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奇谈》 第1章 猪妖 在乾隆己酉年那个骄阳似火的夏日,胡御史牧亭手持一把绘有墨竹的折扇,慢悠悠地踱步而来。他轻启双唇,用那醇厚而略带沧桑的嗓音开启了一段神秘莫测的故事。 在他的家乡,有一位平凡的乡民,家中养了一头膘肥体壮的猪。这猪生得甚是怪异,浑身的鬃毛杂乱无章,两颗长长的獠牙从嘴角探出,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它的耳朵总是警觉地竖着,一有风吹草动,便发出沉闷的吼声。尤其是每当它瞧见邻家的那位老叟时,眼中便会瞬间燃起一股浓烈的敌意,仿佛与老叟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它会疯狂地刨动四蹄,激起一片尘土,随后如离弦之箭般冲向老叟,那股凶狠劲儿,任谁见了都会胆寒。但若是面对其他人,它却又像换了一副模样,温顺得如同春日里的小羊羔,眼神中满是平和与驯服。 邻叟年逾花甲,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皱纹。他本是个心性和善的人,可这猪屡次三番的无礼行径,也让他心生恼怒。有好几次,他都险些被这疯狂的猪撞倒在地,手中的拐杖也被撞得老远。他心中暗暗发誓,定要将这可恶的猪买下来,宰杀之后饱餐一顿,方能解心头之恨。 然而,在一个静谧得只能听见虫鸣声的夜晚,老叟独自躺在那张破旧的木床上,望着窗外那轮皎洁的明月,思绪却如潮水般涌来。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这猪为何单单对我如此仇视?难道真如佛经中所言,世间万物皆有因果,我与这猪前世有着难以化解的夙冤?”这个念头一旦在心中生根发芽,便如同藤蔓般迅速蔓延开来。老叟的心中渐渐被一种释然所取代,那满腔的怒火也如风中残烛般渐渐熄灭。 次日清晨,老叟早早地起身,怀揣着积攒多年的银钱,怀着一颗忐忑而又坚定的心,前往猪的主人家。他向主人表明了来意,主人虽感诧异,但见老叟态度诚恳,便同意将猪卖给了他。老叟小心翼翼地牵着猪,那猪起初还不停地挣扎,试图挣脱绳索,但老叟只是轻声安抚,眼中满是慈爱。 他牵着猪缓缓走过蜿蜒的乡间小路,一路上,村民们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有的甚至在背后指指点点,但老叟不为所动。最终,他将猪带到了一座庄严的佛寺前。佛寺的大门紧闭,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老叟轻轻叩响门环,不多时,一位身着僧袍的和尚前来开门。老叟向和尚说明了情况,和尚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便将猪引入寺内,安置在寺院角落的一处猪圈中,从此,这猪便成为了一头长生猪。 日子一天天过去,老叟时常会带着一些新鲜的蔬果前往佛寺探望那猪。起初,猪看到老叟时,仍会微微竖起鬃毛,但已不再有那凶狠的攻击之举。老叟每次都会耐心地站在猪圈外,轻声与猪交谈,仿佛它能听懂一般。 有一次,老叟在寺中的一棵菩提树下诵读佛经,那猪竟缓缓走出猪圈,慢慢地靠近老叟。老叟心中一惊,但仍保持镇定。猪来到老叟身边,轻轻地用鼻子嗅了嗅老叟的衣角,随后便静静地卧在他的脚边。老叟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缓缓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猪的脊背,那触感粗糙却又带着一丝温暖。此时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形成一片片光斑,将老叟与猪笼罩其中,宛如一幅和谐的画卷。 此事在乡间渐渐传开,村民们纷纷聚集在村头的老槐树下,议论纷纷。一位年轻的后生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讶地说道:“这世间竟有如此离奇之事,一头凶狠的猪竟能与老叟化敌为友,莫不是有神灵相助?”一位老者则微微点头,摸着胡须说道:“此乃因果循环之理,老叟心怀善念,化解了前世冤仇,实乃我等之楷模。”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热火朝天。 而在城中的一家茶馆里,几位文人墨客也听闻了此事。一位身着青衫的书生手持折扇,轻轻摇了摇,说道:“这猪与老叟之事,看似荒诞,实则蕴含深意。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老叟之举,便是放下仇恨,以善念感化恶念,真乃大善之人。”众人纷纷附和,茶馆里弥漫着一股浓厚的文化气息与对奇事的探讨热情。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猪越发表现出了令人惊叹的灵性。有一天,佛寺中来了一位远方的香客,他在寺内四处参观时,不小心惊扰了正在休息的猪。猪顿时站起身,发出一阵不满的吼声。可当它看到香客手中拿着的一本佛经时,竟瞬间安静了下来,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敬畏之情。 它缓缓走到香客身边,用鼻子轻轻触碰着佛经,仿佛在祈求庇佑。香客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他连忙将佛经放在地上,猪便卧在佛经旁,静静地闭上了眼睛。此事被寺中的和尚看到后,和尚们纷纷惊叹,认为这猪定是与佛有缘,或许前世是一位虔诚的信徒,今生虽堕入畜生道,但仍保留着对佛法的敬畏与灵性。 老叟听闻此事后,心中对因果轮回之理有了更深的感悟。他开始在乡间四处宣扬佛法,讲述自己与猪的故事,劝诫众人要心怀善念,莫要轻易结下冤仇。他的言辞诚恳,眼神坚定,许多村民在他的劝导下,开始反思自己的言行,对佛法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一时间,乡间弥漫着一股祥和的气息,邻里之间的关系也变得更加和睦。人们不再为了一些琐事而争吵,而是学会了宽容与谅解。老叟的善举如同春风化雨般,滋润着这片土地,让人们的心灵得到了一次净化与升华。 然而,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佛寺中发生了一件奇异之事。天空中电闪雷鸣,狂风呼啸着席卷而来,似乎要将整个佛寺掀翻。那猪所在的猪圈突然被一道奇异的光芒笼罩,光芒中,猪的身影若隐若现。 和尚们纷纷赶来查看,只见猪的身上散发着一层淡淡的金光,它的眼神变得异常明亮,仿佛充满了智慧。猪缓缓站起身,在光芒中踱步,口中似乎还念念有词。众人惊愕地看着这一幕,不知是何征兆。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双手合十,低声说道:“此乃上天示警,或许是在告诫我等要更加虔诚地修行,莫要懈怠。” 这场异相过后,猪的行为变得更加古怪。它不再像往常一样进食,而是整日卧在猪圈中,眼神中透露出一种疲惫与安详。老叟得知后,心急如焚地赶到佛寺。他守在猪的身边,轻声呼唤着它的名字,眼中满是担忧与不舍。 几天后,猪在老叟的陪伴下,平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老叟悲痛欲绝,他亲自为猪挖了一个墓穴,将它安葬在佛寺后的一片幽静树林中。在葬礼上,和尚们诵经超度,村民们也纷纷前来送行,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丝敬畏与惋惜。 此后,老叟依旧时常前往佛寺,在那片树林中为猪祈福。而他与猪的故事,也如同长了翅膀般,在这片土地上越传越远,成为了人们口中代代相传的传奇。 许多年后,当孩子们围坐在老人身边,听着这个故事时,眼中都充满了好奇与向往。这个故事不仅成为了当地的一种文化象征,更让人们深刻地领悟到了善念与宽容的力量,时刻提醒着人们要珍惜眼前的一切,与世间万物和谐共处,因为在这神秘莫测的世界里,因果轮回,善恶有报,一切皆有可能。 第2章 狐居书室之奇事风云 沧州,这座历史悠久的小城,在岁月的长河中流淌着无数神秘的传说。其中,孝廉刘士玉家中的狐妖奇事,更是如一颗奇异的石子,在平静的湖面上激起层层涟漪,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刘士玉的家宅,本是一片宁静祥和之地。然而,那间书室却在不知不觉中被诡异的氛围所笼罩。每至白昼,阳光透过斑驳的窗棂洒在室内,却驱不散那股莫名的寒意。书室里常常传来阵阵低语声,仿佛有人在暗中交谈,可当人们循声望去时,却只见空旷的房间,不见半个人影。更令人胆寒的是,屋内的瓦石时常会毫无征兆地飞起,如暗器般朝着人们射来。所幸的是,这些瓦石似乎并未被赋予夺命的恶意,只是在人们的惊呼声中砸落在地,留下一片狼藉。 刘士玉家中的奴仆们,皆是些寻常百姓,哪里见过这等阵仗。他们私下里窃窃私语,皆言是狐妖作祟。一时间,恐惧的情绪如瘟疫般在宅院中蔓延开来。奴仆们每次路过书室,都小心翼翼,生怕触怒了那看不见的妖邪。 沧州知州董思任,听闻刘士玉家中的怪事,心中颇感好奇与不信。在他看来,所谓狐妖,不过是愚民们的无稽之谈。他自恃饱读诗书,心怀正义,坚信世间的妖邪无法与浩然正气相抗衡。于是,他决定亲自前往刘士玉家,一探究竟,以破除这荒诞的谣言,还百姓一个安宁。 那日,董思任身着官服,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了刘士玉家的书室。他昂首挺胸,神色严肃,目光中透着威严。书室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董思任站在屋子中央,清了清嗓子,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起人妖异路的大道理。他引经据典,从古老的典籍中摘取关于正道与邪祟的论述,声音洪亮而坚定,试图用自己的学识和威严将那传说中的狐妖吓退。 起初,屋内一片寂静,只有董思任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然而,就在他讲得正起劲的时候,突然,一道清脆的声音如利刃般划破寂静,从屋檐之上传来:“公为官,颇爱民,亦不取钱,故我不敢击公。然公爱民乃好名,不取钱乃畏后患耳,故我亦不避公。公休矣,毋多言取困。”这声音来得出其不意,董思任顿时愣在当场。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中的自信如泡沫般瞬间破碎。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狐妖竟能如此轻易地看穿他的内心。原本准备好的一肚子说辞,此刻都被噎在了喉咙里,半晌说不出话来。他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屋檐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惊愕与惶恐。许久,他才缓过神来,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缓缓离去。一路上,他都眉头紧锁,心情低落到了极点。那曾经的自信满满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挫败感。回到家中,他茶饭不思,接连几日都郁郁寡欢,沉浸在被狐妖当众羞辱的痛苦之中。 刘士玉家中有一仆妇,此女长得甚是粗蠢,举止也不够伶俐。她平日里默默无言,只是埋头做着自己的分内之事。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女子,却独独不畏那狐妖。当众人都在为狐妖的事情而惶惶不可终日时,她依旧镇定自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仿佛那狐妖根本不存在一般。狐妖也从未对她有过攻击之举,这让众人感到十分诧异。 有一次,众人在庭院中聚在一起,谈论着狐妖的事情。当提及仆妇为何独得狐妖眷顾时,众人皆露出疑惑的神情。这时,一个大胆的奴仆对着书室的方向高声问道:“狐仙大人,为何您从不惊扰那仆妇?”片刻之后,狐妖的声音轻轻传来,带着一丝敬重:“彼虽下役,乃真孝妇也,鬼神见之犹敛避,况我曹乎。”众人听了,皆恍然大悟,纷纷将敬佩的目光投向那仆妇。仆妇听了狐妖的话,只是微微低下头,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红晕,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她轻声说道:“俺不过是尽了为人子女的本分,从未想过会得此庇佑。” 刘士玉得知此事后,心中不禁一动。他看着那仆妇,心中涌起一股敬佩之情。思索片刻后,他决定让仆妇住进那间被狐妖占据的书室。仆妇听闻刘士玉的决定,心中虽有些害怕,但还是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说来也怪,就在仆妇踏入书室的那一刻,原本弥漫在空气中的诡异气息仿佛瞬间消散。那狐妖像是知晓自己遇到了克星,在这一日,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书室,再也没有出现过。书室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阳光重新洒满房间,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刘士玉对仆妇感激有加,赏赐了她许多财物。仆妇却推辞不过,只收下了一小部分,她说道:“老爷,俺本就不是为了赏赐才做这些,这些财物俺拿了心中不安。”刘士玉见她如此坚持,也不再强求,心中对她的品德更加敬重。 此事在沧州城中迅速传开,人们在惊叹之余,也对孝道有了更深的感悟。一时间,沧州城中孝风盛行,子女们纷纷以那仆妇为榜样,更加孝顺自己的父母长辈。 然而,故事并未就此结束。数日后,一位身着道袍的老者云游至沧州。他面容清瘦,眼神深邃,透着一股超凡脱俗的气息。老者听闻了狐居书室之事后,心中颇感兴趣,便前来拜访刘士玉。 刘士玉热情地接待了老者,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告知。老者听后,微微点头,目光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他告诉刘士玉,此狐妖并非普通妖邪,其背后或有更深的因缘。刘士玉心中疑惑,恳请老者详解。老者却只是微笑摇头,称时机未到,一切皆需机缘。 是夜,刘士玉夜宿书室。或许是因为白日里与老者的交谈,他的心中满是对狐妖之事的疑惑与好奇,久久难以入眠。恍惚间,他竟得一梦。梦中一位仙人飘然而至,仙人周身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手持拂尘,面容祥和。仙人缓缓指向墙壁,墙上随即浮现出一些模糊的字迹和画面,似在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 刘士玉努力辨认,只见画面中出现了一片古老的山林,山林间一只受伤的狐妖奄奄一息。而他的祖先偶然路过,心生怜悯,便将狐妖带回家中救治。在祖先的悉心照料下,狐妖渐渐痊愈。为了报答祖先的救命之恩,狐妖便发誓守护其家族。随着岁月的流逝,家族逐渐壮大,然而,近年来,家族中一些后人的行为却违背了先辈的善念,骄奢淫逸,为富不仁。狐妖见此,心中悲痛,为警示众人,才在书室兴妖作怪。 刘士玉看着这些画面,心中满是震撼与愧疚。待他欲仔细看清时,仙人却突然消失,刘士玉从梦中惊醒,额头满是冷汗。他坐在床上,回想着梦中的情景,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探寻出事情的真相,弥补家族的过错。 次日清晨,刘士玉便依照梦中线索,开始查阅家族古籍。他一头扎进家中那尘封已久的藏书阁,在堆积如山的书卷中仔细翻找。灰尘弥漫在空气中,呛得他咳嗽不已,但他却浑然不顾。终于,在一本破旧的族谱中,他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族谱中记载着家族先辈曾在一处古地有过特殊经历,那古地似乎隐藏着与狐妖相关的秘密。 刘士玉决定踏上寻根之旅,前往那古地探寻真相。他收拾行囊,告别家人,踏上了漫长而艰辛的旅途。一路上,他风餐露宿,历经风雨。有时,他穿越茂密的森林,森林中荆棘丛生,划破他的衣物和肌肤;有时,他翻越高山,高山上道路崎岖,一不小心就有失足滑落的危险;有时,他渡过湍急的河流,河流中波涛汹涌,几乎将他卷入水底。但他心中的信念从未动摇,始终坚定地朝着目的地前行。 终于,刘士玉来到了古地。只见此地荒草丛生,古迹斑驳。一座破旧的庙宇矗立在眼前,庙宇的墙壁爬满了藤蔓,屋顶的瓦片残缺不全。他缓缓走进庙宇,只见庙内灰尘满地,蛛网横陈。在庙宇的正中央,摆放着一些奇怪的符文和雕像。这些符文与雕像形状奇特,散发着一种神秘的气息。刘士玉从未见过如此奇异之物,他心中好奇,便走上前去仔细研究。 正当他聚精会神地观察符文时,突然一阵阴风吹过,周围环境变得阴森恐怖。刘士玉心中一惊,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就在这时,狐妖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带着一丝哀怨与无奈:“刘公子,你终于来了。”刘士玉闻声望去,只见狐妖的身影缓缓浮现。此时的狐妖,不再是那兴妖作怪的模样,而是显得有些疲惫与落寞。 狐妖看着刘士玉,眼中满是复杂的情感。它缓缓开口,向刘士玉讲述了数百年前的往事。原来,正如刘士玉梦中所见,他的祖先曾救过狐妖一命。狐妖为报恩,一直守护着其家族。然而,近年来家族中一些后人的行为令狐妖深感失望。它本想通过在书室兴妖作怪的方式,让家族众人反省自身,重拾善念。如今,仆妇的孝道感化了狐妖,它也决定不再纠缠。 刘士玉听后,恍然大悟,心中满是愧疚与感慨。他对着狐妖深深鞠了一躬,说道:“狐仙大人,是我家族辜负了您的一片苦心。我定当将此事告知族人,让他们改过自新,重拾先辈的善念。”狐妖微微点头,说道:“希望你能说到做到,莫要让我失望。”言罢,狐妖的身影渐渐消失,只留下刘士玉一人站在庙宇之中,心中思绪万千。 刘士玉回到沧州,将此事告知家人和百姓。众人皆为狐妖与家族的渊源所震撼,纷纷陷入沉思。从此,刘士玉在书室中立下家训,以警后世子孙。书室也成为了沧州宣扬孝道与善念的地方,时常有人前来聆听这段奇事,汲取正能量。而刘士玉家族的后人,也时刻铭记着这段经历,努力践行着先辈的善念,将家族的品德传承发扬光大。沧州城因这段奇事,变得更加充满温情与敬意,人们在日常的生活中,更加注重自身的品德修养,尊老爱幼、和睦邻里的风尚盛行不衰,仿佛一股清泉,滋润着这片古老的土地,让它焕发出新的生机与活力。 第3章 学究遇鬼之奇境探秘 在古老的小镇上,住着一位老学究。他一生都沉浸在书海之中,对儒家经典的尊崇几近痴迷。他那间狭小的书房里,堆满了层层叠叠的书卷,从《论语》到《孟子》,从《诗经》到《尚书》,每一本书都被他翻得破旧不堪。老学究在当地也算是颇有名望之人,常常有年轻学子前来请教。然而,他的教学方式却极为刻板,讲学之时,总是照本宣科地讲解那些高头讲章,逐字逐句地剖析,却鲜少引导学生去领悟书中更深层次的内涵。他自己读书也是如此,一味地死记硬背,认为只要将经书上的文字牢记于心,便是学问高深。可岁月流转,他渐渐发觉,自己虽读了一辈子书,却仿佛始终在学问的大门外徘徊,未能真正登堂入室,内心的迷茫与困惑如同浓雾,日益厚重。 那是一个寻常的午后,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老学究的书房里。老学究坐在书桌前,手持一本《礼记》,正摇头晃脑地诵读着。读着读着,一阵困意袭来,他的眼皮渐渐沉重,最终趴在书桌上沉沉睡去。在恍惚之间,他仿佛看到一位白衣老者缓缓走来。老者面容清瘦,眼神却深邃而明亮,一袭白衣随风飘动,透着一股超凡脱俗的气质。老者看着老学究,微微一笑,声音温和而又神秘地说道:“君一生困于书海,却未得真意,可愿随我往一处,或能解君之惑。”老学究猛地惊醒,环顾四周,却不见老者踪影,只当是一场梦境。可那老者的话语却如同一颗石子投入他心湖之中,泛起层层涟漪。他心中暗自思忖,自己苦学多年却无所得,难道真有什么地方能让自己找到读书之道的真谛?犹豫再三,他终究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决定跟随那若有若无的召唤,一探究竟。 老学究起身,踏出书房,却发现自己已置身于一片迷雾之中。那迷雾如同白色的纱幔,将他紧紧包裹,四周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他心中有些害怕,但一想到或许能解开读书的谜团,便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也不知走了多久,迷雾渐渐散去,他发现自己站在一条昏暗的小路上。小路两旁杂草丛生,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低语着什么秘密。此时,天色渐晚,天边的晚霞如血一般红,给整个世界都染上了一层诡异的色彩。 就在老学究心中忐忑之时,他忽然看到前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待那身影走近,他不禁大惊失色,竟是他已亡故多年的挚友。那挚友的面容依旧如往昔般亲切,但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虚幻之感。亡友看着他,眼中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缓缓开口道:“君别来无恙乎?我今已为冥吏,因事路过此地,不想竟与君相逢。”老学究颤抖着声音问道:“君已作古,怎会在此?此是何处?”亡友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此乃阴阳交界之处,君既来之,不妨与我同行一段。”老学究心中虽有恐惧,但见是故友,又想这或许是命运的安排,便硬着头皮与亡友并肩而行。 两人沿着小路缓缓前行,不多时,来到一座破屋前。那屋子看上去已荒废许久,屋顶的瓦片残缺不全,墙壁上爬满了青苔,在黯淡的光线下,散发着一股凄凉的气息。鬼友停住脚步,转头望向那破屋,眼神中透着一丝复杂的神色,缓缓说道:“此文士庐也。”老学究心中疑惑,不禁问道:“何以知之?”鬼友微微抬起头,目光仿佛穿越了屋墙,看到了屋内之人的灵魂深处,他说道:“凡人白昼营营,性灵汩没,唯睡时一念不生,元神朗彻,胸中所读之书,字字皆吐光芒,自百窍而出,其状缥渺缤纷,烂如锦绣。学如郑孔,文如屈宋班马者,上烛霄汉,与星月争辉;次者数丈,次者数尺,以渐而差,极下者亦萤萤如一灯照映户牖,人不能见,唯鬼神见之耳。此室上光芒高七八尺,以是而知。” 老学究听了,心中暗自思忖,自己一生痴迷读书,不知睡梦中的光芒该是何种模样。于是,他带着一丝期待与好奇问道:“我读书一生,睡中光芒当几许?”鬼友听了他的问题,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犹豫了许久,才嗫嚅着说道:“昨过君塾,君方昼寝,见君胸中高头讲章一部,墨卷五六百篇,经文七八十篇,策略三四十篇,字字化为黑烟,笼罩屋上,诸生诵读之声,如在浓云密雾中,实未见光芒,不敢妄语。” 老学究一听,顿时怒火中烧,他觉得自己一生刻苦研读,怎会是如此结果。他气得满脸通红,胡须都微微颤抖起来,大声怒斥道:“你这鬼友,莫要胡言乱语!”鬼友却并未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带着一丝戏谑与无奈。随后,他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最终消失在黑暗之中。 老学究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鬼友消失的方向,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他开始反思自己的读书之道,难道真的只是一味地死记硬背,而忽略了对书中精髓的领悟?这一夜的经历,如同一场奇异的梦境,却又如此真实地刻在了他的心中。回到家中后,老学究不再像往常那般,只是埋头苦读那些经典。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读书方法,意识到自己过去只是机械地记忆,而未深入思考书中的义理。他决定改变,于是,他走出自己的书房,开始四处拜访其他文人雅士。 他来到了镇上一位年长的学者家中。这位学者以其对经史子集的深刻理解而闻名。老学究向他诉说了自己的困惑与奇遇,学者听后,轻轻抚着胡须,沉思片刻,说道:“读书之道,在于用心感悟,而非单纯记诵。君可曾想过,书中文字背后所蕴含的思想与情感?”老学究若有所思,与学者深入探讨许久,却仍觉未能完全领悟。 接着,他又前往邻村,拜访一位年轻却才华横溢的才子。才子与他分享自己读书时的灵感与激情,说道:“读诗,当如身临其境,感受诗人彼时的心境;读史,则应从历史事件中汲取教训,思考人性与社会的发展。”老学究听着这些新颖的见解,心中既受启发,又有些迷茫,因为他发现每个人对读书都有不同的理解,而自己却依然难以确定真正的读书之道究竟是什么。 在不断探寻的过程中,老学究偶然听闻一个古老的传说。在遥远的深山之中,有一座古老的书院,这座书院建于数百年前,曾经是无数文人墨客求学问道的圣地。传说书院里藏着一本失传已久的读书秘籍,那秘籍乃是一位古代大儒所着,其中记载着读书的真谛与修行的无上法门。老学究听闻这个传说后,心中那团对读书之道的渴望之火再次熊熊燃烧起来。他不顾家人与朋友的劝阻,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前往深山的路途。 通往深山的道路崎岖难行,老学究背着简单的行囊,一步一步艰难地前行。一路上,他遭遇了狂风暴雨的袭击。那暴雨如注,打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山路泥泞不堪,他每走一步都要花费极大的力气,好几次险些滑倒摔下山崖。但他始终没有放弃,心中想着那本可能存在的秘籍,便又充满了力量。历经数日的跋涉,他终于看到了那座隐藏在深山之中的古老书院。 书院被一片茂密的树林环绕,四周静谧得让人有些害怕。那古老的建筑散发着一股陈旧而神秘的气息,大门紧闭,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老学究轻轻推开那扇沉重的大门,门轴发出一阵刺耳的嘎吱声,在寂静的书院中回荡。他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发现书院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灰尘味。院子里杂草丛生,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过了。他看到四周的回廊下,摆放着一些石桌石凳,有的已经破损,仿佛在默默地见证着书院曾经的辉煌与如今的落寞。 老学究走进一间间屋子,看到屋内摆放着许多古老的书籍和文物。那些书籍的纸张已经泛黄,字迹也有些模糊,但依然能感受到岁月沉淀下来的文化气息。他在书架间穿梭,仔细地寻找着那本传说中的秘籍,可找了许久,却一无所获。他的心中不禁有些失望,但又不甘心就此离去。 正当他在一间屋子的角落里徘徊时,他发现了一幅奇怪的壁画。壁画上绘着一位老者,老者手持书卷,站在一座云雾缭绕的山峰之上,眼神深邃而睿智。在老者的身旁,有一些奇怪的符号和图案,似乎在传达着某种神秘的信息。老学究凑近壁画,仔细观察那些符号和图案,试图解读其中的秘密。他的手指轻轻触摸着壁画上的线条,心中默默思索着。 就在老学究专注于壁画时,书院中突然出现了许多幻影。那些幻影如同烟雾一般,缓缓升起,逐渐幻化成各种形状。有古代的文人墨客在吟诗作画,他们的声音仿佛穿越了时空,在书院中回荡。老学究听到一位诗人正在吟诵一首优美的古诗,那诗句如同一股清泉,流淌在他的心间。还有一些模糊的文字在他眼前闪烁,那些文字似乎蕴含着深刻的哲理,却又一闪即逝,让他难以捉摸。 老学究试图抓住这些幻影中的信息,他在幻影中穿梭,不断地追寻着可能与秘籍有关的线索。他看到一位学者模样的幻影正对着一群弟子讲学,便急忙凑上前去,想要听听他在讲些什么。可当他走近时,幻影却突然消失,只留下他一脸的茫然。他在书院中四处奔走,却一次次地陷入迷茫,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迷宫之中,找不到出口。 在与幻影的周旋中,老学究逐渐发现,这些幻影似乎是在向他展示不同的读书境界和方法。他看到有的幻影在用心感悟书中的情感,有的在与他人激烈地辩论书中的思想,还有的在将书中的知识运用到实际生活中。他开始领悟到,读书并非单纯的记忆,而是要用心去感受、去理解、去思考,将书中的智慧融入自己的生命之中。 就在老学究有所感悟之时,那本失传的秘籍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那秘籍散发着淡淡的金光,仿佛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吸引着他。他激动地打开秘籍,发现里面记载着许多深刻的读书心得和修行方法。秘籍中提到,读书应先正心诚意,摒弃杂念,以一颗纯净之心去领略书中的世界;要学会举一反三,将书中的知识与生活中的事物相联系,才能真正理解其内涵;更要在读书的过程中不断反思自己,提升自己的品德与修养。 老学究如获至宝,他小心翼翼地将秘籍收好,心中充满了喜悦与兴奋。他知道,自己苦苦追寻的读书之道,终于有了答案。他在书院中停留了数日,仔细研读秘籍中的内容,将其中的方法与自己的感悟相结合,不断地修炼自己。 带着秘籍回到家中后,老学究仿佛变了一个人。他的眼神中不再有往日的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定与睿智。他开始按照秘籍中的方法重新读书修行。在给学生讲学之时,他不再局限于对经典文字的解释,而是引导学生去思考书中的义理,鼓励他们发表自己的见解。他常常与学生们分享自己在读书过程中的感悟与体会,让学生们在潜移默化中感受到读书的乐趣与真谛。 学生们在他的教导下,对读书有了新的认识,不再将读书视为一种枯燥的任务,而是一种自我提升与心灵滋养的过程。他们积极思考,勇于提问,学业也有了显着的进步。老学究的名声也因此传遍四方,许多人慕名而来,向他请教读书之道。老学究总是热情地接待他们,毫不吝啬地分享自己的经验与感悟,希望能帮助更多的人在读书的道路上找到正确的方向。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老学究在读书修行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他越发意识到,读书之道永无止境。那本秘籍只是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更深层次学问的大门,而门后的世界依然广阔无垠,还有更多的奥秘等待他去探索。他决定再次踏上旅程,去寻找更多与学问相关的智慧和宝藏。他相信,只要自己心怀对知识的敬畏与热爱,不断前行,就一定能在这无尽的知识海洋中,收获更多的智慧之光,让自己的灵魂在读书与修行中得到升华,也为世间的文化传承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第4章 冥府见闻录 北村的郑苏仙,乃是当地一介书生,平日里手不释卷,对世间万物皆抱有一颗好奇之心,且常思索人性善恶与因果报应之事。 那是一个月色朦胧的夜晚,郑苏仙在书房中诵读诗书,直至夜深,终因困乏不堪,伏案而眠。恍惚间,他只觉一阵阴寒之气扑面而来,周身被浓雾紧紧缠绕,双脚仿若踩在虚空之中,不由自主地向前飘动。待浓雾渐渐散去,一座宏伟却阴森的殿堂出现在他的眼前,那殿堂的飞檐斗拱在幽暗中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大门之上高悬的牌匾,上书“冥府”二字,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幽光。郑苏仙心中大惊,知晓自己已踏入了传说中的阴曹地府,不由得两股战战,却又因好奇而强撑着四处张望。 冥府之中,阴气弥漫,鬼火闪烁,隐隐传来阵阵凄厉的号叫声,似是无数冤魂在诉说着自己的悲惨遭遇。郑苏仙硬着头皮,沿着一条幽黑的小径缓缓前行,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座巍峨的大殿之前。大殿之中,闫罗王正高坐于那雕龙刻凤的宝座之上,他头戴冕旒,身着黑袍,面容冷峻,眼神犹如寒星般闪烁,仿佛能看穿世间一切虚妄。在他的面前,摆放着一张巨大的案几,案几之上,堆积如山的生死簿散发着幽冷的光芒,仿佛在默默诉说着世间众生的命运无常。 此时,殿前正站着一位邻村的老媪。那老媪身着一袭破旧的布衫,头发花白而稀疏,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皱纹,身体微微颤抖,似是被这冥府的阴森吓得不轻。郑苏仙心中暗自诧异,这普通的农家老妇,一生默默无名,为何会出现在这威严的冥府大殿之前?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闫罗王看到老媪后,竟立刻收起了那威严的面容,脸上露出了一丝罕见的和蔼与敬重。他缓缓站起身来,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向老媪行了一礼,那礼数之周全,仿佛面对的是一位尊贵的贵宾。随后,闫罗王转头轻声吩咐冥吏:“速速为老夫人准备一杯香茗。”冥吏领命而去,不多时,便端上了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茗。那香茗的香气在这阴冷的冥府中缓缓散开,弥漫出一股别样的清香,似是能驱散这四周的阴森之气。闫罗王接着又道:“老夫人一生善良,无利己损人之心,当送往生善处,来世必有福报。”言罢,便有两名冥吏上前,搀扶着老媪向殿后走去。 郑苏仙心中充满了疑惑,他实在想不出这老妇有何功德,能得到闫罗王如此礼遇。于是,他趁着冥吏忙碌之际,偷偷地拉过一位面容较为和善的冥吏,轻声问道:“此农家老妇,有何功德?为何冥王对她如此敬重?”冥吏看了他一眼,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君有所不知,这老媪一生虽平凡无奇,却能坚守本心,从未有过利己损人之心。君且思之,在这世间,利己之心,虽贤士大夫或不免。多少人为了自身利益,不择手段,或阿谀奉承,或排挤陷害,种种阴谋诡计因是而生,无数冤屈罪孽因是而造。有的甚至为了一己私欲,卖国求荣,贻臭万年,流毒四海,皆此一念为害也。而此一村妇,虽目不识丁,却能自制其私心,不为利益所动,安贫乐道,与人为善。相比之下,那些读书讲学之儒,口口声声宣扬仁义道德,实则心口不一者,面对此老媪,当多有愧色矣。冥王敬重的,正是她这颗纯粹的善心,何怪王之加礼乎?”郑苏仙听了,心中不禁一震,他开始反思自己平日里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是否也在不经意间被利己之心所左右。自己虽读圣贤之书,却时常在名利面前犹豫,与这老媪相比,实是相差甚远。 就在老媪之事刚刚结束,又有一位官员昂首阔步地走进了大殿。这位官员身着华丽的官服,那官服之上绣着精美的图案,在幽暗中仍闪烁着金光,腰系玉带,脚蹬官靴,步伐沉稳有力,神态自若,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他站在殿前,微微仰起头,高声宣称:“吾为官多年,清正廉洁,所到之处,仅仅饮用一杯水,从未收取过百姓的钱财,亦未滥用职权,自问无愧于心,更无愧于鬼神。”他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似是在向闫罗王邀功请赏。 闫罗王听了他的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说道:“设官以治民,下至驿丞闸官,皆有利弊之当理。为官者,当思如何造福百姓,兴利除弊,而非仅以不贪钱财为标榜。若只要钱即为贪官,那么竖一木偶于堂,并不饮水,岂不比汝等更胜一筹?”官员一听,脸色顿时变得煞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他急忙辩解道:“某虽无功亦无罪。在任之时,吾亦兢兢业业,未曾有过明显过错,不敢妄求功绩,但也不应被指责有罪。”闫罗王冷笑一声,缓缓说道:“公一身处处求自全,某狱某狱避嫌疑而不言,非负民乎?彼时,汝辖区内曾发生多起冤狱,汝因怕得罪权贵,怕沾染麻烦,对案件疑点视而不见,致使无辜百姓蒙冤受屈,这难道不是辜负了百姓的信任?某事某事畏烦重而不举,非负国乎?国家有诸多事务亟待办理,如兴修水利、改善民生之举,汝因怕耗费心力,怕承担责任,而搁置不理,这难道不是对国家的失职?三载考绩之谓何?为官者,当有政绩,当为百姓谋福祉,为国家尽忠心。汝既无政绩,便是失职,无功即有罪矣。”官员听了,双腿微微颤抖,那原本高傲的姿态早已消失不见,整个人显得局促不安,他嗫嚅着嘴唇,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来。 闫罗王看着他这副模样,轻轻摇了摇头,脸上的神情渐渐缓和下来,说道:“怪公盛气耳,平心而论,要是三四等好官,来生尚不失冠带。”说罢,他挥了挥手,命冥吏将官员送往转轮王处,以待来世的轮回。官员此时如丧家之犬般,垂头丧气地跟着冥吏离去,往日的威风早已荡然无存。 郑苏仙目睹了这一切,心中感慨万千。他深知,人心是如此的微妙复杂,哪怕只是一丝的杂念与私欲,都逃不过鬼神的洞察。即使是那些被世人称赞的贤者,一旦心中闪过一念之私,也难免会受到责备。正所谓“相在尔室,其信然乎?”在这冥府的短暂经历,如同一场深刻的灵魂洗礼,让他明白了为人处世应当秉持公正无私之心,莫要被名利所迷惑,方能在生死簿上留下一抹纯净的痕迹。 此时,郑苏仙忽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起来。待他再次清醒时,发现自己正趴在书房的书案之上,原来是一场大梦。然而,梦中的情景却历历在目,那闫罗王的威严、老媪的质朴、官员的狼狈,皆深深印刻在他的脑海之中。他深知,这虽为梦境,却似是上天对他的警示,告诫他要时刻审视自己的内心,坚守正道。 自那日后,郑苏仙仿若变了一个人。他不再仅仅埋头于书本之中,而是更加积极地参与到村中事务之中,关心邻里疾苦,时常为贫困之人提供帮助。他亦常将自己在冥府的见闻讲述给村民们听,希望能警示世人要多行善事,莫行恶事,因为冥冥之中,自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一切,善恶到头终有报。他的言辞恳切,态度真诚,村民们听了,皆深受触动,纷纷反思自己的行为,村中风气也因此逐渐变得更加淳朴善良。而郑苏仙的名字,也在当地被人们传颂开来,成为了众人心中一位德行高尚、能以自身经历劝诫世人的楷模,他的故事,更是如同一盏明灯,在岁月的长河中,长久地照亮着人们前行的道路,时刻提醒着人们秉持善念,敬畏因果。 第5章 县令问狐 献县,这座古老而又略显神秘的县城,在一片看似平静的表象下,实则暗潮涌动。县令明晨,一位年方四十,面容坚毅且带着几分儒雅之气的官员,刚刚到任不久,便遭遇了一宗极为棘手的疑案。 县衙的公堂之上,原告李某,一位衣衫褴褛但眼神中透着倔强与冤屈的中年男子,正跪在地上,哭诉着自己的遭遇。他声称自己的土地被当地的恶霸张某强占,家人还被其恶仆打伤,而当他前去理论时,张某却买通了官府,将他诬陷入狱。被告张某,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站在一旁,满脸不屑,矢口否认李某的指控,坚称那块土地本就是自己合法购置,李某是恶意诬告。 明晨坐在高高的公案之后,眉头紧锁,仔细地翻阅着手中的卷宗。那卷宗上的文字仿佛也在这压抑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沉重,每一行记载都充满了疑点与矛盾。他深知,这起案件绝非表面上的土地纠纷那么简单,背后必定隐藏着错综复杂的利益纠葛和势力纷争。从张某在公堂上那嚣张的态度以及隐隐透露出的有恃无恐,明晨敏锐地察觉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背后支撑着他,这股力量或许已经渗透到了县衙的各个角落,甚至可能影响到了之前案件的审理过程。 退堂之后,明晨独自一人在书房中踱步。他的内心犹如一团乱麻,一方面是对李某冤屈的同情与想要伸张正义的决心,另一方面则是对未知阻力的担忧。他深知,在这小小的献县,想要撼动那些根深蒂固的势力并非易事,一个不小心,不仅无法为李某洗清冤屈,自己还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然而,他那秉持正义的为官之道又在内心深处不断地呐喊,提醒他不能坐视不管。 在明晨为案件苦苦思索,却又一筹莫展之时,县衙的门斗老王,一位在县衙中任职多年,深谙官场内外各种门道的老者,悄悄地来到了书房门口。他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轻轻敲响了房门。 明晨微微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疑惑与疲惫,说道:“进来。”老王推开门,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他先是恭敬地行了个礼,然后欲言又止。明晨看着他的样子,问道:“老王,你有何事?”老王犹豫了一下,然后缓缓说道:“大人,老奴知道大人为这案子烦恼,老奴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明晨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老王清了清嗓子,说道:“大人,老奴认识一个狐仙,它颇有灵性,以往老奴曾向它请教一些日常小事的吉凶祸福,它所言大多灵验。大人不妨也向它请教一下这案子的走向,或许能得到一些启示。”明晨听了,微微一愣,他身为儒家学子,秉持着子不语怪力乱神的观念,对于向狐仙请教这种事情,心中难免有些抵触。他皱了皱眉头,说道:“这狐仙之事,太过虚幻,岂能作为断案的依据?” 老王连忙说道:“大人,老奴知道这听起来有些荒诞,但如今这案子陷入僵局,各方势力又暗中阻挠,常规的方法恐难以查明真相。这狐仙或许能为大人指点一条明路,哪怕只是一点线索,也总比现在毫无头绪要好。”明晨陷入了沉思,他在书房中来回踱步,心中权衡着利弊。一方面,他觉得依靠狐仙这种超自然的力量来断案实在有违常理;另一方面,他又实在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来突破眼前的困境。最终,在老王的极力劝说下,他咬了咬牙,说道:“也罢,那就姑且一试。你去安排一下,看看能否见到这狐仙。”老王听了,心中一喜,连忙点头称是,然后退了出去,着手准备去见狐仙的事宜。 老王按照以往的方式,来到了县城外一处偏僻的山林之中。这里树木繁茂,阴森幽静,时常有雾气弥漫,给人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老王小心翼翼地在山林中穿梭,终于来到了狐仙平日里出没的地方。 那是一个山洞前的空地,周围布满了奇异的花草,仿佛带着一种灵性。老王站在空地中央,恭敬地说道:“狐仙大人,我县令大人如今遇到一宗疑难案件,特遣老奴前来请教。”说完,他静静地等待着。 片刻之后,一阵微风吹过,周围的雾气开始缓缓流动,一个身影渐渐在雾气中显现出来。那狐仙化作一位身着白色长袍,面容姣好,眼神灵动却又透着一股神秘气息的女子。她看了看老王,轻轻开口道:“你家县令所遇何事?”老王连忙将案件的大致情况以及明晨的困惑详细地说了一遍。 狐仙听后,微微皱眉,表情变得凝重起来。她目光深邃地看着老王,说道:“明公为民父母,但当论其冤不冤,不当问其允不允。独不记制府李公之言乎?你且回去转告明公,若想查明此案,需先抛开那些外在的顾虑,专注于案件的真相本身。”说完,狐仙的身影便渐渐消失在雾气之中。 老王心中牢记狐仙的话,连忙赶回县衙。他来到书房,将狐仙的话一字不差地转达给明晨。明晨听了,心中不禁悚然一惊,他意识到这狐仙的话似乎别有深意,而那个制府李公的故事,或许隐藏着解开自己困惑的关键。 在明晨的思绪中,时光仿佛倒流,回到了多年前制府李公尚未显达之时。那时的李公,还是一位年轻的书生,胸怀大志,欲在仕途上有所建树。 一日,李公与一位道士相约一同渡江。江面上,船只往来穿梭,一片繁忙景象。李公站在船头,感受着江风的吹拂,心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然而,在一艘客船之上,却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吵。 一位乘客,面容涨得通红,正与舟子怒目相视,大声叫嚷着。原来,是因为船资的问题,乘客认为舟子索要的费用过高,而舟子则坚称这是按照行情定价,分毫不让。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争吵声越来越大。 道士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不禁摇头叹息道:“命在须臾,尚较计数文钱耶?”众人皆不以为意,只当是道士的一句戏言。他们或是嘲笑道士的大惊小怪,或是继续围观乘客与舟子的争吵,没有人意识到即将到来的危险。 就在片刻之后,江上的天气突然发生了变化。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间被乌云笼罩,狂风呼啸而起。那狂风犹如一头凶猛的巨兽,肆虐着江面,掀起了巨大的浪涛。船只在波涛中剧烈摇晃,仿佛随时都可能被吞没。 在混乱之中,那争吵的乘客一个不慎,被帆脚扫落江中。江水汹涌,瞬间将他吞没,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呼喊,便已消失在滔滔江水之中。李公目睹了这突如其来的悲剧,心中大为诧异,他不禁对道士的预言能力感到敬畏,同时,也为自己身处这危险的境地而担忧起来。因为此时,江中的风浪愈发猛烈,他们所乘坐的船也在波涛中剧烈起伏,仿佛一片脆弱的树叶,随时都可能被江水吞噬。 在船即将被巨浪彻底吞没的危急时刻,道士展现出了他非凡的能力。他镇定自若地走到船头,迈着一种神秘而又独特的步伐,那便是传说中的禹步。他的口中念念有词,开始诵咒。那咒语声在狂风呼啸、浪涛汹涌的江面上回荡,仿佛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能够穿透这恶劣的天气,直达天地之间。 随着道士的咒语声响起,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原本狂怒的风浪,似乎渐渐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制,开始缓缓平息下来。浪涛的高度逐渐降低,汹涌的江水也慢慢恢复了平静。船只不再像之前那样剧烈摇晃,而是逐渐稳定下来,最终平安地抵达了岸边。 李公上岸后,心中对道士的救命之恩感激涕零。他连忙走上前去,拜谢道士的救命之恩,说道:“适堕江者命也,吾不能救,公贵人也,遇厄得济,亦命也。吾不能不救,何谢焉。”道士微微摆手,示意他不必客气。 李公再次拜谢道:“领师此训,吾终身安命矣。”道士听了,微微摇头,神色凝重地说道:“是不尽然,一身之穷达当安命,不安命则奔竞排轧,无所不至,不知李林甫、秦桧即不倾陷善类,亦作宰相,徒自增罪案耳。至国计民生之利害,则不可言命。天地之生才,朝廷之设官,所以补救气数也。身握事权,束手而委命,天地何必生此才,朝廷何必设此官乎?晨门曰: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诸葛武侯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成败利钝非所逆睹。此圣贤立命之学,公其识之。” 李公听了,心中深受触动。他深知,道士这一番话,不仅仅是在讲述命运的哲理,更是在对他的仕途之路乃至整个人生进行一番深刻的教诲。他恭敬地问道:“敢请教恩师姓名?”道士微微一笑,说道:“言之恐公骇。”说完,便转身离去。李公望着道士的背影,只见他行至数十步外,便如烟雾般悄然消失,只留下李公一人在原地,久久伫立,沉浸在对这番话的思索之中。 明晨从对李公往事的回忆中回过神来,他的心中豁然开朗。他明白了狐仙引用这个故事的深意,也更加清楚自己身为县令的责任与使命。他深知,自己不能因顾虑上官的态度以及那些潜在的官场压力而放弃为百姓伸冤。只要确定这是一起冤案,自己就应当勇往直前,秉持正义,如同古之圣贤那般,为了国计民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在县衙内来回踱步,眼神中透着坚定的光芒。他不再犹豫,不再彷徨,心中已经有了明确的决定。他要重新全力彻查这起案件,无论遇到何种阻力,都绝不退缩。他召集了县衙内自己信任的几位衙役,向他们表明了自己的决心,并开始重新梳理案件的线索,制定调查计划。 随着明晨深入调查的开始,那些隐藏在背后的势力也逐渐浮出水面。他发现案件背后涉及当地的一些权贵家族,他们为了自身的利益,相互勾结,形成了一张庞大而又复杂的关系网。 这些权贵们得知明晨重新调查此案后,开始暗中对他施加压力。他们先是派人给明晨送来各种珍贵的礼品,试图贿赂他,让他放弃调查。当明晨不为所动,将礼品一一退回后,他们便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他们在县城中散布各种谣言,诋毁明晨的声誉,说他是一个刚愎自用、贪图名利的官员,想要通过制造冤案来为自己邀功。同时,他们还利用自己在官场中的关系,向上级官员施压,让上级对明晨的调查行动表示不满。 明晨的上级官员受到了权贵们的蛊惑,多次传唤明晨,对他的调查行动提出严厉的批评,并警告他若再继续这样不顾大局地调查下去,将会影响他的仕途前程。然而,明晨面对这些压力和威胁,始终不为所动。他坚信自己的正义之举,他相信只要自己坚持下去,就一定能够查明真相,为冤屈的百姓讨回公道。 明晨在困境中依然坚持不懈地寻找证据。他深知,要想打破这张权贵们编织的关系网,就必须要有确凿的证据。他开始深入民间,走访那些与案件相关的百姓。 在一个偏僻的小村庄里,他找到了几位关键的证人。这些证人起初因为害怕权贵们的报复,不敢开口说话。他们对明晨的到来充满了恐惧,甚至想要躲避。但是,明晨并没有放弃。他耐心地向这些证人讲述自己为他们伸冤的决心,承诺会保护他们的安全。 他的真诚和执着最终打动了这些证人。他们纷纷向明晨提供了重要的线索。原来,张某为了霸占李某的土地,伪造了地契,并买通了官府中的一些小吏,篡改了相关的档案记录。而那些被张某打伤的李某的家人,也有村民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 明晨根据这些证人提供的线索,逐渐拼凑出了案件的真相。他心中充满了愤怒,对这些权贵们为了一己私利而不择手段的行为感到无比的愤慨。同时,他也更加坚定了将真相公之于众,为李某平反的决心。 明晨在掌握了确凿的证据之后,不顾权贵们的阻挠和上级官员的压力,毅然决定将真相公之于众。他精心撰写了一份详细的案件报告,将案件的来龙去脉、证据链条以及那些权贵们的罪行一一罗列清楚,然后上报朝廷。 在朝廷接到明晨的报告后,引起了轩然大波。在舆论的压力下,朝廷最终下令严惩那些涉案的权贵们,为冤屈的李某平反。明晨也因为坚持正义,不畏强权,得到了百姓的爱戴和朝廷的嘉奖。 他深知,这一切的成功都得益于狐仙的点化和李公故事的激励。从那以后,他更加坚定地秉持正义为官之道,在献县继续为百姓谋福祉。而他的事迹也在当地流传开来,成为了人们口中的佳话,激励着后来者坚守正义与良知,在面对困难和压力时,不要退缩,要勇敢地为真理而战。 第6章 狐缘有尽 献县周家仆人周虎,生性善良且质朴。在一个秋意渐浓的日子里,他前往山林边缘捡拾柴薪。山林中落叶缤纷,秋风瑟瑟,就在他专注于寻找干燥树枝时,忽然听到一阵微弱的哀鸣声。他顺着声音的方向寻去,发现一只毛色洁白如雪的狐狸倒在草丛中,后腿被捕兽夹夹住,伤口处鲜血淋漓,眼神中满是痛苦与无助。周虎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怜悯之情,他没有丝毫犹豫,小心翼翼地打开捕兽夹,将受伤的白狐抱回了家中。 回到家中后,周虎为白狐找来草药,仔细地为其清洗伤口、敷药包扎。在周虎的悉心照料下,白狐的伤势逐渐好转。它常常卧在院子里的角落,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周虎忙碌的身影,那眼神中渐渐有了别样的神采,似乎蕴含着某种超越动物本能的智慧,但周虎一心只在照料白狐上,并未察觉这细微的异样。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白狐的伤完全好了,它站起身来,在院子里舒展了一下身体,然后化作一道白光,瞬间消失不见。周虎望着白狐消失的方向,心中满是惊叹,只觉得这是一场奇妙而又不可思议的经历,却全然不知,这其实是一段缘分的悄然开端,命运的齿轮已在不知不觉中开始转动。 时光匆匆,数日后的一个夜晚,月光如水般洒在周家的院子里。周虎忙完一天的活计,正准备回屋休息,忽然,他看到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静静地站在院子中央。女子面容绝美,肌肤胜雪,双眸犹如星子般闪烁着灵动的光芒。她见周虎出来,微微福了福身,轻声说道:“公子,小女子胡璃,特来报答公子的救命之恩。公子当日于山林中救我一命,此恩小女子铭记于心,愿留在公子身边,侍奉公子左右。”周虎被胡璃的美貌和温婉的气质所深深打动,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他愣了片刻,才结结巴巴地说道:“姑娘不必如此,举手之劳而已。”但胡璃态度坚决,周虎心中对她也颇有好感,最终同意她留下。 自此以后,胡璃便在周家住了下来。她展现出了种种令人惊叹的神奇能力,家中的一切事务在她的打理下井井有条。她轻轻一挥衣袖,便能让凌乱的房间瞬间变得整洁干净;她只需看一眼天空,就能准确地预知天气的变化,告诉周虎何时该收晒衣物,何时该防备风雨。周虎对她越发依赖和喜爱,他们常常在闲暇时光坐在院子里,胡璃讲述着山林中那些鲜为人知的奇闻趣事,周虎则向她分享人间的平凡烟火日常,彼此的陪伴让他们的生活充满了温馨与欢乐。 随着时间的推移,周虎与胡璃的感情日益加深。春日里,他们一同在院子里翻土种花,亲手播下各种花种,看着嫩绿的幼苗破土而出,满心欢喜。桃花盛开的时节,花瓣随风飘落,他们在花树下漫步,胡璃轻轻拾起一朵桃花,插在周虎的发间,两人相视而笑。夏日的夜晚,他们会在院子里铺上竹席,并肩躺在上面,仰望着满天繁星,胡璃指着星空,讲述着狐族古老传说中关于星座的故事,周虎则静静地听着,偶尔插上几句自己的见解。 然而,在这看似平静美好的生活中,胡璃偶尔会流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惆怅。她会在不经意间望着远方发呆,眼神中闪过一丝忧伤。周虎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每次询问时,胡璃总是轻轻摇头,岔开话题,不愿多谈。周虎虽心中疑惑,但也不想勉强她,只是默默地陪伴在她身边,希望她能早日驱散心中的阴霾。 一天,阳光明媚的院子里却弥漫着一丝压抑的气氛。胡璃将周虎叫到身边,表情凝重地说道:“周郎,你可知我并非凡人。我炼形已有四百余年,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命运的安排让我与你有一段业缘需了结。这业缘一日不满,我便一日不得生天。如今,缘分之线即将走到尽头,待缘尽之时,我便要离去。”周虎听闻此言,如遭雷击,震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他的心中满是痛苦与不舍,眼眶泛红,声音颤抖地说:“胡璃,难道就没有办法改变吗?我不想与你分开。”胡璃轻轻摇头,眼中泪光闪烁,她从怀中拿出一锭白金,递到周虎手中,说道:“周郎,这是我为你准备的。你拿着这些钱,去筹备聘礼,另娶一位女子为妻吧。在这最后的时光里,让我们珍惜彼此相伴的日子。”此后,胡璃在与周虎的相处中更加温柔缱绻,她把每一个瞬间都当作最后一刻来珍视,而周虎虽心中悲痛万分,却也无奈地接受了这残酷的现实,只能在心底默默祈祷时间能够过得慢一些。 日子一天天过去,离别的日子越来越近。到了约定的那天清晨,第一缕阳光还未完全穿透云层照亮房间,胡璃便早早起身。她来到周虎的床边,看着还在睡梦中的周虎,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她轻轻摇醒周虎,周虎睁开眼,看到胡璃那红肿的双眼和悲伤欲绝的面容,心中一阵剧痛。胡璃泣不成声地说:“周郎,业缘既定,一日不可减,亦一日不可增。如今,我只能再留三日,这三日便是我们最后的相聚时光。”周虎紧紧抓住胡璃的手,苦苦哀求:“胡璃,不要走,我不能没有你。”但胡璃只是默默地流泪,她知道这一切无法改变。最终,她缓缓抽回手,转身离去,身影渐渐消失在晨雾之中。周虎呆呆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泪水浸湿了枕头。 此后的日子里,周虎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家中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能勾起他对胡璃的思念。他常常坐在院子里,回忆着与胡璃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些美好的回忆如今却成了刺痛他内心的利刃。但他心中仍牢记着胡璃的吩咐,强打起精神,开始筹备聘礼,尽管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痛苦与无奈。 数年光阴,如白驹过隙般匆匆逝去。周虎在痛苦与思念中逐渐学会了坚强。他听从胡璃的话,娶了邻村一位善良勤劳的女子为妻。婚后的生活平淡而宁静,妻子将家中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对周虎也关怀备至。周虎努力尽到丈夫的责任,他与妻子一同劳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然而,在他内心深处,始终有一块地方属于胡璃,无人能够替代。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常常会独自走到院子里,望着天空中的明月,想起与胡璃曾经共度的那些夜晚,心中五味杂陈。但他也明白,生活还得继续,他只能将这份思念深埋心底,努力向前。 在一个看似平常的午后,阳光慵懒地洒在院子里。周虎忙完农活,正在院子里的树下小憩。突然,一阵熟悉的香气随风飘来,那香气如同记忆的钥匙,瞬间打开了他心底深处关于胡璃的所有回忆。他猛地睁开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胡璃竟再次出现在眼前。她的面容依旧那般美丽动人,只是眼神中多了几分岁月的沧桑。周虎又惊又喜,他激动地站起身来,快步迎上前去,紧紧地与胡璃相拥而泣。胡璃轻抚着周虎的后背,解释道:“周郎,我在狐界的日子里,对你的思念从未停止。因着我们之间尚有一丝业缘的牵连,我求得片刻的机会,得以再次与你相聚。” 这意外得来的三日,周虎决定抛开一切尘世事务,全心全意地与胡璃重拾旧情。他们仿佛回到了最初的时光,一起回忆往昔的点点滴滴。胡璃带着周虎来到了他们曾经一起种花的角落,如今那里已是繁花似锦,胡璃看着那些花朵,眼中满是温柔,她对周虎讲述着在他看不到的日子里,这些花朵是如何在她的灵力呵护下茁壮成长。他们也会在夜晚坐在屋顶上,胡璃向周虎透露了一些自己在狐界的经历,讲述修炼过程中的艰辛与孤独,以及对周虎的思念是如何支撑着她度过那些漫长岁月。周虎听着,更加理解胡璃的不易,他紧紧握着胡璃的手,仿佛要用这种方式告诉她,自己会一直陪伴在她身边。而胡璃也越发珍惜这最后的时光,两人形影不离,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饱含着深情,仿佛要把一生的时光都压缩在这短暂的三日里。 然而,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得令人心碎。三日的时光转瞬即逝,胡璃知道,分别的时刻又一次来临了。这一天,天空阴沉沉的,仿佛也在为他们的离别而悲伤。胡璃站在院子中央,望着周虎,望着这个生活了多年的地方,泪水止不住地流淌。周虎的心中如被刀割般疼痛,他紧紧握着胡璃的手,仿佛那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不愿松开。胡璃最后一次深情地看着周虎,眼中满是不舍与眷恋,她轻轻地挣脱了周虎的手,缓缓说道:“周郎,从此我们终成永别。你要好好生活,莫要再为我悲伤。”言罢,她化作一道白光,缓缓升上天空,光芒越来越亮,直至消失在天际。周虎呆呆地望着天空,泪水模糊了双眼,他的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思念与哀伤,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空旷而寂寞。 胡璃离去后,周虎将这段刻骨铭心的经历深埋在心底。他与妻子继续着平静的生活,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脸上渐渐有了笑容,也更加珍惜眼前的幸福。但偶尔,在某个特殊的时刻,他会将这段狐缘故事讲给子孙们听。在献县当地,周虎与狐仙的传说渐渐流传开来。人们在感叹这段奇异爱情的同时,也对世间的缘分和因果有了更深的思考。周家的后人听着这个故事长大,他们从故事中感受到了爱情的伟大与无奈,也因这段故事对世间万物多了一份敬畏与善良之心,仿佛这段狐缘不仅仅是周虎个人的经历,更成为了整个献县的文化记忆,在岁月的长河中代代相传,永不磨灭。 第7章 吕四恶行 沧州城南的上河涯,有个恶名远扬的无赖吕四。他长得一副凶相,满脸横肉,眼神中透着狡黠与凶狠。吕四自幼游手好闲,不愿劳作,整日里与一群同样不务正业的恶少厮混在一起。在这小小的村落里,他就像一颗毒瘤,肆意侵蚀着村民们的安宁。 他的恶行可谓罄竹难书。平日里,他经常在夜深人静时,潜入村民的家中,偷走他们辛苦积攒的财物,或是牵走圈养的家禽家畜。若是哪家的孩子哭闹不听话,大人们只需说一句“吕四来了”,孩子便会立刻噤声。他还常常在集市上寻衅滋事,强拿硬要小贩们的货物。有一次,一位老者在集市上售卖自家编织的竹篮,吕四看中了却不想付钱,他一把推开老者,拿起竹篮就走。老者稍有不满,吕四便恶语相向,甚至拳脚相加,周围的人虽心中不忍,但摄于他的淫威,无人敢上前阻拦。吕四的存在,让整个上河涯都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村民们对他既恨又怕,却又无可奈何。 这是一个酷热难耐的夏日,骄阳似火,似乎要将大地烤焦。整个村庄都被闷热的气息笼罩着,人们纷纷寻找阴凉之处避暑。傍晚时分,暑气依旧没有丝毫消散的迹象。吕四与他那群恶少伙伴们在村外的河边纳凉,他们或躺或坐,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说着一些粗俗不堪的话语。 忽然,天边传来一阵隐隐的雷声,那声音起初还很微弱,像是远方传来的沉闷的鼓声,在空气中缓缓滚动。但转眼间,乌云便迅速聚集起来,如同一群黑色的骏马奔腾而来,迅速将那明亮的天空遮蔽得严严实实。狂风呼啸而起,吹得河边的草木沙沙作响,似乎在预示着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吕四等人望着天色的变化,却丝毫没有在意,依旧在河边嬉笑打闹,浑然不知一场灾难即将降临到他们头上。 随着天色越来越暗,一场暴风雨即将席卷而来。就在这时,吕四等人远远望见一位少妇正匆匆朝着河干的古庙奔去,她的身影在昏暗的天色下显得格外慌乱。吕四那双色迷迷的眼睛顿时一亮,心中涌起一股邪恶的念头,他嘴角泛起一抹狰狞的笑容,对着身边的恶少们说道:“彼可淫也。”说罢,他一马当先,朝着古庙冲了过去。 此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阴云密布,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所笼罩,伸手不见五指。吕四如鬼魅般突然闯入古庙,趁少妇不备,猛地用手捂住她的嘴,使其无法呼喊。其他恶少们也纷纷涌进庙内,一拥而上,将少妇的衣物强行褪去,欲行不轨之事。少妇拼命挣扎,眼中满是惊恐与绝望,泪水不停地流淌。她怎么也想不到,在这躲避风雨的古庙中,竟会遭遇如此厄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耀眼的雷光如利剑般穿破窗户,瞬间将庙内照得如同白昼。在这强烈的光线下,吕四惊恐地发现,眼前这少妇的面容竟似曾相识,仔细一看,竟是自己的妻子。他顿时如遭雷击,整个人呆立当场,双手也不自觉地松开了。 吕四的妻子趁机挣脱开来,大声号哭道:“汝欲淫人,致人淫我,天理昭然,汝尚欲杀我耶?”她的声音在庙内回荡,充满了悲愤与绝望。吕四听了,心中一阵慌乱,想要辩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懊悔与自责。他望着哭泣的妻子,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自己恶行的悔恨,又有对妻子的愧疚,还有对这突如其来变故的茫然失措。 吕四急忙四处寻找衣物,想要给妻子披上,可那衣物早已被狂风吹得无影无踪,不知飘落到了何处。吕四又惊又怕,又羞又恼,无奈之下,他只得咬咬牙,将妻子背在背上,朝着家中奔去。 此时,云散月明,整个村庄都被银色的月光所笼罩。吕四背着裸身的妻子走在村中的道路上,这一幕恰好被村民们看到,众人顿时哗笑起来,纷纷围上前去,七嘴八舌地询问发生了何事。吕四满脸羞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低着头,不敢直视众人的目光,心中的愧疚与痛苦如潮水般涌来。回到家中后,家中也是一片混乱,吕四的父母看到这一幕,又惊又怒,妻子则躲进房间里放声大哭,吕四独自站在院子中,听着妻子的哭声,心中满是绝望。 吕四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与痛苦之中,他无法面对妻子,也无法面对村民们的嘲笑与鄙夷。每一个夜晚,他都被噩梦困扰,梦中妻子那绝望的眼神和村民们的嘲笑声不断在他耳边回响。他深知自己犯下的罪孽无法饶恕,终于,在那个夜晚,他趁着家人熟睡之际,独自来到河边。 望着那滔滔河水,吕四心中满是绝望。他想起了自己过去的种种恶行,想起了妻子的痛苦,想起了父母的失望。他长叹一声,纵身跳入河中,河水瞬间淹没了他的身体,结束了自己罪恶的一生。他的身体随着河水缓缓漂流,仿佛是他罪恶灵魂的游荡,最终消失在黑暗的河水中。 吕四死后,他的妻子整日以泪洗面,沉浸在痛苦之中。一天夜里,她在恍惚中进入了梦境。梦中,吕四面容憔悴,眼神中满是悔恨。他对妻子说道:“我业重,当永堕泥犁,缘生前事母尚尽孝,冥官检籍得受蛇身,今往生矣。汝后夫不久至,善视新姑嫜,阴律不孝罪至重,毋自蹈冥司汤镬也。”妻子从梦中惊醒,心中对吕四的话半信半疑。她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迷茫和恐惧。她不知道吕四的话是否可信,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生活。 吕四妻子的娘家遭遇了一场大火,房屋被烧毁,无屋可栖,这才使得她提前归来,却遭遇了那场厄运。如今,吕四已死,她的生活陷入了困境。在家人和媒人的劝说下,她决定再醮。 在准备再醮的过程中,她的心情十分复杂。一方面,她对过去的遭遇仍心有余悸,对未来的婚姻充满了恐惧;另一方面,她又希望能够重新开始,摆脱过去的阴影。她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准备迎接新的生活。她的家人为她准备了新的嫁衣,新夫家也送来了聘礼,一切看似都在朝着新的方向发展,但她的心中却始终有着一丝不安。 在妻子再醮当日,家中热闹非凡,鼓乐声声。就在众人忙碌之时,屋角突然出现了一条赤练蛇。它静静地垂首下视,目光中似乎带着一丝眷恋与不舍。妻子看到这条蛇,心中猛地一惊,想起了之前的梦境。她缓缓抬起头,望着赤练蛇,轻声问道:“是你吗?” 赤练蛇微微晃动了一下脑袋,仿佛在回应她。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欢快的鼓乐声,那声音越来越近。赤练蛇像是听到了什么召唤,在屋上跳掷数回,随后奋力一跃,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这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纷纷议论着这条蛇的出现,而吕四的妻子则默默地站在那里,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这是吕四最后的告别,也是命运对她的又一次考验。 赤练蛇离去后,妻子望着它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村民们围聚在一起,对这件事议论纷纷。有人说这是吕四的报应,善恶终有报;有人则感叹命运的无常。而吕四的妻子在经历了这一切后,心中对善恶因果有了更深的领悟。 她知道,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改变,她只能珍惜现在的生活,努力做一个善良的人。她转身走进屋内,开始了新的生活。而这个故事,也在上河涯流传开来,成为了人们口中警示后人善恶有报的传说,时刻提醒着人们要秉持善良,莫要作恶,否则必将遭受恶果。 第8章 野寺论诗 平定王孝廉,因着文宦之事,踏上了榆林这片土地。榆林的风光,带着塞外的雄浑与壮阔,与他故乡的景致截然不同。 一日,他在赶路途中,天色渐晚,四周暮色沉沉。抬眼望去,只见一座野寺坐落在不远处,在朦胧的夜色中散发着一种古朴而神秘的气息。王孝廉便携着随从,朝着野寺走去,欲在寺中借宿一晚。 进入寺内,经阁下的一间屋子便成了他们的歇脚之处。夜已深沉,万籁俱寂,王孝廉正欲就寝,却忽然听到一阵隐隐约约的絮语声,似从阁上传来。那声音飘飘忽忽,仿佛被夜风吹拂着,时断时续,却又真切地传入他的耳中。他心中暗自诧异,这荒郊野外的野寺之中,怎会有如此声响?且听这声音,似是在谈论着诗词,这更让他觉得惊讶不已,心想:“此间少文士,那得有此?” 他好奇心顿起,于是屏息凝神,侧耳细听。可那声音太过微弱,仿佛隔着一层薄纱,始终听不真切。他心中焦急,却又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惊扰了那楼上之人。过了片刻,那语声渐渐清晰起来,似是从阁廊下传来,王孝廉终于能稍稍分辨其中的内容。 只听得一人说道:“唐彦谦诗格不高,然‘禾麻地废生边气,草木春寒起战声’,故是佳句。”其声清脆,似是一位年轻书生,话语中满是对诗句的品鉴与思考。另一人随即接话道:“仆尝有句云,‘阴碛日光连雪白,风天沙气入云黄’,非亲至关外不睹此景。”这声音略显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深沉,所吟诗句描绘出塞外独有的壮丽风光,那阴碛之上,日光与白雪相连,风天里沙气卷入云间泛黄,一幅雄浑的大漠画卷仿佛在眼前展开。又有一人说道:“仆亦有一联云,‘山沉边气无情碧,河带寒声亘古秋’,自谓颇肖边城日暮之状。”此句一出,王孝廉心中不禁暗暗赞叹,这联诗将边城日暮时的那种萧索、孤寂与深沉刻画得入木三分,山在边气笼罩下沉沉无声,河水带着寒声流淌于亘古之秋,仿若能让人感受到塞外秋风的凛冽与历史的厚重。 三人相与吟赏者久之,言语间满是对诗词的热爱与对塞外风光的独特感悟。就在王孝廉沉浸于这诗词的美妙意境之中时,寺钟忽然“咚——”的一声巨响,那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惊破了这一场诗会。王孝廉猛地回过神来,再仔细倾听时,却发现四周已然寂无声息,那楼上之人仿佛随着钟声一同消逝在这夜色之中。 天晓之后,王孝廉起身,心中对昨夜之事仍念念不忘。他怀着一丝期待与好奇,前往经阁查看。只见那经阁的门扉紧闭,上面铜锁锈迹斑斑,仿佛许久未曾开启。他透过门缝向内张望,只见屋内尘埃满地,蛛丝横陈,显然已经许久无人涉足。王孝廉心中越发觉得此事蹊跷无比,这昨夜论诗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是这野寺曾经的幽灵,还是塞外的诗魂显灵? 后来,王孝廉偶然于任总镇遗稿中见到了“山沉边气无情碧,河带寒声亘古秋”这一联诗。他心中这才知晓,原来其中一位论诗之人,竟是那出师金川时百战阵殁的任总镇。而那“阴碛日光连雪白,风天沙气入云黄”一联,终不知为谁语。每当他想起此事,心中便涌起无尽的感慨,那塞外野寺中的一夜论诗,如同一场奇幻的梦境,那些神秘的诗魂,或许真的在这古老的寺庙中留下了一抹永不消散的诗意,在岁月的长河中,成为了一段令人传颂且充满遐想的佳话,引得更多人对那塞外、对那野寺、对那神秘的诗人们心驰神往,想要探寻那隐藏在历史深处的文学宝藏与灵魂奥秘。 第9章 扇上绝句 在岁月的长河中,董曲江先生的一段奇异经历,如同夜空中闪烁的一颗独特星辰,散发着神秘而迷人的光芒。 董曲江先生,平原之地的才俊,乾隆壬申年进士及第,自此踏入了翰林的荣耀之门。他才华横溢,学识渊博,本以为会在仕途上一帆风顺,却不想命运的轨迹悄然转折。散馆之后,他被改任知县,而后又转为教授,仕途的颠簸让他心生疲惫,最终他称病归乡,远离了官场的纷争与喧嚣。 在他年少之时,曾有一场奇幻的梦境,仿若一场穿越时空的邂逅。梦中,一位神秘之人飘然而至,赠予他一把精致的折扇。那折扇缓缓展开,扇面上三首绝句映入眼帘,如同一幅徐徐展开的神秘画卷。其一云:“曾公饮马天池日,文采西园感故知。至竟心情终不改,月明花影上旌旗。”诗句中仿佛蕴含着无尽的豪情壮志,曾公于天池饮马的壮阔场景跃然眼前,那往昔的文采风流与故友间的深厚情谊,即便岁月流转,依然坚如磐石,在月明花影映照旌旗之时,更显其初心不改的执着。其二写道:“尺五城南并马来,垂杨一例赤鳞开。黄金屈戍雕胡锦,不信陈王八斗才。”此句似在描绘一幅繁华的京城景象,城南之地,骏马并驰,垂杨依依,金色的装饰与华丽的锦缎交相辉映,然而对于那传说中的陈王八斗之才,却似怀着一丝疑惑与挑战。其三则是:“萧鼓冬冬画烛楼,是谁亲按小凉洲。春风豆蔻知多少,并作秋江一段愁。”这几句诗又将场景切换至热闹的画烛楼内,萧鼓齐鸣,不知是何人在弹奏着《小凉洲》,而那春风中的豆蔻少女与秋江的愁绪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而又迷离的情感氛围。 董曲江先生自梦中惊醒后,那三首绝句便深深印刻在他的脑海之中。他反复吟诵,试图参透其中的深意,然而诗句中蕴含的情感与意象太过复杂,似雾里看花,终是难解其中真意。岁月悠悠流逝,他在尘世中经历了诸多起伏,可这扇上绝句却如同一团永不消散的迷雾,始终萦绕在他心头。 在他的余生里,他时常在静谧的夜晚,独自坐在窗前,手中轻摇着一把普通的折扇,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回到那个梦中的场景。他望着窗外的明月繁星,心中暗自思忖,这扇上的诗究竟是命运的某种暗示,还是仅仅只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梦幻?他期待着能在生活中找到与之对应的征兆或事件,以解开这长久以来的困惑。然而,年复一年,他始终未能寻得一丝线索,那扇上绝句依旧是一个未解之谜,成为了他心中一段充满诗意与神秘的回忆,也在世间流传开来,引得无数文人墨客为之遐想与探讨,却都如他一般,被这三首绝句困于谜题之中,无法触及那隐藏在文字背后的真相。 第10章 废园诗谜 东光的李又聃先生,在当地颇负才名,且对世间奇闻轶事、古迹幽境有着浓厚的兴趣。近来,宛平相国废园之名,如同一缕幽秘的风,频繁地吹入他的耳中。常听往来旅人或本地老者说起,那园子里仿若藏着一段被岁月尘封的往事,往昔的盛景虽已落幕,却留下了丝丝缕缕神秘的气息,弥漫在残垣断壁之间。 李又聃心中那好奇的火苗,被这传闻撩拨得日益旺盛。他常常在静谧的夜里,对着烛光遐想,废园之中究竟有着怎样的景致?那曾经的繁华,又该是何等的绚烂夺目?是雕梁画栋、曲径通幽,还是繁花似锦、宾客盈门?这诸多的疑问,如同细密的蛛网,将他的心紧紧缠绕。终于,他下定决心,定要亲自前往那废园,揭开它神秘的面纱,探寻其中隐藏的秘密。 这一日,阳光斑驳地洒在通往废园的小径上,李又聃怀着满心的期待与忐忑,缓缓踏入了这座荒废已久的园子。入目之处,杂草肆意生长,宛如一片绿色的汪洋,无情地淹没了曾经的繁华。那昔日或许光洁平整的石板路,如今已被杂草和青苔侵蚀,缝隙间偶尔还能看到几株不知名的小花,在风中孤独地摇曳,似在诉说着往昔的故事。 回廊蜿蜒曲折,却已尽显破败之态。朱漆在风雨的长期侵袭下,斑驳脱落,露出里面腐朽的木架,仿佛一位风烛残年的老者,无力地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躯。李又聃漫步其间,脚下的石板路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似在低低地回应他的到来,又像是在叹息着岁月的无情。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四周,只见亭台楼阁皆已失去了往日的风采,有的屋顶瓦片残缺不全,有的墙壁已出现了裂痕,仿佛一张张饱经沧桑的脸,写满了无奈与哀伤。 当他的脚步停留在回廊的一处角落时,目光不经意间被墙上的两首诗牢牢吸引。那诗题于墙壁之上,墨迹虽已有些黯淡,却仿若有一种无形的魔力,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韵味。李又聃缓缓走近,目光紧紧锁住那诗行,轻声诵读起来:“飒飒西风吹破棂,萧萧秋草满空庭。月光穿漏飞檐角,照见莓苔半壁青。”“耿耿疏星几点明,银河时有片云行。凭栏坐听谯楼鼓,数到连敲第五声。” 随着诵读声,诗中的画面如同一幅徐徐展开的画卷,在他眼前生动地浮现。那“飒飒西风”仿若带着秋日的凛冽与萧瑟,呼啸而来,无情地吹打着破旧的窗棂,发出阵阵令人心颤的声响,仿佛是园中的冤魂在低吟。空庭之中,秋草在风中瑟瑟发抖,似在悲泣着曾经的热闹与喧嚣,那曾经的丝竹管弦之声、欢声笑语之语,如今都已化作泡影,消散在这荒芜的空气中。 李又聃闭上眼睛,细细品味着诗句中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词。他仿佛能真切地感受到那西风的刺骨寒冷,能看到月光如水般透过飞檐的缝隙,洒落在那半壁莓苔之上,为这死寂的园子增添了几分幽寂与清冷。在另一首诗里,耿耿疏星闪烁在浩瀚的夜空,银河间片云悠悠飘动,给这寂静的夜幕带来了一抹灵动与神秘。他似乎看到了一个孤独的身影,凭栏而坐,静静地聆听着远处谯楼传来的鼓声,一下又一下,那鼓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仿若敲在人的心上。当数到第五声时,时间仿佛瞬间凝固,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与惆怅,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将那孤独的身影彻底淹没。 他的心中不禁泛起层层疑惑,这诗究竟出自何人之手?瞧这墨痕惨淡,笔迹歪歪斜斜,不似寻常文人墨客所书。难道是曾经某位落魄文人,在仕途不顺、人生失意之际,流浪至此,借景抒情,将自己满心的哀怨与愁苦倾诉于这破壁之上?又或许是一位命运多舛的佳人,在这废园之中,对着残垣断壁,诉说着自己被爱情、被命运捉弄的不幸遭遇?亦或是一位壮志未酬的志士,在这清冷的月夜,借诗抒发心中的愤懑与不甘,感叹自己空有一腔抱负,却无处施展? 李又聃在园中缓缓徘徊,目光如炬,试图从诗的字里行间、园子的布局景致中寻找出一丝一毫的线索。他仔细观察着墙壁上的诗,那墨迹的深浅、笔画的粗细,甚至是纸张与墙壁贴合的痕迹,都不曾放过。他又在园中四处游走,查看每一处角落,每一座建筑,希望能找到一些与诗相关的蛛丝马迹,比如一块刻有字迹的石碑,或者是一个带有特殊标记的物件。 然而,时光似乎已将所有的秘密深埋。他在园中苦苦探寻了许久,却依旧一无所获。那诗谜如同一个坚固的堡垒,将真相紧紧守护在其中,无论他如何努力,都难以找到突破口。他望着那墨痕惨淡、笔迹歪斜的诗,心中的疑惑愈发浓重。这诗中的情感如此复杂深沉,背后的故事必定不简单。可究竟是谁,在这荒废的园子里留下了如此凄美而又神秘的诗句呢? 夕阳渐渐西下,余晖如金纱般洒在废园里,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金黄。李又聃站在园中,望着这如梦如幻却又透着无尽哀伤的景象,心中满是无奈。他知道,今日自己是无法解开这诗谜了。带着满心的疑惑与未解的谜团,他缓缓转身,沿着来时的路,一步一步离开了废园。 虽然人已离去,但那两首诗的影像,却如同一颗种子,深深地埋在了他的脑海之中,生根发芽。此后的日子里,无论是在阳光明媚的清晨,还是在月色如水的夜晚,他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废园中的诗。那诗中的画面,那诗中的情感,如同幽灵一般,萦绕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李又聃对废园诗谜的执着与困惑,并未随着他的离开而消散。相反,在与友人的交谈中,在文人雅士的聚会里,他总会不经意地提及那两首诗。渐渐地,关于这废园中的诗的故事,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在当地慢慢传开。 文人雅士们听闻后,无不被这神秘的诗谜所吸引。他们在茶余饭后,围坐在一起,热烈地议论着。有的摇头晃脑,对诗的意境赞不绝口;有的眉头紧锁,试图从自己的学识和阅历中寻找解开诗谜的方法;有的则充满好奇,不断地向李又聃打听废园的细节,仿佛那园子里藏着无尽的宝藏。 在这股浓厚的兴趣驱使下,众多文人雅士相约一同前往废园探寻。一时间,废园不再寂静荒芜,而是迎来了一批又一批充满热情与智慧的访客。 他们踏入废园,眼中闪烁着兴奋与好奇的光芒。在回廊下,他们围聚在那两首诗前,各抒己见。一位擅长书法的雅士,仔细端详着诗的笔迹,从笔画的走势、用笔的轻重,分析着书写者的心境与可能的身份;一位精通诗词格律的学者,则专注于诗句的用词、韵律,试图从文学的角度找出线索,推断作者的创作背景和意图;还有一位对历史颇有研究的文人,在园中四处查看建筑的风格、布局,结合当时的时代背景,猜测诗与园子主人或者过往事件的关联。 众人争论不休,各种观点和推测如潮水般涌来。然而,尽管他们绞尽脑汁,讨论了许久许久,却依旧无人能揭开这诗谜的神秘面纱。那诗谜仿佛在嘲笑着他们的努力,依然静静地守在墙上,将真相隐藏得严严实实。 就在众人陷入困惑与迷茫之际,一位老者缓缓开口。他的声音虽已沙哑,却透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后的沉稳与睿智。老者提及,曾听闻宛平相国府中有位擅长诗词的幕僚,此人学识渊博,才华横溢,所作诗词在当时颇受赞誉。但在相国府遭遇变故之后,这位幕僚便下落不明,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这一线索如同黑暗中的一道曙光,瞬间点燃了众人心中的希望之火。他们意识到,这或许是解开诗谜的关键所在。于是,大家纷纷停下争论,开始深入调查这位幕僚的生平与事迹。他们四处查阅古籍资料,走访曾经与相国府有过往来的人家,希望能从这些地方找到关于幕僚的更多信息,比如他的籍贯、家庭背景、性格特点,以及在相国府中的经历和遭遇。 然而,调查的过程并非一帆风顺。尽管有了新的线索,但困难重重。古籍资料残缺不全,许多关键信息已被岁月侵蚀;曾经与相国府有往来的人家,大多已物是人非,记忆模糊,难以提供准确有用的线索。 但李又聃与其他文人雅士并未因此而放弃。他们深知,这诗谜背后隐藏的真相必定非同寻常,值得他们付出更多的努力。他们决定继续追寻,不放弃揭开这神秘诗谜背后隐藏的真相。于是,他们重新梳理已有的线索,调整调查的方向和方法,更加坚定地踏上了探寻之路。而故事也在此处留下了悬念,如同那废园中的诗谜一般,等待着后续的发展,吸引着读者去探寻那未知的真相。 第11章 无畏驱鬼之灵韵奇谈 曹司农竹虚族兄,于盛夏时节踏上自歙前往扬州的旅途。烈日高悬,暑气蒸腾,道路两旁的树木都被晒得无精打采。族兄一路奔波,汗水湿透了衣衫,只盼能寻得一处歇脚之所。 行至途中,幸得一位友人相邀,前往其家中暂作休息。友人的住所别具一番风味,庭院中花木扶疏,清风拂过,带来一丝难得的凉爽。众人在厅中品茶闲聊,相谈甚欢。然而,当谈及夜间住宿之事时,友人的脸色却微微一变,面露难色地说道:“兄台,非我待客不周,只是那书屋有魅,以往夜间常有怪异之事发生,实不宜居住。”说罢,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恐惧与担忧。 族兄听闻,却只是微微一愣,随即仰头大笑起来:“哈哈,鬼魅之说,多为虚妄。我生平不信鬼神,又何惧之有?今夜我便宿于书屋,定要会会这所谓的鬼魅。”言罢,眼神中闪烁着坚定与无畏的光芒。友人见族兄心意已决,虽仍心有疑虑,却也不再多言劝阻。 夜幕降临,月色朦胧,如水的月光洒在庭院中,给整个院子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万籁俱寂,唯有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打破这夜的宁静。族兄用过晚膳后,便独自步入书屋。屋内布置简洁,一桌一椅一榻,散发着淡淡的书香。他点燃桌上的油灯,昏黄的灯光摇曳不定,在墙壁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族兄坐在榻上,随手翻阅起友人书架上的书籍,沉浸在文字的世界中。不知不觉间,倦意袭来,他放下书卷,准备就寝。就在他半梦半醒之际,忽然察觉到门隙处有一丝异动。那声音极其细微,若有若无,仿佛是一阵微风轻轻拂过。族兄警觉地睁开双眼,目光紧紧地盯着门隙。只见一形如夹纸之物,正缓缓地蠕入屋内。那物通体漆黑,在黯淡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族兄心中虽有些许诧异,但仍保持着镇定。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薄物,只见它入室后,竟如同有了生命一般,渐渐舒展,化为一女子模样。那女子面容苍白如雪,双眸空洞无神,一头长发如瀑布般披散在双肩。她身着一袭白色的长裙,裙摆随风轻轻飘动,仿佛是从地府而来的幽灵。 族兄初时只觉诧异,并未惊恐。他坐起身来,静静地看着女子,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与好奇。女子见族兄并未被吓倒,心中不禁有些恼怒。她莲步轻移,缓缓靠近族兄,身上散发着一股阴冷的气息。突然,她猛地抬起双手,将头发向前甩去,同时伸出舌头,那舌头瞬间变得又长又尖,作缢鬼之状。阴森之气弥漫全屋,仿佛将整个空间都冻结了一般,试图令族兄胆寒。 屋内的温度骤降,族兄甚至能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气。但他依旧镇定自若,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心中暗自思忖:“此魅不过是故弄玄虚,我倒要看看她还有何伎俩。”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女子,眼神中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多了几分审视。 族兄目睹此景,却淡然一笑,从容道:“犹是发,但稍乱。”其声沉稳,犹如洪钟,在寂静的屋中回荡。他的目光坚定而深邃,仿佛能看穿一切虚妄。女子见此,心中大惊。她原本以为自己的恐怖模样定能将族兄吓得魂飞魄散,却没想到对方如此镇定。她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所措。 族兄见状,心中更加笃定。他缓缓起身,朝着女子走去。每走一步,都散发着一种无形的威严。女子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恐惧。族兄走到女子面前,停了下来,仔细地端详着她。“你这鬼魅,为何要在此处作祟?”族兄轻声问道,声音中没有丝毫责备,反而带着一丝关切。女子张了张嘴,却未能发出声音。片刻之后,她见无法吓退族兄,黔驴技穷,瞬间消失不见,唯留族兄于屋中,安然而卧,仿若未曾有何事发生。 族兄躺回榻上,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他深知,鬼魅不过是人心所生的幻象,只要心中正气凛然,便无所畏惧。这一夜,他睡得格外安稳,直到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脸上,他才悠悠醒来。 族兄在友人处小住几日,便又踏上了归途。一路风景依旧,他的心情却格外舒畅。数日后,当他再次途经此地时,天色已晚,便决定再次借宿友人家中。友人见到族兄归来,十分欣喜,赶忙为他准备饭菜,安排住宿。 夜半时分,万籁俱寂。族兄正在熟睡之中,忽然,门隙处又现蠕动之象。那轻微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族兄于睡梦中隐隐有所察觉,他的意识瞬间清醒,心中已有准备。待那物甫露其首,他便即唾骂:“又此败兴物耶?”其语气中满是不屑与厌烦,声音在屋中回荡。 那魅听到族兄的呵斥,竟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猛地缩了回去,不敢再入。族兄坐起身来,望着门隙处,冷笑一声:“鬼魅之辈,终究是胆小怕事。”说罢,他重新躺下,继续安然入睡。 此事在当地传扬开来,众人皆惊叹不已。街头巷尾,人们纷纷议论着族兄的英勇事迹。有雅士闻之,在茶馆中与众人闲聊时,提及嵇中散之事。“诸君可知,昔日嵇康遇鬼,亦因神志湛然,令鬼惭而去。今日这位兄台的经历,与嵇中散竟有相似之处,皆以无畏之心,使鬼祟难侵。”雅士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缓缓说道。 众人听闻,皆露出好奇之色。有人问道:“那嵇中散究竟是如何遇鬼,又如何驱鬼的呢?”雅士放下茶杯,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述起嵇康的故事。“嵇康生性旷达,常于竹林中抚琴吟诗。一日,夜宿荒宅,夜半时分,忽闻有鬼魅啼哭之声。那声音凄惨哀怨,令人毛骨悚然。众人皆惊恐万分,唯有嵇康镇定自若。他起身抚琴,琴音悠扬,如清风拂面,渐渐驱散了屋中的阴森之气。鬼魅见嵇康不为所动,反而以琴音相对,自觉无趣,便悄然离去。” 众人听后,纷纷点头称赞。“此等人物,真乃豪杰。如今这位兄台,亦是令人钦佩。”“是啊,看来只要心中无惧,鬼魅亦不足为惧。”一时间,茶馆中议论纷纷,族兄的事迹也被越传越神。 城中有一位智者,听闻族兄之事后,心中深感好奇。他觉得此事背后定有深意,于是决定前来探寻。智者找到族兄,表明来意。族兄见智者前来,十分恭敬地将他迎入屋内。 智者与族兄相对而坐,目光直视族兄的眼睛,缓缓说道:“兄台,你那日之举,实在令人费解。常人见鬼魅,皆惊恐万分,为何你却能如此镇定?我今日特来,便是想挖掘你无畏之根源。”族兄微微一笑,谦逊地说道:“先生过奖了。我自幼便秉持正气,坚信邪不胜正。在我心中,鬼魅不过是虚幻之物,只要心定则神凝,又何惧之有?” 智者微微点头,继续问道:“那你可曾有过特殊的经历,或者受到过某些教诲,才使得你有如此坚定的信念?”族兄沉思片刻,说道:“我自小受家中长辈熏陶,诵读圣贤之书,明白为人处世当光明磊落。且我曾游历四方,见过许多奇异之事,深知世间万物皆有其规律,鬼魅之事,亦不过是自然之象的一种特殊表现。若因恐惧而失去理智,那才是真正的可怕。” 智者听后,心中暗自赞叹。他与族兄又交谈了许久,从哲学到人生,从天地到人心。族兄的见解独到而深刻,让智者受益匪浅。最后,智者起身告辞,他对族兄说道:“今日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君之无畏,实乃源于内心的强大与正直。望君能继续秉持此心,为众人之楷模。 自族兄之事后,周边村镇皆传言纷纭。有的说此地曾有冤魂作祟,那冤魂乃是一位古时被冤死的女子,因含冤而死,怨念极深,故而化为鬼魅,在此处游荡多年。而族兄的出现,因其正气凛然,使得冤魂的怨念得到了慰藉,从而消散于无形。 也有传闻说此魅乃山中精怪,因修炼多年,略有神通。它见族兄阳气盛,本想捉弄一番,却没想到被族兄的无畏所震慑。还有人说,族兄乃是上天派来降妖除魔的使者,专门来此化解此地的灵异危机。 各种传言越传越广,越传越玄乎。一时间,整个地区都被笼罩在一层神秘的氛围之中。人们在茶余饭后,都热衷于谈论此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见解和猜测。有的人家为了求平安,甚至在门口贴上符咒,摆放辟邪之物。 而族兄对此却只是一笑了之,他深知这些传言不过是无稽之谈。他依旧过着自己的生活,行得正,坐得端,心中无所畏惧。 听闻此事,一位自称能通阴阳的灵能者前来。他身着一袭黑色长袍,头戴一顶高帽,手持一根桃木法杖,眼神深邃而神秘。灵能者来到友人家周围,仔细观察了一番,然后开始布阵作法。 他在院子的四角分别插上一根桃木剑,剑上系着黄色的符咒。接着,他在地上画起了复杂的符文,口中念念有词。随着他的咒语声,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变得凝重起来。他点燃了几束香,烟雾缭绕之中,他开始探寻是否仍有鬼魅残留。 然而,阵法之中并未有异常显现。灵能者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不解。他加大了法力的输出,手中的法杖挥舞得更快,咒语声也越发响亮。但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最后,灵能者停止了作法,他站起身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断言:“此兄台之威已镇住鬼魅,此地暂时安宁。想必是他的正气太过强大,使得鬼魅不敢现身。”友人听后,心中稍感安慰。他对灵能者表示感谢,灵能者则微微点头,收拾好东西,悄然离去。 数日后,一位老者拄着拐杖,缓缓来到友人家中。老者面容慈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沧桑与睿智。他找到族兄,将他拉到一旁,低声说道:“年轻人,你可知这背后的隐情?”族兄微微一愣,疑惑地看着老者:“老丈,您这话是何意?” 老者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多年前,此处曾发生一场变故。一位女子,本是善良之人,却被奸人所害,含冤而死。她死后,怨念久久不散,化为魅形,在此处游荡,只为寻找一个公道。而你,年轻人,你前世与此女有恩。她见你今生前来,心中的怨念便渐渐化解。你的正气与恩义,使她放下了仇恨,终不再为害。” 族兄听后,心中恍然大悟。他对老者说道:“原来如此。世间之事,竟如此奇妙。”老者微笑着点头:“这便是因果轮回。你前世种下善因,今生便收获善果。希望你能继续秉持善念,造福更多之人。”族兄恭敬地向老者行礼:“多谢老丈告知。我定当铭记于心。 第12章 经香秘阁之遇 在泰安,有一位心怀壮志、对山川盛景充满无限热爱与向往的士人。他自幼熟读诗书,深受儒家思想熏陶,不仅追求学识的渊博,更对世间的奇妙奥秘有着强烈的好奇心。听闻岱岳深处,有一处人迹罕至之地,那里景色绝美,仿佛是大自然遗世独立的仙境,隐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份神秘的诱惑,如同磁石吸引着铁钉一般,深深牵动着士人的心弦,令他毅然决然地踏上了这段充满未知与挑战的探险之旅。 一路上,他遭遇了无数艰难险阻。茂密的荆棘如同一层层绿色的屏障,无情地阻挡着他的去路,尖锐的刺轻易地划破了他的衣衫,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血痕;崎岖的山路陡峭险峻,每一步前行都需要他付出巨大的努力,稍不留神就有失足滑落的危险。但这些困境丝毫没有动摇士人的决心,他凭借着顽强的毅力和对目标的执着追求,挥舞着手中的柴刀,奋力劈开荆棘,手脚并用,一步一步艰难地向着深山腹地进发。 在一处静谧得让人感到有些阴森的山谷中,疲惫不堪的士人正准备稍作歇息。忽然,一阵隐隐约约的人语声传入他的耳中。那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又似从石壁深处渗出,缥缈而空灵,虚幻得如同梦境中的呢喃细语,让他瞬间警觉起来。他瞪大了眼睛,警惕地环顾四周,然而,映入眼帘的却只有空荡荡的山谷和高耸入云的石壁,不见半个人影。这诡异的情形让他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不安,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正疑惑间,“剨然”一声巨响,宛如惊雷在耳边炸响,震得山谷都微微颤抖。士人惊愕地望向声音的来源,只见眼前的石壁缓缓从中裂开,一道耀眼夺目、充满神秘气息的光芒如同一把金色的利刃,从裂缝中直直地刺出,将周围的黑暗驱散得无影无踪。 石壁裂开后,一座宏伟壮丽、美轮美奂的贝阙琼楼逐渐在峰顶浮现。那精致的建筑风格、华丽的装饰以及散发出来的庄严气息,让士人瞬间瞪大了眼睛,嘴巴不自觉地微微张开,呆立当场。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仿佛置身于一场美到极致却又无比虚幻的梦境之中。此时,一位头戴儒冠、身着长袍的耆儒,迈着沉稳而庄重的步伐,神态端庄地沿着台阶缓缓而下。他的眼神深邃而睿智,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智慧与岁月的沉淀,举手投足间尽显儒雅风范。士人带着满心的惊愕与疑惑,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跟随耆儒向那神秘楼阁走去。一路上,他的心跳如鼓擂,心中忐忑不安,脑海中不断闪过各种念头,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既充满了期待,又隐隐有些敬畏。 踏入经香阁,士人瞬间被一股浓郁醇厚、沁人心脾的书香气息所包围。只见阁内中堂摆放着以五色玉为函的初本经典,在阳光的照耀下,五色玉函散发出柔和而神秘的光芒,仿佛是圣教智慧的结晶,正静静地散发着无尽的魅力。周围环绕着历代官刊之本,白玉函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温润而庄重,它们皆朝向南面,那整齐划一的朝向,仿佛是在向圣教致以最崇高的敬意,无声地诉说着对先圣教诲的尊崇与传承。左右两侧则是各家私刊之本,按时代顺序整齐地庋置于苍玉函内,东西面排列有序。珊瑚签与黄金锁钥点缀其中,更增添了几分华贵与神秘的气息。东西两庑,沉檀为几,锦绣为茵,整个场景庄严肃穆,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对学问的敬重与对圣学传承的严谨。士人不禁心生敬畏,脚步也变得愈发轻盈而庄重,生怕惊扰了这片神圣的学术净土。 士人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心中的疑惑如潮水般涌来,终于,他忍不住开口询问经香阁名字的由来。耆儒微微抬起头,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欣慰与赞赏,似乎对士人的好奇心颇为满意。他缓缓开口解释道,每当子刻午刻来临,这里的诸书会一字一句散发浓香,此乃因一元斡运,二气絪缊,圣人之心与天地相通,诸大儒阐发圣人之理,其精奥亦与天地相感。但唯有传此学者方能闻到,其他人则无缘感受。士人听闻,不禁对这神奇的现象感到惊叹,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幅画面:在静谧的子刻午刻,诸书仿佛被赋予了生命,文字化为一缕缕浓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那是圣学与天地共鸣的奇妙景象。他对圣学的奥秘越发好奇,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渴望,想要深入探究这背后隐藏的无尽智慧。 耆儒微微顿了顿,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追忆与崇敬,开始讲述经香阁的历史。自尼山删定经典,大义微言便代代相传。在那个遥远的时代,先圣孔子以其卓越的智慧和深邃的思想,对众多经典进行整理删定,为后世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汉代诸儒,他们距离古代更近,能够更直接地接触到先圣的遗风余韵,因此在训诂笺注方面有着独特的优势。他们专注于对经典文字的解释和考证,力求精准地还原先圣的本意,传承先圣之心。他们淳朴无争,一心只为探究学问,将先圣的教诲传承下去,各自传承师说,笃溯渊源,使得儒家学说在汉代得以广泛传播和发展。 随着时间的推移,唐代时期,斯文未改,儒家学说依然在社会中占据着重要的地位,学者们继续秉持着对经典的尊重和传承。而至北宋,众多大儒齐心协力,勒为注疏十三部,这一伟大的成就得到了先圣的嘉许。然而,他们也深知,随着时代的变迁,新说日兴,如果不加以保护和传承,儒家经典很可能会逐渐被遗忘,成为绝学。于是,为防患于未然,他们毅然决定建造这座经香阁,用以贮藏经典,守护圣教传承。 士人听得入神,仿佛穿越时空,亲眼目睹了儒学在历史长河中的发展历程。他看到了汉代诸儒在书斋中埋头苦读、笔耕不辍的身影;感受到了唐代学者们对儒家学说的坚守与传承;体会到了北宋大儒们建造经香阁时的那份忧虑与决心。他对先人的智慧和努力深感钦佩,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使命感,想要为儒家学说的传承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耆儒的目光突然变得深邃而锐利,仿佛能够穿透士人的灵魂。他凝视着士人,缓缓道出他能进入经香阁的缘由。原来士人四世前为刻工,曾亲手刊刻周礼半部。在那个久远的年代,他或许只是一个默默无名的工匠,但他在刊刻过程中所倾注的心血和专注,却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那残留的余香,历经四世的岁月流转,依然在经香阁中散发着微弱却又独特的气息,因此得以被感知入阁。士人听闻后,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与震撼。他仿佛看到了前世的自己,在简陋的工坊中,手持刻刀,一笔一划地在木版上雕琢着周礼的文字,那份对文字的敬重和对圣学的敬仰,穿越了时空的隔阂,在这一刻与他的灵魂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他对自己前世与圣学的这一丝联系深感奇妙,同时也意识到自己与这经香阁似乎有着某种特殊的使命与缘分,这种感觉如同一只无形的手,轻轻地推动着他走向未知的圣学探索之路。 士人在阁中与耆儒探讨经义,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汉儒与宋儒之别。耆儒微微皱了皱眉头,陷入了沉思,片刻后,他缓缓开口说道,汉儒重师傅、渊源有自,他们尊崇师长的教诲,注重对经典的传承和延续,每一个观点和解释都有其深厚的学术渊源。而宋儒尚心悟、研索易深,他们更倾向于通过内心的感悟和深入的思考去探究圣学的真谛,在研究过程中往往能够挖掘出更深层次的内涵。然而,汉儒或执旧文、过于信传,有时会过于拘泥于经典的原文和传统的解释,缺乏创新和突破;宋儒或凭臆断、勇于改经,在追求创新的过程中,偶尔会凭借个人的主观臆断对经典进行修改,这也引发了一些争议。 他举例说道,如易自王弼始变旧说为宋学萌芽,宋儒未攻;孝经之争只在今文古文字句,这些争论相对而言无关宏旨,均姑置勿议。而尚书三礼三传毛诗尔雅诸注疏,汉儒依据古义,这些经典的注释是汉儒们经过长期的研究和考证得出的成果,其中蕴含着丰富的古代文化知识和先圣的本意,宋儒在这方面确实难以企及。但论语孟子则宋儒积一生精力,字斟句酌,他们对这两部经典的解读深入细致,从字词的含义到思想的内涵,都进行了全面而深入的剖析,非汉儒所及。士人听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他意识到,儒学的发展是一个多元而复杂的过程,不同流派各有优劣,相互补充又相互竞争。他对儒学的不同流派和发展脉络有了更清晰的认识,仿佛在脑海中绘制出了一幅儒学发展的宏伟画卷。 士人在经香阁中缓缓踱步,目光在一本本古籍上轻轻掠过,每一本古籍都仿佛在诉说着一段独特的历史,每一行文字都蕴含着无尽的智慧。他轻轻抚摸着书架上的典籍,感受着岁月在它们身上留下的痕迹,心中对圣学的敬意油然而生。他感悟到学问之路漫漫,先辈们为了传承和发展圣学,付出了无数的心血和努力。他们在艰苦的环境中坚守着对学问的信仰,不畏艰难险阻,不断探索创新。而自己,作为有机会踏入这经香秘地的人,更应珍惜这份机缘,传承和弘扬圣学。他暗暗下定决心,要以先辈们为榜样,在圣学的道路上砥砺前行,用自己的一生去追寻那无尽的智慧之光。 耆儒微微抬起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严肃与庄重,向士人强调圣学传承的重要性与艰难性。他说道,圣学乃中华民族之瑰宝,是维系社会伦理道德、指引人们行为规范的精神支柱。然而,在这纷繁复杂的世间,各种思潮相互碰撞,人心浮躁,圣学的传承面临着诸多挑战。许多人被功名利禄所迷惑,忽视了内心的修养和对圣学的追求;还有些人对圣学一知半解,却随意曲解和篡改,使得圣学的真谛被掩盖。但越是在这样的艰难时刻,越需要有人挺身而出,坚守圣学的阵地,将先圣的教诲传承下去。 他鼓励士人在世间传播经香阁的故事与圣学精髓,让更多的人了解圣学的伟大与神奇,激发他们对学问的热爱和对道德修养的追求。士人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使命感,他深知自己肩负着重大责任。他想起了自己一路走来的艰辛与收获,想起了在经香阁中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悟,这一切都如同火种,点燃了他内心深处的热情。他决定以此次经历为契机,在今后的生活中努力钻研儒学,将所学传授给更多的人。他要像一盏明灯,在尘世中照亮人们前行的道路,让圣学的光辉能够穿透黑暗,温暖每一个渴望知识与智慧的心灵,不辜负这经香阁一行的奇遇与启示。 士人在经香阁的经历如梦如幻,但终需回归现实。他怀着无比崇敬与感激之情,向耆儒深深鞠了一躬,眼中闪烁着泪花,那是对圣学的敬畏,对耆儒教诲的感恩。耆儒微微点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欣慰与期许。士人缓缓转身,带着对圣学的新认知和坚定信念,一步一步地走出经香阁。身后石壁缓缓闭合,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是在为他送行。一切恢复如初,山谷依旧静谧,石壁依旧冷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士人知道,他的内心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的脚步变得更加坚定有力,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决心。从此,他将踏上一条新的人生道路,在尘世中践行圣学传承的使命,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他都将勇往直前,永不退缩。 第13章 狐鬼 在京城的繁华之中,叶旅亭御史的宅邸本是一片宁静祥和之地。雕梁画栋的屋舍错落有致,庭院中花木扶疏,假山水池相映成趣。然而,这份平静在一个寻常的白昼被彻底打破。 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地上,却驱不散那股悄然弥漫的诡异气息。屋内的家具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操控,无端地晃动起来,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嘎吱声。桌椅在地面上缓缓挪动,仿佛在跳着某种诡异的舞蹈。阴影处,似有低语声传来,那声音缥缈而模糊,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近在咫尺的呢喃,却听不清具体在诉说着什么。 叶旅亭家中的奴仆们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他们面色苍白如纸,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有的奴仆躲在角落里,双手紧紧捂住眼睛,不敢看眼前的怪异景象;有的则瘫倒在地,口中念念有词,祈求神灵的庇佑。一时间,宅邸内慌乱不堪,往日的秩序荡然无存。 叶旅亭御史目睹这一切,心中虽也有些许慌乱,但他毕竟是见过世面之人,很快便镇定下来。他深知这绝非寻常之事,定是妖邪作祟,于是决定向张真人求助。张真人在京城中素有威望,其法术高强,降妖除魔无数,是众人心中的神明。叶旅亭赶忙修书一封,派人加急送往张真人的道观,言辞恳切地请求他前来相助,拯救叶家于水火之中。 张真人所在的道观,庄严肃穆,香烟袅袅。接到叶旅亭的求助信后,他微微皱眉,沉思片刻后,决定派遣手下最为得力的法官前往叶宅。 这位法官,名叫赵玄风,年约四十,身姿挺拔,一袭黑袍随风而动,更显其超凡脱俗的气质。他面容冷峻,剑眉星目,眼神中透着坚毅与自信,仿佛世间的一切妖邪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赵玄风自幼跟随张真人修行,天赋极高,对各种法术符咒领悟颇深,在降妖除魔的道路上历经无数考验,早已成为张真人的得力助手。 赵玄风接到命令后,不敢有丝毫懈怠,立刻收拾行囊,踏上了前往叶宅的路途。一路上,他风餐露宿,马不停蹄,只为能尽快赶到叶宅,解除那里的危机。 当他踏入叶宅的那一刻,一股异样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是一种混合了妖气与怨气的邪恶力量,让他不禁微微皱眉。他缓缓闭上双眼,调动体内的灵力,仔细感知着周围的一切。片刻后,他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心中暗自下定决心,定要将这作祟的狐怪收服,还叶宅一片安宁。 赵玄风深知,对付妖邪,需先以符咒试探其威力。他当即取出笔墨纸砚,在庭院中摆开阵势,准备绘制一道威力强大的符咒。只见他笔法娴熟,口中念念有词,符文在笔下逐渐成形,散发着淡淡的金光。每一笔都蕴含着他深厚的法力,每一个符文都像是一个小小的封印,具有降妖除魔的力量。 符咒绘制完成后,赵玄风手持符咒,神色庄重地走向叶宅大门。他将符咒高高举起,口中大喝一声,然后将符咒用力贴在大门之上。符咒刚一贴上,顿时金光大盛,仿佛一道屏障,将叶宅笼罩其中。众人见此,心中稍感宽慰,以为狐怪即将被制服。 然而,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那张贴在大门上的符咒突然无故裂开,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扯。金光瞬间消散,化作点点光斑,消失在空气中。众人惊愕地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 叶旅亭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赵玄风也微微一愣,他没想到这狐怪竟如此厉害,能够轻易破解他的符咒。此时,屋内传来狐怪尖锐的嘲笑,那声音像是一把利刃,划破了寂静的空气,让人不寒而栗。狐怪似乎在向众人示威,嘲笑他们的不自量力。 符咒无效,赵玄风并未气馁。他深知,此狐怪非等闲之辈,仅凭一道符咒难以将其制服。于是,他决定牒告都城隍,祈求城隍相助。 在庭院中,赵玄风迅速设坛。他用白色的石块在地上摆出一个神秘的阵法,阵法中央放置着一个香炉,香炉内插满了香烛。他手持桃木剑,在阵前踱步,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低沉而悠长,仿佛在与神灵沟通。随后,他取出一份牒文,牒文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和祈求的话语。他将牒文放在香炉上,点燃了香烛。火焰跳跃着,将牒文渐渐吞噬。 众人满怀期待地围在坛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切。他们相信,城隍爷定会显灵,帮助赵玄风收服狐怪。然而,一夜过去,叶宅内依旧毫无动静,狐怪依旧猖獗。家具继续晃动,阴影中的低语声从未停止,仿佛在嘲笑众人的愚蠢。 赵玄风心中暗自疑惑,他不明白为何城隍爷没有回应。难道这狐怪的势力竟如此之大,连城隍爷都有所顾忌?叶旅亭看着疲惫的赵玄风,心中满是失望,但他仍强装镇定,安慰赵玄风说:“法官莫急,或许城隍爷另有安排,我们再想其他办法。”赵玄风默默点头,他知道,这场与狐怪的战斗才刚刚开始,他必须重新寻找突破口。 经过前番失败,赵玄风开始冷静下来,仔细思考这狐怪的来历。他深知,能够轻易破解他的符咒并抵御城隍之力的狐怪,绝非普通精魅。它很可能是修炼多年、神通广大的天狐。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赵玄风与叶旅亭商议后,决定深入调查叶宅的过往历史以及周边环境,寻找线索。他们查阅了叶家的族谱和古籍,发现叶家在百年前曾在一片山林中救下一只受伤的白狐。当时,叶家先祖见白狐可怜,便将其带回宅邸悉心照料。白狐伤愈后,便消失不见。 赵玄风心中一动,他怀疑这狐怪与当年那只白狐有着某种联系。也许,这白狐在修炼过程中受到了某种刺激,从而对叶家产生了怨恨,这才前来作祟。此外,他还发现叶宅附近有一座废弃的古洞,据说曾是狐妖修炼的地方。他猜测,这狐怪可能就栖息在那古洞中,借助古洞的灵气修炼,从而变得如此强大。 随着调查的深入,越来越多的蛛丝马迹指向天狐作祟。赵玄风深知,面对如此强大的天狐,他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否则难以取胜。 赵玄风经过深思熟虑,决定建道场七日,以对抗狐怪。他在叶宅后院精心布置道场,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他首先在院子中央设立了一座高大的香案,香案上摆放着各种供品,有新鲜的水果、精美的糕点、香醇的美酒,以及象征着五行的物品。在香案后方,是一座神坛,神坛上供奉着三清神像,神像庄严肃穆,仿佛在注视着世间的一切。神坛周围,插满了各色旗帜,旗帜随风飘扬,上面绘制着各种神秘的符文,散发着强大的灵力。 在道场的四周,赵玄风摆放着各种法器。有桃木剑、铃铛、符咒、铜镜等等。桃木剑是他降妖除魔的主要武器,剑身刻满了符文,具有辟邪驱鬼的力量;铃铛则可以发出清脆的声响,扰乱妖邪的心智;符咒是他封印妖邪的利器,每一张符咒都蕴含着他的法力;铜镜可以反射妖邪的攻击,保护自己和周围的人。 随着道场的建立,叶宅周围的气氛越发神秘。天空中时常有奇异的光芒闪烁,仿佛是神灵在注视着这场正邪较量。夜晚,道场中的香烛闪烁着微弱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后院。赵玄风在道场中日夜诵经作法,他的声音低沉而悠长,回荡在叶宅上空,仿佛是一种神秘的力量,在与狐怪对抗。 前三天,狐怪感受到了来自道场的威胁,越发暴躁。它在道场周围穿梭,试图破坏道场。它施展妖法,刮起阵阵狂风,狂风呼啸着,吹得法器叮当作响,旗帜猎猎作响。香案上的供品被吹得四处散落,神坛上的蜡烛也摇摇欲灭。 赵玄风坚守阵地,不为所动。他手持桃木剑,口中诵经的声音愈发响亮。他调动体内的灵力,加强道场的法力,抵御着狐怪的攻击。他深知,这是狐怪的垂死挣扎,只要他坚持下去,狐怪必将露出破绽。 狐怪见无法破坏道场,心中更加恼怒。它化为人形,出现在道场边缘。那是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面容娇艳,却透着一股妖媚之气。她双眼通红,恶狠狠地盯着赵玄风,口中诟詈不止。她用尖锐的声音辱骂着赵玄风,试图激怒他,让他失去理智。 赵玄风面无表情地看着狐怪,心中毫无波澜。他知道,狐怪越是这样,越说明它已经黔驴技穷。他继续诵经作法,加强对狐怪的压制。 到了第四天,狐怪见无法破坏道场,态度突然转变。它化为人形,缓缓走向赵玄风,神色变得恳切起来。 狐怪化作的女子,轻轻跪在赵玄风面前,眼中闪烁着泪光。她用柔弱的声音说道:“法官大人,小女子知错了。小女子本是山中修炼的狐妖,因与叶家有一些过往恩怨,这才前来作祟。如今,见法官大人道法高深,小女子深知不是对手。小女子愿停止作祟,离开叶宅,还望法官大人放过小女子。” 叶旅亭在一旁看着,心中不禁有些怜悯。他想起了叶家先祖与狐妖的故事,或许这狐怪也有自己的苦衷。然而,赵玄风深知这狐怪狡猾,不敢轻易答应。他凝视着狐怪,说道:“你这狐怪,作恶多端,岂是一句知错就能了事?我如何能相信你会真心改过?” 狐怪见赵玄风不相信自己,连忙发誓道:“法官大人,小女子若有半句虚言,愿受天打雷劈,永不超生。小女子只是一时糊涂,如今已幡然醒悟,还望法官大人给小女子一个机会。” 赵玄风心中犹豫不决,他知道,狐怪的誓言未必可信,但如果就此将其收服,也可能会引发其他变故。他陷入了沉思之中,不知该如何抉择。 第七日,狐怪见求和无望,决定孤注一掷,与赵玄风展开最后的决战。 一时间,宅内宅外风云变色,飞沙走石。狐怪施展出全身解数,它口中喷出一道道火焰,火焰如蛇一般,向着赵玄风扑去。赵玄风见状,立刻挥动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一道水幕凭空出现,挡住了火焰的攻击。狐怪见火焰无效,又挥动双手,地面上顿时长出无数藤蔓,藤蔓如触手一般,向着赵玄风缠绕过去。赵玄风不慌不忙,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符咒,贴在桃木剑上,然后用力一挥,桃木剑发出一道金光,将藤蔓斩断。 赵玄风深知,不能一直被动防守,他必须主动出击。他调动体内的灵力,将其汇聚到桃木剑上,然后大喝一声,向着狐怪冲去。狐怪见赵玄风冲来,也毫不畏惧,它张开嘴巴,露出锋利的牙齿,向着赵玄风扑去。 两人在空中展开了激烈的搏斗,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他们的身影在空中交错,速度快如闪电。周围的空气被他们的力量搅动得扭曲起来,形成一个个漩涡。 就在两人激战正酣之时,赵玄风突然发现狐怪的一个破绽。他抓住机会,将桃木剑用力刺向狐怪的胸口。狐怪躲避不及,被桃木剑刺中,发出一声惨叫。 狐怪被桃木剑刺中后,力量大减。赵玄风趁机施展封印法术,他取出一张特制的符咒,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将符咒贴在狐怪的额头。符咒贴上后,狐怪顿时动弹不得,它的身体被一道金光笼罩,逐渐缩小,最后变成了一只小狐狸。 赵玄风将小狐狸放入一个事先准备好的罂中,然后用符咒将罂口封住。他看着被封印的狐怪,心中松了一口气。这场与狐怪的战斗,终于以他的胜利而告终。 叶旅亭看着恢复平静的叶宅,心中满是感激。他对赵玄风说道:“法官大人,此次多亏了您,若不是您,叶家恐怕将永无宁日。”赵玄风微微一笑,说道:“叶大人不必客气,降妖除魔乃是我等职责所在。” 随后,赵玄风带着被封印的狐怪,离开了叶宅。他将狐怪埋于广渠门外,设下重重封印,确保它不会再出来作祟。而他在叶宅降妖除魔的英勇事迹,也在京城中流传开来,成为人们口中的传奇故事。 第14章 邪念 台湾的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驿使便已整顿好行装,站在庭院中。他目光坚定,深知此次使命至关重要,关系到海峡两岸的信息传递与交流。身旁的马匹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凝重,不安地刨着蹄子。随着一声清脆的马鞭响,驿使踏上了漫漫旅途。 他一路穿越茂密的山林,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形成一片片光斑。但他无暇欣赏这美景,心中只想着早日抵达目的地。山路崎岖,马蹄声在山谷中回荡,每一步都充满了艰辛。渡过奔腾的河流时,冰冷的河水溅湿了他的衣袍,他却浑然不觉。历经风雨的洗礼,狂风曾试图吹落他的斗笠,暴雨曾模糊他的视线,可他始终未曾停歇。 终于,在傍晚那如血的残阳余晖中,他远远望见了一处馆舍。馆舍坐落在一片幽静的空地上,四周绿树环绕,略显冷清。驿使长舒一口气,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缓缓走向馆舍。那扇陈旧的大门在他的推动下,发出一阵“吱呀”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夜晚,明月高悬于浩瀚的夜空之中,洒下清冷的光辉,将馆舍笼罩在一片银白的世界里。驿使在房中,借着昏黄的烛光整理行囊,长时间的旅途奔波让他的动作略显迟缓。偶然抬头之际,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向窗外,顿时,一个身影令他全身一震。只见窗外墙上,一位艳女亭亭玉立。那女子面容绝美,双眸犹如深邃的湖水,透着神秘的光芒;琼鼻秀挺,恰似玉峰;朱唇不点而红,如娇艳的樱桃。身姿婀娜,一袭轻纱随风飘动,更显体态轻盈,仿佛仙子下凡。她正微微侧身,偷偷向里窥探。 驿使心中一惊,头皮一阵发麻,下意识地大声叱索:“何人在此!”声音在寂静的馆舍中回荡。然而,就在眨眼之间,那女子如同鬼魅一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唯有窗外的风声依旧呜呜作响,像是在嘲笑他的惊恐。驿使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见,他走近窗户,向外张望,却只有一片黑暗与寂静。 驿使躺在床上,身上的酸痛感不断袭来,但他的双眼却睁得大大的,望着天花板,毫无睡意。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艳女那绝美的模样,心中渐渐泛起一丝邪念,如同平静湖面上泛起的涟漪。他开始幻想与女子的种种可能,思绪如脱缰的野马般飘远。他想象着女子温柔的笑容,想象着与她在这馆舍中相依相偎,完全沉浸在自己构建的虚幻世界里,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正在悄然逼近。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跳也逐渐加快,内心的欲望在不断膨胀。那原本应坚守的道德底线,在这一刻仿佛被他抛诸脑后。驿使翻来覆去,身体的燥热与内心的挣扎让他无法平静。 夜半时分,馆舍内寂静得如同死亡的深渊。突然,一声清脆的“琅然”之声打破了这份寂静,如同一记重锤敲在驿使的心上。驿使从迷梦中惊醒,瞬间坐起,冷汗浸湿了他的后背。他惊恐地环顾四周,借着微弱的月光,发现一片瓦正掷于枕畔。 驿使惊恐万分,大声叱问:“是何妖魅,敢在此作祟!”窗外传来女子清朗的声音:“公禄命重,我避公不及,致公叱索,惧干神谴,惴惴至今。今公睡中萌邪念,误作驿卒之女,谋他日纳为妾。人心一动,鬼神知之,以邪召邪,不得而咎我,故投瓦相报,公何怒焉?”驿使听闻,如遭雷击,呆呆地坐在床上,心中满是愧疚与惶恐。 驿使听闻女子之言,大愧不已。他缓缓起身,在房中踱步,脚步踉跄而沉重。回想起自己身为驿使,肩负着重要使命,又想起自幼所读的圣贤书,那些教诲此刻如同一把把利刃,刺痛着他的心。他深知自己的行为有违道德伦理,是对自己身份与使命的亵渎。 他的内心惶恐不安,既害怕女子再有其他举动,又懊悔自己一时的邪念。他双手抱头,痛苦地蹲下身子,心中不停地自责。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前程因这一念之差而毁于一旦,看到了家人失望的眼神,看到了世人的唾弃。 未及天曙,天边刚刚泛起一丝微光,驿使再也无法忍受内心的煎熬。他决定促装离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逃离这令他恐惧与愧疚的地方。他匆忙地收拾行李,双手因紧张而颤抖,衣物被他胡乱地塞进包裹。在慌乱中,他差点摔倒,碰倒了一旁的烛台。 他打开房门,一股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离开馆舍时,他还不时回头张望,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不安,生怕女子追来。那馆舍在他身后渐渐远去,却如同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他的心头。 驿使在赶路途中,天空突然变得阴沉起来,乌云密布,狂风呼啸着席卷而来,仿佛要将世间万物都吞噬掉。紧接着,暴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地面上,溅起高高的水花。道路瞬间变得泥泞难行,马蹄陷入其中,每前行一步都异常艰难。 他的马匹受惊,嘶鸣着扬起前蹄,差点将他甩落。驿使紧紧地拉住缰绳,试图安抚马匹,但马匹却在风雨中不断挣扎。他的身体在风雨中摇晃,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淌,模糊了他的视线。他艰难地前行,心中不断反思自己的过错,祈求上天原谅。他深知这一切或许是上天对他的惩戒,是他应得的报应。 正当驿使陷入困境,感到绝望之时,一位神秘老者如同从天而降般出现在他的面前。老者面容祥和,眼神深邃而睿智,仿佛能洞察世间一切。他手持一把雨伞,伞面在风雨中顽强地抵挡着雨水的侵袭。另一只手牵着一匹马,那匹马毛色光亮,眼神温顺。 老者默默将马递给驿使,未发一言。驿使望着老者,眼中满是感激涕零。他刚要开口询问老者的身份,老者却已消失在风雨中,只留下驿使呆呆地站在原地,心中充满了疑惑与敬畏。他仿佛觉得这是上天给他的一次救赎机会,让他有机会重新改过。 风雨过后,天空渐渐放晴,一道绚丽的彩虹横跨天际。驿使骑着老者赠予的马继续前行,他的心情却依然沉重。他一路沉思,深刻反省自己的行为。他意识到,无论是在这漫长的旅途中,还是在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中,都应时刻坚守道德底线,否则必遭惩戒。 他回想起自己曾经的浮躁与虚荣,那些被他忽视的道德规范如今如同警钟般在他心中敲响。他决定此次任务完成后,要潜心修身,弥补自己的过错。他要重新研读圣贤经典,用书中的道理来约束自己的言行,让自己的内心重新回归纯净与善良。 经过数日的奔波,驿使终于抵达目的地。他顺利完成了使命,将信件准确无误地送达。在返程的途中,他的心境已与来时截然不同。他回到家中,不再像从前那般浮躁。 他每日清晨早早起身,坐在书桌前,认真研读圣贤经典。他将书中的道理铭记于心,时刻用这些道理来审视自己的言行。他开始积极参与公益之事,帮助邻里,关心弱者。渐渐地,他的改变被周围人看在眼里,人们对他的态度从最初的怀疑与不屑,转变为尊重与赞誉。他用自己的行动彻底回归正道,成为了一个被人敬仰的人,而那段在驿馆中的经历,也成为了他一生难忘的警示,时刻提醒着他要坚守正道,勿生邪念。 第15章 王某之祸 在献县,有一个名叫王某的官吏,他在当地可谓是臭名昭着。王某自幼便聪慧过人,尤其擅长刀笔之术。凭借着这一特长,他在官场中如鱼得水,然而,他却将自己的才能用在了歪门邪道上。 王某为人极为狡黠,善于钻营各种门道来巧取豪夺他人的钱财。他常常在处理案件时,歪曲事实,利用法律的漏洞,让无辜之人倾家荡产,而他则从中谋取私利。那些被他算计的人,无不对他恨之入骨,在背地里诅咒他,可王某却不以为然,依旧我行我素,沉浸在财富不断累积的快感之中。 在城隍庙中,有一个小道童。这道童年纪尚小,因家中贫困被送来此处,负责庙宇的日常洒扫等杂务。他生性单纯善良,虽然生活清苦,但在这城隍庙中倒也过得平静自在。 一日夜间,道童像往常一样在廊庑间穿梭,准备去殿堂查看一番。忽然,他听到一阵轻微的喃喃低语声。道童心中一惊,在这寂静的夜里,任何一点声响都显得格外突兀。他顺着声音的方向悄悄走去,只见两个吏员模样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他们身着官服,面色冷峻,手持簿册,正对着簿册念念有词,似乎在核算着极为重要的事情。 道童心中害怕极了,但在这城隍庙中生活了许久,也算是有些胆量。他强作镇定,悄悄地躲在一根柱子后面,大气都不敢出,眼睛却紧紧地盯着那两个神秘的吏员,耳朵努力地捕捉着他们的对话。 其中一个吏员皱着眉头,表情严肃地说道:“王某今年所积蓄的钱财颇多,应当用何种方法将其消耗掉呢?”另一个吏员则手抚下巴,沉思片刻后,缓缓说道:“一个翠云便足矣,无需如此周折。”道童听后,心中满是疑惑。他在这献县中从未听说过有什么翠云,更不明白这两个吏员为何要算计王某的钱财,难道这其中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没过多久,县城中一位名叫翠云的小妓声名渐起。翠云本是贫苦人家的女子,因生活所迫才落入风尘。她生得妩媚动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仿佛能勾人魂魄,身姿婀娜,且善于迎合客人的心思。 王某偶然间在一次宴会上见到了翠云,顿时被她的美貌和风情所迷惑。从那以后,王某便像着了魔一般,频繁地光顾翠云所在的妓院,在她身上肆意挥霍钱财。翠云深知王某财大气粗,也使出浑身解数讨好他,让王某越发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随着时间的推移,王某在翠云身上花费的钱财越来越多,渐渐地,他多年来通过不正当手段积蓄的八九成财富都如流水般流入了翠云之手。王某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临近,依旧沉醉在与翠云的温柔乡中。 然而,好景不长。王某在与翠云的厮混中,染上了一种恶疮。这恶疮来势汹汹,起初只是皮肤上出现几个红肿的斑点,王某并未在意,可没过几天,斑点便迅速蔓延开来,形成大片溃烂,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王某这下慌了神,他四处求医,访遍了献县的名医。那些医生们看到他的病症,纷纷摇头叹息,却也只能尽力一试。王某尝试了各种医药,有苦涩的草药,也有昂贵的丸药,可病情却丝毫不见好转。为了治病,他花费了大量钱财,不仅将家中的积蓄消耗殆尽,还欠下了不少外债。 在病痛的折磨下,王某的面容逐渐憔悴,往日的精明强干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眼神空洞,脸色蜡黄,身体也日益消瘦,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 经过长时间的治疗,王某的恶疮终于痊愈了,但此时他的财富已经荡然无存。他望着那空空如也的钱箱,心中满是绝望和悔恨。曾经的他,风光无限,走到哪里都有人阿谀奉承,可如今,只剩下这一身的病痛和无尽的落魄。 王某开始反思自己的过往。他想起那些被他算计过的人,他们绝望的眼神和痛苦的呼喊仿佛就在眼前。他意识到,自己的财富都是通过不正当手段获取的,而如今的遭遇或许就是一种报应。这种想法在他心中不断发酵,如同恶魔一般缠绕着他,让他的精神逐渐崩溃。 他常常陷入癫狂的状态,时而在街头巷尾大笑不止,时而又痛哭流涕。他的行为变得越来越怪异,人们看到他都纷纷避让,生怕被他缠上。 他的朋友得知他落魄后,担心他会找自己借钱或者带来麻烦,便纷纷避而远之。他们不再与王某往来,仿佛王某从未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一样。王某的家人看到他如今的模样,也对他失望透顶。他的妻子带着孩子回了娘家,不再与他相见;他的父母也对他呵斥责骂,不再给予他支持和帮助。 王某彻底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只能在街头巷尾游荡,像一个无家可归的乞丐。他衣衫褴褛,头发蓬乱,身上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成为众人唾弃的对象。 第16章 魅女 额都统在滇黔的崇山峻岭间缓缓行进,他此次出行旨在巡查边境防务,一路欣赏着这西南边陲的壮丽山河,心中满是对家国安宁的责任感。此时正值午后,阳光虽努力穿透茂密的枝叶,却也只能在地上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四周静谧得有些出奇,唯有都统的马蹄声在山间小路上回荡。 突然,一阵女子凄惨的哀号声打破了这份宁静,那声音中充满了绝望与恐惧,在山谷间回荡,令人毛骨悚然。额都统神色一凛,毫不犹豫地循声催马而去。他在山林间左拐右突,终于在一片较为空旷的山洼处发现了惊人的一幕。 只见一位身着道袍的道士,表情冷峻,正将一名丽女死死地按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那女子面容姣好,却满脸泪痕,苦苦哀求着。而道士手中紧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高高举起,眼看就要剖向女子的心口,情况已是千钧一发。 额都统见状,心中涌起一股侠义之气,他大喝一声:“住手!”同时,毫不犹豫地挥鞭策马,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至。在那匕首即将刺下的瞬间,他猛地伸出手中的马鞭,用力一格。“啪”的一声,马鞭精准地击中了道士的手腕,道士吃痛,手中的匕首应声落地。 丽女趁机挣脱了道士的束缚,她发出一声尖锐的尖叫,整个人瞬间化作一道绚丽的火光,冲天而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消失在远方的山林之中。 额都统勒住缰绳,马匹长嘶一声,前蹄扬起,而后稳稳落地。他目光如炬地盯着道士,质问道:“你身为出家人,为何要对一名女子下此毒手?” 道士一脸懊恼,狠狠地瞪了额都统一眼,却并未立刻回答。 片刻之后,道士终于忍不住跺脚叹息,向额都统解释道:“你可知此女并非凡人,她是一只魅妖。此魅已在这世间媚杀了百余人,我追踪她许久,好不容易才将她逼至此处,本欲捕诛之以除害。此魅因取精过多,岁久通灵,斩其首则神遁去,唯有剖心方能将其彻底消灭。如今你放走了她,必定会贻患无穷。” 额都统听了道士的话,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虑。他仔细打量着道士,只见道士虽然神情恼怒,但气质不凡,不像是在说谎。然而,那女子楚楚可怜的模样又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一时难以决断。 额都统心中略有疑虑,道士接着比喻说:“这就如同姑息墨吏一般。你怜惜这魅女,就像那些官员容忍贪污的下属,自以为积了阴功,却不知会给百姓带来多少灾难。那些墨吏平日里巧取豪夺,搜刮民脂民膏,百姓们敢怒不敢言。而若有清官想要惩处他们,却总有一些人因一时的妇人之仁,或者被其表面的伪装所迷惑,选择姑息纵容。结果,这些墨吏愈发肆无忌惮,继续为害一方,导致民不聊生,怨声载道。你今日放走这魅女,日后这周边的百姓恐遭其殃,你可曾想过?” 额都统听了道士的话,心中一震,他深知官场中姑息养奸的危害,但若仅凭道士一面之词,就判定那女子是邪恶的魅妖,他又觉得太过草率。 此后,这片山林中开始频繁出现怪异之事。夜幕降临,山林被黑暗笼罩,过往的行人时常在夜间听到女子幽幽的哭声,那哭声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让人辨不清方向。有人壮着胆子循声而去,却只见一团诡异的光影在树林中穿梭,待走近时,光影又突然消失不见,只留下一股刺骨的寒意。 众人皆传言是那魅女在作祟,一时间,这片原本宁静的山林被恐惧的氛围所笼罩。附近村庄的猎户们也不敢轻易进山打猎,生怕遭遇不测。 有一位经验丰富的猎户,名叫李大胆,自恃在山林中闯荡多年,从不相信什么妖魔鬼怪。这日,他看着家中日益减少的存粮,心中一横,决定进山碰碰运气。他背着猎弓,带着猎犬,踏入了山林。 起初,一切似乎都很正常。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鸟儿在枝头欢快地歌唱。但随着他逐渐深入山林,一种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突然,猎犬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危险,开始狂吠起来。李大胆还来不及反应,就感觉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向他袭来,他整个人像被一股强大的气流卷起,瞬间摔倒在地。他惊恐地抬起头,只见一个美丽却又透着阴森气息的女子出现在眼前。那女子的眼神冰冷,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李大胆只觉一阵寒意从脊梁骨升起,随后便眼前一黑,昏迷不醒。 附近村庄的村民们得知李大胆进山遭遇不测后,人心惶惶。夜晚,家家户户纷纷紧闭门窗,在屋内点上多盏油灯,试图驱散黑暗带来的恐惧。孩子们被大人们紧紧地搂在怀里,稍有动静便吓得瑟瑟发抖。 村里的牲畜也像是受到了惊吓,开始莫名地躁动不安。牛在牛棚里来回踱步,发出低沉的哞哞声;鸡在鸡笼里乱飞乱撞,咯咯咯地叫个不停。更有一些牲畜在夜里离奇死亡,死状凄惨,有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精血,这让村民们更加坚信是魅女在作祟,整个村庄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之中。 道士听闻山林中的乱象,心中明白,若不及时除掉那魅女,后果不堪设想。他决定再次出山,为民除害。 道士重新踏入这片山林,他四处探寻魅女的踪迹。他发现山林中的气息变得十分诡异,那魅女的力量似乎比之前更加强大,且越发狡猾,难以捉摸。她总是在暗中窥视,一旦道士有所察觉,便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道士并未气馁,他凭借着多年的修行和经验,在山林中布下了一些简易的阵法,试图困住魅女,引她现身。 经过多日的准备,道士精心布置了一个陷阱。他在一片空旷的山谷中,以五行八卦之位,放置了各种法器和符咒,又在周围撒上了特制的药粉,这些药粉能够暂时削弱魅女的灵力。 这天,道士在陷阱中心静坐,等待魅女的到来。夜幕降临,山林中刮起了一阵阴森的风,树叶沙沙作响。突然,一道黑影从树林中窜出,直扑道士而来。道士不慌不忙,口中念念有词,手中法诀变换。只见周围的法器瞬间光芒大作,形成了一道光罩,将魅女困在其中。 魅女被困后,发出阵阵尖锐的叫声,她不断地冲击着光罩,试图挣脱。她的身形在空中变幻莫测,时而化作一团黑烟,时而又变回人形,脸上满是狰狞之色。道士深知这是一场硬仗,他集中精力,操控着法器,与魅女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在战斗中,道士逐渐找到了魅女的破绽。他看准时机,抛出一道符咒,符咒如闪电般击中魅女,魅女发出一声惨叫,被暂时定在了原地。 然而,就在道士即将斩杀魅女之时,额都统再次出现。他听闻山林中的争斗,心中仍存对那女子的怜悯,想要劝说道士放过她。 额都统赶到现场,大声喊道:“且慢动手!”道士愤怒地转过头,呵斥道:“你又来作甚?难道你还不知这魅女的危害吗?” 额都统走上前,说道:“我知道你说她是魅女,但我总觉得或许还有其他解决的办法,不一定非要取她性命。” 道士与额都统争执起来,道士详细地向额都统诉说了魅女的种种恶行,以及这些日子以来山林中百姓所遭受的苦难。额都统听后,心中陷入了沉思。 就在这时,魅女突然挣脱了符咒的束缚,她看到额都统,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她装作一副柔弱无辜的样子,向额都统求救:“大人,救救我,我是被这道士诬陷的。” 额都统心中一犹豫,但他看到道士坚定的眼神,以及周围山林中被破坏的景象和昏迷不醒的猎户,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可能被魅女的表象所迷惑。 最终,额都统醒悟过来,他决定协助道士彻底消灭魅女。道士重新施展法术,额都统则在一旁护法。两人齐心协力,经过一番苦战,终于成功地将魅女彻底消灭。随着一道耀眼的光芒闪过,魅女的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山林中的邪恶气息也随之散去。 此后,这片山林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村民们得知魅女被除,纷纷走出家门,对额都统和道士感恩戴德。额都统望着这片山林,心中感慨万千,他深知在面对善恶时,不能仅凭一时的直觉,而要有明辨是非的能力,才能真正守护一方安宁。 第17章 惊情奇谈 天津某孝廉,年少登科,才学出众,在当地小有名气。这日,阳光明媚,春风和煦,恰是踏青的绝佳时节。某孝廉在家中读书,渐感烦闷,恰逢数位好友前来相邀,皆为年轻气盛、风流不羁之辈。他们平日里或钻研诗书,或畅谈天下,此刻却被这大好春光所吸引,欲往郊外畅游,以解书斋之困。 众人相约同行,一路上,他们欢声笑语,吟诗答对,心情格外舒畅。路旁的垂柳依依,嫩绿的柳枝随风飘舞,仿佛是大自然为他们特意准备的欢迎仪式。田野里的油菜花金黄灿烂,散发着阵阵馥郁的芬芳,蜜蜂在花丛中忙碌地穿梭,嗡嗡的声音似是为他们奏响的春之乐章。某孝廉与好友们置身于这如画的美景之中,对即将到来的郊野之行充满了期待,只盼能尽情享受这春日的悠闲与惬意。 行至一处柳荫道旁,景色愈发清幽。嫩绿的柳丝低垂,宛如翠色的珠帘,随风摇曳生姿。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驴蹄声打破了这份宁静,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一少妇骑驴缓缓而来。 那少妇面容姣好,肤色白皙如羊脂玉,双眸明亮似星子闪烁,琼鼻秀挺,樱桃小口不点而朱。身姿婀娜,一袭淡粉色的罗裙随风轻拂,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然而,她却孤身一人,在这略显偏僻的郊野小道上,更显楚楚动人。 某孝廉等人见此情景,心中竟莫名地涌起一股轻薄之意。他们平日里虽饱读诗书,满口仁义道德,但此刻在这美貌少妇面前,却将圣贤教诲抛诸脑后。仗着人多势众,他们开始对少妇言语调谑,肆意取笑。有的说些轻佻的俏皮话,有的则发出阵阵哄笑,企图引起少妇的注意,满足自己无聊的虚荣心。 少妇听到这些轻薄言语,眉头微微一蹙,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她对这些人的调戏并不理会,只是轻轻鞭打着驴子,加速前行,似是想要尽快摆脱这群无赖之徒。 某孝廉等人岂肯罢休,他们平日里哪曾受过这般冷遇,当下心中的恶念更盛。其中两三个好事者率先追了上去,嘴里还不停地呼喊着,试图拦住少妇的去路。不多时,某孝廉与另外三四人也随后赶到,将少妇的去路围了个半圈。 待某孝廉靠近仔细一看,顿时大惊失色,犹如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心中的得意瞬间化为乌有。眼前之人竟正是自己的妻子!可他深知妻子并不擅长骑驴,且今日也无由会出现在郊外,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心中满是疑惑与愤怒。 “你怎么会在此处?”某孝廉脱口而出,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他的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女子,试图从她的脸上找到答案。 妻子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那笑容在某孝廉看来却无比诡异。他心中的怒火蹭蹭直冒,觉得妻子的行为实在是有失检点,让他在好友面前丢尽了颜面。 妻子依旧嬉笑如常,仿佛没有看到某孝廉的愤怒。某孝廉怒不可遏,愤气潮涌,扬起手掌欲掴其面。他的手掌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带起一阵风声,眼看就要落在妻子的脸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妻子忽然飞身跨上驴背,动作轻盈敏捷,宛如一只灵动的飞燕。紧接着,她的身形开始发生变化,原本娇柔的面容逐渐变得冷峻,肌肤也泛起一层淡淡的光泽。瞬间,她变换了一副模样,不再是那个熟悉的妻子。 只见她以鞭指着某孝廉数落道:“见他人之妇,便狎亵百端;见自己妇,却如此恚恨。你读圣贤书,连一个‘恕’字都不能理解,又凭什么能挂名桂籍?”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却透着一股冰冷的威严,如同冬日里的寒风,直直地刺入某孝廉的心中。 言罢,她轻轻一鞭抽打在驴背上,驴子吃痛,扬起四蹄,飞奔而去。只留下某孝廉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那远去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 某孝廉脸色如死灰一般,整个人僵立在道旁,脑海中一片空白。他的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发不出一丝声音。满心的震惊与惶恐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让他无法挪动脚步。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妻子会突然变成狐妖?是自己平日里的行为得罪了神灵,还是这一切只是一场荒诞的梦境?他的心中充满了懊悔与自责,如果自己当初没有轻薄那少妇,如果自己能够坚守圣贤之道,尊重女性,是否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同行的好友们目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都惊愕得不知所措。他们围聚过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都充满了疑惑与恐惧。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位好友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众人纷纷摇头,他们也无法解释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有的猜测这可能是狐妖作祟,专门来惩罚某孝廉的轻薄之举;有的则认为或许是某孝廉平日里得罪了什么人,被施了妖法。但无论如何猜测,他们都深知此事非同小可。 他们围在某孝廉身边,试图唤醒他。有的轻轻摇晃着他的肩膀,有的则在他耳边呼喊着他的名字,但某孝廉却依旧呆呆地站着,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 待众人稍缓过神来,开始冷静地思考这一事件。他们意识到,这可能并非偶然,而是有着某种深层次的原因。 某孝廉也逐渐回过味来,他开始在脑海中仔细思索自己平日的行为。他想起自己平日里在社交场合中,时常与友人谈论一些风流韵事,言语间不乏对女性的轻视与调侃。他也曾在街头巷尾,对一些美貌女子投去不怀好意的目光,甚至偶尔还会有一些轻薄的举动。虽然这些行为看似微不足道,但日积月累,或许已经触怒了神灵或者招惹了妖邪之物。 他越想越觉得懊悔,心中暗暗发誓,如果能够度过此次难关,他一定要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不再沉迷于那些风流之事,而是要更加尊重和珍惜身边之人,以圣贤之道约束自己的言行。 某孝廉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家中,一路上,他的心情无比沉重。家中的一切依旧如旧,但他却觉得仿佛已经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此后数日,他都陷入深深的自我反省之中。他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反复诵读圣贤之书,每读一句,心中便多一分感悟。他意识到,自己的轻薄行为不仅仅是对他人的不尊重,更是对自己的一种亵渎。他作为一名孝廉,本应以身作则,传播圣贤之道,却在欲望的驱使下迷失了自我。 他开始主动关心妻子,帮她分担家务,与她倾心交谈。他向妻子坦诚自己的过错,请求她的原谅。妻子看到他的改变,心中也十分欣慰,两人的关系逐渐升温,家庭氛围也变得更加和谐。 某孝廉深知,这一次的经历是上天对他的一次警示。他决心将这次教训铭记于心,从此以后,无论在何时何地,都要以更高的道德标准来要求自己,做一个真正有品德、有修养的人。他相信,只有这样,才能避免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才能在人生的道路上走得更加稳健。 第18章 戏师 河间之地,有一唐生,此人平日里游手好闲,且生性好事,最爱戏侮他人以取乐。在这乡野之中,有一位塾师,学识渊博,德行端正,于乡中设馆讲学,向弟子们传授圣贤之道。这塾师秉持着儒家理念,常言世间无鬼,所谓鬼神之事不过是虚妄传言,乃是僧徒为蛊惑人心而妄造的蜚语。 唐生听闻塾师的无鬼之论后,心中暗自生起恶念,决意要捉弄他一番。是夜,月色朦胧,万籁俱寂,塾师在讲学的书斋中劳累了一日,早已沉沉睡去。唐生则悄悄潜入书斋外的庭院,他轻手轻脚地捧起一把尘土,缓缓洒在窗棂之上,随后又寻来一根木棍,轻轻敲击着窗户,嘴里还发出呜呜的怪声,伪装成阴森恐怖的鬼叫。 塾师于睡梦中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醒,瞬间睡意全无,只觉一股寒意从脊梁升起。他惊恐地瞪大双眼,颤声问道:“是谁在外面?”唐生憋着嗓子,怪声怪气地回答:“我乃二气之良能也。”塾师一听,心中大惊,只道是真的鬼魂前来作祟。他吓得浑身颤抖,牙齿咯咯作响,慌乱之中扯过被子,将自己的头蒙得严严实实,身体蜷缩在床榻之上,大气都不敢出。 这一夜,塾师在恐惧中煎熬度过。待天色微明,他强撑着起身,唤来两名弟子,命他们守在自己身边,直至天明,不敢再有丝毫懈怠。然而,那一夜的惊吓早已深深印刻在他的心中,即便白日里,他也始终无法摆脱那恐惧的阴影。次日,塾师便觉身体不适,整个人委顿不堪,精神恍惚,好似失了魂一般。 朋友们得知塾师的状况后,纷纷前来探望。只见塾师面色苍白如纸,眼神中满是惊恐与疲惫,躺在床上不断地呻吟着,口中只念叨着“有鬼,有鬼”。众人听闻他的描述,起初皆心生疑虑,这朗朗乾坤,怎会平白无故有鬼?待仔细询问,才知晓原来是唐生昨夜的恶作剧。众人明白缘由后,无不觉得好笑,皆拊掌大笑起来,只叹这塾师平日里的无鬼之论竟被唐生如此轻易地击破。然而,他们却未能体会到塾师内心所遭受的巨大创伤,那恐惧的阴影如同阴霾一般,深深地笼罩在塾师的心头,久久难以散去。 自唐生那夜的捉弄之后,塾师讲学的书斋便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氛围之中。每至夜晚,黑暗便如潮水般涌来,将书斋吞噬。原本宁静的夜晚,时常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抛掷瓦石之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夜空里回荡,仿佛是恶鬼在肆意发泄着它的愤怒。户牖也仿佛被一双双无形的手猛烈地摇撼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令人胆战心惊。 起初,众人皆以为这又是唐生的恶作剧,毕竟他往日里就爱搞些调皮捣蛋的事情。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渐渐发觉事情并非如此简单。那书斋中出现的诸多怪异之处,绝非人力所能为之。有时,室内的物品会无端地自行移动,仿佛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操控着;有时,在那昏暗的角落里,会隐隐传来阵阵低语声,却又听不清说的是什么。种种迹象表明,这乃是真魅在作祟,一股恐怖的气息弥漫在整个书斋之中,让人不寒而栗。 唐生听闻书斋中真的出现了魅怪之事,心中亦有几分诧异。他未曾料到自己的一场恶作剧竟会引发如此严重的后果。然而,他那顽劣的性子却并未让他产生丝毫愧疚之感。他依旧如往常一样,在众人面前嬉笑打闹,对塾师所遭受的可怕遭遇未置可否,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毫无干系。他既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过错,也未曾想过要出面解决这一棘手的问题,只是继续逍遥自在地过着自己的日子,任由那魅怪在书斋中为所欲为,对他人的痛苦和恐惧视而不见。 乡邻们见塾师被魅怪折磨得如此痛苦,心中实在于心不忍。于是,众人纷纷聚集在一起,集思广益,试图寻找各种方法来驱除恶魅。有的人家从家中寻出珍藏的桃木剑,小心翼翼地悬挂在书斋的墙壁之上,那桃木剑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神秘的光泽,据说桃木具有辟邪驱鬼的神力;有的则从集市上买来符咒,虔诚地贴在门扉之上,那符咒上画满了各种神秘的符文,仿佛是一道道守护的屏障。 众人满心期待着这些驱魅之法能够奏效,然而,现实却给了他们沉重的一击。尽管采取了诸多措施,魅怪的行为却愈发猖獗。它似乎对众人的驱赶毫不在意,反而变本加厉地制造恐怖。它时常在室内突然现形,那恐怖的模样让人惊声尖叫。有时,它又会悄然靠近人们的耳边,低声细语,那声音如同冰冷的蛇信,轻轻滑过人们的耳膜,让人毛骨悚然。整个书斋被恐怖的氛围所笼罩,人们的心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塾师在这持续不断的折磨下,早已心力交瘁。往日里坚定无比的无鬼信念,在这接二连三的恐怖事件面前,彻底崩塌。他的心中充满了恐惧,每一个夜晚对他来说都是一场噩梦。同时,他也深感惭恧,曾经在弟子们面前侃侃而谈的无鬼之论,如今却被这现实无情地打脸。他觉得自己仿佛成为了众人的笑柄,内心的自信被消磨殆尽。 随着时间的推移,塾师的精神愈发萎靡。他已无心力再去应对讲学之事,课堂之上,他时常走神,目光呆滞,口中念出的经文也变得断断续续。弟子们看着塾师的变化,心中满是担忧,然而他们也无能为力。在这恐怖的氛围笼罩下,弟子们的学业也逐渐荒废,往日里充满欢声笑语的书斋,如今只剩下一片死寂和恐惧。 那狐魅似乎能够感知到塾师内心的气馁与恐惧,它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般,乘虚而入。每当夜幕降临,塾师在疲惫中昏昏入睡时,狐魅便悄然潜入他的梦境之中。在那梦境里,狐魅化作各种恐怖的模样,有时是青面獠牙的恶鬼,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獠牙,仿佛要将塾师生吞活剥;有时是身首异处的幽灵,那断头在空中飘浮着,双眼流出血泪,发出凄厉的惨叫。 塾师在梦中惊恐地四处逃窜,然而却始终无法逃离狐魅的追捕。他想要大声呼喊,却发现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哽住,无法发出声音。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恐怖的狐魅一步步逼近,心中充满了绝望。每一次从这样的噩梦中惊醒,塾师都会大汗淋漓,身体如同被抽空了一般虚弱。长此以往,他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每况愈下,仿佛一盏即将熄灭的油灯,在风中摇曳不定。 在狐魅的不断折磨下,塾师的身体终于不堪重负,被折磨至病入膏肓。他躺在病榻之上,面容憔悴,双眼深陷,颧骨高耸,仿佛一具骷髅。他已无法进食,任何食物在他口中都如同嚼蜡,难以下咽。身体也变得极度虚弱,连抬手都显得十分费力。 众人围在塾师的病床前,看着他那凄惨的模样,纷纷摇头叹息。他们想尽了各种办法,寻遍了周边的名医,然而却都无济于事。那狐魅的作祟似乎已超出了人力所能救治的范围,众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塾师在病痛中苦苦挣扎,却又束手无策。唐生看到塾师如今的情形,心中才开始有了一丝不安。他看着塾师那消瘦的面容和绝望的眼神,心中隐隐泛起一丝愧疚。然而,他绞尽脑汁,却仍然不知道该如何去补救自己当初犯下的过错,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就在众人都陷入绝望之时,一日,一位游方道士偶然路过此地。他看到书斋中弥漫的阴森气息,又听闻了塾师的遭遇,心中便已明了大概。道士径直走进书斋,见到病榻上奄奄一息的塾师,微微皱眉,随后说道:“此乃狐魅作祟,且已与这方土地的怨念相连,颇为棘手,但我自当尽力驱除此魅,还此地一片安宁。”众人听闻,如见救星一般,赶忙请道士施法。 道士在书斋中央设下法坛,只见那法坛之上摆满了各种法器,有香炉、符咒、桃木剑、铃铛等等。道士身着道袍,手持桃木剑,脚踏七星步,口中念念有词。随着他的咒语声响起,法坛上的香炉中升腾起袅袅青烟,那青烟弥漫开来,仿佛形成了一道神秘的屏障。道士的眼神变得锐利如鹰,他挥动桃木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神秘的符文,与那无形的狐魅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斗法。 道士与狐魅的斗法进入了白热化阶段。狐魅在书斋中四处乱窜,试图冲破道士的阵法。它化作一股黑色的旋风,呼啸着冲向道士,然而却被道士手中的桃木剑所散发的光芒逼退。道士不慌不忙,口中咒语不停,手中的桃木剑舞得密不透风。他时而刺向空中,时而在地上划出符文,与狐魅展开了殊死搏斗。 经过一番苦战,道士终于找到了狐魅的破绽。他看准时机,大喝一声,手中桃木剑如闪电般刺出,精准地刺中了狐魅的要害。只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叫,狐魅化作一缕青烟,缓缓散去。随着狐魅的消散,书斋中的阴森气息也渐渐褪去,阳光重新洒进屋内,仿佛驱散了所有的阴霾。 然而,塾师却已被这一系列的磨难折磨得身心俱损。他对这片曾经充满希望与热情的土地心灰意冷,再也无法重拾往日的信心。在身体稍微恢复一些后,他决定弃馆而去,另寻他处安身。唐生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塾师那落寞而坚定的背影,心中满是悔恨与自责。他知道,自己当初的一场戏侮,竟引发了如此可怕的后果,不仅让塾师遭受了巨大的痛苦,也让整个乡邻都陷入了恐惧之中。他暗暗发誓,今后定要改过自新,不再肆意妄为。 第19章 遇鬼 在古老而宁静的献县,交河的及孺爱与青县的张文甫,这两位满腹经纶的老儒,远离尘世的喧嚣,于此地开设学馆,收徒授业。献县虽地处偏僻,却似一方与世隔绝的净土,民风淳朴得如同那潺潺流淌的溪流,未经丝毫污染。当地的学子们,皆怀着对知识的热切渴望,恭敬地聆听着两位先生的教诲,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这平凡的小镇里,过着平淡却又极为充实的教学生活。 一日夜晚,明月高悬,如水的月光轻柔地洒落在南村与北村之间那蜿蜒的小道上,仿佛为其铺上了一层银白的薄纱。及孺爱与张文甫因事外出,待办完事踏上归途时,天色已晚,路途显得格外漫长。他们沿着小道缓缓前行,周围是一片广袤无垠的荒原,在月色的映照下,愈发显得阒寂幽森。茂密的榛莽肆意生长,在夜风中轻轻摇曳,那影影绰绰的身姿,仿若隐藏着无数未知的暗影,正悄悄地窥视着这两位夜行人。张文甫生性胆小,此刻,他的心中渐渐涌起一股莫名的怖意,那感觉如同冰冷的潮水,缓缓漫过心头。他不由得停下脚步,神色紧张地向及孺爱提议道:“此处靠近墟墓,传说中多有鬼魅出没,夜色已深,我们还是速速返回吧,不宜在此久留。” 然而,张文甫的话音刚落,还未等及孺爱回应,一位神秘的老人竟如鬼魅般悄然出现。只见他拄着一根拐杖,步伐虽略显迟缓,却透着一种沉稳与淡定。老人身着一袭青衫,那衣衫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晕,显得古朴而典雅。他面容清瘦,却精神矍铄,双眸深邃而明亮,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智慧与阅历,眼神中透着一种令人难以言喻的深邃与睿智。老人缓缓走到二人面前,微微作揖行礼,举止间尽显儒雅风范。随后,他面带微笑,言辞温和地开口说道:“世间哪有什么鬼,难道二位未曾听闻阮瞻之论吗?你们身为儒者,饱读圣贤之书,应当秉持理性与智慧,怎可轻易轻信释氏那等妖妄之言。” 及孺爱与张文甫听闻老人之言,心中不禁微微一怔,他们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惊讶与好奇。二人皆是学识渊博之人,对阮瞻之论自然有所耳闻,却未料到在这荒郊野外竟能听到一位老者提及。于是,他们不由自主地被老人的话题所吸引,好奇心顿起。老人见二人有所动容,便微微抬起头,目光深邃地望向远方,继而开始阐发程朱二气屈伸之理。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如洪钟般在寂静的荒原上回荡,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千钧之力。其阐述条理清晰,逻辑严密,犹如一条奔腾不息的江河,滔滔不绝。老人引经据典,从天地初开时那混沌未分的鸿蒙之气说起,描绘了世间万物如何在阴阳二气的相互作用下,逐渐生成、演变与发展。他谈及阴阳交感而生五行,五行变化而育万物,又深入论及人性与道德的根源,如何在这天地之气的滋养与约束下,形成了人们心中的善恶标准与伦理规范。及孺爱与张文甫听得如痴如醉,他们沉浸在老人那渊博的学识与深刻的见解之中,不禁频频点头首肯,对老人所阐述的宋儒之理深感钦佩。在这荒郊野外,月光之下,三人仿佛忘却了时间与空间的存在,就这般围绕着学问之道,你来我往,互抒己见,展开了一场深入而热烈的讨论。不知不觉间,他们竟一时疏忽,忘了询问老人的姓名与来历。 正当三人谈得热火朝天、忘乎所以之时,远处的道路上突然传来一阵大车的辘辘声。那声音由远及近,打破了夜的寂静。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数辆大车正缓缓驶来,车上的牛铎随着车辆的颠簸,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铮然之声。老人闻得此声,原本平静祥和的神色微微一变,一抹不易察觉的忧虑瞬间掠过他的眼眸。他急忙轻轻振衣起身,向及孺爱与张文甫说道:“泉下之人,孤寂已久。若不是方才以无鬼之论留住二位,实难有此机会与你们畅聊至这般境地。如今,分别的时刻已然来临,我也不便再隐瞒,实不相瞒,我乃泉下之鬼。今夜与二位相遇,实乃一场奇妙的机缘,请勿惊讶怪罪于我。”言罢,老人的身影在俯仰之间,竟如一阵轻烟般,倏地消失不见,只留下及孺爱与张文甫二人呆立当场,惊愕得半晌无言。 许久之后,及孺爱率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思索之色,缓缓开口说道:“此地向来少文士,我思来想去,唯有董空如先生之墓离此处较近。莫非……方才那老人,便是董空如先生的魂魄归来?”张文甫听闻此言,犹如醍醐灌顶,他心中也涌起同样的猜测,当下不禁点头称是。二人望着老人消失的方向,心中对此次奇遇感慨万千,同时,这前所未有的经历也让他们对鬼神之事有了全新的思考与认知。那曾经只存在于传说与典籍中的神秘世界,如今仿佛在他们眼前揭开了一角面纱,露出了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真容。 此事之后,犹如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献县这个不大的地方泛起了层层涟漪。及孺爱与张文甫在授徒之余,每当与周围之人闲聊时,总会不由自主地提及那夜在荒原上的奇妙经历。他们的讲述绘声绘色,充满了神秘与奇幻的色彩,渐渐地,这件事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在献县的大街小巷迅速传开。人们对此议论纷纷,各抒己见。有的人心存疑虑,认为这不过是两位老儒编造的奇谈怪论,只为博人眼球;而有的人则深信不疑,对鬼神之事本就心怀敬畏,听闻此事后,更是觉得世间神秘莫测,非人力所能尽知。甚至有好事者,好奇心作祟,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结伴前往董空如先生的墓前探寻。他们在墓周围仔细搜寻,期望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以证实那夜老人的身份。然而,一番折腾下来,却一无所获,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之处。但即便如此,董空如先生的墓却因这件事而成为了人们心中一个充满神秘色彩的所在,每当有人路过此处,总会忍不住投去好奇与敬畏的目光,脑海中浮现出那夜可能发生的奇异场景。 及孺爱与张文甫并未因众人的议论与探寻无果而停止对这件事的思考。他们心中的疑惑如同一团迷雾,愈发浓厚,亟待解开。于是,二人决定深入探究此事,力求揭开那神秘老人身份的真相。他们不辞辛劳,四处走访,穿梭于献县的各个角落,寻找那些可能知晓当年董空如先生事迹的老人。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位年逾古稀、白发苍苍的老者口中,他们终于得到了一些有价值的线索。据这位老者回忆,董空如先生生前的确是一位学识渊博、见解独到的儒者,在当地颇负盛名。他一生痴迷于学问,对程朱理学更是有着深入的研究与独特的见解。董空如先生为人豁达大度,心怀宽广,平日里最喜欢与友人相聚一堂,共同探讨学问,常常一谈便是至深夜,不知疲倦。及孺爱与张文甫听闻这些关于董空如先生的事迹后,心中越发觉得那夜所遇的老人或许真的就是董空如先生的魂魄归来。老人的言谈举止、渊博学识以及对程朱理学的深刻理解,皆与他们所听闻的董空如先生形象极为契合。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冥冥之中指向了同一个答案,让他们对自己的猜测更加坚信不疑。 正当他们对老人身份的猜测逐渐倾向于董空如先生时,一日夜晚,及孺爱正在书馆中专注地批改作业。夜已深,四周一片寂静,唯有他手中的笔在纸上摩挲发出的轻微沙沙声。突然,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吟诵声,那声音飘飘忽忽,似远似近,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又好似就在耳边低语。及孺爱起初并未太过在意,只以为是自己过于劳累而产生的幻听。然而,那吟诵声却持续不断,隐隐约约地钻进他的耳朵。及孺爱心中不禁感到一丝诧异,他停下手中的笔,凝神细听。这一听,不禁让他大惊失色,那吟诵的内容,竟然是那晚老人所论程朱二气屈伸之理的语句。及孺爱霍然起身,神色紧张地快步走到窗前,猛地推开窗户,向外张望。然而,窗外只有那如水的月色静静地洒在荒原上,一切依旧是那般寂静,空无一人。他的目光在黑暗中努力搜寻,却看不到任何可疑的身影或迹象。那吟诵声也在他开窗的瞬间戛然而止,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只留下及孺爱独自站在窗前,心中充满了疑惑与惶恐。 第20章 狐影情梦 在繁华的宁波城,有一位名叫吴生的富家子弟。他家境优渥,自幼衣食无忧,却养成了游手好闲的习性,整日在北里的烟花巷陌中徘徊,沉浸于声色犬马的欢愉之中,不思进取,虚度光阴。 那是一个暮春的傍晚,夕阳的余晖将宁波城的街巷染得一片金黄。吴生在北里的一处巷角,偶然间瞥见了一道婀娜的身影。那是一位狐女,她身姿轻盈,如弱柳扶风;一袭白衣胜雪,在微风中轻轻飘动,仿佛与周围的光影融为一体。她的眼眸灵动而深邃,宛如夜空中闪烁的星辰,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让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吴生瞬间被狐女的美貌与气质所倾倒,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不由自主地靠近。狐女似乎也察觉到了吴生的目光,微微回首,那一瞬间的眼神交汇,仿佛有电流穿过全身。四目相对,彼此的眼中都闪过一丝别样的情愫。自那一刻起,吴生与狐女的命运便交织在了一起。他们开始频繁地幽会,在月光笼罩的庭院角落,在繁花似锦的花园深处,在静谧无人的小巷之中,互诉衷肠,爱意渐浓。 随着时间的推移,吴生与狐女的感情日益深厚。然而,吴生心底深处仍对北里的旧情有着一丝难以割舍的眷恋。他有时会在与狐女相处时,不自觉地流露出对往昔青楼欢乐的怀念。狐女敏锐地察觉到了吴生的心思,她决定用一种独特的方式来维系这份爱情。 一日,狐女轻轻拉住吴生的手,将他带到一片幽静的树林之中。周围绿树成荫,鸟语花香,宛如仙境。狐女站在吴生面前,微微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突然,一阵奇异的光芒闪烁,待光芒散去,狐女的容貌竟发生了变化。她摇身一变,成了吴生心中时常想念的一位青楼女子的模样。那女子的音容笑貌、神态举止,无一不像,甚至连说话的语气和神态都一模一样。 吴生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与惊喜。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景象让他仿佛置身于梦境之中。狐女看着吴生的表情,心中暗自欣慰,她用温柔的声音说道:“君之所念,吾皆可为。从此,君无需再念他人。” 吴生激动地将狐女拥入怀中,心中的那一丝遗憾与眷恋瞬间被喜悦所取代。自此以后,吴生彻底沉醉于狐女的幻情之中,不再外出游荡于北里。他与狐女在他们的爱情小天地里,度过了一段又一段甜蜜而又充满奇幻色彩的时光。 时光荏苒,吴生与狐女的生活看似平静而幸福。然而,在一次欢爱过后,吴生独自躺在床上,望着身旁狐女的幻形,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空虚与虚幻感。狐女的容貌依旧绝美动人,她的温柔与爱意也仿佛是真实可触的,但吴生却清楚地知道,这一切都只是狐女的幻术所致。他意识到,尽管眼前之人能够满足他所有的幻想,但终究不是真实的实体,这种感觉如同隔了一层薄纱,始终无法让他内心完全踏实。 他开始回想起曾经在青楼中的那些经历,那些女子虽然身份低微,但她们的喜怒哀乐、她们的情感纠葛,都是真实发生在人与人之间的。而如今,与狐女的爱情虽然充满了奇幻与浪漫,却像是建立在一片虚无之上的空中楼阁。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对这份感情的未来产生了一丝疑虑。 狐女察觉到了吴生的异样,她轻轻坐起身来,用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吴生的脸庞。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关切与温柔,同时也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狐女轻启朱唇,道出一番关于声色皆幻的哲理。 她缓缓说道:“君可知,世间的声色犬马,皆如过眼云烟。无论是青楼的欢娱,还是凡人的情感欲望,都不过是短暂的瞬间,如同雷光石火般,转瞬即逝。君所眷恋的那些青楼女子,她们的美貌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消逝,她们的情感也会在尘世的纷扰中逐渐淡去。而吾之美貌,亦不过是幻术所化,从长远来看,皆为虚幻的存在。岁月流转,一切皆会化为乌有,人们所追逐的,不过是短暂的幻影,又何必执着于真假虚实之分?” 吴生静静地听着狐女的话,心中泛起了层层涟漪。他开始思考狐女话语中的深意,对自己一直以来所追求的东西产生了新的认识。 吴生听了狐女的话后,内心陷入了激烈的挣扎。一方面,他与狐女之间的感情深厚而真挚,那些他们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那些充满爱意与温柔的瞬间,都让他难以割舍。狐女的幻术虽然让他感到虚幻,但她给予他的情感体验却是如此的强烈和真实,让他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另一方面,他的理性不断地提醒着他,狐女所说的话句句属实。他开始反思自己过去的生活,那些在北里的荒唐岁月,他所追逐的不过是一时的欢愉和虚荣,而如今与狐女的爱情,难道也只是另一种形式的虚幻吗?他对这种虚幻的情感生活产生了深深的质疑与迷茫。他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是继续沉浸在这充满幻术的爱情中,还是勇敢地面对现实,寻找一种更为真实和长久的情感依托。 在这种内心的挣扎中,吴生日渐消瘦,他的眼神中时常流露出痛苦与困惑。他常常独自一人在庭院中徘徊,思考着人生与爱情的真谛,却始终找不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夜晚,吴生卧于榻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窗外,明月高悬,洒下一片清冷的光辉,照在他憔悴的面容上。恍惚间,他进入了一片迷雾笼罩的梦境。 在梦中,他仿佛置身于一个时光的长河之中。他看到曾经那些在青楼中与他缠绵的女子们,她们一个个面容憔悴、身形渐老。曾经那娇艳欲滴的美貌已被岁月刻上了深深的痕迹,曾经的风情万种也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满脸的沧桑和疲惫。她们在简陋的房间里,为了生活苦苦挣扎,曾经的欢声笑语已被无尽的哀怨所取代。 而他自己,也在这时间的洪流中逐渐老去。他的身体变得虚弱,行动迟缓,曾经的潇洒风流已不复存在。他回忆起自己曾经在青楼中的种种荒唐行为,那些短暂的欢愉如今看来都像是一场闹剧,毫无意义。他看到自己与狐女在一起的画面,虽然充满了甜蜜与浪漫,但也在岁月的侵蚀下渐渐褪色。突然,一道灵光闪过,他仿佛领悟到了狐女话语中的深意。他意识到,无论是青楼的欢娱还是与狐女的爱情,都只是人生中的一段经历,而真正的爱情和幸福,或许并不在于追求表面的真实或虚幻,而在于内心的感受和对生活的领悟。 吴生从梦中惊醒,他的额头上满是汗珠。他猛地坐起身来,眼神中多了一份坚定与释然。他望向身旁的狐女,此时的狐女正静静地看着他,眼中充满了担忧与期待。吴生紧紧握住狐女的手,说道:“爱本无形,幻又何妨。吾已悟矣,从此不再纠结于情感之虚实。” 狐女听了吴生的话,眼中闪烁着泪光,那是感动与欣慰的泪水。她知道,吴生已经真正理解了她的心意,他们之间的感情也因此而升华到了一种超越世俗的境界。从此以后,吴生不再被虚幻与真实的问题所困扰,他学会了珍惜与狐女相处的每一刻时光。他们不再仅仅沉浸于爱情的甜蜜中,而是开始共同探索人生的意义和价值。他们一起阅读诗书,探讨古今中外的哲理;一起漫步在山水之间,感受大自然的美妙与神奇;一起参与一些慈善之事,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他们的爱情变得更加深厚和有意义,如同夜空中的星辰,在黑暗中闪耀着永恒的光芒。 接下来的数年,吴生与狐女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相伴读书、赏花、对月,过着平静而幸福的生活。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进庭院,吴生便会早早地起身,在书房中诵读经典。狐女则会端着一杯香茗,轻轻走进书房,放在吴生的案几上,然后静静地坐在一旁,陪着他一起沉浸在书的世界里。他们会就书中的某一段文字展开讨论,狐女的聪慧与独特见解常常让吴生惊叹不已。 午后,阳光温暖而柔和,他们会来到庭院中的花园里赏花。花园里四季鲜花盛开,五彩斑斓。狐女对每一种花都了如指掌,她会给吴生讲述各种花的习性、传说和寓意。吴生则会细心地为狐女摘下一朵最美丽的花,轻轻插在她的发间,然后笑着说:“此花不及卿之美。” 夜晚,明月高悬,洒下一片银白的光辉。他们会携手来到庭院中的石桌旁,对月饮酒,吟诗作画。狐女的舞姿轻盈优美,她会在月光下翩翩起舞,仿佛一位下凡的仙子。吴生则会在一旁抚琴伴奏,琴音悠扬,与狐女的舞姿相得益彰。在这美好的时光里,他们仿佛忘记了尘世的烦恼,时间也仿佛为他们停止了脚步。 然而,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一日,狐女独自站在庭院中,望着远方的天际,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忧伤与不舍。吴生察觉到了狐女的异样,他轻轻地走到狐女身边,问道:“卿为何事而忧?”狐女微微转过头,看着吴生,眼中噙着泪水,说道:“君可知,世间万物皆有定数。吾与君之缘分,亦即将尽矣。吾因自身之使命与天道之安排,不得不离开此世界,前往另一个未知之地。” 吴生听了狐女的话,如遭雷击。他的心中充满了悲痛与不舍,他紧紧地抱住狐女,说道:“吾与卿情深似海,怎可分离?”狐女靠在吴生的怀中,泣不成声。她知道,这是命运的安排,无法改变。但她也安慰吴生道:“君莫要过于悲伤。吾虽离去,但吾之爱与君同在。君已悟人生之真谛,今后定能好好生活。”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吴生与狐女更加珍惜彼此相处的时光。他们默默地为离别做着准备,将心中的爱意与不舍都化作了对彼此的关怀与陪伴。 终于,离别的日子还是到来了。狐女在一个清晨,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了吴生的眼前。吴生望着狐女消失的方向,悲痛万分,泪水夺眶而出。但他也深知,狐女的离去无法挽回。 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悲痛之后,吴生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他想起了狐女曾经对他说过的话,想起了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彻底看透了尘世的虚幻与无常,决定改变自己的生活态度。 第21章 幻术 在古老而神秘的德州城,宋清远,一位见多识广且对奇人异事充满好奇的雅士,正于自家幽静的庭院中闲坐。清风拂过,带来些许远方的喧嚣,却也吹不散他心中那一抹对新奇事物的渴望。近日,城中传闻纷纷扬扬,皆指向一位神秘莫测的吕道士。据说此人来无影去无踪,擅长令人匪夷所思的幻术,其技艺之高超,仿佛能颠倒乾坤、扭转阴阳。宋清远听闻这些传闻后,内心被深深触动,那股好奇的火焰在心底熊熊燃烧。他深知,这吕道士定非凡人,其背后必定隐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与传奇。于是,他决定将这些听闻之事细细梳理,讲与众人听,期望能在分享的过程中,一同揭开那神秘道士身上的层层迷雾,也借此勾起每一位听众心中对神秘未知的强烈好奇,为即将展开的奇幻故事拉开引人入胜的序幕。 暮春时节,庭院中的朱藤如紫色的瀑布般肆意垂落,繁花似锦,香风阵阵。一场盛大的宾客赏景宴饮正在此处热烈举行。众人围坐于精美的石桌旁,桌上摆满了珍馐佳肴与香醇美酒。然而,这原本应是一场充满雅趣与欢乐的聚会,却被一个俗士搅得乌烟瘴气。那俗士身形臃肿,满脸横肉,说起话来唾沫横飞。其言辞猥鄙不堪,尽是些家长里短的琐事与低俗的笑话,且毫无节制,喋喋不休,如同一把尖锐的锯子,不断地切割着众人的耳膜与耐心。在座的一位少年,生得眉清目秀,气质不凡,但性子却极为轻脱。他本就对这俗士的粗鄙言语厌恶至极,此时更是难忍心中的厌烦,不禁皱起眉头,大声斥责其住口。俗士岂肯罢休,觉得自己当众受辱,顿时面红耳赤,跳将起来,两人眼看就要撸起袖子大打出手。一旁的老儒见状,急忙起身调解,他捋着花白的胡须,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可那俗士与少年都在气头上,对老儒的调解充耳不闻,甚至连老儒也被他们的无礼态度惹得愠怒不已,脸上露出不悦之色。一时间,原本和谐的宴会现场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众人皆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仿佛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而这也为吕道士的登场悄然埋下了伏笔。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直静坐于角落默不作声的吕道士,缓缓抬起手,轻声对身旁的小童耳语了几句。小童心领神会,迅速取来纸笔,恭恭敬敬地递到吕道士面前。吕道士接过纸笔,目光沉静如水,手中的笔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在纸上飞快地舞动起来。不一会儿,三道神秘的符咒便跃然纸上。只见他轻轻一挥袖,符咒飘然而起,瞬间化为灰烬。就在符咒燃烧的刹那,奇异的景象发生了。那俗客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不由自主地走向院中东南角,眼神呆滞,口中喃喃自语。仔细一听,竟是在与妻妾谈论家中琐事,时而皱眉,时而点头,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家庭世界里。那少年则被一股柔力牵引至西南角的花栏上,他的眼神瞬间变得迷离,流目送盼之间,妮妮软语从口中吐出。脸上时而嬉笑,时而谦谢,甚至还低声唱起了《浣纱记》,那婉转的曲调,配上他那副冶荡的姿态,令人瞠目结舌。而老儒呢,端端正正地坐在石凳上,表情严肃,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孟子·齐桓晋文之事》一章。他的声音抑扬顿挫,字剖句析,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仿佛与孟子所处的时代融为一体,仿佛正与四五人激烈地论辩着,时而摇手否定,时而嗔目呵斥,讲到激动处,还会不自觉地咯咯痨嗽,却依旧不停歇。众人目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先是惊愕得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随后爆发出阵阵骇笑,整个庭院都被这奇异的氛围所笼罩,众人在惊叹之余,也深深感受到了幻术那令人难以抗拒的神奇魔力。 时光在这奇幻的景象中悄然流逝,转眼间,酒已渐阑。吕道士微微抬起头,望向天空中那轮高悬的明月,似乎在等待着某个特定的时刻。终于,他再次伸出手,取出三张符咒,手法娴熟地将其点燃。符咒在夜空中闪烁着幽微的光芒,随着光芒的消散,那被幻术控制的三人仿佛从一场漫长的梦境中逐渐苏醒。他们先是眼神迷茫地环顾四周,似乎还沉浸在刚才那虚幻的情境之中,随后缓缓地坐直身子,惘惘凝坐,脸上露出困惑与不解的神情。片刻之后,他们才像是回过神来,纷纷自称不知为何竟醉眠于此,对刚才自己的失态行为向众人道歉,言语中满是无礼的愧疚。吕道士静静地站在一旁,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眼神中透露出对自己幻术的自信与掌控。这一场幻术的展示,从开始到结束,如同一场精彩绝伦的魔术表演,让众人在惊叹之余,也对吕道士的神秘力量充满了敬畏与好奇,而那尚未消散的神秘气息,依旧在庭院中弥漫,仿佛在诉说着更多未知的故事。 吕道士见众人皆被幻术所震撼,微微向前踏出一步,清了清嗓子,开始向众人解释。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有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此乃小术,不足挂齿。昔日叶法善引唐明皇入月宫,所用亦是此符。然世间迂腐之儒,或以为真仙降世,盲目崇信;或以为纯系妄语,全然不信。实则皆如井底之蛙,见识短浅,不明幻术之妙。”众人听闻,皆面露惊色,对这幻术背后的历史渊源感到震惊。他们开始窃窃私语,讨论着幻术的神奇与虚幻,心中对这神秘的技艺充满了疑惑与敬畏。有的人心生向往,渴望能一探幻术的奥秘;而有的人则忧心忡忡,担心这幻术若是被心怀不轨之人掌握,将会带来无尽的灾祸。吕道士的这一番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众人心中激起千层浪,引发了他们对幻术真实与虚幻的深深思考,也让整个故事的神秘氛围愈发浓厚。 时光流转,吕道士继续着他的游历之旅。在一家偏僻的旅馆中,夜幕笼罩,万籁俱寂。吕道士独自一人坐在昏暗的房间里,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突然,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从怀中取出一道符咒,口中念念有词。符咒在他的手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随着他轻轻一挥,那光芒如同一道利箭,射向了远方。在旅馆的另一处房间里,一位过往的贵人正与他的妾室安睡。妾室突然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随后整个人像是被抽离了灵魂一般,瘫软在床上。待她苏醒后,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迷茫,仿佛经历了一场极其可怕的噩梦。她二话不说,匆匆登车,逃离了旅馆。令人惊讶的是,她竟能清晰地记得路径门户,仿佛在灵魂出窍的那一刻,她的意识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所牵引,看到了平日里无法看到的景象。贵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醒,心中又惊又怒。当他得知是吕道士所为后,顿时暴跳如雷,发誓要将吕道士捉拿归案。他调动了身边所有的人手,四处搜寻吕道士的踪迹,然而,吕道士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此事迅速在当地传开,人们对吕道士的行为议论纷纷,旅馆惊魂的故事成为了人们口中神秘而恐怖的传说,也让吕道士的形象变得更加复杂与神秘莫测。 吕道士在旅馆摄魂一事,如同一场风暴席卷了整个城镇。大街小巷,人们都在热烈地讨论着这件事情,各种声音此起彼伏,形成了一场激烈的舆论争议。有人认为,吕道士不过是在展示他高超的幻术技艺,这只是一种神奇的表演,并无恶意,不应被过度追责。他们觉得,幻术本就是一种神秘的艺术,吕道士只是将其展现给世人,让大家领略到了世间的奇妙之处,应当得到理解与包容。然而,另一些人则坚决持反对态度。他们愤怒地指责吕道士滥用幻术,认为他的行为严重侵犯了他人的隐私,违背了基本的道德伦理。在他们看来,人的灵魂是最为神圣的领域,不容许他人随意侵犯与操控。这场争议愈演愈烈,甚至引发了人们之间的激烈争吵。朋友之间为此反目成仇,邻里之间也充满了火药味。整个城镇陷入了一片混乱与分裂之中,人性在面对神秘力量时的复杂态度和价值观冲突被展现得淋漓尽致。每个人都在这场争议中表达着自己的观点,而吕道士却始终不见踪影,仿佛在暗中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再次现身。 在这一片喧嚣与争议之中,一位心怀正义与好奇的主角挺身而出。他决心深入探寻吕道士的背景和他施展幻术的真正动机,希望能在这扑朔迷离的事件中找到真相,还世间一个公道。主角开始四处走访,寻找那些曾经与吕道士有过交集的人。他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山村,找到了一位老者。老者回忆起吕道士曾在此地短暂停留,帮助村民们解决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据说,当时村庄被一股邪恶的力量所笼罩,吕道士运用幻术驱散了阴霾,拯救了村民。然而,在这个过程中,他似乎也看到了人性的丑恶与自私。在另一个小镇上,主角遇到了一位书生。书生讲述了吕道士与一位恶霸之间的故事。吕道士曾用幻术惩罚了恶霸,让他在众人面前出尽了洋相。但这一举动却引来了恶霸的疯狂报复,吕道士也因此陷入了困境。通过这些走访,主角逐渐揭开了吕道士的神秘面纱,发现他并非一个简单的神秘人物。他可能曾因遭受了太多的不公与苦难,对世间丑恶之人怀有深深的惩戒之心。然而,他所采取的惩戒方式,却因涉及到神秘的幻术,而使得其界限变得模糊不清。主角在探寻的过程中,也不断地思考着人性与正义的真正含义,他深知,自己所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吕道士的谜题,更是对整个世界善恶观念的一次深刻挑战。 第22章 畜灵 在古老而幽深的宅院里,先祖母张太夫人养着一只小花犬。这小花犬毛色斑驳,眼睛灵动,平日里总是在庭院中欢快地奔跑嬉戏,给沉闷的深宅增添了不少生机。然而,府中的群婢却对它心生厌恶,只因这小花犬时常在厨房附近徘徊,引得众人怀疑它偷肉。一日,几个婢女暗中商议,决定要将这小花犬扼杀,以绝后患。她们趁小花犬不备,用绳索套住了它的脖颈,然后用力一拉。小花犬拼命挣扎,发出凄惨的呜咽声,但最终还是无力地瘫倒在地,没了气息。这一事件在表面上似乎并未在深宅大院中掀起多大的波澜,众人都以为不过是处置了一只调皮捣蛋的畜生罢了。可他们却不知,在这寂静的角落里,一颗仇恨的种子已悄然种下,一场灵异复仇的大戏即将拉开帷幕。 在调查小花犬死亡真相的过程中,一些蛛丝马迹逐渐浮现。原来,群婢虽共同参与了扼杀小花犬的行动,但其中一个叫柳意的婢女,行为却格外可疑。据其他婢女私下传言,柳意平日里就时常有小偷小摸的行为,尤其是在厨房,经常趁着众人不注意,偷偷拿些食物。这一次,小花犬的死或许也与她脱不了干系。太夫人听闻这些传言后,心中暗暗起疑,决定深入调查此事。她深知,在这深宅大院中,若有人敢违背主家规矩,行偷盗之事,那必将破坏府中的安宁与秩序。而柳意的行为,不仅是对主家的不敬,也极有可能是引发小花犬怨念的关键因素。 自从小花犬死后,柳意便开始陷入了无尽的噩梦之中。每到夜晚,当黑暗笼罩着整个房间,柳意便会在梦中看到小花犬那双眼通红、呲牙咧嘴的模样。小花犬疯狂地向她扑来,口中发出低沉的咆哮声,仿佛要将她撕成碎片。柳意每次都会在极度的恐惧中惊醒,冷汗浸湿了她的衣衫。而且,她在睡梦中时常呓语,那些含糊不清的话语中,似乎充满了对小花犬的恐惧与愧疚。同屋的婢女们被她的动静搅得不得安宁,也开始对她的异常感到害怕和不安。她们私下里窃窃私语,都觉得这是小花犬的鬼魂回来复仇了,而柳意肯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小花犬的事情。 太夫人听闻柳意的异常情况后,凭借着多年来在这深宅大院中练就的敏锐直觉和丰富阅历,越发坚信柳意与小花犬之死有着某种关联。她不动声色地开始展开调查,先是找来与柳意关系较为密切的婢女,轻声细语地询问着关于柳意的日常行为。那些婢女们起初还有些犹豫,但在太夫人温和而坚定的目光下,纷纷道出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太夫人又仔细观察柳意的一举一动,发现她总是眼神闪烁,不敢与他人对视,行为举止也显得格外心虚。太夫人还暗中吩咐人留意柳意的行踪,看她是否会在无人之时前往厨房或其他可疑的地方。经过一段时间的耐心查探,太夫人逐渐掌握了确凿的证据,证明柳意确实有盗肉的行为,而这也极有可能是小花犬被扼杀的导火索。 太夫人决定不再姑息,她当着众婢女的面,将柳意唤来。柳意走进房间,看到太夫人严肃的面容和周围婢女们异样的眼神,心中不禁“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太夫人直视着柳意的眼睛,缓缓开口问道:“柳意,你可知我今日唤你前来所为何事?”柳意低着头,不敢吭声。太夫人见状,心中更加确定了几分,于是将自己所调查到的关于她盗肉以及小花犬之死的事情一一说出。柳意听到这些,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她知道再也无法抵赖,只得承认了自己盗肉的行为。太夫人看着跪在地上的柳意,心中既失望又愤怒。她借此机会,对家中众婢女进行了一番深刻的训诫,强调了诚实和善良在这深宅大院中的重要性,告诫她们莫要因一时的贪欲而犯下大错。同时,太夫人也对柳意的行为表示了极大的失望,她原本以为柳意是个本分的婢女,却没想到她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尽管柳意已经承认了错误,但夜晚的噩梦却并未因此而停止。小花犬的灵魂仿佛怨念极深,在梦中对柳意的攻击愈发猛烈。柳意的精神状态逐渐崩溃,她整日神情恍惚,眼神空洞无神。白天在庭院中行走时,她时常会突然停下脚步,惊恐地盯着某个角落,仿佛看到了小花犬的幻影。她的身体也日益消瘦,原本红润的脸颊变得苍白如纸,整个人仿佛被一层无法驱散的阴霾所笼罩。府中的其他人看到柳意的模样,心中都充满了恐惧。婢女们更是害怕被犬魂牵连,做事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触怒了这股神秘的力量。一时间,整个府邸都被一种压抑而恐怖的氛围所笼罩。 柳意的遭遇如同一场风暴,迅速在府中蔓延开来,引起了众人的恐慌。婢女们聚在一起时,总是忍不住低声议论着小花犬的鬼魂回来复仇的事情。她们讲述着自己所听到的关于灵异事件的传闻,越说越害怕,声音都忍不住颤抖起来。有的婢女甚至在夜晚不敢独自出门,即使是在白天,也尽量避免靠近小花犬曾经待过的地方。府中的小厮们虽然表面上故作镇定,但心中也难免有些发怵。他们在执行任务时,总是匆匆而过,不敢在庭院中多做停留。整个府邸的气氛变得异常紧张,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众人的一举一动,随时准备对犯下过错的人施以惩罚。这种恐慌情绪不仅影响了下人们的生活,也让太夫人感到忧心忡忡。她深知,若不尽快解决此事,这府邸将永无宁日。 就在众人束手无策之际,一位云游道士恰好路过府邸。这道士身着一袭青灰色道袍,手持拂尘,面容清瘦,眼神深邃而明亮。他刚走到府邸附近,便察觉到一股异样的气息,心中一动,知道此处有灵异力量作祟。于是,他主动上前,表明自己的身份,并提出愿意帮忙化解这场危机。太夫人听闻,心中大喜,赶忙将道士迎进府中。道士在府内四处查看,他的目光敏锐地扫过每一个角落,似乎能看穿墙壁背后隐藏的秘密。他来到小花犬曾经居住的地方,蹲下身子,轻轻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片刻后,他站起身来,神色凝重地对太夫人说:“此犬怨念极深,若不及时化解,恐会酿成大祸。”随后,他决定在府中设坛做法,与犬魂进行沟通,试图探寻其内心深处的怨念根源,以找到化解之法。 道士在庭院中摆好法坛,燃起香烛,开始施展法术。只见他手中的拂尘轻轻挥动,口中念起古老而神秘的咒语。随着咒语的响起,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变得凝重起来,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庭院中缓缓流动。突然,一阵微风吹过,烛光摇曳不定,一个若隐若现的犬影出现在法坛前。道士凝视着犬影,用温和的声音说道:“小花犬,你因何在此作祟?”犬影发出一阵低沉的呜咽声,仿佛在诉说着自己的冤屈。道士通过法术与小花犬的灵魂对话,渐渐了解到它的怨念源于被不公正地杀害以及对柳意盗肉行为的愤恨。太夫人得知后,心中十分愧疚。她亲自来到法坛前,在犬魂面前为婢女们的行为道歉,并承诺会为小花犬超度,让它的灵魂得以安息。柳意也在一旁深刻忏悔自己的过错,她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地请求小花犬的原谅。小花犬的灵魂似乎感受到了众人的诚意,它的怨念逐渐消散,那若隐若现的犬影也渐渐变得模糊起来。最终,犬魂的怨念得以化解,庭院中的压抑氛围也随之消散。 第23章 鬼诗 莆田林教谕霈在台湾任职期满后,便踏上了北上归乡的路途。这一日,行至涿州南,路途的疲惫使他不得不下令停车暂作休息。他下得车来,活动了一下筋骨,目光不经意间扫向周围。只见不远处有一座破屋,在岁月的侵蚀下已摇摇欲坠,墙壁上满是斑驳的痕迹。而就在这残垣断壁之上,林教谕的视线被一串以磁锋划出的字迹所吸引。那是一首诗:“骡纲队队响铜铃,清晓冲寒过驿亭,我自垂鞭玩残雪,驴蹄缓踏乱山青。”诗的笔触刚劲有力,却又透着一丝说不出的孤寂与萧索,落款处写着“罗洋山人”。林教谕本就是个饱学之士,对诗词有着浓厚的兴趣,见此诗,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好奇。他眉头微微皱起,暗自思忖着:“这罗洋究竟是何地?从未听闻有这样一个地方。”心中的疑惑驱使着他,不由自主地轻声自语起来。这细微的声音在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打破了某种禁忌的封印,悄然开启了一场神秘莫测的奇遇之门。 林教谕的喃喃自语刚一出口,刹那间,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空气中震荡开来。紧接着,屋内竟传来了回应之声:“其语似是湖广人。”那声音冰冷而空洞,像是从无尽的黑暗深渊中传来,又像是穿越了久远的时空隧道,带着一种腐朽和阴森的气息。林教谕顿时瞪大了双眼,满脸的诧异与疑惑瞬间被恐惧所取代。他的心跳陡然加快,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每一根寒毛都竖了起来。在短暂的惊愕之后,他鼓起勇气,缓缓地朝着屋内走去。每一步都显得格外沉重,仿佛脚下有千斤重担。踏入屋内的那一刻,一股刺鼻的尘土气息扑面而来,他强忍着不适,环顾四周。然而,映入眼帘的只有满室的凝尘败叶,在微弱的光线中肆意飞舞。除此之外,空无一人。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他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紧接着,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心中涌起:自己可能遭遇了鬼物。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心头,脊背发凉,双腿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林教谕被这恐怖的遭遇吓得魂飞魄散,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出了那座破屋,匆忙登上马车,催促车夫立刻启程返程。一路上,他蜷缩在马车的角落里,内心被恐惧和不安紧紧地笼罩着,犹如被一张无形的大网所束缚,始终无法释怀刚刚那诡异的经历。他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毫无血色,身体也在不停地微微颤抖,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双臂,试图给自己一丝温暖和安慰。脑海中,破屋中的恐怖场景如同一幅幅阴森的画卷,不断地浮现出来,挥之不去。每一个细节都被无限放大,那墙上的鬼诗、屋内的神秘回应声、空无一人却透着诡异气息的房间,都如同恶魔的利爪,深深地嵌入他的灵魂深处,让他陷入了无尽的恐惧之中。 自从那次遇鬼之后,林教谕仿佛变了一个人。原本乐观开朗、意气风发的他,如今整日郁郁寡欢,眉头紧锁,仿佛被一层浓重的阴霾所笼罩。他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茶饭不思,原本喜爱的书籍和笔墨也被他束之高阁,弃之不顾。夜晚,对他来说更是一场噩梦的开始。每当他闭上双眼,试图入睡时,那恐怖的场景便会如潮水般涌来。他常常在半夜被噩梦惊醒,冷汗浸湿了被褥,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在这种长期的精神折磨下,他的身体逐渐衰弱,面容憔悴不堪,原本圆润的脸庞变得消瘦凹陷,眼中的光彩也渐渐黯淡下去,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迷茫。他的步伐变得蹒跚而缓慢,仿佛背负着整个世界的重量,每走一步都显得极为艰难。 林教谕的家人和朋友见他如此模样,心急如焚,纷纷为他寻医问药。他们四处打听名医,访遍了周边的城镇和乡村,请来一位又一位医术精湛的大夫。大夫们为林教谕仔细地把脉诊断,然而,面对他这种奇怪的病症,却都纷纷摇头叹息。各种药方和治疗手段都试过了,名贵的药材如人参、灵芝等也用了不少,可他的病情不但没有丝毫好转,反而愈发严重。他的精神愈发萎靡不振,时常陷入恍惚之中,眼神空洞无神,仿佛失去了对周围世界的感知。整个人就像是被一股无形的黑暗力量所吞噬,在痛苦的深渊中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在林教谕病情日益加重、众人皆束手无策之际,一位神秘的道士如同天降神兵般出现在了他家门口。这道士身着一袭青灰色道袍,头戴道冠,目光深邃而锐利,仿佛能看穿世间万物的表象,直达其本质。他的神情严肃而庄重,周身散发着一种超凡脱俗的气息,让人不禁心生敬畏。道士声称自己能够洞察世间的灵异之事,对各种妖魔鬼怪的习性和来历都了如指掌。他见到林教谕的第一眼,便微微皱起眉头,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随后,他告诉林教谕的家人,那鬼诗背后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而林教谕的遭遇也并非偶然,乃是因果循环、命中注定。他的话如同重磅炸弹,在众人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也让大家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将全部的信任都寄托在了这位神秘道士的身上。 道士在林教谕家中稍作休息后,便立刻前往那座破屋。他站在墙壁前,仔细端详着那首鬼诗,口中念念有词,手中还不时地掐算着什么。他的眼神专注而炽热,仿佛要从这简单的诗句中挖掘出无尽的秘密。经过一番苦思冥想,道士终于发现了诗中的端倪。他发现诗中的某些词句似乎暗示着一个古老的传说。据说,在很久以前,曾经有一位来自湖广的书生,此人才华横溢、满腹经纶,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和抱负,一心想要进京赶考,求取功名,光宗耀祖。然而,命运却对他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在一次进京赶考的途中,他不幸遭遇了一伙穷凶极恶的强盗。强盗们见他孤身一人,且行囊中有不少财物,便起了歹心。书生虽奋力抵抗,但终究寡不敌众,被强盗们残忍地杀害于此地。他的冤魂因心中怀有强烈的不甘和哀怨,无法转世投胎,从此便一直在这附近游荡。而那首诗,便是他内心深处情感的寄托,通过这种方式,向世间诉说着自己的冤屈和不幸。 道士深知,要想拯救林教谕,就必须超度这位冤魂,让他放下心中的怨念,安心地转世投胎。于是,他决定在破屋前设坛做法。道士命人准备好香烛、纸钱、桃木剑等法事用品,随后,他身着法衣,登上法坛。他点燃香烛,口中念念有词,开始诵读超度经文。随着他的诵读声,周围的空气仿佛变得凝重起来,原本微风轻拂的天气,此刻却一丝风也没有,整个空间都被一种压抑的气氛所笼罩。道士手中的桃木剑挥舞得虎虎生风,剑身上闪烁着淡淡的寒光,仿佛能够驱散世间一切邪恶。在法事进行到高潮时,隐隐传来阵阵阴森的风声,那风声呼啸而过,如同鬼哭狼嚎一般,让人毛骨悚然。但道士却不为所动,依然专注地进行着超度仪式,试图与冤魂沟通,化解他的怨念。 在道士的超度下,林教谕的病情似乎有了一些转机。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整日陷入昏迷和恍惚之中,精神逐渐恢复了一些,眼神中也有了一丝生气。他开始能够进食少量的食物,家人和朋友见此,都欣喜不已,以为他终于熬过了这场劫难。然而,就在大家都以为一切都将好转的时候,意外却再次发生。一天,林教谕正坐在床边与家人交谈,突然,他的眼神变得呆滞,身体也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紧接着,他便一头栽倒在床上,陷入了昏迷。这一突发状况让道士和家人都大感意外,原本充满希望的心瞬间又被阴霾所笼罩。道士眉头紧锁,心中充满了疑虑,他不明白为何在超度进行得如此顺利的情况下,林教谕还会突然陷入昏迷。这其中究竟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是冤魂的怨念太过强大,还是有其他邪恶力量在暗中作祟。 经过一番紧张的抢救,林教谕终于缓缓地苏醒过来。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和恐惧,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极其可怕的事情。在众人的关切询问下,他缓缓道出了在昏迷期间所看到的一切。他说,在昏迷中,他仿佛置身于一片黑暗的迷雾之中,周围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哀怨气息。突然,那位湖广书生的冤魂出现在他面前。冤魂的面容扭曲而狰狞,眼中闪烁着仇恨的光芒。他向林教谕诉说了自己的悲惨遭遇,并表示因为林教谕的好奇惊扰,才让他本就强烈的怨念变得更加旺盛。虽然道士的超度减轻了他的痛苦,但他仍需一个解脱的契机,才能真正地放下心中的仇恨,转世投胎。林教谕听后,心中深感愧疚。他决定为冤魂立碑纪念,以平息他的怨念。于是,在道士的指导下,林教谕家人在破屋附近为冤魂立了一座石碑,碑上刻着书生的生平事迹和对他的悼念之词。随着石碑的竖起,此地的诡异气息渐渐消散,林教谕的身体也逐渐康复。但这次经历却在他心中留下了永远无法磨灭的印记,他深知世间神秘力量的不可小觑,从此更加敬畏天地神灵,也常常将这段惊悚的经历讲给他人听,警示世人莫要轻易招惹那些未知的神秘存在。 第24章 神童 永春丘孝廉二田,身处于一个文化昌盛却又对神异之事充满敬畏与好奇的时代。他自幼饱读诗书,深受儒家经典熏陶,心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抱负,同时也对世间那些隐秘而奇妙的事物有着敏锐的感知。这一日,他踏上了旅途,目的地是九鲤湖。 九鲤湖,那是一个在传说与现实交织中充满神秘色彩的地方。据说,曾有何氏九仙在此炼丹济世,而后跨鲤飞升,于是这片湖水便沾染上了仙灵之气,成为了众多文人墨客、香客旅人的向往之地。丘孝廉听闻了太多关于九鲤湖的传说,那些故事如同磁石一般吸引着他,让他决心亲自踏上这片土地,去感受那传说中的神奇。 他沿着蜿蜒的道路前行,周围的山水景色在他眼中徐徐展开,仿佛是一幅流动的画卷。山峦起伏,连绵不绝,山上的树木郁郁葱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似是在低语着古老的秘密。路边的野花肆意绽放,五彩斑斓,散发着淡淡的芬芳,引得蝴蝶翩翩起舞。清澈的溪流潺潺流淌,溪水撞击在石块上,溅起晶莹的水花,奏响了一曲自然的乐章。丘孝廉沉浸在这美景之中,心中满是对未知的期待,他不知道,在这趟旅程中,一场神秘的邂逅正悄然向他靠近。 行至半途,正当丘孝廉沉醉于山水之间时,一阵清脆的牛蹄声打破了宁静。他抬眼望去,只见一童子骑牛而来。那童子身姿矫健,骑在牛背上稳稳当当,牛儿奔跑的速度颇快,带起一阵轻微的尘土。 眨眼间,童子便来到了丘孝廉面前,牛儿仿佛知晓人意,戛然而止。童子于牛背上小立,神色自若,毫无怯意。他身着一袭朴素的衣衫,虽略显破旧,却干净整洁。头戴一顶斗笠,微微倾斜,遮住了部分面容,只露出尖尖的下巴和粉嫩的嘴唇。 随后,童子微微仰头,朗吟道:“来冲风雨来,去踏烟霞去,斜照万峰青,是我还山路。”其声音清脆悦耳,如同山间的清泉流淌,又如清晨的鸟鸣婉转。诗句从他口中吟出,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味,诗韵不凡,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深意。 丘孝廉听闻此诗,心中大为惊讶。他细细品味着诗句,“来冲风雨来,去踏烟霞去”,这寥寥数字,却勾勒出一种洒脱不羁、超凡脱俗的意境,仿佛吟诗之人早已超脱尘世的束缚,在风雨烟霞中自由穿梭。“斜照万峰青,是我还山路”,又描绘出一幅夕阳映照下,万峰叠翠,一人一牛悠然归山的绝美画面。这般年纪的村童,怎会有如此才情?又怎会吟出如此意境深远的诗句。 丘孝廉不禁凝视着童子,目光中满是疑惑与探究。他试图透过那斗笠的阴影,看清童子的面容。只见那童子面容稚嫩,肌肤白皙如雪,透着一股灵秀之气。眉眼之间,似藏着星辰大海,清澈明亮却又深邃神秘。 丘孝廉暗自思忖,这般年纪的孩子,若是寻常村童,每日里不过是放牛玩耍、帮衬家中琐事,怎会有如此深厚的文学素养?他不禁怀疑,这童子是偶然得此佳作,或许是他天赋异禀,对诗歌有着极高的悟性,在这山水之间受到自然的启发,灵感突发而吟出此诗。 又或者,他背后有神仙点化?九鲤湖本就是神仙传说盛行之地,说不定这童子是受到了九仙的眷顾,被赐予了诗才与灵性。亦或是,这童子根本就是神仙化身前来游戏人间?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种可能,每一种都充满了神秘与奇幻。 丘孝廉心中疑窦丛生,他深知这可能是一次难得的奇遇,若是错过,或许将抱憾终身。遂欲开口追问童子的身份来历。他向前迈出一步,嘴唇微张,正待发声。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童子却似有所察觉。他轻轻策动牛背,牛儿缓缓起步,转身向来路走去。丘孝廉望着童子远去的方向,心中一阵着急。他想要追上去,可又觉得此举太过唐突,万一惊扰了童子,或是触犯了某种神秘的禁忌,那可如何是好? 他只能呆立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童子的身影渐渐远去。只见那笠影在杉桧之间时隐时现,随着牛儿的步伐,在林间穿梭。转瞬之间,童子已距半里之遥,只留下丘孝廉一人,满心疑惑地站在原地,望着童子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丘孝廉继续赶路,然而心中始终放不下那神秘童子。他一边走着,一边开始多方猜测童子的身份。 或许这童子是山中精灵所化,他想。这九鲤湖周边的山林茂密,灵气充沛,自古以来便流传着各种精灵鬼怪的传说。这童子或许在山林中修炼多年,因久闻人间诗韵,心生向往,故而化作人形前来一试。他凭借着自身的灵性与聪慧,在这山水之间感悟出了诗歌的美妙,于是吟出了那令人惊叹的诗句。 又或许,他是某位高仙座下的仙童。高仙们在那遥远的仙境之中,虽有无尽的逍遥自在,但偶尔也会感到些许寂寞。这仙童趁着仙人打盹或是闭关修炼之时,偷偷下凡游玩。他下凡之后,被这人间的山水美景所吸引,玩性大发,便以诗会友,恰好让自己遇上。 他越想越觉得神秘莫测,仿佛自己踏入了一个充满奇幻与未知的世界。而周围的山水,在他的眼中似乎也因这一邂逅变得更加神秘起来。那随风摇曳的树木,像是在隐藏着什么秘密;那潺潺流淌的溪流,似乎在诉说着古老的传说;那远处的山峦,仿佛是神秘力量的守护者,静静地注视着世间的一切。 途中,丘孝廉遇到一位老者。老者白发苍苍,面容慈祥,手持一根拐杖,正缓缓地走着。丘孝廉心中一动,忙上前将童子吟诗之事告知老者,眼中满是期待,询问老者是否知晓附近有何神童或者奇异之事。 老者停下脚步,捻须沉思片刻。他微微摇头,称自己在这附近生活了大半辈子,从未听闻有这样一位神童。他只说此地山水灵秀,自古以来便多有奇人隐世。或许这童子是远方而来的异人,亦或是上天派来的祥瑞,只是自己也说不清楚。 丘孝廉听到老者的回答,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他原本以为老者或许能给自己一些线索,解开心中的疑惑,如今看来,这童子的身份愈发扑朔迷离,如同笼罩在一层浓雾之中,让人难以捉摸。 夜幕降临,丘孝廉来到一家客栈投宿。他走进客栈房间,简单洗漱之后,便躺在床上。然而,他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脑海中不断浮现童子吟诗的模样和那几句诗。 他思索着诗中的意境,“来冲风雨来,去踏烟霞去”,这似乎不仅仅是在描绘一种自然景象,更像是一种对人生境界的追求。能够如此超脱物外,不惧风雨,悠然踏于烟霞之间,难道真的是神仙临世?可若是神仙,为何又会以童子的模样出现?又为何匆匆离去,不给自己一个答案? 在这苦苦思索之中,丘孝廉渐感疲惫,意识逐渐模糊,终于缓缓进入了梦乡。 睡梦中,丘孝廉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云雾缭绕之地。四周白茫茫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唯有脚下的道路隐隐约约,似乎在指引着他前行。他心中明白,自己是在寻找那童子的身影,于是他沿着道路,大声呼喊着。 突然,在云雾深处,一白衣老者出现。老者身姿飘逸,白发飘飘,眼神深邃而睿智。丘孝廉心中一喜,忙上前请教童子身份。老者微笑不语,只是手抚长须,目光深邃地望向远方。丘孝廉心中焦急,他正欲再问,却突然惊醒。 他坐起身来,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仍在客栈房间之中,原来只是一场梦。然而,梦中老者的神情却深深地印刻在他的脑海中,让他觉得似有所悟。那老者的沉默,是否是在暗示自己,有些事情不必强求,世间的神秘本就无法完全洞悉。 次日清晨,丘孝廉早早起床,他心中依然牵挂着那神秘童子。经过一番思索,他决定沿原路返回一段路程,试图再次寻找那童子。 他沿着昨日走过的道路缓缓前行,心中满是期待。他在昨日相遇之处徘徊良久,眼睛不停地在周围搜索着。他仔细观察着每一个角落,每一片树林,希望能发现童子的踪迹。 他还向周边的村民打听,村民们纷纷摇头,表示未曾见过这样一个吟诗的童子。有的村民甚至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仿佛他在说一件天方夜谭的事情。丘孝廉心中虽有失落,但也明白这神秘之事或许本就难以追寻。丘孝廉带着满心的疑惑,无奈地继续踏上旅程。那童子的身份依然是个未解之谜,如同一个深深的谜团,扎根在他的心中。 第25章 陈星奇闻录之戏术秘辛 在一个静谧的秋夜,月光如水洒在庭院之中。陈星与几位挚友围坐于古朴的石桌旁,桌上摆放着几盏散发着淡淡茶香的茶杯。话题在这宁静的氛围中渐渐展开,起初只是些寻常琐事,然而不知是谁不经意间提及了世间那些神秘莫测、难以解释的奇闻异事。一时间,众人的兴致被点燃,目光纷纷投向陈星,因他们皆知陈星自幼便有诸多不凡经历。 友人中最为好奇的子轩,眼睛亮晶晶地追问陈星:“星兄,你见识广博,定有不少离奇经历,不妨说与我等听听,也让大家开开眼界。”陈星微微一怔,思绪仿若被一阵无形的风牵引,瞬间飘回了遥远的童年时光,那段在外祖家度过的难忘岁月清晰地浮现于眼前。外祖家那雕梁画栋的庭院、亲眷们的欢声笑语、还有那一场令他终生难忘的家宴,以及宴会上神秘术士所展示的神奇戏术,犹如一幅幅生动的画卷在他脑海中徐徐展开。陈星的眼神逐渐变得深邃而悠远,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微笑,他知道,是时候将那段尘封的故事讲述出来了,而这,也必将勾起众人对神秘往事的强烈好奇。 外祖家位于一个宁静的山脚下,那是一座颇具规模的府邸,朱红色的大门厚重而庄严,门楣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彰显着家族昔日的辉煌。走进府邸,绕过影壁,便是宽敞的庭院。庭院中,青砖铺地,几株苍松翠柏傲然挺立,仿佛是岁月的守护者。回廊蜿蜒曲折,连接着各个房间,廊柱上的彩绘虽已有些斑驳,但仍能看出昔日的精美。 这一日,阳光明媚,外祖家张灯结彩,一场盛大的家宴正在进行。亲眷们从各地赶来,齐聚一堂,欢声笑语回荡在庭院的每一个角落。大厅内,摆放着数张八仙桌,桌上摆满了珍馐佳肴,酒香四溢。女眷们身着华丽的服饰,相互寒暄着,孩子们则在一旁嬉笑玩耍,好不热闹。 就在众人酒兴正浓之时,一阵悠扬的笛声传来,声音空灵而神秘,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众人皆被这笛声吸引,纷纷转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青袍、头戴道冠的术士,步伐轻盈地走进了庭院。他的面容清瘦,眼神深邃如潭水,透着一股让人捉摸不透的神秘气息。其腰间系着一条黑色的丝带,上面挂着几枚造型奇特的铃铛,随着他的走动,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更增添了几分神秘氛围。术士的出现,瞬间引起了众人的关注,原本喧闹的庭院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大家都在猜测这位神秘人物的来意,而陈星的心中,更是涌起一股强烈的预感,觉得将会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殊不知,一场神奇的戏术表演即将拉开帷幕,为这个欢乐的家宴增添了一抹神秘而奇幻的色彩。 术士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走进大厅,微微拱手向众人行礼。随后,他轻轻一挥衣袖,似有清风拂过,原本摆在桌上的一只精致酒杯,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缓缓飘落在他的面前。术士微微点头,将酒杯稳稳地置于案上正中央。 此时,整个大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术士的一举一动。术士抬起右手,那只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他的动作缓慢而优雅,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他将手掌轻轻覆盖在酒杯之上,与酒杯贴合得严丝合缝。在这一瞬间,陈星清楚地看到,术士的眼神变得更加专注,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与那只酒杯。 随着术士缓缓发力,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酒杯竟如同陷入了柔软的泥土之中,开始缓缓下沉。它的速度不快不慢,恰到好处,就像是时间在这一刻被刻意放缓。酒杯的边缘一点点没入案面,而案面却依旧光滑平整,没有丝毫破损的迹象。陈星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震惊与疑惑。他试图看清其中的奥秘,可是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周围的亲眷们也都纷纷发出惊叹之声,有的甚至忍不住站起身来,想要凑近观看。 术士的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他似乎对众人的反应早已司空见惯。当酒杯最终完全陷入案中,与案面平齐时,他轻轻抬起手,陈星下意识地看向案面,只见原本放置酒杯的地方,只剩下一个浅浅的圆形痕迹,而扪案之时,竟看不到杯底的丝毫踪影,仿佛那酒杯已经与案融为一体。这不可思议的一幕,让陈星的好奇心被极大地激发起来,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个疑问,这究竟是何种神奇的戏术?其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原理?是巧妙的机关,还是真的有某种神秘力量在暗中相助。 在众人还沉浸在杯酒入案的震惊之中时,术士又轻轻一招手,一名侍从端着一大碗鱼脍匆匆走上前来。那碗鱼脍色泽鲜艳,香气扑鼻,令人垂涎欲滴。术士接过鱼脍,将其高高举过头顶,然后猛地向上一抛。只见那碗鱼脍如同脱离了地心引力一般,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而后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大厅内顿时一片哗然,众人面面相觑,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孩子们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半晌合不拢;女眷们则纷纷用手帕捂住嘴,眼中闪烁着惊恐与好奇的光芒;男人们也都露出了惊愕的神情,彼此交头接耳,试图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术士却依旧镇定自若,他微微抬起下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此鱼脍,现于书室画厨夹屉之中,诸位若想一探究竟,可自行前去查看。”他的声音平静而温和,却在这寂静的大厅中回荡出一种神秘的力量。 众人听闻,皆怀着满腹的狐疑,纷纷起身向书室走去。书室位于庭院的东侧,是一间静谧而雅致的房间。众人来到书室门口,却发现门窗紧闭,毫无缝隙可寻。有人上前轻轻推了推房门,房门纹丝不动,显然是从里面锁住了。透过窗户向里望去,只见室内摆满了各种古器,书架上的书籍层层叠叠,散发着一股古老而神秘的气息。而那画厨夹屉,高仅二寸,在众人的眼中显得格外狭小。陈星心中暗自思忖,如此狭小的夹屉,如何能容纳得下那只高三四寸的大碗?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蹊跷。 他满心狐疑地走近窗户,试图寻找一些线索。然而,窗户上的玻璃光洁如新,没有任何痕迹可寻。陈星的眉头紧锁,心中的疑惑愈发浓重。他开始回忆起术士之前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试图从中找到破解这一谜题的关键所在。但无论他如何思索,都无法得出一个合理的结论。此时,他不禁开始怀疑,难道这真的是借助了某种神怪之力?否则,又该如何解释这一系列违背常理的现象呢。 众人在书室门口议论纷纷,却始终无法找到进入书室的方法。陈星心中的好奇与疑惑如同燃烧的火焰,越烧越旺。他决定不再等待,转身独自绕到书室的后方,试图寻找另一个入口。在书室的后墙,他发现了一扇小小的窗户,窗户虽然紧闭,但似乎并没有锁死。陈星小心翼翼地推开窗户,纵身一跃,跳进了书室。 书室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尘土气息,光线略显昏暗。陈星定了定神,开始仔细检查起来。他首先走向画厨夹屉,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着夹屉的周围。他用手轻轻触摸夹屉的边缘,试图寻找是否有机关或者暗格。然而,夹屉的表面光滑平整,没有任何异常之处。他又用力推了推夹屉,夹屉也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 接着,陈星站起身来,环顾四周。他逐一查看书架上的书籍,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些线索。那些书籍大多是些古老的典籍,书页已经泛黄,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不清。陈星一本本地翻阅着,却始终没有发现与戏术相关的内容。他又查看了室内的其他古器,花瓶、香炉、字画等等,这些古器看起来都价值不菲,但也都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在一番仔细的检查之后,陈星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开始回忆起杯酒入案时的情景,术士的动作、表情以及酒杯下沉的过程。他试图从中找到一些与鱼脍失踪相关的线索。他想起术士在举掌扪杯时,眼神中似乎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闪烁,那光芒究竟意味着什么?还有,在鱼脍抛向空中的瞬间,他仿佛感觉到了一股微弱的气流波动,这气流波动会不会与鱼脍的消失有关? 陈星走出书室,与在外面等候的友人会合。友人们纷纷围上来,询问他是否有什么发现。陈星摇了摇头,将自己在书室内的检查情况告诉了大家。友人们听后,也都陷入了沉思。有的友人认为,这一定是术士使用的障眼法,只是他们还没有发现其中的破绽;而有的友人则坚信,这背后必定有神秘力量在相助,否则根本无法解释这些现象。陈星听着友人们的议论,心中更加迷茫。他决定向外祖父请教,或许外祖父能给他一些启示。 陈星怀着满心的疑惑,匆匆来到外祖父的书房。外祖父正坐在书桌前,手持一本书卷,神情专注。见陈星进来,外祖父放下书卷,微笑着问道:“星儿,何事如此匆忙?”陈星将术士表演戏术以及自己探寻真相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外祖父。 外祖父微微皱了皱眉头,沉思片刻后说道:“星儿,这世间的戏术,大多是利用机关、心理暗示或者巧妙的手法来迷惑众人。为师曾听闻一些戏术,有的是在道具上做手脚,有的则是利用观众的视觉盲点来制造神奇的效果。就比如那杯酒入案,或许是案面有暗孔,酒杯在术士的操控下,通过暗孔落入事先准备好的夹层之中;而那鱼脍失踪,可能是在抛起的瞬间,利用机关将鱼脍转移到了其他地方,只是这机关设计得极为巧妙,让人难以察觉。” 陈星听了外祖父的话,心中若有所思。但他随即又问道:“外祖父,可是那书室门窗紧闭,夹屉狭小,又如何能做到将鱼脍放入其中呢?而且,我在书室内仔细检查过,并未发现任何机关的痕迹。”外祖父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这便是此戏术的奇特之处。或许这术士所使用的机关,并非寻常所见。为师也曾听闻一些更为高深的戏术,能够利用空间之力,在看似不可能的情况下完成物品的转移。但这也只是传闻,为师也未曾亲眼见过。” 外祖父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此外,这世间也有许多神秘事件,有人认为是妖邪作祟,有人则坚信是巧妙戏法。就如同多年前,曾有一位异人在集市上表演,能让火焰在手中燃烧而不伤及自身,众人皆以为是妖术,后来才发现是他使用了一种特殊的药物。但也有一些事情,至今无法解释,让人不得不怀疑是否有超自然的力量存在。” 陈星听了外祖父的话,心中的疑团不仅没有解开,反而更加浓重。他意识到,这戏术背后的真相,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他心中对超自然现象的探索欲望愈发强烈,决定一定要揭开这戏术的神秘面纱,探寻其中的真正奥秘。 陈星从外祖父的书房出来后,心中始终惦记着那片奇异的树叶。他再次来到书室,在角落仔细寻找,终于找到了那片树叶。他将树叶拿在手中,仔细端详。树叶呈椭圆形,颜色翠绿,但上面却布满了奇怪的纹路,这些纹路蜿蜒曲折,仿佛是一种神秘的符号,又像是某种古老的地图。 陈星心中一动,他觉得这片树叶一定与戏术有关。他拿着树叶,四处打听其来历。家中的老仆见多识广,或许能给他一些线索。他找到老仆,将树叶递给老仆看。老仆接过树叶,仔细看了看,皱着眉头说道:“少爷,这树叶老奴曾在花园的偏僻角落见过。那地方平日里很少有人去,倒是前段时间,那个术士经常在那里出没。” 陈星听闻,心中大喜。他谢过老仆,立刻向花园的偏僻角落走去。花园很大,曲径通幽,花草繁茂。陈星沿着小径快步走去,心中充满了期待。终于,他来到了那个偏僻角落。这里杂草丛生,四周静谧得有些可怕。陈星小心翼翼地四处查看,果然发现了一些可疑的脚印。这些脚印大小不一,深浅也不同,看起来像是有人在这里慌乱地走动过。 陈星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着脚印。他发现这些脚印的形状很奇特,与常人的脚印有所不同,脚印的边缘似乎有一些模糊的痕迹,像是某种法术留下的印记。他心中更加坚信,这术士一定与神秘组织或神秘力量有关。他顺着脚印的方向继续探寻,发现了一些被踩踏过的草丛,草丛中似乎有一些细微的光芒闪烁。陈星拨开草丛,看到了一些散落的粉末,这些粉末散发着淡淡的香气,颜色奇异。 陈星不知道这些粉末是什么,但他觉得这一定是重要的线索。他小心翼翼地收集了一些粉末,放入一个小布袋中。他决定继续深入调查,一定要弄清楚这术士的身份以及戏术的秘密。他知道,前方或许充满了危险,但他心中对真相的渴望,让他不顾一切地勇往直前。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陈星四处探寻关于术士的线索,但始终一无所获。然而,他并没有放弃,心中的信念愈发坚定。终于,在一次外出途中,他偶然又遇到了那位术士。 术士站在一片树林的边缘,周围雾气缭绕,他的身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仿佛与这自然融为一体。陈星一眼就认出了他,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既有兴奋,又有紧张。他鼓起勇气,快步走上前去。 术士似乎早知他会前来,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你终于还是来了。”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树林中回荡,带着一种空灵的质感。陈星深吸一口气,问道:“先生,我一直在寻找你。你能否告诉我,你之前表演的戏术究竟是怎么回事?”术士笑而不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突然,术士轻轻一挥衣袖,周围的花朵瞬间绽放。五颜六色的花朵在微风中摇曳生姿,散发出浓郁的芬芳。紧接着,一群蝴蝶从四面八方飞来,在空中翩翩起舞,它们的翅膀闪烁着奇异的光芒,组成了各种奇异的图案,有神秘的符号,有古老的图腾,仿佛在向陈星传达着某种信息。 陈星被这神奇的景象惊呆了,他的眼中充满了震撼与敬畏。术士看着他的表情,缓缓说道:“世间存在着许多超自然法则,这些法则超越了常人的理解。人类对其了解甚少,犹如沧海一粟。你若想知晓更多,需历经考验与探索。这并非一条轻松的道路,你是否有勇气踏上?”陈星毫不犹豫地说道:“先生,我不怕。我一定要揭开这背后的真相。”术士微微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做好准备吧。前方等待你的,将是无数的艰难险阻。” 陈星望着术士,眼神坚定。他知道,自己已经踏上了一条充满未知与挑战的道路,但他心中没有丝毫畏惧。他坚信,只要自己坚持不懈,就一定能够探寻到戏术背后的真正奥秘,解开这困扰他已久的谜团。 陈星在术士的指引下,踏上了探索之旅。他首先来到了一片神秘的山林。这片山林植被茂密,古木参天,阳光只能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陈星刚踏入山林不久,便迷失了方向。他试图根据太阳的位置来辨别方向,但山林中雾气弥漫,根本无法看清太阳。 他在山林中四处乱转,心中渐渐涌起一股不安。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阵低沉的咆哮声。陈星心中一惊,他知道,有猛兽出没。他小心翼翼地拔出腰间的佩剑,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突然,一只巨大的黑熊从树林中窜了出来,它的眼睛通红,口中流着涎水,显然是被陈星的闯入激怒了。 陈星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恐惧。他紧紧握住佩剑,与黑熊对峙着。黑熊猛地向他扑来,陈星侧身一闪,躲过了黑熊的攻击。他趁机挥剑向黑熊砍去,黑熊吃痛,更加愤怒地咆哮起来。它转身再次向陈星扑来,陈星这次没有躲避,而是迎了上去。他看准时机,一剑刺向黑熊的要害,黑熊轰然倒地。 陈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心中暗自庆幸。他继续在山林中前行,寻找着出口。终于,他在山林的深处发现了一座古老的遗迹。遗迹的大门紧闭,上面刻满了各种神秘的符号。陈星仔细研究着这些符号,试图找到打开大门的方法。就在他专注于符号之时,突然触发了一个机关陷阱。无数支利箭从墙壁上射出,陈星连忙躲避。他左闪右躲,凭借着敏捷的身手,避开了大部分利箭。但仍有一支利箭划伤了他的手臂,鲜血顿时流了出来。 陈星忍着疼痛,继续寻找破解机关的方法。他在遗迹中四处探寻,终于找到了一个机关枢纽。他小心翼翼地操作着机关枢纽,成功地解除了陷阱。他推开遗迹的大门,走了进去。 在遗迹中,陈星发现了许多珍贵的文物和古老的壁画。这些壁画描绘了一些神秘的仪式和奇异的生物,似乎在向人们诉说着一个久远的故事。陈星被这些壁画深深吸引,他一边欣赏着壁画,一边继续深入遗迹。 突然,他听到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陈星警觉地转过头,只见一群黑影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这些黑影身形敏捷,速度极快,陈星根本看不清它们的模样。他连忙拔出佩剑,准备迎敌。 黑影们迅速地向陈星扑来,陈星挥舞着佩剑,与黑影们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战斗。他的剑法凌厉,每一剑都能击退黑影们的攻击。但黑影们数量众多,它们不断地发起攻击,让陈星渐渐有些招架不住。 就在陈星感到力不从心之时,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在旅途中结识的一位擅长武艺的朋友——赵虎。赵虎力大无穷,武艺高强,若有他在身边,定能助自己一臂之力。陈星心中一动,他连忙从怀中掏出一枚信号弹,向空中发射出去。 信号弹在空中绽放出绚丽的光芒,照亮了整个遗迹。黑影们似乎被这光芒吓了一跳,它们的攻击暂时缓了一缓。就在这时,赵虎如同一道闪电般出现在遗迹中。他手持一把大刀,威风凛凛地冲向黑影们。 赵虎的大刀挥舞起来虎虎生风,每一刀都能砍倒一片黑影。陈星见赵虎来了,心中大喜。他与赵虎相互配合,背靠背地与黑影们战斗。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下,黑影们终于被击退。 陈星和赵虎松了一口气,他们继续在遗迹中探索。在遗迹的深处,他们发现了一个密室。密室的门上刻着一些奇怪的文字,陈星和赵虎都看不懂这些文字。他们在密室周围寻找线索,终于在一块石碑上发现了破解密室密码的方法。 陈星按照石碑上的方法,成功地打开了密室的大门。密室中散发着一股神秘的气息,里面摆放着一个巨大的宝箱。陈星和赵虎小心翼翼地走近宝箱,他们不知道宝箱中装着什么,但他们心中充满了期待。 就在陈星准备打开宝箱之时,突然听到了一阵低沉的笑声。笑声在密室中回荡,让人毛骨悚然。陈星和赵虎警觉地环顾四周,却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 “是谁?”陈星大声喊道。 “你们以为能这么轻易地得到宝藏吗?”一个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陈星和赵虎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准备迎接新的挑战。 陈星与赵虎严阵以待,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密室四周,试图找出那神秘声音的来源。然而,除了无尽的黑暗与弥漫的幽冷气息,什么也看不到。就在此时,一道微弱的光线在密室角落亮起,逐渐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身影。那身影渐渐清晰,竟是一位白发苍苍、面容冷峻的老者。 老者眼神中透着一丝不屑,冷冷说道:“你们这些贪婪的闯入者,以为这宝藏是你们能染指的吗?”陈星向前一步,抱拳道:“前辈,我们并非为宝藏而来,而是在探寻一些神秘戏术的真相,误打误撞才来到此处。”老者微微一怔,似乎对陈星的回答感到意外,随即冷笑一声:“哼,戏术?你们以为那只是简单的戏术?” 说着,老者轻轻一挥衣袖,密室墙壁上瞬间浮现出一幅幅栩栩如生的画面,画面中展示了古代神秘门派的修炼场景。只见那些门派弟子们在深山古洞中,研习着各种奇异的法术与技艺,其中就有类似之前陈星在外祖家所见的杯酒入案和鱼脍移位。原来,这些戏术源于一个古老而隐秘的门派,他们精通空间与精神的奥秘,能够以强大的精神力量操控周围的空间与物体。 老者继续说道:“那杯酒入案,乃是利用对空间节点的精准把握,在案面制造出短暂的空间折叠,使酒杯看似陷入其中;而鱼脍移位,则是通过精神力锁定目标,同时开启预先设置在不同空间位置的传送通道,在瞬间完成物体的转移。这一切,都需要极高的天赋与长时间的修炼才能掌握,岂是你们这些凡人所能理解?” 陈星和赵虎听得目瞪口呆,心中的震撼难以言表。陈星思索片刻后问道:“前辈,那为何要在世间展示这些戏术?这门派如今又在何处?”老者微微叹息:“此门派昔日因遭逢大难,几近覆灭,仅存的一些传人也隐匿于世。展示戏术,一是为了寻找有资质传承门派技艺的后人,二是为了警示世人,这世间有着远超他们认知的力量存在。” 陈星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既有对这神奇技艺的惊叹,又有对未知世界的敬畏。他意识到,自己虽然此刻知晓了部分戏术原理,但这仅仅是冰山一角,还有更多关于空间、精神以及这神秘门派的秘密等待探索。 陈星向老者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前辈解惑,我们无意冒犯,这便离去。”老者凝视着他,缓缓说道:“你这小子,倒有几分灵性与执着。今日你既已得知这些秘密,日后若想深入探究,需历经无数艰难险阻,且莫要走上歧途。” 陈星和赵虎转身离开密室,当他们踏出遗迹大门时,阳光洒在身上,仿佛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梦境。陈星望着远方连绵的山脉,心中明白,自己的探索之旅才刚刚开始。他知道,未来的道路充满了未知与挑战,但那颗追求真相的炽热之心,将驱使他不断前行,去揭开这神秘世界更多的面纱,探寻那隐藏在重重迷雾之后的无尽奥秘。而赵虎在一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不管你日后要去往何方,我都陪你!”陈星微微点头,眼神更加坚定,带着对未来的期待,踏上了新的征程。 第26章 哑鬼 清朝康熙年间,江宁城有一座废弃的园林,岁月的侵蚀使它失去了昔日的辉煌,如今只剩断壁残垣,杂草丛生,弥漫着阴森静谧的气息。这里曾是某个家族荣耀与衰败的见证者,如今却被遗忘在尘世角落,成为了一段神秘故事的缘起之地。 江宁书生,一位温文尔雅、心怀壮志的青年,因向往宁静的读书环境,机缘巧合之下借宿于这座故家废园。园内荒芜,却有着别样的清幽,书生以为此处可助他静心研读诗书,为日后的科举之路积蓄力量。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座废园将带给他一段刻骨铭心、跨越三生的奇缘。 那是一个月光如水的夜晚,银色的光辉洒在园中,勾勒出斑驳的光影。书生正于屋内秉烛夜读,忽然,一阵轻微的声响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抬头望去,只见窗外有一艳女的身影悄然浮现。那女子身姿婀娜,面容绝美,在月色的映照下宛如仙子下凡。书生心中一惊,瞬间疑窦丛生,此地如此偏僻,怎会有如此艳丽的女子出现?但见她气质空灵,书生虽疑为鬼狐,却仍不由自主地心生爱慕之意。 在短暂的犹豫之后,书生鼓起勇气,大胆地招其入室。艳女莲步轻移,缓缓走进屋内,她与书生相视而笑,那笑容如春风拂面,瞬间温暖了书生的心。然而,她自始至终未发一言,只是静静地陪伴在书生身边。有时,她会主动为书生研墨,动作轻柔优雅;有时,又会与书生一同在园中漫步,月光下的两人身影,宛如一幅优美的画卷。书生对她的身份好奇不已,每一次尝试询问,都得不到任何回应。唯有那含情脉脉的眼神和温婉的笑容,如同无形的丝线,将书生的心越缠越紧,使他越陷越深。 如此月余,书生沉醉于这如梦如幻的相处之中,然心中的疑惑却如影随形,始终难以消散。一日,书生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与煎熬,他猛地拉住艳女,决心强行追问她的身份。艳女面露无奈之色,轻轻挣脱书生的手,取来笔蘸上墨汁,在纸上缓缓写下自己的身世。原来,她是前明某翰林的侍姬,拥有着出众的美貌与聪慧,却因心思狭隘,工于心计,生前常以谗言挑拨家族关系,致使一门骨肉反目成仇,如同水火不容。死后,她遭到冥司的严厉惩罚,被罚为哑鬼,在这世间沉沦两百余年,受尽孤寂与苦难,个中滋味,实在是苦不堪言。书生见此,心中大为震惊,对艳女的遭遇既感到意外,又不禁心生怜悯之情。 书生沉思良久,他的善良与同情心在这一刻被彻底激发。望着眼前这位因前世罪孽而受苦的艳女,他毅然决定帮助她脱离苦海。书生向艳女承诺,将为她抄写十部《金刚经》,以仗佛力超拔她出这无尽的苦海。艳女听闻此言,眼中泪光闪烁,那是感动与希望交织的光芒。她跪地拜谢书生,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此后,书生日夜抄写《金刚经》,废寝忘食,几乎达到了忘我的境界。每一个字,都倾注了他对艳女的深切同情与救助之心;每一笔划,都蕴含着他对佛法的虔诚敬意。而艳女则在一旁静静相伴,她的眼神始终紧紧跟随着书生的一举一动,满是感激与期待。在这漫长而艰辛的抄写过程中,书生遭遇了诸多意想不到的困难。时而墨汁无端干涸,仿佛被某种神秘力量吸取;时而纸笔莫名破损,好似有邪祟在暗中作祟;更有邪风呼啸而过,试图吹散那刚刚写就的经文。书生心中明白,这一切定是冥冥中的阻碍,是对他决心与信念的考验。然而,他信念坚定如磐石,不为所动,心中唯有一个信念,那就是一定要完成《金刚经》的抄写,拯救艳女于苦难之中。艳女见状,心急如焚,虽不能言语,却以自身灵力默默守护书生。每当邪风来袭,她便以柔弱之躯挡在书生身前,为他抵挡部分邪祟干扰。书生亦能感受到艳女的守护,这让他更加坚定了抄经的决心。两人在困境中相互扶持,彼此的心灵也在这一过程中越靠越近。 随着抄写的深入,书生与艳女之间的感情悄然发生了变化。书生被艳女在困境中的坚韧和对救赎的强烈渴望所深深打动,而艳女也被书生的善良和执着所温暖。在一个静谧的月夜,他们在园中相拥,月光洒在他们身上,仿佛为他们披上了一层银色的纱衣。虽无言,却心意相通,彼此的心跳声仿佛是他们之间最深情的倾诉。然而,艳女深知自己身份特殊,她的存在本就违背常理,心中时常忧虑,害怕因自己而给书生带来灾祸。但在这一刻,她沉浸在这份难得的温暖与幸福之中,暂时忘却了所有的烦恼与担忧。 历经无数个日夜的艰辛努力,书生终于抄写完十部《金刚经》。当日,园中祥光笼罩,梵音阵阵,仿佛是上天对书生善举的赞许与回应。艳女周身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她知道,自己解脱的时刻即将来临。她再次取笔,眼中满是遗憾与不舍,向书生倾诉道:“因前生罪重,虽可往生,却仍需三世作哑妇才能说话。”言语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是多么留恋与书生相处的时光,多么不舍得离开他。书生望着艳女,心中五味杂陈,泪水模糊了双眼。他深知这一别,或许将是永别,但他也为艳女能够脱离苦海而感到欣慰。 艳女在光芒中缓缓升空,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书生身上,仿佛要将他的模样深深地刻在心中。书生望着她远去的身影,泪水夺眶而出,心中纵有千般不舍,却也无能为力。此后,书生常常在园中徘徊,每一处角落都留存着他与艳女相处的回忆。他回忆着他们曾经的欢声笑语,回忆着艳女陪伴他抄经的日日夜夜,心中虽有惆怅,但也为她能够解脱而感到一丝慰藉。 一世过去,书生转世为人。前世的记忆如同一颗种子,深深地埋在他的心底,始终残留着对艳女的思念。他在茫茫人海中四处寻觅,希望能找到艳女的转世。每一个陌生的面孔,他都会仔细端详,生怕错过任何一丝可能是艳女的迹象。在这漫长的寻觅过程中,他历经无数艰辛,遭受了无数次的失望与挫折,但他始终没有放弃。终于,他发现了一个疑似艳女转世的哑女。然而,当他看到她的面容时,却又感到陌生与疑惑。她的神态与艳女有几分相似,但容貌却不尽相同。书生心中纠结不已,他不知道眼前的哑女是否真的就是艳女的转世,但那份深埋心底的情感却驱使他不由自主地靠近。 尽管心中充满疑惑,书生还是决定守护在哑女身边。他陪伴哑女成长,如同守护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他教哑女读书识字,用简单的手势与她交流,尽力保护她免受世间的苦难。哑女虽不能言语,但她似乎能感受到书生的善意和深情。她的眼神中常常流露出对书生的依赖与信任,在书生的陪伴下,哑女平安度过了一生。书生在这一世结束时,望着渐渐老去的哑女,心中默默祈祷,希望下一世能与艳女真正重逢,弥补这一世的遗憾。 又过一世,书生再次转世。这一次,命运终于眷顾了他。他终于找到了艳女的转世,且她已不再是哑女。当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仿佛有一道电流穿过全身,他们瞬间认出了彼此。往昔的情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所有的思念、等待与期盼在这一刻化为乌有,只剩下无尽的喜悦与感动。他们相拥而泣,泪水交织在一起,诉说着三生三世的思念与眷恋。他们决定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缘分,从此相伴一生,不再分离。曾经的遗憾与痛苦都已成为过去,他们将携手书写属于他们的幸福篇章,终结这段跨越三生的爱恨情仇。 第27章 贞魂幽影之缘 清康熙年间,江南之地仿若一幅水墨画卷,在岁月长河中静静铺展。枫泾镇,这座坐落于江南水乡的古镇,恰似画卷中一颗温润的明珠,宁静而祥和,却又在那青石板路与白墙黛瓦间,隐隐透着一抹神秘的幽韵。此地人文荟萃,才俊辈出,诗酒雅会与书香墨韵弥漫在每一寸空气之中。然而,在这儒雅的表象之下,亦多流传着种种奇闻轶事,古老的传说如同薄雾,在街巷间悄然萦绕,与礼教的森严约束相互交织,为这座小镇铺上了一层独特而迷人的底色。 顾飞,乃是枫泾镇的一位太学生。他生得眉清目秀,身姿挺拔,一袭青衫在身,更显儒雅风流。自幼便聪慧过人,对经史子集无不精通,才情出众的他在镇中颇有名气。顾飞心性风流不羁,对世间一切奇异之事都充满了强烈的好奇与无尽的探索欲。他厌烦了城镇中的喧嚣与纷扰,为求一方静读之所,便于枫泾镇郊外觅得一处别业。此处虽略显偏僻,却有着别样的清幽。庭院中绿树成荫,繁花似锦,假山水池错落有致,颇有几分世外桃源的韵味。 一日午后,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金色的光斑。顾飞在别业的草丛间悠然漫步,不经意间,一块断裂剥蚀的石头映入他的眼帘。那石头半掩于荒草之中,仿佛在默默诉说着岁月的沧桑。顾飞俯身细看,只见石上残留着数十字,虽历经风雨侵蚀,字迹已模糊不清,但仍可勉强辨认出一些只言片语。这些字句似是一位夭逝女子的碣文,透着一股淡淡的哀怨与凄凉。顾飞的目光在那模糊的字迹上缓缓游走,心中不禁泛起层层遐想。他暗自思忖,这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一段凄美动人的故事?是红颜薄命的悲叹,还是爱恨情仇的纠葛?这神秘的碣文如同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着他的心弦,令他对其背后的故事充满了强烈的好奇。 自此之后,顾飞仿若着了魔一般,常常于那石前摆上精致的茶果,以狎词戏谑祝祷。他或是轻声吟哦着那些轻薄的词句,或是带着一丝戏谑的笑容诉说着心中的期待,期盼着能有奇异之事因他的举动而发生。在他眼中,这古老的碣文与别业的清幽环境相互交融,仿佛构成了一个神秘的磁场,吸引着他不断深入探寻其中的奥秘。而他的这一荒诞行为,在旁人看来或许难以理解,但顾飞却沉醉其中,乐此不疲,只盼着能与那冥冥中的神秘力量开启一场奇妙的邂逅。 时光悠悠,仿若潺潺溪流,悄然流淌。一年后的某个春日,阳光明媚,微风轻拂,别业中的花草树木在春风的轻抚下摇曳生姿,散发出勃勃生机。顾飞在别业的菜畦间辛勤劳作,他身着一袭粗布衣衫,手中握着锄头,额头上微微沁出细密的汗珠。这并非是他为生计所迫,而是他将此当作读书之余的一种放松方式,在与泥土和草木的亲近中,寻得内心的宁静与平和。 抬眼间,顾飞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前方。忽然,一抹淡雅的身影如同一朵盛开在幽暗中的鲜花,悄然映入他的眼帘。只见一位丽女亭亭玉立在不远处,她身着一袭淡雅的罗裙,裙角随风轻轻飘动,仿若仙子下凡。她的手中执着一束鲜艳的野花,那野花在她纤细的手指间更显娇艳欲滴。女子面容娇艳,肌肤胜雪,双眸如星,却又在那明亮的眼眸中透着一抹淡淡的幽愁,宛如一泓深不见底的幽潭,让人忍不住想要探寻其中的秘密。 顾飞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惊喜,他连忙放下手中的锄头,带着满心的欢喜与好奇趋近搭话。“姑娘,你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此?”顾飞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与期待。女子微微抬起头,只是浅笑不语,那笑容如同一缕春风,轻轻拂过顾飞的心田,令他心中的喜悦更盛。她的目光与顾飞交汇,顾盼之间,似有千言万语尽在其中,却又难以言说。顾飞只觉自己仿佛被那目光深深吸引,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 二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菜畦间,周围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而他们的眼中却只有彼此。顾飞率先打破沉默,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自己在别业中的生活趣事,以及从书中所领悟到的世间万象。女子则静静地聆听着,她的眼神中时而流露出一丝好奇,时而又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仿佛在与顾飞的讲述中,忘却了自身的忧愁与烦恼。随着交流的深入,顾飞愈发觉得此女才情出众,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深意。而女子亦被顾飞的儒雅风趣所吸引,她在这片刻的相处中,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与关怀。二人相谈甚欢,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只留下他们彼此的欢声笑语,在这春日的别业中缓缓回荡,渐入佳境。 此后的日子里,顾飞与丽女之间的感情如同春日里的花朵,在阳光雨露的滋润下迅速绽放。他们时常在别业的庭院角落、花前月下幽会,每一次相聚都充满了甜蜜与温馨。 顾飞彻底被女子的才情与美貌所倾倒,他的心中满是对女子的爱慕与怜惜。为了博女子欢心,他常常在庭院中摆上文房四宝,吟诗作画。他或是挥毫泼墨,绘下眼前女子的美丽倩影;或是吟诗一首,用优美的诗句赞美女子的温婉才情。他的笔触细腻而深情,每一幅画、每一首诗都倾注了他对女子的深深爱意。女子则总是温柔相伴在他身旁,她静静地看着顾飞创作,眼神中充满了欣赏与陶醉。当顾飞完成一幅作品时,她会轻轻鼓掌,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那模样仿佛世间万物在她眼中都已黯然失色,唯有顾飞才是她心中的唯一。 而在闲暇时光,女子也会倾听顾飞讲述书中趣事与世间见闻。顾飞坐在石凳上,口若悬河地讲述着历史的兴衰、名人的轶事,以及远方山水的壮丽景色。女子则坐在他对面,双手托腮,眼神专注地聆听着,仿佛被顾飞带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她时而因顾飞讲述的幽默故事而掩嘴轻笑,时而又因世间的悲欢离合而微微叹息。在这温柔乡中,顾飞沉醉不知归路,他的心中只想着与女子共度的美好时光,逐渐忘却了礼教的约束与女子身份的蹊跷。他只觉得眼前的女子是上天赐予他的珍贵礼物,他要与她携手相伴,共度一生。 在一个月光如水的夜晚,庭院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顾飞与女子并肩坐在花丛间,月光洒在他们身上,仿佛为他们披上了一层银色的薄纱。顾飞情不自禁地握住女子的手,轻声诉说着心中的爱意与承诺。女子微微低下头,脸颊泛起一抹红晕,她没有说话,但那羞涩的模样却让顾飞更加心动。这一刻,他们仿佛置身于一个只属于他们的世界,外界的一切都已不复存在,唯有彼此的心跳声在这静谧的夜晚清晰可闻。 然而,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命运的转折往往在不经意间降临。一日,阳光炽热地洒在大地上,别业中的一切都被笼罩在一片酷热之中。顾飞与女子如往常一样,相约在篱后灌莽间幽会。此处绿树成荫,相对凉爽,且较为隐蔽,是他们时常倾诉衷肠之地。 两人正沉浸在彼此的温柔怀抱中,亲密无间,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已与他们无关。突然,女子的面色如风云突变,瞬间变得煞白如纸。她的身体猛地一僵,仿若遭受了雷击一般,眼神中充满了惊恐与挣扎。顾飞被女子的异样吓了一跳,他连忙松开怀抱,关切地问道:“姑娘,你怎么了?”女子却没有回应他,只是凝立直视着前方,眼神空洞,仿若从一场大梦中惊醒,却又陷入了更深的梦魇之中。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与懊悔,那原本温柔的目光变得痛苦而迷茫。旋即,她猛地抬起手,狠狠地自批其颊。“啪”的一声清脆巴掌声在寂静的灌莽间格外刺耳,顾飞惊愕当场,不知所措。他呆呆地看着女子,只见她喃喃自责道:“一百余年心如古井,一旦乃为荡子所动乎?”那声音中充满了痛苦与悔恨,仿佛每一个字都饱含着无尽的哀怨。顾飞心中一阵刺痛,他想要安慰女子,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他不明白女子为何会突然如此,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不安。 女子顿足数四,每一次跺脚都仿佛带着无尽的决绝。她的眼神中满是痛苦与挣扎,仿佛在与内心的某种力量进行着激烈的对抗。随着一阵微风轻轻拂过,周围的草木沙沙作响,女子的身影渐渐变得虚化,仿佛一缕轻烟,在风中摇曳不定。顾飞惊恐地伸手想要抓住她,却只抓到一片虚无。 “姑娘!姑娘!”顾飞大声呼喊着,然而女子却再也没有回应。她的身影最终奄然而灭,只留下顾飞独自一人呆立原地。他的心中满是疑惑与怅惘,仿佛失去了最珍贵的宝物。他环顾四周,试图寻找女子离去的踪迹,然而周围除了随风摇曳的草木,再无其他。他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仿佛这只是一场虚幻的噩梦,但脸上尚未消散的惊恐与心中那深深的失落感却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顾飞失魂落魄地在别业中四处探寻,他走进每一个角落,每一间屋子,希望能再次看到女子的身影。他呼唤着女子的名字,声音在空荡荡的别业中回荡,却得不到任何回应。他的脚步越来越沉重,心中的绝望也越来越深。他不明白为何女子会突然消失,他们之间的感情难道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境吗?这一切的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顾飞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与女子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美好的回忆如今却成为了刺痛他内心的利刃,让他痛苦不堪。 自女子消失后,顾飞仿若丢了魂一般,茶饭不思,夜不能寐。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弄清楚女子的身份与事情的缘由。他开始在别业周围仔细探寻,每一寸土地都不放过。他在草丛中仔细寻找是否有遗漏的线索,在树林里查看是否有异常的痕迹,然而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顾飞又将目光投向了别业中的书房,他翻遍了古籍方志,试图找到关于那块神秘碣文的记载。他一本本地翻阅着那些泛黄的书页,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与焦急。然而,书中并没有他想要的答案,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仿佛在嘲笑他的无知与无助。他的心情愈发沮丧,但他并没有放弃。 他开始向邻里打听,逢人便询问是否知晓关于别业附近夭逝女子的事情。他描述着女子的容貌、穿着以及他们相遇的情景,然而众人皆摇头不知。有些人甚至认为他是读书读痴了,产生了幻觉。顾飞听到这些话,心中虽感到无奈与苦涩,但他坚信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他不顾他人的异样眼光,继续执着地追寻着真相,哪怕希望渺茫,他也不愿放弃。 正当顾飞陷入绝望的深渊,苦苦挣扎之时,命运似乎又给他带来了一丝转机。一日,他在外出探寻真相的途中,偶然路遇一位游方道士。道士身着一袭破旧的道袍,手持拂尘,面容清瘦,眼神却透着一股深邃与睿智。他看到顾飞面容憔悴,眼神中满是心事,便上前询问。 顾飞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如实将自己与女子的经历告诉了道士。道士听后,微微叹息,他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怜悯与无奈。“施主,你可知你所遇女子乃是受罚的贞魂。她因生前坚守贞洁,却不幸早夭,魂魄受罚被困于此。而你的轻薄之举,险些让她误入歧途,违背了冥司的旨意。如今她魂魄归位,你也莫要再执着于此,一切皆有定数。”道士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但在顾飞耳中却如同一记重锤,敲打着他的心灵。 顾飞听后,心中五味杂陈。他虽有不甘,但也渐渐明白,自己与女子之间或许本就是一场不该发生的缘分。他的行为虽出于真心爱慕,但却违背了世间的常理与冥冥中的规则。他望着道士远去的背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他知道,自己必须要接受这个现实,放下心中的执念,重新回归自己的生活。 顾飞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别业,看着那曾经与女子共度时光的一草一木,心中满是悔恨。他缓缓走进庭院,目光落在曾经他们一起吟诗作画的石桌石凳上,如今却已空无一人。他想起自己当初的轻薄与孟浪,因一时的冲动与好奇,而陷入了这场情感的纠葛,不仅给女子带来了困扰,也让自己陷入了痛苦的深渊。 他坐在石凳上,双手抱头,开始深刻地反思自己的行为。他意识到,自己作为一名太学生,本应修身养性,遵循礼教,却因一时的情欲而迷失了自我。他的行为不仅违背了道德规范,也辜负了家人与师长的期望。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改过自新,将精力重新放回学业之上,通过读书修行来弥补自己的过错。 然而,每当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之时,女子的身影仍会不由自主地在他脑海中浮现。她的浅笑、她的温柔、她的才情,都成为了顾飞心中难以言说的痛。他常常在梦中与女子重逢,可每当醒来,面对的却只有无尽的黑暗与孤独。这种痛苦如影随形,折磨着他的身心,但他始终咬牙坚持,努力克制自己的情感,不让自己再次陷入回忆的漩涡。 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顾飞与女子的奇异经历不知被何人传了出去,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在枫泾镇中渐渐传开。一时间,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纷纷,人们对这件奇事充满了好奇与惊叹。 有的人心存敬畏,认为这是鬼神之事,不可轻易妄言;有的人则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添油加醋地讲述着故事的经过。大家都在感叹这世间的奇妙与神秘,也对人心与贞洁有了更深的思考。在这个礼教森严的时代,女子的贞洁被视为无比重要的东西,而顾飞的经历无疑给人们敲响了警钟,让人们意识到,即使是一念之差,也可能会引发意想不到的后果。 陈枫崖光禄听闻此事后,心中充满了好奇与疑惑。他本就知晓诸多奇闻轶事,对这类神秘事件有着浓厚的兴趣。于是,他特意前来别业探寻究竟。顾飞见到陈枫崖光禄,心中虽有一丝无奈,但还是将详细经过如实告知。陈枫崖光禄静静地听着,他的表情随着顾飞的讲述而不断变化,时而惊讶,时而惋惜。当顾飞讲完后,陈枫崖光禄不禁对这盖棺犹难论定之事感慨万千。他意识到,世间之事往往并非表面所见那般简单,人心复杂多变,即使是贞洁之魂,也可能会因外界的诱惑而动摇。这件事让他对人性与道德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也让他明白,在评判他人时,不能仅凭一时一事,而应综合考量。 第28章 黄叶奇情录 在一个秋风萧瑟的傍晚,潘班,这位空有满腹才华却被命运捉弄的书画艺人,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了友人的住所。他面容憔悴,眼神中透着深深的落寞,那身洗得发白的长衫在风中轻轻飘动,仿佛在诉说着他的坎坷经历。潘班自号黄叶道人,取自落叶飘零之意,恰似他如今漂泊无依的生活。 踏入友人那略显陈旧的宅子,潘班被安排在一间偏房休息。夜晚,万籁俱寂,黑暗如墨般浸染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潘班躺在床上,心情烦闷,久久未能入眠。就在他思绪万千之际,壁间忽然传来一阵轻柔的女子声音:“君今夕无留人共寝,当出就君。”那声音幽婉空灵,宛如从遥远的梦境中传来,却在这静谧得让人害怕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潘班顿时感觉一股寒意从脊梁骨上升起,大惊失色。他慌乱地起身,匆忙收拾衣物,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好,便跌跌撞撞地移出了房间。 来到庭院中,潘班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满是冷汗。友人听到动静,赶来查看,见他这般模样,心中已明了几分。友人缓缓说道:“此怪已在此处许久,非鬼非狐,模样倒是极为婉娈,且从不为害于人。只是这怪有个奇特习性,只在遇到才士沦落者时才会现身,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慰藉或寄托。”潘班听后,心中虽仍有余悸,但也对这神秘女子的身份和目的充满了好奇与猜测。他望着那间传出声音的房间,窗户在夜风中轻轻晃动,仿佛隐藏着无尽的秘密。然而,此刻的他惊魂未定,根本无暇深思,只能在友人的陪伴下,在庭院的角落勉强熬过了这个不安的夜晚。 潘班出生于一个书香门第,自幼便对书画艺术展现出了极高的天赋与热忱。在家庭浓厚的文化氛围熏陶下,他日夜沉浸在笔墨纸砚之中,刻苦钻研书画技艺,一心渴望在艺术领域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成为名垂青史的书画大家。 然而,命运却对他露出了狰狞的一面。科举之路,本是他实现抱负的重要途径,却充满了荆棘与坎坷。他多次参加科举考试,每次都满怀希望地踏入考场,却又一次次失望而归。那一篇篇精心撰写的文章,一幅幅用心绘制的书画,在考官眼中仿佛一文不值。屡战屡败的打击让他在仕途上毫无进展,渐渐地,他对科举失去了信心。 祸不单行,家中也因各种变故逐渐衰败。先是家族生意遭遇重创,经济来源日益减少,随后又遭遇火灾、盗贼等灾难,家中的财产被洗劫一空。曾经富裕的家庭变得一贫如洗,生活陷入了极度的困境。为了维持生计,潘班不得不四处奔波,游走于各方友人之间,寄人篱下,过着漂泊不定的生活。 尽管他拥有出众的书画之才,但在那个动荡不安、人们都在为生存苦苦挣扎的年代,鲜有人有闲情逸致去欣赏他的作品。他的书画只能在小范围内流传,换取的钱财寥寥无几,根本不足以解决他的温饱问题。在这艰难的处境中,潘班的内心充满了失落、迷茫与不甘。他时常望着自己的作品,感叹自己怀才不遇,为何世间无人能识得他的才华。他试图改变现状,四处拜访权贵和名流,希望能得到他们的赏识和支持,却总是遭到冷漠和拒绝。他感到自己就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飞鸟,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冲破命运的枷锁,只能在这困窘的人生道路上继续苦苦挣扎。 数日后的一个午后,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庭院中,潘班与友人坐在石凳上闲聊。话题不知不觉转到了那神秘女子身上,友人微微皱眉,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原来,这宅子的前任主人曾是一位位高权重的达官贵人,在朝为官时权势滔天,风光无限。他凭借着自己的智谋和手段,在官场中步步高升,积累了巨额的财富和庞大的势力。然而,权力的诱惑也让他树敌众多,那些被他打压的政敌们一直在暗中寻找机会,想要将他扳倒。 这位达官贵人有一位宠妾,她不仅容貌绝美,如春日盛开的花朵般娇艳动人,且聪慧过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深得主人欢心,两人常常在庭院中吟诗作画,共度美好时光。然而,好景不长,主人因被政敌诬陷,卷入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政治风波。朝堂之上,昔日的盟友纷纷倒戈,他孤立无援,最终被皇帝下令抄家流放。 宠妾得知这个消息后,悲痛欲绝,但她坚决不愿离主人而去。她变卖了自己所有的首饰和财物,收拾行囊,毅然决然地随主人一同踏上了流放之路。那是一段充满艰辛和苦难的旅程,他们穿越了荒无人烟的沙漠,翻过了白雪皑皑的高山,一路上风餐露宿,饱受折磨。 但命运并没有放过他们,在途中,主人不堪忍受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染上了重病。宠妾日夜守在他的床边,悉心照料,眼中满是泪水和绝望。然而,她的爱和努力终究无法挽回主人的生命,主人最终还是在她的怀中闭上了眼睛。 宠妾悲痛欲绝,她觉得自己的世界瞬间崩塌。她带着主人的骨灰,一步一步地回到了这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宅子。望着熟悉的庭院和房间,往昔的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无法承受这巨大的痛苦,于是在那间房间内,用一条白绫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从此,宅子里便开始出现各种奇异之事。有人说在夜晚的庭院中,曾看到一个身着白色长裙的女子身影在月光下徘徊,她的眼神空洞而哀伤,仿佛在寻找着什么。也有人在寂静的夜晚听到从那间房间里传出隐隐约约的哭泣声,声音悲切,让人毛骨悚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哭声渐渐消失,却出现了这神秘女子的声音,似乎是宠妾的怨念在历经岁月后发生了某种转变。 潘班听着友人的讲述,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怜悯之情。他仿佛看到了那个曾经美丽聪慧的女子,在命运的捉弄下,一步步走向绝望的深渊。他对那神秘女子的出现也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或许她真的只是在这寂寞的宅子里,寻找着一丝慰藉,一丝与她曾经相似的灵魂的共鸣。 时光匆匆,又过了几年。潘班的生活依旧没有起色,他在这世间四处碰壁,心中的希望也渐渐黯淡。在一个秋雨绵绵的夜晚,他再次回到了友人斋中借宿。 夜晚,雨丝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窗户,潘班躺在床上,听着那单调的雨声,心中满是惆怅。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过去的种种挫折和痛苦如电影般在脑海中不断放映。就在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那熟悉的女子声音再次从壁间传来。这一次,声音中似乎多了一丝哀怨与惆怅:“君归来兮,妾心悲戚,尘世飘零,唯君可依。” 潘班心中一惊,瞬间从床上坐起。但此次他没有像上次那般惊慌失措,也许是经历了太多的磨难,他的内心变得更加坚强,又或许是他对这神秘女子已经有了一种特殊的情感。他鼓起勇气,轻声问道:“你究竟是谁?为何总是在此处出现?”然而,女子只是沉默不语,唯有那轻轻的叹息声在房间内回荡,仿佛是在诉说着无尽的悲伤和无奈。 潘班心中越发好奇,他决定不再逃避,想要探寻这背后的真相。他点亮了床边的油灯,昏黄的灯光在房间里摇曳,映出他坚毅的面容。他开始在斋中四处寻找线索,仔细观察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他查看墙壁上是否有暗格,地面是否有松动的地砖,每一件家具他都不放过,希望能找到与女子身份有关的蛛丝马迹。他的眼神专注而坚定,仿佛一位正在探寻宝藏的探险家,尽管心中有些许恐惧,但对真相的渴望让他勇往直前。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潘班一边继续自己的书画创作,一边暗中调查神秘女子之事。他深知,要想解开这个谜团,不能仅仅局限于这斋中的房间,还需要向周围的人打听这宅子曾经发生的事情。 于是,他每天都会抽出时间,在宅子附近的小巷里徘徊,与邻居们聊天。一位老者引起了他的注意,老者白发苍苍,眼神中透着岁月的沧桑。潘班恭敬地向老者请教,老者沉思片刻后,缓缓说道:“曾听闻这宅子地下似乎有一条密道,是前任主人为了躲避战乱而修建的,但具体位置却无人知晓。那时候,天下大乱,战火纷飞,达官贵人们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和财产,常常会在宅子里修建密道,以备不时之需。” 潘班心中一动,他猜测这密道或许与女子的秘密有关。也许,女子的灵魂被困在这密道之中,或者密道里隐藏着与她身世相关的重要物品。于是,他回到斋中,开始了更加细致的寻找。他把房间里的东西一件件搬开,仔细检查地面。每一块地砖他都轻轻敲击,倾听是否有空洞的声音。他的额头布满了汗珠,双手也因为长时间的劳作而微微颤抖,但他丝毫没有放弃的念头。 终于,在一番艰苦的探寻后,他在房间的一处角落发现了一块松动的地砖。潘班的心跳陡然加快,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挪开地砖,一个狭窄的洞口出现在眼前。洞口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黑暗幽深,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潘班点燃一支蜡烛,缓缓走进密道。密道内阴暗潮湿,墙壁上挂着一些蜘蛛网,他小心翼翼地避开,生怕惊扰了这里的宁静。脚下的地面有些湿滑,他每走一步都要格外小心,生怕摔倒。密道里弥漫着一股神秘的气息,潘班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回荡,他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但他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前行。 潘班在密道中摸索前行,烛光在微风中摇曳不定,映出他紧张而又兴奋的脸庞。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前方,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密道里弥漫着一股腐臭的气味,让他感到有些恶心,但他强忍着不适,继续前进。 突然,他听到前方传来一阵轻微的啜泣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密道里显得格外清晰,潘班的心中一惊,既紧张又好奇。他加快脚步,转过一个弯,眼前出现了一个小房间。房间内,一位身着古装的女子正背对着他,身体微微颤抖,似乎在哭泣。女子的白色长裙拖在地上,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虚幻。 潘班轻声问道:“你可是那壁间的女子?”女子缓缓转过身来,面容苍白如纸,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哀伤。她看着潘班,轻轻地点了点头。潘班走上前去,想要安慰她,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女子的身体。他这才意识到,女子果然是一缕幽魂。 女子看着潘班,开始诉说自己的身世。原来,她便是前任主人的宠妾,当年自缢后,魂魄因执念太深而被困在这宅子里。她看到潘班的落魄境遇,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与主人,心中涌起一股同情与共鸣,因此才想要与他相伴。她在这宅子里孤独地游荡了许多年,看着岁月变迁,心中的痛苦却从未减轻。直到潘班的出现,让她感受到了一丝温暖,一丝与往昔相似的情感。 潘班静静地听着女子的诉说,心中满是同情与感动。他看着女子那哀伤的面容,想要为她做些什么,却又感到无能为力。他知道,人鬼殊途,他们之间的距离仿佛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自密道相遇后,潘班与女子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潘班不再害怕女子,反而时常与她交谈,分享自己的喜怒哀乐。每当他在书画创作上遇到困难时,他会向女子倾诉,女子则会用她温柔的目光给予他安慰与支持。她虽然无法触摸到潘班,但她的存在却让潘班感到无比安心。 在女子的陪伴下,潘班的心境逐渐变得平和。他不再像以前那样焦虑和浮躁,而是能够静下心来,专注于自己的书画创作。他开始以女子为原型,创作了一系列的书画作品。他用细腻的笔触描绘出女子的美丽与哀愁,每一幅画都仿佛蕴含着一个动人的故事。这些作品中蕴含着他对女子的深情与敬意,也展现出了他独特的艺术风格。 随着时间的推移,潘班与女子之间仿佛产生了一种超越生死的情感纽带。他们在这特殊的情境下相互陪伴,相互慰藉,共同度过了一段难忘的时光。在月圆之夜,他们会在庭院中相对而坐,潘班吟诗,女子倾听,月光洒在他们身上,仿佛为他们披上了一层银纱。尽管他们无法像常人那样相拥,但他们的心却紧紧相连。 一日,潘班带着自己的书画作品参加了一场当地的文人雅集。雅集上,文人墨客们云集于此,展示自己的才华,交流艺术心得。潘班的作品被放置在一个显眼的位置,起初,并没有太多人注意到。 然而,当一位富商偶然路过潘班的作品时,他被深深吸引住了。富商的眼睛里闪烁着惊喜的光芒,他仔细欣赏着每一幅画,对潘班的书画才华大为赞赏。他意识到,潘班是一位极具潜力的艺术家,他的作品有着独特的魅力和价值。于是,富商决定资助潘班开办一场个人书画展,让更多的人能够欣赏到他的作品。 这对于潘班来说,无疑是一个改变命运的转机。他满怀感激地接受了富商的资助,开始全身心地筹备书画展。他日夜忙碌,挑选作品、布置展厅、邀请嘉宾,每一个细节他都亲力亲为。在筹备过程中,女子也默默地陪伴在他身边,给予他精神上的鼓励。她看着潘班为了书画展而努力奋斗,心中感到无比欣慰。 书画展举办当日,观者如潮。人们被潘班的作品所震撼,那些精美的书画仿佛有着魔力,让人们沉浸在艺术的世界里无法自拔。潘班的作品得到了众多文人墨客和收藏家的高度评价,他的名声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地区。订单纷至沓来,他的经济状况也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然而,就在他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时,女子却突然变得沉默寡言。她常常望着潘班忙碌的身影,眼中时常流露出一丝忧虑。她知道,随着潘班的声名远扬,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将面临着新的考验。 随着潘班的声名远扬,他的生活变得忙碌起来。他开始频繁地参加各种社交活动,与各界名流交往。在这个过程中,他结识了一位富家千金。 千金对他的书画才华和儒雅气质深深着迷,对他展开了热烈的追求。她常常邀请潘班参加各种宴会和聚会,送给他昂贵的礼物,向他表达自己的爱意。潘班在面对千金的追求时,心中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一方面,他深知与千金结合将有助于他在事业上更进一步,摆脱过去的困窘。千金背后的家族势力可以为他提供更多的资源和机会,让他的书画作品得到更广泛的传播。但另一方面,他与女子之间已经建立了深厚的情感,女子陪伴他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光,他不忍心背叛她。 女子看出了潘班的纠结,她心中明白,自己与潘班终究人鬼殊途,这段感情注定不会有结果。她不想因为自己而阻碍潘班的前途,于是,她决定在一个夜晚悄然离去,成全潘班与千金。 那个夜晚,月光如水,女子最后一次来到潘班的房间。她静静地看着熟睡中的潘班,眼中满是泪水。她轻轻地在潘班的额头留下一个虚幻的吻,然后转身离去。她的身影在月光下渐渐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第二天清晨,潘班醒来,发现女子不见了。他四处寻找,却一无所获。他心中充满了失落与痛苦,他意识到,女子已经离开了他。 他拒绝了千金的追求,回到友人斋中,四处寻找女子的踪迹。他在密道里、在庭院中、在他们曾经一起待过的每一个角落寻找,却始终没有找到女子的身影。 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他发现斋中的那棵老杏树突然枯萎。友人告诉他,这棵树已经在此生长了许多年,一直郁郁葱葱,不知为何近日突然枯萎。潘班心中一动,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他来到老杏树下,轻抚树干,回忆起与女子相处的点点滴滴。他知道,女子的离去是为了让他更好地生活。 虽然心中仍有不舍,但他也渐渐释怀。他将对女子的思念化作创作的动力,继续在书画艺术的道路上前行。他用自己的作品传承着这段人鬼奇情的故事,让后人知晓在这世间的某个角落,曾经发生过这样一段动人心弦、刻骨铭心的爱情传说。他的书画作品中,常常会出现一位身着古装的女子形象,她的眼神中透着无尽的哀愁与思念,那便是他对女子永远的纪念。 第29章 鬼宅传说 曹宗丞学闽因官职调动来到京师。他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在寻找住所时,听闻斜对给孤寺道南一宅宽敞明亮且租金低廉,心中不免有些心动。尽管周围邻里都在悄悄传言这宅子是凶宅,夜里常有怪异之事发生,但曹宗丞学闽一来不太相信这些迷信之说,二来确实被宅子的条件和价格所吸引,于是不顾众人劝阻,毅然租下了这宅子。 入住当晚,夜色深沉,万籁俱寂。疲惫的曹宗丞学闽早早睡下,两名仆人也在各自房中休息。然而,到了半夜,一声凄厉的惨叫打破了夜的宁静。曹宗丞学闽从睡梦中惊醒,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他匆忙起身,点起烛火,战战兢兢地走向仆人房间。只见两名仆人横躺在床上,脸色青紫,双眼圆睁,早已没了气息,死状极其恐怖。曹宗丞学闽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心头,双腿发软,差点瘫倒在地。他惊恐万分,连滚带爬地回到自己房间,匆忙收拾了行李,一刻也不敢多留,逃出了宅子。事后,他只要一想起那夜的场景,就心有余悸,逢人便绘声绘色地讲述自己的恐怖经历,使得这宅子的凶名愈发远扬,众人皆避而远之。 邵教授大生为人刚正不阿,且向来不信鬼神之说。他听闻粉坊琉璃街极北道一宅被传为凶宅,心中满是不屑,决心入住此宅以证其荒谬。 起初的几日,宅子里风平浪静,一切如常。邵教授暗自得意,觉得所谓凶宅不过是无稽之谈。但好景不长,没过多久,白昼里怪异之事便接踵而至。阳光明媚之时,家具竟会无故移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有时,空荡荡的房间里还会回荡起阴森的低语声,仿佛有人在暗处窥视着一切。邵教授虽心中恐惧,但他性格坚毅,强装镇定,不肯轻易退缩。他试图探寻这些怪异现象背后的真相,每日在宅子里仔细观察,四处查看。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怪异之事愈发频繁且恐怖。夜里,他常常被噩梦惊醒,梦中总是出现一些模糊不清的黑影,向他伸出诡异的双手。邵教授的身体和精神状况逐渐衰弱,往日的神采不再。他的眼神中开始透露出恐惧与迷茫,但他仍固执地坚守着。最终,在一个寂静的午后,邵教授被发现离奇死亡在宅中。他的面容扭曲,仿佛死前遭受了巨大的惊吓,死因却无从查起。这一事件让众人对粉坊琉璃街极北道一宅的恐惧如同阴霾一般,笼罩在心头,久久不散。 钱文敏公听闻这两起发生在凶宅中的事件后,好奇心顿起。他坚信世间之事皆有其因,所谓凶宅必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而非简单的鬼神作祟。于是,他决定深入调查此事。 他首先来到斜对给孤寺道南一宅周边,逐户走访邻里。他态度诚恳,言辞温和,耐心地询问每一个人关于宅子的传闻与历史信息。在这个过程中,他结识了一位神秘老者。老者白发苍苍,眼神深邃,仿佛一眼就能看穿世间万物。他站在街边,静静地看着钱文敏公四处走访,当钱文敏公走近时,他微微点头示意。钱文敏公直觉老者定是知晓些什么,便主动上前搭话。老者并未多言,只是目光深邃地看着他,缓缓说道:“年轻人,你所探寻之事,远非表面那般简单。这两座凶宅的秘密,犹如深不见底的黑洞,背后隐藏着复杂的恩怨情仇与久远的历史纠葛,甚至牵扯到宫廷秘闻与江湖纷争。”说完,老者便转身离去,留下钱文敏公独自站在原地,心中满是疑惑与震惊,同时也更加坚定了他揭开凶宅之谜的决心。 钱文敏公在神秘老者的启发下,对斜对给孤寺道南一宅展开了更为细致深入的勘查。他手持烛火,小心翼翼地在宅子里穿梭,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在宅内一处隐蔽的角落,他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符号与痕迹。这些符号形状怪异,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或神秘的标记,痕迹则像是曾经有物体在此长期放置或被挪动过的迹象。钱文敏公心中一动,他觉得这些或许是解开凶宅之谜的关键线索。 他回到家中,一头扎进书房,翻遍了家中所藏的古籍资料。经过数日的查阅与研究,他推测此宅可能曾是某个神秘组织的据点。也许是因为一场内部争斗,导致组织分崩离析,又或许是遭受了外部势力的剿灭,而在这过程中,宅子被下了诅咒,才致使后来的居住者遭遇不幸。但这仅仅只是他的初步推测,还有许多疑点如迷雾般萦绕在心头,无法解释。比如这些符号究竟代表着什么具体含义,诅咒又是如何被触发和实施的,他仍需进一步探寻。 与此同时,粉坊琉璃街极北道一宅也因其神秘色彩吸引了一些江湖人士的关注。在江湖传闻中,这座宅子可能藏有绝世宝藏或绝世武功秘籍。这些江湖人士听闻后,心中贪欲顿起,不顾宅子的凶名,趁着夜色,如鬼魅般潜入宅子。 然而,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座宅子宛如一座巨大的死亡陷阱。他们刚踏入宅子,各种诡异机关便被触发。暗箭从墙壁的缝隙中如雨点般射出,脚下的地板突然翻转,露出深不见底的黑洞。宅子里还弥漫着一种奇异的烟雾,吸入后令人产生恐怖的幻觉。多数江湖人士惊恐万分,狼狈逃出,他们衣衫褴褛,满脸惊恐,口中大喊着“邪门,太邪门了!”而少数几个胆大的则继续深入探索,却从此失踪不见,生死未卜。这一系列事件使得粉坊琉璃街极北道一宅的神秘色彩愈发浓重,也引起了官府的注意。官府担心宅子里的事情会引发更多的江湖纷争和社会动荡,决定介入调查。 钱文敏公得知官府要对粉坊琉璃街极北道一宅进行搜查后,主动与官府取得联系,表示愿意合作。官府见他对宅子之事颇为了解,且态度诚恳,便欣然应允。 在搜查过程中,他们在宅子的一间密室里发现了一本残缺不全的日记。日记的纸张已经泛黄,字迹也有些模糊不清,但仍能勉强辨认出一些内容。从日记的只言片语中可以推断,这座宅子曾是一场政治阴谋的发生地。在很久以前,这里或许发生过一场权力的角逐,许多无辜之人被卷入其中,惨遭杀害。他们的冤魂不散,或许这便是如今宅子里怪异之事频发的原因之一。但日记内容残缺严重,许多关键信息缺失,如阴谋的主谋是谁,那些冤魂究竟有着怎样的怨念,以及如何才能化解这一切,钱文敏公等人仍需进一步探寻真相。他们只能根据现有的线索,继续抽丝剥茧般地调查。 随着对两座凶宅调查的深入,钱文敏公逐渐发现它们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微妙的联系。无论是宅子中出现的怪异现象,还是从已发现的线索来看,都有着一些相似之处。他推测,可能是同一股势力或同一事件导致了两座宅子的诅咒与不祥。 为了证实自己的推测,他决定再次拜访那位神秘老者。老者依旧站在街边的那个角落,仿佛一直在等待着他的到来。钱文敏公恭敬地走上前去,向老者诉说了自己的发现和疑惑。老者沉默良久,最终在钱文敏公的再三请求下,犹豫再三后,向他透露了一些关键信息。原来,这一切都涉及到一个早已消失的家族。在朝代更迭的动荡时期,这个家族曾辉煌一时,但却因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遭受灭顶之灾。家族中的许多人含冤而死,他们的怨念在岁月的长河中不断积累,或许与这两座凶宅的形成有着密切的关系。 钱文敏公根据神秘老者提供的线索,四处寻找与那个家族相关的遗迹和文物。他不辞辛劳,跋山涉水,终于在一处偏僻的山谷中找到了一些线索。那是一座废弃的古宅遗址,虽然已经破败不堪,但仍能从中发现一些与那个家族有关的物品。 他带着这些物品回到家中,仔细研究。通过对这些遗迹和文物的深入研究,他逐渐揭开了一段惊心动魄的历史真相。原来,那个家族曾被卷入一场激烈的皇位争夺阴谋之中。他们本是无辜的旁观者,却被奸人诬陷谋反。皇帝听信谗言,下令对这个家族进行剿灭。家族中的许多人拼死抵抗,但最终还是无力回天,惨遭灭族。家族中的一些忠诚之士在临死前发下狠话,他们以自己的生命和灵魂为代价,在两座宅子里设下了神秘的诅咒和机关,以待时机报复那些参与阴谋的人。而那些后来入住的人,只是无辜的受害者或被诅咒的触发者。 钱文敏公在揭开真相后,深知若不破解诅咒,这两座凶宅将永远被阴霾笼罩,还会有更多无辜之人受到牵连。于是,他决定与官府合作,寻找破解诅咒的方法。 他们四处打听,寻访高人。终于,在一座深山古寺中找到了一位隐居的高僧。高僧听闻此事后,慈悲为怀,决定出手相助。他来到两座凶宅,诵经念佛,施展高深佛法。只见宅子里光芒闪烁,原本阴森恐怖的气息渐渐消散。高僧超度了那些冤魂,让他们的怨念得以平息,解除了诅咒。 第30章 古桑 在河南郑州的官署之中,静立着一棵老桑树。其树干粗壮,数人合抱亦不能及,岁月的痕迹在那斑驳的树皮上深深镌刻。两根主干犹如倔强的双臂,相互背离,不肯交合,仿佛在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往昔。这棵桑树的枝叶繁茂如云,每一片叶子都像是岁月的书页,记录着悠悠时光。在当地百姓的传言里,此树中栖居着神物,是庇佑一方的灵植,故而长久以来,无人敢轻易惊扰。 张公钺新官上任,初入官署,便被这棵老桑树吸引了目光。他本是个受儒家正统教育、不信鬼神之说的人,只觉得这棵树树形怪异,在规整的官署建筑中显得格格不入。它那庞大的身躯又占据了官署中的一片重要之地,使得庭院的布局看起来颇为局促。张公钺心想,如此一棵“不合群”的树,留之何用?于是,这棵老桑树便在他心中种下了厌恶的种子,随着日子的推移,这颗种子逐渐生根发芽。 张公钺心中对老桑树的厌恶与日俱增。终于有一日,他下定决心要将这棵树从官署中除去。他召集了手下的衙役,面色冷峻地宣布了砍伐老桑树的命令。衙役们听闻,顿时面露难色,纷纷上前劝谏。 一位年长的衙役战战兢兢地说道:“大人,此树在咱郑州已存活多年,百姓皆传其中有神物居住,动之恐有不祥啊。往昔也曾有胆大之人妄图对其不利,可不久后便家中灾祸连连。大人您初来乍到,不可因一棵树而触怒神灵,还请大人三思啊。” 其他衙役也纷纷附和,皆言此树不可伐。但张公钺不为所动,他皱起眉头,斥责衙役们愚昧无知:“尔等休要再胡言乱语,本官能坐上这郑州之位,靠的是朝廷的恩赏与自身的才学,岂会被这无稽之谈吓倒?此树不过是一棵寻常桑树,只是生长得久了些,便被你们这些人传得神乎其神。今日,这树我是砍定了,若有谁敢违抗命令,定不轻饶!” 在他的强硬命令下,衙役们无奈只能准备工具,磨磨蹭蹭地走向老桑树。他们手中的斧头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却仿佛带着千斤重,每一个衙役都心怀忐忑,不知这一砍下去将会引发怎样的后果。 随着第一斧头落下,老桑树像是被击中的巨人,发出一阵沉闷的颤抖,那茂密的枝叶沙沙作响,似乎在发出痛苦的呻吟。木屑飞溅,每一片都像是老桑树的血泪。 当日夜晚,月光如水,洒在官署的庭院之中,本应是一片宁静祥和的景象,却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悄然打破。张公钺的女儿正在闺房灯下刺绣,她那纤细的手指在绸缎上穿梭,绣出精美的图案。忽然间,一阵阴风吹过,灯火摇曳不定,光影在墙壁上诡谲地舞动。她惊恐地抬起头,只见一个全身浓绿的神人出现在眼前。 神人的面容冷峻,犹如寒冬的冰霜,眼神中透露出愤怒的火焰。他身形高大,散发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威严气息。他看着张公钺的女儿,大声呵斥道:“你父太横,竟敢砍伐神树,今日便先示警于你。”那声音如洪钟般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震得窗户上的纸都微微颤抖。 张公钺的女儿吓得花容失色,她的嘴唇瞬间变得惨白,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她想要呼救,张开嘴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只能发出微弱的“咯咯”声,无法发出完整的声音。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地盯着神人,身体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神人说完话后,缓缓靠近她,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她的心尖上。神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寒冷刺骨,如同来自九幽地府的阴风,让她感觉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张公钺的女儿拼命挣扎,试图逃离这可怕的存在,可她却感觉全身无力,双腿发软,意识也在恐惧中逐渐模糊。 丫鬟婆子们正在隔壁房间闲聊,突然听到小姐闺房内传来异样的动静,先是一阵桌椅倒地的声音,接着便是小姐微弱的挣扎声。她们急忙赶来查看,推开门,只见小姐瘫坐在椅子上,眼神呆滞,口中喃喃自语,却听不懂在说些什么。 众人惊恐万分,一位机灵的丫鬟立刻反应过来,转身跑去请郎中,其他的则赶忙跑去告知张公钺。张公钺正在书房处理公务,听闻女儿出事,手中的笔“啪”地一声掉落。他匆匆赶来,看到女儿的模样,心中大惊。但他毕竟为官多年,仍强装镇定,安慰着哭泣的众人,可内心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犹如一片乌云笼罩在心头。 郎中很快赶到,他是郑州城里有名的医者,经验丰富。他走进房间,看到张公钺女儿的状态,立刻上前为其把脉诊治。他的手指搭在小姐纤细的手腕上,眉头逐渐皱起,脸色也越来越凝重。 许久,他摇摇头,叹息道:“小姐的脉象紊乱,似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可我却查不出具体病因,实乃怪异。我开些安神定惊的方子,先试试看,但能否见效,我也不敢保证。”说罢,他从药箱中取出纸笔,写下药方,交给丫鬟,便匆匆离去。张公钺看着女儿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满是懊悔与自责。他想起自己当初不听衙役劝阻,执意砍伐老桑树,难道真的是触怒了神灵。 张公钺开始四处打听解救女儿的方法。他亲自拜访了当地的长者,那些白发苍苍的老者们坐在昏暗的屋子里,听闻此事后,皆摇头叹息。一位老者缓缓说道:“大人,这老桑树在咱郑州的历史可比咱这城池还久,一直以来都是百姓心中的神树。您如今砍伐了它,怕是犯了大忌。要想救小姐,必须向桑神赔罪,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张公钺又去寻访道士与和尚。道观里,道士手持拂尘,口中念念有词:“此乃神树有灵,大人的莽撞之举惊扰了神灵。若要化解,需在老桑树原址摆上丰盛的祭品,诚心诚意地向桑神祈求原谅,或许能平息神怒。” 寺庙中,和尚双手合十,低眉顺眼地说:“阿弥陀佛,施主这是因果报应啊。老桑树或为灵物,如今被伐,怨气缠身。贫僧听闻有一种稀有的仙草,生长在深山幽谷之中,若能寻得此草,或可让小姐恢复神志。” 张公钺一一尝试,他命人在老桑树的原址上摆上了牛羊猪三牲、新鲜的水果、香醇的美酒等丰盛的祭品,自己身着素服,亲自在树下焚香祷告,祈求桑神的原谅。同时,他又派出多路人马,深入深山老林,四处寻觅那传说中的仙草。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女儿的病情毫无起色,寻找仙草的人也空手而归。 随着时间的推移,张公钺女儿的病情愈发严重。白天,她会在房间里疯狂大笑,笑声尖锐刺耳,回荡在整个官署之中。她的眼神中透着癫狂,时而手舞足蹈,时而撕扯自己的头发和衣服,原本整齐的闺房被她弄得一片狼藉。 到了夜晚,她又会低声哭泣,那哭声悲切凄惨,如泣如诉,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哀怨。她蜷缩在床角,身体瑟瑟发抖,原本娇艳的面容变得憔悴不堪,眼眶深陷,眼神空洞无神。 张公钺日夜守在女儿的床边,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心中如刀绞一般。他已经多日未曾合眼,双眼布满血丝,胡须也变得凌乱。他开始反思自己当初砍伐老桑树的决定是否太过鲁莽,可一切都已经晚了。他悔恨自己的固执与自负,为了所谓的官署布局和不信鬼神的理念,却将女儿推向了深渊。 张公钺想尽了一切办法,访遍了名医,求遍了神佛,却都无法让女儿好转。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觉得自己身为官员,在官场上可以呼风唤雨,可面对女儿的病痛,却无能为力。 他在官署中闭门不出,整日借酒消愁。房间里堆满了空酒坛,他的衣衫不整,头发蓬乱。他常常坐在黑暗中,手中握着酒杯,眼神呆滞地望着前方。而官署中的其他人也都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衙役们做事都小心翼翼,生怕再触怒神灵。下人们走路都轻声轻脚,整个官署仿佛被死亡的气息笼罩,大家都觉得这是桑神降怒,郑州城恐怕也将不得安宁。 最终,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张公钺的女儿在无尽的痛苦中离世。她的身体渐渐冰冷,那原本灵动的双眼也永远地闭上了。张公钺悲痛欲绝,他扑倒在女儿的床边,放声大哭,哭声在风雨声中显得格外悲怆。 他为女儿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葬礼,整个郑州城的百姓都前来送行。白色的纸钱漫天飞舞,仿佛在下一场悲伤的雪。送葬的队伍绵延数里,人们的脸上都带着凝重与哀伤。 此后,张公钺变得消沉落寞,常常独自一人站在老桑树曾经生长的地方,默默发呆。他的眼神中不再有往日的威严与自信,只剩下无尽的悔恨与落寞。他深知,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过错所导致的悲剧,而那关于古桑的秘密,也随着女儿的离去,成为了他心中永远无法释怀的伤痛,时刻警示着他敬畏未知与自然的力量。 第31章 神僧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范蘅洲怀着对远方的憧憬,踏上了渡江的船只。他身姿挺拔地站在船头,江风轻拂着他的发丝,衣袂随风飘舞。眼前,滔滔江水奔腾不息,如同一幅壮阔的画卷在他眼前徐徐展开。那江水浩渺无垠,波光粼粼,与天边的云霞相互辉映,水天相接之处仿佛是另一个神秘世界的入口。范蘅洲的心中满是对旅途的期待,他渴望在这趟旅程中遇见新奇的事物,领略不一样的风土人情,同时也对未知的挑战隐隐有些许遐想。 就在他沉浸于这江景之中时,一僧如鬼魅般飘然而至。那僧人身着一袭破旧却干净的僧袍,步伐轻盈而沉稳。他径直走到船上一处较为空旷的角落,不慌不忙地放置好自己的坐具,随后便安然倚靠在樯竿边。他的面容平静,眼神深邃而内敛,对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忙碌的景象视若无睹,仿佛他置身于另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范蘅洲生性热情且好奇心旺盛,见此情景,便主动走上前去与僧搭话。他礼貌地拱手作揖,声音温和地说道:“大师,这江水浩渺,行船途中想必颇有感悟,不知大师法号,从何处来,又欲往何方?”那僧人只是微微抬了抬眼,口中随意地应答着,可目光却始终看向别处,像是在追寻着江面上那虚无缥缈的水汽。他神情极为散漫,仿佛心不在焉,对范蘅洲的热情显得漠不关心。范蘅洲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怪异之感,暗自觉得这僧人好生傲慢,似是对世间万物都不屑一顾。 行船途中,原本平静的江面渐渐起了变化。西风呼啸而过,愈发猛烈起来,吹得船帆鼓鼓作响,也吹起了范蘅洲的衣袂。他不得不紧紧抓住船舷,以稳住自己的身形。望着船头在白浪中剧烈地颠簸起伏,就像一片脆弱的树叶在狂风暴雨中挣扎,范蘅洲灵感突发。他微微仰头,凝视着那汹涌的江水,脑海中浮现出一幅生动的画面,随即吟出一句“白浪簸船头,行人怯石尤”。此句既精准地描绘出眼前惊心动魄的江景,那高高涌起的白浪如同凶猛的巨兽,不断地拍打着船头,又隐隐透露出旅人的不安。在这茫茫江水之上,面对大自然的强大力量,行人心中怎能不生怯意?范蘅洲反复吟哦这两句,声音在江风中飘散。他一边品味着自己所吟之句的韵味,一边思索着下联,试图找到一句能够与之完美匹配的诗句,却一时难以成句。他皱着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焦急与专注,在船头来回踱步,全然不顾船只的摇晃。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寡言、仿佛神游天外的僧人忽然有了动静。只见他缓缓闭目,嘴唇微微颤动,像是在与某种神秘的力量沟通。片刻之后,他轻声吟道:“如何红袖女,尚倚最高楼。”其声音虽轻,却如同洪钟大吕般清晰地传入范蘅洲耳中。这两句诗对仗工整,意境却与前两句大相径庭。前两句充满了江行的惊险与不安,而后两句却突然将视角转向了一个遥远而神秘的红袖女子,她独自倚靠在最高楼之上,仿佛在凝望着什么,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这巨大的反差让范蘅洲心中为之一震。 范蘅洲听到僧人所吟下联,心中满是困惑。他停下了踱步的脚步,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僧人。他实在想不明白,这僧人看似心不在焉,对周围一切都漠不关心,却能在瞬间接出如此工整且与情境似乎毫无关联的下联。“这僧人到底什么来头?他为何会突然吟出这样的句子?这其中难道有什么深意?”范蘅洲在心中暗自思忖。他仔细打量着僧人,试图从他的面容、神态或者衣着上找到一些线索,可僧人依旧是那副平静如水的模样,让人捉摸不透。范蘅洲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难道这僧人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僧,早已洞悉世间万物的奥秘?还是他有着某种神奇的能力,能够预知未来的景象?亦或是这仅仅只是一个巧合,僧人只是随意而吟,并无特殊含义?可这对仗如此工整的诗句,又怎么可能是巧合呢?范蘅洲越想越觉得这僧人越发神秘莫测,仿佛被一层浓厚的迷雾所笼罩。 随着船只渐渐靠近岸边,范蘅洲的好奇心愈发强烈。他迫不及待地望向岸边,想要寻找僧人诗中所提到的“红袖女”。此时,江岸边的景象逐渐清晰起来。只见远处有一座小楼,静静地矗立在江边的高地上。那小楼被朦胧的烟水所环绕,若隐若现,宛如仙境中的琼楼玉宇。周围庐舍错落有致,绿树成荫,枝繁叶茂的树木相互交织在一起,像是一道道天然的屏障,将小楼遮掩得严严实实。从船上的角度看过去,大部分视线都被遮挡,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小楼的轮廓,很难看清楼中的具体情况,更别说是否有女子倚楼而立了。范蘅洲心中疑窦丛生,他不断地调整着自己的视角,试图透过那层层叠叠的枝叶缝隙看到更多的细节,可一切都是徒劳。他实在难以想象僧人是如何知晓此处会有这样的景象,难道他真的能够未卜先知。 就在船只系缆的瞬间,范蘅洲的目光如同鹰隼般紧紧锁定在那座小楼上。突然,他看到一个少女的身影出现在楼上。那少女身姿婀娜,面容姣好,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在风中轻轻飘动。而最让范蘅洲震惊的是,那少女身上正穿着鲜艳的红袖衣裳,与僧人的诗句完全吻合。这一幕让范蘅洲震惊得瞪大了眼睛,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中的惊讶如同惊涛骇浪般涌起。“这僧人难道真的能未卜先知?”范蘅洲心中充满了对僧人的敬畏与疑惑。他的心跳陡然加快,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奔跑。他急于解开这个谜团,于是转身想要再次向僧人询问。 然而,当范蘅洲转身时,却发现僧人早已拿起锡杖,振锡而去。他的身影在江边迅速远去,脚步轻快而坚定,仿佛脚下生风。只留下范蘅洲一人站在原地,望着僧人的背影,满心的疑问无从解答。范蘅洲心中一急,想要追上去,可双脚却如同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他眼睁睁地看着僧人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内心的困惑与迷茫愈发浓重。他的脑海中一片混乱,各种思绪交织在一起,却理不出一丝头绪。他知道,即使追上去,这神秘僧人也未必会理会他,可就这样让他离去,心中又实在不甘。 范蘅洲回到家中后,对这次渡江奇遇始终难以忘怀。那僧人的身影和那两句神秘的诗如同幽灵般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他决定四处打听那神秘僧人的下落,一定要解开心中的谜团。他首先向过往的商旅询问,那些常年奔波于各地的商旅见多识广,或许会知道一些线索。他详细地描述了僧人的外貌、衣着和行为举止,可得到的回应都是摇头不知。接着,他又向当地的居民打听,在小镇的街头巷尾,他逢人便问,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然而,居民们也都表示从未见过这样一个行为奇特、能预知景象的僧人。范蘅洲甚至查阅了各种寺志典籍,他在那堆积如山的书籍中苦苦寻觅,希望能找到关于这个僧人的蛛丝马迹。他日夜研读,眼睛布满了血丝,可一切都是徒劳无功。这神秘僧人的身份就像一团迷雾,笼罩在他的心头,让他日夜思索,难以释怀。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天夜里,范蘅洲在梦中见到了那座江边的小楼。小楼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清幽,楼中的红袖女正对着他浅笑盈盈。她的笑容如同春日里盛开的花朵,娇艳而迷人。范蘅洲心中一动,想要靠近询问,可突然场景一转,那神秘僧人又出现在他面前。僧人站在一片云雾之中,面容依旧平静如水,眼神中却似乎有深意。他静静地看着范蘅洲,一言不发。范蘅洲急切地向僧人询问他的身份和预知的能力,他的声音在梦境中回荡,充满了渴望与焦急。僧人只是微微摇头,随后便渐渐消失在云雾之中。范蘅洲从梦中惊醒,他的额头满是汗水,心跳剧烈。他知道,这个谜团恐怕一时难以解开,但他心中的好奇之火却并未因此熄灭。 数日后,范蘅洲决定再次前往渡江之处。他沿着江边慢慢走着,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江水和岸边的景色,心中感慨万千。江水依旧奔腾不息,仿佛在诉说着古老的故事。当他走到那座小楼附近时,发现小楼似乎已经有了一些变化。原本紧闭的窗户如今微微敞开,透出一丝神秘的气息。周围的树木更加繁茂,那股神秘的气息也变得更加浓重。他在小楼周围徘徊,仔细观察着每一个角落,希望能再次发现一些线索,解开心中的谜团。他蹲下身子,查看地上的脚印,可除了自己的脚印之外,并没有发现其他可疑的痕迹。他又抬头望向小楼的墙壁,希望能找到一些刻痕或者标记,可依然一无所获。他在那里停留了许久,却一无所获,只能带着满心的遗憾离开。 第32章 仇怨 在那偏远之地,有一座庄子静静坐落,庄子里的富贵人家格外引人注目。这户人家的主人李老爷,在当地可谓是只手遮天,他的刻薄凶狠之名,也早已远扬。庄中一对仆人夫妇,平日里谨小慎微,却因一次微不足道的小事,意外触怒了李老爷。那李老爷顿时暴跳如雷,怒目圆睁,仿佛被点燃的火药桶,瞬间爆发。他下令对这对夫妇施以重刑,那残忍的手段令人发指。夫妇二人在无尽的折磨下,痛苦地挣扎,却无力反抗,最终含冤而死,只留下一个年仅十岁的孤女小柔。小柔目睹了这一切惨状,她的眼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可小小的她又能如何?只能将这无尽的悲痛深埋心底。而李老爷,在见到小柔那清秀的容貌时,竟心生恶念,全然不顾伦理道德,强行将小柔留在府中,欲纳她为妾。从此,小柔的命运被彻底改写,黑暗的阴影开始笼罩她的生活。 小柔虽年纪尚小,但心智却远超同龄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如今面对的是强大而凶狠的李老爷,若想活命,若想有朝一日为父母报仇,就必须忍辱负重。于是,她强颜欢笑,将内心的痛苦与仇恨深深隐藏。每当李老爷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总是表现得乖巧听话,那温顺的模样仿佛一只无害的小羊羔。李老爷见她如此,渐渐对她放下了防备之心,开始将各种事务与她商议。小柔凭借着自己的聪慧,每次都能巧妙应对,给出的答案总能让李老爷满意不已。随着时间的推移,李老爷对她的信任日益加深,几乎达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而小柔也在这一过程中,默默地熟悉着府中的一切,包括那些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和大小事务,她在等待着,等待着复仇的时机。 小柔深知李老爷虚荣的本性,这便是她复仇计划的第一步切入点。她常常在李老爷耳边绘声绘色地夸赞奢华之物,描述那些富贵人家的奢靡生活,什么金碧辉煌的宫殿、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精美绝伦的绫罗绸缎。李老爷被她的言语深深蛊惑,心中的欲望开始无限膨胀。他决定大兴土木,要在庄子里修建起最为华丽的亭台楼阁,以彰显自己的财富与地位。同时,他又疯狂地购买各种奇珍异宝,想要将世间所有的美好都据为己有。小柔则在采购之事上大做手脚,她暗中与商家勾结,故意抬高物价,虚报账目。每一笔交易,她都能从中谋取私利,而李老爷却浑然不知。就这样,短短几年间,李家的家产便如流水般迅速破败,昔日那令人羡慕的富贵气象渐渐消散,只剩下一个空壳。 李家府中的家族成员众多,关系错综复杂,犹如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小柔看准了这一点,开始施展她的离间之计。她故意在大夫人面前说二夫人的坏话,言辞间充满了暗示与挑拨。大夫人本就对二夫人有所猜忌,经小柔这么一说,更是怒火中烧,与二夫人之间的争斗日益激烈。两人见面总是互不相让,争吵不断,府中的气氛也因此变得紧张压抑。而在少爷们中间,小柔也没闲着。她暗中散布各种谣言,说大少爷对家产虎视眈眈,意图独吞;又说二少爷暗中勾结外人,想要谋害家人。少爷们听闻这些谣言后,心中的猜忌与不满逐渐滋生,为了争夺家产,他们开始明争暗斗。李老爷被这些家庭纷争搅得心烦意乱,焦头烂额。他试图平息这些争端,却总是无济于事。而他丝毫没有怀疑到小柔身上,反而因为她在处理这些麻烦事时表现出的“贴心”,更加依赖她。 随着家庭矛盾的日益尖锐,李家上下人心惶惶,府中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小柔觉得时机已经成熟,是时候引入新的元素来推动她的复仇计划了。她常常在李老爷闲暇之时,绘声绘色地讲述《水浒传》中宋江、柴进等英雄豪杰的事迹。她描述宋江的仗义疏财,如何在江湖中广结豪杰,一呼百应;又说柴进的富贵豪迈,收留天下好汉,在江湖中的威望无人能及。小柔讲得眉飞色舞,李老爷也听得如痴如醉。渐渐地,李老爷心中对江湖生活产生了强烈的向往,他渴望像那些英雄豪杰一样,在江湖中闯出一番名堂,结交一些有“本事”的人。他开始幻想自己也能成为江湖中的传奇人物,这种想法在他心中生根发芽,而小柔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心中暗自冷笑,她知道,自己的计划正在一步步顺利进行。 小柔早已暗中与一伙盗贼勾结,她将李家的财富情况详细地透露给了他们。盗贼们听闻后,心中大喜,决定与小柔合作。小柔精心安排,让盗贼们伪装成江湖义士,大摇大摆地前来拜访李老爷。这些盗贼们个个演技精湛,他们在李老爷面前表现出豪爽侠义的一面,谈论着江湖中的趣事与侠义之事,还展示了一些所谓的“武功”。李老爷被他们的假象彻底欺骗,以为自己真的遇到了传说中的英雄豪杰。他热情地款待这些“贵客”,与他们把酒言欢,相谈甚欢,并很快与他们结为好友。此后,盗贼们频繁出入李家,李老爷在小柔的怂恿下,与他们一起谋划一些所谓的“大事”。他全然不知,自己正一步步陷入小柔设下的陷阱之中。 在小柔的蛊惑与诱导下,李老爷在罪恶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盗贼们利用李家的资源和掩护,开始在附近村庄肆无忌惮地行窃抢劫。他们趁着夜色,潜入村民家中,抢夺财物,若遇到反抗,便施以暴力。李老爷也参与其中,他被贪婪与虚荣蒙蔽了双眼,分得一些赃物后,心中的欲望更加膨胀。然而,他们的恶行终究无法逃脱官府的眼睛。官府开始察觉到附近村庄的异常,逐渐展开调查。随着线索的不断积累,官府的目光慢慢锁定在了李家。李老爷得知后,顿时惊慌失措,他开始害怕起来,意识到自己可能面临严重的后果。但小柔却在一旁煽风点火,她对李老爷说:“老爷,事已至此,若被官府抓住,必定是死路一条。不如我们一不做二不休,与官府对抗到底,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李老爷在小柔的劝说下,心中的恶念再次涌起,决定与官府顽抗。 官府的追查越发严厉,犹如一张收紧的大网,将李老爷和盗贼们紧紧包围。面对官府的压力,李老爷和盗贼们狗急跳墙,在一次抢劫中,他们残忍地杀害了人。这一下,他们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彻底激怒了官府。官府迅速组织力量,大批官兵如潮水般涌向李家。一场激烈的战斗在李家大院展开,喊杀声震天动地。盗贼们虽然平日里作恶多端,但在训练有素的官兵面前,终究不是对手。经过一番苦战,盗贼们被一网打尽,纷纷被擒获。李老爷也未能逃脱,被官兵生擒。小柔在一旁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她的心中却暗自高兴。多年的忍辱负重,多年的精心策划,终于迎来了这一刻。她知道,自己等待多年的复仇时刻即将到来,而那些作恶多端的人,也将得到应有的惩罚。 李老爷被押上公堂,面对官府出示的确凿证据,他无法抵赖,只得承认自己的罪行。在审讯过程中,他开始回想起过往的种种,渐渐地意识到自己可能被小柔算计了。他心中充满了悔恨与愤怒,但此时为时已晚。官府在调查案件的过程中,也发现了小柔在其中的种种异常行为。她在李家的一系列举动,与盗贼们的频繁接触,以及在各种事件中的推波助澜,都引起了官府的怀疑。小柔知道自己不能再隐藏,她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复仇计划,现在,她准备在合适的时机,将一切真相公之于众。她要让世人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含冤而死的父母报仇。 抵法之日,刑场周围围满了前来观看的百姓。他们都想看看这个曾经在当地不可一世的李老爷的下场。李老爷被押到刑场,他的面色苍白如纸,神情绝望无助。曾经的威风早已消失不见,如今只剩下一个即将接受惩罚的罪犯。小柔来到父母墓前,她身着素衣,瘦弱的身躯在风中显得更加楚楚可怜。她的眼中饱含着泪水,但神情却无比坚定。她对着墓碑倾诉道:“爹娘,今日女儿终于为你们报仇了。多年的忍辱负重,无数个日夜的煎熬,只为这一刻。那恶人的罪行得到了惩罚,你们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众人听闻她的话,这才知晓她多年来的复仇之志,无不为之惊叹。小柔望着刑场上的李老爷,心中五味杂陈。曾经的仇恨在这一刻得到了宣泄,她感到了一丝解脱,但她也知道,自己的人生已被仇恨彻底改变。 第33章 僧之幻术奇谭 在交河苏吏部次公的府邸,近日来了一位神秘的僧人。他身着一袭破旧却洁净的僧袍,那僧袍仿佛承载着无数岁月的痕迹,衣角微微磨损,却被洗得泛出一种质朴的色泽。面容清瘦的他,颧骨微微凸起,皮肤略显粗糙,像是经历了无数风霜的洗礼。而他的眼神深邃而神秘,犹如古老的深潭,幽深得让人难以窥探其中的奥秘。 僧人的到来,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引起了府内上下的好奇与关注。苏吏部本就是个礼贤下士、尊崇佛道之人,见这僧人气质不凡,赶忙以礼相待。他亲自引着僧人穿过雕梁画栋的回廊,来到府中的一处幽静庭院。庭院中种满了翠竹,微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似在低声诉说着欢迎之辞。 僧人举止从容,他微微合十向苏吏部致谢,随后便静静地在庭院中踱步。他的脚步轻盈而缓慢,每一步都似在丈量着这片土地的神秘与宁静。他时而抬头仰望天空,时而低头凝视脚下的石板,对府中的奢华与众人的瞩目毫不在意,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似在思索着什么深奥的禅理或是久远的往事。 一日,阳光洒在苏府的庭院中,众宾客听闻僧人有神奇之能,纷纷齐聚于此,欲观僧人究竟有何神通。僧人于庭中席地而坐,面前摆着一堆黄泥。那黄泥在阳光的映照下,散发着一种质朴的气息。只见他双手熟练地在黄泥间翻动,十指犹如灵动的精灵,在泥堆中穿梭自如。不一会儿,一头泥猪雏形已现,其形态憨态可掬,比例恰到好处,仿佛已蕴含着生命的律动。 僧人闭目,口中念念有词。那咒语晦涩难懂,如远古的秘音,从他的唇间缓缓流出,似有一种无形的魔力,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随着咒语声起,泥猪竟似有了生机。起初,它只是微微颤抖,那细微的颤动仿佛是沉睡的生命在被缓缓唤醒。而后,它缓缓蠕动,身躯如波浪般起伏,仿佛在努力挣脱泥土的束缚,想要探寻这个新奇的世界。 宾客们皆惊愕得瞪大双眼,大气都不敢出。他们有的张着嘴,满脸的不可思议;有的则紧张地握紧了拳头,仿佛在见证一场绝世的奇迹。僧人咒语不停,泥猪的动作愈发剧烈,竟发出阵阵哼哼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庭院中回荡,充满了生命的活力。接着,它突然跃然而起,四蹄在空中乱蹬,而后稳稳地落在地上,在庭院中来回走动,活灵活现。众人齐声惊呼,呼声中充满了惊叹与敬畏,无不被这神奇的幻术所震撼。 苏吏部见此奇景,心中惊叹之余,亦对这泥猪能否真如活物般可供食用起了好奇之心。他心中暗自思忖,这僧人之术已超乎常理,若这泥猪真能化作美味,那岂不是又一奇事?于是,他命庖厨将泥猪带去烹制。庖厨虽满心疑虑,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滚落,却不敢违抗。他颤抖着双手将泥猪抱起,匆匆走向厨房。 不多时,菜肴上桌,热气腾腾的盘子中摆放着看似美味的“猪肉”。众人围坐,虽对这泥猪肉的来历心知肚明,但在苏吏部的率先举筷下,也纷纷尝试。苏吏部面色凝重地夹起一块放入口中,轻轻咀嚼,然而,瞬间他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众人见状,也硬着头皮尝了起来。入口之后,众人皆觉异味难咽,一股泥土的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片刻后,纷纷呕吐,吐出之物竟皆为泥土。 苏吏部见状,对僧人之能更是敬畏有加,他深知这绝非普通的幻术,而是一种深不可测的神秘力量。而宾客们则在惊愕中议论纷纷,有的猜测这僧人定是得到了高僧的真传,有的则认为他或许是来自异域的奇人,竟有如此神奇而诡异的幻术。 是夜,乌云密布,天空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有一士人因雨留宿苏府,与僧人同处一室。士人久闻世间奇术,心中对僧人白日所施幻术念念不忘。他躺在榻上,辗转反侧,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泥猪活灵活现的模样。 他想起《太平广记》中术士咒片瓦授人,划壁立开,可潜至人闺阁之事,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好奇与冒险之念。这念头如同野草般在他心中疯狂生长,难以抑制。犹豫再三,他终是鼓起勇气,轻声向僧人询问:“大师,您之幻术通神,不知能否如古之术士那般,以咒术穿墙入闺阁?”僧人原本正闭目打坐,听闻此言,抬眼望向士人,目光平静得如同止水,没有丝毫波澜。沉默片刻后,缓缓点头道:“此术并非难事。 僧人言罢,缓缓起身,他的动作轻盈而自然,仿佛不受尘世的羁绊。他踱步至屋角,弯腰拾起一片瓦。那瓦片在他手中,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他双手捧于胸前,开始闭目念咒。其咒声悠长,如泣如诉,在寂静的夜室中回荡,仿佛穿越了时空的界限,连接着古今的神秘力量。 僧人面容严肃,眉头微微皱起,专注的神情让人敬畏。手中瓦片渐渐泛起一层微光,起初那光芒微弱如豆,而后随着咒语愈发急促,光芒愈发强烈。那光芒如同一团跳动的火焰,竟将整个房间都映照得有些朦胧。士人在一旁紧张而又期待地注视着,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他的手心满是汗水,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许久,僧人停下咒语,缓缓睁开双眼,那眼中似有一丝疲惫,又似有一种解脱。他将瓦片递给士人,低声道:“持此可往,但切不可言语,否则术法将散。 士人接过瓦片,只觉瓦片入手冰凉,却仿佛有一股电流传遍全身。他心中忐忑却又充满好奇,双脚如同被钉在地上一般,久久不敢挪动。但那强烈的好奇心最终还是驱使他缓缓走向墙壁。他颤抖着双手,轻轻将瓦片按于墙上,眼前墙壁竟如水面般泛起涟漪。那涟漪一圈圈荡漾开来,散发着奇异的光芒。 士人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缓缓穿过墙壁。墙的那头,是一处女子闺房,房间内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只见一女子身着罗裳,那罗裳如薄纱般轻柔,贴合着女子的身躯,勾勒出她曼妙的曲线。她正于镜前卸妆,面容绝美,肌肤如雪,双眸似星,朱唇不点而红。她的头发如黑色的瀑布般垂落,散发出迷人的光泽。士人心中一喜,却牢记僧人的告诫,不敢出声,轻手轻脚地掩扉登榻,靠近女子。女子似有所觉,微微转头,见士人后却并未惊慌,反而露出一丝浅笑,那浅笑如春日的阳光般温暖,瞬间融化了士人的心。士人沉浸于这温柔乡中,渐渐忘却了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士人忽觉一阵恍惚,仿佛从一场美梦中被强行唤醒。待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家妻子的榻上。妻子在旁睡得正香,她的面容恬静而安详,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正在做着美梦。士人满心疑惑,如坠云雾之中。他努力回忆着之前的经历,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会突然回到家中。 他的脑海中一片混乱,仿佛有无数的思绪在其中缠绕。正自惊疑间,妻子被他的动静惊醒,见他一脸迷茫,不禁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半夜如此不安。”士人不知如何作答,只是含糊其辞地应付了几句。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慌乱与困惑,妻子看着他,心中虽有些疑虑,但也并未深究。 次日清晨,士人匆匆赶往苏府,一路上他心急如焚,脚步如飞。刚入庭院,便见僧人已在庭中静立,似在等候他一般。僧人见士人前来,微微摇头,那摇头中满是失望之色。他上前数落道:“君昨夜之举,实乃大错。吕道士一念之差,已受雷诛,君却更累我耶?此小术不过戏君,幸未酿成大错,亦不伤君之盛德。然君此后切不可再萌此念,此一念,司命已录之,虽无大谴,恐于禄籍有妨。” 士人听后,心中大惊,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忙向僧人求饶,声音颤抖地请教补救之法。僧人只是叹息,那叹息声仿佛承载着无尽的沧桑与无奈。他缓缓说道:“事已至此,唯有日后修身养性,多行善事,或可减轻罪孽。 自那日后,士人心中时刻担忧着僧人的告诫。起初,他并未察觉有何异样,生活依旧如往常般平静。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在仕途上却屡屡受挫。原本有望晋升的机会,总是莫名地擦肩而过。 有一次,他得知上司欲选拔一人担任重要职位,他自认为无论是才能还是资历,自己都堪称最佳人选。他精心准备了述职报告,满怀信心地前去面试。然而,在面试过程中,他却突然感觉头脑一片空白,原本滚瓜烂熟的内容,此时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他结结巴巴地说了几句,便尴尬地停了下来。上司看着他,眼中满是失望,最终选择了他人。 他四处奔走,托人求情,却皆无济于事。曾经与他平起平坐之人,皆已步步高升,而他却始终在原地踏步。家中生活也因他仕途不顺而日渐拮据,妻子虽无怨言,但士人心中却满是愧疚与悔恨。他常常独自一人坐在书房中,望着窗外的明月,暗自叹息,心中懊悔不已。 岁月流转,士人在这坎坷的仕途上艰难前行。他从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才俊,渐渐变成了一个满面沧桑的老者。曾经乌黑的头发如今已变得花白稀疏,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眼神中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最终,他仅得了一个训导之职,虽心怀壮志,却再无施展之地。在那偏远的任所,他每日面对的是简陋的屋舍和寥寥无几的书籍。他的生活清苦而单调,常常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但他依然坚持着,在贫寒中度过了余生。 临终之际,他躺在那张破旧的榻上,望着屋顶破旧的屋瓦和四周斑驳的墙壁,不禁想起当年苏府中的那一夜。他的眼中满是对命运无常的感叹,他深知,那一时的好奇与放纵,改变了他的一生。而僧人之术与言,如同命运的警钟,在他心中久久回荡,却已于事无补。他缓缓闭上双眼,带着无尽的悔恨与遗憾,离开了这个世界。 第34章 胡维华之乱 在清朝康熙年间,献县有一位胡老爷,其家族产业遍布各地,家境极为殷实,因而在当地享有崇高的威望。胡老爷为人仁慈宽厚,乐善好施,时常周济贫困之人,修桥铺路,其善名远扬。 邻村有一位老儒张月坪,他学识渊博,为人端方迂执,一生恪守礼教,在村里备受敬重。然而,命运却对他颇为不公。他的父母早年前往辽东谋生,不幸客死他乡,只留下他独自在故乡苦苦支撑。由于家境贫寒,他根本无力将父母的棺柩运回故乡安葬,此事成为了他心中一块沉甸甸的巨石,令他日夜忧思。 祸不单行,张月坪自家田内突然出现了一具横尸。原来,这是他的仇人蓄意陷害,买通了地痞无赖,将尸体放置在他的田中,随后便到官府告状,诬陷他谋杀。张月坪本就不善言辞,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他更是百口莫辩,瞬间陷入了官司的困境之中。 胡老爷偶然听闻了张月坪的遭遇,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怜悯之情。他毫不犹豫地决定伸出援手,不仅慷慨解囊,资助张月坪派遣专人前往辽东,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将其父母的棺柩顺利迁回,并赠予了一块风水宝地作为葬地。此后,胡老爷又凭借自己在当地广泛的人脉和极高的威望,频繁出入官府,与各级官员周旋。他言辞恳切,据理力争,为张月坪极力申辩。在胡老爷的不懈努力下,官府最终查明了真相,还了张月坪一个清白。 张月坪感激涕零,对胡老爷的救命之恩铭记于心,从此对他敬重有加。此后,两家时常往来,关系日益密切,张月坪也时常教导胡家子弟读书识字,两家的情谊在这一来一往中愈发深厚。 胡维华在这样一个富裕且充满善意的家庭环境中茁壮成长。他自幼便展现出了超乎常人的聪慧机敏,无论是读书识字还是习武强身,他都能迅速掌握要领,表现出色。然而,他的性格却狡黠多变,内心深处隐藏着一股难以捉摸的气息。 他目睹父亲在乡邻间一言九鼎的威望和巨大的影响力,心中一方面为家族的荣耀而感到无比自豪,另一方面,一种对权势的强烈渴望也在不知不觉中在心底生根发芽。胡老爷对他寄予厚望,为他延请了当地最有名望的名师,悉心教导他经史子集、兵法谋略,期望他能成为一个有学识、有品德、有担当的人,将来继承家族的辉煌大业,光宗耀祖。 在名师的教导下,胡维华的学业确实取得了不小的进步。他能够出口成章,对兵法权谋之术更是有着浓厚的兴趣。然而,他并未将这些知识用于正途。在学业之余,他开始背着父亲暗中结交一些三教九流、心怀不轨之人。这些人来自不同的阶层,有落魄的江湖侠客,有对清廷心怀不满的前朝遗老,还有一些专门在江湖中打家劫舍、为非作歹的盗贼。 胡维华与他们臭味相投,常常在夜深人静之时,避开家人的耳目,与这些人私下聚集在偏僻的角落,探讨天下局势。他们对各地风起云涌的反清复明暗流兴奋不已,胡维华更是听得热血沸腾。在这些人的影响下,他的野心如同野草一般在心底疯狂蔓延,逐渐形成了一个模糊但却极具诱惑的计划——推翻清廷统治,自己登上权力的巅峰。 随着年龄的增长,胡维华对家中富足但仅仅局限于一方的生活愈发感到不满。他觉得自己的才华和抱负不应被这小小的献县所束缚,他渴望的是整个天下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彼时,清朝统治下的社会矛盾日益尖锐,各地反清复明的呼声此起彼伏,虽然尚未形成大规模的起义浪潮,但一些小规模的反抗活动却从未间断。胡维华听闻这些消息后,心中一动,他认为这是上天赐予自己成就大业、获取无上权势的绝佳机会。 于是,他开始小心翼翼地在家族产业的掩护下,展开了一系列秘密行动。他利用家族经营的商铺、田庄,暗中囤积粮草兵器。他以修缮仓库为名,在庄园深处建造了许多隐蔽的密室,用来藏匿这些违禁物品。同时,他还招募了一批身强力壮的家丁,表面上是为了保护家族产业,实则对他们进行严格的军事训练。 在江湖中,胡维华开始散布对清廷统治不满的言论。他言辞犀利,巧妙地利用民间对清廷苛政的不满情绪,蛊惑人心。他常常在茶馆、酒楼等人群聚集的地方,与一些江湖人士窃窃私语,讲述着清廷的种种暴行,宣扬反清复明的思想。他的这些举动极为隐蔽,每一个环节都经过精心策划,胡老爷对此毫无察觉,依旧忙于家族的慈善事务和生意往来,丝毫没有意识到儿子正在一步步走向危险的深渊。 胡维华的野心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越烧越旺,再也无法遏制。他开始精心策划一场惊天动地的谋反之事。他深知,要想成功推翻清廷统治,必须要有一个严密周全的计划。 为此,他不辞辛劳,亲自走遍了献县周边的山川河流,对各地的地形地貌进行了详细的勘察。他还派出了自己的心腹之人,前往京师、天津等地,暗中探查清军的兵力部署、城防设施以及官府的动态。经过多方的努力和分析,他终于制定出了一个大胆而又冒险的计划。 他决定兵分两路,一路挑选出最精锐的士兵,由他亲自率领,出其不意,日夜兼程直抵京师。他企图趁清廷不备,迅速突破京城的防线,一举控制朝政核心。一旦京师落入他的手中,那么整个天下便会陷入群龙无首的混乱局面,他便可趁机发号施令,掌控大局。 另一路则由他的得力助手率领,前往天津。他们的任务是抢夺海舟,控制天津的港口。若进攻京师顺利,那么天津之兵便可顺势北上,与他在京师会师,进一步扩大战果。若在京师遭遇挫折,那么他便可率领残兵败将迅速退往天津,凭借海舟从天津遁往海上,暂避锋芒。在海上,他可以继续招兵买马,等待时机成熟,再卷土重来。 为了实现这个宏伟的计划,胡维华在暗中积极联络各地的反清势力。他派遣信使,带着他的亲笔书信和丰厚的礼物,穿梭于各个反清组织之间。他许以这些人高官厚禄,承诺在推翻清廷后,与他们共享天下。在他的威逼利诱下,不少反清势力纷纷表示愿意追随他。胡维华根据这些人的能力和忠诚度,分封了伪官,构建起了一个看似严密的谋反组织架构。 在献县的一个偏僻据点内,胡维华频繁召集其党羽,进行着最后的叛乱部署。据点四周戒备森严,岗哨林立,每一个进出的人都要经过严格的盘查。 胡维华坐在据点的大厅中央,表情严肃,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坚定而又冷酷的光芒。他将手下众人按照能力和忠诚度进行了细致的分配,授予他们不同的官职。那些擅长谋略的人被任命为军师,负责制定作战计划;武艺高强的人则被封为将领,统领士兵;而一些在江湖中颇具声望的人则被安排去联络各地的反清势力,争取更多的支持。 为了使这场叛乱看起来更加正规,胡维华还伪造了大量的印信、文书。这些印信制作精良,几乎可以以假乱真。文书上详细记录了各个官职的职责、权力以及军队的编制、调遣方法等内容。同时,他还与手下的将领们一起制定了详细的行军路线和作战计划。他们在地图上仔细标注了每一个进军的地点、休息的营地以及可能遭遇清军的防线。 这些伪官们虽然表面上对胡维华忠心耿耿,誓言效命到底,但实际上各怀心思。有的是为了贪图那虚无缥缈的高官厚禄,有的是被胡维华的权势所胁迫,还有的则是想在这场叛乱中浑水摸鱼,谋取私利。然而,在胡维华的威严和利诱面前,他们都不敢有丝毫的表露,只能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真实想法。 据点内,士兵们日夜操练,喊杀声震天动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而又压抑的气氛,仿佛一场巨大的风暴即将来临。然而,他们的异动终究还是引起了一些有心人的怀疑。一些附近的村民发现了据点内频繁的人员进出和异常的军事训练,心中不禁产生了疑虑。消息开始在暗中传播,如同星星之火,逐渐有蔓延之势。 正当胡维华沉浸在即将谋反成功的美梦中,对未来充满了无限憧憬之时,叛乱之事却意外泄露。原来,在他的手下有一名年轻的小卒,名叫王二。王二出身贫苦,家中尚有年迈的父母需要赡养。他原本只是为了混口饭吃才加入了胡维华的队伍,但随着对叛乱计划的了解,他心中越来越感到不安。 他深知,一旦叛乱爆发,天下必将大乱,百姓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他想起了家中的父母,想起了那些善良淳朴的乡亲们,他实在不忍心看到这样的悲剧发生。于是,在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他毅然决定暗中向官府告发了胡维华的阴谋。 官府得到密报后,大为震惊。他们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迅速调集了周边各县的兵力,组织了一支精锐的官军。这支官军由一位经验丰富、久经沙场的将领率领,士兵们个个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在接到命令后,他们星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赶往献县,准备将胡维华的叛乱势力一举剿灭,以绝后患。 官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赶到了献县,迅速包围了胡维华的据点。他们行动迅速,配合默契,在短短几个时辰内,就完成了对据点的全面封锁,切断了其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胡维华得知事情败露,心中大惊失色。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精心策划的谋反计划竟然会在关键时刻功亏一篑。但他毕竟是一个野心勃勃、心狠手辣的人,短暂的慌乱之后,他便迅速冷静下来,妄图负隅顽抗。 官军在包围据点后,并没有急于发起进攻。他们深知,胡维华的据点地势险要,防御工事坚固,如果贸然进攻,必然会造成巨大的伤亡。于是,他们决定先展开心理攻势,试图瓦解叛军的斗志。官军在据点外架起了高音喇叭,向据点内的叛军喊话,劝其投降。他们承诺,只要叛军放下武器,投降朝廷,便可免其一死,从轻发落。 然而,胡维华岂会轻易被官军的劝降所动摇。他在据点内来回踱步,眼神中透露出一股疯狂的神色。他蛊惑叛军,声称只要大家坚守阵地,等待援军的到来,就一定能够突破官军的包围,取得最后的胜利。在他的煽动下,叛军们士气大振,纷纷表示愿意与据点共存亡,拼死抵抗。 官军见劝降无果,遂决定发起火攻。一时间,箭矢如雨点般射向据点,火箭纷纷点燃了据点内的房屋建筑。据点内顿时陷入一片火海,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叛军们在大火和官军的攻击下,死伤惨重,四处奔逃。 据点内的火势越来越大,叛军们被大火和官军的双重夹击,陷入了绝境。胡维华此时已陷入绝境,但他仍不甘心失败,他的眼中燃烧着愤怒和不甘的火焰。他亲自率领剩余的叛军骨干,在据点内四处奔突,试图寻找突围的机会。 他们挥舞着武器,与官军展开了激烈的近身搏斗。喊杀声、惨叫声响彻夜空,鲜血染红了据点内的每一寸土地。胡维华像一头发狂的野兽,不顾一切地冲向官军,他的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长刀,每一次挥舞都带着致命的威胁。然而,官军人数众多,且训练有素,他们紧密配合,形成了一道坚固的防线,将叛军的突围一次次击退。 胡维华渐渐感到力不从心,他的体力在不断地消耗,身边的叛军也越来越少。但他仍然不肯放弃,他的心中充满了对权力的执着和对失败的恐惧。他大声呼喊着,鼓励着剩下的叛军继续战斗,哪怕是战死沙场,也不能向官军投降。 经过一夜的激战,官军终于攻破了胡维华的据点。他们如潮水般涌入据点,对叛军进行了最后的清剿。胡维华全家老小,包括那些参与叛乱的伪官及其家属,都未能逃脱官军的追捕。 第35章 南皮疡医之孽报 在南皮这片古老而又略显封闭的土地上,有一位疡医,其名声远近皆知。他在医术领域的造诣颇高,无论是令人棘手的疑难杂症,还是拖拖拉拉许久的沉疴旧疾,只要经他那双手诊治,往往能出现转机,甚至妙手回春。然而,在这看似救死扶伤的神圣外表下,却隐藏着一颗如蛇蝎般阴险歹毒的心。 每当有患者怀着满心的希望与信任踏入他的诊所,他总是先摆出一副和蔼可亲、关切万分的模样。他会仔仔细细地为患者查看病情,那专注的眼神、凝重的表情,仿佛患者的病痛就是他自己的切肤之痛。可就在这同时,他那隐藏在温和表象后的眼睛,却在暗中悄悄打量着患者的衣着打扮、配饰物件,不动声色地评估着患者的家境与财力。若是不幸被他判定为家境殷实者,那便如同羊入虎口。他会在精心调配的药方中,巧妙而隐蔽地混入一些特制的毒药。随后,便以独家秘方、珍贵药材稀缺难寻为由,狮子大开口,向患者勒索数额惊人的钱财。那些被病痛折磨得失去了判断力的患者及其家属,为了能让亲人早日康复,往往只能咬着牙,倾其所有来满足他的贪欲。而他,一旦得到了想要的钱财,便会在后续的治疗中,稍微减轻毒药的剂量,让患者的病情看似逐渐有了起色,身体也慢慢康复起来。可若是患者不肯就范,对他的勒索要求表示出犹豫或者拒绝,那他便会毫不犹豫地加大毒药的剂量,使得患者的病情如洪水猛兽般愈发严重,身体每况愈下,最终在无尽的痛苦中一命呜呼。 他的医术极为诡秘,所用毒药的配方与施毒手法堪称一绝,在整个南皮地区,乃至周边郡县,都无人能够破解其中奥秘。其他医生面对他那些被毒药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杰作”,只能无奈地摇头叹息,束手无策。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无辜的患者在痛苦中苦苦挣扎,生命一点点消逝,却无力回天,心中满是愤懑与愧疚。 当地的百姓们在这位疡医的阴影下,可谓是深受其害,无数家庭因此而陷入了绝境,甚至支离破碎。 有一位富甲一方的商人,原本过着富足安逸的生活,却突然患上了一种极为难缠的皮肤顽疾。起初,只是手臂上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些红斑,伴随着轻微的瘙痒,并未引起他太多的重视。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红斑如同有了生命一般,迅速蔓延至全身,瘙痒也变得钻心刺骨,让他夜不能寐。疡医得知他的情况后,主动上门,表示自己定能将他的病治好。商人及其家人听闻,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赶忙将他请入家中。 疡医接手治疗后,病情不但没有如他承诺的那般好转,反而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恶化。商人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原本健壮的体魄如今消瘦不堪,连简单的行走都变得极为困难,只能整日躺在床上,在病痛的折磨下发出痛苦的呻吟。而他的家人,为了能让他得到更好的救治,心急如焚地不断增加给疡医的酬金,家中的财富如同流水一般源源不断地流入疡医的口袋。可疡医却丝毫没有怜悯之心,依旧在暗中使坏,看着商人在生死边缘挣扎,他的眼中只有对金钱的贪婪渴望。 与富商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位贫苦的农夫。他在田间劳作时,不慎受伤,伤口因处理不当而感染发炎。无奈之下,他拖着病体来到了疡医的诊所。疡医看到他那身破旧的衣衫,粗糙的双手满是老茧,心中便知他是个穷苦之人,顿时失去了兴趣。他只是随意地为农夫敷衍了事,开了几副普通的草药,然而,在这些草药中,他却掺入了微量的毒药。农夫服用后,伤口不仅没有愈合的迹象,反而长期不愈,那疼痛如影随形,让他每日在病痛中苦苦煎熬。他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下田劳作,家中失去了唯一的劳动力,生活陷入了绝境,一家人只能在饥饿与贫困中苦苦挣扎。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南皮的百姓们对这位疡医的恐惧与怨恨如同野草般在心底疯狂生长。街头巷尾,人们私下里议论纷纷,他的恶行早已成为了众人皆知的秘密,可大家却又无可奈何。每当有外乡人或者陌生人前来求医,当地善良的居民们都会出于好心上前劝阻,告知他们这位疡医的真面目。然而,这些劝阻往往被误解为嫉妒或者恶意竞争,那些不明真相的患者根本不听劝告,依旧执意前往疡医处就诊。而等待他们的,无一不是陷入了疡医精心设下的陷阱,遭受着病痛与财富被掠夺的双重折磨。 整个南皮地区仿佛被一层阴霾所笼罩,人们谈医色变,对健康与生命充满了深深的担忧与不安。而那位疡医,却对众人的看法和感受丝毫不在乎,依旧我行我素,在他那罪恶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他的财富在不断积累,住所也从最初的普通小院逐渐变成了奢华的府邸,庭院深深,楼阁重重,可这一切的背后,却是无数患者的痛苦与绝望。 在一个看似平常的日子里,一位身着黑衣、面容冷峻的神秘人悄然来到了南皮。他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在南皮的大街小巷中穿梭,四处打听着疡医的住处。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不寻常的神情,深邃而锐利,仿佛能看穿世间一切伪装。 当他终于找到疡医的诊所时,并没有像普通患者那样直接进去,而是在附近找了个隐蔽的角落,悄悄地观察着。他看到疡医对待患者那副虚伪的嘴脸,以及那些患者家属们悲痛欲绝的表情,心中似乎在谋划着什么重大的事情。这位神秘人在南皮停留了数日之久,期间,他不断地深入民间,与那些曾经被疡医迫害过的患者家属们交流沟通。他耐心地倾听着他们的哭诉与控诉,从他们口中得知了更多惊人的内幕和细节,这些信息如同拼图的碎片一般,逐渐拼凑出了疡医那罪恶的全貌。 就在神秘人离开后的不久,南皮的天空突然风云突变,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间变得阴沉起来。乌云如同黑色的巨浪一般,从四面八方滚滚而来,迅速汇聚在一起,将整个天空遮得严严实实。电闪雷鸣间,仿佛是上天在愤怒地咆哮,一场巨大的灾难似乎即将降临这片土地。 疡医的诊所内,患者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恶劣天气吓得惊慌失措。孩子们吓得哇哇大哭,大人们也脸色苍白,眼神中充满了恐惧。疡医表面上依旧故作镇定,强装着安慰患者和家属,继续为患者看病开药,可他的内心却在隐隐颤抖。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一般,顺着他的脊梁缓缓爬上心头,让他不寒而栗。他试图安慰自己,这只是一场普通的雷雨天气,每年总会有那么几次,没什么大不了的。可那越来越强烈的雷声,却如同一声声严厉的警告,似乎在预示着什么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在他的身上。 突然,一道耀眼得让人几乎失明的闪电如同一把利剑,划破了漆黑的天空。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轰然响起,那声音之大,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震碎。雷声过后,疡医的家中传来一阵凄惨的叫声。众人被这叫声吸引,纷纷朝着声音的来源跑去查看。只见在疡医家的院子里,他的儿子倒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已没了气息。他的身体周围有明显被雷击过的痕迹,头发被烧焦,衣服也变得破烂不堪,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烧焦味。 疡医看到这一幕,如遭雷击,整个人瞬间瘫倒在地。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儿子的尸体,无法相信自己的儿子就这样突然地离开了人世。他的心中充满了悲痛与绝望,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痛苦,仿佛将他的灵魂都撕裂成了碎片。周围的邻居们看到这一幕,心中虽然有些不忍,对他的丧子之痛表示同情,但也暗自觉得这是上天对他恶行的一种惩罚,是他罪有应得。 在疡医的儿子死后,那位神秘人再次出现在南皮。他像是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使者,开始在暗中巧妙地散布一些消息。他并没有直接站出来指责疡医,而是以一种隐晦的方式暗示着疡医儿子的死是上天对他长期以来恶行的报应。这些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在南皮的大街小巷中传开。 人们开始重新审视疡医的所作所为,那些曾经被恐惧和无奈压抑在心底的怀疑与愤怒,此刻如同火山喷发一般爆发出来。一些曾经被他迫害过的患者家属们,在得知这个消息后,鼓起了勇气,纷纷站出来指控他的罪行。他们在众人面前,声泪俱下地将自己的遭遇详细地讲述出来,包括疡医如何勒索钱财、如何使用毒药害人等令人发指的细节。这些指控让南皮的人们大为震惊,他们对疡医的厌恶与愤怒达到了顶点,纷纷要求严惩这个恶魔。 随着真相逐渐浮出水面,如同阳光驱散了黑暗,疡医在南皮彻底失去了立足之地。曾经那些围绕在他身边,对他阿谀奉承的人,此刻都像躲避瘟疫一样离他远远的。他们生怕被疡医的恶行牵连,急于撇清自己与他的关系。那些曾经与他有过勾结,为他的恶行提供庇护的权贵们,也纷纷见风使舵,毫不犹豫地撇清关系,将他弃如敝履。 他的诊所原本门庭若市,如今却变得门可罗雀,冷冷清清。再也没有人敢来找他看病,哪怕是那些被病痛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患者,宁愿在家中苦苦忍受,也不愿踏入他的诊所一步。疡医陷入了深深的孤独与绝望之中,他试图为自己辩解,向众人解释这一切都是误会,可没有人愿意相信他。他的财富也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那些曾经被他视为珍宝,堆积在豪宅中的财物,如今都成了人们唾弃他的证据。曾经的奢华府邸被愤怒的百姓们砸得一片狼藉,只剩下残垣断壁见证着他的罪恶与衰败。 疡医独自坐在那空荡荡、破败不堪的诊所内,四周一片死寂。他的眼神空洞无神,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回想起自己的一生,他的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他意识到,自己的贪婪与残忍,就像一把双刃剑,不仅无情地害了无数无辜的患者,让他们在痛苦中挣扎离世,也最终导致了自己家庭的悲剧,让他失去了最心爱的儿子。 他试图寻找救赎的方法,想要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可却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罪恶的深渊,不知道该从何做起。他的内心在痛苦与自责中苦苦挣扎,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地狱中煎熬。他开始深刻地反思自己的行为,对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感到无比厌恶,可一切都已经太晚了,他只能在这无尽的悔恨中独自品尝自己种下的恶果。 从此以后,疡医在南皮过上了如行尸走肉般孤寂的生活。他每天都像一个幽灵一样在街头徘徊,眼神空洞,头发凌乱,衣衫褴褛。人们看到他,都会远远地避开,仿佛他身上带着某种致命的诅咒。他试图向人们道歉,祈求他们的原谅,可没有人愿意理会他。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回荡,显得那么无力和绝望。 第1章 董文恪命相 那是一个平凡而又特殊的日子,阳光洒在富阳的村落,静谧中透着生机。有一位村叟,岁月在他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皱纹,他静静地坐在邻家,突然,一阵读书声如清风般传入他的耳中。那读书声清脆而富有韵律,仿若蕴含着一种独特的力量。村叟微微一震,随即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预感,他笃定地认为,能发出如此读书声之人,必是贵人之相。于是,他怀着满心的好奇与期待,请求与读书之人相见。 当董文恪公出现在村叟面前时,村叟的目光紧紧地锁住他,细细地端详起来。他的眼神深邃而锐利,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看到命运的脉络。他绕着董文恪公缓缓踱步,时而点头,时而沉思,许久之后,才开口问道董文恪公的八字干支。得到回答后,村叟陷入了更为深沉的思索之中,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良久,他缓缓说道:“君之命相与品秩皆为一品之象,某年当得知县,某年署理大县,某年正式授任,某年迁任通判,某年升为知府,某年由知府擢升布政使,某年晋升巡抚,某年迁为总督。君当善自珍重,日后便知我所言不虚。”村叟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是命运的宣判,在空气中回荡。 然而,命运的轨迹却在此处悄然转折。自那之后,董文恪公再也没有见到这位村叟,而村叟所预言的辉煌仕途,起初似乎并未应验。但当我们深入探究董文恪公的生平经历时,却惊异地发现,命运的丝线其实早已悄然编织。所谓知县之位,实际上是由拔贡而获得的户部七品官;调署大县,对应的是庶吉士的经历;实授官职,则是编修;通判之衔,等同于中允;知府之位,实为侍读学士;布政使,乃是内阁学士;巡抚,则是工部侍郎。令人惊叹的是,不仅品秩完全相符,就连任职的年份也大致不差,只是任职的途径分为内外,有所不同罢了。这一切,真可谓是其言验而不验,不验而验,充满了神秘的色彩,让人不禁对命运的安排感到敬畏。而至于村叟所预言的总督之位,最终又将如何发展,成为了一个萦绕在人们心头的未解之谜。 随着时间的推移,董文恪公在其特定的年份拜礼部尚书,品秩依旧与村叟的预言相符。然而,当按照干支推算命运时,却呈现出一种更为复杂而奇妙的现象:有时奇验无比,仿佛命运的剧本早已写好,一切都按照既定的轨道运行;有时却又全然不验,让人对命运的预测产生怀疑;还有些时候,则是半验半不验,似是命运在捉弄世人,让人捉摸不透。这种种情况,使得命运愈发显得神秘莫测,如同迷雾中的幻影,让人难以看清其真实的面容。 我曾对这些所闻所见中最为确切的事例,反复进行深入的思考。八字所决定的贵贱贫富,似乎只是一个大略的框架,其间存在着诸多微妙的变化与差异。就如同无锡邹小山先生夫人与安州陈密山先生夫人,她们的八字干支竟然全然相同,仿佛是命运的双胞胎。小山先生官至礼部侍郎,密山先生官任贵州布政使,皆为二品之高位。然而,若论爵位,布政使确实不及侍郎那般尊贵,侍郎在朝堂之上享有更高的声誉与地位;而论俸禄,侍郎却又不及布政使那般优厚,布政使掌控着一方的财政大权,收入颇为丰厚。但奇妙的是,她们的命运似乎相互补足,二位夫人皆得以长寿。陈夫人早年守寡,命运看似对她不公,然而她却在晚年拥有康健安乐的生活;邹夫人虽能与丈夫夫妻和睦,携手白首,但晚年却饱尝丧子之痛,家境也逐渐贫寒。这种种境遇的相互交织,似乎暗示着命运在冥冥之中有着一种平衡的力量,不会让一个人独占所有的福泽,也不会让一个人深陷无尽的苦难。 而更为奇特的是我之第六侄与奴子刘云鹏的命运对比。他们出生之时,仅仅相隔一墙,两窗相对,仿佛是命运特意安排的一场实验。二儿同时呱呱坠地,非但时辰相同,乃至分秒亦无差,就像是在同一时刻被命运的双手推向这个世界。然而,他们的命运却走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侄生长于富贵之家,自幼享受着荣华富贵,衣食无忧,接受着良好的教育,拥有着旁人羡慕的一切。但或许正是因为这种优渥的生活,使得他的福禄消耗过快,犹如燃烧的蜡烛,火焰虽旺,却过早地燃尽。在十六岁的青春年华,他便夭折离世,生命之花就此凋零。而奴子刘云鹏则生长于贫贱之境,从小过着艰苦的生活,衣食住行皆需辛勤劳作方可获得。但也正因如此,他的消耗极为有限,福禄如同涓涓细流,虽不汹涌澎湃,却能持久流淌。 第2章 因果奇谭 康熙初年,曾伯祖光吉公在镇番这片边陲之地担任守备。镇番,虽地处偏远,风沙弥漫,却也有着独特的风土人情和数不清的奇闻轶事。光吉公身为守备,肩负着守卫一方安宁的重任,闲暇之时,他常与下属和当地百姓围坐在一起,分享着彼此的故事,其中有一个关于李太学一家的故事,如同神秘的魔咒,每次提及,都能让众人陷入惊叹与沉思之中。 李太学,乃是当地一位颇有名望之人,他饱读诗书,家中产业颇为丰厚,宅院在小镇中也算气派。然而,他的家庭内部却犹如一个隐藏着无数暗礁的深海,表面平静,实则波涛汹涌。李太学之妻,是一个性格极为泼辣且嫉妒心强盛到近乎扭曲的女子。她的目光中总是闪烁着猜忌与不满,尤其是面对家中那些年轻貌美的妾室时,她的心中就像被点燃了一团嫉妒的火焰,熊熊燃烧,无法熄灭。 在那深宅大院之中,李太学之妻对妾室们的刁难可谓花样百出。但其中有一位妾室,更是成为了她发泄嫉妒怒火的主要对象。只要生活中稍有不如意之事,哪怕是一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触动了她敏感的神经,她便会怒发冲冠,瞬间化身为恶魔。她会恶狠狠地扑向那位妾室,全然不顾及自己的身份与形象,粗暴地剥去妾室的下衣,拿起手中早已准备好的鞭子,狠狠地抽打下去。那鞭子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弧线,伴随着呼啸声,重重地落在妾室娇嫩的肌肤上,瞬间绽起一道道血痕。妾室的痛苦哀嚎声在寂静的宅院中回荡,仿佛是冤魂的哀号,令人毛骨悚然。而这样惨无人道的场景,几乎日日都在上演,整个李家都被这股黑暗的阴霾所笼罩,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在这个看似平凡的小镇里,却住着一位充满神秘色彩的老媪。她白发苍苍,犹如冬日里的初雪,覆盖在头顶。她的眼神深邃而明亮,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智慧与秘密,因为她拥有一种令人敬畏的能力——能入冥府,是人们口中所传颂的走无常者。她就像一位隐藏在尘世中的智者,默默地关注着世间的善恶因果。 当她听闻了李太学家中那令人发指的事情后,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不忍与悲悯。她深知,这世间的因果循环是如此紧密而不可忽视,若任由李妻如此肆意妄为,必将引发更为严重的后果。于是,她决定挺身而出,出面规劝李妻,希望能唤醒她那被嫉妒蒙蔽的良知。 一日,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小镇的石板路上,老媪迈着沉稳的步伐,来到了李太学的家中。她找到了李妻,此时的李妻正坐在堂前,满脸怒容,似乎又在为了什么事情而心生不满。老媪神色凝重地走上前去,深深地凝视着李妻的眼睛,缓缓说道:“娘子与这妾室之间,实有前世冤仇,但因果循环,她只需偿还二百鞭罢了。如今娘子妒心太盛,鞭笞之数恐已远超十余倍,如此行事,又欠下新债。且良家妇女受刑,即便是官法亦不会剥去衣服,娘子却必定使其裸露以羞辱,行事太过快意,便会触犯鬼神之忌。娘子与我交情深厚,我私下见冥府籍册,不敢不相告。”李妻听后,却不以为然,她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充满嘲讽的讥笑,说道:“老媪莫要胡言乱语,可是想让我花钱消灾?”说罢,便带着满脸的不屑转身离去,只留下老媪在原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无奈地叹息。那叹息声中,充满了对李妻执迷不悟的惋惜与对即将到来的厄运的担忧。 然而,命运的齿轮不会因任何人的无知与傲慢而停止转动。一场如暴风雨般的乱世浩劫,正悄然逼近。恰逢经略莫落,遭遇王辅臣之变,刹那间,乱党蜂起,如汹涌的潮水般席卷而来,整个地区陷入了一片混乱与恐慌之中。战火纷飞,硝烟弥漫,百姓们纷纷四处逃亡,以求保命。 李太学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兵乱中,未能逃脱厄运的魔掌,不幸死于战火之中。曾经那个看似坚固无比的李家,瞬间失去了主心骨,如同大厦将倾,妻妾们也在慌乱中各自离散。妾室在混乱中被副将韩公所得。韩公是一位英勇善战且颇具慧眼的将领,他初见妾室时,便被她那聪慧伶俐的气质所吸引。在相处过程中,他越发觉得妾室与众不同,于是对她宠爱有加,将她独宠于专房。而韩公因专注于军事事务,并无正室,于是,家政大权便自然而然地逐渐落入了妾室的手中。妾室从一个备受虐待的可怜之人,摇身一变,成为了掌管一方事务的女主人,命运的轨迹在此处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与此同时,李妻的命运却如同一颗坠落的流星,急转直下。在逃亡途中,她遭遇了贼寇的掳掠,被强行带到了贼窝之中。在那里,她受尽了折磨和屈辱,往日的威风与傲慢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的心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曾经那个不可一世的李太学之妻,如今只能在贼寇的淫威下苟延残喘。 后来,官兵成功攻破贼寇的巢穴,李妻作为俘虏被分赏给将士。命运似乎特别喜欢捉弄人,巧合的是,她恰好归到了韩公的麾下。妾室得知此事后,心中涌起一股复杂而强烈的情绪。她望着眼前这个曾经对自己百般虐待的女人,往昔的仇恨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但同时,她也对这奇妙而又残酷的命运安排感到无比感慨。在沉思良久之后,她决定以一种特殊而又决绝的方式来对待李妻,将她蓄为婢女,并对她提出了极为苛刻的要求。 妾室让李妻跪于堂前,堂中的气氛冰冷而压抑,仿佛能让人窒息。妾室冷冷地看着李妻,眼神中没有一丝怜悯,只有深深的怨恨与报复的快感。她缓缓开口说道:“你若能听从我指挥,每日晨起,先跪于妆台前自行剥去下衣,伏地受我五鞭,然后供我差遣,便饶你性命。否则你身为贼党之妻,杀之亦不为过,当将你寸寸割碎,喂与犬豕。”李妻听闻此言,心中犹如被重重一击,整个人都愣住了。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 她看着眼前曾经被自己百般虐待的妾室,如今却掌握着自己的生死大权,心中五味杂陈。往昔的一幕幕如走马灯般在她眼前闪过,她后悔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但此刻,一切都已经太晚了。在死亡的威胁面前,她的骄傲与倔强瞬间崩塌,最终还是惧怕死亡而失志,叩首愿遵从教。那叩首的声音,在寂静的堂中显得格外沉重,仿佛是她对自己曾经罪恶的忏悔,也是对命运无情捉弄的无奈屈服。 自那以后,每一个清晨,当第一缕阳光还未完全照亮整个房间时,妾室便会准时出现在李妻的面前。她手中拿着鞭子,按照约定对李妻进行鞭打。然她心中并非完全被仇恨蒙蔽,在经历了这一系列的磨难后,她对命运的无常有了更深的感悟。她并不想让李妻即刻死去,所以鞭打亦不甚狠毒,只是让她知晓痛楚罢了。 就这样,日复一日,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李妻在这身心的双重折磨下,身体逐渐衰弱,精神也濒临崩溃。她的眼中不再有往日的光彩,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绝望与痛苦。最终,她因病而亡。当她咽下最后一口气时,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令人惊讶的是,当人们怀着好奇与敬畏之心计算她所受的鞭数时,发现恰好与老媪所说的前世冤仇所需偿还的鞭数相当。众人纷纷感叹,此妇的遭遇或许真乃顽钝无耻之极,亦是鬼神所忌,暗中夺去其魂魄,因果报应不爽。此事韩公并不隐瞒,他深知这是一个警示世人的绝佳例子,常常以此事来告诫身边的人,让众人知晓因果循环的道理。故而此事在当地传得沸沸扬扬,男女老少皆在茶余饭后谈论此事,每个人的心中都对因果报应充满了敬畏与思索。 韩公在讲述完李太学一家那令人唏嘘不已的故事后,思绪又飘回到了明末。那时,他年轻气盛,喜欢游历四方,增长见识。他来到了襄邓之间,这片充满历史底蕴与神秘传说的土地。在这里,他结识了一位名叫张鸳湖的术士,两人志同道合,便同住一舍。 张鸳湖是一个精通奇门异术之人,他对道家的法术有着深入的研究与领悟。他性格正直,心怀侠义,对世间的不公之事总是无法容忍,眼中容不得一粒沙子。他们所居住的房东主人家中,也有着类似的妻妾矛盾,且情况更为严重。房东主人之妻是一个极为凶悍的女人,她对妾室的虐待可谓是变本加厉,无所不用其极。妾室在宅中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每日都在痛苦与恐惧中挣扎。张鸳湖看在眼里,疼在心中,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出手相助,不能让这世间的丑恶继续蔓延。 一日,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屋内的地面上,形成一片片光影。张鸳湖私下对韩公说道:“道家有借形之法,若修炼未成,气血已衰,不能还丹者,则借一强壮之躯,趁其熟睡与之互换。我曾习得此法,见那妾室如此可怜,姑且一试。”韩公听闻,心中大惊,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张鸳湖。他虽对奇门异术有所耳闻,但这借形之法还是第一次听说,心中既充满了震惊,又对这神奇的法术充满了好奇。 张鸳湖看着韩公惊讶的表情,微微一笑,便开始着手准备施展法术。他在房间中布置了一些神秘的阵法与符咒,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在与神灵沟通。一切准备就绪后,他静静地等待着夜晚的降临。 当夜幕笼罩大地,整个世界都沉浸在一片黑暗与寂静之中时,张鸳湖悄悄地潜入了房东主人的卧室。他看着床上熟睡的妻妾二人,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定。他施展法术,只见一道微弱的光芒从他手中发出,缓缓笼罩住了妾室与妻子。片刻之后,光芒消失,张鸳湖满意地离开了房间,他知道,法术已经成功施展,只等明日的到来,看看这奇妙的变化将会引发怎样的故事。 次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进房东家中时,一阵喧闹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众人惊闻,妻在妾房言语,妾在妻房言语。待众人纷纷出门查看时,更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只见那口出妻语者竟是妾室,而口出妾语者却是妻子。妾室得妻身之后,只是默默端坐,仿佛在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解脱后的平静;而妻子得妾身,却殊不甘心,她大声呼喊着,声称这是妖术作祟,要求众人还她公道。 一时间,众人纷争不已。亲族们听闻此事后,纷纷从四面八方赶来。他们看着眼前这诡异的场景,个个都瞠目结舌,感到束手无策。有人认为这是神明的惩罚,是对房东主人之妻恶行的报应;有人则认为这是妖妄之事,是邪恶的力量在作祟。众人各执一词,争论不休。 无奈之下,他们决定将此事诉至官府。官府老爷听闻此事后,心中恼怒,认为这是扰乱公堂的妖妄之事,是对官府威严的挑衅。他下令笞打房东主人,将其逐出官府,以儆效尤。众人见官府都无法解决此事,皆无可奈何,只能任由这奇特的局面继续发展。整个房东家陷入了一片混乱与迷茫之中,仿佛被卷入了一个无法醒来的噩梦中,每个人都在这命运的漩涡里挣扎,却找不到出口。 第3章 奇冤昭雪录 乾隆庚午年间,京城的天空仿佛被一层阴霾所笼罩,官库中一件珍贵玉器的失窃,如同巨石入水,在平静的京城官场掀起了轩然大波。官府倾尽全力,展开了一场地毯式的排查,嫌疑的矛头逐渐指向了苑户常明。 公堂之上,气氛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常明被传唤而来,他的脚步略显沉重,眼神中透着一丝惶恐与不安。就在众人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之时,突然,常明的身体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操控,发生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异变。他的面容扭曲,声音变得尖细而阴森,仿佛被“冤魂”附身一般,宣称玉器并非自己所偷,然而,却又语出惊人地承认人是他所杀。这一句话,如同惊雷在公堂之上炸响,举座皆惊,众人面面相觑,眼神中满是惊恐与疑惑。 负责审讯的官员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得不知所措,他们深知此案非同小可,丝毫不敢懈怠,赶忙将此案转至刑部。姚安公时任江苏司郎中,他与余公文仪等一众经验丰富的官员共同接手了这个棘手的案件。 那被附身的冤魂缓缓自报名叫二格,称自己年方十四,家住海淀,父亲乃是李星望。二格的声音在刑部大堂回荡,仿佛将众人带入了那个前年上元夜的恐怖场景。他诉说着,当时常明带着自己去观灯,那原本应该是一个充满欢乐与祥和的夜晚,街头巷尾张灯结彩,人们沉浸在节日的喜悦之中。然而,夜深人寂之时,常明的眼中却闪过一丝轻薄之意。二格察觉到了危险,奋力抗拒并严词警告。但常明心中的恶念已然占据了上风,他害怕事情败露,竟丧心病狂地用衣带勒死了二格,而后趁着夜色,将尸体埋在了河岸。 二格失踪之后,其父李星望心急如焚,他深知儿子不会无故离家出走,心中疑常明藏匿了其子,毫不犹豫地向巡城御史控告。刑部接手此案后,却陷入了困境。证据的匮乏如同重重迷雾,笼罩在案件之上,使得他们无从下手。商议之后,刑部决定另捕真凶,可案件的侦破依旧毫无头绪。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时,二格的魂灵再次出现,带来了新的线索。他说,初时自己的魂灵靠近常明时,距其四五尺便有一股烈焰般的力量阻挡,难以近身。随着时间的推移,那股神秘的力量渐渐减弱,直至昨日,才得以附身。 二格称魂灵一路跟至刑部,并且明确指出审讯处为广西司。众人听闻,虽心中疑虑重重,但也只能依照他所言进行翻查。那刑部的卷宗库犹如一座浩瀚的知识海洋,堆积如山的卷宗承载着无数的岁月与秘密。差役们在其中穿梭忙碌,一本本卷宗被仔细翻阅,扬起的灰尘在微弱的光线中飞舞。终于,在众人焦急的等待与期盼中,一本卷宗被找了出来,果真是一桩与二格所言相关的旧案。那陈旧的纸张、略显褪色的字迹,仿佛都在诉说着往昔的冤屈与谜团。 此时,二格的眼神依然冷静而坚定,他继续提供着更为详细的线索,描述尸体所在之处就在河岸第几柳树旁。那河岸,想来是一片萧瑟孤寂之地,平日里鲜有人至。风吹过,柳枝轻摇,似是在为那冤死之人默默哀泣。官府不敢有丝毫怠慢,迅速组织人手前往挖掘。众人的心情都异常沉重,随着铲子一次次插入泥土,仿佛是在揭开一段被尘封的黑暗历史。当那具尸体终于呈现在众人眼前时,令人惊讶的是,尸体竟未腐坏,仿佛是在等待着这沉冤昭雪的一天。也许是冤魂的怨念,又或许是某种超自然的力量在冥冥之中护佑,使得尸体得以保存至今。 李星望被带到尸体前,他的脚步踉跄而又沉重,眼神中满是恐惧与期待。当他的目光落在那具尸体上时,瞬间悲痛万分。那是他的儿子啊,曾经鲜活的生命,如今却冰冷地躺在这里,成为了一桩旧案的牺牲品。他的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打湿了脚下的土地。他颤抖着双手,想要触摸却又害怕触碰,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悲痛与绝望。在这一刻,刑部大堂内的所有人都被这份悲痛所感染,空气仿佛都变得凝重而压抑。 审讯过程中,出现了更为奇异的现象。每当唤常明的名字时,他便会清醒过来,恢复如常的语调,矢口否认自己的罪行;而当呼喊二格的名字时,他则像是喝醉了酒一般,神志不清,口中说出的竟是二格的腔调,将犯罪的经过一一道来。如此反复辩问,常明的心理防线逐渐崩溃。他的眼神中开始闪烁出慌乱与恐惧,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在二格那声声控诉之下,常明终难抵挡,最终认罪伏法。 随后,更为令人称奇的事情发生了。父子二人在大堂之上絮叨家常,二格所言之事,无论是家中的琐事,还是父子之间的私密话语,皆准确无误,毫无差池。这让在场的官员们深信不疑,案情至此再无疑点。官员们如实将案件的经过上奏朝廷,只待朝廷的裁决。 判决下达前夕,刑部大堂内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又压抑的气氛。冤魂二格的身影在大堂之中若隐若现,他满怀期待,仿佛在等待着最终的正义降临。二格生前以卖糕为生,此刻,他忽然高喊“卖糕咯”,那熟悉的叫卖声在大堂内回荡。李星望闻声,泪水再次夺眶而出,这声音与儿子生前的叫卖声一模一样,让他的心中涌起无尽的思念与悲痛。 李星望含泪问儿去处,二格言辞闪烁,只道暂且离去。其声似有解脱之意,又含不舍之情。那声音在大堂内久久回荡,让人不禁感叹命运的无常与生死的奥秘。 终于,判决既下,常明依法受到了严惩。此后,再问常明,二格之声不再出现,这起奇案就此了结,真相大白于世。 此案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成为街谈巷议之奇谈。京城的大街小巷,人们围坐在一起,谈论着这个充满神秘与惊悚的案件,皆叹善恶终有报,阴阳难阻冤屈昭雪。其情其景,令人深思,久久难忘,成为了乾隆年间京城中一段传奇的故事,时刻警示着世人莫要作恶,否则终将受到正义的审判。 第4章 镜影狐魅 在那古老而宁静的小镇上,岁月仿佛流淌得格外缓慢,一座庭院深深的张家大宅静静地坐落于此。宅中的外祖张雪峰先生,犹如一颗苍松,傲然挺立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间,他性高洁,自律甚严,其风范如同一盏明灯,照亮着大宅的每一个角落。 外祖的书室,是他心灵的栖息之所,也是整个大宅中最具神秘色彩的地方。踏入书室,仿若踏入了一座静谧的文化圣殿,几砚摆放得精致而规整,每一方砚台都像是一位沉默的雅士,散发着淡淡的墨香。图史典籍排列得井然有序,从泛黄的古籍到崭新的书卷,它们层层叠叠地矗立在书架之上,犹如一道道知识的壁垒,将这方空间渲染得弥漫着浓郁的墨香与书卷气。那扇通往书室的门,总是紧紧锁闭着,厚重的门板像是一道屏障,将外界的喧嚣与纷扰隔绝开来。唯有外祖亲自前来,那扇门才会缓缓开启,伴随着轻微的“吱呀”声,仿佛是在迎接王者的归来,又仿佛在守护着什么珍贵而不容亵渎的秘密。 庭院之中,花木繁茂得如同一片绿色的海洋。高大的乔木伸展着粗壮的枝干,枝叶交错纵横,阳光只能透过那层层叠叠的缝隙,吝啬地洒下星星点点的金色光斑,像是在地上铺就了一片片金色的鱼鳞。莓苔在墙角和砖石间肆意蔓延,它们以顽强的生命力,编织出了一幅深浅不一的绿色绒毯,厚实而柔软,让人忍不住想要俯身触摸。在这个庭院里,僮婢们都知晓规矩,那是外祖定下的铁律,若非奉了外祖的差遣,绝不敢轻易涉足这片静谧之地,哪怕只是一步。他们敬畏这片庭院,如同敬畏着一座神圣的殿堂,因为这里不仅有自然的美景,更有外祖那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舅氏健亭公,那时还是个十一二岁的顽皮孩童。在那个骄阳似火的夏日,酷热难耐的天气如同一个巨大的蒸笼,将整个小镇都笼罩其中。健亭公被困在屋内,心中对庭院中的清凉绿荫充满了无尽的向往。那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地摇曳生姿,仿佛是在向他招手呼唤。终于,一日,恰逢外祖外出,他按捺不住内心的渴望,如同一只灵活的小猴子,趁着四下无人,偷偷地溜进了庭院。 他轻手轻脚地来到树下,那茂密的枝叶瞬间为他遮挡住了炽热的阳光,带来了一丝难得的凉爽。微风轻轻拂过,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演奏着一首轻柔的摇篮曲。舅父正惬意地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忽然,他隐隐约约听到书室里似乎有轻微的脚步声,那声音若有若无,仿佛是有人在缓缓走动,又像是风吹过书页的摩挲声。他的心中猛地一惊,下意识地以为是外祖提前归来。慌乱之中,他急忙屏住呼吸,身体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不敢有丝毫的动弹。随后,他小心翼翼地猫着腰,缓缓地靠近书室的窗户,眼睛紧紧地盯着地面,生怕发出一丝声响。当他终于挪到窗下时,才缓缓地抬起头,透过那狭小的窗隙向里窥视。 这一看,却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只见书室中的竹椅上,端坐着一位女子,那女子面容娇艳得如同春日盛开的花朵,双眸明亮而深邃,仿佛藏着无尽的故事。她的妆容精致如画中人一般,眉如远黛,唇若樱桃,两颊微微泛着红晕,恰似天边的晚霞。在竹椅的对面,立着一面巨大的镜子,那镜子足有五尺之高,光可鉴人。舅父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镜面上,这一看,更是让他毛骨悚然,只见镜子中的影像,竟然是一只毛色鲜亮的狐!那狐的双眼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毛色在镜中显得格外顺滑,蓬松的尾巴轻轻地摆动着,仿佛在嘲笑他的胆小。 舅父吓得不敢动弹,身体紧紧贴在墙壁上,仿佛要与墙壁融为一体。他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屋内的动静,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只能偷偷地观察着那女子的一举一动。那女子似乎并未察觉到异样,依旧静静地坐在那里,宛如一尊美丽的雕像。忽然,她像是不经意间瞥见了镜中的自己,刹那间,脸色骤变。原本娇艳的面容瞬间变得煞白,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惊恐与慌乱。她匆忙起身,莲步轻移,身姿婀娜却带着几分慌张。她快速绕到镜子四周,伸出纤细的手指,对着镜子呵气。只见那镜子的镜面瞬间蒙上了一层雾气,如同一层薄纱,将镜中的影像遮掩得模糊不清。她的口中似乎还念念有词,只是那声音太过微弱,舅父根本无法听清。 过了许久,那女子才慢慢回到竹椅上坐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镜面上的呵气痕迹渐渐消散,镜面又恢复了往日的清晰。舅父战战兢兢地再次看向镜子,却发现镜中的影像已然变成了一位美貌的女子,那模样与之前所见的狐影截然不同。她的神情变得安详而平静,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舅父心中害怕极了,生怕被那女子发现自己的窥探,于是,他轻手轻脚地抬起脚,一步一步,如同踩在棉花上一般,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弄出一丝声响。他缓缓地离开了庭院,那背影在庭院的绿意中显得格外渺小而慌张,仿佛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急于逃离现场。 自那以后,这件事便如同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舅父的心头。在无数个夜晚,当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床前,他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书室中的一幕,那女子的面容和那只狐的影像在他的脑海中交替浮现,让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终于,他忍不住将此事悄悄地告诉了先姚安公。 时光流转,岁月如梭,大宅中的日子依旧平静地流淌着。一日,先姚安公为诸孙讲《大学》修身章。他坐在庭院中的石凳上,周围环绕着一众子孙,他目光深邃,眼神中透着岁月沉淀下来的智慧,声音沉稳而有力,缓缓说道:“明镜空空,故物无遁影。然一为妖气所翳,尚失真形,况私情偏倚,先有所障者乎?”诸孙们皆一脸懵懂,他们睁着大眼睛,静静地聆听着,那眼神中充满了对知识的渴望,却又对先姚安公的话语似懂非懂。 先姚安公微微顿了顿,他抬起头,望着庭院中的花木,思绪似乎飘回到了往昔的岁月。接着又道:“非惟私情为障,即公心亦为障。正人君子,为小人乘其机而反激之,其固执决裂,有转致颠倒是非者。昔包孝肃之吏,阳为弄权之状,而应杖之囚,反不予杖,是亦妖气之翳镜也。故正心诚意,必先格物致知。”他的声音在庭院中回荡,仿佛穿越了时空,与历史上的那些故事相互交融。 诸孙们听后,面面相觑,他们小声地议论着,试图理解先姚安公话语中的深意。有的皱着眉头,苦苦思索;有的则摇着头,一脸茫然。先姚安公见状,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些孩子们还太过稚嫩,他们的人生阅历还不足以让他们完全领悟这些深刻的道理。他陷入了沉思,脑海中浮现出往昔的诸多事例。 他想起了曾经听闻的一位清官,因过于刚正不阿,被小人暗中算计。小人在他审案时,故意安排一些假象,让他误判了案件,使得无辜之人受冤,有罪之人逍遥法外。而这位清官在发现真相后,却因自己的固执和对名声的顾忌,不肯承认错误,反而一错再错,最终导致了一场悲剧的发生。这难道不就是公心被利用,从而颠倒是非的例子吗?还有那些因私情而蒙蔽双眼之人,为了家人、朋友的利益,不惜违背道德和法律,他们的内心被情感所左右,如同被迷雾笼罩,再也看不清真相。 庭院中的花木依旧在微风中摇曳,它们似乎也在聆听着先姚安公的教诲,用自己的方式诠释着生命的哲理。书室中的那面镜子,依然静静地立在那里,它见证了庭院中的这一切,见证了岁月的变迁与人性的复杂。它就像一位沉默的智者,默默地注视着张家的子孙们,等待着他们在成长的道路上,逐渐领悟先姚安公话语中的真谛。 第5章 玉马血沁与牡丹奇生 在那遥远的往昔,先叔母高宜人的父亲,讳荣祉,于山西陵川担任县令之职。他的宅邸之中,有一件颇为奇特的旧物——一尊玉马。这玉马质地纹理并非极为白洁,反而带着斑斑血浸之痕,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神秘。其被安置在一座精心斫制的紫檀木座之上,常置于几案,供人赏玩。 这玉马的前足本呈双跪欲起之态,仿佛下一刻便会跃然而起。可一日,奇异之事发生了。那左足竟缓缓伸出于座外,好似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高公见此情景,不禁大惊失色,赶忙在阁署之中传视众人,惶恐道:“此物程朱不能格也。”众人围聚过来,面面相觑,皆感震惊。 此时,一位馆宾开口说道:“凡物岁久则为妖。得人精气多,亦能为妖,此理易明,无足怪也。”众人听闻,纷纷议论,皆觉此说有理,当下便商议着要将这诡异的玉马打碎,以绝后患。然而,众人虽有此议,却又犹豫未决,毕竟这玉马也算是一件古物,且这般奇异之事,众人心中也存了几分敬畏。 待到次日,众人再去看时,那玉马竟又屈还故形,恢复了原本双跪欲起的模样。高公见此,心中愈发笃定,颤声道:“是真有知矣。”当下不再犹豫,命人将玉马投入炽热的炉火之中。那玉马入炉之时,似微有呦呦之声传出,仿佛是在痛苦地呻吟,令人毛骨悚然。此后,倒也没再出现其他怪异之事,只是高氏一族自此却渐渐走向了衰落。高宜人后来曾说:“此马锻三日,裂为两段,我尚及见其半身。”言语之中,仍透着一丝惊悸。 而在武清王庆垞曹氏的宅邸之中,也曾发生过一桩奇事。曹家的厅柱之上,竟忽然生出牡丹二朵,一紫一碧,色泽鲜艳夺目,花瓣之中脉络清晰,宛如金丝游走其间,花叶繁茂葳蕤,极为美丽。这两朵牡丹在厅柱之上盛开了七八日之久,而后才渐渐萎落。其根竟是从柱中而出,纹理相连,近柱二寸许之处,尚是枯木,往上则渐渐转为青葱之色。 先太夫人乃是曹氏的甥女,小时候曾亲见此奇景。当时众人见此,皆以为是祥瑞之兆,纷纷称贺。唯有外祖雪峰先生摇头叹道:“物之反常者为妖,何瑞之有!”果不其然,此后曹氏一族也渐渐式微。 岁月悠悠,这两桩奇事在当地流传开来,成为人们口中神秘莫测的传说。有人说,那玉马乃是古之灵物,因沾染了太多世间的恩怨情仇,才会化为妖异;而那厅柱牡丹,本非尘世之物,却生于人间宅邸,自是违背常理,恐为不祥之兆。也有人说,世间万物皆有灵,高氏与曹氏一族的兴衰,或许正是因为触怒了这些灵物,才招致了厄运。但真相究竟如何,却随着时光的流逝,渐渐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只留下这神秘的故事,供后人揣测遐想…… 第6章 画魂幽梦 在京师的繁华盛景之下,有一位以书画自给的游士,他孤身一人漂泊于此,靠手中笔墨讨生活。在这茫茫世间,他偶然纳得一妾室,此女温婉动人,他对其极为宠爱。 每有宴会应酬,游士总会在袖中藏些果饵,趁着间隙匆匆赶回,将这些小食贻赠与妾。妾室接过果饵时那盈盈一笑,眸中满是深情与依赖,二人相处甚为相得,仿若这世间唯有彼此可依。 然而,命运无常,恰似风云变幻。游士忽染重病,卧床不起,往昔的意气风发渐渐被病容取代,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终至病入膏肓。他深知自己大限将至,望着守在榻前悲泣的妾室,心中满是怜惜与不舍,却又不得不为她日后的生计筹谋。 他虚弱地对妾室说道:“吾无家,汝亦无归处;吾无亲属,汝更无所依傍。吾一生以笔墨为生,如今死期将近,你日后琵琶别抱,改嫁他人,此乃形势所迫,亦是常理之中。幸吾未曾遗下债务累及于你,你又无父母兄弟从中掣肘,可依自己心意行事。只愿你他日再嫁时,勿要收受锱铢聘金,只需与夫家约定,岁时能来我墓前祭我,如此,吾便死而无恨了。”妾室闻言,泪如雨下,呜咽着应下。 不久,游士溘然长逝,只留下妾室在这世间独自飘零。后来,有一纳她为妾之人,见她楚楚可怜,且姿容不俗,心生怜爱,便将她接入家中,待她亦十分优厚。 新的生活看似平静,然妾室心中却始终郁郁寡欢。往昔与游士的恩爱点滴,如同镌刻在灵魂深处的印记,每至夜深人静,便会在梦中浮现。她常常梦到与故夫同眠共枕,梦中喃喃呓语,唤着故夫的名字。 新夫偶然察觉,心中疑窦丛生,醋意渐起。他暗中延请术士,以符箓镇之,试图驱散那萦绕在妾室身边的旧情余韵。自那之后,妾室的梦语虽止,然身体却日渐衰弱,疾病缠身,仿若失了灵魂的木偶,往昔的灵动与生气渐渐消逝。 一日,妾室病情愈发沉重,已至弥留之际。她以额叩枕,泪湿枕巾,对着新夫凄然道:“故人情重,实不能忘,君亦深知我心,我亦无需隐瞒。昨夜我又梦到故夫,他说:‘久被驱遣,今得再来,汝病如是,何不同归?’我已诺之。今我有一不情之请,若能得君格外之惠,还我尸身于故夫墓旁,我愿生生世世,结草衔环,以报君恩。”言罢,溘然长逝。 新夫本是豪士,见此情景,心中感慨万千。他长叹一声:“魂已往矣,留此遗蜕何为?杨越公能合乐昌之镜,吾不能合之泉下乎!”于是,他遵从妾室遗愿,将其尸身葬于游士墓旁。 时光悠悠,此事已过多年。彼时,有一孩童,年方十一二岁,偶然听闻大人述此奇事,虽懵懂未知情爱之深切,然故事中的悲喜离合,却如一颗种子,落在心田,悄然生根发芽。岁月流转,孩童长大成人,回首往事,仍对那画士与妾室的故事感慨不已。 第7章 屠者遇鬼,酒中真意 在那遥远的小镇,屠者许方的大名可谓无人不知。他身形魁梧,臂力过人,每日里担着新鲜的肉品走街串巷,声音洪亮地叫卖着,那憨厚朴实的模样深受街坊邻里的喜爱。 一日,许方如往常一样,挑着担子去邻村送货。待他返程时,天色已晚,明月高悬,将那乡间小路照得如同白昼一般。许方走得累了,恰好前方有一棵大树,枝叶繁茂,宛如一把巨大的绿伞撑在路边。他便缓缓放下担子,打算在树下稍作歇息。那担子的两头,挂着两只酒罂,里面装着他特意为自己准备的美酒,想着等回到家中,在静谧的夜里,小酌一番,以解一日的疲惫。 许方正坐在树下,揉着酸痛的肩膀,忽然,一阵呜呜声打破了夜的宁静。那声音幽咽阴森,仿佛从无尽的黑暗深渊传来,令人毛骨悚然。许方心中一惊,抬眼望去,只见一个黑影从远处的丛墓中缓缓飘出。待那黑影渐渐靠近,借着明亮的月光,许方看清了它的模样,顿时吓得头皮发麻。只见那鬼身形高大,面容扭曲,双眼闪烁着幽绿的光,嘴巴大张,露出尖锐的獠牙,身上的衣物破破烂烂,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仿佛是从地狱深处爬出的恶魔。 许方惊恐万分,匆忙躲到大树后面,紧紧握着手中的担子,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他的心跳急速加快,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滚落,眼睛死死地盯着那鬼的一举一动。那鬼却并未察觉许方的存在,径直飘到了酒罂前。看到酒罂,鬼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狂喜,它围绕着酒罂不停地跳跃、舞动,那模样好似一个看到了心爱玩具的孩童。紧接着,它伸出干枯的爪子,迅速打开了一只酒罂,将头凑了上去,开始大口大口地饮起酒来。 许方躲在树后,大气都不敢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鬼饮酒。不一会儿,一只酒罂便见了底,那鬼似乎意犹未尽,又伸手去开第二只酒罂。它的爪子刚将酒罂的封口撕开一半,突然,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身体猛地一晃,然后便如同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 许方看到这一幕,心中的恐惧渐渐被愤怒所取代。他心想,这可恶的鬼,差点把自己吓死,没想到竟然如此不堪一击。他大着胆子从树后走了出来,手中紧紧握着担子,一步一步缓缓靠近那鬼。来到鬼的身边,许方心中仍有些害怕,他先伸出脚,轻轻踢了踢鬼,见它毫无反应,才鼓起勇气,高高举起担子,狠狠地朝着鬼砸了下去。然而,这一砸下去,却如同砸在了虚空之中,只感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担子弹开,震得他手臂发麻。 许方心中更加恼怒,他不信这个邪,于是又接连不断地朝着鬼痛击。一下又一下,每一次的击打都带着他满心的愤怒与恐惧。渐渐地,那鬼的身体像是失去了支撑,开始变得松弛,瘫倒在地上,随后化作了一团浓烟。许方担心这鬼会再次变幻,于是又对着那团浓烟狠狠地捶打了百余下。只见那浓烟在地面上平铺开来,缓缓地散向四周,颜色越来越淡,形状也逐渐模糊,最后如同淡墨在水中晕染开来,又似轻如薄纱的烟雾,在微风中轻轻飘荡。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烟雾越散越薄,最终彻底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此事过后,小镇上的人们纷纷议论。余听闻此事后,心中也有诸多感慨,常与人谈论起鬼的事情。在余看来,鬼不过是人的余气罢了。人死后,那股气息并不会立刻消散,而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减弱。所以《左传》中才会有新鬼大,故鬼小的说法。想想看,世间虽有人声称见过鬼,可却从未听闻有人见过伏羲、轩辕黄帝那个时代的鬼,想必是因为年代太过久远,那些鬼的气息早已消散殆尽了。 酒,乃是散气之物。医家们在行医用药时,那些行血发汗、开郁驱寒的药方,常常都会用到酒。这是因为酒性温热,能够促进气血的运行,驱散体内的寒湿之气。而这个鬼,仅仅凭借着残存的一丝气息,却饮下了满满一罂的酒。酒中的纯阳之气在它体内肆意鼓荡,如同熊熊烈火一般,不断地蒸发、销铄着它那微弱的阴气。如此一来,它的气息被彻底消散,也是理所当然之事。所以说,这鬼并非是被许方的捶打所灭,而是在醉酒之中,自行澌灭了。 此事在小镇上传开后,引起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那些平日里戒酒的人听闻此事后,纷纷摇头叹息,其中一人说道:“鬼本就善于变幻,可因为贪恋美酒,最终醉卧在地,遭受捶打。鬼向来是人们所畏惧的,可如今却因酒而为人所困。那些沉迷于酒中的人啊,真该好好想想了。”而那些好酒之人却有不同的看法,其中一位耽酒者笑着说道:“鬼虽无形,却也有知,它也和人一样,有着喜怒哀乐之心。如今它在醉酒之后,浑然不觉地卧倒在地,最后消散于无形,回归到了它原本的真意之中。酒中的乐趣,又有什么能比得过这般境界呢?佛家将涅盘视为极乐世界,那些忙碌奔波、追逐名利的凡夫俗子又怎能体会到其中的深意呢?这大概就是庄子所说的,此亦一是非,彼亦一是非吧。” 第8章 幽事奇谭 在那古老而神秘的岁月里,董文恪公尚未科举高中之时,曾于一座空宅中设馆授徒。这座空宅,因久无人居,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周围的邻里皆传言,此宅常见怪异之事,每至夜深人静,常有不明声响传出,令人毛骨悚然。 董公却生性豁达,不信鬼神之说。某夜,他独自于宅中,燃起一盏孤灯,静坐以待。三更时分,忽觉阴风飒飒而起,吹得灯火摇曳不定。紧接着,庭院之门竟自行缓缓开启,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董公抬眼望去,只见数个似人非人的身影,相互簇拥着,踉跄而入。 这些身影形容怪异,行动飘忽,仿佛被黑暗所吞噬的幽灵。他们一进屋,目光便落在董公身上,刹那间,众人面露惊骇之色,其中一人大呼:“此屋有鬼!”言罢,众人皆狼狈不堪,转身夺门而出,慌乱中相互推搡,似是被无尽的恐惧所驱赶。 董公见此情形,心中既觉好笑又有几分恼怒,他顺手操起一根木棍,大步追了出去,口中还高声呼喊:“哪里走!”那些怪异之人边跑边呼喊:“鬼追至,可急走!”随后,他们争先恐后地逾墙而去,瞬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日后,董公常常提及此事,每每谈及,便会自笑道:“真不知他们为何将我唤作鬼?”彼时,故城有个叫贾汉恒的学子,正师从董公研习经史。一日,他听闻此事后,灵机一动,举了《太平广记》中的一则故事。 那故事说的是野叉欲啖哥舒翰妾尸,哥舒翰正眠于侧。野叉们相互低语:“贵人在此,奈何?”哥舒翰暗自思忖,它们既称我为贵人,或许我反击亦不会有害。于是,他毅然起身击之,野叉们顿时逃散。贾汉恒笑道:“鬼贵音近,或许那些人慌乱之中将先生误作贵人,而先生您未听清罢了。”董公听后,微微点头,笑道:“或许如此吧。” 庚午年秋,董公偶然购得一部《埤雅》。一日翻阅时,见书中夹着一片折叠的绿笺。展开一看,其上题有一首诗:“愁烟低幂朱扉双,酸风微戛玉女窗。青磷隐隐出古壁,土花蚀断黄金痫。草根露下阴虫急,夜深悄映芙蓉立。湿萤一点过空塘,幽光照见残红泣。”诗末题着“靓云仙子降坛诗,张凝敬录”,想来是扶乩者所书。董公阅罢,摇头叹道:“此乃鬼诗,绝非仙子诗也。”其诗中意境阴森,透着一股孤寂哀怨之气,恰似那游荡于暗夜的孤魂所诉。 沧州有位张铉耳先生,一日于梦中偶得一绝句:“江 上秋潮拍岸生,孤舟夜泊近三更。朱楼十二垂杨遍,何处吹箫伴月明。”张先生自梦中醒来,心中甚是诧异,遂于诗后自跋道:“梦如非想,如何成诗?梦如是想,平生未到江 南,何以落想至此?真乃莫明其故,姑且录存之。” 说来也巧,桐城有个姚别峰,此前与张先生并不相识。他新近自江 南而来,于李锐巅家中与张先生相遇。众人相聚,谈及诗作,姚别峰取出自己所刻近作,张先生竟发现其中有自己梦中所作之诗。细问其创作年月,却是在张先生梦后岁余。张先生赶忙打开书箧,取出旧稿示之,众人皆惊得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世间竟有如此不可解之事,宋儒事事言理,可这般奇事,此理又从何处推求? 又闻海阳有个李漱六,名承芳,与董公乃是丁卯同年。董公的听事之处挂着一幅渊明采菊图,乃是蓝田叔所画。一日,董曲江见此画,惊叹道:“此画中之人,一何神似李漱六!”董公听闻,上前细细审视,亦觉信然。后来,李漱六公车入都,见到此画,喜爱至极,遂向董公乞画而去,言说自己平生所作小照,皆不及此画之神韵。此事亦是离奇莫测,令人费解。 景城西郊,有几座荒冢,岁月侵蚀,几近平塌。董公小时候曾路过此处,家中老仆施祥指着荒冢说道:“此乃周某子孙之墓。周家先辈曾因一善举,延绵三世福泽。” 前朝崇祯末年,河南山东等地大旱,继而蝗灾肆虐。一时间,赤地千里,草木皆枯,百姓饥饿难耐,甚至以人为粮。官吏虽有心禁止,却因灾荒太过严重,无力回天。彼时,妇女幼孩被反绑双手,公然售卖于市,人称“菜人”。屠者将其买去,如同宰杀牲畜一般残忍。 周氏之祖,本是东昌的一名商贩。一日,他经商归来,至一肆中用午餐。忽闻屠者说道:“肉尽,请少待。”片刻后,只见屠者拽着两名女子走进厨房,高声呼喊:“客待久,可先取一蹄来。”周氏先祖大惊,急忙奔入厨房制止。只听得一声凄厉长号,其中一女已被生生砍断右臂,倒在地上痛苦挣扎。另一女则战栗不已,面无人色。见周氏进来,二女齐声哀呼,一求速死,一求救。周氏心中恻然,怜悯之情油然而生。他当即倾尽所有,将二女赎出。可惜,断臂女伤势过重,已无生机,周氏无奈,只得刺其心,助她解脱。另一女则被周氏带回,因周氏尚无子嗣,便纳为妾室。 后来,此妾竟生下一男。令人惊奇的是,男孩右臂有一道红丝,自腋下绕肩胛而过,宛如断臂女的残痕。周家自此有了后嗣,且传承三世,方才断绝。众人皆言,周家本应无子,此三世福泽,乃是那一善举所延绵。 第9章 怪论 在青县的一个宁静山村里,生活着一对农家夫妇。那少妇生得颇有几分姿色,然而她的性情却极为轻佻。她与丈夫一同在田间劳作,总是形影不离,且常常相互嬉笑打趣,丝毫不避讳旁人的目光。在那闷热的夏夜,他们甚至会一同宿在瓜圃之中,尽享二人世界。 村里的人们看到他们这般模样,都不禁对那少妇的冶荡行为暗自摇头,心中颇为不屑。然而,令人奇怪的是,这少妇对待除丈夫以外的其他男子,却又冷若冰霜。若是有人胆敢对她私下挑逗,她必定会严词峻拒,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一日,不幸降临。一伙凶残的劫盗闯入了他们的生活。这伙强盗见财起意,欲对少妇行不轨之事。少妇拼死抵抗,虽身受七刃之伤,却依然怒目而视,口中不停地诟詈强盗。最终,她以自己的贞洁之身,惨烈地死在了强盗的刀下。她的贞烈之举,让村民们大为震惊,不禁对她刮目相看,纷纷赞叹她的刚强。 村里的老儒刘君琢听闻此事后,缓缓摇头叹息道:“此女乃质美而未学之人。她因对丈夫情深意笃,故而能矢死不二;却又因不知礼法,所以心中的情欲之感,会轻易地流露于面容仪态之上,夫妻间的亲昵之态,也全然表现在举手投足之间。” 辛彤甫先生听了刘君琢的话,却另有见解,他说道:“程子曾言,凡避嫌者,皆中不足。此妇心中毫无杂念,故而能坦然行事,心中不存丝毫疑虑。这便是她能守节至死的缘由。而那些平日里故作清高、好立崖岸之人,我见得多了,实则内心未必如表面那般。” 先姚安公听闻他们的议论后,微微一笑,说道:“刘君所言乃是正论,而辛君之话则似有激愤之意。” 此后不久,在一个寂静的夜晚,少妇的丈夫独自在豆田守夜,他睡在那小小的团焦之中。恍惚间,他看见妻子如往常一样,身姿婀娜地向他走来,面容温柔而亲切。妻子轻声说道:“冥官因我贞烈,判定我来生可中乙榜,官至县令。但我心中念着你,不愿前往,便乞求辞去官禄,化为游魂,只求能长久地陪伴在你身边。冥官被我的深情所打动,已应允了我的请求。”丈夫听了,感动得热泪盈眶,当即发誓,此生绝不另娶他人。 自那以后,每至夜晚,妻子便会悄然现身,与丈夫相聚。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将近二十载。村里的孩童们,有时也会在不经意间瞥见那如幽灵般的身影,吓得赶忙跑回家中,将此事告知大人。但大人们心中知晓,这是一段超越生死的爱恋,只是默默告诫孩童莫要惊慌。此事发生在康熙末年,姚安公曾记得那夫妇的姓名与居址,然岁月悠悠,如今已渐渐忘却。 在献县,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儒,名叫韩生。韩生为人刚正不阿,行事必遵循礼教,在当地被众人推为祭酒,备受敬重。 一日,韩生偶染寒疾,卧病在床。在那恍惚迷离之间,他看见一个阴森的鬼物站在自己的床前,冷冷说道:“城隍神唤你前去。”韩生心中一凛,暗自思忖自己命数或许已尽,既如此,抗拒亦是无益,于是便坦然随那鬼物而去。 不多时,他们来到一座威严的官署。城隍神坐在高高的神位上,翻检着手中的簿籍,片刻后,皱起眉头说道:“因姓氏相同,误将你拘来。”言罢,命人杖责那办事不力的鬼卒二十棍,随后让其将韩生送回阳间。 韩生心中却颇为不平,他昂首向上,恭敬地请求道:“人命关天,神怎可派遣如此糊涂之鬼,以致误拘凡人?倘若方才没有检出错误,我岂不是要枉死于此?又何谈神之聪明正直?” 城隍神听了,微微一笑,说道:“我早听闻你性格倔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想那上天运行尚有岁差,何况我等鬼神?能及时察觉错误,此乃聪明;察觉后不加以回护,此为正直。你一介凡人,又怎能知晓其中深意?念你平日言行无玷,今日便暂且饶恕于你。日后莫要再如此躁妄。”言罢,韩生霍然苏醒。此事乃韩章美所传。 先祖家中曾有一个小奴,名叫大月,年仅十三四岁。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大月随着村里的众人一同前往河中罩鱼。他身手敏捷,运气极佳,竟捕得一条长达近二尺的大鱼。大月满心欢喜,双手高高举起大鱼,向众人炫耀。 可就在这时,那大鱼突然拼命挣扎,猛地拨刺掉尾,如同一把利刃,狠狠地击中了大月的左颊。大月一个踉跄,直直地仆倒在水中。众人见他倒下后许久没有动静,心中觉得怪异,赶忙上前搀扶。待将他扶起时,只见一缕鲜血缓缓浮出水面。众人仔细一看,原来是一片破碗的碎片,深埋在泥中,其锋刃如刀,恰好刺中大月的太阳穴。 此前,大月的母亲曾做过一个不祥的梦。梦中,她看见自己的儿子被人捆绑在俎上,像宰杀羊豕一般,遭受着残酷的屠割。那场景栩栩如生,儿子的脸上似有无限的怨恨。母亲从梦中惊醒,心中满是厌恶与恐惧,自此之后,常常告诫儿子莫要与人争斗。却未曾料到,儿子竟会遭此横祸,被一条鱼夺去了性命。难道真如佛氏所言,是在夙生中负了那鱼的性命? 刘少宗伯青垣曾讲述过这样一个故事。有一对表亲,他们之间竟发生了如同元稹《会真记》中那般违背礼教的事情。那女子不慎有了身孕,此事被母亲察觉。女子惊恐万分,急忙编造谎言,说每至夜晚,便会有一个巨人前来,那巨人压在她的身上,沉重无比,且面容黝黑,甚是可怖。 母亲听了,沉思片刻,说道:“此必是土偶为妖。”说罢,递给女儿一条彩丝,叮嘱她在巨人再来时,悄悄地将彩丝阴系其足。女儿心怀鬼胎,偷偷地将彩丝系在了关帝祠周将军的足上。 母亲顺着彩丝寻觅,最终找到了周将军像。她怒火中烧,拿起棍棒,狠狠地抽打周将军的脚,几乎将其打断。 后来,这对表亲再次秘密相会。正当他们情意缠绵之时,忽然,那周将军像竟活了过来,猛地挥出一拳,击中了男子的腰。男女二人顿时僵卧在地,不能动弹。众人得知此事后,皆纷纷摇头叹息道:“此乃污蔑神明之报也。他们妄图独占私利,却将灾祸转嫁给神明,其心思不可谓不巧妙。然而,巧者乃造物之所忌。机关算尽,到头来反害了自己,此乃天道。神明所厌恶的,乃是他们的阴险狡诈,而非仅仅是污蔑之举。” 第10章 灵鬼奇僧 清乾隆年间,内阁学士永公讳宁,一日忽染重疾,整个人萎靡不振,精神恍惚。家人赶忙延请医者前来诊视,可病情并未即刻好转。于是,又改请一位名医,此医前来后,索要前一位医者所开的药帖,欲先查看再行定夺,然而那药帖却遍寻不见。 永公心想,定是小婢粗心,误将药帖放置他处,当下便恼怒起来,责令小婢速速寻找,还恐吓道:“若寻不得,定当重笞于你。”说罢,永公疲惫地倚在枕上休憩。恍惚间,似有一人跪于灯下,轻声说道:“公勿笞婢,此药帖乃小人所藏。”永公抬眼望去,只见那人身影虚幻,似有还无,心中一惊,却听那人继续道:“小人便是公为臬司时平反得生之囚。” 永公这才想起,自己在臬司任职时,曾昭雪过不少冤狱,救过许多人的性命。当下定了定神,问道:“你藏药帖却是为何?”那囚鬼缓缓说道:“公有所不知,医家同行,彼此相忌,后医见前医之方,往往为显己长,定会改弦易辙。公之前所服之药本无差错,只是初服一剂,药效尚未全然发挥。若后医见方,必反其道而行之,以立异求名,如此一来,公之性命可就危矣。故而小人才暗自将药帖藏匿。” 永公此时正昏沉烦闷,初时竟未思及眼前之人乃是鬼物。待稍缓片刻,才猛然惊觉,不禁冷汗浃背。他心中明白,此事不可声张,于是佯装镇定,称前方已失,不复记忆,恳请后医重新开方。待后医写下方子,永公一看,所用之药竟与前医无异。他依方连进数剂,病情果然霍然痊愈。 后来,永公镇守乌鲁木齐时,将此事亲口述与我听,感慨道:“此鬼可谓深谙世情,若非它暗中相助,我恐已命丧黄泉。”我听后,亦觉此事奇异非常,心中对那鬼物竟涌起一丝感激。 无独有偶,在肃宁之地,有一位塾师,此人一生尊崇程朱之学,对儒家圣贤之道笃信不疑,且极为迂腐固执。一日,有一位游方僧人前来乞食,那木鱼之声琅琅作响,从辰时一直敲到午时,未曾停歇。 塾师正在讲学,被这木鱼声搅得心烦意乱,遂亲自出得门去,大声叱责僧人,令其速速离去,且说道:“你本是异端之人,愚昧百姓或许会受你蛊惑,然此地皆是圣贤之徒,你休要在此痴心妄想。”僧人见他如此,并不恼怒,只是双手合十,作礼道:“佛之徒众外出募化衣食,犹如儒之学子求取富贵一般,皆为生存。如今我等都已失却本来面目,先生又何必苦苦相逼?” 塾师一听,顿时怒从心头起,觉得这僧人竟敢与儒家相提并论,简直是大逆不道。他顺手抄起夏楚,便向僧人打去。僧人也不躲避,待他打完,只是轻轻振衣而起,说道:“先生此举,太过恶作剧。”言罢,遗下一个布囊于地,飘然而去。 塾师以为僧人定会回来取囊,可直至日暮,僧人也未现身。塾师心中好奇,伸手去摸那布囊,只觉囊中有物,似是散钱。众弟子见了,皆欲探取。塾师阻拦道:“且等他久不来时,再作计较。只是须先数清数目,以免日后纷争。” 谁知刚一打开布囊,刹那间,群蜂汹涌而出,如潮水般扑向众人。塾师与弟子们躲避不及,皆被蜂群螫得面目尽肿,疼得他们号呼扑救。一时间,塾内大乱。邻里们听闻动静,纷纷赶来惊问何事。 正慌乱间,那僧人忽推门而入,见此情景,故作惊讶道:“圣贤之徒,怎可谋匿人财?”言罢,提囊便行。临出门时,还不忘合掌向塾师说道:“异端偶触忤圣贤,还望先生恕罪。”众人见此情形,皆忍俊不禁。 此事过后,众人议论纷纷。有人说,这僧人定是会幻术,故意以此戏弄塾师;亦有人说,塾师平日好辟佛,见僧辄诋,僧人故而怀恨在心,预先在囊中放置蜂群以作报复。 族叔癐庵曾言,此事他亲眼所见。若先在囊中放置多蜂,囊外必有蠕动之状,可当时他却丝毫未察。如此看来,说僧人使幻术倒更为可信。 这世间,有灵鬼救人于危难,洞悉人心善恶;亦有奇僧游戏人间,以巧智点化众生。无论是朝堂之上的官员,还是乡野之间的塾师,皆在这世间万象中,经历着各自的喜怒哀乐,而那些奇异之事,也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辰,点缀着这平凡而又神秘的人间。 第11章 科场奇事 乾隆己卯年,我奉命主持山西乡试。在众多考卷之中,有两份考卷脱颖而出,本都已确定中式。其中一份被定为四十八名,可在填草榜之时,同考官万泉的吕令癏,一时疏忽,竟将那考卷误收进了衣箱,待要找寻时,却怎么也寻不见了;另一份考卷被定为五十三名,奇怪的是,在填草榜之际,忽然阴风大作,蜡烛接连熄灭了三四次,无奈之下,只好更换了其他考卷才得以继续。 待到揭榜之后,拆开弥封查看,那丢失考卷的考生乃是范学敷,而遭遇阴风灭烛的则是李腾蛟。当时我心中颇为疑惑,暗自思忖这二生莫不是有什么阴谴之事。然而到了庚辰年乡试,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两位考生竟然再次中试。范学敷依旧是四十八名,而李腾蛟后来于辛丑年考中了进士。由此我才知晓,这科名之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哪怕早一年,也强求不得。那些整日汲汲营营,妄图钻营科举的人,又是何苦呢?即便强求而得,那也必定是命中所应有之物,就算不求,最终也还是会得到。 先姚安公曾言,雍正庚戌年参加会试之时,他与雄县的汤孝廉同在一个号舍。那一夜,汤孝廉正挑灯夜读,忽闻一阵阴森之气袭来,抬眼望去,只见一披发女鬼,竟猛地搴帘而入,伸手便将他的考卷撕裂,那考卷的碎片如蛱蝶般在空中乱飞。汤孝廉向来刚正不阿,见此情形,虽心中也有几分诧异,却并不感到恐怖。他镇定自若地坐于原地,质问那女鬼道:“前生之事,我无从知晓,但今生我确然未曾做过害人之事,你为何要来此作祟?”女鬼听闻此言,不禁惊愕地瞪大了眼睛,踉跄着后退几步,说道:“君非四十七号吗?”汤孝廉回道:“我乃是四十九号。”原来此处有二空舍,女鬼在计数时有所遗漏。女鬼定睛凝视汤孝廉许久,才恍然大悟,连忙作礼谢罪,随后飘然而去。片刻之间,只听得四十七号那边传来喧闹声,原来是某甲中了邪祟。此鬼实在是糊涂昏聩,汤君可谓是遭受了无妄之灾。幸而他心中无愧,故而在这仓促之间,还敢与女鬼诘辨,也仅仅是被裂了一卷而已。若换做旁人,恐怕就危险了。 顾员外德懋,自称曾为东岳冥官,我起初并未深信。然而他所言之事,却颇有几分道理。往昔在裘文达公家中,他曾对我说道:“冥司极为敬重贞妇,不过亦有等级差别。有的贞妇因着儿女之爱,或是田宅之丰,心中有所系恋而不肯离世,此乃下等;有的贞妇虽不免有情欲之萌动,却能以礼义克制自己,此为中等;而那上等的贞妇,心如枯井,波澜不生,富贵不能使其心动,饥寒不能使其改节,利害亦不能使其动摇,这般贞妇,千百之中难得其一,若得其一,鬼神亦会为之起敬。” 他接着说道:“一日,听闻有节妇前来,冥王顿时为之改容,冥官们皆整衣肃立,翘首以盼。只见一老妇身形儡然,缓缓走来,其脚步竟似步步渐高,犹如攀登阶级一般。待她走到近前,众人惊愕地发现,她竟径直从殿脊之上走过,瞬间消失不见,也不知去往何处。冥王怅然若失,叹道:‘此妇已生天,不在吾鬼录之中矣。’” 顾员外又道:“贤臣亦分为三等。那畏惧法度之人,乃是下等;珍视名节之人,为中等;而一心只为王室,只知国计民生,全然不顾祸福毁誉之人,方为上贤。” 他还提及:“冥司厌恶那些急躁好竞之人,认为种种恶业皆由此而生,故而常常使其困顿挫折,令其得不偿失。人心越是巧诈,鬼神的机巧亦越是厉害。不过,冥司并不十分看重隐逸之士,只因天地生才,原本是期望其能对世事有所补益,若人人都效仿巢父、许由,做那隐士,那么至今恐怕洪水依旧泛滥,就连挂瓢饮水、牧牛之地,亦不可得了。” 最后,顾员外说道:“阴律犹如春秋笔法,责备贤者,却亦与人为善。君子若有偏执而害事之举,亦会被记录为过错;小人若有一事利人,亦必给予小善之报。只是世人未能明了此中深意,故而常常怀疑因果报应有所偏差。” 在这世间,科场之上充满了诸多未知与定数,而幽冥之境亦是有着森严的等级与独特的规则。无论是人间的科举功名,还是地府的善恶评判,皆在冥冥之中影响着世人的命运与生死轮回,让人不禁感叹这天地乾坤、阴阳两界的神秘莫测与深邃悠远。 第12章 幽秘奇事 在乌鲁木齐,有个名叫方桂的年轻人,他是流人之子。一日,他在山中牧马,忽然间,一匹马脱缰逸去。方桂赶忙蹑踪前往寻觅,待他越过山岭,隐隐约约听到一阵极为凄厉的嘶鸣声。他顺着声音的方向寻至一幽谷之中,眼前的景象让他大惊失色。只见数只模样怪异的生物,似人又似兽,周身覆盖着如古松般的鳞癋,头发蓬蓬然好似羽葆,双目眼珠突出,颜色纯白,宛如镶嵌着两颗鸡卵。这些怪物正共同按住那匹马,生啮其肉。 幸得牧人多有携带火铳以防不测的习惯,方桂生性本就顽劣大胆,此刻见此情形,也不畏惧。他迅速爬上树,端起火铳便向那群怪物射去。随着铳声响起,怪物们受惊,纷纷逃窜入深林之中。方桂跳下树来,只见那匹马已被吃掉了半躯,血腥之气弥漫在山谷之中,让人不寒而栗。此后,方桂再也未曾见过这些怪物,直至最后,也始终不知它们究竟是何种妖邪之物。 芮庶子铁崖,家中有一座楼,长久以来,有狐仙居住其上。平日里,这楼总是上着锁。那狐仙偶尔会在夜间于厨房整治菜肴,若是家中在斋中宴客,家人也早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这狐仙甚是灵慧,但凡家中有盗贼或是火烛之灾,它皆能代替主人悉心呵护,如此这般,相安无事地度过了许多岁月。 后来,芮庶子将这宅子卖给了李学士廉衣。李学士一向不信妖妄之事,亲自前往开启查看那座狐仙所居之楼。只见楼上三间屋子,洁净得没有一丝纤尘。中央有一片地方如席子般大小,上面铺着木板,整齐得如同几榻一般,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异常之物。当时恰逢家中修筑,李学士便命人将这座楼一并拆毁,使其狐仙无所凭依。在拆毁过程中,并未发生什么怪异之事。然而,待到新楼刚刚落成,突然之间,烈焰四起,顷刻间,整座楼便化为乌有,连一寸椽木都未曾留下。可奇怪的是,相邻的房屋皆是苫草所盖,却没有一根草茎被火势波及。众人皆说,这定是狐仙所为,是它的报复。 刘少宗伯青垣听闻此事后,说道:“此宅或许本就应当在这一日被焚毁。倘若天数不该被焚毁,狐仙又怎敢轻易纵火。”我却对此持有异议,说道:“妖魅若是都能一一遵循科律,那上天便无需雷霆之诛了。王法禁止杀人,不敢杀人之人众多,然而杀人抵罪之事亦时有发生。这其中的因果缘由,本就难以知晓。” 王少司寇兰泉曾言,梦午塘在提学江南之时,官署后面有一座高阜。每至夜晚,常常可见奇异的光怪闪烁。听闻是有一只雉和一条蛇居住其上,因年深日久,皆已能化为魅。午塘年少气盛,不肯相信这些妖异之事,便召集人手,带着锸畚等工具,决心要将这座高阜铲平。众人心中皆有犹豫,迟迟不肯动手。午塘见众人如此,不禁恼怒,正欲大声督责之时,忽然一阵风起,一片席子飘来,蒙在了他的头上。他急忙将席子撤去,却又有一片席子飞来蒙住了他。仔细一看,这些席子皆是署中凉蓬上的物件。午塘察觉到此事奇异非常,心中有所忌惮,于是便停止了这项工程。直至如今,那座高阜依然岿然存于原地。 老仆魏哲曾听他父亲讲述过一件发生在顺治初年的奇事。有一位书生,他家距离我家约有八九十里,可惜如今已忘却其姓名。这位书生与其妻先后离世,过了三四年,他的妾室也去世了。 当时,他家有个佣工人,夜晚行路途中恰逢下雨,便宿于东岳祠的廊下。那一夜,他似梦非梦之间,看到那位书生身负重枷,站立在庭前,其妻妾也伴随在侧。只见有一位神,衣冠服饰类似城隍,正恭敬地向岳神禀报:“某生曾玷污二人,此乃有罪;但他也曾救过二人的性命,此又有功,应当功罪相抵。”岳神听后,却怫然大怒,说道:“那二人畏惧死亡,忍受耻辱,尚可饶恕。但此书生救二人,正是为了想要玷污二人,只应治罪,怎能说功罪相抵?”言罢,便将他们挥之而出。书生及其妻妾也随之而出。佣工人吓得心悸不已,不敢言语,待到天色破晓,便匆忙赶回家中,将此事告知家人,众人皆无法理解其中深意。 有一位旧仆听闻此事后,不禁泣不成声,说道:“真是奇异啊,主人竟因这件事被记录在案!此事唯有我父子知晓,只因受恩深重,曾发誓绝不敢言。如今已历经两朝,方才敢追述。两位主母,实际上并非真正的妇人。” 原来,在前明天启年间,魏忠贤杀害裕妃,其位下的宫女内监,皆被密捕送往东厂,遭受了极为惨烈的刑罚。有两位内监,一位名叫福来,一位名叫双桂,他们亡命逃匿。因与这位书生的主人曾相识,当时主人正在京师经商,他们便在夜间前去投奔。主人将他们引入密室,老仆魏哲曾透过缝隙暗中窥视。只见主人对二人说道:“君等声音笑貌,介于男女之间,与常人稍有不同,一旦外出,必定会被捕获;若是改穿女装,便难以被人察觉。然而两位无夫之妇,寄宿于人家,形迹可疑,亦必然会败露。二位身体已净,本与妇人无异,若肯屈意成为我的妻妾,便可万无一失。”二人听后,进退两难,沉思良久,最终无奈地一并屈从。主人遂为他们置办女饰,用钳子夹他们的耳朵,使其逐渐能够佩戴耳环。并买来软骨药,暗中为他们缠足,经过数月之后,二人居然变成了两位美貌的妇人。主人便用车载着他们回到家中,诡称是在京所娶。 这二人久在宫禁之中,皆皮肤白皙,温文尔雅,没有一丝一毫男子的模样。再加上此事太过离奇,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竟然没有一个人察觉到异样。只是惊讶于他们不擅女红,以为是恃宠骄惰罢了。二人感激主人的再生之恩,所以在事情平定之后,也甘心与主人相伴到老。 “然而,主人实则是巧言诱胁,并非是怜悯他们的穷困,如今遭受司命的谴责,也是应当的。的确如此啊,人或许可以被欺骗,但鬼神终究是不可欺瞒的!” 第13章 鬼狐异事 扬州有个奇人罗两峰,传闻其目能视鬼。他常言:“凡有人处皆有鬼。那些横遭惨死、多年沉沦的厉鬼,大多滞留于幽房空宅之中,此等鬼域切不可靠近,一旦靠近,便会为害人间。而那些憧憧往来的寻常鬼物,因午前阳气盛,多隐匿于墙阴之处,待午后阴气渐盛,便开始四散游行。它们可穿壁而过,并不经由门户出入。遇人之时,会主动避路,因其畏惧阳气,这类鬼随处可见,却通常不会主动害人。” 罗两峰又道:“鬼之所聚,常在人烟稠密之处,僻地旷野反倒罕见其踪。它们喜围绕厨灶,似乎是想凑近食气。还偏爱进入溷厕,其中缘由,实在令人费解,或许是相中了那罕有人至的清静?”他所绘的《鬼趣图》,众人皆疑是其凭意造作。图中有一鬼,首大于身几十倍,瞧着尤为荒诞离奇。 然先姚安公曾言,瑶泾有位陈公,值夏夜酷热,便挂窗而卧。那窗宽广一丈有余,忽然,一个巨大的面孔出现在窗外窥视,其宽阔竟与窗等同,却不见身躯所在。陈公大惊,急掣剑刺向那鬼的左眼,剑落之处,鬼面应手而没。对窗的一位老仆亦瞧见此景,言说那鬼是从窗下地中涌出。众人掘地丈余,却一无所获,方才作罢。由此可见,世间果有此种怪异之鬼,只是这茫茫昧昧的阴阳之事,又该向何处去问询查证呢? 奴子刘四,于壬辰年夏乞假归省,亲自驾着牛车,载着他的妇人。行至距家三四十里处,夜将半,那牛忽然止步不行。只听得妇人在车中惊呼:“有一鬼,首大如瓮,在牛前!”刘四定睛细看,却是一个身材短小、肤色黝黑的妇人,头戴一破鸡笼,且舞且呼:“来来!”刘四心中惧怕,赶忙回车,那鬼竟又跃至牛前呼“来来”。如此这般,四面旋绕,直至鸡鸣时分。那鬼忽立而笑曰:“夜凉无事,借汝夫妇消遣耳。偶相戏,我去后慎勿詈我,詈则我复来。鸡笼是前村某家物,附汝还之。”言讫,将鸡笼掷于车上,飘然而去。 待天曙抵家,夫妇二人皆昏昏如醉,仿若失了魂魄。不久,刘四之妇便一病不起,溘然长逝。刘四亦自此流落,失魂落魄,状若无人。想是那鬼乘其衰气,故而施以戏虐,却不想酿出这般惨祸。 景城有一座刘武周墓,《献县志》亦有相关记载。然刘武周本是山后马邑人,其墓不应在此处,众人皆疑此为隋代刘炫之墓。刘炫乃景城人,《一统志》载其墓在献县东八十里,景城距城八十七里,位置大体相当,想必约略便是了。 旧时,墓中有狐仙居住,时常戏嬲过往醉人。里中有个叫陈双的酒徒,听闻此事后,愤然道:“妖兽竟敢如此!”遂径直诣墓所,且数落且詈骂。彼时,田野中满是耘者,众人皆瞧见他的父亲怒坐于墓侧。陈双跳踉叫号,正欲上前呵责,却听那“父亲”怒曰:“尔何醉至此,乃詈尔父?”陈双凝视,果真是父亲模样,大惊失色,忙叩首求饶。那“父亲”径趋归,陈双赶忙追随其后,哀乞不止。追及于村外,方伏地陈说,忽有一群妇媪环绕而来,哗笑不止:“陈双何故跪拜其妻?”陈双仰头一看,眼前之人又果真是自己的妻子。他惊愕地痴立当场,那妻亦径趋归。 陈双惘惘然回到家中,却见父亲与妻子实则未曾外出,方知这一切皆是狐仙幻化戏弄于他。他羞惭不已,数日闭门不出。闻者无不绝倒,皆以此事为笑谈。 余以为,陈双若不詈骂狐仙,何至于遭狐之戏?此乃他自取其辱之道;狐仙若不嬲扰众人,又何至于遭陈双之詈?亦是狐仙咎由自取。这世间诸事,颠倒纠缠,皆因一念之妄起。故而佛言一切众生,慎勿造因,以免陷入这无端的因果业障之中,徒惹烦恼与灾祸。 第14章 阴阳生死簿 在冥府深处,有一本簿籍,据说记载着世人的穷通寿夭之数,它犹如命运的丝线,看似既定,却又在善恶的交织中悄然变动。族祖雷阳公曾提及一段与冥吏的奇妙对谈,那是关于命运、果报与鬼神之秘的深刻探讨。 往昔,有一人有幸邂逅冥吏,心中满是对命运是否前定的疑惑,遂问道:“命皆前定,然乎?”冥吏神色平静,答曰:“然。然特穷通寿夭之数,若唐小说所称预知食料,乃术士射覆法耳。如人人琐记此等事,虽大地为架,不能庋此簿籍矣。”此语一出,仿若揭开了命运神秘面纱的一角,原来所谓命运,并非那般琐碎入微的注定,而是一种更为宏大的人生境遇的框架。 那人又追问:“定数可移乎?”冥吏微微点头:“可。大善则移,大恶则移。”言简意赅的回答,却蕴含着无尽的深意。善恶,如同命运天平上的砝码,足以撬动那看似既定的人生轨迹。“问孰定之孰移之?”“其人自定自移,鬼神无权也。”冥吏的声音回荡在幽暗中,似在强调人的自主性,命运的主宰,终究是自己的双手与心灵。 谈及果报,那人满脸困惑:“果报何有验有不验?”冥吏耐心解释:“人世善恶论一生,祸福亦论一生,冥司则善恶兼前生,祸福兼后生,故若或爽也。”这是一种跨越前世今生的因果循环,更为复杂而深邃,并非简单的现世对应,故而有时让人难以捉摸。“问果报何以不同?”“此皆各因其本命。以人事譬之,同一迁官,尚书迁一级则宰相,典史迁一级不过主簿耳。同一镌秩,有加级者抵,无加级则竟镌矣。故事同而报或异也。”冥吏巧妙地以官场迁谪为例,将果报因本命而异的道理阐述得清晰明了。 那人仍不死心:“何不使人先知?”冥吏却摇头叹息:“势不可也。先知之则人事息,诸葛武侯为多事,唐六臣为知命矣。”若命运全然预知,世间之人或许皆会因循守旧,不再有拼搏奋斗,不再有逆天改命之举,历史亦将失去诸多波澜壮阔的篇章。“何以又使人偶知?”“不偶示之,则恃无鬼神而人心肆,暖昧难知之处,将无不为矣。”偶尔的警示,恰似暗夜中的惊雷,能让人心存敬畏,不敢肆意妄为。 先姚安公曾有一仆,看似谨厚老实,实则心怀鬼胎。一日,趁主人急需,他巧言令色,邀勒钱财,得赢数十金。其妇亦是表面悻悻自好,仿佛冰清玉洁,不可侵犯,实则暗中与人有染,久欲私奔,苦无资费。待得此金,便携款同逃。然而,天网恢恢,不过十余日,便被双双捕获,夫妇之奸情大白于天下。余兄弟闻之,甚觉畅快。姚安公却喟然长叹:“此事何巧相牵引,一至于斯!殆有鬼神颠倒其间也。夫鬼神之颠倒,岂徒博人一快哉?凡以示戒云尔。故遇此种事,当生警惕心,不可生欢喜心。”这一番话,如黄钟大吕,振聋发聩,让人在快意之余,亦能深思善恶有报之理。 甲与乙为友,甲居下口,乙居泊镇,相距三十里。一日,乙妻因事过甲家,甲竟以酒灌醉,强留之宿。乙虽心知肚明,却因种种缘由,无法言说,反倒佯装致谢。无巧不成书,不久之后,甲妻渡河覆舟,随急流至乙门前,幸为人所拯。乙见是甲妻,亦如法炮制,醉以酒而留之宿。甲亦心知,同样无法言表,亦致谢焉。此事被邻媪暗中知晓,邻媪合掌诵佛:“有是哉,吾知惧矣。”其子方佐人诬讼,邻媪急忙亲往呼之归,“汝曹如此媪可也。”这一段离奇的故事,如同一面镜子,映照出人性的复杂与因果的微妙。 四川毛公振埙任河间同知时,亦听闻诸多奇事。其乡人有薄暮山行者,避雨入一废祠,惊见已先有一人坐于檐下,定睛细瞧,竟是其亡叔。吓得转身欲避,亡叔赶忙制止:“因有事告汝,故此相待,不祸汝,汝勿怖。我殁之后,汝叔母失汝祖母欢,恒非理见捶挞。汝叔母虽顺受不辞,然心怀怨毒,于无人处窃诅詈。吾在阴曹为伍伯,见土神牒报者数矣。凭汝寄语,戒其悛改。如不知悔,恐不免魂堕泥犁也。”语毕,便即消失不见。乡人归,告知叔母,叔母虽坚讳无有,然悚然变色,如芒在背,知鬼语绝非虚妄。 毛公又言,有人夜行,遇一人状似里胥,锁絷一囚,坐于树下。行人因疲惫,便并坐暂息。囚啜泣不已,里胥怒而鞭之。此人于心不忍,从旁劝止。里胥道:“此桀黠之魁,生平所播弄倾轧者,不啻数百。冥司判七世受豕身,吾押之往生也。吾何悯焉。”此人闻之,悚然而起,二鬼亦瞬间灭迹。 这些故事,如点点繁星,散落在岁月的长河之中,却共同闪烁着命运、因果与警示的光芒。在命运的长河中,我们或许会对既定的轨迹感到迷茫与困惑,然而,雷阳公与冥吏的对话,以及这一桩桩离奇的事例,皆在告诉世人,善恶有报,命运虽有定数,却亦能因自身的行为而改变。人当心怀敬畏,谨言慎行,莫要因一时的私欲而肆意妄为,否则,冥冥中的鬼神虽不直接主宰命运,却会以一种微妙而不可知的方式,让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第15章 夜谈 在那杜林镇的土神祠中,有一位道士,平日里守着这方祠庙,倒也过得平静自在。一日夜里,道士于梦中忽见土神现身,土神面容愁苦,对他说道:“此地繁剧,吾失于呵护,至疫鬼误入孝子节妇家,损伤童稚,今镌秩去矣。新神性严重,汝善事之,恐不似我姑容也。”道士迷迷糊糊,只当这是一场春梦,并未放在心上。 过了数日,道士醉酒,卧倒在神座旁。待他醒来,只觉浑身发冷,寒意直透骨髓,竟是染上了寒疾,病情严重,几近丧命。此时,他才隐隐想起那梦中土神的告诫,心中懊悔不已,却已为时已晚,只能在病榻上苦苦挣扎,期望能熬过此劫。 而在景州,戈太守桐园任职朔平时,其幕府中有一位幕客。此幕客性喜清幽,常于夜间读书,每至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之时,方能沉浸于书海之中。一夜,幕客正于书中遨游,忽觉困意袭来,便放下书卷,和衣而卧。待他夜半睡醒,只见明月满窗,洒下一片银辉,将室内照得亮堂堂的。 正当他迷蒙之际,却见一女子悄然坐于几侧。幕客大惊失色,惶恐至极,急忙呼喊家奴。女子见状,轻轻摇手,说道:“吾居此久矣,君不见耳。今偶避不及,何惊骇乃尔。”幕客听闻,心中恐惧更甚,呼喊声愈发急促。女子见他如此害怕,不禁哂笑一声:“果欲祸君,奴岂能救?”言罢,拂衣而起,身姿轻盈,如微风之振窗纸,瞬间穿棂而逝,只留下幕客一人,在屋内惊魂未定,冷汗浸湿了衣衫。 颖州的吴明经跃鸣,乃是当地颇有名望的学者。他曾讲述过这样一个故事:在他的家乡,有一位老儒林生,此人生性端方正直,是个极为严谨之人。他常于神庙中读书,那神庙规模宏大,建筑宽阔,前来租借居住的人也颇多。然而林生性孤峭,不喜与人交往,与众人虽同居一庙,却甚少往来,平日里总是独来独往,沉浸在自己的学问世界之中。 一日,夜半时分,林生因心中有所思虑,难以入眠,便起身踱步于月下。月光如水,洒在他的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忽然,一位客人前来,与他寒暄问候。林生正觉寂寞,见有人前来,便欣然邀其入室共谈。那客人言语之间,甚有理致,林生亦觉与他颇为投机。 言谈之中,偶然谈及因果之事。林生神色严肃,说道:“圣贤之为善,皆无所为而为者也。有所为而为,其事虽合,无理其心已,纯乎人欲矣。故佛氏福田之说,君子弗道也。”客人微微一笑,说道:“先生之言,粹然儒者之言也。然用以律己则可,用以律人则不可;用以律君子犹可,用以律天下之人则断不可。圣人之立教,欲人为善而已。其不能为者,则诱掖以成之;不肯为者,则驱策以迫之,于是乎刑赏生焉。能因慕赏而为善,圣人但与其善,必不责其为求赏而然也;能因畏刑而为善,圣人亦与其善,必不责其为避刑而然也。苟以刑赏使之循天理,而又责慕赏畏刑之为人欲,是不激劝于刑赏,谓之不善;激劝于刑赏,又谓之不善,人且无所措手足矣。况慕赏避刑,既谓之人欲,而又激劝以刑赏,人且谓圣人实以人欲导民矣。有是理欤?盖天下上智少而凡民多,故圣人之刑赏,为中人以下设教;佛氏之因果,亦为中人以下说法。儒释之宗虽殊,至其教人为善,则意归一辙。先生执董子谋利计功之说,以驳佛氏之因果,将以圣人之刑赏而驳之乎?先生徒见缁流诱人布施,谓之行善,谓之得福;见愚民持斋烧香,谓之行善,谓可得福。不如是者,谓之不行善,必获罪,遂谓佛氏因果,适以惑众,而不知佛氏所谓善恶,与儒无异。所谓善恶之报,亦与儒无异也。” 林生听后,心中不以为然,仍欲辩驳,阐述自己的观点。然而就在这俯仰之间,天色渐晓,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客人见天色已明,起身欲去。林生心中不舍,固挽留之。却见那客人忽然挺然不动,林生定睛一看,竟是庙中一尊泥塑判官。林生顿时惊愕万分,呆立当场,久久难以回神。 自那之后,林生心中对于善恶、儒释之理有了更深的思索。他常常在庙中徘徊,望着那尊泥塑判官,回想起那夜的对话。他意识到,无论是儒家的圣人之教,还是佛家的因果之说,其目的皆是劝人向善,只是方式有所不同。而自己之前的观点,或许过于狭隘,未能全面地理解这世间善恶教化的深意。于是,他更加刻苦地钻研学问,不再局限于一家之言,而是试图融会贯通,探寻那更为高深、更为广阔的人生哲理与道德准则。 第16章 鬼物 深山之中,夜色笼罩,月白风清,万籁俱寂。朱青雷所讲述的故事,便在这样的情境下悄然展开。有一人,因躲避仇家追杀,逃窜至这深山老林之中,隐匿身形,惶惶不可终日。这夜,他趁着月色出来寻觅些吃食,却不想在一片白杨树下,瞥见一个身影。那身影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缥缈虚幻,竟是一个鬼。 此人顿时吓得伏倒在地,不敢动弹分毫,连大气都不敢出。那鬼却似是忽然察觉到他的存在,转过头来,看着他说道:“君何不出?”此人吓得浑身发抖,声音颤抖着回答:“吾畏君。”鬼听了,却发出一阵幽冷的笑声:“至可畏者莫若人,鬼何畏焉?使君颠沛至此者,人耶鬼耶?”言罢,便悄然隐没于黑暗之中,只留下那人独自在原地,心中久久回荡着鬼的话语,对这世间的畏惧,也有了更深一层的认知。 京城之中,都察院的库房,向来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据说,库中有一条巨蟒,不时于夜间出没。我在官居总宪之时,曾有幸目睹过两次。那巨蟒爬行过后,留在尘埃之上的蟠迹,约有二寸余宽,由此推算,其身躯横径当有五寸左右。令人费解的是,库房的墙壁并无缝隙,门户亦是严丝合缝,窗棱的宽度更是不及二寸,真不知那巨蟒是如何出入自如的。或许世间万物,存在的时日长久了,便能获得化形之能。就如同狐魅,能够自由穿梭于窗隙之间,而其本形,亦是窗隙所难以容纳的。堂吏们传言,巨蟒的出现与世间的休咎相关,然而我却从未见有何灵验之处,想必,这不过是众人臆想神化出来的说法罢了。 人神鬼三界,幽明殊途,却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大抵而言,人所能治理之事,鬼神往往不会多加干涉,此乃以示对人世秩序的尊重,不轻易亵渎;而在人所不及之处,鬼神或许会暗中代劳,以彰显其莫测之能。戈太仆仙舟曾提及一事,他家中有一奴子,一日喝醉了酒,竟不知天高地厚地睡在了城隍神的案几之上。城隍神见此,大为震怒,当即拘了奴子的魂魄,笞打了二十杖。待奴子苏醒过来,只见两股之上青痕斑斑,此事乃是太仆亲眼所见,绝非虚妄之言。 在那距离我家十八里的杜生村,曾发生过一段曲折离奇的故事。村中有一户人家,因贪图富室的贿赂,竟起了歹心,要将自家的养媳卖与他人为妾。那养媳虽尚未与丈夫正式成婚,然二人相伴已有数年,情谊深厚,在她心中,早已认定此生只此一夫,义不再嫁。她得知此事后,深知难以阻止,便与丈夫暗中商议,决定一同逃离。 二人趁着夜色出逃,翁姑察觉后,自是不肯罢休,随后追来。他们一路奔逃,直至深夜,抵达了我村的土神祠。此时的他们,疲惫不堪,又无处可去,只得相抱而泣。正绝望之时,忽听祠内传出一个声音:“追者且至,可匿神案下。”二人如闻天籁,急忙躲入神案之下。不多时,庙祝踉跄着醉归,横卧在门外。翁姑追至,忙向庙祝询问二人踪迹。庙祝醉眼朦胧,呓语般应道:“是小男女二人耶?年约若干,衣履若何,向某路去矣。”翁姑闻言,急忙顺着所指之路追去。二人因此得以逃脱,一路乞食,最终到了养媳的父母家。父母得知此事,怒不可遏,欲要讼官。也正因如此,养媳才得以保全,不用被卖作妾室。彼时祠中并无他人,庙祝清醒后亦言:“吾初不知是事,亦不记作是语,盖皆土神之灵也。” 乾隆庚子年间,京师的杨梅竹斜街,遭遇了一场大火。火势凶猛,所到之处,房屋尽毁,殆百楹之多。然而,在这片废墟之中,却有一间破屋岿然独存。其四周围绕的颓垣,整齐得如同界画一般。原来,是一位寡媳,因守护病中的姑母,不离不弃,才使得这间屋子在大火之中幸免遇难。正所谓孝悌之至,通于神明,她的孝心感动了上苍,护佑了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于氏,乃是肃宁的旧族,家族底蕴深厚。魏忠贤窃掌大权之时,视王侯将相如粪土,却因生长于肃宁,自幼耳濡目染于于氏家族的声名威望,对于氏家族敬重有加,仿若昔日王谢之家。他欲为侄求婚,心意坚定,非得于氏女不可。恰逢于氏少子赴乡试,魏忠贤便设下酒局,强邀于生至家,当面商议婚事。于生心中暗自思忖:许之则祸在后日,魏忠贤权势滔天,然其恶行终有败露之日,一旦事发,家族必受牵连;不许则祸在目前,以魏忠贤的手段,当下便可能招来杀身之祸。他一时之间难以决断,只得言称父在难自专。魏忠贤听了,却不以为意,说道:“此易耳。君速作礼,我能即致太翁也。” 是夜,于翁于梦中见到了亡父,亡父如往常一般督课于他,命他以二题作文:一为孔子曰诺,一为归洁其身而已矣。于翁方构思之时,忽闻叩门之声,猛然惊醒。此时,恰好收到儿子的书信,看过书信内容,于翁恍然大悟,知晓了儿子的处境。于是,他复书许婚,并附言自己病重,催促儿子速归。肃宁距京城四百余里,待信使返回,天方微明,魏忠贤府中的演剧尚未散场。于生匆匆收拾行囊,踏上归程。途中,官吏迎候者已备好供帐,一路相随。抵家后,父子二人皆称疾不出,深居简出,以求避祸。此岁乃是天启甲子年。 越三载,魏忠贤倒台,树倒猢狲散,其党羽纷纷被清算。于氏家族因祸得福,竟得以幸免遇难。事定之后,于翁乘坐小车,遍游郊外,感慨万千:“吾三载杜门,仅博得此日看花饮酒。岌乎危哉!”于生临行之时,魏忠贤曾授以小像一幅,曰:“先使新妇识我面。”于氏与我家乃是表戚,我儿时曾见此轴。只见画上之人貌修伟而秀削,面白如玉,隐隐透着赤色,两颧微露,颊微狭,目光如醉,卧蚕以上,有赭石薄晕,如微肿一般,身着绯红衣衫,座旁几上,罗列着九枚金印,尽显威严之态。 第17章 心魔 在小镇上,生活着一位书生。这书生眉清目秀,气质儒雅,整日沉醉于诗书墨香之中,然而,他心中却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情愫。他嬖爱一位娈童,那娈童生得极为俊美,面若桃花,身姿婀娜,且聪慧伶俐,善解人意。 书生与娈童相伴的日子,犹如沉浸在蜜罐之中。他们朝夕相处,互诉衷肠,那情感之浓烈,宛如世间寻常的夫妇一般。无论是在庭院中闲庭信步,还是于书房内秉烛夜谈,彼此的眼神里都满是深情与眷恋。他们一同吟诗作画,一同抚琴弄曲,仿佛世间的一切纷扰都与他们无关,只愿这样的时光能够永恒。 然而,命运的转折总是突如其来。一日,娈童忽染重病,卧床不起。书生心急如焚,日夜守在娈童的床边,亲自为他煎药喂水,眼中满是忧虑与心疼。但那病魔却极为无情,娈童的身体日渐衰弱,气息奄奄。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娈童的病情急剧恶化。他面色苍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眼神中满是对书生的不舍与眷恋。书生紧紧握着娈童的手,泪如雨下,口中喃喃地诉说着无尽的爱意与挽留。娈童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微微抬起手,似是想要触摸书生的脸庞,却终是无力地垂下。那双眼眸,仍紧紧盯着书生,直至气绝身亡,可他的手,却依旧死死地把着书生的腕,仿佛即使到了黄泉之路,也不愿与书生分离。书生悲痛欲绝,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娈童的手掰开。 自那娈童死后,书生的世界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与痛苦之中。每一个夜晚,他都会在梦寐之中见到那娈童的身影。在那昏黄的灯影下,娈童如往昔般浅笑盈盈地向他走来;在清冷的月光下,娈童的面容依旧那般俊美动人。起初,书生以为这是娈童的魂魄念着他,不舍离去,心中虽有几分恐惧,却更多的是重逢的喜悦。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喜悦渐渐被恐惧与迷茫所取代。 那娈童的身影,不仅在夜晚出现,渐渐地,即使在白昼朗朗乾坤之下,书生也能看到他。他总是与书生保持着恒七八尺的距离,宛如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书生心中满是疑惑与思念,他轻声地问那娈童,为何而来,为何不语,可那娈童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书生又试着呼喊他的名字,想要他靠近自己,可那娈童却只是微微摇头,不肯向前。书生按捺不住心中的渴望,快步向他走去,然而,那娈童却如鬼魅般迅速地后退,始终与书生保持着那段距离。 书生被这奇异的现象折磨得心力交瘁,精神恍惚。他无法集中精力读书,也对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常常独自坐在房间里,对着那娈童曾经用过的物件发呆,时而喃喃自语,时而掩面痛哭。那原本温润如玉的面容,渐渐变得憔悴消瘦,眼神中满是迷惘与痛苦。他的身体也每况愈下,时常感到头晕目眩,夜不能寐。 家人见书生如此模样,心中焦急万分,四处求医问药,却毫无起色。他们请来了道士,那道士身着道袍,手持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在书生的房间里四处挥舞,贴上一道道符箓。然而,那符箓并未起到丝毫作用,书生依旧每日被那娈童的幻影所困扰。 无奈之下,书生的父亲听闻寺庙乃清净之地,鬼祟不敢入内,便决定让书生借榻于丛林之中的寺庙,希望能借此让书生摆脱这可怕的魔障。书生拖着虚弱的身躯,来到了那座寺庙。寺庙中香烟袅袅,庄严肃穆。僧人们身着袈裟,手持佛珠,口中念着经文,那平和的氛围,让书生原本慌乱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然而,当书生踏入寺庙的那一刻,他的心瞬间又沉入了谷底。那熟悉的身影,依旧如影随形地出现在他的眼前。在寺庙的庭院里,在佛堂的角落中,那娈童的幻影总是在七八尺之外静静地凝视着他。书生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心中满是无助与悲凉。 寺庙中有两位老僧,一位面容慈祥,眼神深邃,透着一股超凡脱俗的智慧;另一位则神情严肃,目光冷峻,仿佛能洞察世间一切虚妄。 慈祥的老僧见书生如此痛苦,缓缓开口说道:“种种魔障,皆起于心。你且想想,你所见的这童影,若果真是那娈童的魂魄,那也是你心中的执念所招引而来。若并非他的魂魄,那更是你心中的妄念所幻化。你只需空了自己的心,让心中不再有执念与妄念,一切魔障自会消散。” 书生听了老僧的话,心中若有所思,却又满脸迷茫。他苦笑着说:“大师,我如何能空了这颗心?这心中的思念与眷恋,如同生根发芽的大树,早已深深扎根,难以拔除。” 此时,严肃的老僧微微皱眉,说道:“师兄,你对这等下根之人说此上等之法,他心中毫无定力,如何能做到空心?这就如同只告知病人病症,却不给他开具药方一般,毫无用处。” 说罢,他转头看向书生,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且听好,你心中的邪念纠结缠绕,犹如杂草在心中生根。你当如此思惟:这娈童死后,他的身体会渐渐僵冷,那曾经柔软温暖的身躯,会变得如冰块一般寒冷坚硬。随后,他的身体会开始洪胀,原本纤细的四肢,会变得肿胀不堪,皮肤也会被撑得发亮。接着,便是那令人作呕的臭秽之气散发出来,弥漫在四周。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身体会腐溃,血肉模糊,尸虫在其中蠕动,脏腑也会碎裂,那场景,惨不忍睹。他的面目也会逐渐变貌,不再是你记忆中的那般俊美,而是变得扭曲狰狞,颜色也会变得灰暗可怕,最终变相如罗刹一般。如此思惟,恐怖之念便会在你心中生起。” 书生听闻,不禁打了个寒颤,脸上露出一丝恐惧之色。 老僧继续说道:“你再思惟,若这娈童还在,他会日长一日。曾经那娇弱可爱的模样,会渐渐变得壮伟,不再有那迷人的媚态。他的脸上会渐渐长出胡须,先是淡淡的一层,而后变得浓密如戟。他的面色也会变得苍黧,不再白皙红润。头发会慢慢斑白,两鬓如雪,最终头童齿豁,弯腰驼背,老态龙钟。他还会时常劳嗽,涕泪涎沫不断,浑身污秽不堪,令人厌弃。这样思惟,厌弃之念便会油然而生。” 书生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脑海中努力想象着那副画面。 老僧又道:“你还要思惟,这娈童先你而死,所以你心中思念于他。但倘若你先他而死,他那般姣好的容貌,定会有人觊觎。或有人以利饵相诱,或有人以权势相胁,他未必能守贞如寡女。一旦他被人引去,与他人共赴枕席,你可曾想过,他曾经对你所说的种种婬语,所展现的种种婬态,都会回向于那人,任其尽情娱乐。而你们从前的种种昵爱,就如同那浮云一般,散灭殆尽,不留一丝痕迹。如此思惟,愤恚之念便会在你心中涌起。” 书生的脸色变得阴沉,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最后,你再思惟,若这娈童还在,或许会恃宠而跋扈。他可能会因一点小事便与你大发脾气,甚至反面诟谇。又或许,你财力不足,无法满足他的所求,他便会顿生异心,对你形色索漠。再或者,他见了富贵之人,便弃你他往,日后与你相遇,如同陌路人一般。这般思惟,怨恨之念自会充满心间。” 书生静静地站在那里,心中犹如翻江倒海一般。这老僧的一番话,如同一把把利刃,直直地刺进他的心中,将他心中对娈童的那份纯粹的情感,切割得支离破碎。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各种复杂的情绪,有恐惧、有厌弃、有愤恚、有怨恨,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迷茫与挣扎。 老僧看着书生的表情,微微点头,说道:“当这些念头在你心中起伏生灭,你的心便再无余闲。心无余闲之处,那一切爱根欲根便无处容着。如此,一切魔障不祛自退。” 书生在寺庙中住了下来,每日按照老僧的教导,反复思惟。起初,那娈童的身影依旧时常出现,或在他诵经之时,或在他漫步于寺庙小径之时。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身影出现的频率渐渐减少。有时,书生数日才能见到一次,且那身影变得愈发模糊。又过了几日,那幻影竟彻底消失不见。 书生的心中,渐渐恢复了一丝平静。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内心,那些曾经如潮水般汹涌的情感,如今已渐渐退去。他的眼神中,不再是无尽的痛苦与迷茫,而是多了几分清明与坚定。 终于,书生的病渐渐好了起来。他心怀感激,想要去拜访那两位老僧,向他们致谢。然而,当他在寺庙中四处寻找时,却发现寺中并无这两位僧人。 书生心中满是疑惑,向寺中的其他僧人打听。一位僧人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此乃机缘巧合。这两位或许是古佛现化,来点化施主。又或许是十方常住,云游至此,与施主萍水相逢,如今缘分已尽,便飞锡他往了。” 书生听了,心中恍然大悟,对着那寺庙的佛像深深拜倒。他知道,这一场经历,是他人生中的一场磨难,亦是一次重生。他带着一颗历经洗礼的心,缓缓走出寺庙,走向那未知的未来。那曾经的爱恨情仇,都已化作心中的一抹痕迹,虽深刻,却不再能左右他的前行之路。 第18章 暗夜奇事 在一个静谧的小村庄里,生活着满媪一家。满媪,是作者弟弟的乳母,她有一个女儿名叫荔姐,出落得亭亭玉立,后嫁为近村民家妻。 一日,荔姐听闻母亲生病,心急如焚,全然不等丈夫同行,便匆匆忙忙踏上归家之路。待她出发时,天色已晚,夜幕像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严严实实地笼罩着大地。一弯残缺不全的月亮挂在天边,洒下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着脚下的小路。 荔姐在这朦胧的夜色中快步疾行,心中只牵挂着母亲的病情。突然,她感觉身后似乎有异样的动静,回头一望,只见一个黑影正紧紧追随着她,且脚步急促,来势汹汹。荔姐心中一惊,瞬间意识到情况不妙,看这情形,追她之人多半是心怀不轨的强暴之徒。她环顾四周,旷野茫茫,不见一户人家,根本无处呼救。 紧急关头,荔姐瞥见路旁有一座古冢,冢旁立着几棵高大的白杨树,在夜风中沙沙作响,仿佛是在为她提供掩护。荔姐急中生智,迅速躲到白杨树下,借着树干的阴影隐藏自己的身形。她慌乱地将头上的簪珥取下,藏入怀中,然后解下腰间的绦带,系在自己的脖子上,双手用力拉扯,让绦带在脖子上勒出一道痕迹。接着,她披散头发,吐出舌头,瞪大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摆出一副缢鬼的恐怖模样,静静地等待着那个追来的人。 不一会儿,那人渐渐靠近。荔姐见状,反倒镇定下来,招手示意他过来坐下。那人走近后,在朦胧的月光下仔细一看,发现眼前竟是一个披头散发、吐舌瞪眼的缢鬼,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瘫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荔姐瞅准时机,毫不犹豫地狂奔而去,终于成功摆脱了危险,安全地回到了家中。 她一进门,全家人都被她的狼狈模样吓了一跳。待她喘息稍定,缓缓道出事情的经过,众人听后,既为她的遭遇感到愤怒,又为她的机智勇敢而忍俊不禁。大家正商议着要向邻里追问那恶人的下落时,第二天,村里便喧传开来,说某家的一个少年,昨夜外出时遇到了鬼,被鬼吓得中了邪,如今那鬼还一直缠着他,他已发起狂来,口中胡言乱语。此后,家人为他请医问药,又请道士画符驱鬼,却都毫无效果,那少年最终竟落下了癫痫的病根,终身不愈。 对于这少年的遭遇,人们纷纷猜测。有人说,或许是他在极度恐怖之后,邪魅趁机侵入了他的身体;也有人认为,这一切可能都是由他心中的幻象所造,毕竟恐惧之下,人的心理极易产生幻觉;还有人猜测,也许是冥冥之中有明神惩罚恶事,暗中夺走了他的魂魄。但无论如何,这件事都足以成为那些轻薄狂徒的警示,告诫他们莫要为非作歹。 制府唐公执玉,以公正严明着称,在其任职期间,曾接手一宗棘手的杀人案。经过一番详细的勘查和审讯,案件似乎已经真相大白,所有证据都指向了某个人,唐公据此将案件审结上报。 一天夜里,唐公独自一人在书房中,秉烛而坐,烛光摇曳,将他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四周静谧得只能听到蜡烛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突然,唐公隐隐约约听到一阵细微的泣声,那声音仿佛从遥远之处传来,却又似乎正缓缓地向窗户靠近。唐公心中一惊,他为官多年,向来不信鬼神之事,但这夜半哭声却让他感到一丝莫名的不安。他定了定神,命身边的小婢出去查看。小婢战战兢兢地走向门口,刚一打开门,便发出一声惨叫,紧接着“嗷”的一声扑倒在地。 唐公见此情形,心中的疑虑更盛,他鼓起勇气,亲自起身掀起门帘。只见一个浑身浴血的鬼魂跪在台阶下,那鬼魂满脸狰狞,厉声向唐公叱喝。唐公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虽心中害怕,但仍强作镇定,大声呵斥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惊扰本官?”鬼魂见状,稍稍收敛了一些凶气,磕头说道:“大人,杀我的是某个人,可县官却误判了他人。我冤仇未报,死不瞑目啊!”唐公听后,心中一惊,思索片刻后说道:“此事本官已知晓,你且退下吧。”鬼魂听了他的话,缓缓起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二天,唐公亲自提审此案。在公堂上,众人所供述的死者的衣履特征,竟与他昨夜所见的鬼魂模样完全吻合。唐公心中对鬼魂之言更加深信不疑,于是不顾众人的反对,毅然决定按照鬼魂所说,改判凶手。原来的问官得知此事后,心急如焚,连忙赶来向唐公申辩,他列举了诸多证据和理由,试图说服唐公维持原判,但唐公却固执己见,认为自己所见的鬼魂所言必定属实,此案已如南山般不可动摇。 唐公的幕友得知此事后,心中疑窦丛生,他觉得此事太过蹊跷,其中必有隐情。于是,他私下里委婉地向唐公询问事情的始末。唐公见幕友相问,便将昨夜所遇鬼魂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幕友听后,沉思良久,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天晚上,幕友前来求见唐公,见到唐公后,他直接问道:“大人,那鬼是从何处而来?”唐公回答道:“自至阶下。”幕友又问:“鬼往何处而去?”唐公说:“歘然越墙而去。”幕友听后,微微摇头,说道:“凡鬼有形而无质,离去时应当是悄然隐没,而不应是越墙而去。”说完,他便带着唐公来到那鬼魂越墙之处仔细查看。只见墙壁上虽然瓦片完好无损,但在新雨过后,数重屋瓦之上,却隐隐约约有一些泥迹,这些泥迹一直延伸到外墙之下。幕友指着这些泥迹对唐公说:“大人,此必是囚犯贿赂了身手敏捷的盗贼所为,他们故意装鬼来误导大人。”唐公听了幕友的分析,心中恍然大悟,意识到自己险些被人蒙骗。但事已至此,为了维护自己的颜面,他仍决定维持原来的判决,只是将此事隐瞒下来,不再深究。 在景城的南面,有一座破旧的寺庙。这座寺庙四周荒芜,早已无人居住,只有一个和尚带着两个弟子在这里看守香火。这师徒三人看上去蠢笨木讷,就像普通的乡下农夫一般,见到人连基本的礼仪都不懂。然而,他们实际上却极为狡黠奸诈。 他们暗中购买松脂,将其炼制成粉末,然后在夜晚用纸卷成筒,将松脂末放入其中点燃,再把燃烧着的松脂纸卷抛向空中。刹那间,火焰四射,光芒耀眼。附近的村民们望见这奇异的景象,纷纷好奇地赶来询问。可当他们来到寺庙时,却发现和尚师徒三人正紧闭房门,酣然入睡,都声称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 不仅如此,他们还偷偷地从戏场买来佛衣,装扮成菩萨罗汉的模样。在月光皎洁的夜晚,他们有时会站在屋脊之上,有时会隐藏在寺庙门口的树下。村民们远远望见,以为是真的菩萨罗汉显灵,急忙赶来朝拜询问,他们却依旧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若有人将自己所见的情景告诉他们,他们便会双手合十,一本正经地说:“佛在西天,怎么会来到这破落寺院呢?如今官府正在严查白莲教,我们与您无仇,您何必编造这样的话来陷害我们呢?” 村民们听了他们的话,对他们的“清白”深信不疑,愈发相信是佛在示现,于是对这座寺庙的供奉日益增多。然而,奇怪的是,寺庙却日益破败,和尚师徒三人从不肯修葺一片瓦、一根椽。他们还振振有词地说:“这地方的人喜欢造谣生事,总说寺里有很多妖异之事。我们若再将寺庙修缮得庄严一些,那些蛊惑人心的人就更有借口了。” 就这样,过了十余年,他们渐渐积累了不少财富。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一天夜里,盗贼盯上了他们的住所,闯入寺中将师徒三人严刑拷打,最终将他们折磨致死,把寺庙里的财物洗劫一空。官府在检查盗贼遗留下来的囊箧时,发现了松脂、戏衣等物,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他们多年来的奸诈行径。 这是前明崇祯末年的事情。先高祖厚斋公曾评价道:“此僧以不蛊惑为蛊惑,手段也可谓极为巧妙了。然而,他们用蛊惑之术所得来的财富,最终却给自己带来了杀身之祸,如此看来,也可以说他们是极为愚蠢的。 第19章 狐仙雅事 丁亥年的春天,我带着家人前往京师。由于虎坊桥的旧宅尚未赎回,只好暂且借住在钱香树先生的空宅之中。听闻这宅子里的云楼之上有狐仙居住,只是那楼上堆放着一些杂物,并且常年锁闭,一般人都不会轻易上去。我一时兴起,戏作了一首诗贴在墙壁上:“草草移家偶遇君,一楼上下且平分,耽诗自是书生癖,彻夜吟哦厌莫闻。”心中想着,若是狐仙真有灵性,或许会有所回应。 过了几日,姬人前去开启云楼的门锁取物,突然惊呼有怪事发生。我赶忙跑去查看,只见那云楼的地板之上,厚厚的灰尘之上竟满是画就的荷花。那荷花的茎叶亭亭玉立,姿态婀娜,笔触细腻且富有韵味,仿佛是出自丹青妙手。见此情景,我心中大为惊叹,料想定是狐仙所为。于是,我将纸笔放置在几案之上,又在墙壁上贴了一首诗:“仙人果是好楼居,文采风流我不如,新得吴笺三十幅,可能一一画芙蕖?”心中满是期待,不知狐仙是否会再次展露其神妙画技。然而,过了数日之后,我再次前去查看,却发现纸笔依旧在几案之上,未曾被触动,狐仙竟没有再举笔作画。后来,我将此事告知了裘文达公,公听后笑着说:“钱香树家的狐仙,果然是颇具雅趣。” 冯生之梦 河间有个叫冯树柟的人,略通文墨,在京师漂泊了十余年。他一心渴望能够飞黄腾达,每遇机缘,却总是失之交臂,一事无成。他常常向他人祈求帮助,然而那些人大多只是口头上答应,却从未有过实际的行动。冯树柟因此穷愁潦倒,心中满是抑郁。 一日,他听闻吕仙祠颇为灵验,便前往祈梦,希望能得到仙人的指点。夜里,他在梦中见到一人,那人对他说道:“你莫要怨恨人情淡薄,这一切的因缘都是你自己所造。在你过去的生中,你喜好以虚词来博取长者的名声。每当遇到善事,你心中明知自己无法做到,却必定要再三地怂恿他人,使得他人感激你的赞成;遇到恶人,你心中明知其罪不可饶恕,却必定要再三地为其申雪,使得他人感激你的拯救。虽然这些事对于他人或许并无太大的损益,然而所有的恩情都归属于你,怨恨却都推给了他人,你的机巧之心实在是太过了。而且,你所赞成、拯救之事,都是你身在局外,由他人承担利害。一旦事情稍稍涉及到你自己,你便退避三舍,唯恐不及。眼睁睁地看着他人处于水火之中,哪怕只需你举手之劳便可相助,你却因怕麻烦而不为。你这样的心地,又怎能让人亲近?他人对你貌合而情疏,表面关切而心中漠视,难道不应该吗?鬼神责备人,若是仅仅因为一两件行事的过失,或许还可以用善事来弥补,然而若是罪在心术不正,那便是阴间律法所不容的。你今生已经如此,还是勉力修行,期望未来能有所改变吧。”冯树柟从梦中惊醒,心中满是惶恐与悔恨。但他却并未因此而改变自己,最终依旧寒饿而终。 史公轶事 史松涛先生,名茂,乃是华州人士,官至太常寺卿,与先姚安公是至交好友。在我十四五岁的时候,还记得他与先姚安公谈论的一件事情。 他说:“某公曾经杖杀了一名奴仆。后来,那奴仆的魂魄附在了一个痴傻的婢女身上,与某公争辩道:‘奴我舞弊固然该死,然而主人杀奴,奴实在是心有不甘。主人你享有高爵厚禄,难道不也是承蒙皇恩吗?你卖官鬻爵,积累了巨额的财富,难道不也是收受了贿赂吗?你在某些事情上颠倒是非,操控生死大权,难道不也是在窃弄权柄吗?主人你可以辜负国家,为何却要责备奴我辜负主人?主人杀奴,奴实在是不甘。’某公听后大怒,再次击打那附身的奴仆,可那奴仆的魂魄依旧呜呜地诉说不止。后来,某公也不得善终。”史松涛先生因此而感叹道:“我们这些人自然是断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然而我们在官场之中随波逐流,坐食俸钱,却常常责备僮婢不做事,难道心中就没有一丝愧疚吗?难道不也是在腹诽吗?” 李某奇情 束城有个叫李某的人,以贩卖枣子为生,常常往来于邻县之间。一次,他在邻县做生意时,私下里引诱了居住旅舍主人的少妇,将她带回了自己家中。可当他回到家时,却发现自己的妻子早已与人私奔。李某心中暗自庆幸,说道:“幸好我带了这个妇人回来,不然可就要成鳏夫了。”旁人暗中计算他妻子与人私奔并转移财物的时间,恰好正是这个少妇翻墙私逃的后一天。这两件事情如此巧合,似乎是冥冥中的一种报应,可李某却丝毫没有醒悟。 后来,这个少妇在李某家中并不快乐,又跟随一个少年逃走了。李某这才茫然若失,心中懊悔不已。之后,少妇的丈夫一路追寻踪迹来到了束城,想要状告李某。李某却以妇人已经离去,并且没有证据为由,坚决不肯承认。就在双方纠纷不断之时,听闻村里有个扶乩之人颇为灵验,众人便说:“何不向仙人求问此事。”于是,众人前去扶乩,仙判了一首诗:“鸳鸯梦好两欢娱,记否罗敷自有夫,今日相逢需一笑,分明依样画葫芦。”那少妇的丈夫看到此诗后,默默无言,径直返回了。两邑接壤之处,有知晓此事的人说,这个少妇最初也是被她的丈夫以同样的手段诱骗而来的。 第20章 西域奇闻 戈壁巨蝎虎 俞提督金鳌曾讲述过一段他在西域的奇异经历。那是一次夜行,地点在辟展的戈壁之中。所谓戈壁,乃是一片满是碎沙乱石的不毛之地,水源匮乏,草木难生,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瀚海。 月光洒在戈壁上,泛出一片惨白的光,四周寂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俞提督正匆匆赶路时,忽然远远瞥见一个身影。那身影乍一看似人,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身形极为高大,几乎有一丈之高。还没等俞提督反应过来,那怪物便以极快的速度朝他追来,脚步踏在沙石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俞提督心中一惊,当下反应迅速,立刻弯弓搭箭,瞄准那怪物的胸部射去。利箭呼啸而出,正中目标,只听那怪物发出一声沉闷的吼叫,扑倒在地。可还没等俞提督松口气,那怪物竟又挣扎着爬了起来。俞提督不敢怠慢,再次搭箭拉弓,这一次,箭镞再次深深刺入怪物的身体,那怪物终于彻底倒下。 俞提督小心翼翼地走近查看,这才发现,原来竟是一只巨大的蝎虎。令人惊奇的是,这蝎虎竟然能够像人一样直立行走,如此怪异之事,着实让他大开眼界,心中暗暗称奇,只觉这西域之地,果然充满了无尽的神秘与未知。 昌吉乱后妖异 昌吉叛乱之时,朝廷出兵平叛,捕获了众多逆党。这些逆党被全部押解至迪化城西的树林中处斩。迪化,也就是如今的乌鲁木齐,当时已建为州城。那城西的树林广袤无垠,连绵数十里,当地百姓俗称为树窝。时间正是戊子年八月,秋意渐浓,树林中的树叶在秋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仿佛在为那些即将消逝的生命叹息。 叛乱平息之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每到夜晚,树林中便会出现数团黑气。这些黑气形状各异,大小不一,在树林中往来穿梭,速度极快,转瞬即逝。那些在夜间路过树林的行人,只要一遇到这些黑气,便会瞬间迷失方向,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迷宫之中,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出路。 我听闻此事后,心中暗自思忖,这些黑气或许是那些叛乱逆党的凶悖魂魄所聚而成的妖厉之物。就如同蛇虺虽然死去,但其残留的余毒仍会沾染在草木之上一样,这些逆党的怨念和戾气在死后凝聚不散,化为妖异之象,倒也不足为奇。我深知,凡是阴邪之气,一旦遇到阳刚之气,便会消散于无形。于是,我派遣了数名军士,在月光明亮的夜晚,潜伏在树林之中,手持火铳,严阵以待。当那些黑气再次出现时,军士们齐声开火,只见火光闪烁,铳声轰鸣,那些黑气在阳刚的火力攻击下,瞬间应手散灭,树林也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关帝祠神驹 乌鲁木齐的关帝祠里有一匹马,此马乃是集市上的商贾所施舍,专门用来供奉神灵的。这匹马颇为神异,它常常独自前往山林之中啃食青草,却从不回到马厩之中。 每月的朔日和望日,是祭祀关帝的日子。每当这个时候,天还未亮,那匹马必定会准时出现在关帝祠的门外。它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宛如一尊泥塑,纹丝不动。而且,它所站立的位置分毫不差,仿佛有着某种神秘的指引。若是遇到小月,没有三十日的月份,它也依然会如期而至,从未有误。祭祀完毕之后,它便又悄无声息地离去,没有人知道它去了哪里。 我起初以为,定是道士提前将马引至祠外,然后编造出这样神奇的说法来蛊惑众人。然而,庚寅年二月朔日,我因事早早来到关帝祠,竟亲眼目睹了那匹马从雪碛之中缓缓走来。它双耳低垂,温顺地径直站在祠门外。当时,雪地之上绝无他人的踪迹,这一幕让我大为震惊,心中不禁对这匹马的神奇充满了敬畏与疑惑,或许,世间真有一些难以解释的灵异之事存在。 淮镇老宅秘事 淮镇位于献县东五十五里之处,也就是《金史》中所记载的槐家镇。在这个小镇上,有一户姓马的人家,家中忽然遭遇了一系列奇异的变故。 夜晚,马家常常会听到屋顶上有瓦石被抛掷的声音,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有时,还会传来阵阵鬼声,呜呜咽咽,阴森恐怖,让人毛骨悚然。更奇怪的是,在无人的角落,会突然有火焰蹿出,瞬间又熄灭,将黑暗中的房屋映照得诡异无比。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年多,马家想尽了各种办法,祈求神灵庇佑,进行驱鬼禳灾的仪式,却都毫无效果。无奈之下,马家只好购买新宅,举家搬迁。 有其他人租赁了马家的老宅,本以为换了主人,情况会有所改变,可没想到,那诡异的事情依旧如旧,骚扰不断。没过多久,租户也不堪其扰,只好再次搬走。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过问这座老宅。 后来,有一位老儒,不信世间有此等鬼魅之事,认为不过是人心惶惶所编造出的谣言。他见老宅价格低廉,便买下了这座宅子,选定吉日,准备搬迁入住。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自从老儒搬入之后,宅子里竟然安静得没有任何异常。老儒心中颇为得意,自以为自己的德行高尚,能够镇住妖邪。 然而,好景不长。不久之后,有一个狡猾的盗贼找上门来,与老儒发生了激烈的争吵。这时,众人才恍然大悟,原来之前宅子里的种种变异,并非真的有鬼魅作祟,而是老儒暗中贿赂盗贼,在夜间故意制造出的假象,目的就是为了低价买下这座宅子。先姚安公听闻此事后,笑着说:“所谓魅者,亦不过是善于变幻罢了。如今这老儒的变幻之术如此高明,即便称他为真魅,也不为过。” 苑家口遇僧 己卯年七月,先姚安公在苑家口偶然遇到一位僧人。那僧人见到先姚安公,立刻合掌作礼,说道:“相别七十三年矣,难道不想一起吃一顿斋饭吗?”当时,旅舍中所售卖的恰好都是素食,于是先姚安公便与僧人一同用餐。 用餐期间,先姚安公好奇地询问僧人的年龄。僧人微微一笑,解下身上的行囊,从中取出一份度牒。先姚安公接过度牒一看,竟是前明成化二年所颁发的,距今已有数百年之久。先姚安公心中大为惊讶,又问道:“这度牒师传至今已有几代了?”僧人却突然脸色一变,迅速将度牒收回到囊中,说道:“公若怀疑我,那便不必再问了。”说罢,饭尚未吃完,便起身离去。先姚安公望着僧人离去的背影,心中满是疑惑,始终无法揣测这僧人的真伪。 后来,先姚安公常常以此事告诫我:“士大夫往往好奇心重,却不知这样的性格,常常会被此辈之人所累。即便真的是仙佛降临,我们也宁可与其擦肩而过,不要轻易涉足其中,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狐居小楼 余家的假山上有一座小楼,已有狐仙居住了五十余年。一直以来,人与狐之间相安无事,人不会轻易登上小楼,狐仙也不会下到楼下来打扰人们的生活。只是偶尔会看到那小楼的窗扉,在没有风的情况下,会自动地开启和关闭,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控着,让人感觉到狐仙的神秘存在。 小楼的北面有一处名为绿意轩的地方,那里老树参天,枝叶茂密,是夏日纳凉的好去处。戊辰年七月的一个夜晚,人们忽然听到从楼上传来阵阵琴声和棋声。那琴声悠扬婉转,如泣如诉;棋声清脆悦耳,落子有声。家中的奴子惊慌失措,急忙跑去告知姚安公。姚安公心中明白,这定是狐仙所为,却丝毫不以为意,只是回头对奴子说:“这声音,可比你们这些人饮酒赌博要好得多了。” 第二天,姚安公告诉我:“只要我们心中没有杂念,不存恶意,就如同那海上的过客无意惊扰白鸥,白鸥自会与之亲近。如今人与狐仙相安已久,我们只需以不闻不见的态度对待,不要去刻意探究,也不要去惊扰它们。”自那以后,小楼依旧如旧,再也没有发生过其他异常之事,人与狐仙继续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维持着那份微妙而和谐的平衡。 第21章 书痴 在沧州老街巷里,曾住着一位名叫刘羽冲的奇人。他的名字如同被岁月的尘埃轻轻掩盖,人们只知其姓刘,羽冲是他的字,而其本名却已佚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先高祖厚斋公在世时,常与他吟诗唱和,那是一段文人雅士间惺惺相惜的过往,如今也只剩下残垣断壁般的回忆,在家族的老人口中偶尔被提及。 刘羽冲性格孤僻,宛如一颗远离星辰的孤星,独自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闪烁。他对古制情有独钟,痴迷的程度近乎癫狂,常常沉浸在那些古老的典章制度之中,不能自拔。在他眼中,古制是解决一切问题的万能钥匙,可旁人却觉得他的想法迂阔得如同行走在云端,不切实际,难以施行。 有一次,他请来董天士作画,请厚斋公题诗。那幅《秋林读书》图上,画着一人孤独地坐在秋树根下,宛如一块沉默的石头,与周围的世界毫无关联。厚斋公题诗道:“兀坐秋树根,块然无与伍,不知读何书,但见须眉古。只愁手所持,或是井田谱。”诗句里满是对刘羽冲的规劝之意,仿佛在轻轻摇醒一个沉醉在美梦中的人,提醒他不要被古制蒙蔽了双眼,可刘羽冲却只是笑笑,并未放在心上。 命运的齿轮悄然转动,一次偶然的机会,刘羽冲得到了一本古兵书。那泛黄的书页仿佛散发着神秘的魔力,深深吸引着他。他如获至宝,日夜伏在案头研读,直至把书中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刻入脑海。他深信自己已领悟了古兵书的精髓,自信满满地认为凭借此书,自己可统领十万大军,在沙场上纵横驰骋,建立不朽功勋。 恰在此时,当地遭遇土寇之乱。刘羽冲兴奋不已,觉得大展身手的时机已到。他自筹资金,招募乡兵,按照古兵书里的阵法和策略,精心训练这些未经战阵的乡民。然而,现实却如同一盆冰冷的水,无情地浇灭了他心中的炽热火焰。当与土寇交锋时,他才发现,那些看似精妙的古阵法在实战中漏洞百出,乡兵们在敌人的冲击下瞬间乱了阵脚,全线溃败。刘羽冲自己也陷入绝境,险些被土寇擒获。这一场惨败,让他遭受了沉重的打击,但他并未因此而清醒,反而认为是自己对古兵书的领悟还不够深刻。 不久之后,刘羽冲又得到了一本古水利书。他再次陷入了痴迷的状态,如同一只飞蛾扑向火焰,不顾后果地投入到对古水利书的研究之中。整整一年的时间,他足不出户,日夜钻研,在他的想象中,自己仿佛已经成为了一代治水大师,能够让千里荒漠变成肥沃的良田。他精心绘制图纸,详细列出治水方案,满怀期待地呈交给州官。州官也是个好事之人,被他的热情和执着所打动,便同意让他在一个小村庄试行他的水利计划。 刘羽冲满怀激情地指挥着村民们挖沟修渠,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仿佛看到了未来的丰收景象。可就在沟渠刚刚挖成之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水汹涌而至。由于他对当地的水文地理情况缺乏了解,没有考虑到洪水的冲击力和流向,那原本用来灌溉良田的沟渠,瞬间变成了洪水肆虐的通道。大水顺着沟渠灌入村庄,村民们惊恐地四处奔逃,许多人险些被淹死。这场灾难让刘羽冲彻底陷入了绝望的深渊,他的心中充满了困惑和痛苦,常常独自一人在庭院中徘徊,口中不停地念叨着:“古人岂欺我哉!古人岂欺我哉!”那声音在寂静的庭院中回荡,仿佛是他对命运不公的呐喊,又像是对自己痴迷古制的自嘲。 日复一日,他就这样在痛苦和迷茫中挣扎,身体和精神逐渐被消磨。最终,他抑郁成疾,一病不起,不久便离开了人世。他的离去就像一颗流星划过夜空,只留下了无尽的叹息和一个令人深思的故事。 此后,每当风清月白的夜晚,村里的人们总会看到一个身影在刘羽冲的墓前徘徊。那是他的魂魄,依然保持着生前的模样,孤独地在松柏树下摇首独步。若有人靠近,侧耳倾听,便能听到他口中喃喃自语的,仍是那六个字:“古人岂欺我哉!”那声音在空旷的墓地里回荡,透着一股深深的哀怨和不甘,让人不禁毛骨悚然。若有人嘲笑他的痴傻,他便会悄然消失,只留下一片寂静和那在风中摇曳的松柏。 时光流转,朝代更迭,明朝末年的天空被一片阴霾所笼罩。魏忠贤,这个名字如同恶魔的代名词,在史册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其恶行之恶劣,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民间流传着许多关于魏忠贤的传说,有人说他似乎预感到自己的末日即将来临,暗中做了许多准备。据说他养了一头骡子,此骡日行七百里,是他为自己准备的逃生工具;还找了一个容貌与自己相似的人,企图在关键时刻代替自己受死。后来在阜城尤家店,他真的利用这些准备,私自逃走了。 然而,我却觉得这些传言不过是无稽之谈。从天道的角度来看,如果神明的公义确实存在,像魏忠贤这样作恶多端的人,绝不可能逃脱惩罚。他在世间犯下了滔天罪行,神的旨意怎会容他逍遥法外?从人事方面分析,魏忠贤专擅朝政长达七年之久,他的容貌和恶行早已深入人心,谁人不知,哪个不晓?若他逃窜到旧党家中,那些昔日与他有交情的小人,在他势败之时,怎会冒险收留他?恐怕只会将他绑起来献给朝廷,以求自保。若他躲到荒僻之地,在那些以耕牧为生的百姓中间,突然出现一个阉宦,容貌怪异,言语奇特,必然会引起众人的警觉和怀疑,不出三日,必定会被发现。若他想远遁到境外,与严世蕃通日本、仇鸾交谙达不同,魏忠贤并没有这样的海外关系。况且,山海阻隔,关津重重,他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想当年,建文帝下落不明,后世对此还充满了疑惑和争议。但建文帝在位时并无失德之举,人心尚未背离,旧臣遗老们对他仍怀有思念之情。而燕王朱棣起兵篡位,屠戮忠良,为天下人所不齿,所以有人相助建文帝隐匿,也在情理之中。可魏忠贤呢?他的虐焰薰天,毒流四海,人人都对他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后快。在距离明朝灭亡还有十五年的时候,他又怎能在众人的眼皮底下深藏不露呢?所以,对于他私遁的说法,我坚决不信。 文安王岳芳曾给我讲述过一个故事。乾隆初年,县学中突然雷霆大作,闪电如同赤练般环绕文庙,那电光在殿门前来回闪烁,足有十余次。训导王着见状,心中一惊,说道:“此中必有怪异之事。”于是,他不顾风雨,毅然走进文庙查看。只见一只巨大的蜈蚣伏在先师神位之上,那蜈蚣身形巨大,模样狰狞。王着壮着胆子,用钳子将蜈蚣夹出,扔到台阶前。就在这时,一声霹雳响起,蜈蚣被劈死,天空也随之放晴。众人上前查看,发现蜈蚣的背上竟然有朱书“魏忠贤”三个字。这个故事,我却深信不疑,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即使魏忠贤已死去多年,他的罪恶仍无法被掩盖,最终以这样一种奇特的方式被揭露于世,也算是给世人一个交代。 第22章 御史 在朝堂之下,御史某因犯受贿罪而被判处死刑。这一案件震惊朝野,人们在茶余饭后纷纷议论着官场的黑暗与公正的严明。 有一位参与审讯御史某的问官,在一个白昼,因疲惫而伏案假寐。恍惚之间,他看到御史某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不禁惊问道:“君有冤耶?”御史某神色平静,缓缓说道:“言官受赂鬻章奏,于法当诛,吾何冤?”问官心中疑惑,又问道:“不冤何为来见我?”御史某微微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怨恨:“有憾于君。”问官更是不解,急忙辩解:“问官七八人,旧交如我者,亦两三人,何独憾我?”御史某轻轻叹了口气,道出了心中的积怨:“我与君有宿隙,不过进取相轧耳,非不共戴天者也。我对簿时,君虽引嫌不问,而阳阳有德色;我狱成时,君虽虚词慰藉,而隐隐含轻薄。是他人据法置我死,而君以修怨快我死也。患难之际,此最伤人心,吾安得不憾?”问官听后,惶恐不已,满脸愧色地谢道:“然则君将报我乎?”御史某摇摇头:“我死于法,安得报君?君居心如是,自非载福之道,亦无庸我报,特意有不平,使君知之耳。”语讫,那身影若睡若醒,待问官开目时,已失所在,案上残茗尚微温。 此后,问官时常惘惘如失,他的亲信察觉到他的异样,暗中叩问,他才具道始末,喟然长叹:“幸哉我未下石也,其饮恨犹如是。曾子曰:哀矜勿喜,不其然乎?”亲信将此事转述于人,亦喟然曰:“一有私心,虽当其罪犹不服,况不当其罪乎?” 程编修鱼门听闻此事后,不禁感慨道:“怨毒之于人甚矣哉。”他又说起往昔之事,宋小岩将殁之时,以片札寄其友曰:“白骨可成尘,游魂终不散,黄泉业镜台,待汝来相见。”而他亲见宋小岩之友将殁时,以手拊床曰:“宋公且坐。”这些生死之际的奇异之事,让人感叹冥冥之中似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在牵引着。 相传某公奉使归,驻节馆舍。时庭菊盛开,那一片金黄灿烂夺目,某公不禁在花下徘徊。忽然,见一小童隐映疏竹间,年可十四五,端丽温雅,如靓妆女子。问知为居停主人子,某公好奇,呼与语,发现此童甚慧黠。某公心生欢喜,取一扇赠之,小童流目送盼,意似相就。某公亦被其秀颖所吸引,与他流连软语。适左右皆不在,童即跪引其裾,曰:“公如不弃,即不敢欺公。父陷冤狱,得公一语可活。公肯援手,当不惜此身。”说着便探袖出讼牒。 就在此时,忽暴风冲击,窗扉六扇皆洞开,几为驺从所窥。某公心知有异,急忙挥之去,曰:“俟夕徐议。”即草草命驾行。后经调查得知,乃是一土豪杀人狱,急不得解,便赂胥吏引某公馆其家,阴市娈童,伪为其子。又赂左右,得至前为秦弱兰之计,却没料到会被冤魄示变。裘文达公听闻此事后,叹道:“此公偶尔多事,几为所中。士大夫一言一动,不可不慎。使尔时面如包孝肃,亦何隙可乘。” 时光回溯到明崇祯末,在孟村有巨盗肆掠。他们闯入一户人家,见一女有色,便并其父母系之。女坚决不受污,巨盗们便使出残忍手段,缚其父母加炮烙。父母在痛苦中呼号惨切,命女从贼。女含泪请求巨盗先纵父母去,才肯从。巨盗们心中明白这是女子的缓兵之计,他们知道若放了其父母,女子定会反悔,于是必先使女子受污而后释。女子见此,心中悲愤至极,遂奋掷批贼颊,与父母俱死,弃尸于野。 后来,巨盗们与官兵激烈格斗。当他们骑马逃至女子尸体侧畔时,那马突然惊惶,辟易不肯前,马蹄在原地乱踏,竟陷入淖中,巨盗们因此就擒。众人皆言,此女亦有灵矣。只是可惜其名氏不可考。论及此事,众人看法不一。或谓女子在室,从父母之命者也。父母命之从贼矣,成一己之名,坐视父母之惨酷,女似过忍;或谓命有治乱,从贼不可与许嫁比。父母命为娼,亦为娼乎?女似无罪。先姚安公听闻这些争论后,说道:“此事与郭六正相反,均有理可执,而于心终不敢确信。不食马肝,未为不知味也。” 第23章 沧州奇事 在沧州马落坡的一个小村庄里,住着一位以卖面为生的妇人。她的日子过得极为清苦,家中贫困得连一头拉磨的驴都养不起,于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只能自己转动那沉重的石磨,每一个夜晚,石磨的转动声都会伴随着她,直至四更天的梆子声在寂静的夜里敲响。她这般辛苦,只为能换得些许余面,用来奉养年迈的婆婆。 这位妇人的婆婆去世后,她依照习俗去上坟。归来的途中,在蜿蜒的小路上偶遇两位少女。那两位少女迎着她走来,脸上带着盈盈笑意,其中一位开口说道:“同住二十余年,颇相识否?”妇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招呼弄得错愕不已,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少女似乎看出了她的困惑,接着说道:“嫂勿讶,我姊妹皆狐也,感嫂孝心,每夜助嫂转磨,不意为上帝所嘉,缘是功行,得证正果。今嫂养姑事毕,我姊妹亦登仙去矣。敬来道别,并谢提携也。”言罢,她们的身影如一阵清风般飘然而去,转瞬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妇人回到家中,再次转动那石磨时,却发觉往日轻松自如的石磨如今变得异常沉重,仿佛那曾经默默相助的神秘力量已然消逝。 在遥远的西域,有一个名为乌鲁木齐的地方,其意为好围场。我曾在这片土地上生活过一段时间,在那里,遇到了一位名叫乌鲁木齐的笔帖式。细细算来,他被命名为乌鲁木齐的日子,要比这片土地被平定西域的时间早了二十多年。他曾对我说起自己名字的由来,他出生之时,父亲在梦中见到了他的祖父。祖父神情庄重地对他父亲说道:“尔所生子,当名乌鲁木齐。”并且还一笔一划地将这几个字清楚地指画出来。他父亲从梦中醒来后,满心疑惑,不明白这几个字究竟有何含义,然而那梦境却又如此清晰真切,于是便姑且用“乌鲁木齐”为他命名。没想到命运的安排如此奇妙,他后来真的来到了此地,他也曾暗自思忖,难道自己的一生就要在此地终结吗?后来,他升迁为印房主事,最终也的确在任上去世。从他随军出征直至生命的尽头,始终未曾离开过这片土地。这一切难道不都表明,世间诸事皆为前定吗? 乌鲁木齐还曾给我讲述过一个名叫巴拉的厮养的故事。巴拉在随军出征时,极为英勇无畏,每次遇到贼寇,都会奋勇杀敌。有一次,在激烈的战斗中,一支流矢径直贯穿了他的左颊,箭头竟从右耳之后穿出,可即便如此,他依然挥舞着战刀,奋力砍向一名贼寇,最终与那贼寇一同倒在血泊之中。后来,因为一些事情,有人到孤穆第——一个位于乌鲁木齐与特纳格尔之间的地方。在那里,他于梦中见到了巴拉前来拜谒。梦中的巴拉衣冠整齐,丝毫不像生前那副低贱仆役的模样。他在梦中一时忘却了巴拉已然战死,还询问巴拉之前身在何处,如今又要去往何方。巴拉恭敬地回答道:“因差遣过此,偶遇主人,一展积恋耳。”他又好奇地问巴拉是如何得以封官的,巴拉说道:“忠孝节义,上帝所重。凡为国捐生者,虽下至仆隶,生前苟无过恶,幽冥必与一职事;原有过恶者,亦消除前罪,向人道转生。奴今为博克达山神部将,秩如骁骑校也。”再问去往何处,巴拉答曰:“昌吉。”问何事,只说:“赍有文牒,不能知也。”他从梦中霍然惊醒,巴拉的语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当时是戊子年六月。到了八月十六日,昌吉便发生了变乱之事,想必是鬼神不敢预先泄露天机吧。 昌吉筑城之时,工人们在挖掘土地至五尺多深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了一只红癗丝绣花女鞋。这只鞋子制作极为精致,令人惊叹的是,历经了漫长的岁月,它竟然还尚未完全朽坏。我曾在《乌鲁木齐杂诗》中写道:“筑城掘土土深深,邪许相呼万杵音。怪事一声齐注目,半钩新月紵花侵。”便是描述此事。这鞋子入土已达五尺有余,即便时间最短也需几十年,可它为何能保存得如此完好呢?额鲁特女子本不缠足,那这鞋子又为何是弓弯样,仅有三寸左右大小呢?这其中必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缘由,只是如今已无从知晓了。 在淮镇,有一位名叫郭六的农家妇。人们并不清楚她的夫姓郭还是父姓郭,只是都习惯性地称她为郭六。雍正甲辰乙巳年间,天下大饥,灾祸肆虐。郭六的丈夫看着家中的惨状,深知这样下去一家人都难以存活,无奈之下,他决定外出到四方乞讨。临行之前,他对着郭六稽颡跪拜,眼中满是愧疚与不舍,说道:“父母皆老病,吾以累汝矣。”郭六本就生得有几分姿色,村里的一些少年见她家中困窘,便妄图用金钱引诱她,然而郭六皆不为所动。她只是依靠着自己的女工活计,努力维持着翁姑的生计。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渐渐发现,仅靠自己的力量实在难以继续赡养两位老人。于是,她将邻里们召集到一起,对着众人叩首行礼,眼中噙着泪,声音悲切地说道:“我夫以父母托我,今力竭矣,不别作计,当俱死。邻里能助我,则乞助我,不能助我,则我且卖花,毋笑我。”这里所说的“卖花”,实则是当地俗语中妇女倚门卖笑的隐晦说法。邻里们听后,面面相觑,皆面露难色,只是在一旁趑趄嗫嚅,慢慢地便各自散去了。郭六见此,心中悲痛万分,她恸哭着向翁姑诉说了自己的打算。此后,她公然与那些浪荡子弟往来,暗中积攒着皮肉交易所得的钱财,并且还用这些钱买了一个女子。但她对这个女子防闲甚严,绝不让外人看到她的面容。有人猜测她是想借此女子邀取重价,郭六对此也从不辩解。就这样过了三年多,郭六的丈夫终于归来。夫妻二人寒暄过后,郭六便带着丈夫去拜见翁姑,说道:“父母并在,今还汝。”接着,她又将自己所买的女子领到丈夫面前,说道:“我身已污,不能忍耻再对汝,已为汝别娶一妇,今亦付汝。”丈夫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惊得骇愕不已,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郭六见状,只是淡淡地说:“且为汝办餐。”说罢,便转身走向厨下,毫不犹豫地举刀自刭。县令闻得此事前来查验,只见郭六双目炯炯,死不瞑目。县令最终判决将她葬于祖坟,但不与她丈夫合葬。并宣判道:“不癙墓宜绝于夫也;葬于祖坟,明其未绝于翁姑也。”然而,郭六的眼睛依然没有闭上。她的翁姑见状,不禁哀号起来:“是本贞妇,以我二人故至此也。子不能养父母,反绝代养父母者耶?况身为男子不能养,避而委一少妇,途人知其心矣。是谁之过而绝之耶?此我家事,官不必与闻也。”语罢,郭六的眼睛才缓缓闭上。当时,邑人对此事议论纷纷,看法不一。先祖宠予公听闻此事后,长叹一声,说道:“节孝并重也。节孝不能两全也,此一事非圣贤不能断,吾不敢置一词也。” 第24章 狐鬼奇谈录 魏藻的惊魂夜 在一个名叫清平镇的地方,奴子魏藻,是个出了名的浪荡子。他生得一副油滑模样,平日里游手好闲,最大的癖好便是暗中窥视女子,那双色眯眯的眼睛总是在街头巷尾搜寻着猎物。 这日,阳光正好,魏藻在村外的小道上晃悠,忽然,一位少女的身影闯入了他的视线。那少女身姿婀娜,面容虽看不真切,但却透着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可魏藻绞尽脑汁,也想不起她究竟是谁,更不知其姓名与住处。魏藻心中邪念顿生,他整了整衣衫,满脸堆笑地凑上前去,轻声搭讪。少女仿若未闻,只是静静地站着,然而她那一双秋水明眸,却似有千言万语,轻轻瞥了魏藻一眼,便径直向西走去。魏藻只觉那一眼仿佛勾去了他的魂魄,他紧紧盯着少女的背影,脚下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那少女莲步轻移,似慢实快,魏藻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渐近之时,少女微微侧过面,朱唇轻启,声音如夜莺般婉转:“往来路人众多,恐引人怀疑。君可相隔小半里路,待我到家,便在墙外东屋中等你。那枣树下系着一头牛,旁有碌碡之处便是。”言罢,少女加快了脚步,渐行渐远。 魏藻满心欢喜,脑海中尽是些旖旎的幻想。他丝毫未留意天色渐晚,薄暮的余晖将天空染得一片血红,仿佛预示着不祥。脚下之路因宿雨初晴而泥泞不堪,每走一步,都似有千斤重,泥深几至没胫,他的足趾也开始肿痛难忍。但心中的欲念如同熊熊烈火,驱使着他不顾一切地艰难跋涉。 终于,在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魏藻遥见少女已入东屋。他顿时喜上眉梢,忘却了一路的疲惫与疼痛,急忙趋步向前。那东屋在夜色中显得有些阴森,魏藻却毫无察觉,满心都是即将到来的好事。 他轻轻推开东屋的门,屋内光线昏暗,少女背立而站,仿若一尊雕像。魏藻心中激动,正欲开口,少女却突然转身。刹那间,一张恐怖至极的面容出现在他眼前!只见其锯牙钩爪,面色如靛,双目痴痴如灯,散发着幽绿的光芒。魏藻吓得魂飞魄散,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转身便逃。那罗刹在其后紧追不舍,嘴里发出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咆哮。 魏藻狂奔二十余里,一路跌跌撞撞,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直至跑到相国庄,此时已届亥初,庄内一片寂静。慌乱间,他认出了妇翁家门,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叩门不已。门刚开启,他便一头冲入,却撞倒一少女,自己也随之扑倒。众妇人正在屋内闲聊,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待看清是个陌生男子,且行为如此怪异,顿时怒声责骂。几个泼辣的妇人各持捣衣杵,朝着他的大腿乱捶。魏藻气息凝结,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不能言语,唯高呼“我我”。俄顷,一老媪持灯而出,借着昏黄的灯光,众人这才看清,原来是自家女婿,一时间皆惊笑不已。 次日,魏藻被牛车载归,整个人仿佛丢了半条命。他卧病在床近两月方愈,这场遭遇如同一场噩梦,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中。自那以后,魏藻只要路遇妇女,便会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心中的邪念早已被恐惧驱散得一干二净。镇子里的人知晓了此事,皆感叹,这难道不是因心邪而感召邪祟,狐鬼趁机戏弄于他?先兄晴湖听闻此事后,也摇头叹道:“魏藻自此不敢再肆意冶游,也算是神明对他的示惩,希望他能就此改过自新吧。” 瞽者的枯井奇遇 在清平镇外十余里处,有一位姓卫的瞽者。他虽双目失明,却靠着弹唱为生,在这一带也算小有名气。 戊午除夕,本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卫瞽者却如往常一样,背着他的琴,手持竹杖,缓缓地走在乡间小路上。他要去遍访那些常请他弹唱之家辞岁,这是他多年的习惯,也是他为数不多的社交与生计来源。每到一家,主人们都会热情地招待他,送上些食物与些许钱财,以表对他一年辛苦弹唱的感激。卫瞽者心怀感激,一一谢过,将所得的食物小心地包好,负于背上,然后踏上归程。 行至半途,天色渐暗,道路也变得越发难行。卫瞽者虽对这条路极为熟悉,但毕竟眼睛不便,加上心中想着家中的老母亲还在等他回去共度除夕,不免有些心急。忽然,他一脚踩空,整个人直直地堕入一口枯井之中。那枯井位于旷野僻径之处,四周荒草丛生,平日里鲜有人迹。又值家家守岁,人们都沉浸在节日的欢乐氛围中,路上根本没有行人。 卫瞽者落入井底,只觉一阵剧痛袭来,但他很快便强忍着疼痛,开始呼救。他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地呼喊着,然而那声音在空旷的井底回荡,却没有一丝回应。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卫瞽者的嗓子渐渐沙哑,他感到了绝望。但幸运的是,井底气温尚暖,不至于让他被寒冷侵袭。他摸索着周围,发现井底有一些之前掉落的饼饵,这才不至于饿死。渴极之时,他便摸索着井壁上生长的一些苔藓与偶尔落下的水果,艰难地咀嚼着,以解口渴。就这样,他在井底竟奇迹般地存活了数日。 与此同时,在距离枯井约半里许的小路上,屠者王以胜正驱赶着一群豕往家赶。他哼着小曲,满心想着回家后与家人一起享用丰盛的年夜饭。突然,手中的绳子“啪”的一声断裂,一头豕受了惊,疯狂地向野田中奔去。王以胜连忙追赶,那豕在狂奔中慌不择路,竟也失足堕入了卫瞽者所在的枯井之中。 王以胜追到井边,正懊恼不已,却听到井下传来阵阵声响。他心中一惊,以为是有什么怪物,小心翼翼地探头望去,这才发现了井底的卫瞽者。此时的卫瞽者已气息奄奄,若不是这头豕的意外坠落,恐怕他真的要葬身井底了。 王以胜急忙找来绳索与钩子,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卫瞽者与豕先后从井中救出。卫瞽者重见天日,心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先兄晴湖后来听闻此事,好奇地询问卫瞽者在井中的情形。卫瞽者长叹一声,缓缓说道:“彼时我万念俱空,心想自己恐怕要命丧于此,心已如死灰。但心中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家中卧病在床的老母,她全靠我赡养。一想到我若死了,母亲也必然饿死,那种酸楚便透彻肝脾,痛不可忍。”先兄晴湖听后,不禁感叹道:“若非你这一念之善,对母亲的牵挂与担忧,王以胜所驱之豕必不会断绳,这或许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吧,好人自有天相。” 齐大的侠义之举 在清平镇所在的献县,有一个名叫齐大的人,他在江湖上颇有名气,然却是个江洋大盗。齐大身材魁梧,眼神犀利,为人胆大心细,但也正因为他的盗匪身份,平日里总是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 这一日,齐大与众盗策划了一场打劫行动。他们选定了一个偏僻的富商宅院,趁着夜色,悄悄地潜入其中。众盗分工明确,有的负责在外面望风,有的则进入屋内搜刮财物。齐大作为首领之一,负责在屋顶上看庄,也就是屋上了望,以防有救兵赶来。 就在众盗在屋内忙碌之时,一盗偶然间瞥见了齐大的妻子。那女子生得眉清目秀,容貌出众,在烛光的映照下,更显楚楚动人。这盗匪本就心术不正,见色起意,当下便起了歹念。他不顾齐大的身份,手持利刃,逼近齐大之妇,欲逼奸之。齐大之妇虽是个柔弱女子,但性格刚烈,见此情形,毫不犹豫地持刀相胁,坚不从命。那盗匪恼羞成怒,竟与同伙一起,将齐大之妇反接其手,缚于凳上,且褫其下衣,还呼来两盗左右挟其足,场面极其恶劣。 齐大在屋顶上,起初并未察觉屋内的变故。但渐渐地,他听到了妻子微弱的呼号声。那声音如同利箭一般,瞬间穿透了他的心。齐大心中一惊,没有丝毫犹豫,自屋脊一跃而下,如同一头猎豹般挺刃突入屋内。他怒目圆睁,目光如饿虎般凶狠,大声喝道:“谁敢如此,吾不与俱生!”那声音响彻整个屋子,震得屋顶的灰尘都簌簌落下。他的气势汹汹,仿佛一头被激怒的雄狮,让人不寒而栗。 那欲行不轨的盗匪及同伙,被齐大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但他们也不甘示弱,纷纷举起武器,与齐大对峙。一时间,屋内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到了极点。然而,齐大的眼神中透露出的决绝与愤怒,让那些盗匪心中不禁有些发怵。在这间不容发之际,齐大的勇猛与果断,竟让那些盗匪退缩了,最终齐大成功地使妻子免遭凌辱。 此事过后,齐大深知自己与这群盗匪已结下深仇大恨,他更加小心谨慎地生活。后来,官府展开了大规模的缉盗行动,众盗皆被捕骈诛。官兵在搜捕齐大时,却遭遇了极大的困难。据说,官差来捕时,齐大实伏于马槽之下。当时,兵役们将齐大可能藏身之处搜了个遍,往来搜捕数过,唯见槽下朽竹一束,约千余竿,积尘污秽,似弃置多年者,却丝毫没有发现齐大的踪迹。齐大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从此消失在江湖之中,只留下了他那勇猛护妻的传说,在清平镇与献县一带流传开来,人们对他的评价也变得复杂起来,有人谴责他的盗匪行径,但也有人敬佩他在危急时刻对妻子的侠义守护。 藏经阁上的狐语 在清平镇的东边,有一座古老的寺庙,名为静云寺。这寺庙规模不大,但历史悠久,寺内有一座藏经阁,平日里静谧清幽,是僧人们修行与存放经卷之处。 张明经晴岚,是一位时常来此寺与僧人谈经论道的文人雅士。他为人儒雅,对佛理与世间奇闻都有着浓厚的兴趣。 一日,正值盛夏,天气酷热难耐。寺内的僧人们都在树下或屋内避暑,唯有一位打包僧,他性喜清净,厌于众人的嚣杂,便径移坐具往阁上,想要寻得一方清凉之地。 当他踏上藏经阁,正准备坐下休息时,诸僧忽闻梁上狐语传来:“大众且各归房,我眷属不少,将移住阁下。”那声音清脆悦耳,却又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僧人们听闻,皆面面相觑,心中既惊且奇。一位僧人壮着胆子问道:“久居阁上,何忽又欲据此?”狐回答道:“和尚在彼。”僧又问:“汝避和尚耶?”狐答:“和尚佛子,安敢不避?”僧再问:“我辈非和尚耶?”狐却不再言语。僧人心中好奇,固问之,狐沉默片刻后,缓缓说道:“汝辈自以为和尚,我复何言?”言罢,便再无声息。 从兄懋园听闻此事后,感慨道:“此狐黑白太明。它能分辨出真和尚与假和尚,虽为异类,却有此等见识。其言可使三教中人,各发深省。”此事在寺内流传开来,僧人们纷纷反思自己的修行,而张明经晴岚也将此事记录下来,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奇闻轶事,让人们对这世间的狐鬼灵异之事,又多了几分敬畏与好奇。 甲的阴谋与报应 在清平镇这个不大不小的地方,人际关系错综复杂,善恶因果也在悄然上演。 有一个名叫甲的男子,他为人阴险狡诈,心中总是充满着各种贪婪的欲望。这日,他偶然间见到了乙的妻子,那女子生得温婉动人,甲顿时心生艳羡,一颗心被那女子勾了去。但他也知道,乙是个粗悍之人,不好对付。于是,他便将自己的心思告诉了丙,一个同样诡计多端的家伙。 丙听后,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他笑着对甲说:“其夫粗悍可图也,如不吝挥金,吾能为君了此事。”甲一听,心中大喜,连忙表示愿意不惜重金。丙便开始谋划起来,他在邑中挑选了一个品行不端、冶荡之人,以丰厚的金钱为诱饵,对其嘱咐道:“尔白昼潜匿乙家,而故使乙闻,待乙就执,则自承欲盗。白昼非盗时,尔容貌衣服无盗状,必疑奸,勿承也。官再鞫而后承。罪不过枷杖,当设策使不竟其狱,无所苦也。” 那邑子本就是个贪图钱财、不顾廉耻之人,听了丙的计划,欣然应允。他依着丙的教导,在一个白昼偷偷潜入乙家,故意弄出些声响,让乙察觉。乙归家后,发现家中有陌生人,顿时大怒,将其扭送至官府。那邑子在公堂上,按照事先的安排,只承认自己欲行盗窃,对于乙怀疑的奸情,坚决否认。官府见他言辞闪烁,且在白昼行窃,行为可疑,便将他暂时收押,以待进一步审讯。 果然,正如丙所料,经过几次审讯后,那邑子才承认了盗窃之罪,因罪不至死,最终只是被判了枷杖之刑。而乙虽然心中仍有疑虑,但也无可奈何。然而,经此一事,乙与妻子之间产生了嫌隙,最终竟休出了他的妻子。 丙见事情进展顺利,但又担心乙会后悔,于是他又教唆乙的妻家去状告乙,并且暗中贿赂证佐,使得乙在官司中败诉。乙心中愤恨,一怒之下,将女儿嫁了出去。而甲则趁机以重价买下乙女为妾,以为自己的阴谋得逞。 但丙并未就此罢手,他又教那邑子反噬甲,将甲的阴谋在合适的时机公之于众,然后又教甲如何贿赂官府息事宁人。就这样,甲和丙在这场阴谋中,前后干没了千金之财,而乙和他的家人则遭受了巨大的痛苦。 适闻家庙社会,甲为了祈求神明的庇佑,让自己的恶行不被揭露,也为了能继续享受荣华富贵,他力修供具赛神,欲以祈福。然而,神明岂会被他的虚伪所蒙蔽?先一夕,庙祝便梦到神曰:“某金自何来,乃盛仪以享我?明日来,慎勿令入庙。非礼之祀,鬼神且不受,况非义之祀乎?” 丙陪同甲前往寺庙,当他们来到庙前时,庙祝以神语拒之。丙心中不信,认为这只是庙祝故意刁难,他怒目圆睁,执意要进入寺庙。可就在他甫至阶前,抬着供具的舁者突然颠蹶,手中的供具全部掉落,摔得粉碎。丙见此情形,心中大惊,这才感到恐惧,连忙悚然返家。 后岁余,甲突然暴毙而亡。那邑子因与丙有同谋之故,时常往来丙家,一来二去,竟与丙女勾搭上了,最后诱丙女逃去。丙得知后,气得一病不起,最终气结而死。乙的妻子在经历了这一系列变故后,心灰意冷,携带家中财物改适他人。丙女与邑子逃至德州后,因生活所迫,行为不检,被人诘得奸状,牒送回籍,遭受了杖刑后被官卖。 时丙奸已露,乙对丙的恨意达到了极点。他卖掉家中产业,赎得丙女,为了报复,他让丙女陪伴自己三夕,而后又将她转售于人。也有人说丙死时,乙尚未娶,丙妇因无人依靠,便嫁给了乙。但这多是人们为了图个心中畅快而编造的传言,并无此事。而那邑子后来落魄成了乞丐,丙女也流落为娼,这便是他们为恶行所付出的惨痛代价,也让清平镇的人们看到了善恶有报的天理循环。 第25章 仙之缘 书生遇狐仙 在那明季动荡不安的岁月,有一位书生,身形消瘦却透着一股儒雅之气,他正独自穿行于一片茂密而阴森的丛莽之间。四周杂草丛生,荆棘密布,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似鬼哭狼嚎般令人毛骨悚然。书生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心中只盼着能早日走出这片荒野。 忽然,一阵清脆的书声琅琅传来,在这空旷的旷野之中显得格外突兀。书生不禁心中纳罕:这荒野之中怎会有读书声?好奇心顿起,他顺着声音的方向寻去。不多时,只见一位老翁正端坐在一片墟墓之间,周围环绕着十余只狐狸,那些狐狸个个毛色鲜亮,眼睛灵动,它们各自捧着书本,像人一样蹲坐在地上。 老翁见书生前来,缓缓起身相迎,动作之间颇有几分仙风道骨。而那些狐狸见老翁起身,也都纷纷捧着书直立起来,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书生,却并无恶意。书生心想,这些狐狸既然懂得读书,想必不会为祸人间,于是心中的惧意渐消,上前与老翁揖让一番后,便席地而坐。 书生恭敬地问道:“老丈,您与这些狐仙在此读书,所为何事?”老翁手抚长须,缓缓说道:“吾辈皆为修仙者。狐之求仙,大抵有两条途径。其一乃是采精气,拜星斗,通过不断修炼,渐至通灵变化,而后积累修行,以证正果,此乃由妖而求仙之路。然此途若稍有偏差,误入邪僻,便会触犯天律,虽则快捷,却充满危险。其二则是先炼形为人,待得人形既成,再讲习内丹之术,此为由人而求仙之道。虽说吐纳导引之法,并非一朝一夕可成,但只要持之以恒,久久坚持,自然可功德圆满。此途虽迂回曲折,却稳妥安全。” 书生若有所思,又问道:“但不知这狐形如何能转化为人形?”老翁微微一笑,道:“狐之形骸,并非固定不变,实则随心而变。故而吾等先读圣贤之书,明了三纲五常之理,待心中悟透,思想得以净化升华,形骸亦会随之转化。” 书生听闻,心中大感奇异,便请求借阅狐狸们所捧之书。老翁点头应允,书生接过一看,发现皆是五经、论语、孝经、孟子之类的典籍,只是书中仅有经文,却无注释。书生不禁疑惑道:“老丈,这经书上若无注释,如何能够讲贯其中深意?”老翁轻轻摇头,说道:“吾辈读书,但求明理而已。圣贤言语,本就不艰深晦涩,只需口口相传,稍加疏通训诂,即可领悟其义旨,又何须注释?” 书生觉得老翁此论颇为乖僻,一时竟惘惘然不知如何应对。思索片刻后,他又转而问道:“老丈,不知您高寿几何?”老翁抬头望向天空,眼神中透着一丝悠远,说道:“我都已不记得了。只记得我开始接受这些经文之日,世间尚无印板书。”书生心中一惊,这老翁竟如此长寿,对他的身份更是好奇。又问道:“老丈阅历数朝,世事变迁,不知有无同异之处?”老翁沉思片刻,缓缓说道:“大都不甚相远,唯有唐以前,世间唯有儒者。北宋之后,常听闻某人是圣贤,此为些许不同耳。” 书生心中暗自揣测,却始终摸不透老翁的来历与深意,只得施了一礼,起身告辞。老翁也不挽留,只是微笑着点头示意。 后来,书生又于途中偶遇此翁,心中兴奋,欲上前与他交谈,然而老翁却仿若未闻未见,掉头径直而去,只留下书生在原地,望着老翁远去的背影,心中满是疑惑与怅惘。 此事过后,书生常常陷入沉思。他想起老翁所说的修仙之道,又联想到当时世间之人对读书求仕的热衷与浮躁。许多人以讲经求科第,在经文中支离敷衍,词藻堆砌得愈发华丽,而对经义本身却愈加荒疏;还有人以讲经立门户,在学术上纷纭辩驳,学说看似详尽,实则对经义的理解愈发偏离正道。这与老翁所倡导的读书明理、修仙先修心的理念,岂不正相反? 再后来,书生听闻何励庵先生讲述此事,心中豁然开朗。他意识到,这或许是先生的一则寓言,意在告诫世人,无论是读书还是修行,都应秉持正道,莫要被虚荣与功利所迷惑。正如修仙之途,若只追求捷径而不择手段,终会陷入危险;唯有脚踏实地,从内心深处去领悟和改变,才能走向真正的圆满。而世间之事,又何尝不是如此?那些看似巧妙的手段与方法,中间往往隐藏着不稳之处,只有步步踏实,即便小有蹉失,也不至于酿成大祸。这与修仙的两条途径所蕴含的道理,实乃同一意也。 扶乩奇事 在江南的一个小镇上,有一位擅长扶乩的术士,他声名远扬,据说能请来各路神仙。一日,他云游至北方的一个村落,宣称其仙号为卧虎山人。这位卧虎山人与众不同,他降临乩坛后,并不言及休咎祸福,只是热衷于与人唱和诗词,偶尔也会挥毫作画。他所作之画,不过是寥寥数笔的兰竹,虽简洁却颇具神韵,能得兰竹之形与神。 其诗风清浅而不俗,常能于平凡事物中见新奇。有一次,众人围聚乩坛,只见扶乩之笔在沙盘上缓缓移动,写下一首面见下坛一绝:“爱杀嫣红映水开,小停白鹤一徘徊,花神怪我衣襟绿,才藉莓苔稳睡来。”此诗一出,众人皆赞不绝口,诗中描绘出一幅春日美景,红花映水,白鹤翩跹,而诗人以独特的视角,想象花神责怪自己衣衫之绿与周围景色相融,故而只能借莓苔安睡,充满了诙谐与诗意。 又有一次,众人以舟和车为题,限韵作诗。卧虎山人不假思索,挥笔而就。咏舟限车字云:“浅水潺潺二尺余,轻舟来往兴何如,回头岸上春泥滑,愁杀疲牛薄笨车。”将春日浅水中轻舟的自在与岸上春泥中疲牛拉车的艰难相对比,生动而有趣。咏车限舟字则曰:“小车[车历]辘驾乌牛,载酒聊为陌上游,莫羡王孙金勒马,双轮徐转稳如舟。”以乌牛拉车,载酒出游的闲适,劝慰人们莫要羡慕富贵之人的金勒马,自有小车如舟般的安稳乐趣。其余诗作,也大都类此,清新雅致,韵味悠长。 众人对这位卧虎山人的才华钦佩不已,纷纷询问他的姓字。然而卧虎山人却总是神秘兮兮地回答:“吾乃世外之人,何必留名。若君等定要相迫,唯有杜撰一名以应命罢了。” 村中甲乙二人,对扶乩之术深感好奇,便一同向术士学习扶乩之法,研习其符。起初,他们依法召请卧虎山人,山人果然降临乩坛。只是所书之字,大多歪歪扭扭,难以辨认。术士见此,笑着解释道:“此乃二位手生之故,扶乩之术,需手熟方能灵验。” 一日,乙心怀虔诚,独自焚香召请卧虎山人。他满心期待,然而等了许久,却不见仙人降临。乙心中疑惑,又试了几次,依旧毫无动静。越数日,乙再次召请,可卧虎山人仍不降坛。乙心中沮丧,又有些担忧,不知自己何处得罪了仙人。 后来,卧虎山人竟降于甲家。甲心中诧异,想起乙的遭遇,便叩问卧虎山人乙召请不降之故。只见扶乩之笔在沙盘上快速移动,写下判语:“人生以孝弟为本,二者有惭,则不可以为人。此君近与兄析产,隐匿千金,又诡言父有宿逋,当兄弟共偿,实掩兄所偿为己有。吾虽方外闲身,不预人事,然义不与此等人作缘。烦转道意,后毋相渎。”甲看罢,心中大惊,这才知晓乙的所作所为。 卧虎山人又判示甲曰:“君近得新果,偏食儿女,而独忘孤瘪,使啜泣竟夕。虽是无心,要由于意有歧视,后若再尔,吾亦不来矣。”甲满脸羞愧,当即向仙人认错,表示今后定当改过自新。 先姚安公听闻此事后,感慨道:“吾见其诗词,谓是灵鬼;观此议论,似竟是仙。此仙不仅有才华,更能明察人间善恶,以道义劝诫世人,实乃不凡。”此事在村中流传开来,众人皆对扶乩之事敬畏有加,也对孝悌道义有了更深的认识。许多人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生怕有违道义而触怒神灵。而甲乙二人,更是经历了此番变故后,彻底改变了自己为人处世的态度。乙深感懊悔,主动向兄长坦白认错,退还了隐匿的钱财,并在日后以孝悌为先,努力弥补自己的过错。甲也不再偏心,对待家中子女一视同仁,每逢有好物,必先想着孤苦之人,一家人和睦相处,其乐融融。那扶乩术士见此情形,也深知自己带来的不仅仅是一种神秘的术法,更是一种对人心的警示与教诲,于是在村中停留许久,继续以扶乩之术,传播着道义与善良,直到有一天,他悄然离去,只留下那些神奇的故事,在人们口中代代相传,成为了这个村落永远的传说与精神财富。 田公与天女 在广西的一个宁静小镇上,有一位名叫田耕野的年轻才俊。他生得眉清目秀,气宇轩昂,且心怀壮志,一心想要建功立业,报效国家。 田耕野初入仕途,便迎娶了一位美丽善良的孟夫人。二人情投意合,相敬如宾,日子过得甜蜜美满。然而,命运无常,孟夫人却早早地因病离世,留下田耕野独自一人,沉浸在无尽的悲痛之中。 时光流转,田耕野凭借着自己的才华与勇气,逐渐在官场上崭露头角,一路升迁,最终官至凉州镇。在凉州镇的一个静谧月夜,田耕野处理完公务,独自坐在衙斋之中。月光如水,洒在庭院里,四周静谧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田耕野望着那一轮明月,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与孟夫人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心中满是思念与惆怅。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孟夫人的身影自树梢翩然落下。田耕野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思念过度产生的幻觉。然而,那身影却愈发清晰,孟夫人面容依旧那般美丽动人,眼神中饱含着深情与关切。她缓缓走向田耕野,轻声说道:“君别来无恙,妾在天上,亦常思念君。” 田耕野又惊又喜,连忙起身相迎,握住孟夫人的手,只觉触手冰凉,却又真实无比。他激动地说道:“夫人,真的是你吗?你为何会在此出现?”孟夫人微微浅笑,说道:“吾本天女,宿命当为君妇,缘满乃归。今过此相遇,亦余缘之未尽者也。” 田耕野心中满是疑惑,但更多的是重逢的喜悦。他与孟夫人相对而坐,仿佛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片刻后,田耕野问道:“夫人,我如今在仕途之上,不知我最终能官至何位?”孟夫人轻轻摇头,说道:“官不止此,君之仕途尚有很长之路要走,日后便知。”田耕野又问:“那我能享寿几何?”孟夫人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说道:“此难言,君卒时不在乡里,不在官署,不在道途馆驿,亦不殁于战阵。时至自知耳。”田耕野心中一惊,这答案如此神秘,让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但他仍不死心,又问道:“那殁后你我尚可见面吗?”孟夫人望着他,目光中满是深情与期许,说道:“此在君矣,君努力生天,即可见,否则不能也。” 自那夜之后,田耕野心中便有了一个坚定的信念,他要努力建功立业,同时也要修身养性,期望有朝一日能与孟夫人在天上重逢。 后来,边疆地区发生叛乱,田耕野奉命出征,率领大军平定叛苗。战场上,他身先士卒,英勇无畏,士兵们受其鼓舞,个个奋勇杀敌。经过数月的艰苦征战,终于取得了胜利。 在大军凯旋而归的途中,田耕野坐在戎幕之下,回想着这些年的经历,心中感慨万千。突然,他感到一阵疲惫袭来,缓缓闭上了眼睛。在梦中,他看到孟夫人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微笑着向他伸出手。田耕野心中一喜,伸手握住,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仿佛要飘起来一般。 待士兵们发现时,田耕野已安详地离世。他的面容平静,嘴角带着一丝微笑,仿佛在梦中与孟夫人重逢,一同走向了那未知而又充满希望的彼岸。而他的故事,也在当地流传开来,人们感叹着他与孟夫人之间的深情厚谊,也对命运与缘分充满了敬畏与遐想。 第26章 奇闻异录 红柳娃之谜 在乌鲁木齐的深山之中,有一片广袤无垠的牧场,这里水草丰美,是牧马的绝佳之地。那些牧马者们,每日与马群相伴,在这深山里过着简单而又辛劳的生活。 有一位名叫巴特尔的牧马者,他身材魁梧,皮肤黝黑,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手。一日,他像往常一样在山中放牧,忽然,他的目光被不远处的景象所吸引。只见一群身高尺许的小人,男女老幼,样样俱全,正穿梭于红柳丛中。此时正值红柳吐花之际,那些小人动作敏捷地折下柳枝,熟练地盘成一个个小圈,然后轻巧地戴在头顶。他们排列整齐,仿佛有某种默契一般,作队跃舞,口中发出呦呦的声音,那声音婉转悠扬,宛如一首美妙的乐曲。 巴特尔心中大惊,他在这山中牧马多年,却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景象。他瞪大了眼睛,生怕是自己看错了。但那些小人却真实地在眼前活动着,他们的身影在红柳丛中时隐时现,仿佛是这片深山里的精灵。 从那以后,巴特尔便时常能看到这些红柳娃。有时,他们会偷偷潜入行帐之中,窃取食物。有一次,他们在行帐中偷食时,被一位牧马者当场发现。那牧马者大喝一声,冲上前去想要抓住他们。红柳娃们顿时惊慌失措,纷纷跪地哭泣,那模样甚是可怜。牧马者心生怜悯,想要将他们绑起来,但又怕伤害到他们,只是用一根细绳轻轻地系住。可没想到,这些红柳娃们却极为倔强,被系住后,他们便绝食抗议,没过多久,竟一个个相继死去。 后来,又有一次,牧马者们再次发现红柳娃在行帐中偷食。这一次,他们吸取了教训,没有去捆绑,而是选择将红柳娃放走。可那些红柳娃刚被放开时,却不敢立刻逃走,他们只是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几步,然后便频频回顾,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不安。若有人追叱他们,他们便会再次跪下来哭泣,那模样仿佛是在求饶。直到他们确定人们不会再追赶,距离已经足够远,估计追不上了,才会鼓起勇气,蓦涧越山而去。他们的身影在山林间快速穿梭,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然而,无论巴特尔和其他牧马者们如何寻找,却始终无法发现他们的巢穴栖止之处。 这些红柳娃究竟是什么呢?他们非木魅,亦非山兽,倒像是传说中的僬侥之属。因为他们形似小儿,又总是喜欢戴着红柳,所以人们便称他们为红柳娃。 邱县丞天锦,一次因巡视牧厂,偶然间也遇到了一个红柳娃。他心中好奇,便命人将其抓住,带回了住所。他仔细端详着这个红柳娃,发现其须眉毛发,竟与人无二。这让他不禁想起了《山海经》中所记载的靖人,如今看来,这世间真的有如此神奇的生物存在。他心中暗自思忖,有如此极小之人,那是否也会有极大之物呢?就如同《列子》中所说的龙伯之国,或许也是真实存在于这世间的某个角落吧。 雪莲秘事 在塞外的崇山峻岭之中,积雪终年不化,一片银白的世界里,生长着一种神奇的植物——雪莲。它生长于这极寒之地,却有着令人惊叹的生命力。 雪莲的模样,状如今之洋菊,之所以名为莲,大概是因其生长于雪地之中,宛如冰莲一般圣洁。它有一个奇特之处,那便是其生必双,恰似世间的情侣。雄者稍大,雌者略小。然而,它们却并不并生,也不同根,两者之间相去必一两丈远。但若是有人有幸见到其中一株,再去寻觅另一株时,却总能找到,仿佛它们之间有一种无形的联系。这大概就如同菟丝茯苓一般,是由一气所化,气相属也。 当地有一些采药人,他们听闻雪莲的神奇,便想要将其采回。据说,凡是望见此花,只要默不作声地悄悄前往探取,便能成功获得。但若是有人用手指向它,将其位置告知他人,那雪莲便会像有灵性一般,迅速缩入雪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哪怕是在雪地中仔细搜寻,也难以再找到它的踪迹。这草木仿佛有知,其中的道理实在让人难以理解。当地的土人说:“这是山神怜惜雪莲,不愿让它被人采走,或许便是如此吧。” 这雪莲生长于极寒之地,可其性却极热。这看似矛盾,实则蕴含着天地阴阳之道。盖因二气有偏胜,无偏绝。在这寒冷的环境中,积阴外凝,反而促使纯阳内结。就如同坎卦以一阳陷二阴之中,剥复二卦,以一阳居五阴之上下,皆是这种阴阳相济的体现。 雪莲在当地,常被人们用来浸酒,当作补剂。然而,若是使用不当,却也会带来危害。有些人因血热妄行,服用雪莲后,病情反而加重。更有甚者,有人将雪莲用来合媚药,其祸更是惨烈。这世间万物,皆遵循阴阳均调之道,天地之阴阳均调,万物方能生长;人身之阴阳均调,百脉才会和谐。正如《素问》所说:“亢则害,承乃制。” 自丹溪立“阳常有余,阴常不足”之说后,医家们往往过于注重苦寒之药,以之伐生气,却忽略了阴阳平衡的本旨。而张介宾等人矫枉过直,又偏于补阳,过度使用参蓍桂附等药物,其流弊亦至于杀人。他们都未能真正理解易道扶阳之意,乾之上九,亦戒以亢龙有悔。如今,世间嗜欲日盛,身体羸弱者众多,温补助剂往往能在短期内见到小效,因此坚信者众多。但实则这种偏补或偏伐的做法,都是错误的,就如同韩非的刑名之学与商鞅的富强之术,初用皆有功,积重却不返,对身体和社会的根本都会造成损伤。雪莲之功不补患,亦是此理。 西域奇风 在西域这片广袤而神秘的土地上,有许多令人难以解释的奇异现象,风灾便是其中之一。唐太宗三藏圣教序中,曾提及风灾鬼难之域,似乎便是如今的辟展、吐鲁番等地。 在那茫茫沙碛之中,常常有独行之人遭遇诡异之事。他们往往会听到有人呼喊自己的姓名,若是下意识地一应声,便会瞬间失去意识,随那声音而去,从此不复返。这诡异的呼唤声,如同来自地狱的勾魂之音,在空旷的沙碛中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在南山之中,有一处风穴,其大如井,深不见底。这风穴之中,风不时从中涌出。每当风起之时,数十里外,便能先闻波涛声,那声音如汹涌澎湃的大海波涛,滚滚而来。迟一二刻,狂风便会呼啸而至。这风所横径之路,阔不过三四里,若是有人提前察觉,还可急速奔跑,避至风路之外。但若是避之不及,众人便会将车辆以巨绳连缀为一,即便如此,车辆在狂风之中,仍会鼓动颠簸,如同在大江浪涌中的孤舟,随时都有被掀翻的危险。若是有一车独自遭遇狂风,那车上的人马辎重,都会被狂风席卷而起,轻若片叶,在风中飘荡,最终不知被吹向何方,消失在这茫茫天地之间。 这风的方向甚是奇特,皆自南而北,然后过数日,又会自北而南,如同人的呼吸一般,有规律地往返。 我在乌鲁木齐任职时,曾接到辟展的移文。文中称,军校雷庭于某日,人马皆被风吹过岭北,之后便没了踪迹,生死未卜。又有昌吉通判前来报告,说某日午刻,有一人自天而降,众人上前查看,发现竟是特纳格尔遣犯徐吉。徐吉自述,他是被风吹至此处。随后特纳格尔县丞也发来报告,称徐吉在当日逃跑,计算其时刻,从巳时到正午,不过短短几个时辰,他竟已飞腾二百余里。在这西域之地,此类事情或许已见怪不怪,但若是在其他地方,必然会成为令人惊叹的异闻。 徐吉后来描述被吹时的感受,他说当时如醉如梦,身体不由自主地旋转如车轮,双眼无法睁开,耳中如万鼓乱鸣,口鼻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拥蔽,气息难以顺畅,他拼命挣扎,努力良久,才终于能够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按庄子所说:“大块噫气,其名为风。”风本应是气无所不之,不应有如此固定的风穴。大概是这天地之气偶然聚于此处,才形成了这般奇异的现象。就如同火气偶聚于巴蜀,遂为火井;水脉偶聚于阗,遂为河源一般,皆是大自然的神奇造化。 第27章 奇事 在神秘的福建白鹤岭,其岭高耸入云,达五十里之遥。每至阴雨时分,若从岭上俯瞰,便能瞧见那浓云如厚重的帷幕,仅仅在半山之处缭绕盘旋,似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所束缚,不得肆意蔓延。 一日,天空中阴云密布,沉闷的气息压抑着世间万物。忽然之间,一道奇异的景象在白鹤岭上乍现。只见一缕气息,仿若灵动的蛟龙,从那云中汹涌而出,它以一种决然之势,直直地冲向天际,仿佛要冲破这天地的牢笼。就在那气的末端,刹那间,火光迸溅四射,好似绚烂的烟花在天空中陡然绽放,紧接着便是一声砰然巨响,那声音回荡在山谷之间,宛如火炮轰鸣,震得人耳鼓生疼,整个山岭都似乎在为之颤抖。而寻常人们所见,能击物之雷,则是自天而降,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与这从地而出的雷截然不同,此般奇景,当真令人称奇。 戊午年的夏天,骄阳似火,酷热难耐,唯有那偶尔拂过的微风,能给人带来一丝短暂的清凉。我与从兄懋园坦居在崔庄三层楼上读书,那座小楼静谧地矗立在庄子之中,周围绿树环绕,颇有几分清幽之意。我们推开窗户,极目远眺,数里之外的景色尽收眼底,田园风光如诗如画,令人心旷神怡。 彼时,正值雷雨交加之际,天空中乌云翻滚,电闪雷鸣。我不经意间远远瞧见一人从南边缓缓走来,他的身影在风雨中显得有些单薄和孤独。距离庄子约半里左右,那人的脚步忽然变得迟缓,紧接着,他竟毫无征兆地跪地不起。就在这一瞬间,仿佛是上天的旨意,乌云如同一幅巨大的幕布,迅速地垂下,将他的身影彻底遮蔽,使之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之中。俄而,一声震天动地的雷震响起,那声音好似要将天地撕裂,紧接着,一道刺目的火光闪过,耀眼的光芒即便隔着遥远的距离,依然让我们觉得仿若近在咫尺,眼睛被那强光刺得几乎难以睁开。待云散而上,天空渐渐恢复了一丝清明,不多时,便听闻众人喧嚷之声传来,纷纷言说高川的李善人为雷所击。我怀着满心的好奇与疑惑,随众人前去查看。只见那李善人的尸体躺在地上,浑身遍身焦黑,仿佛被烈火灼烧过一般,然而,他的姿势却甚是怪异,竟拱手端跪,仰面朝天,好似在向上苍诉说着什么冤屈。更为奇异的是,他的背部有朱书,那字迹非篆非籀,非草非隶,笔画缠绕曲折,犹如神秘的符文,让人难以辨认出几个字。据众人所言,此人平日里持斋礼佛,生活中既无甚善事可陈,亦无恶行可述,他就像这世间无数平凡之人中的一员,默默地度过自己的岁月。如今遭此横祸,也不知是前世种下的孽缘,还是有什么隐秘罪恶潜藏在他的灵魂深处,才引来了这雷劫之灾。他的侄子李士钦满脸悲戚地说道:“那日晨起,叔父他执意要赴崔庄,可实则并无一事,我等皆劝他莫要外出,然他竟不顾风雨阻拦,冒雨而来,终遭此劫难。”也有人在一旁低声议论:“那日崔庄大集——崔庄集市交易,向来是逢一六日大集,三八日小集。或许是鬼神冥冥之中有所安排,驱赶他前来,好让众人见证这奇异之事。” 时光流转,我在兵部任职之时,衙门里有一官吏,此人平日里看似与常人无异,但不知何时起,竟被狐妖所迷惑。只见他原本圆润的面庞逐渐消瘦,眼眶深陷,颧骨高耸,整个人瘦骨嶙峋,仿佛一阵风便能将他吹倒。他被那狐妖折磨得痛苦不堪,精神萎靡,身体每况愈下,无奈之下,他只得乞求张真人符来救治。 一日,他正虚弱地躺在榻上,忽然听闻屋檐边传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人语:“君身为官吏,本应秉持公正,廉洁奉公,然你却非理取财,贪赃枉法,如此恶行,当受刑罚杀戮。我前世曾受君再生之恩,故而此生以美色蛊惑于你,摄取君之精气,本欲使君因病善终,以报前世之恩。如今我被驱赶,实是君罪孽深重无可救药。君宜努力积善,或许尚有一丝挽回之机,否则,必遭天谴。”那声音空灵而又带着一丝惆怅,仿佛是从遥远的时空传来的警示。 说来也怪,自那日后,他的病情竟逐渐好转,身体慢慢恢复了些许元气。众人皆以为他经此一劫,定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然而,令人失望的是,他竟不知悔改,依旧我行我素。那贪婪的本性在他心中如野草般疯长,难以抑制。后来,他果然因盗用印信、私收马税等罪行而被朝廷依法诛杀。有知晓此事来龙去脉的堂吏,在事后向我详细地讲述了这一切,言语之中,满是对他的惋惜与对世事无常的感叹。 前母张太夫人身边曾有一婢女,名叫绣鸾。那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月光如水般洒在大地之上,给世间万物都披上了一层银白的薄纱。绣鸾独自一人坐在堂阶之上,周围静谧得只能听见她轻微的呼吸声。她或许是在思念远方的亲人,又或许是在享受这片刻的宁静。忽然,她想起了什么,轻声呼唤着:“绣鸾。”声音在空旷的庭院中回荡。 就在这时,令人惊掉下巴的事情发生了。只见东西廊竟各有一绣鸾快步走出,她们的身形模样与衣着毫无差异,就像是从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甚至连右襟反折的衣角、左袖半卷的样子都一模一样,仿佛是时光的倒影在这庭院中重叠。绣鸾大惊失色,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的双腿发软,几欲跌倒在地。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两个“自己”,心脏在胸腔中疯狂地跳动,仿佛要蹦出嗓子眼。再看时,只见其中一个绣鸾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最终消失不见,仅存其一。绣鸾颤抖着声音问道,那是从西廊而来的绣鸾。她又强忍着恐惧,问可曾见到东廊之人,得到的回答却是未见。此乃七月间发生的奇异之事,自那夜之后,绣鸾便像是被什么阴影笼罩,整日郁郁寡欢。到了十一月,她便悄然离世了。或许正如人们所猜测的那般,大概是其福禄将尽,所以鬼魅才敢现形,以这等奇异之事作为她生命终结的序曲。 沧州插花庙中,有一位尼姑,姓董。那一日,正值观音大士诞辰,寺庙里香烟缭绕,钟磬之声不绝于耳。董尼在庙中忙碌了许久,精心准备着各种供品,她的脸上带着虔诚与敬畏,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敬意。当她将供品即将准备完毕之时,长时间的劳累让她忽然觉得些许疲倦,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她缓缓地倚着几案,打算暂作休憩,以恢复些许体力。 恍惚之间,她的意识渐渐模糊,进入了一个奇异的梦境。在梦中,她看到了观音大士那慈悲的面容,大士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轻轻响起:“尔不献供,我亦不忍饥;尔即献供,我亦不加饱。寺门外有四五流民乞食不得,困饿将死,尔停供品以饭食予他们,功德胜供我十倍。”那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她的心中回荡,充满了无尽的慈悲与教诲。 董尼猛然从梦中惊醒,她的眼神中还残留着一丝梦境中的震撼与感悟。她毫不犹豫地起身,快步走向寺庙大门,推开门一看,果如梦中所言,寺门外正蜷缩着四五名流民,他们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眼神中满是饥饿与绝望。董尼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悲悯之情,她赶忙将原本准备献给观音大士的供品拿了出来,分发给那些流民。流民们感激涕零,纷纷跪地叩谢。自此之后,每年供品献毕,董尼皆会施与乞丐,她总是一脸平静地说道:“此乃菩萨之意。”她的心中,已然将观音大士的教诲深深地铭刻,以实际行动践行着慈悲与善良。 先太夫人曾给我讲述过这样一个故事。沧州有一位轿夫,名叫田某,他为人憨厚老实,心地善良,家中虽不富裕,但一家人的生活也算平静祥和。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他的母亲突然身患臌胀之症,那病症来势汹汹,如恶魔般侵蚀着老人的身体,生命垂危。田某心急如焚,四处打听治病的良方。听闻景和镇有一医有奇药,或许能挽救母亲的生命。虽景和镇相距百余里,且路途艰辛,但田某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救母亲。 在一个黎明时分,天边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田某便毅然决然地踏上了求医之路。他一路狂奔,脚下的道路扬起阵阵尘土,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衫,他却浑然不觉。他的心中只有母亲那病弱的身影,那是他坚持下去的动力源泉。傍晚时分,他终于狂奔而归,此时的他,已是气息奄奄,疲惫不堪,但他的手中紧紧握着那包珍贵的药。 然当晚,卫河因暴雨而暴涨,河水汹涌澎湃,滔滔不绝,舟船皆不敢轻易渡河。田某望着那浑浊的河水,心中充满了绝望,他的母亲还在家中苦苦等待着这救命之药,而他却被这河水阻拦,无法前行。他忍不住仰天长号,那哭声中充满了无助与悲痛,泪如泉涌,顺着他那满是汗水与尘土的脸颊滑落。众人围在河边,虽怜悯他的遭遇,却也无可奈何,面对这滔滔洪水,谁也不敢轻易冒险。 就在田某感到绝望之时,忽然有一舟子挺身而出。那舟子目光坚定,他解开缆绳,高声呼喊道:“苟有神理,此人不溺,来来,吾渡尔。”说罢,他奋然鼓楫,小舟如离弦之箭,在那汹涌的白浪中横冲直撞。田某紧紧地抓住船舷,心中默默祈祷。刹那间,小舟竟已抵东岸。观者皆被这一幕所震撼,纷纷合掌诵佛号,赞叹舟子的英勇与无畏。先姚安公听闻此事后,不禁叹道:“此舟子信道之笃,过于儒者。”在这世间,信念的力量往往能创造出令人难以想象的奇迹,无论是对神佛的信仰,还是对人性善良与正义的坚守,都能在关键时刻闪耀出璀璨的光芒,照亮这充满未知与挑战的人生之路。 第28章 西山梦影 在神秘的西山深处,古老的树林遮天蔽日,蜿蜒的山路如同巨蟒盘踞。励庵先生的声音低沉而悠远,仿佛将一段被岁月尘封的奇异故事从遥远的时空缓缓牵引而出。 他的友人聂姓,是个质朴而坚毅的男子。这一日,聂姓之人如往常一般前往西山深处祭扫祖坟。清晨出发时,天色尚有几分清亮,可时光在山间悄然流转,天气愈发寒冷,白昼仿若被一只无形的手迅速缩短。聂姓之人专注于祭扫之事,待一切完毕,抬头望向天空,才惊觉太阳已西沉,那最后一抹余晖也正被暮色无情地吞噬。 四周的景色渐渐黯淡下来,阴影如同潮水般从树林深处蔓延开来。聂姓之人望着这一切,心中不禁泛起对虎患的深深担忧。他深知这西山之中时有猛兽出没,而此刻夜幕将至,自己若不能尽快离开,恐怕会遭遇不测。于是,他加快了脚步,脚下的山路崎岖难行,布满了碎石与树根,每一步都需要小心翼翼,每一步都充满了艰辛。他的呼吸变得急促,额头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尽管寒冷的空气不断侵袭,但他的身躯却因赶路而微微发热。 就在他疲惫不堪,几乎快要绝望之时,忽然,一座破庙如同幽灵般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坐落在山腹之间。那破庙的墙壁斑驳陆离,岁月的侵蚀在上面留下了深深的痕迹,仿佛是一张张扭曲的鬼脸在诉说着往昔的哀怨。屋顶的瓦片残缺不全,有的地方甚至已经坍塌,露出了里面腐朽的木梁。在暮色的笼罩下,破庙显得格外阴森,仿佛是一座通往冥界的入口。 但聂姓之人此刻已无暇顾及许多,他如获大赦般,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望,急忙朝着破庙奔去。待他冲进庙中,天色已然曛黑,四周一片昏暗,唯有几缕微弱的光线从墙缝中艰难地透入,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模糊的光影,如同鬼魅在舞动。 聂姓之人刚缓过一口气,还未来得及平复狂跳的心脏,便听到墙隅传来一阵低沉的人语:“此非人境,檀越可速去。”那声音仿佛是从九幽地狱传来,冰冷而又空洞,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聂姓之人心中一惊,身体下意识地紧绷起来,但他随即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位僧人,于是,他壮着胆子问道:“师何在此暗坐?”那声音再次响起,却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地刺入他的耳膜:“佛家无诳语,身实缢鬼,在此待替。”聂姓之人听闻此言,顿感毛骨悚然,一股寒意从脊梁骨直窜而上,瞬间蔓延至全身。他的双腿微微颤抖,牙齿也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寒颤。 然而,片刻之后,聂姓之人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勇气。他心想,与其在这荒郊野外被老虎撕成碎片,或许与鬼共处一室还能有一线生机。“与死于虎,无宁死于鬼,吾与师共宿矣。”他的声音虽然还有些颤抖,但却透着一股决然。鬼听了他的话,沉默片刻后说道:“不去亦可,但幽明异路,君不胜阴气之侵,我不胜阳气之炼,均刺促不安耳。各占一隅,毋相近可也。”聂姓之人听了鬼的话,虽心中仍有恐惧,但也稍稍镇定了些。他缓缓地在庙中的一角坐下,眼睛紧紧地盯着鬼所在的方向,与鬼遥遥相对。 过了一会儿,聂姓之人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远远地向鬼询问待替之故。鬼长叹一声,那悠长的叹息声在破庙中回荡,仿佛是千年的哀怨在倾诉。缓缓说道:“上帝好生,不欲人自戕其命。如忠臣尽节,烈妇完贞,是虽横夭,与正命无异,不必待替;其情迫势穷,更无求生之路者,悯其事非得已,亦付转轮。仍核计生平,依善恶受报,亦不必待替;倘有一线可生,或小忿不忍,或借以累人,逞其戾气,率尔投缳,则大拂天地生物之心,故必使待替以示罚。所以幽囚沉滞,动至百年也。”聂姓之人听了鬼的解释,心中不禁对生死轮回有了更深的敬畏。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些忠臣烈士的英勇事迹,以及那些因一时冲动而轻生之人的悲惨下场,暗暗告诫自己,生命可贵,无论遇到何种困境,都不应轻易放弃。 聂姓之人又问道:“不有诱人相替者乎?”鬼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决然:“吾不忍也。凡人就缢,为节义死者,魂自顶上升。其死速;为忿嫉死者,魂自心不降,其死迟。未绝之顷,百脉倒涌,肌肤皆寸寸欲裂,痛如脔割,胸膈肠胃中如烈焰燔烧,不可忍受,如是十许刻,形神乃离。思是楚毒,见缢者方阻之速返,肯相诱乎?”聂姓之人听了鬼的描述,不禁对那些轻生之人的痛苦有了更真切的感受。他仿佛能看到那些灵魂在痛苦中挣扎,能感受到他们的悔恨与绝望。心中暗暗庆幸自己还拥有生命,同时也更加坚定了珍惜生命的信念。 不知不觉间,夜已渐深,聂姓之人与鬼在这破庙中相对无言。聂姓之人心中默默念佛,祈求平安。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口中念念有词,每一个音节都充满了虔诚。鬼似乎也陷入了沉思,整个破庙弥漫着一种静谧而又神秘的氛围。俄而,天欲曙,聂姓之人感觉周围的气氛有所变化,那股压抑的阴气仿佛渐渐散去。他轻声向鬼询问,却无人应答。他定睛仔细谛视,却发现四周已空无一物,鬼已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片寂静与空旷。 自那以后,聂姓之人每次上墓,都会想起那个夜晚与鬼的相遇。他心怀敬畏与感激,总是携带着饮食纸钱前往破庙祭祀。每当他沿着那熟悉的山路走向破庙,心中都会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他会想起鬼的话语,想起生命的脆弱与珍贵。而每当他摆放好祭品,总会有旋风绕左右,那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在空中盘旋飞舞,仿佛是鬼在接受他的供奉,又仿佛是在向他传达着某种感激与思念。一年之后,聂姓之人再次上墓,却发现那股旋风并未出现。他心中一动,暗自思忖,或许是那鬼因一念之善,已解脱鬼趣,往生善道了吧。他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心中默默为鬼祈福,同时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秉持善念的决心。 在另一个神秘的故事里,在一个古旧而宁静的小镇上,有一位王半仙。此人平日里喜好与灵异之物打交道,他的眼神中总是透着一种神秘的光芒,仿佛能看穿这世间的阴阳两界。他有一位狐友,那狐友颇具灵性,常能知晓许多常人难以理解之事。它的身影灵动而狡黠,毛色如火焰般鲜艳,在月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泽。 一日,王半仙前去拜访狐友。狐友远远瞧见他,便迎上来笑着说:“君昨夜梦至范住家,欢娱乃尔。”王半仙听了狐友的话,心中一惊,范住者,乃是邑之名妓也。他仔细回忆,发现自己昨夜确实有这样一个梦。他满脸疑惑地问狐友:“何以知?” 狐友悠然说道:“人秉阳气以生,阳亲上,气恒发越于顶,睡则神聚于心,灵光与阳气相映,如镜取影。梦生于心,其影皆现于阳气中,往来生灭,倏忽变形一二寸小人,如画图,如戏剧,如虫之蠕动,即不可告人之事,亦百态毕露,鬼神皆得而见之。狐之通灵者,亦得见之,但不闻其语耳。昨偶过君家,是以见君之梦。” 王半仙听了狐友的解释,心中对梦境的奥秘有了新的认识。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自己梦中的场景,那些模糊的画面仿佛在狐友的话语中变得清晰起来。狐友又接着说:“心之善恶亦现于阳气中。生一善念,则气中一线如烈焰;生一恶心,则气中一线如浓烟。浓烟幂首,尚有一线之光,是畜生道中人;并一线之光而无之,是泥犁狱中人矣。” 王半仙心中好奇,问道:“恶人浓烟幂首,真梦影何由复见?”狐友耐心地解释道:“人心本善,恶念蔽之。睡时一念不生,则此心还其本体,阳气仍自光明,即其初醒时,念尚未起,光明亦尚在。念渐起则渐昏,念全起则全昏矣。君不读书,试向秀才问之,孟子所谓夜气,即此是也。” 王半仙听了狐友的话,不禁悚然变色,他感叹道:“鬼神鉴察,乃及于梦寐之中。”自此以后,王半仙对自己的言行举止更加谨慎,时刻警醒自己要心怀善念,莫要被恶念蒙蔽心智。他深知,无论是在醒时还是梦中,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可能被鬼神洞察,唯有秉持善念,才能在这神秘莫测的世间行走得更加坦然。他开始更加注重自身的修养,时常诵读经文,广施善缘,希望自己的阳气能够如同烈日般光明,不受恶念的侵蚀。而他与狐友之间的交流,也让他对这神秘的灵异世界有了更深的敬畏与探索之心,他渴望能够揭开更多隐藏在阴阳背后的秘密,却又深知这其中的奥秘无穷无尽,自己只能在这敬畏与探索中,不断追寻着内心的宁静与善良。 第29章 山林秘事 在益都,岁月的长河静静流淌,似在诉说着往昔的传奇。李词畹的讲述,宛如一阵幽风,轻轻拂过这历史的尘埃,将一幅充满奇幻与神秘的画卷徐徐展开。 秋谷先生,这位在诗坛颇具声名的雅士,一袭青衫,风度翩翩。于南游的漫漫旅途中,他偶然借住在一座园亭之内。那园亭仿若世外桃源,繁花似锦,似繁星点点洒落人间,每一朵都娇艳欲滴,散发着迷人的芬芳;绿树成荫,如翠色的华盖遮蔽骄阳,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形成一片片金色的光斑。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飞檐斗拱在阳光下闪烁着古朴的光辉,仿佛在默默诉说着岁月的故事。然而,每当夜幕如黑色的绸缎般缓缓笼罩,整个园子便被一种幽寂的氛围所萦绕,仿佛隐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那阴影中的角落似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 一个静谧的夜晚,秋谷先生刚刚在枕上躺下,他的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在诗的广袤天地里肆意驰骋。他双目微微闭合,眉头轻皱,沉浸在对诗意的苦苦探寻之中。就在这万籁俱寂之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清晰的人声,那声音仿若穿越了重重夜幕,直直地钻进秋谷先生的耳中:“公尚未睡耶?清词丽句,已心醉十余年。今幸下榻此室,窃听绪论,虽已经月,终以不得质疑问难为恨,虑或仓卒别往,不罄所怀,便为平生之歉。故不辞唐突,愿隔窗听挥麈之谈,先生能不拒绝乎?” 秋谷先生心中陡然一惊,仿若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泛起层层涟漪。但他毕竟是见多识广之人,很快便镇定下来,声音沉稳地问道:“君为谁?”那声音仿若从遥远的山谷传来,空灵而又神秘:“别馆幽深,重门夜闭,自断非人迹所到,先生神思夷旷,谅不恐怖,亦不必深求。”秋谷先生心中的好奇愈发浓烈,又问道:“何不入室相晤?”窗外之人的回应似带着一丝洒脱与不羁:“先生襟怀萧散,仆亦倦于仪文,但得神交,何必定在形骸之内耶?” 于是,在这神秘的氛围之中,秋谷先生与那神秘之客开启了一场独特的交流。他们日夕酬对,谈诗论文,尤其是谈及诗词之六义时,那神秘客仿若一位渊博的智者,见解独到,剖析深刻,每一句话都如同一把钥匙,开启了秋谷先生新的思考之门,让他大为惊叹。神秘客引经据典,从《诗经》的古老篇章到唐宋诗词的辉煌成就,一一评点,秋谷先生听得入神,不时点头称是,两人相谈甚欢,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如此这般,过了数夕。一日,秋谷先生与友人小酌几杯,微醺之际,心中的那份好奇与戏谑再也抑制不住。他趁着酒兴,对着窗外戏问道:“听君议论,非神非仙,亦非鬼非狐,毋乃山中木客,解吟诗乎?”话毕,窗外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般的寂静。秋谷先生酒意顿消,心中涌起一丝不安。他小心翼翼地透过穴隙窥视,只见缺月高悬,洒下淡淡的微光。在那朦胧的月色之下,有一蓬蓬然之影,仿若幽灵般迅速掠过水亭的檐角,消失在夜色深处。秋谷先生环顾园中那参天的老树,枝叶在夜风中沙沙作响,似在诉说着古老的故事。他心中不禁暗自怀疑,这或许是树之精魅,在这园亭之中游荡了千年,今日竟与自己有了这般奇妙的交集。那精魅是否因久闻秋谷先生诗名,故而前来一叙?又或是被这园中的诗意所吸引,误打误撞与先生相遇? 李词畹又接着讲述,秋谷先生与魅交谈之时,有一位好事的客人曾在一旁悄悄窃听。那魅对渔洋山人诗的评价,可谓是一针见血,直击要害:“如名山胜水,奇树幽花,而无寸土艺五谷;如雕栏曲榭,池馆宜人,而无寝室庇风雨;如彝鼎罍洗,斑斓满几,而无釜甑供炊灶;如纂组锦绣,巧出仙机,而无裘葛御寒暑;如舞衣歌扇,十二金钗,而无主妇司中馈;如梁园金谷,雅客满堂,而无良友进规谏。”秋谷先生听后,心中暗自赞叹,不禁极为击节赞赏。魅还谈及明季诗与近人诗,它认为明季诗庸音杂奏,如嘈杂的集市,毫无韵味与格调,渔洋山人以清新之笔,仿若一阵清风,吹散了那股庸碌之气;而近人诗浮响日增,空洞无物,秋谷先生则以刻露之法,试图挽救诗坛的颓势。它还提出,二者宗派应调停相济,如同阴阳调和,合则双美,离则两伤。然而,秋谷先生对这一观点却颇感不平,他心中自有对诗坛的一番见解与坚持,认为诗歌应追求真实情感的表达,不应拘泥于门派之见。 在那遥远而广袤的乌鲁木齐,街市之上人来人往,喧闹非凡。有一道士,身形消瘦,仿若一阵风便能将他吹倒。他的眼神深邃而神秘,仿若隐藏着无尽的秘密。他常穿着一件破旧的道袍,那道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背上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行囊,不知里面装着何种神秘之物。 众人皆在私下传言,这道士定是有妖术之人。据说,每至夜晚,当他投宿旅舍之后,临睡之前,必定会缓缓探手入佩囊,那动作轻柔而又神秘。随后,他会取出一个小巧的葫芦,在月光下,葫芦泛着幽黑的光泽。接着,他轻轻倒出两枚黑色药丸。刹那间,奇异的事情发生了,有两名少女如同幻影般出现,与他同寝。待到天亮,阳光洒进房间,少女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若从未出现过一般。旁人好奇询问,道士却总是矢口否认,脸上带着一丝高深莫测的微笑。 我听闻此事之后,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辍耕录》中周月惜之事。心中暗自思忖:“此乃所采生魂也,是法食马肉则破。”恰逢军中营地有一匹马不幸死去,我觉得这是一个查明真相的绝佳机会。于是,我派遣官吏悄悄嘱咐旅舍主人,让他去问那道士:“适有马肉,可食否?”道士听闻,毫不犹豫地掉头说道:“马肉岂可食。”这一来,我心中的怀疑愈发浓烈,仿若一团燃烧的火焰。我决心好好料理此事,定要将其中隐藏的真相大白于天下。我开始暗中调查道士的行踪,发现他总是独来独往,很少与他人交流,且所到之处,总有一些奇怪的事情发生。 然而,同事陈君题桥却有着不同的看法。他皱着眉头劝道:“道士携少女,公未亲见;不食马肉,公亦未亲见。据无稽之说,遽兴大狱,似非所宜。塞外不当留杂色人,饬所司驱之出境足矣。”我听了他的话,心中细细思索,觉得也有几分道理。毕竟,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传言,并无确凿的证据。倘若仅凭这些无根据的传言便大动干戈,万一冤枉了好人,那后果不堪设想。于是,我心中虽有不甘,但还是打消了念头。 后来,将军温公听闻此事的来龙去脉,沉思片刻后,缓缓说道:“欲穷治者太过。倘畏刑妄供别情,事关重大,又无确据,作何行止;驱出境者太不及。倘转徙别地,或酿事端,云曾在乌鲁木齐久住,谁职其咎。行迹可疑人,关隘例当盘诘搜检,验有实证,则当付所司;验无实证,则其牒递回原籍,使勿惑民,不亦善乎?”我与陈君听了,皆对温公的论断深感佩服。他的话如同一盏明灯,照亮了我们心中的困惑,为处理此类事情提供了一个周全而合理的方法。我们按照温公的指示,对道士进行了盘查,虽未发现实证,但也将他遣送回了原籍,自此,乌鲁木齐的街市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庄学士木疖,在年少之时曾有一场惊心动魄的奇遇。那时,他跟随父亲书石先生乘船行于浩渺的江岸。夜色深沉,如墨汁般浓稠,江面上波光粼粼,那闪烁的波光仿若天上的星辰坠落凡间。木疖在船上踱步,他的目光被这迷人的江景所吸引,心中满是对这大自然神奇美景的赞叹。然而,就在他沉浸于这美景之中时,却不慎失足落入江中。刹那间,江水如凶猛的野兽,瞬间淹没了他的呼喊。冰冷刺骨的江水如无数根尖锐的针,迅速浸透了他的衣衫,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麻木,四肢仿佛被沉重的铁链束缚,难以动弹。 舟人在船上忙碌,丝毫未察觉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木疖在江水中奋力挣扎,他的心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江水不断地灌进他的口鼻,他感觉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消逝。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命丧江底之时,恍惚间,他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人语:“可救起福建学院。此有关系,勿草草。”说来也怪,他的身体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不知不觉已被江水冲回,挂在了本舟的舵尾之上。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拼命呼救,那声音在江面上回荡。终于,舟人听到了他的呼喊,急忙赶来,将他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 后来,命运的齿轮悄然转动,他果然督福建学政。赴任之时,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忧虑,将此事告知于我:“吾其不返乎?”我看着他,以立命之说安慰勉励他,希望他不要被这冥冥中的命运所困扰,要积极乐观地面对未来。然而,命运弄人,尽管他努力抗争,最终还是卒于官任之上。这似乎又一次印证了那句“死生有命”,让人不禁感叹命运的无常与神秘。他在任期间,兢兢业业,为福建的教育事业做出了不少贡献,却没想到最终还是被命运捉弄。 其兄方耕少宗伯,也曾遭遇一场生死之险。雍正庚戌年,他在京邸之中,平静的生活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无情打破。大地剧烈颤抖,仿若愤怒的巨人在咆哮。房屋纷纷倒塌,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整个世界陷入一片混乱与黑暗之中。方耕少宗伯被压在一条狭窄的小弄之中,周围是残垣断壁,一片狼藉。恰好两墙相对倒塌,相互支撑,如人字帐形,形成了一个狭小而又脆弱的空间。他被困在其中,心中充满了无助与惶恐。黑暗中,他能听到外面传来的阵阵呼喊与哭声,却无法动弹分毫。整整一昼夜,他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煎熬,忍受着饥饿、口渴与恐惧的折磨。最终,在众人的奋力挖掘下,他才得幸被人掘出。这般经历,岂不正应了那句“死生有命”?在生死的边缘徘徊之后,他对生命有了更深的敬畏与感悟。此后,他更加珍惜生活,积极参与慈善事业,希望能为自己积福积德。 何励庵先生回忆起自己十三四岁时的经历,那是一段充满惊悚与奇异的过往。那时,他随父罢官还京师,由于同行之人众多,舟船狭小,他只能在一只巨箱上铺设席子就寝。夜分时分,万籁俱寂,他正沉睡于梦乡之中,那梦乡本是宁静而美好的。然而,忽然间,他感觉有一掌轻轻扪在自己身上。那手掌冷如冰窖,寒意瞬间如冰冷的潮水般传遍他的身体。他的身体本能地想要挣扎,想要逃离这莫名的恐惧,却如同被梦魇住一般,四肢无法动弹,喉咙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发不出半点声音。良久,他才在极度的恐惧中惊醒过来。此后,夜夜皆是如此,那冰冷的手掌如同一个挥之不去的噩梦,不断地折磨着他。 他以为是自己身体虚弱,神虚所致,于是四处求医,服用了许多药物,却毫无效果。那怪异之事依旧如影随形,每一个夜晚都让他胆战心惊。直到登陆之后,离开了那只船,这怪异之事才如同被驱散的阴霾,彻底停止。 后来,他才偶然知晓,那箱子乃是其仆人的物品。仆人的母亲在官署中去世,棺柩厝于郊外。临行之前,仆人因某些缘由,暗中焚毁了其母的柩,将尸骨用衣包好,藏匿于箱中。想必是因为有人眠于其上,那旅魂不得安宁,故而才会有此变怪之事。如此看来,旅魂随骨返,确有其事啊。这奇异的经历,如同一个神秘的印记,深深地刻在了何励庵先生的心中,成为他一生难以忘怀的记忆,也让听闻此事的人,对这世间的神秘与灵异,有了更深的敬畏与思索。人们开始意识到,在这看似平常的世界背后,或许隐藏着许多我们无法理解的神秘力量,它们偶尔会露出冰山一角,让我们感受到未知的震撼。 第30章 幽情痴鬼 乾隆戊辰年,河间西门外桥上,苍穹仿若被一块巨大的铅板死死压住,墨云翻滚,汹涌奔腾,似要将这世间吞噬。俄顷,惊雷乍响,恰似天崩地裂,一道刺目如昼的闪电仿若一条怒龙,张牙舞爪地划破苍穹,直直劈向桥上一人。那人瞬间被雷光笼罩,强大的力量将他震得双膝跪地,然而,他的身躯却神奇地保持端直,宛如一尊被岁月凝固的雕塑,纹丝不动地定在原地。他的手中,紧紧擎着一个纸裹,此时,雷火如恶魔般肆虐,所到之处,一切皆被焚烧得焦黑,唯有那纸裹,仿若被一层神秘的力量庇佑,完好无损地在他手中倔强地存在着。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魂飞魄散,许久才缓过神来,围聚过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皆不明所以。戈太仆仙舟也在人群之中,他面色凝重,眼神中透着深深的疑惑与不安,当下命人打开那纸裹,定要一探究竟。当纸裹被缓缓打开,里面露出的竟是砒霜,那森冷的白色粉末在阳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刹那间,人群中炸开了锅,各种猜测、议论声此起彼伏,纷纷探寻着这背后隐藏的可怕缘由。 不久,死者的妻子听闻消息匆匆赶来。她脚步踉跄,仿若风中残烛,面色苍白如纸,毫无一丝血色。然而,当她看到丈夫那惨不忍睹的模样时,眼中却干涸无泪。她只是呆呆地望着,眼神空洞而绝望,良久,才缓缓开口说道:“早知有今日,只恨太晚了。” 原来,此人生前性情乖戾,仿若被恶魔附身,对家中老母常常恶语相向,毫无孝道与怜悯之心。昨日,他忽起恶念,那邪恶的念头如野草般在心中疯狂生长,竟想去买砒霜毒害母亲。妻子知晓后,肝肠寸断,苦苦哀求,泪水如决堤的洪水,哭了整整一夜,劝他回心转意,莫要犯下这大逆不道、天理不容之罪,可他却如被恶魔蛊惑,充耳不闻,依旧固执己见,最终落得这般下场。 从兄旭升曾讲过一件奇异之事。村南有个狐女,人称二姑娘,她仿若从画中走出的仙子,生得妩媚动人,身姿婀娜似弱柳扶风,面容娇艳若春日桃花,常以美貌魅惑少年。族中一人,生性轻浮,如那逐臭的苍蝇,听闻二姑娘的传闻后,心中便起了活捉她的念头,那念头如一颗罪恶的种子,在他心中生根发芽,只是还未付诸行动。 一日,他在村外的废圃中,偶然见到一位美女。那美女身姿婀娜,面容娇艳,他心中疑窦顿生,怀疑这便是传说中的狐女二姑娘。于是,他心怀不轨,唱起了艳曲,那淫邪的歌声在空气中飘荡,眼神中满是轻佻与戏谑。狐女似乎并未恼怒,反而欣然顾盼,眼波流转间似有风情万种,仿若在与他周旋。他见状,以为有机可乘,便折了草花,带着轻薄的笑意扔到狐女面前。狐女俯身去拾,就在手指快要触碰到草花之时,她忽然后退几步,原本含情的双眸瞬间变得冰冷,仿若霜打的寒星。她直视着那男子,冷冷说道:“君有恶念。”言罢,她身形一闪,越过矮墙,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那男子呆立原地,满脸惊愕与惶恐。 后来,在东岳庙的僧房里,住着两个书生。一个住在南室,一个住在北室。南室书生生性多情,仿若那追逐花蜜的蝴蝶,很快便与那狐女亲昵起来。而北室书生,一心只读圣贤书,心无旁骛,仿若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如同一座沉静的古钟,不为外界的喧嚣所动。 一日,狐女来得较晚,南室书生心中不悦,待狐女前来时,便打趣说道:“左挹浮丘袖,右拍洪崖肩耶?”狐女轻轻一笑,说道:“君不以异类见薄,故为悦己者容,北室生心如木石,吾安敢近?”南室生又好奇地追问:“何不登墙一窥,未必就三年不许。如使改节,亦免作程伊川面向人。”狐女微微摇头,答曰:“磁石惟可引针。如气类不同,即引之不动。无多事,徒取辱也。” 当时,众人同在姚安公身旁侍奉。姚安公听着他们的讲述,微微点头,说道:“曾听闻此事,发生在顺治末年。住北室的,似是族祖雷阳公。雷阳公是个老副榜,一生除了钻研八股文外,别无所长。只是他心地朴诚,心怀正念,如那朗朗青天,连狐妖都不敢靠近。由此可知,被妖魅迷惑的,皆是先萌动了邪念。” 先太夫人外家曹氏,有个老妇,她天生异禀,仿若被上苍赋予了特殊的使命,能看见鬼。一日,外祖母回娘家,与老妇闲聊,谈及阴间之事。老妇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仿若从遥远的地府传来:“昨日在某家见到一个鬼,那鬼可谓是痴绝。然其情状可怜,实在是让人看了心脾凄动。那鬼名叫某,生前住在某村,家境也算小康。死时年仅二十七八岁。” 老妇接着说道:“初死百日后,他的妻子因心中害怕,便邀我相伴。我见到他常坐在院中丁香树下,那落寞的身影在风中显得格外孤寂,仿若一片被秋风遗忘的枯叶。有时,他会听到妻子的哭声,那哭声中饱含着思念与痛苦,如同一把锐利的剑,能刺痛灵魂;有时,他会听到儿啼声,那稚嫩的哭声仿佛能穿透他的灵魂,如同一记重锤,敲打着他的心;有时,他又会听到兄嫂与妻子的争吵声,虽因阳气逼迫不能靠近,但他必定侧耳在窗外偷听,那凄惨之色溢于言表,仿若一只受伤的困兽。” “后来,见媒妁到妻子房里,他惊愕地惊起,张手左右顾盼,眼中满是慌乱与不安,仿若一只受惊的野兔。后闻议婚不成,他稍有喜色,那黯淡的眼眸中似乎又有了一丝光亮,仿若黑暗中闪烁的微弱萤火。既而媒妁再至,在兄嫂与妻子处往来,他便奔走跟随,惶惶然若有所失,仿佛害怕失去什么珍贵的东西,如同一叶在狂风中漂泊的孤舟。” “送聘之日,他坐于树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妻子房间,泪如雨下。那泪水,似是对往昔的眷恋,又似是对命运的无奈,如同一串串断了线的珍珠。自此妻子每出入,他辄随其后,眷恋之意更甚。嫁前一夕,妻子整理嫁妆,他又徘徊檐外,或倚柱泣,那泪水顺着柱子缓缓滑落,仿若在诉说着无尽的哀怨;或俯首若有所思,似在回忆往昔的点点滴滴,如同一幅幅破碎的画卷在脑海中浮现。稍闻房内咳嗽声,辄从隙私窥。如此忙碌整夜。我叹息道:‘痴鬼何必如此。’他仿若未闻,沉浸在自己的执念之中。” “娶亲者入门,秉火前行,他避立墙隅,仍翘首望妇。我偕妇出,回顾见他远远随至娶者家,为门尉所阻,他稽颡哀乞,那模样甚是可怜,乃得入。入则匿墙隅,望妇行礼,凝立如醉。妇入房,他稍稍近窗,其状一如整束奁具时。至灭烛就寝,尚不去。为中癫神所驱,乃狼狈出。时我因受妇嘱托归视儿,他亦随之返,见其直入妇室,凡妇所坐处、眠处,一一视到。俄闻儿索母啼,趋出环绕儿四周,以两手相握,作无可奈何状。俄嫂出,挞儿一掌,他便顿足拊心,遥作切齿状。我见之不忍,乃迳归,不知其后如何也。” 后老妇私下将此事告知那妇人,妇人啮齿自悔。里中有少寡议嫁者,闻是事,以死自誓曰:“吾不忍使亡者作是状。” 世间之人,君子义不负人,不以生死有异;小人无往不负人,亦不以生死有异。常人之情,则人在而情在,人亡而情亡。然苟一念死者之情状,未尝不戚然感也。儒者见谄渎之求福,妖妄之滋惑,遂累累持无鬼之论,失先王神道设教之深心。徒使愚夫愚妇,悍然一无所顾忌,尚不如此里妪之言,为动人生死之感也。 第31章 奇案怪谈 在那风云变幻的乾隆盛世,姚安公于刑部任职,每日皆与各类刑案卷宗为伴,力图在错综复杂的案件中探寻真相,维护世间的公正与安宁。 彼时,德胜门外突发一起耸人听闻的七人合伙打劫大案。案发之后,京城震动,官府迅速展开大规模搜捕行动,快马加鞭,雷厉风行,很快便成功抓捕了其中五人。然而,王五金和金大牙这两名劫匪狡黠异常,仿若鬼魅,趁着混乱与夜色,如漏网之鱼般巧妙地隐匿于茫茫人海之中,不见踪迹,令负责此案的官员们大为头疼,发誓定要将此二人捉拿归案,以正国法。 王五一路仓皇逃窜,心中犹如惊弓之鸟,慌乱不已。他马不停蹄地奔至瘾县,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魂飞魄散。只见前方道路被一条深不见底的巨大沟壑截断,仿若天堑,阻断了他的去路。沟壑两侧陡峭险峻,怪石嶙峋,令人望而生畏。而唯一可供通行的,唯有一座狭窄至极的小桥,那桥身摇摇欲坠,仿佛一阵大风便能将其吹垮,且仅能容纳一人勉强通过。 此时,一头健硕无比的牛如同一尊怒目圆睁的战神,当道而卧。那牛浑身肌肉贲张,皮毛油光发亮,牛角犹如两把锋利无比的利刃,在阳光下闪烁着森冷的寒光。王五刚一靠近,那牛便似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瞬间奋起抵触。它四蹄刨地,激起一片尘土,随后如离弦之箭般冲向王五,牛角直逼王五的要害。王五惊恐万分,脸色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他连滚带爬地狼狈后退,口中不停地念叨着求饶的话语,仿佛在向这头愤怒的牛祈求宽恕。 无奈之下,王五只得转身,在荒郊野外中拼命寻觅其他出路。他在荆棘丛中艰难穿梭,衣衫被划破,皮肤被刺伤,却浑然不觉疼痛,心中唯有逃脱的念头。然而,命运的罗网早已在暗中悄然张开,在他满心疲惫、寻觅别路之时,竟猝不及防地与巡逻的差役撞了个满怀。刹那间,王五意识到自己已然陷入绝境,插翅难逃,最终被擒获归案,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金大牙则一路狂奔至清河。清河之上,有一座古老的石桥,桥身横跨两岸,历经岁月的洗礼,略显沧桑。桥北有一牧童,正悠然自得地驱赶着两头牛。那两头牛原本温顺地走着,却不知为何,突然像是被恶魔附身一般发了狂。它们双眼通红,口中不停地喷吐着粗气,相互挤撞在一起。牛角与牛角猛烈地碰撞,发出“咔咔”的巨响,回荡在空旷的原野之上。金大牙躲避不及,被牛撞倒在泥沼之中。那泥沼深不见底,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金大牙在其中挣扎着,却越陷越深,动弹不得。 清河距离京城甚近,消息传播迅速。有认识金大牙的人,一眼便认出了他。此人不敢有丝毫耽搁,赶忙跑去告知当地里胥。里胥闻听消息,立刻率领一众衙役,如临大敌般迅速赶到现场。他们手持绳索,将金大牙从泥沼中艰难地拖出,随后紧紧缚住,如同押送重刑犯一般,将其送往官府。 说来也巧,这二人皆是回民,且都以屠牛为业。在那昏暗的屠宰房中,他们手持利刃,对着无辜的牛群挥舞而下,鲜血四溅,牛的哀号声此起彼伏,令人毛骨悚然。如今,他们皆因牛而落网,这难道是冥冥之中的因果报应?是他们宰割牛时太过惨酷,即便牲畜亦心怀怨毒,于是冥冥之中有厉气附身,借同类之躯以报仇恨?不然,寻常遇牛抵触摔倒,不过是平常之事,而牛无故挡于桥前,又是谁在背后指使呢?这一切的一切,皆如同迷雾一般,笼罩在人们心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宋蒙泉曾言,在一个宁静的午后,孙峨山先生于高邮舟中养病。舟外,江水悠悠流淌,波光粼粼,岸边的垂柳依依,随风轻舞。孙峨山先生卧于榻上,因病痛的折磨而略显憔悴。恍惚间,他似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牵引,起身到了岸上。刹那间,他只觉神清气爽,通体舒畅,仿佛身上的病痛已全然消失不见。 忽然,有一人悄然出现在他面前。此人面容模糊,看不清模样,但周身却散发着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气息。孙峨山先生神志恍惚,竟忘却了自身的处境,也未多问,便随心跟随着那人而去。他们沿着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前行,路旁繁花似锦,彩蝶翩跹,孙峨山先生却无心欣赏这美景,只是机械地跟着。 不多时,一座宏伟壮观的府邸出现在眼前。只见那门庭路径甚是华丽整洁,朱红色的大门高大威严,铜制的门环在阳光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芒,门楣上雕刻着精美的图案,透着一股富贵之气。渐渐地,他们步入内室。室内,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各种珍贵的古玩字画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孙峨山先生正惊叹于这奢华的景象时,忽然瞧见一位少妇正在分娩。那少妇面色苍白,汗水湿透了她的发丝,痛苦地呻吟着。孙峨山先生顿觉尴尬,急忙欲退避。就在此时,身后之人猛地在他背上拍了一掌,孙峨山先生顿觉眼前一黑,昏然无知,仿佛坠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 许久之后,他渐渐苏醒过来,却惊觉自己身形已缩小,被紧紧绷置于锦襁之中。他心中明白,自己竟是转生了,可事已至此,已无可奈何。他想要开口说话,却感觉一股寒气自囟门涌入,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只能噤声,无法出声。他环目四顾,室内的几榻器玩以及对联书画,皆清晰入目,历历在目。那精美的雕花床榻,柔软的锦被,以及墙上挂着的一幅幅意境深远的书画,都仿佛在诉说着这个家族的辉煌与荣耀。 直至三日之后,婢女抱着他去沐浴。那婢女面容清秀,眼神中透着一丝惶恐与不安。她小心翼翼地抱着孙峨山先生,走向沐浴的房间。然而,或许是因为太过紧张,婢女失手将他坠地。孙峨山先生再次昏然失去知觉,待他悠悠醒转,却发现自己仍卧于舟中。家人围聚在他身边,个个面色悲戚,泪流满面。他们告知他,他已气绝三日,只因四肢柔软,心膈尚有余温,故而不敢将他入殓。 孙峨山先生心中虽充满了震惊与疑惑,但仍强自镇定。他急忙取来一片纸张,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详细书录下来,派遣使者依照他所记之路径,送至某门某户之中,并告知那家主人切勿过度责打婢女。而后,他才缓缓向家人详述了此番离奇经历。神奇的是,当日他的疾病便痊愈了。他似是被这一番奇异的经历赋予了新生的力量,精神抖擞地径直前往那家。当他来到那家门前时,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他轻轻叩门,门开之后,见婢女媪妇皆如旧相识。那家主人是一位年逾古稀的老者,他面容慈祥,但眼神中却透着深深的落寞与忧愁。因年老无子,一直渴望着能有后嗣传承家业。如今与孙峨山先生相对而视,唯有惋叹称奇,仿佛命运跟他们开了一个巨大而又无法言说的玩笑。 近梦通政鉴溪亦有类似之事。在一个静谧的夜晚,鉴溪于梦中被引领着踏上了一段奇异的旅程。他同样记下了道路门户,那曲折的小巷,古旧的宅门,皆深深地印刻在他的脑海之中。待他醒来后,心中久久不能平静,遂决定依照梦中所见前去寻访。当他来到那户人家时,却得知那家当日生儿却夭折。不久前在直庐,图阁学时泉将此事经过讲述得甚为详尽。大致与峨山先生所言相仿,唯有峨山先生只记前往之事,不记返回之途,而鉴溪则往返过程皆清晰分明。且鉴溪途中还遇见了他先亡的夫人到家,入室时见夫人与女儿共坐,此为细微差异之处。这一切的巧合与奇异之处,让众人皆对轮回转世之说议论纷纷,心中充满了敬畏与疑惑。 轮回之说,虽为儒者所驳斥,认为其荒诞不经,有悖常理。然实则世间往往有此类奇事发生。前因后果,其中道理自是不容置疑。只是孙峨山先生与鉴溪二人短暂入于轮回,旋即又回归本体,无故现此如泡影般的奇异经历,则难以常理推断。六合之外的神秘之事,圣人存而不论,暂且搁置心中疑惑便罢。在这浩瀚宇宙之中,人类所知不过沧海一粟,面对诸多无法解释的现象,唯有怀着敬畏之心,莫要轻易论断。 再从伯灿臣公言:往昔有一位县令,在其任职之地,遭遇了一宗令人头疼不已的杀人疑案。案发现场一片混乱,线索寥寥无几,县令苦思冥想,却始终无法决断。随着案件的调查逐渐深入,牵连之人日益增多,仿若滚雪球一般,令他焦头烂额。每一个嫌疑人似乎都有嫌疑,但又都缺乏确凿的证据,县令陷入了深深的困境之中。 无奈之下,他怀着一丝渺茫的希望,前往城隍祠祈梦,希望能得到神灵的启示,助他破解这宗疑案。那夜,城隍祠内阴森寂静,香烟袅袅升腾。县令虔诚地跪在神像前,心中默默祈祷,直至沉沉睡去。 梦中,神灵引领他见到一鬼。那鬼身形虚幻,飘忽不定,头顶着一个磁盎。盎中栽种着十余竿翠竹,翠竹青葱翠绿,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甚是可爱。县令醒来后,反复思索梦中之景,心中坚信这定是神灵给予的暗示。于是,他匆忙检阅卷宗,逐字逐句地仔细查看。突然,他发现其中有一姓祝之人。“祝”与“竹”同音,他心中暗自思忖,莫非凶手便是此人? 于是,他下令将祝姓之人带到公堂之上。县令面色冷峻,目光如刀,对祝姓之人严刑拷问,穷追猛打。公堂之上,气氛紧张压抑,衙役们手持水火棍,齐声高呼,威吓之声响彻云霄。然而,一番探寻下来,却毫无头绪,未发现任何可疑迹象。祝姓之人高呼冤枉,泪流满面,其言辞恳切,令人不禁心生疑虑。 随后,县令又在案中看到一名叫节的人。他心中暗自琢磨,竹有节,难道是此人?于是,他又对名叫节的人展开深入调查。牢房之中,阴暗潮湿,名叫节的人被囚禁于此,满脸惊恐与绝望。县令动用各种手段,试图从他口中得到真相,却依旧毫无所获。不过,这二人经此折腾,已是九死一生,身心遭受了巨大的创伤。 县令无计可施,只得将此疑案上报,请求另行缉拿杀人真凶。可最终,真凶亦未能寻得。这宗疑案成为了当地的一大悬案,人们议论纷纷,对县令的能力也产生了质疑。 其实,对于疑案,本应虚心钻研审讯,仔细推敲分析,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或可探寻得真情。祷神祈梦之说,不过是用以威慑愚民,哄骗他们吐露实情罢了。若仅凭梦中恍惚之象,再加以射覆般的无端揣测,便将其作为确凿证据判定案件,鲜少有不错误的。古来祈梦断狱之事,我认为皆是事后的牵强附会。在断案过程中,唯有依靠严谨的证据链和合理的推理,才能真正还原案件的真相,让凶手无处遁形。 雍正壬子年六月,夜黑如墨,大雨倾盆,电闪雷鸣。献县城西有一村民被雷击身亡。那夜,天空仿佛被撕裂一般,闪电如银蛇狂舞,雷声震耳欲聋。村民的住所瞬间被黑暗笼罩,唯有闪电划过天际时,才能看清那一片狼藉的景象。县令明公晟闻报后,即刻率领衙役们冒着狂风暴雨,打着火把,深一脚浅一脚地前往查验。 只见那村民倒于地上,周身一片焦黑,衣物被烧得残破不堪,散发着刺鼻的焦糊味,惨不忍睹。明公晟眉头紧锁,蹲下身子,仔细地查看尸体。他眼神专注,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一番查看后,因暂时未发现可疑之处,便饬令手下将尸体入棺收敛,以待后续调查。 时光悠悠,转瞬半月有余。在这期间,明公晟并未放弃对案件的探寻。他暗中派出得力衙役,在县城内外仔细排查。一日,明公晟忽然拘拿一人前来审讯。他目光如炬,直视那人,问道:“尔买火药何为?”那人答道:“以取鸟。”明公晟冷笑一声,诘问道:“以铳击雀,少不过数钱,多至两许,足一日用矣。尔买二三十斤何也?”那人顿时语塞,支支吾吾道:“备多日之用。”明公晟步步紧逼,又问道:“尔买药未满一月,计所用不过一二斤,其余今贮何处?”那人被问得哑口无言,词穷理屈。明公晟见状,下令对其严刑拷打。公堂之上,板子挥舞,皮开肉绽,那人终于招架不住,如实招供出因奸谋杀的罪状。 原来,他与一妇人通奸,为达长久苟合之目的,竟设计谋害妇人亲夫,妄图伪装成被雷击死。他们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却没想到明公晟心思缜密,明察秋毫。真相大白后,此人和那妇人皆被依法惩处,伏法受诛。 众人皆好奇,县令何以知晓此人便是凶手?明公晟缓缓道来:“火药非数十斤不能伪为雷,合药必以硫磺。今方盛夏,非年节放爆竹时,买硫磺者可数。吾阴使人至市察买硫磺者谁多,皆曰某匠。又阴察某匠卖药于何人,皆曰某人,是以知之。”又有人问:“何以知雷为伪作?”明公晟神色凝重,说道:“雷击人,自上而下,不裂地。其或毁屋,亦自上而下。今苫草、屋梁皆飞起,土炕之面亦揭去,知火从下起矣。又此地去城五六里,雷电相同,是夜雷电虽迅烈,然皆盘绕云中,无下击之状,是以知之。” 彼时,那妇人先回娘家探亲,难以即刻对其研审讯。故而明公晟深思熟虑,决定必先擒得此人,而后再审那妇人,便可水到渠成。此县令明察秋毫,断案如神实乃令人钦佩。他的智慧和严谨,为当地百姓带来了安宁与公正,成为了人们口中传颂的佳话,也为后世的断案者树立了光辉的典范。 第32章 妖鬼奇闻 在那遥远而神秘的往昔岁月,天地间仿佛被一层朦胧的薄纱所笼罩,鬼神之说盛行于世,大街小巷都流传着各种光怪陆离、令人咋舌的奇闻轶事,引得众人或毛骨悚然,或啧啧称奇,或陷入深深的思索与感慨之中。 且说在一个看似平常却又注定不凡的日子里,卧虎山人竟悄然而至,降临乩坛于田白岩家。此消息仿若一阵旋风,迅速席卷了整个城镇与乡村,人们怀着敬畏与强烈的好奇之心,如潮水般纷纷涌向田白岩家。一时间,田宅的厅堂内烟雾缭绕,香气弥漫,众人皆虔诚地焚香拜祷,眼神中满是对未知的期待与尊崇,皆渴望能从仙人那里获取哪怕一丝一毫的指引或启示,以照亮他们在尘世中迷茫的前行之路。 然而,就在这一片庄严肃穆、鸦雀无声的氛围之中,却有一个狂生显得格格不入。他特立独行,独自倚靠着几案,身体斜斜地坐着,脸上写满了不屑与轻蔑,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口中还念念有词地嘟囔着:“哼,不过是些江湖骗子、游手好闲之徒,练熟了些骗人的手法来故弄玄虚罢了,哪有什么真仙会整日无所事事,听凭这些凡夫俗子的呼唤呀。”他这大逆不道的话语一出口,周围的人顿时面露惊愕之色,纷纷转头向他投去责备与不满的目光,仿佛他的言语亵渎了神灵,会给大家带来厄运。可那狂生却依旧我行我素,对众人的反应视若无睹,丝毫不以为意,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坚信自己的判断。 就在众人对狂生的无礼感到愤慨,又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满怀期待之时,乩忽然像是被注入了神秘的力量,微微颤动起来,紧接着,它在沙盘之上缓缓地书写起来。那沙盘之中的笔犹如灵动的蛇,随着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在细沙上留下一道道痕迹。不多时,一首诗便如同一幅神秘的画卷,徐徐展现在众人眼前:“鶗鴃惊秋不住啼,章台回首柳萋萋,花开有约肠空断,云散无踪梦亦迷,小立偷弹金屈戍,半酣笑劝玉东西,琵琶还似当年否,为问浔阳估客妻。”那狂生原本满是戏谑与傲慢的面容瞬间凝固,紧接着变得煞白如纸,毫无血色。他瞪大了眼睛,眼中充满了惊恐与难以置信,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为可怕的景象。他的双腿不由自主地发软,像是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力量,“扑通”一声,屈膝跪了下来。原来呀,这首诗竟是他数日前私下偷偷寄给一位旧妓的作品,而且当时他未曾留存底稿,本以为这是只有他和那女子才知晓的秘密,如同被深埋在心底的宝藏,不为人知。可此刻,却被这“仙人”轻易地知晓并写了出来,这如何不让他感到恐惧与震惊呢?就好像自己的灵魂被赤裸裸地暴露在众人面前,毫无隐私可言。 紧接着,那卧虎山人又通过乩传达出判语:“此幸未达,达则又作步非烟矣,此妇既已从良,即是窥人闺阁,香山居士偶作寓言,君乃见诸实事耶?大凡风流佳话,多是地狱根苗。昨见冥官录籍,故吾得记之。业海洪波,回头是岸,山人饶舌,实具苦心,先生勿讶多言也。”那狂生听着这些话语,只觉得每一个字都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击在他的心上。他早已吓得面无人色,身体如风中的落叶般瑟瑟发抖,又似筛糠一般无法自控。他站在案旁,就像一只受惊的鹄鸟,惶恐至极,仿佛世界末日即将来临。此后不过一年多的时间,这狂生便在无尽的恐惧与懊悔中离世而去了,他的命运也因此次事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成为了人们口中又一个因亵渎神灵而遭受报应的警示故事。 而我所经历和听闻的那些扶乩之事中,唯有这位卧虎山人与众不同。他从不屑于谈论那些世俗之人所热衷的吉凶祸福,反倒一心喜好规劝他人改过自新,引导人们走向正道。每当有人在他面前露出贪婪、自私或邪恶的一面时,他总会通过乩语给予严厉的告诫和深刻的教诲。由此想来,或许他是灵鬼之中极为耿介、正直的那一类吧,宛如黑暗中的一盏明灯,虽微弱却坚定地照亮着人们内心的良知。先姚安公向来厌恶那些不合礼制、荒诞无稽的祭祀活动,认为那不过是愚民的迷信之举,毫无意义。可唯独遇到这位卧虎山人降乩时,他必定会恭敬地作揖行礼,脸上满是敬重之色,还会由衷地赞叹道:“如此方正严明,即便身为鬼,也当敬重啊。”在他眼中,卧虎山人虽为异类,却有着比许多凡人更高尚的品德和更深刻的智慧,值得人们去敬仰和学习。 遥想当年,姚安公还未在科举之途崭露头角、及第成名之时,一次偶然的机会,他遇到了扶乩之人。彼时的他,心中满是对未来前程的迷茫与忐忑不安,如同在黑暗中摸索的行者,看不到方向。于是,他怀着一丝希望,向那乩询问自己有无功名。只见那乩像是得到了神灵的启示,迅速地判道:“前程万里。”姚安公看到这四个字,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喜悦与希望之情,仿佛看到了一条通往光明未来的康庄大道在自己眼前徐徐展开。然而,他心中的疑惑并未就此消散,他急切地想知道自己登第会在何年,于是又鼓起勇气接着问了下去。那乩再次判曰:“登第却须候一万年。”姚安公当时满心疑惑,犹如被一团迷雾所笼罩,暗自思忖或许自己的仕途之路将会充满坎坷与曲折,又或许自己会通过别的途径踏入那令人向往的官场吧。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仿若白驹过隙般匆匆流逝。待到癸巳万寿科之时,姚安公终于凭借自己的才华与努力,成功登第。那一刻,他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一万年”之说竟是这般巧妙而又深刻的隐喻呀。“万”字与“万寿科”中的“万”字相呼应,仿佛是冥冥之中的一种注定。后来,姚安公在官场中一路拼搏,官至云南姚安府知府。在任期间,他秉持公正,为民造福,深受百姓的爱戴与赞誉。然而,随着岁月的流逝,他心中对家中亲人的思念与牵挂愈发浓烈,最终,他毅然决定乞养归乡,从此告别官场,再也没有涉足仕途。如此一来,那“前程万里”的说法也算是在他的人生经历中得到了一种别样的应验,他的前程虽未如字面意义上的万里之遥那般辉煌耀眼,却也在自己的选择与坚守中,走出了一条充满意义与价值的道路。 其实呀,在这个世间,大多幻术不过是凭借手法的快捷巧妙、障眼法的迷惑以及人们的心理暗示来欺骗众人罢了。那些魔术师们在舞台上表演的神奇魔术,看似不可思议,实则背后都有着精心设计的机关与技巧。唯有扶乩这一事,却始终笼罩着一层神秘的面纱,让人难以捉摸。它倒似乎确实有所凭附,仿佛在那冥冥之中,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操控着一切。只不过,经过仔细探究与思索,人们渐渐发现,那所谓的神秘力量,或许大多是些有文采的灵鬼在作祟而已。那些号称是某神某仙降临乩坛的,自然都是假托之名,不过是为了增加神秘色彩与可信度罢了。就算是那些自称是某代某人的灵鬼,要是拿他们本集中的诗文去考问,也大多会支支吾吾,以年代太过久远、记忆模糊为借口,根本回答不上来呢。而且呀,这扶乩之人也是颇为有趣,他们似乎有着一种奇特的能力,能够根据周围人的特点与气场做出相应的反应。遇到擅长书法的,那写出来的字就如同出自书法大家之手,极为工整漂亮,笔画流畅,结构严谨;遇到善于作诗的,那作出的诗便精妙绝伦,意境深远,用词精准,仿佛是诗仙李白再世;要是遇到完全不会作诗也不会书法的,即便勉强成篇,也是迟钝生硬得很,毫无美感与灵气可言,就像是拼凑起来的文字垃圾。 我自己呢,稍稍能作些诗,可书法却实在不怎么样,只能算是勉强能写。从兄坦居则与我恰恰相反,他书法精湛,笔锋刚劲有力,每一笔每一划都仿佛蕴含着生命的力量,可作诗却不太擅长,写出的诗总是缺乏那种灵动的韵味。我去扶乩的时候,诗作出来倒是挺快,灵感仿若泉涌,思绪如脱缰的野马般奔腾不息,可字就写得颇为潦草,歪歪扭扭,像是被风吹乱的杂草。坦居扶乩时,字倒是清整好看,赏心悦目,可诗却显得浅显粗率,缺乏深度与内涵,难以引起人们的共鸣。说起来,我与坦居在做这事的时候,其实都未曾刻意去为之,并非是想要刻意炫耀或是伪装什么。想来大概也是借助了人的精神力量,才能让那乩有所运动呀。正所谓鬼本身并不灵验,全是依靠人才能显灵呢。就如同那蓍草和龟甲,本就是枯草朽甲罢了,毫无生机与灵性,却能知晓吉凶,这并非是它们自身真的具有这种神奇的能力,而是依靠人的力量才变得灵验起来呀。人的信念、期望与精神力量,仿佛是一把神奇的钥匙,能够开启那隐藏在世间万物背后的神秘之门,让看似平凡无奇的事物变得充满魔力与神秘色彩。 在先外祖所居住的卫河东岸,有一座颇为独特的楼,名为“度帆”。这座楼宛如一位孤独的守望者,临水而建,向西而立,静静地凝视着远方的河流与天际。它的建筑风格别具一格,充满了古朴与典雅的气息。可楼下层的门却是向东开的,还另外形成了一个院落,与楼上并不相通,这种奇特的布局仿佛蕴含着某种神秘的寓意,又或是在建造之时有着特殊的用途。早些年,有个仆人叫史锦捷,他的媳妇就在这个院子里自缢身亡了。那是一个充满悲伤与绝望的故事,自那以后呀,这院子便被一层浓厚的阴影所笼罩,长久无人居住,连门锁都没有了,就那么荒废着。院子里杂草丛生,墙壁上爬满了青苔,透着一股阴森森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每到夜晚,风吹过草丛,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是那死去之人的哀怨叹息,令人毛骨悚然。 有一回,家中有个僮仆和婢女,他们年纪尚轻,懵懂无知,并不知晓这院子里曾经发生过的悲惨事儿。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半时分,他们被爱情的冲动所驱使,偷偷相约来到此处幽会。两人正情意绵绵,沉浸在彼此的温柔怀抱之中时,忽然听到门外传来好似人走路的声响。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们的心尖上,吓得他们心头一颤,瞬间从甜蜜的梦境中惊醒。他们生怕被人瞧见这见不得人的事儿,那后果将不堪设想。于是,他们赶忙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身体紧紧地贴在地面上,只敢悄悄地从门隙往外窥视。这一看可不得了,只见一个缢鬼正沿着台阶缓缓而上。那鬼身形缥缈,面容苍白如纸,双眼空洞无神,散发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哀怨气息。她对着那清冷的月亮微微叹息着,那模样甚是哀怨凄凉,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冤屈与痛苦。 这僮婢二人吓得双腿发软,浑身颤抖,僵在了门内,大气都不敢出,更别说逃跑了。他们的身体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鬼一步步靠近。而那鬼呢,因为门被这两人堵住了,竟也不敢进来,双方就这么僵持着,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对峙局面。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每一秒都过得无比漫长。过了许久,不知从哪儿跑来一只狗,那狗似乎有着敏锐的直觉,一眼就瞧见了那鬼,顿时狂吠起来。它的叫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打破了原本的僵局。其他的狗听到声音,也纷纷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一起大声叫着,仿佛在与那鬼展开一场激烈的战斗。家里人听到这此起彼伏的狗叫声,还以为是进了盗贼呢,赶忙点起蜡烛,拿着棍棒等器械,神色紧张地往这边赶来。那鬼见势不妙,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可这僮婢二人的奸情也就此败露了,他们的秘密被无情地揭开,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之下。 那婢女羞愧得无地自容,她觉得自己的名誉扫地,无法再面对众人的目光。当天傍晚,竟也跑到这个院子里想要自缢,追随那死去之人的脚步。幸好被人及时发现救了下来,可她似乎心意已决,又偷偷跑去了两次,每一次都像是在与死神擦肩而过。最后,家人无奈之下,还是把她送回父母身边,希望她能在家人的陪伴与安慰下,重新找回生活的勇气与希望。这事儿才算作罢,但那婢女心中的阴影,恐怕将伴随她一生,成为她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痛。 外祖母听闻此事后,深深地叹息着说:“这妇人活着的时候就阴险狡诈,总是心怀鬼胎,算计他人。没想到死了还是这般德行呀,她的灵魂似乎也被黑暗所吞噬,无法得到解脱。她沉沦在这恶道之中,也是活该呢。”先太夫人却有着不同的看法,她缓缓说道:“这婢女要是不做这等错事,那鬼又哪能有机会乘虚而入呢?一个巴掌拍不响,这罪过可不能都推到鬼的身上呀。人在做,天在看,自己的行为才是导致这一切后果的根源。”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对人性的洞察与思考,让人不禁反思起自身的行为与选择。 辛彤甫先生在宜阳任知县之时,有一日,县衙外来了个老叟。那老叟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眼神中透着一丝惶恐与不安。他颤颤巍巍地递上一份牒文,口中说道:“大人呀,昨儿个我宿在东城门外,夜里瞧见有五六个缢鬼,从门隙里钻了进去,那模样甚是恐怖。我琢磨着它们怕是要找替身呢。恳请大人告示百姓,让大家对家中的仆妾不要过分凌虐,他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需要关爱与尊重;欠了债的也不要苦苦逼索,凡事都互相谦让些,莫要争斗,和气生财嘛。这样的话,那些鬼也就没办法施展它们的手段了。” 辛彤甫先生一听,顿时震怒,他觉得这老叟是在胡言乱语,扰乱民心,在他看来,这朗朗乾坤,哪有什么缢鬼找替身之事,不过是老叟的迷信与造谣罢了。当下便命人将老叟打了一顿板子,然后驱赶了出去。那老叟却也不怨悔,他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走到台阶下,还拍着膝盖叹道:“可惜呀,这五六条人命,看来是救不了咯。”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无奈与悲哀,仿佛已经看到了即将发生的悲剧。 谁能想到,过了没几天,城内竟接连传来有人自缢身亡的消息,不多不少,正好死了四个人。辛彤甫先生听闻后,吓得大惊失色,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赶忙让人把那老叟找来询问。那老叟一脸迷茫地说:“我这几日都是昏昏沉沉的,啥都不记得了,现在才知道原来我还递过这么个牒文呀,难道是我得罪了鬼神,所以才让我挨了那一顿打吗?”他的话语中充满了疑惑与不解,仿佛自己也陷入了一个无法解释的谜团之中。 这件事一下子就在城里传开了,家家户户听闻后都开始有所防备。人们心中充满了恐惧,生怕自己成为那缢鬼的下一个目标。说来也巧,后来真的有两个人自缢时被及时解救了下来。其中一个是妇人,平日里被婆婆百般虐待,婆婆总是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稍有不顺心就对她打骂相加。这次自缢之事发生后,婆婆才如梦初醒,痛心疾首,后悔不已,她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多么的残忍与错误,发誓以后定要好好对待儿媳,不再让她受委屈。另一个则是因为被债主催逼欠款,压力太大,生活陷入了绝境。这次债主听闻此事后,心中也有所触动,当即就把债券给烧了,不再索要债务了,这两人也因此保住了性命。 由此可见呀,命运虽说似乎是早就注定了的,但只要人们能够竭尽全力去做些什么,总归还是能挽回一二的。就像在黑暗的深渊中,只要还有一丝希望的曙光,人们就不应放弃努力。同时也让人明白,人命关天,是最为重要的,鬼神即便事先知道某人应当死去,可只要还有一线生机能够挽救,也必定会借助人的力量去施救的。这就好比那严酷的寒冬,风雪肆虐,那是天地间的气运所致,是大自然的规律,人们无法改变。但人们要是穿上厚厚的裘衣抵御风雪,紧闭门户躲避寒风,这些人为的努力却也能让自己少受些苦楚呀。在命运的洪流面前,人们虽然渺小,但也并非无能为力,只要积极行动,总能在困境中寻找到一丝生机与希望。 在献县,有一个关于姓史之人的事迹。史某,乃一介豪爽之士,生于斯,长于斯。他身形魁梧,面容刚毅,浓眉下的双眸犹如深邃的幽潭,透着一股不羁与豁达。平日里,他不拘小节,行事洒脱,对世间繁文缛节常不屑一顾。其性格豪爽奔放,恰似那奔腾不息的江河,一往无前。且心怀一股刚直之气,犹如利剑出鞘,锋芒毕露,对于那些行为龌龊、心怀鬼胎之人,他向来都是极为鄙视的,那眼神中的轻蔑仿佛能将对方看穿,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更不会与之同流合污。 那是一个秋意渐浓的傍晚,夕阳如血,将天边染得一片火红。史某从博场归来,一路上,他的心情略显烦闷,脑海中还回荡着博场中的喧嚣与得失。当他路过一个宁静的村子时,一阵悲痛的哭声打破了这份宁静。他抬眼望去,只见一对村民夫妇正紧紧相拥,中间抱着一个年幼的孩子,一家三口哭得肝肠寸断。那哭声中饱含着无尽的绝望与悲伤,仿佛是世界末日来临一般。 旁边的一位邻居瞧见史某,轻轻叹了口气,向他解释道:“唉,史爷,您有所不知啊。这家人是因为欠了豪家的债呀,那豪家势力庞大,他们根本无力偿还。没办法,只能把媳妇卖了去偿债。这夫妻二人平日里感情可好了,相濡以沫,如同那比翼鸟一般。孩子又还没断奶呢,这一分别,怕是此生难再相见,所以才这般悲伤啊。” 史某一听,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怜悯之情,他赶忙问道:“那欠了多少钱呀?”邻居回答说:“欠了三十金呢。在咱们这小地方,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史某又问:“那卖了多少钱呢?”邻居说:“卖了五十金,给人做妾去。虽说能多卖些钱,可这媳妇心里苦啊,谁愿意离开自己的亲人和孩子,去给别人做小呢。”史某接着问:“那现在还能赎回来吗?”邻居说:“契约刚签好,钱还没付呢,怎么不能赎呀。只是这一时半会儿,上哪去找这么多钱呢。” 史某听完,二话不说,当即就把从博场赢来的七十金拿了出来。那七十金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仿佛是希望的曙光。他毫不犹豫地递给那夫妇,说道:“这三十金拿去偿债,剩下的四十金你们拿着好好谋生,可千万别再卖人了啊。这钱就当是我史某借给你们的,日后若是有了,再还也不迟。只希望你们一家人能好好团聚,莫要被这困境击垮。” 那夫妇对史某感激涕零,他们的眼中满是泪水,那是感动与希望的泪水。丈夫激动得嘴唇颤抖,连声道谢:“史爷,您的大恩大德,我们夫妇二人无以为报啊。您就是我们一家的救命恩人,此恩此德,我们定会铭记于心。”说罢,赶忙拉着史某往家里走,非要留他在家中饮酒,以表感激之情。 史某盛情难却,便随着夫妇二人进了屋。屋内陈设简陋,但却充满了生活的气息。不一会儿,妻子便杀了家中仅有的一只鸡,端上了几碟自家种的小菜。丈夫拿出了一坛珍藏已久的美酒,为史某斟上满满一杯。酒过三巡,屋内的气氛渐渐变得热烈起来。那丈夫抱着孩子出去了,说是孩子有些哭闹,要去哄一哄。临出门时,他还向媳妇使了个眼色,那眼色中带着一丝无奈与暗示,意思是让媳妇陪史某睡一觉,以此来报答他的恩情。在这贫苦的乡间,人们往往没有太多的东西可以用来报答恩人,这种以身相许的方式,虽然无奈,却也被视为一种最真挚的感恩。那媳妇微微点了点头,心中虽有百般不愿,但为了报答史某,也只能如此。 不多时,媳妇回到屋内,她的脸上带着一丝羞涩与勉强。言语间便开始有些轻佻暧昧起来,试图挑起史某的兴趣。史某见状,脸色一正,严肃地说道:“史某我呀,前半辈子做过强盗,在那刀光剑影的江湖中,我见过太多的生死与罪恶,也沾染了不少血腥。后半辈子做了捕役,为了维护一方安宁,我也曾与无数恶徒搏斗,杀人都不曾眨过眼。可我心中自有一把尺子,衡量着是非对错。要是在这等危急时刻去玷污人家妇女,那我可实在做不出来呀。我救人,并非是为了图这等回报,只是不忍见你们一家离散,于心何忍。”说罢,他酒也不喝了,饭也不吃了,甩甩袖子,径直就离开了,连多余的一句话都没再说。他的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坚定,仿佛是一座不可动摇的山峰。 时光匆匆,半个月后的一个夜晚,史某所居住的村子里一片寂静。人们都沉浸在梦乡之中,劳累了一天的身躯在这静谧的夜晚得到了片刻的休息。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却悄然降临。 当时正好是秋收刚结束的时候,家家户户的屋顶上、院子里都堆满了柴草。那茅草做的屋檐、秫秸扎的篱笆,本是乡村生活的质朴象征,此刻却瞬间成为了灾难的帮凶。不知为何,村子里突然起火了。那火势起初只是星星点点,但在这干燥的秋季,加之秋风的吹拂,火势迅速蔓延开来。不多时,整个村子便被大火吞噬,火焰如恶魔的舌头,舔舐着每一寸土地,所到之处,一片焦土。那火势凶猛得很,火光冲天,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滚滚浓烟弥漫在空中,刺鼻的气味令人窒息。村民们从睡梦中惊醒,惊恐地四处奔逃,但火势太大,根本就没办法逃出去。许多人被困在屋内,绝望地呼喊着救命,那声音在火海中显得格外凄惨。 史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火惊醒,他望着窗外那漫天的火海,心中一沉。他知道,此次大难临头,怕是难以逃脱。他看了看身边的妻子儿女,眼神中满是愧疚与不舍。他心想这下是逃不掉了,便和妻子儿女闭目坐在屋里,静静地等死。他紧紧握着妻子的手,妻子则将孩子紧紧搂在怀中,一家人相互依偎,仿佛在这最后的时刻,唯有彼此的陪伴才能给予一丝慰藉。 就在这时,恍惚间,史某似乎听到屋顶上有人远远地喊道:“东岳有急牒,史某一家并除名。”那声音空灵而又神秘,仿佛是从天际传来。紧接着,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屋子的后壁塌了半边下来。史某只觉得自己仿佛如有神助一般,一股莫名的力量涌上心头。他来不及多想,左手拉着妻子,右手抱着孩子,纵身一跃,竟然就跳出了火海。他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就好像身上长了翅膀一样。那一刻,他仿佛成为了这火海中的救世主,带着家人逃离了死神的魔掌。 等大火熄灭之后,整个村子一片狼藉,废墟中还冒着袅袅青烟。人们一清点,发现整个村子里,被烧死的竟然有九个人。那九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废墟中,有的紧紧相拥,有的则独自蜷缩着,他们的脸上还残留着惊恐与绝望的神情,让人看了不禁心生悲痛。邻里们纷纷围聚过来,他们望着史某一家,眼中满是惊叹与敬佩。一位老者合掌感叹道:“昨天还偷偷笑话你傻呢,没想到你那七十金竟然赎回了三条命呀,真是好人有好报啊。这是上天对你的眷顾,也是你自己种下的善因,结出的善果啊。”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对史某的义举更是赞不绝口。 我听闻此事后,心中思忖着,这件事呀,固然是司命之神有所庇佑,那神秘的声音与坍塌的后壁,仿佛是神灵伸出的援手。可史某捐出金钱的功劳占了四成,他的那一份善良与怜悯,在关键时刻拯救了那一家人的命运。而他拒绝女色的功劳那可得占六成呀。在那充满诱惑与报恩压力的情境下,他坚守自己的道德底线,不为所动,这份刚正与自律,更是令人钦佩不已。这世间的善恶因果,有时候还真是奇妙得很呢,叫人不得不感叹呀。它如同一面镜子,反映出人性的光辉与丑恶,也让人们相信,在这纷繁复杂的世界里,善良与正义终究会得到回报,而丑恶与贪婪则必将受到惩罚。 第33章 京师奇言 在戊子年那炽热的夏日,京师被一片惶恐的阴霾所笼罩。街头巷尾传言纷纷,皆说有某种神秘飞虫会在夜间悄然袭人。然而,奇怪的是,根本无人真正遭受虫咬之伤,甚至连那虫的真身都未曾有人目睹。人们手中传递的,仅仅是一幅不知出处的图画。图中所绘之虫,模样恰似蚕蛾,却身形更为庞大,一对钳状的长足令人望而生畏。好事者们各抒己见,其中一些人竟将其指认为传说中的射工。可据古籍所录,射工,也就是短蜮,向来是含沙射影伤人,何时变成了飞空蜇人的怪物?此等说法,实在是荒谬绝伦。 直至我踏上西域那片广袤而神秘的土地,才终于揭开了这飞虫的真实面纱。原来,图上所绘的,乃是辟展地区特有的巴蜡虫。此虫生于炎炎盛暑,在炽热之气的孕育下破茧而出。它生性凶悍,一旦瞅见人影,便会振翅疾飞,直扑而来。但它也并非无懈可击,若是有人以水相迎,它瞬间便会如同被抽去了筋骨一般,瘫软在地,动弹不得。可若是不幸被它抢先蜇中,也不必绝望,只要迅速嚼烂茜草根,将那带着草药清香的碎末敷于创口之上,伤口便会渐渐愈合。反之,若不及时救治,毒气便会如汹涌潮水般迅速攻心,致人死命。值得庆幸的是,乌鲁木齐恰好盛产茜草,而山南辟展的诸多屯垦之处,常常会凭借官方的文书,前去调取这救命的草药,为那些在田间辛勤收割庄稼的人们,预先做好防备巴蜡虫的准备。 在乌鲁木齐的虎峰书院,曾发生过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往事。有一位被流放至此的罪犯之妇,因不堪命运的折磨,在书院的窗棂之上,以一根冰冷的绳索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书院的山长,乃是前任巴县令陈执礼。那是一个静谧得可怕的夜晚,陈执礼正于烛火摇曳的室内专心致志地研读诗书。忽然,一阵阴森的簌簌声,如冰冷的手指,轻轻划过窗内的天花板。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一双女子的纤纤细足,正从那窗户纸的缝隙之间,缓缓地、一寸一寸地向下垂落。那双脚如同被施了咒术一般,先是露出纤细的脚踝,接着是圆润的膝盖,而后是白皙的大腿。陈执礼心中一惊,他本就知晓这书院曾经发生的惨事,当下强作镇定,厉声呵斥道:“你这因奸情败露而含恨自尽之人,莫不是想要加害于我?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又或者,你妄图魅惑于我?哼,我一生光明磊落,从不涉足那花街柳巷之地,你休想用色相蛊惑我。你若是敢再下来一步,我便用这戒尺狠狠教训你。”那双脚似乎被他的威严所震慑,竟缓缓地、带着一丝不甘地收了回去。紧接着,一声细微得如同游丝般的叹息声,轻轻在屋内回荡。片刻之后,那张脸又从纸缝之间悄然探下,向下窥视。借着微弱的烛光,陈执礼瞧见那女子容貌甚是娇艳动人,眉眼间却透着一股幽怨。他心中恼怒,仰头啐了一口,怒骂道:“你这不知廉耻之人,死了还不安分!”随后,那张脸便如鬼魅般迅速退了回去。陈执礼强抑心中的恐惧,熄灭蜡烛,和衣而卧,将一把锋利的刀悄悄藏于衣袖之中,双眼紧紧盯着窗户的方向,等待着那鬼物的再次出现。然而,那一夜,鬼物终究未曾再度现身。 次日,仙游的陈题桥前来书院拜访。二人相谈甚欢,话题不知不觉转到了昨夜之事。就在此时,那天花板之上,猛然传来一阵如裂帛般尖锐刺耳的声响,惊得二人皆是一颤。自那日后,那诡异的鬼物便彻底销声匿迹,再无踪迹可寻。然而,奇怪的是,陈执礼的仆人,因睡在书院的外屋,此后每夜都会在睡梦中喃喃自语,仿佛在与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对话。时光流转,仆人渐渐被疾病缠身,身体日益衰弱。在他生命垂危之际,陈执礼望着这个跟随自己远涉二万里来到这偏远之地的忠诚之人,不禁悲从中来,泪水夺眶而出。而那仆人,却微微抬起手,脸上露出一抹奇异的笑容,轻声说道:“老爷莫哭,有一位美貌女子,曾私下与我相好。如今她前来招我为婿,我此去定是极为快乐,老爷不必悲伤。”陈执礼闻言,顿足长叹道:“我本以为自己胆量过人,不肯迁居躲避,却不想竟连累了你。唉,这意气用事真是害人不浅啊。”后来,同年的六安杨逢源接手代掌书院。他听闻此事后,心中忌惮,毫不犹豫地搬到了书院的其他屋子居住,口中还喃喃自语道:“孟子曾言,不站在危险的高墙之下。君子当趋利避害,不可莽撞行事。” 德郎中亨,在一个骄阳似火的夏日午后,于乌鲁木齐城外悠然漫步。那城外的景色虽略显荒芜,却也有着一种别样的壮阔。他信步而行,不知不觉来到了秀野亭。那亭子四周绿树成荫,本是个纳凉的好去处。德亨走进亭中,寻了一处石凳坐下,感受着那丝丝凉风拂面而来,心中的燥热渐渐散去。他坐在亭中,沉浸在这片刻的宁静之中,思绪也渐渐飘远。然而,就在他恍惚之际,忽然,一个低沉而洪亮的声音如炸雷般在他耳边响起:“君可归。吾将宴客。”德亨猛地从沉思中惊醒,他惊恐地环顾四周,却只见四周空无一人,唯有那茂密的树林在微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嘲笑他的胆小。他顿时吓得脸色苍白,狼狈不堪地奔回城中。见到我时,他仍心有余悸,声音颤抖地说道:“我难道将要死了吗?大白天竟然见到了鬼。”我见他如此惊慌,便安慰他道:“无故见到鬼,自然不是什么吉祥之事。但你想想,这秀野亭位于城西那片深林之中,树木茂密得几乎遮蔽了天空,阳光都难以穿透。在那片阴森之地,停放着许多旅榇,还有那些被处决之人的尸体。此地本就是阴阳汇聚之所,时常有怪异之事发生,就如同你在人家中见到人一样平常,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呢?” 武邑的某公,乃是一位自命不凡的乡绅。他素日里以信奉道学自居,常以程朱理学的教义来教导他人,对世间一切怪力乱神之事皆嗤之以鼻,认为不过是愚昧之人的无稽之谈。一日,他与一众亲戚朋友相约,前往赏花佛寺的经阁前赏花饮酒,共叙情谊。那经阁前的场地极为空旷开阔,四周繁花似锦,微风拂过,花香四溢。众人围坐在一起,推杯换盏,欢声笑语不断。然而,这看似美好的地方,却有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原来,这经阁之上时常有怪异之事发生,每到夜晚,黑暗笼罩之时,此地便会弥漫着一股阴森恐怖的气息,令人胆寒。因此,一到夜晚,便无人敢在阁下逗留。某公听闻这些传言后,却不以为然,他坚信自己心中的道学正气能够抵御一切邪祟。酒过三巡,众人皆有了些醉意。某公更是兴致高昂,他清了清嗓子,开始滔滔不绝地大谈张载《西铭》中万物一体的高深道理。他口若悬河,引经据典,满座之人皆被他的言论所吸引,纷纷拱手倾听,对他的学识钦佩不已。不知不觉间,夜幕如同一块黑色的绸缎,缓缓地覆盖了大地。就在此时,忽然,那经阁之上,传来一阵尖锐的厉声呵斥:“如今正值饥荒疫病横行之时,百姓们在死亡线上苦苦挣扎,哀鸿遍野。你身为乡绅,本应承担起救济百姓的重任。你既不早早倡导义举,施粥舍药,拯救那些在苦难中挣扎的黎民百姓,就应该趁此良夜,关起门来好好反省自己,至少还能算个独善其身之人。可你倒好,却在这里空谈高论,讲什么民胞物与。你且说说,你这些空话,讲到天亮,可当得饭吃?可当得药服?你既如此虚伪,且吃我一砖,看你还讲不讲邪不胜正!”话音未落,一块巨大的城砖如流星般飞落而下,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霹雳巨响,众人面前的杯盘几案瞬间被砸得粉碎。某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他仓皇失措地站起身来,连滚带爬地逃出了经阁。一边跑,一边还惊魂未定地说道:“难道是因为我不信程朱之学,才招致这妖怪作祟?这……这就是妖怪之所以为妖怪的原因吧。”他脚步踉跄,缓缓踱步,口中不停地叹息着,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渐渐远去。 沧州有个画工,名叫伯魁,字起瞻。他常常自称是伯州犁的后裔,因此对自己的绘画技艺颇为自负。他有一位相交甚密的朋友,此人诙谐幽默,常与伯魁打趣。一日,朋友看着伯魁,笑着调侃道:“君力不称二世祖太宰公,近其子孙不识字,竟自称白氏矣。”伯魁听了,也只是哈哈一笑,并不以为意。有一次,伯魁精心创作一幅仕女图。他先仔细地勾勒出仕女的轮廓,那线条如行云流水般优美流畅,将仕女的身姿体态展现得淋漓尽致。然而,天不遂人愿,就在他刚刚完成轮廓勾勒,正欲进一步上色之时,却因家中突发急事,不得不暂时搁置画笔,将那未完成的画作锁于书室之中。时光匆匆,两日转瞬即逝。当伯魁再次踏入书室,准备补全那幅画作时,眼前的景象却令他大惊失色。只见那书桌上,原本摆放整齐的放置颜料的小碟,此时已变得纵横狼藉,仿佛被一场小型的风暴席卷过一般。而那画笔,也被颜料浸染得乱七八糟,显然是被人动过。更令他震惊的是,那幅原本只勾勒出轮廓的仕女图,此刻竟已完美地呈现在他眼前。画上的仕女宛如天仙下凡,神采飞扬,栩栩如生,那灵动的眼神仿佛能看穿人的灵魂,与他平日所画的画作相比,简直有着天壤之别。伯魁颤抖着双手,将这幅画捧起,心中又惊又喜又惧。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此神来之笔,绝非自己所能为。他怀着满心的疑惑,匆匆去找先母舅张梦征。张公乃是伯魁学画的恩师,在绘画界颇有声望。伯魁见到张公,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告知于他。张公接过画,仔细端详许久,脸上也露出了震惊之色。他缓缓说道:“此非尔所及,亦非吾所及,殆偶遇神仙游戏耶?” 当时,城守尉永宁公对绘画艺术极为痴迷,且喜好收藏各类名画佳作。他听闻伯魁有如此一幅奇异的仕女图,便慕名而来。当他看到这幅画时,立刻被画中的仕女所吸引,惊叹不已。他对伯魁说,愿出高价购买此画。伯魁虽心中对这幅画有着诸多疑惑和不舍,但面对永宁公的诚意和丰厚的报酬,最终还是点头应允。永宁公得到画后,如获至宝,将其悬挂于书房之中,每日都会对着画细细欣赏,沉醉其中。时光荏苒,永宁公后来因政绩卓着,升迁为四川副都统。他对这幅画喜爱至极,自然不会将其留在原地,而是小心翼翼地将画随身带去了四川。在他即将罢官的前几日,一个平静的清晨,永宁公如往常一样走进书房,准备欣赏那幅心爱的仕女图。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墙上时,却瞬间呆住了。只见那画上的仕女竟不翼而飞,只留下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影轮廓,仿佛在诉说着什么。而那纸张的颜色,却依旧如新,没有丝毫的褪色或损坏。反观画中的其余部分,那些树木山石,却依旧保持着原来黯淡陈旧的模样。永宁公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深知,这或许是某种衰败征兆的预先显现。但那仕女究竟为何会突然消失?是被神秘的力量带走?还是有其他不可告人的原因?这一切的一切,如同一个无解的谜团,深深地困扰着永宁公。而伯魁,在听闻此事后,也同样感到震惊和困惑。他试图寻找答案,四处打听,查阅古籍,询问高人,却始终一无所获。那仕女消失的原因,如同被隐藏在重重迷雾之后,终究无法被人知晓。 第34章 午夜奇事1 农夫陈四,是这片土地上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庄稼汉。他身材魁梧,皮肤黝黑,那是长时间在阳光下劳作留下的印记。他的双手粗糙而有力,仿佛能握住整个田野的生机。在那个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夏夜,天空中繁星闪烁,却没有半缕微风送来清凉。陈四像往常一样,独自守在自家那片瓜田之中。他所栖身的团焦,是用泥土混合着树枝、干草堆砌而成的简易棚屋,在这炎炎夏夜,屋内犹如一个密不透风的蒸笼,闷热难耐。陈四躺在那简陋的木板床上,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衫,他翻来覆去,怎么也无法入睡。 忽然,他的目光被远处老柳树下的动静所吸引。透过那朦胧的夜色,他隐隐约约看到几个人影在树下晃动。陈四心中一惊,脑海中第一反应便是:莫不是有盗瓜贼前来光顾?他心中暗自思索对策,片刻后,心生一计。他缓缓闭上眼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假装已经熟睡,可耳朵却如同敏锐的雷达,高高竖起,全神贯注地聆听着老柳树下的一举一动。 只听得其中一人轻声低语:“不知陈四已睡未?”另一人随即低声回应道:“陈四不过数日,即来从我辈游,何畏之有。昨上直土神祠,见城隍牒矣。”陈四在心中暗自疑惑,反复琢磨着他们这几句隐晦的话语,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含义。这时,又有一个声音缓缓传来:“君不知耶?陈四延寿矣。”众人听闻,纷纷好奇地询问缘故。那人便不紧不慢地讲述起来:“某家不幸丢失了二千文钱,家中婢女因此遭受了数百鞭笞,却始终未曾承认。婢女之父悲愤交加,曾怒吼道:‘生女如是,不如无。倘果盗,吾必缢杀之。’婢女哭诉着说:‘是不承死,承亦死也。’而后呼天抢地,泣不成声。陈四之母偶然间听闻此事,心生怜悯。她暗中典当了自己的衣物,换得二千文钱,而后双手捧着钱,恭敬地还给主人,并说道:‘老妇昏愦,一时见利,取此钱,意谓主人积钱多,未必遽算出,不料累此婢,心实惶愧。钱尚未用,谨冒死自首,免结来世冤。老妇亦无颜居此,请从此辞。’婢女也因此得以免遭灾祸。土神有感于陈母不辞自污以救人的善举,遂将此事上报城隍。城隍又转呈东岳大帝。东岳大帝查阅簿籍,发现此妇原本命中注定当老而丧子,最终冻饿而死。然因其今日这一善举,特判陈四借来生之寿,于今生好好侍奉母亲。尔等昨日当值,故而未知此事。”陈四在团焦内静静听着,心中原本因母亲被诬陷盗钱而遭受驱逐所积郁的愤懑,此刻竟如冰雪遇暖阳,渐渐释然。他深知母亲的善良与伟大,也暗自庆幸自己能有机会在今生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时光悠悠,仿若白驹过隙,九年之后,陈四的母亲在睡梦中安详离世。陈四强忍悲痛,按照乡俗,妥善地办理完母亲的葬事。在一个平静得如同往常的日子里,陈四也无疾而终,仿佛他此生的使命已然完成,他带着满足与安宁,平静地走向了生命的另一个归宿,只留下那片他曾辛勤耕耘的瓜田,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似在诉说着他平凡而又充满传奇色彩的一生。 外舅马公周箓,乃是这乡间出了名的见多识广之人。他身形修长,面容清瘦,眼神中透着一股深邃与睿智,平日里总是一袭青衫,举止稳重,言谈间不经意流露出的神秘气质,让人对他的话语深信不疑。他曾讲述过东光南乡的一段奇事,那是一段关于廖氏一族与神秘力量的传说,在当地广为流传,成为人们口中津津乐道的神秘故事。 东光南乡有廖氏一族,这一族人皆心怀慈悲,乐善好施。族中长辈廖公,更是宅心仁厚,常常教诲子孙要积德行善,多为他人着想。一日,廖公率族人外出,见路边有许多无主的尸骨曝于荒野,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怜悯之情。他当即决定,要募建一座义冢,让这些亡魂得以安息。此议一出,村民们纷纷响应,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大家齐心协力,不分昼夜地忙碌着。有的村民负责挖掘墓穴,他们挥舞着锄头,一锄一锄地掘开坚硬的土地;有的村民则四处收集石块、木材,用来修建义冢的围墙与墓碑;还有的妇女们自发组织起来,为劳作的人们送来茶水、饭菜,照顾他们的生活起居。在众人的共同努力下,历经数月,义冢之事终于圆满完成。一座高大而庄重的义冢矗立在荒野之中,四周绿树环绕,仿佛为那些逝去的灵魂撑起了一片宁静的港湾。 岁月如梭,光阴似箭,一晃三十余年过去了。雍正初年,一场可怕的大疫如汹涌的潮水般席卷而来,瞬间笼罩了整个东光地区。这疫病来势汹汹,所到之处,人心惶惶,家家闭户,大街小巷弥漫着死亡与恐惧的气息。廖氏在一日夜间,忽得一梦。梦中,他见到百余人伫立在自家门外。这些人个个面容憔悴,眼神中却透着一股坚定。其中一人上前致辞道:“疫鬼且至,从君乞焚纸旗十余,银箔糊木刀百余,我等将与疫鬼战,以报一村之惠。”廖氏本就是个热心肠、好事之人,且对这世间的神秘之事抱有敬畏之心。听闻此言,虽心中也有些许疑惑,但他还是决定姑且一试。他赶忙召集家人,将梦中之事详细告知。众人听闻,皆面露惊色,但在廖氏的带领下,还是迅速行动起来。他们精心制作了十余面纸旗,每一面纸旗都绘制着神秘的符文,象征着驱邪避灾的力量。又用银箔糊制了百余把木刀,木刀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一切准备就绪后,廖氏带领家人在庭院中虔诚地焚烧纸旗与木刀。火焰熊熊燃烧,纸旗与木刀在火中渐渐化为灰烬,仿佛化作了一股无形的力量,冲向那未知的黑暗。 数日后的夜晚,整个村庄沉浸在一片死寂之中。黑暗如同浓重的墨汁,将一切都吞噬其中。突然,从四野传来阵阵喧呼格斗之声,那声音犹如千军万马在奔腾厮杀,又似雷霆在天空中炸裂,惊心动魄。村民们躲在屋内,紧紧捂住耳朵,心中充满了恐惧与不安。这声音一直持续到天亮才渐渐停止。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村庄的每一个角落时,村民们小心翼翼地打开家门,惊奇地发现,阖村竟无一人染疫。人们纷纷传颂,皆言是廖氏的善举感动上苍,冥冥之中有神灵庇佑。廖氏一族也因此更加受到村民们的敬重与爱戴,他们的善名在这片土地上流传得更远更广,成为人们口中代代相传的佳话,激励着后人多行好事,莫问前程。 沙河桥张某,是个常年走南闯北的商贩。他身材矮小,面容精明,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透着商人特有的狡黠与聪慧。他常年奔波于京师与家乡之间,凭借着自己的精明能干与吃苦耐劳,积攒了不少财富,也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纪。一次在京师经商时,偶然间在一场宴会上结识了一位女子。这女子身姿婀娜,面容姣好,一头乌黑的秀发如瀑布般垂落腰间,双眸明亮而有神,举止优雅,落落大方,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魅力,颇有大家闺秀之风。张某一见倾心,自此便展开了热烈的追求。他常常在女子的住所外徘徊,送上各种珍贵的礼物,甜言蜜语不断。经过一番努力,最终赢得了女子的芳心,将其娶为妻。张某本就有千金家产,加上妻子精明能干,把家中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家中产业更是蒸蒸日上。 一日,平静的村庄被一阵喧嚣打破。只见一位尊官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地率领着众多侍从,浩浩荡荡而来。那尊官头戴华丽的官帽,帽上镶嵌着各种宝石,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身着锦绣官服,官服上绣着精美的图案,金线银线交织其中,彰显着尊贵的身份。来到张某家门前,尊官勒住缰绳,骏马长嘶一声,扬起一片尘土。尊官高声问道:“此是张某家否?”邻里们纷纷应道:“是。”尊官随即脸色一沉,指挥左右侍从道:“张某无罪,可缚其妇来。”侍从们如狼似虎,齐声应诺,迅速冲进张某家中,将张某的妻子反绑了出来。张某见这阵仗,心中虽惊愕万分,但见尊官势焰赫奕,也不敢多言。尊官冷冷地看了一眼张某的妻子,命人褫去妇人的衣物,当众决臀三十。那妇人却只是叩首称死罪,并未有丝毫反抗或求饶。张某在一旁眼睁睁看着,心疼不已,却又无可奈何。他的双手紧紧握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心中充满了愤怒与疑惑,却只能强忍着。尊官行刑完毕,昂然竟行。村人们好奇地跟随着观看,只见他们行至林木阴映处,转瞬之间便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阵旋风滚滚,向着西南方向而去。后来有人问那妇人其中缘故,妇人泣不成声地说道:“吾本侍郎某公妾,公在日,我意图固宠,曾誓以不再嫁。今精魂昼见,无可复言也。”此事过后,张某与妻子之间仿佛隔了一层看不见的纱幕,虽然依旧生活在一起,但彼此心中都有了一丝无法言说的变化。张某常常在深夜独自叹息,而他的妻子则变得沉默寡言,时常望着远方发呆。而村庄里的人们,也对这件事议论纷纷,猜测着其中隐藏的爱恨情仇与神秘因果,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也让这个小小的村庄增添了一抹神秘而又略带忧伤的色彩,仿佛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石子,泛起了层层涟漪,久久不能散去。 王秃子,自幼便命运多舛。他尚在襁褓之时,便失去了父母,连自己原本的姓氏都无从知晓。幸得姑母一家收留,将他抚养成人,从此他便冒姓王。然而,或许是因为成长环境的影响,又或许是天性使然,王秃子长成了一个凶狡无赖之人。他身材高大,满脸横肉,眼神中透着一股凶狠与戾气。他在村子里可谓是臭名昭着,只要他一出现,孩子们便吓得纷纷跑开藏匿起来,就连鸡犬见了他,也会不安地鸣叫逃窜。他常常在村里寻衅滋事,不是抢夺他人财物,就是无故打骂村民,村里的人对他既畏惧又厌恶,却又无可奈何。 一日,王秃子与他的一帮狐朋狗友在高川畅饮。他们在酒馆中大声喧哗,划拳喝酒,直至夜深才醉醺醺地往家赶。他们摇摇晃晃地走着,路经南横子丛冢间。此地本就阴森恐怖,平日里鲜有人迹。四周杂草丛生,墓碑东倒西歪,在月光的映照下,投射出各种怪异的影子。突然,王秃子感觉周围的气氛变得异常诡异,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他们。紧接着,他们便被一群鬼所遮拦。他的那些徒众们吓得双腿发软,纷纷股栗伏地,不敢动弹。唯有王秃子,借着酒劲,独自奋力与鬼相斗。一鬼厉声叱道:“秃子不孝,吾尔父也,敢肆殴!”王秃子自幼便没了父母,哪里认得眼前的鬼便是自己的生父,心中顿时充满了疑惑。正在他愣神之际,又一鬼叱曰:“吾亦尔父也,敢不拜!”随后,群鬼又齐声高呼:“王秃子不祭尔母,致饥饿流落于此,为吾众人妻,吾等皆尔父也。”王秃子听闻此言,心中愤怒不已,他觉得这些鬼是在故意羞辱他。于是,他挥舞着拳头,在群鬼之间旋舞。可奇怪的是,他每一拳挥出,都仿佛击在虚空之中,毫无着力点。他跳踉至鸡鸣时分,早已精疲力竭,再也没有一丝力气动弹,最终自仆于丛莽之间。群鬼见他如此模样,皆嘻笑曰:“王秃子英雄尽矣,今日乃为乡党吐气。如不知悔,他日仍于此待尔。”王秃子此时力已竭,心中虽有万般不甘,但也不敢再言语。天晓时分,鬼散云开,他的徒众们这才战战兢兢地将他扶起,搀扶着他回了家。经此一役,王秃子往日的那股豪气彻底消沮。他深知自己或许真的触怒了某些神秘的力量,心中充满了恐惧。在一个夜晚,他便携带着妻子悄然遁去,从此再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下落。此事看似琐碎细微,不足挂齿,但却足以让人明白,那些凶悍暴戾之人,终有一日会遇到他们的对手。哪怕是在人间无人能够制服他们,在冥冥之中,或许鬼亦会因他们的恶行而忌恨,共同出手来惩治他们,正所谓“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第35章 午夜奇事2 京城,这座古老而繁华的都市,犹如一座巨大的舞台,每天都在上演着形形色色的故事。在它的喧嚣角落之中,隐藏着无数如繁星般闪烁、神秘莫测且鲜为人知的奇闻轶事,它们如同岁月长河中的暗流,悄然流淌,稍纵即逝,却又在某些不经意的瞬间,被人们轻轻拾起,成为街头巷尾、茶余饭后闲谈的绝妙素材,口口相传,经久不衰。 王兰泉少司寇,在朝堂之上那可是一位举足轻重、颇有威望的人物。他一生历经风雨,见多识广,无论是朝堂之上的风云变幻,还是民间的琐碎之事,都逃不过他的耳目。一日,王兰泉少司寇与几位挚友相聚于京城的一处幽静庭院之中。庭院里绿树成荫,繁花似锦,微风拂过,送来阵阵花香,令人心旷神怡。众人围坐在石桌旁,桌上摆满了香茗和精致的点心。他们先是谈论了一些朝堂上的趣事,而后话题逐渐转向了民间的奇闻异事。就在这时,王兰泉少司寇微微清了清嗓子,目光中透着一丝神秘,缓缓道出了一段令人啧啧称奇的故事,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让大家都竖起了耳朵,听得入神。 那是关于胡中丞文伯之弟妇的一段离奇经历,宛如一场虚幻而又真实的梦境,充满了不可思议与神秘色彩。话说胡家弟妇,本是一位温柔娴静的女子,平日里相夫教子,操持家务,深得家人的喜爱。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日,她突然染重疾,病情来势汹汹,如汹涌的潮水般迅速席卷了她的身体。家人四处求医,大夫们纷纷摇头叹息,皆表示无力回天。最终,在一个阴霾密布的日子里,胡家弟妇气绝身亡。整个胡氏家族沉浸在悲痛欲绝的氛围之中,家中哭声一片,亲人们忙着为她料理后事,准备丧葬用品,一切都在哀伤与沉重的节奏中进行着。 可就在大家都以为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之时,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在她死去一日之后,众人正围在棺木前悲痛哭泣,突然听到棺内传来一阵轻微的动静。起初,大家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随着那动静越来越大,众人惊恐地打开棺木,却惊见她竟然又复苏过来。然而,复活后的她却似完全换了一个人,眼神中透着迷茫与陌生,对周围的家人皆不相识,仿佛置身于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她看着自己的丈夫,没有丝毫的亲昵与熟悉,反而形同陌路,不许其靠近分毫。家人满心疑惑,又惊又怕,他们围在她的身边,小心翼翼地细细询问其中缘故。在众人的追问下,她才缓缓道出实情,原来竟是陈氏女之魂,借尸回生。 众人听闻,皆惊愕不已,他们赶忙询问她的居所,得知竟相去仅数十里。事不宜迟,胡氏家人急忙派人将陈氏女的亲属唤来。那女子见到亲人后,竟能将他们一一历历相认,所言所行皆符合陈氏女的身份。她与亲属们相拥而泣,诉说着离别后的思念与牵挂,那场景感人至深,却又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可陈氏女深知自己如今的肉身已非往昔,心中对留在胡氏家中充满了抵触。胡氏家人无奈之下,拿来镜子让她自照。她缓缓抬起头,望向镜子中的自己,只见镜中那张面容已全然改变,不再是自己熟悉的模样。她的手微微颤抖着,轻轻触摸着镜子中的脸,眼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在这一瞬间,她才真正意识到灵魂与肉体的错位,心中五味杂陈。然而,命运的安排却让她无从选择,最终在无奈之中,她只能与胡氏为夫妇,开始了一段全新而又充满矛盾与困惑的生活。 此事与《明史·五行志》中所记载的司牡丹借尸还魂之事如出一辙,仿佛是历史的重演,让人不禁感叹世间因果轮回与神秘莫测的力量。当时官府为此类事件断案,亦是煞费苦心,经过深思熟虑后,判定依从身形而非灵魂。只因身形乃是实实在在、肉眼可见的依据,而灵魂则虚无缥缈,难以捉摸,难以作为确凿的证据呈堂。倘若依从灵魂的归属来判定,那必然会给心怀不轨之人可乘之机,狡诈之徒定会借机行骗,扰乱社会秩序。故而官府需谨慎防范此类事件的开端,以免引发更大的混乱,让世间陷入无尽的纷争与纠葛之中。 在京城的信成客寓之中,住着一位山西商人。此人身材臃肿,大腹便便,满脸油光。他身着华丽的绫罗绸缎,那绸缎上绣着精美的图案,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他出行时,前呼后拥,所带的仆人成群结队,个个衣着光鲜,训练有素。他的马匹亦是膘肥体壮,毛色光亮,马蹄踏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威风凛凛。他常常在客寓的大厅之中,在众人面前昂首挺胸,目中无人地扬言,自己即将援例报捐,谋求官职,那副志得意满的模样,一时间成为客寓中的焦点人物,众人对他或阿谀奉承,或心怀嫉妒,却都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 一日,阳光明媚,客寓的门口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那是一位贫叟,他衣衫褴褛,面容憔悴,岁月的沧桑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他的头发凌乱,衣服上补丁摞补丁,走起路来也是颤颤巍巍,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他来到客寓,向仆人表明了来意,想要拜见那位山西商人。那仆人们见他这副模样,料想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便对他爱答不理,态度极为傲慢。他们堵在门口,冷冷地说道:“我家主人事务繁忙,不见外客,你且离去吧。”贫叟苦苦哀求,言辞恳切,可仆人们却不为所动,不肯为他通报。贫叟无奈,只得在门口苦苦等候。他站在烈日下,汗水湿透了他破旧的衣衫,眼神中却透着一丝坚定与执着。 许久之后,或许是他的坚持引起了旁人的注意,也或许是命运的安排,他才终于得见那山西商人。只见商人迈着方步,缓缓走出房间,面无表情,神情冷漠,对贫叟的到来毫无热情之意。他的眼神中甚至透着一丝厌恶与不耐烦,仿佛贫叟的出现是对他身份与地位的一种亵渎。待贫叟坐下后,他也只是随意地吩咐人上了一盏茶,此后便再无半句寒暄。贫叟心中明白商人的冷淡,却也只能默默忍受。他坐在那里,双手微微颤抖着,心中满是忐忑与不安。 过了一会儿,贫叟缓缓抬起头,鼓起勇气,道出自己前来求助的意图。那山西商人一听,顿时脸色一沉,眉头紧皱,满脸不悦地说道:“此时我连捐官的款项都尚未凑齐,哪还有余力来帮助你。”贫叟听了,心中颇为不平,他缓缓抬起头,直视着商人的眼睛,眼中闪烁着愤怒与失望的光芒。当着众人的面,他将往昔之事一一道来。原来,这山西商人昔日穷困潦倒,食不果腹,流落街头,全靠贫叟的接济才得以生存。在贫叟家中寄食长达十余年,贫叟从未有过一丝怨言,始终如一地照顾着他。后来贫叟更是慷慨相助,赠予他百金,让他得以开始经商。那百金在当时对于贫叟来说,亦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可他却毫不犹豫地拿了出来,只为了帮助商人改变命运。商人凭借着这笔资金和自己的努力,抓住机遇,苦心经营,才逐渐积累财富,成为今日的富人。如今贫叟罢官流落京城,听闻商人在此,心中欢喜,仿若重生。他此番前来,并无过多奢望,只盼商人能归还昔日所助之数,哪怕只是些许,让他能够偿还债务,归骨乡井,便已心满意足。言罢,贫叟不禁呜咽起来,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顺着他那布满皱纹的脸颊滑落,滴落在地上,溅起一片微小的尘埃。而那山西商人却仿佛充耳不闻,无动于衷。他坐在那里,眼神冷漠,心中毫无波澜,仿佛贫叟的遭遇与他毫无关系。 就在此时,同舍一位自称姓杨的江西人,突然站起身来。他身形修长,面容清瘦,眼神深邃而明亮,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他向山西商人拱手作揖,动作优雅而谦逊,而后轻声问道:“此叟所言,是否属实?”山西商人面色尴尬,微微抽搐了一下,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无奈说道:“是固有之。但我如今实在是无力报答,心中深感遗憾。”杨姓之人微微一笑,那笑容中透着一丝深意,说道:“君且即将为官,还怕没有借处吗?倘若有人肯借君百金,且在一年内偿还,并不收取分毫利息,君可愿意将此钱用来报答这位老者?”山西商人心中虽不情愿,但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迫于公论的压力,只得勉强应道:“甚愿。”杨姓之人见他答应,便说道:“君但书券,百金在我。”山西商人无奈,只好按照他的要求写下借券。他拿起笔,手微微颤抖着,写下的字迹也显得有些凌乱。杨姓之人接过借券,转身打开自己的一个破旧箱子。那箱子看似普通,却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他从中取出百金,那百金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芒。他将百金交付给山西商人,山西商人满心不悦,怏怏不乐地将钱递给贫叟。贫叟接过钱,双手紧紧握着,眼中满是感激与欣慰,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杨姓之人见事情办妥,又命人准备酒菜,挽留贫叟及山西商人一同饮酒。贫叟心中欢喜,对杨姓之人感激不尽,在席间谈笑风生。他的脸上洋溢着久违的笑容,与众人分享着自己的过往经历,那些曾经的艰辛与困苦,在此时仿佛都化作了珍贵的回忆。而山西商人却只是草草应付,他坐在那里,如坐针毡,心中惦记着那百金之事,酒过几巡便想离席。他的眼神中透着焦虑与不安,对这顿饭局毫无兴趣。待贫叟谢别离去后,杨姓之人在数日后也悄然移寓而去,从此便没了消息,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只留下一段神秘的回忆,在众人的心中久久回荡。 后来,山西商人在整理箱箧时,发现箱中少了百金,可那锁封标记却皆完好如初,他心中疑惑,却又无从质问。他仔细检查着箱子,翻来覆去,却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更奇怪的是,他还丢失了一件珍贵的狐皮半臂。那狐皮半臂柔软光滑,毛色纯正,是他花重金购得,平日里极为珍视。在箱箧之中,却多出了一张质票,上面所题的钱数恰为二千,与杨姓之人那日置酒所用之数大致相符。此时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杨姓之人本是一位术士,那日只是故意戏弄他。他回想起杨姓之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才发现其中处处透着玄机与神秘。同舍之人得知此事后,皆在背后窃窃私语,暗自称快。他们对山西商人的冷漠与忘恩负义本就心怀不满,如今见他被戏弄,心中自然是幸灾乐祸。山西商人自觉颜面无存,心中惭沮,没过多久也收拾行囊,悄然移去,从此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无人知晓他的去向。他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躲进了黑暗的角落,独自舔舐着自己的伤口,在悔恨与自责中度过余生。 蒋编修菱溪,乃是赤崖先生之子。他出生于一个书香门第,自幼受家庭熏陶,对诗词歌赋有着浓厚的兴趣与天赋。他的家中藏书丰富,父亲赤崖先生亦是一位学识渊博的文人雅士,常常教导他吟诗作词的技巧与意境。在这样的环境下,蒋编修菱溪常常沉浸在诗词的世界里,用笔墨抒发自己的情感与思绪。他的书房中,摆满了笔墨纸砚,墙壁上挂着历代名人的诗词墨宝,每当他走进书房,仿佛置身于一个诗意的王国,灵感便会如泉涌般源源不断。 一日,夜色如水,明月高悬。蒋编修菱溪独自一人坐在书房之中,望着窗外的夜空,思绪万千。他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感,灵感突发,挥笔写下一首《七夕》诗:“一霎人间箫鼓收,羊灯无焰三更碧。”此诗描绘出七夕佳节过后,人间的热闹喧嚣瞬间消散,只剩下那羊脂灯微弱的光芒在三更之夜摇曳,映照出一片碧绿幽冷的景象,意境颇为清幽孤寂。诗中的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他内心深处的情感与思考,展现出他独特的文学视角与细腻的情感表达。 又有一次,中元节来临。中元节,本就是一个充满神秘与阴森氛围的节日。蒋编修菱溪在这一天,漫步于街头巷尾,看着人们祭祀祖先的场景,心中有感而发,作下《中元》诗:“两岸红沙多旋舞,惊风不定到三更。”诗中刻画了中元节时,两岸红沙在风中旋舞,那阵阵惊风呼啸不停,直至三更时分,营造出一种阴森诡异的氛围。他用生动的笔触,将中元节的独特景象与神秘气息展现得淋漓尽致,让人读来仿佛身临其境,感受到那股来自阴间的寒意与神秘力量。 赤崖先生偶然间读到儿子的这两首诗,心中不禁一惊,愀然变色道:“何忽作鬼语。”他从这诗中隐隐感觉到一股不祥的气息,仿佛儿子的诗作中透着与鬼神相近的幽冷与神秘。他深知诗词乃是诗人内心世界的反映,儿子的诗中出现如此诡异的意象与意境,绝非偶然。果不其然,不久之后,蒋编修菱溪便英年早逝。他的离去,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打破了家庭的平静与幸福。家人悲痛欲绝,朋友扼腕叹息。故而刘文定公在为其遗稿作序时,感慨万千地写道:“就河鼓以陈词,三更焰碧;会盂兰而说法,两岸沙红。诗讦先成,以君才过终军之岁;诔词安属,顾我适当骑省之年。”这序文之中,既有对蒋编修菱溪才华的赞赏,叹其年少便有出众诗才,却不幸早逝;又饱含着对他的深切悼念之情,字里行间流露出无尽的惋惜与哀伤。那序文仿佛是一座桥梁,连接着生者与死者,让后人能够透过文字,感受到蒋编修菱溪短暂而又充满才华的一生,以及他离去后所留下的无尽遗憾与思念。 第1章 因果之偿 在浙江的一个小镇上,生活着一位名叫林羽的年轻士人。他生性温和,饱读诗书,一心渴望在仕途上有所建树。一个静谧的夜晚,林羽在书房中诵读诗书,不知不觉间伏案睡去。梦中,他仿若置身于一座威严庄重的官府,抬头一看,门匾上赫赫写着“都城隍庙”四个大字。 林羽正惊愕间,一位身着黑袍、面容冷峻的冥吏飘然而至,对他说道:“今有某公控告其友忘恩负义,特牵引君来为此事作证。君且细细思量,往昔是否曾有这般事情?”林羽心中一惊,赶忙在记忆中搜寻。片刻之后,他缓缓点头,确实有过这么一段经历。 此时,只听得一阵威严的钟鼓声响起,都城隍身着华丽官袍,缓缓升坐于高台之上。冥吏上前躬身禀报:“大人,某控某负心事,证人已至,请大人勘断。”都城隍微微颔首,举起案上的卷宗向林羽展示,林羽不敢有丝毫隐瞒,如实将自己所知之事道出。 都城隍听完,面色一沉,说道:“此辈之人,相互勾结,结党营私,一心只为谋求功名利禄。他们以志趣是否相同来决定彼此的亲疏好恶,又以这种主观的爱恶来评判是非对错。当自身势力孤弱时,便拼命攀附权贵以求援助;一旦势力相当,便又互相排挤倾轧,甚至不惜反目成仇,相互吞噬。他们行事如同翻云覆雨,瞬息万变,毫无操守可言。此乃小人之交,又怎能用君子之道去苛求?如今他们同室操戈,实属必然。本案经过勘查已真相大白,可将他们驱离此处。” 说完,都城隍又转头看向林羽,目光深邃:“你莫不是以为那负心之人会逃脱惩罚?须知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世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花开花落,因果相生,循环不息。那负心之人,日后自有更甚其者的负心之人追随其后,对其加以报应,无需劳烦鬼神出手。”林羽听闻此言,心中大为震动,正欲再问,却突然惊醒,发现自己仍在书房之中,原来是一场奇异的梦境。 林羽回味着梦中都城隍的话语,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他深知这是冥冥中的警示,告诫自己不可与那等小人同流合污,要坚守正道,秉持真心待人。此后,林羽为人处世更加谨慎,广结善缘,在当地渐渐有了贤名。 时光匆匆,数载光阴转瞬即逝。在这几年间,林羽亲眼目睹了许多事情的发生,正如梦中都城隍所言一般。那些曾经在官场和生活中不择手段、背信弃义之人,纷纷遭遇了各种挫折与困境,有的被同僚弹劾,有的被亲友疏离,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之中。而林羽则因自己的坚守与努力,在仕途上稳步前行,家庭也幸福美满。 在闽中的一个繁华之地,住着一位富贵的夫人。这位夫人生活奢靡,且有一个极为奇特而残忍的癖好——喜食猫肉。她家中的仆人们每日都忙于为她捕捉猫只。一旦抓到猫,他们便会先在一个大罂中贮满石灰,而后将猫投入其中,再灌入滚烫的沸水。猫在罂中被石灰之气所侵蚀,痛苦地挣扎哀号,不多时,全身的毛便会脱落殆尽。如此一来,无需再费力地处理猫毛,且猫的血液都被封存在脏腑之内,使得猫肉如同美玉般晶莹剔透。夫人品尝之后,竟称其味道比鲜嫩的鸡雏还要鲜美十倍。 于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夫人命仆人们日日张网设机,四处捕杀猫咪。一时间,周围的猫群陷入了巨大的灾难之中,无数的猫惨遭毒手。然而,天道好轮回,善恶终有报。不久之后,夫人突然身患重病,卧床不起。在病榻之上,她的口中不时发出呦呦的猫叫声,那声音凄厉而恐怖,仿佛是无数冤死猫魂的索命之音。她的家人四处求医问药,却毫无起色。就这样,夫人在痛苦的挣扎中熬过了十余日,最终还是一命呜呼。 卢观察的公子卢荫文,乃是林羽的女婿。一日,他前来探望林羽,闲谈之间,将这位闽中夫人的事情娓娓道来。说完此事,他又想起了景州的一个宦家子弟。那宦家子生性残忍,喜好以折磨小动物为乐。他常常捕捉猫犬之类的生灵,将它们的足用力拗折,然后扭转向后,看着这些可怜的动物痛苦地挣扎跳跃、哀号不止,他却在一旁拍手称快,以此为戏。他所残害的猫狗不计其数。后来,这位宦家子娶妻生子,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的子女们皆天生足部畸形,双脚的足躔竟然反向前方,行动极为不便,仿佛是冥冥中对他昔日恶行的一种惩戒。 卢荫文轻叹一声,又说起了自家的一件事情。原来,林家有一个名叫王发的奴仆。王发擅长使用鸟铳,射击技艺极为高超,百发百中。平日里,他每日都会外出狩猎,射杀的鸟儿多达数十只。他对自己的这一技能颇为自得,却丝毫未曾想到,这背后所隐藏的杀业之重。后来,王发唯一的儿子出生了,因其出生时恰逢王发前往济宁州办事,故而取名为济宁州。济宁州长到十一二岁时,突然身患怪病。他的全身遍体生疮,那些疮口犹如被烈火灼烧一般,疼痛难忍。更为奇异的是,每一疮内竟然都有一颗铁子,恰似鸟铳所用的弹丸。众人皆不知这些铁子究竟是如何进入他体内的,四处寻访名医,用尽各种良药,却始终无法痊愈。最终,济宁州因病重而夭折,王发也因此绝嗣,陷入了无尽的悲痛与悔恨之中。 林羽听着这些故事,心中感慨万千。他深知杀业之重,因果报应丝毫不爽。他想起平日里那些宣称修善果之人,他们虽按日持斋,如同奉守律令一般虔诚,然而在日常生活中却依然不能戒杀。在他们看来,佛教的持斋似乎仅仅是茹素吃果,只要在特定的斋期内遵守规定,便是积累功德。他们却全然不知,佛氏之持斋,其真正的意义在于不杀生。如今他们只是机械地遵循着所谓的斋期,在非斋期之日,厨房中依旧是烹宰之声不绝于耳,案板上摆满了肥美的肉食。他们肆意地屠割生灵,残忍无比,却以为佛不会过问。林羽不禁暗自思忖,天下岂有这般道理? 林羽又想到,儒家虽遵循圣贤之教,在祭祀和宴请宾客等特定场合确实需要用到肉食,但除此之外,平日里随意杀生也是万万不宜的。仅仅为了满足自己一时的口腹之欲,便轻易地残害一条生命,甚至为了一碗羹汤,不惜夺取数十条乃至数百条生命。这些无辜的生灵在遭受屠割时,内心充满了无限的恐惧与痛苦,而人们却只为了那一瞬间的美味,便将这些生命残忍地杀害。这与他们按日持斋所标榜的慈悲之心,岂不是背道而驰? 林羽想起苏东坡先生也曾持有类似的观点,认为在修善果与日常生活之间,应当寻求一种适度平衡的中庸之道。他心中暗自决定,要将这些道理铭记于心,并在日后的生活中身体力行,同时也希望能与那些宣称修善果之人共同探讨这一问题,让他们明白真正的善果并非仅仅在于形式上的持斋,更在于内心深处对生命的敬畏与尊重,对因果报应的深信不疑,从而在生活的点滴中践行善念,避免杀业,累积真正的功德。 第2章 狐友 在古老而宁静的清平镇,年轻书生安子轩如同一颗温润的明珠,散发着儒雅的气质。他心怀对世间万物的敬畏,以善良为笔,在生活的画卷上书写着属于自己的故事。安子轩家族中有一位表兄,岁月的洪流冲淡了关于表兄名字的记忆,但表兄与狐仙结缘的奇事,却如同一颗神秘的种子,在安子轩心中生根发芽。 那狐仙似一抹幽影,常现身于镇外那片被阳光轻抚的场圃。金黄的麦浪随风摇曳,仿佛是它们交谈的背景。表兄每每踱步其间,时而眉飞色舞,时而神情凝重,与那看不见的狐仙畅叙幽情。安子轩偶然撞见,只见表兄独自沉醉,周围唯有风声与麦浪的协奏,可他心中明白,这是一场跨越灵界与人界的对话。旁人匆匆路过,丝毫未察觉这隐匿于日常的神秘交流,那片场圃仿佛被施了魔法,独独为表兄与狐仙开启了一扇通往神秘世界的大门。 一日,阳光正好,安子轩怀揣着满心的好奇,轻手轻脚地靠近正在与狐仙交谈的表兄。待狐仙离去,他迫不及待地拉住表兄询问。表兄嘴角含笑,眼中透着一丝神秘,缓缓说道:“此狐仙自北宋初年便已存在,岁月悠悠,它见证了无数尘世变迁。”安子轩心中大惊,北宋的繁华与落寞,早已在历史的长河中化作尘埃,而这狐仙竟能穿越千年风霜,着实令人震撼。 安子轩的思绪瞬间飘向那个遥远的朝代,脑海中涌动着无数关于宋代的疑问。他满心期待地望着表兄与狐仙时常相聚的那片空处,仿佛能透过虚空看到狐仙的身影,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问道:“君生于北宋之初,定知彼时诸多秘事,可否为我一解疑惑?”狐仙却只是轻轻摇头,如同一缕轻烟,平静地说:“皆不知也。”安子轩眉头紧锁,满脸困惑。狐仙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语调悠然地解释道:“修仙之人,需超脱尘世羁绊,斩断万缘,一心向道。若心系世间纷扰,评判是非对错,爱恨情仇便会如潮水般涌来,喜怒哀乐交替折磨身心,精气神渐次消散,形体亦会随之衰败,又怎能历经数百年岁月而不朽?” 狐仙继而神色凝重,继续说道:“修仙之路,仿若在荆棘中前行,需摒弃尘世的一切诱惑与纷扰,让内心澄澈如镜湖,专注于自身的修炼。待修炼有成,偶尔涉足人间,世间的权谋诡计、兴衰荣辱,皆如梦幻泡影,转瞬即逝,不值得挂怀。”言罢,狐仙目光柔和地看向安子轩:“我与你表兄相遇,亦是前世种下的缘分。数百年来,我见过无数世人,大多如流星划过天际,短暂交集后便消失在岁月深处。往昔的欢声笑语,都被时光的风沙掩埋,那些未曾亲身经历之事,更如风中残烛,不会在心中留下丝毫痕迹。” 彼时,八里庄三官庙上空风云突变。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被乌云笼罩,墨色的云层如同一头愤怒的巨兽,在庙顶盘旋翻滚。一道刺目的闪电如利剑般撕裂天空,紧接着,一声惊雷轰然炸响,直直劈向庙中的一只蝎虎。那蝎虎瞬间被雷光笼罩,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此事如同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清平镇掀起了轩然大波。众人奔走相告,纷纷猜测蝎虎为何遭此天谴。安子轩亦满心疑惑,他想起狐仙的睿智与神秘,便在下次见面时,鼓起勇气向狐仙探寻。 安子轩眉头紧皱,忧心忡忡地说道:“听闻八里庄三官庙有雷击蝎虎一事,常言物久通灵,多遭雷斧,难道长生之物皆为造物所忌吗?”狐仙微微抬头,目光深邃,沉思良久后说道:“此事有二端。内丹导引,外丹服饵,皆需历经千辛万苦,如同凡人在田间辛勤耕耘以求富足,此乃顺应天道之举,上天自不会无端干涉。但若是以媚惑梦魇之术,盗取他人精气,损人利己,此等恶行与强盗无异,悖逆天理人伦,天律怎会容忍?更有妖物肆意妄为,以妖幻之术贻祸人间,致使生灵涂炭,天律亦不会饶恕。” 狐仙顿了顿,眼神中透着一丝悲悯,继续说道:“若只是一心葆养元神,修身养性,与人无争,于世无患,那么老寿之物,正如长寿之人一般,顺应自然之道,又怎会触犯造物之忌呢?上天有好生之德,亦有赏善罚恶之理,只要遵循正道,便可安然无恙。” 安子轩聆听着狐仙的一番教诲,心中仿若破晓的曙光驱散了迷雾,对修仙之道与世间因果有了更为深刻的领悟。他深知,世间万物皆在冥冥之中遵循着一定的规律与法则,无论是凡人还是妖灵,唯有秉持正道,方能在这浩瀚天地间寻得一方栖息之所,长久生存。 后来,安子轩将狐仙的言论转述给舅氏实斋先生。实斋先生听完,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说道:“此狐所言,虽只是道家思想的皮毛,然对于修身养性、遵循自然规律而言,却如同一盏明灯,足以照亮人们内心的迷茫。它告诫世人,要远离邪恶的诱惑,保持内心的宁静与善良,莫要被过多的欲望与纷争所束缚,方能在这纷繁复杂的尘世中觅得一份安宁与自在。就如同那狐仙,虽历经岁月的沧桑变迁,却始终能在自己的世界里逍遥自在,不为尘世的喧嚣所累。” 岁月悠悠,安子轩将狐仙的故事深埋心底,以狐仙的教诲为座右铭,在清平镇度过了一生。他的善良与睿智,如同春风化雨,滋润着身边的每一个人。而那狐仙与表兄的传说,也在小镇上代代相传,成为人们口口相诵的神秘佳话,时刻提醒着人们敬畏自然、坚守正道的重要性。 第3章 闲谈1 京师狐影:幽斋秘事 在那繁华却又透着重重迷雾的京师,董曲江一袭青衫,心怀满腔壮志,踏上了游学之路。他渴望在这人文荟萃之地,汲取知识的养分,敲开功名的大门,让自己的名字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一抹痕迹。然而,现实的冷峻如同一把利刃,京师的物价飞涨,生活成本极高,让他的求学生活举步维艰。为了能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勉强生存下去,节省些宿食之资,他不得不与一位友人合租一处住所。 这位友人,与董曲江简直是云泥之别。董曲江整日沉浸于诗词典籍之中,追求精神的升华与学识的精进;而他的友人却被功名利禄蒙蔽了双眼,满心都是如何在富贵场中钻营,结交权贵,谋求晋升之路。于是,友人常常早出晚归,忙于各种应酬,大部分时间都在外留宿,将那间寓所留给了董曲江独守。 夜幕笼罩着京师,万籁俱寂的时刻,董曲江在那简陋的斋房中辗转反侧,渐渐进入了梦乡。睡梦中,他仿佛听到了一阵轻微的翻动书册之声,那声音似有若无,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又好似就在耳畔。紧接着,又传来了器玩被摩弄的细微动静,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巧手,正带着好奇与欣赏,轻轻抚触着室内的每一件器物。董曲江在半梦半醒之间,心中知晓这京师之地向来多狐,对于这种奇异的声响,他早已有所耳闻,所以倒也没有太过惊讶。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翻了个身,便又沉沉睡去,将这一切当作是京师夜晚的独特插曲。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洒在地上,董曲江悠悠转醒。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只见室内的物件摆放整齐,并没有任何异样之处。他揉了揉太阳穴,努力回忆起昨夜的声响,却只觉得那仿佛是一场模糊的梦境,于是便将此事抛诸脑后,起身开始了新一天的苦读。 时光匆匆,又是一夜来临。董曲江坐在书桌前,为了一首诗绞尽脑汁,苦苦吟哦。那未成的诗稿被他随意地放置在几案之上,烛光摇曳,映照着他疲惫却又专注的面容。不知何时,他在不知不觉中伏案睡去。睡梦中,他似乎听到了一阵隐隐约约的吟哦声,那声音轻柔婉转,仿若有人正低低地品味着他的诗句,时而轻声赞叹,时而微微摇头。董曲江在恍惚中,于半梦半醒间轻声问道:“何人在此?”然而,四周却一片寂静,无人应答。 待天色破晓,第一缕阳光洒在他的脸上,董曲江缓缓睁开双眼。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几案上的诗稿,只见那诗稿上竟已被圈点了数句。那圈点之处,笔迹娟秀,墨痕尚新,显然是昨夜所为。董曲江心中顿时既惊且喜,他急忙起身,在斋房中四处张望,试图寻找那神秘人的踪迹。他又多次呼唤,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中回荡,却始终无人回应。他心中满是疑惑,这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雅兴与才华,能在暗夜中为他的诗稿圈点赐教? 日子一天天过去,每当董曲江的友人归寓,夜晚便出奇地安静,再也没有了那些奇异的声响。友人对此颇感自豪,自以为自身有禄相,邪祟不敢相犯。董曲江看着友人那副沾沾自喜的模样,只是微微一笑,心中却明白事情并非如此简单,但他也不愿多做解释,只是默默地将这份疑惑深埋心底。 偶然的一日,日照的李庆子前来京师,借宿于董曲江的寓所。夜晚,众人围坐在一起,饮酒畅谈,直至夜深。酒阑之后,众人皆感疲倦,纷纷就寝。李庆子却因心中烦闷,难以入眠,于是趁着月色,起身漫步于空圃之中。 月光如水,洒在园中的每一株草木之上,为它们披上了一层银白的薄纱。草木的影子在地上摇曳生姿,仿佛是一个个神秘的精灵在翩翩起舞。李庆子沿着小径缓缓前行,感受着这京师夜晚的宁静与美好。忽然,他的目光被远处的一棵大树所吸引。只见树下,隐隐约约有两个身影。李庆子心中一动,想起了京师多狐的传闻,他料想这定是狐类。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悄然翳身,躲在一丛灌木之后,暗中偷窥他们的举动。 只见那树下站着一翁一童子。童子身形瘦小,在夜风中瑟瑟发抖,他瑟缩着身子,轻声说道:“寒甚且归房。”那翁却微微摇首,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与叹息,说道:“董公同室固不碍,此君俗气逼人,那可共处。宁且坐凄风冷月间耳。”言罢,翁抬起头,望向那高悬于天际的明月,神情落寞,仿佛在那明月之中,藏着他无尽的心事与回忆。 李庆子将这一幕深深地印在了脑海之中。后来,在一次与友人的聚会中,他无意间将此事泄于众人。不意竟渐渐传入了那位与董曲江合租的友人耳中。那人听闻后,心中大怒,认为李庆子此举是故意让他难堪,让他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于是,他对李庆子衔恨在心,怀恨在心,竟暗中设计排挤他。 李庆子在京师的日子一下子变得艰难起来,他处处碰壁,无论是求学还是交友,都遭遇了重重阻碍。他心中明白这一切都是那人在背后捣鬼,但他却无力反抗。最终,他狼狈不堪,只得收拾行囊,负笈返归故里,京师之行,就此告终。而董曲江的生活,也因为这一系列的事件,泛起了层层涟漪,他开始更加深入地探寻那隐藏在京师夜晚背后的神秘世界,试图解开那些关于狐仙与人的不解之谜…… 廖姥传奇:清名耀世,正道存心 在青县的那方土地上,有一位令人敬重的廖姥,她本姓朱,是先太夫人的乳母,与这家族的缘分,犹如一条坚韧的纽带,贯穿了岁月的长河。廖姥的一生,可谓命运多舛,在她年未三十之时,便遭遇了丧夫之痛。那是一场足以击垮许多人的变故,然而,廖姥却展现出了非凡的坚韧与决绝,她矢志不再改嫁,将自己的后半生,全心全意地奉献给了先太夫人一家。就这样,她在这家族中默默相伴,直至生命的尽头,享年九十有六。 廖姥生性严正,那股严肃与正直之气,仿佛是与生俱来的特质,深深地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无论是处理家族中的大小事务,还是面对生活中的琐碎细节,她皆一丝不苟,容不得半点马虎与懈怠。每当遇到关乎家族利益、道德规范之事,她定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侃侃而谈,与先太夫人据理力争,那神情坚定,毫无惧色。先姚安公亦深知廖姥的为人,对她敬重有加,从不以寻常老媪的眼光看待她,而是将她视为家族中的一位重要长辈,家中众人,包括余及弟妹,自幼皆跟随廖姥眠食起居。她就像一位无微不至的守护者,对我们的饥饱寒暑,皆体察得细致入微,关怀之情,犹如春日暖阳,时刻温暖着我们的心。 然而,廖姥的严正并非所有人都能理解与接受。在那些仆婢眼中,她就像是一位严厉的监工,只要稍有不循礼之处,便会遭到她的呵禁。尤其是在约束仆婢方面,她更是坚守原则,毫不留情。但凡有仆婢犯下过错,无论大小,她定会严词斥责,绝不姑息迁就。正因如此,仆婢们虽在表面上对她敬畏有加,可在内心深处,却无不暗暗怀恨。他们只看到了廖姥的严厉,却未能体会到她背后的良苦用心。 廖姥掌管着家中的钥匙,那不仅仅是一把把金属物件,更象征着她在家族中的责任与地位。她精心打理着庖厨之事,每一顿膳食的安排,每一个食材的选用,皆出自她的精心策划。在她的操持下,家中一切皆井井有条,秩序井然。她做事公正无私,从不偏袒任何一方,亦不谋取丝毫私利。众人虽对她心怀不满,却也因她的公正与威严,而无可奈何,只能将那份不满深埋心底,不敢轻易表露。 记得那一次,廖姥带着一名童子,前往亲串家通问拜访。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他们踏上了路途。一路上,廖姥与童子有说有笑,童子天真无邪的话语,常常引得廖姥开怀大笑。然而,天有不测风云,路途之中,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乌云如墨汁般在天空中迅速蔓延开来。不一会儿,狂风呼啸而起,紧接着,风雨骤至。那豆大的雨点,如箭般倾泻而下,打得地面尘土飞溅。廖姥心中一惊,急忙拉着童子,四处寻找避雨之处。在慌乱之中,他们发现了一座废圃中的破屋。那屋子破旧不堪,墙壁斑驳,屋顶的瓦片也残缺不全,但在这风雨交加之际,却也成了他们唯一的避风港。 廖姥带着童子匆匆走进破屋,屋内弥漫着一股潮湿发霉的气息。他们找了个相对干燥的角落坐下,听着外面风雨的肆虐声,心中默默祈祷雨能尽快停歇。雨势却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越下越大,那雨滴敲打在屋顶和地面上的滴答之声,不绝于耳,仿佛是一首永不停歇的悲歌。 夜幕渐渐降临,黑暗笼罩了整个世界。破屋内愈发显得阴森寒冷,廖姥将童子紧紧地搂在怀中,试图给他一些温暖。就在这时,遥闻墙外人语传来。一个声音带着些许埋怨说道:“我方投汝屋避雨,汝何以冒雨坐树下?”紧接着,又听到另一个声音轻声应道:“汝毋多言,廖家节妇在屋内。”言罢,四周便陷入了一片死寂,唯有风雨声依旧在呼啸。 那一夜,廖姥与童子在破屋中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夜晚。风雨虽寒,却未能冷却廖姥心中的温暖与坚定。她紧紧抱着童子,轻声安慰着他,讲述着一些古老而又充满智慧的故事,让童子在恐惧中渐渐平静下来。 后来,童子偶然间将此事述于众人。那些仆婢们听闻之后,皆纷纷议论道:“人不近情,鬼亦恶而避之也。”他们以为廖姥的严厉与刻板,已经到了让鬼魅都厌恶躲避的程度。嗟乎!鬼果恶而避之哉?实则大谬不然。廖姥一生坚守正道,心怀赤诚,那股正气凛然之气,犹如一道坚固的屏障,虽鬼魅亦不敢相侵。她的严厉,是对家族的负责,对道德规范的扞卫;她的呵禁,是为了让仆婢们能够走上正途,懂得礼仪廉耻。然而,世间之人,多只见其严正的表象,不解其内心深处的善良与慈爱,徒生误解,实乃可悲可叹之事。 岁月悠悠,廖姥的故事在家族中流传了下来,成为了一段不朽的传奇。她的名字,如同一盏明灯,照亮了家族中后人前行的道路,让人们懂得了在坚守正道的同时,亦要心怀善意与宽容,莫要被表象所迷惑,方能真正领悟人生的真谛。 枣树奇妖:庭院秘影 在阎王庙街的那处庭院之中,汪阁学晓园开始了他的居住生活。庭院里,有一棵枣树,宛如一位古老的守护者,静静伫立。其树干粗壮,需数人合抱方能环绕,树皮粗糙而皲裂,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枝叶则是繁茂无比,层层叠叠的叶片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翠绿的光泽,每至夏日,便如同一把巨大无比的绿伞,慷慨地遮蔽了庭院的一角,洒下一片清凉的绿荫。 然而,每每月明之夕,这庭院中便会出现一番奇异的景象。月光如水,倾洒在枣树的斜柯之上,总能看见一位红衣女子垂足而坐。她身着一袭鲜艳夺目的红衣,那红色在月色的映衬下,显得越发神秘而妩媚。身姿婀娜多姿,曲线柔美,仿佛是上天精心雕琢的艺术品。面容姣好,白皙的肌肤在月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晕,双眸明亮而深邃,宛如夜空中闪烁的星辰,琼鼻秀挺,红唇微启,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身后。她静静地翘首向月,沉浸在那皎洁的月色之中,对周围的一切都仿若浑然不觉,殊不顾及旁人的目光。 起初,汪晓园听闻家中仆人提及此事,心中满是好奇与疑惑,只当是下人们的无稽之谈。可当他亲自在月夜目睹那女子的身影后,才知晓此事绝非虚妄。他曾试图探寻这神秘女子的真相,于是安排了两人,一人立在树下,瞪大了眼睛仔细观察,另一人则在室中,透过窗户紧盯着树下的动静。室中的人分明瞧见树下之人的手已经触及那女子的足,可令人惊愕的是,树下之人却只是一脸茫然,固无所睹,眼前唯见空空如也,唯有那枣树的树干在月光下投下斑驳的影子。当众人再次望向女子之时,下意识地俯视地上,只见树有影,而那女子竟无影,仿佛她并非真实存在于这个世间,而是来自另一个神秘的维度。 众人惊愕之余,对这诡异莫测的情况议论纷纷。有人壮着胆子,想要试探这女子究竟是何路神仙或是妖邪之物。他捡起地上的瓦石,朝着女子奋力投去,瓦石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却如穿过虚空一般,毫无阻碍地飞过女子所在之处,直直地落在了远处的草丛里,惊起了几只夜宿的飞鸟。见此情形,众人心中的恐惧更甚,但也有胆大者不肯罢休,竟拿来了铳。随着一声巨响,火光喷射而出,女子应声散灭,瞬间化作一缕青烟袅袅升起。众人紧张地盯着那青烟,大气都不敢出。然烟焰一过,众人揉揉眼睛,却发现那女子旋即复现本形,依旧安然坐于枝头,仿佛方才的攻击对她毫无影响,她只是轻轻拂了拂衣袖,仿佛在掸去那不存在的尘埃。 这宅子的主人无奈地说道,自买下这宅子起,便有这怪象。但好在此怪似乎并不为害于人,这么多年来,也未曾听闻有谁因她而遭遇不幸或灾祸,故而众人亦相安无事,只是心中对这神秘女子始终怀着一份敬畏与忌惮。毕竟,夫木魅花妖,本就是世间所恒有之事。大抵多是变幻莫测,有的会幻化成各种形态,或为美貌的女子引诱路人,或为憨厚的老者骗取信任,诱人上当后便吸取其精魄;有的则会制造种种幻境,让人深陷其中,扰人心神,使人在虚幻与现实之间迷失自我,最终精神崩溃。然此女却独独不同,她只是静静地不动不言,枯坐一枝之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殊莫明其故。她既不与众人互动,也不主动制造麻烦,仿佛只是一个孤独的守望者,默默地守望着这庭院,守望着岁月的变迁。 汪晓园心中终究还是有所顾虑,尽管这女子并未有过加害之举,但他总是担忧哪一日这平静会被打破,她会突然为患。在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后,他毅然决定移居避之。他觉得,与其整日生活在这未知的恐惧与疑惑之中,不如远离这是非之地,寻一处安宁之所。 后来,这庭院换了主人。新主人可不像汪晓园那般容忍这怪象的存在,他听闻这枣树妖灵的事情后,眉头紧皱,心中暗自下定决心要彻底解决此事。于是,他雇来了工匠,准备伐树。随着斧锯之声在庭院中响起,那棵古老的枣树缓缓倒下,枝叶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哀鸣,仿佛在为自己的命运叹息。令人奇怪的是,自树倒之后,那曾经困扰众人许久的怪象竟就此绝迹。庭院之中,再无红衣女子的身影出现,月光依旧洒下,只是那曾经充满神秘色彩的角落,如今只剩下一片空旷与寂寥,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所有的故事都随着枣树的倒下而被掩埋在了岁月的尘埃之中。但那曾经目睹过这一切的人们,心中却永远留下了一段难以忘怀的奇异记忆,成为他们在日后无数个夜晚闲聊时的神秘谈资。 虱劫奇冤:命运的血偿 在古老而广袤的德州大地上,纪家庄宛如一颗遗世独立的明珠,散发着古朴而神秘的气息。这里的人们,世世代代遵循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规律,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书写着属于自己的故事。 余的长女,带着对新生活的憧憬与期待,嫁入了纪家庄的卢氏家族。卢氏家族在庄中乃是名门望族,家族府邸高大宏伟,庭院深深,然而,就在这片看似平静祥和的土地上,却发生了一件令人毛骨悚然、匪夷所思的怪事。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金色的阳光洒在纪家庄的每一寸土地上,给整个村庄披上了一层温暖的外衣。村中的溪流潺潺流淌,溪水清澈见底,鱼儿在水中欢快地游弋。溪边的垂柳依依,细长的柳枝随风轻舞,仿佛是大自然赋予这片土地的优美画卷。然而,就在这如诗如画的溪边,却出现了一幕令人揪心的场景。 庄中有一人,卧于溪畔,他的模样狼狈至极。衣衫褴褛不堪,仿佛是被岁月和苦难无情地撕扯过,那破旧的衣服上,败絮外露,随着他微弱的呼吸轻轻晃动。他的面容憔悴消瘦,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痛苦与绝望,口中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声,那声音在宁静的溪边回荡,显得格外凄惨。 过往之人,行色匆匆的脚步被这痛苦的呻吟声所吸引,纷纷驻足查看。只见那人全身颤抖,身体蜷缩成一团,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折磨。当人们凑近仔细一看时,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只见他全身的毛孔之中,竟各有一虱。这些虱子密密麻麻地附着在他的身上,仿佛是一层令人作呕的外壳。虱之喙皆向内,深深地刺入他的肌肤之中,后足紧紧钩于败絮之上,深入肌理,与他的身体紧密相连,不可轻易解下。 众人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同情与怜悯,纷纷想要伸出援手,帮助他解除这痛苦的折磨。有人小心翼翼地试图用手指去捏住虱子,将它们从那人的身上取下。然而,当手指刚刚触碰到虱子时,那人便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那声音如同夜枭的啼鸣,令人胆战心惊。众人吓得急忙缩回手,面面相觑,皆束手无策。他们又尝试用树枝、树叶等工具去挑动虱子,可是这些虱子仿佛与那人的身体融为一体,无论如何也无法撼动分毫。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人的痛苦愈发加剧。他的身体在地上不停地翻滚扭动,双手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身体,试图减轻那钻心的疼痛,然而却无济于事。他的指甲在皮肤上划出一道道血痕,鲜血渗流而出,染红了他破旧的衣衫,可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在痛苦的深渊中不断挣扎。众人围在他的身边,心急如焚,却又无能为力,无奈之下,只得坐视其在痛苦中挣扎死去。 此事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迅速在纪家庄传开。整个村庄都被这诡异的事件所笼罩,人们在茶余饭后,纷纷聚集在一起,议论纷纷。皆言此乃夙孽所报。或云此人前世必是作恶多端,欠下了累累冤债,今生方遭此奇祸,以偿前世之孽。有人猜测,他前世或许是一个残忍的恶霸,欺压百姓,无恶不作,所以今生才会受到如此残酷的惩罚。也有人认为,他可能是一个背信弃义之人,辜负了他人的信任与情义,因此遭到了天道的报应。 在村庄的一角,几位老者围坐在一起,他们脸上的皱纹如同岁月的刻痕,深邃而凝重。其中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这世间万物,皆有因果轮回。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此人如今的遭遇,定是前世种下的恶果。”另一位老者则微微点头,附和道:“是啊,想当年,庄里也曾发生过类似的事情。那是一个作恶多端的小偷,经常在夜里潜入村民家中,偷取财物。后来,他突然失踪了,等人们发现他时,他已经死在了村外的荒郊野岭,全身被毒蛇咬伤,痛苦而亡。这便是天道的公正,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作恶之人。” 然而,在这些议论声中,也有一些人对此表示怀疑。一位年轻的后生皱着眉头说道:“这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前世作恶。也许,这只是一种罕见的疾病,或者是被某种邪恶的巫术所害。”他的话引起了众人的一阵沉思,大家心中都明白,这其中的真相,终究无人能明。 在纪家庄的深处,有一座古老的庙宇。庙宇中香烟袅袅,供奉着各路神灵。一位身着道袍的道士,听闻了此事后,神色凝重地来到了溪边。他仔细地查看了那人死去的地方,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与神灵沟通。良久,他缓缓地站起身来,对周围的村民说道:“此乃不祥之兆,这虱灾并非寻常之事。或许是有一股邪恶的力量在作祟,也或许真的是因果报应的显现。但无论如何,我们都应该敬畏神灵,多行善事,以免遭受同样的厄运。” 随着道士的离去,这件事情在纪家庄的人们心中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谜团。日子一天天过去,村庄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每当人们路过溪边时,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卧于溪畔、全身被虱折磨致死的可怜之人,心中涌起一股对命运无常的敬畏与感慨。而那隐藏在事件背后的真相,如同被迷雾笼罩的山峰,始终无人能够攀登,成为了纪家庄历史上一段神秘而又令人难忘的传说,时刻提醒着人们,在这纷繁复杂的世间,要秉持善良之心,敬畏因果轮回。 第4章 闲谈2 在那古老而神秘的西城之中,先叔仪庵公经营着一家质库。质库中有一座小楼,长久以来被狐仙所占据。每至夜晚,常常能听到楼上传来狐仙的低语声,其声或轻柔婉转,或低回幽咽,似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故事。好在这些狐仙从未加害于人,日子久了,众人与狐仙之间竟也相安无事,彼此默契地共处着。 一个月色如水的夜晚,平静被打破。小楼之上,突然传来激烈的诟谇鞭笞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而凌厉,仿佛一场激烈的争斗正在上演。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喧闹吸引,纷纷聚集到小楼之下,好奇地仰望着,想要一探究竟。 “楼下诸公,皆当明理,世有妇挞夫者耶?”就在众人侧耳倾听之时,一声痛呼划破夜空。这声音中充满了哀怨与不解,令众人面面相觑。恰逢此时,人群中有一人,脸上爪痕犹未愈合,那是被家中悍妇所伤。众人见此情景,不禁哄然一笑,其中一人高声应道:“是固有之,不足为怪。” 这回答仿佛是一把神奇的钥匙,瞬间化解了楼上传来的紧张与愤怒。楼上的狐仙们似乎也被这幽默的回应逗乐了,跟着哄然一笑。刹那间,原本激烈的争斗声戛然而止,夜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剩下那淡淡的月光洒在小楼上,仿佛在诉说着刚刚发生的奇异一幕。 此事过后,仪庵公常常感慨:“此狐以一笑霁威,犹可以为善。” 这狐仙竟能因众人的一个玩笑而化解仇怨,可见其心中尚存善念,与人类又有何异? 在田村,有一位名叫徐四的农夫。他的命运颇为坎坷,父亲早逝后,继母生下一个弟弟。这个弟弟性情凶悖,行事乖张,毫无兄弟之情。家中有田百余亩,到了析产之时,弟弟以赡养老母为由,强取了其中的十之八九,徐四心中虽有无奈与委屈,但为了家庭和睦,还是选择了曲从。不仅如此,弟弟又挑选了田产中最为肥沃的部分,徐四亦默默忍受。 后来,弟弟挥霍无度,所分得的田产很快便荡然无存。此时,他又厚着脸皮向徐四索要财物。徐四望着这个不成器的弟弟,心中五味杂陈,但最终还是将自己剩余的全部家当都给了他。从此,徐四只能靠租种他人田地为生,日子过得十分清苦。然而,他却从未有过怨言,面容始终恬淡平和,仿佛世间的荣辱得失都无法动摇他内心的宁静。 一日夜晚,徐四从邻村醉酒归来。途经枣林时,四周一片阴森寂静。突然,一群鬼物出现,它们在黑暗中抛掷泥土,发出诡异的声响。徐四顿时吓得浑身发抖,双腿发软,几乎无法前行。群鬼见他害怕,愈发逼近,口中啾啾作响,那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诅咒。就在徐四绝望之际,群鬼终于来到他的面前。然而,当它们看清徐四的面容时,却悚然辟易,仿佛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乃是让产徐四兄,倏化黑烟四散。” 原来,就连鬼物也知晓徐四的善良与宽容,对他敬畏有加。徐四望着消失的鬼物,心中感慨万千,他深知,自己的善良或许便是这世间最强大的力量,足以抵御一切邪恶与恐惧。 白衣庵僧明玉,曾听闻这样一个故事。在五台山上,有一位僧人,每至夜晚,便会梦入地狱。在梦中,他目睹了种种恐怖的变相,有烈火焚身的罪人,有被恶魔折磨的灵魂,那景象逼真得让人毛骨悚然。僧人惊恐万分,四处寻求解脱之法。有一位老宿告诉他,需精意诵经,方可消除罪孽。于是,僧人日夜诵读经文,不敢有丝毫懈怠。然而,奇怪的是,他的梦境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愈发频繁,身体也逐渐衰弱下去。 就在僧人陷入绝望之时,又一位老宿出现。他目光深邃,仿佛能看穿一切虚妄。老宿缓缓说道:“是必汝未出家前,曾造恶业,出家后渐明因果,自知必堕地狱,生恐怖心,以恐怖心,造成诸相,故诵经弥笃,幻象弥增。夫佛法广大,容人忏悔,一切恶业,应念皆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汝不闻之乎?” 僧人听闻此言,犹如醍醐灌顶,瞬间醒悟。他当即对佛发愿,决定放下心中的恐惧与执念,勇猛精进地修行。自那以后,僧人再也没有梦到过地狱的景象,内心一片安宁祥和。他深知,佛法并非只是外在的经文与仪式,更是一种内心的觉悟与解脱。只有真正放下过去的罪孽,以一颗纯净善良的心去面对世界,才能获得真正的救赎。 沈观察夫妇双双离世后,留下幼子孤苦伶仃,寄食于亲戚家中。那孩子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生活贫窭不堪,令人心生怜悯。沈观察的妾室,后来改嫁到史太常家。一日,她偶然听闻了幼子的悲惨境遇,心中顿时恻然。虽已改嫁,但那份曾经的母子之情却难以割舍。于是,她暗中指使丫鬟和老妇给幼子送去衣物和食物,以解其燃眉之急。 起初,史太常并不知晓此事。但日子久了,终究还是有所察觉。然而,当他了解到事情的原委后,并没有责怪妾室,反而感慨地说:“此尚在人情天理中,亦勿禁也。” 在这个冷漠的世界里,这份难得的温情与善良,如同一束温暖的阳光,照亮了人们心中最柔软的角落。 钱塘季沧洲也曾讲述过一个类似的故事。有一位孀妇,因病卧床不起,生活不能自理。家中无人照料,她只能哀呼邻媪帮忙代炊。邻媪心地善良,但家中事务繁忙,亦不能时常前来。孀妇在病痛与饥饿中苦苦挣扎,心中满是绝望。 一日,一位少女突然推门而入。她面容清秀,眼神中透着关切与温柔。“吾新来邻家女也。闻姊困苦乏食,意恒不忍,今告于父母,愿为姊具食,且侍疾。” 孀妇望着眼前的少女,眼中闪烁着感激的泪花。自那以后,少女每日都会来到孀妇家中,悉心照料她的饮食起居。无论是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还是夜晚的最后一丝余晖,都能看到少女忙碌的身影。在少女的精心照料下,孀妇的病情逐渐好转。 终于,孀妇能够下床行走。她怀着满心的感激,想要前往少女家中拜谢其父母。少女见她前来,眼中却闪过一丝慌乱与悲伤。她轻轻拉住孀妇的手,泫然曰:“不敢欺,我实狐也。与郎君在日最相昵,今感念旧情,又悯姊之苦节,是以托名而来耳。” 说完,少女从怀中取出数铤白金,放在孀妇的床前,然后呜咽而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孀妇望着少女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能言语。她深知,这世间的真情与善良,无关乎种族与身份,只要心中有爱,便能跨越一切界限,成为人们心中永恒的温暖与力量。 吴侍读颉云曾言,癸丑年间,有一位前辈,似是王言敷先生,然记忆已不甚清晰。这位前辈曾僦居海丰寺街,其宅后有破屋三楹。传说这破屋之中有鬼物出没,故而无人敢居。但鬼物似乎并无恶意,只是偶尔会传出一些奇怪的音响,令人心生畏惧。 一日夜晚,前辈正在屋中休息,忽然听到破屋之中传来诟谇声。他心中好奇,便悄悄伏在墙隅倾听。原来,竟是两妻在争坐位。一个声称自己先来,应居上位;一个则强调自己年长,理当坐尊位。两人互不相让,哓哓然不止,争吵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前辈听着这毫无意义的争吵,不禁心中太息:“死尚不休耶?” 这一声叹息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沧桑与无奈,令人深思。再听时,争吵声已渐渐沉寂。 夫妻妾同居一室,能够隐忍相安者,已是少数;而欢然相得者,则更为罕见。只因尚有夫妻之名分相约束,彼此之间还能维持表面的和谐。然而,一旦出现两妻并立的局面,由于缺乏明确的名分与秩序,往往会引发无休止的纷争与矛盾。这是人性中的自私与虚荣在作祟,亦是家庭伦理中难以解决的难题。前辈望着那座破屋,心中感慨万千。他深知,世间万物皆有其规律与秩序,一旦违背,必将引发混乱与痛苦。而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唯有相互尊重、包容与理解,才能构建和谐美满的家庭与社会。 第5章 闲谈3 在那烟火缭绕、熙熙攘攘的集市深处,有一处令人毛骨悚然的所在,那便是屠者许方的肉铺。肉铺的后院,常常弥漫着一股血腥与绝望的气息。许方宰驴的手段,残忍到让人不忍细述。他会先在地上挖出一道深深的堑壕,那堑壕仿佛是通往地狱的入口,散发着无尽的阴森。随后,他将一块厚重的木板架于其上,又在木板的四周精心凿出四个孔洞。每当一头驴被牵进这死亡之地,它的命运便被无情地注定。许方会如恶魔般,强行将驴蹄塞入那狭小的孔洞之中,任凭驴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这禁锢。 此时的驴,眼中满是惊恐与不安,它拼命地晃动着身体,试图摆脱这突如其来的厄运。然而,一切都是徒劳。待有买肉之人前来,许方那冷酷的脸上毫无怜悯之色。他提起一把巨大的铜壶,壶中装满了滚烫的沸水。随着他缓缓倾斜壶身,那沸水如汹涌的岩浆,无情地倾注在驴的身上。瞬间,驴的皮毛被烫得卷曲起来,皮开肉绽,痛苦的嘶鸣声在空气中回荡,令人心碎胆寒。但许方对此却置若罔闻,他的眼神中只有对利益的贪婪与追逐。那驴在这非人的折磨下,往往要苦苦煎熬一两日之久,直至身上的肉被一片片割尽,才会在极度的痛苦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在生命即将消逝的最后时刻,驴的嘴巴被紧紧箝住,它无法发出那悲怆的鸣叫,只能用那满含愤怒与绝望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许方。那目光犹如两团燃烧的熊熊火炬,仿佛要将许方的灵魂灼烧殆尽。它的身体在痛苦中剧烈颤抖,每一块肌肉都在诉说着无尽的冤屈与不甘。而许方,依旧面无表情地挥舞着手中的屠刀,他的心早已被冷酷与麻木所填满,对眼前这惨绝人寰的景象无动于衷。 然而,命运的轮盘不会永远偏向罪恶。不久之后,许方突然被一场重病缠身。这场病来势汹汹,如同恶魔的诅咒。他的全身肌肤开始迅速溃烂,一块完整的皮肤都难以寻觅。那溃烂的伤口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仿佛是他曾经犯下罪孽的见证。他的身体逐渐扭曲变形,竟不可思议地呈现出与他所屠之驴相似的模样。他躺在病榻之上,如同一头受伤的野兽,痛苦地辗转反侧,口中发出凄惨的哀号。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承受着难以言喻的折磨。就这样,在无尽的痛苦中熬过了四五十日,最终,他在绝望的深渊中闭上了双眼,结束了自己罪恶的一生。在病中,他饱受良知的谴责,内心深处涌起了深深的悔意与自责。他深知,自己的双手沾满了无辜的鲜血,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于是,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嘱咐儿子志学,务必尽快改弦更张,莫要再重蹈他的覆辙,继续从事这残忍的屠业。志学在父亲死后,怀着敬畏之心,听从了父亲的遗言,转而以屠豕为生。我幼年时尚能见到他,只是岁月流转,如今再也未曾听闻他有子孙在世,想必这一脉早已在时光的长河中悄然绝嗣,徒留一段令人唏嘘的往事,在世间流传,警示着后人莫要行恶,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边随园征君,这位学识渊博、见多识广的雅士,曾在一次闲谈中,讲述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又充满奇幻色彩的故事。有一人,不知因何机缘,竟踏入了那神秘莫测的冥府。冥府之中,阴森恐怖的气息弥漫在每一个角落,黑暗仿佛是这里永恒的主题。在那宏伟而又阴森的殿堂庑下,一位老儒正神色惶遽地站在那里。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不安,仿佛一只迷失在黑暗中的羔羊。 就在此时,一位冥吏缓缓走来。这冥吏的面容看似威严,却又透着一丝熟悉的气息,看模样似乎是老儒的故人。冥吏上前,对着老儒作揖寒暄,那动作彬彬有礼,却又让人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随后,他拱手笑道:“先生平日秉持无鬼论,不知先生今日究竟是何物?” 这声音在空旷的冥府中回荡,犹如一道惊雷,瞬间打破了原本的寂静。周围的鬼众听闻此言,皆哄堂大笑。那笑声尖锐刺耳,仿佛是无数把利刃,直刺人心。老儒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的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无从开口。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试图寻找一丝安全感,然而,在这冥府之中,又何处能有他的容身之所呢?他只能在众人的嘲笑与鄙夷中,独自品尝着自己种下的苦果,为曾经的狂妄与无知付出惨痛的代价。 东光之地,有个名叫马大还的奇人。他生性疏旷不羁,行事不拘小节,常常做出一些令人瞠目结舌的举动。一个夏夜,月光如水,洒在古老的资胜寺上,为这座寺庙披上了一层银白的纱衣。马大还不知为何,竟突发奇想,裸卧于资胜寺的藏经阁之中。藏经阁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书香与神秘的气息。四周的经卷堆积如山,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与佛法的深邃。 马大还正沉睡间,恍惚中,忽觉有人轻轻拉扯他的手臂。那触感轻柔却又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力量。与此同时,耳边传来一声低沉而又清晰的低语:“起起,勿亵佛经。” 这声音如同一记警钟,瞬间将马大还从沉睡中惊醒。他猛地睁开双眼,只见一位老人正静静地站在身旁。老人的面容祥和而又庄重,眼神中透着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马大还心中一惊,瞬间清醒了许多。他下意识地问道:“汝为谁?” 老人缓缓答道:“我乃守藏神也。” 马大还本就胆大,见此情景,并没有被恐惧所笼罩。此时月光透过窗户,洒在藏经阁内,亮如白昼。他索性坐起身来,招呼老人坐下,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好奇,想要与这位神秘的守藏神一探究竟。 “君何故守此藏?” 马大还好奇地问道。老人神色庄重地回答:“此乃天所命也。” 马大还心中疑团未解,又问道:“儒书汗牛充栋,却不闻有神为之守,天其偏重佛经耶?” 老人微微摇头,说道:“佛以神道设教,众生或信或不信,故守之以神;儒以人道设教,凡人皆当敬守之,亦凡人皆知敬守之,故不烦神力,非偏重佛经也。” 马大还若有所思,接着问道:“然则天视三教如一乎?” 老人沉思片刻,缓缓说道:“儒以修己为体,以治人为用;道以静为体,以柔为用;佛以定为体,以慈为用。其宗旨各别,不能一也。至教人为善,则无异;于物有济,亦无异。其归宿则略同。天固不能不并存也。然儒为生民立命,而操其本于身;释道皆自为之学,而以余力及于物。故以明人道者为主,明神道者则辅之,亦不能专以释道治天下,此其不一而一,一而不一者也。盖儒如五谷,一日不良则饥,数日则必死;释道如药饵,死生得失之关,喜怒哀乐之感,用以解释冤愆,消除拂郁,较儒家为最捷。其祸福因果之说,用以悚动下愚,亦较儒家为易入。特中病则止,不可专服常服,致偏胜为患耳。儒者或空谈心性,与瞿昙老聃混而为一,或排击二氏,如御寇仇,皆一隅之见也。” 马大还听了老人这番话,心中犹如拨云见日,豁然开朗。但他又想起世间一些现象,于是问道:“黄冠缁徒,恣为妖妄,不力攻之,不贻患于世道乎?” 老人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此论其本原耳。若其末流,岂特释道贻患,儒之贻患岂少哉?即公醉而裸眠,恐亦未必周公孔子之礼法也。” 马大还闻言,顿时羞愧难当,赶忙向老人谢罪。两人随后又畅聊至晓,直至东方破晓,老人才起身离去。马大还望着老人远去的背影,心中满是疑惑,竟不知这究竟是何方神圣。后来,有人猜测,或许是狐仙所化。这神秘的一夜,如同一场奇幻的梦境,深深地印刻在马大还的心中,也让他对世间的三教之理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与思考。 世间百态,无奇不有。百工技艺,各有其传承与渊源,而其中一项颇为神秘的传统,便是各祠一神为祖。娼妓一族祭祀管仲,只因其曾设女闾三百,在历史的长河中,这一举措被视为娼妓行业的开端,故而娼妓们将管仲奉为祖师,以祈求行业的繁荣与庇护。伶人则祭祀唐玄宗,皆因他在位时,对音乐与戏曲艺术极为推崇,设立梨园,亲自教导培养众多梨园子弟。这些梨园子弟在他的悉心指导下,技艺精湛,为戏曲艺术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因此,伶人们对唐玄宗感恩戴德,将其尊为行业之神。这些祭祀,皆有其确凿的典故与深厚的渊源,尚属合理。胥吏祭祀萧何曹参,亦是因为他们在历史上以善于治理政务而闻名,为后世胥吏树立了榜样。木工祭祀鲁班,更是因为鲁班技艺高超,发明创造了众多木工工具,极大地推动了木工技艺的发展。他的智慧与技艺,成为了木工们心中的传奇与楷模,被世代供奉敬仰。 然而,在这众多的祭祀之中,也有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荒诞不经的存在。像靴工祭祀孙膑,铁工祭祀老君之类,着实让人费解。孙膑,乃是战国时期着名的军事家,他的智慧与谋略主要体现在军事战场上,与靴工的技艺似乎并无直接关联。而老君,即老子,他是道家学派的创始人,其思想深邃而玄奥,与铁工的打铁技艺更是风马牛不相及。但这些行业却依旧虔诚地祭祀着他们,或许是在岁月的流转中,某些传说或误解逐渐演变成了一种信仰,又或许是人们希望借助这些伟大人物的威名,为自己的行业增添一份神秘与庄重。 长随所祭祀的神,名为钟三郎。他们每逢祭祀之时,总是极为神秘,闭门夜奠,对其神名讳莫如深,外人竟无从知晓究竟是何方神圣。曲阜的颜介子曾大胆猜测:“必中山狼之转音也。” 他认为这钟三郎或许与那忘恩负义的中山狼有着某种微妙的联系。而先姚安公听闻此言,却有着不同的见解:“是不必然,亦不必不然。郢书燕说,固未为无益。” 他觉得世间之事,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很多时候,我们不必过于执着于事物的真相。就如同这个钟三郎的传说,也许它背后的真正含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所引发的人们的思考与想象。这些传说与祭祀背后,或许隐藏着更深层次的文化与人性的奥秘,等待着后人去探寻与发现。它们像是一扇扇通往过去的大门,透过它们,我们可以看到古人的信仰、价值观以及他们对世界的认知与理解。在这漫长的历史长河中,这些文化现象如同一颗颗璀璨的明珠,虽然有些光芒或许略显黯淡,有些或许被误解与扭曲,但它们依然是我们文化遗产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值得我们去珍视与研究。 第6章 闲谈4 在高川那片广袤而又略显寂寥的土地上,有一个平凡却又饱经苦难的丐者。他与母亲、妻子在命运的安排下,一同栖息在一座破旧不堪、仿佛随时都会坍塌的庙宇之中。夏日的阳光炽热而浓烈,如同一把把火焰无情地炙烤着大地。丐者为了能让母亲和妻子过上稍微好一点的生活,不顾烈日的暴晒,在田间辛勤地拾得了满满一斗多的麦子。那一颗颗饱满的麦粒,在他眼中仿佛是生活的希望,是对母亲尽孝的寄托。 他满心欢喜地将麦子扛回庙宇,郑重地交到妻子手中,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与信任,同时还不忘叮嘱她一定要精心磨面,以便能让年迈体弱的母亲吃上可口的食物。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妻子竟有着一颗自私而又狠毒的心。她在接过麦子后,便暗中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偷偷地藏起了那些精细的好面,只拿出粗糙的面粉,甚至丧心病狂地掺入了泄秽水,而后做成面饼端给母亲。 夜幕如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缓缓地降临在大地上。天空突然乌云密布,层层叠叠的乌云像是被激怒的巨兽,在天空中翻滚涌动。紧接着,电闪雷鸣,一道道耀眼的闪电如利剑般划破夜空,将黑暗瞬间照亮,随后又陷入更深的黑暗。一场大雷雨裹挟着狂风,如汹涌的潮水般席卷而来。黑暗如墨汁般肆意蔓延,无情地笼罩着这座破庙,仿佛要将庙中的一切都吞噬掉。 就在这时,妻子所居住的那间简陋的房间里,传出了一声凄厉的嗷叫。那声音穿透了风雨的喧嚣,在寂静的破庙中显得格外清晰而恐怖。丐者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从梦中跳起,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赶忙起身,顾不上穿上鞋子,赤着脚就朝着妻子的房间跑去。借着那微弱的、如鬼火般闪烁的光线,他惊恐地看到了一幅令他毛骨悚然的景象:一条巨大的蛇正从妻子的口中缓缓钻入,那蛇身闪烁着冰冷的鳞片,在黑暗中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幽光。妻子的脸上充满了痛苦与恐惧,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看到了世间最可怕的东西。瞬间,妻子便因蛇啮其心而倒地身亡,身体如同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上。丐者悲痛欲绝,他的双腿一软,跪倒在妻子的身旁,泪水夺眶而出。他颤抖着双手,在风雨中艰难地将妻子掩埋。事后,沈媪亲眼见到蛇尾从妻子的胸臆间垂落,足有二尺多长,那阴森的景象仿佛是对这罪恶的无声控诉,也像是冥冥之中上苍对这违背人伦道德行为的严厉惩罚。 在相邻的村子里,住着两位塾师。他们平日里总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皆以道学之士自居,仿佛自己是道德的楷模、圣贤的化身,行走在世间,时刻都散发着一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一日,两人心血来潮,相邀会讲。十余名生徒怀着崇敬与好奇的心情,恭敬地侍坐在旁。只见他们正襟危坐,表情严肃得如同雕像一般,口若悬河地辩论着性天、剖析着理欲。他们的言辞犀利无比,如同一把把利刃,在空中挥舞,试图斩断世间一切的愚昧与无知;表情庄重而肃穆,仿佛正在与古圣先贤进行着一场跨越时空的神圣对话。 忽然,一阵微风轻轻拂过,如同一个调皮的精灵,悄然穿梭在众人之间。一片纸张,像是被这微风赋予了生命,飘飘悠悠地落于阶下。而后,它竟像是着了魔一般,在原地旋舞不止,仿佛是在向众人展示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生徒们被这奇异的景象所吸引,他们好奇地围拢过去,将那片纸张拾起查看。然而,当他们看清纸上所写的内容时,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纸上所写的竟是这二人暗中谋划夺取一位寡妇田产之事,那些往来的密商之语,字里行间尽显贪婪与狡诈。他们的眼神中闪烁着对财富的渴望,对弱者的算计,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道学风范。或许是神明在云端俯瞰着世间的一切,厌恶他们的虚伪,故而巧妙地施展神力,揭露了他们的奸计。不过,像他们这样心怀不轨、耍弄手段的人在世间数不胜数,却并非都能败露。他们常常凭借着自己的狡猾与伪装,在世间横行无忌,继续追逐着自己的私欲。值得庆幸的是,此札曝光后,他们的阴谋未能得逞,寡妇的田产最终得以保全。想必是这位孤寡柔弱的女子苦守贞节,她的坚韧与善良感动了幽冥,所以才会有此灵异之事显现,默默地护佑着她,让她在这充满恶意的世间不至于被黑暗完全吞噬。 李孝廉存其曾讲述过这样一件事。蠡县有一座凶宅,一座因曾经发生过诸多离奇恐怖之事而被人们谈之色变的宅子。一位德高望重的耆儒与数位客人,因种种缘由留宿其中。夜间,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拨剌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是某种未知的生物在黑暗中穿梭游动,又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轻轻拨弄着窗棂,试图打破这屋内的宁静。耆儒自恃学道多年,心中有着一股莫名的自信与傲慢。他高声呵斥道:“邪不干正,妖不胜德,余讲道学三十年,何畏于汝。” 那声音在空旷的宅子里回荡,带着几分威严与自信,似乎想要凭借着自己的道学修为将这未知的恐惧驱散。 窗外似乎有女子的声音传来,那声音清脆悦耳,宛如夜莺的歌声,却又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女子轻声说道:“君讲道学,闻之久矣,余虽异类,亦颇涉儒书。大学扼要在诚意,诚意扼要在慎独,君一言一动,必循古礼,果为修己计乎?抑犹有几微近名者在乎?君作语录,累累于诸儒辩,果为明道计乎?抑犹有几微好胜者在乎?夫修己明道,天理也,近名好胜,则人欲之私也。私欲之不能克,所讲何学乎?此事不以口舌争,君扪心清夜,先自问其何如,则邪之敢干与否,妖之能胜与否,已了然自知矣,何必以声色相加乎?” 那女子的话语如同一把锐利的剑,直直地刺向耆儒的内心深处。耆儒听后,顿时汗如雨下,他的额头布满了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不停地滑落。他的身体开始瑟瑟发抖,仿佛在寒冷的冰窖中一般,竟无言以对。许久,才听到窗外传来轻微的哂笑:“君不敢答,犹能不欺其本心,姑让君寝。” 紧接着,又是一声拨剌,那神秘的身影如同一道闪电般掠过屋檐,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只留下耆儒在屋内,独自陷入深深的沉思与自责。他开始反思自己多年来的所学所为,是否真的如自己所认为的那般纯粹,还是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名利所侵蚀,被私欲所蒙蔽。 某公离世后,留下了一批珍贵的古器。这些古器,或是精美的瓷器,或是古老的青铜器,每一件都承载着岁月的记忆,蕴含着深厚的文化底蕴。然而,他的遗孀和孤儿因对古玩行业一窍不通,不谙其价值,在生活的困境面前,无奈之下只好求助于他的一位朋友,请其帮忙估价。这位朋友,表面上看起来热情仗义,实则心怀叵测。他看到了这个绝佳的机会,一个可以让自己大发横财的机会。于是,他故意抬高古器的价格,使得这些古器在市场上长时间无人问津。他满心盘算着,等寡妇孤儿陷入极度窘迫之时,他们就会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为了生存而不得不降低价格。到那时,他便可以以极低的价格将这些古器据为己有,实现自己一夜暴富的美梦。 时光在不经意间悄然流逝,如同一江春水向东流,一去不复返。两年过去了,命运常常喜欢捉弄人,这位心怀不良企图的朋友也突然被死神眷顾,离开了这个世界。而他所积攒的古器,同样面临着被估价处理的命运。他的遗孀和孤儿也如之前某公的家人那般懵懂不知其价。此时,竟又有他的一位挚友,一个与他臭味相投的人,效仿他的故智,将这些古器骗走。有人说:“天道好还,无往不复,效其智者罪宜减。” 然而,我却认为这不过是一种自我安慰的快心之谈,根本不足以作为处世的准则。盗窃本就是有罪的行为,难道效仿盗窃之人的罪过就可以减轻吗?这种逻辑实在是荒谬至极,它只会让罪恶在世间滋生蔓延,让善良与正义蒙羞。它会让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找到借口,为自己的恶行开脱,从而使得社会的道德底线不断被突破,人们的生活陷入更加混乱与黑暗的境地。 第7章 闲谈5 在这浩瀚宇宙之中,六合之外的神秘世界,圣人皆存而不论,只因其深邃难测,超乎常人理解之境。而六合之内,看似寻常的世间万象里,实则亦有诸多难以言说、无法解释之事,宛如重重迷雾,萦绕在人们心头,挥之不去。 回煞疑云 人之生死,向来是世间最为神秘莫测的谜题。儒家论及生死,认为人死后魂升魄降,灵魂飘然而上,体魄沉降于地,一切似乎都遵循着某种既定的、井然有序的规则。佛家则宣扬,人一旦离世,魂魄便被冥司收录,自此幽居于那阴森的地府之中,决然无法再返人间,与尘世斩断一切纠葛。然而,世间却广泛流传着“回煞”之说。据说,人死后的若干时日,魂魄会依照特定的日辰时刻,沿着既定的方向归来,最后一次眷顾生前的居所。此等说法,在正统的儒佛教义面前,无疑显得荒诞不经,那些庸俗的术士们,更是炮制出一本奇书,宣称能够精准地预知回煞的详细信息,包括日期、时辰乃至所去的方向。这简直是无稽之谈,是对生死常理的肆意亵渎。 可我却亲身经历了一些事情,令我对这看似虚妄的回煞之说产生了深深的疑惑。曾有一次,我于隔院的楼窗之中,无意间远远瞥见那奇异的景象。只见一道如白烟般的幽影,袅袅娜娜地从灶突之中缓缓升起,而后悠悠然向西南方向飘然而去,直至最终消逝在无尽的夜色之中。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与术士们所推算的时刻、方向竟然毫无差错。还有两次,我亲自开启门锁,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仔细审视那布灰之处。只见其上清晰地印着手迹与足迹,那形状、那姿态,宛如死者生前一模一样,熟悉之人皆能轻易辨识。这究竟是何种缘由?是冥冥之中某种神秘力量的刻意安排,还是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因素在悄然作祟? 邪术秘辛 世间常言祸福有命,死生有数,似乎一切皆由命运的无形之手所掌控。即便是圣贤之人,面对这浩渺无垠的造化之力,亦无法强行与之抗争。然而,世间却又存在着蛊毒魇魅之术,此等邪术阴毒狠辣,能够肆意操纵人的祸福生死,其效果屡屡应验,令人胆寒。这些邪术被明确记载于刑律之中,足见其危害之巨。我虽未曾亲见蛊毒之术的施展,但对于魇魅之术,却有过数次亲身经历。那些施展此术之人,多为瞽者、巫者以及土木之工。他们凭借着神秘莫测的手段,仿佛真的能够与天地鬼神相通,将他人的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这天地鬼神的无上权威,难道真的能够任由他们如此肆意播弄而毫无忌惮吗?这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是一种尚未被揭示的自然规律,还是有某种超自然的力量在暗中默许?其中必定有着某种深刻的道理,只是我们凡人太过愚昧,无法洞悉其中的奥秘罢了。宋儒们在面对那些难以用常理诠释的事物时,往往仅凭臆断,便决然认定无是事,这种做法,岂不是如同胶柱鼓瑟一般,过于刻板和僵化,缺乏对未知事物应有的敬畏与探索之心? 李又聃先生曾言:宋儒依据所谓的“理”来谈论天地万物,自认为已经穷极造化阴阳的根本奥秘,对于日月五星的运行规律,更是说得头头是道,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然而,宋历却屡经变革,却始终误差不断,愈发难以准确预测天象。直至郭守敬之后,通过精密的实测,以及对日月交食等天文现象的仔细观测验证,才惊觉濂洛关闽等宋儒大家,在天文历法之事上,全然未曾领悟其中的真谛。即便是邵康节这般精通数学、被视为通才的大家,亦仅仅是凭借奇偶方圆等抽象概念,进行模糊的揣摩推测,并非真正从严谨的天文推步之学中获取准确认知。故而他们所持的论调越高深莫测,便愈发难以避免郢书燕说的谬误,与实际情况相去甚远。夫七政运行,尚有形迹可依凭,尚且不能仅凭主观臆断的“理”来妄下结论,更何况是那玄之又玄的太极先天之学,所求者乃是无形无象之中的奥秘,又怎能如此轻易地论断呢?先圣早有明言,君子对于自己所不知的事物,应当保持谦逊的态度,存而不论,切莫妄加揣测。 女巫骗局 在沧州吕氏姑母家,我曾遇见一位名叫郝媪的女巫。她看似只是一个普通的村妇,实则狡黠多诈,工于心计。她自称狐神附于其体,能够洞悉人的祸福休咎,预测未来之事。无论是谁家的琐碎家务,还是隐秘之事,她都能说得详详细细、丝毫不差,仿佛真的有神灵在暗中相助。因此,当地信从她的人众多,皆对她奉若神明。然而,实际上她不过是布散徒党,勾结各方婢媪,暗中刺探他人的隐情秘事,以此来施展她的欺诈之术。 曾有一位孕妇,满怀期待地前来询问所怀胎儿的性别。郝媪毫不犹豫地断言必是男孩。可谁知,孕妇最终生下的却是一个女孩。孕妇心中疑惑且不满,遂质问郝媪,为何神语如此不灵验。郝媪顿时瞪大了眼睛,佯装嗔怒地说道:“汝本应生男,奈何某月某日,汝母家馈饼二十,汝仅以其六供翁姑,却私自匿下十四自食。冥司因汝不孝,故而转男为女,汝尚不悟耶?” 孕妇哪里知晓此事早已被郝媪事先侦知,只以为真的是自己的过错触怒了神灵,顿时惶恐万分,急忙伏地认罪。郝媪的巧言令色、善于缘饰,皆与此般情形类似,常常令人在不知不觉中落入她精心编织的骗局之中。 一日,郝媪正如往常那般焚香召神,众人皆围聚在四周,屏息凝神,等待着狐神的降临。忽然,她整个人端坐起来,一改往日的神态,朗声道:“吾乃真狐神也。吾辈虽与人杂处,实则各自服气炼形,岂肯与乡里老妪为缘,干预人家琐事?此妪阴谋百出,以妖妄敛财,乃托其名于吾辈。故今日真附其体,使共知其奸。” 言罢,她便开始详细数落郝媪的种种隐秘恶行,并且一一列举出其徒党 的姓名。众人皆惊愕不已,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待语毕,郝媪仿佛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骤然惊醒,脸上满是惊恐与狼狈之色。她深知自己的骗局已然败露,此地已无法再容身,于是匆匆起身,仓皇遁去。从此之后,便再也没有人知晓她的下落,仿佛她就这样从世间彻底消失了一般,只留下一段令人咋舌的奇闻轶事,在人们的口口相传中,成为了一个神秘莫测的传说,时刻警示着世人莫要轻易被表象所迷惑,需时刻保持警惕之心,以免陷入奸人的骗局之中,遭受不必要的损失与伤害。 在这之后,我又听闻了许多类似的奇闻。在一个偏僻的山村里,有一座废弃的古宅。据说每到月圆之夜,宅子里就会传出阵阵凄惨的哭声,还会有黑影在窗前晃动。村里的人都害怕极了,纷纷传言这是古宅里曾经冤死之人的鬼魂在作祟。有几个胆大的年轻人决定在月圆之夜一探究竟。他们小心翼翼地走进古宅,里面弥漫着一股腐臭的气息,阴森恐怖。正当他们紧张地四处查看时,突然听到一阵尖锐的叫声,紧接着一个白色的身影从角落里飘了出来。年轻人吓得转身就跑,其中一个还不慎摔倒扭伤了脚。 后来,有一位游方道士路过此地,听闻此事后,决定入宅查看。他在宅子里仔细搜寻,发现了一个隐藏在地下室的密室。密室里堆满了各种奇怪的物品,有符咒、木偶,还有一些散发着刺鼻气味的药粉。道士经过一番研究,推断出这是一个邪恶的巫师曾经在此修炼邪术的地方,那些所谓的鬼魂不过是他用邪术制造出来的假象,目的是为了驱赶村民,独占这座古宅。而那些黑影和哭声,都是通过机关和药物配合产生的效果。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发觉得这世间的阴阳之事,充满了无尽的奥秘与危险。我们身处其中,犹如在茫茫迷雾中摸索前行,稍不留意,就可能陷入未知的陷阱。无论是回煞的神秘现象,还是邪术的诡异存在,亦或是像郝媪这样的骗子利用人心的弱点设局诈骗,都让我深刻地认识到,在面对这些超出常理的事物时,我们不能盲目相信,也不能一概否定,而是应该保持一颗敬畏而理性的心,去探索、去发现背后的真相,以免被黑暗所吞噬,在这阴阳交错的世界里迷失自我。 第8章 闲谈6 表兄安天石,本是个身强体健的汉子,可一场突如其来的重病,如狂风骤雨般将他击垮。他卧病在床,面色苍白如纸,身体消瘦得厉害,每日只能在那一方小小的床榻上辗转反侧,意识也在病痛的折磨下时而清醒时而模糊。 在一个月色黯淡的夜晚,安天石只觉灵魂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身体越来越轻,竟缓缓脱离了躯壳。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混沌之中,四周迷雾缭绕,脚下似乎有路却又看不清方向。耳边风声呼啸,似鬼哭狼嚎,又似有人在低低诉说着什么。 不知飘荡了多久,眼前渐渐浮现出一座宏伟的城池,城门之上写着“冥府”二字。安天石心中大惊,却又身不由己地被那股力量牵引着朝城中走去。城中的景象阴森恐怖,街道两旁皆是些奇形怪状的建筑,黑色的墙壁散发着阵阵寒意,时不时有闪烁着幽绿光芒的眼睛在暗处窥视着他。 安天石在这陌生而恐怖的冥府中战战兢兢地前行,终于看到一座巍峨的殿堂,殿堂内灯火通明。他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只见一位身着黑袍、面容冷峻的司籍之吏正站在案前翻阅着一本巨大的簿册。 安天石鼓起勇气,上前作揖道:“大人,在下安天石,不知为何会来到此地,心中对轮回之事困惑已久,恳请大人为我解惑。”司籍之吏抬起头,目光如炬,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缓缓开口道:“你这凡人,既已来到此处,且听我细细道来。轮回之事,错综复杂,并非一言可蔽之。” 吏曰:“轮回者分三类。有福者,前世积德行善,今生尽享荣华富贵,来世亦会投身善处,受福泽之报;有罪者,在世时作恶多端,必在轮回中受尽苦难,偿还孽债;有恩有怨者,恩怨纠葛未断,轮回之中也会彼此牵绊,或报恩或讨债。而不轮回者亦有三途。圣贤仙佛,他们以无上智慧与德行超脱轮回之外,在那极乐之境或神圣之地逍遥自在;无间地狱中的恶鬼,因罪孽太过深重,被禁锢其中,永无轮回之日;还有无罪无福之人,他们的魂魄在虚墓之间游荡,余气未尽则存,余气渐消则灭,恰似那露珠水泡,须臾而生,须臾而灭,又似闲花野草,荣枯皆凭自然,这般存在,无可轮回。” 司籍之吏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还有些特殊情况。有些无依无靠的孤魂野鬼,因执念太深或机缘巧合,附于人身而致使女子感孕,此谓之偷生。而德行高尚的僧道之人,他们的灵魂纯净且蕴含着强大的力量,有时会转世借形,谓之夺舍。但这些皆为偶然的变现,并不在轮回常理之中。至于神灵下降,辅佐明时,那是天命所归,身负使命;魔怪群生,纵横杀劫,则是气数所成,皆不能以寻常轮回之理而论。” 安天石听着司籍之吏的一番话,心中震惊不已。正欲再问,突然一阵眩晕袭来,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待他再次清醒,发现自己已回到了病榻之上,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脸上,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缓缓坐起,回想起在冥府的经历,仿若一场大梦,但又那般清晰。他本就不信轮回之说,可如今这一番奇遇,却让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病好之后,他常常将此事告知旁人,说道:“据那司籍之吏所言,倒是条理清晰,仿佛确有其事。” 然而,世间之人对轮回之事,依旧是众说纷纭。有人坚信轮回因果,一生行善积德,以求来世福报;有人则嗤笑为无稽之谈,只活在当下,追求现世的享乐。而那神秘莫测的轮回之谜,就如同古寺中的冤情,虽有传闻却难寻真相;恰似僧寺的狐妖,只闻其声不见其形;又仿若关帝祠的灵异,令人敬畏却又无法证实。它在岁月的长河中,留下无尽的遐思与探讨,成为人们心中永远的谜题,引得无数人为之探寻、为之困惑、为之争论不休。 安天石此后的日子里,也时常会在夜深人静时仰望星空,思考着那冥府中的所见所闻。他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是否真的与轮回有所关联,也不知道那看似虚幻的经历究竟是冥冥中的启示还是仅仅是一场病中的幻觉。但他知道,这轮回之谜,将会伴随他一生,也会在世间不断地流传下去,成为人们永恒的话题。 在古老而宁静的小镇边缘,矗立着一座庄严的关帝祠。祠中香烟袅袅,供奉着关帝圣君的神像,那神像威严肃穆,手持青龙偃月刀,丹凤眼微眯,仿佛洞察世间一切善恶。而在关帝神像的一侧,必定塑着周将军像,他黑面虬髯,目光炯炯,忠心耿耿地守护在关帝身旁,虽然其名不见于正统史传,但在民间传说与信仰中,却有着独特而深厚的地位。 里中有个叫刘破车的老妇,她的丈夫刘二,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平日里没啥别的爱好,就爱喝点小酒。这一日,刘二又与几个好友相聚,推杯换盏间,不知不觉便喝得酩酊大醉。夜幕降临,他摇摇晃晃地往家走,路过关帝祠时,被那祠中透出的微弱光亮吸引,竟踉跄着走了进去。 祠内静谧无声,只有刘二那沉重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呼吸声。他醉眼朦胧地看了看四周,只觉一阵困意袭来,竟一头倒在关帝香案前,呼呼大睡起来。恍惚间,刘二仿佛置身于一片云雾缭绕之地,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突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紧接着,一个威严的声音大喝:“何人在此亵渎圣地!”刘二努力睁开眼睛,只见一位威风凛凛的将军骑着赤兔马,手持长刀,正是周将军。周将军怒目圆睁,对着刘二呵斥道:“无知凡人,竟敢醉卧于此,还不速速醒来!”说着,手中长刀一挥,刘二只觉腿部一阵剧痛,瞬间从梦中惊醒。 刘二猛地从地上坐起,冷汗浸湿了他的衣衫。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左腿,只觉一阵刺痛传来,借着月光,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左股上竟出现了一块青痕,那青痕的形状犹如一只马蹄印,清晰可见。刘二顿时吓得酒意全无,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关帝祠,一路狂奔回家。 刘破车见丈夫这般狼狈模样,又看到他腿上的青痕,忙问发生了何事。刘二颤抖着将在关帝祠中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妻子,刘破车听后,心中大惊,赶忙点起香烛,朝着关帝祠的方向拜了又拜,口中念念有词,祈求关帝与周将军的饶恕。 此事很快在小镇中传了开来,众人听闻皆啧啧称奇。一时间,关帝祠成为了众人热议的焦点,原本就香火旺盛的祠庙,如今更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大家都对关帝祠中的神灵越发敬畏,前来参拜祈福的人比往常多了数倍。 镇上有个老秀才,名叫李学究,他听闻此事后,心中颇感好奇。他一向不信鬼神之说,认为这世间之事皆有其科学道理。于是,他决定亲自前往关帝祠一探究竟。李学究来到祠中,仔细查看了刘二睡觉的地方,又询问了当晚的一些细节,但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之处。他心中暗自思索,难道这真的只是刘二的一场梦?可那腿上的青痕又该如何解释呢? 李学究决定从元鲁贞汉寿亭侯庙碑入手,他翻阅了大量的古籍资料,终于找到了那块庙碑的拓片。经过仔细研读,他发现其中“乘赤兔兮从周仓”之语,证实了周将军在很久以前就已存在于民间传说之中。但这与刘二的遭遇又有何关联呢? 李学究四处走访镇上的老人,希望能从他们口中得到一些线索。一位年逾古稀的老者回忆道:“曾听闻先辈们说过,关帝祠中的神灵会时常显灵,庇佑镇上的百姓。但若是有人心怀不轨或者对神灵不敬,便会受到惩罚。”李学究心中一动,难道刘二是因为醉酒后在香案前睡觉,被视为对神灵的不敬,所以才遭到了周将军的惩戒? 然而,李学究还是觉得此事太过蹊跷。他又来到刘二家中,再次询问刘二当晚的梦境细节。刘二努力回忆着,说道:“我在梦中看到周将军的样子十分清晰,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那一刀挥下来的时候,我真的感觉到了疼痛,就像被真的马蹄踢到了一样。”李学究沉思片刻,突然想到,会不会是刘二在醉酒后,身体处于一种特殊的状态,使得他的潜意识与关帝祠中的某种神秘力量产生了共鸣,从而导致他在梦中经历了这一切,并且在身体上留下了痕迹? 李学究的这个想法虽然看似合理,但却无法得到证实。而小镇上的人们,依旧坚信这是关帝祠神灵显灵的结果。他们认为,关帝与周将军的神灵一直守护着这片土地,不容许任何人亵渎。 随着时间的推移,刘二腿上的青痕渐渐消去,但此事却在小镇的历史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记。关帝祠的香火愈发旺盛,每逢节日,镇上的男女老少都会齐聚祠中,举行盛大的祭祀活动。人们在关帝神像前虔诚地祈祷,感恩神灵的庇佑,同时也祈求神灵继续保佑小镇风调雨顺、平安祥和。 多年以后,李学究已垂垂老矣,但他心中对关帝祠这件奇事的疑惑却从未消散。他将此事记录了下来,希望后世之人能够继续探寻其中的真相。而那座关帝祠,依然静静地矗立在小镇边缘,见证着岁月的变迁,承载着人们对神灵的信仰与敬畏。那神秘的周将军像,也依旧在关帝身旁,仿佛默默地守护着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等待着下一个有缘人来揭开它背后隐藏的更深层次的秘密。 在海丰的那片宁静之地,有一座古老的僧寺。寺的四周绿树环绕,本应是个清幽的修行之所,然而,多年来却被狐妖的传说蒙上了一层神秘而诡异的面纱。这些狐妖似乎对捉弄寺中的僧人和前来礼佛的香客有着浓厚的兴趣,常常在夜深人静之时,掷瓦石于庭院廊道,惊得众人惶恐不安。那“噼里啪啦”的声响,打破了夜的寂静,也让这座僧寺充满了不安的气息。 有一位学究,姓林,因看中僧寺东厢那三间屋子的静谧,便借了此处来教授学生。林学究饱读诗书,自认为才高八斗,又听闻寺中狐妖之事,心中虽有几分忌惮,但更多的是好奇与不信。他心想,自己满腹经纶,难道还会惧怕这些妖邪之物?于是,在一个阳光正好的午后,他昂首挺胸地走进佛殿。佛殿中香烟缭绕,佛像庄严,但林学究却毫无敬畏之心,对着空旷的殿堂大声呵责起来:“尔等狐妖,休要在此作祟,惊扰众人!若再敢胡作非为,定不饶你们!”他的声音在殿堂中回荡,带着几分威严。说来也怪,自那日后,接连几个晚上,寺中都安静得如同死寂一般,再无瓦石之声。林学究不禁面露得意之色,心中暗自夸赞自己的威风,自觉这一番作为颇有成效,仿佛自己是那降妖除魔的英雄。 一日,东翁前来与学究闲谈。东翁乃寺中的一位长者,德高望重,平日对学究也颇为照顾。两人见面,拱手作揖,彼此寒暄。可就在这庄重的时刻,忽然,学究袖中的一卷东西掉落地上,发出轻微的“哗啦”声。那卷东西在地上展开一角,露出的画面竟似有些暧昧。东翁俯身拾起一看,顿时脸色一沉,那竟是一幅秘戏图。东翁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与失望,随后便沉默不语。他将秘戏图默默递给学究,没有多言一句,只是深深地看了学究一眼,那眼神仿佛能穿透学究的灵魂,让学究心中一阵慌乱。 学究接过秘戏图,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他支支吾吾地想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深知这幅图的出现意味着什么,在这僧寺之中,在这德高望重的东翁面前,这简直是一种莫大的耻辱。东翁转身离去,只留下学究站在原地,手中紧紧握着那幅秘戏图,心中满是懊恼与悔恨。 次日,学究早早地来到学堂,等待学生们的到来。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却不见一个学生的身影。学究心中越发焦急,他来到学生们的住处查看,却发现屋子早已人去屋空。原来,学生们听闻了秘戏图之事,觉得学究品行不端,不愿再跟随他学习。学究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心中如坠冰窖,他知道,自己的声誉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学究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屋子,坐在桌前,望着那幅秘戏图发呆。他怎么也想不通,这秘戏图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袖中。他努力回忆着前几日的点点滴滴,试图找出一丝线索。突然,他心中一动,想起了那日在佛殿呵责狐妖之后,自己曾在寺中的花园里小憩。当时,他恍惚间看到一个黑影一闪而过,难道是狐妖? 学究越想越觉得此事定是狐妖所为。他意识到,狐妖并未真正被他的呵责所吓退,而是一直在暗中观察他,等待着机会报复。那狐妖定是趁他不备,将这幅秘戏图悄悄放入了他的袖中,故意让东翁发现,从而让他陷入如此难堪的境地。学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寒意,他开始后悔自己当初的莽撞。他本不该主动去招惹这些狐妖,以为凭借自己的学识就能降伏它们,却没想到反而被狐妖算计,中了它们的圈套。 在经历了这场风波之后,学究仿佛变了一个人。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自负,而是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他意识到,这世间的许多事情并非如他所想的那般简单,就如同君子与小人相处。君子往往心怀坦荡,不屑于与小人计较,但这并不意味着可以毫无防备地去触犯小人的锋芒。小人之心,犹如这狐妖一般,难以捉摸,阴险狡诈。若毫无缘由地去挑衅,鲜少有不失败的。 学究决定离开这座僧寺,重新开始。在他离开的那一天,他来到佛殿,对着佛像深深地鞠了一躬。他没有再呵责狐妖,而是默默地祈求佛祖的原谅,也希望狐妖能够放过他。他转身离去,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有些落寞。而那座僧寺,依旧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只是关于学究与狐妖的故事,却在当地流传了许久,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也让更多的人明白了为人处世的道理:在面对未知的危险与恶意时,需心怀敬畏,谨慎防备,切不可盲目自大,贸然行事。 余督学闽中之际,公务繁忙,各类事务接踵而至。一日,幕友钟忻湖前来,面色凝重中又带着一丝神秘。他缓缓开口,讲述起一段其友人的奇异经历,那故事宛如一幅古旧而神秘的画卷,在余的眼前徐徐展开。 其友曾在某公幕下任职,那是一位严谨且颇具威望的官员。因会勘事务至关重要,他们一行人长途跋涉,来到了一座偏僻的古寺。古寺被岁月侵蚀,墙壁爬满青苔,飞檐翘角在风中略显孤寂。众人踏入寺门,一股陈旧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主持僧面容祥和,将他们引至几间禅房休息,为即将展开的会勘养精蓄锐。 夜幕降临,月色朦胧,如一层轻纱温柔地笼罩着古寺。古寺在月色下显得幽深而神秘,庭院中的树影摇曳,仿若张牙舞爪的鬼魅。友人在房中,正准备休憩,忽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某公窗下有个人影在晃动。那影子身形飘忽,似在寻觅着什么,徘徊良久,随后竟缓缓朝着钟楼的方向飘然而去。友人心中一凛,此影行迹诡异,恐非人类,大概率是鬼魅之类。好在他素来胆大,且好奇心顿起,当下决定悄悄跟上去一探究竟。 他轻手轻脚地穿过庭院,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仿佛一个追随他的诡异伙伴。来到钟楼前,却发现楼门紧闭,那厚重的木门上铜锁锈迹斑斑,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正疑惑间,隐隐约约听到楼上传来两人的低语声,声音似被风裹挟着,断断续续传入他的耳中。 其中一个声音带着几分急切与疑惑,问道:“君何以空返?”另一个声音则轻叹一声,那叹息中满是无奈与失望,回道:“此地罕有官吏至,今幸两官共宿,本想俟人静讼吾冤。可方才我窃听他们所言,尽是些揣摩迎合之方,或是消弭弥缝之术,如此行事,根本不足以办吾事。罢了,故废然返。”语毕,似有一声无奈的太息,那声音仿若最后一丝残念的消散,友人再凝神细听,楼上却已寂然无声,只剩下无尽的静谧与他自己愈发急促的心跳声。 友人站在钟楼之下,心中满是震撼与疑惑。他抬头望着那紧闭的钟楼窗户,试图透过那狭小的缝隙探寻其中的秘密,然而只有一片黑暗幽深。他不禁暗自揣测,这古寺之中究竟隐藏着怎样的冤情?那说话的鬼魅又有着怎样的身世与遭遇? 次日清晨,阳光艰难地穿透古寺的晨雾,洒在庭院中。友人心中纠结许久,终究私下将此事告知主人某公。某公正在品茶,听闻后,手猛地一抖,茶杯差点掉落,脸色骤变,忙不迭地摇手,那双手在空中慌乱地摆动,仿佛要驱散什么不祥之物。他告诫友人切勿多事,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与恐惧。 至于那究竟是何冤情,终究无人知晓。余听后,心中暗自思忖,或许是这友人对其主人有所不满,故而编造出这般言语,以此来形容主人巧于趋避,却被鬼所揶揄。毕竟此事仅他一人之言,鬼非众人目睹,语亦未被他人耳闻,一切都在恍惚杳冥之间,毫无实据可言。哪怕是阎罗王与包拯在世,面对如此情形,怕也是无从下手,又怎能苛责于某公呢? 然而,那古寺中的神秘氛围却如影随形,萦绕在每一个知晓此事之人的心头。此后,友人常常在夜深人静时想起那古寺中的一幕,那晃动的人影,那钟楼上传来的低语,都成为他心中难以解开的谜团。而某公在经历此事后,行事愈发谨慎,仿佛生怕再有什么鬼魅之事找上门来。那座古寺,依旧静静地矗立在原地,只是它的故事,在岁月的长河中渐渐流传开来,引得无数人对其充满遐想与敬畏,也让更多人对这世间的神秘莫测有了更深的思考与敬畏。 第9章 闲谈7 在古老的小镇上,住着一位名叫孙天球的人。他出生于一个贫寒的家庭,自幼便饱尝生活的艰辛与困苦。为了改变命运,孙天球凭借着自己超乎常人的精明与算计,开始了他漫长而艰辛的财富积累之路。 他每日早出晚归,穿梭于市井之间,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赚钱的机会。无论是炎炎烈日,还是凛冽寒风,都能看到他忙碌的身影。他从最微小的生意做起,一点点积攒着本钱,而后又通过巧妙的投资与经营,逐渐扩大自己的生意版图。历经无数个春秋的打拼,终于徒手积累至千金之富,成为了小镇上赫赫有名的富人。 然而,财富的增长并没有让孙天球变得慷慨大方,相反,他变得越发吝啬。他的家中,妻儿常常因缺衣少食而冻饿不堪,但他却视如陌路,仿佛这些与他毫不相干。家中的米缸见底,妻儿饿得面黄肌瘦,他也不肯轻易拿出一文钱去购买粮食。哪怕是自己,也时常面临冻饿之苦,可他只是紧咬牙关,默默忍受,那钱财于他而言,已然成为了生命的全部意义,仿佛比他自己的生命更为重要。 他对家中的一切开销都严格控制,每一文钱的支出都要经过他的反复斟酌与算计。家中的衣物破旧不堪,他也不许更换;妻儿生病,他亦是舍不得请医买药,只是让他们在家中自行调养。他的吝啬,不仅让家人饱受折磨,也让他在小镇上成为了众人厌恶与唾弃的对象。但孙天球对此毫不在意,他心中只有那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 一日,孙天球忽染重病,卧床不起。他深知自己大限将至,命人将自己多年所积之财一一陈于枕前。望着那闪烁着光芒的金银,他的眼神中透露出贪婪与不舍,那干枯的手指在金银之上缓缓游走,仿佛在抚摸着自己最心爱的宝贝。他口中喃喃自语:“尔竟非我有乎?”言罢,呜咽而殁,至死都未能释怀对财富的执着。 孙天球未殁以前,家中便常常遭遇一些离奇之事。每至夜深人静之时,家中总会传来阵阵怪异的声响,似有什么东西在翻箱倒柜。待众人起身查看时,却发现家中的财货不翼而飞,只留下一片狼藉。孙天球心急如焚,四处寻觅,却一无所获,整个人变得窘急欲死。可奇怪的是,不久之后,那些丢失的财货又会于他所意想不到的地方再次出现,完好无损。如是者不一,反复多次。 孙天球心中明白,这定是狐妖所为。他虽心中恼怒,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钱财被狐妖玩弄于股掌之间。他试图请道士来降妖除魔,可那狐妖似乎极为狡猾,每次道士到来,它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待道士离去,它又卷土重来。孙天球在这无尽的折磨中,心力交瘁,但对钱财的执着却丝毫未减。 在同一小镇上,还有一位名叫刘某的人。他与孙天球一样,亦是个以财为命之人。然而,他获取财富的手段却极为不正。刘某善于投机钻营,常常利用各种手段盘剥百姓。他在小镇上开设了多家店铺,表面上生意兴隆,实则是通过压低进价、抬高售价,以及在秤上做手脚等卑劣手段,榨取着百姓的血汗钱。 他还常常勾结官府,依仗权势,欺压那些与他竞争的商家。许多小商贩因不堪忍受他的打压,纷纷破产倒闭,而刘某则趁机吞并他们的产业,进一步扩大自己的财富。他的财富如滚雪球般越积越多,但他的贪婪却永无止境。他的家中,金银财宝堆积如山,可他依旧不满足,还在不断地寻找着新的敛财机会。 一岁除夕,这本是阖家团圆的欢乐时刻,刘某家中却发生了一件怪事。平日里吝啬无比,从不愿施舍分毫的他,竟像是中了邪一般,将数金馈于刘亲友之贫者。众人皆讶不类其平日所为,纷纷猜测其中缘由。 旋即,消息传来,刘某床前私箧为狐盗去二百余金,而在放置钱财的地方,却出现了数十纸谢柬。原来,孙天球之财乃是辛苦所得,狐怪其悭啬,特戏之而已,意在告诫他财富不应成为吝啬与冷漠的根源。而刘某之财来源不正,多是通过盘剥百姓、投机钻营而来,故狐竟散之于众,以惩其恶行,让那些被他剥削的百姓能够得到些许补偿。 狐妖此举,其处置也顾得宜也。此事在当地传为奇谈,众人皆对狐妖的善恶分明深感敬佩。人们意识到,财富应取之有道,若是过于吝啬或靠不正当手段获取,终将遭受报应。此后,每当人们谈及此事,都会告诫身边之人,莫要被贪婪蒙蔽双眼,要珍惜财富,更要用财富去帮助他人,行正道之事。而孙天球与刘某的故事,也成为了小镇上流传千古的警示寓言,时刻提醒着人们要秉持善良与正直,远离贪婪与邪恶。 在杜林镇,生活着一位名叫张福的贫苦之人。他出身于一个普通的农家,家中几亩薄田难以维持生计,为了让家人能够勉强糊口,张福不得不以负贩为业。每日,他都会挑着那装满小物件的担子,穿梭于杜林镇的大街小巷,用他那憨厚的笑容和朴实的吆喝声,努力售卖着货物,只为换取那微薄的收入。 张福生性老实憨厚,不善言辞,他总是默默地承受着生活的压力。在与人交易时,他从不会耍心眼儿,总是以最公道的价格出售货物,哪怕自己因此少赚一些,也觉得心安理得。然而,他的这份善良与老实,却并未得到他人的尊重,反而成为了一些人欺辱他的理由。镇上的一些地痞无赖,常常会在他的摊位前捣乱,不是偷走他的货物,就是故意刁难他,而张福只能默默忍受,从不与人争执。 一日,张福如往常一样挑着货物,沿着那熟悉的道路赶路。行至一处狭窄路段时,命运的齿轮开始无情地转动。与里豪狭路相逢的那一刻,张福的心中涌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那里豪,乃是杜林镇出了名的恶霸,仗着家中有钱有势,平日里横行霸道,无恶不作。他看到张福挡了自己的路,顿时怒目圆睁,眼中闪烁着凶狠的光芒。二话不说,里豪挥舞着手中的马鞭,朝着张福扑了上去。张福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里豪狠狠地推堕石桥下。 时逢寒冬,河面上的冰刚刚结成,那冰棱尖锐如锋刃,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张福重重地摔落在冰面上,只听一声惨叫,他的颅骨破裂,鲜血如泉涌般喷出,瞬间染红了冰面。他躺在那里,痛苦地呻吟着,仅奄奄存一息。路过的行人看到这一幕,纷纷惊恐地捂住了眼睛,却没有人敢上前施救,因为大家都惧怕里豪的权势。 里胥,本应是维护镇上治安、公正执法的人,然而在杜林镇,他却与里豪狼狈为奸。看到张福的惨状,他心中没有一丝怜悯,只有如何袒护里豪的盘算。为了帮助里豪逃脱罪责,里胥毫不犹豫地遽闻于官。而那负责此案的官员,亦是个贪婪无比的贪官。他在听闻此事后,心中暗自窃喜,看到了从里豪处获取巨额财富的机会。于是,他立刻下令,狱事颇急,意图将张福屈打成招。 张福被带到官府后,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官府的衙役们对他严刑拷打,皮鞭如雨点般落在他的身上,打得他皮开肉绽。张福深知自己命不久矣,且家中尚有老母幼子无人照料,心中暗自悲苦。他明白,在这个黑暗的世道里,自己根本无法与权势抗衡。为了家人能够活下去,他偷偷遣母前往里豪处,言辞恳切地说道:“君偿我命,与我何益。能为我养老母幼子,则乘我未绝,我到官言失足堕桥下。”里豪为了能够顺利脱罪,当下毫不犹豫地诺之。 张福虽然只是一个贫苦的小贩,但他粗知字义,心中也有着自己的一份倔强。尽管重伤在身,疼痛难忍,每一次移动都像是在遭受万箭穿心之痛,但他还是强忍着剧痛,尚能忍痛自书状纸。他在状纸上详细地描述了自己“失足堕桥下”的经过,其生供凿凿,让人看不出丝毫破绽。官吏们在审阅状纸时,虽心有疑虑,却也无如何也。他们知道,这背后定有隐情,但在里豪的贿赂和权势的威压下,他们选择了视而不见。 不久,张福终因伤势过重,在无尽的痛苦和绝望中含恨而死。他的死,没有引起官府的丝毫愧疚,也没有让里豪受到任何惩罚。张福的老母和幼子,只能在悲痛中默默哭泣,他们失去了家中的顶梁柱,未来的生活充满了黑暗和迷茫。 然张福死后,里豪竟背信弃义,公然负约。他仿佛忘记了自己曾经对张福许下的承诺,对张福的老母和幼子不闻不问,任由他们在贫困和苦难中挣扎。张福之母悲愤交加,她无法接受这样的不公,于是屡控于官,希望官府能够为儿子主持公道。可终究因张福生前供词有据,官府以种种理由推脱,不能为其主持公道。 那里豪此后依旧逍遥法外,横行乡里。他更加肆无忌惮地欺压百姓,抢夺他们的财物,破坏他们的家庭。众人皆敢怒不敢言,只能在心中默默诅咒他,希望有一天他能够得到报应。 直至一日,里豪乘醉夜行,行至那座石桥之上。或许是张福的冤魂作祟,原本平静的夜晚突然刮起了一阵狂风,风中似乎夹杂着张福的冤屈和愤怒。里豪的马受到了惊吓,突然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随后马忽蹶,里豪径直堕桥而死。他的身体重重地摔落在桥下的冰面上,与张福当初的遭遇如出一辙。 众人闻之,皆曰:“是负福之报矣。”此事在当地引起了轩然大波,人们在感叹因果报应不爽的同时,也对官府的腐败与黑暗深感痛心。先姚安公闻之,亦不禁长叹:“甚哉治狱之难也,而命案尤难。有顶凶者,甘为人代死;有贿和者,甘鬻其所亲。斯已猝不易诘矣,至于被杀之人,手书供状云非是人之所杀,此虽皋陶听之,不能入其罪也。倘非负约不偿,致遭鬼殛,则竟以财免矣。讼情万变,何所不有!司刑者可据理率断哉!”此语一出,众人皆深以为然,对这世间的司法公正与善恶有报有了更深的思考与警醒。 爱堂先生,在这一方土地上乃是颇有名望之人。他生在书香门第,自幼饱读诗书,习得一身儒雅气质,且性喜交游,为人和善,心怀善念,常以助人为乐事,故而在当地深受敬重。 一日,爱堂先生收到友人盛情邀约,前往赴宴。那宴会之处,布置得精致典雅,珍馐美馔摆满桌席,众人围坐,谈诗论文,气氛热烈非常。爱堂先生置身其中,心情愉悦,与友人推杯换盏,兴致愈发高昂,不知不觉间,竟至夜深方觉该是归家之时。 此时,明月高悬,洒下如银的光辉,将归家的道路照得清晰可见。爱堂先生骑在马背上,微醺的他被夜风吹拂着,只觉惬意非常,心中满是对这夜的宁静的享受。他悠然自得地行进在道路上,思绪还沉浸在宴会上的欢声笑语与高谈阔论之中。 然行至半途,变故突生。那原本温顺的马不知为何,忽受惊吓,长嘶一声,声震四野,随后便狂奔起来。爱堂先生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得酒醒大半,他紧紧抓住缰绳,试图让马停下,可受惊的马根本不听使唤。 四周草树繁茂,在夜风中摇曳不止,仿若无数鬼魅在张牙舞爪。沟塍高低不平,马匹在疾驰中几次险些绊倒,爱堂先生在马背上东倒西歪,险象环生。他的心跳急剧加速,心中暗叫不好,如此下去,怕是要命丧于此。他的脑海中闪过家中亲人的面容,闪过自己未竟的事业与抱负,恐惧与绝望渐渐涌上心头。 马依旧在狂奔,爱堂先生的身体随着马的颠簸而剧烈摇晃,他感觉自己随时都可能被甩落马下,摔得粉身碎骨。他拼命地想要稳住自己的身形,同时眼睛也在焦急地寻找着能够让马停下来的方法或助力。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俄有人自道左出。其身形仿若鬼魅般飘忽,却又透着一股莫名的沉稳。只见他身形一闪,一手精准地挽住马辔,那马瞬间便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不再狂奔,前蹄在地上刨了几下后,便安静了下来。与此同时,另一只手迅速将爱堂先生从马上掖下,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 待爱堂先生站定,惊魂未定之时,他才得以看清眼前之人。只见这人穿着一袭黑衣,面容虽看不太真切,但能感觉到一股正气。那人轻声说道:“老母昔蒙拯济,今救君断骨之厄也。”爱堂先生刚欲开口询问其姓名,却转瞬之间,那人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爱堂先生独自在原地,满心的疑惑与诧异。 爱堂先生环顾四周,试图寻找那人离去的踪迹,可四周除了随风摇曳的草树,再无其他。他心中充满了疑问,自己究竟何时救助过老妇?为何对此毫无印象?这神秘之人又到底是谁?是鬼是神?还是其他什么? 爱堂先生自忆生平,搜肠刮肚,将自己过往的经历一一在脑海中梳理,却未有救助老妇之事。他在原地呆立良久,心中的疑惑如乱麻般纠结缠绕。他不禁暗自思忖,难道这便是佛经所谓无心布施,功德最大者欤?可自己这无心之举到底是什么?又为何会换来今日的救命之恩? 此事如同一团迷雾,萦绕在他心头,久久不散。此后,爱堂先生每逢与人谈及此事,皆感慨万千。他对这世间的因果循环与善念福报有了更深的敬畏与思索。他开始更加留意身边之人的困苦,只要有机会,便会伸出援手,无论大小善事,都尽心尽力去做,只盼能多积善德,也希望能再次遇见那神秘之人,解开心中的谜团。而他的这段经历,也在当地渐渐传开,成为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奇闻轶事,让更多的人对因果报应与善有善报的道理有了深刻的认识与感悟,也使得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更加崇尚善良与德行,风气为之一新。 第10章 闲谈8 在一个远离尘世喧嚣、宁静祥和的小村庄里,住着一位名叫姜某的男子。姜某出生于一个普通的农家,自幼便在这片土地上长大,他的性格如同这片村庄一样,质朴、善良且老实憨厚。他每日辛勤劳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用自己的汗水浇灌着家中的田地,虽生活并不富裕,但也过得充实而满足。 后来,姜某与一位温柔善良的女子结为夫妻。从此,两人相互扶持,相濡以沫,共同操持着家中的大小事务。清晨,妻子会为姜某准备好热气腾腾的早饭,然后送他出门劳作;傍晚,姜某扛着农具归来,总会看到妻子在门口含笑相迎,家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闲暇之时,他们会携手漫步在村庄的小道上,欣赏着周围的田园风光,谈论着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或是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生活。在这个小村庄里,他们的家虽然平凡,但却充满了幸福与温馨,成为了邻里羡慕的对象。 然而,命运的无常总是让人猝不及防。一日,姜某在田间劳作时,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身体乏力。他以为只是劳累过度,并未太过在意,只是简单地休息了一下,便又继续干活。但随后的日子里,这种不适的症状愈发频繁和严重,他的身体日渐衰弱,脸色也变得越来越苍白。 妻子见此情形,心急如焚,连忙四处求医。她带着姜某访遍了村庄周边的郎中,可郎中们皆摇头叹息,他们用尽了各种方法,却始终无法查明姜某的病因,只能开些草药勉强维持。姜某深知自己的身体状况,他看着妻子为自己奔波操劳,眼中满是愧疚与不舍。他明白,自己大限将至,而心中最放不下的,便是与自己相伴多年的妻子。 在临终之际,姜某躺在病榻上,气息奄奄。他紧紧握着妻子的手,那双手因为病痛而变得干枯瘦弱,但却依然用力地握着,仿佛想要抓住这世间最后的温暖。他的眼中满是眷恋与不舍,望着妻子那泪流满面的脸庞,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叮嘱妻子道:“吾去之后,汝勿嫁。”妻子泣不成声,她拼命地点头,发誓会坚守对丈夫的承诺,无论未来的日子多么艰难,她都会守着这个家,守着他们曾经的回忆。姜某听到妻子的誓言,这才缓缓闭上双眼,带着对妻子的牵挂与不舍,离开了这个他热爱的世界。 姜某死后,家中的顶梁柱轰然倒塌,妻子独自守着空房,生活的重担全部压在了她那柔弱的肩上。她既要操持家务,又要耕种田地,日子过得十分艰难。家中的积蓄逐渐见底,有时甚至连温饱都成问题,但她始终牢记着丈夫的遗言,从未有过改嫁的念头。她坚信,只要自己坚守下去,总有一天生活会好起来的。 然而,几年后,一位艳妇之色者的出现,打破了她原本平静而艰难的生活。此女生得花容月貌,身姿婀娜,走在村庄里,总能吸引众人的目光。但在她那美丽的外表下,却隐藏着一颗心思狡黠的心。她听闻姜某之妻年轻守寡,且颇有几分姿色,便心生一计。她认为,姜某之妻若能成为自己的妾室,或是转手卖给他人,定能为自己谋取一笔不菲的暴利。 于是,她带着丰厚的财物和如簧巧舌,来到了姜某之妻的家中。她先是假惺惺地表示同情姜某之妻的遭遇,而后便开始威逼利诱,声称若姜某之妻跟她走,不仅能过上富足的生活,还能摆脱眼前的困境。姜某之妻虽百般不愿,她深知自己若离开这个家,便是违背了对丈夫的承诺,但在那艳妇的软硬兼施之下,无奈只能勉强答应。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艳妇带着姜某之妻准备登车离去。姜某之妻面容憔悴,眼神中满是哀伤,她一步一回头,望着生活了多年的家,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家中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熟悉而亲切,那破旧的房屋、简陋的家具,以及院子里丈夫曾经耕种过的土地,都承载着她无数的回忆。她的心如同被刀割一般疼痛,可她却无力反抗。 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姜某生前所蓄养的一只犬,原本静静地趴在院子里,此时却突然像人一样直立起来。它全身的毛发竖起,怒目圆睁,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发出阵阵低沉的吼声,那吼声仿佛是从胸腔深处发出的闷雷,令人胆寒。它两爪抱持,以极快的速度朝着那艳妇的面门扑去。 艳妇惊恐地尖叫起来,她从未见过如此凶猛的犬只,吓得不知所措。那犬一口咬住了她的鼻子,锋利的牙齿瞬间撕裂了她的鼻准,鲜血如泉涌般喷出。艳妇拼命挣扎,试图用手推开那犬,可那犬却死死咬住不放,仿佛要将她置于死地。在混乱之中,犬又抓伤了艳妇的一只眼睛,使其失明。艳妇的容貌瞬间被毁,变得惨不忍睹,她的脸上满是鲜血和惊恐,昔日的美貌已不复存在。 买者见此情形,心中厌恶至极,他没想到原本顺利的交易竟会发生如此变故。他看着眼前的血腥场景,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懊悔,毫不犹豫地将姜某之妻委之去。此后,也再无人觊觎姜某之妻。她得以继续守着姜某的家,过着平静的生活。 此事发生在康熙甲午乙未间,当时的故老尚有目睹者。众人皆感叹道:“义哉此犬,爱主人以德;智哉此犬,能攻病之本。”他们认为,这只犬定是知晓主人的心意,不忍见主人的妻子被人欺辱,故而挺身而出,以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主人的家庭。在他们看来,犬类虽为畜生,但却有着极高的灵性,它们能够感知人类的情感,对主人忠心耿耿。这只犬与姜某相处多年,早已建立了深厚的情感纽带,它明白主人的遗愿,所以在关键时刻,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姜某之妻。 然而,也有一些人持有不同的看法。余谓犬断不能见及此,此其亡夫厉鬼所凭也。或许是姜某的鬼魂在冥冥之中附于犬身,借助犬的力量,来保护自己的妻子,让她免受伤害。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神秘莫测的事情,是人类无法用常理来解释的。无论是义犬的灵性使然,还是亡夫的鬼魂庇佑,这只犬的行为都令人敬佩。它成为了小村庄里的一段传奇,人们在讲述这个故事时,总会对它的忠诚与勇敢赞不绝口,也让更多的人感受到了动物与人类之间深厚的情感纽带,以及这世间神秘莫测的因果关联与灵异现象。 康熙年间,江南之地本是鱼米之乡,富甲天下,然一场征漕之案,却如一场风暴席卷而来,将这片繁华之地搅得天翻地覆。彼时,漕运乃国家之命脉,关乎京城之粮食供应与经济稳定。江南作为重要的漕粮产地与转运枢纽,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然官吏们在利益的诱惑下,相互勾结,贪赃枉法。负责漕运的官员们虚报漕粮数量,中饱私囊;管理仓库的小吏则与不法商人勾结,偷换漕粮,以次充好。各级官员层层盘剥,致使漕运费用激增,效率低下,漕运秩序混乱不堪。百姓们深受其害,不仅要承担沉重的赋税,还要面对漕粮征收过程中的种种不公与压榨。许多百姓辛苦耕种一年,收获的粮食被官吏们无情掠夺,家中食不果腹,生活陷入绝境,苦不堪言。 朝廷得知江南征漕之乱象后,大为震怒。天子脚下,岂容此等腐败之事猖獗。于是,一道圣旨下达,责令彻查此案。钦差大臣率领一众精干官员奔赴江南,他们不辞辛劳,深入调查,历经无数艰难险阻,与贪官污吏们斗智斗勇。经过一番艰难的审讯与细致的调查取证,最终真相大白,多名涉案官吏被依法惩处,伏法者有之,流放者有之,抄家者亦有之,以儆效尤,彰显朝廷打击腐败之决心。 数年后,在江南的一个小镇上,有一人降乩,于其友人家中。此事迅速传开,引得众人纷纷围聚观看,皆欲一探究竟。只见那乩笔在沙盘之上仿佛被一股神秘的力量驱使,自行舞动起来,沙沙作响间,写下一行字:“方在冥司讼某公。”众人见此,皆惊愕不已,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友人见此,心中骇异,连忙说道:“某公循吏,且其总督两江,在此案前十余年,何以无故讼之?”众人也纷纷附和,皆对这降乩之言表示不解。在众人眼中,某公一向以清正廉洁、宽厚仁慈着称,他在两江总督任上,兴修水利,造福百姓,政绩斐然。怎会与这征漕之案有所牵连? 乩笔并未停歇,继续书写道:“此案非一日之故矣。方其初萌,褫一官,窜流一二吏,即可消患于未萌。某公博忠厚之名,养痈不治,久而溃裂,吾辈遂逅其难。吾辈病民蛊国,不能仇现在之执法者也。追原祸本,不某公之讼而谁讼欤?” 众人看着乩笔写下的这些话,心中不禁陷入沉思。原来,这起征漕之案并非突然爆发,而是早有隐患。早在多年前,漕运中便已出现一些小规模的贪腐现象,如个别小吏克扣漕粮、虚报损耗等。彼时,若有官员能够敏锐察觉,果断采取措施,仅仅褫夺一名贪官的官职,流放一两名小吏,或许便能将这隐患消除于无形。 然而,某公为了博取名声,故作忠厚,对这些问题视而不见。他认为这些只是小问题,不足为患,若大肆惩处,恐会影响官场稳定,有损自己的宽厚形象。于是,他选择了姑息养奸,对下属的不法行为采取了纵容的态度。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小问题如同毒疮一般,逐渐溃烂,越来越多的官吏卷入其中,贪腐之风愈演愈烈,最终导致征漕之案全面爆发,众多官吏因此案而遭受灾难。 这些在冥司讼冤的鬼魂,生前皆是参与征漕贪腐之事的官吏。他们在地狱中受尽折磨,深知自己病民蛊国,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他们明白,如今的执法者是依法办事,并无过错,自己无法将仇恨发泄在他们身上。于是,他们只能追根溯源,将矛头指向某公。在他们看来,若不是某公当年的不作为,这一切或许都不会发生。 书讫,乩遂不动,只留下满屋子的人,面面相觑,心中充满了对这起案件的新认知。他们意识到,为官者不仅要有清廉的品德,更要有敏锐的洞察力和果断的决策力。在面对问题时,不能因一时的私利或虚名而犹豫不决,否则,一时的疏忽或错误的决策,都可能引发严重的后果。 此事过后,江南官场风气为之一变。官员们听闻此事后,皆引以为戒,更加谨慎地对待自己的职责。他们不再轻易懈怠或敷衍,而是时刻警醒自己,要以公正廉洁之心处理政务,关注民生疾苦,及时发现并解决问题。各级官员之间相互监督,形成了一种良好的官场生态。 而民间百姓,也对官场之事更加关注。他们通过此事看到了朝廷打击腐败的决心,也对官员们的行为有了更高的期望。他们希望官员们能够真正做到为民请命,清正廉洁,不再让百姓遭受不公与苦难。于是,百姓们开始积极参与到地方事务的监督中来,若发现官员有不法行为,便会向上举报。 这起征漕之案以及后续的冥司讼冤之事,成为了江南地区一段广为流传的故事。无论是在茶馆酒肆,还是在田间地头,人们都会谈论起此事,时刻提醒着人们,无论是在官场还是在民间,都要遵循正道,莫要因一时的私利或虚名,而种下祸根。此故事如同一盏明灯,照亮了人们心中的道德之路,也让江南之地在经历这场风波后,逐渐走向繁荣与安宁。 罗仰山出身于书香门第,自幼聪慧好学,饱读经史子集,心怀治国安邦之宏愿。弱冠之年,他便凭借着出众的才华与学识,在科举之途崭露头角,成功踏入官场,任职于礼曹。初入官场时,罗仰山意气风发,他坚信自己能够凭借着一腔热忱与满腹经纶,在这朝堂之上有所作为,为朝廷效力,为百姓谋福祉,一展自己的抱负与才华。 彼时的他,身姿挺拔,面容英俊,眼神中透着坚定与自信。每有朝廷议事,他总是积极参与,言辞恳切地阐述自己的观点与见解,其想法之新颖,论述之精辟,常常令在场众人刮目相看。他所提出的关于礼仪制度改革的建议,更是得到了部分有识之士的赞赏与支持,众人皆以为,一颗官场新星正在冉冉升起。 然而,官场之路,远非他想象中的那般顺遂。随着他的声名渐起,同官之中,有那等心胸狭隘、嫉妒贤能之辈,开始对他心生忌惮,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于是,各种暗中使绊的手段接踵而至。 每当罗仰山提出一项政令举措,这些人便会在朝堂之上巧言令色,或断章取义地曲解他的意思,或联合其他势力,共同对他进行反驳与打压,使得他的建议屡屡无法施行。而在朝堂之外,他们更是无所不用其极。暗中散布谣言,诋毁他的声誉,说他恃才傲物,目中无人,意图结党营私,掌控礼曹。这些谣言如同一阵阵阴风吹遍了整个官场,令罗仰山在同僚之间饱受猜忌,原本与他交好的一些官员,也在谣言的影响下,逐渐与他疏远。 面对这等恶意攻击,罗仰山性素迂滞,他既不善于巧言辩解,以澄清那些不实谣言,也不屑于以同样卑劣的手段回击那些小人。他只是默默忍受着这一切,将所有的委屈与愤懑深埋心中。然而,他心中的郁气却如雪球般越滚越大,渐渐地,这股郁气在他体内凝结,侵蚀着他的身心,竟恚愤成疾。 他开始变得面容憔悴,身形消瘦,往日眼中的光彩也逐渐黯淡。一日,他独自在屋中郁郁枯坐,望着那四壁徒然,心中满是对官场黑暗的失望与对自身遭遇的不甘。他不禁自问,难道自己的一腔热忱与抱负,就要在这官场的倾轧中化为泡影吗? 恍惚之间,罗仰山忽觉自己置身于一片云雾缭绕之中,随后,他竟梦至一山。此山宛如仙境,漫山遍野的繁花似锦,似繁星点点洒落人间,红的似火,粉的如霞,白的像雪,交织成一片绚丽多彩的画卷。清泉潺潺流淌,如琴弦拨动奏响天籁,那清脆悦耳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令人心旷神怡。风日清旷,微风轻拂,带来阵阵花香与清新的气息,阳光明媚而不刺眼,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身上暖融融的。 罗仰山身处其中,觉神思开朗,心中那如巨石般的垒块顿消。他沿着溪流缓缓散步,沉醉于这美景之中,仿佛忘却了尘世的烦恼。不知不觉间,他来到一座茅舍之前。茅舍简陋却不失雅致,周围环绕着几株翠竹,竹叶在风中沙沙作响,似在低语呢喃。 有一位老翁站在舍前,面带微笑,眼神和蔼,仿佛早已等候他多时。老翁身着一袭青布长衫,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他热情地将罗仰山延入茅舍小坐,屋内虽陈设简单,却收拾得井井有条,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茶香。两人相谈甚欢,言论颇洽。老翁见罗仰山面色虽有好转,却仍透着一丝病容,便关切地问道:“君何以有病容?” 罗仰山见老翁慈眉善目,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倾诉的欲望,于是便将自己在官场的种种遭遇,以及由此引发的病痛,一一向老翁陈说。他言辞间满是愤懑与无奈,说到动情处,不禁眼眶泛红,声音也微微颤抖。 老翁听后,微微摇头,发出一声悠长的太息,说道:“此有夙因,君所未解。君七百年前为宋黄筌,某即南唐徐熙也。徐之画品,本居黄上。黄恐夺供奉之宠,巧词排抑,使沉沦困顿,衔恨以终。其后辗转轮回,未能相遇,今世业缘凑合,乃得一快其宿仇。彼之加于君者,即君之曾加于彼者也,君又何憾焉。” 罗仰山听闻此言,心中大惊,他努力回忆着前世之事,却只觉脑海中一片模糊。他怎么也无法相信,自己前世竟与这官场的恩怨有着如此深远的渊源。老翁见状,继续说道:“大抵无往不复者,天之道;有施必报者,人之情。既已种因,终当结果。其气机之感,如磁之引针,不近则已,近则吸而不解;其怨毒之结,如石之含火,不触则已,触则激而立生;其终不消释,如疾病之隐伏,必有骤发之日;其终相遇合,如日月之旋转,必有交会之缠。然则种种害人之术,适有自害而已矣。吾过去生中,与君有旧,因君未悟,故为述忧患之由。君与彼已结果矣,自今以往,慎勿造因可也。” 罗仰山细细品味着老翁的话,犹如醍醐灌顶,心中豁然开朗。他意识到,世间的恩怨情仇,皆有因果循环,自己前世种下的因,今生自当承受这果。而如今,既然已经明白这一切,又何必再执着于仇恨与胜负。刹那间,他心中的胜负之心顿尽,只觉一身轻松。 数日之内,罗仰山的宿疾全除。他仿佛脱胎换骨一般,不再为官场的纷争所困扰,而是以一颗平常心对待一切。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与官场之路,更加注重自身的修养与品德的提升。他每日诵读经典,修身养性,以宽容与善良去对待他人,哪怕是那些曾经恶意攻击他的小人,他也不再心怀怨恨,而是以礼相待。 在礼曹之中,虽仍有小人作祟,但他却能泰然处之,不再被愤怒与怨恨所左右。他专注于自己的本职工作,不再过分在意他人的看法与评价。他所提出的建议,不再是为了争名逐利,而是真正从朝廷与百姓的利益出发。渐渐地,他的改变也被一些有识之士所察觉,他们开始重新审视罗仰山,对他的为人与品德表示钦佩与赞赏。 而他的这段奇异经历,也在众人之间悄悄流传开来,成为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无论是官场之人,还是市井百姓,在听闻此事后,皆对因果轮回与善恶报应之事,有了更深的思考与敬畏。许多人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是否也曾种下过恶因,而又该如何避免恶果的降临。罗仰山的故事,如同一盏明灯,在这尘世的黑暗中,照亮了人们心中的道德之路,引导着人们走向善良与宽容的方向。 第11章 闲谈9 在一个宁静祥和、仿若世外桃源的小村庄里,生活着一位里妇。她生得眉清目秀,温婉动人,自幼便在这村庄里长大,与同村的一位憨厚勤劳的男子结为夫妻。婚后的生活幸福美满,夫妻二人相濡以沫,恩恩爱爱。他们一同耕种着家中的田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闲暇之时,便坐在自家小院里,分享着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憧憬着未来的美好。 然而,命运的无常却如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无情地打破了这份宁静与幸福。一日,丈夫如往常一样外出劳作,却在途中遭遇意外,不幸离世。消息传来,里妇如遭雷击,瞬间瘫倒在地。她的世界仿佛在那一刻崩塌,原本充满欢声笑语的家,如今只剩下她孤身一人,生活也随之陷入了无尽的悲痛与孤独之中。 里妇整日以泪洗面,家中的一切都成为了她痛苦的回忆。她常常坐在丈夫生前喜爱的那把椅子上,目光呆滞地望着远方,回忆着他们曾经共度的美好时光。夜晚,她独自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风声,心中满是对丈夫的思念与眷恋,久久难以入眠。 村里有个狂且之徒,生性轻浮浪荡,整日无所事事,只在村中闲逛,专寻些风流韵事。他偶然间见到里妇,立刻被她的年轻貌美所吸引,心中邪念顿生。他深知里妇为人忠贞,直接追求定然不会成功,于是便心生一计。 他找到了村里的邻媪,那邻媪本就是个贪财之人,见有利可图,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的请求。邻媪来到里妇家中,坐在里妇身边,装出一副关心的模样,开始巧言令色地挑唆。她夸赞那狂且之徒如何富有、如何英俊潇洒,说里妇如今年轻守寡,日后的日子必定艰难,不如趁着现在改嫁给他,也好有个依靠。里妇起初心中坚定,不为所动,她愤怒地斥责邻媪,表明自己对丈夫的忠诚,坚守着自己的贞洁与对丈夫的思念。 但那狂且之徒并未就此罢休,他加大了贿赂邻媪的钱财,让她继续蛊惑里妇。邻媪见钱眼开,越发卖力地在里妇耳边聒噪,试图动摇她的决心。里妇虽心烦意乱,却始终坚守底线,对邻媪的话充耳不闻。 狂且见软的不行,便决定来硬的。在一个乌云蔽月、漆黑一片的夜晚,他趁着夜色的掩护,偷偷潜入里妇家中。里妇在恍惚间,似有所感,她心中涌起一股不安,仿佛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她。待她惊觉时,狂且已阖扉将寝。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灯光绿黯,原本明亮的灯光瞬间缩小如豆,整个屋子被一片诡异的黑暗笼罩。紧接着,俄爆然一声,红焰四射,那火焰圆如二尺许,大如镜,在火焰之中,竟现人面,赫然是里妇的故夫。他面色狰狞,眼神中透着愤怒与怨恨,仿佛在谴责着这对男女的不义之举。 男女二人惊恐万分,顿时然仆榻下。狂且吓得脸色苍白,浑身颤抖,连滚带爬地想要逃离。里妇则瘫倒在地,泣不成声,心中满是愧疚与恐惧。家人听到动静,赶来查看,只见屋内一片狼藉,两人瘫倒在地,此事遂败。 此事迅速在村庄里传开,众人皆惊,心中疑惑不已。有人怀疑,嫠妇堕节者众,为何独独此鬼有灵?有人猜测,或许是这鬼生前对妻子爱得深沉,死后灵魂仍眷恋不舍,故而在妻子遭遇危险时,显灵保护。也有人认为,此鬼定是在黄泉之下积怨已久,因这狂且与邻媪的恶行,激发了他的怨念,才化作厉鬼前来复仇。 余谓鬼有强弱,人有盛衰,此本强鬼,又值二人之衰,故能为厉耳。在这世间,或许还有许多冤魂,他们茹恨黄泉,冤缠数世,只是尚未被人察觉。并非所有鬼魂都会神随形灭,他们或许在某个角落,默默地等待着复仇的时机。 又或许有人怀疑,这是妖物所凭,作此变怪。诚然,妖物不会无端兴起,乃是因人而兴。也许是幽魂怨毒之气,相互感召,邪魅才得以乘虚而入,假借鬼魂之名,行作祟之事。不然,陶婴之室,何未闻黎邱之鬼哉?这世间的阴阳之事,神秘莫测,让人难以捉摸,却也时刻提醒着人们,莫要行不义之事,以免招来灾祸。 此后,里妇更加虔诚地祭拜丈夫的亡灵,祈求他的原谅。而那狂且之徒与邻媪,则成为了村庄里的众矢之的,他们整日生活在恐惧与愧疚之中,生怕再有鬼魂前来找他们算账。村庄里的人们也从这件事中吸取了教训,更加注重道德与品行的修养,对那些不义之事避而远之。 在一个古老而神秘的小镇上,生活着朱元亭一家。朱元亭为人正直善良,家境虽不算富裕,却也和和美美。然而,命运的阴影却悄然笼罩了这个家庭。 朱元亭之子,本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他的笑声曾如银铃般回荡在庭院之中,给家庭带来无尽的欢乐。但不知为何,一场突如其来的重病无情地侵袭了他稚嫩的身体。孩子卧床不起,原本粉嫩的小脸逐渐变得苍白消瘦,明亮的双眸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气息奄奄地躺在榻上,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像是在与死神艰难抗争。 在病痛的无情折磨下,他的身体日益衰弱,生命如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而就在他绵惙之时,常常会有一些令人费解的呻吟自语。那微弱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透着一丝哀怨:“是尚欠我十九金。”朱元亭夫妇守在孩子的床边,听到这些话时,满心疑惑,他们面面相觑,眼中满是焦虑与不解,却又不知这话语究竟是何意。这神秘的喃喃自语,如同一个谜团,笼罩在整个家庭之上,让原本就压抑的氛围更加沉重。 为了挽救孩子的生命,朱元亭夫妇四处求医,访遍了镇上的名医。然而,众医皆摇头叹息,孩子的病情极为棘手,常规的药方似乎都难以奏效。在众人束手无策之际,一位医者提出,或许人参能够有所助益。人参,那珍贵无比的药材,在当时可谓是稀世珍宝,其价值高昂,非寻常人家所能承受。 但朱元亭夫妇救子心切,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一试。他们变卖了家中一些值钱的物件,好不容易凑齐了购买人参的钱财。医者将人参精心煎制,不多时,药汤的香气弥漫在整个房间。然而,命运却在此刻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那人参价值恰得十九金,可药汤煎成未及孩子饮下,他便已闭上了双眼,小小的生命就此逝去。 这一惊人的巧合让众人惊愕不已。朱元亭夫妇悲痛欲绝,他们呆呆地望着孩子冰冷的遗体,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而周围的邻居们得知此事后,也纷纷议论开来。他们不禁联想到孩子生前那喃喃自语的话语,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寒意。难道真的如民间传说所言,殇子是债鬼,是来索偿前世债务的吗?这一疑问如同幽灵一般,在小镇的上空盘旋,挥之不去。 此事如同平静湖面上投入的一颗巨石,在当地引起了轩然大波。人们在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纷纷议论着这件离奇的事情。有人瞪大了眼睛,满脸疑惑地质疑道:“四海之中,一日之内,殇子不知其凡几,前生逋负者,安得如许之众?”生死轮回,因果循环,本就如恒河之沙,积数难以测算;又如太空之云,变态不可思议,又怎能一概而论呢?在他们看来,这或许只是一个巧合,世间哪有如此多的前世债务需要偿还? 然而,也有一些人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他们细细思之,计其大势,发现世间冤愆纠结,生于财货者居多。老子曾言:“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人之一生,大多为利益所驱使。天地之间,生财之道有限,此得则彼失,此盈则彼亏。于是,机械巧诈之心由此而生,恩仇怨恨也随之而起,业缘报复,甚至延及三生。观世间谋利者之众多,便可推知索偿者亦不在少数。史迁有言:“怨毒之于人,甚矣哉!” 在这喧嚣的议论声中,一些智者开始意识到,无论这是否真的是前世债鬼索偿,它都如同一记警钟,敲响在人们的心间。它提醒着人们,在追逐利益之时,莫要忘却了良心与道德的底线。或许,世间有许多事情,我们无法用常理去解释,但我们应当怀着敬畏之心,秉持善良与正直,以免招来莫名的灾祸。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件事在小镇上逐渐演变成了一个传说,一个时刻警示人们的故事。孩子们在夜晚围坐在老人身边,听着这个神秘的故事,眼中满是好奇与敬畏。而大人们则在心中默默反思着自己的行为。 那些平日里为了些许利益而不择手段、算计他人的人,开始感到一丝不安。他们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若继续如此,是否也会有冤魂前来索债?于是,一些人开始改变自己的行事作风,学会了宽容与善良,在生意场上不再唯利是图,而是注重诚信与道义。 小镇上的风气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人们更加注重家庭的和睦与亲情的珍贵,不再将财富视为唯一的追求目标。邻里之间互帮互助,充满了温情与关爱。而那关于殇子债鬼的传说,依然在岁月的长河中流传,它成为了小镇文化的一部分,时刻提醒着后人,要坚守道德的高地,莫让贪婪与邪恶蒙蔽了心灵。 在一个偏远且宁静的村庄里,曹自立作为一名普通的佃户,过着简单而质朴的生活。他每日迎着晨曦出门,在田间辛勤劳作,直至夕阳西下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归家。曹自立生性憨厚老实,不善言辞,总是默默地承担着生活的重压。他粗识几个字,仅能勉强读写,然而在村民们大多目不识丁的情况下,这也让他稍显不同,偶尔会被请去帮忙记录一些简单的事务。 他的家庭虽不富裕,却充满了温馨。妻子温柔贤惠,操持着家中的一切,儿女们围绕在身边,嬉笑玩耍,那清脆的笑声仿佛是世间最动听的乐章。曹自立对这样的生活感到满足,他没有过多的奢望,只盼着一家人能够平安健康,年年有个好收成,足以维持生计。 然而,命运的轨迹却在不经意间发生了改变。一日,曹自立偶患寒疾,身体忽冷忽热,仿佛置身于冰火两重天之中。起初,他并未太过在意,只以为是劳累过度,染上了些许风寒,休息几日便会好转。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病情愈发严重,整个人陷入了昏愦之中,意识逐渐模糊。 在恍惚间,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脱离了躯体,被一个神秘的役使引领着前行。他的脚步虚浮,仿佛踩在棉花上一般,身体不由自主地随着那役使飘动。他们沿着一条幽僻的小路走去,四周雾气弥漫,那雾气冰冷刺骨,如幽灵的触手缠绕着他。阴森恐怖的氛围让曹自立心中充满了恐惧,他试图开口询问,却发现自己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无法发出声音。 他们在迷雾中前行了许久,途中,竟又遇到另一个役使。两个役使碰面后,似乎发生了激烈的争执,相互诟骂良久。他们的声音尖锐刺耳,如同夜枭的啼叫,在这寂静的幽暗中回荡,让人毛骨悚然。曹自立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许久才从他们的争吵中明白,原来是他们误将自己拘来。 原来,阴司的差役们在执行任务时出了差错,本不该拘拿曹自立的灵魂,却因一时疏忽,将他带到了这阴森之地。曹自立心中暗自叫苦,他望着这两个争吵不休的役使,心中满是无奈与惶恐。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卷入这阴司的纷争之中,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回到自己的身体,回到那温暖的家中。 随后,其中一个役使满脸不耐烦地将他送还。那役使粗暴地推搡着他,曹自立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灵魂仿佛在虚空中飘荡。 在回去的路上,他们经过一处奇异的地方。那里以石为垣,围墙高大而厚实,绵延周里许,宛如一座巨大的堡垒,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墙内浓烟坌涌,紫焰赫然,仿佛有烈火在熊熊燃烧,又似隐藏着无尽的神秘与危险。那火焰跳跃闪烁,映照着天空,将周围的一切都染成了诡异的紫红色。 曹自立的目光被门额之上的六个大字所吸引,那字巨如斗,散发着幽冷的光芒,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凝视。他努力想要看清,却因灵魂的虚弱和雾气的干扰,只能记其点画而归。在那短暂的瞬间,他似乎感受到了那几个字背后所蕴含的巨大力量和恐怖威严,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其中哀嚎哭泣。 待曹自立病好之后,他的脑海中始终萦绕着那阴司之旅的所见所闻。他凭借着自己所记的偏旁,仔细推之,心中渐渐有了一个骇人的结论:那几个字似乎是“负心背德之狱”。这一发现让他心中大惊,他开始思索,这阴司之中,究竟有着怎样的审判与惩罚,难道真的是善恶有报,负心之人终将受到制裁吗? 从此,曹自立变得更加敬畏神灵,为人处世也愈发谨慎。他不再轻易与人争执,对待他人总是充满了宽容和善意。在田间劳作时,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只专注于收成,而是更加注重自己的言行举止,生怕自己一个不慎,便坠入那负心背德的深渊。他常常告诫自己的家人和村民们,要秉持善良之心,莫要做违背道德之事,因为在那看不见的阴司之中,或许正有一双双眼睛在注视着世间的一切,等待着审判那些作恶之人。他的经历也在村庄里悄悄流传开来,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让更多的人对善恶有报有了更深的敬畏和思考。 在那遥远且充满未知的河涧之地,郑五如一抹孤独的影子,悄然现身。他就像被命运的狂风吹落的树叶,身世成谜,无人能解其来自何方,亦不知他曾历经怎样的风雨沧桑。郑五宛如一颗无根的浮萍,在世间的浩渺长河中随波逐流,最终携着母亲与妻子,漂泊至这片土地。 初到河涧,他一无所有,唯有一手精湛的木工手艺,成为全家糊口的依仗。每日,当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郑五便扛起工具,走向那弥漫着木屑香气的简陋工坊。在烈日的炙烤下,他的额头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滴在脚下的土地上,瞬间被烘干,只留下一圈圈淡淡的痕迹。他挥动着斧头,木屑如雪花般纷飞,每一下都倾注着他对生活的期望。而寒风凛冽之时,他又在那透风的工坊里,瑟缩着身子,双手被冻得通红,却依然紧紧握着工具,坚持为那微薄的收入努力。 尽管他如此拼命,家中贫寒的状况却如同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始终横亘在他们面前。岁月无情,如同一把锋利的刻刀,在郑五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皱纹,生活的重压更是让他的脊背渐渐弯曲,身体仿佛被抽干了活力,疾病也悄然缠身。起初只是偶尔的疲倦与不适,他并未在意,以为只是劳累所致。但渐渐地,咳嗽声在夜晚的小屋中此起彼伏,身体的疼痛如影随形,最终他卧床不起,生命的烛光在风中摇曳,即将走到尽头。 在那狭小而昏暗的病榻之上,郑五的眼神中满是愧疚与不舍。他望着守在身边的妻母,心中五味杂陈。妻子那憔悴的面容和红肿的双眼,让他心疼不已;母亲那孱弱的身躯和满是皱纹的脸庞,更使他心如刀绞。他深知,自己这一去,这个本就摇摇欲坠的家将彻底失去支柱,陷入无尽的黑暗。 他的妻子,心地善良如春日暖阳,可命运却未赋予她女红的巧手。在这艰难的世道里,仅凭她一人之力,难以维持家庭的生计。而年迈的母亲,身体早已被岁月侵蚀,体弱多病,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急需他人的悉心照料。郑五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母亲在饥寒中瑟瑟发抖的画面,那绝望的神情仿佛一把利刃,深深刺痛着他的心。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强撑着那如游丝般的最后一丝力气,颤抖着握住妻子的手。他的目光中透着决然与无奈,那眼神仿佛穿越了生死的界限,直视着未来的命运。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微弱却又无比坚定:“我本无立锥地,汝又拙于女红,度老母必以冻馁死。今与汝约,有能为我养母者,汝即嫁之,我死不恨也。”妻子听闻此言,泪水如决堤的洪水,夺眶而出。她悲痛万分,身体因抽泣而剧烈颤抖,可在那悲痛之中,她也明白丈夫的苦心,这是他在生命尽头为家人做出的最后安排。她只能强忍着内心的痛苦,缓缓点头应允。 郑五看着妻子的回应,那眼中的担忧与牵挂似乎稍稍淡去。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随后缓缓闭上双眼,灵魂飘向了那未知的远方,只留下悲痛欲绝的妻母,在这冰冷的世界里独自面对未来的风雨。 郑五死后,妻子强忍着内心的悲痛,遵循着他的遗愿,开始了漫长而艰难的寻找。她四处打听,逢人便诉说家中的困境与需求,那眼神中满是哀求与期待。终于,一位好心的邻居被她的孝心所打动。这位邻居,虽家境也并不宽裕,但他心怀怜悯,看着婆媳二人孤苦无依,决定伸出援手,接纳她们婆媳。 在新的家庭里,妻子如同一头默默耕耘的老黄牛,尽心尽力地操持着家务。清晨,她早早起床,打扫庭院,准备早餐;白天,她忙碌于田间地头,耕种劳作,或是洗衣做饭,缝补衣裳;夜晚,当所有人都已入睡,她还在昏暗的灯光下为婆婆熬药、缝补衣物。然而,生活的艰辛如同汹涌的波涛,一波又一波地向她袭来,常常让她疲惫不堪,力不从心。 有时,在繁重的劳作与精神的压力下,她侍奉婆婆稍有怠惰。每当这时,家中便会传出奇异的声响。那声音如碎磁折竹般清脆,在寂静的屋子里回荡,又透着一丝阴森,仿佛是郑五在天之灵的不满与警示。妻子每次听到这声音,心中都会涌起一阵愧疚与恐惧。她知道,这是丈夫在冥冥之中监督着她,提醒她不要忘记对婆婆的承诺。 有一年,寒冬将至,凛冽的寒风如锋利的刀刃,刮过大地。家中的棉衣却因各种琐事尚未制成,母亲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那瘦弱的身躯仿佛不堪一击。她泣号寒冷,声音中充满了无助与绝望。妻子在一旁心急如焚,却又因事务繁杂而进展缓慢。 就在这寒冷与绝望弥漫的时刻,突然,一声巨响如钟鼓殷动墙壁,震得整个屋子都微微颤抖。那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怒吼,又似天空的惊雷,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恐怖。妻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脸色苍白,心脏狂跳不止。但她很快便清醒过来,她明白,这是丈夫的警示,是他在催促自己加快速度,不要让婆婆受冻。 这声音如同一记重锤,敲醒了妻子疲惫的灵魂。她赶忙放下手中的其他事务,全神贯注地投入到棉衣的制作中。她的双手如飞梭般穿梭在布料之间,一针一线都饱含着对婆婆的关爱与愧疚。就这样,在郑五灵魂的“监督”下,如是七八年,母亲在妻子的照料下得以存活。 直至母亲死后,那诡异的声响才渐渐沉寂。仿佛郑五的灵魂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放下了心中的牵挂,得到了永恒的安息。而郑五的妻子,在经历了这一切后,也变得更加坚强与豁达。她知道,自己在这漫长的岁月里,不仅履行了对丈夫的承诺,也在这艰难的生活中找到了生命的意义与价值。她的故事,如同一首悲歌与赞歌交织的乐章,在河涧之地久久流传,成为人们口中传颂的传奇,让每一个听闻者都对家庭、责任与承诺有了更深的思考与敬畏。 第12章 闲谈10 在天津卫的繁华市井与西域乌鲁木齐的边地风光之间,隐藏着数段被岁月尘封的奇闻轶事,这些故事或关乎情爱,或牵扯灵异,宛如一幅神秘而绚丽的画卷,在历史的长河中缓缓展开。 天津卫,城郭坚固,烟火缭绕。城中有一位名叫孟生文的年轻后生,生得眉清目秀,身姿挺拔,一袭青衫在身,更显儒雅风流。他不仅精通诗词歌赋,且能书善画,那一手精妙的书法与灵动的画作,常引得众人驻足赞叹,也因此备受张石邻先生的赏识与喜爱。张石邻先生乃当地宿儒,学富五车,为人豁达,对孟生文的才情极为看重,常邀他至家中谈诗论道,悉心点拨,期望他日后能有所成就。 一日,阳光明媚,春风和煦,孟生文前去祭扫祖坟。归来途中,他忽觉疲惫,便在路旁一家酒肆暂歇。这酒肆虽不大,却收拾得颇为整洁,店内弥漫着淡淡的酒香与饭菜的香气。孟生文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目光不经意间飘向墙壁,只见那上面新题有一诗:“东风翦翦漾春衣,信步寻芳信步归。红映桃花人一笑,缘遮杨柳燕双飞。徘徊曲径怜香草,惆怅乔林挂落晖。记取今朝延伫处,酒楼西畔是柴扉。”诗句娟秀飘逸,仿若春日里的一缕清风,轻轻拂过人心,撩动着孟生文的心弦。其笔触细腻,将春日之景描绘得栩栩如生,而字里行间又似隐隐透着一丝惆怅与眷恋,令人不禁遐想连篇。 恰在此时,张石邻先生路过酒肆,一眼便瞧见了孟生文。他见孟生文目光专注于壁上之诗,神色间似有沉醉之意,心中暗自赞许。然仔细品读诗句,又觉其中似有别样情愫,不禁心生好奇,遂迈步进店,径直走向孟生文,开口问道:“此诗清新雅致,颇具韵味,孟生以为如何?”孟生文正沉浸于诗中的意境,被张石邻先生的声音陡然惊回,脸上泛起一抹红晕,支支吾吾,欲言又止,似有难言之隐。张石邻先生见他这般模样,心中疑惑更盛,再三追问之下,孟生文才红着脸,低声说道:“方才于道路之侧,偶然遇见一位丽色女子。其容颜绝美,眉如远黛,目若星辰,肌肤胜雪,仿若仙子下凡,令我一见倾心。我心中眷恋不舍,故而在此久坐,只盼能再次得见她的芳踪。”言罢,眼神中仍满是痴迷与期待。 张石邻先生听闻,心中诧异不已,又问道:“那女子现于何处?”孟生文抬手,指向酒肆之外。张石邻先生顺着他所指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乃是一片荒芜的坟院。那坟院四周杂草丛生,几近与人齐高,坟冢累累,在风中显得格外孤寂凄凉。马鬣蓬科在风中摇曳,似是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与无常。张石邻先生不禁大惊失色,颤声道:“此乃某家坟院所在,荒废已久,怎会有你所说的女子?莫不是你看错了?”孟生文却笃定地摇头,眼神中透着一丝迷茫与困惑。 张石邻先生心中疑窦丛生,为解心中疑惑,便拉着孟生文一同前往探寻。二人穿过酒肆外的小径,缓缓走近那片坟院。四周寂静无声,唯有他们的脚步声在空旷中回荡。待走近,眼前的景象果真是一片荒芜,哪有半分人影。孟生文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坟院,心中满是困惑与失落,仿若置身于一场迷离的梦境之中,难以自拔。而张石邻先生则在一旁暗自思忖,此事太过蹊跷,莫非是孟生文被鬼魅迷惑了心智?然见孟生文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又不忍多加斥责,只得好言劝慰,带着他离开了此地。孟生文一步三回头,眼神中仍残留着对那女子的思念与不舍,而那片坟院在阳光的映照下,愈发显得阴森诡异,仿佛隐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在遥远的西域乌鲁木齐,那里风沙弥漫,天地辽阔。一日,军校王某接到军令,奉命前往伊犁运送军械。王某为人正直,恪尽职守,接令后不敢有丝毫懈怠,当即收拾行囊,准备出发。家中只留其妻独守,夫妻二人依依惜别,王某叮嘱妻子务必小心门户,待他归来。其妻点头应诺,眼中却难掩担忧与不舍。 待到午后,阳光炽热地洒在大地,王某家中却大门紧闭,寂静无声。邻居们路过时,察觉异样,呼唤王某之妻,却久久无人应答。众人心中惶恐,料想定有变故,急忙上报官府。官府得报,即刻派遣迪化同知木金泰前往勘查。木金泰率人匆匆赶到,只见王某家的大门紧闭,周围一片死寂。他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当下命令手下破门而入。 门被撞开的瞬间,一股血腥之气扑面而来。众人定睛一看,屋内一片狼藉,桌椅翻倒,衣物散落一地。男女二人赤身裸体,相拥而卧,腹部皆被利刃剖开,鲜血淋漓,早已气绝身亡。那场景惨不忍睹,令人毛骨悚然。众人见此惨状,皆惊愕不已,脸色惨白。木金泰强忍着心中的不适,走近查看,只见那男子面容陌生,从未在城中见过,无人知晓其来历。木金泰当即下令,仔细询问邻里,然众人皆茫然不知,此案毫无头绪,仿若一团迷雾,令人无从下手。木金泰无奈,只得暂且将此案以疑狱论处,待日后再行查办。 是夜,月色如水,洒在王某家中那阴森的庭院里。庭院中树影斑驳,随风摇曳,仿若张牙舞爪的鬼魅。守尸之人正坐在一旁打着盹儿,四周静谧得可怕,唯有他轻微的呼吸声在夜空中回荡。忽然,一阵微弱的呻吟声打破了夜的寂静。那声音仿若从九幽地狱传来,阴森而又缥缈。守尸者一个激灵,从昏睡中惊醒,揉了揉眼睛,循声望去,只见那原本已死去的女子竟缓缓蠕动起来。守尸者吓得脸色惨白,以为是诈尸,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女子。只见女子缓缓睁开双眼,眼神中满是迷茫与痛苦,仿若刚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尚未回神。 次日,女子竟能开口说话。她面容憔悴,声音虚弱地向众人供述道:“我与这男子自幼便相互爱慕,情投意合。我们曾在花前月下许下誓言,此生永不分离。然命运弄人,长大后,我虽被迫嫁与他人,然心中对他的思念却从未断绝。此后,我随夫驻防西域,本以为此生与他再无相见之日。谁知,他对我亦是念念不忘,竟不远万里,苦苦寻访而来。今日,他刚至我家门,我便将他引入室内。因我们二人久别重逢,情深难抑,故而未曾留意周围之事,邻里亦未察觉。然我们深知,此段私情终难长久,且会遭受世人唾弃,遂相约共赴黄泉。受刃之时,我只觉痛极,随后便昏迷不醒,仿若灵魂出窍。待我悠悠醒转,却发现自己独处于一片茫茫沙碛之中,四周白草黄云,无边无际,不见他的踪影。我心中惶恐,四处寻觅,正彷徨无助之际,突然被一鬼卒擒住。那鬼卒将我带到一座阴森的官府,府中有一威严判官,对我厉声斥责,言我虽行为不检,然寿命未尽,罪不至死。随后,我便被鬼卒用铁杖重责一百。那铁杖打在身上,痛入骨髓,我再次痛昏过去。待我渐渐苏醒,却发现自己竟已回生。”众人听闻,皆惊愕不已,低头看向女子腿部,果见杖痕交错,青紫瘀肿,触目惊心。那杖痕仿佛在诉说着她在阴间所遭受的痛苦与折磨,令人不寒而栗。 驻防大臣巴公听闻此事后,沉思良久,叹道:“此女既已受冥府刑罚,这奸情之罪,便也不必再从重惩处了。”此事过后,在乌鲁木齐城中传得沸沸扬扬,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众人皆对这起离奇事件议论纷纷,有的感叹女子的深情与不幸,有的则对冥府的存在深信不疑。我亦听闻此事,心中感慨万千,遂作乌鲁木齐杂诗一首:“鸳鸯毕竟不双飞,天上人间旧愿违。白草萧萧埋旅榇,一生肠断华山畿。”以记此事之奇异与悲哀,诗中饱含着对这对恋人的同情与对命运无常的无奈。 岁月悠悠,此事渐渐被人淡忘。然世间奇异之事,却仿若繁星,层出不穷。一日,春寒尚未散尽,春冰初融,大地渐渐复苏,焕发出新的生机。朱青云与高西园这两位雅士,相约于水边漫步。彼时,水面上波光粼粼,净绿瀛溶,阳光洒在水面上,折射出五彩的光芒,恰似一幅天然的画卷。微风拂过,带来丝丝凉意,却也令人心旷神怡。 高西园见此美景,不禁心生诗意,赞叹道:“忆晚唐有‘鱼鳞可怜紫,鸭毛自然碧’之句,虽无一字直言春水,然那晴波滑笏之态,却如在眼前,栩栩如生,实乃佳句。只可惜,我竟不记得此句是何人所作。”朱青云听后,亦觉此句精妙,当下陷入沉思,苦苦思索诗句出处,却一时难以记起。二人沿着水边缓缓而行,眉头紧锁,口中念念有词,试图从记忆的深处挖掘出那诗句的作者。 正当二人苦思无果之时,忽闻老柳之后传来一阵低沉的话语声:“此乃初唐刘希夷之诗,并非晚唐。”那声音仿若从幽暗中传来,空灵而又缥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神秘。朱青云与高西园皆是一惊,急忙转身,快步走向老柳之后查看。然而,四周空无一人,唯有那老柳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枝叶沙沙作响,似在诉说着什么。朱青云顿觉一股寒意从脊梁升起,头皮发麻,惊恐地说道:“白日见鬼了!这……这可如何是好?”高西园却较为镇定,他微微皱眉,凝视着那老柳,随后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微笑,轻声道:“如此有学识的鬼,见上一见亦无妨,只恐他不肯现身与我们相见罢了。”言罢,他对着老柳恭恭敬敬地作了三个揖,而后拉着朱青云,缓缓离去。朱青云虽心有余悸,但见高西园如此镇定,心中也稍稍安定了些,只是不时回头望向那老柳,眼神中仍残留着一丝恐惧与疑惑。 待回到家中,朱青云仍心有余悸,高西园却似不以为意。朱青云为解心中疑惑,赶忙翻检刘诗。不多时,果在刘希夷的诗作中寻得此二句,不禁感叹世间之事,无奇不有。他坐在书房中,望着那翻开的诗集,心中思绪万千,对这神秘的灵异事件既感到害怕,又充满了好奇。 此事过后不久,我偶然与戴东原谈及。戴东原听后,微微点头,继而神色凝重地说道:“我亦曾听闻一事,甚是奇异。曾有两位书生,于烛下对坐谈经论典,争论春秋时期周正与夏正之别。二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争论得面红耳赤,口干舌燥,往复争辩,甚是辛苦。那烛火摇曳不定,映照着二人激动的面容。忽然,窗外传来一声悠悠长叹,说道:‘左氏乃周人,岂会不知周之正朔?二位先生何必如此费尽唇舌?’二人闻听,皆惊愕不已,急忙起身,出门查看,却见窗外唯有一小僮正酣然熟睡,哪里有他人身影?”言罢,戴东原微微顿了顿,目光深邃地看向我,继续说道:“观此二事,我等儒者,整日埋首于故纸堆中,谈论考证,动辄长篇大论,引经据典,洋洋洒洒至十四万言。然却未曾想过,在这冥冥天地之间,是否有那看不见的鬼魅精魂,在一旁暗暗窥视,对我们的言行举止加以揶揄嘲笑?”我听后,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寒意,望向窗外那苍茫夜色,思绪万千。世间万物,皆有其未知与神秘之处,吾辈身处其中,犹如沧海一粟,渺小而又无知。这幽影奇谈之事,究竟是怪力乱神,还是另有深意?是天地间的神秘力量在向世人昭示着什么,还是仅仅只是巧合与虚幻?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而那些奇异的故事,却如同一颗颗神秘的种子,在我的心中生根发芽,永远无法忘怀。 第13章 闲谈11 在古老华夏的广袤大地之上,岁月悠悠流淌,无数的传统与习俗如繁星般璀璨,而丧葬之礼无疑是其中极为凝重且神秘的一颗。明器,作为丧葬仪式里独特的存在,承载着生者对死者深沉的眷恋与对未知阴间世界的敬畏遐想。 自远古始,明器的制作便已颇具规模与讲究。从精致细腻的陶器,那圆润的线条与精美的纹饰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生活百态;到厚重威严的青铜器,其肃穆的气息似能穿透时空,彰显逝者的身份地位;再到那些栩栩如生的陶俑、木俑,或威武的武士俑,身姿挺拔,铠甲鲜明,仿佛随时准备为墓主征战;或温婉的仕女俑,眉清目秀,衣袂飘飘,宛如在阴间继续侍奉主人。每一件明器都是工匠们心血的结晶,也是生者心意的凝聚,它们共同构建起一个想象中的阴间生活场景,让逝者得以在另一个世界延续生前的荣耀与舒适。 随着时光的悄然变迁,后世之人更是发挥无尽的创意,复造纸车纸马等明器。那纸糊的车马,看似简易,却饱含着生者对死者的诚挚祈愿。当火焰升腾而起,纸车纸马化为灰烬,随风飘散,仿佛真的能带着死者的灵魂奔赴那遥远而神秘的阴间地府。正如孟云卿在古挽歌中所吟:“冥冥何所须,尽我生人意。”简单的诗句,却深刻地道出了生者在面对死亡时的无奈与深情。他们深知,明器或许只是一种象征,一种自我慰藉的方式,但在那悲痛的时刻,却愿意倾尽所有,只为让逝者能走得安心,让自己的思念有所寄托。 且看那汝佶所在之家,本是一个和乐融融、充满书香气息的门第。汝佶自幼便展现出非凡的聪慧与才情,眉清目秀的他,在诗书的熏陶下,气质儒雅,温润如玉。他的每一言谈举止都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魅力,深得家人与邻里的喜爱。然而,命运的车轮却在不经意间无情转向。一日,汝佶忽感身体不适,起初只是轻微的倦怠与乏力,众人皆以为是他读书劳累所致,并未过多在意。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病情如汹涌的潮水般迅速蔓延,高热不退,咳嗽不止,整个人迅速地消瘦下去,卧床不起。 家中顿时被愁云笼罩,亲人们围在他的病榻前,心急如焚却又无能为力。汝佶的女儿,那孝顺乖巧的女子,日夜守在父亲床边,眼见着父亲在病痛中苦苦挣扎,泪水早已浸湿了无数的巾帕。在绝望与无助之中,她突然想起了古老的习俗——焚烧纸马,或许这能为父亲在黄泉路上增添一丝助力,让他的灵魂得以顺利前行。于是,她怀着虔诚与悲痛,在庭院中点燃了那纸糊的马匹。火焰熊熊燃烧,映照着她满是泪痕的脸庞,纸马在火舌的舔舐下逐渐化为乌有,唯有袅袅青烟缓缓升腾,似在诉说着无尽的哀伤。 而在那阴阳交错的神秘瞬间,汝佶的灵魂仿佛真的脱离了躯壳。他只觉自己轻飘飘地浮起,穿过层层迷雾,踏入了一片混沌虚无的世界。四周是无尽的黑暗与寂静,唯有他孤独的灵魂在飘荡。正惶惶不知所措之时,前方忽然出现了一道模糊的身影,待走近些,才看清是家中的老仆王连升。王连升牵着一匹马,那马在这阴森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神骏,身姿矫健,毛色光亮。汝佶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心想或许这马能引领自己找到归宿。他艰难地爬上马背,然而,刚一骑上,便感觉马匹颠簸异常。仔细一看,才发现马足竟是跛的。每一步的前行都伴随着剧烈的摇晃与疼痛,汝佶苦不堪言,心中满是疑惑与惊恐。 当汝佶奇迹般地复苏后,他那苍白如纸的面容与迷茫的眼神,让在场之人无不揪心。他缓缓道出那奇异的经历,众人听闻,皆惊愕得说不出话来。此时,那焚烧纸马的奴仆如梦初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泣然说道:“是奴罪也。举火时实误折其马足,未曾想竟给少爷带来如此苦楚。”他的声音颤抖,充满了懊悔与自责,涕泪横流,不断地磕头祈求原谅。汝佶之遭遇,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巨石,泛起层层神秘的涟漪。让生者们在震惊之余,不禁对那阴阳交界的幽微世界充满了敬畏与深深的疑惑,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大门在他们眼前缓缓打开,门后的世界充满了未知与神秘,让人既想探寻又心怀恐惧。 再把目光投向六从舅母常氏。常氏一生善良温和,端庄贤淑,在家族中备受敬重。如今,她却在弥留之际,深陷于一种奇异的状态之中。她静静地躺在床榻上,眼神迷离,口中喃喃自语,那微弱的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又似在与另一个世界的神秘存在对话。她说道:“适往看新宅颇佳,但东壁损坏,可奈何?”侍疾者们围在床边,听到这莫名其妙的话语,心中诧异万分。他们面面相觑,皆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疑惑与不安。 待常氏的灵魂最终离去,众人怀着复杂的心情前去查看为她准备的棺木。当棺木缓缓打开,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众人定睛一看,果见棺木左侧已然腐朽,且穿有一小孔。而那负责打造棺木的匠人与督工者,此前竟均未察觉这一瑕疵。此事宛如一个神秘的谜团,深深地嵌入了众人的心中,久久萦绕不散。人们不禁陷入沉思,灵魂是否真有预知之力,能在生死交替的那微妙瞬间,洞察那属于自己的归所的细微之处?是灵魂的超自然感知,还是仅仅只是巧合?这一疑问如同暗夜中的幽灵,在人们的心头徘徊,引发了无数关于生死、灵魂与命运的遐想。 在这世间,还有许多饱学之士,他们或在朝堂之上侃侃而谈,或在书斋之中默默钻研,见闻广博,能言善道。李又聃先生便是其中一位。他风度翩翩,气质儒雅,一袭长衫在身,更显学者风范。他的居所常常聚集着各方学子,众人围坐在一起,或探讨诗词歌赋,或争论经史子集,气氛热烈而融洽。 一日,李先生在与友人的交谈中,言起了一件往昔之事。曾有一寒士,出身贫寒却心怀壮志。他自幼便对读书充满了热爱,在那简陋的茅屋之中,昏黄的油灯下,寒士日夜苦读,手不释卷。他的眼中闪烁着对知识的渴望与对科举成名的憧憬。多年的刻苦努力,让他在学问上颇有造诣,自信满满地踏上了科举之路。然而,命运却对他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一次又一次的应试,他都名落孙山。那一张张落第的榜单,如同冰冷的利刃,一次次刺痛他的心。 最终,在无数次的打击与失望之下,寒士心灰意冷,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他望着那堆积如山的书卷,心中满是悲愤与不甘。在一个寂静的夜晚,他在庭院中燃起了一堆篝火,将自己多年来的遗卷一本本投入火中。火焰映照出他扭曲的面容,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他对着天空,发出了无声的呐喊与控诉。随后,他又牒诉于文昌祠。文昌帝君,在世人的信仰中,乃掌管文运之神只,是无数士子心中的希望与寄托。寒士此举,实是在向神明倾诉自己多年的冤屈与内心深处的不甘,他渴望得到一个答案,一个关于命运为何如此不公的答案。 是夜,寒士于梦中恍惚间见到了神之影像。那神明的身影高大威严,周身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让人不敢直视。只闻神语曰:“尔读书半生,尚不知穷达有命耶?”那声音如洪钟般在寒士的梦境中回荡,每一个字都仿佛重重地敲击在他的心上。寒士从梦中惊醒,额头满是冷汗。他呆呆地坐在床榻上,望着窗外的夜空,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科举之路,本就是一条充满荆棘与挑战的道路,犹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能脱颖而出者寥寥无几。无数的士子在这条道路上耗费了青春与心血,却最终在命运的捉弄下黯然离场。寒士的遭遇,不过是这无数悲剧中的一个小小缩影,却也深刻地道出了人生穷达无常的无奈与悲哀。在这浩瀚的天地之间,个人的努力与命运的安排究竟有着怎样的关联?是努力便能改变一切,还是命运早已注定了一切?这一古老而又永恒的话题,如同一个无解的谜题,困扰着世世代代的人们。 我曾有幸侍于先姚安公身旁,先姚安公一生为官清正,刚正不阿,在地方上颇有威望。他不仅在政务上处理得井井有条,对家族子弟的教育与培养也极为重视。其居所的聚奎堂,乃是家族子弟们读书学习的地方,堂中弥漫着浓厚的书香气息。 一日,我在与先姚安公闲聊时,偶然间述起了李又聃先生所言的寒士之事。先姚安公闻之,怫然变色,原本和蔼的面容瞬间变得严肃而庄重。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我,说道:“又聃乃应举之士,传此语则可,汝辈手掌文衡者,传此语则不可。”言罢,他缓缓抬手指向聚奎堂柱。只见那柱上有熊孝感相国题联曰:“赫赫科条,袖里常存惟白简。明明案牍,帘前何处有朱衣。”那对联的字迹刚劲有力,仿佛在诉说着科举的庄重与威严。先姚安公目光深邃地望着那对联,继续说道:“科举之事,关乎国家选材,关乎士子命运,我等身为考官,当秉持公正,不可为这等宿命之语所影响,而失了公允。科举的目的在于选拔真正有才能、有品德之人,为国家的繁荣昌盛贡献力量。若因个人的偏见或迷信而左右评判标准,那岂不是辜负了朝廷与士子们的信任?”我在一旁听得恭敬,心中暗自铭记先姚安公的教诲。从那以后,每当面对与科举相关之事时,我都会想起先姚安公的严肃面容与那深刻的话语,也对科举背后所蕴含的重大责任与神圣使命有了更为深刻、清晰的认识。它不仅仅是一场考试,更是一场关乎国家兴衰、人才培养与社会公平的伟大事业。 在这尘世之中,海阳李玉典前辈亦是个声名远扬、见多识广之人。他一生游历四方,足迹遍布大江南北,所到之处,皆能听闻各种奇闻轶事。他为人豁达豪爽,喜欢与友人分享自己的所见所闻,其讲述总是绘声绘色,引人入胜。 李玉典前辈曾言,有两位书生,他们志同道合,皆对读书充满了热忱,为了能有一个清幽宁静的读书环境,他们来到了一座佛寺之中。那佛寺坐落于山林之间,四周古木参天,绿树成荫,清脆的鸟鸣声与悠扬的钟声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超凡脱俗的氛围。寺内香烟袅袅,佛堂庄严肃穆,让人不禁心生敬畏。 这两位书生在佛寺的一间偏殿内安顿下来,白日里他们诵读经典,钻研学问,互相切磋,倒也相安无事。然而,夜方昵狎之时,却突遇奇事。只见那壁上忽然显现出一大圆镜,径丈余,镜中光芒四射,瞬间将屋内的一切照得毫发毕睹。两位书生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望着那突然出现的镜子,心中充满了恐惧与疑惑。还未等他们回过神来,又闻檐际传来低语声:“佛法广大,固不汝嗔,但汝自视镜中,是何形状。”那声音空灵而又带着一丝责备,仿若从遥远的天际飘落,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我听闻此事后,心中暗自思忖,这幽期密约,本应无人在旁,究竟是谁看见了他们的不当行为?两位书生断无自言理,又何以闻得那神秘的告诫之声?此事看似荒诞不经,违背常理,然冥冥之中,却似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默默地监视着世人的一举一动。一想到此,不禁让人毛骨悚然,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自己的每一个行为、每一个念头。但又仔细思量,世间之事,无奇不有,或许在那佛法庇佑之地,真有超自然的存在,在维护着某种秩序与道德规范。在这佛门净地,任何违背道德与修行的行为都将受到审视与警告。如此想来,此事为理所宜有,固不必以子虚乌有视之。它或许是上天对世人的一种警示,提醒人们无论身处何处,都应秉持正念,遵守道德规范。 李玉典前辈还曾讲述过另一件奇事。有一位老儒,因生活所迫,在一座废圃中设帐授徒。那废圃荒芜已久,四周杂草丛生,荆棘密布,断壁残垣随处可见,弥漫着一股衰败与凄凉的气息。然而,老儒却并不在意,他只希望能在此处寻得一片宁静之地,将自己的学问传授给弟子们。 一夜,老儒正在榻上假寐,忽然听到垣外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起初是隐隐约约的吟哦声,那声音抑扬顿挫,似是有人在诵读诗词,且颇有韵味。老儒心中诧异,这废圃之中早已无人居住,何来吟诗之声?正疑惑间,吟哦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激烈的辩论声。声音此起彼伏,互不相让,似是在争论某个高深的学问问题。老儒不禁微微坐起,侧耳倾听,想要分辨出他们在争论何事。 然而,没过多久,辩论声逐渐升级为嚣争声,双方的情绪愈发激动,言语间充满了火药味。老儒心中隐隐感到不安,这声音听起来不像是常人所为。紧接着,更让他震惊的事情发生了,嚣争声之后,竟传来了诟詈声,污言秽语不绝于耳,老儒心中大惊,瞬间意识到自己可能是遇鬼了。他在榻上战栗不止,冷汗如雨般浸湿了衣衫,身体紧紧地蜷缩在一起,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此时,那争斗之声已斗至窗外。其一盛气大呼曰:“渠评驳吾文,实为冤愤,今同就正于先生。”言罢,便朗吟数百言,句句手自击节,其声在夜空中回荡,带着一股傲然之气,似是对自己的文章极为自信,想要在老儒面前证明自己的才华。其一且呻吟呼痛,且微哂之,从那呻吟与哂笑之中,能感觉到他对前者的举动颇为不屑,仿佛在嘲笑对方的自不量力。 老儒惕息不敢言,他深知自己面对的可能并非普通之人,而是超自然的存在。他害怕自己的任何一句话都可能触怒这些鬼物,给自己带来灾祸。其一厉声曰:“先生究以为如何。”老儒嗫嚅久之,心中害怕极了,牙齿不停地打着寒颤。最后,他实在无法忍受这紧张的气氛,以额叩枕曰:“鸡肋不足以当尊拳。”其一大笑去,那笑声在夜空中回荡,充满了嘲讽与得意。其一往来窗外,气咻咻然,似乎仍对刚才的争论耿耿于怀。至鸡鸣乃寂云,随着鸡鸣声的响起,一切归于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闻之胶州法黄裳,初听之时,只觉此事太过离奇,仿若天方夜谭,是人们编造出来的荒诞故事。然细细想来,在这世间,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本就难以分辨。这些奇闻轶事,无论是真实发生,还是人为编造,都反映了人们对未知世界的好奇与探索,对生死、道德、命运的思考与追问。它们如同一颗颗神秘的种子,在岁月的土壤中生根发芽,长成了一片片茂密的故事森林,让后人在其中穿梭徘徊,感受着那来自过去的神秘气息与无尽魅力。每一个故事都像是一扇通往另一个世界的窗户,透过它,我们可以看到古人对超自然现象的敬畏与想象,对人性与道德的反思与坚守,以及对生命与命运的迷茫与探寻。这些故事不仅仅是简单的娱乐,更是一种文化的传承与精神的寄托,它们将永远在历史的长河中流传下去,引发一代又一代人们的遐想与思考。 第14章 闲谈12 在华夏大地那浩渺无垠的历史长河与广袤无垠的疆土之上,每一处角落都似一座神秘的宝库,隐匿着无数岁月沉淀下来的奇闻秘事。褚寺,这个仿若世外桃源般宁静祥和的小村庄,静静地依偎在大地的怀抱之中,散发着一种质朴淳厚而又神秘莫测的独特气息。 村中的这户农家,虽生活贫寒,却充满了浓浓的温情。婆媳二人相伴度日,她们在简陋的屋檐下,一同操持家务,一同在田间劳作,虽粗茶淡饭,却也其乐融融。每一个晨曦微露的清晨,婆媳俩便早早起身,生火做饭,袅袅炊烟缓缓升起,为这宁静的村庄增添了一抹生机与暖意;每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她们相携归家,余晖将她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仿佛是岁月镌刻下的一幅温馨画卷。 那个夜晚,注定是一个惊心动魄、刻骨铭心的夜晚。狂风如恶魔般呼啸着席卷而来,所到之处,树枝被折断,瓦片被掀飞,整个世界仿佛都在它的肆虐下颤抖。雨滴如同密集的箭矢,狠狠地砸向大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似是要将这世间的一切都淹没在无尽的雨幕之中。婆媳俩所居住的那座小屋,本就历经了无数风雨的侵蚀,早已破旧不堪,在这暴风雨的猛烈攻击下,更是摇摇欲坠,宛如一位风烛残年的老者,在狂风中苦苦支撑。 突然,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好似天崩地裂一般,一面墙壁在雨水长时间的浸泡和狂风无情的侵袭下,再也不堪重负,轰然倒塌。刹那间,泥土如洪流般簌簌地落下,扬起一片弥漫的尘烟,在黑暗中迅速扩散开来,将整个房间都笼罩在一片混沌之中。 媳妇在睡梦中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动静猛地惊醒,她的双眼瞬间睁开,在黑暗中闪烁着惊恐与警觉的光芒。几乎是下意识地,她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到极致的预感,危险,如同一只无形的巨兽,正张牙舞爪地向她们逼近。在这千钧一发、生死攸关的危急时刻,她没有丝毫的犹豫,凭借着内心深处对婆婆的那份深厚的敬爱与守护之情,以自己那看似柔弱却蕴含着无尽力量的身躯,毅然决然地背负起了倒塌的墙壁。她的双腿微微颤抖,却坚定地站立着,双臂用力地撑起,每一块肌肉都在紧绷着,每一寸骨骼都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滚落,混合着泥土与灰尘,在她那坚毅的脸庞上留下一道道斑驳的痕迹。同时,她竭尽全力地大声疾呼:“婆婆,快醒醒!婆婆,快醒醒!”那声音穿透了黑暗,穿透了尘烟,穿透了暴风雨的喧嚣,如同一道希望的曙光,划破了这恐怖的夜空。 婆婆在睡梦中被媳妇那急切而又充满力量的呼喊声惊醒,她的眼神中还残留着一丝迷茫与惊恐。慌乱之中,她手忙脚乱地匍匐着从炕上滚落下来。而就在此时,媳妇终因长时间承受着那沉重无比的墙壁的重压,体力渐渐耗尽,再也支撑不住,被那如泰山般沉重的墙壁无情地压倒在地。她的身躯微微抽搐了一下,便缓缓地停止了挣扎,唯有那双眼睛,还睁得大大的,仿佛在诉说着对婆婆的不舍与牵挂,对生命的眷恋与无奈。 当暴风雨终于渐渐平息,黎明的曙光悄然洒在这片饱经磨难的土地上时,村民们纷纷赶来救援。他们焦急地冲进那间破败不堪的屋子,眼前的景象让他们惊呆了。只见媳妇的尸体正静静地躺在原本婆婆的卧处,她的面容虽然被泥土和灰尘所掩盖,但依然能看出那一丝安详与坚定。她用自己年轻而宝贵的生命,毫不犹豫地换取了婆婆的生机,这是一种怎样惊天地、泣鬼神的伟大孝行啊!这孝行,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在这小小的村庄里闪耀着无尽的光辉;这孝行,如同春风化雨,滋润着每一个村民的心田,让他们感受到了人性中最纯粹、最美好的一面。 然而,由于她们只是这偏远小村中的普通农家妇女,身份低微且平凡,在那个封建礼教森严、信息传播极为不便的时代,无人将此事上报官府,也没有文人墨客为她们撰写赞歌传颂事迹。随着时光如潺潺流水般悄然流逝,媳妇的姓氏也如同风中的残烛,渐渐被人们遗忘在岁月的长河之中。但她的故事,却如同一颗永不磨灭的种子,深深地扎根在村民们的心中,在口口相传中代代延续,成为了这个村庄永恒的传说,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村民们传承孝道,坚守善良。 相传媳妇死后,婆婆陷入了深深的悲痛之中,整日以泪洗面,茶饭不思。她常常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望着媳妇曾经忙碌的身影,回忆着她们一起度过的点点滴滴,心中的痛苦如同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袭来,让她几近崩溃。一日,邻人前来安慰婆婆,见她如此憔悴,心中不忍,便轻声告知她:“夜梦汝妇,冠帔来曰,传语我姑,无哭我。我以代死之故,今已为神矣。”婆婆听后,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与慰藉,但随即又被疑惑所取代。她抬起头,望着邻人,嘴唇微微颤抖着问道:“真的吗?这是真的吗?”邻人坚定地点了点头。而乡中的父老们,在随后的日子里,纷纷前来表示:“吾夜所梦亦如是。”这奇异的巧合,如同平静湖面上突然泛起的层层涟漪,让人们不禁对媳妇的死产生了更多的遐想与猜测。有人坚信不疑地说,媳妇果为神,以托梦的方式来告知众人,她在天之灵依然守护着这个村庄,守护着婆婆;也有人心存疑虑,私下里窃窃私语,为何不直接示梦于其姑,或许这只是乡邻们为了缓解婆婆的悲痛,编造出来的善意谎言呢?毕竟,这样的事情太过离奇,超出了人们的常理认知。 我却始终认为,忠孝节义之人,其精神与品德足以感天动地,死后必为神。在历史的长河中,有太多这样的事例,那些忠臣义士,为了国家和民族,舍生取义,他们的事迹被后人传颂敬仰,成为了人们心中的神明;那些孝子贤孙,以自己的行动诠释着孝道的真谛,他们的故事也在岁月的流转中被赋予了神秘的色彩,仿佛真的有神灵在庇佑着他们。天道昭昭,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与证验。此事可以信其有,即使是一人造言,众人附和,但正如古人云:“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人心以为神,天亦必以为神矣。当一种信念,一种美好品质在人们心中生根发芽,成为了大家共同的敬仰与追求时,它便具有了超越现实的力量,又何必去怀疑它的真实性呢?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我们无法用常理去解释的事情,也许正是因为这些神秘的存在,才让我们的生活充满了敬畏与希望,让我们在平凡的尘世中,依然能够感受到那来自未知世界的温暖与力量,从而更加坚定地坚守心中的美好,传承那些伟大的品德。 在长山的那片土地上,孕育出了一位才华横溢、名满四方的篆刻家——聂松岩。他自幼便对篆刻艺术有着极高的天赋与浓厚的兴趣,在无数个日夜的刻苦钻研与勤奋练习下,他的篆刻技艺日益精湛,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那一枚枚印章,在他的刻刀之下,仿佛被赋予了生命,每一笔每一划都蕴含着他的情感与灵魂,或刚劲有力,如蛟龙出海;或飘逸灵动,似行云流水。 为了寻求更高的艺术境界,拓展自己的视野,他毅然决然地背上行囊,告别了熟悉的家乡,踏上了前往繁华京师的漫漫征程。在京师的岁月里,他如同一只展翅高飞的雄鹰,在广阔的艺术天空中自由翱翔。他积极地与各方名流雅士交往切磋,参加各种艺术盛会,他的作品也逐渐在京师的艺术圈中崭露头角,受到了众多行家的高度赞誉与赏识。 在这期间,他曾暂居于我家,成为了我家中的一位尊贵宾客。他为人儒雅谦逊,性格温和友善,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一种独特的艺术气质。常常在庭院中,在那一片绿树成荫、花香四溢的清幽环境里,他与我相对而坐,品茶论艺。我们一边品味着香茗的醇厚韵味,一边畅谈着天下的奇闻轶事,从古老的传说故事到当下的时事热点,从神秘的灵异事件到深刻的人生哲理,无话不谈,其乐融融。每一次的交谈,都仿佛是一场心灵的盛宴,让我受益匪浅,也让我们之间的友谊在这一次次的思想碰撞中愈发深厚。 一日,阳光明媚,微风轻拂,庭院中的花朵在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阵阵迷人的芬芳。聂松岩与我闲聊时,说起了他家乡的一件奇事,那是一个充满神秘色彩与奇幻元素的故事,瞬间吸引了我的全部注意力。 在他的家乡,有一位与众不同、特立独行的奇人。这位奇人仿佛拥有一种神秘的魔力,能够与狐仙建立起深厚的友谊。每当宾朋宴集之时,那便是一场别开生面的聚会。奇人总会施展他那独特的法术,将狐仙招来,与大家同坐一堂。宴会上,狐仙与众人一同饮食笑语,它的言谈举止优雅得体,喜怒哀乐真实自然,竟与常人无异。它能与众人谈论诗词歌赋,对答如流,见解独到;它能与众人分享世间趣事,幽默风趣,引得众人捧腹大笑;它也能在众人遇到困惑时,给出睿智的建议,让人茅塞顿开。只是,众人只能听到它那清脆悦耳、富有磁性的声音,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目睹其身形,仿佛它是来自另一个神秘世界的幽灵,只闻其声,不见其形,更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曾有好事者,好奇心如熊熊烈火般燃烧,难以抑制,强使狐仙现身相见,带着一丝挑衅与质疑说道:“对面不睹,何以为相交?”狐仙却淡然自若,不慌不忙地回应道:“相交者交以心,非交以貌也。夫人心叵测,险于山川,机阱万端,由斯隐伏。诸君不见其心,以貌相交,反以为密;于不见貌端,反以为疏,不亦悖乎?”狐仙的声音轻柔却又充满力量,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击在众人的心上。众人听后,皆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狐仙之言,如醍醐灌顶,让人们如梦初醒,意识到在人际交往中,我们常常被外表的华丽与光鲜所迷惑,盲目地追求外在的美貌与物质,而忽略了内心的真实与善良。我们以为那些表面上笑容满面、甜言蜜语的人便是真心朋友,却不知在那看似亲密的表象背后,可能隐藏着虚伪与欺骗;而那些不以外貌示人,只以真心相待的人,却往往被我们忽视。真正的友谊,应该是建立在心灵相通、相互信任、相互理解的基础之上,是一种灵魂深处的契合与共鸣,而非仅仅看重外在的容貌与表象,仅仅是表面上的吃喝玩乐、虚情假意。 田白岩在一旁听闻此事后,不禁由衷地感叹道:“此狐之阅世深矣。”它在世间游历多年,穿梭于人间百态之间,看透了人性的复杂与虚伪,故而能说出如此深刻、一针见血的话语。这也让我们这些身为凡人的人们深刻地反思,在现实生活中,我们是否也应该更加注重内心的修养与品德的培养,更加注重彼此心灵的交流与沟通,用心去感受他人的情感与需求,而非仅仅被外在的表象所左右,被虚荣与利益蒙蔽了双眼。我们应该学会用心去交朋友,用真诚去对待他人,用善良去传递温暖,这样才能收获真正的友谊,才能在这纷繁复杂的尘世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一片真心与安宁。 肃宁,这座古老而又充满文化底蕴的小城,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在历史的长河中闪耀着独特的光芒。它孕育出了无数的文人墨客与贤能之士,他们如同繁星点点,照亮了这座小城的天空,也为华夏文化的繁荣发展做出了卓越的贡献。老儒王德安,便是其中一颗最为耀眼的明星。他自幼聪慧好学,勤奋刻苦,对知识有着如饥似渴的追求。在那无数个挑灯夜读的日子里,他沉浸在经史子集的浩瀚海洋中,汲取着古人的智慧结晶;在那一次次与师长的探讨交流中,他不断地开拓自己的思维视野,提升自己的学识修养。终于,在康熙丙戌年,他凭借着自己深厚的学识功底与卓越的才华,高中进士,一时间,声名远扬,成为了众人敬仰的对象。 他学识渊博,精通经史,对诗词歌赋、诸子百家皆有深入的研究与独到的见解。他的讲学风格生动有趣,深入浅出,能够将那些深奥晦涩的经典知识讲解得通俗易懂,让学生们如沐春风,受益匪浅。先姚安公曾有幸师从于他,在他的门下受业多年,聆听他的谆谆教诲,如痴如醉地学习经史子集,废寝忘食地钻研诗词歌赋。在王德安先生的悉心教导下,先姚安公不仅在学业上取得了巨大的进步,更在品德修养与为人处世方面受到了深刻的熏陶与影响,为日后的人生道路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王德安先生一生严谨治学,对知识的追求一丝不苟,同时,他对世间的奇异之事亦抱有浓厚的兴趣。他认为,世间万物皆有其奥秘与规律,那些奇异之事或许正是大自然或神灵向人类展示其神秘力量的一种方式。他曾在夏日的一天,阳光炽热地洒在大地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闷热的气息。他在外出访友的途中,路过一位友人家。友人的宅邸规模宏大,建筑精美,尤其是那座园亭,更是别具一格。园内绿树成荫,郁郁葱葱的枝叶仿佛为大地撑起了一把把巨大的遮阳伞,带来了一片清凉;亭台轩敞,造型典雅,飞檐斗拱之间尽显古朴韵味;清风拂面,送来阵阵花香与树叶的沙沙声,令人心旷神怡,仿佛置身于人间仙境之中。王德安先生被这园亭的美景所吸引,心中萌生出在此下榻的念头,想要在这清幽之地好好休息一番,同时也能与友人畅谈学问,共赏美景。 然而,友人却面露难色,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与担忧,以夜有鬼物为由,婉拒了他的请求。王德安先生听后,微微一愣,随即微微一笑,他并没有被友人的话所吓倒,反而心中的好奇心被进一步激发。他沉思片刻,举目四望,仿佛在回忆着往昔的经历,随后缓缓开口,讲述了他所经历的一件趣事。 “江南有一位名叫岑生的书生,生性豪爽,喜好游历四方。一日,他在旅途中借宿于沧州张蝶庄家。张家的客房布置典雅,墙上挂着一幅高大威武的钟馗像,那钟馗像栩栩如生,仿佛真人一般,令人心生敬畏。画像前摆放着一座精致的自鸣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岑生初到此处,与主人相谈甚欢,几杯美酒下肚,便觉困意袭来,匆匆洗漱后便上床就寝。 夜半时分,岑生在一阵口渴中醒来。此时,月光如水,透过窗户洒在屋内,亮如白昼。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忽然听到一阵机轮格格的响声。在这寂静的深夜里,那声音显得格外清晰,让他心中不禁诧异万分。他转头望去,恍惚间看到了墙上那高大的钟馗像。在月光的映照下,钟馗像的轮廓显得格外诡异,岑生的酒意瞬间全无,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恐惧。他误以为是奇鬼现身,慌乱之中,顺手拿起案台上的端砚,朝着钟馗像奋力仰击过去。只听一声砰然巨响,端砚击中画像,墨汁四溅,钟馗像顿时变得墨渖淋漓,而岑生自己也因用力过猛,摔倒在地。那巨大的声响震动了门窗,惊醒了屋内的僮仆。僮仆们纷纷排闼而入,只见屋内一片狼藉,岑生则躺在地上,头面俱黑,狼狈不堪。而那画前的钟及玉瓶磁鼎,已在混乱中碎裂一地。” 众人听闻此事,皆捧腹大笑。王德安先生讲完故事后,笑着说道:“然则动云见鬼,皆人自胆怯耳。鬼究在何处耶?”他的话音刚落,墙隅忽应声曰:“鬼即在此,夜当拜谒,幸勿以砚见击。”那声音阴森恐怖,仿佛从九幽地狱传来。王德安先生顿时脸色一变,他深知此地不宜久留,当下默然不语,起身竟出。 后来,王德安先生曾将此事举以告门人曰:“鬼无白昼对语理,此必狐也。吾德恐不足胜妖,是以避之。”他一生秉持无鬼之论,认为世间许多所谓的灵异之事,不过是人们的错觉或别有用心之人的编造。然而,这次的经历却让他心中也泛起了一丝疑惑,在这看似平静的世界里,是否真的存在着一些我们无法理解的神秘力量呢? 这一丝疑惑,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严谨而理性的心中,泛起层层涟漪,久久难以消散,也让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有了一丝微妙的动摇。 第15章 闲谈13 在那烟火缭绕、尘世纷扰的人间,星士虞春潭犹如一颗神秘的星辰,以其精湛绝伦的命理之术闪耀于世间。他的眼眸深邃如海,仿若能穿透命运那层层叠叠的迷雾,窥探到隐藏于其后的真相。其所作推断,常常精准无误,如神来之笔,令每一位求卦者都惊叹不已,对其敬畏有加。 一日,虞春潭忽感内心深处涌起一股强烈的游兴,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召唤着他。于是,他简单收拾行囊,背上行囊,踏上了前往襄汉之地的旅途。一路上,山川河流、风土人情皆如画卷般在他眼前徐徐展开,但他心中却怀着对未知旅程的期待与好奇。 行至江畔,虞春潭的目光被一艘即将启航的客船所吸引。他步伐轻盈地登上船,船缓缓驶离岸边,行于浩渺的江上。水波荡漾,泛起层层涟漪,阳光洒在江面上,波光粼粼,如碎金般闪耀。虞春潭于舱中寻得一处安静角落闲坐,目光不经意间流转,落在了一位士人身上。 那士人面容清瘦,却透着一股儒雅之气,一袭青衫随风轻轻飘动,宛如从古代画卷中走出的文人雅士。虞春潭心中忽生一种莫名的亲近之感,仿佛有一根无形的丝线在牵引着他。他不由自主地主动上前搭话,那士人亦温和回应,声音如潺潺流水,悦耳动听。二人言语往来之间,竟惊喜地发现彼此学识见解颇为契合,无论是对古今经典的理解,还是对世间万象的看法,皆不谋而合。一时间,相谈甚欢,欢声笑语在船舱中回荡,似将这漫漫旅途都染上了一抹愉悦的色彩。 时光悠悠,如江水般静静流淌,船已行了多日。虞春潭在与士人相处的过程中,渐渐察觉到一丝异样。他心中暗自疑惑,这士人竟似无需饮食睡眠,白日里与他高谈阔论,引经据典,从诗词歌赋谈到国家大事,夜晚则独自静坐于舱中一隅,双眸之中毫无倦意,在黯淡的灯光下,眼神依旧明亮而深邃,仿佛在思索着宇宙间的奥秘。虞春潭心中疑窦丛生,犹如乱麻般纠结缠绕,暗自思忖:“此君行径如此奇特,难道是仙是鬼?”可那士人举止言行皆彬彬有礼,温文尔雅,丝毫没有邪祟之气,这让虞春潭更加困惑不已。 终于,在一个万籁俱寂的深夜,江面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薄雾,月光透过薄雾洒下,如梦如幻。虞春潭辗转反侧,心中的好奇如潮水般汹涌澎湃,再也按捺不住。他轻手轻脚地起身,小心翼翼地靠近士人,生怕惊扰了这静谧的夜。待靠近后,他压低声音,轻声问道:“君之态异于常人,多日不眠不食,究竟是何身份?” 士人微微抬起头,望向窗外那无尽的夜色,江面上偶尔闪烁的渔火似在诉说着人间的故事。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声音低沉而温和,仿佛穿越了千年的时光:“我非仙非鬼,实乃文昌司禄之神。今有公事前往南岳,与君相逢于这茫茫江上,也算有缘,故而能相伴数日。” 虞春潭听闻此言,心中大惊,仿若遭受了一道晴天霹雳,不禁后退几步,脸色微微发白。但他毕竟是见过世面之人,在短暂的慌乱之后,很快便镇定下来。此时,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事,心中困惑不已,于是赶忙问道:“吾于命理一道钻研多年,自认为颇有心得。曾推算一人命中当大贵,然其一生却平淡无奇,毫无应验之处。君司掌禄籍,定知其中缘由,还望不吝赐教。” 士人听了虞春潭的话,沉默良久,似在回忆往昔岁月中那无数的命运轨迹。许久,他缓缓说道:“此命本应富贵荣华,如那璀璨星辰高悬于天际,光芒万丈。然因其热衷仕宦,满心皆被功名利禄所占据,犹如被迷雾遮蔽了双眼,心性浮躁不安,故而削减七成福泽。” 虞春潭皱了皱眉头,心中依然不解,反驳道:“仕宦之人,心怀热望,期望建功立业,光宗耀祖,此乃世间常情,为何惩罚如此之重?” 士人神色凝重,目光中透着一丝悲悯,仿佛在为世间那些迷失在仕途欲望中的灵魂而叹息:“君只见其一,不见其二。仕宦热中者,其强悍者必仗恃权势,行事狠厉刚愎,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如那恶狼般凶狠;而孱弱者则一心固位,阴险深沉,算计人心,似那狡黠的狐狸。且为求仕途顺遂,他们必躁动竞争,相互倾轧排挤,官场之上乌烟瘴气,贤能之士被埋没,民生之事被荒废。如此一来,此等流弊,危害无穷,其恶更甚于贪酷。上天有好生之德,自不会坐视不管,削减其寿命,何况福禄。” 虞春潭听了,心中恍然大悟,犹如一道光照进了黑暗的角落。他暗自将这些话铭记于心,犹如珍藏着稀世珍宝。船行至岸,二人依依惜别,各自踏上不同的道路。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果不其然,过了两年有余,那曾被虞春潭推算之人便因病离世而去,仿佛命运的齿轮早已按照既定的轨迹缓缓转动,无可更改。 在繁华喧嚣的城镇之中,有一富贵之家张铉耳先生家族。家族枝叶繁茂,门第显赫,在当地可谓是名门望族。家族中有一位子弟,一日外出游玩,漫步于青山绿水之间,偶然间遇见一位容貌绝美、身姿婀娜的女子。那女子身着一袭白衣,如仙子下凡,双眸含情,仿佛有千言万语欲说还休,每一个眼神都似能勾人心魄。子弟一见倾心,瞬间被爱情的火焰所吞噬,交谈之下,得知女子乃是狐女。然他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全然不顾家族众人的反对,执意将狐女纳为妾室。 他特意为狐女在府中的偏僻角落另营静室居住。那静室布置得极为雅致,每一处角落都彰显着他对狐女的深情与用心。室内床帷器具与常人无异,且狐女自带婢媪侍奉左右,并不用张家奴仆。每当有人靠近那静室,便觉一股阴凉之气扑面而来,似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室内纤尘不染,只是久坐便会感觉阴气森然,令人毛骨悚然,仿佛置身于阴森的古墓之中。但时常能听闻室内传出阵阵笑语,清脆悦耳,宛如银铃般动听,却不见其人形,更添几分神秘莫测的色彩,让府中的众人既好奇又敬畏。 张家乃是当地巨族,每逢姻戚宴集,家族之中总是热闹非凡,张灯结彩,欢声笑语回荡在每一个角落。众人皆听闻家族中有一狐女,好奇心顿起,如猫爪般挠心,多有请见狐女者,然皆被拒绝。一日,家族长辈张铉耳先生亦心生好奇,执意强求。狐女无奈之下,才道:“某家某娘子阳气较弱,尚可一见,他人断不可。” 待某娘子入室相晤,只见狐女举止娴雅,宛如大家闺秀,容貌仿若三十许人,风姿绰约,令人心动不已。张铉耳先生强自镇定,心中却犹如小鹿乱撞,问起室中寒冷之故,狐女微微浅笑,那笑容如春风拂面,答曰:“娘子自是心悸,室中本无他物。” 而后,张铉耳先生又问为何独见某娘子,狐女轻轻叹了口气,似在诉说着狐族的无奈与秘密:“人属阳类,鬼为阴类,狐介于人鬼之间,亦属阴类。故而出行常在夜间,白昼阳气盛时,不敢轻易与人接触。某娘子阳气已衰,故我可现身相见。” 张铉耳先生心中一惊,担忧地说道:“汝日与吾家族子弟相伴,吾家族子弟阳气岂会衰减?”狐女轻轻摇了摇头,安慰道:“此中有别。狐之媚人有两条途径,一为蛊惑,一为夙因。蛊惑者,阳被阴蚀则生病,蚀尽则死。夙因则是人狐本有缘,气息相感,阴阳相合,故而可长久相安。然蛊惑者十之有九,夙因者仅十之一。蛊惑之人亦必自称夙因,只看其是否伤人,便可辨其真伪。” 众人听闻狐女之言,心中皆有戚戚焉,仿佛触摸到了一个神秘而又危险的世界。然那与狐女相见的某娘子,不久后便身体渐弱,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所侵蚀,最终还是去世了。此事在张家之中成为了一段神秘而又令人唏嘘的传说,每一个夜晚,当府中的人们走过那偏僻角落的静室时,都会忍不住加快脚步,心中对狐女更多了几分敬畏。 在那不大的城镇里,罗与贾两家比邻而居。罗家财大气粗,家境富裕,庭院深深,奴仆成群,每一寸土地都彰显着家族的荣耀与富足。而贾家则贫寒简陋,房屋破旧,仅能勉强维持生计,在罗家的光辉映照下,显得愈发黯淡无光。 罗家长子罗宇,为人精明却又颇为贪婪。他那一双眼睛总是滴溜溜地转,时刻在寻找着可乘之机。他见贾家宅地虽小却位置颇佳,心中便起了吞并之意,犹如一条贪婪的毒蛇盯上了猎物。于是,他找到贾父,脸上堆满虚伪的笑容,却故意压低价格,想要低价购入。贾父心中不愿,这宅子是他一家的安身立命之所,怎能轻易拱手相让。他便想将宅子售与他人,另寻出路。罗宇得知后,又暗中使了些手段,动用家族的势力,百般阻挠,让贾家的宅子无人敢接。 贾家本就贫寒,全靠那宅子遮风挡雨,如今被罗宇如此刁难,日子愈发困窘。贾父四处奔走,苦苦哀求,却无人敢得罪罗家这只地头蛇。无奈之下,只得忍痛减值售与罗宇。 罗宇得了贾宅后,心中大喜,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家族更加辉煌的未来。他精心筹备,找来城中最有名的工匠,大兴土木。数月之后,贾宅焕然一新,雕梁画栋,美轮美奂,宛如一座宫殿矗立在城镇之中。落成之日,罗宇大摆盛筵,邀请亲朋好友,想要向众人展示他的荣耀与成就。祭神祈福之时,他心中满是得意,以为自己的家族将从此一帆风顺。 然天有不测风云,就在纸钱刚燃之时,忽然狂风大作,那风似有灵智一般,呼啸而来,卷起纸钱着于梁上。刹那间,烈焰骤发,火势凶猛,如恶魔张开血盆大口,烟煤如雨点般迸散。众人惊慌失措,呼喊声、求救声乱成一片,仿佛世界末日来临。眨眼间,新建的房屋寸椽不遗,连罗宇的旧庐亦一同被火海吞噬,曾经的辉煌化作一片废墟,只剩下残垣断壁在浓烟中诉说着悲哀。 火起之时,众人纷纷出手相救,有的提水灭火,有的搬运财物,场面一片混乱。罗宇却呆立当场,脸色惨白如纸,抚膺阻止众人,面露惊恐之色:“方才火光之中,吾恍惚见贾之亡父,满脸怒容,此乃其怨毒所致,救亦无益。吾悔之莫及。” 待火势渐息,罗宇仿佛失了魂一般,瘫坐在地。良久,他才缓缓起身,心中的悔恨如潮水般汹涌。他赶忙唤来贾子,眼中满是悔恨与愧疚:“吾错矣,不该如此行事。”言罢,他当着众人的面,将腴田二十亩书券相赠贾子,希望能以此弥补自己的过错。 自此之后,罗宇似变了个人一般,不再如从前那般贪婪狠厉。他时常周济穷人,关心邻里,广行善事,仿佛在努力救赎自己曾经犯下的罪孽。岁月悠悠,罗宇最终得以长寿善终。他的故事在当地流传开来,成为人们口中劝诫后人不可贪婪作恶的典范,时刻警示着人们,善恶终有报,莫要因一时的贪欲而迷失了自己的本心。 沧州之地,有一户樊氏家族。樊家在当地颇有名望,家族中之人皆信奉神灵,虔诚之心犹如那燃烧不息的圣火,令人动容。一日,樊家众人齐聚一堂,欲行扶乩之术,以求神灵指示,为家族的未来祈福。 扶乩之处,香烟袅袅,气氛神秘而庄重。众人围坐一旁,心怀敬畏,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虔诚与期待。一位河工某官偶然路过,听闻樊家扶乩,心中好奇,便也前来观看。他本是不信这些神神鬼鬼之事的,但今日却被这神秘的氛围所吸引。 只见那乩笔微微颤动,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操控。片刻之后,竟降下神谕。众人定睛一看,降乩者竟是关帝。众人心中大惊,纷纷跪地叩拜,额头触地,不敢有丝毫怠慢。关帝显灵,乩笔大书:“某来前,汝具文忏悔,语多回护,对神尚尔,对人可知。夫误伤人者过也,回护则恶矣。天道宥过而殛恶,其听汝巧辩乎!” 河工某官见此,吓得脸色苍白,如死灰一般,伏地惕息,冷汗如雨而下,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他心中知晓,自己此前曾犯下错事,虽事后忏悔,却心存侥幸,言语多有回护,以为能瞒天过海。如今关帝显灵,点破其恶行,他只觉灵魂都在颤抖,仿佛被关帝那威严的目光看穿了内心深处的黑暗。 自此后,河工某官终日怏怏不乐,仿若失魂落魄。他心中被恐惧与悔恨所占据,夜晚常常噩梦连连,梦中关帝怒目而视,那威严的面容如同一把利刃,直刺他的灵魂,令他从梦中惊醒,冷汗浸湿了被褥。数月后,他便染病不起,身体日渐衰弱,无论家人如何悉心照料,名医如何诊治,皆无效果。最终,他在病痛与恐惧之中离世,而他所忏悔之事究竟为何,却无人知晓,成为了一个永远的谜团,只留下一段令人警醒的传说在沧州之地流传,时刻告诫着人们,善恶有报,天理昭昭,切不可心存侥幸,妄图逃避罪责,否则必将受到上天的严惩。 第16章 闲谈14 在京城的繁华背后,胡侍御牧亭宛如一颗独特却又蒙尘的星。他出身名门,自幼饱读诗书,学问与文章皆有非凡造诣,为人品性孤高,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然而,他的性情却极为疏阔,对家中生计之事一窍不通,仿若那古之只知读书论道,不知马有几足的迂腐书生。 家中的奴仆们见他这般模样,心中暗自窃喜,遂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如同哄骗婴孩。一日,牧亭留我与曹慕堂、朱竹君、钱辛楣用餐,桌上不过肉三盘、蔬三盘,酒也仅寥寥数杯。可谁能想到,就这般简单的饭菜,听闻竟花费了三四金。众人皆惊愕不已,由此也可推知他平日里在其他事务上是何等的懵懂与挥霍。 同年之人偶然谈及此事,唯有相对叹息,为他的境遇感到悲哀与无奈。朱竹君乃是个疾恶如仇之人,听闻此事后尤为气愤,他决心揭露奴仆们的奸情,凭借着他的果敢与智慧,终将那些作恶多端的奴仆驱逐出府。可那些奴仆恶习已深,暗中相互勾结授受,不过数月,又恢复了往日的嚣张气焰,继续在府中为非作歹。他们的党羽遍布士大夫家,为了报复朱竹君,便四处为他造谣诽谤,一时间,朱竹君竟落得个好事之名,众人皆误解于他。而其他士大夫们皆作壁上观,他们害怕惹祸上身,只以“小人有党,君子无党”这样的话语自我解嘲,眼睁睁地看着牧亭的生活陷入困境。 随着时间的推移,牧亭的生活愈发艰难,他虽有月俸,却因奴仆的剥削,常常薪米不给。他又不懂得如何打理钱财与经营生计,只能孤身一人寄居会馆,心中的忧愁与烦闷日益加重。最终,在贫困与孤独的双重折磨下,牧亭郁郁而终,他的离去,如同一片枯叶飘落,无声无息,只在世间留下了一抹淡淡的悲哀与遗憾。 牧亭死后的那一日,天空阴沉沉的,会馆中弥漫着一股哀伤的气息。突然,有一旧仆匆匆赶来,他的面容憔悴,眼神中满是悲痛。一进入会馆,他便径直走向牧亭的灵前,“扑通”一声跪地,痛哭至哀,那哭声回荡在会馆之中,令人心碎。 许久之后,他缓缓起身,从怀中拿出三十金,小心翼翼地置于几上,随后又跪地祝祷道:“主人啊,您一生清正廉洁,不迎妻子前来,孤身一人在这世间漂泊,本就不易。您的月俸本足以温饱,可都只因我辈的贪婪与剥削,才致使您薪米不足。彼时京城长随相互勾结成局,那些忠心于主人的人都被我们共同排挤,让您连个食宿之地都没有。我们当时不敢有异议,只想着随波逐流,却未料主人竟因此而死。如今,我心中愧疚悔恨,每夜都难以入眠。这三十金是我多年来的积蓄,今尽献于此,只望能稍赎我在地狱之罪。”祝祷完毕,他缓缓起身,头也不回地自行离去。 满堂宾客之仆皆目睹了这一幕,他们面面相觑,皆相顾失色。他们未曾想到,平日里看似卑微懦弱的仆人,心中竟也有着这般复杂的情感与深沉的愧疚。而这一幕,也让众人对人性有了更深的思考,在这世间,善恶或许并非那般绝对,即使是作恶之人,心中也可能尚存一丝良知。 在这哀伤与沉思的氛围中,陈裕斋缓缓开口,讲述了一个奇异的故事。他说,曾听闻有一轻薄之人,一日在郊外游荡,忽见一少妇独自于新坟下哭泣。那少妇身着素衣,面容绝美却带着一丝哀愁,轻薄之人见此情景,心中顿时起了妄念,竟径直走向少妇,言语轻佻地加以挑逗。 少妇听闻,微微抬起头,正色道:“实不相瞒,我乃狐女。墓中之人贪恋我之色,致染病而亡。我虽为狐类,但也懂得感恩与愧疚。我感他多情,又愧于因其而殒命,已对神发誓,此生决不再嫁。你休要起此妄念,否则徒招灾祸。”那轻薄之人一听,吓得脸色苍白,转身便仓皇而逃。 陈裕斋讲完这个故事后,微微顿了顿,说道:“今日这牧亭的旧仆,其行为与这狐女倒有几分相似。他们都曾因自己的过错而导致他人受苦,然他们心中却尚存一丝愧疚与善良,终比那毫无悔意,掉头便走之人贤良。”众人听后,皆默默点头,陷入了沉思。在这世间,道德与良知的标准究竟该如何衡量?是身份地位?还是行为本身?这一系列的事情,让众人对人性与道德的认知产生了深深的困惑与迷茫。 田侯松岩的思绪随着众人的讨论,飘回到了他的幼时。他缓缓说道,自己幼时居于易州之神石庄。那是一个充满神秘色彩的地方,土人说,此地本名神子庄,乃是因为曾出一神童,那神童自幼聪慧过人,能吟诗作画,知晓天文地理,曾轰动一时,故而得名。 后来,在庄北发生了一件奇异之事。一日,天空中突然划过几道亮光,随后便有三巨石陨落在庄北。那巨石巨大无比,落地之时,地动山摇,仿若天崩地裂。此事与春秋宋国之事极为相似,众人皆认为是上天的警示,于是便将庄名改为神石庄。此地位于易州西南二十余里,四周山水环绕,景色宜人,却也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田侯松岩回忆起,他曾偶然与僮仆于马厩嬉戏。当时,马厩中煮着豆,锅中的水正咕噜咕噜地翻滚着。突然,他们发现煮豆之锅凸起铁泡十数个,那些铁泡形状狭而长,甚是奇特。僮仆们好奇心起,便以石击破其一,只见其中有虫长半寸余,形如柳蠹,色微红,唯有四短足与头部皆呈黑色,且油亮有光,取出后仍蠕动。他们逐一击破查看,竟发现一泡一虫,形状皆相同。这奇异的景象,让他们大为震惊,也在田侯松岩幼小的心中种下了一颗好奇的种子,对这世间的奇妙之事充满了探索的欲望。 话题又转到了常君青身上。常君青,此为另一常君,与常大宗伯同名。乾隆癸酉年,他受命戍守西域。那西域之地,广袤无垠,充满了未知与危险。常君青率领着士兵们,长途跋涉,最终扎营于南山之下。 塞外的山脉雄伟壮观,自西南向东北延伸,宛如一条巨龙横卧大地。西域三十六国便夹于这山脉之间,在山南者呼曰北山,在山北者呼曰南山,实则为同一山脉,只是因所处方位不同而得名。山半有飞瀑二丈余,那瀑布如同银河落九天,水流奔腾而下,撞击在岩石上,溅起层层水花。瀑布之泉甚甘,在平日里,士兵们常在此取水饮用。 然值冬月,天气寒冷,万物皆被冰雪覆盖。河水结冰,那冰坚硬如铁,若想取水,唯有凿冰。但河水湍急且性冷,食用后易致病,无奈之下,士兵们仍决定凿瀑泉之冰水。当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洞穴凿通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只见有无数冰丸随之涌出,形状皆如橄榄,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士兵们好奇地击破冰丸,其中竟有白虫如蚕,其口与足呈深红色,大概就是所谓冰蚕。这冰蚕在冰丸之中,仿若沉睡的精灵,被惊醒后,微微蠕动着身躯,让众人惊叹不已。常君青目睹此景,心中也充满了疑惑与敬畏,他深知,这西域之地,隐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与神奇。 众人听闻常君青的讲述后,皆对铁中与冰中所生之虫感到好奇与震惊。这铁中所生之虫,在滚烫的铁锅中孕育而生,历经煅烧却不死,实在是违背常理。而冰中所生之虫,在寒冷刺骨的冰丸里生存,亦让人难以理解。 有智者缓缓说道:“然天地之气,一动一静,互为根本。阳极之内必伏阴,阴极之内必伏阳。八卦之象相互对立,坎卦以二阴包一阳,离卦以二阳包一阴。六十四卦之变化,阳极于乾卦,即一阴生,下而为姤卦;阴极于坤卦,即一阳生,下而为复卦。其静时潜伏收敛,收敛则郁积;其动时郁积则蒸发,蒸发则变化。至于变化则生,生生不息。” 众人听后,似懂非懂。智者又进一步解释道:“这铁中与冰中虫,便是这阴阳交替、动静变化的产物。在常人眼中,铁与冰皆为极端之物,然在天地自然的规律之中,却蕴含着生命的可能。这是一种超越我们寻常认知的存在,是自然之理的奇妙体现。”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世间万物,皆在阴阳转化的大框架下生存繁衍,即使是看似不可能孕育生命的铁与冰,亦能诞生出奇异的生灵。 智者继续说道:“只是这天地之气,有冲和与偏胜之分。冲和之气,其生有常,它如同那温和的春风,无处不在,滋养着世间万物,使万物得以和谐生长。无论是山川河流,还是花鸟鱼虫,皆在冲和之气的孕育下茁壮成长。 而偏胜之气,其生难测。它或生于极端之地,或生于特殊之时,其力量强大而又难以捉摸。如这铁中与冰中虫,便是偏胜之气的产物。偏胜之气,或生或不生,它不像冲和之气那般稳定与普遍。故沸腾之鼎、炎热之堆、寒冷之泉、凝结之冰,这些极端之地,皆可因偏胜之气而生虫。 崔豹《古今注》载火鼠生于炎洲火中,以其毛织布,入火不燃,如今洋舶多有此物。先兄晴湖曾蓄数尺,我亦曾尝试。那火鼠便是在火焰的偏胜之气中诞生,它适应了那极端炎热的环境,拥有了超乎寻常的特性。又《神异经》载冰鼠生于北海冰中,穴居冰内,啮食冰水,年久大如象,冰破即死。欧罗巴人曾见之,谢梅庄前辈戍守乌里雅苏台时亦曾见之。这冰鼠则是在寒冷的偏胜之气里生存,它们的存在,皆是自然之理在特殊环境下的体现。”众人听后,对这冲和与偏胜之气有了更深的认识,也对自然的神奇与伟大感到敬畏。 关于冰鼠的传说,在众人的讨论中愈发神秘。据说,冰鼠生于北海冰中,那是一个极度寒冷的世界,冰天雪地,寒风呼啸。冰鼠在那冰原之下,穴居冰内,以啮食冰水为生。它们的身体适应了寒冷的环境,随着时间的推移,竟能生长得巨大无比,年久甚至大如象。 欧罗巴人在他们的探险之旅中,曾偶然发现过冰鼠的踪迹。他们看到那巨大的冰鼠在冰原上穿梭,犹如移动的冰山,令人惊叹不已。而谢梅庄前辈戍守乌里雅苏台时,亦曾有幸目睹冰鼠的真容。他曾描述道,冰鼠的皮毛洁白如雪,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它们的眼睛犹如蓝色的宝石,深邃而神秘。它们行动缓慢,却有着强大的力量,能在冰面上轻易地挖掘洞穴,寻找食物。 这冰鼠竟生于火与冰这两种极端的环境之中,其存在本身便是对自然规律的一种挑战与诠释。它让人们意识到,自然的力量是无穷的,它可以创造出超乎想象的生命形式,在我们所熟知的生命范畴之外,或许还存在着无数的神秘生灵,等待着我们去探索与发现。 众人在听闻了这诸多奇异之事后,心中不禁思索,这些事情看似违背常理,实则皆遵循着自然的规律。世间万物皆在阴阳变化、动静交替之中,冲和与偏胜之气相互作用,造就了种种看似奇特却又有内在规律的现象。 我们平日里所认知的常理,或许只是自然规律中的一部分。在那更为广阔的天地之间,还有许多我们尚未知晓的奥秘等待着我们去揭开。我们不能因事物的奇异而否定其存在的合理性,而应秉持着探索与求知的态度,以常理之思维为基础,不断拓展我们的认知边界,深入探究这世间万象背后的真正奥秘。 就如同这铁中虫、冰中虫、火鼠、冰鼠之事,它们在我们未曾了解其背后的自然之理时,是那般的不可思议。但当我们明白了阴阳转化、冲和与偏胜之气的作用后,便会发现,它们不过是自然规律的一种特殊体现。这也提醒着我们,在面对未知的世界时,应保持谦逊与敬畏,莫轻易被表象所迷惑,要勇于追寻真理,探索自然与生命的真谛。 由这些铁中虫、冰中虫、火鼠、冰鼠之事,我们可见自然之理的奇妙与深邃。无论是微小如虫,还是巨大如象的奇异之兽,皆在天地阴阳转化的大框架下生存繁衍。 这自然之理,犹如一盏明灯,照亮了我们探索世界的道路。它启示着我们,在这世间万象中,应秉持敬畏与探索之心。敬畏自然的伟大与神奇,尊重每一个生命的存在,无论是常见的还是罕见的,无论是平凡的还是奇异的。 同时,我们也要不断探索自然与生命的真谛。不满足于表面的认知,勇于深入探究事物的本质。在探索的过程中,我们或许会遇到无数的困难与挑战,但只要我们心怀敬畏与执着,就一定能在这无尽的奥秘中有所领悟与收获。 让我们以开放的心态,去接纳这世间的奇妙与未知,在自然之理的指引下,不断追寻生命的意义与价值,探索那隐藏在天地之间的无尽奥秘,或许,在这一过程中,我们才能真正理解自己在这浩瀚宇宙中的位置,实现与自然的和谐共生。 第17章 闲谈15 乾隆庚寅年,繁华的京城中,翰林院的一位年轻翰林,正处于仕途的迷茫与憧憬交织之际。他名叫赵轩,出身书香门第,凭借满腹经纶踏入这翰林之院,本以为可平步青云,却在官场的暗流涌动中渐渐迷失了方向。一日,听闻京郊有一乩仙颇为灵验,能解众人之惑,赵轩心怀忐忑又满怀期待地前往探寻。 那乩仙所在之处,香烟袅袅,气氛神秘而庄重。赵轩虔诚地向乩仙诉说着自己对宦途的困惑与渴望,只见乩仙笔锋舞动,在沙盘之上缓缓写下一首诗:“春风一笑手扶筇,桃李花开泼眼浓,好是寻香双蛱蝶,粉墙才过巧相逢。”赵轩凝视着这四句诗,眉头紧皱,诗中的意象在他脑海中不断盘旋,却始终拼凑不出一个清晰的答案。他深知这乩仙之语定有深意,虽不明所以,却也不敢怠慢,将诗铭记于心,匆匆返回翰林院,只待日后之事能为这诗中的谜题揭开谜底。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御试翰林的日子来临。赵轩怀着紧张与不安走进考场,笔下的文字虽依旧流畅,可心中的忧虑却未曾消散。待成绩公布,他竟被从编修改为知县。消息传开,众人议论纷纷,皆言诗之第二句“桃李花开泼眼浓”,似乎与“河阳一县花事”有着微妙的关联,仿佛是在预示着他将赴外任知县之事,此句已然应验。可其余三句诗,却依旧如同迷雾般笼罩在众人的心头,赵轩更是满心疑惑,这看似简单的诗句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更为复杂的命运密码? 在赵轩即将赴任知县之际,他的同年们纷纷前来慰问。赵轩所居府邸的司阍者,名叫李福,在这府中已效力多年。他本是个普通人家出身,因家境贫寒,无奈投身于这富贵人家为仆。平日里,他对朝官们总是怀着敬畏之心,视之为高不可攀的存在,而外吏在他眼中,虽不及朝官那般尊贵,却也似天上之人,遥不可及。如今,得知主人即将外转成为知县,他心中那隐藏已久的对富贵与地位的渴望瞬间被点燃。他幻想着自己能跟随主人前往外县,在那一方天地里,或许自己也能有机会出人头地,不再被人轻视。 当日,阳光正好,李福满心欢喜地站在府邸的磗上,脑海中尽是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在县衙中威风凛凛的模样,被众人敬仰奉承。然而,命运却在此刻与他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他因过度沉浸在喜悦之中,竟未曾留意脚下,一个踉跄,失足跌落。只听得一声惨叫,他的胫部重重地磕在地上,一阵剧痛袭来。待众人赶来时,他已瘫坐在地,面色苍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此后,他的腿便落下了残疾,只能依靠拐杖艰难地行走。 数日后,府中隐隐有传闻流出,说是一日之内主人遣走了两名仆人,可具体的罪状却无人知晓。这消息如同平静湖面上投入的一颗石子,泛起层层涟漪,引起了众人的好奇与猜测。随着时间的推移,事情的真相渐渐浮出水面。原来,那被遣走的两名仆人,张才和王猛,皆对司阍者之位觊觎已久。李福因腿伤而行动不便,这让他们看到了机会。可无奈彼此之间互不知情,又都不想让对方捷足先登。 张才和王猛苦思冥想,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办法来达成目的。最终,他们各自将心思打到了自己的妇人身上。他们心想,若能让自己的妇人趁主人休憩之时,施展些手段,博得主人的欢心与宠爱,或许主人一高兴,便会将司阍之位赏赐给自己。于是,他们背着对方,悄悄地与自己的妇人商议起了这个计划。 张才的妇人林氏,是个心思细腻之人,她听闻丈夫的计划后,虽心中有些羞涩与不安,但为了丈夫的前程,还是决定一试。她精心准备了主人平日里喜爱的饼饵,每一道工序都做得格外用心,那饼饵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而王猛的妇人刘氏,则擅长煎茶,她挑选了上好的茶叶,在那昏暗的灶间,用心地煎制着香茶,希望能以这一杯香茗打动主人的心。 至那约定之夕,夜幕笼罩着府邸,一片寂静。林氏怀揣着那装满饼饵的食盒,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朝着书斋的方向摸索而去。她的心在胸腔中剧烈地跳动着,既紧张又充满期待。与此同时,刘氏也端着那冒着热气的茶盏,小心翼翼地在黑暗中前行。她的脚步很轻,生怕发出一丝声响惊动了旁人。 两人在黑暗中沿着廊下缓缓前行,皆全神贯注于自己的行动,未曾留意到对方的存在。突然,在廊下的一个拐角处,她们猝然相触。只听得一声惊呼,紧接着便是一阵物品倾倒的声响。林氏手中的食盒掉落,饼饵散落一地;刘氏的茶盏也脱手而出,香茶溅湿了两人的衣衫。刹那间,羞愧与惶恐涌上她们的心头。她们本就怀着忐忑的心情前来,如今事情败露,又在这尴尬的情境下相遇,心中的难堪与愤怒交织在一起。林氏率先发难,指责刘氏为何如此莽撞;刘氏心中本就委屈,又怎肯示弱,当即反唇相讥。两人在廊下互相诟骂起来,声音越来越大。 赵轩在书斋内正欲休憩,忽闻外面传来争吵之声,心中一惊,赶忙起身出来查看。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到了眼前这混乱的一幕:两名妇人衣衫不整,满脸怒容,地上散落着饼饵和茶渍。他心中已然明了大概,这定是府中之人在暗中谋划些什么。他本就不是个苛刻之人,又不愿将此事闹大,以免影响府中的名声,于是,他只是深深地看了两人一眼,便命人将二仆唤来,善加遣去,并未过多地追究他们的过错。 此事过后,众人在回想起乩仙的那首诗时,不禁恍然大悟。诗的首句“春风一笑手扶筇”,那“手扶筇”的形象,不正恰似如今司阍者李福因腿伤而扶杖而行的模样吗?而三四句“好是寻香双蛱蝶,粉墙才过巧相逢”,仿佛是在生动地描绘着那两名妇人在暗夜中潜行,如同寻香的蛱蝶一般,在廊下巧然相逢,最终丑事败露的场景。这乩仙竟能预先知晓这般琐碎细微之事,实在是令人惊叹不已。众人纷纷摇头,对这乩仙的神奇能力感到不可思议,可这其中究竟蕴含着怎样的玄机,为何能有如此前知之能,却始终无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就在众人对乩仙之事议论纷纷之时,马夫人身边的针线人张妈,道出了一些背后的真相。原来,这二仆谋夺司阍之位确有其事,可起初他们并无自献妇人之意。乃是府中有一名狡黠的仆人,名叫赵二,此人平日里就诡计多端,善于算计。他见二仆皆对司阍之位虎视眈眈,便心生一计,向他们分别献上了这个让妇人出面的策略。并且,他为了确保自己的计划能够顺利进行,还与二仆约定在同一日行事,却故意不让他们知晓彼此的计划,这才导致了最终两人在廊下的尴尬相遇,两败俱伤。 二仆被逐之后,这狡黠的赵二并未收敛,他见跛足司阍者李福在府中的地位并未因腿伤而有所动摇,反而因祸得福,得到了主人更多的怜悯与照顾,便又动起了心思。他转而依附李福,妄图在其身边谋取些好处。李福虽腿有残疾,可心中却明白得很,他深知赵二此人不可信,定是有所图谋。 一日,赵二提议与李福一同前往妓馆游玩,李福心中一动,计上心来。他佯装欣然答应,让赵二先前往妓馆等待,自己则暗中派人告知主人赵轩。赵轩听闻此事,心中恼怒,当即派人前往妓馆抓捕。赵二在妓馆中左等右等,不见李福前来,正心中疑惑之时,突然见官府之人闯入,这才意识到自己中了计,可此时已为时已晚,他被当场抓获,遭到了严厉的惩罚。 嗟乎!不过是一州县官司阍之位,却引得这四人之间互相倾轧,手段层出不穷,辗转反复,争斗不休,终无宁日。恰似那黄雀螳螂之喻,张才和王猛妄图谋取司阍之位,却不知被赵二暗中算计;赵二自以为得计,却又被李福反将一军。他们在这小小的官场角落中,为了名利,不惜算计他人,却最终都未能得逞,反而落得个悲惨的下场。这世间人情之险恶,由此事可窥一斑。赵轩目睹了这一切,心中感慨万千,他深知这官场之中,处处皆是陷阱与算计,自己若想在这仕途之上走得安稳,需得时刻保持警惕,坚守自己的本心。于是,他将此事详细地记录下来,附记于此,希望能以此警示后人,莫要被名利蒙蔽了双眼,陷入这无尽的世情险象之中。 第18章 闲谈16 在那遥远的粤东之地,青山绿水间错落着一座古老的山寺,寺名“静幽寺”。古寺被茂密的树林环绕,晨钟暮鼓回荡在山谷之中,本是一处清幽的佛门净地,却不知何时起,被一层诡异的阴影所笼罩。 一位客官,名叫林羽,本是江南的一位儒雅书生,因对岭南风光心生向往,便携着妻子苏瑶踏上了这粤东之旅。一路上,夫妻二人赏遍山川美景,吟诗作对,好不惬意。然而,天有不测风云,行至这粤东深处时,苏瑶突然身染重病。林羽四处求医,却无奈此地偏远,医疗条件有限,苏瑶的病情日益加重,最终在这静幽寺附近的一处民宅中香消玉殒。 林羽悲痛欲绝,肝肠寸断。他望着爱妻冰冷的面容,泪水止不住地流淌。可他身处异乡,又逢此变故,诸多不便,无奈之下,只能与寺中的僧人商议,将苏瑶的灵柩暂时寄放在山寺的僧寮之中,待他安排好一切后,再将妻子的灵柩运回故乡安葬。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狂风呼啸着吹过山寺,窗户被吹得哐当作响。林羽因思念亡妻,久久未能入眠。恍惚间,他仿佛看到苏瑶的身影缓缓浮现。苏瑶面容苍白,眼神中满是悲戚,她泣不成声地说道:“相公,这寺中有一厉鬼,极为凶恶,那伽蓝神都对其无可奈何。但凡有灵柩寄放在僧寮的,男子大多会被那厉鬼役使,沦为苦力,女子则往往被其玷污清白。我虽拼尽全力抵抗,却终究难以逃脱他的魔掌。相公,你为何不为我讼于神,还我一个公道?” 林羽从梦中猛地惊醒,额头满是冷汗。他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心中满是疑惑与震惊。他不禁暗自思忖,这难道是因自己思念过度,导致春睡迷离而产生的幻觉?还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纯粹是意想所造之境?可那梦中苏瑶的话语与悲戚的面容又是如此清晰,仿佛就在眼前。难道,妇人真的有灵,在冥冥之中向自己求助? 怀着这样的疑问,林羽心中默默祈祷,若苏瑶真有灵,当三夕来告我。接下来的两晚,每到夜深人静之时,林羽都会在睡梦中见到苏瑶。她依旧是那般悲戚模样,苦苦哀求林羽为她向神灵申诉冤情。林羽终于确信此事并非虚幻,他决定为了爱妻,牒诉于城隍。 林羽怀着虔诚之心,在寺中的禅房内,磨墨铺纸,一笔一划地写着诉状。他详细地描述了苏瑶在梦中的诉说,以及自己对这山寺中厉鬼恶行的愤慨与担忧。写好诉状后,他来到城隍神像前,焚香祷告,而后将诉状恭敬地焚烧,那袅袅青烟带着他的诉求,缓缓升向天际,他满心期望城隍能为妇人主持公道,让苏瑶的冤魂得以安息。 然而,数日过去了,寺庙里依旧平静如初,没有任何异常的迹象,那梦中所期待的神灵的回应并未出现。林羽心中焦急万分,却也无可奈何。他每日都会到城隍神像前查看,希望能发现一丝线索,可每次都是失望而归。 在一个月色朦胧的夜晚,林羽身心俱疲,早早地便躺在榻上休息。迷迷糊糊中,苏瑶再次入梦。她的身影看起来更加虚幻,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与疲惫:“相公,你的讼状若得以伸张,那么伽蓝神便会因失于纠举而获罪,山神社公也会因失于约束而受谴,于阴律而言,他们都难辞其咎,所以城隍才会踌躇犹豫,未能及时处理。相公,你不妨再具一份牒文,声称将前往江西,诉于正乙真人,如此一来,城隍必定会有所处置。” 林羽听闻此言,心中大为震惊。他未曾想到这幽冥之事竟如此复杂微妙,神灵之间亦有着诸多的权衡与顾虑。但为了苏瑶,他还是依照妇人所言,重新拿起笔,蘸满墨汁,在那昏黄的灯光下,再次写起牒文。他在牒中言辞恳切,声称自己将前往江西,向正乙真人申诉,祈求城隍能尽快解决此事,还苏瑶一个清白。 数日后的一个夜晚,林羽刚刚入睡,便又见到了苏瑶。这次,苏瑶的神情稍显平静,她缓缓说道:“相公,昨日城隍召我前去,对我谕示道:此鬼原本就居住在这僧寮室中,是你侵占了他的地方,并非他故意摄你。男女共居一室,其仆隶往来,形迹嫌疑,在所难免,你前来申诉也并非毫无缘由。如今,城隍已为我重笞其仆隶,也算对我有了交代,足以谢我。我又何必坚执那奸污之名,让自己背负不贞之名呢?自古以来,有事不如化无事,大事不如化小事。相公,你速令他们移走我的灵柩吧,如此,此案便可了结。” 林羽听后,心中反复思量。他深知在这幽冥之事中,或许真的存在许多误会与无奈。自己一介凡人,又何必一定要与神道相争?万一因此激怒神灵,引发意外之患,岂不是得不偿失?而且,苏瑶既然已如此说,想必也是为了他着想,希望此事能够平息。 于是,林羽决定听从苏瑶的劝告。他找到寺中的僧人,向他们说明了情况,请求他们帮忙移走苏瑶的灵柩。僧人们虽对这灵异之事心怀敬畏,但还是答应了林羽的请求。在众人的帮助下,林羽在寺外寻得一处风景秀丽、宁静祥和的山坡,将苏瑶的灵柩妥善安置。 自那灵柩移走之后,林羽便再也没有做过关于苏瑶的梦。但此事却深深地印刻在他的心中,让他对幽冥之事、神鬼之理有了更深的敬畏与疑惑。他常常独自一人坐在那山坡上,望着苏瑶的墓冢,陷入沉思。而他的这段经历,也如一阵风般,在这粤东之地渐渐传开,成为人们口中神秘而又令人深思的故事,让众人对那冥冥中的世界,更多了几分敬畏与揣测。无论是在田间劳作的农夫,还是在集市上买卖的商贩,亦或是在学堂里诵读诗书的学子,都在闲暇之余,谈论着林羽与苏瑶的故事,想象着那山寺中的神秘厉鬼,以及神灵们的权衡与决断,而那座静幽寺,也因着这个故事,愈发显得神秘莫测起来。 梁豁堂曾给我讲述过这样一段奇异之事。有一位客官游历粤东,不幸的是,他的妇人在此地身染重病,最终撒手人寰。客官悲痛之余,因诸多不便,只能将妇人的灵柩暂时寄放在山寺之中。 一日夜晚,客官于梦中忽见妇人前来。只见她面容悲戚,泣不成声地诉说道:“寺中有一厉鬼,甚是凶恶,那伽蓝神都无法将其制服。但凡有灵柩寄放在僧寮的,男子大多会被那厉鬼役使,女子则往往被其玷污。我虽拼尽全力抵抗,却终究难以幸免。君盍讼于神?”客官从梦中惊醒,梦中妇人的话语与悲戚的面容在他脑海中清晰如昨。他心中满是疑惑,暗自思忖,这难道是因自己思念过度,导致春睡迷离而产生的幻觉?还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纯粹是意想所造之境?又或者,妇人真的有灵,在冥冥之中向自己求助? 怀着这样的疑问,客官心中默默祈祷,若妇人真有灵,当三夕来告我。接下来的两晚,客官果然又做了同样的梦,妇人依旧在梦中哭诉,请求他为自己讼于神。客官终于确信此事并非虚幻,于是决定牒诉于城隍。他怀着虔诚之心,写好诉状,在城隍神像前焚香祷告,将诉状焚烧,期望城隍能为妇人主持公道。 然而,数日过去了,却毫无动静,那梦中所期待的肸磘之应并未出现。客官心中焦急,却也无可奈何。一夕,妇人再次入梦,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与疲惫:“君之讼若得直,则伽蓝为失于纠举,山神社公为失于约束,于阴律皆获谴,故城隍踌躇未能理。君盍再具牒,称将诣江西,诉于正乙真人,则城隍必有处置矣。”客官听闻此言,心中虽对这幽冥之事的复杂与微妙感到震惊,但还是依照妇人所言,重新具牒,并且在牒中声称自己将前往江西,向正乙真人申诉。 数日后,客官又梦到妇人前来。这次,妇人的神情稍显平静,她缓缓说道:“昨城隍召我,谕曰:此鬼原居此室中,是汝侵彼,非彼摄汝也。男女共居一室,其仆隶往来,形迹嫌疑,或所不免,汝诉亦不为无因。今为汝重笞其仆隶,已足谢汝,何必坚执奸污之名,自博不贞之名乎?从来有事,不如化无事,大事不如化小事。汝速令汝夫移柩去,则此案结矣。”客官听后,心中反复思量,觉得妇人所言不无道理。在这幽冥之事中,或许真的存在许多误会与无奈,自己又何必一定要与神道相争,万一因此激怒神灵,引发意外之患,岂不是得不偿失? 于是,客官决定听从妇人的劝告,尽快移走她的灵柩。他在寺外寻得一处合适之地,将妇人的灵柩妥善安置。自那以后,客官便再也没有做过关于妇人的梦。此事让客官对幽冥之事、神鬼之理有了更深的敬畏与疑惑,而他的这段经历,也在当地渐渐传开,成为人们口中神秘而又令人深思的故事,让众人对那冥冥中的世界,更多了几分敬畏与揣测。 炎夏的骄阳似火,将大地烤得炽热难耐。一位士人因事远行,途经陈留,见天色渐晚,便在一个村庄中寻了户人家借宿。这户人家的主人是位朴实的老者,热情地接待了他,安排他在一间简陋却也整洁的厢房住下。 士人旅途劳顿,本想好好休息,可那溽暑的闷热如一层不透气的湿布,紧紧裹住他的身躯,让他心烦意乱,难以安枕。傍晚时分,屋内的暑气愈发浓烈,士人实在忍受不住,决定起身外出,到野外去漫步散心,也好寻得一丝清凉。 他沿着村庄的小径缓缓前行,路旁的草丛在热浪中无精打采地低垂着,偶尔传来几声蝉鸣,更添几分燥热。走着走着,村庄渐渐被抛在身后,眼前是一片开阔的原野。远处的树林在暮色中影影绰绰,像是一群沉默的巨人。 黄昏过后,暮色如同潮水般迅速蔓延开来,将整个世界染成一片苍茫。士人正欲转身回村,忽然,一个身影从树林的方向缓缓走来。那身影在冥色中显得有些虚幻,却又一步步逐渐清晰。士人心中微微一惊,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目光紧紧地盯着来人。 待那人走近,士人看清他的模样,只见他身着一袭青衫,面容略显苍白,却透着一股儒雅之气。那人走到士人面前,竟彬彬有礼地作揖行礼,士人亦赶忙回礼。两人相视片刻,竟有一种莫名的默契,随后并肩走到一棵老树下,坐了下来。 士人心中满是好奇,这荒郊野外,突然出现如此之人,究竟是谁?于是,他率先打破沉默,轻声问道:“君乃何人?从何而来?”那人微微抬起头,目光平静,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清晰:“君勿相惊,仆即蔡中郎也。祠墓虽存,然享祀多缺,又因生时叨居士流,殁后不欲求食于俗辈。以君气类相投,故敢布下忱,不知明日可否赐一野祭? 士人素有雅量,且对鬼神之事亦抱有几分敬畏与好奇。听闻眼前之人自称蔡中郎,心中虽觉诧异,但并未感到恐惧惊慌。他心中对蔡中郎之事早有耳闻,知晓其在历史上乃是一位颇有名望的人物,其文学才华与传奇经历在世间流传甚广。此刻听闻此人这般言语,不禁来了兴致,决定探个究竟。 于是,他微笑着说道:“久仰蔡中郎大名,今日有幸得遇,实乃小生之福。然中郎于汉末之乱世,经历诸多风云变幻,小生心中好奇,不知可否请教一二?”那人微微点头,似乎对士人的反应颇为满意,便开始讲述起汉末之事。 士人起初还听得津津有味,可渐渐地,他心中便起了疑窦。因为他发现,这人所说的大多是罗贯中《三国演义》中的话语,与他平日所读正史中的记载似乎颇有出入。士人不动声色,继续问道:“那中郎生平诸多事迹,想必皆为传奇,不知君可详细道来?”那人侃侃而谈,可待他说完,士人心中已然明了,他所描述的事迹竟与高则诚《琵琶记》中的情节一模一样,纤悉曲折,毫无二致。 士人心中暗自思索,这《三国演义》乃是小说,多有虚构演绎之处,而《琵琶记》更是戏曲作品,情节虽动人,却并非史实。眼前之人,若真是蔡中郎的鬼魂,怎会对自己的生平只知这些虚构故事?想必这定是个假冒蔡中郎之名,妄图骗取祭祀之人,或许根本就不是什么鬼魂,而是一个狡黠之人的恶作剧。 他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微笑,不动声色地说道:“余资斧匮乏,实无以享君,君宜别求有力者。惟余有一语相嘱,自今而后,君似宜求阅《后汉书》《三国志》及中郎文集,稍稍一观,于求食之道或更近耳。” 那人一听,顿时神色一变,那原本平静的面容瞬间涨得通红,赧色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仿佛被人识破了心中的隐秘。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身体也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突然,那人猛地一跃而起,原本还算正常的身形瞬间扭曲变形,一股阴森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头发如乱草般飞舞,双眼闪烁着诡异的绿光,嘴巴咧开,露出一排尖锐的獠牙,双手也变成了干枯的爪子。 士人虽早有心理准备,可看到这般恐怖的景象,心中仍不免一惊。但他很快镇定下来,目光坚定地直视着眼前的“鬼”,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被其迷惑。 那“鬼”见士人并未被吓倒,似乎心有不甘,在空中张牙舞爪地挥舞着爪子,发出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声。然而,士人只是静静地坐在树下,不为所动。片刻之后,那“鬼”见无法得逞,只好在一阵阴森的气息中渐渐消失不见,只留下士人独自坐在老树下,望着那“鬼”消失的方向,陷入沉思。 士人缓缓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心中不禁感叹,世间竟有如此之人,为了些许利益,不惜假扮鬼魂,影射那敛财之术,真是可笑至极。他深知,在这世间,人心的贪婪与狡诈往往比真正的鬼魂更加可怕。 他沿着来时的路慢慢往村庄走去,一路上思绪万千。此次经历,让他对人性有了更深的认识,也让他更加明白,在面对种种诱惑与未知时,需保持清醒的头脑,不可轻易被表象所迷惑。 回到借宿之处,老者见他归来,关切地询问他去了何处。士人微微一笑,并未提及遇“鬼”之事,只是说在野外散步,欣赏了一番夜景。然而,此事却如一颗石子投入他心中的湖泊,泛起层层涟漪,久久难以平静。 次日清晨,士人告别老者,继续踏上旅途。在路过附近的一个小镇时,他在茶馆中歇脚,偶然间听到旁边的茶客们在谈论着一些奇闻轶事。其中一个茶客神秘兮兮地说道:“听闻在咱们这陈留之地,近日有灵异之事发生。有人在野外遇到了蔡中郎的鬼魂,那鬼魂还向人讨要祭祀呢!” 其他茶客纷纷好奇地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问道:“真有此事?那后来呢?”那个茶客摇了摇头,说:“具体后来如何,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此事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在猜测这鬼魂到底是真是假。” 士人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谈论,心中暗自好笑。他知道,这传闻便是因自己昨日的经历而起,只是没想到会传播得如此之快。他本想站出来说出真相,可又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关于蔡中郎鬼魂的传闻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在陈留地区迅速扩散开来。从村庄到小镇,从田间地头到富贵人家的厅堂,人们都在纷纷议论着此事。 一些人深信不疑,认为这是蔡中郎的鬼魂显灵,是因为祠墓享祀不足而出来警示世人。于是,他们纷纷前往蔡中郎的祠墓,献上祭品,祈求保佑。而另一些人则对此持怀疑态度,他们觉得这可能是有人故意编造的谣言,目的是为了引起恐慌或者谋取私利。 在一个热闹的集市上,几个小贩围坐在一起,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货物,一边谈论着这件事。一个卖菜的小贩皱着眉头说:“我看这事儿不靠谱,哪有那么多鬼魂显灵的?说不定是哪个骗子在装神弄鬼。”旁边一个卖布的小贩却不以为然地说:“你可别乱说,这蔡中郎在咱这儿可是有名的人物,得罪了鬼魂可没好果子吃。 这传闻也引起了当地一位学者的注意。这位学者一生痴迷于研究历史与民俗,听闻此事后,觉得其中定有蹊跷。他决定深入调查此事,探寻背后的真相。 学者首先来到了蔡中郎的祠墓,仔细查看了祠墓的情况。他发现,祠墓虽然有些破旧,但并没有被严重破坏的迹象,也不像是长期缺乏享祀的样子。接着,他又走访了周边的村庄和小镇,询问了许多目击者和听闻传闻的人。 在调查过程中,学者发现,关于这鬼魂的描述各不相同。有些人说那鬼魂身形高大,面容威严;而有些人却说那鬼魂身形消瘦,面容苍白。这些矛盾之处让学者更加坚信,这并非真正的鬼魂显灵。 经过多日的调查研究,学者终于得出结论:这所谓的蔡中郎鬼魂事件,极有可能是有人故意假冒,利用人们对鬼神的敬畏和对蔡中郎的崇敬,来达到自己的某种目的,或许是为了骗取钱财或者引起社会关注。 学者将自己的研究结果公布于众,顿时在当地引起了轩然大波。人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那些曾经深信不疑的人感到十分羞愧,而那些怀疑此事的人则庆幸自己没有被迷惑。 此事过后,人们对世间的贪婪与狡诈有了更深的认识,也更加懂得在面对各种奇闻轶事时,要保持理性和怀疑精神,不可盲目相信。而那位士人在听闻此事的后续发展后,心中也感到一丝欣慰。他希望,通过这次经历,能让更多的人看清人性的复杂,不再轻易被虚假的表象所欺骗。 我在官兵部尚书任上时,正值多事之秋,湖北一带战事紧急,朝廷征兵前往征伐。我肩负押送征湖北之兵的重任,一路马不停蹄,风餐露宿。士兵们的脚步声、马蹄声交织在一起,仿佛是一曲沉重的行军交响乐,伴随着我们走过了无数的山川与河流。 行至半途,长时间的奔波让我的身体渐渐感到极度的劳累,仿佛每一块肌肉都在发出抗议。于是,我决定在长新店稍作停歇,让自己和士兵们都能恢复些许体力。踏入旅舍,那股陈旧而又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旅舍内略显昏暗,墙壁上的砖石似乎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目光随意流转间,我瞥见墙壁之上题有归雁诗二首。那两首诗,就像是两位久违的佳人,静静地伫立在那里,瞬间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 其一云:“料峭西风雁字斜,深秋又送汝还家,可怜飞到无多日,二月仍来看杏花。”其二曰:“水阔云深伴侣稀,萧条只与燕同归,惟嫌来岁乌衣巷,却向雕梁各自飞。”诗的末尾,题着“晴湖”二字。“晴湖”乃是先兄的字号,看到这两个字,我的心中先是一动,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可当我仔细端详那诗的语意与笔迹时,却发现全无先兄的风格韵味。先兄的诗作,往往有着一种雄浑大气或者婉约细腻的独特气质,而这两首诗,虽笔触间透着灵动与才情,却与先兄往日的风格大相径庭。我心中暗自思忖,这定是他人所作。 正疑惑间,旁边有人轻声说道:“听闻有位郑君名鸿撰,也字晴湖。”这一句话,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我的心中激起层层涟漪。这位郑君,究竟是何许人也?他为何会在这旅舍之中题下这两首诗?是偶然的灵感突发,还是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 我站在壁前,久久凝视着那两首诗,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牵引,思绪也随之飘远。我仿佛走进了那诗中的世界,看到了在那料峭的西风中,一群大雁排成整齐的“人”字队形,向着远方飞去。它们的身影在天空中显得那么渺小,却又那么坚定。深秋的大地,一片萧瑟,枯黄的树叶在风中打着旋儿,仿佛在为大雁送行。而那诗中的“汝”,又是谁呢?是远方的亲人、恋人,还是仅仅是诗人心中的一份思念与牵挂?“可怜飞到无多日,二月仍来看杏花。”这一句,又让我感受到了诗人心中的那份无奈与期盼。或许,他是在感叹时光的匆匆,生命的短暂,亦或是在憧憬着未来的某个美好时刻,就像二月的杏花盛开时,能再次与心中所念之人相聚。 再看另一首诗,“水阔云深伴侣稀,萧条只与燕同归。”眼前似乎浮现出一片广阔无垠的水域,天空中乌云密布,一只孤雁在其间奋力飞翔。它的周围,只有寥寥几只燕子相伴,那种孤独与寂寞,仿佛能穿透纸张,直抵人心。“惟嫌来岁乌衣巷,却向雕梁各自飞。”乌衣巷,那是一个充满了历史与文化底蕴的地方,曾经的繁华与如今的变迁,都在这一句诗中若隐若现。诗人是在借乌衣巷的典故,表达对人事无常的感慨吗?还是在担忧着与同伴之间的情谊,会像那乌衣巷中的燕子一样,在未来的某一天,因为各自的命运而分道扬镳? 这两首诗就那样静静地在旅舍壁上,宛如两颗遗落的明珠,散发着神秘的光芒。它们似在低低诉说着不为人知的情愫与经历,那背后的作者究竟是何方神圣?是一位羁旅天涯的游子,在秋风萧瑟中思念故乡?他或许已经离家多年,历经了无数的风雨与磨难,心中的那份思乡之情,就像一坛陈酿的美酒,越久越浓。每一个孤独的夜晚,他只能对着明月,吟诗作对,以慰藉自己寂寞的心灵。又或许是一位失意之人,借归雁以抒怀才不遇之悲?他有着满腹的才华,却无人赏识,就像那在天空中独自飞翔的孤雁,找不到属于自己的方向。他在这旅舍之中,看到了归雁,心中的情感瞬间被触动,于是挥笔写下了这两首诗,将自己的悲愤与无奈,都倾注在了那一笔一划之中。 我站在那里,思绪如潮水般涌来,一切都成了无解的谜题,引得我心中遐想无限。我试图从诗中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词中寻找线索,想要揭开这背后隐藏的真相。但那真相,就像是被一层浓雾所笼罩,始终无法看清。 随着时间的推移,士兵们休息好了,我也不得不暂时将这谜题深埋心中,继续踏上押送的征程。然而,那两首诗却始终在我的脑海中回荡,像是两个挥之不去的幽灵。在行军的路上,每一次停歇,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它们,心中的好奇与疑惑也越来越深。 终于,战事暂告一段落,我有机会再次回到长新店。那旅舍依旧静静地矗立在那里,仿佛在等待着我的归来。我怀着激动的心情走进旅舍,直奔那面墙壁。那两首诗,还在那里,岁月似乎并没有在它们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我再次仔细端详,希望能发现一些之前忽略的细节。 这次,我注意到诗的纸张似乎有些特别,它的质地略显粗糙,但却有着一种独特的纹理。这会不会是某个特定地区的纸张呢?我心中暗自猜测。而那字迹,虽然我之前已经断定不是先兄的,但此刻我却发现,其中的一些笔画的写法,有着一种独特的风格,像是融合了多种书法流派的特点。这是否意味着,这位作者是一位博采众长的书法爱好者呢? 我开始在旅舍周围打听关于这两首诗的消息。旅舍的老板是一位年逾花甲的老者,他的眼神中透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深邃。当我提及那两首诗时,他微微眯起眼睛,陷入了回忆之中。 “这两首诗啊,已经在这儿有些年头了。”老者缓缓说道,“我记得,是一位年轻的书生模样的人留下的。他当时看起来神色匆匆,像是在赶路,但又在这旅舍中停留了一晚。那晚,他独自坐在角落里,对着墙壁发呆,后来就拿起笔,写下了这两首诗。” “那您可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我急切地问道。 “我只听他自称郑生,至于他是不是那位郑君名鸿撰,我就不清楚了。”老者摇了摇头。 “那他有没有说过什么特别的话,或者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我继续追问。 “他话不多,只是一直在喃喃自语,好像在念叨着什么人的名字。我当时也没太在意,只当他是在思念亲人或者朋友。”老者努力回忆着。 从旅舍出来后,我决定去寻找那位郑君名鸿撰,或者任何可能与这两首诗有关的线索。我四处打听,走访了许多地方,询问了无数的人。有人说曾经在某个书院见过一位才华横溢的郑姓书生,但当我赶去时,却发现他与我所寻找的郑君毫无关联。还有人说,在一个偏远的小镇上,有一位姓郑的隐士,擅长诗词书法,但当我找到那里时,却发现那只是一个传说,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 在寻找的过程中,我也遇到了许多其他的人和事。有一位老画家,他的画作风格独特,充满了对人生的感悟。他看到我对那两首诗如此执着,便对我说:“有时候,诗中的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能触动我们内心的情感。也许,那位作者并不想被人找到,他只是想通过这两首诗,将自己的情感传递给有缘之人。” 老画家的话让我陷入了沉思。难道我一直以来的寻找都是徒劳吗?也许,这两首诗就像是一场美丽的梦境,我不应该去刻意地追寻它的真相,而是应该让它留在心中,成为我心中一份美好的回忆。 但我心中的那份好奇与疑惑却始终难以消散。我继续踏上了寻找的征程,哪怕希望渺茫。在这个过程中,我自己也经历了许多的变化。我不再仅仅是那个只关注战事与公务的兵部尚书,我开始对文学、艺术有了更深的兴趣与感悟。我阅读了大量的诗词歌赋,学习了各种书法绘画的知识,希望能从这些方面找到与那两首诗的共鸣。 岁月如梭,不知不觉间,多年过去了。我依然没有找到关于那两首诗作者的确切线索,但那两首诗却已经深深地融入了我的生命。它们成为了我在忙碌公务之余,心灵的慰藉与寄托。每当我感到疲惫或者困惑时,我都会想起那两首诗,想起那诗中的归雁,想起那深秋的西风与二月的杏花,仿佛能从它们身上汲取到力量与勇气。 直到有一天,我在整理旧物时,偶然发现了一本古籍。这本古籍已经有些破旧,纸张泛黄,但当我翻开它时,却被其中的内容深深吸引。书中记载了许多古代文人的轶事与诗作,而在其中一页,我看到了关于郑君名鸿撰的记载。 郑君名鸿撰,乃是一位才华出众却命运坎坷的文人。他一生游历四方,结交了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但却因为得罪了权贵,仕途受阻。他的诗作风格多样,善于借景抒情,以物喻人。书中还记载了他曾在一次旅途中,在一家旅舍的墙壁上题下了两首归雁诗,以表达自己对命运的无奈与对未来的憧憬。 看到这里,我的心中一阵激动。多年的寻找,终于有了结果。虽然我依然无法真正走进郑君的内心世界,无法完全理解他在写下这两首诗时的具体心境,但我知道,我已经离真相更近了一步。 我再次回到长新店的旅舍,站在那面墙壁前,看着那两首诗。此刻,它们在我眼中已经不再仅仅是两首神秘的诗,而是一段历史、一段文化、一段人生的见证。我仿佛看到了当年郑君在这里,怀着复杂的心情写下这两首诗的场景。他的孤独、他的无奈、他的希望,都通过那一笔一划,永远地留在了这墙壁之上。 而我,也因为这两首诗,经历了一场漫长而又充满意义的旅程。这场旅程,不仅让我解开了心中多年的谜题,更让我在文学、艺术与人生的道路上,收获了许多宝贵的财富。那两首诗,就像两颗璀璨的星辰,将永远在我的心中闪耀,照亮我前行的道路。 第19章 幽影奇事 在那遥远的西域之地,有一座名为吉木萨的城镇,隶属于乌鲁木齐。此地因地处边陲,屯兵众多,张鸣凤便是其中一名屯兵,他身形矫健,面容虽显稚嫩却透着一股英气,年仅二十。因军务调遣,他被派往守卡伦。那卡伦坐落在一片旷野之中,旁边紧邻着一座菜园。 园中有一位灌园叟,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年过六十的他,身体虽已佝偻,但眼神中透着坚韧与质朴。每遇风雨交加的夜晚,道路泥泞难行,灌园叟便会如往常一样借宿于卡伦之中。卡伦内,烛光摇曳,士兵们围坐在一起,或擦拭着兵器,或低声交谈。灌园叟默默坐在角落,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氛围。 然而,命运的齿轮却在那个夜晚悄然转向了黑暗的深渊。那夜,风雨呼啸着席卷而来,卡伦内的气氛却有些异样。张鸣凤不知为何,心中涌起一股邪念。他看着灌园叟,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他故意拿出酒来,劝灌园叟共饮。灌园叟本是个朴实之人,见张鸣凤盛情难却,便接过酒杯,一杯又一杯下肚。不多时,灌园叟便觉头晕目眩,意识渐渐模糊。张鸣凤看着灌园叟醉倒,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随后竟对灌园叟行了那令人发指的不轨之事。 待灌园叟在痛苦中醒来,只觉下身剧痛,心中更是充满了愤怒与羞辱。他的眼神中燃烧着怒火,毫不犹豫地向营弁控告了张鸣凤的恶行。彼时,他身上被张鸣凤粗暴对待所留下的伤处尚未愈合,那一道道青紫痕迹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他的悲惨遭遇。此事一经上报,军中上下皆为之震惊。经过层层审讯,张鸣凤与灌园叟皆坚称自己所言属实,双方都不承认有任何不实之处。众人听闻此事,皆觉荒诞不经,难以置信。年轻的张鸣凤,本应有着大好前程,为何会做出如此违背常理之事?于是,军中谣言四起,有人怀疑是灌园叟曾对张鸣凤有不当之举,如今不过是挟私报复。但无论如何猜测,真相却如迷雾般笼罩着众人。最终,张鸣凤因证据确凿,被除去粮饷,以儆效尤。 此事在军中传得沸沸扬扬之时,有一位官奴玉保,他常年在这西域之地生活,见多识广。一日,他听闻了张鸣凤之事后,缓缓道出了自己曾经的一段奇遇。 那是在南山牧马的日子,阳光洒在广袤的草原上,玉保正驱赶着马群吃草。突然,一声尖锐的呼哨声打破了宁静,原来是一位射雉者惊到了马群。马匹瞬间受惊,脱缰狂奔。玉保心中大惊,他深知若是马匹走失,自己必将遭受严厉的责罚。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朝着马匹消失的方向追去。 他在深山之中狂奔,慌乱之中,渐渐迷失了路径。四周的树木愈发茂密,阳光只能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他越走越迷糊,时间在这无尽的寻找中悄然流逝,一昼夜过去了,他却依然被困在这深山之中。玉保心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活着走出这片山林。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希望的时候,远远望见林内有屋角隐现。他心中一喜,急忙朝着那方向奔去。可刚跑了几步,他又突然停住了脚步。他心中暗自思忖,这深山之中,怎会有房屋?莫不是盗匪的巢穴?若是贸然前去,恐怕会遭其杀害。想到此处,他小心翼翼地藏身于草丛之间,眼睛紧紧盯着那屋角,大气都不敢出,静静地窥探着屋内的情况。 许久之后,只见两位老翁携手从屋内走出。他们身着一袭白衣,白发苍苍,面容却颇为红润。两位老翁笑语盈盈,仿佛这世间的一切烦恼都与他们无关。他们缓缓走出,来到一块盘石之上,坐了下来。随后,他们相互拥抱依偎,举止甚是亲昵暧昧。玉保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禁一阵慌乱,他深知自己窥见了他人的隐秘之事,若是被发现,定会惹来杀身之祸。他蜷缩在草丛中,身体不停地颤抖着,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然而,命运似乎总喜欢捉弄人。那两位老翁仿佛早已察觉到了玉保的存在,他们转过头来,朝着玉保藏身的方向望去。玉保心中一凉,以为自己死到临头。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那两位老翁看到他后,脸上竟毫无羞愧之色。他们一同唤玉保出来,声音中没有丝毫的愤怒与责备。 玉保战战兢兢地从草丛中爬了出来,老翁们看着他惊恐的模样,微微一笑。其中一位老翁走进屋内,取出两块饼递给玉保,说道:“年轻人,莫要害怕。你想必是迷路了,且吃些饼充饥。”玉保接过饼,心中满是感激与疑惑。老翁们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便开始为他指明归家之路。他们指着不远处说道:“从某处见某树转至某处,见深涧沿之行,一日便可到家。”说着,又指向最高的一座山峰,“此是正南方向,若是迷了路,望此峰便知方向。”老翁们还不忘叮嘱玉保:“这空山之中,无草可食,你的马已因饥饿自行归家了。此间熊与狼至多,你且速速归家,莫要再来此地,以免遭遇危险。” 玉保听着老翁们的话,心中虽仍有疑虑,但此刻也顾不上许多。他向老翁们道谢后,便按照他们所指的方向匆匆离去。待他回到家中,果然发现马已先返。如今,听闻张鸣凤之事,玉保不禁感叹,这世间竟有如此违背常理之事。只是那二老翁身份不明,隐居深山,看似修道之人,却为何有那等亲昵之举?这一切的一切,都如同一个未解之谜,深深地印刻在众人的心中。 而在另一边,张助教潜亭,一位饱读诗书之人,他与一位友人一同踏上了北上之路。他们一路奔波,风餐露宿,领略着沿途的风土人情。这日,夜幕降临,他们来到一家逆旅投宿。 逆旅的房间略显简陋,但奔波了一天的他们早已疲惫不堪,倒头便睡。是夜,万籁俱寂之时,寂静之中忽闻磆砒声响。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时在窗外,时在室之外间。起初,潜亭与友人皆以为不过是虫鼠在夜间活动发出的声响,并未太过在意。他们只是翻了个身,便又沉沉睡去。 但随后,隐隐约约竟传来一声叹息。这叹息声悠长而哀怨,仿佛饱含着无尽的忧伤。此声一出,原本沉睡的二人顿时惊醒。他们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心中满是恐惧。这叹息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呼唤。他们小心翼翼地坐起身来,竖起耳朵,仔细倾听着四周的动静。然而,除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叹息声,他们什么也听不到。 潜亭鼓起勇气,轻声对友人说道:“兄台,你且在此处莫动,我去查看一番。”说罢,他缓缓起身,拿起桌上的烛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烛光摇曳,映照着他紧张的面容。他一步一步地走着,每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当他走到窗边时,却发现窗外空无一人。他又转身走向外间,四处查看,依然一无所获。那神秘的叹息声仿佛只是一个幻觉,在他的侦查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但他们心中清楚,这绝非幻觉,那股深深的寒意依然萦绕在心头。 他们在这恐惧与疑惑中度过了一夜,次日清晨,继续踏上旅程。行至红花埠时,或许是因为昨夜的惊吓,二人有些心神不宁,竟偶有疏忽,忘收笔砚。 夜半时分,正当他们在睡梦中辗转反侧时,忽闻有阁笔之声。这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书写着什么。他们瞬间从睡梦中惊醒,身体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动弹不得。他们的眼睛紧紧盯着几案的方向,心中充满了恐惧与期待。他们不知道这声音究竟意味着什么,是有神秘之人在暗中作祟,还是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几案之上。他们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看向几案,只见几案之上竟有字迹浮现。那字迹阴黯惨淡,似有似无,仿佛被一层神秘的雾气笼罩。二人缓缓走近,定睛细视,乃是一首诗。 诗中写道:“上已好莺花,寒食多风雨。十年汝忆吾,千里吾随汝。相见不得亲,悄立自凄楚。野水青茫茫,此别终万古。”此诗读来,满是哀怨幽思,字里行间仿佛流淌着无尽的泪水。潜亭细细回想自己的过往,却发现自己记忆之中并无此人。友人亦是如此,他们二人面面相觑,皆不知这诗从何而来。这仿佛是一个无形的幽灵在暗中窥视着他们的旅途,特意留下这充满谜团的诗句,以诉说心中的哀怨与思念。 此事很快在周围之人中传开,众人听闻后,皆感神秘莫测。程鱼门听闻此事后,思索片刻,缓缓说道:“君肯诵是诗,定无是事,恐贵友讳言之耳。”众人听后,皆觉有理。难道友人心中真的有什么隐秘之事不愿言说?这神秘的诗笺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是友人曾经的故交旧识,因某些原因含冤而死,如今化作冤魂前来,借诗表意?亦或是潜亭与友人在途中误闯了什么灵异之地,惊扰了此地的精怪,精怪以诗警示他们莫要再犯?各种猜测纷纭而起,众人围坐在一起,热烈地讨论着。然而,无论他们如何猜测,却无一能有确凿证据,那神秘的氛围愈发浓厚,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众人笼罩其中。 此事之后,潜亭与友人心中皆蒙上了一层阴影。他们在后续的旅途中,再也没有了往日的轻松与愉悦。每至一处,他们必先查看四周是否有异样。哪怕是一丝风吹草动,都会让他们惊出一身冷汗。而周围之人听闻此事后,对旅途的未知危险又多了几分忌惮。每当夜幕降临,人们围坐在一起,谈论起此事,都会不自觉地压低声音,仿佛那神秘的力量就在附近倾听。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敬畏,对这世间的神秘之事又多了几分深刻的认识。 世间诸多奇事,如吉木萨张鸣凤之事与张潜亭的经历,皆令人难以理解。这些事超出了常人的认知范围,让人不禁思索,在这天地之间,究竟还有多少未知的神秘力量在暗中运作。是鬼神作祟,还是有其他更为深奥的原因?人们在敬畏之余,也对这浩瀚宇宙的神秘充满了无尽的好奇与探索之心。而这些奇事,亦成为人们口口相传的神秘传说,在岁月的长河中久久回荡,仿佛在诉说着那些被遗忘的秘密与故事,等待着有缘人去揭开那神秘的面纱。 第20章 狐缘孽障 乾隆己卯夏,骄阳似火,江南水乡一片炽热。在那蜿蜒的溪流与错落的屋舍间,有一位意气风发的举子,心怀对功名利禄的炽热渴望,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奔赴京师科考的漫漫征途。他一袭青衫,身姿挺拔,目光中透着对未来的憧憬与坚定。 一路舟车劳顿,终于抵达京师。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大失所望。京城的旅店大多狭小逼仄,潮湿阴暗的气息弥漫在每一个角落,嘈杂的人声与喧闹的市声交织在一起,令人心烦意乱。对于一心想要静心读书备考的举子而言,这样的环境实在难以忍受。 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中徘徊多日,举子偶然听闻西直门外有一家大户的坟院,清幽静谧,罕有人至。或许是冥冥中的天意指引,他寻至此处,只见那坟院四周绿树成荫,芳草萋萋,一座古朴的小院坐落其间,虽略显荒芜,却透着一股宁静祥和之气。举子心中大喜,当下便与坟院主人商议,租下了此处,只为能在这喧嚣尘世中觅得一方净土,潜心读书。 时光匆匆,炎热的夏日在举子的苦读中悄然流逝。一日傍晚,暑气渐消,凉风习习。举子在那坟院中的老树下悠然踱步,舒缓着整日读书的疲惫身心。忽然,一抹白色的身影从眼前闪过,举子定睛一看,只见一位女子俏生生地站在不远处。那女子年约十五六岁,面容白皙如玉,双眸明亮似星,一袭素色罗裙随风轻轻飘动,宛如仙子下凡。 举子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好奇,不由自主地上前搭话。然而,那女子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不嗔不怒,亦不回应,宛如一尊美丽的雕像。片刻之后,她微微转身,绕过墙角,悄然消失在举子的视线之中。那轻盈的身姿与无声的离去,如同一片羽毛,轻轻地落在了举子的心湖之上,泛起了层层涟漪。而他却浑然不知,一场奇异而又惊心动魄的缘分,正如同那悄然蔓延的藤蔓,在这看似平静的夜晚,缓缓地展开了它神秘的枝叶。 夜幕笼罩着坟院,万籁俱寂。举子在那简陋的卧房中渐渐进入了梦乡。梦中,他仿佛置身于一片迷雾之中,四处摸索探寻,却找不到出口。忽然,一阵轻微的声响传入他的耳中,仿若飞鸟轻轻落在门上,又似微风拂过窗棂。 举子从梦中惊醒,心中顿时警觉起来。起初,他以为是有盗贼潜入,于是大声呼喊书僮,可那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却无人应答。无奈之下,他只得强自镇定,缓缓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透过那狭窄的门缝向外窥视。这一看,却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只见门外站着的,竟是日间所见的那位女子。 举子的心跳陡然加快,一种莫名的兴奋与紧张涌上心头。他心中明了女子的来意,当下毫不犹豫地打开门,将那女子轻轻拥入怀中。女子的身躯微微颤抖,带着一丝羞怯与惶恐。 她缓缓抬起头,望着举子的眼睛,轻声说道:“公子莫怕,小女子乃守坟人之女。家中贫苦,父母皆是憨厚老实之人,不善营生。我自幼生长于此,常恐日后嫁与农家为妇,碌碌一生。今日得见公子,心中情难自禁,故而趁夜前来相就。”言罢,她的脸颊微微泛红,宛如一朵盛开的桃花。 举子听着女子的倾诉,心中涌起一股怜惜之情。他轻轻抚摸着女子的秀发,温柔地说道:“姑娘莫要担忧,若你真心愿与我相伴,我自当尽力。只需给予你父母百金,你便可成为我的妾室,从此侍奉在我身旁。”女子闻言,眼中闪烁着泪光,那是感动与喜悦的光芒。她微微点头,将头深深地埋入举子的怀中。 是夜,月光如水,洒在那简陋的卧房中。举子与女子情意绵绵,互诉衷肠,缱绻缠绵,直至鸡鸣时分,女子方才依依不舍地离去。自此之后,每至夜半,女子总会如鬼魅般准时出现在举子的房中。她的一颦一笑,皆透着无尽的妖媚与冶荡,令举子沉醉其中,仿若置身于传说中的巫山洛水之境,忘却了世间的一切烦恼与忧愁。 时光在这甜蜜而又隐秘的幽会中悄然流逝。某夜,女子前来稍迟,举子在那清冷的月光下踱步等候,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正思忖间,忽然一阵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举子抬头望去,只见那女子竟如仙子般从树梢飞落而下,身姿轻盈,飘逸若仙。 举子见状,心中顿时顿悟,直言道:“姑娘,你恐非人类,而是狐妖吧?”女子听闻,并未惊慌失措,亦不再隐瞒,只是坦然一笑,应道:“公子果然聪慧。起初,我恐公子惊骇恐惧,故而托词掩饰。如今你我情意已深,不妨明言相告。” 她缓缓走近举子,眼中满是深情与温柔,接着说道:“公子日后若宦游四方,小女子愿隐形随侍在侧。无需车马代步,不择居所优劣,更不食人间烟火。昼则隐匿于公子的怀袖之间,与公子朝夕相伴;夜则现身而出,为公子荐枕席,解公子孤寂。如此,岂不比那千金买笑更为美妙?” 举子听着女子的一番话,心中思索一番,只觉此般安排新奇而又美妙,仿佛是上天赐予他的一份独特礼物。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欣喜的笑容,心中暗自欢喜。从此,举子与狐女不再拘泥于夜半幽会,而是于书室之中相伴厮守,白日里举子读书写字,狐女则在一旁静静相伴,或为他研墨铺纸,或与他谈诗论画,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只留下这对恋人的甜蜜与温馨。 然而,平静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此后,每至举子秉烛夜读之时,狐女便会悄然外出离去,直至夜半方归。有时归来,她的鬓发略显凌乱,钗饰也歪斜不正,眼神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举子看在眼里,心中不免生疑,种种猜测在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可他又难以决断,毕竟他对狐女仍怀有深厚的感情。 不久之后,一个令举子震惊不已的秘密逐渐浮出水面。一日,举子偶然间发现狐女竟与自己的娈童在白昼同寝,那不堪入目的场景瞬间点燃了他心中的妒火。他的双眼瞬间通红,理智在这一刻被愤怒完全吞噬。 紧接着,更让他无法接受的事情接踵而至。此事随后又被家中的二仆察觉,而狐女竟也与这二仆暗中行苟且之事。更为甚者,就连家中的庖人知晓后,亦未能抵挡狐女的魅惑,与她狎昵私通。举子得知这些丑事,心中如遭雷击,大为震惊与愤怒。他的双手紧紧握拳,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鲜血缓缓渗出,可他却浑然不觉疼痛。然而,他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暂未发作,只是在暗中不动声色地留意观察着狐女的一举一动,试图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揭开这一切的真相。 终于,在一个看似平常的日子里,举子再次偶然发现狐女与娈童白昼同寝。那一瞬间,他心中的妒火如火山喷发般不可遏制,理智彻底崩塌。他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双眼布满血丝,一步一步缓缓走向那对沉浸在罪恶欢愉中的男女。 举子悄然上前,没有丝毫的犹豫,伸出颤抖的双手,猛地掐住了狐女的咽喉。狐女惊恐地瞪大双眼,拼命挣扎,可她的力量在盛怒的举子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刹那间,狐女的身躯开始发生变化,原本娇美的人形渐渐褪去,一只毛色雪白的狐形展露无遗。举子望着眼前的狐形,心中没有丝毫的怜悯,只有无尽的愤怒与怨恨。 他随后冷静下来,知道此事一旦败露,必将给自己带来无尽的麻烦。于是,他强装镇定,趁着夜色,将狐女的尸身埋于墙外的偏僻角落,妄图将这一切永远地掩盖起来,仿佛只要这样做,所有的事情都未曾发生过。 此后,举子表面上依旧如往常一样,在坟院读书备考,可他的心中却忐忑不安,每一个细微的声响都会让他惊出一身冷汗。他时常在深夜中惊醒,梦中总是浮现出狐女那惊恐的眼神和扭曲的面容,令他冷汗淋漓,久久无法入眠。 月余之后,一个阴霾密布的日子,一位老翁突然出现在坟院门口。他面容冷峻,眼神中透着一股威严与愤怒。老翁径直走向举子,见面便大声质问:“吾女托身为君妾,为何遭汝杀害?” 举子心中猛地一惊,犹如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瞬间清醒过来。但他很快镇定下来,强装镇定地愤然回应道:“既知汝女为吾妾,此事便好言说。两雄共争一雌,致相残杀,此为妒奸,按律当议抵罪。汝女既委身于我,名分既定,却又与他人淫乱,我身为夫主,依例有权捕奸,杀之何罪之有?” 老翁听闻,顿时怒目圆睁,脸上的肌肉微微颤抖,反问道:“既如此,为何不杀汝仆?”举子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从容作答:“汝女死后现狐形,而仆皆为人。若手刃四人,仅以一死狐为证,即便是刑官,亦难以据此定案。” 老翁听后,一时语塞,心中的愤怒仿佛被一盆冷水浇灭,只剩下无尽的无奈与悲哀。他俯首沉思良久,缓缓抬起头,望着天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终以手拊膝,叹道:“汝之作为,实乃自取。吾诚未料汝竟至如此境地。”言罢,老翁不再看举子一眼,振衣而去,只留下举子独自站在原地,望着老翁远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悔恨、愧疚、恐惧等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经此一番风波,举子心中充满了不安与恐惧,每一个夜晚对他来说都是一场噩梦。他深知,自己无法再在这充满回忆与罪恶感的坟院中继续生活下去。于是,他毅然决定离开,旋即移居准提庵。 巧合的是,慎思亦居住于此,二人恰好邻房而住。这准提庵环境清幽,古木参天,香烟袅袅。庵中的僧人们每日诵经礼佛,梵音阵阵,仿佛能洗净世间一切的罪孽与烦恼。然而,举子的内心却依旧被阴影笼罩,无法得到片刻的安宁。 此前,举子的娈童因与狐女关系亲昵,对主人的残忍行为心怀怨恨。在一个寂静的夜晚,他悄悄来到慎思的房中,将此前发生的一切详情,包括举子与狐女的相遇、幽会,以及后来的种种变故,悉数告知了慎思。慎思闻之,心中暗自诧异,他未曾想到,这看似平静的庵寺之中,竟隐藏着如此惊心动魄的秘密。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微微点头,心中却暗暗留意举子的行迹,想要一探究竟,看看这背后究竟还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真相。 自移居庵寺之后,举子的日子并不好过。每于诵经参禅之时,他的脑海中总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狐女的身影。那身影或在眼前翩翩起舞,或在耳边轻声呢喃,令他惊恐不安,无法集中精力。每夜入眠,更是一场折磨。黑暗中,狐女仿佛无处不在,她的双眼闪烁着幽绿的光芒,伸出干枯的双手,向他索命。举子常常在梦中惊醒,冷汗湿透了衣衫,望着那漆黑的夜空,心中充满了绝望与无助。 一日,举子在庵中回廊漫步,试图舒缓心中的烦闷。忽然,他与一位云游僧不期而遇。那僧者面容清瘦,目光如炬,仿佛能看穿世间一切的虚妄与罪恶。僧者凝视举子片刻,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施主面带煞气,似有冤孽缠身。” 举子心中一凛,仿佛被僧者的话击中了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将此前的经历如实相告,祈求僧者能为他化解这一场劫难。僧者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只是闭目沉思良久。许久之后,他缓缓睁开眼睛,只言因果循环,报应不爽,需举子自行忏悔,方可解此劫数。言罢,僧者不再理会举子,飘然而去,只留下举子独自站在回廊之中,望着僧者远去的背影,心中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举子自遇僧者之后,心中烦闷之感愈发强烈。他常常独自一人坐在庵中庭院的角落,望着那天空中飘过的浮云,反思过往种种。他的思绪如同一叶扁舟,在记忆的长河中缓缓飘荡。 忆及与狐女初遇时的美好瞬间,那月下的邂逅,那温柔的眼神,那甜蜜的私语,一切都仿佛发生在昨日。那时的他,满心欢喜,以为自己得到了上天的眷顾,找到了一生的挚爱。可如今,这一切都已化为泡影,只剩下无尽的悔恨与痛苦。 他又想起后来因妒生恨,亲手扼杀狐女的那一幕。那是他一生中最黑暗的时刻,他的双手沾满了罪恶的鲜血,永远无法洗净。他深知,自己一时的冲动,不仅害了狐女的性命,也使自己陷入了道德与良心的谴责深渊之中。他辜负了狐女的一片深情,违背了世间的伦理道德,成为了一个罪人。 然事已至此,悔之晚矣。举子明白,他唯有在这庵寺之中,诵经礼佛,祈求佛祖的慈悲与宽恕,或许才能在这无尽的罪孽中寻得一丝内心的安宁,救赎自己那早已堕落的灵魂。可每当他闭上眼睛,狐女那哀怨的眼神便会浮现在眼前,如同一把锋利的剑,刺痛他的心。 在准提庵的日子里,举子一边努力修行,试图减轻心中的罪孽感,一边又为自己的前途担忧。科举之期渐近,那本是他多年来梦寐以求的机会,是他改变命运、光宗耀祖的唯一途径。然而,如今的他却被心中的阴影所困扰,难以专心备考。 他时常坐在窗前,望着那庵寺中的一草一木,心中思绪万千。他想,若当初未曾遇到狐女,自己或许能够心无旁骛地读书,凭借自己的才华与努力,一举成名,踏上那辉煌的仕途之路。又或者,在处理与狐女之事时,他能多一些理智与宽容,不被嫉妒与愤怒冲昏头脑,也许事情就不会发展到如今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 命运无常,人生的道路充满了变数与未知。如今的他,站在这人生的十字路口,前路一片迷茫。他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是继续留在庵寺中,用一生的时间来忏悔自己的罪孽,还是勇敢地面对现实,重拾书本,去追寻那早已遥不可及的梦想。举子在这庵寺的青灯古佛之下,独自徘徊,内心的痛苦与挣扎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向他袭来,将他淹没在这无尽的黑暗之中。 第21章 灵犀之心 在那遥远的山乡,有一处高官的农家院落,竹篱茅舍,鸡犬相闻,宛如世外桃源。一头牛,就静静地站在农家的牛棚之中,它毛色青灰,身躯壮硕,双眸中透着温和与沉静。高官之子,一个天真烂漫的孩童,自小便对这头牛充满了好奇与喜爱。 孩童年幼时,每日最欢喜的事便是与牛相伴嬉戏。那小牛犊温顺非常,任由孩童攀爬它的角,轻柔地捋着它的尾巴,它皆纹丝不动,仿佛知道这是小主人的亲昵之举。牛儿时而会低下头,轻嗅孩童的头顶,那温热的气息带着青草的芬芳;时而又伸出粗糙却温柔的舌头,舐舔孩童的手掌,引得孩童咯咯欢笑,小手在牛儿的鼻头上轻轻拍打。那画面,恰似田园诗画中最温情的一抹色彩,纯净而美好,让人看了心中满是暖意。 时光悠悠,如涓涓细流般淌过。待孩童稍长,家中便将放牧这头牛的任务交给了他。奇妙的是,这牛似通人性,与孩童之间仿佛有着一种无形的心灵纽带。每当日出东方,晨曦洒遍大地,孩童扛着牧鞭,蹦蹦跳跳地走向牛棚,牛儿早已在门口等候,看到小主人来了,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孩童出门,牛儿便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孩童归家,牛儿也紧紧相随,四蹄踏在土路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一路上,孩童在前欢快地跑着,牛儿在后面稳稳地走着,偶尔孩童停下脚步,回头对着牛儿做个鬼脸,牛儿也乖乖立定,歪着头看着小主人,似乎在询问为何停下。而当孩童玩累了,倦意袭来,找一处草地卧下睡去,牛儿便缓缓卧于身侧,庞大的身躯像一座小山丘,为孩童遮挡着阳光与微风,静静地守护着他。如此这般,悠悠数载,牛儿与孩童的情谊在岁月中愈发深厚,成为了乡间一道独特而动人的风景。 然而,命运的齿轮却在不经意间开始转动,平静的生活泛起了惊涛骇浪。一日,天空中乌云密布,似乎预示着不祥之事即将降临。孩童如往常般,迎着晨曦前往放牧。牛儿像往常一样,跟在孩童身后,缓缓走向那片熟悉的草地。可没过多久,原本安静吃草的牛儿,忽然浑身颤抖,发出一声低沉而悲怆的哞叫,随后便如离弦之箭般狂奔归家。它头颈之上,不知何时竟沾满了鲜血,那鲜血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目。牛儿一路狂奔,哮吼着以角触门,巨大的冲击力让门扉震颤,声震四野,惊得院子里的家禽四处乱飞。 孩童之父正在屋中,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赶忙出门查看。只见牛儿双眼通红,满是悲愤与焦急,口中不断发出哞哞的叫声。牛儿见孩童之父出来,即刻掉头奔回原路,四蹄扬起一片尘土。孩童之父心中一凛,一种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他深知必有变故,当下不及多想,奋力追去。他的脚步在崎岖的山路上踉跄而急切,心中默默祈祷着不要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 待追到野外,那惨烈的一幕让孩童之父瞬间僵住。只见那片平日里充满生机的草地,此刻已被鲜血浸染,自家的孩童倒在地上,双眼紧闭,已破颅而死。孩童那稚嫩的脸庞苍白如纸,往日的欢声笑语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如今却已阴阳两隔。不远处,又有一人横卧道左,腹部破裂,肠子流出,血腥之气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一根枣棍弃于地,似乎在诉说着刚才发生的激烈争斗。 孩童之父颤抖着双手,缓缓走近,细细审视那死去之人,竟是三果庄的盗牛者。三果庄,那是回民聚居之处,因地处偏僻,又有一些不法之徒隐匿其中,久而久之,竟成了沧州盗匪的渊薮。此地盗匪横行,常常干些偷鸡摸狗、打劫过往行人的勾当,周边百姓深受其害,却又无可奈何。如今,看到这场景,孩童之父心中明白了几分,定是这盗牛者妄图偷走家中的牛,却被孩童发现,进而痛下杀手。而牛儿,为了护主,拼死与盗匪搏斗,最终触死盗匪。想到这里,孩童之父的泪水夺眶而出,既有对儿子惨死的悲痛,又有对牛儿忠诚护主的感动。他缓缓走到牛儿身边,伸手轻轻抚摸着牛儿那沾满鲜血的身躯,牛儿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悲痛,低下头,用鼻子蹭了蹭主人的手,那眼中的泪水,竟如人一般,滚滚而落。这一刻,他深知,此牛虽为牲畜,却有着一颗比某些人还要赤诚的心。 在山乡的另一边,西商李盛庭的马厩里,一匹骏马正静静地站着。这匹马毛色乌黑发亮,身姿矫健,四蹄修长有力,一看便知是良驹。李盛庭偶然路过集市,见此马骨骼清奇,气质不凡,便花费重金将其买下。自那以后,这马便成为了他的爱骑,陪伴他走南闯北。 这马极为驯良,平日里总是温顺地听从主人的指令。无论是拉车还是骑行,它都表现得兢兢业业,从未有过丝毫的违抗。然而,唯有一件事让李盛庭感到十分奇怪,那便是每当路逢白马时,这匹马必定会伫立凝视,眼神中透着一种复杂的情感,任人如何鞭策,它都不肯前行一步。那倔强的模样,仿佛在它心中,有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执着。偶或望见白马身影,哪怕相隔甚远,它也会突然变得兴奋起来,奋力驰追,口中发出阵阵嘶鸣,衔勒也难以阻止它的冲动。 李盛庭心中疑惑不已,这马的异常行为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后来,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他与原主谈及此事。原主听后,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此马本是白马所生,自小与母亲相依为命。后来因故与母亲分离,从此便心心念念地寻找它的母亲。故而每当看到白马,便以为是自己的母亲,才会有如此举动。”李盛庭听后,心中恍然大悟,原来这马的种种异常,皆是源于对母亲深深的思念。他望着眼前的马,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敬意,此马虽不能言语,却用自己的行动诠释着对母亲的眷恋,这份情感,丝毫不亚于人类。 岁月回溯,余八岁之时,家中保姆丁媪常常会给我讲述一些乡间的奇闻轶事。一日,丁媪坐在院子里的老树下,手中拿着针线活,缓缓开口,讲述了一件令人唏嘘的往事。 她说,某家有一头跛足之牛,因先天不足,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不能胜任耕种的重活。于是,主人无奈之下,便将它卖与邻家屠肆。那一天,牛被牵走的时候,它的牛犊刚离乳不久,尚还年幼懵懂。它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被人拉走,眼中满是惊恐与无助。当母亲被带到屠肆,那残忍的宰割场景让牛犊牟牟哀鸣数日不绝。那哀鸣声,在寂静的夜晚回荡,仿佛是对命运不公的控诉,让闻者无不心生怜悯。 此后,只要见到屠者的身影,牛犊便如惊弓之鸟般奔逃避让。它的四蹄在地上慌乱地奔跑,溅起一片尘土。若避之不及,便会伏地战栗,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好似乞求饶命一般。那屠者是个粗人,有时见牛犊如此害怕,不但没有怜悯之心,反而故意追逐它,看着牛犊惊恐的模样,以此为乐,并不在意牛犊内心深处的恐惧与痛苦。 时光悄然流逝,牛犊在恐惧与悲伤中渐渐长大。它的身躯日益壮健,原本瘦弱的身体如今充满了力量,肌肉在皮毛下紧绷着,显示出强大的爆发力。然而,尽管它的身体已经成长,可畏惧屠者之心却如初时一般,从未有过丝毫减弱。每当看到屠者,那童年的阴影便会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让它本能地想要逃离。 直到有一天,命运的天平开始倾斜。那屠者像往常一样,劳作之后侧卧在凳上休息,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临近。牛犊偶然路过,看到屠者那毫无防备的模样,它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决绝。它缓缓靠近,四蹄落地悄然无声,仿佛是在积蓄着全身的力量。待靠近到合适的距离,牛犊猛然一触,牛角如利刃般贯其心脏。屠者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已命丧黄泉。牛犊得手之后,没有丝毫的停留,转身飞驰而去。那速度之快,如一阵旋风刮过。 屠者之妇听到动静,出门一看,见丈夫倒在血泊之中,大惊失色,随后大声呼喊众人捕牛。然而,众人赶来之后,看到眼前的场景,心中都明白了牛犊复仇的缘由。他们皆怜悯牛犊为母复仇之举,觉得这是一种天性的彰显,是对母亲深深的爱与怀念的表达。于是,众人有意缓追,只是象征性地跟在后面。牛犊在田野间狂奔,最终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逃逸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故事,在乡间口口相传。 彼时,丁媪之亲串曾因一时冲动,卷入一场纷争,失手杀人。好在后来遇赦获免,免去了死罪。但他虽逃过了法律的制裁,却无法逃避乡邻们异样的眼光。他仍与其子同处乡里,每日过着战战兢兢的生活。丁媪因与亲串关系密切,心中时常担忧。她深知,仇恨的种子一旦种下,便难以消除。亲串虽已获赦,但死者的家人和朋友心中的怨恨或许并未消散。那牛犊复仇之事,让她更加深刻地意识到,仇恨不可轻忽,仇怨之人不可亲近。她常常私下里举牛犊复仇之事,告诫亲串要时刻小心,不可再与人结怨,以免招来灾祸。 余听了丁媪的讲述,心中却有着别样的感悟。我以为,此牛犊有复仇之心,然深知自身力量不敌屠者,故而隐匿锋芒,隐忍多年以求一击得手。这并非仅仅是出于孝道,更是一种智慧之举。它明白在力量悬殊之时,莽撞行事只会白白送死,唯有等待时机,才能有机会为母亲报仇。这就如同黄帝巾机铭曰:“日中必慧,操刀必割。”意即时机一旦成熟,便要果断行动,不可错失。又如越绝书子贡谓越王曰:“夫有谋人之心,使人知之者,危也。”牛犊在复仇之前,从未表露过自己的意图,默默地忍受着恐惧与痛苦,直到时机来临,才给予敌人致命一击。孙子云:“善用兵者,闭门如处女,出门如脱兔。”牛犊平时隐忍示弱,如处女般安静,而一旦出手,便如脱兔般迅猛,让人猝不及防。此牛犊之举,正合此理。它用自己的行动向世人证明了,动物虽无人类的智慧与语言,但它们的情感与本能,却有着令人惊叹的力量。 世间万物,皆有灵犀。牛之护主,马之念母,犊之复仇,皆显其心。这些故事让我们看到,动物们的内心世界同样丰富而复杂,它们有着自己的情感、忠诚与智慧。而反观人类,有时却会被利益、欲望所蒙蔽,做出一些违背良心之事。或有人心不如兽心者,当思之省之。兽犹如此,人何以堪?我们应从这些动物的故事中汲取教训,珍视内心的善良与美好,以一颗真诚的心去对待世间万物,方能不辜负这天地间的生灵与造化。 第22章 画狐奇事 海阳李文砚亭,这位岁月的拾荒者,曾在时光的幽径中徘徊,偶然间听闻一段顺治康熙年间的奇事。那时,有一位周处士,恰似闲云野鹤,性好云游四方,其足迹遍布楚豫之地的山川与市井。周处士以画松而声名远扬,其笔下的松枝,仿若被赋予了灵魂,每一根针叶都似在风中低语,每一处盘曲都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与生命的坚韧。 彼时,有一士人,对周处士之画技倾慕已久,那倾慕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遂邀其为自家书室绘制一壁松图。周处士欣然应允,仿若即将踏上一场神圣的艺术之旅。只见他挥毫泼墨间,松根自西壁角落蜿蜒而起,如蛟龙盘旋,屈曲夭矫,带着一种磅礴而内敛的力量,横越北壁。那松枝纤细末梢,恰似灵动之笔,竟延伸至东壁一二尺之处,仿佛在书室中编织起了一片松的梦境。一时间,书室之内仿若松荫满座,清风徐来,凉意顿生,每一寸空气都似乎被松的气息所浸染,变得清新而宁静。 士人见画成,欣喜若狂,那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如孩童得到了最心爱的珍宝。于是设酒摆宴,邀集社友前来共赏此佳作。众友接帖,皆欣然赴约,仿若即将赴一场盛大的艺术盛宴。众人齐聚,皆围立壁下,指指点点,赞叹之声不绝于耳,那声音在书室中回荡,似是对艺术的崇高礼赞。 正沉浸于这艺术之境时,忽有一友拊掌大笑,笑声突兀,仿若一声惊雷,打破了这和谐的氛围,众人皆愕。继而,其余社友亦哄堂大笑,那笑声似潮水般涌起,将书室淹没。原来,在那松下,竟悄然出现一幅秘戏图。只见图中有一大木榻,榻上铺设长簟,一男一妇,赤身裸体,相依相偎,情意绵绵。男子目光含情,似在诉说着无尽的爱意,女子流盼生姿,那媚态之逼真,令人面红耳赤,仿若能听到她的娇嗔与浅笑。旁有二侍婢,亦裸身而立,其一挥动团扇,似在驱蝇,那动作轻盈而优雅,另一则双手承托妇人之枕,以防其坠落,眼神专注而虔诚。细观之,此画中人物面容,竟是士人与其妇以及媵婢之模样,眉眼口鼻,栩栩如生,似是将他们的灵魂都封印在了这画卷之中,即便是家中僮仆前来,亦能轻易辨识。 众人见状,哗然一片,皆趋前围视,既觉尴尬,又不禁为这画技之精妙暗暗称奇。士人则羞愤交加,满脸通红,怒目而视,那愤怒的目光似能将一切焚毁。遂望空指画,大声詈骂那作祟之妖狐,其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带着无尽的威严与怨恨。 忽闻檐际传来一阵大笑,其声清朗,仿若晨钟暮鼓,穿透了愤怒与喧嚣:“君此举太过伤雅。吾往昔但闻周处士画松之名,却未曾亲睹。昨夜偶得观此妙迹,一时沉醉其中,坐卧于画下,难以离去,以致未能及时避开君等。吾未曾有抛砖掷瓦之冒犯行径,君却遽然毒詈,吾心实难平,故而与君略作小剧。君若尚不反省,仍乖戾如初,吾将绘此秘戏之像于君家白板扉之上,使路人皆可观之,博众人一笑。君宜深思。” 盖因士人前夜于书室备置待客之物,与奴子秉烛而至时,一黑物突冲门而去,士人已知有狐魅作祟,且曾怒声诟骂。此时众友赶忙为士人劝慰开解,复请狐魅入座,且虚设一座位于上。不见其形,但闻其语音琅然,行酒至前,酒液辄尽,唯不食菜肴,曰:“吾不茹荤已四百余年矣。”其声音在酒盏交错间回荡,带着一种超脱尘世的空灵与淡然。 宴将散时,狐魅语士人曰:“君太过聪明,然往往以气凌物,此非养德之道,亦非全身之法。今日之事,君幸而遇吾,若遇他者亦如君之负气,则祸端恐难平息。唯学问可变化气质,愿君留意。”言罢,丁宁郑重而别。众人回首再看那壁上秘戏图,竟已消失不见,墙面净如洗过一般,只留下一片空白,似是在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次日,众人复至书室,仿若被一种神秘的力量牵引。忽见东壁之上,有设色桃花数枝,娇妍欲滴。桃花之下,衬以青苔碧草,绿意盎然。花之姿态各异,有已全然盛开者,如盛装的舞者,在春风中尽情绽放;有半开半掩者,似羞涩的少女,犹抱琵琶半遮面;有已飘零坠落者,像逝去的年华,带着淡淡的忧伤;有尚在枝头将落未落者,仿佛在命运的边缘徘徊;更有八九片花瓣随风飞舞,反侧横斜,其势若灵动之舞,飘飘然仿若真实之景,此等神韵,实非寻常笔墨所能企及。其上题有二句诗:“芳草无行径,空山正落花。”此二句乃初唐杨师道之诗,却未署姓名,众人皆知此乃狐魅以答昨夜之酒也。那诗句在桃花间流淌,似是在诉说着狐魅的心境与情怀。 后周处士见此桃花图,亦不禁叹曰:“此画全然不见笔墨之痕,相较之下,吾之画松,仿若尚在刻意用力,有心造作姿态,实难与之媲美。” 自此,这狐魅作画之事,便成为众人茶余饭后之奇谈,在世间的街巷与庭院中流传,如一阵春风,吹过每一个角落,令人感叹狐之灵性与才情,亦使人深思修身养性之道。它如同一面镜子,映照出人性的傲慢与谦逊,也让人们对那神秘的灵界充满了敬畏与遐想,在岁月的长河中,留下了一段永不磨灭的传奇。 第23章 花隐老人 在乾隆甲子年那个平凡而又特殊的岁月,亡儿汝佶呱呱坠地,开启了他短暂而又充满波折的一生。他自幼便似一颗闪耀着独特光芒的星辰,聪慧的天资在尚是垂髫小儿时就展露无遗。当别的孩童还在牙牙学语、懵懂玩耍之际,汝佶已能在那一方小小的书桌前,对着儒家典籍认字诵读,且读书未多,便能提笔书写八股文。那稚嫩的笔触下,流淌出的文字虽稍显青涩,却已初现才情与灵气,令家中长辈与私塾先生皆为之惊叹。 乙酉年,汝佶仿若一颗新星在科举的天空中崭露头角,乡试中举。这一喜讯如春风拂过家门,使得整个家族都沉浸在喜悦与自豪之中。中举之后,他深知学问之路漫漫,遂开始涉足诗古文的浩瀚海洋,试图在这片更为广阔深邃的文学天地里探寻真谛、汲取养分。然而,初涉此境的他,犹如在茫茫迷雾中摸索前行的旅人,尚未寻得那通往文学殿堂深处的门径。 恰逢我因朝廷之命从军西域,家中少了约束与引导之人。汝佶在那青春年少、意气风发之时,开始与诗社中的才士们频繁交游。那些才士们,多崇尚公安、竟陵两派文学。他们的言辞如涓涓细流,在不经意间缓缓渗入汝佶的心田,逐渐将他原本扎实质朴的文学根基悄然侵蚀。汝佶在他们的影响下,仿若被那新奇绮丽的文风施了魔法,开始醉心于追求一种标新立异的文学表达。他将大量的精力倾注于文字的雕琢之上,精心打磨每一个字词,试图以华丽的辞藻堆砌出令人惊叹的文学城堡。然而,在这看似绚烂的外表之下,却渐渐忽略了文学作品所应蕴含的深刻内涵与思想深度。 他常常与诗友们在那静谧的月夜或是灯火阑珊的长夜,围坐在一起,高谈阔论。他们的话题总是围绕着那些公安、竟陵派的经典篇章,探讨着如何以奇崛的语句、独特的意象来彰显自己的文学品味。家中那满架的经史子集,曾经是他汲取知识养分的源泉,如今却被他渐渐束之高阁,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曾经那怀揣着的宏伟文学抱负,在这股新兴文学风潮的席卷之下,也如风中残烛,渐渐迷失了方向。 后来,汝佶前往泰安依附朱子颖。在那泰山脚下的宁静之地,他偶然间邂逅了一本尚未刊刻问世的《聊斋志异》抄本。那抄本中的奇幻故事,如同神秘的魔法画卷,在他眼前徐徐展开。一个个狐妖鬼魅、奇人异士的形象,在蒲松龄那独特笔触的勾勒下,跃然纸上,仿佛拥有着鲜活的生命。汝佶瞬间被这充满奇幻色彩与独特魅力的文学世界深深吸引,如痴如醉,仿若陷入了一场无法自拔的梦境。 他开始日以继夜地沉浸于《聊斋志异》的世界之中,反复研读每一个故事,试图剖析其中的精妙之处。他不仅满足于阅读,更妄图模仿聊斋的风格进行创作。他的身影时常穿梭于市井街巷、乡野山林之间,像一位执着的寻宝者,四处搜集各种奇闻轶事,将之作为自己创作的素材。他的眼中闪烁着兴奋与狂热的光芒,脑海中不断构思着一个个奇幻的情节与独特的人物形象。然而,在这一过程中,他却如同走进了一条狭窄的胡同,越走越远,渐渐忘记了文学创作应有的多元性与思想深度。家中长辈见他如此痴迷,虽多次苦口婆心地劝诫,试图将他从这文学的迷宫中拉回正轨,但他的心早已被聊斋的世界紧紧束缚,难以挣脱。最终,他在这文学的歧途上越陷越深,创作之路也越走越窄,直至生命的尽头,徒留无尽的遗憾与叹息。他遗留的诗文,我仅匆匆交付给孙树庭等人,权且留存作为父亲的一点微薄纪念。我因内心的悲痛与愧疚,从未有勇气好好整理编次他的遗作。唯有他所写的杂记,虽未成完整之书,但其中所记载的些许琐事,却如散落在岁月长河中的点点珍珠,时有可取之处。于是,我强忍着心中的哀伤,仔细挑选数条,附于此处,也算不埋没他在那无数个寒夜中,孤灯相伴、呵冻苦吟的辛劳。只可惜他一生在文学之路上徘徊迷茫,最终百事无成,仅靠这些无关宏旨的着述之词,勉强留存他在这世间的一抹浅浅的名字。 在平陵城之东、鹊华桥之西,有一处宛如世外桃源般的居所,那里住着一位神秘的花隐老人。无人知晓他来自何方,亦无人清楚他的真实姓名与身世背景。他就像一朵悄然绽放在尘世角落的幽花,独自散发着独特的芬芳,却又将自己的根脉与过往深深隐藏。 老人的居所,是一座充满诗意与雅致的庭院。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地分布其间,与周围的水石相互映衬,构成了一幅如诗如画的山水画卷。而那庭院之中,最令人称奇的当属那琳琅满目的花卉。这里仿佛是花卉的王国,各种品类的花卉汇聚一堂,争奇斗艳,竞相绽放着自己的美丽。 平日里,花隐老人深居简出,不与人过多交往。他就像一位遗世独立的隐士,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与花草为伴,与清风明月为友。然而,若是有慕名而来的看花之人,老人却从不忍心拒绝。每当此时,他那原本略显孤寂的身影便会瞬间焕发出活力。他总是拄着那根陪伴他多年的拐杖,缓缓起身,弯腰驼背却又步伐坚定地在前引导。他的手如同灵动的指挥棒,不停地指向每一处花卉景观,口中也不停地诉说着花卉的名称、习性与来历。他的眼神中满是热情与期待,生怕来人不能尽知、尽见那些花儿的美丽与独特之处。 踏入庭院,仿若踏入了一片花的海洋。园子里几乎没有一丝空地,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繁花似锦。各种奇异花卉的殊香异色,纷纷扬扬地弥漫在空气中,无边无际,让人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其中,兰花与菊花、竹子,更是堪称天下奇绝。兰花品种繁多,有的色泽鲜艳如红妆少女,有的素净淡雅若白衣仙子;菊花亦是色彩斑斓,墨菊如夜之精灵,散发着神秘的气息,绿菊似春日新柳,洋溢着清新的活力。还有那丹竹,通体纯赤,如燃烧的火焰在风中舞动;玉竹则纯白无瑕,宛如冬日初雪,纯洁而静谧。其他的竹子,或方形或有斑纹,或紫色或多节,每一种都有着独特的形态与韵味。即便这些竹子并非人们日常习见之物,但它们的名声却早已如雷贯耳,为众多爱花之人、文人雅士所传颂与向往。 每当晨曦微露,第一缕阳光温柔地洒在庭院的亭台水石上,折射出迷人的光影。花隐老人便会早早起身,如同一位虔诚的守护者,缓缓步入花丛之中。他的身影在繁花间穿梭,熟悉地照料着每一株花卉。他就像能听懂花儿的语言一般,熟知每一朵花的习性与需求。何时该浇水,浇多少水量;何时需施肥,施何种肥料,他都了如指掌,精心呵护着这些他视为珍宝的生命。 偶尔,会有稀客来访。或是远方慕名而来的文人墨客,或是偶然路过此地被庭院美景所吸引的路人。每当此时,花隐老人都会热情地接待他们。他会引领着客人在庭院中缓缓漫步,兴致勃勃地讲述每一种花卉的来历与故事。他的眼神中满是深情与自豪,仿佛这些花卉不仅仅是他亲手栽种培育的植物,更是他的孩子,是他生命中最珍贵的伙伴。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花隐老人与花为伴,远离尘世的喧嚣与纷扰,过着自在而惬意的生活。他的庭院,就像一座与世隔绝的心灵港湾,在这纷繁复杂的世间,坚守着一份纯粹与宁静。 在岱庙的环咏亭中,曾发生过一段神秘莫测的奇事。有一位士人,因事暂居于此处。时已深冬,凛冽的北风如锋利的刀刃,呼啸着席卷大地,似乎要将世间的一切温暖都吞噬殆尽。环咏亭内,士人独自拥炉而坐,炉火虽旺,却仍难以抵挡那从四面八方袭来的寒冷。那寒意仿佛能穿透衣物,直入骨髓,让他冷不可支。无奈之下,他只得吹灭蜡烛,早早地就寝,希望能在睡梦中寻得一丝温暖。 不知过了多久,士人在半梦半醒之间,恍惚觉得屋内有一丝光亮隐隐闪烁。起初,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或是炉火尚未完全熄灭所致。但那光亮却愈发明显,且似乎是从上方传来。他心中诧异,困意瞬间消散了大半。他悄悄披衣起身,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光亮的源头。抬头望去,只见天花板纸张破损之处,有一道奇异的光如同一束银色的丝线,直直地透了下来。 他心中满是疑惑与好奇,轻手轻脚地搬来一张凳子,站了上去,凑近破损处,缓缓地向里窥视。这一看,却让他惊得差点叫出声来。只见一位美妇,身形娇小,身高竟不足二尺。她身着一袭紫衣,领口处露出青衿的一角,脚下穿着一双精致的红鞋。她的身形纤细如同一根手指,柔弱而惹人怜爱。发髻高高挽起,是当下最为流行的样式,几缕发丝垂落在脸颊两侧,更增添了几分妩媚与灵动。 此时,美妇正专注地在屋内生火做饭。她的动作轻盈而熟练,灶旁放置着一张短腿小几,几上一盏锡灯闪烁着明亮的光芒。那光芒映照在美妇的脸上,使得她的面容愈发清晰动人。士人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眼前的这一幕,心中不禁暗自思忖:这深更半夜,如此娇小的女子出现在这岱庙之中,且行迹如此诡异,莫非是狐妖? 正沉浸在思索之中,士人忽然鼻子一阵发痒,一个喷嚏不由自主地冲了出来。这突如其来的喷嚏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美妇显然被这喷嚏声吓了一跳,她的身体微微一震,慌乱之中,手臂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小几。那小几上的锡灯瞬间翻覆,灯火摇曳几下后,便熄灭了。与此同时,美妇的身影也如同一缕轻烟,在黑暗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士人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那黑暗的天花板,心中久久不能平静。这一夜,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美妇的身影和那奇异的场景。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他迫不及待地拆开天花板,想要一探究竟。只见天花板之上,黄泥小灶静静地放置在那里,灶身光洁异常,仿佛被精心擦拭过一般。旁边有一口铁釜,大小如同寻常的碗一般,锅中的饭尚未熟透,还散发着淡淡的热气。小锡灯倒扣在几案之下,灯中的油洒了一地,一片狼藉。然而,令人奇怪的是,昨夜美妇生火之处的纸张,却并未被点燃,依然完好无损。这一奇异的现象,让士人愈发坚信,昨夜自己所见的绝非寻常之人,定是狐妖无疑。 此事过后,士人心中对这神秘的狐妖充满了好奇与敬畏。他常常在闲暇之时,坐在环咏亭中,望着天花板上的破损之处,陷入深深的沉思。他试图从古籍典册中寻找关于狐妖的记载,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些线索,解开心中的谜团。他也时常与前来岱庙游玩的友人相聚,每当谈及此事,他总是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地讲述着那一夜的奇遇。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兴奋与神秘的光芒,仿佛那狐妖的美丽身影和奇幻遭遇,已经成为了他生命中一段难以忘怀的传奇。而这一段岱庙狐影的奇事,也如同一颗神秘的种子,在岱庙这片古老而神圣的土地上生根发芽,随着人们的口口相传,越传越远,成为了当地百姓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神秘话题。 徂徕山,这座屹立于大地之上的古老山脉,自古以来就充满了神秘与传奇色彩。在其深山幽谷之中,隐匿着两条令人胆寒的巨蟒。它们的外形奇特,与普通蟒蛇大相径庭。头顶之上,竟长有牛角一般的突起,角身赤黑相间,在阳光的映照下,隐隐泛着幽光,远远望去,仿若两团燃烧的黑色火焰,散发着令人敬畏的气息。 这两条巨蟒身形巨大,身长约三四丈。它们那庞大的身躯在深涧之中蜿蜒爬行,所经之处,仿佛连大地都为之震颤。那山涧地势险要,宽约一亩,长约半里,两侧山峰陡峭险峻,高耸入云。两山夹峙之间,仅有一条狭窄的缝隙,宽度仅三尺许。这缝隙犹如一道天然的屏障,将巨蟒的世界与外界相隔开来。 游人若想一窥巨蟒的真容,需历经一番艰难的攀登。当他们登上山顶,站在那高耸的山巅之上,俯瞰着脚下的深涧,心中往往既充满了好奇与兴奋,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他们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三尺来宽的缝隙,缓缓俯下身去,透过那狭窄的空间,便能看到巨蟒那令人震撼的身影。只见巨蟒在涧底缓缓游动,它们的鳞片在微弱的光线中闪烁着冰冷的光泽,庞大的身躯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在山谷间流淌。 相传数百年前,这两条巨蟒曾是当地百姓的一大祸害。它们时常出没于山林之间,袭击过往的行人与牲畜,使得周边地区人心惶惶,不得安宁。百姓们生活在恐惧之中,却又对这强大而凶猛的巨蟒无可奈何。然而,就在人们绝望之际,一位异僧云游至此。这位异僧心怀慈悲,且拥有高深的佛法与神通。他见巨蟒为祸一方,决心施展法力,加以禁制。 经过一番艰苦的斗法与加持,异僧终于成功地将巨蟒困于这深涧之中。从此,巨蟒不得出山,周边地区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岁月流转,数百年的时光如白驹过隙,匆匆而过。这两条巨蟒便一直蜷伏在那深涧之中,仿佛被时间遗忘。人们不禁感到奇怪,如此漫长的岁月里,它们是如何生存下来的?深山大泽,虽说是孕育龙蛇之类神秘生物的地方,这两条巨蟒的存在或许也不足为奇。但它们能够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蜷伏数百年,且似乎不感饥渴,这实在是违背常理之事,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如今,这徂徕山巨蟒已成为当地的一个神秘传说。人们在讲述这个故事时,心中总是充满了敬畏与好奇。有人说,巨蟒是山中的精灵,因犯了过错而被上天惩罚,囚禁于此;也有人说,巨蟒在等待着一个特定的时机,终有一日会冲破禁制,再次出现在世间。而那徂徕山的深涧,依然静静地隐匿在大山之中,仿佛在守护着这个古老而神秘的秘密,等待着有缘人去揭开它那神秘的面纱。 泰安城,夜幕深沉,寒风凛冽如刀割。韩生鸣歧,出身名门世家,奈何科举之路荆棘丛生,遂转行习医,聊以安身立命。此夜,一紧急医讯打破寂静,韩生不及多想,匆忙牵马出诊。 行于荒僻小径,浓雾弥漫,四周死寂。突然,几丈开外,一庞然大物若隐若现。韩生定睛一看,竟是一巨人,身高十余丈,如巍峨黑山耸立,气势汹汹。韩生心底虽惊,然其生性勇毅,加之受儒家“不语怪力乱神”之念熏陶,岂会轻易退缩。当下,他猛夹马腹,径直冲向巨人。 刹那间,韩生挥鞭力劈,鞭梢如灵蛇噬空,狠狠抽在巨人身上。巨人浑身剧震,竟如泄气皮囊,瞬间缩至三四尺高下。此时,其容貌似厉鬼现世,短发乱如蓬蒿,根根直立;面部扭曲变形,双眼凸出,闪烁幽绿微光;阔嘴大张,唇齿开合间,发出格格怪响,恰似寒夜枭啼,令人毛骨悚然。 韩生毫不犹豫,翻身下马,执鞭紧追。巨人似畏惧非常,脚步踉跄,在地上蹒跚挪步,身形摇晃不稳,仿若醉酒老翁。韩生步步紧逼,巨人愈发窘迫,身躯持续缩小。俄顷,已缩至一尺长短,而脑袋却如大瓮,圆滚滚、沉甸甸,脖颈纤细难以支撑,似欲倾颓。 韩生一路追逐,直至病家门前。待他回首望去,巨人竟消失得无影无踪,唯余寒夜冷风呼啸依旧。韩生满心狐疑,此怪究竟何物?是山中精魅,还是邪祟妖邪?此事蹊跷非常,韩生苦思无解,终成心中谜团。后经汶阳范灼亭之口传出,在泰安城中引发诸多猜测与议论,为这古老城池添上一抹神秘莫测的奇异色彩。 亡儿汝佶,降世之初便展露非凡灵慧。其眼眸清澈明亮,仿若藏纳万千星斗,灵动光芒闪烁其间,对周身万物皆怀赤子好奇,探索之欲炽热难熄。 启蒙之际,汝佶即显天资卓异。识字未几,便能驱遣文字,如巧匠运斤,将其巧妙组合,八股文章初成,已见雏凤清声之姿。每有习作时刻,他仿若置身无人之境,外界喧闹嘈杂尽皆化为乌有,独留他与笔墨纸砚相伴。其全神贯注,沉浸于文学天地,或凝眉深思,或奋笔疾书,灵感如清泉汩汩不绝。 先生见之,亦不禁击节赞叹,屡屡宣称此子必成大器,来日定能在文学仕途大放异彩。家族长辈闻之,喜上眉梢,对他寄予厚望,悉心栽培,盼其能光宗耀祖,重振家门辉煌。汝佶于众人期许目光中茁壮成长,似一颗璀璨星辰,在文学苍穹徐徐升起,前途无量,令人无限憧憬。 时光悠悠流逝,汝佶年岁渐长,而我因朝廷征戍之命,远赴西域边塞。家中顿失约束指引,汝佶恰似脱缰之驹,开始在诗社中与一众才士纵情交游。 彼时,公安、竟陵两派文风盛行,如靡靡之音,惑人心智。诗社才士多为其追随者,崇尚其新奇险怪、幽深孤峭之文学风格。汝佶身处其间,初涉文学正途尚未稳固根基,遂被此风席卷,渐入歧途。 他开始醉心于雕琢文字,追求辞藻华丽,务求语句奇崛,以博众人惊叹。然徒有其表,文章内涵空洞,思想深度匮乏,如华而不实之锦绣,徒具其形,而无其实。昔日家中满架经史典籍,曾是他汲取智慧源泉之处,如今却被冷落一旁,积尘渐厚。曾经胸怀的文学壮志雄心,在这股风潮冲击之下,亦如风中残烛,摇曳不定,渐趋迷失。 他与诗友们常彻夜长谈,话题不离公安、竟陵之作。或研讨某篇奇文之独特笔法,或争论某句险韵之精妙运用,却忽视了文学之根本在于表达真情实感、传递深刻思想。如此以往,汝佶在文学迷宫中徘徊愈深,离正道愈远,创作之路逐渐偏离正轨,陷入迷途而不自知,令人叹息。 岁月流转,汝佶前往泰安,依附于朱子颖。机缘巧合之下,他得见《聊斋志异》抄本。此抄本如神秘宝藏,一经开启,便释放出无尽魔力,将汝佶深深吸引。 聊斋世界里,狐妖鬼魅、花妖木怪纷至沓来,奇人异士、仙凡爱恋缠绵悱恻。其故事奇幻莫测,情节跌宕起伏,笔触细腻独特,每一篇皆似一扇通往神秘异世界的大门。汝佶一头栽入其中,如痴如狂,仿若置身仙境,不知今夕何夕。 他为聊斋之魅力所倾倒,遂立志模仿其风格创作。自此,他日夜沉浸于聊斋故事之中,反复揣摩每一处细节,每一种笔法。不仅如此,他更如执着的探险家,遍访市井街巷、荒村野岭,搜罗各种奇闻轶事,只为丰富自己的创作素材库。 然在这痴迷模仿过程中,他却迷失了文学创作之多元性与深度追求。家中长辈见他如此,忧心忡忡,多次苦口婆心劝诫,盼他能迷途知返。但汝佶已深陷其中,难以自拔。他的创作之路越走越窄,作品风格渐趋单一,皆笼罩在聊斋阴影之下,不见自身独特光芒,终致才华空耗,文学之路坎坷难行,只留下无尽遗憾与悔恨。 平陵城东、鹊华桥西,有一处人间仙境,乃花隐老人幽居之所。此地仿若与世隔绝,静谧祥和,亭台水石错落分布,花草树木繁茂生长,四季芬芳不断,宛如世外桃源。 花隐老人,身世成谜,无人知晓他来自何方,亦不知其真实姓名。他就像这方天地的守护精灵,默默守护着这片繁花盛景,不与尘世过多纠葛。平日深居简出,与花鸟鱼虫为伴,与清风明月为友,怡然自得。 然若有看花之人慕名而来,老人绝不拒之门外。他总是满怀热忱,拄杖相迎。虽身躯佝偻,步伐蹒跚,却难掩眼中热情。引领来人入园,他便如灵动画师,手舞足蹈地介绍每一处景致,每一株花卉。口中滔滔不绝,讲述花卉习性、来历典故,如数家珍。 晨曦微露,阳光温柔洒落,亭台水石皆披金纱,熠熠生辉。老人早已起身,忙碌于花丛之间。他仿若能与花卉对话,熟知其喜怒哀乐,知晓每一朵花的需求。浇水施肥,修剪枝叶,皆恰到好处,如同呵护自家孩儿般精心。 偶有稀客到访,老人更是喜出望外。他会引领客人漫步庭院,一边赏花,一边讲述花卉背后故事。从古老传说到文人轶事,从培育心得到赏花雅趣,他皆娓娓道来。眼神中满是深情与自豪,仿佛这些花卉是他生命的全部意义。在这方小天地里,他远离尘世喧嚣纷扰,与花相伴,岁月静好,尽享自在惬意人生。 岱庙环咏亭,曾发生一段神秘莫测之事,令士人终生难忘。 那是一个深冬寒夜,北风呼啸,如恶鬼咆哮,吹得岱庙门窗瑟瑟发抖。士人独居环咏亭,拥炉而坐,仍觉寒意刺骨,无奈熄灯就寝,以求片刻温暖。 夜半时分,士人于半梦半醒间,恍惚察觉一丝光亮。起初以为是炉火未熄,不以为意。然光亮渐强,且自天花板破洞处倾泻而下。士人诧异,披衣起身,循光探源。 凑近破洞,定睛一看,只见一美妇现于眼前。其身形娇小,不足二尺,宛如精致人偶。身着紫衣青衿,红鞋鲜亮,发髻时髦,面容娇艳绝美,却透着一丝妖异。她正于屋内生火做饭,动作轻盈娴熟,旁有短腿小几,锡灯闪烁,映得美妇如梦如幻。 士人心中一惊,暗忖此女定非凡人,恐是狐妖。正思忖间,忽感鼻腔发痒,一个喷嚏脱口而出。美妇受惊,慌乱间碰翻小几,锡灯坠地熄灭,身影瞬间消失,唯留士人呆立原地,满心惊愕。 天亮之后,士人拆天花板查看,只见黄泥小灶光洁如新,铁釜小巧,饭尚未熟,小锡灯倒扣,油迹狼藉,唯生火处纸张完好无损,此景愈发证实他心中所想。 此事过后,士人内心久久难平。他对狐妖之事充满好奇与敬畏,遂四处探寻狐妖传说记载,与友人相聚亦必谈及此事。他常陷入沉思,狐妖现身究竟是岱庙灵气所致,还是自己命中机缘?其美丽身影与奇幻经历,如鬼魅般萦绕心头,挥之不去。甚至梦中亦常见那紫衣青衿之影,令他对世间神秘事物之认知彻底改变,从此对这神秘莫测的世界充满了更多的敬畏与探索之心。 第24章 奇人奇技 城镇之中,有一家名为太平馆的地方,雕梁画栋,古色古香。戊寅五月二十八日,这太平馆内热闹非凡,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原来是吴林塘正在此庆贺他的五旬寿辰。馆内宾朋满座,达官贵人、文人雅士皆来祝贺,众人欢声笑语,祝寿的言辞如珠玉落盘,不绝于耳。 余亦置身其中,感受着这浓郁的喜庆氛围。此时,在这满堂宾客之中,有一位老者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他年约六十余岁,面容清癯,目光深邃而有神,一袭青衫随风而动,透着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他操着一口独特的南音,声音温润而富有韵味,与人交谈时,言辞优雅,引经据典,尽显风雅。 只见其身旁跟着一位仆人,仆人手中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巨大的烟筒。那烟筒质地精良,古铜色的筒身散发着淡淡的光泽,上面还雕刻着精致的花纹,隐隐透露出一种神秘的气息。此筒甚是硕大,竟可容纳烟四两之多。老者微微抬手,仆人会意,赶忙将烟筒递上。老者从怀中取出烟丝,那烟丝色泽金黄,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一看便知是上等之品。他轻轻将烟丝填入烟筒之中,随后取出火折子,“啪”的一声,火星闪烁,点燃了烟丝。 老者深吸一口,那烟丝瞬间燃烧起来,发出轻微的“滋滋”声。他神态自若,仿若在品味世间至珍,每一口吸入都显得极为享受,且吸且咽,动作舒缓而流畅。约摸食顷,烟丝方尽,他缓缓吐出最后一口烟,那烟雾在空中缭绕不散,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接着,他又索来巨碗,仆人迅速从一旁的桌上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苦茗。老者接过碗,轻抿一口,随后一饮而尽,那豪迈的姿态让人不禁心生敬佩。 随后,他微微转头,望向主人吴林塘,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微笑,轻声说道:“今日为君添鹤算,可否?”言罢,他轻张嘴唇,众人皆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刹那间,两只栩栩如生的仙鹤从他口中缓缓飞出。那仙鹤双翅一展,身姿轻盈,洁白的羽毛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它们径直飞向屋角,仿佛要在那里栖息。而后老者又徐徐吐出一圈烟雾,其大如盘,那烟雾在空中缓缓旋转,形状规整,宛如一轮明月悬于空中。两只仙鹤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轻盈地穿之而过,往来飞舞,恰似掷梭,它们的动作协调而自然,仿佛是一对舞者在翩翩起舞。众人惊叹不已,纷纷发出阵阵赞叹之声,不少人甚至站起身来,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继而,老者喉咙作响,发出一阵低沉而奇特的声音。随后,他吐出一线细烟,那细烟如同一根银色的丝线,亭亭直上,直插云霄。细烟在空中迅速扩散开来,散作水波云状,那烟雾的形状变幻莫测,时而如汹涌澎湃的波涛,时而如轻盈飘逸的云朵。仔细一瞧,竟是无数寸许小鹤在其中穿梭飞翔。这些小鹤形态各异,有的展翅高飞,有的低头觅食,有的相互嬉戏,翩翩于左右,良久方灭。众人皆瞠目结舌,脸上满是震撼与惊喜之色,纷纷称此前从未得见如此奇观。一时间,整个太平馆内都沉浸在这神奇烟戏的余韵之中,众人交头接耳,对老者的技艺赞叹不已,都在猜测他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神奇的本领。 众人尚沉浸于老者的烟戏之中,未及回神,其弟子已翩然而至。这弟子看上去约摸三四十岁,面容清秀,眼神中透着一股灵动之气。他身着一袭白衣,步伐轻盈,宛如仙人下凡。弟子手捧一觞,那觞中盛着美酒,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他恭敬地走到主人吴林塘面前,微微弯腰,谦逊地说道:“吾技不如师,愿为君小作剧以助兴。”言罢,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刹那间,一朵祥云缥缈于筵前。那祥云色彩斑斓,红、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光芒相互交织,绚丽夺目。众人皆惊,目光紧紧锁住那云团,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精彩的瞬间。 只见那云团在空中缓缓变幻,渐渐结成一座精巧的小楼阁。这小楼阁高三层,每层的栏杆皆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有龙凤呈祥、花鸟鱼虫等图案,栩栩如生,仿佛活物一般。那绮窗更是精致无比,窗棂上镶嵌着各种宝石,红如鸡血,蓝如深海,绿如翡翠,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楼阁内的桌椅、床铺等一应俱全,皆清晰可见,历历如画,仿若仙宫降临凡间。弟子轻声道:“此乃海屋添筹。”诸客见状,再次大惊失色,心中暗忖,这般神奇技艺,便是传说中那指上毫光现玲珑塔的奇景,亦难以比拟。众人皆被这神奇的景象所震撼,一时间,整个太平馆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沉浸在这如梦如幻的场景之中。余亦不禁心生疑惑,往昔于诸说部中所见之掷杯化鹤、顷刻开花之类的奇闻轶事,难道皆属实情?莫非后人见识浅薄,才觉奇异?若今日未亲眼目睹这烟戏,怕亦是难以相信。 在豫南之地,有李某者,乃是当地赫赫有名的爱马之人。他对马的痴迷,可谓深入骨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李某家中富有,本可过着逍遥自在的富贵生活,但他却将大部分的精力与钱财都倾注在了马匹之上。他常穿梭于各大牛市,无论是烈日炎炎的盛夏,还是寒风凛冽的严冬,只要听闻哪里有好马出现,他必定不辞辛劳,亲自前往寻觅。 一日,他如往常一样来到遵化牛市。这牛市中人声嘈杂,各种马匹嘶鸣声响彻云霄。李某穿梭在马群之中,眼神锐利,不放过任何一匹可能的良驹。忽然,在马群的一角,他瞥见一马,此马通体如墨,宛如一块黑色的绸缎,在阳光的映照下,却闪烁着奇异而迷人的光芒。其腹毛更是洁白胜雪,恰如乌云托月之景,煞是美观。此马身形高大,足有六尺余,站在那里犹如一座小山丘。骏尾鬈曲而飘逸,随着微风轻轻摆动,仿佛是一片黑色的波浪。尤为奇特的是,其足生爪,长约寸许,那爪子尖锐而有力,在地上划出一道道浅浅的痕迹。双目莹澈如水精,顾盼之间,气宇轩昂,仿若鹤立鸡群,散发着一种高贵而威严的气息。李某见之,心中狂喜,他深知,自己寻觅多年的宝马良驹终于出现了。他当即毫不犹豫地以百金购得此马。自此后,李某对其爱若珍宝,专门为它建造了一座宽敞而舒适的马厩,马厩内铺满了柔软的干草,四周墙壁上还挂着各种精美的马具。喂秣之事,李某更是必亲力亲为,每天清晨,他都会早早地起床,亲自挑选新鲜的草料和上等的谷物,小心翼翼地喂给爱马,还会仔细地为马梳理毛发,精心照料,无微不至。 然此马虽神骏非凡,却性至狞劣。每欲为其覆上障泥,皆需数名有力之人从旁左右把持,施上绊锁,方可为之。那些强壮的仆人紧紧地拉住缰绳,用力按住马身,但马仍不断地挣扎、嘶鸣,蹄子在地上不停地刨动,溅起阵阵尘土。即便如此,常人亦难以驾驭。唯有李某,凭借着多年与马打交道的经验和对马的热爱,稍能乘之。当其按辔徐行时,初觉平稳,未感其速,然眨眼间,却已驰骋百里之遥。曾有一处,距家有五日程,李某于日午时分出发,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他骑着马悠然前行。起初,道路两旁的景色缓缓后退,微风拂面,甚是惬意。但没过多久,景色便如闪电般掠过,风声在耳边呼啸作响。待抵达目的地时,竟发现日尚未衔山。此马脚力之惊人,可见一斑。李某因此愈发珍爱此马,然又畏惧其难以掌控,故而不敢频繁乘骑。他常常站在马厩外,静静地看着马吃草、休憩,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感,既有对马的喜爱与欣赏,又有对其难以驯服的无奈与担忧。 一日,阳光明媚,李某宅邸之外,忽闻一声洪亮的求见之声。那声音如洪钟般响亮,震得人耳鼓膜嗡嗡作响。李某心中诧异,赶忙开门视之。只见一伟丈夫屹立门前。此人碧眼虬髯,双眸犹如深邃的湖水,泛着幽蓝的光芒。满脸的胡须浓密而卷曲,如同黑色的荆棘。他身材高大魁梧,足有八尺有余,虎背熊腰,肌肉贲张,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劲装,腰间束着一条宽大的腰带,更显英姿飒爽。其直言不讳,称能教李某所养之马。李某心中虽有疑虑,但见此人器宇不凡,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希望。他微微侧身,便引其至马枥之下。那马原本在马厩中悠闲地吃着草,听到脚步声,似乎察觉到了异样,顿时抬起头来。当它看到碧眼虬髯客时,顿时长鸣不已,声音响彻整个马厩,四蹄不停地在地上踏动,仿佛是在向对方示威,又似有某种感应。碧眼虬髯客镇定自若,他缓缓走近马身,伸出宽厚的手掌,以掌轻击马之左右肋。那马在他的击打之下,竟渐渐弭耳不动,眼中的凶光也逐渐消散,似被其威慑。随后,他牵马入空屋之中,转身将门关好,与马独处一室。李某心中好奇,他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前,自门缝悄然窥视。 李某透过门缝,但见那碧眼虬髯客手提马耳,口中喃喃低语。那声音低沉而模糊,仿佛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又似是一种神秘的咒语。李某心中大惊,暗忖此人难道真能通马语?再看那马,竟似有所回应,它微微低下头,耳朵轻轻晃动,似乎在倾听着什么,随后又微微首肯。少顷,碧眼虬髯客又提马耳,喃喃如前,马亦再次首肯。李某惊愕得合不拢嘴,心中满是震撼与疑惑。他瞪大双眼,死死盯着屋内之人马,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扰了这奇异的交流。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脑海中一片混乱,各种念头纷至沓来。他既对碧眼虬髯客的神奇能力感到惊叹,又对这匹马的灵性感到不可思议,同时,他也在猜测着碧眼虬髯客究竟会用何种方法来驯服这匹烈马。 片刻之后,空屋之门缓缓开启,碧眼虬髯客引缰而出,将缰绳交予李某。此时,李某惊见马身已大汗淋漓,汗水如雨水般从马身上滑落,将马的皮毛浸湿,如被雨濡。碧眼虬髯客临行之际,语重心长地对李某说道:“此马颇具灵性,能择主而事,实乃幸事。然其性尚未完全稳定,恐或伤人,经我一番调教,今后大可不必担忧。”言罢,他飘然而去,身影迅速消失在李某的视线之中。李某望着其背影,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对这神秘人的身份和手段充满了好奇与敬畏。他站在原地,手中紧紧握着缰绳,仿佛还沉浸在刚才那奇异的场景之中。过了许久,他才回过神来,牵着马缓缓向马厩走去。一路上,他的思绪仍在不停地飘荡,他在想,这碧眼虬髯客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会有如此神奇的能力?而这匹马经过此番调教,又会有怎样的变化呢? 自那日后,此马仿若脱胎换骨,性情变得驯良温顺。往昔之狞劣不复存在,与李某相处愈发和谐。李某骑乘之时,马亦温顺依从,不再似从前那般桀骜难驯。李某轻轻一抖缰绳,马便会意,缓缓前行。它的步伐轻盈而平稳,不再有往日的暴躁与冲动。李某心中大喜,他时常带着马在郊外漫步,享受着与马相伴的惬意时光。时光匆匆,二十余载转瞬即逝,此马骨骼依然健壮如初,风采依旧。它的皮毛依旧光滑亮丽,眼神中依然透着灵动与聪慧。李某与马相伴,感情日益深厚,人皆称羡。他们仿佛成为了彼此的知己,相互理解,相互陪伴。李某在马身上找到了无尽的慰藉与快乐,而马也对李某忠心耿耿,不离不弃。 李某年至九十余,身体日渐衰弱。他的步履变得蹒跚,眼神也不再明亮。一日,他如往常般前往马厩看望爱马,每走一步都显得极为吃力,但他的眼神中依然透着对马的深情。当他来到马厩前时,却惊觉马厩之门大开,那马已不见踪影。李某心急如焚,他不顾自己年迈体弱,四处寻觅。他在宅邸的各个角落寻找,大声呼喊着马的名字,但始终没有听到那熟悉的回应声。他又让人在附近的山林、田野间寻找,然终无所获。马忽逸去,未留只言片语,莫知所往。李某心中悲痛万分,他深知,与马相伴的岁月至此终结。此后,李某常于梦中与马重逢。在梦中,他又回到了年轻时,骑着马在草原上驰骋,风在耳边呼啸,马的鬃毛随风飘舞。往昔之点点滴滴,如走马灯般浮现眼前。他常常从梦中惊醒,望着空荡荡的马厩,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第25章 沧洲酒韵 在古老的沧州大地上,有一种酒,宛如一颗隐匿于尘世的明珠,散发着独特而迷人的光芒。它,便是沧洲酒。 沧洲酒,虽被阮亭先生称作麻姑酒,然而当地的百姓却从未如此称呼过它。这酒的名声,犹如一阵古老的风,在岁月的长河中吹拂了许久许久,引得无数人为之倾倒,却又因它的神秘与难得,让众人对其议论纷纷,各执一词。 沧州,地处交通要冲,往来舟楫如织。那些行于水上的旅人、商贾,每当酒瘾上头,便会在岸边的酒肆中寻觅美酒。可他们所买到的,往往只是些寻常的村酿,味道寡淡,实在难以入喉,更不配盛入那精致的酒杯之中,玷污了饮酒的雅兴。 这其中的缘由,还得从沧州百姓对官府征酒的恐惧说起。官府对沧洲酒的求取毫无节制,犹如贪婪的巨兽,永不知足。当地的百姓们为了保护自家的佳酿,私下里相互告诫,绝不能将真正的沧洲酒卖给官府。哪怕面对官府的笞刑与捶打,他们也咬紧牙关,不肯交出一滴。哪怕有人出价十倍,他们亦不为所动。就连那权势滔天的保阳制府,想要品尝沧洲酒的滋味,最终也只能空手而归,其他人就更不用奢望了。 沧洲酒之所以如此珍贵,皆因其酿造之法极为独特,非市井之人所能掌握。它必须由那些传承悠久的旧家世族,凭借着祖辈们代代相传的技艺与经验,精心酿造。酿酒过程中,对于水火的节候把握,犹如一场微妙的舞蹈,稍有差池,便会前功尽弃。 水,取自卫河。但并非卫河中的寻常流水都可用来酿酒,只有那如金山取江心泉之法所得的水,方能成就沧洲酒的独特韵味。人们会用锡罂沉至南川楼下的河底,汲取那地涌而出的清泉。这清泉,仿若大地的乳汁,赋予了沧洲酒一种空灵、冲虚的气质。 酒酿成之后,其收贮更是讲究至极。它畏寒、畏暑、畏湿、畏蒸,宛如一位娇弱的佳人,对环境极为挑剔。若是触犯了这些禁忌,酒的味道便会瞬间败坏,沦为平庸。新酿出的沧洲酒,口感并不甚佳,必须在庋阁之中静置十年以上,方能成为上品。一罂沧洲酒,价值高达四五金,可因其珍贵,人们多将其作为互相馈赠的礼品,而耻于将其贩卖。再加上沧州的那些大姓家族,如戴、吕、刘、王、张、卫等,如今大多已经衰败,酿酒之人愈发稀少,沧洲酒也就愈发难得一见了。 若是有人想要将沧洲酒运至他处,那更是困难重重。无论采用肩挑、车载还是舟运的方式,只要酒液稍有摇动,其味道便会发生变化。运到目的地之后,还必须在安静之处静置澄半月之久,其味才能渐渐恢复。而在取饮注壶之时,亦不可随意,应当用杓子平平地挹取,若是轻轻摆拨几下,那酒的味道也会改变,必须再澄数日,方能恢复如初。 姚安公曾感慨地说:“饮沧酒禁忌百端,劳苦万状,始能得花前月下之一酌,实功不补患,不如遣小竖随意行沽,反陶然自适。”的确,想要品尝到正宗的沧洲酒,实在是一件极为不易的事情。 其验真伪之法,更是奇妙无比。若是用南川楼水所酿的沧洲酒,饮者即使醉到极处,胸腹之间也不会有丝毫不适之感。次日醒来,亦不会遭受宿醉的折磨,只是四肢畅适,能够安然高卧。而若是仅用卫河水所酿的酒,便决然没有这般神奇的功效。 验新陈之法,也颇为精准。大凡庋阁二年的沧洲酒,可以再温一次;十年的沧洲酒,温十次依旧保持原味,可一旦温到第十一次,那味道便会发生变化。若是一年的新酒,温过两次味道就会改变;二年的酒,温三次即变,毫厘之差,绝无差错,其中的缘由,却无人能够说清。 董曲江前辈的叔父名思任,一生最是嗜酒如命。他在沧州为官之时,深知这佳酒不应被官府征取,故而百计劝谕当地百姓,希望他们能够改变主意。然而,百姓们对沧洲酒的坚守,犹如对信仰的执着,始终不肯破禁。无奈之下,思任公只能在罢官之后,再次来到沧州。他寓居于李进士锐巅家中,才有幸尽倾其家酿。当时,他感慨万千地对锐巅说道:“吾深悔不早罢官。”这句戏谑之言,背后却饱含着对沧洲酒的无尽喜爱与对其难得的深深叹息。 在沧州的一个小镇上,有一位名叫陈生的年轻书生。他生性洒脱,对世间的美酒佳酿有着浓厚的兴趣。一日,他偶然听闻了沧洲酒的大名,心中便种下了一颗好奇的种子。他四处打听,想要探寻沧洲酒的奥秘,却发现这酒竟是如此难得。 陈生并未因此而放弃,他决定亲自前往沧州,寻找那传说中的沧洲酒。一路上,他历经风雨,翻山越岭,终于来到了沧州。他在沧州的大街小巷中穿梭,拜访了许多人家,却屡屡碰壁。然而,他的执着与真诚,渐渐地打动了一些人。 有一位老者,见他如此痴迷于沧洲酒,心生怜悯。老者悄悄地告诉陈生,在小镇的边缘,有一座古老的酒庄,乃是沧州酒的传承之地之一。但酒庄的主人性格孤僻,很少与外人交往,是否愿意将酒卖给陈生,就看他的造化了。 陈生听闻,心中大喜,急忙赶往那座酒庄。酒庄坐落在一片幽静的树林之中,四周环绕着潺潺的溪流。酒庄的大门紧闭,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陈生上前敲门,许久之后,才有一位老者缓缓打开门。陈生恭敬地表明来意,老者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你为何如此执着于沧洲酒?”老者问道。 陈生深吸一口气,说道:“晚辈听闻沧洲酒乃世间佳酿,其酿造之法独特,韵味悠长。晚辈对美酒素有研究,实在不甘心错过这等美酒。” 老者微微点头,说道:“沧洲酒并非寻常之物,其酿造不易,且传承至今,历经风雨。我等家族世世代代守护着这酿酒之法,绝不能轻易将酒示人。” 陈生心中一紧,以为老者要拒绝他。但他仍不死心,继续说道:“晚辈深知沧洲酒的珍贵,也明白您的顾虑。但晚辈愿以诚心相待,若能有幸品尝到沧洲酒,定当倍加珍惜,绝不敢有丝毫亵渎。” 老者沉思片刻,终于说道:“既然你如此有诚意,我便让你见识一下沧洲酒的酿造过程。但能否品尝到沧洲酒,还得看你是否有缘。” 陈生兴奋不已,连忙跟着老者走进酒庄。酒庄内,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酒香。老者带着陈生来到后院,只见那里摆放着各种酿酒的器具,还有一些正在发酵的酒醅。老者指着一口巨大的酒瓮,说道:“这便是用来酿酒的器具,沧洲酒的酿造,从选料到发酵,再到取酒、贮藏,每一个环节都至关重要。” 老者详细地向陈生介绍了沧洲酒的酿造过程,从如何选取卫河底的清泉,到如何控制火候,再到如何贮藏。陈生听得如痴如醉,他被这古老而神秘的酿酒工艺深深折服。 在酒庄的日子里,陈生虚心向老者请教,帮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他逐渐赢得了老者的信任。终于,在一个月圆之夜,老者拿出了一罂珍藏多年的沧洲酒。 “今日,便让你尝尝这沧洲酒的滋味。”老者说道。 陈生激动得双手微微颤抖,他接过酒杯,只见那酒液清澈透明,宛如琥珀。他轻轻嗅了嗅,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其中夹杂着淡淡的果香与花香,还有一丝来自大地深处的气息。他缓缓饮下一口,酒液在舌尖上滚动,口感醇厚绵柔,先是一阵甘甜,随后是微微的酸涩,最后化作一股悠长的回味,在口腔中久久不散。 “此酒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陈生不禁感叹道。 赵氏宿缘奇情 有一位赵氏族人,他的身影在岁月的长河中若隐若现,连先师李又聃先生都难以记起其字号,只知晓他在家族中辈分颇高。这位赵氏,生性豪爽,喜好游历四方。 有一次,他在旅途中路过清风店,旅途的疲惫让他想找些乐子来舒缓身心。于是,他走进一家酒馆,招来一位小妓相伴饮酒作乐。酒过三巡,微醺的他偶然提及多年前在此地留宿时,曾邂逅一位容貌艳丽的女子,他们共度了两晚美好时光。他仔细算了算,那女子若还在世,如今应未满四十岁,并且还记得她的小名。小妓听闻,不禁惊骇地说道:“这是我的姑母啊,她如今尚在人世。” 次日,赵氏怀着满心的好奇与期待,与小妓一同前往她姑母家中。一路上,他心中思绪万千,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当年那女子的模样。临近家门,他的心莫名地加速跳动起来。当门扉缓缓打开,那女子出现在眼前时,赵氏瞬间呆住了。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但依稀仍能辨出昔日的美丽,而她望向赵氏的眼神中,同样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是东光赵君耶?三十余年不相见,今鬓虽欲白,形状声音尚可略辨,君号非某耶?”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赵氏这才确定,眼前之人正是自己年少时的旧相识。 一时间,三世同堂的众人齐聚一堂,却毫无寻常的拘谨与避忌。他们围坐在一起,举杯畅饮,回忆着往昔的点点滴滴。那些被岁月尘封的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赵氏与那女子相视而笑,眼中满是复杂的情感,有重逢的喜悦,有对时光飞逝的感慨,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迷茫。他们就像置身于一场漫长而又奇幻的梦境之中,不知今夕何夕。 两日后,赵氏不得不告别。离别之时,女子提及祖籍本是东光,自其公公那一代起迁居于此,如今已历四世,只是不知祖墓是否还留存于世,并说出了公公的名字,恳请赵氏帮忙寻访。赵氏回到家乡后,偶然向一位乡中老者询问此事。老者听闻,先是惊愕得瞪大了眼睛,随后沉默良久,才缓缓说道:“吾今乃始信天道。是翁即君家门客,君之曾祖与人讼,此翁受怨家金,阴为反间,讼因不得直,日久事露,愧而挈家逃,以为在海角天涯矣。不意竟与君遇,使以三世之妇,偿其业债也。 安生遇狐怪 一日,安生正在家中诵读诗书,突然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等他再次醒来,发现自己竟置身于一个陌生而又华丽的地方,周围是一群美艳动人的狐女。她们身着华丽的衣裳,笑语盈盈,将安生围在中间。只见她们轻轻挥动手中的竹笛与琴弦,美妙的乐声瞬间响起,仿佛是从仙境传来的仙乐。桌上摆满了珍馐佳肴,酒香四溢。狐女们热情地向安生劝酒,眼神中透着一种妩媚与亲昵,行为举止极为放荡。安生虽心中害怕,但身体却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他能清晰地听到狐女们的欢声笑语,以及那悠扬的乐声,甚至能闻到酒菜的香气,可他被困在这无形的囚笼之中,毫无反抗之力。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荒诞的欢宴终于结束。紧接着,安生便感觉自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凭空掷下,重重地摔在地上。他的头面着地,顿时皮开肉绽,有的地方甚至伤到了骨头,鲜血直流。家人发现后,急忙请来了郎中为他诊治。在郎中的悉心照料下,安生的伤势逐渐好转。可还没等他松一口气,那股神秘的力量再次袭来,他又被摄到了原来的地方,同样的遭遇再次上演。家人愤怒不已,将屋内的承尘毁坏,以为这样就能阻止狐女。然而,狐女们却将安生摄到了屋顶,待欢宴结束后,依旧将他掷下,伤势依旧惨重。 奇怪的是,安生从未向家人诉说自己所遭受的痛苦。他的父亲四处寻访高人,终于购得一道符。当这道符悬挂在墙壁上时,安生看到后,顿时战栗伏地,而那些狐女也随之消失不见。当被问及符上所见时,安生说,起初并未看见符,只看到一群兵将,他们面容狰狞,手持戈甲,光芒闪耀。众人皆疑惑不解,这狐女到底是与安生有何仇怨?若有仇,为何又有那亲昵的欢宴;若是为了媚惑他,又为何要如此残忍地将他掷下。有人猜测是仇怨,认为狐女的媚惑只是为了让安生陷入更深的陷阱,直至死亡而他却浑然不觉。但又有人反驳,若媚惑足以致命,那又何必多此一举将他反复掷下。这背后的真相,如同迷雾一般,让人捉摸不透。 儒生与鬼事 那是乡试即将来临之际,书院里的学子们都在日夜苦读,为了前程奋力拼搏。严先生也不例外,他常常在学子们散去后,独自于灯下夜读。夜晚的书院格外寂静,只有严先生的诵读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一天晚上,一个馆童端着茶走进房间,刚踏入房门,突然瞥见一个身影,吓得他失声尖叫,手中的茶碗瞬间落地,摔得粉碎。严先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起,抬眼望去,只见一个鬼披头散发,瞪大双眼,直挺挺地站在灯前。严先生先是一愣,随即镇定下来,笑着说道:“世安有鬼,尔必黠盗饰此状,欲我走避耳。我无长物,惟一枕一席,尔可别往。”可那鬼却一动不动,严先生见此,心中恼怒,大声呵斥道:“尚欲绐人耶?”说着,他顺手拿起桌上的界尺,朝着鬼用力击去。只见那鬼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严先生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任何踪迹,不禁喃喃自语:“竟有鬼耶?”片刻后,他又摇了摇头,说道:“魂升于天,魄降于地,此理甚明,世安有鬼,殆狐魅耳。”言罢,他便重新坐回桌前,继续挑灯夜读,琅琅书声再次在夜空中响起。他的这份倔强与执拗,仿佛一道坚不可摧的壁垒,让鬼也不敢轻易靠近。 又有一位儒生,他生性豁达,心中毫无畏惧鬼神之念。一天夜里,他在庭院的廊下散步,月光洒在地上,拉出他长长的影子。突然,一个鬼出现在他面前。这儒生见状,不但没有丝毫惊恐,反而镇定自若地呼喊道:“尔亦曾为人,何一作鬼,便无人理?岂有深更昏黑,不分内外,竟入庭院者哉。”那鬼被他这一通呵斥,竟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灰溜溜地消失了。这便是心中无惧的力量,当一个人内心坚定,不为恐惧所扰,神思便不会错乱,鬼祟自然也无法近身。 还有故城的沈丈农功,讳鼎勋,乃是姚安公的同年。他为人豁达洒脱,不拘小节。一次,他在夜晚归家途中遭遇大雨,道路泥泞不堪,他与一名奴仆相互搀扶着艰难前行。由于雨势太大,他们迷失了方向,不知不觉来到一座废弃的寺庙前。这座寺庙传闻中时常有鬼怪出没,可沈丈却毫不在意,他笑着说:“无人可问,且寺中觅鬼问之。”说罢,他径直走进寺庙,绕着殿廊大声呼喊:“鬼兄鬼兄,借问前途水深浅。”然而,寺庙里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回应。沈丈见状,笑着调侃道:“想鬼俱睡,吾亦且小憩。”随后,他便与奴仆一同倚靠在寺庙的柱子上,安然睡去,直至天亮。他的这份襟怀洒落,视鬼怪如无物,将这原本恐怖的经历当作一场游戏,实在令人钦佩不已。 伊犁奇闻录 在那遥远的伊犁,战火的硝烟刚刚散去,阿文成公率领着大军平定了这片土地的动荡。在一次搜捕行动中,于空山之中擒获了一名玛哈沁。玛哈沁,这群在荒野中求生的人,总是充满着神秘与野性。 当被问及如何在这荒僻之地存活时,那玛哈沁只是冷冷地回答:“打牲为粮耳。”然而,当追问他潜伏已久,又从何得到如此多火药时,他道出了一个令人大为惊奇的秘密。“蜣螂曝乾为末,以鹿血调之,曝乾,亦可以代火药,但比硝磺力稍弱耳。”听闻此言,众人皆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但随后,又有一位蒙古台吉站了出来,讲述了一个更为奇特的事情。他说,鸟铳在贮满火药铅丸之后,若再取一只乾蜣螂,以细杖小心送入,发射之时,竟可比寻常远出一二十步。这等违背常理之事,起初让众人都觉得荒诞不经,可经过试验,却发现所言非虚。 与此同时,疡医殷赞庵也说出了一个关于水银的奇闻。他道,水银有着蚀五金之能,金遇之则会变白,铅遇之则会化为液体。在那残酷的战阵之上,常有铅丸深深陷入战士的骨肉之中,每当要割取铅丸时,伤者都要遭受巨大的痛苦。但若是以水银自伤口处灌满,那铅丸竟会化为水,随着水银一同流出。 画妖现形记 有一位士人,因事僦居僧舍。僧舍的墙壁之上,悬挂着一幅美人图轴。那画中的美人,眉如远黛,目若星辰,眉目之间仿佛蕴含着无限的情思,衣褶随风轻轻飘扬,栩栩如生,仿若下一刻便会从画中走出。 士人初入僧舍,看到这幅画时,便心生疑惑,问那僧人:“上人不畏扰禅心耶?”僧人却只是平静地回答:“此天女散花图,堵芬木画也,在寺百余年矣,亦未暇细观。” 一日夜晚,士人于灯下读书,不经意间抬眼望向那幅画,这一望,却让他大惊失色。只见画中美人竟似凸起了一二寸,仿佛要挣脱画纸的束缚。士人心中一惊,脱口而出:“此西洋界画,故视之,若低昂,何堵芬木也。” 话刚落音,画中竟传出一个声音:“此妾欲下,君勿讶也。” 这士人素性刚直,一听此言,顿时怒从心头起,厉声叱道:“何物妖鬼,敢媚我。”说着,他猛地站起身来,一把掣下那画轴,转身就欲靠近灯盏将其焚烧。此时,画轴之中传出一阵如泣如诉的声音:“我炼形将成,一付祝融,则形消神散,前功尽弃。乞赐哀悯,感且不朽。” 僧舍中的动静惊动了僧人,他匆匆赶来查看。士人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僧人。僧人听后,不禁憬然醒悟,说道:“我弟子曾居此室,后来患瘵而死,难道与这画有关?”那画中的声音不再回应僧人之前的质问,只是转而哀求道:“佛门广大,何所不容,和尚慈悲,宜见救度。” 士人的怒火却并未因画中的哀求而平息,他怒视着那画,大声说道:“汝杀一人矣,今再纵汝,不知当更杀几人,是惜一妖之命,而戕无算人命也,小慈是大慈之贼,上人勿吝。”言罢,他毅然决然地将画投入了熊熊燃烧的炉火之中。刹那间,烟焰冲天而起,伴随着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弥漫了整个僧舍。那血腥之气如此浓烈,让人不禁怀疑这画妖所害之人恐怕不止僧人的弟子一人。 此后的夜晚,每当夜幕降临,僧舍之中便会传来嘤嘤的泣声。士人心中明白,这定是画妖的余气尚未散尽,他担心时间一久,这妖邪又会复聚成形。他深知,破阴邪者唯有阳刚之力。于是,他前往集市之上,买来十余串爆竹,也就是京师人所说的火鞭。他将这些爆竹的信线总结为一,待到那嘤嘤泣声再次响起时,他猛然点燃信线,爆竹顿时齐声炸响,声音如雷霆万钧,震得窗扉嗡嗡作响。在这强大的阳刚之气的震慑之下,那画妖的余音终于彻底消散,僧舍从此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人鬼交锋 族祖某生性刚直,对这些传言不过付之一笑,甚至大声宣称:“吾不畏也。”那是一个寻常的夜晚,夜幕像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沉甸甸地压在古宅之上。族祖于昏黄的灯下静坐,周围静谧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忽然,灯光开始摇曳不定,光影在墙壁上诡谲地舞动。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浮现,那是一个巨鬼,身形魁梧,面容狰狞,阴惨之气仿若实质,丝丝缕缕地散发开来,砭人肌骨。 巨鬼怒目圆睁,发出一声怒叱:“汝果不畏耶?”族祖某镇定自若,应道:“然。”鬼见他毫无惧色,顿时恼羞成怒,开始施展种种恶状。它的身躯在空中扭曲变形,时而伸长如蛇,时而膨胀如鼓,嘴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咆哮。良久,鬼似乎有些疲惫,又不甘心地问道:“仍不畏耶?”族祖依旧坚定地回答:“然。”此时,鬼的神色稍稍缓和,它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沙哑:“吾亦不必定驱汝,怪汝大言耳,汝但言一畏字,吾即去矣。”族祖某一听,顿时怒火中烧,大声怒斥:“实不畏汝,安可诈言畏,任汝所为可矣。” 此后,鬼又多次劝说,言辞间或威逼,或利诱,试图让族祖屈服。但族祖始终坚守本心,不发一言。鬼见此,无奈地长叹一声:“吾住此三十余年,从未见强项似汝者,如此蠢物,岂可与同居 。”言罢,它的身影渐渐模糊,最终奄然灭矣。 此事传开后,众人议论纷纷。有人责怪族祖:“畏鬼者常情,非辱也,谬答以畏,可息事宁人,彼此相激,伊于胡底乎?”族祖却不以为然,他神色凝重地说道:“道力深者,以定静祛魔,吾非其人也。以气凌之,则气盛而鬼不逼;稍有牵就,则气馁而鬼乘之矣。彼多方以饵,吾幸未中其机械也。”众人听后,皆觉得他的话颇有几分道理,不禁对他的勇气和智慧暗自钦佩。 然而,事情并未就此平息。自那夜之后,族祖每夜都会陷入同一个梦境。梦中,他置身于一片迷雾之中,四周隐隐传来鬼哭狼嚎之声。那巨鬼再次现身,它的身影在迷雾中若隐若现,散发着更加强烈的怨念。巨鬼不再像之前那般直接恐吓,而是化作各种族祖熟悉之人的模样,或悲切哭诉,或苦苦哀求,试图动摇他的意志。 族祖在梦中坚守本心,不为所动。但每一次从梦中惊醒,他都能感觉到一股寒意萦绕心头,仿佛那鬼并未真正离去,而是隐藏在暗处,伺机而动。他深知,这场人鬼之间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族祖独自坐在书房中,翻阅着古籍,试图寻找破解之法。突然,一阵阴风吹过,灯火瞬间熄灭。黑暗中,他感觉到一双冰冷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自己。族祖握紧拳头,大声喝道:“鬼魅,你若敢再来,我定不会手下留情!”话音未落,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照亮了书房。只见那巨鬼就站在他面前,面容扭曲,眼中闪烁着怨毒的光芒。 这一次,鬼不再与他多言,直接伸出双手,向他扑来。族祖侧身一闪,顺手拿起桌上的砚台,朝着鬼砸去。鬼轻松地避开,然后猛地一挥衣袖,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族祖击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墙上。族祖只觉胸口一阵剧痛,但他强忍着疼痛,挣扎着站起身来。 此时,他想起了古人对付鬼魅的方法,于是强定心神,口中念念有词,试图以正气驱散恶鬼。鬼似乎感受到了威胁,它的动作变得迟缓起来。族祖趁机在房间里四处寻找辟邪之物,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了一把尘封已久的桃木剑。他拿起桃木剑,朝着鬼刺去。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转身欲逃。族祖哪肯放过,他紧追不舍,一直追到了后院。 后院中,一口古井散发着幽幽的寒气。鬼跑到井边,突然停住了脚步。它缓缓转过身,看着族祖,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然后,它纵身一跃,跳入了古井之中。族祖赶到井边,望着深不见底的古井,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自那夜之后,族祖再也没有见到那巨鬼。但他知道,这口古井定有蹊跷。于是,他决定下井一探究竟。他找来了绳索和灯笼,小心翼翼地潜入井中。井壁湿滑,长满了青苔,散发着一股腐臭的气息。随着下降的深度增加,寒意越来越浓,族祖不禁打了个寒颤。 终于,他到达了井底。井底是一个狭小的空间,四周弥漫着浓雾。族祖举着灯笼,缓缓向前走去。突然,他发现前方有一个洞口,洞口隐隐传来阵阵鬼哭狼嚎之声。族祖深吸一口气,握紧桃木剑,毅然走进了洞口。 洞内阴暗潮湿,墙壁上闪烁着诡异的磷火。族祖沿着通道小心翼翼地前行,不时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走着走着,他来到了一个宽敞的墓室。墓室中央摆放着一口巨大的石棺,石棺上刻满了奇怪的符文。族祖走近石棺,发现石棺的盖子微微敞开,一股强大的阴气从里面散发出来。 他知道,那巨鬼定在石棺之中。于是,他举起桃木剑,用力推开了石棺的盖子。刹那间,一道黑影从石棺中飞出,正是那巨鬼。巨鬼此时的模样更加狰狞恐怖,它的身体散发着浓烈的阴气,双眼通红,仿佛要喷出火来。 族祖毫不畏惧,他挥舞着桃木剑,与巨鬼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搏斗。桃木剑在他手中闪烁着寒光,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阵风声。巨鬼则施展出各种诡异的法术,试图攻击族祖。一时间,墓室里光芒闪烁,阴气弥漫,战斗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在激烈的交锋中,族祖渐渐发现了巨鬼的弱点。它每次施展法术时,都会有一瞬间的停顿。族祖看准时机,猛地一剑刺向巨鬼的要害。巨鬼躲避不及,被桃木剑刺中,发出一声惨叫。它的身体开始渐渐消散,化作一缕缕黑烟。 族祖不敢松懈,他继续挥动桃木剑,将黑烟彻底驱散。随着最后一缕黑烟消失,墓室里恢复了平静。族祖长舒一口气,他知道,这场惊心动魄的人鬼之战,终于落下了帷幕。 冤魂悲歌 某公家中有一小婢与一小奴,在他们尚处孩提之时,某公便自作主张,为他们定下了婚事。自那以后,这两个孩子便在府中一同生活,朝夕相处,随着年龄的增长,彼此间自然而然地产生了深厚的情谊。他们天真无邪,往来出入从不刻意回避,偶尔的欢声笑语,也不过是青春年少时的本能反应。 然而,命运的转折却在不经意间降临。一日,阳光洒在庭院之中,小婢与小奴在庭中偶然相遇,或许是谈及了什么趣事,两人脸上的笑容尚未收敛,恰在此时,某公踱步而来。他一眼瞥见这一场景,顿时脸色阴沉,怒目圆睁,大声呵斥道:“是淫奔也,于律奸未婚妻者,杖遂。”言罢,即刻传唤仆人取来杖具,决意施以严惩。 众人见状,纷纷上前求情,皆言二人不过是儿女嬉戏,并无任何不当之举,况且从婢子的眉梢与身形也可轻易验证她仍保有清白之身。但某公却不为所动,固执己见地说道:“于律谋而未行,仅减一等。减则可,免则不可。”于是,在他的强硬命令下,小婢与小奴惨遭杖责。那沉重的杖刑落下,每一记都饱含着某公所谓的“正义”,打得二人皮开肉绽,几乎奄奄一息。 自此之后,某公对他们的“无礼”行径深恶痛绝,为了彰显自己的威严,更是故意拖延他们的婚期。原本充满活力的两个年轻人,瞬间被阴霾笼罩。每当他们在府中一同劳作时,皆是小心翼翼,举步维艰,生怕再次触怒某公;闲暇无事之时,只要远远望见对方的身影,便急忙藏匿起来,不敢相见。他们的生活从此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与恐惧之中,每日如履薄冰,在压抑的氛围里苦苦挣扎,精神上的折磨使得他们日渐消瘦,忧郁成疾。不到半年的时间,小婢与小奴便先后在病痛与绝望中离世。 他们的父母悲痛欲绝,肝肠寸断,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们不忍见自己的孩子死后仍不得安宁,于是向某公乞求将二人合葬,让他们在黄泉之下能够相依相伴。然而,某公却依旧怒容满面,严厉斥责道:“嫁殇非礼,岂不闻耶?”决然拒绝了这一请求。 岁月悠悠,时光流转,某公也在岁月的侵蚀下逐渐老去,最终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在他弥留之际,口中喃喃自语,仿佛在与什么人对话。只是声音微弱含混,旁人难以听清全部内容,唯有“非我不可”“于礼不可”这两句话,反复念叨了十余次之多,清晰可闻。众人见状,不禁心生疑窦,纷纷猜测他是否在临终前看到了什么不寻常的景象,或是被那冤死的魂魄所困扰。 回想起往昔,按照古礼,男女之间若没有行媒从中牵线搭桥,本不应知晓彼此姓名,私自往来更是不被允许。可某公却在这两个孩子懵懂无知时,便为他们定下了终身大事,使得他们自幼便清楚知晓对方将是自己未来的伴侣。在这小小的府邸之中,他们每日朝夕相对,同处一室,又怎能抑制住内心自然滋生的情感?再者,古礼虽强调内外有别,内言不出于阃,外言不入于阫,可某公家中僮婢数量有限,无法做到让他们各自独立处理事务,日常的生活起居中,难免会有频繁的接触与交流,又怎能强求他们做到不通一语? 这一场悲剧的根源,实则在于某公自身。是他一手促成了这两个孩子的婚事,却又以严苛的礼教束缚他们的言行,在发现所谓的“越礼”行为后,不仅不反思自己的过错,反而采取了极端的手段加以惩处。他的固执与偏激,使得这对年轻人的爱情被无情碾碎,生命也随之消逝。他们的冤魂,又怎能甘心就此消散? 在某公死后,府中常常传出一些诡异的声响。夜晚,当月光洒在庭院的青石小径上时,隐隐约约能听到女子的啜泣声和男子的叹息声,仿佛是那对冤死的情侣在诉说着心中的哀怨与不甘。有仆人声称,曾在恍惚间看到一个身着素衣的女子身影,在回廊下徘徊,面容悲戚,眼神中满是怨恨。而另一些人则说,在寂静的深夜,书房中会传来阵阵翻动书卷的声音,似是有人在寻找着什么,可当他们壮着胆子前去查看时,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唯有烛火摇曳,映照着墙壁上那晃动的阴影,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灵异之事愈演愈烈。府中的花草树木开始莫名枯萎,原本生机勃勃的花园变得荒芜凄凉。井水也仿佛被诅咒了一般,变得浑浊不堪,散发着一股腐臭的气息。某公的后人们在这诡异的氛围中生活,心中充满了恐惧与不安,但他们却始终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为何发生。 直到有一天,一位云游四方的道士路过此地。他一眼便察觉到府中弥漫着的浓烈冤气,于是主动上门,告知某公的后人,这一切皆是那对冤死情侣的冤魂所为。他们因含冤而死,心中的怨念无法消散,故而化为厉鬼,在府中作祟,以宣泄心中的愤懑与痛苦。 某公的后人们听闻此言,惊恐万分,急忙向道士请教化解之法。道士沉思片刻后,说道:“唯有为他们举行一场盛大的法事,超度他们的冤魂,让他们得以安息,或许才能平息这场灾祸。”后人们不敢有丝毫怠慢,赶忙按照道士的吩咐,筹备法事所需的一切物品。 在一个月圆之夜,道士身着道袍,手持桃木剑,在府中的庭院里摆下法坛。法坛上摆满了香烛、祭品和各种符咒,周围环绕着白色的帷幔,随风飘动,更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氛围。道士口中念念有词,开始施展法术,超度冤魂。 随着道士的咒语声响起,府中的温度骤然下降,一股寒意扑面而来。原本平静的夜空突然乌云密布,将那皎洁的月光遮蔽得严严实实。狂风呼啸着席卷而来,吹得法坛上的烛火剧烈摇曳,似乎随时都有熄灭的危险。 就在此时,两道黑影缓缓浮现,正是那对冤死的情侣。他们的面容依旧带着生前的哀怨与痛苦,眼神空洞地望着道士和某公的后人们。道士见状,加大了念咒的力度,手中的桃木剑挥舞得虎虎生风,试图驱散他们心中的怨念。 在道士的不懈努力下,那对冤魂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解脱的神情。他们缓缓地向道士和某公的后人们行了一礼,随后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夜空之中。 破镜重圆 李甲,本是一个普通的山西少年,然而命运的车轮却在不经意间开始了它曲折的转动。因家庭变故,李甲辗转成为了乡人靳乙的养子,并从此随了靳姓。自那以后,他便与家中失去了联系,家乡的亲人们四处寻觅,皆无果而终,渐渐地,关于他已不在人世的传言开始在乡邻间弥漫开来。 与此同时,李甲家中,他的父母在思念与绝望中相继离世,只留下他的妻子孤苦伶仃,无所依靠。无奈之下,她只能前往母族舅氏家寄食。她的这位舅舅,常年在外经商,居无定所,带着家人的商船漂泊于南北各大商埠之间,逐利谋生。 而李甲在靳乙家中,同样也与家中断了音信。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也以为家中亲人皆已不在人世。靳乙见李甲已到了适婚年龄,便开始为他谋划婚事。巧的是,李甲妻子的舅舅在一次旅途中不幸病逝,其家属流寓于天津。李甲的妻子考虑到自己年少守寡,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又听闻靳乙欲为李甲娶妻,且想到若能嫁给山西人,日后或许还有机会回归故里。只是她担忧他人嫌弃自己没有母家依靠,于是便与家人商议,诡称自己是靳乙之女,在众人的媒妁之言下,与李甲的婚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成婚之日,热闹非凡。张灯结彩的庭院里,宾客们欢声笑语,推杯换盏。然而,在这喜庆的氛围背后,李甲与他的新婚妻子心中却各自怀着忐忑与疑惑。毕竟,他们已分别八年之久,岁月的痕迹早已悄然爬上彼此的脸庞,曾经熟悉的面容如今已变得有些模糊。 当夜幕降临,喧嚣渐渐散去,洞房之中,只剩下这对新人。他们相对而坐,烛光摇曳,映照着彼此眼中的迟疑与不安。许久,两人都未曾开口,唯有那轻微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终于,李甲鼓起勇气,打破了沉默:“娘子,你我分别多年,今日重逢,却为何感觉如此陌生?”新娘微微抬起头,目光躲闪,轻声说道:“相公,世事无常,你我都已历经太多磨难。” 随着交谈的深入,他们心中的疑虑愈发浓重。在这漫长的八年里,各自的经历仿佛是一团迷雾,让他们看不清对方的真实模样。李甲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怒火,他觉得眼前的女子在未得到确切消息证明自己原配妻子已去世的情况下,便匆匆改嫁,这是对他的不忠与不敬。于是,他开始大声呵斥,甚至动起手来。新娘惊恐万分,哭声与李甲的怒骂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夜的宁静。 阖家之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吵闹声惊醒,纷纷赶来查看。靳乙隔着窗户大声问道:“甲儿,你这是为何?你之再娶,有妇亡之实据乎?且她流离播迁,待你八年而后嫁,亦可谅其非得已矣。”李甲被这一问,顿时愣住了。他细细回想,自己确实从未得到过妻子已死的确凿证据,而眼前的女子这八年来所遭受的苦难,他也并未亲身体验。一时间,他无言以对,心中的愤怒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愧疚与懊悔。 新娘见李甲不再言语,也慢慢停止了哭泣。她抬起泪汪汪的眼睛,看着李甲,哽咽着说:“相公,我以为你早已不在人世,这些年我独自漂泊,受尽了苦难。若不是为了生存,我又怎会出此下策?”李甲听了,心中一阵刺痛。他走上前去,轻轻握住新娘的手,说道:“娘子,是我错怪你了。我这八年,亦是历经坎坷,如今我们重逢,实乃上天眷顾。” 从那一夜起,李甲与他的妻子重新审视彼此的关系,开始共同面对生活的挑战。他们一起操持家务,相濡以沫,日子虽然平淡,却充满了温馨。李甲在靳乙的帮助下,继续投身于商业贸易,而他的妻子则在家中默默支持,为他打理好一切。 然而,命运似乎总是喜欢考验这对历经磨难的夫妻。在一次外出经商的途中,李甲遭遇了一伙强盗。他们不仅抢走了李甲所有的货物与钱财,还将他打伤,扔在了荒郊野外。李甲生死未卜,消息传回家中,他的妻子心急如焚,四处寻找,却始终不见他的踪影。 在李甲失踪的日子里,他的妻子独自承担起了家庭的重担。她日夜操劳,既要照顾年迈的公婆,又要为生计发愁。但她始终没有放弃希望,坚信李甲总有一天会平安归来。 或许是上天被她的执着与深情所感动,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李甲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终于回到了家中。原来,他在被强盗打劫后,幸得一位路过的隐士相救,在其家中养伤多日,才得以恢复元气。夫妻二人重逢,喜极而泣。他们紧紧相拥,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彼此。 经此一劫,李甲与他的妻子更加珍惜彼此之间的感情。他们深知,在这世间,能够历经磨难而不离不弃,是多么的难得。从此以后,李甲在经商之余,更多地陪伴在妻子身边,而他的妻子也一直陪伴着他,共同度过了许多美好的时。 第26章 小人之谋,福佑君子 李云举,一位曾在广东官场略有阅历之人,其兄宪威在粤任职期间,曾邂逅一位游士。这位游士,性格迂阔孤僻,不通世故圆滑之道,却怀着一颗诚挚之心越岭前往广东拜谒亲旧。他的行囊,除了寻常的袱被衣履,最为引人注目者,乃是两只巨大的箱箧。其沉重非凡,需四人齐心协力,方能勉强抬动,众人皆对其中所盛之物满怀好奇,却又无从知晓。 行至一处换舟之所,水面波光粼粼,两艘船舷相互靠拢,船工们以粗壮的巨绳将其紧紧捆绑,准备将游士的箱箧扛至另一艘船上。就在这关键时刻,异变陡生。只听得四声清脆而决绝的声响,仿若利刃切割锦帛,那四条巨绳竟齐刷刷断裂。两只巨箧轰然坠落在船板之上,瞬间破裂开来,箱内之物散落一地。游士见状,脸色骤变,痛心疾首,急步上前检视。只见一只箱箧之中,满满当当贮放着崭新的端砚,石质温润细腻,纹理精美绝伦,散发着淡淡的墨香,显是价值不菲;另一只箱箧则装着形态各异的英德石,或如奇峰突兀,或如幽壑含烟,别具一番雅韵。而在装着英德石的箱箧深处,竟另有一封白金,约摸六七十两。然命运弄人,那包裹白金的纸裹已然绽开,游士方轻轻拈起审视,却不慎失手,白金簌簌落入水中。游士焦急万分,赶忙雇请渔户入水寻觅,一番折腾之后,仅寻回小半。他正满面懊丧,独自嗟叹之际,同来的一位舟子却满脸喜色,疾步上前祝贺。 舟子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君有所不知,此去途中,盗匪早已暗中觊觎这两只箱箧许久,一路悄然相随,已达数日之久。只因沿岸时有民居人家,他们未敢贸然行事。吾心中虽知此事,却一直惴惴不安,不敢吐露只言片语。如今箱箧破裂,见其中所盛并非金银财宝,盗匪们大失所望,已唾弃散去。君真乃福泽深厚之人啊!想必是君平日积下阴功,故而获神明庇佑。”众人闻听舟子之言,皆面露诧异之色,心中暗自思忖这其中的机缘巧合。 同舟的一位客人,此时却压低声音,悄然私语:“他有何阴功可言?不过是新近做了一件痴傻之事罢了。在粤地之时,他曾以一百二十金的高价,托付旅店主人为其买一妾室。据说那女子乃是成婚一年有余的新妇,因家境贫寒,难以维持生计,故而被迫鬻身以图自保。待到入门之日,其公婆及随嫁之人皆前来送别,众人皆羸弱病残,身形憔悴,仿若街头乞丐。临入房时,他们相互抱持,痛哭流涕,难舍难分,那场景,任谁见了都要心生恻隐。已然分手之后,犹自追出数步,口中仍絮语不止。媒婆强行拽着女子入内,其公公怀抱数月小儿,向他连连叩首,哀求道:‘此儿失母,生死未卜,乞请容其母暂留一日,哺喂小儿,且延今日,明日再作计较。’他忽闻此言,竟猛然跃然而起,慨然道:‘吾本以为此妇是被夫家所弃,今见这般情状,心中凄然,实难忍心。即引汝妇去吧,那一百二十金,亦不必偿还。’说罢,竟当众焚毁契约。殊不知,这一切皆是旅店主人的阴谋诡计,那女子乃是其伪饰自家女儿,妄图诈骗钱财。倘若他果真收纳此女,只怕日后还有更多狡诈图谋。吾等同寓之人皆知此事,唯他至今仍未醒悟,难道鬼神竟因此事而录为阴功?” 又一位客人微微点头,轻声说道:“此确是阴功无疑。其事虽看似痴傻,然其心却纯粹出于恻隐怜悯。鬼神鉴察人间善恶,所重者,乃在于人心而已。今日他能免于此祸,说缘于此事,亦无不可。只是那旅店主人,机关算尽,尚不知最终结局如何,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想来定有其应得之果。”先师又聃先生,乃是李云举之兄,亦对李云举感慨道:“此客之论,甚为在理。” 思绪悠悠,又飘回到往昔岁月。姚安公曾言,田丈耕野西征之际,派遣平鲁路守备李虎,偕同二千总,率领三百士兵外出巡察。一日,猝然遭遇额鲁特从偏僻小路来袭。二千总见势不妙,向李虎进言:“贼寇之马矫健异常,若我军退走,必遭其追击。请公率领前队扼守山口,我二人率后队从旁协助。如此一来,贼寇不知我军兵力多寡,或许尚可坚守。”李虎生性忠勇,未觉其中有诈,只觉此计颇为合理,当下便率众奋力迎战。 然人心险恶,岂料那二千总心怀鬼胎,早已暗中谋划退路。他所言相助之言,不过是诓骗李虎与敌作战,以拖延时间。待李虎与敌军杀得难解难分,陷入苦战之时,他却已悄然先遁,远远逃离了这凶险之地。李虎孤军奋战,终因寡不敌众,惨烈战殁。然世间公道犹存,其后朝廷念其忠勇,荫庇其子先捷,使其承袭父官,以彰其功绩。 此虽为受诈而败,然冥冥之中,似有天意。李虎虽中计,然其忠心耿耿,奋勇杀敌,其忠烈之心可昭日月。恰似“小人之谋,无往不福君子也”所言,李虎因自身之忠勇,虽身死却福泽后代,名垂青史。 第27章 孝子复仇记 小镇之中,生活着一位未满二十的嫠妇。她生得眉清目秀,身姿婀娜,仿佛春日里盛开的娇艳花朵,然而命运却似凛冽寒冬,对她无情地肆虐。年纪轻轻,便痛失丈夫,只留下一个尚在咿呀学语、年仅三四岁的幼子。家中四壁空空,没有丝毫财物可依傍,周围又鲜少有族亲能够伸出援手。为了让自己与幼子活下去,她的心中,改嫁之事犹如一道无奈的曙光,开始在困境的黑暗中若隐若现。 她每日守着那破旧的屋子,望着年幼无知、嬉戏玩耍的孩子,心中满是忧愁。曾经的她,或许也憧憬过美好的未来,与丈夫相伴一生,看着孩子茁壮成长。可如今,这一切都被命运的巨手无情地击碎。她试图寻找一些活计来维持生计,可在这小镇之中,一个弱女子带着幼子,又能有何出路?缝补浆洗的收入微薄得难以糊口,而其他的营生,她既无资本,又无经验。无奈之下,改嫁的念头在她心中愈发强烈,尽管这意味着她要违背内心深处对丈夫的忠诚与怀念,可现实的残酷让她别无选择。 嫠妇的表戚某甲,乃是一个心怀鬼胎之人。他偶然间瞥见嫠妇那楚楚动人的面容,便被其美色所迷惑,邪念顿生。他深知自己与嫠妇之间有着伦理的约束,无法光明正大地迎娶她入门,于是,一个阴险的阴谋在他心中悄然成形。 某甲暗中找来一位能说会道、善于周旋的老妪,许以重金,让她前去游说嫠妇。老妪带着狡黠的笑容,来到嫠妇家中,拉着嫠妇的手,假惺惺地说道:“我可怜的孩子啊,你这日子过得可真是太苦了。你那表戚某甲,对你可是一片痴心呐。他常常念叨着你,为你茶不思饭不想,都快把自己折磨得不成人形了。虽说于礼他不能娶你为妻,可他对你的情谊,那是比海还深。只要你能对外宣称守志,暗地里与他相好,他定会每月给你一大笔钱财,足够你和孩子过上富足的生活。你看,你们两家虽说在不同的巷子,可巧的是,后屋仅仅只隔了一堵墙。到时候,在那墙上架个梯子,你们往来方便得很,旁人绝对不会察觉。”嫠妇本就处于迷茫与无助之中,听了老妪的这番花言巧语,心中渐渐动摇。她看着年幼的孩子,想着那困苦的生活,最终被某甲的“承诺”所迷惑,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下来。自此,每到夜深人静之时,嫠妇便如那偷偷摸摸的外妇一般,借着梯子,与某甲在暗中私会,沉溺于这违背伦理道德的关系之中。 在这不大的小镇里,邻里之间的关系紧密而微妙。嫠妇的生活状况,自然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人们看到她家中无依无靠,没有任何经济来源,却又能勉强维持生计,不禁心中充满了疑惑。 “你们说,那嫠妇到底是怎么养活自己和孩子的呀?”一位妇人在街头巷尾与邻居们闲聊时,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谁知道呢?看她整天也没见做什么活计,可家里也没见断了炊烟。”另一位老者摸着胡须,满脸疑惑地回应道。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着,有人说或许她还有些嫁妆未曾用尽,可这说法很快就被人否定了,因为大家都知道她夫家本就贫寒,哪来什么丰厚的嫁妆。也有人说她可能是得到了远方亲戚的接济,可这也只是毫无根据的臆想。日子一天天过去,嫠妇依旧平静地过着自己的生活,她与某甲的私情在他们小心翼翼的掩饰下,如同被深埋在地下的秘密,无人能够窥探。而邻里们的疑惑,也只能在心中不断地累积,成为小镇里一个未解的谜团。 然而,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某甲家中的一名奴婢,因与主人发生了争执,心中怀恨在心,便有意将某甲与嫠妇的私情泄露了出去。这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在小镇里传开。 此时,嫠妇的儿子已经成长为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他生性纯良,自幼在母亲的关爱下长大,心中对母亲充满了敬爱与依赖。当他听到那些关于母亲的风言风语时,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他无法相信自己敬爱的母亲会做出这样违背道德伦理的事情。他的心中充满了痛苦与挣扎,常常在夜深人静时独自哭泣,泪水浸湿了枕头。 白天,他看着母亲,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感。他试图与母亲交谈,劝谏她远离某甲,回归正道。“母亲,您怎能如此?父亲在天之灵若知晓此事,定会痛心疾首。”他泪流满面地哭诉着。可嫠妇却沉浸在与某甲的情感纠葛之中,对儿子的劝谏充耳不闻。她或是沉默不语,或是恼羞成怒地呵斥儿子不要多管闲事,母子之间的关系开始出现了深深的裂痕。 某甲与嫠妇并没有因为儿子的察觉而有所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他们依旧毫无顾忌地狎昵杂坐,甚至故意在儿子面前表现出亲密的模样,试图以此来让儿子习惯,从而堵住他的嘴。 儿子看到这一幕幕不堪入目的场景,心中的愤怒与羞耻感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愈燃愈烈。他觉得自己的家庭尊严被无情地践踏,父亲的名誉被肆意地玷污。他无法忍受母亲的堕落,更无法容忍某甲对家庭的破坏与侮辱。在无数个夜晚,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母亲与某甲的身影,心中的痛苦如同一把把利刃,狠狠地刺痛着他的灵魂。他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往日的笑容从他脸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在镇上行走时,他总感觉背后有人在指指点点,那异样的目光仿佛要将他吞噬。他的内心在痛苦与愤怒的煎熬下,逐渐走向了崩溃的边缘。 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却又充满阴霾的白昼,儿子内心的仇恨彻底爆发。他紧握着一把锋利的利刃,眼神中透露出决绝的光芒。他不顾一切地径直闯入某甲家中,此时的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为父报仇,扞卫家庭的尊严。 某甲正在家中悠闲地踱步,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来临。当他看到嫠妇的儿子手持利刃出现在面前时,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情。但还未等他开口求饶,儿子已经如同一头愤怒的狮子扑了上去。他挥舞着利刃,带着满心的仇恨,毫不犹豫地将刀刺进了某甲的胸膛。那利刃如同一道闪电,瞬间穿透了某甲的心脏,又从后背而出,鲜血如泉涌般喷溅而出,染红了周围的地面。某甲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少年,随后缓缓倒下,生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儿子站在某甲的尸体旁,心中没有丝毫的恐惧与后悔。他看着死去的某甲,仿佛看到了家庭的冤屈得以昭雪。随后,他冷静地割下某甲的首级,提着它,大步流星地走向官府自首。 官府的大堂庄严肃穆,官员端坐在公案之后,目光威严地审视着下方的一切。儿子提着某甲的首级,昂首挺胸地走进大堂,扑通一声跪下,高声喊道:“大人,草民今日前来自首。我杀了某甲,乃是因为他轻薄于我,我向他借贷,他不仅不允,还对我恶语相向,肆意侮辱。我一时激愤,才失手将他杀死。” 负责审理此案的官员,乃是一位清正廉洁、经验丰富的老者。他看着堂下的少年,心中不禁产生了一丝疑惑。他深知,这其中恐怕并非如少年所言那般简单。于是,他开始深入调查此案,询问证人,勘查现场。随着调查的深入,他逐渐洞悉了其中隐藏的隐情。他明白,少年是在故意隐瞒真相,是为了维护母亲的名誉。 官员心生怜悯,他不愿看到一个孝子因为这样的事情而被错判。他多次单独召见儿子,苦口婆心地开导他:“孩子,我知道你是个孝顺之人,可你若不说出真相,按照律法,你将被判处死刑。你还年轻,莫要因一时的义气而断送了自己的性命。”然而,儿子始终紧咬牙关,坚决不肯吐露实情。他深知,一旦说出真相,母亲的名誉将毁于一旦,父亲在天之灵也将不得安宁。在律法与亲情之间,他毅然选择了后者。最终,官员无奈之下,只能依照现有证据和儿子的供词,以故杀罪判处儿子死刑。 儿子被判处死刑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小镇,众人皆为之叹息。乡邻们纷纷议论着这件事情,他们心中都明白,这少年是个孝顺的孩子,只是遭遇了家庭的变故,才走上了这条绝路。 “唉,这孩子也是可怜呐。母亲做出那样的事,他为了维护家庭的尊严,才不得不如此。”一位老妇人抹着眼泪说道。 “是啊,他本是个善良懂事的孩子,若不是这等变故,定能有个好前程。”一位中年男子附和着。 在行刑的那一天,小镇的街道两旁站满了前来送行的乡邻。他们看着被押解着走向刑场的少年,眼中满是同情与惋惜。有的妇人忍不住低声啜泣,有的老者则摇头叹息。大家都为这少年的命运感到悲哀,也对这复杂的人性与伦理道德产生了深深的思考。 第28章 豆包:幽梦续情 有一位名叫张某的奇男子。他年少时便背上行囊,离开家乡,踏入了那充满挑战与机遇的州县幕府世界。张某生得眉清目秀,双眸中透着一股机灵劲儿,且他心思缜密,才思敏捷,无论是处理繁杂的文书事务,还是应对官场中的微妙人际关系,他都能游刃有余,如鱼得水。时光匆匆,在他中年之际,经过多年的辛勤打拼与精心谋划,终于积攒下了颇为丰厚的家业,足以让他后半生衣食无忧,尽享荣华。 然而,张某心中所求并非功名利禄的无尽追逐。他生性淡泊宁静,对那尘世中的喧嚣与纷扰渐生厌倦。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他毅然决然地告别了那繁华却又嘈杂的官场,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故乡田园。他寻觅了一处清幽之地,筑起了一座简约而雅致的庭院。庭院中,他亲手植下了缤纷多彩的花卉,有娇艳欲滴的牡丹,有清新淡雅的茉莉,还有那傲立寒霜的菊花;又种上了一片翠绿的竹林,微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似在低吟浅唱。张某每日便沉醉在这花竹之间,或于清晨时分,伴着朝露,为花草浇水施肥;或在午后暖阳里,坐在竹椅上,手持书卷,静享阅读之乐;或于黄昏时刻,漫步于花丛之中,看那晚霞余晖洒在花瓣上,如梦如幻。他远离了尘世的勾心斗角,远离了名利场的尔虞我诈,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寻得了内心的安宁与自在,真正过上了那闲适悠然的田园生活。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日,张某因事偶然外出。他走在那蜿蜒的乡间小路上,心中虽有些许不舍离开那温馨的庭院,但想着不过数日便能归来,便也未曾多想。在外的日子里,他忙于事务,虽偶尔会泛起对家中庭院与妻子的思念,但怎也料想不到,一场巨大的灾难正悄然降临。数日后,当他怀着满心的期待与欢喜匆匆赶回家中时,迎接他的却是那令人心碎的噩耗——他的妻子竟突然暴卒。张某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他不顾一切地冲进屋内,望着妻子那冰冷的面容,泪水夺眶而出。他颤抖着双手,想要触摸妻子的脸庞,却仿佛隔着无尽的深渊。他瘫坐在地上,悲痛欲绝,那哭声回荡在整个庭院之中,令周围的花草似乎都为之低垂,竹林也仿佛在风中呜咽。 自那以后,张某的世界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色彩。他的心中被无尽的悲痛与失落所填满,常常独自一人在庭院中徘徊。他缓缓走到妻子昔日亲手种下的那株牡丹前,轻轻抚摸着那娇艳不再的花瓣,往昔与妻子在这花丛中嬉戏欢笑的场景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们曾在春日的阳光下,一同为牡丹剪枝;曾在夏夜的微风里,并肩坐在花旁赏月;曾在秋日的细雨中,共赏落花之美;曾在冬日的初雪时,携手漫步于这银白世界。而如今,一切都已成为了遥远的回忆,只留下他孤独的身影在这冷冷清清的庭院中。每至夜晚,张某躺在床上,往昔的欢声笑语便在脑海中不断回响,令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那曾经摆满美味佳肴的餐桌,如今只剩下他独自面对那残羹冷炙,食不知味。他的眼神中满是哀伤与迷茫,仿佛灵魂也在这巨大的悲痛中渐渐迷失。 在那无尽的思念与痛苦的煎熬中,一个夜晚悄然来临。张某独坐在那昏黄的灯下,周围的寂静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的目光呆滞地望着那摇曳的灯火,心中满是对亡妻的思念。忽然,那灯光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牵引,剧烈地摇曳起来。张某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抬起头,就在那光影交错之间,他恍惚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身影缓缓浮现,渐渐清晰,竟是他那朝思暮想的亡妻。张某的心中瞬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喜交加之情。他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是在梦中。但那身影却如此真切,真切到他能看到亡妻脸上那淡淡的微笑。张某猛地站起身来,脚步踉跄地冲向亡妻,口中喃喃道:“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他颤抖着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亡妻,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亡妻亦轻轻回拥着他,轻声说道:“君莫要过于哀伤,自那日被摄走后,我因有小罪过,待发遣,故而被羁绊于那冥冥之地,不得脱身。幸得如今勘结完毕,得以入轮回之道。然距轮回之期尚有数年,我于那黑暗孤寂之中,感君深切忆念之情,如同一束明亮的光,照亮了我。于是,我特向冥官苦苦祈求,愿能前来看望于你,亦是因你我之间那未尽的夙缘啊。”言罢,二人缓缓相视而坐,目光交汇之处,满是深情眷恋,仿佛时光倒流,又回到了往昔那温馨甜蜜的岁月。他们开始互诉离别后的思念与痛苦,每一句话语都饱含着深深的情感,每一个眼神都传递着无尽的爱意。 自那难忘的一夜之后,每至人定之时,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了沉睡,而张某的庭院中却会上演一场跨越阴阳的幽会。亡妻总会准时出现在张某的面前,她的身影如同一缕轻柔的月光,悄然洒落在张某的心田。有时,他们会点燃一支蜡烛,那昏黄的烛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映照着二人的面容。他们坐在桌前,缓缓回忆着往昔的点点滴滴。张某会说起他们初次相遇的场景,那是在一个春日的集市上,亡妻身着一袭淡雅的长裙,在人群中如一朵盛开的鲜花般娇艳动人。他一眼便被她所吸引,而亡妻亦被他那温文尔雅的气质所打动。他们相视而笑,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那一刻停止了转动。亡妻则会回忆起他们婚后的生活,那些平淡却又充满幸福的日子。他们一起在庭院中种下第一株花时的期待,一起在厨房中为一顿晚餐忙碌时的欢笑,一起在夜晚相拥而眠时的温暖。每一个回忆都如同珍贵的宝石,镶嵌在他们的心中,熠熠生辉。 有时,他们也会并肩漫步于庭院之中。月光洒在他们身上,地上的影子紧紧相依。他们静静地走着,感受着夜的宁静与温柔。张某会指着那片竹林,告诉亡妻这片竹林在她离去后的每一个变化,哪一根竹子又长高了许多,哪一处新冒出了竹笋。亡妻则会轻轻挽住张某的手臂,倾听着他的诉说,偶尔会插上几句关切的话语。直至鸡鸣时分,那清脆的鸡鸣声打破了夜的寂静,也预示着他们即将分别。亡妻的眼中会闪过一丝不舍,但她还是会轻轻放开张某的手,缓缓转身,身影渐渐消失在那晨曦之中。张某望着亡妻离去的方向,心中满是惆怅与眷恋,但同时也怀着对下一次相聚的期待。在这段时光里,张某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与慰藉,亡妻的温柔与体贴更胜从前。然而,张某心中亦渐渐泛起一丝疑惑。亡妻每一次前来,从不提及家中之事,亦不过问儿女的情况。张某心中虽有诸多疑问,却也不忍打破这难得的温馨与宁静。他只是在心中暗自揣测,或许亡妻已超脱尘世的烦恼,不愿再被凡间琐事所扰。 在一个看似平常的夜晚,却发生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奇异之事。亡妻比往常提前数刻到来,张某满心欢喜地迎上去,却在瞬间察觉到了异样。亡妻今日的神情略显恍惚,眼神中似乎隐藏着一丝忧虑。张某与她言语时,她也只是敷衍作答,仿佛心不在焉。张某心中正觉奇怪,亡妻忽然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望着他,缓缓说道:“少迟,君自悟耳。”张某还未来得及细问,便见另一妇人掀帘而入。张某定睛一看,顿时惊得瞪大了双眼,此妇人容貌与亡妻竟无丝毫差别,唯有衣饰略有不同。那后妇乍一见到前妇,顿时脸色煞白,惊惶失措。前妇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她怒目圆睁,呵斥道:“你这淫鬼,竟敢假形媚人,神明定不会饶恕你!”那后妇被吓得浑身颤抖,不敢有丝毫停留,狼狈不堪地急忙夺门而出。 前妇见那假身之鬼离去,才缓缓松了一口气。她转过身,握住张某的手,眼中满是泪水,潸然泪下。张某此时却如坠五里雾中,茫然不知所措。他望着眼前的亡妻,心中满是疑惑与震惊。亡妻长叹一声,缓缓说道:“君有所不知,这世间之鬼,各有其特性。凡饿鬼多托名以求食,而淫鬼则多假形以行媚,世间灵语,往往非真。此鬼本是西市娼女,她趁君思念我之际,乘虚而入,妄图盗取君之阳气,以助其修炼邪术。幸好有其他正义之鬼告知于我,我得知此事后,心急如焚,生怕君受到伤害。于是,我赶忙向社公投诉,祈求社公主持公道。社公怜我情深意切,允我前来为君驱除这邪恶之鬼。此刻,那淫鬼想必已受到冥官的笞罚了。” 张某听闻亡妻之言,心中不禁一阵后怕。他想起那假身之鬼与自己相处的点点滴滴,若是真被其得逞,后果不堪设想。他望着眼前的亡妻,心中满是感激与思念。他紧紧握住亡妻的手,说道:“若非娘子及时赶来,我恐已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娘子对我情深意重,我张某此生定不会负你。” 张某定了定神,心中的疑惑却并未完全消散。他望着亡妻,轻声问道:“那你如今究竟在何处?为何会有如此遭遇?”亡妻微微垂首,眼中闪过一丝哀怨。她缓缓说道:“君,你我本有再世之缘,然前世我却犯下诸多过错。前世我侍奉公婆时,虽表面恭敬有礼,然心中却时常怀有怨望。每当公婆有所要求,我虽未敢违抗,却总是暗自埋怨。待公婆患病,我本应尽心尽力,悉心照料,然我却因心中私怨,虽未盼其早死,却也未曾竭力救治,心存侥幸。我的这些过错,被神道一一记录在案。因此,我被降为君妾,以赎前世之罪。然我却并未吸取教训,后又因心怀私愤,以言语激怒于你,致使你兄弟之间不睦,家庭失和。我的罪孽愈发深重,故而再降为媵婢。如今,我须在你之后二十余年才得转生,此刻尚在墟墓之间游荡,饱受孤寂之苦。” 张某听后,心中满是愧疚与怜惜。他轻轻牵起亡妻的手,说道:“幽明路隔,我虽恐遭阴谴,但此生此世,我定不会弃你不顾。待来生,我定要与你了却此愿,弥补今生之憾。”亡妻闻言,感动不已,她望着张某,眼中满是深情。呜咽数声后,她的身影渐渐消散,只留下张某独自站在那空荡荡的房间内,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张某望着亡妻消失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亡妻虽已离去,但他们之间的故事却并未结束。此时,他的父母已然故去,在这世间,唯有兄长与他血脉相连,虽别居两地,但那份亲情却始终割舍不断。张某心中思忖良久,他深知兄长是他在世间唯一的亲人,且亡妻生前亦重视家族和睦,若因自己的隐瞒而致使兄弟间再生嫌隙,定非亡妻所愿。于是,他决定将此事告知兄长,无论兄长是否相信,他都不想再让这秘密成为他们兄弟之间的隔阂。 张某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兄长家中。兄长见他前来,心中颇感意外,热情地将他迎入屋内。张某坐在兄长对面,望着兄长那熟悉的面容,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暖意。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将这一段奇异经历原原本本地告知兄长。兄长起初听闻,面露惊色,眼神中满是怀疑与震惊。他瞪大了眼睛,望着张某,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见张某言辞恳切,眼中满是真诚与期待,且张某一向稳重诚实,兄长心中亦渐渐有所触动。他开始回想起往昔兄弟二人的情谊,那些一起玩耍、一起成长的日子。他又想起弟媳生前的种种好处,她的温柔善良,她对家庭的悉心照料。兄长不禁心生愧疚,他意识到自己在过去的日子里,或许因一些小事而与张某产生了隔阂,如今想来,实是不该。他缓缓伸出手,握住张某的手,说道:“弟啊,此事既已如此,为兄也不再多言。只愿你我今后能重拾兄弟之情,莫要再被往昔之事所困扰。往昔的恩怨,就让它随风而去吧。”张某闻言,热泪盈眶。他感受到了兄长的真诚与悔意,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兄弟二人相拥而泣,多年的隔阂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友爱如初。 第29章 门联 常寺福出生在镇番这片土地上,彼时,康熙初年的动荡余波尚未完全平息,民生凋敝,百姓们在困苦中挣扎求生。常寺福家中一贫如洗,为了让家人不至于饿死,他在懵懂与无奈之中,被卷入了一伙盗匪,参与了剽掠之事。然而,法网恢恢,他们的恶行很快被官府察觉,常寺福被捕入狱,依照律法,他的罪行当判死刑。 就在他绝望地等待死亡降临之时,命运的齿轮悄然转动。曾伯祖光吉公,时任镇番守备,偶然在狱中瞥见常寺福。只见他虽身处困境,却身姿挺拔,容貌间透着不凡的气质,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在昏暗的牢房里依然闪烁着倔强与机灵的光芒。光吉公心中不禁一动,暗自思忖:“此子若能走上正途,必成大器。”于是,他毅然向副将韩公求情,力陈常寺福只是一时误入歧途,且颇具潜力可挖掘。韩公被光吉公的言辞所打动,最终免了常寺福的死罪,还让他补入名粮,成为光吉公的亲随。常寺福就这样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又踏入了一条充满未知与希望的崭新道路。 光吉公在官场沉浮数年后,终因官场倾轧而罢官归乡。常寺福心怀感恩,一路忠心耿耿地护送光吉公回到家乡,之后便留了下来。 从伯祖钟秀公,每当回忆起常寺福,总会提及他那令人惊叹的矫捷身姿。那是一个寒冬,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明楼之上覆盖了厚厚的积雪。众人望着那银白一片的明楼,正发愁如何清扫高处的积雪时,常寺福却突发奇想。只见他轻身一跃,如同一道黑影闪过,瞬间以两足稳稳地挂在了明楼雉堞之上,整个人倒悬于半空之中。他手中紧握着扫帚,神色悠然,仿佛这等危险之举对他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随着他手臂的挥动,扫帚所到之处,积雪如梨花般纷纷飘落。那原本堆积在砖线之上的积雪,在他的清扫下,不一会儿就消失不见,四周被清扫得干干净净。 原来,这明楼的建筑构造颇为巧妙,寻常的剧盗虽有攀爬绝技,能够以足向上、手向下,倒抱楼角而上,但近雉堞处有砖凸出三寸且四围镶之,使得他们的脚无法悬空,从而无法施展攀爬技艺,这凸出的砖线,便是一道天然的防盗屏障。而常寺福却能如此自如地在这特殊之处倒悬清扫,足见其轻功造诣远超常人。待他完成清扫,他单手握住扫帚,顺势一个翻身,如飞鸟展翅般轻盈地飘落于地,无声无息。众人目睹这一幕,无不瞠目结舌,惊叹声此起彼伏,皆赞他为世间少有的真健儿。 这一年的除夕前夕,家家户户都在忙着筹备过年的事宜,张明经晴风望着自己那三间破旧不堪、东倒西歪的屋子,心中感慨万千。突然,他灵感乍现,决定自题一副门联,为这简陋的居所增添一丝节日的气息。只见他研墨铺纸,挥笔写下上联:“三间东倒西歪屋”,此句生动形象地描绘出了他居所的破败与寒酸,然而在这自嘲之中,又隐隐透着一种质朴与豁达。接着,他笔锋一转,写下下联:“一个千锤百炼人”,这一句则深刻地表达了他自己多年来历经无数磨难、饱经风霜的人生境遇,既有对过去艰辛岁月的深切感慨,又有对自己坚韧不拔、不屈不挠精神的自豪与欣慰。 这副门联贴出后,恰逢有一位经常锻炼身体的乡人,想要请彭信甫为其书门联。彭信甫与张明经晴风本是辛酉拔贡同年,二人平日里交情匪浅,常常在一起切磋学问,探讨诗词文章。彭信甫来到张明经晴风家门前,看到这副门联时,不禁被其独特的创意和幽默诙谐所吸引,一时兴起,竟也戏书这相同的两句送给了那位锻炼者。巧的是,这两家恰好门对门,相距不远。当众人看到两家门上贴着相同的门联,且这门联内容诙谐幽默又颇具深意,无不捧腹大笑,纷纷夸赞两位文人的才情与风趣。 张明经晴风与彭信甫,曾经是亲密无间的好友,他们一同经历了辛酉拔贡的艰辛历程,在学问的道路上相互扶持,相互鼓励。然而,这一次看似无心的门联之事,却如同一颗微小的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了层层涟漪,让两人的关系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当锻炼者将彭信甫所书的门联贴出后,张明经晴风偶然间看到,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悦之情。他觉得彭信甫此举有调侃戏弄自己的嫌疑,毕竟这门联是自己有感而发,专属于自家的写照,如今被他人随意照搬,且彭信甫还是自己的好友,这让他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而彭信甫呢,或许当时真的只是一时兴起,想开个玩笑,并未料到会引起张明经晴风如此强烈的反应。 此后,每当两人在街上相遇,气氛都变得异常尴尬。曾经的欢声笑语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礼貌性的寒暄与刻意的回避。渐渐地,两人之间的嫌隙越来越深,往昔那深厚的情谊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隔阂所笼罩,再也回不到从前的亲密无间。 在另一个地方,有一位名叫董曲江的前辈,他生性豁达开朗,诙谐幽默,尤其喜好戏谑调侃,常常以自己的风趣言辞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他所在的家乡,有一个颇为奇特的风俗——演剧送葬。这一天,有一户人家正在办丧事,按照当地的习俗,请来了戏班子在葬礼上表演。或许是为了让葬礼更加与众不同,主人家突发奇想,派人前去邀请董曲江,请他在台上为这场特殊的演出题一匾额。董曲江欣然应允,他略一思索,便不假思索地挥笔写下了“吊者大悦”四个大字。 当这四个字被高高地悬挂在戏台之上时,观者顿时一片哗然。众人纷纷交头接耳,议论不休。这四个字,虽然看似诙谐幽默,想要表达一种让前来吊唁的人能够在悲痛中得到一丝慰藉与欢乐的愿望,但在这样一个庄严肃穆的葬礼场合,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尤其是那办丧事的人家,看到这匾额后,顿时觉得颜面无光,认为董曲江此举乃是对逝者的极大不尊重,对其家族也是一种难以忍受的羞辱。 于是,这家的主人对董曲江恨之入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找机会报复他。他绞尽脑汁,精心策划,几次三番想要设计构陷董曲江,让他为自己的戏谑之举付出惨痛的代价。董曲江原本只是想凭借自己的诙谐之语为这沉闷的葬礼增添一点轻松的氛围,博众人一笑,却万万没有料到会惹来如此大的麻烦,他心中懊悔不已,意识到自己这一次真的是玩笑开过了头。 第30章 天狐奇能 有一位名叫林羽的男子,他机缘巧合之下与一只天狐结为挚友。这只天狐,毛色洁白如雪,双眸灵动而深邃,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智慧与神秘。它身负神奇莫测的大神术,可将人在瞬息之间摄至千万里外。无论是巍峨耸立的名山大川,还是景色秀丽的胜景佳境,只要林羽心中有所向往,天狐便能带着他瞬间抵达。那感觉就像是在一室之中自由穿梭,只需轻轻弹指,便能跨越千山万水,去领略世间的绝美风光。天狐曾神情庄重地对林羽说:“这世间,唯有贤圣所居之地与真灵驻留之所,有着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我不敢涉足分毫。而其余之处,只需依照图籍指引,皆可任我等随心游历。”林羽对天狐的这番话深信不疑,心中对它的能力更是充满了敬畏与好奇。 一日,林羽心中涌起一股邪念,他面带狡黠之色,向狐友祈求道:“君能带我至九州之外,不知可否将我置于他人闺阁之中?”狐友面露诧异之色,问道:“你为何有此想法?”林羽缓缓说道:“吾常出入某友家,曾参与其后庭丝竹之宴,其爱妾与我目光交汇,虽未通一语,然两心相知。只是他家门庭深深,我与她如隔盈盈一水,徒留怅惘。君若能在夜深人静时,将我带到她的绣房,吾事必成。”狐友听后,眉头微微皱起,陷入了沉思之中。 狐友在原地踱步,许久之后,抬起头说道:“这并非不可,但若主人在又当如何?”林羽赶忙说道:“吾会先探知他宿于其他姬妾处,再前往。”此后,林羽每日都留意着友人的行踪,终于探得友人在某夜宿于其他姬妾处。他满心欢喜地找到狐友,祈求狐友带他同去。狐友看着他急切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未等他穿戴整齐,便携其飞行。只见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转瞬便至一处。狐友道:“便是此处了。”言罢,瞬间离去,只留下林羽独自一人在黑暗中。 林羽站在原地,心中既紧张又兴奋。他在黑暗中摸索着,却未闻人声,只觉触手皆为卷轴,心中一惊,方知乃是主人之书楼。他知晓被狐友捉弄,顿时仓皇失措,慌乱中误触一案几,致使器玩掉落板上,碎声轰然。守者闻之高呼有盗,僮仆纷至沓来,开锁秉烛,持械而入。见有人瑟缩于屏风之后,众人齐上前将其击倒,以绳急缚,待置于灯下细看,认出是林羽,皆大为惊愕。 林羽向来狡黠,此时脑子飞速运转,急忙诡言:“偶与狐友起了争执,被其提至此地。”主人素知他为人,不禁拊掌揶揄:“此狐恶作剧,欲我痛打你一顿罢了,姑且免了笞刑,将其逐出。”言罢,遣奴送其归家。林羽狼狈地回到家中,心中对狐友的捉弄充满了怨恨。 日后,林羽向亲密之人谈及此事,且怒骂道:“狐果然非我同类,与我相交十余年,竟如此出卖我。”其亲怒曰:“君与某相交,已超十余年,却欲借狐之力,扰乱其家室,究竟谁才不是人?狐虽恼君无义,却以游戏警醒君,仍留君自解之路,已属忠厚。若待君华服盛饰,悄然将君置于主人卧榻之下,君又将以何言辞为自己开脱?由此观之,彼狐似人,君却似狐,君尚不自省吗?”林羽听后,羞愧沮丧而去。自此事后,狐友不再现身,林羽的亲密之人亦与之绝交。郭彤纶因与这人的亲密之人有瓜葛,故而知晓详情。 在另一个角落,老儒刘泰宇,名定光,以教书为生。他面容和蔼,眼神中透着一股儒雅之气。有浙江医者某,携幼子流寓于此。医者面容清瘦,眼神中带着一丝疲惫与忧虑,他的幼子则生得韶秀可爱,宛如一颗明珠。刘泰宇与医者二人颇为相得,遂比邻而居。幼子拜刘泰宇为师,刘泰宇视之如己出。适值寒冬之夜,寒风呼啸着吹过破旧的窗户,刘泰宇担心幼子受寒,便与子同被而眠。在那温暖的被窝里,刘泰宇轻声给幼子讲述着古老的故事,直至幼子沉沉睡去。 然而,平静的生活却被一个名叫杨甲的人打破。杨甲身形魁梧,满脸横肉,因曾被泰宇冷落,心怀怨恨,便造谣曰:“泰宇将故人之子当作娈童。”这谣言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在小镇中传播开来。泰宇闻之愤恚,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心中满是委屈与愤怒。他询问此子,得知其尚有一叔,在粮艘上为旗丁掌书算。泰宇心中暗暗决定,一定要为自己和孩子洗清冤屈。 泰宇毅然携子至沧州河边,借一小屋居住。每日,他都站在河边,望着来来往往的浙江粮艘,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他不顾寒风凛冽,一一遥呼,询问是否有某先生。那声音在空旷的河面上回荡,带着他的执着与坚定。数日后,竟真寻得。泰宇将子交付其叔,其叔泣曰:“夜梦兄云,侄当归,故日日独坐舵楼守望。兄又云杨某之事,吾得直于神矣。”泰宇不明所言何事,悒悒而归。他生性迂腐拘谨,常念此事无以自明,心中的委屈与愤怒如同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竟因此郁结发病而死。其后,杨甲常在灯前月下见泰宇怒目相视。杨甲虽犷悍,起初不以为意,然数载后亦死。其妻别嫁,遗下一子,亦生得韶秀。有轻薄宦家子弟,将其诱为娈童,招摇过市,见者皆叹息不已。泰宇籍贯,或云肃宁,或云任邱,或云高阳,难以确证,大抵居于河间之西。其生平所为,堪称殁而可祀于社者。此事发生于康熙中年,三从伯灿宸公喜谈因果,尝举此事以为戒,后渐遗忘。戊午五月十二日,宿于密云行帐,夜半睡醒,忽然忆及,悲其姓名渐被遗忘,至滦阳后,录其大略。 第31章 幽影奇谈 在科尔沁达尔汗王的属地内,一位仆人正沿着蜿蜒的小路匆匆赶路。这仆人,身形矫健,眼神中透着一股机灵劲儿,是个办事得力之人。他奉了主人之命,前往远处的市集采买物品,此刻正满心想着如何顺利完成差事,好回去复命。 走着走着,他的目光忽然被路边草丛中的两个毡囊所吸引。那毡囊的样式颇为奇特,色泽暗沉,在草丛中半掩半露,仿佛隐藏着无尽的秘密。仆人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好奇,他停下脚步,环顾四周,见并无他人,便俯身将两个毡囊捡起。 毡囊入手,沉甸甸的,一种异样的感觉顺着指尖传遍全身。他迫不及待地打开其中一个毡囊,刹那间,眼前的景象让他惊得瞪大了眼睛。只见那毡囊中满满当当装的全是人的牙齿,颗颗泛黄,参差不齐,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他强忍着内心的恐惧与不适,颤抖着打开了另一个毡囊,里面竟全是人的指爪,干枯的指爪蜷缩在一起,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仆人只觉头皮发麻,一种深深的恐惧在心底蔓延开来。慌乱之中,他不假思索地将两个毡囊用力掷入了路边的河水之中,看着那毡囊在水面上溅起一片水花,缓缓沉入水底,他才稍稍松了口气,转身继续赶路,然而,他的脚步却比之前慌乱了许多,心中也仿佛被一团浓重的阴霾所笼罩。 那两个毡囊刚一入水,平静的水面便泛起层层涟漪。不一会儿,一位老妪如鬼魅般出现在河边。这老妪面容憔悴,眼神中透着一股疯狂与焦急。她的头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几缕白发在风中肆意飞舞。她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的黑袍,那黑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有着自己的生命。老妪的身形佝偻,脚步踉跄,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速度,沿着河岸匆匆赶来。 她来到仆人刚才所在之处,立刻停下脚步,左顾右盼,眼神中满是急切与惶恐。她的目光在周围的草丛、路面上疯狂地搜索着,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当她看到仆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时,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快步追上去,很快便赶上了仆人。 “你,可曾见过两个毡囊?”老妪的声音沙哑而尖锐,仿佛利器划过玻璃,让人听了心中一阵刺痛。 仆人心中一惊,脸上却故作镇定,连忙摇头说道:“未曾见过。” 老妪似乎察觉到了仆人的异样,她那原本就深陷的眼睛眯得更紧了,眼中的怒火如燃烧的烈焰般瞬间爆发。她猛地弯下腰,干枯的手指如鹰爪般紧紧抓住一根树枝,“咔嚓”一声折断,而后挥舞着树枝,朝着仆人狠狠地击打过去。 仆人躲避不及,只能徒手抵挡。在搏斗中,他惊恐地发现,老妪的衣裳质地奇异非常,柔脆得如同通草的内部,轻轻一扯便似乎要破裂开来。而她的肌肉更是虚松无比,好似莲房里的瓤,手指每抠到一处,老妪的身体就会破裂,流出一股散发着腐臭气息的黑色液体。但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一放手,那破裂之处便即刻长合如初,仿佛时间倒流,伤口从未出现过一般,又恰似抽刀断水,毫无痕迹可寻。 两人在路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仆人的额头渐渐冒出豆大的汗珠,他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老妪虽看似疯狂,但体力也在不断消耗。她的攻击逐渐变得迟缓,招式也不再那般凌厉。仆人瞅准时机,猛地发力,一把夺过老妪手中的树枝,用力一甩,将其扔得远远的。 老妪失去了武器,又体力不支,终于意识到自己无法战胜仆人。她的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与怨恨,狠狠地瞪了仆人一眼,而后转身踉跄离去。临去之时,她还回头怒视着仆人,恶狠狠地咒骂道:“少则三月,多则三年,必定取你魂魄。”那声音在空旷的道路上回荡,仿佛是来自地狱的诅咒。 仆人听了,心中一阵发寒,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赶路。日子一天天过去,不知不觉间,三年的时光悄然流逝。仆人依旧平安无事,每日照常为主人办事,那曾经的恐惧也渐渐在心底淡去。众人听闻此事后,纷纷猜测,这老妪或许是炼形之鬼。她因取精不足,无法凝结成实体,所以才聚气成形,在世间游荡。而她收集人牙爪,大概是因为牙齿是骨之余,指爪是筋之余,想要合炼服饵,以此来坚固自身那虚幻的质体,只可惜被仆人坏了好事。 时光流转,到了这一年的六月。烈日高悬在天空,炽热的阳光烘烤着大地,仿佛要将世间万物都融化在这酷热之中。在滦阳这片土地上,扈从侍卫和升却在这炎炎夏日中遭遇了不幸,因病离世。他的离去,如同一片乌云笼罩在众人的心间。 马兰镇总兵爱公星阿,与和升乃是多年的旧交。两人曾一同在战场上并肩作战,出生入死,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如今和升去世,爱公星阿悲痛万分,他主动挑起了料理和升后事的重担。他亲自为和升挑选棺木,那棺木选用上好的木材,质地坚硬,纹理细腻。他又为和升准备衣物,每一件都精心挑选,力求让和升走得体面。在爱公星阿的悉心照料下,和升的尸骨被顺利护送归葬。 然而,此事并未就此结束。一天夜里,爱公星阿因心中烦闷,难以入眠,便起身前往如厕。此时,天空中挂着一弯缺月,微弱的月光洒在大地上,一切都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月色之中。爱公星阿沿着小径缓缓前行,忽然,他的目光被前方一团烟雾所吸引。在那烟雾之中,隐隐有一人影站立。 爱公星阿心中一惊,他本就听闻世间有鬼,自己也曾有过一些奇特的经历,当下便警惕起来。他缓缓走近那烟雾中的人影,轻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处?”然而,那身影却毫无反应,如同一尊雕像般静静地站立着。爱公星阿又提高了声音,叱喝了一声,可那身影依旧一动不动。 爱公星阿深吸一口气,他凝神静气,双眼紧紧盯着那身影。渐渐地,在那朦胧的月色下,他看清了那身影的面容,竟是和升。和升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神空洞无神,嘴唇微微张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的身上穿着生前的侍卫服饰,只是那衣服看起来却有一种虚幻的质感,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其吹散。 爱公星阿心中五味杂陈,他拱手朝着和升的魂魄祝祷道:“昔日收敛你的时候,诸多物品未能完备,我能力有限,你是深知的。如今你现身,难道是有所责备吗?”爱公星阿的声音微微颤抖,眼中满是愧疚与不安。然而,和升的魂魄依旧不言不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没有听到爱公星阿的话。 爱公星阿停顿了一下,又接着祝祷说:“听闻在塞外去世之人,若不焚路引,鬼魂便不能入关,我偶然忘了此事,你难道是为此而来?”话音刚落,那和升的魂魄忽然缓缓低下头,稽首至地。随后,在爱公星阿的注视下,倏地消失不见,只留下爱公星阿一人站在原地,望着那片和升消失的地方,久久不能回神。 爱公星阿深知此事不可小觑,他决定为和升的魂魄做些什么。于是,他为和升在城隍处具牒说明情况,详细地讲述了和升的死因以及魂魄出现的缘由,希望城隍能够网开一面,让和升的魂魄得以安息。自那日后,和升的魂魄便再也没有出现过,爱公星阿的心中也稍稍有了一丝慰藉。 日子一天天过去,爱公星阿依旧忙碌于各种事务之中。一次,他扈从南巡,来到了江宁这座繁华的城市,众人一同住在承恩寺。这承恩寺规模宏大壮丽,寺内楼阁绵延,错落有致。红墙黄瓦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寺中的庭院里种满了各种花草树木,微风拂过,花香四溢,令人心旷神怡。他们所住之处位于寺内的一处偏院,房间颇为轩敞明亮。屋内的陈设虽不奢华,但却干净整洁,透着一股宁静祥和的气息。 一日,爱公星阿与众人正一同在屋内闲坐,谈论着南巡途中的见闻趣事。忽然,一阵微风吹过,原本紧闭的楼窗六扇,竟无风自开。那窗户缓缓打开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内显得格外突兀,众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爱公星阿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窗外的天空湛蓝如宝石,几朵白云悠悠飘过。然而,就在他的目光扫过北窗时,他的眼神瞬间凝固。 他看到有一僧坐在北窗之上,那僧人的面容横阔,满脸的胡须浓密杂乱,像是许久未曾打理过一般。胡须肆意地生长着,几乎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那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神空洞而诡异,直勾勾地盯着屋内的众人。僧人的颈项微微佝偻,仿佛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的僧袍,那僧袍在风中轻轻摆动,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阴森之感。 爱公星阿心中一惊,他知道这僧人绝非寻常之人,定是鬼邪之类。但他并未声张,只是不动声色地继续观察着。待众人的注意力从窗户转移开后,他悄悄拉过一旁的寺僧,低声问道:“你可知那北窗上的僧人是怎么回事?” 寺僧听了,脸色微微一变,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他很快便恢复了镇定,试图掩饰道:“大人莫要乱说,小僧并未看到什么僧人。” 爱公星阿看着寺僧那闪烁其词的模样,心中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他微微一笑,说道:“你不必隐瞒,我能看见那僧人,你只需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寺僧见爱公星阿如此笃定,知道再也无法隐瞒,无奈之下,只得道出实情。原来,多年前,寺中有一位僧人,因犯了寺规,被关在一间密室之中思过。那僧人心中怨恨,竟在密室中自缢而亡。自那以后,寺中便时常有人看到他的鬼魂在寺内游荡,尤其是在那北窗附近,常常会出现一些怪异的现象。寺僧们虽多次做法事超度,但那鬼魂却始终不肯离去。 爱公星阿听了寺僧的讲述,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他深知这鬼魂心中定有执念,才会徘徊于世间不肯投胎转世。 又有一次,爱公星阿随着众人乘船出行。船行至江心,江水滔滔,波光粼粼。爱公星阿站在船头,望着那浩渺的江水,心中思绪万千。他闲来无事,便俯身戏拈竹篙刺水,看着那竹篙在江水中划出一道道涟漪,心中竟有了一丝孩童般的乐趣。 然而,就在他将竹篙再次插入水中时,忽然,他的脸色骤变。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猛地掷篙后退,脚步踉跄,险些摔倒在船头。他的脸上满是惊色,双眼圆睁,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瞬间滚落下来。 旁人见他这般模样,皆被吓了一跳,纷纷围上来询问缘故。爱公星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手指颤抖着指向那根竹篙,说道:“有溺鬼沿着竹篙想要上来。”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却只见那竹篙在江水中微微晃动,并未看到什么溺鬼的身影。但众人皆知爱公星阿能看见鬼,当下心中也涌起一股寒意,纷纷远离船头,躲进船舱之中。 戊午八月,秋高气爽,天空湛蓝如洗。在清音阁内,热闹非凡,一场盛大的宴会正在此处举行,宴请的是蒙古外藩。爱公星阿与我同桌而坐,桌上摆满了各种珍馐佳肴,酒香四溢。众人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我偶然间听闻了爱公星阿的这些奇异经历,心中好奇不已,便趁着席间的闲暇,将松岩所说之事询问爱公星阿。爱公星阿放下手中的酒杯,微微沉思了一下,而后缓缓说道:“这些事情皆属实情,我亲身经历,绝无虚言。” 我听了,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深深的感慨。原来,这世间随处皆有鬼,它们虽无形无质,但却有着与人类相似的情感心思。那些求归之鬼,如和升的魂魄,心中有着对尘世的系恋,或是对未竟之事的牵挂,或是对亲人友人的思念,才会在死后不甘离去,现身于世间。而那开窗之鬼,因心中有争据之心,留恋生前所在之处,不愿被其他生灵占据,所以才会在那楼阁之上徘徊游荡,制造出种种怪异的现象。至于那缘篙之鬼,想必是在江水中溺亡后,心中仍有竞斗之心,不甘于沉沦水底,试图抓住一切机会重回人间,哪怕只是沿着一根竹篙向上攀爬。 第32章 喀喇沁公与狐魅 喀喇沁公丹巴多尔济,号益亨,身为尊贵的蒙古王孙,其府邸威严而庄重,宛如一座小型的宫殿,矗立在那片广袤无垠的土地上。府内的都领侍萧得禄,在年少之时便踏入了这府邸的大门,开始了他在邸第的当差生涯。 那是一个看似平常却又暗藏玄机的日子,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庭院的角落。萧得禄在执行完差事的闲暇之余,漫步于府邸的花园之中。忽然,在一棵古老而粗壮的树下,他瞥见一个黑物蜷缩在那里。那黑物的模样小巧玲珑,乍一看,仿若一只慵懒的小猫,正惬意地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萧得禄彼时正值年少,心中充满了好奇与玩闹的冲动。他的手中恰好握着一颗弹丸,那弹丸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微微的光泽。一时兴起,他决定以这弹丸戏击那黑物,权当是打发这无聊的时光。 萧得禄小心翼翼地靠近那黑物,他的脚步轻盈得如同一片飘落的树叶,生怕惊扰了它。待距离合适之时,他微微眯起眼睛,瞄准那黑物,然后用力将弹丸弹出。只听得“嗖”的一声,弹丸精准地击中了那黑物。刹那间,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那黑物被击中后,缓缓地转身,就在它转身的瞬间,它的身躯开始迅速膨胀,原本小巧如猫的身体,竟如被施了魔法一般,瞬间变大如犬。萧得禄的眼睛瞬间瞪大,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但他的好奇心作祟,让他不甘心就此罢手。于是,他强忍着内心的惧意,再次弹出一颗弹丸。这一次,那黑物在弹丸的撞击下,又一次转身,而它的身体再次发生了惊人的变化,竟然巨如驴。萧得禄望着眼前这如同鬼魅般变幻的场景,惧怕不已,双腿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他不敢再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黑物,而那黑物似乎也对他失去了兴趣,随后便自行缓缓离去,只留下萧得禄一人呆立在原地,心中满是震惊与惶恐。 时光悄然流逝,然而,府邸中的平静却在那黑物离去后被彻底打破。没过多久,怪异之事便如同汹涌的潮水般,接二连三地席卷而来。每至夜深人静之时,府邸的上空便会传来阵阵阴森的呼啸声,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恶鬼在厉声咆哮。紧接着,飞瓦掷砖的声响此起彼伏,打破了夜晚的宁静。瓦片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操控着,在空中划过一道道诡异的弧线,然后狠狠地砸落在地,摔得粉碎;砖块也不甘示弱,四处乱飞,有的砸在墙壁上,留下一个个深深的坑洼,有的则险些击中府中的仆人和侍卫。整个府邸陷入了一片惶恐与不安之中,众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胆战心惊。 在这人心惶惶之际,众人纷纷猜测,这一切定是狐魅所为。萧得禄更是心中惴惴难安,他深知这一切或许皆因自己当初那鲁莽的弹丸之举而起。他的内心充满了愧疚与恐惧,每一个夜晚对他而言都成了煎熬。在极度的不安中,有人向他献计,称或许唯有绘像供奉那狐魅,方能平息这场灾祸。萧得禄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赶忙依照所言,精心绘制了狐魅的画像,然后毕恭毕敬地供奉起来。或许是冥冥之中真的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在起作用,自那画像供奉之后,府中的祟事竟奇迹般地戛然而止。萧得禄高悬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以为这场风波终于就此平息。 然而,命运的齿轮却并未停止转动。一日,萧得禄如往常一样在几案旁忙碌,不经意间,他的目光扫过几案,突然发现上面不知何时竟出现了数十文钱。他的心中猛地一震,瞬间明白过来,这定是狐魅给予他的酬谢。他的心中五味杂陈,既对这狐魅的神秘力量感到敬畏,又难以抵挡金钱的诱惑。犹豫再三,他最终还是悄悄地将钱收起,藏在了自己的怀中,并且决定对此事秘而不宣,仿佛这是他与狐魅之间的一个隐秘约定。 次日,当萧得禄再次靠近几案时,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他怀着忐忑的心情看向几案,只见那上面的钱数竟然增至百文。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心中的贪欲开始如野草般疯狂生长。此后,每一日他都会怀着期待与不安的心情来到几案旁,而每一次他都不会失望。那钱数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日日递增,渐渐地,竟至千文。萧得禄望着那日益增多的钱财,心中的狂喜难以抑制。而就在他沉浸在这意外之财的喜悦中时,更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那原本的铜钱竟逐渐变作了银两,初时约一两,而后亦是逐日增多,直至一铤五十两。那沉甸甸的银两在他的手中闪烁着诱人的光芒,让他的眼神中渐渐充满了痴迷与狂热。 然而,如此巨额的钱财,萧得禄又怎能轻易密藏?纸终究包不住火,终有一日,他的秘密被管领察觉。管领望着那一堆数额巨大的银两,心中满是震惊与怀疑。在他的认知中,萧得禄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侍从,绝无可能拥有如此多的财富。于是,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他怀疑萧得禄盗窃了官库。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如同汹涌的洪水般难以遏制。管领当即下令,将萧得禄抓捕起来,随后对他展开了严刑拷打讯问。 昏暗的审讯室中,萧得禄被绑在冰冷的刑架上,四周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与汗臭味。管领面色阴沉地站在一旁,眼神中透露出冷酷与决绝。他一声令下,皮鞭如雨点般落在萧得禄的身上,瞬间便将他的衣服抽打得破烂不堪,一道道血痕在他的肌肤上纵横交错,鲜血缓缓渗出,滴落在地上,汇聚成一滩小小的血泊。萧得禄痛苦地呻吟着,他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审讯室中显得格外凄惨。然而,管领却不为所动,他继续怒声逼问着萧得禄,要求他交代出盗窃官库的罪行。萧得禄心中满是冤屈,他拼命地辩解着,试图证明自己的清白。可是,在那严刑拷打之下,他的辩解显得如此无力,几近难以自证清白。 在这无尽的痛苦与绝望之中,萧得禄的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他终于意识到,这一切或许都是那狐魅设下的陷阱。想那当初自己以弹丸击狐,本是孩童无心的嬉戏之举,寻常至极。纵然主人知晓此事,亦未必会对他施以重责。毕竟,年少之人贪玩乃是天性,谁又能料到会引发如此严重的后果?然而,那狐魅却因自己的举动而怀恨在心,其复仇之志未得伸展,遂想出了这阴险狡诈的计谋。它先是以利相诱,用那逐渐增多的钱财勾起萧得禄心中的贪欲。萧得禄在这诱惑面前,渐渐迷失了自我,深陷于贪欲的沟壑之中无法自拔。而随着他对钱财的痴迷与贪婪日益加深,他的行为也变得越发大胆与莽撞,最终触动了祸端,陷入了这无法解脱的困境。而那狐魅则躲在暗处,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看着萧得禄一步步走向深渊,它的目的终于得偿所愿。其设阱伏机,本应是极易被察觉的,那钱财的突然出现与离奇增多,其中的蹊跷之处只要稍加思索便能明白。奈何人皆有弱点,在这巨大的利益诱惑面前,萧得禄的理智被彻底蒙蔽,心中的贪欲如同浓雾一般,将他的双眼紧紧遮蔽。他反而以为自身虔诚礼待狐魅,狐魅便会心生愉悦,与他相安无事。他在心中不断地自我宽慰,为自己的贪婪行为寻找着各种借口与理由。在这种自我麻痹的状态下,他不知不觉地便堕入了狐魅精心布置的彀中,如今后悔也已来不及。 在这世间的另一角落,又发生了一件奇异之事。刑曹某官之仆夫,本是一个憨厚老实之人,每日过着平凡而简单的生活。然而,一日夜晚,他在睡梦中突然感到一阵异样的感觉。他迷迷糊糊地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轻轻地舔舐着他的脸。那感觉湿湿滑滑的,带着一丝温热,让他从沉睡中逐渐苏醒过来。他缓缓地睁开眼睛,借着微弱的月光,隐隐约约地看到一个黑影在他的上方晃动。他的心中猛地一惊,瞬间清醒过来,一种本能的恐惧涌上心头。在这惊恐万分的时刻,他的目光瞥见了床边的一块石头。来不及多想,他顺手拿起石头,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那黑影砸去。只听得“扑通”一声闷响,那黑影应声而倒。 仆夫的心在胸腔中剧烈地跳动着,他的呼吸急促而沉重。他颤抖着双手点亮了烛火,随着那微弱的烛光逐渐照亮整个房间,他终于看清了地上那倒毙的黑影。那竟是一只黑狐,它的身躯静静地躺在地上,眼睛紧闭,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血迹。仆夫望着那只黑狐,心中的恐惧稍稍减轻,但仍充满了疑惑。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鼓起勇气,拿起一把刀,小心翼翼地剥开了黑狐的腹部。当他看到黑狐腹中的景象时,不禁惊得瞪大了眼睛。只见黑狐的腹中竟然有一小人首,那小人首的眉眼清晰可辨,仿佛是一个缩小版的人类婴儿。其面容精致,却又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原来,这黑狐竟是在修炼那邪恶的婴儿之术,如今尚未成功,便被仆夫误打误撞地击毙。 次日,仆夫强忍着心中的恐惧与不安,为主人驾车归府。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疲惫与恍惚,手中紧紧握着缰绳,仿佛那是他与现实世界的唯一联系。然而,他却未曾料到,更大的麻烦还在后面。当马车行至半路时,仆夫的身体突然微微颤抖起来。他的眼神变得空洞无神,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紧接着,他猛地举起身边的凳子,朝着主人狠狠地砸去。主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惊慌失措,他大声呼喊着仆夫的名字,试图唤醒他。然而,仆夫却仿佛听不到他的声音一般,继续疯狂地攻击着他,口中还厉声陈说着那黑狐的冤死状。原来,那黑狐虽被击毙,但其魂魄却并未消散。它因怨恨仆夫的杀害,欲亲自报仇却又因自身已死而无能为力。于是,它便选择附身在仆夫身上,借仆夫之手,来向主人发泄自己的愤怒,以鞭笞之刑来泄其心中的愤懑。 此二狐皆为复仇而来,然其复仇之手段却截然不同。前者狐魅阴险狡诈,它深知人性的弱点,以利益为诱饵,巧妙地设下陷阱,一步一步地将萧得禄引入彀中,使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它的计划缜密而周全,每一步都经过精心策划,让人在不知不觉中便陷入了它的圈套。而后者狐魅虽悍勇却也直白,它因自己的修炼被仆夫破坏,心中的怨恨便直接通过附身仆夫来发泄。它没有过多的阴谋诡计,只是凭借着自己的怨念与力量,直白地向伤害它的人展开报复。相较之下,后者之悍直,似胜前者之阴险。 狐魅之性,或险或直,皆源于其本能与修炼之途。它们在这世间生存,遵循着自己的规则与方式。或凭借着狡黠的智慧,在人间与妖界之间穿梭,利用人类的弱点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或凭借着自身的勇气与怨念,直接向敌人发起攻击,毫不掩饰自己的情感与意图。而人心于利欲之前,却常常难以自持。如萧得禄者,本是一个无辜之人,他或许并无大恶之心,只是在那狐魅的诱惑面前,未能坚守住自己的本心。他被那逐渐增多的钱财蒙蔽了双眼,心中的贪欲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肆意狂奔。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与职责,也忽视了这背后可能隐藏的危险。在追求利益的道路上,他越走越远,最终迷失了自我,陷入了无尽的困境之中。可见,人于这尘世之间,当守清正之心,莫为财利所惑。唯有保持内心的纯净与坚定,不为外界的诱惑所动摇,方能远离灾祸,在这纷繁复杂的世间求得一份安宁与祥和。 喀喇沁公丹巴多尔济在听闻了这诸多奇异之事后,心中亦常常感叹不已。他深知这世间万象,皆有其内在的因果联系。无论是人心的善恶美丑,还是狐魅的阴险狡诈或悍勇直白,皆在这因果的轮回之中。 第33章 悲鸣 董华出生于一个普通人家,自幼被寄予厚望,家人盼望着他能通过读书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于是,董华在少年时期便埋首于诗书经卷之中,日夜苦读。然而,命运似乎总爱捉弄人,尽管他付出了诸多努力,却始终未能在科举之途上迈出成功的一步。 科举无望后,董华无奈地投身于集市的店铺之中,靠着书写计算的微薄技能勉强谋得一份生计。他生性耿直,不懂得阿谀奉承,对于上司的不合理要求和一些职场上的潜规则,他总是不屑一顾。这种性格使他在店铺中格格不入,时常与上司发生冲突。上司对他的态度也由最初的不满逐渐转为厌恶,最终,董华在一次激烈的矛盾之后,被无情地排挤辞退。 失业后的董华,生活陷入了极度的困境。他没有其他的手艺或技能,为了生存,只能尝试在街边卖药、卜卦。他从一些旧书和游方道士那里学来的皮毛知识,成为了他糊口的工具。但沧州城中本就有不少专业的药铺和知名的卦师,董华这样一个半路出家的新手,很难赢得人们的信任。他的生意寥寥无几,常常一整天都无人问津。 家中的情况更是让他揪心。年迈的母亲身体孱弱,已无法从事过重的体力劳动。妻子虽然勤劳善良,日夜为他人缝补、洗衣,但所挣得的钱也仅仅只能维持一家人最基本的温饱。大多数时候,一家人只能吃些稀粥野菜,甚至常常面临断炊的困境。 岁月流转,沧州遭遇了罕见的荒年。这一年,庄稼颗粒无收,城中的物价飞涨,粮食变得无比珍贵。董华一家原本就艰难的生活,此时更是雪上加霜。家中的存粮很快见底,董华望着饿得面黄肌瘦的母亲和妻子,心中满是绝望。 他每日拖着疲惫的身躯在城中四处寻找食物和赚钱的机会,然而,到处都是一片凄惨的景象,人们自顾不暇,根本没有人愿意雇佣他或施舍给他食物。在这样的绝境下,董华偶然听闻邻村有一位富翁正在物色妾室。这个消息如同黑暗中的一丝曙光,让董华心中萌生出一个极为痛苦的想法——卖妻。 董华深知这一决定的残忍与违背伦理,但在生存的巨大压力面前,他的内心陷入了极度的挣扎。他与母亲在昏暗的屋内相对而坐,长时间的沉默后,母亲流着泪无奈地点了点头。董华怀着沉重的心情,将这个决定告诉了妻子。 妻子听闻后,如遭雷击,当即坚决不从。她哭诉着对董华的深情,表达着宁死也不愿离开这个家的决心。董华看着妻子悲痛欲绝的模样,心中也是刀绞般难受。但他想到家中奄奄一息的母亲,想到如果不这样做,全家人都将饿死街头,他只能狠下心来,以“失节事小,饿死母亲事大”的理由苦苦劝说妻子。 在董华的再三逼迫下,妻子最终泪流满面,痛苦万分地屈从了。她哀求董华,如果有一天他能够生还,希望还能再续夫妻之缘。董华望着妻子绝望的眼神,咬着牙答应了她的请求。 董华之妻被富翁带走后,来到了邻村的富宅之中。她本就生得有几分姿色,虽因生活的困苦而略显憔悴,但仍难掩那一份天生的秀丽。富翁初见她时,便被她的容貌所吸引,对她颇为宠爱,赏赐了许多华丽的服饰和珍贵的首饰,让她住进了宽敞舒适的房间,安排了婢女伺候。 然而,对于董华之妻来说,这一切的荣华富贵都如同过眼云烟,无法填补她心中的痛苦与思念。每一个夜晚,当她躺在那柔软的床榻之上,望着那精美的床帏和华丽的装饰,心中想的却是与董华和婆婆在一起的贫苦却温馨的日子。她常常在枕席间暗自落泪,泪水浸湿了枕头。 富翁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心中疑惑不解。在一次温柔的询问被敷衍过后,他终于忍不住,在一次酒后,富翁紧紧抓住她的肩膀,逼问她到底为何如此悲伤。董华之妻望着富翁那微醺而又带着一丝恼怒的脸,心中一横,毅然答道:“我身已属君,自当听从君命,可心中感念旧恩,即便刀锯在前,也无法斩断此念。”富翁听后,心中大怒,欲要惩罚她,但看着她那坚定而又悲伤的眼神,却又莫名地心生一丝怜悯,最终只是拂袖而去,留下董华之妻独自在屋中哭泣。 时光匆匆,又一个荒年降临沧州。这一次,灾荒更加严重,城中饿殍遍地,易子而食的惨状随处可见。董华和母亲在这场灾荒中苦苦挣扎,但最终还是未能逃脱命运的魔掌。由于长期的饥饿和疾病的侵袭,董华与母亲相继饿死。 富翁得知董华一家的遭遇后,担心董华之妻知晓后会做出过激的行为,影响到自己家中的安宁。于是,他严令家中上下,不得将此事透露给她。然而,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一位邻居老妇在与董华之妻的婢女闲聊时,偶然间将此事说了出来。 董华之妻听闻这个消息后,如同一尊雕像般呆呆地坐在那里,久久没有反应。她的心中没有了悲伤,没有了愤怒,仿佛所有的情感在这一刻都被抽离。她只是静静地坐着,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与董华和婆婆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些曾经的苦难日子如今却成为了她最珍贵的回忆。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地抬起头,眼神空洞地对婢女和仆妇说道:“我之所以忍辱负重,一是为救婆婆与丈夫性命,二是因主人年事已高,料想他活不了几年,我年纪尚轻,盼着日后能与丈夫团圆。如今,一切都已化为泡影。”她的声音平静而又冰冷,仿佛是从遥远的地狱传来。 董华之妻说完那番话后,缓缓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向楼窗。她的步伐坚定而又沉重,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众人的心尖上。婢女和仆妇们惊恐地望着她,想要阻拦却又不敢上前。 她来到窗前,推开那扇窗户,一股清冷的风扑面而来。她望着窗外那片陌生而又冷漠的世界,心中没有丝毫的畏惧。在这一刻,她的心中只有对命运的不甘和对丈夫、婆婆无尽的思念。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纵身一跃。 她的身体如同一只坠落的蝴蝶,在空中划过一道短暂而又凄美的弧线,而后重重地摔落在地上。鲜血从她的身下蔓延开来,染红了那片冰冷的土地。她的面容安详,仿佛在临死前看到了与丈夫重逢的美好景象。 众人围拢过来,望着她那冰冷的尸体,无不唏嘘叹息。她的命运与福建学使妾相似,然学使妾因儿女情长,与爱人互殉,心中无悔。董华之妻却是为养姑与夫,无奈失身,最终未能救得亲人,事与愿违,徒留清白受玷,含恨而死,其悲更令人痛心。 在沧州槐镇有一位奇特的僧人。槐镇,这个在金史中被称为槐家镇的地方,因岁月的变迁和人们的误传,如今被叫做淮镇。这位僧人,本是一个农家子弟,自幼生长在这片土地上。 他的人生轨迹在一次偶然的机遇下发生了改变。也许是对尘世生活的迷茫,也许是对寺庙中那份宁静的向往,他选择了出家为僧。然而,他虽身着僧衣,却并未完全遵循僧人的清规戒律。他喜好饮酒吃肉,这在常人眼中是极为离经叛道的行为。 寺庙中有数十亩田地,这成为了他生活的主要来源。他每日像一个普通农夫一样,在田地里耕种劳作。清晨,他迎着朝阳,扛着锄头走向田间;傍晚,他伴着夕阳的余晖,牵着牛儿归来。除了放牛耕田这些农事,他对寺庙中的其他事务一概漠不关心。经卷法器,他从未用心去研读和收藏;毗卢袈裟,他也觉得是可有可无之物;就连佛龛香火,也是时有时无,全凭他的心情。在众人眼中,他唯一与常人不同的地方,便是那光溜溜的脑袋和独居的生活。他没有妻子儿女,没有家庭的牵挂,独自一人在这寺庙中过着看似自在却又平淡无奇的日子。 在一个看似平常的日子里,这位槐镇僧人却做出了一件令人大为震惊的事情。那天,他忽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精神抖擞地召集起了邻里乡亲。众人怀着疑惑的心情来到寺庙中,只见他端坐在那破旧不堪的几案之上,面容平静,双手合十。 他用一种低沉而又庄重的声音说道:“与诸位同居三十余年,今日将长别,能否将我的遗体托付给大家?”众人还未从他这番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只见他缓缓闭上双眼,溘然长逝。更令人惊奇的是,他死后双手仍然保持着合十的姿态,身体端坐如初,仿佛一座凝固的雕像。而从他的鼻孔中,竟然垂下两根玉筋,长达尺余,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众人看到这一幕,无不惊恐万分,纷纷议论起来。一些老人认为这是高僧大德才会有的示寂景象,是他修行有成的表现;而一些年轻人则觉得此事太过诡异,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但无论如何,众人都意识到这是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于是,大家开始商量着为他募集木材,打造佛龛,希望能妥善安置他的遗体。 我的舅父安实斋公,居住在离槐镇不远的丁家庄。他为人正直,学识渊博,对世间的奇闻轶事总是抱有浓厚的兴趣,但同时也有着敏锐的洞察力和理性的思考。当他听闻槐镇僧人奇异示寂的消息后,心中不禁产生了怀疑。 他深知这位僧人平日的德行和生活习性,很难相信他会有如此超凡脱俗的示寂表现。在他的印象中,这位僧人不过是一个好吃懒做、不务正业的假和尚,怎么可能突然成为一位高僧大德呢?于是,他决定亲自前往槐镇一探究竟。 当他来到寺庙时,佛龛尚未打造完成,僧人去世已经两日,但尸体却还未入殓。舅父走近僧人遗体,仔细观察。他发现僧人的面色如生,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没有丝毫死亡的苍白和衰败。他伸出手,轻轻触摸僧人的肌肤,却惊讶地发现其肌肤坚硬如铁石,冰冷而又富有质感。 此时正值六月,天气炎热,是蝇虫滋生的季节。然而,在这具遗体周围,却没有一只蝇蚋聚集,空气中也闻不到丝毫尸臭。舅父心中的疑惑更盛,他在寺庙中四处查看,试图寻找一些线索来解释这一奇异现象。他查看了僧人的住所,发现屋内陈设简单,除了一些农具和基本的生活用品外,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他又询问了寺庙中的小和尚和周边的邻居,得到的回答也都只是关于僧人平常生活的描述,没有任何能够解释其奇异示寂的信息。 第34章 遇妖 在褚寺之东,佃户张璜受雇于此,看守那片瓜田。为了便于守瓜,他在田间架起了一座团焦。这团焦,说来也是奇特,乃是当地俗名,其音由“焦”字辗转而来,最早竟出自北齐书本纪,岁月的尘埃似乎为它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每至夜幕降临,万籁俱寂之时,张璜独自守在团焦之中,周围只有虫鸣蛙叫相伴。而在这静谧的夜里,他常常瞧见一个身影。那是一个人形之物,却透着说不出的怪异。它总是缓步行走,步伐迟重,仿佛背负着无尽的岁月与秘密,悠悠然向着西北方向而去。那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模糊不清,似真似幻,起初,张璜只当是自己眼花,或是附近路过的乡人。 一日夜里,月光如水,洒在瓜田之上,泛起一片银白。张璜心中的好奇如同野草般疯长,再也按捺不住。他决定悄悄跟在此人身后,定要探个究竟。于是,他轻手轻脚地出了团焦,小心翼翼地跟随着那个神秘的身影。 那身影仿若未觉,依旧保持着那缓慢而沉重的步伐,在月色下渐行渐远。张璜心跳加速,既紧张又兴奋,紧紧跟随着。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出现了一处丛冢。那丛冢在月光下显得阴森恐怖,一座座坟包起伏,犹如死寂的波浪。 就在这时,令人惊悚的一幕出现了。只见十余女鬼从坟间飘然而出,她们面色苍白,身姿缥缈,却与那神秘之人狎笑媟戏。张璜顿时感觉头皮发麻,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但他心中又明白,此乃妖物无疑。可再仔细一瞧,那妖物虽然模样怪异,行动之间却似是愚笨,并无什么厉害的手段。张璜定了定神,心中暗暗生起一计。他趁着夜色,悄悄返回团焦,将一把火铳藏于其中,自此之后,夜夜潜伏守候,只等那妖物再次出现。 时光在紧张的守候中悄然流逝,某夜,天空乌云蔽月,四周一片漆黑,正是妖邪出没的好时机。那怪如往常一样,再次路过团焦附近。张璜早已绷紧神经,全神贯注地盯着外面。此刻,他瞅准时机,毫不犹豫地发铳直击。只听訇然一声巨响,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如同惊雷,震得人耳鼓生疼。怪物应声仆倒在地。 张璜手持火把,鼓起勇气趋近查看。借着火光,他看清了怪物的模样,竟是一尊翁仲。那翁仲雕刻古朴,却透着一股阴森之气。张璜心中虽有疑惑,但也深知此等妖物留不得。次日,他在田间堆积起柴薪,将翁仲置于其上,点燃柴薪,火焰熊熊燃烧,不多时,翁仲便化为了灰烬。在整个过程中,并未见有何怪异之事发生,一切似乎都归于平静。 是夜,张璜忙碌了一天后,疲惫地躺在榻上,很快便沉沉睡去。在梦中,他来到了一片迷雾笼罩的地方。忽然,十余妇女缓缓走来,她们面容愁苦,却又带着一丝欣慰,向张璜罗拜。其中一女,身姿婀娜,眼神中透着哀怨与感激,轻声说道:“此怪不知从何而来,力大如熊虎,但凡新葬女鬼,无论老少,皆遭其胁迫玷污。稍有抵抗者,它便登上坟顶蹦跳数次,致使土陷棺裂,女鬼们无栖身之所,故而不敢不从,然心中怨恨已久。如今承蒙恩公驱除,特来拜谢。”张璜在梦中听闻,心中不禁对这些女鬼产生了一丝怜悯,想要开口询问,却发现自己无法出声。 日子一天天过去,这件事也渐渐被张璜淡忘。然而,世间的奇事总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后来,有从高川来的人传言,石人洼冯道墓前发生了一件怪事。冯道,乃是景城之人,他的故居如今仍称相国庄,距景城不过二三里地,而他的墓则在石人洼。众人回忆起幼时,还能看到墓前残缺的石兽石翁仲留存。只是县志曾记载不知冯道墓所在,乃是沿袭旧志之误。 据说,墓前忽失一石人,此事在当地引起了轩然大波。众人纷纷猜测,这石人为何会突然消失。就在此时,有人想起了张璜之前所遇之事,那被他焚毁的翁仲,其模样与冯道墓前失踪的石人极为相似。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张璜所遇翁仲即是此物。此石人自五代至今,历经了漫长的岁月,在岁月的滋养下,方炼成形。却不想,它刚能幻化,便肆意行凶淫邪,终致焚身之祸。 在另一个地方,外叔祖张公蝶庄家,有一座书室。这座书室颇为轩敞,四周回廊环绕,宛如一条蜿蜒的丝带,将书室紧紧缠绕。回廊之下,植有芍药三四十本。每当花开时节,那娇艳的花朵争奇斗艳,散发出阵阵迷人的香气,这香气浓郁而悠远,常常越过邻墙,引得路人纷纷驻足,沉醉于这芬芳之中。 门客闵姓者,带着一仆人,来到此处,便被安排宿于这书室之中。闵姓门客本是个饱读诗书之人,生性儒雅,他初到书室,便被周围的环境所吸引,心中满是欢喜,期待能在此处度过一段宁静惬意的时光,与诗书为伴,与花香为邻。 一夜,月光透过窗棂,洒在闵姓门客的床榻之上。他刚刚就枕,正欲进入梦乡,忽闻外面有女子之声传来。那声音清脆悦耳,却又透着一丝空灵与神秘:“姑娘致意先生,今日花开,又逢好月,邀三五女伴,欲来赏玩,不会给先生招致灾祸,还望先生勿要开门唐突,如此方显先生雅量。”闵姓门客一听,顿时心中一惊,他未曾料到会在这深夜之中听到女子的声音。他生性谨慎,又听闻这世间多有妖邪之事,当下噤若寒蝉,不敢应答。而那女子说完之后,亦不再言语,四周又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俄顷,闵姓门客微微听到衣裳摩挲之声,那声音轻柔而细微,仿佛有人在轻轻走动。他心中好奇与恐惧交织,悄悄穴窗纸窥视,然而,外面却不见一人影。他心中越发紧张,侧耳细听,时有时无地传来些许喁喁私语,那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又似在耳边呢喃,却一个字都辨不清。闵姓门客心中忐忑,碈磈枕席,只觉得浑身不自在,难以入眠。他双眼圆睁,死死盯着黑暗中的屋顶,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各种奇异的念头,直至三鼓之后,那漫长的黑夜似乎没有尽头。 就在闵姓门客感到无尽的疲惫与恐惧之时,似又闻有步履之声传来。那声音起初很轻,渐渐地,越来越清晰。俄而隔院犬吠,那犬吠声打破了夜的寂静,紧接着,邻家犬亦吠,随后,巷中犬只相继而吠。犬吠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近处犬吠渐止,远处犬吠又起,其声向东北方向迢递而去。闵姓门客心中疑狐女已去,他长舒了一口气,然而,心中的惧怕却并未消散。他深知忤逆狐女可能会招徕祟祸,因此,终不敢启户,依旧蜷缩在床榻之上,身体微微颤抖。 天晓之后,阳光透过窗户洒在闵姓门客的脸上,他这才缓缓起身。一夜未眠,他面容憔悴,眼神中透着疲惫与惊恐。他缓缓走出房门,四处查看。只见四周了无痕迹,仿佛昨夜的一切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境。唯有西廊尘土之上,似略有弓弯印,那印子浅浅的,若隐若现,却也模糊难辨。众人听闻此事后,皆言,此乃狐女所为。外祖雪峰公听闻此事,微微摇头,叹道:“如此看花,何必询问主人,大约闵公莽撞有粗鄙之气,狐女恐其偶然冲出,坏了兴致罢了。” 闵姓门客听闻此言,心中满是羞愧与懊悔,他深知自己昨夜的表现实在有失儒雅,而这神秘的狐女之事,也将成为他心中永远无法忘却的一段奇异经历,时刻提醒着他,这世间还有许多未知的神秘力量,需心怀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