状越是各异，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个门派出现这样的情况，哪怕年轻一辈不当回事，老一辈却难免心慌，而作为妖宗最杰出的弟子，妖姬在妖主的指导下修行，自然对此更是知之甚详，她总能够感受到妖宗长辈间的人心惶惶。 所以当看到顾辰展露出这种比妖宗弟子还要更加奇特的经脉图的时候，妖姬在惊骇之余，也带着一丝惊喜，甚至隐隐觉得，断绝千年的仙路，或许能够从这里看到希望。 “或许，昆仑千年前有一位前辈也出现相似的经脉，而那门绝学，便是那位前辈根据自己的经脉创出，顾辰你正是因祸得福，仙路有续。” 顾辰却是摇摇头，冷静地道：“修行功法自然从来都是由人所创，但你再想想，千年以来，仙路断绝，我辈修士一代不如一代，天地灵气也日渐枯竭，如今这一方天地越来越不适合修仙者生存，但我辈修士依然存在，一代代前辈高人不甘心就此退出历史舞台，所以延续着以前的功法，结合着大环境的改变，一点一点地改良改进功法，使得我们的修行之道能够继续传承下去，经过这样的漫长岁月，我们现在的功法又岂会一如以前的功法？” “你是说……”灵光一闪而过，妖姬好像抓住了一点儿什么，但不太肯定，和同样脸带疑惑的杨婵一般，看着顾辰。 “各门各派都有自己的功法，可以说是因人而异，或许没有我说的那么夸张，但不妨这样理解，每一代人修行的功法只怕都会因为经脉的问题而作出一些修正，一代代修正下去，其实流传至今的功法与原来的功法相比已经面目全非，我自身可能是一个特例，其他门派我也不了解，但单就你们妖宗的功法为例，融妖系与化妖系在施展时，那短暂的妖化时间里，有目的地改造人体的构造和经脉，使得元力的运用更能发挥出功法威力来，那是因为自身原来的经脉没有办法施展相关绝学，而人体经脉也不是一成不变，从你们长期妖化之后，经脉也会受到影响而产生一些改变，也可以得到这样的结论。” 没有面临相同的问题，杨婵有些转不过来，单是顾辰这一番言语所透露出来的信息，便有太多需要她去消化吸收的部分，她有些跟不上顾辰与妖姬的思路。 妖姬若有所思，道：“那么，顾辰你的意思是，从修仙者因为天地之变而一次次地去修正功法以便适合自己修行那个时候开始，仙路便真正断绝了，因为修改后的功法，虽然能用，但却背离了道，与仙无缘？” 顾辰点头，道：“修仙一途，与天地相争，如果为了适应天地之变而去进行改变，虽然说是适者生存，但却失去了逆天而行的根本。其实在我看来，修仙一道本身便具有矛盾，三千大道皆为天道，我们要修的是天道，顺天而行本是正理，但自古以来，修行之道却从来都是逆天而行，修成正果之时却是得天之道，这种矛盾没有理清，我想，仙路永远不可能重现。” 像是脑海之中有一扇大门终于被推开，妖姬与杨婵突然发现，十多年来的修行，此时才算有了最终的目的，这个过程似乎也烙印上了某种意义。 “修仙者为了继续存在，功法的修正虽说是不得已而为之，但一次次的修改，累积至今便成为历史的一种大势，我们已经很难再走回去，因为一代代的改变，我们如今的经脉，已经变成普通人的经脉，以前的修仙者的经脉到底是什么样子，如今只怕没有人知道，哪怕我破而后立重塑的新经脉，是不是正确的我也无法肯定，但有一点可以知道，我们如今的经脉依然能够重塑与改变，虽然没有那么容易，但如果能够变回以前的样子，结合以前的功法，或许有望一窥天径，而这个‘以前’到底是多久以前的，我也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修行法门也是一个问题，如今的功法是以前的功法经过无数次的修改之后流传下来的，只怕没有办法恢复到以前的版本。” 房间里有些紊乱的呼吸，随着时间的流动，渐渐地恢复规律和平静，妖姬忍不住苦笑道：“顾辰，我们难得见一次面，你便给我带来如此巨大的冲击。” 顾辰也是笑道：“恰逢其会罢了，我相信这番发现，肯定也有一些前辈高人注意到了，但他们也是秘而不宣，如今祥桑现世，浩劫降临，但所谓破而后立，可能那些人都在等一个机会。” 妖姬默然片刻，道：“就是不知道这个机会我们这一辈的人有没有可能去一争机缘。” “机缘吗……”顾辰喃喃着，似乎想到什么，但没有接着往下说。 过了一会儿，杨婵突然道：“这样说来，如今我们的经脉不管再怎么往下修行，也不可能窥探仙路，不管是青阳门也好，阴女教也罢，甚至是昆仑，只怕都落入了天道的陷阱，走上一条不修行则断，越修行越远的错路了，可是恰恰是一直被批判为异类的妖宗功法，反而是最有可能窥探仙道的，这还真是讽刺了。” 妖姬笑道：“我们妖宗的功法虽然存在能改变人体经脉的作用，可是要说它是正确的功法，只怕我也不敢武断，不过，自古以来成仙难，甚至千年来仙路断绝，个中原因，我们终于得以窥探冰山一角了，顾辰，你的这个发现，对于现在的修仙界来说太重要了。” 顾辰摇摇头，道：“一切都只是推测而已，我的经脉如今太过特异，只怕也不能作为案例，这种说法我们知道就好，相信如果这个说法真的存在，肯定有不少修为通天的前辈也心中有数，之所以没有流传开来，肯定有它的原因，一招不慎，只怕我们会成为众矢之的。” 妖姬与杨婵一怔，而后若有所思地点头。 第596章 暗涌 三人一番长聊，解开了各自心头一直以来的几许疑惑，为以后的修行之路确定了方向，目前虽然不好说这个方向是对是错，但总归在这修行一途融入了探索的因素，三人突然间都有了不小的动力。 顾辰收起元力屏障，那瞬间，一道白影倏忽而至，猛然掠过顾辰眼前，绕了一圈又闪开，那速度之快让顾辰都是为之一惊，而后那道白影一转，落在妖姬肩头，晃着三条白色的尾巴，探出一个白色的小脑袋。 正是那三尾天狐——小白。 小白在妖姬脸上亲昵地舔了舔，然后睁着那双红色的眼睛看着顾辰。 顾辰叹道：“小白具有天狐血脉，未来成就不可限量，或许比起我们来，小白这类洪荒异种，更近仙道也说不定，人是万物之灵这句话，似乎已经不那么可信。” 妖姬若有所思，轻轻抚着小白的脑袋，道：“经你提醒，我倒是跃跃欲试，小白这一类的灵兽得天独厚，若是能够模拟它的经脉进行妖化，或许可以让我的实力有更进一步的提升，看来我得找个时间闭关了。” 顾辰闻言不由得讶异道：“你养了小白十年，没有通过妖宗功法与它一起修行吗？” 妖姬摇头道：“小白是你十年前转送给我的，我一直很珍惜，不会用融妖系的功法来利用它，那样对它是一种伤害，之前我也有考虑过化妖系，不过因为那时小白还是幼年，取出精血会使它元气大伤，因此便搁置了，后来我实力提升，再加上得驭龙鞭传承了紫电雷龙诀，可拟紫龙之身，这样一来妖化之法反而少用，也是经你提醒，回去之后我可以试一试了。” 说话间，吕严与罗程先后走了进来，吕严看看三人，笑道：“你们讲完了吗？” 顾辰一愣，随即笑着点了点头，道：“你们等了很久？” “也没多久，刚好罗程也回来了，我便与他简单聊聊天，打发时间。”吕严不在意道。 罗程看了他一眼，对顾辰道：“原本我不知道有元力屏障，直接就要走进来，是吕严提醒我，说你平时也没这么谨慎，这一次既然布下元力屏障，肯定是有重要事情，让我先等等，也好在他细心，不然我什么都看不出来，直接撞进来只怕会坏了你的事。” 妖姬突然心头微动，倒是细细打量了罗程几眼，但并没有多说什么，与顾辰几人告别，便自离去，罗程最后才不疾不徐地抬眼看了远去的妖姬一眼。 走远之后，妖姬才按捺下心头那股躁动之意，不由得想道：“这个罗程的实力只怕不在我之下，自我得驭龙鞭传承，与驭龙鞭融合之后，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有如遇到天敌一般的感觉，可是他身上却分明没有任何的元力波动，完全看不出他的实力来，十年前剑神居一事他似乎也有参与其中……” 妖姬离去，杨婵也没有多留之意，与众人闲聊了几句便欲离开。 顾辰不想杨婵回去又有什么意外，毕竟陈鹰那种复杂性子只怕没有那么容易转过那些弯弯道道，只怕又要找杨婵麻烦，偏偏陈鹰的功法特殊，几乎完全压制杨婵的能力，让杨婵的实力在陈鹰面前发挥不出十之一二，遇到陈鹰杨婵毫无胜算。 “不如我送你回去吧。” 杨婵马上便明白顾辰话中之意，摇头道：“有你与妖姬为我作证，相信陈鹰也不会盯着我不放，我一走就又来对付我，他应该没有那么闲，我对他而言应该只是随手便可解决的小角色。” 语气中满含自嘲，自杨婵修行以来，一直被喻为资质出众的天才，修行进境快，实力又强大，同门师姐妹哪怕对她不喜，也不曾贬低她的实力，要不然也不会在暗地里将她称为“妖女”，从某一方面来说，这恰是对杨婵实力的肯定。 杨婵对自己有足够的认识，对自己的实力也一直都有信心，只是这个信心在陈鹰面前被打击得体无完肤，在顾辰与妖姬面前，她又强烈感觉自身实力的不足，有某种强烈的不甘情绪在滋生。 顾辰看出杨婵心态上的变化，忍不住提醒道：“修行之道，循序渐进，只要持之以恒，实力自然能够提升，世间功法各异，相生相克，一些法门正好便是其他法门的克星，你不能因此乱了分寸。” 杨婵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向众人告别后翩然而去。 顾辰目送杨婵，透着关心和担心。 吕严看了顾辰一眼，道：“她的心境修为不弱，应该自己能想通，你不必过于担心，自修行以来，可能她未遇敌手，今天的遭遇对她来说或许正是好事，修行靠个人，你过于担心，反而会起到相反作用。” 顾辰被一言惊醒，点了点头。 吕严又笑道：“不过你这小子竟然还藏着绝招，今天整座南阳城可都在关注着你呢，那种古怪的身法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要不是那些老前辈们相互掣肘，年轻一辈又被牢牢管束，再加上有昆仑的余威让其他人投鼠忌器，我真不敢想，你今天还能全身而退。” 经吕严这么一提醒，顾辰想到了他对战陈鹰时所使出来的雷鸣身法，心头也是一动，便对吕严道：“能不能给我安排一间密室，我有些思绪要整理一下。” 吕严正自嬉皮笑脸，一听顾辰这话，马上换上一副精干面孔，道：“好，跟我来。” 将顾辰领去一间无人使用的房间，而后在四周布下阵法，与外界隔离，吕严才回到内庭，与罗程一起喝酒聊天，实际上，两人却是在给顾辰护法。 顾辰不知道的是，在他使出雷鸣身法的时候，是真的将南阳城中的那些老家伙给吓了一跳，那瞬间雷声鸣动，空间产生道道波纹，那波纹挟着道韵扩散全城，传到他们耳中时，几乎让他们寒毛倒立，那瞬间个个抬头看天，只以为千年不遇的雷劫将现。 普通的雷鸣自然不会让他们如此失态，只是因为顾辰机缘巧合之下使出来的雷鸣身法，暗合天道，也隐隐透着天数，突然使出来便将这些求仙不得，修行已到了最后瓶颈的人都吓得坐不住。 当时已经有数道强烈的神识忍不住朝顾辰扫去，只是在接近顾辰之前，那几道神识便都被挡住了，将那几道神识挡住的，其实是那些同级强者之间因为错综复杂的关系而相互出手，相互掣肘着，更重要的是，当时昆仑掌门云归真人立于云头，目光深邃，与南阳城中的绝世强者们对峙着。 千年以来，昆仑作为仙门之首，人的名树的影，那名头并非无用，起码此时还能让人投鼠忌器，再加上云归真人隐隐放出气机，一些人得以窥探他的模糊修为，都吃了一惊，暗暗收敛。 不过慢慢地，那些人也回过味来，以他们的眼光，多多少少能够判断出顾辰那身法的原由，有如顿悟一般的昙花一现，确实给他们带来冲击，但顾辰碰巧使出一次，只怕便会忘了如何施展，就算以后想起，有意重演，也不过是年轻一辈中的天骄人物创出一门厉害身法而已，而这厉害身法刚刚问世之时，让他们这些老家伙都吓了一跳。 作为谈资，确实算得上一桩奇事，产生这种别样误会的原由无他，不过世人求仙之心不死而已。 第597章 自残 这些因顾辰而起的波澜，此时却完全与他无关，在与外界隔离的密室中，他正盘坐其中，回想着与陈鹰一战时使出来的身法。 凭着感觉，顾辰调动体内元力，拟着经脉路线，不知不觉之中，那元力便悄自运行起来。 顾辰完全入神，浑然无所觉，只是凭着记忆和感觉，重拟着当时那一瞬间的状态。 在他那剑型经脉之中，周身元力进行着一次又一次的尝试，那特殊的运行路线，不期然带起一股若有若无的道韵。 这就是顾辰如今重塑的剑脉，如果换成寻常经脉，任由元力做这种完全没有固定路径的运转，甚至一次次地重演变化，不说元力紊乱而导致走火入魔，便是那经脉就已是经不起这种折腾而伤损。 在与杨婵和妖姬述说了自己经脉的始末时，虽然是轻描淡写，二女却都知道，顾辰说得简单，但要让重塑的经脉得到适合自己修行的功法，并且重新走回这条修仙之路，并不容易。 流传千年的功法岂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说改就改得了的？ 哪怕顾辰再如何天才，也做不到。 而事实上，当初顾辰修改功法之时，确实是引动了经脉的反噬，他无疑也是经过了九死一生才得到如今的成就，简单自然不能说简单，没有任何收获可以在不付出任何代价的情况下取得的，但这还达不到顾辰能成功修改功法的条件。 其实，杨婵与妖姬都不知道，甚至连顾辰自己也不能尽知，他能够成功修改功法，并且迅速地积累正确的经验，以至于如今将修改功法当成家常便饭，依靠的并不仅仅只是顾辰的资质与才识，更重要的还是他的运气，以及最关键的——那副新生的经脉。 如此特殊的经脉肯定另有玄机，如今的顾辰自然不可能知道玄机何在，只是重塑的经脉既然是这种形状，那么他便只能依样画葫芦，照着这副经脉来修改功法。 像这样，功法之中那些如今经脉没有的功行路线被他剔除，而功法中没有的，但自己尊重经脉中存在的，在元力运行不顺畅之时，他便将之补上，岚诀便是在这种情况下衍生出来的。 如果顾辰所推断的是真的，如果当今的功法真的是以前的功法不断地因为经脉变化而修改演变的，那么他这种修改，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返本了才对。 听起来不难，甚至似乎还有些顺理成章，但试想，又有谁能够像顾辰一样自毁经脉，散尽修为成半死之躯？又有谁在自毁经脉之后竟然得以重塑，而且还得到这样特殊的经脉？又有谁脑海之中刚好便将昆仑一脉的功法尽在参悟，并且可以照着经脉来修改功法？ 要知道，如果顾辰脑海之中没有昆仑派的功法，甚至脑海之中装的不是昆仑派的功法，而是其他门派的，这副经脉哪怕重塑，只怕功法也未必能修改成功。 一切际遇，只为这场机遇。 借助这副经脉，冥冥之中已经给顾辰指引出了一个正确的方向，而他朝着这个方向前行，便少走了不少的弯路，再加上青阳门悟石，让顾辰领悟天道太极篇，一切法与道都在朝着融会贯通的大方向走，使得他对功法的参悟和修行别有一番玄机。 现在，顾辰回顾与陈鹰一战所施展出来的身法，试图重现，在短短时间里已经经历了无数尝试，但没有一次成功，元力走到关键处，顾辰总有静极思动，随时会离开原处的感觉，可是当真正想动起来的时候，却又被禁锢在原地，一步也迈不开去。 强烈的后继乏力感不断袭来，元力运行轨迹多变而无规律，哪怕是顾辰的经脉特殊，也有些负荷过大，他的身体微微颤抖，额头冒汗。 “那身法，当时是意外之下，使得岚诀与紫霄雷诀融合为一，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简单，不管我再怎么将岚诀与紫霄雷诀一起运行，尝试融合，也使不出力来，当时我情急之下，到底还发生了哪些变化？” 顾辰缓缓收功，长出了一口气，只觉得周身轻松多了，元力一旦按照岚诀的功行路线走了一遍，便让他的身体舒畅起来，元气也恢复了七七八八。 闭上眼睛，顾辰继续尝试。 这一次，他回忆着当时的心境，岚诀带动元力运行，却是渐渐倾向紫霄雷诀的功行路线。 保持着紫霄雷诀，顾辰开始繁复的计算和尝试，但一如开始时，元力在体内开始了混乱的交会，似乎拼命想要离开起点，但却不知道哪里是终点，元力在紫霄雷诀的功行路线上不断地相互扰乱。 一道道紫色电芒不受顾辰控制，窜出体外，那紫色电芒越来越多，很快便将顾辰整个人都包裹在那紫色雷电之海中。 顾辰对此仿佛一无所知，随着他的尝试，那紫电越来越不受控制，也冲击着吕严给他布下的结界。 庭院中的吕严被这动静惊动，忙赶过来看，只见自己布下的隔离阵法在紫色的电芒的冲击下，竟然有些岌岌可危。 他不及细想，马上便将阵法加固，这才没有让顾辰的动静扩散。 随之赶来的罗程不大放心，道：“我们不先撤掉阵法，进去看看吗？” 吕严摇头道：“这阵法只有隔离功能，没有困人作用，如果顾辰闭关结束，想出就出，他既然没有出来，却让阵法产生这样的动静，想必是到了关键时候，我们进去打扰反而不好。” 罗程闻言也觉有理，点了点头，他们不再到庭院之中，而是就近为顾辰护法。 顾辰此时确实是在关键时期，虽然修行了紫霄雷诀，但这并不是说雷电便对他再无伤害，事实上紫霄雷诀这一门功法威力强大，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每一个修行此诀之人，必定要不断经过雷电淬炼肉身，才能御使雷电。 这种淬炼是没有止境的，因为修为越强，此功诀引发的紫雷更强大，修为精深者，甚至能引出超出仙古雷劫威力的紫雷来，对身体的负担极大。 顾辰虽然肉身强劲，到底还是未及仙胎，再加上此时他光顾着重演雷鸣身法，紫霄雷诀此时的反应完全不在他的掌控之中，因此他并未有抵御之念。 但也正受这雷电之扰，当顾辰的身体几乎在下一刻便要因为这些不受控制的紫雷包围攻击而遭受灭顶之灾时，他修炼已成的紫雷仙躯几乎是同时发动。 那些紫雷就像是遇到了克星，完全伤不到顾辰，而后似是蛰伏，竟然由外而内，重又钻入了顾辰体内。 如果此时有人看到这一幕，必定要被顾辰吓死，因为顾辰完全就是在找死！ 修仙者修行功法，而后能运行风雷水火之术，这些术法威力强大，虽是由元力演化而来，但是元力转化而来的这些能量，变成客观世界的实际物质，才表现出其具有强大威力的一面，而已经具有强大破坏力的风雷水火之术，若是再直接将这些风雷水火吸收回体内，就相当于这些术法直接用来对付自己了。 不是说由自己施展出来的术法就对自己没有杀伤力，铸剑者打造出一把剑，然后用这把剑刺入自己心脏，一样必死无疑。 而顾辰此时所作所为，与此无异，只是当那些紫雷钻入体内的那瞬间，顾辰猛然睁开眼睛，紫电在双眸中一阵窜动。 第598章 成功 南阳城上空，青天白日，某一瞬间，一道惊雷震耳欲聋，只是这道惊雷一过，便又是晴空万里，与前无异。 在那云端之上，云归真人目光复杂而深邃，遥遥望向那栋民宅，似乎能够穿过重重阻碍看到顾辰的一举一动，而在他眼中，此时亦是闪过道道紫芒。 晴空霹雳自然引来不少人的注意，可是当他们的神识捕捉到了云归真人的身影之后，一个个在惊骇之下便又退了回去，似乎都以为刚刚那声惊天霹雳是云归真人导致的。 眸底一丝欣慰一闪而过，云归真人的目光又落向别处，一丝轻叹，闪身而下。 南阳城外，昆仑一派驻足在一处山谷中。 神仙岭的争夺与划分，在云归真人的决意下，昆仑并没有参与进去，为表明他们的立场和决心，举派都已出了城。 昆仑放弃上等灵脉这一举动，自然令其他门派不解，一度惊疑不定，导致他们在划分神仙岭这一事上迟疑了一段时间，但终究还是难抵极品仙脉的诱惑，而昆仑自始至终就如一开始所宣布的一样，并不参与神仙岭的争夺。 不仅是其他门派，昆仑上上下下，都无法理解云归真人的举动。 如今昆仑山覆灭，昆仑一脉正是需要新山门之时，若能争得神仙岭一山一峰，都能让他们的境况大为转弯，而以云归真人的修为和昆仑千年来的名声与威望，这应该是轻而易举之事。 但是，云归真人并没有解释，他身为一派掌门，在昆仑弟子的心目中亦如神祗一般高高在上，所以昆仑弟子也不敢去质疑，最终选择了遵从。 一处人工修凿的山洞外，许攸本是静坐调息，但很快，山洞内的动静让他睁开双眼，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地站了起来。 山洞中，一道气息时而高时而低，起伏不定，但波动越来越剧烈，似乎已是到了关键的时候，只是那气息总是在某道界限上上下波动，似有一道门槛横在前，始终跨不过去。 许攸关注着，恨不得能够亲自进去相助一臂之力，但他按捺住这种冲动。 一阵怪风，从那山洞之中吹了出来，引动着气流，形成一个个气旋，从许攸身边掠过，那些气旋越来越剧烈，旋转越来越快，直到某时，几道气旋合而为一，形成一个风眼。 许攸眼底露出喜色，但就在这时，晴空一道霹雳闪过，那个风眼尚不稳固，马上便消散了。 “不……” 许攸惊呼，掠进山洞。 山洞中，李元沐气息委靡，俯伏在地，仿佛一蹶不振。 面对许攸那关切的神色，李元沐惨然道：“师傅，我又失败了……” 许攸心如刀绞，但仍强笑安慰道：“你放弃了雷霄雷诀，重修青风望月诀，虽然同为昆仑至高法门，但是两决各异，改变功行路线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多试几次，自然会成功的。” “我一开始修行的便是青风望月诀，我很清楚这一功法的经脉路线。”李元沐摇头，几乎绝望地道，“可是我每次要有所突破，前面总是会出现那道身影，他总是挡着我，我迈不过去，从丹元境跌下来后，我始终攀不上去，而且……而且……” 那道身影是谁，许攸清楚得很，他曾经向那人出手，可惜没能将他杀死，许攸此时不禁又起杀心。 但在这时，云归真人的身影出现在身旁。 “掌门……真人……” 李元沐的声音惊醒了许攸，他转头看来，连忙行礼道：“掌门师兄。” 云归真人看看李元沐，暗暗一叹，手一拂，一道温暖的元力传输进李元沐体内，滋润着他的疲惫身躯，而后又是一拂，李元沐在那元力的滋润下，沉沉睡去。 许攸跟着云归真人走出了山洞。 云归真人道：“我们当初的决定，果然是错的。” 许攸知道云归真人指的是什么，恨恨道：“那个臭小子既然自废经脉，为何还得重塑？简直害人不浅！” 云归真人淡淡地扫了许攸一眼。 许攸一惊，自知失言，但仍不甘道：“掌门师兄，难道没有其他办法？” 云归真人道：“静观其变。” 许攸一愣，道：“掌门师兄，这算什么办法？” 云归真人道：“顾辰的资质逆天，当初正是因为不忍这份资质就此消逝于天地间，所以我才同意施展昆仑秘法，篡改天机，将顾辰化为元沐的劫数，将这份资质转嫁到元沐身上，逆天资质必遭天忌，顾辰自改经脉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上天降劫，他应了这个劫，所以当时我们所选择的应该是最好的方法，但谁也没有想过顾辰会重塑经脉，再次修行，才会引得天机反噬，有因就有果，这个果如今落在元沐身上。” 许攸咬牙。 “好在他们当时的修为都还太浅，所以扰乱天机的反噬并没那么严重，但随着修行渐长，影响渐大，两人如今被天机之锁紧紧关联在一起，终此一生，元沐的修为都很难超过顾辰。” 许攸恨道：“那这样岂不是毁了元沐一生！” “不见得。”云归真人却是淡淡道，“现在顾辰与元沐之间的关系，就跟拔河一样，一者进另一者则退，而顾辰的资质万中无一，他的进步远在你我想象之上，如果顾辰的修为有质的飞跃，元沐虽然无法超过顾辰，但却也会因祸得福，大有进益。” 听闻此言，许攸这才脸色稍霁，他对顾辰的资质也是极为认可，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请求云归真人将顾辰的资质转嫁，将顾辰化为李元沐的劫数，听云归真人这么一说，他甚至隐隐有种念头，觉得这似乎也是好事一件。 “唯一要担心的……”云归真人继续道，“元沐这孩子心高气傲，来日如果他察觉这一点，对自己的修为有了质疑，只怕对心境的影响颇大。” 心境的提高比起修为来只难不易，这一来，又让许攸担忧起来，但这一次，他却不想再对顾辰下手，从云归真人的语气中，他也能有所察觉，顾辰如今的修为进境远在他想象之上。 …… …… 吕严所布下的阵法本身并没有任何强制与防卫作用，仅仅只是将顾辰所在的房间完全与外界隔离开来，使得房间里既不会受到外来干扰，也不会轻易被外人探知。 只是此时，阵法已为顾辰所毁。 当然，顾辰也不是故意的，在那一声霹雳雷响乍起，一股强横的吸力从房间里产生，不仅是阵法材料，连同站在房门口的吕严和罗程都只觉自身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将他们往房间里拉，那阵法也在这瞬间被毁坏。 吕严和罗程急忙走进房间，只见顾辰身上缠绕着道道紫色雷电，那些雷电被他慢慢收回体内。 顾辰转过身来，眸中仍有些许紫芒闪过，他的身体那一瞬间给人的感觉，充满了爆发力。 罗程问道：“你还好吧？” 顾辰点点头，道：“还好。” 吕严笑道：“看样子是成功了？” 顾辰细细回想，这身法以紫霄雷诀的功法运行，需要元力在经脉中运转，但在使出这身法之时，却是因为岚诀将紫霄雷诀的元力从经脉国引出，散进血肉之中，与周身气血相融。 但是这样将元力从经脉中引出，还散至血肉中，根本是自杀行为，寻常的身体是经不起经过锤炼的元力冲击的，这身法与自杀无异，太危险了。 顾辰一开始也没想到竟然是通过这种方式激发出来的身法，有些后怕，一个不好他可能会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但这身法在使出的同时，他的紫雷仙躯也是自发运转，相互冲突的功法同时存在而相安无碍，如果不是先修成了紫雷仙躯，恐怕顾辰此时必死无疑。 想明细节，顾辰长出一口气，看着吕严与罗程道：“成了。” 第599章 遭遇 这是一门具有开创性的崭新身法，与踏青步、绝尘步有很大的不同，这门身法刚烈霸道，迅疾如雷电，伴随着强大的破坏力，顾辰将其命名为雷鸣惊霄。 虽然已经是修炼有成，但是顾辰还需要再加以巩固，毕竟他开创出这门身法，机缘与运气占据极大的成分。 也是看出了这一点，吕严与罗程并没有多待，吕严给顾辰换了个房间，又细心地给他布上了一个隔离阵法，便与罗程离开了。 顾辰坐定，心念微动，体内元力迅速运转。 紫霄雷诀的功行路线已经极为熟悉，那紫雷仙躯随之而起，元力的路线与那把纯钧仙剑的形状几乎一模一样。 猛然间似有所觉，顾辰拔出岚剑，其上有光华流转，剑身上的外经脉与内经脉相响应着，也在自发地吸呐天地灵气，自我修行与提高。 但此时，顾辰只觉岚剑有所不同。 不仅仅因为这把剑已经大成，秋水剑身碧如洗，剑体浑然一如昔，更因为岚剑中多出了一点灵性。 顾辰的岚剑因为凝聚了外经脉，所以仿佛生灵一般，能够自发吐呐，但是毕竟岚剑初成，未孕剑灵，让这把剑的真正威力无法完全发挥，但是此时顾辰发现的那点灵性，恰恰就是岚剑的剑灵。 “这剑灵……” 顾辰喃喃着，他并不认为岚剑的剑灵有这么容易便出现，可是确确实实感觉到了，未免惊疑，更重要的是，这剑灵给他的感觉，好熟悉。 一如十年前，昆仑山上囚龙峰下囚龙涧中守剑之时，从那巍然神剑上感觉到的气息一般无二。 “纯钧……” 虽然不敢肯定，但是结合当初经脉异变，他的神识汇入识海后的见闻，此时此刻，顾辰几乎可以肯定，十年前昆仑代代守护的纯钧仙剑虽然丢失，但纯钧仙剑的剑魂在那场惊变中不知为何藏入了他的识海之中，而现在，那剑魂更是化为了岚剑的剑灵。 “难怪……难怪……” 顾辰呢喃着，经脉尽毁却得以重塑，这是逆天机缘，本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他身上，事出必有因，而这个因，此时他找到了。 再加上经脉重塑之后，他的修行之法依然是延续昆仑一脉，他这一生，终究只能是昆仑弟子。 摸着手中岚剑，顾辰眼中跃着一丝激动。 …… …… 斜月弯弯，从那天海交接处缓缓升起，星光点点，在朵朵白云间点缀闪烁。 云芷以雷霆手段迅速地整顿并接掌了阴女教，当然，在这过程中，也少不了前任掌教何双的配合与帮助，权力的交替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如今的云芷，大权独揽，正是春风得意时。 侧眸看了一眼旁边低眉顺眼侍候着的林杨一眼，云芷道：“林师侄，你来我这，可曾征得你师同意？” 林杨猛然跪下道：“弟子一心只想为宗门效力，为掌教效忠，请掌教师伯为弟子向恩师美言几句。” 云芷闻言，点头笑道：“难得你孝心一片，也罢，我会与你师傅好好谈谈，若是你真的愿意留在我身边做事，想必她也不会阻挠。” 林杨大喜，道：“弟子拜谢掌教师伯。” 深深看了林杨一眼，云芷心头暗想，不知道何双知道自己的得意弟子转投自己麾下，会是何表情。 转瞬又起一念，对林杨道：“你这两天都来我身边侍候，有没有见过杨婵？” 提到杨婵，林杨的眸中闪过一丝冷冽，但转瞬而逝，不敢迟疑，连忙回答道：“回禀掌教师伯，杨师妹日前便已回来，只是似乎心情欠佳，一来便闭关不见他人，是以我也只在她回来时照过面。” “闭关？”云芷一怔，这一点出乎她的意料。 按理说杨婵这一次明月心大会立下大功，尽出风头，杨婵资质出众，实力超群，也是因为杨婵之力，她才能夺得阴女教掌教之位，放眼修仙界，以杨婵所掌握的阴女教功法之奇诡妙术，加上天生魅骨，同龄人少有堪敌，难得修行还是如此勤勉。 不过，林杨说杨婵心情欠佳…… 以往对杨婵，云芷只关心她的修为，对她的要求与其说是严格，不如说是严苛，她可不会关心杨婵心情如何，只要求杨婵如她所要求勤学苦练，提升修为，但夺得掌教之位后，云芷对杨婵的看法，在不知不觉中有了些不同。 有些感情是在她自己亦没察觉的情况下建立起来且日渐深厚的，这十年来云芷看着杨婵成长，对杨婵知之甚深，但对自己的了解似乎就没有料想中那么有把握了。 “林师侄，明月心大会上，你败于杨婵之手，可有不服之处？” 冷不防的，林杨被云芷这个问题吓了一跳，连忙就要否认，但话到嘴边却又改了口，道：“弟子输给杨师妹，确实心有不甘，但师伯坐上掌教之位，弟子心服口服。” 听她这么一说，云芷这才满意，点点头道：“你先退下吧，你师傅那边，我会与她说的。” “是，谢谢掌教师伯。” 随着林杨退下，云芷的眼中有着思索，而后她招手唤来一名弟子，道：“这两天你杨师姐肯定有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以及做过什么事，你去查，事无巨细，汇报于我。” “是。”那弟子领命，行礼退下去了。 黑色的幕布缓缓垂下，南阳城被一片夜色笼罩，因有大量修仙者聚集，鬼修不敢出没，难得一片安宁。 杨婵运功行气，心绪却难以平静，心头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在南阳客栈前的遭遇，令她心生不甘。 作为明月心大会的优胜者，她的修为与实力全场瞩目，风光一时无俩，而这样的她竟然接不下陈鹰一剑。 虽说确实与她的功法和能力被陈鹰所克的原因，但她无法接受这种事实，尤其是顾辰为了保护她而为她挡下攻击，那一刻，她的心真的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对自己的实力不满意，她想要提升自己的修为，因为她绝对不愿意成为顾辰的负担。 但是修为再高，如果遇上的还是陈鹰，杨婵依然没有信心接下陈鹰的一剑，到那时，一切又再重演，意义全无，这是杨婵绝对不允许的。 陈鹰的身影不断地在脑海之中闪现，那一剑从发起到落下，重复了一次又一次，杨婵一身道行随之而动。 在那一剑下，媚女临镜诀支离破碎，在那个人面前，艳女归尘诀毫无用处，在那一剑形成的领域下，海女思潮诀波澜难起，在那人的目光注视下，清女望月诀破绽百出。 四门功法在杨婵的身上同时涌现，四种不同的元力如同蝉纱将她笼罩，在她不甘的驱使下，渐融归一，但四门功法虽出同源却各朝所向，意境不同且功行迥异，冥冥之中似乎缺了很重要的一部分，可以将这四门功法连系在一起。 杨婵急于求成，功法相冲，顿时心脉大损，一口鲜血喷出，面如金纸。 第600章 见面 “顾辰，罗程，你们接下来做何打算？” 吕严倒了三杯酒，将其中两杯推给顾辰和罗程，说着话时，自己已经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顾辰和罗程也不客气，各喝了一口。 顾辰道：“眼下鬼宗南下，鬼修为乱，南阳城因为聚集了各大门派精锐力量，所以鬼修不敢出没，但在其他地方，鬼修的迫害依然没有停止过，我想到处走走看看，正好拿那些为害的鬼修试试剑。” 罗程闻言亦道：“最是此理，执我手中三尺青锋，荡尽世间不平之事，我的剑，也还需要更多的猎物。” 顾辰心头一动，暗暗看了罗程一眼，罗程的语锋凌厉间透着霸气，隐隐间似乎还透着一些别的什么东西，但到底是什么，顾辰说不出来，只是不由得有些担心。 吕严将三个酒杯倒满，笑道：“你们两个真是让我羡慕，可以的话，我也想像你们一样，游走四方，灭鬼除魔，只是我现在也是身不由己，各大修仙门派齐聚神仙岭，修仙界的势力从分散到凝聚，如此一来，我们魔教面临巨大的挑战，我现在也是抽不出身，估计能与你们像这样坐着喝几杯酒的机会会越来越少。” 顾辰与罗程皆相视一眼，不由得举起酒杯，与吕严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魔教的教坛在哪里，向来是个谜，也有人说魔教并没有总教坛，哪怕是魔教教主，也是与教徒般四海为家，在红尘中化身为凡人，以一个甚至多个身份来伪装自己。 魔教教徒分布极广，九大州都有魔教教徒的存在，他们的势力分布在各行各业，甚至有的隐藏身份，拜入了其他门派，如此一来自然有利有憋。 有的人拜入名门大派后倒戈，或者隐瞒身份，但再不与魔教往来，或者向新的门派效忠，将魔教的内情和盘托出，泄露了不少机密，但同样的，也有些教徒有极高的忠诚心，哪怕是拜入一个不错的门派，内心依然以魔教教徒自居，也让魔教高层获得了不少其他门派的机密，如此一来，双方似乎都占不到便宜，但双方也都得到了重要的信息。 经过长时间的发展以及影响，魔教的势力错综复杂，同时也是根深蒂固，各门各派各有猜忌，也让魔教能够从中求存，发展势力。 但是如今所有门派齐聚神仙岭，山门的界限变得模糊且淡薄，随着各门派往来联系日渐密，魔教打入各大门派内部的棋子终有暴露的时候，所以现在魔教也是紧锣密鼓地安排着退路，尽可能地保全羽翼。 好在魔教内部能人异士不少，各项工作虽然繁重，但已经有条不紊地进行，尤其是鬼宗南下，带来了乱局，天下修仙者目标一致，将手中刀剑挥向鬼修，也让魔教教徒得到了喘息。 顾辰道：“或许从今以后魔教由暗转明，在如今动荡局势下，有可能成为新的一大派，也能在神仙岭占得一峰。” 吕严双眼一亮，笑道：“如果是这样，对我们来说，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但恐怕其他门派不会允许，毕竟我们魔教在红尘中的势力错综复杂，各行各业都有人才，而不局限于修仙者，这是我们不同于其他门派的优势，如果任由我们光明正大发展，恐怕以后整个神州大地都要在我们教义的覆盖之下。” 顾辰笑笑，问罗程道：“我们目标一致，要不要结伴而行？” 罗程摇头道：“不了，我们目标虽然一样，但我们二人结伴，与强者交手的机会便少了不止一半，我想要在战斗中寻求突破，还是得一个人去接触各种强者。” 顾辰没有勉强，突然心绪一阵不宁，猛地朝神仙岭的方向看去。 “怎么了？” 罗程和吕严察觉顾辰异状，异口同声地问了句。 顾辰皱着眉，却是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是不是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吕严判断出顾辰所望是神仙岭的方向，突然会心笑道：“你呀，想必是惦记着你那红颜知己，不用担心，杨婵的修为强大，功法特殊，掌握阴女教的功法精髓，一般没有人能够轻易伤害到她，就算真的遇到强敌，以她之能，恐怕轻而易举便可以拉拢一群帮手，吃不了亏，你这是关心则乱，其实你现在也是修为大进，但也不要一直闭门造车，不如出去走走，我也要去忙了，南阳城现在还算热闹，现在出去估计还能遇到不少老朋友。” 说着，吕严与二人告辞，便自去忙了。 罗程站起来，对顾辰道：“吕严说的也有道理，我们出去走走。” 顾辰点点头，与罗程走了出去。 明月心大会结束之后，各大门派齐聚神仙岭，各占风水宝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各门各派的精英弟子又重新被派了出去，毕竟在南阳城外，还有那些凶残的鬼修需要对付。 不过正如吕严所说，并不是说所有的人都已经离开，顾辰来到大街上，便已经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 人群中，他看到了陈鹰，多多少少松了一口气，这样也可以确定杨婵无恙。 陈鹰看到顾辰，却是视而不见，径直走开了。 罗程的目光一直在人群之中扫视，他自然也看到了陈鹰，不过并没有往心里去，只是眼中剑意浓烈，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有如出鞘的宝剑，在路上走时，已引得行人纷纷侧目，有放出神识的人，在察觉罗程的异常后，透着狐疑与一丝若有若无的忌惮走开了。 顾辰将一切看在眼里，看看罗程，能够感觉到罗程的战意，那好战的性格让顾辰暗暗咂舌，自从罗程修炼有成，得报大仇之后，不仅实力强横，而且那种好战的性格也是越来越明显。 只听得罗程轻轻一哼，道：“一般情况下，探不出对方修为虚实的，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对方真的是一个没有修行的普通人，要么对方便是修为远超自己的高手，敛息之术高明，如果是前者则不需在意，毕竟凡人与修仙者之间有着如天堑的鸿沟，如果是后者则不敢在意，对方很可能是自己惹不起的存在，带着这样的想法，所以很少有人来惹我，说不清这算是明智，还是懦弱。” 顾辰微微一笑道：“你本身剑意浓烈，给人的感觉便非同一般，普通人哪能煅出如此剑意？想必大多数人都会认为探查不出你的修为根底的原因是在后者而非前者，你又何必计较这些。” 罗程摇头道：“只是修行一途本就是逆旅，哪怕我这一世只能做一介凡人，却也知道迎难而上，修仙者过于依仗神识判断对手能力，未战而先怯，非至危急不敢亮剑，不到绝处不敢反抗，神识虽然妙用无穷，但带来的影响，不知是好的居多还是坏的居多。” 神识是修仙者极为重要的探查能力，除了探查修为根底，还有很多其他的妙用，顾辰嘴唇微动，但终究没有多说，他知道罗程是没有办法修行到那个境界的，这一世他注定只能做一介凡人，但因为他属于凡人之中的异类，实力强大不输寻常修仙者，所以对神识有误解是正常，哪怕自己跟他解释再多，但没有真正修炼出神识的罗程依然是很难理解的。 顾辰突然轻咦一声，同时前方不远一个人也发现到了他，笑着朝他迎来。 “顾辰，我们又见面了。” 第601章 决定 自各大门派齐聚南阳城，相争神仙岭，加上阴女教公开举办的明月心大会，使得天下修仙者云集，在鬼修南下的混乱时代，南阳城拥有着有如铜墙铁壁一般的防御，可以用固若金汤来形容。 面对这么多修仙势力，那强大的力量使得鬼修不敢在此抛头露面，也使得这一带的凡人能够安居乐业，不用为安全担忧，正因此，南阳城中的生活也一如既往，重新步上正轨。 此处是茶楼二层的阳台，顾辰、罗程此时在一张圆形木桌相邻而坐，而与他们坐在同一桌的还有三人，正是来自东海仙阁的慕容云飞、程凤凤和叶涛。 与顾辰重逢，三人都极为高兴，尤其是慕容云飞，因为与顾辰颇为投缘，此时似是有说不完的话。 “上一次真是不好意思，古婆婆对我们管教极严，没有她的嘱意，又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我们也不好跟你多说什么，她老人家的性情比较保守，任何在东海上的事情在她看来似乎都有对中原保密的必要，所以当时不容我们多说。” 顾辰微微点头表示理解，笑道：“那位古前辈今天怎么没有管着你们？” 慕容云飞道：“趁着这一次明月心大会，我们东海仙阁也有意迁址，希望能够在神仙岭上有一席之地，古婆婆便是因此去与那些前辈协商的，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们才能自由活动，要不然去哪里都要被她盯着。” 东海仙阁竟然也要迁址中原，这让顾辰微惊，要知道东海的修行法门与中原大相径庭，虽然可以说是各有千秋，相互在伯仲之间难分优劣，但东海修仙者在海上能够发挥的强大力量，在中原可能发挥不出一半，反之亦然。 修仙者的修行，要想事半功倍，灵脉的作用非常关键，而世间灵脉多在山水之间，根据元素不同可分为山脉、水脉以及其他特殊灵脉，中原修仙者借助山脉进行修行，而东海仙阁借助的则是水脉，功法差异很大，而在功法与环境相冲突的情况下，想要有所突破只怕不是易事。 如果不是东海之上的那株祥桑，东海仙阁只怕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必定是存在着极为巨大的影响，迫使东海仙阁不得不放弃东海上的丰富水脉，反而与中原修仙势力抱团。 “中原修仙界果然是人才济济，我没想到来到中原结识的第一个朋友，竟然是赫赫有名的顾辰，当时还不知道，随着我这段时间的见闻，才知道原来你在中原的名声这么响亮，还有柳祯、陈鹰、方弘志……我听过的好多名字，都是你们青阳门的，由此可见青阳门的实力真的非同一般。” 顾辰纠正道：“我并不是青阳门的弟子。” 一直在听着他们聊天的程凤凤突然插嘴道：“可你是青阳子的义子，就冲这个身份，谁都会认为你跟青阳门有莫大的关系。” 顾辰苦笑着摇摇头，避开程凤凤那有些好奇甚至是有些八卦的目光，也不过多解释，道：“上次我想问你关于祥桑的事情，可惜还没听你说到，不知你们对祥桑了解多少？当然，如果有不方便说的地方，我就不问下去了。” 东海仙阁位居东海，而祥桑也正好生长在那片海域，恐怕多多少少会涉及到一些门派隐秘，要不然上次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古婆婆也不会那么敏感，顾辰也不想强人所难。 慕容云飞苦笑着摇摇头，道：“倒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而事实上，我们也没有见过祥桑，只知道它生长在东海海域上，但是到底生长在哪里，我们也不知道，但本门长辈这段时间却是忙前忙后，不断往海域深处探查，每个人似乎都很紧张，但我们这些小辈的却什么也不知道，不过海域确确实实产生了一些明显的变化，我先说给你听……” 茶楼对面的客栈二楼房间处，两个中年男人站在窗边，以元力在房间布上了一层结界，将他们的气机与外界隔离。 这层结界虽然透明，但却极为特殊，能够影响光线的传播以及阻断神识的探查，哪怕此时有人面对面站在两人面前，也无法察觉到两人的存在，而两人合力凝聚出来的结界，使得就算是他们的同级强者也无法看破。 这两人，正是魔教教主连秋生与魔教之下无名帮帮主苏君阳。 这两人实力在伯仲之间，在当世也是数一数二，而这样两名强者，亦是情同手足，交情极深。 传闻苏君阳原本与连秋生一样，都是魔教教主的候选人，只是苏君阳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主动放弃，所以连秋生坐上了教主之位，而苏君阳则将一些性情超然，不愿理会俗事，但又往往随心所欲的魔教强者聚集起来，组成一个超然帮派，因为懒得取名，所以就称为无名帮。 两人在魔教中都有着超然的地位，此时却同时出现在这南阳城中的一间小小客栈的房间里面，着实令人讶异，而他们此时目光所向的，正是那茶楼中的顾辰与慕容云飞等人。 严格来说，应该是在慕容云飞身上。 “那孩子，应该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连秋生道。 苏君阳点点头。 连秋生转头看着苏君阳，道：“你不把他留在身边吗？” 苏君阳摇摇头，道：“他是东海仙阁阁主之子，地位显赫，资质亦不凡，颇受看重，留在我身边，反而是浪费了。” 连秋生想了想，道：“这么多年过去，如今他就在你的眼前，你不打算与他相认吗？” 苏君阳却是看了看连秋生，似笑非笑道：“你是在问我，还是在问你自己？” 连秋生一窒，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沉默了好一阵，才缓缓道：“我们两人真的是太像了，都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苏君阳眼中满是讥诮，道：“不，我们是不一样的。” “哦？”连秋生迎着苏君阳那讥诮的目光，毫不示弱，“你倒是说说看。” 苏君阳哂笑道：“就拿这一件事来说，最起码我知道他母亲是谁，而你连自己孩子母亲是谁都不知道。” 连秋生一张脸顿时冷如铁，呼吸略为粗重，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一下子紧张到了极点，但那气势凝而不发，压抑而沉重，情绪仿佛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但就是被这两个极为相像的人死死控制着。 许久，连秋生收回那股气势，道：“这有什么值得自豪的，还不是五十步笑百步？” 苏君阳也收回了笑容，双眼闪动着，远远看着对面的慕容云飞，那张脸上还能依稀看出曾经伊人的面孔，目光沉沉，似有所念。 “如今东海仙阁也要迁址中原，随着祥桑的生长，对这方天地的影响越来越剧烈，浩劫已经不可避免，我们魔教还要继续藏在暗处吗？” 连秋生看着苏君阳，道：“你怎么想？” 苏君阳道：“我怎么想并不重要，你是教主，你得做出决定来。” 连秋生点点头，道：“千年以来，各大修仙门派之间门户之见极为严重，而我们魔教教义特殊，在仙凡之中广为流传，却又不容于正邪，但也因那门户之见而狭缝求存，发展壮大，如今门户之见依然在，但随着各大仙门齐聚神仙岭，共应浩劫，这种情况下，我们是藏不下去了。” 第602章 相见 苏君阳点点头，连秋生的分析与他的见解相同。 “这么说来，你是打算让魔教从暗处走向明处了？” 连秋生脸色微凝，点了点头。 苏君阳道：“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挑战呢。” “是啊。”连秋生赞同道，“前所未有的巨大挑战，但也因为是在浩劫当下，所以反而存在可能。” 苏君阳不无期待道：“若是期望成真，你将是魔教的最大功臣。” 连秋生目光炯炯，笑道：“魔教立教以来，教主更迭不断，前辈们都有此念想，但却无一人成愿，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怎么能不好好抓住？风险与机遇并在，君阳，我需要你的力量，你我一定要齐心协力，只要挺过这场浩劫，我们魔教会有更加光明的未来。” 苏君阳淡然笑道：“何需多说，你我向来如此。” 两人相视一笑。 苏君阳道：“既然你有此念想，真的不去看看丁辉？” 好好的气氛突然中断，连秋生瞪着苏君阳，道：“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苏君阳笑道：“这个孩子来得莫名其妙，你不去确定一下？你年轻时候做的那些荒唐事不少，而这些年来你忙于魔教事务，疏于情爱，突然发现自己其实已然有后，你就一点儿让那孩子认祖归宗的急切心情都没有？” 苏君阳语气调侃，说的话却极为认真，使得连秋生不由得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只会说我，那你自己又如何？” 苏君阳道：“我与你情况不同，当初我与婉儿因相爱而走到一起，也因相爱而各居一方，这些年来我们也是心系彼此，只是各有各的立场，人虽远，但心在一块，看到那孩子我也很开心，但他身边有没有我并不重要，没有我在甚至会更好，只是丁辉的情况不同，他来自南海长生岛，那座岛实际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我都心知肚明，如今玄龟清醒，长生岛只怕离覆灭不远，他现在正是最需要你的时候。” 连秋生摇了摇头，道：“丁辉刚到中原，便与昆仑、青阳门这些大派走在一起，这个时候让他知道自己有一个身为魔教教主的爹，我不知道他会怎么想，是不是愿意接受，而且昆仑云归真人也承诺帮他，对此我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们现在正是关键时期，不应该太早走到幕前。” 苏君阳似是早知道连秋生会作此想，也不意外，淡淡道：“去看看他吧。” 连秋生沉吟了好一会儿，点了点头。 …… …… 明月心大会结束之后，昆仑一派便离开了南阳城，在城外找了处僻静处驻守，虽是在南阳城外，但因就在这神仙岭下，天地灵气极为浓郁，可供修行。 昆仑门规甚严，昆仑弟子遵从掌教云归真人之命静心苦修，但丁辉来自南海长生岛，并非昆仑弟子，所以不在此列，并不需要遵从，只是因为云归真人曾经答应过他同往南海长生岛解救众人，因此也规规矩矩地跟着昆仑众弟子出城。 只是随着时日渐增，云归真人一直滞留此地，让丁辉愈发急躁，每拖一天，南海长生岛的局势就会变得愈发紧迫，但他又不敢去催云归真人。 这短短三日不到的光阴，只让丁辉感到度日如年，这一日，他坐立不安，与同门方华和张茹商量着要怎样才能让昆仑即刻动身。 同一时间，吴眺接到掌门剑书，来到云归真人面前。 “弟子拜见掌门。” 云归真人看看吴眺，神识扫了过去。 吴眺心头一动，但即刻放开防御，任由云归真人的神识探索。 没多久，云归真人收回神识，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你跟在顾辰身边，倒是进步不小。” 吴眺有些不安，道：“弟子擅自更换修行之法，请掌门恕罪。” 云归真人笑笑，摇头道：“若非各门派皆有门户之见，敝帚自珍，世间修仙之法若得通用，求仙之路应该更加平坦，没有人说你是昆仑弟子，就不能修行其他功法，不过这极道风雷诀也是我自八荒寻得，因其不完整，难以修成，所以没有推广，你能够将此功法修成，也是一番造化。” 见云归真人没有怪罪的意思，吴眺心下稍安，又问道：“不知掌门找弟子前来，有何吩咐？” 云归真人道：“这两日本门将要往南海一行，不过我希望你继续留在顾辰身边。” 吴眺一愣。 云归真人道：“顾辰虽然如今已不再是昆仑弟子，但他与我昆仑一脉有着极深的渊源，在如今天地浩劫将至之时，顾辰前往的方向，对我昆仑一脉影响也会很大，而你跟在他身边，也能学到很多东西，对你来说，是难得的机缘。” 这两日吴眺也一直在想，接下来是继续留在顾辰身边，还是回到昆仑一脉，但是还没有想明白，现在云归真人直接提出了要求，他当即不再多想，道：“是，掌门。” 云归真人还要说些什么，突然抬头，面色微凝，对吴眺道：“你自行离去吧，我去会会一位友人。” 吴眺行礼正欲开口，这里已经没有了云归真人的身影。 四周围一片空荡荡的，昔日同门相互切磋，每日剑光不断的场景在脑海之中一闪而过之后，他轻轻一叹，转身离去。 云归真人出现在十里之外，站在连秋生的面前。 连秋生见到云归真人出现，拱手道：“道友请了。” 云归真人还了一礼，道：“连教主此来，应是有事。” 云归真人如此直接，让连秋生愕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有些尴尬地沉吟了一会儿，道：“不瞒道友，我此来是为见一个人。” 云归真人了然道：“是丁辉吗？” 连秋生点了点头。 云归真人露出明了一切的眼神，而后道：“我答应过丁辉，会前往南海长生岛尽绵薄之力，不过玄龟来历悠久，传闻早已入道，只怕此行不见得会顺利。” 连秋生想了想，打定主意，道：“谢谢道友，在下也一定前往，尽一份心力。” 云归真人点了点头，道：“想必连教主能找出丁辉所在，请吧。” 连秋生点了点头，神识一扫而过，人便瞬息而去。 云归真人在这里静立了一会儿，也在不知何时不知所踪。 也是正在丁辉三人坐立不安之时，连秋生突然出现在面前，将他们吓了一跳。 此处正是昆仑一派驻扎之地，虽不至于戒备森严，但寻常外人无法靠近，这人突然出现在这里，修为又极为强横，丁辉自然而然便将对方认为是昆仑一派的强者，连忙行礼道：“拜见前辈。” 此人站在近前，给丁辉的感觉非常奇怪，一种陌生的亲切感不知为何已然升起，但同时丁辉心头又有喜色，看来昆仑派的前辈们已经做好准备要前往南海长生岛了。 近距离看着丁辉，连秋生意味难明，不过经由刚刚与云归真人一番交谈，他已经确信云归真人看出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也是，修仙者到了修为高深处，对于血脉上的感应会更加强烈，他能感觉到丁辉与他之间血脉的联系，同样的，当其他强者看到丁辉之后，难保不会看出与他连秋生之间的关系。 不久的未来，魔教必将由暗处走向明处，到了那个时候，他这个魔教教主将不再神秘，到时候如果有人针对他而对丁辉出手…… 第603章 相问 想到这样的可能，连秋生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前……前辈……” 看到连秋生的脸色变化，丁辉有些不安。 连秋生缓和了一下脸色，看着丁辉，微微一笑，又看了看丁辉身边的方华和张茹，显出一丝迟疑。 见此，丁辉也看向方华和张茹，对他们示意了一下。 可惜方华和张茹阅历不深，又没多想，对丁辉的眼色没能会过意来。 丁辉无奈，只好道：“方师弟，张师妹，你们去那边等我一下。” 方华和张茹这才反应过来，相视一眼，彼此似乎有话有说，但终究没有宣之于口，朝着连秋生行了一礼，便走开了。 等到他们走远，连秋生才笑道：“你还是挺机灵的。” 丁辉有些不好意思，道：“让前辈见笑了，我们一直住在岛上，也没有行走世间的经验。” 连秋生摇摇头，道：“有些经验没有比有更好，当然，现在是非常时期，你也身陷修仙界的漩涡之中，长些心眼对现在的你有好处。” 丁辉谦虚受教，问道：“前辈此来，是不是云归真人已经答应带我们回长生岛了？” 连秋生微愣，旋即明白过来，笑道：“首先你可能有些误会了，我并不是昆仑的人，不过，云归真人确实也答应了要帮你们，应该这两天就会出发。” 听对方说不是昆仑的人，丁辉吓了一跳，还不及细想对方身份，又听说云归真人接下来的打算，顿时喜出望外，只是面对连秋生，他还有些矜持，同时又有些好奇。 对方并不是昆仑的人，可是却明目张胆地出现在昆仑驻扎的地方，想来应该是得到云归真人默许的，虽然不知道对方身份，可是那种浮现心底的亲切感，让他对连秋生没起什么戒心。 “前辈既然不是昆仑的人，而晚辈又是初入中原，修为低微，前辈应该没有什么要紧事会需要找我这样一个无名小卒才是，但前辈似乎是专程来找我的，请问晚辈有什么可以为前辈效劳的吗？” 听丁辉说出这样一番试探而又得体的话，连秋生感到极为欣慰，他的孩子转眼之间长这么大了，不，严格来说，在得到秦量的消息之前，在见到丁辉之前，他根本都不知道他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孩子。 细细打量丁辉，连秋生答非所问：“一元境的修为，虽不算高，但在这个年纪也是难能可贵了，不过却有很大的弊端。” 丁辉一愣，连秋生已经接着说了下去。 “南海长生岛的道统得自玄龟，一直不被中原修仙界所认可，因为中原修仙者都认为南海长生岛走出来的修士并非正统修仙者，甚至有人评价，南海长生岛的修仙者其实是玄龟的弟子，虽然明面上没有人说什么，但其实暗地里，‘龟儿子’、‘龟孙子’这样的称谓一直流传颇广，几百年前，便是因为被如此评价，南海长生岛的修仙者一气之下再不与中原修仙界往来，自闭长生岛中，导致南海长生岛成为孤岛，与外界隔绝，但讽刺的是，当南海长生岛的修仙者不再在中原出没，反而有越来越多的人对那个地方好奇，时不时有人到南海寻觅长生岛，抱着上岛观光的游玩心态前往，那座岛虽然一直在移动中，但依然有不少修仙者找到并上岛。” 连秋生像是在述说一件毫不相关的事般，话语之中有些刺耳的字眼儿，尤其是“龟儿子”、“龟孙子”这样的词汇，让丁辉脸露愠色，只是知道来人身份极高，不是他这种无名小辈可以比拟，所以他压着心头的火气。 只是连秋生何许人也，哪里会感觉不出丁辉的怒火。 他伸出手来，摸了摸丁辉的脑袋，像在对着一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孩子一般，那瞬间，这位魔教教主脸上竟然闪过一丝慈爱。 “前辈……” “你的根骨不错，如果能够传承更好的道统，应该可以进步更快才对，长生岛的道统是特异的，得自玄龟，但如今天地遭劫，玄龟这种存在必然首当其冲，如果玄龟出了意外，你多年修为只怕一朝湮灭，趁着现在还来得及，不如想想退路。” 被那只手摸着脑袋，丁辉心头火气已经完全消失不见，闻言心头微动，但只是苦笑道：“前辈，您所说的，我的师长也曾说过，可惜我们自出生起身上便有了玄龟的气息，我们修行龟背上的符文，加上身处长生岛，事半功倍，一旦离开长生岛，我们的修为便要大打折扣，甚至修行也会变得寸步难行，事实上我们长生岛的居民出生时经脉便与常人不同，其他法门，我们根本无法修行。” “哦？”连秋生心头一动，这一点倒是他没有想过的，不由得深深地看着丁辉。 是涉世未深？还是真的不通人情世故？或者是其他原因？如此重要的机密，丁辉居然对初次见面的他毫无保留。 这瞬间，连秋生心头的感觉很是复杂，既有些担忧，又有些欢喜。 丁辉也是意外，这是长生岛最重要的机密，师门长辈三令五申，必须对岛外之人保密，甚至是岛内之人相互之间也不允许提及，而他竟然毫无保留地说给面前这个人听，他连这个人到底是谁都不知道。 那话是脱口而出，说完之后，丁辉便极为后悔，脸色苍白。 连秋生见此，道：“你不用担心，我向你保证，不会对其他人说起。” “谢……谢谢前辈。”丁辉苦笑，一个不认识的人的口头保证有何可信？可是就算他不信还能怎么办？ 连秋生沉吟了一会儿，似是经过了一番天人交战一般，斟酌着道：“其实，我这一次确实是为你而来，实不相瞒，我与你一见投缘，你可愿意跟在我身边学习？我必不亏你。” 原本是没有这个打算，可是连秋生在与云归真人见面之后，便改变了主意，虽然还不是很坚决，但是这种想法确实是产生了。 一来，是云归真人竟然一见面便已知道他的身份，可见他自以为到位的保密工作，在云归真人面前并没有作用，同样的，在面对云归真人同一层次的强者，只怕他的身份也并不神秘，二来，随着他从暗处走到了明处，知道他的人会越来越多，对于一些修为强横之人，与他敌友难分，而丁辉如今也在修仙界行走，难保将来不会被他人利用来对付他。 这些，连秋生不得不防。 但也有一种想法，便是以他的立场而言，丁辉跟在他身边不一定是最好的选择，所以他提出这一想法，也要看丁辉的反应。 丁辉果然愣住，不明白这个初次见面的前辈对他哪里感到投缘，甚至他连此前在哪里见过这个人都不知道，便要他跟在这个人身边。 可能他真的是无意中走了运，被某位前辈高人看中，自此飞黄腾达也不一定，但这种想法只是一闪而过，丁辉完全不敢再作此想，他可不像方华和张茹那么天真。 见丁辉犹豫着，连秋生有些期待又有些不确定地道：“你可是有什么疑虑？” 丁辉犹豫着，听连秋生这么问，却也不好不答，讷讷地道：“只是晚辈还不知道前辈的身份。” 连秋生沉吟着，想着迟早也是要让丁辉知道，再说他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便道：“告诉你也无妨，我乃魔教教主连秋生。” 第604章 回答 朝着南阳城的方向走，吴眺心绪复杂，既有些期待与顾辰相见，又有些不愿与昆仑众人分离。 他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到那座昆仑山——与顾辰一起。 在他心里，一直将顾辰当成师兄，哪怕顾辰说已不再是昆仑弟子，但他从来没有将顾辰当成外人。 现在想来，云归真人会让自己跟在顾辰身边学习，而顾辰也不曾拒绝，肯定也都是一样的想法。 在顾辰心中，从来不曾认为自己真的与昆仑再无瓜葛，同样的，在云归真人心中，也不曾认为顾辰不是昆仑弟子。 带着这样的心情，吴眺没有发觉，他的脚步也随之轻快起来，不再如刚走出那片林子时那般沉重。 但没多久，吴眺便发现前面不远有一个人拦住了去路，正在等着他。 看到那拦路之人，吴眺面露喜色地迎了上去，道：“蔡兴，你怎么在这？” 蔡兴却没有吴眺表现的那么高兴，而是面露讥讽道：“我在这里等你，怎么，又想去找你的那位顾师兄吗？” 面对好友的阴阳怪气，吴眺不由得停住脚步，道：“我想你可能对顾师兄有些误会……” 蔡兴摆了摆手，阻止吴眺说下去，道：“没有什么误会不误会的，你以为他还是十年前的那个昆仑道子吗？如今的他修为比不上李师兄，连对我做一些指点都做不到，你跟着他能有什么前途？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他过去或许确实有天纵之资，但当了一段时间的废人，现在的他根本不算什么，你但凡还自认为是昆仑弟子，就不要再做这种丢人现眼的事。” “丢人现眼？”吴眺有些不乐意，道，“蔡兴，我跟在顾师兄身边，得到他的指点，确实学到了很多，而且有一点你可能不知道，是掌门吩咐我留在顾师兄身边的。” 蔡兴的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和怒芒，喝道：“少胡说八道，掌门怎么可能会让你做这种事？” 吴眺冷然道：“你是说我在随便拿掌门来开玩笑吗？” 蔡兴随即一窒，这话想想都知道不可能。 吴眺道：“顾师兄虽然已经离开山门，但与我们昆仑依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掌门对他极为看重，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他有那么大的敌意，但我希望你不要再随便说他的坏话。” 蔡兴冷笑道：“怎么？你是要给他抱不平？” “蔡兴！”吴眺脸露愠色。 蔡兴道：“就算你留在顾辰身边真的是掌门之命好了，想必你这段时间得到他的指点进步神速，不如就让我们来试试看，到底现在你的修为领先了我多少。” 蔡兴抽出手中之剑，元力催动，剑身轻鸣，周围有阵阵清风吹拂，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对于蔡兴的举动，吴眺充满不解，道：“你一定要这样做？” 蔡兴面露挑衅，道：“怎么，你不敢？不想让我说顾辰的坏话，那你得拿出点儿东西出来。” 这话，让吴眺目光一凝，有了决定，随即拔剑。 元力鼓动，两人对峙，只是四周只有风声鹤唳，不见其他。 蔡兴嘴角露出一丝狞笑，风势让他的剑充满了力量，一身的修为毫无保留。 “一元境中期。” 吴眺看出蔡兴的修为，与他是相差不多的，而且看蔡兴的气势，应该已经迈过了中期那条线，就修为而论，还要比他更进一步。 这段时间，蔡兴的进境惊人。 吴眺跟随顾辰修行，换了功法，在进境上慢了蔡兴一步，此时他的修为也是显露出来，蔡兴看在眼里，眼角那丝笑意更深。 “果然不怎么样嘛。”蔡兴哂笑着道。 吴眺冷声道：“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蔡兴冷哼一声，一个剑步袭来，喝道：“看剑！” …… …… 林间回绕几缕清风，树叶沙沙作响，人的影子在地上摇曳，就像人心一般摇摆不定。 知道面前这个人的身份，丁辉吓了一跳。 那位在整个修仙界赫赫有名，充满了神秘和恶名的魔教教主，此时就站在他的面前。 丁辉虽然初入中原修仙界，但已听闻不少魔教教主的传闻，以往只觉这位前辈与他距离遥远，不可能有任何交集，但没想到有一天这位前辈会为他而来，而且给他的感觉，与那传闻中的恶名大相径庭。 连秋生看着丁辉的反应，微笑着，只是目光如电，向着南阳城的方向望了一眼，神识一扫，便对那边的动静一清二楚，微微一笑，道：“昆仑道法精妙，但也艰深，从昆仑山上下来的弟子，世间无一人敢小瞧，但也少有人可以深交，倒不是昆仑弟子眼高于顶，而实在是光芒耀眼，少有人能够跟上他们的脚步。” 丁辉讶异起来，不知道连秋生在说些什么。 连秋生道：“浩劫藏有机缘，说不定此时我的出现就是你的机缘，你可愿跟我走？云归掌门答应你的，我也可以答应，经脉方面的问题，我也会想办法解决，你应该知道，这对我来说虽然不是小事，但也并非毫无办法。” 丁辉有些意动，但也有些迟疑，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对连秋生有那莫名其妙的亲切感，他想都不想就会拒绝，但这亲切感让他的想法多绕了几个弯。 如今在丁辉心头，只有一件大事，便是南海长生岛上的众多同门与亲友，好不容易与昆仑走在一起，借助昆仑的力量，有很大的可能可以解救长生岛上的众人，而此时突然多出了一个选择。 魔教虽然名声不好，但也是一个大派，实力强横，魔教教主的修为也肯定不弱，若能得魔教举教之助，应也能解救长生岛众人，但是丁辉依然觉得，这件事拜托昆仑，把握会更大一些。 千年以来，昆仑作为修仙界第一仙门，哪怕十年前山门覆灭，但保存下来的实力依然不容小觑，这段时间与昆仑弟子走在一起，对此丁辉感同身受。 只是一教之主对他抛出这样一个橄榄枝，让丁辉陷入两难。 带着试探，丁辉小声地问道：“前辈，晚辈可否问一个问题？” 连秋生点点头，道：“你问。” “如果晚辈拒绝前辈的提议，前辈会如何？” 这个问题，可以说是费尽了丁辉一身力气，忐忑不安地看着连秋生。 连秋生笑道：“如果我不允许你拒绝，又为何会问你？” 丁辉闻言，虽然依然紧张，但心里多少放松一些，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连秋生值得信任。 组织了一下语言，丁辉小心地道：“前辈见谅，晚辈侥幸逃出长生岛，一心便想要寻求大能帮助，解救长生岛众同门与亲友，云归真人答应了晚辈请求，晚辈便不应该有所质疑，再有朝三暮四之思，便是对云归真人不敬，再加上师长们遭劫未得解脱，这种事也须先怔得师长同意才好，因此前辈好意，晚辈只能心领，但若有机会，晚辈真的很想在前辈身边学习。” 连秋生深深地看着丁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丁辉也对此捉摸不透，在连秋生的目光注视下，在他看来更像是逼视，使他汗流浃背。 连秋生微微一笑，点头道：“也好，不如就待长生岛之事过后，我们再谈此事。” 丁辉松了一口气，身子一软，几乎就要坐倒在地，急中生智，硬生生双膝跪地，道：“晚辈拜谢前辈。” 连秋生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第605章 结果 十年前昆仑遭劫，而后鬼宗南下，东海之上生长出了一株祥桑，这十年来整个修仙界风起云涌，但严格来说，到底是昆仑遭劫在前还是祥桑出现在前，谁也说不得准，这两者之间会否存在一些联系，至今也无人能知。 对于昆仑弟子来说，这十年来的休养生息极为关键，一方面是从元气大伤中恢复过来，另一方面也是在尽力提升自身修为，以应浩劫。 能够对昆仑下手的神秘力量至今仍未见端倪，但肯定不是易与之辈，在那些人的身份显露之前，对于昆仑来说，都有一块极大的心病。 云归真人放弃争夺神仙岭，或许也有这方面的顾虑。 不过这些对于此时拔剑相向的两人来说，都不是具体的考量之一。 吴眺与蔡兴，自入门修行开始，便关系要好，一直相互竞争，相互促进，共同进步着，两人是从什么时候产生分歧，渐行渐远，直到如今拔剑相向的呢？ 风在两人之间吹拂，渐显凌厉，如一头蛰伏的猛兽正愈发清醒，然后露出獠牙。 蔡兴剑法刁钻，剑尖在风中摇摆，有如赤练，刺入吴眺防备不及的薄弱处。 吴眺反应极快，借助风势旋身一转，挑开蔡兴的长剑，而后挥出一道剑气，将逼近的蔡兴逼退。 蔡兴往后飞退，脚尖着地，微一用力，又朝吴眺飞扑而来。 吴眺其势不止，一边旋转一边跃升高空，与蔡兴飞扑过来的身影错开。 两人齐齐落地，目光如电。 这十年间两人也多有交手，但那时只是切磋，虽是各有胜负，但点到即止，现在两人似乎都没有要停手的意图，那种凌厉的剑气逼得他们势成骑虎。 蔡兴道：“从顾辰出现以来，你就不再是以前的你了。” 吴眺摇摇头，但旋即却又似有所认同地点点头，道：“多多少少有所改变，我们都不再是以前的我们了。” 蔡兴道：“我最没有想到的是，你竟然会选择跟在顾辰身边，现在还要去找他，难道说师门长辈比不上一个顾辰？” 吴眺道：“我已经说过了，这是掌门嘱咐的。” “那是因为掌门看出了你的心不在昆仑！” 蔡兴大喝一声，剑随风起，更助风势，刺向吴眺。 吴眺不退反进，手中剑与蔡兴长剑相触，自下而上撩起，左脚一步近身，一肘打在蔡兴小腹。 蔡兴吃痛，但却强忍着没有后退，右脚飞起，扫中吴眺左腿。 两人一触即分，各吃了一个暗亏。 蔡兴没有想到的是，吴眺的修为明明不如自己，根基却要更加扎实。 吴眺深深看着蔡兴，道：“曾经，顾师兄是我们都仰慕的人，甚至在顾师兄还是道子之时，你对他的崇拜与我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一直很奇怪，你这一次见到顾师兄，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转变？” 蔡兴脸色微变，眼神阴冷，长剑横于胸前，嘴中念念有词。 吴眺长剑倒立，左手两指相并，按在剑身，随着指尖上移，手指抚过的地方剑身带起道道电芒。 狂风呼啸，似有两头野兽在怒吼，长剑如电蛇，露出狰狞的毒牙。 两人蓄势待发，目光紧锁对方。 不约而同，两人朝对方冲刺。 蔡兴剑尖前指，完全融入风中，速度极快，使得这一剑威力倍增。 吴眺全力冲刺，速度与蔡兴不相上下，剑尖却随着右手摆在后方，而吴眺身子在前，融入风中，借助风速带动手中剑往前冲去。 “找死！”见此，蔡兴先是一惊，随即有种被吴眺小看的恼怒油然而生，“你跟着顾辰学到的就是这个？” 不及多言，蔡兴盛怒之下，剑威更盛。 猛一眨眼间，剑尖便要与冲刺而来的吴眺天灵相撞。 到那时，吴眺身死道消。 两人此时极其接近，就算蔡兴有意，也不及变招，况且他根本无意留手，更无心变招，他倾尽全力而为，这一剑，似乎也是为了要证明什么。 两人过于接近，速度又都极快，在这瞬间，蔡兴目不转睛，可是却看不清吴眺的身影，在两人以强快速度直线接近，到如今只有毫厘之距，蔡兴的眼睛已经跟不上那种速度。 “结束了。” 蔡兴在心中喃喃，他不相信自己这一剑的威力会破不开吴眺的血肉之躯，可能吴眺藏有其他招式，可是在两人如此接近的当下，在两人如此快速的情况下，他不相信吴眺还能变招。 这般思绪刚起，顿时有股伤感涌现，可是蔡兴来不及体会那种伤感，便只觉一道电光闪过，一股巨力袭来，“锵”的一声，巨力使他的手臂骨折，一股麻痹感袭来，使他不觉疼痛，只是瞬间失去了所有触感。 蔡兴回过神来的时候，吴眺站在他的身后，正在缓缓收剑，而他自己的剑却在数个呼吸之后从远处高高落下，已然断成数截。 蔡兴不敢置信，道：“这怎么可能？” 吴眺转过身来看着他，道：“这就是我跟着顾师兄学到的。” 蔡兴缓缓转身，只觉半边身子没有知觉，不听使唤。 “你的修为比我还低，那种情况下怎么可能变得了招？” “只要比风速更快，做到自是不难。” 脑海中闪过那瞬间的电光，蔡兴隐隐明白到些什么，扯动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吴眺深深看着蔡兴，道：“你对顾师兄的敌意不是因为你看不起他，而是因为你没有得到他的指点，而我又能跟在他的身边，对吗？” 蔡兴眼中闪过怒意，盯着吴眺。 吴眺继续说了下去：“你态度的转变令人无法理解，我也为此想了很长时间，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解释了，蔡兴，你有一点说得对，我们都变了，我们的变化都与顾师兄有关，但却不全是顾师兄所希望的，你所看重的他未必想得到，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吴眺说完，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蔡兴看着吴眺走远，颓然坐倒在地，半边身子不稳，直接躺在地上，看着空中悠悠白云，脑海之中浮现的却是吴眺远去的身影。 “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吴眺，我们是昆仑弟子，不是顾辰的弟子，你只是跟着顾辰学习，我跟着门中师长修行，加上还有李师兄的指点，我不会比你差的，不该比你差的。你的选择错了，走错了，我会证明这一点的，昆仑弟子不该是由一个昆仑弃子教出来的，我绝不承认，绝不！” …… …… 连秋生在离开昆仑驻地之前，又在云端之上与云归真人见了一面。 “道友请了。”连秋生深深地看着云归真人。 云归真人微微一笑，道：“道友此行可还满意？” 连秋生露出一丝苦笑，拱手道：“魔教或许在修仙界中声名狼藉，但我们也不会作恶多端，魔教弟子有不少特立独行之辈，可能言行举止不符世俗，但也有心为天地浩劫尽一份力，道友护我血脉，在下十分感激，此行也必同往尽一份力，但请道友不要因丁辉身份而有所顾虑。” 云归真人闻言一笑，道：“你没有把你的身份告诉他？” 连秋生道：“他已知道我是魔教教主，其他我不曾多言。” 云归真人闻言了然，笑道：“连教主无须多虑，各门派都有自己的教条门规，门户有别实属寻常，我昆仑十年前不曾入世，十年后也不会随俗。” -------------------------------------------------------- 细细思量之后，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二，虽然这本书的读者受众不及理想，不过对每一位支持者负责是我的信条，所以我保证，这本书一定会认真写完，绝不烂尾，也会努力做到稳定更新。迫于柴米油盐，生活琐事居多，毕竟我现在还做不到全职写书，虽有少数支持者，但实在窘然，有朋友劝我重开新书，我顾虑的是看好这本书的书友哪怕只有一个，我断更之后该如何负责？ 细细思量之后已有答案，好在我现在虽不能全职亦还不到为生活担忧的程度，所以哪怕这本书没有什么成绩，我也决定了要好好写并至写完，因为里面确实有我想要表达的东西。 这一次断更太久，实是事出有因——电脑坏了。 检测，拆机，买硬件，重组，系统重装，系统崩溃，再重装，再崩溃，终于系统装好，正常运行，找回文件，寻回思路，再重新更新，这是一段令我焦头烂额的尴尬进程，加上工作之扰，总之，现在可以更新了，急急写了一章。 这自然无法令我满意，也无法让书友们满意，我想写更好的书，想写好正在写的书，接下来我会努力多更多写，只是迫于生活压力会有困顿时，但请相信，相关的困难我会很快克服，一日不写浑身难受，我一定会在短期内实现每日必更的基本要求的，不远的。 第606章 执念 明月心大会已经结束，这天晚上，明月高挂。 朗朗明月，今晚分外明亮，在那明亮月光之中似乎照映着什么，一度显得妖娆。 随着夜渐深，南阳城陷入一片寂静，此城因众多修仙者云集，各大门派都已驻扎于此，成为整个神州大地最为安全的处所，鬼修难犯。 也正因此，即便是修仙者，也在这夜深人静之时，放下紧张的神经休憩一番。 吕严难得回来，见顾辰和罗程都还在，不由喜上眉梢，不过依然忍不住抱怨道：“累死我了，感觉什么事都做不完，我修行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真的是比修行还累，顾辰，罗程，来陪我喝上两杯。” 顾辰、罗程与吕严喝了一杯酒，顾辰道：“你先去休息吧，明天不是还要忙吗？” 吕严脸色一苦，又满了一杯，一饮而尽，道：“这些鬼事忙不完的，接下来还不一定能抽空回来，加上你们不知什么时候也要离开，趁着都还在，我们痛饮几杯，哪怕通宵达旦，也要尽兴。” 顾辰摇摇头，放下酒杯，道：“你还是去休息一下吧，想必你所忙的那些也不仅仅只是俗务，难得回来一趟，就算铁打的也要散散热，毕竟修仙者也是人。” 吕严一怔，深深地看着顾辰，微微一笑，重复道：“修仙者也是人。” 罗程也道：“凡人但凡走上修仙之路，高来高去惯了，那些种在田地里的东西也就看不见了，他们都自以为高人一等，不再把普通人放在眼里，你们魔教的教义，将修行之道融入世俗之中，虽然有特立独行之辈，但在我看来，这样的做法我很欣赏。” “仙路断绝，修为再高的修仙者也只不过一介凡人，终将尘归尘土归土。”吕严往后一仰，右手肘支着地面，半躺着望着天空，略有感慨，却又突然看向罗程，“罗程，既然你这么欣赏我们魔教的教义，就不要一口一个‘你们魔教’了，你不如也加入我们魔教如何？你的情况很特别，加入任何一个修仙门派都会格格不入，不过加入我们魔教，你的一切才能都能得到发挥。” 罗程不假思索，摇头道：“我自由惯了，不会再加入任何一方。” 吕严闻言，不由得笑了起来，道：“你这种性格，在我们魔教里面，也有很多。” 说罢，吕严又喝了一杯，而后站了起来，慢慢朝屋里走，道：“我确实挺累的，那我就先去休息一下了，一连忙活好几天，连打坐修行的时间都没有，再这样下去我的修为也要废了，顾辰，罗程，接下来恐怕我们难得见面了，但是……” “来日方长。” 顾辰轻轻一笑，罗程也是点头。 “不错，我们来日方长。” 吕严重复了一句，而后走了进去，剩下顾辰与罗程在这里继续喝酒。 两人此时都已有决定，也都已有心事。 罗程道：“顾辰，明天我便要离开南阳城，你有什么打算？” 顾辰道：“我也会离开，一路慢慢走。” 罗程问道：“有目的地吗？” “目的地吗？”顾辰思绪中出现了十年前离开昆仑时被东阳上人送往的小镇，在那里留下一些牵挂，“我要走去青木镇看看。” “青木镇？”罗程搜罗了一下记忆，这是一个陌生的地名。 顾辰解释道：“是梁州的一个小镇。” “梁州啊，倒是挺偏僻的地方。”罗程轻轻道。 在那偏僻的地方，曾经改变了顾辰一生的轨迹。 顾辰与杨婵也是在青木镇相遇的，当时他们还年少，当时他们还懵懂，但当时他们已经共患难，当时他们对彼此有了一个小小的承诺。 遥遥一片云彩飘来，将月亮遮掩其中，整个南阳城被笼罩在一片阴影里。 神仙岭上的某处幽深洞府，杨婵面如枯槁，脸上毫无血色，整个人瘦了一半。 一身元力错乱，不受控制，心肌阵阵绞痛，让她呼吸困难，如果不是一身修为根基还在，她只怕早已油尽灯枯，死在元力的暴走之下。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夜，杨婵凭着一身修为抵御着元力的暴走，到了此时终于力不从心。 意识渐渐混沌，念头渐渐模糊，杨婵脑海之中闪过一幕幕画面。 那是回忆，虽然少，却充实，支持着她在阴女教中经过十年的残酷修行。 从与顾辰在青木镇里初次相遇，共同经历婴鬼之祸，结识青风，而后各相别离，顾辰随着青阳子去了青阳门，而她则被云芷带回阴女教，直到这一次明月心大会，她与顾辰才在南阳城重逢。 相隔十年，两人都变了很多，可是两颗心依然紧紧联系在一起，甚至此时此刻，杨婵记忆中的画面，只有那些与顾辰相关的记忆还保持清晰，而那十年里在阴女教中遇到的各种残酷修行，她竟然一点儿都没有留下，仿佛那些记忆不曾存在过一样。 但那些记忆只是没有涌现出来，杨婵依然记得，尤其记得在她刚被云芷带回阴女教，经受阴女鉴洗礼的时候，得授艳女归尘诀时的情景。 那是为资质不佳的女修准备的功法，习得艳女归尘诀的女修，哪怕依然可以成为修仙者，却须归红尘，入风尘，走的是一条烟花之道，习的是一门阴阳之术，做的却是交、合之实。 哪怕杨婵年幼，对那种事依然有所了解，她不愿习此诀，好在这种安排也不在云芷的期望之内，在云芷的介入下，杨婵才一边修行云芷的媚女临镜诀，同时兼修阴女教中最难以修行的，甚至传言并不完整的清女望月诀。 “鉴灵所授，不得不受。” 杨婵从那懵懂迷糊的状态下惊醒，看看四周，原来还在自己的洞府之内。 这八个字，在当时成为了杨婵的梦魇，几度将她自睡梦中折磨至醒，她的唯一坚持便是保住清白之身，为此拼命苦修，只为不归尘。 只是不知是何双看走了眼，还是鉴灵出了错，曾经差点儿被安排归尘的杨婵，竟然顺利将媚女临镜诀和清女望月诀修炼到极高境界，进境还极快，远超常人想象，加上她天生媚骨，与阴女教功法契合度极高，将媚惑之术发挥到极致，连同门女修都难以抵挡。 或许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阴女教中的一些资源才对杨婵有所倾斜，似乎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前掌教何双改变了主意，而这一次的明月心大会，云芷的计划进行得极为顺利，在杨婵看来，像是有只大手在推动，而这只大手并不是云芷的。 弥留之际，杨婵突然想通了很多，一股无力感却已将她擢住，她带着强烈的不甘，道：“我也只是到这里而已吗？就这么一点儿难耐，我只会成为顾辰的负担，我不愿成为顾辰的负担，绝对不要！” 原本被阴女教安排归尘的弃子，凭着自身努力与过人资质，不仅修成了媚女临镜诀和清女望月诀，更是在暗中修行了艳女归尘诀和海女思潮诀，杨婵的成就在阴女教无人能及，只是当她的修为面对陈鹰时却如此无力，甚至看着顾辰用身体来保护她，她的心头有了强烈的危机感。 她必须变强，因为她不愿顾辰因她涉险。 “谁！？”猛然间，杨婵突然清醒，紧紧盯着洞府中的角落。 第607章 各往 如今阴女教正值掌教权力接替的重要阶段，由于何双的有意退让，使得阴女教各种事务均能有序进行，受到的影响缩减到一个极小的程度，云芷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便接掌了阴女教的全部势力和权力。 对于此，阴婆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多言，因为知道这事在何双和云芷心中都已有了决议，而且事情已在进行，哪怕她再有所反对，也不会起到任何作用，若是可能因她的介入而动摇门派根基，这不是阴婆婆希望看到的。 这段时间以来，关系不好的云芷和何双颇为难得地经常会面，虽然终究事出有因，但在以往不可想象。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云芷的脸色却越来越不好看。 这一日，她盯着何双，语气不善道：“师妹，你对于阴女教掌教之位还迟迟不愿放手么？” 何双一愣，看着云芷道：“师姐此话何意？” 这几天来，随着何双逐渐放权，云芷迅速揽权，如今的阴女教几乎可以说是云芷一个人说了算，如果没有何双的配合，哪怕云芷再有手段，恐怕这个过程依然难免生出波折，可见何双对阴女教之位已无留恋。 只是云芷显然不这么想。 “若非如此，你为何仍然紧握阴女鉴不放？莫非你以为独占着阴女鉴，就能重新夺回掌教之位？” 阴女鉴是阴女教至宝，凝聚着阴女教千年道统，阴女教众弟子的修行功法皆为阴女鉴所赐，事实上云芷的说法过于自大，毫不夸张地说，只要何双愿意，拥有阴女鉴的她随时都可以再创建一个阴女教，毋怪云芷会如此在意。 何双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在云芷那冷淡的目光下，她慢慢道：“阴女鉴……三日之后我再交给你。” 云芷极为不满，大声道：“既然要交，何不现在就交，为什么要三日之后再交？阴女鉴从来都是阴女教掌教管理，现在到底谁是掌教？” 何双并不在意云芷的语气，悠悠道：“我既然已经说过会给你，自然就会给你，又何必着急？如果我真的舍不得阴女教掌教之位，现在你又怎么会坐在这个位子上？师姐，无须咄咄逼人，我答应你的自然会做到，但你如果不愿意等，我只能说我很难再配合你。” 云芷瞪着何双，半晌，冷哼一声，转身便走，留下一句话。 “你最好记得你所说的。” 何双微微一叹，转头看向某处，似乎能够望穿层层壁嶂般，喃喃道：“我所说的，我自然会记得，到那时，也是我离开这里的时候了。” …… …… 当杨婵转身的时候，她所看到的，让她吓了一跳。 在洞府角落边，站着一人，那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到此间，无声无息便出现在她的洞府中，洞府出入口仍然紧闭，没有任何打开过的迹象，换句话说，这个人早就在这里了。 那为什么她一直没有发现？ 更让杨婵吃惊的是，这个人与她长得一模一样，或者严格该说，与之前的杨婵长得一模一样，现在的杨婵因为气血虚亏，油尽灯枯，早已面目全非。 “你是谁？” 杨婵的声音有气无力，但是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人身上，这个神秘人物装成她的相貌，站在她的面前，却半点儿气息未露。 杨婵发现自己竟然无法锁定她，只能通过眼睛才能看到，然而视线略带朦胧，有些看之不透。 那人没有回答，突然遥遥朝杨婵一指，一点亮光从其指间弹向杨婵。 杨婵满心警惕，但却没有防备之力，只能拼命闪躲。 那点亮光的速度极慢，好像是故意给杨婵反抗的时间和机会，缓缓靠近。 杨婵虽然几近油尽灯枯，但还不到动弹不得的地步，她就地一滚，从原来打坐的地方离开。 那点光亮慢悠悠来到杨婵原来的位置，似乎到了此时才发现杨婵不见了，停顿了一下，然后像是又发现到杨婵的踪迹，拐了个弯朝杨婵飞来，速度依然极为缓慢。 杨婵的目光一冷，知道自己是被对方耍了，对方明显是抱着猫戏耗子的态度，这种被人戏耍的感觉让她极为恼怒。 可是再如何恼怒，杨婵也没有失去冷静，她很清楚这个时候自己并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但是，如果最终难逃一死，结果也就无非一死而已，杨婵绝不允许自己被人如此戏弄。 她狠狠瞪着那个神秘人物，正好那个神秘人物也看向她，四目相对，两张倾世容颜就好像是在镜子的里外两侧一样，就那样对在了一起。 只见那人甜甜一笑，笑脸让人心神一荡，而后心防在瞬间土崩瓦解。 向来只有杨婵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还从来没有体会过生死操于他人之手，被他人戏耍玩弄的感觉，更何况，对方与她一样皆是女修。 这种魅惑的能力，一般只对异性有效，而这种能力又常见于女修为多，但在同为女修的修仙者中，威力不是大打折扣，就是完全不起作用，像杨婵这样天生魅骨，又将魅惑之术融会贯通，哪怕是女修也能将之魅惑的，少之又少。 从来没有感受过，原来被同性魅惑是这样的一种感受。 只是还不待杨婵细品这种感受，那人双眼之中突然绽放异彩，七色光芒一闪而过，杨婵只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住，瞬间整个人动弹不得，而同时那光亮也追上了她，没有遭受到任何抵挡，因为事实上此时的杨婵也没有任何能力抵挡，任由那光亮从她的天灵钻了进去，就此消失不见。 而此时此刻，杨婵双眼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人的七彩双眸，无法第一时间注意到身上的变化。 寸寸肌骨泛起褶皱，容颜迅速枯槁，腰肢渐渐无力，整个人颓然倒地。 凋颜！ 这是曾经杨婵对冷柳柳使出的招术，现在她也中了此招，对面这来历不明的人竟然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她刻苦修成的术法使出来，难道对方真的是另一个自己？ 这些问题，杨婵都来不及细想，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只是轻声呢喃了一句：“顾辰……” …… …… 天亮时分，昆仑整装待发。 当丁辉得知昆仑终于决定动身前往南海之时，两个人兴奋无比，不由得暗暗庆幸自己没有接受连秋生的招揽，要不然恐怕会惹得云归真人不悦，甚至他觉得，正是因为云归真人知道他的诚心，所以才真正下定决心帮他。 在丁辉的想法中，有一点是很简单明了的，这里是昆仑一脉驻扎地，对于这一带发生的所有事情，云归真人肯定了如指掌，不可能不知道。 想法单纯，但确实很接近事实。 昆仑一脉，除了吴眺，尽皆离开了南阳城。 直到昆仑一脉走远，吴眺才在南阳城外的一处山丘由静坐中起身，走入城中去寻找顾辰，而当时也正逢顾辰与罗程话别，两人抱着各自的目的各自起先。 吴眺心情复杂，带着欣喜，却也带着有如离巢孤鸟的惆怅，对顾辰道：“顾师兄，接下来我们去哪？” 顾辰远远朝南一望，轻轻道：“我要向西走，你要跟我来吗？” 吴眺点头道：“我还要跟着顾师兄一段时间。” 顾辰笑着道：“那就走吧，不过我的事情不急，我们可以一路走一路看，一路磨剑。” 吴眺道：“这个主意不错，正好我还有一些修行上的问题想要请教顾师兄，我们安步当车吧。” “安步当车吗？”顾辰沉吟了一会儿，反对道，“好是好，只是我要去的地方有点儿远。” “你不是说不急吗？” “那只是近乡情怯的说辞罢了。” 第608章 念头 随着昆仑一行离开南阳城，众所瞩目的焦点自此少了一个，挂心的事也因此少了一件，各方势力将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各自门派的事务上。 如今各大门派齐聚神仙岭，占据着极品灵脉，虽然说神仙岭很大，但是每个人都想要占据最好的，在这种情况下，曾经的第一仙门就在神仙岭下南阳城外，既不进城也不上山，总归给他们带来一些压力。 好在，他们现在离开了。 虽然早在此前云归真人便已表示昆仑并无迁址神仙岭的意愿，但大好灵脉就在眼前，灵气浓郁远胜从前，在这浩劫当下，昆仑覆灭已逾十年的前提下，云归真人的这番话实在很难令人尽信。 此时云归真人率昆仑众人离开，让那些人心头忧虑减少，但疑惑更增。 神仙岭上，各门派掌门不约而同遥遥看着昆仑一行走远，眼中皆露着不解，闪着疑惑，带着好奇，也透着探寻。 钟鼎站在山峰，对身边的魏得道和周不同两位长老道：“修仙者的修行离不开仙家灵脉，如今整片神州大地，再找不到如神仙岭这般宝地，而此处灵脉巨大，那些散修哪怕只是住在南阳城中都能得到极大助益，昆仑却反而选择离开，你们可知道这是为何？” 魏得道和周不同面面相觑，让他们来猜度云归真人的心思，对他们来说实在过于勉强，对于他们来说，云归真人几乎可以说是云端之上的人物，虽然钟鼎也一样是一派掌门，但与云归真人相比，真的是云泥之别。 当然，这种想法他们也只是在心头产生，万万不能宣之于口。 事实上，有这种比较的结果，与其说是将钟鼎与云归真人相比，倒不如说是将青阳门与昆仑千年来的名头相较，那自然没有丝毫可比性，就这点而言，他们确实是严重小觑了钟鼎。 钟鼎自然无法知道两人心头想法，他自己此时也是心事重重，轻轻道：“他们朝南走……” 另一处山头，云芷站在山峰上远远看着远去的昆仑，而此时，阴婆婆正与她站在一起。 阴婆婆轻笑道：“昆仑一脉甚少行走人间，一向充满神秘感，对凡人如此，对同道亦然，云归真人执掌昆仑以来，给人的感觉便是与世无争，超然世外，面对神仙岭这样一座极品灵脉，他竟然也全不心动，甚至毫无保留的余地，说走就走，就这一点而言，确实是一号人物。” 云芷沉吟道：“千年以来，昆仑作为天下第一仙门，享有盛誉，可是昆仑弟子却几乎没有与各大门派建立联系，实力一直是个谜，但十年前在不声不响间，昆仑山便覆灭了，一众昆仑弟子不知所踪，十年后重现人间，却又不参与各门各派的利益之争，到底是不想还是不能？” 阴婆婆一怔，不由得深深看了云芷一眼，而后沉声道：“你切记不可小看了昆仑，尤其是云归真人，若他真的是无才无能之辈，我们这些老家伙也不会对他充满忌惮，他所看的地方极远，你要想和他看到一样的风景，只怕还远远不到时候。” 云芷面容微冷，透着不悦，只是想了想，阴婆婆这番话确实也有道理，便也不予反驳。 “往南边去，难道他真的想要去对付那只玄龟？” 阴婆婆道：“按理说，云归真人应该很清楚那只玄龟的底细，在如今天地浩劫持续酝酿，天地灵气已经开始产生变异，那只玄龟修为渐深，越来越不好对付，但他又将那几个从龟背上下来的晚辈带在身边，恐怕是真的有这方面的想法，难道是他掌握了什么，还是说他真的有什么目的？” 云芷看向阴婆婆，问道：“云归真人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对吧？” 阴婆婆想了想，摇了摇头，道：“这么多年来，我也看不透他，或者应该说，没有人能看得透他。” 云芷的脸色蓦地凝重起来。 神仙岭是一处绵延山脉，处处皆是灵脉，享之不尽，高峰山谷，处处皆有奇花异草，而在阴暗的山谷之中，灵气浓郁，却生长着数不尽的恶虫怪植，一般没有门派会选择在这里开设山门，但这样的阴暗之所，却深受天蛊门的喜爱，如今的天蛊门便举派迁入此处山谷。 虽然不似高峰之上视野开阔，但天蛊门有独门蛊术，有获得情报的独特方法，昆仑一脉离开，也受到他们的关注。 天蛊门门主皇甫天雄皱着眉想了很久，始终想不明白云归真人此举何意，最终想不明白，只是看着自己所养的蛊虫在这片宝地生长茁壮，愈发强大，欣喜的同时对云归真人的做法更觉不满，冷哼一声，道：“一群笨蛋。” 皇甫仁走了过来，看着皇甫天雄轻易便将几种蛊虫培育出来，也不觉得奇怪，只是淡淡道：“苏光彦那小子躲得很深，他的蛊虫特别，又摆脱了天蛊的制约，加上他熟知天蛊门各类蛊虫特点，有意藏匿的情况下，要找到他不太容易。” 皇甫天雄不甚在意地道：“我天蛊门的蛊虫种类千万，又岂是他一个修行不过区区一个甲子的毛头小子能够尽数掌握的？这样的后生晚辈，自以为培育出了特异蛊虫便自以为是，躲过天蛊的制约就想反客为主，如果轻易就能让他如愿，我天蛊门也不会传承至今。” 皇甫仁静静听着，没有应答。 “我们确实没有必要对这种狂妄后辈太过在意，但是世人有眼有口，想法各异，对我们门派的声誉总归有不好的影响，说起来苍蝇终归惹人讨厌，看到了就拍死了吧，省得日子久了碍眼。”皇甫天雄语气一转，又道，“青儿最近可有长进么？” 提起皇甫青，皇甫仁不由得有些头疼，但还是道：“修为倒是有不小的进步。” 皇甫天雄转过头来，看着皇甫仁，半晌道：“听说他最近一直缠着妖宗的小妖女？” 皇甫仁没有办法，只得道：“他对往生蝶的喜好未减，最近经常在研究那些蝴蝶，如果是那些混血的杂种蝶倒也没什么，只是数量多起来，难免会有几只出现返祖现象，所以他想要从妖姬身上求得秘法，好安全地培育出那些蝴蝶。” 皇甫天雄冷哼一声，道：“那小子脑袋是狗屎做的吗？也不想想，他的修为是不是那个小妖女的对手！就算能够追得上人家，但凡这种秘法哪有传他之理！况且那种上古异蝶养起来很麻烦，它们身上带着的毒素便是修仙者也要敬而远之，他的胆子倒是不小！要是哪天被毒死了……” 双眸微闪，皇甫天雄没有再说下去。 两人一下子沉默下来，气氛很是奇怪。 皇甫仁道：“你放心吧，这小子再不济事，有我看着他，不会出什么事的，他抓来那些蝴蝶一通乱养，虽然有些名堂，但比起妖姬的往生蝶却是远远不如，等他玩一阵子腻了，就会把注意力转向其他地方去了。” 皇甫天雄呵呵一笑，道：“你是他叔叔，有你看着他，我怎么会不放心？” 皇甫仁深深地看了皇甫天雄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刚刚那句话，感觉皇甫天雄语气中似藏着未了的深意。 第609章 变化 “怎么了吗？” 皇甫仁迅速隐藏那瞬间暴露出来的些许思绪，摇摇头回答道：“没什么，没事的话我就先出去了。” 说罢，皇甫仁转身走了出去。 皇甫天雄看着皇甫仁走远，目光平静，转头继续培养他身旁那几只蛊虫，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似乎已什么都没有再多想。 …… …… 妖主对妖姬道：“徒儿，你的修为提升颇为迅捷，需多巩固根基，我妖宗一脉真传尽系于汝一身，但也因此，你的劫数将近，须好自为之。” 妖姬闻言一愣，这番话妖主从未对她说过，想到自己如今不过丹元境的修为，竟然也有劫数，让她不解之余，也有些担忧。 见此，妖主道：“世间劫数皆是应运而生，与修为无关，虽说是劫，但度过了便是机缘，结果如何尽皆取决于你，为师也只是从你身上窃得一丝劫运，此劫为何，为师目前也看之不透，但应与祥桑有关，你如今修为尚浅，应还不到应劫之时，但早做准备，总是好的。” 妖姬闻言，只得点头道：“是，师傅。” 妖主想了想，又道：“此间有一事，你可作为历练。” 妖姬不解，却听妖主道：“昆仑一行已经南行，目的应是南海长生岛，此岛与我妖宗一脉虽无瓜葛却有干系，云归真人此行目的便是那座岛，你可前往一观，或许能有收获。” 妖主向来不做无意义的安排，妖姬点头应是，便起身做出发准备。 妖主默默看着妖姬做各种准备工作，直到妖姬的身影消失于眼前，他的眼中方才露出一丝悲伤，轻轻道：“道可盈而不可久，至精时便是至尽时，情动时便是道陨时……徒儿，你前路难度啊。” 此处空间有模糊道韵，没有人发现，妖主自咽下了一口鲜血。 …… …… 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方，南阳城中，各行各业都出现了人手不足的窘况，在这种非常时节，竟然有不少人选择离开南阳城。 繁华大街，一家又一家的旺铺贴出了或转让或停业的告示，过往那些熟悉的面孔，不知为何突然变得难得一见，而过往难得一见的人，却是频繁出入于南阳城大小街道。 暗巷中的某处民宅，吕严与秦量会面，两人刚落座，水酒都没有饮下一杯，吕严便抱怨道：“搞什么鬼，之前在南阳城几经布局，渐上台面，突然之间让我们全都撤离，这不是白费了先前许多心血？” 秦量颇有些难以启齿，不过他与吕严素来交好，犹豫片刻还是道：“师傅让我们的轴心往南迁移，想是必有安排，事实上我们魔教想要在南阳城扎根恐怕也是不易，如今各大门派齐聚于此，在神仙岭各占山头，而我们魔教为他们所不容，在此似乎也无立足之地，况且古往今来，我们魔教如果教址固定于一处，便离灭亡不远，我认为师傅的想法，应该也是对的，要不然那些老前辈们不会没有异议。” 吕严听说，摇头道：“秦师兄，你还是太天真了，据我所知，本教已分成多个派系，一些老人不满教主安排，明言另起炉灶，那位绿袍师伯门下更是聚集各位精英，组成强大势力，对教主发布的教令不为所动，公然抗礼，但教主对此并没有任何表示，很多人都认为教主这种表现是一种示弱，而各派系的弟子也因此变得肆无忌惮了。” 闻听此言，秦量的脸色难看不少。 吕严又道：“当然，绿袍师伯虽然明里暗里都不听教主号令，但他的作为却始终在魔教教义的允许范围内，我们魔教的教义，多多少少存在一些叛逆的成分在其中，绿袍师伯对此也拿捏着分寸，你我都清楚，只要我们教主与苏帮主始终一条心，魔教就乱不起来，但如今这种境况依然让我们难受不少，在这种非常时期，魔教中也出现了质疑连教主决定的声音。” 说到这里，吕严又压低了声音，对秦量道：“秦师兄，若是让教中老人知道教主的所作所为是为了自己的私情，你试想魔教中会发生何事？” 秦量的一对眸子突然闪着寒光，紧紧盯着吕严，一字一句道：“吕师弟，你这是何意？” 吕严摆摆手，道：“你没有必要紧张，我所言何意你也清楚，秦师兄，切莫小看了我，我也长着一双眼睛，对于我所看到的事情，我从来不会错过，你不要忘了，我也曾经掌握着魔教的情报系统，像我一样知道实情的人不少，只是大多秘而不宣罢了，你没有必要紧张，我至今还是站在你这一边的，只是有些话不得不明说，再如此下去，魔教前景堪忧。” 秦量脸色稍霁，却也带着无奈，对吕严道：“吕师弟，你有时候真的很危险，我很多次一直在怀疑你到底是敌是友。” 吕严露出一口白牙，笑道：“若我是敌非友，就不会对你说这些了。” 秦量语气间透着冷淡，道：“交浅莫言深，毕竟谁也不知道你所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估且认为你说的是实情吧，那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 吕严也是颇为无奈地耸耸肩，道：“教主的教令既然已经发下来了，断无朝令夕改之理，我们也只能遵从，坦白说，我并不赞成如此明显的私情流露，但不管最后结果证明对的是教主还是绿袍师伯，魔教都能够延续下去。” 秦量紧紧盯着吕严，有些紧张地道：“那你的看法呢？” 吕严道：“我说过了，我站在教主这一边，到现在也还是。” 秦量微微松了一口气，笑道：“那我可以告诉你，师傅的想法是，如今各大门派齐聚神仙岭，若我们的根驻在南阳城中，很容易被连根拔起，所以我们此番南下，既是为他的私情，也是为魔教的前程考虑，绿袍师伯的选择师傅其实也早有考虑，他老人家对此的意见是，让绿袍师伯随着他的意思去做，在这浩劫当下，只要能够为魔教留下教义的种子，任何做法他都支持。” 闻听此言，吕严有些难受，道：“真不知道，该说教主是信心十足，还是过于自负。” 秦量拿起酒杯，自饮一口，道：“你的选择如果还是没有变，便只能相信前者。” 吕严的想法当然没有改变，但这并不是因为他多么相信连秋生的缘故，他做选择的理由其实十分单纯，就只是因为他自认为自己与那位绿袍师伯的性格合不来，仅此而已。 …… …… 外界风起云涌，但是却无人关心闭关中的杨婵，哪怕是注意到杨婵已经有数日不见踪迹的人，在得知杨婵闭关，也没有人在这种时候去打扰她，尤其是在云芷得知杨婵闭关，便直接发布了一道禁令，不允许任何人去打扰杨婵。 明月心大会上，杨婵大放异彩，全场瞩目，如今几乎可以说是阴女教年轻一辈的代表人物，加上她是云芷的关门弟子，而云芷如今位列阴女教掌教之尊，杨婵的地位自然也就水涨船高，阴女教众弟子在这种时候更加不会去得罪杨婵。 而这，也使得杨婵此番遇险，无一人知晓。 只是福祸相依，是福是祸，世间众人，又有谁能说清？ 第610章 传功 夜尽天明，朝与暮重复演变，日与月交相辉映。 杨婵醒来时，正躺在一处帷帐中间，薄如纱的粉红色帷幔，使她看不清周围的景色，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白嫩如昔，此时意识清醒，自我感觉真实而强烈，只以为自己做了一个过于真实的噩梦。 梦中，她已凋颜。 很快地，杨婵便发现，她此时所在的这帷帐有些熟悉，这张小小的床，像极了这十年来梦魇的开端。 “这里是……阴女鉴？” 杨婵认了出来，这张床便是阴女教的至宝，掌管阴女教功法传承的阴女鉴。 曾经好奇过阴女教的至宝竟然是一张床，而她此时便躺在这张床，也就是阴女鉴中。 只是此时的她感觉有些奇异，与当初自己躺在这张床上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那种清晰的感受不断地涌入脑海，就仿佛是与这阴女鉴融合为一，有如四肢得到伸展，小小空间里的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脑海之中，媚女临镜诀的功法自然而然浮现，念头一转间，便仿佛已将功行路线走了百来遍，一些以往尚存晦涩难解之处在猛然间豁然开朗，而后融会贯通。 这种感觉奇异非常，而且仿佛水到渠成一般，进行得恰到好处，在猝不及防之时，她便解开了连云芷都未必能为她解决的疑窦，从而迈入一个全新的境地。 而在其后，杨婵的脑海之中又浮现出了海女思潮诀、净女逐风诀、清女望月诀、艳女归尘诀等功法。 五门功法皆出同源，同时运转毫无滞碍，随着彼此交融，互相促进，竟然以一种奇异的方式融合在一起，在这种奇异的方式中，五大功法彼此交融，此处有晦涩难通之处，彼处便进入修补填充，这种互补进行得理所当然，恰到好处，给人本就该如此的感觉。 杨婵静静地躺在那里，脑海之中却已如汪洋大海，波浪此起彼伏，思绪半晌不休。 她的意识是清晰的，她的身体也是自由的，但却只能在这小小的帷帐之中自由活动。 在这种情况下，她生不出想离开阴女鉴的念头，哪怕她想离开，却无法将这种念头付诸实践，换句话说，此时的她看似自由，却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牢牢禁锢住。 鉴灵所授，不得不受。 脑海之中再度响起这句话，此时的杨婵看着阴女鉴，意识之海却不受控制，在不断地翻涌着，不断地从那波涛之中涌现出不同寻常的东西来。 阴女教自创立以来已逾千年，五大功法流传于世，各有千秋，但也都存在不足，五门功法哪怕是鉴灵所授，但在流传的过程中，由于各人资质高低不同，以及经脉各别，得到的功法难免有所缺漏，功法都不是完整的功法，功法威力自然大打折扣。 但换句话说，阴女教创立至今，功法是否完整已经不重要了，现行的功法适合现在的人修行，而这些人的修为也能修成到精深处，虽然难登仙途，却也可以恣意红尘，对如今的她们来说，这些过去不完整的功法，此时也当成完整的功法看待。 但是，那些真正有志仙道，以及每一位阴女教掌门都知道内情，她们都知道功法不完整的事实，但都选择了秘而不宣。 她们想要让门派更加强大，便寄望于阴女鉴能够传授给她们完整的功法，只是鉴灵传授功法似乎也有自己的考量，哪怕阴女教掌门与鉴灵再如何打好关系，不该给的鉴灵始终没有给。 云芷和何双都清楚阴女鉴对阴女教的重要性，若非如此，云芷不会一直咬着阴女鉴不放，如今她既已成为阴女教掌教，阴女鉴她是肯定要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杨婵此时便躺在这阴女鉴中，此时看来她的意识似乎是自由的，却无法任性而为，在一定的程度上，她依然受到阴女鉴的控制。 而此时，阴女鉴似乎正在对杨婵灌输一些什么。 这十年来，杨婵苦修不辍，为了生存下去，为了知己知彼，她从各个渠道将阴女教的五大功法都搞到手，一些阴女鉴没有传授给她的东西，她都自己去学，凭着她的过人资质和勤奋苦修，十年来已有小成。 但是杨婵所得到的，终究是不完整的功法，哪怕五大功法都有涉及，但除了媚女临镜诀和艳女归尘诀的功法较为完整，其他的功法都是残缺，这也注定她有所成，终究有限，在别人看来她似乎进境极快，乃天之骄女，但杨婵自家人知道自家开，她所掌握的，全部都是高不成低不就，都懂一些，却完全不成体系，根本就不是那些真实强者的对手。 但阴女教的功法重在于蛊惑人心，这些女修并不需要自身真的强大，只要能够蛊惑人心，在这修仙界中能够依附强者，生存下去便好，这一点并不是寻常女修会有的想法，哪怕是阴女教的杰出女弟子，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在修行。 而杨婵天生媚骨，资质过人，阴女教的功法对付男修有着奇效，而杨婵的媚惑之术，对女修也有着强大的效用，让她一下子声名鹊起。 只是人的名，树的影，当一个人的名声远大于实际实力，便不会带来好事，杨婵在遭遇与陈鹰一战后尤其体会到这一点，玩弄人心虽是她十年来所学，但她此时需要的是真正的强大。 没有人知道阴女鉴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她房里，还将她困在其中，只是随着脑海之中的各种信息与内容在增加与翻涌，杨婵心头的那股傲气也被激发开来。 “十年前我要的，你不给，如今见我已成气候，要将你当时不给我的那些东西硬塞给我，难道你给我的，我就全部都得要接受才行吗？” 轻声呢喃着，杨婵的意志随之挣扎起来，脑海之中似有一股不知名的意识体的存在，与她的意识纠缠在一起，如果不是此时她的意识产生强烈的排斥，只要杨婵还察觉不到这股意识的存在。 “这就是所谓的鉴灵吗？” 杨婵的神识愈发凝练，凝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要将脑海之中那股属于鉴灵的意识给赶出去。 可是在这时，鉴灵突然又释放出了一股信息，让杨婵的动作停了下来。 那股信息是由一张张画面形成的，在那画面中，杨婵面对着陈鹰，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而顾辰挡在她的身前，用自己的身躯将她护在身后。 看到顾辰的背影，杨婵的心头一痛，同时还想起了顾辰用自己的身体帮她挡住危险的场景，心头一阵恐惧感袭来。 似乎是捕捉到了杨婵的想法，鉴灵传过来的画面又多了几幅，正是当时顾辰用身体护住杨婵的画面。 杨婵气极而笑，道：“偷窥我的想法，你实在有够卑鄙的！你是想告诉我，你能给我我真正想要的吗？我现在想要的是力量，我要不输给任何一个人的力量，你要是能给我，就拿来吧，然后快点从我的脑海里滚出去！” 鉴灵的意识凝成一个白色的棱形物体，在不断地旋转着，那小小的白色棱形猛然一阵抖动，一股澎湃的意识便迅猛地撞向杨婵。 杨婵的意识差点儿直接被撞散，但很快又聚起精神，便发现自己的精神力量更加饱满，脑海之中此时处处都响着五大诀的功行路线，那是最完整的功法传承，而在五大功法环绕下，还有一门功法似乎将那五大功法紧紧地连在了一起。 第611章 桑动 功法初生之时，自无中生有，有如无根浮萍，被五大功法紧紧环绕着，衬托着，凝聚着。 五大功法自行运转，相互补益，彼此之间的过渡与衔接毫无滞碍，那种自然而然的运功模式虽是由五大功法汇聚而成，但却丝毫没有需要勉力为之之处，完全颠覆杨婵对于修行的认知。 似乎这五大功法因着这全新功法的联系自成体系，自我完整的同时，还产生了生生不息的意境，一股时光洪流涌现，刹那间沧海桑田，但是这五大功法完全不受影响。 五功归一，朝开暮落，光阴咫尺间。 那五大功法环绕成五芒星形状，在那正中间慢慢有某物正在成型，那是一株小小树苗。 那树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长成，没有多久便已巍然。 在这瞬间，天地间的灵气动荡，形成澎湃洪流朝杨婵涌来，让杨婵的修为迅速攀升，没有多久便已来到一元境巅峰。 修为的突飞猛进让杨婵先是一喜，急忙收敛心神，正待一鼓作气，但紧接着便发现，自己的修为在一元境巅峰停了下来，绕是天地灵气精纯而又澎湃，五大功法同时发力，将天地灵气转化为体内元力的速度亦是极快，但她的丹田就像是个无底洞，不断凝聚着元力，但就是没有办法突破修为的瓶颈。 五大功法归一，那初生功法看着杨婵的修为进境止步不前，似乎也随之焦躁，绕着中心迅速旋转，带动着杨婵丹田中的元力形成漩涡，那场面极为壮观，但却让杨婵感到阵阵撕裂般的痛楚。 杨婵的脸色苍白，紧咬牙关，迅速思索着对策，但很快发现，体内的功法已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她只能承受着功法变异带来的痛苦，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天地间的灵气依然源源不断涌入，在这片神仙岭宝地，天地灵气极为浓郁，毋怪乎众多仙门相争，在这里修行真的是事半功倍，不需为灵气而愁，但这个优点，此时此刻却正好成了杨婵的催命索。 这自行涌入的天地灵气没有经过经脉的转化，与杨婵体内的元力冲突了起来，而且随着五大功法的运转，这些灵气与元力一边相互撕扯一边被带动着围绕五大功法旋转，有如星云，景象壮阔。 杨婵七窍流血，身体表面出现道道皲裂，有血珠自那皮肉之下渗出，没有多久便成了一个血人。 气息奄奄时，五大功法环绕的中心，那初生功法漾起道道涟漪，生出空间波纹，直接无视此处洞府的封闭，扩散弥漫到了其他处所。 …… …… 东海之东，云雾缭绕处，有一参天树影，随着这段时日的生长，散发着浓郁的生机。 在那树下，海域的众多妖修集中于此，那些具有庞大体型的海兽，在这颗大树下栖息，那双双带着原始血腥欲望的兽眼在这段时间不断地出现沉思的光芒，从原本围绕着这颗大树游动到渐渐停留树下某处，腮部的呼吸也渐渐带上了玄妙的节奏，自那兽身上散发着缕缕白烟，与此地云雾融汇为一，更显仙意十足。 更有那些已经修成人形的妖修在那树枝上静坐，那肌体遒劲有力，透着力量感。 此树便是那株祥桑。 祥桑自从在东海海域现身以来，位置便时时刻刻在变化着，自那祥桑上散发的气息影响着天地灵气的性质，更助长了妖灵力，使得妖修的修为持续飞跃。 祥桑似乎是有着自己的意识，自从它现身以来，便有计划地孕育周边的妖兽，增强妖兽的实力，使得自身有强力臂助，毕竟虽然它的位置一直在变，但谁也保不好会有意外产生，若是在成长过程中被修为强大的修仙者发现，只怕祥桑要被连根铲除。 毕竟这株妖桑对于神州大地的修仙者而言，代表着灾劫。 祥桑很需要强力的臂助，围绕在它身边的这些妖兽与妖修都是，不过它似乎有意控制着这些妖兽与妖修的成长速度，并且让自身的成长也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进行，仿佛在天地意志之下，这株祥桑也在做着某种打算。 只是这一天，祥桑上的桑叶剧烈摆动，那巨大桑叶开合间散发出浓烈香气，香远益清，融入天地灵气中，使得天地灵气的性质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不仅仅增加了其中的妖灵力，还有一股股祥桑之力。 那是一种神奇的能量，无人知道这种能量有何作用，只是那些妖兽与妖修鼻尖微动，向着那股香气，露出了贪婪的神色。 有离得近的几只巨大海兽，在那香气所过处，身体开裂，血雾四散，在那迸开的血雾中，一道道人形隐隐显现。 见此，更多海兽朝那香气游了过去。 祥桑的桑叶迅速开合，不断散发着这种香气，这一带的妖兽都迎来蜕变。 香气的弥漫，随着距离而扩散，渐渐淡去，随着这一带的妖兽完成了蜕变，祥桑似乎也安静了下来。 但就在这时，空间产生道道波纹，一股道韵突然传来，直接落在祥桑身上，在众多妖修惊骇的目光下，祥桑树体开裂，在那伤口中流出鲜红色的血来。 那血漫流下来，染红周边海水，更多的则流入那处空间波纹中。 吸收了祥桑的鲜血，空间波纹消失，而祥桑上的伤口也渐渐地愈合。 除了此地不断向远处漫延过去的红色血水越远越淡，似乎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没有多久此地海流有了新的动作，这片云雾汇聚处，云雾不再凝聚，渐渐散开，露出其中景象，此地再也看不见祥桑的树影。 …… …… 那几日间都没能见到杨婵，也就没能够与她告别，顾辰一方面是心有牵挂，另一方面则是不想卷入南阳城那错综复杂的门派关系中去，所以在昆仑众人南下没有多久，顾辰便与吴眺整理行装西行。 罗程并没有与他们同行，两人在南阳城中告别之后便各自出发，所以顾辰也不知道罗程会往哪里去。 不过，虽然两人都没有说出各自的目的地，但说不定到了下个城市他们便又相遇了，这种不可能是存在的。 顾辰这么想着，心情便也轻松起来。 虽然离开南阳城，但是天地灵气依然十分浓郁，神仙岭绵延起伏不断，以南阳城为中心，连接着周边几座城市，在这仙脉滋养下，这几座城市都是修仙者的修行宝地，虽然天地灵气没有南阳城那么精纯，但其实也没有差到哪里去。 是以一路走走停停，以修仙者的脚程，顾辰与吴眺仍然在神仙岭的范围内。 “再有十公里就可以到上伏城了，听说这一次的各大门派对神仙岭进行分配，阴女教就选址在了这座城后方的山岭，现在各门派都已派弟子到各自门派山岭开凿洞府与建设道场，想必要不了多久，阴女教的女弟子也会从南阳城搬过来，不，说不定她们已经到了，毕竟她们不像我们一路步行。” 上伏城吗？ 听闻这里是阴女教新的教址所在，顾辰微感意外，但却也意味着在这座城，还有见杨婵的机会。 这时，顾辰猛然转身，望向南阳城方向。 南阳城上空，空间不稳，道道波纹产生，不知何物染红了天空，一股妖异的气息传来。 第612章 感应 云归真人突然止步回头，远远北望，神色变幻不定。 昆仑一行人南下已经走了相当一段距离，虽然仍未离开豫州地界，但此时南阳城已经不在视野范围之中。 见云归真人突然停下，又朝北望去，不少人都跟着移过视线，但凭他们的修为，却是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 云霓、许攸等长老上前，许攸带着不解问道：“师兄，怎么了吗？” 云归真人沉吟着，左手拇指微微摩挲着中指和无名指，眼中似有了然之色，但同时还透着一些探究和疑惑，半晌才轻轻道：“风起云涌，豫州果非乐土，只是我们似乎离开得早了些。” 许攸一怔，道：“师兄之意，是不是我们应该折返？” 一边的丁辉闻言便是一急，脱口而出道：“前辈……” 不过，他马上也知道了分寸，连忙住口不语，低下头去。 只是，谁都知道他想说什么。 “既然已经答应了你，自然会说到做到，无需担心。”云归真人安抚了一下丁辉，紧接着目光转向一边的李元沐，“元沐，人在不得不往高处走的时候，常常会有三种选择，第一种是被人拉着走，第二种是被人推着走，第三种是自己一步一步走。” 李元沐恭恭敬敬地听着，虽然不明白云归真人突然说此话何意，不过他自然而然地倾向了第三种选择。 云归真人继续说道：“如果三种选择都能达到同样的结果，那么选择哪一种并不重要。” 李元沐一怔，这与他所想完全不同。 看出他的疑惑，云归真人轻轻笑道：“我此言何意，来日你自会明白，三种选择哪种都好，选择虽然不同，但有一件是一定要做到的。” 李元沐忙道：“请掌门师伯指示。” 云归真人道：“世间路，一步一景，景景不同，诸景尽收眼底，才是修行。” 李元沐并不是很明白，但隐隐似有所悟。 云归真人也不点透，转而道：“豫州将临血祸，我昆仑仗剑人间，趋祸而不避祸，只是我既然已经答应了丁辉前往南海长生岛尽一份力，自然不能在此食言，元沐，你们几个年轻小辈就不用跟随了，留在豫州吧。” 李元沐一愣，身边的魏晓晓已经喊了起来：“掌门师伯，我也跟着留在豫州吗？” 好不容易重新见到了顾辰，魏晓晓一直想找机会与顾辰好好叙叙旧，可是云归真人的决定往往出人意料，既不进入南阳城，也不争夺神仙岭，而且说南行就南行，完全没有魏晓晓的反应时间。 魏晓晓想见顾辰，只是云归真人令行禁止，昆仑上下无一人敢违逆，她也只得压着自己的小小心思，此时见有机会，心思便活络了起来。 只是她的声音刚出，便被云霓瞪了一眼。 李元沐也暗暗瞥了魏晓晓一眼，神色微黯，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云归真人点头道：“你们几个小辈的都留下，毕竟以你们的修为，去了南海也帮不上什么忙，甚至有可能遭遇危险，玄龟如果真的发起威来，我是很难护住你们的。” 听得云归真人此语，云霓和许攸皆是一愣，众长老也是难掩骇色，这还是云归真人第一次当面点出玄龟之名，虽然他们都早已知道南海长生岛的真相，但真正令他们惊骇的是云归真人刚刚那句话，已经透露出了玄龟的修为。 如果连云归真人也敌不过那头玄龟…… 他们无法想象，时至今日，天地之间竟然还有此等异兽，而他们竟然要去对付这样的异兽。 李元沐正在迟疑，许攸已经提醒道：“元沐，掌门既然已经发下话来，你便留在豫州吧，我们随掌门去一趟南海之后再回来便是了。” 李元沐收起迟疑，恭敬道：“是，只是弟子不知，接下来留在豫州，我们该何处去，要做什么？” 云归真人道：“剑刚且直，哪里有不平之气，便往哪里去。” 李元沐闻言，顿时明白了，道：“是。” “还有。”云归真人又提醒了一句，“凡事多看看，多想想。” 李元沐一怔，点了点头，暗暗琢磨云归真人这话的意思。 李元沐并不知道云归真人看到了什么，但云归真人话中必有深意。 昆仑年轻一辈弟子都留了下来，剩下的人继续南行，带着丁辉等人前往长生岛。 这一去，人间又将不宁。 魏晓晓凑近李元沐，道：“师兄，我们去哪？要不先直接回南阳城吧？” 李元沐深深看了魏晓晓一眼。 魏晓晓脸色一红，往后退了几步，嘟着嘴道：“我只是提提建议，掌门不是让我们多走走多看看的嘛，可是我们到现在都没有好好看一眼南阳城，那可是一座雄城耶，如今众多门派都齐聚南阳城，可想而知那里有着多么关键的位置意义。” 李元沐点点头，道：“那座城确实意义非凡，只是豫州很大，并不是只有南阳城，既然要多走走多看看，我们就不能只是想着南阳城而已。南阳城中修仙者力量强大，那些鬼修不敢进去，反而是其他城市，因为修仙者不集中，力量分散，魑魅魍魉常在夜深人静害人，我们的剑要指向不平气才行。” 魏晓晓满脸不甘地道：“好嘛好嘛，你说的对，那你说我们往哪里去？” 见魏晓晓一脸不满，李元沐沉思了一会儿，心头那道身影在这瞬间蓦然清晰地闪现了一下。 他眼中流露些许不甘，很快又压了下去。 与李元沐同样眼中有着不甘之色的，还有旁边的蔡兴，只是蔡兴的眼中还带着刻骨的怨毒。 “往北走吧，刚刚掌门也朝北望，或许他所看到的地方就在南阳城附近，甚至可能就在南阳城，我们惯常的想法，或许就容易滋生大意，往往越是那些绝对不可能出现危险的地方，越有可能出现威胁。” 魏晓晓顿时喜形于色，赞同道：“好，那我们就往北走。” 看着魏晓晓脸上的笑容，李元沐沉默着，心头的感觉到底是开心还是失落，他也说不清楚。 他遥遥北望，那短时间下，竟然流露出与云归真人似一般无二的神态来，虽然只有那短短的一瞬间，但一边的魏晓晓却看到了，那瞬间魏晓晓仿佛将李元沐与云归真人的身影重叠了起来，紧接着，她神色间出现了些许迷茫。 …… …… 在那兖州阴冥之地，过去曾是鬼宗的宗址，自从十年前昆仑覆灭，鬼宗南下，见识到浩大的神州大地处处充溢着磅礴生机，这些都是鬼修所贪婪渴求之物，南下神州对鬼宗来说意义重大，鬼宗发展壮大在此一举。 本来或许应该是如此才对。 可惜的是，鬼宗的鬼修多是天生阴物，靠着本能修行，一大群鬼修南下之后或有三五成群，但其实还是天南地北分散开来，在贪婪与欲望的驱使下，彼此之间相互排斥，根本不可能真心合作，鬼宗名存实亡。 加上鬼修修行法门过于阴毒，引起修仙者共愤，联合起来斩杀鬼修，此消彼长之下，鬼宗南下虽然使得神州大地生灵涂炭，但在同时却也已是元气大伤。 但他们一无所觉，在生灵血肉的引诱之下依然难止飞蛾扑火之势，只有那些一直停留在兖州的鬼修还保存着力量，并保持着清醒。 留在这里的鬼修，大都保留着心智，有不少还保留着生前为人时的记忆，这些人凝聚在一起时，倒是具有一个宗门应有的样子了。 第613章 神物 没有了昆仑的阻截，大批的鬼修张着獠牙，争先恐后南下，所过之处生灵涂炭。 他们的肆无忌惮，也让他们受到整个修仙界的围剿。 如今鬼宗的力量分散，多是昼伏夜出，从明目张胆变成了藏头露尾。 但这也与鬼修的习性有关。 毕竟本来便是阴邪鬼物，逞着一时凶顽对一切不管不顾，但在吃过了苦头之后便懂得韬光养晦，能够到得这等修为的，自然不再是头脑简单的阴灵。 只是神州大地太过广袤，那些鬼修各有私心，无法团结，各自组成小团体在不同地方蛰伏，如此一来虽然难以剿灭，但分散开来的力量却也再难成气候，这让一开始得知鬼宗南下而捏了一把汗的中原修仙门派多少暗自松了一口气。 只是虽然如此，这些鬼修依然十分凶恶，加上十年之前鬼宗被昆仑封困在兖州之地不得南下，而中原一带的修仙者中鬼修极少，所以大多数修仙者对于鬼修的手段并不了解，突然面对众多鬼修自然难免居于下风。 吃一堑长一智，随着对付鬼修的手段渐多，修仙者不再忧心忡忡，再加上鬼修专对普通凡人下手，被这些鬼修残害的地方，惨烈之状不堪入目，加上一些阴邪鬼物生性桀骜，嗜血凶顽，给人间带来一场腥风血雨。 正因此，才使得整个修仙界都将力量凝聚起来对付他们，却没想这样一来，反而促成了修仙界众仙门少有的团结。 兖州原本便是鬼修聚集之地，是鬼宗发源之所，但随着众多鬼修离去，此地剩下的鬼修数量极少。 不知该当是好事还是坏事，还留下来的鬼修，绝大多数都带着理智，甚至保留着对人类的感情和记忆。 虽是白天，但此地终年阴气缭绕，日光的阳毒被阻隔在外，生活在此地的阴魂鬼物，哪怕修为再弱也不惧阳气影响。 一老一少走在路上，动作随意，步履轻细，身体仿佛完全没有重量。 由近处看去，只见那对老少足尖点地，每一步的移动都像滑行一般。 在这条路上，还时不时能与其他人相遇，其中也有少数几个双脚结实着地的人，见着这对老少不仅不感诧异，反而友好地打了招呼。 老者牵着少年，一边打过招呼，一边朝前走，似乎漫无目的。 少年突然问道：“爷爷，听说我们这地方以前叫鬼宗，那些修仙门派都怕我们，因为我们的力量很强大，可是现在好像没有这种说法了，而且我们这地方好像人越来越少了。” 老者摇摇头，道：“小庄，都说了多少次了，我们爷孙俩已经死了，现在是鬼魂，不再是人了。” 少年道：“但我们还记得以前那些人，那些人也记得我们，刚刚就有几个人跟我们打招呼，我们活着死了好像都没啥影响……不对，说到影响，我觉得变得更好了，因为我们现在肚子不会饿，走路不会累，也不用挨饿受冻，舒服多了。” 兖州虽说是鬼修阴魂聚集地，但在这里依然有活人生存，只是对于那些没有根骨的人来说，这个地方实在不是一个易于生存之地，先不说环境对身体的影响，就说普通人的柴米油盐，一般人在这里都没有办法得到满足。 这对爷孙相依为命，却也同时饿死的，死后化为鬼魂，反而在这里能够真正地“活着”。 在这个地方，脱离了所谓的生离死别，对于普通人来说，仿佛死了比活着更轻松。 “鬼宗是以前的说法了，或者应该说，那是昆仑还在时候的说法，当时的昆仑仙人时常要来斩妖除魔，那时候这地方鬼物多，但不团结，一遇到昆仑仙人就死伤惨重，后来他们抱成团，昆仑仙人来了，他们便聚在一起，以强大的力量反击回去，虽然仍然不是昆仑仙人的对手，可是他们的伤亡也没有以前那么严重了，知道抱成团的好处后，他们便一直抱成团，然后数量越来越多，就成了鬼宗。” 老者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对于那些事都有听说，不过对于自己死后竟然能够活得这么舒服这种讽刺的事情，他有时候想想也只能苦笑。 不过谁都惜命，死了还能留下魂来，作为鬼魂还能保持灵性不灭，这是极低概率会发生的事，上天垂怜，他们爷孙都顺利地在死后“活了”下来。 但要是每个人死后都能像他们这样存在着，只怕兖州这地方早就没有活人了。 在他们双目所及处，更多看到的是，那些死去的人，那脆弱的魂灵被卷入兖州长年存在的阴邪漩涡中绞得粉碎，淡然无存，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那些魂灵强大的，也多是神识大损，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变成凶残无理智的鬼物，被更强大的鬼物吞噬。 像他们这样的普通人，反而都能保留理智存活下来，还是爷孙俩同时，老者怎么也想不明白。 就当是自己走运好了。 随着鬼宗南下，那些偏激的、疯狂的鬼修离开此地，留下来的这些鬼修不会随随便便便喊打喊杀，对他们这样弱小的阴魂来说，环境变得安全多了。 “不过啊，人也好鬼也好，都是自私的，只有面临威胁的时候才会抱成团，一旦觉得安全了，失去强大敌人的时候，人心各异，鬼心思也不同，自然不可能再抱成团，当初的鬼宗也就是现在的笑话，谁还当回事？” 少年不解道：“可是听说其他地方的修仙者更多更强大，当初的昆仑虽然强大，但就只有一个门派而已不是吗？我听说中原一带的仙门双手都数不过来，那不是更强大的敌人吗？好不容易形成的力量就这样分散开来不是可惜吗？” 老者笑着摇了摇头，道：“小庄啊，你不懂，人多不足以依赖，要生存还是得靠自己，昆仑确实只有一个，但兖州这地方也就这么一小块，跑无可跑的时候，自然是团结力量大，但这股力量再怎么团结，也没有办法跟整个修仙界的力量相抗衡，但是离开了兖州后，地方大了，能跑的地方就多了，只要不容易被抓住，谁还会聚在一起等着被围歼？” 少年若有所思，而后纠正道：“爷爷，你也不要忘了，我们是鬼。” 老者拍拍少年的脑袋，怜爱地揉了揉，然后微一用力扯了几缕头发。 恰在这时，笼罩着兖州的阴冥天空产生道道波纹，而后带动着一州之地的阴气旋转了起来，整个天象变得极不稳定，也极不正常。 少年按着头发，瞪着老者道：“爷爷，你看看你，你对我的头发做了什么？这天怎么变成这样了？” 老者目瞪口呆，不断摇头道：“不干你那鬼头发事，这种天象，能带来这种影响的，只有可能是那个神物引起的。” “神物？”少年满脸不解，“什么神物？” 老者面色微变，紧紧抿住了嘴唇，不再多言。 那是代代生活于此地的人或鬼才知道的秘密，代代相传至今，也是代代都下了封口令，绝不能诉之于口的隐秘。 第614章 层次 不管少年再如何追问，老者都闭口不言，看着天现异象愈发夸张，渐渐地，他也没有办法再置之不理，转身朝一个方向赶去。 少年连忙紧跟着他，同时不住问道：“爷爷，你要去哪？” 老者全力赶路，满脸急色，根本无暇回答少年。 少年见此，只得紧紧跟上，心头的疑惑越来越强大。 一路上，很多身影显现，有鬼魂、阴灵，亦有鬼修，他们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赶路。 不仅是这条路，兖州上下大小城市，各地都出现了相同的一幕。 那道道身影的目的地一致，从那方向一直延伸下去，赫然是兖州的中心。 只是在那兖州中心，到底会有什么呢？ 无从得知，因为这些来自各地的鬼魂、阴灵、鬼修等，从四面八方而来，可他们彼此之间还隔着千山万水呢，明明连都有谁来都不知道，竟然就在各个不同的地方做出了相同的行为。 只见他们跑着跑着，突然各展神通，往地下钻了进去，就此从地面上消失。 在此时此地，这对爷孙俩再一次体会到了变成鬼魂的好处，就是不管怎么赶路都不会累，还能施展出极快的速度，若是要求上天或许对他们来说还有些强鬼所难，但是入地对他们来说却是轻而易举的事。 少年在地底下一时没有办法看到老者，可是在一心想要跟上老者的念头驱使下，虽然不需要去看到，他也能感知到老者的位置。 虽然已经被老者拉开了一段距离，可是好歹还能够跟得上。 他们永远不知道累，但是在这地底下，数不清的鬼魂、阴灵与鬼修，其中绝大多数只是跟着老资历的在后面赶路，连要去哪里都不知道。 可是隐隐的，他们有所察觉，虽然他们在兖州已经生活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了，可是这兖州依然有着他们所不知道的秘密，而这秘密将要在此次呈现于眼前。 但同样的，也有一些人不明就里，那些不明就里者心头便产生一个疑惑，如果那真的是秘密，那么为什么他们这么一大群跟在后面，那些强大的存在不阻止他们？这是谁都可以知道的秘密吗？如果是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反而缄口不言？ 这么一想，心头暗生疑云，便有一些鬼物停了下来。 但这一停下，没多久便失去了方向，再也不知道该往何处赶了。 鬼物的心境本身便不纯粹，各种念头一起，对自身的影响非常大。 多少人跟着，又有多少人掉队，这些赶在前面的人完全不在意。 他们一心赶路，忘了时间。 蓦然间，整片空间突然暗了下来。 在这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但是这些鬼修还有各种阴灵鬼物停下了漫长的赶路，出现在一处神秘的空间中。 在这片空间里，没有任何光线，只有黑暗。 这种黑暗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那一双双眼睛里面跳动着黑色的火焰，此地的场景被一览无余。 这是一处洞府。 这处洞府深植地下，被一股神奇的力量包围，能够在满是沙石尘土的地底下毫无阻碍地自由移动，不会受到任何阻碍，就仿佛没有实体一样。 少年找到老者，问道：“爷爷，这是哪？” 老者摇摇头，颤声道：“传说中的圣地，我也没想到真的存在，而且我真的来到了这里。” 少年目瞪口呆，老者如此坚决地赶路，为的就是来一个连他都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存在的地方？ 如果他早知道……早知道…… 意识中现出了许多中途放弃的身影，而自己一无所知却也跟着老者来到了这里，少年仿佛明白到了一些什么。 顺利到达此地的，有很多人，活生生的人。 虽然是鬼修，但因为有心，所以更容易来到这里。 但是到此的鬼物阴灵也不少，少年想到自己与老者是其中之一，便觉自豪。 无边的黑暗愈发深邃，吸引了少年的视线。 少年紧紧盯了过去，发现在那黑暗中，有一处就算是他的眼睛也看不过去的黑团阻挡住了视线。 少年一怔，他的双眼在这黑暗中应该不受影响才对的。 不由得更是集中全部的注意力盯着那处黑团，双眼之中黑色的火焰跳动，仿佛烧得更加强烈，让他感觉眼睛仿佛都产生了灼热感，却发现自己的视线依然受阻，不由得脱口而出。 “爷爷，那里有东西。” 并不是只有少年才看到那东西，那些修为精深者，早就已经锁定了那处深邃的黑暗。 只是就算是他们，也没有办法探查出那黑暗中有着什么。 能够来此地的，就算是各种阴魂鬼物，也都有着完善的理智，不会出现冒失的行为，他们静静地在那里等着，看着，还有一些在期待着…… 期待着什么呢？ 在这幽深的地下，看不见兖州上空的异象，那原本形成漩涡的阴云，旋转中心处一缕阳光透下。 此时正是午后，阳气旺盛，过去只是因为一直被兖州浓烈的阴云阻拦传不过来，但是随着阴云被席卷开去，阳气便透了下来。 对于常年生活在这里的鬼修，阳光是陌生的，他们早已忘记了阳气的威胁，此时还留在地面上的鬼魂，多是懵懂的，或者修为薄弱的阴灵鬼物，刚暴露在阳光下，便发出一声惨叫，之后形神俱灭。 与此同时，地底深处的神秘空间，被神秘力量包围着的这处洞府之中藏着更深的黑暗，而在那更深的黑暗中，竟然产生了轻微的波动，在那波动中，黑色到了极致，其中翻出了一点白，从这道白色中走出一道身影。 在万众瞩目之下，那白色身影缓缓走出黑暗，白色的光变成身上的白色衣物，露出一个约莫二十的青年模样，相貌不凡，可以说是丰神俊朗。 青年此刻成为焦点，但脸色平淡，一点儿没受影响。 他身穿白鞋，脚踏实地，身上没有一点儿阳气，刚刚从那白光之中走了出来，但似乎也没有看到他有影子。 他到底是人是鬼？ 这个问题刚一产生，便马上有修为高深者想要施展手段一探究竟。 但那青年却是淡淡道：“我是鬼非人，不用探查。” 此语一出，那些没有想到要试探的人一怔之下好像明白了什么，看着身边一些人脸上有着异样，便对自己的猜想更加肯定起来。 只是，有些人没有那么容易死心，既然想要一探究竟，便不会轻易罢手，于是重新坚定了念头。 “就算执着于要从我身上探查出什么秘密来，也是一无所获，不要说你们的手段对我没有作用，就算有作用，也不是你们能看到或想看到的。” 暗中那些想尝试的人，有一些悄悄罢手，息了念头。 “哼，故作玄虚！” 也有这样的想法出现，对青年那淡然不变的神情感到厌恶，又对那种好像什么事都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感到气愤，从试探转为下狠手攻击。 探查的神识往前推进，并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但感觉却是空无一物，青年明明就站在那里，可是他们的神识竟然完全探查不到他，而那些施展攻击手段的，则都露出一脸惊容，看那样子就仿佛遭遇到了极为可怕的怪物。 那个青年垂着眼，看着自己白色的鞋，那双鞋，一尘不染。 他的目光没有看任何人，但是那些出手的人，那些探查的人，却有种感觉，好像这个青年正在紧紧盯着自己，他们在那双淡然的目光下，竟然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因为，生命层次不一样。” 这句话只是平淡地传出来，好像是青年对于刚刚短时间里发生的一系列行为的解答，却让所有人都是一震。 生命层次！？ 第615章 静观 南阳城上空，血红色的天空映入所有人眼帘。 从那道道空间波纹中传出来的，是一股仿佛来自洪荒深处的诡异气息。 越是修为高深，对那股气息越是讳莫如深。 随着一道道神识扫过，那些前辈高人选择了默然无言。 这突然出现的空间波纹连接着某处遥远空间，部分神识延伸过去，却在那空间波纹中被绞成了粉碎。 更多的神识则是选择在那波纹处停下，不再贸然延伸过去。 神仙岭的各处高峰上，现身的人越来越多，都知道这天象的不同寻常。 那些修为精深者，随着自己的发现而面向不同方向，有的面向东方，有的面向北方。 云芷脸色严峻，困惑中也带着不解。 在她身边，苏嫡玲静静站着。 明月心大会已经告一段落，两人的关系又如同以往一般。 苏嫡玲并未因为云芷身份的改变而区别对待，不过两人的来往较之前要更频繁一些。 云芷道：“苏师妹，你看这天象，代表了什么？” 苏嫡玲摇头道：“我也不知道，空间不稳，有不寻常的气息从那空间中散发出来，那气息给我的感觉也很奇怪，说不上好还是不好，就是怪。” 云芷点点头，略有深意道：“对我们这些修仙者来说，未知就是怪。” 苏嫡玲怔了怔，看了云芷一眼，没有说话。 “杨婵还在闭关吗？” 苏嫡玲没有回答。 没多久，身后一个声音传来。 “回掌教师伯，杨师妹一直在闭关，未曾出关。” 云芷没有接话，一时又安静下来。 苏嫡玲深深看了林杨一眼，暗暗一叹。 这个孩子过去是何双的得力助手，原本是下任掌教的候选人，只是一见何双失势便转投云芷麾下，这份操守似乎并不如何，何双一向器重这孩子，如今看来却是错付了。 但是苏嫡玲也能够看得出来，林杨是个有野心的人。 何双过于无欲无求，确实很难满足林杨的野心，而云芷恰恰是个有野心又有手腕的人，如果林杨不是何双的弟子，而是云芷的弟子，说不定更能称心如意。 可惜没如果。 而且其他人或许不知道，苏嫡玲却是看得分明，或许有人以为云芷冷淡无情，只是将杨婵当成争夺掌教之位的工具，但没有人比她知道得更多，云芷不仅十分器重杨婵，而且疼爱有加，只是她的感情没有那么容易被人探知。 “何双在哪里？”云芷突然问道。 林杨身子一颤，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甚至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答，不知道云芷是不是在问她。 好在，苏嫡玲接了话。 “何师姐在后面山峰，这段时间似在做打点。” 云芷冷笑道：“她现在闲人一个，还有什么好打点？” 苏嫡玲道：“上伏城那边的道场已经准备得差不多，我们不久也要搬到新址去，或许在准备这个吧。” 林杨只是把头埋得更低，就好像没有听到这些话一样。 苏嫡玲暗暗点头，暗道林杨也是很会办事的。 从转投云芷麾下这一点来看，她表现出了极强的行动力，而且从这阵子云芷对她的各种吩咐来看，她也着实得到云芷的器重。 能力是有的，也就难怪会有野心了。 但以云芷对杨婵的看重，只怕林杨很难将杨婵给比下去。 不仅是身份比不上杨婵，修为方面，似乎也会是杨婵占优。 云芷看着红色的天空，总感觉里面有些什么东西让她感觉很熟悉，身体里似有股什么东西蠢蠢欲动，但一直被她按捺着。 就在这时，一道流光朝云芷射来，似是一物事。 云芷一怔，随手一招，将那物事抓在手中，只见是一只银簪。 银簪上一道念流转，云芷心念一动，这道念便被神识牵引。 她得知了内容。 手一放，那道银簪便自行飞离。 “阴婆婆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暂以不变应万变。” 云芷的声音透着不满。 苏嫡玲道：“阴婆婆或许知道这异象的玄机，不如我们去问一下。” “没有这个必要，这死老太婆嘴巴紧得很，如果愿意告诉我们，刚刚就已经通过神念说清楚了，既然什么都没说，去问了也没用！而且这样的小事也来传达指示，到底如今谁是掌教？” 苏嫡玲微一抿嘴，道：“这天象怪异，也满是未知，我们贸然行动只怕容易吃亏，如今南阳城的修仙门派太多，每个人都看到了，但都按兵不动，想来是不想自己吃了亏，徒给他人做嫁衣，我们不动也是在理。” “小小一座南阳城集合了几大仙门，势力错综复杂，虽然如今一致合力打击鬼修，但也不能真的当成了一家子般毫无防备，谁也不想随便去当出头鸟。” 云芷压下心头的那股跃跃欲试的躁动，心想这样一点儿也不像自己，暗暗观察苏嫡玲，但却看不出什么来，也不知道苏嫡玲是不是有与她一样的感觉。 “不过那死老太婆一向属意何双，说不定这个时候就跟那何双站一起呢，这个指示说不定是前掌教发出来的呢。” 听着这样的恶意揣测，苏嫡玲目光下垂，不发一语。 这种话，她才不接。 云芷冷哼一声，也收起了话头。 后方山峰，阴婆婆收回银簪，意味深长地一叹。 何双恭敬道：“谢谢婆婆，若是由我自己来告诉师姐，只怕她非但不会接受，反而会故意跟我唱反调。” 阴婆婆怪笑一声，道：“你若是还有这么多放不下，为什么还要卸下掌教之位？我始终还是觉得，阴女教在你的带领下才能辉煌。” 何双微微摇着头，道：“师姐有野心，也有能力，在如今这种乱局之下，只有她才能带着阴女教披荆斩棘，突破难关，如果是我，只怕会力不从心。” 阴婆婆摇头，道：“正是因为恰逢乱局，我觉得本门并不需要有太多野心，守住根基才是最重要的，云芷这丫头性子太过激烈，过于冒进只怕会危及宗门。” 何双轻轻道：“婆婆，祥桑现世，天地遭劫，这场劫难是面向生灵而来，谁也避不过去，只是守成无法应付劫难，反而恰需要师姐这样敢于冲锋陷阵的才能找到出路。” 阴婆婆有自己的看法，何双也有相当充分的想法，既然各有道理，加上木已成舟，阴婆婆不再多言，道：“也罢，事已到此，我只希望你是对的。” 何双脑海中浮现出杨婵的身影，颇有自信道：“有杨婵在，阴女教的未来就还在。” 阴婆婆实在无法理解，道：“我承认那丫头确实很有资质，可是你把一切都压在她的身上不觉得太过冒险了吗？而且那丫头的脾性我看着挺反感的，相比之下，我倒觉得邱雅那孩子更值得培养。” 何双忍不住笑道：“婆婆是看着邱雅跟您年轻时候太像了吧。” 阴婆婆一瞪眼，道：“你这丫头片子，这就敢当着我的面说我老了？也不想想，你们的修行方式错得离谱，过于强调那副臭皮囊，而错失了正道，偏偏一个个不听我劝，好像那副臭皮囊比命还重要，像那个叫冷柳柳的妮子，不就是失去了青春嘛，竟然也这样要死要活，我看啊，让杨婵把凋颜那一招用在全部弟子身上，让她们一个个走上我老婆子的道，那才是正道。” 何双呆了一呆，摇头苦笑道：“婆婆，好歹我也当过阴女教掌教，凭良心说，您如果真的这样做的话，真的会毁了阴女教。” 第616章 问题 阴婆婆瞪着何双，而何双嘴角含笑，静静地看着她。 阴婆婆轻轻一哼，道：“你不过是从掌教之位卸任而已，莫非就当自己不再是阴女教弟子了？” 何双愕然，道：“婆婆何出此言？” 阴婆婆意味深长。 “在之前，不管是你还是云芷，对我老婆子还是诸多忌惮，而你现在在我老婆子面前举止从容而自然，真让我怀疑你之前是故意做给云芷那丫头看的。” 何双不由得笑了笑，道：“婆婆，不管是我还是师姐，都一心想要阴女教更好，但是，阴女教掌教的担子真的太重，掌教身份尊崇，但说到底只是一个人，随随便便一句话，可能就能决定阴女教的发展，所以必须谨言慎行，很多决定不能说是错的，但也不敢说是对的，而且……” 见何双顿住不说，阴婆婆露出一脸不耐。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就一口气说完它，我老婆子最讨厌说话吞吞吐吐的了。” 何双笑道：“我们阴女教有您这位身份超然的存在，是自身发展的一大保障，当我在做一些自己也无法完全掌握却又不得不做的决定的时候，总会因为想到您而放心许多。” 阴婆婆一怔，那张老脸上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喜色，却又故意不动声色。 “我虽不理教务，不过也确实在看着你们，阴女教传承至今，实在经历诸多不易，如今我这辈分的，也就只留下我了，但我却没想过你对我的存在有着如此信心，丫头，你要是早对我说出这番话来，我老婆子就不会隐在后山那么多年了。” “婆婆，就算您不现身，但是您的存在，阴女教上上下下，不知道的恐怕也只有那些不成气候的年轻弟子了，您或许小看了自己的影响力，作为掌教，不管做什么重大决定总是会想到您，要是您刚好有什么指示下来，掌教都会对自己将下的决定斟酌再三的。” 何双说完这句话，两人突然间就沉默了下来。 这突然的沉默，让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空气中的氛围变得凝重起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阴婆婆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了。 何双看着远方出着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久之后，阴婆婆道：“何双丫头，你是说，我碍着你们了？” 何双摇摇头，道：“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说了一些自己的感受而已。” 又是好一阵沉默。 “看着你们管理阴女教，这些年来的变化很大，我都很满意，我很少插手你们的决定，对你们一直很放心，这些年来也不曾露面……” “您对我们很满意，是因为我一直在顺着您的心意，您的想法影响着我的很多决定，您放心而不放手，从不露面却无处不在，我只是您放飞的一纸风筝，您只需将线拉一拉，我便知道该怎么飞，这些年来，阴女教一直没有迷失过方向，是因为有您在。” 红色的天空，在那气机的漫延下，不祥的气息在扩散，并且不断传向远方。 那些气机与神仙岭浓郁的天地灵气混合在一起，给人以沉重感。 此时正在修行的人或多或少感觉到周边的天地灵气正发生着变异，修行变得吃力。 “你既然有这想法，为什么不在当初就对我说？” 何双看着阴婆婆，轻轻道：“您的出发点都是为了阴女教好。” 阴婆婆深深看着何双，道：“这些话你直到卸下掌教之位才对我说出，而且说得这般直接，是不是你觉得我的插手并不利于阴女教的发展？” 何双摇摇头，道：“在我还是掌教的时候，您的插手确实让我安心不少，我在年纪轻轻的时候便挑起掌教之职，这个身份对我来说太过沉重了，如果不是知道有您在，我恐怕支撑不到现在，这是事实，但对于师姐来说，或许就不是如此了，退一步说，我们其实都不再是当初少不更事的小丫头了。” 阴婆婆不再说话了，一时又安静了下来。 神仙岭各处开始喧哗起来，越来越多的人发现到天地灵气的变异。 这些灵气变得沉重而又诡异，完全无法修行，那吵闹声便是因着这种变化而来。 不过修为精深的人，还是能够将天地灵气淬炼纯正，只是事半功倍，远远达不到平日里的修行效果。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不知道这种变化是短时间内的，还是长期如此。 不过，妖宗所在的山峰却保持了安静。 此时尚没有人注意到妖宗的动静，但是妖宗的弟子在这神仙岭中，修为都在快速地精进着。 妖姬默然无言，在洞府中吸收天地灵气，在她身边，驭龙鞭盘旋身侧，缠绕紫雷，隐隐有龙吟传出。 微一张口，一颗内丹便从妖姬嘴里飞出。 驭龙鞭就像是拥有意识一样，朝着那内丹摆动着，就好像是游龙戏珠，非常奇异。 妖姬的修为节节攀升，速度极快，此时已经从丹元境中期顺利突破，达到丹元境后期。 在她这个年龄达到如此修为，闻所未闻。 妖姬的神色平淡，不见丝毫异色，只是不断打磨着内丹，任由内丹吸收天地灵气，变得更加圆润，银白色的内丹看起来好像被血染红。 修为来到丹元境后期，却没有继续往上突破，明明天地灵气极为浓郁，却再难有所寸进，这让妖姬皱着眉头的同时，睁开眼来。 即使是她，得驭龙鞭之助而修为突飞猛进，此时也遇到了瓶颈。 妖姬的眼中带着惑色，喃喃道：“祥桑的气息，为什么会传到这里来？” 没有人能回答她的问题。 空间中的道道波纹中，已经失去了祥桑的气息，更别说追根溯源，只有那不断扩散开来的祥桑妖气，还有那来自北方的森森鬼气，融在一起，隐于血色长空之后，少有人能发觉。 妖姬能够发现其中隐藏的气息，还是得益于自身的妖宗功法以及驭龙鞭之助，其他人只怕还难以察觉。 但为何，祥桑的气息消失之后，会与那鬼气散发之所连接在一起？这两者之间是否有着什么关联？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想不通的问题，所以那些强者才只是观望，而不出手。 一阵沉默后，阴婆婆突然道：“丫头，你们的确长大了，但你怎么就会觉得，你们的想法与我老婆子的想法肯定不同呢？就算有不同好了，难道真的无法磨合？” 何双摇头，道：“婆婆，问题不在这里。” “那问题在哪里？” 何双顿住，良久，才轻轻道：“对于一个门派来说，有一个掌教就够了。” 阴婆婆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再说什么，就此沉默。 而这，也是何双与阴婆婆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杨婵的丹田之中，五大功法环绕着转动，速度越来越快，围绕着中间的光点，在旋转过程中拉出了一个五芒星的形状。 那五芒星的中间，在五大功法的旋转与拉扯之间，渐渐染上了一层红色，在那红色之中出现了一样事物。 杨婵的神识聚于丹田之中，对自己丹田内的变化看得分明，在五大功法的中间，出现的是一张床。 阴女鉴！ 但奇怪的是，杨婵的感应非常清楚，阴女鉴此时就在身外，不可能出现在她丹田之中，那么她丹田之中出现的这个阴女鉴又是什么？ 第617章 扶桑 这个疑问一从脑海之中冒出，便不受控制地酝酿、发酵。 杨婵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断地深入思量。 作为阴女教弟子，她一身修为得自阴女鉴。 杨婵一直都觉得奇怪，修行功法作为一个门派传承的根基，门派上上下下竟然没有一个人完整掌握，都要经过阴女鉴的筛选而后才能得到适合自己的功法，命运仿佛是被安排的一般。 阴女教上上下下弟子皆如此。 哪怕是先后两位掌教——何双与云芷，当初的功法也是得自阴女鉴，似乎没有此宝存在，阴女教就无法传承。 鉴灵所授，不得不受。 杨婵当初从阴女鉴上领悟艳女归尘诀，与其说是她领悟到的，不如说是鉴灵硬塞给她的，不容许她拒绝。 鉴灵当初授予她这一功法的目的，便是要让她归尘。 奈何杨婵不愿，云芷不许。 所以杨婵由云芷处传承她的媚女临镜诀。 但事实上，哪怕云芷如何功参造化，当初得自阴女鉴的媚女临镜诀也是不完整的，这功法之所以能够被她修行到如此程度，也是她通过苦修与历练，博览众长进行补充的。 杨婵有时候不由得在想，阴女教众弟子延续千年的修行，到底修的是什么道？ 她想走自己的路，不想走被安排好的路。 似乎感觉到她的信念，丹田之中五大功法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其中的阴女鉴也被带动着旋转起来，被慢慢拉伸，渐渐变化形状。 作为修仙界有名的大派，虽然只招收女弟子，但阴女教的势力极大，这得益于门派之中的天生道物——阴女鉴。 天生道物非同凡响，对一个门派的重要性不言自明，像昆仑的纯钧仙剑，青阳门的天石……而这些门派的传承也都与各自拥有的天生道物有关。 阴女教的天生道物，是一张床。 没有人知道阴女教的前辈为什么要把这种门派重宝炼成一张床的模样。 以前杨婵以为这种模样是在暗喻以色娱人的卑劣行径，所以一直很排斥，现在看到阴女鉴开始改变模样，倒是让她有所留意，虽然丹田之中并不是真正的阴女鉴。 丹田之中，阴女鉴被五大功法拉扯变形之后，已经完全不成样子，就是一块丑陋的木头而已。 可是这块木头并非死木，似乎仍留有部分生命力，在杨婵的丹田之中扎下了根，开始吸收杨婵体内的元力作为自己的养料。 杨婵体内那充盈的元力在此时有了宣泄口，争相朝那木头涌来。 那木头仿佛一个无底洞，迅速吸收杨婵体内的元力。 某种程度上，稍稍解了杨婵面临的危机，但杨婵体内的元力被那木头带动着运转起来，完全不受杨婵控制。 身体又在迅速地吸收周遭的天地灵气，转化为元力，这个速度是很快的，但是元力转化的速度远远比不上那木头吸收的速度。 木头上长出一片嫩芽，青翠欲滴，一道绿光带着贪婪的意念，清晰地传达到杨婵意识中。 几乎同时，杨婵身边的阴女鉴散发波动，与丹田中那木头呼应，像是有了交流。 杨婵的身体飘浮半空，阴女鉴无风而动，使杨婵躺在上面，而后阴女鉴上浮现出了杨婵体内的经脉路线图，与杨婵的经脉一同运转，以一种前所未见的速度吸收天地灵气，转化为杨婵体内元力，然后拼命灌进杨婵的身体中，同时也在冲开杨婵的血肉，似乎要往其中深埋入一些什么东西。 这个过程极为痛苦，杨婵的身体几乎要被撕裂开来，而阴女鉴却还在不断加大力度。 要不是杨婵丹田之中出现那奇怪的木头，能不断吸收澎湃的元力，只怕杨婵的身体马上会被撑爆。 经脉仿佛寸寸断裂，杨婵银牙紧咬，仍然集中注意力观察丹田之中的变化。 天地灵气经过杨婵经脉转化成了元力，元力又被木头吸收，使得木头与杨婵建立了紧密的联系。 吸收了足够多的元力之后，木头焕发生机，渐渐成长起来。 随着木头上的叶子越来越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新枝，长出新芽，长成一棵桑树，转眼枝繁叶茂。 杨婵惊异地看着这一幕，心头有股说不出的情绪在酝酿，一股不忿夹杂着不甘油然而生，却不知根源所在，让她很不舒服。 五大功法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带动整个丹田，在旋转之中，丹田内的景象变得模糊。 在那模糊之中，杨婵融入到一种别样的意境之中。 那是一棵桑苗，生长在日光下，扎根于泥土中，吸收日月精华，从这片天地间汲取所需，并随着自身成长，散发纯净灵力，回馈这方天地。 随着桑苗长成桑树，枝繁叶茂，高耸入云，它对这方天地的回馈越来越多。 那些纯净灵力能够提高世间生灵根骨，助他们走上修行之路。 作为万物灵长，人类修仙者在修行一道发展迅猛，道统一个接着一个建立起来并传承下去，门人弟子多不胜数。 他们为了修行，拼命掠夺天地灵气以及各种天材地宝，不知节制。 这方天地渐渐枯竭，生机不再盎然。 因为扎根于这方天地已经过无数岁月，桑树已经成道，却因为根须无数，扎根过深，与这方天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无法脱身。 随着越来越多的成仙者离去，这方天地枯竭更加严重，天道亦受缺损，这世界有如一只饥饿的猛兽，看着自己养大的孩子，张开了血盆大口。 桑树的灵气开始被剥夺，因为这方天地迫切需要能量的补充。 可是生灵无数，依然只会掠夺。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桑树的灵识产生了怨念，化为了祥桑，树体孕生妖血，将那灵气转化为妖灵力。 人类无法再从祥桑那里得利，只有妖修能借此修行，提升修为，其中尤其是妖兽得到的好处最大。 只是，吸收了祥桑的妖灵力的妖修虽然修为提升很快，但体内经脉枝杈密布，复杂而密集，运行着祥桑之力的同时，也成为祥桑根须的一部分，受制于祥桑。 某日，祥桑裂体，一截枝干脱离，而后不知所踪。 从那伤口流出来的树汁鲜红如血，渗入泥土中，漫延到其他土地上，被那些灵药吸收。 灵药蜕变，散发异香，吸引附近的妖兽。 妖兽吞下灵药，诞生灵识，走上修行之路，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为祥桑的一部分。 这一幕幕光景迅速浮现，让杨婵心惊。 她并不只是在看着这一幕幕的场景变迁，随着丹田之中那木头长成祥桑，杨婵能够感受到那股强烈的不甘和不忿。 她清楚地看到自己体内的经脉产生了变化，不断产生分叉，漫延向四肢百骸，密密麻麻，错综复杂。 杨婵的意识随着那复杂的经脉不断延伸，体会着祥桑的情绪，似乎也在看着这方天地渐渐枯竭，往昔辉煌一去不再，无法重来，甚至自己的道也要因此消泯于人间。 那股怨气几度要侵袭杨婵的本心。 可是，丹田之中那棵祥桑枝叶颤动，发出树叶摩挲声，那声音总能让杨婵的意识恢复清明，她不知不觉来到了桑树下，伸出手去，抚摸树体。 “你的成长不易，曾得道而为仙，目睹世间变迁，因失望而化妖，存了报复人间的念头，但还是留下一缕不灭的善念脱离本体，却还是被炼制成阴女鉴这样的宝物。或许你还是爱着这方天地吧，只是现在的你也控制不住本体。从你的经历中，我似乎看到了我的道，你的不甘与不忿我都感受到了，感谢你赐予的桑脉，这样一来我也看到了已断仙路的连接点，神女扶桑诀，我就收下了。” 第618章 生死 丹田中，整棵桑树无风而动，摇晃不止，似在回应杨婵的话语。 杨婵闭着眼睛，侧耳倾听。 桑叶互相拍打着，发出的声音传入耳中，给杨婵的感觉却像是自那极为久远之前穿越了无尽时空到来的一般。 跨越时间的界限，带来了仙古的信息。 但也只是感觉如此。 杨婵并没有从这些声音中了解到什么，只是这声音钻入灵魂深处，让她的意识更加空灵，精神更加饱满。 意识不断往外扩散，好像融入了无尽虚空，跟空间也融在一起，而后漫延开来。 杨婵睁开眼睛。 此时，她已经离开丹田之中的那般意境，躺在自己的洞府之中。 洞府中只有她一个人，并没有其他人存在，刚刚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场梦。 杨婵不由得心念一动，运转功法。 阴女教五大功法举世闻名，媚女临镜诀、艳女归尘诀、海女思潮诀、净女逐风诀、清女望月诀都各有妙用，修行到精深处极为强大。 虽然如今阴女教弟子所得到的传承都不完整，各有欠缺，偍依然不妨碍阴女教跻身名门大派。 但是现在杨婵所运行的功法却已然不是五大功法的任何一门。 心念一动，她体内澎湃的元力便在瞬间走遍四肢百骸，一时间，杨婵极为动容。 功法的运行速度之快，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甚至她都不知道那元力是如何运行的，只是一呼一吸之间，便已运转了几个周天，她体内的经脉中拥有澎湃的元力，这是远超她想象的力量，让她感觉举手投足之间便可以移山倒海。 稍一内视，杨婵便觉一阵晕头转向，她如今体内的经脉与以往不同，密密麻麻、毫无规章的经脉像是树枝一样不断延伸，开出枝杈，越来越复杂，交错重叠在一起，已经完全不知道哪里是起点，哪里是终点，完全就是一幅毫无章法的涂鸦。 可是她完全不需要去操心元力的引导，全身的经脉处处皆可去。 元力自然而然便流经四肢百骸，就好像她在呼吸的时候一样理所当然并且简单直接。 经脉中充盈着元力，所以她一想调动，元力马上便能涌现，施法速度前所未有。 心念微动，媚女临镜诀、艳女归尘诀、海女思潮诀、净女逐风诀、清女望月诀各自运转，并无窒碍，似乎哪怕是换了一副经脉，也毫不影响之前的修行功法。 不，感觉上，那五大功法施行起来更加得心应手，妙用更多。 杨婵发觉，很多以前想不到的用法，此时都能轻易施展，而且方式更加自然，五大功法原本出自同源，此时浑然一体，不需要特地去转换功法，任何妙术都是信手拈来，想用就用。 一个四肢健全的人，在某个时候想摆一下手，甚至都不需要去想，手臂自然而然便摆了起来。 此时杨婵对元力的控制和对功法的运行，便有如这种形式，心念微动，水到渠成。 在杨婵的意识回到现实中时，那布满天空的诡异红色便如潮水般退去，空间波纹也不再出现。 一直在暗中观察着的修仙界高人也都不动声色，但依然在四下里搜索，只是一无所获。 杨婵似有所觉，四下里看看，洞府之中并不见那阴女鉴的踪影。 想了想，她收起功法，身上气息分毫不外露，哪怕有意探查也只怕会一无所获。 她自然而然地存在于此，却又像是站在另外一种次元一般，让人看之不透。 这种气质，有点像是陈鹰的意境，但实质上仍有区别。 陈鹰修行的是至繁之道，任何一个简单的动作都会蕴含极为复杂的心绪，所以他的一个动作融入意境中，在那短短的时间里也融入了他的无数个念头。 作为他的对手，因为方方面面俱在他的意料之中，所以每每寸步难行，有种一举一动都被看透的感觉，偏偏又看不出对方有何后手。 跟这种人交手是极为痛苦的，杨婵之前败于陈鹰之手便能证明这点。 她的所有媚术遇到陈鹰都不起作用，就算起到作用，也被他的层层思绪给剥了一层又一层，最后所剩无几，甚至消耗殆尽。 杨婵此时给人的感觉，却只是单纯的看不透而已。 仿佛藏着一身秘密，却又并不加以掩饰，她自然而坦荡地站在那里，对于一身所藏全无保留任人探索，但却不管是谁也没有办法将她一眼看透，越是探索那些不解便越会加深。 “天地自有玄妙，对这方天地自然，人们所知本就有限，所拥有的学识没有办法去解释一切，所以对于天地自然之理，知道得越多，便越是无知，我的道，便是这样的一种自然之道。” 杨婵似有所悟，而后起身，打开洞府的门走了出去。 此时外面，月朗星稀，天色正好。 …… …… 兖州，在地底那神秘空间中。 白衣青年面对一群鬼修及鬼物的围观，脸色自在而从容，并没有任何的不适，甚至可以说，他完全就没有将这里的任何一人放在眼里。 只是细细地感应着外面天地灵气的变化，而后喃喃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祥桑竟然这么沉不住气？不过它这一闹，也使得时间变得更少了，看来我也是时候往南边走一走了。” “你到底是谁？” “你是人还是鬼？”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 …… 一道道意念就那样传入他的脑海之中。 事实上他此时站在这里，但却一点儿存在感也没有，不管是这些鬼修的神识还是鬼术，都没有任何手段能够对他进行探查，自然也就对他一无所知，所能知道的，仅仅是眼睛能看到他而已。 如果杨婵得到的是包罗万象的自然之道，那么此人展现出来的便是超出常理认知的未知之理。 如果他不想，那么那些意念他完全可以接收不到。 不过好在，他并没有这么做。 对这些问题，他微微想了想，目光一阵逡巡，将在场众人都看在眼里，若有深意道：“生与死又有何不同？在这兖州之地，生死界线早已模糊，看似荒瘠，其实恰恰是天道埋根之所，所谓破而后立，焉知若是真的破釜沉舟，全无退路可言，破了之后又能立于何处？尔等分明得天独厚，若是细细体悟所处环境，一朝顿悟，本该早已得道，毕竟元力修行对我们这种存在来说完全没有意义。” 一边说着，他一边散发出气息。 这股气息的散发，也让在场之人第一次真正地感觉到了他的存在。 此人身上，既有生之力，又有死之力。 生与死两种力量竟然同时在一个人身上得到体现，而且竟然调和得这般完美，两种极端的力量竟然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冲突，仿佛原本就应该融在一起不分彼此一样。 被这股气息牵引，场中不少的鬼修突然一怔，而后仿佛福至心田，蓦然一顿，一身元力发出，修为尽散，一股意境自其身升腾而起，顿悟了道。 第619章 悖论 一切发生得十分突然，却又是那么自然。 在这片死寂之地，一股股生死之念油然而生，彼此缠绕。 死气有多么浓烈，生机便有多么盎然。 相互对立的两种力量围绕着那个白衣青年环绕着，以他为中心旋转着，共谱一股玄奇的道韵。 这股道韵玄妙却带着厚重之感，诠释着人间生死轮回的大道。 其中有几名鬼修，似有所悟，眼底闪过决绝之色，一掌拍向天灵，自绝生机，而在这道韵环绕之下，魂灵不散，在死之意境下重生，再现时已是魂体。 虽然失去肉身，但他们却露出了喜色。 另有几名鬼修，也有相同感悟，只是一开始眼底闪过片刻犹豫，看着已有同道自绝当场，果得大机缘，便不再迟疑，亦自绝当场。 那道韵将其环绕，但却毫无动静，随着生机流散，再不复生。 白衣青年看着场中一幕幕，无喜无悲，只是细细感受着，良久露出满意之色。 场中大多的鬼修受他的气机牵引，均能有所领悟，有所突破。 在场鬼修，有的焕发生之息，有的散发死之气，虽然都达不到青年想要的境界，但是已经不错。 突然，他轻咦一声，目光朝一个角落看去。 那里，一老一少身上凝聚着生死意境。 生与死两种对立的力量在他们身上调和，而他们一脸茫然，既不知道身上产生的变化，也不知道己身得到的好处。 再看那些凝聚一身修为的鬼修，脸上表情各异，有的喜形于色，有的患得患失，有的决绝果断，有的犹豫迟疑……只有这一老一少脸上透着无知与茫然，也可能是因为他们脸上这等表情，所以导致那些自诩修为精深的一辈完全没有发现落在他们身上的造化。 “哈哈哈哈哈哈！” 白衣青年突然仰头大笑，他的笑声似有嘲讽，但又有所明悟，眼中闪着明亮的光芒。 却原来，这名青年心中也有着疑惑，但显然他的疑惑已得到了解答。 他的笑声回荡在这处空间，形成波纹扩散到外界。 兖州的天象本在渐渐趋于恢复当中，最后的红光直接在他的笑声中完全消散。 “大道泛兮，其可左右。” 天地造化，盈亏有序，而皆不可久。 或许也是因为这青年的笑声惊扰，当笑声暂歇，道韵随之而散。 在场众多鬼修，皆露出了意犹未尽之色。 这一场造化，让他们皆有所得，只是所得到的有大有小，各不相同。 他们静静看着那个白衣青年，眼中有感激，也有憧憬。 他们知道，这次的造化来自于这不知身份来历的白衣青年。 可就在他们的注视下，那白衣青年却自原地消失，几乎同时，出现在了那一老一少面前，细细打量着他们。 “爷……爷爷……” 少年露出惊容，拉着老者的手。 老者原本还算镇定，就算这白衣青年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也不慌乱，在他看来，此时他们皆已死去，作为魂体，总有一些活着时没有的能耐，因此看到什么也不觉意外，可是当全场鬼修的目光都集中过来的时候，他便没有办法继续保持冷静了。 “这……这位公子，请问有何贵干？” 白衣青年看着这一老一少，道：“你们是爷孙二人？” “不是不是！” 老者点头，刚欲说话，少年已经抢声，在老者与白衣青年露出疑色的目光下继续道，“爷爷说，我们已经死了，所以我们不是爷孙二人，而是爷孙二鬼。” 此言一出，场中部分人没忍住，笑出了声。 老者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可是看看那少年，再看看白衣青年，似乎也觉得这话没什么问题，便又点点头。 白衣青年乐不可支，但语气却有些认真，对那少年道：“什么是人？什么又是鬼？” 少年被这么一问，愣住了，张张嘴想说话，分明觉得这个问题很简单，可是当他想回答的时候，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若说生者为人，死去为鬼，那何为生者，何又为死者？” 说着，白衣青年目光四下里逡巡，扫过那道道身影。 “若说生则存在，死则消亡，那我等又为何在此？” 越来越多人因为白衣青年这一个个问题而陷入了沉思，而这时白衣青年举手指着他们，继续道：“在场有活人，有鬼魂，均为鬼道修士，活人炼阴气而攒修为，鬼魂吸阳气而聚灵身，人行鬼道，鬼混人关，人鬼又缘何两分？生死又因何有界？” 数道魂灵身子一颤，魂飞魄散。 白衣青年看都不看一眼，继续说道：“人死而为鬼？此话何理？什么是人？什么又是鬼？连真实的存在都无法理清，只是把自古流传的常识奉为圭臬，又怎知理分正误，道有对错？” 白衣青年突然指着一人，道：“你怎知你是人？” 猛一转身，又指向一道魂灵，白衣青年道：“你又怎知你是鬼？” 众修眼中都露出茫然。 白衣青年说的话几乎可以说是悖离常识根本，似乎是想要对常识发起挑战，但看起来又不像。 换成别人，可能只会以为是精神不正常的人在疯言疯语，可是白衣青年在这些人心目中形象高大而伟岸，不仅给他们带来一场大造化，而且指明了大道方向，所以对于他所说的话，每个人都在认真地思考。 白衣青年又看向那一老一少，目光集中在那少年身上，道：“你说你们死了，所以不是人，而是鬼？” 少年有些忐忑，点了点头。 白衣青年微微一笑，道：“你又怎知你原本不是人而是鬼，却在死后变成了人？” 少年瞪大了眼睛，满是疑惑，就连那老者也是一脸惊容。 就在这时，几名人族鬼修忽地失去生机，倒在地上，成了尸体，脸上还带着那种思索的神色，生前似有在想着什么问题，想着想着便失去了生机，连魂灵也完全消散，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相比起其他人，老者看起来要清醒得多，因为他生前只是一个普通人，并不是修仙者，所以反而没有那么容易被这白衣青年的道音引导，但就算如此，他的心头也产生了些许动摇。 原本兖州这地方便如接幽冥之地，自古便是鬼修、鬼物聚集之地，活人与鬼魂在这里不分你我，彼此共存，一些人死后变成了鬼，少数能够保持着生前的记忆而继续存在，也会继续着与之前并无二致的生活与人际关系，这种情况下，要说他们是死了，也真的是没有什么真实感。 尤其是，老者与少年便是饿死之后变成了鬼，保留着生前的记忆，继续存在着，而且在这场所，偏偏只有是死了，他才觉得他们爷孙这次是真的活着，再没有那些柴米油盐的苦恼与生存必越的难关，而且还可以去体验以前都没有条件与时间去体验的各种事物。 如果是从这一层面去解释的话，老者也认为白衣青年说的话有些道理，但很显然白衣青年所说的道理跟他所体会到的不是一回事。 少年本性聪颖，此时终于转过弯来，拉着老者的手臂问道：“爷爷，大哥哥说的话对不对？我们现在其实不是鬼，而是人？” 老者此时也是思绪紊乱，有些不确定地道：“这个……我也不清楚……” 白衣青年呵呵一笑，道：“大道玄机，一字可悟，但终归缥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尽？我辈有若无根浮萍，不足以承大道之重，否则身体不堪重负，只有魂飞魄散的下场。” 第620章 跟随 听完白衣青年最后几句话，那些眼中还透着执着与决绝光芒的鬼修，此时仿佛遭遇一盆凉水，迅速冷静了下来，那抹求道问道的炽热眼神迅速地消散了。 这一切，白衣青年看在眼里，暗暗叹息。 如此选择无可厚非，但大道缥缈，难见难寻，刚刚的契机正好，对这些修士来说是大好良机。 机缘从来可一不可再，如果甘冒凶险，拼着一死，在场这么多修士，总还会有几个得到造化。 可惜的是，玄之又玄的众妙之门需要的是坚定的决心，一旦打退堂鼓，哪怕之后转念再想去搏，却再走不上曾经的那条道径。 白衣青年当初作为一缕阴魂，在这片荒芜的兖州之地生存，通过修行进入似是而非的鬼道。 因为他的资质还算不错，所以从很早以前便觉得当世鬼修一道存在很多的问题，修行之道偏向伤天害理，背离人道，如此怎近天道？ 况且，鬼道起于幽，离天甚远，一味求取天道，岂不南辕北辙？ 有此疑惑，他便不再修行鬼道，而是沉下心来参悟生死之理。 在这个过程中，他只领悟，不修行。 过去的同伴渐渐变得强大，而他的修为不仅无有寸进，反而鬼道元力逐渐流失，这缕阴魂越来越弱。 十年前昆仑覆灭，鬼宗南下，强大的鬼修都向着富饶的中原去寻求机缘，而只有这一缕意识渐趋混沌的幽魂在这片天地间飘飘荡荡，冥冥之中似受到什么感召，在不知不觉之间来到了这处神秘处所，理所当然地在此闭关修行。 这十年来，他一直处于求索中，从未有过中断，生生死死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 刚刚那些主动放弃的修士的表情，他看在眼里，深知在这十年中，哪怕他只有一次露出这样的表情，也会自此与大道无缘。 念及此，若有所思，不觉一叹。 少年拉了拉老者的衣袖，似乎想要让他说点什么。 老者还不及开口，少年的动作已经让白衣青年回过神来。 看着他们两人，白衣青年笑道：“大道随缘，简单是福。” 老者和少年都是一脸不解。 白衣青年问道：“二位如何称呼？” 从那尴尬的境地中解脱出来，老者长出了一口气，正准备回答。 “我叫小庄，他是我爷爷。” 老者到嘴里的话被硬生生地噎了回去，有些不满地瞪了小庄一眼，却发现白衣青年正淡淡地看着他。 老者嘴唇微动，道：“我爷孙姓唐，我叫唐成，生前人人皆叫我老唐。” “不对呀，爷爷。”唐小庄连连摇头，“我就没叫你老唐，我叫你爷爷。” 老唐忍着翻白眼的冲动，问白衣青年道：“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白衣青年道：“生前已成云烟，死后又是新生，我的道从幽冥中来，悟得玄术，又归于虚无，称呼于我已是无益，不过如今我要往人间走一遭，没有一个称呼也不方便，便唤我幽玄好了。” 他的话虽轻，但分量极重，落在场中众人耳中，不觉有任何故弄玄虚的味道，反觉庄重。 只见他们自发下拜，似是早有交流，取得了共识一般。 “拜见幽冥公子。” “幽冥公子……吗？”幽玄轻轻呢喃了一声，“也不错。” 朝着深处的黑暗遥遥一指，只觉一阵斗转星移，没有多久众人已经离开了那片特殊的空间，来到了地表上。 而这个时候，天地异象早已散尽。 随着十年前鬼宗南下，兖州变化很大，与幽玄记忆中的兖州有很大的不同，这不同不仅仅只是环境而已。 幽玄心中虽然也不是十分在意，但是总归在那窄小的空间中待了十年，而且他在其中的遭遇并没有人能真正知道，如今好不容易功成出关，对这生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环境再好好地看一眼，总会出现某一种别样的感触。 唐小庄跟着幽玄走在后面，而老唐则一直在小声地骂骂咧咧，似乎是在教育唐小庄的言行举止问题。 在那处神秘的空间中，幽玄得到全体鬼修的认可，被称为幽冥公子，那些鬼修想要成为幽玄的手下，与他一道同行，却遭幽玄所拒。 但幽玄却是看中了老唐和唐小庄，在询问二人意见之后，得到肯定的回复，从此便将唐小庄认作弟子，并让老唐作为管家跟在身边。 凝视着这片青天，幽玄所看的方向赫然便是南方。 唐小庄问道：“师傅，我们真的要离开这里吗？” 幽玄点头道：“如今仙路断绝，但仙机不散，修仙者都在争夺这最后的仙机，心心念念着一搏，但人心又不齐，各有私欲，正是这种环境下，导致大道混乱，祥桑现世。这十年来我一直处于混沌状态之中，领悟生死之道，这种状态原本还要继续存在下去才对，但却因祥桑而清醒……” 幽玄像是在回答唐小庄的问题，但又像是自己在碎碎念着一般，眼中带着思索之芒。 “天地浩劫虽至，但其实还有很多时间可以等待才是，祥桑这十年来也一直在隐匿中生长，如我一般沉眠，但这次也不知道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竟然放出桑血，如此一来，妖元力只怕要有变化了。” 唐小庄睁着茫然双眼，心想这跟自己一行离开兖州有关联吗？ 怎么师傅说半天了就是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 还待再问，老唐已经一巴掌拍在唐小庄脑袋上，道：“跟随着公子往中原走走也无不好，你一开始不是还挺兴奋吗，怎么临行了反而忸忸怩怩起来了？” 唐小庄抱着头躲离老唐身边，道：“爷爷，你作为管家，为我和师傅服务，应该先我们一步多多观察周围的情况，而不是总来教训我。如果只是我们三人离开，那自然没什么，往哪里不是去？只是我们身后跟着这么一大票人，知道的想着我们只是四处走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要去打架呢。” 老唐一愣，不由得回头看了看，之前在那神秘空间中的大多鬼修，虽然没有被幽玄接受，但却还是自主地跟了上来。 唐小庄的话也提醒到了幽玄，他转过身来，等着那些鬼修走近。 那些鬼修见此，迟疑了一下，便走上前来，向幽玄见礼。 “承公子大恩，让我们得以窥见真正的鬼道，公子为我们指明了正确的修行方向，我等无以为报，为此生侍奉在公子身边。” 唐小庄看着他们，眼睛一眨一眨的，似乎觉得有些有趣。 幽玄微微一笑，道：“你们能有所悟，这是你们该有的造化，依据自己所看到的方向去修行，自然能够有所成，无需跟在我的身边。” 这些人在被幽玄拒绝之后，依然选择尾随，可见也是有着执念的，幽玄觉得有些头疼。 似乎也是不想太过花费时间和精力去说服他们，幽玄开口之时，道纹随着话语飘出，动摇着他们的思绪。 当即便陆续有人深深一礼，而后转身离开。 没有多久，那些鬼修便几乎散尽，此地只留下五人，脸上迟疑和坚定两种神色不断交替出现，肢体上有转身的冲动，但却似乎又有某种强大的意志，让他们硬生生地站在当场。 幽玄看着他们，道音更是直击本心，甚至带着威严，道：“执念过深未必有益，如果明白了，就回去吧。” 原本以为这样一来这五人也该放弃了，可没想到他们竟然不约而同地跪了下来。 第621章 告别 这一幕，便是幽玄也料想不到，在他的道音影响下，这五人虽然受到影响，但依然以极其坚定的意志克服。 幽玄暗暗点头，如此道心，若再加以指点，何愁道之不成？ 这么一想，幽玄也不由得略有心动，似乎也有意要留下这五人。 便是在幽玄心神放宽之际，这五人受到的束缚微松，当中一人猛一咬牙，道：“我等愿为公子仆，侍奉公子终身，还望公子不弃收留。” “我等愿为公子仆，求公子收留。” 其他四人纷纷开口，紧随其后。 幽玄道：“我等要南下历练，而今天下仙门针对鬼修，辣手无情，你们道法未成，只怕一路多有不便。” 这五人也是资质不俗，因幽玄而有所领悟，散尽鬼修元力，而掌握了生死之道的一部分，但是终究难以改变自身已是一缕阴魂的事实，落在一些修为高强的修仙者眼中，哪怕能感觉到他们身上的生机，却也能看破其阴魂本质。 五人也知道自身不足，但正因为知道这不足之处，才更坚定他们想要留在幽玄身边的决心，只有在幽玄身边，他们的道才能走得更远，超脱生死才能不再遥不可及。 与他们不同，幽玄掌握生死之道，举止自然与活人无异，不管修为再如何高强，只要幽玄运转生机之力，在那些人看来幽玄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五人又带着艳羡地看了看唐小庄和老唐。 这一老一小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样的大运，懵懂无知之下便领悟了幽玄的生死之道，虽然眼下他们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没有多少根基修为，但是这一老一小此时此刻的言行举止，却再看不出一缕阴魂的模样。 这一点，是他们无论怎么努力也做不来的，不由得暗暗一叹，也难怪幽冥公子会将这一老一小留在身边。 带着期待与忐忑，五人等待着幽玄的决定。 “你五人能坚持至此也属不易，也罢，我若一味拒绝也是另一个偏执，我便收下你们。从今往后你们跟在我身边修行，却要记得我的规矩，如果言行不合我意，便是我们缘尽之时。” 五人听得大喜，连连拜谢。 唐小庄带着疑问的目光看着幽玄，似乎有什么事情想要问。 幽玄道：“你五人既要跟随于我，在离开兖州这段时间便要修行生死之道至入门之境，否则人不人鬼不鬼，只会被视为异端，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是。” “不知你们五人如何称呼？” 五人面面相觑，仿佛早有商定一般，一人当先道：“我五人跟随公子左右，已是新生，过往都已放弃，请公子为我们赐名。” 幽玄也不忸怩，道：“我的道既非人道也非鬼道，乃生死轮回、循环不息的大道，你五人既入我道统，便当秉此意，便以春、夏、秋、冬、元为名。” 随着手指一一指过，五人都已得到新的名称。 唐小庄终于再也忍不住，唤道：“师傅。” “何事？” “我们的规矩是什么？” 这个问题一出，不仅是唐小庄，便是老唐以及春、夏、秋、冬、元五仆亦皆举目看来，等着幽玄将他们这一脉的规矩说出，好牢记在心，奉行一世。 幽玄默了默，沉默了好一会儿，见他们七人目光未曾移开，方才悠悠开口道：“我的规矩，须由心而不随心，恣意而不纵意，往后……” 七人紧紧盯着幽玄，不敢轻易错过任何一个字。 “等我想到再说吧。” 当幽玄理所当然地说出这句话之后，他们七个默然当场，过了好久好久才反应过来。 …… …… 当杨婵从闭关洞府之中出来的时候，已是夜深。 明月高悬，皎洁而清涟，早已涤尽妖邪之气。 走没多远，杨婵停下了脚步。 不远处，何双站在那里等待着她。 何双手中正托着一物，不是那阴女教的至宝阴女鉴又是何物？ 再见杨婵，她身上的气质已不同往日。 此时的杨婵，容颜清丽，媚态内敛，端庄美丽而不可冒犯。 这种气质，与阴女教弟子身上惯有的那种脂粉气完全不同，与之前的杨婵可说完全是判若两人。 阴女教中，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异类，像清心居士与她的弟子邱雅也都是端庄高洁，一点也不像阴女教弟子。 可是杨婵身上还散发着圣灵之气，那是从清心居士与邱雅身上都感受不到的气机。 何双不由得有些在意，问道：“成功了？” 杨婵停下脚步，看着何双，没有回答何双的问题，而是道：“你当初既然反对我走上这样的一条修行之路，为何今天又要成就于我？” 何双没有说话。 “你可不要装傻，什么鉴灵所授，不得不受，这句话不知道害苦了多少良家女子，但鉴灵自始至终便在你的控制之下，你操控鉴灵，玩弄权术，将其他人的未来玩弄于鼓掌之间，太多的人因此而堕落，无数女子沾惹风尘，难以脱身，你是否心安理得？” 何双看着杨婵，道：“你在怪我？” 杨婵看着何双，目光中带着审视，四肢百骸的元力在迅速地涌动着。 何双道：“如今的阴女教便在你们师徒手中，你何不看看你师傅会如何做？偌大一个门派要维持十分困难，三言两语之间便要决定一个女孩未来的道路也殊为不易，只是有些事情却不能不想，有些决定不能不做，你如今能在这里，也是我做的决定。” 杨婵冷笑道：“不是迫不得已的决定？” 何双道：“不管怎么说，我执掌阴女教几百年，你师徒纵然有心要争权夺位，如果我真的不愿，难道没有其他方法可以阻拦？如果我真的要毁了你，当初便不会给你选择。” 十年前何双利用鉴灵之便，赐给了杨婵艳女归尘诀，趁机要让杨婵归尘，以此断绝云芷夺取阴女教掌教之位的野心，不过在云芷的坚持下和杨婵的努力下，杨婵虽习艳女归尘诀，但始终不曾归尘，反而是在修行路上渐走渐远，到得如今脱俗，尽习阴女教五大功法，而领悟出了神女扶桑诀。 这一功法极为神秘，也极为强大，就算是得到功法的人也无法修行，只有杨婵此时身上重新衍生而出的仙脉——桑脉才能修行，可以说是杨婵的专属功法。 杨婵能够感觉此时身上的变化以及强大，而且她隐隐已有察觉，她所得到的强大，与眼前这个人有关。 名义上，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师叔。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杨婵一直都很想要搞清楚，当年何双明明想要让自己修行艳女归尘诀，可是到了后面却依然给自己留下了一线曙光，让她走出了自己的修行之路，可是，随着她在阴女教中所见所闻越来越多，她渐渐明白到一点，如果当初何双不松口，自己绝对难逃沦落为风尘女子的下场。 何双微微一笑，道：“答案，就得你自己去慢慢看，慢慢想了，今天看到你功成圆满，我想做的、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以后阴女教就交给你了。” 杨婵一愣，看看何双，问道：“你要离开？” 何双点点头，道：“我做完了在这里该做的事，但还有一些一直想做的事，跌跌撞撞间我已经浪费了太多时光，现在我不想再犹豫了。” 手一托，手中的阴女鉴便被送到杨婵面前。 杨婵下意识接住。 “阴女鉴是阴女教至宝，就托你转交给你师傅了，希望以后我们还有机会再见。” 话音刚落，何双已经不见了踪影。 “师叔……”杨婵呢喃了两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第622章 翻新 （人在职场，时近年关不由己，旷更已久，抽空献上一更来，新年将近，当有新气象，继续加油，忙碌过后该多更……） 云芷从杨婵手中接过阴女鉴，看了又看，还时不时用眼角余光观察杨婵。 她总觉得杨婵身上有了些许不同，但却看不出杨婵到底发生了哪些变化，不过，此时最让她在意的，终究还是手中的阴女教至宝。 “阴女鉴为何会在你的手中？” 杨婵道：“师叔离去时，托我将它交给你。” 云芷眉头微锁，杨婵这样的回答并不让她满意，而且杨婵对她的态度也让她感觉很是不满。 “她是什么时候将阴女鉴交给你的？” “半个时辰前。” 想到自己向何双软磨硬泡，对方硬是不将阴女鉴交出来，此时经由杨婵之手送来的阴女教虽说是货真价实，却也布满疑云，让云芷满是狐疑，她觉得自己必是漏了些什么重要的信息，以致她还没琢磨出杨婵刚刚说出的那句“师叔离去时”的意思。 将阴女鉴收起来，云芷细细打量杨婵，而后不由得皱了皱眉。 之前的杨婵，在她面前哪怕如何隐藏，可是修为进境依然是让她一目了然，此时在她有意探寻下，却发现她看不透杨婵此时的修为到了哪一步。 少女站在那里，不动如松，沉静如水。 云芷饶有深意道：“你这次闭关看来有不小的突破。” 杨婵点点头，简洁道：“略有所得。” “如今为师已是阴女教掌教，你也须时时勉励，不落人后，将来有一天，阴女教也会交到你手里。” 杨婵早有脱离阴女教的心思，只是这一次得了阴女鉴的传承，阴女教弟子这层身份，她一时是甩不开了，所以这番心思也就没有必要再提起，不过对于云芷的话，杨婵并没有表露出多少的兴趣。 跟随云芷修行十年之久，别人且不说，杨婵自认为已对云芷知之甚深，云芷向往着权力，她不是那种会将手的的权力交出去的那种人。 “而今你是我的关门弟子，也当协助为师处理宗门事务，一般小事你无须请求，尽可以自己做主，若有拿捏不了的事情再来找我。” 这让杨婵有些意外，从云芷这话听来，她似乎给了自己很大的权限，杨婵不由得细细打量着云芷，思索着她的意图。 云芷得到阴女鉴，心情已是大好，脸上难得出现了笑容，虽然还很细微，对杨婵道：“如今为师已登掌教之位，阴女教迁址豫州这块仙灵宝地，阴女鉴又已在我师徒二人手中，可谓三喜临门，光大阴女教指日可待，为师会证明给所有人看，阴女教只有在我的手中，才能得到真正的辉煌。” 想起不久前何双远去的白色身影，杨婵突然有些向往了。 云芷不觉真意，只是捕捉到了杨婵眼中的这抹向往，有些会错了意，心情更见转好，对杨婵道：“你既已出关，便四下里走走看看，熟悉一下门中事务，明日本教将迁往上伏城，那边的山门估摸着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 杨婵点点头，转身离去，临出门时，顿了顿，还是道：“师叔已经离开阴女教，不会再回来了。” 空气仿佛一下子凝窒住，但杨婵却又仿佛丝毫察觉不到一般，径自走了出去。 在杨婵那句话说出之后，云芷便陷入了沉默，那张脸冷然孤傲，良久无言。 没有人来打扰她，她将阴女鉴重新取了出来，放在手心，看着，瞧着，五指用力了再用力，仿佛要将这阴女教至宝给捏碎一般。 不知道过去多久，云芷那冷若冰霜的脸庞，便很快被愤怒占据，银牙紧咬，目中含煞。 “好师妹，你就这样弃了这基业不顾！好潇洒！好轻松！” 一字一句，那些字句好像会跳动一样，不同程度地拉长了音节，带上了不同的情绪。 “你是想让天下人认为我云芷没有容人之量，将你硬生生逼走？还是想向天下人证明，阴女教在你眼中什么也不是，因为我想要，所以你就大大方方地让给我？可笑！可恨！” 声音久久回荡，不仅是这房间里没有人，房门外也一道人影也没有，在杨婵出去的时候，便已将那些服侍的同门带走。 “这一切是我凭自己的能力抢来的，你是技不如人，所以一无所有，你是条丧家之犬，你就只能跑得远远的，最好不要再回来，从今以后阴女教绝对没有你的半点儿立足之地，你就算再怎么求我，也别想跟进本门一步！” 空气凝结成镜，又破碎成冰，碎落满地，又升华成气，空间中波纹道道，不复稳固，扭曲着、破碎着。 水气凝成的虚幻之镜，不断地透出云芷那张冷酷而渐趋扭曲的脸，那嘴角此时突然挂着冷酷的笑意。 “我知道你想见谁，可惜没用，你是见不到他的，因为只有我知道现在的他变成了一个什么样的人，我知道他现在是谁，可我就是不告诉你，师妹，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他，你要是真的进去里面找他了，只是去送死而已，那地方的凶险不是你能想象的，当年你不敢进去，如今你更进不去，哈哈哈哈！” 说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事，云芷的声音中已经是充满了悲戚之色，在这空无一人的房间中，没有人知道，云芷的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泪花。 之后，这房间又安静了下来，幽深仿若无人，但始终没有一人敢贸然接近。 不知道过了多久，里面才传出已经恢复冷静的声音。 “去死吧，自以为是的臭婊子！” …… …… 世事如棋，局局翻新，常言道计划总赶不上变化，此中道理总有深意。 南阳城明月心大会结束之后，阴女教权力交接，掌教从何双换成了云芷，但对于其他人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阴女教始终还是阴女教。 值此乱世，谁也没有闲工夫去搭理其他门派的内务，甚至就连何双已经离开阴女教这事也无人得知。 知道的人只有云芷、杨婵和阴婆婆，但这三人谁也没有往外说。 神仙岭的山头很多，大小门派就像抱成一团一样，都在远近占据了山头，迁移了门址，自此，修仙界仿佛脱离了人间界，豫州超凡于九州。 过去了仅仅一个月，上伏城便开满了阴女教的产业，过去的产业或关门或被购，做起了与以往大相径庭的生意，长街繁华，站满了窈窕婀娜的身影，充满了嬉笑怒骂的声音，修仙者也好普通人也罢，只要生活在这座城，丝毫也看不出任何被鬼修袭扰过的模样，半点儿也感觉不到任何浩劫临头的感觉。 这样的表面繁华吸引了四方游客，也是故门派年轻弟子向往之地，小小一座城里鱼龙混杂，为了方便自家势力往来，各门各派竟然也都在这里做起了生意。 在规模上，上伏城不及南阳城，但在繁华上，却已经远远甩了南阳城几条街。 谁也不知道，就在这样一座以势不可挡的速度繁华起来的古城之中，一场新的风波正在展开。 第623章 清粥 虽迟但到，祝大家新年快乐，敝人养身体，已出院。。。。 随着昆仑离去，众多仙门虽然未曾明言，但暗地里皆是松了一口气，山门新址的建设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如今各派齐集神仙岭，各据山头，借助这里凝聚起来的浓郁天地灵气，修行进境一日千里，让他们深深体会到，拥有一座上佳灵脉的好处，也让不少年轻一辈不断腹诽，为何明明有着如此宝地，之前各大门派都宁愿选择空置不用。 时代在轮转，一代新人换旧人，如今年轻的一辈自然不可能清楚地知道过去千年里昆仑在众仙门中的超然地位，昆仑隐匿云间，从未在修仙界中抛头露面，一直保持着独有的神秘面纱，而自从十年前昆仑覆灭，一切便都已灰飞烟灭。 云归真人放弃神仙岭，或许是哀于昆仑覆灭而失去雄心也说不定，只是这样带着一众昆仑弟子四处征战，居无定所，如何有利修行？ 钟鼎站在山巅，身边是周不同和魏得道两位长老。 随着山门迁址重建，工程泰半，他们也都过来这边主持门派事宜。 不仅仅是他们，各门各派的主要人物都已到来。 只是，青阳门那位地位最为超然的长老，却没有来。 钟鼎语气不满，道：“门派迁址如此大事，他都能不来，他到底还有没有将自己视为青阳门的长老？” 周不同迟疑了一下，道：“青阳子师兄性格恬淡超然，与世无争，想要留在东来峰不被打扰，这种状况至今多年未改，想来应该不是针对掌门。” 钟鼎冷笑道：“修仙者争造化，夺大道，从来就是与天夺、与地斗、与人争，你说他与世无争？这个词只怕不适合用在修仙者身上。” 周不同被钟鼎如此一噎，张了张唇，无言以对，他感觉到钟鼎今天的火气有些大。 魏得道在一边打圆场，道：“青阳子师兄过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不参加也在情理之中，想来本门只要有需要他出面的时候，他必然义不容辞，过去不都是如此吗？” 钟鼎点了点头，青阳子虽然从不参与门派事宜，但门派但凡有需要到他的地方，他从来都没有说过半个“不”字，每次青阳子离开青阳门，都必定是为了青阳门的发展。 对于青阳子，钟鼎的感情很是复杂，他是少数知道青阳子真实身份的人其中的一个，明明是同一个人，前后却有如此大的改变，不仅是容貌，还有性情。 当年，那一群惊才绝艳的人结伴闯入八荒界域，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走出了多远，只知道最后只有他一个人活着回来，从那之后便又销声匿迹，再次出现的时候，他已不再是他，而成为了青阳子，至于钟鼎，则接任了青阳门掌门之位。 那几年间，钟鼎听得最多的一句话便是，青阳门掌门本不属于他。 但他已是青阳门掌门，他的话对门派的发展和兴衰有着决定性，自从那个人成为青阳子之后，钟鼎对他提出了很多要求，合理的以及不合理的，而不管他如何强人所难，只要说一句是为了宗门，青阳子都会去为他完成。 只是这么多年来，钟鼎最想要的，是青阳子参悟所得的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的修行功法，然而只有这个要求，不管他提多少次，给出再多的冠冕堂皇的理由，青阳子都不曾让步。 钟鼎始终没有放弃想要从青阳子那里得到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的念头，这几乎已经成为了他的执念，这些年来的修行也进入到了一个瓶颈，自己因为修行青阳御焱诀中三诀所凝炼而成的灵剑逐日剑，在他达到了瓶颈之后，总是感觉少了一些什么。 心念一动，逐日剑已在手，红色的剑身上有一道浅浅的日影在流转，只是时而出现时而消失，不可捉摸。 灵剑刚出，便使得周边的温度不断上升，感觉到逐日剑绽放出来的气息，周不同和魏得道眼中都透出了惊艳和羡慕。 他们很清楚，钟鼎原本所凝炼的灵剑是没有此等威能的，只是因为青阳子将上三诀中的第一式剑诀——金乌逐日传给了钟鼎，才使得钟鼎的功法再进一步，灵剑也得到了蜕变，威能更盛。 他们很羡慕，然而钟鼎却始终不曾满意。 “虽然同为青阳御焱诀，但上三诀和中三诀，一字之差，其实相距甚远，如果真正是为了门派着想，他便不应该只是将金乌逐日传给我，要知道，此时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感觉，便是我的瓶颈所在，使得我的修行倍受阻碍，这一难关如不突破，我如何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周不同和魏得道默然无言，没有接话。 话题似乎戛然而止，气氛有些尴尬。 周不同和魏得道相视一眼，只是默默地站在一边。 只是没有多久，钟鼎便又开口道：“如今青阳门重建山门，更占据了神仙岭这等修行宝地，门派大兴有望，未来该是年轻一辈的天下，好在我青阳门年轻一辈都很争气，精英弟子远比其他门派更多更强，相信要不了多久，修仙界第一仙门的头衔，便该是我青阳门的了，昆仑放弃宝山而不入，纯属自误。” 周不同道：“掌门说的是，何师侄如今可是你的左膀右臂，这些年来进步极大，陈师侄的资质亦是不弱，必将给主峰争光。” 钟鼎微微一笑，摇摇头道：“杰桐那孩子的资质我还是清楚的，不算差，但其实也算不上好，不过他做事确实细致周到，冰冰根基差一些，但人比较好胜，有那一口气，在修行路上便可以迎难而上。” 周不同点头同意。 “听说近来朱师侄又有突破，才是真的给师门长辈争光，杨师侄八面玲珑，关于钻营，将来都是能为门派办事的好苗子。” 周不同和魏得道面面相觑，眼中闪有异色，也不知道钟鼎说这话是否带着深意，不过朱紫菱和杨雪儿资质普通，也算不上良材美玉，但一派掌门钟鼎对此却似乎多有关注，这让两人不由得有些意味深长。 青阳门中，各峰自有传承，作为拥有天生道物的门派，最好的修行功法其实是通过日月双石参悟而来，如此一来，弱化了师徒之间的纽带。 只有那些悟石时得到的上佳功法，才会择一山峰建立山门，将这一功法传承下去，但如此一来，诸多山头林立，虽说拥戴主峰，但众多山头包围主峰，各自传承一脉的境况持续多年，主峰的权限便有了制衡。 自从十年前顾辰悟石时引发了天地异象，在那之后天石沉寂了一年有余，在那之后的悟石，每次的成果给人的感觉，似乎总差了些什么。 而在那之后没有多久，江礼闯八荒定标，为青阳门立下大功，得到了长老之衔，青阳门从此多了一位长老，也就更多分了一份权柄，让钟鼎在意的是，江礼心向青阳子，如此一来他的话语权便受到了威胁。 原本是这样。 奈何青阳子地位超然，性子更是脱俗，从不参与门派决策，原来很复杂的制衡局势，在那种种威胁都没有得到解决和处理的情况下，偏偏又简单至极地得到了解决。 很多时候，身为主峰长老的周不同和魏得道总会想多一层，而为此头疼不已，但讽刺的是，却又偏偏为此庆幸不已。 偌大一个门派，大大小小的问题，比起凡夫俗子的争名夺利还要麻烦，青阳门内部的关系早就乱成一锅粥，但因为青阳子的存在和做法，硬生生使得这锅乱粥成为一锅清粥。 第624章 遇难 青阳子如此性情，对于青阳门来说，或者该说是对于钟鼎来说，是好事。 只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钟鼎一来怨忿青阳子不尽传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二来他也无法确信青阳子永远是青阳子，毕竟那个人在成为青阳子之前，可是那位名动天下的张九霄。 周不同念头急转，道：“掌门师兄，如今主峰正是鼎盛之时，精英弟子当可为师兄分忧，苏巧巧、聂归鹏和吴磊三名杰出弟子不久前已回到南阳城，想来他们应已是有了回归宗门之念，正好可以壮大主峰力量。” 钟鼎冷哼一声，道：“他们若是真有此念，就不会再度离去，如今早已不将我这个掌门、师傅放在眼里，倒是袁承这孩子不错，不仅回来了，而且据我所知，修为精进不少。” 周不同眉头微凝，道：“袁承他也在昨天不辞而别了。” 钟鼎闻言，不置可否，看不出任何意外之色，也不知道是否早已得知。 魏得道眼观鼻鼻观心。 良久，钟鼎叹道：“都不让人省心呢。” 似是在说这些特立独行的弟子，但钟鼎的目光，却悠悠地、远远地望向青阳门旧址的方向。 周不同和魏得道相视一眼，各有思量，只不知道钟鼎此时心中所想的，是青阳门的主峰，还是那座东来峰？ …… …… 修行界的力量凝聚到了豫州，如此一来，梁、荆、扬、徐、青、兖、冀、雍八州便难以周全，虽说修仙界的力量前所未有地凝聚起来，但神州大地广袤浩渺，众修仙者奔波各地，凝聚起来的力量再度分散，对付鬼修便也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虽说鬼修南下也是分散各地，但值多事之秋，近年来妖兽也是凶性大增，西边的无边树林、东南边的无垠海域，妖兽都是蠢蠢欲动，导致人心惶惶。 最先经受摧残的，便是那些没有修行的凡人。 在青州和徐州的分界处，一处荒芜的石林中，一场战斗快到了结束的时候。 一人独战四只鬼物，战力渐见不支。 四只鬼物从四面而来，施展出合击之技，而那人目光坚毅，神色冷峻，虽然白衣染血，气息紊乱，但依然没有退避之意，反而那股战意越来越盛。 就在四只鬼物的攻击将要临身之时，本来被围困在中间的那人却是猛地迸发出一股强劲的气势，倏地腾身而起，分出八道不同的身影，一边做出八套完全不同的动作一边分散开去，与四只鬼物错开。 四只鬼物的合击落空，不及变式，只见那人分化出来的八道身影猛地折返，转为合围之势。 如此一来，围杀者反被围，受困者反困敌。 “八荒合击！” 那人一声爆喝，声势壮大攻势，拿出他的绝学。 能够使出八荒合击这人，便是之前在玄关城聚仙楼中，因修行鬼道而针对，被李元沐打成重伤，又被丁辉刺了一剑的关霖。 当时正是各大门派围剿鬼修正热火朝天的时候，关霖见那些修仙者不问青红皂白，只要发现是鬼修便下杀手，因此发出不平的声音，有很多虽然修行鬼道，但不曾为恶的修仙者也被同道所害，而他亦身为鬼道法门，因此也被针对。 但是，关霖真正厉害的却不是鬼道功法，而是这一招八荒合击，这是一招能够在短间内使出八击的仙古遗学，只是因为并不完整，加上被关霖改得面目全非，所以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但绕是如此，此时关霖使出这一杀手锏来，依然威势惊人。 这一招无可抵挡，四只鬼物被围在中间，硬吃下了关霖这一击，形体几乎要消散。 关霖站在中间，脸色微白，这一击牵动了他的伤势，也损耗了他的元气。 三丈开外的一棵树下，一女子怀中抱着一个老人，只是此时老人已经没有了生息，就这样死在孙女的怀里。 女子紧紧抱着老人已经僵硬冰冷的尸体，满脸泪水，不住颤抖啜泣着，悲从中来，不能自已，一缕缕阴森鬼气从她的体内冒出来，那之前被鬼王附身而得到的功法不受控制地自行运转起来。 她修为尚低，修行的功法也并不高深，可是自她体内冒出来的鬼气却异常精纯，远胜寻常鬼物，而更重要的是，她是人，不是鬼。 这女子便是在荆州被顾辰从鬼王李元培手中救出来的张蕙，死去的老者则是她的爷爷。 当初爷孙俩本要去梁州，只是因为鬼物肆虐阻碍，加上很多梁州生活的人们因妖兽躁动而逃出，他们随着逃难的人群，走着走着，来到了青州和徐州的分界处。 临近豫州，修仙者比较多，所以安全方面较有保障，只是张蕙因为获得了鬼道功法，加上她不听老者劝阻，执意要踏上这条修行路，为免被豫州的仙师们当成鬼物给一剑斩了，爷孙俩只得在豫州边界生活，而不敢踏入。 只是今天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四只鬼物，不分青红皂白便对他们下了杀手。 张蕙还只是刚刚路上修行路上的菜鸟，那老者年纪已大，又无一丝修为在身，虽没有直接遭受那四只鬼物的攻击，但在那鬼物出现时，便已死于森然鬼气之下。 幸好关霖及时出现，挡住了四只鬼物，不然只怕张蕙也难逃一死。 让张蕙没有想到的是，出手挡住四只鬼物之人，竟然也使出了鬼道功法。 关霖以一敌四，不落下风，最后施展出来的招式更是凌厉可怕，几乎要将那四只鬼物给打得涣散。 张蕙眼中露出仇恨之芒，此时这四只鬼物化为四道黑影，因为关霖这一招八荒合击几乎将力量打散，此时他们所拥有的力量并不足以令他们重新将形体凝聚起来，现在自己想杀了他们报仇，轻而易举。 一念及此，张蕙轻轻将老者放在地上，慢慢地站了起来。 见张蕙朝他走来，关霖几乎马上便明白过来张蕙的意图，原本打算给那四只鬼物最后一击的他停下了手，对张蕙道：“就由你……”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道黑色的箭光从地底穿出，自下而上穿透关霖的身体，从他的头盖骨破开一个洞，直冲天际。 这是一个瞬息之间发生的事情，张蕙瞠目结舌，看着刚刚才将四只鬼物打得形体涣散的强大的关霖倒地。 不管是她还是关霖，都没有想到在地底下还藏着一只鬼物，那鬼物狡猾残忍，而且还非常强大，杀死关霖的这一招十分的可怕。 张蕙已经吓傻，仿佛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当她想到要跑的时候，已经晚了，一只骨爪从她的身后伸来，握住了她细长的脖颈。 那种触感，冰冷而又阴寒。 “你的灵魂很强大，吃了你，我的境界可以得到提升。” 随着声音传来，张蕙全身寒毛倒竖，那阴冷的气息钻体而入，仿佛将她整个人冻住。 肩膀上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沉重感，张蕙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心神稍被牵引，眼角的余光已经看到一个骷髅脑袋便架在自己的右肩上。 张蕙的整颗心脏几乎已经蹦到了嗓子眼儿，可就是发不出声音来。 她可以确信，一具白骨站在她的身后，脑袋靠在她的右肩，右手掌骨正掐着自己的脖子。 “这灵魂的味道，很美味，尤其是这种充满了恐惧的感觉……呵呵，来，你很害怕对吧，再多恐惧一点儿。” 一边说着，一边用力，张蕙只觉得自己那细小的脖颈随时都有可能被捏断。 第625章 相助 那瞬间，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之中闪现，过往的喜怒哀乐一一浮现。 突然觉得人生短暂，回忆没有想象中那么多，经历也没有那么好，似乎在这里死去，反而是一种解脱。 鬼宗南下已俞十年，她不过豆蔻年华，几乎自她懂事起就一直在拼命为了活着而努力。 回忆里都是苦难和恐惧，一幕幕闪过，一幕幕如烟消散，似乎她这一生也就到这里结束了。 可是，在最后，她的记忆深处留下了一个人的音容。 那是顾辰。 是顾辰将她从鬼修的手中救出，也是因为顾辰，她才走上这条修仙之路，如果可以，她不愿意就这么放弃这一条命。 本已认命死心的张蕙，突然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意志，那虽已修行多时，但仍然不够熟练的功法，在这生死一线间，超常地运行起来。 缕缕阴气将她包裹其中，身上阳气迅速褪去，在这短短时间里，几乎将自己化为了阴物。 那具骷髅眼眶中闪着绿芒，嘿嘿冷笑两声，对张蕙的抵抗并不放在眼里，但却放缓了骨爪的动作，道：“对，就是这样，再多放一点儿。” 从张蕙体内冒出来的缕缕阴气，不受控制地通过那骷髅头的七窍往里钻，那具骷髅就像饥饿多时，贪婪地吸食着张蕙体内的纯阴之气。 体内的纯阴之气越来越少，张蕙对此并不觉得有什么，虽然拥有功法在身，可是对于修行之事，她却是一无所知，她不知道这样下去会迎来什么样的结局，直到她感觉到不妙的时候，为时已晚。 张蕙连忙运转功法，要将体内仅在的纯阴之气稳住，可是她发现，自己完全失去了对功法的掌控，功法不受她控制地运行，她已经停不下来。 “这不过是低级鬼王修行的功法，别说你胡乱修行，根本没有完全掌握，就算你此功法大成，只要让我探知了功行路线，你便会完全受制于我。” 骷髅鬼物的声音从耳后传来。 “你的灵魂很美味，不过我突然不想那么快吃你了，不如就把你豢养起来，我会支配你的修行功法，滋养你体内的纯阴之气供我吸食，直到你对我再无用处的时候，我再把你的灵魂吃掉，这样似乎更好，最美味的东西，我喜欢留到最后再吃，在那之前，应该将你全部的价值榨干。” 张蕙心灰若死，只剩绝望。 “想法是很不错，不过你这做法对人家姑娘太狠了点儿，人家肯定不愿意。” 倏地有声音传来，让骷髅鬼物先是一惊，眼眶中的绿芒闪烁了一下，看向声音传来处。 白衣青年身后跟着一老一少，还有五个人跟随其后。 神识迅速扫去，骷髅鬼物眼眶中的绿芒更盛了一些。 以他的修为，很容易便探知得到那一老一少俱是阴魂，身后那两个跟随的人气息有些波动不定，但应该也是他的同类，唯独那个白衣青年，给他的感觉高深莫测，他竟然一时之间无法断定那个白衣青年是人是鬼。 “你是谁？” “我叫幽玄。” 幽玄看了看张蕙，眸子微微一亮，轻轻道：“灵魂纯净而强大，而且这肉身似乎曾经被鬼修控制，发生了一些变化，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滋养灵魂，是鬼道的上佳苗子。” 只是远远看了一眼，便说出了张蕙的根底，这份眼力也得。 骷髅鬼物蓦地忌惮起来，盯着来人，道：“几位属我同类，出现在此，莫不是想要与我分一杯羹？” 幽玄摇摇头，道：“我是与这世间毫无联系，也是无牵无挂之人，本来也不打算管你这闲事，不过我前不久收了一个徒儿，他说想要让我阻止你，我暂时也不知道为人师者除了教他修行还应该做什么，但他第一次提了这个要求，对我来说似乎也不难办，所以，能请你放开她吗？” 骷髅鬼物怔了好一会儿，似乎对自己听到的话语感到怀疑，他的目光迅速地扫向幽玄身边那个小孩。 听幽玄说是新收的徒儿，他几乎马上便锁定住了。 “小鬼……” 那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小孩模样的，双足如履平地，但身体并不虚浮，不像魂体，可是那身体凝练程度还不够高，看起来不像实体，又分明具备魂体的象征。 骷髅鬼物拿捏不准，眼眶中的绿芒不断跳动着，波动很强烈。 唐小庄虽然没少见到各种鬼物，可是像这样一具行走的骷髅还是让他产生了一些怯意，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骷髅鬼物嘿嘿一笑，道：“看来是一个才死没多久的小孩，还保持着人性，你们是想要救下这个人类女孩吧？很可惜，这是我找到的重要食物，不能交给你们，虽然不知道你们是何方神圣，但你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不然我要是一个不小心把这脖子掐断，恐怕你们救下来的便只会是一具尸体。” 元上前，道：“公子，让属下将这鬼物拿下。” 幽玄轻轻摆手阻止了元，道：“你的修为虽然比他强，但不足以在他手下保住这女孩的命，这只骷髅倒是机警，虽然居于下风，却依然能够拿捏我们。” 骷髅鬼物闻言笑道：“你们给我的感觉很怪异，想也知道你们不是简单角色，不过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不如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们觉得如何？” 幽玄道：“也就是说，你还是不愿放过这个女孩？” 骷髅鬼物的骨爪在张蕙的脖颈上加了些力道，试探道：“救下这个女孩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幽玄想了想，很认真地道：“虽然说是徒儿的要求，但我就是简单地因为走了好几天的路之后，想找点儿事来做做。” 骷髅鬼物闻言就是一愣，这算什么理由？ 就连唐小庄闻言也是忍不住皱起眉来，抬头看着自己的师傅，一脸的幽怨。 骷髅鬼物道：“要是我不给呢？” 幽玄摇摇头，道：“我只是想要救下她而已，跟你给不给没有关系。” 骷髅鬼物看不透幽玄，控制着张蕙往后退了几步，警惕道：“你想抢？如果你将我逼急了，我直接掐断她的脖子，震碎她的魂魄，咱们谁也得不到。” “这可不太好。” 幽玄话音刚落，骷髅鬼物顿时大觉不妙，便要下狠手，却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动弹。 幽玄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边，右手食指轻轻点在他的肩胛骨上，顿时他的功法运行便被幽玄支配，身体也不受自己控制，一如张蕙在他手中的困局。 可是，让骷髅鬼物惊骇的是，他之所以能够以这种方式控制住张蕙，那是因为他费了一番心思了解了张蕙修行的功法，而且之所以能探知成功，还是占了张蕙对修行一知半解的便宜，一般除非是一脉相承的师门长辈，且修为相差悬殊，不然想要利用对方的修行功法来控制对方，那根本不可能。 可是幽玄根本就不知道他修行的是什么功法，依然在举手投足之间便控制住了他，而且刚刚幽玄与他之间还隔着丈许距离，在他持续的戒备之中，仿佛瞬移一般出现在他的身边，这到底是何等修为？ “公……公子……” “你已死去多时，依然不肯离开躯壳，是心有执念？只是我感觉到，你的执念早已悖离初心，只剩下了丑陋的欲而已，不如归于沉寂。” 骷髅鬼物没有机会再多说什么，眼眶之中扔绿芒一下子寂灭了。 第626章 死生 骨爪无力垂下，那具骷髅无力倒地，触地的瞬间七零八落。 张蕙站在那里，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在生死一线间，张蕙感触良多，原来在生命走到最后，她也还有牵挂。 原本以为必死无疑，可是突然之间得救，让她犹在梦里。 幽玄就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转头对唐小庄道：“小庄，你现在满意了吧？” 一行人离开兖州南下，一路上也有诸多遭遇，鬼物残害生灵，一幕幕的景况确实惨烈，可是在幽玄的看法中，弱肉强食是很自然的事，他并不打算插手其中。 倒不是他真的铁石心肠，而是幽玄在生死簿中参悟生死大道有成，如今非人非鬼，早已成为另外一种存在，人与鬼之争，在他看来与他并没有多大关系。 可是唐小庄看不下去。 虽然一直生活在兖州，身边也不乏鬼物的存在，但是唐小庄死去成为魂体，也不过才最近的事，他还保留着生前的记忆和情感，自然也还将自己当成一个人来看，看到那么多人惨死，他接受不了，一路上缠着幽玄救救这个帮帮那个。 以幽玄的实力，这是轻而易举之事，更重要的是，幽玄原本也是一缕阴魂，参悟生死而得道，他的术法对于这些阴魂鬼物有着天然的压制，翻手之间便可支配。 但唐小庄见到一个就想救下一个，这让幽玄暗暗摇头，所以有意走这种荒芜地段，这里少有人烟，加上偏僻幽深，正好是那些阴魂鬼物喜欢聚集的地方，那些逃难的人自然不可能逃到这里。 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还是与张蕙撞了个正着。 可惜他们发现得还是晚了些，因为当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张蕙的爷爷已经死了，而关霖施展八荒合击之术对付那四只鬼物，正好占据上风。 当看到关霖施展八荒合击之时，幽玄挑了挑眉，只是看到最后，却是摇摇头，喃喃道：“不伦不类。” 说完没多久，又轻轻道：“大意轻敌，可惜。” 话音刚落，关霖便已然遇害，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可是唐小庄知道，自己的师傅早已洞若观火，如果及时出手，是可以救下他们的。 唐小庄瘪着脸，抱怨幽玄的见死不救。 幽玄没有办法，只好现身救下了张蕙。 这些都是他随意为之，不过张蕙的灵魂强大，阴气精纯，倒是让他意外，知道张蕙是一棵修行鬼道的上佳苗子。 深深看了眼地上全无生机的老者，张蕙虽然难掩悲容，但依然不忘朝幽玄等人深深一礼，感谢他们的救命之恩。 幽玄摆了摆手，没有多说什么。 张蕙走到关霖的尸体旁边跪下，磕了三个头，道：“感谢仙长出手相救，只是我没想到这样会害了你，你为救我而被害，而我却连你的名字都不曾得知。” 说着，张蕙哽咽着。 失去了自己的爷爷固然悲伤，但那种悲伤在她看来是理所当然之事，而关霖为了救她而死，在悲伤之余，更让她充满了自责。 幽玄摇摇头，人世间总有真情在，不过人与人之间的这种感情，他并没有太大的感触，或许曾经有过，然而如今的他已经与以往不同。 回头看时，依然能够察觉到唐小庄的些许不满，心头一动，便知道这孩子心里还是对他太晚出手存在不满。 微微一笑，幽玄心想，虽然并不太想沾染过多红尘因果，不过此番南下，不就是为了多看几眼红尘间事么？ 天地浩劫已至，祥桑在这方天地生长，虽然他已经超凡脱俗，但依然身处这个世间，这场天地浩劫也将他包括其中，他不可能置身事外，所以选择主动应劫，既然如此，那些因果便让他既来之则安之吧。 念及此，幽玄走到关霖的尸体旁边，手一指，只见一缕阴魂便从关霖的尸体中飘出，迅速凝聚形体。 没有多久，关霖便站在眼前，眨了眨眼，却是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尸体，脸色带着古怪。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均是大奇，尤其是春、夏、秋、冬、元五人，他们并非初涉修行界的人，加上本身也是鬼修，经历了一场生死试炼才能以如今这副姿态跟随在幽玄身边，所以他们很清楚，人死之后，阴魂不散，但灵觉早失，要形成完整的魂体并不容易。 魂体毕竟不是元神，而自从仙路断绝，元神不现。 成仙才有元神，才能舍弃躯壳。 看出他们的疑惑，幽玄道：“此人兼修阴阳二道，阳气已绝，阴气不散，所以在我的指点之下，才能灵识不散，重得新生，不过如今，便只剩下阴之力了。” 关霖重获新生，却是以这样的魂体存在，顿时无奈苦笑道：“从现在开始，我真的是一名鬼修了。” 之前仅仅因为自己修行了鬼道便被认为是鬼修，为各大仙门所不容，关霖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他真的会变成真正的鬼修。 只是一边的张蕙见此，顾不得其他，跑过来拉住幽玄的手臂，哭着哀求道：“仙长，大仙，求求……求求您，救救我爷爷，救救他……” 幽玄看了眼地上的老者，摇摇头道：“他只是一介凡人，魂灵已灭，我无能为力了。” 张蕙不愿松手，依然苦苦哀求，原本以为她永远地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可是目睹关霖重生，却是让她看到了全新的希望。 幽玄摇摇头，手掌按在张蕙的脑袋上，施展玄术，顿时有如醍醐灌顶，一股信息流入张蕙大脑中，她顿时明白过来一切。 这段时间，张蕙自己摸索，虽然已经有了粗浅的修为，可是对于修仙界的事情她全然不知，也不具备这方面的知识，所以当幽玄说无能为力的时候，她心底还是有些念想，并且认为幽玄很有可能是不愿意。 她松开了手。 幽玄确实没有办法救自己的爷爷，她真的是从此孤单一人了。 关霖上前抱拳，与印象中那些鬼物轻飘飘的感觉不一样，他虽然如今已死，成为魂体，但此时如履平地，与活着的时候似乎又没有什么不同。 试着运行了一下功法，但却一直没有反应，似乎生前的功法，此时的他没有办法修行。 这让他心头泛起了疑，要知道他生前修行的可也是鬼道功法，按理来说，变成鬼魂之后不是更应该得心应手吗？ 幽玄又是一指点出，一道白光融入关霖识海中，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觉得识海之中多出了一篇修行经文。 “你生前的功法侧重人体经脉，但你如今是一缕魂体，并无经脉的存在，生前的修行法门不再适合你使用，以后你就修行这一门功法吧。” 关霖闻言大喜，对方看起来年纪轻轻，不仅随手便将自己救了过来，还能传授自己修行功法，授法则如师，关霖跪下行礼。 幽玄手一抬，关霖便重新站了起来。 “生死轮回，阴阳倒转，当你将此功法修行到高深处，生亦是死，死亦是生，你生前兼修阴阳二道，要参悟此功法不难。” 这是大恩，关霖不知道该以什么来报答，有些沉重地道：“大恩无以为报……” 幽玄道：“不用太过在意，这对我并无损失，不过我们从兖州而来，对中原不曾理解，又无世间行走经验，如果你能够成为我们的向导，会给我们很大的帮助。” 关霖顿时抱拳道：“在下义不容辞。” 第627章 惊变 张蕙的心绪被一股悲伤围困着，迟迟没有能回归到不断更迭的现实时空中，呆滞的目光看着自己爷爷的尸体发呆。 唐小庄走过来拉了拉她的手臂，问道：“姐姐，你呢？” “我？”张蕙眼神微恍，有些不自觉地呢喃。 唐小庄点点头，道：“你接下来想要去哪里？” 张蕙喃喃道：“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去哪里？” 老唐微抬略显浑浊的双眼，又看了看幽玄，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又偷偷看了一眼自己的孙子唐小庄。 爷孙俩相依为命那么久，早就知道孩子心中所想，只是老唐不确定的是，幽玄会是何种反应。 唐小庄果然央求幽玄道：“师傅，不如让这位姐姐也跟着我们吧。” 幽玄淡淡道：“小庄，你觉得我们南下是来干嘛的？” “历练呀。” “那你如果路见不平都要为师出手，每救一人都要为师照拂，咱们这一行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人多热闹一点不好吗？” 幽玄轻轻一叹，没有接话，他觉得问题并不在这里，他那些想说的话跟着唐小庄那天真的观念跑偏了，要解释回来太麻烦了。 张蕙勉强一笑，对唐小庄道：“你们不用管我，我总会有地方去的。” 唐小庄看看张蕙，又看看幽玄，问道：“师傅，你刚刚出手是救了这位姐姐的对吧？” 幽玄点头，看着唐小庄。 “可是，如果我们丢下她不管，她肯定活不下去的，这样一来师傅的出手不是没有意义了吗？” 幽玄微怔，倒不是没有想到这一层，只是没想到唐小庄能够想到这一点。 他略带赞赏地点点头。 唐小庄面上一喜，紧紧拉着张蕙的手臂道：“太好了，姐姐，我师傅同意了，你以后就跟着我们一起走吧。” 幽玄嘴角微扯，他的点头并不代表同意。 只是看到唐小庄那喜出望外的样子，幽玄终是没有再说出反对的话来。 孩子还小，不能让他太失望。 张蕙对着幽玄深深一躬，道：“感谢仙长收留。” 幽玄手一弹，一道白光便弹入张蕙识海之中，道：“你与他们一样，叫我公子便好，你所习功法品相一般，又不能将你已经得到滋养的强大灵魂的力量发掘出来，我传你一部上乘功法，以后你便心此为修行法门，不日必有进益。” 张蕙面露感激，她自然知道，这是天大机缘。 想了想，她又问道：“公子接下来要去哪里？” 幽玄笑道：“听说现在最热闹的地方当属豫州，我们南下而来，自然要往豫州一行。” 春、夏、秋、冬、元闻言，脸色微微变化，但没有说什么，关霖已经开口道：“公子或许绕开豫州为好，如今天下仙门联手对付鬼修，出手不分青红皂白，只要发现你身怀鬼道法门，有鬼修气机，便要将你打杀，我便是因为身怀鬼道功法而被他们重伤，豫州这种地方，如今还是不要去的好。” 幽玄笑道：“天下如此，岂独豫州，就算我们去其他地方又有何不同？” 关霖道：“如今天下仙门齐聚神仙岭，整个修仙界可以说都在豫州了，其他地方虽然也在对付鬼修，但因为地方太大，鬼修分散，所以众门派的力量也就相对薄弱了一些，若非如此，这段时间早已没有鬼修立足之地。” 幽玄了然，却是看向张蕙，道：“你想去豫州？” 张蕙一惊，她并未有任何表示，可是幽玄却一语道破她心中所想。 幽玄见此，也不待她回答，转而对关霖道：“只要我们不露出鬼道气息就好了。” 关霖一怔，以他们一行便有六个魂体，怎么可能瞒得过人？ 六个魂体？ 关霖一惊，突然仔细地辨认起老唐和唐小庄，再仔细地打量着幽玄，那种气机起伏不定，阴阳轮转，更重要的是，幽玄身上却是一片虚无，一点儿气息也感觉不到。 这三个，到底是人是鬼？ 只有春、夏、秋、冬、元这五个，刚刚现身之时气机浮动，所以关霖能肯定他们是魂体。 念头急转，他便明白过来幽玄刚刚那句话的意思了，心头激动，点头道：“那我们就去豫州走走。” 关霖心头也挺激动的，没想到他在豫州时有如丧家之犬被赶出来，现在又要走回去了。 光明正大地走回去。 而且这一次，他确确实实是鬼修了。 一行人出发，幽玄多少觉得有些超出自己的预期，最初的时候，他还只想着自己一个人出来就好。 鬼使神差认下了个徒弟，莫名其妙收下了五个仆从，阴差阳错找了一名向导，又无缘无故收留了一个孤女。 这一路走来，其实他们已经看过不少不平事，唐小庄总是这边不忍那边不忿，偏生这孩子目前没有多少实力，就只好他这个师傅出手了。 出手次数多了，不知不觉由救助转为了收留。 微一摇头，孩子还小，不能太惯着他了。 幽玄暗自决定了，十人，绝不能再多了。 …… …… 修仙者的效率自然不是凡俗可比，大大小小的侧门府邸一座座落成，不管是山腰、山腹、山顶，都各有道场，楼阁林立，飞宇俯瞰城池。 亲身体会到在神仙岭修行的好处，原本还想着开第二山门的修仙者纷纷改变了主意，虽然没有任何一个门派明言放弃原本的山门旧址，但各山门旧址人去楼空，就此荒废的情况不在少数。 与此相对的，神仙岭变得热闹了起来，大小门派占据各方山头，在那连绵的神仙岭下，连接着一座座繁华古城，如今最繁华的一座当属阴女教山头下的上伏城。 华灯初上，街道上人流如潮，举袖为云。 近日来上伏城吸引着八方游客，进来的人多，离去的人少，没有多久便使得这座城的繁华景象达到了千年来之最。 阴女教的产业在这座城落地生根，迅速发展，借助着那些绝世女修引来的人流，发展出了更多生意。 而不仅仅是阴女教，各大门派出于各种考虑，也都在这座上伏城的繁华街区有了店面，做着各种生意，顾客并不限于修仙者，还有凡人亦可来往消费。 顾辰与吴眺在这座城中已经住了一段时间，领略了好一阵子热闹与繁华，好在他们来得早，如今各家客栈、酒店都是供不应求，除非有新的客栈开业，否则都没有空的房间。 街上随处可见阴女教的弟子，婀娜多姿，身材曼妙，顶着惊世容颜，巧笑嫣然，迷倒一众游客。 顾辰对此没有太多感觉，目光从那一张张脸上逡巡而过，然后又看向别处。 这里虽是阴女教的地盘，但顾辰到现在还没有见到那个相信的人儿。 有些人哪怕分开的时间并不长，依然会有一日三秋的韶华错觉。 但就在这个时候，顾辰却突然心生警兆，拉着吴眺往一侧横移开去，站到了墙边。 几乎是与此同时，一只可怕的蠍王母从地下钻了出来，才不过堪堪钻出来半截身躯，两只巨螯便朝一个路人抓去。 惊变骤起，众皆惊呼，但场中多是身怀修为的修仙者，反应也都是极快，纷纷退后。 只是那个路人看着那对巨螯抓来，却是目光呆滞，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第628章 蛊争 (二更送上） 噗—— 那种金石类物体刺穿豆腐般的闷沉声响，此时却清晰地传到在场每个人耳中。 人们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被蠍王母的巨螯给捏扁，血肉喷了一地。 这一幕非常血腥，使得惊叫四起。 虽说上伏城中如今多是来自各地的修仙者，但这里以阴女教的低阶女修为多，阴女教那些女弟子虽然说也在修行，具备一定的修为，但一来修为薄弱，心志不坚，二来见识太浅，对这种血腥场面应付不来。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为什么好端端的会突然出现一只蠍王母暴起伤人？ 在众人惊呼倒退间，那只蠍王母已经完全从地底爬了起来。 地面依然平整完好，并没有因为蠍王母是从地底钻出来而损坏，似乎那只蠍王母刚刚是躲在虚空中，而不是躲在地底下。 只留下一个青年站在原地没有退后，他没有看身边不远的蠍王母，反而是看倒在肉泥中的那具尸体，右手摸着下巴喃喃道：“没道理呀，难道杀错人了？” 看到这个人，顾辰顿时有点印象，此人一直缠着妖姬讨要往生蝶，还想要学往生蝶的饲养之法，而且这个人便胡乱地养了一大堆的品种不纯的往生蝶，正是天蛊门的皇甫青。 天蛊门的弟子个个都是养蛊的行家，一身实力寄于蛊，他们借助养蛊成道，是一种另类的修行方式。 这种修行方式顾辰并不熟悉，所以也无法评价，不过世间道千千万万条，顾辰对此倒是没有小瞧。 不过，就算天蛊门弟子的修为不在己身，而在于所养之蛊，可是人与蛊之间也必定有着某种联系，互相牵制才对。 若是人比蛊强，对于天蛊门弟子来说，那只蛊是失败的，不值得继续去养，蛊必须比人强，可是如果强得太多了，又势必会引起蛊的反噬，最后到底是谁养谁，谁成就了谁，都不好说了。 从这方面来讲，养蛊半点儿也马虎不得，或许正因为涉及到另类成道的法门，暗地里有种想要避过这方天地压制的意味在，所以过程反而艰辛得多，也危险得多。 顾辰细细感应之下，便发现那只蠍王母十分强大，而且远比皇甫青要强大得太多了。 这种悬殊对比下，要说皇甫青能操纵这样一只庞然大物，顾辰是很难相信的。 皇甫青此时半点儿也没有因为一个死人而有丝毫动摇，指着地上的尸体对蠍王母道：“吃了他，那个鬼小子精得很，说不定就躲在血肉堆里面，这次绝对不可以再让他逃了。” 蠍王母爬到尸体边，张开血口便咬了下去，将那尸体咬了一大半，在嘴中咀嚼了一阵，血肉和骨头混合在一起被嚼碎的声音让人心皆颤。 顾辰见此景，虽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眸光泛冷。 他的目光从那蠍王母身上移动到皇甫青身上，但突然神识一动，顾辰的目光又移动到地下那剩下不到一半的尸体上。 那尸体底部似乎藏着什么。 “咕”的一声，又是让人心神颤颤的声音。 皇甫青催促道：“吃快一点儿，半块肉也别留下。” 长街虽然张灯结彩，一路过去各种酒馆舞肆、花酒赌坊，但此时都没有人再去关注那些，而只注意着眼前这只巨大的蠍王母，还有这个指挥着蠍王母的青年。 蠍王母两只巨螯夹着剩下那一半尸体送进嘴巴里，那血盆大口刚刚将那半截尸体咬下去，多那尸体上一道黑影有如影子一般，自蠍王母的巨口边沿着它的身体往下滑了下来。 那黑影就像是影子，无形无质，加上歇王母的身体也是黑的，所以一时没有人发现，只有顾辰当先发现。 顾辰剑识凝聚，对着那黑影狠狠地刺了一下。 黑影吃痛，虽然没有因此而喊出声来，可是那形体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那瞬间，蠍王母灵觉惊人，马上察觉到了异常，因为那黑影还没有从它的身体离开，那种颤动让它感同身受。 皇甫青亦从蠍王母的反应而有所察觉，嘴角挂着一丝冷厉的笑意，道：“果然没错！” 皇甫青还在四处搜寻着，蠍王母却已经早他一步发现到了那黑影的所在，蠍尾顿时扫向腹前那黑影所在的位置，那尖头刺了下来。 黑影迅速地滑了下去，如同影子一般在地面上滑行了一段，然后又离开地面，身躯渐渐凝实，变成了一个身穿默哀的青年模样。 一见他，皇甫青嘿然笑道：“苏光彦，这下我看你还怎么跑？” 苏光彦脸带不屑，道：“小师弟，好歹我也是看着你长大，事到如今连一声师兄都不叫。” “我呸！”皇甫青一脸怒容，“你都已经背叛师门，还有脸自称是我师兄？” 苏光彦冷笑道：“我不过是不想受制于人，炼化了天蛊而已，就说我是叛徒，要将我拿去喂蛊，天蛊门这种做法不得人心，完全是在自毁长城，你是少门主，将来是要接管天蛊门的，如果你真的想要让自己的门派发展得更加壮大，甚至不输给青阳门、妖宗这等门派，你就应该改变这种做法。” 皇甫青一脸看白痴的表情道：“你想让我去反抗我爹？” 苏光彦笑看着他。 皇甫青想了一会儿，看向苏光彦的目光变得更加无语，道：“先不说你这个叛徒的话根本没有任何借鉴的意义，你想挑拨我去反抗我爹，这是不可能的，他做他的我做我的，我要养的蛊都是宗门里没有的，我才不想去管你们这些杂鱼的事情。” 被说成杂鱼，苏光彦的眸子有闪电一闪而过。 “另外，天蛊对你们来说可能确实不得人心，不过对我可没有影响，正相反，正是因为有天蛊的存在，所以我才更好拿捏你们，你也不想想，万一真的我接下了门主之位，修为却没有你们高，天蛊门到底谁做主？只要你们体内还有天蛊，那我随时都可以控制你们，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必须做什么，这在我看来才是最好玩的事。” 苏光彦原本确实是存着想要挑拨一下皇甫青与皇甫天雄父子间的关系，没想到皇甫青根本就不吃这一套，甚至表现出了对天蛊的极大认同。 自己也是被天蛊控制并折磨了一段时间，如果不是暗中修炼了鬼蛊，并且在这方面有极高的天分，修成鬼蛊后与身相合，虚实转化之时，成功将天蛊剥离，否则刚刚别说施展手段，皇甫青都不需要让蠍王母出现，远远的一个口诀便可以让苏光彦死无葬身之地。 苏光彦拨开那些念头，道：“暗中还有什么人，让他也出来吧，刚刚如果不是他用神念刺激我，只怕你和蠍王母都发现不了我。” 皇甫青呸道：“对付你，我一个人就够了，哪里还需要另一个人？蠍王母，上，吃了他。” 苏光彦不退反进，喝骂道：“无能小辈，就凭你也想对付我？你从来不学无术，至今一蛊未成，竟然就想着将来要用天蛊来控制我们，我苏光彦这辈子怎么可能在你这种庸才之下？这只蠍王母也只不过是你从皇甫仁那里借来的，你觉得这是你自己的力量吗？” “我二叔的蠍王母又怎么样？就像你是苏光彦，而我生下来就是皇甫青，我就算现在一蛊未成，但是我二叔的蠍王母只要供给我了，就是我的力量，将来我成为门主，控制所有人的天蛊时，那也就是我的力量。”皇甫青命令蠍王母加快攻势，“这些都是你苏光彦无法拥有的，你就只能嫉妒我。” 第629章 杀手 苏光彦的眸光冷淡，对皇甫青早有杀心，只是他忌惮着那个将他从暗中逼到明处的神秘强者，所以大多只守不攻，尽力躲避蠍王母的攻击。 蠍王母虽然不是皇甫青所养的蛊，皇甫青没有办法操纵自如，但是这只蛊虫早已成了气候，力量非同一般，便是苏光彦如今的修为，也不想硬接蠍王母一击。 而且这只蠍王母说到底是皇甫青的叔叔皇甫仁所饲养的蛊虫，要说没有特别的能力，苏光彦也是不信，再加上他也要防备着皇甫仁可能会突然出现。 即使苏光彦炼成鬼蛊，擅于隐匿行踪，但如果被皇甫仁那等存在抢先占了先手，只怕他也很难全身而退。 围观路人一退再退。 同门操戈的戏码，是不管过去多久都不会过时的热闹，而有热闹可看，没有人会不乐意，不仅可以消磨一番无聊时光，改变一下千篇一律的生活，而且看热闹的不嫌事大，火再怎么烧也烧不到他们这些吃瓜群众身上。 可是慑于天蛊门的名声，他们依然有意识地尽量与场中两人一蠍保持着距离。 天蛊门养蛊以证道，各种蛊虫五花八门，也有意流传出来一些蛊术，用以吸引同好，遇到资质不俗的，有时还会直接被引入门派之中。 毕竟这一门派的修行手段与其他门派大相径庭，正宗修仙者没人会喜欢那种修行法门，没有一点儿兴趣在，这条路是真的很难走下去的。 但也正因此，使得修仙界流传着天蛊门的许多入门蛊术，这种蛊术流传出来无伤大雅，却可以让众多修仙者多多少少了解到天蛊门的蛊术是怎么一回事。 而对那些蛊虫有所认知之后，不管是谁都没有兴趣让那种东西来上一口，甚至被那种东西寄生，哪怕是修仙者，随便一想都会觉得恶寒。 蠍王母属于那种战斗系的蛊虫，倒不会让人有那种不好的联想，但蠍王母战力惊人，苏光彦却又迟迟没有施展出蛊术来，观众之中难免有人在猜想苏光彦还能再坚持多长时间。 苏光彦似乎终于没有了耐心，他不知道到底是谁将他逼到现身，那种神识攻击凌厉无比，即便是他这种祭炼鬼蛊的特殊神识都承受不住，但那人一直躲在暗中，让苏光彦渐渐觉得被动。 总这样堤防着暗中是否还有人要对自己出手，这样疑神疑鬼不利于自己进行行动，况且这种玩弄心理战术，让对手疑神疑鬼的伎俩，不应该是他这种祭养鬼蛊的修士才最合适么？ 苏光彦蓦地冷笑一声，决定速战速决。 身体泛起阵阵黑气，整张脸失去血色，眸光森冷泛着杀机，重重的黑眼圈将他的眼神渲染得更加深邃可怖。 “他……他是鬼修？” 观众中有人感觉到这森然鬼气，不由得脱口而出，但马上便有人摇头表示否定。 “听说天蛊门中有一种特殊的蛊术，一直没有人练成，称为鬼蛊。这种法门极为阴森毒辣，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想要使用这种蛊术，首先得先把自己的魂化成蛊，封入坛中，并且要把百只厉鬼同时封入其中。那些厉鬼会与那道魂互相撕扯，相互吞噬啃咬，直到一百只鬼全部被吃完，鬼蛊才算修成。” 围观者都是修士，自然不乏有人对天蛊门有所了解，说起鬼蛊。 “只是历来修成鬼蛊的少之又少，要知道在与百鬼撕咬吞噬的过程中，如果开局不好，马上形成一对百的局面，养蛊人瞬间会被百鬼分食殆尽，百死无生，就算能够参与混战，在百鬼戾气的侵扰下，又有几人能保持神智清醒到最后？而且一百零一道魂相互撕咬吞噬，不管对方本身带有何种邪念，或是沾染上了什么不纯净的念，或是神智混乱，这些情况都会一一融入自己的魂中，到了最后本心又能去哪里？更重要的是，哪怕最终成功，修成鬼蛊的人，永远也不会想看到自己的灵魂，那个时候的灵魂，是丑陋的，也是畸形的，只怕就算是修炼的人自身，看到了也绝接受不了吧。” 听得这些秘辛，在场众人的目光停留在苏光彦的身上。 这个被天蛊门追杀的男人，修成了鬼蛊然后叛出了天蛊门，而能够修成鬼蛊，本身就证明了这个男人的不简单。 只是这个男人如今还是自己吗？ 这或许就只有苏光彦自己才知道了。 场中的苏光彦面对皇甫青这个天蛊门的少门主，并没有将对方放在眼里，对方不过因为出身而有了今天的一切，确实羡慕不来，但奈何对方却是个草包。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苏光彦可以说是看着皇甫青长大的，这个师弟从来都是不学无术，曾经体弱多病，一度有早夭之相，如果不是皇甫天雄四处求医，且花费了大量的天材地宝，别说走上修行之路，皇甫青都不可能存活下来。 “没办法，你虽然是个草包，但出身确实比别人好。” 语气听起来平和带着无奈，可是苏光彦的那张脸却充满了怨毒。 或者应该说，是给人的感觉充满了怨毒。 那种怨恨凝成了实质般的感觉，让皇甫青一窒，就像凡人小孩见鬼恐惧一般，他的眼中亦是有了躲闪之意。 可是这种躲闪的念头不过刚刚出现，苏光彦的那张可怖的鬼脸顿时在他心头清晰地放大，哪怕他不断将这种念头推到一边，不愿去想象，但那画面还是越来越清晰。 恐惧心起，皇甫青连忙命令蠍王母保护他。 此时蠍王母就站在他的身边，背对着他，将他与苏光彦隔开。 蠍王母是皇甫仁饲养的蛊虫，一身的实力极为可怕，有蠍王母随身保护，皇甫青顿时有些许的安全感。 “苏光彦，我不仅出身比你好，力量也比你强，哪怕不是我的力量，我也能将你杀死。” 得意心刚起，只见蠍王母背上突然长出一张又一张脸，每一张脸都与苏光彦长得一模一样，每一张脸都是那种怨毒几乎凝成实质的样子。 那么多张脸，突然都死死地盯住了皇甫青。 皇甫青脸色苍白，像见鬼一样地连连后退。 一只鬼手透胸而过，苏光彦神出鬼没，不知如何，亦不知何时，已经越过了蠍王母，出现在皇甫青的身边，从其背后发出致命一击。 苏光彦发出阴森冷笑，道：“师弟，你说谁杀谁？” “我……” 皇甫青能够清晰地感觉到生机的流逝，那只鬼手不仅仅是给他带来了致命伤，而且与他的身体接触的过程中，还不断地在吞噬着他将要流失殆尽的生机。 他没有力气说话，眼中的恐惧慢慢褪去，转而是越来越浓的疑惑。 “这就……要死了吗？” 到了这个时候，蠍王母才发现丢失了苏光彦的身影，猛地转过身来，那只灯笼般的眼睛看到了皇甫青被苏光彦杀死的这一幕。 一股神念的波动从蠍王母的识海中传出，远远地传了出去，没有多久，一股可怕的气机便从城中心那里传来。 苏光彦一怔，道：“原来就在城里，难怪来得这么快。” 他当即将皇甫青的尸体丢在一边，身上鬼气森森，几乎将周围的环境都给侵蚀成鬼域，他的身体渐渐淡化。 “哪里逃！？” 惊怒交回的喝声如天雷般炸响，虚空一阵波动，将苏光彦的身形从另外一处虚空中给震了出来。 第630章 蛊斗 来人修为极其强大，人未到而声先至，强大的神识早已锁定神出鬼没的苏光彦，不让他逃走。 苏光彦的脸色也是随之一变，但依然不失冷静，身体再度变得虚幻起来，全力催动体内鬼蛊的力量，冒出森森鬼气。 他身边的气场越是阴森，与这方天地的联系便越是显得薄弱，很快便有要将那强大神识摆脱的迹象。 而这个时候，似是接收到了什么指令，蠍王母突然变得疯狂了起来，一对大螯从斜后方对着苏光彦的脑门劈砍而下。 苏光彦闪身一避，抬起一脚狠狠踢在蠍王母身上。 那坚硬的外壳拥有强大的防御力，他这一脚一点儿用也没有。 但苏光彦也只不过是借助这一脚的反作用力，一蹬之下拉开与蠍王母的距离，冷笑道：“就这一头只会蛮力的畜牲，还想留下我？” 苏光彦的身影瞬间化入虚幻中，就此消失不见。 几乎与此同时，一道身影自远空出现，几个呼吸间便来到了场中，抱住了皇甫青的尸体。 他正是皇甫青的叔叔皇甫仁。 此时的皇甫仁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细细地探查着皇甫青的尸体，当发现那最后的一缕生机也已断绝之时，仰天怒吼。 “苏光彦，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将你挫骨扬灰！” 可是，苏光彦并没有任何回应，也不知此时是还躲在哪里的虚空中，或是早已远遁。 修行鬼蛊的人，行踪最是诡异难测，若非苏光彦有这种能耐，怎么可能摆脱天蛊门的控制，且叛出宗门这么长时间来依然没有被抓回去？ 此时皇甫仁虽然又惊又怒，但依然没有放弃搜索苏光彦的踪影，明明在他的神识锁定之下，苏光彦却就这样凭空消失，这在皇甫仁看来是很不可思议的。 哪怕鬼蛊再怎么诡异难测，难道修为的差距如此悬殊之下，他也拿这个小子毫无办法不成？ 他相信，只要苏光彦有一点点的异动，他一定能够感知得到。 天蛊门的少门主死在这里，是绝对不可能就此善罢甘休的，皇甫仁一定要苏光彦给出一个交代，就像他也必须给皇甫天雄一个交代一样。 皇甫仁的神识强大，不断扩张，将这方圆几十里尽皆囊括其中，不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哪怕是一点点的空间异动他都绝不放过，细细探查。 在场修仙者极多，几个离得近一点的，下意识里撑起神识抵抗，但只一瞬间，便被皇甫仁的神识给碾碎，毫不留情，那几个修仙者瞬间成了傻子。 他们的修为远远比不上皇甫仁，神识与之相比亦如蚂蚁撼大山。 众人皆惊，连连后退。 那些来不及后退的，连忙收起神识守心自持，任由皇甫仁的神识扫过，而不敢有丝毫的抵抗。 顾辰感受到皇甫仁的神识离他越来越近，并没有躲开，他的目光始终注意着一个角落。 那边一片阴影处，一道如墨般的黑影在缓缓蠕动着。 那是极其容易被忽略的角落，加上那黑影有避开神识的能耐，所以始终未有人能注意到他。 但是那黑影却不知道，顾辰从一开始便已经盯上了他。 顾辰的神识纯粹而凌厉，对那些阴邪丑陋的存在最是敏感不过，苏光彦的行踪打从一开始就不可能瞒得过他。 那丑陋的灵魂，在与百鬼相互蚕食之中活了下来，但却早已失去了原来该有的样子，如今的灵魂丑陋而散发着邪气，那是百鬼的念缠在魂体深处，这辈子都不可能挣脱得开。 苏光彦可能做梦也想不到，作为一名鬼蛊修士，他这一辈子都不想看到的自己的灵魂，始终深深地隐藏在自己的臭皮囊之中，但却在顾辰的面前无从遮掩。 顾辰眉心凝聚一缕剑意，极其细微，但在他的控制之下，那缕剑意朝苏光彦所化黑影射去。 小小的一缕剑意无任何杀伤力，可是那凌厉的剑意却是让苏光彦的神魂随之一颤。 就是这一颤，让皇甫仁散开来的神识猛然牢牢地锁定在他身上，蠍王母早已如飞般冲了过来。 苏光彦心中咒骂，又是暗中那个不知道是谁的混蛋下的黑手，竟然发现了他，还害他暴露了行踪！ 那个人到底是谁？与自己又有什么仇怨？ 想到自己引以为豪的隐匿神通在那人面前却还是无所遁形，更重要的是敌在暗我在明，到得现在他连是谁对自己出手都不知道，苏光彦一阵阵胆寒。 “必须马上离开此处！” 他现出形体，不退反进，目光凌厉。 不管暗中那人是谁，不要让他揪出来，要不然一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的鬼蛊需要吞噬百鬼来不断生长，吞噬的鬼物魂体越多，会变得越强大，而随着缠绕的念越来越多，也会变得越来越畸形。 这是没办法的是，追逐力量的过程中需要代价。 不过，还有一点少有人知，如今的苏光彦其实觉得，吞食活人生魂更加美味。 舔了舔嘴唇，对暗中那不明身份的人有了吞食之念的同时，苏光彦的脑海中却是出现了杨婵的身影。 那个女人，一定要让她的身、心、魂都归属自己才行！ 皇甫仁的双眼满是杀机，他的神识牢牢地锁定住了苏光彦，免得这个小子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无踪，同时指挥着蠍王母攻击苏光彦。 蠍王母在他手中与在皇甫青手中不可同日而语，这本就是他所饲养的蛊虫，以强大的攻击力着称，此时在他的心念控制之下，招式凌厉，攻击角度极为刁钻，总能料敌先机。 螯、爪、口发出凌厉的攻势，以及那条蠍尾时不时突然刺下，组合起来的攻势竟让苏光彦连连吃亏。 蠍王母随着攻击还在不断地放出毒液，那种毒液是修仙者也难以抵挡的，此时有不少打在了苏光彦的身上。 不过，同是天蛊门的传人，苏光彦更是一个拿己身饲鬼蛊的狠人，这种毒短时间内似乎奈何不了他。 看出苏光彦虽然进攻凌厉，但暗中已有想逃的意图，皇甫仁抱着皇甫青，冷笑道：“杀了我侄儿，难道还以为自己逃得掉？今天拿你来喂蛊虫！” 苏光彦与蠍王母攻守连连，始终逃避不开，渐显吃力，他虽然能够抗住蠍王母的毒素一时，但不断受伤，且随着时间推移，只怕形势也不容乐观。 他眼中闪着厉芒，暗暗道：“说不得暴露人前，也只能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蠍王母的魂给吞了，让它变成一具空壳！” 生死关头，苏光彦发了狠，那是他真正可怕的力量，而且越用越会让他变得强大，可是他不愿意在人前使用。 这样一来不仅仅只是暴露了他的绝招，更重要的是，还会在人前暴露他修炼鬼蛊后的真实面目。 丑不丑陋自然不是他担心的事情，生死关头不会考虑那么多，怕只怕他在人前用出这一招后成为公敌，以后更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局面。 苏光彦咬着牙，还想再坚持一下，同时寻找着蠍王母的空隙，找机会突围。 蠍王母力量再强大，也是被人所控制，不是自主对敌，在他看来总会有空子可钻，他就不信他以魂饲百鬼而成的鬼蛊会比蠍王母更差。 第631章 能力 面对蠍王母这样的力量型蛊虫，力量强、速度快，从无数的蛊虫中成长起来，其凶性远超人想象，单是那股凶性的存在，便已在气势上将人压了一头，苏光彦虽然炼成诡异至极的鬼蛊，可是面对蠍王母，此时也倍感吃力。 早先的蠍王母不过是听从于皇甫青的指令，发挥不出应有的实力，但此时操控蠍王母的人是皇甫仁，是蠍王母的真正主人，更重要的是，皇甫仁的实力远在苏光彦之上。 此时苏光彦已经无暇去想暗中还有谁在对他下黑手，面对皇甫仁，他没有办法再隐藏自己的实力。 一缕缕黑气从其体表漫出，有如阴森鬼气，让他整个人恍如恶鬼降世，那种吞噬一切生灵的邪恶气息，让苏光彦整个人的气质彻底变样。 皇甫仁虽然因为苏光彦杀死了皇甫青而惊怒不已，但对这天蛊门唯一一个修成了鬼蛊的弟子却也极其在意，此时一见，一声冷笑，道：“听说修炼鬼蛊的人，首先要将自身灵魂作为饲料，以饲百鬼，在即将生死道消之时绝地反击，与百鬼互食，只有在最后一刻仍能保持自我，才算是真正炼成了鬼蛊，不过这样一来，那道灵魂也早已变得丑陋不堪，都使出来吧，我倒真想看一看炼成鬼蛊的人，自身灵魂变成了什么样子。” 苏光彦身上的黑气剧烈地波动，那种气息有如沉甸甸的乌云携天之势压落城池一般，让人产生一种充满了恶心的窒息感。 顾辰一直在远远地观察着苏光彦身上的变化，那种黑气在冒出之时便让他眉头不由得一皱，几乎瞬间便已经认出，那并非鬼气，亦非阴气，虽然相似，却是完全不同。 “那是最本源的魂力。”顾辰轻声呢喃。 那些黑气竟然就是苏光彦灵魂的一部分。 顾辰的脸色也不由得凝重起来，那该是怎样庞大的灵魂，才能够化成这样的黑气冒出身体。 蠍王母仿佛没有感觉到那种窒息感一般，一对巨螯左右开弓，砸向苏光彦的脑袋。 此时苏光彦的身体完全在那黑气的包裹之下，当那对巨螯触碰到那黑气时，那黑气仿佛有了生命，如蛇一般缠绕上蠍王母的巨螯，再有如蛇上棍一般，迅速爬满了蠍王母庞大的身躯。 这种变化极快，几乎是瞬间完成的一般，而几乎是那瞬间，蠍王母便发出了痛苦的吼叫。 声音并不大，甚至在场大多数人都听不到那种痛苦与恐惧的嘶吼，只有那些灵魂力量足够强大的人，才能够感觉到那种波动。 那是蠍王母灵魂的嘶吼声，夹杂着痛苦、恐惧和暴怒。 “畜生！” 皇甫仁怒斥一声，一道赤芒从其手中发出，有如利刃，斩向苏光彦的脑袋。 苏光彦一声狞笑，向一侧避开，即便是他动用了强大的力量，面对皇甫仁也不敢托大，但是从他体内冒出来的缕缕魂力却并没有因此而消散，依然缠绕在蠍王母身上，且随着他横移拉开距离，自他体内又冒出更多的魂力来，像是一道可以自由延伸拉长的锁链，将他的身体与蠍王母紧紧地捆绑在一起。 “好邪恶的力量！” 顾辰暗暗一叹，在场每个人都发现蠍王母的动作明显地慢了下来，而且这期间皇甫仁也以秘法控制蠍王母，以蠍王母的力量和速度，再加上与苏光彦的距离如此之近，正是一击格杀的大好机会，但是蠍王母虽是动了，但那动作越来越慢，完全碰不到苏光彦。 吴眺道：“那些黑气存在某种力量，让蠍王母的动作变慢了，而且也开始不受控制。” 顾辰摇摇头，轻声道：“没有那么简单，严格来说蠍王母的速度并没有变慢，力量也依然强大，但已经发挥不出来了，它不是失去了自己的速度和力量，而是失去了使用这些速度和力量的能力。” 吴眺一愣，不是很明白顾辰的意思。 顾辰道：“那些黑气其实就是苏光彦的灵魂的一部分，此时溢出身体，被他变化成这种形态，看起来好像是缠绕在蠍王母庞大的身躯上，其实直接抓住的是蠍王母的灵魂。” 吴眺一惊，不可置信，道：“那是他的灵魂？怎么可能？他这样消耗灵魂之力，就不怕把自己的魂力耗干吗？” 顾辰道：“他的灵魂十分庞大，看起来已经不是他这具身体可以容纳得了的，说不定平时还要一直动用手段将这灵魂给镇压在体内，此时灵魂力量用出，不计一切代价消耗，对他不会有什么损害，反而还能更轻松，而且……” 顾辰眼中有厉芒一闪而过，少有的心头产生了怒意。 吴眺意外地看着顾辰道：“顾师兄，怎么了？” 皇甫仁接连发出几道气芒，都被苏光彦闪过，那些气芒有的落在蠍王母身上的那些黑气，可却攻击不断，那些黑气似乎并不怕受到攻击。 他似乎也意识到了一些不妙，攻击手段更加凌厉，同时强大的神识力量漫延过去，尝试着接触了一下那些黑气，发现并没有受到阻碍，直接钻入蠍王母的识海中。 顾辰注视着这场战斗，道：“苏光彦的灵魂力量既强大又邪恶，存在着一种吞噬其他魂体的本能，蠍王母的灵魂被他活生生地一点一点吞噬了，那只巨大的蛊虫正在变成一具空壳。” 皇甫仁的神识在一进入蠍王母的识海之中时，立时便发出一声怒吼，蠍王母的识海之中空荡荡的，只剩下那纯粹的神识力量，但却没有任何意识。 它的灵魂被苏光彦活生生给吃掉了。 蠍王母是皇甫仁耗尽心血养成的，是他的强大手段，此时却这样被诡异地废掉了，让皇甫仁暴怒。 可是蠍王母却并没有死，这庞大的身躯还有勃勃生机，却不再有任何自主性，直接被变成了一只强大的白痴蛊虫。 这让皇甫仁既惊且怒。 他的神识直接控制蠍王母，竟然使得蠍王母迅速行动起来，再次发挥出强大的攻击力，扑向苏光彦。 这一点有些出乎苏光彦的意料之外，过去他吞噬了那些魂体之后，那些躯体都是直接失去了行动的能力，虽然只是吃掉了魂体，并没有损害身躯，那些身体依然存在生机，但因为失去了维持生命所该有的本能和意识之后，那些生机也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散去，变成一具具死尸，但苏光彦可从来都没有关注过这些变化。 皇甫仁直接以神识入主蠍王母，并且还能控制蠍王母的行动，这让苏光彦始料未及，猝不及防之下硬生生吃了蠍王母一击。 这一击势沉如山，比之先前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光彦咳血倒飞，隐约间似乎有一团黑漆漆的庞大之物从其体内钻出，但马上又被苏光彦给压制了回去。 皇甫仁也是一愣之后马上反应过来，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鬼蛊所谓的吃掉灵魂，吃的是魂体中的念吧，被你吃掉灵魂的生灵并未死去，而是智能尽失，有如婴儿，但如果能够重新学习，依然会慢慢开悟……也不对，你吃得很彻底，初生婴儿尚且有哭的本能，而被你吃掉的生灵是连这种本能都失去了，注定会活活死去，真是惨绝人寰的手段。” 苏光彦受了重伤，倒退开去，此时他的能力被道破，幽幽道：“他们是会慢慢死去，不会进食、不会修行，失去所有本能，不过也不知道自己正在死去，也不懂什么是痛苦，连难受也认识不到，我可觉得这是少有的仁慈，不过还轮不到你皇甫仁来猫哭耗子。” 第632章 爪威 皇甫仁感受着操纵蠍王母的那种感觉，发现虽然蠍王母失去了灵魂，只剩下一副空壳，但是一身的力量并没有损失，恰恰相反，这具身体成为了纯粹的武器，感受不到痛苦，也不知道恐惧，可以毫无顾忌将一身的力量发挥出来，而不用担心受伤。 过去的蠍王母从一群蠍蛊之中脱颖而出，那种凶性绝不是同阶蛊虫可比，但也正因为这种凶性的存在，导致它在战斗之中容易被激怒而暴走，虽然总在自己的控制之下，但在面对真正强者之时总归是一种麻烦，而且但凡生灵都存在趋吉避凶的本能，在受伤或者将要受伤之时，总难免产生畏缩心理，无法一往无前。 这在皇甫仁看来，难免是蠍王母的不足之处。 也可能是他要求过高，但他一直都觉得，像蠍王母这样的力量型蛊虫，气势上就只能强不能弱，战斗中就只能进不能退，所以他一直都觉得蠍王母这只蛊虫不够完美。 正因此，他才会将蠍王母借给皇甫青使用，转而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其他蛊虫的培养上。 不过此时在他神识入主蠍王母的空壳将这只凶虫控制起来的时候，却发现了意外之喜。 这一刻的蠍王母随皇甫仁的心意而动，无惧无畏，勇往直前，一身的力量得到十二分的发挥，那种力量喷发感让他觉得酣畅淋漓，甚为满意。 皇甫仁心念一动，或许今后他那些蛊虫的培养可以往这个方向走。 不过以他的神识之力，一次性控制三只蠍王母行动应该就是极限了，而且还有必要专门找些神识方面的修行功法才行。 心念疾驰间，皇甫仁便已经想到了很多，蠍王母却是动作不停，朝苏光彦逼去。 苏光彦一身的魂力强大而诡异，那磅礴黑气浓郁而压抑，凝聚成一只有如房屋一般巨大的黑手朝蠍王母抓去，似乎打算将蠍王母攥在手掌中。 皇甫仁操纵着蠍王母不闪也不避，迎着那只黑色大手冲上去，他也很想掂量一下蠍王母饲养到如今这种程度，不计代价之下究竟能够发挥出几分战力。 这也是他摸索着接下来的培养修行方向很重要的一步，也是极为难得的机会，因为如果是还存在意识的蠍王母，因其本能存在，是不可能如此悍不畏死的，而拿苏光彦来作为新的培养方向的磨刀石，在皇甫仁看来也是过于抬举了。 黑色的大手和黑色的蠍王母将要硬碰硬，正当所有人都觉得会有惊天动地的大碰撞时，只见蠍王母前冲的动作猛然一顿，紧接着那只黑色大手有如虚幻，抓住蠍王母时非但没有阻挡住它，反而从它的身体穿过。 不过如此一来，蠍王母也完全被那黑色的魂力缠绕。 苏光彦眼中有锐利光芒一闪，强大的吞噬本能侵袭向蠍王母的脑海之中，将他所能抓到的那些散碎的魂力尽数吞了个干干净净，同时还不忘观察着皇甫仁。 皇甫仁几乎是第一时间便明白过来苏光彦想做什么，也是心头一跳，便想要收回神识，这也是蠍王母在前冲时会身形顿住的原因，但苏光彦以魂力凝聚而成的大手却已经将他攥在其中。 皇甫仁的神识还没有来得及退出蠍王母的识海，在被苏光彦魂力包围的瞬间，便止了想要收回那部分神识的念头，而是转为防御之势，以不变应万变，但只觉得脑海之中似有什么异物一闪而过，而后便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似是被带走了一些东西。 原本蠍王母的残魂还有部分留存，但在那种异样感扫过之后，只觉得蠍王母的识海愈发纯净，也愈发空旷，让皇甫仁觉得此时的蠍王母操控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这不是错觉，因为当皇甫仁心念微动，蠍王母立刻就动了，那种反应简直比他自己动作还要快。 在黑气中，一道黑影迅即而过，重重地冲撞在苏光彦身上。 苏光彦吐血而退，一如先前，在被蠍王母狠狠撞上之时，他体内似有什么东西欲要挣脱枷锁而出，但都被他给克制住了，体表的魂力波动极为剧烈。 一般人的灵魂如果出现这样的波动，早已崩溃。 皇甫仁吃惊之余亦是冷笑起来，道：“与我交手都敢隐藏实力，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以皇甫仁的修为和眼力，自然也是看出苏光彦虽然有拼命的意图，但依然在压制着，苏光彦此时分明还没有动用全部的力量，显然有意在隐藏什么。 苏光彦施展诡异的步法，面对蠍王母时只是左闪右躲，让它的攻击频频落空，道：“皇甫仁，真将我逼到那一步，找死的人就是你了。” 皇甫仁冷笑，神识进一步控制蠍王母，那攻势更疾，但他也开始发现不足之处。 蠍王母虽然完全依照他的控制行动，可是灵性不足，他人在远处，要做到适应蠍王母自身的视角来控制行动有所不便，或者应该说，有些不习惯。 他需要时间来针对这方面做一番训练，这个问题是可以克服的，只要这个问题克服了，那么他的战力将得到飙升，同时他还需要锤炼神魂，让神识变得更加强大，以便能够一心多用。 苏光彦没有再与蠍王母硬碰硬，连续承受蠍王母两击，已经让他伤重垂危，他右手成爪，海量的魂力在那爪间凝聚，有如实质，而后放大，将右手缠绕。 皇甫仁道：“没用的，你鬼蛊的能力对魂体来说是一大杀招，但我现在控制蠍王母的力量是念而不是魂，你的力量奈何不了我，还是乖乖受死吧。” 蠍王母有如一座大山，速度突增，朝苏光彦压去。 就在这时，苏光彦不仅没有避其锋芒，反而迎了上去，右爪探出，左脚猛向左边一探，身游左侧，同时右爪用力抓向蠍王母的右螯。 “蚀。” 那瞬间，只见在苏光彦避过蠍王母攻击的那短短时间，他的右爪与蠍王母的右螯不过片刻之间的接触，便有黑烟滚滚，自蠍王母的右螯冒出，在苏光彦一触而闪身避过左螯的回击的同时，苏光彦的右爪与蠍王母的右螯分开，只见那右螯上黑血冒泡，滚滚流出。 远处，顾辰的双目一凝，看着那些黑血，表情严峻。 皇甫仁的脸色也很不好看，没想到苏光彦的攻击手段会突然转变，这说明苏光彦还远没有被逼到极尽，他还有余力，且藏着手段。 这种手段让他忌惮，歹毒至极，仔细感应着蠍王母的身体，但可惜的是，此时的蠍王母只是一具空壳，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说是皇甫仁操纵的傀儡，完全没有任何感觉，只是那右螯伤口处的黑血不断冒泡流出，让他有不好的感觉。 此时的蠍王母并没有因这诡异的伤而受到影响，在苏光彦一击得手，闪退避过蠍王母左螯攻击的同时，蠍王母猛然一跃，而后自高空落下，竟然无视右螯那可怕的伤口，双螯狠狠砸向苏光彦的脑袋。 顾辰见此摇摇头，不由得看了不远处抱着皇甫青尸体的皇甫仁一眼，觉得像皇甫仁这样的强者，就算还不能熟悉地控制蠍王母，但应该还不至于这么简单就中了苏光彦的障眼法才对。 但只见蠍王母双螯没有砸到苏光彦，反而是将地面砸了个飞沙走石，而后又借势再一跃而起，也不见场中苏光彦身影，但蠍王母就是认准了一个方位狠狠地砸下。 第633章 大坑 这一击，挟山岳之势，猛一砸下来，天塌地陷。 蠍王母全然不顾苏光彦在它右螯上留下的伤口，那对巨螯甚至发挥出更加强大的破坏力，带起一阵破空之声。 皇甫仁似乎是牢牢锁定住了苏光彦的身影，哪怕场中并没有看到苏光彦，但他这一击却依然有着明确的目标，就是冲着某个角落，而控制蠍王母将全身的修为都凝聚在那对巨螯上。 如果苏光彦真的被这一击打中，只怕会身消道陨。 只见一道道细不可察的空间波纹荡漾开来，一道若有若无的身影巧妙地避开。 蠍王母身体产生数道裂痕，从那对巨螯的位置向全身漫延，而后它的身体在空中转了个方向，改变了攻击的位置。 它凝聚起来的力量过于强大，而又在空中突然改变攻击方向，给身体带来极大的负担。 空间中隐约浮现出苏光彦的身影，面对着那对巨螯，苏光彦脸色凝重，魂力暴涨，迎击而上，身体却在退后。 但显然皇甫仁早已将他锁定，加上适应了这种战斗方式，令苏光彦难以顺利避开，转眼间这对巨螯携着勇猛无比的攻击来到了近前。 苏光彦身体猛然一侧，稍稍避过，没有被打个正着，但也被蠍王母的左螯给扫中，顿时整个人被扫飞出去，同时口吐鲜血，魂光一阵明灭。 但蠍王母的攻击不停，依然重重地打在了地面上。 砰！ 巨大的声响传来，地面整个塌陷下去，硬生生被砸出一个大坑，将一众观战的人都给卷带下去。 这突然出现的大坑令人始料未及，大坑内部暗藏玄机，却是这座上伏城的地底下竟然别有洞天，藏着一个广阔的空间。 蠍王母这一击的力量太大，直接将数丈的地表给打塌，将这空间暴露了出来，而且以它为中心，带着一众观战的人掉落到这深坑之中，顾辰与吴眺赫然也在其中。 皇甫仁带着皇甫青的尸体飘然而下，不知道坠下了多深，只在脚踏实地之时，发现场中已经不见苏光彦的身影，不管他的神识再如何扩散开去，就是怎么找也找不到。 皇甫仁冷冷一哼，轻轻道：“下次必杀你。” 深坑底下暗无天日，就是头顶上的日光落下，也逐渐削弱，到了这底部已经没有日光能够传递过来，可见其深，那些猝不及防之下掉落下来的人们，修为低的摔了个七荤八素，修为高的也略微有些晕头转向，因为他们发现来到这底部竟然限制了神识，神识之力十不存一。 皇甫仁自然早已察觉到这一点，这也是他无法重新锁定苏光彦的原因。 但好在，修仙者一身修为还在，哪怕此地阴暗无光，限制神识，但依然不妨碍他们通过眼睛来观察四周，以他们的眼力，自然一览无余，黑暗不可阻。 可是马上的，便有人发出了惊呼，随着议论声起，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去，被他们所围住的赫然便是蠍王母。 只见此时的蠍王母静静站立，但全身裂痕，从那对巨螯处有一股腐蚀的力量漫延全身，在其周身上下已经出现了数个贯通的孔洞，在细细感应之下，蠍王母此时生机全无。 那股腐蚀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了。 皇甫仁目光微闪，一股念传递到蠍王母脑海之中，但蠍王母却无动于衷。 皇甫仁继续催动，但都没有任何作用，与先前一念动而蠍王母如臂指使的感觉迥然不同。 他想了想，分出一缕魂光进入蠍王母的体内，而后催动蠍王母动起来，当即便见蠍王母的身体颤了颤，而后被腐蚀最为严重的右螯直接与身体脱离，掉落在地，惹起了数声惊叫。 皇甫仁将那缕魂光收回，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此前的蠍王母还有生机，他只需要用念便可以催动蠍王母，就仿佛让自己多了个分身，而现在蠍王母真正死去，他的念便没有办法操纵，除非是入驻一缕魂，但那样的控制手法远不如念来得快而直接，便让他觉得失望不少。 失去一只强大的蛊虫，并没有让皇甫仁觉得有多么可惜，可是却让他觉得十分讽刺，因为他找到了新的养蛊手法，只是这养蛊手法需要让强大的蛊虫被抹去魂识，只留下精纯的魂念，这样一来他的念才能在蛊虫身上建立联系，但难道要他去找苏光彦合作不成？ 顾辰的目光从蠍王母身上移开，却是时不时在看着某个阴暗的角落。 吴眺收回目光，感叹道：“这只蛊虫如此强大，竟然这么轻易便死去。” 顾辰看了皇甫仁一眼，知道皇甫仁还没有发现，眼中闪过些许犹豫。 对于苏光彦的很多做法，顾辰不仅不认同，反而会有反感，不过此时掉落到这个神秘的地下空间，他暂时没有要再让这两个人斗起来的意思。 顾辰的剑识凌厉而又敏锐，与寻常修仙者的神识不同，在这里并没有受到压制，所以他轻易便发现了苏光彦的藏身之处。 此时苏光彦确实是受伤颇重，但也只是身体上的，他的魂力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依然强大无比。 在这黑暗中，顾辰似乎隐隐能看到那道丑陋而庞大的污秽灵魂，正在一步步脱离那具身体的桎梏，竟要向在场众人伸出黑手。 蓦然间，那些污秽的魂力全部被收了回去，而后苏光彦双眼突然望来，与此时的顾辰对视，便再没有移开。 那眼中闪过一丝黑芒。 顾辰只觉头脑一阵错觉，但一道剑识扫过，便立刻清醒。 苏光彦眼中露出惊异，紧紧盯着顾辰，没有再出手。 此时顾辰并没有暴露苏光彦的藏身之处，这也是苏光彦没有再出手的原因，但他难以理解，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年轻的人，怎么能够抵抗住自己的迷魂大法？ 难道他的神识比自己的还要强大？ 苏光彦对顾辰有些忌惮起来，同时在戒备着，顾辰接下来的做法将会决定他接下来的做法。 好在，顾辰似乎没有想要在此时将他抖落出来的意思。 苏光彦暗暗松了一口气，在这鬼地方他的神识也受到了一些压制，加上皇甫仁确实要比他强大得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过他也确定了一件事，顾辰就是早先在暗中对他下手的人。 咬着牙，在心中冷笑两声，苏光彦默默运转功法，调理伤体，只是盯着顾辰的目光隐隐露出杀机，这地方虽然对他也有压制，可是他修炼的是鬼蛊，在这样的阴暗之地，他有先天优势。 在四处找苏光彦无果之后，人们开始将注意力给集中在这地下空间里，出口就在上方，头顶一片蓝天，这地方并没有被困住，所以他们也就不着急离去，都是修仙者，想离去的话往上面飞就是。 想离去什么时候都可以，但现在每个人显然对这隐藏在城市底下的空间更感兴趣，加上这地方压制神识，更让他们觉得有秘密。 因为阴女教的山门就在上伏城边的神仙岭山脉上，某种程度上来说，对此处有比较高的话语权，但此时阴女教的弟子还没有到来，在场中人尤其是那些师门比不上阴女教的弟子，便存有在被阴女教弟子到来束手束脚之前先行探察一番。 第634章 人心 上伏城地底下暗藏神秘，此地压制神识，自然蕴含玄机，只是目前谁也不知道这个深邃的地底深处到底隐藏了什么。 这种阴暗而不见天日的地底深处，虽然头顶仍可见蓝天白云，但环境依然给人带来强烈的压抑感，但奇怪的是，每个人在心头沉甸甸的同时，却仍有一阵阵心安的感觉不断从心底涌现出来。 这是一种十分矛盾的感觉。 皇甫仁本因皇甫青的死而惊怒交加，但那种愤怒间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恐惧的感觉，却在落到此地之时被大大冲淡，哪怕他如今怀中仍抱着皇甫青的尸体，但那种心境的变化极为明显，虽然心头仍然有皇甫天雄的身影浮现而产生的阴霾，但此时的心境却依然不曾失守。 “师兄，这个地方好奇妙。” 虽然神识受到压制，但在近距离之下进行传音还是没有太大的影响，吴眺带着不解想从身边的顾辰那里得知一些什么。 只是哪怕是顾辰，对于此时的变化亦是不曾有过经验，一股浩荡祥和之力作用于每个人的心田，磨平了众人棱角，冲淡了暗藏的杀机，也净化了诸多的负面情绪，这种力量直接作用于人心，实在太过于可怕。 顾辰注意观察着皇甫仁，想要从他脸上知道一些什么，可是他也只能看到皇甫仁脸色的阴晴不定，想来他也不知道此中玄机。 一无所知之时只能探索。 顾辰与周遭众人一般，对周边环境细心观察，希望可以捕捉到一些不同。 暗中，苏光彦则在阴影中流连转移，这黑暗的地底空间对他来说是占据优势的宝地，原本升起的强烈的暗杀皇甫仁的念头，却在产生之时便逐步减弱，到了现在，他心头仿佛完全没有产生过类似想法，而是在慢慢地远离诸人，看样子，像是要找个机会脱身离开。 顾辰突然脑海之中灵光一闪，这种影响人心的力量，他似乎曾有听闻，模模糊糊间有一层窗户纸正要被捅开，但一时还没有能够真正想起来，他的眉头不由得蹙起，在这时间没有再去注意苏光彦的存在。 这个时候吴眺突然提醒顾辰道：“师兄，在这里，似乎心境修为能够有所提升，甚至突破。” 这句话不知何因，吴眺并没有传音，而是直接说出，像是发现这一点的惊喜让他不及细心而脱口而出，但那话语平淡却又不像带有任何惊喜语意。 场中众人闻言皆是大喜，但喜形于色不过短短时间，便一脸无喜无悲的模样，只是每一个人都陷入了修行心境的境界中去了。 顾辰见此，不由得蹙眉。 某种程度上来说，顾辰该是在场所有人之中，被这股力量影响最小的人，他修行之心本就极为纯粹，心境灵台毫无杂念，心境修为更是早已达到冰湖心境的顶峰，加上他曾经破而后立，这种心境更是坚固，自然不需要这股力量来影响什么，但这种祥和之力对大多数的人来说却极具好处，不少人的心境修为正有缓缓提升的迹象。 只是这种力量的影响力未免太大了，而且还在逐步增大中，将在场所有人都带入到那种无喜无悲、无欲无求的心境中去。 或许心灵剔透修行才能有大突破，但这种情况给顾辰很不好的预感，他左手突然并指如剑点在吴眺的眉心处。 吴眺只觉神识一阵剧烈的疼痛感袭来，那股让他惊异的凌厉剑意一闪而过，而后他便从那种心境中脱离出来，不解地看着顾辰，道：“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顾辰道：“人心各异，如果人人都变成同一种心境，修行的路必然是死的，你们都被带入别人的心境中去了，哪怕能够得到好处，但那种心境不属于自己，你的所得所悟也都不是自己的，只怕是祸非福。” 顾辰这番话虽然是轻声细语，但在场都非常人，修仙者的五感都非寻常人能及，皆是耳聪目明，自然都能听到，抓住那刹那的醒悟，纷纷自那种心境中挣脱出来，只是仍有相当一部分人脸上露出少许挣扎，而后便又无喜无悲，继续修行。 心境修为向来极难提升，大多数人的毕生都难有寸进，断了自己的求道之路，但此时竟然有这等提高心境的机缘，就算藏有祸根又如何？在他们看来，当修为遇到无法再跨越过去的高峰，他们努力挣扎也难再攀登一步，那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听了顾辰的话，吴眺不敢再修行，只是看着那些继续修行的人在提升着心境的修为，不由得又有些按捺不住，而像他这样心态的人不少，自然就逐渐有抵抗不住诱惑而重新接受那种影响并继续提高心境修行的人出现。 吴眺最终还是没有再度接受那种影响，虽然提高心境对于他也是诱惑巨大，但是他更相信顾辰，虽然顾辰也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这种影响会带来不好的结果，但是顾辰的言辞间带着无法认同，吴眺深受顾辰影响，自然也就不敢大意。 能够从那种强烈的诱惑之中挣脱出来的，自然都是大毅力者，只是就算是极具大毅力者，终究也是人心各异，场中多是门派有别，所以阵营有别，所以善恶有别、正邪有别，从那种无喜无悲无欲无求的状态中挣脱出来的短时间内，那种无私无惧的胸怀便也随之消失，随之而来的是数道剑光、拳光……元力的匹练扰了这方宁静的地底世界。 清醒过来的人在听到顾辰的看法之后，也自担心强大好处背后暗藏的不知名的凶险，心境的提高是自己的，但心境的感悟却是别人的，这种心境修为的提升会为修行带来什么样的影响，谁也说不清楚，但修行之路，容不得不谨慎。 但看着那些没能抵抗住诱惑的人继续修行，继续提高自己的修为，而这类人的人数也在随之增多，那些抵抗住了的人便有些不平衡了。 有害也只是某人毫无根据的分析，虽然自己选择抵住那种诱惑也证明了那种分析是正确的，但凡事总有个万一，凡事也就怕个万一。 问题是肯定有的，毕竟借他人感悟提升自己的心境修为，这种方式闻所未闻，但万一无害呢？ 有害无害暂时未知，但那些拼命修行的人，此时心境修为的提升却是实实在在，自己在此时此刻便被拉开了差距，从这地方离开之后，或者这种具有强大影响的力量消失之后，自己岂不是大大落后？ 当即加入修行的人便更多了些。 只有极少部分人坚持住了，因为他们陷入那种状态一次之后，深知那种心境修为明显提升的力量诱惑力有多强，如果再陷入其中，他们自认为没有办法再挣脱出来，想修行又不敢，不修行又不甘，就是在这种复杂心境下，力量随着眼中闪现的戾芒而迸发。 在这样的环境下，如果他们再迟疑一些时间，不需要多长，只需要几息，那么心头的这股戾气也会被此地的奇异力量净化，但可惜，他们的情绪在点燃的瞬间，便转化成为遍布此地的力量，这力量强大，且在这那些修行中的人完全没有防备之时出现，带来了随之而来的震惊。 或许他们终究还是受到了那种祥和力量的影响，这些攻击并没有落在那些毫无防备的人身上，自然也就没有出现任何伤亡，只是这些力量毫无保留地落在了周遭地面、石壁上，不敢借助此地修行，便也要阻止其他人从其中得到好处，此时的人心，各异的同时显露着通性。 第635章 佛像 人性丑陋的一面，在此时暴露无疑，而修行了鬼蛊的苏光彦，更是场中将这丑陋一面表现得最为强烈之人。 他从阴影中发难，率先对场中众人发起攻击，其中数道最为强劲的致命攻击直朝着皇甫仁而去。 与其他人针对环境发起的攻击不同，苏光彦针对皇甫仁的攻击既狠辣又刁钻，在抵抗住那种奇异力量影响的同时，那是他此时此刻能够抓住的唯一下死手的机会，或许托赖于此地特殊环境与神秘力量的影响，这一击趁隙而发的猛烈攻击，杀死皇甫仁并非没有可能。 这种巨大的诱惑让他忍不住出手，杀欲与杀机毕露的瞬间，发起了强悍而又猛烈的攻击，而后那杀心又在那股力量的影响下层层削弱。 不过这个时候，攻击已经发出，且来到了皇甫仁的后颈处。 苏光彦也不去理会自己的攻击能否奏效，在发出攻击的瞬间便迅速抽身而退，那种力量同时让他保持着高度的谨慎和理智。 皇甫仁的反应极快，微一侧身，右手一甩，一道劲气将苏光彦的攻击弹开。 那些攻击从场中众人之间的空隙钻过，毫无阻挡地落在地上、周边石壁上。 沙石被击飞，烟尘迷了眼，有如一片薄雾阻挡了视线，但也仅仅瞬间，便见一片金光祥和，透过烟尘沙石之间的缝隙笼罩住这片地底空间，反过来淹没了席卷的尘埃。 众人或侧目，或凝眸，或惊异，或骇然，但每个人的心都随之安宁，杀意全消。 只有一个人例外。 那金光落在苏光彦身上，只听苏光彦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浓浓阴森鬼气从其体内喷发而出，消融在金光之中，那身影渐渐消失于众人眼前。 “佛光！” 顾辰压下心头的骇然，紧紧凝视着散发金光的所在，想起了以前在昆仑从其师长嘴里听到的修行秘闻。 为了看清金光从何处发出，场中众多修仙者各展手段，将沙石尘埃压落地面，不再飞扬。 只见在一侧的石壁处，被击落在地的大小石块散落一地。 原本这些石块覆盖的地方，露出一尊半身佛像，金光闪闪，却深深地嵌在石壁之中。 虽然佛像只露出上半身，但足有六尺宽，高俞一丈，金光灿灿，耀眼而不刺目，散发着大慈大悲的气息，牵动在场诸人的心境。 在这佛像金光照耀下，原先那种影响心境的神秘力量更加强大，短短时间内，场中便有不少人的心境修为相继突破，更上一层楼。 皇甫仁双眼微眯，眸子泛冷，沙哑着声音道：“佛门……还在吗？” 这呢喃声很小，只有极少数人才听到，顾辰亦不由得在意起来。 数道身影从空而降，阴女教新任掌教云芷率先到来，与其一同到来的还有阴女教的众多长老，前不久主持明月心大会的长老苏嫡玲便在其中，清心居士跟随着阴婆婆亦来到场中，只是并没有看到前任掌教何双的身影。 阴婆婆一看到那半身佛像，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中有凶光一闪而过，手中拐杖往地面重重一敲，无形的波动扩散开来，只见那佛像以下的石壁尽皆碎开，散落一地，却并不见佛像的下半身。 “阴老太婆，你还是那么冲动，就不怕沾了那些因果？” 一道冷冽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天蛊门的门主皇甫天雄赶来，落在皇甫仁身边。 皇甫仁的身体不由得一僵，转头看向皇甫天雄。 “大哥……” 皇甫天雄的目光落在皇甫仁怀中的皇甫青身上，伸手轻轻抚摸着皇甫青的脸庞，但皇甫青已不见任何生机。 皇甫仁心中的不宁和不安泛起而又被压下，明明心绪不宁，但声音传出却极为冷静，道：“我没保护好他。” 皇甫天雄将皇甫青抱了过来，但从其脸上并没有看出任何悲色，也没理会皇甫仁，而是盯着那尊半身佛像，却是对阴婆婆说道：“这说不定是那个佛门留下的后手，从其中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阴婆婆沉声道：“你我都知那个佛门的隐秘，虽然亦没有机会接触，但佛门水深似海，布置的后手没有那么简单，自然不可能轻易找到。” 又有数道身影从不同方向赶来，落入这地底空间。 青阳门、妖宗、魔教都有人来，古婆婆带着慕容云飞一行人在最后下来，代表远在东海的东海仙阁，在这里显得有些势单力孤，但她说出的话分量却极重。 “当年佛门经由东海飞升，遁离此界，这地底的佛像应与那条路无关，这尊佛像并非雕刻而成，金光满含佛门愿力，这佛像应是由佛门愿力凝聚而成，不过这愿力……不纯。” 昔年佛门自东海飞升，离开这一界，那时东海仙阁初创，是这片天地最后一个接触到佛门的门派，对这神秘的宗门最有发言权。 钟鼎淡淡扫了旁边的顾辰一眼，亦盯着那佛像，冷笑道：“飞升？那段过往对我等来说不是秘密，佛门预感到天地将变，仙路将断，他们舍弃了这一界，提前逃出去了，众生愿力成就了佛门的强大，可佛门没有回馈众生，愿力如何能纯？这佛像原本应该是完整的，如今愿力驳杂不纯，流失严重，只剩下半身佛像而已，正好可以让我等门中晚辈借此修行，提高心境修为。” “不错，这众生愿力佛门没有资格享用，正好可以让我等借此提高，在这浩劫之下，众弟子修为提升，才有应劫之力。” 云芷也同意钟鼎的建议。 阴婆婆的脸色泛着一丝犹疑，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她身边的清心居士却是突然脸色变了变，左手掐诀，气流旋动，便有穆穆清风至，吹拂过场间，右手手掌往上一托，一团水雾蒸腾，凝聚掌间，潮汐意动，便是清潮逐海升，水满自在流。 清心居士虽是阴女教的弟子，却走出了一条迥异的道路，她修行净女逐风诀和海女思潮诀，早与道合，挣脱红尘烟雨，长伴明月清风，心境恬淡自然，早有超脱之境。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清心居士的道与佛门的法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能够比其他人察觉到更多的东西。 只见清心居士缓缓摇头，道：“不妥，因果太大。” 再次听闻“因果”二字，且又是从清心居士口中说出，这些修为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再度变了脸色。 “这佛像是佛门以愿力凝聚而成，虽然夹杂着众生被抛弃之后生出的怨忿，但仍具佛性，远远连通着另外一方的佛门，虽然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但想来这佛像是这方世界与外界佛门的唯一联系，那双眼睛正在看着我们，我有一种被窥探的感觉，远在他界的佛门正在盯着我们。” 几乎没有任何迟疑，阴婆婆悍然甩动拐杖，一道强劲的波动卷动虚空，便见那半身佛像在一阵扭曲之中寸寸碎裂，爆散开来，将在场众人都吓了一跳。 不过没有人再开口去说什么，一来阴婆婆做都做了，多说无异，二来也是因为他们心中也存有毁去这佛像的念头，只是不及阴婆婆的暴烈性子，说动手就动手，一点儿也不带含糊。 但令众人悚然的是，那半身佛像被震碎之后，马上便又恢复如初，再度佛光万丈，那祥和宁静的脸上仿佛满是嘲讽。 第636章 无策 阴婆婆脸色阴沉，拐杖拖手飞去，重重击打在那半身佛像上，“砰”的一声，佛像再次爆碎，化为萤光点点，消散开来，但紧接着，那些消散的光点就仿佛彼此之间受到牵引，迅速又汇集到一起，佛像再现。 拐杖飞回，阴婆婆接在手中，脸色极为难看。 场中人神色各异，有惊骇，有可惜，有不满，有急切。 昔日佛门行走人间，度化众生，以慈悲为怀，因此凝聚众生大量愿力以佐修行，对这方天地的影响极大，便是昆仑也不能及，只是时至今日，佛门给这方天地留下的却只有恶感。 佛门秘辛长期以来并未广为流传，也是因为佛门水深，让修仙界诸多门派都忌惮不已，哪怕知道他们已经离开了这一界，依然少有人提及，因为在佛门鼎盛时，广集众生愿力，不管是心头默念还是宣之于口，皆是有求必应，而这一求一应之间，都有修仙者极为看重的因果存在。 此时此刻，随着一尊佛像的现世，那似乎被遗忘在过去的佛门重新走入众人视野，也不知是出于何种心思，古婆婆将过去佛门的秘辛道出，让在场中人心头震撼。 “佛门在这方天地确实曾经鼎盛过，一向自诩慈悲为怀，一度令人敬仰，但事实上，只要是修仙者，哪有可能无私无欲？佛门布施也是为了要汲取众生愿力以助修行，他们的修为离不开众生，自然要以苍生为念。” “只是大劫来临，仙路将断，佛门提前窥得天机，竟是舍弃这方天地众生而去，在浩劫之前选择独善其身，就此离开这一界，如此自私自利之辈，不配成佛，所以众生生怨，愿力不纯，但现在看来佛门虽离去，但对此界还有着念想，这尊半身佛像凝聚着众生残念而成，正是他们窥探此界的通道，但千年以降，沧海桑田，如今已不再是昔日佛门愿力普照天地的时节，这佛像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我们该想办法将其毁掉。” 刚刚阴婆婆已经动手，只是这佛像却似乎毁之不去，消散而又重组，要毁掉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钟鼎想了想，敛着眼中精芒，缓缓道：“若是佛门居心不良，这佛像自然该当毁去，虽说不易，但想来总有办法，就算毁之不去，也要想办法再将其封印起来，只是这众生愿力总是麻烦，虽然如今佛门不显，但今日事断瞒不得他人，心思念动间，只怕就算没有这佛像，佛门中人依然能够窥得这方天地。” 佛门的存在对于这些大门派来说显然不是秘密，只要达到一定的地位，那些秘辛都能接触到。 “如今这方天地又有浩劫，身处在这浩劫当中，我们也要想办法应劫，或者……避劫。” 云芷目光一闪，盯着钟鼎，道：“钟掌门的意思是……” 钟鼎道：“如果这佛像真的是佛门窥探我等的手段，那么必定与佛门如今所在的世界相通，昔年佛门离开这一界，我们的师长都曾有过推测，他们只怕是去到了……仙界，如今天地大变，仙路断绝，对于我等修仙者来说，仙界或许就是最后的希望。” 云芷当即明白钟鼎所思，了然道：“所以，如果我们能通过这佛像找到此界与仙界连接的纽带，或许就有希望找到前往仙界的路。” 钟鼎目光中透着一抹灼热，点头道：“我正是此意。” 其他人都是若有所思，似乎明白过来钟鼎此言的深意，心绪开始躁动起来。 顾辰却始终心静如止水，哪怕是听到钟鼎这话，也似乎是无动于衷，只是他紧紧盯着那佛像，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紧接着便有了一丝忧色。 清心居士这时开口道：“愿力……增强了。” 且不论愿力是否精纯，但此时场中人细心看去，发觉那尊半身佛像上的金芒竟然更盛了一丝，虽然不是很明显，但确确实实有所增强，即便是因这佛像出现而心头出现火热想法的钟鼎，此时的脸色也不由得变了变。 古婆婆阴沉着脸叹道：“这佛门果然非同小可，仅仅是这佛像现世，便使得我们心头对其念想加剧，不管这念想是善是恶，都成了补充它愿力的途径，哪怕佛门不在这一界控制，但这佛像竟然也能自主汲取愿力。” 在场都是修仙者，心念强大，所以他们的念想远比普通人强大得多，这些念想在众人无所察觉的情况下转化为愿力，补充到这半身佛像上。 好感、恶感都能成为佛门的力量来源，成就其手段，这一发现让众人心惊。 钟鼎念头急转，对于自己的心念成为佛像愿力的养分这一现实让他忌惮不已，沉着声音道：“这佛像，必须毁掉。” 只是阴婆婆已经出手了两次，毁掉又重组，这佛像显然没有那么容易毁去。 钟鼎是个很有决断的人，在拿定主意之后，便不再迟疑，逐日剑在手中绽起火花朵朵。 他一出手便是最强手段，拿出青阳御焱诀中上三诀中的金乌逐日，这也是他从青阳子那里学到的唯一一招上三诀。 一剑有如烈阳，只见那佛像在那道道烈焰之下仿佛消融下去，转眼烟消云散。 场中云芷等人目光一闪，都对钟鼎这一剑感到忌惮。 钟鼎眼中亦是有着精芒闪动，暗自思忖道：“若是用我自己所悟的中三诀来，不管是哪一招只怕都发挥不出这等威力，这十年来师兄隐居东来峰，让我也没有办法再找到机会让他交出上三诀另外两式……” 念头急转间，只见金光再起，佛像再现，那尊半身佛像竟然又完好如初地出现在场中。 “什么！？” 钟鼎见此失去了从容，他的最强一击竟然无效，要知道他这一招金乌逐日修炼至今已经十分强大，元力化焰还有消融其他力量的属性，刚刚好地佛像分明在他的火焰之下消融殆尽，怎么又再次出现，而且完好如初？ “这……难道真的没有办法毁掉这佛像？” “佛门的功法竟然如此恐怖，明明都已经不在这一界了，竟然还能令我们束手无策……” 嘈杂声起，却见那佛像上的金光似更明亮了一些，更胜之前。 古婆婆冷哼一声，目光扫视，所及之处，众人皆是闭嘴不言。 “佛门功法再如何邪异，但他们已经逃出了这一界，我等自然不能由得他们遗留的愿力惑乱人心，但你们如此心境，情绪不自制，也只是在助长这佛像的能力而已。” 在场都是修行中人，心智自然不俗，再加上可笑的是，场中人分明是因为佛像而乱了心境，却又因为佛光而平复着心情，冷静下来的他们一分析古婆婆的话，顿时深以为然。 皇甫天雄取出一个袋子，打开袋口，顿时从其中一只只拳头大小的蝗虫飞出，布满了整片地下空间。 钟鼎和云芷的脸色顿时为之一凝，目光紧紧地盯着皇甫天雄。 皇甫天雄微微一笑，道：“佛像既然无法被外力摧毁，不如让我这些嗜吃的蛊虫将这些愿力吞下去，看看有没有用。” 钟鼎和云芷还未说话，一直在安静看着的妖主怪异开口道：“愿力本无形之物，你确定它们能吃？” -------------------------------------- 每次没更新，都让我有极强的负疚感，这感觉实在难受，所以我要努力减轻一下这种负疚感。 第637章 年华 不仅是妖主，在场众人都有这一疑惑，不过大多是因为对天蛊门的蛊术并不熟悉，所以虽然心中有疑惑，但又不敢肯定，不好贸然问出。 但要说场中有哪一门派的修行法门与天蛊门有相似之处，那自然非妖宗莫属，所以当妖主提出疑惑时，场中不少人也是转头看来。 但皇甫天雄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手一指，那一群蝗虫双眼闪着赤芒，如一团乌云向着那尊半身佛像涌去，密密麻麻，转眼便将佛像的金光完全笼罩，此地重归黑暗。 一片黑暗中，只是不断传来蝗虫翅膀的扇动声，还有那不断钻进众人脑海中的咀嚼声，不少人在想，如果是自己被这样一群有如饿死鬼一般的蝗虫给包围住的话…… 光是一想，便觉战栗，心绪渐不宁。 或许过去，所有修仙者都小觑了天蛊门这个门派，以后这个门派走的是歪门邪道，所以重视程度不够，甚至多有轻视。 很快的，众人心头的不安便被一种祥和而中正的力量笼罩，既而淡去，拂然无痕，只见那蝗虫蠕动间，偶尔会露出丝丝金色光辉，使得此地并没有完全陷入黑暗之中。 佛像的力量还在。 这说明，这些蝗虫并没有对佛像造成明显的损伤。 妖主的目光突然一凝，紧紧盯着那些蝗虫，喃喃道：“这些蝗虫，竟然已经聚成了念。” 妖主缓缓转头，盯着皇甫天雄，道：“道兄好手段，以念饲蛊，只是不知是用了何种手段？” 皇甫天雄目光微闪，带有深意笑道：“不愧是妖宗宗主，竟然一眼便能看出，想来妖宗亦有培育念兽的方法，至于我的念蛊是怎么养成的，便是本门不传之秘了。” 妖主盯着皇甫天雄看了许久，缓缓道：“本门之内确实也有念兽的存在，想来与念蛊是走了一样的路子，不管是念兽还是念蛊，都是极为强大的特异法门，只是在我执掌下的妖宗，没有任何一个人修炼有念兽。” 皇甫天雄的目光微凝，深深地盯着妖主，目光带有不善。 “念兽的饲养之法过于歹毒，有伤天和，强大力量的获得是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而且这代价，都要从亲近之人身上获取，这种法门，不该存在。” 见妖主丝毫没有顾忌，也毫不理会自己的暗示与威胁，皇甫天雄心头一股恼意猛然蹿起，但又迅速被淡淡佛光扫去，他冷笑一声，道：“那是你妖宗的念兽的修炼之法，却不是我天蛊门的念蛊需要面对的问题。” 皇甫天雄不再就这个问题多谈，而妖主沉吟稍许，也没有再继续追问，只是从此对皇甫天雄这人多了一丝忌惮，如果天蛊门的念蛊的修炼之法与妖宗记载中的念兽是同一种修行体系的话，那么皇甫天雄这个人很可怕，也很绝情。 再看皇甫天雄此时还抱着自己那个突遭横死的儿子皇甫青，妖主心中念头急转，如果他的判断是正确的，那么他对皇甫天雄还要再多加一个评价——虚伪。 这两人的一问一答并没有用去多长的时间，在众人都对念兽、念蛊这两个词汇带着陌生与探寻的时候，两人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那些蝗虫身上却有了变化，只见那些蝗虫一只只从赤红的眼睛开始，那赤红漫延到了全身，没有多久便都变成了血色凶虫。 那血色并不仅仅只是颜色而已，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既是刺鼻，又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这样的血腥气息，这些蝗虫到底得是吞食了多少生命。 一股寒意升起而又散去，只是那种短暂却又充满危险的感觉，让所有人都深深地烙印在脑海之中。 佛光时而敛，时而盛，时而淡，时而散，时而又聚，金光与红光彼此交替，相互混合，此消彼长，不断的拉锯之中，那些蝗虫的凶性却去了大半，突然一只只落到地上，恢复到原来的颜色，连眼中的赤芒也都消失不见。 这一变化是一个过程，但这个过程太快了，让在场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料想不到。 那些蝗虫竟然在与佛像的争锋中失去了凶性，变得平和，变得普通，甚至可以说变得无害，就那样停在地面上，对于周遭的人视而不见，对于有多少双眼睛聚集在自己身上，也丝毫不以为意。 皇甫天雄阴沉着脸，挥手招来一只蝗虫，仔细打量许久，发现这蝗虫并没有受到任何损害，只是凶性完全被抹去而已，微微松了一口气，手一招，将那些蝗虫全部收回到储物袋中，看着那依然完好如初的半身佛像，默然不语。 古婆婆道：“仙古书籍对佛门神通有所记载，曾经的佛门度化众生，不仅仅是人，花鸟虫兽他们都一视同仁，人生之愿也包含了人生之念，区区念蛊就想摧毁这尊佛像，无异于班门弄斧，不过它们多多少少还是发挥了点作用，这佛像的愿力损耗了一丝。” 可惜，这损耗的一丝很快在众人的注视下恢复了，甚至更强盛了许多。 皇甫天雄的目光透出寒意，道：“古老太婆，你是活久了，活得不耐烦了是吗？” 古婆婆冷笑着瞥了皇甫天雄一眼，又看了看他怀中的皇甫青一眼，道：“怎么？老身说两句你也受不住，但我看你儿子死了你挺冷静的。” 强烈的杀机几乎要凝成实质，皇甫天雄朝古婆婆踏出了一步。 阴婆婆冷哼一声，拐杖往地面一点，一股波动扩散开来，但并没有任何攻击性，但却是拦在古婆婆和皇甫天雄之间，道：“这是什么时候，又是什么地方？你们还有时间斗？” 古婆婆似乎很给阴婆婆面子，扭头不语。 皇甫天雄目光微闪，冷笑道：“阴老太婆，这些年里我可就最服你了，阴女教的修行功法本身就有驻颜之效，阴女教里出来的女修士也都是以色娱人之辈，倒是你硬是走出一条完全不同的路，可以说是反其道而行，竟然将阴女教那种娱人的功法修成了正己的法门，只是这样却付出了你的青春，变成全门派唯一一个糟老太婆，就是不知道你后悔过没有？” 阴婆婆目光冷淡，并没有因为皇甫天雄这番话而有丝毫动容，这些年来这些话，她早已听得不少，而她既然选择了这样一条路，自然不会被这区区问题难住。 只是云芷听到皇甫天雄所说的“以色娱人”的说辞时，眼中闪过杀机。 皇甫天雄虽然压下杀心，没有再对古婆婆出手，但口中却是不停，此时矛头已经对着阴婆婆。 “我与一些道友有时也会在闲聊当年的事，实在想不通，你阴老太婆当年也是全修仙界数一数二的美人，姿容可谓无双，到底是什么样的打击，才让你就算是放弃青春容颜也在所不惜，嘿嘿，别人不清楚，我可是知道一些的。” 此言一出，场中那些与阴婆婆同一年代的修仙者们，竟然都不约而同地竖着耳朵，对于皇甫天雄接下来的惊人言论似乎极为在意。 阴婆婆眼中冷意更甚，道：“皇甫天雄，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别在这里喷粪。” 皇甫天雄嘿嘿冷笑道：“你们两个死老太婆如今都老了，当年的并蒂芙蓉，如今都是枯叶残红，我只有一点疑惑，你们到底是爱上同一个男人但都被抛弃，还是说你们两个人才是情投意合，不愿让对方一个人老去？” 第638章 方法 文前牢骚：这几天其实一直想更新，一直断更让我心里很难受，好不容易终于在卷得要死的烦躁工作中找到了写作的平衡，终于可以稍微稳定下来更新了，奈何家人出事了，老政府住进了重症看护病房，莫奈何，为了照顾，我只能跟着进了，又不能耽误赖以糊口的工作，又不想放弃想写些文字的梦想之路，怀着莫奈何的心情，在病床旁边的躺椅上写下了一个又一个字……我会挺过来的，下次带电脑过去…… 世人最喜八卦，尤其是别人的八卦，特别是名人的八卦，尤其还是这种劲爆的八卦。 修仙者也是人。 皇甫天雄的话无疑是一种震撼，击打在众人心田，效果颇为明显，至少寻常修仙者对于这两个来历不俗的老妪敬畏少了不少，探寻的目光一一扫来，戏谑多了很多。 强烈的杀机自阴婆婆与古婆婆的眼中涌出，极为强烈，哪怕在此地佛光的影响之下，那杀机也在不断地攀升，阴婆婆冷厉看来，朝皇甫天雄踏了一步。 当即，皇甫天雄便退后了一步，但嘴上依然半分不让，冷笑道：“怎么，刚刚阻止我动手的时候冠冕堂皇，现在轮到自己就控制不住了？” 古婆婆从另外一边逼近，丝丝水汽凝成实质的水雾，将她包裹其中，而后那水雾渐渐扩散，将在场看热闹的人绝大部分都笼罩其中。 钟鼎目光微闪，竟选择往后退了几丈，而与他有一样做法的人，还有很多，尤其同为修仙界数一数二的名门大派，此时采取的做法何其相似。 修仙界与人间界，虽然名字不同，但其实相互依存，并没有任何力量将之分离成两界，但虽然同处一片天地间，但自古凡人难得见仙，仙人则未曾将凡人放在眼中，这也使得明明在同一片空间里的两方如昼夜之分，彼此之间有明显的分界线。 但人间界多纷争战乱，修仙界从来也不是铁板一块。 过往所说的修仙界，看似是包括了所有修行者在内的大小门派及散修，但其实严格来说，平日里在这个“修仙界”中活动的，基本上都是九州大陆上的仙门，至于海域的修仙者，则不包括其中。 海域辽阔，而修仙门派极其稀少，其中可以在中原修仙门派中说得上话的，其实也就东海仙阁与南海长生岛而已，其他的门派及散修，并没有多少存在感。 但也正是因此，导致中原修仙者对海域修仙者的手段缺乏认知，修为越高，海陆的功法神通差距越大，这种差距带来的未知，便是众人忌惮之所在。 如果古婆婆要对皇甫天雄出手，那在场诸人都乐见其成，正好可以在一旁看看海域修仙者的手段，只是让人遗憾的是，阴婆婆竟然也插了一脚，两人怎么想自然无人可知，但不管是谁都知道，皇甫天雄绝对不愿意同时与两名同阶强者动手。 但不知为何，皇甫天雄并没有偃旗息鼓的打算，且似乎是认为古婆婆一个人的分量还不够，他极为挑衅地朝古婆婆伸出右手尾指，勾了勾。 古婆婆与阴婆婆两人的怒气有如撞在一起，而后又融在了一起，让人窒息。 皇甫天雄哈哈笑道：“好好好，你们两个死老太婆果然是心有灵犀，不过就凭你们想留下我，只怕也不成。” 只见皇甫天雄从灵兽袋中拿出一个黑色石盒，将那盒盖打开，顿时钻出十八只六翅蜈蚣。 这十八只六翅蜈蚣刚一出现，顿时便让在场所有人都露出惊容，古婆婆和阴婆婆更是脸色微变，猛然往后退了好几步，却见那十八只六翅蜈蚣拍打着翅膀腾在半空，那一对对闪着赤芒的眼睛似乎正恶狠狠地盯着她们。 在场这么多人，就盯着她们两人。 “上古魔蜈……” 有人战战兢兢说出这个名号。 那十八只六翅蜈蚣全身透明，独有那两只复眼闪着赤芒，极为妖邪。 “不对。”钟鼎凝视看去，摇摇头道，“那些翅膀不是实体，是某种能量所化，这不是上古魔蜈。” 虽然将那种可怕的存在排除开，可是这个时候不管是谁，再看向天蛊门的门主皇甫天雄，目光都有了一些不同，原本以为天蛊门只是旁门左道，算不上修仙正统，可是现在看来，他们对这一门派的了解和重视程度真的是远远不够。 虽然不是上古魔蜈，可是这十八只六翅蜈蚣散发出来的狠戾气息不是作假，而且有细心的人亦是发现，在皇甫天雄将这十八只支翅蜈蚣放出来的瞬间，这十八只六翅蜈蚣分明是突然强大了一大截。 看着那十八只六翅蜈蚣，那六对能量翅膀几乎要凝成实质。 皇甫天雄沉吟着，稍许之后，见阴婆婆与古婆婆在此地佛法影响之下，随着那一退已经难再提气势，顿时有些失望地摇摇头，道：“可惜，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儿。” 阴婆婆眯着眼睛，祖识从那十八只六翅蜈蚣身上扫了又扫，寒声道：“又是一种念蛊。” 古婆婆此时亦是发现了端倪，语气不善道：“皇甫天雄，难道你刚刚一直在尝试着激怒我们，你这十八只念蛊还没有彻底养成，它们需要一种特殊的养分。” 像是有些不确定，再仔细地打量着那些六翅蜈蚣，古婆婆一字一句道：“强烈的杀机。” 皇甫天雄手一挥，将那十八只六翅蜈蚣收起，嘿嘿笑道：“不怕是东海仙阁的长老，听说仙阁阁主年轻时也曾受你指导，见识果然非凡，可惜了，如果不是此地还有佛门秃驴留下的佛像在，刚刚应该就可以大功告成了。” 但就算这样，他的这十八只念蛊也已经离养成相差不远了。 众人都忌惮皇甫天雄的手段，没有人再多说什么，古婆婆和阴婆婆不知是作何思量，也或许是真的受到此地佛法影响吧，她们没有再说什么，皇甫天雄目的已经达到，自然没有再去激怒两人。 “其实，要把这佛像封印或者毁掉，方法不就在这里了吗？” 随着这个声音的传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到出声之人身上。 顾辰迎接着众人打量的目光，那些人身份地位都远非他可比，可是顾辰如今的身份不仅敏感而且特殊，虽然青阳门有意封锁消息，但青阳子特殊的地位，使得他以及与他有关的人根本没有必要将青阳门任何封锁和控制的意图放在眼里，加上昆仑现世之后，顾辰的身份已经不再是秘密。 曾是昆仑道子，现在可能还是昆仑弟子，虽非青阳门弟子，但却是青阳子的义子，这般身份，不管是说出的哪一句话，都值得人深思熟虑。 钟鼎眼含深意，看着顾辰，问道：“贤侄，你所说的方法是什么？” 虽然早已知道顾辰就在此间，可是钟鼎从现身之后根本就没有朝顾辰去那里看上一眼，此时开口给人的感觉，却又像是带着无比的郑重与看重。 顾辰道：“方才我见各位前辈斗法之时，心绪所牵，情绪宣泄之时，佛像都在默默发挥着作用，不管是在安抚人心还是让灵兽冷静方面都有强大的能力，但如今的佛门不再，这些凝聚成佛像的愿力就如同无根之萍，用一些就少一些，我们可能很难将它毁掉，但换种方法，我们可以将它消耗掉。” 顾辰所言，让这些大人物眼前都是一亮，钟鼎抚掌一笑道：“好个顾辰，竟然想出如此方法。” 云芷盯着顾辰看了许久，而后道：“不管是善念还是恶念，都会变成这佛像的愿力，我们能够消耗它，但同样也能补充它，这种方法只怕未必管用。” 顾辰点头道：“我曾听我师傅说过附骨之疽最为顽固，也最为难治，这佛像成型已久，只怕最后的力量极为难缠，但在那最后的力量出现之前，我们只要保证佛像的愿力消耗速度远比补充的速度更快，自然可以做到，当那最后的力量出现之时，我们就退而求其次，转而将其封印，达到目的便可。” 第639章 忌惮 在医院更新的，这次带了电脑，但熬夜太多天了，太累了，写得不好请见谅…… 顾辰的师傅，只有那位昆仑山上的东阳上人，只是传闻在十年前昆仑覆灭之时，东阳上人不知所踪，生死不知，而今番昆仑出世，亦不见东阳上人的踪影，其实暗地里各大宗门都有所猜测。 不过东阳上人成名已久，早年尚未成道时亦游历天下，在场不少人都与其有过交集，也都对其敬佩不已，其名声甚至一度在青阳门的青阳子之上，若不是昆仑极为神秘和低调，只怕东阳上人的名声还要更加响亮。 到如今，随着昆仑出世，顾辰的身份已经不再是秘密，在场多的是各大宗门的核心人物，焉有不认识顾辰的人？ 正因此，顾辰最后的这番话，让他们想到了东阳上人，一时之间，有些人露出复杂的神情。 古婆婆看了顾辰一眼，而后道：“如果这佛像的愿力能够消磨到一成，我等联手之下，也确实能够将其封印。” 阴婆婆点点头，却是冷笑一声，道：“此子方法有些门道，能与不能一试便知，只是就怕在场有的道友会有不舍。” 此言一出，场中不少人也是脸色微变，随即在众人的目光凝注下，一一表态，不管心里如何想，总之在短时间后，所有人都同意将这佛像封印起来。 佛门水深，以愿力作为修行的手段，是一种特异的元力，只是这种元力只有佛门弟子才能利用，其他修仙者拿在手中一点儿用也没有，而且佛法强大，手段惊人，更是令人眼红。 一些由仙古遗留下来的仙人手书也有提及，曾有一些仙门眼红佛门的神通，想要一探究竟，但不同道统之间壁垒重重，他们不可能加入佛门学习佛法，但却抢来佛门凝聚的无穷愿力，在一知半解之下对其加以研究，那些仙门最终都是土崩瓦解，死的死走的走，但有七、八成的人在之后都成为最为虔诚的佛门弟子。 这种事情发生了不止一次，每一次都是相同的结果，所以从那之后，所有的修仙者门派都对佛门忌惮非常。 但讽刺的是，只要信奉了佛门，不管是凡人还是修仙者，都会在短期得到极大的好处，这些好处的背后或许有佛门暗中的算计，只是一般的普通人到死也不知道自己在信奉佛门的过程中失去了什么，可是他们都清楚地知道自己得到了什么。 正是因此，无穷的信仰之力凝成的愿力，让佛门迅速地强大，无人可憾，如果不是他们当初舍弃所有信徒，逃离这一界，恐怕修仙界的第一仙门也轮不到昆仑，更没有如今的青阳门、阴女教等大派什么事。 有些好处是实实在在的，因此给人的诱惑极大，远的不说，就说眼前这些修仙者在这佛像面前心境修为突飞猛进，这便是极其巨大的诱惑，有些修仙者随着修为提升，可能心境修为都会止步于前，心境修为的提高一直都是最难的，如今有了这一契机，怦然心动之下自然不愿意错过这个机会。 可是，人的名树的影，在钟鼎、云芷、阴婆婆、古婆婆、妖主这些人的主张下，在场所有人都只能同意将佛像封印，如今这方天地之内再无佛门，而且传闻中的佛门给人最后留下的形象并不好，不管是谁都不愿意看到因为一座半身佛像而导致佛门死灰复燃这种事情的发生。 要封印佛像，必须先将佛像中的愿力化去，而要化去愿力的方法，按照顾辰所说，需要利用众人的情绪将佛像的愿力引出来，只有这样才能有效消耗。 但在这佛光普照之下，众人心情平静安宁，镇定自若，加上修仙者本身修行也修心，少有失态的发生，又能有多少的负面情绪可以展示出来。 良久，在众人的尝试之下，作用不大。 多番尝试无果，有几人看向顾辰的目光中，含着怪异，不过这种怪异感也在佛光的影响下消弥无形。 顾辰神色平淡，目光却是看向了云芷。 云芷几乎马上就明白过来顾辰的意思，露出一副饶有兴味的表情，开口对众人道：“此地本身便在佛像的影响之下，只怕不管我们怎么引出体内的负面情绪也不会有太大的作用，如果众位道友愿意配合，我阴女教的功法神通倒多的是方法能够引出你们的欲念、贪念、执念，虽然受佛像影响效果肯定大打折扣，但如果你们能够将心神的防线给降到最低，作用应该还是会很可观的。” 这话一出，在场不少人的脸色都是猛地一变。 他们才知道云芷所说极有道理，这个方法一听之下，也是一个可行的方法，可是让他们放下心防让云芷对他们施展阴女教的功法，引动心中负面情绪，如果这个时候云芷有心要暗害他们，岂不是轻而易举？ 所以虽然听到云芷提出这个方法，不少人有所意动，但心防不仅没有放下，反而更重。 见此，云芷只是冷笑。 阴婆婆仔细一想，点了点头，道：“这个主意确实不错，此时也只有这个方法可行，而且这佛像的力量诡异，时时刻刻作用在我等的心湖之上，焉知不会给我们留下什么手段，利用这个方法倒是可以以毒攻毒。” 包括云芷在内，场中不少人的脸色都是有些怪异，虽然早就知道，阴婆婆出身自阴女教，但对阴女教从内到外都充满了不满，这样的人不仅能够在门中担任长老一职，而且还能功参造化，不得不让人感叹造化弄人。 古婆婆道：“老身同意一试，诸位道友也不用心疑，阴女教的功法与这佛像的愿力彼此不容，互相冲突，现在也确实只有这个方法值得一试，如果阴道友真的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在这佛像面前，只怕那想法也无法实现，我等就算完全不设心防，但在这佛像面前也能存在自制之力，不会有什么危险，老身同意进行。” “我也得意进行。”妖主没有太多犹豫，表态道。 皇甫天雄拿出一个灵兽袋一拍，一群有如细丝的白银蛔虫便自飞出，纠缠在一起，密密麻麻。 “这是心线蛊，种入心田，可以引动负面情绪爆发，操控人于无形间，如果云掌教的神通不起作用，我可拿此蛊一试。” 古婆婆拄杖击来，一道蓝色水波打来，顿时将这些心线蛊打散，一大部分消散在空中。 皇甫天雄甩手将剩余的心线蛊收了起来，看着古婆婆，脸色阴沉，道：“你真的在找死。” 古婆婆冷笑道：“我看找死的是你，真的认不清自己几斤几两了吗？” 不消古婆婆多说，皇甫天雄已经感觉到有不知道多少双眼睛此时正盯着自己，刚刚自己说的那番话，显然犯了众人的大忌。 云芷利用神通仙术，这方法虽然看起来带有隐患，但并不是绝对无法接受，尤其是修为到了他们这一步，要说自保的手段，没有那么三四种只怕说不过去，但如果真的让皇甫天雄种下蛊虫，只怕他们迟早都会成为天蛊门的傀儡。 第640章 封印 皇甫天雄低沉着笑了两声，敛去脸上的杀机。 他当然知道这种方法不会有人接受，不过也没想到古婆婆的反应如此之大，竟然直接动手，毁去他不少的心线蛊，也引动了他的真正杀机，不过这丝杀机也很快在佛像的力量下消去了。 云芷扫了众人一眼，道：“此术为诛心，引动心魔，当然，在修为差距较大时，作用会比较明显，修为相近的话，若无特殊条件，此术也很难奏效，所以如果要用这一方法，需要大家配合卸下心防，若无异议，我现在便来施展。” 没有人提出异议，显然刚刚的遭遇，已让他们对这佛门神通忌惮不已。 云芷目光落在阴婆婆身上，道：“婆婆，在场众多道友修为也不比我弱，我一人之力恐有不逮，还请婆婆助我一臂之力。” 阴婆婆深深看着云芷，嘴角挂着一丝莫名笑意，却没有多说什么，移步到云芷身边。 “诸位道友，请卸下心防，让我们施展诛心之术。” 云芷一声低唱，双手掐莲花状，自左右分开，高高举起，那双臂如羊脂白玉，白腻轻柔，状若无骨，那妙曼身姿亦给人在不断摆动的幻觉，扭动间幻化出一个又一个的身影，而后渐渐分开，场中出现无数个面容娇好，状皆不同的美人，那张脸各幻化出七情六欲。 在那瞬间，众人皆一时目瞪口呆，在不断降下心防的过程中，他们似乎感觉到了某种美好在不断地从涌入身体里面，为了让这种感觉更加深刻，他们不断地降下心防，一些心境修为较弱的修仙者，更是直接卸下心防。 在这种时候，如果云芷有心要害人，机会难得。 不过云芷显然没有这个念头，她眉头微皱，十指指尖相扣，双眼微睁之时，眉头不由微微皱起。 施展出来的诛心之术，在那佛像的影响之下，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婆婆。” 在云芷的一声低呼中，只见阴婆婆右手按在云芷北部，一股力量传到云芷身上，诛心之术的威力突然大涨。 众人原本陷入如同波浪一般不断袭上心头的美好之中，但亦不觉眉头微皱，心防哪怕完全卸下，那种美好也难上心头，让他们感到极为不满。 他们想要让那种美好的感觉更多、更浓、更强，可是却发现似乎那种美好在离他们越来越远，而他们不断地尝试伸手，总抓不住，总差那么一点儿。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心头的焦躁感越来越强烈，眼中开始露出不耐烦与怨恨之意，情绪一旦被挑起来，又迅速被诛心之术以莫名力量进一步挑起，顿时不少人脸上同时遍布七情六欲，状极可怖。 吴眺在幻觉的摆布下，已经狰狞着要冲到近前去，也不知道他是看到了什么样的心魔，与在场之人完全不同，好在顾辰伸出手紧紧地拉住他，场中此时也只有顾辰不受影响。 体内岚诀运转着，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云芷的诛心之术并没有能影响到顾辰。 “修行极道风雷诀，戾气比较重，而且经由我改良之后的功法，似乎这方面的表现更加偏激。” 顾辰运转元力，度入吴眺体内，帮他化解着极道风雷诀的隐患，他凭借修行岚诀的经验将这功法作了一番改良，但他毕竟修行年月不深，难免会遗留下一些问题，大方向虽然正确，但这些小问题在有些时候影响也很大，比如现在。 能够找出隐患的机会并不多，顾辰很珍惜这次机会，引导着吴眺体内的元力运行，让他渐渐恢复平静，而这个时候，顾辰转头，对上了云芷的目光。 那目光有些冷，可是此时透着一丝不解，凭顾辰的修为，怎么可能阻挡得了她的诛心之术？ 在那些修仙者有意的配合下，场中的修仙者心魔渐显，那种强大的负面情绪充斥着整个地下空间。 正如顾辰所料，那佛像如今已是无主之物，空留佛门神通，但却没有佛家弟子来操控，所以并不能发挥出多大的威力，只是此时随着众人负面情绪的加强，那佛像发挥着本身的物质，自主地吸收着这些负面情绪，在这一过程中，佛像自身的愿力正在飞快地减少。 众人对佛像皆有忌惮，这种情绪也在此时一些人心中演化为心魔的一部分，某种程度上在增加着佛像的愿力，不过在更多心魔的消耗下，这佛像变得越来越小。 古婆婆右手食指对着自己眉心一点，双目顿时恢复清明，左手打了个响指，这一响之下在空气中凝聚出大大小小的水珠，排列在一起，左脚轻轻抬起往地面一跺，顿时尘土飞扬，与那些水珠混在一起之后，朝那佛像疾驰而去。 水土混合而成的泥浆在古婆婆的施展下，混合着一股封印的力量，贴在那佛像上，包裹得严严实实，一点儿缝隙也没有，半丝佛光也没有再露出来。 几乎是与此同时，在场其他人也都恢复了清明，但那些心境修为太弱的人，虽然借助手段让自己提前从那种状态下脱离出来，但神色满是委靡。 云芷和古婆婆便此住手，不再施展诛心。 云芷双眼微眯，这些人可一直都在防备着她。 目光扫向那佛像，此时的佛像只有巴掌大小，被那些泥浆封印住，那种佛光对众人的影响已经消失。 “应该已经结束了吧？” 众人迟疑，不知道这样是不是真的有用，毕竟佛像虽然有所消耗，但依然留存了下来，佛门的神通远超众人想象，谁也不知道它会不会还在发挥着作用。 吴眺恢复清醒，也问顾辰一样的问题。 顾辰摇摇头，传音道：“佛像是封不住的，不过目前愿力很弱，对众人暂时没影响，阴婆婆这封印不弱，可惜作用也不大，更像是一种心理战吧，因为怕众人一直对佛像念念不忘，导致佛像重新凝聚出来，所以直接做出封印的样子来，让所有人都觉得有用，也就不会再想这个佛像了，场中能够看出的人应该不多，这位古婆婆，对佛门神通有很深的了解。” 正如顾辰所料，当大多数人看着佛像被封印，心头一松，顿时觉得这佛像也没那么可怕，就这样被封印了，对他们来说也不是无法做到的，这么一想，心中对佛像的念头便淡了几分。 佛光敛去的同时，皇甫天雄已经抱着皇甫青，与皇甫仁一起从此地离开。 没有了佛像那种影响人心的力量存在，天蛊门的人在这里无法安心。 但既然佛像已经被封，在场之人已经没有了再留在这里的必要，相继离开。 顾辰没有马上走，他看着云芷缓步朝他走来。 与云芷面对面，顾辰的思绪飘回到了十年前青木镇的那一幕，当时的他形如废人，在云芷的手中有如蝼蚁，当时云芷为了收杨婵为徒，还曾用顾辰的生命相威胁，使得杨婵不得不言听计从，而从那之后，便过了十年。 “十年没见，你成长了不少，刚刚是用了什么手段，竟能够丝毫不受诛心的影响？” 顾辰看着云芷，淡淡道：“可能与我修行的功法有关。” 顾辰原本是昆仑弟子，修行的自然是昆仑妙术，云芷目光闪动，瞥了眼吴眺，道：“包括使他清醒？” 顾辰点点头，道：“我们本出同源。” 云芷嘿嘿冷笑两声，语带警告道：“我不管你是不是昆仑弟子，记住了，以后离杨婵远一点。” 顾辰一愣，但云芷已经一步迈出，离开了此地。 钟鼎在离开之前，也是深深地看了顾辰一眼，而其他人相继离开。 顾辰看着场中被遗忘在此的佛像，并没有发现在黑暗深处，一块阴影一闪而过。 第641章 世人 为了安全起见，这个深坑也将被封锁起来，各大门派联手在此布下了禁制，避免佛门留下的后手再起风云，从另一方面来讲，这也是他们为了防备其他人动佛像动起私心而下的手段，这个禁制只有各大门派聚集才能打开。 如果有硬闯禁制的行为发生，要想不惊动到这些门派，那是决然不可能的。 顾辰与吴眺也离开了这深坑，而后看着深坑被填满，那佛光的普照，似乎也仅是昙花一现而已，但顾辰隐隐间觉得，事情只怕还没有那么简单。 有神州南部一个极为偏远的城镇，一个破落庙前，一个长须老者坐在一张木桌前，这老者道士模样，满脸皱纹，但头发和胡须却又黑得光亮，身上那道袍早已褶皱褪色，薄可透汗，仿佛只要再洗一次，这件道袍就会被扯散，那木桌左边立着一块布，上写着“仙人指路”，而那木桌上却是摆着一面算盘，老者的手不管是闲是忙，从来没有离开过那面算盘。 只是，这道士长年累月在此，一群小孩从穿着开裆裤到抱着子女走过，街道翻新了一次又一次，路过的行人一波又一波，他目睹着种种变化，唯一不变的，却似乎是常年在此的他，以及那从来不见好转的生意，奇怪的是，一年又一年，他始终保持着这副打扮和长相，但不管过去多少年，不管看到他多少年，始终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此时他轻轻地敲打了两下算盘上的算珠，嘿嘿笑了两声，用没有人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道：“昙花一现么？这种封印就像小儿科般，怎么可能封得住佛门的神通？这种心理战术一时起点儿作用，但修行多年，又有谁真的是个傻子？不过那个昆仑山的孩子有点儿意思，这修行的什么功法？看不透……” 算盘上的算珠劈啪作响，越来越响，老者摇着头，带着饶有兴趣的语气，道：“竟然让我神算子都看不透，这个小家伙，真有意思，如果不是云归那老小子拦着，老爷我还真想去研究研究那小子。” 说到云归真人，神算子的声音又低了几分，显然对云归真人存在着忌惮。 “这老小子修为跌了，境界却高了，那双眼睛藏有秘密，也让老爷我看不透了，他到底是看到了什么？” 似乎是在跟自己较劲一样，他敲打算盘时越来越用力，那声音也是越来越响。 如此一来自然引起了行人的注意，自然就有人上前。 “道长，您在算什么？” 见生意来了，神算子眼睛顿时一亮，指了指自己左边那块布，只是刚好没风，布条耷拉着，“仙人指路”四个字被深深地卷在布内。 神算子轻咳一声，道：“老道我算天算地，算人算命，算造化万物，算天道轮回，算……” 看那行人脸色古怪，眼中满是犹疑，而且明显正准备远离他这张桌子，神算子不再吹嘘，几乎脱口而出道：“算钱。” 这答案，让那行人就是一呆。 神算子理所当然道：“仙人也是人，是人就得吃五谷杂粮，要吃五谷杂粮自然就需要钱。” 神算子扯了扯自己的道袍，那力道使得这行人退了两步，好像是怕这老道把自己的道袍扯坏之后要讹上他似的。 “莫惊，莫忧，莫扰，长路漫漫，人生总有际遇，大大小小，人生也都是寄望，老爷……老道看客人天庭饱满，自有福相，此去必将得偿所愿……” 那行人越看这老道越是狐疑，说出了过往每个来此找神算子算命的人都会有的感受，道：“道长，我们是不是以前在哪里见过？” 神算子紧紧盯着那行人，行人也认真地看着他，正在思索，只是看着看着，那行人就迷茫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贫道四海为家，天为被地为席，足迹遍布五湖四海，客人多半是在某地见到我老道吧。” 行人闻言似乎也是有所认同，只是心头有个念头猛然间冒了出来，他不知道自己来找这个神算子干嘛，好像有事，又好像没事。 而且素昧平生……素昧平生…… 他喃喃着这四个字，而后走远了。 见他走远，神算子站了起来，手一挥，将这摊子收得干干净净，那些东西全部消失不见，只留下了手上那一面算盘，低语道：“又有人想起我了，那我就又该走了，四海为家啊四海为家……” 声音远远地传开，却无一人听到，只是神算子的身影自此消失不见，随着一起消失的，还有那个破落庙，就好像不曾存在过。 临近东海海淀的某间衰草屋，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书生拿着书在读，突然低头看了看天，而后沉吟些许，低声道：“那佛像还藏有秘密，不过此时还不到揭开的时候，时机……要什么时候才能到？” 这对他来说似乎是个难题，于是他又看了看书。 那本书上的文字密密麻麻，虽然极多，但读的时间长了，总能读得完，只是老书生这十年来，却从未将这一页给翻过去。 老书生突然又抬头，远远地朝着东海方向望去，道：“如果把祥桑砍了，作为木材来造纸，订成的书拿起来该有多舒服？” 这话远远地传了开去，仿佛惊动了天地，而后波浪乍起，狂风大作，没有多久一个奇大无比的浪头打来，衰草屋毁，不见书生。 某处山头，一个中年男子坐在一头山羊身上，在山头各处还散布着羊群，依种类各占区域，安安静静的，站着的吃草的散步的，都有。 他回过头往东海方向望去，摇摇头笑道：“腐儒啊腐儒，说的多做的想，偏偏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平白无故的你招惹它作甚？一个浪头就把你卷了，接下来你还想跑去哪里祸害？那神算子顶多就是骗骗世人的钱，而你这腐儒管不住那张嘴，总希望去对世人说些有的没的，导致不少人受你的影响终生受苦，你可真是祸害啊，难怪能活那么久，没事多去义庄找找那个老太婆，两人好好道些家长里短，看看能不能相互把对方给纠正回来。” 某处义庄，常年诡异，鬼影重重，导致此地生人难近，附近的村落也都一搬而空，方圆十几里不见生人，却有一个老太婆。 这种地方极为阴邪，好招恶鬼，恰逢鬼宗南下，这种地方自是那些鬼物的最爱，只是那些闯入此地的鬼魂再也没有能够闯出去。 一个老太婆此时站在一具棺材前，正在对里面的那具尸体又捏又掐，似乎对这具尸体极为满意，却是突然抬起头来，手一招，案几上一个骨灰盒便朝她飞来，她随手抓起一把骨灰就朝天空撒去。 那把骨灰迎风而逝，再出现时却是在那处山羊上，乱起了一阵沙尘暴。 “孟婆，你想死吗？” “牧羊人，你才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如果你想死跟老婆子我说一声，我这大把位置给你。” 以没有人能听到的声音作了这番交流，而后这两人仿佛也消失在了天地间，那义庄不见了，那山头空荡荡的，连羊群也都消失了。 第642章 暗害 上伏城发生的事情，很快便传遍了整个修仙界，来往者络绎不绝。 继南阳城之后，上伏城也跟着热闹了起来。 这里原本是阴女教立教山头之下的城市，在没有明说之下的不成文规定中，本归阴女教所有，但是那半身佛像的现世，让这一性质有了些改变，各方势力都有人手进入上伏城，并在这城中有了产业。 对于这一点，云芷却是乐见其成。 与其他门派不同，阴女教在俗世中的产业更为丰富，阴女教弟子的修行皆需入世，五花八门各行各业应有尽有，上伏城能够一直保持着人来人往、热热闹闹，更有助于阴女教弟子的修行。 不是所有的门派都有吃这一口饭的手段，诸多门派的产业要么只适用于修仙者，要么就既不适用于修仙者，也不适用于凡人，只有阴女教的产业在此风生水起，此外，还有一个魔教。 魔教的立教宗旨与其他门派迥异，他们以各种民间手工艺、生意作为据点，形成庞大的网络，交织成巨大的情报搜集区域，作为魔教弟子，不一定都是修仙者，也有相当一部分是凡人，是武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魔教是世间最大的门派。 魔教的立教宗旨在用之于人，既有修仙者，又有凡人，所以生意遍布五湖四海，应有尽有，丰富多彩，但魔教弟子却从来低调，从未将魔教二字宣之于口，有时候在某人身边的某人，可能刚好就是魔教弟子，但某人却不知道，这样的情况很常见。 但这一次，魔教却是高调地亮相了，在这上伏城迅速做起的产业，隐隐有与阴女教分庭抗礼之势。 或许是因为浩劫当下，各门各派之间的恩恩怨怨都已放下，所以他们只管各做生意，并没有互相打扰，两家生意红红火火，其他门派的生意自然做不起来，不过那些生意不温不火的却也不紧张，因为他们实际上也不是来做生意的，只是来这里占据一个据点而已。 在这种情况下，吕严也来了。 事发突然，各大门派对那半身佛像极为重视，所以他被派遣到这里，不过每天也是忙得不可开交，毕竟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去处理。 那些刚离开南阳城奔向五湖四海，准备继续对付鬼修的修仙者们，因为佛像现世的关系，再一次转移了目的地，来到了上伏城。 上伏城重现着南阳城的盛况。 顾辰坐在客栈房间的窗旁，看着路道上的人来来往往，轻轻道：“世间有很多东西，不管消失的时间再长，依然会再现，然后再消失，再重现，一直在循环重复着。” 吴眺倒了杯茶，给顾辰送过来，道：“师兄，那佛像既然没有办法完全封印，岂不是很危险？原本那佛像就有汲取愿力的能力，现在倒好，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来这里的人越来越多，哪怕他们没有办法见到那尊佛像，心心念念下，难道不会一直给它提供愿力？这样好不容易消耗掉的愿力，不是很快又会凝聚起来吗？” 顾辰点点头，他也想到了这一点，道：“那封印原本就只是稳定人心，用处极小，不过对佛像的消耗很有用，那佛像想要恢复如初没有那么容易，只是现在这样，我感觉像是有某只大手在推动着，各个门派都有势力来了，我总觉得有人在筹划些什么，在等待些什么。” 吴眺闻言，也是一脸忧色。 顾辰笑了笑，道：“我们修为不够，管不到这么多，况且我们也不会在这里停留太长时间，再过一阵，咱们就离开吧。” 吴眺一怔，道：“我们不等待最后的结果吗？” 顾辰微微一笑，道：“哪有那么容易等到？那佛像想要重新凝聚出原来的愿力，这种难度与原本我们想要毁掉它的难度是一样的，我们哪有那么多的时间等？况且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吴眺又问道：“师兄，如果当时所有人不互相猜疑，继续坚持下去，不就能够把那佛像给完全毁去吗？只要那些愿力全部消失，那佛像应该也会消失才对。” 顾辰摇摇头，轻声道：“首先，那些人是不可能彼此信任的，有这一点前提在，不管他们坚持再长的时间，也无法将那佛像毁去，愿力这种东西很神奇，也很古怪，正负情绪都能为之所用，那佛像虽然没有佛门中人把持，但也没有那么好对付，就算一时消失了，也还会在某处重新出现，原来是什么样子，再出现的时候，也还是什么样子。” 吴眺似懂非懂，但没有再问。 夜色降临，某条阴暗的窄道，一女子缓缓走过。 这是一名阴女教的普通弟子，修行时日不长，修为自也不高，此时正准备前往阴女教在此开办的青楼接客。 修仙者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而这些阴女教的弟子，修的便是七情六欲，只是她们没有天资，无法修行到高深境界，要想拥有足够的修为，就得换条路子，不能升仙，但要归尘。 艳女归尘诀，便是能够快速使她们修为增长的功法，只是修行此一功法，需要归尘，需要体验世间七情六欲，需要一跌到底，直至尘埃，但自尘埃中起，也是拥有可观道行的仙女，在凡人眼中自然也是高高在上，自然不包括在床上。 这女子面容娇好，形容俏丽，一头黑直长发及腰，媚眼在阴暗处闪动，一颦一笑都让人迷醉。 她正在修行媚术。 作为阴女教的基本术法，她还掌握得不是很娴熟，不过凭着长久修行的颠鸾倒凤的技术，身体践行下，最近也让她的媚术进步神速。 只是走着走着，便觉有些不对，身后总有阵阵阴风，让她脊背发凉，她几度转身朝后方看去，却什么也看不到，这条窄道此时只有她一个人。 而且，有些奇怪，平时走过这条窄道不消多久，就那么几步路，今晚却好像怎么走也走不完。 这么一狐疑，她的脚步便不由得放慢下来，细细思索着，暗暗警惕着，体内元力也跟着动了起来。 就在运转元力的那一瞬间，她整张脸顿时便被恐惧布满，因为她发现自己突然动弹不得了，体内的元力不知怎的，已是所剩无几。 而她看不见的是，她的容貌正在迅速老去，那种老化的速度肉眼可见，像极了杨婵在明月心大会上施展的奇术凋颜。 她全身精血迅速流失，无力倒地，完全失去生机。 一道黑影迅速滑进黑暗之中，不知所踪。 街道上人来人往，大多是有修为在身的修仙者，偏偏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在这一窄道发生的惨剧，那种无声无息间爆发的诡异手段，充满了恶念。 没有多久，在上伏城的其他几处隐蔽处所，也都发生了类似的惨剧，受害者都是修仙者，而且按照受害的顺序，修为依次提高，但在当时都没有人发现。 直到天蒙蒙亮时，随着第一具尸体被发现，而后第二具、第三具…… 当十具尸体被摆在大道上的时候，围观的人个个神色阴沉，脸色铁青，尤其是那些与受害者相识的人，更是无法接受眼前所见。 这些尸体已是皮包骨头，形容枯槁，完全看不出生前模样。 “这种术……像极了杨婵师姐的凋颜。” 一个年纪幼小的少女惊骇开口，但又迅速捂住嘴巴。 只是来不及了，在场的多是参与了明月心大会的人，他们自然难忘在明月心大会上杨婵对那冷柳柳施展的手段。 “叫杨婵出现，她得给我们一个交代。”有受害者的亲友不忿开口，已经无法抑制愤怒，更没有顾及阴女教的势力。 第643章 诡术 作为阴女教的重点产业——青楼，取名为香衾居，这个名字几乎可以说是与阴女教牢牢绑在一起，但凡知道香衾居的，没有人不知道阴女教，自然也就没有人敢在这里闹事，但世上难免会有不开眼的人。 人皆众人，加上在愤怒与恐惧的趋势下，能够壮胆，甚至忘了恐惧之心。 当有人提出质问，甚至有人直接就想要让阴女教给出交代，阴女教弟子的脸色顿时就变了，那种复杂的愤怒，既有对这些人的，也有对没到场的杨婵的。 要知道杨婵如今在阴女教的地位可大不相同。 “哟，都是些什么人啊，火气这么大！” 随着轻佻的声音传出，全场安静，有两个面红耳赤的大汗，此时亦是张大了嘴巴没有说话，但又像还有很多话想说而又说不出，那种表情极为可笑。 “参见苏师叔！” 其他阴女教弟子都露出喜色，同时暗地里偷偷地松了口气，苏嫡玲来了，给他们带来了很大的安全感，面对那些尸体也就不觉恶心与恐惧了。 “几位小哥……” 苏嫡玲缓缓走来，步步生莲，优雅的姿态和火爆的身材结合，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 “你们损失了亲友固然可叹可气，但你们没有任何证据，怎么就能如此言之凿凿，说一定是杨师侄造成的呢？这样对我们实在太不公平了，你们觉得呢？” 苏嫡玲说话时虽然平平淡淡，可是那种语气中自然流露出来的媚态充满了诱惑，顿时使得场中不少修士都露出一脸的迷恋，能坚持住的人并没有那么多。 “可是，这明明就是杨婵的凋颜……” “只是看起来像而已。”苏嫡玲俯视着那个开口的人，问道，“死去的人是你的什么人？” “我哥哥。” 苏嫡玲点点头，道：“难怪你的精神力能爆发出如此强烈的波动，原来是失去了至亲，难怪我的媚术起不到该有的作用。” 那人怒声道：“你用媚术对付我们，就想让我们都认同你的观点么？媚术总有失效的时候，我们一定会找你报仇的。” 苏嫡玲拍拍那人的脸，嗤笑了一声，道：“且不说是不是杨师侄所杀还无法确定，就算是杨师侄所杀，又如何？” “又如何”三个字，重重地敲打在那人的胸口上，痛得他吐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精气神，委靡下去。 苏嫡玲见此，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而后说了句：“脆弱如斯。” 苏嫡玲的气场自然与普通弟子不同，她一到场，那些义愤填膺的人也才慢慢跟着清醒了过来，少有人敢与苏嫡玲对视，纷纷低下头去。 苏嫡玲也不管他们，而是目光泛寒地盯着其中一具尸体。 那具尸体虽然已经面目全非，可是身上的服饰却也让她认了出来，再加上细细辨认，这还是她调教过的一名普通弟子，虽然叫不上名字，但确实是阴女教的弟子没错。 “你们只是在叫嚣着自己是受害者一方，只看到自己想看到的，难道没有看到，这其中也有我们阴女教的弟子遇害了？杨师侄可是本教掌教的关门弟子，她怎么可能会伤害本教中人？” 经苏嫡玲这么一提醒，那些被怒火冲昏头脑的人顿时稍加清醒，不是他们看不见，而是一直选择性地忽略，在这场中可还有一个阴女教的弟子遇害。 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 也有可能是杨婵故意杀害此人，以图混淆视听，也有可能是杨婵杀红了眼，一时杀错了人，更有可能此人与杨婵有怨，所以被杨婵一不做二不休，就这么给杀了…… 想法很多，当然这些想法，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明着说出来，再加上细思之后，这些想法委实有些站不住脚。 “此术确与凋颜相似，但是这些人失去的可不仅仅是容颜和生命力，还有三魂七魄，不是那种自然的散失，而是消失了个干干净净，这应该是某门邪术，必有人借此术壮大己身，或者是……”苏嫡玲沉吟着，脑海之中闪过了一个又一个可能，“借此疗伤。” “会……会是谁？” 苏嫡玲猛然一瞪眼，使得那开口之人连退了几步，心神之间好像被什么给重重敲了一下，脸色煞白。 “想知道是谁，你们自己不会去查吗？但如果敢再对本教泼脏水，可别怪我丑话没说在前面，老娘多的是方法让你们变得跟这几具尸体一模一样。” 尸体被各自领了回去后，只留下那具阴女教普通弟子的尸体，苏嫡玲吩咐门下处理了，便来到了阴女教的新址，见到了云芷，说了此事。 云芷听完之后，沉默了一阵，苏嫡玲便在旁边等，同时也在想云芷会说什么，毕竟这对师徒的关系也是很复杂的。 不过想到自己，苏嫡玲也是暗自苦笑，过去与云芷还能有一搭没一搭聊些有的没的，甚至偶尔性子上来了，还能给对方点儿不自在，虽然对方可能并不在意，但现在自己却要遵守规矩了，毕竟两人的身份已经不同，加上何双飘然远去，如今已是不知所踪，如今阴女教百废待兴。 “你觉得是有可能是谁做的？”云芷问道。 苏嫡玲整理了一下思绪，道：“应该不是杨师侄所为。” 云芷哂笑一声，看了眼苏嫡玲，道：“难道你认为她会做这种事？” 那种语气，透露出的是绝对的信任，让苏嫡玲暗自有些吃惊，自明月心大会之后，云芷对杨婵的态度似乎有了些很关键的改变。 “三魂七魄都被吞噬，这种邪门手段，如今在这神仙岭上的门派应该没有才对，会不会有鬼宗的强者混进来了？” “鬼宗的手段确实诡异歹毒，十年前鬼宗南下，导致生灵涂炭，但死去最多的不是修仙者，受害多是凡人，后来各大门派联手除鬼修，鬼宗也是死伤惨重，不过受损的，不过是一些虾兵蟹将，尽是乌合之众，不值一提，鬼宗并未伤根本。” 苏嫡玲静静地听着，云芷说的这番话，她也认同，哪怕天下仙门共诛鬼宗，但鬼宗行踪诡异，四处为祸，天下修仙者总不可能跟着他们到处乱跑，那样再多的人手也不够用。 “那些喜欢残害凡人的，嗜血嗜杀的，其实多是一些道行过浅的鬼修鬼物，鬼道迷人性，也迷鬼性，鬼物伎俩并非大道，只会害人害己，那些鬼修修成了道行，却修没了本心，所以管不住自己，四处为祸，才会暴露行踪，所谓天下仙门共诛鬼物，诛的便是这一类的鬼物，但那些鬼王一流，真正强大的鬼修，南下之后做的是潜伏起来，静心修行，提高修为，那些鬼修可就没那么容易找到了，如果是他们混了进来，只怕包藏祸心。” 苏嫡玲点点头，对云芷这番话颇为认同。 “眼下这件事不会是杨婵做的，但只怕有心人会往这上面泼脏水，不过我们尽可置之不理，越解释越会引来更多有心人，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便好。” 又想了想，云芷又补充道：“这事我会让人告诉杨婵，看看她知道之后会怎么做。” 苏嫡玲问道：“只是告诉她，不用给她表态什么，或者提醒什么？” 云芷莫测高深地笑了笑，道：“她都知道。” 第644章 秘术 人命风波闹得沸沸扬扬，原本苏嫡玲的出面，加上受害者中也出现了阴女教弟子，这场风波有稍微被压了下来，只是紧接着，连续好几天，都有人遇害，哪怕诸人都已小心警惕，但是来自黑暗中的恶念，防不胜防。 神仙岭的阴暗山沟深处，是天蛊门所选的立派之地，这几日，皇甫天雄一直在闭关，而与皇甫天雄同时回来的皇甫仁，也是哪里也不去，就在皇甫天雄的闭关洞府外守着。 天蛊门的选址极为隐蔽，也大出所有修仙门派的意料之外，所以这个地方并不为人知，周遭恶兽更是早在天蛊门刚到来时，便已被清除干净，自然没有任何的安全隐患。 皇甫仁只是心头忐忑，不得不留下。 他没有能保护好皇甫青，让皇甫青死在他的面前，而皇甫天雄回来之后一言不发，就直接抱着皇甫青的尸体闭起了关，让皇甫仁完全不知道皇甫天雄到底在想些什么，他想要拿皇甫青的尸体做什么。 虽然在这里寸步不离，但皇甫仁也没有落下过其他门派的各种信息，尤其是佛像现世之后，他更有派遣门下弟子在上伏城占据了一家门店，以搜集情报。 这几天来上伏城接连发生的命案自然也传到了他的耳中。 “看来，苏光彦那小子还活着。” 皇甫仁与苏光彦交过手，加上苏光彦所修行的鬼蛊便出自天蛊门，所以他自然极快便想到了这个人，只是没想到在那佛像的佛光之下，如今的苏光彦竟然还活着下来。 “真是一只命硬的人蛊。” 对于苏光彦那种鬼蛊修士，将自身的魂养成了丑陋的蛊，以人型姿态行走人间，人不人鬼不鬼，甚至连怪物也说不上，在皇甫仁眼中就有如“人蛊”一般。 可是天蛊门没有人蛊，不然的话倒可以来炼一炼，看看能不能与苏光彦这只鬼蛊争一雌雄。 对于苏光彦到底如何在上伏城搅风搅雨，如何杀害他人，皇甫仁一点儿也不在意，不过说到底皇甫青可以说是死在苏光彦的手上，暂时还不知道皇甫天雄会怎么处置自己，但是皇甫仁也得早做打算，起码得让皇甫天雄知道，自己一直没有忘记要给皇甫青报仇。 正待吩咐下去，皇甫天雄的闭关处，那洞府门缓缓打开。 那只是一间石室，以巨石为门，随着那巨石移开，一只只奇形怪状的蛊虫往石室中飞去。 那些蛊虫虽然体型小，但是凶悍非常，怀有剧毒，触之即死。 哪怕有皇甫仁在此护法，皇甫天雄依然布下了这种可怕的防护，也不知道他在防的到底是谁。 皇甫仁还来不及多想，突然瞪大了眼睛，看着一个人从石室之中走了出来。 看着那个人，皇甫仁的呼吸略有急促，神色已被骇然所取代。 那人似无所觉，走到皇甫仁身边时，好奇地看了看他，笑道：“二叔，您怎么脸色这么奇怪，还这么看着我？” “青儿……” 来人正是那惨烈于苏光彦之手的皇甫青。 皇甫仁可不是常人，他是道行精深的修仙者，一身的修为远非常人可比，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他一心要救皇甫青的命，自然极为仔细地探查出了皇甫青的实际情况，当时的皇甫青确确实实是死了。 可是眼前的皇甫青，神魂完整，生机浓郁，根本就不像是尸体。 “你……还活着？” 皇甫青眨了眨眼，道：“二叔你怎么了？我当然活着，我还能死了不成？” “你……”饶是皇甫仁修为精深，此时心神也受到极大的单击，尤其是他祖识扫去，仔细探查，眼前这人的的确确是皇甫青无疑，“这怎么可能？” 皇甫青一脸不满道：“二叔你就这么盼着我死？” 石室内，一脸倦容的皇甫天雄此时也慢慢地走了出来。 皇甫仁连忙控制自己的心神，稍稍冷静下来，有些牵强笑道：“说什么呢，你这小兔崽子，既然死里逃生，今后就好好修行，以免再陷入这种危机中。” 皇甫青一脸迷惑道：“二叔，您这说的什么意思？我怎么就死里逃生了？我一直在闭关，在里面修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家那老头子这一次竟然跟我一起闭关，有他在，我想玩那些往生蝶都不行，真没意思，好不容易出关了，二叔你又这么奇怪。算了，这些都不说同，二叔，您有没有帮我打探妖姬的行踪？这些往生蝶总养不好，我一定要把她的秘法抢过来。” “好了。”皇甫天雄终于发话了，“刚出关就这么啰嗦，你二叔帮我们护法到现在，你以为就不累吗？赶紧回去待着，我等下有事情要交代你去办。” 皇甫青这才怏怏地走了，不再缠着皇甫仁。 直到皇甫青离开，皇甫仁才满怀不解地看向皇甫天雄，道：“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皇甫天雄道：“这是天蛊门门主才能掌握的秘术，总之，青儿那孩子是救回来了，不过也失去了一部分记忆，这阵子的事情，他大多应该都是忘记了。” 真的活了？ 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但是皇甫仁依然无法相信，他非常确信一点，当时的皇甫青真的是死了，到底是什么样的秘术，竟然能够将一个死人救活？ 这种秘术若是传出去，只怕会引起修仙界大动荡，天蛊门什么时候拥有这等秘术了？ 皇甫天雄轻轻咳了咳，嘴角溢血。 见此皇甫仁并不觉得奇怪，这等逆天的秘术，能够让已死去的人死而复生，自然要付出极其巨大的代价，只是不知道皇甫天雄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秘术一事，事关天蛊门的根本，你务必守口如瓶，青儿那孩子既然不记得这阵子的事，你就也没有必要再去向他提起了，不过那个苏光彦，不能再留。” 一直在闭关的皇甫天雄竟然也知道苏光彦还活着。 皇甫仁连忙点头道：“我已经掌握到他的行踪，接下来，我会安排人手去对付他。” “你安排再多的人只怕也不是他的对手，只是过去给他送养分而已。”皇甫天雄冷笑一声，沉吟了一下，似有深意道，“青儿在那小子手上死过一回，不如就让他去给自己复仇吧，我倒很想知道，修行鬼蛊的苏光彦再见到青儿，到底会把他当人还是当鬼。” 皇甫仁一听，马上摇头道：“青儿只怕不是苏光彦的对手，如果放任他去，只怕会再次死在苏光彦的手上。” 皇甫天雄微微一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人是会成长的，不如此，怎么当人呢？” 不知道为什么，皇甫天雄在说话的时候，把“人”那个字咬得很重很清晰。 来不及去细想其中含义，又听皇甫天雄吩咐道：“我以秘术救活青儿，损耗极大，需要再闭关一段时间，天蛊门就暂时交给你吧。” 皇甫仁连忙点头道：“我一定会把天蛊门管好。” 皇甫天雄道：“我们在这深山沟里，虽说合适，但只怕没有明面上的山头容易引人起疑，所以我们也要出去占一座山头，中下的即可，不用与其他势力起冲突，除了少部分核心弟子外，其他的弟子都放到明面上去，至于青儿，让他去找苏光彦的麻烦，然后就不用去管他了，由着他去吧。” 压下心头无尽的狐疑，看着皇甫天雄说完便转身走回那石室，皇甫仁只能应“是”。 第645章 遇害 作为天蛊门的第二把交椅，皇甫仁的决策能力毋庸置疑，天蛊门在他的一系列决策下，各种事项在紧锣密鼓地展开，很快便在神仙岭上选了一座山头，位于南阳城与上伏城之间，离上伏城较近一些的一处山头。 像这样的山头有不少，大多都已被其他门派占领，不过天蛊门所选的山头在比较靠后的位置，不算最好的，但也不算最差的，加上有皇甫天雄不久前放出的一些蛊虫诡异而可怕，导致一些门派对天蛊门也产生了一些忌惮。 天蛊门选定山头的消息传开来，但引起的关注度并没有那么大，不过在上伏城某条阴影的窄巷中，苏光彦在一团黑色阴森鬼气的环绕下，目光闪动，在他脚下躺着两具尸体，都被吸干了精气神，三魂七魄全部被他吞噬。 “天蛊门的蛊术本是独具一格，与其他门派的修行方式完全不同，但皇甫老贼竟然还要站到明面上，去与人争山头，到底在搞什么鬼？” “不对，如果他真的要争，以天蛊门的实力，还可以争更好一点儿的山头，可是他们现在所选的山头，虽然不是很差，但也实在登不上台面上，与青阳门、阴女教、妖宗这些门派相比，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可比性，他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占据山头，但他是为了什么？” 作为从天蛊门叛逃出来的精英分子，修成了从未有人修炼成功过的鬼蛊，更是借此摆脱了天蛊的控制，苏光彦的资质才情不可谓不高，对于天蛊门的修行方式更是一清二楚，所以在其他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天蛊门此举的深意时，苏光彦便已经有所怀疑。 在整个天蛊门中，可以说谁也不被苏光彦放在眼里，但除了两个人，也就是天蛊门的门主皇甫天雄，以及其弟皇甫仁，但他对这两个人的观感也是有区别的。 在苏光彦看来，皇甫仁能引起他足够的重视，也就只不过是修为更高，更加强大而已，但他自信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这种差距能够被缩小，但皇甫天雄给苏光彦的感觉，可就不仅仅只是修为强大而已，更是可怕。 心性阴狠毒辣，如同一条毒蛇随时可能咬你一口，那种毒辣阴狠的感觉，总是让苏光彦不敢与皇甫天雄正面相抗。 “不过我杀了皇甫青，皇甫天雄肯定不会放过我，可惜我现在修为不够，最好还是躲起来，我就不信他能轻易找到我。” 苏光彦的身影渐渐淡去，而后融入了黑暗中，空留地上两具尸体无人问津。 修行鬼蛊之后，他如果要隐匿身形，一般人很难察觉，这也是苏光彦的底气所在。 不过每当自信满满隐匿起来之时，苏光彦总难免要想起前不久在与皇甫青交手时，他总有种身形被某人彻底看破的感觉，这一点隐隐让他觉得不安。 过了约莫半天光景，这两具新的尸体也被人发现了。 随着遇害的人越来越多，而且每一个遇害的人都有如是被吞噬了全部生机，死后尸体都已腐朽，但偏偏凶手却踪影全无，怎么找也找不到，虽然众人都已提高警惕，但这不仅没有作用，遇害的人稳定地在增加，而且受害者的修为越来越高，已经开始让不少的人开始了恐慌。 到底是谁下的手？ 人们不由自主地又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阴女教，投向了杨婵，只是，不管是阴女教还是杨婵，都没有任何一方出面对此再进行任何的解释。 时间在推移，情绪在酝酿，没有多久便到了将要爆发的边缘，再加上这阵子遇害者中并没有阴女教的弟子，更加加重了众人的疑心。 三名阴女教的弟子结伴而行，从香衾居离开，准备一同回到山门。 她们修行的艳女归尘诀，但每归尘一段时间，便也要回归山门，总结心得，并结合修行功法，看看能不能让修为进一步提升，她们一个归尘的周期已经结束，想到这阵子人心惶惶，便结伴以壮胆，而且选择在白天回去。 上伏城背山而建，所靠山峰直上三百多丈便是阴女教在神仙岭的山门所在。 三女来到山脚，正准备一跃而上，却被一行九人包围。 “你们是什么人？” 原本以为此行平平安安，没想到在山门之下还能遇袭，三女既愤怒又紧张，同时也期盼着山上能有同门发现动静下来援救。 可是修仙者修为参差不齐，真正修为高的终日苦修，以求更近一步，那些修为低的，有时候会有看守山门的任务，可是那种实力的人要怎么从三百多丈的高处发现到他们此时山脚下的动静呢？ 很快想明白到这一点，三女顿时第一时间想要发出动静，以求得联系。 但这几个人既然敢来到阴女教山门之下来对三女下手，自然早有准备，此地早有禁制，再加上人多势众，以三对一的情况下，很快便让她们毫无招架之力。 很快三女便被擒住，无力反抗。 “你们……你们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里可是阴女教山门下。” 那九个男人膀大腰粗，每一个的实力都要比这三女高上一些，此时抓获三女在手，神色间都透着狰狞，道：“这里是在你们阴女教山门下，不过你们总归是落在我们手上了，我们就算是在这里把你们给杀了，你们又能怎么样？” 三女闻言，大吃一惊，不由得瞪着那个男人。 那男人狞笑一声，眼中闪现邪芒，阴恻恻道：“怎么？不信？看你们平时所作所为，想必功夫很不错，正好今天让我们好好陪陪你们。兄弟们，咱们先把这三个婆娘分了吧，爽过了之后再把她们杀了。” 三女大惊失色，听出这男人不是在开玩笑。 “别，你……你们如果想消遣，我们……我们陪着你们，不要杀我们……” 说话间，她们也是不时地抬头看着头顶，希望能有同门下来解救她们。 “不用再望了，我们早已布下重重禁制，除非你们运气好到恰好有人闯进来，否则谁也发现不了你们。” 说话间，九个男人脸上带着邪邪的笑容，各拉着三女往三个方向去。 “放……放了我们，我们什么都听你们的。” “放屁。”有一个愤怒的声音响了起来，随着那声音一起响起来的，还有布帛被撕碎的声音，紧接着便听那女修一声闷哼，喘呼不断。 其他两个地方的声音也随着传出，此起彼伏。 三女可能是出于同样的想法，觉得只要让这伙人都满意了，她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因此她们使出浑身解数，尽展平生所学。 这个过程，她们是成功的，不仅仅将毕生所学展露无遗，更是精益求精，在这危机之下，修为进境有了突破，给了九人妙不可言的体验。 可是，到了最后，她们的求饶苍白而无力，绝望的眼神中还弥留着尚未完全消散开去的雾水，以及满是不解的怨毒。 为什么她们会遇到这种事？ “凭什么只有你们没事？” 当在最后时刻听到这个声音时，她们也明白了，只是也死去了。 第646章 诱饵 在同一天里，各处都有阴女教弟子遇害，下手的势力很多，但都隐藏了身份，而且他们显然做足功课，早已挑好目标，只针对修为境界低的阴女教女修下手，所以每每得手。 遇害的阴女教女修当然不仅仅只是失去性命而已，对于修仙界来说，女修是炙手可热的，修行过后的胴体，美妙之处难以言喻，远非肉体凡胎可比，所以那些被残害的阴女教女修，往往都是在被百般玩弄之后才被杀的。 下手之人快、准、狠，而且基本上都是以人多势众来得手，谁也不敢在这种地方给阴女教弟子公平战斗的机会。 一来是地理原因，这里便是在阴女教山门脚下，如果他们迟迟没有得手，反而等来了阴女教的援军，那他们必死无疑。 二来，则是阴女教弟子所修行的功法极为难缠，如果给她们充分施展手段的机会，只怕他们这些男人都很难发挥出全部的实力，甚至可能反被擒拿，就算他们心志坚定，加上所挑选的都是修为境界低的阴女教普通弟子，可是阴女教的功法虽说杀伤力不足，但对付起男修来却可以说天生立于不败之地，他们也很难做到短时间内擒获。 出于这三点，所以他们一来要凭借人数优势，二来必须速战速决，不能给阴女教弟子任何施展所学的机会。 对那些人来说，这是复仇，也是公平。 虽然也有声音传出那些遇害的人并不是杨婵下的手，可是随着遇害的人越来越多，真正的凶手始终抓不到，尤其是遇害者中出现了自己的亲友，在这种情况下，那些无法确定的怀疑也会成真，至少会让他们认为是真。 而且，就算是假的又如何？ 除了第一次遇害的名单里面有一个是阴女教的弟子，之后呢？ 一个也没有。 不能怪人想多，单单只是这一点，就很说明问题，至于是什么样的问题，各人都是心照不宣，没有谁将其说出口。 就算最后证实了是误会又怎么样？ 自己的亲友死了，看着别人的亲友也遇害了，然后阴女教的弟子却再没有出过事了，这种不平衡感以及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的那种恐慌感，让他们在疯狂之下，将矛头对准了阴女教。 第一次可能是为了得分，但当在这过程中尝到了甜头之后，第二次、第三次是为了什么，就说不清了，在那之后加入进来的人到底是带着什么样的目的，也说不清了。 云芷震怒之下，派遣出了阴女教的精英弟子下山，一来是保护那些在山下营业的普通弟子，二来是查出参与其中之人的身份。 哪怕那些人再如何隐藏身份，终究还是留下了一些蛛丝马迹，顺藤摸瓜的情况下，难免有一些人会被找出来，抓起来，然后杀死以正威名。 原本应该是这样子才对。 只是当阴女教的精英弟子下山来查的时候，却是半点儿蛛丝马迹也找不到，同时，那些人都不再出手了。 之前的线索都没有了，那些人也不冒头了，这让那些阴女教的精英弟子一筹莫展，脸上布满了愁容，要知道她们可是领着云芷的命令下来了。 如今的阴女教在云芷的高压治理下，风气迥异，有好的地方也有坏的地方，云芷实在太强势了，导致阴女教内部本身就有点人心惶惶，如今再出这等事，而且这些人领命下来肯定要回去交差的，一旦什么也没有发现…… 想想都害怕。 那领着一群精英弟子下山来查的人，便是庞丽。 庞丽的脸色很不好看，在她身边，与她同行的还有她的师妹陆芸，两人都是苏嫡玲的弟子。 陆芸脸带愁容，问庞丽道：“师姐，那些线索都找不到，这件事本身就透着古怪，我在想会不会是其他门派也出手了。” 庞丽闻言点点头，道：“如今的上伏城，各方势力错综复杂，谁将手伸进来都有可能，但我们没有证据。” 陆芸很确定地道：“他们肯定是出手了。” “在我们的地头上，让我们一点儿蛛丝马迹也找不到，要说他们没出手，那我是肯定不相信的，但对他们而言，这是一场游戏，哪怕他们出手了，哪怕我们知道他们出手了，哪怕他们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他们出手了，但只要我们找不到证据，他们就可以不认，而掌教……不会同时跟那么多人作对，只能认。” 提起那位掌教，两人一时还有些不习惯。 陆芸道：“我只怕掌教在其他人那里吃了亏，就会有些亏让我们也去吃。” 庞丽摇头轻叹，如果她们这次下来真的什么也查不到，回去是没有办法交差的，到时候能指望云芷给她们什么好脸色？ “除非他们再出手，然后被我们抓到。” 只是想一想，庞丽又摇摇头，道：“他们现在就是明知道我们什么都找不到，肯定不会继续出手，让我们抓到把柄，他们等着看我们自乱阵脚，怎么还会给我们这个机会？” 陆芸沉吟道：“除非我们能引他们出手。” 庞丽眼睛也是微眯，道：“想要引蛇出洞，就得有诱饵，而且得是他们忍受不住的诱饵。” 两人面面相觑，似乎都有了决定。 庞丽眼睛微红，道：“那些姐妹们惨死，死前还饱受折磨，这是我们阴女教的耻辱，我们一定要为她们，也为我们洗清耻辱，那些人一定得抓到。” 一旦有了决定，她们便迅速行动了起来，三人一组，在上伏城各个僻静的场所去走动，去留意，甚至故意制造落单的机会，就是要引动暗中之人出手。 可是连着三天过去，那些频频作案的人此时却都已经销声匿迹，而云芷却不会一直这样等着她们。 庞丽和陆芸都有些无奈，随着时间推移，心头也是越来越慌。 阴女教近日来的所作所为，各门各派都看在眼里，只是不知道他们是以何种眼光在看待的，但那些目光给庞丽等人的感觉，就是使她们脸上火辣辣的。 顾辰也一直在关注着这件事，不过他并没有参与，他相信杨婵绝对没有做这种事，但同样的，对于阴女教的事务也不好去插手。 吴眺道：“师兄，你觉得有可能是哪些门派出的手？” 顾辰笑了笑，道：“落井下石这种事，应该谁都会做，损人利己的事情，谁也不介意顺手而为，所以都有哪些门派出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阴女教想怎么来处理这个事。” 吴眺听了连连点头，现在对于顾辰的话，他都很信服，顾辰虽然一心修行，对很多事都比较漠然，但其见解往往都是一针见血，非常难得。 “师兄认为怎么处理最好？” “如今的修仙界太过敏感了，鬼宗南下，祥桑一直在生长，虽然踪迹难测，但不久前的风波也证实，它离出世亦不远，各门各派之间小打小闹，但在这浩劫当下，最终还是得选择以和为贵，其他门派自然不敢做得太过分，而阴女教这一次哪怕吃亏不小，但估计也会选择大事化小，不然就是与整个修仙界为敌了。” 吴眺点点头，只是觉得这样一来对阴女教实在不公平，如果这件事真的不是阴女教做的，却硬生生把这个锅盖在阴女教的头上，怎么也说不过去。 “当然，如果被抓到了，便又是另一回事了。”顾辰呢喃着。 第647章 现身 庞丽和陆芸并没有放弃，天蒙蒙亮之际，她们又在各处活动，以自身为诱饵，想要引那些人再度出手。 只是她们的意图路人皆知，因此并没有奏效。 直到天彻底亮了，也没有什么收获，她们灰心丧气地聚集到一起，相顾无言。 “他们都知道我们的目的，根本不可能上当，就算我们不断地施展媚术，不断地以本门功法为引，散发女修独有的魅力，可是如果他们有防范之下，避而不见，我们也毫无办法。” 阴女教的弟子对于引诱他人有信心，也有经验，就是因为她们功法的特殊性，媚术的存在更是让她们在一众男修面前无往而不利，可是这一次，利剑在手，却通通只能砍到空气中。 不管她们如何气恼，此时都是一筹莫展。 日正当头，阳光火辣，整个上伏城充斥着一片暑意。 这暑意令人烦躁，凡人经受不住，都在尽力寻着阴凉之地避暑，不过这般天气，对于修仙者来说却没有任何影响。 所以，在这时间段，在路上毫无顾忌走着的，全是有道行在身的修仙者。 一名女子身穿罗纱，薄薄的面纱遮挡住了她的真容，体态婀娜，莲步轻移，行走的每一步都引人注目，那种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魅力，引得四周人们侧目。 这个人是谁？ 这是所有人一致的想法，散开神识去探索，可是却被那薄薄的面纱所挡，什么也看不到，那薄薄的面纱必也是一件重宝，竟然如此轻而易举地将所有人的神识都阻隔在外。 一时间，众人心头起了忌惮，可是这股忌惮，却又在那女子周身散发出来的魅力所折服，让他们忍不住注目。 其实也不见那女子如何作态，更不见她如何卖弄风情，只是在那足尖轻点之间，手臂自如摆动之间，美眸顾盼之间，由内而外散发着难言的媚意，让人的心神跟着跳动，目光跟着逡巡。 上伏城如今势力错综复杂，每家门店都有背景，谁也说不准走过的这家店会是哪个门派在控制，因此反而少有人会主动去惹事。 不过当这女子上街来后，引起了所有人的目光，那种天生的媚态自然而然地流露，使得不少人心痒难耐，自空气中弥漫过来的阵阵清香，使得人心一荡，尤其是那些最近在暗中对阴女教下手的人，食髓知味之下，一股欲火升腾。 “不好，快压住。” 这股欲火一起，顿时有人感觉不妙，连忙提醒身边的同伴，他们强行调动修为，压制体内欲火。 只是这股欲火是体内的邪火，在心境修为无法发挥作用的情况下，不是用修为可以强行压制的，越是强力去压，反弹得越狠，他们这一压之下，一个个都是面红耳赤。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那女子的目光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那淡淡的一眼，眸中清静，却让这些人瞬间沉迷，一个个不由得站了起来。 那女子莲步轻移，款款走来，那平静的目光从这些人脸上一一扫了过去。 “九个人……”她的声音有如天籁，悦耳动人，“残害本教普通弟子的，应有你们一份，是吧？既然我已经找到你们了，那你们就乖乖留下性命来吧。” 为首那壮汉嘴硬道：“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你到底是谁？想扣这种罪名在我们身上？” “罪名？你也知道是罪名？”女子冷笑一声，“平白将遇害者的帽子扣在本教头上，还对本教无辜弟子下死手，你们如果不是问心无愧，此时又怎么会是这种神情？” 壮汉咬牙，压着体内的躁动，只是看着那女子时，眼中满是压制不住的邪异火焰，但仍强制着心神道：“你这妖女，到底对我们使了什么手段？难道你以为这样我们就会任由你胡作非为吗？一起上，杀了她！” 这女子必是阴女教弟子无疑，而阴女教的功法并不善攻伐，只要能够贴身上去，强力出击，不管这个女子的修为再高，也会被他们九人制伏。 壮汉是这么想的，召集着同伴，他的同伴跟他做过这事不是一次两次了，有了经验也就有了默契，什么也不多说，便朝那女子扑上去。 一意进攻，不作他想，体内的火焰助长了出手的怒气，全身皮肤通红，双目充满血丝，脐下一柱硬挺挺地往前撑开遮体面料，但出手却也是毫不留情，以最强大的攻伐手段向着那女子改动攻击。 那女子呵呵一笑，右脚脚尖点地，柔若无骨的身体以右脚脚尖为支点，原地旋了一圈，在身周印下一道道幻影，各道幻影都各维持着不同的姿势和动作，和那女子旋转一圈后站直的身影连起来，恰好是九道身影，而后只见这女子朝着那九人眨了眨眼。 就只是眨了眨眼。 那九名壮汉早已被欲念填满了大脑，体内邪火壮大却又被不断地压制，被这女子如此一勾，那欲火不但再压不住，反而更猛烈地爆发开来，一时间，九人皆是九窍流血，那血不是简单地流下来，而是迸射开来。 九人倒地，那女子在旁边一张桌子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轻轻揭开面纱，将茶水一饮而尽。 在她喝茶之时，露出了真容，所有人都看到了她。 杨婵。 消失已久的杨婵再度现身，这阵子这个人、这个名字都已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只是一直没有回应，直到现在，终于出现了。 经过明月心大会，众人都已见识到杨婵的手段，可是从刚刚那一手，所有人都看出了，杨婵与明月心大会那个时候相比，修为大涨。 那九人遭受重创，此时看似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但这自然不是因为他们生命垂危，作为修仙者，没有那么容易死，只是此人这九人体内五脏俱焚，极为难受，这种痛苦很难用言语来形容。 一片哀嚎，他们连话都说不清晰，一时间的清晰让他们不再受到杨婵媚术的影响，但却充满了恐惧。 “我……我……” 杨婵摇摇头，道：“你们有出手，这一点理由就足够了，我没有证据，但我不需要证据，因为你们刚刚的言行就已经说明了一切，至于你们是谁，你们背后有谁，这些我都不关心，我相信他们也希望我不关心。” 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杨婵轻轻道：“本来我无意理会这些事，你们只要不把脏水泼到我身上，我不会去理，但你们做得太过了，竟然还对本教的普通弟子下手，连那些刚刚修行的少女也不放过，我就没有办法置之不理了。” “你……你想……杀我们？” 杨婵微微一笑，点点头道：“修仙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才行。” “妖女……” 杨婵目光悠悠，眼中含笑，道：“这世上，只有一个人除外，而其他人到底是怎么看我的，我并不在意。出手的人肯定不只有你们九个，没关系，反正谁忍不住跳出来了，我就收拾谁，如果能忍住不跳出来的，这事我也不会过分去理会，因为接下来你们也没机会再对本教下手了，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那些同门去处理就好。” 杨婵手轻轻一挥，一道香气弥漫，裹住那不明身份的九人，只见他们九窍顿时爆开，血流不止，随着那血流出的，还有点点精魂。 这种手段，前所未有，阴险毒辣，堪比鬼道。 一众人看向杨婵，目光忌惮。 第648章 到来 自从得到阴女鉴的鉴灵传功，杨婵如今所学颇杂，掌握阴女教五门功法，而且不再是残缺不全的，每一门功法都是完整无缺的，这些日子来她随着闭关，收获极大。 虽说是五门功法兼修，但事实上，这五门功法却是同源，五门功法合一，才是阴女教真正的功法——神女扶桑诀，而现在的杨婵便得到了这一功法，修为、道行、术法都与以前有很大的不同，尤其是她一身经脉重塑，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桑脉，已经可以望见仙路。 所以杨婵的心情不错，她想要将这一喜悦分享给顾辰知道，同时她也有着某种期待，再遇到陈鹰，她肯定不会再毫无还手之力，甚至她觉得自己不会再输。 对面茶楼上，洛兰与许慕姗看着对面一幕。 洛兰冷哼一声，对许慕姗道：“师妹，可看到了？这就是阴女教的行事风格，这个妖女性格乖张，心狠手辣，而且媚惑众生，颠倒黑白，如有机会，我们不妨为世间除去一大害。” 许慕姗眨眨眼，她其实对杨婵的观感还算不错，不过洛兰对杨婵有很强的敌意，她便也不多发言。 而杨婵以诡异手段杀死九人，只是略总结了一下自己的功法，而后若有所思，对这九人却并不往心里去。 如她所说，她并不在意这九人背后是哪个势力，而不管是哪个势力，肯定也都希望她不去在意，其他的事情，云芷会搞定。 不管是云芷对待杨婵，还是杨婵对待云芷，这对师徒之间的关系很是复杂，可是也是这对师徒，对彼此有着莫名的信任。 杨婵走出去之后，此地安静了许久，那九具尸体也是在很久之后，才有人想起去整理，因为既然已经被杨婵给逼出来了，不管那九人背后是谁，都绝对不可能站出来了，就只能由这店家负责。 而杨婵也是又走了其他地方，将那些曾出手杀害阴女教弟子的人逼出了不少，这一日上伏城血流成河。 这个消息很快便传开去，没有多久便传到了庞丽等人耳中。 陆芸神色复杂，看着庞丽，道：“杨……师姐她……出手了。” 庞丽点点头，道：“看起来她修为大涨，那些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而且哪怕是有心想要隐藏，竟然也藏不住，她到底……到何等修为了？” 这阵子庞丽和陆芸手段尽出，都没有任何作用，而杨婵刚出现便将那些人一个个揪了出来，同样是阴女教的弟子，这种区别极为明显，不仅她们能看出来，如今整个修仙界都看在眼里。 以后想起阴女教，那些人都只会想到杨婵一人而已。 这种结果，不由得令人复杂莫名。 且不管这些人是怎样的想法，杨婵还在上伏城的各处闲逛着，似毫无目的，但每一次都能有所收获。 她似在等什么，也像在找什么。 在杨婵的身后，强烈阳光之后的阴影总有一道黑影跟随，这黑影气息完全收敛，只是有时候会露出苏光彦那张被阴森鬼气笼罩的脸，那双眼睛盯着杨婵，迷醉其中。 “不简单，真的不简单。”苏光彦小心地隐藏着自己的身形，虽然鬼蛊经过这段时间的吞噬，不仅伤势尽复，而且修为有所精进，但是这上伏城如今高手如云，他也不敢大意，不然哪天就会被一些神识敏锐的人给发现，而像这类神识敏锐的人，前面的杨婵绝对算一个。 如果不是苏光彦小心地控制着距离，并且细心留意，他已经有好几次差点儿被杨婵察觉，而现在杨婵必定已经有所怀疑，他不敢靠得太近。 “这么短的时间竟然修为大进，真不愧是我看中的女人，只是这样一来就有些麻烦了，感觉我现在对上她也没多少把握，要怎么样才能得到她？” 越想越是棘手，这让苏光彦暗暗有些着急，原本应该是十拿九稳的一件事，怎么最近的变数那么多？ 不过，他所修行的鬼蛊极为特殊，只要不断地吞噬生魂，实力肯定可以不断暴涨，到了那个时候，他不愁拿不下杨婵。 “这妖女真合我的胃口，而且看她的样子，显然就是在等我送上门去，看来她确实已经察觉到我在跟踪她了，只是还不知道我的实际方位，不能再跟了，再跟下去有被识破的危险，我还是先去提升自己的实力再说，到那个时候，不怕她不从。” 这么想着，苏光彦放弃了跟踪，往旁边的阴影一闪而没，彻底隐藏了身形。 一直在前面走的杨婵，这个时候皱了皱眉，往后看了一眼，并没有可疑的人。 “竟然不跟了，那家伙……挺难缠。” 虽然不知道跟踪的人是谁，但杨婵一直能感觉到那股子阴森的诡异氛围笼罩在心头，这种感觉，与那些遇害者的死状能够对应得上，杨婵有心要把这个真凶揪出来，可惜对方太谨慎了。 想着对方既然选择隐匿，应该也不会那么轻易再跳出来，杨婵没有再闲逛下去，该有的代价已经收取到了，该有的警告也给到了。 杨婵刚刚停下脚步的时候，便见前面一伙人正朝她走来，当前一名壮汉极为熟悉。 那壮汉看见杨婵，顿了一顿，神色古怪，但在身边一老者的催促下，硬着头皮往前走，没多久便来到了杨婵近前。 “杨仙子，好久不见，更胜往昔。”那老者眼观鼻鼻观心，向杨婵行了一礼。 这老者正是那白狮老人，而跟在老者身边的，赫然便是他收下的妖兽弟子单雄。 单雄双眼圆睁，瞪着杨婵，神色古怪，嘴巴动了几下，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白狮老人气笑道：“孽畜，当初如果不是杨仙子对你手下留情，你早就死了，她不记你过，反对你有恩，你就这种态度？端着给谁看呀！” 单雄显然很见不得白狮老人生气，低下高大的头颅，嗡声道：“杨仙子好。” 杨婵突然展颜一笑，道：“大个子，你说我笑起来好看吗？” 曾经杨婵也问过单雄这样一个问题。 单雄抬起头来，看了杨婵一眼，那笑容明媚而动人，让他目光瞬间迷离，庞大的身躯晃了晃。 白狮老人也是心神一晃，但很快恢复，见单雄如此，连忙跳起，伸手在单雄脑袋上一拍，使得单雄清醒过来，而后才看向杨婵，目光惊骇。 杨婵脸色平静，但心里也是暗暗吃惊，在之前，她的媚术对单雄没有作用，因为单雄是一头妖狮，不解风情，所以她的媚术不起作用，但现在显然她的媚术对单雄有了影响，而这影响还挺大。 白狮老人连忙低下头，低声道：“没想到才多久不见，杨仙子的修为进境神速，已到了老朽也看不透的境地了，实在惭愧，但单雄只修体，不修心，还请仙子手下留情。” 杨婵微微一笑，点点头，心头却是暗想，她对单雄的媚术起了作用，只怕不单单只是媚术的功劳，如今她所修的功法集合媚女临镜诀、艳女归尘诀、海女思潮诀、净女逐风诀、清女望月诀五大功法，而蜕变成为完整的神女扶桑诀，这一功法与祥桑有关，而听说祥桑天生便有吸引众多妖兽守护的特性。 杨婵问道：“狮心门远道而来，是否要在此地寻一山头？” 白狮老人也不隐瞒，回答道：“正如杨仙子所说，如今天下仙门共聚神仙岭，狮心门虽是小门派，但也不想落于人后，也想在浩劫之中献出一份力，正好听闻此地有佛光，我们一来来此见识，二来也是看看是否有我们的落脚之地。” 第649章 朋友 杨婵点点头，半身佛像的事情她自然已经知晓，闻言对白狮老人道：“如果你们对山头没有太大要求的话，我可以在我们阴女教旁边给你们腾出一座山头给你们。” 白狮老人喜形于色，连连称谢。 杨婵随手一招，没多久就有一名阴女教的弟子前来，恭敬向杨婵施礼，而后听从杨婵吩咐带着狮心门一行人离去。 将别时，单雄看向杨婵，目光古怪，道：“杨仙子……” “叫我杨婵就好。” “谢谢你，杨婵。” 看着狮心门一行人走远，杨婵才默默转身，不知为何心头有一丝莫名的惆怅。 她天生媚骨，加上修行了阴女教的功法之后，可能是功法本身与她的资质太过契合，所以她的媚术总会自然流露，不管男女都会受到她的影响，时间一长，她也有些弄不清楚，到底身边的人对她好，是真心流露，还是媚术影响。 之前遇到单雄，因其异类成精，化形为人，对杨婵的媚术没什么反应，所以杨婵是很喜欢单雄的，那种简简单单和粗鲁直接的样子，让杨婵并不讨厌，她将单雄当成了朋友，可是从今天开始，这样一个朋友，也要失去了吧？ 杨婵不清楚，她一直都是孤独的，哪怕被众星捧月，哪怕被人敬重，但她始终找不到自己该存在的位置，这对她而言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 如今她道行大进，原本不受自己媚术影响的单雄，因为祥桑与妖兽之间那种莫名的联系，肯定对自己也有了亲密，只是这种亲密并不是杨婵想要的。 “朋友”两个字，对她来说太远太远了。 转身，回首。 杨婵的目光却是猛然亮了亮，那淡淡的失落感觉，此时完全被惊喜所取代，她满足地笑了起来。 “又见面了。” “你也在这。” 顾辰与杨婵相视而笑，脸上流露出的淡淡笑意，充满了温馨。 吴眺很主动地走开，自己随意去走走，没有打扰这两个人。 顾辰与杨婵并肩而行，完全没有去在意周围那一双双惊奇而又嫉妒的目光，两人的元力与神识连接着，在身周布下了结界，使得两人交谈的声音不会被外人听到。 当两人的神识相接触的一瞬间，彼此神识的特异性便已相互尽知，顾辰的神识型如一把把小剑，凌厉锋锐，而杨婵的神识有如桑树的根茎脉络，四散延伸，复杂而多变。 顾辰一声惊咦，对杨婵身上的变化起了兴趣，听杨婵诉说之后，这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过去也一直在猜测，仙路断绝，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断绝，为什么如今的修仙者修行一辈子，就是没有办法成仙，在我经脉尽废又重塑后，我的经脉形状变成一把剑的模样，导致我过去的功法十之八九都无法修行，后来误打误撞之下才创出了岚诀，修行起来一日千里，我才开始觉得，我是机缘巧合之下，走上了一条正确的路，现在看来，我的猜想都是真的了，我的剑脉，你的桑脉，都是可以登仙的仙脉，如果我所料不错，应该还有其他的仙脉存在。” 杨婵沉吟着，轻轻道：“祥桑的出现代表了浩劫，而我没有料到的是，阴女鉴竟然就是由祥桑的枝干所造，神女扶桑诀和桑诀都与祥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虽然我现在修为大涨，可是是否如你所说的呢？我这副经脉到底是仙脉还是劫脉，我却是真的没有把握。” “劫脉……”顾辰轻轻低语着，明白杨婵的担心，他也在想着这一点，“祥桑的出现代表了浩劫降临，但是祥桑与浩劫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至今我们也不知道，所谓的浩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们也不知道，不是吗？现在先不要去多想，抓紧这个机遇，提升自己的修为，未来面对浩劫时，我们才能更有自保之力。” 杨婵点点头，道：“我能感觉到，那个时刻不远了，留给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顾辰点点头，而后又道：“现在整个上伏城，几乎都是你们阴女教和魔教之间的生意了，其他的门派虽然也有门店，不过生意萧条，整座城就像被你们瓜分了一样，不过魔教之中有几人是我的朋友，希望你们之间不要起什么冲突才好。” 杨婵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魔教的立教宗旨跟各个门派之间都不一样，而且他们并没有在神仙岭上占据山头，似乎对那些并不看重，只是做着凡俗之间的生意，这样的生意做得再大对我们修仙者也没有太大影响，所以不会有什么冲突的。” 顾辰笑笑，道：“希望如此。”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着这段时间的经历，间或回忆一下以前的经历，一些是之前已经讲过的，再多讲一遍，却也听得津津有味。 与洛兰在一起的许慕姗原本好奇地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当看到顾辰时，脸上便是一喜，几乎就要脱口而出：“顾……” 当看到顾辰与杨婵走在一起，两人虽说没有什么肢体接触，但是神情亲昵，有说有笑的模样，落入许慕姗眼中，像是有一把重锤在她心头敲了又敲，让她的声音都咽了回去。 洛兰一直很注意身边小师妹的心情，见她如此，猛地转头朝外看去，也看到了顾辰与杨婵，顿时双目之中迸发怒火，对许慕姗道：“师妹，你不用担心，顾辰说到底是青阳子师伯的义子，与阴女教的妖女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回头我们好好了解了解。” 许慕姗只是轻轻地点头，但洛兰的话她并没有听进去，只是脑海之中时时浮现出来的，是顾辰与杨婵走在一起时那种安宁和亲昵的神态，不知道为什么，那种神态像是一根针刺在她的心口上，尖锐而刺痛。 如今魔教光明正大地走到了明面上，与各门各派、也与人间各地做起了生意，不仅仅只有上伏城，其他各个城市都有，生意做得极大。 吕严和赵越灵都被安排在上伏城，也被安排在同一家客栈管理。 这家客栈是上伏城最大的客栈，也是魔教分布在上伏城最主要的一块据点，与其他门派不同的是，这块据点并不藏着掖着，而是光明正大地存在，谁都知道这家客栈在上伏城就代表了魔教。 吕严挥毫泼墨，给这家客栈起了个名字——魔都。 这名字一出，魔教众人都是嘴角抽搐，尤其是赵越灵，一气之下将牌匾砸了，自己另起了个优雅的名字——越灵居。 吕严翻着白眼下，又换了块牌匾，写了个新名字——严阁。 当赵越灵不满还想再换的时候，两人吵得不可开交，甚至大打出手。 被其他人拦下来后，两人谁也不让谁，为这名字一事耽搁了许多事，最后在吕严的心腹掌柜的，以及赵越灵身边的老人白叔白雄的劝解下，两人各退一步，终于起了个还算像样的名字——天上人间。 赵越灵对这名字还算满意，只是吕严多少还是觉得有些俗套，只是魔教如今事务繁多，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他们没有时间再在这种小事上争执了，也就由他。 天上人间的阁楼上，吕严看着街上顾辰与杨婵并肩走过，嘴角流露出笑意，喃喃道：“这家伙也来了，而且这动作还挺快，要不是实在走不开，我还真想找他喝酒。” 看着豪华的客栈，里面应有尽有，住宿环境也非其他地方可比，可是这里却集合了魔教各方势力，错综复杂，而且情报交汇来往极其严密，如果不是有这些原因在，他还真想让顾辰也住到这里来得了。 第650章 闲忙 魔教的产业遍布整个中原，各种产业都有他们的一份，加上他们不仅仅只是针对修仙者做生意，对凡人间的生意也做得很大，因此魔教势众，但教徒也有相当一部分是普通人。 事情多了，自然忙碌，上伏城的诸多产业发展极快，但时间也仓促，南阳城那边也是相似的情况，所以吕严很忙，赵越灵也很忙。 两人在魔教中是竞争对手，但在这个时候，却是难得的合作伙伴。 掌柜的是吕严的左右手，在吕严还没有成长起来之时，便一直辅佐着吕严，对吕严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此时也帮着吕严梳理着各种信息。 只是看着手中一摞资料，吕严的眉头紧紧地皱起，道：“南阳城那边的产业应该已经非常稳定了，怎么还会有这么多的问题？而且现在来看，都在说生意上的难关，什么周围困难、利润低下，但现在是管这些的时候吗？” 掌柜的苦笑道：“公子，你也不是不知道，就算是这些生意上的产业，也是本教的根本，我们也不能放着不管。” 吕严带着不满的语气道：“姓赵的那个妞怎么就不管了？怎么这些都是我来管，而她整天里无所事事，有事也是修仙界的大事，总是这样，那好处都是她拿了，我吃的是什么残羹冷炙？” 吕严说话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在不远的赵越灵自然也能听到，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将手上的一堆材料往吕严扔去，道：“你以为这些事就好弄吗？我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要不然我们来换一个。” 吕严随手抓住那些材料，目光扫了眼后，又给扔了回去，道：“爱干不干，各干各的。”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又在这里吵了起来。 掌柜的脸上挂着苦笑，拿着那些资料转身，看到白雄正在柱子旁边对他笑。 掌柜的走过去，将刚刚赵越灵的那些材料交给了白雄，道：“看来只能我们来了。” 白雄笑笑，接过那些材料，道：“主子们整天诉苦，但做事的都是我们，我们该找谁诉苦呢？” 掌柜的耸耸肩，道：“没办法，谁让我们摊上的就是这样的主子？” 有些默契的是，当掌柜的与白雄拿着那些材料去处理之后，吕严与赵越灵也不吵了，冷哼一声之后各自走开。 类似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不只一次两次，吕严习惯了，赵越灵习惯了，掌柜的和白雄也习惯了。 不过，他们也有其他的事情要忙。 “赵小妞。”吕严突然对赵越灵道，“我劝你一句，你跟那个青阳门的弟子走得太近了，这样下去对你没有好处，你最好还是跟他保持一些距离。” 赵越灵闻言，冷眉微竖，而后冷笑道：“你想利用这件事来打压我么？教主只怕没有那么狭隘，说不定他老人家看到的是其中的好处呢？我劝你不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管好你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吕严冷笑一声。 赵越灵不再与他说话，转身走开。 看着赵越灵的背影，吕严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但一闪而逝。 这个时候，店门口有争执的声音传来，吕严微一挑眉，下楼去了。 店门口，一行人正在与店小二争执着，听着他们的谈话，吕严才知道，原来是想来入住的客人，但被店小二给拦住了。 世事巧合就巧合在这里，刚刚才跟赵越灵提起青阳门，此时这一行人赫然便也是青阳门人，吕严对为首那女子有印象，叫陈冰冰，听说是青阳门掌门钟鼎新收的弟子。 陈冰冰也看到了吕严，那冷冰冰的脸上泛起一丝笑容，一步越过店小二，来到吕严面前，道：“吕师兄，可还记得我？” 吕严笑着点了点头，道：“钟掌门的弟子，陈仙子之名，如雷贯耳。” 陈冰冰脸上的笑容微僵，而后低低道：“师兄莫非忘了，十年前，你曾经从青山师叔祖手上救过我。” 十年前，当他们还都是小修士的时候。 吕严眼中露出一丝追忆，点了点头道：“没想到你还记得。” “那之后我一直很感激师兄，救命之恩，不能不报，只是苦无师兄的消息，今天竟然在这里得见师兄，真乃幸甚。” 魔教的产业在这上伏城几乎可以说是完全透明的，而陈冰冰一行人找天上人间这客栈入住，不可能不知道这是魔教的产业，吕严看着陈冰冰，转念一想便明白过来面前这女子的心思，看来此女是对自己有好感，此番是特意来找自己的。 吕严的心智不俗，像这样的好机会，哪里会错过？更何况眼前这人是青阳门掌门钟鼎的弟子，与她打好关系好处多多，对于自己在教中的地位有极大的帮助。 正想着怎么利用陈冰冰对自己的好感来谋取一些利益，吕严的脑海之中却不知怎的浮现出顾辰的身影来，那瞬间，原本泛起的心思又被他掐灭。 “陈师妹，你们此来是要寻找入住的地方吧？” 陈冰冰还未回答，在她身后一女子已经上前急匆匆回答道：“是的，陈师兄，这客栈是上伏城最大的客栈，环境也舒适，我们此来是想办理入住，可是你们的店小二却拦着我们不让我们进去。” 吕严看着说话那女子，也认出了那人，名为杨雪儿，是青阳门长老魏得道的弟子，同样在其身后的，还有青阳门长老周不同的弟子朱紫菱，都是十年前在剑神居现世之时有过一番际会的人。 对杨雪儿抢了自己的话头，陈冰冰暗恼，脸上却也不现丝毫，只是看着吕严。 吕严露出歉意，道：“实在不好意思，本店虽大，但此时已经客满，只怕没有办法满足几位师妹的要求了，我们的店小二想必也是这么对各位说的，情况属实，就请不要为难他了。” 陈冰冰有些失望，但在微微点头之际，却听杨雪儿的声音又响起。 “吕师兄，这客栈也是你们自家的，让谁住还不是你一句话说了算，就请你帮帮忙，给我们安排个房间吧，只要房间够大，我们三人挤一起没关系的。” 朱紫菱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陈冰冰，希望她能阻止一下杨雪儿，但陈冰冰这个时候却不怨杨雪儿多说话了，反而有些期待地朝吕严看去。 吕严一脸严肃地摇摇头，道：“我们开客栈的，来者是客，不因为来客的身份是谁，做生意的不能这样去选择客人，要不然就是砸了我们自己的招牌，师妹，你这要求只怕我无法满足，很抱歉。” 杨雪儿轻轻吐了吐舌头，轻轻道：“好了嘛，真小气。” 陈冰冰顿时一脸冷漠地盯着杨雪儿，道：“杨师妹，出门在外，可没有你这样刁蛮任性的，你到底是我青阳门弟子，说话做事都得从青阳门弟子这一层身份出发，不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样只是在给我们青阳门丢人。” 杨雪儿脸色微白，嘴唇紧咬，但却没有辩驳。 陈冰冰对吕严道：“吕师兄，我师妹不懂事，我替她跟你说声抱歉。” 吕严笑着摆了摆手，同时吩咐店小二去忙着，并对陈冰冰朝外拱了拱手，一边走一边说道：“如今上伏城正是暗流汹涌的时候，出门在外都需要小心谨慎，也切记不要轻易去招惹任何人。” 陈冰冰三人不得已随着吕严往外走，一边应着他的话一边被他给送出了天上人间。 第651章 消息 走出天上人间，陈冰冰有些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吕严只是站在门口冲她摆摆手，陈冰冰也就只得摆摆手，而后渐行渐远。 杨雪儿跟在陈冰冰身边，道：“陈师姐，人间摆明了不让我们住店，我们直接换个地方住就行了，上伏城这么大，我们青阳门也有自己的产业，为什么要去住他们的店？还要被赶出来。” 陈冰冰没有回答，只是走到人烟较少的地方时，她猛地转身给了杨雪儿一巴掌。 杨雪儿一时懵住，脸颊通红，而后眼眶也红了。 “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来多嘴，难得我把你带在身边，你竟然如此不知轻重，竟然还对吕师兄失礼，你若再这样，以后你也无需再来找我了。” 杨雪儿一慌，连忙拉着陈冰冰的手，哀求道：“陈师姐，我不懂事，我错了，你原谅我，我以后不敢了。” 朱紫菱看着不忍，也道：“陈师姐，这次就算了吧。” 陈冰冰哼了一声，将手从杨雪儿手上抽出，冷冷道：“再有下次，看我不收拾你。” 杨雪儿连声道着不敢，低着头，眼中闪过一丝厉芒。 脸颊上仍然是火辣辣的疼，杨雪儿运转元力，使得疼痛稍减，但陈冰冰下手颇重，那脸上红印还久久不散。 陈冰冰深深地看了杨雪儿好一会儿，才冷冷地道：“走吧。” …… …… 吕严看着陈冰冰一行人走远，皱着眉摇了摇头，这几个女子是青阳门人，而且身份都挺敏感，他就这样轻轻放过，只怕回头在教中不好开口解释。 这种事是一定有人在暗中观察与记录的，如今的上伏城势力错综复杂，魔教人多嘴杂，每个人也都在找着机会上位，像他与赵越灵平时为人处事都有一大堆的眼线盯着，所以吕严觉得自己真是做了一件昏事。 不过再一想到顾辰，吕严摇头苦笑，心想自己做着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那小子肯定也不会在意。 思量间，却见一人被白雄领着往天上人间走来，不是别人，正是柳祯，这让吕严的剑眉微竖，眼中闪过厉芒。 柳祯敏锐地捕捉到吕严那一闪而过的戾气，停下脚步朝他看来。 白雄对吕严打招呼道：“吕公子，这是小姐的朋友。” “知道，青阳门的精英弟子，青阳子前辈的得意门生，叫柳祯的嘛。” 吕严说得不咸不淡的，让柳祯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道：“你是谁，我倒不知道。” 吕严讥笑道：“整天往我们魔教的酒店跑，对我们内部怕是轻车熟路了，要说对我还不认识，那岂不是都白来了？堂堂青阳门弟子，就这么点见识？” 白雄连忙打住，也不让柳祯再说下去，道：“柳公子，还请移步，不要让小姐久等。” 柳祯多看了吕严刺眼，而后点点头道：“也是，我们走吧。” 说着也不与吕严再斗口舌，迈步走了过去，白雄一边朝吕严抱手，一边连忙跟了上去。 吕严咂嘴，道：“搞得像回自己家似的。” 一番细思，吕严的眼中也闪过一丝焦急，对自己刚刚放走陈冰冰的行为有些后悔了，不管赵越灵与柳祯是什么关系，但两人走得这么亲密，肯定能够多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而自己却放走了情报来源，再加上暗中那些蝇营狗苟之辈再去搬弄一番唇舌，这样一来只怕他在教中的地位要比赵越灵低一头了。 “顾辰啊顾辰，你这个混蛋。” …… …… 顾辰与杨婵有说有笑，找了处地方喝茶，时不时往外面道路张望。 杨婵问道：“跟我喝茶你也神思不属的，美好风景就在身边也不知道珍惜。” 顾辰一愣，回过头来，品味过来杨婵的意思，一向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腼腆的红，他一心修仙，可不像杨婵般总在风尘中打熬历练，要说经历，远没有杨婵丰富。 杨婵的脸也是难得地现了红晕，盯着顾辰道：“看我干嘛？” 顾辰轻轻一笑，道：“看美好风景。” 杨婵不由得噗嗤一笑。 从杨婵走进来，直到坐在这里，虽然有运用修为遮挡容貌，可那一身的魅力自然而发，根本就挡不住，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男女皆是。 能有这种媚术，那么身份自然也就被众人所知，他们都期待着能看到杨婵的真容，可惜除了顾辰，其他人都看不真切。 一时间，顾辰也承受着众人的怨念，他苦笑着摇摇头，道：“我总感觉刚刚有人在骂我。” 杨婵品了口茶，暗暗想道：“后知后觉的笨蛋，你跟我走在一起，骂你的人多了去了，要是我再露出真容，估计打你的人都有了。” 茶楼客栈这一类的地方，往往也是情报流通速度最快的地方，所以在这里坐了不久，顾辰也听到了不少的消息。 如今的上伏城暗流汹涌，各方势力都尽量不产生冲突，似乎都在准备着什么，除了不久前的杀人事件以及针对阴女教的暗害事件，再没有其他事情发生，不过近日来，却又出了一档事。 “就这么两天，先是青阳门，后是妖宗，先后都有人被找上，那白衣青年手持一把剑，往往一剑就将对手击败，不过并没有下杀手，击败对手就离开了。” “好像狮心门的单雄也被打败了，也只有一剑，那人好像是专门为挑战各大门派的高手而来，青阳门被打败的弟子听说不少。” “什么人如此狂傲？” “这个就不知道了，那个人沉默寡言，只下挑战，赢了就走。” 一些议论随着话题的展开而越来越多，越来越清晰，这个时候有人大声道：“还能是谁？凡仙罗程呀！当初一人一剑挑了自己的仇家，他的仇家可是有不少是修仙者，都不是他的对手，只是听说他并不是修仙者，所以被称为凡仙。” “一个凡人，竟然能够打败修仙者？” 很多人不信，又开始议论起来。 顾辰有些头痛，听到好友的消息，他虽然很高兴，可是他有点奇怪罗程怎么会突然在这个时候挑战各方强者，如今的上伏城风云际会，可不是做这些事的时候，而且顾辰有些担心，罗程得到的是剑神居的传承，而剑神居与天蛊门是仇敌，如果在这个时候罗程惹上了天蛊门…… 杨婵伸出手来在顾辰眼前晃了晃，顾辰才回过神来。 杨婵气鼓鼓地道：“你又走神！” 顾辰笑了笑，道：“我们走吧。” “去哪？”杨婵问着，却也跟着站起。 “走走。” 两人之间并没有太多的言语，站起身走出了茶楼，一群人的视线紧紧地盯着他们，跟着他们，直到看不到他们。 几名女修在一个角落从偏僻的角落一闪而逝。 杨婵皱了皱眉，不喜道：“真是多管闲事。” 顾辰笑了笑，道：“你如今在阴女教的地位不同以往，她们估计是非常在意你的安危和行踪。” 杨婵道：“要说安危，如果我真的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她们也没用，而且……” 杨婵看了看顾辰：“不是有你在吗？” 顾辰笑了笑。 “她们估计还是怕我跑了吧。”杨婵悠悠道。 第652章 安排 柳祯频繁来往于天上人间，以他的身份，以及天上人间的背景，他的一举一动都引人注目。 就像吕严所想的，因为柳祯的关系，魔教上层对赵越灵愈发看重，而同样的，对吕严平白放开陈冰冰这条线也表示了不满，天上人间的主导权有些向赵越灵偏移了。 看着吕严坐在桌旁生闷气，掌柜的走过去，苦笑一声道：“公子，其实你只要给那位青阳门弟子送封信，她一定会来的，相信上头也是在等你这么做。” 吕严摇摇头，道：“我才不会像赵小妞那样呢，出场色相！” 掌柜的话头一滞，有些不安地扫了周围一眼，没看到赵越灵在，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吕严摸着下巴，轻轻道：“你说她整天跟那个柳祯待在一起，哪里有那么多的话要说？她又套出了多少话？” 掌柜的也在认真地思索着。 吕严又道：“或者应该想想，赵小妞这次有点像是动了真情的样子，可别是我们这边的情报被套出去了，那样她可就有得受了，本教对叛徒的手段那可不一般。” 掌柜的脸色一凝，压低声音道：“应该不会吧。” 吕严耸耸肩，眼中却也不由得闪过了犹疑之色，可当他看到柳祯被白雄给送出去的时候，顿时脸色阴沉起来，心情更加恶劣。 白雄走回来时，朝吕严拱拱手，什么也没说，就这么走了过去。 吕严转头看向掌柜的，两人对视良久，吕严才道：“查一下。” 掌柜的迟疑了一下，终还是点了点头。 柳祯离开天上人间，走没多久，便遇到了何杰桐。 “何师弟。” “柳师兄，好久不见。” 何杰桐原本一直在南阳城处理门派事务，而柳祯则来到了上伏城，两人已有一段时间没见。 柳祯有些奇怪，道：“你怎么来这里了？南阳城那边没事了吗？” 何杰桐嘴角挂着异样的笑容，道：“其实不只我来了，我师傅也来了，他想见你。” “掌门……”柳祯一愣，然后点了点头，随何杰桐走去，心中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何杰桐走在柳祯身边，谨慎传音道：“柳师兄，青阳子师伯在门中的地位虽然特殊，可是对青阳门来说意义重大，东来峰一脉的一言一行，很多时候都会被外人认为是青阳门的立场，不可不慎。” 柳祯知道何杰桐是有意提醒他，点了点头。 青阳门在上伏城开了间武馆，不过也只是一个地方而已，并没有招收学徒，在这里都是青阳门弟子。 武馆空间很大，但在这里的人并不多，所以非常宽敞。 当柳祯见到钟鼎的时候，钟鼎正在喝茶，神情悠然。 何杰桐行礼道：“师傅，柳师兄来了。” “参见掌门。”柳祯亦行礼。 钟鼎微笑着抬起头来，让柳祯也坐下，何杰桐站在一边，给两人斟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柳祯没动，等着钟鼎说话。 “柳师侄，听说你最近常跑天上人间？” 柳祯点点头，没有否认。 “那你可注意到魔教内部有何动向？” 柳祯斟酌了一下语言，道：“回掌门，天上人间是一家酒店，不过不宿外客，里面都是魔教的核心弟子，目前主事之人有两个，一个是吕严，另一个是赵越灵，那是一个情报点，魔教的情报中枢，是他们在上伏城最主要的产业。” 钟鼎点点头，不过却没有听到让他满意的信息，因为这些不是秘密，只要稍微有关注到上伏城的势力，这些都知道，而且这次魔教光明正大走到明面上，这些信息一查就有，他想知道的，是那些外人不知道的。 “你去了那么多次，就只是知道了这一些？” 柳祯道：“回掌门，弟子身份特殊，所以魔教中人对弟子诸多防范，弟子目前也是只能探知到这些消息。” 钟鼎拿起茶杯泯了一口，沉默半晌，道：“既然你的身份特殊，魔教防守严密，那你不管去再多次，恐怕也是一无所获。” 柳祯目光一凝，不由得抬头看着钟鼎。 钟鼎道：“以后不要再去了。” “掌门……” “你是青阳门弟子吧？” 柳祯的话到了喉咙，这时不由得又缩了回去，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是，掌门。” 钟鼎这才脸色稍微平缓，道：“就算在本门中，你的身份也是特殊的，作为青阳子的弟子，有时候你的言行也会被外人认为是透露着青阳子的态度，而青阳子的态度，也可以说成是青阳门的态度，所以有些事情不能做得太过。” 说话间，陈冰冰进来了，向着钟鼎行礼道：“拜见师傅。” 钟鼎看了眼陈冰冰，道：“徒儿，听说你今天也去了一次天上人间。” 陈冰冰脸色微白，低头应是。 “连你柳师兄去了都一无所获，那你可得到了些什么？” 陈冰冰头低得更低，回答道：“弟子只是走进了大门，但并没有能进去，就被送出来了。” 钟鼎呵呵笑道：“那岂不是远远比不上你的柳师兄？” 陈冰冰咬着唇。 钟鼎摸着下巴，道：“我听说是吕严将你送出来的，他应该是知道了你的身份才对，按理说以魔教的行事风格，把你送出来就有些不合常理，他们应该会想着以你为突破口，来探知青阳门的情报都对，毕竟掌门弟子，想必知道很多事，怎么可能都不让你们进去，就把你们给送出来了？” 陈冰冰脸色煞白，连忙跪下，道：“弟子绝对不会背叛师门。” 钟鼎抬手虚抬，陈冰冰便不由得又站直了身子。 “为师并非怀疑你会背叛师门，只不过有些不解，吕严在魔教中算是精英，竟然没有把握好这个机会，这一点也让为师看不明白，你明不明白呢？” 陈冰冰摇着头，道：“弟子不知。” 钟鼎又看向何杰桐，问道：“你明不明白呢？” 何杰桐想了想，回答道：“会不会是欲擒故纵？” 钟鼎呵呵笑了两声，道：“别把吕严当成白痴，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机会也只有一次，他不当机立断套出一些情报，反而来玩欲擒故纵的把戏，你觉得可能吗？他不会认为青阳门都是一些白痴吧？冰冰这么一从天上人间走出来，本门自然会注意到，会不防着这一点？” 钟鼎看向陈冰冰，语带讥讽道：“看来人家真的很不待见你呢？” 陈冰冰银牙紧咬，眼眶微润。 何杰桐有些不忍，对钟鼎道：“师傅，那我们何不反其道而行之？” 钟鼎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问道：“怎么说？” 何杰桐道：“可以让师妹继续去找他，当然，师妹肯定不能泄露本门的情报给他们。” 陈冰冰眼中露出期待。 钟鼎冷笑道：“你觉得冰冰有能力从吕严那里套出情报吗？” 何杰桐苦笑，摇头道：“师妹心智城府远不如吕严，自然无法从他那里套出情报，但却可以看看吕严想从师妹那里套出什么样的情报，我们来作反向分析，说不定可以掌握魔教的一些动向。” 钟鼎沉默下来，似乎有些意动。 柳祯这时也适时插嘴道：“掌门，弟子也认为此法可行，而且弟子可以进入天上人间内部，目前虽然无法探知到什么，但假以时日，如果突然有所发现，对本门来说也是大有好处。” 钟鼎看着面前这三名弟子，露出似笑非笑的模样。 三人安静等着钟鼎的决断。 “也好，再让你们去试试。” 还不待柳祯和陈冰冰露出喜色，钟鼎又对何杰桐道：“听说最近罗程在上伏城很活跃，虽然他已不算是青阳门弟子，但到底是从青阳门走出去的，你去把他找回来，青阳门走出去的人，也不能总是风餐露宿。” 何杰桐一愣，而后连忙应是。 第653章 情报 从钟鼎那里走出，何杰桐带着柳祯去准备好的住处，一路上也跟柳祯说了一些上伏城的情报，这段时间这些都是他在经手，但其实很多事情，柳祯都已从赵越灵那里有听说。 论情报能力，青阳门远远比不上魔教，所以柳祯也没有从何杰桐那里听到多少有用的信息，但他不动声色，对于一些事情也是故作不知，只是在何杰桐讲起与青阳门相关的事情时会比较留意一些，总有一些事情是无论魔教的情报能力再强大也触及不到的。 何杰桐对柳祯倒是没有什么防备，在对几名同门师弟安排了任务后，便又对柳祯说了起来。 “柳师兄，虽然你与赵越灵交好，倒她毕竟是魔教中人，在身份上也是比较敏感，加上一些本门的情报机密……” 柳祯点点头，道：“这个我有分寸，你不用担心，与本门有关的机密，我不会透露出去给任何人的。” 何杰桐脸上露出微笑，道：“师傅他也是这个意思，好在他现在也同意让你与陈师妹继续与魔教中人接触，只是陈师妹那边我比较担心，因为吕严不是个省油的灯，师妹只怕不是他的对手。” 想起吕严，柳祯的眉头便皱了皱，这个人三番两次要阻拦他与赵越灵见面，看那样子可不像只是与赵越灵是魔教之中的竞争关系。 见何杰桐在看着自己，柳祯心头一动，便转了思绪，问道：“罗程是怎么回事？” 何杰桐道：“罗程的事确实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明明是凡人之身，但一身的实力不知是怎么来的，强得可怕，寻常修仙者都不是他的对手，在人间也有凡仙之名，原本以为他报了仇后便该消停了，可谁知他竟然介入到修仙者的世界里面。” 柳祯眉头微挑，道：“他的实力很强？” 何杰桐点点头，道：“我没有实际见过他出手，但从收集到的情报来看，只怕我也不是他的对手。” 柳祯剑眉竖起，道：“他一个凡人，这怎么可能？” 何杰桐苦笑着摇摇头，道：“我也不愿意承认，不过我弄到的这些情报做不了假，他似乎很好战，四处找人挑战，但又不伤人命，赢了就走，而且据我所知，他似乎每经过一场战斗，实力都会突飞猛进，真的不知道他那一身诡异的实力到底是怎么来的，明明一点元力修为都没有。” 柳祯闻言也陷入了沉思，他是知道的，罗程在十年前就经脉半废，不可能修行，只是罗程与顾辰的关系很好，而青阳子对顾辰也很好，说不定…… “柳师兄，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柳祯摇摇头，道：“这样吧，先找到罗程吧，我也很好奇他那一身的实力是怎么来的，会不会比我更强呢？” 何杰桐吃了一惊，道：“你要挑战罗程？” 柳祯微微一笑，问道：“你觉得我不是他的对手？” 何杰桐犹豫了一下，还是诚恳道：“柳师兄，你的实力肯定在我之上，我也不知道你的真正实力是到哪个程度，但罗程这人，现在我看不透。” 柳祯并不怎么往心里去，而是抬头看着天空的白云，轻轻道：“等看过了就知道了。” 能够感觉到柳祯话语里的自信，何杰桐心下稍安，而后点了点头。 想想也是，柳祯可是青阳子的唯一弟子，继续了青阳子的青阳御焱诀上三诀，那可是青阳门的至高绝学，是连掌门钟鼎都没有办法完全得到的绝学，柳祯的实力不可能比不过一介凡人，哪怕那个人是罗程。 何杰桐还有很多事情要办，所以要先离开，柳祯也没有挽留，对于钟鼎今天这番话的态度，他还需要来好好想一想，因为他总感觉钟鼎的话并没有那么简单。 “林鸣也在上伏城，等我把他找来，我们三好好喝两杯。” 临走的时候，何杰桐这么说，柳祯笑着点了点头。 …… …… 孤月清冷，这一夜上伏城显得比较安静。 自从杨婵现身，并以霹雳手段震慑他人，那些在暗中下杀手的人都不敢出现了，而阴女教似乎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也并没有再在这件事情上纠缠。 只是这样一来，那个真正躲在黑暗之中的凶手，就没有人知道是谁，更没有人知道在哪了，谁都害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修仙者自然不可能都是胆怯之人，可是在对方实力成谜，一切未知的前提下，任谁都得谨慎起来。 但其实，更多的门派仍然是秉持着置身事外的态度，只要对方没有惹到他们手上，他们便也不去招惹。 单雄一个人走在大街上，他人高马大，十分醒目，但有时走着走着，就会往阴暗的巷子里钻，走完一条巷子又走出来，又去走另一条巷子。 随着夜渐深，人渐静，街上无人，单雄的做法就更加令人侧目。 “这就是那个狮心门的白痴吗？” “听说是妖兽化形，没想到倒是有一颗热心。” “阴女教给了他们一座山头，所以他们想表现表现吧。” 暗中不少讥讽的话语，也有人以神识在交流，满含嘲笑。 单雄却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继续在巷子里钻。 他确实是想来看看能不能遇到那个残害那么多条人命的邪魔外道，仗着一身胆气和实力，他想阻止那个人，因为那个人的所作所为也影响到了阴女教，虽然那点影响阴女教并没有放在眼里。 只是师傅白狮老人时常教导他要懂得感恩，而这一次得到了阴女教给的山头，他们狮心门上上下下也都非常感激，因此单雄想着总得做点儿什么，便想到出来巡视。 这件事他并没有跟白狮老人说，是自己擅作主张来着，但他觉得师傅知道应该也不会责怪他，甚至会赞成他这么做。 只是周边一些嘲笑的声音依然传入耳朵里来，他的修为也是不弱，那些人说话并没有避讳他，显然也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单雄的实力很强，妖兽化形，本身在修行方面就比寻常修仙者要难更多，但同样的，得到的力量也会更加强大，但他之所以没有被人放在眼里，主要还是因为在修仙者的世界里，大多数是人，不是妖兽。 在仙路已经断开的当下，只有人族还勉强可以修到高深境地，那些妖兽一类的，修行路早已布满千难万阻，更难走通，但一旦可以化成人形，未来成就也不可限量。 不过单雄也是神经大条，所以被人嘲讽，他也没往心里去，因为在他看来，现在更重要的事情，并不是去与这些人吵嘴。 又拐进一条巷子，这条巷子比起之前那些巷子，比较蜿蜒，但并不狭窄，单雄人高马大，在这条巷子里走也能留下很大的空间，只是七弯八绕之后，离主街道那里的人声远远的，让单雄有了寒毛倒竖的感觉。 这种寒毛倒竖的感觉，与单雄所想象的不一样，并不是那种阴冷的诡异感觉，正相反，是因为前方那股堂堂正正，纯粹得没有任何瑕疵的战意，散发着扑面而来的剑气，尖锐而又锋利地刺进他的皮肤里。 第654章 交手 单雄停下来，眯着眼睛，随手一翻，双斧已经被他抓在手中，斧刃有清冷光辉流淌，单雄双手青筋突起，凸显这两把斧头的重量。 “好兵器。”轻淡的声音，却透着对这两把斧头的欣赏。 单雄嗡声嗡气道：“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 对面那人轻轻道：“我是罗程，路过而已。” 单雄眼中透着怀疑，道：“路过？这条巷子？” 罗程不由得笑道：“那你又为什么走这条巷子？” 单雄道：“找人。” 罗程闻言，顿时有些好奇了，道：“找谁？” 单雄道：“杀人的人。” 罗程眼中爆发精光，而后便明白过来单雄的意思，露出赞许，道：“你是哪个门派的？” 单雄似乎也是看出罗程不是什么恶人，不再那么戒备，但双斧还是没有放下，道：“狮心门。” 罗程最近在上伏城，对于狮心门也有所耳闻，笑道：“阴女教给了你们一座山头，就这么不客气地指使你们做事了吗？” 单雄摇头道：“当然不是，她们什么也没有要求我们，只是我觉得我应该做点什么。” 罗程不由得仔细地看了看单雄，看得单雄有些不自在，道：“干嘛？” 罗程笑着摇了摇头，身上的剑气收敛了一些，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是个有趣的人。”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正好道进了单雄心里，让他觉得很高兴，自从被白狮老人带回去之后，便一直接受着白狮老人的教诲，让他一定要当个好人，从那个时候开始，单雄便一直把自己当成是一个人。 可惜的是，身边知道他身份的人很多，哪怕是一些不知道他身份的人与他称兄道弟，但只要有朝一日知道他是妖兽化形，马上便以看待异类的目光去看他，时间长了，单雄也麻木了，他忘了自己是一只妖兽，同时也没再记着自己要当个人。 他的开心只是一时的，但那抹喜色却是真真切切地从脸上一闪而过，这种简单的纯朴让罗程对他好感更大，但紧接着便见单雄的脸色又沉默又冷淡，有些好奇。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单雄只是短暂的犹豫，便看着罗程问道。 罗程点点头，道：“本来是没想问，不过现在挺有兴趣的，你叫什么名字？” “单雄。”单雄说完，便一直盯着罗程看着，可他看到的却是平静无波澜的神色，有些不确定地道，“你不认识我？” 罗程点点头，承认道：“我第一次听说你的名字。” 单雄顿时有股吞了苍蝇的感觉，但脑海里突然一道光芒闪过，眼睛一亮道：“我想起了，我最近也有听到你的名字，罗程……没错，就是你，听说你在到处找人挑战，而且听说我还被你击败了。” 罗程闻言顿时一呆，然后仔细看着单雄，确认这个人他并没有遇过。 单雄手握双斧，战意滔天，满脸豪气道：“你会出现在这里，只怕不是凑巧吧，我刚刚能感觉到你的剑气不同寻常，那是一股带着战意的剑气，你是只要遇到强者就想挑战，是想证明自己的实力的那种人吧，你一开始的剑气会对我有反应，应该也是想挑我当对手的吧。” 罗程脸色不变，但唇角微微弯起，单雄的那股如山般的气势迎面而来，让他感觉到强大的压迫感，无因剑在手，轻轻拔剑。 单雄道：“只要你打败我，我就告诉你我是什么人。” 罗程摇摇头道：“知道名字就行了，其他不重要。” “哈哈，你倒也是个有趣的人。”单雄的目光变得蛮横而凌厉，“我倒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能一剑就把我打败了。” 在刚听到自己被一个叫罗程的人一剑打败的时候，单雄人还在狮心门中，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如果他真的输给别人，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可是他才刚刚来到上伏城，竟然就有了这种流言传出来，而且如此不堪，几乎是在打他的脸，当即便想下山来找罗程较量。 不过那个时候白狮老人阻止了他，如今的上伏城暗潮汹涌，各方势力错综复杂，有这种流言出现也不奇怪，其他听到的流言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呢，没有必要全部都要去求证，让他息事宁人。 当时单雄听了，他也是个心思单纯的，没有多久就忘了，这一次刚好想着得为阴女教做些事，没想到就遇到了罗程，也可算是无心插柳。 不管流言真假，有关于这个罗程的话题现在在上伏城正在热议，如果这个人真的没什么能力，肯定也不会受到这么多人的关注，而且刚刚迎面而来的剑气可不是假的，单雄能感觉到罗程很强大。 只是不知道与自己相比，怎么样？ 就这么想着的时候，只见罗程拔剑。 一道白色的剑光一闪而过，没有多久，单雄右手的巨斧掉落在地，右手手背上有一道伤口见血。 单雄还没有反应过来，缓缓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刚刚的那段白光，是怎么回事？ 罗程缓缓收剑，转过身来看着单雄道：“你的实力在这条巷子发挥不出来，如果是想找那个杀人魔，可不占据地利，会有危险的。” 单雄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难以置信地看着罗程道：“你刚刚只是用了剑法？那些流言真的属实，你只是个凡人？” 罗程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单雄将双斧收起，脸色有些怅然，道：“本来我无缘无故被传进流言里面，说我被你一剑击败，我还有些不服气，但现在看来，一剑都是多的，一个凡人，为什么能够如此强大？” 罗程道：“我刚刚说了，你所学的功法，要发挥出全部威力，不适合在这种狭窄的巷子里，我能够感觉到，你的实力连一半都发挥不出来，除非你能先将这个地方毁掉。” 单雄苦笑着摇摇头，道：“就算到了个空旷的地方，我十成的实力全部发挥出来，也接不下你一剑，你刚刚要不是手下留情，我这只手臂都得分家。” 转过身来面对罗程，单雄道：“我叫单雄，是狮心门弟子，这个你已经知道了，但我本是狮妖修行有成，化形为人，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吧？” 说完，盯着罗程看着。 罗程淡淡点头道：“现在知道了。” “你还觉得我是个有趣的人吗？”单雄问道。 罗程有些诧异，但他也是个极敏锐的人，明白了单雄的意思，摇头笑道：“如果你那么在意别人的看法，只怕会成为心境上的桎梏，一身修为只怕再难寸进。如果你要问我的看法，我见过太多披着人皮，但心怀鬼胎的人了，那些都能被当成人，你为什么不能？” 单雄睁大双眼看着罗程，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感动，他想大笑一场，只是夜深人静的，不好打扰到他人，便对罗程说道：“我们去……喝一杯？” 罗程点头道：“好。” 当两人从这巷子里离开，许久后，在那巷子拐角走出来一个人，正是失踪许久的苏光彦。 苏光彦舔了舔嘴唇，沉吟道：“原来那个人就是罗程，我跟了他一路，都没有发现他任何的元力波动，应该真的是一个凡人了吧，还好我忍住没有出手，要不然为了一个凡人而暴露，只怕得不偿失，一点儿元力都没有，吞噬了也没用。” 虽然他是这么说，但心里却是有些后怕，罗程刚刚对单雄出的一剑简简单单，却让他感觉到了威胁。 “那个罗程，应该没有发现我吧。” 第655章 朋友 罗程确实没有发现尾随的苏光彦，毕竟他并不是修仙者，没有神识，不过借助无因剑的剑气，他一直都在有意无意地防备着什么，不过当遇到单雄的时候，他就没有再多想了。 不过这样一来，罗程与苏光彦也失去了一次交手机会，对于他们两人来说，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罗程与单雄找了处酒楼喝酒，两人同桌共饮，引来阵阵好奇的目光，尤其是前阵子就有流传，单雄在罗程那里接不下一剑便被击败，而现在两人却走在一起，不由得令人浮想联翩。 “那两个人不是单雄和……罗程吗？” “罗程？那个凡仙？他怎么也来了？而且还和单雄一桌，他们不是交过手了吗？” “听说单雄在罗程手下连一剑都接不下，这两人怎么会走在一起？” 那些话语传到两人耳中，单雄现在也不在意了，但想了想，还是以神识化为屏障，将两人的聊天与外面人们的闲聊隔绝开来。 “你是个名人，跟你走在一起我也会出名的。”单雄笑了笑道。 罗程摇摇头，对这些并不在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道：“我有一个朋友，名气更大，不过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个名人，就算知道，也不在意。” 单雄一怔，道：“没想到还有这种人。” “顾辰这个名字，你知道吧？” 单雄吃了一惊，道：“就是那个前昆仑道子，还是青阳子的义子，年轻一辈的翘楚，最终听说还是阴女教云掌教的关门弟子杨婵的相好？你跟他是朋友？” 罗程呆了呆，倒没想到顾辰的头衔竟然比自己想象中还多，尤其是最后一个……不对，是倒数第二个。 单雄只顾着自己吃惊，道：“这样的人走在路上，可不万众瞩目么？听说他现在也在上伏城，你们怎么没在一起？” 罗程道：“朋友并不一定总要在一起，我有自己的事要做，他也有，但只要是朋友，总会见到的。” 罗程对单雄很有好感，单雄虽然是妖兽化形，但在罗程眼里却比大多数的人还要像人，他质朴而不做作，很对罗程的胃口。 两人杯盏尽欢，相谈尽兴，谈了很多，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青阳门服饰的弟子走了过来，在旁边说着什么，只是罗程并没有听到声音。 单雄想了想，解开了神识的屏障，那个男弟子见此，又说了一句：“罗程，掌门有请。” 这个青阳门弟子还算客气，没有莽撞地直接破开单雄的神识屏障，也让罗程的观感没有那么差，只是他觉得有点奇怪，道：“我早已不是青阳门弟子，钟掌门找我何事？” 那个青阳门弟子呆了呆，显然也没想到罗程听说掌门有请竟然还有疑虑，半晌答不上来，之后才支支吾吾道：“这个……我也……是何师兄让我来找你的，说是掌门有请。” 罗程点点头，道：“所以你也不知道钟掌门找我有什么事喽？” 那个青阳门弟子尴尬地点了点头，但心头却略有恼意，听说这罗程只是个凡人，他堂堂一名修仙者，几曾需要对一个凡人这么客气？ 这个时候却见罗程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与单雄又碰了一杯，两人一饮而尽。 那青阳门弟子顿时就有些急了，道：“罗程，掌门有请，你怎么还不快点走，还在这里喝酒？” 罗程笑了笑，道：“我会去，毕竟我也曾经在青阳门待过一段时间，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等我们把酒喝完了，再走。” 单雄这个时候也豪迈笑道：“好个罗程，来，我再敬你一杯。” 罗程举起酒杯，与单雄碰了碰，一杯下肚。 那个青阳门弟子脸色红白相间，便要发作，这时有一个人举着酒杯走了过来，道：“好气魄，就冲你这句‘等我们把酒喝完了’，我也要敬你一杯。” 来人一身布衣，看不出是哪个门派中人，但是一身的修为却极为精深，是场中少数几个让罗程有些警惕的存在。 见此人举着酒杯碰来，罗程便也举起酒杯示意，哪知那个青阳门弟子这时却苦着一张脸道：“吴师兄，怎么连你也这样说。” 吴师兄？ 罗程的酒杯放送至唇边，这个时候动作一顿，却是没有急着喝下去。 那位吴师兄已经一饮而尽，见罗程那杯酒竟然还没喝，一瞪眼道：“怎么，是看不起我么？敬你这一杯酒我都喝完了，你还没开始喝，是怎么一回事？” 罗程一怔，旋即酒杯一送，一饮而尽。 吴师兄这才喜笑颜开，可是那个青阳门弟子这个时候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道：“吴师兄，罗程不尊掌门号令，你怎么还跟他喝起酒来？” “你没听罗程刚刚说的吗？他并不是青阳门弟子，为什么要将所谓的掌门号令当一回事？掌门号令管得了你们可管不了青阳门外的人。”紧接着转向罗程，吴师兄道，“罗程，你做得好，不用管他，青阳门掌门的号令关我们什么事？开心就去，不开心就不去，他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 罗程的眉头微挑，不过这时也从周围的窃窃私语中，得知了此人的身体，这人的名字他也曾听闻过，名为吴磊，是何杰桐的师兄，也是钟鼎的弟子，但曾被钟鼎逐出师门，虽然后来得长老求情，似乎没有完全被逐出门墙，但似乎不再以青阳门弟子自居。 心思百转，罗程也跟吴磊有说有笑起来，只是吴磊颇有心计，这种性格让罗程很难生出好感，最起码没有像与单雄在一起的时候那么自在。 那个青阳门弟子被吴磊几句不好听的话给打发走了，但却不敢走远，只得站在酒店门口等着，似乎非等到罗程不可。 罗程不由得摇头，也想不明白钟鼎找自己干什么？ 吴磊道：“离开青阳门，对我们来说却不一定是坏事，尤其是当今乱世，各派掌门之间都在勾心斗角，一个不小心我们只怕就会成为他们的棋子，陷入他们的博弈之中，与这些大人物，我们还是保持一下距离的好，话就说到这里，我就先走了。” 显然也是看出罗程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好的观感，吴磊又说了几句，便又朝罗程与单雄举起酒杯，又各饮了一杯，然后他便走开了。 那青阳门弟子见吴磊离开，当即便又要走回来，罗程见状，苦笑着摇摇头，对单雄道：“看来这次我还真的非去不可，下次我们再一起喝个过瘾。” 单雄点点头，道：“那个吴磊说的话也有道理，你也小心点儿，下次如果还能遇上，我们一起去把那个藏头露尾的凶手给揪出来。” 没想到单雄还记着这事呢。 罗程苦笑一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那青阳门弟子已经来到身边了。 “走吧。”罗程淡淡道，手持无因剑，走在前面。 那青阳门弟子到嘴边的话都还没有说出来，便是一阵愕然，而后连忙赶到罗程的前面给他引路。 单雄目送着罗程离去，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了下去，喃喃道：“交了个朋友。” 第656章 抱怨 林鸣被何杰桐找来，与柳祯在庭院处喝酒聊天。 庭院虽大，但是比起青阳门的道场，则不过一丝半粟，但在这上伏城中，却也是比较可观的住所。 得到钟鼎的同意，这两天柳祯和陈冰冰继续往天上人间跑。 柳祯倒是很轻易便能深入天上人间内部，与赵越灵相见，但陈冰冰却难得见到吕严，看起来吕严像是很忙，但又像是在躲她，难得见到一次，没多久就被安排送客，这让陈冰冰心头失落。 何杰桐提到了陈冰冰的遭遇之后，摇了摇头，道：“那个吕严不是个省油的灯，陈师妹看样子被吃得死死的，也不知道师傅会怎么想。” 柳祯喝下一杯酒，没有接话，林鸣已经问道：“柳师兄，你被那个赵越灵当成座上宾，肯定能听到不少消息吧？” 柳祯摇摇头，道：“越灵与吕严在魔教中的地位相仿，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就像我不会泄露青阳门中秘事一样的道理，她也不会跟我多说什么的。” 何杰桐目光微不可察地一闪，听得出柳祯对赵越灵的称呼透着亲近，隐隐有些担忧。 柳祯又问道：“最近有没有顾辰的消息？” 何杰桐闻言，目光略有古怪道：“顾辰也来到上伏城了，只是近来他一直与阴女教的杨婵走在一起，两人关系似乎还颇亲近。” 林鸣闻言，鼻子微动了动，也不由得暗暗扫了柳祯一眼，说来也确实奇怪，顾辰与柳祯也都算是青阳门东来峰的直系，但这两人的朋友圈子似乎有些……特别。 柳祯想了想，又问道：“有没有他最近一次出手的经历？” 何杰桐摇摇头，道：“来到上伏城后，顾辰倒是非常低调，也没人见过他出手。” 柳祯没有再说什么，又倒了杯酒，一杯下肚，目光深邃，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鸣笑道：“柳师兄何必在意顾辰，他到底也不是我们青阳门的弟子，青阳子师伯的为人我们是清楚的，他是绝对不会将青阳门的绝学都给顾辰的，当初能够让他学到青阳御焱诀下三诀已经是掌门难得让步了，他天资高是高，但肯定不是你的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的对手。” 何杰桐倒着酒，但并没有接林鸣的话，只是他心头有一个想法，青阳门的青阳御焱诀分为上三诀、中三诀、下三诀三部，但到底都是青阳门的功法，修行哪一部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想到钟鼎对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的执念，让何杰桐心头有些阴霾。 柳祯摇头道：“不要忘了，顾辰他可还是昆仑弟子，他所修行的功法不见得会比青阳御焱诀上三诀差，加上顾辰曾经可是与我们一起参与悟石，还引发了异象，他绝没有那么简单，师傅他虽然不会传顾辰青阳门绝学，可师傅一生走南闯北，机缘无数，说不定也有什么特殊的法门传给顾辰，如今我修为每日都有精进，但我想，顾辰肯定不会差到哪去。” 林鸣也陷入沉思，而后问道：“青阳子师伯就算有什么强大的法门传给了顾辰，难道不会传给你吗？” 柳祯微泛冷笑道：“师傅收下我这么个弟子，可不是出自本意。” 何杰桐朝林鸣示意了一下，让他不要多问，林鸣闭上了嘴。 “当初收下我做弟子，并传我青阳御焱诀上三诀，可是我能够感觉到，他一直最想教导的，还是顾辰，只是因为掌门出面，顾辰的身份来历又比较敏感，所以原本要被师傅收为弟子的，换成了义子的身份，但在师傅心目中，顾辰才是他最理想的传人。” 何杰桐看得出柳祯对这事早有怨气，只是一直压抑着，今晚刚好借着酒力吐露心声，安慰道：“不管曾经是怎么样的，青阳子师伯将你收为弟子并传你青阳御焱诀上三诀是事实，他教导你也是不遗余力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我学到的青阳御焱诀上三诀并无残缺，也让我实力突飞猛进，但这终究还是因为掌门出面施压，加上师傅心系青阳门，要不然我这个弟子根本不会入得了他法眼。”柳祯说着，深深看了何杰桐一眼，“况且，你难道会想不到，为什么掌门那么好心，让我能有机会学到青阳御焱诀上三诀吗？将来迟早……” “柳师兄，慎言！”何杰桐连忙打断柳祯的话，语气紧张了些。 柳祯这才稍微清醒，沉默了下来，然后又默默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没有再说这个，林鸣更是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也没听到。 “我知道，师傅其实从来没有真正将我这个弟子放在眼里，在他心中只有顾辰，他之所以不遗余力教导我，眼里看到的并不是我，而是青阳门，有时候在东来峰上，我总感觉自己才是个局外人，所以我一直很努力地修行。” 柳祯抚摸着酒杯，他也知道今晚的话说得有些多，不过话都到了嘴边，索性就将其说出来。 “顾辰的修行速度极快，这十年来我与他也是交手多次，每次都是平手，但我总感觉他还未尽全力，当然，我也是。我们两个的身份终究不可能真的放手一搏，可是我与他到底谁比较强，我始终很在意这一点。” 林鸣兴趣酒杯，道：“下次遇到他，就战一场，我相信柳师兄肯定能赢。” 柳祯笑了笑，举起酒杯与林鸣碰了碰，道：“我一定会赢，我要让师傅知道，顾辰根本不算什么，我才是他的弟子，之前他一直看好顾辰而不看好我，我一定要向他证明，他一直以来的看法都是错误的。” 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时，却见庭院里多了两个人。 正是罗程与那个带着罗程回来的青阳门弟子。 罗程来到这里，刚好听到他们的对手，便停下不走了，那青阳门弟子本想催促罗程，但见几名师兄在此，也不敢出声打扰。 何杰桐站起来招呼道：“罗程，你回来了，要不要坐下来喝一杯？” 罗程目光扫了眼放在石桌上的酒壶，能闻到壶中散发出来的酒香，清香而浓郁，沁人心脾，这种香气不是凡间酒能有的。 他扯了扯嘴角，道：“不用。” 林鸣笑道：“这些可都是仙家酿造的酒，凡人是喝不了的。” 何杰桐朝林鸣摆了摆手，对罗程尴尬说道：“罗程，不要介意，林师弟一向是心直口快，没有恶意。” 罗程点点头，道：“他说的没错，我确实是一介凡人，喝不了仙家酿造的灵酒，不过这里是青阳门弟子的场所，我又不是青阳门弟子，你们找我来干什么？” 何杰桐笑道：“你虽然不是青阳门弟子，但也是从青阳门走出去的，师傅的意思是，让你不要在外面餐风露宿，在这里给你安排个住处。” “就只是这样？” 何杰桐愣了愣，不知道怎么回答罗程这句话。 罗程又道：“我是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找我，所以才过来的，但如果只是这个事，还是不用了，我一个人走到哪睡到哪挺舒服自在的，住在这里反而不习惯，所以我还是走吧。” 林鸣张了张嘴巴，没想到罗程拒绝得这么直接，这可是青阳门掌门亲自开口让安排的。 何杰桐也正准备说些什么，罗程却是看向柳祯，道：“你想和顾辰比个高下，可是顾辰对你却从来没有这个念头，知道为什么吗？” 第657章 交手 从罗程进来，柳祯就没有开口说话，也不拿正眼看罗程。 在他看来，罗程只是一介凡人，虽然过去同在青阳门东来峰，他也知道罗程有些手段，但事实上，他从来没有将罗程放在眼里。 虽然近来时常听闻罗程有手段可以击败修仙者，他也偶有留意，可是大多只是听来的，虽然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但终非亲眼所见。 柳祯属于是资质上乘的修仙精英，且修行的法门是青阳门最高深的青阳御焱诀上三诀，乃是青阳子所授，配合他的上乘资质，与同辈交手毫无压力，年轻一代少有能被他放在眼里的，顾辰算一个。 罗程？ 一介凡人。 柳祯将酒杯送到嘴边，轻轻泯了一口，不紧不慢道：“为何？” 他的态度，摆明了没有将罗程放在眼中，甚至他本身根本就没有要与罗程搭话的习惯，只是罗程开了口，且说的还是他与顾辰之间的事，这让他稍微有些在意，也想听听罗程想说什么。 “哼。”林鸣哂笑一声，抢先道，“顾辰说到底并非我青阳门弟子，虽然被青阳子师伯收为义子，但也接触不到本门的绝学，听说他还曾自废修为，一身道行重修不易，说不定是自知不是柳师兄的对手，所以连切磋都不敢想。” 柳祯眉头微挑，似乎有些不喜林鸣在这个时候抢话，不过嘴角却是微微一翘，看着罗程，让人也不知道他心中想法。 罗程只是扫了林鸣一眼，然后便又看着柳祯，道：“顾辰从未将你当成对手，因为你不是他的对手。” 林鸣冷笑，将酒杯放下。 柳祯此时也没有喝酒的兴致，那句“因为你不是他的对手”，让他心头升起一股怒意，他盯着罗程，道：“这话……顾辰对你说的？” 罗程摇摇头，道：“是我看出来的。” 柳祯怒极而笑，站了起来，朝罗程走近两步，似乎也在细细打量着罗程。 何杰桐担心柳祯冲动，他可知道罗程不少的消息内幕，罗程的一些作为就算是他也为之忌惮，他可不想柳祯在这个时候与罗程发生什么。 拦在罗程与柳祯之间，何杰桐对罗程道：“罗程，你并不是修仙者，对于修仙者之间的手段所知不多，虽然听说你似乎有能力与修仙者交手，但是柳师兄与顾辰这样的年轻翘楚，手段可不是那些修仙者可比，你不懂不要乱说。” 既而又对柳祯道：“柳师兄，罗程也是师傅叫来的，是不是让他先去跟拜见师傅？” 柳祯看了眼何杰桐，他明白何杰桐的意思，没有再说什么。 林鸣在一边笑道：“一介凡人却要说得自己多清楚修仙者世界的事，不懂装懂，在现在这个世道，可是混不长的。” 何杰桐瞥了林鸣一眼，让他不要多说，而后对罗程道：“罗程，虽然你不愿住在这里，但说到底你也曾是青阳门弟子，来到这里按理也该去见见掌门，我这就引你过去吧。” 罗程却是摇摇头，道：“既然当初我离开了青阳门，就不再是青阳门弟子，而且一介凡夫俗子，哪里有资格面见青阳门掌门？没有这个必要。” 何杰桐一愣，这是，被拒绝了？ 而且对方这是不愿见青阳门掌门的意思？ 而何杰桐还来不及说话，罗程又对柳祯道：“你对我说的话不信？” 柳祯冷冷道：“你说我不如顾辰是你看出来的，那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罗程道：“因为我现在与顾辰相比，应该实力相近，而你，不是我的对手。” 何杰桐和林鸣都露出了惊愕的神色，而柳祯笑了起来，身上的元力涌动，气势如山，朝罗程压来。 修仙者的气势外露，能够轻易让凡夫俗子倒地，柳祯这是直接要给罗程一个下马威。 但是，那股气势来到罗程近前，便寸步不进，像被一堵看不见的墙给挡住，对罗程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罗程仿佛一无所觉，又说道：“你要是还不信，大可与我战一场，正好最近也缺你这种程度的对手，我感觉你比我弱，正好可以试一试。” 柳祯再怎么不把罗程放在眼里，但听到罗程竟敢这样去评价，心头也浮现了杀机。 罗程对杀机的感觉很敏锐，他本就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嘴角微翘，道：“有杀意就对了，看来我们可以好好战一场了。” 手握无因剑剑柄，长剑慢慢出鞘。 柳祯面无表情，右手抬起，一团火焰在掌心窜动，而后高高燃起，迅速凝实成为一把长剑，形状与青阳子的浴日剑极像。 何杰桐与林鸣见柳祯有了动手的意思，此时也都没有再说话，何杰桐更没有阻止，他了解柳祯的脾气，此时柳祯已经有了杀罗程的心思，到了非出手不可的时候了。 当然，何杰桐不会让柳祯真的把罗程给杀了，他已经随时准备好出手阻止，不过感受到来自柳祯手中长剑传来的炙感，让何杰桐的皮肤刺痛，心头有些压力。 他们都不知道的是，此时在高空之中，钟鼎正在云端处遥遥下望，当他看到柳祯手中长剑出现的时候，目光随之一亮，喃喃道：“浴日剑……” “不，这把剑比浴日剑要差上一些，但比我的逐日剑好……” 钟鼎的双眼之中仿佛也有一团火焰在燃烧，在跳动着。 “好剑。”罗程眯了眯眼，当柳祯出手之时，他便发现柳祯比他预判中要强上一些。 柳祯轻轻道：“无名之剑斩无名之人，死在这把剑上，你值了。” 无名之剑…… 何杰桐舔了舔嘴，柳祯一直没有给手中长剑起名，不过曾经他是有听到柳祯自语时，也将他的剑叫成浴日剑，在人前宣称此剑无名，何杰桐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明白柳祯的心思，但却还是摸不真切。 罗程手握无因剑，脸色潮红，也不知道是被柳祯的长剑散发出来的热浪侵袭导致的，还是因为此时过于兴奋导致的。 柳祯眼中杀机弥漫，没有再多废话，猛地往前一踏，长剑往前一送，火焰燃起。 这一剑，直朝罗程咽喉刺去，同时剑身火焰燃烧，自展双翼，化生左右双剑，亦是朝前刺去，后发先至，与第一剑有汇合之势。 青阳御焱诀上三诀的第一诀——金乌逐日。 这一招，柳祯夜以继日地修行，早已练得炉火纯青，此时一出手就是杀招，那股气势让何杰桐与林鸣都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剑气带动烈焰，展翼化剑，剑气再度汇聚，威力倍增，像是一只金乌展翅，欲一飞冲霄，追逐空中的太阳。 剑势自下而上，幅度虽小，威力却没有受到影响，此时的罗程咽喉以上的部位，便是金乌要啄下的太阳， 高空中，钟鼎双眼发亮，柳祯这招金乌逐日，是得到青阳子亲自指导的，与自己从青阳子那里得来后自行修炼有所不同，某种程度上更加精纯，是他一直想要的此剑诀的真正原貌。 虽然柳祯的手段比起青阳子来说还差得远，但也正因如此，钟鼎才可以很轻易地看懂这一剑的剑意，也能从中看出青阳子对这一剑的理解，如果换成青阳子出手，钟鼎只能感觉到无与伦比的强大，但却难以看透其中本质。 隐隐间，钟鼎觉得自己对这一剑诀的理解又有突破，心头略略有些兴奋起来。 罗程面对这一剑，嘴唇发干。 他舔了舔嘴唇，不退反进。 手中那把无因剑在这股剑气下，被烧得通红，只是这把本由凡铁铸成的凡剑，却没有出现与何杰桐和林鸣所料想的场景相同的结局，剑身通体发红，可是却差点儿也没有熔化的迹象，同时被罗程高高举起。 第658章 败北 举手一剑，剑尖擎天，似有天威外泄。 柳祯神色猛然一变，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之色，罗程这简简单单的举剑动作，让他感觉到强烈的威胁。 这种直接的威胁，让他想起面对青阳子时的那种窒息感，几乎是一模一样。 大道至简！ “怎么可能？” 带着强烈的难以置信，柳祯这瞬间不敢有丝毫的留手，仿佛面对的不是让他不看在眼里的罗程，而是那高不可攀的青阳子。 金乌逐日威力更盛，强烈的火焰似被柳祯的情绪带动，缠绕剑尖，与此同时柳祯全力催动全身元力，整个人仿佛也燃烧了起来，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这猛烈的攻势让何杰桐心头一窒，连忙传音道：“柳师兄，快住手，你真的想杀死他吗？” 只是柳祯对何杰桐的传音无动于衷，面对罗程身上的压力，让他的心境扯开了一丝裂痕，目露疯狂。 他全身火焰燃烧，同时，还不自觉地催动起了青阳御焱诀中三诀的最高剑诀——倾斜阳。 在他的身后，一轮斜阳凝聚，斜阳意境带着迟暮与死意，剑意加持在金乌逐日这一剑上。 就连一边的林鸣都不由得大感意外，没想到柳祯与罗程交手，竟然需要使出两式剑诀，可是不管是林鸣还是何杰桐，都没有从罗程身上感受到任何威胁。 何杰桐既无奈又苦涩，往后退了一步，柳祯使出浑身解数，这实力远远超过他，他挡不住，如果真的贸然目前格挡，只怕会死在柳祯剑下，因为此时的柳祯也已经停不下来，在场没有人能够阻止他。 高空之上的钟鼎脸露赞赏，喃喃道：“将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与上三诀联合起来，这柳祯天资果然惊人，我此前倒是没有想过，如此一来，金乌逐日这一剑诀应该可以发挥出更强大的威力，咦……” 钟鼎忽然一声惊咦，细细审视柳祯身后那轮残阳，在那红色火焰之中，似有一缕火焰有些不同。 “橘红色的火焰……” 钟鼎的脸色微有阴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此时罗程面对柳祯这一剑，面不改色，高举的无因剑缓缓落下。 说是缓缓，也不过是与柳祯的速度相比而已，这一剑落下，简单至极，却也携着一股极尽剑意，仿佛已是看尽人间不平事，因此而鸣不平，但人力有时穷，天道不尽知，致人间善无善报，恶无恶报，因此不平之气转化为剑意，虽执人间剑，但掌天道戈。 这一剑，剑式干净利落，但剑意浩荡磅礴，一股不容置疑的强大正气扑面而来，使得金乌逐日的三股火焰开始动摇，更让柳祯身后那轮残阳，从那一缕只有钟鼎看到的橘红色火焰开始，蔓延出了裂痕，而后寸寸破灭。 剑从天上来。 罗程这一剑没有任何停留，破开金乌逐日，直刺柳祯咽喉。 柳祯瞳孔猛缩，什么都看不到了，只有罗程无因剑的剑尖，占据了全部视野。 何杰桐大惊失色，脱口而出道：“罗程，手下留情！” 罗程置若罔闻。 高空中，钟鼎随手一弹，一道微不可觉的元力弹射到柳祯的灵剑上，那元力与柳祯同源，使得灵剑似突然爆发出了最后的威能，从柳祯手中脱出，却借着一股弹射之力，击打在罗程的无因剑上，使得无因剑往一边倾斜，从柳祯脖颈旁边掠过，带走了几缕头发，以及留下了一道剑痕。 何杰桐的心本已提到嗓子眼儿，这个时候才勉强放下，看着罗程的身影，就像是看着一个怪物一样。 林鸣在一边也是在发呆，满眼皆是不可置信。 柳祯慢慢缓过神来，目光呆滞，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脑海里却一直有个念头在回转。 输了？ 罗程收住剑势，转身看了柳祯一眼，又看了看掉落在地上的灵剑，剑身上还有火焰燃烧过的痕迹，炙热灼人。 他皱了皱眉，回想起最后那股突如其来的力量，不由得抬头往空中望去，只是什么也没有看到。 何杰桐一步跨过，来到柳祯身边，细细检查一番，确认他没有安危，这才松了口气，不由得又看向罗程，正想说几句责备的话，但想到柳祯一开始也全无手下留情的意思，那些话便又咽了回去。 “怎么……可能？”柳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罗程淡淡道：“我一开始就说了。” “你一介凡人……” “修仙者也是人，为什么会认为我就比你弱？” “你只是……”柳祯的话头戛然而止，许久之后又喃喃道，“是啊，修仙者……也是人……” 这句话，在东来峰修行的时候，他不知道已经听青阳子说了多少次，在他为自己的修为日益精深而自满自傲，自命不凡时，青阳子都会如此告诫他，当世无仙，修仙者最终也归尘土，其实与凡人无异。 当时柳祯只当青阳子为免他骄傲而训斥，只是这话从罗程嘴里说出来，给他的感觉就显得有些复杂了。 有一个事实是，他输了，而且差点儿死在罗程手里。 柳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双拳紧握，他被一个不被他放在眼里的凡夫俗子打败了。 可是罗程分明是一介凡人，也确确实实没有任何元力波动，他的这身实力到底是怎么来的？ “修仙者也是人……”他不停地呢喃着这句话。 罗程皱着眉盯着柳祯看了许久，摇摇头，转身欲走。 “刚才那一剑，你对顾辰使出过吗？”柳祯的声音传来。 罗程摇摇头，想了想，道：“刚才那一剑，如果是在顾辰面前，我应该是没有机会使出来的。” 柳祯皱着眉，问道：“什么意思？” 罗程摇摇头，道：“我只是这么感觉，还没交过手，我也不知道，但你不如他，这是肯定的。” 说完这句话，也不看柳祯那难看到极点的脸色，罗程头也不回地走了。 何杰桐还想要留下他，可是从无因剑上发出一道剑气，让他止步不前，连话都没能说出来，只能看着罗程离开宅邸。 高空中，钟鼎并没有出手留下罗程，只是深深地看了柳祯几眼，脑海里面都是那在斜阳意境中出现的橘红色火焰，虽然只有淡淡的一缕，但他确实发现到了，而不管是何杰桐还是林鸣，都没有发现，甚至是柳祯自己，只怕也不知道。 “有趣了。”钟鼎喃喃着，紧接着脸色又转阴沉，“罗程那小子，竟然得到了剑神居的传承，刚刚的那一剑，便是养剑诀的绝顶剑术吧，柳祯倒是输得不冤，师兄倒是好手段，连这种剑诀都能拿到手，竟然藏得这么深，丝毫没有要交给宗门的意思。” 钟鼎起了杀心，想要将养剑诀从罗程手里抢过来，虽然是一门只有凡人才可以修习的剑诀，对他们修仙者无用，只是这剑诀威力恐怖，不合常理，连修仙者都可屠，如果将这门剑诀掌握在手中，门派之中一些根骨差的弟子转而修习这门剑诀，青阳门的实力将会达到一个极为恐怖的地步，要知道过去的剑神居鼎盛时，可是没有任何一个修仙门派敢惹。 但一想到青阳子，钟鼎便将这心思压下，如果是别人，他肯定就对罗程下手了。 第659章 中秋 没能尽早更新，实在抱歉，经历了一场痛彻心扉的失恋之痛，又经历家人的生老病死，有些崩心态，好不容易调整过来了，会努力更新的…… -------------------------------------------------------- 罗程离开后，场面瞬间变得落针可闻。 林鸣看了看失魂落魄的柳祯，暗暗朝何杰桐使眼色。 可是何杰桐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柳祯竟然输给了罗程，输给当初在东来峰上的那个仆役，输给一介凡人。 这种事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说出去谁信？ 柳祯铁青着脸，缓缓在石椅上坐下。 何杰桐将灵剑拿起，递给柳祯，沉默许久，终于还是开口道：“柳师兄，一场比试，说明不了什么？” “说明不了什么吗？”柳祯喃喃着开口，“一开始我可能没有将他当一回事，可后面，我是真的出了全力，想杀他的。” 何杰桐不由得看了林鸣一眼，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让林鸣想想办法，但林鸣也一时震撼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没有跑出喉咙。 “一介凡人，身上连一点元力波动都没有，怎么可能接得下我的剑？而且在我的炙热元力包围之下，他竟然仿佛不受影响，这还是肉体凡胎吗？”柳祯无法接受，一边想一边摇着头，眼神似乎越来越明亮，“在他的身上，一定有秘密。” 何杰桐深以为然地点头道：“一定有，要不然他连修行都没有办法，怎么可能有这么强大的实力？” 林鸣似乎也是找到了话头，插进话来道：“没错，一定是这样，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个罗程的身上一定有秘密，他一定是有什么奇遇。” 柳祯的声音很轻，但越来越清晰，道：“如今这修仙界，福地自然还有许多，但天下奇遇，早在这几千年来被寻觅耗尽，别说一介凡人，就是寻常修仙门派也少有发现奇遇的，这罗程当初一个半废之人，又在东来峰上当着仆役，先我与顾辰下山去才多久，哪有那么多奇遇好得？” 何杰桐给三人倒上了酒。 “那时候鬼宗已然南下，天下已无净土，他一个凡人离开青阳门，单是遇到一只鬼物只怕都别想活命，哪里还有机会寻到秘地找到奇遇？一定是在下山之前，他便已经有了这一身本领，而且顾辰肯定知道，要不然以顾辰与罗程的关系，不可能那么放心罗程一个人下山。” 何杰桐和林鸣喝着酒，听着柳祯的话觉得有理，不由得点头，心头此时也有了猜测。 “顾辰也知道的，那就不难猜出，肯定是师傅暗地里传授了罗程什么厉害的绝学，这绝学料必不是青阳门的绝学，师傅肯定不会违背原则，只是这种绝学如此强大，让罗程这个不能修行的凡人都拥有这种本领，顾辰是不是也掌握了这种绝学？” 柳祯的思路跳动很快，在何杰桐与林鸣都还在担心他因为与罗程一战而道心受挫时，他竟然已经将想法转移到了顾辰身上。 何杰桐与林鸣相视一眼，目光都有些怪异，看柳祯这样子，似乎并不在意自己败在罗程剑下，而更在意顾辰是否掌握了这种绝学而因之苦恼。 “师傅将这种绝学传给罗程，却没有传给我……” 说到这里，柳祯的声音说到这里，渐渐阴沉了下来。 何杰桐抓住柳祯的右臂，大声道：“柳师兄，不要再想了，我们修行日浅，修为不够，还得继续苦修，才能提高修为。” 柳祯清醒过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看着空荡荡的酒杯，心里却一直回荡着刚刚自己说出来的话语。 “师傅将这种绝学传给罗程，却没有传给我……” 柳祯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漠然，当看到何杰桐又给他杯里添了酒，马上又是一饮而尽，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圆月与繁星。 月朗星稀，今晚的月亮很圆，很亮，照亮了夜空。 林鸣也抬头，脑海里一闪，道：“对了，今天是人间界的中秋佳节，这月亮挺圆的。” 何杰桐也点头道：“中秋佳节，象征着团圆。” 但一想到鬼修四处为祸，而人们流离失所，虽然他们这些修仙者都已联合起来诛杀了不少鬼修，鬼宗的祸端也压下去大半，可是早有数不尽的凡人家破人亡，那些已经造成的伤害是他们无能为力的。 …… …… 罗程离开了青阳门的据点，随意找了家客栈入住。 如今能够在上伏城开客栈的，大都是那些修仙门派，不过那些客栈本来也是凡俗所有，生意自然照做，总不能让更多的人流离失所。 今晚的月亮确实很圆，罗程坐在窗边，抬头赏月。 都说花好月圆，象征团圆，不过如今罗程孑然一身，这十多年一直一个人过着只有他叨念着的中秋节，曾经一家团圆的幸福时节早已离他而去。 要说牵挂，他有很多，那些幸福和悲伤，随着时间推移，哪怕过去了十年，也依然如故，非但没有淡忘，反而在内心发酵。 心头沉重而晦暗，而恰在这时，无因剑上传来一股热意，流遍他的全身，让罗程的身体一暖。 他拔出无因剑，剑身有淡淡的红光流淌，剑柄端处一只眼睛睁开来，那只眼里也有红光，如同有神，在看着罗程。 罗程笑了笑，抚摸着无因剑的剑身，道：“我知道有你陪着我，我不孤单。” 剑柄上的眼睛转动了一下眼珠。 “你我心神相通，我自然明白你的意思，你终将蜕去凡体，成就无上灵剑，不过我这一生短短百年，与你将来要经历的岁月相比，太短暂了，但你既然跟了我，我一定不能掩去你的光芒。” 那只眼睛里的红芒稍盛了几分。 “养剑诀沉寂多年，一定会在如今的修仙界中大放异彩，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此剑诀的强大，曾经的剑神居传承，虽然我不认为我是剑神居的弟子，但毕竟因为这传承而得偿所愿，报了大仇，接下来这一生绝对不能让我、让你、让此剑诀寂寂无名。” 无因剑发出一声轻响。 罗程也是微微一笑，道：“哪怕是顾辰也不知道，养剑诀的真正进阶之路，并不只是借天地灵气来养剑而已，这剑诀之强大，在于出剑，以战养剑，如果我面对强敌不敢出剑，那这养剑诀就仅止于此了。” 一股强烈的战意凝聚着精纯的剑气，从罗程的身上散发出来，不过因为罗程终究不是修仙者，所以这股意，没有被其他人察觉到。 罗程忽然道：“顾辰要是在就好了，突然想喝酒了却找不到伴，真是可惜。” …… …… 顾辰此时，却是与杨婵在城外的一处山头赏月。 两人席地而坐，抬头望月。 杨婵道：“当初我们在青木镇相遇，那天晚上的月亮也很圆。” 顾辰算算日子，点头笑道：“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懂，可不知道那个时候还是中秋节。” 杨婵也忍不住笑道：“我当时被师傅带走，也是什么都不懂，但那个时候我比你懂得更多。” 小时候的时光，现在来回想，好像很远，但两个人此时还能坐在一起，经过十年再相逢，不改初心，真的很难得。 顾辰很珍惜与杨婵之间的这一份情谊。 不过这丝情谊很复杂，很难言。 青木镇那里还有顾辰的许多牵挂，当初的包子是那么的好吃，青之森里的那个故友，也不知道现在还记不记得他。 “当时我还记得，那个月圆是红色的。” 杨婵脸上难得现出一丝阴霾，道：“你还记不记得当时那个老人，他的孙女失踪了，他把我当成了他的孙女，当时我真的被吓坏了。” 顾辰点头道：“他将你当成青青，不过青青的脸上有胎记，你没有，当时他几乎发疯，当时要不是你师傅……” 顾辰的声音停了下来，杨婵也没有接话。 童年的回忆，他们都还记得，而且是记得那样的清楚。 第660章 消息 杨婵抬头看着明月，道：“你知道吗？月圆象征着团圆，我们如今能够坐在一起赏月，对得起这十年。” 顾辰闻言，也是点点头，道：“是啊，对得起这十年。” 十年的风风雨雨，昔日少年不再年少，如今重聚首，说重头，不过只是怀念而已，但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心还维系在一起，他们除了述说过往，还可以互相扶持，还可以拥有现在，期待未来。 “我已经决定，要离开阴女教。”杨婵突然开口，“这十年来，阴女教对我有着栽培，不过我也为门派做了很多，对得起门派的付出，本来可以走得更加干净利落，可是没想到何师叔会……” 若不是何双送来阴女鉴，传授杨婵大法，恐怕杨婵早就毫无任何负担，迅速脱离阴女教，只是现在她虽然想法没有改变，却觉得对阴女教多多少少有一些亏欠，让她有决定，却没决心。 顾辰笑了笑，道：“不用着急，如果还没有能够下定决心，那就不如再等等，当初我离开昆仑的时候，倒不是觉得互不亏欠的离开，而是因为亏欠而不得不离开，虽然情况有不同，但还是不要让自己有遗憾，我们都再等等，最近上伏城的事很多，我们也都还有很多的事要做不是吗？” 杨婵点点头，暂时息下那种心思。 阴女教新址。 云芷听着门人弟子的报告，脸若冰霜，让她们离开。 待那些弟子离开后，林杨在一边道：“掌教师伯，杨师妹到底是我阴女教弟子，而那个顾辰的身份则有些复杂，虽说是昆仑弃徒，但与昆仑终究有着断不开的联系，虽说不是青阳门弟子，但却是青阳子重视的义子，关系更是匪浅，让杨师妹与他走得太近，只怕不是好事。” 云芷闻言，冷笑一声，道：“不是好事？顾辰既然有这么特殊的身份，让杨婵与他接触，也并无坏处，况且他们两人的渊源远比你所知道的要深，你就没有必要费这个心思了。” 林杨心头微凛，也知道云芷看穿了她的小心思，连忙点头应是。 云芷的眼中却是泛着寒意，虽然隐藏得极好，可是收敛起来的锋芒却令人心寒。 自从明月心大会之后，杨婵证明了她的价值，也使得云芷顺利坐上阴女教掌教之位，原本这对互相利用的师徒之间的情分到了这个时候就应该可以了断了，毕竟事实上这十年来，云芷也只是将杨婵当成她追逐掌教之位的工具，而杨婵也从没打心眼里认过这个师傅。 可是自何双出走之后，云芷却对杨婵甚为满意，每每想到这个弟子，嘴上不说，但心里与有荣焉，尤其是最近刻意去了解了不少杨婵这十年来在阴女教以及在修仙界的所作所为，对于这个弟子滋生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杨婵毕竟是她的关门弟子，而且资质出众，并不给她丢脸，云芷如今坐上了阴女教掌教之位后，有时候会萌生出一个让杨婵将来接替她执掌阴女教的想法，这个想法的出现让她自己都感觉到意外。 若是将这个念头告诉杨婵，只怕杨婵的第一感觉不是高兴，而是警惕与戒备吧。 不仅仅是杨婵知道，云芷自己也是心知肚明，她对这个掌教之位有想法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好不容易终于从何双手中将这个位置给抢过来了，她是不可能让出去的，就算是让给自己的弟子也不行。 所以当发现自己竟然有这种想法时，云芷第一时间就将这个想法给掐灭，并且给出了“荒谬”的结论。 但这都证明，云芷对杨婵的看法，与以前不同，更与其他人不同。 林杨自然不知道云芷心中有这么多的想法在涌现，因为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便是要将阴女教掌教之位从云芷的手中夺回来。 她自然知道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是杨婵，所以她无论如何都要让杨婵失去竞逐这个位置的能力，或者是……念头。 “杨婵作为阴女教的精英，又被外人称为‘妖女’，被他人觊觎垂涎着，顾辰想要配得上杨婵，至少得能面对这些外来的干扰才行。” 听到云芷有些阴测的话，林杨眉头微挑，但保持着沉默。 “顾辰说到底是青阳子的义子，虽然不是青阳门弟子，可是正因为与青阳子有关，恐怕一举一动都会让人怀疑到青阳子的意思，这就会让青阳门也显得很被动，毕竟青阳子虽然有如闲云野鹤，但他一个想法，可远比青阳门掌门的想法还要重要，更能代表青阳门。” 不用云芷再刻意多说，林杨已经完全明白过来了，而要是在这个时候她再装糊涂故作不知，可就真的没有资格再留在云芷身边了。 “弟子马上将消息扩散出去，不仅要让青阳门知道，还要让所有门派知晓，如果顾辰能够经过重重阻碍与考验，那他与杨师妹的事，本门自然全力支持。” 云芷闻言，嘴角挂着一丝微笑，但却没有点头，也没有让林杨离开。 林杨念头急转，突然灵光一闪，又道：“杨师妹在我教中的地位非比寻常，弟子会去将杨师妹带回，同时为了避免误会，也不至于给其他同道传递错误信号，会让杨师妹与顾辰划清界限，暂时不再往来，直到有一天顾辰得到了本门的认可。” 云芷微微一笑，道：“林师侄，你的脑筋转得很快，但你想过没有，杨婵的修为在你之上，要是她不愿跟你回来呢？” 林杨笑道：“弟子晓以大义，绝对不会与杨师妹动手，不过如果顾辰纠缠，弟子会让他知道杨师妹的高不可攀。” 云芷低低地冷笑几声，半晌后，道：“你就按你的意思去办办看吧。” “是。”林杨退了出去。 云芷静坐许久，想道：“何师妹，你这一走，将整个阴女教交给了我，但你竟然从来没有发现，在你身边就有一个最合适的接班人，如果你好好培养，说不定未来的阴女教交到她手上，也不会太差，只是可惜你心太软。”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像是想到了什么，云芷嘴角挂着一丝讥讽的笑，道：“真的是心太软吗？还是说，你是为情所困？我真的很好奇，你真的会去闯八荒界域吗？” 林杨刚从云芷的住处离开，便马上部署安排行动，让一从同门师妹行动起来。 阴女教最大的本事，或许不是战斗，但传播消息的能力，再没有更强于她们的。 没有多久，关于顾辰与杨婵之间的暧昧关系，以及阴女教掌教云芷对此的模棱两可但对顾辰稍有偏向的态度，便从阴女教的诸多名下产业通过门人弟子以及其他修仙者传递了出来，顾辰和杨婵都还在欣赏着皎洁明月，却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的名字已经传遍了整个上伏城。 虽是夜深，但上伏城却又重新热闹起来，修仙者本就不需要像凡人一样休养生息，所以一旦精神亢奋，休不休息对他们来说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从林杨散发出来的消息中还多出了一个。 阴女教将为杨婵寻找双修道侣，并在将来共同管理阴女教。 第661章 机锋 已经处在风口浪尖上的两人，还在城外悠闲赏月，两人聊着过往，话语投机。 其实所谓的过往，不过也就是十年前在青木镇相遇的短短几天相处，要说有多少回忆，其实并没有，但两人仿佛就有说不定的话，或相关或无关，止不住的话头。 杨婵健谈，善于聊天，节奏轻快而舒适，被她牢牢地把握着，虽然顾辰平素话少，此时也都多说了几句，时间在两人之间的闲聊过得飞快。 直到有人接近。 被打扰到的两人停止了话头，都不由得起身看去，而杨婵早已是蹙着眉，神色间流露着不耐。 到底是谁，在这种时候来打扰她与顾辰？ 当看到来人时，杨婵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林杨微微一笑，先向顾辰施了一礼，道：“顾公子，久仰了。” 顾辰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林杨不由得又多看了顾辰两眼，然后才看向杨婵，笑道：“师妹这是不欢迎我？” 杨婵点头道：“是啊。” 林杨的嘴角不由得撇了撇，刚到嘴边的话头就这么被杨婵毫不留情地无声无息地堵了回去，紧接着便是摇头苦笑道：“师妹看来对我成见颇深。” 杨婵摇头道：“我跟你不熟，只是你这会儿打扰到我们了。” 林杨的呼吸微窒，嘴角挂着一丝莫名的弧度，而后又看了看顾辰，却见顾辰一脸平淡，似乎没有任何反应。 这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以林杨对杨婵的认识，知道杨婵一身的修为精深，且天生媚骨，根骨与阴女教的功法极为契合，所以那种媚术天成，不管是异性还是同性，都难逃她的媚惑，哪怕是林杨现在站在杨婵面前，面对杨婵那冷冰冰的态度，有心防备下也是思绪被隐隐牵动着。 但顾辰似乎在杨婵面前完全不受影响，这是怎么回事？ 眼珠子微转着，林杨笑道：“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师妹，掌教师伯让我来找你回去。” 杨婵眼下在上伏城外，与顾辰同行的时候，便有注意隐藏身形，所以寻常人不会想到他们会在城外赏月，但自从云芷成为阴女教的掌教之后，杨婵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所以对于她的行踪，阴女教的众弟子还是会有心留意。 不过专程找了过来，而且还是林杨亲自来。 杨婵凝着眉宇，道：“有什么事吗？” 林杨苦笑道：“师妹这话说的……掌教师伯何事找你，哪轮得到我来探知，你回去便知道了。” 杨婵看着林杨，不为所动。 林杨唇角微动了动，如今整个阴女教，有谁敢不将云芷的话放在心上？知道云芷传召还能这样无动于衷，也只有杨婵一人了。 过去的杨婵，就算再不喜同门，也会虚以委蛇，但今晚的杨婵的性格，有些……过于直率了，让林杨很不习惯。 顾辰开口道：“杨婵，既然是你师傅有事找你，就回去看看吧，上伏城这阵子也不平静，你要多加小心。” 杨婵转身看着顾辰，点头道：“那，我回去了。你也要小心点。” 顾辰点点头，此时月已偏西，东边有一道鱼肚正在显露。 杨婵道：“等我有空了再去找你。” 顾辰笑着点了点头。 杨婵这才看向林杨。 林杨笑道：“师妹，我带你去吧。” 杨婵冷笑一声，道：“不牢你费心了。” 说着，又回头看了顾辰一眼，道：“我先回去看看。” 紧接着，杨婵便化为一道流光，直朝上伏城飞去。 林杨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看着顾辰，道：“顾公子，可想知道掌教师伯找杨师妹何事？” 顾辰扫了林杨一眼，淡淡道：“你刚不是说你不知道吗？” 林杨嘴角的微笑微抽，柔声道：“顾公子说笑了，只是因为掌教师伯让我一定要叫回杨师妹，所以我刚刚才不得以故作不知，不过杨师妹既然不在这里，我将自己知道的告知顾公子，也不是不可以的。” 顾辰笑了笑，朝上伏城走去，道：“阴女教的事，我没兴趣知道。” 林杨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她发现，不管是杨婵还是顾辰，好像都不是她控制得住的，尤其是顾辰的这种性格，让她感觉无处下手。 她紧跟在顾辰身后，道：“阴女教的事，可也是与杨师妹有关的事。” 顾辰脚步不停，心想这不是废话吗？如果与杨婵无关，为什么要将她叫回？ 林杨显然也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废话，看顾辰似乎要御空而起，又道：“不仅与杨师妹有关，也是与顾公子你有关的。” 听到这句话，顾辰才停下了脚步。 见此，林杨的嘴角再次挂上了一丝得意的笑容，似乎觉得此刻的顾辰才是落入她的控制之下，心态一松，袅娜走来，同时元力运转，功法运行，散发阵阵媚意。 顾辰置若罔闻，道：“何意？” 林杨停下脚步，带着惊诧看了顾辰一眼，而后嬉笑道：“顾公子怕是不知道，此时的上伏城最热门的话题是什么吧？” 顾辰眯了眯眼， 这瞬间，林杨感觉到了一丝危险，不由得开口道：“掌门师伯发下话来，不日将为杨婵师妹择一双修道侣，将来阴女教掌教的位置必是杨婵师妹继承，作为她的道侣，只怕各大门派都会有想法。” 顾辰的脸色第一次有了一丝难看的味道。 “当然，要成为阴女教掌教弟子的道侣，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最起码要能够担得起整个门派的荣辱，一般的门派弟子，只怕并不适合……” 顾辰冷漠的一眼扫来，让林杨闭上了嘴。 林杨心头暗惊，她施展的媚术，仿佛对顾辰一点儿影响也没有。 顾辰道：“杨婵不会同意。” 林杨柔声地笑了笑，道：“杨师妹肯定不会同意，这也是掌教师伯让我要先将杨师妹叫回去的原因，她终究是我阴女教的弟子，如果选择的道侣对宗门有利，相信她会知道该怎么做。” 顾辰盯着林杨，等她接着说下去。 林杨收起了功法，不再运转媚术，既然发现自己的媚术影响不了顾辰，她再继续卖弄就成了小丑，索性收起那副姿态。 “顾公子与杨师妹交好，这一点我们都知道，但我掌教师伯的意思是，你们顶多只是小时候有过一面之缘，经历过一场劫难，才结下了一丝友谊，如今虽然相逢，但还是应该保持距离，杨师妹有她该走的路，顾公子也有自己该去的地方，不要再跟杨师妹走得太近。” 顾辰嘴角微翘，一闪身离开了。 林杨只觉得眼前一花，都不知道顾辰是怎么离开的，但远近都已看不见顾辰的身影。 她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这种诡异的身法到底是什么？ 刚刚顾辰明明就在她面前，却连怎么离开的都察觉不了，如果顾辰刚刚是要对自己动手…… 林杨四下里看看，确认顾辰已经不在身边了，她才冷静下来，暗想以后绝对不能单独面对顾辰了。 还有一些话，没有来得及说出来，这让林杨觉得有些不甘，心想自己的如簧巧舌，面对顾辰和杨婵这两人，竟然一点儿也没派上用场，这种感觉让她非常难受。 不过，顾辰现在必定是进城了，在上伏城中，也不知道当别人看到他时，会有什么反应。 第662章 皆好 杨婵刚一进城，一道道强劲的神识便已扫来，让她不由得一惊，连忙撑开神识防御，但为时已晚，她的行踪暴露了。 这种发展让她暗惊，上伏城虽然势力混杂，但正因如此，修仙者之间的相处更是谨慎，断不会有这种毫不讲理的情况，就不怕得罪人，反踢到铁板？ 那道道神识并没有恶意，似乎只是探查，在杨婵身上停留了一会儿，而后便如潮水般退去，取代而来的，却是一群年轻俊杰。 “杨婵仙子在这里。” “原来她是出城了，难怪都没找到。” “仙子，我天灵阁愿与阴女教交好，我乃少阁主孔熙，想与仙子结为百年之好。” “杨仙子，在下林陌，不知能否与仙子一谈？在下对仙子倾慕已久……” “仙子，我……” 一道道神念传来，让杨婵眉头蹙起，凝视片刻，却见那些年轻俊彦已经涌上前来。 杨婵往后退了一步，右手双指相并如剑，在前方一画，一面古镜便浮现出来，却是禹皇定海镜。 在禹皇定海镜面前，那些涌来的年轻俊彦一个个停下了脚步，与杨婵保持着六尺距离，不再靠前，因为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们挡在那里。 这股力量不算强大，如果他们强力破开，这种阻碍并不算什么，不过这也是杨婵给出的警告，在这股力量下，这些热情过度的青年稍微自制，冷静了下来。 但他们的嘴巴并没有闲着，争先恐后地表达着自己的心意，似乎恨不得将真心剖给杨婵看个清楚明白。 人多嘴杂，杨婵花了一些时间整理了一下信息，眼中闪着寒光。 云芷这是要给她决定双修道侣了？ 杨婵冷笑一声，杀机漫延，让众人都一阵胆寒，但这杀机融合着杨婵此时的媚术，却使得杨婵透着冷艳之感，因距离而更加迷人，让他们一个个更加坚定要与杨婵在一起的念头。 只是杨婵心念一动，一阵风吹来，她施展净女逐风诀，以驭风万里的身法瞬间离去，在场众人竟无一人反应过来。 在偏远处的阴暗角落，一道黑影晃动了一下，然后露出了苏光彦的脸，他神色间带着惊容。 “没想到杨婵的修为提升了这么多，怎么可能？” 因对杨婵有执念，苏光彦可以说是最了解杨婵的人之一，所以杨婵此时只是微一显露，他马上就发现杨婵的修为有了巨大的提升，这种感觉甚至让他都感觉到了威胁。 “杨仙子呢？” “她是不是藏起来了？” “都是你们，凑太近了，惹仙子不喜……” 一群人还不知道杨婵都已远离，还在原地卖力表演着，苏光彦讥笑一声，喃喃道：“一群白痴，被阴女教玩了个团团转，就你们那点儿实力背景，也想与阴女教结亲？” 一脸沉思状的苏光彦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深深地潜藏在黑暗中。 杨婵回到阴女教时，也不管其他，直接就去见了云芷。 云芷一直在等她。 杨婵声音阴冷，道：“你要给我选道侣？” 云芷并没有在意杨婵口气中的不敬，看着杨婵，微微一笑道：“修行阴女教的功法，便是要将自身的魅力发挥到极致，玩弄天下人的心，而要做到这一点，就首先要把持好自己的心境，如果连自己的心境都控制不好，怎么去操控别人？” 杨婵冷笑一声，道：“所以你这是要来动摇我的心境？” 云芷深深地看着杨婵，道：“我为什么要动摇你的心境？你我师徒，荣辱与共，你若不好，对我有什么好处？” 这么多年来，云芷与杨婵这对师徒之间的感情极为淡漠，甚至都没有多少师徒情分在，只有残酷的修行，如今云芷似乎真情流露，杨婵却毫无感觉，道：“用这种手段来试探我，未免太小瞧我了？” 云芷刚刚流露出来的些许温情被迅速地收了回去，淡漠道：“我没有用什么手段去试探你。” “我若不愿，你做什么都没用。” “你就算愿意，也没有人能与我阴女教结亲。” 杨婵眯起眼睛，细细思量着云芷这话的深意，好像是明白到了些什么，眼中有着寒光，不过却没有说话。 “你进城来时也看到了，那么多的年轻俊彦，来自各个门派的都有，他们那么拼命地追求你，不仅仅只是他们被你迷得神魂颠倒，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师门长辈也默许与鼓励，可知是为什么？” 杨婵沉默。 “因为我阴女教今非昔比，因为我成为了阴女教掌教，还因为上伏城前阵子的佛光。” 杨婵这个时候才开口道：“佛像并不属于阴女教。” “它出现在上伏城，就够了。” “佛光非好事，更是威胁与控制。” “祥桑现世，浩劫已至，你觉得这当口，有谁还会在意佛宗的威胁与控制？如果不能度过浩劫，多年修行毁于一旦，也不过是身死道消的结局。” 杨婵沉默，这道理她想过，确实如此。 修仙者也是人，人皆自私，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可以妥协，如果佛宗真的拥有能够离开这一方天地的能力，那么会有数不尽的修仙者前仆后继，而压根不会去想因此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将佛像封印？” 云芷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许，淡淡道：“佛宗离开这方天地已俞千年，本来离开这一界，便是天高地远，在更加广阔的天地下，他们还留下这么一尊佛像，所为为何？” 杨婵一怔，她倒是没有想过这一点。 “这方天地虽然仙路已经断绝，但几千年来的发展，那神秘的八荒界域这么多年来始终没有人能够闯过去，就算一往无前闯进其中的人，也都再没有回来过，听说那里就有一条通向仙界的路，可到底是不是，谁又能说得清？” 云芷想到了青阳子，想到过去那群恩怨纠缠的故人，声音有些缥缈：“但是那八荒界域中藏着秘密，这一界也藏着秘密，当修为达到了某种程度，也是某种瓶颈，那个时候，这个秘密就一定会接触到，佛宗，或许也觊觎着这个秘密，哪怕离开这一界已俞千年，依然留下了耳目。” 没想到当时那么多人决定封印佛像，竟然暗地里还有这么多的心思，这些掌控一教一派的掌门，果然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那种心性和手段，让杨婵不齿，却也让她心寒。 “那短短的时间里，就都能想到那么多，然后还能很好地配合起来，而佛宗远在这方天地之外，只怕还不会知道实际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像是看透了杨婵所想，云芷轻轻道，“你的婚事也是一样，你与其去想那么多，还不如好好修行，提高修为，不要有多余的心思。” 杨婵整理了一下思绪，对云芷道：“不会有什么婚事。” 云芷微微一笑，道：“把你嫁给谁，都不成。” 杨婵一愣，深深地看着云芷。 云芷道：“跟我玩这些，你还早了点，但有一点你可以先记好，如今的阴女教，兴衰荣辱皆在你我之身，而你我之间，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不用当心为师会害你，但凡是为师的安排，必是为了你我皆好，只有你我皆好，阴女教才能好。” 杨婵眯起眼睛，道：“如果真的是你我皆好，你应该知道能做的事应该是……” 云芷打断了杨婵，道：“你我皆好还有一个前提，就是阴女教得好，这是首要的，而你我皆好的另一层含意，便是你我皆不差，便是好。” 第663章 初战 凡人一生，不差便是好，知足可常乐。 杨婵虽为修仙者，但与顾辰却秉持着同样的观念——修仙者也是人。 当今之世，能有这样意识的修仙者少之又少，更多的修仙者自踏上这条路，便自命不凡，不再将那些普通人放在眼里。 云芷很了解杨婵。 杨婵摇头道：“凡事只求如愿，若能如愿，纵苦也甜，如违心愿，再好亦无用。” 云芷朝杨婵走了过来，道：“如愿二字，哪怕在修仙者的世界里，也是极其难得。修仙者一生所为何来？不过长生二字。但古往今来，有多少人如愿？” 杨婵微微一笑，道：“修仙者也是人，是人总归是有生老病死，长生只是贪念罢了。” 云芷停下脚步，深深看着杨婵，道：“你倒是看得通透，但当真的有仙路可走，有多少人能够忍住不走上去？你能吗？” 杨婵沉默，她不知道。 “换个说法，顾辰此人天生道种，是举世少见的修行胚子，曾经的昆仑道子，道心肯定不是寻常之法可以衡量，道之所在，他心必往，难不成你对他的了解没有我那般深？我都知道他会怎么选，难道你会不知道？” 杨婵这一刻突然有了坚定的决心，如果真的有那样一条路，她一定会走上去的，因为她知道，顾辰一定会走上去。 捕捉到杨婵神色的变化，云芷又是一声冷笑，道：“只是就算路在又如何？路已断是如今的现实，哪怕是曾经这条路真能走过去，可是走过去真的就意味着成仙吗？走过去真的就有长生吗？如今的修仙者几乎所有修仙者都认为，只要能够离开这方天地就能成仙，可惜他们根本不知道，离开这个世界九死一生，就算抓住那一线生机，真的能够离开，也只不过了离开而已，与成仙有着天壤之别，所谓的白日飞升，不过是一场浮华梦。” 杨婵心头微微一动，她知道，这个世界还存在着很多秘密，而一些高层次的秘密，只有贵为一派掌教才能接触到，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门派能够触及到的秘密。 云芷自从接任阴女教掌教之位后，态度上前前后后有了很大的变化，想必是接触到了一些秘密，改变了一些她的认知，这让杨婵难得的有了些许好奇。 云芷道：“有些事情不到达一定的层次是不会知道的，如果有一天你也成为了阴女教掌教，知道了一些事，你的一些看法和做法，也会跟我一样。” 杨婵笑道：“我没兴趣。” 云芷嘴边的笑意淡了一些，道：“林杨可是盯着这个位子正在努力呢。” “那就好好培养她吧，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回去修行了。” 杨婵说完转身就走。 云芷盯着这个最得意的徒弟的背影，神色中首次出现了阴沉。 …… …… 当顾辰回到上伏城的时候，与杨婵一样，马上便被一群人盯上了。 不像对待杨婵时的态度，那几道神识毫不客气，如同尖刺一般狠狠地刺向顾辰识海。 不过，紧接着那些出手的人就仿佛毫无防备被利剑刺穿一般，惨叫着倒地。 顾辰的神识，有如一把剑，而且这把剑锋利无匹，削铁如泥。 一群人本来是要给顾辰一个下马威，但没有人知道顾辰的神识的特异，想要在猝不及防之下给顾辰的精神与心境造成重击，却没想到反而伤了自己，给顾辰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所有人都是措手不及，尤其是顾辰似乎从头到尾都没有出手，只是神识上的防御就给人带来了强大的反击，一时间让那些受伤不是很严重以及那些没有出手的人投鼠忌器，再无一人敢出手。 顾辰的目光却是直接落在了一条巷子的角落，那里一片阴影，什么也没有，但顾辰就是牢牢地锁定了那一小点黑暗。 不知道过去多久，终于从那黑暗之中走出来一个人。 这个人刚一出现，上伏城中的不少人便都变了脸色，尤其是当日有出现在那半身佛像前的人。 苏光彦。 顾辰看着苏光彦那惨白的脸色，摇头道：“你不该出来。” 苏光彦耸耸肩，道：“你要是不那样盯着我，我才不出来，别人又不是傻子，你害得我再也藏不下去，正好对你也有一些不爽，我就只好出来会会你了，我和你是不是见过？有某种感觉让我似曾相识。” 顾辰点头道：“我也有看到过那半身佛像。” “不不不。”苏光彦摇头，“我的意思是，在那更早之前，我们是不是有见过。” 苏光彦的感觉的确很敏锐，因为在他与皇甫仁、皇甫青叔侄俩交手的时候，曾经因为顾辰的关系而暴露了行踪，不过当时的顾辰并没有暴露。 顾辰很快想到了这个事，刚想说，却被苏光彦抢先开口道：“算了，那不重要，来吧，我将你杀了之后我还得赶快跑，免得一会儿被一群老怪物围攻。” 顾辰讷了一下，然后道：“你要杀我？” 苏光彦点头道：“杨婵是我的，但最近听说那丫头好像挺喜欢你的，这让我很不爽，我不想让属于我的东西被别人抢走，所以得让你去死，而刚好，好像因为阴女教传出来的消息，这上伏城想要让你死的势力不少，所以如果我是对你动手的话，那些老家伙就算想要对付我，似乎也愿意再等那么一小会儿。” 顾辰倒是很喜欢苏光彦的直接，摇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还是快点跑比较好，你还杀不了我。” “那可不好说。” 这话阴测测的，像是从脑后勺响起，紧接着一只红黑色的鬼手便自顾辰身后穿胸而过。 顾辰的身体变成残影，消失在原地，只听到长剑出鞘的声音，响彻整座上伏城，剑鸣不断，岚剑从天而降，却直刺一开始顾辰盯着的那条暗巷。 一声闷哼传来，顾辰的身影慢慢出现，离他原本所站的位置并不远，不过三步之遥。 他随手一招，岚剑便从那暗巷里飞了回来，他看了看剑尖处那一点黑色的血迹，沉吟半晌，才将岚剑收起。 “天蛊门的鬼蛊，的确很诡异。” 就算是顾辰见多识广，修为精深，面对这鬼蛊也有些头疼。 也直到了这个时候，那些一直在暗中观看这一战的人才来得及惊讶。 没有一个人能够看出，自始至终苏光彦都没有真正现身，他一直都躲在那暗巷里，那道化身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 唯独，没有骗过顾辰。 而顾辰似乎早就发现，如此的理所当然，如此的轻而易举，他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而且看顾辰的样子，对付得毫不费力，加上苏光彦那不用真正现身就能施展的绝杀手段，还有顾辰那玄妙到极点的躲避方式，都让人看之不透，这两个人从一开始到现在的交手都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可是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得懂。 “后生可畏呀！” 老一辈的人，在发出这样的一声感慨后，便暗自离开了，他们没有在场，年轻一辈就没有人敢对顾辰出手了。 苏光彦给人带来的阴影也很大，不过看样子，他还远不是顾辰的对手，在顾辰手上吃了亏，匿身而逃。 没有人能够捕捉到他的踪迹。 第664章 下手 这两天，杨婵没有再出现，上伏城虽然暗潮汹涌，但仍保持着表面的和谐，只是每有人看到阴女教的弟子出没，便总要往其中去探寻，看看里面有没有杨婵的身影，但每一次都落空。 顾辰落脚的地方出现了一些不速之客，神识时不时会往顾辰所住的地方扫去。 这些人显然来自不同阵营，但此时却都盯上了顾辰。 一方面自然还是与阴女教的杨婵招亲一事有关，他们将顾辰当成最大的竞争对手，另一方面，则是顾辰与苏光彦的交手情况已被传出，顾辰的修为实力成了街谈巷议的热门。 一开始顾辰并没有理会他们，只是在来自各方的神识落在他身上时，他便会放出自身神识，如同凌厉的剑气扫过，使得那些神识刺痛，而后收潮水般退去。 只是不管他们在顾辰这里吃了多少次亏，之后总会卷土重来。 顾辰不由得沉吟，这些人应该是接到了别人的命令，所以来盯着自己的，所以才会不断地来试探。 但会是谁来盯着自己呢？ 顾辰只是冒出这样的一个念头，便不由得苦笑起来，心想他现在似乎处在风口浪尖上了，与其去想谁在盯着自己，还不如去想想，现在还有谁没有在盯着自己。 在随着几道神识因为过于接近顾辰而被顾辰的剑识所伤，迅速退去的同时，顾辰神思一动，因为从那几道神识之中，他敏感地捕捉到了属于阴女教的波动。 “阴女教的人也来盯着我？是杨婵叫来找我的吗？还是……” 还来不及细想，顾辰的目光突然变得凌厉起来，但却一动不动。 房间的阴暗角落处，那里有细微的动静。 一般的动静自然瞒不过修仙者的耳目，可是此时的动静却有些不同，那细微的动静并非寻常，竟然能躲过一般修仙者的神识，如果不是顾辰的剑识实在过于壮大与敏锐，只怕也没能察觉。 顾辰提高自己的剑识，顿时将这房间处处一览无余，在那个阴暗角落里，有一只黑色的蜈蚣正沿着那墙沿缓缓爬行，而在对角处，还有一只蜈蚣在那里一动不动，如果不是那对触角时而颤动，几乎要以为早已死去。 那只爬行的蜈蚣目的显而易见，是想要接近顾辰，但为了不被顾辰发现，正在绕远路，殊不知，顾辰此时已经将它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天蛊门先忍不住了吗？” 顾辰冷笑一声，右手两指并指如剑，虚空一挥，两道剑气一左一右，将那对角两只蜈蚣各斩成两截。 那两道剑气过于凌厉，蜈蚣被一分为二，但余威还在，使得那蜈蚣还在蠕动的虫躯寸寸碎裂，而后化为齑粉。 顾辰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做过一样，云淡风轻，但却是慢慢站了起来，朝房间门口走去。 刚打开门的那个瞬间，门口地板上已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蛊虫，各种类型的都有，让人头皮发麻。 但顾辰却像早有所料，眼中毫无半点波澜，岚剑出鞘，剑气便向四面八方席卷，那凌厉的剑意，伴着尖锐的剑气，让那些蛊虫一退再退。 这些经过生死磨练养出来的蛊虫，原本凶悍不畏死，此时竟然对顾辰的剑气有了恐惧。 而面对这密密麻麻的蛊虫，顾辰也是感触颇多，难怪人人都说不要与天蛊门结怨，因为这门派的修行之法实在是太过剑走偏锋了，这么多的蛊虫挡在面前，别说见到天蛊门的弟子，就算要过这些蛊虫这一关，只怕都不容易。 顾辰抬脚，跨出一步，走出了房间。 那些蛊虫迅速退开，但又迅速围上来，形成一个圆圈，将顾辰团团包围。 四周越来越多的蛊虫聚集过来，整个客栈早已人去楼空，此时只有顾辰脚下的方寸之地还保持着干净，但那些蛊虫被操纵着，凶性渐起，正在不断地缩小这个包围圈。 顾辰不用抬头也知道，此时整个客栈已经完全被这些蛊虫给占据了，就算说这家客栈此时就是由这些蛊虫构成的也不夸张。 置身虫海，真的不是一件开心的事，顾辰手握岚剑一挥，无数剑气往四面八方飞去，将无数蛊虫逼退，而紧接着，那些剑气又倒卷而回，剑尖却是朝着顾辰而来。 顾辰横握岚剑，元力外散，阻住那些剑气的回卷，那些剑气形成一个无隙可乘的牢笼，将顾辰困在其中。 或者也可以说，护在其中。 一剑封尘。 顾辰所使出来的剑法，乃昆仑基础剑法，只是经过顾辰的研究与改良，以他的体内剑脉为根基修改而成的全新剑法，虽基础，但不俗，有大道至简的意味，随着顾辰修为的提升而一步一步完善，如今这路剑法早已非同凡响。 剑尖自指，外部圆润，虽然失去了凌厉与尖锐的特点，但是那些蛊虫凭着凶性席卷而来，却是不管怎么撞，也无法突破那一层剑气防御。 顾辰围着朝一侧看去，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突发绝尘一剑，朝着目光所及处削去。 这一剑，直接破开顾辰自己的一剑封尘，那些用来封困自己的剑气，此时被顾辰这一剑一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剑意，澎湃剑光冲霄而起，毁灭性的破坏力将数不尽的蛊虫直接一击化为尘埃，强大的剑压直逼顾辰所盯着的地方。 数道人影欲走，可是顾辰这一剑威力太强，远超想象，他们在那股剑压下动弹不得，目睹那一剑来到近前，将他们全部摧毁。 一剑绝尘。 威力如斯。 顾辰眼中也闪过一丝意外之色，这一剑法是他独创，并非改良自昆仑剑法，但也需结合一剑封尘而使用，自十年前意外之下创出这一式剑法之后，便甚少使用，他一直在完善着这一剑法，今番尝试，没想到威力远在他想象之上。 那几个来自天蛊门的人，明明是来围攻顾辰，可不知是因何心理，竟然都聚集到一起，被顾辰一击歼灭。 顾辰摇摇头，轻轻道：“人多不足以依赖。” 猛见这客栈道道裂痕漫延开去，而后寸寸碎裂，顾辰只觉脚下一空，随着房屋倒塌，他运转元力，悬空而起。 眼见着楼塌了，顾辰悬空之际脚尖轻点，脚点虚空处，轻风吹过，他有如瞬移一般变换了方位，飘逸而又自然，突兀却又不让人意外的感觉。 踏青步。 踏青无踪，起而风生，剑意凝于无形，随风动而剑意至，那些围观的人只觉气流流动之际，似有利器在脸颊轻扫而过，回过神来已觉脸上有了刀口，浅的有血珠沁出，深的血流不止，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才想起了后撤，才想起了与顾辰这个可怕的剑修保持距离。 人的名，树的影。 这十年来顾辰的名头响亮，但事实上真正看过顾辰出手的人甚少，谁也没想到顾辰一旦出手，那招式可怕与诡异之处，竟然如此出人意料，他是如此的难缠，谁也不知道顾辰所掌握的绝学，下一刻会将攻击落到哪里，也没人能知道自己会不会在不知不觉之中倒下，在悄无声息中消失。 心念急转之下，几乎全部的人都有了去意，有些人身随心动，早已转身离去，只听得因身法迅猛而带起的风声鹤唳。 听到那样的风声，他们稍显安心，心想自己的速度如此之快，应该能够顺利脱离战场，想来那么多人想要对顾辰下手，他现在不说自身难保，至少无暇顾及自己一个临阵脱逃的小人物。 只是这样的想法才刚刚升起，从此之后这些人便再也没有了任何的想法。 第665章 剑威 风中满是剑意，带着剑势凝聚，那剑势更因风势而无所不在。 随着一道道身影倒地，风声渐止，顾辰方才收剑。 没有人看得出顾辰是怎么出手的，如此诡异而可怕，这些人竟然就这样倒在了地上。 远处有人小心翼翼上前查看，才发现倒在地上的那些人并没有死，但受的伤不轻，但是查看伤势的人一脸的古怪退后，才与自己相近的亲友交谈。 “遍体鳞伤，经脉中有堵塞，想必是剑气入体，摧残脏腑，这种伤只怕不好治，甚至，他只要下手再重一点，这些人都会死。” 得知这种结果，围观之人离得更远。 这正好也是顾辰想要看到的，嘴角挂着一丝笑意，目光却落在场中有数的几人身上。 严格来说，是几具尸体。 这些人来自各个门派，有些也只是围观，虽然肯定有所企图，但并非都有对顾辰下手，所以顾辰只是给了他们一个教训，但其中有些人，顾辰则没有任何心慈手软，直接杀了。 死了的那几人，都是天蛊门的弟子。 顾辰也没想到，竟然是天蛊门的人最先按捺不住，对自己下了杀手，但想想也是，也只有天蛊门以养蛊为道，有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手段，最容易找到下手的机会。 可惜的是，他们遇到了顾辰。 但换了个人，如果不具备如同顾辰一般敏锐的剑识，只怕有心算无心，这一次凶多吉少。 顾辰的眸光渐冷。 地面一阵颤动，几只蠍王钻出地面，朝顾辰围来。 顾辰冷眼旁观，能感觉到地底下还有些许动静，还藏着后手。 几个男人灰头土脸从四周包抄过来，当先一人指着顾辰，声音虽然凶戾，但仍带着颤抖，道：“好你个顾辰，专杀我天蛊门人，是完全不将本门放在眼里！” 其他门派见天蛊门人出头，再加上确实如他们所说，顾辰只是对天蛊门的弟子下了杀手，一个个作壁上观，没有插手。 不过，更多的人是带着看好戏的心态。 天蛊门的道法虽然有异于其他门派，甚至有些旁门左道的意味，但事实上谁也不敢小瞧，因为天蛊门的手段真的是层出不穷，而且都很诡异，防不胜防，眼下顾辰被天蛊门弟子围攻，只怕处境不妙。 但又一想到刚刚顾辰所施展出来的手段，那丝看好戏的念头着实淡了不少。 蠍王是天蛊门有名的蛊种，是以力量为主的蛊虫，杀伤力惊人，就算比之寻常修仙者，也有过之，不过也具备难以驯化的凶性，容易反噬，一般的天蛊门弟子是无法驾驭的。 若要控制这种蛊种，需要将其灵智抹去，但这样一来，对饲主的控制能力有更高的要求，却又使得蠍王的力量虽强，但没有办法完全发挥出来，有所失有所得，只有少数的精英弟子，才能既留住蠍王的凶性，又不抹去它的灵智，让它能够发挥全部的实力，但蛊虫本性难驯，一旦让这种蛊虫有了可乘之机，反噬也是大概率会发生的事情。 因为罗程成为剑神居的传人，修行了养剑诀，所以顾辰对天蛊门极为留意，有特意去做过调查，他隐隐有种感觉，罗程总有一天会剑指天蛊门。 且不说那些隐隐约约的想法，在蠍王的包围之下，顾辰脸色不变，面对天蛊门弟子的质问，只见一阵风起，一颗头颅落地，无头尸体倒在地上。 顾辰的出手，毫不留情，更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这让剩下几人警觉，连忙往后退了一步，同时几只蠍王扑向顾辰，速度与修仙者的身法相比亦毫不逊色。 顾辰一剑扬起，尘埃满地，道道剑气削在蠍王的身上，击出火花，但也只是在它们坚硬的体表上留下剑痕，难伤根本。 顾辰眉头微挑，脚尖一踮，驭风而起，再次拿出一剑凌尘，但也没给几只蠍王带来多重的伤害。 显然天蛊门这次围上来的几名弟子断不是普通弟子，他们所养的蛊虫力量和防御都不一般。 只是顾辰不知道，那几个天蛊门的弟子此时心头震撼，他们的蠍王可是用秘法养成，与同类厮杀之后吞噬同类而蛊成，那种可怕的防御，就是站在那里不动，任他们自己全力劈砍也休想留下任何伤痕，但顾辰只是随意的一剑，便可以留下剑痕，让他们心头颤动，有些后悔自己出来趟这趟浑水了。 只是他们感觉到顾辰的杀意，现在退，太晚了。 那几只蠍王在天蛊门弟子的操控下，猛然抬头，朝顾辰发出吼声，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那瞬间，顾辰的神识就好像是遇到了腐蚀性极强的剧毒，受到强烈的刺激，有些溃散，但由于顾辰的剑识过于凝练，这种变化只是瞬间，紧接着便见数道尾刺已经来到近前。 顾辰瞳孔一缩，凌空处脚尖一点，空间道道涟漪扩散，他的人化为了残影，任由那些尾刺透体而过。 那空间波纹在不同的位置出现，出现之时顾辰的身影便随之出现，但那身影虚幻，从出现那时起便又慢慢消失，一道又一道的幻影出现在这片空间，让人分不清顾辰所在。 绝尘步。 这种诡异的身法再现，比顾辰当初创出这身法时更显玄妙，更见空灵，也更加让人无法揣测。 那几个天蛊门弟子瞪大眼睛，同时神识拼命涌出，想要借此锁定顾辰的位置时，却只感到一阵刺痛，身首分离，紧接着倒地不起。 临死之前都不明白，顾辰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身边，并且将他们一一杀死。 头颅倒地的那片刻，随着意识渐渐消散，看到了同门师兄弟，有几个嘴角隐隐露出一丝安慰的笑意。 原来，你也死了啊…… 围观者也没想到顾辰竟然没有再与那些蠍王纠缠，而是直接对付操控者。 不过想想也是，这确实是对付天蛊门弟子最好的方法。 只是那几只蠍王没有了饲主的控制，本性顿时再也压不下去，凶性大发，对周围的人发起了无区别攻击。 但因为顾辰先前让它们吃了苦头，更多的蠍王则锁定了顾辰，蠍目赤红，朝顾辰扑来。 顾辰施展绝尘步，脚尖每点一下，身影便消失，下一刻又出现在另一个位置，修为精深的修仙者尚且捉摸不透，更别说这些被本性驱使而凶性大发的蠍王。 它们追逐着顾辰，但却没有办法堵住顾辰。 顾辰身影出现在那几只攻击他人的蠍王面前，将它们引了过来，将这些蠍王都引到一起。 猛然间，一向淡定从容的顾辰，脸上满是怒容，岚剑高举，剑意凝聚，强大的剑气被他带起，挥动之时带起空间的坍塌。 “喝！” 一声爆喝，一剑劈下。 剑斥山河，威势惊天地泣鬼神。 只一剑落，那几只防御强得可怕的蠍王，身体寸寸碎裂，被顾辰给消灭了个干干净净。 离顾辰比较近的一些修仙者，有不少脚一软，直接摔倒在地。 刚刚他们被那几只蠍王追上，应付起来极为狼狈，但顾辰只用了一剑，就解决了所有的蠍王。 一剑之威如此，令人胆寒。 那些原本还想找机会对顾辰下手的人，此时一个个都歇了心思。 也是在所有人都这么想的时候，顾辰的脸色突然一变，猛一闪移，几乎是同时，在他刚才落脚处，自地底钻出一张巨口，朝着顾辰原本的位置狠狠一口咬下。 第666章 合作 黑色的庞大身躯，就好像是与地面长在一起的一般，从地底钻出来，却又没有对地表造成任何损坏，就仿佛是地面突然张开嘴巴朝顾辰咬来。 这种攻击来得毫无预兆，更没有给人丝毫的反应时间，换作他人只怕根本没等反应过不就会被那张巨口吞噬，然而顾辰的反应也快得让人不敢想象，竟然及时避开。 那庞大身躯有如枯木逢春，从地底长出，直朝着顾辰追来，渐渐露出全貌。 似蟒非蟒，赤红的双眼长在颈部，头部尽是利齿，全身鳞片倒长，形如尖刺，闪着寒光。 这种狰狞的怪物拥有与地面融合的能力，在地底下自由穿梭，上下随意，且不会引发任何的波动，是天蛊门的一大杀手锏。 正因为如此，顾辰能够避开它的攻击，让在场所有天蛊门弟子都大惊失色，满脸的难以置信。 不过那庞大的怪物虽然没有一击必中，但并未远遁，而是从地底下钻出，甩着庞大的身躯向顾辰追去。 只是一钻出地面，怪物的动作便慢了不少，更没有可能追上空中的顾辰。 顾辰目光一闪，只是在空中闪避，并没有落到地面，他还注意到这怪物的身躯还没有完全从地底下钻出来，还有一部分藏在地底下，而从这怪物的体型来看，藏在地底下的身躯只怕还超出想象。 颈部赤红的双眼不断地闪烁着厉芒，那怪物朝着顾辰吼叫连连，身上的凶戾之气越来越重。 顾辰微一思考，喃喃道：“擅长土遁，而且，讨厌阳光，是吗？” “就这么短短片刻，就能够看出这怪物的一些习性，也难怪你能察觉到我的藏身之处，之前我与皇甫青交手时，暗中出手暴露我的行踪的那个人，应该也是你吧。” 顾辰循声看去，苏光彦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了场间，身上鬼气森森，声音略微沙哑，向顾辰投来不善的目光。 顾辰道：“你这个时候现身，是想要跟这怪物一起对我出手？” 苏光彦舔舔嘴唇，笑道：“我们的账下次再算，这怪物出了地底就不灵活，不过这可是天蛊门压箱底的名蛊，是一种叫作幽虿的怪物，你判断得也没错，这怪物擅长土遁之术，只要在地底，几乎没有人是它的对手，同时也不喜欢阳光，不过它不喜欢阳光的程度可远远超出你的想象，它竟然会为了杀你而外出地底，现在看来竟然还不打算放弃，天蛊门想杀你的心思，竟然比对我还要更重。” 闻言，顾辰也不由得皱起了眉，这名为幽虿的怪物皮糙肉厚，天然的防御惊人，就算此时顾辰用尽全力使出剑斥山河，只怕也很难攻破它的防御，更何况这怪物还有大半身体在地底下，只要一钻回地底，也会让顾辰无计可施，接下来要时时防备着这怪物，只怕很麻烦。 目光一转，顾辰又往一侧一闪，避开幽虿的血盆大口，看着苏光彦，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一些？” 苏光彦嘿嘿笑道：“敌人的敌人未必是朋友，但可以合作，天蛊门也不会放过我，我不至于傻到等这怪物对付你之后再来对付我，虽然我也不怕它，但天蛊门肯定有后手，不如我们合作，我帮你解决那些喽啰，你处理这怪物，我们的账以后再算。” 顾辰道：“你也知道这怪物难对付，防御难以破开，如何处理？” 苏光彦道：“这东西害怕阳光，天生无法免疫阳火的攻击，你们青阳门的剑法可以说天生就是它的克星，而且幽虿防御强，但自愈能力几乎为零，只要你能够让它受伤，它一定马上会夹着尾巴逃走，伤口无法愈合，就算不死，接下来天蛊门也别想使唤得动它。” 顾辰眼中有精光一闪而过，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苏光彦所说的方法是真的，他其实在发现到幽虿的特性之后就已经准备要有所行动，刚刚不过是试探一下苏光彦的目的而已，看来这人目前不打算与自己为敌。 元力一转，岚剑上有赤红火焰燃起。 虽然并未成为青阳门弟子，也不被允许修行青阳御焱诀中三诀与上三诀，但顾辰还是学得了下三诀，也许是青阳门掌门钟鼎认为青阳御焱诀下三诀无足轻重，堂堂前昆仑道子学了也没用吧，所以并不禁止。 苏光彦与顾辰的交谈并没有刻意用神识传音，周围不仅仅是天蛊门弟子，还有其他门派也都听到了，相信用不了多久，所有门派都能知道幽虿的弱点。 躲在远处的天蛊门长者气急败坏，怒道：“苏光彦，你这叛逆小辈，竟敢将门派机密泄露于人！” “我还欺师灭祖呢！” 那长者话音未落，只听得耳际阴测测的声音响过，一只冰凉的手掐住了他的喉咙。 “你怎么……” 他只来得及发出惊恐的三个字，便被苏光彦扭断了脖子，灵魂更是被苏光彦一把抓在手中，往嘴里送去。 “你……” 苏光彦紧接着连连下手，将周围的天蛊门弟子一个个清除干净，被他以鬼蛊杀害的天蛊门人，灵魂都没有办法逃出肉身，直到被他摄出，然后吞下腹中。 顾辰注意着苏光彦的言行，自身也没有闲着，岚剑上的火焰越燃越旺，越烧越高，染红了天空，顾辰手举岚剑，有如托着一座火焰巨山，正是青阳御焱诀下三诀中的托山岳。 这一剑，剑威凌天，浩荡无边，且与顾辰的剑斥山河在气势上有相似之处，所以顾辰掌握起来极为娴熟，加上经过他经脉的改良，这一剑与青阳门的剑法有很明显的差异，这一剑古朴简洁，一剑落下，如同山岳猛然砸下，简单明朗的一击，透着大道至简。 可是这一剑的气势，却远超世间众多仙法，让那些在暗中并未现身，但却关注着顾辰的绝顶强者们汗颜。 钟鼎目光冷冽，轻轻道：“看来，当初也不该将青阳御焱诀下三诀传给顾辰。” 在他身后，艾玲却是笑道：“这一剑古朴浩大，又透着大道至简之意，显然是经过青阳子师兄修改过后，才传授给顾辰的，威力已经超出一般弟子掌握的中三诀，而且阳刚炙烈无比，极为纯正，顾辰真是得了真传。” 钟鼎目光不善地扫了艾玲一眼。 艾玲不以为意，却是笑得更加开心。 在他们身后，周不同与魏得道相视一眼，只是苦笑，在他们心中，对于青阳子的忌惮又加重了几分。 艾玲的念头却转动得飞快，突然想到顾辰与许慕姗也是同时来到青阳门，两人之间也有交情，如今两人都已长大，若是能够成为道侣，更是天作之合。 这么一想，她便有了心思，决定回去后找洛兰谈谈。 钟鼎可不知道艾玲心头萌生的想法，眼中时而有精光闪动，在盘算着要怎么让青阳子将这修改过后的青阳御焱诀下三诀也交给宗门，在他看来，这是为了宗门强盛，青阳子没有拒绝的理由，他也绝对不能拒绝，包括…… 钟鼎握紧双拳。 顾辰这一剑迎着幽虿砸了下来。 阳火敛而不发，直到劈头下来，幽虿一对赤目才迅速地闪动了下来，想要躲开。 但它的体型太大，又大多外出地底，行动不够灵活，这么大的体型更是避无可避，直接随下了顾辰这一剑。 剑势虽大，但都是由火焰凝成，落在幽虿庞大身躯上，没有多久，“丝丝”声响随着白烟滚滚，伴着一阵阵烧焦的臭味弥漫开来。 第667章 博弈 凄厉的吼叫，凝成的声波远远扩散，穿透力极强，那震耳欲聋的声响，直接就令一些修为薄弱的人耳膜破裂，双耳淌出血来。 大地摇晃着，地面上的房屋倒的倒，塌的塌，反应较快的修仙者跃上高空，可在那声波下难以运转元力，又从高处落下，随着地面而摇晃，站立不稳。 在这种情况下，苏光彦却仿佛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如同鬼魅一般穿梭于那众多的天蛊门精英之间，收割一个又一个的灵魂。 随着声波渐渐淡去，此地却也不见了幽虿那庞大的身躯，那怪物已经钻入地底，远遁而去，不知所踪。 同样的，此次前来围攻顾辰的天蛊门人，也被苏光彦杀死，一个不留。 场中只剩下顾辰与苏光彦两人，其他人早已远远避开，视此二人如洪水猛兽。 顾辰看着脸上挂着邪笑的苏光彦，身上的剑意不减。 苏光彦却是冲他摆摆手，道：“才刚经过一场大战，我可没兴趣跟你再来一场，以你我的修为道行，真要搏命动起手来，不管谁胜谁负，闹出的动静不会太小，天蛊门刚刚蒙受了巨大的损失，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在这种节骨眼下，你还是为自己省省力气吧。” 顾辰剑意不减，不过也没有对苏光彦出手的意思，而是有些不能理解，问道：“我与天蛊门并无大仇怨，他们怎么会率先对我下手？” 顾辰的身份本就极为敏感，一般门派肯定不想冒着同时得罪青阳门和昆仑两大顶级门派的风险，但如今的修仙界暗流汹涌，浩劫之下，各个门派为了存续，肯定会不择手段，而尽量为己方争取利益，增强实力，对于度过浩劫多多少少会有些帮助，所以顾辰也不指望这些修仙门派每次都会主动避开他，毕竟他也在这世道前行，总有挡住他人前路的时候，可他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是天蛊门率先对他动了手。 苏光彦嘿嘿笑了两声，道：“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天蛊门所走的路子，本就是旁门左道，不仅不近仙路，而且不近人情，说句实话，在这个门派里面，没有几个正常人。” “包括你？” 苏光彦冷笑道：“你觉得我正常吗？” 顾辰很直接，也很自然地摇了摇头。 “……”苏光彦沉默了一下，继续道，“养蛊人的心性难以捉摸，兴许就是你上次折了天蛊门的脸，所以他们记恨在心，想着在这时给你一个下马威，不过考虑到你的身份和实力，他们倒是舍得下本钱，连幽虿都给放了出来，但这次，他们估计要肉疼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接受了这一解释，顾辰没有再说什么，一闪身离开了。 苏光彦先是一怔，没有想到顾辰离开得如此干脆利落，但紧接着脸色微微一变，化成一道黑影钻入了黑暗的角落里。 没有多久，一群天蛊门人便赶了过来，当先一人，赫然便是皇甫仁。 皇甫仁阴沉着一张脸，看着那群已经失去生机的同门，咬着牙道：“苏光彦，小杂种，我一定要抓住你。” 这一次下了本钱，放出幽虿，可是结果不仅没能奈何顾辰，反而让幽虿重伤逃遁，皇甫仁试了几次，虽然能感应到幽虿的位置，可他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再指挥幽虿现身，让他心头急躁而又无可奈何。 “顾辰……” 皇甫仁压下对顾辰的仇恨，如果这个时候再继续对顾辰出手，只怕青阳门也不会坐视不理，本想在出其不意之下将顾辰拿下，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顾辰的手段如此高超，竟能反伤幽虿，且让一众天蛊门精英都折损在这里。 从死状上看，顾辰竟然还与苏光彦有联手的迹象。 “全力搜索那个叛徒的踪迹，不要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 “是。” 对身边的弟子叮嘱了一声，皇甫仁并没有提到顾辰，率众离去，只留下一部分人处理这一些同门尸体。 钟鼎转身对周不同道：“顾辰虽非青阳门弟子，但说到底，却是青阳子义子，有这个身份在，他遭袭我们就不能无动于衷，既然皇甫仁现身了，就让他给我们一个交代吧。” 周不同点头笑道：“这事简单，我去办。” 钟鼎点点头，又对魏得道说道：“杨师侄聪明伶俐，善于待人接物，为免顾辰在上伏城又再次遇到相同的情意，依我看，不如让杨师侄多多关照他，也免得再被有心人算计。” 魏得道先是一愣，而后很快领会过来钟鼎的意思，不仅是他领会到了，旁边艾玲也领会到了。 不等魏得道回答，艾玲冷笑道：“只怕外面的有心人再怎么算计，也比不上身边的人各种念想吧，掌门师兄，别只顾着自己乱安排，小心适得其反。” 说完，也不看钟鼎的脸色，艾玲直接离开，她早先已经有些想法，正好回去找洛兰谈谈。 钟鼎阴沉着脸看着离去的艾玲，许久，听魏得道说道：“师兄，这事……” 钟鼎道：“我小看了顾辰的成长速度，而且他的实力，我也还看不透，杨师侄需要知道自己真正该做的事。” 魏得道点了点头，道：“我会认真嘱咐她。” 钟鼎点点头，而后才慢慢道：“我们举派迁移到豫州神仙岭，在这第一仙脉开辟山门，对本门来说有着巨大的好处，说不定这一次也能凭借这地利人和，度过浩劫，可是青阳子依然选择留在东来峰，不管怎么叫他他都不愿离开，但如果是顾辰，应该可以让他出来，他只要下山，只要站在我们这边，那么整个修仙者对待我们青阳门，将会更为不同。” 魏得道道：“师兄他或许有自己的想法。” “他确实有自己的想法，甚至应该说，他就是太有自己的想法了，所以才会忘了自己是青阳门的一分子，也是因为这样，明明青阳子就代表了青阳门，可是如今的修仙界，更多的人却是将青阳子看成青阳子，而青阳门就只是青阳门，明明关系密切，却变得连外人都看出里面的貌合神离，他若不改变，青阳门如何蒸蒸日上？” 魏得道不由得闭上了嘴巴，他也发现到，这阵子钟鼎的心境有些波动，不如以前那么沉稳。 可是，话又说回来，他不得不承认，钟鼎说的是有道理的。 艾玲一回到居所，便让人找来了洛兰，问询许慕姗所在。 洛兰有些无奈，苦笑道：“师妹一直嚷着要出去，不过现在的上伏城暗流汹涌，我觉得不适合让她出去乱闯，就一直哄着她修行。” 深深看了洛兰一眼，能看出她对许慕姗的宠溺和……歉疚，艾玲沉吟半晌，道：“曾经的错事不该成为永久的桎梏，你也该走出来了，道心如此，修为再难寸进，这十年来，你的修为始终没有差点儿提升。” 洛兰神色微动，短暂地出现了丝迷茫，而后又被自责与痛苦占据，道：“师傅，弟子明白，但可惜我如今的心境依然难以破开，但不管怎么说，许师妹只要一直开心地修行下去，修为远远超过我，我便满足了。” 洛兰轻轻一叹，随后道：“关于姗儿，我有一事与你相商。” 第668章 拦杀 洛兰对许慕姗的感情是深沉的，但也是复杂的，这十年来，洛兰的修为迟迟无法取得突破，虽说是受其心境修为影响，但某种程度上来说，与许慕姗有关。 十年前许慕姗悟石取得成果，本是好事一件，然而洛兰却在那里生出嫉妒之心，导致心境修为受损，自此修为止步，但身为艾玲门下的大弟子，她却又担起大师姐的责任，对许慕姗悉心教导，甚至对许慕姗的关心远远超出了同门师姐妹的程度。 这是洛兰心境上的一个瓶颈，艾玲提醒过洛兰多次，只是心境修为他人无法相帮，最终还是只能靠洛兰自己走出来。 此时听艾玲说起许慕姗，洛兰的神色便变得严肃起来，似乎在这一刻，除了许慕姗的事还能让她在意，其他的事都不重要了。 见此，艾玲不动声色，心下却是暗叹，而后道：“姗儿与顾辰同时入门，虽然因为各种原因，顾辰没能成为青阳门弟子，但也在青阳门中长大，两人自小青梅竹马，而我看姗儿似乎也对顾辰有意，所以有心想要撮合他们。” 艾玲很直接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然后观察洛兰，却见洛兰的呼吸先是一滞，而后皱眉沉思，表情木然。 “会不会……太早了？”许久，才听到洛兰轻声道。 艾玲失笑摇头道：“对于修仙者来说，没有什么早晚，姗儿也已经长大了，在这种乱世下，有一个道侣的帮衬，对她也是大有好处，何况顾辰也是自我青阳门中长大的，知根知底，加上有昆仑的背景，有他在，我对姗儿才能放心。” 洛兰点点头，心想如果真的是从给许慕姗找道侣这个角度来出发的话，顾辰确实是最好的人选，但就像是护食的狗，她一想到许慕姗将要和顾辰在一起，心里就不舒服，可是理智却在告诉自己，顾辰是许慕姗最好的选择。 “顾辰却不知道是什么想法？” 洛兰没有提起许慕姗的意见，只是因为她太清楚自己的师妹了，这十年来早已看出许慕姗对顾辰情根深种，不过虽然同在青阳门中，但许慕姗主要在燕来峰修行，而顾辰则深居东来峰，十年来两人见面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所以她虽然一直不乐意看到许慕姗与顾辰走得太近，但从来没有许慕姗会真的与顾辰走在一起的担忧。 艾玲道：“所以这次为师与你相商，就是希望你去探一探顾辰的口风，顾辰毕竟是身份特殊，如果他不愿……” 洛兰眸光微冷，道：“师妹喜欢他，他不会不愿。” “洛兰……” “师傅，这事就交给我去办吧，确实如您所说，顾辰会是师妹最好的选择，两人之间也素有渊源，结成道侣对他们双方都有好处。” 艾玲劝道：“你只需要先去看看顾辰有什么想法，这事不急着定，有些地方我还需要想一想。” 洛兰沉吟了一下，让自己的情绪稍微平复，道：“我知道了师傅，那我先下去了。” 洛兰离开后，艾玲站起来，透过窗子望向天空的明月。 “强扭的瓜不甜，洛兰如今的心境不稳，事关姗儿，这事交给她去做，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天空中的明月高高挂着，偶有几片云朵飘过，似要遮挡住那月光，但都没能成功。 薄薄的云层有如面纱，透过那层薄纱，仿佛还能看到曾经那个仗剑闯天下的潇洒身影，只是画面一晃，那潇洒身影已不在，东来峰上只有一个面容苍老的道士，在那风吹雨打中，享受着岁月静好。 “强扭的瓜不甜……” …… …… 阴暗的巷子里，常有人影穿梭，虽然在之前出了命案后，已经很少有人再独个串巷，但总是有些艺高人胆大的人，当然，也有些只能走在黑暗中的人。 阴暗的巷子中，一道人影匆匆走过，虽然行色匆匆，但他每一步都走得踏踏实实，也一直保持着谨慎，因为他知道近来的上伏城并没有表面上看来那么安宁。 他走过的地方苔藓迅速沿着墙角和地沟蔓延，一片暗绿在黑暗中不断地伸展，沟缝中还有杂草快速生长着，在看不见的地底深处，沟壑几乎被植物填满，久已失修的路面变得稳固而坚定，但其实只要底下的植物稍微用力一顶，整条小巷都会顷刻间被掀翻开来。 在这种地方，恰是他所养的蛊虫有着莫大优势，邱玉鳞嘴角含笑，并不怎么担心自己的安危，一方面是对自己的能力有自信，另一方面，他也算是曾经给苏光彦释放过善意，以他对苏光彦的了解，他不会对自己出手。 当然，人是会变的，他不会因此而对苏光彦放松警惕，毕竟他又不是方薪。 细想起来，天蛊门传承至今，老一辈的那些怪物就不说了，但年轻一代中真正称得上怪物的，也只有苏光彦和方薪两个人，这两个人私交极好，而且似乎都对宗门不太忠诚，也不知道门主到底准备拿他们两个人怎么办。 一边想一边警惕着周围，邱玉鳞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直到停下。 他皱着眉，带着一丝不解转过身来，看着此时站在自己身后，那个手中拿着剑，但却站得光明正大，更是将敌意释放得明目张胆的白衣男人，一些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好半晌之后才有些不明不白地说了一句：“有何贵干？” 那白衣男人手中的剑看起来平平凡凡，没有任何花俏，朴素到了极点，就好像只是为了告诉世人它是一把剑，仅此而已，而这个男人剑眉星目，两眼炯炯有神，双唇微抿，线条紧绷，是那种话极少的性格，那直接到几乎写在脸上的神情在说着一句话，也是他接下来回答的话。 “我想杀你。” 邱玉鳞觉得自己对这个答案一点儿也不意外，反而是觉得自己明知故问的做法有些可笑，不过他有些想不通，问道：“既然想杀我，刚刚在我身后应该是有极大机会的，你为什么不动手？” 那人摇摇头，一脸傲然道：“杀人也该光明正大。” 邱玉鳞突然觉得面前这个人有些可爱，结合脑海之中已经拥有的信息，很快便猜出了来人的身份，道：“你是罗程？” “你认识我？”罗程先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点点头道，“也是，我身上没有元力人尽皆知。” 邱玉鳞失笑摇头道：“还有你的性格，也挺出名的。” 罗程点点头，剑意飙升。 但邱玉鳞却没有急着动手的意思，道：“我听说你只与强者交手，但你找我似乎不是出于这样的目的，你平素与人交手都是点到即止，但你这次说的是想杀我，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罗程点点头，道：“因为你们对我朋友出手了。” 邱玉鳞一怔，道：“你朋友是谁？” “顾辰。” “原来是这样。” 邱玉鳞明白了，宗门对顾辰出手这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甚至因此失去了幽虿这一大助力，天蛊门如今沦为他人笑谈，而在这种情况下，有人站了出来，要为顾辰出气。 邱玉鳞觉得好笑，但没什么生气的意思，他不慌不忙走向罗程，极为平和，看起来全无战意，甚至对罗程全无防备的意思。 “我知道，你不会杀一个毫无防备的人。” 罗程皱起眉，握紧无因剑，但没有出剑。 “但我会。” 邱玉鳞的身影成幻影，伸手探向罗程心窝。 第669章 惊现 然而，面对邱玉鳞这样一个天蛊门高手，罗程也是做好了准备而来，反应极快，便欲侧身避过，但只觉双脚一紧，却是不知何时几颗小草自地底探出，生长极快，将他双脚纠缠。 变起仓促，邱玉鳞的攻击已临，罗程目光凌厉，并不慌乱，横剑于胸前，堪堪与邱玉鳞布满元力的手挡在一起，并借助邱玉鳞攻击的力道，周身散发的剑气割断了脚下的杂草，往后退去。 但也只是退了一步之距而已。 脚下杂草丛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生长茂盛，那草像蛇一般，顺着罗程的双脚便纠缠上去，并且越长越高，越缠越紧，一颗接着一颗向罗程缠来。 邱玉鳞如影随形，另一只手四指相并，元力在其上凝成剑形，朝罗程咽喉刺来。 “你最不该找我当对手。” 邱玉鳞的声音，像是死神的私语，让罗程感觉到了死亡的味道，他想应对，但全身已经被杂草捆了一圈又一圈，动弹不得。 在这紧急关头，却只见罗程竟然松开了握剑的手。 无因剑随之脱手。 就在无因剑脱手那瞬间，无尽剑光自那简朴剑身上发出，无数道凌厉剑气散向四面八方，更是有一堵灵气之墙散发而出，挡在罗程与邱玉鳞之间。 邱玉鳞脸色随之一变，同时满是不解，这个罗程不应该是一个凡人吗？ 随之一想，似乎与自己的猜想也有些不同，因为此时挡住他攻击的是天地灵气，而不是被修仙者炼化之后的元力，不过这灵气的精纯程度，却是仿佛经过了千锤百炼，为他生平仅见，就算是神仙岭上的天地灵气也不能与之相比。 “如果这元力能够拿来修炼……” 邱玉鳞的目光透着灼热，虽然仍没想明白为什么罗程一介凡人能够调动起如此精纯的灵气，不过这可是他的一大机缘，说不定借此自己可以跳出天蛊门修行框架的束缚，走出全新的修行之路，有这样的精纯灵气在，他有莫大的信心。 “罗程，去死吧！” 邱玉鳞加强了力量，突破进那挡在他与罗程之间的灵气之墙。 探身进去的那瞬间，他的身体已经自发地在贪婪地吸收着这些灵气，不知是不是错觉，让他有了自身瓶颈松动之感，顿时大喜过望。 但同时，他也发现到，自己仍然远远低估了这些灵气的精纯程度，竟然让他有身陷泥潭，寸步难行之感。 “不好！” 在这么一瞬间，他突然感觉到不妙。 借助这灵气之墙的阻隔，无因剑发出的剑气也割断了罗程身上的植物，罗程重新握剑，自下往上一道剑光凌厉至极，威势越来越足，在邱玉鳞只堪堪看到一道剑光袭来，刚刚好凝聚出了抗体灵力罩的瞬间，便被这道自下而上的剑光将人连同元力罩一同给削成了两半。 “这……怎么可能？” 濒死之际，邱玉鳞满是不甘，明明是他胜券在握，但最后竟然还是死在罗程手上，死在这区区一介凡人手上。 灵气被无因剑重新吸收了回去，罗程站在邱玉鳞面前，或者该说是……中间。 在两段躯体间，能看到那两只眼睛都在盯着他，分别流露出不甘与恐惧的神色。 罗程轻轻道：“修仙者的生命力还真强。” 这种感慨，让邱玉鳞两眼不约而同流露出怨毒的神色，但紧接着，左眼突然流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左半身的嘴巴也传出了有些含糊的声音：“你是……剑神居……” 罗程一道剑光劈出，在瞬间分化千万道，将邱玉鳞的左半身给劈碎，然后才正对着剩下的右半身，轻轻笑了笑，道：“这样就行了，我就不会不知道该对哪一个说话了。” 邱玉鳞的嘴巴颤抖着，只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怕的，张了张，好像想说什么，却又没有声音发出。 “顾辰是我的朋友，所以当你们对他下手的时候，就该知道，我一定会为他出口气的。” 邱玉鳞盯着罗程，没有说话。 罗程想了想，又道：“当然，似乎很多人都不知道我和顾辰的关系，但没关系，我会一个一个让他们知道的，我想杀的人，还有很多，其实杀你们，也不全然都是因为顾辰的原因，虽然那件事我不一定需要做，但我总觉得迟早有一天，那段因果还是要落在我身上，所以我也就先下手为强了。” “剑神居……”邱玉鳞剩下的右半截身子，慢慢口吐人言，只是依然含糊不清，但说完这句话，他便失去了最后的生机。 “天蛊门，好像确实能克制我的剑法。”罗程收剑，转身，融入黑暗中，就此离去。 邱玉鳞死去的那瞬间，他体内的天蛊便也随之死去，而在天蛊死去的同时，远在天蛊门中的门主皇甫天雄便已经得知，不过他此时正在一处密室中运功修行，在他面前正是早已死去的皇甫青，只是诡异的是，此时的皇甫青却是慢慢地睁开了双眼，露出一双没有丝毫感情的眼睛。 皇甫天雄心念一动，一只蛊虫便飞出了密室，而后落在最近的天蛊门弟子身上，传出了一段信息，之后邱玉鳞的死讯便也传了出去，根据邱玉鳞体内天蛊最后消亡的信号，天蛊门弟子很快便找到了邱玉鳞剩下的那半截身体。 皇甫仁得知消息后，也回到了天蛊门，脸色阴沉地检查了许久。 邱玉鳞所饲养的植物蛊，在整个天蛊门中也是小有名气，这种特殊蛊种本身极为难炼，一旦炼成便是本门精英，可是这样一名精英弟子，却是死得如此凄惨。 “到底是谁干的？” 那些天蛊门弟子已经研究了许久，可是谁也认不出邱玉鳞身上的伤势是由哪一门派的功法造成。 “这股凌厉的剑气，如今整个修仙界修成的人屈指可数，可是那样的人为什么会对邱玉鳞出手？如果是同辈，这种修为又未免过于可怕，同辈中人很难有此等修为。” 皇甫仁看了半天，也看不出门道来，心情差到极点，同时还有一些担忧，因为他一会儿要去皇甫天雄那里复命，如果自己一无所知，只怕皇甫天雄会怪罪下来。 怕什么来什么，一只蛊虫买来，落在皇甫仁肩上，传来了皇甫天雄的信息，让他即刻过去。 皇甫仁慢慢出了一口气，对在场的天蛊门弟子下令道：“你们再好好地检查，有什么发现立刻告诉我。” 说完，也不等这些门人回应，一闪身便失去了踪影。 在那密室外，皇甫仁老老实实将自己一无所获的实情说出，而后静待皇甫天雄的处置。 但那密室许久没有声音。 过了许久，许久，皇甫仁心头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却在这个时候，密室的门开了。 皇甫仁的心颤抖了起来，他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看着那个从密室之中走出来的人。 那人一见他，喜形于色，跑了过来：“二叔，快带我出去玩，修行累死了。” 皇甫仁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看着皇甫青接近而来的身影，他竟然下意识里往后退了一步，待看见皇甫天雄也自那密室中缓缓走出时，他才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 皇甫青来到皇甫仁身边，细细打量着他，而后道：“二叔，你有点儿奇怪，是怎么了？” 皇甫仁的目光从皇甫青的身上移到皇甫天雄的身上，声音有些干涩道：“大哥，这……” 皇甫天雄摇摇头，止住了皇甫仁的话头，道：“邱玉鳞的事情一定要查清楚，我感觉这次很不寻常。” 第670章 针对 “是。”皇甫仁点头应道，看了眼站在一边百无聊赖的皇甫青一眼，欲言又止。 “下手之人剑法过人，招式凌厉，剑气之精纯世所罕见，可总让我觉得缺了点什么，又觉得好像似曾相识，一旦有任何线索，都绝对不能放过。” “是。” 皇甫天雄深深看了皇甫仁一眼，那一眼就仿佛直接望到了皇甫仁心里，而后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又走进了密室。 皇甫仁还站在密室外发怔，皇甫青已经不耐烦道：“二叔，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咱们赶紧查去！” “你也要去？”皇甫仁下意识里问了句，然后才反应过来跟他说话的正是皇甫青，心头有些异样，不由得细细打量着他。 “当然啦，难不成你还要把我落下？跟着我爹闭关修行可太无趣了，我早就想出去玩了，我那些往生蝶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得好好去亲近亲近，免得它们都把我这个主人忘了。” 一言一行都与皇甫青一模一样，可皇甫仁是不会记错的，皇甫青已经死了，就死在苏光彦的手上，是他亲手将皇甫青的尸体交给皇甫天雄的，可没曾想，皇甫天雄只不过带着皇甫青的尸体带进密室闭了几天关，皇甫青竟然就活过来了。 而且是活蹦乱跳的。 有心想试探，可终究忌惮皇甫天雄最后那一眼，皇甫仁只是点了点头，便带着皇甫青离开。 “二叔，这几天我一边闭关一边在想着收服那些往生蝶的方法，我心里有了些想法，准备去试一试，只要我这次能成功，加上我所拥有的往生蝶的数量，我敢保证，妖姬绝对不会再是我的对手，到时候她的往生蝶也会属于我，还有那个赵越灵，竟然也学着人养往生蝶，我要让她知道有些东西是碰不得的，看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沾惹。” 一路上皇甫青喋喋不休，与以往没什么不同，不过听到他说有些什么新想法，总让皇甫仁有些不好的预感，额上青筋一直在跳。 终究还是忍不住，皇甫仁试探着问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在闭关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皇甫青无语地扫了皇甫仁一眼，道：“二叔你没事吧？怎么问这种问题？” 皇甫仁心想也是，死过一次，这种经历怎么可能说忘就忘？ “我怎么可能记得？” “啊？” 皇甫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皇甫青理所当然地往下说道：“每次不管我做得好做不好，反正只要我爹心情不好，或者看我不顺眼，就会抓我去闭关，我哪知道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原因！” 这么一说似乎也是，皇甫天雄对皇甫青的栽培有些不同寻常，平时是不怎么管他的，可时不时总要抓着他一同去闭关，不过每次出关，皇甫青的实力都会有极大的飞跃，这次估计也不会差。 “你……真的不记得？”皇甫仁还是无法接受，同时想不明白皇甫天雄到底是做了什么，能够将一具尸体复活，这有些违背天道了。 “我要记得什么？”被一再问这么一个问题，让皇甫青有些厌烦，他冷冷地冒出了这么一句，而后斜眼盯着皇甫仁看。 皇甫仁对上了皇甫青的目光，心头顿时一跳，心境险些不稳。 无理由的，那瞳孔深处仿佛透着寂灭的味道，那种冰冷到极点的肃杀感，让皇甫仁不由自主移开了目光，他竟然……躲开了。 “不记得……就算了。” 听到这句话，皇甫青突然又展颜一笑，道：“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记得的？二叔，你先去查案，我还是先去看看我那些往生蝶，同时看看我的想法有没有用，不怕告诉你，这个想法可是我这一次闭关时，陷入一种奇妙的境界之中之后灵机一动想到的，一定有用。” 说着，皇甫青已经先行一步。 皇甫仁平复了一下呼吸，转身朝皇甫天雄的闭关密室遥遥望了一眼，暗暗道：“大哥，难道……你真的炼了那个东西？将自己的儿子？” 这话他并没有说出，皇甫天雄转身那一眼透露出来的意味太强烈了，让皇甫仁深为忌惮。 …… …… 顾辰从客栈走出，带着一丝不解，又走进了下一家客栈，可是不管换了多少家客栈，所得到的都只有一个答复——客满了。 偌大一个上伏城，他竟然找不到住的地方了，这有点不同寻常。 要说是其他门派在这里的店面，可能只是留给门派私用，或者能占据的店面不多，会客满并不奇怪，可是他走过这么多家店面都是阴女教的产业，整座上伏城也一大半都是阴女教的产业，要说都会客满，有些难以想象。 他没有再走进另一家客栈，因为他知道还是会得到同样的回答，阴女教似乎并不欢迎他。 只是修仙者餐风饮露，并不拘泥于衣食住行，顾辰并不在意，只是觉得，堂堂阴女教竟然使这种心眼，有点儿可笑。 他无所事事地在街上闲逛，突然随意拐进就近一间茶楼，但却被伙计给拦住了。 “客官，不好意思，小店满人了。” 神识一扫，这茶楼二楼就只坐了一桌客人，其他桌子都空荡荡的。 伙计脸也不红一下，只是目光微垂，道：“小店的茶座都已被人包下。” 顾辰点点头，转身离开，却是没有说什么，让暗地里其实七上八下的伙计和里头的掌柜都松了一口气。 伙计来到掌柜的面前，苦笑道：“咱也只是普通人，机缘巧合有那么一点儿修为在身，在这上伏城做生意也是老实本分的，毕竟来往的都是需要咱们巴结的客人，可是将客人往外赶，这种事咱还是第一次干。” 掌柜的叹了口气，道：“谁让咱们现在已经是阴女教的产业了呢？昨儿个阴女教的仙子前来要买下我的店，还让我继续当掌柜，这本就透着奇怪，按理说这样的店面阴女教应该看不上眼，谁曾想都是为了针对这位主。” 伙计不解道：“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得罪阴女教？可是话说回来，以阴女教的势力，想要收拾一个修仙者还不容易，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地折腾？” 掌柜的敲了一下伙计的脑袋，道：“不是我说你，咱们干这一行的，就得消息灵通，才能留住客人，你要是什么都不知道，客人会上门才怪！这个人可不是寻常修仙者，他就是顾辰，以前是昆仑的传人，虽说被逐出师门，可其实到现在还有渊源，同时他还是青阳子的义子，你觉得阴女教敢对他下手？” “他就是顾辰……”伙计自然听过这个名字，“不是听说他很可能会成为杨婵仙子的道侣吗？有这层关系在，他怎么会得罪阴女教呢？” 掌柜的耸了耸肩，道：“这个就不知道了，只是咱们既然已经是阴女教门下的产业，她们的要求我们只能照办，据我所知，除了那些门派自留的少数几个店面，如今上伏城大多的散户产业都被阴女教买下来了，顾辰想要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估计是不可能了。” 正如掌柜的所说，如今以上伏城之大，产业之多，却竟然没有顾辰能去的地方。 第671章 被拒 “欺人太甚！” 吕严是最先得到这一消息的人，他当即放下手头所有事情，通过魔教强大的情报网络找到了顾辰，并从顾辰口中得到了确认，当事人不以为意，却反而把他这个魔教精英气得够呛。 顾辰笑着道：“修仙者逍遥天地间，对衣食住行本就没有什么要求，这种事情不必在意。” “这不是在讨论你是不是修仙者以及修仙者应该怎样的问题，阴女教那些人根本就没有将你放在眼里，杨婵到底在做什么？” 顾辰道：“杨婵应该不知道才是。” 正在气头上的吕严顿了顿，稍微冷静了一下，点了点头，道：“阴女教做出这等事，肯定也是想方设法瞒着不让杨婵知道，不过整个上伏城如今都看在眼里，否则定然瞒不了多久，杨婵如果不出面，可就真的让我太失望了。” 顾辰微微一笑，并没有说什么。 吕严一把拉着顾辰的手，道：“就算在这上伏城，阴女教也别想做到一手遮天，可别忘了，我魔教在上伏城的产业也不少，你到我那住，我看谁敢二话？” 顾辰对住的地方倒是没有什么要求，甚至有没有住的地方都觉得无所谓，不过吕严这么说了，他也便跟着吕严来到魔教经营的客栈，却没想到还没进入客栈，便也被拒之门外。 吕严脸色难看，盯着赵越灵，寒声道：“赵越灵，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越灵身后还站着几个中年人，一个个虎视眈眈盯着顾辰，似乎只要顾辰踏前一步，他们便会一齐出手。 或者，他们就是准备这样做的。 赵越灵扫了顾辰一眼，而后盯着吕严道：“我的意思是，闲杂人等，不允许进入魔教产业。” 吕严咬着牙，道：“顾辰是我的朋友，我带自己的朋友过来，有什么问题？” 赵越灵清脆的声音也透着寒意，寸步不让，道：“我不让。” “你有什么资格阻我！”吕严踏前一步，迎着赵越灵，一股气势油然而生，可是却马上被压了下来。 那几个中年人早已在防着顾辰与吕严出手，所以在吕严做出反应的那瞬间，他们也施展灵压将吕严给压制了下去。 吕严一张脸涨得通红，双眼隐现赤芒。 赵越灵没想到吕严会为了顾辰跟她翻脸，一开始也吓了一跳，此时见吕严被压制，她心头微有迟疑，想了想，道：“吕严，你我皆为堂主，为本教效力，本教在上伏城的产业目前由你我做主，但你近来的表现实在令长老们不太满意，而在这多事之秋，长老们也一致同意，停止上伏城产业一切的生意往来，只作为我魔教弟子住所，你可不能因公忘私，现在跟我对着干，对你来说可不明智。” 吕严盯着赵越灵，又扫视其身后几人，没有说话，他仍然被死死压制着。 一只手从其后方搭来，拍在吕严的肩膀上，那一拍之下，吕严被压制的元力顿时动了起来，而那些压制吕严的元力被一股凌厉的力量给击散，使得那几个中年人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两晃。 吕严身体一轻松下来，马上便要有所动作，这一次却被顾辰按住。 “算了，吕严，我去别处就好。” 吕严急了，道：“这不是什么问题，我也是上伏城的主事人，我做主让你住下，并没有困难，他们还犯不着在这种事情上……” 顾辰摇摇头，笑着道：“朋友之间，急彼此之所难，这就是真朋友，你对我有这份情谊在，我也不能不为你考虑一些，况且对我来说，有没有房子住并不重要，天大地大，又何处不是落脚之地，修仙者没那么多讲究。” 吕严道：“你不用担心他们会拿我怎么样，我……” “太执着于一席之地，反而会有损我的道心，没有必要为无关紧要的事情争执了。” 吕严一怔，定定地看着顾辰，确定他确实没有在开玩笑，吕严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拍着顾辰的肩膀道：“好你个顾辰，修行果然无处不在，有你这样的朋友，我很自豪，我们找个地方喝酒去。” 两人转身将走时，吕严冷冷瞥了身后赵越灵等人，讥讽道：“妄做小人。” 看着吕严与顾辰远去的身影，赵越灵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身边一中年人近前，轻声道：“小姐，这个顾辰如果不能成为朋友，最好也不要得罪，且不说那站在他身后的人不好招惹，这个人本身也极不简单，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赵越灵沉吟了会儿，轻轻摆手道：“你们去忙吧。” 那几个中年人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赵越灵才走到旁边一条小路，走出了好一段距离，才看到她希望看到的那个人。 柳祯微微一笑，来到她身前。 赵越灵亦是嫣然一笑，而后道：“其实没有必要做这种事情，修仙者修行在本心，道行也不在这些衣食住行上，真正一心向道的人，不会在意这些。” “他确实是一心向道的人。”柳祯轻轻点了点头，“我得离这么远，还要敛息屏气，才能确保不让他察觉我在，他的修为真的提升得很迅速，吕严说的也没错，确实是妄做小人。” 赵越灵的脸色有些发白，盯着柳祯看。 柳祯轻轻笑了笑，抚了抚赵越灵的长发，道：“我不是在说你，而且是我让你这样做的，又怎有怪你之理？可能是我的心境有些不稳吧，竟然让你做这种事，我现在着实有些后悔。” 赵越灵连忙摇头道：“做了就做了，阴女教也是这样做的，以云掌教这种身份和实力的人都在这种事情上较真，我们做了也没什么，就是委屈你了，毕竟现在魔教也并非全然由我做主，这次是因为有心算无心，我提前布置了人手，才能挡得住吕严，但以后只怕没有那么容易，而我给出了那样的理由，只怕以后也不能再在天上人间招待你了。” 柳祯手往前伸，轻轻将赵越灵揽入怀抱中，道：“我们两个在一起，在哪并不重要。” 赵越灵原本还有些迟疑的心，在被柳祯揽入怀抱的那瞬间，便已经消散，当她决定接受柳祯之时，也从没想过，自己的心性也会产生一些连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来。 “能帮我一个忙吗？”柳祯道。 赵越灵想也不想便已点头，问道：“什么事？” “尽可能多帮我盯着一点顾辰，我想知道他的事情，越多越好。”柳祯的眼中有着一丝橘红色的火焰在跳动，让他的脸由平静变得妖异，由淡泊变得偏执。 赵越灵却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又有些为难地道：“只是顾辰的实力不弱，不好靠近，而且又是吕严的朋友，我在本教中的手脚只怕终究瞒不过他，事关顾辰，也只怕他要插手。” 柳祯点点头，轻轻道：“这个吕严确实是个麻烦。” 言语中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机，不过赵越灵并没有察觉，而是跟着点了点头，而后道：“我们得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将吕严架空，将他的权力也转移到我手上，这样一来，上伏城的魔教可就都在我的掌控之下了，没有另一个人的掣肘，要做什么都要方便得多。” 说完赵越灵便抬头，双眼闪闪发光一般地看着柳祯。 柳祯笑着点了点头，道：“这是个好主意，那我们来想想要怎么做才能达到这个目的，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直接说，我一定帮你。” 我一定帮你。 这五个字在赵越灵的脑海之中不断地盘旋，让她心头甜蜜感十足，不知不觉间架空吕严，夺得一切权力，似乎真的变成是她想要做的事，而后有柳祯无条件的帮忙，似乎她的目的都可以达到了。 第672章 情报 离开了天上人间，顾辰就真的是无处可去了，虽然他不在意，而吕严也表示理解了顾辰的想法，但吕严那一脸的不忿始终没有消失。 “去哪喝酒？”顾辰突然问道。 吕严也是一愣，是啊，没有一家酒馆、客栈愿意接待顾辰，那他们能够往哪喝酒去？被赵越灵先下手为强，导致吕严慢了一步，他想要让顾辰进入魔教的产业，已然不再可能。 “好你个赵越灵，可别让我发现你招待那个姓柳的，不然我就让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过这也只能想想，吕严很清楚赵越灵的城府，她一定不会让自己出现这种纰漏。 “吕严。” “嗯？”吕严反应过来，想了想，略带一些歉意道，“不如我去买些酒，我们随便找个地方喝？” 顾辰点点头，道：“我知道城外有一处山丘，景致不错，就去那喝吧。” “去城外？”吕严有些迟疑。 顾辰笑道：“他们总不至于连城门都不让我进了吧。” 吕严闻言也是一笑，当即就去买了些酒，加上他自己的一些库藏，与顾辰一同出城，打算喝个痛快。 就在顾辰与吕严出城的同一时间，上伏城中某处巷子里有剑光闪过，两具尸体倒地。 罗程收起无因剑，似乎觉得有些无聊，喃喃道：“还以为天蛊门都是像邱玉鳞那等强者，让我既紧张又期待，可是之后遇到的都是这样的酒囊饭袋，这天蛊门真的是我的克星吗？当初他们是怎么覆灭剑神居的？” 一边低语一边摇头，走开了。 没有多久，便有天蛊门弟子循着线索寻了过来，找到了尸体，又将尸体给搬了回去。 这样的事情接连发生，将皇甫仁气得咬牙切齿，不由分说就给了身边门人弟子一耳光。 那弟子被打得一脸懵，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听皇甫仁道：“宗门养你们到底有什么用？只会收尸吗？” 知道皇甫仁正在气头上，周围弟子不由得都低下了头，不敢吱声。 “都是同样的剑法，甚至明显能感觉到，这一次这人根本没出全力，只有邱玉鳞稍微逼出了他的一点儿实力而已，他到底是何门何派？这下更难查明了。” 皇甫仁暗地里焦急起来，接连有人死去，依靠天蛊的感应，皇甫天雄一定知道，想必正在等着他去邀罪呢，如果再没有进展，他都不知道皇甫天雄会怎么处置他。 一想到皇甫天雄很有可能对皇甫青做了某件禁忌之事，皇甫仁如今想到皇甫天雄，心底就有些阴霾，再也不像以往那般还留存着亲兄弟间的亲近了，如果人家亲父子间尚且出了那等事，所谓的亲兄弟根本不值一提。 咬咬唇，皇甫仁突然问道：“少门主还没出来吗？” 身边弟子连忙摇头，一人道：“少门主说了声要闭关之后，就一直没有出来了，他提前警告我们，谁敢打扰他谁就得死。” 皇甫仁的唇角微有抽搐，这个最害怕闭关的二世祖，这次竟然自己说要闭关，还不让人打扰，怕是又要搞出什么风波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让皇甫仁有些烦躁，嘱咐道：“让那些出门查找线索的人不要吝惜，多放出蛊虫，加强联系，不要每次都是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就算他们真的只是去送死，也得将杀死他们的人到底是谁这件事给查清，通过蛊虫传递回来。” 这些弟子身体一紧，仍然点头称是。 皇甫仁留下一声冷笑，扬长而去。 天蛊门中弱肉强食，本身饲养蛊虫便是如此，这些人以养蛊为修行，却不知道他们本身也是被饲养在这一门派之中的蛊虫，强者生存，弱者淘汰，还要成为他人口粮。 体内被植入天蛊的他们，此时就算想反抗，也无能为力。 杨婵结束修行，离开房间，便在想顾辰在干什么。 几日不见，她有些想念，便打算再去找顾辰聊聊天。 如今在阴女教中，她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作为云芷的亲传弟子，她我行我素，并无人敢多说一句。 扫了眼在她身周的那些阴女教弟子，都是她的同门，可是过去从来不将她当成同伴，反而因为她将阴女教功法发挥到极致而对她们有了影响，而将她斥为妖女，如今云芷成为阴女教掌教，杨婵的地位水涨船高，这些人看她的目光便始终多了丝忌惮。 此时也是如此。 不过，杨婵倒是久违地看到了几个熟人。 见杨婵目光扫来，那几人硬着头皮走了过来，当前一人，正是那陆幼霜，主动打招呼道：“见过杨师姐。” 这倒让杨婵有些意外，虽然她如今地位不同往日，可是也不至于需要同门主动来向她请安，还如此放低姿态，更别说陆幼霜从过去便不服她，更加不会如此。 她好整以暇，也不回应，等着看陆幼霜想干什么。 “云掌教嘱咐我等，如果见到杨师姐出关，便提醒杨师姐，暂且不要离开，先去找她老人家，她老人家有事吩咐。” 杨婵托着下巴，问道：“有什么事？” 陆幼霜神色有些许不自然，道：“我们也不知道。” 杨婵露出一丝笑容，这笑容令陆幼霜等人神色微动，眼中亦出现了迷离。 “如果真的什么的话，可以告诉我吗？” 杨婵的声音，如丝如缕，钻入陆幼霜几人的耳中，令她们的心神不稳，身后那几个修为偏弱的同门，脸色潮红，已经不自觉地连连点头，有一人更已出声。 “陆师姐知道一些，不过没有告诉我们。” 杨婵微微一笑，盯着陆幼霜，柔声道：“陆师妹，你有没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 陆幼霜神色间的挣扎只是出现了一瞬间，便一脸诚恳地道：“尊云掌教命，如今整个上伏城正在经营或的产业，除了魔教之外，其余皆尽量收购，纳入我阴女教名下，并禁止顾辰踏入。” 杨婵的目光不觉便是一冷，这种变化也让得陆幼霜身体一抖，将要清醒，却见杨婵又对着她微微一笑，问道：“那这几天本教弟子可对顾辰做了什么？” 陆幼霜摇头道：“没有，只是顾辰无处可去，连魔教也在赵越灵的吩咐下禁止顾辰靠近，如今顾辰无处可去，只能流落街头，所以出城去了。” 杨婵目光冷冽，道：“魔教？赵越灵？那吕严那傻货在干什么？” 陆幼霜道：“吕严原本因为本教对顾辰的针对而想为顾辰出头，但没意料到赵越灵会背地里暗算，所以被赵越灵占据了主动，加上不知道为什么，吕严在面对青阳门弟子陈冰冰的靠近时，似乎应对上让赵越灵有了话柄，因此上层较倾向于赵越灵的决策，如今的吕严也跟着顾辰出城去了。” 杨婵眼中闪过一丝杀机，随后便露出一丝古怪，问道：“他们两个出城去干嘛？” 陆幼霜道：“听说吕严买了很多酒。” 杨婵眯了眯眼，转身离开。 她没有去找云芷，直接就离开了阴女教，心头有些不大愉快，却在想着另外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这个吕严虽然说是顾辰的朋友，可是如果他敢让顾辰变成一个酒鬼，可别怪我不客气。” 第673章 目标 顾辰与吕严喝了一夜酒，不过两人都是修仙者，寻常酒水不能让他们喝醉，不过两人情谊深厚，却是借着酒说了很多话。 顾辰摇了摇酒壶，眉头微蹙，心想这酒又辣又呛喉，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喜欢喝，在他看来，喝这东西没有什么好处。 “凡间的酒自然比不上玉露琼浆。”吕严一眼就看出顾辰在想什么，往喉咙里灌了口酒，“一身修为在身，想喝醉都难，但你如果试过在没有修为的情况下喝酒并喝醉，那些烦心事都能甩在一边，大脑麻痹的感觉会让你上瘾的，酒真的是好东西。” 顾辰摇摇头，道：“凡人如此，都是在逃避罢了，修仙者也如此……” “修仙者也是人，你不是常这样说吗？” 顾辰点点头，盯着酒壶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些烦恼都是自找，我也一样，要是我像你一样有那么坚定的求道心，可能也没多少烦恼。”吕严突然紧紧盯着顾辰的脸看，“顾辰，你有烦恼吗？” 顾辰想了想，然后认真地摇了摇头。 “真好。”吕严就地躺下，“这段时间我教主也不知道是什么考虑，开始让我们这些小辈逐步接手魔教的事务，经手得多了，权限大了，知道的秘辛自然也就越来越多了，到了现在我都不自觉有些怀疑，到底修行到最后，想要干什么？” 顾辰停止摇晃酒壶的动作，也在想着这个问题，不过他心头似乎并没有多少疑惑，只是觉得这条路还很长，还需要再好好地走下去。 “修行路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可却能一眼看到尽头，仙路的终点如果不是仙，那修仙干什么呢？”吕严苦笑着，“仙路已断，我原本以为所谓的断路只在于天地桎梏，但现在才知道，我们修行至今的路，本身就错了，那些正确的路，却已经不再适合现在的我们，沿着一条错误的路走下去，真的能够走到正确的终点吗？顾辰，你知道的肯定比我多，为什么你还能继续走下去？” 顾辰看着远方天空，道：“路的对错也是人定义出来的，不真正走到尽头，又怎么知道后面还有没有路？就算真的没有路了，脚长在自己身上，想往哪里走，根本不是已有的路线能决定的，不要想那么多，走下去就是了。” 吕严不由得深深看了顾辰一眼，然后摇头微微一笑，既而变成哈哈大笑。 “顾辰啊顾辰，有你这样的朋友，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不过你也说得对，我这阵子确实想太多了，反而禁锢了自己，而且我想，并不单只有我一个人有这些想法，如今我们魔教年轻一辈逐步接手门派事务，都或多或少知道了一些以前不知道的秘辛，对每个人都有冲击，与我们过往的认知不符，相信其他门派也都一样，人在迷茫的时候，真的会乱行事。” 顾辰不由得看向吕严，眼底闪着疑惑和一丝好奇，似乎想知道吕严所谓的“乱行事”指的是什么。 吕严无语道：“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八卦？我告诉你，我现在只是胡思乱想而已，还没有做什么。” “你打算做什么？” 吕严语噎，深刻地认识到一点，绝对不能路顾辰谈论这种话题，因为他的话会噎死人。 但他很快就自己用行动狠狠地打了自己的脸。 “我只是在想，人生短暂……或者应该说，就算路是错的，但修行下去，对修仙者显而易见的好处，就是能够延年益寿，我想这也是老一辈人虽然明知一切却还无法放弃修行的原因，但用枯燥的修行换来的寿元，也依然投入到枯燥的修行当中去，我好像并不喜欢这种生活，所以我想，或许找个道侣，用比普通人更长的时间去游山玩水，领略大好河山也不错，那些修仙界的是是非非，就不去参与了。” 顾辰嘴角微翘，点头道：“这也不错。” “对吧！”吕严很高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认同我这种想法，而我一旦有了这样的想法，不管自己有没有意识到，求道之心肯定就不够坚定了，换句话说，我这辈子的成就被自己的一个念头给束缚住了，修行这条路真的是没什么道理，有时候真的一个念头就可以决定自己的将来，所以现在我也不抱指望了，但如果能够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道侣，对我来说也不见得是坏事。” “那你有目标了吗？” “有，不过……” “是赵越灵？” 吕严猛然间就跳了起来，眼睛瞪得很大，像望新大陆一样盯着顾辰看。 …… …… 杨婵径自走入了天上人间，如入无人之境，守在门口的魔教弟子想要阻拦她，可在接触到杨婵的目光之时，便换上了一脸痴迷，喜形于色将杨婵迎了进去，都不用杨婵多说什么，好酒好菜就供应上了。 杨婵随手扒了两下筷子，扫视周围，冷冷清清，一个客人也没有，但魔教的不少精英弟子却陆续出现，将她围在中间，眼中都闪着欲望。 杨婵微微一笑，道：“哥哥们可来与我畅饮几杯。” 顿时桌椅挪移，一众魔教精英弟子围着杨婵坐了过来，谄媚着来献酒。 “小妹其实不胜酒力，哪位哥哥肯为小妹代劳？” “我来！” “别跟我抢，让我来！” “别抢我的酒，我为仙子满饮此杯。” 杨婵双手托着腮，只是坐在那里，随口说了一句话，顿时让整个天上人间的人都喝起了酒，而且一杯接着一杯，从争先恐后想为杨婵喝一杯酒，迅速发展到一众人互相拼酒，一杯喝了还有一杯。 杨婵好整以暇，只是看着这一幕逐渐地发酵以及发展。 酒店之外的行人也不由得围观过来，几道神识扫过之后，伴随着更多的神识笼罩而来，场面渐渐失控，惊动了高层那些大人物。 一道神识凝聚如念，由远而近，直击杨婵。 那神识凝炼强大，修为远超杨婵，似乎也知道杨婵天生媚骨，媚术惊人，所以远远便发动强力的攻击，要一举破开杨婵对众弟子的媚惑。 杨婵却是嫣然一笑，神识如桑树迅速生长，如枝叶般蔓延伸长，随着放出凝聚纺织，如丝如网，朝着那股神识迎去。 那神识撞入杨婵的神识间，被那柔软的网状神识缠绕，同时随着那神识不断地生长而被阻住了来势，紧接着便听得一声闷哼，那股强大的神识在短时间内一分为二，自行切断了一部分，将另一部分收回了。 只见杨婵神识网中的那股外来神识像是被蛛丝抓住的虫子一样动弹不得，而后渐渐消融于杨婵的神识网中，使得杨婵的神识网又粗大了一层。 “阴女教的功法中，什么时候竟有了这等手段，竟然能化他人神识为己用！” 一道声音威严中却透着惊骇，从二楼传来，而后只见一老妇从楼梯走了下来，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杨婵，透着杀机。 “唉呀，婆婆，可别这样盯着人家，我好害怕。”杨婵柔声告饶。 那老妇心头顿时一软，脸色稍霁，但很快眼中又有厉色一闪，没想到自己这等年纪，这等修为，依然要着了杨婵的道，这妖女，绝不能留。 心头刚泛起这等想法，却见一众魔教精英弟子自发地挡在她与杨婵之间，一个个眼中透着怒容，似乎因为那老妇吓到了杨婵，而激起了他们的怒火。 老妇怒极而笑：“好！好！好！” 第674章 七姑 这些人都是魔教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可说是栋梁之才，却仅仅因为一个杨婵而迷了心智，被当枪使而不自知，如此栋梁，谁敢用之？ 老妇脸若寒霜，她万没想到杨婵的媚术竟然如此了得，别说这些年轻弟子，甚至连她自己都差点儿着了道，此女，绝不能留！ 这一刻，她有了杀心。 杨婵的双眼微眯，自然感觉到了老妇的杀意，脚步微挪，同时那些围在身边的魔教弟子便也随之移形换位，将杨婵护在身后，而杨婵每一步的移动似乎也极有规律，每挪动一下，便见那些魔教弟子的元力自发涌动，彼此连结在一起，以极复杂的纹路结成不知名的阵形。 老妇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不由得细细看去，只见魔教众弟子的元力纠缠在一起，如丝如网，看似毫无规则连结一体，但却有如牢笼将他们全部人都围困其中，而这种毫无章法的连接，却让老妇感觉到一丝压力。 “这个妖女，到底使出了怎样的手段，竟然能够让他们的元力叠加起来，而且远胜平素联手，这种阵型，到底是什么？” 老妇右手一翻，一道掌劲打出，却在碰到魔教弟子的元力之墙时消弭于无形，而后便见那些弟子身上的元力变得更强了几分，这让她心头一动，神识凝聚起来，冲撞了上去。 那些魔教弟子几乎是自发地释放神识，那不同源的神识亦如元力一般纠缠在一起不分彼此，叠加起来发挥出远超寻常的水平，迎上老妇的神识，而后有如元力相融的一幕，老妇的神识亦有了与众魔教弟子的神识融合汇一的迹象，这让老妇心头一惊，迅速地切断了自己的那一丝神识。 以老妇的修为，刚刚如果真的以神识攻击，这些魔教弟子得倒下一片，可她终究没有下狠手，这些弟子到底是魔教的横梁，此时令她投鼠忌器，同时杨婵施展出来的手段，真的是闻所未闻，让她警惕起来，这般手段，如果是云芷施展出来，只怕她亦讨不了好处。 元力凝聚在双眼，老妇心神一动，只觉得那纠缠在一起的元力和神识像是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根须钻出地表，不断向外延伸，穿过一个又一个魔教弟子的身体，盘根错节。 “这棵树是……” 老妇正在细细打量之时，当前一个魔教弟子突然对她出手，一根棍子迎头打来，夹杂着远超其修为的元力和神识之力。 “虽然得到强大的力量，却杂而不精，不过是将不同的力量凝聚在一起而已，能有什么用？” 老妇嘿嘿冷笑，随手一甩，一道匹练将那棍子打断，同时老妇欺身向前，右手掌按在那弟子前胸，一道劲气发出，便让那弟子软倒在地。 “说不得得让你们受点儿苦头。” 右手一翻，几枚银针浮在身前，左手掐诀，喝了声“疾”，那银针迅速向前，刺进一众魔教弟子的天灵，老妇双手变换手印，附着在那银针上的元力与神识漫延开去，使得一众魔教弟子的精神有了清醒。 “七姑！” “七姑怎么来了？我……这是怎么了？” “呵呵！”随着杨婵如银铃般的笑声响起，那些魔教弟子眼看又要迷失，可七姑的银针还刺在天灵处起着作用，他们在两股力量的拉扯下，神识动荡，头疼欲裂。 七姑可不想因此导致一众精英变成白痴，一步跨出，身法迅疾，来到杨婵身旁，一掌劈下。 掌风劲道十足，七姑眼中亦有杀机迸现。 杨婵脚尖点地，身若无骨，旋身一扭，险极又险地避开了七姑的攻击，那柔软的身子像蛇一般，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旋了个圈，一面古朴的石镜在其掌心出现，朝着七姑的背心就印了上去。 盘古开天镜！ 经过阴女鉴鉴灵传授完整五大诀之后，杨婵不仅悟出了五功归一的神女扶桑诀，五大功法更是有了质变，单说她修行十年之久的媚女临镜诀，其中的攻伐手段便层出不穷，变化不尽，与以往更是有了很大的不同，便是云芷在此，也有多数手段不曾听闻。 但七姑的修为远在杨婵之上，在那瞬间感应到危机，左脚重重着地，一股气浪自着脚处发出，狠狠击打在杨婵身上。 这攻击其实是朝向四面八方的，杨婵步步后退，身体犹如本能一般自发施展海女思潮诀，在其身前形成一道水幕抗体，抵挡住外来的冲击力。 盘古开天镜打了个空，但她随着后退的几步很快稳住了身形，而身后的一众魔教弟子则一个个跌足倒地，尖叫声不绝。 一阵风起，风声似有银铃乍响，令人心动神弛。 杨婵的元力像是树叶一样沙沙作响，随着响动而漾起道道空间波纹，不断地传播开去，同时施展惊鸿步，身法惊艳超绝，与那声音并舞，更是极尽媚态，使得七姑的杀心亦是消退不少。 杨婵踏着舞步，靠近七姑，嫣然一笑，一面面鸿蒙三世镜浮现半空，杨婵每一步落下，便到了一面镜前，再随着又一步踏出，镜碎而人散，又出现在另一面镜前，周而复始，碎片充满整间客栈，更是将客栈里的所有人都包围其中，一声声脆响仿佛从无数面镜片中发出，其中又有无数道杨婵的身影交相影映，无处不在。 七姑双手摊开，左掌红芒，右掌黑芒，双掌相对，一红一黑两股元力在掌心相合，充满了排斥之力，而后又猛然张开，那股力道将身边的镜片都给推开，既而双手迅速握拳，朝着前方用力相撞，激起一道道空间裂纹，那些空间裂纹从双拳相击处漫延，破开一片虚空，将无数镜片给吞噬进去。 随着镜片被吞噬一空，此地又恢复了清明，但又不见了杨婵的踪影，刚刚还无处不在的曼妙女子，此时却不知所踪。 七姑眼露寒芒，喃喃道：“阴女教的妙法确实不少，但我魔教也不是吃素的，见识到老身施展如此之多的魔教秘术，如果还让你逃走，那老身这张老脸只怕也难存体面了。” 七姑眼珠浮现红芒，当即看到一道道身影出现在虚空，那身影早已退到了天上人间之外，以玄妙的身法拉开与此地的距离，看那样子似要逃离。 七姑冷哼一声，追了出去，她的身法没什么玄妙之处，但有如缩地成寸，一步迈出便已到了天上人间之外十丈，拉近了与杨婵的距离，而后一掌朝着杨婵后背拍去。 掌劲速度极快，后发先至，马上就要追上杨婵，这是七姑的全力一击。 杨婵不见慌乱，在其前方出现一面巨大的石镜，她脚步不停，钻入镜面之中，而后这石镜便被七姑的掌劲击得粉碎，但随之又有一面石镜从七姑的后方虚空浮现，杨婵从其中迈步走出，从七姑的前面来到了七姑的身后。 七姑不需转身便已经由神识捕捉到杨婵的身影，暗叹阴女教的身法果然玄妙实用，这种神出鬼没的手段，在临场杀敌之时妙用极多，杨婵如此年轻便已有如此手段，如果再继续成长下去，让她感觉到可怕。 威胁，要扼杀在摇篮之中。 七姑深吸一口气，微驼的后背猛然挺直，枯槁的头发从发根处变得漆黑如墨，她身上的皮肉迅速鼓起，血液加速流动，十指指甲疯长，尖锐而锋利。 这瞬间，杨婵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危机。 第675章 镜界 危机感袭来的瞬间，杨婵体内的桑脉也迅速地做出了反应，磅礴无比的元力从那错综复杂的经脉之中被高效地运行起来，那种行功路线繁复得无法看清，随着元力运行而散发着勃勃生机。 杨婵周围的空间就好像是受到了桑脉的牵引，虚空中出现一道又一道的空间波纹，看起来就好像是由杨婵的体表往外延伸出来的一般，气概到了虚空中。 杨婵整个人的气息变得虚无缥缈，好像要融入虚空中。 “反应很快，但还是太慢了。” 声音传来的那瞬间，让杨婵猛地一惊，七姑不知怎么到了她的身边，就在她的身后，双手高举，锐利指甲闪着寒光，朝她的脑袋抓来，红色眼珠中更是透着嗜血的快意。 凭空出现的水幕一层叠着一层，阻拦在七姑的双手上，随着七姑双手探进，那些水将其手包裹在其中，水带来的阻力使得七姑的动作慢了一丝，但并不明显。 杨婵脸上挂着平淡的笑容，体表浮现薄薄的水雾，结成冰镜，在七姑的攻击到来前，那冰镜碎裂，随之一起碎裂的还有杨婵的身影，她再一次消失在原地。 “移形换位？难道只有你会？” 当一面虚空如同冰镜般碎裂，杨婵从其中走出之时，她耳边再次响起七姑的声音，此时七姑也跟着转换身形，依然出现在杨婵看得见的身后。 水幕自发涌起，阻挡七姑的攻击。 “能够将海女思潮诀运用到这种程度，云芷倒是教了一个好弟子。”七姑双目含煞，“只是你如果只有这等手段，今天你就留在这吧。” “空气之中，多的是水分。”杨婵声音平淡，依然不见丝毫慌乱，随手一挥，一面巨大的冰面在周围凝聚成形，将她与七姑都包含在其中。 七姑冷笑，道：“来来去去，就只有这等手段吗？” 锐利的指甲毫不留情，狠狠地抓了下去，却只抓了个空，杨婵的身影消失不见。 七姑收敛脸上笑容，四下打量一番，而后目光落在这巨大的冰面，那冰面结成球形，将她封困在其中，与外界隔离，在冰面上能看到杨婵的身影，好整以暇看着她。 “老婆婆，现在你还能跟上我的移动吗？” 每说出一个字，杨婵的身影就消失在原处，而后出现在另外一个地方，每次都没有规律，在这巨大的球形冰面上，她似乎能够任意移动，随心所欲。 七姑冷笑，随手一挥，几根银针向四面八方飞去，刺进冰面，巨大的冲击力使得冰面出现道道裂纹，看似将其封困，其实却没有加持半点儿封印加固的力量，随手可破。 可那些裂纹刚刚出现，还来不及漫延，迅速又被修补完整，平滑如初。 杨婵笑道：“我已经说过了，空气之中，多的是水分，这面冰镜不管遭受到怎样的打击，最终都会恢复如初，如果没有办法将这面镜全部尽数毁掉，你根本不可能抓到我。” 杨婵的妙法层出不穷，确实也让七姑感觉到棘手，尤其是想通过杨婵的声音来辨别她的位置也做不到，因为杨婵的声音是立体的，整个球形冰面都像是发声体。 就连神识也捕捉不到杨婵的所在，这让七姑空有一身的强大力量却发挥不出，而目前这种状态她又难以持久，暗暗焦急起来。 先把这东西打破再说。 这么一想，七姑却没有立马动手，而是寒声道：“听说云芷所修行的便是这媚女临镜诀，可是她似乎从来没有施展过这等手段，难道这不是阴女教的功法？” “这当然也是媚女临镜诀……” 杨婵微微一笑，出现在某处的身影轻轻开口，话一学没说完，七姑身影瞬至，右爪一抓，顿时把这面冰镜给抓碎，杨婵的身影随着镜面一起碎裂，透过碎开的镜面，七姑能看到镜面之外的天空，还有围观的人群。 镜面眨眼恢复如初，恢复的速度极快，杨婵的身影出现在他处，嫣然一笑，道：“老婆婆，就算变年轻了，年龄应该也没有变化，太急躁会走得快的。” “媚女临镜诀可没有这等手段。”七姑转身冷冷盯着杨婵。 “原本的媚女临镜诀确实没有，不过想必你也知道，本教的功法都是由鉴灵所授，每人所得皆有不同，也算是鉴灵因材施教，没有人能够得到五大诀完整的功法。” “你是说你得到了完整的媚女临镜诀？” 杨婵微微一笑，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她知道七姑这等层次的人物，总能掌握一些秘法探知他人秘密，不管回答真假，只要应声或许应付被感应到一些事实，所以她直接无视这个问题，而是道：“这个空间我称为镜界，是融合了盘古开天镜和混沌归元镜形成的界域，在这片界域中，我可以随心所欲。” 七姑双眼微眯，道：“只要不在这片界域中就行了。” 身影猛地拔起，七姑一掌击在冰面上，以迅疾身法冲了出去，来到外界的空间。 “看，七姑出来了。” 因为没有杨婵的影响，那些魔教弟子此时个个恢复清醒，抬头看来。 七姑转头，却看不到刚刚封困自己的那个镜面空间，那么大的空间不可能平白消失。 正在思索间，却觉天地灵气有异，那些围观群众此时也看不到了，空间一阵异样波动，她又再次身处那个镜界界域中。 杨婵在镜面上显出身形，道：“老婆婆，我们在这片天地中也能自由来去，可是最终，我们也还是在这片天地中不得脱身，我这方界域，比之这片天地，又如何？” 七姑不语，朝着杨婵扑去，一掌印下，将冰镜再次击碎，再次闯了出去，才刚看到外界风景，但马上又发现这方界域再次浮现，而她则再次置身于这方界域中。 “这就是所谓的镜界吗？”七姑的头发变白，指甲缩短，腰部稍显佝偻，转眼间又变回原来的样子，气势弱了不少，但她脸上却不见慌乱，只是想杀杨婵的心更加强烈，“小小镜界，就想与这方天地比肩，云芷都不敢有这般大的口气，你这小妖女心倒是大得很，为求仙缘，众多大能者破苍穹，闯八荒，天地之道，又岂是你这等层次能够领悟？” “世人修行只为仙，仙路断，再难寻，然后兜兜转转走错了路，发现时已晚，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闯，到了最后，似乎也就只剩下闯八荒界域这条路了，如果能够闯出去，挣开这方天地的桎梏，说不定可以断路重续，不过闯八荒界域往往九死一生，所以众多大能者不到寿元将尽时，往往不敢轻举妄动，只是长时间蛰伏，莫不怕是失了锐气，丢了道心，再去闯，只是送死罢了，老婆婆，你真的是老了，拿前人的破罐子破摔自我标榜，难道你就真的了解这方天地吗？” 字字如刀直戳本心，七姑心境上几乎要被撕开一道裂痕。 七姑双手指节相扣，元力在全身体表凝聚，下降的气势重又节节攀升。 杨婵道：“还想用刚刚的那一招吗？我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对古老血脉的强行唤醒，激发全身潜能，这一类的秘术听闻魔教收集了不少，似乎是想剑走偏锋，另辟蹊径找到成仙路，毕竟在那古老时代存在多位成仙者，但可惜最终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但因此留下的秘术不少，能够强化战力，却需要以寿元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