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年年,枕雪而眠》 云卿大侠1 岁岁年年,枕雪而眠: (1)云卿大侠 于江湖人而言,能在武林大会上崭露头角,名列摘星榜乃是无上荣耀。是以,每年的武林大会,江湖人总是格外重视的。 今年的武林大会,在云州的云隐山举行。消息一出,无数的江湖人士前仆后继,早在数月前,云州城的客栈便已是人满为患了。 七月初七,武林大会当日: 南刀李其行,北剑沈长言,神鞭南湘,神枪司诀--此四人合称“四仙”,亦是而今摘星榜的并立榜首。四人所擅不同,却实力相当,谁也敌不过谁,因此四人便被世人称之为“四仙”。 自四人十年前粗粗崭露头角,每年的大会榜首便没变过。江湖后起之秀,虽有挑战前辈的雄心壮志,却是每每落败,无人能出其右。久而久之,武林大会便成了争夺榜二的大会,四仙到场也不过是观看罢了。毕竟,再是无人敢挑战四仙。 今日,四仙将将落座,这武林大会便算是开始了。 比武采取打擂的形式,即,先由两人上台比试,败者出局,胜者守擂,直到无人再敢上台。期间,会有专人记录众人战局,武林大会结束后,将所记上呈神隐楼,后由神隐楼更写摘星榜,落定新一年的江湖排名。 神隐楼以消息灵通闻名于世,只要是这江湖上的事,便是瞒不住神隐楼的。神隐楼主更是可窥未来,虽算不得什么资深门派,江湖上却是敬仰的。因着神隐楼人并不参与武林大会,由他们制定摘星榜,自是公正,江湖人都是信服的。 而今台上是白衣与青衣的二位少年郎比试,两人瞧着年岁相当,一人使剑,一人使刀。刚开始还觉着二人旗鼓相当,可几个回合下来,使刀的青衣明显落了下方,白衣抬剑一挑,青衣便落下台来,输了比试。 上头的沈长言展露笑意,看着台上的白衣点了点头,像是认可他的剑术,“小兄弟剑法不错,假以时日,必能扬名天下。” 能得北剑的称赞,白衣自是喜不自胜,眉眼间都是高傲的神色。 “年轻人要耐得住性子,切记骄兵必败呐。”比起沈长言的称赞,李其行的言语间便是轻蔑了。倒不是针对白衣,只是他向来与沈长言不合。而白衣青衣所使的武器又是刀剑,倒像是他与沈长言之间的比试似的。 眼看着二人都是三十出头的人了,争辩起来,倒像是孩童吵架般,简直幼稚。司诀与南湘对视一眼,只是摇了摇头,这二人向来如此,他们都习惯了。 李其行的话很快便也应验了,原本神色高傲的白衣,在下一场战局落败出局。 其人一席蓝衣,面容生得一副书生样,实力却不容小觑。那白衣甚至都没能同他对上一招,便是落败出局。而人往台上一立,倒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眉眼间不骄不躁,倒是个出挑的。其后的对战,亦是蓝衣胜利,一个时辰过去了,他仍是立在台上,其他倒还好,只是神色间添了几分疲态。 蓝衣将眼往台下一眺,竟是无人敢上台应战了。 “这位小兄弟才是不俗,不知可愿入我神鞭门?”蓝衣生得唇红齿白,眉目舒朗的,正是长在南湘心坎上了。 “多谢前辈厚爱,只是晚辈独来独往惯了,不愿受束缚。”语气不卑不亢,既说明自己喜独来独往,又是敬重前辈。 “不知小兄弟姓甚名谁?” “晚辈陆奕。” 姓陆,这江湖上能叫得出名号的陆家,便是归元山庄了。 “归元山庄的陆庄主,与你是何关系?” “晚辈不敢欺瞒,正是家父。” 此言一出,场上一片唏嘘,既是赞叹,也是吃惊。归元山庄向来以毒闻名,却不想其公子竟是另辟武学了。 “不知还有人挑战否?”陆奕拱手,对着台下行了个江湖礼。 台下一片寂静,方才与他一战的,都算得上是上了摘星榜的高手,可在他手上却是没过几招,可见其实力超群。如此,谁人还敢上台丢脸啦? “晚辈不才,愿挑战四仙。不知,哪位前辈先行指教?” 闻言,又是一片唏嘘。已经五年,无人敢出言挑战四仙了。 虽说与晚辈动手,总有仗势欺人之嫌,可人家都出言挑战了,若不应战又会被人传成不敢应战。南湘对他本就另眼相待,此下自是不吝赐教。 晚辈毕竟是晚辈,在南湘手上竟是没过上几招,陆奕便是败势已现。南湘的鞭子炉火纯青,速度之快令人咂舌,最后一击便是将鞭子挽住他的腰身,奋力一甩,人便是飞将出去,在南湘内力的加持下,陆奕根本无法控制身形,而他飞出的方向,是悬崖。这力道用的有些大,便见陆奕身形朝着崖下坠去。饶是南湘想搭救,亦是束手无策。 武林大会本是切磋,万万不会拿人性命开玩笑,而今看来,那陆奕却是无力回天了。 这时,自崖底飞来两人,众目睽睽之下,正是稳稳落在了比武台上。一位便是方才被打落崖底的陆奕,另一位则是红衣少年郎。陆奕是被红衣少年揪着领子送上来的,模样倒是有些狼狈,但总归是保住了性命。 红衣少年看着十二三的模样,个头要矮陆奕半个头,却生的明眸皓齿,翩翩少年。一双眼睛灿若星辰,透着不可言说的自信,一袭红衣恣意张扬,更是衬的他孤傲自信。 对于突来的红衣少年,众人心下一惊。那崖底据此少说也得数千米,即便是轻功再高,想于崖底跃上,亦非易事,更遑论再拎着个大男人了。但观少年神色从容,竟是半点疲态都不见。 “一袭白衣,擅使鞭子,前辈便是神鞭南湘?”少年语气傲慢,竟是丝毫不给前辈面子。话语虽是疑问,语气却是肯定。 南湘却不与之计较,只是拱手算是回了她。 “出招吧。”少年眉目炯炯,正是盯在南湘身上。 南湘轻蔑一笑,看来是奔着他们四仙来的,当下也是出了招。 云卿大侠2 只见她鞭子神出鬼没,左一鞭右一鞭,速度快到叫人瞧不清招数。却见红衣少年从容不迫,脚下踏着七星步,速度并不快,却能轻易将南湘的攻击躲了过去。只是光躲不出招,倒是叫场下人好一阵不屑。 “还以为是什么高手呢,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会躲。” “南湘女侠,拿出实力,教训教训这狂妄的小子。” “就是,打他。” 场下响起了轻蔑的声音,无疑都是瞧不起红衣少年,觉着他太过狂妄。那些叫嚣着让南湘拿出实力的人却不知,南湘已是全力以赴,竟是奈何不得少年分毫。 却见场上红衣少年再次躲过攻击,便是将手一握,蓄力之下,竟是化气为鞭,正与南湘的鞭子一模一样,只是南湘的鞭子是玄铁所制,红衣少年的鞭子却是气化而成。 见此,场下的议论声化作了瞠目结舌,饶是见过大场面的南湘,亦是一阵吃惊。只是转瞬即逝,又朝着红衣少年发动攻势。此次,少年倒是不躲了,只见她挥舞着气化的鞭子,正面与南湘相抗。两根鞭子纠缠在一起,用的正是南湘的鞭法。而今便是谁内力强些,谁便能赢得胜利。于是,二人皆各自施力,相比起南湘的满头大汗,红衣少年就显得轻松多了。最终,亦是红衣少年赢得胜利。 以南湘的招式赢得比试,也算是对南湘的敬重。 南湘愣神半晌,可算是接受自己被打败的事实,“少年郎好功夫。” 红衣少年笑的明艳,拱手行了个江湖礼,“好说好说。”端叫一个自信。 直到南湘灰溜溜的回到位置,众人才从瞠目结舌中反应过来--南湘输了。 南湘能与其他三人并称“四仙”,可见其无论是内力与功法皆不俗。而今,竟被一个瞧着十二三的少年郎给打败了,可谓唏嘘。 这十年未变的榜一,或许从今日将会改写。 “南刀,北剑,神枪,三位前辈一起上吧。” 正如南湘所言,少年郎是奔着四仙来的,而今神鞭已破,该迎战的便是其他三人。只是不曾想,此人竟是这般自信,竟想一挑三。观少年神色如常,不像是玩笑。 既被人点名,上方三位倒是出手了。只见三人齐齐拍了下桌子,借着桌子的力道便飞身上了台,呈三足鼎立之势将少年围在中间。 “请指教。”见人站好,少年轻轻启唇,架势就此拉开。 三人成名已久,在江湖上颇有威望,并不想传出仗势欺人的名声,便是赤手空拳的与少年搏斗,采用拳拳见肉的打法。却无论三人如何出招,少年都能轻松避过,还能趁着空当对三人回击。所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三人的身形功法也称得上快,寻常人与一对战,便是吃力不敌,这少年对抗三人却是游刃有余,可见高深莫测。 最终一局,三人腾空而起,运了全力朝少年攻去,却见少年一剁脚,周身气场全开,内力自身向外延伸,三人都不曾触到少年分毫,便被少年内力震飞出去。落下台面,便算是败了。 经此一战,三人都气喘吁吁,落在地上半晌,才恢复如常。而少年却是自始至终,气定神闲,仿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高下立现。 “少年好功夫,当真是江山自有才人出。”李其行毫不吝啬的夸赞。 这下,众人都服了。 偏少年有些气恼,“感念诸位前辈的爱护,但希望前辈全力以赴。” 此言,是在怪三人有所保留。三人所擅长的武器都不曾出手,此番落败,属实不爽快。 台下三人面面相觑,最终决定再次一战。只见三人将手一握,被自己留在位置上的刀剑枪便到了各自手上。三人这次有武器在手,实力比之方才更胜一筹,只是少年仍旧气定神闲,不见半分慌乱。只见他赤手空拳,仍是从容的躲过攻击,身形之快,叫人看见的都是虚影。又是几个回合下来,便见少年运气,再是拂袖一挥,气便化作三件武器朝着三人而去。此三件,正是刀剑枪,气化的武器对上钢筋玄铁的利器,竟是丝毫不输,反而逼得三人避无可避,最终又是落败。 少年负手而立,脸上露出笑意,并非是轻蔑,而是胜利的喜悦。阳光打在少年身上,一瞬间竟是世间万物皆黯然失色。 今日前来,本就是想与四仙一较高下,而今心愿已了,少年也没再留下去的必要。便见少年脚步轻点,飞身而去。 “敢问少年姓名。”身后传来问询之声。 “云卿!” 空中已不见红衣少年身影,唯余云卿二字由风传来。 这一战,少年云卿天下闻名,无人不知。 经此一战之后,世人却极少发现云卿的身影。再次传来云卿的传闻,是在京城。 据说老皇帝身死,太子实力弱,太子的四个兄弟便群起而上,借着奔丧的由头,陈兵京城。有眼的都能看出,这四人是为着皇位而来。偏生四人都是实权在手,众人只得面面相觑。眼见四支军队便要群起而上,就见天上盈盈落下位红衣少年,稳稳当当落在城墙之上。提手运气,再往下一推,霎时间狂风骤起,饶是战马也受不住向后退去。 守城的将领见此,将云卿当成了天上下来的天将,便是询问破敌之法。云卿也不藏私,将自己的计谋全盘托出。既然四人都是为着皇位而来,那这皇位由谁坐,便是有待商榷了。所以,云卿这一招叫做攻心计。 先是让太子假意禅位,其次便是故意与其中某位兄弟亲近,字里行间都得透露出要将皇位给他的言语,从而瓦解那人的势力。然后,再将矛头转向另一个兄弟,字里行间透露的得是“合作愉快”的感觉,叫人觉得,太子本就是与那位有所勾结。自此,便是有两王离心了。 大家都是为着皇位而来,两王都已离心,余下的两位也好不到哪里去。于是四人你猜测我,我猜测你,面上虽是同仇敌忾,私下却已是分崩离析。如此一来,四王谁也不服谁登上皇位,太子竟是夹缝求生,被四王推上了皇位。虽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皇帝,但总归也是保住了自己该有的帝位。 如此,云卿便是以一己之力解决了四王之乱,这名声在世间也更为响亮。 ··················· 经此,云卿又像是在世上消失了一样,再次见到云卿,便是第二年的武林大会。同去年一样,云卿以绝对的优势继续榜首之位。摘星榜上的第二名与他也是云泥之别,呈断层之势。也是从此次起,武林大会再不是为着摘星榜排名,而是为着挑战云卿而设。当然,倒是无人敌得过他。 云卿当真很神秘,无人知晓她家住何处,身份背景亦是一概不知。只知天下若有大乱,云卿必会现身,可谓是逢乱必出。再则便是每年的武林大会,他不曾缺席。除此之外,想要见其身形,当真是难上加难。 直至第三年的武林大会。 此次云卿也如往常一般出现,也如先前一般,无人能望其项背。然而此次之后,天下大乱时,并不见云卿身影,接下来的武林大会,也再未曾见到云卿。 云卿此人,仿佛在世间消声灭迹了一般。 他像天人一般来到世间,在众人心中留下抹不掉的云彩之后,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一切不过是世人的一场梦罢了。 月隐星沉1 十年后: 锦州城内有个万宝钱庄,不过,此钱庄非彼钱庄。正常来讲,钱庄嘛自是存钱的地方,可这万宝钱庄却类似于一个拍卖场所,靠帮人拍卖拿钱的。 谁家有个宝贝的都可以拿到钱庄来进行叫卖,卖到得银两便是一九开,钱庄一成,宝物的主人九成,每半年开局一次。这不是巧了嘛,再有几日,便有一场。每年两次的拍卖倒是让许多人提不起兴趣的,毕竟能来拍卖场的大多都是家底殷实的少爷老爷,又有什么样的宝物没见过呢?可这次却颇有些不一样,早在一个月前,这锦州城内的客栈都被定完了。 因有传闻,此次拍卖的物件中,有一本内功心经---月隐星沉。 《月隐星沉》是什么呢?世上谁人不知,云卿大侠的内功心法,便是月隐星沉。而今大侠虽是销声匿迹,可与他相关的物件,亦是噱头十足。即便不知真假,仍是有许多江湖人愿意走上一走。若当真是月隐星沉,那可是万金不换。 此次的场面,竟是“四仙”也涉足,锦州城人满为患也就不足为奇了。 而今是隆冬时节,街道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也是挡不住外来人进入锦州的热忱。 万宝钱庄对面有个茶楼,如今也是生意极好。客栈没得住了,这大雪天的,有个地方落脚也是好的,便见茶楼也是座无虚席的。 “咳咳。” 这一声咳嗽,是茶楼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传出来的。 打眼瞧去,只见那处坐了个十七八岁的姑娘,一席白衣,生的天仙似的,只是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像是身子骨不好。身上披着件狐皮大氅,更是衬的她身娇体弱。细细瞧去,那姑娘手上还握着个汤婆子,饶是如此,她仍是在发抖。当真是可惜了,如此年岁,又貌美的姑娘,本该是众星捧月的存在,而今却是人人避之,生怕她的恶疾会传给自己。 如此也好,一路行来,倒是省了许多麻烦。人人避而远之,自是不必担心流氓泼皮了。 这时,由外间进来个姑娘,一踏入茶楼,便叫众人移不开视线。 这姑娘瞧着十五六岁的模样,一袭红衣明媚动人,高昂着头,自信亮眼。其人未施脂粉,像是不经尘染的莲花,清纯可人。可一席红衣,便是衬的她妩媚动人,身披绒毛披风,算是给这冷天一点面子。她将眼扫视一圈,径直往那白衣姑娘的角落去。 “行路在外,腿脚酸乏,不知可否与姑娘拼桌结伴?”她朗声一出,恍若空谷幽兰,格外动听。 白衣女子抬头看了她一眼,二人视线相会之时,白衣女竟是有一瞬失神···这一席红衣,她却有数年未见了。但很快白衣女便回过神来,只将手轻轻一抬,示意她自便。 得了白衣女的首肯,那姑娘才坐了下去,再是自顾自倒了杯热茶下肚,这才觉身心一暖,“我叫姜絮,你可以喊我阿絮,出门在外交个朋友。”她的性子当真像个小太阳,说的话总叫人暖暖的。 “舒眠。”白衣女轻启薄唇,原来,她叫舒眠。 舒眠独自一人时,并无人上前滋扰,而今多了个阿絮,有些地痞无赖便贴上来了。 只见一个长相猥琐的男人拎着酒壶走过来,到了舒眠那桌便是将屁股坐在桌上,视线直盯阿絮,他将酒壶往阿絮面前递,“美人儿,陪哥哥喝一杯吧。” 阿絮不为所动,只自顾自的饮着自己的茶,那地痞却不肯放过,竟是直接夺走了阿絮手上的茶杯。阿絮终于抬眼看他,美眸亮亮的,却是透出几分不耐来。偏那地痞看不懂眼色,还要上手来撩。却不想,手不曾触到阿絮,便被阿絮一招擒拿手,制得他哭天喊地的。阿絮再一使劲,他那右手便算是骨折了。 之后,阿絮便将随身带的剑往那桌上一拍,这下想惹事的人便是松了心思,不敢再上前了。 那柄剑通体红色,与她的衣裳很是相配。剑柄上方刻着的图案是卷云纹,剑鞘上的图案是神兽朱雀。就连那剑穗上的玉,都是最上乘的寒玉。由此便能知晓,这姑娘来头不小。 而四大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正是对应着大夏四王,青王,白王,镇南王及玄王。但见小姑娘手上的那柄剑,与她通身的气质,可见与镇南王府关系匪浅。而四王本就是亲兄弟,若她真与镇南王有关系,那其他三王亦是其靠山。 这身份,哪个再有胆来挑衅? 见事情解决,阿絮又笑嘻嘻的坐下,再是给舒眠斟茶,“抱歉啊,扰你平静了。” 舒眠嘴角勾起一笑,“无碍。” 饮完茶,舒眠便裹着大氅上了楼。 茶楼一般只做饮茶之用,倒是少有住房。而舒眠来的时间正好,便是定下了茶楼的最后一间房,只是天寒地冻,那房间属实算不上暖。即便里头亦是生了几个火炉,舒眠却仍是觉得凉飕飕的。 “咚咚” 舒眠刚将门阖上,便听外间传来敲门声,开门一看,又是阿絮。 她还是那般和煦的笑着,“我来得晚,没订到房,能否与你挤挤,我可以付你房钱。” 舒眠:“····” 这是赖上她了? 阿絮属实是因为这茶楼都是男子,方才楼下粗粗看来,也就舒眠一个女子。 总不好叫她去同男子挤吧? 瞧着她那可怜巴巴的眼神,舒眠终是让出了道。 “你放心,你给我方便,我也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懂规矩,这房是你定的,我睡地上就好。” 舒眠被她逗笑,倒是个爽快的姑娘。 “你若不嫌弃,我们可以一起睡在床榻,天寒地冻的,挤挤暖和。” 阿絮闻言又是笑靥如花,“那便却之不恭了。” 舒眠:“……” 敢情搁这儿等着呢?舒眠想,她可以反悔吗? 她倒是想反悔,阿絮能给她反悔的机会吗?答案是,肯定不会。舒眠将门关好,回过身时,阿絮便已经在床榻里侧在整理被褥了。 舒眠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可奈何。夜色已深,她将大氅放在一旁,便也上了榻。 床上有两床被褥,她与阿絮正好一人一床,倒是不至于抢被子了。 舒眠初初躺上床,只觉得四肢百骸都是凉沁沁的,即便紧紧抱着汤婆子也是冷的紧。不自觉间,她便是发起抖来。 她紧闭双眼,在心里无数次的对自己说:挺挺就过去了,挺挺就过去了。 阿絮见她发抖,覆手到她的额间,只是方触到她的额头,她便是下意识的撤回了手——实在是太冻人了。 阿絮见情况不对,当下去探她的手,却发觉她整个人似乎都是冰凉的,就像是身在冰窖似的。她的体温真的极低极低,阿絮甚至觉得正常人不可能会有这般低的体温。 她将自己身上的被褥也盖在舒眠身上,人便是钻进了她的被窝。她尽量将她抱在怀里,让身体尽量贴近,她希望以自己的体温给她带来温度。即便是这样,也是到了半夜,舒眠的身子才回温了些许,在阿絮怀中沉沉睡去。 见她熟睡,人也不抖了,阿絮这才松下心来,在她旁边睡去。 一夜好眠。 舒眠醒来时,就见阿絮还呈抱着她的姿势,一时间,她竟愣住了。已经很多年,没人这般抱着自己入睡了。昨夜睡的很安稳,还得多谢阿絮。 只是舒眠也不明白,明明只是刚刚认识的姑娘,她如何对她这般放心。 正在她沉思间,阿絮也醒了过来,正是眨巴着大眼睛望着她,“你现下可舒服些了?可真真是吓死我了。” 舒眠终是展颜一笑,“多谢了。” “你的身体怎会这样冰?” “天生如此,已经习惯了。” 其实并非如此,但舒眠不愿讲。 月隐星沉2 万宝钱庄占地并不大,却胜在楼层高。一楼的中央有个圆台,拍卖将在此处展开。因着圆台在中央,是以无论身在第几楼层,都是能将拍卖物件一览无余的。 舒眠因为来得早,便是订到了二楼的一个位置,不高不矮,正是刚好。而阿絮则是又赖着舒眠,同她同坐一桌。舒眠本独来独往惯了,并不想与人交际,念在她昨日也算是帮了自己,倒是也默许了她的行为。 自她们的位置抬眼瞧去,余下的几层楼皆是人头攒动,这架势可谓震撼。再往下瞧去,竟是见着了些大人物。离拍卖台最近的一圈,左边坐着李其行,沈长言,右边坐着南湘与司诀,正如传闻所言,“四仙”都到了。虽是过了十年,四仙的容颜倒也没甚改变,只是更添几分沉稳。四仙中间坐着个二十七八的男子,正是陆奕。 陆奕能坐中间,完全是因为锦州城是他家的天下。归元山庄虽只是个山庄,在锦州城的势力却错综复杂,比起知府,陆庄主的话显然更有威严。这么说吧,知府想要办一个人,除非此人与归元山庄无关,否则总得掂量掂量。若真是与归元山庄硬对硬,那必然是鸡蛋碰石头。 除却这五人,倒是还有些江湖上能叫得上名字的门派。例如,点睛谷,轩辕门,碧海潮天,神隐楼等。总之,乌泱泱一堆人,倒叫万宝钱庄一下火热起来了。 众人的翘首以盼下,万宝钱庄的庄主万宝上了圆台。万宝整个人圆鼓鼓的,十分喜庆,加之笑嘻嘻的神情,倒是讨喜。紧随元宝身后的,有三位身着统一的女子,每个姑娘手上都端着个托盘,托盘上方以红布遮盖,叫人瞧不出是甚物件。三位姑娘的身后,各跟着三位打手打扮的男子,各个持棍而立,应是防止有人闹事。 万宝钱庄一年开两次拍卖会,每次拍卖的物件并不多,但价钱倒是可观的,这便是宝物在精不在多。 万宝将手往下压了压,便见方才还闹哄哄的钱庄瞬时安静下来,“感谢各位给万某这个面子,咱们今儿的好东西,马上开拍。” 其后,便见万宝朝左边第一位姑娘招了招手,那姑娘便端着托盘走了上来。万宝将红布一掀,一颗珠子便现于眼前,珠子算不得大,只堪手心一握,用作配饰倒是最好。那珠子通身血红,却是晶莹剔透,却为世间罕见。但对于见惯了好东西的富贵人物,这珠子倒是不稀奇。 万宝似是早就想到会是如此景象,倒是不慌不忙的向远处去了个眼神,几乎是同一刻,整个万宝钱庄便暗了下来。就在众人惊诧之际,却见那珠子显出耀眼红光,足以将整个钱庄照亮。这时,人们才发现,这钱庄并未点炉子,却是暖呼呼的,未有一丝凉意。再是仔细去瞧那珠子,只见晶莹剔透的珠子中,似乎刻着些纹路,有见识的人物,一下便能猜出是火云纹。如此看来,那珠子竟是火云珠啊。 这火云珠可就是稀奇物件了,据说是百年前的南月皇室之物,世间仅有三颗。只是随着皇室的覆灭,这火云珠也是跟着没了踪迹,由此,火云珠又成了传闻之物,倒不想今儿竟是见着真容了。都说这火云珠触之升温,若是携带在身,即便是身处冰窖仍是暖洋洋的,若是遇到暗夜,便又会亮如白昼,如同夜明珠。 万宝见众人已知宝物真容,便又着人点燃了烛火,如此,第一件宝物的争抢便开始了。 万宝给火云珠定价五十两银子,每加一次价便是五两银子,价高者得。 知是火云珠,饶是见过不少宝物的富家公子也是忍不住出价,几个回合下来,火云珠的价格已叫到了千两。 “十根金条。”不大不小的声音自二楼传来,正是落入众人耳中,引得众人不免朝声音主人看去。 只见是个红衣红披风的姑娘,生的天仙似的,十五六岁的年纪也不免清纯,属实是世间尤物。端看她通身的贵气,又出手大方,可见是个家底殷实的。视线再次落到她右手的宝剑上,众人也是不敢出声叫价了---正是阿絮。 舒眠本是安静的看热闹,却不想因着她这一嗓子,她们这处倒是成了焦点。所幸众人的目光都是在阿絮身上,于她倒是无妨。 “姑娘,这火云珠虽是稀罕物件,却不值当如此高价,您可考虑清楚了?”下头传来劝告之言,阿絮打眼瞧去,便见是个翩翩少年郎,正是陆奕。 阿絮却不听他之言,只是高昂着头,“多谢公子好意,本姑娘说它值当,它便值当。” 陆奕闻言,只是笑着落坐。 舒眠瞧了瞧这个人傻钱多的傻丫头,摇了摇头。只道她是初次涉足此地,好不容易开口出价,却被人否决,心生不满,这才听不进旁人劝告。再言,价都喊出去了,倒是没有收回之理。所幸她家里有钱,花钱买个开心罢了。 最终,阿絮的确是以十根金条的价格将火云珠拿下了。 阿絮将火云珠握在手心,的确是触之升温,暖的紧,再是掀开舒眠的大氅将她的汤婆子一扔,便将珠子放在了舒眠的手心。 “这颗珠子便顶昨日的房钱可好?” 舒眠抬眼看她,又见她嘴角暖洋洋的笑意。 她高价买下这颗珠子,竟是为了她。 舒眠眼底有些温热。 “此物贵重···” “再贵重,也没有你的命重要。你是本姑娘初涉江湖,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你就值这个价。”舒眠拒绝的话还没出口,就被阿絮堵了回去,“这珠子我方才试过,的确是触之升温,温润如玉,你身子冰凉,最是配你。” 舒眠:“···” 想说的话噎在喉咙,想起方才自己还腹诽人,人傻钱多,属实是不应该。 “那倒是我赚了。”舒眠最终对她一笑,倒是不提将珠子还给她了。 舒眠将珠子握在手心,的确身心俱暖,倒是叫她舒服了些。 这边珠子的归属确定,下边便又开始第二轮拍品了。 相比起火云珠的耀眼,第二件拍品就显得黯淡了。那是一块手掌大小的木头,远远看去,泛着盈盈光芒,像是梧桐树。约有三厘米厚的梧桐中央是镂空的图案,倒是精巧,只是再怎么看,也不似宝物,顶多只能算作是手艺精巧的工艺品。 众人见此,便是兴致恹恹,倒叫舒眠捡了个便宜,仅以报价“十钱”将此件物品拿下。众人见之,又是一片唏嘘。这木头再精巧,倒是也不值十钱,又见舒眠与阿絮是一桌的,也只敢在心里腹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了。 舒眠将物件握在手心,触着上头的纹路,眼中闪出凶光,但转瞬即逝,只将那木头贴身放好,这才恢复如常。 (5)月隐星沉3 第三件拍品便是万众瞩目的--月隐星沉。 众人见此,皆是议论纷纷,都不知晓此物是真是假。若是真的花再多钱也无事,若是假的,那可比方才的舒眠与阿絮更傻。 饶是阿絮也是紧盯万宝手上的那本月隐星沉,目光炯炯。舒眠了然,原来这才是她的目的,她也是冲着月隐星沉来的。 下方有人提出疑问,“想要我们出价,你总得确定此物的真伪,不知是何人拿来托卖的?”陆奕开口,万宝也不好反驳。 只是朝着暗处点了点头,便见一白衣飘飘的男子飞身上台。此人面如冠玉,五官分明,属实长得俊俏,一身轻功飘逸非常,想来武功不俗。 只见白衣男子朝着台下行了个江湖礼,不紧不慢的道,“在下玉郎,曾经受伤重伤,得云卿大侠相救。后经在下死缠烂打下,云卿大侠收了在下为徒。我们师徒隐世而居,却不想被仇家寻仇,师傅为救在下,被奸人暗算。临死之前将我叫到身边,只叫我好生修习月隐星沉,只是在下天资愚钝,苦修多年仍是不得门径,又恐师傅神功断送于此,这才寻到万掌柜让他帮我这个忙,想着若是有缘人能得到,也算是不辱师门。” 字字句句情真意切。 只是言语一出,又是一片哗然。 他说什么···云卿已死? 显然许多人是不信的,但江湖上已有十年不曾有云卿的踪迹,玉郎的言论倒是有了几分真切。 “你胡说!” 众人正在沉思玉郎言语真假,便是有人丝毫不信反驳他,正是阿絮。 众目睽睽之下,阿絮足尖轻点,便是飞身而下,身姿轻盈,宛如柳絮,正是落在台上,与那玉郎对峙。 舒眠见她一跃而下,倒也不拦着,只是转身给自己倒了杯茶,悠哉的倚在栏杆看戏。 “姑娘为何要说我胡言?” “因为本姑娘才是云卿大侠的徒弟!”阿絮双臂环抱,高昂着头,十分傲娇。 舒眠闻言,竟是呛了一下,这丫头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但见过云卿的人都知道,阿絮这身傲慢劲,倒真有点像云卿。 一时间,又是一阵哗然声,场下竟是不知谁的话更可信了。 “说话做事得讲证据,在下有师傅的月隐星沉在手,姑娘呢,可有什么凭证?” 却见阿絮丝毫不慌,“想要证据还不简单?随我来。” 语落,阿絮先行下了高台,竟是往外去。众人也想一探真假,便是随着阿絮而去。 一出门,冷风袭面而来,冻得人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外间正下着鹅毛大雪,让街道上的雪更厚一层。 “姑娘,你带我们出来究竟要做甚,冻死人了。” 一片质疑声中,阿絮再次脚步轻点,轻盈的身躯腾空而起,直朝空中降落的雪花踩去。霎时间,恍若时间停止,阿絮的身形竟是直立雪花之上。而那雪花,竟是稳稳当当的承受住了她的身形,一时间惊叫众人惊艳不已。 “这是···云卿大侠的轻功,浮雪?” 在场不乏见过大世面的江湖人,阿絮不需开口,他便道出了轻功之名,出言者正是李其行。 舒眠并未出门,只是走到二楼的窗口望着,一时竟也惊讶不已。阿絮所施轻功确为“浮雪”。观她体态轻盈,怕是能与云卿不相上下。 望着阿絮,她并未出言,只是眉头微蹙,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正是浮雪!”那方阿絮自信道,身躯仍是立在雪花儿之上。 “浮雪”自是指轻功达到了某种境界,从而能够立于轻盈的雪花之上而得名。因着也是云卿自创,这世间怕是除却云卿,旁人是段然不会的。而今,眼前的小姑娘竟也施展了浮雪,可见云卿之徒的身份有了几分真切。 阿絮观那玉郎亦是目瞪口呆,便是浅浅一笑后飞身而下,正是落在玉郎对面,“还有何疑?” 玉郎:…… 本想借着云卿大侠之徒的名头大赚一笔,却不想···云卿大侠传世的真有徒弟? 可他亲眼目睹云卿之死也是事实,否则,也不敢随意碰瓷云卿了。 玉郎环视一圈,见众人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终是对着众人拱手行礼,“我的确骗了诸位,我不是云卿大侠的徒弟。” 闻言,阿絮神情又傲娇几分,仿佛在说:我就知道。 然而,接下来玉郎的话,却又让她如遭雷劈,“但云卿大侠之死,乃我亲眼所见,绝非作假胡编!”他的声音并不大,却恰好能让在场者都听清。 他言辞恳切,目光如炬,竟是不像是撒谎。一时间,场面又是一片议论纷纷。 “你瞎说什么?”遇到云卿的事,阿絮总是冲动的。而今竟是剑出鞘,便是横在了玉郎的脖子上。 “敢问姑娘,云卿大侠收你为徒是在何时?”玉郎真怕阿絮一个手滑,声音都陡然提高了不少。 阿絮噎住,她的确想拜云卿为师,但云卿从未收她为徒。事实上,她与云卿也不过是一面之缘。那时,她年方六岁,因为贪玩,登高望远,却不慎从高处落下,这时,一席红衣飘飘,约莫十五六模样的少年郎凌空出现,拉住她的手,带着她稳稳落地。少年郎逆光而来,给她带来极大的震撼,却又拂拂衣袖,消失的无影无踪···只余下,不慎掉落了一本书籍,上头所书“浮雪”。 她让家人打听少年郎的踪迹姓名,想着将书奉还,只是除却得知他唤云卿,竟是半点踪迹都没有。待到再大些,她才知晓那书竟是轻功秘籍,这才照着书上的讲解修炼起来,也才有了如今的浮雪。也是自那时起,她的衣衫也大多以红色为主,算是铭记云卿的救命之恩。 她长大之后行走江湖,也是为了寻到云卿,拜他为师,圆自己一个心愿。好不容易听闻月隐星沉的踪迹,这才到了此处,却不想竟听闻如此噩耗。 “即便姑娘真是云卿大侠的徒弟,只怕收徒之事也只能是在十年前,对吧?”玉郎目光炯炯的盯着她,一点没放过她的神情。见她眼睑低垂,并未答语,玉郎便知自己猜对了,当下信心大盛。 见她不语,小心翼翼的拨开她的剑身,这才继续道,“自云卿大侠武林大会崭露头角,虽一直都是行踪诡秘,但也是逢乱必出,但自十年前起,无论世间有何乱象,诸位可有再见云卿身影嘛?” 众人无言,的确不曾见到。 “这位少侠,你说亲眼见着云卿大侠之死,还请将所知相告,我等自有分辨。”李其行朝他抱拳,堪叫一个诚恳意切。虽不曾与云卿深交,但他打心底也是敬重云卿的。 玉郎微微颔首,神情显出哀思,“小生不才,江湖人送外号妙手空空···,” 原来玉郎竟是妙手空空,所谓妙手空空,说的不好听点就是神偷手,一个唯利是图的小人。 (6)月隐星沉4 妙手空空将自己的所知娓娓道来: ··········· 十年前,云隐山庄: 云隐山庄隐世而居,世间人少有知晓其具体位置的。然,十年前的那个除夕夜,却有不速之客驾临云隐山庄。那些人个个身着黑袍,脸上戴着面具,粗粗数来,竟有数千人。为首那人的袍子为红色,除此之外,同其他人倒是大差不差。除却黑袍人之外,百八十只如人般大小的狼群跟在黑袍人之后,它们像是训练已久的狼师,只听那领头人的命令。 他们像是早有预谋般,不出一刻钟,便控制住了整个山庄,速度之迅猛,叫人震撼。山庄的人许是在睡梦中被人揪了起来,此刻他们都只着单薄的中衣,天上下着鹅毛大雪,地上也积了厚厚的一层雪,他们就这般被人拿刀架着跪在雪中。所有人都瑟瑟发抖,既是怕也是冷。 良久后,有四个黑袍人抬着个青年男子出来,那男子瞧着四十上下,唇瓣留有一圈胡子。身上的衣服像是被利爪抓破,血液就那般滴在了雪面,染红了一片。那男人被重重扔在地上,便见那领头人毫不留情的踩在他脸上,“这些年,你倒是过得逍遥啊?”那红袍轻蔑的话语响起,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让人毛骨悚然。 “将碧海令给我,我留你们全尸。” 原来,竟是云隐山庄有他们想要的东西,这才招来如此大祸。 地上的男人直勾勾的盯着红袍看,逐字逐句的吐出三个字,“办 不 到!” “呵呵。”红袍轻蔑一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倒是也不怒,只是轻轻将手抬起,手下的黑袍便心领神会的将山庄里的人,一个个斩杀在眼前。狼群闻到血腥味,像是发狂般撕咬着他们的尸体,直至他们身上无一块好肉。 云隐山庄的弟子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浓重的血腥味飘荡在这个雪夜,鲜血染红了雪地。云天青看着,愧疚之情溢于言表,只是碧海令关系重大,绝不能交出。他死死握住双拳,双眼紧闭,却仍是能听到弟子倒地的声音。 这时,一道极强的内力自高处袭来,那群持刀的刽子手被震出几米开外。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云隐山庄的屋顶上,一红衣束发的少年郎负手而立,盈盈月光的映衬下,少年郎犹如救世主。 只见少年俯视一圈,视线便是停在了红袍身上。他运功而下,速度之快,只叫人看得清虚影,待到红袍回过神时,红衣少年已近在咫尺。慌乱之中,红袍抬掌挥去,少年却不慌不忙的运气接上,二人掌力相交,红袍便被震出十米开外。好不容易在手下人的搀扶下稳住身子,竟是吐出一口血来。 另一边,少年已将地上的云天青扶起,正是运功为他疗伤。待云天青稳住了心神,逃出桎梏的山庄弟子便将他扶坐一旁。 “红衣束发,十六模样,翩翩少年郎···你是云卿?” 云卿并不答语,只将手盈盈一握,化气为剑,直指红袍,“今日便要你把命留下!” 云卿之名红袍听过,也自知自己敌不过,方才那掌又受了伤,便是退到后方,让手底下的黑袍前去缠斗。 那些黑袍全是练家子,虽是敌不过云卿,却胜在人多。这方,云卿一个横劈,打倒一片;那方又一堆黑袍齐齐而来。一众黑袍中的少年身影卓绝,常人只见虚影便是倒地不起,少年郎眼神带怒,剑招凌厉狠绝,毫不拖泥带水。一个时辰下来,黑袍死了一大片,他却仍旧气定神闲。这一战,黑袍人少说也折损了三分之一。 见此情形,即便黑袍人数众多,也是双腿打抖面面相觑。但见红袍吹了个口哨,狼群就像是得到命令般张着獠牙一拥而上。如此场面,就是隔的老远的山庄众人也是忍不住再往后退。 观之少年竟是神色如常,丝毫不退。见狼群逼近,他才抬手运气,真气在周身运转,恍若一道屏障。他双掌朝上,同时运转内力,就见地上的雪腾空而起,再将手一转,无数的冰锥便现于人前,最后拂袖一挥,冰锥无误的扎进饿狼心脏,就见方才还张着獠牙的饿狼,瞬间倒地不动。百八十只狼群,竟无一只存活。 红袍气急,好不容易养成的狼师就如此折损,他恨不得一刀刀将云卿活剐了。但心里这样想,面上却不敢动。若说先前认识云卿只在江湖传闻,而今真真切切的见识到了,才知他实力如斯。 他都以为自己今日将要无功而返时,云卿那方却有些不对劲…… 只见少年双目猩红,脖间青筋骤起,眼神涣散。他提手运气,想要强压不适,却是一口血喷出。那血红中带黑,像是中毒之兆。 “天不亡我啊。”这下,红袍又叫嚣起来,“他中了毒,撑不了多久了,杀了他。” 黑袍又是一窝蜂而上,少年强行将毒压制,赤手空拳应敌。虽是中了毒,但实力依旧不俗。只是身形明显没有先前快了,如此便有些吃亏。体内的毒一阵一阵的翻涌,扰得他心神不宁。 云天青也瞧出了他的不对劲,当下不顾身上的伤也加入了战局。山庄弟子也深觉只有殊死搏斗,方有一线生机,便也奋起而上。一时间,两波人马缠斗在一起,虽说比不上黑袍训练有素,却仍是一大助力。 少年稳了稳心神,见山庄弟子牵制住了一波黑袍,便是快速解决自己眼前这一波,于数百人中抽身而去,再见少年身形时,便是红袍被一剑贯心之际。 他说了要红袍将命留下,那红袍就逃不掉! 红袍之死,不仅没让黑袍方寸大乱,反而像是鼓舞了他们的士气,一招一式间更加的迅猛。如此打法,山庄弟子一个接一个折损,不多会儿竟是只余下了云天青。 云天青被黑袍包围,云卿处的敌人更多。然,云卿仍旧得心应手,他就是这么强,哪怕中了毒,也能大杀八方,只是一时半会也无法突围。 而那方,云天青被数剑穿心,云卿恍若有感应般望去,便见云天青身形滑跪在地。这一刻恍若时间停止,在他的世界里只能看见身中数剑的云天青。他张了张着嘴,想要喊些什么,却是没喊出声音来。 他这一时晃神,也不慎被人当胸一剑。他再次聚起雪花,如同杀狼那般将雪化为冰锥,一挥手,解决一大片。这才为自己杀出条路,往云天青处去。 “爹爹。”云卿滑跪在地,扶起云天青身躯。 云天青抬眼看他,眉宇间像是有些疑惑,只是越看他的眉眼,越与自己脑海中的孩子重合,“卿卿?” 云卿重重点头,“对,我是卿卿。” “原来,那闻名遐迩的云卿大侠,竟是我的卿卿。”云天青眉眼间满是自豪。 “快…走。”这是云天青在这世间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他是不想他的孩子死在此处啊。 云天青与世长辞,云卿悲从心来。再次起身,眼底唯剩杀意。他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与世无争,还会有此等灭顶之灾? 余下黑袍尚有百人,云卿并不打算让他们活着离开。 月光下,少年再现鬼魅身法,双手化剑,几乎是走哪杀哪。半时辰后,云隐山庄就剩下一地的死人与那半死不活的少年。 敌人已死绝,云卿像是没了主心骨般身子瘫软下来,他跪倒在地,只觉心脏万箭穿心般疼痛。随后,他发觉四肢百骸如至冰窖般彻骨冰凉。手上显出雾气,像是结冰,其后是腿,是脸,直至全身…… “咳咳。”嗓子像是被堵住,他咳嗽了几声,脖子上的青筋又暴起,像是随时可能爆体而亡。他觉得好冷,冷到全身骨头都是僵硬的,视线越来越迷离。最终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见人都死绝了,暗中一个十七八的男子才现身出来,他正是妙手空空。他本是听说云隐山庄富可敌国,好容易打听到具体位置后,想着来碰碰运气,却不想刚到时就见黑袍人围庄。他本想着等人离开再去看看有什么遗留的宝物,却不想竟是见到这场血腥。 放眼望去,云隐山庄地面全是死人,光是黑袍就有千人。这千把人,还全是练家子,被云卿一人给挑了。不禁感叹,云卿之名果然不虚啊。 妙手空空去探了下云卿鼻息与脉搏,发现全无生机,看样子,这满庄真的是死绝了。如此,倒是合他心愿,偷取财物也不怕被人发现了。 他正想潜进内宅去偷东西,却又听闻庄外有声响,便又在暗处躲了起来。他刚躲好,便见庄外又进来些人,约有百人之数。 打头的是个女子,只是遮的太严实,他并没有看清容貌。那女子身后跟着的,是三个红袍打扮的人,三红袍之后,又是乌压压的黑袍。看此打扮,不用说也知道与方才的黑袍人是一伙的了。 打头那人见着满地的黑袍尸体,说不气那是假的。却是强压怒气,只让其他人去庄内寻找东西,百十人寻了许久,这才拿了个匣子出来。那女子瞧了一眼,确定是自己想要的,这才带着人离去。 临走前,她命人泼油放火,将整个山庄付之一炬。 熊熊大火照亮了整个山头,大火整整烧了一夜,桃源般的云隐山庄就这样付之一炬,随风而逝! …………………… (7)月隐星沉5 “整个事情就是这样,云卿大侠……是真的死了。”玉郎脸上哀思不已,竟是无人瞧出是假的。 闻言,现场一片沉寂。 妙手空空所言,逻辑清楚,条理分明,并不像是空口编排。十年前云隐山庄的覆灭江湖皆知,依着云卿逢乱必出的性子会去搭救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云卿就如此折损,当真叫人惋惜。 阿絮神情呆滞,显然不相信云卿已死的事实。 她还没当面跟云卿道谢,她还不曾让云卿收她为徒,云卿怎么会死,又怎么能死呢? “万老板,还请将月隐星沉还给在下。”妙手空空见阿絮呆滞,一时也劝慰不得,这便将视线移回万宝身上,从万宝那里要回了“月隐星沉”。 妙手空空盯着手上的月隐星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双手将月隐星沉递给阿絮,“姜姑娘,逝者已矣,请节哀。此书是我从云卿大侠身上寻到的,既然姑娘是云卿大侠之徒,便留给姑娘以作哀思吧。” 一向唯利是图的妙手空空,居然不求回报的将月隐星沉献出,可见云卿此人在江湖上的地位了。 阿絮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任凭外界如何嘈杂,她都像是魂魄抽离了般,直愣愣的站着。玉郎几乎是硬塞,才将月隐星沉交到了阿絮手上。 阿絮低垂眼睑,豆大的泪珠就落了下来。阿絮抽噎着,泪珠一颗接一颗的往下掉,旁人就是想上前安慰,倒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们唯一能做得,便是回过身去,给这小姑娘留点颜面。阿絮将月隐星沉抱在怀里,摸着怀中的书,小声的抽噎变成了放声哭泣。 万宝见了,赶紧招呼着其他江湖人入屋,屋外唯留她一人。人群中,一道身影逆流而来,身上的白衣更添柔光。 舒眠站在门口,就那般看着她,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是眼底也是一片微红。妙手空空说的事,她也听见了,听着他的讲述,想起了往事,这才眼底微红。 当然,舒眠也没想到,这世间竟还会有人对云卿之死,哭得···像是死了爹娘? 良久后,她才来到了阿絮身边,以身体轻轻撞了撞阿絮,“你和云卿很熟嘛?”她的语气轻轻的,是疑问,却透着几分安慰。 阿絮抽着鼻子,抬眼望她,因为哭得狠,眼中像是看到了好几个舒眠,“不熟,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云卿大侠多好的人呐,怎么可以死呢。” 阿絮眼都红肿了,泪珠却还是不停的往下掉,舒眠替她擦泪,“人都是会死的,你我到了将死之际,也不会例外,云卿当然也是如此。可云卿之死,能让这么多人为他牵肠挂肚,便也算是死得其所,已经很厉害了。” “真的吗?” 舒眠重重的点点头,确定的回复她。 “我就知道,云卿大侠是最厉害的。”小姑娘这才破涕为笑。 天上月光皎皎,地上白雪盈盈,阿絮倚在舒眠肩上,二人就这般各怀心思的久久凝坐。 (8)赌场第一课1 (3)赌场第一课 昨日哭得累了,阿絮几乎是倒床就睡,翌日睁眼时,已经晌午了。她习惯性的摸摸身侧,却是摸了个空,她猛然坐起,发觉床榻上就她一个。她掀开帷帐,想在屋内探寻舒眠的身影,可一圈下来,还是没能发现那道白衣。 虽与舒眠只是初初相识,算不得挚友,可如今不见她,却只觉心里空落落的。 她深知来锦州的,大概率都是为着昨日的拍卖而来,而今拍卖会结束,自然应当离去了。舒眠是个活生生的人,自是来去自由的。 虽是这般安慰自己,可阿絮还是觉得心口堵得慌,“竟然不告而别。”她自言自语,语气却十分委屈。 门“吱呀”一声由外打开,阿絮闻声抬眼,映入眼帘的正是那袭白衣。方才的委屈转瞬即逝,转而挂上笑颜,就那般痴痴傻傻的看着她。舒眠先是一愣,低头看了一圈自家身上也无错漏之处,这才关上房门走了进去。 她将端来的白粥放在桌上,自己落坐吃了起来。边吃还不忘揶揄,“以为我不告而别?” 阿絮瞪大了眼,她咋知道? “当··当然不是,我这是晨起锻炼身体呢。”嘴硬谁能比得上她? 舒眠转头望望窗外,阳光正好,“已经晌午了。” 言简意赅否决了她晨起一说。 “你去买粥了啊。”阿絮悻悻转移话题,“怎么不直接楼下吃呢?” 舒眠抬眼望她,“你确定要在楼下用膳?” 看舒眠神色怪异,阿絮不自觉的摸摸自己的脸,触到眼睛时却觉有些枯涩。她赶紧去铜镜前查看,只见双眼肿的老大。这副尊容,确实不适合现于人前。再打眼瞧着桌上冒着热气的粥,对舒眠的感激溢于言表。 “好眠眠,你考虑的真周到。” 舒眠:···嘴角抽搐。 眠眠这名······ 阿絮倒是吃的老香了。 一碗热粥下肚,顿觉身体暖洋洋的。又见外头阳光正好,阿絮便到了窗边看景。街道上的雪已经融化了,却见街道上聚了好些人,瞧他们的穿着打扮,像是江湖人。这些江湖人聚在一起,不是为了沐浴阳光,而是在往枯树枝上系着红丝带。远远望去,红彤彤的一片,像是傲梅雪中立。 “是有什么节日吗?除夕也还有几日啊!” 舒眠悠悠然开口,“哦,他们在悼念云卿大侠。” “啊?” 阿絮闻言一惊,再次见识到了云卿在江湖人心目中的地位。虽与她无甚关系吧,她却与有荣焉,觉得挺自豪的。 “我们也去!”阿絮当下下了决定。 “慢走哈。”舒眠悠哉的饮着茶,全然没想去凑这热闹。 “我说的是···我们!” 阿絮这话说的霸道,全然不等舒眠的第二次拒绝,拉了人就往外跑。这个时候,她倒是不在意那双见不得人的眼睛了。 只是一路走来,所有人都对着二人低眉颔首,像是在打招呼,但又不上前套近乎,倒叫阿絮有些不自在了,“他们这是怎么了?”她压低声音询问道。 “托你的福啊,云卿大侠···之徒?”舒眠淡然出声,带了几分揶揄。 阿絮瞪大了眼,她倒是忘了这一茬了。 依着云卿在江湖人眼中的地位,尸身都不在了,还能引来此多人悼念,那她这个“徒弟”能得江湖人青眼相待,简直太正常不过了。 只是···实在受之有愧。 一群人中,一袭青衣的李其行走了上来,一把大刀斜背于背,身形高挑粗壮,是个正气凛然的汉子,“姑娘,云卿大侠之事不可逆,活着的人才更要保重啊!” 本是鼎鼎大名的侠士,竟是对着阿絮行了个江湖礼。 阿絮皮笑肉不笑,只觉受之有愧,想往旁边站站,便往舒眠那边动动。却不想舒眠却是站着不动,叫她无法抬步。她暗中捅咕舒眠,舒眠故作不明的望了她一眼,其后点了点头,给了她一个“我明白”的眼神,便独自抬步离开,站在一旁。而阿絮本是与她并立,方才说话时,还朝她那处靠了靠,等于有几分力道是倚在她身上的,她这一撤力道,阿絮便是踉跄了几步···然后便是,本还只是斜对着李其行,眼下竟是面对面了。 阿絮哀怨的瞪了舒眠一眼,舒眠双手一摊,无辜着呢。 “多谢李大侠开解,姜絮记住了。”不得已,姜絮只好正面面对。 “姜姑娘,这红丝带赠你,你也来为云卿大侠写份哀思吧。” 这时又迎面走来两人,一人着紫衣,身形窈窕,是神鞭南湘。虽是年过四十,却仍是风韵犹存。冰肌玉骨的手指握着红丝带,倒是相衬。另一人一身棕色长袍,面容显得随意,却有种不拘小节的侠气,正是神枪司诀。他的手上拿了毛笔,正与红丝带搭配。 阿絮道谢后,接过二位前辈手上的丝带与毛笔,一阵沉思之后,覆手写下十六字:红衣偏偏,永存世间;少年侠士,意气风发。 她的字俊逸潇洒,自成一派,不得不夸一句,还是很好看的。 她将写好字的丝带握在手里,闭眼祈愿。舒眠望着她,唇角带了丝丝笑意,不知她在想些什么。阿絮祈愿完,睁眼之际,踏雪凌空,将丝带挂在了树枝最顶端。这才泄力而下,稳稳当当的落地。 “多谢诸位侠士对我师傅的一片赤诚之心,我相信,我师傅在天有灵,也定然会感念的。”于人群中,阿絮抱拳作揖,尽显小辈的谦虚。 这一刻,她真的将自己当做了云卿的徒弟。 一番悼念过后,人群各自散去。还有几日才是除夕,也是时候策马狂奔回家团年了。人群聚的快,散的也快,而今便也只余下阿絮与舒眠。 摊贩们百花齐放,都想趁着这几日多卖出点物件,也好创收一笔,过个肥年。因此二人走过,还被摊贩拉着,好一阵唠嗑,阿絮被烦的没法子了,只好出钱买下了两个香囊,一个自己留着,一个给了舒眠。 舒眠笑笑,倒是沾了大小姐的光了。 (9)赌场第一课2 “眠眠,这个年你打算怎么过?” 舒眠愣了一下,眼神闪过一抹哀思,却是转瞬即逝,转而一副淡然神色,“除夕,自是要和家人一起度过。”她语气如常,阿絮并未生疑。 “好吧!”阿絮倒是有几分失落。 她好不容易才从家里逃出来,怎么着也是不愿意回去的。即便是独自一人过除夕,她也绝不回去。 看出她的失落,舒眠也不问她因何事烦扰,只是浅浅一笑,“走吧,今日你想去哪,我都陪你一起。” 她能做的,也唯有如此了。 “好!”阿絮笑靥如花。 倒是个容易满足的孩子。 谁知这小丫头竟拉着舒眠去了···赌场? 用她的话来讲就是,出门之时盆满钵满,而后一路行来,花钱大手大脚,又以十根金条拍下了火云珠,已是囊中羞涩。而来钱最快的地方,自然就是赌场了。临近除夕,赌场向来是最热闹的场所,即便是平日里不赌博的人,也会想着来小赌怡情,也算是寻个乐子嘛。 向当地人打听之后,二人也是未走弯路的朝着“金源”赌场去了。这是锦州城内最大的赌场,里头赌钱的花样倒是繁多。而这赌场装修辉煌,怕是落地价已是不菲。 进了赌场,阿絮倒是目标明确,朝着“赌大小”的桌子去。舒眠看她自信满满的模样,想来是个常客。赌桌处人不少,也硬生生被她挤了进去。 “哟,来了两位美人儿啊?”庄家见她们生的漂亮,也忍不住搭讪几句,倒是无伤大雅。庄家将骰盅摇了几下,便扣在桌面,“各位请下注!” 阿絮掏出钱袋子,取出块碎银,就押在了“小”的那方。众人见她实在自信,也是盲目跟风,谁知···庄家开出了大。这骰子就像是跟她作对似的,她押那方,断然赢得就是另一方。如此几次下来,众人可算是明白了,这姑娘并不是什么赌神,反而是衰神附体。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阿絮押这方,他们便是毫不迟疑的押在另一方。靠着此法,当真是赢了不少,反观阿絮,钱袋子都见底了。 饶是舒眠都忍不住一笑,还道她是赌场常客,而今看来不过是初涉赌场。赌场里面的赌局,推牌九,得看手气;猜鱼虾蟹,概率太小;也唯有这赌大小来的实在,不是输就是赢,赢输各占一半,对赌场新人来讲,相对友好。只可惜,阿絮这新人,竟是衰神附体。饶是一半一半的概率,她竟也是一次都不曾猜中。 阿絮看着空空如也的钱袋子,委屈巴巴的望着舒眠。原本那些碎银子还能饱餐几顿,现下好了,真的要流落街头,食不果腹了。 “走吧。”阿絮兴致恹恹,表情可太逗了。 舒眠一把将她拉住,眼睛望向的是那位庄家,她道,“不知我这身上的狐裘,能值多少?” 庄家明了,她是想以狐裘来当赌资。赌场嘛,只要是宝物,自然来者不拒。舒眠身上的狐裘品质上乘,又尽是纯白色的狐狸毛,值个十两银子绝对不多。 “姑娘若是想玩,这狐裘便当做十两银子,姑娘赢了,我给十两银子,姑娘输了,这狐裘可就归我金源赌场了。” “好,烦请开场。” “你疯了,你要是输了,我可没银子给你买衣服。”阿絮赶紧制止。 “无妨!” 就见庄家手起盅落,对着舒眠做了个请势。舒眠素手一指,示意自己押小。骰盅一开,果真是小。如此,十两银子便到手。阿絮见着银子,脸上的乌云一下便散开了。 “姑娘好运气。” “过奖。” “再来?” 庄家以为她只是一时好运,便邀她再来,舒眠做了个请的姿势,庄家便又开始摇盅。这次,舒眠押得还是小,骰盅打开时,亦是小。如此,十两变作二十两。接下来又玩了几次,舒眠此次押小,也次次正如她意,便是那庄家都觉得是中邪了。而今,舒眠二人已是千两傍身。 二人见好就收,得了千两便离去了。只是千两银子实在太沉,他们便让赌场换做了银票。 “为何你次次都能押中,这赌局难道还有窍门嘛?” “动了点小手脚。”舒眠将自己的窍门托出。 “你出千?”阿絮像是发现了惊天秘密,出千之事,她还只是听说过,却不想如今却见到了。 唤作旁人,听见阿絮这声高呼,只怕要吓得捂住她的嘴了,偏舒眠还是一副淡然之色,“算不上。” “赌场向来十有九骗,用的骰子,大多都是动过手脚,这家赌场的骰子,每次摇盅时都是小。而庄家脚下,一般都会有个踏板,踏板上方连着线,线连着骰盅。庄家先是随意摇两下,便让人下注,若是下“大”的多,他便不需出千,也能盆满钵满。反之,只肖踩踩踏板,又是一波盈利。长此以往,赌场自是一本万利。” “那你是如何做的?” “在你作赌之时,我观察过踏板的位置,恰好在你银子输光之时,我脚边又有个小石头,我便一脚给踢了过去,正好卡在踏板下。那石头小,既不影响庄家踩板,又不至于让他真动了手脚。加上他骰子本就做了手脚,自然每次开盘都是小。” 阿絮闻之,不免赞叹,虽说动手脚是不太光明磊落,但是赌场先挑头的,便也怪不得她们了。 钱有了,接下来自然是要大吃一顿啦。今日也就喝了一碗白粥,此下早已是饥肠辘辘了。 到了酒楼,阿絮点了一桌子好吃的,还点了上好的酒。果然,富贵人家的孩子,就是不懂得节流的。 只不过冬日里喝点热酒能暖身子,舒眠倒也是不抗拒的。 “第一杯酒,先敬云卿师傅。”阿絮将酒往地上一倒,像是祭祀那般。 舒眠挠了挠头,神色有些不自然,独自饮下一杯酒,这才道,“你对你师傅···倒是挺记挂的。” “那当然了,虽然他活着的时候,我没能让他收我为徒,但有朝一日我到地下见到了他,也是要他收我为徒的。现下,当然得将他伺候好。” 舒眠:··· 这是死了都不放过啊? “第二杯酒,敬你,我江湖上交的第一个朋友。” 好,很好;见过死人之后敬她! 最终,舒眠还是与她碰了杯。 “第三杯酒,祝你新的一年,顺顺利利,心想事成。” “这杯酒倒是要喝的。”舒眠笑笑,将酒饮尽。 这个夜里,她们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其实,都是阿絮在说,舒眠只是一个倾听者。同时,还承受着她耍酒疯。 譬如,她抱着舒眠的脖子喊着,“师傅,你等我的··你等我找到你,然后嫁给你,嘿嘿。什么赐婚,什么狗男人,我只要师傅。” 又如,“眠眠,你怎么有三个呀?···也行,一个陪我喝酒,一个陪我打架,一个陪我游历江湖,嘻嘻。” 再如,“我要跳舞。” 于是,便是鞋子衣服满天飞,身形不稳跌在地。 这一顿操作下来,简直让舒眠哭笑不得,好不容易给人扶上床了,她便是又踢打着被子。最后,舒眠实在忍无可忍,只好将她手脚束住,她这才老实下来。 月亮当空,床上的人儿睡得正香,而舒眠却是由窗而下,她该告辞了。 这次,当真是不告而别了。 (10)神隐楼1 天上下着鹅毛大雪,空寂的路上,唯余一道孤寂的身影。此人身上裹着厚厚的狐裘大氅,不避风雪,踏雪而行,正是舒眠。此刻她的脸上是少有的凝重,眼中都是哀思,手上拎着个酒壶,停下之处,正是云隐山庄旧址。 云隐山庄被一场大火付之一炬,而今剩下的,不过是些断壁残垣。因着十年前的除夕夜,死了太多太多的人,云州的人都将此处当成了凶宅,便是官府也不曾将地收回,如此,倒是让想要祭拜的人···祭拜有门。 今日正是除夕,也正是云隐山庄的忌日。 舒眠不曾踏进云隐山庄,只对着大门跪下,磕了三个头,这才以酒祭礼。余下的酒,她便是仰头,倒进了自己嘴里,“爹爹,各位叔伯,卿卿来看你们了。” 原来,舒眠就是云卿···是江湖人心目中的云卿大侠,也是云隐山庄的大小姐。 当初前往武林大会,她嫌女装太繁琐,这才扮作男装,常人见她不过是匆匆一面,自是难辨她是男是女,这也才有了后面咸使闻之的云卿大侠。 而她同阿絮说的“除夕自当与家人度过”,指的也不过是来祭祀罢了。她的家,她的家人,都毁在了除夕之夜,这除夕于她,只余苦痛,再无欢乐。 舒眠怔怔的盯着云隐山庄大门,仿佛透过这扇破旧的大门能与她心心念念的家人相见: “卿卿,这大冷天的,跪在外面作甚,快进来。” 爹爹的身形现于眼前,他还是如记忆中那般慈爱,他嘴角含笑,眼中都是关切,正朝着舒眠伸手。 “阿姐。”爹爹的身旁,多了个小姑娘,看着七八岁的模样。一身鹅黄色的衣裙,衬的她明亮多彩,发间只有简单发饰,却是那般灵动可人,此刻眉眼带笑的看着她。 那是她的妹妹,唤云舒,小名阿莹。都说她与妹妹是双生子,可二人模样却无一点相像。 “坏阿姐,每次都说带我一起行侠仗义,却每次都偷偷跑掉。”阿莹小嘴一撅,委屈着呢。 记忆里,阿莹最喜欢的便是她这个姐姐了,总喜欢跟着姐姐身后跑。姐妹二人都喜欢习武,可阿莹总也敌不过姐姐。得知姐姐是云卿大侠后,阿莹便是满眼羡慕,也有自豪,也是自那时起,她总缠着姐姐想跟姐姐一样行侠仗义,只是云卿怕她有危险,就每次都诓她,自己偷偷跑掉。 而今再想让她缠着,都不知去哪寻人了。 这时,管家钟叔小跑下来,嘴中都是关切的话语,“哎哟,我的大小姐,您这些天都是去哪儿了?快起来快起来。” 眼前的钟叔五十上下年纪,身躯有些佝偻,为人憨厚老实,笑的质朴纯真。 “大小姐,快些进来吧,咱们要放礼炮了。” 一个,两个,三个···云隐山庄的人,一个个浮现在眼前,看着那一张张带笑的脸,倒叫她分不清虚幻与现实了。她眼眶红红的,对着钟叔,展颜一笑,“钟叔,我没事,来,扶我一把。”她将力道卸在钟叔手上,却是扑了个空,身体倾倒在地。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他们···都回不来了。 舒眠眼泪滑落,心痛万分。 在她身后,一道身形执伞走近,看其身形高挑,是一个男子。 来人也是一席白衣,端叫一个陌上如玉,发丝半披半束,正以白玉冠束于头顶。一双手指节分明,修长白皙。伞面画的的傲雪红梅,伞柄是玉石所制,修长的手指执伞而立,更添诗情画意。此人仙风道骨,倒真不像是凡人俗物。 男子将伞面倾向舒眠,为她遮挡头顶的风雪。舒眠并不回头,只将眼泪拭去,这才站起身来。因着跪在雪地良久,衣衫都湿了大半了。 “你怎么来了?”她轻轻问出声,喉咙有些沙哑。 “我知道你今日会来。”男子就像是一个贴心大哥哥,语气中带了些宠溺。瞧着她这身狼狈,眼神中不免也有些心疼。 他知道她会来,不是因为派人监视她,而是知晓她的心境,知道她定会来。事实上,十年来,他几乎每年除夕都会来此,只是真与她相遇,这是头一次。 “倒是巧了,你便是不来,我也准备去寻你了。”舒眠压住心绪,语气又恢复如常。 男子闻言不语,她来寻他,绝不是为了叙旧。 舒眠将自己拍卖会拍下的那个梧桐木扔给他,开口,“此物,我曾在那个红袍的腰间见过,帮我查查,是什么势力。” 看得出,舒眠很信任他! 她口中的红袍,自是带头灭她云隐山庄的那个。 她此次前往锦州,也是因着一直在查询云隐山庄的灭门凶手,得知万宝钱庄的拍卖品,有这样一个物件,这才去了。死里逃生的她隐姓埋名,只为查出灭门凶手,这也是支撑她活下来的信念。 男子将梧桐木握在手心,眼中神色复杂,身为神隐楼的楼主,这股势力他是知道的,但是他有自己的苦衷,无法对舒眠说。再则,舒眠的身体··· “卿卿,你的身体···” “无妨,即便万死,我也要查出灭门真相。”舒眠眼神坚定,随后又软了下来,“云卿已死,日后唤我舒眠吧。” “好,我尽力。”他能做得,也只有先应承下来了。最起码,能让她有所期盼。 “多谢!” “随我回神隐楼,换身干净的衣衫吧?” 舒眠点点头,答应下来。未查出真凶之前,她自然得惜命。 神隐楼与云隐山庄都在云州,比起云隐山庄的隐秘,神隐楼便是身处闹市了。莫说是云州,即便是全天下,神隐楼都是有些地位的。神隐楼不止消息灵通,医术,毒术与武术也是一绝,若遇敌人挑衅,通常武术与毒术共用,敌人大多连身都近不了,便饮恨而终。也是因此,自是用不着像云隐山庄一般避世。 神隐楼如同一座七层的宝塔,坐落在云州的最中心,楼中弟子各自行事,将楼中事物处理的极好,倒是叫阿意这个楼主少操很多心。他也是乐得当个甩手掌柜,一心只研究他的医术。他的医术在整个天下,只怕都是头筹,但论起武功,便只剩下平平无奇了。 说起神隐楼主与舒眠之间的关系,那便是要追溯到十一年前,云卿大侠行侠仗义之时了。 ·········· 十一年前,云卿七岁,彼时云卿大侠之名已冠绝天下。 也是这样的一个大雪天,她同妹妹外出购置物品,却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冻僵的阿意。那时的阿意,也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郎,他身着单薄,蜷缩着缩在一个角落,姐妹二人发现他时,他双眼紧闭,已然成了冰雕,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 云卿运起内力为他驱寒,足足半个时辰,这才救回了他一条命。少年迷迷糊糊睁眼,只见眼前是两个七八岁的小姑娘。一个着红衣,一个着粉衣,倒也没开口说上一句话,阿意便晕了过去。姐妹二人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他拖回云隐山庄,他也因此在云隐山庄住了一段时间。 醒来的阿意,整个人都是怔怔的,像是中邪了,无论云卿云舒同他说什么,他总是不发一言。 “小哥哥,你别总自己坐在屋子里,外间太阳正好,院里有秋千,你陪我去打秋千好不好?”阿莹的笑容总是那般有感染力。 尽管阿意还是不开口,却仍是被阿莹拉着到了院中。 (11)神隐楼2 院中有棵红梅,在这冬日开的正好。 红梅树下,一道红衣正在练剑,她手上的倒不是真的剑,只是一根梅枝。却见她身形缥缈,剑意潇洒,又有万钧之力,可谓是气壮山河。只见她盈盈一握,梅枝带气,引得梅花花瓣跟随,再是横扫,花瓣便是如有神助般扎进一旁的假山之中。 山虽是假的,但也材质坚硬,那花瓣却能如暗器般插入,可见是借了主人的内力。这一幕,叫阿意看傻了去,若非亲眼所见,他如何能相信如此内力,竟出自一个七岁模样的小姑娘? 阿莹见他傻了眼,却是一点不意外,她姐姐可是冠绝天下的云卿大侠,能有如此实力自然不意外。因着姐妹关系好,整个云隐山庄也唯有阿莹知道云卿便是云卿大侠。 “厉害吧,我姐姐可是云卿大侠。”阿莹自豪的向他介绍。 以往她总要和姐姐切磋的,自从得知姐姐是云卿大侠之后,她便只剩下了崇拜。 “云卿···大侠?”这是阿意第一次开口,既有询问,也有疑问,还有不信! 江湖上谁人不知云卿大侠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郎,眼前这小姑娘虽与云卿同名同姓,可只是一个小姑娘啊。叫他如何相信,她是云卿大侠呢? “阿姐,小哥哥不信你是云卿大侠。”阿莹人小鬼大,也是听出了阿意言语中的不相信,“你证明下。” 那方云卿看过来,满脸都是自信,对上阿莹时,又是眼带宠溺。她不将阿莹的话当做玩笑,反而轻轻点了个头。不为炫耀,只为妹妹高兴。 那么她是如何证明的呢? 只见她抬手运气,让真气在周身运转,片刻之后,方才的小姑娘便成了十七八岁的大姑娘。随后将手一压,将发饰震落,满头青丝飘散。她自衣襟取下一根红丝带,将发丝绑成马尾,再背过身去,将脸侧了四十五度,这翩翩少年郎便现于眼前。 江湖上盛传的就有这么一幅画,正与眼前的少年郎重合。 这下,阿意可算是相信眼前人正是云卿大侠,心中疑惑也是迎刃而解。 怪不得江湖上总说云卿大侠行踪诡秘,探寻不到一丝背景。即便知道云隐山庄有个叫云卿的,找寻过来见是一个小姑娘,他们也只会以为是同名同姓了。 也是不得不感叹,他这内功“月隐星沉”的奥妙,不仅柔韧绵长,更是能催人长成。 这下阿意可算愿意开口了,他跪在云卿身后,开口的第一句,却是求云卿帮他报仇。 云卿将他扶起,“男儿膝下有黄金,莫要轻易下跪。”算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从阿意的自述中,姐妹二人这才知道他的身份。 他是神隐楼的少主,父亲突然病故,原是要承袭楼主之位的。但楼中副楼主欺他软弱,便起了夺位之心,更是给他下了毒,扔出了神隐楼。他之所以冻僵,正是因为中了毒,四肢无力,这才于雪中晕厥。其后,云卿给他运功驱寒,顺道也祛除了他体内的毒,这才让他捡回一条小命。他不言不语,也是因为经历了重大变故,心绪大乱,但自从来到山庄,山庄众人对他的好他也是知道的。 正是因为知道云隐山庄的好,所以才不想云隐山庄惹上麻烦,毕竟相比起神隐楼,云隐山庄实在是微乎其微。而今,卿卿竟是云卿大侠,他这才敢吐露实情。而,云卿一向逢乱必出,听闻副楼主之恶行,她自是不是坐视不理。 于是,她几乎是揪着阿意的领子,便朝着神隐楼去。 “阿姐,你又不带我!”身后只余下阿莹抱怨的声音。 而今神隐楼已经大换血,能在重要位置的都是副楼主的人。一见阿意,便是下了杀招。他们持刀砍来,却是不曾近身,就被云卿强大的内力震飞。这时,才有人将视线转移到这位红衣的少年身上,当下也是猜出了他的身份。猜出了云卿的身份,他们便也不敢轻敌了,于是,一打信号,楼中人鱼贯而出,将二人团团包围。就是那位副楼主,也跟了出来。 “云卿大侠?”那副楼主显然激动,“今日能与云卿大侠讨教几招,实在是幸事啊。” 云卿见阿意往身后躲,便也是猜出了那人的身份。也不与他多说,只是抬手,做了个请势。那副楼主想来是觉得眼前就是个毛头小子,有些轻敌,便是独自打来,云卿不慌不忙只是一招,就将他打的吐血。 简直是弱的不行。 见识到云卿的厉害,副楼主也不敢再大意,随即下令让楼中人群起而攻之。都是些练家子,暗器,毒物齐齐用上,云卿倒是不骄不躁,沉着应对。她运起内力护住自己与阿意,这才以梅枝作剑,对阵迎敌。千百人群中,只见一道缥缈的红衣,红衣所到之处,倒了一片。不出片刻,场上站着的唯余云卿,阿意与那副楼主。 至于其他人,云卿并未杀他们,毕竟都是阿意的族人,刑罚如何,得由阿意自己定。 如此,副楼主成功被擒住,在云卿的护卫下,阿意成功坐上那个属于他的楼主之位。而那些忠心于他,却被关起来的族人,也被放了出来。见了其中一个银发的壮年,阿意起身相迎,“阿叔!” 这位银发的唤白玉,是阿意父亲的护卫,武力值算得上楼中第一,对他们父子皆是忠心耿耿。此次被擒,好在副楼主想要劝降他,这才没将他斩了。 “属下护主不力,愧对少主,请少主责罚。” “阿叔快快起身,这不怨你。”阿意的性子是很柔和的,待谁都好。 阿意身坐高位,眼神一凝,底下的人便是瑟瑟发抖。他们高呼求饶,生怕下一秒便小命不保。 “阿叔,帮我个忙吧?”阿意轻声同白玉交代了什么,白玉甚至眼带怀疑的与他对视一眼,最终在他确定的眼神中去办事了。 只见片刻之后,由白玉打头,八人抬走四口大箱子出来。 见此,阿意才开口,“此次神隐楼易主,我知晓大家都是身不由己,是以,我只诛首恶!”言语一落,白玉便将刀递给他。阿意踱步到了副楼主身旁,手起刀落,副楼主人头落地。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虽是果决,心里也是怕的。 “这箱子里面是大家的解药,今日我便分给大家,解毒之后,若愿意留下的,我神隐楼自是欢迎,想走的我也绝不强留。” 原来,神隐楼竟是以毒控制人为己所用。阿意这招,自是大大收买了人心,自此,他也是坐稳了神隐楼楼主之位。 云卿倚在一旁,也为他开心。 阿意成了神隐楼楼主,却将琐事都扔给白玉打理,自己则做个甩手掌柜,时常游走在云隐山庄。对他而言,云隐山庄已经成了他的第二个家。 也是因此,在十年前的那个除夕夜,他才能于熊熊大火中,救回云卿,保住了云卿一命。 云卿也将他当做了至交好友,这才如此信任于他。 ················ 舒眠随阿意到了神隐楼,一头银发的白玉便迎了上来。他瞧着精气十足 ,全然不像是一个半百的老头。感念舒眠曾经对他少主的救命之恩,白玉对舒眠也是客气的。 “您来了?”话语间都用上了敬语。 舒眠点点头,算是回应他。 “阿叔,去将我给阿眠备下的衣服拿来。” 白玉领命前去,再见时,手上多了个托盘。那托盘上,放置着一套白衫,上方刻着淡雅的莲花。舒眠上手摸了摸,发现那布料触之温润,很是暖和。 “去试试?” 舒眠点点头,将衣服拿到里间换上。衣料轻薄的紧,上身却感受不到一丝冷意,像是将寒气都隔在体外。而今,便是不穿那狐裘,也是暖的。 “这料子怕是价值不菲吧?”舒眠抬眼望他。 “再昂贵的料子,也及不上你啊。”阿意眉眼含笑,“此乃火云锻,穿在身上可抵严寒,其质地坚硬,如同金丝甲,寻常的暗器也是刺不穿的。” 火云珠,火云锻,竟都被她得着了。 “如今,倒是可以不需那狐裘了。”舒眠轻轻一笑,淡雅出尘。 她今日在神隐楼歇了下来,虽是除夕夜,阿意却未让楼中人布置。但又不好因她一人让楼中人都不过节,便是让白玉给他们放了假。而今,楼中也就剩下了三人。 舒眠是没有睡意的,阿意便拉着她爬上楼顶去对月饮酒。说起来,自舒眠追查灭门真凶以来,他们也是五年未见了。 今日,自是要喝的尽兴。 空中月光皎皎,将屋顶上的身形,拉的很长很长。 (12)妙手空空之死1 锦州城里出了一起命案,尸体被发现时,是大年初一早上。因着是新年期间,是以,锦州知府只先将尸身先行存放,嫌犯也被羁押在牢,到了初四这日,这才升堂审案。新一年的头一起命案,关注的百姓倒是挺多的,几乎是全城出动,而今府衙门口那叫一个水泄不通。 府衙正堂,一袭山羊胡的知府坐于上方,眼神睿智,面容端正,瞧着倒是一个清官样。左下方有把椅子,坐着个二十七八的男子,正是陆奕。陆奕身后,跟着个女子,二十一二的模样,一袭蓝衣,气质如兰。虽称不上天仙人物,但柔情似水,气质典雅,倒也是个美人的。右侧也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那是府衙的文书所坐。其后,便是两侧站满了捕快,各个手持杀威棒。 “带嫌犯!”知府肖正清一拍惊堂木,便有一人被带了出来。 那“嫌犯”几乎是被拖着出来的,倒不是用了刑,只是双腿似乎没有力道,嘴里咿咿呀呀的,像是说不出话来,身体则拼命挣扎着,似乎不太愿意配合。只是她一个小姑娘,倒是敌不过身强体壮的捕快···是啦,这嫌犯是个女的,而且大多数人还都认识,正是阿絮! 此刻她神情狼狈,虽说不曾被严刑拷打,但却显得憔悴。因着被关在大牢,发丝也没能细细整理,显得有些凌乱,脸上也跟花猫似的,这绝对是她出生以来,最丢脸的时候了。被拖上堂后,捕快就放任她坐在了地上,她尝试着想要起身,却多次未能成功。 见嫌犯是阿絮,在场的百姓都有些不信。首先,阿絮是个小姑娘,死者却是男子,二者力量上有悬殊;其次,云卿大侠之徒,定然不会是乱杀无辜之辈。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一时间,现场有些吵嚷。 “啪!”肖正清再拍惊堂木,现场便静了下来。 其后,众目睽睽之下,肖正清掀开了桌案上的红绸,底下是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柄染血的剑,剑柄上方刻的是卷云纹,剑鞘却不知所踪,见过阿絮的人都知道,这是阿絮的佩剑。 “堂下人看看,此物你可认识?” 所有人目光都望向阿絮,却见阿絮一会儿点头,一会摇头,张着个嘴,却是没发出半点声音。 肖正清见了,只朝文书去了一个眼神,那文书便心领神会的拿了纸笔,放在地上给阿絮。阿絮提笔就写,所书:剑是本人剑,人非本人杀。 而那肖正清瞧着这十个字,竟是断章取义,“既承认这剑是你的,那案件倒是明了了。经仵作检验,死者玉郎就是被此剑刺穿心脏,导致死亡。你既承认这剑是你的,那这罪名你便是逃不掉了。” 阿絮闻言,眼神透出不确信,夹杂着几分疑惑,她不相信这肖知府竟是这样的人。愤怒之下,却是双腿无力,说不出话来,也无法为自己辩驳。 “本府也知,唯有物证实难服众,但此案仍有人证。”肖正清顿了顿,便朝陆奕那方去了个眼神,“归元山庄桑兰姑娘,请将那晚你所看到的情况,如实报来,不得虚言。” 他口中的桑兰,正是陆奕身后的那位蓝衣姑娘。 桑兰欠了个身,缓缓道来,“回大人,除夕那日,户户紧闭,姜姑娘无处可去。我家公子顾念云卿大侠救命之恩,知晓姜姑娘是云卿大侠之徒,便着民女将姜姑娘接到了归元山庄。是以,姜姑娘是在归元山庄过得除夕。” “当天夜里,大家高兴,就多喝了点酒,姜姑娘不胜酒力,公子便让民女先带姑娘前去休息。其后,庄上厨房煮了醒酒汤,民女便想着给姜姑娘送过去,只是刚推开门,却见地上躺着个青衣的男子,胸口上正是插着这把剑。而姜姑娘倒在青衣男子身边,已然是晕厥,手上却沾满了血。” “民女吓得大叫,惊了庄上的人,随后便报了官,之后的事情,大人便都知晓了。”桑兰所说条理清晰,倒不像是编的,“或许是那歹人,闯进庄内,欲对姜姑娘不轨,姜姑娘自保之下才不慎将他杀了吧。” 原来凶案发生在归元山庄,怪不得陆奕会在此处了。 桑兰最后那句话,无疑改变了百姓们的想法。让他们从一开始的“小姑娘不可能杀人”变成了“小姑娘是为民除害”。虽百姓觉得为民除害,是情有可原,可律法如此,他们也无法左右,只得眼睁睁看着事态发展。 肖正清瞧着时机已到,百姓们也没再觉得人不是阿絮杀得了,便是趁着此时赶紧宣判,“本府宣判,玉郎之死,人证物证俱在,判处姜絮···” “且慢。” 一道女声传来,叫停了宣判。 人群自动退到两旁,就见一白衣女子踏雪而来。广袖的衣衫衬的女子身形单薄,显得女子有些孱弱,脸上的神情却透着自信,透亮的眼神似乎能轻易将人心看穿。身上穿的是火云锻制成的衣衫,腰间还系着颗红珠子,正是火云珠,来人也正是舒眠。 姜絮闻声去看,只见舒眠逆光而来,不染纤尘的模样像是由天而降的仙人,有一瞬间,舒眠的身形逐渐与脑海中的云卿重合,叫阿絮好一阵愣神。待她回神之际,舒眠已立身旁;虽气恼她的不告而别,而今心中更多的却是感激。 在众人都以为她罪名确凿的情况下,唯她为己逆光而来,岂能不叫她感动? 众目睽睽之下,舒眠不急着为她开脱,只是先帮她整理了发丝,给她喂下一颗丹药,“这才几日不见,怎得这么狼狈?”她话语柔和,带了几分关切,又有几分心疼。 舒眠关切的话语叫阿絮红了眼,那委屈巴巴的模样,像是全世界都欠了她。 是啊,受了委屈的小朋友,在听见“亲人”的声音时,才会委屈的不行啊。 虽舒眠算不上她的亲人,但也是她认定的朋友。 (13)妙手空空之死2 “这位姑娘,无故扰乱判决,可也是要受罚的。”肖正清出声劝告,听着倒是很为舒眠考虑。 “民女并非故意扰乱,而是来救大人于水火的。”舒眠收起对阿絮的心疼,这才开始为阿絮脱罪。只是,这话说的牛头不对马嘴,倒是引得众人一阵讥笑。 对于他们的讥笑,舒眠并不急着辩解,只待他们停下笑意,这才继续道,“此案证据未清,真相未明,大人却急着宣判,只怕有杀人灭口之嫌,于官声不利啊。”她的语气向来不慌不忙,不紧不慢。真话中又带了几分狡黠,听着有些满口跑火车。 “放肆!”几句话,肖正清就被激怒,“本府公开审案,就是怕冤枉了人,你且问问,有谁觉得本府审案不明的?” “不敢不敢,民女自然知道大人公正廉明,只是怕大人被有心之人蒙骗罢了。”舒眠仍旧气定神闲,肖正清的怒气像是打在了棉花上。 “这杀人,总得有动机吧?请问大人,动机何在?” “这杀人动机只能是嫌犯与死者才知晓,本府如何知晓?” “这么说,大人在动机不明的情况下,就这样认定姜姑娘为杀人凶手了?” “或许是因为姜姑娘随身带的那本月隐星沉。”一旁的文书插了一句,毕竟月隐星沉也算不得是秘密了,也的确令许多江湖人趋之若鹜。 舒眠觉得有些好笑,她也的确笑了,“敢问死者是谁?” 她并非不知死者是谁,此言也是刻意问之。 “玉郎,人送外号妙手空空。”肖正清答。 “陆公子,拍卖当日你也在场,这月隐星沉是如何到姜姑娘手上的,你应该清楚吧?” 陆奕倒是说了句公道话,“妙手空空因感念云卿大侠的侠义,将月隐星沉拱手相让。” 也容不得他胡言,当天那么多人亲眼目睹,若他在此事上说谎,无疑是不打自招,叫人猜测他在隐瞒些什么。 舒眠点点头,又睁着大眼睛望向肖正清,“这书是妙手空空所赠,又如何还要暗中取回呢?” “这玉郎不仅是妙手空空,他还有一个外号,叫做采花贼。他许是瞧着姜姑娘貌美,这才起了歹心。”桑兰也来插一句,说到采花贼时,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凶狠。她自以为没人发现,却不想都落在了舒眠眼里。 对她的话,舒眠也是起了疑虑。 “既是采花贼,阿絮独自住在客栈是不是更好下手?怎得偏偏要去归元山庄下手?” 此言一出,一片寂静。 舒眠又道,“再问大人,凶器何在?” “在此。”肖正清一指前头的剑,“莫说归元山庄的人,即便是满城百姓,也能指认此剑是属于案犯的。这总不能作假吧?” “那···剑鞘呢?” 肖正清不明所以,“问剑鞘作甚?” “姜姑娘剑不离身,若是拔剑杀人,剑鞘应当就在附近。可我听闻,官府去现场之时,却未发现剑鞘,对吗?” “那又如何?” “剑鞘不在屋内,只能说是被人藏起来了。大人想想,此人藏剑鞘的目的何在呢?莫不是剑鞘之上藏着秘密,有人不愿意让大人发现?从而,想借大人之手,除掉姜姑娘?”舒眠顿了顿,又道,“此人心思阴沉,真叫人毛骨悚然呐。” 闻言,肖正清微不可察的看了陆奕一眼,倒是也没逃过舒眠的眼睛。只是,她也不揭穿。 “什么样的剑鞘?” 舒眠却不回答,只将身转向围观百姓,对着众人行了个江湖礼,“请问诸位,可还有人记得,这位姑娘的剑鞘是什么样子的嘛?” “我记得···”话一出口,人群中便有人响应,“那剑鞘跟剑柄一样是红色的,剑鞘上方好像是··刻着一只鸟。” “对对对,我也记得,刻的就是鸟。” 现场百姓纷纷作证,自是比舒眠空口白牙更有说服力。也多亏阿絮当初张扬行事,叫所有人都印象深刻。 “啪!”惊堂木一拍,又是全场肃静,“什么鸟!” 舒眠淡淡开口,“朱雀神鸟!” 此话一出,那知府险些从椅子上掉落。 朱雀神鸟,身为大夏子民,他岂会不知朱雀神鸟代表什么? 此刻他眼神飘忽不定,似是在往陆奕那处看,只是陆奕目光直视,并未看他。 他只得故作镇定,“哪怕··她是镇南王府的人,犯了法,本府也定当以国法处置!王爷是大夏的王爷,也必当遵循大夏国法。” “嘿嘿。”舒眠嘿嘿一笑,“大人不畏强权,真不愧是清正廉明的好官呐。”舒眠夸赞道,语气中带了几分讥讽。 当然,他们是听不出来的。 “若姜姑娘真有罪,大人定罪自然无事。可若姜姑娘无罪,却被大人无辜冤死,我相信王爷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人证物证俱在,你凭何说她无罪?” “物证是死的,又不会认主,换做谁都可以用。若这也能算是物证,那我说是大人杀的人,也并非没有道理不是?” “放肆!”肖正清又被气的吹胡子瞪眼。 “大人莫气莫气,我不过玩笑罢了。”舒眠将话当玩笑揭过,即便肖正清生气,也不好真拿她如何。 “至于人证嘛,烦请这位桑兰姑娘,再将方才的话说一遍?”舒眠眼神与桑兰对上,只一瞬,桑兰却是心虚的移开视线。她那双眼睛,透亮的仿佛能洞悉一切。 桑兰欠欠身,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话语如出一辙,大差不差。 这时,舒眠似乎嗅到了一股幽兰的香气,只一眼,就锁定了香气的主人,正是桑兰。见此,舒眠恍然大悟,原本只想着替阿絮脱罪,而今···竟是连凶手都寻到了。 “人证所言,你可还有疑问?” “桑姑娘说的条理清晰,逻辑清楚,不像是瞎说。”舒眠先是肯定了桑兰的话,在众人以为她也没法子了时,她却又淡然出声,“桑姑娘可是亲眼所见姜姑娘杀人?” “当时··当时屋子里就姜姑娘与死者,再无旁人。” “那就是说,桑姑娘也不曾看见姜姑娘杀人,只是见屋子里只有他二人,又是一死一活,这才先入为主咯?” “我···”桑兰一时语噎,算是心虚了。 “大人。”舒眠转向肖正清,“这般看来,这所谓的人证,便也做不得数了。” “我归元山庄,守卫森严,怎么会有人潜入行凶之后,还能悄无声息的离开呢?”桑兰还在垂死挣扎,只是这话显然漏洞百出。 “我也想知道,何人能在归元山庄来去自如?”舒眠含笑看着她,弦外之音却让众人恍然大悟。 既然守卫森严,不是外间的刺客,那只能是庄内的人呐! 于是,百姓们又开始议论纷纷,舒眠则趁机去查看阿絮的情况。 (14)妙手空空之死3 “阿絮,可好些了?”眼见半炷香过去,方才给她吃下的丹药,必然也能起效用了。 “眠眠!”她尝试着喊了一声,惊奇的发现自己能说话了,“我能说话了。”再是起身动了动脚,发现脚也不软了。 这可叫她大喜过望,在牢里那几日,腿不能动,口不能言,可真是难受极了。 “正好,咱们辩驳完了人证物证,也得听听嫌犯的自辩了。”眼下证明事情有冤,阿絮又能开口了,肖正清自然没有不问之理。 “好,堂下嫌犯,你且将那日发生的事说来,本府自有分辨。” “那日,归元山庄陆公子招呼我饮宴,我就喝了一杯酒,就觉得头昏,被桑兰姑娘扶到了客房。到了客房,我根本就是倒头就睡,醒来时,便已是身处监牢,且口不能言,腿不能行。我正当疑惑呢,便听到了狱卒说我杀人的消息。初次见到大人,便是今日的大堂,大人的审案章法,倒叫我大开眼界啊!”阿絮言语间讽刺味十足,而方才舒眠话里话外都透露出阿絮有靠山,那肖正清倒是也不敢怪罪。 “哦?饮了一杯酒就醉啊?莫不是酒里被人下了药?”舒眠轻飘飘的一句话,倒叫陆奕险些坐不住了。 “如今想来,必然是被人下了药的。”阿絮也是十分配合。 “陆公子,请问谁能在你归元山庄下药啊?” 陆奕见实在是躲不过去了,这才起身,“二位姑娘所言,令在下醍醐灌顶,在下回去,必当严查山庄之人,找出败坏我山庄的罪魁祸首。” “小女子不才,倒是已经猜出了几分,不知陆公子可愿将这个功劳卖给我?也好让我赚归元山庄一个人情嘛!” “那便有劳姑娘了。” 话是这么说,可陆奕却暗中往人群里递了一个眼神,其后便见人群中有人暗暗离去。不用猜,也知道是去搬救兵了。 他自以为暗号给的够隐晦,却不想一切尽在舒眠之眼。 “烦请大人将死者尸身抬上来,我们让死者告诉我们凶手是谁吧?” 闻言众人又是一惊,死人还能指控凶手? 肖正清也想看看舒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点了点头,妙手空空的尸体就被抬了上来。舒眠将白布掀开,其实他的死状并不恐怖,尸身也没有腐烂,凑近一点,反而能嗅到一股幽兰香。正如肖正清所言,这死者只胸口有一道剑伤。 “这尸体给你抬上来了,请姑娘大展身手,帮我们找出凶手吧。”肖正清一脸不屑。 舒眠倒不气恼,只是故作疑云,低声与尸体说了些什么,然后煞有介事的在堂内转圈,最终,停在了桑兰身后。 “大人,妙手空空说,凶手就是桑兰姑娘。” “你可有证据嘛?”桑兰立马反驳。 “妙手空空说,他并非死于剑伤,而是在中剑之前,就已经被人毒害了。这毒的名字,叫做幽兰。”舒眠又道,“此幽兰毒见血封喉,中毒者外表不会有任何异常。但是,内里却会显青紫色,而且尸身长时间不腐,细细一闻,还有淡淡兰香,这才因此得名。是以,妙手空空死时不是除夕,而是除夕前三天。···桑姑娘身上的兰香与死者身上的兰香倒是如出一辙啊!” 桑兰目光对视上舒眠,仿佛心中所想已被她洞穿。不免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幸得舒眠将人扶住了,“若要证据,只需将人开膛破肚,取出内脏一看便知。” “那我为何要杀他?” “他说啊,因为他是采花贼,曾在桑家寨采过花,那日拍卖会后,他还未出城,却正好遇到桑家寨故人,也就是桑兰姑娘。如今的桑兰姑娘有归元山庄为靠山,他不敌被捕,当日就被喂下毒药身亡。”舒眠又道,“后来,你们为了脱罪,也为了月隐星沉,你们就将目光放到了阿絮身上,迎她入庄,给她下药,迫使她成为替罪羔羊。” 舒眠将目光转向陆奕,“我说的对吧,陆公子?” 陆奕行事不配为“侠”,只好喊陆公子了。 杀人的的确是桑兰,但要“月隐星沉”的人是陆奕。剑刺妙手空空,藏匿剑鞘的人也是他。加之归元山庄在锦州有点势力,陆奕只肖隐藏剑鞘,让肖正清不知阿絮身份;加之肖正清本就与归元山庄暗中往来,陆奕开口,他自然尽心。只要肖正清下令将阿絮斩了,即便日后镇南王追查下来,也与他归元山庄无关。 可怜肖正清,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陆奕轻抬眼眸,透出一丝阴狠,“这也是妙手空空告诉你的?” 舒眠摸摸鼻翼,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对啊!”还真是脸不红气不喘。 “我承认是我杀了他。”桑兰终是认罪了,“知晓公子想要月隐星沉之后,也是我设计陷害姜姑娘,既是要为自己脱罪,也是想报答公子的恩情,所有的罪责我都认,只是这一切都与我家公子无关。请肖大人明察。” “阿兰,你说什么呢?” “公子,我真的撑不下去了,就让我解脱吧。”桑兰对着肖正清重重一拜,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般,将一切脱口而出,“我本是桑家寨的姑娘,有次出门被采花贼盯上,当天夜里,就被人下了药…,其间我惊醒过,所以我看清了他的容貌。我的叫喊声引来了我爹娘,可他二老为了救我,被那畜牲活活打死。我痛失双亲,却仍是没逃离那畜牲的魔爪。” “一夜之间,爹娘都没了,清白也没了。那一刻,我简直是万念俱灰。我去告状了,可县太爷嫌我穷,没法给他上供,根本不管我的事。甚至叫人将我打出,我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来来往往诸多人,竟无一人愿意帮我。” “后来,我遇到了公子,是公子不嫌我污秽,将我带回了山庄。本以为时间会淡忘一切,可偏偏在我都快要忘记的时候,这个畜牲又出现了。那一瞬间,所有的耻辱涌上心头,所以,我对他下了毒。” “后来,我见公子对月隐星沉念念不忘,便依着归元山庄的权势,让所有店家关门闭户,让姜姑娘无处可去,这便借口将她带回了山庄。也是我给姜姑娘下药,让她有口难言,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干的。” “姜姑娘,对不起!”桑兰郑重的对着阿絮道歉,“可那个畜牲他该死,杀了他,我不后悔!” 阿絮亲自将人扶起,“他是该死,可你不该脏了手。” (15)妙手空空之死4 对于桑兰的遭遇,阿絮自是心疼的,同时也很惋惜。居然为了一个人渣,背上命案。 桑兰望向阿絮的眼神,是感激! “大人,民女愿意伏法,请大人宣判吧!” 肖正清听得那叫一个头晕眼花,让他如何能相信,一个死人真的将凶手给指认出来了? 但桑兰亲自承认罪行,他也只好让人签字画押了。 “桑姑娘,你且核对一下,没问题就签字画押吧。” 桑兰没心思去看,只是拿了毛笔就要画押。 “陆公子,你当真愿意让桑兰姑娘认下所有罪责嘛?”舒眠轻飘飘说了这么一句,陆奕则愣愣的,不知在想着什么。 忽而,那份罪证被陆奕撕了个粉碎。 “阿兰,即便你是杀人凶手又如何?在锦州,我能护住你!”陆奕转头去看舒眠,“如你所愿,栽赃嫁祸的人是我,可你……又能奈我何?在锦州,我归元山庄才是老大!” 陆奕话语一落,归元山庄的人就闯了进来,他们个个手持刀剑,想来是有场硬仗要打了。 百姓们见此,一窝蜂而散。所幸陆奕还有点良心,并未对百姓动手。此番,也就是归元山庄弟子与府衙捕快对峙。 阿絮见此,很自然的就往舒眠身边靠。若一会儿真打起来,她也好拉着舒眠跑路。 “陆奕,你这是做甚,你是要造反嘛?” 肖正清暗中与归元山庄往来,只不过是归元山庄每年给他点好处,他对归元山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可从未想过要造反呐。 “肖正清,肖大人。今日你我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你若与我合作,将这二人斩了,锦州就还是你我的天下。若你今日帮了这二人,来日,便是你我的死期。” “肖大人,你可别听他的,若是你助我二人,本姑娘答应你,必定为你求情,对你以往事情一概不究。若你真想犯下大错,被株连九族,那本姑娘便也不劝你了。” 阿絮与陆奕各执一词,倒叫肖正清难以抉择了。 “哎哟!” 就在肖正清还在迟疑之时,守在外面的归元山庄弟子一个接一个的惨叫飞来……是的,是飞来。看这样子,像是被人从门外直接扔进来的。 其后,便见一支军队小跑而来,他们整军黑色玄甲,看着霸气威严,只一瞬就将场面控制住了。 这时,门外走来一个身着官服的官。四五十岁的模样,身子却硬朗的紧,肖正清见之色变——那是他顶头上司,知州陈昌平。 陈昌平之所以会来,当然是舒眠的手笔了。单枪匹马闯府衙救人,没个退路可怎么行? 之所以能劳动知州出马,主要还是阿絮的面子。舒眠将剑鞘画出,着人给陈昌平去了一封信,附言主人危险,陈知州一听便知何意。 不得不说,不早不晚,来得刚刚好。 “下官参见知州大人!” 陈昌平并未理他,只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其后视线定格在阿絮身上。阿絮看他朝自己而来,不自觉的往舒眠身后躲着,似乎不愿意被人揭穿身份。 “臣陈昌平参见郡主。” 然而,听见“郡主”二字,阿絮明显松了口气。 “陈大人不必客气,请起。” 肖正清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就跌倒在地。他原以为阿絮只是与镇南王府的沾点亲带点故罢了,哪里知道她会是郡主? 毕竟大夏皇室姓慕,不姓姜啊! “哟,肖大人这是怎么了?怎么流了这么多汗呐?” 阿絮这便是有些明知故问,逗孩子了。 “你一早便安排好了?” “锦州好歹是人家的地盘,不好好准备下,哪敢单枪匹马闯府衙呀? 陈昌平的到来,扭转了局势,陆奕等人也被控制住了。陈昌平也大概了解了下事情始末,得出了大概结论。 “郡主,请上座!”陈昌平对着阿絮做了个请势,但被阿絮拒绝了。 “审案判决是知州的分内之事,本郡主也不好喧宾夺主。只一点,判决要公正公平。”阿絮转身朝着陆奕方才的位置走去,而今,跪在地上的人是陆奕,桑兰与肖正清。 陈昌平看过文书所述案件详情,当下一拍惊堂木就开口判决,“归元山庄桑兰,下毒杀人,证据确凿,着判处死刑,秋后问斩。” 而今仍是新春年头,自是不好见血的。 “归元山庄陆奕,心思歹毒,肮脏构陷,着判处流放之刑,远赴边陲之地,为期五年。” 陆奕虽是蓄意栽赃,但总归没出人命,倒是无法判处死刑,判个流放之刑,也算是情理之中。 “锦州知府肖正清,是非不分,糊涂办案,险些冤杀无辜之人,着收押入狱,待本官禀明皇上,再行处置!” 就在陈昌平一拍惊堂木,准备定下处决之时,下面有人来报,“大人,外面有个小孩送来这个箱子,说是证据。” “呈上来!” 箱子里面有好几本账簿,陈昌平一本一本的翻看,越看眉色越沉重。 阿絮倒也是不知所然,只往舒眠处瞧着,却见舒眠不见诧异之色,便是猜测这也是她的手笔。只是这“证据”究竟是什么,只得等陈昌平看完才知了。 “好一个归元山庄!”陈昌平气的那叫一个气血上头,“来人,着人查抄归元山庄,将陆铭山及山庄上下给我逮捕归案!” 陆奕见此,自知事情暴露,只是他想不通,他们做事隐蔽,向来没被人发现过,如何会被人发现蛛丝马迹呢? “又是你?”陆奕视线直盯舒眠,虽是疑问,却是肯定。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舒眠此言,也算是肯定了他的问话。 陈昌平收到的账簿,是归元山庄走私私盐的证据。归元山庄走私私盐十余年,所获之利足以养一支万人军队了。如此大的数额,若是真用在屯兵买马之上,那于国必然不利。现在只希望,他们走私只为暴利,否则,事情可就大了。 然而,事情还是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 陈昌平让去查抄山庄的人回来了,除却将人带了回来,还有一个小箱子,其余竟是一无所获。如此看来,这笔钱必然已经转移,有它另外的作用。 (16)妙手空空之死5 那小箱子里面也是一本册子,看着像是族谱,只是上面的文字,歪歪扭扭的,跟鬼画符似的,场上倒是无几人能看懂。 不管如何,归元山庄走私乃是事实,如此,判决就得另判了。 陆家父子父子是主谋,便被判处了死刑;其余归元山庄数众,皆判流放之刑。 “郡主,觉着可还行?”陈昌平免不得要问下阿絮的意见,毕竟她也算是当事人。 “陈大人的判决,本郡主并无异议。只是,对桑兰姑娘,我想为她求个情。”不插手判决,那是对律法的尊重,但判决之后的求情,那便是他自己的私情了,“桑姑娘虽杀了人,但也是为民除害,法律不外乎人情,不知是否有法子能保住桑姑娘性命?” 桑兰闻言,很受感动。她没想到,堂堂皇室郡主,居然愿意为她一介草民求情。 “殿下放心,桑兰一案,臣亦会如实上报,个中缘由也会一一说明,皇上乃仁德之君,想来定有抉择。” “对了,我的月隐星沉跟剑鞘呢?可有寻到?” “回郡主!”一个士兵将剑鞘献上,“剑鞘倒是在陆奕的书房寻到了,只是月隐星沉没有踪迹。” “这本书对我很重要,无论如何,都请帮我寻到!” 她用的是“我”,用的是“请”,这一刻,她没将自己当成郡主,只是一个求人办事的普通人。可见,她是真的很看重月隐星沉。 不见了月隐星沉,即便是拿回了剑鞘,阿絮也是肉眼可见的不开心。 总归事情已尘埃落定,接下来的事,交由陈昌平处理就是,阿絮便带着舒眠先行离开了府衙。 “郡主!”阿絮抬脚就走,却被陈昌平喊停。 阿絮回过头,鼻音“嗯”了一声,尾音上挑,似是在问:还有事? 陈昌平却有些难以启齿,最终是将头偏到一旁,才道,“郡主就算是要走,也总得梳洗一番,换身衣裳吧?” 也难怪他觉得难为情了,这无异于是当面对着主子说:你都臭了! 多亏阿絮是个明理的主子,否则,看见主子糗事,他可不见得还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阿絮低头瞧了瞧,这副模样当真不像样子,于是,便是着人烧水,准备沐浴更衣。又怕舒眠再次不告而别,当下将人手臂抱住,头就倚在人肩上。 舒眠手臂抽不出来,便用另一只手去推她的脑袋,可她越推,阿絮则抱得越紧,甚至还不满的出声,“干嘛,你嫌弃我啊?” “嗯嗯!”舒眠毫不犹豫的点点头,“臭!” “竟敢说我臭,那我就臭死你好啦!”边说还边将头往她鼻尖下送,二人就以这般怪异的姿势,消失在众人眼前。 接下来的事态真是苍了个天,阿絮竟然找了根绳子将舒眠手脚都给绑起来,这才安心前去沐浴。看着被捆的结结实实的自己,舒眠只得无奈苦笑。 果然,在寒冷的冬日里,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的衣裳,简直是令人神清气爽。 闹腾了这么久,早已是腹中空空了。阿絮便是打一巴掌,给一甜枣,解开了束缚舒眠的绳子,带着她去酒楼大快朵颐去了。 看着阿絮那如饿死鬼般的吃相,舒眠嘴角抽搐,“你真是郡主嘛?···当真不是哪里来的小乞丐,冒充的郡主?” 阿絮瞪了她一眼,口中因为含着食物,颇有些口齿不清,“饿你几天试试?” 也是,牢中虽有吃食,但咱们身娇肉贵的郡主殿下,岂能用得下? “对了,你不是都走了嘛,怎么又回来了?”阿絮眼睛亮晶晶的,直盯舒眠,“特意为了我回来的?” “不是,我就是路过,得知有命案发生,便停下来听了听,而后觉出不对劲,这才挺身而出。”好的吧,又是满嘴跑火车。 阿絮满脸:你看我信吗? “方才你在堂上说的那些,真的是那死人告诉你的?” 舒眠笑笑,敲了敲她的额头,“吓唬吓唬他们罢了,你怎么也信了?” “非是我相信。”阿絮揉了揉被敲疼的额头,“只是你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最后,就连桑兰姑娘都承认了。” “事情是这样的···” 舒眠这才将实情托出。 神隐楼向来消息灵通,得知阿絮出事之时,舒眠正在神隐楼。因着拍卖会上阿絮同舒眠站在一起,此后赌场事件,都没逃脱神隐楼的眼睛。白玉便觉得,阿絮与舒眠是好友,于是,在阿絮出事之后,舒眠便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得知命案发生在归元山庄,却又跟阿絮扯上了关系,舒眠便觉得归元山庄有问题。当下便让神隐楼帮着调查了归元山庄,神隐楼行事很快,不出半日,归元山庄的名册就到了舒眠手上。册子上记录了山庄弟子的籍贯,舒眠才知桑兰是桑家寨的人。也从神隐楼的调查下,得知了妙手空空根本没能走出锦州,就被人给绑架了。试问,能在锦州城不动声色将人绑架的,除却归元山庄还能有谁? 这绑架妙手空空是何道理,她本也想不通,后来出了阿絮之事,她便了然是有人栽赃陷害。只是这月隐星沉本就是妙手空空给的,说妙手空空想偷取,那自然是说不通的。直到大堂之上,桑兰说出了妙手空空就是采花贼之事,才叫舒眠恍然大悟。 这妙手空空是采花贼,那杀他的或许是他曾伤害过得人呢?妙手空空被绑架了数日,若真是被他伤过之人所做,那只怕是恨他入骨,必然不愿留他性命数日,只怕当时就让他饮恨西北。可听闻妙手空空身上只有一道剑刺的伤口啊,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于是,在去府衙之前,舒眠先去了一趟义庄,这时便嗅到了妙手空空身上的幽兰香味,在堂上时,又从桑兰身上嗅到了同样香气,当下便猜出了事情真相。 且,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归元山庄竟行走私之事,每年的暴利数以万计。于是,舒眠本只想为阿絮脱罪的,但也不想此毒瘤继续张狂下去,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给他端了。但是锦州毕竟是人家的地盘,万一狗急跳墙,可如何是好?于是,舒眠便给陈昌平送了信。 这也才有了如今全赢的局面。 (17)妙手空空之死6 只是那大批的银两去了何处,还有待细查。相信陈昌平必会尽职尽责,她便是不管了。 “真不愧是你,就这么一点点的蛛丝马迹,你就能推断出真相来。还将人唬的一愣一愣的。”阿絮赞叹道。 “如此,我便能对我们接下来的江湖之行,更添信心了!”阿絮摇头晃脑的,像是寻到宝了,“你的脑子,加上我的轻功,咱们就打不过就跑,打得过就打。一起侦破悬案,扬名江湖!” 舒眠昵了她一眼,扬唇一笑,“谁跟你我们啊?···你是你,我是我,这次前来,也不过是还你十根金条的人情,现下,我们两清了。” 话语带着戏谑,叫人听着像是玩笑,实际正是舒眠心中所想。 “这么无情的嘛?”阿絮才不管,立马抱人手臂,“反正无论你说什么,我都赖定你了。” “我说小姑娘啊,你这性子,不适合闯荡江湖啊!” “所以,我要带上你嘛!有你护着我,我对江湖还是很有信心的。”说得那叫一个不容置疑,嘴角带着明媚的笑意。 见舒眠不再出言反驳,阿絮便以为她是同意了,当下笑着给人斟酒,“来,饮下这一杯,自此江湖扶持,绝不相弃!” 说罢,阿絮一饮而尽,舒眠却是迟迟不动。 “你很了解我嘛?”舒眠一双眼睛,像是狐狸般盯着阿絮。 阿絮皱眉,“什么意思?” “看在你这么信任我的份上,我··给你上一课吧?” 阿絮点点头,眼中都是光,她双手撑着脑袋,等着舒眠的下一步动作。 却见舒眠只是笑着,问了她一句,“你有没有觉得你头很晕,很想睡觉啊?” 她不说没发现,她一说,好像是有点晕,“你··下药?”话语刚落,阿絮就睡了过去。 舒眠贴近她的耳朵,低声道,“这就是我要给你上的课,江湖之上,人心隔肚皮,岂能轻信?”但阿絮已然睡死过去,自然是听不见的。 毕竟是大冬天的,也不能让她就趴在桌上睡着,于是舒眠将她扶到了床上,为她盖好被子之后,这才离去。 江湖上,人心复杂,她要做的事,危险重重,并不适合带着她! 因着被下了药,阿絮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起身之际,却觉得头还在晕晕乎乎的,仔细回想了一下,这才记起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她气呼呼的起身,发现屋里已经没了舒眠的踪迹。 “不想带我就直说嘛,居然给我下药,还又不告而别!”阿絮不服输的自言自语,“有什么了不起的,本姑娘离开你,照样能在江湖上混的风生水起。” 阿絮利落的拿起剑,转身就朝外面走去,孰料一打开门,人便震惊的退了回来! 随着她的视线望去,发现她的房间外守着一队士兵,为首的是一位瞧着二十出头的男子。这男子一身玄甲,端叫一个威风凛凛,或是因着常在军队,脸是健康的麦色,瞧着瘦瘦弱弱的,却格外的精神。 “殿下!”男子见阿絮开了门,这便一个单膝跪地行礼,他带来的人亦然。 这人,阿絮还真认识,镇南王军的副统领,姓荆唤无明。 阿絮脸上表情怪异,“你们怎么在这?” “奉王爷之令,送殿下回去!”荆无明倒是有问必答。 “我是说···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 “前些日子,府上得了封信,信上写了殿下的踪迹。王爷一看,也不辩真假,便命属下带兵前来。所幸信上所言不假,属下当真寻到了殿下!” “好你个舒眠,不告而别便罢了,你还告状!”阿絮暗自嘀咕,看得出更生气了。 荆无明的出现,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干的。原以为,她只给陈昌平送了信,不曾想竟是连镇南王府都不放过啊! 此刻,另一边:舒眠打了个喷嚏。 这“家”嘛,她是不会回的,只是硬来是不行的。这荆无明出了名的认死理,只听镇南王的命令,她若是硬来,只怕真的会被此人给绑了,或者打晕··· 于是,她便假意顺从,“荆统领,非是我不愿跟你回去,只是我在此处丢失了一个物件,不寻回来,我实在难安呐!” “殿下请说,属下必然尽心找寻!” “我这前些天的拍卖上,拍下了一颗珠子,红红的,人家都说是火云珠,触之升温,可暖和了。可是这才刚到手,一个晚上都不到,就被人偷走了。荆统领可得帮我寻回来啊!” “不知贼人殿下可有印象?” “正好同她打过照面,你寻纸笔来,我给你画!” “是!” 阿絮铺纸作画,别看她一副不靠谱的模样,实则画工不俗。寥寥几笔,就将舒眠的大概样貌勾勒出来。再是精细几分,便将舒眠的神情动作描绘下来,简直是一模一样。 “给,那就劳烦荆统领了。”阿絮笑着,心里想着:看我们谁能玩过谁? “对了,荆统领,最好是连人带珠给我带回来,我要亲自发落。”若不交代这么一句,只怕荆无明能给舒眠杀了带回来。 “是!” 荆无明领命前去,阿絮便是悠哉的喝着茶水,静待舒眠“落网”。 并非是她不趁机溜走,只是荆无明带来的人真不少,将这客栈团团围住,她连出门的机会都没有。 一路上,舒眠总觉得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她身上,她低头去看,身上并无不妥啊!不明就里的她,也只当他们是没见过外地人,这才有所怪异,也并未多想。此刻走的累了,她便停下来歇歇脚,坐在一处茶棚点了壶茶。 只是左等右等都不见店家上茶,她抬头去看,却见店家手上拿着张画像正与其他客人说着话,眼神还时不时往她这边看来。其后,便见所有人看了看画像,又看了看她,随后齐齐点头,看的她那叫一头雾水。 “店家,你们手上拿的是什么?”既然看不出头路,只好主动询问。 店家倒是不藏私,直接将画像撂在舒眠面前,“这画像上···是姑娘吧?” 舒眠定睛看去,只见纸上是一个身姿窈窕的姑娘,一袭白衣,端叫一个出尘;视线上移,落在脸上,发觉那五官与她如出一辙···不是她还有谁? 再看纸上所书文字“海捕文书”,好家伙,这是把她当江洋大盗了呀! 舒眠皮笑肉不笑,呃···其实是笑不出来。 (18)结伴而行1 这小姑娘还真记仇! “这画像不是我。”谎话张口就来,还不带脸红的,“你们瞧瞧,我这柔弱的,能是这穷凶极恶之人嘛?” 众人闻声点点头,也深觉舒眠说的在理。 话虽是这样说,但这是非之地还是不能再待了,于是,趁着众人沉思之际,舒眠脚底抹油,溜了! 只是,舒眠还是小看了阿絮··· 托了阿絮的福,眼下大街小巷都是舒眠的画像,她无论走到哪儿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生活不易,眠眠叹气。背着“江洋大盗”的名声行走江湖那肯定是不行的,指不定哪天就被好打抱不平的侠士给抓了。思此,她倒是也不跑了,索性寻了家打眼的客栈歇脚,静待有人去“报案”。 当然,事态也没让她失望,没多大会儿,一队玄甲军就把她所在的客栈围了起来,为首的正是荆无明。因着阿絮惟妙惟肖的画功,又有路人帮着指认,荆无明一踏进客栈便朝着舒眠而来。 “拿下!” 随着荆无明一声令下,便有两人上来押她,舒眠将身一闪,身形潇洒飘逸,正好避开二人的手爪子。荆无明见她反抗,立马拔剑。 “我随你们走就行,不必动手动脚的,我怕疼!”舒眠连连摆手,拉开了安全距离,“大人请!”还良善的做了个“请”势。 荆无明倒也对自己自信,并不觉得她能从他手上逃脱,当下收剑就走。舒眠紧随其后,身后是一众玄甲军。这阵仗,倒是挺看得起她的。 荆无明将她带到了昨日的那个酒楼,此刻站在熟悉的房门口,舒眠欲哭无泪···她这才跑了半日啊! 舒眠几乎是被人推搡着进了屋子,里面,阿絮正悠哉的坐在桌边饮着茶,见她被推了进来,也没起身,只是抬眼看了一眼,“哟,眠眠啊,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她这语气还挺阴阳怪气的。 只能说,明知故问第一人。 “不是殿下想见我嘛?”舒眠乖巧的站着,活像一个乖乖女。 不乖也不行啊,这荆无明死死盯着呢! “荆统领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殿下不可与此人独处!”这是怕自家殿下吃亏。 “不妨事的,我相信荆统领的本事,谅她也不敢图谋不轨!” 闻言,荆无明只好退了出去,还贴心的为二人关上了门! 见房里只剩下了她二人,阿絮端着茶水,眉眼上挑,那得意的神情似是在说:你跑啊,你咋不跑了? 舒眠这时也不是乖乖站着了,而是径直坐在了阿絮的对面,“我说你这小姑娘,也太忘恩负义了吧?我才救了你,你现下竟是对我恩将仇报?”一坐下,就一阵输出,将自己的不满宣出于口。 “我倒是想谢谢你呢?你给我机会了嘛?居然还告状,想害我被抓回去。”阿絮也是不遑多让。 “我的殿下啊,这分明是接你回家,如何能说是被抓回去呢?”舒眠扶额。 “反··反正,我不回去。”真实原因阿絮自是不愿意说的,“现下我们两个可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要嘛,一起闯江湖,要嘛,我带你回家啊!”面上嬉皮笑脸,实际威胁味儿十足啊。 这不就是说,你不带我一道,你也别想走嘛? “怎么,怕被抓回去成亲啊?”舒眠也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脸的吃瓜样。 阿絮闻言,瞪大了双眼,脑海中已经将与她遇见之后的种种细想了一遍,可是也没印象什么时候跟她说的啊? “你调查我?”于是,她得出结论。 “冤枉啊!”舒眠立马喊冤,“也不知是谁啊,那日喝醉了酒,抱着我说了一堆啊。我就是不想听,也不行啊!” 阿絮咽了咽口水,“我都··说什么了?”这声音都有了颤意。 “也没说什么啊。”舒眠故意停顿,吊足阿絮胃口,“就是什么··师傅,你等我长大了,我要嫁给你;再比如啊,什么赐婚,什么狗男人,我只要师傅。” 舒眠说的那叫一个云淡风轻,听在阿絮耳里便是心都凉了半截。 呃··这话的确是她能说得出来的。 “原来,你对你师父,竟然存了这样的心思啊?” “我··我师傅风流倜傥,风度翩翩,我仰慕他不是很正常嘛?”阿絮主打一个理不直气也壮,“你别打岔,反正,你不带我一起,你便也走不掉!” “不是我不带你,只是你这性子,不适合江湖。”舒眠一口热茶下肚,继续道,“你自己说吧,光是在锦州你都上过几次当了?赌场一次,归元山庄一次,还有···” 舒眠的话点到即止,但阿絮也明了她说的是昨晚上被她下药那次。 “你太容易轻信人了!”这句话,舒眠说的那叫一个苦口婆心。 “那也不是所有人生下来就适合江湖啊,不都是在江湖上吃一蟹长一智嘛。”自知理亏,阿絮说话都没那么硬气了,“难道你一生下来,就这般狡猾的嘛?” 很好,都这样了,还想着损她一句。 但是她的话,却让舒眠愣了神,相同意思的话语,她的妹妹阿莹也说过。 ············· 那是云卿又一次抛下阿莹去行侠仗义,为了哄哄小姑娘,她回来时还给带了糖葫芦。谁知,阿莹还是气呼呼的都不愿意和她说话。 “哎哟,好阿莹,姐姐这不是怕你危险嘛?江湖上的坏人很多的,人心复杂,你又还小,姐姐答应你,等你长大了,我一定带你一起好不好?” 说这话时的云卿,忘记自己也只是个小孩子了。 “哼!”阿莹还是气鼓鼓将头转向一边,“有阿姐护着,我能有什么事?去江湖闯闯,吃亏上当都是阅历,也不是人人生下来都能在江湖上风生水起的。” “好吧,你说的在理。”云卿只好服软,“我保证,下次一定带着你。” 眼见着云卿举手发誓,阿莹这才破涕为笑。 “笑了?”云卿眼中宠溺,“那这糖葫芦···?” 云卿话都没说完,手上的糖葫芦就被抢了过去。 “毕竟你是我阿姐,我便再原谅你一回吧。”阿莹手上拿着糖葫芦,神情尽是满足。 这一次,也是云卿最后一次骗阿莹了,因为后来···家破人亡。 她再也寻不到她的妹妹了。 ············· 眼前的阿絮恍如当年的阿莹,同样的向往江湖,同样的热血不减! 思及此,舒眠终是松了口。 “好,我带你一起!”这话舒眠说的肯定,也无戏谑之意。 终是不想再有遗憾吧。 (19)结伴而行2 “嗯?”阿絮震惊,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你同意带我一起了?” “我给你发个誓?”这般滑头的语气,才是阿絮熟悉的那个舒眠嘛。 “嘻嘻,不用不用。”舒眠踏进屋里这么久,这时才见到阿絮的笑意,“那咱们怎么走?” “首先,你先让人把那海捕文书给撤了。” 阿絮皱眉,与她拉远了距离,神色间都是防备,“你该不会是想骗我撤掉海捕文书,然后再逃走吧?” “你是不是傻?”舒眠扶额,“光是你那剑,便已经够惹眼了;现下加一个海捕文书,咱们还是别逃了,反正被抓回去成亲的又不是我!” 阿絮语噎,好吧,她说的很有道理。 “荆统领。”阿絮对着外面一嗓子,荆无明便进了来。 “我与这姑娘交谈了几句,觉得很投缘,便将珠子赠她了,那海捕文书,你也撤了吧。” 荆无明看了看阿絮,嗯··没被人威胁;再看看舒眠,也不是什么恶毒之辈。于是,他便也没反驳。 “对了,荆统领,劳烦备车,郡主想回家了。” 舒眠一句话,荆无明都松了一口气。 反观阿絮,那满眼的怒气,若是眼神能杀人,只怕舒眠已经死了。 “备··备车?”眼见荆无明离开了,阿絮可算是问出声了,“舒眠,你该不会是整我吧?” 瞧瞧,给人孩子吓得。 “姜女侠轻功卓绝,怎么不逃?”一句话,给阿絮问楞了,“是不是因为守卫森严,连门都出不去?既然在酒楼没机会,当然得另寻时机呐。这荆统领的目的是将你带回去,你若是主动提出回去,那他是不是也就放心了,是不是就会松懈了?那咱们逃跑的机会不就来了嘛。” 阿絮松了一口气。 荆无明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从“海捕文书”一事上就能知道。方才吩咐的事,不出一刻钟他便是备好了,这速度··都叫人以为他是早就备好了,只待阿絮一句话呢。 阿絮为了表明自己真的与舒眠一见如故,就是马车也拉着她一块儿。舒眠都气笑了,这是有多不相信她呀? 如此,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出了城去。 舒眠时不时掀开车帘瞧着,像是在看风景,实际是在寻时机。 “都出城了,还不跑嘛?”阿絮说话不敢太大声,都说练武之人耳力极佳,万一被荆无明听到了,那可就不妙了。 “你带着我能使轻功嘛?” “倒是不难,只是速度上必然要慢一点了。” “我刚看了一眼,这玄甲军骑得都是战马,速度绝对及得上你的轻功。所以,硬来肯定是不行的。” “那怎么办?” “我记得前面不远有处竹林,到时你就装肚子疼···,郡主出恭,他们不能跟吧!”舒眠眉毛上挑,一副狐狸样,“只是这剑只怕得舍弃了。” “啊?” “啊什么啊?哪有人出恭带着剑的?这不是明目张胆的说,我们要逃跑吗?” 阿絮不舍的盯着那把剑,气嘟嘟的自言自语,“也罢,师傅不靠剑也能在江湖上混的风生水起,我肯定也能行!”这是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呢。 这模样,叫舒眠都忍不住掩嘴偷笑。 很快,车队就到了竹林,阿絮也如约定那般说是要出恭。荆无明等人身为男子,自然不能跟着,阿絮也是顺理成章的带走了舒眠。 下车时,舒眠留了个心眼,她将剑给带了下来。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剑留在马车上,如此,荆无明的戒心就小了。一入竹林,见着荆无明并未跟来,阿絮拉着舒眠就跑,这林子里四通八达,只怕荆无明反应过来时,也不知该往何处去抓她们。 跑了许久,停下来时,只见是到了一个镇子外,往后瞧去并不见追兵身影,二人这才歇了一口气。 “哈哈,本姑娘终于逃出来了。”逃跑的这样狼狈,阿絮还挺自豪的。 “别嘚瑟,竹林外就这么几个村落,他们一处处搜寻过来,总能寻到的。” 阿絮也是听劝的,闻言这便噤了声。 舒眠抬眼去瞧,这镇子名叫“落日镇”,这她倒是听说过的。听闻呐,是因为这镇子处有座山顶,每当日升日落的时候,余晖照耀在山顶,如同撒上了一层光辉,就像是落日似的,因此得名。 眼看着日头就要下山了,二人也只好在此落脚了。 只是二人还未抬步,就见镇子里跑出几个人来。 为首的是一个粗布衣衫的女子,跑的那叫一个踉踉跄跄,像是在逃命;她身后跟着几个粗壮的男子,一直对她穷追不舍。 见此,阿絮可忍不了,当即就出手教训了那几个壮汉。阿絮的身法并不算高超,力道也欠缺火候,然而对面只是几个不曾习武的壮汉,她出手教训便也算是绰绰有余。 前方,阿絮与壮汉作战,后方,舒眠将那姑娘护在身后。 眼见打不过,那些人也不恋战,转头就跑。 阿絮初入江湖的首次行侠仗义,成功! “多谢二位姑娘。”那姑娘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 “快起来快起来!”阿絮赶忙给人拉了起来,“那些都是些什么人呐?为何要为难你一个小姑娘?” 这姑娘瞧着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正是花样年华的好姑娘。 “我瞧那边有处凉亭,去那边坐着吧!” 那姑娘本就是镇子里跑出来的,肯定不愿意再回去,舒眠只好提了这个提议。 此下三人,凉亭落坐,身后便是竹林。 “我叫月牙,前几日,镇里的首富刘员外替他公子去我家提亲,我爹爹因为好赌,见钱眼开,便允诺了刘员外。我不愿意这门亲事,爹爹就将我关了起来,还向刘员外借了家丁看住我。我假意顺从,让他们放松了警惕,这才逃了出来。” 阿絮对此深有同感,都是被逼婚的可怜人,“那刘公子面目可憎?” “不,刘公子面如冠玉,是镇上有名的俏公子。” “那便是你不钟意他!”阿絮得出结论,“咱们女子就是要如此,管他俊不俊,合心意才是最好。” “其实刘公子人挺好的,待人也温和,只是……他命里带煞,在我之前,已经克死了三任妻子了。我怕,我怕我也会死,所以我不愿意嫁过去。”月牙说着说着,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掉,“但凡是嫁了刘公子的人,最长的都不曾活过三个月。” “天下竟有如此奇事,那这刘公子还真是够煞的。”阿絮又拍拍胸脯,对月牙道,“你若不愿意,我便护着你,你想逃,便逃好啦。” 一直没说话的舒眠,这时开了口,“月牙姑娘,我觉得逃婚行不通。” 阿絮也不听人说完,当下反驳道,“难道嫁给那个克妻的刘公子才是正确的嘛?咱们女子……也并非只有嫁人才是出路。” “你能听我把话说完嘛?”舒眠斜睨她一眼,这才继续道,“自古婚约,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听姑娘一席话便知三书六娉已齐,更帖已换,此时逃婚,那便是悔婚了。若是刘家告上府衙,那月牙姑娘这辈子就毁了。” “为今之计,只能想法子,堂堂正正的解除婚约才是正事。” 阿絮闻言,也不得不承认很有道理。 “可是刘员外家送来的聘礼都已经被我爹爹用掉了,我如何去退亲?” “此事倒不难。”阿絮又来出头,“你且与我说说,那些聘礼价值几何,我帮你给了就是。” “刘员外给了我爹爹一百两银子,这么多的银子,即便是一辈子我也没有啊。” 是呀,普通老百姓,即便是辛苦劳作一辈子,也赚不到此多银两啊。 所幸,阿絮可不是普通人,就是上次在赌场赢来的,也不止百两。当下便是取出一张银票,给到月牙手里。 (20)修罗草1 “拿着吧,不用还!”又怕月牙有顾忌,她又道,“就当我们的住宿费,可好?” 月牙抬眼看她,眼中都是不解。 阿絮指了指天,“天将晚,行路难,望姑娘行个方便。” 这样,月牙才将银票收了起来。其后,三人也才一道入了镇。 随着月牙到了她家,才发现“家徒四壁”一词绝不虚假。 月牙家里是土着的茅草屋,一共就两间屋子,屋子里面除却两张床榻,也就剩些锅碗瓢盆了。那些锅碗瓢盆上都有豁口,瞧着就是年代久远的。 原本家徒四壁倒也不打紧,偏还摊上一个爱赌博的爹爹,使得这个家里雪上加霜。也难怪,一百两银子就将月牙给卖了。 “家里没什么好招待客人的。”月牙低着头,一脸的难为情。 舒眠轻声道,“没关系,有地处歇歇脚,已经很好了。” 阿絮虽有些不自在,却也没表现出来。 月牙说,她爹爹又去赌场了,晚上应当是不会回来的。如此,家里的三个女子,倒也睡的舒坦。 次日,舒眠与阿絮醒来时,已经不见了月牙的身影,阿絮猜测,或许是她自个儿去刘员外家谈退亲的事儿去了。毕竟,想要等她爹爹去说退亲的事,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二人本想着等月牙回来,跟她道一声“恭喜”,再次与她告辞,这才离开。只是一直到了晌午,都不见月牙的身影。 二人相视一眼,极具默契的就往刘员外家去。 话说,这刘员外家住的还挺远的,住在镇子的最东边。到了才知,这首富果真是首富,一路走来都是如月牙家那般的土墙房,唯有刘员外家富丽堂皇。 倒不是说有多富贵,只是这才是正常的宅院。 此刻刘员外家张灯结彩,像是在办喜事。来赴宴的人倒是不少,就是本地的知县也来了。 “不是来退亲的嘛?怎么…办喜事了?”阿絮皱着眉头,不明就里。 舒眠也是不知,只是趁着前院人多事杂,又都是前去吃席的人,这便拉着阿絮混了进去。现下,也唯有寻到月牙,才能知晓其中缘由了。 刘府说大不大,寻起新房来倒也容易,二人也没费什么波折,便寻到了月牙的所在。 而今房中,也唯有月牙一人。 此刻月牙身着嫁衣,红彤彤的嫁衣如火倾城,当真是极美的。只是月牙脸上不见笑意,倒是失了几分感觉。月牙对着铜镜发呆,满面泪痕,竟是连舒眠二人进来了都不知道。 “月牙姑娘,究竟发生了何事?”阿絮一见月牙,便问出了声。 冷不丁听到阿絮的声音,月牙都以为是自己幻听了,待回头当真见着两人,月牙这才委屈的放声大哭,“对不起,婚事没退成,银票也被刘家收走了。” “岂有此理,这不是逼婚嘛?”阿絮气的牙痒痒,“你等着,我现下就去为你讨个公道。” 阿絮气汹汹的往外走,被舒眠一把拦住,“做事不要毛毛躁躁的,凭你,打人家一屋子?别到时候人没救出来,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可是再等,月牙姑娘真要嫁做人妇了。” 二人争执之际,月牙扑通一声跪下,“多谢二位恩人,只是月牙认命了,便请二位恩人莫要再管了吧。” “月牙姑娘,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且与我们细细说来。”舒眠可是不相信,昨日还铁了心要退亲的人,这下竟就认命了。除非,期间发生了什么,或者,她被人拿捏住了命脉。 “我今早上来退亲,刘老爷似乎早就洞悉了我的想法。因着昨日我逃跑了,所以他便抓了我爹爹,以我爹爹的性命威胁我。为了爹爹性命,我只能妥协了。” 摊着这么个爹爹,也是苦事。月牙也当真是孝顺,为了爹爹性命,竟是愿意搭上自己一生的幸福。 “其后,他还请来了知县大人参加婚礼,说是我再敢提退亲之事,他便将我爹爹扭送官府。因着银票被他收走了,婚书也不曾作罢,去了官府,根本毫无胜算。” 舒眠皱眉沉思,依着刘家的家底,寻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应是不难,可为何就偏月牙不可呢?甚至用了此些手段,都是为了逼迫月牙嫁入府上。 若非是刘公子爱之深切,只怕便是另有目的了。 那么,前三任新娘的故去,是否也··另有缘由呢? 没待舒眠想清楚,她们便被府上的人给发现了,为首那位半白模样,一身华服,想来便是刘老爷了。跟着刘老爷进来的,还有昨日镇外跟阿絮交手那几个,只是今日人数比昨日多了数倍不止,还都手持棍棒,不太好打啊。 除此之外,屋外还站着位身着红装的男子,二十模样,剑眉星目,五官俊朗,当真是风度翩翩的。只是脸色苍白,像是比舒眠还身子孱弱。不用想,便知是刘公子了。 都这副样子了,居然还能熬死这么多任妻子,倒也是强的。 舒眠忍不住腹诽。 “二位姑娘,这是来饮宴的,还是来捣乱的?饮宴我刘府欢迎,若是捣乱,知县大人可就在府上,老夫势必要让知县大人来评评理了。” 得勒,这是在说他有靠山,她们惹不得。 阿絮闻言就要张嘴,舒眠深知不会是什么好话,就给人拦了下来,“刘老爷客气了,我们就是来讨一杯薄酒的,沾沾喜气嘛。”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嘛。 “既然如此,就请二位姑娘随我等去前厅吧,这拜堂礼再有一刻便开始了。” 舒眠点点头,拉着阿絮就走。 “真不管月牙姑娘了?”阿絮不死心的低声问,她可不相信舒眠是见死不救之人。 “不是不管,是没法管。月牙姑娘自己都不反抗了,我们出手算什么?” 虽说舒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阿絮还是不认同。只是眼下,确实师出无名。 宾客满堂时辰至,佳偶天成拜高堂。 堂外,新郎新娘共执红绸,缓慢而入,众人皆是目不转睛。唯有阿絮双手环抱,气鼓鼓的目不转睛。这被逼出来的婚礼,属实没让她觉得喜悦。 “一拜天地!” 随着呼喊,二人对天而拜。 “二拜高堂!” 转过身子,对着刘老爷又是一拜。 “夫妻对拜!” 转过身子面对面,刘公子先行一拜,月牙则是迟迟不拜。这下再弯腰下去,她与刘公子便是礼成的夫妻了。虽无法控诉天道不公,也只好停顿片刻,以明自己之志···但总归,还是要拜的。 (21)修罗草2 只是还不待月牙去拜,就见空中一根鞭子甩了下来,正好落在二人中央。鞭子所及桌案,已是碎成两半,可见来人是下了重力的。 众人定睛去看,却见是一位身着绿衫的小姑娘。 这姑娘瞧着十七八的模样,生得那叫一副天真无邪,人畜无害。容貌倒是顶好的,眉目如画,面若桃花,若单单是立着,自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只是这姑娘行事手段狠辣,方才那一鞭子若是落在人身上,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她手上的鞭子是以坚韧的藤条合了几股编织而成,长长的一条状若鱼骨,若是内力极佳,便是以鞭杀人也是手到擒来。 绿衫姑娘又挥鞭甩来,直朝刘公子而去。刘公子也是身形矫健,左躲右闪,吓得满堂宾客抱头乱窜。唯有舒眠阿絮寻了个绝佳观赏位置坐下,双手倚在桌上撑着下颌,瞧着很是惬意。 二人相视一眼,怎么看都是一出“痴情女暴打薄情男”的戏码,她们自是乐得看戏。 那姑娘战斗力不俗,只是一直也没打中刘公子。县衙的捕快,以及刘府的家丁想要上前搭救,却是丝毫无法近身。那姑娘甚至不需去看一眼,就能叫他们倒地一片。 战斗者唯余那姑娘与刘公子,二人就一直这般她攻他躲,很快,便也是出了众人视线,往后院去了。 舒眠见此,赶紧拉着阿絮追将而去。看戏是一回事,只是舒眠总觉得那姑娘要上当。 虽只是粗粗看了一眼,但舒眠也是瞧出那姑娘有勇无谋,全靠一身武力。这样的人,遇到轻功好又狡猾的敌人,便是极吃亏的。 嗯···跟丢了。 二人追到后院处,竟是不见绿衫姑娘的身影了,就是刘公子也不曾看见。 可是二人很肯定,二人就是往这边来了。 舒眠环顾四周,这后院都是些花草树木,也藏不下什么人,唯一能藏人的,只怕便是院中的那处假山了。可是走近一看,那假山便是缝隙都没有,怎么看人也不可能进到假山里面去了吧? 然而,还真是。 正当二人觉着无功而返之时,却见假山的位置似乎有松动,再是细细看去,便见那假山周围的地上,有一面极为光滑,就像是经年被人打磨的一样。而大小,正与假山直径相同。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假山之下,自有密道。 于是,舒眠在四周寻找起来,这时,她发现假山顶上的一块小石头似乎有异常,便让阿絮去摁了下,果不其然,一条密道现于眼前。 下到密道,幸好有火云珠,否则当真是黑漆漆一片。 刚开始的密道很狭窄,只适合一人行道,二人便是手拉着手。行了一刻钟的样子,便到了路的尽头,瞧着是死路。但,但凡有些江湖经验的都知道,如此便是还有密室。借着火云珠的光亮,舒眠也是一眼瞧出了不对劲,一旋转不远处的烛台,那石壁又缓缓开启。 踏入密室,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墙的碧绿,像是藤蔓。下方有副十字架,方才那緑衫的小姑娘此刻就被绑在十字架上。见她双目紧闭,可见是着了刘公子的道。本以为只是被迷晕了绑了起来,可舒眠却发觉有些不对劲···似乎,那些藤蔓都在慢慢的往她身上攀爬,而接近她的藤蔓根须都变红了。 “不好,是修罗草,赶紧将她救下来。” 见舒眠面色凝重,阿絮也不过多言语,只帮着舒眠将人救了下来。 “何为修罗草?” 脱离危险之后,阿絮这才开口询问。 “一种能吸人气血的藤蔓,被吸血之人,面上瞧不出任何异样,实则内里已空。” 阿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世间竟还有如此神奇的藤蔓。 舒眠四处打量,又在十字架前发现了一座碑文,只是上头的文字扭扭曲曲的,她看不懂。只是似乎这样的文字她见过···对了,归元山庄的那本族谱,上头的文字正与这碑文上的字如出一辙。 “咳咳。”这时,那绿衫的小姑娘也是转醒了。 “你们是谁?”小姑娘一脸的防备,还真是该防备的不防,不该防的不防。 “你方才晕过去了,是我们救了你。”阿絮翻了个白眼,还是解释道。 “不知姑娘,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吗?”跟阿絮比起来,舒眠就显得温和多了。 那姑娘细细想来,便是追进密道,被人撒了药粉迷晕了,醒来,便是见到了她二人。 “咦,这是南月文?”小姑娘看来是认识碑上的文字。 这可叫舒眠二人大喜过望,“姑娘识得,不知上头写的是什么?” “认识是认识,但我为何要告诉你们?” 啧啧,傲娇的紧呢。 “如果我说,若是解开这碑文上的文字,便能叫刘家父子自食其果呢?你也不愿意帮忙吗?” 见到修罗草时,舒眠便隐隐约约猜到了些什么,只是看不懂碑文,也不好证实心中猜想。 小姑娘一听可以让刘家父子身败名裂,便也不藏私了。 那碑文上写的是长生丹的制法:祭以阴年阴月阴时生的女子之血,可令修罗草速速长成,取之入药,可制成长生丹。 “果然如此!”绿衫小姑娘的话,叫舒眠确定了猜想。 “眠眠,你的意思是,先前那几位新娘都是阴年阴月阴时生的,所谓刘公子克妻之名,根本就是胡言编造,为的就是掩盖杀人的事实?”阿絮见此,也是猜出了原委。 “正解!”舒眠又道,“眼下,只有想法子出去,才能揭穿刘家父子的真面目。只希望,此地的县令,能秉公处理。” 毕竟经历了肖正清的事,叫舒眠都不太信任为官之人了。 三人原路返回,只是这次舒眠也没瞧出有触发机关之处。细细想来,二人追将而来,也不曾见着刘公子从假山处出去,可见密室之内另有出路。于是,三人又回到密室之中。 舒眠细细看着,除却那满墙的藤蔓,倒也无甚特别之处。这时,那绿衫姑娘蓄起内力,灌入鞭子,再是一鞭下去,那碑文碎成两半,却也因此,寻到了出口,正在碑文之下。 三人刚冒出头,就见满院的县衙官兵,里三层外三层将她们围住,跟包饺子似的。那小姑娘才不管是不是官府之人,扬鞭就打,许是方才被打怕了,官兵们倒是退开了一条道。其后,便见一身着官服之人冒头,不用猜也只是本地知县了。 “你这三个女子真是大胆,没听说过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嘛?竟敢大闹婚礼,实在可恶。” (22)修罗草3 舒眠一拉阿絮退到一旁,连连摆手同緑衫姑娘划清界限,“大人,我们与她可不是一道的,冤有头债有主,大人可别寻错人了。”这模样,当真是像极了卖人保命的小人。 “这样不太好吧?”阿絮虽是这样讲,脚步却是不带动的。 “什么不太好?你认识她嘛?” “嗯嗯。”阿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出来的话却是,“额,的确不认识。” 好呢,这二人是给绿衫小姑娘下套呢! 舒眠看得出来,这绿衫小姑娘武功不俗,眼前的这些人绝不是对手。与其三人都被困在这儿,倒不妨将她推出去抵挡,只不过,她一人脱身也容易。再说了,都过了一夜了,那荆无明怎么着也快要追查到此处了。万一真被发现,还真不一定能二次出逃。要是被抓回去了,可不是白跑了嘛。 那姑娘睨了二人一眼,二人则是颇有默契的看向另一边,坚决不与人对视。 那小姑娘一看便是行动派,见二人与她撇清关系,倒也是独自应战,一鞭下去,放倒一片。此人眼神锐利,吓得那知县抱头躲避。 舒眠与阿絮倒也没闲着,趁着他们打的如火如荼的,脚底抹油,溜了。呃,其实是去寻月牙了。 寻到月牙时,月牙已经被送回了屋子里,刘家父子并不在。 “月牙姑娘,可是阴年阴月阴时生之人?” 月牙不明就里,还是点点头。 舒眠露出一笑,那就说得通了,怪不得非月牙不娶了。 “阿絮,你且将我们所知写下,交由月牙姑娘。”其后又交代月牙,“我想再有不久,落日镇便会来一队玄甲军,你若是见到领头的那位将军,便将阿絮写的信交给他,他自会帮你主持公道。” “我与阿絮尚有要事,便不做停留了,姑娘保重。” 之所以让阿絮写,是因为荆无明应当认识阿絮的字。主子交代的事情,荆无明无论如何都得办好。当然,这也算是给荆无明下套,让他无暇追她们而来。 此件事了,舒眠当真是带着阿絮溜走了。 倒也是巧的,二人刚到城门口,就见荆无明带着黑骑到了。所幸二人发现的及时,将身一躲,倒是也没被发现。见黑骑路过之后,二人又开启了跑路模式,真是跑的狼狈极了。 “仗义啊,这次居然真的带我一起了。” 舒眠翻了个白眼,都这个时候,还不信她。 不过也行,为人做事留一个心眼,倒是应该的。 “那小姑娘不会出事吧?” 舒眠觉得好笑,都给人家卖了才想着人会不会出事? “你卖人是不是挺自然的?” “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嘛。” “放心吧,我瞧她武功不错,那群人奈何不了她的。” “可是,荆无明不是赶过去了?他可是摘星榜前十的高手,那姑娘怕是敌不过吧?” 倒是忘了荆无明了。 “荆统领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也不见得拿她如何,不必担心了。” 阿絮将头一歪,“好吧!” 于是,二人达成共识,又继续前行,只是总感觉后背阴森森的。 “眠眠,你有没有觉得···有杀气?” 舒眠浅笑,这何止是有杀气啊,只见舒眠将阿絮推到一边,一根鱼骨鞭就自二人中间落下。这力道大到,地面都砸出一道痕。 二人见着鞭子,也知是大事不妙。悻悻然转身,身后果然是那位小姑娘,只是这小姑娘的神情可不太友好。 “真有缘哈,又遇到了。” “谁跟你有缘,看鞭。” 绿衫姑娘才不与她套近乎,甩了鞭子就来,舒眠险险躲过一鞭,而阿絮则是直直迎上去。 以阿絮的武功,真不一定能在緑衫姑娘手上过招,“阿絮,跑!” 于是,二人手一拉,阿絮就施展浮雪带着人跑了。绿衫姑娘却是穷追不舍,轻功与鞭子共用,只是每次挥鞭都挥了个空。 只是带着人飞,是很耗体力的,这不,没多大会儿阿絮便撑不住了。身后,又是一阵鞭子甩来,使得二人分离,眼见着舒眠往下掉,阿絮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不死也残。只是她无暇分心去看舒眠,只知自己稳住身形之时,地上的舒眠已是无恙。 如此,她倒是能安心应对緑衫姑娘了。少了一个人的重量,阿絮轻功炉火纯青,遛得那緑衫姑娘满天飞。底下,舒眠倚树而立,抱手看戏。 一个时辰过去了,绿衫姑娘早已是气喘吁吁,阿絮见她不追了,便是悠悠然落在地上。相反于绿衫姑娘的大喘气,阿絮则是落地就贴到舒眠身边去了。 “你方才没事吧?那么高跌下来!” “吉人自有天相,没事!” “你当真不会武功吗?” “如你所见!” 阿絮狐疑的盯着她,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竟是毫发无伤,说是不会武功,岂能取信?可是她们相交数日,也的确没见舒眠动个武,她身子也是弱的要死,真不像是会武的。 “你方才用的轻功是浮雪?你是云卿大侠什么人?” 这话出自绿衫姑娘之口,听见这话阿絮也是看向她,只觉她也是一个仰慕云卿大侠之人,也不藏着,自豪出声,“云卿大侠乃是我师傅。” “你?”绿衫姑娘皱着眉头,很是看不起阿絮的模样,“云卿大侠徒弟?” “你这什么表情啊,我是他徒弟怎么了?” “···没看出来!” “噗。”舒眠没忍住笑了出来,这小姑娘眼睛真毒,哈哈。 这姑娘仰慕云卿大侠是真的,但看不起阿絮也不是假的。 一代大侠之徒,遇到危险时,只会逃跑? 说出去,谁会信啊? 但那轻功也不是假的,可把绿衫姑娘整破防了,“云卿大侠一定是眼瞎了,居然收了这么个徒弟。”这语气也是可爱,竟是让人听出几分吃醋。 “罢了罢了,看在云卿大侠的面子上,我就不找你们算账了,你们走吧!”绿衫姑娘将手一抱,傲娇的勒。 阿絮瞧她那轻漫的模样,也是气急,打又打不过,只好拉着舒眠就走,“别理她,我们走!” 绿衫女子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迟迟不走,似乎还是不相信阿絮会是云卿之徒。 (23)望月楼1 夜里,舒眠收到了一封信,是阿意着人送来的。 信上面倒没写什么文字,只是画了些物件,大多都是以梧桐木制成的装饰品;有簪子,有吊坠,有手串,也有先前托阿意查的那个梧桐木牌。上书:南月人以梧桐为神木,多以梧桐木制成装饰,以求天佑。 舒眠眉头紧锁,怎么又是南月人? 床榻上的阿絮已然熟睡,睡梦中还是嘴角带笑,许是梦到好事了。见她踢翻了被子,舒眠也是耐心地给她掖了掖,这才转身出了门。 她要回锦州一趟。 暗夜里,一道白衣跃然而去,其身形飘逸潇洒,疾如闪电,常常上一秒还能见着屋顶上的白衣,下一秒白衣就消失不见,恍若从未出现过一般。“浮雪”果然名不虚传,日行千里绝对不虚。 舒眠到锦州时,也不过三更天。 她巧妙避开守城守卫,径直奔着监狱去。白衣飘然由天而落,拂袖一挥药粉出,守在监狱外的看守连人模样都没瞧清,就被迷晕过去。 她是来寻桑兰的。 陆家父子已被押往京都,即便是寻去京都,她也不见得能从陆家父子嘴里问出些什么。桑兰好歹也在归元山庄数年,或许能知道些什么消息。 牢里的犯人并不多,舒眠很轻易便寻到了桑兰。此刻她一身囚服,正背对着舒眠抬眼望向窗外,但其实,牢里的窗户又高又小,根本是瞧不见外面的。 舒眠拔下头顶的簪子,三下五除二就打开了牢门,随着铁链落地的声响,桑兰这才转过身子。几日不见,她憔悴了不少。 “舒姑娘?”这一打眼,她都以为自己看错了。 舒眠点点头,“今日来,我想向桑兰姑娘,打听一些事。” 桑兰伸手做了个“请”,示意舒眠落坐,“舒姑娘不必客气,您说便是。” “那日在堂上,瞧你同陆公子似乎格外不同,不知陆家父子所做之事,桑兰姑娘知道多少?” “陆公子待我的确不错,我很感激。”桑兰不明白舒眠之意,还是如实回答,“但,陆家走私私盐,我的确不知,也的确是那日堂上才知。与舒姑娘所知,只怕差不多。” “你在归元山庄这么久,就真的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处嘛?” 桑兰不解,“莫不是老爷与公子还做了其他事?” “那日抄归元山庄,抄到了一本族谱,若我没猜错,陆家父子是南月人。” “那个百余年前就被灭国的南月?”桑兰震惊,但细细想来,许多个夜晚总能见着老爷与公子对月膜拜,这··的确是南月的习俗。 南月人,以月为尊,认为世间自有月神。 “可即便老爷与公子是南月人,也并非是罪大恶极之事啊,人生在世,谁又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呢?” “的确。”舒眠并不反驳,而是肯定了桑兰的话,但又道,“走私私盐是一笔暴利,但查抄那日,所搜出的银两却不多,可见,若非陆家父子将这笔钱藏的深,便是背后另有其人。若真是背后有人,那他们将这笔钱暗中转出,桑兰姑娘觉得用途是什么?” “曾经高高在上的贵族,而今竟是要隐姓埋名的活着,他们会甘心吗?” 见舒眠都点到此处了,桑兰自然也明白的其中之意,“姑娘是觉得,他们存了复国之心?” “现下还只是猜测,但应当不会错。” 经年身居高位之人,又岂甘隐姓埋名的苟活于世? “抱歉,舒姑娘。公子虽待我不错哦,但也不会事事都与我讲。我的确,不曾发现有何异常之处。”看得出,桑兰也是尽了力了。 “无事,多谢姑娘了。”舒眠见问不出什么,这便准备离去了,“对了姑娘,我听闻你的案子已然传到御前了,我相信,你会无事的。” 桑兰点点头,嘴角扯出一抹笑意。 在这世上她已无在乎之人,判决如何,她已然不关心了。 “舒姑娘。”桑兰叫住舒眠,似是想起了什么,“先前,公子带我去过一个地方,不知能否帮到舒姑娘。” 舒眠转身,示意她继续讲。 “去岁生辰之时,公子为带我散心,便带着我去了苏州。在苏州,公子见了一个女人,瞧公子与她说话的神情,似乎是相熟的。”桑兰顿了顿继续说,“公子让我守在屋子外,我隐隐约约的也能听见他们的对话。只是他们说的话,我是听不懂的,当时并没觉得奇怪,只当是隔得远没听清。而今舒姑娘说公子是南月人,这般想来,或许那时的话,便是南月话。” “可还记得是谁?” “公子那日高兴,我一问他便同我讲了。但也只说了那个女子名叫金十娘,其余的并未多言。” 舒眠点点头,“多谢了。” 这次,是真的离开了。 苏州,金十娘。 那便去会会吧! 天色已大早,熟睡的阿絮也醒了过来,她伸了伸懒腰,坐起身来,当真是舒坦极了。抬眼看去,却没在房里发现舒眠身影,她想着,舒眠应当是先下楼去了吧。于是,她将衣衫穿好之后,便去寻她。楼下用膳的客人寥寥无几,一眼瞧去便能看了个全,阿絮并未发现舒眠的身影。 她寻来掌柜与小二问询,可二人都齐齐摆手,称是没见到人下楼。 如此,阿絮怎会还猜不出,又被人丢下了? 她低垂眼睑,眸里忍不住的失落,独个自言自语,“姜絮啊姜絮,你都被人丢下多少次?” 忽而,眼前出现了串糖葫芦,她抬眼看去,舒眠就在眼前,眼里一下又有了光。 原来,这次她并没有被抛下。 “你要还是不要啊?我手都酸了。” “小孩子才吃这种东西呢。” “不要啊,不要那我就···” 舒眠话未说完,手上的糖葫芦便没了,“我可不就是小孩子嘛,嘻嘻。” 舒眠看过去时,她亦是塞了一颗在嘴里了,此刻一边脸蛋鼓鼓的,很是滑稽。但嘴角笑意大盛,可见是满足的。 “你这大早上的就是去买糖葫芦了?”这人是,吃都吃了,还想着“算账”。 “我只是醒得早,觉得日出绚烂,这才逐日而去。待太阳已至正空,便起身回来了。路上见着糖葫芦,就想着给你带一串。” 她这话说的真诚,即便全无实言,阿絮也是听不出来的。 舒眠唤来小二点了些小菜,准备用过膳之后,便启程前往苏州。 二人一路乘舟而下,到苏州时,已是两日后了。 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州的美景的确美不胜收。即便还是冬日里,也是白绒绒的一片,衬着红彤彤的梅花,自有一番风景。 刚入城,就听闻再有几日,城中的“望月楼”将会举行一场迎花会,又正逢元宵佳节,自是引得众人注目。 阿絮一听可来了兴趣,所谓入乡随俗,总得与人同乐嘛。 于是,便随意寻了个城中人打探这“望月楼”,谁知···这竟是青楼。 (24)望月楼2 所谓“迎花会”倒不如说是“银花会”更为恰当。 具体形式,是这样的:元宵当日,楼中姑娘各显技艺,分别比拼琴棋书画,每场结束之后,便有人送上花篮,前去观礼之人也会得到一枝梅花,喜欢哪位姑娘的表演,将梅花放在篮中也便是了。可这梅花,倒也不是随便就能得到的,而是要用银子购买。得花最多的姑娘,便是新一年的花魁。 而参赛者有个前提条件,必须是处子。 整场结束后,客人们可以以竞价的方式,来抢拍“花魁”的初夜,价高者得。 听着,这“迎花会”就只是个权色交易。 目的,只怕也是为了圈钱。 “还当是个高雅之地,却不想竟是青楼。”这下,阿絮可就是兴致恹恹了。 相比起阿絮的喜怒溢于言表,舒眠就显得淡然多了。江湖上之事奇之又奇,又岂能以常理判断。 比起“迎花会”,舒眠更在乎金十娘。 于是她向路边人打听,“不知这城内,是否有个叫金十娘的?” “金十娘你都不知道?那可是大名鼎鼎的望月楼东家。” 呵呵···又是望月楼。 看来,这“迎花会”有必要去一趟了。 她将想法给阿絮说了之后,阿絮惊得语无伦次,“什,什么,你要去青楼?” “别咋咋呼呼的,去见见世面也好嘛。”舒眠如是道。 阿絮则是嘴角抽搐,去青楼见世面,这想法真是不知如何评判。 “那你是想扮作楼中女子?”阿絮主打一个打不过就加入。 “就非得是楼中女子嘛?”舒眠气笑了,“咱就不能是看官?” “你没听说嘛,这看官得是男子,你是嘛?” “我问你呐,花木兰怎么替父从军的?” 此下,阿絮可是恍然大悟了,“你是说,女扮男装啊?” 舒眠点点头,表示正解。 既是决定女扮男装,男装的行头倒是要备下的,阿絮当下便拉着舒眠去了男装的店铺。 “哎哟,二位姑娘可是要买衣衫送意中人嘛?快请进快请进。”刚到店门口,里头的老板就笑盈盈的迎了上来。 身为成衣店的老板,他自然能瞧得出阿絮身上的衣裳料子不俗。再观舒眠,那火云锦可是千金都换不到一匹,她却能制了衣衫穿在身上,可见也是非富即贵了。 对于这样的客人,他们总是要格外上心的,只是这话听着可叫人有点不乐意。 阿絮皱眉反驳,“怎么,店家的衣衫只能是送意中人才能买嘛?” “怪我怪我,怪我不会讲话,姑娘勿怪。” “你且照着我二人的身量,寻两套合适的衣衫来,若是本姑娘满意,少不了你好处的。”果然,花钱方面,阿絮是行家。这银两到了她手上,流水般的就花出去了。 店家也是急急应好,这便去拿衣衫了。趁着店家去寻衣衫之际,二人也是各自在店中转悠着,忽而,舒眠停下了脚步。 随着她的视线看去,一席红衫落入眼帘,那衣衫挂在了高处的墙上。衣服的料子是上好的丝绸,制成的衣衫亮眼绚丽,层次虽多,却一点也不喧宾夺主;衣衫后头,还缀了些红飘带,若是穿上身必是飘逸潇洒。袖子是窄口的,可让人更添干练之风。 阿絮看她不动,也是抬眼看去,被这红衫本身惊艳的同时,也是因为这衣裳似曾相识···恍若当初云卿身上的那件红衣。 “二位姑娘可是也瞧上了这套衣衫?这是咱们苏州城最好的绣娘,仿着云卿大侠的红衣制得,您二位瞧瞧,可还像啊?” 像,的确是很像的。 “这位绣娘可是见过云卿大侠,这衣裳真的好看极了,也的确很像。”阿絮一眼便觉得这红衫当真是记忆中的那抹红。 “她也被云卿大侠搭救过的,虽只是匆匆一眼,但那红衣终身不忘。”店家扬起手上的两套衣裳,“二位姑娘瞧着可还行?” 阿絮将手一指,“我想要那件。”正是方才的红衣。 店家并不动作,只是笑笑,“这件衣裳是我家店铺的镇店之宝,不卖的。” “你衣裳都摆出来了,哪有不卖的道理?顶多,你衣裳价值几何,我以三倍买下!” “这··我可做不了主,若姑娘真想要,不妨去寻我家东家问问?” “请店家引见。” 在店家的带领下,舒眠与阿絮成功见到了店家口中的东家,是个二十五六的女子。 这掌柜眉目间温柔似水,神情却是坚毅锐利,屋内放着个绣架,上头是还未完工的绣品,鸳鸯戏水,的确是活灵活现。这针法与那件红衣的针法倒像,只怕店家口中说的绣娘便是这位东家。 “听闻二位姑娘,想要买那套红衣?”她的声音如同空谷幽兰,又温柔似水,很动听, “莫不是也是仰慕云卿大侠?” 阿絮点点头,一点儿也不藏私,“还望掌柜的忍痛割爱。” “我这红衣不买,但可赠!”那女子顿了顿又言,“自那红衣问世,想买之人数不胜数,但我只想讲究一个缘字。” “那红衣依着当初云卿大侠身量所做,瞧着倒与二位姑娘匹配。二位姑娘皆可试穿,若是能叫我瞧出恩人的几分神韵,这衣服便赠你们。” 如此,倒是却之不恭了。 阿絮等不及的就要去试衣服,舒眠便与那女子坐等。 “方才听店家说,掌柜的也曾被云卿大侠搭救过?不知是哪年哪时啊?”做过的事太多,她也不记得了。 “十年前,本地苏家綉纺。” 这么说起来,舒眠倒是有点印象了,好像的确是有这么回事。 那女子疑惑为何舒眠要这样问,抬眼望去,竟觉舒眠眉眼间似乎与云卿有几分相似,一时不免愣神。只是她还未来得及询问,就见阿絮换好衣衫走了出来。 一席红装穿在身上,倒是叫人眼前一亮,衣裳倒是合适,她穿着也是俊朗,只是少了几分飘逸之感,穿不出云卿大侠的那份“侠”气。只能说,俊则俊矣,却尽显女儿姿态,那大掌柜是不满意的。 阿絮耷拉着脑袋,尽显失望,却也只能将衣裳脱下还给掌柜的,抬步就往外走。舒眠也是起身行了个江湖礼后准备离去,却被女子叫停。 “这位姑娘不试试嘛?” 舒眠笑笑,她并不想,“不试了。” 阿絮这下又回过头来,眼中似是燃起了希望。对呀,光顾着自己失望了,倒是忘了还有舒眠了。虽说她并不对舒眠抱有太大希望,但是能见她穿男装的模样,也别有一番风味! (25)望月楼3 于是,她直接上手推着舒眠就往屏风后去。 没办法,舒眠如君所愿。 红衣出,少年现;舒眠刚现身,就叫二人傻了眼。 为什么···会这么像? 鲜衣怒马少年郎,恣意昂扬由天降! 这套衣裳穿在舒眠的身上除却贴切,还多了几分顺眼。只见其眉目间英气十足,嘴角微扬时,又尽显自信,衣袂飘飘,潇洒飘逸。只是,二人之间的神情又不太相像,云卿是那种恣意张扬的自信,而舒眠,眉眼间却多了几分柔和。 “烦请姑娘转过身子,背对着我们,将头侧四十五度。”掌柜的有所求,舒眠也是照办。 此个角度看去,便更像了。同画像如出一辙的下颌,逐渐与记忆中的少年重合。若是再将头发束成马尾,何人见了不得说一句,云卿再现于世? “我说二位,没必要对着我一个女子,露出此等神情吧?” 好吧,舒眠此话一出,这云卿大侠的影子就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当然,也得益于世人只知云卿乃是俊朗自信的少年郎,却从未有人怀疑过她乃女扮男装。再言,年纪也对不上。是以,舒眠虽说是像,倒也不会真让人觉得是云卿的。 “你不该说话的。”阿絮哀怨的盯着她。 舒眠:··· 长着嘴还不让人说话了? “眠眠,你该不会跟云卿大侠有关系吧?”趁着舒眠去换衣服,阿絮问了这么一句,“你该不会是云卿大侠的妹妹吧?” 舒眠却回的一副云淡风轻,“你一个云卿大侠的徒弟,都让江湖敬仰的不行,我若是云卿大侠的妹妹,只怕天天都要挂在嘴边的。” 阿絮点点头,这倒也是。 “姑娘是云卿大侠的徒弟?”从二人的对话中,那东家听了出来。 阿絮摸摸头,还真怪不好意思的,“算 算是吧!” “早知如此,姑娘应当早早说明,这衣裳赠你们就是。” 得,果然还是云卿的名头好使。 阿絮闻言大喜,“多谢掌柜的割爱,只是我不能白拿的,我给您一锭银子可好?” 那东家看出,阿絮是个不愿欠人情的姑娘,便也只好如她所愿了,“也罢,多谢姑娘了。” 如此,阿絮如愿得到了她的红衣。舒眠则是另外寻了件青衣,宽袖飘逸,倒也另有一番风味。 一切准备就绪,唯待“迎花会”。 望月楼三面环山,一面迎江,想要去到望月楼,需得乘舟。 早起雾气环绕,也能隐隐约约见着江面上小舟排排而立。舟头,挂了各式各样的花灯,远远瞧去,就如开在江面上的花儿。 如此,也有引路之用,白雾茫茫之中,也唯有鲜艳的颜色方能叫人一眼瞧见。 这一大早的,码头上便是围了许多的人,大多都是男子。这些男子穿着不一,有华丽贵气的,也有寒酸不已的,但总归没人身上穿的是补丁的衣裳,也算是对这迎花会的重视吧。瞧这架势,只怕全城的男子都来了。 那些小舟是望月楼派来接赴会者的,但也不是白给,需得给银钱算作渡江费的。 为了这“迎花会”,这些男子们倒也甘之如饴,掏钱的速度倒是快的。 因着人太多,舒眠阿絮混迹在人群里,也是将近一个时辰才上了小舟。待人皆上了小舟,百余艘小舟齐齐而发,这场面可谓壮观。 横渡江面大约用了半个时辰,随着离岸越来越近,一座富丽堂皇的高楼现于眼前。 因着三面环山,这座楼的构造倒是巧妙,从前面看去,便是两边的高山都被从中掏空,装上窗户,形成了天然的隔间。而楼本身二十层高,勉强能与周遭的山峰齐平,其装修之富贵,宛如一座小宫殿,琉璃瓦砌成的屋顶与日光相辉,耀眼夺目。 “这楼的装造倒是不俗,巧思与天然相结合,可谓是巧夺天工。”饶是阿絮也忍不住夸赞。 小舟缓慢靠岸,人群匆匆而下,一窝蜂就往楼里去。瞧那模样,像是怕抢不到好位置。 舒眠被人挤得头昏脑涨,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形。一众人中,唯阿絮那抹红衣最为打眼,舒眠便是一眼便瞅见了她的位置。恰好阿絮也是抬眼望来,人群中二人视线相交,颇有默契的朝着对方而去。待二人成功会合,这才悠悠然往楼中去。 楼外富丽堂皇,楼内不遑多让。 初初入楼,入眼便是一个大大的舞台,舞台四周花团锦簇,冉冉飘烟,颇有种云里雾里的仙境感;台上有姑娘跳着露脐舞,舞姿妖娆,撩人心魄。 舞台四周,除却大门口以及楼梯处,便是每隔几米就设了个隔间。隔间之中放置了一张桌子及三把椅子,可独享,也可结伴落坐。抬眼望去,二楼三楼也是同样的隔间,现下已然坐满了人。 其余楼层,因着二人尚在一楼,自是不清楚的。 “哟,好生俊俏的郎君,真是叫人开了眼了。”楼中的一位姑娘见着立在大门口的二人,忍不住的夸赞道,她的言语引来了许多姑娘。眼下,二人便是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舒眠是女扮男装的好手,头发半披半束,单以一根簪子束着,又着一席青衣格外的温润如玉,真真是有种“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感觉。对于姑娘们的撩拨,她也是淡然处之,与人拉开距离的同时,也不会叫人发觉她是女子。 反观阿絮,便是浑身不自在了。 她一袭红衣,端叫俊朗无双,头发以一根红绸束成马尾,显得干练自信。单看她眉目舒展,负手而立,便是活灵活现的少年英豪。可惜扮相虽好,底气不足,对于姑娘们的撩拨她便是双手呈十字挡在胸前,有种防备流氓的感觉。 为首的那位女子见她如此,将她由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便是发现了她的耳洞。如此,阿絮是女扮男装的事情便是瞒不住她了。只是这姑娘看破不说破,还好心的为阿絮解了围。 “好了姑娘们,莫要吓到客人了。” 姑娘们闻声而散,阿絮这才舒出一口气。 看着如此窘迫的阿絮,舒眠弯了弯嘴角。阿絮瞪了她一眼,她才收了笑意。眼见着一至三楼人都满了,二人便是往更高的楼层去。一直上到第七层,二人这才寻到了空的位置。不得不说,这楼中的待遇倒是好的,每个隔间都备了茶水,糕点与水果,也是很善解人意了。 二到七楼的格局倒是相像,大概都是靠围栏那处设了隔间,身在隔间之人,便能一眼瞧见下方的舞台,是个看戏的好地方。隔间外有宽达两米左右的过道,过道的另一方,与隔间相对着便是一间间的屋子,既是青楼嘛,那这些房间自然是以供人取乐的。 舒眠望了望,一到七楼客人们可随意出入,并不会有被掣肘之处,但八楼以上,每个楼层都有人持棍看守着,想来是不能随意上去的。 (26)望月楼4 乐声悠然响起,引得众人聚睛,忽见花瓣由天而降,一道身影就着红绸而下。其人身姿轻盈,一席红衣更添妩媚,肤如凝脂,面若桃花,长相高贵大气,一双桃花眼,像是能摄人心魄。她稳稳的落在一楼舞台,微微颔首,尽显端庄。 曲调再换,一曲“雪中红梅”如绕梁之音,台上女子舞动身姿,一双桃花眼熠熠生辉,眼波所到之处迷倒一片。 舞姿仙,身姿妙,眼含秋波,人比梅花俏。 一舞毕,引得满堂喝彩,“诸位,迎花会这便开始了。”女子盈盈而下,其后参赛的女子便逐个登台献艺。 女子下了台,同一楼的客人寒暄几句,其中有人劝酒,女子也是来者不拒,接连饮下几杯酒,这才叫客人心满意足。其后,便是立在一楼看着台上。后面,有人在她耳边低语,不知说了什么,她才抽身离去。 舒眠猜测,这红衣女子便是金十娘,自她下台起视线便不移。眼见她入了九层的一间房间,舒眠这才追了出去。不叫阿絮,便是不想让她涉险。 八楼以上虽有守卫,于舒眠而言,倒是形如无物。浮雪一施,便是轻松到了九层。 透过窗户往里看,舒眠只见着了金十娘的背影,她似乎在与什么人对话。只是内间尚有隔帘,舒眠瞧不真切。只好贴耳去听,希望能听到些什么。 “主人让我们来问问,交代你的事情如何了?” 这是一道女声,光听声音,便听出是个不好惹的。 “请主人放心,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再有半月,十娘便将物资运出,以供主人大事。”金十娘的话语很恭敬,想来眼前人是她的上头。 “那便好!”这是一道男声,“主人向来是信任十娘的,相信十娘也不会令主人失望。” “归元山庄暴露,不知你可有什么把柄捏在陆家父子手上,这望月楼可再不能出事了。” “请二位使者放心,十娘与陆家父子虽见过面,却行事隐秘。官府除却能查出归元山庄走私,别的什么都不会查出来。为妥善,我还派了人守在锦州府衙,但凡当官的查出些什么,我的人自会毁去。” “那便好。”那女子又出声,“如此我们便回去复命了。” 语落,那一男一女便走了出来,如此苏眠才瞧清了二人的容貌。 为首的那位女子二十出头年纪,却是满头银发,生得倒是倾国倾城,只是脸上没个笑模样,不苟言笑的神情叫人敬而远之。那位男子倒是年纪大点,瞧着四十上下,容颜不乏岁月的痕迹,他步伐紧跟女子之后,看她的眼神满目柔情。 呃···竟是两位熟人。 这两人苏眠还真认识。银头发的那位姑娘叫翎羽,那位男子唤路遥,这二位是忘忧宫宫主的护法,在忘忧宫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翎羽也并非只是二十出头的姑娘,而是同路遥年岁相当,她之所以瞧着年轻,也是得益于她修习的功法。 与其说是舒眠认识他们,倒不如说认识他们的人是云卿。 十年前,无忧宫集结兵马,陈兵剑心门外,剑心门弟子奋力抵抗,却仍是不敌,死伤大半。这时,云卿从天而降,仅凭一己之力,废了无忧宫数百人,就连翎羽也深受重伤,这才护下了剑心门。 但也因此与无忧宫结怨。 忘忧宫是什么地方呢? 这么说吧,若说武林正道是剑宗,那这忘忧宫便是江湖人眼中的邪门歪道。她们杀人能赢就行,毫无道义可言。因着杀人如麻,江湖人闻之色变,虽是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的邪教,但真敢招惹忘忧宫的,倒是没几个,且都有来无回。 竟是没想到,归元山庄,望月楼竟都与无忧宫有关系。 “什么人!” 舒眠想的太出神,竟被守卫发觉,因此也是惊动了屋中的三人。 舒眠身形一闪,一溜烟消失在人前,她自认,无人瞧清她的面容,但实实在在是惊动了里面三人,只怕这楼没那么好出了。 舒眠回到隔间,发现阿絮并不在内,而今这个当口,不在隔间很容易就会引起怀疑,于是她打算出去找找。只是刚转身,就见阿絮进了来。 “眠眠,你都去哪里了?”阿絮哀怨的盯着她。 原来,竟是为了去寻自己的。 “随便去逛了逛,叫你担心了。”舒眠认错的态度还是好的。 “也罢,我大气,原谅你了。”阿絮这般说着,便又去看戏了。 舒眠抬眼四望,暂未发现有人搜寻,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如此,想在众多人之间寻“偷听”之人,也是不易的。 “这演出如何了,可选出新花魁了?”想罢,她便在阿絮身侧坐了下来,与她闲聊。 “不得不说,这望月楼还是有些本事的。你瞧,台上那三个姑娘各有千秋,琴棋书画皆不在话下,比之世家千金也不遑多让,而今也只剩下她们三人争夺花魁之位了。” 随着阿絮的手指望去,便见舞台上如花儿般娇艳的三位姑娘。 中央那位有着倾国倾城之姿,一席白衣,显得清纯无害;左边那位瞧着性子有些跳脱,但面上虽皮,技艺却是不错的;右边那位眉眼间总带点忧郁,真叫我见犹怜。三人同奏琵琶,竟是音律相通,悦耳动听。的确如阿絮所言,这三人并不俗气。 “咚咚!” 这时,有人来敲隔间之门,还不待二人应答,门便被从外推开;进来的是两位丫鬟打扮的姑娘,前面那位空着手,后面那位端着个托盘,上方是茶壶与茶杯。 “二位客人,寒风瑟瑟,我家主人让我们备下了姜茶,请二位饮下姜茶暖暖身子吧!”前头那位姑娘对着二人欠了欠身,便给二人倒了茶水。 舒眠面上不显,心中却已猜到了缘由。 以茶水试之,若是心中有鬼,自然忧心茶水有异,不敢下口,如此,便能在不惊动客人的情况下,查出偷听之人了,这计谋倒是高明的。 “你们东家真贴心,替我多谢了。”阿絮接过茶水一饮而尽,舒眠想阻拦都来不及。 这人,上过这么多次当了,还没学乖! 但往往只是试探,这茶水之中便不可能下了毒,应当只是迷药,喝下倒也无妨。 (27)望月楼5 舒眠也是一饮而尽,如此,那两个姑娘这才满意的离去。只是二人并未走远,而是在隔间外听着里头的动静。 “眠眠,我怎么觉得我头好晕好困啊?我们该不会又被人···下药了吧?”一句话刚完,阿絮便倒地不起。舒眠见了,也赶紧装作中了迷药,倒在了阿絮身侧。如此,那两个丫鬟才真的满意离去。 这望月楼的动作倒是快的,只片刻之余,楼中能动的便只余下望月楼中的人,方才的音乐声也是戛然而止,气氛一下便严肃起来。 “众人听令,楼中混入了歹人,今日前来赴会的,都不能让他们活着走出去!”这是翎羽的声音。 “是!”这是楼中众人的回复,听着倒是女声居多,可见这楼中无论男女都是些练家子。 随着翎羽的一声令下,楼中众人拔剑以待,每两人为一组,分别负责一个隔间,舒眠他们这处也进来了人。只听玄铁声在耳边响起,有人在朝着二人走近。随着刀剑落下,身上竟也没传来痛感,而方才进来的人见着地上的二人一动不动的躺着,便就收剑退了出去。 这次,也只是试探。 没有人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是以,若是有人明里喝下了茶水,暗地里却将茶水逼出,那么在听到自己有生命危险之时,也绝不会听之任之。眼见刀剑逼近,心中有鬼之人必然坐不住,若是出手反抗,这才正中奸计。 望月楼需得暗中行事,若是真将人全杀了,如此多人,势必会惊动官府,这于他们行事不利。是以,只要耐得住性子,他们便瞧不出真伪。 舒眠自然看得穿,这才放心的躺着。 “全部都试探了?确定没有异常?”这是路遥的声音,“莫不是人已经跑了?” “这绝不可能,我望月楼三面环山,一面环水,若是要走,只有渡江一条路。岸上我都派了人守着,若是有异常绝对瞒不过他们。所以,这人还在楼中。” “那便一个隔间一个隔间的再看一遍,若是让人将消息传出去,坏了主人的大事,你万死莫辞。” “请使者放心,十娘必然揪出偷听之人。” 于是,新一轮的找寻开始。金十娘陪在翎羽与路遥身侧,其余人就各自去寻。 三人倒也没闲着,此刻三人正身处舒眠那一层楼,也在一间间的查看着。 呲啦一声,是隔间门被推开的声音,舒眠听着有人走了进来。她虽是躺着,却实在不敢真的睡过去,只好小心的听着。 “云··云卿?”这一声出自路遥之口,语气间似乎有惊诧,也有几分惧意,“不是传闻说他死了吗?” 舒眠暗呼不妙,阿絮那身衣裳本就按着云卿的服饰做的,只怕被他们误认成云卿了。方才只顾着装晕倒,倒是忘记还有这么个事了。依着云卿与他们之间的深仇大恨,只怕阿絮难逃此劫。 三人颤颤巍巍的将阿絮翻了个身,在看清阿絮面容之时,便是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云卿。 “杀了吧!”翎羽下令,她口中要杀的,自然是阿絮。 “这不会惊动官府吧?” “死一个两个的何妨,竟敢穿着这身衣裳招摇过市,死了算她活该。”翎羽眼露凶意,“十年前那战,让我至今内伤未愈,我恨不得活剐了云卿。” 若说方才只是试探,眼下翎羽便是动了杀心了。 作为翎羽护花使者的路遥,这便拔剑挥下,所幸舒眠手快,在他剑落之际,拉走了阿絮。只是如此,她便也是暴露了。 舒眠扶着阿絮立在一旁,对面是翎羽三人。 那金十娘不知底细,但翎羽与路遥可都是摘星榜上的高手,此战若是不动些真格的,怕是过不去了。趁着他们愣神,舒眠拔下簪子刺了下阿絮鼻中,她便是悠悠转醒。 “眠眠,你怎么三个脑袋?”药效未散,阿絮还是有些昏戳戳的。 “哈哈哈,倒是一箭双雕了。”翎羽大笑,是因为终于将偷听之人找出来了。 “你们谁啊?打扰本姑娘睡觉!”阿絮皱着眉头,没好气的怼道。 听她这样讲,众人这才知晓她竟是女扮男装。如此,二人混进来的目的,就有待深究了。 舒眠低声道,“你不说话没人将你当哑巴。” “哦。”阿絮哦了一声,便乖乖靠在了舒眠肩上,眼皮还重着呢。 睁不开,完全睁不开。 “我说各位姐姐,咱们无冤无仇的,何必下此狠手?”舒眠含笑讨好。 倒没打算让他们真能放过她们,只是需得拖延点时间,让阿絮缓神。 “偷听的人是你吧?”翎羽这人还真是一点也不藏着掖着。 舒眠眉头一皱,演技到位,“什么偷听?是这楼里进贼了嘛?所以,姐姐们是在抓贼?” “那属实与我们是没关系的,我二人一直都在屋子里,互相都是可以作证的。” “你若不是心虚,怎会没喝下姜茶?我们在里面下了大量的迷药,你若喝了,岂能这么快就清醒了?” “那姐姐可真是冤枉我了,行走江湖,留点心眼罢了,委实不是姐姐说的偷听之人,也从未出过房间。” “不对啊,眠眠,你不是出去过嘛?” 阿絮这时插了一嘴。 好家伙,纯纯拆台。 舒眠这下再与三人对视,三人的神情都是一副:你编啊,你继续编! 舒眠见瞒不过去了,也只得悻悻一笑。 这下,三人齐齐拔剑,丝毫不给舒眠反应时间,就持剑攻来。舒眠只好带着阿絮往窗口一跃,为今之计,也只能是从七楼跃到一楼了。毕竟,空间大了,好逃命嘛。 经过这一跳,阿絮可是清醒了不少,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也是看出来身陷险境了。眼见还在空中,她便是迅速作出反应,反手揽住舒眠腰身,再是施展浮雪,使得二人稳稳落地。 “眠眠你没事吧?”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来,阿絮首先关心舒眠的状况。 舒眠对她一笑,“我没事,但你有事了。” 还不待阿絮反应,舒眠拉着她就跑,只是门口围了许多人,眼下也是不好逃出去了。 “你施展的轻功是浮雪,你是云卿什么人?”翎羽三人紧随而来,这下便真是被团团围住了。 阿絮闻言,紧绷的神经一下放松下来,只道又是些尊敬云卿之辈,当下便是自豪起来,“云卿大侠乃是我师傅。” 舒眠伸出的手又放下,硬是没拦住啊! (28)望月楼6 “云卿之徒?”金十娘顿了顿又道,“好像的确听说云卿有这么个徒弟。” 所谓听说之言,便是从锦州城传出来的。金十娘又与归元山庄有来往,得知此事自然不意外。 “如此也好,将她杀了,也算不得是冤杀了。”翎羽一心都是想让她死,“你若有怨,便怪云卿吧!” 阿絮也是听出几分危险来了。 “他们三个想必武功不俗,你小心。”舒眠提醒道。 舒眠话语刚落,就被阿絮护在身后,“他们要杀的是我,你要是有机会,就跑,不用管我。”人生在世十八载,还是第一次有人将她一次又一次的护在身后。更何况,这小姑娘的武功还不是很好。 眼见三人齐齐攻来,阿絮将舒眠一推,自行对抗。可眼前三人,单是一个都让她够呛,更何况三人齐出?阿絮常常是躲开一个,避不开另一个。舒眠也没想着跑,只是时常拉着阿絮,助她躲过攻击。这方,才险险躲过一方攻击,另一方便是扑面而来,实在没办法,舒眠便是一记扫堂腿,将人干倒在地。 楼中人齐齐攻来,舒眠不靠内力,单靠拳脚,也能叫众人难以近身。阿絮也是看呆了去,本以为是个柔柔弱弱的姑娘,没想到比她还能打? “莫要分心!”舒眠提醒了这么一句,阿絮这才继续对敌。 舒眠上手牵制住了翎羽与路遥,余下的人阿絮对付起来便容易多了。舒眠身法加之七星步,竟是打的二人节节败退。其人未施一分内力,便也让二人招架不住。 翎羽眼见难以取胜,便是调转身子往阿絮那方去,舒眠一个闪现到了阿絮身侧。舒眠沉眉,此刻单靠拳脚,只怕难以护阿絮周全,只得动内力了。舒眠暗自蓄力,正要出手,却见一记长鞭甩来,卷走了翎羽的剑。其后,一道身形跃然而来,正是落在舒眠阿絮跟前。 这人阿絮舒眠都认识,正是那日的那个緑衫小姑娘。只是而今换了套蓝衣,显得几分随和。 那姑娘与阿絮舒眠对视,眼中有些惊诧,似是没想到又是她俩。再是抬眼望向众人,却见方才还盛气凌人的翎羽与路遥竟是心虚的低下了头。小姑娘歪头去瞧,这才证实自己没看错人。 “来者何人?”偏是金十娘不识得,出声质问。 “咳咳!”路遥假意咳嗽,实际却是给金十娘递了个眼神。 “应枕雪!”那小姑娘一脸的自信。 这名字,倒也惊呆了众人。 若是没记错,而今摘星榜上的第二名,就是叫应枕雪。至于这第一嘛,自是云卿。虽是云卿已多年未面世,但摘星榜榜首却始终未换。 舒眠二人惊讶,是因为摘星榜;其余人惊讶,是因为应枕雪··是自家少主啊! 这真是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还道是救星出现,没曾想人家是一家的。”阿絮低声低咕,眼神无力,只觉更陷绝望。 望月楼上下,齐呼呼单膝下跪,“参见少主!” 对这么大阵仗,应枕雪倒是懵的。她本是追着翎羽与路遥而来,实在不知这望月楼竟也是她家的。但见翎羽与路遥都在,应是错不了。 “都起来吧!”应枕雪振臂一呼,众人皆起,“说说吧,这二人犯了什么事?竟是劳动此多人出手?” “少主,不过是因为她们在楼中闹事,属下这才想着给她们一点教训罢了!没曾想惊动了少主,属下实在该死!”倒是很少见翎羽有如此乖巧的时刻。 “她们做了甚?你们要下此毒手?” 看得出,应枕雪竟是个明事理的。 “倒也不是甚大事,只是走路时不小心碰到属下罢了。”翎羽向来心狠手辣,又嚣张跋扈,如此说倒是容易取信的。 舒眠倒也是看出来了,或许他们图谋的事情,应枕雪并不知,所以翎羽才不敢托出。 “你胡说,是你,是你说与云卿大侠有关的人都要死,阿絮只是穿了一席红衣,你便动了杀心,打算杀人!”舒眠赶紧开口,大家都有嘴,何必叫她一个人去说? “她说的是真的?”应枕雪一个眼神过去,翎羽便是心虚的低了头。 “看来是真的了。”应枕雪接着道,“十年前的事,我也略有耳闻,但此事已然揭过,你竟敢私下寻仇。若说是寻云卿报仇便罢了,你却为难一个后辈,说出去可真是叫人不齿啊!” “属下知错!” “好在没闹出人命,自回去领下十鞭,以儆效尤。至于这二人,我便带走了。对了,你们不必跟来!” 应枕雪给了二人一个眼神,二人便跟在她身后离去。路过翎羽身侧时,阿絮还刻意撞了撞她,还朝人做鬼脸。这真是···这顿打不白挨啊。 阿絮这下可又扑棱起来了,本以为应枕雪是催命符,没成想是护身符啊。 翎羽瞧着她得意的神情,心地恨不得将她五马分尸,但碍于应枕雪在场,她也不好发作,只得眼睁睁看着她们离开。 一艘小舟,三道身形,应枕雪亲自撑桨,舒眠阿絮坐在船身。眼瞅着离望月楼越来越远,阿絮这才放下了心,不然,老担心被人背后偷袭。 见那方危险远离,这方她便来秋后算账了,“看着你瘦瘦弱弱的,没想到身手倒好,只是你居然都不告诉我,害我白白担心!” 舒眠将手一摊,“你也没问呐。” 阿絮语噎,的确是她先入为主的认为舒眠柔弱不能自理。 小舟行至江中心,应枕雪却是将桨一扔,也坐了下来,与二人面对面。阿絮见她扔了船桨,下意识就伸手去接,只是船桨没接到,小舟还因为忽然的力道不平,摇晃了几下,看这架势,只怕是要翻船。好在舒眠赶紧将身往另一处压去,稳住了小舟,这才不至于翻船。只是船桨还是没逃过坠入江里的命运,阿絮也只得是眼睁睁的看着船桨没入江中。 江面一望无际,只怕离岸还很远,没了船桨,难道用手划回去吗? “你干嘛呀?现在我们怎么回去?”阿絮气鼓鼓的大骂。 若说对于她的搭救,先前尚有感激之心,那么这份感激在这一刻已是荡然无存了。 应枕雪却是不语,眼神直逼二人。 (29)望月楼7 “方才多谢应姑娘的救命之恩。”舒眠行了个江湖礼,以示感谢,继而又道,“应姑娘可是有话要问?” “你一口一个应姑娘的,我听着别扭,唤我应枕雪就行。”应枕雪视线直盯,锐利不已,“说吧,你们去望月楼有何目的?” “什么什么目的,我们听闻望月楼举办迎花会,便想去看看。本来表演看的好好地,谁知道,楼中的人居然给我们下了迷药,我刚清醒,就是你见着的那副场景,你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质问,我找谁说理去?我看啊,望月楼举办迎花会是假,想趁机拿走我们身上的银钱才是真!” 阿絮连珠炮般的输出,应枕雪听得那叫一个眼花缭乱。 “你说!”应枕雪将视线转到舒眠那边,怎么看舒眠也比阿絮靠谱点。 阿絮在气头上,问她自是问不出什么好话的。 舒眠笑了笑,“在我回答你问题之前,我想先问你几个问题。” 她倒是想和盘托出,只是得确定应枕雪是否真不知情。否则,将事情交代出去,无异于是羊入虎口。 “你问!”应枕雪倒是洒脱。 “你既是望月楼少主,可知这楼里是做什么生意的?” 应枕雪想了想,这般回答,“不瞒你们,未到望月楼前,我丝毫不知内情,甚至不知望月楼也是我家的。至于望月楼是做什么的,想必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那是一处青楼。可即便是青楼,也不过是谋生的手段罢了,又不犯法,有何不妥?” 她言下之意是,若是青楼犯法,官府早就插手了。 真别说,这小姑娘还挺护短的。 “你若不知望月楼是你家的,你又为何会到那处?” “不过是远远见着两道身形熟悉,又行事隐秘,这才跟了过去,没曾想会救下你们。” 舒眠见眼前人性子直率,不像是心机深沉之人,加之先前翎羽等人的反应,想来所言不虚。 “问完了?那该回答我问题了吧?”应枕雪反客为主,将话头丢给她。 “的确如阿絮所言,我们本是奔着迎花会去的。只是看戏的过程中,我发现了翎羽与路遥的身影,好歹也是混迹江湖的人,翎羽路遥是什么人我自是清楚的。于是,我便去听了一会儿墙角。可不幸被发现,这才有了方才那事!”舒眠的语气淡淡的,仿佛只是在说一个故事。 明明听人墙调是不齿之事,由她说出来却叫人觉得是情有可原。 “噢,原来你是去听墙角去了?怪不得我都找不到你。”阿絮此言,也是证实了舒眠的话。 “听到了什么?”应枕雪再问。 舒眠摸了摸鼻翼,一脸的云淡风轻,“也没听到什么,只是说什么主人交代事情一定要办妥,然后什么半月之内运出。至于说的是什么事,我肯定是不清楚的。” 见应枕雪沉思,舒眠又启唇,“就是不知他们口中的主人是谁,也是不知他们做的事是不是有违国法。” 此言带着引导,目的是激起应枕雪的护犊子劲儿。 从与她的几句交谈下,舒眠看出这小丫头是个大义凛然的人,这样的人,存世准则便是清清白白。舒眠口中带了猜忌,依着她的性子必不会撒手不管,势必会找出真相,以还族人清白。 “休的胡言,我忘忧宫虽为江湖人不齿,但都是些不被江湖接纳的可怜人。不过是抱团取暖罢了,绝不可能做些大逆不道之事。望月楼既是忘忧宫下属,也定然遵从忘忧宫规矩,依礼行事。你若再敢胡言,我就将你们丢进湖里。” 得,目的达成。 “忘··忘忧宫?”阿絮闻言大吃一惊,虽是初涉江湖,这忘忧宫的名头还是听过的。 “别激动别激动,我也只是猜测罢了。应少主说无事,便就无事吧。左不过我也不是官府,管不着。”舒眠语气柔和,望向她的眼神,带了几分狡黠。 “我决不允许有人诬蔑我的人,我们这便回去望月楼,我会让她们配合,让你好好搜查。”应枕雪顿了顿又道,“若没搜出罪证,我便如我方才所言,将你们丢进江里;若是搜出确有不法之事,我亲自拿人送官法办,如何?” 舒眠唇角勾了勾,有她陪着,遇到危险倒是不怕了。只是,搜查还是只能暗中进行。打着明面的搜查,可不是在告诉所有人快将罪证销毁? 还不待舒眠说话,阿絮就先附耳低语,“眠眠,你真要同她回去啊?这忘忧宫的人就不是什么好人,咱们不能信。即便是真查出来罪证,又岂知她不会护短?我们就应该报官,让官府去查。” “查是必须要查的,若无证据,即使报官也是无用,只会让他们警醒,转移证据。”舒眠同样低声宽慰她。 于是,她又继续给应枕雪下套,“应少主真可谓是豪气干云,女中英豪。我倒是想应下赌约,只是发生了刚才那事,眼下楼中必有防备。明查必然是查不出什么来,反而坐实了我们污蔑。既是必输的结果,我便还是不参与了吧。行走江湖,小命要紧。” “既不能明查,那便暗访。未还我的人清白之前,你们别想走!” 舒眠暗笑,这小丫头还真上道。 “可这暗访要如何暗访?去望月楼就这么一条路,行舟返回,那岸上守着的人必当知晓。如此,我们便还是明面的靶子了。还是不能查,还是不能查!”舒眠扶额作难,一脸的苦涩。 当然,是装的。 “水路不能走,那便走山路。望月楼三面环山,总不至于连上山的路都没有。”应枕雪将手一抱自信满满,却不想一切尽在舒眠掌控。 “说的倒容易,如今船桨都没了,连岸都无法靠近,如何绕路?”阿絮也是接受现实了,既然要查,那便一起查吧! 只是,如今上岸,当真是难事! 然而她左看一下舒眠,那是一派淡然;右看一下应枕雪,也是丝毫不见慌张。她就不明白了,难道这二人还想单凭轻功跃到岸上不成?可江面如此广泛,若说云卿现世倒有可能,就她们仨··怎么看都办不到! 却见枕雪站起身,运转内力击打在江面,原本平淡无波的江面便掀起波澜,江水与应枕雪内力相抗,起了反力,正好催动小舟前进。其速度之快,便是船桨也及不上的。 阿絮看傻了眼,竟不想内力还可以这般行事? (30)望月楼8 此番操作下来,竟是一刻钟便上了岸。应枕雪特意调整了行进方向,三人上岸之地,便是一处山脚下。此山挨着江面,应当便是望月楼周围的山,只是具体是左边右边或是后边,只能是爬上山顶才知了。 此山荆棘遍布,雾气缭绕,看着就是荒无人烟的样子。三人各自寻了一根木棍,既是为了开路,也是为了不时之需。这样的山林间,只怕野兽不会少。 踏入山林,本还大亮的天一下便暗沉下来,显得阴气森森。阿絮咽了咽口水,抱紧舒眠不松手。应枕雪则是走在最后面,为二人殿后。三人朝着山上走了半个时辰,杂草丛中便是有蛇窜出,阿絮害怕之余也是反应迅速,拉着舒眠一跃便到了树顶上。应枕雪不是个好惹的,当下掏出火折子往那杂草中一扔,人也是跃上树间。 但见野草被烧尽,她便是砍下几棵树挡在火光周围,防止火势越来越大,不可收拾。杂草没了,蛇群四散而去,如此,阿絮这才从树上跃下。此刻双腿还颤抖着,心底也是一阵一阵的发虚。舒眠弯弯唇角,反握住她的手,算是给她些安慰吧! 如此,三人又继续前行,一个时辰之内还算是安全。只是再往上,忽听一声声的狼叫,这深山野林里,狼群比蛇更叫人心里发麻。三人背靠背,呈防备之势,除却听闻狼叫声,倒是还不曾见到狼群。于是,三人又继续往上。 这时,狼叫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其中,似乎还夹杂了些笛音。只是这笛音很小声,不仔细听是听不到的。 舒眠双手握拳,眼里迸发出杀意,若这些狼群是因笛音集结,那便是有人背后操控。而十年前,灭云隐山庄的人也可以操控狼群,如此巧合,她岂能不怀疑他们是一波人? “小心,狼群正在靠近!”舒眠低声提醒道。 怀疑是怀疑,但她要的是揪出幕后之人,只好暂时忍下了。 舒眠话语刚落,狼群便现出身来,头头都是人身大小,张着獠牙。黑暗的光线中,狼群的眼睛绿油油的,死死盯在三个猎物身上。 “你们到树顶去,狼群,我来对付!”身为摘星榜第二,应枕雪自是不躲。 “这么多狼,你一个人行吗?”阿絮关键时刻还是挺讲义气的。 “要不,你来?”应枕雪反问。 阿絮嘿嘿一笑,“我们还是不给你添乱了。”语落之际,人已经上树了,还带上了舒眠。 底下,应枕雪祭出长鞭,一甩手,狼群倒下一片,但片刻之后,又站起身来,对着应枕雪发动攻击。狼群之多,根本就是打倒一波又来一波,应枕雪渐渐地体力不支。 “该死,这是捅了狼窝了嘛?”应枕雪低声咒骂,手上动作却不敢停顿。存亡之际,稍微迟疑便是一死。 “戒骄戒躁,运转内力。” 忽而,应枕雪耳畔传来这么一句,她下意识的往树梢看去,却见树上二人都不像是说话的样子。可应枕雪知道,这是高人的指点,便也是按着指点行事。 “力灌于物,飞花落叶皆可杀人!” 应枕雪悟力极佳,略微思索便了解其意。她以内力控制花草树木为己所用,在强大的内力加持下,花草树木化为利刃,随着她手的方向一发力,正中狼群胸口,霎时间,狼群倒了一大半。余下的狼群,再依法炮制,将狼群尽除,并不在话下。 若是有幸见过云隐山庄那场大战的,自然看得出,这与云卿杀狼的方式如出一辙。然而,三人之间,舒眠不会说,余下二人没见过,便也只当是高人指点罢了。 见狼群除尽,阿絮这才带着舒眠跃下树间,看着满地的死狼,阿絮仍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原来,武功强到一定地步的人,真的可以超然于人呐! 应枕雪眼神直逼舒眠,眼中的质疑丝毫不藏。直觉告诉她,方才指点她的人就是舒眠,可又怎么看怎么不像。 “应少主,怎么了?”舒眠一双眼睛尽显澄澈,看不出遮掩的模样。 “方才你可有说话?”应枕雪是个藏不住事儿的,有事就问! “你那什么表情,我们害怕都来不及,哪还能说话让你分心呐?” 方才那话属于传音,只特定之人能听得见,阿絮自是不知。 “不过,你方才那招够厉害的,有空能不能教教我?” 应枕雪白了她一眼,转身就走。心中只觉,这人真是个话痨。 “不教就不教嘛,小气!”阿絮低声吐槽。 舒眠唇角一扬,抬步离去,临走时还落下这么一句,“再不跟上,再有猛兽,无人救你啊!” 吓得阿絮回头看了眼,赶紧小跑跟上。 如今,可算是平安上到山顶了。 山顶之上平坦至极,既无树木,也无花草,入目可见的只是一座石坟,坟前立了块无字碑。坟前空无一物,也无杂草,可见是有人特意打理过的。 站在山顶往下看去,望月楼的楼顶近在眼前,她们身处之地,是望月楼后的那座山峰。本想跃到望月楼楼顶,再暗中潜进楼内,但细细看去,楼顶光滑一片,像是被人洒了油,这番飞身过去,只怕身形不稳。楼顶二十层高,摔下去必是要粉身碎骨的。可见,从楼顶潜入并不可取。 “这荒芜的山顶,谁家会将人埋在此处呢?”阿絮发出疑问,却不想正中点子。 是啊,谁家会专门把人抬到这山上来埋呢?半山有狼群,山脚还有蛇,山底下的路杂草丛生,一看就不像是有人行走的样子。而这坟前却无杂草,那么扫墓者是如何上来的?还是说这坟墓,只是障眼法? 舒眠打量几眼,倒真发现了异常,那墓碑有被移动过的痕迹。舒眠望向应枕雪,不消她开口,应枕雪便明白其意,但见其运力一推,就将墓碑推开了去;随着墓碑被移动,身后的那座坟也应声转动,顷刻之间,一条通道现于眼前。 应枕雪神色凝重,暗暗握拳,心中还是不相信她的族人会做有违国法之事,但此通道,无疑是一道有力的证明。 (31)望月楼9 应枕雪打头,阿絮居中,舒眠垫后,三人便是一前一后的走进通道。不一会儿,便是下到了楼梯底部。墓穴之下四通八达,路有不少,但不见得能乱走。 应枕雪机灵,拾起石头往各入口扔去,大部分的入口确实触动机关,唯有一处并无异常。危险排除,三人继续前进,入了入口,仍是往下的走向。走了半刻钟之后,又陷入了死路。这才走进来不出一刻钟,便是机关又遇机关,可见这山峰之内,都是机关呐! 好在,舒眠倒是对机关有些研究的。 说起来,舒眠精通机关之术,还得益于阿意。他神隐楼除却打探消息厉害,制毒制药也是一把好手之外,这机关术也是登峰造极。神隐楼内有关机关术的书,她倒是有幸看过。眼下遇到的机关,自是难不倒她。 只见她在四周摸了摸,这便破开了机关,石门大开,入目是几十个上锁的大箱子。舒眠拔下簪子,三下五除二打开了其中一个,里头竟是明晃晃的刀刃。舒眠上手摸了摸,全都是上好的兵刃。一个箱子大概有个几十把,那此处诸多箱子,只怕得有数千之数。 私藏兵甲,这可是窝藏了反叛之心呐! 应枕雪皱着眉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她发疯似的将所有箱子打开,竟全是满满的兵刃。其中一个箱子中,还有一本账簿,上面记录的是每一批兵刃打造完成的时间,仅仅是一月之期,便是造出了此多兵刃。除此之外,还有落笔--金十娘。 细细想着归元山庄不知所踪的银两,再看眼前的兵刃,这一切便都说得通了。归元山庄走私私盐赚取银子,暗中运到望月楼,由望月楼制成兵刃再运出,以供幕后之人。 归元山庄父子是南月人,金十娘也是南月人,那么此番行事是为了复国便是说得通的。 “这望月楼莫非是想造反嘛?”阿絮震惊不已。 如此多的兵刃,可见对方人数不少。可大夏境内有这么庞大的一支队伍,朝廷竟是丝毫不知,实在是令人汗颜。 “这个你收着!”应枕雪当真如她所言,并未包庇,这下便将账簿交给了舒眠。舒眠也不推辞,贴身收着! “我倒想看看,这望月楼都做了些什么!” 密室之中尚有路,应枕雪头也不回的继续下行。舒眠阿絮相视一眼,只得跟上。既是一起来的,自要一起离开才好。 此番走了一个时辰,才算是到了另一处密室。这密室外有人巡逻,门口还有人守着,若是贸然靠近,必是要惊动看守的。三人竖耳去听,竟是隐隐约约传出乒乒乓乓的声响,听着像是在打铁。结合上面的兵刃来看,说是打铁倒也是说得过去的。 怪不得望月楼要建在此处,楼中余音绕梁,正是掩盖了打铁声响,楼中又全是弱女子,谁又会怀疑此间有事? 趁着巡逻的人与门口看守的人交汇,舒眠便是一闪身形,再是拂袖一挥,袖中甩出些药粉;他们尚未反应过来,就将药粉尽数吸进,这下便是倒地不起。舒眠动作迅速,就是阿絮与应枕雪都不曾反应过来。 “眠眠,你也太厉害了吧,一下就给人放倒了。”阿絮夸赞道。 应枕雪则是满脸不屑,“下药也算是本事?” 舒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下药的确不算是本事,但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你有本事你来啊,方才迟迟躲在后面不出手,这又算是什么事?”阿絮对舒眠那是义无反顾的维护。 “好了好了。”舒眠适时出声,叫停了二人的争吵,“咱们还是先进去看看吧。” 阿絮点点头,挽着舒眠的手,就往里面走,应枕雪也是紧随其后。 一入密室,那场景真叫人震惊。 密室中,算是一个大型的打铁场,几乎每隔几米就有一个大熔炉,经年累月的热气聚在一个空间里,密室里头的温度很高。除此之外,每个熔炉处都有一个光着膀子的男子,众人有条不紊的在打着铁。 每个男子的双脚,都以粗壮的铁链锁住,那铁链很长,但不至于支撑他们走出密室外。最靠里头的地方,摊了些杂草,杂草上还有些破旧的铺盖,应是让众人休息用的。他们脚上的链子,刚好便是到杂草处的长度。 三人穿行在众人身后,竟是无一人停下打声招呼,也没人觉得她们的到来意外,只是机械的继续手上的动作。 他们的后背,是血淋淋的鞭痕,旧伤夹杂新伤,瞧着真叫人焦心。 应枕雪将手握的吱吱响,眼中爆发的怒意,像是要将所有人吞噬。她确信这是望月楼的手笔,因为她亲眼所见,但她无法相信望月楼属于忘忧宫!她记忆中的忘忧宫,都是些本本分分的可怜人,在忘忧宫多年,她从未发现忘忧宫有不妥之处。大家吃住在一起,就像是相互扶持的家人一般,怎么可能私造兵刃? 难道,她所知的一切都是有人在她面前做戏吗?做戏骗她,图的是什么? 她想不明白! “都停下!”应枕雪大呼一声,众人也是乖乖停了下来,他们将身对着她,头低得低低地。 都是些粗壮的男子,却被人活生生逼成了机械,只懂得服从命令,不懂得反抗。 “我问,你们答。若是回答我不满意,当心我手上的鞭子。”应枕雪将鞭子抽出,挥了一下,便是将石壁打落了碎石。众人瑟瑟发抖,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何人将你们囚禁于此?” “望··月楼!”他们不敢不回,也怕说错话挨打。 “目的为何?” “打造兵刃!”这是另一个人的答复。 “你们被困在这里多久了?期间,交出的货物有多少?” “我们被困时间,不一致,我是五年。” “十年!” “八年!” ····· 众人陆陆续续回答,应枕雪闻言,更添怒意。 竟是从那么早之前就开始了啊! “一开始,只是一月十箱,后面成倍成倍的增加,赶不出来就要挨打,数年间,只怕得有数以万计的兵刃交货了。” ···数以万计,这是预谋了多年啊! “舒姑娘,你不是能开锁嘛,把他们都放了吧!”应枕雪强压怒意,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不必客气,喊我舒眠就行!”舒眠语落,便去查看那锁去了。 那锁并不是普通的锁,而是机关锁,若是开启方式不对,锁孔就会封死,那便再也打不开了。幸运的是,这种锁舒眠见过,在神隐楼的机关图纸上。 莫非神隐楼也牵扯其中? (32)望月楼10 舒眠压下心头疑虑,按着记忆中的方法帮他们解锁,大概半个时辰之后,才将锁解除。 “跟着我,我带你们出去,从今以后,你们自由了。” “我们真的可以离开了嘛?” “我们可以走了?” 众人都是不可置信的模样。 “当然,我向你们承诺!” 应枕雪走在前头,身后跟着乌压压的一众人。阿絮就这么看着应枕雪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人除了自负点,倒是个好人。 “走吧!”舒眠同阿絮走在了最后面。 现下往来时的反方向走,应当是直通望月楼的。 走了一炷香的样子,却忽见前方白雾茫茫,遮挡了视线。正在众人疑惑之际,应枕雪最先发现了异常,“捂住口鼻!” 她一声令下,众人照做,只是还是有些没来得及捂住口鼻的人口吐白沫,倒地不起,可见那烟雾竟是毒烟。毒烟尚未散去,又听嗖嗖声传来,像是箭矢的声响。 “啊!” 几声惨叫之后,铁匠又倒地几人。眼见着箭矢越来越多,应枕雪只好护着众人后退,待众人退到安全之所,她才独身应战。只见她将鞭子甩成轮子样,那些飞来的箭矢皆被挡下,只是也不见箭矢停下。长此以往,只怕体力不支。 这般看来,又是机关,若是机关不停,这箭矢也不会断。舒眠眼见四周也不见有机关的样子,如此,机关便当是在对面了。唯有躲过毒烟,避过箭阵,才能将机关关停。毒烟四散开来,关停机关刻不容缓。 雾气重重中,只见一道虚影越过箭阵,到了对面,几番思索下,寻到了机关之处,只见人重重按下机关,这箭阵便停了下来,雾气也肉眼可见的消散,待雾气消散之际,对面早就没了人。 “方才,方才你们有没有看到一道虚影?是那道虚影关掉了机关,救下了我们!”阿絮问出声,众人齐齐摇头。他们只顾着性命之忧,并不曾关注。 方见那道身形,一席青影,阿絮是怀疑舒眠的,只是她往身侧看了一眼,舒眠好端端的站在身边,并不曾动过,是以便是打消了怀疑。 “眠眠,你看到了嘛?”阿絮不死心的再问,总不至于真是她看错了吧。 “该不是你眼花了吧,我们可没见着。”舒眠日常打趣她···只是藏在袖中的手,正冒着寒气。不仅如此,她的脸色还更惨白了些,只是她一向脸色苍白,倒是也无人发现异常, 应枕雪低头去看那些倒下的人,眼神尽显哀思,本是想带他们离开,还他们自由,却是无端害他们丢了性命。但,逝者已逝,她再如何自责,人也是活不过来了,她只好在心底暗暗发誓,定要为他们讨个公道。 “走吧!”应枕雪继续带队前行,余下的铁匠紧随其后。 阿絮像先前般想拉住舒眠,却被舒眠不动声色的躲开了去,“多大的人了,还搂搂抱抱的,自己走!”若是让阿絮摸着她的手,只怕那手便是瞒不住了。 余下的路倒是坦途,只是门口还有人守着罢了,在应枕雪面前,那就不是个事。只是刚出门口,楼中人便团团围了上来,一层又一层,将众人围在了正中央。这些小喽啰没见过应枕雪,这才敢如此欺主,随后来的三人则是愣在当场。 正是争夺花魁的名头的那三位姑娘。 她们眼中有诧异,似乎没料想到应枕雪会出现在这,还带了那群铁匠。 看来,她们费尽心机想要瞒下的事情,怕是瞒不住了。 “去寻金姐姐。”打扮素净的那位姑娘,低声同旁边的姑娘耳语几句,那姑娘点点头便下去了。 “少主!”余下二位姑娘齐齐行礼。于是,又是一众响彻天的拜见声。 “可别,我担不起!” 应枕雪往旁边一退,怒气难消。 不一会儿,金十娘现身,也正如三个姑娘般,她也是满脸诧异。明明亲眼见着少主离开,却不想竟是出现在了这里。 “少主!”金十娘面色凝重,对应枕雪倒是恭敬的。 “他们都是你囚禁在此处的?” 金十娘不语,算是默认。 “你可知私铸兵甲,是死罪?” 金十娘还是不语,楼中人也都沉默。 “这些人我要放走,你们我要送官,可有异议?”既是问不出话来,她便不问了。 “但凭少主做主。”金十娘终是开口说了这么一句,“悠澜,莫让少主疲累。” 那素衣的女子应了声,便寻人取来绳索,一个接一个的将楼中之人捆了个全,就是金十娘也不例外。 “少主,请吧!”金十娘做了个请势,示意应枕雪打头。 她们的做派,便是舒眠与阿絮也是看得糊里糊涂的。得知事情暴露,竟是不曾鱼死网破,而是坦然接受,可见,她们对应枕雪这个少主还是很尊敬的。舒眠想不明白的是,他们若是奉忘忧宫宫主之令行事,此下,应当给宫主发讯息,让宫主派人来搭救才是。只不过应枕雪只是少主,压她一头的还有宫主,若是她们合力将应枕雪绑了,带回去也未尝不可。却不想,她们竟是平静的接受了应枕雪的命令。 她们对应枕雪的命令,更多的像是服从! 望月楼是有大船的,而今此多人,也只得是大船才装得下。金十娘等人上船之后,便是安安静静的待在船舱,铁匠们则是缩在另一边。偌大的甲板上,唯余舒眠三人。 应枕雪呆坐在一旁,眼中无神,表情木讷。 她眼下心绪烦闷,实在是无法潇脱。金十娘等人犯法,她还可以大义凛然的送她们见官,那么姑姑呢?若是姑姑也是参与者,那她该如何?也要将养育自己长大的姑姑,送官法办嘛?忘忧宫究竟是什么地方,他们私铸兵甲到底是为了什么? 所有的情绪融汇在一起,变成了被至亲之人欺骗的痛。 阿絮瞧着她这模样,想上前安慰,却又不知说些什么,干脆便是不出声的好。再望向舒眠,这才发现她竟是整个人蜷缩在一起,额间不停的冒着冷汗,手上的寒气也越来越深,整个人都打着寒颤。 (33)望月楼(末) “眠眠,你怎么了?”阿絮上手去摸,发现她冻若冰糕,就是火云珠也压不住她体内的寒气。 “眠眠,你别吓我!”阿絮一把将人抱住,双手不停的摩挲着她的双臂,只是并无甚用,舒眠还是冷的紧。 这时,应枕雪也发现了舒眠的异常,“她怎么了?” 阿絮摇摇头,“她似乎有很严重的寒症,我们初见时她曾发作过一次,后来有了火云珠之后,倒是很少发作了,今日也不知为什么,竟又发作了。看情况,比之前似乎更严重。” 应枕雪运气,由她头顶灌入,这是在为她驱寒。同时也发觉,她丹田是空的,没有任何内力。应枕雪的内力灌入,足足一刻钟之后,舒眠的寒症才好转过来。 “多谢!”舒眠缓过神来,道了一声谢。 “你这是怎么回事?” “不妨事,老毛病罢了。”对于这个寒症,舒眠仍是闭口不言。 舒眠伸了伸四肢,方才是全然不能动弹了,眼下温度回升,四肢也逐渐恢复如常。 “那火云珠没效用了嘛?你等我书信回去,让人都去帮你寻驱寒的良方去。” 舒眠笑了笑,脸色还是惨白的,“我这寒症啊,这世间无药可救,还是莫要将良方浪费在我身上了,不值当!” “我不许你这样说,你是我的朋友,我不会允许你死的。” 阿絮这人犟脾气上来时也是说不通的,舒眠只好由她了。 应枕雪见舒眠缓过来了,便又继续出神去了。晚些时候,船靠岸,金十娘等人主动前往府衙去了;舒眠献上罪证,又有铁匠为认证,望月楼一干人等的罪名便算是坐实了。整个过程,应枕雪都只是像个旁观者一般看着。 将望月楼等人关进大牢,苏州知府便派人去查抄了望月楼,所搜出的金银财宝,兵甲等物尽数充公。如此,在苏州颇具名头的望月楼就此落幕。 “告辞了!”应枕雪抱拳,向二人告辞。 舒眠出言,将人拦下,“应少主,天色已晚,不妨同我们回酒楼落脚,明日在启程吧?” 应枕雪抬头望天,天色已尽,唯余空中一轮圆月。也罢,夜间行走,不辨方向不说,还寒风刺骨,歇一宿便也好吧! 于是,三人一同回到酒楼。去望月楼之前,舒眠与阿絮便是在此处落脚的,二人并未退房,这屋子自然还是二人的。只是应枕雪再想住宿,便是没了空房间,好在舒眠她们定了两间房,匀出一间给她也就是了。 折腾了这么久,腹中早已是空空如也,阿絮便着人上了些好酒好菜,也好大快朵颐。 寒冬日,一壶热酒,最易暖人心。 “略以薄酒,敬应少主的大义灭亲。”舒眠抬手。 应枕雪将酒一饮而尽,此番也只能是借酒消愁了。 舒眠阿絮相视一眼,都没去劝她少饮,让她发泄一下也是好的。 她一杯接一杯的将酒下肚,不一会儿便是醉气熏熏了。应枕雪同阿絮般,本也是不善酒的。而今又是借酒消愁,自然是没几杯就醉了。 “哎,你别晃,我头晕!” 应枕雪双颊红润,嘟着个嘴可爱极了。这酒醉后的模样,与平时一本正经的模样看起来,更叫人欢喜。 “爹爹,我今年要大大的红包。嘻嘻。” 舒眠与阿絮弯了嘴角,都被她的模样逗笑。 “坏阿姐,又不带我去!” 舒眠身子一震,一声“阿姐”仿佛触动了舒眠紧绷的心弦,这些年来,她再表现的如何风轻云淡,可这一声“阿姐”却是叫她破防了。 “阿絮,她方才是说了阿姐嘛?”舒眠以为自己幻听,急急向阿絮求证。 阿絮点点头,证实她没听错,“她说的是坏阿姐。她那自负的性子,真的很难想象,她对着姐姐撒娇的样子。”阿絮脑补应枕雪撒娇的场景,不自觉笑出声,竟是没发现舒眠的异常。 或许只是巧合?或许应枕雪也的确有个姐姐? 可是这语气,怎么会像极了阿莹? “阿··应枕雪,你看着我,你阿姐叫什么名字?”舒眠双眸微红,紧紧盯着应枕雪的眼睛,她期望能从她的口中听到她想要的答案。 相识这么久,阿絮还是头一次见舒眠如此失控的模样。 “放开我,我不理你,你是坏人。”应枕雪撒着酒疯,将手抽出,踉跄几步后,便是倒地不起,睡过去了。 “眠眠,你?” 直到听到阿絮的声音,舒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控了,“我有个妹妹的,只是我把她弄丢了。”舒眠语气淡淡的,眼角有泪滑落。 此时的她,憔悴又单薄,看得人揪心。 “所以,你怀疑应枕雪是你妹妹?”阿絮问道。 “或许只是巧合吧。”舒眠摇摇头,否决了这个想法,“先将她送上楼吧,免得着凉。” 阿絮点点头,同她一起将应枕雪送上楼。 望着应枕雪的睡颜,舒眠不自觉将她与脑海中的阿莹联系在一起。若她真是阿莹,那便好了。 昨夜宿醉,应枕雪晨起头都是疼的,她揉了揉太阳穴,良久后才起了身。 “你醒了,快过来吃些热粥,会好受点。”阿絮见她醒了,赶紧招呼道。 应枕雪抬头,这才看舒眠与阿絮都在她的房里,桌上是热腾腾的粥。阿絮笑眯眯的唤她用早膳,舒眠则是帮她打好了热粥。 应枕雪走到桌边,坐在了阿絮对面,舒眠则在她的左边。她总觉得,这二人今日有些无事献殷勤?舒眠倒也罢了,日常还是很温和的,但是这个唤阿絮的,什么时候给过她好脸色? 不正常,一点都不正常! 应枕雪低头吃着粥,她们不开口,她便也不出言。 “阿…雪啊,你家里面可有兄弟姐妹啊?” 昨日她缠着舒眠问了些她妹妹的事,因此得知了她妹妹叫阿莹。本“阿莹”二字就要出口,却忽然发觉突然这样喊不太好,这阿莹便变成了阿雪。 “咳咳!”而听着阿絮口中“阿雪”二字,应枕雪属实被噎了一下,热粥呛入食管,叫她忍不住咳嗽几声。舒眠见她被呛,第一时间便是替她拍背顺气。 这二人,今日还真是大大的奇怪。 (34)忘忧宫1 “咦,肉麻死了。”应枕雪气顺之后,便是防备的看着二人,“问我有无兄弟姐妹做甚?” “哪里肉麻了,根本就是很亲切好嘛?”阿絮不以为然,“我是阿絮,你是阿雪,她是眠眠,多亲热啊。” “我们……是如此亲近的关系吗?”即便是姑姑,也不曾喊她阿雪,更何况是这个从没给她好脸色的人? “昨日你喝醉了,嘴里不停的喊着阿姐,你可是有个姐姐?”舒眠的语气淡淡的,但视线却一直集中在她的脸上。 应枕雪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因她酒醉胡言呐。 “酒醉之言岂能当真?”应枕雪回答的并无一丝迟疑,“我家中,除却一个姑姑,再无旁人了。” “你这般问我,可是因为你有妹妹?妹妹还失踪了?” 一猜便也猜到了,若是妹妹还在,她们也不见得要逮着自己说这么奇怪的话了。 闻言,舒眠的神色一下黯淡下去,却还是回答了她,“是啊,我有一个妹妹,只可惜,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应枕雪不语,她也不知如何安慰她。很奇怪的是,见舒眠这般难过的神情,她的心居然隐隐作痛。 “眠眠,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当你妹妹啊。我可以天天缠着你,跟着你,帮你取暖,逗你开心。”相比起应枕雪,阿絮倒是会说话多了。 舒眠抬眼望她,心中宽慰不少,嘴上却故意说着,“你这天天聒噪的很,我可受不了。” “呵。”阿絮鼻尖呵出一声,“别以为这样就能吓退我,阿姐阿姐阿姐!从今以后,我都唤你阿姐。” “咦。”应枕雪搓着双臂,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忽而,窗外传进嘈杂之音,引得三人前往查看。却见这酒楼外聚了好多百姓,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的不亦乐乎。只是想要听清说了什么,倒是听不真切。 恰好三人也是用完了膳,这便出门去寻了人问询。这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竟是昨儿夜里府衙大牢被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什么都没留下。 应枕雪一听,心觉不妙,拔腿就往府衙跑去。的确如百姓所言,那大牢被烧了个干干净净,就剩些断壁残垣了。大牢外,唯有知府大人,在几个捕快搀扶下,哭的那叫一个响彻天地。 也怨不得他哭。 他堂堂知府,治下大牢被烧,犯人也被烧成了灰。若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只怕免不得罚。挨顿板子,或是贬为庶人都是小事,怕就怕性命不保。 牢中的犯人,大多都不是死刑,而今却被烧成了灰,只怕家属定会闹上府衙的。 “哭有什么用,有这力气,倒不如查查这火是怎么起的!” 应枕雪见他太吵,怼了一句。 那知府这才回头看她们,发现正是昨日帮他破获大案的人,这下也是噤了声,“你们是说,这火是有人故意为之?” 阿絮扶额苦笑,“你们做官得,都不带脑子的嘛?这大牢多年无事,怎得偏偏昨夜便起火了?” 舒眠浅笑,今儿阿絮脑子倒是在线的。 “大人,我给你指条明路吧?”舒眠出声,“您将望月楼与大牢着火之事,写成奏章上报天听,再言明是反贼挑事,再将兵刃一同押解归京。有功有过,皇上也不是昏君,自有决断。” “阿絮,还需你写封信了。”舒眠叫她写信,毕竟是皇亲,有阿絮做保,这知府的官帽就算是保住了。 阿絮点点头,写封信嘛,举手之劳罢了。 毕竟这知府也没什大错,总不能就此挨罚。 应枕雪见她们将事解决,这下也是准备告辞了。昨日刚将金十娘等人送进大牢,今儿大牢就化为了灰烬,让她如何不联想到是忘忧宫的手笔? 若说先前还对忘忧宫抱有希望,而今已是荡然无存了。只是,她还是想要求一个真相,想听姑姑亲口跟她讲。 望着应枕雪远去的背影,这次她们并未挽留。她心中有事,就算是留下也是不安,倒不如放她去寻一个心安理得。 “走吧。”舒眠淡淡一句,阿絮又很自然的贴了上来。 “阿姐,我们现下去哪儿呢?” 舒眠故作将人推开,学着应枕雪的口吻道,“确实挺肉麻的。” 她本也没用力,阿絮又施了力,便是不曾将人推开,反而令她抱得更紧了。 “那就肉麻好啦。”阿絮才不管,“所以,我们是要去哪里呢?” “云州!” 心中有些疑问,需得有人解惑,而这人自是非神隐楼楼主不可。 应枕雪独自行舟,辅以内力为桨,不多会儿就到了一处岛上。一踏上岛,映入眼帘的便是满目桃花,此地气温合宜,桃花开的正好。若是由上往下看,便是粉嫩嫩的一片,瞧着叫人心旷神怡的。这花可也并非只是观赏之用,而是暗藏阵法,不通阵法之人踏入其间,便是要被困住的;但见有人被困,阵法便会启动,霎时间,毒烟暗器扑面而来,端叫人防不胜防。 这是应枕雪自幼长大的地方,于她倒是无碍的。 桃林深处,是一个村落,村子不大,但容下数千人不成问题,因着满岛的桃花,得名“桃花村”。踏进桃花村,入目可见的都是种地养花的百姓,奔跑玩闹的孩童,他们个个的脸上,都洋溢着朴实的笑容。 “少主回来了?” “少主,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好玩吗?” “少主,这是自家种的菜,您带点回去?” 见着应枕雪,乡亲们都热络的打着招呼。换做平时,应枕雪必要好生回应的,只是而今,她没有心情。 村落的最东边,就是忘忧宫所在,之所以称之为“宫”,自是因为建设的如同一座小小的宫殿。忘忧宫弟子统一身着白色衣衫,于这个村落来说是个耀眼的存在。桃花村的村民都是仰仗忘忧宫而活,在应枕雪的记忆中,便是村民们有什么需要带的,便每隔半月写信给忘忧宫,而宫主就会着人前去采买。多年来,从未改变。 就是如此的忘忧宫,叫应枕雪如何相信,他们竟会私造兵甲?私造兵甲等同谋反,那是大罪,绝无转圜之机的。 踏进大门,就是一个大院子,此时,一袭白衫的弟子们正在练武。见应枕雪回来,等不约而同的停下对她行礼。应枕雪越过他们,直朝大殿而去。 一入殿,便见着几个熟人,正是望月楼的金十娘以及那三个姑娘,应枕雪视线与她们交汇,她们行礼的同时也是低下了头;果然呐,那场大火只是为了掩盖她们逃走的事实。再往里面走点,便是见着了翎羽与路遥,二人也是对着她行礼。 这二人中间,立着个白衫的女子,其人身姿纤细,宛如柳絮,发丝如墨,半披半束。此刻背对着应枕雪负手而立,十分的威严。 (35)忘忧宫2 “姑姑!”应枕雪对着女子作揖。 闻其声,女子转过身来,容貌端叫一个倾国倾城,端庄温和,瞧着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实际上已是四十出头的年纪了。 “枕雪回来了?来,快坐!”忘忧眉眼柔和,伸手去拉应枕雪,引着她往高位上坐。应枕雪脚步不动,抽出了自己的手。忘忧的手僵在空中,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自己养大的玫瑰,那“刺”也要对着自己了嘛? “姑姑,枕雪有几个问题,想请姑姑解答!” 该来的总归还是躲不过,“问吧,你想知道什么,姑姑都告诉你!” “她们怎么会在这?”应枕雪抬手指向金十娘四人,又抬眼望向忘忧。 “都是自家人,总不好眼睁睁看她们搭上性命,便让人将她们救回来了。”忘忧说的轻松极了,全然不觉得自己有错。 “姑姑可知,她们做了什么?” “知道!”忘忧弯了弯嘴角,更加的云淡风轻,“都是依着我的命令行事,姑姑又岂会不知?” 呵呵,原来一切都是真的,她的姑姑真的不是受人蒙蔽,而是幕后主谋! “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是造反,若是朝廷追究下来,桃花村就保不住了。每次走出门,那些村民总会对我们笑着,那么慈祥质朴,为什么非要让她们的家园风雨飘摇呢?”应枕雪眼眶红红的,却仍是强忍着,没让眼泪落下。 “造反?”忘忧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慕家才是反贼,我们不过是复国!” 应枕雪皱着眉,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你··你们是南月人?” “对,桃花村的人,都是南月人。”忘忧又恢复云淡风轻的神情,“南月四大家族之一,洛氏家主洛鸢,就是姑姑。” 百余年前,南月皇室才是天下的主宰,上位者不分男女,只看血脉;而言,洛,宫,商四大家族,在那时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他们分门而立,却又相辅相成,是绝对的食物链顶端。四大家族忠诚于南月皇室,刻在他们骨子里的信仰便是忠诚。后来,南月皇室被灭,四大家族也是跌落神坛。 当时的四大家族家主,听闻皇室尚有遗腹子存在,便是在世间隐秘行事,为的就是迎回皇室血脉,一扫前耻,复立家国。只是当时的家主穷尽一生,也未能寻回皇室血脉,但寻找皇室后裔的主旨便是传了下来,后代家主,皆当遵从。 这才有了忘忧宫一面隐世而居,一面私造兵甲之事。他们要的从来不是安于现状,而是推翻慕皇室,复立南月。 “南月皇室已覆灭百年,大家现在不是也过得很好嘛?为什么非要复国,非要掀起战争呢?”应枕雪神情讷讷的,虽说当时确实是慕氏不对,但慕皇室建立百余年,世间早已接受了慕皇室的存在,又何必再掀起战争呢? 世间之人,要的不就是一个安居乐业嘛? “知道姑姑为何要隐姓埋名嘛?就是因为他慕皇室容不下南月人,更容不下四大家族。他慕皇室上位以来,但凡与南月二字沾点关系的,他们都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逼得我们不得不到了这么个荒无人烟的小岛。”忘忧顿了顿又继续道,“我们初到桃花村时,这里只是一个贫瘠小岛,无花无树无家,你如今看到的这一切是我们的先祖花了许久才建起来的。你说他们安居乐业,但其实他们却连外间的世界都不曾见过。难道我们就该忍辱偷生的过一世嘛,难道我们就该世世代代都在这个小岛上无疾而终嘛?我想要的,是我们南月人正大光明的立于世间,我要天下重新将我南月人记在心里。” 忘忧的连声质问,应枕雪不知如何作答。 姑姑从未与她讲过这些,她竟不知姑姑心中藏有如此深得的恨意。 她只记得,幼时她想习武,姑姑就着人教她习武;她想吃桃花羹,姑姑便亲自为她做;她生病了是姑姑衣不解带的照顾着她。姑姑是对她最好最好的人啊!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她竟是不知哪方是对哪方是错了。 “倒是忘了,这岛上倒也并非都是南月人,你···就不是!”忘忧视线直盯,眼神是应枕雪不曾见过的狠辣,“我将你捡回来,本意是想将你培养为一把利剑,一把可以助我们杀敌的利剑。却不想剑刃虽成,却将剑锋对准了我们,倒是我大意了。” 应枕雪眼泪滑落,她竟是被捡回来的?呵呵,原来她只是一颗棋子。 “而今,你毁了望月楼,误了我的事,我便留不得你了。但,念在你这十年来乖巧懂事的份上,我不杀你。只是从今以后,你不能再回桃花村。倘若你日后踏入桃花村,我必杀你!你若感恩,便不要向外人提及忘忧宫所在,否则,即便万死,我也定让你陪葬!” 她还未消化自己是被捡回来的事情,忘忧又将她炸的七荤八素的。 姑姑,这是不要她了啊! “姑··姑,你要赶我走?” “我不是你姑姑,滚出桃花村。”忘忧又背过身去,态度冷硬坚决,“翎羽,路遥送客!” 翎羽路遥看了看应枕雪,又看了看忘忧,期望忘忧能改变主意,只是忘忧却丝毫不松动,她们也只好对着应枕雪作出请势。 应枕雪不搭理二人,只是对着忘忧下跪,朝她磕了三个头,“无论如何,您都是我姑姑,桃花村,也一直是我的家。” 应枕雪转身离去,忘忧这才转身来看。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忘忧眼角有泪滑落。 毕竟是自幼看着长大的孩子,又岂会真的这般狠心呢? “宫主,您这何苦呢?您为何不将实情告诉少主呢?少主长大了,也该知道自己背负的责任了。”翎羽看着忘忧如此,心中心疼。 忘忧眼神凌厉,直逼金十娘四人,四人自知有错,跪地不语,任凭忘忧处置,“归元山庄没了,望月楼毁了,慕皇室指不定哪天就查到忘忧宫来了。我们可以死,但她不能,她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 “属下该死!”金十娘请罪。 “你的确该死。”忘忧怒吼,“但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便暂时留着你们的命。” “谢宫主!” “翎羽,你挑几个人跟着枕雪,若有危险,记得护她周全。”忘忧又将头转向路遥,“那两个姑娘,可有消息了?” 她口中问的两位姑娘,指的就是舒眠与阿絮。 (36)忘忧宫3 她口中问的两位姑娘,指的就是 这两人接连折损了她的归元山庄与望月楼,她是动了杀心了。 “回宫主,宫楼主传来消息,那个叫姜絮的或是皇亲,他的人曾亲眼见着锦州知州陈昌平唤她郡主。至于那个叫舒眠的,宫楼主说,她的身世背景为白,一时也不知是何身份。” “哼,是查不出来还是不想告知?”忘忧冷哼一声,神情很是不屑,“也无妨,左不过都要成死人了。” “宫主是想杀了二人?我看少主同她们相处的很好,贸然动手,少主知道之后,只怕会痛心的。” “这二人接连坏我事,留不得。你自去办,若枕雪有怒,我来担!” 翎羽,路遥接连领命前去,金十娘等人也被忘忧赶了出去,而今空荡荡的大殿上,就只余忘忧一个人。 她木讷的盯着门口,脑海中都是有关应枕雪的回忆。无论是她刻苦习武,还是她调皮的逗自己开心,这一切仿佛尽在眼前,而今却是远在天边。 应枕雪这一走,只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阿絮初到神隐楼,只觉颇为震撼,这楼建的跟塔一样,却是内有玄机。果真是应了那句,江湖之大,无奇不有啊! 阿意听闻舒眠到来,竟是亲自来接,见到舒眠的时候,脸上的笑意都快成花儿了。一双眼睛就盯在舒眠的脸上,一点儿也没发现随舒眠一起来的,还有个人了。 阿絮打量着眼前的男子,模样倒是个上乘的,举手投足间又尽显仙气儿,端是个俊朗的男子。一双眼睛含情脉脉的盯着舒眠,眉眼间都是笑意。再看舒眠的神情,对着这男子时,又是一脸的放松。看的阿絮眼前一亮,那神情分明像是在说磕到了磕到了。 “姐夫好!” 她这一句姐夫,可把二人都创飞了。阿意便是发现了她的存在,舒眠则是瞪了她一眼,像是在责怪他乱讲话。 “这位是?”阿意这般问着,眼神却还是盯在舒眠身上。 “姜絮,我朋友!”舒眠言简意赅。 阿絮却略有不满,“分明是妹妹!” “妹妹?”阿意惊喜的望向舒眠,“莫不是···?” “不是。” 他还没说完,就被舒眠打断了。但他要问的是什么,舒眠自是知道的。 “虽不是,但性子倒是像的。”阿意这般道,这才引着二人去了茶室。 舒眠阿絮对坐,阿絮见什么都好奇,眼睛是这里看过来,那里看过去的。 阿意亲自泡茶,也亲自给二人斟茶。阿絮抬手就将茶饮尽,初时苦涩,事后回甘,倒是好茶的。 舒眠抬手饮茶,嘴里却忽的冒出这么一句,“今日怎么不熏香了?” 阿意抬眼望她,顷刻之间便明白了她之意,“这便点上。” 屋里点上了香,顿时便叫人心旷神怡。阿絮使劲嗅了嗅,只觉这香气淡淡的,却格外的留香,“好香,这味道还挺特别的,淡淡的,却也是满室余香。” 舒眠撑着头,眼睛望向她,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阿意则是尽心做好主人的事情,听阿絮夸着香好闻,他便是大方的想要相送,“你若喜欢,走时可带着走!” 阿絮抬眼望他,眼神有些迷离,“我咋觉得··有些头晕呢?” 话语刚落,人便睡死过去了。 阿意见她熟睡,提着茶壶,将香浇灭,这才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说吧,有什么事想要问我,还不能让她听得?” 是的,舒眠让点香,其实是想让阿絮睡过去,方便她谈事啊。 “还能有什么?”舒眠神情沉了下来,“那个木牌呢?” 舒眠给的东西,他一直都贴身放着,眼下自然是在身上的。他将木牌递给她,“这物件就是个装饰品,迄今为止,倒是没听说有什么组织是跟这个有关的,或许只是巧合。”话是这样说,只是眼神却不敢看她。 “巧合吗?”舒眠呢喃着。 “先不说这事了,我问你另一件事。”舒眠沉了沉,又道,“你对应枕雪此人,了解多少?” “忘忧宫少主?” “你知道她?” 外界只知忘忧宫有位少主,至于姓名,那是不知的;提起应枕雪,说的最多的也不过是摘星榜榜二,其余的传闻倒是不多。 “略知一二。”阿意缓缓道来,“此人悟性极高,十五岁就在江湖上小有名声,而今十八岁,已是登榜摘星榜三年。” “十八。”舒眠低声呢喃,应枕雪的年纪竟也对得上。 “忘忧宫宫主很宠她,无论她想要什么,只要她开口,她便是想方设法也要给她。二人虽是姑侄,相处起来却与母女差不多了。” “她是自小就在忘忧宫长大的吗?” “那倒不是。”阿意略微想了想,继续道,“听闻她曾走丢过,忘忧宫主将她寻回之时,她已是八岁了,而且对以往之事一概不知。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忘忧宫主才对她格外疼爱。” “既是不记得往事了,忘忧宫主因何认定她的身份?” “因为一个吊坠。听说是忘忧宫特有的吊坠,寻到她时,她脖子上就挂着吊坠。” “什么样子的吊坠?”舒眠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阿莹脖子上也有一个吊坠,年纪也对得上,被寻回的时间也是十年前,如此多巧合,难道不会是事实嘛? 阿意虽不知她问这些作甚,却还是真心实意的帮她。三年前,应枕雪登上榜二,他的人便将应枕雪的身世背景调查了个遍。若他记得不错,应枕雪的档案楼中是有的。于是,他唤来白玉,让她调出了应枕雪的档案。 舒眠打开箱子,一页一页的翻看,她看的细致,生怕漏过一处,大致内容都与阿意说的大差不差。箱子最底下有一张纸,舒眠将纸展开,就见上面画着个吊坠。 整体是个弯月的形状,中央是镂空的柳叶状,大概有二三十条,若是细细看去,或是用纸将这形状描绘下来,倒像是一种花,名曰“曼珠沙华”。 看到这里,舒眠总算是确定了应枕雪就是阿莹,这个吊坠,是阿莹从未离身的吊坠,舒眠不会看错的。 只是她不明白,阿莹怎么会变成忘忧宫的少主? 若是忘忧宫没认错人,那么她和阿莹并不是双生子嘛?虽说二人的确长得不像,但也从未有人怀疑过她们不是双生子。 或许,这一切唯有寻到忘忧宫主,才能知晓其中缘由了。 “你可知忘忧宫在哪儿?”舒眠发问,又将那张纸贴身收好。 “你要去闯忘忧宫?你明知道你的毒,你不能动内力!”阿意瞧出了她的意图,自是担心的。 是啊,舒眠中了毒,准确来说是云卿中了毒,此毒名为“透骨”,是天下第一奇毒。普天之下,并无解药,也无法以内力逼出。所幸云卿内力淳厚,又得阿意金针相助,云卿这才活了下来。只是活过来的日子,也并不好受,她不仅要承受失去家人的痛苦,体内寒毒还时不时发作,扰得她夜不能寐。 寒毒发作时,整个人如置冰窖,寒意自体内而发。四肢百骸皆被冻僵,动弹不得。她整个人蜷缩着身体,犹如受惊的小鹿,不能动内力压制,只得硬生生扛过去。扛的过去便又能一切如常,扛不过去那此生便是如此了。 她为自己取名舒眠,舒眠舒眠,但求舒心而眠罢了。 “阿意,我必须去。”舒眠眼神坚定,“应枕雪是阿莹!” “什么?” “本来我并不确定,但听你说了这么多,我很确定。同样的十八岁,同样的十年前被认回,还有,同样的吊坠。所以,她就是阿莹!” 阿意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该高兴。舒眠活着只为复仇,手刃敌人的同时,或许也会因动了内力而亡;而今阿莹还活着,便是给了她一剂安神药,或许,为了阿莹,她会不那么执着于报仇。那么,她便也能长长久久的活下去了吧? “那为了阿莹,你更不能去忘忧宫了,难道你想要阿莹,承受失去姐姐的痛嘛?” “我并不是去拼命的,我只是想弄清楚,阿莹怎么会变成了应枕雪。” “你毁了望月楼,忘忧宫如何会善罢甘休,你此番前去,只能是送死!”阿意还是不愿讲,“这件事,我会帮你查,请你相信我好吗?” 舒眠眼见着也问不出什么了,便也不再问了。只是点点头,算是答应了他。只是心底,还是想着自己弄清楚的。 桌案上,阿絮翻了个身,又继续沉睡。 那安神香下的重,不到第二天,阿絮是醒不来了。 就这样趴在桌上也不是个事,舒眠便将人扶到了床上。 有时候还真羡慕阿絮啊,她便是闻了安神香也难以成眠,阿絮不需安神香时也能呼呼大睡,自是叫人羡慕的。 (37)忘忧宫4 “所以,你是说,应枕雪的确是你的妹妹阿莹?” 阿絮问出这话时,二人已是告别神隐楼,在去往苏州的路上了。 阿意不愿意说出忘忧宫所在,但却得到消息:应枕雪被赶出了忘忧宫。 三人是在苏州分开的,舒眠总有预感应枕雪会去苏州,这便带着阿絮告辞,动身往苏州去。在路上,阿絮不停的问着为什么又要去苏州,舒眠也不想瞒她,便同她讲了应枕雪之事,这也才有了开头那句。 舒眠看了她一眼,“本来是不确定的,但昨日跟阿意打听了应枕雪的事,便是百分百确定了。” “恭喜你啊,眠眠。”阿絮含笑恭喜,但舒眠总觉得她神色间有些许失落? 舒眠皱眉,“不是说以后都喊阿姐嘛?怎么又喊眠眠了?” 阿絮却是故作云淡风轻,“喊你阿姐不是因为你伤心嘛,现如今,你都有了亲妹妹了,我当然也不能喊阿姐啦。要不然,阿莹该吃醋了。” 舒眠浅笑,阿莹吃不吃醋的她不知道,阿絮吃醋却是尽收眼底了。 只是舒眠并未说出来,毕竟也得给小姑娘留点脸面才好。 本还是晴空万里,却忽的天狗食日,天空一下暗沉下来,伸手不见五指。阿絮离舒眠近,这下便是拉住舒眠的手臂,怕不怕的倒是另说,只是不想天狗食日过去时,却找不见身边人罢了。 二人眼下身处一竹林外,眼睛看不见,耳朵却是好使的。只听林间传来飒飒声,像是风吹竹动的声响。于阿絮这种江湖经验少的人而言,的确是当做风吹林动便罢了,可于舒眠而言,只怕是林间有人。听这动静,只怕人数还不少,只听咣咣声响,像是刀剑。 她们这些日子以来,得罪过的也唯有忘忧宫,若真是冲着她们来的,想来应当就是忘忧宫的人了。听这动静,只怕她们已被包围,就是想喊阿絮走,只怕也是不行了。天狗食日也没持续多久,只见天空重新放晴之时,她们四周是数十个黑衣人。为首那位是熟人,正是路遥。 阿絮一打眼瞧见这么多人,直接便是一个大惊吓,却还是本能的将舒眠护在身后。 “路遥交给我来对付,其他人你尽量拖延,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总之,万事以性命为重!”舒眠低声交代道。 阿絮也知舒眠的身手,便是点了点头。 “上!” 路遥一声令下,双方便纠缠在一起。阿絮正如舒眠之言,打得过就踢两脚,打不过,就脚尖一点,往竹尖飞去。纵然那群人轻功也是不俗,与阿絮比起来,倒是差得远,单论轻功,便只有被阿絮溜着走的地步了。 舒眠那边,也尽力牵制住路遥,使他不得寸进。路遥运力,以全身的力道惯于刀锋,再是猛地劈下,便见地面出现一道裂痕。这力道倒是不俗,只是对上舒眠,却有种万钧之力打在棉花之上的无力感。 他速度其实够快,力道也够强,只是舒眠的七星步也不是吃素的,但见他力道劈下,舒眠只是将身一闪,便轻松避了过去。 眼见这么多人还对付不了两个小姑娘,路遥有些挫败,眼中凶光更甚。他吹了一声口哨,便见追将阿絮去的那些黑衣人悉数返回,舒眠听着身后传来的动静,只道他们是想逐个击破。阿絮太能跑,那便只能先解决舒眠这个能打的。若是能将舒眠擒住,也不见得阿絮不会自投罗网。 舒眠被众人团团围住,怎么看都是处于弱势,可众人却迟迟不动手。又见路遥打了个响指,便听身后有人冲上的动静,舒眠腾空而起,一个回旋踢就将那几人放倒。这方刚放倒两人,左右两侧的黑衣人又是腾空而起,却不是攻击,而是朝着舒眠甩了把白色粉末,舒眠不慌不忙,拂袖一挥,就将周身粉末散尽。 这把药粉甩出,却见众人不再有所动作,只是将舒眠围在当中。舒眠猜想,那把药粉只怕是迷药,他们是在等她昏昏欲睡,才好群起而上。卑鄙是真够卑鄙的,可惜,这算盘打错了。舒眠中了天下第一毒,其余药粉毒物于她并无作用。 这时,却出了个变数。 阿絮不见身后的黑衣人,便是忧心舒眠出事,这便返身回来,见舒眠当真被团团围住,这下便是主动入了包围圈,与舒眠站在一起。 “你怎么回来了?”舒眠问道。 “做人要讲义气,我可不会丢下朋友独自逃命!”阿絮眼神坚定,话语也带了几分自豪。 舒眠皮笑肉不笑,心里想的是:你若不回来,我都想着要脱身了。 “你且当心,他们要用迷药!” 那些药粉对舒眠倒是无用,可对上阿絮,那可是十分有用,也难怪舒眠要提醒一句了。 “这么卑鄙无耻啊?对付两个小姑娘居然要动用迷药,传出去也不怕人嘲笑。”阿絮不怕死的嘲讽道,可忘忧宫行事本就如此,又岂会在意她的嘲笑。 路遥勾起一抹邪笑,只微微抬抬手,众人便又群起而上。 此次倒是学聪明了。 他们见阿絮没什么战斗力只会跑,那她想跑便由着她跑,他们只需将所有的精力投注在舒眠身上,于阿絮也是掣肘,她即便是跑了,也跑不远。 果然,阿絮本想引走一些人,却见人根本不上道,而她忧心舒眠,又不可能真的远走,这下便又撤身回来,只是这次并没有那么顺利。她正要落下,却见本还围着舒眠的黑衣人忽的转身对她甩出一把粉末,她躲闪不及,便将粉末尽数吸进。 当下只觉身子软绵绵的,视线也是模糊不清,她张了张嘴,似是想喊舒眠快跑,却是说不出声音。舒眠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记扫堂腿解决一波黑衣人,回过身来,正与阿絮四目相对。阿絮软绵绵的正要倒下,不远处,黑衣人亦是拔刀逼近,眼见刀身便要没入阿絮身体了···来不及多想,舒眠运气运转周身,再行七星步,所到之处,人倒一片,众人反应过来时,舒眠已是稳稳接住了正要倒下的阿絮。 阿絮只觉身子倒进一个怀抱里,她拼命睁眼去看,这一瞬,她似乎看到了云卿的轮廓,她扬了扬嘴角,“师··傅。”这二字喊完,她便彻底晕死过去。 (38)忘忧宫5 舒眠揽住她的腰身,将她往一大树下带,待将她安顿好,这才起身与黑衣人相抗。眼下她气场骤变,眼中都是肃杀之气。她眼神一瞥,跃身折下一根竹枝,一手持竹枝,一手负于身后,气场强大。 “上!”路遥再下命令,众人蜂拥而上,舒眠并不曾移动半步,只一记横扫,便将众人击飞数米,众人重重倒地,想起身怕也是要废些时间。 路遥吃惊,但对高手,他心中也是想挑战的,这下便是运力而来,舒眠也没跟他客气,只一记“斗转星移”外加“月影浮沉”便是将他全身的武功尽废,这一击伤了他的经脉,从今以后再想练武,怕是不能了。 路遥吐出一口血,眉头紧锁的厉害,“斗转星移,月影浮沉。你是云卿的什么人?” “斗转星移”“月影浮沉”都是云卿的成名绝技,他先前也与云卿交过手,自是认得出的。眼前人用的的确是正宗的斗转星移跟月影浮沉,只是内力较之云卿似乎要弱上许多,否则,那一记杀招下来,必然不仅仅是废了他的武功,伤了他的经脉,只怕是要被大卸八块的。 舒眠不答反问,“应枕雪为何成了你们少主?” 路遥疑惑,像是不知她为何如此问。 “云隐山庄的灭门,与你们有没有干系?” 舒眠边问边逼近。 “你是云隐山庄的云卿?” 听舒眠这样问,路遥倒是猜到了她的身份。只是云隐山庄的云卿跟云卿大侠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呐?可为何,她竟会懂得云卿大侠自创的招数呢? 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这两个云卿联系在一起啊! “回答我!”舒眠周身的肃杀感越来越重,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人给吞噬。 “云隐山庄的灭门与我们无关!”到底是贪生怕死的人,在生死面前,自然要选择保命要紧,“至于少主,她的身份是货真价实的,她就是我们少主。我们倒是想问问,云庄主私藏少主,究竟意欲何为!” 私藏? 怎会用到私藏二字? 若是应枕雪年幼走失,被爹爹捡回养大,怎么看都算是对忘忧宫有恩,可听他这语气,怎么像是爹爹做错事了呢? 他用私藏二字,莫不是爹爹一直都知道应枕雪的身份?可他忘忧宫的少主,爹爹又是如何得知的呢?莫非,爹爹与忘忧宫也有渊源? “你们与我爹爹是何关系?” “哼!”路遥冷哼一声,“你爹就是个叛徒!” 叛徒?看来,爹爹的确与忘忧宫有些渊源。 “你找死!”听他辱骂爹爹,舒眠恨不得杀了他。 他却是有恃无恐,“你若杀我,你那朋友就活不了!” 舒眠闻声看去,却见阿絮脸色铁青,这模样像是中了毒。真是卑鄙,原以为是迷药,却不想竟是毒药。 “解药给我,我放你走!”为了阿絮,舒眠只好退了一步。 路遥挣扎着站起身,他手下的人就赶紧上前搀扶,待退到一定距离,他才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扔向空中。趁着舒眠去接瓶子的时候,又是几粒雷火弹祭出,霎时火光四散,阻隔在他们与舒眠中间,好在,舒眠还是稳稳当当的接住了药瓶。 只是打开一看,竟是空的。 该死,竟然敢骗她。 眼看阿絮情况危急,她也顾不得去追他们了。 看着毫无生机的阿絮,舒眠有些恍惚。她这模样,正如当初的阿莹啊! ········· 十年前的除夕日,她们两姐妹本是想去买些烟花爆竹之物,过年嘛,自是要图个热闹。却不想,路上竟遇到有人挑衅,那群人眼见打不过云卿,便是想出投毒的办法。 那时毕竟还小,并无防备,姐妹俩便都喝下了带毒的茶水。云卿内力深厚,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只是阿莹却是口吐淤血,倒地不起。见状,她赶紧运起内力,想帮她把毒逼出,却发现那毒并不能以内力逼出,眼见阿莹就要不行了,她只好将毒引到了自己身上。 这方刚帮阿莹解完毒,那方又听闻云隐山庄出事了,但阿莹还昏睡着,带着她自是不便。她便是将阿莹安顿在了一家客栈,独自前往云隐山庄。待被阿意救下,再去寻阿莹时,阿莹便不见了。而那家客栈,被灭了个干净,也是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见此情形,她自然只能以为阿莹出事了,自然不能想到,阿莹被人带走了······ ········· 舒眠将阿絮扶坐稳当,便是运气为她疗伤。所幸,她中毒不深,此毒也及不上“透骨”,可以以内力逼出。运气不出一炷香,阿絮的脸色便是正常了。 舒眠松了一口,却觉喉间一阵腥甜,咳嗽一声,竟是吐出一口血。 果然,动了内力,身体里的毒便是要压不住了。好在,教训路遥那群人,她还废不了什么气力,眼下倒也还好。 舒眠背着阿絮寻了家客栈落脚,等待阿絮苏醒的同时,她也是坐在桌边写着什么,不多会儿,便是写了满满一沓。阿絮醒来时,她也已经写完了。 “眠眠,你有看到是谁救了我们吗?”她醒来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舒眠抬眼望过去,“那人蒙着面,我也没看清!”既然她没看清,那就继续蒙她吧。 “真是个好人,救了人就走!”阿絮言语多是赞叹。 舒眠拿着自己刚写好的那沓纸走了过去,递给阿絮,“这是那位高人留下的,说是你中了毒,需要修炼这个内功心法,以祛除体内毒素。” 阿絮接过去仔细看着,上方画了些图,旁边还有注释该如何修炼,可见那高人是个心细的。阿絮觉着纸张异常,上手摸了摸,竟是摸了满手的墨迹,“那高人现写的?墨迹都没干!” “咳咳。”舒眠本在喝茶,闻言倒是呛的咳嗽几声,“这我哪儿知道,我就是代为转交的。” “我怎么觉得,这字迹我好像见过呢?”阿絮冥思苦想,只是想不出是在什么地方见过的。 舒眠扶额,心想:你没见过,那你浮雪是如何练成的? 说起这浮雪,当时也是因为阿莹老是吵着要同她一起闯荡江湖,她又担忧阿莹出事,这才想着将浮雪教给阿莹。只是这“浮雪”刚写好,竟是被阿絮得了个便宜。 “我看那人还挺好的,应当不是坏人,你且练着吧。” 阿絮点点头,盘腿修炼起来,看着注释运气,很快就将第一页纸的内容收入囊下;顿觉神清气爽,通身通透,“这心法真不错,就是也没个名字。” “要不,你给取一个?”舒眠倒是不计较,总不能说,教给你的这是“月隐星沉”? 的确,这套心法正是月隐星沉,好歹阿絮也喊了云卿这么久的师傅,这套心法传给她倒是不亏的。将这心法教给她,倒不是像舒眠说的要祛除毒素,只是见她面对敌人时无法保全自身,这才想着帮她一把。 闻言,阿絮还真歪头想了起来,“既然是个疗伤的内功心法,倒不妨叫它“岁岁年年”;寓意岁岁年年人常在,花好月圆人长久。” 舒眠含笑,眼神间都是宠溺,嘴上却是,“你还是快些修炼吧,莫要辜负人家的一片心意。” “都饿死了,得填饱肚子才能练。”阿絮却是耍赖。 不过,折腾了这么久,确实也是饿了。 (39)忘忧宫6 二人下楼点了一桌子的菜,阿絮便是大口吃起来,席间,只见客栈外的百姓都往一处跑去,寻来小二一问才知,竟是城中首富薛老爷家,在比武招亲呢! 这一听,阿絮便是来了兴趣,囫囵吃了几口,就拉着舒眠往门外去。顺着人流而去,却见这比武招亲的架势确实不小。 擂台设在薛府门口,薛家大门外,薛老爷坐在中间,薛小姐坐在左边,家丁丫鬟立在身后。擂台上,两位粗壮的男子都在缠斗着。规矩是这样的,采取车轮战,直到最后无人应战,那么胜出者便是薛小姐的夫君,薛家的乘龙快婿。 现场大多都是来看热闹的,真正上台的倒是没几个。眼下,便是一个长得粗壮的男子立在台上,瞧他身材魁梧,一拳下去便能将地面砸一个窟窿,蛮力如斯,倒是无人敢上了。 忽而,一记长鞭甩来,甩的男子倒退几步,众人屏息去看,便见屋顶上有人踏步而来,来人将鞭子收回之际,便是稳稳当当的落在了擂台上。 来人是个姑娘家。 “怎么是个姑娘,这不是捣乱嘛!” “就是,这不是扰人终身幸福吗?” “姑娘,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你还是下去吧,别添乱了。” 舒眠定定的望着台上,那姑娘不是应枕雪是谁? 上天待她不薄,本以为要寻到应枕雪需得费些波折,却不想她竟活生生又出现在眼前了。 自从得知她是阿莹,再看她,舒眠便觉得对她的感觉不一样了,恍惚间,竟是梦回那个吵嚷着要和她一起闯江湖的小姑娘。 思及此,舒眠眼眶微红。 见是应枕雪,阿絮也是激动的去看舒眠,见着舒眠眼眶微红的模样,她便是没出声,只安安静静的陪着她。 应枕雪并不言语,只负手而立,视线直往人群中去,随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那处一个瘦弱的小姑娘,瞧着八九岁的模样,身上的衣衫实在单薄。她怯生生的盯着台上的男子,在男子视线对过来时,又吓得赶紧移开。 应枕雪将鞭子一甩,就是揽住那小姑娘的腰身,将她带上了台,“小妹妹,你大胆说,台上这人,是你的谁?” 小姑娘看了看应枕雪,又看了看男子,最终,怯生生的喊了声,“爹!” 闻言,现场又躁动了。但大多都是指责男子的不对,都是在说,既是有家室了,何必再来比武。 “闭嘴!”男子粗着嗓音喊了一声,现场便静了下来,“这招亲可没说有孩子的人不能来,我妻子已死,薛小姐嫁过去也是正妻,有何不同?” 应枕雪一记鞭子甩他脸上,他的脸便是红肿了一片,他捂着脸,眼神恶狠狠的盯着应枕雪。他握着拳头正要挥上,但见应枕雪扬起辫子,他气焰便又矮了下去。 “你这样的人,真不配活在世上。三日前你妻子才因难产去世,你将人草席一裹,就扔到了山里,何其没有人性?不顾家中幼女,继续沉迷赌场,赌输了竟是将女儿卖到了青楼。眼见卖女儿的钱也输了个干净,竟是打起比武招亲的心思来。”应枕雪转头去看薛老爷,“这样的人若是真成您女婿,只怕家宅不宁呐!” 薛老爷一听,便是当场宣布取消比武招亲,叫那男子竹篮打水一场空。 男子见她挡了自己的财路,这下更叫生气,也顾不得应枕雪手上的鞭子了,抡起拳头就上。只是他纯靠蛮力,总归是软脚虾,反被应枕雪几下制服。若不是那孩子哭兮兮的替自家父亲求情,应枕雪真的会打死他。 然而,男子也没落到好,薛家报了官,他被官府带走,只怕没个三五年的出不来了。 如此,这场招亲便就此拉上序幕。 薛家感念小姑娘可怜,便是收下当了个丫鬟,应枕雪则是抽身离去。 “阿雪!” 忽听阿絮声音传来,应枕雪不可置信的转头,竟真见着了舒眠与阿絮。虽不知二人为何会在这,但她心里倒是乐意与二人亲近的。 “阿雪,你怎么会在这儿?” 闻言,应枕雪有些落寞,“姑姑不要我了。” 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应枕雪如此模样。 “没关系啊,你还有我们。”阿絮将手搭在人家肩上,一脸我最讲义气的模样。 应枕雪将人推开,面上是显而易见的嫌弃,“肉麻死了。”可嘴角弯起的弧度,却是藏不住。 “你姑姑··对你好吗?”舒眠双眼直盯,盯得应枕雪都有些头皮发麻了。 “姑姑待我是极好的,这次将我赶出来,也是因为我让她失望了吧。”应枕雪情绪低沉。 “你能……给我讲讲,你在忘忧宫的事吗?”舒眠又问。 应枕雪看看她,又是眼神求助阿絮,那双眼睛似是在问,舒眠这是怎么了? 阿絮却不同她讲,只是对她使眼色,让她自行解决。 应枕雪气的瞪了阿絮一眼,这才对舒眠道,“你也知道我是忘忧宫少主嘛,自是我说一旁人不敢说二的存在,自小,我便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姑姑对我也极尽宠爱;姑姑教我辩忠奸,教我为人处世的道理,我虽刁蛮任性,但绝对不是分不清大是大非之人。” 见她提起忘忧宫,眼睛都是笑意,便知忘忧宫待她的确极好了。 “如今的应枕雪,自是要多亏了忘忧宫。说实话,我很感激。”她的情绪逐渐低沉下来,“只是我没想到,忘忧宫竟然瞒着我做了这么多事,阖宫上下都不曾对我吐露过半句。原以为她们是以为我小,分不清是非,这才不告诉我。而今我才知道,原来,我只是姑姑捡回去的,她们不说只是不信任我。” 舒眠蹙着眉头,在回味应枕雪说的事;再与路遥说的话一起联想,只怕,忘忧宫对她是保护居多。即便是将她赶出来了,只怕也是为了护着她。 应枕雪舒了一口气,将一切说出来心里便好受多了,“无论如何,姑姑便是姑姑,在我心中的地位是不会变的。现下虽回不去了,但姑姑的恩情,我自当记在心里。”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舒眠抬眼望她,眼中都是笑意,“欢迎回来,今夜,我们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一是因为舒眠高兴,她的阿莹没死;二是因为应枕雪的情绪,需得大醉一场来疏解。 应枕雪含笑点点头,舒眠与阿絮虽是认识没多久的人,但总叫人觉得值得信任,心里踏实。 “来,从今以后,一起闯江湖,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阿絮也是大大的笑意,将手握成拳伸在二人中间。舒眠应枕雪相视一眼,也是握拳与她相碰。 三人这段情谊,便是这般结下了。 这一夜,三人喝了很多很多的酒,应枕雪带着愁绪,自是一喝就醉。阿絮也是醉醺醺的,却还没倒下去。 她问,“眠眠,你为何不告诉阿雪,你是她阿姐?” 舒眠低头浅笑,心中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她没有关于我的记忆,也不见得我说了她就会信。像我们如今这样也很好,你们两个都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至于,要不要认她? 舒眠想,在云隐山庄大仇未报,敌人不明的情况下,还是不认了吧。 (40)日常1 翎羽路遥双双回到忘忧宫,面对忘忧时,二人都是惭愧的低下了头。路遥受了伤脸色苍白,是翎羽搀扶着,这才稳住身形没有倒下。 忘忧瞧着路遥受伤严重,眉眼带疑,好歹他也是上了摘星榜的人,能伤他的世间少有。派他去对付两个小姑娘,总不能是两小姑娘伤的吧? “说说吧,怎么回事?” 翎羽低头,“属下失职,将少主跟丢了。” 忘忧闻言浅笑,应枕雪的本事她还是知道的,翎羽会将人跟丢,一点儿也不奇怪。忘忧又抬眼望向路遥,示意他说。 “宫主,云卿没死!” 闻言,翎羽跟忘忧都是一惊。 可忘忧不明白的是,即便是云卿没死,与路遥又有何干?总不至于,他就是被云卿打伤的吧? “他在哪,我去杀了他!”翎羽将人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喝他的血,扒他的皮。 “行了,听路遥把话说完,若真是云卿,你也打不过,何必去送死!” 路遥摇摇头,“不不不,不是那个云卿,是云隐山庄的云卿!” 这可把人听疑惑了,但二人细细一想,也是明白了其中关联。 “既不是我们认为的那个云卿,那一个小姑娘,还能将你伤成这样?” “奇怪之处就在这。”路遥回想起与舒眠对战时的场景描绘到,“她的内力虽是及不上云卿深厚,但属下仍是不敌的。而且,她用的杀招是斗转星移跟月影浮沉,这可是云卿自创的啊!所以,属下猜想,她与云卿之间是不是有关联?” 如此说来,倒是奇怪了。 若说女扮男装不稀奇,可两个云卿的年纪分明对不上,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云隐山庄的云卿就是我们印象中的那个云卿?”不知怎的,忘忧的第六感告诉她,她的猜测是对的。 “可两个云卿,一男一女,再说,年纪就对不上啊!”翎羽只觉匪夷所思。 “古往今来,女扮男装者不在少数;至于年纪,他的内功心法,“月隐星沉”你们了解多少?” 翎羽摇摇头,她的确是不了解的,“只知高深莫测,奇妙无穷。···宫主的意思是,这月隐星沉能改变一个人的年纪?” 忘忧摇摇头,“只是猜测,还不确定。但,我们的内功心法可延缓衰老,使得我们尚如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他的内功心法,为何就不能有改变年纪的功用呢?” “若真如此,两个云卿为同一个人,便也说得通了。”路遥点点头,越想越觉得本就如此。 “你们可还记得,当初将枕雪带回来时,她说过什么?” 翎羽路遥细细回想,几乎是没有迟疑的异口同声,“我阿姐可是大名鼎鼎的云卿大侠,你们敢伤我,必然吃不了兜着走。” 忘忧点点头,“当初只觉得是孩童戏言,如今想来,倒是实情了。” 当初,她们将应枕雪带回时,应枕雪是有先前记忆的;只是后来,得知云隐山庄被灭,整个山庄都没人活下来,应枕雪便是陷入了痛苦。整日便是以泪洗面,郁郁寡欢。忘忧实在心疼,左不过云隐山庄与她并无实际的血亲,这便着人给她熬制了忘忧汤,叫她忘却了往事。 “若真是云卿,那我们该如何?” 忘忧笑的倾城,“左不过云隐山庄又不是我们灭的,该头疼可不是我们。” “宫主的意思是?” “准备笔墨纸砚,咱们也该给言门主写封信了。” 听忘忧这般说,翎羽二人便是心领神会了。透露出云卿的消息,自然会有人出手。 路遥受了伤,便是留在宫里将养,送信这事,便是落到了翎羽身上。 苏州城西,有一片大草原,在这冬日里,竟还是绿油油的一片,属实叫人心旷神怡;这草原四周乃是高山,山体一座接一座的,像是将草原护在其中。真别说,温度也还适宜,身处大草原,竟是一阵暖意袭来,一点儿也没觉得冷。 这也是阿絮打听来的地方,说是今日阳光正好,正适合外出踏青。舒眠与应枕雪拗不过她,只好随她一道来了。倒是别说,还真不白来。 三人再往里走点,竟是看到了一个大大的马厩,其中有数十匹马,匹匹都是顶好的。 “哇,这也太棒了吧,一望无垠的大草原上,纵马驰骋,何其恣意自得!”见着马匹,阿絮眼睛都亮了,说罢就要去牵马。 舒眠一把将人拦住,“这些马,一看就是有主的,只怕这草原也是有主的;我们不问自来,已是无礼,岂能再动人马匹?” 应枕雪赞同的点点头,也觉得不应该私自行事。 阿絮抬眼望去,只见草原上空荡荡的一片,除却一汪新绿,倒是没见着什么人,“人都没瞧见,如何商议?不如放点银子,也不算是白骑!” 说罢,她便也是这样干了,只见她放下一根金条,便是牵出三匹马。她将缰绳递给应枕雪与舒眠,二人却是默契的没伸手接过。 二人交换一个眼神,应枕雪便是持鞭往马厩旁的大树挥去,激起一片落叶的同时,一道青衣身形也是随之落下。因着此处地势暖和,这马厩旁的树倒是没受冬日的影响,仍是枝繁叶茂的,倒是藏人的好地处。 那青衣翩然落地,才见是个面容端庄的少年郎。他五官分明,眉眼如春,只对视一眼,便叫人觉得如沐春风。墨色的青丝束的端端正正的,以玉冠束于头顶,更添几分干练之风。一席宽袖的青衣,正与这草原作配,倒是极好的。他品行端庄,怎么看都是世家少年郎。 “瞧着人模人样的,居然躲在暗处偷听。”不管他皮相多好,光是偷听这一点,便叫阿絮不齿了。 男子却是觉得好笑,“我在树上小憩,你们闯了进来,不由分说就动我的马匹;怎么看,都是你们无礼在先呢,怎得姑娘反过来怪我?” “这··马,是你的?”这下阿絮也是底气不足了。 “方才这位姑娘也说了,这草原与马是有主的,怎么,我不像是主人吗?”这男子语气温和,却叫人挑不出毛病。瞧他的模样,倒是没想着同三人算账的,否则,再怎么说,三人都是理亏的。 “那··我也给钱了呀!”阿絮往舒眠身后躲,声音越来越小。 “私闯的确是我们的不是,但见公子也不是小气之人,还请莫要与这小丫头计较了吧?”舒眠出言,先给人戴顶高帽子,如此,他也不好开口怪罪了。 “不计较也行,但我自有规矩。”男子倒是好说话的,“今日能与三位姑娘相见,也算是缘分,不妨来场比赛,来庆祝这场相遇吧?” “什么比赛?打架吗?”应枕雪扬起手中的鞭子,拉开架势,就等着大干一场。 舒眠憋笑,这丫头心里的比赛,只有打架!阿絮也是忍不住一笑,还在一旁拱火,“我看行,你们打一架,我朋友打赢了,你可就不能计较了。” 男子失笑,“都是些姑娘家,怎么老记着打架呢?我同你们打,打赢了也不光彩啊!” “那比赛便由公子定吧!” 男子看向舒眠,还是她说的话,比较动听啊! (41)日常2 “方才这位姑娘也说了,纵马驰骋,恣意自得;那便赛马吧!” 阿絮一听来了兴趣,当下便应了下来,“赛马可以,若我们赢了,金条可得还给我!”这丫头,还真是一点亏都不吃啊。 男子含笑点头,“一言为定。” “我们共四人,你要不选择一个同你一队吧。不然,我们赢了,也是有点欺负你。”阿絮道。 “恭敬不如从命。”男子视线望向她,“不妨姑娘同我一队吧?” “啊?”阿絮属实没想到,他会选她。 还以为他对舒眠的感觉不错,应当会选舒眠呢! “姑娘不愿?”男子视线直逼。 阿絮苦笑,这本就是她提出来的,岂能说不愿? “与你一队便一队。” 如此,四人两队,便是分好了。 “你要骑这匹马?”男子见阿絮那匹马,眼露忧色。 阿絮疑惑,“有什么问题吗?” “这匹马,性子野,不太好掌控,还是换一匹吧?” 阿絮主打一个不听劝,“本姑娘马骑得还行,不换!” 男子耸耸肩,既如此,便随她吧! 四人站在同一个起跑线,动作整齐的翻身上马,随着阿絮的一声“跑”,四人一夹马腹便是驰骋而去,激起一地尘土。 四人随着马的律动调整身子,感受着迎面而来的暖风,顿觉身心舒畅,好不惬意。说来,四人竟是不相上下,这都出发良久了,也没见谁落在了最后。 阿絮左右看了看,胜负欲一下便起来了,她踏上马背,以此减轻马的重力,这下便是超越了三人。见她的马与三人的马拉开了一定距离,她脸上都是难藏的得意。 “姑娘,你还是好生骑着吧,这马当真不是好相与的,当心吃亏啊。”男子还挺为阿絮担忧的。 “我才不信呢!”阿絮仍是不听劝的。 阿絮马技当真不错,这才没一会儿,便见她换了几个姿势了。第一个先是手持缰绳,成睡姿倒在马背上;许是躺的累了,她便又坐起身来倒骑着,视线正与后面的三人相交;再一会儿,便是跳跃式骑马,左跃一下,右跃一下,总之,她与马配合的极好,身姿轻盈,状若无骨。 后方三人见了,眼中都是惊叹。若非亲眼所见,又如何能相信一个小姑娘有如此技术? 这一刻,输赢已经不重要了,三人都是衷心的为她鼓掌叫好。阿絮神色更是得意,她“欧欧”的叫着,手中的缰绳在空中甩出螺旋桨样。 然而,得意之时祸所追……当真不是一句空话。 那男子本就说过那马性子野不好控制,或许又是见着阿絮在它身上又蹦又跳的,它有些不高兴,这下便是撒泼的摇摆起来。只见那马左甩一下,右甩一下,阿絮虽有些惊吓,却还是险险稳住了身形。只是那马奔跑着,倒是叫她无法抽身离去,便还是任由那马折腾着。 那马也不是善茬,瞧那架势非得将阿絮颠下马才罢休,此刻前蹄扬起,单靠后蹄支撑,整个身子都快成“一”字状了。饶是阿絮将马腹夹的紧紧地,头也是险些落地。这一幕,看的身后三人揪心不已。 应枕雪扬鞭一挥,那马吃痛之际前蹄落下,此番又是朝前奔去。阿絮本就惊魂未定,当下也是难以稳住身形,端看她左摇右摆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跌落马下,被马践踏身体。 “那位神鞭姑娘,烦劳抽一下我这匹马。”男子对应枕雪道,应枕雪抬眼过去,当下便明白了男子之意,也是配合的扬鞭。鞭子落下,那马吃痛,撒开蹄子往前奔去,但仍与阿絮那匹有着一定距离。 “姑娘,将手给我!”男子尽量将身子往阿絮那边伸,以此缩短二人之间的距离。 阿絮回头看他,心中虽觉得不妥,可眼下还是性命重要。她伸手去够他的手,但怎么努力,都是差点距离。而她那马或是感觉到了什么,又是扬起前蹄,阿絮本就倾倒了身子,眼下更是稳不住身形,手中缰绳也是脱手,整个人便要摔倒在地。男子则是眼疾手快,也是跃马充作肉垫,稳稳接住阿絮身形的同时,二人也是滚了几圈,期间男子一手环住阿絮腰身,一手护住她的头。待二人停了下来,阿絮整个人都是趴在人家身上的。 阿絮惊魂未定,发丝有些凌乱,四目相对间,脸上又现羞涩,实在是可爱极了。男子抬眼望她,只觉撞入一汪秋水,她的眉眼很是好看。这一瞬,别说阿絮羞涩,就是男子神色间也有几分不自然。 舒眠应枕雪拉停马,正是停在了二人旁边,眼见二人都无大事,她们便也放心了。她们也不说下马去拉阿絮起身,便是默契的骑在马上看着。 阿絮回过神来,只觉脸颊发烫,几乎没有迟疑的翻身坐起,只是视线都不敢再与男子对视。舒眠嘴角微扬,倒是难得见这小丫头含羞带怯的模样。应枕雪双手一抱,视线转向另一边,似是有种:“完了,要长针眼”的感觉。 男子这下也站起身子,伸手就要去扶阿絮起身,“姑娘,起来吧!” “我··我自己来。”阿絮都有些结巴了。 舒眠与应枕雪这才翻身下马,阿絮一下便躲舒眠身后去了。 “多谢公子搭救。”舒眠作揖答谢。 男子整理了身上的杂草,这才回礼,“赛马是我提出的,若是真让这位姑娘出了事,便是我的不是了。姑娘不必客气的。” “眠眠,我们走吧?”阿絮与舒眠耳语。 舒眠了然,小丫头这是害羞了,想逃离呢! “我这妹妹也是受了惊吓,我们便先将她带走了。至于赛马未出结果,那金条我们便不收回了,还望公子海涵。” 男子低眉颔首,示意三人随意。 三人并肩而行,阿絮总觉得身后有道灼灼视线,转头去看,却见男子仍在原地目送三人离开,这不经意间的对视,又让阿絮脸颊红了起来。当下拉着舒眠,脚下步子又快了些。 因着那草原离苏州城近,三人便是就近打算去苏州城。远远的,就见城门口守军似乎比平时多了数倍,他们身上的盔甲也与原守军的盔甲不同,看来是城中来了大人物。 京中会来大人物,倒也不奇怪。苏州城中前有搜出大量的兵刃,后有苏州大牢被烧,再怎么说,也是苏州知府的失职。死罪可免,活罪自然也是要问的。钦差大人的到来,或也是为了查清反叛势力。 “你们说,这大人物会是谁呢?”舒眠问道。 “瞧这些人的打扮,像是暗羽卫。”阿絮回道,“暗羽卫是天子暗卫,向来都是精锐人物,瞧着人数,像是三分之一都出动了。” “天子暗卫,莫非是···皇上亲临?”应枕雪眼露凶光。 她本是对慕皇室没仇恨的,但听到姑姑以及桃花村众人都被慕皇室逼成了这样,心底还是对慕皇室有怨气。 阿絮没听出她的怒意,只是摇了摇头,“不太像,若是皇上亲临,这些暗卫是要隐在暗处的。若非皇上遇险,他们绝不出现。” (42)日常3 三人一块入城,就见城中似是在举办法会。寻人打听一二,才知是知府请了高僧,来超度牢中被烧死的那些亡魂。这法会已是持续三天了,今日便会礼成。 三人寻了个酒楼下榻,此刻寻了个好地处用膳,由窗户看下去,法会尽收眼底。天将傍晚,法会便结束了,知府同高僧们互相手掌贴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算是送别众高僧,那些高僧也是各自离去。 本觉得没啥戏看了,却见方才城外见着的那队暗羽卫分作两边小跑入城,知府听见动静,转头发现是暗羽卫,脸色一下便白了。暗羽卫站定,就见一青衣男子骑着高头大马走近,三人远远瞧去,竟是有些眼熟,待人走近,才知竟是城外的那位男子。只是而今男子眼神肃杀,目光炯炯的盯着苏州知府,颇有几分盯猎物的感觉,全然没有方才那副温润如玉。 男子将马拉停,正是距苏州知府一步之隔,居高临下的盯着苏州知府,端叫人毛骨悚然。 “敢问,大人是?”苏州知府曹全战战兢兢的问道。 “暗羽卫,沈澜!”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曹全听到的同时,楼上三人也是尽收耳底。 暗羽卫不属于正式的编制,是以,暗羽卫长没有官阶之分,但其是天子暗卫,说得傲慢一点,便是犹如天子的眼睛,上至王爷及百官之首,下至黎民百姓,见着暗羽卫长,也是要自省自身的。而这暗羽卫的统领,貌似就是叫沈澜。 “沈··沈澜?”阿絮嘀咕道,“不会是丞相之子,暗羽卫长,沈澜吧?”她慌张的咽了咽口水,大气都不敢喘的盯着下方。 舒眠发觉她的异常,第一反应是:这丫头得罪过人? 可观其城外的表现,也不像是认识沈澜,这又何必有此举动?她看了看底下的沈澜,又打眼瞧瞧怪异的阿絮,俊男靓女,怎么看都是相配的。再记起上次酒醉之时,她说的“赐婚”“死男人”,舒眠便是想清楚了其中关联。 这沈澜,大概就是阿絮的赐婚对象了。 话说这人生得也不丑,怎会吓得阿絮做出逃婚的举动? 想着想着,舒眠忍不住一笑。应枕雪不知其中关联,只觉舒眠笑的怪异,去看阿絮,发现阿絮更是奇怪,她啧啧两声,感叹这二人都不太正常啊。 “拜见大人!”曹全再怕,也还是要见礼的。 “不必客气,此次前来,并非是追究曹知府的责任,而是协助曹知府剿灭反贼的。”他口中的反贼,应当便是指的望月楼众人。 “多谢沈卫长!”曹全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而这“反贼”二字,明显踩中了应枕雪的雷区,众人都没来得及反应,她便是自窗口跃下,直朝马背上的沈澜踢去,沈澜反应快,但也是避之不及,看她攻势猛,便是跃下马背。而今是架势是,应枕雪立在马背上,沈澜落在一米处的地面,暗羽卫见有人袭击,便是将人团团围住,曹全则是被当地的官差护在身后。 舒眠阿絮相视一眼,丝毫没觉得奇怪,默契的抱手看戏。 沈澜见是先前见过的姑娘,神情也是放松下来,心想,这位姑娘在这,其他两位必然也在,抬眼望去,正是看见了二楼的舒眠阿絮。沈澜颔首,算是跟二人打招呼,舒眠点点头,回应他的礼;阿絮则是将头撇开,不去看他。 “真巧啊,又见面了。早知三位姑娘也是要入城,方才我们便一道来了。”这话是对应枕雪说的,“看姑娘这架势,是先前我拒绝了姑娘的比试,姑娘不肯罢休?” 应枕雪将头一偏,“这倒不是,只是方才你口中反贼二字,听着不舒服。” 此言一出,沈澜不得不重视起来,她这言语明显是在为反贼开脱啊···那么,她也是反贼嘛? “姑娘,与反贼是何关系?”沈澜视线直逼,应枕雪也是毫不示弱的看上去。 先前的沈澜温润如玉,但若是触到他的底线,他便也是不会留情的。 “当今圣上贤明治世,天下皆知,沈卫长却一口一个反贼的,何其大逆不道?”好一招颠倒黑白,把在场者都听懵了,“自人传世以来,都是南月皇室统领天下,然而百余年前,慕皇室先祖谋朝篡位,这才有了如今的大夏。但慕家治世以来,也是贤明君臣多,沈卫长却将人说成反贼,我听了都替皇上叫屈。” “谋朝篡位”四个字应枕雪咬的极重,她就是在向所有人说明,若说反贼,当今坐在龙椅上的那一家子,才是天底下最大的反贼。偏生她所言也是实情,倒是无人敢说她狂妄。况且,她嘴里对慕皇室明褒暗贬,倒是叫人挑不出错处。 她就是想为姑姑们出一口恶气,家没了不说,还要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凭什么? 沈澜语塞,若是因她夸奖大夏君主贤明而获罪,岂非是在打皇帝的脸? “卫长大人勿怪,我这妹妹有口无心,并无坏心的。”舒眠此言,无疑是在给台阶。 沈澜抓也不是,不抓也不是,属实有些为难;而应枕雪那方,不过是出口恶气罢了,总不至于真与大夏为敌。既然想说的话的也说了,舒眠给的台阶她自然也是要下的。 “无妨,本官不与她计较。” 应枕雪冷哼一声,又飞身上了二楼,正是落在二人中间。 再看沈澜等人,便是收了队伍,往知府县衙去了。 “阿雪,虽然,我很乐意看到你们两个打一架,最好能把他打的鼻青脸肿的。”阿絮边说边做出打人动作,“但,你方才明褒暗贬慕皇室,我可不依。你必须答应我,以后不许再说了。” “我说错了嘛?”应枕雪反问,“慕家谋权篡位,上位之后,但凡与南月有些关系之人,都被尽数屠尽,逼得他们不得不隐姓埋名,请问,此举算是明君所为嘛?” “你。”阿絮语噎,“反正你以后就是不能再说,不然,你趁早离开,莫要与我们一道了。”对于自家祖宗,阿絮自然是护着的。 “不与你们一道又何妨?天下之大,何愁没有容身之所。”应枕雪顿了顿又道,“我们是有容身之所,但谁人给那些南月人一个容身之所?家没了不说,还要被人赶尽杀绝,我只是说句公道话,你们都听不得嘛?” 两个人争得不可开交,这方阿絮背过身去生气,那方应枕雪抬步就走,当真叫舒眠头疼不已。舒眠左手拉一个阿絮,右手扯一个阿雪,“能否坐下来,心平气和的好好谈一谈?” 二人对舒眠还是信任,当下也是坐了下来,只是仍是一个将头转这边,一个将头转另一边的。 “这件事倒也没这么难,只需你二人设身处地的为对方想想,便是拨开云雾,开门见山。”舒眠耐心的开解二人。 “阿絮,咱们一路走来,你应当也知道望月楼中的人都是南月人,她们原本才是这世界的尊贵之人,可如今却被逼得隐姓埋名,一个人若是被逼急了,自然是要反抗的。望月楼的人是南月人,那么忘忧宫自然也是,阿雪自幼被南月人养大,对南月人的情感自是不容置疑的。这种时候,听着她至亲至近的亲人被人喊成反贼,她也不过是想出一口气罢了。” 阿絮并非是听不进话的人,舒眠的话一出,她也是好生的在思考。不可否认的是,慕家先祖的确做的不对,甚至有一条例律是:凡与南月人有所牵扯之人,必是大奸大恶之人,遇之必杀! 可自她出世以来,就很少听闻有南月人了,天下也是名声淳朴,她自是无法感同身受。只知应枕雪此言污蔑了她的祖上,她自然是神奇的。 见阿絮思考时,舒眠又来开解应枕雪,“阿雪,我也不瞒你了,阿絮是皇家郡主,你方才说的那些话,在她的心里,其实是在辱骂她的祖先啊。你想想,方才只听反贼二字,你便已是怒不可遏的为你姑姑出气,但若那人骂的是你祖上,你还能只是出出恶气嘛?” 阿絮的身份,应枕雪的确是不知的。而今听闻,也觉自己的确过分。 “对不住,方才是我情绪失控。”应枕雪就是这般性子,做事只随心意,听不惯旁人之言,便出口反驳;自知做错,也能第一时间道歉。 阿絮抬眼望她,“我也有错,我也向你道歉。我向你发誓,待我哪日见到皇上,必然会为南月人求情的。只是,你以后不能在我面前再说这样的话。” “好,我答应你!” 舒眠见此,舒心一笑,“这样就对了,什么事都得细想之后再做决定。” 舒眠握拳伸到空中,二人对视一眼,握拳与她相碰。 如此,此事便算是翻篇了。 (43)暗夜修罗1 天将破晓,阿絮左揽一个舒眠,右拉一个应枕雪,如同逃命般,一早便出了城。应枕雪疑惑,这么大早的究竟为何?但阿絮俨然没时间跟她解释,只一个劲的拉着她离开。舒眠倒是知晓,她当是害怕身份被沈澜发现,届时未婚夫妻面对面,多少是尴尬。 苏州便是水路多,她们也没马匹,坐船离开才是明确的。阿絮拉着二人上了船,扔给船家一锭银子,并不告知去哪儿,只道是离开苏州越远越好。船家接过银子,自是乐呵呵的答应。三人坐在船上,眼见离苏州城越来越远,阿絮这才舒了一口气。 “我瞧那沈公子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待人温和,倒也不失为良配。有此等未婚夫婿,是多少女子求也求不来的,你如何还要逃?” 阿絮瞪大了双眼,她什么时候同舒眠说过这事?她怎会知道的? “哦~,我就说怎么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原来是欠了桃花债啊?”应枕雪也是打趣她。 “什么桃花债,我跟他都不算是认识,就被一纸婚约绑在一起,换你你乐意啊?”阿絮怼完应枕雪又看向舒眠,“我不记得我同你讲过啊,你怎么知道的?” “你先前醉酒,我便知你有个未婚夫婿,昨日见你那模样,一合计不就出来了?” 阿絮叹气,怎就忘了舒眠是个老狐狸呢?精得很呢! “罢了,左不过都是你与他的事,我们也管不着。我只想知道,眼下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应枕雪道。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天下之大,走哪算哪。”阿絮心里补了一句,只要不要绕回苏州去就好。 待到皓日当空,船才靠岸。三人在船身束缚良久,一下船便是伸了个懒腰,待到肢体舒展,才觉舒坦至极。待寻人问了才知,三人竟是到了宁州地界了。宁州与苏州相隔百里,也算是隔得远的了。 入了宁州城,竟是全城缟素,气氛严峻,满城百姓皆是担惊受怕的模样。再往里走走,却见名为“心心相惜”的楼房外,跪了满地女子,女子身后,各自站了个官兵。周遭有百姓围观,虽对楼中女子深表同情,但实在是敢怒不敢言。 “这位大哥,劳烦问下,这是发生了什么事?”舒眠向角落里面的一个男子询问。 男子听她说话,显然吓了一跳,再是打量三人,一下便知她们是外地来的。他左顾右盼良久,这才压低声音回话,“三位姑娘,如今这城中不太平,你们外地来的,还是莫要掺和进来,快些离开吧。” “莫不是此处不欢迎外地人?”阿絮皱眉,泱泱大夏,还能有不容她之处? “不是,是这城中发生了命案,咱们知府大人的公子被人杀了。”男子说完这句,又是左看右看,确定无人发现,这才继续为三人解惑,“听闻知府公子被人当胸一剑直接毙命,而那伤口却是状若曼珠沙华,瞧着,倒像是暗夜修罗的彼岸剑····” “暗夜修罗?”三人齐齐出声,那人见三人动静大了点,赶紧移了移位置,生怕被人发现,惹祸上身。 三人之所以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属实是因为这暗夜修罗不是小事。 暗夜修罗不单指一个人,而是指一群人,准确来说,指的是一个组织。他们身着统一,时常于暗夜间行走,所行之事,也多是杀人的勾当;可以说,他们每次出现都只为杀人,且身形形如鬼魅,就像是地狱爬上来的修罗,由此有了修罗的称呼。暗夜行事外加修罗称呼,便成了江湖人口中的“暗夜修罗”。 暗夜修罗所用武器,以玄铁制成,锋利无比,剑尖有分叉,弯弯勾勾的,就像是花瓣;将剑刺入人身,随即抽出,致使死者皮肉外翻,模样便是状若彼岸花,因此,才有了“彼岸剑”一说。 但这暗夜修罗听起来可怕,可所行之事无异于是正道的光。他们所杀的人,皆是大奸大恶,却背后有靠山,官府不敢管之人;或是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可以说,他们是在为天行道。 若说如今的武林正道是剑宗,那么在暗夜修罗面前,剑宗也是望尘莫及的。 因此,百姓在听闻暗夜修罗时并不害怕,反而是满心的感激。 但,他们行事不依律法,自是于朝廷所不容。由此,被朝廷大力打压,“暗夜修罗”也早在五十年前便消声灭迹了。而今听闻暗夜修罗杀人,她们自是吃惊的。 “这会不会是有人借暗夜修罗的名声,报自己的私怨?”阿絮提出疑问。 舒眠未语,应枕雪则是紧盯“心心相惜”楼外的那群女子。 阿絮说的固然有理,只不过得看知府公子做了些什么? 暗夜修罗算不算是有领头的组织,其实并不确定,那么,只要是心有大义,敢于“仗剑直言”者,皆可以说成是暗夜修罗。五十年前销声灭迹,并不代表五十年后无新人崛起! 若是知府公子行事枉为人,那么杀他之人无论是真的暗夜修罗,还是伪装的暗夜修罗,被说成是暗夜修罗也是无妨的;若是知府公子,并非是大奸大恶之人,自是坐实了有人借暗夜修罗名声杀人的事实。 “且先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吧?” 舒眠出言,二人皆是点点头。 “这位大哥,这些姑娘为何都跪着呢?”阿絮又另寻一人询问。 那人则是比先前那位还怕,便是将三人引到了另一边的角落里才道,“知府公子就死在她们楼里,知府大人一时寻不到凶手,便将气撒在她们身上,可不就是罚她们跪地赎罪,直到寻出真凶为止。” “这心心相惜楼是做什么的呢?” “这儿啊,就是一舞坊,楼里的姑娘们都是些可怜人,要嘛是家里养不起送出来的,要嘛是家乡遭灾无处可去的,要嘛便是被人随意卖掉的。”那位大哥抬手指了指最中间那个女子,“那位是就楼中的东家叫红姐,她人看着嚣张跋扈不好相处,但心底最是柔软,这些姑娘都是她集结起来的。她给楼取名心心相惜,便是想着这些苦命的女子能够相互护持,在这个世道活下去。” 顺着那大哥的手看过去,便见那边中间跪着个身着蓝衣的姑娘,瞧着也不过二十五六,面对身后持刀而立的官兵,她虽有不忿,也是识时务不敢招惹。 “那知府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舒眠轻轻开口。 那大哥又继续说,“那可是我们宁州城中出了名的小霸王,前些年有个姑娘被他看上,他不顾姑娘已许了人家,硬是将人抢了去。将人玷污之后,又弃如敝履。” (44)暗夜修罗2 “那姑娘是个坚贞的性子,自知自己已配不上未婚夫,便是着家里退婚之后,一根白绫离开了人世。她家里人去府衙闹,被知府下令活活打死了。他家远在别州的亲人听到了她一家的遭遇,也想着去告状,可自古官官相护,他们的亲人也没能幸免。” “这楼中的姑娘向来是卖艺不卖身的,据说是那红姐认识什么杀手组织的人物,知府一家怕被人暗杀,这些年来倒是相安无事。可三日前,知府公子吃醉了酒,便是管不住自己,对楼中姑娘动手动脚的。这不,就落得了如此下场。” “都说孩子是爹娘的软肋,孩子死了,就算是红姐背后有人,知府大人也是顾不得了。” 阿絮听了简直气氛,怎会有如此霸道的人?担着父母官的名头,行的却是欺压百姓之事? 这时,从楼中出来俩个抬着椅子的官兵,待二人将椅子放置好后,身着知府服的男人这才出了来。死了孩子的知府,像是一下苍老的许多,面上都是憔悴,瞧着倒是叫人动容的。但得知他们父子所行之事后,更多的却是暗呼“活该”。 “还没招嘛?”知府佟知阳有气无力的吐出这么一句,但眼中的杀意已是显现。 “回大人,这些娘们嘴都硬的很,跪了几日了,就是没一个开口说话。”他底下的人谄媚的回了句,“依属下看,倒不妨所有酷刑都用上,看她们能嘴硬到何时。” “本府可没空等着酷刑用尽,来人,将她们身上的衣衫扒尽。她们不是自诩清倌女子,本府倒想看看,叫她们颜面丢尽后,她们可还能如此淡然。” 有了知府的命令,底下人都开始兴奋起来。 自古男人的德行都一样,都是喜欢对着漂亮姑娘上下其手的。这方,已经有人在扒姑娘们身上的衣衫了。围观的百姓心有不忍,却又不敢出声,只好将头扭到一边,也算是对姑娘们的尊重。 舒眠碰了碰应枕雪,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救下众人;应枕雪点点头,一双眼睛明亮的紧,像是在说:你不说,我没也打算坐视不理。 只见应枕雪腾空而起,一条长鞭甩出,正是不偏不倚的划过那些官兵的背脊,疼的他们叫喊不停的同时,也是没空去扒姑娘们的衣服了。 人群中,舒眠与阿絮勾唇一笑,应枕雪的武功,她们自是清楚的。这些官兵对上她,只有挨虐的份。 见有人出手,余下的官兵也是一窝蜂将人围在中央,个个拔刀相向,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上前。 佟知阳来了兴趣,这种时候竟还有人敢做出头鸟,当真是好得很呢! “姑娘,快些逃吧,我们已是没有活路了,不能连累姑娘。”那个被称作红姐的女子对应枕雪道,眼中担忧之情不假,就是怕连累她。 女人对女人之间的惺惺相惜,的确是很打动人心的。 “本姑娘最是看不得仗势欺人者,没遇到便罢了,遇到了免不得手痒,想打人。”应枕雪这话是对着佟知阳说的。 “来人,拿下!”佟知阳轻飘飘一句,府衙官兵便蜂拥而上。 应枕雪不慌不忙,只一甩鞭子,辅以一成内力,便叫众人哀嚎遍地,一时起不来身。 眼下,佟知阳可成了光杆司令了。应枕雪眼神一挑,直逼佟知阳。佟知阳显然是有些吃惊,他没想到手底下这么多人,竟是没在这个小姑娘手上过到一招。 但是吃惊归吃惊,他的神情倒是不慌的。 但见他对着楼内喊了一声,“二位大人,反贼已现身,请二位大人助本官擒贼。” 得勒,随着他的这一句,应枕雪成反贼了。 而他话一落,就见楼中跑出一队人,粗粗看去得有二十几人。他们身着统一的青甲,看着很有架势,瞧着都是高手。 待这队人站定,楼中又走出一男一女。男的身着黑衣,不苟言笑的神情叫人心生惧意。那女的一席白衣,面上也是没有笑意,视线正盯在应枕雪身上。 女子皱了皱眉,似是不信应枕雪是反贼。但她总归是出手打了官兵,就算不是反贼,也是大逆不道。 “青羽卫。”阿絮嘀咕道,眼神闪过惊诧。 听她说出青羽卫,舒眠便也是明了她为何惊诧了。 青羽卫是青王卫队的统称,在这见到了青羽卫,阿絮自然不免猜测是否青王也参与其中?若真是如此,那被佟知阳戕害的百姓上告无果,自是不意外了。 毕竟,当官的谁也不想得罪皇亲国戚,断了自己的当官路。 这方阿絮还没想清楚其中关窍,那方青羽卫已是蜂拥而上。青羽卫身手不错,各自使用的武器也是相辅相成,这边龙爪勾刚祭出,那边就有人手持弯刀而上。应枕雪身手虽不错,但对方人多,还都是高手,她一时也难以取胜。虽是费了些波折,但在应枕雪强大的内力加持下,青羽卫还是败了。 方才那一男一女见状,也不待应枕雪休整,便是飞身而上。虽只有二人,却比那数十青羽卫要强,二人前后夹击,应枕雪避的有些困难,但仍是可以一战。 那二人身法很好,应变能力也强,单论武力,或是远远及不上应枕雪,但二人合作默契,只需一个眼神就知晓对方要出什么招,几番配合下来,竟也能与应枕雪打的不相上下。 “住手!”人群中有人喊了这么一句,众人循声望去,竟是阿絮。 人群见状,让出一条道来,可百姓望着阿絮的眼神都是担忧的。都是些姑娘家,与官府的人对上,怕是落不了什么好。阿絮走上前去,周身贵气尽显;舒眠勾了勾唇跟上,看样子是殿下要发威了。 因着阿絮这一嗓子,应枕雪三人也是停了下来。见舒眠与阿絮上前,应枕雪怕二人有危险,便是横在二人身前。那一男一女见应枕雪护着二人,自然便将二人当做了应枕雪的主子。他们视线在舒眠及阿絮身上来回打量,对舒眠,他们自是没印象的,但见着阿絮,心中总觉得熟悉,可又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流觞,千影,你们可还认得我?”二人刚出来时,阿絮便觉得二人眼熟,但一时也想不起来。这方便是想起来了,这才出声制止。 (45)暗夜修罗3 听阿絮叫出自己名字,流觞与千影是讶异的,二人相视一眼,谁也没问出声,只是防备的盯着阿絮。 阿絮知她们没认出自己,便是又轻轻启唇,“回去后,记得帮我向堂兄问好啊?” 是啦,千影跟流觞都是青王世子身边的人,她与青王世子自然是兄妹相称的。 堂兄? 本就觉得她眼熟,再听她口中“堂兄”二字,流觞千影也是知道阿絮的身份了。 “参见殿下!”二人对着阿絮行大礼,他们带来的青羽卫自然也不例外。现场百姓议论纷纷,却也是跪地行礼。 佟知阳见此,本还嚣张得意的神情立马蔫了下来。回想起自己所做之事,便知今日自己是难逃一死了。他双腿一软,瘫坐在地。 “都起来吧!”阿絮言语淡淡,却是不怒自威。 阿絮信步自若,走到佟知阳抬出来的椅子上坐下,眼神淡淡的扫过一圈,先是停在了流觞千影身上,“说说吧,你们为何在这?” 她想知道,青王究竟知不知情! “回殿下,宁州知府上报,宁州境内有反贼暗夜修罗的踪迹,王爷这才让我二人带青羽卫来,目的便是一举铲除反贼。”千影回道。 闻此,阿絮松了一口气。 宁州属青王管辖,若是知府上报有反贼,他自是要管得;而暗夜修罗,所行之事虽是大义,但多是劫富济贫,手刃大奸大恶的贪官,由行为来看,是与朝廷站在对立面的,被说成是反贼倒是合理的。 如此,青羽卫的到来倒是合情合理的。 “所以,二位瞧我是反贼嘛?”阿絮漫不经心的一问,又吓得二人赶紧下跪。 “属下不敢!” “那我的朋友··便是反贼了?”阿絮的口吻属实有些许阴阳怪气了。 “应当是误会,请殿下恕罪!”有阿絮作保,应枕雪自然不能是反贼了。 “可你们行事不分青红皂白,佟知阳欺压百姓你们不管,反而是我朋友看不过去拔刀相助,你们便管了?你们这举动,让我不得不以为,欺压百姓者才是好人啊?” 千影二人自知理亏,低垂着头,不言。 “伯父派你们前来,都说了什么?” “王爷让我们配合佟知府行事,务必要抓住反贼。”流觞回,“是以,属下一直隐在暗处,便是怕被反贼发现,知道这是诱敌之策,功败垂成。” “所以,你们便坐视这些女子被罚跪在此几日几夜,扒衣羞辱嘛?还有,满城缟素,他知府公子算个什么东西,竟也担得起如此阵仗?”阿絮怒气冲冲。 “属下知错!” “既知错,那便戴罪立功吧。” 阿絮身为女子,自是不好插手政事,给佟知阳判刑一事,还是交给青王或者他的上级更为恰当,“将佟知阳下狱,另,彻查他父子的行事,若情况属实,依律惩处。” “属下领命!” “诸位百姓,想必大家这些年来,也深受佟知阳的荼毒,我向大家保证,今日起佟知阳再也翻不起浪花了,大家若是心有委屈的,都可找这二位大人告状,他们会给大家一个公道的。” 阿絮又来安慰众百姓。 现场一片叫好声。 阿絮行到红姐身边,亲自将她扶起,再是给了青羽卫一个眼神,他们便是自发将所有的姑娘扶起。跪在地上几日,腿都麻木了。 阿絮朝着红姐行礼,以示歉意,“我感念姑娘的大义,因为你,她们才有了安身立命之所。同时,我也深感抱歉,让诸位受委屈了。” 红姐连连摆手,这事说起来也不是阿絮的错。 “今日若非是殿下亲临,我等已是死路了,多谢殿下大恩。”红姐说罢又要跪,幸得阿絮眼疾手快的扶住。 她们的跪,她担不起! “千影,将这些姑娘都送回楼中,再去请大夫替她们治伤。若是姑娘们落下什么残疾,我唯你是问。” “是!”千影领命行事。 红姐等人也是向阿絮道谢,便由千影着人送回了楼中。 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阿絮思绪万千。寻常在宫里,总觉得岁月静好,百姓安居乐业。此番亲眼所见,才知百姓苦难。 虽不是她的错,但身为皇室子弟,她自觉难辞其咎。 三人一拍即合,打算前往府衙验尸,验的自然是知府公子的尸身。既然说是暗夜修罗,总得一探究竟才好。 而今这宁州城中,以阿絮为尊,她想去哪儿,都不会有掣肘。是以,三人很顺利的进到了府衙,看到了知府公子的尸身。死了三日,尸体都有些发臭了,但因着才初春,温度尚低,尸身倒也没腐烂。 舒眠一把掀开遮尸的白布,便是一股恶臭扑面而来,三人掩住口鼻,半晌才缓过劲来。再是掀开他胸口的衣襟,的确见他的伤口如同彼岸花。眼下血液已消,只能见着个伤口的大致模样。 对于暗夜修罗,三人也只是听说过,倒是不曾亲眼见到,但观之伤口,的确是像的。 “你们瞧,他的右手紧握,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阿絮四下打量,发现他右手有怪异之处。 应枕雪闻言,便是硬生生将他的右手掰开,如此,一块木牌就现于眼前。 那木牌的材质为梧桐木,中间是镂空的图案,方才见过知府公子的伤口,而今再看这木牌,便是瞧出这木牌上的图案,正是“彼岸花”。 舒眠神情怔怔,视线一直盯在木牌上,她皱着眉头,脑海中都是:彼岸花,彼岸剑,暗夜修罗。 难道···灭她满门的凶手,竟是暗夜修罗吗? 她从应枕雪手中接过木牌,再是取出自己怀中的那块,两块木牌简直是一模一样··· “眠眠,你怎么···”阿絮发觉舒眠神色不对,便是噤了声。 应枕雪也是抬眼过来,见她模样,眼中闪过一抹异样,像是心疼。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何会有这样的神情。 这方舒眠还在发愣,没想出其中关联;阿絮与应枕雪都默契的没出声打扰,只静静的陪着她。 忽而,舒眠觉得自己手上一空,回神之际,只见一道紫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瞧身形像个姑娘。她几乎来不及思考就追了出去,有人夺走了她手上的牌子,那是不是能证明,那人是暗夜修罗的人呢?见舒眠跑了出去,阿絮与应枕雪也齐齐跟上,二人跑到门口,就只见舒眠腾空远去的背影···她所施的轻功,是浮雪! 阿絮身形微怔···她对浮雪很熟悉,舒眠施的轻功的确是浮雪不假,但是舒眠怎么会浮雪呢? “别发愣了,快追上舒眠。”应枕雪怕舒眠吃亏,这句话传到阿絮耳中时,她人已经不见了。 也罢,想不清楚就先不想了,眼下舒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她足尖轻点,也是施展浮雪追将出去。 (46)暗夜修罗4 浮雪是上乘的轻功,舒眠运起轻功也是炉火纯青,那紫衣女子自是不敌,没跑出多远就被舒眠追上。紫衣女子落地之时,不待舒眠反应便扔了飞龙爪前来,舒眠将身一闪便躲开了去。二人面对面站立,彼此都是盯着对方。 紫衣姑娘瞧着年岁很小,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生得也是娇俏可爱;只是同应枕雪一样,只知道打打杀杀,倒是让她的可爱大打折扣。她恶狠狠的盯着舒眠,仿佛下一秒就要挥舞着飞龙爪攻上来。 “你是谁,抢我木牌作甚?”舒眠问话,也是盯着她。 “笑话,我拿回自己的东西,怎么能说是抢?”那小姑娘收了架势据理力争。 “你的东西?”舒眠顿了顿又言,“那么,你也是暗夜修罗的?” “也?”小姑娘皱眉,“什么叫也?我可没见过你!” 小姑娘这话,便是承认自己是暗夜修罗的人了。 舒眠见招拆招,将自己拍卖到的那块木牌亮了出来,“喏,瞧瞧,这牌子可是假的?”语落,她将木牌扔给了那小姑娘。 小姑娘接过木牌,仔细同自己手上的那块比对,眼中显出不可置信,那木牌的确是真的。可是再看舒眠,这人她是不认识的。暗夜修罗中,能有这种木牌的,唯有四位堂主。她自己是济世堂的堂主,有木牌自然不例外。但其他三位堂主她也是见过的,于是,她便得出结论,舒眠是冒牌的。 但她也不拆穿,“这的确是我们暗夜修罗的木牌,原来你也是自己人啊!早说嘛,方才也不必这般辛苦了。”小姑娘将木牌还给了舒眠。 舒眠听她这话,松了一口气。 她就是打算借着木牌混入暗夜修罗内部,原本还想着会被发现,而今看来,倒是成功了。 这时,应枕雪与阿絮双双赶到,见二人并未剑拔弩张,倒是有些惊诧,但也没问出声。 “那知府公子是你杀的?”舒眠见她没了防备,便是开始套他的话。 “那就是一个欺男霸女的恶霸,杀了,都觉得脏!”这话回的,倒是也没否认,“你们去验尸,难道是想帮官府捉拿凶手吗?”回答的同时,还不忘防备的反问。 “哪有哪有,我只是听说是暗夜修罗动的手,怕有人打着我们的旗号杀人,这才想去看看。” 应枕雪:···· 阿絮:···· 什么叫“我们的旗号”?这两人,在她们没到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行吧,看在你是自己人的份上,我信你。三位,就此别过,不必送了。”那小姑娘说完就打算走,却被舒眠拦住了。 “你可是要回去?我恰好也要回暗夜修罗,不妨一道吧,也好有个照应!”舒眠笑的那叫一个人畜无害。 应枕雪阿絮相视一眼,看来是那小姑娘误以为舒眠是自己人了。如此也好,能打入暗夜修罗内部,也好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那行吧!”小姑娘还是挺好骗的,“但我话先说在前头,毕竟我刚杀了人,一路上免不得遇到些拦路的,那时你们可得自己护自己,我可管不了你们。” “咱在江湖上混,倒也是有点功夫在身上的,我们可以护好自己。”舒眠这番卖乖,彻底让小姑娘卸下了防备心。 小姑娘点了点头,便走在了前面。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呢?我叫舒眠。” 小姑娘头也不回的丢下两个字,“颜言!” 如此,四人便是一道上路了。 颜言走在最前面,舒眠三人则是走在后面,距离她约有五米远。 “说说吧,怎么回事啊?她怎么就把你当自己人了?”阿絮压低声音问道。 舒眠从怀中取出那块木牌,二人一眼便认出跟从那知府公子身上发现的一样,当下也是明了了其中原委,“这木牌竟是暗夜修罗的。” “你如今跟她回去,可是想好后招了?靠咱三,闯人总部,只怕有命去,没命回啊!”应枕雪虽不怕死,但也不想这般轻易便死了。 舒眠笑笑,后招···还真没有! “眼下唯有见招拆招!” “对了,眠眠,你怎会浮雪的?”阿絮心想着,既然自己想不明白,那便只好直接开口问了。 舒眠一愣,方才着急,倒是忘了这一茬了。 “你是如何会的,我便是如何会的!” “这么说来,你也见过云卿大侠啊?”阿絮倒是没怀疑,只道,“那你先前遇险,为何要隐瞒身手,早知你有如此轻功,咱们逃跑起来不是也容易多了吗?” “打不过自然要跑,打得过何必要跑?” 忆起舒眠的拳脚功夫,阿絮点了点头,不免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所以,你也是云卿大侠的徒弟?”应枕雪插了这么一句,舒眠与阿絮相视一眼,默契的闭了嘴。 “怎么不理我?” 舒眠:……这叫我怎么说?继续编故事骗你们嘛? 阿絮:咱也不是真的云卿大侠之徒啊,这要怎么解释? 所以只能是闭嘴不言! 应枕雪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怎么看都觉得这二人有事! “你们磨蹭什么呢?跟丢了我可不负责!” 颜言这时出声,无疑是帮二人解了围。二人快步几步,走到了颜言身边,应枕雪就被落在了最后面。 这两个人绝对有鬼! 这是应枕雪得出来的结论! 一行四人,行到一处名曰“菩提镇”的村落,天色便暗了下来。此处偏僻,若是再往前走,不知相隔多远才会再有村落,若是露宿野外,指不定遇到些猛兽的,没必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于是,四人一合计,便是决定在菩提镇住一晚上,明日再启程。 入了镇子,却发现街道上空无一人,便是家家户户都是黑灯瞎火的,寻了许久下来,竟是没发现一家客栈是开门的。四人秃然,难不成真要在荒郊野外度过? “哎,你们看,那边好似有光亮。”眼尖的阿絮瞧见不远处有光,三人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的确是有若隐若现的橘色光芒,像是火把的颜色。 如此,四人便是朝着光亮处去。 到了才知,那是一处空旷的场地,远远瞧去都是人,应是全镇的人都聚集在了此处。场子中央,是大大的火堆,年轻人便是围着大火堆旋转跳舞,年迈者也是面带笑意,在外举着火把,围成一个大圈,瞧着像是篝火晚会。 (47)暗夜修罗5 四人走的近了些,便是有人发现了他们,但人们并未因四人的到来便停下来,反而是来了几个村民,热情的邀请着四人一起参与进了跳舞的圈子。大家一起手拉手,随着锣鼓声转动身形,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意。四人虽是不理解,但入乡随俗,也是配合的一起跳舞。 都是些村民,也没人帮着编排舞蹈,大家也就是怎么开心怎么来。他们的舞,也不过是左拍掌,右拍掌,又是顺时针转一圈,逆时针转一圈的,动作简单,才可众乐乐。四人稍微看了几眼,便是跟得上村民的步伐了。 随着鼓声越来越小,这舞也是快到尾声了。 这时,村里的小孩子各自拿了花环上来,拍拍自己喜欢的大人的手,大人们便将头低下,任由他们将花环戴在自己的头上。舒眠与阿絮面容更和善点,便是招了许多孩子的喜欢,这番下来头上都是顶着好几个花环的。反观应枕雪与颜言,二人都是喜欢打打杀杀的,面上自是带了肃杀之气,小孩子心生惧意,自然也没敢给她们送花环。 鼓声戛然而止,再看一圈人中,多少都是有花环的,如此,倒是只有应枕雪与颜言一个也没有。 应枕雪将手环抱,面上虽是不在乎的模样,但眼神多少是有些羡慕的,她虽爱打打杀杀,但也只是个小姑娘罢了。舒眠瞧出了她的羡慕,从头上取下一个花环亲自给她戴在头上。 “哎哎哎,我可不要,我不稀罕。”她故作推辞。 “入乡随俗,你可不能推拒。”舒眠自然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还是将花环戴在她的头上,“以后啊,你得多笑笑,如此,小朋友们才不会害怕啊!” 应枕雪由着她将花环戴在自己头上,面上仍是一副傲娇的神情,可嘴角明显弯了一个弧度。 那方阿絮有样学样,也是学着舒眠贡献出一个花环给颜言,但颜言实在是推拒的紧;看得出来,应枕雪说不要那是口是心非,但颜言说不要,那便是真的不要了。可阿絮是何等人也,是你说不要便不给的嘛?于是,二人经过了一番掰扯,最终,在舒眠的帮助下,颜言还是屈服了。 “欢迎四位贵客的到来啊!” 这话出自一个老者口中,瞧他花白的头发,想来已是年过古稀。村民们待他很尊重,看来他在此地的地位并不低。 “老先生客气了,是我们叨扰了才对!”舒眠待人向来是温和的。 “请问老先生,你们这是在庆祝什么节日吗?”阿絮可是头一次遇上这种活动,自是感兴趣的。 “明儿便是春天了,我们这是在驱寒迎春呢!”老先生笑的朴素。 听他这样讲,舒眠才反应过来,原来都已经是春天了呀。怪不得天气越来越暖,她的寒症也很少再发作了。每年的冬日于她而言,最是难熬。 “四位若是要住宿,老朽这便让人带你们安置。” “你们不歇息嘛?”应枕雪这话问的,明明是关切的言语,但确实显得生硬了。 “我们这晚会得明日太阳初升,才算是完成,便无法陪几位贵客了,请见谅。” “既是如此,入乡随俗,我们也可同大家一起驱寒迎春,便不必另外安排了。”阿絮显然是兴奋的。 那老者挨个看过来,舒眠点点头,应枕雪也是点点头,颜言则是少数服从多数,只好与她们一起奋战到天亮。 “如此,大家便开始舞起来!”老者闻言,也是欢喜的。 随着老者一声令下,大家又开始欢欣鼓舞。 只听铮铮声响,属实有些炸耳朵,循声望去,竟是不远处有人在抚琴。只是抚琴的女子,琴技似乎并不是很好,琴弦或有松动,这才显得这般突兀。 “不知我可否看看你的琴?”舒眠开口,那人便将位置让了出来。 舒眠试弹了几个音,发觉琴弦都是松动的,她便是将琴弦扭紧,将音调调准,这才开始抚琴。既是驱寒迎春,她便是弹了一曲“喜迎春”。 词曲轻松愉悦,弹奏起来指法简单,叫人听了,心情愉悦。 随着舒眠的琴声,大家也是欢跳起来。唯有应枕雪一人,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不知为何,看着舒眠弹琴的模样,她脑海中总有一道模糊的身形。那身形似乎也在弹琴,期间还朝着她招手,邀她一起。脑海中思绪不断,再回神时,她人已是走到舒眠身旁去了。 舒眠抬眼看她,冥冥之中,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幼时,她们两姐妹就是喜欢二人同抚一架琴,一人一只手,却默契的犹如一个人。 舒眠见她坐下,便是让出了一只手的位置,应枕雪便是自然而然的抬手。二人共抚一曲,不仅没让曲子变调,反而叫众人看呆了去。她们哪里会知道还有这样抚琴的? 抚琴间隙,舒眠余光瞥见应枕雪的模样,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她看到的人是小时候的阿莹。阿莹眼睛落在琴弦上,一举一动都显得认真而一丝不苟;但二人配合默契,指尖柔和灵动,彷如是在琴弦上跳舞。 阿絮目不转睛的盯着配合默契的二人,心中思绪有些复杂,既为舒眠找到妹妹而开心,同时还有些吃醋。她打心底里,也将舒眠当做了自己最好的朋友,一路走来,同舒眠默契十足的人也是她;而今,与舒眠默契配合的人变成了应枕雪,偏生这应枕雪还是舒眠的亲妹妹,这叫她就算是生气,也没处发火去,自然是憋闷。 一曲终了,现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应枕雪这时彷如如梦初醒,听着现场的掌声,忆起脑海中的画面,再看看身侧的舒眠,一时之间,她来不及反应是发生了什么。她只觉得脑中很乱,于是,她几乎是逃离般的离开了此地。 “阿莹。”舒眠嘴角微动,看口型是在喊阿莹,但没有喊出声音。望着她离开的背影,舒眠并没有追上去,让她一个人静静也好。 余光瞥见阿絮,再是抬眼过去,发现阿絮也是气鼓鼓的。见她看过来,阿絮便是扯出一抹笑意,却是比哭还难看。 舒眠:···· 这下,可得哄两个了! 先让应枕雪静静,她便是先去哄阿絮了。 “你怎么不去追她?”见舒眠走近,阿絮故作淡然,可嘴角的笑意已是消失不见了。 “因为我觉得,你比她更需要哄啊!”舒眠嘴角笑意尽显。 既是觉得阿絮吃醋好笑,也是为应枕雪与自己的合奏感到开心。应枕雪此举,是不是证明她记起什么了呢? “我有什么需要哄得?我又不是你妹妹!” 舒眠使劲嗅着空气,还出言问她,“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啊?” “什么味道?”偏阿絮没看出来,她是在打趣自己,还傻乎乎的回道。 “一股酸味。”说罢,舒眠还将头更靠近了点,“好像,就是从你身上传出来的。” 阿絮嘴巴一瘪,原来是在说她吃醋啊,“哼,居然戏弄我!” 舒眠赶紧服软,“好啦好啦,我错啦。找到妹妹固然开心,但你也是我很重要很重要的朋友。” 阿絮狐疑的望向她,“真的?” 舒眠赶紧起誓,“我发誓,都是真的!” 这下阿絮才是破涕为笑! 这下二人和好,便是结伴去寻应枕雪,颜言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一时间眼底竟有些羡慕。她从来都是独身一人,家里虽也有姐姐,但姐姐从不会与她这般亲近的。 月亮爬上枝头,月光洒在水面上,荡出盈盈微光;应枕雪独自坐在湖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发愣,便是二人走近,她也不曾发现。 “猜猜我是谁?”阿絮遮住她的眼睛,模样如同三岁孩子。 应枕雪薄唇轻启,“幼稚!” “你才幼稚呢,我可是好心好意来陪你的。”阿絮倒是不气,径直坐在了她旁边。 应枕雪看着她,心底漾起一抹暖意;视线触及舒眠,却怔怔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我··我们只想让你随心而活!”舒眠开口宽慰。 “我总觉得,我有一个姐姐或是妹妹,但我想不起来了!”应枕雪声音低低地,恰好舒眠与阿絮都能听见,“在你抚琴的时候,我仿佛感觉姐姐就在我身边。” 舒眠闻言,眼眶微红,“你是不是失忆了?” 应枕雪摇摇头,“我不知道,只是觉得脑海中有块地方是空白的,我越是想要去看清,便越是看不清。” “没关系,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舒眠将人拥入怀中,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和,“或许是你的姐姐很坏,老是丢下你一个人,让你伤心了,所以,老天不让你记起她来。” 舒眠眼角有泪滑落,坐在她对面的阿絮看的一清二楚。她眼底闪过心疼,轻轻为舒眠擦去眼泪,也是抱了上去。此刻三人便是,应枕雪在中央,舒眠与阿絮在两边。 阿絮心知舒眠还不想与应枕雪相认,便是帮着打岔,“以后,我们两个都会陪着你的!” 舒眠知道阿絮是在帮自己,心底大为感动;应枕雪则为自己寻到这两个挚友而庆幸,当下也是隐下自己的情绪,展颜一笑。 “你们两个快把我勒死了,快松开!” 阿絮偏和她唱反调,“就不,就不!”话是这么说,但手上的力道还是放松了些! “再不松开,当心我的鞭子。”应枕雪出声威胁。 “我才不怕呢!”阿絮则是有恃无恐,“你可舍不得打我!” 舒眠听着二人斗嘴,感到心里无比的满足。 (48)暗夜修罗6 翌日一早,四人告别村民,又踏上了前往暗夜修罗的路。 一路行来,都是朝西走,而且还越走越偏;早些时候,还能看见三三两两的村落,而今行来,只剩荒山野林了。三人随着颜言翻过一座又一座的高山,再停下时,也是一座山,只是这山同别处不同,竟是长满了满山的梧桐树,远远瞧去,黄灿灿的一片,好看极了。 舒眠摸了摸怀中的梧桐木牌,这下便猜出暗夜修罗便在这附近了。 “你们可跟紧了,若是跟丢了,我可不负责!”颜言留下这么一句,便先一步踏入林间。 三人速速跟上,这才知她说的跟丢了不负责是什么意思。 这林间蜿蜒曲折,活像是迷宫一般,若是不明就里踏入其中,怕是要困死其中的。梧桐枝繁叶茂,将太阳遮了个全,林间唯有丝丝光亮,以供四人前行。道路两侧,偶有绿光浮现,远远瞧去像是鬼火,走近一些,才见是狼!而且不是一只两只,足有十数只。 阿絮吓得抱紧舒眠,就是怕那狼张着血盆大口而来,应枕雪见阿絮害怕,便是将她护在了身后。舒眠也是眼神紧盯,就怕狼群突然发狂。四人中,也就颜言最为淡然,似乎早已是司空见惯。她回头看了一眼,却见三人抱成一团,脚步也是越发慢了下来。 她站定身形,眼睛眯成一条缝,状似无意的问出声,“你们···当真是自己人嘛?” 三人似是没料到她会这样问,一时间竟是不知如何作答。 “当··当然。”还是阿絮壮着胆子回了这一句,但这显然做贼心虚的模样,就怕颜言会起疑心,“那木牌还会有假的嘛?” “别紧张嘛,我只是看你们见到狼如此紧张,问一句罢了。”颜言这语气,实在是有些轻蔑啊。 “那狼都快比人大了,见着了还不能害怕嘛。”阿絮回的一脸委屈,怕狼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她何必如此态度? “这狼护主,我们自己养出来的,必不会伤到我们的。” 三人闻言一惊,原来这狼是暗夜修罗驯养出来的。如此,她们还真是露了不小的马脚。 舒眠记起当初望月楼后山的那些狼,回响起那若有似无的乐声,难道那里的狼,也是被人驯养出来的嘛?如此说来,莫非望月楼同暗夜修罗也有关系?而望月楼又是忘忧宫的下属,这么说来,忘忧宫难道也与暗夜修罗有关系吗? “我们一直都在外面,甚少回来,就怕这狼不认识了。”舒眠赶紧找补几句。 颜言没再说什么,又继续在前方带路。 有了颜言的那句话,三人心底松快不少,也不怕狼会突然扑上来了。于是,三人又是并肩走着,阿絮走在中间,舒眠应枕雪走在两边。 “阿雪,这暗夜修罗你了解多少?”舒眠压低声音问道。 她是觉得,应枕雪一直都在忘忧宫,若是忘忧宫真与暗夜修罗有关系,说不定她能知道些什么。 应枕雪皱眉,不知舒眠为何如此问,“也就是听过些江湖传闻,所知应当与你们一样。” “你从未见过暗夜修罗的人去忘忧宫嘛?” “你是怀疑忘忧宫与暗夜修罗有关系?”应枕雪也是听出了舒眠话里的意思。 “倒是有几分确信了。”舒眠见颜言没管她们,她便继续道,“你们可还记得,望月楼后山的那些狼?当时狼群群起而攻之,我便听见若有似无的乐曲声,只是后来,狼群被灭,又没寻到旁人,我便没多想。方才,颜言说这些狼群都是人为驯养出来的,我便在想望月楼的狼群是不是也是人为驯养的!” 应枕雪陷入沉思,她明白舒眠的意思。若是望月楼真与暗夜修罗有关系,那忘忧宫自然也不例外。只是,她在忘忧宫多年,倒真的没有外人去过忘忧宫。 “若是猜测为真,那么望月楼,忘忧宫以及暗夜修罗,可都是南月人!”阿絮心底后怕,若真是被南月人发现了她的身份,只怕她会死的很惨。 当然,她更多的是担心南月人会不会有什么大计划,若是这大计划威胁到了自己的家人,那可就是大大的不妙了。 三人各自沉思,场面一度平静。 又随着颜言走了半个时辰,四人这才看到了一座大门。那门以玄铁制成,重达千斤,瞧这样式,倒像是宫门!颜言转动门口的机关,那门便打开了来。一入门,是长达几十米的台阶,不过是往下走的。四人再是走了一炷香的样子,这才又到了另一处宫门,宫门上方以鎏金字体写着“暗夜修罗”四字,瞧着气派的紧。暗夜修罗门口有十几个粗壮汉子守着,瞧着凶神恶煞的。 那些看守看见颜言,倒是很恭敬的,于是,四人也是很顺利的进到了里面。 踏入这道门,才知是内有乾坤。尽管外面再如何荒凉阴森,里头却是亮堂堂的,犹如一座地下宫殿。里面的人都是身着统一的蓝衣,瞧着倒是赏心悦目的。他们各自行事,正干着上头交代下来的活。见着颜言回来了,个个都停下来,向颜言问了声好,“大小姐!” 颜言也是点头回应! 竟没想到,颜言竟是暗夜修罗的大小姐。 三人在众人的注视下,随着颜言进了大殿,便有人奉上茶水。舒眠警觉性高,倒是没喝的,还眼神示意阿絮与应枕雪也不要喝。 “我先去看看,主人醒了否,你们自便。”颜言语落便入了后殿。 这下,三人这才打量起这个宫殿来。 这殿宇修得很不错,冬暖夏凉的,家具也是顶尖的,足可见,暗夜修罗是有些身家的。殿的正中央,拱起了一块,是弯月形状的,上头雕刻着彼岸花。舒眠细细瞧过去,竟觉得这图案有些眼熟。可一时也想不起来,这图案在哪儿见过?直到视线触及应枕雪,她才恍然大悟。这图案,可不就是与阿莹戴着的那条坠子是一模一样的嘛? 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这里会出现这样的图案。当初路遥说,应枕雪是他们名正言顺的少主,而今这里又出现这个图案,难道应枕雪的身份与暗夜修罗也有关系嘛? (49)暗夜修罗7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应枕雪绝对是阿莹;可若阿莹并非是爹爹的亲生女儿,那她的真实身份可就有得探究了。 舒眠满腹疑问,可还不待她想清楚,门外便冲进来一群人,将三人团团围住。这些人大多都是训练有素的精英,只怕不好脱身。三人背靠背,防备的看着众人。 随后,便见颜言从后面走近,她的身侧还跟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 那女子二十五六的模样,肤如凝脂,腰如细柳,画着艳丽的妆容,很是风情万种。此刻柔若无骨的倚在软榻上,显得格外妖娆。 见此架势,三人也是明了,她们身份暴露了。 “你早就知道我们是冒充的了?”阿絮反应过来,这小姑娘是在给他们下套呢! “从她拿出那块木牌起,我便知道了。”颜言倒是承认的爽快,“你以为那木牌是谁都能有的吗?” “那你当时为何不拆穿我们?还一路将我们带到了此处?” “她!”颜言指了指舒眠,“明显就在追查这木牌的出处,若是我当时拆穿你们,你们必然不会让我走。以一敌三,当我傻啊?” “既然你们想来暗夜修罗,那便带你们来咯,左不过来了你们也逃不出去,如此胜算自然大。” 还真以为颜言是个小白兔好骗,没曾想,竟是被人摆了一道。 “想必这位,便是暗夜修罗的门主了?”舒眠对着那红衣女子道,语气温和,就像是单纯的询问。 “小女子言清黎,不知姑娘有何指教?”言清黎说起话来,也是魅惑的紧。换作是男子,只怕早便沉沦了。 还不待舒眠回话,应枕雪抢过话茬,“言洛宫商,你也是南月四大家族的?”听她说自己姓言,应枕雪便想起了忘忧跟她说过的四大家族。 言清黎弯唇一笑,倾国倾城,“哟,倒是少见,竟还有人记得我们四大家族啊!” “那你便认识洛鸢了?”应枕雪继续问道。 “怎么,想打感情牌啊?”言清黎望向应枕雪,“你且说说,你与洛鸢是何关系?若是近亲,看在洛鸢的面上,我或许可以饶过你们。” “洛鸢是我姑姑!” “哈哈哈。”言清黎像是听到了极大的笑话,“这编谎话,也不编的真实点。这洛鸢从无兄弟姐妹,又哪里来的侄女呢?” 言清黎的言语如同一颗惊雷在应枕雪耳畔炸响,原以为姑姑说她是捡回来的这事,只是在怪她。没曾想,竟然是真的!若是姑姑没有兄弟姐妹,那她为何要让自己喊她姑姑呢? “主人,不知该如何处置这三人呢?”颜言眼神迸射出杀意,“不妨让颜儿替你杀了他们可好?” 颜言可不是说说而已,而是当真准备动手,语落之际,便见她拔剑准备出手。 “你以为,凭我们三个便敢闯暗夜修罗嘛?”阿絮神情自信,一点没带害怕,“实话同你说吧,来之前,我便传了信出去,说是我们发现了暗夜修罗的踪迹,还一路留下记号。此刻援兵应当在来的路上了,你们若是杀了我们,也别想逃。” 阿絮此言也并非是吓唬,而是当真传了信。舒眠这人可不打无准备的仗,明知自己要面对整个暗夜修罗,她岂会不想些后路?于是,一早便让阿絮给府衙的人传了信。若是不出意外,她们的援兵应当就快到了。 “呵呵呵。”笑的人是颜言,“我既一早便看穿了你们是假冒的,又岂会不堤防?” “什…什么意思?” 颜言此言,的确是让阿絮有些慌了。她们传信时很隐秘,也不曾看到颜言的出现,她是何时知道的? 不仅阿絮慌,就连舒眠也有些惊诧,她倒没想到,这小姑娘竟有如此心计。舒眠思绪有些混乱,是她坚持要来暗夜修罗,是她一见到木牌,便大意了。 若她独身一人还好,可她并不想搭上应枕雪与阿絮的命。 “你们……不会等到救兵了。”颜言唇角一弯,倒有几分言清黎的影子。 颜言语落,方才将她们围困的人便开始蠢蠢欲动,应枕雪与阿絮也是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即便是不能生还,那也要杀个够本! “言门主,我想与你单独谈谈。”舒眠将阿絮与应枕雪护在身后,提出与言清黎单独商谈。 她言一出,众人暂时停下了脚步,都在等着言清黎的一声令下。 方才或许一时心慌,但眼下,舒眠倒是想到了一个法子。只是能不能行,还得试过才知道。 “我为何要与你单独谈?” “因为一个吊坠……一个和地上这个图案一模一样的坠子!”舒眠说出这话时,明显能看到言清黎眼神一变,眼中似是带了欣喜,也有几分怀疑,于是她趁热打铁,“若是言门主不想知道,那便罢了。你让人将我们都杀了,这个吊坠的事便随着我们去地狱好了。” “都下去!” 很显然,舒眠赢了,这图案的确对言清黎很重要。 “主人,你不能和她呆在一个屋檐下。”颜言有些担心。 “没关系,带着他们下去吧!”对颜言说话时,言清黎的语气带了几分温和。 颜言见拗不过她,便是听话的带着人下去了,同时,还把阿絮与应枕雪带走了。应枕雪本想反抗,但收到舒眠眼神示意后,便是束手就擒。 因为,她信舒眠! “若你敢伤主人,你这两个朋友,我便让她们受尽折磨而死!”颜言路过舒眠身边时,还威胁道。 舒眠但笑不语,略微颔首,给她让出了路。 言清黎又倚回躺椅,闭目养神,一点儿也不担心舒眠会对她不利,她唇瓣轻启,“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舒眠提出与她单独商谈,自然不可能没有任何条件。与其受她威胁再脱出,倒不妨她主动问询,也让事情更快解决。 “云隐山庄是你让人灭门的是吗?”舒眠的语气淡淡的,就只像是平常的询问,可她眼底的杀气却是掩藏不住。 言清黎睁开眼睛,却并未因她的问询惊慌,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了她会有此一问,“你与云隐山庄是什么关系?” “言门主设计这出请君入瓮,又何必明知故问呢?”舒眠仍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语气。 言清黎闻言,眼中闪过几分惊诧,对舒眠也有了几分赞赏,“你怎么看出来的?” (50)暗夜修罗8 “原本也是不知的,可得知暗夜修罗与忘忧宫有关系之后,便猜出来了。”舒眠顿了顿,继续说,“暗夜修罗沉寂了数十年,可偏偏在忘忧宫的路遥,探出我身份之后,便又重现于世,这很难不让人猜测其中缘由。想必,在路遥得知我的身份后,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言门主的监视下,是以,颜言姑娘才会出现在宁州城。言门主就是算准了我,一旦得知颜言身上有那个木牌,必会落入你们的设计,这才故意让颜言引我们前来的!” 言清黎唇角弯弯,眼中毫不掩饰对舒眠的欣赏。的确,舒眠说的,正是事实。其实这局并不高明,但舒眠在追查云隐山庄的灭门真相,只要出现点蛛丝马迹,她便不可能放过,所以这才帮她完成了这出“请君入瓮”。 “你很聪明,我就喜欢与聪明人说话,不费神!”即便是被人猜中了心思,言清黎仍是淡定自若的,“我想知道,云隐山庄的云卿与江湖上所知的云卿,是否是同一个人?”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总归我与门主之间,必有一战,又何必一问?” “还是有必要一问的。”言清黎坐起身,与舒眠面对面,“若你是云卿大侠,我输在你手里,自然是甘拜下风;可若你只是一个小姑娘,我却输在你手上,面子不存啊!好歹,我也是一门之主,面子很重要的。”她这言语倒像是开玩笑似的。 “若你真想知,不妨打一架?如此,倒不必我说了!”舒眠淡然,眉眼间都是自信。一瞬间,言清黎恍若看到了那个惊才绝艳的红衣少年郎。 如此,倒不必舒眠说了。她已然能确定,此云卿便是彼云卿! “真没想到啊,万人敬仰的云卿大侠,竟是女儿身。这若是传出去,只怕江湖上又会掀起一阵波澜了,呵呵。” “那么,言门主能告知我,为何要灭我云隐山庄了嘛?”今日,舒眠势必要问出真相。 “行,既是云卿大侠有所问,这面子,我自然是要给的!”言清黎道,“你对你的爹爹知道多少?” 舒眠皱眉,不言! 她不明白言清黎的意思。 “方才你朋友说的南月四大家族,你可还记得?” 言清黎又问。 听她这样问,舒眠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再结合路遥说的,她爹爹是叛徒,那么爹爹难道也是四大家族之一嘛? “我爹爹,也是四大家族,是吗?”虽是疑问,却是肯定。 “果然,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 言清黎赞赏的点点头,“我是言家的家主,忘忧宫是洛家,而你爹爹是商家家主。” “既如此,同为四大家族,你为何要灭他?” “叛国之罪,我言家有权利除贼!”言清黎继续道,“自慕皇室上位以来,多对我南月人施以迫害,我祖父,我父亲,我的兄弟姐妹都死在了慕皇室手中,你叫我怎能不恨?可你爹爹呢,不思养兵以待起事便罢了,人各有志,我不怪他!我只让他将碧海令交出来,至于他,他想当缩头乌龟那便由他去。可他呢!不仅不交出碧海令,还让我放弃复国,甚至,还扬言说要毁掉他手里的那块碧海令;碧海令,是我们复国的关键,他动了毁去碧海令的心思,便是叛国!你说,他不该死嘛?”提及死去的亲人,言清黎眼眶微红。 站在言清黎的角度来看,身为言氏家主,为国除贼并没有错;可站在舒眠的位置来看,一夜之间,满门被屠,那也是她无法抹平的伤。 “那碧海令究竟是什么东西?竟让你们丧心病狂的要了这么多人的性命?”舒眠闻听云隐山庄被灭门的真相,也是激动不已。 “够了!”言清黎厉声,转而又恢复寻常语气,“云卿大侠,说起来,我并不欠你什么。你云隐山庄不过数百人,可我当日派出去的人足有千数,却无人返还;这么算起来,倒是你还欠我数百条人命呢!” “但我今日,并不想与你算账,反而想与你合作。你爹爹是商家家主,如今他死了,你便是新的商家家主。若你愿意,我们之间的血债,便一笔勾销,你的那两位朋友,我也会奉为贵客,如何?” “当初爹爹宁愿毁去碧海令,也不愿与你合作,今日的我亦然。言门主,收起你的心思吧!”舒眠拒绝。 言清黎说的很有道理,按照她的算法,的确是舒眠杀了他们的人较多,但这不能化解舒眠心中的恨。为了应枕雪与阿絮,她可以暂时不杀她,但不代表,她可以不计前嫌的与她们合作。况且,这么多年来,从来没人同她讲过她是南月人,她自然并不在乎两国的仇恨!那么自然,也没有与言清黎合作的必要。 “你很狂妄!”言清黎道,“不过嘛,你既是云卿,狂妄一点倒是无妨。也罢,人各有志,我不强求。不过,我已经同你说了云隐山庄的灭门真相,现在该你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情了。那个吊坠的主人,是谁?” 舒眠向来说到做到,既然她告知了自己云隐山庄的事,那她自然有来有往;再言,如今援军来不了了,也唯有同她吐露些实情,方能有一线生机。她独身一人便罢了,大不了鱼死网破,玉石俱焚。可带着应枕雪与阿絮,的确于她有掣肘。 “言门主方才说,忘忧宫主并无兄弟姐妹,不会有侄女。那么你猜猜,为何忘忧宫主会让一个毫无血亲的人,喊她姑姑呢?”舒眠此番问询,言清黎自然也是猜出了什么。 她神情激动,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惊喜,“你是说···,方才那个小姑娘,就是这吊坠的主人?吊坠可在她身上?” “吊坠应当是被忘忧宫主收起来了。”舒眠这是猜测的,因为她见到应枕雪时,并未发现吊坠的存在。但见言清黎如此激动,舒眠便是明了这个吊坠对他们的重要性。那么,即便是脱出这个吊坠的主人,吊坠的主人也不会有危险。 “我再同你说件事吧。”舒眠抛出鱼饵,就是想看看能否得到意外的收获,“我这朋友啊,不仅是这个吊坠的主人,更是我的妹妹!你说,若是她知道,自己的爹爹是被你所害,她会不会一剑斩了你呢?” (51)暗夜修罗9 言清黎皱眉,这一点,她倒是没料到。可转念一想,既然云卿都能知道这个吊坠的事情,云天青怎么可能不知道。如此,便是云天青刻意隐瞒,并没有告知他们已经找到了吊坠的主人。 “哼,商秋华还不配做她的父亲,但若是将她养大的人,那倒无妨。”言清黎很快便整理好了思绪,“若是证明,外面那个小姑娘真是吊坠的主人,而她也想要我的命,不需她开口,我自会将命献上。可若她只是冒牌的,那对不起,她的命,我得要!” 听她这样讲,舒眠也是猜出了应枕雪的身份。言洛宫商,南月四大家族,自古以南月皇室马首是瞻,对南月皇室忠心耿耿。言家是四大家族之首,能让言家家主都听令行事的,除却南月皇室,怕是也不会有旁人了。如此,应枕雪竟是南月皇室后裔! 舒眠倒也不挑明,只当是不知道。 “也对,毕竟吊坠是死物,戴在谁的脖子上都行,自然是要核实清楚的。”舒眠唇角带笑,似是带了几分嘲笑。 “此话何意?”言清黎从她的言语间,也是听出来几分言外之意,但需要向她证实。 “没什么意思,忠告罢了!” 舒眠越是如此轻蔑,便让言清黎更加思绪。言清黎细细品味着舒眠的话,再望向舒眠,心中有了一个想法:既然她与那个小姑娘是姐妹,那么这个吊坠有没有可能不是那个小姑娘的,而是眼前的她的呢?若真是如此,她才是自己要寻的人嘛? 舒眠观她神情,便知已是搅乱了她的思绪。她就是想让言清黎捉摸不透,如此,她们三人逃生的机会更大。还有一点,她也是想护住应枕雪;应枕雪这身份,对南月人来讲,自然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可对慕皇室来讲,那便是如临大敌,慕皇室不会允许南月皇室后人的存在的。若是南月人复国成功,应枕雪的身份自是水涨船高,可若是失败,应枕雪将会第一个被斩杀。 可若让南月人认定自己才是南月皇室后人,一切的危险都只会朝着她来,那么应枕雪便安全了。即便她不是自己的亲生妹妹,但这么多年的姐妹情分,她也决不能看她陷入危险。 “颜儿,带她们进来!”言清黎下令,殿中又是聚集了一波人,应枕雪与阿絮是被人绑住的。二人入殿的第一时间便是寻找舒眠的位置,得见舒眠并无事后,二人这才松下心来。 言清黎见应枕雪被绑住,急急从高处走下,一面呵斥手底下的人,一面为应枕雪松绑,“放肆,谁让你们绑人的!” 舒眠了然,言清黎虽不确定应枕雪是否真是自己要寻的人,但吊坠毕竟是从她身上发现的,她自然要以礼相待。 应枕雪与阿絮见言清黎一反常态,疑惑不解,她们默契的看向舒眠,舒眠却是摊摊手,以示她也不知。 “主人,您这是?”言清黎这举动,颜言也是不解的。 “不必多问。吩咐下去,让人备下上好的客房,让她们三人住下!”言清黎吩咐,颜言虽不解,但还是照做的。 于是,方才的那些守卫便退了出去,颜言也招来三位婢女,引着三人前往休息。 待见众人都离开了,颜言这才问出声,“阿姐,这是何意?” 怪不得颜言是暗夜修罗的大小姐,原来言清黎竟是她的姐姐! “颜儿,你可还记得,我们暗夜修罗成立的宗旨?”言清黎不答反问。 “济世救民,诛杀奸佞,寻找··少主?”说到最后,颜言也是反应过来了,“阿姐的意思是说,应枕雪是少主?” 应枕雪的“少主”之称,并不是因她是忘忧宫少主,而是南月少主! “是与否,还有待证实。”言清黎道,“你去,将忘忧宫宫主请来,就说,有人冒充她的侄女闯我暗夜修罗。” 对于言清黎的话,颜言一向是照办的,她点点头,示意自己一定会办好,便走了出去。 殿中只剩下了言清黎一人,她目光怔怔的盯着殿中央的那个图案,心中满是欢喜。四大家族几代人啊,寻了这么久,总算是有点眉目了。寻到了少主,她们离复国的目标便又进了一步! 三人的房间隔得不算远,只是门口都有人看守着;眼下天还大亮,自是不好行事。待到月上枝头,应枕雪与阿絮便是各自行事,要嘛下药,要嘛将人打晕,总之,二人都默契的到了舒眠的房里。下药的,自然是阿絮,她的药是从舒眠这里得来的;将人打晕的,自然是应枕雪了,她从来都是看不惯就出手,倒是符合她的性子。 对于二人的到来,舒眠那是一点也不例外。白日便觉出她们满腹疑问,到了夜间,自是更坐不住了。 “眠眠,你跟那个言清黎都说什么?她怎么突然态度大变?”阿絮一踏进房内,便忍不住出声。 舒眠不骄不躁,还亲自迎着二人坐下,“倒也没什么,只是她有事求我,自然要对我恭敬些。” 舒眠选择隐瞒实情,是不想让二人涉险,知道的越多对她们越不利。 阿絮狐疑的盯着她,人家那么大一门主,有事求她这个孤家寡人?呃···孤家寡人是有点不恰当,但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那眼下,我们怎么办?”应枕雪也不见得相信舒眠的言论,只是舒眠不想说,她便也不问了。眼下,离开这个地方,才是正事。 “无妨,跋山涉水的来了,不多住几日,岂不是亏了?”舒眠对那碧海令,还是很感兴趣的。爹爹付出生命都要毁去的东西,她自然不能让它落在旁人手里。 听她这样讲,应枕雪也不多问了,舒眠做事,自有她的道理,她只需要信任她就好。 “阿絮,我给你的那套心法,你可不能懈怠。我有预感,在不久的将来,或许会有一战,在此之前,你必须学会!”三人当中,也就阿絮尚无自保能力,舒眠也只好逼她一把了。 听到舒眠的话,她也自知到时打起来会拖后腿,眼下便是盘膝而坐,又开始练功。应枕雪瞧她难得认真的模样,不免觉得好笑。 “阿雪,你的武功不错,但轻功稍逊,你若愿意,我这儿也有一本轻功秘籍,可以教给你。”舒眠口中的轻功秘籍是“浮雪”,这本是她新写的,跟给阿絮的“月隐星沉”同一天写的。只是同给阿絮的“月隐星沉”一般,她都没写名字,应枕雪也需的学会之后,才能发现这秘籍是浮雪。 应枕雪听闻自己也有,简直是受宠若惊,当下点了点头。于她而言,能在武术上更上一层楼,自是好的。 见她答应,舒眠便将“浮雪”给了她。 如此,她便也同阿絮般开始盘腿修炼,唯有舒眠最是自在,喝喝茶,赏赏月,好不惬意。 舒眠看着二人,心中顿感满足。能将自己的一身绝学,都传授给二人,倒也不枉人世一趟了。 第52章 暗夜修罗10 忘忧到暗夜修罗时,已是三日后了。忘忧一席白衣,纯洁如梨,立在殿中央,不卑不亢的模样,颇有几分傲骨;言清黎一袭红衣,魅惑如狐,一双眼睛只一眼便能叫人陷入其中。 此时,二人一上一下,眼中既有老友重逢时的喜悦,更多的却是上下级的距离感。 “枕雪在你这?”忘忧先一步开口,直接了当。 言清黎笑了笑,言语间像是最普通的问询,“哟,看来那小姑娘真是你侄女?” 相比起言清黎眉眼带笑的模样,忘忧就显得严肃多了,“是!” 忘忧回答的肯定,但言清黎闻言是不满意的。她从舒眠口中得知了吊坠的事,还以为忘忧也会同她挑明,却不想,这人还只想以二人之间的友情来让她放人嘛? “哦?”言清黎眉眼一挑,轻启薄唇,“可我记得,你并无兄弟姐妹啊,那这侄女儿是如何得来的?” 忘忧对上她眼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云淡风轻,“一个人孤寂久了,便捡了一个孩子回来,当作亲人养大,也是不想离世时,连个送葬的人都没有。” 听见她的话,言清黎更气了,都这个时候,她还是不愿意同自己说实话! “你该知道我的性子,莫不说她与你毫无血亲,即便真是你的侄女,敢伙同外人闯我暗夜修罗,我也是照杀不误。”既然她不说实话,言清黎只好给她下一剂猛药了,“来人,将那个叫应枕雪的姑娘杀了!” 闻言,忘忧急了。 言清黎的性子向来古怪,她说杀,真不可能是在开玩笑。 “且慢!”忘忧厉声呵停众人,又对上言清黎的眼睛,“她,你不能动!” 言清黎眼底漫出笑意,终于是忍不住了嘛? “怎么,你要与我为敌?”言语间还故意油盐不进。 “非是我要与你为敌,而是你若杀了她,你将会是南月的罪人!”忘忧关心则乱,此刻也来不及细想,只一心想保下应枕雪。 “给我扣这么大顶帽子,我可受不住。”言清黎故作愤怒,将戏进行到底,“呵呵,南月的罪人?你以为她是谁,杀了她,我竟成南月的罪人了?” “因为她是少主,我们的···少主!”终于,忘忧还是说出来了。 言清黎眉眼带疑,演的那叫一个入木三分,“你··凭什么说她是少主?” 忘忧从怀中取出一物,毫不遮掩的现于众人眼前。 见到此物,言清黎的眼睛亮了几分。先前只是从舒眠口中听到了这个吊坠的消息,而今亲眼得见,自是更为惊喜。她急急而下,从忘忧手中接过吊坠细细打量,的确···是她们寻了很久很久的信物。 “如此,可能保住少主的命了?” 见到吊坠固然欣喜,但言清黎并未被惊醒冲昏头脑。正如舒眠的暗示,这物件只是死物,戴在谁的脖子上都可以,那么凭什么就说它的主人是应枕雪呢? “你能确定,此物属于应枕雪嘛?”言清黎问出这话时,带了几分严肃,倒是她难得正经的模样。 “什么意思?”忘忧不傻,听她这样讲,她也是觉察出了几分异常。 “这个吊坠不会认主,那么戴在谁的脖子上都可以,你怎么就能确定,它属于应枕雪?”言清黎再问。 忘忧陷入沉思,关于这点,她倒是真没想过。当初见着这吊坠,已是大喜过望,又见应枕雪年纪相符,心中更加确定;倒是想去寻她爹爹问询,只是她满门被灭,无人可打听,她便只好将她带了回去。 “我倒是想去寻人证呢,但人证不都被你杀干净了嘛?”忘忧继续道,“你不知道吧,她是云隐山庄二小姐云舒,我寻回她的那一日,正是云隐山庄灭门之时。反正如今,只剩个物证了,信不信的自在人心。” “倒不是我不信,只是我前几日,见到了云隐山庄大小姐云卿。她的话里话外,都透露着这吊坠不属于应枕雪,所以,我才有此一问。” 听她这样讲,忘忧也猜出她方才是故意激她,眼下便是兴师问罪,“这么说,你根本一早就知道这个吊坠的事情,也知道枕雪是吊坠的主人,你方才是在诈我?” “别激动,我们便算是扯平了。”言清黎笑了,“你隐瞒我,寻到了少主;我逼你说出实情,自然也是理所应当的。” 忘忧虽然仍是愤愤不平,但也不好真的与言清黎翻脸,毕竟四大家族已经没了一家,总不好再自断臂膀。 “云卿会不会是在搅乱视听?”忘忧提出疑问。 “倒不妨,我叫人将她叫来,你二人当场对质?你只要表现的确有其事,若她心里有鬼,必然会露出马脚。”不得不说,言清黎还挺会算计人心的。 “也好,万一,她真的才是少主···”忘忧话说一半,接下来的话却未出口。 当初的毒,是她忘忧宫的人下的,天下第一奇毒,世上并无解药! 若舒眠真的才是她们的少主,那她真的百死莫赎。 很快,舒眠就在颜言的亲自护送下到了大殿,应枕雪与阿絮并没有来。应是忘忧,并不想应枕雪得知自己的身份。 说起来,舒眠也是头一次见到忘忧。虽说她对忘忧宫做的事情不齿,但总归忘忧养大了应枕雪,于她也算是有恩。 “这个吊坠,你可认得?”言清黎将吊坠交到舒眠手中,忘忧与舒眠的对质,便开始了。 舒眠接过吊坠,细细摩挲着,眼底漾出几分亮光,同时微红了眼眶。自从得知应枕雪是阿莹,但并未在应枕雪身上发现吊坠,她便猜测吊坠一定是在忘忧宫,而今亲眼得见,岂能不叫她欣喜,同时夹杂了几分失而复得的喜悦。 “岂会不认得,便是化成灰也不会忘。”舒眠眼底一片柔情。 “我捡到枕雪的时候,这个吊坠就戴在她的脖子上,这吊坠可是枕雪的?”舒眠知道这个吊坠,自然知道了枕雪是她妹妹,忘忧自然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是她的。”短短三个字,却带动着言清黎与忘忧的情绪,随后,舒眠又启唇,“我们五岁生辰时,我亲自给她戴上的,自然是她的。” 言清黎与忘忧相视一眼,忘忧点头示意。 “你撒谎!”忘忧义正言辞。 舒眠不明所以,“忘忧宫主为何如此说?” “你定是见枕雪失去了记忆,才编戏码来骗我们!”忘忧顿了顿,继续道,“可是你算计错了,你只知枕雪如今没了记忆,却不知,我捡到枕雪时,她并未失忆。她曾亲口对我说,这个吊坠,是她自小就带在身上的。你与她同岁,你记得当时的事,难道她还记不得?” 忘忧的话真假参半,如此才能有几分可信度。她见到应枕雪时,她并未失忆,这是真的;但问吊坠之事是假的,她当时只想去寻云天青询问,却看到了满门被灭的惨案。应枕雪也是亲眼目睹,当时她悲伤过度,整日不吃不喝,于是,她才命人给她服下了药,让她忘记前尘。 “是吗?”却不想舒眠对上她兴师问罪的眼神,并不现惧意,反而气场还比她强点,“那忘忧宫主敢不敢让阿雪前来对质啊?” “你明知她眼下失了记忆,又该如何对质?” “方才忘忧宫主说,你捡到阿雪时,她并未失忆;那么我猜测一下,阿雪如今没了记忆,只怕是人为的对嘛?我听闻忘忧宫有种药,喝下可令人记忆全失,想来,便是宫主给阿雪服下了此药。既是药物所为,必有药物可解,左不过我也逃不出暗夜修罗,等得起!就是不知宫主何时给阿雪服下解药,让她与我对质。” 舒眠此言一出,忘忧心慌意乱。 (53)暗夜修罗11 的确有药物可解,但她此时,还真有点不敢给应枕雪服药。她怕,她怕舒眠才是真的少主,若是那时,她该怎么办?她不怕死,但她怕少主因她而死! 言清黎看出了忘忧的窘迫,赶紧上前平息战火,顺道还让颜言将舒眠请了出去。瞧着言清黎与忘忧神思不解了模样,舒眠偷偷弯了个唇。 而今,殿内只剩下言清黎与忘忧。 “你觉得有几分真假?”言清黎问道 “我不知道。”忘忧眼下心烦意乱,全然静不下心来思考。 “那便如她所言,唤醒应枕雪的记忆,让她二人对质!”言清黎倒是一心想要确认,到底谁才是她的少主。 “你知道的,那个解药有副作用,喝下去的确能唤醒记忆,但会在她体内积蓄成毒,她会死的!”忘忧所言倒是不虚,单喝下“忘川”,倒是无妨,但若饮下解药,两种药物相斥,会积蓄成毒。毒性初显之时,便已是无药可治。 “那如今,该如何辨别她二人的身份?” “帝王陵,玉骨箫!”忘忧悠悠然吐出这么一句。 她口中的帝王陵,是南月皇室的陵寝,而这陵寝,早在百年前南月皇室覆灭之时,也消失在了世间,众人也只知大致的方位,并不知具体在何处;“玉骨箫”则是一只莹白色的箫,单是看着,倒是与普通箫一样,但摸上去,便会散出寒气,此寒气,于南月皇室无碍,但旁人触之,却能冰冻肢体,是为“玉骨箫”。 吊坠的确谁戴着都可以,但这玉骨箫,是通灵性认主的。 玉骨箫是南月皇室世代相传的宝物,传说,只要吹响玉骨箫,天下万物皆如同中邪般听之任之,也因着玉骨箫的存在,南月皇室数千年不倒。然而,百年前,南月的第九十九代女帝月无忧登基,但见天下太平,不想以玉骨箫牵制天下,便是将玉骨箫同第九十八代皇帝安葬在帝王陵。却不想,竟是引来贼人灭国··· 而碧海令则是打开帝王陵的钥匙,共四块,四大家族各有一块。自灭国起,四大家族就四处分散,但都在为复国所努力。忘忧宫,敛财,以及制造兵刃;暗夜修罗,扶危济困,打好名声,为的就是复国之时能得到百姓的帮助;而云隐山庄的任务就是寻找少主,以谋大事;而宫家,便是为了打探情报,同时也在寻找帝王陵的具体位置。 眼下,少主已经寻到,只要找到帝王陵,取出玉骨箫,复国大计指日可待。 可寻到帝王陵,又谈何容易? “如今,连帝王陵都寻不到,何谈玉骨箫?”言清黎温怒。 “若不如此,你还有其他法子吗?” “其他法子。”言清黎呢喃着,“或许还有一个办法。”她眉眼带笑,像是想到了什么。 忘忧皱眉,不知所云。 “身为母亲,总不能认不出自己的孩子吧?” “你是说···那位?”忘忧知道她说的是谁。 “也只有如此了。” 她现在迫切的想知道真相,也真的害怕少主会是舒眠! 一个忘忧宫,一个暗夜修罗,打着复国的由头,却将少主伤的体无完肤?···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她言清黎,接受不了自己变成笑话;忘忧,也接受不了自己误伤少主! “你打算如何做?”忘忧问道。 “再有半月便是主上的忌日了,那位不是每年都会祭拜主上吗?今年,便请她换个地方祭拜吧!”言清黎嘴角弯弯,她口中说的“请”,忘忧可是听出来了言外之意,她是想将人绑来啊。 舒眠回到房间时,阿絮与应枕雪已经在里面了。这几日里,她们总是逮着机会就会到她房间来,舒眠倒是习惯了。 “眠眠,他们又把你叫去做什么?”阿絮生怕舒眠吃亏,见门阖上,她便急急开口,应枕雪也是眼露担忧之色。 “别担心,没事!”舒眠柔声宽慰,又看向应枕雪,“我见到了忘忧宫主。” 应枕雪闻言,眼睑下垂,她并未因忘忧的到来感到开心;反而是忘忧的到来,真的证实了忘忧宫与暗夜修罗早就私下往来,她有些思绪杂乱。 舒眠看出了她的心思,拉过她的手,“不论事实如何,忘忧宫主毕竟养你长大,她对你是有恩的。” 忘忧宫做的事虽让人不齿,但说起来,忘忧宫对应枕雪有恩。爹爹自幼教二人要知恩图报,舒眠也是不想应枕雪一直往牛角尖里钻。 应枕雪抬眼望她,微红的眼眶证明她很感动,“谢谢。”舒眠真的是一个很了解人心的人。 “哎哟,咱们的阿雪居然掉珍珠了,真是少见。”阿絮插科打诨,也是想转移话题,让应枕雪将泪意憋回去。打趣的同时,她也是抬手帮应枕雪拭去了眼角的泪。 应枕雪白了她一眼,转而破涕为笑。 “好啦,既然心结解开了,我可要查验你们这几日的成绩了。”舒眠双手环抱,像是严师的作态。但眉眼含笑,对这二人倒是宽松的紧。 阿絮严阵以待,屏息凝神,将气汇于丹田,再是奋力击出,便见不远处的杯子被击飞倒地。 舒眠点点头,虽是力道差了些,可好歹也是初窥门径了。 “力道差点,接下来可得更加勤奋。”舒眠点评道。 阿絮点点头。 至于应枕雪,她所习的是轻功,这房间太过狭小,有些施展不开,又怕惊扰外面的人,舒眠便许她压后再试。 “话说,这忘忧宫主来暗夜修罗,是有什么事吗?她们不会是要秘密商量什么大阴谋吧?”三人围桌而坐,阿絮提出疑问。 应枕雪不语,毕竟那是她姑姑,她不好置喙。 舒眠凝思,她总觉得忘忧的到来不止是为了与自己对质,但别的事,她倒是不清楚。眼下也无法向外传消息,只好见招拆招了。 “不管她们有何阴谋,你们两个,一定要护好自己。”舒眠别的倒是不怕,但眼前二人已然成了她的软肋。 虽说她成功搅乱了忘忧与言清黎的思绪,但说不定她们什么时候就会回过神来。若是忘忧真将解药给应枕雪服下,那她的谎言自是不攻自破。所以,只有让她二人学着护好自己,她才能没了后顾之忧。 “放心吧,我的浮雪,逃跑必不是难事。先前是怕你危险,这才瞻前顾后的,现下既知你也会浮雪,那我遇到危险只管跑就是了。” 呃···遇事只会跑,她还挺自豪。也罢,行走江湖,会保命也是头等大事。 “对哦,她不提我还忘了,你是怎么会的浮雪?难道你师父也是云卿大侠?” 舒眠皮笑肉不笑,怎么好端端的又扯到这里来了?她一个眼神射过去,阿絮便是心虚的移开眼睛,她也不知道应枕雪的关注点这么奇特啊! 应枕雪狐疑的盯着舒眠,像是今日不给个完美的说法,这事过不去似的。 见实在躲不过去,舒眠也只好向她解释,“事情是这样,我小的时候,偶然遇到了云卿大侠,当时啊,我双腿无力,无法行走,恐有瘫痪的风险;是云卿大侠怜我可怜,便将浮雪交给了我,我也是因着修习了浮雪,这才站了起来···”面上说的若有其事的,可心底怎么这般心虚呢? 所幸,应枕雪也没多想! “那你呢?”从舒眠这儿得到了答案,应枕雪就将矛头对向阿絮,“我可是记得她说过,你是怎么习得的,她便是怎么习得的,你怎么说?” 好家伙,是谁说应枕雪只会打架,没什么头脑的? 舒眠见应枕雪将矛头指向阿絮,倒是乐得看热闹。 “好吧,那我同你讲吧!”阿絮嘟着个嘴,委屈的呢,“其实云卿大侠并未收我为徒,这浮雪,也是他在搭救我时不慎落下的··”后面的话不用阿絮出口,应枕雪也明了了。 “那你这算是偷师啊?”于武林正道而言,偷师是令人很不齿的事情。 “偷偷偷什么师?我早就将云卿大侠当成我师傅了,只是一直也没能再见到她!”谈起云卿大侠,阿絮语气中总有遗憾。 舒眠不动声色的望过去,眼底闪过一丝心疼。 “好了,云卿大侠这么好的人,都能随手给我浮雪,自是不介意阿絮也修习的。”实在于心不忍,舒眠便为阿絮说话。 换做是旁人偷学,应枕雪只怕提着鞭子就上去了。但这人是阿絮,那便放她一马吧! 阿絮松了一口气,这事总算是过去了。 (54)夜探暗夜修罗1 这几日不知怎得,三人总感觉暗夜修罗安静了不少,倒像是人都不在地宫了似的,就连她们屋外守着的人也是少了大半。 如此,三人的行动倒是轻松起来。 夜里,三人默契的将屋外的看守放倒,便是聚在了一起。来这地宫快有十日了,也就今日似乎松快点,可以叫她们一探究竟。 三人隐在夜色中行走,听见动静便将身一躲,倒是没叫人发现。 “眠眠,我们要去何处?”阿絮问道,她是觉得如此茫然的找寻,好像也不是个事。 “去探言清黎的寝殿。”舒眠这般回,她觉得既然碧海令对她们很重要,言清黎自是要自己放着的。 “你知道她寝殿在哪儿?”应枕雪接了一句话,阿絮疯狂点头。 的确,这十日都被困在房间里,哪里都不曾去过,这地宫还这么大,哪里是好找的? “你们可还记得,我们来这的第一日,颜言去寻言清黎时,是往哪里走的吗?”舒眠抛出问题,倒不是说她不记得了,而是在提点二人。 二人细细回想,异口同声,“大殿之后!” 舒眠点点头,表示很满意,“若是我没猜错,言清黎的寝殿便是在那大殿之后。” 既是这般猜测,自然也是这般去探寻。三人来这这么久,也就去过大殿,此番前往自是不难。凭着三人的机警,很轻松就躲过守卫到了大殿。 殿内未点烛火,黑漆漆的,三人只能手拉手摸索着前进,阿絮在中间,舒眠与应枕雪在两边。走了十几步的样子,阿絮就觉得自己脚下的路凹凸不平的,脑海中回想起当日殿内的情形,便是猜出此刻自己正身处那个彼岸花图案上头。 既然到了这个图案处,接下来只需再往前走点,其后往右侧走去,就能成功摸进后殿。突然“咔”的一声,阿絮觉得自己脚下悬空,还不及细想发生了什么,她便是整个人掉了下去。 “啊!” 舒眠与应枕雪只听这么一声,再伸手去摸,却是摸不到中间的阿絮了。不得不说,阿絮这人还怪讲究的,本是三人手拉手,她察觉自己有危险之时,竟是松开了二人。 舒眠与应枕雪急急蹲下,伸手去摸便是摸到了洞口。二人了然,阿絮是掉进去了。于是,二人也是二话不说的跳了下去。她们都有些武艺在身,自是稳稳当当的落地。 不同于上面的伸手不见五指,这底下竟是灯火通明。舒眠抬眼望去,这地面距洞口约有十几米,倒是摔不死人的。这人嘛是摔不死,但是冷不丁的掉下来,也是很疼的。这不,阿絮便是整个人倒在地上,半晌都没缓过劲来。 舒眠应枕雪相视一笑,便是去扶她。 “别别别别别,疼,轻点轻点。”阿絮喊疼,二人动作便又轻柔了些。 “来,动动手脚,看有没有伤到筋骨?”将人扶起之后,舒眠示意应枕雪松开手,让阿絮动动手脚。动手时尚好,动脚时却疼的她龇牙咧嘴的。 见此,舒眠又将她扶坐下,挽起她的裙角,才见她的脚踝肿了一圈,应是脱臼了。 “阿絮啊,我给你变个魔术好不好啊?”舒眠这样说着,眼神却在示意应枕雪。应枕雪弯了弯嘴角,明白了舒眠的意思。 “什么··啊··唔。” 阿絮五个字,说了三句话。 第一,她是想问舒眠要给她变什么魔术;第二,则是因为舒眠趁她说话时,将她错位的骨头回正,疼的她大叫出声;第三,便是方才舒眠给应枕雪使眼色,其实就是叫应枕雪捂住她是嘴,怕惊动暗夜修罗的人。是以,当阿絮喊叫出声,就被应枕雪一把捂住,大声的惨叫就变成了小声的呜咽。 她这委屈的小表情,可逗了。 “你们都欺负我!”阿絮委屈的眼泪都掉了几滴,不过,应该是疼的。 “错了错了。”舒眠赶紧认错,“你先起来动动脚,看你的脚还痛不痛了?” 舒眠扶着阿絮起身,她动了动脚,发现真的是不痛了,只是脚踝还肿着,走起来还是一瘸一拐的。她这下才知,原来舒眠是为了替她医治脚踝啊。 “好吧,看在你帮我医治脚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们了。”阿絮还挺傲娇,“不过,眠眠你可真厉害,怎么什么都会啊!” “行走江湖嘛,总得什么都会一点。” 小插曲过去后,三人又开始办正事。先前黑灯瞎火的,是阿絮走中间;而今明亮如昼,是二人架着阿絮走在中间。 这底下的设置倒是简单,只一条道,也没设什么机关,三人朝着路走去,没走多久,便是见到了一处密室,这密室还没门,三人便是顺利的走了进去。走进密室,便见里头放着七八道灵位,还有香烛纸钱之物,看来,此处就是一处灵堂啊! 最先映入眼帘的灵位叫--月无忧!世人都知,南月皇室第九十九代女帝就叫月无忧。而这暗夜修罗又是南月四大家族之一,那这个月无忧,应当便是大家认知当中的那个月无忧。 至于其他的灵位,有什么姓沈的,什么姓上官的,大抵都没什么名气,三人也是不知的。直到三人视线触及到最后一位,心下便是一惊。那道灵位上写着的名字叫--姜珩。 说起这姜珩,三人虽是没见过,但也听说过他的事迹。 据说啊,他是大夏很有名的大将军。因着从无败绩,被人称为“战神将军”。而他本人长得面如冠玉,谦谦君子,平素里最爱一席白衣,最招姑娘们的喜欢;但他心系一人,三千弱水,只饮一瓢。原本他与那姑娘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却是外敌来犯,将军不得不领兵出征。 出征前,他向姑娘承诺,待他凯旋而归,便十里红妆,八抬大轿,迎她入门。 然而这一去,虽是取的了最后的胜利,可将军也是力竭而死,连尸骨都不曾留下。可以说,大夏如今的稳定,都与姜珩脱不开关系。而那一袭白衣,翩翩如玉的少年郎,却是永远也回不来了。 姜珩的死,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百姓心中的痛,于是每到姜珩忌日时,总有百姓会不约而同的为他祭礼。听闻便是皇家也不例外,每年他的忌日,皇家都是要在护国寺大办祭祀礼的。 姜珩的功绩的确配得上如此,但现在更让人疑惑的是,为何姜珩的灵位会出现在这?难道姜珩与南月也有关系嘛? (55)夜探暗夜修罗2 “姜叔叔的灵位···”阿絮呢喃道。 “你喊他姜叔叔?”阿絮说的小声,但舒眠还是听到了。 “嗯。”阿絮点点头,继续道,“我叫姜絮,我的姜,便是他的姜!” 应枕雪没听出阿絮的言外之意,便是认为她在废话,“这姜字不都一个样嘛?” 阿絮白了她一眼,刚想开怼,就听舒眠说话。 “你是说,你姓姜,就是为了祭奠姜珩将军?” 阿絮点点头,满眼都是对舒眠的赞赏,“我爹娘说,姜叔叔年纪轻轻的就去世了,也没个子嗣,便给我取了个小名,叫姜絮。每年他祭礼时,我也会跟着去上柱香,便算是他的后嗣了。” 说罢,阿絮便是燃起香,对着姜珩的灵位祭拜着。 听阿絮这话,舒眠与应枕雪都对她父母的做法给感动,这世间竟还有如此开明的人。 感念姜珩为这世间做的一切,舒眠与应枕雪也是不约而同的朝他拜了三拜,上了三炷香。 趁着舒眠与应枕雪正在祭拜,阿絮便是四处打量起来,忽然,她觉得似乎有双眼睛在盯着她们,她回头看去,竟是倒吸一口气···好家伙,言清黎不知什么时候竟是出现在门口了。 “眠眠,阿雪!”阿絮轻轻呼喊二人。 应枕雪倒没听出异常,“怎么,见到鬼了?” 果然还是舒眠细心,眼下便是回过头来,视线还正与言清黎对上,她嘿嘿一笑,张口就来,“喔唷,我就说不能随便乱跑吧,这不就是跑迷路了?” 阿絮嘴角抽搐,这是把人当傻子了啊? 应枕雪一听舒眠这话怪异,当下也是察觉出了什么,站起身来看见门口的言清黎,下意识的就将舒眠与阿絮护在身后。 眼下的场景便是:阿絮,舒眠,应枕雪在里面,三双眼睛都盯在言清黎身上;言清黎在外面,视线却是盯在应枕雪身上,她的眼神中,似是带了几分欣喜。这般热切的神情,都给应枕雪盯得不自在了。 舒眠了然,言清黎虽是不能证实到底谁才是吊坠的主人,可打心底里是希望那个人会是应枕雪吧。 “你··方才是在祭拜他嘛?”言清黎收回视线,可语气中也是藏不住的欣喜。 应枕雪不明所以,可还是点点头,“姜珩将军的丰功伟绩大家都知道,我不过略表敬意罢了。” “好,好,你本就该祭拜的。”言清黎望向应枕雪的眼神,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柔情似水了。 舒眠皱眉沉思,言清黎说,应枕雪本就该祭拜姜珩,而应枕雪的身份若是南月皇室,那这姜珩···岂非也是?而应枕雪不是自家爹爹的亲生女儿,难道姜珩··才是她亲爹? 应枕雪被她盯得发毛,赶紧往舒眠身后躲了躲。言清黎的视线追随应枕雪的步伐,正与舒眠相交。舒眠皮笑肉不笑,言清黎则是收敛了笑意。 “我带你们出去吧,从那个洞口,怕是不好出!” 嗯?言清黎此举,都把阿絮看呆了。她们私探暗夜修罗,本以为被发现免不得有场硬仗,却不想竟是轻飘飘的就揭过了? “那便有劳了!”舒眠猜出了内情,自然知道言清黎不会害她们,至少现在不会! 有言清黎带路,倒是省了摸索的时间,三人跟着走了才知道,原来那底下与言清黎的寝殿是连在一起的,也难怪她们会被言清黎发现了。 言清黎将她们送回房间,一路上都没有说话。见她们都各自回到了房间,言清黎这才转身离去。 翌日: 三人用膳都在一处,今日也是寻常的用膳。只是吃到一半,先是阿絮倒地,昏迷不醒;舒眠替她把脉,却觉脉象平和,只是怎么喊都喊不醒阿絮。再是转头,眼见应枕雪也是趴在了桌子上,症状与阿絮相似。 能让二人都昏迷不醒,看来是有人在饭菜里面下了药。所幸,舒眠中了“透骨”,这药对她无用,她这才没倒下。但她也想知道下药者意欲何为,便也是装模作样的倒在了地上。 果然,在三人倒地之后,便从外面走进一群人,舒眠竖耳听着,人数倒是不少。舒眠不解,言清黎还不清楚究竟谁才是吊坠的主人,怎会突然下药? “少主,抱歉。但为了证实你的身份,属下必须这样做。”言清黎声音淡淡的,却很严肃,“待到证实了少主的身份,属下定会请罪!” 原来是为了证实谁才是真的吊坠之主,可是···怎么证实?舒眠不解,只好听之任之,左不过眼下她也不会动杀心! 这时,又闻一道脚步声走近,“姐姐,一切准备就绪,我们可以出发了。”听声音,是颜言。 言清黎点点头,便有人上前来扶着倒地的三人。舒眠只觉得被扶着走了许久,才被人放了下来,身后的触感,像是床榻。 渐渐的,似乎没有声音了,她这才睁眼坐起来。 她打量四周,瞧着自己身处之地像是船舱,这船舱内装饰豪华,就她所在的这个位置,有三张床榻,正好睡了她三人。舒眠起身替二人把脉,确定二人脉象仍是平和,这才松下了心。 为免打草惊蛇,她并未冒险出去探寻。既知不会有危险,那便由着他们去吧。 约莫行了半个时辰,船便是靠岸了,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舒眠便又躺了回去。同先前一样,她们被人扶着下了船,然后送进了一辆马车内。那马车足够大,三人各占一隅,倒也宽敞。 舒眠透过车帘去看,她们此行人数并不算多,加上言清黎与颜言,大概也就二十人。此刻众人换了一身装扮,就像是富家千金出行旅游罢了。她们此般行事,或是不想惊动朝廷吧。 待众人准备就绪,一行人便又出发了。一路上又是船又是车,这去的地方还真远。车队又行半炷香,却突然从四周冲出一群人来,数量足有言清黎这边的三倍。 舒眠弯弯嘴角,这富家小姐出门旅行,遇山匪劫道,还真是层出不穷的故事。此刻,她自然也乐于看戏,且看这言清黎如何突破重围。 待将车队团团围住,那群人让出一条道来,其后便见二人骑马上前。舒眠透过车帘去看,倒是看的不真切,只是隐隐约约觉得那道身形有些熟悉。 (56)夜探暗夜修罗3 言清黎自方才起,就不见慌乱神态,而今见到这二人,神情便更是放松了,“宫少主,平日里请都请不来,而今竟是不请自来,真是稀客啊!” 舒眠闻言,心下便知,原来是四大家族中的宫家。这四大家族在世间蛰伏良久,而今,竟是都出来了。 “舒眠在哪儿?”那打头的男子语气低沉,眉眼全无笑意。 听见这声音,舒眠身形一震,她皱着眉头,不敢相信,她真的很希望是自己听错了。可而今再透过车帘去看,那道身形正与记忆中的男子重合--是阿意! 舒眠脑子有些混乱,脑海中都是与阿意相处时的点点滴滴。记忆中的他,总是那样温和,待她极好。每次想起他,舒眠也总是觉得心中很安定,他一直都像是一个大哥哥般护着自己,可为什么···他竟然也是四大家族? 最后画面定格在,他告知自己,那个梧桐木牌只是装饰品的时候。他的语气那般真诚,叫她不得不信。以至于,后面发现颜言的木牌,她都没怀疑他,只当是暗夜修罗藏得太深,神隐楼没查出来罢了。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叫她如何不气不恼? “哟,原来是为了姑娘啊?”言清黎开口打趣,“这舒眠,是宫少主的心上人?” “这与你无关,但舒眠,今日我一定得带走!”宫意坚持己见。 他武功不济,却肯为了舒眠与言清黎叫嚣,可见对舒眠是真情实意的。 “宫少主,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这舒眠与应枕雪,究竟谁才是我们的少主嘛?”言清黎出言,宫意陷入沉思。 “你是说,舒眠有可能是我们的少主?” “宫少主掌神隐楼,消息自然灵通。那么你就该知道,这应枕雪是舒眠的妹妹云舒。而彼岸花吊坠,是在应枕雪身上发现的,你说这代表什么?”言清黎继续开口,“也正因二人是姐妹,偏偏应枕雪失忆了,而舒眠却主动说那吊坠是她的,那这二位少主,一真一假,我该信谁?” “所以,你让人在普陀寺为主上举行祭礼,是为了引出少主的···母亲?”听她这样讲,宫意很顺利的猜到了她的意图。 得知宫意骗自己,舒眠简直稳不住心绪。但听他口中的“母亲”二字,还是叫舒眠细细聆听起来。他口中少主的母亲,当是指应枕雪的母亲,这么说来,应枕雪的母亲居然还在世? “是,所以,你还要拦我嘛?”言清黎嘴角带笑,“万一,舒眠才是少主,你便不必担忧我会伤她了,不是吗?” 宫意抬眼看向身后的马车,思绪放空。 的确,若是舒眠才是少主,那他就不用担心舒眠的安危了,这样的话,她想为云天青报仇,只需下一声令,言清黎并不会不从。那么,舒眠就可以平平安安的活下去了吧? “那我同你们一道去!”做出这样的决定,他下了很大的决心。 他其实很怕舒眠得知他的身份,他怕舒眠得知他在骗她,可他更怕舒眠出事。万一证实舒眠不是少主,依着言清黎的性子,她们之间必有一战。言清黎武功不弱,若是舒眠与她对打,又有暗夜修罗相助,舒眠免不得要动内力。若因妄动内力,催发毒素,便是连他也回天乏术了。 “祭拜主上,你本该也去,便跟着吧!” 于是,劫道的变成了同路人,这队伍一下便壮大了数倍。 但言清黎心思缜密,也怕人数太多,惊动朝廷,便是让宫意的人隐在暗处。白玉得了宫意的点头,这才领着人下去了。如此,面上来看,也就是多了宫意一人罢了。 方才他们说到普陀寺,而今要去的地方自然是普陀山了。 这普陀寺,据说最擅办祭礼,且,无论是四王的势力又或是京都的势力,距此地都很远,一时难以聚集,她们会将地点选在此处倒也是正常的。 进入普陀山下的一个小县城,天也已经黑尽了,摸黑上山恐有危险,众人便在小县城住下,待明日再上山。 见车马停下,舒眠又开始装睡。 宫意下马的第一时间,就到了马车外,他伸了伸手,想掀开车帘,却又不敢掀,他很怕见到舒眠失望的眼神。 “我说宫少主,你且放心吧,她们服下了逍遥散,不会知道外间发生的事儿的。”言清黎见他那模样,不免觉得好笑。 “你给她··下了逍遥散?”此言不是质问,而是疑问。 这么说来,言清黎并不知道舒眠中毒之事。否则,她也不会想出下药的手段了。 言清黎还以为他是心疼舒眠被她下药,难得的解释一句,“宫少主,你可是学医的,这逍遥散的药效是什么,你应当知道吧?这药除却让她们安心睡着,并无其他危害。我即便是要下毒,也得等确定少主的身份啊!” 宫意未语,既然舒眠装作被迷倒的模样,他便不拆穿了吧。 最终,宫意还是亲手掀开了车帘,见到了那张熟悉的容颜。舒眠闭着眼,他才敢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好像,她比上次见面时,更憔悴了。 宫意将她抱起,细心的呵护着,生怕她磕了碰了。他虽知她是装的,却还是没敢开口同她说话。看着她依偎在自己怀里,是那般的岁月静好,宫意心底很满足,有一瞬间,他甚至在想,若是能一直这样下去也挺好的。 宫意轻轻将舒眠放在了床榻上,为她盖好被子后,他矗立在房间良久,可半晌都不见舒眠睁眼,他便知是舒眠不愿见他。他低垂眼睑,转身走了出去。听到房门阖上的声音,舒眠才睁开了眼睛。 她不睁眼,第一,是不想打草惊蛇;第二,也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这次是她独自在一个房间里,应枕雪与阿絮应当是安排在了隔壁房间吧! 她打开窗户,一阵凉风吹来,也叫她清醒了几分。 这趟暗夜修罗之旅,倒是很值。不仅知道了云隐山庄的灭门真相,更是得知了其他三大家族的存在,还有阿意的真实身份。 阿莹的生母还在世上,会是谁呢? 能让言清黎设计这么大一个局,想来此人身份不低吧? 一切真相如何,还得祭礼当日才知。 若他们口中的主上是姜珩,那么祭礼,应当便在五日后了。 (57)桃花落1 暗夜修罗早就将要为姜珩举办祭礼一事传了出去,时至今日,不说天下皆知,应当也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吧。 也是因此,原本人迹罕至的普陀山,第一次迎来了这么多人,山下的客栈都住满了。甚至有些人随便寻了个角落栖身,都是为着在祭礼当日,能为姜珩上一炷香。 毕竟离祭礼尚有几日,也不能让舒眠三人当真都睡过去,总得让她们吃点东西。于是,言清黎派人为三人解了药性,人是醒过来了,但身上没有半分力气,甚至还不能言语。唯一能做的,也就吃喝了。 因为手没有力气,就连吃饭都得人喂。言清黎也是体贴,给三人各安排了一个丫鬟服侍着。这方阿絮的丫鬟给她喂饭,她虽是哀怨不已,但也不拿自己的五脏庙开玩笑,翻着白眼也是将饭食入腹;那方,应枕雪可觉得憋屈极了,眼下的自己活脱脱就是个残废,对丫鬟喂来的饭食,那是看都不看一眼。 此方,舒眠倒是自在许多,活了十八年,吃饭有人喂还是头一次,自是要好生享受的。她一边用膳,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据说,言清黎一早便出去了,至于去了何处,她倒是不知的;便是颜言也随着言清黎出去了,还带走了不少人。应当是觉得三人中了药,有五六个人守着便也是了,便是轻敌了。 余下这些人,舒眠一把迷药撒出,他们便是倒地不起。虽说用迷药不是君子所为,但没办法,谁叫她是女子呢? 见人都倒下,舒眠便是优哉悠哉的走出房门,最要紧的,自然是要去救阿絮与应枕雪了。 首先进入的,是阿絮的房间,阿絮抬眼见到舒眠,便是一副委屈巴巴的神情,她“嗯嗯”的叫着,可就是说不出话来。 舒眠瞧她可爱,忍不住弯唇一笑,随即,运了内力为她解除余下药性,如此,她才可以说话,手脚也开始有力起来。 “眠眠。”阿絮一把将舒眠抱住,嘟着个嘴,还是委屈的紧。 毕竟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舒眠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安抚道,“好啦好啦,不委屈了。” “眠眠,你怎么没事呢?”阿絮有些奇怪,眠眠都是一起用的膳,饭菜也都是一样的,舒眠咋就没中药呢? “或许是我吃得少,所以药效过去的快。”舒眠这般解释,阿絮自不怀疑,“好啦,你先活动活动手脚,若是能动了,我们便去救阿雪了。” 听见应枕雪还没得救,阿絮也顾不得委屈了,当下也是起身跟着舒眠出了房门。 二人推开应枕雪的房门,却见应枕雪一脸不耐烦的闭着眼,想来,是没想到进来的人会是舒眠与阿絮。门口二人相视一笑,阿絮便是出口打趣。 “眠眠,阿雪好像不想见到我们呢,我们走吧!” 听见阿絮的声音,应枕雪抬眼望来,在看清二人后,应枕雪的眼里似有光。 “好了,别贫嘴了,赶紧先帮阿雪解药性吧。”舒眠敲了敲阿絮的额头,“看你的了,阿絮女侠!” “我我我我我?”阿絮瞪大了双眼,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却见舒眠对她郑重其事的点点头,不像是开玩笑。 “我又不是大夫,我怎么帮她啊?” “用内力逼出药性,也算是测试你这几日的成果吧!” 听她这么一说,阿絮倒是松了口气,还以为舒眠是要她像大夫一样帮应枕雪呢! 舒眠之所以不亲自来,多少是怕瞒不过应枕雪。阿絮好骗,随便说什么她都信,可应枕雪不同,她若是运内力为她逼出药性,只怕她会发现些什么。 “那这么说来,你方才也是用内力替我解药性的?”阿絮回味过来,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 然,舒眠早已想好了说辞,“非也,解除药性,除却内力外,还可以在对应穴道施力,我方才就是在你的穴道上施力,这才帮你解除了药性。” “那你同样也在阿雪的穴道上施力不就行了?”阿絮狐疑的盯着她。 她二人聊得倒是兴起,可怜应枕雪口不能言,手脚不能动,只能眼巴巴的盯着二人。 “少废话,我不是说了嘛,要试下这些日子以来,你是否有懈怠。”舒眠将人一推,阿絮也是硬着头皮上了。 她屏息凝神,气聚丹田,将力运与手掌,再是运转应枕雪周身,半炷香后,应枕雪的药性才算是解了。 舒眠细细看去,阿絮应当是练到第二层了。月隐星沉共有九层,从她拿到心法起,距今不出一月便能参悟到第二层,可见悟性不错,待九层全部熟记于心,再施力于她的拳脚功夫,日复一日,不出三年,必有所成。 “她们没有为难你们吧?”应枕雪开口的第一句,是担忧二人的安危。 舒眠笑着摇摇头,示意自己很好。 阿絮则是转了一圈,“你瞧,我们不是好好的嘛。” “那就好!”应枕雪摸了摸缠在腰间的鞭子,否则,她都打算出手了。 “你们且过来,听我说。”舒眠招手,应枕雪与阿絮便坐了过来。眼下三人围桌而坐,气氛却有些严肃。 “我觉得,暗夜修罗必定有圈套,我们不能全部困死在此处,束手无策。阿絮,你且想想,这普陀山外,可有援兵?” 阿絮歪着头想了想,她对江湖的地势所知不多,这普陀山是什么地界,她也不是很清楚。况且,暗夜修罗选择此处,只怕也是因为此处于她们有利,那么附近,只怕也不会有什么援兵。 见阿絮不言,舒眠也是明了只怕是这附近并无朝廷的人马。 “此处是普陀山,若我没记错,骑着快马由东而去,约莫两日路程,便能到苏州。”舒眠毕竟行走江湖良久,对这地界倒是熟的。 “苏··苏州?”阿絮干笑两声,当初就是因为拼命逃离苏州,这才经历了一场暗夜修罗的旅行。眼下,还要倒回去? 应枕雪向来高冷,可见她这模样,都忍不住笑了。 “对,眼下,也唯有去到苏州才能寻到援兵。”舒眠却是一点不带玩笑的同她讲,“而且,得你去!” “那你们呢?”说是去搬救兵,可若是回来不及时,那便是丢下朋友自己逃命啊;若是舒眠与应枕雪真出什么事,那她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有阿雪在,打不过可以跑,哪会有什么事?”舒眠瞧出了她的不安,安慰道,“况且,只有我们留下,才能知晓暗夜修罗的圈套,才能与你里应外合啊!” “好啦,你别婆婆妈妈的,只要你回来得早,我保证,将舒眠完完整整的交到你面前!”应枕雪也帮着舒眠。 不管舒眠是要做什么,她都会护着她! “不行!”阿絮这么一句,二人都以为她不答应呢,“你也不能有事!” 闻言,三人一笑。 “事不宜迟,趁着言清黎不在,你得赶紧走了。你记住,你只有四日的时间!” 阿絮虽不想与二人分开,但眼下,也只能是独身去搬救兵了。 (58)桃花落2 舒眠与应枕雪护送阿絮出了客栈,待见她策马离去,这才会心一笑。 “你是想让她活着?”应枕雪问道。 “是也不是!”舒眠回道,“若她这能搬来救兵,解普陀山之困自是好;可若是来不及,也不至于死在此处。” “你为何不问我,为何要将你留下?”舒眠问她。 应枕雪弯了唇角,“你知道的,我不会走!” 舒眠闻言不语,只是一笑。 不远处,宫意探出半边身子,其实,自舒眠撒迷药的那一刻,他便发觉了。他想着,她们三人逃了也好,却不想,她们只让阿絮一人离开。 他想出去拦住二人,让二人策马离去,可却发觉腿脚不听使唤。 舒眠亦是发觉了身后的目光,转头看去,正与宫意对上。宫意神情慌张,看着舒眠澄澈的眼神,他不由得的低下了头。 “阿雪,你先回客栈,我还有点事!”也是时候同宫意聊聊了。 应枕雪点点头,并未追问缘由。 待应枕雪离开,舒眠这才朝着宫意去。直至舒眠在他眼前站定,他都不敢相信舒眠是来找他的。 “阿··”他张着个嘴,最终还是没能喊出她的名字。 “我饿了,请我吃顿饭吧!”舒眠语气淡淡的,听不出生气,但也不是从前与他相处时的模样。 但,宫意仍是受宠若惊,“好。” 舒眠走在前面,宫意跟在后面,二人一前一后的,去了这里最好的酒楼! 舒眠特意找小二要了一间雅间,这样方便二人谈话。 两个人,三个小菜,一碗汤,一壶酒,正正好。 两人对坐,舒眠低头吃着东西,宫意偷看她,却没敢说话。 “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嘛?”舒眠打破宁静,语气平淡的如同寻常问询。 “对不起,我欺骗了你!”宫意声音很小,全然没有平日的放松。 舒眠停下筷子,抬眼看他,“骗了我什么?”她目光炯炯,丝毫不给他逃避的机会。 宫意不语,因为一切的事情,舒眠不可能不知道。 “你不说,那我说罢!”舒眠唇瓣轻启,“你是想说,明知我在追查那木牌,却不曾告知我真相?也是想说,你隐瞒了我,你的真实身份?除了这两点,好像你也没什么对不起我的了。” 宫意静静的看着她,她说的都对! “不可否认,在我刚得知这一切时,我的确恨及了你,我气你明知我被灭门之仇苦恼,却看我苦苦追寻真相;我气你明知木牌的来历,却斩钉截铁的对我讲那只是一个装饰品。”舒眠的声音很小,但宫意听得到,“我昨夜一夜没睡,我一直都在想这件事,直到天破晓,我才发现,我竟是找不到一个恨你的理由。” 宫意定定的望着她,眼眶有些温热。 舒眠漾起一抹苦笑,“你是我的朋友,但首先,你是个完整的人!回想起我们相识以来,除了第一次是我救你,后来可都是你护着我。你并不是我的奴仆,我没有权利要求你一定要帮我。帮我是情分,不帮我也是理所应当。站在你的角度来考虑这件事,我发现,你也有自己的难言之隐。” “你一面不能背叛四大家族,一面又担忧我的安危,说起来,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我很幸运。”舒眠举杯,“饮下这杯,前仇尽散,你我,还是朋友!” 舒眠的豁达,让宫意红了眼眶,她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啊! 他举起杯盏与她碰杯,二人都将酒一饮而尽。 “阿眠,谢谢你!” 舒眠对他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阿絮快马加鞭,只想赶紧赶到苏州,但没日没夜的赶路,她受得住,马却受不住。第二日破晓之时,那马应声倒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看着奄奄一息的马,阿絮有些心痛,这马因她而死,她心有愧疚。可她却连为它收尸的时间都没有,眼看一日已过,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恰好这时,有农夫路过,阿絮便是给了农夫一根金条,拜托他帮自己将马安葬。农夫答应后,她才安心离去。 眼下没了马代步,她也只好施展浮雪,一路借力而飞,虽是有些累,这速度倒是与马不相上下。 这浮雪真不愧是天下第一轻功,若是骑马,只怕还需得第二日早晨才能到,而施展浮雪,竟是晚上便到了。 阿絮进了城,直截了当的冲着府衙就去了。眼下已是深夜,府衙也关门了。 如今时间就是性命,来不及等到天亮了。为了尽快叫醒府衙的人,阿絮直接击打了伸冤鼓,鼓声在孤寂的夜里,传的很远很远。 此法甚好,不出半炷香,府衙便点了灯,开了门。 阿絮见门开了,头都不抬的就往里冲,但是被人给挡了回来。 “退后退回,大晚上的干嘛呀,有什么冤不能明日再说啊?”说话的是府衙的捕快。 “我有急事要见知府大人,还望通传!” “知府大人都休息了,我们哪敢打扰啊?” “那你便去问问他,是想捉拿反贼戴罪立功,还是想我告到上头去,让他受顿皮肉之苦啊?”阿絮威胁道。 “咦,我瞧姑娘有些眼熟。”这时另一个捕快道,“我想起来了,你是先前帮我们抓到反贼的那位姑娘,还有二位姑娘呢?” “我那两个朋友,落在反贼手里了,还请知府大人出兵相救!” 阿絮都这样说了,他们也不敢懈怠,赶紧派人去请知府大人了。可知府听闻事发之地在普陀山,却是回绝了阿絮的请求。 “这位姑娘,非是本府不帮你,只是朝廷有法,这普陀山不归我管,我若是出兵,那是越俎代庖。”他给出的理由,也确实令人无法辩驳。 “法理不外乎人情,眼下性命之危,你岂能袖手旁观?”阿絮据理力争。 “真的不行!”知府还是拒绝了。 也罢,既然他不愿意出兵,阿絮也只好另想它法,“出兵不行,帮我送几封信可行?” 苏州城水路通达,这个地势去往何处都很快。既然他依着例律不愿出兵,阿絮只好写信,给她的四位叔伯,寻求帮助了。只是,信到再点兵,只怕赶到普陀山时,已是祭礼之后了。可眼下,也顾不得此多了。 “请姑娘写下书信,本府着人去送。” 阿絮奋笔疾书,写下四封书信,知府瞧着信封上的人名,不由倒吸一口气。这小姑娘勇气可嘉,求救信都写到四王府上去了。不过,他也没深究,只是着人去送信了。 “对了,京都来的沈卫长,可还在城中?” 知府得按部就班,不能私自出兵,那沈澜应当可以吧? “倒是在的,沈卫长为查反贼而来,反贼还没抓到,他自然不会离去。只是天色已晚,不好去打扰吧?不妨明日一早再去?” “烦请告知地址!”阿絮哪里睡得着。 知府见拗不过她,只好派人引她前去。 (59)桃花落3 那是城中的一处私宅,府外有暗羽卫的人看守,见到二人便是将人拦在门外。 “何人擅闯?” 这一声下来,引阿絮前来的人便是双腿打颤,“姑娘,我给你带到了,我就先走了,你自求多福吧。” “听闻沈卫长在查反贼,我有反贼的消息,还望通传一声。”既然他是来查反贼的,如此应当能顺利见到。 果然,听闻有反贼消息,门外的人就去禀告去了。不久,就有人将阿絮请了进去。 再次见到沈澜,阿絮还是会想到赛马时的尴尬;沈澜也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是你啊,赛马姑娘!” 阿絮嘴角抽搐,赛马姑娘这名字,她接不住! “还有二位姑娘呢?” 听到沈澜再问,阿絮才想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她们被暗夜修罗的人抓走了,可否请你出兵相救?” “暗夜修罗?” 前些日子他听到过暗夜修罗的传闻,还以为是谣言呢,没曾想竟是真的? “你别急,你先坐下,饮一杯茶,慢慢说!”沈澜对她还是很细心的。 一路走来,阿絮也的确是渴了。 她喝了茶水之后,又继续道,“她们在普陀山,我侥幸逃出,就是为了来报信的。” “普陀山?就是即将为姜珩将军举办祭礼的那个普陀山?”他倒是听闻过这事,却不曾联想与暗夜修罗会有关系,“这次的祭礼,是暗夜修罗办的?” 阿絮点点头,“的确如此,眠眠说,她们或许是有大阴谋,我们单枪匹马的,也无法解决,只好前来搬救兵了。” “你先别急,若真是暗夜修罗,我不会坐视不管的。只是我带来的暗羽卫,只有几十人,只怕还得找点救兵!” 阿絮闻言,对他有些赞赏,他竟然也不觉得她空口无凭,就同意出兵了。 “来之前,我去过府衙了,知府不愿出兵,但我让他的人帮我送了信;只是,若要等到四王的援兵,只怕还需要沈卫长的人拖上一拖。” “噢?你竟然找四王求助?”沈澜看她的眼神带了几分探究,他在猜测,眼前人究竟是谁,居然敢给四王写信求助,“你确定,他们会出兵嘛?”此言是试探。 阿絮意识到自己险些说漏嘴,出言搪塞道,“他们都是大夏的王爷,出兵伐贼应是义不容辞,我想,他们会的吧!” 可此言,全然没打消沈澜的怀疑啊! 沈澜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总感觉,越看越像是自己那个逃婚的未婚妻? 可他也不点破,“嗯,除贼义不容辞,但你从普陀山而来,只怕也没好生歇息,若不弃,可在我府上歇下,明日一早,我随你前往普陀山!” 阿絮闻言大喜,能找到一点兵,也不枉费这一趟了。 下一秒,她人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幸好沈澜手快,将她接住了。 从普陀山赶到此处,她也算是两夜没合眼了。先前记挂着找救兵,她迫使自己强撑,而今眼见沈澜愿意出手相助,她人便是坚持不住了。 沈澜一把将人抱起,看着怀中的人儿,嘴角弯起几分宠溺。 说来,竟是几日都不曾见到言清黎回来,舒眠与应枕雪本还想继续在她面前装作药效未消的模样,眼下看来,倒是不必了。 她们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直接将言清黎的人绑了起来。 说起来,到了普陀山几日,倒是还没去过普陀寺,是以,二人一拍即合,当下决定去普陀寺看看。 行至半山腰处,忽闻一阵桃花香传来,伴着清晨的微风,属实叫人心旷神怡。眼下天还早,就是上到山顶,也不见得人就开门了,于是,二人打算先赏赏花。 于是,二人左转而去。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说的果然不错。 山下已是春日了,而这山上气温要低些,特别是早晨前来,竟还有些冷。 舒眠双手交叉摩挲着双臂,倒是有点冷的。还好,阿絮给的火云珠她有随身携带,此刻将火云珠握在手里,便是传来一股暖意。 也是因着山中气温低,这满树桃花才能开得这般明艳。偶有微风拂过,粉中带白的花瓣便随风飘扬,悠悠然落下,恍若一场桃花雨。舒眠伸手去接,便有花瓣明了她意,稳稳的落在她的掌心;她余光瞥见应枕雪,却见这美若仙境的桃花雨竟也没打动她的心,她正左歪一下头,右闪一下身,避免花瓣停在她身上。 舒眠低头浅笑,想着若是阿絮见着此番美景,只怕已是陶醉不已。 再往里头走点,便有一座凉亭现于眼前,凉亭四周以纱幔遮盖,薄纱轻扬,与花瓣交晖,恍若仙子伴花而舞,给这桃林,更添几分仙境感。 掀开纱幔走进,亭中陈设一眼便知。除却凉亭中该有的石桌石凳,眼下还多了一张桌子,上头摆着一道灵位,灵位旁,还燃了香。而石桌上,陈放着一架琴与一支箫。二人定睛望去,却见那灵位上写着的名字是“姜珩”。 二人对视一眼,心下顿觉不妙。这一看便知是有人故意设计的,那她二人的到来,是否都在旁人的算计之中? 还不待二人离去,应枕雪便是觉着头晕,眼皮也沉重的紧,舒眠发觉不对,赶紧将她扶住,“阿雪,没事吧?” 应枕雪强撑意志想回舒眠,可还未及开口,便是晕了过去。舒眠细细一想,便知事情出在那香上。姜珩的灵位出现在这,只怕又是暗夜修罗的手笔,那么点燃迷香的应当也是暗夜修罗。想罢,舒眠也是安心的倒了下去,既然是想迷晕她们,那便如她意好了。 舒眠刚一倒下,便听几道脚步声出现,随后便是听到了倒水的声音,其后,那香的味道便闻不到了。如此,不难猜出,方才是有人倒水灭香了。 “还是姐姐高明,知道逍遥散困不住她二人,便先来此处设伏。果然,如姐姐所愿。”说话的是颜言。 “呵呵呵。”言清黎笑的清脆,“我故意将宫意留下,可不就是让他帮三人解药性的嘛。” 原来竟是如此。 她知晓宫意看重舒眠,待她离开后,必不会放任舒眠不管;而宫意医术卓绝,解个逍遥散,自是不在话下。 “可你就不担心,药性解除之后,她们便走了吗?”这声音,舒眠也是熟悉的,是忘忧,“如此,你的算计岂不是落空了?” “这便是你太不了解她们了。”言清黎这话说的自信,“这几个小姑娘啊,心怀热血,明知这普陀寺是我暗夜修罗设的圈套,不知我究竟要做什么之前,她们又岂会离开呢?” “所以,你故意几日不出现,就是要诱导她们前往普陀寺查探?”忘忧这下可算是明白了,她衷心的赞叹,“言门主的智计我向来不如。” 地上的舒眠,心里想的是,这人对自己还怪了解的。 也罢,人家都夸自己心怀热血了,被摆一道便摆一道吧! “姐姐,人到了,开始吧!”颜言见空中点燃了信烟,提醒道。 言清黎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60)桃花落4 舒眠觉得有人将自己抬起,便是放松身躯,任由他们摆布。不一会儿,她觉得自己躺在了一个硬邦邦的地方,待身旁脚步声走远,她才睁眼来看,呃···竟是棺木! 她小心的起身,想查看应枕雪的位置,却不想,她也在棺木里,而这棺木就停在舒眠的旁边。舒眠确认应枕雪无事,便是查看四周。其实,她们在的位置离凉亭不远,若是凉亭里的人说话,她们也是能听到的。 凉亭外正对着的那棵桃树下,一个素衣的女子倚树而靠,瞧着也就三十出头的年纪,容貌是极美的,她的发丝盘在头顶,那是已婚妇人的发髻,如此便知这女子已是人妻了。她双眼紧闭,换做平常,舒眠定觉得她是在小憩;可此时,林中都是暗夜修罗的人,可见,这妇人是被绑来的。 舒眠见颜言给夫人闻了个什么,然后在那妇人将醒未醒之际,隐藏了身形。 其后,琴声起,一曲“桃花醉春风”便回荡在桃林间。琴声宛转悠扬,让听曲之人宛若喝醉了酒,身形飘浮,恍若沉醉于美景之下。高潮之时,又听箫声和曲,将整个曲调升华。当真是,琴瑟和鸣。 微风吹动纱帘,却见亭中二人是忘忧与言清黎。抚琴的言清黎一席白衣,打扮的极为素雅;吹箫的忘忧也着白衣,却是男装打扮。 舒眠皱眉,这两人,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却见那方妇人悠悠转醒,初闻乐曲声,她还只道自己是在做梦。她扶着树站起,抬眼望去,发觉自己身处桃花林中,但心中,仍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桃花林中桃花醉,似有故人入梦来。 妇人眼角,滑落一滴泪。 “阿珩,是你吗?是你来看我了嘛?”妇人轻声呢喃,旁人是听不清的,“你已经,很久很久没入我梦了。” 妇人完全是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 待听闻乐曲声时,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她的目光追随凉亭而去,那透过薄纱映出来的两道身形,叫她泪流满面。 她步履蹒跚,跌跌宕宕的朝着凉亭而去,在距凉亭一步之遥时,她却不敢掀开纱幔。她害怕,害怕一掀开纱幔,里头的人就会消失不见,也害怕,她的阿珩不肯见自己。 乐曲声戛然而止,忘忧与言清黎一前一后走出。 妇人显然吓了一跳,她本以为是在自己的梦中,可这二人,她全然不认识。再望向四周,才知,她并非是在梦中。 她拭去眼角的泪,让自己看起来恍如平常。 “抱歉,是我惊扰二位的雅兴了。”妇人道,声音有些沙哑,“二位刚才弹奏的是“桃花醉春风”?” 言清黎点点头,“正是!” “不知此曲,二位是从何处习到的?” 此曲,是阿珩为她所作,他们并未告知过外人。 “是姜珩将军传授的!”言清黎又道,目光却一直锁在妇人身上。 其实,并非是姜珩传授的,是二人多方打探之后,自己悟出来的。说是姜珩所授,是为了取信这位妇人。 妇人本已憋回的泪意,在听闻“姜珩”二字之时,又溢出眼眶,模糊了视线。 “你们··见过他?”妇人的声音有些哽咽,“什么时候?” “您与姜珩将军的关系,我二人都知晓。此番,您既有所问,我们便不隐瞒了。”言清黎继续道,“我与她都是南月人,姜珩将军是我们的主上!” “我们寻了主上多年,终于在多方验证下,确定姜珩就是我们的主上。我们大喜过望,正准备与主上相认,可他已是接旨,领兵出征了。我们一路追到战场,可终究是去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主上被一剑穿胸,倒地不起。” “您知道嘛,他的军队被敌军围得水泄不通,他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倒地不起,最后,唯余他一人奋战。他独立支撑三日三夜,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可始终没能等来援兵。在我们赶到之时,他已是力竭,被敌军当胸一剑,双腿无力的跪在地上。敌人见他倒下,又见我们赶到,就撤兵离去。” 言清黎所言,只是一路上听说的。她们亲眼所见的,也唯有姜珩倒地的那一刻。至于当时的情况有多惨烈,只怕只有姜珩自己才知了。 “我们拼命喊着叫他支持住,可他还是重重倒下,临死前,他留下了一句话;“帮我告诉念念,对不起,我食言了;如果可以,请帮我,护好她!”。他在死前的最后一刻,想的都还是您啊。” “我们为他整理仪容,却发现他身上,好多个窟窿,全身血都要流干了。我们将他安葬,便去往京城,我们想遵循主上之令,将您接走,护您周全。可当我们赶到京城,见着的,却是你上了别人的花轿。主上尸骨未寒,你却转头另嫁他人,你真该死!” “可您是主上的命啊,我们不敢··也不能杀你!” 闻言,念念已是泣不成声。 这些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怪自己,她想,一定是因为阿珩知道了她另嫁他人生气了,这才一次都没出现在自己梦里过! “对不起,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们,而是主上!”言清黎与忘忧相视一眼,默契的掀开了身后的纱幔,念念抬眼,便瞧见了那道灵位。 她伸手去够,身形却朝前倒去,她几乎是爬着入了凉亭,将那道灵位牢牢抱在怀里,泪水就这样大颗大颗的落在灵位上。 多年来的思念,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姜珩在她心里,永远都是那个风流倜傥,在桃花树下倚树吹箫的少年郎啊! 可是她的少年郎永远也回不来了,她心中的桃花,终究还是凋落了。 “苏姑娘,我们今日冒昧将您请来,是有事相求!”忘忧开口,感觉她与言清黎便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念念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全然没听见她说了什么。 还是言清黎直截了当,将那个彼岸花吊坠放在了她手里。 手中传来冰凉感,这才将念念的思绪拉回了一丝。她的目光落在吊坠上,皱眉凝视,泪珠就这般滴在了吊坠上。 “这··这个坠子,怎么会在你们手上?”这个坠子是姜珩之物,可也是二人的定情信物,姜珩出征前,将它给了她。 后来,她与姜珩的孩子出生,她便戴在了那个孩子的脖子上。可惜,孩子夭折,这个吊坠应当是随她入葬了才对。可如今,为何会出现在此处?难道,那个孩子并没有死吗? “你猜到了,对嘛?”忘忧知道,她应当是在猜测那孩子没死了。 念念的泪珠仍是大颗大颗的往下掉,但嘴角却漾起几分笑意,“所以,年年真的没有死,是吗?”她在求证。 年年,是她给孩子取的乳名,同她的念念是谐音。 “事实或许是如此,但如今,我们遇到点麻烦!”忘忧道,“见到这个吊坠的主人时,那孩子有八岁了,我们也一直以为她就是少主;可前些日子,有个姑娘声称,这个吊坠其实是她的,只因她二人是姐妹,妹妹想要,姐姐便给了。” “我们想着,这个吊坠只是死物,随便空口胡说也是在理的,一时也辩不得真假。这才想着将您请来,看您是否能认出来。” “那两个孩子在何处?” 念念问出这话,忘忧与言清黎便请着人前往舒眠与应枕雪的棺木旁。舒眠在众人过来的前一秒,赶紧躺好,好险,没被发现。听了这么久,她自然也明了眼前的女子是应枕雪的母亲了。 (61)桃花落5 念念站在两座棺木之间,先是看看应枕雪,再是看看舒眠。 眼前的二位姑娘,年纪相仿,看着她们都恍若是看到了当初的那个孩子。见她们躺在棺木里一动不动的,念念的心有些抽紧。 “她们这是怎么了?” “不必担心,只是中了迷药,不会危及性命的。” 言清黎插了一句,“苏姑娘可得好生认认,这二位姑娘虽是昏迷着,可还是能听见您讲话的。倘若你认错了,让我们将人误杀,那不止主上,便是少主也会怨你恨你。” 舒眠大惊,没曾想这香让人昏迷,却还能听到外界声音。那么,应枕雪···岂不是也听到了? “只是两个孩子,罪不至死,何必要造杀孽?” “敢冒充少主,自是死不足惜!” 念念看看应枕雪,再看看舒眠,实在难以决断。当初生产之时,她元气大伤,听见孩子哭声的那一刻,就昏死过去,醒来就得知孩子夭折,真真切切连孩子的面都没见着。叫她分辨,她当真是分辨不出来的。 她左手握住应枕雪的手,右手握住舒眠的手,单是靠感觉,是感觉不出来的。可不知为何,她的目光停在舒眠脸上的时间要多些。她怔怔的,总感觉能透过舒眠的面容瞧见那个她心心念念的少年郎。 但是这点她没对二人说。 若是说了,左边的姑娘或许会死。 身为母亲,即便不是自己的孩子,都会有几分慈爱,她又岂会眼睁睁看着她们杀了其中一个呢? “当初生产时,我昏死过去,的确是认不出来。” 只有继续让她们真假难辨,才能保证这两位姑娘的性命。 “也罢,认不出来便算了,我们另找法子辨认就行。”忘忧当真是将红脸唱到底了,待人还真是够温柔的。 言清黎这时撒出一把迷药,念念便睡了过去。 “我这边喊人来,送她回去!”忘忧说罢就要离开,却被言清黎一把拉住。 “你以为我让人将她绑来,只为辨认少主身份嘛?明日的祭礼,才是重头戏呢!” “你想做什么?主上说过,我们不能伤她!”忘忧倒是不明白言清黎的打算。 “主上之死的真相,也该公之于众了。”言清黎浅笑倩兮,语气却十分自信。 听她这样讲,忘忧也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怪不得你要大办祭礼,原来是为了此事!” 对此事,忘忧也是赞同的。 那恶人的面目,也该现于众人眼前了。 “她们三个,眼下当如何?” “先送去普陀寺吧,总归明日也是要送上去的。” 言清黎招来十几人,分别抬着三人上山。 舒眠感觉棺木被人抬了起来,也是睁开了眼睛。 她仔细回味着忘忧与言清黎的对话,想来,言清黎的目的是为了诱杀仇人。在此之前,还想着天下皆知。 可为何需得天下皆知呢?莫不是仇人的身份实在高贵? 舒眠当下也是想不明白的,一切的真相也唯有明日才能知晓了。 三人被安置在同一房间,舒眠听见关门声响起,便翻身坐起。她首先,去唤醒了应枕雪。 应枕雪睁眼,好半晌也没回过神来,她听到了一切,可仍旧是半知半解,因为,她没有记忆,所以,她无法确定。 舒眠看出了她的心思,只是安心的陪着,并未出言打扰。她知道,应枕雪需要一个适应的时间。 好半晌,应枕雪的目光看向床榻上的妇人。说起来,这妇人生得很好看,从她方才握住自己手的那一刻,她也能感觉到妇人的温柔。虽自小有姑姑陪着,可她打心底里,也是想要一个母亲的。曾经以为母亲已死,而今才知她竟还在世。 “你说,她真的是我母亲嘛?”她声音有些颤抖,透着不可置信。 “或许是的!”舒眠回。 应枕雪不语,目光仍是看着床榻上的妇人。 但她的思绪并未一直沉浸在妇人身上,不久后,她便是回过神来。 “方才,我好像听到姑姑与言清黎说,我与你···是姐妹?”应枕雪将视线转向她,舒眠对上她的眼神,不再躲闪。 瞒,肯定是瞒不住了。 “是!”舒眠眼亮如星,直直望着应枕雪,“自小,庄上的人就说,我与你是双生子,我比你早出生一刻,所以我是姐姐。自小到大,我也从未怀疑过此事。后来,家里出事,全庄人都死了,我与你也就此走散。我一直以来都在追查灭门真凶,也从未想过,你居然还活着。可当我确认你的身份时,忘忧宫的路遥却告诉我,你是他们名正言顺的少主,爹爹不配为你之父。” “我当时就想,会不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会不会是她们认错人了?可我想不到答案。”舒眠继续道,“一直到暗夜修罗,我看见那大殿上的图案,与你幼时戴着的坠子一模一样,于是,我明白你不是我的亲妹妹。我故意说坠子是我赠你的,是想引她们说出你的身份,也是想让她们猜不透,这样才能护我三人周全。” “阿莹,不管你是谁的女儿,我都会一直把你当做亲妹妹,竭尽所能的也要护你周全。”喊出“阿莹”二字,舒眠已是泪流满面。 “阿莹···是我的名字?”应枕雪没有记忆,听这一切,也只如是听一个故事。可舒眠说的情真意切,让她也不免眼眶温润。 舒眠点点头,表示肯定。 看见舒眠点头,应枕雪眼角滑落一滴泪。 怪不得,她看见舒眠就觉得亲切;怪不得,她总能心无旁骛的信任舒眠;怪不得,她会护着自己。原来,她竟是自己的姐姐。 正如舒眠所言,虽二人不是亲姐妹,但她们之间的情感,是超越血亲的。 “你可以···喊我一声阿姐嘛?”舒眠的语气,几近祈求。 换做平时,应枕雪肯定会觉得“阿姐”二字很肉麻,但此时,她喊得极为顺口,“阿姐!” 舒眠将人搂入怀中,眼泪夺眶而出。 她的阿莹,总算是回到她的怀抱了。 应枕雪从舒眠怀中出来,帮舒眠拭去泪水,从不安慰人的她,竟道,“姐妹相认,是高兴的事,有什么哭得?”虽语气有些强硬,但还是成功让舒眠破涕为笑。 “是,听阿莹的,不哭了。” 二人相视一笑,舒眠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也算是落了地。 “若她是我母亲,那我父亲,是姜珩?”应枕雪只觉自己云里雾里的,才与姐姐相认,又得知另有身世。 舒眠点点头,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言清黎设计这场祭礼,只怕是想为姜珩报仇,如此看来,姜珩的死因或另有蹊跷。你既是他们的女儿,我想你有权利知道真相。知道真相之后,你想如何,那便由你自行拿主意。”毕竟这算是应枕雪的家事,她虽身为姐姐,但也不好插手。 “抛开他是我父亲不谈,他的恩泽惠及百姓,怎么说也不能让一代战神死的这般不明不白,明日,且看看其中缘由吧。” 舒眠笑笑,她相信应枕雪会是一个明辨是非的人。 应枕雪目光落在念念身上,虽知她是自己母亲,可心底却对她十分陌生。 “也不知,阿絮来不来得及回来!”舒眠面露愁绪。 “没关系,她不回来,我们也定能安然的。”应枕雪道。 舒眠倒不是害怕自己出事,只是怕言清黎的招数令她防不胜防,她这算是第二次栽在言清黎手里了。这人做事,全凭心情,前一刻说着只是想请念念来辨认二人,下一刻就变成了,以念念的性命,诱杀仇敌。 到了明日,指不定来个大开杀戒,这也是说不准的。 这么多百姓捧着真心前来,若是因此丢了性命,倒是叫人不忍。总之,不管言清黎的打算如何,手上有兵才好行事。 说到此处,舒眠也忍不住担心。 言清黎能设计她与应枕雪,在得知只有她二人时,也并不问阿絮的行踪,会不会她早就知道阿絮去搬救兵了? 若真如此,她必然是要设防的,那么阿絮安然否? 或许,去的时候能依着浮雪轻易脱身,来时,却没有那么顺利吧? 总之,只能是祈祷阿絮平安顺利了。 (62)桃花落6 果然如舒眠所料,阿絮的行踪一早便暴露在了暗夜修罗眼里,此番回程途中,他们已是遭遇数次截杀。但暗夜修罗的人并不恋战,似乎,只是想拖住他们罢了,如此,倒是没甚伤亡,只是的确被人拖慢进度,只怕赶到普陀山时,会晚一两日。那时,事情落幕,赶到也是无济于事。 “这样不行,太过被动。”阿絮娥眉紧皱。 “的确被动,有何法子可行?”沈澜也在沉思。 “化整为零,尽可能的避过暗夜修罗的视线,赶往普陀山。”阿絮道,声音并不大,却能让众人都知晓。 此计甚妙。 一堆人聚在一起,目标自然是大,且对方人数比自己要多数倍,硬拼自是下下之策;但若化整为零,不仅能让对方摸不着头脑,行动起来也快。在此层层围困下,也唯有如此才是破局之法。 沈澜嘴角弯弯,这小姑娘当真是有点小聪明在身上的。 “事不宜迟,就按姑娘说的办!”沈澜也是赞成。 于是,二三十号人,分成了十几波,分了十几个方向突围。他们聪明的点在于,并非是同时出发,而是分批突围。只要阿絮与沈澜还在,暗夜修罗的人就会以为那些人只是出去寻吃的,断然想不到他们是一去不返。待暗夜修罗发现时,大部分的暗卫已是成功离开。 为了不被上头责罚,他们也只好全军出动,想着将沈澜与阿絮活捉,也好戴罪立功。但一个是身经百战的暗卫长,一个又是轻功卓绝,想抓到二人自是不易。 况且,今日的阿絮也不可同日而语,本身她便学过点拳脚,而今加上月隐星沉的内功心法,一发力就将众人打的节节败退。 “哇!”阿絮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倒是没想过会有这么大的力量。 “你这内力···是月隐星沉?”沈澜也是见过世面的,幼时也是见过云卿一面,对他的内力,自是有几分熟悉。只是时隔久远,他也是不敢确认! “什么月隐星沉,这叫岁岁年年,我给取的名字!”阿絮有几分自豪,她沉浸在自己一下打倒数人的喜悦下,倒是一时没反应过来沈澜说的是甚。 沈澜满头黑线,还没听过有内功心法叫做“岁岁年年”的! “好了,别发呆了,趁他们倒下,我们走吧!”阿絮一把拉住沈澜的手,运起“浮雪”,踏树而去。 沈澜那方还没想明白,这方又被阿絮拉手,一双眼睛直直盯在二人拉着的手上。她的手白皙修长,摸上去冰冰凉凉的,很舒服。再抬眼看她,她认真的侧脸,简直令他着迷。有一瞬间,他竟想着若是能如此下去,也挺好! 飞了一段时间,阿絮总感觉自己身形有些沉重,倒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住了似的。她转身去看,却见沈澜的脸近在眼前,她惊吓一声,便是抽出了自己的手,将身一闪,闪到树顶。她惊魂未定的看着沈澜,这一刻她是忘记了是自己去拉的人家的。 可怜的沈澜,方才思绪放空,眼下冷不丁的被人甩开,身形便是控制不住的往下掉。身后是一片空地,根本没有东西可供他借力,无法借力这轻功也是使不出来。他转头去看,瞥见离地面越来越近,已是接受即将重重摔在地上的事实了。忽然,手腕传来一阵力道,再回头是阿絮拉住了他的手。他反应迅速,借着阿絮给的力道稳住身形,翻身而起,落地之时是双脚落地,算是化险为夷。 而,二人的手,还是握在一起的。 待气定神闲,阿絮这才抽出了自己的手,小姑娘脸皮薄,双颊红润了几分。她想着,方才已经够尴尬的了,眼下要做的,自然是转移话题。 “你方才,干嘛不使轻功啊?那么高摔下来,不死也残!” 沈澜:···这怪谁? “姑娘将我拉走,我来不及施功。” 心里那样想,嘴上这样说,语气嘛,还是挺和善的。 阿絮:大可不必,我这正转移话题呢,你咋还绕回来了。 “走吧!”阿絮不回应,只先一步离去。沈澜瞧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失笑之余,也是施着轻功跟上。 阿絮轻功卓绝,沈澜是比不过的。阿絮此番也是有意躲着他,无论他如何使劲,都是落在阿絮身后一大截。 普陀寺内,前来祭祀的人已是站满了院子,大殿外就是姜珩的灵位,大殿内是普陀寺的和尚在念经文。 言清黎,忘忧,宫意等人,皆身着白衫,神情严肃。他们立在姜珩灵位下方,对前来参与祭礼之人还礼。 舒眠与应枕雪隐在暗处,将一切尽收眼底。 来祭礼的人还不少,大多都是些百姓,有父子,母子,祖孙;此外,倒是有些许舒眠的熟人,说不上熟,只能算是认识吧。 譬如“四仙”,再如点睛谷,轩辕门,剑宗等江湖门派,竟都到齐了。可见,姜珩的名号,在江湖上同样适用啊! 这场面,与其说是祭礼,倒不如说是“天下会”。除却来不了的,只怕是都到齐了。 言清黎着人给在场者分了香,众人动作整齐划一,场面可谓震撼。三拜过后,人们便是一个接一个的将香插进香炉,随后又在各自的位置上站定。 “感谢诸位不远千里而来,我替主人多谢了。”言清黎语落,又是欠身一拜,宫意与忘忧也是跟着拜礼。 “将军义薄云天,能为他上炷香,我心安然!”李其行道,他们四仙能聚在一起,都是为着一个“义”字,姜珩虽不是江湖人,但他担得起义字,自然也担得起他李其行的祭拜。 “若不是有将军在外挡敌,哪有如今我们的安生日子,上香不过是一点心意罢了,担不起姑娘的谢。”说话的是个老翁,他亲历过战乱不休的时候,自然更加感慨如今的安然。 “你们是谁,为何要称姜珩将军为主人?”人群中,终是有人提出疑问,说话者是点睛谷谷主温言。 她话一出,现场便是一阵质疑声。姜珩是大夏的将军,所带的军队,虽冠以“姜家军”的名号,实际上也是属于朝廷的。姜珩战死时,姜家军也是近乎全军覆没,所以,眼前人绝不会是姜家军。 言清黎也没打算隐瞒,既然他们问了,她自然也就回了,“小女言清黎,暗夜修罗门主,南月四大家族之一。” 暗夜修罗大家都是知道的,在江湖上是个顶好的门派,专干劫富济贫之事,后因手刃贪官污吏,算是滥用私刑,被朝廷定为了反贼,自此消失在世间。却不想,人家根本就是养精蓄锐。 (63)桃花落7 但暗夜修罗是南月人,这是众人不曾想到的。属于南月朝的时代已经过去,纵然还有人怀念当初的南月朝,但如今的朝廷也并非很令人失望。他们所求,不过是安居温饱罢了,哪个朝代于众人而言,都不重要。 “我乃忘忧,原名洛鸢,忘忧宫宫主,亦是南月四大家族之一。” “忘忧宫”三字一出,又是引起一片哗然。天下皆知,忘忧宫乃邪教,杀人不眨眼,许多人都是闻之色变的。 “好个魔头,竟敢来此招摇!” 忘忧宫,向来是人人得而诛之的。眼下,便有人准备动手除魔。 然而,正当众人准备动手之时,却发觉身子酥软,提不上力道,便拔剑的力道都没了。内力强盛的,仍是站着不倒,但身上属实也没力;反之没有内力或是内力弱的,已是倒在了地上。众人一惊,回想起上山前,曾在山脚饮下的姜茶,便知是被人下了药。 而今,众人都自责不已,别说除魔了,便是保住性命怕也是不易。 “卑鄙,竟然用此下作手段。”温言怒骂道。 忘忧却是不急不慢的开口,“既被说成魔头,那魔头的行事风格,诸位还不知晓嘛?” 宫意看了忘忧一眼,向前一步开口,“诸位莫要惊慌,今日,我们只想请各位一道见证一件事。待事情了结,我保证诸位安然离去。事关姜珩将军,有劳了。” 只怕这让众人提不上力的药,就是宫意所制,那么宫意会帮言清黎,自然也是知道言清黎的打算了。 “既是姜珩将军的事儿,我们自是义不容辞。” 说话者,是轩辕门门主轩辕风,说起来这人最会的就是见风使舵了。方才叫嚣着要除魔的也有他一个,而今最快服软的也是他。打着姜珩的名义,即便是传出去,也不会有人会瞧不起他。 倒是挺高明的。 嗯,当然,在场者也是没人出言反驳的。毕竟,都还是惜命的。 “多谢!”言清黎出言,便给自己的人使了眼色,她的人便是上前搀扶着众人坐在两边,两边早已备好了蒲团,正是供人坐下的。 待众人坐下,便见空中炸开一声响,言清黎弯弯嘴角--他们要等的人来了! 言清黎,忘忧与宫意交换一个眼神,三人便各自给自己的人使了眼色,让他们隐了身形。 舒眠瞧着,似乎也有人朝着她与应枕雪的禅房去了,便是拉着应枕雪先一步回到了房间,以免打草惊蛇。二人刚在棺木中躺下,便有人推开了门。 来人先是将应枕雪与舒眠从棺木中抬出,放在了榻上,其后便是将那位妇人,放在了棺木之中。至于多出来的棺木,也有人抬了出去。 舒眠与应枕雪同时睁开眼睛,又紧跟他们身后到了前院,继续隐在方才的地方。她们瞧着,抬着棺木的人,将棺木一左一右的放在了姜珩灵位旁边。随后,便是严阵以待,等着“敌人”自动送上门。 不一会儿,就有一队人小跑而入,将整个前院围了个全。来人都是身着金黄色的铠甲,个个手持长枪,像是羽林军。粗粗看来,人数还不少。羽林军是宫廷的护卫军,能使唤羽林军的怕是只有九五之尊。 莫非来人,竟是当朝陛下嘛? 舒眠应枕雪相视一眼,眼中也是震惊。 待羽林军站定,便从门口走进一众人。为首的那位,半百模样,唇瓣留着胡茬,却身姿挺拔不怒自威。一袭蓝袍,更是衬的他身躯修长。稍后一点,是一位身穿铠甲,手持利剑的将军,年纪与他主人差不多,与其主相比,则是多了几分粗犷之气,应当是羽林军统领。除此外,二人身后还跟着十位持剑的士兵,一是为了排面,二是为着护主子周全。 一行人站定,为首那位男子的视线,先是落在了姜珩的灵位上。他神情淡然,瞧不出情绪,只是给了那统领一个眼神,那统领便心领神会的拿来了三炷香。蓝袍男子对着姜珩灵位三作揖,这才着统领,将香插进了香炉。 礼已闭,现下便是要追责了。 “尔等宵小,扰我大夏战神,掳我妻子,实在嚣张。”男子声音低沉,却很有气势,“今日,是姜珩忌日,我可放你们一马;只要你们交出我妻子,我必让你们安然离开。” 看得出,这是很大的让步了。 言清黎笑笑,并不带怕的,“非是我们不愿交出你妻子,只是,她瞧见姜珩将军的灵位后,服毒自杀了。喏,她就躺在那副棺材里呢!”言清黎信手一指,便见那男子瞳孔猛然放大。 言清黎的话,他自然是不信的,于是,他朝着棺木走去。言清黎也没阻拦,任由他靠近棺木。 瞧清棺木中躺着的人时,男子神情抽搐,手也是禁不住的颤抖。棺木中的人,面色苍白,唇瓣发紫,当真是中了毒。探其脉象,当真是脉象全无。 “念薇,你醒醒,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男子将苏念薇抱出,任她倒在自己怀中。男子眼眶微红,泪水就这样滑落在她的脸颊。 忽然,苏念薇的手指动了一下,正被那统领看在眼里,“陛下,娘娘的手指···好像动了一下。” 果然,这男子真的是皇帝慕长平,而他口口声声称那妇人为妻子,想来妇人的身份便该是大夏皇后了。 应枕雪怔怔的,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母亲竟然是当今皇后? “念薇,念薇,你睁开眼看看我!”听羽林军统领这样说,慕长平就喊得更大声了,只是无论他怎么喊,苏念薇仍是紧闭双眼。 “别白费力气了,她如今是没死,但也是离死不远了。”言清黎又冷嘲热讽。 “孙晋,让她们交出解药!” 羽林军统领孙晋刚拔出剑,就听忘忧威胁道,“杀我们容易,但我们若死了,你们的皇后就活不了了。你以为,我们是怕死之人嘛?” “你们究竟想做什么?”为了苏念薇,慕长平很是容易妥协。 “我要你告诉天下人,姜珩将军的死因!”忘忧有些歇斯底里,面对慕长平,她的确做不到好言好语。 慕长平的头微偏,眼中漾起一抹惊色,这么多年了,还是被人查出来了嘛? (64)桃花落8 “你在胡说些什么,什么叫姜珩将军的死因?天下人皆知,将军是为国战亡!”孙晋反驳道。 “这位将军别急啊,事实如何,你家主子会告诉你的。”言清黎又是笑的一脸妩媚,又转向慕长平,“考虑好了吗,她中毒已有数日,再没有解药,她会死的。慕长平啊慕长平,留给你的时间可不多了。” 慕长平双手颤抖,唇瓣微动,好几次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口。 “看来是时间久远,您贵人多忘事,记不起来了啊?”言清黎虽用了“您”字,而今听来,却是讽刺的紧,“那我帮着提提醒吧。” “你在与姜珩不知各自身份的情况下,感念于各自的才情,对天地三拜,成了结拜兄弟;而后,你们先后爱上了尚书府的大小姐苏念薇,也就是如今的皇后娘娘。姜珩明确同你讲了,他对苏念薇的情感,可你并未说你也爱她,还故作大气的撮合二人。”言清黎的语调很慢很慢,却掷地有声,能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你面上大气,可日日瞧着二人琴瑟和鸣,你发了疯似的嫉妒,终于,你等到了一个机会;姜珩领兵上阵,本与当时的武陵军首领秦力,定下了诱敌深入之策;可当他依着谋划,诱敌深入,秦力却迟迟不发兵,致使姜家军全军覆没,姜珩力竭而亡。····孙将军帮着想想,这秦将军当初是谁的人?” 言清黎抛出问题,孙晋无言。 十九年前,秦力的的确确是效命于当时的太子,如今的···陛下! “可这也不能证明此事与陛下有关,秦力本就妒忌姜珩将军能得当初的太子殿下青睐,更是年纪轻轻就成了护国将军,或许是他自作主张!” 都这个时候了,孙晋还想着为自己的主子说话,但说出来的话,怎么叫人觉得有些底气不足呢? “若秦力并非奉命行事,为何事发之后,却无人探查?事隔多年,我暗夜修罗都能查到实情,难道大夏的朝廷都是酒囊饭袋嘛?”言清黎望向慕长平,眼里都是玩味儿,“你自诩是他最好的朋友,在他死后,却连他的尸身都不曾找寻,更是没对他的死因起疑,岂不是证明,这一切你早就知道?” “你将他的灵位设在护国寺,每年祭拜,到底是因为愧疚,还是不想让苏念薇识破你伪君子的面目呢?” 准确来说,两样都有! 一来,能向全天下证明,他与姜珩兄弟情深,纵他已死,然,兄弟情不灭,那他在百姓心中的形象就高大起来;当然,也是因为愧疚,他想借此来赎罪。二来,即便是姜珩身死,也无法撼动他在苏念薇心里的位置,慕长平与苏念薇作为姜珩的唯二好友,只有心中有一个共同追思的人,心才会越走越近。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得到苏念薇啊! 言清黎的话,引起一片唏嘘,在场的人心中都各有一把秤,事实如何,便看人心如何看了。 “孙将军,我让你见一位故人吧!”言清黎语落,便有人从后面带了个人出来。 那人衣衫褴褛,双腿无力,像是被人打断了;他发丝白透了,面上都是憔悴,可孙晋还是认了出来,眼前人是秦力。 孙晋锁着眉,不敢相信眼前人会是秦力。因为他早在姜珩死后的第三年,便也战亡了! 自言清黎出言,慕长平皆是平静的听着,而今瞥见秦力,他反而更放松了。那件事,压在他心里很久很久了,如今能有人说出来,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秦将军,接下来,便由你同大家讲讲当年发生了什么吧?”言清黎退到一边,将中央位置让了出来。 “秦力,真的是你?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了?” “是我,我这模样,还是拜陛下所赐啊!”秦力心有怨恨,说出来的话,也没那么尊敬了,“陛下啊陛下,我自以为对您忠心耿耿,只要您有令,哪怕是豁出性命,我也会去做。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您要将我弃掉?我知道,您担心我会说出姜珩之死的真相,可您可以毒哑我,也可以让我辞官,可为什么偏偏是要取我的性命?” 秦力此言一出,孙晋便是明白了其中之意。设计秦力战死,其实是暗中派人追杀。 “既是你先不仁,便不要怪我不义了。”秦力面向众人,“各位,十九年前,我受当今陛下之命,拖延出兵时间,致使姜家军孤立无援,全军覆没,所言皆属实!我这儿还保留了当初的密令,请诸位一观。” 秦力从怀中取出了一个信封,那信封都有些发黄了,可见是有些年头了。秦力将信递给孙晋,孙晋怔怔的,不知是该打开还是不该打开。 孙晋望向慕长平,只觉心中信仰崩塌。他眼中的陛下,是一个勤政爱民,忠孝节义的明君;这些年来,跟在他身边,孙晋自觉受益匪浅,心想自己没跟错主子。可如今,秦力的话以及手上的信封,无疑是击溃他信仰的利刃,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主子了。 “多谢秦将军仗义执言,先送秦将军下去休息吧!”言清黎又出言,“诸位,事实如何,眼下应当是很清楚了。姜珩将军是我们南月人的主上,一直以来真心护着百姓的,可都是他啊!” 言清黎此言,是想夺取民心,唯有民心所向,他们的复国之路才会更坦途。 “慕长平是实实在在的伪君子,如此人为君,实乃天下之不幸。今日,我们南月人,将要斩他的首级,以慰主上在天之灵。” 随着言清黎语落,暗夜修罗,忘忧宫,以及神隐楼的人便是倾巢而出,屋顶上,大院中,便是将慕长平带来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此外,上百匹如人般大小的狼群也是目露凶光,只待主人一声令下,便准备着饱餐一顿。 慕长平带来的人本就不多,不过数百之众,而言清黎这边,人数是他数倍不止,又有狼群压阵,今日将会是场恶战。 在场者看这架势,多是担忧自己的身家性命。明明只是来了一场祭礼,而今,怕是难逃一死了。 舒眠看向身侧的应枕雪,从她的神情,舒眠看得出,她也很气愤。这种气氛,不是因为姜珩是她父亲,而是单单对慕长平所行之事的不忿。看样子,若是双方真打起来,应枕雪是不会插手的。 舒眠思绪放空,也不知自己是该出手还是不该出手。 慕长平对姜珩做的事,虽让人不齿,但除却此事,慕长平也称得上是一位明君。国不可一日无君,若他身死,天下只怕会陷入混乱。 (65)桃花落9 “上,今天务必要拿慕长平的人头作祭礼!” 随着言清黎一声令下,双方的人马纠缠在一起。羽林军虽都是精锐,但人数少,处于劣势。孙晋又陷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出手。 眼见羽林军已被缠住,孙晋又没出手,言清黎与忘忧交换了个眼神,二人便一同对着慕长平发动攻势。慕长平险险躲过,正面与二人交起手来。他虽会些拳脚,武功也算不得很弱,但毕竟是养尊处优的贵人,与这二人交手,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忘忧与言清黎配合默契,眼见慕长平落于下方,便是齐齐踹出一脚,正是落在慕长平腹部,他吃痛之下,滚下台阶。 二人逐步逼近,眼见就要伤到慕长平了,这时,孙晋却回过神来,将人救下。 言清黎眼睛微眯,眼神中透着危险,“真没想到,孙将军竟还护着他?” “无论如何,他都是我的主子,是大夏的君王。”孙晋倒是个忠心的。 与慕长平比起来,孙晋倒是要强点,只是忘忧与言清黎武功也不弱,他以一敌二,属实只能打平,不能压制。 忘忧给翎羽去了一个眼神,翎羽便是对着慕长平攻去。宫意也对白玉去了一个眼神,示意他帮翎羽。好歹也是四大家族之一,他武功不济,也只好让白玉带人多多帮衬了。 原本一个翎羽就够呛了,而今还多一个白玉,慕长平也是只有挨虐的份了。这二人也是挺过分的,竟是将人踢过来踢过去的当球踢。而今,孙晋与羽林军皆被牵制,慕长平已是孤立无援。 待到慕长平吐了血,翎羽也是玩够了,便与白玉交换了一个眼神,白玉心领神会的蓄起内力。随着翎羽微微点头,二人便是抬掌朝着慕长平攻去。他们这一掌,蓄足了力,若是落在身上,怕是不死也没了半条命。但也不知这慕长平积了什么德,竟是又被人救下。 是阿絮与沈澜赶到了! 沈澜凭一己之力对上白玉与翎羽的双掌,阿絮则是搀扶着慕长平。 “父皇,您没事吧?” 来之前,阿絮并不知道被围困的会是自己父皇,如今也是将人搀扶住了才知。慕长平也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女儿,虽是有些惊诧,却还是摇了摇头,他可不愿让女儿忧心。他将目光转向苏念薇那处,阿絮这才看到,她母后竟然也在。 知晓父皇定是放不下母后,阿絮便是护着他去到了苏念薇身边。到了才知,母亲唇瓣发紫,像是中了毒。 阿絮的这声“父皇”满场皆闻,便是舒眠也是难掩惊诧。原以为阿絮是镇南王的女儿,却不想竟是大夏的公主。若是慕长平是她的父皇,那她岂不是也是苏念薇的女儿?那她与应枕雪···竟是同母异父的亲姐妹嘛? 事关阿絮,舒眠便是没有选择了,慕长平是该死,但她不能让阿絮有事。 双方交战,阿絮既是慕长平的女儿,她自然不可能不管慕长平,可依着她们的人马,简直是螳臂当车。言清黎等人下了决心,此战,必然没想着让慕长平平安离去。阿絮定然也会护卫爹娘到底,舒眠又怎么忍心见她受伤? 见白玉与翎羽被缠住,金十娘等人也是出手了。眼下慕长平的身边就一个阿絮,她们四人围攻,自是有些胜之不武,但于她们而言,能赢就行!有月隐星沉护体,阿絮竟能以一敌四,虽有些吃力,但勉强还能撑会儿。 但体力终会耗尽,以一敌四本就吃力,眼下阿絮便是要不行了。而羽林军与沈澜带来的人,也是死伤大半,眼瞅着也要撑不住了。 忽而一道强盛的内力由天而降,力向四周,所到之处,人皆倒地。众人再一打眼,便见一白衣女子由天而降,稳稳当当的落在阿絮身旁--是舒眠! 阿絮感动,自她们相遇开始,舒眠总会护她周全。 感动之余,倒是忘记问她为何会有如此内力了。然而眼下,也不是问这件事的时候。 宫意见舒眠出手,眼中担忧愈浓···她,怎么可以妄动内力! 可他没有立场去管她! 她大度,并未追究他的欺骗,可也不代表他可以像之前一样管着她。 言清黎也被舒眠的内力波及,眼下才爬起身。 因着舒眠的加入,倒让双方人马有了喘息之机。羽林军剩下的人马则是回护在慕长平身旁,沈澜则是站在了阿絮身后。 言清黎见着舒眠,眼中闪过惊诧,似乎是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但转念一想,堂堂云卿大侠,又岂是她的迷药能控制住的? 于是,她鼓鼓掌,言语间带了几分妩媚,却是毫不吝啬的夸赞,“不愧是云卿大侠,一人便可抵千军万马!” 言清黎的一言,可叫众人哗然不已。 言清黎的话犹如惊雷在阿絮耳畔炸开,让她无法思考。 阿絮站在舒眠身后,看得见的只是她的背影,她也是怔怔的盯着舒眠。从她的角度看过去,眼前人当真是像极了记忆中的那个少年郎。这时,她恍惚间,好像记起了沈澜说的那句,“你的内力是月隐星沉。” 若舒眠真是云卿,那她修习的内力,真的便是月隐星沉! 可是,舒眠怎么会是云卿呢? 她寻了云卿这么久,若是舒眠是云卿,怎么会不告诉她呢? 应枕雪也是愣愣的,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可看向舒眠,她脑海中似乎闪过一个小女孩练剑身影,那小姑娘一袭红衣,虽年纪小小,却内力深厚,“阿姐!”脑海中浮现的这个画面,让她忍不住喊出了声,但只是呢喃,旁人并听不清。 “你在胡说什么?这个小姑娘怎么可能会是云卿大侠?” “是啊,我们这些人都是见过云卿大侠的,岂容你信口胡诌?” “云卿大侠现世时,已是十几岁的少年,即便是女扮男装,而今多年过去,怎么可能还是个十七八的小姑娘?” 提出质疑的是四仙以及众门派。 南月人与大夏朝廷的恩怨,他们可以不管,但却不容许任何人诋毁他们心目中的云卿大侠。将云卿大侠说成一个小姑娘,这可是羞辱。 “你不准备解释解释嘛?”言清黎挑眉看她,不知她要作何解释。 舒眠低头浅笑,淡淡出声,“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名字嘛,不过代号罢了。” 她的话语平淡,却叫人听出几分傲骨,再看向她人,竟是不知不觉间与云卿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难道,真的是云卿吗? (66)桃花落10 眼下慕长平的人所剩无几,能用得上的也只能是这些江湖人了。但他们中了软筋散,药效不散,他们便无法施力。 舒眠余光瞥了一眼,抬手蓄力,待力蓄满,便是推将出去。这内力惠及蒲团上的所有人,再半炷香之后,众人便可行动如初了。 李其行细细感知,当初与云卿交手,虽过多年,但心中仍对他的内力记忆犹新。方才舒眠的内力传到身上,绵绵不断,柔而细长,当真是···月隐星沉啊!不只是他,沈长言,南湘与司诀,也是感知到了这股内力。如此强盛的月隐星沉,除却云卿本人,只怕也不会是其他人了。 可他们,谁也不敢确认。 言清黎见此,心中倒是暗叹:云卿不愧是云卿,内力竟是强大如斯。中了软筋散的少说也有百人,她竟步子都不曾移动就帮人解除药性了? 不过,舒眠帮李其行等人解除药效,是言清黎不曾料到的。他们都是江湖上的高手,若是参与到此事中,那今日只怕会有变数。于是,她只好先下手为强,要趁着众人尚未恢复之前,解决一切。 言清黎一招手,她手下的人便一拥而上。翎羽恨极了云卿,得知舒眠就是云卿,眼下便直朝舒眠攻去。舒眠素手一握,便是化气为剑,翎羽尚未靠近,她便是一记月影浮沉,翎羽就飞了出去。 言清黎将主力都放在舒眠身上,狼群却是听令朝着李其行等人攻去。与其让他们药效解除之后与自己为敌,倒不妨现下先将他们除去。 眼见狼群逼近,百姓们则是挣扎着往后躲。李其行等人虽是还未恢复,却仍是将百姓护在身后。 舒眠不紧不慢,将力灌于气剑,向地面一插,众人便是飞了出去。她腾出空来,又去对付狼群,所谓“飞花落叶皆可杀人”,在舒眠这里映衬的极为准确。 只见舒眠激起满树桃花,花瓣滚滚而来,她再将内力灌于花瓣上,一个甩袖,花瓣稳稳的插进狼群心口,顷刻间,狼群皆应声倒下。 “化气为剑”唯云卿能做到;“月影浮沉”“花月相伴”也是云卿自创的武功,加之内力“月隐星沉”。 自此,众人对舒眠的身份没了质疑! 李其行等人大喜过望,庆幸有生之年竟还能见到云卿大侠的风采。 眼见自己精心豢养狼群就这样没了,言清黎心中压着一把火。可与云卿对打,这是找死。她不怕死,但不能就这样死! “这样子的皇帝,你当真要护嘛?”言清黎见打不过,便想着劝动她。 既然她能及时出现,可见方才她就在附近,那么关于慕长平的事,她自然也是知道的。 “你当初灭我云隐山庄,难道还指望我会帮你嘛?”提到云隐山庄,舒眠眼中有了几分怒意。 “你无非就是想要我的命,我们来做个交易吧,你等我杀了他,我的命给你!”言清黎还挺豁得出去。 舒眠轻声浅笑,“你的命,我若要,你以为你逃得掉?”言下之意是,我根本不需要同你做交易。 微风拂过,吹动少女发丝轻扬,也映出她的几分风骨,此刻她,恣意昂扬,正如当初的云卿! “云卿大侠,我们助你!” 李其行等人也是恢复力道了,眼下就站在舒眠身后,准备着与她并肩作战。 在场的江湖人热血沸腾,能与云卿大侠并肩作战,那可是莫大的幸事! “多谢,请各位护好百姓!”与自身比起来,百姓自是要重要些。 “放心吧,有我们在,百姓必会安然无恙。”南湘赶紧回应。 言清黎那边的人马虽还很多,但一个云卿就不是他们能对付的,眼下再加上李其行等人,优势都要转为劣势了。可就此离开,言清黎又不甘心,只好下令再上! 如此,双方人马又纠缠在一起,有了舒眠的加入,言清黎那方简直是连连败退。忘忧,言清黎,翎羽,金十娘等人合力围攻舒眠,却没在她手上过到三招。忘忧身形不稳,眼见着就要撞到大殿外的炉鼎上,却被一道强有力的手接住。待她定睛,才知是应枕雪。 “都住手!”应枕雪高呼一声,众人便是停下了手。 她终究是不忍心看着,将自己从小养大的姑姑受伤。 见应枕雪出来,忘忧面露欣慰,翎羽与金十娘等人也是退到了应枕雪身后。言清黎神情微愣,不知是不是应枕雪知道了什么。 应枕雪与舒眠对视,只一眼,舒眠便猜到了她心中的想法。 应枕雪应当是不想双方人马再如此无休止的下去了,她想将言清黎她们的人带走,可想要他们言听计从,只怕她南月少主的身份,便是瞒不住了。 “今日,是姜珩将军的忌日,将军向来大义凛然,必不愿意见着血流成河。还请诸位就此罢手,莫要扰了将军安宁。”应枕雪朗声道,“暗夜修罗,忘忧宫,神隐楼的人听着,若你们还认我这个少主,便就此随我离去!” 忘忧红了眼,她就知道,应枕雪才是她们的少主;言清黎也是欣慰,终于是找到少主了。宫意的第一反应是看向舒眠,却见她满脸欣慰,便知应枕雪的身份不假! “参见少主!” 三家参拜,喊声响破云天。 “今日,我们预备罢手,不知诸位可愿让路?” 应枕雪问的这话,说是多余吧,也是应当一问。眼下是舒眠主场,她想走,舒眠自然会让。但问这一句,也是不想让众人以为,舒眠与她们有所勾结。 今日踏出此门起,应枕雪便与言清黎,忘忧等人一样,会被称为“邪门歪道”了。 云卿大侠是正道楷模,岂能与她混迹一处? 听了应枕雪的话,众人的第一反应也是望向舒眠,见舒眠侧了半边身子,他们便也是让开了道。 阿絮脑袋瓜子嗡嗡的,刚得知舒眠是云卿,眼下应枕雪又变成南月少主了? 应枕雪带着三家人马离开,以舒眠为首的江湖人倒是没阻拦,只是慕长平带来的羽林军将人拦住。 应枕雪一甩鞭子,堪叫英姿飒爽,“若不让路,我这鞭子可不是吃素的!” 舒眠碰了碰阿絮,阿絮这才回过神来,只一个眼神,她便读懂了舒眠的意思。只是方才太过震惊,而今说起话来,有些结巴,“哦…,让她们走!” 孙晋看了眼阿絮,似乎在想自己有没有听错。如今稳赢的局面,要将人放走? 但看阿絮不像是开玩笑,慕长平又一心扑在苏念薇身上,孙晋也只好让开了路。 应枕雪带着人离开,经过舒眠身边时,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舒眠也看着她。 舒眠理解她,她是南月少主,有自己的使命,她要做的事,舒眠不会拦着。 舒眠视线紧跟应枕雪离去的背影,却忽然觉得脑袋一阵眩晕,双眼也模糊起来。广袖下的手微微颤抖着,身形也有些踉跄,幸得宫意一把扶住,她才稳了身形。 舒眠抬眼去看,虽有些不解他为何没离开,但想也想得到,他必是担忧自己的。亲眼目睹她施了内力,恐危及性命,他又岂会安心离开。望着宫意忧心忡忡的神情,她冲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再是握住他的手,期望他能帮自己隐瞒中毒之事。透骨无药可医,又何必说出来,引得人心惶惶? 宫意满眼心疼,却仍是点了点头,答应了她。 李其行等人亲眼见着宫意与言清黎是一伙的,而今看他靠近舒眠,自是对他多有防备,甚至拔剑相向,舒眠强忍不适,替他解释道,“有劳各位担心了,这位是我朋友。” 听舒眠这样讲,李其行才是放松下来。 (67)桃花落11 说完这句话,舒眠像是没了力气,将全身力道都卸在宫意身上,任由疼痛将自己侵蚀。腹部传来的绞痛,让她面色苍白几分,五脏六腑都像是要被搅碎了。真气在体内乱窜,时时冲击着她的五脏六腑,叫她觉得四肢百骸都要被击断了;她额上已是冷汗沥沥,身子也忍不住颤抖。冷,很冷,她周身散出的寒气,都快将人冻僵了。 “陛下,快带娘娘下山寻医吧!”孙晋听着外面没了动静,怕是应枕雪等人已经走远,便是提醒道。 慕长平如梦初醒,抱着苏念薇就往山下跑去,羽林军紧跟其后。阿絮本想看看苏念薇情况如何,奈何慕长平跑的太快,她不得一看。孙晋经过宫意身边时被他拦了一道,本以为宫意要动手,孙晋也是防备的看着他。谁知,他竟是给他抛出一个药瓶,薄唇轻启,“解药!” 无论是暗夜修罗,还是忘忧宫,都没想着要伤苏念薇。给她下的,其实也不是毒,只是看起来与毒相似。但没有解药,其人也是醒不过来的。 孙晋不敢接,那可是皇后娘娘,万一这人存了害她之心,那他岂不是成了帮凶? “孙将军接下吧,他值得信!”舒眠又开口,孙晋这才接过。他虽不认识舒眠,但云卿大侠的名字还是听说过得。 听闻舒眠那句“值得信”,宫意心里暖暖的,她竟还愿意相信他! “诸位,今日祭礼已闭,请诸位各自散去吧!”宫意感受到舒眠的气息越来越弱,他们若不离开,舒眠只怕也不会安心。 李其行等人见舒眠未出言反驳,便知她也是同意的,当下也是护着百姓下山去了。而今普陀寺内,就只剩下了阿絮,沈澜,宫意与舒眠。宫意知道阿絮与舒眠是朋友,自然没出声赶她,至于沈澜,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因为阿絮留下来的,只怕想赶也赶不走。 “眠眠,你真的是····云卿大侠嘛?”舒眠背对着阿絮,她尚未发现舒眠的异常。 虽对舒眠的身份没了质疑,可她仍是想听舒眠亲口说。 宫意感受到舒眠的动作,扶着她转过身子,与阿絮面对面。二人四目相对,舒眠明显能感到阿絮的紧张不安,她的眼神掺杂了几种情绪,像是在看好友,又像是在看自己寻了多年的偶像,还带了些慌张与惊喜。 与阿絮比起来,舒眠自是安然太多了,她扬起嘴角戏谑道,“说起来,你还欠我一杯拜师茶呢。”她的声音有气无力。 得到舒眠的亲口回答,阿絮眼眶有些湿润,是欣喜。寻了那么久,终于寻到云卿大侠了。可一想到,她竟瞒了自己这么久,这小姑娘不免觉得有些委屈。 “这么久了,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呢?”阿絮委屈巴巴的道。 舒眠正想回她,喉间却传来一阵腥甜,她一张口,就是吐了一口血,人也是支撑不住的倒了下去,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阿絮担忧的面容上。 “阿眠!” “眠眠!”宫意与阿絮异口同声,却是唤不醒晕厥不醒的舒眠。 “有劳二位备些热酒!” 宫意将人抱起,留下这么一句话,就小跑出去。舒眠情况危急,当然是就地诊治才好,他便是寻了间空禅房,待将人安顿好,他就开始施针。自从舒眠中毒起,他就养成了随身带针的习惯,眼下,自不会束手无策。 阿絮盯着宫意消失的方向,心中慌乱的紧,之前舒眠也发作过寒症,但这次,似乎更严重了。 “我们不会医术,唯一能帮到她的,也唯有依照那位公子的话去做,走吧,去买酒!”沈澜这语气,像是在哄一个小娃娃。 阿絮点点头,随他一起下山。 普陀寺是寺庙,自是没酒的。 一直到了深夜,阿絮与沈澜买来的酒已是煮了又煮,却不见舒眠所在的禅房门打开。而里头,舒眠头上插满了银针,周身仍是冒着寒气。宫意一床接一床的被子,都快将人堆成一座小山丘了,却仍是不能让她回温。 阿絮实在是等得心焦,干脆推门闯了进去。眼见宫意也不过是在旁边看着,无法为舒眠做些什么,她便是将人赶了出去。宫意被她推了出去,关门之际,余光瞥见火炉上的酒壶,她便是拿了进去。此下,唯余二位男人在外面。 舒眠身上盖了十几床被子,人却仍旧颤抖着,双眼紧闭之下,眉目仍是不舒展,倒像是做了什么噩梦似的。阿絮将她扶起,让她倚在自己怀中,小心翼翼的喂她热酒,只是此时的她无法吞咽,这热酒并下不了腹中。 阿絮心急之下,灵光一闪,干脆将酒一饮而尽,这本是酒量不好的小姑娘,竟是喝下了满满一壶酒。酒劲上头,阿絮的身上便犹如火炉一般,她摇着头,拼命让自己清醒几分,便是去脱舒眠的衣衫,直到只剩下里衣她才住手;随后,她又褪去自己的衣服,钻进了被子里。 她将舒眠抱得紧紧地,尽可能的将自己的热量传给她。因着舒眠头顶还插着银针,她怕碰到,便一直小心翼翼的保持着一个姿势,不敢乱动一分,数个时辰过去,她的手脚都要麻木了。所幸,舒眠逐渐安稳了下来,也不发抖了。 眼看天将破晓,阿絮便是起身穿衣。喝了一壶酒,她整个人都还是晕晕乎乎的,但还是挣扎着将自己的衣服穿好。其后,又去帮舒眠穿衣服。待二人都无不妥之后,她才去开了门。 两个男人守了一夜,不曾合过眼!见阿絮出来,急急迎上去。 宫意本想问舒眠的情况,但见阿絮醉醺醺的,只怕也说不明白,便是自己进了屋去。 阿絮打了个嗝,一股酒气就散开来。阿絮迷迷糊糊地看向沈澜,刚想开口同他说些什么,却是脚下踉跄,直接扑人怀里去了。 过了一夜,阿絮的酒意还未消散,此刻双颊红红的,映着初升的骄阳,实在是美极了。她迷离的眼神撞进沈澜的双眸,实在是撩人而不自知,沈澜喉结滚动,脸不自觉的靠近···他想吻她! 近一点,再近一点,直到各自的呼吸都打在了对方脸上。沈澜低头去够她的唇瓣,眼见着就要亲到了,阿絮却是头一歪,呼呼大睡去了。 沈澜一把将人接住,脸上的表情有些意犹未尽。他无奈一笑,竟有几分自嘲···方才不受控的模样,真是像极了地痞无赖。 眼见怀中的小丫头睡得香甜,他便是将人抱到了隔壁的禅房,喝了这么多酒,只怕得睡个几日几夜了。 宫意为舒眠把过脉,她脉象虽弱,却也逐渐平稳了。他将银针取下,但见舒眠睡得安稳,他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下了。 (68)桃花落12 『一阵桃花香拂面而来,苏念薇迷迷糊糊睁开了双眼。抬眼看四周,这林中场景实在是熟悉,仿佛是当初与姜珩初遇的那片桃林。 “念念。” 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苏念薇仿若幻听。 她不可置信的转过身子,却见不远处站着位少年郎。 少年郎一袭白衣,发丝束成马尾,瞧着干练清爽;他眉目如画,嘴角弯起一道弧度,一双眼睛正含情脉脉的看着她。 苏念薇双眼红润,眼泪直往下掉,眼前人仍是记忆中的少年郎。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柔情似水。 “阿珩。” 她一路小跑,直到扑进他的怀中,这一刻,她仿佛能感受到属于少年郎的体温。他身上传来的清香,充进她的鼻腔,叫她觉得安心不已。 像是跨越世纪的相拥,二人都想着将对方揉进身体里,抱得是越来越紧;满树桃花随风飘舞,将二人笼罩其中。 “念念,我抚琴,你为我舞一段吧?” 苏念薇抬眼望他,眉目虽是不解他的意思,却还是点了点头。 姜珩落坐一棵桃花树下,修长的手指游走在琴身,悠扬的乐曲声在桃林中传开。 苏念薇寻准时机,开始舞动起来。她身姿窈窕,舞姿优美,与姜珩配合的极好。二人视线相交,各自都是柔情蜜意。 忽而,狂风乍起,使得苏念薇掩面。却听曲声随着风声急转直下,正与狂风相衬;满树桃花被风吹落,将二人各自笼在一侧。 风声渐渐平息,曲声也逐渐停下,苏念薇朝前看去,不远处的少年郎正温柔的对着她笑。抬头看向树端,花瓣皆被刮落在地,树间是光秃秃的一片。 苏念薇眉间添了几分落寞,桃花…都落了啊! “念念,我要走了。”那方,少年郎轻启薄唇,言语间都是眷念,却也有无可奈何于命运的无奈。 苏念薇不解,忙忙出口,“你要去何处?” 少年郎眉目含笑,“看到你尚好,我也该离开了。”又有几分不舍,“今生,是我没能遵守承诺;来生,我必十里红妆,迎你为妻。” 苏念薇眼角有泪滑落,她拼命的朝着少年郎跑去,想要牢牢的将他抱在怀里。可无论她如何跑,跑的有多快,可少年郎总是离她很近又很远。 渐渐的,姜珩的身子在消散,地面的桃花也随之消散。 “阿珩,不要离开我!”苏念薇哭喊着,可姜珩的身躯还是逐渐消散在眼前,让她抓不着也锁不住。 “念念,好好活着!” 这是姜珩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此话落下,他人就消散的无影无踪,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苏念薇的一场梦。 苏念薇被裙摆拌倒在地,来不及喊疼就起身在桃林间寻找那道熟悉的身影。可无论她怎么喊怎么哭,都无法唤回她心中的那个人了。 …………』 “阿珩!” 犹如噩梦初醒,苏念薇从榻上坐起了身。没有一丝犹豫,她掀开被子下了床榻,一心只想寻回她的少年郎,也是没顾得自己只着里衣,还赤着脚了。 慕长平本是倚在床榻小憩,冷不丁被苏念薇那声阿珩给惊醒,睡眼惺忪中,不见榻上之人,立刻起身去寻。待寻到苏念薇时,她已是快出大门口了。 慕长平从身后将人抱住,抱得紧紧的,他害怕一松手,怀中的人儿便消失不见了。苏念薇身形一顿,还以为是姜珩不忍心丢下她,她也没看人,只是回身将他抱得很紧很紧。慕长平眉目舒展,心想着苏念薇心里还是有他一席之地的。可苏念薇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如坠深渊。 “阿珩,我就知道,你不会离开我的。” 慕长平神情僵硬,原来又是将他当做了姜珩。 广袖下的手捏的嘎吱响,可怒气却无可发泄。 “念薇,是我!”他怔怔出声,像是没了灵魂。 他话一出,明显能感觉到怀中的人身形顿了一下。喜欢她二十多年了,还是无法走进她的心啊! 苏念薇抬头,看清慕长平面容之后,便像是见到恶魔似的将他推开。她双眼微红,有对寻不到姜珩的痛,更多的却是害怕!若不是亲耳所闻,她如何都不会相信慕长平竟是这样的伪君子。 姜珩也是他的朋友啊,他怎么可以狠得下这个心,他怎么可以做的这么狠! “念薇!” “你别过来!” 慕长平想上前,却被苏念薇制止,他也只好顿在原地。慕长平心知,苏念薇应是知道了! “我问你,阿珩是你害死的是吗?”比起苏念薇的质问,更让慕长平伤心的是她看自己的眼神。 那眼神中,带了愤怒,带了害怕,带了失望。他捧在手心里护着的女人,终究是对他失望了啊!反正一切都被戳穿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是!”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做?”苏念薇几近咆哮。 “因为我嫉妒!”慕长平也干脆将自己的委屈脱口而出,“明明我与他同时爱上你,可是你的眼里心里都只有他,每日看着你们卿卿我我,你觉得我是何种感受?所以我要他死!我想只要他死了,我好好陪着你,你应该就能看我几眼,或许,你就能爱上我了。” 慕长平自嘲道,“可是这么多年了,我依旧还是没能走进你的心。无论我怎么努力,怎么讨好,你对我都只有敷衍。就连岁岁,都是因为你喝醉了酒,将我当成了他。念薇啊念薇,我也是人,我还是个男人,你叫我如何忍受?” 岁岁,是阿絮的乳名! 苏念薇怔怔的,她竟不知道慕长平有如此委屈,可这些委屈,不是他可以害死姜珩的理由! 当初与他成亲,只是因为她怀了姜珩的孩子。未出阁的女儿家怀了身孕,莫说是官家千金,即便是平民女子,也是不容于世,会被人戳脊梁骨的。她的父母想让她将孩子打掉,只要他们府上隐瞒着,外人便不能知道,那她仍旧是清清白白的尚书府千金,她自然是不愿意放弃孩子的。 (69)桃花落13 姜珩已死,孩子是他们之间唯一的寄托,她说什么都要保下这个孩子。可她父母岂能容忍,只好命人强行给她灌药,就在药快入口之时,是慕长平的不请自来,阻止了这场悲剧。 他说,“念薇腹中的孩子是我的,我将会在一个月后娶她为妻。这一个月里,若是我的孩子出了事,整个苏府都得陪葬!” 他是太子啊,却愿意为了护下她的孩子,撒这样的谎。不得不承认,那时她是感动的。 二人成亲以后,也是相敬如宾。外人面前夫妻相称,私底下,却是分榻而眠。他从不强迫她,而是陪着她一起,看着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与她一起期待着这个小生命的到来。 无数个夜晚,她思念姜珩之时,他也会陪着她为姜珩上香。他说,“我们两个,是姜珩的朋友,许多年之后,无论世人还会不会记得姜珩,但我们两个会一直是他的朋友。” 那时她对他真的是很感激!但也仅是感激! 可她万万没想到,原来,害她如此的人就是他!如今看着他,她只觉得恶心。 若非他害死姜珩,她早已是姜珩的妻子了,她与姜珩之间,说不定会有很多很可爱的孩子···· 可是这一切,都毁在了他的手里。 怪不得姜珩一次都没有出现在她的梦里,原来···是怪她嫁了仇人! “原来,都是因为我。”她笑着,笑的破碎不堪,笑的苍白无力。 余光瞥见不远处的大石头,她想也没想的往石头跑去。失去姜珩,她早就不想活了,一开始是为了他的孩子活着,后来,有了岁岁,她又想为着岁岁活着。先前的她对慕长平很感恩,他那么用心的护着自己,若是她还是一直寻死觅活,便太对不起他了。所以,她才活到了现在。 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害死姜珩的人就是慕长平,她心底防线崩塌,是真的不想活了。 慕长平被她的举动吓到,也顾不得沉浸在自己的悲伤,先一步挡在了石头前,这才没让苏念薇血溅当场。 他将人紧紧抱住,制止了她寻死的念头。 苏念薇拼命挣扎,口里大喊着,“放开我,放开我!” 而他几近祈求,“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姜珩,可我求求你,就算不为我,也为了岁岁,你别做傻事好吗?你若是死了,你要我如何跟岁岁说?岁岁只怕这一辈子都不会开心了。” 听到“岁岁”,苏念薇还是动摇了! 身为母亲,怎么可能抛得下自己的孩子! 苏念薇不再挣扎,良久后,只淡淡的一句,“慕长平,下旨废后吧!” 这是她的条件,她实在是没办法再与他夫妻相称! 慕长平身形僵硬,实在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条件。 “其他的,我都可以答应你,只有这一条···,念薇,别对我这么残忍!” 苏念薇推开他,“我给你三日,我等你的废后诏书!” 语落,她便是浑浑噩噩的转身离开。慕长平盯着她离去的背影,心痛的无以复加。 他恨及了,一拳一拳的打在石头上,“为什么,为什么,你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为什么她的心里眼里还是只有你!” 他宣泄着自己的愤恨,哪怕是右手血肉模糊,也无法让他心绪平静! 孙晋看在眼里,虽心疼慕长平,可还是没上前。说起来,姜珩对他有伯乐之恩,若不是姜珩,他不会参军,更不会有如今的地位。姜珩真的是个极好的人,可这样的人,却被他效忠的人害死了,说起来,他也对慕长平失望了。 可不可否认,慕长平的确是个好皇帝。自他上位以来,解除落地税,赋税减半,使得百姓夸赞不已。提到他,无人不称一句明君,可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害死好友的人呢? 应枕雪那方倒是不太顺利,那日刚下到山脚,就与“四王”的人撞上,双方更是没有丝毫迟疑就动起手来。四王那方人数众多,应枕雪这边又是刚经历过一场大战,自是被打的溃不成军。唯一能与四王军队一战的,也就应枕雪了。 可对方人数众多,应枕雪再能打也不能一直纠缠下去。于是,四人只好分散而逃。 应枕雪一鞭开道,为众人挡下所有攻击,护着其他人离开。待见她们已从四处逃出,她才踏了轻功离去。她原本的轻功与浮雪融会贯通,四王的人根本无法追到,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她们离去。而后,四王正欲上山,却与正下山的慕长平相遇,这才转而护着慕长平等人离开了普陀山。 当时逃的匆忙,也来不及去分方向,停下时,好似是云州的地界。此刻应枕雪身边除了忘忧,倒也是没旁的人了。 瞧着云州的建筑,应枕雪明明没有任何记忆,却总觉得心中闷的紧,心口也在隐隐作痛。 “云隐山庄…就在云州,是吗?”应枕雪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忘忧愣了愣,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又觉得她是不是记起了什么? “少主可是记起了什么?” 应枕雪摇摇头,“舒眠跟我说,我是她的妹妹,先前又听到她提到云隐山庄;所以,云隐山庄···曾经也是我的家,是嘛?” 忘忧没再隐瞒,“的确,属下寻到少主之前,少主名唤云舒,是云隐山庄的二小姐。” “言清黎为何要灭云隐山庄满门?” 忘忧看了看应枕雪,觉得她既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该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了。 “我们四大家族,立世有两大心愿;一为寻到南月皇室血脉,二为复国。而十年前,云天青…也就是四大家族之一的商家家主商秋华,突然说他不愿意复国了,还说要将碧海令毁去。”忘忧顿了顿又道,“此举触动了言清黎的逆鳞,云隐山庄这才招来杀身之祸。那一夜,死了很多很多人,不仅云隐山庄满门皆亡,暗夜修罗派出的人,也被云卿悉数斩杀。” 忘忧忽而单膝跪地,“少主,云隐山庄与暗夜修罗既是两败俱伤,这件事便让它过去吧?” 看来,她是在为言清黎求情! (70)桃花落14 应枕雪不语,若她单单只是云舒,她大可回绝忘忧,势必要让言清黎血债血偿;可如今,她是南月少主,言清黎所做之事,从某一方面来说,都是为了她。是以,她没有立场去说惩处或原谅。 “此事暂且搁置,言清黎···我会将她交给舒眠。” 她没有立场去管,那就让二位当事人自行解决吧! “姑姑,你可知云隐山庄在何处?”应枕雪淡淡出声,“我想去看一眼!” 她虽没有记忆,但心里就是觉得应该走一遭。 “少主,属下不配为您姑姑,日后少主唤属下忘忧或是洛鸢都行。”应枕雪不知身份之前,她还可以暂时充当姑姑的角色,如今,如何还敢? “自小叫惯了,就当是我的命令吧!”眼下,也唯有命令二字对她们最有用了。 果然,忘忧没有再反驳,而是引着应枕雪去了云隐山庄。 离云隐山庄越来越近,应枕雪就觉得心口越是抽疼的紧。她的眼前总是闪过一些画面,画面上是两个小女孩在门口玩闹,只是模糊不清,她瞧不清楚二人的脸;再走近些,画面上又多了一个人,像是个中年男子。 不用说,应枕雪也是猜到了他是云天青。 云天青慈祥的笑着,抚摸着两个小姑娘的发丝,手上还拿着糖糕,分给二人。姑娘们吃着糖糕,依偎在云天青两侧,画面十分温馨··· 应枕雪思绪抽离,脑海中的大宅院,只剩下了眼前的废墟。这惨烈的模样,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应枕雪对着废墟三拜,期间未发一语。其实心里有很多很多话想说,只是张了嘴,却不知要说些什么。没有云隐山庄的记忆,她甚至不知该不该喊“爹爹”。 三拜过后,她便离开了。 她总归是没有勇气踏进山庄。 应枕雪与忘忧到了神隐楼,云州地界,能供二人落脚的地方,也唯有神隐楼了。 当时逃得匆忙,也不曾商量在何处汇合,眼下也唯有让神隐楼放出消息,指引众人来云州集合了。 到了傍晚,三家人马才汇合的七七八八。白玉这时才发现,他的主人并未逃出来。说着就想折回去救人,被应枕雪拦下了。 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又回去送死? “有舒眠在,你家公子不会有事的!” 应枕雪虽不知舒眠与宫意之间是何关系,但普陀山时,她曾远远看到二人见面。舒眠在宫意面前,也是一副松弛神态,可见,二人之间关系不错。既是朋友,舒眠定然会护他周全。 舒眠的实力就摆在这里,谁又敢说她不强? 提到舒眠,忘忧神色有变,她想不通明明舒眠中了毒,而那毒明明最克内力,舒眠为何还有如此强的实力?难道,她竟是强大到,可以将毒逼出了嘛? 也罢,关于云卿这人,本来就是传奇般的存在,又岂能以常理视之? “言清黎!”应枕雪喊了一声,言清黎单膝跪地。 “少主,有什么惩罚,我愿意替家主承受,请少主饶了家主!”颜言生怕应枕雪惩处言清黎,赶紧为她求情。 “属下愿为家主受罚,请少主饶了家主!” 整个暗夜修罗的人都在为言清黎求情,可见言清黎的确是个好家主! “你们这是做什么,逼迫少主嘛?”言清黎斥责道,“少主,属下愿一力承担,请少主莫要与她们计较。” 应枕雪笑了笑,说出来的话却没有温度,“我这什么都没说呢,你便认定我要罚你,那好,你说说,你犯了什么错?” “十年前,灭了云隐山庄;十年后,又给少主下药。” “嗯,的确是大罪!给少主下药,我罚你十鞭子,你可认?”她既是决意做这个少主,总得立点威信,此多人中,也唯有言清黎可为杀鸡儆猴之人。 “请少主赐鞭。” 应枕雪亲自挥鞭,前三鞭,鞭鞭见血,算是给她长个教训,后面七鞭,她减了力道,倒没伤到她。 “下药之事已了,至于云隐山庄的事,我会将你交给舒眠,由她发落!” “多谢少主高抬贵手。”言清黎先是谢她,再言,“少主之令,属下必从,但恳请少主,在复国之后,再将我交给舒眠!” 筹谋多年,就是为了复国,若是没看见南月掌朝,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安心的。 “你是在跟我谈条件?” “属下不敢!” “先起来吧!”应枕雪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道,“碧海令与我的吊坠,都给我!” 吊坠自然是该给,但碧海令一直都是由四大家族掌管,应枕雪要回去是要做什么呢? 忘忧一直都很信任应枕雪,眼下也是第一个交出了自己手上的碧海令;应枕雪看着手上柳叶状的物件,心底升起嘲讽,竟是为了这么个小东西,灭了云隐山庄嘛? 白玉也交出了神隐楼的那一块,眼下,唯有言清黎没有动作。应枕雪也不催她,只是静静的等着。言清黎许是觉得,其他人都交了,她留下这两块也是无用,这才交了出来。 “少主,这碧海令对我们极为重要,还请少主妥善处理!”言清黎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碧海令交出去,自己的复国之路就离自己越来越远,这才说了这么一句。 应枕雪可不惯着她,“看来,言门主很喜欢替我做主,这样吧,碧海令给你,日后你复国成功,自己登上那位置不是更好?至于我,从此与你们划清界限,你们日后,与我再无关系!” “属下不敢,属下说错话了,请少主惩罚。” “都给我听好了,既然认我为主,我的话就是命令,若如违抗,绝不姑息!” “是!”众人齐呼。 接下来的日子里,三家合而为一,应枕雪给她们立下的许多规矩: 其一,不许寻衅滋事;其二,不可肆意敛财;···一直到最后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应枕雪就是这样,旁人不主动滋事,她也不会主动去惹人。但若对方先动手,那可就怨不得她了! (71)又日常1 整整躺了五日,舒眠才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瞧见了倚在她旁边小憩的阿絮,而宫意与沈澜则是倚在桌上休息。 舒眠张了张嘴,想要唤醒阿絮,却发觉喉间干涸,身上也没力气,喊不出声呐。不能喊,也动不了,舒眠只能是盯着阿絮看,期望她能感受到自己的热切眼神。 或许真是冥冥之中自有感应,不一会儿,阿絮真的醒了过来。她刚睁开眼睛,第一反应就是去看舒眠的情况,在看见舒眠眼睛睁开了时,她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她揉了揉眼睛再去看,发现舒眠仍是睁着眼睛;以为自己是在梦里,她又捏了捏自己的脸,直到疼得龇牙咧嘴,她这才相信了舒眠已醒的事实。 舒眠瞧着她这一连串的动作,嘴角扯出一抹弧度。 “眠眠,你终于醒了,你一直都没醒过来,都吓死我了。”阿絮委屈的抱怨。 她的声音,惊醒了一旁的两位男子。宫意第一反应也是去看舒眠,发现舒眠真的醒了,他心底的大石头才算是落下了。沈澜则是关切的看着阿絮,这几日,她也没怎么休息好,眼下舒眠醒了,这小丫头应当能好好睡一觉了。 “你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嘛?” “我这就让人备车,带你回宫去,让太医院会诊好不好?” “你怎么都不说话?” 阿絮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是说个不停,舒眠可是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竟还问她为何不说话?不过,舒眠而今也暂时是说不出话来。 舒眠将手握成杯子的形状,示意自己要喝水。这方阿絮还以为是舒眠手出毛病了,那方宫意已经倒好水送过来。 阿絮瞧着宫意手上的水,尴尬一笑,便是将舒眠扶起,让她倚在自己身上,小心的护着她喝水。 一杯水入喉,就如同干涸已久的土地等来了甘霖,嗓子也是舒服多了。 “可还想要一杯?”宫意这话问的小心翼翼,像是在呵护一个易碎的物品。 舒眠摇了摇头,“我饿了。” 宫意与阿絮闻言皆是一笑,想要吃东西,那证明就是真的好了。沈澜瞧见阿絮的笑,也是不自觉的弯了嘴角。 阿絮仍旧是陪着舒眠,宫意与沈澜便是去讨吃食去了。 “眠眠,你这寒疾是怎么回事啊?我问宫意,他也不说。”阿絮总觉得,舒眠这寒疾不简单。 “自娘胎带来的,自小寻医问药的不少,但终是无法根治。好在,这么些年,我也是习惯了,倒也无妨。”毫无希望的事,自然没必要让阿絮也跟着担心。 阿絮狐疑,总觉得舒眠没说实话,可也想不到她骗自己的理由;再说了,宫意也说过她的寒疾不会危及性命,只是发作时看起来很可怕罢了。因此,阿絮也是暂时放下了怀疑。 可她哪里能想得到,这是舒眠特意让宫意瞒着罢了! 这时,宫意与沈澜推门而入,二人手上各自端了两碗粥。身在寺庙之中,也是只能吃粥了。况且,以舒眠如今的情况,自然也是喝粥是最好的。 阿絮给舒眠身后垫了好几个枕头,让她能坐起身来,这才接过宫意手上的粥,喂舒眠喝粥。舒眠本想自己吃,可双手实在无力,也只好享受阿絮的伺候了。 “我竟有此福气,能劳动公主殿下亲自伺候。”喝粥之余,她还不忘打趣。 “本公主向来讲义气,能当我的朋友,你就偷着乐吧,你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阿絮瞧她有力气玩笑,也是和她打趣起来。 谁知,舒眠倒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嗯,我家阿絮向来贤惠,有妻如此,想来沈公子未来的生活也是不错的。”她将沈公子三字咬的极重,便见二人都慌了神。 阿絮回头去看,正是撞进沈澜的眼里,她咽了咽口水,神情有些尴尬,那表情似是再说:咋忘了还有这么个人了? 沈澜也是没料想她会回头,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神情乱了几分。得知她是公主,是自己的未婚妻,他当真是欢喜的。少年郎第一次为姑娘心动,那是满满的欢喜与悸动。莫说阿絮脸皮薄,就是他也会害羞的不敢与她对视。他移开视线,双颊却爬上红晕。 舒眠看在眼里,嘴角就没阖上过。 阿絮粗野的舀起一勺粥塞她嘴里,娇嗔道,“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咳,咳,咳。”舒眠被呛的咳了几声,“谋杀啊你这是!” 瞧她实在咳得紧,阿絮又是为她顺气。余光瞥见沈澜身旁的宫意,心里想着自己可得扳回一局。 “宫楼主啊,你瞧我们家眠眠温润大气,美若天仙的,你不抓紧点,真让她被旁的人追走了,可有你哭得!” 舒眠都气笑了,这小姑娘敢情是在给她做媒啊? 对于阿絮打趣似的话语,宫意却是回得很认真,“若阿眠有意,我必珍之;若阿眠无意,我必护之!” 啧啧啧,没想到这宫意还是个痴情种! 阿絮看看舒眠又望望宫意,一副磕到了磕到了的神情。 “眠眠,宫楼主等你回复呢!” 舒眠抬眼望他,并不拒绝他的心意,只道是,“缘分自有天定,日后的事儿,如今哪能说得准?” 她如今还无心情爱之事,便是且行且看吧! 宫意见她没直言拒绝,心下也是开心的。 “对了,阿意,我如今无事了,你回神隐楼吧?” 而今,宫意是四大家族的身份算是摆在明面上了,跟在她身边,只怕不安全! 宫意也明白,若是遇到危险,他无力自保,届时免不得又得舒眠动内力。以她如今的身体状况,再动内力只怕会死! “二位,我有话想与阿眠说!”言下之意就是,你们二位先出去吧。 阿絮与沈澜闻言,心里便是觉得这二位有悄悄话要说,也是识趣了走了出去,还为二人带上了房门。如此,房内只剩二人。 “我的情况很不好,是吗?”瞧着宫意为难的模样,舒眠先一步问出口。 “是。”宫意缓缓道来,“所幸,你只用了一成内力,这才能惊险将毒性压制下去;但我为你把脉···” 后面的话,宫意好半晌都没能说出口,瞧他的样子,舒眠也是猜到了什么! “我还剩多少时间?”她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问寻常之事。 反观宫意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这才脱口,“一年!” “一年。”舒眠呢喃着,“也好,都已经查出仇家是谁了,有这一年倒也够了!” 面对即将来临的死亡,她真的是超出寻常的冷静。这样的事换在旁人身上,只怕已经是天崩地裂了吧! (72)又日常2 “阿眠,你万万不能再动内力了,否则,连这一年都没了!” 舒眠笑了笑,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放心吧,我还是很惜命的。若非是遇到棘手之事,我不会再动武的。阿絮也在努力的练武,日后,她会护着我的。” 宫意虽还是不放心,但眼下也没旁的法子了。 “对了,你回去之后,帮我护好阿莹。” “你们相认了?”宫意话一出口,就觉得是多余的,若是她二人不相认,应枕雪又岂会知道自己的身份? “若我以后,没办法护着阿莹了,你就是她的兄长,可一定要帮我护好她啊!”这言语,像极了托孤。 “我会的,但若你不在了,阿莹只怕一辈子都不会开心。所以,为了阿莹,你也要尽量多活些日子啊!”如今,只怕唯有阿莹,才能让她心生记挂了。 舒眠点点头,算是回应了他。 宫意离开了,四人变作三人。阿絮本也想将沈澜赶走,可沈澜却以“护公主周全”为由,坚持留了下来。没办法,赶不走,只好同行了。 又在普陀寺歇了两日,一行三人这才动身离开。到了山脚,瞧着倒是比当初来时热闹了许多。露天的大院里,像是在举行什么活动,引得三人驻足观看。 观众们自觉的围成了一个圈,中央是表演的人。看着,像是戏班子。 瞧着中央戏班子的扮相,舒眠总觉得有些熟悉。特别是当中有一位红衣的俏公子,当真是玉树临风,但见其发丝随风飞扬,一股子少年劲儿便现了出来。 “请问,是有什么庆典嘛?”阿絮没忍住问了一嘴。 围观的人也是不吝赐教,“这不是听说前些日子,云卿大侠重现于世,就在这普陀寺里,便是有许多江湖人慕名而来,只是他们刚到,便听说寺中的人已经离开了,也没见到云卿大侠。而这家戏班子啊,编排云卿大侠的戏那是顶好的,恰巧呢,又刚好来到本地。这不,那边的那位公子就请他们来演绎云卿大侠的事迹。我们啊,也是沾了光,能来放松放松。” 顺着那人说的方向看去,便见一位身着华服的男子坐在最佳位置。那人生得剑眉星目,也是一股子的江湖气息,瞧着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 舒眠在脑海中回想着关于这人的记忆,但事实证明,她应当是不曾见过此人的。 另一围观群众又对他们道,“这几日啊,戏班子先是演了“云卿独身救下剑心门”,再是演了“云卿解围四王乱”,眼下演的这出啊,是“武林大会,云卿锋芒毕露”。你们瞧那红衣的俊俏男子,他演的啊正是云卿大侠。” 听他这样说,舒眠倒是记起了这一出。怪不得她总觉得这场面似曾相识,原来竟是复刻的十三年前的那出武林大会。 “都说这云卿大侠风流倜傥,桀骜不羁,生的那叫一个翩翩公子。这戏班子之所以找了这么个俏公子,也是不想辱了云卿大侠的风采。” 又有另一个人这般道。 阿絮闻言,神情满是自豪,倒像是在夸赞她似的。 她压低声音问道,“他们都这般崇拜你,你不出面圆他们心愿嘛?” 舒眠一根手指抵在她眉心,将她推远了些,这才道,“我是舒眠,不是云卿。” 在舒眠心里,云卿早在云隐山庄满门被屠之时就死了。 世上对云卿的传闻总是神之又神,什么一人可抵千军万马,什么身着红衣翩翩落,鲜血满地不沾襟。 曾几何时,她也是自傲极了,总觉得凭她一己之力就可管尽世间不平事。然而,云卿救了无数人,却唯独没救下云隐山庄,一直都是她心中的痛。 她为自己改名舒眠,一方面是为了舒心而眠,另一方面,也是在责怪自己。云卿是个神人般的存在,可她却救不下那数百人,她又有何颜面以云卿自居呢? 阿絮见她不愿暴露身份,倒也没强逼。云卿是光芒万丈,熠熠生辉的人物,但舒眠,一直都是低调的存在。阿絮想着,应当是她以舒眠的身份生活的太久了,习惯了当舒眠,这才不想回去云卿的世界吧! 舒眠一心三人化身合格观众,只以局外人身份瞧着也就是了。 眼下这一出,是“云卿大战四仙”。以一敌四的局面,竟是丝毫不落下风,甚至完全可以说是吊打四仙。而那扮演云卿的少年郎身姿矫健,动作干净利落,倒真有几分侠者之风;特别是那傲娇的神情,见过云卿的都知道,简直与他是如出一辙。 转眼间,四仙已是落败,“云卿”踏着轻功离去。本以为戏已落幕,却不想“云卿”又由天而降,落在地面时,还颇有些狼狈才稳住了身子。看这样子,像是被人打落云端的。众人抬眼去看,却见屋顶又是一袭红衣,身形却是女子。 这女子身上的衣服同那“云卿”如出一辙,发型倒也相像,只是女子的发丝自要飘逸些,也要修长些,被风吹起时,便犹如一件小披风似的。那女子手中握了根竹棍,眼神也是傲娇至极。 “这是闹哪出?莫不是有人砸场子?”阿絮可是看呆了。 舒眠嘴角抽搐,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事呢? 沈澜倒一直没说话,安安静静的做一个小跟班。 这时,又有人解释道,“这云卿大侠逢乱必出这时啊,一直都是男装示人,天下人啊,也就一直以为他是男儿身。但前些日子,普陀寺中,那可是听说云卿大侠原来是云卿女侠,许许多多的人都可为证。这戏班子啊,便也依着实际,在原有的情节下,安排了这出“打假”的戏。也算是为云卿女侠证明正身嘛!” 果然,同舒眠的猜测一样。 听那人讲完,众人又继续看戏。场上一男一女,两位“云卿”打的如火如荼,似乎谁也占不了上风,有种“真假美猴王”的感觉。而二人的武功路数也是如出一辙,当真是难解难分,难分高下。最终,二人是打了一个平手···· 因为啊,在众人眼中,无论是男装的云卿或是女装的云卿,只要他是云卿,那便是各有千秋,又何必非要分个高低呢? 再则,众人熟悉的云卿都是男装扮相,若真是被女装云卿吊打,那给人的感觉就是“云卿大侠被打了”。几番思虑之下,众人这才定下了这么个结局。 现场响起轰鸣般的掌声,这出戏才是真正的落幕了。 “好,这出戏排的好!”那位出资的少年郎朗声叫好,吸引了一众目光,“云卿大侠穿上男装,那是侠士间的翘楚;换回女装,也是英姿飒爽的巾帼英雄。班主,这是你应得的。”少年给戏班班主扔出一袋银子,那班主便是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得嘞,“云卿”一名,竟也成了赚钱的行当了。 (73)又日常3 “谢谢少侠的赏,少侠若是还有想看的戏,咱戏班一定认真编排。” “不必了,我也在这儿几日了,该走了。”那少侠眼中有些失落,“就是没见着云卿大侠。” 班主见他不点戏了,就张罗着戏班的人收拾东西去了。他们戏班是走哪儿演哪儿,在这儿停了几日,也该去往下一处了。围观的人群见没热闹可瞧了,便也各自散去,就那少侠还愣在原地! 阿絮上前,同他搭讪,“你可是见过云卿大侠?” 听有人提起云卿大侠,那少侠的眼神一下就明亮了,“云卿大侠,那可是世间顶顶的侠士,我自小,就一直听说他的传闻。什么武林大会,以一敌四;千军万马中独身护剑心门;再是智计无双,平定四王乱。光是想想,脑海中就都是云卿大侠的风姿····只可惜,我不曾亲眼见过,但从大家的口中,我大概也能猜到云卿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天赋异禀,世之天才,年仅十几岁就成了天下第一,此后,一直名列摘星榜榜首,从未落榜。他智计无双,堪为将才,哪怕是对方人马上千,他亦能淡然破局,不失侠者之风。”提起云卿,他一直都是崇拜的模样,“我习武练剑,也是为了成为云卿大侠那样的人。锄强扶弱,至死方休!” 舒眠可是听明白了,她与他之间的的确确是不曾见过面的,他这满腔的崇拜之情,竟只是来源于传闻。 阿絮望向舒眠,正是与她视线相交。阿絮的眼里是不藏的自豪,既是自豪自己一直以来崇拜的偶像,也是自豪云卿给大家树立的榜样。 世间有侠士如云卿,当之无愧。 舒眠瞧出了阿絮的想法,嘴角弯起一抹弧度。这世间,竟还有这么多人记挂着云卿! “这位少侠,云卿大侠你是见不到了,可云卿大侠的徒弟,可就在你眼前呢!”舒眠提了这么一嘴,阿絮则是瞪大了双眼 阿絮:??? 这是要做什么? 那少侠愣愣的,云卿有一个徒弟也是近日才听说的,是真是假还不知道呢。听舒眠这么说,他便是将三人都打量了下。先是看的沈澜,瞧他虽是一副练家子,但身上却无江湖人的习性,因此将他排除在外;再是看向舒眠,为人柔柔弱弱的,不像是习武之人,自然也是排除;最后看下阿絮,瞧着就是一副不靠谱的样子,可记起舒眠说的“可就在你眼前”,那这云卿大侠之徒,除了眼前的这位姑娘,怕也不会有其他人了。 “你··啊?”那少侠的神情也是好笑,像是遇到骗子了似的。 他这语气,可把阿絮气笑了。什么意思···看不起她? “我怎么就不能是云卿的徒弟了?” “抱歉了,失礼了,人不可貌相,是在下武断了。”听他道歉,阿絮刚想嘚瑟,那人又言,“不知姑娘可否与我一战?” 这家伙,怎么跟应枕雪似的就知道打架? “我为何要跟你打?” 阿絮不敢应战,一来是怕打不过,太丢脸;二来,也是因为这家伙,明显的看不起她,既如此,应战不是找虐的嘛? “得罪了!” 这人就像是听不懂话似的,阿絮都拒绝了,他还拔剑上来。所幸阿絮反应力极佳,踏着浮雪躲了过去。大战一触即发,躲是躲不过去了,阿絮也只好应战。沈澜本想上前,却被舒眠拦住了。 阿絮只有多多与人比试,才能更快进步! 二人一来一回,倒是不相上下。阿絮的武功还是提升很快的,她赤手空拳对战持剑的少年,竟是丝毫不落下风。她没有云卿以气化剑的本领,但却自创了一套掌法,再与月隐星沉相结合,便是少年持剑也不能拿她如何。几个回合下来,那少年败势已显。阿絮找准时机,飞身踢去,那人便被踢倒在地。 沈澜嘴角微扬,像是在为阿絮开心。舒眠也是一副“孺子可教,我心甚慰”的模样。 少年狼狈的爬起身,对阿絮行了个江湖礼,“多谢姑娘赐教。我虽没见过云卿大侠,从姑娘身上,倒是也瞧出几分大侠的风骨了。” 阿絮闻言,傲娇的看了舒眠一眼,舒眠则是回以她一个赞赏的神情。 “不必客气,我师傅他老人家啊,最不耐的就是这些礼仪了!”阿絮将“老人家”三字咬的极重,视线还直往舒眠那边看,这是在“报复”舒眠呢。 她大概是想看舒眠气急败坏的模样,谁知舒眠淡然的就像是在听旁人的故事似的。 倒是那位少年炸了毛,“你胡说,云卿大侠风华正茂,初露锋芒之时也就十几岁,而今也是不到三十岁,你怎么可以称他为老人家呢?” 少年一副,你不给我一个完美的解释,你看我放不放过你? 舒眠憋笑,倒想看看阿絮如何解决。 “别激动别激动。”阿絮瞧他眼露凶光的模样,也只好为自己辩解,“他年纪是不大,但他是我师傅对吧?我称他为老人家,这是尊敬!” 少年移开视线,可表情倒像是在说:这还差不多! 阿絮怕再与他纠缠下去,下一秒又得打起来,只好拉着舒眠与沈澜离开了。而那少年反应过来时,三人已经走远了。 “好你个眠眠,竟然给我下套!”见那少年没追上来,阿絮这才开口责问。 “没大没小的,方才不还说我是你师傅?现在这架势,是想打师傅啊?” 阿絮却拿她的话堵她,“也不知谁说的,“我是舒眠,不是云卿”。我师傅是云卿,又不是舒眠。” 舒眠:这阿絮是越来越精明了。 “话说,我们眼下要去哪儿啊?”从普陀寺离开,可还没想好要去哪里呢! “殿下,我觉得,您该回宫看看了。”沈澜提议道。 舒眠也附议,“先前你娘不是中了毒?虽是有阿意的药,她自然无事,但身为女儿,总得亲眼看看才能放心吧?” 阿絮点点头,这些天一直在担忧舒眠,倒是忘了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儿了。 于是,三人一拍即合,朝着京城方向去。 舒眠瞧着阿絮,心中有些担心! 先前她去搬救兵,后来,又一直在寺中,自是还不知道姜珩是被慕长平害死之事。只是那日,有许多人都亲耳所闻,此事应当是瞒不住的。 虽只与苏念薇有过几面之缘,但舒眠看得出,苏念薇仍对姜珩有情,那么得知姜珩是慕长平害死的,自是会崩溃吧?她与慕长平之间何去何从,只怕也不是件小事。 只是可怜阿絮,应当如何面对这一切? 瞒自是瞒不住的,只好亲自去皇宫瞧了瞧了。 希望事态不会太糟糕吧! (74)废后1 沈澜财大气粗,直接包下了一艘大船。舒眠三人搭船而行,一路赏景望花好不惬意。 春风又绿江南岸,两侧青山绵绵,湖水绿悠悠,瞧着就叫人心旷神怡。 船上倒是没备吃食,因着每到午膳晚膳时,总是要靠岸去用膳的。而今已近傍晚,也该用晚膳了。船靠岸时,应当是到了鄞州地界。 听说鄞州最有名的就是打边炉,先前没机会便罢了,而今人都到了此地了,自是不能错过。阿絮一入城,便向人打听哪家店是最好的,得到目的地后,三人便朝着“如沐春风”而去。 这“如沐春风”是家酒楼,也是这鄞州城中最好的酒楼。入店的客人可以点曲儿,看舞儿,倒是一个放松的好地处。 三人到时,歌舞正闭,而场上又在布置着甚。抬上去的东西也简单,就一张桌,一块长长如手掌大小的木头,一壶茶,再是一把椅子便也是了。 三人寻了个位置坐下,点了几个小菜,一壶酒,便也随着旁人等着表演。不得不说,这酒楼人还挺多的,不论是用膳的,或是专门为表演而来的,终归是热闹。 众人的翘首以待下,一说书先生打扮模样的半百老头信步上了台,坐在了椅子上……原来是要说书啊! 说书先生将手一抬,场下便安静下来,他道,“今儿个咱们讲个新故事,也是前几日刚得的故事。” 这人还没开讲呢,场下便是一阵掌声。 说书先生一拍那木头,众人便噤声听着。 “很久很久以前,有这样三个人。一位风流倜傥,翩翩少年,素喜白衣;一位剑眉星目,英姿飒爽,时常着青衣;一位眉目如画,女扮男装,也是一席白衣——三人不期而遇,因着志趣相投,成了好友。” “初相识之际,三人都不知对方身份,只是单单为对方的才情所打动,不自觉三颗心逐渐靠近。某日,青衣公子提出要与另外二人结拜,此后兄弟相称。女扮男装的那位毕竟是大家闺秀,便没同意,倒是白衣公子与青衣公子结拜,自此,青衣公子为大哥,白衣公子为二弟,那位姑娘便与二位朋友相称。” “三人之中,白衣公子温润如玉,说话间总有戏谑之意,同他交谈,实在是让人放松。而那青衣公子,总叫人觉得端着架子,久而久之,白衣公子与那姑娘之间走得更近了些。那姑娘也是芳心暗许,但此时,她女扮男装之事还未叫人察觉。” 说书先生抑扬顿挫的言语,引得众人眼睛紧随,大气都不敢喘得等待着接下来的剧情。说书先生倒是不急不慢,一杯茶水下肚之后,才继续道,“一日,天子寿宴,三人皆在宴席之列。直至在宴席上相遇,三人这才知道对方身份。那姑娘是尚书家的小姐,白衣公子乃是护国大将军,而那青衣公子来头才大咧,竟是太子,怪不得总是端着架子了,那是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 “将军与太子见着一席女装打扮的姑娘,皆入了神,一股情愫由三人之间蔓延。将军潇洒,明了自己的心意之后,便对姑娘展开追求,还将爱慕姑娘之事告知了太子。太子得知,也是尽心尽力的为他想办法撮合,后来,将军与姑娘当真成了一对儿。”说书先生顿了顿,接着道,“原本的三人行,三人皆心思澄澈,而今的三人行,太子就成了多余的那一个。···太子将自己的情绪隐藏的极好,将军并不知道他也爱慕姑娘。” “将军与姑娘互许终身,本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却忽闻外敌来犯。身为将军,他只能为护家园,领兵出征。临走前,他与姑娘约定回来后立刻成亲,却不想此去,遭人陷害,孤立无援,客死他乡····姑娘苦苦等待,最终只等来了将军战死的消息。姑娘本想与将军一道离去,这时却发现自己有孕在身,为了护下将军唯一的骨血,她只好苟且偷生。可她尚未出嫁便有了身孕,身为高官的父母,如何能同意?” “于是,他父母给她下了药,想要打掉这个孩子。这时,太子出现,他认下了这个孩子,还下聘迎娶姑娘。太子与姑娘之间的故事,也是成了一段佳话。世人皆言,太子心思澄澈,能为朋友两肋插刀,是个仁义之君,他也因此传出了贤名之德。二人成婚之后,姑娘郁郁寡欢,太子则耐心的哄着她,劝她为腹中的孩子着想。腹中的宝贝似乎也是感受到了母亲的忧愁,便是动了动,这下可是激起了姑娘的求生欲。太子与她共同期待这个孩子的出生,好不容易到了临盆之日,这孩子竟是没能活下来。这一刻,姑娘的天都塌了,还是太子耐心的陪在她身边,陪她走出阴霾。” “都说,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有太子的细心陪护,姑娘逐渐走出了爱人与孩子离世的伤痛,还与太子日久生情,有了另一个孩子,是一个可爱的女儿。这孩子生下来之后,为了纪念将军,太子给这孩子取了个小名,用的将军的姓。如此,太子的德行又为人广传,都道他是世间男子的楷模,为友,能两肋插刀;为夫,能耐心呵护;为父慈祥。很长的时间里,他的美名都流传在世。” “本以为,他们一家三口,能和乐美满的过下去,却不想此时传出,将军之死另有缘由。害死将军的人,原来就是太子。太子爱慕姑娘,他无法忍受姑娘嫁给他人,便是设计害死将军,为的就是娶到心爱的姑娘···” 说书先生此言一出,底下人便是议论纷纷。 舒眠眉头一皱,果然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事实上,说书先生没说几句,舒眠就猜到他要说的是什么了。本想带着阿絮离开,可普陀寺里,见证者众多,这件事情无论是如何躲,只怕也是躲不过的,既然如此,不妨直面吧。 舒眠暗中看了看阿絮,却见她听得兴致盎然,听到将军是被太子害死的时候她神情也是气愤。 “先生,你说的那位将军,是姜珩将军吧?”人群中,忽而有人问了这么一句。 说书先生不语,不是不知,而是不能说。他纵然为姜珩叫屈,但议论皇家,那是要掉脑袋的事儿。将他们三人的事儿编成故事,让天下人皆知,已是他能做的最大的事情了。 (75)废后2 “那必然是的,普陀寺中下来的人,可都知道这事了。咱们这位陛下啊,说是贤名在外,却不想,是踩着结拜兄弟的血肉上位。” “就是!姜珩将军一心为国,多好一个人啊,没被敌人杀死,竟是被自家人害死,真是叫人气愤。” ······ 场下的百姓你一言我一语,听在阿絮耳里,却如同一声惊雷。 如果说书先生口中的将军是姜珩,那么所谓的太子与姑娘,不就是指的自己的父皇与母后? 阿絮思绪混乱,说书先生的言论在她耳畔回响:太子为自己的女儿取了个小名,冠以将军的姓! 她呢喃着,“姜絮,姜絮。”呵呵,她不就是大家口中的那个“太子之女”? 可是,她的父皇怎么可能会是这样的人呢? “都住嘴!”她怒极之下大喊一声,场下便是安静,大家都回过头,看着她! “你们有何证据?就只凭着道听途说,就敢议论皇室的不是,你们有几颗脑袋?”阿絮试图让他们不要再说下去。 “证据?普陀寺这么多人亲耳所闻,这难道不是证据?暗夜修罗都将证据摆出来了,这还不算证据?陛下当时就在现场,却不出声反驳,难道也不能证明吗?” “可怜姜珩将军,这么好的人,就因为他的嫉妒客死他乡,死的时候也不过二十出头。” “杀头?杀得了我们,难道你们还能杀尽天下人嘛?陛下对姜珩将军做的事,哪怕只有一人活在世上,也会人尽皆知。” 他们一个接一个的接话,堵得阿絮无法反驳,阿絮思绪更乱,乱的有些头疼。脑海中闪过与父亲相处时的种种,她无法相信,记忆中慈祥和润的父亲,竟会是这样一个人。 可无风不起浪,这些事能在百姓间流传,必是有迹可循的。阿絮双腿一软,瘫坐在凳子上。 沈澜见阿絮近乎崩溃,便是一把剑挥去,那剑所到之处,众人噤声不语。他们也就是那张嘴不饶人,若真是涉及性命,多少还是怕的。 舒眠视线一直紧随阿絮,就怕她出个什么意外。 “眠眠,他们说的是真的吗?”阿絮问舒眠,她不在现场,不曾亲耳听到,但她相信,舒眠不会骗她! “是!”事到如今,也是没有瞒她的必要了,“但是阿絮,无论事实如何,这都是上一辈的事儿,与你我无关。” 阿絮显然是听不进去的,她起身跑了出去。舒眠见此赶紧追上,沈澜先将剑收回,这才追了出去。 阿絮一路踏着“浮雪”而行,所去的方向,是京都,舒眠也是施展“浮雪”跟上。沈澜轻功不济,也只好买了匹马骑马而行。她一面想着事,一面又心绪烦乱,前方有何障碍,她是一点儿也没看到,若非是舒眠将她拉住,她便是直直撞到树上去了。 舒眠拉着她稳稳落地,她便像是卸了力般瘫软在地。舒眠坐在她身边,任她靠在自己身上。二人都不曾言语,只是静静的依偎在一起。 待她思绪平静,舒眠才开口,“阿絮,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父皇此事或许是做错了,但他若是能真心悔改,一心为百姓谋福祉,世人还是会原谅他的。” 阿絮静静的并未说话,其后她似是想起了什么,于是她问,“应枕雪···是谁?” 舒眠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得知自家娘亲与姜珩有一段情,暗夜修罗又奉姜珩为主,而应枕雪又成了南月四大家族的少主,将一切连起来,那应枕雪与姜珩之间的关系就不难猜出来了。 “若是不出意外,她应当是你同母异父的···姐姐!而姜珩,应当是南月皇室后裔,身为他的孩子,应枕雪自然是南月少主。” “可她不是你妹妹嘛?” “我也是近来才知,阿莹不是爹爹的亲生女儿。但没关系,她仍旧是我妹妹!” 阿絮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护好阿雪的!” 应枕雪是南月少主的事儿,已是人尽皆知了。当今的朝廷是容不下南月皇室后人的存在的,那么应枕雪与慕长平之间,只怕是你死我亡的存在。无论是国仇还是家恨,这二人总是容不下对方的。而阿絮提出护着应枕雪,也是想为自己父亲赎罪吧! “嗯,我信你,阿雪也一定会信你的!” 二人就这样聊了很久很久,阿絮心绪平复之后,二人这才继续赶路。 又是过了数日,阿絮与舒眠这才到了京都。 城门口聚了许多百姓,大家都在贴告示处站立,口中念念有词的,似乎是在讨论着什么。阿絮与舒眠相视一眼,拨开人群进了里处,看清告示后,阿絮简直以为自己眼瞎了。 那里贴着的是……废后诏书啊! 告示上写着:罪人苏氏,胆大妄为,刺杀陛下。今,废其皇后之位,打入冷宫,非死不得出! 自苏念薇与姜珩之事被天下皆知,而今又知姜珩实际是被陛下害死的,众人便猜测,苏念薇是为姜珩复仇这才刺杀的皇上,一时也不知究竟孰是孰非。 一国之君,被自己的皇后刺杀固然令人唏嘘;但他为夺爱,害死姜珩,也的确令人不齿。 只能说,世间之事,自有因果报应。 阿絮红着眼将告示撕下,还被看守告示的守卫推了下,幸而舒眠护着,她才没摔在地。 “大胆,竟敢撕御笔告示,你这是不想活了吧?”守卫指责道。 阿絮红着眼看过去,那守卫自是没见过公主的,自然没瞧出阿絮的身份。 “快些将告示归还,我不同你计较。”那人又道。 阿絮却犹如听不进声音般,浑浑噩噩的转身就走。那守卫便以为阿絮是在挑逗他,当下便着人将阿絮围了起来。舒眠见此,将人护在身后。 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了。 “既然姑娘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们了。” 舒眠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观察着众人的动静,他们不动便罢,若动,她自然是要护下阿絮的。对付这群人,不动内力也是绰绰有余。 (76)废后3 双方人手正要动手之时,只见一人由天而降,待其稳稳落下,才看清是沈澜。那些守卫一见沈澜,自是蔫了气势,他们没见过公主,但对沈澜却不陌生。 “沈卫长!”众人抱拳作揖,行的是作揖礼。 “你们围着公主,这是要作甚?”沈澜的一句话,却让众人魂都吓掉了。 当今圣上唯一的女儿,这天下间独一无二的天潢贵胄,哪里是他们能得罪的起的? “属下有眼不识泰山,请公主恕罪!”众人跪地求饶。 总归是沈澜到的及时,这才阻止了一场“大战”。 阿絮可没空处理他们,只是穿过人群往皇宫走去。沈澜刚入城,还不知发生了何事,便是眼神求助的望向舒眠,但舒眠一心都在阿絮身上,自是没搭理他,只是跟着阿絮身后离去,沈澜也是抬步跟上。 宫门口的守卫自是见过阿絮的,沈澜也时常出入宫廷,可以无召入宫,如此,三人也是顺利进到了皇宫。阿絮知道,平日里慕长平待的最久的地方就是御书房,而今,她也是朝着御书房就去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慕长平的确在御书房。守在外面的守卫一见着阿絮,就赶紧将人迎了进去,沈澜与舒眠只得在外面等候。毕竟是人家的地盘,总得懂点规矩。 慕长平坐在案上,整个人憔悴不已,鬓边都像是多了几缕白发。他双眼无神,瘫坐在龙椅上,胸口处,都渗出了血迹,也不见他寻人来处理。 阿絮瞧着,满眼心疼。原本的怒气,也是噎在心口。看着这样的父皇,她总归是说不出什么狠话。 她慢慢的走上前,将那“废后诏书”放置在他眼前,轻轻开口,“父皇,你为什么要废掉母后?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慕长平抬头看她,阿絮这才发现,慕长平的眼睛也是红红的。慕长平乃一国之君,何时有过如此软弱的一面?他向来都是高高在上,万民膜拜的存在。 慕长平紧紧拉住阿絮的手,说话语气近乎祈求,“岁岁,你帮帮父皇好不好?你帮我劝劝你母后,如今,她只会听你的话了。你帮父皇劝她不要离开,你帮父皇劝她好好保重身子,父皇真的是没办法了。”说话间,眼眸蓄泪,下一秒,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这一刻的慕长平,瞧着当真是可怜。 “父皇,女儿也想帮您,也想让我们这个家回到以前的模样,可你们什么都不告诉女儿,这叫我如何去帮?”阿絮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向来世人称赞的贤明君主,她慈爱的父亲,一瞬之间,就变成了人人怨怼的恶毒君王;向来伉俪情深,相敬如宾的父母,也在一夕之间反目成仇;她自小被捧在掌心长大,天真烂漫,却被逼着接受父亲的恶,母亲的伤,父母的分崩离析。 这叫她如何受得住? “姜叔叔,真的是您害死的嘛?” “你别给我提他!”听阿絮提到姜珩,慕长平神情激动,更是一甩手,害的阿絮跌坐在地,“若不是因为他,我们何至于此?凭什么,凭什么他都死了这么多年了,念薇还是放不下他!这些年来,都是我陪着她,护着她,爱着她,可这些,却通通比不过他“姜珩”二字。” 阿絮简直不敢相信,事到如今,慕长平竟毫无悔改之意,还仍是执念附体。 她爬起身,直面慕长平,“是,这些年,是您陪着母后,护着母后,爱着母后;可这些,若不是因为您的一己之私,陪在母后身边的人该是姜叔叔。他与母后才是两情相悦,他才是母后心底的那个人,可这一切都被你给毁了!我若是母后,我就该一剑杀了你。你害死了她的心上人,却隐藏爪子,以“恩人”的身份自居,让她对你感到愧疚。你所做的一切,别说母后了,就连我都感觉恶心。” “别说了!” “我偏要说。”阿絮一股脑的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您说你爱母后,可母后的不幸都是你造成的。爱一个人是付出,不是索取,你对母后的爱,其实只是占有。你想占有她,所以你将她留在了你身边,以恩人的身份困住她。你的爱,很让人窒息,怪不得母后想要离开。” 初初见到告示时,阿絮还想不明白,为什么父亲明明那么爱母亲,却舍得废掉她。而今她明白了,这废后诏书只怕是母亲自己讨来的。 同慕长平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当真是令人窒息。 “朕让你不要再说了!” 慕长平给了阿絮一巴掌,阿絮顿觉脸上火辣辣的疼,长这么大以来,这是慕长平第一次打她;还对她用了“朕”这个称呼。 瞧着阿絮脸上的巴掌印,慕长平既后悔又心疼,可巴掌都甩出去,也是无法收回了。 “为什么你们母女都是这样,她为了姜珩可以以死相逼,你也为了姜珩来指责自己的父亲。凭什么,你们是我的妻女,为什么都要为了他要武逆我?” “父皇还不明白嘛?姜叔叔一心为国,他与母后是两情相悦,他二人才该是受到祝福的存在。你们三人当中,你才是那个刽子手,你们本该是亲密无间的至交知己,是你一手毁了这一切。” “难道我爱她,我有错吗?” “爱一个人没有错,可你不该打着爱她的由头,肆意伤害她在乎的人。您这不是爱,是欲。我言尽于此,您好生想想吧!” 得知姜珩是慕长平害死的,她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未得慕长平的亲口承认,无论谁说,她都不信;可而今见到慕长平,他这不知悔改的模样,不必问,她也是明了了。 “我不会帮你劝母后的,你们之间的因果,该由你自己偿还。”阿絮留下这么一句话,就转身离去。 她虽然希望父母能相爱,希望这个家能回到原本的样子,可她不能自私的要求母亲委曲求全。母亲被父亲以恩人的身份困了十多年,而今,也该让她自行决断了。 (77)废后4 阿絮从御书房出来时,并未见到舒眠的身影,唯有沈澜等在外面。瞧见阿絮出来,他赶紧迎上前去。远远地,他就瞧见了阿絮的脸红肿了一块儿,她脸上清晰可见的巴掌印,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他也有些意外,陛下明明如此宠爱公主,竟是也下得去手打她! “眠眠呢?” “皇后娘娘身边的苏姑姑,将她叫走了!”沈澜拉上阿絮的手,“跟我走!” 阿絮还在想着苏姑姑叫走舒眠是为何,得知阿絮与舒眠入宫,母亲想见的竟不是自己?也对,她是慕长平的女儿,或许对如今的母亲而言,她就是母亲的耻辱,母亲又怎么可能想要见她呢? 越想心里越委屈,眼泪便是落了下来!脚步,也是越来越慢。 沈澜回过头,就见小姑娘委屈的眼泪直落,头也是埋的低低的。他眼底漾起心疼,手一用力,就将人拉入怀中,任她将头埋在自己胸前,释放她的情绪。 小姑娘小声抽噎着,鼻涕眼泪都弄在了他的衣服上。他静静的抱着她,将宽袖一挡,旁人便是瞧不见小姑娘的狼狈了。但凡有人路过,他都以眼神震慑,如此之下,这宫道上倒是鲜少有人路过,也可让小姑娘放心的平复心情。 约莫一炷香之后,阿絮才抬起头来,哭了这么久,眼睛都红肿了。 却还是出声威胁他,“今日的事,不许说出去,否则,我不饶你!”阿絮指的,应当是她哭得鼻涕眼泪满脸的事儿。 听她这样讲话,沈澜心下松快了些,都能出言威胁他了,只怕也是缓过来了,“微臣发誓,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好歹,这也算是微臣与殿下之间的秘密了。” 阿絮白了他一眼,向前走去,手又被他拉住,“殿下这是要去哪儿?您的脸颊还是得先去趟太医院。” “巴掌印罢了,何须去太医院?”阿絮将手一甩,先一步走在了前面。 沈澜只好跟在了后面! 瞧阿絮去的那个方向,倒像是冷宫。 是啊,她的母亲如今就是住在冷宫。回宫之后的第一件事,自是要与自家父母请安的! 那方,舒眠已被苏姑姑引到了苏念薇面前。此刻的她,头发半披,就像是待嫁闺中的千金小姐。她妆容素净,一袭白衣,应当是在为姜珩守灵。 “皇后娘娘!”舒眠不懂宫中规矩,只好行了个江湖礼。 “快快请起!”苏念薇将手一抬,免了舒眠的礼,“而今,已经没了皇后娘娘,若姑娘愿意,可唤我一声苏夫人!” 舒眠颔首,并未言语!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说起来,当日普陀山匆匆一见,苏念薇倒是没来得及知晓她的名字。 “夫人若不介意,唤我舒眠就好!” “舒眠,好名字。”苏念薇先是夸赞道,“我听说你是随着岁岁入得宫,不知你与岁岁是何关系?” 舒眠了然,她口中的岁岁,自然是阿絮了。 “江湖相交,至交好友!” “岁岁能有你这样的朋友,倒是很好的。”苏念薇此言,算是对舒眠的肯定。 “多谢夫人谬赞!”舒眠道。 苏念薇未语,似是在想着什么,一副想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的神情。 “您找我来,是想问阿莹的事儿?”舒眠打破寂静。 她与苏念薇之间并无干系,苏念薇召见自己,只能是因为她的女儿了。 “是!”苏念薇也不掩藏,“当时,我虽昏迷着,但脑子是清醒的,我可以听得见外面的声音;我也听到了,你同你妹妹说的话。自我醒来,我就一直想要再见你们一面,想弄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我不知该去哪里寻你们。今日,得知岁岁带回了一个姑娘,听着底下的描述,倒是同姑娘有些相像,这才冒昧的将姑娘请来!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舒眠摇摇头,示意无碍。 得了舒眠的回答,苏念薇这才继续问道,“敢问姑娘,你妹妹当真是我的孩子吗?” 爱子之心,叫人动容,舒眠也不隐藏了。 “我想···是的!”舒眠继续道,“庄上人都说我们是双生子,但也有许多人说过,我与阿莹长得不像,但那时,有爹爹压着,众人并未生疑。直到前些日子,我才知道那个吊坠的意义,自我有记忆起,那吊坠一直都挂在阿莹的脖子上,所以,阿莹若不是我的亲妹妹,那她必然是您的孩子!” 舒眠说话时,苏念薇与苏姑姑的视线一直都是盯在她的身上,她们虽不曾言语,但总让人觉得,她们是透过舒眠看到了故人! 但瞧着像,却不能算作证据。毕竟吊坠是在应枕雪身上,若真是咬定舒眠才是自己的孩子,后面却发现不是,那该有多对不起应枕雪啊! 如今,她也只能是相信证据,也只能相信应枕雪才是自己的孩子! “阿莹,这名字真好听!那她如今在何处?怎得没随你们一起来皇宫?”苏念薇刚问出声,却又觉得失言了,“倒是我忘了,以她的身份,到了皇宫只怕有性命之危。也罢,只要她活着,一切都好!” 她的语气中,带了无尽的感伤与思念。 知道姜珩是被慕长平害死的,苏念薇也就能猜出当时的夭折是怎么一回事了。必然是慕长平看不惯姜珩的孩子,暗中派人将她杀了,但那人于心不忍,这才护住了那孩子一命。 如此说来,老天倒是对她不薄! “谢谢你们,你们将她养的很好!”虽见着应枕雪时,她是昏迷的模样,但能瞧着被判死刑的孩子,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苏念薇大喜过望。 苏念薇对舒眠行礼,舒眠迅速的侧过了身子。苏念薇是长辈,又是阿莹的母亲,她如何能受她的礼? “如果可以的话,能同我讲讲阿莹小时候的事儿嘛?”苏念薇近乎祈求,身为母亲,没能陪在她身边已是憾事,自是想要知道有关女儿的事儿。 舒眠回想起记忆中的那个小姑娘,脸上都是笑意,她言,“阿莹自幼天真烂漫,一副侠义心肠,待谁都很好。不怕您笑话,在庄上啊,我们姐妹关系可好了。阿莹有什么吃的,什么玩的,都会想着我。无论我去哪儿,她都想缠着我,可幼时,我怕她出事,总是将她抛下。” “每到这时啊,她总会生气,怪我抛下她;可是她也很好哄,只需要两串糖葫芦,她便又笑意浓浓。每次看着她的笑意,都会叫人如沐春风!” (78)废后5 “只是,我这个姐姐不称职,没能护好她,还将她弄丢了。所幸,她遇到了南月四大家族的人,有他们护着,阿莹才可平安长大,也才能与我再次相认。也是这时我才知道,她可能不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妹妹,但无妨,不是亲生胜似亲生,无论她是谁的女儿,但她仍旧是我妹妹,我会拼尽全力的护着她!” 听着舒眠描绘的场景,苏念薇也是展颜笑着,她似乎能在脑海中勾画出一段段的画面。 阿絮其实很早就到了冷宫外,听着母亲问及阿莹的事儿,她便没去打扰,只在外面候着。但,舒眠与母亲的对话,她都听到了。 母亲的笑意她也看到了,她想,而今能让母亲展颜一笑的,也唯有自己的那个“姐姐”了吧!没曾想,她的亲姐姐竟然还活在世上,而且,还是与她关系匪浅的阿雪。说起来很玄幻,但她倒是挺满意这个姐姐的。 记忆中,母亲总是一副忧郁的神情,唯有见到她时,才会舒展眉头。但而今,只怕母亲见到她,只会觉得是自己的耻辱,所以,她想进殿却又不敢进。 她想着,能在外面看见母亲的笑,也是极好的。 沈澜只在冷宫外候着,他是外男,行走在宫廷已是不妥,自然不能再入冷宫的。 “殿下?”苏姑姑不知何时到了殿外,正是瞧见了阿絮那满眼羡慕的神情,“您来了,怎么不入内了呢?” 苏姑姑这一声,惊动了殿内的二人,苏念薇抬眼过来,正与阿絮的眼神撞上,“我··我刚到,正想进去呢!” 眼下,只能是入内了。 阿絮面上带着笑意,但看向苏念薇的神情还是带了忐忑,她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苏念薇。换做以前,她肯定都趴她怀里撒娇去了,如今,却只觉进退两难。 苏念薇像是瞧出了阿絮的心思,对她伸出了手,“岁岁,来!” 阿絮赶紧将手递过去,母亲还愿意对她好,真好! “岁岁,你的脸?他打你了?”苏念薇发现了阿絮脸上的巴掌印,在这宫里,敢打阿絮的,只怕也不会有别人了。 “没关系的,母亲。是我忤逆了父皇,他这才打了我。但是打完之后,他也后悔了。所以,没关系的。” 苏念薇知道,阿絮这是不想父母因她吵架。这丫头,真傻! 这时,苏姑姑端着茶水进了殿来,苏念薇道,“快去取消肿膏来!”苏姑姑便是急急去取了。 苏念薇拉着阿絮坐下,“岁岁,你知道母亲与你父皇的事儿了吧?” “母亲问的,是废后诏书嘛?” 听她这样问,苏念薇便知道她是知道了。 “这废后诏书是母亲自己要来的,你怨母亲嘛?” 阿絮摇摇头,“本来我是想不清楚的,可知道是父皇害死了姜叔叔后,我便明了了。母亲,我支持您,父皇被嫉妒冲昏了头脑,至今都没有悔意,他的确不是良配。” 苏念薇很欣慰,她的两个孩子都是明理的好孩子! 舒眠见她母女二人要说体己话,便是识趣儿的将大殿让了出来,自己悄悄出了去! “好孩子,你真的不怪母亲嘛?” 阿絮又是摇摇头,满脸真诚,“母亲先是自己,其后才是我的母亲,您有选择的权利!无论你是否与父皇在一起,都改变不了你是我母亲是事实,这样就够了。若是母亲不想见到我,只要母亲好好得,我可以不见您的。”说着说着,阿絮又带了哭腔。 苏念薇皱眉,“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呢?你是母亲的孩子,是母亲的宝贝,母亲怎么可能不想见你呢?” 阿絮有些意外,却是喜极而泣,“母亲,见到我,您当真不会觉得是耻辱嘛?”最终,阿絮还是问出了口。若是一直堵在心口,她只怕会把自己郁闷死! 苏念薇被她逗笑,“傻孩子,无论是你,还是你姐姐,你们都是母亲的孩子,都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母亲答应你,即便是不和你父皇在一块了,母亲也依旧会待你如初!无论是你还是你姐姐,母亲都会竭尽所能的护你们周全。” “母亲放心,我也一定会寻到姐姐,护好姐姐的!” 母女二人相拥,她很欣慰,她的岁岁长大了,懂得理解大人,也懂得为她分忧了。 阿絮依偎在苏念薇的怀中,就像是小时候那样,苏念薇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 苏姑姑拿着药进来,瞧见这一幕,也是会心一笑,还出言打趣道,“殿下,您可都是要嫁人的人了,还对着母亲撒娇呢?” 阿絮骄傲的回道,“这有什么?即便是我七老八十了,我也依旧会在母亲怀中撒娇。” 苏念薇顺势接过苏姑姑手上的药,替阿絮上药,这样的阿絮才是最好的。 殿中三人都是一笑,舒眠见了,也为阿絮开心。 时至傍晚,众人也还未用膳,苏念薇干脆将二人都留下来用膳。苏姑姑着人去御膳房传膳,虽是身处冷宫,阖宫上下却不敢怠慢,这饭食倒是过得去的。 苏念薇是主人,自是坐在主位,左边坐着阿絮,右边坐着舒眠。 舒眠本是想坐在下方的,但苏念薇说身在冷宫没此多规矩,阿絮也拉着舒眠让她坐在自己对面,她这才勉为其难的坐下。 这时,方才去传膳的宫女贴在苏姑姑耳畔说了什么,这便见苏姑姑出声,“夫人,梅香说外面还候着个人。”苏姑姑边说,还边瞧着阿絮的神色。 听苏姑姑这样说,阿絮这才想起来,似乎是···沈澜陪她一起来的。 “苏姑姑说的是沈澜沈卫长吧?他是陪我一道来的,天都这样晚了,不知可否唤他一起来用膳?”语落,阿絮看得人却是苏念薇,毕竟她才是主人。 见苏念薇点头,苏姑姑这才出去叫人。出去时,还一脸打趣的看着阿絮,那表情,像是在吃瓜。舒眠将苏姑姑的神情尽收眼底,此刻也是弯唇一笑。 片刻后,苏姑姑先进了殿,沈澜跟在后面。殿中三人抬眼看去,阿絮视线正与沈澜对上,便是移开了视线;瞧着沈澜的神色似乎有些紧张,就像是首次登门拜访丈母娘那般。 “臣沈澜,参见皇后娘娘。”沈澜行了标准的宫廷礼仪。 “不必客气,只是这里已经没了皇后,你可唤我苏夫人。”语落,余光瞥向阿絮,又是补了一句,“或是一声伯母。” (79)废后6 阿絮闻言,望向苏念薇,却见苏念薇也正看着她。只一眼,阿絮便知道,母亲这是觉得她对沈澜有情。再言,她二人已被赐婚,眼下也是私下设宴,自是不必拘礼。 “什么…什么伯母,唤苏夫人就好啦!”阿絮赶紧出声反驳,脸上却爬上一丝红晕。 舒眠,苏念薇及苏姑姑看在眼里,却不说破。 沈澜却是故意逗她,朗声喊了一句,“多谢…苏伯母!” 此后,他便起身坐在了下方。如此,四人的宴席也算是开席了。 苏念薇先是给阿絮夹了菜,又是给舒眠夹。舒眠抬眼看去,只觉苏念薇瞧自己的眼神带着慈爱,就像是母亲看孩子的眼神。她不解,给阿絮夹菜就算了,那是理所应当,可给她夹菜这是为何?她虽有疑问,却并未问出声。 倒是苏念薇自己察觉出了舒眠的心意,开口解释道,“你同年年一般大,瞧着你,倒像是看到了年年似的。也不知你喜欢吃什么,我便是随便夹了些,还望你莫要介意!” “年年?”舒眠猜到了或许是应枕雪的名字,却还是问出了声。 阿絮开口道,“我叫岁岁,姐姐唤年年,岁岁年年,平安喜乐!” 舒眠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好名字。” 苏姑姑在一旁看着,觉得苏念薇与舒眠眉眼间有几分相似,又看了看阿絮,这三位,当真俨然母女一般。但见苏念薇神色,十分温和,也很平静,倒是有许多年不曾见着苏念薇如此神色了。 苏念薇给阿絮夹个菜之后,阿絮也给苏念薇夹菜。舒眠感激苏念薇的“夹菜之恩”,便也是借花献佛,给苏念薇夹菜。见着这一幕,苏念薇眼眶都有些湿润了。她欢喜的吃下二人夹来的菜,嘴角都是掩不住的弧度。 沈澜瞧着这一幕,心中既是羡慕,也是松快。 他母亲自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父亲时常也是公务繁忙,很少能陪他用膳,这些年来,他都是一人用膳,自是体会不到亲人之间相互夹菜的乐趣。但瞧着阿絮眉眼间没了难过神色,他心下也是放松不少。 他之所以一直等在冷宫外,就是怕阿絮若是再难过时无人相伴。而今瞧着她的笑颜,他便觉得世间万物皆黯淡。 慕长平不知何时也到了冷宫外,他知晓苏念薇不愿见他,所以,他并未踏入,只在外面看着。瞧着苏念薇此刻放松的神情,慕长平也不自觉弯起了嘴角。以前同苏念薇在一起时,他们总是相敬如宾,外人瞧起来是恩爱非常,但实际上,苏念薇很抗拒他的接近。后来,他们醉酒之后睡在了一起,自那以后,也不过是同榻罢了。如今的她,才是完全放松的神态。 慕长平也瞧见了舒眠,他也觉得,舒眠不仅是眉眼同苏念薇相像,便是那神情,也有几分姜珩的影子。可姜珩的后人而今也不是秘密了,他也不能凭主观意识就认定舒眠才是那个孩子。 众人用完膳,天也快黑尽了,沈澜只好先行出宫了。阿絮则是同舒眠一道,拜别完苏念薇,这才拉着舒眠往自己的宫殿而去。她带回来的人,自然要同她住在一起的。 苏姑姑扶着苏念薇站在大殿外,目送着二人的离开,直至二人踏出宫门,苏姑姑这才同苏念薇谈话,“夫人,你有没有觉得那个舒姑娘,眉眼之间很像您,神色间又是像极了姜公子。” 苏念薇望向苏姑姑,她竟是也发现了,“我初次见到她,便觉得她身上有阿珩的影子。所有人都在说,另外一个姑娘才是我的孩子,可我总觉得,眠眠才是我的孩子!只是吊坠在那个姑娘身上,我也没能与那个姑娘好好谈过,如此就否决了她,对她不公平!” “无论哪位姑娘是,她们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夫人,夜深了,歇下吧!” 苏念薇点点头,任由苏姑姑扶着她歇下。 暗处,慕长平这才现身。他盯着紧闭的殿门,矗立了许久才离开! 另一方,阿絮领着舒眠回到了自己的寝殿,但她全无睡意,只好拎了酒,同舒眠一道上了屋顶。天上月亮正圆,将她们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 她们坐在房檐上,对月饮酒,好不惬意! “倒是没来得及问你,这些天,你还好吧?”这些时日,接二连三的打击,阿絮的笑容都越来越少了。 阿絮抬头饮下一口酒,这才开口,“原本的确是想不通,不明白,很惆怅。可回宫见到父皇母后之后,我便释然了。父皇害了姜叔叔,的确是他有错在先,其后,他还不知悔改,认为自己没错,实在让人失望。母后求来废后诏书,却为了我仍旧住在宫里,我也很感激。” “现在我想明白了,无论父皇母后今后如何,都改变不了他们是我父母的事实,他们对我的爱也不会少。既如此,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她能这样想,舒眠也是放心了。先前就担心她钻牛角尖,而今看来,倒是小看她了。 明事理,知进退,真不愧是云卿的徒弟! “看到这酒,我倒是突然记起了一件事!”瞧她未因父母之事想不开,舒眠也是生了打趣之心。 “嗯?”尾音上挑,示意舒眠说。 舒眠将左手倚着膝盖,下颌倚在手掌,嘴角扬起,淡淡出声,“阿絮,你还欠我一场拜师礼!” 阿絮都气笑了,这家伙居然想着占她便宜! 舒眠是云卿不假,阿絮时常说自己是云卿的徒弟也不假,但那时,云卿在阿絮眼里,是一位比自己年长十几岁的少年郎。可如今,云卿只比她大了两岁,还与她如此相熟,况且,她叫她眠眠成了习惯,这师傅,叫她如何喊出口? “你想得美,你就大我两岁,还想做我师傅?”阿絮怼她。 “哎哎哎,这事可不是这么论的。”舒眠也是不遑多让,“你先前追着云卿喊师傅的时候,难道知道他年方几何?既是不知,那便是认定只要是云卿,便可以是你师傅。怎么,而今浮雪也学了,月隐星沉也教了,你倒是不想认账了?这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阿絮就是喊不出口! 于是,她便是转移话题,“眠眠,我们出宫吧,母亲一定很想见应枕雪,我们去找阿雪吧?” 见她转移话题,舒眠也不拆穿她,只是顺着她的话接下去,“好,我们去找阿雪!” 南月人已是明牌了,朝廷势必针对,只怕应枕雪的日子并不好过。当日,她是为了结束当时的混乱局面,这才站出来带走了南月人。她的心里,应当也是很想见到舒眠与阿絮的吧! “好,那我们明日便出宫!” 二人碰杯,对月而饮! 喝醉了,便是睡在了房檐上。春日的天气还是有点冷,但二人饮了酒,又是抱头睡在一起,倒也暖和! (80)阿絮中毒1 太阳初升,阳光刺眼,屋檐上的二人被这光扰的睡不安稳,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阿絮将广袖一挡,虽是将光挡在衣袖外,却也是呼吸不畅,没办法,她只好坐起身来。 她的双眼仍是闭着,头因着昨日饮了酒有些刺痛,她便是抚上太阳穴,让自己能松快些。舒眠感受到身旁的人起身,也是坐起身来。她微微睁眼,阳光便落入眼中,这耀眼的光使得她不得不伸手遮挡,好半晌,她才适应这光,真的清醒了过来。 “兰香,兰香!” 阿絮当时还不清醒,还以为自己是在床榻上,这眼睛都还没睁开呢,嘴里却是喊着贴身宫婢了。 舒眠坐在旁边瞧着,也不出声,就是想看看这小姑娘还能闹出些什么笑话。 阿絮半晌没得到回应,便是摸索着起身,当是忘却自己是在屋檐上,她脚步移了移,便是重心不稳的向前倾去。舒眠伸手去拉,却是晚了一步,阿絮整个人已是滚下房檐。 经此一遭,阿絮哪还能不清醒,只是清醒了也没用,周遭也没有可供她借力的地方,她的浮雪便是使不出来。这皇宫的屋檐总是比外面要高些的,若是直直摔在地上,只怕得在床榻上躺个一年半载了。 这时,手上传来力道,阿絮定睛瞧去,见是舒眠拉住了她。她二人一个眼神,便各自明了对方心意,舒眠手上使劲,阿絮便是借着这力稳住了身子,其后,二人稳稳落地,阿絮这小命也算是保住了。 落地之后,阿絮还是缓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好险好险,险些香消玉殒了。这要是传出去,那可是丢死人了。” 见她都能玩笑了,舒眠这才安心下来,“那时,命都没了,还管名声呢?” “小姑娘嘛,名声还是挺重要的。” “殿下,奴婢来晚了,请殿下恕罪!”这时,阿絮的贴身宫婢这才现身。 她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宫女,看这架势,应当是来伺候阿絮梳洗的。舒眠瞧着,不禁感叹,这公主不愧是公主,这架势可大勒,光是伺候梳洗的宫女都有十几个。 “无妨,我这也是刚醒!”阿絮这般回道。 其实,兰香她们并未来晚,是阿絮今日醒的太早了。 一番寒暄后,众人这才入了寝殿,兰香等人不仅伺候阿絮梳洗,也是尽心伺候着舒眠。舒眠这也是沾了阿絮的光,切身实际的体会了一把公主的生活。 梳洗打扮之后,二人本想去找苏念薇辞行,却不想竟先遇到了慕长平身边的福公公。呃,倒也不是遇到的,是二人刚踏出宫门,就见福公公等在外面。这福公公是慕长平的贴身大太监,他出现在这,必是受了慕长平的意。 “给公主殿下请安,公主万安!”福公公行礼。 “公公不必客气!”毕竟是父亲身边的老人,阿絮还是给面子的,“不知公公一早来此,所为何事?” “回殿下,陛下听闻殿下带了朋友回来,便是让人备了膳食,想尽尽地主之谊。” 这倒是挺让人意外的,慕长平竟会为了舒眠,如此大张旗鼓! “只请了眠眠一人嘛?” “舒姑娘是殿下的朋友,殿下自是要陪同的。” 他这般说,阿絮便是无法反驳了。毕竟是自家父亲,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况且,舒眠身为平民百姓,天子相邀,只怕也容不得她拒绝。于是,二人只好跟着福公公去了。 天子不愧是天子,哪怕只是私下设宴,也是地位分明。慕长平坐在高位,舒眠与阿絮则是坐在下方一左一右的两个位置上。福公公是慕长平的贴身太监,自是要伺候慕长平,而舒眠与阿絮身侧,便是两位宫女,专是为了给二人布菜倒酒的。 “舒姑娘,说起来,普陀寺那日还得谢你,若非是你,只怕我等危矣,这杯酒,我敬你!”一国之君开口说要敬酒,这谁能敢受? 慕长平哪怕不是一国之君,也是长辈,哪有长辈给晚辈敬酒之理?舒眠闻言,赶紧端着酒杯起身,将身弯成九十度,以示尊敬,“民女不敢,民女敬陛下!” 舒眠语落,先干为敬! 其后,得到慕长平的同意之后,她才再次落坐! “岁岁,昨日是父皇不对,父皇给你道歉,你原谅父皇好不好?” 看着自己的父亲对自己道歉,阿絮心里也是不好受的,昨日固然委屈,可如今,她也是释然了,“父皇,我从未怪你。至于,您与母亲之间的事儿,女儿不愿相劝,母亲她可以有自己的选择,我不能强迫她!” 慕长平苦涩一笑,他知道,苏念薇不会原谅他了,“罢了,不提这事儿了,只要你母亲能好好的,便足够了。” 这方,父女对话温馨,那方,舒眠那处却出了点意外。 说起来,也是怪舒眠看阿絮父女说话太过出神,与来为她倒酒的宫女撞了一下,那宫女手上的酒便是悉数洒在了她的衣袖上。听到这方的动静,阿絮便是急急起身来看,那宫女自是吓得跪地求饶。 殿中众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齐刷刷盯在舒眠那处。 “怎么样,没有被烫到吧?”阿絮掀起舒眠的袖子查看。 眼下虽已入春,但早晨仍是有些凉意,是以,她们饮的酒是烫过的。 舒眠任由阿絮拉着她的手查看,她亲眼所见,自是比她开口解释来得更好,“无妨,都是倒在了袖子上,并未接触到手。” 阿絮这时却发现她手腕处红了一块,眼中担忧之情不减,“还说没事儿,你瞧,这都红了一块儿了。来人,去传太医!” “这位公公先别忙。”舒眠先是叫停了正要去叫太医的小太监,这才对着阿絮道,“这哪是被烫红了,这是胎记!你有见过有人被烫红了,竟是烫成弯月模样的?” 听舒眠这样说,阿絮这才静心去看。只见舒眠的手腕处,的确是弯月模样的胎记,这才松下心来,“这胎记倒是别致,竟是弯月形的,真好看!” 舒眠任她拉着自己的手四处看着,众人都未发现,高处的慕长平与福公公的眼神。这主仆二人的神情当中,竟是带了几分震惊,也是带了几分慌乱。福公公更是惊得,都碰到了桌上的酒壶。 也是因着福公公那处传来的声响,众人的视线才从舒眠那处移开。再是看向上方时,慕长平是故作镇定,福公公的慌乱却是尽收眼底。特别是对上舒眠的眼神时,福公公那表情犹如见了鬼似的。 舒眠觉得,是因为福公公打翻了酒壶害怕被慕长平惩罚,才是这副模样,倒是没往其他上面想。 “父皇,眠眠的衣裳湿了,我先带她下去换衣裳!” 慕长平摆摆手,示意可以,阿絮这才带着舒眠离开。 (81)阿絮中毒2 离开前,舒眠还为那宫女求情,“陛下,说起来,也是民女不小心,还请陛下莫要责罚这位姑娘了。” 慕长平对上舒眠的眼神,他总觉得看向他的这双眼睛,像极了某个人! 却仍是故作镇定,“朕也不是时时都在杀人,听你的便是,不罚她了。” 得了慕长平的回答,舒眠这才安心离去。 见阿絮与舒眠踏出殿外,慕长平便下令殿中所有人都离开,唯独留下了福公公。 “你觉得像吗?那胎记?”慕长平语气淡然,但实际心里也是波澜不小。 原来,他们主仆神色有异,竟是因为舒眠的胎记! 福公公双腿发软,滑坐在地,瞧他的神情,还仍是没缓过来,“陛下,那不是像,那根本就是一模一样!”福公公的语气有些发抖。 “您说,她有没有可能是那个孩子?” 福公公不用说的很明白,慕长平也能听懂。他口中的那个孩子,指的是苏念薇与姜珩之女! 当初苏念薇生产,孩子刚生下来,她便精疲力尽的睡了过去,连孩子的一面都不曾见到。但慕长平不同,他着人欲将那孩子杀之,在将孩子交出去时,他曾抱过那孩子;且,福公公就陪在身边。他们是一同发现了那孩子手腕处的胎记,像是弯月,令人记忆犹新。而今十八年过去,也仍是一眼认出! 昨日在冷宫,慕长平就发现了舒眠眉眼间像极了姜珩,但心里还是认为,当初的侍卫不会违背自己的命令,便未曾往那上面想。即便南月人认了一个少主,而且也已证明那少主其实是姜珩之女,他也只当是假货。毕竟,那吊坠是死物,说不定被人拿走了也说不定。所以,他从不认为姜珩的女儿还活着。 今日请她们来用膳,也是实心实意想要感谢舒眠的相助,以及给阿絮道歉,却不想,竟是发现了这件事。吊坠是死的,但胎记却骗不了人,姜珩的女儿当真是活着,竟还误打误撞的入宫了。 “该死,他们竟敢违背朕的命令!”慕长平纵然是气,也是无可奈何。毕竟先前那人,已经被他处死,为的就是掩盖他害死了那个孩子的秘密。 “陛下,那如今怎么办?” “趁她还不知自己的身世,杀了!” 福公公腿更软了,他素来知道自家主子心狠,特别是遇到有关姜珩的人和事。可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无法忍受与姜珩有关的人。 其实,过了这么多年,慕长平对姜珩早已没有那么恨了,甚至是心怀愧疚。可每当看见苏念薇对他的思念,他又会觉得怒火中烧,但也不过是自己生闷气罢了。过了这么多年,他也不是容不下姜珩的孩子,只是而今,姜珩是南月主上的事天下皆知,他的女儿也会成为南月的少主,与慕长平是势不两立的存在,甚至能颠覆慕家的江山,这叫他如何能忍? 姜珩深受天下人的爱戴,得知他的死因,本就有许多人为他打抱不平;而他女儿也是不遑多让,竟是世人最最崇拜的云卿大侠。此时若是舒眠振臂一呼,只怕天下群雄亦会助之,那他慕家的江山便是岌岌可危了。 他绝不能让慕家的江山断送在自己手里! 所以,舒眠必须死! 回到寝殿,阿絮便是拿出自己的衣裳供舒眠挑选。阿絮的衣裳颜色各异,什么颜色的都能瞧着几件。舒眠瞧着她的衣裳里头也有白衣,便是选了白衣。当她正要去换衣裳时,却被阿絮拦住。 阿絮“嘿嘿”的笑着,舒眠瞧着有些渗人,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眠眠,你穿这套好不好?”她将手上的衣裳展开。 她手上是套窄袖的红衫,除却袖子上有白色的飘带装饰,倒是没别的东西了。瞧着,倒是套干爽的。只是红色,实在是打眼,她可不想成为焦点。 “不必了,我就要这套!”舒眠扬了扬手上的衣服,拒绝了阿絮的提议。 阿絮却仍是抱着人不让走,“眠眠,眠眠,你就穿一下嘛!”她就差抱大腿了。 舒眠这下才又看向那红衣,细细打量之后,才发现竟与云卿的红衣差不多。这下,舒眠可是明了阿絮的心思了,她呀,就是想再看云卿一眼。 当初在苏州时,舒眠虽也穿过红衣,但那时阿絮并不知她就是云卿,意义自然不同;而今知道她是云卿了,那她再换上这衣服,便像是圆了一个崇拜者的梦! 终是拗不过她,舒眠只好接过,“我只穿一下,后面,我还是要换白衣的。” 阿絮点头如捣蒜,舒眠肯答应,便已经很好了。 红衣上身,鲜衣怒马,恣意洒脱。不得不说,舒眠当真是适合红色,她苍白的脸色也被衬得红润了几分。阿絮拉着她坐下,将她的发丝束成马尾,如此活灵活现的云卿大侠便是出现在眼前。只是比之先前,云卿的眼里都是傲人的自信,舒眠的眼神,却透着几分随和! 总之,无论是云卿,或是舒眠,穿上红衣,都是各有特色! “过瘾了?那我可去换了?”舒眠询问她的意思。 阿絮摇摇头,示意还不行,其后,便将她拉到了院子里。院子里,早有画师等候,看来阿絮是早有预谋。 “眠眠,我们一起画幅画像吧?” 舒眠并未拒绝,而是尽力配合她。二人摆好姿势,画师便是开画了。画师技艺娴熟,也就一炷香的样子便画好了。阿絮接过画师递来的画卷,只见画卷上的二位姑娘活灵活现,身着蓝衣的是阿絮,她望向舒眠的神情是崇拜之情;身着红衣的是舒眠,她的眼中随和且自信,望向阿絮时又带了几分宠溺,当真是画得极好! “太妙了,赏!”阿絮也是很满意,着人赏了画师,画师接过赏赐便是离开了。 “如此,我能去换下衣衫了?”舒眠问道。 瞧着阿絮的眼神仍是不舍,但还是点点头。如此,舒眠这才回屋去换了白衣。舒眠自里间出来时,便见阿絮宝贝似的将那幅画挂在了床头,由她的解释来说,是想每日一睁眼都能瞧见。 舒眠有些无奈,但还是依她的。 时过午时,也是到了该用午膳的时候了。阿絮便是拉着舒眠去了冷宫,她想陪苏念薇用膳,也是想向母亲辞行。昨日的话她并未忘,她要去寻应枕雪,她也想让母亲见见应枕雪。 或是母女连心,二人到冷宫时,苏念薇已是备好了饭食,还让苏姑姑多备了两副碗筷,倒像是知道阿絮与舒眠会来似的。 见着二人,苏念薇眼神泛着光,那一瞬,世间黯淡,她眼中只余下二人。二人正想行礼,苏念薇便是先一步免了二人的礼。 (82)阿絮中毒3 这次,舒眠与阿絮坐在下方,与苏念薇面对面。 “母亲,膳食过后,女儿便要离宫了。女儿离宫之后,还望母亲珍重!” 苏念薇不解,“不是刚回来吗?怎得又要出去?” “母亲,我知道,您一定是很想见到姐姐的对嘛?我这次出宫啊,就是为了去寻姐姐。母亲放心,女儿一定会把姐姐带回来的。” 苏念薇感动,阿絮出宫竟是为了她! 但是想到年年的身世,她若出现,慕皇室不会放过她的,于是她道,“倒也不必非让她来见我,只要知道她活的好好地,便好了。”她虽是这样说着,但也不难看出她语气中的满腔遗憾。 阿絮也是看出了苏念薇的心思,她宽慰道,“母亲不必担心,阿雪如今是摘星榜上的第二名,世间能伤她者少有人在。我只要寻到她,让她偷偷来与母亲见一面就好,不会让人发现的。” 苏念薇点点头,如此也好! 这一瞬,舒眠突然觉得阿絮长大了,能懂得为人考虑了。 饭用一半,由外走进两位宫女,她们手上都端着一碗汤羹,正是放在阿絮与舒眠跟前儿。二人掀开盖子,便是一阵香味扑鼻,汤羹还冒着热气,莲藕的软糯伴着排骨的鲜香,虽简单,却暖胃! “莲藕排骨汤。”阿絮眼睛都亮了,也不顾自己身份,端着碗就喝了起来,便是勺子也没用。这模样,实在是像极了数日未用膳的乞丐! 舒眠瞧着,倒是觉得有些意外。阿絮身为公主,自是山珍海味不断,又怎会为了一碗简单的莲藕排骨汤如此兴奋呢?难道是行走江湖的这些日子以来,吃苦吃多了? 随着苏姑姑的出言,舒眠这才知晓原因,“夫人,您瞧,殿下啊,还是挂念母亲的味道。这一大碗,一下便空了。” 原来竟是苏念薇亲自下厨,也难怪阿絮这般开心了。 “母亲的手艺向来是好的。”阿絮毫不吝啬的夸赞,“眠眠,你怎么不喝啊?” 舒眠这哪是不喝,而是还未来得及喝。 “多谢夫人!”舒眠道谢,这才喝了起来。 方才那上汤羹的宫女见舒眠动勺,明显是弯了唇角。 一勺汤入口,舒眠却皱起了眉头,不是汤羹不好喝,只是她···似乎尝不出味道了。那浓浓的汤汁入口,于她竟像是饮水一般。 虽是“透骨”入体,但这些年来,除却寒毒时不时发作,五感倒也没失,而今没了味觉,也不知是否是在警告她莫再妄动内力! “可是不合舒姑娘胃口?”苏念薇视线一直盯在舒眠身上,见她皱了眉头,第一反应自然是怪自己的手艺。 舒眠正想答话,却被阿絮抢先出言,“我来尝尝。”阿絮端过舒眠这一碗便要入口。 “殿下。”那个宫女却急急出声,也是因着这一声,阿絮停下了喝汤的动作看了过去。 那宫女被阿絮一看,神情便更紧张了,却也不好不讲话,只得颤巍巍的解释,“殿下,这汤是给舒姑娘的,若殿下还要,小厨房是还有的,奴婢这便去帮殿下再打一碗!” 但她的慌张,其他人不曾发现,也就舒眠看出来了。但彼时舒眠是觉得,她是因着与阿絮视线相对,这才紧张了些,倒是没往其他方面想。 于是,她道,“不妨事的,阿絮既是想用,便让她先用吧。姑娘方才说小厨房还有,那便请姑娘再去备一份吧?” 听舒眠这样说,那人视线仍是盯在阿絮手上的碗上,那神情,根本就是生怕阿絮喝下。阿絮见她不动,还催促道,“舒姑娘的话你没听到嘛?还不快去!” 如此,那宫女这才转身离去,若是细细看去,她额上已是细汗淋漓。 “你这丫头啊,就是贪嘴!”苏念薇也忍不住打趣阿絮,苏姑姑则是含笑立在一旁。 “那还不是母亲煲得好喝。”阿絮自豪的回道,丝毫不因自己贪吃而不好意思。语落之际,一碗汤便又下腹。 方才本就吃了东西,而今又喝了两碗汤,她的肚子已是圆鼓鼓的,再也吃不下旁的东西了。她这模样,可是逗笑了殿中的人。 等了许久,都不见那宫女回来,苏姑姑这又派人去看。阿絮实在是撑得不行,便是在殿中踱步,绕着殿中走了好几个来回,苏姑姑派去的人都将汤端过来了,却仍是没见那宫女的身影。 “这丫头,估计又是躲哪儿偷懒去了。”苏姑姑亲自给舒眠盛了汤出来,又问阿絮,“殿下可还要再来一碗?” 阿絮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后退,头摇的像是拨浪鼓,“喝不下了喝不下了!”话是这样说,但人还是忍不住朝着桌边走近。 她想着,喝不下了,闻闻也是好的。 可她人还没到桌边,却是腿脚松软不已,好在距桌边也就一步之遥,她及时扶住桌子坐在了椅子上,这才没摔着。众人只当她是吃的太撑犯困,这才险些摔了,却无人发现她的异常。阿絮捂住腹部,总觉得身体里有千万只蚂蚁在爬,除此之外,她额上满是细汗,脸色也是苍白之姿。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她一张口,便是一口血喷出,整个人也是晕厥过去。 舒眠离她近,眼疾手快的就将她接住,她这才没滚到地上,“阿絮,阿絮!”舒眠喊了两句,阿絮却没了回应。 “岁岁!” “殿下!” 苏念薇与苏姑姑齐齐围在阿絮身边,眼中焦急之色溢于言表。 “太医,去寻太医!”苏念薇还是有些理智的。 舒眠望向阿絮吐出的血,血中带青,这明显是中毒了。而今再回想那宫女的神色,哪里还能不明白?下毒的人,应当便是那个宫女了。怪不得她一去不复还,便是怕东窗事发,再无命逃出! 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那宫女要下毒? 阿絮被送到了苏念薇的房间,太医也是很快就过来了。其后不久,慕长平也过来了,毕竟是亲生女儿出事了,即便是苏念薇再不想见到他,他还是得来得。 沈澜本就在宫内当值,听闻阿絮出事,自然也是跟着来了。不需慕长平下令,他已是在追查阿絮中毒之事。其余人,包括舒眠,便是等在门口,都在祈祷阿絮能挺过这一关! 很快,太医就出了房来,瞧他的神色,阿絮的情况不容乐观,“陛下,娘娘,殿下这是中毒了,这毒···是鹤顶红。” 苏念薇一听,腿都软了,若不是苏姑姑扶着,她人便是滑坐在地了。 这鹤顶红虽比不得透骨,但配置解药极为不易,所需药材也是复杂多样,绝非是短时间内,能配置出来的。中毒之人,以旁的药吊着性命,也不过是一日光景,也就是说,若是明日此时再无解药,阿絮必死无疑。 “既然知道是鹤顶红,就赶紧去配解药啊!”慕长平红了眼眶,“你听好了,若是公主有事,我让你们整个太医院陪葬!” 比不上苏念薇与慕长平的焦急,舒眠显得极为冷静。太医出去之后,她便是入了房去。床榻上的阿絮面色铁青,唇瓣也是青色,除此之外,倒是睡得安详。 舒眠为她诊脉,发觉月隐星沉护住了她的心脉,然而,她修习月隐星沉的时间较短,月隐星沉即便护主,也只能护她三日之期;三日后,若无解药,便是神仙难救。 (83)阿絮中毒4 转眼两日过去,沈澜除却寻到了那宫女的尸体,倒也没查出什么有用的信息;鹤顶红这毒倒像是凭空出现的,太医院记录上竟是没有半分纰漏。 太医院上下,也在夜以继日的配置解药,只是鹤顶红的解药难以配置,一时也不得进展。 苏念薇寸步不离的守在阿絮身边,已是两日没合眼,幸而,苏姑姑一直陪在她身边;慕长平连早朝都没心思去上,但一国之君,岂可因家事懈怠国事,由此,他每日还是去上早朝的。这几日,他都是将国事处理完,这才赶到冷宫,同苏念薇一起,陪在阿絮身边。 舒眠这两日一直在复盘阿絮中毒的事儿,阿絮是公主,应当没人愿意冒着诛灭九族的风险,给一国公主下毒;而当日那碗汤,很明显是给自己的,那么自己应当才是对方要毒死之人。可她想不明白的是,自入宫起,她自问并未得罪过人,记忆中,她也从未见过那宫女,那么宫女下毒害她,莫不是奉了命令? 若说是奉了命令,这宫中能称为主子的,也就三个人!慕长平,苏念薇以及阿絮! 很明显,苏念薇不会是下毒之人,否则,她怎可能眼睁睁瞧着阿絮将汤羹饮下!阿絮自然也不会下毒害自己,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慕长平! 可慕长平为何要对舒眠下毒呢?按理说,无论是十年前的四王乱也好,还是如今的普陀寺解围也好,舒眠于他都是有恩的。纵然他遇上姜珩的事儿总会失了偏颇,但舒眠与姜珩并无干系啊! 难道是因为他查出了舒眠与应枕雪是姐妹,害怕舒眠会转而帮应枕雪,这才想着先下手为强,先行除去一个劲敌?想了这么久,也是只有这个理由能说服舒眠了。 可单单因为一个不确定的结果,就要一个人的性命,难道不是太残忍了嘛? 思考间,舒眠的视线落在了衣袖上,她回想起了慕长平设宴那日福公公的慌张;当时觉得,他是因打翻看茶水,害怕被主子责罚,这才慌乱。可而今想来,他伺候了慕长平多年,又深得慕长平的信任,又岂会是毛毛躁躁的人?他之所以慌乱,倒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儿似的。 舒眠拉起左边衣袖,视线定格在自己那弯月似的胎记上。 若是她猜的不错,福公公是因为看到了这个胎记,神色才会有异!可一个深宫里的公公,又怎么可能见过自己手腕的胎记呢? 除非···· 舒眠脑海中忽然升起一个异想天开的念头! 于是,她去御书房寻了慕长平,此时的她,急需一个解释! “参见陛下!”舒眠规规矩矩的行礼,但行的是江湖礼! “可是阿絮有什么情况?”看得出,慕长平对阿絮还是很关心的。 舒眠并未立即答语,只是看了看这殿中之人,其后才开口,“陛下,民女有事想问,还请屏退左右!” 慕长平观她神色,心中暗想她怕是知道了什么,便是依她所言,让殿中人都退了出去。福公公本也想出去,但被舒眠叫住了。 他们主仆一条心,慕长平的事儿只怕福公公都知道,既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叫他出去呢? “舒姑娘有何想问的,便问吧!” 见人都出去了,慕长平这才开口。 舒眠见状,也是开门见山,“陛下···为何要让人下毒?”舒眠视线直盯,丝毫没有惧意! “舒姑娘可莫要妄言,殿下是陛下的亲生女儿,陛下岂会给殿下下毒?”福公公赶紧为主辩驳,可眼神中的惊色却格外显眼,这明显是被人猜中心思时的吃惊。如此看来,阿絮中毒案的幕后黑手,就是慕长平。 “因为陛下想要毒害的人是我,只是没料想到,阿絮会喝下我的那碗汤。”确定指使宫女下毒之人的确是慕长平后,舒眠的语气便是更加自信了。 慕长平倒是淡定自若,倒是苦了福公公依旧为他出言辩驳,“此话更是无理,陛下与舒姑娘无冤无仇,普陀寺那日姑娘为陛下解围,陛下那是心存感激的。又怎么会给姑娘下毒呢?” “嗯,福公公这话说的在理。”舒眠先是肯定了福公公的话,正当福公公以为舒眠相信了之后,却听舒眠又言,“起初,我也想不明白,莫说十年前的四王乱,便是近日的普陀寺解围,我都是对陛下有恩,所以,我也不知道陛下为何要下毒害我!” “莫不是因为您知道我与南月少主是姐妹,怕我转头帮她,这才想着先除去一个对手嘛?”舒眠说这话时,视线一直游走在上方的二人身上,慕长平神色淡然,倒是瞧不出异样;但她亲眼所见,听她说完这话时,福公公的神色明显平静下来,甚至可以说是很镇定,而这恰恰说明,她猜的不对。 “若如舒姑娘所言,陛下应当将你控制起来,将来两军对峙时,以你作为威胁,还怕令妹不退兵嘛?眼下命人下毒害你,显然逻辑不通,你死了,咱们手上可就没有拿捏令妹的棋子了。”福公公还以为自己的解释天衣无缝,却不知正是落入舒眠的圈套。 他以为,他如此说了之后,就能打消舒眠对慕长平的怀疑,如此,下次再下手也容易些。却不想,舒眠等的,就是他的这句话。 “哦,福公公的意思是,我猜错陛下要杀我的理由了嘛?”舒眠淡淡的笑着,言语间满是自信。 福公公:···我是这意思? “那我,再继续猜一下?”舒眠顿了顿,接着道,“既然陛下不是因为,我是南月少主的姐姐对我动了杀心,莫不是以为我是南月少主本人呐?” 此言一出,舒眠果真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慕长平虽未语,但望向舒眠的神情无疑多了几分欣赏;而福公公则是抿了抿嘴,视线都不敢触及舒眠。 “说下去!”既是瞒不住了,慕长平也不装了,他想知道,舒眠究竟知道多少。 舒眠继续说,“为什么陛下会认为我是姜珩之女呢?我想,是因为陛下曾见过那个孩子。当初太子妃生产,因着疲累昏死过去,唯一能见到那孩子的,只会是陛下;而福公公是陛下的贴身太监,想来,也是见过的。可我想不明白,当初那孩子不过是个小婴儿,都说女大十八变,陛下又怎能认出长大后的孩子呢?除非,那孩子身上有什么记号,比如胎记。” (84)阿絮中毒5 “当日陛下设宴,原本一切如常,可当福公公瞧见我手腕处的胎记后,他便有些惊慌失措。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可自阿絮中毒以来,我一直在脑海中回想着一切,最终竟是冒出了这样的想法:吊坠虽在我妹妹身上,但那毕竟是死物,戴在谁的脖子上都可以,但与生俱来的东西,却不会转移。所以,我才是姜珩之女,我才是南月少主,这也才是陛下为何非要我死的原因,对嘛?”虽是疑问,却是肯定。 慕长平鼓掌,示意她说的都是对的,“不愧是姜珩的女儿,你同你父亲一般,都是那样的聪慧,谋略过人!” 得到了慕长平的肯定,舒眠倒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在此之前,她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身份,哪怕所有人都在说她与妹妹不是双生子,她也只觉得妹妹才是爹爹捡回来的。却不想,她才是被捡回来的那个。 没想到,她竟才是阿絮的姐姐! 怪不得,她总觉得苏念薇对她的感觉很特别,而今想来,只怕是母女天性吧! “你父亲受万民敬仰,你也受无数人崇拜,比起如今南月人认下的那个假货,当然你的威胁更大。所以,你觉得朕会放过你吗?” “陛下,您口口声声说你爱苏夫人,这便是你爱她的方式嘛?先是杀了她爱的人,再是杀了她刚出世的女儿,而今好不容易得知她女儿没死,您不思愧疚,仍是要下毒手,难道,您就不担心她知道之后,会心伤悲痛嘛?您这不是爱,而是自私的占有!” “只要你死了,朕再与她说,现在的那个南月少主只是假货,那个孩子真的就是夭折了,她会信的。即便她再悲痛,为了岁岁,她也会好好活着的。到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又能回到从前的模样。这一切,都得你死!” 慕长平这厮,真的是魔怔了。 “可惜啊,害人不成,反遭恶报。你让人下的毒,害到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若明日再无解药,她就活不了了,苏夫人只怕也会随她而去。你,注定是孤家寡人!” “你错了,朕对念薇可以生死相随,若她死,我绝不独活;但在此之前,你也不能活!慕家没有朕,还有其他的嫡系,但南月没有你,这辈子都别想翻身了。这么算下来,朕不亏!”慕长平笑的癫狂,“来人呐,有人行刺,将她给朕杀了!” 领兵进来的,是孙晋! 见是舒眠,孙晋暂未动手,因为他不信,舒眠会刺君!若真是要杀他,普陀寺袖手旁观就是了,何必跑到人家的地盘来杀! “呵呵呵呵。”舒眠笑的轻蔑且嚣张,“你以为凭这些人,能杀的我嘛?”她眉眼一挑,尽显自信。 云卿向来是天之骄子,她就该如此自信! 慕长平怒视着她,却无法反驳。云卿的厉害,他自然是知道的,而今大打出手,只怕杀不了她,还会惹得人尽皆知。他倒不怕被人说成大张旗鼓,仅仅是怕将苏念薇引了过来。若不是因为怕苏念薇知晓,他又岂会选择下毒? 他原本想的是,待舒眠毒发,他再将那个宫女当做替死鬼,想一个理由敷衍过去就行了。左不过眼下舒眠的身世还没人知道,是以,哪怕舒眠死了,苏念薇也不至于悲痛欲绝。 却不想,舒眠无事,倒是害的女儿半死不活的。 但禁卫军都喊进来了,此刻再让人出去,未免没了面子。于是,双方一直僵持着。 这时,沈澜闯了进来,他入殿后并未向慕长平行礼,而是对着舒眠祈求,“舒姑娘,我知道你是云卿大侠,我也知道你的内功月隐星沉,有起死回生的功效,看在殿下一直视你为朋友的份上,您救救她吧?我刚从殿下那处过来,听苏姑姑说,她的情况很不好!” 舒眠望向沈澜,只见他眼中担忧不假,心里不免觉得他是一个靠得住的。 听沈澜说舒眠能救阿絮,慕长平明显平复下来,他挥了挥手,让孙晋带人退下,孙晋就将人带了出去。 实际上,舒眠从未打算不管阿絮,她也知道月隐星沉能救她,之所以一直没救,一来,是想看看太医院能否配好解药;二来,也是想让幕后黑手露出马脚。 如今看来,计策很成功,的确让她寻到了幕后黑手,竟还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很值当! 舒眠未出一言,便是一个眼神也不给慕长平,就和沈澜一前一后离开。阿絮是她的朋友,如今更是得知,她们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无论出于哪个方面,她都一定是要救的。 至于慕长平···只能是且走且看了! 冷宫外,太医们束手无策的焦急不已;阿絮的情况不太好,他们都怕万一阿絮有事,自己的九族都会保不住。沈澜是外男,也只得等在冷宫外,舒眠便是一人入了冷宫。 舒眠推开房门,苏念薇与苏姑姑同时看了过来。苏念薇神色憔悴,眼底乌青,这是几日未曾合眼的模样;苏姑姑一直陪在苏念薇身边,也一直不曾合眼,比之苏念薇倒也差不到哪儿去。 舒眠对上苏念薇的神情,一时竟是挪不动脚步。 眼前的夫人,竟是她的亲生母亲啊! 云天青的夫人,在生产那日难产而死,是以云卿与云舒自幼没了母亲。每次出门,瞧见旁的小孩在母亲怀里撒娇,她们虽是装作不在乎,但心里多少是羡慕的。 因为自小没了母亲,这么些年,她们也早已习惯了没了母亲的日子。而今,虽是上天怜悯,还了她一个母亲,可她竟是不知该如何面对。 “舒姑娘,你是来见岁岁……最后一面是吗?” 身为母亲,说出这样的字眼,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有多痛。她纵然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死,可这世间有太多的无可奈何。若真是逃不过一死,那她也希望她的孩子没有遗憾的离去。 苏念薇的话拉回了舒眠的思绪,她道,“我可以救她,她不会死的。” 苏念薇闻言,眼中升起光亮,欣喜之余,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眼含热泪的望着舒眠。这神情,像是在对舒眠说谢谢。 “舒姑娘真的救得了殿下嘛?”苏姑姑语气中带了欢喜与希冀。 阿絮中毒这几日来,太医来了不少,倒是没一个敢斩钉截铁的说能将阿絮救下的。 舒眠望着苏念薇,重重点点头,“我可以救她,请二位…在外等候!” (85)阿絮中毒6 听舒眠此言,苏姑姑便搀着苏念薇出了房门。苏念薇与舒眠擦肩而过之时,总觉得舒眠眼中藏了许多情绪。那是她看不懂的情绪,可不知为何,她很愿意靠近舒眠,也愿意相信她。 房门阖上,舒眠这才去看阿絮。床榻上的阿絮,脸色越来越苍白,唇色又更是铁青。她呼吸很轻,轻到不仔细去听,都察觉不到。 舒眠探她的脉象,竟是比之前的乱的多。明明先前为她诊断了脉象,她应当还能再撑一天的,而今却是不足半个时辰了。 忽而一股药香入鼻,舒眠这才发现,床榻边的椅子上放着一碗汤药;再回想冷宫外的太医,她便是猜测,应是有太医制了药送来;然而,药效没把握好,这才使得阿絮的情况更差了。 这些太医为了护住自己的性命,竟是在拿阿絮做实验嘛? 时不我待,舒眠将阿絮扶起,让她背对自己,便是运气为她逼毒。她将全身内力灌于右手,丝毫不歇的输进她的体内,半炷香时间过去,舒眠早已是大汗淋漓。 舒眠而今的状况也是不容乐观,她动内力为阿絮逼毒,若是不当,会将自己的性命也搭上。由此,此次的运功时间有点长。她只施了一成内力,半个时辰之后,才见阿絮情况好转。待阿絮脉象平和,面色如常,这毒便算是解了。舒眠扶着阿絮睡下,她便是想着下榻。 然而,右边身子麻木不已,竟是想动也动弹不得,她只好将力道支撑于左边身子,这才勉强下了地;脚在地上,人还是坐在榻上。她深呼了一口气,却觉心口处也是烧得紧,额上大汗不停,体内内气冲撞。阿意好不容易稳下来的平衡,还是被打乱了。 眼下慕长平虎视眈眈,她绝不能让慕长平发现她的异常,便是又动用内力去压制“透骨”!然而刚运功,便是一口黑血喷出,眼前也是恍惚的紧。她双手握拳,拼命让自己忍住,待身子又有了几分力道,这才继续运功压制。所幸只是用了一成内力,而今压制倒是不难。 体内的“透骨”被压制下去,她的视线便清明起来,真气也没在体内乱窜了。麻木的半边身子也是恢复如常,如此,她才起身出门,只是脚步有些虚浮! 拉开房门,阳光正是刺眼,她拿袖子挡了挡,这才抬步走了出去。 门外,苏念薇关切的等着,慕长平也到了。当是得了慕长平的允许,沈澜与太医也是入了冷宫。总归,舒眠一踏出门,众人的视线就是盯在她身上。众人的眼神,都是希望能从她口中听到阿絮无事的消息。 “她无事了!”舒眠的语气有些虚浮,但众人都关切着阿絮,倒是没人发现。听她这样讲,众人也是一个接一个的入了房去。苏念薇入内前,还是看了舒眠一眼,但见她似乎没什么大事,这才安心入内。 见人都入内,她便是倚在墙边,以此支撑自己的身子。 里头,太医为阿絮诊脉。未诊脉前冷汗直流,诊脉过后,竟是神情松快,“陛下,殿下洪福齐天,性命无虞了!” 众人闻言,可谓是喜极而泣。 舒眠只觉自己快要站不住了,便是转身离去,如今的她需要好好的歇一歇。苏念薇听闻阿絮无事,转身来看时,只见着舒眠离去的背影。 不知为何,她心底升起一抹苦涩,她总觉得舒眠这一去,便是再也见不到了。 于她而言,竟像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即将要失去了。 慕长平暗中看了看苏念薇,眼底不知是怎样的情愫。他对苏念薇真情实意,可的确也伤她不浅。当初害姜珩是因为嫉妒,后来杀他们的孩子,也是怕苏念薇一心扑在那孩子身上,不会在乎自己的心意。而今,再次决定要杀她的孩子,是为了慕皇室的江山! 慕家的皇位本就来之不正,若是世间再无南月皇室后人,他自是可以高枕无忧。可一旦出现南月皇室后裔,势必要掀起腥风血雨。 他不能让慕家的江山毁在他手上。 是以,舒眠不能活! 阿絮醒过来时,已是深夜了。 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苏念薇与慕长平。她弯了弯唇角,以前每次她生病,醒来时总有父母陪在身边,这次竟也一样,她很开心。她环顾四周,竟是没发现舒眠的身影,于是她问,“眠眠呢?” 不怪她担心舒眠,她清楚的知道,她是因为喝下了舒眠的那碗汤才会中毒,也就是说,下毒之人想要害的人是舒眠。她昏睡了许久,醒来又不见舒眠,心中自是害怕的。 苏念薇出声宽慰,“你放心,她无事的,只是帮你解毒之后,有些累了,这才去寻地方歇息了。”苏念薇向来不会骗她,听此言,阿絮也是放心了许多。 听苏念薇说是舒眠救了自己,阿絮大概也就猜到是怎么救得了。但想起,她似乎只要一动内力,就会引发寒疾,心中还是忧心不已,当下便挣扎着起床,想去看看舒眠,却被慕长平呵斥住了。 他道,“你都这样了,还想着她。别忘了,她可是云卿,岂会有事?” 阿絮闻言,当真冷静下来。慕长平说的不错,云卿···怎么可能会有事呢?况且,宫意也说过,她的寒疾虽严重,但不会危及性命的。思及此,她才没在挣扎。 只是让她安心歇息,那是不可能的,这不,她又关心起下毒之人的事儿了,“父皇,下毒之人抓到了嘛?可有问清楚,她为何要害眠眠?” 福公公闻言看了慕长平一眼,随即便移开了视线,这话,可不是他能回的!苏念薇也是看着慕长平,她也忧心,在这宫里,居然会有人宫人下毒? “下毒者已死,线索已断,并未查出什么。眼下,你无碍,舒姑娘也无事,便足够了。你母亲这几日一直守着你,都不曾合眼,当下,自然是你们二人的休息最为重要!” 慕长平成功转移话题,阿絮也是瞧见了苏念薇眼底的乌青,此下她可算是安静了,“父皇,母亲,你们去休息吧,女儿困了,要睡了!” 听了阿絮的话,苏姑姑就扶着苏念薇离去,慕长平紧随其后。他瞧着苏念薇离去的背影,本想将她叫住,却是张了张嘴,未曾喊出声。直至苏念薇背影消失在眼前,他这才随福公公一道离开。 (86)离宫1 阿絮都在床榻躺了几日了,眼下自是毫无睡意,确定慕长平与苏念薇离开之后,她也是蹑手蹑脚的离开冷宫。不曾见到舒眠安好无虞,她总是不安心的。 她起身活动活动身子,睡了几日,骨头都酥了。所幸她年轻,体力好,不一会儿,便是恢复如常了。此时除却腹部空空,倒也没觉得有何不适。 她出了冷宫,径直往自己的寝殿走去,舒眠对皇宫不熟,唯一能去的地方,也唯有她的寝宫了。事实也正如她所想,她推门而入时,就见舒眠正睡在她的床上。 但她的睡姿很不安详,整个人是蜷缩着的,身上的被子盖了好几层,却还是在发抖。 阿絮眼露心疼,果然还是引发了她的寒疾。 她赶紧过去将她扶起,蓄力为她驱寒。而今的阿絮不可同日而语,她已是可以使用内力助人了。而,在她内力的襄助下,舒眠当真是安稳下来,没一会儿便是沉沉睡去。阿絮躺在她的身侧,将她抱入怀里,呃,这姿势多少有些暧昧了。 天将破晓,舒眠便醒了过来,她一睁眼,就见阿絮的脸。见她在此,心下也知她已无事了。舒眠试着动弹下,却发现身子沉重的紧,低头去看,这才发现阿絮的手脚都压在她身上。好歹她也是大人了,虽身量芊芊,但压在身上还是重的。 她总觉得,若是再晚醒几刻,她都要被阿絮给压死了。 她静静的看着阿絮,先前不曾发现,而今却觉得,其实她们两个之间有着许多相似的地方。她本是将阿絮当成挚友,而今却发现竟是与自己有着血亲的亲人,她心底说不上来是怎样的感觉。但,她对阿絮的态度并不会改变。如今这样,也很好! 阿絮似乎是觉得有双眼睛盯着她,当下也是醒了过来,一睁眼,便与舒眠的视线对上;她先是觉得有些渗人,待反应过来那人是舒眠后,又是觉得欢喜,“眠眠,你醒了?” 因着阿絮的这一句,舒眠这才拉回自己的思绪! 回过神来后,舒眠勾了勾唇,道,“你若再不从我身上下去,我又要睡过去了!” “嗯?”阿絮面露疑惑,随后才反应过来舒眠说得是什么,这才悻悻的笑着,移开了自己的手脚。 “阿絮,趁着无人发现,我们偷偷离宫吧?” 舒眠怕一早,总会见到苏念薇与慕长平。说实在的,她还没做好准备面对自己的身份,也不知该以何等面目去面对苏念薇。至于慕长平,只怕并不打算放过她,若是正大光明的去辞行,只怕他会以各种理由推拒。既然都是要出宫的,倒不妨直接离开。 恣意潇洒,才是江湖人的本性! 此提议得到了阿絮的赞同,先前她出宫也是找了各种借口,这一次出宫,是为了寻找应枕雪,自是不能让慕长平知晓。如此,自然是私自出宫才是最好的。 “那咱们现在就走?” 舒眠笑了,这人咋比她还积极? “留封信吧,总不能让你父母为你担心!” 阿絮点点头,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便是翻身坐起,走到书桌前写下一封信。待将信压好,二人这才离去。 宫檐上,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的移动,其二人身形之快,便是孙晋带的禁卫军都不曾发现。待落地之时,二人已是顺利出宫。而今城门未开,二人也只好使轻功出城,到城门开启的时辰,她们已在数十里之外了。 二人跑不动时,已是到了平州了。 这几日躺在床榻本也没用膳,阿絮早已是前胸贴后背了,进了平州城,第一时间自然是寻了个酒馆,先饱餐一顿再说! 阿絮饿的根本来不及看菜单,只道是将他们店内的招牌整几样送来就行了。 不一会儿,四五个菜上桌,还个个都是硬菜。阿絮嗅了嗅,只觉食欲大开,开始大快朵颐起来。舒眠也是嗅了嗅,却发现不曾闻到味道,再是夹菜入口,嘴里也是没有味道。 这是连嗅觉都没了啊! 饭用一半,就见一些官兵拿了画像入店来,正一个个的查看些什么!恰好这时小二又来送酒,阿絮便拉着店小二打听起来。 “有劳问下,这是发生了什么?” 店小二看了一眼,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开口解释,“这不前些日子,南月四大家族的人现身了嘛,听闻还绑了皇后,最后虽是有惊无险,但在皇家眼里,这也是在挑战皇权。咱陛下回宫之后,就下旨命各州府衙全力捉拿南月人!但凡是这城中来了外地人呐,总得被揪着问询好一会儿。咱们酒楼原本是门庭若市的,正是因为这旨意,使得人人自危,用饭的人都越来越少了。” “说句大不敬的话,这南月人也真是够惨的,国被人灭了不说,还得日日被人追杀!”店小二有感而发,阿絮实在羞愧。 虽不是她的错,但身为慕皇室后人,她仍是觉得心口有愧。 但而今,慕皇室已成了世间主宰,想让她们放弃皇位,放弃江山,自是不可能的。那么她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尽力护住南月人。 阿絮正思绪间,官兵已经到了她们这一桌。舒眠与阿絮同时看过去,却发现这图画的倒是很不错。言清黎,忘忧,颜言,宫意等人都画得极像,一眼便能叫人瞧出来,但此多画像之中,倒是没发现应枕雪的。不,不应当说是没发现,而是应枕雪的画像很是抽象,满屏的画卷,唯一叫人印象深刻的就是那条鞭子,至于应枕雪的脸,竟是画成了修罗夜叉的模样。若非是认出了那条鞭子,舒眠与阿絮万万不敢相信,那画像竟是应枕雪。 饶是舒眠也是忍不住一笑,阿絮更是忍不住将入口的酒喷出。 “敢问兄架,此人是?”阿絮指着应枕雪的画像问道。 “此乃南月人的首领,你们可有见过此人?” 阿絮掩不住唇角的笑意,但又不好大笑,只好抬手遮掩,“你确定···这画像上是人?” 官兵被她这么一说,也是觉得不好意思,“这画像是上面分下来的,估计是途中发生了什么意外,这领头的脸就看不清了。咱们知府大人害怕上面责罚,又听闻这南月少主可厉害了,就让人画了这副画像。反正吧,只要抓住了其他人,这领头的也不见得不出现!” (87)离宫2 舒眠能料想到慕皇室不会放过她们,却不想她们处境如此艰难。原本还能暗中行事,眼下只怕只能是东躲西藏了。说起来,她还真觉得有些对不住应枕雪。这本该是她的责任,现下竟是让应枕雪替她担着了。 “不知,可有抓住的人?”舒眠给那官兵倒了杯酒,想着与他套套近乎,也是想从他嘴里打听下应枕雪等人是否安全。 这世上不好酒者少之又少,这官兵自是不能免俗,饮下舒眠倒来的酒,还真是同她说了几句真话,“别提了,这些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般,竟是寻都寻不到。按说这么大群人,这躲也不好躲,真就是一点蛛丝马迹都寻不到呢!” 如此,应枕雪他们当是安全的。 “多谢这位大哥,那我们便不打扰各位办差了。”舒眠抱拳,其后拉着阿絮就离开了。 到了外面,阿絮这才出声问道,“眠眠,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你知道她们在哪儿吗?” “去云州!” “哦,你是想去神隐楼?”阿絮猜到了舒眠的心思,“但眼下宫意也暴露了,这神隐楼只怕也不容乐观。” 舒眠当然知道神隐楼只怕也被控制了,可眼下也没旁的法子知道应枕雪她们的位置,只能是碰碰运气了。 赶了几日路到了云州,舒眠二人便是马不停蹄的去了神隐楼。临近神隐楼,倒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事儿,似乎一切如常?但舒眠总觉得,神隐楼周遭实在是静得可怕,倒像是在请君入瓮似的。 还不待舒眠思绪,阿絮已是上了前去,她刚想敲响神隐楼的门,却见门忽的大开,而后数十支利箭迎面而来。所幸她闪的快,踏着浮雪三两下就躲了过去。 看来,神隐楼当真已被控制了。 阿絮刚落地,还没来得及跑,就被楼中冲出来的数十人围住。当然,舒眠也不曾幸免,与阿絮一同被围困。阿絮定睛去看,却见那些人身上穿的都是玄甲,这么说来,当是玄甲军了。 而接下来一人的出现,也是印证了阿絮的猜想。于阿絮二人而言,来人倒是个熟人。正是玄甲军副统领荆无明。 “我说荆统领,虽说咱们也是许久不见了,再次见面,倒也不用如此阵仗!” 阿絮说了这话,荆无明才知自己围住的人是谁。一想到刚才自己险些射杀了当朝公主,他倒是有点后怕。 “臣,参见公主!”荆无明下跪行礼,他的人自然有样学样。 舒眠有时觉得,带个公主出门还挺好的,当你以为需得大打一场时,敌人却跪地投降了? “都起来吧,本公主微服出巡,不想人尽皆知的。”阿絮端着公主架子时,的确是贵气尽显,“对了,荆统领,你怎得在此?” “奉王爷之令,守株待兔,捉拿反贼!”荆无明老实回答。 但见荆无明在此,他口中说的反贼是谁,倒是不必猜想了。 “不知荆统领可有收获?”舒眠问道。 既然荆无明敢带人守在此处,守株待兔,想来是抓住了一些人的。 “当日自普陀山归来,王爷便奉了陛下的旨意捉拿反贼。听说,当日的反贼中,有神隐楼的人,王爷当机立断就带着我们来了此处。我们出兵迅速,是抓了一些人,但反贼中的大人物都脱身了。后来,我们继续蹲守,就是盼着能有人回来取些重要之物。前几日,当真又抓住了一人。” 听荆无明这样讲,舒眠心底升起不好的感觉。前几日被抓的那个人,怎么听都像是宫意。于是她又问,“可知其身份?” 荆无明迟迟不言,而是转头去看阿絮,得阿絮点头同意后,这才出口,“经过确认,那人是神隐楼楼主宫意。” 竟还真是他。 舒眠猜测,应当是那日他们在普陀寺分开,宫意便想着回神隐楼与他人汇合。但不知神隐楼已被控制,这才被人抓住。 舒眠与阿絮对视下,阿絮便是明白了舒眠的心思,这宫意嘛,自是要救得,“你方才说,是王爷带着你们来的,王叔也在此处嘛?” “回殿下,王爷而今在府衙歇脚,可要臣带公主过去?” “那便有劳荆统领了!”阿絮没有拒绝他的提议。 这云州知府可不认识她,若想顺利见到镇南王,总得有人领路才好。 于是,除却荆无明之外的人继续留守,荆无明则是带着二人前往府衙。 镇南王端坐高堂,一席青衣,衬出威严。而他本人不苟言笑,更给人一种压迫感。云州知府李泉在旁伺候,竟是眼睛都不敢与人直视。若非是没做错事,他便该瑟瑟发抖了。 “王叔!” 阿絮小跑入内,脸上笑颜不减,荆无明与舒眠便是在外等着传唤。 镇南王见到阿絮,神色也是慈爱的紧,方才的威严也是少了几分,“前些日子不是听闻你回家去了嘛?眼下又是偷跑出来的?” 镇南王慕长川还真是一针见血,一下便猜出阿絮是偷跑出来的。 阿絮但笑不语,算是回应了慕长川。 “见你未被你父母的事儿影响,王叔便放心了。” 过了数日,废后的诏书只怕已是传遍了。 阿絮嘴角弯弯,神色间的落寞一闪而过,“原本是很伤心的,但想开了之后,倒也觉得没什么了。这件事的确是父亲做的不对,母亲伤心也是情有可原。只要他们都能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慕长川点点头,神色间满是赞赏,真没想到他这个侄女小小年纪,看事情却如此通透! “王爷,这位是?”李泉没见过阿絮,而慕长川在五兄弟中排行老五,倒是不论是哪位的孩子,都能唤他一声王叔。 慕长川未言,只一个眼神过去,他便随即禁言。而阿絮也因他的打岔,这才记起同她一道儿来的人。 “对了王叔,我朋友还在外面呢!”听阿絮这样讲,慕长川便着人将舒眠与荆无明叫了进来。 “王爷!”二人齐齐见礼,慕长川一抬手,免了二人的礼。 “说吧,你们如何到了这处?”慕长川收起笑意,他一眼便瞧出她们来此带了目的。 阿絮上前,正是为慕长川捶背,又是说着好话,“王叔,我听闻你们前些时日抓了神隐楼楼主,我这次来,是想为他求情的。还望王叔放了他吧,好不好?” 慕长川却没答应,只道,“你可知他的身份?” 第(88)章 离宫3 “我知道,他是南月四大家族,是我们慕家的敌人。可冤冤相报何时了,与其做敌人,倒不妨化敌为友!宫意是四大家族之一,我们放了他,也算是给出了我们慕家的态度。如此,才有机会与南月少主坐下来交谈,双方化戾气为祥和,才是天下的福祉。”阿絮边说边观察慕长川的神色,见他似有松动,她又道,“再说了,当日在普陀寺母亲中毒,还是宫意给了解药救了母亲,再如何,我们也得帮母亲还这份恩情不是?” “你如何能保证,南月人不会出尔反尔?本王若是放了宫意,下一秒他们带兵攻来又当如何?”好歹是慕家的人,慕长川行事自然是向着慕家的。 “王爷!”舒眠行了个江湖礼,众人的视线就都聚集在她身上,“而今天下虽有小打小闹,但百姓也算得上是安居乐业,若非是逼不得已,我想,没有人愿意掀起战争!毕竟,谁都不愿成为这天下间的罪人。南月之所以反抗,究其原因,是大夏从未将南月人当做一家。你们抢了人家的江山,抢了人家的至尊之位,还不留余地的追杀,逼得余下的南月人隐姓埋名,苟且度日,换做谁,心底也当是不服的吧?王爷,您也是带兵的将领,应当明白,怒极必反的道理。总不能,您的刀都架在脖子上了,还让人乖乖被砍吧?” 慕长平看着舒眠,心中不免感慨,这小姑娘看着年纪小小,却言辞犀利,句句都在点子上!再看阿絮,心中便是明了,阿絮当是受了眼前人的影响。 舒眠见慕长川正在沉思,又继续道,“若是慕家能与南月人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商谈,能答应自此不再追杀南月人,两家这百余年的恩怨被化解应当也不难。毕竟,能舒心的活着,谁又愿意刀尖上舔血呢?实话同王爷说罢,南月新找回的那位少主与我及阿絮,都有些交情。我们都可以为她担保,她绝不是穷凶极恶之人。就看,王爷愿不愿意给这个机会了?” 舒眠是看得通透的,这天下由谁家做主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上位者能让天下人信服!若真是国富民强,君主仁慈,又有谁愿意打破平和,发起战争呢? 慕长川见自己历经世事,竟是说不过两个小丫头,也是松了口,“也罢,你们若真能请到南月少主与本王交谈,除了神隐楼楼主外,其他南月人本王也可以放了!眼下,本王只放神隐楼楼主,算是本王给出的态度!” “多谢王叔,就知道王叔最好了!” 舒眠阿絮相视一眼,嘴角含笑,却各有不同! 阿絮是很放松的笑意,她在为自己说动了镇南王而开心;她心里在想,已经说动了镇南王,其他的叔叔也可循循劝导,南月与大夏的恩怨,总会有消解的那一天! 舒眠则不同,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镇南王答应的太轻易了。眼下虽是答应放了宫意,可也是看不出她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她不是阿絮,同各位王爷并无交情,她只能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位置上来看待这件事情! 若是镇南王是真情倒是好说,若是假意她也得想法子护住应枕雪的安全! 只希望···一切如她所愿才好! “李泉,你去将宫意带出来吧!” 毕竟云州是李泉的地盘,当然得他去才好!李泉行了个礼,便是退了出去。舒眠将人叫停,也是随着一起去。阿絮则是笑笑,心底想的是:表面上不在意人家,而今人家出事了,这不是也挺担心的嘛? 思罢,她也是跟着出去。 眼下大厅只剩下了慕长川与荆无明。 “王爷,当真要放了他们吗?”见舒眠二人没了身影,荆无明这才问出声。他自问跟在王爷身边多年,王爷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被说动之人! “若是没有南月少主的存在,本王或许真的可以放了他们···”言下之意便是,除非南月少主死,否则一切并无商量。 “那您还同意放了宫意?”荆无明恍然大悟,“您是想请君入瓮,诱杀南月少主?” 慕长川扬唇,“眼下他们龟缩不出,本王无处可寻,既然那位姑娘愿意替我们将南月少主请出来,本王何乐而不为?你且派人埋伏好,谈判当日,若能生擒南月少主最好,若是不能,就地斩杀!” “是!”荆无明对慕长川总是忠心的! 另一边,在李泉的带领下,舒眠二人成功见到了宫意。观之神色,倒是未被用刑,只是他应当是休息不好,眉眼间有些疲态! 但见到舒眠的那一瞬,他的眼睛都亮了。 被抓到的那一刻,他并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只在乎还能不能见到舒眠。眼下,不仅没死,还见到了心心念念的舒眠,叫他如何不开心? “哎哟,看来我们在这儿是多余的啊!”阿絮故作打趣。 舒眠则是白了她一眼。 “怎么样,没事吧?”舒眠问他,他温和的摇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你们怎么会在这?”天下之大,也不见得就能巧合遇到,那么二人当是特意来的。 “本是想寻阿雪,却听闻你身陷囹圄,这才来救你!” 阿意闻言,有些欣喜但更多的却是担忧,“你又打架了?”比起自己的性命,他更在乎她的。 舒眠避开他热切的眼神,云淡风轻的道,“别忘了,阿絮是谁,有她在,我还需打架?” 宫意这才放下心来,没打架就好,没动内力就好! “对了知府大人,麻烦帮我们向王叔辞行,你同他讲,待我们寻到南月少主,就与他约在城中第一酒楼会面!”阿絮出言,李泉便领命前去。 宫意则是不解,“你们这是同镇南王达成了什么协议?” 阿絮笑言,“是一个有利于南月与大夏的好协议,眠眠,我有预感,咱们所愿皆会实现的!” 比起阿絮的松快,舒眠更多的是皮笑肉不笑。宫意瞧得出,她另有打算。也知道,她不愿让阿絮知道,所以,他并未出言相问! 三人出了大牢,并肩走在街上舒眠在中间,宫意在左边,阿絮则是抱着她的手,走在右边! “你可知,他们在何处?”舒眠问的,自是应枕雪等人。 宫意摇摇头,他是真不知,若非如此,又岂会被人抓了! “但神隐楼一向消息灵通,我被捕的消息,只怕他们都知道了。旁人我不了解,但阿叔一定会想法子救我,想必,阿叔就在附近!” 阿意话音刚落,就见前方出现个头戴斗笠之人,他朝着舒眠三人方向看了一眼,随即闪身到了巷子里。而宫意与舒眠也是认出了他,正是白玉! 三人相视一眼,便是追着白玉入了巷子,但见真无追兵,白玉这才现身出来! “公子,舒姑娘,姜姑娘!”白玉一一见礼,这才言,“属下瞧公子是从大牢出来的,镇南王如何会放您?” 宫意温言,“多亏了阿眠与姜姑娘。” 虽说舒眠不会害宫意,但姜絮可就说不定了,再怎么说,她都是大夏的公主,让他如何相信阿絮会真心帮他们呢? “先生放心,阿絮值得信任!”舒眠瞧出他的疑惑,开口为阿絮作保,“不知,先生可知阿雪她们的踪迹?” 白玉看向宫意,得他同意之后,这才开口,“少主也是在附近的,她说,既我们认她为主,她就不能辜负这份信任。公子既是南月人,那便是她的责任,她不能不管!原本,我们打算计划好后就劫狱,谁知公子先被二位姑娘救出来了!” 舒眠展眉,应枕雪这少主做的还真不错。 白玉语落时,还别有用心的看了眼舒眠,只是舒眠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未发现。 “三位,请随我来吧!” 白玉在前方带路,舒眠三人紧随其后! (89)透骨1 到了才知,方才白玉看舒眠的那一眼是为了什么---他们的藏身之处,竟是云隐山庄啊! 临近云隐山庄,白玉与宫意的视线不自觉的都往舒眠身上看,他们亲眼见着舒眠的神情变得伤情,眉间也是紧皱;有风吹过,她的眼眶便是红了。阿絮不知内情,自然也没注意舒眠,见着眼前的废墟,她面上有些排斥。可也心知,这是被她慕家所逼,一时儿她也有些不安! 站在云隐山庄外,舒眠抬头看着那块早已破旧的牌匾,无限思绪涌上心头。她顿在大门口,无论如何都是抬不动脚。宫意也不催她,只是静静的陪着她。白玉则是护在一旁,时刻注意有无追兵追来。阿絮见她们停下,颇为不解,既是知道了应枕雪她们的藏身之所,不是应当更快进去吗?这处虽然人少,但也保不齐会被人发现! “你们,不进去吗?”阿絮出言,拉回了舒眠的思绪。 舒眠闭眼,隐去眼底的泪意,轻轻问出口,“你们为何会来此处?” 白玉回道,“当日,我们一下山就遇到大夏四王,同他们交起手来,但对方人多,我们又经历过大战,自是溃不成兵。少主一人拦下所以攻击,护着我们分批离开,她与忘忧宫主逃跑之际到了云州,去了神隐楼。她亮出身份让神隐楼助她聚齐南月人,却不想人刚齐,镇南王的人随后便到了,我们又是突围。逃跑之际恰好路过云隐山庄,少主就带我们入了密室!” 舒眠疑惑,又带了几分欣喜,“阿雪带你们入密室?···她想起来了?” 云隐山庄底下确有密室,那是为了躲避敌人所建,但所知者密室所在的,唯有几人;云天青父女三人,以及云隐山庄的一些老人。但十年前云隐山庄被灭之后,所知密室的应当就只有云卿与云舒。但应枕雪失忆了啊,她怎么会知道?那么唯一能解释的就是,她恢复记忆了! 然而,从白玉的回答中,她还是失望了,“不是的,只是到了云隐山庄,少主冥冥之中有些感应,但我们也问过她,她并未恢复记忆。” 也罢,只要她平安,想不起来便罢了! “我们进去吧!”白玉做了个请势,舒眠与宫意就先一步入内。阿絮则是同白玉一道走着,方才听他们的对话,她尚有疑惑。 “这位大叔,我能不能问一下,从你们的对话中我感觉出,你们对这地方很熟啊?方才提到阿雪是否恢复记忆,这关阿雪的记忆何事啊?” 白玉也没细说,只道是,“云隐山庄···姓云!” 阿絮蹙着眉头,云隐山庄姓云,难道是在说···这是舒眠的家嘛? 一旦定论,阿絮便觉得方才的疑惑清晰起来!怪不得舒眠会问阿雪是不是恢复记忆了,怪不得方才她会久久矗立门口了。 再瞧此处断壁残垣,脑海中又回想起妙手空空的话,现在想来,才知不假啊!若是妙手空空所言不虚,那十年前的那场大战,舒眠当真是受了极大的苦啊!可即便是如此,似乎也没护住家里人,光是想想,阿絮就觉得心口闷得紧,更遑论亲历的舒眠呢?那时的她定是难过极了,也很是无助!明明是天下人都羡慕的天下第一,可却护不住自己的家人,这才是这些年她都不再动武的原因吧? 阿絮小跑两步,抱住舒眠的手臂,眼中的泪意倒像是要憋不住了。 舒眠看她,心知她应是知道了什么,才会如此模样,便是宽慰着她,“我都没哭,你怎么先哭了?” 被舒眠这么一说,她就更想哭了,可又担心自己哭出来,又会勾起舒眠的伤心事,又强制憋了回去,“我才没哭呢,我这是被风吹得。” 舒眠却不拆穿她,只道是,“嗯!这风的确是够大了的。”然而,无风亦无尘! 白玉打开了密室的机关,四人一道入内!里头的人见是白玉,也没阻拦,由此,四人顺利进到密室。 云隐山庄的底下,犹如一座小型宫殿,里头大大小小的石洞无数,每个洞里都可以睡下两个人。再往里头走点,便是一个大厅,这大厅也是依着普通的大厅所做,分主位与次位。刚踏进大厅,就见应枕雪坐在上方,下方的位置上倒也坐满了人。左边坐着言清黎,颜言,右边则是忘忧,金十娘等人。 应枕雪一见舒眠,眼中都透着不可置信,还以为要费尽波折才能与她再次相见,谁知她竟毫无预兆的出现在她眼前。她含笑看着舒眠,眼神透亮,就如同幼时看姐姐习武的阿莹;应枕雪从主位走下,直至将舒眠抱住,她才觉得这一切不是梦!舒眠拍拍她的背,像是无声的回答。 阿絮看着眼前相拥的二人,也为她们感到开心,姐妹二人走失十年,还仍能相遇相认,自是叫人羡慕。这一刻,即便阿絮知道应枕雪与自己同母,却也不敢开口喊声姐姐!与舒眠比起来,她不过是与应枕雪有血缘罢了,又怎能比得过二人一起度过的时光呢? 应枕雪感受到了阿絮的目光,就从舒眠怀中抬起头来,左手仍旧拉住舒眠;她望向阿絮,伸出了另一只手,呈拥抱状,挑眉逗她,“怎么,这才几日不见,就不认识我了?若论起年纪,你还得喊我一声姐姐呢!阿絮,喊声姐姐来听听!” 阿絮笑着,扑进二人的怀抱,三人再次重逢,各自的心境都不一样了,但她们的心却从未改变。她知应枕雪是在挑逗她,也是与她斗嘴,“什么姐姐啊,你得同我回去,认了母亲之后,我才认你!” 应枕雪弯唇一笑,并未拒绝。 众人瞧着三人相拥,高兴之余也是各怀鬼胎! 自普陀寺下来,应枕雪就一直心事重重,既是为了护她们周全,也是在逼着自己担起少主的责任。直到见到舒眠的那一眼,她才松懈下了所有,俨然一个小女孩似的,扑在姐姐怀里。也是舒眠在此,她才会展露些许笑颜。 忘忧自是真心为她高兴,只是舒眠这人究竟是哪一方的人,她还把握不准;至于言清黎那边,为应枕雪开心是真,但颜言眼中的担忧也是真的。应枕雪曾经说过,她会将言清黎交给舒眠发落,舒眠苦于灭门之仇,若是言清黎落在舒眠手里,只怕就没有活路了。 (90)透骨2 众人之中,也就宫意最信舒眠,也唯有他的开心是发自内心! “好了,好歹也是少主,也不怕人笑话!”舒眠开口,三人这拥抱才算是完成了。 应枕雪从她怀中起身,余光瞥见了一旁的言清黎,便是一点缓冲的时间都不给她,“言清黎!” 她这般一喊,言清黎便是上前。舒眠一见言清黎,手就不自觉的握成了拳,身子也有些发抖! “抱歉,是我带她来此的。”应枕雪向舒眠道歉。 在应枕雪看来,言清黎是灭了云隐山庄的凶手,而今,却堂而皇之的躲在云隐山庄,舒眠对此自然是不舒服的。可人也的确是她带进来的,只好自己出言道歉。 舒眠未语,算是默认! “你知道的,我是南月少主,她灭了云隐山庄,但从某些方面来说,都是为了我,是以,我不方便处置她。”应枕雪同舒眠解释,“所以,我打算将她交给你,她的命由你来定夺!” “少主,我求求你,饶了家主吧,我愿意为她受罚!”颜言又来求情。 “退下!”言清黎呵斥,颜言只好闭嘴不言! 随后,言清黎又面向舒眠,对她行了个作揖礼,“舒姑娘,少主之令,属下遵从!但恳请舒姑娘晚些动手,属下筹谋多年,为的就是想看到南月人光明正大的立足于世,眼看大事将成,实在不愿抱憾而终,还望舒姑娘玉成!” 舒眠逐渐冷静下来,应枕雪有句话说得对,她虽灭了云隐山庄,但究其原因也是为了复国。既是为了复国,从某些原因来讲,也算是为了南月少主!原以为应枕雪是南月少主,可经历皇宫一趟才知,她自己才是南月少主。既如此,她有何颜面追责于她? “言门主,我想同你单独谈谈!”舒眠留下这么一句,转身就走。既是单独谈谈,自是没有旁人在才好。 舒眠如今的话就等同于应枕雪的话,言清黎根本不能拒绝。言清黎感叹,该来的还是会来的,便也跟在舒眠身后走了出去。颜言的担忧神色不减,就怕舒眠会杀了言清黎。 阿絮可算是明白了,原来言清黎就是灭了云隐山庄的人。若是自家被人灭了,她自然也是怒火中烧,恨不得将仇人碎尸万段。眼下舒眠还能如此镇定,倒真是能忍常人所不能了。 舒眠带着言清黎倒也没走远,只是见没有旁人了,她们便停了下来。舒眠背对着言清黎,重重叹了口气,稳住自己的思绪之后,才轻轻开口,“爹爹是何时同你说的,想要放弃复国;你又是从何时起了杀心的?” 舒眠到底还是想知道,云天青为何突然决定不复国了!人突然转变,总得有个原因。 先前去到暗夜修罗,舒眠与言清黎都属于互相试探之人,所言自是真假参半。而今,她来寻她问,倒是不怕她不说实话了。 言清黎细细回想了一下,娓娓道来,“我记得,是十年前的中秋节后几日。那时他来找我,说,南月虽是灭了国,但我们仍是好生活着,天下百姓也安居,倒也不必执着于光复南月。” “我为了复国,费了许多心思,费尽多少心血,可他却突然就说不复国了,这叫我怎能不气?可人各有志,我能理解,他是因为有了女儿,想要安稳度日,念在大家都是南月人的份上,我不怪他。”言清黎顿了顿接着说,“我只让他交出碧海令,至于他愿意苟且度日我不管,可他说了什么?他说,国他不打算复了,碧海令他也不会交出来,甚至他会毁掉手上的那块碧海令。” “碧海令是打开帝王陵的关键,我们人少,强拼并无胜算。唯有找到少主,找到帝王陵,取出玉骨箫,我们才能真的复国。他想苟且偷生就罢了,可他凭什么要让我们也复国无望?”言清黎提到这件事,仍是恨得牙痒痒,但毕竟云天青已死,眼前人也不是她能得罪的,她也只好强行压下自己的怒意,“舒姑娘,试问你听到这样的话,您能不怒嘛?我家人都因大夏而死,除此之外,大夏仍是对我南月人赶尽杀绝,我与大夏不死不休!可他却要毁掉我的希望,我如何能答应?” 舒眠听着一切,眼眶早已红润,她身子有些颤抖,脑海中仿佛能看到当初云天青的身影。可她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云天青会突然放弃自己的理想?难道真的就是为了她与阿莹嘛? 正当舒眠思虑之际,言清黎又言,“我也问了他,为何突然有此决议?他回:因为我的女儿,不愿天下再现战乱。” 本是背对着言清黎,听到这么一句便是转过了身,“你说什么?” 言清黎此言像是触动了舒眠心底的阀门,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言清黎还以为是她没听清楚,便又说得仔细了些,“他说,他女儿觉得天下已安,即便再换一个人上去,也不过如此。何必发起战乱,成为天下的罪人!” 听着言清黎的话,舒眠眼角有泪滑落,思绪也是飘远。 『她仿佛记得,那是十年前的中秋节。 云天青抽出了时间,专门带着她与阿莹在云州游玩。因着节日,街道上出现了好多新鲜的玩意儿,阿莹被这些稀奇玩意儿吸引,便是这跑一下,那边跳一下的。因着街上人多,三人也被人群冲散。被人群冲散的云天青与小云卿一直在寻着阿莹的身影,但好半晌都没能寻到,而小云卿也顺着人群,到了一家赌场外。 赌场外有一对父女,父亲三十上下,女儿五岁左右,父女二人衣衫褴褛,女儿被父亲抱在怀里,却是嚎啕大哭。父亲看向赌场,眼底闪着亮光,那是一种不甘心,想要一夜暴富的贪婪目光。 瞧着,就是一个烂赌鬼! 他抱着女儿往里闯,却被赌场外的伙计拦了回来。 “杜三,你家里房契地契都赌光了,还来作甚?快滚快滚,莫要挡在我们门前,扰了我们的客人。” “你们让我进去,我今日一定能翻本的!”杜三说着就往里头冲,可还是被无情的挡了回来! “你该知道我们赌场的规矩,想要入场,得先让我们看看本钱。”那伙计嘲讽道,“有钱你就是大爷,无钱趁早靠边站!” (91)透骨3 谁知那杜三简直毫无人性,竟是将怀中的女儿高举,“她就是我的本钱,你让我进去,我若是输了,我女儿就归你们了。” 他此言便是赌场伙计也觉得恶心,“摊上你这样的父亲,真是她的不幸!”但对方撂出了底牌,他们也不能再拦,只好让了路。 而那杜三抬脚欲走,就被人踢飞在地,他怀中的女儿也是到了踢他那人手里。待众人定睛瞧去,就见赌场外,站了个八岁模样的小姑娘,方才踢杜三的,正是这个小姑娘。嗯,正是小云卿! 赌场伙计可不觉得小姑娘是来闹事的,便是事不关己,冷眼旁观,只想看看那杜三结局如何。小云卿将怀中的小孩放下,冷眼看着杜三。 “她难道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嘛?你如何下得去手,卖女求赌?”小云卿质问道。 这杜三就是个无赖,“关你屁事,这是我女儿,我卖她又如何。赶紧把女儿还给我!”说罢,朝着小云卿就扑了上来。 小云卿也没想着跟他客气,便是狠狠教训了他一顿,很快他脸上就是青一块紫一块的,腿也是走不动道了。最后,小云卿拔出匕首,在他面前比划,出言恐吓道,“倘若再让我发现你为了赌博,想要卖你女儿,你的这双手,我便不给你留了!我云隐山庄云卿,说到做到!” 听她提到云隐山庄,杜三也不再反驳了。云隐山庄在云州,是除却县衙外,地位最高的存在。云庄主还时常做善事接济穷人,在当地百姓之中很有威望,是以,在云州有这么一句话:宁愿得罪县衙,莫要得罪云隐山庄! 杜三噤了声,抱着女儿就离开了。 见解决了杜三,小云卿也给赌场立了个规矩,“我知道你们开赌场只是为了生计,但做事还是得留一线!伤天害理之事可莫要做!” 赌场伙计抱拳应下,云隐山庄,他们可得罪不起! 此方事了,小云卿又踏上寻妹之路,一转头,却见云天青站在不远处。云天青眼带欣慰,想必是看到了方才的一切。 小云卿走到爹爹身前,却见爹爹还是痴痴的望着赌场外。 “爹爹,不走吗?” “卿卿啊,你方才做的事,爹爹很欣慰,但爹爹有件事想要问你!”云天青出言,小云卿抬眼望他,示意他说,他便又道,“世间不平事千千万,方才只是其中之一,你今日管了这件事,可来日旁的地方再发现这样的事儿,你当如何?” 小云卿张嘴就答,“爹爹也说了,不平事千千万,寻常人自是管不过来,但路见不平,挺身而出,便也不失少年风范了。” 云天青觉得是自己没表达清楚,便又继续问,“爹爹是说,你有没有想过,让这天下人尽听你令?” 小云卿不明白,“一个人有多大的能力,便做多大的事,一切尽心就好,何必非要天下人都听?···哪怕是如今的陛下,也做不到让天下人都与他一心吧?” “他做不到,但你可以,你若愿意,爹爹便是倾尽全力,也要助你登上那个位置!” 小云卿虽还小,但并不是听不明白云天青的话,他这是想造反啊?只是小云卿不明白,为什么爹爹认为她可以登上那个位置? 想不明白,她便不想了。 “爹爹,女儿没什么大志向,只想所行所愿,无愧于心!当今天下其实也很好,当今陛下也时常被人夸赞贤明。千万人有千万个心眼,方才那个赌徒,便是因为好赌,才造成了悲剧,难道我登上了那个位置,我就能让他不再去赌嘛?我觉得,一个君主,只要是能让大部分的百姓安居乐业,不受战乱困扰,那便已经是很好了。我自问,即便是我,只怕也很难做到。所以爹爹,好不容易得来的和平,为何要去将它打破呢?即便我们成功,在百姓心里,我们也只会是罪人!” 云天青陷入了沉思,小云卿的话也一直在他脑海中回响。 小云卿拉住云天青的手,“对了爹爹,为什么我想,就能登上那个位置呢?”她不解,即便是造反,她上头还有爹爹,怎么着也得爹爹上位才是啊,为何爹爹说得,却是非她不可呢? “爹爹,阿姐!”云天青还未来得及回答,就听阿莹在喊他们。他们回头去看,阿莹笑意盈盈站在不远处,手上还拎着不少东西。 也是因此,小云卿没能从云天青口中得到那个答案!他们与阿莹汇合之后,三人便是结伴回家了!』 舒眠体内气血翻涌,而今想来,云天青竟是一早就已经在暗示她,她的身世了,只是她一直都没有去细想;如此说来,云天青定是因为自己那时的话,这才下定决心不再复国。 舒眠身子抽搐着,额间细汗直冒,因着情绪失控,气息紊乱,她便是压不住体内的毒素了。她双眼猩红,眼前模糊不已,却一直都在心底怪罪自己。 她如今才知道,原来害死爹爹的,竟是她自己啊!倘若她当时没说那些话,爹爹也就不会去寻言清黎摊牌,那么他就不会死了! 舒眠简直崩溃了,她口口声声想要手刃灭门真凶,却不想一切都是因她而起,云隐山庄的灭门,她才是那个罪魁祸首啊! 舒眠脸色煞白,人也是接近癫狂,言清黎这时才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在她即将倒地之时,接住了她的身形,“舒姑娘,舒姑娘,你无事吧?” 舒眠根本听不进去任何声音,体内的毒在五脏六腑冲撞,最终,她喷出一口血,便是晕死过去! “舒姑娘!来人啊,来人!”言清黎赶紧喊人,听到言清黎的呼救,应枕雪等人跑了过来。 应枕雪凝眉,先前也见她发过一次寒疾,但已是许久未发作了,而今,如何又发作了?难道是言清黎说了些什么?于是,她一个眼神过去,却见言清黎低下了头! 忘忧与翎羽相视一眼,眉目间都是不安。毒是她们下的,她们又岂会看不出来这是透骨发作的模样?先前还以为舒眠的毒解了,如今看来,竟是以内力强行压制了。 “眠眠!”阿絮焦急的喊着,宫意一眼便瞧出是她的寒毒又发作了,他大步过去,抱起舒眠就往有床榻的地上去。 阿絮追将过去,言清黎则被应枕雪拦下! 忘忧与翎羽相视一眼,也是退了下去。而今,众人都聚在舒眠所在之地,唯有言清黎在被应枕雪审判。 “你同她说了什么?” “舒姑娘问我,云天青何时决议不复国的,属下只是据实以告,却不想,她就成了这副模样。”言清黎想起舒眠的模样,感觉很是吓人,“少主,属下认为,舒姑娘这是中了毒!” 应枕雪看她一眼,并无再言!瞧她说的真诚,应当不是假话,“你最好祈祷她无事,否则,我亲自送你下去陪她!” 应枕雪撂下这句话,转身就走,而今,舒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言清黎看着应枕雪的背影,神情满是愁绪,她不惧死!当她选择复国之路,便想过会死,但让她此刻就死,她是不甘心的。 思绪良久,她这才跟了上去! (92)透骨4 宫意赶紧为舒眠施针,许久之后,才将她体内的毒稳住!他将银针取下之后,却发现舒眠的呼吸极弱,弱到若不仔细去听,都会以为她是个死人了。他搭上她的脉,却是眉头紧锁···· 明明普陀寺那日还有一年的时间,而今竟是不足半年了! 身为神隐楼楼主,天下人都称之为“第一神医”,可偏偏,他连最想护住的人都护不住! 但见舒眠的情况稳住,他这才起身离开,给她留下休息的空间。可一想到她的性命不足半年,他的双腿便不听使唤了,他几次身形踉跄,都险些摔在地上。最终还是扶住了墙壁,这才稳住身形,出了门去! 见他出来,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围了上来,而他的双眼却是空洞无神。无论旁人说了什么,便是半分都无法入他耳中。最终还是白玉拍了拍他,他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宫意,她到底如何?”应枕雪是少主,她问话,自是不能不回! 可宫意眼神扫过,却是停在了阿絮身上,“阿絮姑娘,阿眠她是否又动了内力?” 阿絮点点头,“没错,我不久前中毒了,是眠眠帮我逼出的毒。当日,她也发了寒毒,但后面也稳下来了!怎么了?是眠眠很严重嘛?”她可是记得,宫意说过,寒毒只是看起来严重,但不会伤及性命! “难道是她把毒引到了自己身上嘛?”若是舒眠情况严重,阿絮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个原因了。 宫意无力的笑着,眼泪却不停滑落。 应枕雪看得着急,呵斥出声,“宫意,我命令你说出她的病情!她中了什么毒,需要什么药,你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宫意的眼睛红红的,眼泪也是越来越汹涌,“对不起,我救不了她,我们都救不了她!” 阿絮闻言,眼眶一下就红了,“都怪我,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中了毒,她就不会为了救我,让自己中毒了。”阿絮也是哭出了声。 言清黎倒是没想到舒眠会如此严重,当下也是震惊不已。忘忧与翎羽这时才确信,舒眠的确是因为透骨才会如此。若非透骨,依着宫意的医术,世间有什么毒能难住他? “都别哭了,她中了什么毒,需要什么药,你说!只要你说出来,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一定帮她取来!”眼下这种情况,也唯有应枕雪理智尚存了。 见宫意仍是不说,她便是拎住宫意的衣领,“宫意,我没时间与你废话!我的耐心有限!” 宫意望着她的眼睛,终是开了口,“她中了···透骨!” 透··透骨! 饶是理智如应枕雪,闻言还是忍不住身形踉跄,倒退几步! 天下第一奇毒“透骨”,天下间,并无解药! “不会的,不会的,她怎会中透骨,透骨不是早已灭绝了嘛!你在骗我对不对?” 阿絮虽是涉世未深,但也听过透骨的名字! 既然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宫意也不打算隐瞒了,他将自己的所知脱出,“透骨在她体内已经十年了,这些年来,她一直以内力压制毒性的发作,在我与他的努力之下,好不容易才让透骨与她的内力达成平衡!若她不动内力,她明明可以如普通人一样活着,可近日来,她数次动用内力,导致透骨毒发,而今,性命已不足···半年!” 宫意的话简直又是晴天霹雳,单看舒眠每次寒疾发作时的痛苦,她们也知她有多痛。可这样的痛,她一个人承受了十年啊!受了这么多痛不说,而今,竟是没有多久好活了! 老天啊,你睁睁眼,你当真要眼睁睁看着一个年轻的生命就此消逝嘛? “十年!言清黎,难道又是你下的毒嘛?” 言清黎赶紧撇清,“属下做事光明磊落,绝不会为了胜利,就动此卑劣手段!请少主明察!” 这时,翎羽像是下定了决心,跪在应枕雪面前,“少主,舒姑娘的毒···是属下下的!”此言,成功引来全场目光。 应枕雪更是不敢相信,她自幼的时候,便是翎羽护着长大,她同姑姑一般,都是自己很珍视的人,而今她说什么?舒眠的毒是她下的? 此言,犹如在应枕雪的心头狠狠的剜了一刀,不见血,却伤她不浅。 “为什么?”应枕雪像是被人抽去了全身的力气,阿絮与她并立,这才扶住了她。 既是决议坦白,翎羽就没打算隐瞒,她道,“当年,我与路遥奉宫主之命,带人围攻剑心门。眼看大事将成,云卿却忽然从天而降,阻拦了我们。我们与他交手,我被她打成重伤,自此,我便一直心怀怨恨。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一直在寻找云卿的下落,为的,就是一雪前耻。但又怕打不过他,恰好,忘忧宫中正好有着世间唯一一份透骨,我便带在身上,想着寻个机会,给她下毒。” “我与路遥多方打探,得知云州有个叫云卿的,我们便去寻他。到云州时,恰好与两个小女孩迎面相撞,苦寻不到云卿,我本就心中有恨,又被这两个孩子撞到,心里自是不爽,于是,我打算拿她们出气。本是想打他们一顿便罢了,却不想技不如人,竟是没打过其中的一个孩子。说到这里,想必你们也猜到了。我们当初遇到的那两个孩子,就是少主与她姐姐!” “我被舒姑娘完虐,心中更是不平,想着,打不过云卿便罢了,现在连个孩子也敢骑在我头上,于是,我动了杀心!但路遥拉住了我,我也逼迫冷静下来,眼睁睁看着她们离开。云州不曾寻到云卿,我心生挫败,却在决议离开之际,听旁人道,打伤我的那个小孩是云隐山庄大小姐,也叫云卿。云卿这个名字,是我心间的逆鳞,此番之后,我便是不取她们性命不罢休!于是,我们暗中跟着两个小姑娘,见她们进了一间客栈之后,我便跟了过去,趁其不备,将毒下在了云卿碗里。” (93)透骨5 “却不想,她很幸运,喝下那碗汤的人是她的妹妹,也就是少主您!不久后,她妹妹毒发,大口大口的吐血,她便将人带到了楼上房间,着人去请了大夫。可云州城的大夫都来了,却依旧救不了她妹妹。后来,她打算以内力帮她妹妹逼毒,却发现,那毒非内力能逼出。其后,她便将那毒引到了自己身上。我与路遥在外面看的一清二楚,本想趁她无法分心将她杀了,却无意发现了,您脖间的那个吊坠。我与路遥大喜过望,寻了这么多年,终于让我们寻到了少主。同时,我也在责怪自己太过冲动,才会害了少主,可幸好,你姐姐内力很强,当真将所有的毒引到了自己身上。” “她刚帮你引完毒,就听有人匆匆来报,于是,她便跟着那人离开了,唯余少主在客栈。我与路遥见你姐姐并未去而复还,便趁机将少主带回了忘忧宫。后来才知,那一日,云隐山庄满门被灭。” 翎羽话音落下,当年的事情她便是交代清楚了! 她的说法让在场者叹为观止,竟是因为两个孩子撞到她,她便下此毒手!天下第一奇毒,竟是用在了两个孩子身上,这心思,是何其歹毒? 不过,倒是如了她的心愿,歪打正着,真的毒到了她恨极了的云卿! 应枕雪闻言更为崩溃,原来,舒眠竟是救她,才会中毒!她此刻恨极了自己,如果当初自己足够强大,说不定,说不定她姐姐就不会承受如此苦难了。 “你该死!”应枕雪红了眼眶,手中鞭子甩出,就缠住了她的脖子,力道之大,属实没给她留下活路。 路遥本就爱慕翎羽,眼下自是为她求情,“少主,您饶了翎羽,属下愿意代她死!”他拼命的磕着头,头上都肿了一块。 可应枕雪俨然听不进去,她只知道她的姐姐躺在里面,而今只余下半年可活。忽然,一把剑砍来,砍断了应枕雪的鞭子,这才救下了翎羽一命。应枕雪看过去,却发现出手的是她自小喊到大的姑姑! 应枕雪眼眶红着,泪珠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她看着忘忧,生怕她也有事瞒着自己。忘忧眼中都是心疼,自应枕雪到了忘忧宫,她一直都很坚强,很少哭,现在却是哭得伤心。 忘忧跪地,应枕雪就犹如有道惊雷劈在身上,忘忧开口,“少主,翎羽此事,同我禀告过,透骨也是我给她的。身为忘忧宫宫主,我既知情,那便证明他们是奉了我的命令,还望少主惩罚我,饶过他们吧!” “宫主!”翎羽路遥齐齐出声,却被忘忧点住穴道,无法再言语! “呵呵,呵呵呵!” 应枕雪扫过众人,眼中透出漠视。 这些都是她决意要护下的人啊,为了她们,她放弃了正大光明行走在江湖上的机会,选择同他们一起承担反贼的名头,同他们一起缩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可到头来,她得到的是什么? 一个灭了她曾经的家,一个给自己的姐姐下毒;好,好得很呐! “滚,都给我滚!”应枕雪怒的直甩鞭子,他们这些人,她一个都不想看见! 言清黎见她愤怒,只好带着自己的人先离开;忘忧虽心痛,但若是她留在此处,只怕应枕雪不会冷静,于是,她也带着忘忧宫的人离开。宫意也已稳住了舒眠的情况,再留下去也帮不到什么,有这时间,他还是愿意再去寻些救命的方法,哪怕只是用药吊住她的性命也行。于是,他也是离开了。白玉也是紧随其后,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眼下,也就阿絮还陪在应枕雪身边。 应枕雪只觉全身力气被抽空,整个人便是跌在地上,任由眼泪落下。阿絮看着很揪心,便是将她拥入怀中。明明阿絮才是三个人中,年纪最小的那个,眼下她却想撑起一切,成为应枕雪与舒眠的依靠。 可一想到舒眠一个人承受了那么多,她便是揪心,心口闷,想着想着,眼泪也是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如今,一个在里面躺着,承受剧毒之痛;两个身心疲累,抱头痛哭。 整整三日,舒眠才醒了过来。她一睁眼,就见应枕雪与阿絮都陪在身边,她们眼睛都是红肿的,还肿的很大,显然是哭过几场了。眼下二人正闭目养神,暂无人发现舒眠苏醒。 晕倒的这三日,舒眠看似在睡着,其实却并不好受。毒性的侵蚀,让她疲累不已;脑海中还一遍遍回想着言清黎的话,她无法接受是她间接害死的云天青。她一直叫嚣着报仇,可到头来,罪魁祸首却是自己! 还真是讽刺啊! 目光望向应枕雪与阿絮,她在心底默默下了决定,想要独自扛下一切。 应枕雪成为南月少主以来,她做的很好,所以,她不打算拆穿自己的身世。她如今只有两个愿望,其一,自然是希望两个妹妹能好好地;其二,她想化解南月与大夏的恩怨。 她不愿承认自己是南月少主,但血缘却骗不了人。她选择瞒下身份,已是自私了一回,又岂能让应枕雪顶着南月少主的身份替她去死?而如今,南月与大夏就像是死局,急需有人破局。唯有化解了两国的恩怨,南月人才能堂堂正正的行走在江湖之上。也唯有如此,她才能走得安心。 若能以自己的将死之躯,换取大夏与南月恩怨两消,便也是不枉人间一趟! 应枕雪似乎是做了噩梦,舒眠眼见她打了寒颤,而她也因此从梦中惊醒,她醒来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床榻,却见舒眠睁了双眼,简直是不敢相信,“你,你是真的醒了嘛?” 阿絮也被应枕雪这声惊醒,她一眼便看见舒眠睁了双眼,“眠眠,眠眠你终于醒了。”阿絮扑在舒眠身上,喜极而泣。 “咳咳。”舒眠咳了两声,“我等下要被你压死了!” 被阿絮压得喘不过气是真的,但打趣阿絮也是真的,阿絮听她还有打趣的心思,心里也是松快了不少! 应枕雪与阿絮合力将舒眠扶起,二人的视线一直盯在她身上,就怕她突然有个头疼脑热的。舒眠被二人盯得有些发毛,身子都不自觉往里去了点。 “你们这样子怪吓人的,可是我脸上有何不妥吗?” 二人齐刷刷摇头! (94)透骨6 “怎么就你们两个,其他人呢?”舒眠只觉,安静极了,安静的都有点不习惯了。 应枕雪不言,双手环抱,头也是转向另一边。舒眠瞧了一眼,竟是没看出这是在闹哪样?又去看阿絮,期望能从她口中听到些什么。阿絮望了望应枕雪,又看了看舒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阿絮,连你也要瞒着我嘛?”舒眠佯装生气,抬头却见阿絮眼圈红了一圈,“哎哎哎,别碰瓷啊,我也没说什么吧?” “坏眠眠,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们?”阿絮红着眼指责,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舒眠却是不明所以,“我,瞒你们什么了?” “你中了透骨,你怎么可以一个人忍着,寒毒发作的时候,你该有多痛苦啊?”阿絮哭得梨花带雨的,委屈极了。 舒眠惊诧,看来是宫意没帮她瞒住! 不过,瞒阿絮可以,瞒应枕雪怕是很难。只要她以身份威压,宫意就是想瞒也瞒不住。所以,应枕雪是因为她隐瞒中毒的事儿,才生气的? 舒眠将阿絮拥入怀中,“我可是云卿,区区透骨,能奈我何?” 应枕雪一听可不乐意了,“到现在了你还在死犟,还“能奈你何”?你知不知道,”你命不足半年。 最后那句话,应枕雪终究是没能说出口! 舒眠冷不丁被应枕雪骂了这么一句,心底也有些委屈。再怎么说,她才是姐姐吧?怎么现在一个个都在怪自己?唉,姐姐不好当啊! 可没办法,谁让是自己妹妹呢,只能宠着了,“好好好,我错了,我保证以后什么事都跟你们讲好不好?” 舒眠这一服软,两人可就无法招架了。毕竟舒眠是病体,却还在费心思讨她们原谅,她们哪里还能真的对她生气啊?再说了,应枕雪生气可不是因为舒眠,而是因为她眼盲心瞎护下的那群人! “那眼下能同我说,其他人在哪儿了吧?”舒眠又问,应枕雪又扭头不看她,阿絮又是支支吾吾。 聪明如舒眠,自是看出来了,这二人敢情不是生她气,而是生言清黎等人的气啊! 可是发生了什么? 若是因为灭门案,这不是一早就知道了嘛?还是她以为是言清黎把自己气晕的? 不管如何,能看到应枕雪为了自己生气,她还是蛮开心的。自小都是她护着她,眼下倒是换阿莹护着姐姐了! “阿絮,我晕倒的这些日子里,发生了什么?怎么我瞧着你二人这神情不大对劲呢?”应枕雪也是死犟的性子,问她真不一定能问出什么来。舒眠只好从阿絮下手,希望能问出些什么。 阿絮看了看应枕雪,又看了看舒眠,最终还是压低声音同她讲,“你的毒…是翎羽下的,而忘忧宫主还护着她!” 闻言,舒眠眼中闪过震惊,“透骨”是翎羽所下这是她没料到的。但如今想想,倒也说得过去,当日同他们发生争执,下一秒就被人下毒,怎么看都实在是太巧了。况且,她们还能在她离开之后,带走应枕雪,可见他们当时一直在附近。 再看应枕雪,舒眠也能理解她如今的心情了。 她把忘忧与翎羽当做亲人,可后来才发现她们竟然害了她最在乎了人,应枕雪心中只怕是大受打击。舒眠心底不免升起心疼,她捧在手心疼爱的妹妹,她如何舍得她伤心? “我们走吧!”一直不说话的应枕雪忽然来了这么一句,“什么破少主,我不当了!接下来的日子,我就只想带着你寻医问药,我就不信了,你的毒当真无人能解?” 说罢,拉着舒眠就走!但舒眠仍有理智,及时拉停了她。 “阿雪,你既知我中的是透骨,便该知道这世间无药可医。”舒眠顿了顿又道,“既是无药可医,又何必白白浪费时间?” 听她这样说,应枕雪又急了,“什么叫白白浪费时间?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你离去嘛?” 舒眠深知自己说错话了,便又服软,试图同她讲道理,“阿雪,你听我说。透骨无药可医,这是天下皆知的事儿。我如今的心愿,是想你和阿絮都好好的。可你们如今,一个是大夏公主,一个是南月少主,我不愿看你们站在对立面,我想让你,还有南月人都能堂堂正正的度世!” 舒眠见应枕雪逐渐冷静下来,又继续道,“阿雪,你是南月少主,怎可能说不干就不干?即便你气言清黎与忘忧,那其他人呢?他们盼了那么久,终于盼回了他们的少主,本以为能得少主庇护,过回无忧无虑的日子,却不想少主竟是孩子心性,说撂挑子就撂挑子了?你这样子,他们该多失望啊?” “你若是再气不过,大可以抽她们几鞭子出气就是了,实在不行,你也给她们喂毒,让她们也尝尝我的痛苦?” 舒眠说的很有道理,但最后这句明显是玩笑。 应枕雪也是听劝的,只是一想到舒眠的遭遇,她仍旧是气的牙痒痒。 “阿絮,去帮我把他们叫来吧?”见应枕雪不再提走,舒眠自是趁热打铁。阿絮看了眼应枕雪,见她没有反驳,这才放心的去叫人。 不一会儿,空荡荡的房里就聚满了人。言清黎,忘忧与翎羽进房的第一眼,便是去看应枕雪的神情,见她还生着气,便也是低下了头。而各家的人见自家家主这副神情,也是神情严肃。 总之,房里虽是聚满了人,却叫人觉得更加肃清了。 这几日言清黎不敢出现在应枕雪面前,就是怕她见到她们又会情绪失控。如今见她仍是怒气难消,三人心里都不好受。宫意的眼睛则是盯在舒眠身上,见她脸色好了许多,他便也是放心了。 舒眠左手拉一个阿絮,右手拉着应枕雪,让她们坐在自己的两侧。这才抬眼对众人言,“诸位的神情不必这般严肃,我让阿絮寻诸位来,也不是为了秋后算账的,而是有一件事关南月之事想与诸位商议。大家是南月人,既是事关南月,那诸位便都有决策权。” 众人闻言望向舒眠,眼睛灼灼,示意她可以继续说。 “咳咳。”舒眠正要开口,却是咳嗽了几句,阿絮便是赶紧给她递上了一杯热茶,应枕雪也为她顺气,她这才好了许多。 (95)透骨7 然后她又道,“诸位当知,我们当日是从镇南王处来的,镇南王之所以同意放了宫楼主,是因为我提出了想要化解南月与大夏恩怨的建议,王爷听了,也大为赞同;而宫楼主,就是镇南王给的诚意!王爷还答应,若是此次恩怨两消,他还会放了先前抓的那些南月人;都是为了天下太平,不知诸位是否愿意给个机会?” 见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可都没有答话,于是舒眠又道,“当初慕家灭了南月,而后又不留余地的追杀南月人,致使诸位苦不堪言,我想这才是诸位誓死也要反抗的原因。可眼下,或许有一个机会,能让诸位堂堂正正的行走于世,不再隐姓埋名,受人白眼,不知诸位可愿意试试?” “复国之路本就艰难,若成功,阶下囚将会变成慕氏,可若如此,大夏人难道不会与你们心思一样,一心想着复国嘛?如此循环往复,于天下究竟是好是坏?我不否认,南月曾是天下至尊,可世间诸事,自有天定,盛极必衰,此乃真理。既老天让慕氏成功,也当是自有天意,或许,是属于南月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既如此,何不顺势而活?” 舒眠将自己的想法脱口而出之后,又将选择权交到他们手里,“身为局外人,我只作提议,究竟是否愿意和谈,由诸位决定!” 舒眠语落,底下人陷入沉思。各家的人马还是看向自己的主人,他们都愿意听主人的! 舒眠说话时,应枕雪也在思考,她其实本无意发起战争,只是身为南月少主,她不得不护着她的臣民,若是舒眠所提之事能实现,她倒真是乐意为之。但,她虽担着南月少主的名头,这些年来,却从未受大夏欺压之苦,是以,她不愿意以少主的身份强行替大家做主。她也想与舒眠一样,将选择权交给大家! 忘忧首先带头表率,“虽属下觉得,和谈于等同于放过大夏,心有不甘;但,若能让族人不再受人欺负,不再遭人追杀,我洛家愿意低头!这些年来,我们一心复仇,也是因着慕氏欺人太甚。若是慕氏愿意和谈,我们愿意信他们一次。” 忘忧最先表态,倒是舒眠没想到的,她的忘忧宫向来行事狠辣,却不想,为了族人她竟能低头!宫意自是不用说,此事是舒眠提出来的,他倒是支持的。 舒眠自得知自己南月少主以来,想的就不仅仅是云隐山庄的仇恨了。她自知命不久矣,先前一直被困在家仇之中。而今,将死之际,她只想悄悄为族人们铺下一条向阳大道。若是能化解南月与慕氏的仇恨,也算是圆了自己一个心愿。 三大家族,可就剩下言家未做表态了。 “言清黎,你的想法呢?”应枕雪点名! 应枕雪心底想的是,她才不遵循少数服从多数,若是在场者有一人不愿,那这和谈便不必提了! “回少主,属下的家人皆被大夏朝廷所杀,只要一想起他们临死前的惨状,属下根本无法与大夏和谈!”提到家人,言清黎眼中哀思不假,她顿了顿又道,“但,此乃属下一人之事,属下不愿牵连我的族人。若和谈可行,还请少主善待我的族人!” 她此言便是替她族人答应了和谈,但她自己却想与大夏不死不休! “既你不愿,那便不和谈了!”应枕雪出言,饶是言清黎都未曾料到,“我是你们所有人的少主,理应照顾你们所有人的情绪,你们认我为主,我便不能抛下你们任何一个;尽管前路坎坷,我们齐心,便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舒眠倒是没想到,应枕雪还有如此豪言壮语的一面,与她相识以来,她可都是沉默寡言的! 阿絮站在一旁,想开口,却又觉得没有立场开口。她是大夏的公主,若她开口要求和谈,只怕大家都会以为她没安好心! “抱歉,辜负你的心意了,阿姐!”应枕雪道,一句阿姐,叫的舒眠心生欢喜。 普陀寺时,是她求来的一声“阿姐”,如今却是应枕雪主动叫的,意义自然不一样。 “我说了,我只是提议,是否和谈,由你们决定!”舒眠也是不强求。 “抱歉,打扰一下!”阿絮这时还是开口了,“我尊重大家的选择,也没想着继续劝说,只是城中大牢,还关着你们的人,难道你们不救了嘛?” “你这说的甚话,人我自是要救的!”应枕雪依旧豪情。 “对,哪怕拼个你死我活,我们都不会丢下一个族人的。”忘忧也是力挺应枕雪。 二人之言,听得众人热血沸腾。 “倘若要救人,我们不妨答应和谈?”阿絮看了一眼众人,便又继续道,“而今,城中兵力都聚在大牢,想要强拼救人,自是不易。可若这边放出消息,答应和谈,那王叔应当也会怕你们使诈,从而调走兵力布防,如此,再去救人也会容易的多,诸位觉得如何?” “你是大夏公主,为何要帮我们?”言清黎提出质疑。 “因为我想为大夏赎罪,我不愿看到大夏将你们赶尽杀绝,但确实也有自己的私心。倘若王叔真心和谈,愿意为南月担保,我也希望诸位能在考虑考虑。毕竟应当无人愿意,一直躲躲藏藏的度日!眼下你们的兵力人马,还不足以与大夏对抗!强硬对抗只会是伤亡惨重,不值当的。”阿絮向着众人施了个礼,态度极其诚恳,“诸位,拜托了!” 众人闻言,也觉得阿絮的提议不错,他们不能放弃族人,可单靠他们,也无法救出族人。由此她们答应了阿絮的提议,至于最后究竟是真和谈还是真阴谋,便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毕竟人心难测,她们并不能将心全盘托出。 舒眠笑了,是因为两个妹妹长大了。 舒眠让阿絮传信,将和谈定于三日后,其后又开始与南月人商议当日行动。若是真和谈自是好,若是双方都不诚心,也得有个退路!毕竟此事是她提出来的,她应当保证众人的安全。 (96)和谈1 转眼,和谈之期已到。 南月这边自是应枕雪亲临,同时还带上了言清黎,忘忧,翎羽,金十娘等人,这些都是高手,若是有诈,也有自保之力。除却南月自己人,还加上了舒眠与阿絮,不过加之二人,也不过六七人。 应枕雪本不想让舒眠随同,因为她的身体不允许,此去前路如何还未可知,万一又让她动了内力,加剧毒发,那她可真是百死莫赎。可舒眠总有一堆道理,堵得她哑口无言,没办法,说不过,就只好妥协了。只是出发之前,她千叮咛万嘱咐,让舒眠万万不能再动内力!舒眠也是无数保证,她这才勉强同意她一起去! 一行人到了城中第一酒楼,就见荆无明等在门口,见到她们,荆无明赶紧上前,先是对着阿絮行了礼,这才引着众人入内。应枕雪打量酒楼周围,倒是没发现有人埋伏,可进到酒楼之后,处处都透着诡异。里头的小二面上虽是做着各自的事情,可眼神却时不时往她们这处瞄着。那眼神不像是好奇,反而像是在盯猎物! 应枕雪勾勾唇,原来是将人扮作了酒楼中人! 荆无明引着众人上了二楼的一间雅间,一开门,就见镇南王正对门而坐,此时满脸笑意,像是在欢迎她们的到来。屋内的桌子是长的,镇南王坐在那面,应枕雪便坐在了这面,二人之间起码有三米的距离。阿絮是大夏公主,自是坐在离镇南王最近的左侧,舒眠则与她同坐。言清黎等人,便是立在应枕雪身后,荆无明也是站在了镇南王身后。 如此,谈判队形就此拉开! “说起来,本王与少主倒是有一次会面,只是那次实在匆忙,也没能好生坐下来聊聊,实在是遗憾!”镇南王首先开口,他说的会面指的是应枕雪带着众人从普陀山下来那次。 应枕雪不慌不忙,淡定接话,“此时坐下商谈,也不晚!” “哈哈哈,少主的性格,本王喜欢。”慕长川客套了一下,又言,“想必岁岁已同诸位说了,本王邀请诸位来此的用意,不知,诸位有何想法?” “那就要看王爷给的条件如何了?”应枕雪直视慕长川,丝毫不带怕的,“王爷也知道,是你慕家先对不起我们南月,灭了我们的国,毁了我们的家,还对我们赶尽杀绝。若不给一丝好处,就想让我们放弃国仇家恨,未免不厚道吧?” “本王本是好意愿意做个和事佬,盼望两国恩怨尽消,和平共处。可听少主的话,倒像是不愿就此和平相处啊?少主应当明白,眼下是你弱我强,弱者是没有权利谈条件的。本王愿意保你们不死,已经是给出的诚意了,少主可得为你身后的族人考虑啊!东躲西藏的日子,你们难道还没过够嘛?若是少主愿意,本王愿意与你共同手书一封,向我皇兄说明,自此后诸位身后再无追兵,可好?” 若是应枕雪真答应他的要求,他就可以拿着南月少主的手书告知全天下,大夏已与南月和解,南月少主也会成为大夏的座上宾。如此,百姓们将不会再戳他们慕家的脊梁骨,只要慕家帝王都能真心为百姓,那么将再无人说他们皇位不正。 呃··说白了,就是不想付出一点好处,却又想保住慕氏满门清誉! 还真是有够卑鄙的! 舒眠都有些后悔,提了这么个提议! “若非是带着诚心,今日我断不会出现在这,只是仅仅不再有追兵,实在是打动不了我们。王爷方才也说了,我身后有万千族人,他们信我敬我,我总得为他们负责吧?若是王爷愿意帮我们重建家园,给我们一个安身立命之所,我想我的族人们也会很乐意化干戈为玉帛的!” “少主想为族人谋福利,本王理解,但谈条件,也得有相应的能力吧?少主方才说的那些,本王都可以满足,但不知少主能给本王带来什么好处?” “王爷想要什么?”应枕雪直截了当,开门见山。 “不如以少主之命,换族人安居?” 南月少主的存在,本身就对他们慕家是一种威压,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们,皇位来之不正!若是少主没了,南月自是复国无望,那么余下的人便也不足为惧了。不得不说,他这一招够狠!以一人换万人,这是自古以来流传下来的选择啊,如何选择只看人心! “王叔!”阿絮开口想要说点什么,只是一开口,就被慕长川压下! “你们莫要欺人太甚!”言清黎忍不住开口,眼中怒火冲冲,她本就无意和谈,而今自然更气。 “王爷行事可真是出人意料,不过也是,你慕家都是些小人,本少主又岂能期望能同小人讲理呢?”这时,应枕雪又悠悠然开口,“只是今日,我们若是全死在这儿便罢了,若是安然离去,王爷只怕要背上通敌的罪名了。毕竟,这云州城中都是王爷的人,可此多人围城却杀不了我们这几个人,也不知你那位皇兄还会不会信你呢?” 慕长川以为应枕雪是在虚张声势,的确如她所言,这城中都是他的人,而他早已下令封城,城中百姓也被自己以“要捉拿反贼”为由,封在了家里,这城中的消息,决然递不出去。今日,能将南月人剿灭最好,若是不能,于自己也无碍! “你想诈本王?” 应枕雪却傲娇的紧,“我才没那闲工夫,你以为我们为何将和谈定在今日,自然是为了给自己留下出路啊。难道就许王爷有张良计,不许我有过墙梯嘛?” 应枕雪话语刚落,就见一个伤兵进了来,跪地上报,“王爷,大牢里的南月人都被人劫走了!” 此人话落,又见一人进来,“王爷,有人强闯城门,眼下已经逃出城去了!” 果然如阿絮所言,和谈当日,慕长川会将大部分兵力都集中在酒楼,相比较那些南月人,南月少主才最重要!眼下听闻宫意他们已经平安出城,应枕雪她们也不再有后顾之忧了。 慕长川闻言,再想应枕雪的话,便知所言不虚,可没道理啊,他将城门封禁,怎么可能会有消息传出去? “王爷可是在想,我们是如何将消息传出去的?”一直没说话的舒眠这时也开口了,她还起身毅然决然的站在了应枕雪那方,“这云州啊,是神隐楼的地盘,神隐楼呢,查消息传消息自有自己的手段,王爷虽封了城,但将消息传出去,于他们而言并不难。依着神隐楼传消息的速度,不说京都吧,但知晓者应当也不在少数了。只怕很快这消息就会传进宫里,到那时陛下应当会请王爷去作客的!” 四王曾经都想登上那个位置,只是先前被云卿所挡。而今她们传信,说是镇南王勾结南月少主,意图将陛下拉下高位,无论真假与否,定然会掀起波澜。其他三王也不会放任不管,他们各怀心思,必然兄弟砌墙。到时再各个击破,应当不难! (97)和谈2 “呵呵,本王明白了,你根本就是与她们一伙的,你提出和谈,就是在给本王下套!” 舒眠笑笑,“非也,我乃真心实意,是王爷心不诚,才导致如此后果。若是今日和谈成,哪怕消息放出去,我们也会为王爷解释,可如今是王爷撕破脸在先,我们自然要自保!” “岁岁,你可看明白了?你拿人家当朋友,人家根本就是利用来对付我们!” “王叔,这次···我站她们这边!”阿絮苦笑,“父皇设计害死了姜叔叔,以谎言骗取母亲留在身边,是为不忠不义;王叔答应和谈,却暗中布兵,您与父皇一样,利欲熏心。我与眠眠一心想要两国和平共处,是您浪费了我们的一番心意。我今日将话撂在这,若非两国恩怨两消,和平共处,岁岁将永远同南月人站在一起!” 阿絮应当也是被伤碎了心吧?自己的亲人,爹爹与叔叔都是这样的人,她是真的很失望。可他们都是自己的长辈,她也只能叛逆的站在他们的对立面,来表达自己的立场,除此之外,倒是也做不了什么了! 慕长川没想到阿絮会这样讲,再怎么说,阿絮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多年前,他们虽与阿絮的爹爹争夺过那个位置,但属实念着骨肉亲情,没想着伤他们的性命!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竟然也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他属实不能理解! 也罢,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他也管不了,但南月少主他一定不能放过! “来人!”慕长川下令,他埋伏的人就冲了进来,言清黎等人也是拉开架势,准备大干一场。 “方才少主有句话说得对,把你们都杀了,那些传言自然也没用了!” 慕长川自以为凶神恶煞,却不想应枕雪最喜欢的就是打架,还忍不住嘲笑道,“王爷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做江湖高手可顶千军万马?莫说是我了,便是我手底下的这些人,那都是摘星榜上的高手,王爷觉得你能拦住我们?” “那便试试!”慕长川语落,双方就打了起来。 荆无明第一时间将阿絮护在身后,是不想她被误伤。而应枕雪一出鞭子,便是横扫一片。言清黎等人也是依着先前商量好的,且战且退,万事以性命为先。 舒眠看了阿絮一眼,不知该不该将她一起带走,毕竟她们是逃命,可不是游玩;阿絮读懂了舒眠眼中之意,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将她抛下!舒眠最终还是妥协了,只见她迅速抓起一个杯子朝着荆无明砸去,趁着荆无明躲闪之际,踏着七星步朝他而去;他以为舒眠是要打他,便分心来对付舒眠,却不想舒眠竟是掠过他,拉住了他身后的阿絮。 “阿雪,不可恋战!”舒眠落下这句话,拉着阿絮跳窗而去,踏着浮雪离去,荆无明根本追不上。 应枕雪见她们离开,也是速速离去。以她的身手,便是荆无明也奈何不了她,只是见她出去了,也是带兵追将出去。 应枕雪跃上房顶,亲眼见着言清黎等人已经离开,又停下来讥讽慕长川他们几句,“王爷不必送了,还是想想该怎么同你皇兄解释吧!”语落,两粒雷火弹扔下,街道上激起火花,尘土飞扬,正好为她们遮掩身形。 身后慕长川气急败坏,这边众人已平安出城。 众人在城外汇合,马不停蹄的往南边跑,那里有一处芦苇荡,约有两人高,她们进入芦苇荡,追来的追兵也不容易发现。穿过芦苇荡,是一处码头,眼下已有船夫在等着拉客。那船虽大,但也不足以容纳这么多人,应枕雪也觉得人多目标大,于是,干脆将人分散了。 “应枕雪,你带着言家的人隐藏好,遇到追兵不要硬拼,宁可屈辱点,总比丢了性命好!留着性命,总有昂头阔步的那一天!” “少主,你不同我们一起走嘛?”言清黎可不愿意丢下应枕雪一个人逃。 时至今日,言清黎也看得出应枕雪是真心实意对他们的,况且她又为主,哪里有属下逃了,留下主人的道理? “我自然要走,但,我不与你一道走!” 闻言,言清黎忘忧等人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她们仍是觉得应枕雪在生她们的气! 应枕雪瞧出了她们的心思,便又出言,“此行,我们要分为四队,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离开,同时,也是有任务要交代你们!” 一听有任务,众人立马严肃起来,整军以待! “言清黎带领言家众人往北;姑姑,你带忘忧宫的人往东;神隐楼白玉,带领神隐楼众人往西;余下的人往南!都听清楚要求,我期望你们保全性命的同时,也要尽心打探帝王陵的所在,有消息,随时来报!” 听应枕雪说是寻找帝王陵,言清黎等人简直不敢相信,还以为应枕雪会因为云隐山庄被灭,而放弃寻找帝王陵。眼下,竟是亲自下令寻找,可见,她是想通了! 舒眠闻言,虽有些震惊,却未出言制止。她相信应枕雪,她相信应枕雪自有自己的打算。 阿絮闻言,倒是有些担忧,虽都听闻玉骨箫有多么多么厉害,却总觉得有些玄幻,但又怕传言为真,到时,她们会不会愿意放过她爹爹与叔叔呢?她知道自己没资格替他们求情,可毕竟是自己的爹爹与叔叔,又叫她如何忍心? “少主,我想陪在你身边,忘忧宫让翎羽带队吧?”应枕雪只留下了几个人,忘忧自是不放心。 “姑姑,你当知道我的性子,我的话绝不说第二遍!” 应枕雪决绝的拒绝了,她留下宫意,属实是因为他医术高,她害怕舒眠体内的毒又突然发作,否则,将她们都赶走才痛快! 见应枕雪态度坚决,其他人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好依着应枕雪的安排各自行船去了。 目送众人离开,余下四人这才并肩而行。 “你们不问我,为何要寻帝王陵?”其他人没开口,倒是应枕雪先出声了。 舒眠是信她,所以不问;阿絮是觉得自己没有立场问,便也没开口;宫意嘛,应枕雪是他的主子,他岂能揣度主子的心思? 眼下她自己都问出声了,想来是不打算瞒下去了,于是舒眠道,“你不是都已经准备说了吗?” 应枕雪一笑,只觉没意思,本还想让她们各自猜猜呢,谁知这三人,一个比一个能忍,于是她自己就说了,“其实,自从得知碧海令与玉骨箫之后,我就一直在想,到底要不要去寻玉骨箫。可经过今日之事后,我才发现,弱者只会被欺。既然大家都说这玉骨箫很厉害,能抵千军万马,得之可控天下,那我为何不将它把控在手里呢?” “玉骨箫在我手里,天下皆为之震慑。如此,我就有了说话权,到时,慕皇室也不敢再随意欺辱,那我南月人或许便可偏安一隅了。” 果然,舒眠并未错信她,她想要玉骨箫不是为了挑起战争,而是为了制止杀戮!阿絮听了也是松了一口气,只要她不动杀了她爹爹与叔叔的心就好! (98)和谈3 四人很快就到了另一处码头,因着只有四人,便是买下一艘小船,船上有船篷,可避风来可遮雨!除此外,应枕雪还在附近的街上买了两床被子,上船之后,她就将被子铺在了船上。其他三人正疑惑呢,就见她朝着舒眠道,“阿姐,躺着试试?” 舒眠顿悟,原来是为了她。好吧,一行四人,属她是伤兵!从前都是她在照顾人,现在被人处处照顾的感觉,倒也不错! 阿絮却是吃味儿,“阿雪,你可真偏心,都只想到了眠眠。” 应枕雪瞧出她是玩笑,也是顺着她,“你是受伤了,还是中毒了,还是走不动道啦?” “我我我,年纪最小啊!” 应枕雪点点头,赞同她说得,说出口的话却是,“小妹妹,那一会儿便有劳你伺候我们了!” 难得见应枕雪如此调皮,可把舒眠逗得不行。 “好啊,阿雪,你学坏了。不过也是,你阿姐可是舒眠,跟着她,不变坏才怪呢!” 舒眠:我招你惹你了,我好好吃瓜呢,咋扯我这儿来了? 可她并未加入“战斗”,若是再吵下去,怕是天黑了都上不了船,“得了得了,那位置够大,够我们一起睡得!上船吧!” 本都熄火了,应枕雪偏生又加了一句,“位置够大,也只能睡两个人,自然是我同阿姐睡啊!”说罢,就往船上去,阿絮信以为真,先一步上了船,占了半边位置。 舒眠看着这二人,何时这般幼稚了? “走吧,宫楼主,不需要我请你了吧?” 宫意故作矜持,“若是姑娘想请,在下也可受着!” 舒眠却是翻了个白眼,自个儿先上了船。宫意见舒眠的变化,还是满欣喜的,阿莹回来了,她脸上的愁绪也没那么多了。 只是可惜···她只有半年了! 舒眠一上船就得了船上二人的照料,两床被子,一床垫着,一床倚着,还挺舒服的。 宫意跟着来,就不只是大夫,还是船夫。他有自知之明,被子自是无福享受了,既然都是坐着,自是划船的事儿就交给他了。但三位姑娘也没有欺他,在他没有力气时,应枕雪又以内力推舟,也算是让他歇歇。 晴空万里,微风拂面,顺水行舟;海面一望无垠,着实令人心旷神怡。然而,乐极生悲,天公不作美!四人的小船正是行至海中央,却见天空暗沉下来,方才的白日瞬如黑夜。因着天色昏暗,四人简直不辨方向。 “阿雪,咱们要不先靠岸?眼看着将要有场暴风雨啊!”阿絮可没见过这阵仗,这是海面,一个浪打来,指不定船会翻的。届时落入海中,才更是不辨方向。 应枕雪翻了个白眼,她还不知道要靠岸啊?只是,离岸多远,岸在哪边都不知道,如何停靠?要是走错了方向,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应枕雪没开口,倒是宫意解释道,“眼下瞧不清方向,也不知岸在何处!” 阿絮闻言,心凉了大截,虽已近夏日,但落入水中还是挺冷的。舒眠这时出言,“赌一把吧,总不能一直停在此处。” “那你们可坐好了!”应枕雪话落,便是施了灵力推向水面,借用水的相互作用推动船前行。速度之快,简直令人咋舌。阿絮已是东倒西歪,爬不起身来,宫意也是艰难稳住身形,倒是舒眠形同无事,正襟危坐。 然而,即使速度够快,还是没能在雨落下时找到岸边,而这雨势之大,方才落下就淋湿了应枕雪。 “阿雪,快进来!” 听到舒眠喊她,应枕雪也是听话的进了船篷。可这雨很大,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停,她们这艘小船撑不了多久的。偏偏海面上只有她们,想要找人求救都无法。 “那…那是什么?”阿絮四处寻着落脚之地,却见不远处似乎有异物席卷而来,速度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三人齐齐望过去,因夜太黑,倒是瞧不清,只是光听声音,便知是庞然大物。眼看着那怪物越来越近,应枕雪觉得不能坐以待毙。于是,她开始运功驾船往反方向跑。可她的速度,实在比不上那怪物,很快她们的小船就被席卷到空中。 也是此时众人才知,那不是什么怪物,而是龙卷风。说来也是够倒霉的,遭遇大雨就算了,怎么龙卷风也来凑热闹?这风非人力可抗,小船就像是玩物似的被这风推着前行。 应枕雪却不认输,为了不让船翻,她便是施展内力稳住船身。阿絮不曾见过这样的场面,都吓傻了,但见应枕雪施展内力,也是有样学样,与她一起担着。 刚开始还勉强能撑着,但时间久了,两人也是体力不支了。眼见这风仍是凶猛,舒眠干脆让她们保存体内,“阿絮,阿雪,撤力!若是此时将内力耗完,落入海中你们将无力自保。” 世间武学之人的内力可以做很多事,除却打架,若遇大雨,可以施展内力避开雨;即使落入海中,身有内力之人也能比普通人支撑的更久!若是白白浪费在稳定船身,却改变不了落水的结局,属实不值当! 阿絮内力本就不强,舒眠刚说完,她就不行了;而应枕雪本想再撑撑,但舒眠说的有理,她便是撤了力。应枕雪一撤力,这船便撑不住,直接炸裂了。而后,四人手拉着手,不能与风相抗,但也不能被风吹散! 然而,她们还是小看了这风,即便她们用尽全力,却仍倍感吃力。阿絮更是撑不住松开了手,她这一松手,就被风甩了出去,舒眠见此,也赶紧松开手,想去救她,却不想一松手也被风甩走!眼见二人不见了踪影,应枕雪与宫意自是着急,便是松了手,打算一个救一个,然而也是不可幸免的随风而行。 阿絮倒是幸运,被甩到了一座岛上,只是落地之时撞到石头,此时已是晕了过去;舒眠倒是没那么幸运,她落入了海里,虽已近夏日,但海水仍是刺骨,而她体内的“透骨”又是最惧寒意,即便是未动内力,她的毒也是发作了。她本身水性不错,但寒毒发作,令她四肢僵硬,根本无法浮水,她倒是可以闭气一段时间,但坚持不了多久。她只觉眼前越来越模糊,周身也越来越冷,她闭眼前的最后一个画面,像是看到了应枕雪与宫意朝她而来···· 而她也的确没看错,确实是应枕雪与宫意来救她了,二人游到她的身边时,她已经晕了过去,任凭二人拉扯,也不见她有清醒的动静。二人交换个眼神,只得拉着她朝海面游去。却不想一出海面又遇到那风,三人被风卷起,彼此拉住的手,也被风硬生生拉扯开来。三人就这样,随着风而去,待风停下时,三人也落入了一个小岛上,只是位置各不相同,三人都不知对方在何处! 宫意不擅武,落地之时崴了脚,手脚也是擦破了皮,可他未见舒眠,心中忧心,便是忍着疼,在岛上寻着舒眠;应枕雪是四人中最好的,稳稳当当落地,除了身上湿了点,倒是没别的伤。她也是担心舒眠,便也在岛上寻着,远远的见着个人,走近一看,是阿絮! 探了阿絮的脉搏,知她还活着,应枕雪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将人背起,继续去寻舒眠。那方,宫意也是顺利寻到舒眠,可她脉象微弱,情况不太好!他将人背起,一瘸一拐的往能挡风避雨的地方去。 宫意背着舒眠走了良久,才见风雨歇去,日头再升,瞬时晴空万里,仿佛方才的风雨乃是幻觉!宫意抬头去看,却见岛中央的高山上,似有庙宇,于是,他就背着舒眠朝庙宇的方向而去。只是阶梯之高,实在令人头大,他硬着头皮往上,累了也不歇,如此不知走了多久,才终是看到了到了庙宇之外。只是刚到门口,还来不及叩响房门,他便晕了过去···· (99)蓬莱岛1 舒眠醒过来时,只见自己身处浴盆之中,盆中暖气袭袭,带了草药的清香。她深吸一口气,顿觉身子暖暖的,仿佛体内的寒毒也被压制下去,此刻只觉神清气爽。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舒眠定睛望去,只觉缭雾遮眼,来人身姿曼妙,轻薄的薄纱衣被风吹起,更添几分仙儿气,当真是恍若仙人下凡。待人走近,舒眠这才看清,来的是应枕雪! 头一次见她穿这样的衣服,还真是别有一番美! 看到应枕雪,舒眠这才想起之前发生的事儿,又只见应枕雪,难免担忧阿絮与宫意,“阿雪,他们呢?” 应枕雪见她醒了,心里的大石头这才落下,“你还担心她们呢,你自己才是最严重的,你不知道嘛?”言外之意就是她们无事。 或许你们会问,应枕雪怎会在此处?但其实很简单,这岛上就这么一处庙宇能让他们暂时歇脚,即便不是一道儿来的,自然也会殊途同归! “这里是何处啊?我记得我们不是落海了嘛?”舒眠问道。 “世间有仙岛,谓之蓬莱岛;岛上有仙人,谓之蓬莱仙!”应枕雪道,“此处雾气缭绕,恍若仙境,又是小岛,自是蓬莱岛了!” 那他们四个,还真是怪有奇遇的! “喏,给你的衣服。”应枕雪将衣服递给她,便转身出门。舒眠接过衣服看了看,同应枕雪身上那件一模一样,将衣服穿在身上,只觉轻薄却暖和,换了衣服,心情也好了很多。 舒眠将衣服穿好,这才走了出去,同应枕雪碰头。还真别说,应枕雪念得那首诗当真未有虚言,这蓬莱岛啊,简直犹如人间仙境,仙气缭绕,使人飘飘欲仙呐! “眠眠!”舒眠这才打量完景色,那方阿絮就小跑而来,身上的衣服也是轻薄纱衣,可见这是这岛上特有的衣裳。而她身后,宫意也是一瘸一拐的过来。除此外,宫意身后还跟着个道童打扮的孩子,瞧着也就十几岁的模样。想来,便是这蓬莱岛的主人了。 舒眠张开手,迎她入怀。阿絮可是很高兴,他们四人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宫意走近,第一时间就是为舒眠把脉,他可是记得,先前舒眠的寒毒又发作了的。谁知这一把脉,宫意简直笑出了声儿,因为舒眠脉象平稳,体内寒毒也是稳定下来,更重要的是,先前明明只有半年好活,而今,只怕活上三年都不成问题! “如何?”见他把脉,紧张的不是舒眠,反而是应枕雪! 宫意都快傻了,只得机械出声,“很好,她的脉象很平稳,体内的毒压制住了,短时间内都不会再发作;更好的是,她再活三年都不成问题!” 换做是旁人,听见只能活三年,自是沮丧不已,可此事发生在舒眠身上却不一样;她动用内力,引发寒毒,本是将死之人,却不想得此机缘,续命三年。如此,他们也有更多的时间,去寻求解毒之法! 阿絮闻言都快喜极而泣了,“我就知道,眠眠这样好的人,老天一定会保佑她的!” 应枕雪也是由心的高兴,却见对着那小童行礼,“多谢小师傅相救,只是你能抑制她体内的毒,是否也能为她解毒?” 听应枕雪这样讲,众人才去看那小童,竟不知,舒眠的毒竟是他给抑制住的。小童见应枕雪行礼,急忙闪到一边,“别别别,担不起,折寿!” “你所中之毒是透骨,那是毒圣最得意的作品,我小小年纪,我可解不了,只得以至阳草佐以其他草药帮你压制,允你三年时光!除此之外,我也没有办法。” 听到这话,应枕雪三人扬起的欣喜又凉了半截,舒眠却是淡然接受,“多谢小师傅相救,能让我多活三年,也足矣了。” 正在三人苦闷不已时,那小童又开口,“不过嘛,毒圣的克星是医仙,若是你们能寻到医仙,或许他会有办法!” 当三人又提起精神,那小童又给三人泼下凉水,“只是,这医仙在世间已是消声灭迹,是死是活都还不知呢!此番寻找,还是别抱太大希望。” 应枕雪:别生气别生气,这人虽然很欠揍,但他好歹救了阿姐! 阿絮:这小孩也真是气人,真希望他咬了舌头! 宫意:····· “只要医仙还活着,哪怕将这天下都翻过来,我也会找到他!”应枕雪放下狠话。 阿絮也来凑热闹,“先前没有希望,我们都没想过要放弃,现在知道有人能救眠眠了,我们就更不能放弃了。” 舒眠望着二人,弯了嘴角,这两个妹妹,果然是没白疼! “嗯··那个,我也相信你们能找到他。”小童挠了挠脑袋,问出这么一句,“那你们如果遇到他了,能不能帮我带句话啊?” “嗯?”阿絮疑惑,但还是出言答应,“你说!” 好歹人家是救了舒眠,虽然说话气人,怎么着也得还人一份人情呐! 只见那小童双手叉腰,双脚微张,拉开架势,冲着四人喊道,“临江,你个糟老头子,是不是忘记你可爱的小徒弟呐?你倒是一个人逍遥自在,知不知道,我 很 无 聊 啊!!!” 这架势,可把四人看的一愣一愣的。但也从他的话语中知道,医仙叫临江,而他是医仙的徒弟! 而他口中的医仙临江,四人却不陌生,舒眠,阿絮,应枕雪便算了,她们只是听过有关临江的传闻!但对宫意而言,这临江可是他的偶像,他也是因为被临江的故事吸引,这才踏上了学医之路。临江的医术众人自然不怀疑,只是“临江”一名,在南月还未覆灭之前,就广为流传,若是临江至今未死,哪怕在南月时期是年少成名,只怕如今也有一百五十岁了? 这人当真能活这么久?还能收这么个小徒弟? 阿絮嘴角抽搐,“他什么时候收你为徒的?他真的还活着?” “我自小就在蓬莱岛长大,只是我才五岁,那糟老头子就一个人离岛,至今未归!”小童又看向四人,“至于他是死是活,不得靠你们去寻嘛?我可没打包票,他一定还活着!” 阿絮:我忍,虽然很想将他扔到海里喂鱼,但好歹是人家的地盘,咱就低下头吧! 舒眠这时出来打圆场,再聊下去,她倒是还好,阿絮与应枕雪只怕要忍不住打人了,“不知小师傅可有吃的?我们一路颠簸而来,属实有些饿了!” 不提还好,一提大家都觉得饿了! “树上有果子,想吃自己摘?” “你就日日吃果子?”宫意都觉得神奇,靠着吃果子长大的小孩。 “难道你们还指望,一个自小被师傅丢下的孩子会做饭?”得勒,这人在气人这块,也算是登峰造极了。 四人寻找一番,都没见着有别的吃的,只好上树摘果子了。只是这果子越吃越饿是怎么回事?此处是仙境,应当是他们的凡胃适应不了仙境的食物。 因着宫意的腿还没养好,小童也想让他们多住几日,四人便在这蓬莱岛住了下来。宫意痴迷医术,得知这岛上有临江留下来的医书,就整日泡在藏书阁,简直是废寝忘食。 其他三人则是陪着小童,当小童的陪伴者。四人眼下围桌而坐,竟是在赌钱。因为阿絮赌术不佳,四人能玩的也就掷筛子比大小了。这岛上也不能用钱,四人便定了个规矩,输者要给大家讲一个故事! 小童是主人,自是主人先来,只见他手起盅落,掀开盖子来看,三个一! (100)蓬莱岛2 见这点数,三人简直藏不住一点,笑的简直是前仰后合的;看来,赌术不佳的不止阿絮一个!小童看她们笑的欢,倒是不恼,转而将盅递给应枕雪。应枕雪算是正常,摇出三个五,这把算是稳赢了;她过后,便是阿絮摇,阿絮得意的盯着小童,那模样似是在说:看我如何赢过你! 呃··然而一开骰盅,却见三颗筛子重合在了一起,竖成了一个“1”字;虽说看起来是挺厉害的,但这种牌只能是看上面的点数,众人定睛望去,却见点数是一。也就是说,阿絮得意满满的摇骰子,居然只摇出了一点。 “噗!”应枕雪见此,嘴角简直是压不住,可阿絮一眼瞪过去,她也只能是强行憋住! 舒眠本在饮茶,见着这点数,入口的茶都喷了出来。还道是今日是她一雪前耻的时候,却不想,毒术还是不适合她啊! “啧啧啧,看来,这位姐姐是有很多故事想要同我们分享,咱们安心听故事吧!”他本来都在想要说什么故事才好,现在看来,有人代劳了。 阿絮瞪了他一眼,“着什么急啊,这不是还没完嘛?”随即将盅递给舒眠。 瞧着前面几位的点数,舒眠可不想出风头,只好随意摇了一把,开出点数三,四,五,也是够用了!毫无悬念,阿絮输了! 阿絮愿赌服输,开始讲起了故事,“从前啊,有一只小白兔,她是兔子王国的公主,自小受尽万千宠爱,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父母怕她有危险,就不许她外出,可是小白兔就是很向往外面的天空;于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小白兔跑了出去,开始了自己的江湖历险记。后来啊,她遇到了两个好朋友,彼此交心,成了这世间最好的三人组。可是最近才知道,其中有个朋友,她身子不好,活不长了。后来,三人一直都在求医问药,终于苍天不负有心人,那个朋友的病好了,可以长命百岁了!” 说最后一句时,阿絮还看着舒眠。应枕雪与舒眠自然听出来了,她是以兔子自喻,希望舒眠也能如她故事中的兔子一样,长命百岁! 阿絮的故事讲完了,四人又开始了下一把,这次是小童输了! 于是,他也开始了他的故事,“在百余年前,有这样的一对好朋友,一个喜欢医术,一个喜欢毒术,二人相约,一南一北,前去修习自己感兴趣的事物,待到名扬天下之时,就是二人的再见之日!而这二人天赋奇高,果然修成了医仙跟毒圣,二人的再一次见面,是毒圣给江湖上的一个大侠下了毒,此毒凶猛,三个时辰没有解药,神仙难救。这时,医仙出现了,他施了金针,三下五除二就给大侠解了毒,但也因此与那毒圣杠上。这时,二人还未认出对方,只是惊叹于对方的才能,便是约定,毒圣制毒,医仙解毒,看谁能把谁难住!” “二人约赌,世人遭殃,因为保不齐哪天自己就被毒倒了!但二人棋逢对手,毒圣无论下了什么毒,医仙都能将其解了!几番交手之后,二人才知对方是谁,却也因此赌约越来越狠。后来的几十年里,二人便是一人下毒,一人解毒,直到后来,毒圣研制出了“透骨”!医仙一时难以捉摸,竟是没能救下被下毒的那人,而毒圣只制毒,也不去管解药,因此,那人死了,毒圣也被官府带走!” “被官府带走之后,世上再无毒圣的消息,官府也未做判决;医仙苦苦追寻毒圣下落,可数十年来不得所踪。直至南月覆灭,医仙还是没能寻到毒圣,而听闻毒圣研制出的“透骨”落在了南月皇室,世间也只留下了那么一瓶!” 舒眠:那还挺幸运的,仅此一瓶,都用她身上了! “那后来呢?医仙呢?”阿絮听得如痴如醉。 “后来,医仙也没了闯荡江湖的心情,偶然发现了这个小岛,就在这岛上度世了!直到八年前,也有人跟你们一样来到这里,说是江湖上有人中了毒,寻遍天下名医无人可解。于是,我师傅觉得或许是毒圣又出现了,便丢下我独身去寻了,至此我就再没见过师傅了。后来又有人跟你们一样被冲上岸来,我就向他们打听我师傅的动向,好多人都说,曾有人在极南之地的一处沙漠见过他,自此江湖上再无他的踪迹了!” 听完这个故事,三人都有些感叹。其一,医仙与毒圣的兄弟之情,令人动容;其二,也是为二人的结局感到惋惜;其三,当然是好的一点,既然知道医仙曾出现在极南之地,而她们此行本也是往南,那么倒也可以顺道寻一寻医仙。这样,说不定舒眠的毒就可以解了! “那你就没想过去寻你师傅吗?”阿絮又问。 “岛上又没有船,我又不会水,我怎么去?我又不是乌龟变得,难不成还能在海底行走啊?况且,我师傅让我守着蓬莱岛,我可不能违抗师命。”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气人。 然而,从他的话中,三人得知了件大事,齐齐喊出声,“没船???” 而那小童明显猜到了三人会大叫,早早就将自己的耳朵捂住了。 苍了个天,没船那她们要怎么走? “你骗人,没船你师傅怎么离开的?那些偶然入岛的人,又是怎么离开的?” “喏!”小童指了指山顶的竹林,“看见那片竹林了吧?想要离开,那就自己砍下来,扎成竹筏,这样就可以离开啦!” 阿絮望着那高高的山顶,欲哭无泪。他这意思是,她们得先上山去砍竹子,砍好了得自己运下来,运下来之后还得自己扎好。感觉工程之浩大,做完这些少说又得几日后了吧? 阿絮怒视着他,“你为什么不早说?” 小童却一脸的无所谓,“第一,你们没问;第二,我若是说了,你们肯定忙着扎竹筏去了,肯定就不陪我玩了!” 这理由···· “算了,从现在开始干吧,争取早日弄完!”倒不是急着想离开,只是舒眠的身体经不住耗,自然是早日寻到医仙才更好啊! 于是,三人一人拿了一把斧头,施展轻功飞上山顶,开始砍起竹子来。她们一行四人,至少得要两艘竹筏,这竹子的数量自然也要多点。砍倒是容易,难的是扛下山去!阿絮又是没做过重活的,几趟下来早就累瘫了。应枕雪与舒眠也好不到哪里去,面上从容,其实也是身心俱疲。 接下来的几日,宫意负责扎竹筏,因为他不会武功,轻功当然也没有,若是徒步上山,只怕刚上山就不行了。是以,搬竹子的重活,还是留给了三位姑娘。那小童,就只顾着冷眼旁观。不过他就是想帮忙,也帮不上! 整整五日之后,四人的竹筏才扎好,于是,四人就想着同小童告别了。 小童撅着个嘴,眼中都是不舍,可也不好拦下他们,就只是盯着他们离开! “别不开心了,下次我来时,给你带好吃的,好不好?”舒眠还是不忍心看他难过。 听舒眠这样说,他眼睛都亮了,“真的吗?这可是你说的!” “我这人向来说话算话,我说过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前提是,她还能有命在! “好,那我在这等你!”这下小童这才开心,四人也正式出发。 应枕雪带着宫意,因为他没有内力;阿絮带着舒眠,因为她不能使用内力。如此,四人两组,就此出发。阿絮与应枕雪各自施力,竹筏就向前冲去。他们目的明确,既然是极南之地,自然是要一直往南走··· (101)极南之漠1 沙漠之地多风沙,本地人出行都将脸遮了个全,只露出眼睛视物;所谓入乡随俗,四人也是不例外。呃···其实是因为不这样做,根本寸步难行,一张口,也容易满嘴黄沙! 行了许久,四人眼前才又出现一座小城,叫做“白城”。据路上打听的消息来看,这白城已是最南边的城了,若是穿过白城继续往南,除却沙漠就是沙漠。 一入城,四人就成了当地人的焦点,城中无论男女老少,那眼睛都是盯在他们身上,她们走到哪儿,视线便跟到哪儿,像是在目送着四人。四人虽觉得有些奇怪,但察觉并无杀气,便也没去管了。 眼见天色已晚,当然只能是就地落脚。舒眠向当地人打听何处有客栈,他们便是热情的引着四人前去。客栈的大门是紧闭的,应当是为了防止风沙进入。当地人敲响客栈大门,里头就有人将门打开,舒眠四人这才走了进去!进到里头,他们总算是能将遮脸的物件取下,再不取下,只怕要窒息了。 客栈不大,却很温馨,台上还有美人儿在跳舞,穿着西域特有的舞服,当真是美轮美奂。 “几位客官这边请,要吃点什么呢?”店小二热情的上来招待,四人就近坐下。 “将你们店里最好吃的都端上来!”阿絮大手一挥,豪情满满。 其他三人不开口,是因为···囊中羞涩。眼下也就阿絮身上还有点钱了,出钱的是大爷,吃什么自然是由阿絮决定!店小二见她如此豪爽,便是更热情了,对着阿絮夸个不停。 阿絮将手扬起,示意他停下嘴上功夫,“这位小哥,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客官可算是找对人了,这白城里面就没我不知道的事儿!” 阿絮笑笑,问道,“不知小哥可见过临江医仙啊?我们听人说,医仙最后的下落,就是在这极南之地!” 小哥歪头想了想,还真让他想了起来,“约莫八年前吧,的确有个头发花白,却身姿矫健的老者来过我们这里。当时啊,我们几乎全城病倒,还死了很多人,是那位老者救了我们。若不是他来,白城只怕都要成一座空城了。人倒是有这么个,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要找的医仙!” 年纪,给人看病,都在说明那人是医者,那么很有可能就是临江! “不知此人在何处?”此次问话的是应枕雪,她也是很担心能否寻到临江,毕竟这事关舒眠的性命! “他给人看完病就走了,至于是要去何处,我不知道,我也不能问客人的私事啊!” “那他是往哪个方向走的,你可知道?”宫意也加入问话大军。 “听人说,像是穿过白城,往沙漠去了;还有人说,他是仙人下凡,救了我们后,就回天了。至于谁说得对,我还真不知道!” 店小二话落,阿絮点的菜就上桌了,小二也是忙自己的事儿去了! 这下四人又开始思量起来,阿絮道,“你们觉得,临江有可能进大漠了嘛?” 应枕雪张嘴,“那总不能是回天了吧?” 仙人回天这个说法,简直要多荒谬有多荒谬! “茫茫大漠,想要找一个人,只怕也不好找。”宫意眉头紧锁。 “光靠我们自然不好找,但来得路上,每到一个地方,我都让人给姑姑她们送了信,我们且在这白城住上几日,等她们到了,再去大漠吧!”所谓人多力量大,应枕雪能想到的办法也只有如此了。 “还是少主考虑周全!”自应枕雪接管南月之后,宫意就不多管事儿了,全权交给应枕雪也合他自己的心意。 舒眠却觉得,如此太劳师动众了,“阿雪,你让她们去寻帝王陵,可眼下帝王陵还无消息,你就将人召回,实在是太兴师动众了。” 应枕雪却不容她拒绝,“帝王陵又不会跑,晚几年再寻也无妨,眼下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阿絮也是赞同应枕雪,“这次我支持阿雪,眠眠,你就安心受着吧!” 好吧,说不过,那就不说了!她也只是怕她们抱太大的希望,最后却是失望而归! 用膳过后,几人就在客栈住了下来。这里的房间虽小,却也很温馨。因为她们来得晚了,客栈就只剩下两间房了。 宫意本想将房间让出来,随意找个地方歇着,但其他三人都没答应,特别应枕雪还以命令说话。于是,他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宫意住的是个小房间,舒眠她们在隔壁,空间较大,床榻也够大。她们将长凳支在床边,三人打横睡,脚放在长凳上,倒是也宽敞。 夜渐深,客栈中的人也在逐渐睡去,原本热闹的客栈一下就静了下来。舒眠并无睡意,望向阿絮与应枕雪,二人倒是睡熟了。她没去打扰二人,只是替二人盖好被子。 夜半三更,舒眠勉强有了些睡意,只是当她睡的迷迷糊糊时,却听闻外间似乎有声响。她原以为自己在做梦,却不想这声响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 舒眠翻身爬起,就见门缝处似乎有人伸了东西进来,因着光线昏暗,舒眠倒是一时没看清。不一会儿,舒眠就嗅到一丝香味儿,这时她才反应过来那东西是迷香。她正想将身旁的二人叫醒,可是晚了,二人因着迷香已是睡得更熟了。而她因着“透骨”在身,这迷香对她无用。但她也不愿打草惊蛇,只好装睡,想看看这些人究竟是想做什么。 一般江湖上也有如此下三滥的招数,但大都是图财,舒眠想着,若是她们只为财,那大家的性命应当无虞,但也希望他们只是图财才好! 幕后人应当是觉得所有人都被迷倒了,这便也不装了,直接破门而入,舒眠能感觉到有人在拉扯自己。看来,这些人不是为财。舒眠只觉自己的手被拽的生疼,整个人不是被抬着,而是拖着走的!她忍不住腹诽,还真是不会怜香惜玉。 舒眠被拖着到了客栈外,就觉得自己被人一扔,摔在地上去了。她眼睛虽闭着,但也能感觉到周遭有许多人。似乎每个人手上都拿着火把,将这黑夜照的亮如白昼。 (102)极南之漠2 “如何,共有多少人?”这时,一道女声响起,听着像是二十出头的姑娘。 舒眠听此,便知对方的视线不会聚在她们这边,便是偷偷睁眼去看。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在场人数之多,只怕是这城中百姓都来了,就是孩子也不例外,看样子,是全城人共同密谋的。一众人之间,立着位红衣的女子,其人称不上有多惊艳,但属实很妩媚。这人舒眠倒是见过的,就是客栈舞台上跳舞的那位。 “除却我们自己人,共有二十四人,都在这儿了。”回答这姑娘话的,就是客栈中的店小二,“少是少点,不过我想,蛇神大人是不会介意的。” 蛇神大人? 这白城的人将蛇当神?那绑了她们是要做甚?难不成还是想孝敬蛇神? 舒眠思绪不已,但直觉告诉她,此行不会是什么好事! “装车吧!”那姑娘一出言,众人又动了起来,舒眠又赶紧将眼睛闭上。 “装车吧”这词原本是用来形容货物的,眼下倒好,他们成了货物了。舒眠感觉被人抬着放进了一个大箱子里,趁着他们去抬其他人,舒眠又睁眼来看,这箱子还真是够大的,一个箱子装下四五人都不成问题。舒眠所在的这个箱子,除却她自己,还有几位她不认识的人,应当也是客栈的客人。大箱子的四周有十几个小洞,那洞也就只够一只眼睛的大小,应当是怕箱子里的人闷死了,特意留来出气的。 没见到阿絮与应枕雪,舒眠怎么也不能安心,便是透过洞去看,恰好见着她们被抬进了前面的那个箱子里面,宫意则是跟其他的男客人在一个箱子里。将人都装好了,他们又来盖上箱盖,一切准备就绪,一行人这才出发! 舒眠躺不平,手脚也伸展不开,这一路行来,当真是憋屈!她们先是被车拖着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再是换成人抬。换成人抬之后,舒眠总觉得箱子就更颠簸了,抬箱子的人总是深一脚浅一脚的,倒像是踩着泥潭行走的感觉。但沙漠之地,雨水极少,又哪里来得泥潭呢?是以舒眠猜测,她们现下应当是行走在沙漠之中! 舒眠在箱子里,实在是颠的全身疼,以往只觉时间过得飞快,而今却是度秒如年!这样的滋味,受这一次就够了,万万受不得第二次了。颠簸了一夜,终于在天破晓时,停了下来!然后,她们就一个个的被人抬了出来,而后,还被人用绳子绑住了手脚! 待到日照当空,众人才一个接一个的醒了过来。只是一醒过来,就见周遭这么多人,属实将他们吓了一跳。他们本欲起身,却发现手脚都被捆绑,实在是动弹不得。 见这架势,众人这才发觉自己掉入狼窝了,“你们想干什么?” “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有很多钱的,我可以将所有的钱都给你们!” “你们如此胆大妄为,难道没有王法了嘛?” 对于此地而言,王法还真没用。因为地势偏远,知府都不带想得起此处的,没有知府,自然也就没了王法。有许多犯罪之人,若是想躲避官府的追捕,逃到这儿准没错! 众人的吵嚷下,应枕雪与阿絮这才醒了过来。感觉自己的手脚被绑了,她们就反应过来是遇到危险了;可她们没有吵嚷,而是淡定观察地势与形势。一眼看过去,就见自己是在沙漠之中,沙漠一望无际,根本看不到尽头。而白城百姓围成了一个大圈,他们所围之处,是一个大坑;这大坑倒不是夸夸其谈,而是真的很大,直径约有二十米。而那些百姓围着大坑,闭着眼睛,嘴中还念念有词,不知在念着什么! 趁他们无暇顾及她们这边,应枕雪与阿絮赶紧在人群中去寻舒眠,待视线与舒眠相交,得知她无事,二人这才放下心来。好歹也在江湖上混过,这个绳自是难不住应枕雪,只见她三下五除二就将自己的绳子解开,便又去帮阿絮松绑。而后又趁着众人不注意,到了舒眠身边,想去帮她解绳子,却不想,舒眠已经解开了。三人相视一笑,只要她们三个一起,就没有她们摆不平的事儿! 毕竟,应枕雪一直都是很自信的! 白城百姓念完,就又聚到了一起,此刻,白城百姓是一波人,舒眠这边是一波人,双方就这样大眼瞪小眼。众人的目光中,那位红衣的姑娘走上前来,对着舒眠这边施礼,“各位,今生是我菁菁对不起你们,来生,原为诸位当牛做马,以赎己罪!” 菁菁这操作可将人给看懵了,都大张旗鼓将她们绑来了,咋还来这么一出呢?众人闻言,胆战心惊,菁菁都这样讲了,只怕是他们小命危矣。这下,倒是引起了大家的恐慌,除却舒眠几人外,大家都想着逃跑,即便手脚被绑,也是在地上蠕动着。菁菁也不派人制止,因为她自己,他们跑不掉! “这位姑娘,纵然我们要死,总得告知我们因何而死吧?如此不明不白的死去,只怕是死不瞑目啊!”舒眠见她态度还算是诚恳,应当是能交谈几句的。 菁菁看着舒眠,看着这个比自己还要小的姑娘,眼中泛起不忍,可为了族人,她也只能是对不起她们了,“也罢,告知你们也无妨!” 菁菁将关于白城的故事娓娓道来··· 故事还得从好几辈以前说起,他们原本不是住在此处的,而是历经几次磨难,这才迁徙到了此处。他们祖先所住之所,整日风沙不断便罢了,更严重的还有几次风暴。狂风卷起沙子,像是怪物一般席卷而来,所到之处,房屋尽毁,百姓也是被卷走不少;余下的人只得逃,拼命的逃,可总也逃不过狂沙的侵袭,好不容易重建的庄园也被毁去多次。 直到他们逃到了如今的白城。 白城风水不错,倒是没有狂沙,可不知从某日起,城中总有人失踪。当时只以为是沙匪作乱,将人掳走,于是,他们暗中设计,欲要找出真凶。可凶手并没抓到,却眼睁睁瞧着族人被异物卷走。那异物身长百丈,头有犄角,一张口就能吞下一个人。莹白色的月光下,那异物也显得波光粼粼的,像是鳞片。他们一直追着怪物去,这才发现了这个大坑,往下看去,是满坑的白骨!而那异物盘成几圈趴在坑中闭目养神,众人这才看清,那是一个像蛇又像龙的东西。 (103)极南之漠3 硬拼肯定是拼不过,方才被卷来的那人也已被吞吃入腹,他们也只好离去,只想着尽心防备,族人总能周全。然而无论如何防备,那蛇总能卷走族人,他们也想过再次搬离,可再往前走,人们总将她们当成入侵者,将他们驱赶。搬离的方法行不通,他们只好又回到白城,回到白城之后,他们又想了许多办法对付那蛇;后来也实在是没了办法,为了保全族人的性命,他们只好从别处绑人献祭,这才护了全族人周全。而此方法,也是一直延续到了如今。 “所以,很抱歉,为了我的族人,我只能牺牲你们了。” 这故事听着倒是叫人觉得可悲可叹,可因为如此理由,就害人性命,实在不能让人苟同! “牺牲别人的性命保全自己,你不觉得不公平吗?”阿絮道,“你可有想过,他们也有父母,也有朋友,也有孩子,也有在乎的人的,若是他们死了,他们的亲人该如何伤心?” “这世道本就不公平,凭什么我们要住在这偏远的地方,凭什么我们要遭受大难?凭什么其他人就可以住在富庶之地?既然天道不公,我们只能强行破局!”菁菁怒吼! “方才听姑娘之言,我能感觉到姑娘并非有意牺牲我们,只不过怕族人又被那蛇所伤。既如此,我替你将蛇斩杀,保你们再不受蛇的侵扰,那么他们,是不是也可以不用死了?”应枕雪果然是应枕雪,说话还真是霸气。 菁菁望向她,并不觉得她能做得到,“你做不到的!” “试试何妨?我若不成功,本身也是要死的,可若是成功了,岂不是皆大欢喜?”但见应枕雪张扬自信,还真有几分云卿的影子,“阿姐,阿絮,一会儿你们自己找地方躲躲,我怕我顾不上你们!” 舒眠与阿絮相视一眼,又是齐刷刷的看向应枕雪,她们眼神坚定,像是在说:别想将我们抛下! 虽说应枕雪揽活没经过她们同意,但她们也愿意陪她疯狂一把! 应枕雪明了二人心意,也没再说什么,只道,“好,那就让我们一起,替天行道!” 见应枕雪振振有词,菁菁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招呼着自己的族人往后,怕是待会会被误伤!而后,她给应枕雪几人递了几把刀,“保重!”留下这两字后,便也躲开了去。 宫意哪怕知道她们的功夫,却还是忍不住为她们揪心。若与她们交手的是世间高手,他大可安心看戏,可那蛇属实不好说啊!但眼下,可不是打击军心的时候,他只得默默的为三人祈祷。 三人一人手持一把刀,走到坑边去看,就见里头那蛇正闭目休息。舒眠瞧出,这可不是蛇,而是蛟。而,蛇,蛟,龙本是本家,是以这蛟便是兼具蛇的身子,龙的犄角了。又见其通身青色,便暂且称之为青蛟。这青蛟眼下是盘着,已算得上是庞然大物,真不敢想若是醒着,到底有多吓人! “眠眠,先说好了,无论如何,你都别动内力,斩杀的活,就交给我跟阿雪!”下去前,阿絮还忍不住嘱托。 “好,听你的,我会用轻功帮你们吸引它的注意,你们见机行事!” 三人一跃而下,各自分工。应枕雪是主力,落在了青蛟的头上;阿絮是辅助,则是牵制住青蛟的尾巴;舒眠的目的是吸引青蛟注意,自然是落在青蛟眼前,好让它一睁眼就能看到自己。青蛟睡得熟,三人动作也轻,竟是没将青蛟给吵醒。舒眠打着手势,应枕雪与阿絮则时刻盯着舒眠,待见舒眠手势一收,她二人则是齐齐将刀扎进青蛟身体!二人这击带了内力,即便是只伤到皮肉,也足以让青蛟吃疼! 因此一击,青蛟果然吃痛,但见它一甩尾,阿絮就被甩了出去,所幸她及时施展轻功稳住身子,倒是稳稳落地;应枕雪则因青蛟的移动,也是身形不稳,险些被它甩落,但刀仍是插在青蛟体内,她也是稳稳的抓住了刀,这才没被甩落;感受到有人,青蛟也是睁开眼睛,只是还未看清前物,舒眠就一把刀扔出,正中青蛟眼睛。 青蛟气的发狂,尾巴狂甩激起一地沙尘,它将嘴一张,让应枕雪站不稳的同时,也是吐出一口唾沫,直逼舒眠而去。但凡此物,必有剧毒,眼见就要与舒眠接触,舒眠却是一闪身子避开了。这时,应枕雪拔出了刀,又再一次捅进青蛟身子,但青蛟体型之大,这刀即使插进它的身子,也只如同给他挠痒痒,虽然很痒很痛,但不致命。几番比较下来,还是舒眠伤它眼睛的仇更大。 一只眼睛流着血,另一只也是死死盯着舒眠,它吐着长长的舌头直朝舒眠而去,舒眠则是不紧不慢地,以七星步与浮雪避开。只是青蛟显然是要舒眠死,便是她躲它追。阿絮怕舒眠会支撑不住,又是翻身上了青蛟之身,她要拔出自己的刀,这样才可以帮助她们。 可这青蛟尾巴上就像是长了眼睛似的,阿絮往哪边飞,它就往哪边甩,全然不给阿絮拔刀的机会。阿絮气急,拔了头上的簪子当做暗器挥出去,正中它的尾巴,但刀都无用,这簪子的力道也不会很大。舒眠逃跑的过程中发现,刺瞎它的眼睛倒是有点帮助的,若是能将另一只眼睛也给刺瞎,那这青蛟可就成瞎子了。 “阿雪,刀!” 听了舒眠这一句,应枕雪也是毫不迟疑的拔出刀扔了出去,因为没有刀的助力,应枕雪很难稳住身子,这便从青蛟头上跌落。阿絮见了,急忙飞身去接,护着阿雪稳稳落地。而那方,舒眠接住应枕雪扔过的刀,先是佯装挥了一下,致使青蛟后退了一步,再是找准时机,对着它的另一只眼睛扔去,正中目标。 青蛟发出一声惨叫,凄厉而又恐怖,上头的人听着,却只觉得是青蛟的欢呼,都以为三人怕是小命不保,可又不敢过去查看。宫意嘴里一直念叨着不会的不会的,一边往那洞口走去。众人都为他担心,但也没阻拦,若是那三人死了,他本来也要死,何必要阻拦他? 洞里面,青蛟痛的满地打滚,因为眼睛都被刺瞎,它失了光明,无法确认舒眠三人的位置,便是整个摇头摆尾,坚决不让人靠近。三人默契的左躲右藏,倒也没被它伤到。三人一直观察青蛟的行动,它的身躯本可占满整个大坑,眼下却看见条尾巴在里面了。 舒眠一下就猜出了它的意图,“不好,它要上去!” 此话刚落,三人便是连尾巴都见不到了。青蛟如今已被三人惹怒,上到上面只怕是慌不择路,那么上面的人可就惨了!但凡遇到有人挡路,它断然直接杀了了事。眼见青蛟就要逃出,三人也是紧随其后的跟上。 上方,宫意刚走到洞口,青蛟的头就探了出来,他一时不备,被青蛟甩在地上;他本就不会武,青蛟也是施了全力,他倒地时不免吐了一口血。其他人见着青蛟,只得逃命,危急之下,也只能是自己顾自己。有跑得快的,自然也有跑得慢的,再说了,她们之中还有孩子,除此之外,还有被绑着的“猎物”。如此情形之下,能逃脱的只怕很少。 青蛟看不见,只能是凭着感觉觉得有人,它的尾巴不停甩着,头也是摸索着前行。它直直去的那个方向,有个孩子被孤零零的落在了原地。眼见青蛟越来越近,那小孩子被吓得大哭,这一哭,可算是给青蛟指明了方向,那青蛟知晓前方有人,就是张着大嘴逼近,舌头也是伸的长长的。危急时刻,菁菁从别处折返,将孩子推到安全之地,自己眼见着就要葬身蛇口。却见这时一把刀飞出,正是削断了青蛟的舌头,而后一根鞭子卷过,将青蛟的头紧紧锁住。 那刀是青蛟尾巴上的那一把,舒眠飞身出来时,将它拔了出来;而困住青蛟头的,自然是应枕雪的鞭子。菁菁庆幸自己逃过一劫,也很开心舒眠三人无事,因为这让她看到了希望。舒眠眼神示意,让菁菁带着孩子离开,菁菁点点头,就赶紧抱着那孩子走了。宫意见三人无事,放松不少,也是自己站起身,站在了不远处。 这青蛟个头大,力气也大,长时间下去,只怕应枕雪会撑不住。舒眠一个翻身,来到青蛟头部,趁着它如今被应枕雪困住,动弹不得,她便是将插在它眼中的两把刀拔了出来。拔刀时,青蛟又是一阵痛楚,所施之力也是前所未有,应枕雪暗自施力,却也觉得坚持不住了。 “阿絮!”舒眠高呼一声,手上的一把刀被她扔出,阿絮则是稳稳将刀接住。 舒眠对她打了个手势,她立马明白舒眠之意,只见她施展轻功跃到青蛟身上,毫不迟疑的对着青蛟的背部刺去;这次,她没像大坑之中那样,将刀拔出又插,而是左手稳稳把住刀把,使刀一直都插在青蛟身上;其后,她将全身内力灌于右手,又让右手对着刀背出力,助她拉动刀,只见她身子往后退,那刀就跟着往后走,她人是往蛇尾退去。青蛟的下方,舒眠也是同样的操作,唯一不同的是,舒眠没用内力,单凭全身力气。 二人几乎是同时到达蛇尾,此番操作下来,那青蛟除却脑袋之外,身子已是被分成了两半;但蛇身中央,还剩一层薄薄的黏膜连着,也因此隔远看着,这青蛟并无异常。但此举还是给了青蛟极大的伤害,它的行动明显慢了下来,而今就像是临死前的垂死挣扎。 “阿雪,以内力灌于鞭子,化鞭为剑,往蛇头七寸之下刺去!” 应枕雪闻言,先是蓄起内力,再是收鞭,那鞭子在她手上垂直于十几米长,因她的内力,此刻鞭子坚硬如剑,她也是毫不迟疑的往青蛟身下七寸刺去,直至鞭身贯穿青蛟的头。如此,那青蛟才是真正的沉寂下来,再没了动静,它头本是在半空,眼下便是直直落在地上。应枕雪旋转身子避开它头落下的方向,同舒眠二人站在一起。 她们成功了! 亲眼所见这一幕的百姓们简直欢呼雀跃,再也不必担惊受怕的她们喜极而泣。那些本要为祭礼的外地人也是舒心不已,暗叹小命终于是保住了! “这鬼东西,可让我们遭了大罪,总算是倒下了!”阿絮出口骂道。 “打完一架,我都饿了,阿絮姑娘,回去可得让你破费了!”应枕雪故意逗阿絮。 阿絮还没出声,就被菁菁打断,“三位替我们除了大患,回去之后,好吃好喝管够,分文不取!” 三人相视一笑,这人还怪爽快的。 “走吧!”舒眠出言。 三人抬步就走,却只觉脚下的沙子似乎有动静,还不待三人反应,那青蛟的身子就沉了下去,随之而来的,也是三人陷入黄沙之中。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三人的身影已是找不见了。 见此幕,众人只觉此处邪得很,而且三人被黄沙吞没,只怕也是活不了,便也没想着救人,只想着保命。只有宫意不愿放弃,一个人刨着黄沙,可这黄沙如同浪潮一般,刨完一波又来一波。菁菁看在舒眠三人的恩情上,也想好生护住她们的朋友,可如何劝宫意都不听,她只好一记手刀,将人打晕了带走! (104)帝王陵1 三人陷入黄沙,好在黄沙之下是一处两米宽的通道,这才叫三人没被黄沙活埋,捡回了一条命。但通道距顶上十几米高,三人可是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 “哎呦,痛死我了!”阿絮吃痛喊出声,躺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应枕雪也觉得身上被摔得生疼,倒是没喊出声,而是撑着身子爬了起来,摸索着去寻舒眠与阿絮。为何是摸索呢?实在是因为通道之中很黑。 “阿姐,阿絮,你们在哪儿?” 舒眠淡然,“我无事。”虽有些痛,但也还好。 “我在这儿,我觉得我的骨头都要散架了。”阿絮的声音听着倒是中气十足的。 应枕雪先是摸到了阿絮身旁,将她扶起了身,这时,舒眠从怀中找出了火折子,将它吹亮,三人这才能凭借这微弱的光,来打量周围的环境。 她们身处的这个地方,像是一个宫道,宫道两侧,每隔几米之处,就有一个烛台。舒眠将两侧烛台点亮,这光就足以照亮前方的路了。 “眠眠救我,有鬼!”阿絮不知看到了甚,又是一惊一乍的。应枕雪赶紧反应,将人一拉护在了身后。 舒眠见应枕雪护住了她,这才去看她身后的“鬼”!其实也不是鬼,而是那青蛟的头,只是它双眼流着血,又是庞然大物,一打眼属实是吓人。她再抬头看去,却见青蛟头上赫然出现个大洞。 应当是青蛟落地时,声响过大,激起了宫道顶上坍塌,三人也是受此连累,这才陷了进来。眼下宫道口被黄沙堵住,想从洞口出去只怕很难。 看清是青蛟后,阿絮上前踢了一脚,嘴中还振振有词,“方才害我们身心俱疲,死都死了还来吓我!” 应枕雪与舒眠弯唇一笑。 眼下从落下来的地方上去,显然是行不通的,而这宫道似乎还很长,于是三人决定往里走走。这宫道像是让人修建出来的,既是人为修建,想来应当是有出口的。 舒眠一路走,一路点灯,这宫道上好多的骷髅头,瞧着还怪吓人的。应枕雪胆子大点,就是将阿絮护在了身后。舒眠因着要点灯,就是走在最前方。好在一路行来,除了那些骷髅头,倒是没发生其他事,只是这道还挺长,三人走了有半个时辰,才到了路的尽头。然而,路的尽头竟是一堵厚重的墙! “完了,咱们不会要困死在这儿了吧?”阿絮见此情况,不免有些悲观。 应枕雪也是眉头紧锁,心下只觉前路不容乐观。 舒眠的直觉告诉她,这并非是死路,于是她在四周寻找起来,她先找找,是否有什么机关!还真别说,倒真让她发现了异常。她抬眼看去,却见那墙壁的最上方,有一块凸出来的石头,形状挺怪异的。她站远了去看,那图案竟像是龙头。阿絮与应枕雪见她一直不说话,便也是随着她的视线望去,她们也是发现了这块不同寻常的石头。 舒眠本欲飞身去探个究竟,却被应枕雪拦下,“我来!”她神情坚定。 这是想要时刻将舒眠与阿絮护在身后啊! “你们躲着点。”毕竟不知那东西是好是坏,万一是触动了暗器的开关,岂不是死得更快? “你小心!”舒眠嘱托了她一句,就拉着阿絮在那堵墙的下方躲避。若真是机关,停留在宫道上的人才会是靶子。反而那墙的下方,才是最好的庇护之地。 应枕雪见她们躲好,这才飞身而上,她试着左右转动那龙头,却是转不动的。而后,她又换了方法,直接将那龙头摁下去,但第一下那龙头并无反应,但应枕雪明显能感觉到那龙头有所松动。再次摁下时,应枕雪蓄了内力,这下才将那龙头摁了下去。见龙头缩了下去,应枕雪赶紧跃下,同舒眠二人一起靠在墙壁上,想着看看究竟会有何事发生。却不想,竟是半天都没有动静。 应枕雪与舒眠齐齐走出,又是盯着那龙头看着,唯余阿絮依旧靠在墙上。正当二人正在思考时,却听有“咔咔”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在转动的声音。 “哎哎哎哎哎!” 还不待二人探清这声响的原因,就听阿絮一阵叫,二人看过去,却见那墙朝两边打开了,而阿絮没来得及反应,直接摔墙后面去了。 “哈哈哈哈!”舒眠应朗声大笑,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憋不住。 舒眠也是没忍住弯了嘴角,却是不忘将阿絮拉起来。刚摔在地上,那可是满身的灰,舒眠便是替她掸去灰尘。 “这地方是不是克我啊,咋就我这么倒霉呢?”几次三番的不幸,让阿絮苦不堪言。 “没事,待咱们出去了,我派人帮你铲平它!”应枕雪此言,带了几分戏谑,但更多的是为了宽慰阿絮。 阿絮也就抱怨一句罢了,哪有这般娇气?如今,这墙壁打开了,才是最值得高兴的事儿。这鬼地方,自是早些出去为好! 然而,她们还是高兴的早了点,那堵墙之后,是一道石门。那石门乃千斤石所做,若非有机关或是钥匙,凭人力根本无法打开。可那石门之上未见锁孔,可见还是与机关有关。于是,三人在石门附近寻找起来,哪怕石门之后还是并非出口,也总比坐以待毙的好!这里无水无吃食,真被困在此处,坚持不了几天的。 可三人找了一圈,都不曾见着有什么异常之处。应枕雪有些急了,就蓄力往那石门上击出一掌。门自然是没打开的,反而激起石门上的灰尘飞扬。舒眠见此,赶紧抬袖挡住头,如此,身上虽有灰尘,脸上却是干净的。 阿絮为了行走江湖方便,穿的衣服是窄袖的,她抬袖护脸,也只是护住了眼睛,其余地处是一点儿都没幸免。 更惨的还属应枕雪,她抬掌击打石门,根本来不及防备,现下已然成了个小花猫了。好在闭眼闭得及时,这才没让灰尘进到眼里。 “咳咳!” “咳咳!” 阿絮与应枕雪吸了灰尘,忍不住咳了两句。舒眠仗着宽袖的益处,将那些灰尘挡在了外面。如此,这场灰尘之乱才算是过去了。 “哈哈哈,你都成小花猫了。”阿絮看不到自己的模样,却在取笑应枕雪。 应枕雪白了她一眼,淡淡出声,“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二人视线又往舒眠那处看去,却发现舒眠就如那九天仙子似的,依旧是尘过不沾身。这感觉,她跟她们不像是一道儿的似的。 (105)帝王陵2 于是,也不知二人哪儿来的默契,竟是同时将手环抱,目光灼灼的盯着舒眠。舒眠看出她们的意思,也只得嘿嘿一笑,但也仅限嘿嘿一笑。难不成还让她自己将脸抹黑啊?傻子才会这样做呢! “阿雪,要不咱们帮帮眠眠?”阿絮坏笑着对应枕雪讲。 应枕雪出声,“我觉得可以!” 于是,二人就从自己脸上抹下些灰尘,朝着舒眠逼近。为了保护好自己白白净净的脸,舒眠只好一边干笑着,一边往后退去。退到石门时,便是退无可退了。 可她却发现,那石门上好像凸出来了一块儿。突出的那块是个手掌大小的圆形,而那圆形中央围成一圈的似乎是四个柳叶状的图案。 “你们看,这是不是锁孔?” 听舒眠这样讲,二人这才卸下玩心儿,也看了过去。 “好像还真是锁孔。”阿絮肯定了舒眠的说法,却又哭丧着个脸,“可是发现锁孔,不是更糟嘛?咱们哪里有钥匙?”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发现锁孔,比方才啥都没发现要好很多吧? 那方舒眠与阿絮谈论着关于锁孔的事情。这方应枕雪眉头紧锁,她总觉得那门上的图案似曾相识,可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舒眠发觉应枕雪直直的望着那锁孔,便给了阿絮一个眼神,二人这才将视线聚到了应枕雪身上。 “怎么了?”舒眠更是问出了声。 应枕雪摇了摇头,虽是看那锁孔的形状很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所以,她也不好说! “你们看,若是将这四块图案拼起来,是不是彼岸花?”舒眠发挥想象,在脑海中将那石门上的四个柳叶状的图案拼在一起,越来越觉得那图案就是彼岸花。 说到彼岸花的图案,三人都不算陌生,应枕雪一直戴着的那块吊坠上的图案就是彼岸花。应枕雪听她这样讲,这才如大梦初醒。于是,她从袖中掏出了一个银袋子,将袋子中的物件倒出来,正是四块柳叶状的冰片。 “这,真的跟上面的图案一样哎!”阿絮见了,惊奇出声,“阿雪,你怎么会有?” “这是…我从言清黎她们那处要来的!”应枕雪如实回答。 她说这话时,还看了舒眠一眼,眼神中透着心痛与不忍。她这欲言又止的模样,倒让舒眠想到了什么。 “这难道是…碧海令?”舒眠接过她手上的东西,仔细的看着。语气虽是疑问,却是肯定。 原来,就是这么个小东西,害的云隐山庄满门被灭! 应枕雪点点头,也是证实了她的猜测。 “若这是碧海令,却又是此处地宫的钥匙,那这地宫…难道是帝王陵嘛?” “怪不得,四大家族寻了这么久都一无所获,原是被黄沙埋在了底下!”应枕雪感叹道。 “咱们试试吧?”阿絮提出建议。 舒眠就是一块儿接一块的将碧海令嵌入对应的图案,嵌入之后,三人就站的远些,等着石门反应。 不一会儿,石门真的有了反应,三人肉眼可见的见那石门由中间隔开,再是朝着两边移去,而后,一座灯火通明的地宫就现于眼前。时过百年之久,这地宫仍是富丽堂皇,可见修建之时是下了大功夫的。石门一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条蜿蜒往下的阶梯,三人相视一眼,毅然决然的踏了上去。临走之前,还将碧海令取下带上了。 阶梯蜿蜒而下,只够一人行走,三人只好一前一后的缓慢行走。阿絮往下探头,这顶上距下面竟是几十米高,这若是不小心踩空,那定然是要摔成肉饼了。阿絮只觉小心脏怦怦跳,只能尽量靠里走。大约走了半个时辰,三人这才下到了平地,阿絮的心这才松快下来,但双腿实在是发软的紧。方才的那一幕,想想也是后怕的。 舒眠发觉了阿絮的不对劲,便与应枕雪一左一右的将她托起。她们所处的这个地方,有许许多多的墓穴,粗粗数来,也是三十之多。若此处是帝王陵,那这些墓穴之中便当是南月历代皇帝。墓穴并无门掩着,三人很顺利的就进到了墓穴之中。果然如她们的猜想,这里安置着的就是南月各位皇帝的棺木,每座棺木都以纯金打造,奢华程度令人叹为观止。除此外,陪葬的宝物也不在少数,可见南月财大气粗。 “得亏是盗墓的没寻到此处,不然可就是发家致富了。”阿絮瞪得眼珠子都要出来了,南月真不愧是曾经的天下至尊。如今的慕家,竟是比不上分毫! “富贵是富贵了,但目前明显也是死路,咱们还是出不去!”应枕雪说了一个事实。 舒眠眉头不舒,轻轻问出口,“你们可有看见玉骨箫嘛?” “眠眠,眼下咱又陷入了死局,都已经出不去了,你还想着玉骨箫呢?” “不,我的意思是,没有寻到玉骨箫,就说明我们还没走到底!” 玉骨箫此物,可是由四大家族作证的确在帝王陵的,可这一层都看完了,属实也没发现玉骨箫的所在,可见,这地宫她们还不曾走到底。眼下既是死路,可见还有机关。 “你的意思是还有机关啊?这地宫也是的,怎么处处是机关!” 近来发生的事,又是杀蛇,又是陷入地道,现在好不容易到了帝王陵,也是一步一机关,这可何处是个头啊!可有什么办法呢,想要活命,只能是继续寻找出路了。 三人分头在墓穴外寻找,可根本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既然外面没有,就只能将目光对准墓穴里头了。三人一间间的墓穴再看过去,这次更细心了点。可一连看下来,似乎都没什么可疑的地方。 “哎哎哎!”阿絮脚底不稳,身子就往后去,而她身后是口纯金的棺材,若是磕上去,后果如何不好评判。好在舒眠离得近,将她推开了去,自己却是倚在了棺材上。然而这一撞,可是将棺木撞开了一道口。 按说入葬,应当将棺木封好的,怎么可能一撞就撞开了呢?为了解心中的疑惑,舒眠开始去推那棺木,应枕雪与阿絮虽是不理解,但还是去帮忙了。最终,合三人之力,终于将那棺盖给推开了,却见棺木里头并无尸体,这便是印证了舒眠的猜想。这机关的所在地,只怕就在这棺木之中。舒眠在棺木四周摸着,不放过一丝一毫的位置,终于,在右边的一个角落里,有一块可以摁下去的地方。随着舒眠按下机关,就见棺底移开了去,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小洞口,刚好够一人的身形。 “将机关设在此处,可真够奸的,若非是意外发现,谁又能想得到呢?”阿絮吐槽道。 “我先下去吧!”应枕雪开口,冲在最前方。底下情况不明,她可不愿意让舒眠与阿絮冒险。舒眠一下没拉住,她人都已经跳下去了。 那底下很黑,摸着四周又像是一个地道,高度正好可以站直身子。应枕雪等了片刻,发觉底下并无动静,这才出声,喊二人下来,“下来吧!” (106)帝王陵3 舒眠让阿絮先下,下面有应枕雪护着,阿絮不会害怕。待阿絮成功落地,她这才一跃而下!舒眠又掏出了自己的火折子,三人这才凭借这点光亮继续前行。这个地道很颠簸,三人走的小心翼翼,又是将近一个时辰,三人这才走到了底。这次没有机关,走到底后就见前方有个洞口,洞口外有亮光,三人循着亮光过去,这又到了下面一层。 这一层不像是上面一样,隔开了每处洞穴,而是像是一整个大堂一样,将所有的棺木都绕成了一个圈,放置在了一起,而中央的位置则是空出来的。每个棺木之前都有一个香炉,前来拜祭者,就是在香炉中点香祭拜了。 这里的建设倒是要比上一层要好点,给人的感觉就是,先修得上一层,后面才修的这一层。由上往下修建,还真是前所未见。眼观四周,也还是没寻到出口,可见此处,仍不是大门。也就是说,底下还有! “难道机关又是在棺木里?”应枕雪提出猜测,然而试探一圈下来,并不是。 “不行了不行了,累死了,休息会儿再说吧!”这一路下来,至少五六个时辰了,阿絮嚷累也在情理之中。 别说是阿絮了,便是应枕雪也是有些招架不住了。三人就在中央的空地上,背靠背歇着。也得好生养精蓄锐,这才有力气继续去找寻出路。三人正闭目眼神,却忽闻有“吼,吼”的声音,像是野兽发出的声响。但三人又觉得,应当是幻听了,这也没去管它。此处是陵寝,邺已荒废百余年之久,即便是有野兽只怕也难以存活。三人都觉得是太劳累的,这才出现了幻觉。 然而,一个人有此幻觉还说的过去,三个人都有,就不能说是幻觉了。三人几乎是同时一激灵,睁开了眼睛,应枕雪与阿絮倒是没发现什么异常,舒眠那方,距她十几米处,一只通体雪白的怪物,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她。这怪物身形很大,瞧着像是只狼,只是它身形几乎是占满了半方大堂,这世上哪里有这样大的狼呢? “阿絮,阿雪,你们可当心了。”舒眠几乎大气都不敢喘。应枕雪与阿絮听了还觉得奇怪,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于是,二人齐齐朝着她那处望去。这可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三人小心翼翼的站起,就是生怕那怪物突然冲上来,就它那大体格,三人这小身板还不够它一口的。阿絮简直要绝望了,先是青蛟,再是怪物,这小命该不会真要交代在此处了吧?那这位置找得还挺好,竟是与南月历代皇帝同穴。若非无人知晓,三人这可算是要青史留名了。 那怪物大吼一声,三人只觉耳膜都要震破了。嘶吼过后,那怪物也没给三人喘息之机,拔开腿就朝三人跑了过去。舒眠将应枕雪与阿絮一推,自己也是一闪身形躲了过去。而那怪物躲闪不及,险些撞在墙壁上。这下可是彻底惹怒了那怪物,它的攻击越来越凌厉!三人手上没有武器,一时也寻不到反击的时机! 应枕雪甩出鞭子,暂时将它控制住,但其力道之大,应枕雪可撑不住很久。舒眠观之四方,倒也没发现什么能助他们的物件,阿絮更是心慌不已,当下章法全无。舒眠看着自己的手,想着既然没有利器,不知“毒”是不是有用?她的血可算是至毒,眼下也只能一试了。她拔下头上的簪子,飞身到了怪物的上方,趁着怪物挣扎之际,张着口,她将自己的手划出一道口子,找准时机滴进怪物的口里。怪物喝到了血,也不再挣扎,反而乖乖的等着舒眠投喂。可它身形巨大,若真是想靠毒杀死它,只怕舒眠将全身的血放干了也不够! 阿絮看着舒眠的做法,一时没看出她的意图,若这怪物真是兽性大发,那舒眠可就危险了。眼看那怪物安静下来,可舒眠还没有撤掉自己的手,阿絮真怕她出事儿,干脆一个飞身,将人拉到了一旁!没有血喝了,那怪物又开始躁动起来,应枕雪的鞭子都被它震断了。应枕雪落地,正好同二人站在一起,三人眼睁睁的盯着怪物奔来,阿絮与应枕雪则是蓄起内力准备反抗,却不想那怪物的身形越来越小,距三人三步之遥时,更是小到只有手掌般大小,方才的那股子攻击力也是没了。 三人看得一脸震惊,却还是松下心来! 舒眠想着,应当是自己给投喂的毒血有用了。阿絮则是扯下一块衣角,给舒眠包扎。应枕雪慢慢朝着那小家伙靠近,想看看它究竟是死是活。 “眠眠,你怎么想到给它喂血喝?”阿絮觉得很是神奇,“怎么它一喝血就变小了,还肉嘟嘟,白绒绒的。这模样,还挺可爱的。” 是啊,如今的怪物,手掌般大小,没了獠牙,没了血盆大口,又是肉嘟嘟,白绒绒的,怎么看怎么可爱。见它这样子,倒像是方才的那怪物,只是三人的幻觉似的。 舒眠开口,“我哪是给它喂血,我只是想毒死它!” 听舒眠这样说,阿絮这才想起来,舒眠是中了毒的。 应枕雪那方不太顺利,本以为这小东西已经死了,却不想应枕雪去查探之时,它竟是翻身起来,还恶狠狠的盯着应枕雪,不让她靠近,只是眼下它体型小小的,这恶狠狠的眼神看在应枕雪眼里,只觉得是萌萌哒。阿絮瞧它实在可爱,就想去抱它,可这小家伙并不领情,直接躲开了阿絮的靠近,却是摇着尾巴朝着舒眠那处去了。拒绝应枕雪与阿絮的靠近,却主动亲近舒眠,难道是因为舒眠方才给它喂血喝嘛?舒眠伸手将它托起,它便是伸舌头舔了舔舒眠的手,尾巴也是摇的欢快。 舒眠由衷的觉得,这模样可比方才那凶巴巴的模样好多了。 “它这是认你为主了?”阿絮觉得这小家伙还真是挺聪明的,“瞧你一身白嘟嘟的,以后喊你小白好不好?” 阿絮忍不住上手来摸,又被这小家伙躲了过去。不知为何,三人总觉得,它看向应枕雪与阿絮的神情有些不耐烦,有种“莫挨老子”的既视感。可看向舒眠时,它那眼神又是柔情似水,只想和舒眠贴贴! 真没想到,这小家伙竟是个变脸大师啊? 舒眠看阿絮被这小东西气的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也是忍不住一笑。 舒眠也是故意气阿絮,故意喊道,“小白,小白!”那小家伙一听,又是亲昵的蹭着舒眠的手。 阿絮:有生以来,居然被这么个小东西嫌弃了。 应枕雪也觉得好笑,但眼下怎么逃离这个鬼地方,才是最要紧的吧? 但经历这番事情下来,她也是身心俱疲,三人也是打算在这睡一觉先,在墓穴睡觉,这传出去,谁能信呢?这里面本就没有吃食,再不好好休息,只怕出口还没寻到,人就先废了。 于是,三人加一小家伙,抱团睡在了一处!天大的事,睡醒了再说! (107)帝王陵4 不知睡了多久,三人才迷迷糊糊醒来。长时间未曾饮水,也未曾用膳,三人都已是饥肠辘辘。小白听到舒眠有动静,也是睁开了眼睛,又是蹭着舒眠的身子。 “也不知机关在何处,再不离开,我都要饿死了。”阿絮摸着鼓鼓叫的肚子,哀怨道。 应枕雪是行动派,已经起身继续寻找机关之所在了。舒眠正要起身协助应枕雪,小白却是一直在咬她的衣袖,似乎是不想让她离开。 舒眠摸摸它的头,“乖,别闹了!我带你一起走,好不好?” 小白像是听懂了舒眠的话,当真没再闹了,而是从舒眠手心跃下,一直在她们睡觉的地方蹦跶。舒眠发觉不正常,也是蹲身去看,这下可叫她发现了机关所在,“你们看!” 闻言,应枕雪与阿絮也是蹲了下来。那处竟是有个爪印的图案,正如那石门一般,应当是要放置相应的物件,这机关才会启动。可这爪印要去哪里寻?三人想了许久,才注意到一旁蹦蹦跳跳的小白,三人齐齐看过去,莫非,这机关的钥匙就是小白的爪印?只是那爪印应当是小白变大之后的,也不知如今的它能不能行! 行不行的总得一试,于是,舒眠便引导着小白将爪子放上去,而小白也很通灵性,听话的将爪子放了上去,事实也真的有用。只见小白的爪子一放上去,地面就露出个地道,里头是往下的阶梯。三人大喜过望,对小白也是更喜欢了。应枕雪又是打前阵,走在了最前面,第二位是阿絮,最后才是舒眠。 此次的阶梯是盘旋而下,像是绕着山在走似的,若是细细听来,似乎还能听到水声儿。可舒眠又觉得不可能,上头是沙漠,底下还能是水了?这次的阶梯很长很长,走了将近一个时辰,都还没能走到底。 “我怎么感觉越走越冷了呢?”阿絮一边走,一边摩挲着双臂,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如今正值盛夏,应当闷热才是,可为什么越往下竟是越冷呢? 应枕雪也觉得冷,当下就往舒眠那处看去。因为寒冷的温度于她的身子不利,若是诱发寒毒那就不好了。所幸舒眠并无异样,她这才安下心来。然而,越往下当真是越冷,三人都感觉是从夏日一下到了冬日似的。 走到底时,三人都有些遭不住这里的温度了,舒眠开口,“运气抵抗寒气!”这话是对二人说的,她自己则是打算硬扛,因为她不想阿絮与应枕雪为她担心。 应枕雪看了舒眠一眼,她与阿絮倒是可以运起内力驱寒,那舒眠又当如何?于是,她走向舒眠,运起内力与她的手掌相接,将内力灌入她的体内,为她抵抗寒气。阿絮自己都冷的不行了,还是有样学样,拉起舒眠的另一只手为她运气。 小白见手上没了自己的位置,就乖乖的待在舒眠袖间。三人围成一个圈互相支撑,约一柱香后,身子这才回温。如此,三人这才有心思去观察这一层的状况。 她们眼下身处边缘,与内台相接的是一根粗壮的铁链。那铁链约有一足之宽,正是从她们这一头链接到了那一头。而内台中央雾气重重,最中央的位置上安置了一座冰晶棺。 因着中央雾气重重,三人在这方并不能看清对面的状况,可脚下的这个小平台也就一米长宽,而底下是万丈深渊。也就是说,她们唯一的生路,只能是淌过这条铁链,否则,别无他法。 应枕雪还是打头阵,她们三个都修习了“浮雪”,淌过这条铁链自是不难。然,应枕雪一落地,就是暗箭射出,若非她武功不错,只怕还躲不过去。舒眠与阿絮看着很揪心,可现下过去只会让她分心。经历了这么多机关,应枕雪不说精通,也还是摸出了点头路,三两下她就寻到了机关,将机关关闭之后,这才示意二人过去。 阿絮第二个过去,那边有应枕雪接着,倒是顺利落地。舒眠这处倒是有点不顺利了,只见她淌到铁链中央,两侧却有数根银针射出,舒眠飞身躲闪,虽是躲了过去,袖中的小白倒是被甩了出来。她不愿放弃小白,将脚倒挂在铁链上,伸手就去接小白。最终,顺利救回了小白,可自己仍是倒挂在铁链上。 “眠眠!” “阿姐!”二人齐齐出声,都想着去搭救她。 “接住小白!”舒眠将小白往二人那边扔去,阿絮则是稳稳当当的接住了小白。 应枕雪本想淌过铁链去拉她,却不想她身姿轻盈,竟是借助铁链的力道调转身形。此刻便是手在铁链上,脚悬在半空。但手能使上力了,自是更好,她双手发力,就让自己重新在铁链上站立。再是脚步轻点,人就飞跃了铁链,稳稳落在了二人身边。 二人见此,长长舒了一口气,方才可真是太惊险了。底下根本深不见底,真是掉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毕竟是打扰了逝者清净,三人对着冰晶棺三拜,算是请罪!这时,三人发现那冰晶棺并无棺盖,走近去看,却见里头躺着的人,尸身并未腐烂,其容颜任可叫人一观。 里头躺着的人四十左右,是个女人,就此风华来看,她活着的时候应当是个大美人儿。棺木中躺着的她一身华服,当真是极尽奢华。三人也是发现,似乎那寒气就是从这棺木中散出的。 这冰晶棺是可保她肉身不腐,但如此重的寒气,岂能经久不散?帝王陵百年未现世,等于说这寒气竟是持续了百年之久?三人细细看过去,却见棺中人头部倚着的地方放置了一个小木匣,那木匣子约30厘米长,10厘米宽,由此猜测里头放置的当是细长的物件,那么会是玉骨箫嘛? 本就是要寻玉骨箫,三人既有此奇遇,自然不会放过;于是三人将木匣子取出,可研究半晌,也是不得头绪能将木匣子打开。这时,小白跳到了木匣子上,爪子却在往一处示意,舒眠感觉它是在提示些什么,就顺着它的爪子看过去,却见木匣子的侧边,似乎有同别的图案不同的颜色。于是她猜测,这里应当就是开启木匣子的关键了。 但匣子身上的图案很杂,三人也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勉强瞧出那关键性的图案是什么?此图案,应枕雪与舒眠都不陌生,正是应枕雪身上挂着的那条吊坠。应枕雪将吊坠取下,与匣子身上的图案重合,就听“啪嗒”一声儿,那匣子就开了。 应枕雪将匣子打开,里头的物件是一把箫及一本曲谱。那箫通体莹白,周身散着寒气,箫声上竹节分明,就像是链接在一起的骨头般,却又精致奢华,应当是玉骨箫无疑了。舒眠取出那曲谱,只见书面上写着“听令”二字,那是曲谱的名字。翻开里头来看,倒是些普通的曲子,只是有一段似乎能扰人心神。 (108)帝王陵5 “哇,这就是玉骨箫嘛?”阿絮见到了传说中的玉骨箫,自是眼露亮光,上手就要去摸,只是刚碰到,却觉得自己的手被玉骨箫冻住,动弹不得了,“我的手被冻住了,甩不开了。” 舒眠皱眉,这箫当真是邪乎的很。应枕雪上手助她,她摸上箫身时,也是觉得手上冰凉,却不至于冰冻彻骨,只是那箫像是在阿絮手上粘牢了,应枕雪并不能将她的手与箫分开。眼见阿絮瑟瑟发抖,应枕雪也是焦急万分,可眼下即便是将箫毁了,只怕在阿絮手心的那半截也不会落下。正当几人一筹莫展之时,小白又是撕扯着舒眠的衣袖,似乎是在示意她上手去拿。 自与小白相遇以来,它都是在帮助她们,此番,舒眠既是瞧出了它的意思,也是上手去摸。舒眠摸上箫声,给她的感觉却不是冰冷,反而是触之升温。不知为何,摸上玉骨箫之后,她脑海中总能闪现一些人持箫吹奏的画面,画面最后定格的那张脸,她们方才见过,正是这冰晶棺中躺着的人。于是,舒眠了然,她脑海中出现的那些人,应当就是南月历代皇帝了。 因着舒眠的上手,这箫身上的寒气尽散,这才将阿絮给救了出来。可冻了这么久,她眉眼都结霜了。应枕雪只好运气为她驱寒,这才让她缓了过来! “这东西,可真邪乎!”阿絮想想还是有点后怕! 舒眠盯着手上的箫,又见阿絮的模样,便是猜测这箫定是认主的。而且这主人,应当就是有着南月皇室血脉的后人。应枕雪见舒眠沉思,还以为她也同阿絮一般不能动弹了,便是一把将箫夺了过来。那箫到了应枕雪手上,寒气又现了出来,舒眠怕她有事,正想将箫夺回,却见她似乎没被箫上的寒气所影响,还能拿在手上把玩。舒眠这下又想不通了,为何应枕雪会无事? “这箫敢情就欺负我一个人啊,在眠眠手上无事,在阿雪手上也无事,怎么就我都快冻僵了呢?”阿絮见此,抱怨声儿更大了,“难道是因为我没同你们一起长大?” 应枕雪弯唇,只觉阿絮吐槽的模样很好笑。舒眠余光瞥到应枕雪手上的吊坠,却见那吊坠透着若有似无的微光,正与那玉骨箫相呼应。这下舒眠可明白了,这玉骨箫于应枕雪无害,应当就是因为这吊坠的原因了。 舒眠撕下一段衣袖,将那玉骨箫包裹起来,这才递给应枕雪收着。有层布隔着,这寒气自是没那么渗人了。玉骨箫得到了,自是要继续寻出路了。圆台的另一方是一座石桥,石桥的那一方应当便是出口所在了。历经这么几日,终于是见到曙光了。 三人朝着棺木一拜之后,就准备动身离开,应枕雪还是打头阵,先行过了石桥。石桥那边是一道大门,只要寻到机关将门打开,应当就是帝王陵之外了。应枕雪落地,见那处并无暗器,就是给二人示意,阿絮与舒眠这才随后过桥。二人行到桥中央,就听“轰”的一声,霎时间帝王陵摇晃不止,而顶上的装潢也是应声落下。眼见顶上的物件砸下,这桥似乎也有松动,舒眠拉着阿絮就是一阵跑。 眼见还有几步就要到对岸了,那桥就先撑不住了,舒眠赶紧将阿絮一推,阿絮倒是平安落地,舒眠则是掉在崖边。所幸她及时抓住了崖边,应枕雪与阿絮也是及时反应,这才将她拉了上来。回头去看,方才的那处圆台已然塌陷,乱石横梁也是不断往下落,这陵寝像是要塌陷了。 门就在眼前,可三人一时也寻不到出去的办法,可身后危险已然在逼近。三人感觉所在之处摇晃了几下,所在的平台也是一点一点的塌陷,可三人仍是没能寻到出口的机关。这时小白站了出来,只见它哼唧两声,它的身形就肉眼可见的在变大,不一会儿,就同她们初遇时那般大了。但也因着小白身形庞大,挤得三人只能延边靠着。正当三人疑惑小白要作甚时,却见它铆足了劲儿,朝着那门撞去。它被门弹回,瞬间变小,舒眠一个飞身这才将它护在怀里。而那门经过它的一撞,竟是撞开了。 “这小白还是很有用的!”阿絮夸奖它,小家伙则傲娇的不去看阿絮,一心缩在舒眠怀里。 “走吧!” 应枕雪出声,三人抬步就走!然而,三人头顶却有大石落下,不躲开就要被砸成肉饼了。舒眠走在最后面,又是一推将应枕雪与阿絮推了出去,她自己就往后面一闪,这才没被落石砸到。然而如今的情形是,应枕雪与阿絮在外面,舒眠在里面,门口被那大石头死死堵住! “眠眠!” “阿姐!”外头的两人齐齐喊道,还运起内力去推那大石头,却见那石头纹丝不动。 舒眠听到了她的声音,便也是出声,“我无事!”听到她无事,阿絮与应枕雪也会放心的多! 怀中的小白挣扎着出来,在舒眠的注视下它又开始变大,想来是想故技重施,为舒眠撞出一条路来,“阿絮,阿雪,你们闪开!”怕这一撞,误伤应枕雪与阿絮,舒眠便是喊话让二人躲开。 二人一听,也是明了舒眠之意,站的离门口远了些去。一切准备就绪,小白又蓄力准备去撞那石头,只是还未起步,她们脚底下的平台就坚持不住塌陷了。而这四周光秃秃的,舒眠压根没有自救的地方,便是随着塌陷落了下去。小白见舒眠落了下去,也不去撞门了,径直朝着舒眠而去,而顶上无数的横梁石头落下,她们的情况不容乐观。与此同时,又是一阵“轰”声传来,像是火药炸裂的声儿响。应枕雪与阿絮速速躲闪,也是被火药激起的浪潮击出好远。二人重重摔倒在地,却是顾不得疼痛,而是去看舒眠所在的位置,可整座山都被击落,却不见舒眠的身影。 “阿姐,阿姐!”应枕雪呐喊着那方奔去,可火药又炸响了一次,这一响可是将她炸的七荤八素,好半晌都爬不起来。 “眠眠,阿雪!”阿絮一边喊着眠眠,却又得顾念应枕雪的安危。而她方才落地的时候,手脚都擦破了皮,眼下只能是一瘸一拐的朝着应枕雪靠近! 阿絮将应枕雪抱在怀里,她也是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一睁眼又是要朝着舒眠那个方向去。可眼前已是废墟,根本没见着舒眠从里面出来。阿絮的眼泪也是大颗大颗往下掉,她知道舒眠定是凶多吉少,眼下最重要的应当是保全自己与应枕雪的命。可看着应枕雪就是爬着也要去寻舒眠,阿絮根本没有拉她回来的心思。她也很希望舒眠能活着,若是将阿雪拉回来,就等于她真的放弃舒眠了。 (109)帝王陵6 就见这时,有人逃窜到了此处,阿絮定睛望去,竟是忘忧。可是她们怎么会在这儿呢? 忘忧带着人一面逃,一面防备后面,应当是被人追捕。她手底下的人也是伤的多,可见对方是存心想要她们的命了。忘忧这时也发现了阿絮,她想着既然阿絮在这,应枕雪应当也在附近,顺着阿絮的视线看过去,就发现了在地上爬着前进的应枕雪。 “少主!”忘忧带着人将应枕雪扶起,应枕雪却挣扎着要去找舒眠。 “放开我,我要去找阿姐!”应枕雪嘶吼,对比她的嘶吼,阿絮则是无力的哭泣。山体塌陷,此处已成废墟,舒眠怎么可能死里逃生? 她走过去,将应枕雪紧紧抱在怀里,“阿雪,你冷静一点。我们去召集人,我们把这座山掘开,我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好不好?” 阿絮的话还是很有用的,单凭她们两个自然寻不到舒眠,但人多力量大,总能寻到的。正当应枕雪冷静下来时,先前追捕忘忧的那群人围了上来,他们身穿青甲,正是之前在宁州见过的青羽卫,也就是青王的卫队!青羽卫将忘忧等人团团围住,而后,就从是让出一条道来。从青羽卫中间过来的,是一个四十上下年纪的中年男人。眉宇间也与镇南王有相似之处,应当是青王了。 忘忧协同剩下的人将应枕雪护在中央,正与青王的人对峙。而阿絮因着一连贯的经历,现下容颜脏乱,青王这才没认出阿絮来。 阿絮眉头紧皱,她不明白王叔怎么到了此处?再回想起方才听到的明明是火药炸裂的声响,难道那炸药竟是青王所设的嘛? 事实也正如她所想,忘忧等人本是收到了应枕雪的书信,这才汇合在一起,想着与应枕雪汇合。但她们一向是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汇在一起目标太大,就被追捕她们的三王给发现了。她们分开逃离,几日前忘忧带着她的人逃入此山中,因着此山道险,草木又深,青王不敢冒险,这才让忘忧等人有了喘息之机。但他们将山团团围住,忘忧她们也是逃不出去。 今日,他们竟是用了炸药,想将这山夷为平地,如此,忘忧等人必然葬身于此。却不想,这却害苦了阿絮她们!不过,除了阿絮的性命,只怕其余人他们也不会顾忌的。只是不知他们此举险些害死阿絮,青王会有何表情? 青王见忘忧将应枕雪护在中央,便是猜到了应枕雪的身份,“看来,本王运气不错!” “是你们炸山的?”应枕雪怒目直视,原本只以为是她们自己倒霉,却不想竟是人祸。 青王眉眼含笑,不答,算是默认!他就是喜欢看她们苦苦挣扎时的模样。 “既如此,你们都别想活着离开!”舒眠生死不明,本就让她心弦紧绷,而今却发觉并非天灾,而是人祸,她自是满腔愤怒。她双眼猩红,直盯青王,再次从怀中将玉骨箫取出,横在身前! 不是都说玉骨箫很厉害嘛?那她就要以玉骨箫为舒眠报仇! “这是···玉骨箫?”但见那箫身冒着寒气,忘忧便知是玉骨箫无疑了,“哈哈哈,天无绝人之路,我们自有南月先主庇护!” “少主!少主!少主!”应枕雪此举可是大大振奋了人心,现下她们虽多是伤兵残将,但气势绝对不输。纵对方人手是她们数倍,她们眼中也从无惧意 青王也曾听说过玉骨箫的厉害,可毕竟也不曾亲眼所见。眼下心底虽有些发虚,但也没被应枕雪吓住。倒是他手底下的人,一个个都吓得瑟瑟发抖,面露惧意! “都给本王打起精神来,我就不信了,那箫当真能有如此厉害!”青王下令,他们也不好违背,只好提着胆子干! 应枕雪也不惯着他们,她现在满腔怒意,急需发泄的缺口,她让忘忧举好曲谱,这便按着曲谱吹奏起来。曲声一出,冰冻一片,青王那方的人马皆动弹不得。手脚虽动弹不得,意识却是在的,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脚被冰冻,就犹如亲眼看着死神一步步的靠近。他们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崩塌,想出声祈求饶命,竟是发不出半点声音。很快,就有人全身被冰冻,应枕雪再加点曲调,那被冻成冰的人瞬时在众人眼前碎成一片片,到最后,竟是一点儿渣都不剩了。 青王见此,嘴也不硬了,这玉骨箫果然如传闻之中的可怕。他们这边本是胜券在握,却不想因这箫而倒转形势不说,只怕连自己的命也要交代在这里了。应枕雪越战越勇,周身散发可怕的黑气,而她眼睛猩红,全身都是肃杀之气。也不知究竟是她控制了箫,还是箫控制了她!阿絮看过去,却发现了应枕雪的不正常,她的嘴角似乎流出了血。她猜测应当是应枕雪还不曾仔细研习玉骨箫的用法,这才有如此情况。自她嘴角流血之后,脸色也是苍白不已。若是放任她这般下去,只怕会元气大伤。于是,阿絮飞身将她敲晕了过去。 没了玉骨箫的加持,青王那方的人马很快就恢复过来,除却已经死了的,余下的也不过半数人,但对比应枕雪那边,还是多了很多!与之硬拼,毫无胜算。 “我当你是好人,却不想你还是护着他!”忘忧见阿絮打晕了应枕雪,心中便认定她的心是朝着慕皇室的。 阿絮低眉,未做辩解,只是从她手上接过剑,将她们护在身后,“带阿雪走!” 忘忧本不想听,可保住应枕雪的命才是最要紧的。于是,她就带着应枕雪离开!青王的人见了,打算去追,却被阿絮拦住。 “王叔,好久不见!却不曾想,刚一见面,您就送我这么大一份礼!”阿絮剑指青王,眼中带着愤怒,更多的却是失望。 她不明白,她的爹爹与叔叔为什么非要将南月人赶尽杀绝,大家相安一隅难道不好嘛?她们先主夺了人家的皇位已是大错,可为何大权在握之后,就不能对南月人宽容一点儿?非要逼得她们东躲西藏,鱼死网破?南月人也是人,那也是活生生的人命啊,他们究竟如何下得去手的? 听见阿絮喊出这声王叔,青王这才知道眼前人是阿絮,他翻身下马,小跑上去,“岁岁,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可是他们挟持了你?” “挟持?她们可比你们有人性多了。”阿絮眼中都是绝望,她怒吼,“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炸山,我的朋友死了!她被埋在这山底下了!你们人这么多,就不能设计将她们活捉嘛,为什么还要用炸药?你知不知道,她回不来啦!” 眼下阿絮情绪激动,她讲的话他也不是听得很明白,便想着先安抚她的情绪。又是暗中朝自己的人使眼色,让他们去追忘忧等人。 “站住!”阿絮将剑横在自己的脖子上,逼停了众人的脚步,“你们再敢往前,我就死在这儿。” 好在青王对阿絮也并非虚情假意,见她都将皮肉割破了,他便是让他的人不要轻举妄动。双方就这样僵持着,直至太阳落山,直到阿絮体力耗尽,昏死过去。 晕倒前的最后一刻,她想的是,她都拖延了这么久,应枕雪她们应当安然脱身了吧? 倒地前她的视线直望着那片废墟,心中升起凄凉,她的眼泪大颗大颗自眼角落下···直至不省人事! (110)决议复仇1 应枕雪昏睡了好几日,一直都不曾醒来,却是也睡不安稳;她像是被梦魇缠住,嘴中一直喊着阿姐,却任凭忘忧如何呼喊,她就是醒不过来。大夫也是请了好几个,都说她脉象平稳,应无大碍,可就是一直没睁开眼睛。 寻到了应枕雪,忘忧就给言清黎去了一封信,眼下言清黎也是到了;而白玉则是沿着先前应枕雪信上所写那般,继续前往白城,他得去将宫意寻回来。 言清黎见忘忧出门,赶紧迎了上去,“如何了?” 忘忧摇了摇头,神情也是紧蹙。她们只是随意找了家客栈落脚,而眼下朝廷也张贴了通缉令,她们无法在一个地方待太久。可若应枕雪一直未醒,带着她只会让她更受颠簸。 “颜言,去套一辆马车等着,多铺几层被子!”言清黎下令,颜言应声离去。 “你要做什么?少主如今可不能颠簸!”忘忧拦在房前,不让言清黎靠近一步! “少主的心结是舒眠,我们只能将她带到那座山上去,才有可能唤醒她!”言清黎道,其实她也没有多大的把握,只是如今也没其他办法,只能是试一试!忘忧想不到话来反驳,只好同意了言清黎的做法。她们将应枕雪扶到马车上,便是驾车往那山上去。 言,洛两家族的人也都在那处,他们手握工具,挖着那废墟,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寻到舒眠的尸身,也算是为应枕雪做一点事情吧。可想要将一整座山翻过来谈何容易?他们这点人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马车稳稳停住,颜言掀开帘子,言清黎则把应枕雪扶起,她在应枕雪耳畔道,“少主,你睁开眼睛看看啊,你要是一直睡下去,舒眠姑娘的仇可当如何报?难道你要让舒眠姑娘在九泉之下都不舒心嘛?” 忘忧可见不得言清黎如此粗鲁,正要出声制止,却被言清黎摇头制止。她方才的那些话,应枕雪应当是听进去了,她眼睛虽是还闭着,可嘴中却没再喊阿姐了。 言清黎将应枕雪扶睡好,这便下了马车。这座废墟怎么着也算是南月皇室的陵寝,如今被人毁了,她的心里是不好受的,她看在眼里,就如同是家国再被人灭了一次似的。她双手握拳,真是恨不得将慕皇室斩杀殆尽,割下他们的头颅来献祭!可又自责自己太弱,什么都做不了! 忘忧也是自责不已,若不是自己带人躲进了这山里,只怕帝王陵不会遭此厄运。如今帝王陵被毁,她虽不是主谋,但也与她脱不了关系。比起言清黎,她更是自责。 ···· 那一方,应枕雪仿佛在梦中与舒眠相见。她一席白衣,仍是那般出尘绝艳,脸上笑意盈盈,望向她的眼神带着喜悦与宠溺。 “阿姐!”她轻启薄唇,并未喊出声,只是从她的口型能看出是阿姐二字! 舒眠笑意盈盈朝她张开双臂,是要拥她入怀。她笑着奔去,像个孩子一般扑进舒眠怀中。她将舒眠紧紧的抱住,就怕一松手她又不见了。 “你怎么跟阿絮一样,也喜欢哭鼻子了?”舒眠打趣她,换做平时,她定然要反驳一番,可此刻,她只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哭的累了,二人这才并肩而坐,应枕雪的头枕在舒眠肩上。 “阿姐,你不会有事儿的对嘛?” “阿姐好不容易寻到你,怎么舍得抛下你呢?只是阿姐如今受了点伤,暂时不能与你见面,但是你要答应阿姐,好好吃饭,好好活下去。不然,阿姐去寻你的时候,怕是要认不出你了!”舒眠的声音低低的,就像是在说着很寻常的事情,“能答应阿姐嘛?” 应枕雪点点头,“我答应阿姐,但是阿姐答应我的事儿也要做到,你的伤好之后,可一定要来寻我!” 舒眠弯弯唇,“放心吧,你,阿絮,我都舍不得抛下,我会去寻你们的。” “阿姐现在好累,要先休息了,你一定要好好地!”舒眠落下这句话,人就消失不见。 应枕雪起身寻找,却是无论她怎么喊,舒眠都不再出现了! ···· “阿姐!”马车内的应枕雪翻身坐起,一时间竟是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了。 “少主,你醒了!”颜言守在车边,自是第一时间发现应枕雪苏醒,“家主,少主醒了!” 颜言的这一嗓子,将言清黎与忘忧都引了过来。她们见应枕雪真的醒了,也是大喜过望。应枕雪看着她们,还觉得有些意外。她脑海中都是帝王陵塌陷之事,至于她与阿絮到了外面之后发生了什么,她暂时没想起来。 她隐隐约约记得自己遇到了朝廷的人,然后很愤怒很生气,于是同他们打了一架。至于她以玉骨箫对抗青王的事儿,她是一点儿没想起来。她何时与言清黎忘忧相见的,她也一点儿没记住! 不记得言清黎是何时来的,倒是不意外,毕竟那时她昏睡着。可忘记忘忧如何在这儿的,倒是有些不应该了,“阿絮呢?”舒眠她是见不到了,她现下最担心的人自是阿絮。 “属下当日被青王的人追杀,恰好在此山中与少主相遇。后来,阿絮姑娘为了让我们安全离开以命相逼,我们这才顺利逃脱。”忘忧将自己所知的脱出,“少主不必担心,那人既是她的叔叔,阿絮姑娘当是安全的。” 听见阿絮是被青王带走了,应枕雪还是放心的。正如忘忧所言,再怎么说那都是她叔叔,那儿才是她的家,她没理由将她留在身边。 应枕雪下了马车,因着几日水米未进,她腿脚有些发软,好在有忘忧搀扶,她这才稳住了身子。再次看向那片废墟,她却冷静的出奇。无论方才是阿姐托梦还是她的幻想,于她而言都是极大的鼓舞。 “颜言,有劳你带几个人去买几壶酒来,记住了,咱们的人,得人手一碗!”应枕雪吩咐,颜言不敢不去办。 言清黎与忘忧相视一眼,都不知道应枕雪是想做什么? “言清黎,将人聚齐,我有话要讲。”应枕雪出声,言清黎就将人喊停,站好队等着应枕雪说话。 忘忧将应枕雪扶到最前面,也是站在一旁听着。应枕雪先是朝众人作揖行礼,大家见了也是单膝跪地回礼。其后才听应枕雪开口,“想必诸位也知道了,这废墟之下就是大家苦寻多年的帝王陵,但眼下它被人毁了,只剩下了眼前的废墟。慕皇室不仁,对我南月人赶尽杀绝,自今日起,我应枕雪与慕皇室不死不休!” 她决议推翻慕皇室,一来是因为慕皇室对南月人实在凶残,若是一心求和,只会换来更大的折辱;二来,他们炸了帝王陵,害得舒眠生死不明,应枕雪心中憋了一口气。 她可算是明白了,一味的忍让只会换来敌人的嚣张跋扈,想要护住族人,护住自己在乎的人,只能是自己当家做主! 听了应枕雪此话,言清黎简直欣喜,认回少主以来,她都觉得少主没有复仇的心思,只想着保全众人性命偏安一隅。眼下下定决心复仇,怎能叫她不欣喜? “但,复国之路艰难,我不愿强迫诸位一道行事。今日,若有惜命者,就此离开,我绝不追究。但今日过后,再有逃兵,我不会轻饶。”毕竟是喊大家陪自己赴一场生死局,生死还未可知,她自然得问众人的心意。 “少主,我们过够了东躲西藏的日子,复国虽艰险,大不了就是一死。我们要让慕贼知道,我们南月人的血气与风骨,绝不向慕贼低头!” “誓死追随少主!”有人喊了这么一句,将现场气氛点燃。 “誓死追随少主!誓死追随少主!誓死追随少主!”众人齐齐出口,喊声响彻天际。 言清黎忘忧相视一眼,脸上都是骄傲的神情。她们在为少主骄傲!也是在为她们的族人骄傲! 去买酒的颜言回来了,她倒是大气,买了整整一车的酒。瞧见应枕雪招手示意,颜言就将马车拉到了前面,就在应枕雪旁边。应枕雪拿起一坛酒,掀开酒封,酒的香气就四溢出来,香醇扑鼻,的确是好酒。应枕雪对着废墟将手上的那坛酒悉数倒出,她这是在祭奠先祖! 而身后,言清黎与忘忧下跪磕头,底下人也是有样学样,他们在祭拜自己的皇帝。好好的帝王陵成了眼前的废墟,她们心痛之际,也是鼓舞了士气! “都起来吧!”应枕雪高呼,众人起身。 接下来,应枕雪将碗摆好,亲自为众人倒了酒,也给自己倒了一碗。她将酒碗举过头顶,朗声道,“我以此酒祭前路,不论前路如何,我应枕雪愿与大家同生死,共进退!此酒之后,整军待发,一月之后,讨伐慕贼!”应枕雪将酒一饮而尽,碗则是摔碎在地,表明了一种视死如归的决心! “同生死,共进退!同生死,共进退!”众人高呼,也将酒一饮而尽,碗摔在地上。 (111)决议复仇2 应枕雪定为一个月之后起事,也是自有思量。众人才经一场大战,现下急需休整。此外,玉骨箫她还未曾掌握,大家敬她信她,她可不能真的把大家带着一起死,只有将玉骨箫化为自己的武器,为己所用,她们才有以少胜多的胜算。况且,人还不齐,不仅要等着宫家的人马聚集,兵器粮草也得提前准备。一月之期,已是匆忙! 阿絮也是昏睡了好久,以至于醒过来时见到了兰香,她仍觉得自己是在梦里!而兰香见她醒来,也是欣喜的去给慕长平报信去了。她被送回来时,满身是伤,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慕长平瞧着心疼极了。 “岁岁!”慕长平人未到声儿先到,他的声音中带了欣喜,但更多的是焦急。 见到慕长平,阿絮脑袋仍是昏昏沉沉的,她是怎么回来的,她是一点儿没想起来。忽而,帝王陵塌陷的那一幕在她脑海中浮现,她人也是翻身下床,就想着往外跑!她是想去寻舒眠,无论如何,她都想生见人,死见尸!慕长平与兰香都被她的举动吓到,只得拉住她!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找眠眠,我不能留她一人在那里!”阿絮挣扎着,可她本就身体虚弱,又怎么挣得脱慕长平与兰香呢! “岁岁,你冷静一点儿,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父皇,父皇帮你好不好?”慕长平软言软语说话,当真安抚住了阿絮的情绪! 都说父亲如山,是孩子的依靠,在此刻才是具象化了。 “父皇?”时到此刻,阿絮这才发觉眼前人是自己的父皇,认出慕长平的这一刻,阿絮又是委屈的落泪,“父皇,你救救眠眠好不好,你派人去救她好不好,你让人将她带到我身边来好不好?” 慕长平替她擦拭眼泪,轻声安慰,“你别急,慢慢说,你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告诉父皇,父皇才能帮你啊!” 阿絮逐渐冷静下来,将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经历的事儿都告诉了慕长平。说到帝王陵塌陷,舒眠被废墟掩埋,阿絮又是泣不成声。 听了这么多,慕长平最关心的还是舒眠被掩埋的事儿。先前下毒不成,其后她们又偷溜出宫,舒眠一直就像是盘旋在他头顶的那把刀,让他夜不能寐。却不想有心栽花花不开,舒眠竟以这样的方式葬身!不过,那地方倒是选的好,同她的祖先们葬在一起,倒是不辱她南月皇室的身份。 “你是说,那位舒姑娘···死了?”明明心里高兴极了,可为了不让阿絮再伤心,他还得摆出一副可惜的神情。 “不,眠眠不会死的,父皇,你派人将那座山翻过来好不好,你帮我找她好不好?”阿絮可是接受不了舒眠已死,哪怕那是事实! “好,父皇答应你,父皇派人去寻她!”想要安抚阿絮的情绪,他也只能是表面答应。至于派出去的人是要做什么,那便是有待商榷了,“那你也要答应父皇,好好用膳,好好养好身子,不然父皇将人寻到了,你自己却撑不住了。那时,你的朋友也会伤心的。” 阿絮点点头,“我答应父皇,但是父皇,只要有一点消息,你一定要派人告诉我。” 慕长平点头,得了慕长平的肯定回答,阿絮这才安心,“兰香,去备些吃食,岁岁定然是没好好吃东西!”慕长平发话,兰香就去备吃食去了。 “岁岁!” 喊她的人是苏念薇,她本已决议一辈子不出那冷宫,可此次听闻阿絮受伤,她的心就是绞得疼。毕竟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她怎么能狠心不见她呢? 慕长平抬眼,倒没想到她会来。他让人隐瞒了阿絮受伤的消息,就是不想让她担心,却不想还是走漏了消息,她还是来了。见到苏念薇,慕长平很高兴,即使她不是为自己而来,他也很满足。 “母亲。” 苏念薇不去看慕长平,径直将阿絮扶起,扶她坐回了床榻。慕长平知道苏念薇不待见自己,也是识趣儿的离去,将房间留给了母女二人。 “你没事就好!这几日啊,母亲这眼皮就一直在跳,就怕你出点什么事。”苏念薇眼神慈祥。 阿絮将她的手握住,亲昵的靠在她的肩头,“对不起,我没能带回姐姐!”阿絮向她道歉。 “没关系的,只要她好好活着就行!”与不与女儿见面,她不在乎,只要知道女儿好好活着就行了,“对了,上次同你一起的舒姑娘呢?我看你受了伤,舒姑娘是不是也不容乐观?你们分散了?” 听苏念薇提起舒眠,阿絮的鼻头又酸了,“她一定没事的!”她在心里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舒眠还活着,既是欺骗,也是愿景。 见她不愿提,苏念薇也就不问了。身为母亲,她哪里看不出来阿絮很伤心?她不愿勾起女儿的伤心事儿。可见阿絮这样子,苏念薇觉着心口闷闷的,而她很清楚,这感觉不是因为阿絮,反而是因为···舒眠! “见你无事,母亲也放心了,我该回去了!” 阿絮虽是不舍,倒也没阻拦,只是目送母亲离去。 接下来的半个月,阿絮都有在好好吃药及用膳,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她觉得宫里有点闷,又想去问问慕长平可有舒眠的消息,这便在兰香的陪同下出了寝宫!天上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 穿过御花园,便闻花香扑鼻,而这时,阿絮却发现有小太监拎着食盒往一偏僻的角落而去。那条道过去,是静幽宫,那里是宫里的偏远宫殿,是不住人的,怎么还有人往那边送吃的呢? “兰香,静幽宫住人了?” 兰香一直在宫里,自然是知道些的,只是她的神情有些为难,还是阿絮硬逼她,她才说,“是镇南王!” “王叔?他怎么会在宫里?”阿絮皱眉,就算是王爷留宿,也不当是住在那偏远宫殿啊! 除非是囚禁。 阿絮想起了先前和谈一事,心中便想着,应当是慕长平对镇南王心生怀疑,这才将他囚禁在了宫里。有镇南王为质,镇南王军也不敢轻举妄动。 虽这是国事,阿絮管不了,但她念及骨肉亲情,也不想父辈倒戈相向! 阿絮转头去了静幽宫,他想去与镇南王见一面。可那静幽宫荒废多年,即便镇南王住进去,也无人清扫,里面的 杂草都有人高了。踏入静幽宫,阿絮还是想不通慕长平真的会对亲兄弟做出这种事。就算是怀疑,也不该让他住在这样的宫殿里! 踏进内殿,里头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昏暗的大殿内,只有一蓬头垢面的中年男人在用膳。阿絮险些都不敢认他,“王叔?”她试探着喊出声,却见那人抬头,真的就是镇南王。 “岁岁,来,坐下,陪王叔喝两杯!”镇南王见到阿絮很欣喜,像是很久没人来看过他了! “我去找父皇,我会让父皇放了你的!”阿絮见她这副模样,实在是不忍心,说罢转身就要去寻慕长平,却被镇南王拦下了。 “身在皇家,本就要为了那个位置斗的你死我活。坐上那个位置的人,也会逐渐多疑。岁岁,你救不了王叔的。若有这求情的时间,倒不如陪王叔喝几杯!” “我不信,父皇不是这样的人,他一定不会害你性命的!” “或许吧,或许他会留我一条命,但我手上的兵权,他怕是要收走了!” “兵权没了就没了,保全性命才是最重要的!”阿絮实在是单纯。 “不说这个了,和王叔喝几杯吧!”镇南王举杯,阿絮心里实在是不好受。 “对不起,王叔,是我们害了你!”阿絮深觉抱歉,但心底是不后悔的。当初若非他出尔反尔,形势不会是如今这模样。 “一切都过去了,你也不必感到抱歉!” 同镇南王聊了好些时候,阿絮这才离去。眼见着阿絮出门,镇南王才朝暗处出声,“出来吧!” 他话落下,就见暗处走出了一个人,待其走到光线处才知,竟是慕长平。慕长平坐在阿絮方才的那个位置上,镇南王就很自然的给他递了杯子。 “瞧着岁岁伤心,你也真狠得下心?”镇南王朝慕长平翻了个白眼,这兄弟二人不像是闹翻的模样。 “她与反贼关系密切,若是让她知晓实情,眼睁睁看着朋友跳进陷阱,却不能搭救,她会更伤心!”慕长平此言更是证明他二人并未闹掰,只是在做戏。 “现下情况如何?”慕长川被困在宫里,想要得知消息,只能是找慕长平打探了。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荆无明已经带着镇南王军去寻应枕雪了!只是想要取信于应枕雪,就得看荆无明自己的本事了。其他几位兄弟那里,我也提前派人去交代了,他们都很乐意配合!” “兄长,我敬你!”慕长川举杯,“慕氏苦南月久矣,能否永绝后患,就看这次了!” 二人对碰而饮! 哪怕兄弟砌墙,但面对共同的敌人,仍是同仇敌忾的! (112)请君入瓮1 南月军整军待发,首战襄阳! 这是青王的封地,青王是致使帝王陵坍塌的罪魁祸首,首战当拿他来祭刀! 月余里,言清黎负责招兵买马,准备军粮;忘忧则负责训练兵士,除却原有的人马,新来的人也是小有成效了。她们原本也就两万余人,言清黎招了一些后,也是不足三万人,要与慕家对抗,从人数来看,简直是以卵击石。但应枕雪一直在修习玉骨箫,眼下她已经可以随意控制,她们的胜算便又大了点。 南月军陈兵襄阳城外,与青王的青羽卫正面对峙。光是城外的青羽卫就有三万,而城墙上拉弓搭箭者更不在少数,对比人数,南月军还是不占上风的。但南月军个个都愿意抛头颅洒热血,在气势上绝对不输!青王亲自指挥,倒也鼓舞了青羽卫的士气。 应枕雪直视青王,眼中怒意难消,却是勾了勾唇,轻启,“荆无明,此战由你打头!” 应枕雪下令,荆无明对她行了个作揖礼,就领军上前,与青羽卫对峙。应枕雪望着他的背影,眼中玩味儿之意渐起。她倒想看看,荆无明当如何行事! 他半月之前带了玄甲军前来投奔,还给南月军送了几十万的粮食,投诚之心令人动容。他说,“我家王爷对朝廷忠心耿耿,可最后还是逃不过那位的猜忌。他将王爷囚禁起来,我们的人从京城传来了消息,我家王爷过得很不好!王爷对我有大恩,他受此磨难,在下于心不忍。但,单凭我们还无法救回王爷,还请少主怜惜,允我们加入,只要能救回王爷,在下愿为少主肝脑涂地!” 荆无明对慕长川的忠心,应枕雪也曾亲眼见过,且,自决定开战以来,宫家的人也一直在打探各方消息,是以,荆无明所言不假,这是其一。其二,人家带了这么多粮食来,她想要人家的粮食,自然不能拒绝人家的请求;以她的身手,杀人越货不是不行,只是她不愿。 当然,她也没有轻信荆无明,自荆无明加入,她就一直着人暗中盯着他,也是时常透露些假消息,就是为了试探他是不是探子。然而,这些日子以来,他都是待在自己的营帐里足不出户,他手底下的人也不曾往外面传递过消息,应枕雪这就信了三分。 此次让他打头阵,也还是在试探。若说之前那些他都能忍,可战场之上,若是与慕家军队动手,那可真就是坐实了反叛的名头。那应枕雪对他的信任,也能更多几分! “早就听闻荆统领投了反贼,我们本还不信,眼下看来,传闻不假!”青羽卫统领也算是见过荆无明,亲眼得见他为南月卖命,还真是有些为他可惜。 “我们本不愿反,但君非要逼我们反!”荆无明回了回去,“我家王爷是他的亲弟弟,还为他做了这么多事,可他呢,就仅仅因为传言就心生怀疑,囚禁王爷,何曾念过兄弟之情?既然他不仁,我们便不必忠。” “你家王爷也是他的弟弟,又岂知我家王爷今日之难不会落到你家王爷身上?” “住嘴!”青羽卫统领先听不过去了,就同荆无明打了起来。荆无明武艺不错,也是用了全力,青羽卫统领根本毫无招架之力。十招之内,就被荆无明打飞十几米远,正是落在了青羽卫阵营里。 眼见打不过,他也没打算单打独斗,而是气急败坏的下令全军出击,“上!拿下叛贼!” 玄甲军也不是吃素了,人数虽比他们少,但打架却没输,荆无明更是勇猛,直逼得青羽卫倒退。青王见城下不敌,也是下令放箭,让城外之军悉数退回城里。箭矢铺天盖地而来,玄甲军也没躲避之地,因此折损不少。 应枕雪见此,也不再看戏,而是取出玉骨箫吹奏起来。随着箫声响起,那些箭矢就像是长了腿儿似的,直接倒转了一个方向,对着射箭者就去了。只此一招,灭敌恐有百余人!玉骨箫一出,对他们也是一场震慑。先前对玉骨箫的认识只是传闻,帝王陵外见识过其之厉害后,至今还是心有余悸;眼下玉骨箫再出,吹箫者也是不可同日而语,这可是大大扰乱了青羽卫的军心。 “玉骨箫···,那是玉骨箫。” “快跑啊,逃命要紧!” “放肆,我大夏的好儿郎,岂可因此邪物方寸大乱。再敢有扰乱军心者,本王决不轻饶。”青王怒斥,像是下定决心要与应枕雪硬抗到底! “王爷,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不能硬碰硬,先离开为妙!” “是啊,王爷,在此处丢了性命不值当!” 青王本想硬撑,但架不住底下人相劝。他一人又怎能犟得过这么多人?凭他怎么挣扎,还是被人架走了! 青羽卫一撤,攻城简直是轻而易举,没过多花费时间,南月军就入了城。城中户户紧闭,街道上空空荡荡的。 “少主少主少主!”首战告捷,南月军士气大涨,如此下去,定会势如破竹。 “言清黎,你带人挨家挨户的去搜,掘地三尺也要将青王给我找出来!我要以他的血,祭奠南月先主的在天之灵!姑姑,有劳您带兵去助宫意,势必要阻拦逃出的青羽卫!不过,你们都记住了,绝不能伤害城中百姓!” “是!”言清黎与忘忧各自领命行事。 白玉早就将宫意接了回来,得知舒眠之事后,宫意痛不欲生,誓要手刃凶手!出发之前,他就主动请命,说是愿意领军断青王后路。应枕雪拗不过他,只好随了他的意。有白玉陪着,应当也不会出事! “少主,不知我能做些什么?”荆无明也是主动询问。 经此一战,应枕雪对他信了七分,“方才将军勇猛,此次破城,将军该记首功。想来经此一战,将军也累了,便好生休息,期待来战!”她的话中是浓浓的关切。 应枕雪都这样说了,荆无明也不好表现太过热切,只好答应下来。她们将在襄阳歇歇脚,待制定好下一轮的作战计划后,才会重新出发! 言清黎带兵在城中搜索,几乎都要将城中翻个底朝天了,却也没发现青王的踪迹;再晚些时候,宫意与忘忧也带了人回来,宫意还被砍伤了胳膊。据说是因为看见一个穿着青王衣服的人逃走,他便是追了过去,谁知那根本就不是青王,反而是青羽卫的高手。宫意不及,便被砍伤了胳膊。所幸白玉及时赶到,才将他救下! “青王还能遁地了不成?”应枕雪怒极,但此言一出,倒是给我众人一个思路,既然明面上都没瞧见青王,可见这城中是有密道的。 不过,应枕雪也懒得去管密道的所在,现在才发现密道,人早就跑远了,又有何用?总归,天涯海角她也会寻到他,他的命她取定了! 翌日,整军出发,继续往东走,花费十日时间,南月军就到了明阳,这里是玄王的领地。或许是早已得到消息,玄王军早在南月军的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既知明阳境内多山险,极易被人设伏,应枕雪自是不可能没有准备。她没让南月军与之硬拼,而是直接吹奏了玉骨箫。如此,不费一兵一卒,就将设伏的人生擒,也算是断了玄王一翼。 (113)请君入瓮2 应枕雪让人将生擒的玄王军绑做一条,将他们推到最前面为自己开路。她在想,若是守城的将领看见是自己人,又该作何反应呢? 然而,她还是小看慕家的人了,他们根本就视人命为草芥,哪怕是自己人,也是毫不留情,城墙上的将领高声,“你们都是我大夏的好男儿,今日为国而死,死的光荣,你们的家人也会为你骄傲的!”语落,就见城墙之上拉弓搭箭,看来,是为了破敌,也没想着留下自己人的命。 应枕雪对此不齿,还真是看不过去他们的做法,也不想这些人因自己丢命,便又吹奏了玉骨箫。她以箫声控制了城墙上的首领,让他自城墙上跃下,摔得血肉模糊,不讲道义之徒不配活着! “城墙上的人都听着,我只想要玄王一人,若你们不反抗,我保证不会害你们性命!若是愿意回家陪父母妻儿的,我都放你们离去!”本来首领死了,他们便军心涣散,如今又听应枕雪的承诺,哪里还有心思对战?干脆弃械投降,主动打开了城门迎接南月军入城! “少主,此事不会有诈吧?属下觉得,他们投降的太容易了!”言清黎就怕有陷阱,自是谨慎。 “无妨,有玉骨箫在,即便有诈,我也能护你们周全!”应枕雪宁愿信他们是诚心投降,也不愿大动干戈。她想要的,只是慕家五兄弟的命,除此外,其他人的性命,能保则保! 入了城后,应枕雪才知他们为何轻易投降。 青王几日前拜访,与玄王说了玉骨箫的厉害,玄王为保自己性命,便留下数千兵力守城,其余人都被他带走了。而留下的这些人,年纪尚大,就是战死只怕他们也不会心疼。而他们原本也以为战死才是他们的结局,却不想应枕雪仁慈,居然愿意放他们一条生路。他们想着,既然玄王对他们不仁,那他们也没必要为玄王卖命,这才主动打开了城门! “大人,我们愿意追随您!您拿我们当人看,我们也愿意为你卖命!” 玄王军中有人喊了这么一句,便是激起了余下人的热烈情绪,他们都高声喊着,愿意加入南月军。看着他们真诚的眼神,应枕雪很想答应,但他们毕竟是大夏人,还是不能尽信!荆无明就算了,他的立场并不是同南月站在一处,只是为了借助南月的手,救出他的王爷,如此还可一信。可这些人,只说她饶了他们一命就打算卖命,她不信! “各位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们出兵是为复国。诸位是大夏人,我不愿意让你们对自己的国家刀兵相向。你们各自回家去吧,陪在各自的家人身边!” 听应枕雪这样说,他们本还想争取争取,但应枕雪心意已决,任凭他们如何讲都无济于事!眼见说不通,众人只好自行离去。 明阳城中的百姓也还在,这些慕家人竟是为了自己逃命,丝毫不顾自己的族人。若是应枕雪不是不讲理的人,这些百姓焉有命在? 路途颠簸,一路上也没睡个好觉,应枕雪就下令起锅烧油,总得让士兵们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仗啊!连续来的胜利,都与将士们分不开关系,今日她便是要犒赏众将士,要让他们吃好喝好! 这一夜,众人载歌载舞,喝酒吃肉,简直畅快! 自慕家当道,他们何时如此松快过? 众人酩酊大醉一场,再次东行时,已是三日后了。 南月军再次出发,因着前两次都不曾伤及百姓,于是,他们在百姓口中的名声不错。他们出明阳城之时,城中百姓还来相送了。 她们的下一个目的地,是沐阳,那是白王的封地。 沐阳靠海,她们便是乘船而行,哪里来得船呢?自是将慕家的水军端了,由他们那处得来的船。这船很大,但装下他们这么多人,也是用了十几艘。 此番若是攻下沐阳,便可举军直入,直逼皇城! “传令,大家都打起精神来!沐阳人擅水,以防水里会有埋伏!” 应枕雪也是觉得这一路走来实在过于轻松,此处是直逼皇城前的最后一道防线,哪怕再惧怕玉骨箫,只怕他们也不会轻易投降,接下来当是有一场大战了。 水面寂静无波,实在是有些静得可怕了。众人直往水中瞧去,就怕有人突然偷袭。然而,事实正如应枕雪所料,这水中当真埋伏了人。只见水中忽然跃起数百人,直将应枕雪所在的那艘船围在中央。 他们并不近战,而是齐齐甩出一把暗器,就又沉入水里,利用湖水藏身,此举倒是聪明。应枕雪反应及时,拔了剑来挡,她倒是轻易躲过,只是与她同船的人还是折损了十几个。那些人又故技重施,再次跃身而起,又是甩出一把暗器后,又沉入湖底。以她们的船作为掩体,还真叫人难以发现。 暗器四面八方而来,挡住了前面,却是防不住后面。而那群人也学聪明了,分了四面朝着她们攻击。这面刚发出暗器,还不待她们避过,那方又有人甩出暗器。使用暗器虽是卑鄙,但也算高明。 荆无明手臂不慎被打中,而又见数十支飞镖齐齐攻来,让他避无可避;应枕雪离得近,就是将他护在身后,她飞身空中,以一己之力挡住了所有飞镖。荆无明看着她,眼里有说不出来的情绪,他没想到应枕雪竟会救自己。他有想过应枕雪不会全信于他,却不想即使有所怀疑,她仍是愿意为他挡下攻击! 应枕雪稳稳落地,又是吹奏玉骨箫,就见湖面上结了一层冰,这冰面延伸极快,没多久就绵延了数十里。湖面结冰,湖底下的温度自然很低。他们不是水性好嘛?那便让他们永远在这湖底沉睡吧!箫声持续了半个时辰,即便贼人水性再佳,只怕也是死的透透的了。 应枕雪将箫收好,打眼瞧去,她也损失了百余人! 她在心中暗暗发誓,定要慕家人付出代价,绝不让他们白白死去!忽而,也不知是否是急火攻心,应枕雪竟是吐出一口血。而行军以来,她的脸色也是越发苍白。此刻她的模样,当真与中了毒后的舒眠一模一样!应枕雪匆匆转身,就是不想让大家看见。是以,知道她吐血的,也就忘忧,言清黎,还有荆无明! 忘忧赶紧将人扶住,眼中都是担忧之色,“少主,没事吧?” 应枕雪摇摇头,“无事,切莫让大家知晓。”她是怕大家知道之后,会因为担忧她而军心大乱! 行军打仗,最忌讳的就是军心大乱! 忘忧将应枕雪扶进船舱休息,应枕雪只觉身子软的紧,没一会儿就睡着了。荆无明视线聚集在船舱,他在想应枕雪何时受伤了?一路上有玉骨箫的加持,她根本就是战无不胜,怎可能受伤呢? 罢了,想不明白就走一步看一步! 水路已到尽头,余下的路只能步行。步行途中,又遇数次伏击,虽都被应枕雪一一化解,但她的人也只剩下三分之二了。看着遍地尸首,应枕雪满眼哀伤,若非是信任她,那些死去的人本该还活着的!也是这时,她打了退堂鼓,若是她一人前去冒险,豁出这条性命无妨;但要这么多人赔上性命,她不愿意。 可大家明显比她坚定!他们忍辱偷生多年,还时常活在慕家的追杀之下,这样的日子他们早就过够了;眼下虽伤亡惨重,却无比畅快。比起忍辱偷生过一世,倒不妨痛痛快快打一场。所以,他们都还愿意前行! 应枕雪被众人感动,便又坚定了决心。 到达沐阳城下时,已是一个月后了! 也如应枕雪所料,沐阳城可比前面两城难攻多了。城中守将像是打了鸡血似的,誓死退敌!又是落石,又是火攻,应枕雪这方根本难以靠近。应枕雪可不想人员再有伤亡,便是以玉骨箫结了一道结界,如此,对方伤不到自己的人,而她这边的人却可发动反击! 有了玉骨箫,形势一下便反转过来,如今不占上风的变成了沐阳守军!可他们并未弃城而逃,守将也是带领士兵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正因为守将的英勇,应枕雪他们攻破此城花了半个月!期间,应枕雪给过他们机会,可他们都选择了为国尽忠,当真是忠心耿耿的!应枕雪感动于他们的忠义,便是让人将他们安葬,葬在他们拼死守护的尘土下,也算不辱他们的忠义! 沐阳一战,实在疲累,若再行军,大家都会吃不消;是以,应枕雪下令在沐阳休养,五日之后再行出发。此番行军,路上平坦不必担心有伏兵。她想,很快就能与慕长平面对面了。 这些年来,慕长平欠下的账也该还了! (114)请君入瓮3 许是南月军之名已是如雷贯耳,此番行军到皇城的路上,很是顺利。皇城的四道城门竟也无兵看守,可叫应枕雪等人顺利入了城。应枕雪猜想,当是慕长平想要集中兵力一战,这才将守城的将士都召到了皇宫。街道上空空荡荡,百姓们应当是躲起来了。如此也好,届时不用担心误伤了! 应枕雪等人陈兵皇宫大门,就见城墙上有人发信号示警。而今皇宫大门紧闭,城墙又高,想要攻破,真是不容易。除却城墙上的兵,街道三方又涌出些兵士,正将应枕雪等人围在其中。粗粗看去,人数不多,倒是不难攻破,为首的正是先前逃跑的三王。 应枕雪扬唇,“竟是凑齐了,诸位王爷当真是兄弟情深,就是死也想死在一块儿啊?”一路行来,眼下最是惬意,她们即将要改变历史了,心情自然舒畅。 “大胆反贼,若是现在缴械投降,本王可以帮你们求情,让你们死的轻松点儿!”青王出言叫嚣。 可大家却记得,当时就他跑的最狼狈,所以,听见他说话,只觉好笑! “既被人叫成反贼,那咱们就当一回反贼。”应枕雪哂笑,“众将听令,生擒三王,随我杀入皇宫!” 应枕雪这声令下,双方人马就纠缠在一起。忘忧,言清黎,颜言,金十娘等人个个都是高手,生擒三王自不在话下。而三王被擒,余下的人便不敢再轻易乱动,场面就如此被控制住了!有三王在手,再以此威胁,宫门守将不得不开城门。否则,若是传出去慕长平置亲兄弟的性命于不顾,那么他在百姓心中的形象将大打折扣,留到后世的人眼中,也只会是臭名! 宫门大开,里面的守将就往后退,应枕雪这边就押着三王前进。皇宫共有三道大门,如今她们只是攻破了第一道,唯有三道都攻破,她们才可长驱直入。却不想第二道宫门关的严严实实,城上的守军持箭以立,箭锋对准南月军。他们并未因应枕雪那方以三王为质就束手无策,反而个个眼神坚毅,似要除贼! “南月少主,可真是让朕好等呢!”慕长平出现在城墙之上,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们,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玩物似的! 而慕长平此话一落,就见宫外出现一支军队,他们将城门关了,死死守在宫门口。应枕雪看着这一幕,意识到自己落入了陷阱,但有玉骨箫在,她并不慌!即便要死,她也要带着慕长平一起死! “看来,你已经准备好要赴死了?”应枕雪直视慕长平,若是眼神能杀人,慕长平眼下已是死人了。 慕长平却犹如听到了极好笑的事情,神情也是轻蔑的紧,“你以为,凭你区区三万人,便能将我大夏军打的节节败退?这不过是朕为你设下的“请君入瓮”计罢了。说来,朕还得多谢你呢,我大夏苦这群南月人久矣,但她们惯会藏身,这些年来倒是没能将她们一网打尽。而今,多亏了你将她们聚集在一起,也算是帮朕了却一桩心愿啊!” 应枕雪感到恶心,若说这一切都是他在设计,那么沐阳城战死的那些士兵算什么?以他们的性命诱她深入,可真是够狠的。 应枕雪拔剑抵在青王脖子上,“怎么,你竟心狠到连自己的兄弟都不顾了嘛?你大可让他们放箭,但我保证,死的不会是我的人!而你记住了,若你下令放箭,我就将你兄弟的肉一刀一刀的割下来!”她这样说,也是想看看慕长平究竟还有几分良知在。那些士兵与他非亲非故,甚至在他眼中只如蝼蚁一般,他们的命他自是不在乎;可若是他连骨肉至亲的性命也不在乎,那他真就不配为人了。 而应枕雪之所以自信,其实也是因着有玉骨箫傍身。这宝物当真不俗,有它襄助,她必能取得最后的胜利,告慰亡者的在天之灵。 “那便试试!”慕长平眼露狠绝,竟是丝毫也不怜惜他的兄弟。 “皇兄,你这是不管我们了?” “皇兄,你不能这样啊!”三王祈求慕长平搭救,可慕长平就当是听不见似的。 应枕雪将剑递给忘忧,自己则取出玉骨箫备战。慕长平能拿人命开玩笑,可她不行! 众人的视线都在慕长川身上,倒是没去注意荆无明。只听几声咣咣响,荆无明所带的玄甲军就将三王救了出来,余下的玄甲军也是调转矛头,指向南月军。而荆无明也趁应枕雪不注意,一把夺了她脖子上的吊坠。 “荆无明,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你不想救你家王爷了嘛?”言清黎大骂,还以为他是什么忠心之徒,却不想竟也是与慕长平是一丘之貉! “本王好着呢,何须他救?”城墙之上,镇南王的身影出现。 言清黎见此,也是知道了,这一切都是他们兄弟俩在设计! “当初,你们想出让皇兄猜忌本王的法子来离间我们兄弟,我们也只好将计就计了!”慕长川与慕长平相视一眼,眼神透出绝无仅有的信任。 “身在皇家,那个位置确实是很诱人,但你们却不了解我们兄弟!无论是谁坐上那个位置,我们都不会做出杀害血亲的事情!” 慕长平也是出声,“三位弟弟,方才你们受惊了,皇兄在这向你们道歉!” 脱离危险之后的三王哪里还记得方才的凶险,矛头又是一致对外,“皇兄勿忧,弟弟们好着呢!” 行吧,掉入陷阱已是事实,再如何自责也出不去。倒不妨大开杀戒,拼出一条血路。 “哎,南月少主该不会是想吹奏玉骨箫吧?”慕长平见她举起玉骨箫,又是开口道,“朕可是提醒你,这箫你还是莫要吹奏的好,否则,冰冻肺腑,神仙难救!” “哼,慕长平,你是怕了吧?”言清黎只当他是怕了,所以这才出言推拒,“当初你慕家夺我南月皇位,十九年前,你又害死主上姜珩,更是对我们赶尽杀绝。这一笔笔的血仇,我们今日都要向你讨回来!” “笑话,你以为单凭你们奉为少主的这个假货,就能带你们报仇吗?”慕长平讥讽道。 他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懵了! (115)请君入瓮4 四王都不知他此言何意,又为何如此自信?言清黎眉头紧皱,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忘忧也是不可置信,心里只觉慕长平这人脑子坏掉了吧?在场的南月军,在未得到确切的证据前,也不信慕长平所言。 知道他们怀疑,慕长平倒是很有耐心,他想着既然他们都要死了,倒不妨将一切都同他们讲明。既是想让他们做明白鬼,也是想看看,她们知道真相之后的神情。 “你们且回过头去看看她,她都已经要冻得不行了啊!”慕长平此言一出,众人的视线这才聚在应枕雪身上。 而今她的身上冒着寒气,眉间也染上寒霜,手中仍是紧紧握着玉骨箫,甩也甩不开,正如当日帝王陵之中阿絮那般。应枕雪却不认输,而是运气逼出寒气,只是内力在此时实在是不顶大用,逼出的寒气远远比不上侵入的寒气。 “怎么会呢,怎么会这样呢,明明,明明她可以随意控制玉骨箫的。”言清黎喃喃细语,眼中都是不相信。 她知道玉骨箫的事情,也知道玉骨箫只对南月皇室血脉不会有影响,可她想不通,若应枕雪不是南月皇室后裔,这些日子以来,她是如何催动玉骨箫的呢? 忘忧虽也觉得疑惑,但比起应枕雪是不是皇室血脉,她更在乎的是应枕雪的性命。她陪在她的身边,帮她摩擦取暖,给她添了衣服,却仍是无法减轻她的寒气。而今,应枕雪只是靠着内力在强撑! 宫意为其施针,却发觉她皮肤僵硬的,连银针都扎不进去!众人光是看着却无办法,属实束手无策。于她们而言,应枕雪是不是少主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些日子以来,她都全心全意的对待她们! “姑姑,不必白费力气了,对不起,是我害了大家!”应枕雪自责极了,若非她自以为身怀玉骨箫就骄傲,她们也不必陪着她来送死了。 “你说什么傻话,无论你是不是少主,你都是我的侄女。”忘忧眼眶微红,也是运气替她驱寒。 见忘忧如此做,颜言,金十娘等人也是运气为应枕雪驱寒,十几道内力一同打入她体内,这才暂时保了她一命!也因着这些内力,玉骨箫这才脱离了应枕雪的手掌。不能直接拿,应枕雪便是扯下衣襟包裹。虽不再冻人了,但应枕雪因长久以来使用玉骨箫,眼下身体还是很虚弱。 “若她不是我们的少主,到底谁才是?难道少主已经命丧你手了嘛?”言清黎最执着的还是复仇。她并非不知道应枕雪对她们的恩情,她气的是好不容易与这恶贼面对面,竟是不能将他手刃! “朕倒是真的动过杀心。”慕长平轻启唇瓣,“她出生的时候,朕就想杀了她,可惜朕识人不清,手底下的人阳奉阴违,竟让她逃过一命;可是老天待朕不薄啊,竟是又将她送到了朕的眼前,那时她并不知自己的身世,朕便让人给她下了毒。可令人生气的是,朕下的毒并不曾毒到她,反而害了朕的女儿;好在,你们少主与我家岁岁关系不错,她救了岁岁。” “本想着一计不成再生一计,谁知,她竟然偷偷跑了!她这一逃跑,简直让朕夙夜难眠,就怕她什么时候拎着一把刀将朕的脖子给砍下来。可惜,天要亡你南月,竟然让你们的少主葬身在帝王陵了。哈哈哈哈!”慕长平说的绘声绘色,若非是刀剑相向的双方,都要夸他一句故事说的不错了。 听他此言,众人哪里还不知道真正的南月少主是谁?只是她们都不愿意相信,特别是言清黎。 “你胡说,你一定是在骗我们!少主明明可以使用玉骨箫,只有南月皇室后裔才可以使用玉骨箫。你说舒眠才是我们的少主,你有什么证据?”言清黎提出质疑,但其实只是想求一个事实。 “朕猜想,你们是因为那个吊坠才认定她是你们少主的吧?但吊坠是死物,戴在谁的脖子上都可以,可与生俱来的印记却不会说谎。当初她出生,她的母亲都不曾见到一眼,可朕却将她抱在了怀里。所以,也只有朕才知道,那小丫头的左手手腕处,有一个弯月形的胎记。当时也是因为认出了这个胎记,朕才会对她下毒!”慕长平又道,“其实朕又何必要让你们相信?总归,这个假货帮不了你们!至于她为何能催动玉骨箫,想来是因为那个吊坠,而今吊坠没了,她可不就是不行了吗?” 慕长平说的自信满满,可却是杀人诛心!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容不得她们不相信。 忘忧心如死灰,当初就怕那透骨害了自家少主,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那“透骨”最终还是害了自家少主!言清黎几近崩溃,明明舒眠初次见面之时,就同她说过“吊坠只是死物”,可她对舒眠有偏见,并没有相信她的话。她日日标榜着要复国,可却是连自家少主都没认出来,简直讽刺。 应枕雪想起舒眠,眼角有泪滑落,“阿姐,站在这儿的人为什么不是你,如果是你,一定不会这么无助吧?你从来都是那么自信,如果是你,又岂容这些恶人猖狂!”她细细出声,更多的是无助! 慕长平就是想看她们的神情,却不想他的言论也被苏念薇与阿絮听在耳里。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这是苏姑姑的声音,她的这声呼喊,慕长平也听到了。 待他匆匆去看,却见苏念薇晕倒在地,而阿絮则是满脸痛苦的跌坐一旁。她的眼里毫无生气,就像是被恶鬼夺去了灵魂!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慕长平脸上都是慌乱,全无刚才的淡然。 他不明白,她明明给阿絮下了药,也是亲眼看她喝下,她们母子此时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 早在应枕雪带兵攻来之前,慕长平哄骗阿絮吃下了迷药,他想让她好好睡几天,待她醒来时,一切都结束了。他不愿意让她知道这一切,也是在保护她,因为应枕雪是她的朋友,她不会眼睁睁看着朋友去死;若她知道,她绝定会阻拦。但南月人慕长平一定要除去,所以,只能对她下药了。 可他却低估了阿絮,还只当阿絮是以前那个只会点三脚猫的小丫头,却不知阿絮有月隐星沉护体,原本昏睡三天的药量,只困了她一个时辰。 而她醒来之时,就听宫中出事儿了,她细细一想,宫女口中的“反贼”只能是应枕雪。她又怕自己无法说动慕长平,这才去将苏念薇也带了出来,却不想刚到此处,就听见了慕长平的这番言论。 (116)请君入瓮5 听到舒眠才是自己的女儿,并且已经葬身,身为母亲,苏念薇自是承受不住;她怨恨自己当初怎么就没认出她来,若是当初认出了她,说什么她都会拼命保全她。可好不容易得知尚在人世的女儿,又再一次离去,苏念薇简直万念俱灰,如此打击之下,自然也就撑不住了。 而阿絮本是搀扶着苏念薇的,但听到慕长平的言论,却觉惊雷在耳畔炸开,莫说苏念薇承受不住了,她自己也是够呛。怪不得当初在皇宫会有人要害舒眠,怪不得无论怎么查都查不出线索,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不明白,明明自己记忆中的父亲是那么慈祥,那么温和,可为什么这样的他,竟会变成了如今这样呢? 苏念薇晕倒,往她身上倒去,可她自己也是软的紧,既想护住母亲,又是身心俱疲,这才跌坐在了地上。她不是不知道母亲晕倒了,可她就是哀莫大于心死,她喊不出声来。 “来人,送娘娘与公主回去!”慕长平下令,就有人来拉阿絮,阿絮双眼猩红,一个眼神就吓得他不敢动。而苏念薇则被人送了回去,她的身体需要静养! 阿絮跌跌撞撞的起身,有人想去扶她,也被她拒绝了,“你是谁啊?”她的声音轻轻地,对着慕长平问出声。 “岁岁,你怎么了?”慕长平想上前去扶她,却被她拒绝了。 阿絮眼泪滑落,整个人都要碎了,“你为什么要附身在我父皇身上?你从我父皇身上下来好不好?你把曾经的父皇还给我好不好?” 这些天来,阿絮也是日日食不下咽,泪眼婆娑;可再如何伤心,都及不上此时此刻的痛! 面对这样的父亲,他简直失望透顶! 她那看恶鬼一样的神情,也是伤了他的心。也罢,既然他们都知道了,那便知道了吧,但人,她是绝不会放走的! 反而因为阿絮对他的失望,坚定了他除去南月人的心,他想着,只有他们彻底消失,他们父女才能回到从前! “放箭,放箭,给朕杀了她们!一个不留!” 慕长平话语一落,无数的箭矢就朝着应枕雪他们飞去。他们极力抵挡,却仍是伤亡惨重。 “停下,停下,快停下,本公主命令你们停手!”阿絮疯了似的拉扯着城墙上射箭的弓箭手,可单凭她一人之力,又岂能与众人相抗? 一支箭矢朝着颜言而去,眼见就要没入颜言身躯,最终却被言清黎挡下。言清黎被当胸一剑,人怕是不行了。 “阿姐!”颜言终是喊出了这句阿姐,她将言清黎抱在怀里,眼睁睁看着她胸口的血冒出,却毫无办法。言清黎痛的说不出话来,眼睛却迟迟不肯闭上,直鼓鼓的盯着城墙之上,颜言知道,她是遗憾没能将慕长平给宰了! 忘忧的手臂也中了一箭,应枕雪见此将她护在了身后!应枕雪看着身边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只怕再有一炷香,她们全部都要倒下了! 阿絮见无法左右慕长平的心意,只好以命一搏,她翻身上了城墙,怒斥,“都住手!” 众人见了只得暂时停手! “岁岁,你这是做什么?”慕长平眼露担忧,就怕她不小心就掉下去了。 “放她们走!她们若死,我绝不独活!”阿絮威胁道。 应枕雪抬头也看见了城墙上的阿絮,她很感动,这个朋友果然没白交;但又担忧她真的从上面跳下,阿絮是她的朋友,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朋友死! “放肆,你是在威胁你父皇嘛?” “是!”阿絮回答的铿锵有力,“你已经害死了眠眠,为什么连阿雪也不放过!” “你搞清楚,是她带兵攻来皇宫,是她想要取你父皇的命!若我今日放过她,来日,你父皇的人头就会被她砍下!你当真愿意如此吗?” “我既不愿意看她伤您,也不愿意您伤她。可眼下,命在旦夕的人是她,我必须得救!”阿絮再也不愿意看到在乎的人死在眼前了,“您放还是不放?” 高高在上的天子哪里肯受人威胁?况且,他觉得阿絮不过是耍小孩子脾气,她自小在千恩万宠中长大,现在不过是想吓唬吓唬自己罢了。所以,慕长平并未妥协! “都不许停下,给朕将她们都杀光!”慕长平怒吼,既是生气女儿也与自己作对,也是铁了心想要杀了南月人。他此令一下,荆无明又带兵围了上去,城墙上的弓箭手也是齐刷刷放箭。 阿絮笑着,眼泪却顺着脸颊流下,她知道,父皇是以为她只是嘴上说说,并不敢跳下去,可他却想错了。阿絮最后看了慕长平一眼,将身一扬,人就掉下城墙,“收手吧,父皇!”临跳下之前,她还在苦心劝着她的父皇。 “岁岁!”慕长平赶紧上前来拉,却是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阿絮坠落。他绝望的嘶吼,他不相信阿絮当真会为了南月人做到如此地步! 应枕雪拼死杀出一条路来,她想上前接住阿絮,却丹田空空,无法蓄力;而她身子也发软的紧,根本使不出轻功来。 忽而,一道强厚的内力由天而降,将扑面而来的箭矢震飞数十米;随后,众人见一道红色虚影踏空而来,于半空中稳稳接住了阿絮的腰身。霎那间恍如时间定格,那人红衣飘逸,发丝轻扬,浑身上下的气质有如世外仙人;端看其眉目如画,眉眼间竟是透出侠者之风---是舒眠! 她这身红衣,正如当初的云卿大侠! 舒眠接着阿絮稳稳落下,阿絮只觉自己神情恍惚,以为自己已是身死,这才见到了舒眠,于是她问,“眠眠,你是来接我的嘛?” 舒眠嘴角弯弯,“若你再不站好,我就要撑不住了!” 乍听舒眠此言,阿絮这才分清现实。她站直身子,眼睛直盯在舒眠身上,好半晌都没能从舒眠还活着的事实中反应过来。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到头来,也是没吐出半个字。 舒眠的身影应枕雪怎会认不得,她就知道,舒眠一定舍不得扔下她,她泪眼婆娑,却是开心的眼泪。舒眠的出现,犹如定海神针,应枕雪的心里安定了不少。她知道,有舒眠在,今日定能安然收场。 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儿,宫意简直不敢相信,他很想上前将她抱在怀里,可腿就像是不听使唤似的,只呆呆的站在原地。眼泪夺眶而出,却是喜极而泣。 (117)请君入瓮6 忘忧,颜言,金十娘等人见到舒眠安然,也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她们的少主吉人自有天相,这便又回来救她们了。言清黎早就撑不住了,却强撑着一口气不愿咽下,既是不甘心,也是为自己的族人担心;而今见舒眠安然归来,她终是放心了卸下了最后一口气。 “姐姐!”察觉怀中的人儿离去,颜言泣不成声,舒眠转头看去,也是垂了眼睑,言清黎她是救不了了。 目光与应枕雪对上,却发觉她虚弱至极,她快步走到她身边,却发觉她身上冰冷异常。舒眠右手接过玉骨箫,左手运力为她驱寒,眼神尚能淡然自若的对上慕长平。她总是很有自信,也总透着一股让人安心的气息。 旁人接触玉骨箫,箫身会透出寒气;而舒眠握上玉骨箫,箫身只是透出幽幽蓝光。如此,舒眠的身份便是坐实了。 慕长平看清来人是舒眠,也是惊吓不已。今日设下此局,他枉送了数万条人命,眼看就要除去这么多年的心腹大患了,怎么舒眠又冒了出来? 四王听了慕长平的讲解后,也知道了舒眠才是真的南月少主,心下都是大惊。应枕雪是假少主,但她使用玉骨箫的一幕幕都像是刻印在了他们的脑海里,一个假少主都能这么厉害,若是真少主,只怕这儿的人都不够送命的! 大夏军也是害怕极了玉骨箫,眼见舒眠握在手里,心里就更是毛骨悚然。虽手握利器,却也忍不住双腿直打颤,可谓是军心大散! “方才不是说要将我们杀个干净嘛?怎么都停手了?”舒眠淡淡开口,听在对方耳里,却只觉得是催命符,竟是无一人敢答话! “既然不打了,那咱们来谈谈条件吧?”舒眠又悠悠然开口,“你们只需答应我三个条件,谈得妥我们就退兵离开,谈不妥,不妨又大战一场!” “姑娘,不可啊!咱们好不容易到了此处,怎么能退呢?”忘忧开口,一直喊惯了应枕雪为少主,一时也不知喊舒眠什么,只好喊声姑娘。 舒眠压低声音回她,“死的人已经够多了,我行走江湖惯了,自问担不起一国之主的名头。” 舒眠从未想过那个位置,但又不能不管南月人,只好借着玉骨箫的威严,为南月人谋谋福利了。忘忧本还想说些什么,但应枕雪对她摇了摇头,她便没再说话了。应枕雪的本意也只是想偏安一隅,只是后来舒眠身死,让她方寸大乱,这才发起了战争。既然如今她不是南月少主,那南月人何去何从,自然得由舒眠决断。 慕长平只觉舒眠是来挑衅的,气的直勾勾的盯着她,但又惧怕她手上的玉骨箫,竟是说不出半句话,倒是旁边的镇南王开口了,“什么条件?” “其一,我要南郡,那儿本就是我南月的都城,不为难吧?其二,除我南月人外,外人未经允许不许踏入南郡半步,违者,我南月人可将其斩杀!其三,我要大夏半壁财富,作为修缮房屋之用。”舒眠又道,“我这三个条件并不过分,诸位可以商议商议!” 这三个条件属实不过分,但在此情景之下被迫答应,也算是屈辱。慕长平只觉得压不下面子,但为了性命又不敢不应,便授权给了镇南王全权处理。镇南王同其他三王商议之后,便是应下了舒眠的条件。 “既是答应了,那便请写下文书,盖上玉玺,如此,我才好带人离去。”舒眠算是想明白了,这慕家人不可信,只得信白纸黑字了。 舒眠视线炯炯,镇南王直被盯得发毛,这便劝说慕长平亲自写下文书,盖上玉玺,将其给到舒眠。舒眠接过文书细细查看,但见没有问题之后,她才展颜一笑,“合作愉快!”这笑容在对方眼里,那叫一个讽刺啊! 阿絮很感动,她虽然知道舒眠无心打仗,但她父皇所做之事实在是死不足惜,换在任何一个南月人的身上,只怕早就将慕长平生吞活剥了。可她不提要取慕长平的性命,却只提了这三个条件,阿絮知道,她是为了她!舒眠是怕逼死了她的父皇,她会伤心! “少主!我求你,为我姐姐报仇!”颜言对着舒眠磕头,她知道以自己的能力,无法手刃仇人,只好求舒眠帮助。她的这声少主,算是认下了舒眠! “傻丫头,惩罚一个人的方式,不是将他一刀劈了了事,那样就太便宜他了!他不是希望我们死吗?那我们就更要好好活着,还要活的风生水起。他看不惯我们,却又干不掉我们,还要日日活在担惊受怕之中,如此难道不比让他死来的好嘛?”舒眠开解颜言,“况且,而今先让你姐姐入土为安最重要,你身后的这些言家人,还需你护着呢!从今日起,你就是言家家主,你可一定要护好你姐姐最看重的这些族人啊?” 颜言眼泪夺眶而出,可她又觉得舒眠说得很有道理,便是转身去看言清黎去了。 “阿絮,你要同我们一起走嘛?”舒眠询问阿絮,毕竟这儿才是她的家。 阿絮点点头,愿意陪她们一起离开,既是对这个家很失望,也是怕她的叔叔出尔反尔,又暗中派人追杀她们。更重要的一点是,她想了舒眠这么久,怎么愿意再与她分开呢? 舒眠面向荆无明,“荆统领,咱们也算是旧识,你手中的那个物件还给我吧!”她此言虽是商量,实际是志在必得。既然是南月之物,怎么可能让它落在大夏人手里? 荆无明抬头看了自家王爷一眼,见镇南王点头,这才将那吊坠还给了舒眠。舒眠接过吊坠摩挲着,所有人都说这个吊坠是属于她的,可是她自己却毫无记忆,她将吊坠收好,这才带着众人离开。舒眠站在最后断后,阿絮陪她一起!直到所有人都平安离开,她才同阿絮转身离去。 城墙上慕长平瘫坐在地,本是自信满满的一局,而今却是满盘皆输。他最气不过的,是自己输给了姜珩的女儿。从前,他争不过姜珩就算了,可为何十九年过去了,他还是败给了姜珩的女儿? 四王见他颓废,也想让他静静,就着人去收拾残局,唯余兄弟四个陪在他身边。 (118)丧礼1 一众人退到城外,就在城外不远处安营扎寨。连日来行军,他们早已疲惫不已,自是要歇歇脚才能继续出发。 言清黎已死,宫意不管事,便由忘忧与白玉统管全部人,大家都在他们的带领下各司其职,很快就搭好了营帐,暂且安顿下来。来的路上,舒眠给言清黎买了一副棺材,眼下颜言正守在棺木前,言家族人也是在为家主守灵!而宫意一身医术,则是给受伤的族人治疗。 眼见族人暂且安顿,应枕雪,舒眠,阿絮三人这时才有空静坐。这些日子当真是发生了很多事,原本以为应枕雪是南月少主,不曾想舒眠才是真的南月少主;阿絮的心情也犹如过山车一般,先是以为永久的失去了眠眠,又将要护不住自己同母异父的姐姐,却不想,应枕雪不是自己的姐姐,反而眠眠才是。这一切,可都是够玄幻的。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们的心境都已改变,唯一不变的是对待彼此的心。 “眠眠,你是怎么活下来的?”阿絮觉得很神奇,明明亲眼看她被压在山底下,没理由能逃出生天啊,难不成舒眠当真是仙女下凡? “因为它!”舒眠抖了抖衣袖,小白就从袖间掉了出来,看它一副将醒未醒的模样,看来是被舒眠给吵醒了。 阿絮将小白捧在手上,还是不明白这小东西怎么能救她的,“它怎么救的,难道它是神兽?” 舒眠看她们都很关心,便是缓缓道来。 原来那日,舒眠掉下去之后,小白就跟着跳了下去,它在空中变大,将舒眠护在身下,替她挡住了落下的横梁落石。降落途中,舒眠就听水声越来越响,便是断定墙壁之后是河流!为了不就此葬身,她便是运了全身的内力击向石壁,这才为自己与小白谋了一条出路。但她也因为使用内力,致使寒毒毒发,还是小白一路托着她漂泊在湖面上,这才护住了她一命! 舒眠晕死数日,这才迷迷糊糊地起身,却只觉眼前昏暗,瞧不清事物。后来,她逐渐恢复了体力,却仍被寒毒侵扰,她便带着小白,循着记忆中蓬莱岛的位置而去。她想着,既然蓬莱岛能救她一次,必然也能救她第二次。可是当初是被龙卷风送过去的,这次哪里有这么容易寻到?她与小白就在海面上漂泊,半个多月后,这才寻到了蓬莱岛的所在。而那时,舒眠早已被寒毒折磨的身心俱疲。好在,及时被那小童所救,她这才真的死里逃生。 身体恢复了,她第一时间自然是要寻应枕雪与阿絮,她便又与那小童告别,带着小白驾舟离开!只是刚靠岸就听说应枕雪带兵攻进皇宫了,她怕应枕雪吃亏,就马不停蹄的朝着皇宫而去。好险,终于是在紧要关头赶上了。否则,只怕两个妹妹都要失去了。 舒眠避重就轻,只与二人说了那帝王陵石壁之后是水,是因为水流湍急,击穿了石壁,她这才护住一命,别的她是一点儿也没说。二人虽是怀疑,但她总归是平平安安回来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对了,阿姐,你方才运功为我驱寒,你没事吧?”这时,应枕雪才想起舒眠不能动内力。 舒眠笑笑,“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嘛?不过用了一层内力,无妨的!” 应枕雪却不信,偏要让宫意替她把脉,得知她脉象还算平稳之后,应枕雪这才放心。 这次去蓬莱岛,小童除了帮她稳住了身体里的毒,还给了她几颗丹药;那丹药可助她气息稳定,入宫前她吃了一粒,身体这才无事!这一点,她当然不会同应枕雪与阿絮说得。 这方南月人才刚刚松下心来,却忽闻 “吁”的一声响起,这一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尤为响亮。众人定睛看去,只见镇南王现身于大营之外。唯恐镇南王设伏,南月人枕戈以待。 舒眠三人站在最前面,阿絮眉眼低垂,她并不乐意见到镇南王与舒眠等人大打出手。应枕雪眉眼炯炯,就怕镇南王的到来不怀好意。舒眠却是淡然,轻启薄唇,“王爷不必相送,我们只是歇歇脚,晚些时候会离开的。” 镇南王并不答语,他看着阿絮,眼中的情绪很复杂,像是不忍,也有哀伤。他几次欲言又止,每次都下了很大的决心,可看到阿絮的时候,他总是说不出口。 “王叔可是有话要同我说?”阿絮瞧出了他的为难,主动问出声。 “岁岁,你母亲……自尽了!”慕长川的声音越来越小,但在寂静的街道上却尤为空透。 慕长川说的每个字都进入了阿絮的耳朵里,可是连起来阿絮却觉得自己没听懂。她皱着眉头,嘴角扯出一抹笑意,问道,“王…王叔,你说什么?” 其实她不是没听懂,而是不愿意相信,她更愿意相信,是自己幻听了。 舒眠也是为之一惊,心脏揪的疼。初知苏念薇是自己母亲时,她不知该如何面对,所以她选择了逃避。却不想,那一次的逃避竟然造就了一生的遗憾···她再也无法与母亲相认了! “你父皇得知你母亲自尽,也跟着去了!”镇南王再开口,每个字都像是在阿絮心口狠狠的刮了一刀。 阿絮的脑子犹如浆糊,她觉得自己已经无法思考,甚至已经无法呼吸了。她眼眶猩红,可就是哭不出一滴眼泪。这些日子以来,她流了太多的泪,而今却是哭不出来了。镇南王拉她上马,就驮着她往皇宫的方向跑去,一路上她都是浑浑噩噩的,好几次都差点从马背上掉落。 听闻苏念薇的死讯,应枕雪心里也不好受,毕竟在今日之前,她也是打心底将她当成了自己的母亲;但她更知道,此刻最伤心的莫过于阿絮,而舒眠只怕比她更不好受。舒眠此刻一动不动,心底只怕自责死了。原以为时间还长,总有母女相认的那一天,却不想苏念薇竟是没给她这个机会! “阿姐,你去一趟皇宫吧?”应枕雪小声开口,即使未与苏念薇相认,作为女儿,也该去送母亲一程。而劝她去皇宫,也是希望她不留遗憾。 舒眠强压自己的情绪,开口,“召集所有人,我有话要说!” 应枕雪高声一呼,南月众人速速集结,众人齐齐单膝跪地,高呼,“参见二位少主!” “什么二位少主?”应枕雪有些意外。 忘忧解释道,“大家都觉得,虽然舒姑娘才是我们真正的少主,但这些日子以来,少主您真心相护,一心挂念我们的性命,也当得起少主之称。况且,您与舒姑娘本就是姐妹,是以,我们愿意认二位为主!” 舒眠听了,满心宽慰。这些人没白救,都是些有情有义的人物! (119)丧礼2 应枕雪却反驳道,“这不妥,当初误认少主也就罢了,而今既知真相,还当各归各位!” “我倒觉得,这没什么不行的!”舒眠开口,众人注视,“我将大家召集,本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舒眠从怀中取出从荆无明那里拿回的吊坠,在众目睽睽之下,亲自戴在应枕雪脖间,朗声道,“今日,我将此吊坠正式赠你,从今以后,应枕雪便是名副其实的南月少主。阿雪,我将南月族人托付于你了!”最后那句,舒眠说的小声,只应枕雪能听到。 应枕雪抬眼看她,“托付”二字实在沉重,说得不好听点,就像是在交代遗言似的。却见她眉眼舒展,实在太过淡然。 “阿姐,你的族人自当由你来护!”应枕雪推掉少主之职,是因为她觉得,若是舒眠心有挂牵,自会格外惜命吧! “怎么,你不愿帮我嘛?”舒眠看她,淡淡出声,“你们不是知道嘛?我中了毒,天下间无药可解。即便一拖再拖,又有几年好活?我向来洒脱惯了,不愿被旁的事牵绊,难道你忍心看我没几年好活了,还得为族人劳心劳力的嘛?所以啊阿雪,少主一名,你当之无愧!” 应枕雪不是不愿意答应,只是她心中有不安的预感! “至于诸位,若是愿意,唤我舒眠便可,我可当不得什么少主。我只愿当一游侠,遨游天地间!”舒眠对着应枕雪与众人作揖,“拜托了!” 听了舒眠一席话,众人也不好强逼于她,只是毕竟身份有别,让她们直呼其名,她们可办不到,“无论如何,您都是我们的少主。若少主不愿我们唤您少主,我们可暂时喊舒姑娘!”忘忧道。 其后,又转去对应枕雪道,“应少主,便答应舒姑娘的请求吧!”忘忧带头出言,众人也帮腔,应枕雪这才接下了少主之职。 却对舒眠道,“阿姐,我可暂代少主之职,但我还是希望某一日,阿姐能与我一起!” 舒眠笑着点点头,算是承诺于她! “认主一事已毕,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各位可得仔细听着!”舒眠朗声开口,“大夏皇帝已死,只怕近日城内不会太平,诸位在此处休整过后,晚些时候朝南郡动身,离此纷争越远越好!阿雪,由你带头!” “阿姐,我想同你一块去!”应枕雪知道舒眠要入宫,也担心她会使用内力,并不放心她独自前去! “阿雪,你如今是少主,所行所思当以族人为先。我有玉骨箫在手,她们不敢拿我怎么样的!”舒眠拒绝了应枕雪的提议,应枕雪只好作罢。 将一切安排妥当之后,舒眠独自离去,应枕雪等人目送,却总觉得舒眠将会一去不返。 灵堂设在奉安殿,阿絮入宫之后,也是几番晕厥又醒,此刻正跪在灵前守灵。她未施粉黛,身着素衣,披麻戴孝,只为送自家父母最后一程。苏姑姑也是哭得不能自已,跌坐在阿絮身后。四王也身着素衣,在奉安殿内站定,文武大臣也入了宫,跪在了大殿之外。 舒眠到了皇宫外,就有士兵围了上来,带头的是荆无明。舒眠不愿与他们纠缠,直接亮出了玉骨箫,见舒眠玉骨箫在手,荆无明也不好让底下人送死,便只是将人围住,静待舒眠的动作。 舒眠来时换下了身上的红衣,而今一身缟素,倒让荆无明有些意外。但回想起慕长平说过的她才是南月少主,再联想之前的种种,荆无明便猜到了舒眠的来意,她应当只是为了送生母一程的。既她无恶意,荆无明也不做为难,转而让开了一条道。舒眠对他抱拳,多谢他的深明大义,这便入了宫中。荆无明怕舒眠不知位置,便是着人带路,如此,舒眠这才顺利的寻到了奉安殿外! 舒眠独自踏入,自院外踏入院内的这一路她总觉得很遥远,像是走了很久都没能走到。她一出现,就成了众人眼中的焦点,殿外跪着的文武大臣,视线都是盯在她身上的。 文武大臣并不曾见过她,此刻见她独身前来,又是披麻戴孝,心中难免疑虑,只是灵堂之前,他们不敢造次,四位王爷也没发令,他们只得眼睁睁看着舒眠踏入殿内。自她踏入殿内,四王这才发现舒眠入了宫来,正想发问为何无人来报,却见她手上握着玉骨箫,这便打消了这个想法。他们目光直盯舒眠,就怕她会做些什么事。 舒眠入殿,先是看了一眼阿絮,见她除了悲伤并不曾有其他事时,她这才对着苏念薇的棺木三拜。虽然她没喊过苏念薇母亲,但也算是同苏念薇相处过,有此般回忆陪着自己,倒也算弥补了一些遗憾了。 三拜过后,舒眠走到阿絮身边,陪她一起守灵。阿絮抬头看了一眼,见是舒眠,她有些意外,但打心底开心。见舒眠与自己一样身着孝服,阿絮便知道,她是承认苏念薇了。只是可惜,苏念薇却看不到了。舒眠伸手为她拂去两颊的泪水,示意自己会陪着她的。而阿絮扯出一抹笑容,算是回应舒眠。有舒眠在,阿絮才觉得安心。 四王见舒眠当真只是来祭拜的,便是松下了心。 而苏姑姑本是沉寂在自己的悲伤里,猛然间却惊觉阿絮身侧多了一个人,她见那身形熟悉,心里却想着不可能,人就是往前面爬去,直到看清舒眠的容颜,苏姑姑这才放声大哭,“您没死,苍天有眼,您没死!”苏姑姑爬到苏念薇棺木旁,靠在棺木上哭诉,“小姐,你在天之灵可看见了吧,您的女儿没有死,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苏姑姑喊苏念薇小姐,这也是全了苏念薇的心意。她一心想嫁的是姜珩,可惜阴差阳错,成了皇后。而今身死,人生重来,苏姑姑不愿再以“夫人”二字束缚于苏念薇,她只希望苏念薇能在九泉之下与姜珩重逢。 舒眠双目微红,听着苏姑姑的放声大哭,眼泪不自觉落下;她起身去搀扶苏姑姑,苏姑姑这么多年一直陪在苏念薇身边,也算是忠心耿耿,叫人敬佩;可见舒眠靠近,苏姑姑就往后退着,还一个劲给舒眠磕头,“您还活着真好,可是您要是能早点回来就好了,早点回来就好了。你再早一点回来,小姐就不会自尽了。” “苏姑姑,你说什么?”舒眠问道。 关于苏念薇的自尽,舒眠想过很多种可能。她想应当是苏念薇不愿见慕长平再错下去,这才选择以死相劝,希望在自己死后,他可以不要再癫狂;她也想过是因为苏念薇太过思念姜珩,这才想着去与他团聚;她更想过是因为苏念薇不愿再做笼中鸟,想要彻底解脱,这才以死得自由。 可她从未想过苏念薇是因她而死。 (120)丧礼3 “小姐跟着殿下去城墙上劝陛下停手,得知了您才是她的孩子,还得知您已经葬身的消息,她简直痛不欲生,晕厥过去。后来,我们被人送回冷宫,小姐醒来后,趁老奴不注意,她便自尽而去。临死之前,小姐躺在老奴怀中,她只留了一句话:“年年,娘亲来寻你了”。” 舒眠只觉呼吸都要停滞了,她站起身来,掀掉苏念薇的棺材盖板,里头的妇人很安详,她双手交叠在胸前,俨然大家小姐风范。她嘴角带着笑意,那是她因为就要和她的女儿重逢了。 “你做什么?莫要扰了皇嫂安宁!”青王见此,赶紧制止。 “王叔!”阿絮喊了一声,对他摇了摇头,青王便没再出言。 舒眠伸手去摸苏念薇的脸颊,眼泪顺着两颊滑落,滴在了苏念薇脸上,她轻轻出声,“娘,对不起,我来晚了。”她声音虽然小,但殿中人都听到了。 阿絮眼泪又落下,这次是高兴,母亲心心念念了这么久的孩子,总算是喊她一声娘了。苏姑姑也是由衷的高兴,这声“娘”虽然是晚了点,但她相信苏念薇一定能听到的。 四王相视一眼,至少在这一刻,他们并无一丝坏心思,只是感叹“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来之前,从忘忧那处得知,南月有习俗,守灵之时得为亡者吹奏往生曲,如此亡者的灵魂才会得到指引;舒眠手持玉骨箫,吹奏起来,往生曲她不会,但“长相思”她是会的。她吹奏长相思,也是希望苏念薇能感受到她的思念。 四王有些怵那玉骨箫,但想想舒眠应当不会在苏念薇的灵堂上大开杀戒,这便暂时松下心来。 乐曲声起,就叫人从心底升起浓浓的哀伤。阿絮起身同她站在一处,就如同她方才陪在自己身边一样。如今她二人,都只是失去了母亲的孩子。阿絮闻曲,心生哀伤,脑海中浮现出与父母相处时的一幕幕,不自觉又露出笑意。忽而,眼前白光乍现,阿絮被这强光刺激的闭了双眼,好一会儿才睁开眼来···· 然而,眼前的一幕却叫她觉得奇怪。她明明是身处灵堂,可眼前却是一处桃花林,而这林中桃花开得正好。她细细想来,而今是夏日,桃花不可能开得正好,难道自己是做梦了?可是刚刚明明是和舒眠在一起陪着母亲,怎么可能一下就睡了呢? 她正想着,正前方却突然出现个熟悉的身影,是舒眠。 “眠眠。”阿絮喊出声,舒眠也是转头来看。她见阿絮也在,眼间闪过惊讶,有一瞬间,她也觉得自己是在梦中。 二人汇聚,紧握双手,而这真实的触感无疑是在告诉二人,她们并未做梦。二人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却怎么也想不通这是何处,她们是如何到的此处。而后二人便开始复盘,看看各自是不是触发了什么,可是想来想去,除了舒眠吹奏玉骨箫,倒是也没旁的事儿了。 “难道会是玉骨箫嘛?”舒眠猜测到,再看手上,哪里还有玉骨箫的影子! 于是,舒眠便猜测,或许她二人是灵魂出窍了。灵魂出窍虽是太过玄幻,但玉骨箫此物本就是玄幻之物,若是因它而灵魂出窍,倒是也说得过去。只是,玉骨箫将她二人带来此处作甚呢? 舒眠思绪不已,却听闻林中深处传来铮铮琴声,曲声悠扬,她听着很熟悉,“阿絮,你可听见琴声?” 阿絮点点头,却又泪流满面,“这首曲子,我小的时候经常听母亲弹,曲名“桃花醉春风”。” 听阿絮这样说,舒眠也记起来了。怪不得她觉得耳熟,这曲子当初普陀山时,言清黎与忘忧合奏过。此曲出现在这儿,是不是说明,苏念薇在这儿? 二人朝着琴音处寻去,果然在桃林中央,寻到了那道慈祥的身影。苏念薇坐在凉亭之中,纤长的手指抚着琴,眉目如画,恍若新生。 舒眠与阿絮都是泪眼朦胧,这算不算是上天开眼,让她们母子重聚呢? “娘!”阿絮喊了一声,苏念薇的琴音应声而止,她抬眼看来,笑靥如花。她站起身子,张开双臂,就是等着将自己的女儿拥入怀中。 阿絮小跑过去,一溜烟就窜进苏念薇怀里。而舒眠定定的站着,就怕自己跑过去,才发现一切都是泡影。苏念薇与阿絮手拉手,正是将目光聚集在她身上,“年年,来!”苏念薇轻轻喊出声,眼中都是期待,阿絮也是招呼着她过去。如此,她才小跑过去,手刚放在苏念薇手上,就被苏念薇拥入怀中。 “年年,母亲终于见到你了。”苏念薇喜极而泣。 这个拥抱很真切,真切的就如真实发生的一样。可舒眠心里清楚,苏念薇已死,此处不可能是真实的世界。但无论如何,这也算是圆了舒眠的遗憾。舒眠回抱着苏念薇,认真的感受着来自母亲的怀抱,她轻轻出声,“娘,我来晚了。” 苏念薇泪目,整整十八年了,她终于听到她的年年喊她娘了! 母女三人并排坐着,苏念薇居中间,阿絮坐在她右边靠在她身上,舒眠坐在她左边,手被她紧紧握着,她笑着,眼泪却顺着眼角落下,但那是幸福的眼泪,“岁岁年年,终于都回到母亲身边了。” “对了,娘,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嘛?此处是什么地方?”阿絮问道。 苏念薇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 “我想,或许是母亲担心女儿,魂魄不肯离去,而玉骨箫感知到了,这才将我与阿絮带来见您。虽是玄幻,但也只有这种说法了。”舒眠猜测道。 听她这样说,苏念薇这才去看自己的手,却发现那手时隐时现的,便知舒眠说的不假,她只是魂魄。不过,虽只是魂魄之体,却能真真切切的与二位女儿相逢,也是幸事。 “年年,岁岁,以后母亲不能陪在你们身边了,你们两个一定要相互护持,好好地活下去。母亲无论身处何处,都会为你们祈福的。年年,母亲这一生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了,下辈子,咱们还要做母女,母亲会将欠你的都补给你,好不好?” 舒眠含泪点头,“好,咱们一言为定。” “母亲被困在这世间太久,我要去寻你父亲了。年年,岁岁,咱们下辈子见!” 苏念薇说完这话,身躯逐渐消散。阿絮虽不舍,但也不愿扰了母亲的轮回之路,只与舒眠一起,目送母亲离开。苏念薇消失之后,这处桃花林也化为泡影。舒眠与阿絮也回到了现实,现实中的舒眠仍在吹奏玉骨箫,待二人回归之后,箫声这才戛然而止。 方才的那一幕,总让人感觉是一场梦,就是不知是舒眠入了阿絮的梦,亦或是阿絮入了舒眠的梦。但二人相视一眼,不必多言,便知她们真的是去了那处桃花林,不是入了谁的梦! 二人相视一笑,她们是真的见到了苏念薇! 停棺三日,今日便当是下葬之期了。阿絮知道,苏念薇心心念念的人是姜珩,她活着的时候,被困在宫里,死了,阿絮想还她自由。是以,送葬的队伍分了两队,一队是四王,他们护送慕长平的棺木入皇陵;一队是阿絮,她与舒眠一道,将苏念薇葬在了离京不远的桃花林中。眼下时节,桃花虽还未开,但花开那日,便当是苏念薇与姜珩重逢之时。 此后四日,舒眠与阿絮吃住都在这桃花林,是为苏念薇守灵。都言头七,她们自是要陪苏念薇七日。二人齐肩跪着,正为苏念薇烧纸钱。可二人心里都清楚,她们这边不问世事的烧纸钱,宫里只怕已经乱成一团了。说是国不可一日无君,眼下议论皇位由谁而坐,便是大夏朝廷的重中之重。 舒眠问道,“接下来,你可想好你要做什么了?” 阿絮回道,“母亲不是说了嘛?让我们相互护持,所以,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阿絮身为女子,自问与那皇位无缘,王叔他们要如何争夺,便由着他们去,她只想同舒眠一起! 可舒眠却很认真的跟她说,“可是阿絮,我想要你坐上那个位置!” 阿絮觉得意外,“为何?我大夏从无女子继位的传统,只怕我不能服众。” 舒眠细细道来,“其一,你乃先皇血脉,子承父业,天经地义。至于大夏没有女子继位的传统,那便从此刻起开此先例。” “其二,你父皇临死之前并未留下旨意,那么四王就会争论不断,即便是其中一人胜出坐上那个位置,其他人心底也会不服气。即便上位者心狠,将兄弟斩杀,但四王都有忠心耿耿的下属,他们不会承认这个上位者。届时大夏必是纷争不断,不必旁人来扰,他们自己就乱了。所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可若四人各怀心思,则大夏危矣!” “其三,也是我的一点私心,我将南月族人交由阿雪,若在位者不是你,只怕南月与大夏之间的恩怨不会真的消散。眼下大夏暂时妥协,也只是忌惮玉骨箫的存在,可你知道的,若寻不到临江,我活不了多久,若我死了,那阿雪与南月人将会再陷危险。即便是兄弟再不齐心,在面对外敌时,也会一致对外。那时的阿雪与南月族人又能顽抗多久?” 阿絮沉思良久,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便是应了下来,“好,我愿意登上那个位置!”其实她也没有那么伟大,这天下人如何凭她一己之力是管不了的,她登上那个位置,为的只有两件事:其一,帮舒眠护住阿雪与南月族人;其二,借用权势寻找临江。未到最后一刻,她不能放弃舒眠! 舒眠看着阿絮,心中其实有些愧疚。她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自由洒脱的年纪,却因她的几句话登上那个位置;那个位置虽好,但却很孤独!若非是她没多久好活了,她决然不愿强迫于她。而今她这残躯,也只能是尽力帮阿絮稳住朝堂。待天下重回安定,她才好放心离去! (121)阿絮称帝1 而今的大夏朝堂分为了五派,四王各执一派,余下的那一派则是中立。这中立派表面上说着是不站队,其实无论哪方登上皇位,他们都不会受到牵连,也算是聪明! 而今除中立派外,余下四派都在为自己所效忠的王爷争论,至于王爷本人,则是端坐皇位之下,就等着看是哪方胜利,哪一方的王爷就可登上那个位置。 “青王是四王之中最年长的,所谓立嫡立长,也当是青王登基。诸位可别忘了,先皇就因是五位皇子中最年长的那位,这才被封太子,继而继位的。而今先皇逝世,依礼也当是青王继位!” “所谓治国之道在于民为重,君为轻,若登帝位,自然也是要推举最得民心的王爷继位。大家可还记得镇南王封地最初的模样?年年大旱,颗粒无收,寸草不生;可这些年来,在王爷的治理下,年年丰收,人人称赞,可见王爷的能力出众。王爷既能将封地治理的很好,治理天下自当不难。是以,臣愿举荐镇南王登位!” 青王与镇南王,一位是年长;一位是得民心。如此看来,倒是没白王与玄王何事了? 但玄王的那一派又说,“玄王麾下兵多将广,而今大夏刚经历场大乱,只怕外敌会伺机来犯,如今能与外敌一战的,只怕只有玄王。诸位说说,这皇位玄王坐得还是坐不得?” 而今听来,倒是白王毫无胜出之机。几日前的那出“请君入瓮”,可将他的兵马消耗的差不多了。 但也有人道,“此次平敌,白王当居首功。他手下的将士奋勇杀敌,几近全军覆没,能得此英勇之军,白王功不可没,白王才该登上那个位置。” 四派各执一词,谁也不肯相让,从方才的你一言我一句,变成了如今的扯着嗓子吵嚷,还当真如同是菜市场似的。就在众人争论不休时,沈澜带着暗羽卫冲进大殿,稳住了局面。 “沈澜,你放肆,谁允许你入内的?”青王大怒,怒斥,“还带着武器,莫非是想谋反嘛?” 不等沈澜回答,却听殿外箫声响起。随着箫声越来越近,殿门口也是走进二人--是舒眠与阿絮。 二人还是一袭白衣,可见是刚从桃花林回来。今日阿絮才是主角,她便是走在前面,而舒眠吹奏着玉骨箫走在后面。二人不慌不忙,缓步而来。 四王忽而捂住心口,只觉心口处万千蚂蚁在咬,头也是疼的厉害。他们本是端坐在殿,眼下也是疼得站起身来。满殿的人,唯有四人有异,便只是舒眠所做。镇南王出声,“舒姑娘这是何意?” 箫声戛然而止,舒眠却不答语。箫声停下的那一刻,四王也就感觉不到疼了。 阿絮轻轻开口,“王叔勿恼,沈澜也好,舒姑娘也好,都是奉了本公主的命令,还请王叔勿怪!” “岁岁,你这是要作甚?金銮殿岂是你能来的地方,快些离开。”青王也是出声指责。 “听闻四位王叔在这争论四天之久,还是没有争论出高低来,岁岁是特地来为四位王叔解忧的!”阿絮出声,语气是不同平日的稳重。 “噢,不知岁岁有何好办法?” 阿絮是先皇嫡系血脉,若是有她的支持,那还是比较有利的,只是不知阿絮眼下愿意帮谁了! 阿絮走上高台,与四王平齐,站立在四王中央,对着殿下文武大臣,朗声道,“诸位既然难以抉择皇位该由谁坐,不妨便由本公主坐吧!” 一言激起千层浪,那些大臣方才还各自为主,眼下竟是合起来对付阿絮了。 这个说,“大夏从无女子登位的先例。”那个言,“女子登位那是坏了规矩。”此起彼伏的争论真是吵得人头疼。 舒眠护在阿絮身前,将玉骨箫一横,“再敢多言者,死!”果然,舒眠一出声,场上又是寂静无声。 镇南王却道,“舒姑娘,说起来这是我大夏的事儿,与你无关吧?” 舒眠却不看他,只道,“我若管了,你能如何?王爷还能打得过我手上的玉骨箫?我可记得王爷曾经说过,弱者没资格说话,今日我便将此言,也奉送给你!” 镇南王语噎,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可打不过能怎么办呢?只能忍着了! 而今朝堂之上静了下来,阿絮也才继续说话。 “本公主乃先皇血脉,理所应当继承父皇的皇位,谁人敢说不合规矩?”阿絮气场全开,震慑全场,“以前无女子登位的规矩,那便从今朝改写;南月都能有女帝,为何我大夏不行?难道我大夏,就当真不如南月嘛?” “臣沈澜恭请殿下继位!”沈澜高呼,他的暗羽卫也是紧跟着高呼。其后,那派中立的大臣也是下跪恭请阿絮登位,其他人,未得四王的命令,自然没有动作。 而今于阿絮最有利的只有身份,而沈澜的暗羽卫也就一千多人,与四王的人比起来简直九牛一毛。不过了四王这一关,阿絮这皇位怕是坐不上去! 来之前,舒眠也与阿絮说过,四王那关不会好过,且也告知了阿絮解决之法,而今只要阿絮依计行事,四王必然服软。 “四位王叔不拜新君,想来是不服岁岁了。”阿絮收敛了锋芒,语气也是平和了些,“也罢,不得王叔承认,我这新君也当得不安心。我们本是一家人,何须闹得如此不愉快?既然四位王叔都想登上那位置,那岁岁便为四位王叔实现心愿如何?” 四人疑惑,阿絮这是又卖的什么药? “这皇位近在咫尺,距四位王叔只有一步之遥。四位王叔对此趋之若鹜,不妨依此登上那个位置,细细感受;都言,得不到的才心不死,若四位王叔登上那位置,说不定就对那位置没有念想了。”阿絮此言他们虽看不出其中的意思,但确实是说到了四人的心尖上。 他们曾无数次想要登上那个位置,但都碍于身份,又碍于面子没有真正的坐上去。而今由阿絮提出来,又是四人轮番去坐,倒是不妨一试。 四人眼中都闪现出对权力的渴望,可面子上却想要过得去,于是四人互相谦让下,决定按年纪顺序去坐,首先自是青王。 青王一步一步的走向那个位置,先是近距离的打量了那个椅子,再是上手触摸,最后才是轻轻坐了上去。他坐在高位俯视一切,这感觉的确不错。他嘴角扬着,眼中权势之心不减。 然而,或许是乐极生悲,青王忽然捂着心口抽搐起来,心口处犹如万只虫子在撕咬,就像是要将他撕成千千万万片;不待有人去搀扶他就是一口老血吐出。 (122)阿絮称帝2 三王赶紧上前,将人搀扶住,底下便有人急急的去唤太医去了。 “王兄,你这是怎么了?”镇南王问道。 青王揉揉胸口,那里已经不痛了,再感受全身上下,竟毫无一丝异常,倒想方才的那一幕是他的错觉似的,只是方才那痛感属实真实,他都险些以为自己要死了。 “看来是先皇不许王爷登位,这才现此异象,各位王爷,还是随属下一起拜见新君吧?”沈澜开口,将方才那事引给先皇,如今诸位大臣可都得掂量掂量。 四王中,当属镇南王聪慧,他观青王的异常,一下就联想到方才进殿时,舒眠是吹着玉骨箫入殿的;而那时,他们兄弟四人几乎都同时头痛欲裂,是以,他便猜是舒眠做了手脚,“沈澜,你休要在此危言耸听;舒姑娘,我兄长会如此,是你的手笔吧?” “是!”舒眠回答的铿锵有力,她也没想着隐瞒,“我给四位王爷下了蛊,若四位王爷承认阿絮的帝位,真心诚意的辅佐阿絮,这蛊便与四位无碍;倘若心生异心,必将爆体而亡!若是不信,皇位就在眼前,四位王爷不妨一试!” 众人闻言,皆是人心惶惶,没成想舒眠一代大侠,竟也用此肮脏手段。 “你好歹也是大名鼎鼎的侠士,岂可如此卑鄙?”白王指责道。 舒眠笑笑,不慌不忙的回答,“王爷这可说错了,你且问问,这世间可有谁听过舒眠的名头?舒眠一介无名小卒,打不过,动点手脚又如何?” 舒眠主打的就是一个:她云卿是天下第一,是鼎鼎大名的侠士,关我舒眠什么事? 四王语噎,不曾想纵横半生,到头来竟被一个小丫头摆了一道。 “岁岁,你也任由她如此对付叔叔们嘛?”玄王顿感失望。 阿絮不敢看他们,实在是因为王叔们对她当真不错,可她没阻止舒眠的提议,心中有愧! 阿絮对着对着四人行礼,道,“四位叔叔,此事岁岁做的的确不对,但我不悔!父皇已经故去,岁岁的长辈只有四位叔叔了,可这皇位一天没主,各位叔叔只会争论不休;叔叔们是大夏的主心骨,若是心不和,则大夏危矣。且不论外敌是否趁机来犯,但是朝堂之上邺已是四分五裂,如此朝局如何强盛?届时不必外敌来犯,我们大夏已如一盘散沙。” “岁岁无法决断该由哪位叔叔登位,只好效仿南月,以女子之身登那九五之位!还望四位叔叔成全!” 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见岁岁如此,四王也是沉下心来思考。他们都心生自责,活了这么大岁数,竟是没有小丫头看的通透。 其实也不是因为他们看不通透,只是他们一直为权利所驱使,这才陷了进去! “臣,拜见陛下!”镇南王率先参拜,承认了阿絮的女帝之位! “拜见陛下!”三王齐齐下跪,如此,阿絮的帝位便算稳了! “四位叔叔请起!”阿絮长舒一口气,这团乱局总算是拨云见雾了。 “陛下,请上座!”沈澜喊了一声,阿絮便是往那皇位坐去,她气场全开,俯视一切,当真有君王风范! “参见陛下,陛下万安!”文武大臣齐齐下跪高呼,四王都承认了阿絮的帝位,其他人自然没有异议。 舒眠含笑看她,满眼欣慰;阿絮也含笑看她,似是在说,幸不辱命! 新帝登基,改年号为“岁年”,此后也是颁布三项旨意: 其一:封四王为摄政王,居京都,每日上朝,行辅政之职;四王上朝免跪拜礼,皇位之下安置四把椅子,四王可坐堂听政。 其二:准许南月人居南郡,无南月人允许,外人不得随意踏入南郡;南月人可见官不拜,见君不拜,自由行事;大夏派人相帮,帮南月重置家园。南月少主应枕雪,大夏当以礼待之! 其三:舒眠居功至伟,其父姜珩恩泽大夏,特封其为长公主,不必居在宫中,但万民皆要敬重。 三个月后: 这三月来,舒眠一直住在皇宫,倒不是贪恋长公主的身份,只是阿絮是自己推上皇位的,她总得看她能独立行事后,才能安心。 三月来,天下逐渐趋于平静,四王也尽心尽力的辅佐阿絮行事,阿絮更是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舒眠这便安下心来,打算去找阿絮辞行了。 舒眠可在宫里随意行走,想见阿絮也不必有人通报,她便自行去了御书房。御书房里,阿絮身着龙袍正看着奏折,眉目间更显贵气;稚嫩的脸庞却担起国家大任,实在令人称赞。 “阿絮,歇歇吧!”舒眠出言,阿絮这才抬起头来,见舒眠入内,她自然而然的就去拉她入坐。 “眠眠,你怎么来了?今日太医可去请过脉了?” 不喊她阿姐,只因叫她眠眠已成习惯,二人也不过两岁之差,直呼姓名也并无不可!至于太医,是阿絮一直挂心着舒眠的身体,着太医每日去请平安脉。至于临江,她一直派人在寻找,只是时至今日,并无半分消息。 舒眠笑着打趣,“陛下事儿忙,无空去见我,便只能是我来见你了!” “那我知道了,眠眠必然是想我了,这才来寻我的,对不对?” 舒眠刮了刮她的鼻尖,宠溺一笑,“对!” “阿絮,我们出宫去玩吧?”看着阿絮的样子,舒眠“辞行”二字总是说不出口。此次一别,相见不知何时,她便想着再陪她疯玩一次吧! 阿絮倒是有些疑惑,舒眠可不是爱玩的性子,如何会主动提出出宫去玩呢? 舒眠看出她的疑惑,主动解释道,“今日,是中秋节,宫外定然好生热闹,这也是你登基之后的第一个中秋节,自然值得纪念。” 听她这样说,阿絮这才表示赞同,这便去换下衣服,与她一起出宫。舒眠不想惊动宫中人,便是带着阿絮翻墙离去。正在巡视的沈澜发觉了屋檐上的两道身影,便也没做声的暗许她们出宫。 街道上果然热闹,各式各样的小贩都有,阿絮一眼便看中了糖葫芦,便是买下两串,一人一串!路过赌坊时,舒眠忆起了初次带阿絮去赌坊的情形,这便停了下来。阿絮回头看了一眼,便知舒眠心意,这便拉着她一起入了赌坊。 也如初次那般,她走到了赌大小的桌子上,先是小小观察了一下,这才押下大锭银子。而那庄家一开骰盅,竟是被阿絮给猜中了。她朝舒眠挑眼,神情很是自豪,舒眠也是不吝啬夸赞,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机智如舒眠,如何瞧不出是阿絮动了手脚?也是感叹这小丫头吃一堑长一智,这赌坊秘诀也是被她学到了。可眼见阿絮一直赢,这庄家可就不乐意了。 “这位姑娘手气这样好,不知可否你我二人单独赌三局?我们各自摇骰子比点数,点数大的获胜,每局一百两,如何?” (123)阿絮称帝3 舒眠闻此,嘴角的笑意简直压不住,回想起蓬莱岛那次赌,这阿絮的赌运真不咋滴。真是应战,只怕就得输光光了。 阿絮嘴角抽搐,她向来运气不好,这单赌怎么能赢?她回头本想去找舒眠求助,却见舒眠立在一旁傻笑,于是她心生一计,“本姑娘运气太好,怕你把身家都给输光了;所以,我应战,但我换个人跟你赌!” “请便!”庄家想要的只是钱,至于她换谁来赌,都无妨! 舒眠还在傻笑呢,就被阿絮拉到了赌桌前。舒眠无奈,阿絮赌运不好,脑子倒好! 方才赌博的人围成一圈观战,阿絮将位置让给舒眠,自己就在旁边加油打气,“眠眠,帮我教训教训他!” “遵命!”舒眠轻轻吐出二字,这赌局就开始了。 “咱们也别三局了,街道上正热闹,我还赶着去看呢,便一局定胜负吧?”舒眠开口,阿絮也是配合的将银两押在桌上,庄家虽有些意外,但对自己还是很自信的,便也是随了舒眠的心意,也押了三百两。 庄家先开始,他摇动骰盅,掀开时,里面赫然躺着三个六。三个六十八点,算是很大的点数了。即便舒眠也摇了三个六,也只是平局,但庄家才不认为舒眠有这样的本事! 他将骰盅递给舒眠,众人的视线也集中到她身上,阿絮倒是不担心,三百两罢了,输了便输了。 舒眠嘴角微扬,神情满是自信,她只将骰盅摇了三下,便放置在了桌子上,众人见此,还当她是认输了。而那庄家也是笑着去勾阿絮的银两,却被舒眠一把摁住! “我还没掀盖呢,怎么就动我银两了?” 庄家摊摊手,“好好好,你开你开,我看你能开出什么花儿来!” 舒眠一掀盖,却见骰子碎成了一片片,而骰子上的点数并排的贴在盅底,除却三个六外,但凡多一个点舒眠都赢了,更何况还多了这么多。 现场一片欢呼声,阿絮也是看的目瞪口呆,本以为打个平手就算了,没想到还能这么玩? 庄家却是不乐意了,“哪有你这样的,这是违规了吧?” 舒眠却道,“这骰子是赌坊的吧?你递给我时,也是三颗吧?我又不曾往里面多扔一颗,这骰子碎了与我何干?再者说了,咱们是比点数,可没说骰子碎了不行啊!” “对啊,人家点数比你多,你就得认!” “就是,这骰子都是你自己的,哪里是她能够捣乱的?” 大多数人都是站舒眠这边,庄家也只能是吃了没提前定好规矩的亏,含泪送上三百两。阿絮赶紧掏出银袋子出来装,但是塞满了银袋子还剩了不少。今日高兴,又是过节,阿絮干脆将余下的让众人分了,“今儿中秋佳节,余下的银子就大家分了吧!” 大家伙儿一听可高兴了,当下便是一拥而上争抢起来。二人怕再待下去,庄家要亏死了,便是见好就收,离开了赌坊。 “眠眠,你那招可真厉害,怎么办到的?” “还记得我说过赌坊里面的骰子大多都是被动了手脚的嘛,既然他们能动手脚,便证明那骰子并不是很坚固啊,这时只要用点巧劲,就可以将骰子震碎。若是不知如何使用巧劲,用内力也行,但是不能让对方觉察出来,否则,要挨揍的。” “眠眠,你可真阴险,不过,我喜欢哈哈哈。” 二人再往前走点,却见前方热闹极了。 二人走近才知,竟是湖中有人在表演“独木行舟”。何谓独木行舟呢?便是以一根竹子置于湖中,人飞身上去,无论用什么方法,最终渡过湖面便算成功。但行船途中,双脚不能离开竹面,否则便是输了。 当然,这独木行舟是有人举办的活动,为的就是将大家聚在一起乐呵乐呵。若成功渡江者,可得五十两银子,还有两块纯银打造的平安锁,举办此比赛的老板,那可真是大手笔了。有的玩又有的拿钱,大家当然跃跃欲试。 不过,参赛者多是落水的居多,也是引得看客一阵笑。 阿絮看着看着也来了兴趣,本就是来游玩的,自然不能只是看着,于是她也报名参赛。考虑到舒眠身体原因,她就只报了自己的名字。 这次就换舒眠为她加油助威。 报名者大多都是男子,却见阿絮一个女子也去凑热闹,大多数人是轻视的。但阿絮也不恼,这种时候,实力才是一切。只要她能成功渡舟,自然是吊打一众男子的脸。 只见她飞身跃上竹身,轻盈的身躯就定在了上面,再是使用内力催动湖面,她人便是冲了出去。这操作看的人心生振奋,一个个都看傻了去。虽说使用轻功与内力有些胜之不武,可规则并没有说不能动武,阿絮这也是钻空子。眨眼之间,阿絮已然冲过终点,却见她原地掉头,又朝着出发点而来,没一会儿,就稳稳的停在了出发点。 “好,姑娘好功夫!”围观者无不称赞,阿絮羞涩之中也是有些自豪。 阿絮上岸之后,东家也是送上了奖品,可阿絮只要那两块平安锁,“这银子,便替我分给这些参赛的公子们吧,他们虽未成功,但有勇气挑战,也该奖赏!” “多谢姑娘!” 众人又是一片欢呼,也有人责怪自己咋没去参赛。 欢闹声中,二人又是不动声色的离开了。听闻这城中有酒名曰“桃花醉”,阿絮就去买了两壶与舒眠共饮。她们趁着酒楼店家不注意,便是翻身上了屋檐,对月饮酒。 没错,她们出来时已是傍晚,而今,天已经黑尽了。 “来,眠眠,我敬你!有你陪着,真好!”阿絮仰头喝下酒,有感而发,“对了,这个平安锁,一只送给你,另一只留给阿雪,你···可以帮我带给她嘛?” 舒眠不语,原来,阿絮都猜到她要离开了啊! “你知道,我要走?” 阿絮收敛了笑意,嘴上说得云淡风轻,但心底多是不舍,“当日你匆匆将南月族人交给阿雪就进宫了,这几个月还一直陪在我身边,阿雪那边你肯定也很担心。今日你一改常态,我便猜到你是要去看阿雪了吧?” “是啊,南郡是我为她们争来得地方,总得亲自去看一眼,我才安心啊!” “想去就去吧,只是你要记住,她是你妹妹,我也是。你陪她几个月后,也要记得来看我啊!”阿絮表现的很稳重,可语气中还是透着浓浓的不舍。 应枕雪如今是南月的领袖,而阿絮是大夏的君主,她二人不能随意见面,是以,阿絮才会说让舒眠去了那边,千万不要忘了这边。 舒眠眼眶微红,含泪答应,“好!” 她将阿絮给得平安锁贴身放着,陪她一起对月饮酒。此间酒尽,她便也该离去了。 此一去,不知何日是归期! (124)南郡1 舒眠策马狂奔,到达南郡时已是半个月后了。南郡因是曾经南月的都城,在大夏建立后,并不得大夏重视,是以荒废不已。但而今南月人重回南郡,经过数月修整,南郡也逐渐恢复了往昔的容貌。 南郡城外是一条宽阔的河流,唯有淌过河流才算是真的到达了南郡境内。舒眠打眼望去,却见河面上并无一条船。她猜测,当时南月人住进去后,为免他人的滋扰,将舟船都藏了起来。 无船倒也拦不住舒眠,只见她召出小白,小白便心领神会的变大身形浮在水面。而舒眠脚尖轻点,就飞身上了小白的背。小白开始往对面游去,到了河中央时,却见城墙上无数支箭矢袭来,这密集程度,像是没给舒眠留下活路。 舒眠身上没有武器,仅有玉骨箫,她便吹奏起玉骨箫,将箭矢都挡在外面。另一个方面,这吹箫也是为了给应枕雪报信,听到箫声,应枕雪自然能猜到是她来了。 果然如舒眠猜想,没一会儿箭矢阵就停了下来,而远远的就见南郡城门大开,里头走出了好些人。打头的那位正是应枕雪,她身后还跟着忘忧,宫意,颜言等人。 待小白越游越近,舒眠含笑飞身而下,正是稳稳落在应枕雪跟前。应枕雪也是含笑,眼中都是欣喜,甚至还眼眶微红,像是重逢之喜,她轻轻出声,“阿姐!我没在做梦吧?” 舒眠含笑将她拥入怀,感受到舒眠真真切切的体温,应枕雪这才知自己未曾在做梦。 “舒姑娘!”忘忧与颜言齐声道,舒眠看过去轻轻点了头,算是回礼。 这时,宫意走上前来,不待舒眠说话,他便拉过她的手把起脉来。总得确认舒眠的身体,他才能安稳。舒眠不阻他,只是静静的等着他为自己把脉。 “如何?”应枕雪见宫意停下,也是急急问出声。 宫意嘴角嗪着笑,“甚好!”闻言,众人这才松下心来。 “那是什么?”忽而,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众人定睛看过去,只见一头数人之高之大的怪物正缓步而来,那怪物通体雪白,一张口怕就能吞下一个人。因其身形巨大,自是令人害怕;在场者都忍不住腿脚发软,见那怪物逼近,他们也是忍不住的往后退去。 一众人中,也就应枕雪最为坦然,她丝毫不惧,甚至见着那大家伙,还是面露笑意。没错啦,让众人惊慌失措的怪物正是小白,方才它在河中,大半个身子都沉在河里,众人见了并不觉得有什么异样。但它从河中走出,那巨大的身形自是让人惊措不已。 怕将众人吓坏了,舒眠沉声喊了一句,“小白!”此声过后,便见那大家伙呜咽着,肉眼可见的变小,直到变成小小的一只,舒眠这才将它捧到掌心。 众人目光聚集在舒眠手上,真是不敢相信方才的庞然大物竟是变成了这小小的一团。 “这莫非是我南月护国神兽通灵狼?”忘忧惊诧出声,“不知舒姑娘是在何处得到的这小家伙?” 舒眠与应枕雪听她这样一讲,也是觉得惊讶,她们只知这小白是从帝王陵追随她们出来的,哪里能知道别的典故。舒眠答道,“我们是在帝王陵见到小白的,你说的护国神兽又是怎么回事?” “那就对了,那它必是护国神兽无疑了。”忘忧本还不确定,但舒眠这样说了之后,她便是确定了八九分,“相传,南月建国初期,国主身侧有一通体雪白,模样似狼,又身形巨大的神兽;它骁勇善战,一狼可抵千军万马,有它在,外敌不敢来扰,因而,被国主封为护国神兽。此狼通灵,唯国主命令是从,此后千年,上任国主去世,这神兽就传给了下任国主,也唯国主之令是从。直到百年前,也就是南月国灭的那一世。当时上一任国主去世,新国主月无忧女帝觉得天下太平,不需玉骨箫与护国神兽,南月亦能长治久安,故将玉骨箫与护国神兽都安置在了帝王陵。却不想,因此惹来贼人的围攻,致使国灭。” 舒眠听完若有所思,当初帝王陵中初见小白,它还凶神恶煞,当时是她给小白喝了自己的血,小白才安静下来,变得小巧可爱。当初还百思不得其解,只觉得危险解除便是好的。而今看来,是小白认出了她是南月皇室后人,将她认为新主,这才一心护着。舒眠摸了摸小白的脑袋,这小家伙竟是个忠心耿耿的。 “这么说来,小白至少几千岁了?”应枕雪摸摸小白,还真是瞧不出来。 忘忧点点头,又摇摇头,解释道,“按照人间的说法,它的确是上千岁了;可它是神兽,年纪应当不能以人间的年龄来算,瞧它这模样,应当也就十几岁的样子。” 应枕雪点点头,表示赞同。 “如今神兽认主舒姑娘,真是我南月之福啊!”忘忧对舒眠行作揖礼,其他人见之亦然。 舒眠抬抬手,免了她们的礼,眼下没了南月,这些虚礼自是不必了,“南月已灭,我也不再是你们的主子了。而今大家聚在此处,我只希望此处能变成世外桃源。我祝愿大家泰然自若的活在这世上,天下之大,若能恣意昂扬的走上一遭,才不枉人间一趟。但,无论去何处闯荡,都别忘了,南郡永远是你们的家!” “好了,阿姐远道而来,也该疲累了,便让阿姐随我一同去歇着吧!”应枕雪出言,大家这才让出了一条道。应枕雪拉着舒眠往里走,一路上总见着一些农民在耕作,见应枕雪入内,大家都自然而然的停下来注视着她,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朴实的笑意,看得人心一暖。舒眠不曾见过这些百姓,但心中猜想,应枕雪能容许她们出现在南郡,只怕也是南月的族人。 这些百姓正是当初桃花村的村民,南郡修整好后,应枕雪就让人将她们接了过来。南郡毕竟是南月的都城,比起桃花村,这里才是她们的家。 一路行来,随处可见的都是修建不久的竹屋,不用说舒眠也知道,曾经的南郡金碧辉煌,但数百年过去,曾经的建筑早已化为灰烬。而南月人急需安定,自然建造竹屋才是最快的。而且这竹屋也没什么不好,瞧着就叫人心旷神怡。 应枕雪将舒眠带到了城中最大的一处院子里,院中的屋子建作了套房的模样,前方是大厅,大厅的右侧是饭桌,厨房则在院中。大厅的左侧是两间房间,大厅之后隔着屏风的地方,也有一间房间。应枕雪将舒眠带到了大厅后面的那处房间,她道,“这是这里最好的房间,是特意给你留的。当初修建这房子时,姑姑问我想要什么样的,我就画了这样的样式,就是想着你与阿絮若是回来,咱们三人可同住一个屋檐下!可惜啊,现在阿絮成了大夏的女皇,怕是难得一见咯。” 知她一心念着自己与阿絮,舒眠实在感动,她将平安锁取了出来,交给应枕雪,“这个是阿絮赠你的,我也有一个,是她赢来的奖品。” 应枕雪抚摸着那平安锁,将它贴身放着,阿絮希望她能平安,她自然不能辜负,“我会好好活着的。” “这才对嘛,南郡与京都虽隔得远,但也并非不能去。当初只说旁人不许随意进入南郡,可没说南月人不能去京都啊!”舒眠笑着,双眼都透着狡黠。 (125)南郡2 应枕雪心领神会的一笑,她们皆有浮雪助力,去个皇宫还不是随随便便的事儿? “阿姐,你先歇着,我去同大家说一声,晚些时候为你接风洗尘。”应枕雪亲自为舒眠开门,舒眠一路来也是疲累,便也没推拒,径直入了房中休息。 舒眠这觉睡得安稳,待她醒来时,已是傍晚了。她出门来看,却见院子里聚了好些人,大家各自忙着自己手上的事儿,端叫一个不亦乐乎。孩童们帮不上忙,便是追逐打闹,笑容不减。这院中搭了一副秋千架,应枕雪就坐在上方悠闲,她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一幕,面上也是笑容满满。 “阿姐!”透过人群,应枕雪一眼就看见了舒眠,她朝舒眠挥手,这模样当真与孩童没什么两样。舒眠恍惚间,也如同是看到了幼时的阿莹。 因应枕雪这一声,大家都看了过去,目光集中在舒眠身上,这些目光中,带着尊敬,敬畏与感谢。他们都是南月人,自然知道舒眠的真实身份。尊敬是因为舒眠的身份;敬畏是因为若是南月复国,舒眠将是女帝,他们这是对君王的敬畏之心;感谢则是因为舒眠让他们重归故土,堂堂正正的活在这世上。 舒眠点头示意,回敬着众人的目光。 应枕雪分开半边,让舒眠与她共坐,舒眠也是配合的坐上秋千。两人坐在秋千上,忘忧推起来就有些吃力,这时宫意也来帮着推,这一幕,倒是激起了二人的玩心。她们越荡越高,心情也是无比欢畅。 忘忧见舒眠与应枕雪笑颜如花,也觉得高兴,此时此刻大家的笑容都是发自内心的。自南月灭国之后,大家东躲西藏,许久都没有如此真心地笑容了。 再晚些时候,饭菜备妥,大家围桌而坐。应枕雪本想将主位让给舒眠,但舒眠却说而今她才是南月人的少主,因此推脱了主位,只是坐在了应枕雪的左边。大家举杯共饮,今夜当不醉不归。饮了许多酒,好多人都醉了。应枕雪与舒眠还是清醒的。 “阿姐这次来,不会长住,是吗?”应枕雪又不傻,舒眠处处推拒,将自己当作客人,可不就是说明了她只是来看自己一眼,随后是要离开的嘛! 舒眠点点头,肯定了应枕雪的猜想,“阿絮毕竟是我推到那个位置上去的,我自然得为她负责,担起整个天下自然会艰辛点。” 应枕雪纵有不舍,但也尊重舒眠的决定,“那阿姐打算何时走?” “我才刚来,自是要住上几日的,这几日,你这东道主可得好生带我逛逛南郡,让我宾至如归啊!”舒眠始终含笑,可眼底却总透着浓浓的不舍。 应枕雪笑着点点头,她这愿望自然算不得什么,南郡是她们的家,自然是要好生逛逛的。 舒眠一抖袖子,小白就水灵灵的掉了出来,它掉在桌子上,也是惊醒了它的瞌睡,此时正睡眼惺忪的盯着舒眠,似是在诉说自己的不满。 “阿雪,我想将小白留给你!”舒眠开口,小白就是跃上了她的掌心,拼命的朝她摇头,似是在说它不愿意。应枕雪也觉得奇怪,为何舒眠会将小白留下,这模样,倒像是“临终托孤”似的。 呸呸呸,察觉到自己的想法,应枕雪赶紧将它从自己的脑海中甩出,舒眠的身体状况,可不兴说这样不吉利的话,“为何?” “你姑姑不是说了吗,它是南月的护国神兽,自然应当与南月人一起啊!至于我嘛,我有玉骨箫在手,无人能拿我如何,况且,我去了大夏皇宫,阿絮也会护我周全,有小白陪在你身边,陪你一起守护南月族人,我很安心。”舒眠总有千万个理由说动应枕雪。 “小白别任性,你得帮我护好我的族人,不然我可不饶你。从今天开始,阿雪就是你的主人了,你要是胆敢不敬主人,休怪我不饶你!”听舒眠这样说,小白则是耷拉下了脑袋,纵然千般不愿,但主人的话它还是听得。 “阿雪你伸手。” 应枕雪听话的摊开掌心,小白就跳了过去,它对应枕雪摇着尾巴,算是承认了她是主人。应枕雪用手指它的脑袋,“让你以前欺负我,现在可是落到我手里了吧?” 小家伙将头一歪,对这个新主人啊,它还是看不惯的。但是舒眠都发话了,它也只好忍着了。 “听说,阿絮也在派人寻找临江的下落?我也派了白玉带人去寻,阿姐且好生在皇宫住着,我们一定可以寻到临江的。”应枕雪道,原来,她们一直都惦记着舒眠的身体。 “好,我觉得而今啊,你与阿絮都将我当成小孩了,总爱管着我!”舒眠扶额,颇感无奈。 “没办法,谁让你柔弱不能自理呢?”应枕雪打趣道。 舒眠无奈,倒也没那么弱好吧?再说了,眼下有玉骨箫在,她根本不需要动用内力,这世上更是无人能敌,担忧她作甚? 接下来的日子里,应枕雪就带着舒眠在南郡境内闲逛,而宫意也算是领了太医的任务,日日都来为舒眠诊脉。自极南之漠分别后,宫意也没能好生与舒眠叙叙旧,而今闲逛之际,自是带上了他。可他只是默默的跟着,也不说话,倒叫舒眠有些例外。 “怎么不说话,难道是不习惯了?”舒眠主动开口问询。 宫意这才开口,“知你无事便是极大的幸运,见你安康我亦满足,自是不敢奢求太多,只想默默陪着你就好了。” 舒眠逗他,“想陪我的人多了,阿雪是一个,阿絮也是一个。但是你们要知道,你们先是自己,才是我的朋友,我的妹妹。你们应当将心思放在别的地方,而不是盯在我一个人身上。譬如,阿雪如今是少主,就该想想该如何管理族人,让族人安泰;至于阿意嘛,一身的好医术,若是能将医术传承下去,自是惠泽后世,这是极大的功德。至于我,我也有自己的理想,现在的我就是想解掉这身毒,然后仗剑江湖,快意天下!” “我们一定都会朝着最理想的方向发展的。”应枕雪对自己很自信,对舒眠也很有自信。 宫意点点头,深觉舒眠说的很对,他先前只想着陪在舒眠身边;可眼下,他也想要活出自己。唯有绽放自身光彩,才能配得上耀眼夺目的舒眠。 纵有万般不舍,离别之期还是到了。舒眠一人离去,满城相送。应枕雪亲自划船,将舒眠送到河对岸,她本想亲自将舒眠送到大夏都城,也想着和阿絮见上一面,但舒眠却说眼下南郡百废待兴,她这个少主还不能恣意潇洒。应枕雪只好作罢,只叫她帮忙给阿絮带好。舒眠连连答应,她这才心满意足。 舒眠让她回去,她却说要亲眼看着舒眠离去才肯走。舒眠拗不过她,只好上马策马离去。眼见着舒眠越来越远,应枕雪这才转身回去。如此,她倒也没见到,不远处舒眠拉停身下马,正回头看她。因为隔得远,应枕雪的身形是小小的一片,舒眠嘴角噙着笑意,眼底万般不舍。 此一别,或许是永生不见! 舒眠眉头紧皱,只觉体内气血翻滚,像是有股气在体内乱窜,时时冲击着她的五脏六腑。她只觉,整个身体都像是要被撕裂了一般。视线越来越模糊,意志也一点点在消散。周身冷的紧,额上却是细汗直冒,而她的脸色也是瞬时苍白下来,就如同白无常那般。舒眠紧握双手,利用意志强撑,可她的身体已达到了极致,根本无法与寒毒抗衡。她吐出一口血来,缓了好久,这才觉得好过了些。 此处,离南郡实在是太近了,很容易就会被她们发现,有了一点力气之后,舒眠简直是落荒而逃。她的视线模糊,此刻只能是任由马儿撒腿跑着,至于这马要去何处,她根本无法控制。 她之所以会如此,还得从她逃出帝王陵说起。当日逃出帝王陵,她动了全身内力,这才为自己博得一线生机。但那时,她几乎都要死了。她还想着,能在外面死也算是留得全尸,不至于被落石横梁砸的面目全非。后来,又得小童相救,这才将她从鬼门关暂时拉了回来。 但她动了内力,激发了“透骨”的九成毒性,小童是用了重药才将她体内的毒压制下去。再次打破体内平衡,纵使小童也是无药可治。原本还能活上三年,但因此次之后,不过数月好活。而那时,她又听闻应枕雪带兵攻打大夏,她怕应枕雪吃亏,也是不顾自己的身子,说什么也要离开。小童没办法,只好给了她十粒丹药,让她得以稳住寒毒,且脉象如常,如此太医与宫意才没看出异常来。但小童也说过,“这总归治标不治本,十粒药之后,便是死期!” 而就在来南郡的前几日,她吃下了最后一粒丹药,料想到今日将会毒发,她这才想着赶紧离开。不带小白走,一来是想要小白替她陪在应枕雪身边,二来,也是因为她无法再照料它了,只得将它托付给应枕雪。 她自认为交代好一切之后,唯一能为阿絮与应枕雪做的,自然是自己找个谁也寻不到的地方慢慢等死。她想,只要她们各自以为自己在对方那里,自然也就不会担心了。 为了阿絮与应枕雪,舒眠也算是煞费苦心。 (126)万千世界寻一人1 半年后: 因君主仁慈,念百姓受战乱之苦不久,便是颁布旨意减免赋税,此旨一出,百姓皆欢欣鼓舞。半年多来,可谓是安居乐业,赋税少了,百姓们的干劲自然高了起来,如此也是带动经济发展,大夏竟是空前的繁荣。 南郡那边,应枕雪也是放养政策,只要族人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且自身性命无虞,她便不多去管。若是有想外出游历者,应枕雪也是大力赞成。 先前南月人不得大夏所容,族人只得东躲西藏,不敢暴露身份。也是因此,许许多多的人都只能困守一处,不敢涉足江湖,然心中对江湖极具向往。而今只要大夏的君主是阿絮,倒是不必担心此类情况,应枕雪自然也就支持她们外出游历,增长见识。 日子如常的一日复一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应枕雪心中挂念的,也就舒眠与阿絮;而阿絮亦然,她也在挂念着应枕雪与舒眠。 而某一日,皇宫与南郡同时收到了一封信。发往南郡的那封信封上写着“眠眠,阿雪亲启”;而皇宫里的那封则写着“阿姐,阿絮亲启”。 阿絮与应枕雪同时看信,看着信封上写的字眉头紧锁。她们都以为舒眠在对方那处,可这信封又是怎么回事呢?二人拆开信封看了起来,里头的内容倒是没什么奇怪的,不过就是聊表思念之情,只是二人的信里面都提到了舒眠,可叫二人疑惑不已。 应枕雪心头忽然升起一个不好的念头,可她也说不好。她招来忘忧,随意交代了几句,大体就是让她暂管南郡,而后她独身行舟过河,上岸后朝着大夏京都策马狂奔;阿絮那头几乎是同时做出了决定,她将四王招入宫中,交代四人共同理政,便也是独身策马,朝着南郡的方向而去。 策马几日,应枕雪与阿絮在洛阳相见。许久不见,阿絮成长了不少,应枕雪也是收敛了性子,不再动不动就打打杀杀。二人勒停身下马,含笑望着对方。 “阿雪,好久不见!”阿絮先开口。 应枕雪笑意不减,“好久…不见!” 二人简单叙旧,便是记挂起正事,几乎是同时出声: “阿姐呢?” “眠眠呢?” 同时问出这话,二人都是一惊,阿絮急急开口,“眠眠半年多前就说去南郡看你,自那以后就不曾归来,她当真不在南郡嘛?” “我何需骗你?”应枕雪心头的不安更甚,“阿姐才在南郡住了几日,就说怕你应付不过来,便策马回去。我想去送,她都不依,她竟没有回去嘛?” 阿絮摇摇头,表示舒眠并未回去,“难道是在路上出了意外嘛?”阿絮眉宇紧锁,眼皮子也是跳的厉害。 与阿絮比起来,应枕雪更稳重些,她猜想舒眠应当是主动躲起来了。至于为何要躲起来,能说得过去的理由,只怕是因为她…毒发了吧! 舒眠是天下第一,又有玉骨箫在手,这世间何人能伤她?若非毒发,若非行将就木,她怎么可能舍得扔下她们?如此想来,她自帝王陵归来,同她们说的话都是假的。而骗她们的目的,只是不想她们知道真相,为她担忧吧! “阿絮,我的预感很不好,我想…阿姐当是毒发了。”应枕雪说出自己的猜测。 “这不可能,她在宫里的时候,我一直都让太医为她把脉,她的脉象无异常。再说了,再说了…蓬莱岛的小童不是说过吗,她的身体可以再活三年的,如今不到一年,她不可能有事的。”阿絮说着说着,眼泪已是不争气的落下。 “倘若,她再次动了内力呢?帝王陵塌陷,我不信那石壁是被水击穿的;还有,她为了救我也动了内力。我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让我们看不出端倪,可我知道动内力于她的身体不利。”应枕雪面上沉稳,可心中也是担忧的不行。 闻此消息,阿絮简直都要不能思考了。她自问成了大夏的女帝以来,比之从前要稳重的多,可一旦事涉舒眠,她还是无比不安与慌乱。 “我想,阿姐定是不愿让我们看着她离去,这才寻了隐秘之所躲起来。她的想法当是,只要我们不曾亲眼看着她离去,也定然不会那么难过吧?”应枕雪语气淡淡的,可心中之痛唯她自己所知。 她此刻自责极了,当初就该不依不饶的送她回去,而今天下之大,她要去何处寻一个她?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未见到她尸首之前,我绝不信她不在人世了。”虽知舒眠凶多吉少,可总得给自己留个念想。 阿絮策马狂奔,没多会儿就到了洛阳府衙。应枕雪一路紧随,看她到了府衙,不用问也知道阿絮来此的目的。万千世界寻一人,总得寻人帮助。 阿絮亮出身份,让知府大人招来画师,画了许许多多的舒眠画像,便着人大街小巷的去贴,重金悬赏提供线索之人。 此外,还着人去各州各县要求各州知府一同协助,所谓人多力量大,不出一个月,便是全天下都知晓舒眠失踪的消息了。 像是四仙等江湖人,知晓舒眠就是云卿,得知她失踪之后,便也是尽力的帮着找寻,只是天下之大,竟是无人前来提供线索。 难道,舒眠当真凭空消失了不成? 除此之外,应枕雪与阿絮也没闲着,各知府都让她们静待消息,可一日没有舒眠的消息,她们哪里能静得下心来?多个人多双眼睛,也唯有如此她们才能心安些。 她们二人策马从这个州到了那个州,每到一处都是挨家挨户的寻人打听,可数月来,竟是半分消息都没有。 今日,倒是有了点收获。 那是一个小乞丐,身上的衣服没一丝好料,人也是长得瘦瘦弱弱的,头发乱如麻,一看就是许久没好好洗漱了。或许正是因此,激起了大家的同情心,他讨到的银钱是最多的。 讨得多是好事儿,也会是坏事。讨得多固然会让他不饿肚子,但也会招来旁人的觊觎。应枕雪与阿絮见到他时,他就正被其他年长的乞丐欺负,他小小的身躯极力护住讨来的银钱,却也因此被打的鼻青脸肿。 (127)万千世界寻一人2 应枕雪与阿絮为他解了围,这才护住了他讨来的银钱。他将破碗紧紧抱在怀里,警觉的盯着二人,眼中都是惧意。 阿絮观他,身上的衣裳本就褴褛,经此一遭,便是更破了些,胸口处的衣裳被扯掉了一大块。然而,也是因此,他脖子上挂着的一块银锁露了出来,阿絮打眼一看就觉得眼熟——那银锁小巧玲珑,以纯银打造,上头还坠着铃铛,锁身上写着“平安”二字。 阿絮将银锁抓过,放在手心细细打量,怎么看都像是她赠给舒眠的那块。小乞丐见他拿了自己的银锁,伸手就要去抢,“这是我的,还给我!” 亏的阿絮警觉,将锁拿的高了点,这才没被他抢走,“这个你是从哪里来的?”她一把拉住小乞丐的手,急急问出声,因着着急加一点兴奋,她的声音就是大了点。 应枕雪也看见了她手中的银锁,她接过银锁,从自己怀中取出另一块来。两块银锁一模一样,应当是同一块银打造的,也难怪阿絮会如此失态,这银锁根本就是舒眠的那一块! 应枕雪取出另一块银锁时,小乞丐也看到了,他深知她们或许是和这银锁的主人认识,念在二人方才帮过他的份上,他便也是将这银锁的所来缓缓道出。 “这可不是我偷的,我是捡来的。”小乞丐为自己辩解,就怕二人将他当成小偷给抓起来。 “你告诉姐姐,这是从哪儿捡的,姐姐保证不怪你,还会给你赏钱。”阿絮尽可能让自己平静下来,语气也是放柔了许多。 “死人身上捡的。” 小乞丐出口,阿絮却只觉腿脚发软,若非应枕雪扶着,她已经倒地了。应枕雪也是大为震惊的,可事已至此,再不愿接受又能如何? 小乞丐见二人这副模样,又是迟疑着继续开口,“是这样的,前几日我去海边,想着能不能捡到什么宝贝,却见岸边躺着个姐姐,她面容被海水泡的都没法看了。我害怕极了,便去报了官,官府派人将尸体送去了义庄,尸体被抬起的那瞬间,这银锁就掉了下来,官差们没发现,我便偷偷留了下来。” “这城中也有几家说是家人失踪了的,尸体被抬到义庄之后,知府就他们去认尸。可是因为那个姐姐的面容被泡的不成样子了,便是如今也无人认领。这尸体也就一直存在了义庄,再有几日无人认领,就要被丢到乱葬岗去了。” 这小乞丐的每句话都像是重石压在二人心口,压的二人喘不过气来,“那义庄在何处?可否带我们去看看?” 这话是应枕雪说的,阿絮眼下已是不知如何思考了。 小乞丐看在二人刚刚帮了自己的份上,也是带着二人去了义庄。义庄外有官府的衙差看着,但他们在此处看守,就是为了登记来认领尸首的人的。因此,二人没被为难,很顺利就进到了义庄里头。 偌大的义庄,唯一人静静的躺着,身上盖着白布,瞧着小小巧巧的,的确是个女子的身形。门口距离那个尸体也就十几步,可二人每走一步都觉得脚下沉重,走到那尸首旁,倒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阿絮将手覆上白布,几次握住又放开。后来,她像是下定了决心,她将白布紧紧的握在手里,可还是没勇气将它掀开。应枕雪覆上她的手,阿絮便是抬眼看她,应枕雪的眼眶也是红红的,她也在害怕,害怕此处躺着的人就是舒眠。 应枕雪目光直视白布,几番决心下,她握着阿絮的手掀开了那块白布。 正如小乞丐而言,尸首的面容已经泡的发烂,根本看不清死者的模样。而白布一掀,便有恶臭传来,叫人有些倒胃。二人强忍想吐的冲动,仔细去看那尸体。那尸体穿的粗布衣裳,那是舒眠所没有的;面容看不清,二人就去看她的手,那尸体手上遍布老茧,一看就是经常干农活的。 如此看来,那这就不是舒眠! 阿絮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才瘫软在地,“还好,还好,不是她!” 至于银锁是如何到了她手里的,那都不重要了,只要不是舒眠就好。 应枕雪也是松快不少,只要不是她,就说明还有希望。 三人一道出了义庄,阿絮也是守诺的给了小乞丐赏金,小乞丐这才高兴的离去。 “你说,眠眠究竟会去哪儿呢?”阿絮问道。 从东到西,自北向南,能找的地方,她们几乎都寻过了,可竟是一点踪迹都没有,总不能活生生的人就此人间蒸发了吧? 应枕雪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了一个地方,“蓬莱岛!”这陆地上的地方她们是找遍了,可这海水上的岛她们可不曾去过。 阿絮一听,也觉得很有道理,说不定小童能救她一次,也能救她第二次呢? 虽说不知她是否会去寻小童,但只要有一丝希望她们就不可能放弃。说干就干,二人这就立马去了码头,买了一艘船直往南边的岛上去。 上次是偶然间到了蓬莱岛,至于岛的方向与位置在何处她们并不清楚,只知上次是朝着南边走,这次也就往南边去。 行舟向南,一路上经历大大小小许多个岛,有空无一人的荒岛,有野兽丛生的海岛,有海匪盘踞的小岛。这番经历也可称之为是奇遇,但若非二人武功不弱,倒也不能安然无恙。 再次朝着南边行进,远远的就见海面上萦绕一团雾气,大雾迷人眼,行进大雾之中想要再判断海上方向,只怕困难重重。 “阿絮,我一会儿施内力驱散雾气,你来划船。” 应枕雪此法很聪慧,一边行进一边驱散雾气,就不会在海面上迷失方向,于二人自然是有利的。阿絮点点头,照着应枕雪的话划起船来。船又行进,随着大雾一点点被驱散,雾气之中竟是现出一座岛来。 二人见此,眼露惊喜,眼前岛可不就是蓬莱岛嘛?用时一月,终于寻到了蓬莱岛。 二人下船,根本等不及一步步爬上去,便是施展轻功飞身而起,不多儿会,就到了小童住的蓬莱仙阙。她们刚入门,就见小童百无聊赖的自己同自己讲话,一会儿扮做师尊临江,一会儿又当作是自己。 (128)万千世界寻一人3 “我阿姐来过是吗?”应枕雪开门见山。 小童听她说话,心就凉了半截,还以为她们是来找自己玩的,原来是为了寻人的,“你们说的是舒眠吧,她的确来过,只是可惜了,她来得时候已是油尽灯枯,眼下应当是性命无存了。她来此处,是为了给我送点心的,毕竟那是她答应我的。她送来之后,也就陪我坐了一小会儿,下了这盘残棋,她便离开了。而今她去了何处,我也不知。” 阿絮问他,“先前你救了她,我们也为她把脉,知她还有三年可活,为何你却说她已油尽灯枯呢?”她与应枕雪都想知道,舒眠究竟经历了什么。 “我是救了她,可我有没有说过,她不能再动内力?”小童神情都有些无奈了,有种舒眠砸了他招牌的无力感,“她第二次来我蓬莱岛的时候,就已是半死不活的,我为她搭脉,知她是妄动内力,我用了好些重药才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却也知她只有数月可活。伤治好了,她又想着离开,没办法我只好给了她十粒丹药,那丹药用完之后,我已是毫无办法了。她第三次来得时候,也不是为了让我救她,只是给了我这点心,陪我下了盘棋便离开了。她离开之时身形晃荡,一见就是走不动道了。若是乘船离去,掉入大海也是说不定的。” 听小童这样说,倒是印证了应枕雪的猜想。 当初舒眠从帝王陵逃生是动了内力,后来,又再一次到了蓬莱岛,得小童帮助,这才将她们都骗了过去。见她脉象如常,众人都不曾想到她没有几日好活了,这才松懈了心。临江一直都在找寻着,可一直也没寻到踪迹,但众人也不气馁,因为那时她们都以为舒眠还有时间。不曾想,她竟是决心面对自己的死亡。 独自面对死亡之时,她该有多害怕啊? “她第三次来,是什么时候?” 小童仔细回想下,给出一个时间,“算起来,也有半年了。” 半年,这个时间倒不是二人乐意听到的。若说是几月前,或是几日前,那二人定然很高兴,因为小童断言舒眠只有数月可活,但她却能再坚持数月甚至半年,那想来也没有那么容易死。可这半年,便验证了小童的医术,也是印证舒眠凶多吉少了。 本以为蓬莱岛是希望,却不想是重锤。 自蓬莱岛出去,茫茫一片大海,舒眠拖着残躯,怎么可能无恙离开?她二人在路面上苦寻无果,那么舒眠葬身海中的可能性极大。可大海之下,想要寻一个人,自是不容易的。 见二人意志低沉,小童也不吵着让二人陪他玩了,便是安静的坐在一旁。他不是不想劝慰二人,只是旁人再怎么去劝都是无济于事,唯有让二人接受舒眠的死,自己慢慢走出来才行。 应枕雪的脑子很乱,她无法相信舒眠已死,可现实却在无时无刻的提醒她舒眠已经死了。阿絮也没好到哪里去,父皇走了,母亲死了,本以为她能护住舒眠,却不想竟是无能为力。她们早就知道舒眠会有这么一天,但当这一天真的到来,她们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 “我要去寻眠眠,就算把海底翻便,我也要寻到她!”此刻的她当真是没有任何道理能劝住,她不能静思,一静下来就会想起舒眠,唯有让自己动起来,她才会觉得好受点。 说罢,她动身就要走,幸好应枕雪理智尚存,将她拦了下来。但连日来的奔波,到如今的实锤,阿絮早已是坚持不住了,应枕雪这一拦,她便是倒在了应枕雪怀里。小童为她把脉,知她并无大碍之后,应枕雪这才放心下来。寻不到舒眠,那她也只好为她护好这个有血亲的妹妹了。 阿絮在蓬莱岛休了几日,应枕雪就在岛上陪了小童几日。虽说最终也没能救下舒眠,但小童也算是对她们有恩,那么陪陪他倒是无关紧要,她也是希望自己能将注意力分散在其他地方,如此就不会想起舒眠了,想不起来,心底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待阿絮缓过来后,二人又驾船离开。她们各自都有责任,来寻舒眠也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信念。此番回去,人他们仍然会找,但同时也会兼顾自己的责任。 舒眠让应枕雪当南月少主,那她就不能辜负舒眠的信任,会替她护好南月族人;阿絮心底的想法也是一样,既然当了大夏君主,那她便该为天下臣民考虑。她想要天下都安居乐业,想要世间的角落,无一个乞丐! (129)又是一年武林大会1 应枕雪与阿絮自蓬莱岛回来后,便各自回去,承担起了自己的责任。当然,舒眠她们也不曾放弃,还是派人寻找着。只要没见到舒眠的尸首,她们就不可能真的相信她不在世了。 转眼又过去三月,新一年的武林大会即将拉开帷幕。 江湖上的后起之秀层出不穷,但想去武林大会上争一席之地,是得一层层打上去的,最终能去到云隐山参加武林大会的,也不过数百人。 云隐山位于云州,原本的武林大会一年一个地方,但自从云卿崭露头角后,每一年的武林大会都在云州举行。既表达了江湖上对云卿的肯定,也是因为崇敬云卿。 自云卿不再露面后,每年的武林大会又成了江湖人挑战四仙的由头,唯有打赢了四仙,才能往上挑战,譬如挑战榜二应枕雪。呃,倒是忘了说了,这些日子以来,阿絮也不曾懈怠习武,而今这摘星榜上也有阿絮的一席之地。只是她习武时日尚短,也不过是摘星榜前十。 寻常的武林大会,不过是江湖人为了崭露头角的场所,说的简单点,就是为了打架。这些年来,倒是也没什么新意,因此参加武林大会的人越来越少。而今年,这武林大会却格外的隆重。 倒不是说今年换了什么新花样,只是听说啊--云卿大侠重现江湖啦! 不论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前辈,或是初出茅庐的后起之秀,云卿一名总是对他们充满吸引力。大家来此武林大会,也多是想观云卿大侠的风采。 其实是不是云卿倒是不确定的,只是约莫一个月前,江湖上出现了这么一个人。她身着红衣,身姿窈窕,发丝束成马尾垂在身后,虽以面具遮面,但也不难看出身形是一位女子。而她这身红衣,正与云卿的打扮如出一辙,此人出现后的一个月里,老是寻人挑战,与她交手之人,时常不敌她十招,其招式干净利落,举手投足之间又是自信满满。于是,江湖上就有传闻说是云卿重现了。 也是因着有这传闻,今年的武林大会才格外的受人重视。即便没了参赛资格,大家也想着一睹云卿大侠风采,那云隐山上,便是半山腰也是聚了许多人,这人数之多,简直可以说是密不透风。 人群中央,一红衣遮面的女子矗立在圆台上,她负手而立,视线扫视全场,竟是再无一人上台来挑战。武林大会已经开始两个时辰,这红衣女子立在圆台之上,从未落败过。 “既是无人再来挑战,那晚辈斗胆挑战四仙!”那女子轻轻开口,话语温和,却无不透露出自信。 四仙相视一眼,决定应战!若她是云卿,那能再与云卿一战,自是幸事;若她不是云卿,江湖上能再有如此后起之秀,倒也不错! “不知,姑娘是想一对一,或是一对四?”毕竟四仙也是榜三,总不能让人说欺负小姑娘吧,是以,这选择权还是得交到那姑娘手上! “一对一太麻烦,还得连打四场,倒不妨四位前辈一起上?”这话说得实在狂妄,就是不知这实力能否匹配。 当然了,能打赢四仙倒不是很难,毕竟他们也有被打败的经历。只是眼前这姑娘能否打败四仙,倒是值得一观。在场者听她说想要一对四,也是各有思量,有些觉得她就是云卿,此来就是为了重现江湖;有些则觉得她太过狂妄,隐隐为她担忧。四仙成名已久,实力倒不是吹出来的。 “如君所愿!”四仙再一次被挑战,也是不推辞。 四人齐齐飞上圆台,将女子围在中央。五人视线相触的那一瞬,这场比试也就正式开始了。四仙一起发动攻击,端叫那姑娘避无可避,然姑娘不慌不忙,仅是足尖轻点跃上空中,就是解了这场困局。而经此一番,本是四仙合围之局,倒叫那姑娘逃了出来,正与四仙两相对峙。四仙拔出各自的武器再一次出手,那姑娘身形一闪就让四人扑了个空。 许是玩够了,姑娘才正式与四仙交起手来,她一把软剑抽出,对上四仙的硬武器竟是丝毫不输,反而有种四两拨千斤的感觉。她跃身空中,牵制住了李其行,趁四人没反应过来,又是遁下以一招蝎子摆尾打乱四人阵脚,再是一掌,就将南湘打落台下!可见,是有些真本事在身的。 见南湘被打落,余下三人也是不留余力,只是任凭三人的攻势多猛,都被那姑娘轻飘飘的躲过。最后,姑娘跃身而起,脚踢司诀与沈长言,双掌打向李其行,她施了七成内力,就将三人齐齐击落台下! 四仙于台下站定,此次虽败,却无比畅快。这世上能赢过他们者少之又少,虽说不乏后起之秀,但被眼前这姑娘打败,他们的心里却更偏向眼前人是云卿。虽说她用的招式与云卿并不相同,但云卿此人实乃神人,就是再创出新招式也不奇怪。 “好!” 这场比武简直看得人热血沸腾,现场掌声雷动;时隔多年,终于又有了能打败四仙的高手了。 “这世间哪里来得这么多高手,台上这位姑娘···该不会真是云卿大侠吧?” 人群中有人在猜测,他一言激起千层浪,大家就自己的想法猜测起来。 “可不是说,云卿大侠十年前就死了吗啊?” “云卿大侠死了,可是你亲眼所见?未曾亲眼所见,岂可当真?两年前,普陀寺的困局可就是云卿所解,云卿大侠是不会死的!” “爹爹,他们说得云卿大侠是谁啊?”人群中,一个五岁的小女孩问着身旁的父亲。云卿享誉天下之时,她还未曾出生,眼下也还年幼,自是云卿是何人。 她的父亲将她抱起,让她与自己同高,轻声为她讲诉,“云卿大侠,是这世间顶顶有名的侠士。她很厉害,成为天下第一时,也不过十几岁;她恣意潇洒,武功绝世,又不为世间规矩所束缚,当真是活的潇洒。自古以来,恃强凌弱者络绎不绝,但云卿大侠专管世间不平事,可谓是逢乱必出,以至于坏人一听到她的名头,就吓得屁滚尿流了。云卿大侠帮了许许多多的人,还不求回报,是天下人眼中绝无仅有的大英雄。这下,你可知道她是谁了吧?” 小姑娘歪着头,虽是没见过云卿,但脑海中也是脑补了一出救世大戏,心中对云卿也是崇拜的紧,“等我长大了,也要当大英雄。” 围观群众的话语都落到了人群中央的两个姑娘耳里,她们双眸含泪,正是望着台上的那道身影--正是应枕雪与阿絮。 自一开始,应枕雪与阿絮就隐在了人群之中。她们也是听闻了云卿重现江湖的传闻,这才想着来一探究竟。若真是云卿,自是姐妹重逢,皆大欢喜;可若只是有人打着云卿的名号招摇撞骗,她们也不会饶恕。 “你觉得,会是她嘛?”阿絮问道,她们可是比在场任何人都希望那人就是云卿。 应枕雪摇摇头,她并不能确信。她从未与云卿对打过,而台上那人的内力与招式,也与云卿不尽相同,若就此断言是她,未免武断。 “不知榜二的应枕雪可在?”榜三已经被她击败,现下倒是叫嚣起应枕雪来了。 (130)又是一年武林大会2 应枕雪勾勾唇,一个飞身上了台去。人家都点名了,倒是没有不应战的道理。况且,那姑娘脸上戴着的面具实在碍眼,应枕雪可容不得。她倒想看看,那面具底下的容颜。 见应枕雪飞身上台,在场者又是沸腾不已。自应枕雪名冠江湖以来,也是低调的很,得见其真容的少之又少。今日不仅能一睹榜二的风采,还能见到消失已久的“云卿”,众人都觉得此趟不亏! 应枕雪目光直逼,像是要透过那面具看到对面之人的容颜,对面那人也是丝毫不虚,同她对视回去。人群中的阿絮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的也是盯在那人身上。满心期待着应枕雪能揭开她的面具,让人一睹真容。 “请前辈···赐教!”那姑娘出言,做出了请的姿势。 应枕雪也回以一个“请”的手势,那姑娘便先发动了攻击。二人有来有往,一时间竟是打得难分上下。应枕雪目的明确,就是想着掀开她的面具,此番也不攻击旁的地方,对着她脸上的面具就攻了过去。而那姑娘也躲得巧妙,竟是几次都被她躲了过去。应枕雪慢慢使力,那人便逐渐招架不住,她又去摘她面具,眼见着就要摘下了,那人竟是一抽软剑,拉开了与应枕雪之间的距离。 那姑娘看着应枕雪,不免感叹这榜二不愧是榜二,只她一人,可是比那四仙难缠多了。那姑娘却越战越勇,软剑在手这战斗力又是强了些,应枕雪在她手上倒是也讨不到什么好。这可是激起了应枕雪的胜负欲,这么些年来,除却没能跟云卿打过,倒是也没人赢得过她! 而她竟能与自己缠斗这般久,是不是真的是云卿呢?应枕雪想要掀开她面具的心思更甚。 应枕雪又使力,内力一聚,南湘的鞭子就到了她的手上,“抱歉,借鞭子一用。”这话是对南湘说得。南湘倒也大方,当然也是想看看应枕雪的鞭子。世人都说她乃神鞭,可她却知道应枕雪比她使的更好。能得见应枕雪甩鞭子,于南湘而言也是幸事。 那鞭子在应枕雪手上就像是有了生命,它似乎能懂得主人的心境,所挥出去的每一鞭都逼得对手避无可避。这鞭子在南湘手上时,那姑娘还能游刃有余,而今到了应枕雪手上,她便是避让都很吃力,更遑论还手了。应枕雪抓住时机,甩出鞭子将她的双手控制住,再是一闪身形到了她眼前,她还未曾反应,脸上的面具就被摘了下来。 面具落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向台上,看得不是应枕雪,而是那姑娘。阿絮更是一点足尖,飞身上了台上。那面具下的脸,的确长得很美,但却不是舒眠。四仙见此,脸上闪现几分失望,倒不是为自己又被人打败而失望,只是失望那面具下的脸不是他们想的那一个。 其他人也是兴致恹恹,没见过云卿的就只觉这姑娘长得很好看;曾有幸见过云卿的,自是失望透顶,原以为能再睹大侠之风采,却不想只是一个冒牌货。利用云卿的名声制造噱头,可真是够聪明的。 天知道,面具落地的那一瞬,应枕雪与阿絮都是呼吸一滞,她们都期望能见到那张心心念念的脸。可如今,希望破灭,阿絮眼中的光一下黯淡下来。应枕雪看着那姑娘身上的红衣,却显得格外的扎眼,她气急了,也愤怒极了。她扮谁不好,为何非要扮成云卿?为什么给了她们希望,却又无情的踩碎! 偏那姑娘没看出应枕雪的愤怒,还走上前来敬礼,“前辈不愧是前辈,在下受教了。我叫上官静,很高兴今日能与前辈切磋。日后必当勤练武艺,期待来年再战!”她笑容明媚,瞧着也是个潇洒不羁的性格。 换做平日,二人免不得得夸上几句,可如今,应枕雪却只想教训她一顿! 她不是云卿,却故意扮成这样,定然是想借云卿的名头来弘扬自己的名声。此番若不是不敌应枕雪,她已是江湖新秀,届时报上名号,江湖上就都会是她的传闻,那她的目的就算是达到了。可惜败给的应枕雪,却也是虽败犹荣。应枕雪才不管她的弯弯绕,她只知自己受她欺骗,眼下只想给她一个教训。她也不提示一声,一掌就给那上官静拍飞多远。 她才不在乎江湖上如何传闻,她只知她的怒气需要有人来发泄。 上官静被打的云里雾里,险些跌下圆台。应枕雪才不给她适应的机会,又是甩出鞭子揽住她的腰身往前一拉,上官静就是腾空而起。她努力的想去反击,可应枕雪根本没给她这个机会。 “阿雪,算了吧,她应当不是故意的!”阿絮劝慰,应枕雪还是听进去了得,她将人一甩,本意是想将她甩下台去,却不想力道大了点,上官静稳不住身形,一步步竟是朝着悬崖边上去。还不待应枕雪回神,上官静已是摔下悬崖! 却不想,还真有! 也就片刻之后,悬崖下飞身而上两个人。这两人都是一袭红衣,乍一眼,倒像是双生子似的。其中一个是上官静,因着她的面具被应枕雪揭掉了,倒是很容易就认出来了;而救下她的那位,虽又是面具遮面,遮住了一整张脸,但从身形也不能看出那是一位姑娘。她如今的打扮,正如未揭面具前的上官静。 面具姑娘将上官静往人群中一扔,自己则飞身上了圆台,正与应枕雪及阿絮相视。她的眼神透着柔和,并无半分杀气。阿絮看过去,总觉有种熟悉感,可她再不敢轻易下决断。应枕雪倒没想那么多,她只觉得这人是同上官静一伙的,眼下是想为上官静出气,对她可没好脸色。 人群中的上官静看面具姑娘,眼中满是感激。自那姑娘救她起,她就能感觉到这姑娘很强。但看她身上的那袭红衣,上官静又觉得她当是同自己想法一样,都是想着借云卿大侠的名头名扬天下。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上官静只好在心中默默为她祈祷,因为那应枕雪确实很强。四仙很容易就打败了,但应枕雪同四仙之间可不是一个档次的,想要打败她,很是不易。 “动手吧!”应枕雪展开架势,又想同面具姑娘动手。 若说上官静掉下悬崖时,她有过一瞬的不忍,可这些人接二连三的扮成云卿的模样,几次三番的在她心口上撒盐,简直欺人太甚。方才的不忍也被她吞到腹中,她今天就是想要定下个规矩,江湖上不缺后起之秀,她也不惧后起之秀,但任何人都不能假借云卿的名头营造噱头。 (131)又是一年武林大会3 听应枕雪说“动手”,面具姑娘并未拒绝,只是对她作了“请”的手势。阿絮知她们的交手已成必然,便是没多加劝阻,退下台去。 应枕雪甩鞭而去,按说她施了内力,很少有人能避开她的鞭子;却不想,那面具姑娘很轻易就避开了,其人身姿飘逸,躲避之时也全无慌乱之态,只怕是个隐居的高人。应枕雪不信这个邪,持续对着她挥鞭,而面具姑娘倒像是看穿了应枕雪的招式,应枕雪每出一招,她都能轻松避过去。十招下来,应枕雪的鞭子竟是脱手而出,被面具姑娘握在手里。 应枕雪有些意外,虽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但她自问这江湖上能十招之内打败她的,几乎不存在。可眼前人却是实实在在的给她上了一课,她几乎用了全力,可那人实在轻松极了,就是发丝都不曾乱一分,气息也是平稳的紧。世间竟有如此高人,属实叫人惊叹。 莫非···会是她嘛? 可刚经历过一场欺骗,应枕雪不敢再轻言希望,阿絮痴痴的看着那道身影,也只觉与脑海中的舒眠重合。可二人都知道,面具姑娘不可能是她! 在场之人也是一片唏嘘,应枕雪占据榜二之位多年,只是因其不曾与云卿交过手。但应枕雪的武艺那是毋庸置疑的,只怕是摘星榜上的高手齐齐围上,都不一定能拿得下一个她,可这面具姑娘不知何等来头,竟是区区几招就将应枕雪打败,怎能不叫人惊叹? “你这几鞭,肃杀之气太重,武林大会比武而已,倒不必伤人性命。”面具姑娘轻启薄唇,应枕雪与阿絮也是细细听着,只是这声音并不像是舒眠的,“今日七夕,又逢武林大会,幸之能与姑娘交手,我送你一套鞭法吧!” 面具姑娘语落,就是跃身空中。 她于空中起势,灌了内力于鞭中,每挥出一鞭都如有万钧之力,实在气势恢宏;那鞭子在她手上,完全随了她的心意,这一鞭是平刺,那鞭子就犹如化成了一柄剑,这一鞭刺出,便是不远处的树叶也是落了满地;她将鞭子收回,那鞭子又如蛇似的,软绵绵的回到她的手里,同时被鞭子击落的树叶也随着鞭子回归,正是萦绕在面具姑娘头顶,化成了一柄剑的模样。 面具姑娘将手一指,那树叶化成的剑便是垂直落下,直直插入圆台之中,却仍能保持剑的模样。那圆台并非是木头搭建,而是以巨石打磨,想将树叶化成的剑插入巨石制成的圆台之中,需靠内力来撑。如此可知,此人的内力深不可测。 但此人的内力绵长又汹涌,磅礴又平缓,与月隐星沉不同。想要练就这番内力,没个十年八载的定然不成,那么眼前人绝不是舒眠! 在场者被惊的失语,面具姑娘的鞭法却还没完。她将鞭子甩出再收回,那鞭子就如蛇似的缠在她周围,而鞭子四周的内力化成的形状,倒像是一条龙。随之而来的,是漫天飞花,花瓣自天边而来,萦绕在这云隐山的天空,本是透亮的天空被花瓣染成了粉色,一瞬间绚丽夺目。她将内力一撤,稳稳的落在圆台,那花瓣就由空中落下,一场粉色的花语,缀满云隐山··· 面具姑娘落在圆台,将鞭子还给南湘,话却是对着应枕雪说得,“我这鞭法取名“飞花落叶”,今日与你有缘便赠你了。当然呐,若是场下也有人能学会的,倒也算不上偷师。” 说到“偷师”二字时,面具姑娘若有似无的看向人群中的阿絮,倒像是在打趣她似的。 语落,面具姑娘又从身上取下一个包裹,扔给应枕雪,“好的鞭法自然要好的武器相称,这鞭子,便赠你了!” 应枕雪整个人懵懵的,她不知眼前人为何要送自己鞭子。她取出那鞭子,那鞭子是以玄铁打造,一节接一节的,足有九节。这样的鞭子在手,若是灌以内力,自是杀伤力更大,与相同的武器交手,自是容易取胜,的确是条好鞭子! “应枕雪···受教了!”她方才见面具姑娘的打扮,属实很生气,但经此一遭,她却发现自己无法对这姑娘狠下杀心。而这姑娘又给鞭子,又传鞭法,怎么也受得起她的一拜! 此番,武林大会就算是落下帷幕了。面具姑娘打败了应枕雪,这摘星榜榜二的位置,就会是她的了。 应枕雪也累了,本是满怀希望前来,却一次次失望而归。她转身下台,同阿絮汇合,二人就想离去了。台上的她目光直视,面具下的眼睛像是透亮的星星,满含笑意。 “云卿!她一定是云卿!” “当初云卿初露锋芒,就是一席红衣,招式干脆利落,这么些年来,我还不曾见过有谁的武功能超越她去。能将榜二都打败了,她若不是云卿,我的名字倒过来写!” “云卿大侠,能不能摘掉面具,让我们看看啦?” 人群中,又有人猜测台上的面具姑娘是云卿。上官静也是目瞪口呆,若是方才救自己的人真是云卿,那她还真算得上有奇遇。 本欲转身离去的二人,听见众人又提及那个名字,也是忍不住身形一顿;可历经一次失望,这人的内力与招式都与云卿对不上,她不可能会是云卿! 应枕雪身心俱疲,抬步之际,那装鞭子的袋子就落在了地上,不偏不倚的正露出个手柄来!阿絮弯腰去拣,却看到了那手柄上的图案,那是三个小姑娘;瞧这刀工,当是一刀刀雕刻出来的。视线再往下,却见那手柄上还刻了两字--阿莹! 阿絮脑中一片空白,怎么会是“阿莹”呢? 应枕雪见她呆住,便自己弯腰去拣那鞭子,却也看见了那鞭子上的“阿莹”二字! 二人几乎是同时转身,目光触及台上的那人,却早已是泪眼朦胧;在接受她就是云卿之后,她的身影也是与二人脑海中的那人重合。 “眠眠!” “阿姐!” 她们喊出这个称呼时,早已是泪流满面。 离她们近的人,也是听到了她们的话,围观群众细细打量着二人,倒是有人认出了阿絮的身份。 “女帝!”有人惊呼着出声,“你是女帝陛下?” 他此言一出,全场的目光也是引了过来,女帝登位时曾祭天游神,见过她的人倒是不少。 “我听说,云卿大侠与女帝是同母异父的亲姐妹,女帝竟然出现在这里,那台上那人,果真是云卿大侠!” 云卿的身份于天下而言并非秘密,知道她与阿絮之间关系的自也是大有人在。 阿絮的出现,更让人坚信台上那人是云卿,原本嘈杂的人群,也是井然有序起来,他们的声音汇在一起,都在喊着一个名字,“云卿!云卿!云卿!” 台上的姑娘抬手去掀面具,台下又是一静,大家都屏住了呼吸。随着面具落下,展露众人眼前的是一张笑意盈盈的脸,也是人们朝思夜寐的那张脸。 印证了心中猜测,阿絮更是泣不成声,这泪饱含了太多太多的情绪,有许久未见的思念,有失而复得的喜悦,也有怪她不说一声就走的抱怨;应枕雪也是双眼微红,泪如梨花落,好险,她差点又错过她了! “云卿大侠,真的是云卿大侠!”人群一下又嘈杂起来,有种粉丝终于得见偶像的喜悦感。 “云卿大侠!真的是你!”四仙对舒眠行了个江湖礼,是为尊崇!舒眠也是回了一礼。 “诸位!”舒眠一开口,场下又静了下来,“感谢诸位还记得我,咱们天高水远,后会有期!” 语落,舒眠便是左手阿絮,右手应枕雪,转眼之间,三人就消失在了人海。云卿还是如此,既光芒万丈,却又不喜欢旁人的目光! 上官静看的目瞪口呆,本是想借云卿的名头名扬天下,却不想炸出个真的来了! (132)又是一年武林大会4 三人这一走,就是到了云隐山庄,既然回到云州了,自然得祭拜祭拜。当初,应枕雪不明自己身份,那声爹爹总是喊不出口,而今,她与舒眠身份明了,这声爹爹,倒是不能不喊了。 她手持三炷香,对着大门口作揖,“爹爹,阿莹回来了!阿姐也回来了!” 舒眠看她,心里想着曾经那个老被自己骗的小丫头,也成长为武艺高强的高手了。还能在摘星榜上有一席之地,的确是很不错,真不愧是她的妹妹! 阿絮也为云天青上了三炷香,她与云天青虽没关系,但是他救了舒眠,是他给了应枕雪生命,那么云天青便也担得起她的一拜! 祭拜过后,应枕雪与阿絮就盘问起舒眠来,这些日子她去了何处,为何内力与招式都变了,为何她能施强盛的内力,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她们都想知道! 且这次,她们可得问得事无巨细,决不允许舒眠撒谎! 舒眠无奈,只好同她们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当初,自南郡离开之后,她的身体的确是撑不住了。她策马离开,任由那马将她驮到任何地方,最后,她落在了一家医馆门口。得那的大夫医治后,她勉强又支撑了数日,可即便多活了几日,却仍是死局,她便不曾去寻应枕雪与阿絮。正当她不知要去何处之时,却想起自己似乎答应了蓬莱岛小童要给他带吃的。于是,她花了身上所有的钱买了点心,给小童带去。 她不是去为难小童的,小童也曾与她说过,十粒药之后便是无力回天,于是,她没想着让小童救她!她将点心送上岛之后,只在岛上歇息了一日,这便动身离开。她离开时已经油尽灯枯,便是躺在船上,任由小船随风而动。后来,遭遇海浪,她的小船被掀翻,她也是无力自救,就是掉入了茫茫大海之中。那一刻,她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踏入了阎王殿,也是安然的接受了死亡。 后来,或许是因为她死的透透的,身体便是浮出水面,被打渔的渔民上报官府,她的尸身也被抬到了义庄。最后,因为长时间无人认领,她便被丢到了乱葬岗。她再次醒过来时,就是在乱葬岗。 那时她初初转醒,只觉五感尽失,她跌跌撞撞的起身,分不清方向的她无数次碰壁,也不知走了多久,她才被人所救!也是因为被人所救,她才能好生修养,休养了大概三个月,她的五感才慢慢回来。有了些力气之后,她便尝试蓄力,却发现气海并无半分内力,她似乎是武功尽失了;但幸运的是,她体内的透骨也像是被彻底清除了。 于是,她有所感悟,这透骨之所以无药可医,其实是需得死而后生。她身中剧毒,一心害怕死亡的来临,这毒便是如影随形,无论用了什么方法都无法祛除。反而这次,她坦然的面对死亡,真真切切经历过一次死亡之后,反而有奇遇,这毒也烟消云散了。 这一刻的她宛如新生,她想着既然从前的武功与内力都没了,倒不妨重头开始修炼。也是因此,她有了感悟,又悟出了新的内功心法与招式,她给这内功取名“新生”!她本就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又有从前打下的底子在,想要短时间之内习得旁人数十年的功力,绝对不是难事。她便是下定决心修炼,果然不出半年,她便有了如今的功力。 她重新修回武功之后,便想着去寻应枕雪与阿絮,走到大街上才知,新一年的武林大会到了。又听闻云卿重现于世的传闻,便知晓应枕雪与阿絮会去,她便目标明确的朝着云隐山去! 她去云隐山,倒是一举三得。其一,能与应枕雪与阿絮再次相见;其二,云卿在这江湖上消失太久了,若能圆追崇云卿者一个心愿,倒是不错;其三,自然是因为应枕雪。她们一个是榜一,一个是榜二,说起来倒是没好好打过一场,而今一趟,也算是圆一个心愿! “新生,好一个新生!”应枕雪由衷的夸赞,既是赞叹这名字很妙,也是欢喜舒眠的新生! “这么说来,你的透骨当真解了?那你以后,就不会再离开了是不是?”阿絮最关心的自然还是她的身体。 舒眠含笑,“是!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离开你们了!” 阿絮一听,也是放松下来,同舒眠开起玩笑,“那你是要随我去皇宫呢?还是要和阿雪去南郡呢?或者,我们将你一分为二,一人一半?” 舒眠悻悻一笑,“这一人一半,有点吓人了吧?” 应枕雪开口,“我想将南郡交给姑姑打理,从今以后,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你可别想甩开我。” 阿絮也道,“我也觉得我不适合当皇帝,我也想卸任,我也想江湖之大,任我遨游;就是不知我那四位叔叔,谁能继位?” 毕竟这南月少主也好,大夏女帝也好,都是舒眠的意思,想卸任自然得问过她。她们并不想辜负舒眠,但属实江湖更适合她们! “好!” 好?原以为舒眠会劝她们放弃这个想法,没想到她轻飘飘的一句好?这么简单就答应了? “你同意了?”阿絮很诧异。 “当初将南月与大夏分别交由你们,只因我命不久矣,我护不住天下,也护不住南月!而今,既然我回来了,那这天下就乱不了。既如此,你们两个自然就能卸掉责任,随我游历江湖!” “好,一言为定,三人结伴,游历江湖!”应枕雪出口,先伸出了自己的一只手。舒眠与阿絮相视一眼,同她的手握在一起,算是许下了承诺。 应枕雪与阿絮定了个一月之约,这一个月里,她们各自回到南郡与皇宫,将自己的事儿处理好之后,再在洛阳集合。待到集合之日,三人携手闯荡江湖的愿望,便正式开始。 舒眠随应枕雪回到了南郡,众人见舒眠归来,个个都是欢欣鼓舞。宫意得知舒眠的毒已解,心中便是松快不少。舒眠每被寒毒折磨时,他都只觉自己无用! 夜间,应枕雪将大家召集到一起,宣布了让洛鸢管理南郡的想法。洛鸢本是不同意,但她想着应枕雪一心向往江湖,而今舒眠归来,她好不容易可以卸下心头的事儿,好好放松放松,便也没忍心拒绝。 但她道,“南郡,属下可暂代管理,但属下与族人会在此处等待二位少主归来!” 应枕雪将她扶起,若不是因为她,自己早就死了,在应枕雪心里,她就是自己的亲姑姑! ········· 阿絮回到皇宫,也是第一时间颁布了旨意。按照舒眠的提议,将皇位传给了镇南王慕长川。至于其他王爷,便是许他们城池兵马,允他们在各自的封地做一位土皇帝,不用岁供,不用上朝,只要不发动战乱就好!如此,四人也是心悦诚服。 这不知皇位该由谁坐的混乱局面,也算是有了交待! 为了给四人施加压力,阿絮也是道,“我回来时,眠眠让我给四位王叔带了句话。而今天下安定,不易掀起战乱,若四位各司其职,携手给天下带来福祉便罢;若是再生战乱之心,我这玉骨箫可不是摆设!我们虽在江湖,却仍会监督诸位的一举一动!” 这四人夺位之心早就没那么热切了,能有而今的局面便很好!至于舒眠嘛,她手上的玉骨箫还是有震慑作用的! ············ 此间事了,阿絮也是马不停蹄的奔赴洛阳。她到时,应枕雪与舒眠已经在城外等候多时了。阿絮并不曾入城,三人汇合后,便是三人三马疾驰而去。 这偌大的江湖,她们要去一一踏遍! 所谓江湖,自当快意而活! 也期望三人能:岁岁年年,枕雪而眠! (全书完) 番外之奴隶市场1 话说三人策马而行,停下时,已到了颍州城外。策马一日,腹中早已是空空如也;眼见天色将暮,三人也是当机立断的决定在颍州城中落脚。 这一入城,却是发觉偌大的城中,街道上竟空无一人,偶有小孩现身,也是被大人急急拉走,三人就是想寻个人问路,也是寻不到。 “眠眠,我觉得这城中怪怪的,不然,我们另寻落脚地吧?”阿絮只觉这氛围瘆得慌,她只是想寻个落脚处,可没想着歇得战战兢兢的啊! “我们一路行来,简直就是荒无人烟,我瞧,应当也只有此处能落脚。”应枕雪中肯的说道,还不忘安慰阿絮,“只要我们三个待在一处,不会有事的。” 舒眠神思在外,比起害怕,她更想知道这城中发生了什么。当初中了透骨,又为家仇所困,她懈怠了数年;而今重出江湖,自是要当得起“侠”之一字! “不走了,咱们就在这城中住下。走吧,寻客栈去!”舒眠脚步一抬就往前走,阿絮去拉还没拉住。 阿雪嘴角弯了弧度,她虽还是没有幼时的记忆,但这样的舒眠让她觉得更亲切。转头见阿絮还呆愣着,直接将人拉着就走了。 三人在这空荡的大街上走了许久,这才寻到了一家客栈。不过这客栈也是门庭冷落,并无热切气氛,但胜在干净。舒眠三人进店时,客栈的掌柜与小二正百无聊赖的对坐叹气,舒眠开口问是否有空房间时,还给二人吓了个激灵。 掌柜与小二惊魂未定的站定,揉了揉眼睛再看,这才发觉门口的三人不是幻觉。 小二的更是惊喜的语无伦次,“掌柜的,人,活人,还是三个!” 门口三人:难道还能是死人? 见此,掌柜的也是热络起来,“客官,请坐请坐,空房间大把的有啊!” 三人落坐,点了几个小菜之后,便拉着掌柜的打听起来,先是舒眠出口,“掌柜的,这城中可是发生了什么?怎么如此寂寥?” 听舒眠这样问,掌柜的耷拉着脸坐了下来,“别提了,自半年前起,这城中无论男女,总有人失踪;乡亲们去府衙报官,知府大人也是受理了,但是查着查着,就连知府大人也失踪了。府衙中的捕快,也是一个接一个的失踪,这府衙如今就是个空壳子了。也有人想着上报知州府,可这出门一个音讯全无,再出门一个还是了无音讯。久而久之,大家都觉得是鬼神作怪,若非是迫不得已出门,家家户户都是紧闭门户的!我这小客栈,也是因此闲置下来。再这样下去,我都得关门了。” “人失踪之前,这城中可有什么怪异之事?” 掌柜的摇摇头,“没什么异常啊。” “我想到一件事。”小二的插了一句嘴,听见小二开口,掌柜的微不可察的瞥了他一眼,像是在责怪他多嘴,小二自己倒没发觉,可此举尽入舒眠眼底,但她并未伸张,只听小二继续道,“半年前的一日,临近午时吧,不知为何,大家都在同一时间困倦,大街小巷里都是倒头就睡的乡亲,也是自那时起,城中才有人开始失踪的。” “莫不是有人下药?”应枕雪一听就觉得肯定是被人下药了。 “可是,要如何下药才能让满城百姓在同一时间困倦昏睡呢?”阿絮此时也顾不上害怕,而是参与猜测了。 “除了那一次,后续可还有类似事情发生?”舒眠看问题就是毒辣,与其猜测如何下药,倒不妨推测下药的规律。 小二的仔细想着,“还真有。自第一次后,每隔三五日,总是昏睡一场,醒来就能听闻又不见了几个人。长此以往,城中就剩些老人孩子了。但是近来,昏睡的事鲜有发生,这城中也还算安生。” “城中就剩些老人孩子了,那你二人呢?”阿絮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来,舒眠险些没忍住笑出声。舒眠与应枕雪知晓她是无心一问,但听在当事人耳里,那可是大大的怀疑啊! 掌柜的瞧着也就三十出头,小二也是年轻男子,这二人可都是身强力壮的男子。从方才小二的话里不难得出,这失踪的人都是些年轻男女,这城中才剩下了老人孩子。那他二人明明却能安然的在此继续开客栈,自然值得怀疑。 “我我我,你你你,你们不是怀疑是我们将人拐走的吧?”小二惊慌的结巴起来,“我发誓,我与此事无关的,至于为什么没将我拐走,可能是我运气好吧!” 掌柜的也开口解释,但不知为何,舒眠总觉得这掌柜的有些心虚,“是··是啊,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这妹妹是无心之问,二位不必放在心上。我们也就是路过,歇一晚就走了。”舒眠圆场,这事才就此翻过。 经过这一遭,小二可不敢再与阿絮搭话了,他同掌柜的去了厨房。店中,也就剩下三人。 阿絮肚子早就咕咕叫了,拿起筷子就打算大快朵颐,却被应枕雪一把拦下,“既然怀疑那二人有问题,怎么还敢吃他们送上来的东西?” 舒眠笑笑,应枕雪这是学到点江湖经验了? 阿絮委屈巴巴,“可是我饿嘛!” 于是,二人默契的看向舒眠。说起江湖经验嘛,舒眠才是老江湖。 “吃吧!”舒眠开口,二人这才动筷。 二人忙着果腹,倒是没发觉舒眠嘴角弯起的笑意。事实上,舒眠从一入客栈起,就觉得不对劲。按说城中这么多人失踪,家家户户都该闭户不出,却唯有这家客栈正常营业,不怕被人拐走。况且,这客栈干干净净,可见是时常打扫的,试问,在这人心惶惶的时刻,开店都没心情了,却还有心情打扫?所以,舒眠便猜测,这家客栈绝对有问题。而阿絮无意间的那句话,却见掌柜的慌乱,她便更确信了。 之所以不提醒二人,也是觉得应当只是迷药,而唯有二人真的晕过去,才不会露出马脚。而舒眠因着中过“透骨”,这世间的迷药毒药对她皆无用,所以,如果事态超出所想,她也是有把握带着二人脱身的。事情也正如舒眠所料,二人才用了一半,便是昏睡过去。而舒眠是装晕的好手,此下也是倒在二人身侧。 这时,有脚步声接近,听声音并不乱,应当是只有一人靠近。来人先是围着三人走了几圈,发现三人真的没了动静后,这才吹了声口哨,像是在召唤友军。这声口哨过后,舒眠便听屋子里响起轰轰声,像是密门转动的声音,接着又是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接近,这脚步有深有浅,粗粗听来,约有十几人。 “你这侄子,当真是个祸害!”开口这人声音粗犷,听着就是一个壮汉。 “虎爷莫恼,我代他向您道歉,这三个姑娘生得漂亮,应当能值好价钱的。”这声音舒眠倒是熟,可不就是那个掌柜的。 这般听来,这掌柜的是帮凶,但也是被人胁迫,情有可原;而那小二是他侄子,应当是不知情的。至于这位叫虎爷的,尚且不知是幕后真凶还是幕后真凶的狗腿子。况且,其他失踪的人尚未寻到,此时可不是一网打尽的好时机。舒眠只好不动声色,继续装晕。 虎爷听掌柜的这么一说,也是审视起三位姑娘来。这越看当真是觉得口水直流,他摩拳擦掌,打算一亲芳泽;他身后的小弟们,一双眼睛也是紧盯三人,那表情可谓是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老大,这三个小娘们,您玩过之后,能不能也赏给我们玩玩。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哈哈哈,好说好说!”虎爷大笑,手都快触到舒眠了,可眼珠子一转,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便是停下了手上动作。转而对掌柜的说,“这三姑娘,一个比一个俊,算你立功了,待我回复了爷,爷会赏你的。” 原来,是想借三人讨好上头的主子! 掌柜的听说有赏,也是笑意盈盈,“哎哟,那小的便多谢虎爷了。” 其后,虎爷一招手,他身后的人便心领神会的将舒眠三人扛走。舒眠觉得跌跌宕宕的走了许久,她才被安置在了地上,一听身边静悄悄,便知看守的人已经离开了。 舒眠一睁眼,便是去寻应枕雪与阿絮的身影,眼见二人都在身侧,心下便是松快不少。再抬眼一圈,便见除却她们之外,仍有二十多人,都是年轻的男女。她环视四周,打量周围的环境,她们而今像是在船舱里面。 舒眠将应枕雪与阿絮扶起,运起内力为二人祛除了体内的药性,没多久,二人就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舒眠作了个“噤声”的手势,二人便是心领神会的没开口说话。 “这些人都是被拐来的?”阿絮瞧见其他人,轻声问道。手不自觉握紧,可以看出,她很生气。朗朗乾坤下,竟还有这样的恶魔存在! “我长话短说。”舒眠轻声回复,“那客栈的掌柜是帮凶,他给我们下了迷药。我们眼下落入拐卖人手中了,这些人应当也是以同样的方法被拐来的。我想着顺藤摸瓜,便不曾打草惊蛇。待会一有动静,咱们立刻装晕。这些人,咱就先不救了,免得醒来的人太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况且,敌人有多少,是否都是练家子我们一概不知,若是她们醒来,一心想着逃跑,还真不一定是救她们,还是害了他们。” 应枕雪点点头,表示认同。 阿絮也是听了进去,三人背对而坐,好半晌都没再说话。 “眠眠,你也有看不穿的时候啊?”最终阿絮打破了宁静,这话是在说,舒眠竟是没看出饭菜中有迷药,嘲笑舒眠这只狡猾的狐狸,也有落入圈套的一天。 舒眠听她这么问,嘴角是藏不住的笑意。阿絮一听可就奇了怪了,“你笑什么?” 应枕雪默默开口,“阿姐,你知道有迷药!” 阿絮闻言,那可是瞪大了眼睛,她如此信任舒眠,可没想到舒眠会害她啊!她怒视舒眠,那神情像是在说: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阿絮心里想着,忽悠阿絮还不是手到擒来,于是她开口,“咱阿絮女侠向来侠肝义胆,义薄云天。遇到此等失踪之事,定然不会坐视不管。我既看出那掌柜的有问题,要做的自然是顺藤摸瓜,而不是打草惊蛇啦。我们用膳之时,他们一直在盯着,若是我们不吃,那势必是有场仗要打。可是阿絮,咱们要的可不是打几个小喽啰,而是要引出幕后真凶啊。所以,饭食必须吃,吃了自然是会倒下的啊!” 阿絮:虽然有点道理,但是听着怎么很奇怪嗯? “你咋看出来的?”阿絮江湖经验尚浅,自是看不出来的。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该如何将贼人一网打尽!”舒眠道。 “那阿姐可有法子?” 舒眠摇摇头,“报官自然是最有效的,但江湖势力错综复杂,我们连身处何地都不知道,这官也不知该找谁报。其次,就连颍州知府也失踪了,朝廷却并未派出钦差来查,或许是被人隐下了信息。我们未知对方是谁,若是无目的的报官,只怕更容易打草惊蛇。” “水,水。”三人沉思之际,便听一道微弱的声音传来,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 舒眠听她要水,又瞧见不远处有水壶,便是倒了水走近。她将人扶起,给他喂了水,那人才悠悠然转醒。 他神思恍惚,只觉眼前人乃是天上仙,他还以为自己在睡梦中,便是晃了晃脑袋又睁眼来瞧,但见眼前人并未消失,他才知这一切不是幻觉,“多谢姑娘。”他声音有些沙哑。 舒眠将他扶起,“不必谢,行走江湖,本就该相互扶持。”舒眠撂下这句话,便转身往阿絮应枕雪那边去。而那男子便是视线紧盯舒眠背影,久久都未移开。 “喂,你是在何处被下药拐来的?”阿絮见他视线紧跟舒眠,不喜的与他答话,就是为了扰乱他的视线。阿絮视线紧盯,眼前这人脏兮兮的,就像是路边上的乞丐,而那发丝杂乱,根本瞧不清面容,唯一能瞧清的,就是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听见阿絮说话,那男子又看向阿絮,尽管心中也觉得她好看,面上却是如常的,他答,“我也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在午睡,梦中口干舌燥,便想着去找水喝,后来得这位姑娘喂水之后,我才醒了过来,一醒来便是到了此处。这里是哪里?为什么我们都在这里!” “看不出来吗?我们被坏人绑了!但你也别担心,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包括这里的所有人,我都可以保证他们平安无恙。”这是应枕雪给他的承诺。 那男子看向应枕雪,心存感激之际,心中更欢喜的是她的容貌。眼前这三个姑娘,美得各有千秋,性子却大相径庭;一个沉着冷静,一个豪气干云,一个软软糯糯,却奶凶奶凶的。 “那便多谢三位姑娘了。”男子出言感谢,嘴角漾着笑意,但是并不见害怕之意。 对于他的感谢,舒眠三人并未再出言。 这时,船舱外响起脚步声,舒眠听着有脚步声接近,便是示意二人装晕。她本也要睡下,却又见那男子还在发呆,便是三下五除二去到他身边。 她一只手轻拍他的肩膀,另一只手作了个“噤声”手势,见那男子看过来,便又是示意他装睡。那男子便也是心领神会的躺了下去,而舒眠来不及回到阿絮那边,便也是在男子身侧躺了下来。 舒眠一躺下就闭上了眼睛,而男子背对着船舱,便是还未闭上。他见舒眠在他身边躺下,嘴角笑意更甚。 终于,在外面的人走近时,他也是闭上了眼睛。如此,四人都未曾被发现。 虎爷四处观望下,这里人数多,他也不记得当时将人放在了何处,自然没发现异常。 只见阿絮,应枕雪与舒眠都在便道,“将她们三个,送到爷的房间去!其余人,按寻常处理!” 此话刚落,舒眠就觉得自己又被扛起。而虎爷口中的三人,不用说也知道是她们三个。 舒眠想着,正愁不知幕后真凶是谁,没曾想,这虎爷竟是要亲自将她们送过去,那这一路装晕,倒是不白装! 奴隶市场2 舒眠只觉自己被扔到了马车上,她刚一上车,马车就启动了,可见阿絮与应枕雪并未同自己在一辆马车上。但她也不担心,应枕雪的实力不容置疑,阿絮的武功近来也大有进步,她相信,她们能护好自己的。马车行驶了一段时间,她便睁开了眼睛,不得不说,这马车挺豪华的,她的待遇也好,身下垫了棉被,倒是舒服。 大约半个时辰后,马车便停了下来,舒眠以为是到了,便又躺了回去。可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人上马车来,反而听见外面像是有打斗声。这打斗声持续了一炷香时间,便是安静下来,这时舒眠能感觉到有人掀开了车帘。来人将舒眠轻轻的抱起,就像是抱着一件易碎的珍宝。舒眠心里想着,若非阿意远在南郡,只怕她都要以为这人是阿意了。 “主人,您回来了!”这是一道女声。 “嗯!”男子轻声回复,又道,“去备一间客房,让这位姑娘住下!”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很好听。光听着这声音,就叫人觉得,样貌定然也不会差。 侍女备房时,舒眠一直被男子抱在怀里,约有一炷香的时间,他竟是动也不动。待侍女将床榻收拾好,他将人轻轻的放在床上,便转身离去。如此看来,倒是个谦谦君子。 听到关门声响起,舒眠又坐起身来。 这倒是给她整迷了,她也不清楚这是不是幕后之人给她安排的一场戏,还是说,她是真的被好心人救下了?若说是幕后之人演的戏,可她想不通,明明在绑架方眼里,她们都是中药昏睡之人,实在没必要给她安排这一场大戏;除非,对方知道她在装晕。若是此条说不通,那唯一的结果就是,她是真的被人救下了? 一直到晚饭之时,舒眠才算是见到了那位公子的真面目。其人一袭青衫,端叫一个端庄儒雅,他肤色白皙,竟是一般姑娘都及不上。他五官端正,那叫一个剑眉星目,发丝以发带束住,又更添几分少年气。不得不说,他长得还不错。来饭厅的路上,舒眠向前来引路的侍女打听了一下她家公子,便是知道了这男子叫陆常安。 “姑娘昏睡了一日,应是饿了,请落坐用膳。”陆常安将折扇一收,指了指舒眠面前的坐位,示意她落坐。 舒眠低头不语,又时不时抬眼看他,那模样像极了有口难言。最后,还是陆常安先开了口,“姑娘可是有话要说?” 顺着陆常安的话头,舒眠终是开了口,“多谢公子相救,不知公子救我之时,可还看到了其他人?我尚有两个妹妹,不知我这两位妹妹在何处?”舒眠这话语间染上了哭音,声音又是软软的,听得那真是一个我见犹怜。 当然,是装的! 舒眠在面对陌生人时,总是要留一个心眼的。眼下不知这人真是“恩人”,还是在演戏,她自然也不能将自己的底牌和盘托出。反正眼下她就是一个小姑娘,因着担心妹妹,不自觉眼泪汪汪,也并无不妥。 “姑娘莫哭,我会让人帮你寻找妹妹的,我向你承诺,定然会让你与妹妹团聚的,可好?”陆常安的话语温和极了,可不知为何,舒眠总觉得,他的善意来得莫名其妙的。 “真的吗?”舒眠眼睛亮亮的,看在她们眼里,那便是深深的感激。 “当然是真的,我家公子不会骗人的。在这襄阳城中,还没人敢不给公子面子的。”那侍女帮着自家公子说话,“所以,姑娘得好好用膳,好好保重身体,才能等到与妹妹见面的那天啊!” 舒眠抬眼,刚好撞进陆常安眼里,她道“多谢公子大恩,若公子能救出妹妹,舒眠必当结草衔环,以报公子大恩。” 沈常安点点头,口中却是,“那姑娘可得好生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啊!”这言语,多了几分戏谑,与他的模样倒是不相符。舒眠抬眼去看,想从他脸上瞧出些不同的神色来,却见陆常安面色如常,只是示意她先吃东西。 舒眠也不推脱,端起碗便吃了起来。面上不动声色的用膳,心中却在暗中思量:此处是襄阳城,仍是颍州地界。若陆常安在这城中地位颇高,那那群歹人的行踪就不可能瞒过他。但即便如此,也只能证明他不想管,却无法证明他便是幕后之人。但他救她这点,就很难解释。难道是心情不好,想找人打一架,然后才将她带了回来吗? 另一边,应枕雪手脚被绑了铁链,关在了水牢里,这水牢阴暗潮湿,只困了她一人。她眼下昏睡着,半晌之后才醒了过来。刚睁眼,她就觉得浑身酸疼,头更是疼的厉害。可她来不及调整自己,便是搜寻起舒眠与阿絮的身影,可看了一圈,都不曾发现二人。 此下她便是着急起来,但手脚上的铁链将她牢牢困住,她便是想逃也逃不走。因着担忧舒眠与阿絮的安危,她此刻有些狂躁! 阿絮其实就在应枕雪隔壁的牢房里,不过那间不是水牢,而是普通牢房。纵观别的牢房,都是十几二十人一间,阿絮倒是幸运,只她一人。而她并未像应枕雪那般被束缚手脚,眼下是可以随意行动的。她一直身着女装,别的发饰没有,簪子倒是有一根,如此借助簪子开牢房门应当不难。 许是觉得她就是个弱女子,倒是没人看押,如此,倒是给了她方便。她借助发簪鼓捣了许久,才将自己的牢门打开,正不知该往哪里走呢,就是瞧见了隔壁正在发脾气的应枕雪。 “阿雪!”她喊了一声,对她晃动手上的簪子。应枕雪明了她的意思,又见她平安的出现在自己眼前,应枕雪便安静下来,等着阿絮为她解开束缚。 多亏阿絮跟舒眠还是学了不少招,这牢门与锁链自是困不住她的。 待到二人汇合,应枕雪急急问道,“阿姐呢?” 阿絮摇摇头,“我还未寻到,走,我们一起去寻!” 阿絮将她拉起身,应枕雪却觉得自己周身无力。阿絮发觉了她的异常,将她的力卸在自己的身上,这才助她稳住身躯。 “大意了,被他们下了软筋散。”应枕雪低声咒骂,软经散就是专门用来,对付江湖高手的。没有解药,就只能是靠内力逼出,然而,中了软经散的人,很少有人能够运气逼出药性的,但这可不包括应枕雪。 阿絮将她扶坐下,便是在水牢门口帮她放风,这也是怕她尚未逼出体内的药性,就被敌方知晓了。然而,偏不想什么就来什么,这牢中倒是没人看守,只是到了放饭时间,有人前来送饭。这下,阿絮又在大牢外面,一下就被发现了。 “来人啊,有人要逃跑!”那送饭的也不上前来,远远的将手上东西一扔,就跑出去喊人。阿絮还被这一嗓子吓得不轻。 阿絮看了眼应枕雪,她大概还需要一炷香,那她势必也要为她守住这一炷香时间。 不一会儿,十几个壮汉左右夹击,阿絮沉着冷静,几乎是一招一个。没一会儿功夫,那些人就全都倒地不起。多亏阿絮长了张萌哒哒的脸,这才让人放松警惕,以为她只是个柔弱的小姑娘,这才没给她也下了软经散。却不想,她武功还不弱的。 这人一波波的来,阿絮也是脚步不乱,一个个的将他们打趴下,最后,那个叫虎爷的都亲自出手了。虎爷身为老大,身手自然要好点,但所使不过蛮力,倒是奈何不得阿絮。反而阿絮身姿灵巧,四两拨千斤,打的他毫无招架之力。但虎爷块头大,阿絮一时半会也无法将他打倒。如此一来,倒是耗费了不少时间。虎爷虽是奈何不了阿絮,可体力这一块阿絮也快不支了。 阿絮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便是运气提力,将合身的内力灌注在一起,给了虎爷最后一击。但她并未杀人,虎爷只是晕厥过去。阿絮见危险解除,也是大口大口的喘气。可不待她修整,又一波人闯了进来。这波人与虎爷带领的那波不同,虎爷那波靠的全身蛮力,这一波瞧着倒是训练有素的打手;再则,阿絮体力不支,再与这波人交手,只怕会吃亏。 可她也知道,现在不是懈怠的时候,好不容易跑出大牢,若是再被关进去,只怕就没那么容易逃了。所以,哪怕拼尽全力,她也要与这群人拼个你死我活。对方群起而上,阿絮奋力抵抗,短时间内双方都没分出高低,可阿絮的体力一直在下降。 “一群废物,都给我让开!”打手身后出现一道声音,打手们便是听话的让出了路。阿絮抬眼去看,就见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出现在眼前,他衣着华贵,气场强大,可见是位高手。他在众人面前站定,望向阿絮的眼神里带了几分欣赏,轻轻启唇,“倒是小看你了。” 阿絮不明就里,也没来得及思考,男子的杀招随后便至。阿絮堪堪躲过,擒住了他的手臂,下一秒反被对方牵制,阿絮甚至能感觉到男子正低头嗅着她的秀发。她握拳往后打去,却被男子轻松躲过,耳旁响起男子轻浮的话语,“小爷喜欢温柔的女人,你还是温柔点好。” 男子只顾着调戏阿絮,倒是没注意应枕雪已经起身,待他话语落下,脸上便是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这一拳打得他七荤八素的,直接撞到了对面的牢门上。而他怀中的阿絮也被应枕雪一拉,拉到了自己身侧。阿絮欢喜应枕雪活动自如的同时,还不忘委屈巴巴的告状,“阿雪,他们欺负我,替我好好打一顿!” “遵令!”应枕雪吐出两个字,眼神中都是杀意! 敢给她下套,敢欺负阿絮,简直是反了天了。 男子倒不觉得应枕雪有什么厉害的,只觉得是自己方才没注意才被她伤了一拳,而下回过神来,又对应枕雪发动攻势。可他真是小看应枕雪了,他的招式招招都被应枕雪压制,压制他招式的同时,应枕雪也不忘重重的回击,几个回合下来,男子都有些招架不住了。最后,应枕雪腾空而起,双脚飞踢,直踢得男子飞出十几米,被他手下扶住,这才稳住了身子。 “咳,咳,咳!” 应枕雪的力道可不低,这一脚下去,男子只怕受了内伤,动弹之时,总是忍不住咳嗽。他是没力气再战了,便又让手底下的人群起攻之,待底下人缠住应枕雪时,他便趁机溜了出去。 “阿雪,不要恋战,找到眠眠要紧!”阿絮此话落下,应枕雪便三下五除二的解决掉身侧的人,随后追着男子而去,阿絮则紧随其后。 这里弯弯绕绕的,实在是像极了迷宫,只是晚了几步,便是寻不到男子的身形,而她们也被困在了其中。 “我们不认路,总有人认路。”阿絮笑了笑,应枕雪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们返回去,除却强迫倒地的人,将大牢里面的人放掉,自然也得将她们带出大牢。 如此,一行数百人都顺利的出了牢房。只是那男子跑得快,眼下已是不见其人了。而众人来不及离开,就又见一群人围了上来,来人身着官服,应当是府衙的官差。官差后面紧跟身着知府服饰的官老爷,可见应当是本地的知府了。 应枕雪与阿絮都以为是虎爷那群人的行迹被发现,官府这才派了人来,没曾想,那知府竟是指着应枕雪与阿絮大喊贼人,“大胆贼人,竟敢劫狱,来人呐,都给本府关回大牢去!这两个劫狱的,待抓到了,好生给她们招呼一顿” 知府下令,应枕雪又开始动手,阿絮愣在原地,她根本没想到竟是如此。她不明白,怎么年年选拔,自私自利的贪官还是能层出不穷呢? 阿絮蹙着眉头,怪不得先前就觉得这里面的分布像极了监狱,没曾想还真是监狱。而这些人堂而皇之的将拐来的人关在大牢里,那么很有可能就是官商勾结,更有甚者,这知府有可能就是幕后黑手。 “阿絮,别发呆了,先走!”应枕雪看这架势,也知道这知府有问题。若说先前打虎爷那波人,算是江湖上的恩怨;如今与官打,只怕要被扣上江洋大盗的名号了。怎么想都不值当,干脆拉着阿絮先离开了。 至于方才她们救出来的人,或许是有无辜被拐来的,但那里是监狱,或许也有真囚徒,她们无法分辨,只能是抛下他们了。 知府见她们跑了就吩咐人去追,那群打手,又将她们救出来的人关回了大牢里。应枕雪与阿絮虽是有些白忙活,但好歹她们也是自由了。比起关在大牢里什么都做不了,还是自由的时候更有用!就是可惜没能寻到舒眠,但舒眠是什么人,别人不知,她们自然是知道的。她们相信,舒眠定然不会吃亏的。 二人一路逃,官兵一路追,因着浮雪在身,官差也是追不上,而两人还能悠闲的看看热闹。这一看吧,就看到这城中多了许多形色各异的人,大多像是从外邦来的,而有的人身着黑袍,面容是瞧不清的。只是这些人都不约而同的往一个地方去,也不知是不是这城中有什么喜事? 应枕雪来不及细想,就忽觉自己的手被人拽住,她回头去看,就见一个蒙面人出现在身后。她第一反应就是打,可招式都被蒙面人一一压制。阿絮见了就要上去帮忙,却见蒙面人扯下了面巾。那面巾底下的脸——是舒眠。 奴隶市场3 舒眠带着二人回了陆府,将她们安置在了自己房中。三人是翻墙而入,府上的人并未察觉。阿絮细细打量这房间,这装饰还真是奢华,其后又问起舒眠为何会在此处。 舒眠道,“那日同你们分开之后,我被人所救,便是到了此处。这几日,我一直在寻你们,但都是夜间偷偷寻。” “被人所救?”阿絮满目疑惑,嘴角弯起的弧度透露出她想笑,也是哈,堂堂云卿大侠被人救下,这说出去谁信? 应枕雪的关注点却是,“阿姐是怀疑,救你那人,或是幕后真凶?” 听应枕雪这样说,阿絮也是反应过来,现下二人都看着舒眠,想从她嘴里听到她的怀疑。舒眠也是不藏私,将自己的发现给说了出来,“那日,我上了马车之后,只觉天旋地转的,像是在围着一个地方转圈;其后,陆常安就将我救了下来,把我带到了陆府。当时我并不清楚,他究竟是在做戏,还是真的误打误撞将我救下。但毕竟我与他不认识,感谢他的同时,自然也要留些心眼。于是,我请他帮忙寻找你们。后,他的侍女说,这襄阳城中无人不给陆常安面子。既然这襄阳城中他地位很高,那么有人偷运物件儿入城,必然瞒不过他,可他却丝毫不觉得奇怪,可见他是知道这些事的。” “可这也只能证明他不愿意管,也不能证明他是幕后之人啊!”阿絮提出疑虑 “我曾经也觉得他是不想惹事上身所以不愿管,但,我跟踪了他几日!我亲眼见他入了金阳楼,见楼中管事的引着他去了密室。至于这密室中有什么,我倒是不知。又怕跟的太近被人发现,我便退了出来,但也没闲着。我想着陆常安身份地位高,城中百姓定然也能知道些什么,于是便向城中百姓打听了陆常安的事。”舒眠顿了顿接着道,“这一打听才知道,这陆常安的身份可真不一般。此处是襄阳城,颍州地界,白王的封地,而陆常安是白王妃的亲侄子!” 舒眠说到这儿,应枕雪与阿絮大概也听明白舒眠的意思了。 自阿絮卸任女帝以来,除却镇南王继任成了大夏之主,其他的三王是各自回封地,在封地称王。慕长川也承诺封地之事由三王各自处理,他不会插手。也就是说,颍州之事由白王处理,而这陆常安是白王妃的亲侄子,在这颍州地界地位自然是高。即便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只要白王不说杀,谁人敢动他? 如此,也能解释为何他们会将拐来的人安置在知府大牢,也能解释,为什么连知府都要帮着幕后者。若此事是陆常安的一己之私,倒是好办,可若白王也参与其中呢? “不会的,你也说了,他只是进了金阳楼,可是金阳楼中是否有猫腻,我们都不知道呢,也不能··证明他是幕后真凶吧?”阿絮为他说话,其实也是为了白王说话。无论如何,这里是白王的地界,出了这样的事,白王难辞其咎。而陆常安是白王妃的亲侄子,即使白王当真不知情,百姓们心中也不会相信。 “可是今日,他去了知府大牢,戴着面具。”舒眠又道,这下可算得上是实锤了。 应枕雪立马接话,“这么说,与我对打的那个面具男就是他!” “他狼狈逃出,我并未去追,本想着入内瞧瞧,却见你与阿絮带着众人走了出来。我本想上前,可又见知府带兵前来,我便隐在了暗处。” 怪不得舒眠能发现她们,原来,她一直都在。 “那眼下,我们要怎么办?”应枕雪问出声,阿絮脑子一团乱,根本无法思考。 舒眠握上阿絮的手,“阿絮,你去白王府找白王!” 阿絮闻言抬头,正是撞进了舒眠的眼睛。舒眠对她点头,阿絮便是明白了舒眠之意。让她去找白王,若是白王知情,定然会将她困住,但不会伤她性命;倘若白王不知情,在他封地出的事情,自然由他处理会更好。白王亲自处理贼人,自然也能在百姓心中留下个好名声。 “你去寻白王,可以对白王据实以告,但其他人,你得留个心眼。”应枕雪也嘱托了几句,阿絮也是明白她的意思。这也是怕知晓的人太多,走漏了风声。 “那你们留在这儿,可千万不要硬拼。”阿絮既是担心她们的安全,也是怕激怒了陆常安,怕他对无辜百姓下狠手! “放心吧!”应枕雪与舒眠齐齐点头。 天黑尽,阿絮就趁着夜色混出了城。 应枕雪则在陆府藏了几日,舒眠便是明面上去应付陆常安。二人一明一暗,配合默契。这几日里,舒眠牵制住陆常安,应枕雪则偷偷摸摸去探金阳楼。探了几日,倒是叫她探到了密室所在,也知道了如何进入密室,还探听到了再有两日,金阳楼中会大摆宴席。于是,舒眠应枕雪一对眼,就决定要在宴席之日去金阳楼玩玩。 两日后: 陆常安前脚出了门,舒眠与应枕雪后脚便也偷溜出去。紧随陆常安的步伐,到了金阳楼。这楼外有人看守着,想要进入需得提供邀请函,如此也是阻拦了舒眠与应枕雪一会儿。但很快,她们就发现了可取的邀请函,将人打晕之后,便是夺了邀请函进楼了。 一进金阳楼,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金阳楼与望月楼倒是像,都是楼层高,且每个位子上都有小隔间。今日来赴宴的,大多穿的富丽堂皇,可见身价不菲。但舒眠总觉得,这些人的气质与那服饰不配,就像是丫鬟仆人偷穿了主人的服饰。一旦这般想,就真的觉得合理。那么这明面上的宴席,只怕是为了掩藏真正的目的,那么秘密,应当还是在那密室之中。 舒眠给了应枕雪一个眼神,二人便默契的朝着密室接近。巧施计调走密室外的看守,二人便是顺利的入了密室。这密道蜿蜒向下,大概两层楼的高度,就见一道出口现于眼前。她们悄然走近,却见出口外是一片空地,空地的中央是一个大坑,大坑的周围围坐了一圈人,也站了好几圈人。一眼过去,对面的位置上坐着个戴面具的男子,那面具应枕雪见过,正是与他对打的那人。二人悄悄靠近,没惊动人群就混在里头。她们来时也是换了身低调的装扮,还扮作了男装,自是没惊起旁人的注意。 混到了人群中往下看,才发现坑的半道还有个平台,那里站了些手拿麻绳的壮汉,粗粗看去,那个叫虎爷的也在其中。二人不明白拿着绳子干嘛,又继续看向下面一个坑,这一看才知简直惨无人道。两只成人般大小的猛虎坑中称霸,除此外,还有人在与猛虎纠缠,二人视线触及之时,坑中就剩下了两只猛虎与一个人。见坑中只剩下了一人,虎爷赶紧放下绳子将剩下那人拉了上来。那男子惊慌失措,好半晌都没缓过神来。 如此,舒眠总算是知道那些绳子是干嘛用的了。 “又一位壮士脱颖而出,诸位看官,出价吧!”这话是面具男身侧的随从说得,随着此话落下,现场真的有人出价。 “五十两!” “一百两!” “一百两一次,二次,成交!”随着这声成交落下,这男子也算是有了买主。 “这是··拍卖活人?”应枕雪惊得轻呼出声。 “奴隶市场自然是要拍卖活人当奴隶啊,死人也当不了奴隶啊!”这话是应枕雪身侧的一个姑娘说的,她没有位置,可见也只是来看热闹的。也是听她这么一说,二人才知道这是奴隶市场。 也知道了拐走这么多人的最终目的,终究还是为了钱。 “各位看官,第二轮开始!”这还是面具男身侧的随从说得。 他这一声落下,大家又是继续看戏,舒眠应枕雪也是看向坑中。只见坑中又放进了十人,而猛虎张着獠牙就要生扑过去,底下人吓得逃窜,可速度不及猛虎迅猛,好几个人一下就被扑倒在地。这一波人中,有位男子出头牵制住了猛虎,余下的人,也算是得了喘息之机。 应枕雪与舒眠瞧着,总觉得这男子的身形似曾相识,但见不到其容貌,又见他衣衫破烂,发型杂乱,便也没确认。看得出,这男子武功不弱,但明显体力不支,而两只猛虎吃饱喝足,实力可不容小觑。这男子牵制住其中一只虎的同时,另一只虎也是上前帮忙,他躲闪不及,可是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抓。可他即便吃疼,也是没放过牵制住的那只虎,能牵制住一只,他们逃生的可能就大些。 忽而,一根长鞭由天落下,恰好圈住了猛虎的头,出鞭人再一拉,就将猛虎掀翻在地。如此,也算是将那男子救出猛虎之下。男子定睛去看,就见一袭白衣由天而降,稳稳当当的停在了他的身侧。瞧清白衣的面容,男子不自觉喊出声,“应姑娘?” 没错,救下男子的人正是应枕雪。应枕雪向来看不惯这种不平之事,也是顾不得会惊扰面具男,毅然决然的跳下坑中救人。应枕雪听见男子这声“应姑娘”,便是回头去看,这一看可是吃了一惊,对方还真是个熟人——便是那位威风凛凛的暗羽卫卫长,沈澜。 应枕雪还没来得及问沈澜为何会出现在这,猛虎又向着众人扑来,应枕雪也只好继续与猛虎战斗。而沈澜在此处见到了应枕雪,便觉得阿絮也一定在,他愣愣的抬头,扫视上方,但除却看见一圈圈的人,但是没发现心中的那道身影。而他发愣之际,险些又被猛虎伤到,多亏应枕雪机灵,蔡带着他逃过一劫。也是因着这一击,沈澜暂时回过了神,开始帮着应枕雪对付猛虎。如此,两只猛虎一人牵制一只,余下的人便是能暂时无忧了。 面具男见有人主动往坑里跳,觉着实在有趣,上面的其他人见了,那也是兴奋至极。这还真是,痛不在身,便能高高挂起。面具男蹲在圈外细细观看,越看越觉得那持鞭与猛虎缠斗的人很眼熟。直至看清应枕雪的脸,面具男下意识的揉了揉胸口,前几日被应枕雪踢伤,如今心口还是隐隐作痛呢!原本他就一直在派人寻找应枕雪,只是一直没寻到;而今她既然自己闯进来送死,那可就怨不得他了。 面具男给虎爷等人做了个手势,就见虎爷等人心领神会的拿出了弓弩,正是对准了坑中的应枕雪。 “哎哎哎··啊!”只是他们还没来及出手,就被人踹下了大坑。踹他们的人速度之快,众人也只看到了虚影,回过神来时,虎爷那堆人都掉进了大坑中,这一声声的惨叫就是他们发出的。 踹他们的人自然是舒眠! “阿雪,鞭子给我。”舒眠在虎爷刚才的位置站定,便出声要鞭。应枕雪也不迟疑,将鞭子一扔,舒眠则稳稳接住。 “沈澜,护着大家上去!”应枕雪明了舒眠的意思,便是对着沈澜吩咐。沈澜也不迟疑,安排困在底下的百姓一个个抓住鞭子上去。面具男一眼就认出舒眠,他也没再找人放暗器,只是在上面直勾勾的盯着舒眠。 应枕雪赤手空拳的与虎争斗,架势却一点儿不输。她拳拳到肉,就是猛虎也被她打的连连后退。她独自撑了一炷香的时间,舒眠那边,也将百姓全部救出。虎爷也想着借助鞭子上去,但都被沈澜拦下。 舒眠嘴角一弯,又喊了一声,“阿雪,别玩了!” 听见舒眠这一声,应枕雪便没再去管猛虎,而是拉着沈澜,踏着浮雪上去,正正落在舒眠身侧。眼下,这坑中形势陡转,被困的是虎爷那群人。虎爷等人被猛虎追着咬,好几个都已经负伤,听着虎爷等人的惨叫声,还真有些心旷神怡呢! 眼看着他们真要葬身虎口了,舒眠便也出手了。她将周身内力汇聚,周遭物件都任她摆布,将内力灌于石子推将出去,那石子从四面八方击穿猛虎的身躯,这猛虎便卸下了帷幕。虎爷等人也是腿软的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便是这时,趁着大家不注意,舒眠又朝面具男挥去两颗石子,石子击中他的双腿,他便是猝不及防的掉了下来,正好落在舒眠对面。尽管他的双腿麻木不已,他还是挣扎着站起了身。面具下的眼睛,还是一眨不眨的盯着舒眠看。好像无论舒眠做了什么,他都很兴奋。 “陆家家境殷实,陆公子为何还要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买卖呢?”舒眠开口,面具男也不反驳,见舒眠猜出了他的身份,他便摘下了面具。 面具落地,他鼓着掌,“姑娘聪慧,在下佩服。”他嘴角带笑,看向舒眠的眼神更加熠熠生辉,那眼神中,是想将她占有的贪婪,语气中又带了几分宠溺,“倒是我轻敌了,就是不知,你是如何发现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公子做错了事儿,便该承担做错事的代价!今日,我必要拿你见官,将你法办,告慰这些因你而死的无辜百姓。” 陆常安闭眼感受,“你喊我公子,很好听!不过,我更想要你喊我夫君!” 应枕雪只觉鸡皮疙瘩掉一地,这陆常安不会是个变态吧?不过,他口口声声想要舒眠作他妻子,应枕雪倒是不知舒眠何时认识的他? “你嘴里再敢不干不净的,本姑娘打得你满地找牙!”应枕雪护姐,霸气发言! “真是笑话!”陆常安斜了应枕雪一眼,眼中都是轻蔑,他出言,张扬自信,“既然你们知道这奴隶市场的主人是我,对我的身份也该清楚。这颍州是白王的封地,连陛下也管不着的,而我是白王妃的亲侄子,白王又疼爱王妃,可以说,白王就是我的靠山。这奴隶市场所赚银钱,我大部分也是孝敬给了姑父,姑父自不会不管我。不知这位姑娘,要拿什么与我斗?” “今日,我就算是将你们所有人都杀尽,我也会安然无恙!”陆常安此人,实在过于嚣张,还真是白长了这样一张脸。 奴隶市场4 “是吗?” 一道庄严的质问声自头顶传来,舒眠等人抬头去看,只见原本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队身着银甲的士兵,士兵前面是一位年过半百,却威严肃穆的老头,此人正是白王。方才那句话,也是白王所出。先前那群参与买卖奴隶的人,是被白王的人给控制起来了。 白王身侧,阿絮站定,她低头去看,确认舒眠与应枕雪无事,她便是松下了心。她不知沈澜也在,而沈澜现下的形象也是颠覆,阿絮没认出倒是正常的。而沈澜抬眼去看,第一个瞧见的便是她的身影,再次见到熟悉的身影,沈澜内心悸动,他暗暗发誓,这次说什么也不会放她离开了。 陆常安见到白王,眼神按耐不住的震惊,他做这件事这样久,从来没人发现过,即便是发现,也没人敢上告,白王如何会来此?视线移到阿絮身上,又是疑惑她竟敢同白王站在一处,莫非她与白王认识? “姑··姑父,您怎么来了?”陆常安可神气不起来了。 “本王若不来,倒不知你竟然给本王备了这样的大礼!看在你姑姑的面上,本王给了你几分颜色,却不想你竟借此开染坊了?”白王持续输出,“谁给你的胆子,竟敢打着本王的旗号,行此坑害百姓之事?” 陆常安本就是借着自己是白王妃侄子这一点才敢嚣张,而今白王亲自出面,他自是不敢反驳。他自知大势已去,便也没想着辩解。 “王爷!”舒眠行了个江湖礼,“草民认为,先将陆常安关押,容后再审,眼下救出被困的百姓才是最重要的。” “那便有劳舒姑娘,将这叛逆擒上来吧!”白王请求舒眠帮忙,顺便给她扔了根粗绳。陆常安也是因此确定,舒眠三人是认识白王的,此番也只能是自认倒霉了。 舒眠拣起绳子,身子不曾移动一步,只将绳子一甩,陆常安就被捆了个结结实实,而她这边再踏步飞身,陆常安就被带到了白王跟前。应枕雪也不甘示弱,拽着沈澜就飞身上去,余下的百姓,只等白王的人搭救。 阿絮见应枕雪带了个人上去,正是疑惑那人是谁,抬眼去看,却正正撞进那人眼中;她能感受到,那人目光灼热,满含深情中又带了几分委屈,像是在说: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不告而别。 瞧见二人对视,舒眠给应枕雪去了一个眼神,示意她快点吃瓜。应枕雪也是一笑,配合舒眠吃瓜中。白王瞧见舒眠与应枕雪的目光,也是看了过去。因此时沈澜的形象过于邋遢,看在白王眼里就是觉得自家侄女被人给调戏了。他将身躯一挡,就将沈澜与阿絮隔在了自己的身前身后。 阿絮也是因着白王这一挡,这才回过神来,她甩甩脑袋,觉得很奇怪,怎么自己会有这样的感觉? 沈澜也是回过了神,见自己眼前站着白王,也是赶忙行礼,“沈澜参见王爷!” 听他这样说,白王也是细细看去,这才发现眼前人竟是沈澜,“沈澜?你怎么成这样了?”白王都很难相信,堂堂暗羽卫卫长,竟会落的这般下场。 看见白王的眼神,沈澜这才想着打量自己,的确,如今的自己像极了乞丐,周身臭烘烘的就算了,衣衫也是破烂的不成样子,也怪不得阿絮会认不出自己来了。被隔在白王身后的阿絮听闻这声沈澜,又探头来看,虽然还是很难将眼前人与先前那个玉树临风的沈澜联系在一起,但眼前人的身影,也是逐渐与脑海中的那人重合。沈澜看阿絮探出头,下意识的侧了身子,眼下他这模样,属实丢人。旁人便罢了,他不愿在她面前丢脸。 阿絮忍不住想笑,但又怕伤了沈澜的自尊心,便又躲回了白王身后偷摸笑。舒眠与应枕雪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也是被她逗笑。 “本王听闻,你向陛下请辞,辞去了暗羽卫卫长之职,说是想要游历江湖,增长见闻,莫不是一出江湖,就被江湖给上了一课?”白王也是忍不住打趣。 “你辞去了暗羽卫卫长之职?”阿絮也顾不上笑了,直接面对面问他,“为什么?” “我···。”沈澜看着阿絮关切的眼神,心中忍不住开心,他望向阿絮双眼,深情道,“沈澜心系一人,此生唯愿陪在她身边,护她一世周全。”说完这话,眼神还是盯在阿絮脸上,唯怕错过一丝她的神情。 舒眠应枕雪相视一笑,二人都觉得这话又酸又臭,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但也感动于沈澜,竟然为了阿絮辞掉了暗羽卫卫长之职。白王也是瞧出沈澜的意思了,当下也是退到一边,将主场交给二位后辈。 本觉得一切时机正好,这二人必能成为眷属,却独独算漏,阿絮只是一个不懂情爱的小姑娘,“什么?你有爱的人了?那姑娘在哪儿,可有同你一起?带来给我看看。”得嘞,真是毁气氛的第一人。 阿絮此言一出,舒眠应枕雪明显看到沈澜脸色一僵。也是,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告白,偏偏女主角不懂。 “那个,沈公子,您要不先去清洗一下?”舒眠此言,是为沈澜解围了。 “王爷,那沈澜告退了。”沈澜先是对着白王行礼,再是面向舒眠与应枕雪,“多谢舒姑娘,应姑娘搭救之恩。” 阿絮本想着沈澜下一个就该同自己说告退了,都已经准备好让他不必客气,不曾想沈澜径直就走了,走之前都没看她一眼。 “不是,他他他什么意思?我怎么觉得他生我气了?可是,我们才刚相逢,我也还没来得及惹他啊!”阿絮想不通,便是对着舒眠抱怨。 舒眠嘴角弯弯,内心想的是:人家为你放弃前程,一心想着同你双宿双飞,为此踏入江湖,受此邋遢之苦。好不容易寻到你,鼓起勇气同你告白,你却戳人心窝子,换谁谁不气啊? 说出来的话却是,“男人嘛,自尊心作祟哈,不必在意!” 陆常安:难道我不是主角嘛?怎么大家都在忙着吃瓜?没人管我的话,我是不是就可以走了? 沈澜一走,没戏看了,大家也回过头来。陆常安被白王的贴身近卫押走,白王则坐在金阳楼大堂等着,他倒想看看,陆常安到底害了多少人。阿絮与他坐在一处,舒眠应枕雪坐在下方。随着百姓一个接一个的被救出,白王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细细数来,这百姓竟有上百人。这上百人还只是这次的,这么多年,还不知陆常安究竟害了多少人。 救出来的百姓排排站定,竟是金阳楼大厅都站不下。 白王怀着深深的愧疚起身,对着众百姓鞠躬,“是本王治理无方,才让大家遭此罪,本王承诺,凡参与此事之人,本王都不会放过,将对他们依律处罚!也请诸位先不要回家,本王想请大家亲眼目睹恶人的下场。” 百姓们又是哭又是欢呼,打心底觉得他们的王爷,来救她们回家了! 几日后,官府张贴告示:陆常安死刑,现已打入死牢,待秋后问斩;所涉案知府革职,发配边疆;协助陆常安的人,也是依着律法一一处置。 总之,那叫一个大快人心。奴隶市场一事,完美落幕。只是可惜了先前被坑害的百姓,不过白王也已下令,着人给被害百姓的家人送去了抚慰金。虽银子远远及不上失去家人之痛,却也能让在世之人过得好些。 几日后,白王妃得到了消息,到了襄阳城。她自知侄子做了错事,不是来求情的,只是想着送他最后一程。 陆常安被关在府衙大牢,那里是曾经他用来关押无辜百姓的地方,临死前将他关在此处,也是想着他能够诚心忏悔。他安安静静的呆在牢房里,并不对即将来临的死亡感到可怕。 “常安!”白王妃轻轻喊出声,陆常安便回过头来看她,看到自家姑姑的那一刻,陆常安笑了,笑的很温和,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笑意。 “姑姑,对不起,常安以后不能承欢膝下了!”他对着白王妃跪下,眼中闪过泪花。 白王妃看着这个自小养在身边的侄子,数次哽咽,“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啊,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姑姑,您先坐下!”面对白王妃的指责,陆常安却显得异常冷静,他将白王妃扶坐下,他就这样依偎在白王妃怀中,“我母亲身份低微,我也因此,不得家中宠爱。自母亲离世后,是姑姑护着我,不让我受辱,可是姑姑在家里也不好过,也时常受辱,甚至嫁到了白王府,也只能为妾。常安看在眼里,心疼极了,我这么好的姑姑,为什么要被人这般轻视?我发誓,要做好姑姑的后盾。可一介商贾之家,要如何做姑姑的后盾呢?后面我得知姑父的军队需要更换武器铠甲,可那是一大笔钱啊,而朝廷拿不出来。所以我想到了这个办法,因此赚了许多银子,我都给了姑父。姑父很开心,所以先王妃去世之后,他将姑姑转正成了正妃。” “姑姑成了正妃,我在家中的日子也好过起来,所以,我不后悔。即便现在东窗事发,姑父要将我问斩,可只要姑姑好好地,那就好了。” 听他讲完这些,白王妃伤心欲绝,没曾想他做这一切竟是为了自己,“姑姑只想让你好好活着!” 姑侄二人抱头痛哭,但更多的是白王妃泣不成声,陆常安安慰她。 “姑姑,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嘛?”陆常安发出请求,白王妃自然答应。 “我想见舒眠姑娘,可以帮我找她来嘛?”陆常安淡淡出声,“我从舒姑娘的身上,仿佛看到了母亲的影子,我想再见她一面。” 白王妃点点头,答应帮他去寻舒眠,这便离开了大牢。 白王妃到时,白王坐在府衙高位,舒眠应枕雪,阿絮沈澜都在。一进屋,她也顾不得体态了,直接便是问道,“敢问哪位是舒眠姑娘?” 舒眠向前一步行了个江湖礼示意,却不想白王妃当着舒眠的面就跪了下去,舒眠去扶硬是没扶起,“舒姑娘,我求你,去见见常安吧。他说,他想要再见你一面,他临终之前,只是想见你一面。” 白王妃哭得梨花带雨的,其他人见着都为之动容。但去不去得舒眠自己拿主意,她们也不好出言相劝。舒眠倒是想去的,她一直都没弄清楚,为什么陆常安会对她与众不同。于是,她将白王妃扶起之后,便只身去了大牢。阿絮应枕雪没拦着,是觉得以舒眠的本领,陆常安掀不起什么风浪。 许是白王妃给陆常安备下了送行饭,舒眠到时,陆常安竟是狱中设宴。见到舒眠,他眼中有光,赶紧招呼着舒眠落坐。舒眠也不推脱,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陆常安一杯酒下肚,便开始问舒眠,“不知我是何处露了破绽,引得姑娘怀疑,人之将死,还请姑娘让我明明白白的离开。” 舒眠也不藏着,只道,“我与两个妹妹被同时送上了不同的马车,公子能恰好救下我,却闭口不言另外两辆马车的踪迹,难道我不能怀疑是公子设局嘛?我请你帮我寻找妹妹,而你家的侍女也说,你在襄阳城中很有地位,可寻了几日,你都告知毫无踪迹,那么到底是真的毫无踪迹,还是公子不愿意寻,是不是就有待确认呢?所以,我跟踪了你。这也才确定了,你是幕后真凶!”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要对你设局呢?你们三个中药晕倒,我若是看上了你,大可以着人将你送到我府上就行,为何我要给你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呢?”陆常安提出自己的疑问,舒眠也是耐心解答。 “因为你知道,我们三个并没有被药迷倒。因为你···就是当初船舱中那个要水喝的乞丐!”舒眠确信的说道。 陆常安听了,眼中有几分赞赏,却也还是不明白,又问,“乞丐邋遢,而我收拾的规整,你是如何瞧出来的?” “船舱中,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嘛?”舒眠反问,又道,“你说,你在家中睡觉,醒来就在那里了。正常人若是一睁眼就到了陌生环境,第一反应应当是惊慌失措,可你没有,你很淡定,淡定就像你早就知道了一样。所以,虎爷说将我们三人送给你时,你才故意演了这么一出戏。你想让我将你往救命恩人上带,可惜我对陌生人,都是要留心眼的。” “原来如此!”陆常安又一杯酒下肚,“多谢舒姑娘解我疑惑。” “那你呢?”眼下轮到舒眠反问了,“我总觉得你对我与众不同,可我自问我们没见过,为什么?” 陆常安嘴角带笑,“若我说,我对你一见钟情,你能信嘛?” 舒眠:······ “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你像极了仙女,当真是美极了。而你对我说话时温温和和的,让我想到了我的母亲;最后,你躺在我身边,我真的觉得就像是母亲从未离开。所以,我对你动了恻隐之心。想同你度过余生是真的,想对你好也是真的。可惜,你没给我机会!”陆常安道,“此后一别,我倒也不希望你记得我,你这样好,你的心里,就该记些世间美好。” 听他这样讲,舒眠也是起身离开。他其实很想知道为什么阿絮可以请的来白王,可事已至此,倒也不重要了。他只是眼睁睁看着舒眠离去的背影,直至舒眠消失在视线。 此一别,是永别! 番外之日常1 阿絮总觉得沈澜有些奇怪,好像老是避着她一样。这不,本来他同舒眠应枕雪坐在一起用膳,可见着自己下楼,他便是起身离去。 看着沈澜远去的背影,阿絮简直生气,“本姑娘是洪水猛兽嘛?为什么他见着我就躲?”她一边落坐,一边向舒眠应枕雪吐槽。 舒眠看看生气的她,又看看沈澜远去的背影,便是同阿絮挑明,“他从京都为你而来,舍掉前程,只为你一人;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向你告白,偏你不懂,让他丢了好大的脸。我觉得他眼下也不是生气不理你,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你,所以只能是能躲就躲。” 阿絮被舒眠的话震惊,她以为她与沈澜之间除却父母定下的婚约,除却那为数不多的交集,倒也没什么出格之事。沈澜对她一直都是规规矩矩的,她可从未往这上面想过。后来,她父皇母后相继离世,她以为他们之间的婚约就此结束,没曾想他竟是这样的心思?可在此之前,他也从未说过他喜欢她啊! “虽说他这为爱舍前程,为爱闯江湖的心意很令人感动,可我总觉得他很傻。他都不确定阿絮是不是也喜欢他呢,就单方面的付出。这若是阿絮对他无意呢,难不成他是想让阿絮因为愧疚答应同他在一起吗?这日后就算是在一起了,也不知会不会因为此事争吵。”应枕雪这人就比较务实了。 “所以阿絮,你对沈澜,究竟是怎样的想法嗯?”舒眠又问阿絮。 “我不知道。”阿絮现在脑子很乱,她对沈澜倒是不讨厌的,但是她也不知道喜欢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但沈澜护着她,待她好她是记在心里的。要问她如今有什么想法,她只能是希望能同沈澜相处如常,不要这么别别扭扭的吧。毕竟,她可不愿意失去这么个朋友。 “你们先吃,我去找他说清楚!”阿絮觉得,她不知道沈澜别扭之事便罢了,既然知道了,总得同他说清楚。接下来,无论他是跟她们同行也好,还是独自去闯,她都希望他不要怀揣心事,闷闷不乐的。 看着阿絮上楼的身影,应枕雪出言,“你说,他们俩能在一起嘛?” 舒眠耸耸肩,“谁知道呢,姻缘自有天定!” 沈澜的房门虚掩着,阿絮透过虚掩的房门一眼便看到了房中的沈澜。房中的沈澜背对着房门,正吃力的替自己上药,也是这时,阿絮才发现沈澜背上那几道血淋淋的伤口。虽是过了几日,那伤口仍是恐怖的。阿絮满眼都是心疼,脚步也不受控制的直接进了房内,沈澜并未发现阿絮,还是在为自己擦药,直至她轻轻接过他手上的棉棒,倒是吓了他一跳。回头见是阿絮,他第一反应就是想要穿好衣裳,却被阿絮阻止了。 “别动!”阿絮轻轻二字,沈澜当真一动不动。 阿絮挑起药膏轻轻的敷在他的伤口,又怕他疼,还一边敷一边吹;沈澜感受到背部传来的轻柔,嘴角扬起笑意。最后,她扯下纱布帮他将伤口隔开,敷药之事才算是完成了。沈澜穿好衣衫,却也迟迟不敢转过来看她。 “沈澜,对不起!”听见阿絮的这声对不起,沈澜皱了眉头,方才的喜悦也是消失殆尽。他想着,阿絮说对不起,肯定就是来拒绝他的。可他也不出声,只是静静的听着阿絮说话。 “自我们相识以来,你就像是一个大哥哥一样护着我,所以其实,你对我很重要很重要的。可我这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你下不来台,让你伤心了,所以我向你道歉。至于男女之事,我其实并没有想过,我也不是很懂。可我知道,你不开心了,而我不想让你不开心,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不开心了?可不可以不要见着我就躲?我真的很希望,我们能像从前那般相处。” “男女之事我不懂,但你可以教我。沈澜,我不讨厌你,也不厌恶你的接触,可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你教教我,等等我,等我能明白自己的心好吗?” 明明几个人里,阿絮才是年纪最小的那个,而今却是拿沈澜当孩子哄,也真是难为她了。沈澜听了她这一番话,内心很受感动,眼眶也不自觉红润了。 她没有明确拒绝他,她说他对她很重要,她说他可以教她。 沈澜将她拉入怀中,紧紧的将她抱住,脸上是喜极而泣的泪珠。阿絮冷不丁被这么一拉,半晌没反应过来,眼下她只觉得心跳的很快,就像是要从嘴里跳出来了一样。 “谢谢你,愿意给我机会!”沈澜轻轻出声,诉说着他的心思,“初见你时,就觉得你潇洒果敢,还很较真。自那次赛马之后,你其实就在我心上了。可我知道我是命定的驸马,所以我压下了对你的心思,再次与你相遇,也只想着能多看看你就好。后来,得知你是公主,是我的未婚妻,我真的很开心,可是我还是不敢向你表明我的心意。我怕我说了,你就会躲着我,毕竟你是为了逃婚才去的江湖。” “后来你父皇母后的事,让你心情很不好,我便也没机会说,只想着陪着你就好。一直到你成了女帝,又到你卸任女帝之职,我才想着应该勇敢一把。可是你不告而别,根本没给我机会。所以,我辞掉了卫长之职,毅然决然的向你奔赴。我想着,我一定要向你言明我的心意,哪怕被你拒绝,也总比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憋在心里好。” “其实我这几日躲着你,也不是生气,我只是不慎受伤,我不想你担心。况且,我平日里总是威风凛凛的,可到了江湖,竟吃了这么个亏,很丢脸呢!” 沈澜说到此处,心结便是打开了,这不都能开得起玩笑了。 阿絮被他逗笑,也是顺着他的话接下去,“嗯,确实很丢脸。” “啊?”沈澜看着她,“我以为你会安慰我呢。” 阿絮被他逗笑,“傻样!”其后二人相视一笑。 “刚才没吃好吧?走吧,下楼!”阿絮对他发出邀请,沈澜自然不会拒绝。 舒眠应枕雪见二人一前一后的下楼,便知沈澜的心结是打开了。 “阿雪,这外面天气挺好的,当是雨过天晴了吧?”舒眠这话明着是说天气,实则是在打趣沈澜。 应枕雪心领神会,也是配合道,“嗯,是的,雨过天晴了。” 沈澜听出了二人的打趣,不自觉红了脸,也是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这几日的确是有点矫情了。偏阿絮听不懂,“这不都一直艳阳高照的吗,也没下雨啊!” 余下三人不答,只是各自憋笑。 白王陪着白王妃一直在城中住到了陆常安行刑之日,毕竟是自己的亲人,白王妃自是要为他收尸的。陆常安行刑之后,奴隶市场一事才真的算是告一段落,送别了白王与白王妃后。舒眠一行四人,又继续自己的江湖之旅。 “咱们去扬州吧,听说那里有什么花灯节,肯定很热闹的。”阿絮提议道,沈澜自是双手赞成。舒眠应枕雪又宠她,于是,四人便是朝着扬州出发。 到扬州时还是白日,街道上也已经在准备夜晚的花灯节了。忽而,晴空万里下竟是打了一声雷,可真是将人吓了一跳。但雷声过后,仍是晴空,便也没引起大家的注意。四人赶了许久的路,这腹中早已空空,便是寻了家酒楼果腹。这酒楼中能听曲,能看舞,又不耽误吃,当真是极大的享受。 有阿絮在,她们的伙食自是不差的。鸡鸭鱼肉,小酒可都上全了。 阿絮眼下虽是卸掉了女帝的职位,可也还算是皇亲,这皇亲出门,自然不愁吃喝。而当今陛下给予她方便,她临走时,陛下给了她一块令牌,让她使用令牌便宜行事。但更多,她就只是用来支些银两用。 “都吃吃吃,别客气哈。沈澜,你最要多吃点,吃肉补肉!”阿絮见菜上桌,就赶紧招呼道。 沈澜点点头,吃了起来,可嘴角的笑意怎么都掩不住。 舒眠见此,又是忍不住打趣,“阿雪,咱俩怕是要失宠了。阿絮这心里眼里,可都只顾着沈澜公子了,也没想着喊我们多吃!” “嗯嗯,我都在想,我们是不是不该坐在此处。可是摸摸口袋没银两,便还是算了吧!”应枕雪也是学着舒眠越来越毒舌。 阿絮一手拿个鸡腿塞二人嘴里,“吃都不堵上你们的嘴是吧?” “瞧瞧,瞧瞧,都想着谋杀亲姐了!”舒眠就是觉得逗她好玩。 “大家还是用膳吧,不要开玩笑了。”沈澜出言,也是想为阿絮解围。 “是啊,阿姐,现在阿絮有人护着,我们还是乖乖听话的好。”应枕雪这一句,整的沈澜又不好意思了。在此之前,倒是不知沈澜是如此脸皮薄的人。 二人玩好了,便是收住情绪开始用膳。如此,这餐饭才算是步入正轨! 四人正用膳呢,却突然闯进一个浑身是伤的姑娘,她跌跌撞撞的,最后就是摔倒在他们这一桌。舒眠正想去扶,却见姑娘害怕的直往后看,见着追她之人入了店,她便是爬着躲到了桌子下。四人见她如此,也是想着帮她掩护一二,便是淡然用膳,任她在桌子底下躲着。 追那姑娘的人身着统一,足有十五人,端看那满身的狠劲,都像是些练家子。这么多人追一个小姑娘,怎么想也只能是将他们往坏人身上带。楼中掌柜见有人入店,又见是些不好惹的,便是赶紧赔着笑脸,“几位爷,是打尖儿啊还是住店啊?” “不好意思掌柜的,我们追着贼人而来,亲眼见着她进了店中,这才叨扰。”还以为是硬茬,不曾想竟是知礼的,“诸位抱歉,我们是武宣侯府的家丁,那贼人偷了我家侯爷珍视之物,我们此来只为将人带回,还请诸位行个方便。” 听闻是武宣侯府的人,楼中用膳之人便是安定下来继续用膳,丝毫不担心他们会伤及无辜。掌柜的也是说,“各位爷请便,有什么我们能帮的,我们定会帮的。” 如此,那些人便在楼中找寻起来。 “看来这个宣武侯,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很高啊!”阿絮有感而发。 此事,沈澜倒是有发言权的,“这宣武侯是个良善之人,这扬州城中曾发生过两次大难。一次是疫病,一次是灾荒。疫病时,他拿出自己的家产为百姓们求医问药,虽说也是死了不少人,但若不是有他,这城中只怕就是荒城了;灾荒时,他也是毫不犹豫的拿出自己的家产,哪怕去到很远的地方买粮,也要施粥助百姓渡过难关。所以,城中百姓很感激他,将他当做再生父母。这等事迹传到了京都,也是得了先皇的嘉奖的。” “既然宣武侯是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因为有人偷了他东西,就对她穷追不舍呢?”舒眠总觉得事不简单。 “或许是那个东西对宣武侯很重要吧,每个人嘛,都会有自己珍视之物的。”应枕雪是个性情中人,听沈澜讲了宣武侯的事迹,也是忍不住为他说话。 “那此人···。”阿絮压低声音指了指桌下,那姑娘像是知道阿絮不愿意搭救,就拉住了舒眠的衣角。四人当中,也就舒眠觉得事有蹊跷,所以求助舒眠才是最有利的。 舒眠向下看去,正好撞进那姑娘的眼睛,她双眸含着泪,不住的摇摇头,是在向舒眠求救。舒眠看的于心不忍,前因后果如何,总得将人救下才知。 “阿絮,救她!”舒眠下定了决心,其他三人也就点了头。阿絮将慕长川给的令牌放在桌面,料想武宣侯的人也不可能视而不见。 无视皇帝的令牌,那可是等同于谋反。 搜完其他地方后,就剩下了几人这桌。而打头那人看见阿絮放在桌面上的令牌,便也没强硬动手,只好带着人搜别的地方去了。如此,那姑娘也算得上暂时安全了。 “没事了,出来吧!”舒眠将人从桌底扶起来,所幸她们这处隐蔽,旁人倒是没发现。 那姑娘正打算向四人道谢,却脚步一软,晕了过去。幸得舒眠阿絮扶着,这才没摔在地上。这人晕过去,也不能问什么,只好等人醒过来再说。阿絮出钱开了三间房,她们就将这姑娘送到了其中一间睡着。瞧她这模样,应当只是太久没吃东西,才饿晕过去。确定她无事之后,三人才放下了心。 夜里,她们坐在酒楼屋顶,看着满街满巷的热闹景象,也是觉得心情愉悦。各式各样的花灯放在河中,放在天上,当真是七彩斑斓,亮如白昼。 甚至四人都觉得,如此景象才该是天下风貌。 管他明日事,只求今日欢。 番外之陌上梨花宴归来1 一直到了半夜,那姑娘才醒了过来,因着她熟睡之时也一直在梦魇,舒眠三人便是轮换睡觉,就是为了守着她。而今轮到舒眠守着,这姑娘便是清醒了过来。舒眠见此,也是赶紧将几人叫醒,但没叫沈澜。没叫沈澜也是为了姑娘的清白考虑,他一介男子,也不好进入姑娘家的卧房。 就怕姑娘醒来会饿,舒眠早些时候就让人备了粥,眼下她醒来,正好粥也凉的差不多了。她也的确是饿的厉害,接连喝了好几碗粥后,这才停了下来。舒眠也不催她,只是看着她吃,而今吃完了,自然也是该问正事了。 “姑娘为何这般狼狈,可愿同我们说说?”舒眠柔声问道。 “多谢几位大恩,多谢几位大恩,求求三位姑娘,救救我家姑娘吧。”她跪在床上,不停的朝着三人磕头,眼泪也是顺着脸颊直流,真的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你先起来,你有冤情,也得告知我们前因后果,我们才知该如何帮你啊!”应枕雪制止她的动作,姑娘也真的冷静下来。待姑娘平复之后,三人便是找位置坐了下来,细细的听那姑娘说话。 “我叫红珠,是城中东街莫员外家的丫鬟,我家小姐叫莫鸢。我们原本也不住扬州,只是这些年听说扬州富庶,赚得多,老爷便在城中买了房子,带着夫人姑娘来到了这里。我家姑娘身子不好,经常在家中躺着,就连床榻也很少下。老爷想要多赚钱,也是为了给姑娘治病。”红珠细细说来,“有一日,姑娘觉得身上有了些力气,就喊我扶着她去院里转转。出门后,我见风大,便想着去拿件衣服,就让姑娘一个人坐着。待我回来之时,姑娘就掉进了水里。我赶紧喊人来救,我们都以为姑娘这下肯定是没救了,却不想姑娘醒来之后,竟是全好了,便是自幼的病症都没了;但她谁也不认识了,完完全全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但我们都觉得没关系,姑娘能好好地就行了。我们都觉得或许是老爷的爱女之心感天动地,病魔这才收回了他对姑娘种下的病,阖府都很开心。” 三人听得云里雾里的,听了这么久,还是没听到什么跟武宣侯有关的事情啊!但三人也是默契的没有打断,而是继续听着。 “姑娘病好之后,便是不愿束缚在家,我便陪着姑娘在这城中游玩。有一日,有流氓调戏姑娘,一位玉树临风,穿着贵气的公子替姑娘解了围。从那以后,姑娘与那公子时常相约,我们也才知道,那公子是宣武侯。侯爷文质彬彬,长相出众,待人又好,还是百姓心目中的英雄,姑娘自然而然的就爱上了侯爷。侯爷也没让姑娘失望,很快就到府上提亲,三个月前,姑娘坐上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嫁进了侯府。”红珠边说,脸上也是忍不住的笑意,那是真心为自家姑娘开心,“嫁进侯府的一段时间里,姑娘与侯爷相处融洽,侯爷也时常会抽空来陪姑娘。姑娘过得很开心,我也为姑娘开心。” “可是,半个月前,侯爷就跟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他将我囚禁起来,姑娘也不知道被他带到了哪里。他带走姑娘时,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七星连珠,七星连珠,我的阿梨要回来了。我不懂是什么意思,只知道他将我关在了地牢,每天喊人给我送饭。一开始我还吃了饭,但是每次吃下之后,便是觉得浑身瘫软无力,最后这几日,我便再也没吃过了。昨日,我趁着送饭的人来时,装作晕了过去,等着他进来查看时,打晕了他,我这才逃了出来。我一路逃,侯府的人一直追,我本想逃回家去找老爷夫人,可去到才知,老爷夫人下了大狱。我知道,我知道一定是侯爷干的,可是侯爷在众人眼中那是大好人,没人会愿意相信我的。” “侯爷猜到了我会回家,便派了人去抓我,我也是躲躲藏藏的这才到了这里,遇到了几位恩人。侯府的人没敢强制的搜查诸位,可见诸位必是贵人,请各位贵人救救我家姑娘吧。红珠给你们磕头了。”红珠说完又是一阵磕头 三人听完,都觉得整件事奇奇怪怪的。事情真相如何,看来还是去趟侯府了。 “红珠姑娘不必如此,若是你家姑娘真有危险,我们不会坐视不理的。”舒眠开口,犹如给了红珠一颗定心丸,“你今日累了,便先歇着吧!” 红珠睡下后,三人回了自己的房间,她们三个是睡一个屋子的。 “眠眠,真管啊?”阿絮皱着眉头,不是不想管,只是觉得这事没那么好管。 其一,宣武侯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不容小觑,若是他煽动百姓对抗,那她们就会被动了;其二,宣武侯是有自己的军队的,若真如红珠所言,宣武侯性情大变,保不齐他会对百姓不利。这城中这么多百姓,真打起来,她们不一定都能护住。 “总得一探究竟,咱不能只听红珠的一面之词,但也不能真放任不管。这侯府有必要去一趟了。”舒眠道 “我也支持阿姐,大不了咱们打出去。”应枕雪对于打架这方面,还是很喜欢的。 阿絮见二人都选择插手,只好少数服从多数了。 “那咱们怎么进侯府啊?夜探侯府?”决议通过,就得考虑下一个问题了。 舒眠却丝毫不慌,“有什么难得,等着侯爷亲自来接就行了。” “啊?”阿絮应枕雪异口同声,都觉得舒眠异想天开。人家堂堂侯爷,怎么会亲自来接她们? 舒眠瞧二人那模样,便解释道,“他府上的人没强制搜我们这桌,难道不是认出了那块令牌吗?阿絮,你皇叔不是有个同你差不多大的女儿,你到时借用她的身份就行了。反正都是自家人,用用也无妨。” 听舒眠这样说,阿絮应枕雪才恍然大悟。那令牌是慕长川给的,能得到此令牌之人,铁定是有点身份的。而宣武侯作为朝廷命官,得知有贵客到访,自是要尽地主之谊的。 “只是去之前,还得把红珠姑娘藏好,我们离开酒楼后,侯府的人必然还是会搜一遍。”舒眠道,“好了先睡吧,免得明日没精神。” 如此,三人才进入了梦乡。 果真如舒眠所料,次日一早,宣武侯就来到了她们下榻的酒楼。他行事低调,也就备了一驾马车,随行也不过二十人。但他为人温润如玉,又生得俊朗,倒是引得不少百姓驻足观望。 掌柜的听闻宣武侯亲临,那真叫一个蓬荜生辉,便是亲自带着楼中伙计上前迎接,还吩咐人赶紧将雅间收拾出来。宣武侯倒也不推脱,随着掌柜的就上了雅间,随行的也就昨日带头抓人的那个家丁。 “不知侯爷要吃点什么,小的立刻叫人去准备。” “掌柜的莫要忙,我们这次来,是接人的。”宣武侯谈吐淡雅,也从无官威。说实话,为官者能如此平易近人,那还真是挺少见的。 掌柜的一听可就懵了,这店中竟是来了得侯爷亲自接的贵客了嘛,这也让他忍不住问了一句,“不知侯爷是来接哪位客人的呢?” 宣武侯给了那家丁一个眼神,那家丁便是道,“昨日店中最东边那桌,三女一男的。” 掌柜的回想起那桌客人,可真是印象深刻。因为很少见着如此标致的人物,女的嘛,各有各的美,每个人都各不相同,但也是叫人过目不忘。男的嘛英武不凡,也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若是这城中能与那男子一较高下的,只怕也就面前的侯爷了。 “那桌客人啊,小的有印象,那··小的这就去帮侯爷请他们?” 宣武侯抬手制止,“不必,本侯就在这等着,你切莫去打扰贵客歇息。待她们醒了,本侯亲自去拜会就行。” 掌柜的一听,当下也不敢懈怠,心里就是想着那几人身份不俗。但侯爷这边他也不好懈怠,便是亲自派人照看着。只要那四人一醒,便立刻告知宣武侯。 如此,掌柜的就退了出去。而,宣武侯也是真真切切的等了将近一个时辰。 掌柜的亲自告知舒眠三人宣武侯求见,得到舒眠的同意后,掌柜的才去告知宣武侯。如此,舒眠三人也才正式与宣武侯见面。 宣武侯入门时,身后还是跟着那位家丁,他向家丁求证,家丁便也以眼神示意宣武侯,那令牌是中间那位姑娘,也就是阿絮的。于是,宣武侯对着阿絮一跪,“不知殿下驾临,臣迎接来迟,请殿下处罚。” 昨日听家丁说有人持有皇家令牌时,他只以为是钦差大臣,至于钦差是来做什么的,他并不清楚。后来,那家丁又说持令牌的是一个姑娘,年纪又与公主殿下对得上,他心中便猜来人应当是公主。本想着昨日就来接公主入府,却又夜深,便只好今早来接。而今亲眼见着,手持令牌的姑娘当真有种贵气,便知她乃皇室中人不假。那这皇室中,如此年纪的姑娘,也只能是公主殿下了。 舒眠闻言,嘴角弯弯,倒是省得她们给暗示了。 阿絮也是端起公主的架子,“侯爷不必客气,本宫此乃微服出巡,还请莫要泄露出去才好。” “殿下客气,若是不弃,直接喊臣名字就是。”这宣武侯当真是将自己放得极低极低。 “三位姑娘,我已让店家备好早膳,可以下楼用膳了。”还不待阿絮答话,沈澜就从外面走了进来。一只脚踏进,就见两个自己不认识的男人在里头,他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刚想着转身离去,余光却又瞥见了阿絮,这才知自己并未走错。 沈澜面色一变,赶紧拦在阿絮跟前,“你们是谁?”那眼神就像是说,要是你们敢动手,我绝对血拼到底。 “无妨,他是宣武侯,来接驾的。”舒眠为沈澜解释道。而今阿絮是殿下的身份,若是亲自解释,只怕会令人起疑。舒眠开口,会让对方以为她是阿絮的侍女,倒是无妨的。 沈澜一听,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也觉得阿絮曾经是公主,是女帝,而今虽是卸任女帝一职,也还是担得起接驾二字的,便也是卸下了防备心。沈澜不明就里,却毅然决然的护在阿絮面前的举动是很加分的。一来,可以证明阿絮的确身份尊贵;二来,也算是给自己找了个护卫的身份。 “殿下,臣府上已经备下了膳食,还请殿下入府用膳吧!”宣武侯做出请姿。 “也好,那便多谢侯爷款待了。”阿絮轻声道谢,就先一步出了房门。舒眠应枕雪相视一眼赶紧跟上,沈澜则是跟在了舒眠应枕雪之后,其次才是宣武侯。 宣武侯备了一辆马车,本是给阿絮一个人的,可阿絮不忍心舒眠应枕雪走路,便是拉着二人上了车。沈澜则是接过了车夫的活,自然而然的为三人赶车。 大约半个时辰后,一行人这才到了宣武侯府。这侯府瞧着并不大,也不够奢华,但庄严肃穆,也的确不失朝廷命官的风范。到了宣武侯府,便是宣武侯在前面带路,阿絮四人紧随其后。一入府,便有一道惊雷响起,正如昨日刚入城那般。可抬眼看去,天空依旧晴朗,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舒眠四处张望,竟是发现侯府西边的半空中阴沉沉的,整个侯府也唯有那处阴沉,就像是要下雨似的。这情况倒是怪,怎么就只有那处如此呢? “姑娘,您怎么了?”舒眠想的入神,其余人都到了正厅门口了,唯她还留在原地。最终还是府上的家丁发现了她,明为出言询问,其实是为提醒。 舒眠回过神时,就见正厅处的众人看了过来,阿絮与应枕雪是担心,沈澜是听见身后有动静,这才看了过来。唯有那宣武侯见舒眠盯着西边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也是转瞬即逝,转而还是温润模样,但他的慌乱还是落进了舒眠眼里。 舒眠并未声张,只道,“侯爷府上景色很美,在下一时迷了眼,倒叫大家看笑话了。” 听舒眠夸赞自家府上,宣武侯又是眼露哀伤,同时又带着几分思念,最后微微一笑,却尽显苦涩,“这些都是我妻子亲自种下的,这些年来,早已不复当年的景色了。” 他这话乍一听不觉得有什么,但细细一想,问题可大嘞。按红珠的话说,宣武侯迎娶她家姑娘那是三个月前,既是三个月前就不可能会出现“这些年”三个字。除非,他口中的妻子不是莫鸢,而是另有其人。那他明显放不下自己的妻子,又怎会另娶他人呢?他会性情大变,囚禁红珠,伤害莫鸢,难道是因为他的妻子? 因他心心念念的妻子性情大变,这点是合理的,可舒眠还是想不通,莫鸢能帮他的妻子做什么呢?真相或许就在西边,夜探侯府看来是必要的了。 “不说这些吧,请入内用膳吧!”宣武侯再请,舒眠也是急急应着。 因着皇家的规矩,主子用膳,侍女得伺候,但她们是借着微服私访的名头来的侯府,又有阿絮说情,舒眠应枕雪与沈澜都得以同桌用膳。宣武侯本想将主位让出来,但阿絮不肯,他便是也不坐主位,只与阿絮对桌。 席间,宣武侯一个人喝着酒,眉间愁绪叫人动容。阿絮几人也饮酒用膳,这膳食倒是比那酒楼要好的。 饭用一半,就有家丁来传,府外有人拜访。宣武侯向阿絮请退后,这才到了府外。而今大厅中除却他们四人,倒是也没旁人了。 “眠眠,我看了好久了,也没瞧出这侯爷有何不妥,也不像是深藏不露的伪君子,不会是红珠骗了我们吧?” “可我觉得,红珠又不知我们身份,她没什么意图骗我们。”应枕雪也说出自己看法。 “我现在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晚上,咱们···夜探侯府吧?”舒眠道。 她这提议,还真是······ 若是昨儿夜里来探,侯府的人不一定能发现,可如今,人都住进人家府上了,保不齐要被人盯着,此时却说来探? “你们在说什么呢?可是那个姑娘同你们说了什么?”沈澜不知其由,听得云里雾里的。 阿絮正想同他解释,却见宣武侯回来了,她便是噤了声。同宣武侯一起的,还有一位公子。那公子生得剑眉星目,也是个俊朗的,一身束口衣衫,衬的他更添英武之气。他同宣武侯站在一起,就是一个温润,一个英武,但都很养眼。 那公子看了宣武侯一眼,宣武侯便领着他到了阿絮前面,“这位便是殿下。” 阿絮闻言抬眼,正是撞进那公子的眼中,其他三人的视线也被吸引过来。那公子眼中,肉眼可见惊艳之色,但见阿絮看向自己,脸上爬上红晕,还真是有点可爱。 沈澜深感危机,赶紧起身护在阿絮跟前,“你是何人,岂敢这般无礼?” 那公子看向沈澜,深觉他就是护卫,倒也没恼,只是对着阿絮施礼,“臣,萧沉,参见殿下!”他说出自己名字时,还打量着阿絮,似乎是想从她的脸上看到不一样的神色。没曾想,阿絮一切如常。 “萧沉,萧伯安将军之子?”阿絮讲出了他的身份。 “正是!” 阿絮只是问问便罢了,倒是没有其他的表示。其后,还是宣武侯觉得有些尴尬,招呼着萧沉落坐,这才遮掩了过去。 如此,大家才又继续用膳。 可不知为何,这萧沉总是偷瞄阿絮,宣武侯看在眼里,也是忍不住嘴角弯弯,方才的愁绪也是暂且抛下。舒眠也看在眼里,心里只觉这萧沉莫不是看上阿絮了?又见沈澜一副吃醋的神情,便知接下来可好玩了。 陌上梨花宴归来2 早膳过后,侯府的下人也是安排好了客房。因着阿絮是主人,便是一人一间屋子;舒眠应枕雪作为阿絮的侍女,便是住在一起,房间是在阿絮的隔壁,也是方便阿絮有事时,可以及时赶到。沈澜身为男子,名义上又是护卫的存在,他的房间就离得远些。 宣武侯沈知宴像是刻意在为萧沉与阿絮制造独处机会,便是将引导阿絮前往客房的事情交托给了萧沉。萧沉也不推脱,反而给沈知宴一个感谢的眼神,便起身朝着阿絮而去。沈澜见了,可就不乐意了,当下将身一横,挡在了阿絮与萧沉之间。 “侯爷,男女有别,萧公子引殿下去房间,怕是不妥吧?”沈澜一开口,可就是浓浓火药味。这话是同沈知宴说的,眼睛却是盯着萧沉。 萧沉也是被他惹怒了,他算个什么东西?区区一个护卫罢了,怎么敢几次三番同自己叫嚣?莫非他对殿下也生了爱慕之心? 于是,他反驳道,“护卫尽职尽责是好,但你主子都没发话,你却自作主张阻拦,实在有些越俎代庖啊?”打心底都将对方当成了轻敌,这话语间火药味越来越浓。 “我怎么觉得,下一秒这二人就该打起来了?”应枕雪也是看出了不对劲,轻声同舒眠讲。舒眠也是摸不着头脑,这都什么事啊。这阿絮怎么就招惹上桃花了? “阁下不必担心,这萧沉还是值得信任的。”沈知宴只觉得沈澜是以为萧沉不可靠罢了,便也是出声为他解释。从方才的种种来看,沈知宴与萧沉应当是很熟。 阿絮倒是没看出什么内情,只知沈澜受了欺负,她要为沈澜撑腰,“萧公子有所不知,本宫向来倚靠身边人,他们说的话,即为本宫所言。即便他只是一个护卫,也断然没有叫别人欺负的道理。”沈澜本还怒气冲冲,一听阿絮护他,嘴角的笑意都要压不住了。 “侯爷,另寻人带路吧。” 阿絮都这样讲了,沈知宴只好另寻人带路。阿絮走在前面,舒眠应枕雪跟在后面,沈澜确定萧沉不会跟上去后,这才走在了最后。 待四人都离开,沈知宴才开口,“萧兄,我怎么觉得,这殿下根本不认识你呢?” 萧沉却不恼,嘴角的笑意不减,“毕竟是姑娘家,害羞不敢相认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殿下一点面子没给我,倒是让沈兄看了场笑话。” 紧接着又道,“原本只是想来看看沈兄,借沈兄的府邸落落脚,而今,怕是要多叨扰几日了。” 沈知宴锤了他一拳,佯装生气,“兄弟之间,哪里需要如此客气。我这府邸,你若看得上,就此住下都行。” 于是,二人相视而笑。 那方,在侯府侍女的带领下,阿絮几人都顺利的到了客房院中。眼下天色尚早,三人打发了侍女后,便是到了阿絮房里。沈澜是男子,便是在外院,不曾跟进院中。 应枕雪将门关上,三人便是围桌而坐。 一坐下,应枕雪就忍不住开口,“阿絮,你可是认识那个萧沉?我总觉得,他对你有种特别的情愫,像是···看上你了。” 此言一出,阿絮嘴中的茶水都喷了出来,“阿雪,你瞎说什么呢,怎么还拿我开涮了?” 好吧,阿絮是没看出来的。 “你没看沈澜都差点同他打起来了,这两人明显就是为你吃醋了。”应枕雪又道。 阿絮想到沈澜,脸上爬上红晕。又听他为自己吃醋,心里更是高兴极了。 “所以,阿絮,你到底认不认识萧公子呢?”舒眠开口问道。 她是觉得,若是阿絮当真不认识萧沉,而萧沉又对她这般特别,会不会是将她当成了慕凝公主呢?毕竟,阿絮此时也算是冒用慕凝公主的身份呢。可这萧沉若是认识慕凝,只怕日后行事就得小心了,免得被人给看出来。 “他是萧伯安将军之子,自幼就跟将军戍守边关。若说回京也是有的,但我发誓,我只听说过,并未与他见过。所以,我也不知他为何对我这般态度。” “那慕凝殿下呢?可与他相识?” “你是说,他可能是将我当成安宁了?”慕凝,小字安宁,正是慕长川之女,“若真是将我当作安宁了,那日后可得小心了。你知道的,我住在宫里,安宁是跟随皇叔住在封地,我与她也是甚少见面。若是萧沉真的认识安宁,那我根本就是漏洞百出。” “你也不必悲观,据我观察,萧沉并未认出你不是安宁。你也说了,他在边关甚少回京,说不定也只是与年幼的慕凝见过罢了。”舒眠开口安慰,此事就暂时掀过。 “那现在说说,夜探侯府,你有何计划?” 阿絮这样问,也是怕沈知宴留有后招,会派人盯着她们。 “那便想个法子,将沈知宴给引开!” 舒眠虽是这样说,但是想啥法子,还真不知道。 这边正在思考呢,就听外面传来争吵声。 “我说你这人怎么阴魂不散的,殿下都休息了,你还来打扰?”这是沈澜的声音,能让他如此疾言厉色的,只怕也只有萧沉了。 “扬州景色美,我来邀请殿下一同出游怎么了?我与殿下之间的事,还真轮不到你个小小的护卫来管!你最好是能摆正自己的位置。”萧沉这话,真是有些仗势欺人了。 阿絮一听就火了,打算出去为沈澜撑腰。然而,她还没走到门边,就被舒眠一把拉回。先前是没头绪,现在她倒是想到了一个好法子。阿絮转头看她,简直是一脸的问号,都不知道舒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阿絮,答应萧沉同他游玩。”舒眠开口,阿絮问号更深。明明都怕暴露了,还让她与萧沉接触啊? 暴露什么的都先不管,但就外面那势同水火的两人,她真答应了萧沉的请求,那他们不得打起来啊?然而,舒眠就是想要他们打起来。 扬州是沈知宴的地盘,打架的又是公主护卫跟他的好兄弟,沈知宴不亲自出马调和那可是说不过去的。如此,只要沈知宴出了府邸,也不用等到夜里再去探侯府了。 阿絮看着舒眠那不容商量的眼神,就知她定是有什么打算,既如此,她也只好全力配合了,“好吧。” 阿絮出了房门,舒眠应枕雪紧随其后。眼下她们自然是要跟出去的,不然会引起沈知宴的怀疑。再说了,若是她们不跟着去,等会谁来给沈知宴报信呢? “吵什么呢,吵得本宫耳根都不清净了。”阿絮端起公主架子,发怒的样子还真有皇家规范。 萧沉换上笑脸,“殿下,不知臣可有幸,邀殿下同游?” 那边沈澜看过来,那神情就像是在说:你敢答应,我就敢打他! 阿絮瞅着那眼神瘆得慌,只好别过头去,“好啊,那就请萧公子带路吧!”她嘴上说的云淡风轻,心里想的是:沈澜沈澜,我是被逼得,不管我的事。你要是生气,那你就去怪眠眠吧。 萧沉得意极了,便在沈澜面前嘚瑟,沈澜气的拳头握的嘎吱响,下一秒就怕要抡上去了。舒眠看了,赶紧压住,轻声同他讲,“这萧沉忒讨厌了,总是缠着阿絮,阿絮也是忍他很久了,也很想打他一顿。但此处是侯府,咱们住在人家,也不好给侯爷惹事不是?况且啊,这萧沉同侯爷认识,真在府上打起来只怕要吃亏。所以,阿絮的意思是,她将人给骗出去,等到了人多的地方,你就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十天半个月的都没脸见人。在扬州百姓的面前丢了脸,只怕他见到你也得躲着了。” 沈澜虽觉得阿絮不可能有这心思,但在他眼里,舒眠也是个不会骗人的姑娘,只好半信半疑的跟了出去。再说了,暴打萧沉,也是他的心之所向,就算是被骗了又如何? 应枕雪见沈澜跟去的背影,很好奇舒眠同他说了什么,“你忽悠他什么了?” 舒眠黑线,没曾想应枕雪竟对她用上“忽悠”二字了,“也没什么,就说跟着去,找机会让他出气!他看萧沉不顺眼,听说能出气,自然就会跟着去啊!” 应枕雪笑笑,不用想,她也知道舒眠想干嘛! 萧沉可是殷勤的紧,不是买吃的,就是买玩的,虽都被沈澜一一挡下,但还真挡不住他的热情。沈澜都将身子拦在萧沉与阿絮之间了,萧沉还是能探出个脑袋来看阿絮。两个大男人谁也不让谁,这场面要多好笑就有多好笑。阿絮回头来看舒眠,希望她告知接下来该怎么办,但舒眠就像是没看到似的,也是在看景。 应枕雪提醒她,“阿絮好像是在求救呢,不管啊?” 舒眠皮动肉不动,“眼下离侯府还近,还不是动手的时候!” 应枕雪对着阿絮耸耸肩,示意她继续往前走。阿絮怒视舒眠,心里想的是,就不该听你的。坏蛋,坏眠眠,连自己亲妹妹都坑! 这两个男人别扭的走姿,引得大街上人人注目,二人发觉后,倒是正常了不少,但仍是暗中使劲。发展到后面,便是:萧沉去买这个吃的,沈澜也去买;萧沉买玩的,沈澜也买。然后,一同递到阿絮面前,就看她要选择谁的。阿絮简直头大,若是地面有洞,她只怕都要钻进去了。 眼见前方有座石桥,舒眠便是暗中朝阿絮使眼色,示意她上桥。阿絮也是觉得舒眠总算是要管她了,便是听话的上了桥。前方三人刚上桥,舒眠就击出一块石头,这石头稳稳当当的击中阿絮的小腿,她一个重心不稳,就要往河中落去。沈澜站在左边,便是伸手去拉;萧沉站在右边也是准备伸手去接,而沈澜也是伸了手打算将阿絮扶稳当,却不想不慎推了萧沉一把···· 然而眼前的情景就是:沈澜稳稳当当的将阿絮扶住,萧沉重心不稳的往河中倒去。他慌乱中想要拉住阿絮,却又怕连累阿絮掉入水中,便是收回了手。所以,唯有萧沉一人的受伤世界达成。 应枕雪看的目瞪口呆,心中暗想,这舒眠腹黑起来是真腹黑啊。只听“噗通”一声巨响,瞬时引来许多人围观。沈澜与阿絮也是看向桥下,河水已经没过了萧沉的身躯。 不过,萧沉是个会水的,此番已经朝着岸边游去,除却狼狈点,倒是没甚大事。阿絮小腿传来痛感,她哀怨的看向舒眠,舒眠眼神一躲,人已经跑到萧沉那处了,沈澜则扶着阿絮速速跟上。他们到时,萧沉已经上岸,正在拧着衣衫上的水。 一看沈澜靠近,舒眠又开始整活,“沈澜,你怎么回事?怎么能将萧公子推下水呢?要是他出了什么意外,你要如何?” 沈澜:???我请问呢? “不过,萧公子你也别生气,沈澜也是怕你轻薄殿下,这才失了水准,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和他一般见识了。”舒眠也是绝了,两边拱火! 她这“轻薄”二字,也是成功燃起了萧沉的怒火,“我轻薄殿下?···姓沈的,你给我听好了,我乃陛下亲旨册封的驸马爷,是殿下堂堂正正的未婚夫,若说轻薄,你方才拉着殿下,才算是轻薄。” 一言激起千层浪,他这“驸马”倒是大家都不知道的。舒眠三人明白,他应当是慕凝殿下的驸马,但沈澜不明白啊,特别是听见“驸马”二字,他智商简直为零。 “你胡说,我才是名正言顺的驸马爷,你若再敢胡言,我定打得你满地找牙。” “打就打,你以为我怕你?”萧沉出了好大的笑话,早就想出口怒气了。 于是,阿絮一个没拉住,二人真的打了起来。 舒眠趁着二人打的如火如荼,拉着阿絮与应枕雪就溜出了人群,直往宣武侯府而去。眼见就要到侯府了,舒眠便让应枕雪去通知沈知宴。毕竟阿絮是主子,不能让她亲自去吧?应枕雪也是听话的去通知沈知宴,舒眠则拉着阿絮躲在府外,只等沈知宴被骗走! “你是故意让他们打起来的?”阿絮也是看出来了。 “不如此,如何支走沈知宴?”舒眠倒没觉得有什么。 阿絮却很苦恼,“我这到时怎么跟沈澜解释啊?” 舒眠耸耸肩,逗她,“那是你们之间的事,同我有什么关系?” 阿絮:你认真的嘛?来,看着我的脸在说一遍呢? 舒眠见她这模样,只好道,“你到时与他实话实说就好,沈澜是个明事理的,他会知道的。至于,我们这次利用了他,日后,你好生补偿他也就是了。” 阿絮正在想着该如何补偿,就见沈知宴匆匆离府,舒眠觉得时机已到,就拉着阿絮翻墙入府。三人汇合之后,就往西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