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副本：NPC竟是隐藏病娇》 第1章 妈妈的纪念日1 路弥突然被卷入一个靠观众打赏的惊悚逃生节目中， 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路弥只是个误入节目的普通人， 直到后来，他们才明白那是一个恐怖的存在…… * “caught in andslide,no escape from reality ” （被困塌方之中，无法逃脱现实的牢笼） 昏暗老旧的屋子里无人说话，只有空灵的歌声盘旋在十来个玩家的耳畔。 他们紧紧挨坐在一起，看不清彼此的表情，僵着身子不敢动弹。 路弥坐在其中，刚醒来不久的他面上还带着些迷茫。 歌声婉转，弥不自觉听入了迷。起身，却猛地撞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他瞬间清醒，耳边的雨声重新变得清晰，腐烂潮湿的味道仍然萦绕在鼻尖。 路弥眨眨眼睛，看清一个女孩在他正面前，即使被撞了一下，也浑然不觉，摇摇晃晃继续往前走。 周围也已经有好几个人，不知不觉站起来，神情陶醉，往前走去。 路弥一看，前方原本紧闭的大门不知何时大开。 外面黑漆漆的，只能听到雨下得愈发猛烈，像是迫不及待要将他们引入其中。 “gotta leave you all behind and face the truth” （我将离你们而去，去接受现实的审判） 路弥迅速判断出这歌谣的诡异之处，而那门外，估计不是什么好地方。 “别过去！” 他一手堵住自己的左耳，大步向前拽住前面的人。 女孩一个激灵，停住了脚步。路弥注意到，她有只手戴着一个白色手环。 回头看其他人，有的早早堵住了自己的耳朵，有的因为他那一声大喊，大梦初醒般喘着气。 不对。 路弥快速扫了眼周围，眉头皱起。 歌声骤停，随之而来的是刺耳的惨呼，回荡在每个人的心头。 循着声音看去，一个人影竟不知何时静静立在了门口。 雷声轰鸣，惨白的光亮映照出它凹陷的眼窝和双颊。 门口的女人一头长发拖到地面，惨叫声在它背后持续了十几秒才停。 女人迈出枯瘦的脚，往屋内一瘸一拐地走来，在地面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那脚印，混杂着雨水和红色的液体。同时，一具极度扭曲的身体展露在人们的视野中。 鲜血与雨水交织，诉说着恐怖的现实。消失的玩家，成了这歌声的牺牲品。 众人被困于这狭小的空间，无处可逃。 她带着诡异的绿色玉佛，缓缓逼近，每一步都踏在湿漉漉的血迹上。 “孩子们，摇篮曲唱完了，该去睡觉了。”她的话语冰冷，透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这番话让路弥完全摸不着头脑，好在有个戴眼镜的青年似乎知道点什么，冷静答道：“知道了妈妈。” “妈妈”目光幽幽移动，落在了青年身上： “记住，不要睡错房间，也不要锁门，妈妈晚上要来给你们掖被子。” 青年与它对视，神色不改，代替大家答应下来。 路弥仔细看了看，发现他也戴着一个白色手环。 再看队伍里其他人，有一半都是这样。 “妈妈”满意地点点头，移开目光似乎正要走，却忽然眯起眼睛，像是注意到了什么。 大家顺着它的视线看去，望向壁炉前一堆花瓶的碎片上，脸色巨变。 摔花瓶的是个和路弥一样搞不清状况的汉子，人高马大的他此时也掩盖不住脸上的慌乱之色。 这个所谓的妈妈，会惩罚砸碎花瓶的孩子吗？ “妈妈”却没说什么，只是脸色阴沉地离开，进了另一间屋子。 “咚——咚——” 墙壁上挂着的老式洋钟幽幽敲响。 路弥礼貌地问那个具有领导气质的青年：“烦请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一场极其危险的游戏，那个女人是npc。”青年冷冷回答了这么两句，就偏过了头。 最后一声钟响结束，那个汉子像是再也忍耐不住，怒吼一声： “骗子！” 他眼睛红得可怕，拎小鸡一般拽着一个人的衣领就将其提了起来—— “你不是说有工作人员要来送我离开吗？怎么还要在这睡觉，玩过家家？” 他威胁的，正是路弥刚刚救了的那个女孩。 女孩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身体单薄。被他的唾沫溅得直皱眉，再加上双脚离地，相当难受。 其他人大多冷漠地别过脸去，要么就是害怕地抱紧自己。 青年抱臂，说：“你清楚现在的情况，只是不愿意面对现实，找个发泄口而已。” 这话似是戳中了汉子心中最隐秘的地方，他情绪更加激动，掐紧了女孩的脖子： “我知道你们这些戴手环的人是一伙的，赶紧把门打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这时，一个冰凉且锋利的东西抵在了他的太阳穴上：“你动她一下试试。” 汉子看了一眼旁边的人，冷笑一声：“小子，你白白净净一看就是个吃软饭的，知道我混什么的吗？” “你要是真有本事，就去把那npc杀了。”路弥面无表情，按着碎片的手加重一点力气，汉子的太阳穴开始渗出血丝。 汉子歪歪头，放下女孩，庞大的身躯将大半个路弥罩在了阴影里。 他随手拿起一杯水，从路弥头上浇了下去。 “来啊，来打我啊。” 水珠顺着额前的碎发滴落，路弥盯着汉子肥壮的脸，手指本能地微微动弹了两下。 汉子眼尖地注意到，嗤笑一声：“手都害怕得发抖了，还逞什么强呢？” 女孩拽住路弥，冲着他摇摇头：“别莽撞。你打不过他的。” 就在这时，阴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有一件事。” 路弥眨眨眼睛，手指再次动弹两下。大家都闻声看向客厅中央的位置。 没有人注意到，一簇火舌正从汉子腿边悄悄退回到壁炉中。 客厅的中央，站着那个女人。这一次，它手里多了一把剪刀。 “孩子们，告诉我，”它一步步走近，语气温柔，“是谁打碎了妈妈的花瓶？” 壁炉边，那堆碎片仍然静静散落在原地，照映出火光，还有汉子惊恐的表情。 没人想到它还会回来。 汉子眼看着“妈妈”越走越近，慌忙指着路弥说：“是他，是他打碎的！” “妈妈”打量的眼神看过来，路弥低头一看，暗叫不妙！他的手里，还抓着那花瓶碎片！ “她咧开嘴，露出森然的白牙，举起了剪刀，压迫感十足。 “坏孩子，是谁呢？” 这时，那女孩站出来，语气坚定：“妈妈，不是他，我可以作证。” 但“妈妈”仿佛没听见般，一步步靠近…… 第2章 妈妈的纪念日2 “妈妈”打量的眼神看过来，路弥低头一看，暗叫不妙：他的手里，还抓着那花瓶碎片！ 这时，那女孩站出来，语气坚定：“妈妈，不是他，我可以作证。” “妈妈”咧开嘴，露出森然的白牙，举起了剪刀。 “卡嚓卡嚓。” “坏孩子，是谁呢？” 她一步步靠近，摸上了路弥的额头，冰凉的触感冻得他一激灵： “孩子，是你打碎了花瓶吗？” …… 一阵惨叫声过后，“坏孩子”趴在地毯上，将手指伸进空洞的嘴巴，写下血红的几个字：听妈妈的话。 “这就对啦。小小惩戒一下，要长记性哦。” “妈妈”左手是带血的剪刀，右手握着新鲜的舌头。 “正好我为纪念日新买了一个细嘴花瓶，现在，有缎带可以装饰它啦。” 众人注视着它离去的背影直发怵，那舌头上的血滴了一路。 打碎一个花瓶就这样，要是再严重点…… “好了都别看了，”青年提醒道，“赶紧去找自己的房间，免得等会又被安一个不按时睡觉的罪名。” 有个人问：“许哥，可以两个人一起睡吗？那个女人说晚上要来掖被子，两个人相互也好有个照应。” 其他人也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 刚刚汉子不是没有反抗过，那么强壮的成年男性，轻而易举就被牵制住，并且剪掉了舌头。 被称为许哥的青年摇摇头：“规矩就一个，只能睡自己的房间。” 路弥看着地毯上痛苦不堪的汉子，陷入沉思：“妈妈”分别摸了他俩的额头，问了同一个问题。 他回答不是后，“妈妈”慢慢放下了手。 汉子模仿着他的语气和神态回答，却被当场按住剪掉舌头。 难道说，触碰额头是“妈妈”检测对方有没有撒谎的方式吗？ 忽然，他感觉衣服被人扯住。 “怕吗？”女孩拉着他跟着其他人一起上楼，“这还算好的，不过对于新人来说冲击力也不小。” 路弥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在这里存活，听那个女人的话就行了吗？” “今天的事，谢谢你了，”姑娘停下，举起戴着手环的手臂说：“明天我会告诉你一些事情，不过，要看你能不能活过今晚。” 她回头看了一眼路弥，说了声“祝你好运”就进了一个房间。 路弥走过去，看见那房间的房门上挂着姑娘的名牌，上面是三个大字：宁壮壮。 几乎没什么人的时候，路弥在走廊尽头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盯着房门上自己的名牌，一丝古怪油然而生，他真的叫路弥吗？ 他试图回想出现在这里之前发生的事，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有疼痛的感觉再度袭来，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刻意阻止他想起什么一般。 他抹去额头上浸出的汗，暂时放弃。推门入室，房间不大，陈设老旧。 进了浴室，看看镜子里的自己，身上的衣服是一件白色的圆领上衣配黑色夹克，崭新异常。 目光上移，他呆住了。 那是一张好似女儿般清秀的脸，眉眼间却不乏少年的英锐之气。 难怪汉子说他像个吃软饭的。 路弥脱下夹克，放在洗手台上，打开水龙头冲澡。 没冲多久，他就刻意伸出手指动了动。 大约是醒来三分钟左右的时候，路弥就发现自己拥有操纵火焰的能力。 确认没有人发现以后，他继续装傻充愣。在这种危险的游戏世界里，有这样的能力不宜张扬。 就是刚才同那汉子对峙时，他也是极其谨慎地勾出一窜火苗。 只是没有先前的记忆，他对于这能力的发动条件、持续时间等还没有足够的了解。 路弥将目光再次落在正不断向下滴水的指尖上。 无事发生。 难道一定要在危险时刻才能发动什么特异功能？ 正这样想着，他听见楼下的钟声再次敲响。十，十一，十二—— “砰”的一声，路弥猛地摔到了浴室湿滑的地上，而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巨大无比。 低头一看，竟是两只毛茸茸的爪子。 地板上积了一些水，他从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倒吸一口气，想说句什么鬼，却只能发出“喵喵”的声音。 是的，他路弥，在深夜十二点的钟声里，变成了一只身形优美、毛色狂野的狸花猫。 这时，卧室的房门冷不丁被敲响，路弥心中一震。 “妈妈”的声音幽幽传来：“孩子，你睡了吗？” 路弥：“……” 知道敲门，你还怪有礼貌的。 下一秒，他就听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在睡觉吗？——不在，不在，怎么能不乖乖睡觉呢？” 路弥听出它语气里的愤怒，预感不妙，紧急搜寻能逃走的通道。 “在偷吃东西吗？——哦，不在衣柜里。” “那……在洗澡吗？” 路弥心骂一声变态，窜上浴室的窗台。 两扇窗户的把手被钢索连在一起，只有中间有点缝隙。如果是人，是没法从这里出去的。 然而众所周知，猫是液体。 路弥先努力把头塞出去，剩下的身体部分就容易得多了。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歇，夜空中没有一点星光，他却能毫不费力地看清周围的事物。 他顺着墙壁灵巧地往下攀爬，听见“妈妈”失望的声音在度响起， 路弥不能确定“妈妈”是否会离开，只好纵身一跃，潜藏在灌木丛中。 这里似乎是后花园，两米高的围墙内，目之所及皆是花草树木。然而时值秋天，只有一派凋零的景象。 他不禁想窜上围墙看看，外面是怎样的情况。正欲动作，他耳尖地听见一声轻微的叹息。 那是和他一样的玩家，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路弥把身子埋得更低。 狸花猫的毛色很适合野外生存，现在他确信，只要他不主动暴露自己，就不会被发现。 实在不行，就在这里睡上一晚，反正他有厚实的皮毛防寒。 这样想着，他竖着耳朵仔细听，很好，没有任何脚步声—— 下一刻他视线脱离地面，整只猫被措不及防拎起来，对上一双精致的眸子。那双眼尾部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勾人心魄的弧度。 第3章 妈妈的纪念日3 那人戴着黑色面罩，穿得严严实实。 他放下戴在头上的斗篷帽子，露出一头黑色鬈发。 接着把路弥仔仔细细打量个遍，语气略带惊喜：“诶，还真是只猫。” 他的声音很有特点，乍听是哑哑的烟嗓，但其中又融入了几分少年气，就像加了牛奶的咖啡。 面罩人抱着他，走到花园里的一处石椅坐下。 路弥想咬一口他的手好挣脱，但闻了又闻，对方身上没有半点活人的气息，便不敢轻举妄动。 “其实我不是很喜欢猫，阴险狡诈，总是……” 路弥闻言大喜，等着他松手，却感觉感觉到一个脑袋钻到自己毛茸茸的肚皮里。 “总是一脸无辜，可爱死人不偿命。” 路弥：…… 那个“妈妈”算什么，这，才是真的变态。 似乎是戴着面罩吸猫不过瘾，他吸了一会儿猫，就尝试挠他下巴，看他不舒服就调整手法。 到最后，路弥架不过猫咪的本能，都没意识到自己何时放松了警惕，眯起眼睛，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面罩人低头看着怀里的狸花猫，眉眼弯起。 …… 天光熹微的时候，路弥被冻醒过来。 他已经回到人形，躺在草地上，身上盖着一件黑色斗篷。 面罩人已经无影无踪了。 他平静地想，不要紧，至少命还在。 然而他掀开斗篷，看到自己不着片缕的身体后，恨得攥紧了拳头。 趁着时间还早，路弥用斗篷裹住自己，悄悄溜回房间。 穿上自己的衣服，他补了会儿觉后，来到走廊上，想确认宁壮壮是否还活着。 一眼看去，走廊上十分安静，每个房间都房门紧闭，似乎没有异样。 路弥走过紧挨着他的那间房门，没走出几步就忽然顿住。 不对劲。 他退回来，慢慢贴在那扇房门的缝隙边，闻到了一股极为浓重的血腥味。 这时，不远处一个声音说道：“想进去吗？” 路弥一看，是宁壮壮梳着头发走来，“不建议哦。等会儿还要吃早餐呢。” “吃早餐和这有什么关系？” 宁壮壮耸耸肩：“里面的人肯定挂了，看了影响食欲。” 楼下的钟敲响，早上八点了。 陆陆续续有人起床，走廊上热闹起来。走动声和说话声中，忽然爆出一声尖叫。 “死人了！死人了！！” 一个姑娘鬼哭狼嚎着从某间屋子里冲出，面色惨白。 路弥皱眉，不知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吱呀——” 眼前老旧的门颤巍巍敞开到最大。 晨光透过正对着他的窗户洒落，覆在被血染红的地毯上，以及跌坐靠着衣柜的男人身上。 他空洞的嘴巴张得极大——正是昨晚那个被剪掉舌头的汉子。 他胸口有一道极深的血口，似乎是被刀捅死的。 路弥：…… “等会吃不下饭，别怪我没提醒你。”宁壮壮脸上波澜不惊，似乎对于这样的事情见怪不怪。 姑娘那边也已经聚拢了一群人。 吵嚷中，那个被称为许哥的青年神情严肃，厉声问道：“你说实话，你们两个昨天是不是睡在一起了？” 不问还好，这一问，姑娘近乎崩溃：“没有！我们是好朋友没错，但是再怎么害怕也不敢违反规则，各睡各的房间，结果她还是出事了！” “她没有必要撒谎。而且，”路弥走过去，抬手指指刚才打开的房间，“那个房间里的人是单独睡的，还是被杀了。” 许哥闻言，脸色微变。 刚刚喧哗之声如此之大，人却还没有到齐。 路弥连续拉开靠自己房间的好几扇房门，见到的，都是差不多的可怖景象。 一夜之间，“妈妈”提刀，杀了五个人。 许哥眉头紧皱：“昨天晚上，明明很安静……” 按理来说，这么多人遇害，不可能没有尖叫和挣扎的声音。 一个小伙抱着双臂蹲下来，有些崩溃：“遵守规则还是会被杀，这游戏分明就是想致人于死地！” 小伙皮肤黑黝黝的，今天气温低了好几度，他却只穿着件短袖，既冷又怕，抖个不停。 他拉拉旁边路弥的衣袖：“兄弟，有没有多的外套？我这刚从热带岛屿度假回来，人在飞机上睡了一觉就到这了，冻死我了。” 路弥想起自己那件夹克还在浴室里，就回了趟房间去拿。夹克果然还好端端地叠放在洗手台上。 出来后，一面将衣服递给那个小伙，一面分析： “被杀的人住的房间大多靠走廊这头，昨天“妈妈”应该是十二点钟以后，从走廊最深处开始，一个房间接一个房间地检查。” 小伙毫不客气地套他的夹克，嘟囔道：“知道这个又有什么用，那东西早晚会杀到我们头上……” “你闭嘴。”许哥严厉地瞪了他一眼，示意路弥继续。 “所有死者都有一个共同点，”路弥脑中闪过刚刚所见到的幕幕惨状，“他们有的死在厕所，有的死在桌前……” 许哥明白过来，接过话：“所以，要真正做到‘按时睡觉’，标准是人躺在床上？” 路弥点点头。 大家回房基本都很晚，不少人以为回到自己房间就安全了，却没想到“妈妈”所说的“掖被子”是暗示着它前来检查时，人必须在床上。 房间内的独立卫浴干净宽敞，引诱着人屈从习惯去洗漱一番。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我还有好多家产没有继承，我不想死！”小伙嘴唇颤抖，“嚯”的一下站了起来。 “我要杀了那个女人！我们人这么多，联合起来，一定能打得过它，对不对？” 没有一个人作声。 小伙正对着人群，扫视过每个人的面孔，看到的大多是害怕的神色。 他正要痛骂这些人软弱无能，忽然看到了路弥在使劲儿朝他挤眉弄眼。 一股凉意，从他的背后包裹而来。 他安静下来，如僵硬的木偶般缓缓转身。 在尖叫出声之前，长长的尖锐指甲贯穿了他的喉咙。 “孩子们，吃饭啦。”女人的语气饱含爱意，收起指甲。 小伙应声倒地，眼睛鼓得大大的。嘴里流出的鲜血淌向众人，吓得队里一个女孩差点叫出来。 好半晌，许哥答道：“知道了，妈妈。” 大家都沉默着，等待“妈妈”离开，它却站在过道中央一动不动，阴冷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昨天晚上，有个孩子不乖，没有按时回房间睡觉，我们该怎么惩罚它呢？” 第4章 妈妈的纪念日4 路弥呼吸乱了一瞬，赶忙迫使自己镇定下来，脑子快速运转。 说是游戏，却并不是当时躲过一劫就没事了。 “妈妈”到现在都没有直接动手，应该是还不知道那个人是自己。 昨晚他在后花园里，并没有看到原本熄了灯的房间又开灯，说明“妈妈”查房并不会开灯，也就不会看清床上人的相貌。 但“妈妈”有触碰额头检测说谎者的能力，如果实在被揪出来了——路弥轻轻摩擦着自己的大拇指和食指——那就只能冒险反攻了。 心里正打着鼓，他却听见“妈妈”说：“这，就是下场。” 什么？ 路弥有些震惊，控制自己面上不要显露出来。 “妈妈”指着的，是它脚下那个小伙。 他的身上，穿着路弥的夹克。 路弥猛然想起，昨晚，“妈妈”进了浴室。 下楼去餐厅的路上，宁壮壮拍拍路弥的肩膀：“你怎么脸色这么差？哦，也是，毕竟是当面杀人。” 路弥声音闷闷的：“是我害死了他。那个女人昨晚一定注意到了我放在浴室洗手台上的夹克。” 宁壮壮听他说完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不以为然：“就算你不把衣服借给他，他也难逃一死。npc是不会放过明言要杀自己的玩家的。” 路弥心情还是很沉重，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停留：“你可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了。” “行。没人知道这个恐怖游戏是谁幕后操纵，我们都是被迫拉进来的。要想通关，需要找线索，达到某个条件，还要小心不被npc杀死。” “当然，npc杀人也是有条件限制的。昨天你问我是不是听那女人的话就不会死，我只能说……” 宁壮壮语气郑重其事： “死亡概率也许会小一点，因为npc不会好心地告诉你所有死亡条件。所以很多人都等着别人积极找线索躺赢，不到期限前的最后一刻是不愿意作为的。” “期限？”路弥抓住关键词。 “嗯，每一个副本都有各自的时间限制，而且不一定会明确告诉你，就比如现在这个副本，最多推测纪念日之前必须通关。期限到了，npc就可以无条件杀人了。” 路弥点点头，接着问：“那手环呢，通关过一局的玩家就会获得？” “聪明。更多的嘛……我怕你现在知道了会崩溃得吃不下饭，”宁壮壮拉开餐厅的门，回头冲他眨眨眼睛。 “你长得这么好看，可一定要好好活着，让不幸被拉进这破游戏的人们饱饱眼福啊。” 路弥看出宁壮壮是想哄他开心，勉强扯了一下嘴角，然而刚进门，这笑容就凝固了。 餐桌边，一个让他想要碎尸万段的家伙安安静静搅和着肉汤。 那人注意到了他，面罩上方露出来的眼睛弯起：“早上好，小猫。” 路弥：“……” 感受到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气场，宁壮壮试探着问道：“你们认识？” 路弥扯着宁壮壮就往外退，弄得他们后面的人都有些不敢进来了。 “怎么了这是？”宁壮壮一脸莫名其妙。 路弥深吸一口气，很认真地说：“他不是人。” “好好好，不过你俩仇恨再大，都犯不着拦着我吃饭吧？” 路弥扶额：“……我是说字面意思上的不是人。” 宁壮壮觉得更莫名其妙了：“你傻了吧？他也是玩家啊。我去吃饭了，饿死了。” 路弥闻言愣住。 其他人进入厨房，都没有表现出异常，面罩人很自然地融入了他们。 路弥再仔细看，面罩人的手腕上，戴着和大家一模一样的白色手环。 “路弥，愣那干嘛，快来吃饭啊。”宁壮壮招呼他。 他摇摇头：“我去趟洗手间。” 厕所与餐厅之间隔了好一段距离，路弥弯弯绕绕才找到。 他拧开洗漱台的水龙头，用冷水让自己更清醒些。 将记忆翻来覆去了好几遍，路弥很确定昨晚面具人根本没有出现在大家的面前过，在花园里也没有戴手环。他化成猫身，也嗅不到半点活人该有的气息。 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路弥关掉水流，准备离开，抬头间却赫然从镜子里看到，洗手间的门把手正被人从外面缓缓转动。 路弥冷眼看着那门把手一点点往下压，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像是有人想要进来给他个“惊喜”。 然而—— 把手按到底，外面的人欲推门而入，却顿住，又重新快速按了几下，门都没开。 路弥勾唇笑了，正得意自己进来时锁了门，肚子却忽然叫起来。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知多久没有进食了。 早餐的时间应该是有限的，路弥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得抓紧去吃点东西。否则要是有什么需要逃命的环节，以他现在的状态已经有点力不从心了。 他屏息凝神，靠近门边，外面什么动静也没有，但单凭这一点还不能确定门外的东西已经离开。 现在，他需要一点防身的东西。 仔仔细细看了一圈，最后瞥了一眼角落里的马桶塞，路弥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只能靠自己。 昨天操纵壁炉里的火焰时，他是全神贯注让自己与它产生连接才成功的。 路弥想了想，再次拧开水龙头。 做了几个深呼吸，他努力集中注意力，注视着清凉的水流，渐渐感觉自己也化作一滴水珠融入其中，轻盈，却又来势汹汹…… 食指微勾，那水柱竟悄然改变了流向，汇聚成一个巨大的水球，飘向门口。 路弥贴墙站着，将手搭在把手上，然后迅速按下向外推，操纵着水球猛地扑向门外—— 第5章 妈妈的纪念日5 “哗啦——” 水球破碎，散落一地。门外，却空空如也。 路弥撇撇嘴。至少他摸到一点特异能力的门道了。至于那个鬼鬼祟祟的东西，跑了也好，省得干架，耽误他吃饭。 回到餐厅里的时候，早餐已经只剩渣渣了。闻着空气里残留的香味儿，悲伤的泪水从路弥嘴角流出。 “唉，太可怜啦，要知道恐游世界里是很少有中饭的，少年你要饿肚到晚上喽。” 宁壮壮同情地看着他，下一秒却变戏法似得拿出了几个肉包子，“给给给，反正我吃不完。你要是在这因为没吃饱被弄死可太丢脸了。” “谢谢壮壮姐！”路弥喜笑颜开，只是奇怪这包子过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还热气腾腾的。 而宁壮壮因为这个称呼面无表情地给了他脑袋一巴掌:“我才高二！” 路弥匆匆吃完，一个温柔的声音从餐厅外面传来，听到的人却汗毛竖起。 “孩子们，来这里。” 人们相互对视，没人想靠近那个可怕的怪物。许哥放下茶杯，率先走向餐厅门口。 其他人也明白干耗在这里无异于等死，都面如死灰地跟着出去，像是不情不愿地上刑场。 “妈妈”站在客厅中央，温和地笑着。系着的围裙上有经年的油污，也有新溅上的血渍。 大家聚拢在一起，离它的距离起码有三米之远。 “妈妈”并不在意，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个相机，说：“麻烦你了，照张全家福就好，挂在墙上的。” 一时间大家毛骨悚然——它在跟谁说话？ 下一刻，原本安安静静搁在茶几上的相机竟悬空而起，就像被什么人拿在了手中一般。 “妈妈”转向大家：“孩子们，站好位置，来拍几张照吧。” 没人知道它这是在整出哪，又会以什么样的理由夺走谁的身体部位甚至性命。 许哥反应很快，平静地组织大家挪开沙发：“高的站前边，更高的站后边。” 宁壮壮小声对路弥道：“他叫许志，我在上一个副本还是新人，遇到过他，对他印象还不错。” 不出几分钟，原本根本不熟的九个人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站了三排。 “妈妈”往最前边的位置一站，笑容挂上，竟然还颇像那么回事。 “妈妈”说：“孩子们，摆几个姿势吧。” 许志沉着应下：“比爱心。” 各式各样的爱心小心翼翼摆了出来，大拇指和食指交叉比心的，双手圈成一个爱心的……很温馨，但也有种说不上来的诡异。 路弥手往后想摆个不一样的，忽然感觉后面的人衣服有点湿。他下意识偏头瞅了一眼，这一眼，却让他双眼睁大，恨不得给身后的人几拳—— 面罩人本来在胸前摆了个标准的双手爱心，注意到路弥的视线，一歪头，将那爱心捧了过来。 路弥转过去，不想搭理他。相机“咔嚓”一声，闪光灯刺激得他想闭眼，但是他很快想到一件事情： 早上在餐厅的时候，那面罩人的衣服，不是湿的吧？ 许志又是一声令下：“后排的人把手搭到前面的人肩上，第一排的人把手举起来。” 路弥心道不好，一双手已经冷不丁搭上了他的肩头。 他微微侧身，看着面具人的眼睛低声道：“说吧，你混进来，有什么目的？” 快门按下，许志的声音再次响起：“再做手个托脸的姿势吧。” 面罩人乖乖双手托脸，无辜地眨眨眼睛，道：“取个东西。”顿了顿，补充道，“对了，身材不错哦。” 路弥回想起昨晚的屈辱，气得想揍人：“你看到了？” 他敷衍地摆了下一个姿势，注意力几乎全在身后的人身上。 “不然你以为是谁给你盖的衣服？抱着的小猫砰的一下变成人，有被吓到，呜呜呜。” 路弥：“……”信了你的鬼了。 站在路弥左侧的年轻人奇怪地看着他俩：“你们嘀咕啥呢？” 面罩人神色瞬间冷下来不搭话，路弥也只是含糊几句就过去了。 四张照片拍完，“妈妈”走到悬空的照相机边，交代着比例、取照片日期等事。 拍全家福的环节结束，出乎意料地没有人员伤亡。大家正惴惴不安猜测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妈妈”就微笑着说： “孩子们，马上就是我和你们爸爸的二十周年纪念日了，很感谢你们这么主动地来帮妈妈筹备。我们今天的任务，是全面大扫除。” 宁壮壮悄悄翻了个白眼：“我敢说这次拍的全家福肯定没那么简单。接下来搞卫生，也未必安全。” 需要打扫的区域都被“妈妈”分到了人，路弥负责厨房，宁壮壮和许志负责客厅，其他几个人打扫二楼的那些房间。 那几个人一看许志没和他们一起，有些担心。许志安慰道：“你们人多，只要认真打扫，不会出事的。放轻松。” 目送他们上楼后，许志的眼神瞬间冷淡下来，嘴角带上了一抹轻蔑的笑，然后对上了路弥的眼睛。 那抹轻蔑的笑容立刻变得充满关怀：“你一个人也不用担心，认真打扫就好。” 路弥默默偏过了头，领了卫生工具走向厨房。 他总觉得许志怪怪的，而且大家好像都忘了什么事呢…… 刚推开厨房的门，他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他知道人们忽略什么了。 乍眼看去，里面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厨房窗口大开，正对着后花园。 面罩人站在窗户后面，一手捧着那件黑色斗篷，另一只手贱兮兮地朝他摆了摆。 路弥面无表情地举起拖把朝他脸上招呼：“你凭什么不搞卫生？” 面罩人轻松躲开：“晚上见小猫，千万别死了哦~” 话音刚落，人就消失在一阵黑烟里。 这家伙，果然不是普通玩家。 路弥苦着脸，开始擦那油腻腻的灶台，忍不住去想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失去记忆，随时有被一个自称是“妈妈”的女鬼残忍杀死的风险。它说这是在准备什么结婚纪念日，可是…… 那个所谓的丈夫，在哪里呢？ 他这样想着，盯着眼前这台时刻运行的冰箱陷入了沉思。 那个女人从来不出门，那早餐当中新鲜的肉汤是从何而来的？ “该不会……” 路弥看了一眼敞开的厨房门，客厅里只有宁壮壮和许志在默默打扫，“妈妈”似乎不在一楼。 他轻轻地，将手放在了冰箱门的边缘，准备打开。 “啊啊啊——” 一声接一声极其凄厉的尖叫从他的头顶传来，路弥心中咯噔一下—— 二楼，有人出事了。 第6章 妈妈的纪念日6 惨叫的声线有两种，就是说，至少有两人遇害。 虽说已经亲眼目睹过“妈妈”杀人的场景，听到如此具有穿透力的惨叫还是第一次。 路弥的后背浸出了冷汗。 “别停，快干活！” 是宁壮壮。她趴在门口，神色中是少见的紧张。 路弥点点头，宁壮壮也赶快抽身离开去干自己的活。 楼上的惨叫声已经消失，他压下心中乱哄哄的不安，拿起拖把拖地。 整间厨房不算大，卫生他已经搞得差不多了，连犄角旮旯里的蛛网都没有放过。现在只剩下拖地，会没事的…… 他听见客厅里，“妈妈”已经下来，来回走动着检查，似乎不愿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路弥的心从未悬得如此之高，生怕下一秒听见宁壮壮的惨叫声。 “孩子们，打扫完了吗？” 路弥将拖把放好，看向门口，“妈妈”微笑着站在那里，长长的指甲已经染成猩红，似乎在检查完之前不打算收起来。 刚刚没有惨叫声，宁壮壮他们是安全的。 路弥点点头：“好了。” “妈妈”跛着脚慢慢挪进来，用手指抚过窗台，再抬起来细看有没有灰尘。 路弥庆幸自己刚刚反复擦拭了这些地方，但又不敢确保每一个地方他都照顾到。 保险起见，他慢慢挪向门口，方便必要时逃命，却看见宁壮壮指着厨房内的一个地方，焦急地朝他努嘴。 路弥心下一紧，赶忙看去，才发现天花板上还吊着一个大风扇。扇叶上落满灰尘，而他刚刚打扫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然而这么短的时间内，怎么可能把那风扇仔仔细细擦干净还不被“妈妈”发现呢？ 宁壮壮似乎是不忍心目睹他被杀的惨状，转身准备离开，却看到路弥对她比着口型，说了句话。 她点点头，脸上还带着疑惑，但仍然快步转身去做了。 “妈妈”已经检查到了冰箱，它忽然开口道：“有一个孩子，打扫卫生不认真，被我砍掉了双手。” 路弥：“……”难道冰箱那里也没有打扫干净？ “还有一个孩子，打扫卫生的时候，偷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被我戳瞎了双眼。” “妈妈”缓缓转身，看着他温柔地问：“好孩子，告诉妈妈，你有没有打开冰箱呀？” 路弥神情坚定，看不出一丝破绽：“没有。” “那，妈妈可要好好检查一下了。” “妈妈”又笑了一下，靠近一步，抬手抚上他的额头。 “相信你还记得，那个撒谎的坏孩子是被怎么处罚的吧？” 路弥此时一心二用，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嗯……记得，他的舌头用来装饰花瓶了。” “妈妈”放下手，赞许地冲他点点头，一副要走的架势。 路弥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女人忽然停下脚步：“对了，还有一个地方没有检查。” 它抬起头，看着那陈旧的吊扇道：“如果不打扫，那可是一个特别脏的地方呀。” 下一秒，路弥就眼睁睁地看着“妈妈”慢慢浮到空中，伸出手，在一片扇叶上摸了几下—— 与此同时，身在洗手间的宁壮壮也眼睁睁地看着那股水流从天花板上飘回洗漱台，恢复到正常的流向。 她颤抖着手关掉水龙头，走向厨房。 …… “妈妈”已经不见了，只有路弥面色苍白地瘫坐在地上。 “还活着，应该通过了吧？”宁壮壮跑过去将人扶起，“地上凉，去沙发上休息。” 经过那顶吊扇时，她抬头看了看。 从她的视角所能看到的扇叶，都光洁如新。 “你小子，竟然还有这招！”宁壮壮回想起刚才在洗手间看到的那一幕，惊羡之情溢于言表。 那时她还在想路弥这回完蛋了，他却又是比口型又是比动作，叫她去打开一个水龙头。 “有个叫程城的玩家，你出去了可以认识一下，也挺有本事的。” 路弥靠在沙发上，喝着宁壮壮递过来的水。刚刚消耗掉了太多精神气，还是有点虚弱，哪管什么黄澄澄绿澄澄。 操纵水流冲洗扇叶不难，难的是在那种高度紧张的情况下，精细操控离厨房那么远的水流。 不过好在还是保住了性命。他闭上眼，听宁壮壮在旁边说话：“这个副本的恐怖之处在于，你做的是最轻松平常的事情，却更可能因为放松下来而送命。” “刚刚我和许志一起打扫客厅里的卫生，好几个地方我给忽略了，幸亏有他检查前提醒了我。” 路弥回想起许哥露出的怪异神情，不置可否：“他要是不提醒你，出事了他也难说不被牵连到。” 下一秒他就被重重拍了一下胳膊，宁壮壮语气有些不悦：“许志是个好人，你这么说是几个意思？而且，我要是死了，没人给你开水龙头，你也得玩完。” 路弥嘴上“好好好”敷衍着过去，却并没有因此打消对许志的警惕之心。口碑好的人，并不意味着可以信赖。 如此精明的一个人，会不知道二楼有好几个死了人的房间很难打扫吗？他却让那几个人放轻松。 同样的，昨晚他说如此自然地说出“规矩就一个，睡自己的房间”，连带着路弥也放松了警惕。直到早上看见汉子的死状时，他才不禁怀疑许志究竟是否有意误导这些信赖他的人。 正这样想着，他就听到许志和别人说话的声音从楼道里传来。 “好了没事了，去休息吧。今天的麻烦事应该结束了。” 沙发是背对着楼道的，路弥感觉到有人在靠近，转头冷漠地看着对方。 许志带着标准的微笑，说：“新人能坚持到现在，很不赖。” 路弥没有回答，只是注视着他。 许志在他旁边坐下，一脸神秘：“我刚刚在二楼看了一下。你想不想知道，一些有趣的事情？” 第7章 妈妈的纪念日7 路弥此时还太虚弱，微微颔首表示随意。 宁壮壮也凑了过来：“什么有趣的事？” “这个情报是牺牲者换来的，”许志叹了口气，伸出两根手指：“刚刚打扫卫生，你们应该听到惨叫声了。” 宁壮壮回忆着：“听到了，死了两个人。他们是发现什么了吗？” “剩下来的三个人中有个女孩儿是新人，目睹了鬼妈妈杀人，害怕得不停地发抖。” “我就去安慰她，她告诉我，被杀的其中一个，是在208房间，打开一个衣柜，估计是想擦擦里面的玻璃。结果被鬼妈妈杀死了，杀之前，挖掉了眼睛。” 他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看向路弥： “也不知道那衣柜里是东西这么重要……鬼妈妈这么怕被人发现，说不定是可以牵制它的东西。” 路弥张张嘴，许志以为他要说什么话，忙安静下来听。 他却只是打了个哈欠，一副懒懒的样子。 许志脸黑了黑，接着又颇为惋惜地说：“我还以为你会感兴趣呢，毕竟可能跟通关有关。” 说完就离开沙发，说是要去找找线索，免得永远被困在这里。 等他走远，宁壮壮说：“看，我说了他人很好吧，连这么重要的线索都跟我们分享。” “我们找到线索成功通关，他难道不会受益吗？” “照你这么说，分享线索都有错喽？”宁壮壮有些不悦，“你不知道，许哥他是最早一批进游戏的人，已经通关了好几个副本，估计很快就能彻底脱离游戏世界了。” 路弥不再接话，深深陷进沙发里休息。 白天的时间，“妈妈”时不时出现在屋子的各个角落里，为所谓的纪念日做准备。 他要做的事，只能等到晚上看看有没有机会了。 晚饭是几个家常菜。路弥数了一下，围在餐桌边的已经只剩下六个人了。 其中只有一个女孩和他一样没有戴手环，这应该就是许志所说的那个幸存的新人，没吃多久就放下筷子要走。 “小雪，怎么不多吃点？”许志叫住她。 那个女孩转过来，面色苍白：“许哥，我、我想早点回房间睡觉。我怕鬼妈妈今天晚上又查房。” “只要在它查房前回到床上就行了，还有好几个小时呢，”许志善解人意地拍拍她的肩膀，“不过你紧张确实情有可原，这两天发生了太多超出常人承受范围的事。” 小雪听他这么说，眼睛瞬间红了一圈：“许哥我真的好害怕，我好想家，我真的还回得去吗？” “回得去，当然回得去。多吃点饭吧，很快你就会发现，这些都只不过是一场梦。” 路弥默默夹了一筷子青菜：又是这样，说一堆空话。谁能保证鬼妈妈一定是在十二点查房，别人放松警惕又对他有什么好处？ 晚上，路弥早早上了楼。走廊里仍然弥漫着血腥的气味，玩家的尸体都还在原地。 路过208房间时，他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 房门紧闭，上面没有挂名牌，应该不是给玩家住的。 回到自己的房间，路弥进浴室冲澡。这回他顺利洗完了澡没有变成猫。 看来，变猫的条件不是这个。 他把脱下来的衣服泡在水里，随手给下身围上浴巾，打算到房间的衣柜里找可以换的衣服。 他擦着还在往下滴水的头发，推开浴室的门，接着就冷不丁被床上坐着的家伙吓了一大跳—— “你在这干嘛？？？”那家伙已经大半天没出现了，路弥几乎忘记了这号人物的存在。 面罩人盘腿而坐，一身寒气，像是刚从窗子里翻进来的。 他看见路弥以后，眼神里明显流露出几分失望：“怎么还没变成猫？我们明明说好的……” “谁跟你说好了！？给我起开！”路弥气冲冲抄起枕头砸过去。 面罩人一手接住枕头，乖乖从床上起来：“好好好，我起来就是了。反应干嘛这么大，你身上我哪里没见过？唉，你还是当猫的时候更可爱。” 路弥：…… 算了，跟弱智讲不清的。 衣柜里，衣服塞得满满当当。路弥并不是什么懂时尚的人，更何况他现在失去了所有记忆，穿衣只求简洁舒适。 照这样的标准，他往外拿出几套目测合身的衣服，丢在床上。 面罩人拿起来一看，几乎都是或黑或白的衬衫和工装裤：“这些都太普通了，干嘛不穿大胆点？” 路弥想起他浑身上下都被暗色调布料层层包裹，连脸都没有大大方方露出来，顺嘴回敬：“难道你就穿得很大胆？” 他继续在衣柜里翻找，过了一会，发觉身后的人异常安静。 回头一看，对方垂着眼睛，竟有几分可怜之态。 难道他打扮成这样是迫不得已？还是说，身体有什么严重的缺陷需要掩盖？ “你叫什么名字？”路弥一面套上衣服，一面示意他坐下来。 面罩人眨眨眼睛：“罗曼。” “罗曼，”路弥迟疑着问道：“你……是有什么宗教信仰吗？” 罗曼轻声道：“不是，我穿成这样是……” 路弥正仔细听着，却只觉得眼前一个黑影闪过，头上好像多了什么。 反观那家伙，不知干了什么，笑得贱兮兮：“很适合你。” 路弥一声不吭跑进浴室朝镜子一瞧，差点没气得吐血：一个来路不明的黑色猫耳发箍，就这么直挺挺戴在他头上！ “爱玩是吧？我没空，找别人犯贱去。”路弥拽下发箍，揪着罗曼的头发就要把人从房间里丢出去。 罗曼龇牙咧嘴地叫嚷，他一概不听。 然而路弥手还没碰到门把手，就听见外面隐隐约约有奇怪的声音，似乎是…… “好痛好痛，松手松——” 路弥面无表情地踹了旁边的人一脚，松开手的同时想威胁点什么让他闭嘴，却一时想不到，只好说道： “再吵你以后就甭想吸猫了。” 这句话的作用比路弥想象中的还要神奇百倍，罗曼安静下来，靠在墙上笑眯眯地看着他。 眼前的人刚洗过澡，额上还留有几颗水珠。两人之间距离不过几分，萦绕着淡淡的沐浴露的香味。 路弥把耳朵贴在门上，好听得更清楚。 那声音仍在继续。“噗嗤——噗嗤——” 一下接一下，间隔不过几秒，就像是…… 路弥脸色骤变，抓住罗曼的手臂，拉着他往后退了几步。 两人低下头，看见门缝里，渗进来了红色而粘稠的液体。 第8章 妈妈的纪念日8 两人默默对视了一下。 门外此时没有了半点声息。 路弥想开门看看，但外面的东西可能还在，就决计再等等看。 那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儿强烈得他想要呕吐，难以忽视。 路弥从浴室里找出拖把，将那摊血迹拖去。 虽然拖不干净，至少对心理上产生的影响没那么大。 他将拖把放回原处，见罗曼趁他不注意又溜回床上坐着，也懒得赶人，小声道：“闻着这股味道，你不难受？” 罗曼指指自己的面罩：“你当我这是摆设吗？” 这时，一楼的钟声又当当地响了起来。路弥仔细数着，竟然已经晚上十点了。 得赶紧上床睡觉！ 房门忽然被幽幽敲响，一个阴冷的声音传了进来：“孩子，你睡了吗？” 是“妈妈”，比昨天查房早了两个小时。 路弥迅速行动，半拉半踹地把罗曼赶到衣柜里躲着，自己则躺上床装睡。 他刚躺下没几秒，心神还没有静下来，就听见“咔嚓”一声，门开了。 走廊的灯光刺激着他的眼球，即使有眼皮遮挡，也能模模糊糊看到一个人影，正踩着粘腻的步子一下下靠近床铺。 “他睡了。” 女人微微歪头。 “但是……真的睡着了吗？” 那张脸一点点放大在他眼前，彼此之间只剩几毫米的距离。 路弥能感觉到那股阴冷的气息笼罩过来，屏息凝神，只恨自己没有背对着门睡。 但现在一定是不能再乱动了，他努力忽略近在咫尺的“妈妈”的存在，控制眼球不动，呼吸平稳，就好像真的睡着了一般。 就这样僵持了不知多久，“妈妈”才慢慢缩回头： “他睡了，睡了。我要去看下一个孩子了。” 路弥闻言没有放松警惕，然而他怎么也没有料到，“妈妈”的身影已经走到了门边，他缩在被窝里的脚踝却猛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 那只手轻轻摸索着，似乎是要来挠他脚心。 路弥暗叫不妙，他很怕痒的啊！ “砰——” 门外一声响，似乎是什么东西被碰倒了。 那只手动作一顿，站在门口的身影说：“又是谁，还不睡觉，在外面晃荡……” 路弥感觉到那只冰凉刺骨的手松开了自己的脚。 被窝里慢慢恢复了暖气，门边的“妈妈”也随之消失了，房门也缓缓自己合上。 他又等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地从床上爬起来，打开衣柜，里面却空空如也。 “我在这呢。” 闻声看去，罗曼不知几时又坐在了他的床上，乖巧地朝他眨巴眼睛。 路弥又好气又好笑：“怎么，这么喜欢我的床？” 罗曼则是有些得意地邀功：“你听到刚刚那一声了吗？” “听到了。” “我，”罗曼用食指指向自己，“我冒着生命危险弄出来的。” “好好好，棒棒棒！”路弥不信他做这事会有危险，出于感谢还是夸了两句，“那不知道这么厉害的罗曼，能不能帮我打探一下外面的情况？” 罗曼觉得奇怪：“你要去干嘛？现在睡觉才是最保险的做法。” 路弥没搭理他，趴到门缝边往外看，“我要确保它全都查完出去才安全。不过外面这人……” 他仔细看了看，那人七扭八歪地躺在他的房门前，身下的血迹一直延伸到走廊另一头，看起来是被一路拖拽过来的。 脸则已经被捅得血肉模糊，双手都没有戴手环。 “是那个新人。”路弥叹了口气。 那姑娘能活到刚刚，其实是有一定警惕之心的，可惜她对于许志的话深信不疑，估计真的以为“妈妈”要到十二点才出来查房，这才…… 罗曼仍在床上掰自己的手指。路弥激将道：“怎么不说话？该不会，你其实也没那么厉害吧？” 罗曼“哼”了一声：“我又不是全知全能的……” 路弥紧接着追问：“那你是什么,是这游戏里的npc吗？” 这一问，罗曼的神情瞬间跨下来，似乎不想谈这个话题。 路弥撇撇嘴：“不说就不说，我自己去。” 估摸着“妈妈”已经查完房的时候，他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 走廊上的灯已经熄灭，他就又折回去提了盏小灯。 屋里空空荡荡，罗曼已经走了。 路弥想着，反正出了这个副本，两人就算没闹僵也不会再碰见了，就当是个过客。 过道里静悄悄的，路弥掌着灯，确保它的光亮既能让自己看清眼前的路，又不至于太亮招来麻烦。 一股腐烂的臭味悄然钻入他的鼻腔，早上被贯穿喉咙的小伙子仍然直挺挺倒在那里，已经开始发臭了。 路弥小心翼翼地绕过，不敢去看他的表情。白天看都是可以拍惊悚片的程度，更别说晚上了。 他不禁心想，这些尸体如果不会自动消失，游戏里的npc也不管，难道就让它们一直在原地吗？ 楼梯转角时，他听见了一声响动，赶紧蹲下来，把小灯藏在外套的掩蔽下。 这么晚了，“妈妈”还在巡查吗？ 声音是从二楼传来的，他听着那像是正常人的走路声，悄悄举目看了一眼—— 从身形和走路的姿势来看，是许志。 他在某个房间门口停留了一会，几次将手搭上把手，却又放下来。 最后左右看了看，匆匆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路弥回忆着，那似乎是208号房间。 看来那里面的确有什么重要线索，但要进去探索风险很大。 不过许志毕竟经验更丰富的老手，他敢在查房过后出来晃荡，这给路弥增添了一点勇气。 他深吸口气，下楼后，直奔厨房而去。 他想知道，“妈妈”千防万防的是什么，那冰箱里面，藏着的是不是他心中猜想的东西。 如果真的如“妈妈”所要求的那样，整夜呆在房间里，也许暂时安全，却很可能失去找到线索的机会。 他不想做宁壮壮所说的那种躺赢的人。 如此想着，路弥像白天一样，将手搭在了冰箱门的边缘。 “你猜，里面是不是人肉？”一道声音冷不丁在他耳边响起，把路弥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第9章 妈妈的纪念日9 举起灯来一照，罗曼站在冰箱旁边。 路弥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的笑容里莫名有些讨好的意味。 他举起拳头，压低声音道：“要么帮我放风，要么一边儿去。” 罗曼轻笑一声：“你还真是不客气啊。” 路弥打开冰箱门，却感觉头上多了个东西。 是罗曼控制着力度，把脑袋压在他头上——一起往冰箱里看。 冰箱上层里摆着的，竟是一个镜子。乍看起来，平平无奇，可是放在这里十分突兀。 他伸手想把镜子拿出来，被路弥不轻不重拍了一下。 “这镜子可能会留下痕迹，‘妈妈’能检查出来的，还是别动为好。” 罗曼“噢”了一声，似乎觉得路弥的头发软软的靠着很舒服，又用下巴蹭了几下。 路弥急着打开下层的门，也没说什么。 下层冷冻着的，是被切成一块一块的白花花的肉。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几乎装不下。 “你觉得这是什么肉？”罗曼问。 路弥想再凑过去闻闻，猛然在层层叠叠的鲜肉之间看见了一根断指。 属于人类的一截断指。 “怎么不闻了？” 路弥轻轻关上冰箱门：“……没必要了。” 这时，隐隐约约响起了什么人的脚步声，正朝着厨房逼近。 路弥屏息凝神，感觉到那脚步声一下重一下轻，还伴随着类似重物拖拽的声音。 罗曼明显也听见了，却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像是想看他会怎么做。 路弥迅速行动，去开厨房的窗户。他记得白天的时候罗曼从这窗户翻出去过—— 窗户纹丝不动。 “被锁了。”路弥懊恼地踢了一下空气。现在要是直接从厨房门口出去，很难保证不会遇到“妈妈”。 罗曼倚着冰箱，说：“我可以帮你拖延一下时间，你就趁机会逃出去。” 路弥正在找可以藏身的地方，头也没抬：“真的？你人能有这么好？” “怎么说话呢。你求求我，说两句好听的，我就帮你。” 路弥拉开一个柜子门，钻了进去：“那还是算了。” 白天打扫厨房时，他特意将这柜子里的碗筷全部转移到了壁橱中。 里面空间不算小，但毕竟路弥是这么大个人，进去了也得把身体蜷缩起来。 罗曼俯身看他，有些委屈：“那我呢，你不管我了吗？” 路弥面无表情，灭了灯，调整了一下姿势：“你能死了才怪。把门给我关上谢谢。” “当——当——”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路弥心中忽然涌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这次夜晚冰箱行动，他好像忘了点什么。 当他“啪”的一下跌在柜子的木制底板上时，罗曼看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兴奋而炽热。 …… 现在他变成了猫，柜子的空间就能勉强容纳另一个人了。罗曼高高兴兴钻进来，拉上柜门，抱起路弥就是一顿暴风吸入。 路弥想要挣扎，又怕发出的响声引起“妈妈”注意，只能心中暗骂着记下这笔账。 柜子是正对着厨房门的，猫的视力很好，透过柜门的缝隙，他能看到外面的景象。 布满油污的围裙靠近，在柜子前停下，身后拖着一个黑色的布袋。路弥隐约记起这柜子上方是放砧板的地方。 “妈妈”背对着路弥他们，弯腰将布袋拉链拉开，从中捣鼓了一会。 路弥紧张地看着，没过多久，一个圆形的沉重的东西被“妈妈”提了起来—— 凄冷的月光下，路弥看清了，那球体上挖了个空空的洞。他认出来，那是昨天晚上被“妈妈”剪掉舌头的汉子的头。 汉子圆睁的眼睛正对着门缝，那双眼睛已经失去生气许久，仍然写满惊恐。 路弥咽了一口唾沫，感觉到rua自己脑袋的那只手动作也慢了下来。 “妈妈”说话了：“不好看，要砍掉。” 要砍掉什么？ “妈妈”站起来，汉子剩下的身体也被拖拽着显露出来。至少二百斤重的人类身体，被“妈妈”慢慢拖上了柜台。 看样子，“妈妈”一时半会不会离开了。 路弥琢磨着要是被发现了怎么解决，头顶忽然传来震耳欲聋的一声“咚！”震得整个柜子都仿佛在晃动。 淅淅沥沥的液体，从头顶上方的缝隙间滴落下来。 与此同时，罗曼放在他脑袋上的手温柔地摩挲起来，像是在安抚。 再像这样用菜刀砍了几下以后，“妈妈”低低地笑了：“好，很好看。” 它将汉子的身体拖了下来，但汉子似乎变矮了。 路弥想再仔细看一下，视线却忽然被挡住——罗曼的手覆在他的眼睛上。 过了一会，罗曼低声说：“它走了。” 路弥仰脸。柜子里几乎没有光，但他能从轮廓判断出罗曼也正低着头看自己。 “走吗？” 路弥此时说不了人话，把爪子搭在罗曼手上，勉强画了个叉——不能走。 没记错的话，到目前为止死亡的玩家有九人之多，还不能确定“妈妈”是不是只处理汉子一个人的尸体。 果然，不出两分钟，“妈妈”又拖着一个黑色布袋进来了。 这次路弥轻轻咬了一下罗曼的手指，不让他拦着自己看清“妈妈”在干什么。 他虽然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但比起错过隐藏线索，他更愿意挑战一下自己的心理素质。 和刚才一样，“妈妈”将尸体拖上了柜台，手起刀落，发出“咚咚”的响声。 没几下，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滚落下来，正落在柜门前。 第10章 妈妈的纪念日10 “哎呀，掉了。” “妈妈”有些懊悔。 那是个女孩的头颅，与脖子一下的部分断开，切面比较平整，难怪“妈妈”刚才说什么“好看”。 路弥提心吊胆地看着，生怕被“妈妈”发现。罗曼则是一下一下摩挲他的后背，没有发出一点声息。 好在“妈妈”并没有怀疑什么，快速地捡起女孩的头颅，有些不开心地说：“脏了。” 一阵水流声。它在冲洗那女孩的头——这是为什么，难道要像汉子的舌头一样拿来当装饰品吗？ “妈妈”将剩余的身体部分装进黑色布袋，又出去了。 如此这般重复了九遍，“妈妈”将九个人的头颅与身体分离，像是在完成什么浩大的工程。 她拖着布袋离开后，路弥和罗曼在柜子里又等了半个小时，才钻出来。 罗曼活动活动筋骨，瞥了一眼砧板和菜刀上的血迹就移开了目光，然后打了个哈欠。 变成猫的路弥身体没那么难受，但总觉得自己身上沾了血，想舔干净又觉得膈应。 诺大的房屋里空空荡荡，没有声响。但也不知道“妈妈”什么时候还会出现，两人默契地出了厨房，打算回房间。 经过客厅时，路弥总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不对，不止一个，好多道视线都冰冷地黏在他身上…… 尤其是经过电视柜台时，这种不适感尤为强烈。 那视线是从哪来的？ 好像是……路弥缓缓抬眼，对上了两个血窟窿。 它低头看着他，有泪却再也流不出的眼睛似是在控诉着什么。 路弥浑然不觉自己被吓得炸了毛，在记忆中搜寻着。那应该是打扫二楼卫生时，因为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而被挖掉双眼的女孩。 再往两边看去，电视柜台上，一溜儿摆着人类的头颅，刚好九个。 奇怪的是，它们并不是规律摆放。像是放在特定的方阵中，有的位置空着，像是等待着其他人的加入。 罗曼指指墙上的某处地方。路弥跳上茶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了一幅巨大的相框。 那相框白天还没有。相框中间，是“妈妈”今天白天带着大家拍的全家福。 路弥再仔细看了看电视柜台上的九颗人头，忽然明白了什么…… 乍一看，这九颗头像是随机摆放的。 但如果仔细一些，就会发现，它们和全家福里的位置是一一对应的。 被挖掉双眼的女孩，在全家福里站在第一排最右边。 电视柜上，她的头颅就是摆在最靠前一排右下角的位置。 其他人也是如此。至于在拍全家福之前就被杀掉的那七个玩家，他们的头颅统一放在了电视柜的最里面，一溜儿排得笔直。 “这‘妈妈’是有点强迫症吧？而且……头放在这里，剩下的身体部分又在哪里呢？”罗曼抱臂看着。 这个问题暂时没有答案。 可以确定的是，“妈妈”想要杀光玩家，用他们的头颅组成一幅全家福。 路弥跳下茶几，这一幕冲击有点大，还是先回房间，免得过会被发现了，自己要加入头颅们的行列。 他们轻手轻脚回到二楼房间。路弥此时已经困得不行，跃上床头就蜷成一团准备睡觉。 罗曼关上门后，摊开手脚呈大字型跌到床上，差点把他给弹起来。 路弥真想过去给他一爪子，不过想到刚才在厨房里，罗曼极力安抚自己的情景，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 虽然不想承认，但刚才缩在罗曼怀里，被一下下抚摸后背时，的确驱散了他不少的恐惧。 “我在这睡一晚，你不会赶我走吧?”罗曼侧过头来，小声道。 路弥把脑袋埋在两个爪子中间，尾巴尖在床单上拍了两下。 “你的意思是，可以，但是别烦你睡觉？”罗曼笑笑，“行吧，在柜子里撸了会猫，也该知足了。” 这一夜剩余的时间，他还真就安安静静的，路弥几乎感觉不到旁边有人，睡得很香。 次日清晨，路弥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罗曼那双漂亮的眼睛。他不知是什么时候醒的，就在晨光中静静看着路弥。 路弥移开眼睛，莫名觉得有些慌乱。此时他已经变回了人，穿着衣服和鞋。 “你看着我干嘛？” 罗曼坐了起来：“我在观察你，想找出你变人变猫的规律。” 路弥走向浴室去洗漱，问：“那你发现什么没？比如，我是几点钟变回人形的？” 罗曼很诧异：“你难道自己不知道？” “我自打来到这里，就不记得以前发生的事。甚至，我对于自己的了解，都只剩下名字。” 路弥的回答没什么感情，像是已经接受了这件事。罗曼想了一会，告诉他： “时间倒是不重要，太阳照到你身上的一瞬间，你就变回人形了。” 他语气有些惋惜，“不过不是裸着的，太见外了，你上次由猫变人可不是这样的。” 一支牙刷飞了出来，被他抓住。 浴室里，路弥没好气地说：“那是因为我变猫前没在洗澡，是好好穿着衣服的。” 现在他大概明白了。自己是夜晚十二点变猫，早上接触太阳光变人。 早晨七点的钟声响起，路弥洗漱完出来，罗曼靠在窗边挥手，说：“既然如此，晚上见。” 说完人就跳下了窗户。 路弥跑过去一看，下面空空如也，只有几簇秋日的菊花盛放。 看来，这家伙表现出善意，只是因为自己会变猫。 路弥不知该对此作何感想，习惯性地撇撇嘴，又去冲了个澡，去掉昨晚残存下来的的血腥味。 他是第一个到餐厅的。刚在餐桌边坐下来，客厅那就传来一声尖叫。 他知道那是其他玩家发现了电视柜上的人头，咬了一口馒头，没出去看。 过了一会，宁壮壮进来了。她脸色不太好：“那个新人小雪，昨天晚上也死了。” 第11章 妈妈的纪念日11 小雪就是死在路弥门前的姑娘。她也被“妈妈”拖到厨房砍下了头，放在电视柜上。 路弥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宁壮壮毕竟是老手，没有沉浸在不安的情绪里：“也不知道‘妈妈’等会要整什么幺蛾子。” 吃完早饭，“妈妈”又将大家召集在一起。现在，人已经稀稀拉拉只剩下五个了。 路弥看了一下，除了自己，其他都不是新人。 “妈妈”像个没事人一样，微笑道：“孩子们，今天要辛苦你们布置客厅。毕竟，这里就是庆祝纪念日的主要场所。” “布置客厅？”许志谦卑地问，“我们需要做些什么呢？” “我这里，有五十个气球，二十五条彩带，两条小彩灯，”它的脚边，摆着两个纸箱子，“我要你们用这些东西装饰客厅。” 这听起来似乎不难，也没什么危险。但是有了上次打扫卫生的经验，没人敢放松警惕。 “一百。”“妈妈”伸出一根手指，“一百朵鲜花。枯萎的不要，有虫眼的不要，少一株都不行。” 几个人面面相觑：他们被困在这屋子里，上哪去找鲜花？ 许志立刻抢占先机：“这样吧，我们分成两组。吹气球挂彩带什么的两个人负责，采花三个人。” 说完他就想拉宁壮壮过去：“小宁，咱俩留在客厅吧。” 宁壮壮偷偷瞥了眼路弥，抿唇。 跟着许志这样的老手，做着更加轻松安全的活，说没有诱惑力是假的，但是…… 她轻轻挣开：“不了许哥，我和路弥一块。他是新人，我还是照顾他一下。” 许志脸上笑容不减，却转头拒绝了另外两个人的邀请。 最后就成了他一个人在客厅忙活，其他四人分为两组去采花。 宁壮壮有些头疼：“又不是春天百花齐放，要求还这么刁钻。” 路弥想起自己早上在窗边看到的景象，说：“我知道哪里有花，走。” 剩下一男一女看他们走了，也跟着离开了客厅。 路弥带着宁壮壮，从后门的通道走到了后花园。 “这里有花？”宁壮壮左看右看，“不都是些残枝败叶吗……等等，还真有！这是什么花，你认识吗？” 路弥也看过去，围墙脚下，生着一簇簇妖艳异常的花朵。远远看去，像一团团火。 “不认识，长得就不太安全。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别采。” 路弥分析着方位，带着她走到自己房间楼下的那片菊花丛边。 宁壮壮“哇”了一声：“这地方还怪隐蔽的，你是怎么发现的？” “这你就不用管了，快采吧。” “妈妈”给了时限，采摘一百朵完美的鲜花，还真够呛。 那一男一女也跟了过来，其中那个女孩梳着马尾，过来怯怯地打了声招呼：“你们好，我是张梅，这是我哥哥张竹，我们……” 路弥明白她的意思，友好地点了点头：“一共要一百朵花，我们两组就对半分吧。” 四个人分区采了一会，没想到这一片菊花朵朵花瓣层层叠叠，只是看上去数量多。 宁壮壮数了数篮子里的花，皱眉道：“两组的加起来也才四十几朵，完全不够啊。” 路弥仔细检查一会，拿出其中两朵，在其他人诧异的目光下，将花丢在了一边。 一直以来都沉默寡言的张竹此刻急了：“本来数量就不够，你这是干什么？” 路弥耐心解释：“你看，这两朵最外围的花瓣已经枯了，‘妈妈’交代过，这种是不合格的。我们再去花园别处找找，看还有没有……” 他忽然停下，左右环视一圈后问：“你妹妹去哪了？” 张竹一愣。 他本身不爱和人交流，这回也是逼急了，担心采不够花被杀掉，才心神不定的过来。 刚刚看到路弥把花拿出来丢掉，更是急上心头，根本没关注张梅的去向。 这时，张梅兴冲冲的声音响起：“你们快来看，我找到花了！” 听到妹妹的声音，张竹松了一口气：“小梅，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乱跑。特别是现在没跟着许哥，很容易出事的——” “有好多好多花呢，一定够!” 张梅从拐角的地方小跑过来，脸上带着骄傲的神情。她的手里，举着一整枝异常娇艳、烈火一般的花朵。 路弥看见此景，全身的细胞瞬间警觉起来。 张竹则看着妹妹喜滋滋地竖起大拇指：“小梅，真有你的，现在咱们有救了！这么漂亮的花，你在哪里摘的？” “那边的围墙底下，刚刚咱们只顾着跟过来，没注意到那里。” 张竹正说要过去采花，张梅却摆摆手，走到路弥面前，说话时耳尖带上了一点绯红： “那个，你们刚刚让我们采了花，这回也一起吧。” 游戏开局她就注意到了这个新人。看上去天然呆，行事却冷静理智，而且心肠好。 她忍不住抬眼。 眼前的少年很是耐看，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太阳的照耀下更是迷人。 这次找到花，救了所有人的话，他是不是会高看自己一眼呢？ 路弥的目光却死死放在她手中的花上。 他能感觉到，这朵花散发出来的，浓烈的恶意。 他轻声道：“扔掉它。” “什么？” 张梅以为自己听错了，路弥又提高音量重复了一遍，语气急迫：“扔掉它，这花不对劲！” “什么啊，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张梅自己也害怕起来，又不甘心就这么扔掉花，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了她哥哥。 “别管他，他就是看不惯别人做的比他好。”张竹则冷笑一声，心里觉得路弥是故意为之。 宁壮壮也有些不解，但还是为路弥说话：“他不是这么幼稚的人，而且，你怎么知道这花没问题呢？” 张竹回击：“那你倒是让他说说，问题出在哪？有花不采，难道让我们都死在这吗？”说着就看了眼手表，“时限可没多久，你们想死，别拉上我们。小梅，走。” 张梅拿着花，再次看了路弥一眼：“你真的不来吗？” 张竹恨铁不成钢地弹了一下她的脑袋：“你看上谁不好？这种人早晚要为他的优柔寡断付出代价。” 张梅脸“唰”的红了，正要挪步走开，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的脚像是吸附在地面上一般，一动也动不了。 她咽了一下唾沫，缓缓地抬起脚。 接着惊恐占据了她的眼球，那朵花也从手中滑落—— 第12章 妈妈的纪念日12 细细的褐色枝条，从土地之下钻出，不知何时牢牢粘住了她的整个鞋底，虫子一般蠕动着。 路弥也眼尖地发现了这一点，用动作示意她快脱掉鞋子。 张梅赶紧照做，然而左脚的鞋子才脱到一半，她却忽然停了下来。 一旁的张竹急得团团转：“你怎么不脱了，赶紧啊！这应该不是‘妈妈’的杀人手段，还有一线生机的！” 张梅缓缓抬头，嘴唇惨白犹如死人。 她一声不吭地继续脱鞋，整只鞋子都脱下来时松开手，鞋子却悠悠悬在了空中——褐色的枝条，穿透了鞋底连接在她的脚掌和土地之间。 她说：“哥，好凉，好痛啊。” 大家都沉默下来。 张梅维持着姿势一动不动，面如死灰像是已经看到死神在命运的尽头等着自己。 张竹这个胡子拉碴的大男人，声音带着些哭腔:“路弥……路弥你救救小梅，刚刚是我不好，你别放在心上。你能知道这花有问题，现在也一定能救她对不对？” 路弥神色严肃：“别说话。” 枝条蠕动的声音很是黏腻，然而除此之外，他还听到了一种声音。 最开始非常细微，他确认了几遍才能肯定有什么东西正从地底下穿行而来。它的目标，很有可能是摘了花的张梅。 他的额头，渗出一点细密的汗。 早在张梅发现鞋子被粘住时，他就开始动用特异能力。 然而他试了好几次，都没办法像控制水和火一样控制那些枝条。 近了，越来越近了。张竹也听见了，慌张地拽上路弥：“是什么东西来了？你、你想到办法没？” 路弥咬咬牙，伸手要去抓已经呆若木鸡的张梅，与此同时，一条成年男性上臂粗细的枝条从张梅脚边破土而出，捆住她的腰，将她拽入大地裂开的缝隙之中。 路弥抓了个空，下一秒，大地如同野兽的大嘴越张越开，两条更加粗壮的枝条钻出。 它们像是有眼睛一般迅速锁定了目标，一条捆住路弥和宁壮壮，另一条捆住正要跑开的张竹，将他们拖入了黑咕隆咚的地下。 …… 泥土在头顶的位置重回位置，枝条蠕动而过发出沙沙声。 路弥揉着额头，缓缓睁眼，什么也看不到。只有一股浓重的肉类腐烂的味道强烈刺激着他的嗅觉。 他试探着向旁边摸索，碰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接着宁壮壮的声音闷闷传来:“这是老娘的背。” 路弥赶紧缩回手：“你还在，太好了。其他两个人呢？” 他感觉到宁壮壮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接着“啪嗒”一声，一张鬼脸近在咫尺。 路弥惊得往后缩了一下，接着很快反应过来，是宁壮壮打开了手电筒放在她的下巴下面。 他有些哭笑不得：“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吓唬我？”接着他好奇问道，“等等，这手电筒哪里来的？” “用手环买的道具，”宁壮壮将手电筒移开，照了照周围，“那两个姓张的应该在别的地方。奇怪，我们没有摘花，怎么也被拉下来了。” “可能那些枝条认为我们是一伙的，也要去摘那些花。”路弥说话时不断观察着四周。 这里出奇的空旷，他们的脚下都是泥土，数棵粗壮的树干柱子般撑起了中间的空间。 那么，头顶上方是怎样的呢？路弥这样想着，宁壮壮就和他心有灵犀般的举起手电筒，照亮了上方—— 接着两人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具无头尸体，被某种绿色的粘稠物质像茧一样包裹起来，悬挂在他们上方。 “看这体格和衣服，好像是那个被剪掉舌头的汉子。”路弥轻声道。 宁壮壮“嗯”了一声，将手电筒照向更远的地方，看到了更多分散在他们上方的尸体。 他们仰着头边走边数，一共九具。 “如果那些枝条属于围墙脚下的妖花，”路弥回想着昨晚在厨房的所见所闻，推测道，“这些无头尸体可能就是养料。” 宁壮壮点头：“难怪那九个玩家只剩下头摆在客厅里……这样一想，我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呢，你害怕吗？” 路弥仔细思考了一下：“怕。但是在这儿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你知道我害怕的时候会干什么吗？” 宁壮壮在他身边走着，脑后的小揪揪一上一下跳动，“我会唱歌。而且唱得可好听了。” 路弥来了兴趣，这个瘦弱的女孩身上有着一种很吸引他的生命力：“可以教教我吗？” 两人穿梭在树干之间，寻找出路。 为了防止引来什么怪物，彼此靠得很近。宁壮壮以生日歌为例，小声地讲解如何控制气息和共鸣，路弥用心听着，记在心里。 这一刻，手电筒所不能照亮的黑暗之处，以及悬在他们头顶发臭的无头尸体，都似乎没那么可怕了。 他们走了很久很久，甚至开始聊起现实世界的事情。路弥坦白自己失去了所有记忆，宁壮壮就给他讲自己的家庭与高中生活。 正当路弥几乎要放松下来伸个懒腰时，手电筒却忽然照到了一个东西。 正前方不远处，蜷缩着一个小小的、浑身漆黑的人形生物。 宁壮壮当即关掉了手电筒。 黑暗重回主场，层层冷汗在两人背上冒出——刚刚光亮从它的脸上一晃而过。皱巴巴的，表面攀附着几条扭曲的青色不明物。 那个人形生物，是正对着他们的。 第13章 妈妈的纪念日13 周围静得可怕。 宁壮壮第一反应就是拉着旁边的人往回跑。在她的经验里，跟鬼怪不期而遇却不逃，生存的希望几乎为零。 路弥却无声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你看，线索来了。不用怕，我看到了，它闭着眼在睡觉。” 宁壮壮冷静下来，在自己心脏的狂跳声外，她果然听见了一阵平稳的呼吸声。 路弥说得没错，通关的时限越来越近，如果只求暂时的安稳，最后还是会没命。 她用手遮住手电筒头部，再次打开，让少许光亮从手指的缝隙间钻出。 眼前这个睡在石板上的小小的生物，是个婴儿。 刚刚那么强烈的光亮从眼前一闪而过，它都没有醒。 路弥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宁壮壮明白过来，在婴儿的脖子间看到了一条坠饰。绿色佛像，两指宽，跟“妈妈”戴的一模一样。 婴儿的身后，是一个石板门。 路弥举起食指示意她不要说话，蹑手蹑脚绕过鬼婴，向石板门走去。 鬼婴仍然呼吸平稳，小小的身体起伏着，睡得很熟。 路弥研究石板门时，宁壮壮负责看着鬼婴，一有不对劲就提醒他。 也许，这就是这个副本的突破口。 恐惧与兴奋在她的胸口交织，然而还没等她平复下心情，就听见一道欣喜若狂的声音。 “路弥！还有宁壮壮！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们了！” 宁壮壮回头看去，一高一矮两个人正会挥着手跑过来，正是失散的张竹张梅兄妹俩。她瞬间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路弥则着急地狂做手势叫他们安静。 张梅察觉到不对，率先停了下来。但旁边的张竹仍用大嗓门喊着话，丝毫没有要闭嘴的意思。 在宁壮壮熄灭手电筒之前，张梅透过光亮看见了那个睡在石板上的鬼婴，急急忙忙要去捂她哥的嘴。 那个小怪物应该还没醒，她这样对自己说，只要及时让哥哥安静就没事了—— 她还没有碰到哥哥的嘴，张竹就自己安静了下来。 张梅松了一口气，庆幸两个人都反应过来了。 然而下一秒，鬼婴所在的地方却传来了一阵嘎嘣嘎嘣的咀嚼声，听得她起了鸡皮疙瘩。 它在吃什么？不对，它什么时候醒的？？ 张梅不敢往前一步，害怕地想去挽哥哥的手臂。然而她刚碰到张竹的身体，旁边的人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她赶紧从后扶住张竹。 怎么这种时候低血糖犯了？ 张梅从口袋里摸出一粒糖，小心地剥开糖纸，往张竹嘴里送。 等等——张竹的嘴呢？ 张梅在他脖子上方摸了摸，却只摸到了一团空气。 她这才反应过来，不知什么时候，一股血腥味就萦绕在她的身边。 她意识到了什么，颤抖着手，摸向张竹的脖子。 温热的、粘稠的血液在汩汩而出。哥哥的头颈断开处参差不平，像是被什么带着尖刺的东西生生撕扯下了头部。 此时，前方鬼婴咀嚼的声音停了下来，闷闷的吞咽声刺激着她的耳膜。 她感觉到有人在搀起自己，路弥用极小的声音对她说：“快走，离开这，鬼婴应该是瞎子，现在正在用听觉判断我们的位置。” “不，不……”张梅伸手要去拉张竹，“不能让哥哥一个人在这，他怕黑……” “他已经死了，你再不走，只有给他陪葬的份！”宁壮壮急得攥紧拳头。 “没死，他没死，他还在动呢。”微笑在张梅惨白的脸上绽开。 张竹的身体确实动了，缓缓地向上升起，但路弥清楚地听见了枝蔓缠绕蠕动的声音。 又一具无头尸体诞生，妖花又有新的养料了。 路弥直接用蛮力扯着张梅跑，刚刚在这里拉扯说话，发出的声音很可能引起了鬼婴的注意。 果然，窸窸窣窣，有什么东西在快速靠近。 这样下去不行。路弥快速思考，刚才鬼婴杀死张竹，是迅速伸出一条极长的舌头，青蛙捕虫般摘下人头送进嘴里，整个过程悄无声息。 现在追着他们跑，不过是刚刚吃饱后做的消化活动。这里没有躲藏之地，等它不耐烦了，他们三个体力也消耗殆尽，就会接连成为盘中餐。 那么，只好赌一把了。 想到这里，他停下了脚步。 宁壮壮不解地看着他，听见他深吸一口气，唱道： “caught in andslide,no escape from reality ” （被困塌方之中，无法逃脱现实的牢笼） 是第一夜“妈妈”唱的童谣。歌声响起的一瞬，那窸窸窣窣的声音竟消失了。 宁壮壮：“……”孺子可教，他甚至用上了胸腔共鸣。 她试探着挡住手电筒的大部分光亮，照向后方。 “gotta leave you all behind and face the truth” （我将离你们而去，去接受现实的审判） 鬼婴匍匐在原地一动不动。玉坠吊在胸前，眼睛黑洞洞的仿佛在极力回忆着什么。 第一遍唱完，鬼婴歪了歪头，缓缓地向前爬来。 路弥见状，赶忙又要唱，却听见那小怪物用十分沙哑的声音问道：“你们，是妈妈的朋友吗？” 朋友？ 路弥和宁壮壮对视一眼，没有回答。现在还不能确定这对母子的关系是好是坏。 鬼婴沉默了一会，说：“对不起，吃掉了一个妈妈的朋友。” 它又往前爬了几步：“你们不会生气的，对吗？” 宁壮壮试探着回答：“告诉我们出口在哪里，我们就不生气。” “好啊，”鬼婴小小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在这之前，先陪我玩个游戏吧。” 鬼婴的语气带着孩童的天真，却没有商量的余地。 路弥看了一下手表，距离“妈妈”给出的采花时限还有半个小时。他说：“你想玩什么？” “就玩我们最经常玩的拼图游戏吧。”鬼婴慢慢转身，头部却仍然朝向他们，“妈妈说她最爱和好朋友一起拼图了。” 路弥“嗯”了一声。如果一定要耗费这半个小时才有活命的可能，不如…… 他开口，又加上两个条件：“陪你玩可以，但是游戏结束后，你要给我们一百朵鲜花。有虫洞的不要，枯萎的也不要。” “另外，如果我们问你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第14章 妈妈的纪念日14 鬼婴用那双空洞的眼睛直勾勾望着路弥的方向，静静思考着。 这段时间里，路弥悄悄感应着周围的事物，希望能找到什么可以回应他的东西，像火与水一样为他所用。 地底下，最多的东西就是土。 路弥紧绷着神经，慢慢又有了那种熟悉的感觉。 他脚边的一小块泥土开始颤动之时，鬼婴开口了： “花，我有好多漂亮的花，都是妈妈给我种的。” “它们很美，但是也很危险。如果这局游戏你们赢了，我会送给你们一百朵最漂亮的。” 宁壮壮还沉浸在路弥用一首儿歌跟鬼婴认熟的不可思议之中，这会听见他们谈判，更是惊讶得瞪大眼睛。 路弥这边已经谈妥，回头跟她说：“走吧，陪他玩这个拼图游戏。也许会得到什么线索呢。” 鬼婴带领着他们往回走，来到了它最初出现的地方。 石板床后，那块石门静静嵌在土墙之中，爬满青苔。 鬼婴爬过去低语了几句，石门就缓缓向后打开：“进去吧。” 路弥冲宁壮壮点了点头，率先走了进去。 张梅此时已经从刺激里缓过来了一些，又怨恨又恐惧地盯着鬼婴，扒拉在宁壮壮身后紧跟着进去。 鬼婴缓缓爬进去，石门也在他们身后缓缓合上。 宁壮壮用手电筒照了照周围。这里空间狭小，泥土地面上散落着许多玩具的零件。积木、娃娃，都已经蒙上了厚厚的灰尘。 中间的位置，放着一个落锁的小木箱。 “打开箱子，拼图就在里面。” 鬼婴说着，摸索着从地面上捡起什么东西——一个已经露出棉絮的脏兮兮的兔子娃娃。 路弥走过去，用蛮力破坏掉已经生锈的锁，在箱子里翻找出一些拼图的碎片。宁壮壮就在旁边用手电筒照着。 除了拼图碎片，箱子里还有一些泛黄的信件和黑白照片。 路弥悄无声息地将这些东西揣进自己外套的兜里。 鬼婴仍在絮絮叨叨：“我在这里沉睡了好久，因为醒着的时间实在太无聊了。” 拼图碎片已经全部拿出，路弥将它们都翻到正面，仔细观察着。 拼图是纸板做的，上面的图案只能勉强看清。 “这几片……好像是什么动物的尾巴。小宁，手电筒凑近点。” 他试着将几块边缘看起来比较吻合的拼图放在一起摆了摆。 “是蛇尾。” 宁壮壮拿起另外一片拼图看了看：“这里像是人的眼尾。看这个风格，像是古风类型的拼图。” 看不见的角落里，鬼婴“咯咯”地笑起来：“所以，如果你们输了，就永远留下来陪着我好啦。” 路弥说：“别吵吵。” 两人将拼图整理得差不多，就开始着手拼。 张梅紧紧挨着他们不说话。 过了一会，拼图已经复原得差不多，但是上方还有两块拼图缺失。 路弥盯着看了一会。 画面中，两蛇交尾，一左一右，面部均已经模糊。 而剩下的两块拼图，上面都是圆圆的东西，边缘都可以与缺失的位置吻合，只是一个冷色调一个暖色调。 “有点眼熟，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他努力回忆，记忆朦朦胧胧像是笼着一层水雾。 仰视的视角，他看着墙上的一幅画。旁边，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人将手伸向他：“你来啦，mi……” 他正要继续回忆下去，疼痛之感却久违地出现，打断了他。 宁壮壮扶住他的额头，语气担忧：“你没事吧？怎么忽然脸色这么差。” 路弥摇摇头。 还是有什么东西在阻止他回忆，但是很显然，效用已经褪去了一些。至少，他能看到一点东西了。 那幅画上，左边是男蛇，右边是女蛇。 一男一女，两蛇交尾…… 有什么东西渐渐明晰，他拿起那块暖色调的拼图，将其放在了左边的蛇捧着的位置上。 宁壮壮看他操作，立刻反应过来：“我明白了！” 她激动地将最后一块拼图放上去，“是女娲伏羲交尾图，男左女右，一个捧日一个月！” 拼图完成的一瞬，他们都感觉到头顶传来动静。灰尘簌簌落下，他们捂着口鼻咳嗽几声，紧接着微弱的光亮投射而下。 张梅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兴奋得语无伦次：“出口，是出口……！！” 宁壮壮踮脚仔细看了看：“是一扇活板门。” 路弥踩上木箱，将活板门彻底打开。出口处有什么毛毛的东西遮挡着，他伸手摸了摸：“是客厅的地毯。” 移开地毯后，他能看到沙发的一角，还有一张突然探出的惨白的女人脸。 它盯着路弥，歪了歪头：“花呢？” 路弥呼出一口气，默默将活板门关上，转头问鬼婴：“我们赢了。花呢？” 鬼婴没有废话，打开石门，低语了几句。 蛇类爬行般的声音传来，一条又一条长满妖花的花枝探入，几乎要将整个空间塞满。 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几个人毫不客气，一人摘几十来朵，都通过活板门堆到客厅的地面上。 张梅由于采这种花被缠上，有了心理阴影。但看到那些花枝都温顺地俯首任他们采摘，也大着胆子去帮忙。 估摸着数量已经够了，路弥拍拍手示意另外两人上去。 他看向鬼婴。 那小家伙，缩在角落里，巴巴望着那活板门。 他听见它用烟熏过般的嗓音喃喃：“妈妈……” 路弥托着张梅上去后，问：“不去见见？” 鬼婴摇摇头，语气里满是落寞：“我没法离开地底。而且，妈妈好像忘了我。不管我弄出多大动静，她都听不到。” 路弥很奇怪：“可你不是说，这些花是她为你种的吗？”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鬼婴笑笑，“她只记得一遍一遍地给花施肥浇水，却忘了为什么这样做。” 宁壮壮在顶上喊他：“路弥快点，还有两分钟！” 路弥应了声，攀住活板门的边缘准备上去，却感觉有什么东西拉住了他的衣角。 鬼婴一只手抓着他，另一只手解开自己脖子上戴的佛像玉饰：“妈妈说，这是护身符，保佑我平安长大。但是我已经不会再长大了。” 路弥回头俯视着它。 有了自上而下的光照，他终于看出，它的身上，套一件黑漆漆的小洋裙，破破烂烂的。 “既然你是妈妈的朋友……就给你吧。记住，在对的时间给她看。” 宁壮壮已经着急得想要踩他的手，路弥匆匆接过玉饰放进自己的兜里，就上到了地面。 活板门再次关闭，他就这样看着那张小小的没有生气的脸再次淹没在黑暗里。 第15章 妈妈的纪念日15 客厅这边是由许志单独布置的，到处是彩带、气球等装饰。再看放在电视柜上的九颗惨津津的人头，只觉得诡异至极。 “妈妈”一朵又一朵，数着他们带上来的花。 宁壮壮在一边有些紧张，看那架势，“妈妈”是一定要挑出些毛病来才罢休。 毕竟，今天它还没有亲手杀死任何一个玩家。 路弥倒是很放心。这些花朵以尸体为肥料，妖艳诡秘，每一朵都是完美的。 “妈妈”检查完，笑着说：“孩子们今天都很棒呢。” 话是这么说，路弥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遗憾的味道。 宁壮壮舒出一口气：“今天的份应该结束了吧，累死我了，一身尸臭味，我得洗个澡……” 路弥也是如此希望，他还要好好复盘今天发生的事情。 “妈妈”将脸埋到一朵花里深吸一口，花瓣上的红色色素染得它的嘴唇像沾了血。 “今天还需要大家做最后一项准备工作。” 它抬眸看着仅剩下的四个人，眯起眼睛。 “毕竟，明天就是结婚纪念日啦。” 此话一出，四个人心里都是一咯噔。 这里除了路弥，都不是新手。每个人都心知肚明，留给他们通关的时间，已经不到一天了。 “妈妈”没管他们脸上不安的表情，笑眯眯地给每人发下一个信封和一支笔。 路弥拿起自己面前的那份，看到信封上写着：伯父收。 “给我们的亲人们写封邀请信吧。”“妈妈”说，“舅舅舅妈，伯母伯父，一人写一封。” “记得在信里真诚邀请他们准备一个表演节目哦。” 路弥轻咬着笔头想了想，在信纸上写道：“敬爱的伯父，明天是妈妈的结婚纪念日，诚邀您前来参加。另外，请您预备 一个表演节目……” 他深深意识到自己不是什么擅长写信的人。每一句话没有感情也没有技巧。 想到这，他自顾自笑了，却不经意间发现许志那双小眼睛在盯着自己。 一种充满怀疑的眼神。让他想到了阴沟里的老鼠。 写完后他们将信纸折好放进信封里，交给“妈妈”。 宁壮壮逮住独处的机会悄悄问他：“你让亲戚表演的是什么？我让舅妈弹钢琴，希望这样它就没手来祸害咱们。” “明天你就知道了，”路弥卖关子道，“还是尽早去找线索，时间不多了。天知道明天纪念日会发生些什么。” 宁壮壮凑近他：“你小子，是不是已经有打算了？” 路弥点头，宁壮壮没等他说话，就抢先道：“我也要去，我能帮忙。” “不行，”路弥一口回绝，“那个地方太危险了。” “说起来你才是新人好吧？”宁壮壮戳他的脑袋，“我可不想明天一早起来见不着你人。” 路弥说什么也不答应。宁壮壮幽幽盯了他一会，说：“你等着。” 晚上他早早回到房间，想着今晚查房时间搞不好又会提前，趁早上床为妙。 开灯后，屋里却没有他想象中的人的身影。 路弥看着空空的床，在门口怔怔立了一会。 “啊，是啊，”他反应过来，自言自语，“他已经知道我要到十二点钟才会变猫，当然不会这么早过来。” 洗漱完毕，他从床头柜里翻出一个闹钟，调好响铃时间和音量，就坐上了床。 此时不过晚上七点半，路弥心想，查房应该不会这么快。 他把外套口袋里的东西一齐掏出来：从鬼婴那里带来的信件和老照片。接着就盘起腿，仔细端详起来。 照片上，一个女人一袭旗袍，化着上个世纪的妆容，笑靥如花。照片一端呈参差不齐的撕裂状。 路弥在最底下找到了照片的另一半。 他看着照片里长着国字脸的男人，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指。 厨房的冰箱里冷冻着的，会是这个人的尸骨和碎肉吗？ 再看其他照片，几乎都是这对夫妻的同框照被撕成两半。唯一完整的，是女人怀里抱着一个襁褓婴儿，笑吟吟地坐在秋千上。 只是那笑容里，有着说不出是悲凉。 路弥仔细看了看，分辨出女人脖间多了一个玉饰——正是“妈妈”和鬼婴戴着的那种。 这张照片里，丈夫没有踪影。 再看信件，有一些也被撕碎过。路弥不肯放过这些潜在的线索，努力拼凑起来。 最后他得出结论，这些被撕碎的信件，无一例外都是男方写给名为“小嫘”的女士的情书。 从试探到暧昧，再到毫不遮掩的甜言蜜语。 什么“爱是一遍又一遍地想念”，什么“最迷恋你的怀抱”，看得路弥不觉耳尖绯红，甚至猜测自己曾经有没有深爱的人。 他又看了一眼时间，接着读剩下的两封完整的信。 收信人仍然是小嫘，不过信上字体秀丽，落款变成了“你的朋友，小芳”。 “小嫘，来信已收到。 你和阿俊的事情我已经了解得差不多。只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妻子怀孕，男人忍不住，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眼下你即将临盆，再动怒闹腾，反倒不好。为了孩子，姑且先忍过这一时吧。” 信中的阿俊大概是小嫘的丈夫，而且应该是在妻子怀孕期间出轨了。 路弥撇嘴。最后一封信字体显得有些凌乱，看来“姐姐”写这封信时状态很差。 “嫘，知道你为了宝宝的眼睛被烫瞎而对阿俊发火，还因此被他打断了一只腿，我很心疼。你还在坐月子，要保重好身体才是。男人本就笨手笨脚，带孩子这种事，还是得自己来。 另，你想换个环境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你也知道，我这边的屋子都已经租出去，没有空余。实在是很遗憾。” 路弥想起鬼婴空洞的双眼，还有“妈妈”走路时一瘸一拐的姿态，隐约猜测到，这是个家暴出轨男与绝望家庭主妇的故事。 他又扫了几眼信，巩固印象。这一回，他注意到这些信件很多地方皱巴巴的，像是曾有泪水洒在上面，再慢慢干掉。 “也是个可怜人。”路弥叹了口气，虽然那些被杀掉的玩家也很可怜。 看看时间，即将晚上八点。路弥想起昨晚“妈妈”提前了两小时查房，赶紧藏好信件和照片，熄灯睡觉。 八点钟声响起，他昏昏沉沉间听见了门开的声音。 拖着长发的瘦长身影，站在他的床前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妈妈”，来查房了。 第16章 妈妈的纪念日16 但这并没有太影响他。 白天做任务，下午又练习操控泥土，整个人累得不行，路弥就这样在“妈妈”阴森森的注视下再次陷入深眠。 十一点，闹钟以很小的音量响起。路弥正好睡了两个睡眠周期，掀开被子时感觉自己精神还不错。 估摸这会“妈妈”已经查完了房，他带上小灯蹑手蹑脚出了房间，习惯性带上了房门。 走廊上笼罩着阴凉的气息，他忍不住搓搓手臂。 一定要在十二点前回去。 确认四下无人，他无声、快速地闪身进一个房间，接着关门，一气呵成。 正当他提着小灯转身，要看看这个房间的全貌时，却发现里面还有一个人。 那人笑眯眯地看着他：“哟好巧，你也来208房间？” 看清那人后，他无奈地摸摸额头，低声道：“不是跟你说很危险，别来吗？” 宁壮壮抱臂：“你先别急。你看，我能猜到你要来的地方就是这里，甚至时间也蒙对了，是不是说明我们很有默契呢？” “算了，既然来了，就一起找找线索吧。”路弥环顾着整个房间，顺便给她讲信件和照片上的内容。 这个房间比玩家住的要大许多，路弥带来的小灯灯光很暗，只能勉强照出屋里家具厚重的轮廓。 其中最瞩目的，是一张双人床，以及床里侧放着的大衣柜。 昨天这里安排玩家搞了卫生，没什么灰尘，但还是能看出已经常年无人居住。 宁壮壮听完：“那个阿俊，真不是个东西！” 路弥附和着，悄无声息地将一个东西塞进了她的口袋里。 收手的一瞬间，宁壮壮小声的抱怨声戛然而止。 被发现了？路弥紧张地心揪了一下。 下一秒，宁壮壮从他身边迈开步子，以一种僵硬的姿势缓缓走向房间深处。 路弥疑惑上前，在她耳边喊了几声，却发现她眼神空洞，直直盯着某个方向—— 她看着的，是里侧的衣柜。那上面有个镜子，映出了宁壮壮的头。 路弥想起许志所说的话。有个玩家打扫卫生时打开了这个柜子，接着就被“妈妈”挖掉了双眼。 很明显，这里面有着某些“妈妈”不愿让人看到的东西。 而宁壮壮的样子，像是受了蛊惑。 柜子里有线索，但路弥不想让宁壮壮来承担开门的风险。他大步向前，赶在宁壮壮之前打开了柜门—— 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柜子里，空空如也。 路弥皱眉，一回头发现宁壮壮已经到了跟前，仍是一副痴迷的状态。 “小宁，小宁！！” 路弥心里直后悔，刚刚应该让她回去的。他着急地想直接上手把人拉开，却听见宁壮壮开口道： “镜子？” 路弥愣住。他立刻想起昨天晚上在冰箱里看到的镜子。 宁壮壮自始至终一个眼神也没有给他，她是在对谁说话？ “我知道了。我明天就给你带过来。” 看来蛊惑宁壮壮的东西要她把镜子带过来。路弥不能确定对方是敌是友，但身在这诡异的游戏，一切还是要做最坏的打算。 他深吸一口气，将柜门关上。 宁壮壮忽然像是被从水里捞起来是人一样，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 路弥拍拍她的背：“清醒了？” “我看到……我看到一个头。” “头？” “嗯，男人的头，国字脸，”宁壮壮回忆着，胸口还在剧烈起伏，“脖子以下有像树根一样的东西蟠扎在柜子的隔板上。你没看到吗？” 路弥摇头，他只记得自己在柜门的镜子里隐约看到了宁壮壮的头。 等等……那真的是宁壮壮的头吗？ 路弥提起小灯，靠近柜门。 他这才发现，柜门上镶嵌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镜子，而是一面玻璃。 只有看得仔细的人，才能透过它看到里面静静放着的东西。 “我明白了……”路弥喃喃，“你比我先辨认出柜子里的是头，所以那东西集中火力来诱惑了你。它对你说了什么？” 宁壮壮思索着：“我记得它要我在纪念日当天给他带一面镜子，好像说，这样就可以打败‘妈妈’，你觉得呢？” 路弥想了想，正要回答，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 他立刻熄灭灯光，宁壮壮也安静下来。 208的房门慢慢被打开，月光透过窗户泻下，一个中等体格的男人低笑着走进来。 “你果然还是来找线索了，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 路弥默默松了一口气，亮起小灯：“你想干嘛？” “不要这么抗拒嘛，我向你透露了208房间里有不寻常的东西，你也应该回报点什么，不是吗？” 见路弥不回答，许志又笑容满面地看向宁壮壮：“你说是不是啊小宁？” 宁壮壮上个副本是被他带出来的，此刻夹在两人中间，只能含糊道：“你刚刚在门外，该听的应该都听到了吧？” 许志摊手：“怎么会呢，我刚来一小会就被你们注意到了，真是警惕呢。” 他慢慢凑近宁壮壮，以诱导的口吻道：“你只需要告诉我，镜子在什么地方就够了。” 路弥直接将两人拉开，毫不客气：“少来。说是提供线索，其实只是等着别人以身试险来开路吧？我知道昨晚你来过208房间门口，见我没来，看也没看就回去了。” 许志脸色微变，但很快就将不悦掩了回去。 他看向宁壮壮：“小宁，有时候新人太固执也是没办法的事，难怪你放心不下要带他。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这很可能是我们求生的唯一机会了。” 宁壮壮也只是胡乱应付，心想现在谁带谁还真说不准。 许志没有久待就离开了。路弥用很认真的语气说：“小宁，你相信我吗？” 宁壮壮一顿。 她知道自己其实没有表面上那么勇敢。 柜子里，那个男人的脸上，爬满密密麻麻的蛆。她被蛊住，被迫面对面地和它交谈，忍受腐烂恶臭的气息喷洒在自己的脸上。 在那种时刻，她朦胧中听见有个人在旁边急切地叫自己的名字。 这是恐惧的世界里中唯一的慰籍。 宁壮壮注视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回答：“你就像我的兄弟一样。我相信你。” “那就不要告诉他镜子的位置，”路弥说，“我观察到‘妈妈’一般夜晚十二点左右出来活动。今天先赶紧回去，明天我再向你解释。” “好。” 两人匆匆走出房门，招手再见。 宁壮壮注视着路弥离开，转过一个拐角准备回房，却忽然听到楼道里传来脚步声。 一轻一重，似是跛行。 而她的房间，在楼道附近。 第17章 妈妈的纪念日17 宁壮壮想也没想，几个大跨步就要逃回房间。 然而她刚打开房门，“妈妈”阴冷的声音就在身侧响起： “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宁壮壮有些僵硬地转过身。 “妈妈”一身素色长裙，长发垂地，正以一种看尸体的眼神打量她。 “这么晚了，你在外面做什么？” “妈妈”又问了一遍，向前一步。 压迫的气息扑面而来。 完了。宁壮壮心想，这下要死在这里了。 “妈妈”的长发开始无风自动，向她袭来，像蛇一样缠住了她的脖子。 “有没有，去不该去的地方，看不该看的东西？” 宁壮壮下意识就想到了刚刚在208房间的经历，结结巴巴道：“没、没有。床上有蛇，我害怕，就跑出来了。”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自己没有更冷静一些。这么不自然，很明显就是在撒谎啊！ “是吗？” “妈妈”伸出手，贴上她的额头。 宁壮壮抖得更厉害了：差点忘了，它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来判断玩家有没有说谎。 打扫卫生那天，就有一个玩家因为看了208房间的柜子而被挖掉眼睛。 路弥，再见。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准备迎接死亡。 “有蛇的话，赶走它就好了。” ？？ 宁壮壮诧异地睁开眼睛，“妈妈”缠住她的长发正慢慢退回。 “晚安。”“妈妈”撂下这句话，就向走廊另一侧走去。它的嘴唇油亮亮的，好像刚吃了夜宵。 宁壮壮倒在床上的时候，心还在狂跳不止。 刚刚不是在做梦吧？她捏捏自己的脸颊，不是吧？ 就算是没有没有说谎，这么晚还呆在外面怎么看也会被杀死吧？ 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还有生还的可能？ 她翻了个身，惊魂未定的同时又疑惑不已，忽然感觉腰部被什么东西硌住了。 但床上没什么东西。她摸摸自己的衣服，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块硬硬的东西。 她将它们举到窗边的月光下，认出那是一块佛玉，已经碎成了几块。 …… 路弥进房间后，打了个喷嚏。 床上一个身影迅速坐起来：“冻着了？” 果然，那个一心只想吸猫的男人来了。 路弥警告道：“马上就要十二点了，不要折腾我。” 罗曼放下斗篷的帽子，眼神可怜巴巴：“可是我等了你这么久……” “我说真的，今天很累……” “当——当——” 十二点的钟声中，路弥话都没说完，就变成了狸花猫。 他疲惫地跳上床，正准备好好休息，却被一双大手抱起。 罗曼将狸花猫举到自己的胸前，将脸埋进软软的肚子里。 这样吸猫吸了好一会，却迟迟没听到猫咪舒服地打呼噜的声音。 他迟疑了一下，手上却忽的传来刺痛。 路弥从他的怀里跳出来，倒在床上自顾自睡了。一个眼神也没给他，只留下三道见了血的爪印。 罗曼呆愣住，注视着缩成一团的狸花猫想了很久，才后知后觉。 路弥生气了。 他垂下眸子，有些不知所措。再次戴上手套，将手按在了一旁的一件衣服上。 那是一件宽松的浅绿色针织毛衣。 他穿梭了好多个世界，才找到这么一件配得上路弥的衣服，然后冒着被规则惩罚的风险带来。 这些费了他不少时间，赶回这里的时候，已经将近半夜了。 …… 路弥第二天起得比较迟，进餐厅时看到许志和张梅在角落里低声交谈，桌上早餐也有被动过的痕迹。 看来除了他和宁壮壮，其他人都已经吃过了。 他端起一杯水，却发现水里异常地冒着细小的气泡。 宁壮壮进来以后，路弥指指水杯：“水里被下了东西。” 他瞥了一眼许志，那人仍在说话，并没有往这边看。 但路弥的直觉告诉他，许志其实在注意自己这边。 没过多久，“妈妈”微笑着走进了厨房，宣布亲戚们会过来吃中饭。 今天它穿了一身大红色的袄子，像是想表现得喜气洋洋，看着却很瘆人。 许志照样替大家答应下来。“妈妈”点点头，就进了旁边的厨房。 厨房的门只是虚掩着，路弥悄悄透过缝隙往里看。 “妈妈”系着围裙，从壁橱里拿出许许多多的瓜果蔬菜，放在水池里冲洗。 宁壮壮也凑过来看了一眼。 两人观察了一会，发现“妈妈”至始至终都在做饭，似乎真的只是在准备用来招待客人的午宴。 回到客厅里，路弥问：“那些食物都是从哪里来的？我打扫厨房的时候，没在壁橱里看到它们啊。” “是游戏系统生成的，我们吃的早餐也是。”宁壮壮唤醒自己的手环，“只是不太好吃，有的人就会选择在面板商城里自己买。” 路弥看不到宁壮壮的面板，但还是觉得很神奇：“手环原来还有这种作用啊。这么说，你前天早上给我的肉包子也是从这里买的？” “是的，还有很多其他商品，不过需要消耗积分……这些等你通关了就知道了。” 亏他这几天惦记着冰箱里的人肉，只敢吃素菜。路弥暗戳戳地后悔。 “对了，这个是你放进我口袋里的吧？”宁壮壮从衣兜里拿出那块碎掉的佛玉。 路弥接过来：“嗯，是鬼婴给我的护身符。我想着208房间可能会有危险。” “昨天回房间的时候，好巧不巧遇到了‘妈妈’。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起保护作用碎的。这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吧，现在被我弄碎了……” “别这么想，”路弥打断她，“我会想办法把它修补好。幸亏它有用，不然我今天就见不到你了。” 宁壮壮看着他，浅浅笑了。 这时，张梅对着那张全家福发出感叹：“今天中午，我们的人头也要照这张照片放在对应的位置了。” “是啊，原本还有一线生机，”许志和她站在一起，目光却幽幽看向路弥这边，“可惜某些人太顽固，不肯说出线索。” 宁壮壮收回视线，语气有些冰凉。现在的她已经彻底对许志改观了： “跟我说说，为什么不能把镜子交给柜子里的男人？” 第18章 妈妈的纪念日18 “因为它很可能是‘妈妈’的丈夫，”路弥把随身带着的照片再次拿出，“你看，国字脸。” 他继续解释：“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这个游戏，还有副本的剧情，会不会在传达某种含义。你还会记得鬼婴的拼图吗？” “记得，伏羲女娲图。” “是。神话中世界末日后，这对兄妹繁衍了人类后代，可是在此之前，造人是由女娲一人完成的。父系社会，人们认识到生育是由男女共同完成的，女娲只能退居右侧，捧的是月亮而非太阳。” 宁壮壮问：“你觉得这是在提示我们什么吗？” 路弥点点头：“从信件里可以看出，‘妈妈’遭到丈夫虐待，他们的孩子也被烫瞎双眼。” 他把照片放到宁壮壮手里：“小宁，如果要站阵营，你会选择‘妈妈’，还是丈夫？” …… 距离中午还有一段时间，路弥回到二楼房间，翻出胶水尝试把佛玉粘起来。 保护作用只有一次，但恢复成和原貌大差不差的样子，应该会没事吧？ “轰隆隆——” 窗外阴云滚滚，很快又开始下暴雨。 路弥放下已经完成得差不多的活计，想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却一头撞在一个结实的胸膛里。 罗曼不知什么时候，静悄悄站在了他身后。 “你来干嘛？”路弥想起昨晚的事，没好气地饶过他，走到窗边。 罗曼说话已经没有了那股戏谑的味道，反倒带上了一丝小心翼翼： “有个东西想给你。” 路弥探身出去关窗，冰冷的雨丝扑在他的脸上：“什么东西？” 罗曼靠过来，和他并排站在窗前。 从这里望出去，可以越过花园，看到围墙外是一片空地，空地几百米外是一片灰蒙蒙的、无边无际的树林。 “这个。” 路弥感觉自己怀里被塞了个毛绒绒的东西。 低头一看，是件浅绿色的毛衣。 他沉默了一会，“嘁”了一声：“我不要。” 赠送礼物意味着产生羁绊。可是他们以后不会再有交集了，为什么要留下这种东西让自己难过？ 罗曼大概是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有些不悦，声音冷了下去：“如果是那小矮个送你东西，你恐怕会欢天喜地地收下并且保存一辈子吧。” “你说谁是小矮个？” “就那个什么宁，”罗曼看着窗外，没注意身边人脸色越来越差，“其实没什么胆量，却硬要表现得很勇敢，说要带你这个新人，其实很多时候都是仰仗你才活下来……” 毛衣被一把呼到他脸上，路弥说：“我也是好笑，昨天抓伤了你，竟然还想着给你道歉，解释我生气的原因。” “现在看来没必要了。反正这个副本结束，不管是死是活，我都不用再见到你了。” 罗曼把毛衣拿下眼底渐渐冰凉，看见路弥拿起佛玉就要出去，勉强开口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的死活有什么关系？”路弥摔门，他的声音从屋内听不太真切，“世界上又不是只有我一只猫。” 暴雨愈下愈猛。 罗曼脸色阴沉，在窗边站了许久。手里一直紧紧攥着那件毛衣。 怎么，会有这么不乖的小猫呢。 …… 临近中午，宁壮壮从楼上下来，脚步轻浮，唇色苍白。 路弥见状询问，她陷进沙发上，只是轻声说自己刚睡完午觉，脑袋还有点不清醒。 “妈妈”在厨房里忙活完，正将一盘盘菜肴送往餐厅。 这时，大门外响起叩门声。 “孩子们，快去开门。”“妈妈”面露喜色。 许志却说：“还是妈妈你去开吧，我们来帮您端菜。” 他的确很聪明，这样就会避免因为走到门外而死亡的风险。 毕竟，第一天晚上就有个玩家因此而惨烈死去。 “妈妈”并没有说什么，自己去开了大门。 门外，并排站着两男两女。这就是“妈妈”昨天让他们写邀请信的对象。 “快请进。” “妈妈”笑容灿烂，那四个人却面无表情。 他们的皮肤都惨白惨白，下着这么大的雨，却没有打伞，就这样湿漉漉地踏进了屋子。 “孩子们，这两位是你们的舅舅舅妈，这两位是伯母伯父。” 路弥听着“妈妈”的介绍，默默记下每个人的特征，尤其是被分给他的伯父。 尽管开了窗，但外面下着雨，餐厅里光线很暗。 纪念日，还是到来了。 面对一大桌丰盛的菜肴，玩家的脸色都不太好。 路弥心中有所打算，但没有十足把握，也没法气定神闲。 “妈妈”举起一杯酒，说：“很感谢大家前来参加我和阿俊的结婚纪念日。二十年的夫妻生活，大家有目共睹。” 说完就仰头一口喝尽杯中的酒。 四位亲戚同时举起酒杯喝下，动作僵硬，像是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酒汁无一例外地顺着他们的衣摆流下，淌在地上，他们却浑然不觉。 路弥一时不敢想象他们厚重的衣服之下是何种构造。 玩家们都安安静静，只有许志不停地给张梅夹菜，说说笑笑，就好像这只是一顿普通的午宴。 张梅厚厚的刘海遮住了眼睛，路弥只能看到她拿着筷子的手在微微发抖。 饭后，就是表演才艺的环节。 “妈妈”安详地靠在沙发上， 四个亲戚和四个玩家站在客厅中央。 最先被推上场的是张梅。按照邀请信上的内容，她对应的是舅舅，表演内容是书法。 她战战兢兢，和所谓的舅舅并排站在桌前一起写钢笔字。 路弥探头看了看，发现张梅在默写古诗。一旁的舅舅并没有看她纸上的内容，却在自己面前的纸上写下了同样的内容。 就连字迹都一模一样。 “你们也一起上。”“妈妈”一副享受天伦之乐的模样，催促其他人。 许志面无怯色，绅士地邀请伯母和他跳华尔兹。 宁壮壮则和舅母坐在角落里的钢琴前，四指联弹为他们伴奏慢三的舞曲。 路弥找到伯父，见他眼神空洞，干脆免了礼貌邀请之类的小节。 他自顾自地按照琴声的曲调即兴编词，伯父立马开口跟上，步调诡异地一致。 这些“亲戚”跟他们配合得过于默契，就好像知道玩家肚子里的蛔虫，知道他们一切所思所想。 整个场面看起来和谐美满，但哪个正常人会在结婚纪念日叫客人表演才艺？ 路弥站在钢琴旁边，默默把手贴在自己的衣兜上。 那块或许能救他们性命的佛玉，静静躺在里面。 第19章 妈妈的纪念日19 鬼婴说，要在合适的时间让“妈妈”看到这块佛玉。 但具体是什么时候呢？现在已经是纪念日当天，亲戚们也来了，算不算到时间了呢？ 路弥正这样想着，却听见琴声的风格不知何时大变。 原本是优雅的舞曲，现在却以阴森的半音为主，并且不时穿插着刺耳的高音。 并且弹奏速度越来越快，甚至达到了一秒钟弹出多达八个音符的速度，这根本不是寻常的业余爱好者能做到的。 在这毫无章法的琴声中，隐约传来宁壮壮的啜泣声。 路弥的心一下子被揪紧。 他想转头看看宁壮壮的情况，却发现自己脖颈僵硬，无法动弹，全身上下只有嘴巴还在唱歌。 可是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唱出来的歌词跟他所想的完全不同。声音也不再是原先的少年音，听起来像是…… 旁边的“伯父”停下了歌唱，慢慢转过头来，盯着路弥的嘴巴一张一合。 他嘴里，发出的是中年男人粗犷的声音。 从路弥的视角，他能看到在靠右位置跳舞的许志。原本作为男伴的他在引导女伴，现在却变成了伯母大力控制着他。 许志就像被操纵的提线木偶一般，软绵绵地挂在伯母身上。路弥看到他的表情痛苦不堪，他的嘴唇蠕动，在无声呐喊着什么。 骨头。他在喊，我的骨头。 而另一边的张梅，背对着他，也在纸上飞速唰唰地写着什么。尖锐的笔尖无数次将纸张戳烂。 一部分纸被彻底划烂脱落，飘到路弥眼前的地板上。 上面的内容早已不是古诗，而是一串串极其潦草的英文，正是路弥唱出的歌词： “caught in andslide,no escape from reality ” （被困塌方之中，无法逃脱现实的牢笼） “妈妈”摇晃着红酒，眼底一片冰凉，观赏着这出由鲜血浸染的表演。 真该早点把东西拿出来的。 路弥暗想。但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他只能暗暗地与控制自己的那股力量较劲。等它松懈，就立马拿出佛玉来。 杂乱的声音中，他听到有什么东西在淅淅沥沥地滴落。 声音就来自旁边的这架钢琴。 路弥立刻想到，鲜血从宁壮壮的指尖流下，顺着琴键流淌到她脚边的地面。 而他自己一刻不停地唱歌，嗓子几乎要冒烟。 不行，他直视着沙发上“妈妈”猩红的眼睛。越是这种时刻，越要冷静。 他唱歌还不算好听，还需要宁壮壮教。 没有记错的话，刚刚是宁壮壮最早出现异常吧？ 他想起午宴前宁壮壮毫无血色的脸色。 那个时候，她就状态不对，而他只当是午休太久犯晕没有多想。 是哪一步出了差错呢？路弥想到了早餐那杯异常的水。 可是，他亲眼看着宁壮壮倒掉了那杯水啊。 路弥紧急地头脑风暴，却听见头顶上传来一阵响声。 就好像有什么黏腻的东西在缓缓爬行而过。 他的头不能动，只能使劲将眼睛往上翻。 声音越来越近。 一根、两根，许多根褐色枝条，盘绕着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一个恐怖的想法，闪电般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也立刻让一切变得明晰。 一张腐烂的男人脸，白胖胖的虫子在它的七窍间不停穿梭，就这样被那些枝条簇拥着彻底挪进路弥的视野。 注意到路弥的视线，男人也看向他，缓慢地扬起了一个微笑—— 拿到了哟。镜子。 这颗腐烂的脑袋，就这样以连接头部的枝条为腿，从天花板上蜘蛛一样爬了过去。 路弥回忆着方位，判断出它所要去的地方，是厨房。 他修补佛玉的时间里，许志一定是用了什么歪门邪道，让宁壮壮说出了镜子所在的位置。 但按照许志的老谋深算，他不会自己去冒险，就很可能连哄带骗让张梅去把镜子拿给柜子里的男人头。所以张梅在午宴时才会表现得那么害怕。 而这镜子，或许就是将男人封印在柜子里的东西。并且透过这面镜子，它看到了自己的身体在什么地方。现在封印解除…… 路弥感觉自己的喉咙里涌上一股血腥味，这时，厨房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倒了，发出极大的碰撞声。 现在封印解除，男人要去找他的身体了。 “妈妈”从沙发上“噌”的站起。 琴声戛然而止，写着钢笔字的张梅慢慢抬身，垂下已经仅仅由筋连接手臂的右手。许志则整个人倒在地上——他腿部的骨头已经融化。 路弥想也没想，用沙哑的声音喊道：“妈妈，阿俊回来了！” 他话音刚落，厨房的木门就被一脚踹开，一把菜刀飞出，直击“妈妈”所站的位置。 “妈妈”勉强躲开，动作有些迟钝。 “阿俊”的出现极大程度上压制了它。 身形粗壮，浑身赤裸的男人从厨房内走出，他的脸上仍然布满蛆虫。 他的身后，冰箱侧倒在地上，下层柜门大开，里面的冻肉已经消失。 准确来说，是重组到了男人身上。 “嫘，好久不见。”男人活动活动筋骨，脸上扬起狰狞的笑容。 “我从镜子里看到，每晚十二点，你都要剁碎我的肉熬汤吃。可惜中午十二点，我的肉又会生长回来。真是辛苦你了。” “现在，我来参加咱们的结婚纪念日了。” “妈妈”一言不发，躲避着阿俊的攻击，很快就占了下风。 “手、我的手！”张梅欣喜若狂地举起右手，“在恢复！” 许志也慢慢支撑着站起来，朝着路弥露出胜利者的笑容：“路弥，我告诉过你，太固执会害死大家的。” 路弥没说什么，抽身去扶宁壮壮。 确实，如果不是阿俊出现，“妈妈”对他们的控制就不知道得到什么时候才会被打断。 宁壮壮虚弱地靠在他肩上，气若游丝：“路弥……” 路弥说：“小宁，上午的时候，许志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宁壮壮眼神中出现了一丝迷茫，似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上午……我不太记得了。他好像，是把我叫到了楼梯间，然后……” “然后是不是逼你说出镜子在哪里？” “别问了路弥，她想不起来的，”许志笑道，“难道她没有告诉过你，手环的面板商城售卖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吗？” 路弥冷眼看着他：“怎么，现在不装了？” 许志坐到沙发上，弯腰躲过阿俊飞出的又一记菜刀，然后悠闲地翘起二郎腿：“因为啊，宁壮壮她快不行了，没必要装了呢。” 第20章 妈妈的纪念日20 什么？ 路弥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宁壮壮。 的确很奇怪，阿俊出现后，其他玩家都在迅速恢复。只有宁壮壮面色惨白，呼吸不稳。 宁壮壮摇摇头：“别担心。” “真不好意思，让人说出真话的道具副作用有点大。”许志耸肩，“可是谁让你不肯说出镜子的位置呢？” 张梅的手已经完全恢复，她凑过来问：“许哥，是不是等那个男人杀死‘妈妈’，我们就能通关了？” 许志扬扬下巴表示肯定回答。 张梅赞叹地竖起大拇指：“还得是你呀许哥，我刚刚还以为要交代在这了呢。下个副本也带我，好不好？” “好呀。”许志轻笑着，俨然一副大佬的模样。 此时“妈妈”已经被阿俊逼退到了墙角，嘴角流出鲜血。 原先作为武器的指甲已经被生生砍断，它已经是砧板上奄奄一息的鱼，只待宰割。 现在的局势，似乎要做的事情就只是等待“妈妈”死亡。 宁壮壮拍拍路弥的脸：“别这么愁眉苦脸的，好像我要死了一样。手松开点。” 路弥迟疑着松开她，却猝不及防地被猛地推开，扶在钢琴上才稳住身体。 再次抬头，宁壮壮却已经跑开。 “妈妈”那边，传来“噗嗤”一声响。 阿俊抽出血淋淋的菜刀，疑惑地歪了歪头。 为什么会有玩家主动为npc挡刀呢。 “小宁！” 路弥如遭雷击，跑向她时步子都有些不稳。 宁壮壮捂着伤口，血从她的指缝间汩汩流出。 她费力地仰起头：“玉，把佛玉拿出来。” “妈妈”被她挡在身后，趁阿俊注意力被分散，操纵长发袭向它的脖子。 阿俊没有躲开，被困在原地。“妈妈”哑着嗓子说：“攻击心脏……杀了它。” 路弥看着宁壮壮一点点倒下，心如刀绞。 阿俊奋力挣扎，“妈妈”的长发已经开始被灼烧。 他定了定神，夺过菜刀，面不改色地剜出阿俊的心脏。 阿俊冲破“妈妈”头发的束缚，怒吼着就要来抢刀。 路弥后退几步，勾了勾食指，迅速引出壁炉里的火。 经过几天练习，他已经相当轻车熟路了。 心脏被灼烧，阿俊停在路弥半米之遥的地方，发出凄惨的惨叫声。 很快，它就化成了一滩血水。 张梅看得目瞪口呆，一时不知该惊讶路弥使出法术还是他帮着“妈妈”杀死阿俊。 好半天才指着他：“你、你在干什么？这个女鬼明明马上就要被杀死了啊！” 许志冷笑着抱臂：“真是英勇呢。路弥或许觉得，另辟蹊径就能找到出去的方法吧 。” “可是出口在哪呢？”张梅抱着头，急得团团转，“路弥你说话啊！你一个新人，在这里乱动什么手脚！” 路弥没有跟他们解释，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佛玉：“这个，你还记得吗？” “妈妈”仔仔细细看了看，又解下自己脖子上戴着的佛玉，将两块放在一起。 轮廓正相吻合。 它的眼神渐渐清明，最后颤抖着手捧住路弥的那块。 “宝宝，我的宝宝……” 路弥舒出一口气：“现在你终于记起你的孩子了吧？” “妈妈”跌跌撞撞爬起来：“她在哪里？我的女儿在哪里？” 路弥一言不发，直接掀开红色地毯，从外面拉开活板门。 “妈妈”慢慢走过来，往下探头：“这下面什么也没有。我找过很多次。” “也许你只是受规则的束缚，看不到而已。”路弥说着也低头看。 地下室里黑漆漆的，鬼婴很明显在那块石板门之外。 “唱那首童谣，它就会出现了。”路弥想到第一夜被歌声引出大门的玩家，又说，“还是别，最后关头我可不想出什么幺蛾子。我来唱。” “妈妈”抬眼，路弥竟在其中看到了泪光。 “我来唱，”“妈妈”低声道，“我不会杀你们了。放心吧。” 说罢，它就提着裙摆下到地底，对着那扇石板门唱道： “gotta leave you all behind and face the truth” （我将离你们而去，去接受现实的审判） 张梅又开始阴阳怪气：“路弥，为什么不让阿俊杀了它？你听谁说帮助npc实现家庭团聚就能过关？” 她原本是有些仰慕路弥的。一起采花时也看出他有点本事，即使被哥哥的死强烈冲击不能逃命，他也没有丢下自己。 “可是你现在真是要害死我们了！”张梅说着，呜呜咽咽往许志肩上靠，“许哥你说怎么办啊，我们还能出去吗？” 许志没有吭声，他象征性地安抚了张梅几句，眼睛却一直放在路弥身上。 这小子，难道真有逃出去的办法？ 一般来说，副本的通关条件只有一个，但达成该条件的途径却有多条。 他原本坚信杀死“妈妈”是通关这个副本的条件。但看到作为鬼怪的它流露出人类才会有的情绪，他不得不对自己的想法产生怀疑。 也许，作为丈夫的阿俊才是那个真正的boss？ 路弥对这边两人的态度置若罔闻，他现在更关心宁壮壮。 “妈妈”已经用歌声引出鬼婴，两人在地底相拥而泣的声音已经传了上来。 宁壮壮倒在钢琴边，一直默默注视着这里。 见路弥跑来，她笑着说：“快了。” “什么快了？” 宁壮壮静静看了路弥一会，说：“通关。” “但愿吧，你快看看面板商城里有没有解药？”路弥说着就要去扶她。 宁壮壮却推开他的手：“路弥，别急，等出口的大门打开，我们会回到叫作公共休息区的地方，那里有专门的疗愈区。我们先来聊聊天吧。” 路弥看着她，发现她似乎的确有精神了一些。 “好吧，”他的脸色逐渐变得严肃，“你以后不许随便冲过去替别人挡刀了，太傻了。”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这么做吗？”宁壮壮顿了一下，戏谑道，“而且，路弥你也不见得比我聪明多少。” 她接着说：“你会为了救别人，忽略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 “昨天在地底，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抛下张梅，或许会给我们争取时间找到逃离的办法呢？还有在208房间，如果你把护身符留在自己身上，会多一层保障。” 宁壮壮眨眨眼睛，认真问道：“别人为了生存可以放弃一切良知。你又为什么这么傻呢？” 第21章 公共休息区1 路弥被她一连串的问题绕得有些晕，他想了想。 “可能是因为，我有特异功能，想尽可能地保护别人。而且我没有过去的记忆，死亡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好畏惧的。” 宁壮壮点点头。 那边“妈妈”已经抱着它的女儿上到地面，紧紧搂住就像那是它的全世界。 两个人都哭得眼泪汪汪，这是重逢后喜悦的泪水。 活板门边，还堆积着从地下室带出来的玩具。 “妈妈”打开其中的木箱，拿出拼图，它的眼泪滴洒在上面。 一瞬间，拼图化成点点亮光，汇成了一把双蛇缠绕的钥匙。 “孩子，去开门吧。”“妈妈”对路弥说。 许志见状，使眼色让张梅去抢先拿过钥匙。 张梅下个副本还想要他带，虽然害怕也只好硬着头皮上。 然而还没碰到那把钥匙，就被“妈妈”的长发卷住甩出老远。 “我只承诺不会杀你们，没说不会动手。” “妈妈”冷冷道，也给了许志并不致命的一击，然后将钥匙递给了路弥。 搀着宁壮壮走到大门前，他深吸一口气。 终于要结束了。在公共休息区，至少能获得片刻的安宁吧。 “你要带着我逛逛休息区哦。”路弥笑着转头，却发现宁壮壮满面泪痕，悄无声息地看着自己。 路弥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如果你相信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她说，“那就去交几个朋友吧，交值得交的朋友。不要总是独自承担一切。” “你怎么忽然说这些？”路弥感觉自己的声音都有些不真切。明明女孩子就靠在他身上，却莫名有种愈来愈远的感觉。 “你一直没问我为什么要替npc挡刀。”她说，语气有些责备。 “你要记好了。因为我相信你，相信你对副本含义的理解。我想保护你，还有……我的妈妈。” 路弥已经听不下去，他将钥匙旋入锁孔，“咔哒”一声开了门，用蛮力将人往外带。 外面不再是暴雨滂沱，而是一片白茫茫。 只要出了这扇门就好了，去疗愈区，一切都会好的…… 可是宁壮壮刚踏出大门，身体就开始奇迹般化作一点点火红的花瓣。 “没用的。你不知道吧，我的手环早就不亮了，这是系统判定了我的死亡。” “我是在知道自己要没命的情况下去替npc挡刀的。”她说着，在飞舞起来的花瓣之中露出一个笑容，“所以，我还是没你说的那么傻。” 路弥的肩膀没人靠着，恢复了轻松的感觉。他怔怔道：“为什么……” 宁壮壮的声音消散在周围的空气里： “因为，这就是生存的代价。” 许志从“妈妈”给予的打击中缓过来，捂着肚子几步跨到门外：“我告诉过你了，道具的副作用很大。” 他的身影化为一个光点，消失在前方。 张梅也慢慢拖着自己的躯体走出来：“快点吧……大门开放的时间只有一分钟，马上就要关闭了。” 路弥已经无法处理他们话语中的信息，仍然呆立在原地。 忽然，有人从背后猛推了他一把。 路弥没站稳，往前踉跄着跨出几步。他听见身旁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我说过，不会让你死的。” 再次睁眼，周围已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天上白茫茫的，只挂着一轮没有温度的太阳。 面前宽阔的水泥广场上，人们来来往往低声交谈着什么。 喇叭里在传出广播： “恭喜新玩家们，通过副本。请注意以下事项： 第一，禁止以任何形式向其他玩家泄露副本内容。 第二，禁止以任何形式破坏公共场合的秩序。 第三，请于14:00以后前往办事处办理手环申请手续，登记宿舍房间。” 对于路弥的砰然出现，很多人只是路过时顺便瞟了一眼，就匆匆走开了。 有个人小声跟同伴说：“看他那样子，应该是被许哥带飞才出来的。” “嗯，许哥刚刚又通关了一个副本，逃离游戏指日可待了。可惜他从来不跟我们组队，只希望下次随机组队能遇上他。” 路弥心想，许志当然只敢带无知的新人为他铺路。 但很快他注意到，那些人似乎看不到和自己一起出来的罗曼。 广场四处张贴着横幅，红底白字： “欢迎来到神罚游戏。” “清洗罪恶，进入乌托邦。” 前方是一个巨大的显示屏，上面滚动显示着每位玩家的排名，最下方有行小字：排名由游戏积分和人气积分综合评定。 前三名是固定在最上方的。许志是第二名，第一名的名字让路弥觉得有些熟悉。 程城。 他想起来了，宁壮壮跟他提起过这人，说可以去认识一下。 有了许志这个前车之鉴，他倒是不敢轻易接近这些“大佬”。 “真是个整洁有秩序的地方。”旁边的人不经意地伸了个懒腰。 路弥想了想还是觉得得跟人道个谢：“罗曼，谢谢你推我出来。” 罗曼仍是全身上下包得严严实实。见他道谢，说：“那就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一码归一码。”路弥面上看着风平浪静，但宁壮壮的死给他带来的冲击并不小。 现在罗曼提出要他原谅不尊重宁壮壮的事，他还没办法做到。 罗曼“哦”了一声，思索起什么来。 “两位，请不要堵塞副本出口。这里随时可能会有玩家出来。” 一个穿着水蓝色制服、挂着工作牌的男人走过来提醒。 他的身上有一股非人的感觉。让路弥想到了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从他的眼神和话语来看，他能看到罗曼。 “好的。”路弥说着和罗曼一起走下台阶，才注意到自己身后的是一个半鸡蛋壳式的橙色出口。 像小朋友玩的滑梯，让人无法与里面恐怖的世界产生联系。 那个男人完成任务就要走开。在他转身的一瞬间，路弥看到他胸前的工作牌上写着：守卫编号，后面是一串数字。他走开得太快，已经看不清了。 没有名字。 路弥正想着到处转转熟悉下情况，却听见身后传来疯癫的大笑声 ： “哈哈哈哈！我终于出来了，我终于从那个鬼地方出来了！” 第22章 公共休息区2 回头一看，一个胡子拉碴、浑身是血的中年男人，跌跌撞撞从出口里跑出来，一个没注意跌下了台阶。 差点被撞，那个守卫提醒得真是时候，路弥想，果然有新的玩家出来了。 广播照例响起，但那个男人沉浸在喜悦之中，没有注意听。 出口处又接连走出几个人。身上无一例外挂了彩，只是受伤的程度不一。 一个金发的女人走下台阶扶起男人：“起来吧。这里还不是现实世界。” “什、什么？” 男人不可置信地看看周围，“那这是哪，我们不是出来了吗？” “这里是公共休息区，你是新人所以不知道，”女人莞尔一笑，“二十四到七十二小时之内，还会进入新的副本。” 男人脸上残留的狂喜之色瞬间凝固。 鬼哭狼嚎的哭喊声响彻整个中央广场。 紧随女人身后出来的青年不耐烦地说：“你跟这种没脑子的废物费什么口舌，这回是全程跟着咱们，还拖后腿。” “没了人带，他在副本里活不过半天。走走走，去疗愈区疗伤，迟了就难痊愈了。” 男人在原地哭了没一会，就有个守卫过来提醒：“这位玩家，请不要在此喧哗吵闹，影响秩序。” 路弥见有人来照应他，就走开去熟悉环境了。 副本出口位于广场中心，广场上每走几步就能见到各式喷泉和座椅。 广场边缘被一栋栋大楼包围，正好形成一个巨大的圆。 其中一栋大楼前排着不长不短的队伍，刚才的女人和青年也已经站在了队伍末尾。 大楼的顶端挂着牌子，上面是三个醒目的大字：疗愈区。 另一栋大楼则不断有人进进出出，牌子上写着：购物中心。 这个地方，与副本世界里的黑暗和混乱形成鲜明对比。 路弥正要到下一栋楼去看看，却听见有人叫他：“哟路弥，别来无恙。” 一回头，许志那张脸放大在眼前。 他应该是刚从疗愈区出来，整个人看上去焕然一新，身上的衣服也光洁如初。 “立马滚开，否则我会控制不住砸烂你这张脸。”路弥平静地说。 “啊，真可怕，”许志抱紧自己，下一秒露出一个谅你也不敢把我怎么样的笑容，“你尽管试试。我告诉你，这里可是很讲秩序的，恶意滋事，代价很严重哦。” 路弥皱眉，听见广场中心传来一阵惨烈的叫声。 许志笑眯眯地让开：“请看示范~” 两个身着水蓝色制服的守卫，围着刚刚那个精神崩溃的男人。 一刀接一刀，捅进他的胸膛。 男人很快就没了声息随后被拖走。 四个穿着白色制服的阿姨，戴着口罩，立马面无表情地上前。 拿着高压水枪等物清洗被血和溅出的脏器弄脏的地面。 很快一切又恢复得整洁美丽。 路弥看看周围，那些穿着统一制服的人，竟然到处都有。 站姿标准，面无表情，静静地监视着每一个人的一举一动。 照明设备如真实的阳光般灿烂，这情景却让人不寒而栗。 “闹事的话，会被守卫和保洁当成不稳定因素处理掉哦。” “你看广场上的人，对此都熟视无睹。你的心理素质很强大呢。很多新人都死在了第一个副本里，根本没机会进入公共休息区。” 许志笑着赞赏，就要来拍路弥的肩膀。 在副本里，他是见识过路弥操控火焰的。 如果能拉拢为他所用…… 他的手还没碰到路弥的肩膀，就被一个无形的东西打开。 许志面露了一瞬间的疑惑，很快想到这或许又是路弥的什么秘密武器。 路弥没有撒谎，他真怕自己控制不住照着这个伪善者的脸来一拳，想尽快走开。 他直截了当地说：“我是不会跟你组队的，你死心吧。” 许志的脸色霎时黑了下去，但周围不断有人穿梭，他只撂下一句“走着瞧”就离开了。 罗曼跟在路弥身边：“大屏幕上显示两点了，可以去办手续了。” “我知道，”路弥现在就是在找办事厅，他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不是玩家，怎么也能出来？” 罗曼沉默了一会，说：“这你不用操心。我说过不会让你死的，在你彻底脱离游戏之前，我会一直跟着你。” 路弥跟着指示牌，进了办事处排队。他不以为然：“不要随便许这种重大承诺。” 罗曼还想说什么，人群却开始涌动，似乎在为谁让路。 两个守卫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标准的笑容，完全看不出是会用极端手段阻止玩家破坏秩序的人。 他们一左一右围住罗曼后，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子出现在路弥的视野中。 男子的工作牌上写着：副管理员，编号2044。 两个守卫和周围的玩家看上去很敬重他，刚刚的路就是为他而开的。 2044对罗曼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 “这位先生，请跟我们走一趟。” 周围的人看不见罗曼，都纷纷奇怪地打量这边。 罗曼并不急着理会他们，反倒微微转头看向路弥。 路弥有礼貌地问：“请问是什么事？” 其中一个守卫说：“这与你无关，请不要干扰公事。” 2044看见路弥，脸上却闪过了一丝不自然。但他脸转得很快，没人注意到这点。 他挥挥手，语气里是不可抗拒的威严：“带走。” 罗曼的目光在路弥身上停留了一会，撂下一句“别担心”就乖乖跟着他们走了。 但路弥总觉得他的眼神里有几分满足的味道。 “下一位。” 还没来得及揣摩其中的意思，就轮到了他。 罗曼这边，哼着小曲跟2044并排而行，丝毫看不出是被迫带来的。 守卫想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身份，2044却抬手阻止：“先别招惹他，麻烦的在后头呢。” 第23章 公共休息区3 广场的北面是一栋气宇恢宏的白色建筑，上面没有标志说明这栋楼的用途。 只有冷冰冰的电子屏显示：非工作人员禁止进入！ 下方的小字滚动显示着违者会遭到什么严重的惩罚。 罗曼步履轻快，愉快地哼着歌走进大门。 层层戒备，都被他身旁的2044用眼神堵了回去。 2044带着他穿过错综复杂的走廊，进了一间宽敞的屋子。 三面墙壁都布满电子屏幕，显示出一张张或惊恐或紧张的面孔。 几个工作人员坐在控制台前，认真处理其中的内容。 其中一个见2044进来，起身报告进度：“今日节目已上传两期，经剪辑后时长都在一小时左右。还差一期，遇到了一点问题。” “是《妈妈的纪念日》这个副本吧？这样，妈妈放弃控制玩家的那一瞬间，把镜头给到厨房，让观众以为是冰箱倒地的声响影响了妈妈，而不是……” 2044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罗曼，“这家伙干的好事。” 工作人员点点头：“还有那个会变猫和操控水火的……” 提到路弥，2044下意识避开了罗曼的视线，假装不经意转到工作人员面前： “跟程城一样处理。这种有特殊能力的人物会带来不少收视率，只要别让他们发现有这种家伙影响副本就好。” 说回罗曼，2044抱臂教育： “你说你，平时在各个副本之间窜来窜去，我们要花大量精力来抹除你的痕迹，才能把拍摄的内容上传到节目里去。这也就算了，现在竟然公然影响其他npc……” 罗曼靠在沙发上，懒懒地听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看不出感情。 忽然2044戴着的通讯器泛起红光。 2044停下滔滔不绝，仔细听了一会，忽然暴躁地揪住一个工作人员的衣领： “谁让你们把这事儿告诉正管理员的？又不是不能解决，这下好了，我又得过去挨骂！” 他骂完工作人员，怒气冲冲想来骂罗曼这个罪魁祸首。 然而一对上罗曼的眼睛，他就说不出话，只好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最后他说：“祖宗，等我回来接着处理你的烂事。算我求你，安分一点，千万别乱动啊。” 罗曼乖巧地点点头：“放心吧。” 2044离开后，罗曼漫不经心地扫了扫满墙的屏幕，最后将目光锁定在最中间的那一块。 画面中，路弥、宁壮壮、许志、“妈妈”等脸不断闪过，工作人员熟练拖动着进度，直到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出现。 她开始放慢视频速度，小心地删去跟此人有关的一切内容。 罗曼饶有兴味地看了一会，等到了画面中许志把宁壮壮带到楼梯间的剧情，忽然开口道： “很辛苦吧，可以让我试试吗？” 工作人员身体一颤，说：“不能。” “好的。” 工作人员松了口气，没想到他其实还挺好说话的。 “那我就试试这个喽。” 罗曼晃了晃手上一个闪亮亮的东西，在操作台的另一端忙活起来。 工作人员一看，惊慌失措：“我的权限卡！你什么时候拿到的？” “愣着干嘛？快阻止他！” 无数守卫和工作人员涌入，企图拉开罗曼。 罗曼也不跑，仍旧专心致志研究和操作着什么。 然而那些人还没靠近他，就被一股黑烟卷住，反复抛起又接住。 整个控制中心乱成了一锅粥。 2044挨完训回来见到此景，只觉得天塌了。 他冷静了又冷静，走到罗曼面前问：“说，你干了什么好事？” 罗曼一脸无辜：“你知道的，我不识字。对于这些复杂的程序无能为力，能干出什么好事呢？” 2044看了看周围这一片狼藉，再次深呼吸，问跌在地上的一个工作人员：“说，他干了什么好事？” 工作人员一脸的生无可恋：“他侵入了《妈妈的纪念日》这个副本，修改了一个死去玩家的程序。让她成为了副本的一部分，也就是npc，这样她的生命就以另一种形式延续下去。已经无法更改了。” 2044额头青筋暴起：“哪个玩家？” “一个叫宁壮壮的女孩子。” 2044坐在沙发上，忍住狂揍罗曼的冲动，好一会才开口叫控制室的负责人阻止大家继续工作。 然后他十分严肃地对罗曼说：“我和管理员一致决定，对于你这种违规行为，给予严厉处罚。” 罗曼静静等着他说下去。 2044心想，这回来真的，可算知道害怕了吧。 他接着说：“既然那位大人禁止开放你所在的副本，你又不乐意乖乖做npc，那就把你以玩家的身份丢进副本里，让你尝尝苦头。” 罗曼一听，眼睛亮亮的：“真的吗，当玩家？” 2044郑重其事，希望让他意识到此次事件的严重性： “是的。但是你别想对其他玩家和npc降维打击，我们会封印你的神力，而且至少要待两个副本，这次处罚可是很严重的。” 他以为罗曼会惊恐起来，毕竟封印神力可不是闹着玩的，这意味着他要和手无寸铁之力的普通人一样去面对恐怖的世界。 但罗曼弯起眼睛：“好哒。” 2044不信邪，继续恐吓他：“如果你触犯死亡条件被杀，是不会复活的哦。” 罗曼依旧很愉悦的样子：“好哒。我什么时候能领取我的玩家手环？两个副本结束，还可以继续玩吗？” 工作人员操作机器和程序的声音已经停滞了好一会。整个控制室都深深陷于罗曼的逆天发言带来的震惊之中。 路弥从办事厅出来，戴上了自己的手环。 他稍微研究了一下，发现手环可以调出一个他人看不见的悬浮面板。 作为初次登记的新人，他的初始积分是20。按工作人员的说法，这是他通关第一个副本的奖励。 比较显眼的内容还有右上角的【成就】，两项成就分别是【成功存活】和【人气之冕】，还有各自的升级机制。达成或升级都可以获得积分。 此时他的【成功存活】已经达成一级，距离下一级达成要通关两个副本，奖励积分40。 而【人气之冕】此时还未解锁，路弥猜测这是因为他刚刚完成登记，还没有进入公众视野。 此外还显示了他的宿舍地址，所持有的金币为0，还有宁壮壮提到过的面板商城。 但是他这会不打算细细研究。 他调出公共休息区的地图，在众多建筑中寻找着。 他很快注意到，有一栋楼没有名字，其图标上方只有一个红叉。 罗曼，会不会被带去那里了呢？ 第24章 公共休息区4 路弥没花多长时间就在广场北面找到了这栋建筑。 他看了一眼电子显示屏上的警告，走到大门前礼貌询问： “请问，有没有一个披着斗篷的男人来过这里？”想了想又补充道，“大概这么高，眼睛很漂亮。” 门口的守卫互相看了一眼，语气温和：“闲人免入，否则处死。” “我不进去，只是问一下他是不是来过这……”路弥正准备理论几句，却看到一个年轻男人走了出来，他认出那是2044，带走罗曼的人。 2044显然是看到了他才出来的，他走下台阶：“罗曼在这里，不用担心。他马上就出来了，这里不允许随便进入，去那边坐着等吧。” 这个人没必要撒谎，路弥点点头走到附近大树下的木椅上，惊讶地发现2044也一起过来了。 他和路弥并排坐下，中间的距离还可以再坐下一个人。 “你是第一次到这吧，刚刚在办事厅看见你了。” 路弥“嗯”了一声：“罗曼他真的没事吗？” 2044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会：“你很在意他？” “嗯，毕竟……”路弥斟酌了一下用词，“我们现在应该是朋友了。朋友要互相关心和帮助。” 2044闻言，想起自己不久前，在植入程序时加入“友谊”元素的场景。小声道：“这么快就找到朋友了啊……” “什么？” 2044慌乱了一瞬，赶紧转变话题：“你还不知道这个游戏的规则吧，我给你大致讲讲。” 他们在副本里的经历，会被制成节目供非人观众观看。 观众可以对喜欢的玩家进行金币打赏，金币可以用来在商城购物。 “积分和金币可以以1:100的汇率互换，不过一般很少有人会把积分兑换成金币。你知道为什么吗？” 路弥眨眨眼睛，表示自己在听。 “因为要想彻底脱离，必须将积分攒到1000。” 路弥问：“有人成功脱离过吗？” 2044沉默了几秒，缓缓摇了摇头。 “那这个游戏的意义是什么呢？” 此话出口，却意外地把2044吓了一跳：“这种事情不要随便打探。” 他左右看看，叫来一个工作人员：“去监控室把刚刚那段删掉，注意别被发现，听见没？” 路弥简单应了一声，似乎并没有觉得奇怪或不安，只是又朝中心控制楼大门望了一眼。 他没有注意到，2044在无声注视着自己，那眼神十分复杂。 2044忽然问：“跟我相处，你不会觉得害怕吗？毕竟，我们这些人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跟你们玩家是利益对立面。” 路弥收回视线，很平静：“我看到你们的工作牌了。你们没有名字，行为模式也不太自然。” “想来跟副本里的npc差不多，杀人什么的，你们其实不想吧。要说真正的罪魁祸首，应该是那个创造了这一切的人。” “这样啊……”2044有些感动点点头，转头又叫来一个人，“刚刚那段，也删掉。” 盯着自己的工作牌上的编号看了一会，2044问，“那你能不能给我取个名字呢？” 路弥微微张嘴，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让自己取名，但还是认真想了一个：“姜木怎么样？” 这时，控制楼的大门从里面打开，披着斗篷的男人步履轻快地走了出来。 看见路弥在附近，他走路速度更快了。 “看，”他炫耀似的把新拿到的手环展示给路弥，“这个是真的哦。” 路弥回头，却发现控制楼的电子屏上新加了一句话，看上去咬牙切齿： 罗曼禁止入内！！！ 略加思索，他明白了什么：“你是不是闯了祸，要被扔到副本里当普通玩家？” 2044见两人已经汇合，也告辞了。 临走时他说：“谢谢你为我取的名字，我很喜欢。以后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你在叫我了。” 接下来探索公共休息区，罗曼一直紧紧跟在路弥身边。 窃窃私语不断钻进两人耳朵： “那个高个子以前没见过啊，为什么打扮这么古怪？脸都看不见。不像是21世纪的人啊。” “可能是刚从什么副本里出来，还保留着在里面的穿着。” “但是你别说，他的气场还挺强的……跟旁边那个小帅哥走在一起，超级养眼耶。” “他们都能看到你的存在，看来是你的玩家身份生效了。”路弥分析，但旁边的人并不理睬他，“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罗曼声音闷闷的，看得出来这个问题困扰了他许久：“你跟那个2044，是什么关系？” “他啊，我觉得有点奇怪，”路弥没有管对方语气中透露出来的不爽，“我怀疑他认识我，而且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不过目前没有证据，仅仅是猜测。” 按照手环上的指示，他找到自己的宿舍楼，5栋。 宿舍大门内外男男女女来往不断，有些还提着购物袋。 “这里就和现实生活里的小区公寓一样诶。” 有个女孩子应该也是初次来，用新鲜的目光打量着一切。 她的同伴说：“最神奇的是，每个人的房间都是按照他在现实世界里居住的卧室一比一复刻。细思极恐有没有？” “我听广场上的人说，如果全部通关了就可以自己选择，是留在这里还是回现实世界。” “如果两个都不选呢？公共休息区时刻被人监视着，违反了规则还有被守卫什么的杀死的风险。” 另一个女生神神秘秘：“据说，还有第三种选择。” 她的话语一下勾起了电梯里其他所有人的注意。 “叮咚，7楼到了。” 电梯提示语响起，那几个女生走了出去。 路弥跟上，正好，他的房间也在7楼。 “第三种选择。你们注意到广场上的标语了吗？‘清洗罪恶， 进入为你定制的乌托邦’。” “你是说专属的，满足自己一切需求的地方？真的会有这种东西吗？” 她们聊着天渐渐远去，路弥则在自己的705号房间前停下，准备用指纹认证进去。 想起来旁边还有人，问：“你的宿舍在哪？” 罗曼摇头：“我不知道。” “啊？手环上应该有啊。”路弥很惊异，“还是说，你不识字？” 对方很实诚地点点头，眼神真诚，不像是撒谎：“我想和你住在一起。” 第25章 公共休息区5 路弥一口回绝。 “这里不是副本，没有强制要求必须住自己的宿舍……” 罗曼还在尝试说服他，路弥却已经在通过手环联系办事处。 “查到了，你的宿舍在5栋710，”路弥张望了一下，“就是对面这间。” 明明两人宿舍挨得很近，罗曼却眨巴眨巴红红的眼睛：“你不知道，其实我很害怕一个人呆着的。” “哦，不信。” 路弥最终耐不住他的软磨硬泡，两人各自妥协半步。 “说好了，最多待到晚上九点。睡觉必须回你自己房间。” 罗曼乖巧点头。 路弥将指纹按上门边的检测器，“滴”的一声通过，房门打开。 按照电梯里女生的说法，房间和他在现实世界里居住的卧室一模一样。 熟悉的景象说不定能帮助他想起点什么。 门后，灰白的墙皮大片剥落。 桌椅床柜都是木制，用白色的防灰罩遮住。阳台摆满绿植盆栽，还有一个正随风而动的摇椅。 怎么看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居住的屋子。 路弥走到一个打开所有柜子抽屉看了看，里面放着的衣物也都是老年妇女穿的风格。 罗曼倒是很乖，在屋子里跟着路弥转，从不乱碰。 路弥困惑不解，正准备合上面前的抽屉，罗曼在一旁提醒道：“再拉出来一点，里面好像还有东西。” 抽屉深处，放着几本中学教科书。 翻开一看，几乎每页都被用红笔圈点得密密麻麻。 很快他们又在别处找到了一些学生的手写贺卡和礼物，还找出了一大叠照片。 照片基本都是毕业合照，每张照片上除去一届一届变化的学生外，老师也有众多。 “屋子的主人应该是个老教师，而且已经退休了。”路弥盯着时间最近的合照，希望能看出些什么。 跟鬼婴玩拼图游戏时，他短暂地回忆起过，有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将手伸向他，叫他“mi”什么的。 合照上的女性老教师有三个。一眼扫过去，中间一位慈眉善目、头发灰白的老奶奶瞬间抓住了他的注意。 会是她吗？ 路弥看着那位老人，越来越觉得熟悉。 被强行抹去的记忆，支离破碎地浮出一些模糊不清的画面。 画面中，自己的身高似乎都很矮，不到老奶奶的膝盖。但有时也变得很高，可以俯视她。 意识到这一点后，路弥忽然觉得头很痛，比在副本里尝试回忆时要痛百倍。 他捂着头，意识涣散了一瞬间。 再次睁眼，发现自己已经坐在地上。 罗曼蹲下，一手托着他的背，另一只则隔着布料粗糙的手套在抚摸他的额头。 他仍然戴着面罩，但露出来的眼睛部分还有面罩勾勒出的轮廓，都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呈现在路弥眼前。 路弥心颤了一下。不得不说，罗曼真的很漂亮。 他担忧地问：“还好吗？” 路弥撑住地面，在他怀里缓了一会：“……水。” “想不起来的话，不要勉强自己，”罗曼扶着他坐在床上，然后递来一杯水，“回忆不一定美好，有时候忘了反而会活得更轻松。” “你怎么知道我失忆了？”路弥捧着水，警觉地抬起眼睛。 “你对于自己住过的屋子这么不熟悉，很好猜到啊。” 罗曼坐在床边，话锋一转，“今晚让我留下来吧，我很担心你。好不好？” 路弥盯着他的眼睛，再一次在心里感叹眼前的人美得人神共愤，让人心软软。 于是他温柔地回答： “不行。” 罗曼回自己房间时，把门摔得超大声。 第二天路弥起得很早，毕竟过不了多久又要进副本。 他的房间都是些老人用品，根本找不出十几岁少年生活的痕迹。 他唤醒手环想试着在面板上购物，却发现状态栏的人气值由最初的零变成了三百多。 金币也增加了几十个，提示显示说这是观众打赏的。 他自言自语：“2044说过，我们在副本的经历会被制成节目。看样子，我那一期已经做好并且有人观看。” 没有对比物，广场屏幕上也只显示综合排名，路弥并不清楚这三百对于新人来说算多还是少。 他接着点进面板商城，它却提示只能在副本内购买其中的物品。 看来，只能去休息区的购物中心看看了。 打开门时，一道高大的身影就靠在他的门前，笑眯眯看着他：“早上好。” 路弥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但想到面前的人是罗曼，也就不那么奇怪了。 “早。你没等很久吧？” 路弥关上门，忽然狐疑地盯着罗曼，“等一下，你昨晚是在自己房间睡的吧？” 罗曼只是眨眨眼睛。 路弥进一步问：“不是在这等了一宿吧，不是吧？” 罗曼再一次眨眨眼睛，看着路弥一副要炸毛的模样，轻笑道：“当然不是。路弥你真是太可爱了。” 与此同时，中心控制楼的监控室内，小员工急匆匆喊来负责人：“老大，这个人行为好古怪，是不是什么恐怖分子啊？” 负责人一听：“那还得了，不稳定因素得尽快排除！” 他来到屏幕前，拖动进度条仔细看。 画面中男人在自己的房间里辗转反侧到凌晨三点，然后悄无声息地坐起来，走到210房间前。 也不喊里面的人，就只是静静靠着门坐到天亮。 小员工问：“要叫守卫去把他处理掉吗？” “你看到我们楼外面的滚动屏幕了吗？”负责人拍拍他的肩膀，“这个人不来主动招惹我们就是万幸了。” 时间尚早，购物中心里还比较冷清。 两人并排进入，发现这里面和一般的超市全然不同。 柜台正对大门，两侧分别有好几架电梯。 除此之外就是供人休息的沙发。没有货架，更没有琳琅满目的商品。 路弥走到柜台前询问之后才明白了购物的流程。 他选择了自助购物，在一台机器前查找自己要买的东西。屏幕就显示出这类物品在哪个楼层。 坐电梯到达指定楼层，货架无尽地向两侧延伸开。上面的东西各种各样，就像把仓库里的杂物按部就班地摆好。 路弥面前的沐浴露，仅此一个。标价是30金币。 他目前还只有20积分，兑换成金币就是两千。 要命的是，要想脱离游戏，要消耗1000积分。 他默默拿出口袋里的购物清单，划去了几样非必需品。 而罗曼这边，由于不识字，只能人工辅助购物。 “这位先生需要什么呢？我们这里什么都有哦。”工作人员说。 罗曼想了想：“有没有能让猫咪开心的东西？” 第26章 公共休息区6 路弥拎着购物袋出来，看到罗曼已经在门口等他。 “我买了一些日用品，你呢？”　路弥顺嘴问道。 罗曼说：“我也不知道，工作人员推荐我就买了。” “推荐？”路弥担心他被忽悠，“我看看。” 打开袋子一看，竟是满满三大罐猫薄荷，还有一些逗猫棒之类的小玩具。 路弥沉默两秒，抬起手臂指向购物中心： “滚回去退掉。” 罗曼不解，但还是乖乖照做。 他找到刚才的工作人员，表情严肃：“换掉。他不喜欢。” 工作人员愣住：“但是这都没开封使用过呢，你怎么知道猫咪不喜欢呢？” “他亲口叫我来退掉的，”罗曼说，“当然是不喜欢才会要退。” “你确定是猫？” “嗯，狸花猫。” “……” 工作人员cpu烧冒烟了也没想明白这是什么情况，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你家猫咪是不是生气了？” “生气？”罗曼若有所思，“好像是有点。” 工作人员再次推荐：“要想赢得猫咪的信赖，行动最好是建立在理论基础之上。特别是狸花猫这种天生桀骜不驯的，只要方法正确，它也会变得十分黏人。” “十分黏人……”罗曼喃喃。 抱着一本《拉进与猫咪关系指南：狸花猫篇》，罗曼愉快地走出购物中心的大门。 他不识字读不懂。但没关系，这只是暂时的。 然而没走几步，他就看见路弥正坐在附近一个石凳上，和一个波浪卷金发的女人在聊天。说说笑笑，看上去很开心。 眼角的笑意瞬间消失。 罗曼不声不响绕到一棵树后。 “真的好神奇，可以用这个扁扁的东西跟朋友聊天。她在网上发布的内容也可以查到吗？” 路弥指着女人手里的东西问。 罗曼仔细看。他毕竟在不同的世界里穿梭过无数次，立刻认出那是一部现代社会的智能手机。 女人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为他解答。 “可以的。但是游戏世界嘛，我们带进来的手机没有信号，也就上不了网。只能玩玩单机游戏，看提前下好的电视，照片视频什么的。” 路弥越听越有精神：“照片？你是说这里面可以保存照片？” “当然，”女人在她的手机上划点几下，调出一张照片给他看，“这是我大学毕业时和室友照的。你想试试吗？” “好呀。” 接着两人就凑在一起，女人打开前置摄像头：“来，笑一个——” 路弥在手机里看到自己，很是新奇：“就像镜子一样。” “你真的来自现实世界吗？怎么会不知道手机。”女人说着捏了一下他的脸。 罗曼看见后，平复了一下呼吸。 他想杀掉那个女人。 仔细思考一番，再一次走向了购物中心。 柜台前，工作人员反复确认：“你确定要买这个？” “确定。” “几乎没人会在这里买这个，你确定？会几乎消耗掉你所有的积分哦？” “确定。” …… 女人走后，路弥等了好一会，才听到罗曼叫他。 “怎么去这么久？”他问，罗曼却将一个白色盒子塞到他怀里。 这熟悉的操作让他有了不太好的感觉，打开一看，竟是一部智能手机。 “不小心听到了你跟那个女人的对话，”罗曼说，“看你挺喜欢的。送给你。” 路弥低着头捧着盒子，好半天小声叫他：“罗曼。” “嗯？” “那件浅绿色毛衣呢？” “落在那个副本里了，应该是拿不到了，”罗曼安慰道，“好看的衣服还有很多，不差这一件。” “我不是这个意思……”路弥头一回感觉自己这么不善言谈，“总之谢谢你了。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罗曼本想说没有，眼珠子转了一圈后回答：“有的。我想要你。” “什么？”路弥呆住。 “想你不要随便让人捏你的脸。”罗曼说，仿佛刚才的惊人发言是路弥听错了一样。 “你说刚刚那个人啊，她叫金比。是我主动过去问她手机的事，她很热情呢。我们还约定如果有机会的话，下一次一起进副本。” 路弥说着，怕他不懂还解释道，“呆在休息区的最长期限是七十二小时，如果想组队进副本，就要提前一起手拉手，这样进的就是同一个副本。” 罗曼并不在意这个，他紧紧盯着路弥脸上被捏的地方：“这么说，她是你的朋友了？” 路弥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问：“算是吧，新朋友。关系还要再相处多一点才可能到我和小宁那个程度。” 罗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嘴上催促他打开盒子用用看。 是朋友的话，就不能随便杀掉了。 路弥没有注意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惋惜。 小心地拿起手机，学着金比的样子在上面滑动。 研究一会后，他成功打开了相机。 “罗曼，我们来拍张照试试。” 他兴冲冲地举起手机，按下下方中心的按钮，却发现和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 罗曼无言地看着他困惑的小表情，然后笑着说：“你刚刚调成视频了。应该这样……” 在公共休息区，不需要工作，不担心吃穿住行。 忽略那些由于违反了规则而被“处理”的人，日子似乎和谐美满。 然而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在第n次听到广场上有人在神情崩溃地念叨“不要进副本”以后，路弥算算时间，自己也差不多要进去了。 下午两点，路弥和罗曼按照约定来到广场的电子屏幕下，和金比碰面。 金比还带着一个寸头男人，上来就握住路弥的手猛摇：“你好，我叫何胜光，这次能跟你一起进副本，真是幸运啊。” 路弥礼貌应了几句，有些疑惑他为什么这样说。 金币笑着指指他们上方的电子屏幕：“你还不知道吧？榜单排名实时更新，路弥你只进过一次副本，就已经收获了远超同水平玩家的人气值呢。” 屏幕上，果然有个叫作【人气新星】的榜单，路弥的名字赫然排在首位。 这时，路弥眼前面板自动弹出：即将进入副本，玩家请做好准备。倒计时：10,9…… 第27章 魔法庄园1 几个人相互点头示意。 没过一会，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路弥忍不住闭上了眼。 意识再次清醒时，他发现自己所在的空间摇摇晃晃的。仔细一看，他似乎身处一辆驾驶中的马车内。 “马上就要到了，诸位请坐好。”一个声音从前方传来，话音未落就来了一个颠簸，路弥一时没稳住，往旁边撞去。 他急忙要刹住身体，一双手却按住了他的双肩。 “谢谢……罗曼？” “坐好，抓住我的手臂。”罗曼松开他，撩起旁边的车帘。 外面阴云密布，远处是滚滚浓烟。这条泥泞大道前后，还有好几辆马车在前行。 “其他玩家应该也是在马车里。看远处的建筑，是19、20世纪背景的故事。” 路弥凑到前面，问车夫这是去哪。 “您自己不知道吗？您是要去大名鼎鼎的巴特庄园啊。巴特先生本人就在前面呢。” 路弥撩开前面的帘子，前面的确有一辆与众不同、装饰精美的马车，昭示着其主人非富即贵。 正要继续问点什么，只听砰砰两声枪响，前面的马车猛地停下来，车厢在马儿惊恐的嘶鸣中翻倒。 车夫梗着脖子往前探查，忽然面色大变，慌里慌张地溜下马： “是他们，他们来了！快逃！！” 他们是谁？ 一个身材高大、士兵打扮的男人，出现在路弥的视野中。 他大跨几步拽住车夫，用一把转轮手枪抵住他的脑袋：“上去。” 接着，十来个这样穿着统一服装的人绕过前面的马车，围住剩下的要逃开的车夫，另外还有几个跑下车的玩家。 一个没有手环的新人玩家慌慌张张，撞开一个士兵。不管其他人怎么叫也不回头，只顾没命地跑。 下一秒，一朵血色的烟雾之花在他后脑炸开。 “啊——杀、杀人了！！！”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女人目睹了这一幕，愣了几秒后失声尖叫起来。 直到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她：“再吵，你也是一样的下场。” 最终车夫和剩下的玩家们战战兢兢，回到了车上。 路弥车前，为首的男人问：“里面的这些人是谁？” “是、是巴特先生为诺艾尔小姐从首都请来的家庭教师。”车夫结结巴巴，死死盯着那把枪。 “哦~”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那，代我向巴特夫人和小姐问好，希望她们的生活平安美满。” 接着他挥挥手，带着其他士兵转身离开了。 车夫猛拍胸脯：“真是可怕。东边竟然这么快就打过来了。” 路弥问抓住关键词：“打仗？” 车夫似乎不愿多说，驾着车子继续行进：“拿到报酬以后，我要带着我的妻儿，逃得远远的……” 车辆绕过前方的马车时，路弥看到，那位车夫后仰着倒在马背上，额头上有一个黑洞洞的窟窿。 车子已经翻倒在地，男人的一截手臂从车厢里露了出来，下面是一滩还在向四周蔓延的血泊。 刚刚是两声枪响，看来那位巴特先生已经被杀害了。 没过多久，目的地到达，玩家们或害怕或无措地下了车。 映入眼帘的，是一扇巨大的铁门，门后矗立一座巨大的黑色城堡，在暮色的衬托下显得尤为可怖。 刚刚戴眼镜的女人惊魂未定，问刚刚和她同乘一辆马车的人：“这是什么大型真人秀节目吗？” 同伴戴着手环，看来不是新人。他轻巧地说：“是的呢。” 女人勉强笑笑：“这样的话，刚刚被杀的人还有士兵，是演员对不对？” 同伴也笑了，说出的话让女人瞬间脸色惨白：“不是哦。” 忽然，铁门从里面缓缓打开，一张苍白的脸出现在浓雾中：“欢迎。” 几个车夫上前，结清报酬。从他们的对话来看，铁门后的人是庄园的管家。 奇怪的是，提到巴特先生途中遭到枪杀时，管家嘴上说着“真是太不幸了”，脸上却不见半点悲伤的影子，收尸什么的更是半句不提。 几个车夫拿到钱，上马就要驾车离开。 女人一把拽住其中一个的衣角：“等一下！让节目组送我回去，我不要待在这，我……我跟你们这些小年轻玩不到一块。” 车夫却冷漠地甩开她的手，扬长而去了。 “各位先生小姐，请进。”管家脸上扬起一个笑容，侧开身子让他们进入庄园。 女人看到其他人都进去了，也只好跟上。她不断向同伴抛出问题，却只能得到不耐烦的眼神，悻悻闭嘴。 路弥正边走边观察。石子路两边，是修剪规整的灌木与花丛。大雾中，还有喷泉和大理石雕像的轮廓一闪而过。 而眼前越来越近的这座城堡，看上去已经有两三百年的历史了。 然而陈旧是一码事，西边的塔楼却严重残缺，像是被炮火侵袭过一般。 这时，一只手轻轻拽住他的衣服。 路弥下意识想要防卫，喷泉里的水已经在他的召唤下沸腾般滚滚冒泡，却听见女人的声音： “那个，小帅哥你好，我叫李凡，我有点害怕，能不能跟着你们？” 罗曼直接上手将路弥拉到身后，眼神冰凉：“不可以。” 路弥把他挤到一边：“你想怎么走都可以。只是这个地方很危险，看到什么东西了最好安静点。” 女人明显已经感觉到这里非同寻常，只是点点头，靠路弥靠得更近了。 罗曼问：“这个人，是朋友吗？” 路弥很奇怪：“你怎么会在意这种问题？”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城堡跟前，大门缓缓打开，管家仍旧面带微笑地请他们进去。 路弥走过去时，近距离下，总觉得管家的脸白得不太正常，表面就像抹了什么东西一样。 而城堡内部，家具却是东倒西歪，一片狼藉。 罗曼不依不饶：“她是朋友吗？” 管家已经走到他们面前，一副要发布重要讲话的样子。 路弥随口回答：“不管她是不是朋友，你尽量表现得友好点。” 罗曼遗憾地点点头，安静下来。 “欢迎来到巴特庄园。现在，来见见庄园的小主人吧。” 管家说着，拍了拍手。 螺旋式楼梯上，一个女仆牵着一个小女孩走下来。 小女孩手里抱着一个小熊娃娃，红扑扑的脸上带着甜美的微笑，就像一个精致的洋娃娃。 然而最为引人注目的是，她双眼的位置分别覆盖着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正随着呼吸缓缓扇动翅膀。 翅膀上各有黑色半椭圆对称图案，展开时，就像睁开了一双人的眼睛。 第28章 魔法庄园2 “这位就是巴特先生最宠爱的女儿诺艾尔小姐，这是您的父亲请来的家庭教师。” 管家微笑着向两方介绍。 诺艾尔向他们行了个优雅的屈膝礼，嗓音稚嫩：“你们好。” 金比靠近路弥：“这回的npc，看起来人畜无害啊。就是那双蝴蝶眼睛有点吓人。” 路弥点点头，表示深有同感。 “小姐是一个聪颖乖巧的小女孩。接下来的日子，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 管家从女仆手中接过一叠书写纸，分发给他们。发现多出一张后，只是笑笑，不着痕迹地将纸递回给女仆。 “这是小姐的课程安排，请诸位过目，明天开始就可以正式上课了。” 路弥拿到纸张后看了看，上面明确写着周一至周日每一天的课程安排。 草草扫过，课程有礼仪、骑马、拉丁语等满满一页。 “对了，还有两点大家要格外注意。” 管家这话出口，所有人都竖起耳朵仔细听。这种一般是重要信息，是保命乃至通关的关键。 “第一，诺艾尔小姐很容易感到饥饿，所以做好饭后要监督她吃完所有食物。” “第二，诺艾尔小姐精力旺盛，而且惧怕孤独，所以你们要陪伴她玩游戏直到晚上十点。” 玩家们听了这话，不免皱起眉毛。 “这24小时既要当家庭教师又要当保姆，这是想累死我们吗？” 有人不满地发问，接着有人小声劝解：“游戏嘛，意思意思就好。难道他真会拿个绩效表格扣你工资吗？” 然而管家接下来的话打消了他们的念头：“注意，如果诺艾尔小姐不满意，各位会遭到很严重的惩罚。” 不用说，这惩罚肯定不是扣工资，却比扣工资让人胆寒十倍。 “天快黑了，我们今晚睡在哪啊？还有，有没有独立卫浴？”跟金比一起来的何胜光问。 他从进副本开始就一直很淡定，现在问出这种话，更像是来旅游的一样。 “自然是有房间的，就在楼上。” 出于谨慎，有人问了一句是否有规定几人一间房，得到否定的答案后松了口气。 管家接着说：“不过，诺艾尔小姐身边只需要一到两个人。各位今晚睡觉前最好分配一下任务，上课是从明天开始，但陪伴小姐玩耍，今天就可以开始了。” 金比打了个哈欠：“来吧，看看哪个倒霉蛋今晚留下来。” 几轮石头剪刀布下来，决定今晚留下来的，是一对小情侣。 女生紧紧抓着男友的手：“阿昆。” 阿昆看起来也有些害怕，但是努力掩盖起来，安慰道：“没事的，我看鬼片里都是开始正常，之后才出现异常。分到第一晚，没事的……” 罗曼见状，可怜巴巴地往旁边人怀里缩：“路弥。” 路弥面无表情地推开他：“我们是后天晚上留下来，你现在害怕个什么劲？” 接着何胜光裁下每个人纸张上空白的部分，在其中四张写上课程名再捏成团：“来抽签决定明天谁来上课吧。” 按照日程表上的安排，上午和下午各有两节课，时间都是一小时。 “这，我也不会什么骑马啊拉丁文啊，我能不能不教这些？”有人为难地问。 “但是谁又会呢？咱们就各凭运气吧，”何胜光说着，自己先抓了个阄，“我的是空白，像我这样抽到空白的就分别管做三餐的饭吧。” 路弥展开自己的纸团，发现上面写着两个大字：骑马。 要命。他抓抓脑袋，这门课在下午第一节，上午得临时学骑马了。 分配完后，他们都准备上楼去找房间洗漱睡觉。 那对要留下来的小情侣，战战兢兢看了一眼还安静坐在椅子上的诺艾尔，不知所措。 金比路过他们的时候，好心提醒道：“记着管家说的话就行了，这个副本应该还是比较简单的。按照规则来，陪她玩到十点，总不会出错的。” 她的话像是点醒了两人。女生连连道谢。 金比和他们又聊了一会才离开。小情侣在她和颜悦色的鼓励下，打消了一些恐惧。 “那个，诺艾尔，你想玩什么呀？”阿昆走到小女孩跟前，鼓起勇气问。 诺艾尔微微抬头，眼睛处两只硕大的蝴蝶缓慢地扑扇了一下翅膀： “先生，您知道天气为什么这么冷吗？” “什么问题啊……”阿昆摸了摸手臂，“不过好像是有点冷。” 他的女友赵小叶想起管家的话，说：“诺艾尔，我们还是快决定玩什么吧。” “小姐，您知道天气为什么这么冷吗？”诺艾尔偏头，将目光转移到了赵小叶身上。 “可能是因为季节到了冬天吧，我看外面的树啊草啊都有些结霜了。” 诺艾尔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一下子凑到赵小叶面前： “骗人！骗人！” 她大口呼吸着，仿佛不能接受赵小叶的回答，“现在，现在明明是春天！！” 赵小叶措不及防，近距离下看清了诺艾尔眼睛上两只蝴蝶的触角和黑细的脚，只觉得一阵恶心。 …… 路弥和罗曼在二楼转了一圈，遇到了从另一边楼梯上来的金比和何胜光。 金比笑着说：“你们也找不到一间正常的房间吧？” 路弥点点头：“能打开门进去的几间卧室，里面都像被抢劫过。被褥里有血腥味和汗臭味混合的味道。” “好歹是个富贵人家，以为吃穿环境会很高档呢，竟然就这么招待雇来的家庭教师。” 金比叹了口气，“只能随便找个地方凑合一晚了。” 最终，路弥和罗曼在一间还看得过去的偏僻的杂物间里落脚。 打开面板商城，路弥买了一床很厚的羽绒被铺在地上。 想到罗曼给他买了手机，应该是没什么积分能兑换金币购物，便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钻进来睡吧，晚上别冻死了。” 罗曼诧异歪头，以为自己听错了：“真的吗？” “再买一床被子，我会心疼我的金币。” 罗曼迅速掀开被子躺进去，怕迟了一步对方就会后悔。下一秒听见路弥问：“对了，那个叫李凡的女人呢？不会跟丢了吧。” “不知道，也许是太害羞，去找别的女玩家一间房了。”罗曼答得很干脆，丝毫没有说谎的迹象。 夜里寒气入骨，路弥迷迷糊糊醒了。冷，明明盖着很厚的被子，怎么会这么冷？ 他抱住自己缩成一团，忽然被一双手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罗曼的声音就在耳侧，十分清晰：“别睁眼。” 第29章 魔法庄园3 现在他还没有变猫，时间应该还没到十二点。 路弥想问为什么不能睁眼，一只手却从后面轻轻捂住了他的嘴。 罗曼睡觉也不摘手套，粗砺的布料不可避免地摩擦着他的嘴唇。 让人闭嘴的方式难道只有这一种吗？这家伙一定是故意的。 他警觉地倾听周围的声音，却只听到罗曼近在咫尺轻微的呼吸声。 但罗曼没必要忽然不让他说话。也就是说，现在一定有什么异常。 冰冷的月光从窗外泻下，罗曼缓缓抬起眸子，注视着紧贴在窗外的那个身影。 小小的手掌贴在彩色玻璃窗上，慢慢擦去上面雾气凝结而成的霜。 小女孩的脸贴了上来，张开它血红的嘴巴，齿缝间夹杂着不明肉丝： “有人吗，这里有人吗。” “我要吃东西。” 这里，是二楼。 两人躺着的地方是精挑细选过的。从窗外看进来，正好是视觉死角。 过了一会，罗曼松开手：“它走了。好好睡吧。” 还没有得到回应，身旁的位置忽然大空——十二点了，路弥照例变成了猫。 路弥暗暗苦叫。前几天在公共休息区分开睡，太过安稳，他都忘了这茬。 出人意料，罗曼伸手揉了揉旁边的猫脑袋，低笑一声，就没有下一步动作了。 次日，路弥是被一阵极具穿透力的尖叫声吵醒的。 按照他的生物钟，这会应该早上七点不到。 和罗曼循声来到三楼时，其他玩家也陆续到来。 看了一圈，少了几个人。 一个新人指着一个房间，颤抖着嗓音道：“死……死……” “是昨天那对小情侣吗？我记得他们带着诺艾尔去了儿童室啊。”金比说话时还在梳头发，转头发现路弥在默默盯着自己，“干嘛，喜欢我？” 罗曼直接挡在两人中间：“不。” 路弥战术咳嗽，打了几句圆场就算过去。上前开门看了看：“是个中年男人。” 这是一间很大的卧房，四柱床正对着窗户。 有胆子大一点的玩家探着头过来看，接着就惊慌失措地后退几步。 中年人躺在床上，双眼的位置空空如也。 儿童室内，他们找到了昨晚那对小情侣的尸体。 或者说，死相更为凄惨、残缺不堪的身体。 “天呐！”金比捂住口鼻，“杀人就杀人，为什么把人身体都吃了。” “我是法医，”何胜光凑近研究了一会，“被吃的部分集中在腰腹和大腿，刚开始被吃的时候，他们还活着。看起来，是先吃男生再吃女生。” “够了不需要这么详细！”金比说着后退几步，“我会控制不住地想象！” 很多玩家只是因为好奇而过来看了一眼，马上就匆匆远离了。 李凡的脸色尤为差劲，看上去马上就要呕吐出来。 路弥想顺口问她几句表示关心，李凡看到他过来，却头也不回地撒腿就跑：“我、我昨天抽到的是空白签，先去给那个小姐弄早饭吃了！” “诶？”路弥一头雾水，“她怎么了？” 罗曼假装没有看到李凡跑开前向自己投来的忌惮的眼神：“可能被吓坏了吧。” “也对，”路弥将目光转回面前骇人的景象，“昨天晚上，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金比点头：“它一直在敲我和胜光的房门，我们一直不开，现在想起来都怕呢。你们也遇到了吗？” “对。如果说小情侣是因为陪诺艾尔玩的时候，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惹她不高兴而被杀，还说得过去。” 路弥托着下巴思考，“但是我们这些没有参与的玩家，为什么也会被纳入攻击范围呢？” 金比正要说“暂时不知道”，却听见那个一身古怪打扮的男人说：“去问问就行了。” “啊？”金比瞪大眼睛，“你是说，等一下，你该不会？？” 罗曼微微侧身，冲着外面喊了一声：“诺艾尔，你昨天晚上做了什么？” 金比回头，还真在儿童室门口看到了一个探头探脑的小女孩。 诺艾尔抱着小熊娃娃走进来，脸上仍是甜甜的笑容：“先生，小姐，早上好。” “我问你，你昨天晚上做了什么？”罗曼的语气没有波澜，就像家长在质问自家小孩有没有打同桌。 金比一个激灵：“不是，哥们你？胜光，路弥，咱们快跑吧。”说着拉上何胜光就要往外跑。 “罗曼！”路弥也不满地抱怨，“你太凶了，会吓到她的。” 接着附身温柔地摸摸诺艾尔的头，“别怕，能想起来什么吗？” 金比刹住脚步，确认了一下自己没有听错，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诺艾尔眼睛上的蝴蝶翅膀一张一合，直直看着路弥：“我什么也不记得。先生，这里一切都好，您为什么这么问？” 一切都好？？ 在场的几人默默看了一眼地上裸露着森森肋骨的两具尸体。 路弥正要在问点什么，管家的声音忽然响起：“小姐，该吃早餐了。” 诺艾尔点点头，向路弥他们礼貌地行了个礼就转身离开了。 金比沉默几秒后，叫道：“管家！” 她像是鼓足了毕生勇气，问出一句，“我们的早餐在哪吃？” “这个，就要您自行料理了。”管家笑笑。 金比低声骂了几句，说自己做就自己做。 路弥他们则为了多点时间练习骑马，就直接从面板商城买了肉包子，要管家带他们去马厩。 路上，管家一言不发。 罗曼问：“你怎么这么安静？” 管家神秘地笑笑：“这些不是你们该过问的事情……” 下一秒他就被罗曼冷冰冰的话语噎住：“闭嘴，没问你。” 路弥关闭面板：“看了一下状态。人气值一千，断断续续也有观众打赏金币。不过钱还是要省着点花，总有一天它们的新鲜感会褪去的。” 正说着，马厩到了。管家给马套上马具时，路弥紧紧盯着他的脸。 管家的脸，真的好白啊…… 第30章 魔法庄园4 “管家，”路弥最终还是忍不住，“你脸上涂了什么东西么？” 管家动作一顿，头也不抬：“这个啊，一种保养皮肤的泥，你想试试吗？” 路弥赶紧说那倒不用。 庄园占地很大，而他们骑马教学的场所，就是他们脚下这片广阔的草地。 路弥趁机问起战争的事情，管家却笑道：“哪里的话，这里，不是一切都好吗？” 又是“一切都好”。 罗曼看着管家离开的背影，说：“骗子。” 路弥尝试摸了摸马儿的头：“明明他昨天亲耳听车夫们说巴特被士兵杀死了。倒是诺艾尔不像演的，我怀疑她的白天和夜晚被割裂了。” 他再次望向西边的塔楼：“这座庄园，怎么看都被战火侵袭过。那伙士兵很可能在这里落脚过，才把这里搞得乌烟瘴气，找不出一个能睡的房间。” 整个上午过去，两人累得大汗淋漓。 不知道是不是管家故意为之，牵出来的两匹马性格都很刚烈，费了不少力气才驯服。 天色始终阴沉沉的，两人拴好马，在干枯的草地上并排而坐休息。 路弥咕咚咕咚灌了好些水，余光发现罗曼在看着自己：“你要喝吗？” 罗曼没说话，过了一会才吐出一个名字：“金比。” “她怎么了？” “没什么，”罗曼转过头去，俯视着草坡下几百米外的树林，“只是想说，她跟宁壮壮，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 路弥默不作声地捏紧了矿泉水瓶。 这个家伙，似乎比他还要了解自己。 若不是罗曼一语点出，他恐怕到现在还没有发现，自己正不知不觉地，在金比身上寻找宁壮壮的影子。 回到城堡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 刚走进门，金比还有几个玩家就跌跌撞撞跑出来，双方差点撞个满怀：“那个诺艾尔跟发疯了似的！” “怎么了？好好说。” 其他玩家都只是不管不顾地往外跑，只有金比喘着粗气：“你们去餐厅看看就知道了。天呐我可算知道管家为什么会说小女孩很容易感到饥饿了，这胃口是真大啊！” 路弥和罗曼对视一眼，抬脚进屋。 但城堡里各种走廊和暗道错综复杂，一不小心就会迷路。 罗曼随手抓住路过的女仆叫她带路。 餐厅同样是一间相当宽敞的屋子，天花板高高的，长长的餐桌从屋子这头延伸到那头。 “诺艾尔？”路弥轻声呼唤，向里头走去。 狼吞虎咽的声音传来，绕过餐桌，诺艾尔的裙摆出现在他们眼前。 小小的女孩蹲在餐桌边，背对着进屋的方向埋头咀嚼着什么。 听到有人叫她，鼓起的腮帮才停下咀嚼。 女仆上前：“诺艾尔小姐，衣服拖在地上脏了，请跟我去洗个澡吧。否则管家会不高兴的。” 诺艾尔慢慢回头，一双空洞的眼睛暴露在他们面前——那两只蝴蝶不见了。 她舔了舔油光光的嘴唇，忽然跃起扑在女仆身上，竟是从她手臂上生生撕下一大块血肉！ 路弥大喝一声把两人拉开。诺艾尔嘴里还在疯狂咀嚼着那块生肉，眼睛却仍旧死死盯着女仆。 罗曼上手撬开诺艾尔的嘴，把肉夺出来丢掉，手套被尖锐的牙齿挂出一长条细线。 把诺艾尔安抚下来费了他们不少力气。 直到两只蝴蝶从窗口飞入，落回眼睛的位置，她才迷茫地摸了摸肚子：“好撑，好难受。” 女仆手臂受伤，却像没事人一样：“走吧，小姐。” 诺艾尔点了点头，起身。让出地面上一大碗白乎乎的肉汤，还有不少肉沫肉汁溅射到了外面。 “这是什么？”路弥问女仆。 女仆似乎见怪不怪：“是狗肉，几个家庭教师为小姐煮的午餐。” 路弥看着她们一高一矮手牵手离去，仿佛刚刚的发狂不曾存在过：“那对蝴蝶似乎是诺艾尔的情绪开关？如果是的话，什么情况下会打开和关闭呢？” 罗曼端起地上的肉汤：“下午上课再看看。至于这碗里的东西，的确是狗肉。” 两人默默对视一眼，都读懂了对方的想法。 管家的话，不可信。 两点钟，路弥和罗曼一左一右牵着诺艾尔，从侧门走向草场。 一些玩家不敢进屋，也不敢贸然去开庄园的大铁门，就躲在犄角旮旯的地方。 见到这一幕纷纷不可思议：“他们应该见到那个小女孩狂吃肉的样子了啊，不害怕吗？” “其实我比较想问，他们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会不会，小女孩晚上才会发狂，白天再怎么异常也不会伤人？” “我觉得很有可能是这样的。第二节算数课是我给她上了的，因为太害怕讲得稀烂，也没见她吃了我。” “那今天晚上留下来陪小女孩的人，岂不是很危险……” 走到草场，诺艾尔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先生们，这真是美好的一天。” 路弥正给一匹棕色矮种马套上缰绳，见机问道：“美好在哪里呢？” “您瞧，”诺艾尔边说边指，“这蔚蓝的天空，阳光灿烂。这可爱的蝴蝶，还有茂盛的小草，我敢说清晨时分上面一定挂着玲珑的露珠——庄园里的春日景象，是我最爱的！” 春日？ 路弥想起昨晚盖着羽绒被都被冻醒，再看看面前灰色的天空、枯败的草地，沉默了。 很明显，玩家和诺艾尔所看到的世界截然不同。 他将视线转移到小女孩扑闪着的蝴蝶眼睛上，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但是管家已经拿着纸笔在旁边记录，无声地催促他们开始上课。 诺艾尔的确很聪明，学得很快。但他们也很快发现，诺艾尔对自己的要求相当高。 “诺艾尔，不用给自己这么大压力的。”路弥想到自己都还是半吊子水平，默默捏了把汗。 诺艾尔骑在马上，紧皱眉头：“不，我一定要做到最好。” 一小时后，课程结束，管家过来点评几句，就带着诺艾尔去上下一堂课。 路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蝴蝶在的时候，诺艾尔通过这双蝴蝶眼睛看到的是美好的景象。蝴蝶飞走，她就出现情况或轻或重的异常。” 罗曼点头：“诺艾尔正常情况下脾气很好，那对情侣应该不是因为惹火了她而被吃掉，丢下她不陪她玩就更说不过去。” 还有做饭的那几个玩家，应该也会按要求让诺艾尔吃完所有食物。 规则这么容易遵守，却还是会出问题。 那么，就该怀疑这规则是否真的有必要遵守了。 第31章 魔法庄园5 傍晚时分，两人专门来到餐厅看诺艾尔吃饭。 负责做饭的几个玩家虽然害怕，但小女孩外表毕竟甜美乖巧，又有管家的提醒在先，还是监督着她吃下食物。 路弥问：“又是狗肉吗？” 何胜光一动不动盯着诺艾尔进食：“没办法，只有这个食材。又没见到什么调料，只能干煮。” 诺艾尔低头默默吃着，咀嚼的速度渐渐加快。 餐具掉到了地上也不管不顾，而是直接将手伸进碗里，掏出一整块肉塞进嘴里。 与此同时，她眼睛上的两只蝴蝶蹁跹着飞走了，露出一对黑窟窿般的眼窝。 几个玩家开始不安地往外退。 何胜光拦住他们：“中午也是这样不也好好的吗？管家说了，要看着她吃完所有食物。” 有人反驳：“中午我们跑出去了才没被吃啊。你看她这副样子，像饿死鬼投胎，吓死人了。” 何胜光直接揪住他的衣领：“搞清楚。中午路弥他们又进来继续看着诺艾尔吃饭了好吗？” 那人被吓得说不出话，只好缩在门口看着。 路弥见状，提了一下中午发生的事：“最好别让她吃多了，管家的话不一定是对的。” 何胜光对路弥算得上客气和尊重，听他这么说，便阻止了诺艾尔继续吃下去。 大约六点，玩家们再一次聚集在城堡大厅，抽签分配明天的课程任务。 何胜光将纸团放到桌面上，发现有个男人站得远远的：“你，过来抽签啊。” 男人名叫于少强，看起来也不好惹，嗓门很大：“不抽。” “不抽？”何胜光撸起袖子，“怎么，要把你打趴下以后你才肯抽吗？” 于少强也是一副迎战的模样：“你自己想想公不公平。我们这几个白天给那小怪物上课的人，又费脑子又要小心被杀。” “要我说，上过课的人晚上就应该好好休息，你们几个只管做饭的白天轻松过了，晚上总要辛苦辛苦，抽一两个人陪她玩吧？” 他这番话点醒了另外几个上课的人。 “对啊，守夜的人应该在你们之间抽签决定。” “给她上课的时候，那个管家一直在旁边盯着，感觉下一秒就要弄死我。晚上再不好好休息，我会猝死的啊。” 何胜光冷笑一声：“你们以为做饭就很简单了？要在厨房待一整天，还得监督她吃下去。而且，我们昨天都已经决定好守夜的顺序了吧？” 两边都有人帮腔。 显然，大家都意识到了，晚上留下来是最危险的。 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路弥大喊一声：“别吵了！再吵天都要黑了。” 余少强不服气：“那你说怎么办？” 路弥从沙发上站起来：“我来守夜。” …… 诺艾尔由女仆领着出来，换了一套干净的睡衣。 “需要我为您带路去儿童室吗？”女仆问。 路弥摇头：“去诺艾尔的卧室。” 女仆脸上浮现出一丝为难：“小姐的房间，你们不能随便进入……” 路弥正想说“那就换个能睡觉的房间”，罗曼直接上前一步，语气十分温柔。 “带我们去。否则把你的头拧下来给诺艾尔踢着玩。” 诺艾尔的房间在三楼。 华丽的红色挂毯垂下，墙壁上悬挂着许多画作。 然而即便为庄园主的女儿所有，这房间也没能逃过被士兵摧残的命运。 路弥将床上散发着恶臭的脏被褥扔到门外，抱来昨天买的羽绒被。 他目测了一下床的大小，对罗曼说：“三个人睡可以。只是你太大只了，要稍微缩一下。” 诺艾尔闻言，问：“三个人睡？” 路弥不忘询问她的意见：“你介意吗？介意的话我俩打地铺也行。” “不，但是……”诺艾尔咬着嘴唇，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和家庭教师挤一张床。 路弥说：“那就好。羽绒被太贵了，我舍不得再买一床。” 罗曼整理着床铺，总感觉这话很耳熟。 路弥拍拍床：“来吧。要给你讲睡前故事或者唱摇篮曲吗？” 诺艾尔听话地躺了上去，出于新鲜，点了点头。 路弥坐在床边，低声唱起摇篮曲。 诺艾尔认真听着，想起什么一般幸福地笑了：“妈妈也会这样。” 妈妈？ 听起来是个关键信息，但诺艾尔眼睛上的蝴蝶翅膀都已经稳稳闭合。 路弥唱着歌，确认诺艾尔已经睡得很熟了才停下。 将视线从小女孩身上移开，他抬头才发现罗曼也在看着自己。 路弥指指门口——出去说。 “上了一天课，而且没有睡午觉，诺艾尔应该累坏了，”路弥靠在走廊墙壁上，“管家却让我们陪她玩到晚上十点，想想就觉得很不正常啊。” 罗曼挨着他“嗯”了一声。 路弥扭头看向他：“你好像有什么心事？” 罗曼安静了一会。冬夜寒风呼啸，路弥探头确认了一下诺艾尔没有被风声吵醒。 “对不起。” 路弥缩回头时，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啊？”他愣了一下，“怎么忽然道歉，你又闯什么祸了？” “对不起，说了你的朋友宁壮壮的坏话。”罗曼垂着眸子，态度很诚恳，一时之间不像他。 “我对宁壮壮的观察不多，但是我知道她是个很生命力很顽强的女孩。之前我不该说她不够勇敢的……她是在出口面前坦然赴死的人。” 路弥看着他，嘴角带上一抹忧伤的笑，却说不出话来。 “她大概也会思念你，不希望你为了她觉得愧疚什么的。” 罗曼的语气轻飘飘的，“她还算活着，只是不能脱离副本。” 看到路弥惊讶的眼神，他解释了自己在中心控制楼做的事。 末了还补充说明自己变成玩家，是因为影响了他们节目的播出效果，跟这事没关系。 路弥愣了好半天才哑着嗓子问了一句“为什么”。 在公共休息区，连大声喧哗都会惨遭处决，更何况这种事情？ 罗曼只说：“因为你太难过了。” 路弥其实想知道更多，比如，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这么重视他的想法和情绪。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忽然，两只蝴蝶扇动着翅膀从门缝里飞出。 路弥赶紧走进房间。诺艾尔仍然呼吸平稳地睡着，眼睛的位置，蝴蝶果然不见了踪影。 他低头看看时间：“十点。” 正是管家要求他们陪诺艾尔最迟结束玩耍的时间点。 “睡吧。”罗曼躺进被窝里，合上眼睛，没一会似乎就陷入了睡眠。 路弥看着他安静的睡态，平日里被压抑下去的那份渴望被悄然唤醒。 神使鬼差地，他走到罗曼的床前，伸出手，轻轻按在了那副黑色的面罩上—— 第32章 魔法庄园6 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罩之下，掩盖的究竟是怎样一副面孔？ 路弥抿了一下嘴唇，迟疑地弯曲手指。 不行。 罗曼对于他的身世向来闭口不谈，不能窥探别人隐藏起来的东西。 他正要移开步子去睡觉，忽然，手腕被猛地扣住，连带着他的整个身子都往前倾了不少。 路弥：“！！” 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放大在他面前。 罗曼不知何时醒了，静静看着他：“很好奇？” 路弥慌忙后退几步，但手腕仍旧被牢牢禁锢着：“没有，我给你掖被角来着。快松开，别把诺艾尔吵醒了。” 说着，另一只手探上来，小心翼翼地将罗曼面前的被子往上提了提。 罗曼微微颔首，意味不明：“原来是这样啊。” 他松开手，像个没事人一样翻了个身。 路弥被人抓个现行，又羞又愧，也匆匆躺下睡了。 窗外呼啸的风声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小女孩爽朗的笑声。 怎么回事？难道罗曼半夜犯贱把诺艾尔摇起来玩？ 路弥困惑地睁眼，眼睛却被灿烂的阳光刺激得赶紧闭上。 适应了一会光线之后，他再次睁眼，发现自己竟然躺在白天骑马的草场上。 诺艾尔一袭白色洋裙，和一只棕色的小狗在不远处奔跑着，不时回头笑着大喊：“爸爸来追我！” 她的身后，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回应：“慢点，小心摔跤！” 诺艾尔不听，眼看着就要摔倒，路弥赶紧上前要去扶她，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她的身体。 再看看周围这阳光明媚、鸟语花香的场景，还有身后完好的城堡，他反应过来—— 这很可能是在诺艾尔的梦境中，时间上看，还没有遭到战火侵袭。 他走进城堡。众多佣人在不同的地方忙碌着，或是擦拭走廊上的盔甲，或是将香喷喷的菜肴端往餐厅。 无一例外，那些人都看不到他。 来到西边塔楼时，他听到了一个女人天籁般的歌声。 一个女仆正好端着茶进塔楼，路弥赶忙跟上。顶楼门开后，他看到了他所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 不，要说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她，恐怕只有一个“绝世无双”。 她盘起金色的卷发，露出白皙的天鹅颈。正侧靠着塔楼的窄窗，吐出一个个嘹亮而动人的词句。 女仆等她唱完才捧茶上前：“夫人，您唱得真是太好了。明天的首演一定会大获成功，被报纸争相报道。” 巴特夫人语气温和，全然没有贵夫人的架子：“谢谢你，安娜。” 路弥听着她们交谈，在这个现实中已经全然被毁的房间里转了转。 这里应该是巴特夫人专门练习唱歌的地方。石头堆砌的墙壁上，挂着不少肖像。其中一幅，女人身处舞台中心，向观众行礼。 椅子上，柜子里，到处都是奢华繁复的宫廷风戏服，还散落着许多道具。 路弥草草扫了一眼，然后被一个金灿灿的玩意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一个环状的橄榄枝头冠，被随意地摆放在不起眼的小角落里。 一定非常适合罗曼。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巴特夫人优雅地抿了口茶，有些忧伤：“但是，也会有报纸说，我这样的人，与我现在的身份不相匹配。” “不要理会他们，”女仆愤愤，“您和巴特先生真心相爱就足够了。” 路弥蹲着轻抚橄榄冠，耳朵仍在收集信息。 可以推测，一个不那么传统的女人和庄园主，勇敢冲破世俗的偏见和阻碍，在一起了。 “对了，我的宝贝女儿吃过下午茶了吗？” 提到诺艾尔，路弥立刻高度集中注意力。 得到女仆肯定的答案后，巴特夫人说：“千万不要给她吃太多。她习惯追求完美，压力一大就控制不住地吃东西。这对她的健康不好。” 这与管家所说的有很大的出入。路弥默默记下了这一点。 在梦中的时间似乎是有限制的，她们还在说话，路弥却怎么也听不清了。 很快，眼前的画面也渐渐模糊，直到一切都陷入死寂。 次日路弥睡到了自然醒。他满意地溜下床，没有尖叫，看来昨晚是个平安夜。 诺艾尔仍然睡得香甜，那两只蝴蝶已经飞回，覆在她的眼睛上小憩。 一经询问，他知道罗曼晚上也进入了诺艾尔那幸福华美的梦境。 “不过我没去塔楼，”罗曼说，“两个梦境的时间也有点不同，我进去的时候，他们正在吃晚饭。” “除了巴特夫妇和诺艾尔，还有一个老妇人，应该是祖母。另外，我看到了管家。” 路弥赶紧问：“发现什么了吗？” “梦里的管家，没有涂那种惨白的泥。” 大厅里，他们和其他玩家交换了信息。 大家都进入了诺艾尔的梦境，看到的内容会因入睡时间的不同而有差别，但梦境呈现出来的都是和谐美满的画面。 路弥带着大家梳理了一下：“眼睛上的蝴蝶飞走时，诺艾尔会陷入狂乱去攻击别人。” “蝴蝶飞走主要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时间到夜晚十点，另一种是诺艾尔吃饭吃太多。” 金比跟上他的思路：“这么说，只要让诺艾尔在十点前睡着，吃饭的时候别给她吃太多就行了？” 其它玩家结合这几天的经历讨论了一下，一致同意应该停止遵从管家的规则。 有人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这个副本好像也看不出具体的时间限制。伺候好那个小女孩，好像在这住段时间也不错。” 路弥托着腮，不置可否。 于是早饭和中饭，玩家都只做了刚好够八分饱的食物。 并且，许多人在梦境里看到了诺艾尔身边还有一只小狗，就商议着轮流给她用面板商城里的食材来做饭。 “如果厨房里的狗肉就是那只小狗的话，说不定也会有不好的影响。” 于是，餐桌上的饭菜变成了与故事背景格格不入的辣椒炒肉和西红柿炒鸡蛋。 诺艾尔优雅地吃完，没有发狂，让几个本来还有点担心的玩家松了口气。 上课还是按照课程安排进行。 但不免有人想着，只要按照金比所说的那两条去做就没事，于是课上得十分敷衍。 “你就自己看看书吧，我也不太懂。”下午的语言课上，于少强叼着根烟，撂下这句话就跟同伴聊天去了。 管家照旧默默拿着小本子记录，但这些玩家已经习惯了他的阴魂不散，依旧我行我素。 路弥提醒他们要小心管家，得到的回复却是：“好生供着那个诺艾尔就行了。” “至于管家，只是一个提供信息的npc而已，又不重要。” 第33章 魔法庄园7 傍晚下起了小雪。玩家们抽签分配了明天的任务，正待在客厅里烤火。 管家不声不响地来到他们面前，说：“诸位，天冷了，请披上这几件大衣吧。” 女仆捧着几件棕色的大衣走出来，但没有一个人上前去取。 管家眯了眯眼睛：“这是怎么回事呢？” 在他冰凉的注视下，于少强站起来，从女仆手里拿过一件大衣摸了摸： “看这质感，是狗皮做的吧？” “正是，”管家柔声催促，“快请披上吧。” 于少强冷笑一声，将大衣扔在地上：“我呸！你还嫌害我们害得不够惨吗？给我们的信息全他娘的是假的！” 路弥一个激灵：“于少强别说了！” 管家朝着路弥笑了笑。 他似乎用了什么法子，让于少强听不见路弥的话，罗曼过来要直接把人拖走时也被一个无形的罩子挡住。 管家将视线收回，诱导道：“噢，为什么这么说呢？” 于少强踩了几脚地上的狗皮大衣：“说什么要陪她玩到十点，什么要让她多吃饭，每一个都是让诺艾尔发狂的条件！” “诺艾尔养过一只棕色的小狗吧？我们好不容易让她消停点，你却让我们披上狗皮大衣，安的什么心，你就这么想让我们往枪口上撞？” 他愤愤说完，只觉得一阵痛快，仿佛凭借自己过人的才智、缜密的推理将npc骂得狗血淋头。 那些观众看这期节目的时候，想必会给他打赏不少金币。 管家缩了缩脖子：“听到您这样说，我真的很难过。不过，您是对的。” 于少强得意地笑了一声，下一秒管家异常惨白的脸放大在眼前，他闷哼一声，捂住传来刺痛的腹部，感受到温热的液体沾满双手，向下流淌。 他缓缓举起手，满目红色。 “这么说，你们没有按照我的要求陪伴诺艾尔小姐，并且给她吃足够的狗肉。” 管家紧握着匕首，慢慢画了个圈，血肉搅拌以及于少强惨叫的声音让他愉快地笑了，“您说得对，我的确想要你们的命。” 于少强濒死之际，扭转脖子看向大厅。 玩家都已经跑得没影了，只有他的同伴，张志章还愣在原地，被这一幕吓傻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张志章抱头低语。 于少强是他的发小，两个人是最铁的哥们。现在他眼睁睁看着好兄弟被杀死，却什么也做不了。 “是路弥，”张志章念叨，“都怪路弥，是他不让我们听管家的话，都是他的错……” 路弥这边，已经被罗曼拽着跑到了马厩躲起来。 雪越下越大，掩盖了他们的脚印。 路弥浑身冰凉。于少强被杀的情形历历在目。 “路弥，”一双手按住他的双肩，“路弥你听着，这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路弥拍拍一边肩膀上的手，“只是有点心累。” 他没再听见罗曼说话，忽然，一个暖暖的东西围上了他的脖子。 罗曼借着近处的火光，给他系上了一条围巾。 城堡的方向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这位先生，您知道您的课上得很差劲吗？” “滚开！滚开！！老子今天都没上课！” “噢，我是说，您第一天的算数课就上得很差劲。” 随后传来了玩家的惨叫。 管家大概早就注意到了他们没有按要求办事。 只是他按兵不动，仔仔细细记录下每个玩家的行为。 等到玩家自己撞上来，再一次性爆发，杀鸡儆猴。 这一夜过得很不安宁。 回到城堡的时候，路弥沉默地绕过一具又一具尸体。 不只是新人，好几个老玩家都被杀死了。 金比倒在沙发上，气喘吁吁：“跑死我了，我还以为他要杀我。” “我们可是认认真真教书的。”何胜光也没有被杀，只是从他被汗水浸湿紧贴着额头的刘海来看，他也没有幸存的把握。 这会活下来的，都是没有轻视管家、认真上课的人。 只有一个例外。那个人正跪在死去的于少强旁边，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 金比朝他努努嘴：“张志章连续几天抽到的都是空白签，没有上课，也就逃过一劫。” 路弥疲惫地阖上眼，又想起了什么，睁开看时间：“快十点了。” 几个人的神色都凝重起来。 夜晚十点，蝴蝶飞走，醒着的诺艾尔会陷入狂乱。 “老师们，请陪伴诺艾尔小姐玩耍吧，”管家擦拭着匕首出现，皮笑肉不笑，“相信你们这一次，会好好履行职责的。” 女仆领着诺艾尔来到大厅，路弥走上去摸摸她的头：“晚上好。” 金比仰天长叹：“现在怎么办？” 这是一个两难的境地。 “按管家说的来吧，诺艾尔会发狂。不按他说的做，又要被他杀。” 路弥牵起诺艾尔的手：“管家的杀伤力更大，暂时先听管家的。” 金比想起诺艾尔生生啃穿的两个活人，战栗了一下：“但是你牵着的这个，战斗力也不低吧？” “你还记得第一晚诺艾尔的杀人模式吗？她会吃掉近在眼前的食物。我们躲起来的话，还是有几率躲过一劫的。” “捉迷藏？好惊悚的版本……你牵着她去哪？”看到路弥带着诺艾尔走上楼梯，金比赶忙问。 路弥回头看了她一眼，又俯身捏捏诺艾尔的头：“今天晚上，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 时间接近晚上十点。诺艾尔的呼吸已经开始加重，就像野兽在喘息。 她甚至已经不能理解路弥说的话，只是歪着头，舔了舔嘴唇。 城堡三楼有个大箱子，如果不是上面有几个孔，把小孩放进去几乎等于送进棺材。 所以，路弥将箱子上锁的时候，出于心理压力，不敢去看诺艾尔的眼睛。 小女孩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怀里还抱着小熊娃娃。箱子合上的一瞬间，指针指向十。 一对蝴蝶飞出，箱子紧接着剧烈抖动起来。 “有人吗，有人吗。” “我要吃东西。” 路弥在旁边安静地看了一会，直到箱子停止颤动，里面传出尖锐的指甲抓挠木板的声音。 “她累了，”他对罗曼说，“我们也去找个地方睡觉吧。” 诺艾尔被锁了起来，但是不能确定她会不会弄坏箱子跑出来。路弥跟金比他们说了一声，找了个门窗没有遭到破坏的屋子睡下。 这一夜，路弥直到变成猫也没有睡着，一直默默睁着眼睛。 大约凌晨两点，一声绵长而惊人心魄的惨叫从隔壁传来。 第34章 魔法庄园8 尽管路弥再三提醒要藏好，但还是有两个人夜里被诺艾尔找到，吃得只剩下头颅和骨架。 金比看着眼前惨不忍睹的画面，揪了一下旁边人的衣袖：“她好像比第一天晚上还要饿。” 何胜光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一声，嘴上说着“不要动手动脚”，却并没有甩开金比的手。 “走吧，还得去给诺艾尔做饭。” 有人提了一嘴，大家转身时，却看到管家在门外直直站着，像一尊雕像。 见识了昨夜的屠杀，看到管家那张白得像尸体一般的脸，凉意在一瞬间蔓延所有人的全身。 “真是阴魂不散，他到底想干嘛。”何胜光低声骂道。 管家是来通知他们，今天上午的课程取消。乍一听是件好事，毕竟如果上得不好会被杀死。 “你们前天晚上没有陪诺艾尔玩耍，”前天路弥和罗曼在十点前就让诺艾尔睡觉，管家同样将此事记在了本子上，“今天，要补回来哦。” 玩家们听了这话有些奇怪。 金比凑近何胜光：“这又是玩什么新花样？诺艾尔白天除了吃饭的时候蝴蝶会飞走，其他时间还算安全。上午陪她玩，好像不是诺艾尔发狂的条件啊。” 何胜光也觉得不对劲，他想了想说：“别怕，不管他干什么，有我呢。” 路弥看着这一对，不自觉笑了。好磕，爱磕。 然而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我就知道管家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女仆已经将狗皮大衣怼到自己脸上，金比骂骂咧咧地接过去，“到头来还是要穿上这衣服。于少强要是能把它们都扯烂，也不算白死。” 然而管家就静静在那站着，亲眼看到所有人都披上了狗皮大衣，才露出一个微笑：“请到草场等待，小姐还需要梳洗打扮。” “可不是嘛，昨晚一口气吃了两个人，光要清洗干净身上的味道都要花很久吧。” 没办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算知道接下来的事会很危险，他们也只好照做，最多嘴上恶狠狠骂两句。 天空中仍然飘着小雪，路弥将狗皮大衣拢了拢。既然一定要穿，干脆发挥它最大的价值。 所有人都冻得手脚冰凉时，梳洗完毕的诺艾尔才由管家领来。 她穿着一件崭新的蓬蓬裙，怎么看都是个无辜可爱的孩童。 然而诺艾尔刚刚走近路弥他们，眼睛上的那对蝴蝶就像见了鬼似的，翅膀紧紧闭合。 诺艾尔静静看了他们几秒钟，嘴巴逐渐张大，发出一连串尖叫，刺激着每个人的耳膜。 玩家们胆战心惊，他们之间的距离还有十来米远，诺艾尔的反应竟然就已经如此强烈。 即便如此，管家却仍然强硬地拉着诺艾尔往前走：“去和教师们玩游戏吧。” 稚嫩的童音渐渐沙哑，变成了厉鬼般的惨叫。黑色的血从她的眼眶流出，一滴一滴洒在她所踏过的洁白的雪地上。 路弥移开了目光。他真想赶紧结束这一切。 隐隐约约，他听见有什么东西在靠近。数量很多，声音似乎从空中传来的。 他抬起头，看到了密密麻麻的蝴蝶，一蜂窝在他们头顶上方聚集。它们色彩斑斓的翅膀交缠在一起，扇动的声音低沉而撼人心魄。 诺艾尔已经被管家牵到了玩家面前，她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一双拳头攥得紧紧的。 何胜光和金比见状，默默后退几步。 管家却立刻捕捉到他们的动作，将诺艾尔猛地朝他们推去：“小姐，看清楚他们身上穿的东西了吗？” 诺艾尔猝不及防被推到金比身上，紧贴着狗皮大衣的脸蛋立刻皱成一团：“是……是菲力……” 金比被她贴着，醒目的黑血蹭在她的大衣上，吓得双腿发颤。 那些被诺艾尔吃掉的人的惨烈画面，在她的脑中一遍遍闪过。 这时，她想到了旁边的人。 “胜光。” 何胜光也在死死盯着诺艾尔，应道：“别乱动，金比，诺艾尔在控制自己，不要打断她。” 金比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如果，如果她控制不住呢？” “不会的，诺艾尔清醒的时候是一个乖巧的孩子，”何胜光牵起她的手极力安抚，“你自己也说过，两个让诺艾尔发狂的条件都没有满足呢。” “真是可怕，这群家庭教师将活泼的菲力抓住，在它还活着的时候剥下它的皮，制成保暖的衣服，”管家说，“小姐，你有没有感受到菲力的温度？” 诺艾尔小小的身体停止了颤抖。 眼睛上的那对蝴蝶，忽然张开了翅膀，那一瞬间路弥大喊——“跑！！！” 金比惊恐地尖叫一声，毫不犹豫地将正牵着她的人往诺艾尔身上撞去，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城堡的方向跑去：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玩家们四散而逃。恐惧，背叛——这正是管家想要看到的。只有两个男人仍然站在原地，大概是吓傻了。 哄闹之中，管家不紧不慢地讲起了一个故事： “从前，有一个小女孩，生活在天堂一般的魔法庄园里。她最喜欢躺在草地上晒太阳，还交到了一只蝴蝶朋友。” 诺艾尔口中的牙齿已经全部变得野兽一般尖锐可怖，痛得何胜光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一滴滴鲜血染红雪地。 “有一天晒太阳的时候，小蝴蝶栖息在小女孩的鼻尖。阳光照射下，它翅膀上的图案熠熠生辉。” 天空中那堆蝴蝶疾速飞下，围住了扭在一起的两人。 “慢慢地，小蝴蝶爬上了小女孩的睫毛。女孩很高兴，睁大眼睛近距离欣赏美丽的小蝴蝶。小蝴蝶呢，好奇地将长长的口器伸进女孩的眼睛，品尝到了一丝甘甜。” 何胜光想逃，却被诺艾尔和蝴蝶群控制。 他想张嘴求救，一团又一团的蝴蝶却蜂拥进他的嘴里，堵塞住他的喉咙。他甚至觉得，胃里都有蝴蝶在狂舞。 管家带着笑意的声音仍在讲述：“一旦开始便不可停止，小蝴蝶贪婪地吸食着女孩的眼睛，吸引来了许多同伴。” “日落时分，大群大群的蝴蝶越过庄园的围墙，落在了小女孩的眼睛上，手臂上，肚子上……壮观的景象，不是吗？” 他话音刚落，密密麻麻的蝴蝶腾飞而起，诺艾尔也退开，露出倒在血色雪地上的何胜光。 他衣裳破烂，手臂和大腿已经被吃得露出骨头。 然而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他空洞的的眼睛上覆着的一对蝴蝶。缓慢张开翅膀时，就像睁开了人的眼睛。 第35章 魔法庄园9 何胜光没死。 他静静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别人叫他也不作声，只有眼睛上的一对蝴蝶缓慢地张开翅膀又闭上。 “被自己喜欢的人推出去挡刀，一定很不好受吧。” 说话的是一个叫莫语的女生，平时很低调没什么存在感，但脑子聪明，已经存活了好几个副本。 她向何胜光投去同情地一切，对旁边坐着休息的路弥说，“而且还挺奇怪的，他竟然活下来了。” 路弥应了一声：“毕竟不是触犯死亡条件。” “你怎么也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难道，你也喜欢金比？” 罗曼严肃地替他回答：“不可能。” 路弥垂眸，盯着面前的跳跃的火焰。 他一直以为，金比是宁壮壮所说的值得交的朋友。 现在的玩家人数已经屈指可数。 在管家带着寒意的监视下，他们将大碗大碗的狗肉灌进诺艾尔的嘴里，晚上不让她睡，在诺艾尔发狂之前将她锁起来，然后纷纷自己躲起来。 有人熟悉了这一系列操作，只管麻木地执行。诺艾尔撑得不行却还得被逼着继续吃时，对她痛苦的表情视而不见。 这样，后来接连三天都没再死人。 有人疑惑：“这个副本到底有没有时间限制啊，好像就这么过下去也不是不行。” 路弥第n次熟悉完城堡各条走廊和房间的分布回来，听到这话，回答：“有的。” 他看向窗外，大雪已经深到人的小腿肚中部位置——天气越来越糟了，骑马等室外课程已经被完全取消。 据他这几天的观察，诺艾尔眼睛上的蝴蝶飞离的越来越早。 最开始他以为是几秒的误差，但很快时间就依次提前了几分钟到十几分钟，有一次差点出事。 现在，他不得不把诺艾尔提前送进一个密室里关着。 同时，诺艾尔发狂程度到达顶峰、破门而出的时间也在一点点提前。 莫雨捶了一下提这问题的人：“还巴巴等人家给你解释呢？也不看看这几天都是谁在处理这么危险的事。” 他们那边在打闹，路弥勉强笑了一下，掩盖自己内心的忧心忡忡。 这样下去不行。他们迟早会被耗死在这里。 更令他揪心的，是每次亲手将清醒着的诺艾尔锁起来的环节。 一双手帮他整理了一下围巾：“你应该放松一下。太紧绷的状态会让脑子变蠢。” 午饭后，路弥和罗曼散步。外面雪太深，只能在城堡里转悠。 说是闲逛，路弥还是下意识地回忆每一条通道的分布。 他指着右侧一个不起眼的小门：“从这个门进去，可以找到去西边塔楼的楼梯。” 刚进副本的头两天，他误打误撞到过这里。 只是西边塔楼已经遭到战火侵袭，损毁严重，他草草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 这会路弥看着那道门，忽然想起来了什么。 那天晚上进入诺艾尔的梦境，他跟着一个女仆进了塔顶房间，见到了诺艾尔那举世无双的妈妈。 以及，一顶他认为会很适合罗曼的橄榄冠。 罗曼看他神情有了变化，问：“上去看看？” “好，”路弥还没有好好从塔顶俯视过庄园，“站在高处可以让人暂时忘记烦恼。” 沿着石梯盘旋而上，他们打开了顶楼房间残破的小木门。 地面白茫茫的雪景映入眼帘——塔楼大半都被损毁，站在门口的位置都能直接俯瞰已经沦为荒凉雪国的草场。 路弥走到梦境中巴特夫人唱歌的位置，感受寒风刮过自己的脸颊。 这里的景象与诺艾尔梦中的一切对比，更显凄凉。 罗曼走到他身边：“在想什么？” “母亲是迷倒众生的歌剧演员，家境优渥，家庭和谐美满……诺艾尔的生活本该像童话一样。” 路弥自嘲地笑笑，“同情吃人的npc听起来很蠢吧，但我见过了她梦中的景象，再看到眼前这些，心里真的不是滋味。” “不蠢，”罗曼说，“你上个副本不就是帮助‘妈妈’达成了心愿才通关吗？” 路弥没接话，靠在残垣断壁上尝试放空大脑。 然而现在的局势对他们十分不利，即便是想要放松，各种画面和细节仍然在他脑中毫无规律地出现。 巴特先生露出车厢的手臂，管家惨白的脸，金比将何胜光推向诺艾尔时恐惧的表情，魔法庄园的故事…… 他猛地睁开眼睛：“我们忽略了一件事。” “什么事？” 路弥有些激动，语速比平时快了不少：“蝴蝶。” “自从知总结出蝴蝶飞走，诺艾尔就会变得危险的规律，我们就想方设法规避这种情况发生，接着就被管家逼到绝路。” “但是我们忘了回头思考，为什么蝴蝶飞走诺艾尔就会变成陷入狂乱。” 罗曼点点头：“那你想到答案了吗？” “第一次给她上骑马课时，我们发现诺艾尔看到的世界和我们看到的不一样。” 玩家眼中糟糕的天气，凋零的草木，在诺艾尔眼中完全是另一副样子。 “而且，”路弥脑中一幅幅画面快速闪过，“她看不到尸体这些东西。这些都是蝴蝶落在她眼睛上时得出的结论。对，为什么一直没有想到，蝴蝶飞走后她所看到的会不会就是现实？” 他指向外面的雪地：“过往和现在的落差太大，连我这样的旁人都替她惋惜，她自己就更不用说会有多伤心。” 罗曼理解了他的意思：“你是说，蝴蝶飞走后她不愿意面对悲惨的现实，所以会失控？” 路弥兴奋地点头，但很快又冷静下来：“但就算的确是这个原因，好像也没什么用……” “不一定，我觉得这是个很关键的细节，”罗曼说着，轻轻揉了揉路弥耷拉下来的脑袋。 “她本性就是个很乖巧的小女孩。何胜光眼睛被吃的那天，她尝试过拼命控制自己的，只是管家一直在刺激她……”路弥碎碎念叨，忽然想到了什么—— 第36章 魔法庄园10 “你说，管家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那天你在梦中看到的管家也是这么凶神恶煞吗？” 罗曼回想了一下：“不，就是很普通的感觉。不苟言笑，头发梳得油亮。看不出对巴特一家有什么怨恨。” 路弥打起精神，转向罗曼：“会不会……” “你怀疑，这个管家是假冒的？” “嗯，或许这是个突破口，”路弥想到以上这些线索都来源于梦境，“这些天我把整座城堡仔仔细细搜寻了个遍，但是大部分地方都被战争毁得面目全非。” “我在想，梦境和现实的对比，是很重要的。如果能再入一次梦就好了……”路弥叹了口气。 现在管家严格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晚上必须让诺艾尔醒着，等到蝴蝶飞走，狩猎玩家。 罗曼看着他，眼角浮现一丝笑意：“路弥，我告诉过你，精神太紧张会变蠢的。” “啊？” 路弥仔细思考一番，忽然瞪大眼睛，“我明白了！” 管家不允许诺艾尔晚上睡觉，但要想梦境出现，时间不一定非得晚上。 “我还是太悲观了，”路弥不好意思地笑笑，“现在是十二点半，距离诺艾尔下午上课还有一个半小时。” “管家很少来这里。我现在把她带过来，睡个午觉，时间来得及。”罗曼说罢就往外走，却发现路弥没动，“你不去吗？” 路弥摇摇头：“我在这里等你。” 罗曼有些失落地“哦”了一声，但还是乖乖走了出去。 路弥等了一会，鬼鬼祟祟跑出去看了一眼，确认罗曼已经离开。 又回到房间内，半跪在一个角落里掏啊掏，掏出来一顶被灰尘和蛛网尘封许久的橄榄冠。 路弥在房间里找到一块碎布，仔细擦拭掉上面的脏东西，抿唇笑了。 “还是有点脏。”路弥闷闷地想，要是自己的特异能力更强大一点就好了。比如可以凭空召唤出水火。 那天，早在诺艾尔被推到金比身上的时候，他就考虑过如何运用自己的特异能力来解决这次的难题。 但他很快发现，自己对水，火和土的操控能力还达不到能将人在那种情况下救下来的程度。 如果有一天他也被推到死亡边缘，连特异能力也破不了局……是真的会死吧。 “果然还是不能太依赖能力。”他自言自语，正要再想点办法把橄榄枝弄干净，却听见了一阵上楼的声音。 他瞬间慌张起来——罗曼回来得这么快？ 但是他立马觉得自己有些好笑，本来就是要给他的，慌张个什么劲。 房门被人推开，路弥兴冲冲正要走过去，却发现眼前的人不是罗曼。 “你也来这里找线索？”路弥礼貌地问。毕竟是一个队里的人，还是打声招呼。 满脸胡茬、黑眼圈明显的男人，露出一个微笑：“好巧。” 他走进房间，身上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你知道吗，于少强是我最好的朋友。” 路弥意识到了不对劲，在房间里绕着圈与他周旋：“节哀。” “他还有老婆孩子。进副本那天，他刚贷款买了车，准备带他们去旅游。” “可是因为你……他死了。” 张志章眯起眼睛，低吼一声，拿出藏在身后的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就砍向路弥，疾步之下，尘土飞扬。 路弥早有准备，闪身让他扑了个空，然后一脚踹在他的小腿上，张志章往前趔趄几步，撞在了断墙上，差点摔下去。 路弥并不想跟人打架，匆匆夺门而出，在楼梯拐角的地方一头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罗曼一手牵着诺艾尔，肩上还扛着一床被褥。另一手迅速将路弥拉到身后，冷冷看着眼前追下来的张志章。 “哟，帮手这么快就回来了，”张志章握着菜刀，对着罗曼笑了笑，“别误会，我逗他玩呢。” 路弥用眼神示意罗曼不要在这人身上浪费时间。 罗曼点点头，语气友好：“我们先走了。” 张志章冷笑一声，看来，这是个怂货。 一对二的局势对他不利，他默默下楼与两人擦肩而过，眼神却一直放在路弥身上。 总有一天，他会亲手为兄弟报仇。 带着诺艾尔，他们回到了顶楼房间。 罗曼似乎对于张志章没什么兴趣，在房间里铺好垫子，就让诺艾尔躺了上去。 诺艾尔安安静静，也不多问。 她这几天清醒的时候，几乎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路弥想到这，眼神柔和了许多。他给诺艾尔盖好被子，说：“你可以好好休息了。” 诺艾尔已经接连几天没有睡觉，不是失控了在找食物吃，就是在被逼着吃下一碗碗狗肉。 很快，她眼睛上蝴蝶的翅膀就稳稳闭合。 “我来进梦境，你在周围守着。”路弥顿了顿又说，“等一会，我有个东西想要给你。” 罗曼“嗯”了一声，看着路弥躺下，没过一会也进入了睡眠。 他起身走到断墙边，黑色的眸子俯视着大地。 雪白的地面上，尽管已经被暴风雪掩埋了不少痕迹，仔细些看，还是能发现一串男人的脚印。 “我一定要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躲在塔楼凹陷处的张志章浑身冰凉，却觉得胸腔滚烫。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将路弥的尸体踩在脚下，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那个罗曼，总不可能永远护着他。路弥一定想不到自己会躲在这里，等到他单独一人…… 张志章慢慢地，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你好。” 张志章一抖，转过身。披着斗篷的少年站在前方不远处，礼貌地向他打招呼。 “干什么？”张志章没好气地问。竟然还不走，小心把你一起杀了。 反正……他上下打量，罗曼虽然个子高，终归只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小毛孩，动起手来，也只有哭着求饶的份。 罗曼往前走了几步：“请问，你是路弥的朋友吗？” 张志章莫名其妙：“谁跟他是朋友了？” 罗曼点点头，一步步走近：“这样的话，就太好了。可以请你帮我个忙吗？” “我没空，你最好赶紧走。”张志章不耐烦地摆摆手，却发现罗曼已经走到面前，高大的身影将罩自己在来阴影之中。 “他睡了，”罗曼温柔地说，“所以等一会，请你不要惨叫。” 第37章 魔法庄园11 路弥昏昏沉沉间，隐约听见了一男一女暴躁的争吵声。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城堡大厅的沙发上——很好，成功入梦了。 没有刺眼的阳光，外面阴沉沉的在下雨。 忽然“砰”的一声，一个花瓶砸到他身边的墙上，粉身碎骨。 要不是他飞快地翻下去，碎片就飞溅到他身上了。 路弥小心翼翼地探头，看到巴特夫妇都是气势汹汹的模样。 “我说过了，我跟他早就断了联系！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巴特夫人手指着桌上，“你难道看不出来，他是想挑拨我们的关系？” 而她的先生反而冷哼一声：“如果你对他没意思，他又怎么会忽然给你写这些？还是说，你们早就有了私情，只是我没发现？” 争吵不休，巴特夫人最后捂脸倒在椅子上：“我真该听妈妈的话。和您这样的上流人士结婚，没有好结果！” “是吗？既然如此，”巴特先生气急败坏，“那你就滚出去吧！去和您的老相好米歇尔先生厮守终生吧！” 路弥默默绕过他们，走到桌前。 巴特夫人刚刚指着的，是一叠信件。 路弥快速浏览，是一个叫米歇尔的人写给巴特夫人的情书。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字里行间都在暗示，米歇尔和夫人早就有了往来，并且曾经有过一段甜蜜的恋情。 路弥忽然听见呜咽的声音，转头一看，巴特夫人一串串泪珠滚落，哭花了原本精致的妆容。 “是啊，您表演精湛，即便是最铁石心肠的人，看到这一幕都会心疼得丢掉理智。”巴特先生挖苦道，离开了大厅。 路弥又读了一遍信。 不对。 从头到尾，都只有米歇尔一人的独白。如果真如巴特夫人所说，这是米歇尔在挑拨他们的关系呢？ 巴特夫人哭了好一会，女仆过来为她拭去眼泪：“夫人，先生心里一定舍不得您离开……就算是为了小姐，你们也要好好的。” “诺艾尔，我的诺艾尔……” 提到诺艾尔，路弥忽然反应过来，这里是她的梦境，那很有可能—— 他扫视一圈，看到了一个小门后面，露出一截小女孩洁白的手臂。 路弥走过去，果然看到诺艾尔蹲在地上，大大的眼睛里堆满泪花，正拼命捂住自己的嘴巴，小小的身体一颤一颤。 这一幕让路弥心酸不已。虽然明知再加上诺艾尔现在根本感知不到自己，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他还是伸出手放在她头上，眼中满是怜爱。 一个如此克制小孩子，变成了总是感到饥饿、吃人的怪物。 梦中时间有限，还随时可能被打断。路弥整理一下思绪起身，留下她一人。 得赶紧找线索，才能让诺艾尔解脱，路弥提醒自己，特别是跟管家有关的。 奇怪的是，他匆匆把整座城堡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发现管家的身影。 这时，一个身影跟管家很相似的男人大步从走廊上走过，像是急着要去做什么事。 路弥赶紧绕到他面前，刚刚感觉到激动的心又冷了。那人的身高、走路姿势和管家一模一样，但那张脸明显属于另一个人。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他意识到自己又开始紧张，想到罗曼的话，赶忙深呼吸，梳理了一下思路。 从时间上看，现在是深秋。 而上一次的梦境，是春天。难道这段时间里，管家辞职了？如果是这样，那么给玩家派发任务的是谁？ 路弥一拍脑门，快速向前跑去，在一个偏僻的房间门口找到了刚刚那个男人。 果然不能太紧张，他跟罗曼谈过的，梦境外的管家可能是假冒的。现在梦境中找不到管家，那么很可能，管家已经被顶替了！ 他紧随着那个男人进入房间。 男人左右张望一番，锁上了房间的门。接着径直从一个抽屉的暗格里，摸索出一袋绿色的粉末。 他将水和粉末混合搅拌一番，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大缕头发，还有一小瓶红色的液体加进去。粉末逐渐凝固，成为一团团白色泥状物。 路弥屏息凝神地看着，过了一会，男人开始将粉末均匀涂抹在自己的脸上，惨白的粉末覆盖下，他的脸竟慢慢开始发生变化。 颇有侵略性的鹰钩鼻，变得矮矮平平。三十岁左右的脸庞，变得蜡黄蜡黄…… 面色惨白的管家，就这样出现在了路弥面前。 男人对着镜子满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既然你不接受我，我只好毁掉你所爱的一切了。” 路弥盯着那袋粉末陷入沉思，原来，那根本就不是什么保养皮肤的东西！ 在战争侵袭庄园之前，管家就已经被人顶包了！那么之后所发生的一切……巴特先生离开去首都聘请家庭教师，庄园毫无抵御就被士兵占领，恐怕也跟这个人脱不了关系。 “管家”走出门外，女仆与他对话的声音传来：“管家先生，您似乎长高了许多。” 路弥往前追了几步，画面却开始扭曲，脚下的路却变成了深渊。 他急忙刹住，猛地在现实中睁开眼睛。 罗曼的脸近在咫尺：“醒了？” 诺艾尔也已经坐起来，安静地看着路弥。 路弥看看时间：“马上就要两点了，得在管家来之前把她送回大厅。” 他让罗曼留在塔楼等自己，牵着诺艾尔离开了。 大厅里，金比正焦急地团团转：“那个小女孩呢？管家要是发现时间到了，我还没开始给她上课，会杀了我的！” “在这。”路弥松开牵着诺艾尔的手，撂下这句话转身就要走。 “路弥，等一下！”金比叫住他，紧咬着嘴唇，“你这几天都不怎么理我。” 路弥眼中浮现一丝困惑：被目睹了亲手将同伴推向危险，她怎么还好意思问这种话？ 金比向前一步：“我们不是朋友吗？” “不。” 路弥果断地吐出这个字，转身就走。罗曼还在等他。 塔楼里，路弥跟罗曼简述了一下梦境发生的事情，说：“至少这次确认了，管家是假冒的。他想毁掉巴特夫人在意的一切，包括庄园和诺艾尔。” 两人商讨了一下，打算尽快安排下一次入梦。虽然白天让诺艾尔睡觉不是死亡条件，但管家要是知道了，一定会阻止他们。 风雪灌进塔楼内，罗曼拂去路弥肩头落的一层薄薄的雪：“你刚刚为什么要让我留在这？” 路弥后知后觉：“啊，差点忘了。看看这个。” 他从角落里拿出顶橄榄冠，有些不好意思：“是在这里发现的。上面还是有些刮痕去不掉，给你玩玩。” 第38章 魔法庄园12 罗曼闻言，眼睛闪闪的：“给我的？” “是副本里的东西，不一定能带出去。戴上试试？” 罗曼摘下斗篷帽子，双手接过橄榄冠，郑重地戴在了自己的头上。尽管它只是个做工粗糙的演出道具。 戴上之后他也不说话，只是眨巴着眼睛看路弥的反应。 路弥一手托着下巴看了看，上手帮他调整了一下： “黑色鬈发配上金色的橄榄冠，果然很适合你。要是再换一身希腊风的白色衣裳，你就是阿波罗本罗。” “真的吗？” 罗曼眼里的欢喜几乎要溢出来，看得路弥有些不自然：“骗你干嘛。看你没出息的样子，傻傻的像个小狗似的。” 罗曼眼含笑意，伸出左手抚摸着头上的橄榄冠。 仍然掩盖在斗篷之下的右手，轻轻摩挲着陷进手掌中央的小东西——一片带血的，人类的指甲。 …… 找到了新线索的路弥精神备受鼓舞。 接下来的几天，他经常在城堡各个犄角旮旯搜寻，并且又进了几次诺艾尔的梦境，想要找到更多线索。 更让其他玩家不能理解的，是有时候他会争着抢着要给诺艾尔上课。 “你确定吗？”这天傍晚抽签分配任务后，莫雨不可置信，“真的要拿你的空白签跟我的历史课换？” 路弥认真地点点头，说出了一句让对方震惊一万年的话：“空白签表示要做饭。你不想的话，也可以由我做。” 莫雨张大嘴巴缓了好一会，问站在旁边的罗曼：“他没事吧，是不是在这里待得太久精神出了点问题？” 见罗曼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只好小声嘀咕着。 “你也太不给人面子了。路弥你到底怎么跟他相处下去的？” 路弥看看罗曼，再看看莫雨，很肯定地回答：“他只是太害羞了。” 莫雨：“……” 出于良心，莫雨最终还是没把空白签给路弥。但还是在监督诺艾尔吃晚饭的时候见到了他。 看着莫雨一副惊讶的样子，路弥解释道：“我来守着她吧，你可以先去休息了。” 莫雨：“哈——？？” 更惊讶了好吗？ 这天，几个玩家聚在一起休息时，莫雨开玩笑道：“这几天过得出奇的安逸，我都想在这躺平养老了。” 同伴蒋春燕戳了她一下：“想什么呢，看看人家路弥，这几天脚不沾地地忙前忙后，不仅是晚上锁诺艾尔，连白天的饭都是他来做，你好意思吗？” “我也有出力好吗？我可是一有空就去那个藏书室，那里损毁稍微没那么严重，想着说不定能找到点线索。” 莫雨接着说，“路弥那边我也去问过他，他只说要对诺艾尔耐心点，不要逼着她吃那么多。” 蒋春燕的表情瞬间凝重：“你是说，路弥在减少给诺艾尔吃饭的量？” “好像是吧。他说不忍心看诺艾尔撑到肚子爆炸。” “他是要害死我们吗？！”蒋春燕高声惊叫，又赶紧捂住嘴巴左看右看，“还好管家不在这……要是被管家发现了，他自己作死，牵连到我们头上怎么办？” “这不是没发现吗？” “万一呢？万一管家是在像之前那样，等一个时机来场大屠杀呢？” 莫雨不以为然：“我相信他有自己的打算。你没看过他给诺艾尔上课，两个人现在关系好得像亲兄妹。而且，” 她也确认了一下没人，压低声音，“诺艾尔原本吃饭，如果不被人打断的话，就会一直吃下去，直到发狂。但是现在……你没有发现吗？” 蒋春燕问：“不是还是会发狂吗？每次到了吃饭的点，我都得东躲西藏。” “马上就要到诺艾尔吃早饭的时间了，你自己去看看吧。” 厨房里，路弥系着围裙，搅拌着锅里白乎乎的东西。 忽然，他警惕地回头：“谁？” 厨房门被缓缓打开，蒋春燕走了进来：“那个，我是来帮忙的。” 路弥点点头：“谢谢，不过不用了，已经快煮好了。” 蒋春燕扭扭捏捏“哦”一声：“我能不能问一下，你是不是……” 她凑近路弥的耳朵，生怕被什么人听见，“在偷偷不遵守管家的规矩？” 怕路弥直接否认，她指了指餐厅的方向，“我都听说了。你别怕，告诉我，出什么事了你一个人抗。” 路弥拿出一个大碗，盛了满满一大碗狗肉之后才给出答复：“你自己来看吧。” 蒋春燕被噎住，心想你们这些人都没长嘴是吧。 路弥看到她吃瘪的表情，解释道：“因为我前两天还在被一个玩家追杀，他要杀我的理由很荒唐。所以我得对不太熟悉的同伴保持一点警惕，希望你不要在意。” “被追杀啊，哦，我以为是什么事……等等，玩家？我没听错吧，玩家？”蒋春燕脸上的震惊再度放大： 你们到底是怎么风轻云淡地说出这种恐怖的话的？ 路弥想了想：“好像姓张，不过好像很久都没见到他了。可能晚上没藏好被诺艾尔吃了吧。” 餐厅里，诺艾尔坐得端端正正，小口小口吃着碗里的饭。 蒋春燕则在旁边认真看着，暂时没发现与平常有什么不同。 “小姐的午饭，今天又是你来做？”管家冷不丁出现在门口，以一种怀疑的语气质问路弥。 路弥指指蒋春燕：“不，我们两个感情好，我陪着她做的。” 管家慢慢地“噢”了一声，走过来仔细盯着诺艾尔进食。 慢慢地，诺艾尔吃东西的速度开始变快。 “啪嗒”一声，她将勺子甩到了地上，然后端起碗“咕咚咕咚”地往嘴里灌。肉汁顺着嘴角留下，淌进了衣服里。 虽然已经亲眼看着诺艾尔吃饭很多次，蒋春燕还是有些害怕。再这样下去，她会发狂的吧？ 但是看到路弥镇定自若的样子，蒋春燕又觉得稍稍心安了一些。 也许是路弥最近在餐厅露面的频率太高，管家并没有走。 直到亲眼看着诺艾尔眼睛上的蝴蝶飞走，大有要发狂之势时，才满意地点点头离开。 蒋春燕表面没有波澜，实际心里慌得一批，她拽住路弥：“兄弟快跑啊！她等会舔完盘子就要来舔咱们了！！” 第39章 魔法庄园13 路弥说声“好”，走出餐厅看了看，却又退回到诺艾尔身边：“他走了。” 诺艾尔低声念了一句什么，两只蝴蝶竟从窗口飞入，缓缓落在了她的眼眶上。 路弥则拿起餐巾轻轻替她擦嘴：“表演非常出色。晚餐的时候也控制住自己少吃一点，好吗？” 诺艾尔乖巧地点点头，提着裙子向他们道别。 这一幕过于和谐，蒋春燕瞪大眼睛，说了一连串脏话，还被路弥严肃喝止：“诺艾尔还没有走远，教坏小朋友了怎么办？” 蒋春燕：“……” “还好管家没有继续看下去，不然诺艾尔还得假装失控来扑咬我们。”路弥收拾着餐具念叨。 “兄弟，我敬你是条汉子，”蒋春燕主动帮他收拾，“但是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接着她防备地竖起一根手指，“别跟我说什么亲自去看，我脑袋没那么聪明。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追杀你，更不会把你的计谋泄露给管家。” “好。” 厨房里，路弥关上所有门窗，小声跟她传授：“这几天我一直在找线索。” 蒋春燕点点头：“我知道，我们背地里都夸你是劳模。但是我们早就找过了，不是到处都被毁得面目全非吗？” “城堡这么大，我们人数有限，白天要忙着上课做饭，晚上跟诺艾尔玩捉迷藏，当然会有遗漏。” 路弥告诉她白天入梦的事，“最近的一次的梦境里，巴特先生已经离开，而假冒的管家已经掌握了整座庄园的大小权利，还说要撤走守卫。我想战争很快就要降临了。” 蒋春燕听完，佩服地竖起大拇指：“我就说怎么这个副本会找不到一点线索，原来是要进入诺艾尔的梦境。不过，你们为什么要控制诺艾尔进食的量，不怕管家发现吗？” “玩游戏的那天，我发现要是没有管家刻意刺激，诺艾尔其实是可以尝试控制自己的。” 蒋春燕顺着他的话，想起那一天玩家们被叫到草场上，诺艾尔的确在蝴蝶飞离之前克制着自己不伤害他们。 “如果不给诺艾尔吃狗肉会更好，但是管家毕竟每次吃饭都会过来瞧几眼……不管有没有用，我想让诺艾尔感觉好受一点。” 路弥看向窗外，“至于管家……恐怕他确实已经起疑心了，我就让罗曼和我轮着来做饭。” 蒋春燕连忙说：“我也可以，还能叫上莫雨。” 路弥笑笑：“好呀。” 一起收拾时，蒋春燕偷摸打量了一下这个年轻人。 很不错，要是能介绍给好姐妹莫雨…… 这个念头刚出现，一双冰冷的眼睛就出现在她脑海中——不行不行，那个男人太吓人了。 蒋春燕委婉开口：“话说，你那个朋友呢？他不是你走到哪就跟到哪，怎么没见到他？” “你说罗曼啊，”路弥挠挠头，“可能去玩雪了吧。孩子大了不爱着家。” 蒋春燕看着外面已经深及人的腰部的雪，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罗曼确实在玩雪。 他找了个有屋檐遮挡的地方，从右手手掌上拔下一片又一片人类指甲。 指甲根部粘连着一丝丝血肉——罗曼的手掌上，这几天不停地生长出这些密密麻麻的小东西。 玩家之间是禁止互相残杀的。 “真麻烦。”罗曼轻声抱怨，清理干净后，将它们埋进早已挖好的雪洞里。 这里的雪会越下越厚，永远掩埋下面藏着的东西。 中午，路弥和罗曼照例让诺艾尔午休。 为了防止管家起疑心，他们每次选择的地点都各不相同。 这一次是在城堡五楼的一个狭小的储物室。 罗曼铺好被褥，路弥唱着摇篮曲，忽然停了下来。 诺艾尔睁开眼睛：“先生，我还没有睡着。” 路弥在唇边竖起一根食指：“有人。” 他起身，蹑手蹑脚走到小门边，听见了何胜光的声音。 “这里是什么，这里是什么……” 何胜光最近的表现谈不上异常，但举止有些奇怪，总是喜欢自言自语，不爱搭理其他玩家。 撞见害他失去眼睛的金比，两人也是各自目不斜视地擦身而过。 此时里面听见他在外面低声念叨着什么，心忽然揪了起来——他光顾着引导诺艾尔控制自己，防范管家，却忘了何胜光这茬。 诺艾尔透过蝴蝶看到的是明媚的景象，那么，同样拥有了蝴蝶眼睛的何胜光呢？ 路弥看看手环上的时间，知道最好赶紧让诺艾尔入梦。可是…… 何胜光似乎发现了什么，语气变得激动起来：“管家——管家——！！” 路弥脑中警铃大作，却被人从身后死死压在了门上。 罗曼的声音从耳侧传来：“如果连管家的弱点都不知道就冲出去，也只是多死一个人而已。” 路弥冷静下来。的确，他敬重也同情何胜光，但现在他没有任何胜算。 只是，他的胸口隐隐作痛。 宁壮壮那张灿烂微笑着的脸，那小揪揪随着蹦蹦跳跳一动一动的身影，不知道第多少次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要是他再强大一点，再快一点找到出去的方法…… 预想中的惨叫声久久没有传来。 罗曼慢慢松开了他：“应该没有出事。把人安静地杀死不是谁都能做到的。先入梦吧。” 诺艾尔已经自顾自睡了，路弥平复一下心情，很快也进入了睡眠。 一点点冰凉的东西落在脸上，路弥睁眼，发现自己躺在一片雪地里。 “上次来还没有下雪……这是过了多久啊。”路弥喃喃着起身，看看周围，认出是城堡前方的草坪。 西边塔楼已经被炸成现实中的模样，喷泉已经干涸，那些雕像也缺胳膊少腿——看来，战争已经侵袭了巴特庄园。 这时，他听见了一阵女孩的哭声。 一大群士兵走出城堡，走在最前面的几个，分别押着巴特夫人和诺艾尔。 还有一个年迈的奶奶，路弥已经在前几次梦境里见到过——是诺艾尔的祖母。 诺艾尔哭得鼻子一抽一抽：“把我的爸爸还给我，还给我——” 押着她的士兵恶狠狠扯了一下她的头发：“不许哭！” 巴特夫人也带着哭腔喊道：“诺艾尔，宝贝，乖一点，爸爸马上就回来了。” 路弥走近他们，发现这伙士兵十分眼熟。 “小姐，您的爸爸不会回来了哦。”说话的人似乎是他们的头子，路弥一看到这个人猛然记起——这是他进副本第一天遇到的那伙士兵，巴特先生就死在他们的枪下！ 时间上看，巴特先生现在还在聘请家庭教师，他们却已经断定了他会死。 那么，那天路上的相遇就不是偶然了！ 第40章 魔法庄园14 最后从城堡里出来的，是一个鬼魅般的身影。瘦瘦高高，面色惨白——正是已经被掉包的“管家”。 他们来到一座哭泣天使的雕像前，巴特夫人眼里蓄满泪花，问：“为什么要放这群恶魔进来？他们给了您什么好处，管家先生？” 管家笑笑，将手搭在巴特夫人的头发上：“巴特夫人，事到如今，您还没有认出我吗？” 巴特夫人愣愣看着眼前的人。 “好吧，”管家失望地叹了口气，“若是您的丈夫知道，您对于旧情人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一定会很开心的吧。” 巴特夫人慢慢瞪大眼睛，明显有了猜测。 管家看到她神情的变化却笑着挥一挥手，紧接着一声枪响，旁边头发花白、一直傲然闭眼的祖母倒下了， 诺艾尔小小的脸上霎那间充满恐惧，一声尖叫堵在喉咙。 “米歇尔——”巴特夫人惊恐地哭喊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啊，时隔多年，原来您还记得我。”管家捧起一点雪，往自己脸上抹去。 白色的粉末一层层掉落，露出一张三十岁男子的脸，米歇尔的本来面目。 “我是如此仰慕您，而您，明明也曾对我说过……”米歇尔抓住巴特夫人美丽的金发，迫使她仰起头，“还记得您说了什么吗？” 数十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诺艾尔。 “您说，你爱我。” “不要，不要杀我的女儿！”巴特夫人几近崩溃，被绳索束缚的身体疯狂扭动。 “也许您唱一首歌让我心情变好了，我就会考虑考虑哦。” “唱……我唱。” 巴特夫人苍白的双唇颤抖着，用早已沙哑的嗓音唱着那首歌。 米歇尔闭上眼睛听了一会，笑道：“亲爱的您真是天真，想要用这个唱段勾起我们共同的回忆吗？可惜，唱得真难听。” 诺艾尔大哭着喊道：“坏人，不要折磨妈妈！妈妈的歌声是世界上最动听的！” 米歇尔面露为难：“真叫人不知如何是好。小姑娘这么可爱，而你，又如此美丽，该如何抉择呢？” 巴特夫人泪雨连连：“放过诺艾尔，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会爱你的，我发誓……” “啊，威立城最迷人的歌剧演员，终于愿意接纳我这个乡下的穷小子了吗？”米歇尔脸上闪过一丝喜悦，下一秒又被凶狠代替，“晚了。” 他从士兵头子手里接过***枪，抵在了巴特夫人的人额头上： “我的兄弟已经带领军队攻破了你们西方的防线。全国最美丽的女人都将属于我。现在，让我亲眼看着你这只天鹅垂下你骄傲的脖颈吧——” “不要——”巴特夫人尖叫，“不要、不要让诺艾尔看着……” 米歇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笑着收起了手枪。 “好呀。” 他走到诺艾尔身边，俯视她良久：“多美的一双眼睛，跟你妈妈的一模一样。对吗？” 下一秒他掏出匕首，对准了小女孩水汪汪的大眼睛。 路弥不忍心，一瞬间移开目光的渴望达到了极限。 不行。万一错过什么什么重要线索了呢？ 诺艾尔和巴特夫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同时响起。 米歇尔来到巴特夫人面前，摊开血淋淋的双手：“亲爱的，为什么闭上眼睛？这是您和巴特先生爱情的结晶哦。” “你这个残忍的畜牲，”巴特夫人虚弱地靠在雕像上，双眼红肿，头发凌乱，“我恨你，我诅咒你下地狱……” “为什么这么说，我这不是在满足您的愿望么？”米歇尔随手将诺艾尔的眼球丢进雕像的缝隙中，对着她举起手枪，“您的女儿，的确看不到这一幕了呀。” 在诺艾尔沙哑的哭声中，“砰”的一声，鲜血融入大地。 随着巴特夫人美丽的头颅垂下，路弥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 再次睁眼，罗曼正在为诺艾尔梳头发。 小女孩眼睛红红的，肩膀不住颤抖着： “我不要，我不想再做这样的梦了，我不想一遍又一遍地看着……” “诺艾尔。”路弥才发觉自己的喉咙如此干涩，他张开双臂，慢慢拥住她。 罗曼犹豫了一下，放下梳子，拢住他俩—— 抱抱。 路弥低声道：“不要再想了，那些早就结束了。” 小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忽然停息。 她的脸上，再次出现了茫然：“先生们，怎么了，一切都很好呀。” 路弥一愣，明白是蝴蝶眼睛再次带着她陷入美妙但虚幻的假象之中。 “没事。”他温柔地摸摸诺艾尔的头发，眼神却逐渐锐利。 必须赶紧结束这一切。 他轻声道：“诺艾尔，把蝴蝶赶走怎么样？” 诺艾尔一愣：“可是，没有了蝴蝶眼睛，我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诺艾尔，你看到的美好景象是假的，”路弥说，“只有用你真正的眼睛，才能看到真实的世界。” …… 回到大厅的时候，何胜光急匆匆地冲他们招手：“我有东西要给你们看。” 路弥正想问，管家的声音却冷不丁响起：“时间快到了，上课的老师准备好了吗？” 何胜光大声应了句“来了”，撂下一句“等会说”就要走。 莫雨凑过来：“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吗，要不我先替你？” 何胜光摆摆手拒绝了，说是怕管家起疑心。 “他的眼睛没了，我还以为他自闭了呢。没想到孩子自强不息，还在努力寻找线索。” 莫雨倒夸完这个，目光转向了大厅的角落，“不像有些人，害了别人不说，整天无所事事，好像只等着别人通关以后蹭出去呢。” 角落里的人咬住了后槽牙，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难道，你就积极寻找线索了？” 莫雨冷哼一声：“那当然，我每天都泡在藏书室……” “躲在藏书室看19世纪的小说吧？” “金比！” 眼看着两人就要吵起来，路弥出来打断：“莫雨，你有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吗？” 莫雨冲金比做了个鬼脸，回忆着：“那可多了去了，你想听什么类型的？” 金比“嘁”了一声：“还说不是去打发时间？” 好不容易熄灭的战火又要燃起，罗曼直接走到她面前冷冷道：“闭嘴。” 路弥则想了想，问：“有没有什么书讲到，制作一种白色粉末抹在脸上，能易容成另一个人的脸的方法？” “干嘛，你想变成谁的样子？”莫雨打着哈哈，却发现路弥很严肃的样子，也收住了。 “好像还真有。书名叫《邪术》还是什么，收录了这一条。” 第41章 魔法庄园15 几人朝着藏书室走去。 藏书室深处，莫雨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封皮破破烂烂的，上面写着两个大字：邪术。 没有作者署名，里面的内容都是手写。疑似是原稿。 莫雨翻到中间部分：“找到了。” 路弥捧过来快速浏览。“想要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模样，只需收集以下草药腌制七天七夜，再取一缕他的头发，配上用他的左肋骨研磨而成的粉末……” 这些步骤，跟路弥亲眼见到那个叫米歇尔的男人所做的事情基本吻合。 最后，作者用粗线条圈点出一句话：若想要长时间维持这一形象，药物需七天一换。 莫雨“哇”了一声：“那被换脸的人还要不要活了？” “七天一换……”那是不是意味着，要从想要换脸的对象身上源源不断地取下这邪术需要的材料？ 路弥“啪”的一下合上书：“罗曼，走！” 莫雨看看时间，很惊奇：“是发现什么了吗？何胜光马上就要下课了，不等等他吗？” 路弥说：“我猜我知道他要给我们看的是什么了。麻烦你到大厅等他，告诉他我们在五楼的杂物室外面。” 罗曼背对着他们靠在一个书架下，默默戴上了右手的手套。 “你这几天把手套摘掉又戴上，很频繁啊。”路弥本只是随口一问，却发现罗曼正漫不经心地看着别处，登时起了疑心，“罗曼，把手套摘掉。” 罗曼乖乖照做，路弥面无表情：“右手手套。” 最后，路弥看着罗曼手掌、手臂乃至背部上密密麻麻生出的尖锐的指甲盖，深吸了一口气：“怎么回事？” “也许是因为水土不服。” “持续很久了吗？” “忘了。” 路弥想到莫雨进的副本数量多一些，转头问她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罗曼的目光，也随之慢慢放到莫雨身上。 莫雨：“……” 她结结巴巴说着自己也不清楚，转头就走，说是去大厅等何胜光。 路弥也没辙，只好说：“通关后到疗愈区看看能不能恢复。要是不行就去找2044。” 现在的情况来看，必须尽快找到离开的法子，否则罗曼身上的指甲盖继续生长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只希望，他的猜测是对的。 路弥呼出一口气，下一秒却看着眼前小册子上潦草写下的步骤，皱起了眉。 “不对，还少了点什么。” 他仔细回忆：那个叫米歇尔的男人进房间后，从抽屉里拿出一袋白色粉末，然后加入了一缕头发，还有…… 一小瓶鲜血。 步骤里根本没有提到鲜血，米歇尔加这个干什么？ 这小册子很薄，路弥从头开始快速浏览。要用到鲜血的邪术不少，但与这种情况相符合的，只有一个名为“化神”的邪术。 作者写道：取两侧脸颊，口鼻耳目，双手双脚以及躯干各部分的鲜血。 使用此方，无人可敌。但极易被反噬，需养【替生之物】取血以防御，以下是注意事项…… 路弥往下读着，念出了一句话：“第一天，静养。第二天，取一人血。第四天，取二人血……” “第五天很重要，需要至少四人鲜血……第十二天，务必使用七人活血，此回最佳取血时间为下午三点至五点。” 他念着念着，冷汗窜了上来。 现在玩家剩余的数量，只有五人。 可是加上诺艾尔和女仆，人数就足够了。 米歇尔这些日子，可不就是按照这个进度杀人么？诺艾尔不完全受他控制，每天的数量就算稍有所不同，但是在节点之前死亡的人数绝对是够的。 难怪梦境里米歇尔说，带兵打仗的是他兄弟，全天下的美丽女人却都将属于他。原来是在走这歪门邪道。 “罗曼，”他看看手环上显示的时间：14:55，问，“我们进这个副本多久了？” “今天是……”罗曼算了算，“第十二天。” 与此同时，上完课正准备离开书房的何胜光被拦住。 管家扯出一个带着寒意的笑容：“先生，你刚刚说，有什么东西要给他们看？” …… 城堡的楼梯路弥爬了无数遍，速度却从来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么快，还差点撞翻拐角的一桶水。 他们来到让诺艾尔午休的房间外，却并没有进去。 路弥在外面的墙上敲敲打打，嘟囔着“何胜光应该是在这里尖叫的”。 两人找了一圈，还是什么都没有。 路弥想了想，打开房间的门走进去：“罗曼，你站那别动，叫。” 罗曼：“？” “尽量模仿中午何胜光叫的音量，叫几声姿势就换一下。” 罗曼的眉毛抽搐了一下。不可能，像他这样矜持高贵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一分钟后，路弥贴在门的另一侧，听见了憋屈但努力模仿的两声“管家！管家！” 不像。路弥继续等待，罗曼隔了几秒钟，应该是换了个姿势，再次喊叫。 如此重复几遍以后，路弥终于听到了理想中的声音。他兴冲冲打开门：“对，就是这个！” 罗曼仍然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头高高仰起。只是他的眼睛里写满哀怨。 路弥拍拍他的脑袋以示安慰，顺着罗曼的目光抬头。 他们头顶上的那块地方，怎么看都只是普通的天花板。 “何胜光透过他那双蝴蝶眼睛，看到的是什么呢？”路弥思考。 诺艾尔看到的是明媚幸福的庄园生活，这是她最渴望的。而何胜光最想要的，当然是尽快通关，逃离这里。 也许，蝴蝶眼睛展示的并不是虚幻之物。 而是你内心真实的渴望。 路弥想到这里，勾动手指。拐角木桶里的水，远远响应他的召唤，冲洗着高高的那一小块天花板。 伪装之色被洗去，出现在他们眼前的竟是一块冰面。一张人脸正紧紧贴在上面，流血的、怒睁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路弥。 这时，楼下传来何胜光的惊叫：“你要干什么？！” 路弥和罗曼对视一眼，迅速跑到楼梯口，一个下楼，一个往上走。 城堡六楼没有燃起火把，路弥掌着一小簇火苗，穿过黑暗，大步走向对应楼下杂物室的地方。 必须快一点。 何胜光给诺艾尔上课一向认真，这回，恐怕是管家等不及了，鸡蛋里挑骨头。 屋外狂风肆虐，大雪短短一个小时不到，已经涨到了一楼的窗口位置。 离他们这些玩家的死期，不远了。 第42章 魔法庄园16 目的地到达，那是一个用水泥砌成的四四方方的正方形。 他曾多次来过这里，就这样摸上去，质地也坚硬冰凉，似乎没什么值得疑心的。 但是现在……路弥紧抿双唇，将手上引着的火抛向它。 “滋啦滋啦”的声音响起，所谓的水泥，竟然一点点流淌出了融化的冰水。 他的鼻尖，也嗅到了一股肉体腐臭和血腥味混合的味道。 路弥没有停手。 诺艾尔一直在告诉他们：眼睛所见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 不久后，一具被折叠成非人模样的躯体在一摊冰水中慢慢舒展开。他的胸口被破开，里面脏器可见。左边的肋骨，被人硬生生掰下了了一根。 那具身体似乎不能自助动弹，他猩红的眼球四周移动，最终落在面前蹲着的路弥身上。 少年火光映照着的脸颊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你好，管家。” 罗曼这边，一声不吭地扛着何胜光绕着大厅跑了一圈又一圈，震惊旁边看着的两个玩家。 “那个，金比呢？”蒋春燕问。 “早就跑没影了吧。”莫雨回答，往嘴里塞了一口薯片，“我逼着女仆炸的。尝尝？” 蒋春燕拒绝：“我们是不是也该跑掉？” “不用吧，”莫雨说，“你看罗曼身强力壮，而且跟着路弥转了这么久，城堡对他来说熟悉得像自己家一样，起码可以再溜管家几个小时。嚼嚼嚼，味道还可以，你真不吃吗？” 似乎是她的话激怒了管家，他的脸皱得无比难看，上面的粉末簌簌往下掉。他举着匕首，改变了进攻的方向。 “妈呀莫雨快跑！他冲你来的！”蒋春燕慌了，下一秒就看见罗曼先管家一步来到莫雨面前，问了一句“你是路弥的朋友吗？” 莫雨嘴里还被薯片塞得满满当当，口齿不清：“包是朋友的。” 罗曼“嗯”了一声，二话没说扛起莫雨继续跑。 蒋春燕不懂，但大为震惊。 终于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也碰不到罗曼还有他扛着的人一根汗毛以后，管家停了下来，冷冷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普通人类，绝对没有这种能与npc抗衡的速度和力量。 罗曼此时站在大厅侧门门口：“你走远点，我就告诉你。” 管家喘着粗气，阴沉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好呀。” 蠢货，想要让我走远一点好从门口逃走吗？果然不是什么超人，没力气了吧。 他慢慢退开，见罗曼转身要走，猛地跃起飞扑过来，“噗嗤”一刀刺进一个人的上！ “哈哈哈，哈哈哈……”管家狂笑着，看到的却不是罗曼痛苦的表情，而是一张蜡黄的、写满怨毒的脸。目光下移，是缺了一根肋骨的胸腔。 “竟然是你——！？” 真正的管家怒吼一声，扑咬上去。 “没事吧？”路弥从门外走进来，揪着罗曼转来转去检查，没有看见伤口松了口气，“还好有你拖着他，我才有时间破除真正管家身上的封印。” 真假管家在大厅内扭打成一团，米歇尔很快就被管家掰下了左边的一根肋骨，发出骇人的嚎叫。 莫雨问：“接下来怎么办，等着他们决出胜负吗？” 路弥看他俩打了一会，说：“说不准。我想真正的突破口还得在诺艾尔身上。” 几人分头行动。莫雨他们去找诺艾尔，路弥则打开大厅大门，堆积在门外的白雪失去支撑涌了进来。 他静静站立一会，任利刃般的寒风割在自己脸上。 接着深吸一口气，手掌向上，生出一簇逐渐壮大的火焰，火焰的颜色逐渐变为蓝白色。 再翻掌，竟是直接塑起一道宽广的火焰墙，散发出的热量瞬间汽化雪花，迅速穿透雪层。 猛一推掌，火焰墙便迅速从这一头推向前方，露出大片大片的地面。 莫雨他们将诺艾尔带来，看到城堡大门前的雪全化了，要么震惊得说不出话，要么追问用的是哪款道具，功能强大，又连刚进两个副本的路弥都买得起。 罗曼则点了点头：“进步很大，这些日子没有白练。你的确实现愿望，变得强大了。” “嗯，能自己召唤火了，只是水暂时不行。下个副本试试能不能杀npc。” 路弥牵过诺艾尔，一步步走向草坪一侧，在那座哭泣的天使雕像前停了下来。 “诺艾尔，你的妈妈在临死之际想着的一定是，她的宝贝女儿即使没有他们，也要过得幸福。” 路弥弯腰平视着她，“与过去道别吧，无论是黑暗痛苦的战争，还是美好富足的庄园。你准备好了吗？” 诺艾尔轻抚眼睛上蝴蝶的翅膀，郑重地点了点头。 路弥也点点头，然后指使罗曼钻到雕像下面找东西。 罗曼：“？” 路弥：“你戴着手套方便一点嘛。” 罗曼蹲下，在雕像底座的缝隙间摸索出两颗圆溜溜的东西，递给了诺艾尔。 这就是路弥在梦境中看到的，米歇尔剜出的诺艾尔的眼球。 “用你自己的眼睛，看看真实的世界吧。”路弥说。 蝴蝶双双飞起，风雪渐渐停息。 看到这一幕的莫雨后退几步：“我去给我整出ptsd了。” 但这一回，诺艾尔没有发狂。安上眼球后，小女孩睁大眼睛，慢慢环视整座破败的庄园，然后露出一个微笑： “原来，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这时，管家拖着一具破烂的躯体走出城堡，在地面上留下一长串血迹。 “小姐，”管家的胸腔内，已经补上了一根肋骨，而米歇尔的双眼都不翼而飞了，“请允许我继续留在您身边，代替先生和夫人照顾您。” 诺艾尔点点头，看向路弥：“我会和管家一起去首都投奔亲戚。长大以后，我会复兴庄园的。” “好。压力大的时候，记得别吃个不停。” 那两只蝴蝶依旧在诺艾尔身边飞舞，上面的眼睛图案消失，然后交缠到一起，化成了一把蝶翅花纹的钥匙。 路弥拿上钥匙去开庄园的大铁门，白色的光芒从外面射入。 莫雨高高兴兴，一手带着蒋春燕，一手扯着何胜光，跟路弥道别后就走了出去。 只是经过罗曼的时候，莫雨的脚步加快了许多。 金比不知道是躲在哪里窥视，门开后也立马冲进光芒中。 “我们也走吧。”路弥对罗曼说，听见身后传来诺艾尔的声音。 “谢谢你们。” 路弥没有回头，只说了一句话，就走进了光芒里： “诺艾尔一定会快快乐乐地长大。” 第43章 恢复灵力的小猫而已 白光闪过，路弥久违地听到了公共休息区人来人往的声音。 他仍记得第一次来这里就被守卫警告过，连忙拉着身边的罗曼走开：“别堵塞出口。” “好的。”罗曼似乎很开心，路弥一看，这小子正盯着两人相握的手。 “手，对，那些指甲盖还在吗？”罗曼还没回答，他就知道了答案——隔着厚厚的手套，他都能感受到罗曼皮肤上那些恶心的凸起物。 路弥二话没说就走向疗愈区。 “你这么关心我，我很开心哦。”罗曼说。 “毕竟你帮了我那么多。” “对哦。那我可以要一点奖励吗？”罗曼的身后仿佛有无形的尾巴在摇。 “净说些奇怪的话，松手！” “不松。是你自己先拉我的。” 疗愈区的门口近在咫尺，下一秒，两人拉着的手就被一个飞速跑过来的东西给撞开。 那是一个高个女孩，拖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头也不回地抢他们一步进了疗愈区。 罗曼的眼神肉眼可见地阴沉下去。 “别气别气，她那个队友受伤很严重，”路弥拍拍他，“进去吧。” 路弥本想亲自听听疗愈区的工作人员怎么说，可是两人刚踏进门，就被迫分开了。 路弥再三强调自己只是陪同，但那工作人员态度十分强硬：“所有进来的人，都必须接受疗愈。” 最后路弥纳闷地躺在狭小的纯白空间里，想着只好等会去问问罗曼自己。 旁边的设备在引导他：“闭眼——呼气——吸气——” 温和的金色光芒洒下，路弥感到全身一阵舒畅。 舒服，太舒服了——！他忽然有了一种神奇的感觉，仿佛经脉疏通，任何难题都不在话下。 设备还在让他深深吸气，他就猛地睁开眼，掌心向上，召唤出一团往外不断溢着蓝光的水球！ 与此同时，监控室，工作人员“哗”的起身，拉响了警报。 其他还在疗愈的人们从没遇到过这种事，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匆匆自行中断，下了床准备出去。 走廊上，戴着通讯器的工作人员来回奔走着劝告：“请继续接受疗愈！不要离开！” 有人指着闪着红光的警报器大骂：“你跟我开玩笑吗？这又是那群鬼观众想的新玩法是吧，看看我们这些蝼蚁怎么选择！” 工作人员极力解释不必理会，那人左看右看，指着门口的人说 :“副管理员都来了，还想骗我？” 2044神情严肃，指纹认证后径直走进一架电梯，来到监控室，“哐”的一下把文件砸在工作人员脑袋上： “看清楚！那只是一只恢复了灵力的小猫咪！” 工作人员把脸贴到屏幕上，也看不出那个玩着水球的少年哪里跟小猫咪像了。 “可是管理员说过，这种情况属于不稳定因素，要处理掉……” “让他玩，听不懂吗？” 工作人员吓傻了，他从没见2044这么暴躁，手忙脚乱地关闭了警报器。 他试探着问：“如果不认识他的工作人员看到他使用能力……还有老大那边……” 2044大手一挥：“广场的屏幕上显示所有榜上人员的照片，让所有工作人员都记住上面的内容，这点事情都不知道灵活处理吗？” 疗愈区终于恢复了平静。 路弥确认自己可以召唤水，很快就收敛，继续接受疗愈。 毕竟，他是一个遵规守纪的好孩子。 疗愈结束，他疑惑地望了一眼墙角的警报器，一开门就发现一个男人笔直站在面前。 那人有些拘谨：“路弥，还记得我吗，我是姜木。” “记得，2044，”路弥指指屋内，“你们那个警报器好像坏了，没看见电源闪烁，最好检查一下。” 2044笑呵呵地回应。 还是不要告诉他，这间屋子的警报器是被他召唤出来的水给弄坏的吧。 路弥说了声“再见”就准备走，却发现出口外乌泱泱的全是守卫。 2044连忙解释：“他们在搞消防演练。” 路弥说了声好。 “这个……今天休息区的温度调得有点低。”2044一副想说什么但不好开口的样子，路弥则想走但觉得2044有话要说。于是两人一齐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直到一个声音响起：“路弥！” 罗曼大步走过来，横插在两人中间：“结束了。我们走。” 看到罗曼，路弥想起了身上长指甲的事，问2044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2044跟罗曼沉默着对视了几秒钟。 他倒是早就在视频中见过罗曼干的事，这会也只能咬牙切齿：“不知道呢，也许某些人自己更清楚吧。” 直到走出疗愈区，罗曼都是一口否定：“我不知道，他在瞎说。反正已经消除了，就不要再管了。” 邻近的一栋建筑里，飘出一股香味。 很多人围在外面看，吵吵嚷嚷：“今天是什么日子，有这种好事？” 罗曼正好要岔开话题，便说想去看看。 那栋建筑，路弥上次进去过，是相当于食堂的存在。但一看一盘青菜加两条小鱼就要50金币，转头就走。 50金币，相当于0.5积分！ 所以后来几天吃饭，他都是从购物中心买更便宜的原材料后自己下厨。 许多人和路弥想的一样，拼死拼活赚来的金币，宁愿暂时不满足口腹之欲，也要攒着兑换能脱离游戏的积分。 这会食堂外面却罕见地围了这么多人，路弥也好奇地凑过去看看是什么好事。 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只见一张横幅上写道：今日美食，可用人气值兑换！ “虽然综合排名时会把人气值考虑进去，但是也没什么用。倒是金币是真舍不得花。” “感觉不错，进去看看。” 后面又涌进来一群人，他便被推搡着进了食堂。罗曼倒是一直牢牢抓着他，也连带着进来了。 两人匆匆找了个空出的角落坐下，看看价格，都在路弥的承受范围内。 “我现在的人气值是八百多，你呢？”刚问出口，路弥才想起来这家伙不识字，可能连数字都不认识。 罗曼便告诉他，自己的人气值是三位数。 “你不是问我要奖励吗，你在公共休息区的饭，我包了。”路弥大气拍案，下此决定。 罗曼看着兴致缺缺，显然对这个奖励不怎么满意：“你似乎忘了，我不用吃东西。” “啊，那真遗憾。我点了一只大炸鸡，只能含泪独享了。”路弥原本还寻思着，趁着一起吃饭的机会，看看罗曼摘下面罩后的模样。 炸鸡皮薄肉多，金灿灿的脆皮洒上香喷喷的孜然，让人馋得流口水。 “不用吃是不用吃，至少能吃吧？”路弥还是不忍心吃独食，问了这么一句。 第44章 不要和奇怪的人说话 “能吃，但是进食的方式很丑，”罗曼说，“不想让你看到。” 路弥点点头，把炸鸡切出一半：“等下打包带回去，你自己待着吃就好了……你别用这双感动到要哭的眼睛看着我好不好？” 这时，食堂忽然轰动起来。大群大群的人，不论是里面的还是外面的，都跑向门口。 路弥也歪头看了一眼，引起关注的，似乎是个耳边黄色挑染的年轻小伙。 他听见邻桌的女孩大喊：“程城！程城我爱你！！！” 程城？路弥记起来，是那个霸榜第一的大佬。 程城朝这边看了一眼，冷冷道：“表演一个360度螺旋升天，再给我三百万，我就考虑离开你女儿和你在一起。” 邻桌女孩笑得直捶桌，跟自己的同伴说：“没想到今天能在食堂偶遇程城，以后这里就是我的圣地。“ 同伴也拿着手机狂拍照：“程城喜欢逗鬼怪玩，每次进副本都待好久才出来，今天确实幸运。” 路弥默默收回目光：“我猜守卫很快就要过来维持秩序了，你觉得呢？” 罗曼双手托腮，眼睛盯着他一眨不眨：“路弥，你吃东西小口小口的，真的好像一只小猫咪啊。” 路弥：“……”他几句立马就猜到了罗曼下一句要说什么，面无表情道，“晚上我要睡觉，撸猫没门。” 如路弥所说，守卫来得很快：“散开，散开！不要堵在这里！” 食堂慢慢恢复了秩序，只是路弥没想到，程城径直走过来坐在了他的身边：“你是路弥？” 坐在对面的罗曼瞬间站了起来，路弥好言哄了几句才抱着手臂坐下，虎视眈眈地盯着程城。 “我是。有什么事吗？”路弥问。 程城从背包里拿出一张卡片递给他：“认识一下，我是程城。” “其实已经认识了……不过这卡片上什么也没有啊。” “没有是正常的，”程城拿出一支笔，咬着笔盖道，“因为我还没写。” 他在卡片上写了一串数字：“记得打过去。” 路弥已经对手机什么的有所了解。这里不能上网，但游戏世界范围内的人们可以通过电话通信：“这是你的号码？” 罗曼再次站了起来。 程城摆摆手：“不，这是我一姐妹的号码，她有话跟你说。” “是谁啊？” 程城说：“路上遇到了就让我转达给你。” “所以是谁？”路弥慢慢察觉到什么，“你该不会不认识她吧？” “怎么说话呢，四海之内皆兄……”兄弟没说完，人就被罗曼扛着走开，丢到食堂另一端的桌子上。 回来后他语重心长地对路弥说：“出门在外，不要和奇怪的人说话。” 回到宿舍后，路弥还是打通了那个电话。 在此之前，他打开衣柜，掏出一坨红的白的塑料袋，层层叠叠剥开，最后拿出手机时，罗曼忍俊不禁：“为什么不把它带进副本？” “因为感觉手机很脆弱，”路弥说，“而且一定很贵。” 电话过了一会才被接起，一个清冷的女声传来：“沈一文。你是哪位？” “我是路弥。” 对方沉默了一会，忽然开口：“对不起。” 路弥：“啊？” “当时急着把我朋友塞到疗愈区，刚好眼镜在副本里碎了，没看清你跟你男朋友牵着手，撞了你们。不好意思。” 要素过多，路弥理了一会思绪才开口道：“首先，希望你朋友已经康复；其次，他不是我男朋友；最后，中心广场有家眼镜店。” 那边也依次回复：“谢谢关心，不过从副本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好的；好的。” 路弥算是相信这个人和程城是好姐妹了。 这个游戏里，源源不断有人死亡。路弥听她语气平静，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简单说了几句“节哀”就挂了。 放下手机，路弥才想到了一个问题：“她和程城，都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罗曼说：“你是人气榜的第一名，名字和头像都在广场的大屏幕上。” 路弥走到窗边俯瞰广场，大屏幕正好对着自己的窗口：“奇怪，上一次不是还只有名字和排名吗？” 这时，手环闪亮了几下。路弥抬手，面板自动弹出：神罚游戏迎来重磅升级！以下是详细内容。 路弥快速扫了一眼，发现还真包括增加广场屏幕的显示内容这一条，还有什么广场杂货铺限量招兼职的信息。 除去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有一个新的手环功能引起了他的注意： 累计通关两个及以上副本的玩家，可以接收专属观众留言！ 按照提示，路弥打开了留言功能，果然看到了一大串观众的看节目时留下的信息。 匿名用户：路弥认真练习法术的样子真可爱，想吃掉。【打赏了二百金币】 大鱼：他这么靠着桌子，显得腰好细，吸溜吸溜。真可惜系统为了保护未成年鬼，会自动过滤掉洗澡的画面。 死相：宝宝不要再吃肉包子了……买点好吃的吧。【打赏了五十金币】 僵尸之王：楼上的新粉有所不知，他这是想念宁壮壮了。 匿名用户：这么重情重义，更想吃了。 …… 罗曼看不到他的面板，问是什么样的留言。 “要是哪天碰到了，我要撕烂它们的嘴。”路弥冷着脸，发现这个功能一旦开启就关不掉，脸更冷了。 再看罗曼正乖巧地盘腿坐着，不由得眼神柔和下来，“那半只炸鸡，带回去吃吧。” 这时，宿舍门被敲响。 路弥想起来只要在手环上联系工作人员，就可以查询到指定人的宿舍位置，再加上他并没有跟谁相约见面，不免警惕起来。 门上没有猫眼，他隔着门问：“谁？” 那边传来一个女声：“是我。路弥，我找到了一个好差事，可以赚点金币，你想来吗？” “不来。” “你拒绝得好干脆，名额只有一个，我可是第一个就想到了你。当然我也是有私心的，”金比声音软软的，有几分可怜，“毕竟要去广场帮忙，我还是有些害怕的……” 第45章 我教你识字吧 她可太了解路弥了。吃软不吃硬，容易心软。只要对他好，他就会百倍偿还。 就算看到自己推了何胜光一把又怎样呢？她不过是个普通人，路弥这种圣母，能说服他自己的。 想到这里，她又加了把柴火：“我很想回家，可是过副本实在太危险了，我只能趁待在休息区的时间尽力赚点钱来兑换积分。路弥，有你陪着我就不怕了。难道你不想回家吗？” 门里却传出另一道冰冷的声音：“再敢踏进这层楼，我就杀……为什么不让我说完？” “不要随便恐吓别人，小心守卫，”路弥说，“金比，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金比没想到罗曼也在，更没想到路弥会这么不好拿捏。 “不就是因为我推了何胜光一下吗，”她攥着拳头，咬牙切齿，“你以为你有多高尚？那种情况下，如果倒霉的是你，只会比我跑得还快吧？” 路弥没有回应她，只是拉着罗曼远离了房门，以免他冲出去一顿操作把守卫招惹过来。 罗曼一副计谋得逞的样子：“我生性爱打抱不平。但是为了你，我愿意压抑我的冲动——你要怎么奖励我呢？” “……”路弥心想这小子真是不忘初心，“你说，你想要什么？” “我要什么你都会满足我吗？” “当然不是，我会自己权衡的。你说吧。” 罗曼垂下眸子，似乎在众多选择间艰难徘徊。最后他说：“今晚来我的房间睡吧。” 路弥正喝着水，直接被呛了一下，没及时驳回，就听见那家伙还在加条件。 “不对，这几天都来我的房间睡，”罗曼说得义正言辞，“你看外面那个女人，像是会半夜趴在你门上敲个不停的危险人物。” 路弥：“但你的房间就在对面啊，还是能听到敲门声的吧。” 罗曼给出了一个他无法拒绝的理由：“你守着我，才能保证我不会冲出去弄死她。” 门外金比仍在继续：“路弥，你等着吧，总有一天你会背负起比我更深重的罪孽！” 路弥叹了口气：“好吧。” 反正在副本的这些天，晚上他变成猫以后，罗曼都没有动手动脚。 是因为在第一个副本里被自己凶了吗？ 真是个知错就改的好孩子啊，路弥这样想着，把炸鸡递给他：“赶紧回去吃掉，不然坏了。” 当晚，罗曼兴冲冲地在两个房间之间来回穿梭。 一会说吃完了半只炸鸡讨奖励，一会说要借扫把打扫他自己房间的卫生，最后被路弥轰了回去。 于是，他静静坐在自己房间门口，一动不动等了一个小时。 好容易挨到九点半，“笃笃”的敲门声响起，他一秒起立打开门，快速汇报道： “洗澡水已经放好了，是最舒服的37度！床已经铺好了，是软软的羽绒被，从副本带出来的，没有乱花钱！” “谢谢，不过我已经洗完澡了。”路弥没敢说出“被子我也自己带了”，因为罗曼看他的眼神瞬间暗淡下去。 “你就这么喜欢我？”路弥忍俊不禁，进门时随口问道。 罗曼的屋子，四周墙壁倒是统一的水泥，也有几个插座，内部却似乎是多年前的老木屋才会有的布置。 桌子地板，到处都一尘不染。能看出来他是下了功夫打扫的。 路弥抱着被子环视一圈，意识到罗曼始终没有说话。 他回头，发现罗曼在静静看着自己。 那目光灼热得让他立马移开视线：“咳，也不算白做啊，洗澡水和被子你都可以自己用。” 罗曼沉默了一会，慢慢说出两个字： “是的。” 罗曼去洗澡了，路弥便把自己的被子铺在地上。 屋子不大，他打地铺的位置只有床边的一小块地方。虽然他有几分怀疑，罗曼是故意把杂七杂八的东西堆到别的地方。 “真像个小狗。” 罗曼洗澡前把斗篷解下来搭在椅子上，出来以后还是戴着面罩。 路弥从地铺上起身，看他还是不太高兴的样子，试着哄了几句。 但这回，不知是恃宠而骄，还是为用心准备了却没有得到理想效果而沮丧，罗曼的回应都很简短。 他最终还是轻轻推了一下路弥：“你去床上。” “啊？” “不用担心，我睡地铺。” 路弥忍不住笑出来：“我不是那个意思。罗曼，你生气还这么体贴人，太有意思了。” 罗曼脱下拖鞋，踩上地铺，在距离路弥很远的位置坐下：“不许笑。” “别生气了，”路弥伸手揉揉他湿漉漉的黑发，“我给你吹头发，好不好？” 之前他就注意到，罗曼原先生活的地方很可能经济水平不怎么发达。他不识字，洗完头发也没有吹干的习惯。 买一个新的吹风机是不可能的。于是路弥穿着睡衣和拖鞋，回房间把自己的拿来了。 其实金比早就走了，大概率也不会半夜来骚扰他。 罗曼坐在一把小木椅上，背部高出椅背不少。 路弥站在后面，一手缠绕在他的湿发间，不时能看到撩起头发后露出的后颈。 吹风机的声音很大，两人安安静静的，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这茬。 从副本出来的一大好处就是，夜晚可以早早地安心睡觉。 路弥到底还是不忍心让房间主人睡地铺，就让罗曼上来睡。 罗曼眼睛睁得大大的：“真的吗？” 路弥点点头，逗他：“这会不生气了？” 床并不大，两个人勉强可以挤下。铺上路弥带来的被子，软得不像话。 路弥的枕头已经被罗曼霸占了，他只好去枕床上的枕头。却感觉脑袋被什么东西硌到了，似乎是个硬硬的东西。 他抽出来一看。 “书？” 罗曼不是不识字么？ 他让开一些，让房间的灯光照在上面，然后看清了封面上的标题：拉进与猫咪关系指南：狸花猫篇。 路弥重重地，抿了一下唇。 翻开书的目录，见上面有模有样地写着：一、了解狸花猫的特性；二 、提供舒适的生活环境；三 、建立信任关系…… 罗曼睡在床的另一头，闲着没事正在他自己的面板上划来划去，没有注意到路弥的动作。 正文部分没有任何笔记，却能看出时常被翻动的痕迹。 他应该，挺想读懂吧。 路弥不动声色地把书放回原位，然后把自己的枕头从罗曼那抢了过来。 “！？”罗曼坐起来盯着他，像一只委屈巴巴的大型犬。 “罗曼，”路弥假装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自己宽松的睡衣，“我教你识字吧。” 第46章 矛盾不浅，世界真小 罗曼愣了一瞬，下一秒就弹坐起来：“真的吗？” “你没听错，”暗淡的灯光下，路弥发现他的眼睛闪亮亮的，让他想到了璀璨的宝石，“睡吧。明天再开始。” 很快他就后悔在睡前跟他说这事。半夜罗曼仍在辗转反侧，显然是兴奋得睡不着。 路弥的睡眠很浅，第八百遍感觉到罗曼翻身的动静以后，他叹了口气，坐起来。 床头的那位也快速坐起身。 公共休息区没有月亮，不管是自然的还是人造的。两人在一片漆黑中面对面，听到了彼此的呼吸声。 “吵到你了吗？”罗曼小心翼翼地，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慢慢转身准备下床，“我还是睡地铺吧。” “罗曼。”路弥叫住他，也许是熬夜让他的脑子有些迷糊，能够放下所有犹豫和顾虑，问出了那个盘旋在他心中已久的问题。 “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总是戴着面罩？” 罗曼坐在床边，似乎在抬着眸子看他，沉默了很久。 接下来几天，两人很少出门。 上午。路弥教罗曼识字，从最基础的拼音教起。 下午，路弥在自己房间练习法术，罗曼就在旁边的桌子上做路弥留的练习作业。 第三天，罗曼的本子第三次被路弥召唤出来的水打湿。 路弥又好气又好笑：“都说了让你回自己房间去写！” “没事的，我不怪你，”罗曼一副慷慨的模样，把练习作业随手塞进旁边的柜子底下，“我们出去逛逛吧。马上就要进副本了，先放松放松。” 路弥说了声好，再一次检验一遍新法术，把房间简单收拾一下就出门了。 公共休息区这几天更新了许多新的设施，广场上热闹非凡。 那些抢到了兼职名额的人，也穿上工作人员的服装，在新开的设施处吆喝与引导。 其中最为火爆的，是一家名为“神奇梦境”的店铺。现在甚至还差几分钟开始营业，就有一大群人聚拢在周围。 隔得老远，路弥就听见广播里的女声在宣传： “满足你的一切愿望，提前体验乌托邦生活！梦中快乐一小时，现实不过三分钟！金币不够没关系，可用人气值抵扣，快来享受吧！” “奇怪，”路弥看看其他新开的店铺，“最近怎么都是这种消耗人气值而不是金币的活动？” 挤在他们旁边的一个女人回答：“不出意外的话是要整蛊玩家了，最近进出副本要小心一点。” 路弥忽然觉得这声音有些眼熟，他转头去看，是一个个子高高、戴着眼镜的女人。 他愣了几秒，试探着喊道：“沈一文？” 沈一文就是那个因为撞了路弥和罗曼，在电话里道歉的女人。 女人点点头：“是我。你好，路弥。” “你说要小心一点，是什么意思？” 沈一文似乎是被人挤着往这边靠了几步，路弥看清了她左边大臂上有个人脸向日葵的纹身。 “事出反常必有妖，总之小心点就是——你妈的再挤我一下试试？” 路弥还在思考，沈一文回答得这么含糊，是因为所谓的整蛊只是她的猜测，还是因为对于交情不深的人，不想透露太多。 接着就猝不及防听见她说了句脏话，表情和语气却很平静，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不过显然，那句话不是冲着他来的。 被她骂的人迅速转过身，金色的头发甩到身后，露出一张路弥不想看到的脸。 那人冷笑一声：“沈大小姐还是这么金贵，即使进了游戏，所有人都还得给你开道。” 沈一文高出她一个头，用看蝼蚁的眼神俯视着她：“哟，金比金比，今非昔比。毕业以后，完全看不出来原来的面目呢。” 她们是大学同学？看起来矛盾不浅，世界可真小。 路弥不打算搅和到其中，牵着罗曼准备离开，结果四面八方都是人，根本迈不动步子。 沈一文和金比互相阴阳怪气了几个来回，最后金比吵不过，强忍着怒气道：“麻烦让让，我要去工作了。” 走过路弥身边的时候，她说：“你不知道吧，兼职可以延迟进副本的时间，至少二十四小时。” 路弥点点头：“如果赚到的金币不够，也会延迟彻底脱离游戏的时间。” 金币似乎是神奇梦境的店员，她身上的服装让人们自动为她让出了一条路。她高昂着头走到店门口： “大家稍安勿躁，马上开始营业。另外麻烦让一让，这里有几个大佬想要插队。” 人群安静了两秒，有人看了一圈后问：“谁啊？程城和许志都不在这啊。” “当然是我们的人气榜新星，”金比缓慢且大声地喊，“路弥，还有他的朋友沈一文。” 想走但走不掉的路弥：“？”还玩这套？ 由于大屏幕上会公布榜单人员的照片，许多人一下就认出来他。 有人不屑：“呸，还以为多大的排面呢。不就是长得好看点招那些鬼观众喜欢，等它们看腻了，榜单上马上就看不到人影了。” “对啊，还以为过了多少个副本呢。” 在众多讨伐的声音中，路弥缓缓举手：“麻烦你们离我远点，我进副本的时间快到了。” 就这一句话，就让吵嚷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以路弥为圆心，五米为半径空出一个圆圈。 毕竟挨着他的话，就会被带进副本。 路弥面前弹出面板，开始倒计时。大家看他正在悬空操作着什么，也没了怀疑之心，纷纷把矛头对准了刚才被忽略的沈一文。 “这个妞姿色也不错，就是长得太高还有肌肉，吓人。” “小姐姐，要不要跟我一起进店体验一下？我来请客哈哈哈。” 沈一文面无表情地把手搭在路弥肩上：“好吵。我也要进副本，一秒也等不了。” 倒计时结束，两人双双消失在原地。 沈一文在最后几秒比了一个中指，表情不屑：“再见了贱人们傻逼们，副本的鬼怪都比你们懂得尊重两个字怎么写。” 围观的人都是一愣，然后爆出一阵大笑。刚刚那几个对沈一文出言不逊的人涨红了脸，嚷着要不是那娘们进了副本，一定把她揍哭。 画面稳定下来，搭在路弥肩上的手也放开——新的副本之旅，开始了。 第47章 博爱学院1 “同学们，这是我们新转来的学生，用掌声欢迎他们。”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路弥环顾四周，自己是和一群人站在一间教室的讲台上，一旁的老师正在为他们做介绍，语调平淡面如死灰像个人机。 “咱们博爱学院26级四班，是一个团结的大家庭……” 路弥扫视一眼台下，对这番话不置可否。 只有少数几个学生穿着校服，其他大多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染黄毛的，叼着烟的，眼神游离的，打瞌睡的，翘木马腿的……教室里弥漫着一股很重的烟味。 他快速记下这些人各自的特征，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罗曼也想到了和他一样的问题：“教室里有四十套桌椅，但是学生只有二十个。” 和他站在同一排的应该就是玩家，沈一文果然也跟着他进来了，正面无表情地观察环境。 照例有几个没有手环的新人，一脸迷茫，从刚开始就一直在低声交谈。 “这是哪啊？我明明在家里睡觉，怎么就到这里了？”一个小伙子左看右看， 有些不安。 “哥们我也是，莫名其妙出现在这，不会是像小说里写的那样，进了什么要拿命玩的恐怖游戏吧？”听到这话，路弥竖起了耳朵。 说这话的人声音有些耳熟，路弥看了一眼——是程城，明明自己是个大佬却假装新人，说得煞有介事。 几个老玩家一看是和程城组队，脸上都多了几分抑制不住的喜悦。想着去套近乎，没想到人家跟新人聊得正欢。 老师对于这些新同学的干扰并不多管，讲了几句套话，就叫他们下去找个座位坐着。 路弥在一个靠门的角落里坐下，面前的桌子上有各色笔和小刀留下的层层痕迹，一时看不出内容。 他的同桌是个穿着校服的男生，看起来是个乖学生。 “兄弟，欢迎，”那个男生朝他伸出手，“我叫赵小祥，你呢？” “路弥。”路弥刚刚伸手，一只戴着手套的手就抢先握了上去。 “赵小祥，我叫罗曼，请和我换个位置。” “……”赵小祥感觉自己的手都要被拧断了，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人，“知道了。” 赵小祥怀揣着怒气把东西搬走以后，路弥拍了一下罗曼的头：“现在还不知道这些npc是好是坏，你态度就这么差？” 有了程城一半忽悠一半说明，那几个新人也差不多明白现在的处境不太妙。 脸上虽然有些半信半疑，但还是跟着大部队行事，在空出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但是古怪之处毕竟太过明显，沈一文坐下之前随口问道：“老师，你们班原来有多少人啊？” 老师擦着黑板准备上课，脱口而出：“二十个。” “一个班人数这么少吗？而且这里有四十套桌椅，就算是给我们这些新生准备的，也有点多了吧。” 沈一文不依不饶，老师转过来，撑在讲台上面不改色：“就是二十个。” 这次她没有没再接着问下去。 路弥眼光闪了闪，这人看来有一定经验了，会主动抓住机会获取信息，又懂得适可而止。这一局靠谱的人多，想必能轻松一些。 这节课是电子基础理论，课堂氛围和路弥预想的大差不差，坐在第一排的同学都明目张胆趴着睡觉或者讲话。 老师也只顾讲自己的，内容枯燥泛味。路弥又担心错过什么重要线索，只好逼着自己打起精神理解老师说的话。 反观旁边的罗曼，已经趴在桌上，把头埋进两臂之间睡得很香了。 路弥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感觉自己真的在做学生。然而下一秒，一阵刺鼻的味道灌入鼻腔，旁边的罗曼猛地站起来拎起一个人的衣领：“找死？” 讲课的声音停了下来。那股刺鼻的味道变得像生肉烧焦了一般。 路弥连忙查看，味道的来源竟然是罗曼的小臂。 一层又一层厚重的衣服不知被泼了什么，直接烧穿了一个大洞。露出来的皮肤血肉翻开，很是骇人。 被罗曼拎起来的人是个戴眼镜的男生，蹬着双腿大叫：“老师，老师救救我！” 老师厉声喝道：“你们在干什么？这可是在上课！” 阵阵黑雾从老师身上散发出来，路弥连忙劝了几句，罗曼才放开手。 “哼，别人说他是靠脸我还不信，”一个老玩家看热闹不嫌事大，“原来是养了只凶狗，可以把npc拎起来的那种。” 路弥忙着从面板商城买药，没有搭理他，倒是程城脸上笑嘻嘻：“这么说，王荣誉你很有实力？” 王荣誉坐姿一秒变端正：“没有没有，我开玩笑的，大佬你别介意。” 老师这边还在教育他们：“距离期末考试只有一个星期了，平时不听，现在也不听，还打起架来，混日子的是吗？” 他身上冒出来的煞气越来越多，眼睛甚至变成了全白，事情马上就要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1 路弥情急之下，把自己刚刚听课做的笔记举起来：“老师你看！” 他的举动让王荣誉忍不住笑出了声，又赶紧瞥一眼程城，把到了嘴边的嘲讽之语憋了下去。 这里可是恐怖副本，真以为证明自己是好学生，就能逃过一劫了？开局不谨慎，招惹npc，这下惨了吧。 老师扫了一眼路弥的笔记，像是不可置信一般，扶了扶眼镜再次仔细看了一遍。 “听课很认真，”他的语气有些激动，“笔记重难点突出，简略得当……我们学校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学生了！” 王荣誉：“？” 竟然还真……他看着老师身上的煞气消退，默默记下了这一招：真诚。 第48章 博爱学院2 抽问了路弥几个问题，老师很满意，但仍旧给他俩留下了惩罚：晚上要代替值班保安，在这栋教学楼巡逻。 然而对于赵小祥做了什么，还有罗曼手臂上的伤，他并没有过问。 课终于接着上下去，其他玩家目睹了这一幕，也默默开始记笔记—— 在游戏里认真听课是很傻，但是能保命啊！ “没事吧？”路弥给罗曼上着药，问他刚刚是怎么回事。受伤处触目惊心，路弥从来没有想过，罗曼这家伙看起来强大得不可一世，原来也像普通人一样会受伤。 那，罗曼会死吗？ 这个想法把他自己吓得一激灵。罗曼腾出另一只手摸摸他的头：“那个叫赵小祥的记恨我，唆使他小弟往我身上泼硫酸，我就用手臂挡了一下。没事的，我可不是一般人。” “都在副本里了，别招惹npc，该清醒的时候别睡觉。”路弥絮絮叨叨，面板商城里的药果然神奇，罗曼的皮肤很快就恢复了。 彼时下课铃打响，各个教室里就涌出大批大批学生，似乎是去吃晚饭。 老师前脚刚出教室，路弥和罗曼的座位就被两个人围住。 是赵小祥，还有刚刚泼罗曼硫酸的男生。 此时他们脸上挂着愧疚的表情，赵小祥按着另一个男生的头朝他们鞠了一躬：“抱歉哈，我兄弟韩三刚刚在课堂上做实验，一不下心弄到你朋友身上了。” 路弥警惕地看着他们：“你们不去吃饭吗？” 他的本意是要这两人走开，没想到程城凑了过来：“吃饭？正好我也饿了，食堂在哪啊？” 于是，一行人就这么跟着赵小祥和韩三走去食堂。 路上学生不断来往，围墙上挂着标语：反对校园霸凌，呵护健康成长。 “不愧是程城啊，三言两语就让npc带上路了。” 王荣誉一路上拍了不少这样的马屁，奈何程城根本没看他一眼，反倒和那个叫路弥的相谈甚欢。 他的同伴听不下去：“你省省吧，老老实实抱紧大佬的大腿等起飞就是了，难不成指望着用这张全是胡子的脸得到程城的青睐吗？” “你这话也太难听了，”王荣誉小眼睛转了转，“不过，好像是有传言说程城喜欢男的……特别是那种长的好看的年纪小的。” 路弥走在前面，感觉后背一凉。 程城在滔滔不绝谈论自己的身世，路弥起初听得很认识做，但很快就发现这人说的话只能信一半。 “其实我是一个落魄家族的后代，我的母亲是来自暗黑森林的女巫……” 路弥顺口问：“好，父亲呢，不会是道士吧？” “不，父亲是一个农民。有一天受高人指点，独自闯进森林，在一个泉水边偷走了母亲的衣服……哒哒，爱情的火星在此迸发！” “……”路弥说，“好。” “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程城话锋一转，“悄悄告诉你，我其实是个道士。” “有需要画符或者被鬼缠上可以来找我，费用不高，两百元连人带桃木剑打包送到家门口。” 路弥仍旧说“好”，心里已经放弃推测他说的是真是假。 食堂到了，程城高高兴兴跑去打饭，路弥这才解脱般地长舒一口气，也去排队。 “你和那个程城，很聊得来嘛。”罗曼一路沉默，这会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路弥：“？”你到底从哪看出来的？“是啊是啊程城太有趣了一点也不烦人，下次你去跟他聊求你了。” 罗曼没有笑，只淡淡地“噢”了一声。 排队的时间里，他和罗曼梳理了一下目前为止得到的信息，“时间期限有可能是在一星期后的晚上，至于我们的任务是什么……还不太清楚，总不可能是好好学知识然后通过考试吧？” 最后，他决定多留意班上的老师，还有赵小祥和韩三。 终于轮到他打饭了，路弥喜滋滋选了两样爱吃的，才发现要刷卡。 “还以为可以白嫖副本里的吃的。”路弥坐在板凳上，捧着脸欲哭无泪。 一张卡递到了他面前，是程城，操着一口蹩脚的粤语：“少年莫愁，刷我的卡。” 路弥还没看清楚那卡长什么样子，就被一个学生给夺了过去，他气喘吁吁地指着程城：“你自己没有饭卡吗？啊，我问你你自己没有饭卡吗？” 路弥最终决定，要另辟蹊径解决吃饭的问题。 继续花金币在商城买吃的东西是不可能的。 上个副本是没办法，这个副本，美味健康的饭菜就在眼前啊！ 尽管仍然有鬼观众在给他打赏，但是换算成积分，距离脱离游戏还远远不够。更何况…… 他看了一眼罗曼手臂上被硫酸烧穿的大洞。 更何况，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意外，要花一大笔金币来保命呢。 “又是你？”窗口打饭的阿姨摆摆手，“我说了，没钱吃饭就跟学校申请补助去。” “阿姨，我想勤工俭学，”他往前靠了几步，学着罗曼的样子眨了眨眼睛，“可以吗？” 路弥最后拿着食堂临时工作证，满意地进了食堂后厨。每次饭点在这里帮忙一个小时，就可以免费吃一次饭。 后厨员工不多，一看来了这么个小伙子，自然是不放过压榨的机会。洗盘子、拖运食材，从不让他闲着。 罗曼也不说什么，静静跟着他一起干活吃饭，听他跟那些员工聊天。 晚自习过后，沈一文等玩家都要回寝室，路弥和罗曼则惨兮兮地要留下来受罚。 王荣誉看路弥低着头，幸灾乐祸：这小子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希望有机会……”路弥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有些兴奋，“希望有机会试一试……” 试一试，能不能凭借他的特异能力，杀死副本里的鬼怪。 第49章 博爱学院3 路弥还在低着头独自暗爽，一双人字拖忽然走进他的视线：“那个……” “嗯？” 路弥在看到那双明显不适合逃命的鞋子以后，就快速开始判断：戴着手环，说明不是新人了，却穿人字拖进副本，心够大，说不定是程城那种实力过硬不怕作死的。 然而他抬起头以后，看到的人的气质却和程城天差地别—— 年纪大概二十五六岁，留着一头到肩的卷发，微垂下去的脸上半圈都是浓密的胡子。一双眼睛目光有些躲闪，却无猥琐之感，像个腼腆的小熊。 此刻看到路弥抬头看自己，男人更是忍不住后退了几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钟子弦你还在磨蹭什么？赶紧跟上其他人啊。”男人被撞了一下肩膀。 “等会找不到宿舍没有按时就寝，被什么鬼怪缠上了我可救不了你。” 的确，此时教室里已经没剩几个人了。 “知道了荣誉，”钟子弦看向路弥，终于把话匆匆说出口，“那个，你们巡逻小心点。第一天晚上通常死的人是最多的。” 路弥点点头：“谢谢。你也小心。” 王荣誉翻了个白眼：“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人家有程城罩着，死不了的。” 路弥没有理会这一发言，晚自习后十分钟内，他们要赶到门卫那里签到。 拉上罗曼，两人几乎是狂奔着到了门卫室。 “来了？” 门卫抬眼，嘴巴几乎没动，身上也隐隐散发着一股怨气。 “必须巡逻到晚上十一点半，结束以后过来签退。我会在监控里看着你们的，不许偷懒。” 两人拿上手电筒，走进白天上课的三号教学楼，开始工作。 师生都已经走光了，月光洒在水泥地面上。白天热闹的走廊和教室此时都空荡荡的，只有他俩的脚步声。 “阿嚏——” 巡逻了几层，路弥感觉脖子凉飕飕的，就往上裹了裹衣服。 这个副本的季节似乎是秋冬之交，到了晚上温度更低。 下一秒听见旁边的人有些不满地问：“围巾呢？” “啊？噢。”路弥打开背包，翻找出一条围巾。那是罗曼上个副本送给他的。 “拿着。”罗曼的手电筒递过来，手上的围巾自然地到了对方手里。 “我自己来就行……”罗曼的手带着围巾划过脖颈，迫使他微微仰起头。 过了好一会，路弥忍不住问：“话说，你系个围巾需要这么久吗？” “嘘，”罗曼凑近他的耳朵，手上动作极慢，“有东西，在看着我们。” “……” 他们此时所在的，是白天上课所在的楼层，三楼。 路弥面对的是阳台，只能看到罗曼近在咫尺的一部分肩膀，还有一棵大树的枝叶在晃动。 而正给他系围巾的罗曼，漫不经心地用余光瞥着对面的一间教室。 一个穿着校服的身影，歪着头站在教室的窗户后面，不知道看他们看了多久。 它的头往旁边越来越歪，越来越歪，弯曲成一个非人的角度，就像脊椎已经断掉，只剩下一丝皮肉相连…… 另一边，没有被罚的玩家们已经按照男女生分好了宿舍。 509女生宿舍内，灯泡一闪一闪。 高个子女生站在门口，抱臂仔细读着贴在门上的东西。 “一文，我先去洗澡了哈。”一个新人女孩抱着脸盆，从她身边走过。 “嗯，小心点，对了小依，”沈一文说，“你看了门上的规则没有？” “看了看了。” 小依随口答道，哼着小曲向澡堂走去。 关上澡堂的门后，她实在忍不住，蹲在地上大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不是我说，这个真人秀节目也太牛了，演员敬业，特效逼真，就是不知道结束以后会给我发多少钱。” 宿舍里，沈一文坐到床上休息，同时默背规则。 学生宿舍守则一：澡堂内禁止大声嬉笑喧哗。 “同学，请问你在笑什么？” “握草你啥时候来的？”小依面前，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女生，乌黑的长发被水打湿，紧紧贴在她的脸颊两侧。她的头顶上，似乎有什么闪亮亮的东西一闪而过。 “同学，请问你在笑什么？”女生又重复了一遍。 “我……我想到了好笑的事情。”小依贴着门慢慢站起来，随着视线升高，她看见女生的头顶上，插着一把水果刀。 “噢，请问，”女生俯身，水果刀上的血液顺势流淌下来，滴在了小依的脸上，“你看得到我吗？” “哈哈哈哈你们这也太逼真了吧，连血腥味都这么……” 小依摸了一把脸上的血，盯着自己红红的手指，剩下的话堵在了嗓子口。 完球，这血好像是真的…… 那女生凑得更近了。 它头顶上被水果刀插进去的位置，露出一道极深的口子。 小依咽了下口水，看见里面肉色的大脑正随着女生的动作一颤一颤。 “请问，你能看到我吗？”女生又问了一遍，空洞的双眼盯着小依，一眨不眨。 “能……能……”小依嘴唇颤抖着，站直后猛地拉开门就往外跑，“握草啊啊啊！！” 与此同时，沈一文在宿舍床上睁开了眼睛：“小依她真的没问题吗？” 另一个室友安抚道：“没事的，她心理素质很强，长得也好看。我看啊，她说不定就是下一个路弥。” “路弥？”沈一文摇摇头，“鬼观众口味很挑剔，能一直占据人气榜首位，他靠的一定不只是强大的心理素质和好看的外表。” 室友“噢”了一声，看向门口，“话说，你觉得这些奇奇怪怪的规则是谁写的？” 学生宿舍守则二：每个寝室的进屋暗号都不同，请记住自己寝室的暗号。 红色字体本寝室标注：本寝室的暗号为【重敲一声，停顿两秒，再连续轻敲三下，重复至少两遍。】 小依狂奔到509寝室门口，“咚咚”砸响寝室的钢门：“沈一文！李晓晓！快给我开门！！！” 她一边敲，一边转头去看走廊。 “还好，还好没有跟过来，”她微微松了一口气，又确认一遍自己没有看错门牌号，张开手掌猛拍了数十下，“沈一文！开门！你听到没有？” 走廊上的灯闪烁了几下，仍然没有人开门。 “打电话，对，”小依抖着手掏出手机，“幸亏我聪明，提前跟沈一文交换了联系方式。” 号码刚刚拨出去，面前的钢门忽然发出一声响声，露出一条缝隙。 门，从里面开了。 第50章 博爱学院4 “太好了，可算是开门了。”小依如释重负地笑了出来，一手要去挂掉电话，另一只手去扒拉门。 奇怪，怎么里面黑漆漆的没有开灯？ 这个念头冒出来，她手上动作就顿住了。这时，电话传来“嘟”的一声——接通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伸出的手却忽然被一只滑腻腻的手握住。 下一秒，走廊上的灯熄灭了。一片漆黑中，小依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抓住了自己，整个人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扯进了门里。 手机掉落在地面上，散发着幽幽蓝光。 屏幕上还是电话接通的界面，联系人却不是沈一文，而是一串乱码。 扬声器里，传出了小依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几分钟后，惨叫声消失。 电话没有挂断，如果仔细听，就会听到一阵隐约的，细密的咀嚼声。 …… 沈一文不经意地，再次瞥了一眼门上贴着的规则。 第二条规则下面，有一行小字： 一定要记住自己寝室的暗号。否则，你敲响的可能不是自己寝室的门。 “是谁写的不知道。看笔迹是个心思细腻的男生，还不知道违反了会怎么样，但是最好不要冒险。” “哇，你还懂得通过笔迹看性格，好厉害。” 沈一文没有笑，继续温习下一条规则。 学生宿舍守则三： 晚自习后请尽快回到宿舍，尤其不要在三号教学楼逗留。 下面同样有一行小字： 教学楼的它深夜情绪极其不稳定，若不幸遇到，请通知家人准备后事。 沈一文盯着那行小字，不知不觉担忧地揪住了衣角。 三号教学楼里，路弥感觉自己站得脚都快麻了。 他轻轻推了推罗曼：“还是接着巡逻吧，门卫在看着呢。至于你说的那个东西，尽量躲开就是了。实在要正面刚的话……” 路弥搓搓手。 这样的话，正合他意呢。 罗曼紧紧盯着窗户后的那个身影，慢慢后退两步。 他动的一瞬间，那身影就以极快的速度冲出了教室门——26级四班的教室门。 路弥感觉到周围温度骤降，树枝在狂风中啪啪作响。他立刻判断出，那东西行动了。 “离我远点！”他猛地拉开罗曼，转身的瞬间掌中召唤出一团火焰，朝着教室门口的方向掷去。 火光映照出一张焦黑的、明显大面积烧伤的脸。 特别是眼部周围的皮肤被烧毁，眼睑收缩得厉害，强睁不开的眼睛死死盯住路弥。 被火焰包裹，它的表情痛苦地扭曲了一下，却继续扑了过来，只是行动稍微变缓了一些。 路弥皱着眉躲开，感觉仿佛有一道利刃从身侧砍过，还差点被自己的火给烧到。 看来火不能完全阻止它。 那鬼怪直起身，紧接着又扑向罗曼。 罗曼被封印了神力，烦躁地直接上手解决，接着就被重重连带衣服撕下一大块血肉。 路弥心疼极了：得，又要花钱给孩子买药了。 这个鬼怪攻击性很强，难怪李哲会说出那种话。 眼看尖锐的牙齿就要挨到罗曼的脖子，又一团火球烧得鬼怪全身是火。 路弥趁它没反应过来，拉开罗曼，在双方间竖起一道火墙：“跑！” 不妙，很不妙。 表面上看他的火焰延缓了鬼怪的行动，但路弥感觉到，这火也激怒了它，带出更多怨气。 特别是，这鬼怪疑似是经历过火灾的情况下，情急之下使用火焰无异于精准踩雷。 果然，那鬼怪即使被灼烧也在所不惜，冲过火墙很快就跟上了他们。 手电筒的光随他们的跑动在楼道里乱晃。只要稍微慢一点，那种阴冷的感觉就要贴上后背，然后蔓延到全身。 路弥时不时，要分出心往后面丢一团火焰。 同时大脑快速转动： 持续放火烧也不是个办法，要是能让它停下来就好了。比如，用风控制着它浮起来。 他现在能操纵水火土这三种元素，那风…… 他们已经被追赶到教学楼门口，外面正好阴风大作。 路弥动了动手指，刚感觉到有风形成的小漩涡聚集在指尖，楼道里忽然灌进一张张飞来的黄符。 “黄符？”哪来的？ 路弥吃了一惊，听见一道贱兮兮的笑声从大门口传来：“哟，第一天就撞上大boss！” 风灌得那人敞开的衬衫向后鼓起，数道黄符随他手指朝上一定，都停滞在空中。 那阴森的逼迫感散去不少，回头一看，鬼怪浑身贴满黄符，竟被定在了原地。 只是那双幽怨的眼睛，依旧直勾勾盯着路弥。 “不说声谢谢吗？符画起来超辛苦诶。” 路弥看着来人，喘着气说了句谢谢。 “告诉过你了，”程城背着手老干部一般走来，“我是个道士。” 路弥沉默两秒，说：“可以先把符撤了吗？包括他头上的。” “……啊？” 程城惊讶，程城难过：可恶，被帅到的竟然只有自己。 路弥耐心解释：“我有话要问这个鬼。” “好吧，都依你，”程城宠溺地用左手摸了一下路弥的头，接着大手潇洒一挥。 那符听话地飞离鬼怪的脑袋，下一秒却闯进路弥的火焰中，瞬间烧成了灰。 路弥：“……” 程城：“……” 路弥：“对不起。” 鬼怪脱离了黄符的控制，在火焰中嘶哑着声音道：“你们，能看到我吗？” 路弥没有急着回答它的话，而是绕着他转了一圈。 最后他托着下巴，有些失望，“貌似，我的火焰能拖住鬼怪，但造不出什么实际的伤害。” “这是正常的，”程城说，“副本里的npc本来就是杀不死的，除非推动剧情达成一定条件。” “你们，能看到我吗？”男生再次问道。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可能关系到鬼怪是否会主动发起攻击，需要好好斟酌。 如果答“看得到”，这答案未免太显而易见。答“看不到”，又说不出这么答的理由。 重要的是，找出鬼怪发问的理由。 路弥想了想，问道：“这个问题对你来说很重要，是吗？” 男生看着路弥，阴冷地笑笑：“你能看到我吗？” 路弥：“……”居然不按套路出牌。 而且，为什么提问对象忽然由“你们”变成了“你”？ 他看看地面，发现不知何时，月光已经消失了。 旁边的程城和罗曼，都还静静地看着自己，脸上似乎仍是原来的表情。 但是他们的脚下，没有影子。 意识到这一点后，一种诡异之感悄然降临。 第51章 博爱学院5 路弥快速判断，自己应该是被拉进了一个独立空间。 压抑感逼迫而来，面前的男生再次问道：“你能看到我吗？”这一次，它语速变快了不少。 看来，必须尽快在二者之间做出选择。 路弥后退几步，同时尝试在手中聚集起风，冷静回答：“看得见。” “原来你看得见。” 鬼怪毁容的脸上，勉强露出一个微笑。 然后它慢慢转身，沿着楼梯上去。 看来，“能看见”是正确回答。 路弥迟疑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前面单薄的身影摇摇晃晃，走路时一手扶着自己的脑袋。好像如果不这样，头就会掉下来。 身上校服没有被烧的痕迹，导致它死亡的，应该不是火灾，而是脖颈处的致命伤。 到了第四层楼，男生忽然停了下来。 路弥心里一紧，接着看见它转身进了一间没来得及关上门的教室——正是玩家们白天上课的四班教室。 他走近几步，鬼怪在角落的一个座位上坐下——正是路弥上课时所坐的位置。 “路弥？路弥！” 几声大喊，让路弥清醒过来。眼前的景象变成了罗曼的脸。 路弥立马扫了一眼他和程城的脚下，发现影子已经回来了，才问：“你们也被拉进去了吧？” “是，”罗曼说，“它问我看不看得见他，我实话实说，就出来了。只是它的表情很难看。” “实话实说？”路弥狐疑地问，“你该不会对人家的长相评头论足了吧？” “我只是说它很吓人，我还说，”罗曼乖巧地回答，“如果下次把路弥吓到了，我就弄死它。” 路弥没管他嘴贫，去看一直没说话的程城，他的眼睛只剩下了全白。 罗曼解释道：“正常，你刚刚也是这样。等他黑眼珠子出现，我们再叫醒他就好。” “噢……”罗曼没人叫醒是怎么出来的，路弥没有过问，他知道罗曼不是一般人。 “不过，这也是正常的吗？” 路弥指着的，是程城血淋淋悬在空中的左手，“好像要断了。” 罗曼慢慢地“啊”了一声，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往袖子里尝了尝： “不知道哦，也许是他的手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惹鬼怪生气了。” 他们等了很久，程城才醒过来，抱怨那个鬼怪有多不讲理： “……一直在问我能不能看到他，我说，少年你长得真可爱，能不能让我亲一口，你猜怎么着——它竟然骂我！有没有搞错，一定要那么在意自己有没有被看见吗？我对它的外貌做出的评价难道不足以表明我能看到它吗……” 路弥“啪叽”一下捂住他的嘴：“说吧，你烧了多少黄符才有命玩到现在？” 程城仔细算了一下：“三十五张。” 路弥：“……” 刚刚他不小心烧了程城一张符，现在好像一点也不愧疚了呢。 “话说，你的手没事吗？” 程城“诶”了一声，低头一看：“我就说左手怎么凉飕飕的，原来只是断了啊。” 他一边絮絮叨叨，一边从面板商城里买恢复的药物，“是咋弄断的呢，难道那个男生一直得不到答案，真的生气了？” 罗曼跟在路弥身侧，眼底一片冰凉。 他眼前浮现的，是程城那只罪恶的左手放在路弥头上的景象。 …… 十一点半，门卫室里，罗曼握着笔在签到单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有些骄傲：“你看。” 路弥反应过来，这个刚刚学会汉字没几天的家伙是在求表扬：“嗯，进步很快。” 门卫缓缓吐出一口烟：“赶快回去吧，下次别再违纪了。” 他挪动着臃肿的身体，正要从椅子上起身，却被人按着肩膀坐下去了。 “别急着下班，”罗曼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我们还有话要问你。” 门卫：“……”他眯起眼睛，那股煞气又开始往外冒。 路弥怕罗曼乱说话，忙问：“你在监控里看到了吧？四楼那个头几乎断掉、脸上被火烧过的男生，他是谁？” 门卫又吸了几口烟，目光慢慢移到了路弥身上：“你在说什么呢，四楼，哪里来的断头男生？” 路弥叹了口气，将左手放在桌面鼠标上：“你不是说，会一直在监控这边看着我们吗？” 门卫不屑地笑了一声：“就算你从监控里调出画面，证明有那个男生，又怎么样呢？” 路弥调出断头男生被火烧的画面，然后看向门卫。 他语气柔和，掌上却召唤出火焰：“想不想试一试，能让鬼怪露出那么痛苦的表情的，是什么样的感觉？” 门卫冷笑：“你以为我会站着不动让你烧吗？” “pia”的一声，一张脸忽的贴到门卫室的窗玻璃上：“好了没啊，我在外面都冷得烧符取暖了！” 监控画面还在播放，那个诡异的存在已经被全身贴满黄符，动弹不得。 门卫：“……行了行了！！” 他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他叫谢平安，你们想知道关于他的事，与其来问我，不如去档案室查！” “档案室？” “那里有所有学生的资料，”门卫盯着路弥的火焰，很忌惮的样子，“不过，一般学生不能进去。除非……” 路弥和罗曼都冷淡地看着他，门卫只好接着说：“除非，你们能拿到档案室的钥匙。” “就在这里面吗？”罗曼指了指门卫腰间挂着的一串钥匙。 “是，”门卫脸上出现了几分为难，“要是被学校发现，我把钥匙给了你们……” “说吧，条件。”路弥说。 有能力的加持，硬要直接抢过来也不是不行。 但是，就像达不到一定条件就杀不死npc一样，该走的剧情还是得走。 否则门卫铁了心拒绝给钥匙，双方拼个你死我活对他们来说也没有好处。 门卫肥腻的脸上，慢慢展开一个笑容：“明天晚上，你们再帮我巡逻一次，我就冒险把档案室的钥匙给你们。” 路弥点点头，嘴上说着“明晚见”，心里，却开始滴溜溜打起算盘。 第52章 博爱学院6 商城的药见效很快，他和罗曼走出门卫室时，程城的左手就已经快长好了。 但那血肉生长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路弥忍不住问： “你没有被罚，为什么跑到这里来？受伤了不说，宿舍那边十二点前没有回宿舍也很危险的。” 程城甩了甩新长出来的左手，深情款款：“自然，是为了可爱的你呀。” “……”明明是为了线索吧。 路弥已经不想怼了，忽然感觉手臂被抓住，扯到了一个人身侧。 那人眼语气透着不快，简短地回应了路弥投来的不解的目光不解：“这里风小。” “谢谢，”路弥只好隔着一只罗曼跟程城说话，“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到宿舍还有好一段距离。我和罗曼有班主任的证明，但是你怎么办呢？” 程城说：“这个简单。班主任的证明有两份，宿管又不知道我们谁是谁，只需要我们之中任意一位变成猫，就可以萌混过关了。” 路弥：“……” 他果然不是一般人，竟然知道我会变猫。 不过，也不像居心叵测的坏人，反正我到了十二点也会不受控制地变猫，就帮他一回也不是不可以……问题是，宿管会不会发现猫是玩家变的呢？ 短短一分钟不到，路弥的脑子里已经飞快转了无数念头。 然而就在他准备说出“我就帮你这回”时，程城掏出了一把仙气四溢的长剑。 “……剑？” 程城将剑放在地面上，双脚踩了上去： “你说得没错，到宿舍还有一段距离，走不到，但飞得到。” 于是他就这么背着手，御剑飞行向着宿舍而去了。 路弥：“……我应该早点猜到的，这家伙说的话不能听得太认真。” 宿管阿姨告诉他们房间号是302，两人走到门口，发现屋门紧闭，打不开。 路弥抬手准备敲门，手举到半空中却忽然停下。 “怎么了？”罗曼问。 “不对劲。”路弥走到打开的窗户边，撩开窗帘往里面看。 太安静了。不光是302宿舍，就连周围的声音也消失了。就和断头男生把他拉进单独时空里的感觉一样。 宿舍里，几个玩家都坐在床边，注意到路弥的视线，同时缓慢地转过头来，朝着他露出一个微笑： “敲门，敲门吧，我给你开门。” 路弥默默地，在他们期待的眼神中抬起了拳头。 然后竖起小拇指，鄙夷道： “你们学人学得太不像了。差评。” 他面不改色地移开目光，发现门内张贴着什么。又旁边挪了几步，直到从他的视角能够看清上面写的内容。 “学生宿舍守则……” 他快速浏览一遍，然后按照第二条的指示，重轻重敲了三下，每下都隔了两秒——这是专属302宿舍的暗号。 果然，那种压抑的感觉消散了，学生们吵闹的声音再次响起。 门那边传来王荣誉警惕的声音：“这么晚了，谁啊 ？” 紧接着另一个小小的怯怯的声音问道：“这个暗号是对的。路弥，是你们吗？” 路弥听出，第二个人是钟子弦。 “是我。”他话音刚落，宿舍门缓缓拉开一条缝隙，一只阴沉的眼睛在其中露出，在路弥脸上和周遭打量了好一会，似乎在判断他们是不是活人。 “进来吧。再晚一点就不给你们开门了。”认证通过，那只眼睛消失在门后，路弥自己用肩膀顶开门，招呼罗曼进去。 好险，幸亏没有乱敲门。 路弥这么想着，刚进门，一只脚就被什么软软的东西绊了一下，要不是罗曼从身后抓住他的手臂，他就摔到那东西身上了。 低头一看，绊到他的竟是一个倒在地上的男人。 眼睛全白，头顶插着一把水果刀，鲜血还在不断往外冒——已经没气了。 “是新人，”王荣誉回到床上躺下，语气平淡，就像在讨论明天天气如何，“明明叫他记住门上的规则，结果还是出事了。” 接着就翻个身打起了呼噜，显然是不想多说什么。 程城不在这间宿舍，其他人要么睡了，要么爱搭不理的样子。 路弥没说什么，扫视一下宿舍，很陈旧，但总比发生过战争的庄园好……忽然，他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钟子弦：“……”对视后他又立马撤开。 路弥走近他，主动打招呼：“你好，我是路弥，你叫钟子弦是吗？” 这个人，好像有话要说。 钟子弦点点头，紧紧攥着被角很紧张的样子。 不敢看路弥的眼睛，声音还是需要很认真才能听清：“我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夜晚十一点左右，寝室熄灯。 小虎，也就是那个死在门口的新人，进副本后适应得很快，看着也人高马大的，忽然肚子痛。 宿舍里没有独立卫浴，要上厕所只能到楼层的公共厕所。 “我当时睡迷糊了，听他说了声‘我去上厕所’也没清醒，”钟子弦说，“等我昏昏沉沉再醒过来的时候，听见外面有敲门声。” 节奏和轻重都和寝室暗号一致，钟子弦当即下床去开了门。 当时外面漆黑一片，小虎在门口气喘吁吁地，急匆匆进来了。门却忽然被什么东西用力抵住，怎么也关不上。 于是，钟子弦眼睛适应黑暗以后，隔着小虎，赫然看到了一个头顶上插着水果刀的男生。 在小虎急促的喘息声中，它咧出一口白厉厉的牙齿，问道： “请问，你能看到我吗？” 第53章 博爱学院7 路弥神经瞬间紧绷——这话跟教学楼那个毁容的断头男生问的一模一样。 “然后呢？” 钟子弦沉思了一会： “当时小虎给我的感觉很古怪，就像灵魂出窍，站着一动不动……过了一会，鬼怪就把自己头上的水果刀刺进他的头上了。” “灵魂出窍……”路弥又看了看那具尸体——罗曼已经在动手把他往外面运了，“看那眼白，应该也是被拉进了单独时空，但是答错了问题。” “单独时空？” 路弥将自己在教学楼遇到断头男生的事讲给他听，说：“这句话反复出现，一定很重要。” 他决计明天问问女生玩家那边，有没有遇到类似的事情，顺便确认一下正确答案是否都是“能看见”。 罗曼处理完尸体，回来看到他俩在聊天，直接坐到路弥身边，趁着空当问： “真的要按门卫说的话，再去巡一次逻吗？” 路弥往里挪了一些给他让出位置：“去。不过，要做两手准备。” 钟子弦看他们在谈更重要的事情，也没说什么，翻身睡下了。 路弥压低声音解释：“门卫明明是知道我能召唤火焰的，却要等到我威胁他以后才说出档案室的事情。” “不觉得，有些刻意吗？就像是故意引导我们，表面上是我们成功威胁了他，实际上达成愿望的还是他。” “我们最好提前去档案室一趟，巡逻时也小心点。” 罗曼点点头，伸出一只手摸了摸路弥的头：“好，都依你。” 路弥忽然觉得这情景有些熟悉，不对，几乎完美复刻程城的动作和语调。 他问：“罗曼，你的手怎么这么湿？” 罗曼十分自然：“刚刚处理完尸体，沾上血很脏，就去洗了个手。怎么了？” “没事。”这理由很有说服力，但不知道为什么，程城那只莫名其妙断掉的左手出现在路弥的头脑里。 但很快他就说服了自己： 不不不，罗曼偶尔是有点疯，但还不至于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第二天一大清早，其他人还在昏睡时，路弥就拉着罗曼悄悄找到了档案室。 门上挂着一把大锁，路弥握着它犹豫： 如果现在就弄坏，被门卫发现了怎么办？更何况，这个位置还有被监控拍到的风险。 “这边，”罗曼从另一边绕过来，“这里有个不起眼的小门。” 路弥大喜，召唤火焰将小门的锁熔断，两人猫着腰钻了进去。 林立的档案柜之间，路弥利用索引精准定位到存放26级学生资料的位置。 柜子第二层，就放着四班的资料。 路弥抽出底下的一半给罗曼，然后自己看封面上班级的总概况。 比较重要的信息有：26级四班，人数40人，现任班主任赵斌。 “找到了，”罗曼短短几十秒内，就从众多学生的资料中抽出一份递过来，“谢平安。” 照片上的男孩刚刚步入青春期，羞涩地笑着。 除此以外父母、籍贯、大考成绩、所在社团等都很清楚。 路弥仔细看了看：“父亲是工厂老板，家里应该挺有钱的……在这里，家庭年收入八十万，不过那是以前了，现在……” 现在，父母的名字后面打着括号，写着：离异，母亲已逝世，现寄养在姨妈家。 父母离婚的理由是什么，富有的父亲是否支付抚养费等，倒是没有说明。 时间紧迫，谢平安的资料他没花几分钟就背了下来。 然后把四班其他学生的资料浏览一遍，留了个大概印象。 这时，档案室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路弥急忙拉着罗曼蹲下，并快速确认外人从窗口看不到他们。 “你还要胡言乱语到什么时候？”赵老师的声音，听起来很是不快。 “舅舅，我的好舅舅，我说的都是真的，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后者的声音带着祈求，是那个叫赵小祥的学生。 “说了在学校不要这么叫我！” 赵老师后面声音小了很多，但路弥紧紧贴着着墙，还是能听清他说的话，“我们26级四班，是一个团结的大家庭。我们26级四班，是一个团结的……” 赵小祥似乎没有注意到舅舅的异样，仍然苦苦坚持着：“你数不出来吗？我们班人数每天都在减少，它真的在杀人！” “很快，很快它就要杀到我们头上了……不信，我们现在就进档案室看资料！” 这话一出，路弥急忙检查了一下——他刚刚熔断了小门外面挂着的锁，现在移动过去把里面锁上，很难不被发现。 赵老师沉默了一会，幽幽道：“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的头拧下来。” 赵小祥没再接话，过了一会，档案室的大门却传来“砰”的一声，像是人的拳头用力砸在了上面。 他怒气冲冲地埋怨：“妈的，锁着干嘛，以为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呢。” 等到外面没有声音，路弥悄悄探头，确认他们已经离开。 “赵老师身上的怨气，赵小祥感觉不到吗？”路弥很奇怪，“说什么会把头拧下来，不像是开玩笑。” 不过也许这就是npc的设定，路弥也没多想，就匆匆赶去食堂打工。 他去得有些迟了，员工餐只剩一点冷掉的粥。 “愣着干嘛，快刷碗，小心等会上课迟到。”一个大叔催促道。 路弥：“……”这到底是什么非人的待遇。 他撸起袖子准备干活，下一秒一碗香喷喷的鱼肉拌饭送到了他的眼前。 他反应过来，这是商城里的东西：“罗曼……你已经认识这么多字了？” “嗯。以后不用来食堂帮忙换食物，我买给你，反正我要积分也没用。” 可以独立在手环上操作下单购买熟食，还帮他把洗碗的活给干了，路弥这顿饭吃得十分欣慰。 “洗完了。” 没过一会，罗曼把那对丑丑的橙色橡胶袖套扯下来，假装随意地看了眼路弥—— 夸我吧。 路弥却没有回应，他全神贯注地盯着某个地方，腮帮子鼓鼓的忘了咀嚼。 罗曼语气冷淡下去：“在看什么？” 第54章 博爱学院8 “日历。” 像是解冻一般，路弥又扒拉了一口饭，两只眼睛仍旧盯着眼前的东西。 那本日历挂在布满蛛网的灰色水泥墙壁上，却并没有蒙灰，有被持续撕页的痕迹。 正中是红色黑体日期：11月2日。 “昨天这上面还是1号，应该是有人每天会撕下一页。” 副本中很少见到这种具体的日期，现在竟然出现了，也许有什么重要的含义。 赶到教室时，距离上课只剩几分钟了。 路弥快速环视一圈，发现玩家少了一男一女两个人。 跟沈一文说了一声昨晚小虎死了，她淡淡回应：“女生这边是小依。晚上去洗澡一直没回来，澡堂里也没人。” 路弥问：“尸骨无存？” 小虎尽管被拉进了独立空间，现实中还是留下了尸体。 “不，”沈一文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我们早上醒来的时候，小依的尸体就躺在正门口，被吃了一大半。” “恐怕是触犯了学生宿舍守则，只是不确定是哪一条。” 门上写好的规则基本可以确定是不能触犯的，但还有哪些隐藏的死亡条件，暂时还不知道。 上课铃打响，路弥到自己座位上坐好，思忖着要更小心一点。 这时，一对情侣玩家忽然起身手拉手走到门口，望了一眼外面：“老师还没来。” 钟子弦试探着喊了他俩一声：“你们……你们不上课吗？” 女生回头说：“我们又不是真正的学生，干嘛乖乖坐在教室里听课啊。” 男生脾气火爆：“跟他们这些不懂变通的人浪费什么口水，就知道等别人带飞。每一节都有课，晚上下了晚自习还得按规则早点回寝室，不逃课的话哪有时间找线索？” 钟子弦还想劝几句，听见这话，有些委屈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主要是程城也没来……”女生于心不忍再解释了一句，就被男友拉着走了。 路弥没说什么，刚刚的时间，他把班上的npc学生给数了两遍。 “昨天是20个，今天只剩17个。”路弥低声跟罗曼说。 昨天初次见面，他就把班上的人都留了印象。费了一点功夫，对比得出少了的是哪三个人。 按档案室外赵小祥的说法，人数每天都在减少，那么很可能，在玩家进副本的前几天就在开始死人。 “诶同学，我们班有多少人啊？”路弥试探着问前面的男生。 他头也没回就懒懒答道：“29个。” 29个……作为新同学加入的玩家有14个。 按档案室的资料，四班原本的人数是40个，昨天数人数只有20个。 昨天玩家死亡2人，npc学生死亡3人，再抹去之前消失的20人，正好是29人。 路弥刚在草稿纸上潦草落下几笔，教室里吵嚷的声音忽然都消失了。 一抬头，正好对上赵老师那双阴沉的眼睛，以及—— 趴在赵老师背上，朝路弥wink的程城。 “教室里的同学，好像少了几个。” 他慢慢转过身去擦黑板，程城就趁着这个空档从他背上溜了下来，猫着腰潜行到一个空座位上。 他今天衬衫搭休闲西裤，系一条亮橙色腰带，好好一个帅小伙，却硬是演出极重偷感。 面对此情此景，路弥把所有难过的事情想了个遍才没笑出来。 赵老师浑然不觉，擦完黑板后继续说：“对于违纪学生，我自然会给予严厉惩罚。现在宣布一件事。” “今天下午停课。” 全班爆出尖锐的爆鸣声。 “下午两点，戏剧社会给大家带来精彩的表演。所有人都必须去看，这是那些同学排练一个月的心血。” 又是一阵欢呼声，就像现实里普通的班级一样。 路弥没忘记趁乱揪几个学生提问，他们的回答都一致：26级四班，只有29个同学。 看来，死去的人在他们的认知里，都等于没有存在过。 不过，有一个人例外——路弥将目光放在了那个欢呼得最凶的学生身上。 赵小祥。他知道班上的学生数量在减少。 戏剧社的表演地点很奇怪，说是操场和体育馆都在翻修，就选在了学生宿舍中央的大块空地上。 整个26级大几百号人，乌泱泱挤在一个临时搭起来的舞台前。 路弥搬了一把小板凳，和沈一文他们坐在一起。 望了一圈，那对逃课的情侣没有出现，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表演还没开始，嘈杂的声音中，沈一文的声音清冷可辨： “……我和程城中午去查了。他负责把门卫引开，我调监控。” “学生宿舍没有安监控，不知道昨晚小依和小虎具体遭遇了什么。” “但是，有一个很奇怪的点。三号教学楼有一整天的记录都是空的，我怀疑是被人刻意删掉了。” “空的？”路弥想起了食堂后厨见到的日历，“是哪一天的记录？” 沈一文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笔记本翻了翻：“10月28日。” 那也就是五天前。 “28号……”路弥将手肘压在膝盖上。 “安静，请各位同学保持安静！表演即将开始！” 脸上化着成熟的妆容、脸上却仍有股稚气明显是学生的主持人握着话筒，向大家介绍。 “接下来，请大家欣赏我们戏剧社带来的改编节目：《巴黎圣母院》。” “这不是有那什么，钟楼怪人？” “戏剧社应该没有符合角色形象的人吧，不对，整个学校都没有。” “谁说没有，四班不是有那个被火烧过的，虽然不畸形，至少丑啊！叫什么来着……诶，怎么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呢？” “我也有点印象，但是想不起来……好奇怪啊。” 帷幕缓缓拉开，人群才安静下来。 背景是圣母院内部的穹顶，布景大多是简陋的纸板制作，笔触尽管粗糙，还是营造出15世纪哥特式大教堂肃穆的氛围。 十几个人涌上舞台，从服装打扮来看，有商人、学生还有乞丐。他们舞着拳头吵嚷道：“圣迹剧！给我们看圣迹剧！” 接下来的剧情，这群学生尽力还原原着，观众们也看得很是入迷。 到了选举狂人教皇的情节，人们一个接一个，将头伸进在提前掏空的圆洞里，做出各种或怪异或凶狠的表情，逗得台下观众哈哈大笑。 程城磕着瓜子，满脸不屑：“这有什么，我能做得更吓人。路弥你要不要看看？” “谢谢，不必了。” “没劲。一文呢？” “滚。” 周围洋溢着轻松愉悦的气息，路弥却在众人间抬起头。 刚刚还是艳阳高照，这会却阴云密布，见不到一点阳光。 舞台上安静下来，观众们也知道，钟楼怪人卡西莫多要出现了。 他们鼓着眼睛脖子前伸，想看得清楚一点。 谁，会来扮演这个角色呢？ 第55章 博爱学院9 圆洞前的布被掀开。 一张经灼烧而五官扭曲变形的脸缓缓探了出来，然后嘴角扯动，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观众们鸦雀无声。 太逼真了，逼真到好像把世界上面容最丑最骇人的人请来做演员。 一片寂静中传出“咔擦咔擦”的声音。 程城剥着花生，依旧满脸不屑： “还是不咋地，我能比他更吓人——你们看我干嘛，瓜子吃完了只能吃这个了。” 与此同时，路弥默默地，拉住了旁边的罗曼。 “卡西莫多”张嘴问道：“你们怎么不说台词？该给我加冕了。” “你……你……”舞台上的一个演员战战兢兢后退几步，“小王呢，你把小王弄哪里去了？” 距离如此之近，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人脸上每一寸皮肤，每一道深深的疤痕，每一处凹凸不平的组织。 那绝对不是普通化妆能达到的效果…… 观众们都是一怔：小王才是真正的演员，那台上把头伸出来的这个人是谁？ “卡西莫多”歪着头，将身子往前送，直到钻出那个圆洞，露出他断裂的脖子的截面—— “啊啊啊鬼啊——” 台下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反应快一点的，已经起身往宿舍外跑去。 “我靠怎么打不开！” “谁他妈把铁门给锁了？！” “去寝室，把门关上！！没有暗号它进不来！” 人们又是一窝蜂地涌进宿舍楼，哒哒的狂奔上楼。 程城猛地起身，一边拍自己身上的花生壳一边说： “哎呀你们这群小可爱，记得规则上有敲门暗号这回事，咋不记得不能尖叫呢？” 还没有进宿舍里的人都是一愣。 “对、对啊，”有个人牙齿打颤，“宿舍守则第一条……宿舍范围内……禁止大声嬉笑喧哗。” “我刚刚叫了，怎么办……” “应该没事吧，那个怪物还在舞台上没动呢……” 程城拍完花生壳，掏出长剑唠唠叨叨走向宿舍楼： “怎么有玩家也跟着进寝室了，又不是没见过杀死小虎的头上插刀的人。还得是我英雄救美和帅，当然了我是最帅的……” 他的话让旁边刚放下心准备进宿舍躲躲的人脚步一顿： “宿舍……宿舍里也有东西……” 果然，不出几秒，学生宿舍里就传来接二连三的惨叫声。 零星几滴血，从阳台洒落到还待在空地上一动不敢动的人的脸上。 “请问，你们能看到我吗。” “请问，你们能看到我吗。” 阳台上，数个头顶上插着水果刀的人，俯视着楼下的人。 逆着光，只能看到它们脸部的轮廓，无法想象那脸上露出的是何种戏谑的看猎物般的笑容。 “啊，不用问了。”一个说。 “你，你，还有你，刚刚都尖叫了。都逃不掉哦。”另一个说。 他们缓缓地，从头上拔下水果刀，转身消失在了阳台上。 “它们来杀我们了，它们来杀我们了！” 铁门前扑满了人，哭着喊着，有的还想踩着别人的肩膀翻出去，又很快被扯下来滚在众人的脚下：“要死一起死别想拿老子垫背！” 台上，有的演员距离“卡西莫多”不到半米，早已被吓得晕厥在地。 “卡西莫多”将身子抽出，踏过晕倒者的身体，摇摇晃晃地，从纸箱子里拿出一个道具，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狂人王的冠冕。 它看着混乱的场面，无谓地笑了笑。 然后仍是摇摇晃晃地，扶着自己几乎断掉的脖子，还有脑袋上歪顶着的王冠，走开了。 它沿着臭水沟一路走啊走，到了学生宿舍的背面。 好几个插刀人守在那里，默默地侧身给他让路，旁边堆着好几具学生的尸体。 “砰”的一下，一具尸体从空中落下，在地上摔成一团肉酱。 一些血肉沾在了一旁路弥的鞋上，他拍拍罗曼：“谢了，要不是你拉我一把，我就被砸了。” “请问，你能看到我吗？”一个插刀人凑上来问。 “看得到。” 路弥说出正确答案的同时，前面的“卡西莫多”转过了身，语气没有起伏：“跟来做什么。” “谢平安，”路弥上前一步，“10月28号，发生了什么？” “……”谢平安扶了扶它的王冠，“我凭什么告诉你。” “我们可以帮你。” “我不信。”谢平安背着手，绕着他和罗曼走了一圈，“你们两个昨晚也在一起对吧。关系很好？” 路弥：“这跟你没关系吧。” 谢平安毫不客气：“那10月28号发生的事，跟你也没关系吧。” 眼看陷入僵局，谢平安忽然哈哈笑了几声，说： “真有意思。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吧。你们要是赢了，我就告诉你们。” 路弥还没来得及回应，就感觉眼前一黑。 等再次睁眼，周围的环境大有不同。头上蓝天白云，脚下青草连绵，几步外还嵌着一个小湖泊，映射着阳光，波光粼粼。 一抬头，就看到两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谢平安在不远处正对着罗曼笑眯眯： “五分钟内找到真正的他。” “如果选错，或者没有做出选择，你们就永远留在这里吧。” 罗曼回头，在三个长相完全一样的人身上逐一扫过。那双眼睛里，除了一点玩味，看不出别的感情。 路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罗曼的眼神落到他身上时，也没有什么反应。 罗曼眨了一下眼，似乎很困惑。 站在中间的“路弥”喊：“罗曼，我是真正的路弥。要是选错了，晚上就不给你撸猫了。” “你们长得一样，神态动作也一致，我很难选。不如，说点什么证明一下，”罗曼说，“比如，我们一起经历过的事情。” 站在中间的“路弥”笑了笑：“谈论其他副本内容，有泄密的嫌疑，我就说说公共休息区发生的事情吧。” 路弥原本以为罗曼会很快选出自己，现在看到这些假扮者将自己模仿得别无二致，甚至分析问题都那么谨慎…… 他默默坐在了草地上，有些生气地揪了一根狗尾巴草。 他倒要看看，罗曼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认出自己。 第56章 博爱学院10 几乎是同时，第三个路弥也坐了下来，做出了同样的动作和神态。 罗曼却依旧没有往这边望一眼，认真听着那个假路弥说话。 “那天晚上，我在黑暗中问你为什么永远戴着面罩，你沉默了很久。” 这话一出，路弥心中就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有够恐怖，这是他深埋在心底的耿耿于怀的事情，竟然就这么被说出来了。 而且是在罗曼和他自己的面前。 “……最后你只是摸摸我的头说晚安，还是没有告诉我原因。我一直很疑惑，我们不是很亲密的伙伴吗，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呢？” 路弥气得要吐血：什么摸摸我的头，太羞耻了啊！ 他没想到的是，更羞耻的还在后面。 罗曼轻笑一声：“想不到，你会说出这样的话。” “毕竟情况不同，时间只有五分钟，你难道想要永远留在这里吗？” 眼前的人微垂眼眸，那颤动的睫毛，乃至脸上的红晕，都近在咫尺 。 罗曼看着这张和路弥一模一样的脸，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说：“如果是和你，我很乐意。” 不只是路弥自己，另外两个也同步露出震惊的神情，而且不像演的。 “当然了，我知道你想尽快回到现实世界，” 罗曼接着说，语气轻松，“可是记忆可以被窃取，我不能凭借你的三言两语就认定你是真正的路弥。” “还有两分钟，尽快做出选择哦。”谢平安在一旁提醒。 真奇怪，这个罗曼到底行不行啊，时间过去一大半了还没排除掉任何一个。 “三言两语不行，那……” “路弥”闭眼，仿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向前几步探出手来。 然后搂住罗曼的腰，两只攥成拳头的手在他深色斗篷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白皙，“这样呢？” 真正的路弥：…… 嗯？嗯？？？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鬼样子！？ 罗曼偏过头，看不清眼神，路弥只能看到他缓缓伸出一只手按在怀里人的头上，还轻轻拍了两下： “路弥，真可爱。” “快点选择哦，”谢平安幽幽道，“还剩十秒。十，九……” 罗曼低下头，埋在“路弥”的颈窝里，慵懒地磨蹭了几下。 倒计时即将结束，答案似乎已经作出。 被拥着的人看向路弥，得意地勾了勾嘴角。 这家伙，竟然连这都判断不出来吗？路弥皱眉起身。 下一秒却看见罗曼大手一动，抱着他的“路弥”便人头落地。 罗曼慢慢松手，后退一步，那具身体也歪在了地上。 干净利落。 他回身看着真正的路弥，眼神中有路弥看不明白的东西。 罗曼抬起了手：“他。” 谢平安沉默两秒，道：“回答……正确。” 路弥呆呆往前走了几步，难道他早就看出来了？那为什么…… 他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就看到了湖水中的自己。差点没被吓一跳。 他的倒影不是他原来的样子，而是奇丑无比，让人看了吃不下饭的那种。 幻境消散，周围恢复了学生宿舍背面的景象。 路弥搓了搓脸，感觉样貌恢复了，刚刚被拧断头的假路弥的血腥味，好像还萦绕在鼻尖。 罗曼站在不远处，要谢平安履行承诺。 “知道了知道了，给你们看就是了。” 谢平安说着，正要挥手召唤幻象，一声怪叫却陡然降临：“啊——你们怎么跟它混在一起！？快跑开！” 来人是赵老师，此刻抄起立在旁边的拖把：“别怕！到老师身后来！” 不只是路弥和罗曼，谢平安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最后它冷哼一声，一个转身便消失在了原地。 与此同时，宿舍里的追逐、屠杀的声音也消停下来。 赵老师扛着拖把走了，路弥看向罗曼，准备说一句“没事，晚上巡逻正好去找他”。 可是一想到刚刚幻境中，那个顶着自己脸的人，和罗曼搂抱在一起。说话的语气，嘴角弯起的弧度，都和自己一模一样…… 路弥只感觉双颊滚烫，如鲠在喉。 反观罗曼，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瞥了他一眼就移开目光往外走：“走吧。” 路弥抿了一下唇跟上。 行，你不解释，我也不提。 宿舍空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浑身是血的学生。 路弥默默抬脚寻找空处落下，忽然感觉脚踝上一紧—— “救……救救我……” 一回头，抓住他脚的，是一个别班的npc同学，身上有好几处刀伤，乍一看鲜血淋漓很是骇人。 “不是致命伤，”罗曼说着，一根根掰开了那个学生抓着路弥的手指，然后从面板商城下单药物递给他，“抓紧用药，死不了。” 路弥仔细环顾四周，原来那些倒在地上的学生，胸口还在微微起伏，偶尔发出微弱的呻吟声。 “哟路弥好久不见！” 程城一个飞扑过来，手上提着的剑还沾着血，“别误会，这是那些插刀人的血。当然，它们血条掉不完。” “但是已经很牛了，大佬不愧是大佬，”孙明，还有好几个玩家跟在程城后面出来，“一剑一个刺着玩儿似的，直接救了我们的命啊。” 路弥扫视一眼，没看到沈一文和钟子弦。 程城指了一下宿舍楼：“钟子弦帮一个学生挨了一刀，沈一文在边骂他傻边给他上药，不用担心。” “好，”路弥看着地上的学生，“有点奇怪，大部分违反规则的人都只是受了伤，那些插刀人没有要他们的命。” 不对。 路弥想到了宿舍背面堆起的尸体：“不过我看到，有五个四班的学生被杀死了。” “还有，那些插刀人的脸很熟悉，是我在档案室看到的，四班消失了的同学。” “听着像死了的人杀活着的人，每天杀的数量有限制，”程城擦了擦他的剑，“昨天也是死了四班的五个人吧？咱班真可怜，只剩24个人了。” 如果每天都杀五个人，那…… 路弥推算一下：“正好，从10月28号到今天，四班人数减少25人。” 今晚，就去找谢平安看看，28号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57章 博爱学院11 晚自习后，路弥和罗曼去门卫室签到。 门卫仍旧交代他们必须巡逻到晚上十一点半，以及自己会在监控里看着他们。 路弥连声说好，余光看着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溜进来，躲在桌子底下。 程城听他的话，把那条过于引人瞩目的腰带给解了，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教学楼里阴森寒冷。 路弥和罗曼在一楼装模作样巡了两圈，直到手里的东西传出低语： “摩西摩西——呼叫路弥宝贝！” 路弥把对讲机举到嘴边：“听得到。” 对讲机是程城斥巨资在面板商城买的，下单时毫不犹豫。 而且一买就是一堆，让人不得不怀疑这家伙是否真的还想攒钱兑积分出去。 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程城似乎在不断移动： “门卫已经走了。去的方向是教师公寓那一带……哇哈哈哈丢掉幻想，准备吃瓜！” 门卫走了，意味着没人监视他们了。 路弥没搭理程城后面的胡言乱语，招呼罗曼，两人直奔四楼的四班教室。 走廊上阴风阵阵，但他们的脚步没有丝毫放慢。 路弥掌上燃起火焰，径直跨入教室。 窗户边，一个头颅严重倾斜的身影慢慢转过来，火光映照出一张毁容的脸。 它问：“请问，你们能看到我吗？” 路弥没有急着回答，而是仔细打量面前的男生。 这句话，到底有什么重要的含义…… 谢平安脚下一步一个血脚印，语气无比悲伤： “我这就告诉你，10月28号教室里发生了什么。” 周围温度明显降低。 从窗户看出去，远处学生宿舍和食堂的灯光全都熄灭了，黑漆漆的一片，连月光都看不到。 看来，他和罗曼都被拉近了谢平安创造出的独立时空里。 空气开始变得躁动，人群吵闹的声音在周围响起。路弥屏住呼吸，随时处于戒备状态。 白光闪过，教室里慢慢恢复光线，不断有学生的身影从他们身前穿行而过。 越来越亮，竟变成了傍晚。这场景似乎是下完课，一部分学生去吃晚饭，剩下的留在教室打游戏或聊天。 如果是这样……路弥看了看，那些白天杀人的插刀人，此刻还是正常的学生模样，和四班的同学挤在一起。 “哟，好学生还在努力学习呢。” 路弥闻言转了个身，看到两个人围住一张桌椅。虽然是背对着，路弥还是很快认出了他们。 罗曼说：“是他们，泼我硫酸的人。” 赵小祥和韩三，一个坐上那张课桌，将书本纸笔压在屁股下。另一个一手插兜，歪靠在桌边。 “让开。” 被围住的显然也不是什么小白兔，他语气冷酷，带着点威胁的味道。 赵小祥一动不动，反而进一步挑衅道： “你家不是挺有钱的吗，为什么穿这种地摊货？天天顶着这张恶心的脸来上课，也不整个容？” 韩三推了他一把道：“有钱的是他爸，可惜，离婚前就把家产偷偷转移到小三名下，结果人小三跟别的小白脸跑了！” “难怪会来上我们这种学校呢，”赵小祥恍然大悟，接着从身下抽出本子翻了几页。 “好认真哦。你该不会准备考大学回到原来的阶级吧？真是妈妈的好大儿啊哈哈哈哈！” 韩三：“说什么呢，人家早就没妈了，死在火灾里了。你说，是不是你放的火，故意烧死害你家没钱的黄脸婆啊？” 被围住的男生“噌”的站起来要去夺本子，露出一张毁容的脸：“闭嘴！” 这一声回击，相当于打响了战争的第一枪。 赵小祥将本子丢到垃圾堆里，跳下课桌。韩三接着一脚踹倒椅子，将拳头照着谢平安的脸就砸了上去。 谢平安也不是吃素的，闷声闷气打了回去。三个人扭作一团，拳拳到肉，一声又一声听得人心惊胆战。 教室也安静下来，只有他们野兽般粗重的呼吸和辱骂、殴打之声。 没过一会，到底一难敌二，谢平安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此时他已经明显没有多余的力气，好不容易摇晃着站了起来，赵小祥却狞笑着揪住他的衣服，重重按倒在地面上：“服不服？好学生，嗯？” 谢平安大口喘息着，捂着腹部痛得根本说不出话。 “真硬气啊。喂，韩三，来测试一下他的身上也是不是一样硬吧。” “好啊。”韩三围着他转了一圈又一圈，像在打量一个濒死的猎物。 谢平安慢慢抬手：“停……帮……” 他们周围其实围了好些同学。有的横屏着手机，指尖飞快在打游戏，有的打开摄像头，在录视频。 “你们……看不到吗……帮帮我……”谢平安那双眼睛里早就没了傲气。毕竟不过十几岁的孩子，面对这样的事，心中只有惊恐在无限放大。 同学们不为所动。 他艰难地移动颈部，调整为能够看到门口的角度。 外面也围了好些同学，但没有教职工经过。他们只是看着，眼神中或惊奇或害怕，无一例外只是在看热闹—— “咚——” 他裸露出的脖颈，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 谢平安下意识地护住头，身体往外套里缩。 然而撞击没有停下，反而来得一下比一下更猛烈，像是铁了心把人往死里打。 “你怎么没跟你的穷妈妈一起死在火灾里？你这种恶心的东西，就应该像老鼠一样躲到地沟里！” 韩三大喊，愤怒得到宣泄，强者般的快感一波一波冲击而来。 这时，一个男生走过来拉住他：“别打了！会出人命的！” 路弥在脑中快速回忆，早上在档案室看到的资料中，有这个学生的照片……他的名字叫，冯问天。 韩三扬起手里的东西骂道：“滚开！” 那是一把铁凳子。 平时同学上课坐在上面，毫无没有威胁感可言。此刻，凳子的一角染上了鲜血。 冯问天被吓得后退几步，跑掉了。 谢平安抬着的手终于放下。 新一轮进攻再次袭来。 路弥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感觉，会头晕眼花吗，还是强烈的疼痛感一波一波晕散开？ 谢平安只是把自己蜷成一团，到最后甚至失去了意识，还是被死死按着，被动忍受一下又一下的撞击。 他的头部最终以一种极度歪曲的方式停滞不动，其下方，血迹淌出，很快变成了一大滩，触目惊心。 第58章 博爱学院12 光线变暗，那些嘈杂的声音终于消失。 路弥再次抬头，谢平安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扶了扶那顶狂人教皇的皇冠，露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 “你们能看到我吗？” 路弥静静和他对视着，呼吸都在颤抖。 不是因为害怕他的面容。而是…… 旁边的罗曼出声答出正确答案：“我们能看到你。” “为什么，”谢平安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仍旧笑着，声音却染着哭腔，“为什么是我。” 远处灯光恢复，教室里的座位也变得整齐，地面上的血液消失。就像刚刚那一场悲剧不曾发生。 路弥一动不动，安静地思考着。 他好像，知道那个问题的含义了。 十一点半，他们在门卫那里签退。 虽然早就进过了档案室，路弥还是假笑着从门卫手里接过了档案室的钥匙。 程城藏在不远处等他们，一见面就叽里呱啦扯了许多有的没的： “我去，时间不到十一点他就要办完事情要回来啊，我可担心了，要是被他从监控里看到你们是在做那种事可怎么办呀！你猜聪明机智的我是怎么做的？我直接舍己为人勇于冲锋呀哥们，吸引他的注意力绕着学校溜了半个小时我才敢放他回来……” “说重点。” 程城收住，把腰带系了回去：“好吧。” 门卫让路弥他们代替他巡逻，自己在监控前守了一会，就开溜了。 程城一路跟踪他，到了教师公寓旁边的小树林里。 “月黑风高，门卫大叔焦急等待。终于！一个身材苗条，走路带风的人影出现了！你们猜猜，是谁？” 路弥和罗曼都懒得陪他玩这种猜谜游戏，程城只好焉儿吧唧地自问自答： “是咱们的班主任，赵老师哦！” “他们躲在树后，耳鬓厮磨，气氛暧昧……门卫大叔把嘴贴在赵老师耳边，声音魅惑……” 路弥面无表情地抱臂：“再不好好说话，我就把你的符烧光。” 程城轻咳两声：“他说，小刘，档案室里的东西，我上午去清理费了好大的劲。” “管好你班上的学生，不要让他们调查不该管的事情。否则，我可是会惩罚你的……” 路弥：“……” 于是，程城回到寝室的时候大汗淋漓，甚至没有御剑飞行都在十二点前到达了。 没人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只是有不少同学隔着遥远的夜色，看到一团疑似鬼火的东西对一条亮橙色腰带穷追不舍。 次日，路弥拿着钥匙去档案室看了一眼。果然，关于四班的资料都被转移走了。 “门卫大概想不到，我们答应跟他做交易，却还是提前把该看的东西给看了。” 他把钥匙递给罗曼，“还是带在身上半天，下午去还给门卫，假装我们今天是第一次来这里。” 现在已经知道了故事背景，还得找到通关条件。 到达教室，路弥还是照例数人数。 昨天程城说四班还剩24人，其实不然。 因为，那对逃课的小情侣已经很久没有现身了。 上课铃打响，赵老师微笑着走进教室，一手提着一个沉重的东西。 “昨天晚上费了好大的劲，终于让我抓到了。” 他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讲台上，引发了一阵惊呼。 “我去，死得好惨……” 讲台上，那一男一女两颗人头似乎是被硬生生从身体上扯下来的，面朝众人的眼睛圆睁，死不瞑目。 嘴巴大张，猩红的舌头露出来沾湿了讲台，上面还爬着细白的小虫。 这场面太刺激，许多玩家没看两眼就移开了眼睛，只当是副本里日常增加恐怖气氛的过场。 赵老师却迟迟没有把东西撤下去，而是隔着眼镜，扫视一周教室： “我收到通知，要我提醒咱们班上的某些同学。” “不该调查的事情，不要管。该上的课要上，重要的集体活动要参加。否则……” 他的目光，最后放在了一众玩家身上。 “否则，下场会比这两位逃课的学生还要惨。” 教室里鸦雀无声。 看来，门卫去找他说的那番话，起到了作用。 路弥倒是仍旧直直盯着那两颗人头，皱起了眉。 不对。 他在鬼婴那个副本见过，人头沿着颈椎的横截面被直接扯下来，舌头并不会像这样长长地吊在外面。 赵老师对那两个逃课的学生做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对了，”把人头放下去后，赵老师微笑着宣布，“今天的晚自习取消，举办篝火晚会。” “……” 与昨天宣布下午停课的情况不同，教室里没有半个人欢呼。 很多学生手臂或腿上还缠着染血的绷带。 王荣誉翘起二郎腿，恶声恶气：“靠，又要折磨人了。昨天是插刀人，今天又是什么？” 见程城表情严肃地打开手环，他仿佛看到了希望：“咋的程哥，你看出啥了吗？” “是的，”程城操作完后关掉手环，课桌上出现了一大堆瓜子，“上次的不够吃，这次要多买点。” “安静！我还没说完。” 赵老师敲了敲黑板，“每个人要准备一个节目，可以几人组队，上台还是后勤你们自己分工。下午最后一节不上课，留给你们准备节目。” 路弥默默趴在了课桌上。 上一次在副本里表演节目，他可吃了不少苦头。 “如果真的按照一天五人的杀法，要不了几天就会轮到我们头上。” 课后，沈一文表示自己和钟子弦可以上台表演，让路弥他们简单做做后勤的工作，下午和表演的时间去找线索。 “嗯，更别说这个赵老师杀的人不算在五人范围内。”钟子弦说着拨了拨头发，受伤的那只手臂还缠着绷带。 按程城昨天的说法，绷带八成是沈一文缠的。 “子弦，你是不是把胡子刮了？”路弥目光下移，发现他甚至放弃了穿人字拖。 难道…… 第59章 博爱学院13 停课的时间，四班的学生散布在校园各个空地，排练节目。 分开时，沈一文和钟子弦还在讨论表演什么内容。 时间紧迫，还没得出结论，程城就带着一帮人去教学楼，路弥和罗曼则选择去宿舍楼看看。 路上，路弥满脑子都是罗曼和假路弥卿卿我我的场面，一个没留神差点被绊倒。 罗曼拉住他：“小心。” “啊，谢谢，”路弥干笑两声，觉得还是说点什么，“你觉不觉得，一文和子弦之间气场很微妙？” 罗曼：“没注意。” “好吧。”路弥烦躁地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头。 他俩都是男生，罗曼又是这么个榆木脑袋，怎么会…… 一定是他想多了，罗曼在幻境里那么做，只是因为觉得好玩吧。 根据档案室里谢平安的资料，他的宿舍在男寝404。 不知道敲门的暗号，路弥直接用火熔断了外面的锁。 打开灯，里面基本已经搬空，只有靠里面那间床铺没有被收走。 靠近看，上铺朴实无华的蓝格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下面书桌上的东西也无非都是学生用具和教材。 乍看之下，没什么稀奇。 这时，对讲机传出程城的声音：“路弥呀路弥呀，在不在啊？” 路弥应了一声，在程城开始讲大段废话之前打断他：“直接说，你们发现了什么。” “其实也没啥，你不是说第一晚谢平安坐在了你坐的座位上吗？无非就是我给那张课桌施了个相当复杂的时光倒流的法，哇你不知道有多费劲，我感觉我弄完这个身体仿佛被掏空……” 路弥已经见怪不怪：“说重点。” “好吧，你一点也不关心我呜呜呜，”程城抽泣几声，“总之我们看清了上面的字。” 课桌上密密麻麻，用美工刀刻下，或者修正液写下： “恶心”“畜生”“去死”“丑逼”“吓人”…… 为了不遗漏什么线索，程城字正腔圆地把那些词语念完，念了好几分钟。 路弥听完沉默一会，才说：“我知道了。” 将对讲机搁在桌子上，他随手抽出书桌上的一本教材。 打开一看，每一页都密密麻麻写道：“怪物”…… 路弥“啪”的合上了书。只觉得寒意浸入骨髓。 这些轻飘飘的话语，渗透在这个十几岁少年日日夜夜都生活里。 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啊。这该怎么熬过来啊。 “看这个。”罗曼递过来一个厚厚的本子。 第一页写道：9月1日，晴。 “开学了，好开心，有个叫赵小祥的同学要我抽烟，我没抽，他就给了我一粒糖。同学们都是很好的人啊。” 9月2日，晴。 “妈妈在电话里唠唠叨叨，我说我会好好学习的，她说成绩不好不要紧，大不了以后跟她一起摆摊，只要我平平安安就好。 哈哈哈怎么可能嘛，我要赚大钱，给妈妈住大房子，比爸爸以前买的还要大。” ……9月28日，阴。 “我看到赵小祥他们把小冯堵在厕所打了。 我去喊了老师来。但是有人告诉我，老师是他舅舅，怎么办，怎么办……他的眼神好可怕。” 10月21日，大风。 “好久没有写日记了。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好，你的脑子很混乱，深呼吸……来整理一下。 家里起火了，妈妈烧死了，我没死成。 同学们看我的眼神很奇怪，没人愿意靠近我了。啊，奇怪的是我。我的脸已经不能用丑来形容，应该是恐怖。“ 到这里，谢平安应该已经遭遇了火灾。 路弥往后翻了几页，谢平安每天都在日记里小心翼翼地安慰自己，说妈妈在天上看着你，不能让她担心，说自己一定能扛过去，加油。 可是有时候他真实的想法也会宣泄出来： 10月27日，大雨。 如果死的是我就好了。 之后的内容都是空白，像谢平安年轻的生命，本来还有无限可能，却再也不能添上一笔。 谢平安当然没有自杀。昨晚路弥已经见过，10月28号那天赵小祥和韩三对他所做的事情。 那个想死却鼓足勇气拼命活下去的少年，荒唐地死在了一把教室的铁凳下。 路弥叹了口气，准备将日记合上，却发现最后一页画着许多鬼画桃符。 其中勉强可以辨认出，歪歪扭扭竖着写下的红色血字： 灵魂为押，签订契约。 旁边，画了五个火柴小人，面部都涂成红色。 下方是两个重重按上的大字，可以想象写下这份契约的人脸上是多么愤怒悲戚的表情： 复仇。 路弥将手指在上面摩挲了一会，撕下这一页，装进口袋里。 四班篝火晚会的地点在小树林中央的大块空地上。 快要开始的时候，路弥穿过人群，说了一下404宿舍里看到的东西：“你认识这个吗？” 程城嗑瓜子的速度放慢，认真看了看那张纸：“这个契约……” 他嫌弃地摇摇头，“画得好粗糙。” 路弥：“……” 空地中央生起篝火，学生们围成一个圈坐下，抽签决定顺序表演。 赵老师始终在旁边监督，没有轮到的小组，学生必须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位置上。 路弥要去找线索，就只能等沈一文和钟子弦表演时，借后勤人员的身份去。 每个小组表演的时间没有限制，但准备时间如此紧迫，一般要不了几分钟就结束。 “放心，我们会尽量拖延时间。”沈一文说完，就去抽签。 第一组已经抽出，表演了一个几分钟的情景剧，逗得观众哈哈大笑。 程城磕着瓜子，是最捧场的那一个。 路弥没有那闲情雅致欣赏，只是默不作声地盯着跃动的火焰，那些欢声笑语仿佛离他很远。 “怎么了？”罗曼问，接着就照常要伸手过来摸他的脑袋。 本来已经成了习惯，路弥却破天荒地躲闪了一下，身体的反应比脑子来得还快。 罗曼的眼神瞬间冷了一个度。 “啊，没事，”路弥假装不经意地从程城那里捏了一小把瓜子，“只是对于找线索心里没什么底。准备等会去教学楼问问谢平安契约的事。” 沈一文抽完签回来，把一张写着大大的“3”的纸条扔给钟子弦： “路弥，别去教学楼。” 第60章 博爱学院14 不去教学楼？ 路弥：“为什么？” 沈一文在钟子弦身边坐下，声音正好他们几个能听到。 “刚刚我去签到，正好看到冯问天在登记节目名。” 冯问天，就是谢平安被欺凌时尝试阻止的男生。 “他的字迹，和学生宿舍守则的手写体有很多相像的地方。” “字迹相似？”路弥问，“你是说，都是他写的，但是有刻意隐藏的成分？” “对，人的笔迹可以表面上改变，一些习惯却可能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我软硬兼施他才承认，守则就是他写的。” “那他很可能知道些什么……” 沈一文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就问了他好些问题，所以回来得这么晚。他说，赵小祥他们今晚计划……” “第三小组，请第三小组表演。”催促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沈一文大声应了一句，匆匆道：“总之，盯紧赵小祥。” 路弥看着她提着裙摆走到表演的空地上，然后寻找赵小祥的身影—— 他正站在赵老师身边，左右张望，好像在等人。 等谁？ 只需要草草扫一圈就知道，少了个韩三。 一阵热烈的吉他声响起，表演开始了。 钟子弦坐在小板凳上，指尖飞速舞动，开口唱起了粗犷的西班牙歌曲。 沈一文梳着光滑的发髻，一袭多层饰边饰边的艳丽红裙，头颅高高昂起，手臂弯曲，脚步配合手里的响板有节奏地击打地面。 强烈的节奏感中，路弥被她身上爆发出的恣意的生命力所震撼：“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舞蹈。” “一文是专业的弗拉门戈舞者，”程城难得地没有嗑瓜子，“所以体态倍儿棒。还有那肌肉线条，哇塞感觉一拳能打死十个我。” 她和钟子弦默契地配合着，短短一节课的时间能练到这个程度，着实令人叹为观止。 但路弥没有忘记，这是在险象丛生的副本里，所以忍痛分了好些注意力，用余光盯住赵小祥。 赵小祥双手抱臂，嘴里叼着狗尾巴草，目光游移。 过了一会，他像是得到了什么信号，跟旁边的赵老师说了一句什么，就转身走进了树林里。 路弥调整了一下坐姿，能看到树林里有个身影在接应赵小祥，又等了一会，就跟了上去。 程城和罗曼都没有动，但他知道，他们也要等一会再过来，以免引起注意。 路弥跟前面的人保持着距离，在商城买了一个窃听道具，能清晰地听到他们的谈话。 “东西准备齐了。” 接应赵小祥的是韩三，意料之中。 但路弥没有想到的是，玩家中的王荣誉也悄悄扎进他俩之中：“诶，不会被那老登发现吧？” 赵小祥说：“不会的，他现在看女人跳舞看得正起劲呢。” 远离了温暖的篝火和热烈的歌舞，小树林里寒风阵阵，只有微冷的月光洒在潮湿的泥土上。 路弥将自己的影子藏进黑暗中，跟紧。 王荣誉还是有点不放心：“那老登直接把人头扯下来啊，太吓人了……” “放心好了，”赵小祥一巴掌拍在他背上，“超度了谢平安，任务就完成了。” “有力气闲聊，怎么不帮忙拿一下东西？”韩三手里抱着一个大纸箱，粗声粗气。 纸箱里似乎放了不少东西，相互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 路弥的视力很好，隔着浓重的夜色也能看清，箱子里一个高高的东西，露出了一部分。 蓝色的漆面映射着月光，随着韩三走路时的摇摆，露出另一边红红的部分。 那是一把铁凳子。 红色的部分不是油漆，而是血。 走了一路，估摸已经到了学校最边缘的部分，他们才在一块巨石前停了下来。 韩三将纸箱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摆放整齐。 “这块地儿怎么这么干净啊？”王荣誉问，“你们提前来清扫过？” 韩三将最后一样物品——铁板凳摆在中间，低低答了一声“是呢”。 王荣誉这才注意到上面的血，吓了一跳：“我去，超度需要用到这玩意吗？” 赵小祥又是一巴掌拍上他的背，这一次，他的动作重了许多： “哪来那么多废话，还想不想超度谢平安了？” “想想想。”王荣誉忙说。 他现在只想快点逃离这个鬼地方，公共休息区新开的那家的神奇梦境他还没体验过呢，就被拉进来了。 “那就帮点忙，把这些铺在地上。” 路弥隐匿在黑暗里，始终和他们保持距离，又确保自己能看清他们的动作。 铁凳子两侧，各摆了一小面铜镜，镜子背部有八卦图纹。 空余的地方，则是一连串摆放紧密的白蜡烛，韩三正蹲着将其点燃，跳动的火焰带来了少许光亮，却显得四周更加阴森了。 王荣誉按照要求，把一叠黄色的纸绕着圈铺在空地上。火光映出纸上粗糙的纹理，还有墨水画上去的复杂图案。 一切准备就绪。 赵小祥戴着一条狼牙项链，站在铁凳子面前，闭眼，开始低声吟唱。 韩三和王荣誉站在外圈，安静如鸡。 树林里的风陡然变大，呜呜叫着鬼哭一般。 赵小祥嘴中仍在吟唱，从脚边拿起一小个装满香灰水的小瓶，开始绕着圈走。 每走一步，就将瓶中的水洒在黄表纸上。 “八卦之镜，野狼之齿，护我清明。” 路弥被风吹得眼睛生疼，将罗曼给的围巾往脸上拢了拢，竟就奇迹般的感觉不到风了。 下一秒，沁入骨髓的寒气从他面前刮了过去。 像是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慢慢从他的身边走过。 “黄纸通阴间，香灰引阳路，召恶灵魂魄。” 一圈香灰水洒完，赵小祥盯着地面，露出一个笑容—— 打湿的黄表纸上，出现了一对脚印。 “谢平安，好久不见。”赵小祥侧身指着那个铁凳子，“请坐。” 连铺的黄表纸上，脚印飞速一对接着一对出现——谢平安的身形也随之暴露出来，他歪着几乎断掉的脖子，双手向前：“杀了你！杀了你！！！” 王荣誉惊恐地大叫：“握草赵小祥你快超度他！自杀死的鬼也太恐怖了！” “好呀，”赵小祥连连往后退去，手举狼牙让谢平安近不得他的身，“我这就……超、度、他。” 第61章 博爱学院15 人迹罕至的小树林深处，妖艳的红光扩散开来。 颈部断裂的谢平安，悬浮在空中，怒吼着朝着地面伸出双臂：“赵小祥！我杀了你！！” 赵小祥将狼牙合在掌间，一串接一串低声念叨着什么。 王荣誉在一旁战战兢兢地看着，谢平安的面目越发可怖，身体脓水往外冒，指甲也在变黑变长。 他忍不住问：“不是说超度吗？怎么他越来越吓人了，怎么看都很不甘心啊。” 赵小祥往这边抬起眼睛，却不是看他。旁边的韩三接收到信号一般，转了过来。 王荣誉手臂忽然被人双双反剪在背后：“握草韩三你干什么？！” 赵小祥走了过来，念着咒的嘴停了，清晰地吐出：“生人之血，箍你魂魄。” 说着，他从背后抽出一把匕首，瞳孔因兴奋而渐渐扩大，“受辱受难，永世难脱——！” “啊啊啊啊——”王荣誉再怎么傻，这下也能看出这压根不是什么超度，而是要用他的血诅咒谢平安！ 眼看明晃晃的刀子正朝着他刺过来，王荣誉猛烈挣扎，却被韩三死死压制着。 怎么办，难道今天就要把命交代在这里吗？ 他紧紧闭上双眼，不想看到自己的血液在眼前飞溅的景象。 然而，漫长的几秒钟过去，想象中的痛感却迟迟没有降临。 一道强劲的风刮过，传来金属落地的声音。 赵子轩又惊诧又气愤： “谁？是谁把我的刀弄掉了？” “我的狼牙——我的八卦镜——是谁在搞破坏，有本事出来！” 王荣誉睁眼，看见一阵来路不明的风将这块空地上的法器吹得东倒西歪。 赵子祥的法力支撑不住，连带着谢平安也从空中掉下来。 谢平安搬起那把铁凳子，跌跌撞撞歪着脖子冲向赵子祥：“杀人偿命，杀人偿命！” 失去了法器庇护，赵子祥脸色苍白大步跑开，经过一棵树时却被猛地绊倒在地，痛得他大叫一声。 谢平安狞笑着，举起那把铁凳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也有今天……” 铁凳子即将落下，一声喝止却从树后传来：“谢平安！” 谢平安动作一顿，看着少年从阴影中走到月光下： “谢平安，你已经杀了太多人了。” “不够，”谢平安的脸上写满怨毒，一脚踩在正悄悄爬走的赵子祥手上，“我要他们付出代价。” “你知道吗，冬天在学生宿舍的澡堂里，他们会把我堵在角落，用冷水浇我的头。” “我全身冻得发抖，他们却以此为乐。” “每一次我仰视着他们，都好想撬开他们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路弥想到了宿舍里那些头上插刀的人。 一阵脚步声响起，两个身影从黑暗中走出。 其中一个穿上黄色道袍，将空地上的法器不紧不慢收进袖子里：“这镜子不错，香灰水不要。” 收完后，围着谢平安转了两圈，说：“小伙子，要得到解脱，必须化解心中的执念。” 谢平安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番：“你是道士？” 程城拍拍胸脯：“这道袍还不明显吗？” “我的执念……”谢平安忽然举起铁凳子，猛地砸向右边十几米外，只听一声闷哼，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 罗曼打开手电筒看了一眼：“是韩三。脖子被砸断了。” 谢平安回身，带笑的眼睛里却透出无限凄凉，掐住了脚下人的脖子。 “求求你，求求你……”赵子祥苦苦哀求。 谢平安的眼前，是从窗口射进教室的黄昏的光线，是沾上自己鲜血的铁板凳，是韩三得意猖狂的笑脸，是周围同学冷淡的眼神…… 它慢慢收紧了力道： “去死吧。” “等一下！”路弥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写着血字的契约，抖在它面前，“你签订的这份契约，是要求你每天献祭五个灵魂吧？” “10月28号，死在恶霸手下的你成了恶灵，第一个献祭的就是自己的灵魂。” “我看过班上同学的资料，这几天死了的人，包括我们新同学中是的小虎和小依，出生时间都集中在六七月份。” “你是按照他们出生日期的顺序来杀的，我猜这是契约的要求，所以你才一直没有杀十二月份出生的赵子祥和韩三。” 谢平安冷冷道：“你很聪明。可是，我现在就要杀了他们。” “杀人其实很空虚吧，到后面都交给插刀人去做了，” 路弥向前一步，“恰恰是因为你想停手，才会不惜打破契约的规则，直接要这两个人的命。” “我想你一定还记得，四班还是存在心存善念的同学，比如……冯问天。你很清楚，再这样下去，会伤害到他。” 谢平安接过那张纸，盯着上面大大的“复仇”沉默良久。 “可是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我不知道如何解除契约。” 这时，对讲机中传出钟子弦的声音： “路弥你们小心点！我和一文本来还想拖延一点时间，但是赵老师不让……总之他找来了，跑得很快！” “知道了，你藏好别被发现。罗曼，去找他。”路弥交代完，左右看了看，“奇怪，王荣誉跑哪去了？” 浓重的黑雾蔓延过来，程城和路弥，同时向前迈出一步。 “你们竟然敢悄悄跑到这里来？” 赵老师提着王荣誉的人头，阴沉着脸走出。 赵小祥见到救星般连滚带爬跑了过去：“舅舅！” “还敢带着小祥不学好？”赵老师挑眉，余光忽然瞥见了倒在地上的韩三的尸体，“……” 再看眼前两个学生，一个一副冷淡的模样，好像根本没在怕。另一个一身黄的，跟个猴一样上蹿下跳的：“哇来追我来追我来追我！” “我早就警告过你们，不要违纪。既然如此，我就好好教育教育你们！” 赵老师眯起眼睛，思量着先掰断谁的头，却感觉自己的脖子上遭到重重一击—— “谁！？”这一下，他的脖颈被撞成一个扭曲的角度，可是四周却什么也没有。 “砰——”又是一下，赵老师恼羞成怒，大吼：“是谁？出来！” 回应他的，是一道缥缈的声音：“请问，你能看到我吗？” “他就在你身后……不是，往另一边躲！”赵小祥又着急又害怕，“舅舅你看不到他吗？” 赵老师只能看到，浓重的夜色中，有一个带血的铁凳子在一遍一遍往自己身上没命砸来。 赵小祥急得几乎要哭：“他是谢平安啊！” 最后一下，赵老师被砸得严重变形的身躯跪倒在地上。 耳边幽幽传来谢平安的声音：“你果然看不到我吧。” “你看不到，课桌上刻下的凌辱的话，看不到，我求救的信号，看不到，我被打断的脖子。你只会纵容恶人……” 第62章 博爱学院16 罗曼护着沈一文和钟子弦赶到时，赵老师和赵小祥都已经成了一地人体碎片。 “所以现在，需要想办法解除这个契约。” 路弥召唤出火焰，毫不费力就形成了两堆篝火，几个人围成圈讨论。 直接烧掉不行，路弥说这也太侮辱契约了，要是有这么简单谢平安自己就能做到，而且一旦烧掉不可逆，得谨慎一点。 利用程城道士的身份也不行，沈一文说副本应该设计成普通人也能破局。 再次召唤出跟谢平安签订契约的鬼更不行，程城说鬼才没那么好心，只会再拉一个人签订契约。 他们叽叽喳喳争了好一会，最后沈一文抬手：“休息休息，喝口水。” 他们安静下来，才听见另一堆篝火那边传来低声呜咽的声音。 路弥第一反应就是问罗曼：“你欺负人了？” 坐得离两堆篝火都十万八千里远的罗曼：“……” 哭泣的是钟子弦。他说自己没什么主意，就和谢平安坐在一起烤火。 谢平安无辜摊手： “不是我弄哭的。他非要我给他也看看10月28号发生的事，一结束就这样了。” 沈一文走过去，蹲在埋头呜呜哭泣的钟子弦身边，伸手在他后背上轻轻拍打，也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钟子弦的哭声才渐渐平息。 “你怎么样？”沈一文问，语气是难得的温柔。 钟子弦缓缓抬头，齐肩的卷发，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嘴唇嗫喏几下，却又爆出一声呜咽。 他不想让大家因为自己这点事等太久，就顾不得平息情绪，断断续续道： “看到平安被那样对待，我想起了自己的经历。” 从小，钟子弦因为身材过分单薄，加上性格腼腆，被班上的人嘲笑为娘娘腔。 跟喜欢的女孩走路，放学会被堵在校门口用膝盖重重顶肚子。 起初，只是一个大一点的孩子无意中发现，欺负钟子弦似乎可以得到其他人的关注。 其他孩子见状好奇地效仿。你踢他一脚，我也撕掉他的书。 反正大人会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反正那些围观者害怕火烧到自己身上来，纷纷选择沉默。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钟子弦说到最后终于平静下来，“我差点都忘了，有些伤，就算好了也会留疤。” 他直起身子，慢慢拥住谢平安：“平安，不是我们的错，人的恶意可以大到无法想象。放过自己吧。” 火光摇曳，映出谢平安诧异至极的表情： “你、你就这么直接、直接抱上来？你不怕我的脸？你摸不到我皮肤上那些恐怖的凹凸处？……你真的……不害怕吗？” 钟子弦松手，直视着他的脸：“比起你的外表，那些充满恶意的人心更可怕。” 谢平安愣愣地，许久没有说话，直到一滴泪珠滚下，那么漂亮，那么晶莹。 “烧了。”感性的氛围下，罗曼忽然出声。 众人这才注意到，那张契约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燃烧了起来。也许是钟子弦共情地拥抱谢平安时，也许是谢平安落下眼泪时。 路弥从灰烬之中拿出一把火红的钥匙，询问钟子弦的意见：“可以留给我吗？我有收集钥匙的习惯。” 钟子弦还在和谢平安难舍难分，像两个小苦瓜。 众所周知，出口大门若是开启，供玩家逃离的时间只有一分钟。 学校大门前，沈一文木着脸把加了联系方式的人都打了一遍电话。 大部分知道钥匙出现的消息，都火急火燎赶了过来。 看人来得差不多了，沈一文道：“开门吧。” 路弥点点头，将钥匙插入锁孔，听见近处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诶诶诶你干啥呀？”程城一个大跨步挡在来人面前，然后被猛地撞开。 孙明头也不回：“别拦我我要第一个出去！” 路弥看着他如此急匆匆地闯出门去，觉得莫名其妙。 “第一个出去的人可以额外加5积分。”程城解释了一句，大声喊着“wi”将大门拉到最大，铁门的吱呀声中，剩下的人有序离开。 路弥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下意识寻找那个身影：“罗曼？” “我在。” “走吧。” 白光尽头，公共休息区中心广场的面貌呈现出来。 路弥牢记着不要堵塞出口的规则，一出来就快步走开。 后面跟着程城一起出来的沈一文钟子弦等人就没那么幸运了，许多人一看到程城，就饿虎扑食般飞奔过来。 副本出口周围很快就围了一圈人，许多人大喊：“程城！程城出来了，程城给我签名！” 他们手中，有的还举着一本红色封面的小册子。 路弥远远站着，打量了一下整个中心广场。 他这次进副本期间，这里又新开了不少店铺，标语的载体也由原来的大红横幅升级为了电子屏幕，一切看着都更气派了。 但这些跟他路弥有什么关系呢？ “罗曼，回家做饭吧，好饿。” 他只是一个刚好会操控水火风土这四种元素的，深夜不受控制变成猫的，努力过副本的普通人罢了。 在休息区，他只想吃饭睡觉，享受几天清净生活，对那些新玩意没有太大兴趣。 然而他刚走出没几步，两个年轻女孩就注意到了他，面露喜色，手拉手匆匆跑过来： “路弥！请给我们签个名！” 第63章 体型差是什么意思 签名？ 路弥缓缓地打出一个问号：“哈——？” “哇塞真的太可爱了！！” 矮一点的那个女孩两眼放光，“不愧是综合排名第三，副本没过几个，靠人气值就能撑住！” 路弥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查看人气值了。 在休息区他也没有养成看电子大屏排行榜的习惯，要问为什么，就是仰着脖子太难受了。 不过眼下还是先回应这两个女孩。 把气势汹汹的罗曼拨开，路弥礼貌问道：“之前好像没有拿小册子要签名的风气，可以给我讲讲吗？” 高一点的女孩直接被击倒： “天啊啊啊啊好有礼貌！这黑葡萄大眼睛，这流畅的面部线条，唇红齿白，之前怎么没发现这种萌物！” 罗曼忍无可忍，把路弥往自己身后一扯：“滚开。” 虽然戴着面罩只露出眼睛，他的眼神也足够可怕，两个女孩默默往后缩了缩，不知所措地对视一眼。 “太粗鲁了你，”路弥朝她们露出一个微笑，“别怕，他没有恶意。” 虽然同对方直接对自己的外貌做了一连串高度评价，有些羞耻，但要在这种东西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矮个子女孩望了望副本出口，已经有一波守卫赶过去维护秩序了： “你难道是刚从副本出来所以不知道这个？这么说，你是和程城一起过了副本？” 见路弥点头，她眼睛睁得更大了。 “那你跟他应该比较熟悉吧？有机会的话，能不能帮我要个签名？我叫萱萱，这是我姐姐悠悠，找他的人实在太多了。” 另一个女生笑骂道： “跟程城一起出入副本的人也有不少了，没见几个能跟他称得上朋友的。你别太为难人家了，还是讲讲小册子的事吧。” “噢……也是，抱歉，”萱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是新推出的活动，说是要和那些设施一样，丰富玩家在公共休息区的生活。” “每到得一个综合排名前十的人的签名，就可以加一定积分。那个人的排名越靠前，积分越多。当然，一个人的只能要一次。” 路弥明白了，拿过笔在她俩的小册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写的时候，姐姐悠悠不停偷偷看路弥身边那个戴面罩的人，又望望电子屏幕： “诶萱萱，你看这个人，会不会就是那个罗曼啊？” 萱萱小声回答：“你才发现吗？这特征很明显啊。” “他也在前十名，要不要……” “不不不，”萱萱直接打断，“你看不出来吗，他甚至不想让路弥跟我们多说一句话。咱俩晚上不被他翻窗子悄悄弄死就不错了，还想着要别人签名呢？” 悠悠身体一颤：“我还想约路弥去玩神奇梦境呢……那还是算了。” “签好了。”路弥把笔还给她们。 “为了表示感谢，这个送给你，”萱萱从口袋里摸出两张纸，“这是神奇梦境的免单券，我和我姐都去过一次了，感觉特别奇妙，你一定要去体验一次啊！” 券上的宣传语写道：“满足你的一切愿望，提前体验乌托邦生活！梦中快乐一小时，现实不过三分钟！” 要回宿舍，正好经过萱萱所说的领取小册子的地方，就在神奇梦境这家店铺旁边。 那是一个临时搭起的棚子，他们没排多久就拿到了小册子。 纸质摸着很特殊，每一页都是空白的，上面溢出一股淡淡香味。 再看罗曼，他已经把东西折成了一朵玫瑰花：“给你。” 路弥笑着接过来：“罗曼啊，你也挺可爱的。” “嗯，”罗曼说，“希望一直这样下去。” 这话路弥没有接。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生死与共，他已经习惯了罗曼在身旁。 但他时时刻刻都想着尽早脱离游戏，那个时候，罗曼要怎么办呢？ 不过现在就想这些，尚且为时过早，还是先看看自己距离1000积分还差多少吧。 他唤醒手环，面板弹出提醒： 近期接收众多玩家意见，已将人气积分纳入逃离游戏积分计算范畴。 路弥挑眉，这样就能少过一些副本了。 他多日以来第一次打开状态栏查看。 累计通关三场游戏，突破了【成功存活】2级，加积分40。要解锁下一级，还需要再通关两场。 人气值已经达到了一千，上次看还是未解锁状态的【人气之冕】，现在已经一跃到达5级。 人气值突破100、300、500、800和1000时会增加越来越多的积分。路弥算了一下，单是人气积分就已经累计320分了。 这样，加上初始积分20，他现有的总积分就是380，大部分都是人气值做出的贡献。 路弥微微歪头：那些鬼观众就这么喜欢他吗？ 他打开同样很久没有查看的观众留言，界面显示正在更新板块。 他刚从博爱学院的副本出来，节目应该还没有制作完成，新的留言主要是围绕巴特庄园那个副本讨论。 鬼观众们会讨论自己没有发现的细节吗？这一点他倒是很好奇。 加载完成，留言页面果然比之前高级了很多。 一打开，就有一辆接一辆跑车从他眼前驶过，然后是烟花，鲜花…… 仔细读了更新说明，他才知道这是观众们送的礼物，林林总总兑换成了约800金币。 数钱的感觉很爽，路弥心情愉悦地开始读留言。 然而他没看几行，就两眼一黑。 匿名用户：塔楼这里的光影打在他身上真美……想吃。（流口水.jpg） 不亲一口路弥宝贝誓不罢休：我不允许！他和罗曼的体型差我是真喜欢，你把他吃了我就没糖磕了！ 对于这种胡说八道，路弥直接略过。 他的目光，放在了一个id为非人的用户的留言上。 文字内容全部都是乱码，后面是红字系统提示： 【此留言涉及透露副本线索，已屏蔽。】 留言还有上百条，路弥直接关掉了手环。 看来，没法从鬼观众的留言里获取副本信息。 罗曼也在自己面前的面板上滑动。 他似乎也在看留言，但与路弥的反应完全相反，他的眼神中带着笑。 发现路弥关掉了面板，罗曼也停了下来，说：“我有一个问题。” “嗯？有什么生僻字不认识吗？” 罗曼很认真：“路弥，‘体型差’是什么意思？” 第64章 神奇梦境 面对罗曼的真诚发问，路弥拍拍他的肩膀：“这种留言，不看也罢。” 现在在他眼里，罗曼只是一个情窦未开的傻大个罢了，只希望那些观众不要说什么奇怪的话教坏孩子。 “诶我的亲亲路弥呀！” 熟悉的大喊传来，路弥本能地往旁边一躲，让程城扑了个空。 很好，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 程城满脸委屈：“躲我干什么，你果真不喜欢我了？曾经的山盟海誓花前月下对你来说算什么，还有家里嗷嗷待哺的四十六个孩子……” 路弥看他可怜巴巴的模样，也来了劲：“橙子，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要明白，这段感情只是我们人生中的插曲！” 程城秒接：“不，我不信你这么害怕寂寞的人会忽然跟我分手！说，那天我冒着大雨在你家楼下苦苦等待的时候，你是不是怀里还抱着别的女人？” 他越说越激动，好像真的是被抛弃了一般，大滴的眼泪滚落下来，配着哭腔很难不让人心生怜悯。 路弥心里要笑烂了，却忽然感觉背后有好多道灼灼的视线。 他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堆人围了过来。一双双眼睛里写满了震惊。 程城还在呜呜哭泣，已经有他的死忠粉骂道：“呸！渣男！” 也有人好奇：“我比较想知道谁是1……” 很快痛骂路弥的声音占据主导，难得有人怀疑：“不是，根据程城的精神状态，信他因情所困不如信我是大熊猫好吗？” 立马有人反驳：“但是那路弥自己也说了啊！”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甚至刚刚笑着说“让路弥帮忙跟难接近的程城要签名是为难他”的那对姐妹也闻声而来，一看渣了程城的人竟就是路弥，人都傻了。 一片嘈杂中，一个声音坚持不懈：“所以到底谁是1……” 路弥：“……” 出了副本心情愉悦，想说玩一下程城益心益智。现在可好，简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程城，程城你别哭了，”路弥无奈补救，“给你买烤鸭吃。” 程城抬起哭得通红的眼睛，又惊又怒：“你竟然敢拿烤鸭羞辱我！？我程城是那种人吗？” “两只。” 程城更加愤怒：“至少三只！” 这场风波总算过去，但路弥渣了榜首大佬程城的事迹在整个公共休息区传扬开来。 路弥出门总有人指指点点，戴口罩也不好使。 罗曼对此的态度很明确：“活该，谁让你跟他扯上关系。”然后挨了两拳。 一直闷在宿舍里也不是事，路弥揍完罗曼，将目光放到了那两张免单券上。 宣传语中说过，梦境中一小时，不到现实的三分钟。 经历了这么多，生命于他而言早已不再是无所谓失去的东西。而进入生死难料的副本，期限又在一点点减少…… 他拿起手机，戳出联系人的界面： “一文，下午有空吗？” 神奇梦境这家店铺的客人依旧爆满，但路弥还是一眼在人群中找到了那个向日葵人头纹身——沈一文的标志。 检票通过，好不容易聚集到大厅里，路弥拉着罗曼，跟沈一文和钟子弦打过招呼后，终于问出那个问题：“这是你朋友？” 路弥指着的，是从一开始就跟着沈一文旁边的一个怪人，戴着丑不拉几的绿鱼头套，穿着精神小伙紧身衣。 绿鱼：“呜呜！呜呜！” 沈一文面无表情：“不是朋友。不认识。” 路弥沉默两秒，跟沈一文说了声谢谢。 罗曼释怀地点头，钟子弦则努力憋笑。 因为跟路弥一起露面势必会引起别人注意而被迫打扮成这副鬼样子还被胶布捂嘴的程城，成了现场唯一一个悲伤的人。 选择梦境时，其他人都表示随意，路弥就选择了联机模式中的海滩仲夏夜情景。 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路弥察觉到了，自己很喜欢和朋友们待在一起。 所以即使是来路不明的罗曼，只要没有恶意，他也愿意接受。 五个人站在传送室里，按下弹出面板上的确认键，下一秒就感觉画面在扭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又要进副本了。 脚下传来软软的触感，幽凉的风夹杂着海水的味道拂过面颊，路弥睁开了眼睛。 他和朋友们站在一片海滩上，一串串小彩灯圈出一块有帐篷、音响和烧烤架的地，后面不远处是一栋亮着灯的小别墅。 罗曼过去开始准备烧烤，路弥迎着月亮和大海伸了个懒腰：“可以好好放松一下了。” 钟子弦行动表明他也很喜欢这里，直接躺下摆成一个大字。 沈一文则掏出小本子开始规划：“按梦境内的时间流速，我们购买的时间是24小时，回到现实相当于只过去了72分钟，那时候距离下一次进副本……” 仍然被封着嘴的程城：“呜呜呜！！” 篝火生起，有节奏的海浪声中，他们烧烤喝酒，聊天讲故事。 路弥烘着火身上暖洋洋的，听沈一文讲钟子弦为了买吉他花了所有金币，也笑得暖洋洋的。 大多时间罗曼都保持着沉默，路弥只当他不爱说话，适时拉他参与话题。 玩真心话大冒险时，路弥被问到最讨厌什么。 没有加鱼的饭？许志？……路弥挑了一个：“我讨厌被凝视被控制，所以即使在公共休息区也不能完全放松。” 钟子弦抽到大冒险“双目相对赞美在场的异性三分钟”。 颤抖着放下木签，钟子弦求助地望了一眼路弥。 路弥深知这对于超级害羞的他来说很难，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计时三分钟，一秒也不能少。” 钟子弦：“……” 沈一文则哼了一声。 难为情的钟子弦决定借酒壮胆： “一文，你是一个——咕噜咕噜……热烈——咕噜咕噜……聪明——” 漫长的三分钟结束，万年铁树的沈一文脸红了，全程录像的程城乐了，钟子弦喝趴下了。 “哇！不能喝你早说啊！”程城十分担心。 路弥：“……你先别录像了好吗？” 最终罗曼和程城扶着钟子弦去别墅歇下，沙滩上只剩下了两个人。 至此，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场面安静下来，路弥打了个哈欠，还在细细回味：刚才沈一文和钟子弦那段对视真是太抓人心肝了……孩子会像谁呢？ 一睁眼发现沈一文正隔着跳动的火焰望着自己。 第65章 打开那个魔盒 “路弥。”沈一文身体微微前倾，眼中难得出现了困惑。 路弥心头一动：难道，她不确定钟子弦对自己的感情？还是说，她也和罗曼一样不懂爱情，察觉到了情愫但不理解？ 如果是这样的话，路弥激动地想，他很乐意化身朋友的恋爱军师！ 沈一文朱唇微启： “你能看出来吗？” 路弥秒答：“看得出来看得出来！”是的明眼人都看出来你和钟子弦天造地设，没有任何困难可以阻挡你们相爱—— “是吗？可是你好像并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 “啊？” 路弥疑惑。 他们好像不在同一频道上。 “你实话告诉我吧。” 沈一文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罗曼，真的是玩家吗？” 戴上手环伪装玩家的东西，她曾经在副本里遇到过。 “罗曼身上那种独特的异域气质，一看就不属于我们的时代。” 这一点路弥没办法否认，实话实说： “我的确不清楚罗曼的来头，但他已经在中心控制楼获得了玩家身份。” 沈一文看到他的表情也变得沉重，语重心长： “虽然你从来不说，但我能看出来，你在接受他好意的同时，还是会疑惑。” “他从来不说他的身世，也不取下面罩。你对他的了解，比你以为的还要少。” “但路弥，你是个谨慎的人，会让罗曼留在你身边，仅仅是因为所谓的玩家身份吗？” 不是。 玩家身份脆弱如薄纸，只是游戏的管理层为了表示惩罚、戴在他身上的一道枷锁。 “我并不是担心罗曼会攻击人什么的，只是提醒你，”沈一文喝下干了最后一杯酒，“可以好好思考自己的心意了。” 时间不早了，路弥带着浆糊一般的脑子，来到别墅分好的房间。 他靠在衣柜边，懒懒地从里面拿出睡衣。动作缓慢得像考拉。 “路弥。” 熟悉的声音传来，路弥吓了一跳：“……罗曼啊，怎么了？” 来人站在门口，语气平常：“帮我吹头发。” 路弥捏紧手里的睡衣，迟迟没有回答。 不是没有帮他吹过头发，可是现在的情况已经完全不同了……刚刚沈一文说的那一番话，已经点醒了他。 罗曼见他一直不说话，有些失落，但还是很有礼貌：“我知道了。晚安。” 说着就往外走。 一声“你去哪”堵在路弥喉咙里，还是没有留下他。 房间只留了半盏灯，路弥在床上辗转反侧。 罗曼的种种言行举动，都表明他是一个贴心可爱的人。 在副本的每个晚上，罗曼会静静看着他，安抚地拍拍他的头，说“睡吧”。 从对别人的态度来看，罗曼的脾气其实不算好。 但他从来没有对自己发过一次火，永远和声细语，陪在他身边，默默干副本里的脏活累活。 更重要的是，他知错就改，自从之前撸猫被自己挠了一爪子以后，就再也没有强迫自己做过什么。甚至在中心控制楼复活了宁壮壮…… 路弥看着衣柜镜子里自己的脸。 他发现，他从没想过，若是没有遇到罗曼，作为一个过去一片空白的人，他会怎么独自面对险象丛生的副本。 他发现，他从来没有细细思索过，罗曼沉默的时候，那双漂亮的眼睛望向他，在诉说什么。 他发现…… 路弥看到，镜子中的自己睁大了眼睛。 “哟哈！路弥宝贝晚上好！” 窜进来一只猴，房间瞬间变热闹，“路过你的房间，感觉你很苦恼呢。” 路弥佯装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时间：晚上十一点。 距离变猫还有一个小时。正好睡不着，可以聊一下。 就程城这傻不愣登的，路弥不觉得他懂自己在苦恼的事，于是将话题引到他身上。 “我想知道啊，为什么那么厉害的程城，会对我一个才过三个副本的人这么关照。” 正好，这也是路弥困惑已久的问题。 按照悠悠的说法，程城是很难接近的。 可是上个副本中，程城几乎每次见到他，都会蜜袋鼯一样飞扑过来。 程城坐在床边，盯着他的眼睛笑了笑： “路弥宝贝。” “你果然失忆了吧？” 路弥瞳孔猛震！ 除了宁壮壮和罗曼，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自己失忆的事。 “我们之前认识？” 暖黄的灯光照出程城忧郁的半边脸：“你忘了我，我可忘不了你。” “小狸花。” 这下不得不信了。 路弥坐直了身子，认真道：“请你告诉我现实世界里的事情。” 自从上一次在公共休息区的宿舍里，他努力回忆却晕倒在地以后，就再也没有想起什么。 现在程城能够说出他的真实身份，很明显是现实中就认识。 程城浅浅笑着点头： “你是一只灵猫，被我的师父捡到养大，第五年就化成了人形。” “师父？”路弥想起来宿舍里看到的班级毕业照，“是不是一个当老师的老奶奶？” “对，你一般叫她阿婆。” “阿婆……”路弥喃喃，对这个称呼莫名有种熟悉感。 就好像他真的叫过成千上万次。阿婆，阿婆。 “我学画符的时候，你在摸索着控制火焰。我偷懒被师父骂的时候，你在她身后朝我做鬼脸。” “可是现在你真的全都忘了，”程城叹了口气，“我就说了，曾经的海誓山盟花前月下，都是假的……” 路弥呆呆的：“所以我们……” “十几年如一日的相处，”程城抬手摸摸他的头，“就这么化为了泡影。路弥，我真的很伤心。” 路弥陷入了混乱之中。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痛恨自己失去了记忆。 他在鬼妈妈的副本里读那些情书时就想过，自己会不会曾经有爱人。 那时的他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现在程城承载着他们共同的记忆，坐在他面前，他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别哭，”路弥犹豫了一下，曲着手指为程城拭去眼泪，“我会努力恢复记忆的。” 程城温柔地按住他的手：“我等你。” 路弥看着他隐忍的表情，不敢想象这些日子他有多痛苦。 他想再确认一下，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但担心立马就问会给程城带来更多伤害。 路弥移开目光，却发现门口靠着一个披斗篷戴面罩的身影。 他冷冷注视着屋里的两个人，一言不发。 和罗曼对视的一瞬间，路弥的心疼得抽了一下。 他上辈子大概是杀猪的，不然老天为什么要这么惩罚他。 第66章 路弥，你在发抖 程城走的时候，门口已经没人了。 他一直背对着门口，不知道有人曾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临走时还照常犯了贱。 路弥脑子混乱得不像样，笑得很勉强。 罗曼那眼神，是什么意思？不爽？吃醋？ 好像还要更可怕一点。 可是如果他是喜欢自己的，为什么从来不说？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起码要先把和程城的过往理清楚，做一个负责的人。 他盘腿坐在床上，看着时针指向12，然后变成狸花猫。 程城说他是灵猫……路弥把两只白色的前爪埋进身体下方，原来他不是由人变猫，而是本来就是猫。 说起来，罗曼最初就是因为猫咪形态才注意到他的吧？ 想到这里，路弥恍然大悟——那就没多大关系了，毕竟天下猫咪有那么多，罗曼还可以去吸别的猫。 想通以后，路弥满意地合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房间的门依旧没有关上，夜里起风，灌入室内，拂起窗帘。 原本空无一人的窗台上，忽然现出一个人，单膝靠坐在那里，宛如一尊月光下阴冷的雕像。 他将视线从床上的狸花猫移开，走到门口把门关上。 戴着手套的手缓缓从把手上落下，锁上了门。 路弥这一夜睡得不怎么踏实。 好像沉沉睡了很久，像吞了好多片安眠药，每一根骨头都瘫软着动不了。 黎明时分他醒来过，模模糊糊看到窗外沉重的蓝调世界，又很快昏睡过去。分不清究竟是现实，还是梦中的一瞥。 等他睡到自然醒时，全身酸痛，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下次不能再喝那么多酒了。 然而他一睁眼，看到的却是结结实实的一片漆黑。 什么情况？进副本时间提前了？ 凭皮肤的触感来看，是有什么棉质布料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试着动了一下身体，发现双手被交叉反绑在背后。绳子不算粗糙，但绑得很紧，勒得手腕生疼。 情况不妙。 他瞬间警觉起来，即使看不见，还是能感觉到，床边有一个人。 仔细听，外面有海浪的声音。看来不是进副本了，那么这种荒唐的开局就只有—— “程城，”路弥坐起来，笑道，“别玩了，等会被人看见多不好。” 回应他的却不是想象中程城贱兮兮的笑声。 而是陡然加重的呼吸，和被捏得生疼的下巴。 “看来，你们经常玩这种小游戏？” 路弥呼吸停滞一瞬，声音轻飘飘的像羽毛落下：“罗……罗曼？” 那只手隔着粗糙的布料，顺着他的下颌线往上蹭，力度不重不轻： “是我，你就变得这么不安？” 路弥敏锐地察觉到，一股诡异的气息将他整个人都裹了起来。 比副本中的鬼怪压抑、恐怖无数倍。 他还没有断手断脚或者流一滴血，但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撕成碎片。 这样的罗曼，好陌生。 “罗曼，”路弥尝试唤醒他的理智，“你这是干什么？我们昨晚在海边烧烤，不是玩得很开心吗？” “我记得你说你想要去海里游一次泳，我们今天就去，怎么样？” 极度的重压下，路弥迫使自己用最平常的语气和他沟通。 然而对方轻笑一声： “路弥，你在发抖。” 所有伪装所有淡定一击而破。 那只手离开了他的脸，接着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路弥紧绷着神经，感觉到那是衣服落地的声音。 他要干什么？ 路弥不敢深想，反绑在身后的手慢慢张开—— 他能够操纵水火土风四元素，他不会就这样任人宰割。 出乎意料，他的手掌没有召唤出火焰，而是被一只手包裹住，攥成了拳头。 那只手没有戴手套。 罗曼的手是冰冷的。 怎么回事？路弥强撑开手，试了好几次也没有燃起火焰烧断绳子。 他终于想起来，罗曼被封印神力的期限是两个副本。 从博爱学院出来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恢复了神力。 到底是多可怕的存在，能够轻轻松松压制住自己，甚至一点火星子都召唤不出。 路弥终于放弃了自己挣扎。现在外面还很安静，朋友们还没起床—— “我已经摘掉了手套，斗篷，”罗曼忽然出声。 “还有面罩。” “如果你大叫，让他们来打扰我们……” 冰凉的触感传来，罗曼的指腹在他的唇上反复摩挲。 “我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做出什么来。” 路弥别开脸，下一秒又被扳回去，紧接着肩膀被重重按住，连带着整个人向后陷进了柔软的被子里。 罗曼俯身，嘴唇贴着他的耳朵： “你不是想看看我的脸吗？” 现在的罗曼，没有戴着面罩。 他最原本的模样，近在咫尺。气息没有任何阻拦，就喷洒在路弥的侧脸。 但路弥的眼前，只有一片漆黑。 真是太奇怪了。 路弥也不装了，冷语道： “我知道你不会让我看你的脸。事已至此，我也没那个兴趣。” “你从来不提起你的身份，是我太蠢，没有预料到这么一天。” “你要杀了我也好，吃了我也罢，我打不过你我认命。但是麻烦动作快一点，别羞辱我。” 罗曼一定早就知道自己是灵猫，所以潜伏在自己身边，等他法力越来越强大，正好拆吃入腹，增强他自己的力量！ 路弥想到自己昨天还在苦恼什么喜欢不喜欢，只想把当时的自己扇清醒。 罗曼沉默两秒，在路弥耳朵上轻咬一口：“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的。” 他的语气里，透露出一股失落。 不是这样？路弥疑惑，那能是哪样？ 不对，这家伙装可怜很有一套，不能对他掉以轻心！ “你知道吗，你的耳朵轮廓有点像翅膀。” 路弥快速做阅读理解：根据我在副本里的所见所闻——他想割掉我的耳朵当装饰品！？ “你的眼睛特别美。” 想挖下来当摆设！？ “说话的时候，你会微微摇头晃脑，特别可爱。” 他想掏空我的脑子！？ “路弥……” “够了，”路弥咬牙切齿，“士可杀不可辱，你再不动手，我只会更恨你。” “……” 仿佛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床上陷下的部分回弹。 门吱呀一声开了，那种压抑的感觉终于散去，路弥大口呼吸着，召出火焰烧断绳子。 将蒙住眼睛的黑布解下，房间里空空荡荡，地面干净，没有留下手套、斗篷和面罩。 海鸥的鸣叫中，一切是那么宁静祥和。 第67章 艺术家1 对于罗曼的离开，其他人的反应都很平静。 沈一文关切地盯着路弥看了很久，只说“难过的话随时来找我们”。 钟子弦也没有多问，抱起他花了大把金币买的吉它，弹唱了一首民谣。 程城还是没心没肺的，比起注意到少了个人，跟沙滩上的螃蟹打架更吸引他。 从神奇梦境出去以后，看看时间，果然只过去了72分钟。 但路弥已是身心俱疲，想要自己静静。 回去的路上他运气很背，接连撞上了两个讨厌的人，他也只是摆摆手：“下次再吵，谢谢。” 气势全开准备口唇相讥的金比和许志：“？” 回到710宿舍，路弥卸下一身力气，瘫坐在床边。 “路弥，”他对自己说，“就只难过今天这一天。之后进副本，还需要良好的精神状态。” 神奇梦境中发生的事，程城的眼泪，罗曼的嘴唇，一波又一波碾过他的心。 这里没有日光的变化，只是到了晚上七点，天会骤然变黑，紧接着整个公共休息区会灯火通明。 路弥一直没有抬头看时间。直到周围的空间陷入一片漆黑，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一动不动坐了很久了。 黑暗……路弥向颈窝处伸手。 如果当时像这样伸了手，就能摸到罗曼的脸，那张一直隐匿在面罩之下的脸。 可是罗曼眼睛含笑的时候，是真的在笑吗？他所做的事情里，究竟包含着多少真诚？ 路弥垂下手，却碰到了一个东西。 罗曼送给他的手机。 很久没有碰过了。 常听其他玩家说，手机可以麻痹人的神经，让人暂时忘掉烦恼。 手机亮屏，光亮刺激得他眯了眯眼，手指一触点进了相册。 他很少使用手机，所以不需要滑动页面，一屏就显示完了所有照片和视频。 页面最底下，是他拿到手机后拍的第一段视频，也是唯一一段视频。 路弥颤抖着手点进去。 明亮的环境下，第一次来到公共休息区的路弥凑近摄像头，兴致勃勃招呼着旁边的人：“罗曼，我们来拍张照试试。”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你刚刚调成视频了。应该这样……” 路弥擦了一把脸，手上湿淋淋的。 那时他专心研究手机，没有注意到，自始至终，罗曼都笑意盈盈地注视着自己。 是他错了吗？ 路弥迷茫地放下手机，摸索着起身去开灯。 什么也看不到，他的脚忽然撞在一个坚硬的东西上，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打开灯后，他看清那是一个木质小柜子。 奇怪，以前不开灯也从来没有撞到过。 脚上仍然传来阵痛，路弥撸起袖子搬开了罪魁祸首。 刚刚柜子所在的地方，一团揉皱的纸团不期进入了视线。 他不记得自己扔过这种东西。看上面的线条，应该是罗曼学认字时用的作业纸。 真是的，走了还留下烂摊子给我收拾。 难得的，路弥笑了一下。 他将其纸团捡起来展开，看着上面写的内容，笑着笑着鼻子一酸眼泪就滚了下来。 上面是大大的，歪歪扭扭的铅笔字迹： lu mi …… 下一次进副本的时间临近时，沈一文打来电话，约他见面。 广场大屏幕下，钟子弦担忧地转来转去： “路弥应该没事儿吧？那天从神奇梦境出来，他状态就不太好。” “所以这轮游戏更要带着他，”沈一文往远处望了望，“我见过，很厉害的玩家因为失去所爱之人变得颓废，在新副本开局就死了。” 忧心忡忡的两人身边，一个戴着绿鱼头套的人狂招手：“路弥！路弥宝贝！这边！” 沈一文一巴掌扇偏他的头套：“闭嘴！又想引起别人注意吗？” “来了！” 路弥穿着浅蓝色卫衣和休闲裤，逐渐跑近，笑容阳光，“没有久等吧？” 沈一文摇摇头，把人上上下下打量一遍，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选择笑了笑： “准备好了的话，就直接进去吧。” 通关24小时以后，玩家就可以自主选择进入副本。 现在离最长的休息时限72小时所剩时间不多，他们就聚集在一起手拉手，同时点击确认进入副本。 白光闪过，又是熟悉的感觉。 路弥睁开眼。 只是这一次，他的身边没有罗曼了。 他坐在一架钢琴前。眼前是一个豪华的房间，面积比他在休息区的宿舍房间大两倍，现代简约装潢。 灰色的窗帘垂下，看不到外面的场景。 “一文？子弦？程城？” 路弥有意控制着声音，试着呼唤了其他人。 没有回应。 但比起跟同伴分散，他发出的声音更恐怖——是属于女性的甜美嗓音。 不只是声音，路弥迟疑着摸了摸自己胸前。 然后触到了本不该存在的柔软，吓得从钢琴凳上噌的站了起来。 副本还有这种配置！？ 冷静下来以后，他在床边的梳妆台找到镜子，再一次确认—— 或许改变的不只是性别，他的穿着打扮也完完全全属于一个年轻女性： 素洁的鹅蛋脸，及腰的黑发，及膝的格子裙。 他心中很快有了猜想： 要么，这是游戏在整蛊玩家。要么，是这个副本本身的要求，玩家魂穿到副本的npc身上。 周围十分安静，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没有血风腥雨，反而很不对劲。 路弥绷起神经，细细观察房间。 双人床上摆着好几个大型玩偶，他走过去，在玩偶的眼睛里看到了亮起的红灯。 “……老套。” 将玩偶面朝下放在床上，路弥又拿起摆在床头柜上的沙漏看了看。 沙漏上倒是没有摄像头，但那不断流下的砂砾，让路弥皱起了眉。 按照这个流速，再过三分钟就会流光。 三分钟后，会发生什么？ 比起漫无目的地寻找线索，路弥选择站在原地，感受不对劲的地方。 这个房间总有一种违和感。 白色的钢琴正常，墙上清新的挂画正常，那…… 路弥大步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玻璃上，是一行血红的大字，红色的液体还在顺着笔画往下滴落—— 第68章 艺术家2 路弥轻声念出： “别让他发现你不是她” “他”，应该就是这个副本的npc。 但是女旁的她是谁呢？ 从床上被安装了摄像头的娃娃来看，这里或许就是“她”所居住的房间。 路弥猜测窗户上这句话的意思是，要尽可能地模仿“她”。 至于“她”是一个怎样的人，就要结合现有的信息来初步推测。 最先抓住路弥注意力的，是立式钢琴的顶部摆放着的立起来的小相框。 照片中是一对冰激凌，分别被明显是一男一女的手拿着。 路弥拿起相框，背面有蓝色圆珠笔留下的字迹： 郑斯年和喻卿尘的初次约会~ 路弥记了一下名字，就把相框放回原位，继续环顾四周。 梳妆台上只有简单的几样护肤品。拉开衣柜，里面清一色都是浅色衣裙。 墙壁上挂着用画框裱起来的画作，还有一侧墙壁内嵌书架，摆满了世界各地的小说和诗歌集。 每个角落，包括房间连接的小浴室，都一尘不染。路弥想，也许房间的主人爱干净、喜爱艺术和文学。 但这只能作为暂时的猜测。 灯光照射下，路弥注意到床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的黑影。 他正想弯腰看一看，房间门外忽然传来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 路弥立马顺势躺到床上，脚上的拖鞋轻轻甩下，不用特意摆放也不会显得凌乱。 这倒也不是为了假装睡觉，而是防止自己站着的姿势看起来太僵硬。 他睁着眼睛，静静注视着双开红木门被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推开。一阵钥匙响后，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 “卿尘，这么晚了还不睡，在等我吗？” 男人手里拿着一杯水，面露笑容，但路弥敏锐地从中察觉到了一丝寒意。 自己被称为“卿尘”，那这个男人应该就是郑斯年。 从相框背面写的字来看，两人的关系至少是情侣。 出于警惕，路弥没有轻易开口说话，保持着自然的表情。 眼睛随着郑斯年的走近而移动，正好扫过摆在床头柜的那个沙漏——上半部分已经空了。 目前看来，沙漏的倒计时结束，郑斯年就会进来。 被褥陷下，郑斯年非常自然地坐过来。路弥身子微不可察地僵了一瞬，很快也往旁边移过去，给他留出位置。 下一秒一只大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带着他靠上结实的胸膛：“来，喝点水吧。” 一杯水送到他眼前，路弥在水的倒影中看到自己的表情险些没控制住。 他曾经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亲眼看到人的舌头被活活剪下，那时的表情都没有这么难绷。 “嗯？要我用嘴渡吗？” 郑斯年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声音里却充满威胁的意味。 别，可千万别。 路弥默默接过水，能感觉到头顶那道目光死死注视着自己，直到他喝得一滴水也不剩，杯子被拿走，才算结束。 “卿尘真乖。” 好一个小情侣情趣语录。 路弥：谢谢，想吐。 如果副本的鬼怪能够被杀死，一团火早就招呼到那张脸上了。 可惜不能。路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但他没想到的是，更难绷的来了。 郑斯年依旧将路弥按在自己怀里，将水杯放到床头柜上后，十分自然地回头凑近他。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路弥能清晰地看到他脸上的毛孔。 干嘛干嘛干嘛，要接吻？这不是恐怖游戏吗？难不成他进错副本了？——路弥努力让身体放松一点，以免被郑斯年察觉出异样。 深邃的眼睛近在咫尺，郑斯年皱起了眉毛。 “卿尘。” “每一次你都会闭眼的。” 路弥脑中快速闪过那句话：别让他发现你不是她。 但郑斯年显然是发现了他不对劲的地方，眼神中透出一股怀疑，按着他的手力道也在加重。 再不做出反应，路弥感觉自己的脑袋马上就要被压碎了。 想到这里他反而放心了：还是熟悉的配置，看来没进错游戏。 “斯年……”路弥震惊于自己有一天会发出如此娇软的声音，“我只是太困了。” “是吗？”郑斯年又指了指被路弥翻着放在床上的玩偶，“这些不是你最喜欢的玩偶吗，为什么突然不想看到它们的脸了？” 路弥脑子快速转动。 说是不小心撞翻的？不行。 当时他直接拿起玩偶看了看，再翻过去，动作很流畅，很难说郑斯年没有通过摄像头看到这一幕。 真正自然的回答，应该是： “斯年，你怎么连这也要问？” 后脑勺的力道消失了。 “对不起啊卿尘，是我太紧张，害怕你变得不像你。” 郑斯年起身，语气平和。 “是不是为了明天的钢琴比赛练习太久了？不要太累着自己，知道了吗？” 房间中央就摆放着钢琴，似乎很应景。 这话，路弥的第一反应是顺着说下去，但那声“知道了”堵在了喉咙口。 不对。 危险散去太快，反而不对劲。 郑斯年微笑着，手指曲起，一下一下敲击着柜面，催促着他回答。 他恐怕，没有相信“太困了”这个说辞，挖了另一个坑等着对方跳。 只能赌一把了。 路弥露出困惑的表情：“什么钢琴比赛？” 他感觉自己的心在猛烈跳动。 这个副本就像深不见底的湖水，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涌动。一不留神暴露异常，就面临危险。 “噢，是我记错了。”郑斯年笑道，丝毫不像是正常人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后的表情。 “可惜，本来还想和你进一步温存，”他拿起空了的杯子，十分遗憾，“那就好好睡一觉吧。养足精神，明天才能弹琴给我听。” 路弥没还是保持着冷静的笑容，注视着他走出房间。 不是，什么叫进一步温存？ 什么又叫明天弹琴给他听？他根本不会弹琴！ 路弥呼出一口气，余光瞥见了被他翻着放在床上的玩偶。 他立马调整表情。 郑斯年没有主动把玩偶翻过来，指向一种可能—— 这个房间里，还有别的地方藏着摄像头。 不能掉以轻心啊。 现在这个情况，最好尽快入睡，否则郑斯年可能会再一次进来，质问他：为什么明明说困了却迟迟不睡觉。 但是在那之前…… 路弥打了个哈欠，一副困顿的样子，下一秒就“不小心”从床上翻了下去。 爬起来之前，他迅速将目光锁定床底下黑色之物—— 借着漏进来的灯光，他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东西的影子。 而是长长一根盘起来的铁链，一端连接着挂着铃铛的银色项圈。 第69章 艺术家3 路弥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背部、腿部肌肉大面积酸痛。 最初他以为，这是因为他还没太适应女性的身体。 直到他执行穿鞋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时，都感觉动作很僵硬，才意识到，身体有些不对劲。 怎么回事？ 拖着僵硬的身子洗漱时，路弥快速回忆，昨晚还有什么细节被他遗漏了。 郑斯年进门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杯水。 然后，像照顾生病的伴侣一般，督促着他喝下。 喝完后还拿走了杯子……那杯水，恐怕有问题。 可是，要怎样才能理所当然地不喝他的水呢？ 从浴室里走出，路弥正对着床头柜上的沙漏，然后双目睁大： 那沙漏，他起床时还是正常的。 现在却不知怎么的，自己倒了过来，其中的砂砾正在静静流逝。 他想到昨晚的经历，猜测郑斯年最多两分钟后就会进来。 这是否是该副本的规则，倒是很快就能验证。 在被迫与那个喜怒无常的家伙相处之前，路弥抱着试探的心态，走到窗户边。 昨天上面的提示是，别让他发现你不是她。 一夜过去，沙漏重置，提示是否会更新呢？路弥抓住窗帘，往旁边一拉—— 玻璃窗上仍是血红的大字。 只是这次，内容变了： “我的爱人，她如天鹅般高贵优雅” 路弥小声念了两遍。 视角变了。这应该是郑斯年所说的话。 至于高贵优雅这个描述，与路弥昨晚通过房间布置对房间主人的性格已经进行了猜测，二者基本是相符的。 那就按照提示，继续扮演喻卿尘吧。 沙漏上半部分即将流空，路弥准备把窗帘拉回去，手却忽然一顿。 然后他靠近窗户，将耳朵贴在了玻璃窗上。 他屏住呼吸。 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昨晚他会觉得这一处很违和。 从窗外的景象来看，他所在的楼层是三楼。 这栋房屋坐落在一处宁静的山脚，附近没有人家。 但是怪就怪在，实在过于宁静了。 夜晚没有风吹树木的沙沙声，清晨也没有鸟儿清脆的啼叫声。 郑斯年不在的时候，屋子里就只有路弥一人的呼吸声，静得可怕。 一滴一滴雨点落下，窗户上的血字被一点点冲洗，饶是如此，路弥仍旧什么也听不到。 这房间的隔音效果，好到匪夷所思。 门口传来一声响动，路弥回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脖子好像吱呀响了一下。 “卿尘，吃早饭啦。” 还是一样标准的笑容，郑斯年端着一个托盘走近，托盘上是一杯水和一个鸡蛋三明治。 水…… 路弥的视线没有在那透明的液体上停留太长时间。 而是微笑着看着对方，看他在一张四脚桌前停住，自己也在他的对面坐下，举止投足尽显高贵优雅。 路弥小口进食的时候，郑斯年就像个寻常人夫，静静看着他。 鸡蛋三明治吃了一半，郑斯年忽然开口问： “卿尘，为什么不喝水呢？” “……” 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路弥点点头，拿起水杯凑到唇边。 郑斯年嘴角带笑，眼睛却紧紧盯住他。 这让路弥更加怀疑这杯水有问题，是导致他身体变僵硬的直接原因。 假装喝下去然后悄悄吐掉吗？小桌就在灯光底下，光线明亮，要想不被发现恐怕没那么容易。 “快喝呀。你告诉过我，每天早晨喝一杯温水，对身体有益。” 又像昨晚一样，提起了他所不了解的事。路弥暗骂，他哪知道喻卿尘有没有说过这句话？ 这一回不能乱赌，但想蒙混过去，就必须尽快做别的会妨碍开口说话的事，也就是—— 路弥把头一仰，喉咙滚动。 同时他扶住杯子的手指自然地移动了一下——尝试喝进嘴里的一瞬间，将水汽化。 然而意外的是，没有作用。 郑斯年看着他把水喝得干干净净，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路弥把水杯放下，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 怎么回事…… 他的法力，失效了。 杯子里的水，还是一滴不剩地流进了他的胃里。 这不仅仅关乎他能否利用法力避免喝水。 更重要的是，他的法力是他在副本中大胆试错，以及与危机情况下与npc抗衡以保全性命的资本。 第一杯水就已经让他的身体开始变得僵硬，还夺走了他的法力。 那刚刚喝下的第二杯水呢？ 郑斯年起身，走到钢琴边：“还记得昨晚我们的约定吗？” 路弥冷静下来，说：“弹琴给你听。” “来吧，”郑斯年微笑道，“卿尘可是拿过国家奖的人。” 可是这具身体里的灵魂不是喻卿尘，而是对钢琴一窍不通的路弥。 按照程城的说法，作为一只灵猫，他的大部分时间都是跟着阿婆修炼和学习人类的文化知识，几乎没有离开过乡村。 但不能让郑斯年催促得太频繁，路弥扶着桌子起身。 喝过了水，身体比今天起床时更加沉重了。 他艰难地，一步步挪到钢琴边，忽然想明白了。 郑斯年根本不是想听他弹琴，而是…… 路弥坐在琴凳上，学着记忆中宁壮壮的样子，双手搭在琴键上。 他费力地移动手指，好半天也弹不出一个音。 郑斯年一副怜爱的表情：“看来，你实在太累了。就算了吧。” 路弥盯着琴键，还有那用力到泛白的手指。 房间里始终开着地暖，他却感到寒意浸入骨髓。 郑斯年根本不是想听他弹琴。 而是想利用弹琴，测试他是否真的喝了刚刚那杯水，手指是不是变得不能进行精细动作。 可是他明明，盯着自己喝下了那杯水。 好一个疑心极重的奸诈男人。 郑斯年没带多久就走了，所做的一切，都像是专门要他喝一杯水。 路弥费力地站起身，挪进浴室。 昨晚洗澡前，他利用商城里买的道具检查过，浴室里的监控只有一个，藏在镜子里端，对着门口的位置。 路弥站在摄像头拍不到的死角，用额头唤醒手环，进入面板商城的界面。 在特殊道具类里找了许久，才下单了一个合适的道具。 他不能再喝郑斯年的水了，希望这个道具有用。 完成这些看似简单的操作，路弥身心俱疲。 身体的累是因为手指操作不方便，只能靠额头滑动界面。 心理的累，一方面是因为心疼买道具花掉的金币，另一方面是，他真实地感觉到，这个副本的难度系数是之前的好几倍。 要活下去，仅仅是扮演一个高贵优雅的艺术气息的女性，明显是行不通的。 难道要放弃挣扎，认命死去吗？路弥不想这样。 还有什么信息没有挖掘到呢…… 第70章 艺术家4 路弥拖着沉重的躯壳，把房间里的箱子柜子，即使是用牙咬着把手也要打开。 书架上的书，他也想尽办法读了一些。 一个上午过去，他气喘吁吁地倒在了地毯上。 也不能说一无所获。 他所见到的，都是与喻卿尘艺术气质贴合的东西：文学，画笔，颜料，宣纸，乐谱等。 难道，这是个死局吗？ 路弥偏头，再次与床底下那团铁链对视。 那是正常情侣家会出现的东西吗？ 沙漏再一次翻转，开始倒计时。 郑斯年马上要来让他喝第三杯水了。 他疲惫地闭上眼，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疑问： 要是自己真正睡着，郑斯年会让伴侣安详地睡下去，还是把人叫醒，强迫他喝下那杯水呢？ 吃早餐时，郑斯年虽然会帮做帮忙擦嘴、关切注视这些事，可是他的眼神，两人的交流，从头到尾都是冷冰冰的。 郑斯年对待他，根本没有像对待真正的所爱之人那样，流露出丝毫爱意。 想到这里，路弥猛地睁眼。与此同时，沙漏里最后一颗砂砾落下。 门开了，一双皮鞋走进视线。 郑斯年俯身，将水杯递过来： “卿尘，喝杯水吧。” 他还是笑着，路弥却从仰视的视角，看到了他卷起的裤脚里侧，有血液的痕迹。 他杀了人。 也就是说，和其他副本一样，npc不会分身，玩家们也是处在同一时空。 路弥冷静开口：“我动不了。” 顿了顿，加上，“斯年，好奇怪，为什么我的身体变得这么僵硬？” 郑斯年将水杯抵到他的唇边，按着他的后脑勺，强行将水灌进去。 路弥反应也很快，借助地毯的摩擦唤醒手环，这样就启动了设置好的【直接使用指定道具】。 他躲在浴室所购买的道具，功能是将指定物体置换空间位置。 灌进嘴里的水，没有流进胃里，而是在道具的作用下消失了，出现在浴室洗脸池的水管中。 郑斯年浑然不觉，把水杯里的水全部灌完才停手，语气温柔： “别怕，很快一切就结束了。” 路弥敏锐地察觉到，这一次，他没有说“卿尘”这个名字。 郑斯年真的不知道，这具身体里的灵魂不是喻卿尘吗？ 这个疑问提出，一股激动之情遍布全身—— 他终于想通了，那些疑惑的点，也随之解开。 根据窗户第一次的提示，他要扮演喻卿尘。 第二次提示，“我的爱人，她如天鹅般高贵优雅”。 可是，郑斯年真的爱喻卿尘吗？或者说，喻卿尘真的符合“天鹅般高贵优雅”这个描述吗？ 他没有与真正的喻卿尘有过任何交流，只是凭借着房间里的布置，加上那句郑斯年对爱人的描述，理所应当地认为，她应该是有着艺术气息的清冷女子。 可是反看那些书籍，乐谱，画纸……全都和这房间一样，干净，崭新。 他所认识的喻卿尘，披着所谓“高贵优雅”的虚假藻饰，只是一个被囚禁在房间里的，没有灵魂的空壳。 但是眼下，郑斯年还在死死盯着他，他要装作喝过水的样子。 由于不知道喝了第三杯水具体会有什么程度的作用，路弥只能把效果演得比之前更坏。 他直接连嘴巴也不张了，楚楚可怜地看着郑斯年。 郑斯年满意地表情证明了路弥演技很棒。 他走后，路弥用能使出的最快的速度，挪到了浴室的监控死角。 唤醒手环，一咬牙，买下了能够切断周围所有电源的道具。 很快，地暖被关，热水器电源熄灭，摄像头也全部失效。 这逆天效果的代价，是路弥含辛茹苦攒下的金币直接扣掉一大半。 路弥肉疼的同时，也在庆幸鬼观众们打赏了足够多的金币。 现在郑斯年不能通过监控监视他的举动，他就不用时时刻刻假装喝过了第三杯水了。 至于刚才挪进浴室的举动，是在郑斯年刚走一小会以后，他应该还没来得及看监控。 并且，路弥已经有充足的理由怀疑，郑斯年还要赶着去看望其他“喻卿尘”。 从来到副本开始，他就没见过其他任何一个玩家。 而这房间又极度隔音。也就是说，就算有玩家在隔壁被杀死，他这里恐怕也听不到丁点声音。 但是，使用置换道具不是长久之计。 因为他不知道喝到第几杯水会出现一动也不能动的情况，总有一天郑斯年会发现的。 该怎么办…… 这个房间的各个角落，他都已经检查过了，没有更多信息。 窗帘后的提示，也似乎要一天才刷新一次。 路弥默默地，将目光放在了紧闭的大门。 得想办法逃出去。 晚上，郑斯年端着晚餐进来。 他脸色不太好，路弥猜测是因为自己把他房子的电源给切断了。 所以连那晚餐都是冷冰冰的面包。 郑斯年第四次，将水杯推了过来：“卿尘，喝点水吧。” 路弥却露出一个微笑： “斯年，我不想喝水。” 郑斯年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更糟了。 路弥也是紧张得要命，这是剑走偏锋，拿命在赌，他知道——但他维持着淡淡的笑容继续说： “我想喝酒。我想和你共进烛光晚餐。好吗？” 他已经推理过了，郑斯年知道自己，以及那些玩家不是真正的喻卿尘。 但窗户又给出提示“别让他发现你不是她”，用意何在？ 郑斯年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眼前的人已经不再竭力假装高贵优雅，反而语气轻松活泼，恰恰真的有一些她的影子。 他轻笑一声： “好啊，卿尘。” “我想穿得漂亮一点，想和你喝交杯酒，”路弥面露为难，“不过，我这个样子，做什么动作都很不方便，会毁了这次约会的……” 郑斯年慢条斯理：“我恰好配置了你这种病症的解药。” 就让这个“喻卿尘”暂时解放一下，给他带来一点乐趣，也无碍。 反正只是会耍点心眼子，造不出什么危害。 他郑斯年，永远是把一切牢牢掌控在手里的人。 路弥没有作声，不出所料，得到解药是有条件的： “不过在此之前，我想看看卿尘会选择什么样的衣服赴约，”郑斯年敲了敲桌面。 “要是穿得不合我心……你就保持原样吧。” 第71章 艺术家5 郑斯年的意思是，路弥要换上称他心的衣服，才能得到解药。 这个房间里的衣柜，路弥早就看过，里面都是些崭新素洁的连衣裙和衬衫。 若是按照他最开始的想法，要扮演一个能诗能画的喻卿尘，穿那些衣服是毋庸置疑的选择。 “怎么样，想好穿哪一件了吗？” 郑斯年打开衣柜门，手指拂过一件件挂着的衣服，眼神中流露出微不可察的轻蔑—— 衣柜里的衣服，不管他选择哪一件，都得不到解药。 就自己目前为止所遇到的玩家，就算再聪明也逃不过思维定势。 路弥扑闪着睫毛，声音放软： “斯年，我想穿那一件。” 郑斯年顺着他的目光回头，不禁怔住。 路弥所指的，是放在钢琴上的相框。 其中两支冰激凌是画面主体，除此之外还露出了喻卿尘的一小部分手臂，也包括所穿衣服的信息。 “就是那件，袖口有金属扣子、绣了一朵玫瑰花的白衣服。” 路弥硬生生扯出一个笑容，“怎么样？” 由于肌肉僵硬，那笑容的诡异程度堪比副本鬼怪，看得郑斯年竟莫名有些害怕。 虽然很不情愿，但他还是得承认路弥选对了，然后按照承诺拿来解药。 路弥喝下小瓶子里无色、散发着一股淡淡清香的药水，很高兴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窗户上的第一条提示“别让他发现你不是她”，所说的“她”，是真正的喻卿尘。 而第二条提示“我的爱人，她如天鹅般高贵优雅”，是郑斯年理想中的爱人。 他囚禁了喻卿尘，把她放在这个精致的房间，像一个没有自己灵魂的洋娃娃。 可是那些画具和书籍，丝毫没有动过的痕迹，可见真正的喻卿尘与郑斯年理想中的模样相差不小。 如果单纯根据房间摆设和第二条信息，扮演一个高贵优雅的人，就是错误的。 只是暂时不知道，要玩家们扮演真正的喻卿尘目的何在，难道是当替身？那又为什么要给他们喝有毒的药水呢？ 解药发挥作用，路弥的身体终于得到了解脱。 郑斯年同时拿来了那件衣服，路弥仔细对比了袖口的设计，确认是同一件以后，才放心地走近浴室。 他得时刻提防这个男人给他挖坑。 毕竟是别人的身体，路弥脱衣服时选择背对镜子，并且闭上了眼睛。 摸索着换衣服时，一个念头不由自主滑进他脑袋里： 如果他真的是女生，罗曼对自己的态度会是什么样？ 衣服换好了，路弥看着镜子中女人的脸，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不对。罗曼已经走了。 不管是不是有误会，他都不会回到自己身边了。恢复了神力的他，干嘛还要留在副本里受苦。 路弥啊路弥，你也真是的，不是说好了再也不要想起他吗。 “卿尘，怎么还没好，需要我进来帮你吗？” 郑斯年的声音冷不丁响起，路弥拍拍脸提醒自己收心，转身打开了门： “来啦。看看怎么样？” 还是要先应付眼前这个男人。 郑斯年看着眼前的人，换上了初次约会所穿的衣服，呼吸一滞。 他明知住在这具身体里的不是真正的喻卿尘。 可是那俏皮的一颦一笑，动小心思时一双杏眼所瞧的方向，都十分相似，就好像真正的喻卿尘就在他面前。 “卿尘，”郑斯年柔声道，“饭菜都在桌上了，我们来约会吧。” 烛台和佳肴摆满了桌子。 路弥脸上笑得甜蜜蜜：“斯年，这就是咱们的烛光晚餐啊？” “是呀，请。”郑斯年把椅子推开，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路弥坐下时扫了一眼紧闭的房间门，心里暗骂不停—— 谁家好人把烛光晚餐安排在卧室里啊我请问？？？ 直接说要出去肯定不行，他就是想利用这个机会，顺理成章地离开这个房间，以获取更多信息。 现在却还是被困在这里。 郑斯年给他倒红酒时，路弥用余光看了一眼他挂在腰间的一串闪亮亮的钥匙。 破坏监控后，他花钱买道具，想方设法，却发现无论如何都破坏不了房间门。 要从这个房间出去，只能是郑斯年在这个房间的情况下。 而且沈一文他们可能也是被关在这样的房间里，要救他们出来，就得拿到那串钥匙。 既然如此，路弥心想，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卿尘，不是要喝交杯酒么，来。” 郑斯年将手肘撑在桌子上举起酒杯，眸子幽光暗闪，像是等着看他的反应。 喻卿尘从来不喝红酒。 要是这家伙真的傻傻端起酒杯跟他喝交杯酒，自己就可以按照规则杀了他。 路弥垂眸看着眼前他为自己倒好的酒。 红色的液体难免不让他这个过了三次副本的人联想到人的鲜血。 “斯年，我不想喝红酒，” 他从桌子底下提出两瓶白酒，“来，是好汉就来干白的。” 郑斯年：“……” 说出去的话又不好撤回，于是出现了这么一幅诡异的画面： 一对小情侣，眼神交缠，捧着高脚杯喝交杯酒。原本应该极具暧昧氛围，却都终止于高脚杯中冒着泡泡的白酒。 郑斯年喝了两口，脸上就已经现出脸上不自然的红晕，却毫不自知。 “斯年，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全干了。” 路弥添柴加火。 郑斯年对自己的异常毫不自知，白酒算什么？ 他得不到喻卿尘的那段时间，每晚都靠酒精麻痹自己。 就现在这点量，他很自信自己能hold住。 路弥小口抿酒，观察郑斯年的变化。 郑斯年一杯酒下肚，眼前出现了重影： “卿尘……卿尘，是你回来了吗？从那个假货身边离开，来我这边……” 路弥起身，走到他身边，又倒了一杯： “斯年，我过来了。” 郑斯年死死盯住他，双眼通红：“卿尘，只属于我的卿尘……”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眼前人的脸，却被路弥轻轻抓住手，握紧杯子往自己唇边送。 “斯年，喝吧。” 看着一整杯酒一滴不剩地灌进郑斯年嘴里，路弥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让你要我喝毒水！ “扑通”一声，郑斯年上半身靠在了桌子上。 路弥勾了勾唇，从他腰间解下钥匙揣进兜里。 然后把手环对准还没喝完的那瓶白酒：“回收。” 这白酒是他趁郑斯年出去拿解药时放到桌下的，是面板商城中上好的道具，可以让人不知不觉中醉得一塌糊涂。 临走之际，他从床底下拿出来那条带着项圈的铁链，检查一下还能用，就一步步靠近了趴在桌上昏睡不醒的男人。 第72章 艺术家6 银色的项圈挂着铃铛，水灵灵地戴在了男人因醉酒而变得通红的脖子上。 路弥将铁链另一边，牢牢拴在了桌子腿上。 然后他站在郑斯年身边，曲起手指将他的脸摆正。 “啧。” 好好一个人模人样的npc，就是不干好事。 他凑近了郑斯年，灯光下男人的胸口在微微起伏，眉毛微皱，似是被梦魇所困，看起来楚楚可怜。 路弥一手按着他的头，另一手…… 给了他邦邦几拳。 每一下都砸得极重，像是下一秒就会把人的五官给揍歪。 这是因为郑斯年昨晚一上来就要强吻他，姑且出口气。 揍完之后，路弥又从商城里买了一些道具。火烧的，开膛破肚的，甚至有电钻，全都招呼上来。 路弥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 他不喜欢暴力，可是这个副本的npc，外形上看是最正常的，攻击性却是最强的。 任何一个小细节出错，都有可能丧命。 他现在所做的，是尽自己最大力量，给这个披着人皮的恶魔造成最大伤害。 那酒可以让人彻底失去知觉和意识，不用担心郑斯年会疼醒。 十几分钟后，路弥微喘着气，用手背擦了擦溅到脸上的血。 然后冷静地转身开门，留下密密麻麻散落一地的脏器和组织。 双开木门再度被关上，落锁的声音传来。 房间内，滚落在地上的一颗眼珠子，缓缓移动了一下，朝着木门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 距离路弥把房子的电源切断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暖气中断，走廊上昏暗阴冷。 路弥从背包里拿出手电筒，想了想，又把罗曼送的围巾系上——这还是他第一次给自己系围巾。 借助着手电筒的光亮，路弥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 这层楼两边都是屋门紧闭的房间，粗略一数，正好十几个，正是每个副本玩家数量。 由于房间隔音效果极好，靠声音跟房间里的人交流是没指望的。 路弥抛接了一下那串钥匙，走到第一扇门前，一把钥匙接一把钥匙地试。 每一把钥匙上都没有标注房间号，但图案不同，郑斯年或许就是靠图案来分辨的。 两分钟后，房门终于敞出一条缝隙，里面漆黑一片。 路弥站在门口，没听到人的声音。 推开门，大股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手电筒照出的惨烈画面证实了路弥心中的猜测。 绕开残肢断臂，路弥屏着呼吸，在小饭桌上找到了死去玩家的头。 即使被杀死，也仍然保持着喻卿尘的模样。 会是沈一文，钟子弦或程城吗？路弥判断不出。 他的心脏砰砰直跳，退出房间，去开下一扇门。 第二个房间里，喻卿尘模样的玩家坐在床边，看到他进来，吓得尖叫一声。 路弥问：“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战战兢兢：“我叫……我叫喻卿尘。” 真正的喻卿尘？ 不对，戴着手环。 路弥看对方那副害怕的样子，猜测她应该还在按规则扮演喻卿尘，柔声道： “不用害怕，我也是玩家，名字是路弥。只是大家都会变成喻卿尘的样子，有点诡异。” 那人闻言放下心来：“我叫、我叫朱彤。你是怎么逃出去的？” “把郑斯年灌醉。” 朱彤有些吃惊：“就这样？” 路弥已经开始往外走，他还赶着去解救其他玩家，“然后打得稀巴烂。” 朱彤快步跟上：“那、那他死了吗？” “应该没有，没有触发关键剧情的话，重要npc是不会死的。” 第三扇门很快打开，朱彤好奇地往里面探头，然后吓得直后退： “死……死了！！！” “嗯，违反扮演喻卿尘的规则就会死。” 路弥去开下一扇门，他面上从容淡定，实际上握着钥匙的手在微微颤抖。 第四，第五……接连好几个房间的玩家，都死了。 似乎是注意到路弥的情绪，朱彤小声问：“这些房间里，有你在意的人吗？” 路弥又开了一扇门，把手搭在把手上，停顿一秒，重重地点了点头，推门而入。 “谁？” 所有人发出的声音都是喻卿尘的音色，路弥站在门口，忐忑不安： “一……文？是你吗？” 房间里沉默两秒：“世界上最爱犯贱的人？” 路弥秒答：“程城！” 暗号对上，屋子里的人快步走出：“路弥，再见到你真高兴。” 沈一文还是老样子，说话淡淡的，语调听不出情感。 “我也是，”路弥则难掩激动，他真害怕在那个虚拟的海滩是最后一次见到朋友们的笑容，“还有好几个房间没有查看。” 也许是命运的安排，下一个房间里，开门就听见有人在唱歌。 虽然是喻卿尘的声音，但路弥和沈一文一下就认出来，那是钟子弦。 “哈哈，难得拥有女孩子的声带，就试一下唱女高音。” 钟子弦靠在窗户边，月光洒在他的肩上，人似乎也是安然无恙。 沈一文大步走过去，捧着他的脸：“还活着？” 也不知道钟子弦有没有认出面前的人是谁，恬淡地笑着：“活着。” 拿着手电筒的路弥沉默了一会，声音有点压抑：“一文……” “怎么？” “你看他的脚。” 沈一文低头，在手电筒的光照下，看到钟子弦的双脚竟然变成了白色、坚硬的石膏。 “怎么回事？”她问。 钟子弦始终注视着沈一文，他的身体已经动不了了，只能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没有你们那么聪明，虽然知道那个郑斯年叫我喝的水有问题，可是不喝就会被杀死，我想不出有什么办法不喝。” 沈一文却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水？什么水？” 被折腾到崩溃费了大把力气才没有石化的路弥： “？郑斯年没有强迫你喝水？一天三次的那种？” 沈一文摇摇头，她身上也的确没有半点僵硬的痕迹。 路弥思考片刻：“我猜，是因为郑斯年看你的性格很符合他理想中的爱人，而且不是装出来的，就舍不得把你石化。” “那他这样有解决办法吗？” 一向冷静的沈一文，语气中第一次带上了几分急切。 路弥把解药的事情告诉了他们：“他给我的是一人份的量。等会去屋子里的其他地方找找。” “好。”沈一文搬来椅子，让双脚不能移动的钟子弦坐下，“这样至少不会站得难受。你在这里等着，别担心，我们很快就把解药找来。” 钟子弦乖乖坐下，仍是带着笑意：“嗯。” 剩下的房间里，除去被杀的人，被部分石化了的有三个，听说还有解药都露出欣喜的表情。 但是，程城还是没有出现。 第73章 艺术家7 路弥又检查了两遍这层楼的房间，确认每一个房间都匹配了玩家，而程城不在里面。 死去的玩家仍然保持着喻卿尘的模样，这一点是最让人担心的。 “程城他会死吗？”路弥喃喃。 死去时使用的仍然是喻卿尘的身体，他们想要分辨都没有办法。 可是，怎么会呢，那么开朗的少年，整个神罚游戏的榜首大佬。 沈一文看他神情凝重，想到了一种可能： “程城通过的副本比我们多，他可能进过这一个，系统就把他分配到了别的副本。” 这话很有信服力，路弥用力点了一下头：“走吧，先去找解药。” 整栋房子电源都被路弥切断了，只能靠手电筒来获得照明。 玩家们的房间占据了整个三楼，往上还有一层。 路弥和沈一文上楼时，身后传来一道细微的女声。 “你们、你们慢点。” 路弥停下了等她，顺便给沈一文介绍：“她叫朱彤，也是玩家。” 沈一文“噢”了一声，没有太大兴趣。 楼梯尽头是一个很大的工坊，设有大面积天窗和高窗，一抬头就能看到没有星月的夜空。 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张宽敞的工作台，台面有切割留下的痕迹。 旁边有序摆放着许多设备，如电动雕刻机、砂轮、钳子、锤子等，还有一套套完整的测量和绘图工具。 沿着墙壁是一排整齐的货架，上面按标签分类放置了各种材料：石膏、粘土、木材等。 粗略扫了一圈整个房间，沈一文推测：“郑斯年应该是个专业的雕塑家。” “可是这里没有雕塑。”路弥觉得有点奇怪。 一直细声细气的朱彤此刻却忽然变得义正言辞： “艺术家不会喜欢别人进他工作的地方的，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几乎是同时，路弥和沈一文都投来带着疑惑的目光。 都在随时可能丧命的副本里了，很少会有人考虑这层面的事情。 “啊，”朱彤缩了缩脖子，“我的意思是，这里没有解药，还是赶紧去其他楼层看看吧。” 路弥打开所有抽屉和柜子仔细查看，确认的确没有解药，才说了声“走吧”。 去二楼的路上，路弥紧紧盯着走在前面的朱彤，总觉得有些怪异之处，可是又说不上来。 他和沈一文交换了一下眼神：要留意这个人。 二楼则有一个明显属于郑斯年的大卧室，以及其他几个客房，另一端是一个书房。 朱彤建议：“为了节约时间，我们分开找线索吧。” “不，”沈一文推了推眼镜，“你没看过鬼片吗，分头行动往往容易真的分头行动。” “你！”朱彤气鼓鼓地看向另一个人，“郑斯年随时可能苏醒，我们分开去找解药不是更快一点吗？” 路弥对上她的眼神，摇了摇头：“一起行动更保险。你实在着急的话，可以自己一组。” 朱彤不说话了。 卧室的布置和楼上玩家房间的布置相差不大，路弥本来指望在其中找到日记之类的线索，可惜并没有。 书房里的书，以雕塑理论和实践指南为主，除了书架就是书桌，似乎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剩下的就是客房了，”朱彤冷冷道，“你们要是听我的话分开行动，这会估计就查完了。” 说着她就往外面走，走了几步回头疑惑道，“干嘛不走？” 从门口看，喻卿尘模样的人抱臂看着她，一言不发。 “你是路弥还是沈一文，这么看着我干嘛？”朱彤狐疑道。 见对方不搭理自己，她走过去，想要往房间里张望，却被那人用身体挡住视线。 朱彤语气急促：“干什么？为什么不让我看？我不是你们的队友吗，这么防备我干什么？” 说着就拿手去推，结果被一拳打偏了脑袋。 “少动手动脚的。”对方很不客气。 “一文！你真聪明，我果然在你说的地方找到了解药。” 路弥怀里捧着玻璃罐子走出来，里面清色的药水随着他的动作而晃荡。 沈一文接过罐子看了看：“毕竟电视里都这么演，书架后面往往有暗格。” 朱彤看见那罐子后，眼睛直了一瞬，又立马移开，气势汹汹地告状： “路弥你看！她打我！” 路弥安慰：“别伤心，她打程城的时候力道比这重多了。” 带着分成一小瓶一小瓶的解药，他们去三楼给石化的几个人“解冻”。 “现在还好，石化最多的一个是到腿部，”路弥说，“要是再多喝几杯水，蔓延到头部，就没办法喝解药了。” 钟子弦仰头喝下最后一口，脚上的石膏状物崩裂开，露出一双赤脚。 另外三个解脱以后，连连道谢。 现在人多了起来，顺着手电筒的光，一溜看过去却都是外形一模一样的喻卿尘，分辨不清谁是谁，这场景还真有点毛骨悚然。 于是他们拿笔和纸在背后贴上自己的名片，相互介绍，发现没有一个新人。 “新人应该死光了，”一个叫张维的老玩家说，“一开局就跟其他有经验的人分隔开，估计状况都没搞清就触犯规则被杀了。” 其他人应和着抱怨这个副本难度有多高，路弥则趴到窗边，琢磨着明天早上要记得看看窗户上有没有刷新线索。 这是钟子弦的房间，视角和路弥所在的房间不一样，能看到很多别的东西。 就比如现在，他目光一瞥，发现房子东面似乎林立着许多黑漆漆的扁状物。 路弥赶紧侧身拿手电筒一照，定睛一瞧—— 竟是一个又一个墓碑，每一个墓碑后面，都有一个隆起的土包。 沈一文也靠过来看了看：“墓园。下去看看？” “好啊好啊，我们下去看看！” 说这话的是朱彤，路弥原本的确在犹豫是否要去看一看，听见她这样说，便很快做出来决定： “不去。” 原本充满期待的朱彤：“……” 刚才在书房，她就急匆匆地要引着他们离开。 可是如果那时真的跟着她走了，要找到藏在书架后的解药，不知道得到什么时候。 路弥对她的怀疑越来越深。现在她急切地想要去墓园，难说其中不会有什么危险。 果然，他走到更靠东边的房间里，透过窗户一看。 那墓园中央，站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身影。 注意到手电筒的光亮，它缓缓抬手招了招，似乎是在说： “来，到这里来。” 第74章 艺术家8 路弥也抬手： “傻子才会来。” 他小声跟沈一文说：“墓园晚上阴森森的看着就不安全，其中还有一个奇怪的人，等白天再去吧。” 对于拿到钥匙救出他们的人，一群“喻卿尘”不约而同选择跟着他，而不是像以前的副本那样各自抱小团体。 经过某个房间时，路弥停下，他身后的这群人也停下：“大佬，这里面有线索吗？” “这里面有郑斯年。” 被称为大佬的路弥暗爽地抿了一下唇，打着手电筒，趴在地上透过门缝往里面瞧。 然后成功跟一只掉在地上的眼球对视。 他冷静地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郑斯年还是稀烂的，暂时没有苏醒的迹象。” 接着就是一阵“哇塞”“好厉害”的赞叹声，听得路弥不禁暗想，程城这小子原来过得这么爽。 一个玩家夸完路弥，打了个哈欠：“既然这样，时间还不算紧急，我们就先分房间休息吧。” 哈欠是会传染的，听他这么说，其他人也纷纷表示时间晚了自己很困。 路弥看了一眼那人背后的名牌，大声念出：“张维？” 另一个玩家浑身一激灵，立刻扒拉着衣服检查自己身后的名牌： “我去!我才是张维啊，名牌怎么变成朱彤了？” 朱彤：“……” 他到底怎么发现我不是张维的！？ 路弥监督着两人把名牌换回去，表情严肃：“朱彤小朋友，副本内无儿戏，不要再这样了，好吗？” 朱彤已经注意到他不会按照自己的话去做了，就换了名牌想要冒充其他人。 这个家伙，真的是玩家吗？ 对于其他几个人来说，朱彤只是开了个玩笑。但路弥对她的防备和怀疑，因为这事又加深了一层。 最后的安排是，路弥、沈一文和钟子弦去继续去一楼找线索，其他人自便。 一楼无非是普通的客厅、厨房和餐厅，朱彤又嚷嚷着没什么好查的，要回去睡觉。 “要睡觉就滚回去睡别在这里狗叫。”沈一文挥着拳头准备把人轰回去，却被路弥笑眯眯地拦下来。 沈一文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们已经形成了跟朱彤对着干的习惯，朱彤说要回去睡觉，他们就继续认真找线索。 没过多久，路弥在厨房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块活板门。 把耳朵贴在上面，没有听到半点声音。 “朱彤，你说我们要不要下去看看？”他直起身微笑着问。 朱彤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下去。” 路弥点点头：“好哒。一文？” “来了。” 朱彤满脸问号：“诶?不是？你们不应该不听我的话，选择不下去吗？” 另外两个人早就摸清了她的套路，正忙着把活板门打开。 钟子弦和另外几个玩家虽然不懂，但也跟着下去了。 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是一条狭窄的甬道，地面仍然维持着干净整洁，四面墙壁都糊了白水泥。 路弥和沈一文并排走在前面，其他人在后面跟着。 十几米后是一扇上了锁的铁门。 路弥拿出从郑斯年那偷来的钥匙，排除那些玩家房间门上的钥匙，就只剩下一把。 他将钥匙插进锁孔的一瞬，身后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往后面退。 路弥动作一顿。 这其实很危险。谁也不知道铁门后面是什么。 换作是以前，他会无所畏惧，可是现在……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 他已经失去法力了。 沈一文注意到他的异常，问：“怎么了？” 路弥摇摇头：“朱彤呢？我想通过她的回答来判断里面有没有危险。” 失去法力也没关系，他会努力活下去的。宁壮壮，沈一文她们，不都是没有法力的普通人吗？ 有人回应他：“朱彤没有跟着下来，说是回去睡觉了。” 钟子弦问：“要我去把她带过来吗？” “不用了，朱彤不一定安全，”路弥缓缓转动钥匙，“你们离我远点，一旦发现异常立刻逃跑。” 沉重的铁门应声而开。 里面死气沉沉，漆黑一片。 路弥将手电筒往里面一照，看到了密密麻麻的石膏雕塑，摆满整个房间，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抬脚走进去，穿梭在其中。 沈一文也一起进来：“原来，郑斯年的作品都被堆到这里了。” 少部分是完整的女人像，更多的是身体部位：一只手臂、一条腿或者头颅。 路弥在房间中心高大的女人像前停了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 那些头颅，还有女人像的脸，都一模一样。只是表情不同，有的哭有的笑。 ——全部都是喻卿尘。 这一夜玩家们两到三人一组，挤在一个房间睡觉。 经过朱彤的房间时，路弥试着推了推。 张维见状问：“咋了路弥，人家小女生害羞喜欢一个人睡，难不成你想去陪她？” “不是。门从里面锁上了。” 张维想了想，觉得情有可原： “她担心郑斯年苏醒，从外面直接进去，就把门给锁了吧。诶，还挺聪明的，我们今天晚上也锁门吧？” 张维的分析听起来很有道理。 可是朱彤，实在太奇怪了。 路弥看看时间马上就要到十二点，拒绝了张维同住一个房间的邀请，去找钟子弦了。 他不想让朋友以外的人知道自己会变猫。 清晨的阳光洒下，钟子弦揉揉眼睛，发现路弥正颇为紧张地盯着自己：“子弦，你昨晚几点睡的？” “凌晨吧。怎么了？” 路弥凑近了一些：“昨天晚上我太困了，十二点前就睡着了……想问一下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钟子弦歪头仔细回忆：“没啊。你睡觉可安静了。” 路弥闻言十分感动： 不愧是他的好伙伴！即便知道他变了猫，也毫无顾虑地接受他！ 钟子弦则眨巴眨巴眼睛，虽然不懂眼前的人为什么一副热泪盈眶的样子，但相信路弥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路弥洗漱完走出房门，看到一个名牌是林君君的玩家正在门外转来转去，问道：“出什么事了？” 林君君昨晚和沈一文睡在一起，此时这副焦急地模样让他有了不祥的预感。 “沈姐姐，沈姐姐她……”林君君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她变成雕塑了！” 第75章 艺术家9 沈一文变成了一尊洁白的大理石雕塑。 躺在床上，还维持着睡觉的姿势，表情平静，想来变化时并不痛苦。 林君君醒来的时候，感觉身边的人没有体温，看到这副景象，被吓得不轻，就连此刻也不敢靠太近。 路弥闭一闭眼，冷静片刻。 沈一文没有喝郑斯年的水，她亲口说过的。而且就算喝了，身体的变化也不是一步到位的。 “一文，一文……”钟子弦趴在床边，嗓子都哭哑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路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出的话没什么底气：“总会有办法的。” 沈一文是怎么变成雕塑的，以及是否还能变回来，他没有答案。 一定是哪里被遗漏了。 他定了定神，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念出今天的血字提示： “真希望她像小麻和小寻一样听话” 新的信息，小麻和小寻。 是郑斯年养的宠物还是什么，也还不知道。 路弥靠在窗边，再一次看向墓园的方向。 天气阴沉沉的，即使是白天，那里也是一派阴森的景象。 不过，昨晚那个瘦削的鬼影不见了。 “早上好啊大家，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房间门口聚集着几个“喻卿尘”，说话的那个是朱彤，伸着懒腰，面色红润。 “早。在副本你还这么精神？” “嗯呢，你们围在这干嘛？”朱彤问。 “听说路弥在这个房间，我们想等他指令行事。” 朱彤“切”了一声：“亏你们都是老手了，还巴巴求带呢？我刚刚去郑斯年房间看过了，还是稀巴烂的。我看啊这个npc不会醒了，你们没必要这么紧张。” 这话说得大家不是滋味，张维不服气：“你就很厉害？过了几个副本，说来听听？” 眼看着双方就要吵起来，门忽然开了，少年声音淡淡的： “我和子弦还有林君君准备去墓园找线索。要一起的人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就走。” 几个玩家互看几眼，张维说要去，朱彤和另一个叫韩妙可的女孩说害怕，要留在房子里。 “诶路弥，那个叫沈一文的姑娘呢？她不去吗？”朱彤问，一副真诚的样子。 路弥把门敞开：“一文今早变成雕塑了。” 看到床上光滑的人形雕塑，几个人纷纷倒吸凉气。 朱彤眼睛睁得老大：“怎么会这样？她触犯什么死亡条件了，还有救吗？” “暂时不知道。”路弥的目光从朱彤身上淡淡扫过，就走开了。 他到关着郑斯年的房间门口，再次检查了一遍。 郑斯年仍然维持着那副死样子，路弥没有放心，反而被一种朦胧的怪异之感所笼罩。 奇怪。不是说未达成一定条件之前，npc不会彻底死亡吗？ 房子的大门应该就是副本的出口，无法打开，他们就从后门走出去。 穿过一片齐膝深的杂草，就来到了死气沉沉的墓园。 墓园不远处是一片弥漫着浓雾的树林，扞卫着边界。 路弥带头走在前面，钟子弦顶着已经哭出三层眼皮的眼睛，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身边。 从墓碑上刻下的名字和介绍来看，这里埋葬着郑斯年的父母亲和祖父母，还有其他亲人。 后面是不停张望的张维，想摸摸墓碑，又害怕地缩回手：“我去，这破副本的死亡条件莫名其妙的，别给我也变成雕塑了。” 还有林君君，走了一会小声地问：“妙可和朱彤留在房子里，真的没问题吗？” “不知道，这是她们自己的选择。”路弥说着，在一座坟墓前停了下来。 那座坟墓土包高高隆起，墓碑前放着带着露水的鲜花。 碑上的黑白照片，女孩笑得极其灿烂。 下方是简短的介绍：亲爱的。 “喻卿尘原来已经死了啊，”林君君思极恐，“那还说什么‘别被他发现你不是她’，郑斯年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不是喻卿尘啊。” 张维绕着坟墓看了一圈：“所以我们知道喻卿尘已经死了。ok回去吧，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这儿好像越来越冷了……” 路弥没有回答，盯着那含情脉脉的“亲爱的”只觉得讽刺。 他不觉得喻卿尘的死跟郑斯年脱得了干系。 钟子弦很少看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猜测道：“路弥，你该不会是想……” 路弥从商城里下单了一个铁锹，铲进泥土里，认真点头：“嗯，挖。” “啊？”张维和林君君都是一愣，确认了好几遍自己没听错。 现实中挖死人坟就已经非常考验胆量了，更别说这是在惊悚副本里！ “如果害怕，可以原路返回。”路弥已经开始埋头挖了，一锹泥土被从坟墓上铲下来，洒向另一边的空处。 “我也一起。”钟子弦调出面板，还在加载商城界面，却发现路弥停了下来，“怎么了？” “雾，”路弥说，“树林里的大雾弥漫过来了。” 张维惊叫一声撒腿就跑，速度让人怀疑他只是靠这两条飞毛腿就能活到副本结束。 林君君急得跺脚：“你们、你们不跑吗？” 路弥观察了一下，还是很冷静：“跑不了了。” 大雾已经迅速将他们包围，可见范围只剩下喻卿尘这个坟墓周边两三米的地方。 “啊啊啊跑啊——”刚刚已经跑掉的张维从反方向冲进来，看到路弥他们傻眼了，“诶？我这是又回来了？” 张维不信邪，直到看到墓碑照片里笑着的女孩，才相信自己鬼打墙了：“我靠！都叫你不要挖了不要挖了，这下完蛋了吧，谁他妈进恐怖副本里挖人家坟啊？” 面对指责，路弥靠着铁锹没说话。 一向不善言辞的钟子弦，其实还没从沈一文事件的打击中缓过来，听他这样说皱起了眉： “路弥不是说过吗，害怕的话就回去，而且、而且一开始就是你自己选择要跟着来的！” “卧槽越来越冷了，”张维这个天气还穿着在公共休息区穿的短袖，冻得牙齿打颤，也不忘回击，“我那不是以为他有多厉害吗，谁知道净作死！” 一直沉默的林君君猛然爆发：“都别吵了！” 她颤抖着手，指着迷雾中一个方向，声音弱了下来。 “那里，那里有东西……” 第76章 艺术家10 林君君的脸因恐惧而扭曲。 钟子弦和张维安静下来，他们也看见了那个东西—— 一个黑漆漆的瘦削身影，披一件褴褛的大衣，上面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洞口，站在浓雾中静静注视着他们。 路弥招手：“我们来了。” 大气不敢出的张维懵了：“你们认识？” “昨晚有一面之缘。” “嗬……嗬嗬……”像是听到路弥的呼唤，那个身影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声音，像是卡了一万年的痰。 “动了！它动了！”林君君惊叫三连，“怎么办啊路弥？” 那人缓步走近，路弥才发现它穿得跟罗曼有几分相似，大大的兜帽遮住面容，长长的衣摆遮住双脚。 不过眼前这一个，露出来的是下半张脸，薄陷的嘴唇裹不住一口枯黄的牙齿，皱纹深深刻进皮肤的纹理。 很明显，罗曼比他好看。 “你们……要挖坟？” 嗓音浑浊，伴随着口中吐出的不明黄色气体。 张维立刻把责任都推到路弥身上：“是他，都是他！别牵扯到我们头上！” 路弥面色不改：“是我。” 林君君投来敬佩的目光：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会记得给你烧纸钱的。 氛围凝重得很，老人抬起手指着天上： “挖得真不是时候。” 张维听它这么说心猛地一沉，只求它能放过自己。 “晚上来才是最好的，”老人接着说，“地里的尸体汇聚夜间阴气，才有力气把人拖下去。” 路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幸亏昨晚跟朱彤对着干，没来墓园。 张维咬牙切齿：“别高兴得太早，它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要把我们喂尸体吗？用这浓雾把我们困到晚上……” 下一秒就听见老人说：“不过现在是白天，算你们走运。我一把老骨头，没精力把你们困到晚上。” 它仰起枯瘦的脸，露出一对巨大的、凸起的眼球，“所以，咱们现在就把事情解决了吧。” “你想怎样？”路弥问。 直接杀了他们？ 应该不会。没有信息说明闯进墓园就必须死。 “我们来玩一个游戏：鬼抓人。” “赢了的人，我就由着他们挖坟。” 张维急性子：“输了会怎样，成为尸体的养料吗？” 老人“嗬嗬”笑了几声：“你们到时候就知道了。” 这话说的，好像他们一定会输一样。 在场四个玩家，必须全部参与。 他们按照老人的要求，跟随一个光点前往墓园里四个角。 大雾之中，几乎只能看清脚下的路。 路弥在西北角站好，光点便消失了。 很快老人的声音幽幽传来：“大家都准备好了。游戏……开始。” 墓园很大，已经望不见其他人的影子了。 一片寂静中，路弥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窸窸窣窣由远及近。 似乎是什么东西，猫着腰在草丛中快速前行。 冲着他来的！ 路弥拔腿就跑！ 走过来的时候，他特意在面板商城下单，洒了一路的米。 现在他就要跟着这草丛中的记号，回到喻卿尘的坟墓。 老人说过，只要在被鬼追到之前回到出发点就算获胜。 跑着跑着，沈一文变成雕塑的模样浮现在他眼前。一咬牙，跑得更快了。 寒风在他耳边刺啦啦地刮过，恐怖的是，身后的东西不仅对他穷追不舍，还同样加快了速度，碾得杂草发出极大声响。 那个老头一把骨头了，能有这么矫健？！追人的鬼，应该不是它自己……那会是什么？ 老人说过，游戏过程中禁止回头。 然而这个念头一出来，路弥就发现自己竟然特别想知道，身后追着他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意识到这一点后，路弥火速从商城下单了【抗精神污染药剂】，狂灌进喉咙里，同时用力掰着自己的头不往回看。 老人只说不能服用加速逃跑速度的药物，没说不能喝对抗精神污染的。 他选的是最贵的那一款，药效发挥作用也很快，没跑多远，那股极度的想要回头的渴望就消失了。 眼看着目的地就在眼前，路弥几个大跨步就准备冲进去，却忽然听到了从另一个方向传来的跑动声。 这么浓的雾，路弥都能看到隐隐约约的影子，很快辨认出那是同样被追的张维，甚至听到了他粗重的呼吸声。 游戏规则还有一条，在到达目的地之前，玩家绝对不能碰面。 然而张维像是绕晕了，朝着他这边冲过来，两个人马上就要相遇！ 目的地就在眼前，路弥却不得不忍痛绕道，同时大喊：“张维，喻卿尘的坟墓在你右手五米远的位置！” 好在张维耳朵不聋，听了路弥的话就转弯：“我到了！” 跑了这么久，路弥已经有些体力不支，速度慢了下来，身后阴凉的感觉侵袭而来。 不能被抓到！ 他咬着牙，只感觉肾上腺素飙升，大步拐到喻卿尘的坟前，听见老人说“恭喜完成”，才扶着自己立在原地的铁锹休息。 “诶，谢了哥们。”张维拍拍他的肩，“虽然是因为你我才被卷进这破游戏的。” 路弥没搭理他，环视一周，只看到了老人阴森的笑容：“子弦和林君君呢？” “啊，他们，”老人说，“游戏失败了哦。” 路弥抄起铁锹：“人在哪里？” 老人一挥手，迷雾散去。 钟子弦的雕塑，远远地出现在路弥的视野中。 “在游戏过程中没控制住回头看了，这是惩罚。” “还有一个呢？”路弥忽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违反了游戏规则会变成雕塑，但林君君既没有出现在目的地，也没有变成雕塑，那…… 老人仍旧笑眯眯的，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她被鬼抓到了哦。” 被鬼抓到会是什么下场？ 近处的草丛里，传来了一道狼吞虎咽的声音。 其他三个方向也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草丛在随着那些东西的快速移动而向两边破开。 追人的鬼有四个。 咀嚼的一道声音变成了两道，然后是三道，四道。 路弥再看看静止不动的钟子弦，捏紧了拳头。 良久，他开口：“你说的是会让胜出的人挖坟。我胜出了。” 老人一愣，一想他说的也没错：“你挖吧。” 路弥抄起铁锹，一言不发地埋头挖坟。 张维也不好意思闲着，在旁边给他精神上的鼓励：“挖得不错小伙子，加油哦！” 棺材渐渐显露，路弥扔下铁锹，从商城买了专门的锯子吭哧吭哧地开棺。 张维在一旁好奇地看着，还不时问一句“你不怕吗”。 他最终还是在推棺材盖的时候搭了把手。 棺材盖被推下，路弥看着里面的东西，陷入了巨大的震惊。 第77章 艺术家11 棺材里躺着的，不是喻卿尘的尸体。 张维擦了一下并不存在的汗：“你表情怎么这么……悲伤？” “是我朋友。”路弥垂眸。 是程城。 玩家们都无一例外地变成喻卿尘的模样，但此刻面色惨白躺在棺材里的…… 路弥一眼就能认出来，会在腰间系一条如此鲜艳的腰带的，只有程城。 “哈？”张维震惊，“玩家会刷新出现在棺材里？那不是一开局就憋死了？” 这时围绕着林君君传出的那四道咀嚼声停下了，一直站在他们旁边的老人却忽然出声： “好吃，真好吃。” 路弥依然看着程城，然后不信邪般拖着他的上半身把人捞起来。 宁壮壮永远留在了副本里。 罗曼离开了。 一文和子弦变成了雕塑，不知道是否还能变回来。 现在连程城……不会的，不会的，他就只有这么几个朋友…… 老人干笑几声：“死心吧。你们来晚了。” “他不是开始就出现在这里面的……不过，也待了很长时间，早就……” “闭嘴！” 路弥怒吼一声，将耳朵凑到程城的胸口处。 张维被他这一声吼吓了一跳，没想到平时看起来那么温和的人会突然爆发。 更惊悚的来了，张维扫了一眼那具尸体的脸，惊恐大叫：“他他他他他——他睁眼了！” 路弥猛然抬头，果然看到怀里的笑盈盈望着自己，深情款款吐出： “……吻我。” 路弥的眼泪还在眼睛里打转，一听这话直接嫌弃地撒手走人。 程城的头砸在棺材板上发出好响一声“咚”：“啊！痛！” 震惊的表情转移到了老人和张维脸上： “不是，怎么，嗯？？？” 程城没空搭理他们，拍拍身上的灰就去哄人：“路弥宝贝不要生气，你听我跟你解释……” “滚。” 程城万箭穿心：“你怎么变得跟一文一样了？” 提到沈一文，路弥神色一沉，指了一下钟子弦变成的雕像：“一文和子弦……都变成这样了。” 程城终于不闹了，也变得严肃起来： “一定还有办法的。这副本难度高，与之相应，通关后有几率复活没有完全死亡的玩家。” “第一天晚上，郑斯年一进来我就往他脸上贴符然后冲出去，但是没多大用，他马上就追上了我。” 路弥问：“你就跑到墓园来躲难？可是，到了晚上尸体会活动吧？” “是的，一个两个全掀开棺材板爬出来要拖我下去，”程城回想起那场面，激动地搓了搓手，“我发现，它们很惧怕喻卿尘的坟墓。” “……这就是你把自己活埋的原因？” “是吖，不要小看我们的假死术，很逼真是吧~” 路弥没说话，扪心自问，程城脸色惨白与死人无异的模样真的吓到他了。 “喻卿尘的尸体不在这里面，”他走到棺材边，从里面拿出两样东西，“只有这些。” 路弥首先接过来看的，是一沓厚重的a4纸，密密麻麻印满文字和图表。 第一页写着nb大学博士学位论文，姓名：喻卿尘。 非常神奇的是，论文标题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合起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光是念出来都有些吃力： “轻量级卷积神经网络设计：针对嵌入式系统资源受限的问题……？” 程城扶额：“我也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能在恐怖副本里见到这种东西。” 他手上拿着的第二样东西就好理解多了，是成年男性两个巴掌大小的布偶。 穿一件红色外套，头发是一股一股的脏辫，大大的纽扣作眼睛，在黑夜里看着有些瘆人。 路弥翻开它的衣领，标签上面是熟悉的蓝色圆珠笔字迹：小寻。 他立刻将今天在窗户上看到的提示背出来：“‘真希望她像小麻和小寻一样听话’……小寻在这里，那，小麻呢？” 程城难得保持了这么长时间的严肃，直到离开墓园前，他要把钟子弦的雕塑搬回去。 但在光天化日之下靠近了雕塑的嘴巴。 路弥：“你在干嘛？” “你没读过睡美人吗？”程城激动万分，“当然是吻醒他啊！” “……” 路弥不知道他最后有没有下嘴，反正是没眼看了。 只是一丝疑惑涌了上来：程城说什么花前月下海誓山盟，还有什么看到自己和罗曼走在一起很伤心，意思是说他俩在现实中是情侣的关系吧？ 情侣的话，一般来说不会当着另一半的面亲吻别人吧？ 他思路一转：自己忘了对方，虽然很不公平，是不是默认这段关系终止了？ 而且，做出这种事的人是程城的话，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 路弥又一次被自己说服了。 打开后门，房子里静悄悄的。 程城吭哧吭哧把钟子弦搬进来，放倒在沙发上：“呵呵，小美人，哥哥肌肉帅不帅~” 张维彻底相信他是外星生物了：“不是你……” “一楼没人。”早已习惯程城发癫的路弥抬脚往二楼走。 选择留在房子里的韩妙可，却忽然出现在楼梯顶端，一脸惊恐： “不好了，沈一文的雕塑不见了！” 路弥一怔。 不见了？已经变成了雕塑，还会遭到鬼怪袭击？ 他匆匆跑到沈一文的房间，床上果然只剩下了被褥。 张维在门口张望一下：“天呐，在墓地里听程城那样说，我还以为通关以后变成雕塑的人就会恢复呢……” 后面更消极的话，他忍住没说出来，因为担心踩到路弥雷点招来一声怒吼。 路弥将手里的论文和布偶留在床上，略过张维，跟紧随而来的程城说： “去地下室看看。” 看着两人的背影，张维感叹道：“年轻就是好啊……这种恣意的少年气，很招女孩子喜欢吧。不像我~” 说着他伸个懒腰，转身准备去睡觉，却猛地对上一张喻卿尘的脸。 女孩笑眯眯地：“我倒是觉得，年轻人做事容易冲动，招来祸患。还是年长的好，成熟又稳重。” 张维想到被鬼抓住的林君君被吃得精光的尸体，很赞同： “是啊。早知道我就跟你们一样留在屋子里了，又安全又舒服……等等，你是朱彤还是韩妙可啊？” “不告诉你，”女孩撕下自己背后的名牌放进兜里。 然后抚上他的脸，吹出的气息让张维浑身一颤， “你能猜到吗？” 第78章 艺术家12 地下室里，路弥在雕塑之间艰难穿行。 一边跟程城交流信息，一边寻找，已经过了半个小时，都没找到背后贴着沈一文名牌的雕塑。 “到底去哪里了……”总不能真如张维所说的那样，彻底消失了吧。 那样的话，即使通关了，沈一文也不会回来了。 还有同样变成雕塑的钟子弦…… 程城却蹲在放在房间中央的雕塑前看得老认真： “你说，郑斯年为啥要造这么多喻卿尘的雕塑出来？” “畸形的爱？” 窗户上的提示，还有床底下的铁链都表明，郑斯年对喻卿尘有着偏执的占有欲。 地下室里似乎没什么好找的了，路弥叹着气准备去其他地方看看。 “我就不一起了，”程城说，“玩家房间的钥匙都在你那里吧？” 路弥只当他是要检查关着郑斯年的房间，就把那串钥匙递了过去。 程城走上二楼，双手插兜，在一个房间门口听了半天：“哎呀，好安静哦。” 然后他抬手重重敲了敲，“有人吗，没人我进来了？” 他似乎忘了这房子极度隔音，一副“你们不开门我也没办法”的样子，拿出钥匙就旋进去。 门刚刚拉开一条缝隙，里面的人就惊声尖叫起来：“啊啊啊啊——你干嘛！！！？？” 程城靠在门边，看着里面赤身裸体匆匆找被子掩盖自己的两人，害羞地闭上了一只眼睛： “张维出来一下，其他人继续自习。” 反应过来的张维怒气冲冲：“你脑子有毛病吧？好好的兴致全被你搅没了！” “随便啊，考不上就考不上，跟我有什么关系呢？”程城摊手，“话说，你旁边那位是朱彤还是韩妙可都不清楚吧？” “瞎说！”张维气急败坏地给自己套衣服，“她是妙可，我能不知道吗？” 韩妙可缩在被子里，楚楚可怜：“出、出去！流氓！” “咱们用的都是一模一样的身体，”程城大步走到床边，熟练地从床底下掏出铁链，“实在害羞的话，给你三秒钟时间把衣服穿好。” 张维震惊：“啊？” 韩妙可抖了一下：“你要做什么？我们都是玩家，我还是女生，说出去你会名誉扫地的！” 程城已经开始倒计数，韩妙可慌慌张张扒拉着衣服穿上：“很晚了，我要回房间休息了！” 程城看了一眼时间：“才十点，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呢。你这么急着走……” 他用力将铁链套上韩妙可的脖子，笑眯眯地，“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我靠你干嘛？”张维傻了，“怎么突然对玩家出手？” 程城手上极其用力，韩妙可直翻白眼，胡乱伸手要去抓挠他，却都被程城躲过。 “张哥……”韩妙可断断续续求助，“张哥救救我……” “别搞啊！玩家杀玩家后果很严重的……” 张维想扯开两人，又被程城的眼神吓了回去，“我……我也帮不了你！我先走了！” 他溜下床就往门口跑去，想着程城万一下一个就来杀自己就完蛋了。 然而刚到门口，他就被人堵住了。 路弥淡淡扫了一眼程城那边，落回张维身上，真诚发问： “玩家杀了玩家，会怎样？” “你、你想干嘛？”张维警惕着，眼睛在路弥身边扫视。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路弥走近他，“告诉我，玩家杀了玩家会怎么样？” 他是真的很好奇，但在张维听来，这就是要他命的节奏，嘴上说着“我说我说”，却一个劲往外钻。 路弥揪住他的衣领：“别急着跑，你以为，房子里就很安全么？” 张维一愣：“你什么意思？郑斯年不是死透了吗？” 程城那边已经在戴着手套的情况下，把韩妙可结结实实绑在了椅子上。 “你马上就知道了。”路弥紧紧盯着他。 张维咽了一下口水：“杀死其他玩家的人，我见过……” “手背，手臂，还有背部，都长满了人类的手指甲，密密麻麻的，看着可吓人了。” 似乎是生怕路弥和程城对自己做什么，他急匆匆补充道，“那个副本很难，他没来得及通关进疗愈区，就先被那些东西折磨致死了。” 路弥的瞳孔颤动了一下。 张维所描述的，跟罗曼出现过的情况一模一样。 巴特庄园那个副本里，他杀了谁…… “为什么，”路弥说，“为什么要杀人。” 张维“啊”了一声：“你不知道？你们都把人绑起来了竟然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程城兴奋举手，“那是好久以前了，我还是个新人。当时的榜首……现在不让提起他的名字，是第一个积分突破六百的人。” “突破六百积分会怎样？” “会解锁一项隐藏成就，跟杀人有关，”程城回忆着，“不过我不能说太多。因为那位榜首，就是因为泄露了秘密，在休息区被当众处决了。” 总之，杀其他玩家会有巨大的好处，甚至有人不惜冒着浑身长满指甲的风险去做。 路弥还是不懂，罗曼本身不是玩家，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路弥放开张维，走到韩妙可跟前。 “说吧。朱彤在哪里？或者说……” 路弥蹲下，微微歪头，“小麻在哪？” 韩妙可睁大了眼睛。 她拼命摇头：“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快给我松开，我要回房间休息了！” 时钟的指针，指向了十一点。 绑绳子从椅子上松松垮垮地掉落下来——那么大个韩妙可，在一瞬间变成了一个穿着蓝色外套的布偶。 “奇怪，小麻不应该是……”路弥翻开它的衣领，标签上写道：“小麻。” 程城揉揉眉心：“就这样？你不是说表现最奇怪的是朱彤吗？” “不，”路弥皱眉，“笔迹不对。既不是郑斯年的，也不是喻卿尘的。她不是真正的小麻，只是一个复制品……” 路弥猛一抬头，“糟了，去郑斯年的房间看看！” 他们跑出房间，走廊上却莫名起了大雾。 张维气喘吁吁地冲出来，看到路弥他们：“不是？又是鬼打墙？” 路弥抬手：“嘘。听。” “呜呜……” 四下安静，只听到女人隐隐约约的哭声。 正是从对面传出来的——那是沈一文的房间。 第79章 艺术家13 张维指着对面紧闭的房间门，说话都结巴了： “她、她、那个沈一文，不是变成雕塑了吗？玩家变成冤魂夜间哭泣的事，也不是没有过……” 程城把那串钥匙递给路弥，路弥凭借着记忆选出对应的一把，直接走过去打开了门。 房间内大雾浓度更高了，即使裹了不少衣服，寒意还是侵入肌骨。 随着走近，女人的哭声也越来越清晰。 程城两指夹符，吹了吹不知道啥时候戴上的小蜜蜂： “我从对面教室出来。这一层楼，只听见咱班上最吵。” 不仅是路弥和张维，那女人的哭声也静默了。 极高浓度的雾中，传来一声：“导师，不要给我延毕。” 大雾散去一些，他们终于看见了，一个女人站在床边，一身白衣，长发披肩——标准的女鬼打扮。 程城：“这位同学，抬起你的头，敢做敢当从轻处分。” 女人抬起惨白的手，撩开遮住脸的黑发，露出已经变成青色的枯槁面容。 张维惨叫一声“鬼啊”，紧紧扒在路弥身上。 “别怕，”路弥说，“它看着吓人，但是应该没有敌意。你说是吧，喻卿尘？” 女鬼安静地把手放在床上的东西上，不说话。 “喻卿尘？” 张维半信半疑，“你变成了喻卿尘，我也变成了喻卿尘，天天睁眼闭眼看到的都是喻卿尘。一个顶标致的姑娘，我能认不出来？” 路弥走过去，看了一眼女鬼按着的东西，说： “这是你写的论文吧？很厉害的样子。” 喻卿尘拿起论文慢慢翻动，看着自己的心血，宁静的表情中透出几分真挚的愉悦： “无数个日夜，在实验室，熬到眼睛里都是血丝……可是我不后悔，把最好的青春献给科研事业，这是我所认定的，我人生的意义。” 很快它想到了什么，苦笑一声。 “可是我后悔，我真后悔在找到提高模型泛化能力方法的那一天出去放松……遇见了郑斯年。” “最开始他对我很好，可是后来我才知道，那只是他让我放下警惕的策略。” 路弥：“他阻止你做科研？” “不仅如此，”喻卿尘回忆着，咬牙切齿，“他一点一点地，切断我和外界的联系。就连联系导师交流课题，他都会发火。” “我很爱他，他和我一样是对某种东西有着激情的人，不同的是对他而言是雕塑。可是我不能让他以爱为名，成为我梦想道路上的阻碍，于是……” 路弥想到了放在床底下的铁链，猜测：“你跟他提了分手，他不同意，就把你囚禁起来？” 喻卿尘点了点头，神色沉重：“疯子……我怕得要命，恨我自己没有早点看穿他。” “但是我知道，要想逃离，就得顺从他，让他放松警惕。” “那天晚上没有月亮，我洗了澡，换上第一次约会穿的衣服，跟他说……” “斯年，我想和你共进烛光晚餐。” 路弥一听这话，浑身僵了一下—— 逃出房间的那天晚上，他也是对郑斯年说，想要共进烛光晚餐。 喻卿尘自顾自地说下去： “他很精明，把晚餐安排在囚禁我的房间里。我对他说，斯年，我爱你，我给他灌酒，把他灌醉……” 说这些时喻卿尘将头发理了理，露出脖子上一道极深极长的骇人伤口。 路弥已经有点不敢听了。 “大门没锁，我赤着脚跑出房子。那天晚上没有月亮，我想我终于自由了，我要回到我原来的生活，我再也不要见到郑斯年……” “我看到了公路，我甚至拦下了一辆车……”它惨淡地笑了，“就在我以为我要逃离的时候……我抬头看了一眼车内后视镜……” 司机戴着口罩和帽子。 可是那道凌厉的眼神，那种看待在劫难逃的猎物一般的眼神，让喻卿尘一瞬间，如坠冰窟。 她知道，她再也逃不掉了。 “我又一次回到这里。” “他把我扔在地上，用鞋子狠狠踩我的背，说，‘我这么爱你，你竟然想逃’，‘你不是说爱我吗，原来是假话啊’，‘怎样才能让你永远留在这里呢’……” “我想站起来，可是好几次，都被他踩了回去。他后面说的话我不记得了，我就是记得他一直踩我，踩到泥潭里……我好不容易才从落后的地区走出来，走到这一步……” “我失去了热爱的事业，失去了亲情友情，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抬起头看着漆黑的天空，觉得我的翅膀彻底断了……” 喻卿尘的脸上布满泪痕，它哽咽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里绝望之人的哭喊。 路弥觉得一阵揪心，他大概猜到了喻卿尘脖子上的致命伤是从哪里来的了。 郑斯年并不是真的爱她，只想把她按照自己的想法，变成一具没有自我意识到行尸走肉。 喻卿尘欺骗他反抗他以后，他说“怎样才能让你永远留在这里”…… 变成不会动的安静听话的尸体，恐怕就是这个疯子想到的方法。 多好的姑娘，寒窗苦读，吃尽苦头才得来自己想要的……路弥想要安慰，可是说不出话。人已经死了，她的一生就这么栽在了一个疯子手上。 喻卿尘的抽泣声忽然停止，它猛地抬头，表情极度扭曲： “它来了……它来了！！！” 路弥也感觉到了不对劲，瞥了一眼床头柜上—— 许久没有动静的沙漏，竟然再一次开始了倒计时！ 大雾彻底散去，喻卿尘在惊恐是尖叫声中消失了。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郑斯年的声音：“卿尘……是你吗？” “啊啊啊卧槽它不是死了吗！！？”张维一遍吐着脏话一边手忙脚乱地要去关门，却被一只苍白的大手直接扼住喉咙！ 郑斯年掐着张维，一步步走进来，转着脑袋活动筋骨。 发出来的声响很是古怪，就好像身体里面装的是棉花。 路弥立刻想到了一种可能：小麻所扮演的朱彤，也把郑斯年也变成了布偶，这样它就重新拥有了身体，可以来…… 郑斯年脸上扯出一个瘆人的微笑：“把我的卿尘交出来，否则杀了你们。” 张维掰着他的手指腿脚乱晃：“我们……我们哪知道它去哪了……人都死了你还不放过她吗？” “不行。卿尘的灵魂和身体，都必须属于我。” 郑斯年忽然凑近张维，闻了闻，然后松开了手。 “诶？放过我了？”张维不可置信地摸摸脖子，喜笑颜开，然后拔腿就往外面跑。 郑斯年也并没有追他，而是定定瞧着严阵以待的路弥，看了半天咧开嘴： “你和她那天晚上做的事情一模一样。” “唯一的差别，就是你没有说‘我爱你’哦。” 第80章 艺术家14 光是这么被盯着看，路弥就差不多能体会那天晚上喻卿尘有多害怕。 当真是要把人拆吃入腹、渣都不剩的可怕眼神。 “你想怎样，要我说爱你吗？” 路弥开口，跟他周旋，余光瞥了一眼床上放在论文旁边的布偶：小寻。 小寻似乎一直没有对他们造成伤害。如果小麻代表的是郑斯年，小寻应该就对应的是喻卿尘。 他希望小寻能给他们一点信息，毕竟现在的形势对他们非常不利。 但是布偶只是静静躺着，没有任何反应。 不对。 路弥记得自己是平着放下它的。 可是现在，那双纽扣做的眼睛，幽幽朝向了窗外墓园的方向。 郑斯年慢慢拉上房门：“本来呢，你们乖乖喝水，没有痛苦地变成雕塑陪伴卿尘就好了。” “没想到你们这么不听话……”它的眼神在路弥和程城之间游移，似乎在挑选先杀死谁。 路弥跟程城对视一眼。 下一秒，程城黄符尽出，无数仙剑飞来，瞬间将郑斯年包围。 路弥则瞅准时机，一脚蹬开没有上锁的房门，飞快地往楼下奔去。 途中他看到，走廊上多了一尊雕塑——那是张维。 沈一文一夜之间变成雕塑以后，路弥就一直在思考原因，隐隐有了猜测：跟她在书房门口跟朱彤，也就是小麻的拉扯有关。 张维跟韩妙可，即小麻的复制品的接触更是逆天，现在变成雕塑，印证了路弥的想法： 小麻可以将自己触碰过的人变成雕塑，或者受它操控的布偶，像韩妙可那样。 郑斯年之所以“放过”张维，就是因为他一定会变成雕塑。 跑过客厅时，路弥又看了一眼沙发：钟子弦的雕塑已经不见了。 他飞快掀开通往地下室的门板——必须快一点，再快一点，面对副本里不死的关键鬼怪，程城不知道能撑多久。 拿出钥匙，他打开铁门，直奔立在中央的雕塑。 刚才郑斯年说…… 他从背包里拿出之前杀郑斯年时用到的铁锤。 “没有痛苦地变成雕塑陪伴喻卿尘……”那时他立刻想到了摆满雕塑的地下室。 他控制着力度，抡起锤子，砸在了雕塑的头上。 这么多的喻卿尘的雕塑，或许是那些喝过毒水的人变成的，看起来栩栩如生。而中央的这尊雕塑，技法最烂，就像是…… 外层的白色物质脱落，一只圆睁的、痛苦的眼睛露了出来—— 就像是，只有这一尊，才是郑斯年亲自雕刻而成的。 路弥气喘吁吁地，砸了一下有一下，直到喻卿尘的尸体在粉屑中轰然倒地。 “卿尘的灵魂和身体，都必须属于我。” 这个家境优渥的艺术家，热爱雕塑，实力却不怎么样。 喻卿尘从寒苦中走来，从事科研事业，却被这样的人生生折断了翅膀。 路弥搬起喻卿尘的尸体，正准备往外拖，却隐约听到楼梯那里传来“咚咚”的响声。 不好！郑斯年追上来了！ 也不管喻卿尘是尸体还是什么，路弥直接将人背起，向出口冲去。 将喻卿尘托举到地面的时候，一双皮鞋进入了他的视野。 他还没来得及多想，脖子就被掐住，极大的力气将他整个人带起，悬在空中，背包落在了地下室的地板上。 “哎呀，被你发现了。” 郑斯年看了一眼喻卿尘的尸体，掐着路弥的同时，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然后看着路弥笑道：“我也发现你了喔。” 程城不知道怎么样了，迟迟没有出现。 完蛋……路弥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他费力地抬眼看了一下时钟，又感觉有了希望—— 只有一分钟不到就要十二点了。 那时候他会变成猫，就可以趁其不备，直接逃走。 去二楼看看程城怎么样了，顺便看看窗户上的提示有没有刷新。他作为狸花猫身姿矫健灵敏，应该不会轻易被抓到。 要是程城不是清醒的状态，自己就先赶去墓园喻卿尘的坟墓躲难—— 不知道郑斯年是否和那些尸体一样害怕靠近那里，但值得一试。 郑斯年不理解，路弥脸上的恐惧为什么一瞬间少了许多。于是皱起眉，慢慢收紧了力道。 路弥紧紧盯着时钟，在脑海中无数遍演绎变成猫后的行动。 三、二、一——新的一天到来了。 路弥仍然被牢牢掐着脖子。 怎么回事，时钟有误差？——他又等了一会，除了看到死亡在向他招手以外，什么也没发生。 “去死吧。”郑斯年肉眼可见很开心，路弥已经极度缺氧，只能凭着最后的本能去猛抓掐着自己脖子的东西。 郑斯年的手冰冰凉凉的，路弥几乎失去了意识，忽然抓到了软软的布料—— 好难受，他甚至有了就这样死去也不要再感受窒息的想法。 房子里忽然起了黑雾。 郑斯年疑惑地偏头，下一秒掐着路弥的手臂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给砍断，大堆大堆的棉絮涌出。 路弥跌坐下来，剧烈地咳嗽着，宛若新生。 “谁！？”郑斯年怒吼着，身体却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路弥看了一眼喻卿尘的尸体，摇摇晃晃想站起来，却双腿发软，落入一个怀抱。 他低着头，看清了自己刚刚拽着的，是罗曼送给他的围巾。 “罗……曼？” 郑斯年的身体已经东一块西一块，散落在客厅里。 罗曼扶着他，一言不发。 路弥也不敢回头看他的眼睛，只说： “你松开。” “它死不了，得快点……咳咳，快点把这个女孩的尸体送到墓园去。” 罗曼强硬地将人打横抱起，放到沙发上，似乎稳了好几遍情绪，才开口道： “我去送。” “你不知道她的墓在哪里。”路弥站起来又马上被按回去。 “我找得到，”罗曼说：“路弥，我会认字了。” 第81章 艺术家15 罗曼扛起喻卿尘的尸体，从后门出去了。 路弥双手撑着沙发垫，静静坐了一会。 “为什么回来。”他轻声问。 好不容易才接受了你的离开。 他缓了一会，就扶着扶梯一步步上了二楼。 赫然看到一个巨大的布偶，正在搬动张维的雕塑。 路弥悄无声息地躲在墙后，探头观察它的举动。 韩妙可只是个复制品，到了十一点就变成没法动弹的布偶。 但眼前这个，是货真价实的小麻。 它似乎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用软绵绵的、庞大的臂膀将张维抱在怀里。 然后挪到了一个房间——正是路弥先前被关的房间。 很快，它就退出来，把门拉上。 路弥还在等着它自己离开，没想到下一秒，一张黄符飞过来，正贴在它的后脑勺。 巨大的布偶就静止不动了。 程城揉着脑袋从沈一文的房间走出，看到路弥抛了个媚眼：“哟嚯路弥宝贝！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你没死也真是太好了。” 对话不算入耳，但足够真诚。 听着程城叽叽喳喳讲述他如何跟地表最强boss郑斯年斗智斗勇，路弥走进了小麻刚才进去的房间。 房间里，郑斯年原先的肢体碎片仍然散落一地，已经发出腐烂的味道。 路弥踮着脚走过这堆东西，在床底下找到了张维的雕塑。 衣柜里是沈一文，浴缸里是钟子弦。 路弥看着朋友们变成的雕塑，表情落寞。 不知道还能不能恢复。 “诶你知道吗，当你快速连续说郑斯年的名字时，”程城笑嘻嘻地把手臂搭在路弥肩膀上。 另一只手揉着他的脸，“你会发现，谐音是‘整死你’——哈哈哈哈哈！” 路弥知道他想逗自己开心，就听话地读了好几遍郑斯年，还真读成了“整死你”，莫名其妙笑了一下。 一个回身，看到了门口的身影，瞬间安静。 刚刚结束跟墓地老头战斗、把喻卿尘埋到土里浑身脏兮兮的罗曼：“……” 唯有程城依旧闹腾：“哟我们这里在举办一个聚会！猜猜是谁没有被邀请？” “别闹了。”路弥莫名觉得心虚，手忙脚乱地把程城推开。 然而这一幕在罗曼眼中显得更加暧昧了。 他目光沉了沉，拿出一把黑色的钥匙： “埋下去的时候，那个女人的灵魂出现了，说感谢我让她入土为安。” “虽然郑斯年没有杀她，但已经把她折磨得不成样子……还有什么，灵魂无法呼吸。” 路弥一惊：“郑斯年没有杀她？” 那么喻卿尘脖子上的伤—— 路弥明白了。她不愿沉沦在这虚华的牢笼里，肉体又无法逃离，绝望中出此下策。 只是她没有想到，郑斯年会疯癫到将自己的尸体封存在雕塑中的程度。 路弥接过钥匙，垂着眼睛说了声谢谢。 “路弥，”罗曼语气轻巧，“回公共休息区吧。” 就好像之前的一次次，路弥喊一声罗曼，确认一下身边的人还在，说走吧。 副本内情况危急，时间紧迫，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先一起离开，再把所有误会解开——现在无疑是个好机会。 路弥却为难地侧身，露出那几尊雕塑： “钥匙已经出现，可是他们还没有恢复。” “这个副本我曾经见过，最后只剩下了一个玩家，”罗曼说，“用钥匙打开大门出口的一瞬间，这些雕塑会变回人类。” 路弥愣住。 这应该属于机密吧，普通玩家钥匙说出来，会被瞬间处决的那种。 还有刚才，他马上要被郑斯年掐死的时候，罗曼直接打断，算是严重影响副本进程吧？ 罗曼好端端站着，皱了皱眉：“你不信我？” “……信。” 路弥把钥匙递给程城，“你去开门，门开以后大喊一声，我就招呼一文他们赶快下去。” 程城走后，房间里只剩下了路弥和罗曼。 空气仿佛凝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路弥很愿意回到过去的时光，那时他眼中的罗曼单纯黏人，像个路上遇到就跟着他回了家的小狗。 可是神奇梦境里，他所有的美好印象都被击破了。 跟罗曼这个名字联系在一起的，不是喜欢，而是未知与危险。 可是那张笨拙地用拼音写着“我爱你”的字条…… 路弥最终仿佛下定重大决心，认真地、大声地问出： “罗曼，你是不是喜欢我？” 罗曼身体微微一僵，显然是没料到路弥会这样直接贴脸开大。 路弥问完就羞得满脸通红，盯着自己攥得紧紧的手。 回答我吧。 只要你说一声是，我就什么也不计较了。 不管你是什么东西，我都愿意接纳你，我相信你没有恶意。 回答我吧…… 可是罗曼始终沉默着。 如果路弥抬头，就会发现，罗曼注视着他的眼睛此刻通红通红，蓄满了泪水。 一如那天公共休息区他问起面罩的事，夜里没有灯光，只能看到罗曼的眼睛亮晶晶如同宝石。 程城的声音从楼下传来：“门开了！路弥快点！” 果然。沈一文、钟子弦还有张维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或是疑问或是大口呼吸。 路弥勉强定了定神，将身体转过去：“一文，门开了，带着其他玩家赶紧出去吧。” 沈一文看到罗曼时，瞳孔有些惊讶地放大了一瞬。 不过她没多问，点点头就拉着还晕晕乎乎的钟子弦和张维出去了。 路弥再次转回来时，脸上的红热已经褪去，变得冷淡甚至防备。 “抱歉，我误会了。” 他抬手，一圈一圈解下罗曼送给他的围巾，轻轻放在了一边。 然后一步一步，走向门口。 跟罗曼擦肩而过时，他听见旁边人的呼吸粗重起来，下一秒手臂一紧，被人紧紧抱在了怀里。 紧到他喘不过气来。 罗曼近在咫尺的声音带着哭腔：“路弥。” 路弥的心脏仿佛被丢进了绞肉机。 他一根根掰开罗曼的手指。 “我看不透你。我不能留你在身边。” 他甚至笑了一下，“本来我们就不是一路人。” 这一切发生得很快，不过二十几秒。 路弥下楼的时候，程城在狂喊“快点快点出口只开放一分钟”。 他知道罗曼也跟着下来了，跟自己保持着距离。 他走向朋友们，笑着说“走吧，回去吃烧烤”，死死控制着自己不要回头。 白色的光芒从门外射入，未来几天一定宁静美好。 他前脚跨出大门，却听见客厅里传来什么黏糊糊的东西蠕动的声音。 身旁程城在喊：“我去郑斯年这小崽子复活了！” 路弥又往前走了一步。 这个副本已经结束了，不要回头。 郑斯年嘶吼着：“谁！谁把我的卿尘带走了！？我要杀了他！” 路弥心下一沉。 罗曼——！ 第82章 出口开放时间缩短 路弥脚步顿住，眼睛快速眨动。 罗曼很厉害的，可以搞定郑斯年。 但是他听到了布料破裂和野兽般凶猛扯咬的声音。 路弥猛地回头。 罗曼静静站在客厅中央，任凭组装得不像人样的郑斯年扑在他身上，重重咬下一块又一块血肉。 “罗曼！”路弥喊道，“出来！！” 罗曼眼睛一颤，其中仿佛恢复了光亮。 然后毫不犹豫地将郑斯年从自己身上摔下去，几个大步往前走去。 然而下一秒，郑斯年摇摇晃晃地再次扑了上来。 路弥紧张地看着，正常来讲还有一点时间，罗曼只要跨出那道门槛就好—— 罗曼第二次将郑斯年扔下去，刚跑到门边，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了回去。 路弥双目睁大，感觉沈一文在拉他的手臂： “出口提前关闭了！必须在房子的大门彻底关上之前到达休息区！！” 程城也急得上窜下跳：“路弥快走啊！！” 被反弹回屋子的罗曼愣了一下，看到外面的路弥被他的朋友拉扯着往外退。 两个人都紧紧注视着对方，可是房子的大门已经开始自动关闭。 即使是中间，也有一道无形的障碍阻止他出去。 罗曼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两扇门在他面前合上，隔绝了刚刚还被他抱在怀里的人。 最后一线光芒被拒之门外，屋内陷入一片黑暗。 “不见了。” 罗曼喃喃自语，“路弥，路弥不见了。” 旁边的郑斯年又一次扑咬上来，被瞬间用力掐住了脖子。 黑暗中，罗曼的声音透露出强烈的怒气： “没有围巾……找不到了……找不到了……” 郑斯年试图挣扎，却惊恐地发现自己没有一点反抗之力。 更可怕的是，他所摸到的不再是衣服的布料，是野兽一般滑溜溜的皮毛。 那绝对不是玩家……绝对不是！！ 过了一会，屋子里响起了黏腻又刺耳的咀嚼声。 伴随着隐约可闻的口水吞咽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 公共休息区的时间是上午。 路弥仰头看着那轮人造的太阳，久久没有说话。 沈一文、钟子弦和程城陪他坐在出口附近的石凳上，安安静静用眼神交流。 程城：咋整，带他去神奇梦境？ 沈一文：不行，两个人上回就是在那里闹掰的。 钟子弦：他俩上回还有这回，到底都是为啥啊…… 忽然，出口那边狼狈地跑出两个浑身是血的人。 刚跌倒地上，其中一个就破口大骂： “我*你**，出口开放时间为什么忽然缩短了一半！？就这么想要老子的命？来，直接来拿走，不陪你们玩了！” 两个守卫冷着脸围了上来，那人立马从地上爬起来：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们这个游戏更新的话至少得和玩家说一声吧……” 另一个年轻男子依旧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嘴唇不停哆嗦着：“小媛……小媛还没来得及出来……” 但他所说的内容已经引起了广泛注意，不少玩家围了过来，有的担忧有的愤怒： “真的？出口时间缩短了？” “本来只有一分钟，活下来的人要跑出去就已经很勉强了，现在还突然变短，干嘛啊？” “是不是出bug了，之前更新一堆有的没的都会通知啊。” 守卫却只是冷着一张脸：“请不要堵塞出口，影响公共休息区的秩序。” 一个壮汉拧着粗眉毛，唾沫星子飞人一脸：“那你倒是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啊？” 守卫直接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面色不改： “今天下午两点，副管理员2044会通过广场屏幕为大家解释。再强调一遍，请不要堵塞出口，影响秩序。” 迫于守卫的淫威，吵嚷的人群散去，但不安的情绪依然存在。 路弥安静地看了一会，忽然站起来。 旁边三个人也跟着起立。 “你们这么紧张干什么？”路弥一脸莫名其妙，“我去一趟疗愈区。” 沈一文上下打量他：“哪里受伤了？” “没受重伤，只是去那里待着舒服一点。” 程城立马搬起旁边的石头砸在自己的脚上：“好痛！我和你一起去！” “走。” 路上，程城从口袋里掏出那把黑色的钥匙： “给你。我记得你说你有收集钥匙的习惯。” 路弥抿唇笑笑，接了过来。 他的手指摩挲着钥匙，在心里对自己说，他有这么一群好朋友，已经足够幸福了。 至于罗曼，没关系，他不是一般人，能够在不同世界之间自由往来，死不了的。 再次躺在疗愈区的小床上，路弥跟随着旁边设备的声音引导，放松下来。 暖洋洋的光芒照射在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淤青慢慢修复。 其实他来这里的实际目的远不止于此。 上次在疗愈区待过后，他就能够操控水了。 这回的副本，他被折腾得不仅没了法力，甚至连猫都变不了，差点死在里面。 希望通过这次疗愈，能够恢复。 疗愈结束，路弥感觉自己一身轻松。 他试了一下，只能召唤出很弱小的火焰和水球。 看来那郑斯年逼着喝下的药水，对他造成的损害不小。 只能日后好好练习，常常来疗愈区，看能否恢复到原来的实力了…… 路弥呼出一口气，坐到床边穿好鞋子。 忽然，他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按照程城的说法，他原本就是一只灵猫，修炼后才化成人形。 可是……路弥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失去记忆后的他，为什么不能自由化形？ 难道就像郑斯年逼他喝了药水、让他不能变猫一样，也有人对他做过什么手脚? 而且，自从第一次进入休息区的宿舍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回忆起过以前的事情。 到底是谁……他在记忆中搜寻着，脑中画面定格在一个穿西服的人身上。 第一天见面时，那个人的态度就有点不自然，还叫他帮忙取了个名字。 取了什么名字路弥早就不记得了，可是那人胸前工作牌上的编号，他记得一清二楚—— 2044。 公共休息区副管理员，2044。 第83章 你说实话 下午，中央广场大屏幕前搭起了台子，人山人海。 路弥和程城来得早，在一个视角不错的位置坐下。 不断有人过来问他俩要签名。 看来收集排行榜前十名的签名就可以加积分的活动还没结束，路弥签着签着，看到了一张他和程城的合照。 路弥嘴角微抽：“签在这上面……应该不能加积分吧？” 一看来人，一下认了出来，“是你？” 萱萱怪不好意思的：“我和姐姐之前已经要过你的签名了……但是这个不同，这是……” 路弥：“这是？” 合照上，程城摔倒被路弥扶了一下，两人那一瞬间挨得很近，应该是被抓拍的。 忽略程城那贱兮兮的笑容的话，正像一对热恋期的小情侣。 “上次你们不是公开吵架了吗，现在应该和好了吧，”萱萱扭扭捏捏，“后面还有人等着呢，你就签一个吧~” 路弥懂了。 他和程城这是莫名其妙被人嗑上cp了。 程城那边，并没有管别人拿给他的是什么东西，龙飞凤舞签了一个又一个。 来找他们的人中，很多都是初次进入休息区的新人。 虽然没有见识过路弥和程城上回的“打情骂俏”，还是跟着嗑了起来。 两点整，守卫开始维持秩序，人群散去，2044马上就要发表重要讲话了。 以前通知什么消息，基本都是通过手环进行。这次却大张旗鼓地线上线下同步进行，几乎整个休息区的人都来了。 他自然也看到了沈一文和钟子弦，不过身边的位置满了，也没必要非得坐在一块。 毕竟，以后还会有很多一起出生入死的机会。 路弥环视一周，发现了一个之前一直被他忽略的问题。 “被抓到游戏里的玩家，好像年龄都介于16到50岁？” 程城也低声回答：“年龄太小或太大的，可能刚开局就死了。为了防止鬼观众看得不过瘾，就逮着年轻一点的薅。” 这么说，鬼观众的节目体验才是他们最看重的。 “各位玩家下午好。” 麦克风传出巨大的声音，人群安静下来。 同时，大屏幕上出现了一张英气逼人的脸。 2044面无表情：“有些新来的玩家可能不知道，我们神罚游戏会将大家在副本的经历录制成节目，供广大观众观看。” “前一阵子休息区以及手环系统所进行一系列的更新，包括礼物打赏、观众留言、开张神奇梦境等店铺，就是认真听取观众建议的结果。” 总之，玩家们的命不是命，观众至上。 人群一阵骚动，大家都对此心存不满。 莫名其妙被拉到这样一个危险的游戏里，就只是为了满足所谓观众的消遣欲望。 当即有人站起来大吼着抗议。 他没有佩戴手环，应该是刚从第一个副本出来，没来得及领取。 他或许以为会有人支持自己，可是2044不再说话，周围的人也安静下来，甚至起身离座。 两个守卫端着枪走了过来。 路弥闭上了眼睛。 为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的习以为常，感到无尽的荒诞和悲哀。 保洁阿姨清洗过现场后，屏幕上的2044露出标准的笑容： “在公共休息区，秩序第一。我们始终致力于营造和谐的良好氛围。” “那么接下来的内容请大家注意：最近的副本，出口开放时间由原来的一分钟缩短为30秒——相信已经有玩家体验过了这份刺激。” “当然了，这同样也是观众提出的要求。在不提前通知的情况下，看看各位是否会抓紧时间逃出生天。” 2044不再说话，乌泱泱的广场也随之陷入了沉默。 刚刚被当众处决的人，留下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一只健硕的手臂举起：“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2044点头，沈一文站起来，接过守卫递来的话筒： “玩家和鬼观众都已经体验过这份刺激了，出口开放时间是否会恢复为一分钟？” 所有人屏息凝视。 这正是萦绕在他们心头的问题。 短短30秒钟，要是所有活下来的人，都在开门前就守在出口，一开门就冲出去倒也还好。 万一有人被落在离出口较远的地方，特别是npc还能攻击人的情况，就相当危险了。 2044似乎就是在等人提出这个问题，戏谑地笑了笑： “问得好。答案是——” “不会。” 人们失望地垂下头叹气，沈一文依旧握着话筒，声音铿锵有力： “出口开放时间只有30秒，这样的设置没有任何意义。” “本来成功通关副本就已经很不容易，就我所知，连续存活十轮游戏的玩家至今还未出现。” “如果有一天，鬼观众们最喜爱的玩家因为这种原因死去——比如程城和路弥这回就差点死在里面，它们会不会后悔保留这种设置？” 观众席上忽然被cue的两人抬起了头。 2044沉默了。 他看过最新一期的摄像。罗曼最终横插一脚，那个副本不能播，更不好拿出来说事。 而且，路弥的确是差点死在了里面……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就揪得极其难受。 “既然这样，”2044缓缓开口，“我们自会商量。最迟今晚公布讨论结果。” 散场的时候，路弥说要独自待着，让程城先回去。 自己转身走到广场北面的中心控制楼前。 很久没来过这里了，电子屏幕上依旧保留着那句咬牙切齿的“罗曼禁止入内！！！” 这回他没有尝试跟看门的守卫沟通，只是在附近徘徊。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穿着西装的2044自己从楼里冒了出来。 跟他发言时大屏幕上那种隐约有些恐怖的非人感不同，路弥面前的2044笑得阳光明媚： “想不到你会主动来找我……需要什么帮助？” 路弥也笑着：“这边来。没什么事，就是想聊聊。” 跟随的守卫忙说：“可是副管理员，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 2044抬手，让他退下。 然后小心翼翼地抬眼，看着走在前面的少年。 真想一直这样下去，一直能看到他的背影，看到他召唤火焰时眸中映出的火光…… 讨厌的罗曼已经离开了。是不是说，他有机会了？ 到了一处没人的地方，路弥站定，转过来。 “2044，你跟我实话实说。” 少年眼眸漆黑，微微偏头。 “我失忆，是不是跟你有关？” 第84章 梦幻鲸鱼夜 2044一副噎住的表情。 “失忆？”他快速眨眼，“什么失忆，你失忆了？” 路弥冷淡地看着他：“如果不是怀疑到了一定程度，我也不会当面来质问你。” 2044也不装了，他揪着衣袖扣子： “嗯，你猜得没错。是我让你失忆，是我把你拉进了这个游戏。” “为什么？我们之前认识？有仇？” “我认识你，但你不认识我。”2044垂着头不敢看他。 路弥穷追不舍：“那失忆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2044说，“我不能告诉你。” 好好好，又来一个让他看不懂的人。 路弥冷哼一声，走掉了。 2044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 “对不起，”他轻声说，“对不起……” 当晚七点，也就是公共休息区迎来夜晚的时间，所有人面前都弹出了面板。 路弥刚洗完澡，坐在阳台的摇椅上，隔壁宿舍楼灯光点点，顶上挂着的小灯投射下昏黄的光。 公共休息区里没有风，他就自己召唤了一点小风，凉幽幽地，带着身下摇椅吱呀作响。 【亲爱的玩家：经总部探讨，现有关逃生出口开放时间争议推出如下解决方案。】 【两日后进入副本的十组玩家，会自动进行人鬼争霸赛。】 【每组中会加入一位鬼观众，与玩家共同进行游戏。若一半以上的小组经投票成功识别鬼，则玩家胜出，出口开放时间恢复为一分钟。】 读完通知，他垂下戴着手环的手臂。 两天后，正好也是他进新的副本的时间。 不知道这人鬼争霸赛，是否和之前一样，可以通过接触来跟熟悉的人分到同一组。 “到时候试试就好，说一声吧。” 用手机给沈一文发去消息，他退出来，再一次打开相册里那个唯一的视频。 只有短短十几秒，那个人在其中只有一闪而过的镜头，他来回拉进度条循环着看了很多遍。 小小的宿舍里，反反复复是那道带着笑意的声音： “你刚刚调成视频了。应该这样……” 路弥知道，他应该删掉这条视频。 还有那张皱巴巴的纸张，也应该丢进垃圾桶里。 但他始终下不去手。就好像这样做了，他和罗曼之间仅有的一点联系就断了。 除了罗曼和2044，让他心烦的其实还有一个人。 得找个机会和他说清楚…… 路弥疲惫地闭上眼睛，感觉眼皮越来越沉，没过一会就在摇椅上睡过去了。 次日五点闹铃响起，路弥浑身酸痛地醒来。 他一般不会起这么早，定闹钟是有原因的。 罗曼曾告诉过他，阳光照射到他身上的一瞬间，他会从猫变成人形。 但休息区天亮的时间是六点，现在天还没亮，仍然是人形，说明昨晚十二点他没有变成猫。 路弥望着漆黑的世界，沉默不语。 上午，收到路弥信息的程城，一连发了99+的表情包和语音条来表达自己的欣喜之情。 路弥随便点开一条，就听到了震耳欲聋的一声长啸： “路——弥——宝——贝——约——我——啦——” 吓得他赶紧把手机关掉。 神奇梦境店铺门口，路弥排队，买票，始终很冷静。 但程城不，非常嘚瑟地跟旁人炫耀：“你懂这个含金量吗？路弥亲自、主动——” 路弥一巴掌呼在他脑袋上。 总算明白沈一文上回为什么要封住他的嘴了。 “抱歉，没吓到你吧？”路弥和善地问被程城骚扰的人。 “没，”那小姑娘一脸嗑到了的表情，转头就跟同伴说，“传言果然是真的！我回去要猛猛写他俩的同人文……” 工作人员热情推荐：“今天正好隆重推出我们的最新产品：梦幻鲸鱼夜！带您体验壮阔与美丽的完美结合！” “那就这个吧。” “好的，这边为您登记。对了，”工作人员神秘地眨眨眼睛。 “至少要待到夜幕降临，那时会出现最壮观的景象，错过后悔一辈子……” 和上次一样，选择完模式和场景后，就进入了一个小隔间，按提示闭眼。 只是这回只有他们两个。路弥想要借这个机会，说清楚一直困扰他的事情。 再度睁眼，脚下是一座结实的石桥，无尽地向两端绵延而去。 桥下是广阔而平静的海面，日光的照耀点缀其上，随着水面的起伏而跃动。 程城站在旁边，在阵阵海风中张开了双臂，差点打到路弥：“好！爽！” 路弥回忆了一下，场景名称是梦幻鲸鱼夜，也许还要再等等才会到夜晚。 他还在琢磨着怎么开口，那边程城就无意般地提起： “路弥宝贝不要难过，有缘的人会再遇见，我相信罗曼还会回来的。” 路弥点点头，其实他已经劝自己放下希望了。 “程城，”他靠着栏杆，把脑袋压在手背上，“和我说说现实里的事情吧，我现在……什么也想不起来。” 程城一口答应：“好啊。你是一只灵猫，自小被阿婆捡到，抚养长大……” “这个我上次听过了。我是说，我和你之间发生的事情。具体一点的。” 程城慢慢转过头看他。 两个人对视几秒。 “那得从很久以前说起了。” 湾小庄地方偏僻，远离喧嚣，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十岁的程城傍晚从村小放学，背着书包，走过牛儿哞哞叫的田埂间，经过鸡鸭鹅扑腾着翅膀啄食的农舍。 走到村头一家小院，推开篱门：“阿婆！我来学法术了！” 回应他的，却是一声细微的猫叫。 循着声音，程城在院子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只蜷成一团的小狸花猫。 “你好啊。”程城俯身，想戳一下它，又怕把这瘦瘦小小的猫戳死，不敢轻举妄动。 就拿盆打热水，细细擦去它身上的泥渍。 小猫起初很警惕，感觉到善意后，伸出小小的舌头舔了舔他的手。 阿婆从地里择菜回来，笑着跟他介绍，这只刚从路边捡回来的狸花猫可不一般，是一只能修炼的灵猫。 程城给这只猫取名路弥，谐音“迷路”倒过来，寓意希望它不要忘记回家的路，不要忘记重要的人。 自那以后，天生体质特殊的程城有了自己的朋友，交上去的作业本上，常常印着几朵梅花。 五年后，路弥成功化形的那一天，程城正为了打工还是读高中的事，和他爸妈吵得不可开交。 吵完架后的程城，失魂落魄地坐在小巷里。 两个混混相视一笑，递给他一支烟：“哥们试试，一根解千愁。” 第85章 病人1 路弥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套着阿婆的衣服，摇摇晃晃站到程城面前，说话还不太利索： “抽烟……不……” 阿婆和程城教他认过字。 烟盒上写着：吸烟有害健康。 两个小混混一愣，大笑着就要剥掉路弥身上的老奶奶装。 程城一开始没认出来，直到看到路弥翻掌，感觉到他在汇聚灵力，才急忙爬起来撞开混混把人拉走。 一路跑回阿婆家，路弥盯着他一字一顿：“去，上，学。” 要学知识，要从这里走出去。 程城望着大海哈哈大笑：“你那时候超可爱的，不像现在这么冷淡。” 路弥还是没有记起来，不知道他那些笑容都掩盖着什么。 “说说那个，”他终于做足了准备，“花前月下海誓山盟的部分。” 程城的笑声戛然而止。 过了两秒他又笑起来，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笑得弯下了腰，好像喘不过气来，垂下来的头发挡着了脸。 恰巧这时，神奇梦境的天黑了下来。 工作人员说，夜幕降临会出现非常壮观的景象。 程城不再笑，抬起了头。 周围一片寂静，什么也看不清，仿佛世界诞生之初的那一片混沌。 渐渐的，桥下海水散发出越来越明亮的幽幽蓝光。 “路弥，”程城说，“抬头。” 天空现出银河的模样，星光璀璨流转。 “好美……”路弥看呆了。 过了一会，路弥隐约听见了什么声音。悠长而深沉，仿佛自遥远的亘古时代传来。 海水中有什么暗色的东西飘过去，但声音的来源，是头顶。 路弥重新抬头，这一下让他睁大了眼睛—— 某种生物银灰色的肚皮，上面的纹理和褶皱清晰可见。 路弥蹲下，才看出那是一头抹香鲸，贴着他和程城的头顶，尾鳍上下摆动着，缓慢优雅地游了过去。 紧随其后的还有许许多多的鲸鱼，有一角鲸，座头鲸，这些巨大而肃穆的生物，在空中成群游过。 这一刻，天空与海水仿佛颠倒过来，美得让人窒息。 机械电子女音响起： “海水中亡灵飘向世界尽头。只要跟随着鲸鱼的歌声，就不会迷路。” 路弥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有些感动，眼眶湿润。 程城大概也是被惊艳到了，静静看着这壮阔的景象，久久没有说话。 许久，路弥轻轻推了他一把：“接着说。” “好，”程城眼睛弯起，“其实就是你化形的那一天晚上，说服了我去读高中。” “但是高中离家很远，我们要过很长时间才能见面。” “我们就在阿婆种满花草的院子里，朝着村子旁边的大别山发誓——” 路弥紧张地揪了一下衣角。 程城：“我们约定，如果三年后我成功考上理想大学，你就请我吃三只烤鸭！” 路弥：“……” 程城嬉皮笑脸：“所以我那天不是骗你啊，这怎么不算‘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呢？” 梦幻鲸鱼夜的情景很美，所以路弥等到结束出来才把程城暴揍了一顿。 程城呜呜哭着看路弥跟围观人士解释：“……不要再传播谣言了。我和这家伙绝对清白。” 清净下来后，路弥问他：“所以你考上大学没？” “考上了考上了，有路弥宝贝的精神鼓励，当然没问题！” 路弥“哦”了一声，有点烦躁地起身。自己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 程城：“诶你干啥去？” “你站在此地不要动，我马上就回来。” 路弥走进最近的一家烤鸭店，伸出三根手指：“来三只烤鸭。” 说开了真好。 幸亏之前不是恋人关系，否则现在的他没有之前跟程城之间的记忆，会很有心里负担的。 接过重重的三只烤鸭时，路弥笑着道谢。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又有人来找程城签他和路弥的合照。 程城拿着笔踌躇了一下：“不签了。” 人鬼争霸赛如期而至。 路弥和朋友们约定见面，手拉在一起，点击【确认进入副本】。 再次睁眼，还没来得及仔细看，耳边就传来一道叽叽喳喳的女声： “我的妈呀家人们这是哪里，真是遇上灵异事件了啊，我打个求助电话……天呐!没有信号！只能回去再剪视频发布了。诶这位小哥哥，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回应她的是一个雄浑的声音：“吵死了！新人就是麻烦，每次遇到都问问问，招来鬼怪就老实了！” 时间是夜晚，不明鸟虫的叫声将他们包围。 脚下是湿漉漉的泥土，路弥循着声音回头，亮起的手机屏幕映出一张苍白的女人脸。 好在那张脸的主人还在不停叭叭，否则看着真有点吓人。 这是一片山林，周围没有人走出来的路径。 “我们这回，应该是到一个深山里了。”说话的声音很耳熟，路弥看了一眼确认——竟然是许志。 那个他看见了就想莽上去给他邦邦两拳的家伙。 此刻许志也注意到了他，露出一个微笑：“路弥，好久不见。” 路弥平静地移开目光，扫过一张张半隐在黑暗中的脸。 看了半天，却还是没有找到沈一文他们。 也有和他情况相同的，是刚刚那个声音浑厚的大汉：“月子，小马！你们人呢？” 许志笑笑：“看来我们都找不到同伴。” “应该是人鬼争霸赛为了防止我们排除亲密的人，就设置了不能组队。” 大汉恍然大悟，上来就握着许志的手猛摇几下： “竟然是您！大佬求带！我叫鲁大陆，跟您在同一队，就算跟同伴分开了也完全没在怕的！” 那个新人激动地凑过来：“这是什么求生游戏吗？好刺激！我叫赵蝶，是个博主，正愁没素材呢，快请告诉我！” 路弥默默数了一下，排除没有集中在一起的情况，这轮游戏的玩家有十个人。 不，准确来说，是九个人。其中一个，是鬼。 那边许志依旧维持着大佬人设，给新人简单介绍这个游戏，包括容易死亡，还有最新的人鬼争霸赛规则。 把人小姑娘吓得本来就化了妆的脸更白了。 杂乱之中，路弥听见一个女生充满不屑的话语，伴随着在包中翻找什么的声音： “呵，愚蠢的人类。这么暗都不知道……” 下一秒，把树林照得宛如白昼的、能亮瞎人眼的光芒从她手上发出。 许志沉默两秒：“谁开的手电筒？会招来东西的！” 那女孩迅速关掉了手电筒，四周再度陷入黑暗。 她不满地抱怨：“吼什么啊，总得找地方落脚啊，难不成在这过一整夜……” 路弥忽然出声：“嘘！” 树后，大概到人腰的位置，现出一对绿幽幽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们。 仔细听，还有若隐若现的，野兽的呼吸声。 第86章 病人2 所有人呼吸一滞。 许志一声令下：“愣着干嘛？跑啊！！” 伴随着惊叫声，脚踩落叶的吱吱声，瞬间乱作一团。 树后的东西一跃而起，发出低沉的咆哮。 借着透过树木缝隙洒进来的微弱的月光，路弥迅速看了一眼。 有湿答答往下滴着涎水的獠牙，尖锐的利爪，但狼不像狼，虎不像虎，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路弥选择绕树折线跑，那东西一个转弯，去追一个看起来体力即将耗尽的男生。 “噗通”一声，男生掉到了水里—— 却也因此躲过一劫，野兽在水边龇了一会牙就跑开去追别人。 “哎哟！” 许志的声音，“我被石头绊倒了……谁，谁来救救我！？” 无论是新人赵槐，还是一口一个“许哥”“大佬”的鲁大陆，都没有来。 这也正常，毕竟大家自顾不暇。 让路弥奇怪的是，许志作为一个老手，会连这都预料不到吗？ “你们这群贱人……”许志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又继续跑，低声暗骂倒很有他破防时的风范。 下一秒，许志被来自身后的力量猛地扑倒，接着发出来惨烈的叫声。 他刚刚那一声求救，吸引了那个它。 从发现野兽到许志被捕，很多人都没能跑太远，一个不落地听见了他的惨叫。 以及野兽撕咬吞嚼人肉的声音。 配合着树林里的沙沙风响，实在令人头皮发麻。 路弥趁着这个档口，摸了摸旁边的大树——树皮粗糙，树身很高，有分叉枝丫，可以考虑爬上去度过这一夜。 只是他现在夜晚不再变猫，睡着不会太舒服。 “畜生！又在害人！” 随着一声呵斥，一个穿着暗色衣服的女人从树旁走出。 已经爬到树顶的路弥，透过枝叶的间隙快速扫扫了一眼。 女人右手中有什么白色的东西一闪而过。 不过那只是一瞬间，快到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那野兽抬起头，满嘴是血，鬼火一般的绿眼睛皱缩。 然后虚张声势般的吼了一声，转身夹着尾巴逃进了树林里。 许志的整条右腿已经被吃了大半，血肉模糊，不忍直视。 “哎哟……疼死我了……好心人，真是太谢谢你了！赶跑了野兽！” 最后几句话许志说得很大声，像是生怕其他人听不见一样。 女人看着许志的腿，担忧问道：“一定很痛苦吧？” 许志龇牙咧嘴，嘴上却说：“劳烦您关心了，我自己能搞定。” 说着就调出手环，应该是要购买疗愈的药物。 没过一会，其他人就循着声音聚集到这里。 除了赵槐一个劲拿手机录像，其他人都不敢看许志那副惨样子，对于最新出现的女人，又不免露出警惕之情。 女人看了看离自己好几米远的玩家，也不在意： “这片林子里常有野兽出没，很不安全。你们是过路的旅客吧，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这晃荡？” 许志往自己腿上缠着绷带：“那要怎么从这里出去，你能指条路吗？” 路弥坐在树上，听得一清二楚。 好奇怪的副本开局，这个女人，可信吗？ 出乎意料，女人爽快答应：“当然可以。我一个人在这深山老林住了三年了，虽说快成野人了，隔段时间还是会去山下集市采购。” 听闻此话，其他人脸上都有了期待：毕竟远离人类社会，实在让人不安。 女人话锋一转：“但是今天太晚了，我家就在附近，要不要住宿？” 许志没有接话，低头忙着咬断绷带。 鲁大陆忙点头：“好，带我们去吧。这林子里可真冷啊……” 明明刚刚才被野兽追逐运动过，现在的温度却让人不住发抖，似乎是陡然下降了不少。 “林子嘛，就是这样的，”女人转身，走路的姿势有点僵硬，“走吧。” 鲁大陆仿佛才注意到许志，想过来扶他：“那个，许哥……” 许志冷着脸甩开他的手，依然在面板上操作着什么，很快，一辆轮椅就出现在他身边。 鲁大陆皱眉：“神气什么，开局就把自己搞成残废。不要别人的帮助，你能活几集？” 撂下这话他就跟上女人离开了。 人都走完的时候，许志忽然毫无征兆地抬头，直溜溜盯着路弥藏身的方向： “路弥，来推我一下，好吗？” 路弥：“……”他什么时候发现的？ 一阵叶响。 许志笑了笑，却没等到人下来。 只是调整了一下姿势的路弥闭上眼。 那个女人很不正常。他才不信副本里有这么好的人。 许志幽幽道：“你没听见鲁大陆说吗，气温越来越低了……你不会以为，躲避主线任务，在这里待一晚上就绝对安全吧？” 路弥：“这不是有你在吗？要死一起死。” 许志噎住，一会后默默推动两边的轮胎：“你想死，我可不想。” 路弥枕着手臂，感觉一阵强劲的气流袭来，竟是直接把他吹翻下树。 要不是他及时抓住树杈，这个高度怎么也会摔个半死。 这是副本对于他的初次警告。 小心落地后，他暗骂一声，还是跟上了前面的人。 女人将诸位玩家带到了一个亮着灯的双层木屋前：“自我介绍一声，我叫胡朴，这里……” 她忽然住口，偏了偏脑袋。 大家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悄悄跟来的路弥。 女人保持着微笑：“刚刚好像没有看到这位小帅哥呢，是不是躲在了什么地方？” 这话引起了路弥的怀疑，她在担心被人偷看到什么吗？ 路弥大大方方走到许志身后： “躲野兽的时候跑得远了点。幸亏许志等我，我才知道大部队来了这。” 他搭在许志肩上的手，重重按下——你要是敢出卖我，我死之前一定会拉着你陪葬。 胡朴询问的目光投来，许志假笑着点头： “我和路弥共同进出过一个副本，关系……可好了。” 胡朴在他俩的脸色来回扫视，像是在检查有无破绽一般。 路弥脸都要笑僵了，终于，那道审视的目光收了回去。 “我家房间数量有限，请各位客人两人为一组，稍后我会来分配钥匙。” 有了较强灯光的加持，鲁大陆看清了赵槐的模样，一个劲夸赞： “原来网上博主现实中也这么漂亮啊，小槐，要不要跟我一组？” 玩家们讨论起来，气氛总算缓和了一些。 “你们别忘了，”说话的人路弥印象深刻——那个骂他们是“愚蠢的人类”的女生，叫汤念桃，“这一局，可是人鬼争霸赛。”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了。 试探、怀疑、不安的气息迅速弥漫开来。 这十个人中，有一个人是鬼。 两两组队，选择今夜的室友，必须慎重。 第87章 病人3 安静半晌后，有人问：“鬼胜出的条件是什么？” “所有普通玩家死亡。” 鬼为了达成这个目标，可以采取的行动包括但不限于主动杀死玩家、逼迫玩家触犯死亡条件。 鲁大陆率先出击：“小槐，你肯定不是鬼吧？咱俩一组怎么样？” 赵槐连连点头。 其他人也纷纷去找自己认为一定不是鬼的玩家，并且倾向寻找在公共休息区见过的面孔。 路弥默默分析。这里的新人只有赵槐一个。鬼很可能并不是加入到玩家中，而是取代了某位玩家。 任何人都有可能是鬼。 胡朴拿来钥匙，脸上还带着笑，但语气明显不悦：“各位遇到什么问题了，怎么还没分好组？” 路弥：“你看我们之中，谁跟你的气质比较接近？” 胡朴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自行体会。 “喂。”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背。 汤念桃仔细看看他，“我看你挺有意思的，咱俩一组？” 路弥“嗯”了一声，听见有人小声说：“这都敢？开灯招来野兽的就是她吧……” 分到的房间在二楼，阴暗潮湿，棉被散发出一股怪味。 路弥用手环调出之前买过的被褥，铺在地上：“晚安。” 在休息区的三天，他晚上都没有变猫，到了这里应该也是一样，不用担心吓到人家。 汤念桃也换上自己的被子，坐在整理好的床铺上： “你不怕我是鬼？” 已经合眼的路弥缓慢睁开： “一般野兽畏光畏火，那个东西应该早就盯上了我们，而不是被你手电筒的光吸引来的。” 汤念桃看了他一会，忽然赤着脚下床，走到窗边： “难得副本的夜晚有月亮。还挺美的，你要不要来看看？” 路弥：“不了。好困。” 汤念桃沉默了一会，再开口时语气变得急促起来：“下面好像有东西，黑乎乎的一团看不清。” “在动吗？” “没有。但是我感觉好诡异啊，总觉得……” 路弥感觉不妙，一看，窗户大开，像一张巨大的嘴，汤念桃半个身子都探了进去。 他一骨碌离开刚暖好的被窝，跑到床边把人拽回来，拉下了窗户：“清醒点！” 汤念桃迷离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晰，她嘴角微勾，前进一步将人抵在了窗户上。 路弥：“？” “这么不防备？我要是鬼，反手就把你从窗口丢下去了。” “这里是二楼，摔不死人。” 汤念桃噗嗤笑了，转身回到床上： “一本正经的还真够可爱，我要是鬼，应该就舍不得杀掉你了……困死了，睡吧睡吧。” “汤念桃。” 姑娘立马看过来。 路弥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你没擦脚。” 汤念桃嘴角一抽：“我要是鬼，第一个杀了你。” 夜间起了大风，从木屋和窗户的缝隙里灌进来，呜呜的响。 还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总是吹到路弥脸上，冻得他一激灵，不得不找东西把缝隙堵上。 堵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手指有点僵硬。 也许是冻僵的。 第二天早晨，世界就已经被厚厚的大雪覆盖。 路弥到窗户边看了一下。 汤念桃昨晚说的，是一个砖砌成的狗屋一样的东西。 在地上低低伏着，屋顶也堆满了雪，被高高的铁篱笆围着。 这时汤念桃也醒了，说要换衣服，路弥便走到门边，准备拧开门出去。 却站在门边，迟迟没有下一步。 “你怎么还不走，愣那干嘛？”汤念桃问。 路弥侧身，平静地给她演示：“我的手指很僵硬。动不了。” “啊？”汤念桃一秒严肃，试着自己去拿梳子梳头，发现动作也极其僵硬。 想办法把门弄开后，玩家们在一楼汇合。 一番交流后发现，大家无一例外地，手部出现同等程度的肌肉萎缩和无力。 路弥尝试握了一下水杯：“尤其是虎口处的肌肉。精细动作很困难。” 许志分析：“这估计就是这个副本的设置。” “根据我的经验，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身上变无力的肌肉会越来越多。得尽快找到通关条件。” “还得识别出混进来的鬼。”汤念桃补充。 她再一次挑起了有关鬼的话题。五对玩家互相看看——都还活着，昨晚，鬼没有行动。 昨天被野兽追逐时掉进水里的男生，尚安邦，打破了沉默： “鬼当然不会第一晚就行动。否则谁的室友死了，谁不就成了嫌疑人吗？” 顿了顿，他皱起眉，“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赵槐动了动鼻子，立马捏住：“闻到了！好像是尿骚味，咦，好恶心！” 路弥也默默屏住了呼吸，同时在楼梯口看到了胡朴——那股味道的来源。 胡朴抱歉地笑笑，却不是为这股味道道歉：“不好意思，我这里不是民宿，不能给各位提供饮食。” 饮食倒是次要，大家基本都能通过面板商城购买。 新人赵槐没有手环，淡定地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瓶牛奶和一袋面包。 但有那股味道在，食物无法下咽，赵槐鼓起勇气问：“你身上这股……” “另外，我要告诉大家一个坏消息。”胡朴根本不看她，仿佛没听到。 “昨晚大雪突如其来，下山的路被封，走不了了。很遗憾，只能请各位在我这里暂住一段时间。” 但她的表情看起来并不遗憾，相反，是一种带着向往的淡淡微笑。 就像……路弥稍加思索，跟将死之人看见天堂时脸上露出的、随后凝固并被带进坟墓的表情一样。 这笑容从昨天初次见面的时就有了，仿佛焊在了她脸上。 胡朴继续说：“但是要住下去……我就直说吧，对于我一个隐居的人来说，是有点打扰的。作为补偿，你们得帮我做点事。” “看到后院的狗屋了吗？每天晚上十点和凌晨四点，请你们两两一组，帮我喂狗。” 有人想起了什么不太美好的经历： “喂狗……用什么喂？不会是我们自己的……肉……”说到后面，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你要是愿意的话，当然是最好的。” 看到那玩家脸唰的白了，胡朴脸上笑意更浓，“喂到雪化、山路解封——开玩笑的，你别这么害怕。” 她指了一下屋子角落。 “看到那边的大缸了吗，盛一碗里面的东西喂给我的狗——碗就用搁在盖子上那个小小的就好。” “狗屋正面有一个小窗口，用一只手托着碗，伸进去，狗会自己把食物端走。” 赵槐打了个哆嗦。 “但是你们切记……” 胡朴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 “喂食的时候，一定，一定！要闭着眼睛！” “等到咀嚼声停下，碗会重新出现在小窗口，要记得拿回来。记住了吗？一定要闭眼！” 第88章 病人4 什么样的狗，会自己把碗从小窗口端走又送回来？ 玩家们不敢多想，每组派了一个代表抽签来决定喂狗的顺序。 抽到第一组去喂狗的，是一对存在感很低的玩家。分别叫杜文飞和汪康平，拿着纸条面露愁容。 路弥抽到的是4，推算一下时间，就是后天的凌晨四点。 汤念桃很满意：“小子手气不错。” 路弥把纸条揣进兜里：“也许越靠后越危险呢？” 胡朴看他们决定好了喂食顺序，转身准备离开，被拦下。 鲁大陆捏着鼻子：“你就招了吧——你身上到底是什么味道？” 这个副本的npc，是少见的和善型鬼怪。说话通常不凶狠，会逗玩家开心，所以鲁大陆敢直接把人拦下。 胡朴果然没有生气，仍是挂着淡淡的笑容道：“尿骚味啊。” 这么直接就承认了？鲁大陆继续问：“你掉厕所了？” 胡朴摇头，很认真地回答：“等会我要出门觅食，这是为了让野兽对我敬而远之。” 说着又看看其他人，“如果各位不想憋在屋子里，也不是不行。但是一定要记得像我一样，否则被野兽抓住吃了，我可不管。” 说完就开门迎着风雪出去了。 屋内片刻寂静过后，有人问：“也就是说，要出门找线索可以，但必须让身体散发出浓烈的尿骚味？” “喷香水不行吗？” “说不定尿液对那个野兽有特别的作用。因为按照常理，尿骚味其实可能会被当成领地入侵的信号，引发攻击行为……” “实践出真知。谁想试试？反正我不想。” 路弥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因为他根本不信胡朴所说的话。 他走到角落的大缸旁边，借助手肘移开盖子，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他屏住呼吸，心想这副本对人的鼻子可真不友好啊。 里面装着半缸黏糊糊的东西，看不出是什么食物。 外面的风雪一刻不停。 傍晚。 路弥在二楼找完线索，准备下楼时，看见一楼许志坐在轮椅上，在和谁说话。 奇怪，他的伤势是很严重没错，但就算用商城里最便宜的药物，这么长时间过去，这会也应该恢复了啊。 难道他是装的？可是为什么要装残疾呢？ 路弥立马不作声地蹲下去，仔细听。 “……是啊，真是太辛苦了，我们这样的人，到哪里都不被理解……” 哟哟哟，还装起可怜来了。 这回又是在诱骗哪个单纯玩家？那个新人赵槐？ “对，我的意思是，我很久之前生过一场很重的病。那时候我觉得自己是家人的负担，有时候恨不得去死……” 路弥稍稍调整位置，看到了许志对面站着的人。 是胡朴。 似乎刚刚回来，落了一肩膀雪。 其实路弥很奇怪，这么大的雪，又不打伞，怎么没把她给埋了。 许志仍在继续，似乎已经到了崩溃地的边缘：“这次坐上轮椅，让我又想起了那段时光……” 路弥看不太清胡朴的表情，不过想必仍然是那副笑容。 胡朴似乎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放弃了。 她靠近许志，张开双臂。看这架势，似乎是要给许志一个拥抱。 许志身体一僵。 路弥一个劲憋笑。 历经风雪洗礼的胡朴，身上那股浓重的尿骚味按理应该已经淡去不少。 但是要跟她抱抱，还是很膈应。 许志犹豫再三，抬手象征性地拢了一下胡朴。 路弥微微歪头：为什么要跟npc说这些呢？ 胡朴走后，正好汤念桃从屋里出来，路弥佯装不经意地挨过去，聊着下楼： “整个屋子都找遍了，没什么有用的线索。” 汤念桃一惊，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小声说：“……我去一楼上厕所，你也要一起？” 路弥镇定且大声地回答：“我觉得商城里卖的肉包子很好吃，没想到你最喜欢的是烧卖。” 走过去的时候，他感觉许志的目光紧紧放在自己身上。 汤念桃心想这人怕不是有神经，快步走开。 路弥则自然地就近坐在沙发上，正面许志。 许志看他的眼神似乎还是和以前一样，算计，精明……但是，好像有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等路弥注意到的时候，许志移开了目光：“路弥，昨晚我帮了你，你是不是应该谢谢我？” “谢谢你啊。”毫不真诚。 许志笑笑： “路弥，你装成偶然路过的样子真可爱。” “……”路弥说，“破案了，你就是那个混进来的鬼。真正的许志就是变异也不会这么说我的。” 许志并不着急澄清：“你都听到了吧？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要说那些话？” 路弥不作声。 是的，他想知道。 “告诉你也不是不行，”许志说，“你过来。” “干嘛？” “过来。” 路弥皱起了眉。 许志见他迟迟不动，耸了耸肩：“那没办法了。” “你等一下，”路弥从背包里抽出一把菜刀，靠近轮椅，“好了，说吧。” “靠近点。”许志招手。 路弥面无表情地把刀架在他脖子上，把耳朵凑了过去。 许志张嘴，说了一句什么。 “没门。我能自己找线索。”路弥准备抽身，耳朵却被一口咬住！力道之重，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路弥震惊，路弥手起刀落，路弥把许志的半条手臂给砍了下来。 完事后，他愤恨又恶心地去烧热水洗耳朵。 许志坐在轮椅上，慢条斯理地给手臂也缠上绷带。 他的队友尚安邦正好路过，被吓了一跳：“你干什么了？那个胡朴下手了？还是混进来的鬼干的？” “没事的，”许志露出一个坚强的笑容。“被小猫咬了一口。” “小、小猫？” 尚安邦看着他断掉的躺在地上的半截手臂，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他离开后，许志回味般地舔了舔嘴唇，有些懊恼： “哎呀，还是没有忍住。” “早知如此就跟他一个组了，这样昨晚两人单独在一个房间。把门和窗户都封住，只有我和他……” 他越说越兴奋，轮椅周围全都是血，他却低低地笑起来，如同来自地狱的魔鬼。 “反反复复看他那四期节目，好不容易见到真人，要是不亲自品尝一番，都对不起我给偶像打赏的这么多钱啊……” 第89章 病人5 晚上十点，抽到第一组去喂狗的人知道，再拖下去就完蛋了。 其中一个用小碗盛出缸里的东西，捏着鼻子：“什么啊，恶心死了，汪康平你来拿着！” 汪康平没有推脱，接了过去：“那就这样，我把东西端到狗屋门口，飞文你就来把它伸进去。公平吧？” “公平个锤子！”很明显后者的工作更危险，杜飞文肠子都悔青了。 时间越晚气温越低，大家基本都回被窝睡觉了。只剩他们两个，被迫做这苦差。 打开后门的一瞬，冷风夹杂着雪花灌进来，杜飞文连打了三个喷嚏，飙了五句脏话。 外面黑漆漆的，汪康平打开了手电筒 ：“别吵了，赶紧喂完好早点去睡觉。” 他们顶着寒风里看不清的雪花，一步步艰难地走向那伏在地上的狗屋，脚下的雪被踩得吱呀作响。 到了狗屋跟前，汪康平打开篱门，把碗往旁边一递：“我闭眼了，你等会也别忘记。” 杜飞文百般不愿，也只好接过来。 碗里的东西粘粘糊糊，臭味被风带着往他鼻孔里钻。 那个小窗里面黑黑的，一股臭烘烘的味道也传了出来。 他按照胡朴说的话，将小碗平放在一只手上，俯身，颤颤巍巍将手伸到洞口，同时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他忍不住想，狗屋里关着的，到底是什么？ 几秒后，一个冰凉尖锐的东西忽然擦着他的手将小碗夺了过去，像是什么东西的爪子，吓得他爆出一声尖叫，整个人往后坐进雪里。 一旁的汪康平本能地后退几步，还是控制自己不睁开眼睛：“怎么了怎么了？你没事吧？” 狗屋里的东西已经得到了饭，发出持续而低沉的、狼吞虎咽的声音。 汪康平听得毛骨悚然： “那么恶臭的食物，竟然也能吃得那么香？……飞文，怎么还没听到你起来的声音，雪迪里坐着不冷吗？” 说完，他自己打了响亮的喷嚏，在这雪夜中显得很突兀。 杜飞文半晌，才抖着声音回答：“我……” 他几乎要哭出来，“我刚刚摔倒的时候，不小心睁眼了……” 狗咀嚼食物的声音戛然而止。 “什么？” 他说话时汪康平又打了个喷嚏，“后半句我没听清，你大声点说。” “……没事，”一阵雪吱呀作响的声音，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他，“狗吃完了，我们赶紧回去睡觉吧。” 汪康平仔细听，咀嚼的声音的确是没有了，就睁开了眼睛：“好。这天冻死我了。” 杜飞文把碗重新拿上，走在前面： “会把碗好好放回来的，能是真的狗吗？” “我也怀疑……可要是人住在里面的话……”汪康平说，“那个狗屋太狭小了，人住在里面的话，身子得扭曲成什么样啊。” 前面的杜飞文身体僵硬地扭动了一下。 “你怎么了？” 杜飞文说：“没什么，刚才摔得太用力了。” 凌晨四点，二楼最里端的房间内，闹钟突兀响起。 “啧，倒霉，抽中第二组……” 尚安邦按掉闹钟，回收进手环，“要在这种阴间时间喂狗，老子考大学那一年都没这么拼命过。” 他极不情愿地坐起来，扭头“卧槽”了一声：“哥们你也太吓人了吧？” 穿得整整齐齐的许志，坐着轮椅，在窗前，直勾勾注视着楼下： “刚刚在给轮椅装防滑链。” 尚安邦打着哈欠，忍不住赞叹：“一只手？许哥你还挺厉害。” “你要是困的话，就多睡会吧。” “哇没想到许哥你人这么好。”那一瞬间尚安邦有一丝动摇，但经过艰苦的脑内斗争，还是恋恋不舍地下了床。 “还是按照胡朴说的做吧，两人一组，你一个人去别出什么事了。” 许志回头，笑了笑。尚安邦莫名觉得，他身后的雪夜衬着他那笑容，有些瘆人。 端着小碗，他们来到狗屋前。 尚安邦看许志坐着轮椅，一只手臂还被砍下来了，也不忍心让他来喂食。 “你这样也不方便，我来，”他蹲下，闭眼，手托着小碗送到狗屋窗口，“你也把眼睛闭上吧，胡朴应该是不想让我们看到她养的狗长啥样。” “好的。” 许志微笑着，却没有闭眼，静静注视着尚安邦。 矩形的窗口里，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狗爪，长长的指甲红红的，像是刚沾上了新鲜颜料。 “狗爪”张开罩住碗，然后迅速将其抓进去，尖锐的指甲在尚安邦的手掌上留下几道血痕。 “日！”尚安邦又惊又痛，但还是忍住没有睁开眼睛。 狗屋里传出咀嚼的声音，十分急促，还有吞咽口水的声音。 许志目睹了这一切，佯装关心：“怎么了？” “没事儿，”尚安邦说，“狗爪子太锋利了，八百年没吃过饭似的——你别睁眼哈！要等它吃完。” “好的。” 尚安邦手掌上的血痕，开始渗出鲜血。 许志紧紧盯着他的手掌，舔了舔嘴唇。 咀嚼声停止后，尚安邦睁开眼，果然看到空了的小碗又被放回狗屋的窗台。 “哎呀，你的手怎么了？”许志关心问道，“我这还有没用完的药，分给你一点吧。” 尚安邦很感动：“这点小伤不碍事，疗愈区照一下就好了。” 许志却已经拿出纱布，温柔地拉过他的手给他缠上。 尚安邦默默看了一会，说：“谢谢许哥……但是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说一声，就是那个啥，我是直的哈。” “……”许志将绑得差不多的纱布拆掉，“没绑好，再来一次。” “不不不不不用了！”尚安邦站起来，逃命般的跑了。 许志看着他拉开后门，昏黄的灯光投射到雪地上，脸上笑意冷却下来。 “回疗愈区？” 他将那团带血的纱布，扔进了狗屋里。 里面一阵响动，那东西似乎十分兴奋。很快，一阵粘腻的声音传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滋啦滋啦生长出来。 许志满意地挪开目光，看向后门。 被灯光映在雪地上的影子表明，尚安邦还在那里等他。 许志讥讽一笑。 “你回不去的。” 【作者os：家人们这是本双洁文！！千万不要被我的抽象带跑了!!】 第90章 病人6 次日上午玩家们聚集，路弥啃着面包，用目光搜寻昨晚去喂食的人。 汤念桃在跟其他人交流身体的变化： “手部的肌肉萎缩更严重了，并且蔓延到了前臂、上臂乃至肩胛。” “现在就是感觉上肢力量明显减弱……今早穿衣服都有点困难，今晚还是和衣而眠吧，不然明早起来衣服都穿不了，屋里又没有取暖设备，这个天气少穿一件都能冻死人……” 路弥面包啃完了：“昨晚十点钟去喂狗的人呢？” 第二组的许志和尚安邦，都还好端端的。 但聚集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第一组的人却还没有现身。 一股冷风吹来，汤念桃搓着手臂：“这阴风吹的，这么应景的吗？” 路弥偏头看看：“不是阴风，是后门没关。” “啊？可是我和许哥昨天回来关门了啊。胡朴也一大早从正门出去了，”尚安邦做了个夸张的表情，“谁凌晨四点以后还去了后院？” 空气凝固了一瞬。 汤念桃：“杜飞文他们住哪个房间来着？” 杜飞文和汪康平分到的房间里，死气沉沉。 杜飞文躺在床上，身体残破不堪，身下尽是肉沫和鲜血。 “汪康平呢？”汤念桃默默移开眼睛。 路弥走到窗户边，拉开了窗帘：“……这里。” 瘦削的男人躲在角落里，缩成一团：“别吃我别吃我！！” “不吃你。现在很安全。” 路弥稍微靠近一点，汪康平便疯了一般往后缩，仿佛要被吸到墙角中一般，手臂乱舞着防御： “不要！我不要去喂狗，不要去喂狗啊啊！” “他的精神受了很大刺激。” 路弥后撤一步，准备给他在商城买点镇定剂，结果被人猛地推开。 鲁大陆恶声恶气拽住汪康平的领子： “又不是新人了，这场景还能把你吓成这样？不就是想装疯好躲避下一次喂食吗？没门！快说，杜飞文他昨晚干什么了，是不是喂食的时候睁眼了？” 汪康平把挡住脸的手挪下去。 鲁大陆又想到了一种可能，慢慢松开了手：“还是说……你就是那个混进来的……” 话音未落，汪康平往前探头，一口咬在了鲁大陆没来得及抽回去的粗肥的手背上！ 鲁大陆的惨叫和咒骂声中，汪康平的声音含糊不清：“我看到……我看到了……” 一块皮肉被撕扯下来，含在汪康平的嘴里。 “卧槽他真的疯了！”尚安邦急匆匆将鲁大陆拉走，大家纷纷跑出房间。 “汪康平，汪康平，听得到吗？” 汪康平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人，那张嘴反复念叨着的音节让他感到有些熟悉。 很奇怪，那个人身边似乎有一股风？可是窗户是关着的，从哪里吹来的？ 受副本影响，路弥的手指还是有些吃力地微勾一下，风便猛地袭向前方。 “啊！” 汪康平吃痛，低头一看，一支闪着寒光的注射器扎在了他的肉里。 被注射了镇静剂，他眼神清晰了一些。 “你看到了什么？”路弥走到门口，方便随时逃跑。 “我看到……”汪康平看向床铺，他眼中的世界，是已经逝去的夜晚。 “狗，畸形的狗从人的身体里钻出来……” 杜飞文躺在床上，身体忽然开始阵阵痉挛。 一只手，撑开了他的肚皮，接着是扭曲的头和躯干。 头伸出来以后，就开始努力伸着脖子，啃食能够到的杜飞文的身体。 整只狗爬出来的时候，杜飞文也被吃得差不多了。 打地铺的汪康平，早就悄悄滚到了床底下。 狗咀嚼的声音停下后，慢慢爬下了床。 四肢着地的它，跟床底下的汪康平，幽幽对视。 “它张开嘴巴……” 狗张开嘴巴，露出挂着肉丝的血红牙齿。 “它对我笑……一只狗对我笑……！！”汪康平的眼神逐渐变得迷离，看起来又要发狂。 路弥毫不犹豫，一个箭步冲出去，用手肘抵着房门关上—— 与此同时，那边传来“砰”的一声，汪康平布满血丝的眼睛出现在木门上方的玻璃上：“我不要喂狗！我不要去喂狗！！” 路弥给门上了锁，回头看着站在走廊另一端的人：“还拽人家领子吗？” “……不拽了。” “还觉得人家不是真受刺激了吗？” “不觉得了。” 那边汤念桃在问第二组为什么没事。 尚安邦理直气壮：“我跟许哥绝对是按照胡朴说的来做，全程闭眼，喂完就走！你说是吧许哥？” 许志温和点头：“对了安邦，跟他们说一下你手上的伤。” “哦哦，许哥你真细心，”尚安邦看向第三组，“就是喂饭时，那个狗爪子可能会刮伤你，这个时候千万不要睁眼。” “行，谢了。”前天和许志吵过架的鲁大陆，早就有点后悔得罪这么一位大佬。 这会听见人家不计前嫌，还用亲身经历提醒自己，有些羞愧。 赵槐则显然刚刚被汪康平给吓到了，一直沉默不语。 鲁大陆安慰道：“小槐别怕，你看许志他们就没事。我们也按规则来就好。这个副本到今天才死了一个人，难度应该不大。” 赵槐忍着眼泪点点头，发现许志单手摸着下巴，定定看着自己和鲁大陆。 “你？” 才吐出一个字，许志笑道：“小槐真漂亮。大陆，你有这么好的室友，真是有福。” “哈哈是啊。” 鲁大陆皱眉。 按照休息区的传言，许志和蔼可亲，跟爱人结婚没几个月就被拉进来游戏，常常说这么努力过副本就是为了早点回到现实世界团聚…… 这样的人，不会随便对别的女人的长相动心吧？ 难道，许哥是话里有话？ 他瞟了一眼美得让他一眼就爱上的赵槐。 该不会…… 还是等会悄悄去问许哥，确认一下好了。 路弥看看汪康平的房间，还在思考。 狗吃完人，从房间出来，悄无声息地路过其他玩家的房间。 或许垂着涎水忍了又忍，还是从后门离开。回到狗屋里，静静等待着下一次喂食。 他已经基本确定是鬼的许志，没有趁喂食的机会，想办法让尚安邦睁眼来害死他。 反而让队友对自己颇有好感，这样就排除了他在很多人心中的嫌疑。 一狗一鬼，恐怕都没那么简单。 不过更让他担心的是，这屋子里几乎没有活人生活的痕迹，找不到线索。 难道一定要出门？ 外面风雪肆虐，那只野兽也不知道会不会袭击人。 难不成真要像胡朴那样把自己弄得一身尿骚味？不行不行，就猫咪的本性来说，他是很爱干净的。 他靠在栏杆上，心生一计。 第91章 病人7 当晚十点，第三组准备去喂食。 赵槐走到大缸边，准备揭开看看，却被一只长着浓黑体毛的手臂抢了先。 “小槐啊，”鲁大陆把缸盖移开，“听尚安邦说，这东西臭臭的像腐烂了的尸体，还是我来吧。” 赵槐退到一边，很感动：“谢谢，大陆你真是个好人。” “以前的副本，我遇到的都是看我长得好欺负、就把脏活累活危险活丢到我头上的人。” 鲁大陆用小碗舀缸里的东西，听见她这么说，思考着那句“以前的 副本”是真是假。要是是真的，那她就是正常玩家，如果不是…… 俯身时忘了屏住呼吸，浓重的臭味冲进鼻腔，差点把他熏晕过去。 那一瞬间他真想把碗丢给赵槐说你来你来。 但是如果赵槐是鬼，假装不经意地编造过去游戏的经历，好让他在无意中默认了她是普通玩家——那也太狡猾了，简直细思极恐。 强忍着恶心，鲁大陆舀出来满满一碗食物。 还是提防为妙，不要让她有机会做出可能影响喂食的事。 今夜风雪没有昨天那么大，两人走到围住狗屋的篱笆前，篱门轻轻一推就开了。 进去时，鲁大陆注意到篱门上有血迹，哆嗦了一下。 他在狗屋面前蹲下，不敢仔细看，只是用余光瞥见，里面黑漆漆的。 他按照要求把碗伸到那个小窗口里，同时闭上了眼。 然后在心里默念，不管赵槐如何大叫，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睁眼。 正如尚安邦和许志的提醒，碗被拿走时，他的手掌感受到了什么尖锐的东西。 鲁大陆的心惊了一下，然后赶忙安抚自己： 不就是稍微破点皮出点血嘛，尚安邦的手他看了，一点也不严重——“啊！！” 痛！！太痛了！！！！ 去他吗的破点皮，这是要把他整个手掌都给废了——鲁大陆咬紧牙关，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睁眼。 手受伤了还可以用药物治疗，买不起还可以薅一下其他玩家的，但小命没了可就真完蛋了！ 他想起杜飞文那惨烈的死状，正好狗屋里传来刺耳的咀嚼吞咽声，生理防线突破，一下没忍住呕吐了出来。 赵槐听到声音惊呼：“你怎么了？！” 鲁大陆太阳穴突突的跳——怎么了？问他怎么了？ 不是让她把眼睛闭上吗，她怎么知道自己吐了？ 路弥是有告诉过他，要小心许志，他并不相信。看许志多好，告诉他要当心赵槐。还好他控制着自己没有睁眼…… 等一下。 当心来当心去，鬼有几个来着？ 鲁大陆大脑宕机。 读人鬼争霸赛规则的时候，他正在神奇梦境里快活，当时想着反正还早，扫了几眼就关掉了。现在他根本不记得。 混进玩家的鬼，只有一只吗？明明白白说了只有一只吗？ “大陆，大陆你怎么不说话？……我好害怕……” “咔嚓，啪嗒……” 赵槐惊恐的呼唤和仿佛永无尽头的咀嚼声，一遍遍刺激着他的耳膜。 鲁大陆脑子越来越混乱，到最后只能感受到手掌传来的剧痛。 好想……好想赶快逃离…… “大陆，大陆！！” 赵槐听见一声闷响，像是旁边的人栽进了雪地里，“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与此同时，咀嚼声停止了。 赵槐屏住呼吸。 她知道自己现在应该睁眼，把碗拿回去。 可是大家今天都在一个劲地强调，不要睁眼，不要睁眼，睁眼就会变成杜飞文那样…… 她没法突破心中那道牢牢的防线，更害怕一睁眼看到的是鲁大陆正在被啃食的尸体。 “对……” 一个模糊不清的音节，从近处传来，吓得赵槐身子一抖。 这绝对不是鲁大陆的声音。 可是这里只有他和自己，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是不回答……那说话的是谁？ 那东西声音低沉，极为缓慢地吐出一句完整的话：“不要睁眼……” “为、为什么？” 赵槐几乎要哭了。难道说话的是他们喂的狗？可是，可是……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那个东西继续说，带着一点笑意，“你在想，狗怎么会说人话呢？” 赵槐终于下定了决心——再数三下，就睁眼！ 三—— “因为，吃了很有营养的东西。喔对了，还有个人，怕我没吃还给了我一点呢……之后，舌头，长出来了。” 二—— 马上，马上就跑！头也不回，一切都会没事的！ “狗”发出一声轻笑。 “你知道为什么喂食时不能睁眼吗？” 一！！ 赵槐的脚步，没有挪动半分。 一…… 只有喉咙爆出一声啜泣。 她不敢……她不敢…… 她知道自己不该听那鬼东西说话，可是她做不到。 明明寒风呼啸，那家伙的发音也含混不清，却还是一字不落，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她一想到，杜飞文就是被那张嘴巴一点点啃食，鲜血布满里面的牙齿，而那时的她在隔壁毫无知觉地睡觉，腿就发软。 刚激起来的勇气，就因为那一句话瞬间瘪了。 今天，今天就要到她了吧…… “朋友，我好饿啊……” 好饿？该死，吃了那么多东西还饿…… “那些东西实在太难吃了，”它放软了声音，祈求道，“给我一点好吃的吧。我闻见啦，就在你身上，好香啊……” 这话在赵槐听来跟“我要吃你的肉”没什么区别。 她手脚冰凉，后背直冒汗。 冷静，冷静，它到现在都没有动手，一定是因为规则的限制。只要保持闭眼就好。 好吃的东西……狗昨晚已经享用了杜飞文的肉，它所指的难不成是…… 赵槐勉强移动了一下懂得僵硬的手指。 伸进棉袄的口袋里，夹出一块，撕开了一点点口子的夹心饼干。 那是她今早准备当早饭吃的东西，看到杜飞文的惨状后，就吃不下去了。 狗兴奋起来：“对，我闻到了，给我，给我！！从窗户里塞进来，快点！！！！” 野兽的喘息声中，赵槐将饼干像碗一样平放在手掌上，颤悠悠摸索着将东西送到洞口。 剧痛袭来，手上的东西空了。 塑料**被猛地撕扯开，狗欢天喜地：“好吃，这才是好吃的……” 饼干只有这一个。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赵槐把心一横，猛地睁眼，头也不回地往木屋跑去！关门上锁，一气呵成！ 她背贴在门上，大口喘息着，顺着门滑坐到冰凉的地上。 然后把头埋进臂膀，呜呜哭了起来。 鲁大陆，鲁大陆怎么办…… 第92章 病人8 凌晨三点五十，木屋一楼。 路弥打开手电筒，从大缸里舀出要拿来喂狗的东西。 才把盖子盖回去，就听见后门那边汤念桃发自内心的响亮的一声“卧槽”。 路弥急忙跑过去，汤念桃站在木门的不远处，表情像是受了惊吓后的无语：“你看她！” 她指着的，是早该在十点就喂过食、此刻却靠坐在门边的赵槐。 汤念桃：“灯也不开，安安静静的跟鬼一样忽然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吓老子一跳！” 路弥俯身，喊了两声赵槐的名字：“怎么还在这里不去睡觉，出什么事了吗，鲁大陆呢？” 听到鲁大陆的名字，赵槐原本麻木的脸骤变：“我，我不知道！！别问我！” “得，又疯一个，”汤念桃把手搭在路弥肩上，“现在轮到咱俩了，自求多福吧。” 路弥看看时间也快到了，就扶着赵槐到沙发上，想了想还把煤油灯给她点上。 打开后门，狗屋远远地看去，狭小阴森。 路弥眯起眼睛，雪花不断吹到他脸上：“你看狗屋前，是不是躺着个人？” “看到了，咦，怎么白花花的好大一坨。” 走到近处才看清，那人是鲁大陆。 天寒地冻，他却被脱得精光睡在雪地里，衣服随意丢在旁边。 大片大片裸露出来的皮肤上，已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汤念桃凑近看了看，鲁大陆的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好尼玛诡异的场景。” “严重失温症状。”路弥去探他的鼻息，印证了心中的猜测，又去查看其他地方。 “应该是十点钟喂狗躺在这里冻死的，”汤念桃说，“不过他是在冻死前的幻想中死去的，还是比杜飞文轻松一点。” 路弥动作停下：“你看这里。” 鲁大陆的手掌上，有一条深深的、几乎贯穿整个掌心的伤口，像是被野兽重重划了一爪。 血肉外翻，流出的血已经凝固在雪地中，很是骇人。 汤念桃：“日，不是说喂饭的人只会被划出几道轻微的血痕吗？” “狗，越来越凶了。” 路弥看看手环上的时间，起身时将衣服遮盖在了死去的鲁大陆身上，“十点钟了，把碗给我吧。等回去了好好问一下赵槐。” “啊，好，”汤念桃看着那触目惊心的伤口，“那啥，你千万小心啊。” “你也记得闭眼。”路弥朝她笑了一下，就蹲了下来，按规则喂食。 闭眼的时候，汤念桃一遍遍回放路弥浅笑的场景，满脑子都是： “卧槽怎么能这么可爱”“这也太犯规了”“程城是最近澄清了吧，他俩那回的吵架是闹着玩的，我就说这么勇敢温柔体贴的男生怎么能是弯的，那我要不试试”…… 路弥对于她的头脑风暴毫不知情，一只手操纵风托着碗送进洞口，另一只手召唤出了火焰。 “吃的，是吃的……” 粗重的喘息声和铁碗被拿走时发出的撞击声传来。 路弥屏息凝神，却没有听到咀嚼声响起。 不妙。 果然，小碗猛地往地板上一砸，狗屋里的东西暴跳如雷：“又是这个！又是这个！！我要吃好吃的！！！” 路弥直接睁眼，拉上还处在懵逼状态的汤念桃就往回跑！ “啊？”汤念桃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不喂了？就这么水灵灵睁眼了违反规则？” 路弥回头看了一眼，狗屋在晃动，像是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从里面出来。 他快速回答：“规则是建立在一切平稳运行的前提下的，但是，早就有人打破了这个前提。” “谁？” “许志，赵槐或鲁大陆，都有可能。” 有什么东西冲破了篱门，在雪地上快速追了上来。 路弥第二次回头，松开了汤念桃的手：“你先跑！它速度太快了，我来拖延一下！” “那你呢？” 汤念桃张张嘴，看见他们后方十几米远的地方，一个畸形的类人生物，一只手一只脚着地，在快速移动。 “狗？狗日的胡朴告诉我们这东西是狗？？” “狗”一个后蹲借力就扑了上来，然后被路弥抛出的火焰正烧中脑袋！整只狗下坠栽倒雪中，发出愤怒的咆哮声。 “卧槽这是什么？！” 汤念桃思来想去——一定是面板商城趁她不注意更新了！ “这种东西杀不死。快跑！”趁着狗还没有反应过来，路弥拽上汤念桃狂奔回木屋。 汤念桃回头，看到狗已经借助积雪扑灭了火焰，正拼命晃头抖落雪花。 而前方，路弥拉着她的手臂撞开木门，暖黄的灯光在开门的一瞬落满他的侧脸和肩头。 汤念桃：“……” 迅速关上门后，路弥松手，查看一眼： “赵槐还是好端端坐在沙发上，受了刺激明天再问吧……嗯？” 他拍着身上的雪，眼睛仍抬起来注视着对方，“你怎么了，好像看我眼神有点不对。哪里蹭到血了吗？” “没有没有，”汤念桃移开目光，摸了摸鼻子，又还是忍不住瞟了一眼，“我们真的安全了吗？狗……狗是进过屋子的，吃掉了杜飞文。” 路弥认认真真把汪康平所说的内容告诉她：“狗应该要附在某个人身上才能进来，我们暂时安全。” 果然，木门外传来狗气急败坏的抓挠声，十分刺耳。 上楼之前，路弥给沙发上的赵槐盖了一条毯子。姑娘似乎睡了，头歪靠着，脸埋在发丝里。 “你对谁都这么好？”汤念桃忍不住问。 “……也不是，”路弥想到了某个产年戴面罩的人，“我不能确定，但是我有可能，伤害了什么人。” 凌晨爬起来喂了狗，这夜睡眠质量不太好。 次日一早，一楼传来什么人的尖叫声，路弥脑子昏昏重重甚至一瞬间没有判断出那是男是女。 汤念桃也被这一声给惊醒了，醒来第一句就是“卧——”后面的内容却奇迹般地硬生生憋了回去。 她快速扫了一眼还在地铺上揉眼睛的路弥。 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不想让他听见自己说脏话。 她撑着床铺起身，准备像往常一样下床，双腿却没有想象中那么有力，没支撑住，让她往旁边一倒。 砸到了正准备起来的路弥身上。 路弥：“？” 汤念桃心里狂骂，还是柔声柔气爬起来：“你没事吧？” “没事，”路弥淡定地撑着床沿站起来，双腿在微微发抖，“只是我们身上的病症蔓延到了腿部而已。” 上一个副本，喝下npc的水，身体会僵硬并逐渐变成雕像。 而这一个，更像是一点点，让他们失去原本可以让他们自主行动的身体机能。 其他玩家应该也陆续起来了，楼下声音嘈杂，夹杂着几道尖锐的声音。 一楼发生了什么？ 路弥在商城买了两根拐杖，想到了凌晨时分赵槐低垂的眼帘。 第93章 病人9 路弥拄着拐杖淡定下楼，大家基本都聚集在那里了，闹哄哄的，每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 尚安邦扭头看见了他：“你咋才醒？” “太累了。”路弥看了一下时间，竟然已经早上十点了。 他不淡定了——胡朴肯定早就出门了，他的计划泡汤了。 “各位，发生什么事了？” 浓重的尿骚味传来，大家一齐闭上了嘴巴。 如果鼻子也能闭上就好了。 胡朴站在后门处，脸上仍是那副微笑，好像从来没变过。手里拖着的，是鲁大陆白花花的尸体。 路弥正好也想知道。他的视线在屋里扫了几圈，最多看到的是赵槐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的背影。 没有人对鲁大陆的尸体表达出难以抑制的恐惧或惊慌，看来他们已经知道鲁大陆死亡的事实了。 不过也不奇怪，毕竟从玩家的窗户能看到后院的情景，刚刚听到的尖叫或许就是第一个看到鲁大陆尸体的人所发出来的。 没有人回答，胡朴便点点头，拖着鲁大陆的尸体，一步步走到厨房：“你们随便坐，不用那么拘谨。” 客厅和厨房之间其实没有界限，只是那边有简陋的灶台和陈旧的厨具。 胡朴将鲁大陆平放在地板上，从悬挂着的厨具中挑出一把相对锈得没那么厉害的菜刀。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连着几下才彻底砍下鲁大陆的头颅。 鲜血四溅，尸首分离，有个叫龙喜儿的女孩子干呕一声，想要飞快逃到另一个房间，却发现门怎么也打不开。 又跑到后门那里——她宁愿在外面受冻也不想看到这副场景——但门还是一样打不开。 只好白着一张小脸，默默回到了队伍中。 她抽到了第五组，也就是最后一组喂狗。和她同组的崔傲白翻了个白眼：“没出息。又不是新人了还见不得这种场景。” 胡朴却毫无结束之意，将头颅丢进垃圾桶，调整了一下姿势，开始砍下鲁大陆的四肢。 尚安邦：“她要干什么，做人彘？” 许志摇头：“做人彘，要剁掉人的手掌和脚掌，挖出眼睛，把铜注入耳朵，把哑药灌进喉咙，割掉鼻子舌头，破坏声带，扔到厕所里。” “让人失明失聪失语，不会砍掉脑袋。” 尚安邦听得直冒冷汗，心想这家伙知道得还挺详细。 胡朴将鲁大陆肢解后，仍然没有停手，而是手法娴熟地，将躯干剁成肉块。 崔傲白没想到她还不停手，生理极度不适，十分后悔刚刚嘲讽了别人。 但是看到另一个女生汤念桃依旧很淡定，逼着自己继续站在原地。 剁成肉块后还不够，胡朴的手一刻不停，切成稀碎稀碎的肉条、肉丝。 路弥隐约猜到她要干什么了。 这个过程有些漫长，胡朴也许觉得无聊，便开口跟他们说话，语气随意得好似闲聊： “今天一早，我本来要出门觅食。按照习惯，先到后院去看望我养的狗。” 玩家们的呼吸乱了一瞬。 “我要你们喂的狗啊，是我辛辛苦苦调教出来的，但是我发现，它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变得暴躁，贪食，娇贵……客人们，你们是怎么喂的饭？” 鲁大陆成为了一滩肉泥。 胡朴用一个大盆将肉泥盛起，然后揭开了大缸的盖子。 “日……”汤念桃还是没能忍住低低骂了出来。 “呕——”崔傲白也没忍住，做了被不久前的自己看不起的事情。 大缸里臭烘烘的食物，竟然就是这么来的。 “狗狗的食物又变多了，”胡朴把盆里的东西倒进去，先是满意，很快叹了口气，“可惜它不愿意吃了。你们……” 她合上盖子，幽幽抬头看向众人，“到底给它吃了什么‘好吃的’，让它变得这么不听话？” 现场一片沉寂。大家已经要被胡朴熏到麻木了，谁还能思考她说的话。 “嗯？”副本鬼怪的压迫感袭来，终于有人受不了。 尚安邦：“上一次喂饭的是谁，说话啊！” 汤念桃冲过去给他啪啪两掌：“爱说话！我叫你爱说话！” 沙发上一只宛如雕像的赵槐这时动了，缓慢地起身，抖落路弥给她盖上的毯子： “我给它……吃了一块饼干。” 路弥皱眉。 赵槐有点不对劲。 且不说她就这么交代了出来，她整个人晃晃悠悠，声音毫无波澜，不复最初的活泼，仿佛从冥界走了一遭回来。 那边正在互殴的两人停了下来。 尚安邦很震惊：“为什么忽然要给狗喂饼干啊？照着规则做就是了，干嘛多此一举招来祸患？” 汤念桃：“吃快饼干就能变成那副死样子？什么破副本老子有时候真想引爆这个世界！” 胡朴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这种人类爱吃的东西，狗狗吃过一次就再也忘不掉了呢。” 它身上了溅满鲜血，带着寒意的目光注视着赵槐，一步步朝她走了过来。 路弥默默翻掌，凝聚灵力。 胡朴抬起了手臂。 路弥掌上召唤出火焰。 胡朴握住靠墙的一个东西，向赵槐猛地挥去——路弥的火焰差点抛出去，好在他反应过来胡朴拿的是什么东西。 “那就辛苦你，把那个地方打扫一下了。” 赵槐抬手，轻轻接住了胡朴给她的拖把。 路弥擦了一下汗，忽然也很想试试骂脏话的滋味。 赵槐默默地，带着拖把走到肢解鲁大陆的那块地方，做清洁。 地板上残留了不少血迹和肉沫。 拖把一下一下地擦拭地面，却怎么也擦不干净，永远有新的血迹出现。 擦不掉了，就像她做过的事情，把鲁大陆一个人留在冰天雪地里，这样的罪恶，再也擦不掉了。 她垂着头，眼泪一滴滴淌下。 没有人注意她这边，毕竟刚刚都以为她要被杀死，惩罚却只是拖地，放在其他人身上简直谢天谢地。 胡朴在水槽边清洗菜刀和双手，目光扫过赵槐，放在了玩家身上： “我记得，你们之中有人是鬼，对吧？” 刚刚缓和的气氛又凝固了。 胡朴甩了甩手，似乎只是随口提一嘴：“以前的食物放太久已经变质了，现在把我的狗教得这么挑食，只肯吃新鲜的，你们要负责啊。” 许志问道：“你打算让我们怎么负责？” “新鲜的食物，”胡朴指着大缸，“这里有一餐的量了。” 她说的是最新被剁成肉泥、装进大缸的鲁大陆。 “但是山路明天才会解封，今晚十点喂的饭有了，但凌晨四点的……” “你们还要给我提供一份哦，明白了吗？” 拖着地的赵槐，动作一顿。 感觉身后，数道目光在刺穿她的后背。 第94章 病人10 胡朴走后，屋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奇怪。 每个人都不说话，悄悄打量着别人的神色。 赵槐垂着头，把拖把放回去，默默上了楼。 她的行为仿佛是一个信号，其他人也相互交换了眼神，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然而解散之前，许志咳嗽了两声。所有人看向他后，曲起了手指—— 今晚七点，这里集合。 唯有路弥不知晓此事： 胡朴离开上楼时，他也打着哈欠起身，自然地经过胡朴，当着她的面进了自己的房间。 不过没过几秒，他便探出一颗脑袋，看到胡朴用脖子上挂着的钥匙开了一个房间的门。 那个房间路弥之前趁胡朴外出时试过，用什么方法也打不开。 为了防止胡朴进屋前检查周围有没有人，路弥立马把脑袋缩回去。 过了一会，他从门缝里看到，那个房间门前已经没人了。 他猫着腰潜行到那个房间外，先是把耳朵紧紧贴在门上，听见一阵翻找的声音。 胡朴语气有些急躁：“……去哪里了，我把它放在哪里了，这可不能丢啊。” 确认胡朴没有狡诈地躲在门的另一边后，路弥缓缓凑近了门缝。 里面房间拉着窗帘，光线很暗，只能看到胡朴背对着门，匆匆将一件件杂物移开。 “……真是烦人，难道他们偷走了？不，这个房间没有钥匙进不来。” 路弥靠得更近了一些。 刚刚在一楼他就从商城买了口罩戴上，此刻还隔了一扇门，那股尿骚味却还是没放过他。 心里一阵吐槽后，路弥渐渐感觉到了不对。 胡朴第一次出现在他们面前时，身上还没有这种尿骚味。 但她还是赶跑了野兽——是啊，怎么到现在才想起来？ 熬夜会让人神志不清，他坚信胡朴要求他们在十点和凌晨四点这样的时间喂狗，多少是想影响他们的心智。 那么，她为什么要让自己身上全是尿骚味，又是靠什么赶走的野兽？ 房间内胡朴忽然大笑起来，路弥心中慌了一瞬，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仔细一看，胡朴蹲在地上，手里应该是拿了什么，但由于背对着他，路弥看不到是什么东西。 “原来，原来掉到了这个夹缝里。” 看来她找到了那个弄丢的东西。 “幸好找到了，”胡朴自言自语着，将那东西宝贝般快速塞进破旧棉袄的口袋里，“不然可就糟糕了……” 动作太快，路弥只看到什么闪亮的东西一闪而过。 胡朴如释重负般的，扶着桌子站了起来，这个动作让路弥觉得很熟悉： 胡朴也和玩家一样，出现了下肢无力的情况？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胡朴马上就要出来了，路弥赶忙躲进附近一个玩家的房间。 门缝中，他看到胡朴锁好门，重新把钥匙塞到衣领下，然后径直朝这边走来。 更要命的是，目光直勾勾盯着这边，路弥怀疑自己刚刚有那么一瞬间跟他对视了。 他心脏狂跳，后退几步，撞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上。 回头一看，赵槐坐在椅子上，任已经长长不少的刘海遮住眼睛，即使被自己撞了，也毫无反应。 外面，胡朴的脚步声停在了这扇门前。 “有人吗？”她问。 明明透过门缝就可以看到——这是路弥亲身实践过的。 她这么做，应该是想确认是否有人看到了刚刚房间里发生的事。 屋里的人要是保持沉默，就免不了心虚的嫌疑。 “有，”路弥淡定应答，“我们正讨论小队里谁是鬼。” 胡朴哈哈笑了两声：“这样啊。我等你们的结果哦。” 按她的意思，是要大家尽快把鬼选出来，作为最后一次喂食的原料。 很快，脚步声远去，路弥松了口气。 他转过去认真道歉：“情急之下闯进来你的房间，不好意思，希望没有吓到你。” 赵槐头也不抬。 路弥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也不好专门蹲下去看人家，犹豫一下，想到她可能需要冷静，就退了出去。 整个下午，木屋里都出奇的安静。 大家似乎都被胡朴吓得不轻，待在各自的房间里，不像前几天那样聚集起来说说笑笑。 路弥时刻注意着胡朴的动向，终于，傍晚时分，胡朴戴上斗笠，出门了。 今天的雪又小了一些，至少能看清眼前的路。 要跟踪胡朴，光花大价钱买隐形药水是不够的。 雪地上势必会留下脚印，再加上受副本影响，走路不便，路弥试着操控风托起自己，跟在胡朴后面。 虽说这准备已经算是全面，最开始跟踪时路弥还是大气不敢出。 胡朴好几次狐疑地转过来，在不知不觉中与不远处的路弥长久对视。 “错觉吗，今天怎么总感觉……” 但她所看到的，仍是一片白茫茫，没有任何旁人跟随的痕迹。 最多匆匆跑过一只松鼠，窜上附近一颗松树，抖落一片白雪。 胡朴定了定神：“快点吧，时候不早了。” 路弥小心翼翼，继续操纵风托着自己跟上，同时庆幸自己的法力恢复了不少。 弯弯绕绕跟了好几公里，胡朴开始走下坡路。 全新的景象展现出来，路弥在心底暗骂了一声： 柏油马路的一部分，被人工清扫过积雪的马路，就在这条下山路的尽头。 说什么山路被雪封住，还要到明天才能解封，都是骗他们的。 跟着胡朴穿过马路，下面是一望无际的田野，稀稀拉拉坐落着几户人家。 胡朴轻车熟路，穿过田野，在一栋看起来常年无人居住的小平房前停下。 屋门没有落锁，她跨上水泥台阶，径直走进了堂屋。 踢开脚边一个倒着的小板凳，低着头似乎在找什么。 从门外看，屋里家具杂物不少，路弥担心碰到，就留在外面，从一个房间的窗户往里看。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结结实实把他吓了一跳。 从屋里的布置看，这是个卧室，靠床头的墙上还贴着两个婴儿的海报。 而明明还在堂屋的胡朴，现在却坐在了轮椅上。 背对着窗户，距离很近，路弥可以清楚地看到，她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背上褐色的褶皱。 这么短的时间，她是怎么做到的？ 还是说，那是胡朴的双胞胎姐妹？ 下一秒，卧室的门被推开。 第95章 病人11 听到门开的声音，轮椅上的胡朴一动不动，只有喉咙里发出某种嘶哑的声音。 听不出是说了什么，还是仅仅发出没有意义的声音而已。 进来的是一个约莫四十出头的、系着围裙的中年女人，表情不太友善，手里端着一碗饭。 “胡朴，吃饭了。” 女人的语调没有起伏，但路弥从中听出了不情愿和不耐烦。 轮椅上这个的确是胡朴，那在堂屋里寻找着什么东西的人，是谁？ 一勺饭刚送进胡朴嘴里，女人便放下碗：“等你这一口吃完了我再来。” 看得出来，这个胡朴行动不便，生活无法自理。 需要别人喂饭可以理解。可是为什么才喂一口，那女人就走了，就这么没耐心吗？ 这时，轮椅上的胡朴开始咀嚼嘴里的食物。 她面部的肌肉缓慢动作，慢到如果只是匆匆一眼，可能都不会认为她在吃饭。 这一口饭，她吃了很长时间。 路弥光是看着，就感觉很难受。 享受着正常人类身体的他，从来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身体患上重大疾病，连最基本的进食都无法独立解决，该有多痛苦。 过了很久，那个女人回来，匆匆喂下第二口饭，就又离开了。 只是嘟囔了一句“这也太难伺候了，工资又没多高，还是回老东家当保姆算了”。 女人开门出去，径直穿过一个静静站立在门口的身影。 那人走到轮椅旁边，背在身后的手抽出，毫不犹豫地将手里的东西向还在艰难咀嚼食物的胡朴砸去—— 红色的砖头，穿过了她的脑袋。 轮椅上的人仍旧一动不动，不知是极度专注在吃饭这件事上，还是感知不到面前这个不怀好意的人。 路弥困惑地，凑近了一些。 他刚刚没看错吧？ 林中木屋的胡朴，举着砖头，尝试去砸坐在轮椅上胡朴的脑袋？ 砖头碰不到轮椅上的人，胡朴丢下砖头，直接用手掐住她的脖子。 路弥能看到，掐人的胡朴脸上仍是微笑的表情，而被掐的胡朴，毫无反应，只是继续咀嚼着那一口饭。 好诡异的画面。 “呜……” 伴随着一声啜泣，微笑着的胡朴松开了手，蹲在了轮椅前。 “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坐在轮椅上的胡朴，脖子忽然动了一下。 然后幽幽地，像是用尽毕生力气般的，转过头，看着窗外。 她的眼角粘着大块眼屎，路弥在那双尚且年轻的眼睛里，看到了无限的灰暗和悲哀。 是啊，早就度过了需要人照顾、但象征着希望的婴儿期，却到了这个地步，该有多绝望啊。 呜咽声止住，一声疑惑：“你在看什么？” 不好，那个会把人剁成肉泥的胡朴，也随着视线看向了窗外。 “奇怪，都已经到这里了，怎么还有风？” 胡朴皱眉，转身就要离开房间。 她要出来了，最好先走一步！ 路弥急忙操控着风掉头，远离了平房，田野和马路。 重新回到山里，路弥试着让风再快一点。 可是技法尚且不成熟，像刚拿到驾照就上路开车，一个没稳住差点撞到一棵树上。 回头看看，照胡朴那僵硬的走姿，应该暂时追不上他。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路弥重新召唤出风，准备回木屋。 好消息，他还记得路。 坏消息，一双绿莹莹的眼睛，从树后走了出来。 是第一晚袭击他们的那只野兽。 直勾勾盯着他的方向，似乎随时要进攻，享用一顿美餐。 路弥咽了一下口水。 他买的是最贵的隐形药水，时效应该还没到。 可是这只野兽…… 他想起来了。 药水说明那里写了，仅对副本npc有效。 读说明时他想到的是，饮用了药水后，同伴还能看到自己这一点挺好的。 然而现在这只跃跃欲扑的野兽，说明同样能看到他的，除了玩家，还有动物。 “来就来，谁怕谁。”路弥翻掌准备召唤火焰，却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胡朴竟然来得这么快！？ “天瑞，”胡朴低低喊出一个名字，“过来。” 野兽一看到胡朴，就后退了几步。 “别怕，”胡朴拿出口袋里的东西，朝它挥了挥，“是妈啊。” 妈？ 路弥看清了，那是一把银色的玩具小刀。 一挥而过时，别人只能看到白色的影子——路弥想起来了。 第一晚，胡朴就是用这个东西，让野兽乖乖放弃享用许志，转身离开。 果然，野兽见到那把小刀，乖顺地往前迈了几步。 胡朴看了看四周：“你也感觉到了？这里有人，对吧？” 路弥心脏一紧。 野兽的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胡朴身上的尿骚味依旧存在，野兽却跟她靠得很近，可见尿骚味驱赶野兽的说辞也是假的。 “我知道了。来，告诉妈，他在哪里？” 好家伙，人兽无障碍交流是吧？ 路弥知道绝对不能再停留下去，把心一横，操纵着风就往木屋奔去。 闯进屋内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多。 里面的一众玩家纷纷回头，很紧张地样子，看到是路弥，才松了口气。 尚安邦过来拍拍他的肩膀：“你上哪去了？我们都讨论得差不多了。” 路弥匆匆从面板调出一件同款衣服换上，往外面确认一艳胡朴暂时没有跟上： “跟着胡朴出去了一趟——你闻闻我身上有没有味道？” 尚安邦虽然懵逼，还是凑过去动了动鼻子：“没啊，咋了这是？” “没事，”路弥把头发上的雪花弄掉，淡定地坐到沙发上，“你说你们在讨论，有结果了吗？” “啊，有的，”许志笑了笑，“经过初步讨论，我们达成了一致意见——把那个鬼交出去，作为狗最后一顿的食物。” “去尼玛的一致意见！” 汤念桃“tui”了一声，“不光是我，路弥也绝对不会同意的！” 尚安邦：“你开什么玩笑？不把鬼交出去是等着它把我们杀光吗？” “你再给我偷换概念试试呢？我不是不同意把鬼交出去，而是不同意你们把无辜的人——” 两人越靠越近，似乎又要打起来了。 “好啦，”许志淡淡点头，“汤小姐，我已经知道你的意见了。路弥，你来说说吧，你认为谁是鬼？” 那边汤念桃和尚安邦吵架的声音止住。 汤念桃期待的目光投来；“路弥，相信你一点不会让我失望的。” “……”路弥挠挠头发起身，“好困啊，我要去睡觉了。决定把谁交出去是明天的事，今天就先不想了。” 他的手臂被人拽住。 许志坐在轮椅上，仰视着他的眼睛里充斥着狂热： “说吧，别怕。” “只是交换一下意见而已，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还是说，路弥你，跟我们有不同的看法？” 第96章 病人12 屋子里其他的人也默默注视着这边。 他们眼神冷淡，甚至有些恐怖。 很明显，被一致认为是鬼的人，就是没有被邀请参与这场讨论的那一个。 路弥低声说出她的名字： “赵槐。” 在汤念桃充满不可置信的“wtf”中，许志满意地松开抓着他的手： “很高兴我们意见一致。” “那么，按照胡朴的要求，今天十点钟等第五组喂完狗以后，我们要把鬼交给胡朴。” “到时候，我们这一局人鬼争霸赛，也差不多可以进行投票了。” 路弥“嗯”了一声，对上汤念桃错愕的目光。 “你真的——不是，路弥，你怎么想的？” “赵槐怎么可能是真正的鬼？就算她给狗吃了饼干，也有可能是被逼迫的。狗已经会说话了不是吗？” “她是无辜的，表现古怪是因为她在为鲁大陆的死自责！” 路弥紧紧注视着她，摇了摇头。 不要再说了。 “……好，路弥，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汤念桃转身就上了楼梯。 受副本影响，他们现在走路已经很吃力了，她上楼梯更是差点摔倒。 路弥追上来要扶她，却被甩开：“滚开！” 路弥一个没站稳，滚下了楼梯，疼得他直吸凉气。 许志笑眯眯地：“路弥，你是个明智人，不要做傻事哦。” 路弥艰难地爬起来，楼上传来一声巨响——汤念桃把门关上了。 他们约定过的，为了防止手因为太僵硬拧不开门把手，房间的门都虚掩。 反正鬼怪找上门来，这门也抵挡不住。 路弥知道汤念桃此刻在气头上。 许志还在密切注意着他，路弥稍加思索，敲定了主意。 他留在客厅坐了一会，直到胡朴推门而入，几个玩家受不了那股味道，起身离座。 他这才也站起来，说要去洗澡。 “洗澡？” 从一开始，他就感受到了一道灼热的视线。现在更加强烈，让他很不舒服。 “正好我也要洗澡，一起吧？” 许志打量着他， 极具侵略性的眼神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刮过，一遍又一遍。 路弥攥紧了拳头，又逼着自己缓缓松开。 他回头，微笑：“许志，你被野兽咬伤右腿以后，用的什么药啊，怎么还在坐轮椅？” “就是商城里买的药。至于为什么还没好，我也不知道呢，要不，你帮我看看？” 路弥有些意外：竟然主动让他看伤势？ 难道，残疾不是装的？ 今天见过了坐轮椅的胡朴后，他心里大概有了猜测。 许志就是那个混进来的鬼，既然是鬼观众，就可能看过这个副本的节目，了解规则。 那天他以所谓悲惨的经历和现在坐轮椅的事实，跟胡朴卖惨，可能就是利用了这条隐藏规则： 胡朴自己经历过被病痛折磨的岁月，会对带有残疾的玩家会心软，甚至可能在死亡条件方面放宽一点。 狗突然长出舌头能说话，或许就是他利用这点特权，做了什么事，而没有遭到惩罚。 他以为许志早就恢复了，只是假装残疾，所以一直坐轮椅。 而现在，许志竟然主动让他看伤势？ 路弥很快想到了一种可能—— “来吧，看看。” 许志说着就掀开了自己的裤腿。 森森白骨暴露在空气中。 这种可能就是，许志根本没有使用能恢复血肉的药物。 这只鬼，有绝对的信心，在即使残疾的情况下，也能杀光他们。 “行，你好好保养。” 路弥扔下这句话，躲进了厕所。 把门堵上，撕下一块帘子上的布料，然后咬破自己的手指。 手部太过僵硬，他不能握笔写字，只能用这种方法。 “许志是鬼，不要表现出敌对！” 完事后，趁着许志没有盯着他，到楼上房间外，压低声音： “汤念桃？” 里面没有回应。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路弥试着用手肘去抵，但门关得死死的。 “走开！” 汤念桃的声音闷闷的。 路弥确认了一下许志不在附近，靠近门缝：“我有话对你说，请你看一下。” 汤念桃坐在床上，抬起了头。 看一下？ 一片布料从门缝里塞了进来。 汤念桃：“……” 路弥送完东西，匆匆下楼，免得被许志发现。 鬼观众，是可以攻击玩家的。 如果打起来，他有法术作为底牌，可是汤念桃只能从商城里买那些又贵又坑的道具，胜算未知。 这傻姑娘，就算知道不应该交出赵槐，至少也该嘴上装一装吧。 房间内，汤念桃盯着门缝处那片布料。 她或许对路弥有过好感，但是没有想到他也是这样的人： 不知道鬼是哪一个、又害怕自己被推出去成为狗的食物，就附和着大家，选择看起来最柔弱的赵槐。 太失望了。 她躺了下去。 臭男人的东西，她才不看。 胡朴在楼上忙活一阵，九点才下来。 睡在一楼沙发上的路弥一秒惊醒，匆忙喝下隐形药水。 得抓紧时间找线索。 胡朴说的话没几句能信，说喂狗只剩下最后两次，也恐怕是假的。 要让他们投出一个倒霉蛋，然后幸灾乐祸地告诉他们：其实还没有结束，还要选出新的食材。 胡朴整理一番，将那把玩具小刀小心翼翼地放回了楼上的房间。 路弥很早就开始好奇了： 胡朴每晚看似是在木屋度过、早起出门觅食，但是从没见过她进自己的房间睡觉。 客厅里，即将要去喂食的崔傲白和龙喜儿在互相鼓励。 胡朴友善地交代一句“千万记得闭眼”后，就从后门走了出去。 路弥照老方法，跟了上去。 经过狗屋，从一扇栅栏门出去，胡朴才停下，面前是一个半米深的坑。 长宽正好适合一个成年人躺下，像是露天棺材。 这里离木屋有一定距离，从喂狗的视角人无法看到。 胡朴每晚都来这里吗？ 路弥屏息凝神，看到胡朴竟然开始脱衣服。 绿色棉袄脱下，那股浓重的尿骚味也随着远离了。 露出了胡朴里面穿着的，白色的寿衣。 第97章 病人13 胡朴解下围巾，露出的皮肤上，是点点尸斑。 然后穿着那件白色的寿衣，下到雪坑里，躺下。 没有闭眼，也没有呼吸的起伏，仿佛一具进入待机状态的行尸走肉。 路弥明白了。 胡朴，早就是一个死人了。 浓重的尿骚味，是用来掩盖她身上的尸臭。 白天在外面觅食，晚上躺在雪坑里，即便回到屋里也不烧火，是为了利用低温环境减缓身体腐烂的速度。 她触碰不到住在田野平房中的那个胡朴，或许就是因为，他们不是同一个时空的人。 两个胡朴外表相差不大，轮椅上的胡朴，应该没过多久就死去了。 路弥仔细回忆着胡朴望向窗外时那双失去色彩的眼睛，有些难过。 人要是不幸变成了那样，看着其他人忙忙碌碌，只有自己被落在后面，甚至成为累赘，会宁愿生命快些结束吧。 临死之际感到了解脱，就有了永远焊在胡朴脸上的微笑。 但胡朴既然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尝试杀死曾经的自己？ 路弥操纵着风，在那双睁着的眼皮子底下，从胡朴脖子间取下钥匙，感觉心脏都快从胸腔里蹦出来了。 好在胡朴没有反应。就像一具真正的尸体一样。 拿到钥匙，他决定，明天再下一次山。 回木屋的路上，越过栅栏时，他听到龙喜儿说话的声音。 “真的、真的要喂吗？狗不是变得特别凶了吗……” 即将十点，第五组来喂狗了。 “不喂肯定会被胡朴杀死，喂了倒还有一线生机。” 崔傲白努力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我们是按胡朴的要求喂的新鲜肉，狗会吃的。” “可是我一想到这碗里的是……” “好了！” 崔傲白低吼一声，走到狗屋前，“……别说了。把碗给我，你把眼睛闭紧了，听见没？” 龙喜儿啜泣一声。 隐形药水对其他玩家无效，路弥没有靠太近，准备一旦出什么事就尽量帮一把。 “好、好了吗？”龙喜儿紧紧闭着眼睛，很害怕的样子。 “碗还没伸进去——你别说话，老实站着，等会咀嚼声停下再睁眼。” 强调再三后，崔傲白蹲下。 从路弥的角度，只能看到她露出来的头顶。 一声闷叫传来，路弥猜测，狗拿走碗时划伤了崔傲白的手掌。 龙喜儿却反应很大，一个没站稳歪到在崔傲白身上：“啊啊啊啊怎么了！傲白你没事儿吧？！” “你干什么啊！”崔傲白被这么突如其来一压差点睁眼，语气带着几分怒意。 “祖宗我不是告诉过你这狗会把人抓伤吗？被弄疼的人是我，你这么大惊小怪干什么？” “对、对不起，我看到你戴上手套，以为你不会被划伤了。” 龙喜儿慢慢直起身，声音小小的，“你刚刚……没有睁眼吧？” “废话！”崔傲白真想骂死她，碍于素质，不好开口，“睁眼了我现在就不就成尸体了吗？” “那就好……真是太对不起了，我太担心你，一下没站稳，我不是故意的……” 龙喜儿使劲地道歉，连狗吃东西的咀嚼声都被盖过了。 路弥躲在暗处，紧紧盯着她。 跟急切的道歉比起来，她的表情很平淡，好像并没有半点愧疚。 第五组喂完了狗，所有玩家陆续聚集到一楼。 胡朴也再一次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把雪花清理干净后，才出现在众人面前。 路弥听到尚安邦问：“许哥，不把……鬼，绑起来吗？” “不用。” “哦哦哦我知道了，”尚安邦连连点头，“只要跟胡朴说选出来的人是谁就可以了，是吧？” 许志温和地摇摇头，看着尚安邦困惑的表情，却没有解释。 路弥收回目光。 他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胡朴走到中央，她似乎还没有发现钥匙不见了，开口： “人都到齐了。那我就开始了。” 到齐了？ 路弥扫视一圈。 许志和尚安邦静静等着胡朴接着说话。 崔傲白正在为刚才的事小声数落龙喜儿。 赵槐坐在角落里，不与任何人产生交流。 至于疯了的汪康平，还被关在楼上的房间里，队友送去的饭菜一口未动。 “路弥，”许志看向他，露出一口白厉厉的牙齿，“你在找什么？” 不好。 路弥转身上二楼。 就算许志这么快就动手铲除不听他的话的人，汤念桃看到他写在布料上的话，也应该会采取行动去跟许志示好啊。 哪怕只是装一装，许志也不会…… 胡朴的声音在楼下响起：“今晚暂时不用投票。” 路弥垂眸，看到了从门缝里流出来的，新鲜的血。 “下一次要拿来喂狗的食物，已经有了哦。” 崔傲白一愣：“有人死了？” “啊！”龙喜儿害怕地抱紧她的手臂，“鬼，我们去喂狗的时候，一定是鬼行动了。傲白，我好害怕……” 崔傲白嘴唇动了动，拒绝贴贴的话还是没说出口，默默拉着龙喜儿远离了赵槐坐着的位置。 “等一下，”尚安邦问，“什么叫下一次喂狗？今天十点钟的喂了，不是说只剩最后一次了吗？” “啊，”胡朴遗憾地摊手，“上次消息有误，山路没有解封。恐怕你们还要多待些日子，帮我喂狗呢。” “什么！？” 尚安邦以为凌晨四点最后一次喂狗后，就算完成了这个副本的任务，“你耍我们对吧？山路根本没封，你就是想让我们留下来！” 他情绪上来，眼睛鼓得老大。 其他人脸色也不好看。 没有期限地留在这里喂狗，意味着很快他们就要选出新的食物，直到所有人被杀光。 胡朴不愧是温和型鬼怪，面对尚安邦的质问，她不急不恼： “我早就说过，客人们要是觉得待在屋子里闷，随时可以离开。” “要去检查山路是否被封或是怎样，都随你们。只是要小心山里的野兽就是了。” 尚安邦安分了。 胡朴的确提醒过他们，可以离开木屋，但身上要弄上尿骚味来驱赶野兽…… 可是也太脏了，更何况不能确定这一招是不是真的有用。 留下让人绝望的消息后，胡朴微笑着上楼。 与从楼上下来的路弥擦肩而过。 胡朴顿住脚步，注视着路弥离开。 新的食物是他的同伴，两个人关系不错。 但此刻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看来也是个对生命没有敬畏之心的家伙。 胡朴冷笑一声，走进房间，拖出汤念桃残破的尸体，准备在凌晨四点喂饭之前剁成肉泥。 忽然看到了一个闪亮亮的东西，掉在那扇锁着的房门前。 她走过去捡起钥匙，重新串在脖间的绳子上：“怪事，怎么忘在这里了。” 路弥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并没有回头。 房间里全是血液，不能睡了。 躺在沙发上，他疲惫地阖上眼。 同时将手，隔着衣服，按在了那把偷出来的玩具小刀上。 第98章 病人14 剁肉的声音不绝于耳，听得人汗毛直竖。 特别是想到很快自己也可能成为被剁的那具尸体，就更可怕了。 崔傲白最先站起来：“很晚了，我去睡了。” 剁肉的声音停了下来。 “等等。” 胡朴抬头，她的脸上溅满了鲜血。 “你们有没有想好，下一次喂狗的人选呢？” 一共十人五组，所有玩家都已经轮过一遍了。 许志淡定地举起没有被路弥砍掉的那只手： “我们是第二组。原先第一组的杜飞文死了，汪康平疯了，就由我们组来吧。照这样的顺序轮下去。” 尚安邦两眼写满崇拜：“许哥，你好勇敢啊。” 胡朴点头，又接着剁肉。 不久前还活生生的汤念桃，二十来岁的姑娘，在菜刀下成为了新的食物，辨不出原样。 这事就算这么决定下来，崔傲白一言不发地，拉着龙喜儿上了二楼。 赵槐也缓缓起身离开。 许志回应了几句尚安邦，将目光放在了沙发上闭着眼睛的路弥身上。 “安邦，你先去睡吧，四点的时候我叫你。” 路弥睁眼，静静看着胡朴将一滩血色的肉泥放进大缸。 “真漂亮。” 许志推着轮椅，来到沙发面前。 “你的眼睛，真漂亮。”许志脖子前伸，恨不得贴到他脸上去。 他已经不再试图掩饰自己眼神中的狂热和占有欲。 路弥定了定神，微笑着启唇： “许志，你也很帅。” 许志的瞳孔兴奋地放大：“真的吗？你最近对我态度变好，是因为你发现这副皮囊其实很好看吗？” 路弥默默看着他。 心里很想一拳打爆这张恶心的脸。 “是的。” 许志肉眼可见地变高兴了，但立马，眼神中闪过一丝怀疑。 “果真如此吗？路弥，我记得你很讨厌我。” 他试探着要来握路弥的手，那双眼睛仿佛要把路弥生吞活剥。 要是躲开了……干脆现在就对他动手吧。 他也等得够久了，是时候享用他朝思暮想的偶像了。 苍白的手伸过来，路弥强忍着不适，主动将手轻轻搭在上面。 “别急。” 蜻蜓点水般的搭了一下之后，路弥又自然地移开，唤醒手环操作面板。 仅仅是碰了这一下，许志就战栗起来。 他的眼睛因为兴奋红了一圈，将手背送到自己的嘴边，一遍遍亲吻和舔舐。 同时欲求不满地抬眼，仿佛在打量一盘完美的菜肴。 路弥假装没有注意到他吃人般的眼神，调出两杯酒，递了一杯给许志。 酒杯里液体摇晃，他盯着表面的泡沫，目不转睛： “汤念桃是个很好的伙伴。” “大大咧咧的，直率，真诚。” “可是她死了，我再也听不到她的笑声了。” 灯光下，他睫毛微颤，整个人仿佛要碎掉。 许志舔了舔嘴唇，推着轮椅靠近了一些。 “你也很遗憾失去这样的队友，对吗？” 路弥举起酒杯，抿了一口。 许志点头，满眼都是他湿润的唇瓣。 一定很软很甜，吃起来还伴着酒香，真是天赐极品。 “我就知道，”路弥哀伤地笑笑，“许志你呢，看起来干什么都云淡风轻，其实也会暗自神伤。” 他歪头靠在沙发上，整个人像小猫一样蜷缩起来。 精致的脖颈随之暴露出来，若是再凑近一些，就能清晰地看到他脉搏的起伏—— 许志再也忍不住，仰头喝下那杯酒：“路弥，到我这里来。” 路弥眸子湿湿的：“你的腿，还是动不了吗？” “是啊，”许志撩起裤腿，“不知为什么就是好不了——嗯？” 他看着迅速长出血肉的腿，沉默两秒。 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路弥，我还真是低估了你。” 刚刚还几乎要碎掉的路弥，满不在乎地抹了一下湿漉漉的眼睛，从沙发另一边滚下去，躲过许志狠狠刺来的匕首。 那边清洁完地面的胡朴，看向了这边： “哎呀，你不是残疾人啊？” 许志慌忙把裤管放下，但已经太迟了。 胡朴重新拿起菜刀快速走了过来，那把菜刀上还沾着汤念桃的血。 许志的腿虽然恢复了，但是按照副本的设置，他的下肢已经不太能使得上力气。 于是他放弃了靠自己逃走，而是匆匆忙忙控制着轮椅，就要向外面驶去。 胡朴姿势虽然僵硬，还是几个大步就追到了他，然后毫不客气地将菜刀砍向他的大动脉。 一时间鲜血喷射而出，许志却还在怪叫: “不会的，主办方说过，我不会有危险的——够了，这具人类的身体已经没有活路了，停下！” 胡朴却拽着他的头发，一刀刀砍了下去。 路弥站在屋子一边冷冷看着。 许志违反过规则，现在喝下治疗药水，失去了残疾人的特权，就会被胡朴杀死。 但直到胡朴将他像汤念桃那样，剁成肉酱，呻吟的声音都没有停止—— 鬼附在了他的身上。这下其他人可以毫无异议把他投出去了。 听到惨叫声的尚安邦等人，纷纷探头查看。 惊惧的议论嘈杂不断，路弥简单解释几句，就让他们在面板上进入人鬼争霸赛的页面，进行投票。 很快提示信息弹出，接二连三地显示所有玩家都选择了许志。没有直接显示哪方胜出，应该要等到这个副本结束。 尚安邦还在叽叽喳喳大骂附在许志身上的鬼有多老奸巨猾，把他骗得团团转。 路弥没有精力去听。 票选出了鬼，副本的进度也要快点推进。 再拖下去，他们肌肉萎缩的程度会更重，到那时就真的任人宰割了。 “路弥，”尚安邦明显也想到了这一点，等胡朴离开后推了推他，“你明天有什么打算吗？这个副本，好像没有什么线索。” 路弥枕着手臂，眼皮沉重得睁不开： “我明天准备出门。”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一睁眼，果然看到崔傲白和龙喜儿还留在客厅，在讨论接下去怎么办。 龙喜儿，好像一步也没有离开过崔傲白。 路弥思索一下，低声对尚安邦说：“建议你跟我一起去。还有，叫上崔傲白。” “好……等等，”尚安邦问，“不叫龙喜儿吗？” “你们在说什么呀？” 龙喜儿的声音冷不丁响起，她仿佛会瞬移一样，一下穿越大半个屋子站到了尚安邦身后。 尚安邦拍着胸脯：“哎哟吓我一跳……我们就是在说——” 龙喜儿清澈的眼睛望着他。 尚安邦一时语塞。 他对这女孩的唯一印象就是文静而胆小，但路弥没说要叫她，是有意为之还是单纯漏掉了？ “说呀，”龙喜儿咬唇，“难道说，你们觉得我也是鬼，不敢告诉我？” 第99章 病人15 面对突然靠得很近的龙喜儿，尚安邦有些不知所措。 “那个……” 路弥开口：“我们在讨论下一次喂狗的人选。许志死了，按原来的顺序顺延下去应该是尚安邦和赵槐。你觉得怎么样？” “原来你们在说这个。”龙喜儿温和地点点头，又回到了崔傲白身边。 “傲白，你在看什么？” 龙喜儿亲热地揽住崔傲白 的手，“我们去房间睡觉吧，很晚了。” 崔傲白说了声好，不理解路弥为什么在龙喜儿看不到的角度紧紧盯着自己，嘴巴无声地一动一动。 他在说什么啊？ 好像是……小心……小心谁？ 龙喜儿回头看她：“你怎么心不在焉的？我在问你话呢。” “什么话啊？” 龙喜儿又把头扭回去，语气轻松，“你觉得，鬼真的只有一个吗？” 崔傲白再次看了一眼路弥的口型。 她读懂了。 路弥在说，“小心龙喜儿”。 崔傲白：“……” 她将视线放在龙喜儿紧紧抓着自己的手上。 那只手，好像的确异常冰冷。 “当然只有一个，”她努力维持着平时说话的语调，“规则要是故意欺骗我们，那就真是彻底把我们的命当作儿戏了。” 次日清晨，路弥被手环上提前设好的振动闹钟惊醒。 正好看到胡朴从二楼下来，怒气冲冲的模样：“东西呢，东西去哪里了……” 他立马闭上眼睛。 胡朴又仔细检查了客厅里每一处角落，十分懊恼： “到底丢到哪里去了，死了也这么丢三落四，真是的……” 她忽然停下了念叨。 躺在沙发上的路弥感觉到，那股浓重的尿骚味靠近了自己。 本来不需要刻意装睡，毕竟足够困倦。 可是这刺鼻的味道让他瞬间清醒了几个度，他直接睁眼，皱眉嚷道：“好——臭！！！” 原本在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他的胡朴直起身：“抱歉，我只是想看看你睡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路弥说，“梦里都是你剁肉的声音。” 胡朴还在微笑，但路弥第一次从npc脸上读出了无语：“好……吧，抱歉。” 路弥：“你在找什么吗？” 胡朴撤身走开：“这跟你没关系。” 路弥目送着胡朴走开，想要伸一下懒腰，结果发现自己连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很吃力。 副本这样的设置，是为了让他们体验一点点失去自理能力的患者的绝望吗？ 得赶快了。 他去楼上喊尚安邦，问他考虑好没有，得到的回应是“时间还这么早呢，让我多睡会”。 至于崔傲白和龙喜儿那边，胡朴没有一早上咚咚咚地剁肉，应该是没有出事。 趁胡朴不在客厅，路弥走到门口，操纵起风托着自己离开。 下山的路他还记得，然而不出两公里，一声粗重的喘息声就夹在风里窜入了他的耳朵。 路弥停了下来，跟从树后幽幽踏出的野兽对视。 得，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野兽俯蹲下身子，蓄势待发。 雪花扬起—— 一只小小的、白色的东西举在冬日的阳光下，闪烁着银色的光。 扑到半空中的野兽身子古怪地一歪，重重跌在了雪地里。 路弥把那把玩具小刀放回口袋，若无其事地驾着风离去—— 果真好用。不枉他昨晚费尽心思把它从上了锁的房间里偷出来。 平房依旧孤独地守望在田野中，路弥从大门进去，大堂的景象和昨天看到的有所不同。 不再凌乱地堆满了东西，只是桌子上，放着一堆印着黑字和图像的纸。 桌边趴着一个男人，路弥绕道他面前，看到那张脸的一瞬间，本能地后退几步—— 是被关在狗屋里的“狗”。 此刻的他应该还是活人，身体没有畸形，穿着也还正常。只是脸上的胡茬显示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打理自己的形象了。 男人醒着，路弥靠近后眼睛的焦距也没有改变。 路弥扫了一眼桌上，是医院诊断单、病历之类的东西，被男人压住了大部分，只能看到患者名是胡朴。 手机振动，男人接通电话，没精打采：“干嘛啊。” 那边的声音隐约有些怒气：“我说**木，什么时候还钱啊，我这着急用呢。” **木打了一个酒嗝，臭气熏天：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那个婆娘最近确诊了什么渐冻症，钱不赚，家务不做，我还得伺候她，这些就算了。她这病什么药什么机子都得花钱，我上哪给你弄钱去？” “那是你自己倒霉！嫌她拖累你，自己买农药毒死她就是了。我可管不了那么多，赶紧还钱！” 电话挂断，**木思考片刻，再次趴下来，低声嘟囔： “哪有这么容易！我毒死她，难道你来替我坐牢？” 屋子里温度很高，**木又光着膀子，大概是夏天。 路弥还穿着羽绒服，心里感到寒意，身体却在出汗，很难受，就走进下一个屋子。 一进去，温度就降低不少，里面一男一女两个老人穿着毛衣，似乎时间到了深秋。 “胡朴这病越来越严重了，一口饭都要嚼半个小时，话也说不了，请的保姆都干不了多久就要走……再这样下去，干脆让她自生自灭吧，真是伺候不起了。” 另一个也是很苦恼：“是啊，咱们儿子怎么这么倒霉。年纪有四十几岁了，又挣不了多少钱，胡朴就算马上就死，他再婚也困难啊。” 路弥接着走到下一个屋子。 是昨天从窗外看到的卧室，一进去，尿骚味直冲鼻腔。 穿着棉袄的胡朴坐在轮椅上，双目无神。 那股味道，似乎就来自她的身下。 一个十几岁的初中生闯进来，匆匆拿上书包就要出去。 石像般的胡朴终于有了点反应，灰尘的眼睛里亮起一点光。 她艰难地扭转了一下脖子，喉咙里发出不明的声音。 那初中生脚步一顿：“别的家长都陪孩子参加亲子运动会。妈妈，我好羡慕啊。” 门砰的关上了。 那一瞬间，路弥清楚地看到，胡朴眼中的光熄灭了。 一滴，两滴，晶莹的液体从她眼中流出，无声地顺着脸颊淌下。 路弥心里一阵难受。 忽然听到了野兽的咆哮声。 从窗外看去，成了活死人的胡朴正飞快地往这边奔来。 失去玩具小刀的她，马上就要被身后的野兽扑倒了。 第100章 病人16 一般来说，玩家和希望杀光玩家的npc是对立的双方。 但看到身边曾经的胡朴，没有自理能力，失去人的尊严，家人不带掩饰地盼着她去死…… 路弥忽然不那么希望胡朴被野兽追到了。 他捏紧兜里的玩具小刀，还在犹豫是否要冲出去帮她一把。 “嗬、嗬嗬……” 轮椅上的胡朴，泪流不止，竟然死死地盯住了他的方向。 硬要说那双眼睛里还留存了最后的一丝希望的话。 那应该是——“杀了我”。 路弥的心，剧烈颤动了一下。 他走到轮椅跟前，将手轻轻捂在她的脸上。 湿润的泪水不断滴在他的虎口上。 路弥沉默着松手，走到厨房。 他的手使不上太多力气，就操控着风，握住一把尖锐的水果刀。 他的法术越来越精湛了，可是他现在高兴不起来。 那对公婆没有注意到这一切，还在讨论怎样不犯法地让胡朴尽快死掉。 木屋大缸里原有的食物，会是他们吗？ 路弥没有多想，带着水果刀，走回卧室。 胡朴看着那把闪亮亮的刀子，脸上的肌肉动了动，露出一个微笑—— 田野里，已经被野兽扑倒的胡朴抬起头。 她们脸上的笑容是一模一样的。 憧憬，美好，平静。 期待着…… 风速骤急，明晃晃的水果刀猛地刺向了轮椅上的胡朴。 路弥再次睁眼时，两个胡朴仍然保持着解脱的微笑，但是都闭上了眼睛。 他摇摇晃晃走出卧室，厨房里的公婆和堂屋里的丈夫，都消失了。 田野上的野兽也不见了，他走近时，胡朴正渐渐化为点点光亮。 她笑着对他说话，语序有些混乱，仿佛很久都没有开口好好说过话了： “我曾经三次雇凶手杀我。” “第一次，那人把一杯毒药留在桌上。我喝下毒药，但只是睡了很久。他骗了我。” “第二次，那人来拧开家里的煤气罐，但是留了一条门缝。” “第三次，家里又只剩我一个，那个人说要用刀杀我，但把钱和我的手机拿上就走，想饿死我。但是保姆回来了。” “直到最后呼吸衰竭，我才死去。我以为苦难终于结束了，可是死后，我变成了一个活死人。” “曾经的我还是被困在这栋屋子里。无论我怎么折磨我恨的人，也无济于事。” “没想到，你能跨越时空，杀死曾经的我。” “谢谢你。这一切，终于能结束了。” 话音落下，胡朴彻底消失。 路弥不语，捡起胡朴化成的一把钥匙，上面是一个撒欢奔跑的小人，身边围绕着几只蝴蝶。 似乎就是幼儿园小朋友会画出来的东西。 然而胡朴直到临死，也没有体验这种于他人而言唾手可得的快乐。 他将钥匙装进口袋，没有过多停留就急匆匆操纵着风离开。 钥匙出现，但田野这边的平房没有大门开启的迹象，就说明大门在林中木屋。 根据他的经验，出口的大门会在钥匙出现后散发出光芒。 原本他可以慢悠悠回去，带大家开门离开——可是这一局游戏同时还是人鬼争霸赛。 许志被投出去以后，投票界面却没有关闭，他担心不一定只有许志一个鬼。 鬼要是看到散发出光芒的出口，一定会动手，尽快杀死所有玩家。 站在木屋门外，里面静得可怕。 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开门，忽然听到尚安邦的惨叫—— 这么快！？ 路弥闯进屋里，尚安邦口吐白沫，靠在二楼的阳台边。 仰着头嘴里不断发出模糊不断的惊恐的声音，似乎马上就要倒下去。 不过从掉在他脚边的牙刷来看，出事的不是他。 而是……路弥顺着他的目光抬头。 一双赤脚悬在他的头顶，随着从门里灌进来的风，一荡一荡。 路弥默默移动了一下位置，终于看到了死者的脸。 赵槐。 初入游戏激动无比、还要拍视频当素材的博主，踩踏着阳台的扶手，将自己吊死在了木屋的房梁上。 尚安邦看到救命稻草似的，以他能做到的最快的移动速度向楼下奔来。 他吐掉一部分白沫，眼看一声路弥就要喊出口，路弥急忙举起食指：“嘘——” 尚安邦安静了，但他颤抖的双肩还是表明了他有多害怕。 紧跟在他身后下楼的是崔傲白。 看到吊在房梁上死去的赵槐，她的反应倒是没尚安邦那么大，但也是面目严肃。 她小声说：“……赵槐一定是因为自责而自杀的。” “但鲁大陆不是昨天才死，一定有人怂恿她做出这个举动。”路弥看向二楼，崔傲白和龙喜儿的房间，“龙喜儿还没醒吧？” 崔傲白点头：“她昨晚说她肚子疼，在外面待到很晚才回房休息，刚刚我起来的时候，她还睡得很沉。” “我知道了。好消息，我绕着屋子看了一圈，出口的位置在后院栅栏那里。”路弥示意他们靠近点，把口袋敞开。 看到里面闪闪发亮的钥匙，两个人都睁大了眼睛，路弥快速把口袋合上：“但在此之前……你们把手环打开。” “你们在说什么呢？” 冷不丁的，龙喜儿出现在了二楼的阳台边。 她的脸上还是那副天真的表情，但眼神中多了些警惕，在快速扫视底下的三个人，仿佛企图挖出什么秘密。 “啊，龙——”尚安邦一顿。 明明赵槐的脚就在她面前一晃一晃，龙喜儿却似乎毫不意外。 他意识到了不对，求助地望向路弥。 不只是他，看到这一幕，崔傲白也彻底粉碎了在心中对龙喜儿存在的幻想。 这几天日夜睡在她身边的人，是鬼。 那次喂狗，她扑倒在自己身上，是想让自己睁眼违规，好被杀死。 短短几十秒，她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赶紧去接水继续把牙刷完吧你，”路弥快速接过话头，“龙喜儿，我们找到钥匙了，可以准备出去了！” 崔傲白和尚安邦都意外地看了路弥一眼—— 就这么告诉这只鬼，出口已经开启了？那不是等于告诉它，要杀玩家的话就快点动手吗？ 崔傲白的疑惑只是一闪而过，她很快就想通了： 玩家的房间可以看到后院，出口会发光。而龙喜儿每早都会从窗户往外看，就很可能已经知道了这一点。 路弥这样直接说出来，可以暂时打消鬼的疑虑，获取信任。 尚安邦没太明白，但他立马说服了自己： 路弥才不是谣言所说的那般只是个花瓶，他一个人默默拿到了钥匙——跟着他就对了！ 果然，听到这句话的龙喜儿虽然做出了惊喜的表情，眼神中却透出一股胜券在握的感情： “真是太好了，出口和钥匙在哪里呢？” 真是太好了，这些人类完全没有发现我。 我要在大门面前，踩住他们伸向出口的手，一个个杀死他们。 希望和绝望交替的那一瞬间，永远是人类露出最精彩表情的时刻。 第101章 病人17 “出口在后院，至于钥匙，”路弥拿出口袋里的东西，毫不避讳地展示，“就在我这。” “太好了，我现在就来下来。”龙喜儿笑意更浓，准备下楼，却被路弥叫住。 “等一下！” “嗯？”龙喜儿微不可察地皱起眉。 路弥指了一下汪康平的房间：“我们还有一个同伴没死，虽然疯了，但是带到疗愈区应该还有救治的可能。你说呢？” “……”龙喜儿点点头，接住路弥丢上去的房门钥匙，“我知道了，我去把他带出来。” 龙喜儿一走，崔傲白就急忙凑过来问：“她不会对汪康平下手吧？” 路弥却大步把还在灶台边接水的尚安邦拉上，引着他们快速走向后门。 尚安邦吐出嘴里的水：“不等他们了？汪康平——” “等会再解释。” “路弥，”房门被重重关上，龙喜儿带着怀疑的声音传来，“汪康平，好像不在房间里啊。” 路弥把两个人推到外面的雪地上，用手势催促他们快点往栅栏走，一边大声回应： “不可能！你再仔细找找，汪康平可能因为自闭和害怕躲起来了。” 龙喜儿有些愠怒：“没有，床底下，衣柜里，都没有他的影子。” 没有回应。 它直起身子，快步来到窗边，看着底下正在往出口靠近的三个人，其中一个停下来，从狗屋后又拽出一个人，气得发抖： “好啊，好啊……路弥，敢骗我？” 攥着的拳头又忽的松开，“我一定会杀了你的，等着吧……” 终于赶到散发着白光的栅栏门前，路弥掏出钥匙，借助风的力量开门。 崔傲白扶起坐在门边、因为被路弥打了几天镇静剂而变得无比老实的汪康平，很是佩服： “你是怎么提前把汪康平藏起来的？” 路弥打开门，外面的景象不再是雪地，而是白茫茫的隧道： “绕着屋子找出口的时候，从汪康平的窗户翻进去，把人带出来再藏到狗屋后面。” “啊？可是汪康平的房间在二楼……”她想问路弥是怎么做到的，却被路弥猛地按下去。 一把明晃晃的菜刀擦着她的头顶飞了过去。 看着掉在雪地上的几缕头发，崔傲白的心怦怦直跳，谢谢都忘了说。 龙喜儿眼含怒意，踏着雪快速冲向他们：“发现了，你们发现我了——” “卧槽她的行动为什么没有受限制！？”尚安邦哇哇乱叫着就要冲进隧道，却被无形的屏障挡了回来。 崔傲白：“应该是只有npc在的时候才能限制鬼的行动！” “看来没有把所有的鬼票出局，就回不了公共休息区，”路弥当机立断，“快，在面板上点确认！” 上一次投票，是在许志被胡朴杀死以后进行的。 那一回选择许志以后，面板还提示给两分钟考虑时间，两分钟后再点确认才能真正把许志投出去。 那是许志已经死了，要等两分钟也无所谓。 但路弥记下了这一点，刚刚还在木屋里就提前让他们选好龙喜儿。 龙喜儿追出来，两分钟也差不多要到了。 龙喜儿迎着呼呼的寒风，腾飞起来的身体越变越畸形，根本不是人类的样子。 “哈哈哈哈杀了你——” 她的首要目标就是路弥，尖锐的指甲马上就要碰到路弥的脸，脑子却嗡地一响。 “重要提醒：您已被投票出局，请尽快回到传送点，否则副本关闭，您也将无法回到阴间。” 路弥看着停滞在自己眼前的黑指甲，熄灭掌上的火，提醒队友：“快走吧。” 崔傲白和尚安邦盯着他的手掌，想要若无其事地咽下千言万语，却怎么也做不到。 “你刚刚是、召召召召唤出了火焰……” “跟程城学的，”路弥倒是成了若无其事的那一个，带着他们走出出口， “快走，还不知道人鬼争霸赛的最终结果。时间要是仍然只有三十秒，出口马上就会关闭。” 彻底变成了鬼的模样的龙喜儿，忽然怒吼一声，就要冲出栅栏门。 脑中那个声音的语气急促起来： “您已被投票出局！请放弃突破系统限制继续伤害玩家，否则您会被当做不稳定因素遭到处理！！” 龙喜儿刹住车。 它怨毒地注视着路弥和同伴们远去的背影，极不情愿地收起攻势： “竟然把我们和这些人类一视同仁？这游戏，难道不是专供我们消遣的吗？” 那个声音冷冰冰的：“鬼生前也是人，你们同样肮脏，没有本质区别。” “罪人，都要受到惩罚。” 公共休息区的大屏上，实时显示着人鬼争霸赛的赛况。 尚安邦和崔傲白扶着汪康平去疗愈区了，路弥坐在附近的板凳上，给沈一文他们挨个发去平安回来的消息后，仰头静静看着屏幕。 进行比赛的一共十组，他们是第七组决出胜负的。 能否将出口开放时间恢复到一分钟，看的是十组的胜率。 但就目前这个形势来看…… “路弥宝贝！找到你了！” 跟激动的话语同时传达到的，还有一股炸鸡的香味儿。 程城高高兴兴从袋子里拿出塑料手套递给他： “我跟你说我们那一组有个鬼可好笑了，为了让玩家把它当成同类，拼命背最流行的网络梗！” “但是我们早就被拉进游戏，跟外界无法联系。它背的梗，我们甚至没听说过，当晚就一致决定把它投出去了哈哈哈哈！” 路弥没心情啃炸鸡，应了几句后问：“其他人呢，还没出来？” “钟子弦现在应该宅在宿舍写歌。你也知道，他一有灵感创作就根本不回消息。对了，他正好跟我分到了一局。” “第二只鬼附身在玩家身上，就是他最先发现的，小伙子真细心你说是吧？” “是啊，”想到钟子弦那双成熟但隐隐透出孩子气的眼睛，路弥也很欣慰，“一文呢，没跟你们一起？” “没有，”程城语调急转直下，“到现在还没联系上，估计还在副本里。” “这样啊……”路弥再次望了一眼大屏幕。 上面显示，人类胜出三组，鬼胜出四组。 出口那边闹哄哄一片，又有一组出来了。 路弥急忙去看——沈一文会在里面吗？ 第102章 人鬼争霸赛结果 最新出来的一组只剩下了三个人，都是一身伤，一看就是死里逃生。 有个早就等在旁边的姑娘冲上去，揽住其中一个男生的脖子： “你还活着！太好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秉持着不能堵塞出口的原则，她任累坏了的男孩靠在肩上，扶着人离开，到路弥旁边的石凳坐下： “先在这休息一下，然后去疗愈区。” “这狗游戏……居然安排了两只鬼混进来。好不容易到了出口，剩下那只才动手，杀我们个措手不及……” 男孩低声说话，姑娘拍着他的背以示安抚。 “小麻子……” 姑娘动作一顿，难掩慌张：“小麻子和你分到了一局？” “嗯……”男孩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哽咽了，“小麻子最后被吃，我们才有时间把那只鬼投出去，这才逃了出来……” 这一队成功把两只鬼都投了出去，代价却是同伴的生命。 一场染着鲜血的胜利。 屏幕上数据有了变化：人类胜出四组，鬼胜出四组。暂时平手。 路弥收回目光。 沈一文还是没有出现。 “你身上脏兮兮的，”程城说着就拉起他往疗愈区走。 “别担心啦，我们沈一文大小姐冰雪聪明，说不定是被猪队友暂时拖了后腿呢？信她出不来不如信我跟你有四十六个孩子。” 这么等下去也不是事，想到自己还没有恢复半夜变猫的能力，路弥就由着他带自己去了疗愈区。 这个副本作息阴间，对鼻子不友好，还模拟患上渐冻症的过程，的确把他折腾得够呛。 路弥躺在隔间的床上，不知不觉陷入了沉睡。 监控室的工作人员看疗愈已经结束，床上的人却迟迟没有离开，正准备从监控里喊话，动作忽然一顿。 他凑**幕，越看越觉得这人很眼熟。 这时他身后传来冷不丁一声问话：“你要把他吵醒吗？” 工作人员一个激灵：“报告副管理员！我……” 2044挑眉：“嗯？” 工作人员睁大眼睛：他想起来了—— “我不会把他吵醒的，他没盖被子，我、我现在就给他把房间温度调高一点！” 按照《神罚游戏工作人员准则》，长时间逗留在疗愈区的玩家，是要被尽快驱逐的。 如果不听劝，就会被当做不稳定因素“处理”。 但他现在却在副管理员的眼皮子底下，做完全相反的事情。 因为他认出来了，那个沉沉睡着的少年，是上回害他被2044拍了一下脑袋的灵猫。 果不其然，2044没再说什么，而是抬手，温柔地按在屏幕上的人儿身上。 工作人员好想提醒他不要把指纹带到屏幕上。 但此情此景他只能说：“您这么关心他，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他呢？” 2044黯然神伤：“……他不会再接受我了。” “他的意愿算什么？”工作人员不解，“您是神罚游戏的副管理员，位高权重。只要您想，把握住他的软肋，他就会乖乖就范呀。” “你说得有道理……”难得的，2044眼中出现了迷茫，“可是那样，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工作人员没有理解他话里的意思，也明白这不是自己该问的。只是看到他把手指从屏幕上移下去，松了一口气。 路弥一觉睡醒，试着召唤了几个水球，果然比之前威力更大。 然后又一次把房间里的监控器弄坏了。 他对此毫不知情，刚走到疗愈区门口，就听见广播声响彻整个休息区。 照这个音量，但凡他再多睡一会，就会被吵醒然后上演梦中惊坐起。 时间卡得刚刚好，仿佛专门有人盯着他，等他睡醒才下达命令放广播——但是怎么可能呢！ 这个好笑的想法从路弥脑中一闪而过后，他就集中注意力听广播。 “……庆祝，神罚游戏首届人鬼争霸赛圆满结束！” 路弥紧张地竖起了耳朵。 他接受疗愈和睡觉的时间里，剩余的两个小组决出了胜负。 现在，要宣布最终比赛结果了。 整个公共休息区，是前所未有的安静。 “本次人鬼争霸赛一共十队，其中成功识别鬼观众的有四队。” “剩余失败的队伍，已经成为鬼观众的礼物。” 也就是说，人类这场争取一分钟逃生时间的比赛，失败了。 “唉——”广场上玩家们垂头丧气。 路弥在出口附近望了一圈，都没看到沈一文，准备回宿舍给她打电话，注意到了一道视线。 脚步停下的一瞬，那道视线就收了回去。 路弥：“……” 他继续若无其事地往宿舍走，直到那种被盯住的感觉再次出现，便毫无预兆地猛地回头： “出来，我看到你了。” 其实他没看到。 但这一招很好用，喷泉后走出西装革履的男人。 路弥冷淡抱臂：“2044，你有什么话想说？” 2044知道那是防御的姿势，还是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路弥，你有没有发现，自己的人气值已经很久没有变动了？” “没发现，”路弥唤醒手环，调出状态栏，“很久没有看了。” 这段时间闯副本在商城买了不少贵重道具，金币只剩下几百。 而把鬼观众打赏的礼物全部兑换，还只得到了大约两百金币，而且显示大多来自最新发布的副本节目《病人》。 路弥的心凉了半截，同时很是奇怪，这就好像…… “就好像，”2044笑眯眯开口，“《病人》的前一个副本完全没有为你带来人气。” 《病人》是渐冻症患者胡朴为npc的副本，往前一个，是变成喻卿尘的副本。 路弥回想了一下，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那个副本根本就没有被做成节目，对吗？” 2044微笑不语。 那就是猜对了。 但什么样的情况，会让玩家辛辛苦苦闯过的副本直接作废？ 路弥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罗曼。 夜晚十二点钟，他意外没有变回猫，差点被郑斯年掐死，是罗曼忽然出现救了他。 这属于…… 2044：“相信你已经猜到了。那个家伙暴露自己的存在，救下你，属于严重破坏副本秩序的行为，是绝对不能放出来给鬼观众看的。” “而且，和你分开后，他穿梭在各个世界之间，疯狂地寻找你，打断了好几个正在进行游戏的副本。” “我们不得不采取一点强硬措施，阻止他对游戏秩序造成更大破坏。” 他靠近了一些，人造太阳冰凉的光打在他的睫毛上，如同一个没有心脏和感情的精致人偶： “路弥，你这么聪明，能不能猜到，犯下如此重大错误的罗曼，遭到了什么样的惩罚？” 第103章 礼物 路弥冷静回答：“你想要什么？” 2044将一个东西塞到他衬衫的口袋里，直起身： “今晚七点，不见不散。” 说完他看着路弥笑了一下，转身就离开了。 好几个工作人员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拿着文件之类的东西迎上去报告着什么。 路弥把衬衫里的东西拿出来。 那是一张黑色的卡片，上面是一行金色的大字： 中心控制楼进入许可证。 路弥盯着卡片盯了好一会，才把东西放回口袋，打开手环继续查看状态。 《病人》这一期节目应该刚刚发布不久，跟2044谈话的一会功夫，又给他带来了几百金币的收益。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由成就升级带来的积分变动—— 目前，他累计通关五个副本，突破了【成功存活】这一成就第3级，加100积分。要解锁下一级，还需要再通关三场。 至于【人气之冕】，暂时还停留在第5级。综合起来，是480积分。 他关掉手环，沉重地叹了口气。 照这样下去，他还得通关多少副本才能攒到一千积分脱离游戏啊。 从宿舍电梯出来，路弥在自己的房间前顿住，回头看了一眼对面的710——罗曼之前的房间。 门口没有放鞋或垃圾，似乎没有新的人住进去。 在休息区和副本之间来回穿梭，自他失忆醒来，不清楚究竟过去了多少时日。 只是模模糊糊感觉，他穿着睡衣、抱着被褥敲响罗曼房门的那一晚，已经跟现在隔了好远好远。 路弥回头，将指纹按在了自己房门旁边的机器上。 进屋后，他从枕头底下拿出手机，拨打沈一文的电话。 嘟嘟响了很久，无人接听。 他又给程城和钟子弦打电话，都说还没有见到沈一文，语气里是掩盖不住的担忧。 人鬼争霸赛已经结束了。 沈一文她…… 一切，似乎只剩下了一种可能。 路弥不敢再多想，把脸深深埋进枕头里。 傍晚草草吃了点东西当晚饭，路弥揣着许可证出门了。 接近中心控制楼的时候，人造太阳忽的熄灭。 晚上七点了。 短暂几秒的黑暗后，公共休息区各处亮起灯。 路弥走到大门口，把许可证拿给守卫看。 其中一个为他带路：“副管理员在顶楼等你。” 一路上守卫走几步就提醒一句“不该看的别乱看”，还总有工作人员用警惕的目光打量他，通道也是狭窄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一直到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视野稍微开阔，他才感觉好受些。 这是一间宽敞的房间，似乎点了什么好闻的香薰，让人平静。 2044换了一身浅蓝色的休闲服，背对着他站在阳台边，路弥差点没认出来。 他先观察了一下周围，暂时没发现什么明显的机关和监控。 又试了一下，确认法力没被结界之类的东西限制——莫名有一种羊入虎口的感觉。 2044转过来，靠在栏杆上： “路弥，你迟到了，还很防备我。真令人伤心。” “不好意思，”路弥毫无诚意地道了个歉，单刀直入，“你们把罗曼怎么样了？” 2044却无视他的问题：“请坐。” 坐在阳台边的小桌旁，2044给他倒红酒。 路弥第一次俯瞰整座休息区。 底下灯火通明，各家店铺也还在营业，却没有一点烟火气，像个塑料世界。 他说：“你不用给我倒红酒，我不会喝的。” “这样啊。”2044自己抿了一口，迟迟没有说下一句。 “你把我叫来，却不回答我的问题，不是在浪费彼此的时间吗？”路弥毫不客气地问。 2044摇晃着酒杯：“你就这么在意他？” “跟你没关系。” “那就晚一点再说这个问题好了。我问你啊，”他拿起一个文件，抬眼看路弥，“少了一个副本节目，你有信心把人气值拉回原有的档次吗？” “没想过。那些鬼观众就算喜欢我，也只是想杀掉我把我吃掉。” “行，希望你在接下来的比赛中，也能保持这种心态。” 2044将文件大喇喇放在餐桌上，明明上面有大大的“保密”水印，他却毫无遮掩之意。 路弥将上面的内容浏览一遍： “人气竞赛？看这时间，好像又是我进副本的时间。你们是不是在针对我？” 2044笑笑：“怎么能叫针对呢？你看文件的最后一条，胜出者可以许愿获得一个能力。” 路弥的确看到了这条说明：“你提前告诉我这个，为了躲开监控还专门把我叫到这里，有什么目的？” “这场比赛结束，最后会用到那位大人的神力。能够实现的愿望，可不是一般的物质奖励。” “目的嘛，就是想告诉你，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礼物。” 2044收起文件，放缓语速，“因为这场比赛的最后胜出者，一定是你。” “噢谢谢你啊，”路弥不为所动，“可以说罗曼的事了吗？还有，我有个朋友叫沈一文，也参加了这次人鬼争霸赛，我想知道她的情况。” “我可不像你以为的那么闲，能记得每一号人，整天守在监控旁边看他们的是死是活。” 2044说着，又拿出了一份文件，“不过，如果你能在这上面签字，我可以考虑告诉你罗曼的情况。” 第二份文件的标题赫然写着：模拟情侣协议。 路弥控制自己不要把酒泼他脸上，然后友好问候： “2044你脑残吗？” “少自作多情了，难不成你以为我喜欢你？” 2044冷笑一声，“我们最近在对人类的心理进行分析，经常看到有情侣和夫妻为彼此牺牲的桥段，对这种愚蠢的行为难以理解。我这是为我的研究事业献身，选中了你，是你的荣幸……” 路弥点头，心想那你倒是别表现得这么破防啊。 他最终还是没有签下这份协议。 反正听2044的口吻，罗曼被重罚了，但命应该还在。 他起身的时候，往后拉了一下椅子。有些奇怪：明明只是普通的白漆木椅，重量却不一般。 刚刚的守卫照样带他离开，立马就有一个工作人员走了进去。 他躬身行礼，困惑道： “您为什么不动手？只需要按一下桌子底下的按钮，就可以利用路弥坐的椅子控制他。” “不了。我曾经做过的事，已经足够让他恨上我了。” 2044盯着路弥离开的方向，眼睛一动不动，“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您请说。” “路弥下一次进的副本，不要随机分配。” “您想为他指定哪一个？” “具体的还指定不了，”2044仰头喝完最后一点酒，用餐巾擦了擦嘴唇，声音低低的。 “罗曼在哪个世界，就把路弥传送到哪个副本。” 第104章 金比的条件 广场的路灯光线很暗，只有店铺附近人多一点。 他把许可证放好，转过一家早餐店时，忽然撞到了一个人。 “谁啊！？” 听到熟悉的声音，路弥头也不回就迈步要离开。 “诶——这不是路弥吗？” 金比快步绕到他面前，嘲讽道，“怎么回事啊，之前人气值不是可高了吗，现在怎么掉到第五名开外了？” 路弥白天只在手环上看过自己的人气值，的确是因为有个副本没被做成节目而停止了增长。 但具体排名，人鬼争霸赛的赛况被撤下后，他还没在大屏幕上看过。 路弥冷冷道：“让开。” 金比抱臂打量他：“没跟程城捆绑炒cp了，蹭不了人家热度了吧？” “最后一次警告你，让开。” “好吓人哦，”金比耸肩，“这里可是公共休息区，你能把我怎么样？” 路弥将手背到身后。 金币毫无察觉，还在继续： “程城现在都不在你旁边，咱就老熟人聊聊天呗。你做了什么让他这么厌烦你？说来听听——啊啊啊啊——！！” 一簇火焰，灼烧着她的手臂：“你做了什么！？快给我灭掉，灭掉！！” 路弥不为所动：“这只是普通的火，跳进那边的喷泉就行了。让开，我现在心情很差，给你安排灭不了的火也不是不行。” 金比倒下来在地上翻滚，鬼哭狼嚎：“守卫！守卫！！” 守卫闻声赶来，一个将金比按在喷泉里，将她身上的火熄灭，另一个问她发生了什么。 金比一顿添油加醋：“路弥公然违反休息区秩序，罪不可恕！你们快处决他！” 守卫端着枪走近路弥。 金比浑身狼狈，将挡住脸的湿法撩开，想起了自己的找路弥的目的： “守卫，麻烦等一下！” 她拿出高高在上的姿态， “路弥，你听好了。” “我在神奇梦境做兼职的时候，跟工作人员打好了关系。之前我邀请过你和我一起，是你自己不听，我就不计较了。” “现在呢，你的命把握在我手上。求求我，我可以考虑让这些人放过你。” 路弥淡淡看了她一眼。 金比在心里冷冷嘲笑：还在装什么清冷，命马上就要没了。敢破坏公共休息区的秩序，真是不想活了！ 端着枪的守卫，终于勉强扯出一个机械的微笑。 亲切问候：“路弥先生，你没事吧？” “我没事。” 等着路弥求他的金比先是懵逼，然后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再跳脚大骂： “你们没看到吗？他拿火烧我，拿火烧我啊！” 守卫义正言辞：“商城里的道具仅限在副本使用。金比小姐，请不要编造谎言。” “不信的话你们去查监控！” 金比气急败坏，守卫却压根不搭理她，对着路弥嘘寒问暖，好像他才是那个受伤的人。 真是奇了怪了，路弥什么时候成了连休息区的守卫都要敬让三分的人物了？ 路弥撂下一句“我要回宿舍了，再见”，就绕开金比离开。 金比想追上去，那两个守卫却围住她，语气迥然变得冷漠： “请停止骚扰路弥先生。” 不听劝的人的下场，金比是见过的。望着路弥远去的背影，她拿出最后的杀手锏： “我知道沈一文的下落！” 路弥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你看起来云淡风轻，其实心里很担忧吧，”金比快速道，“人鬼争霸赛，我和她正好分到了同一局。” “证明给我看。” 果然很在意。 金比抑制不住地勾起嘴角： “按理，我就算不用证明，你也没别的办法。因为那一场游戏，没有别的人出来。” “不过我也可以勉为其难说一声，节约点时间。” “刚进游戏的时候，沈一文穿的是一套红白相间的运动服。对吧？” 路弥回忆一下，那天他们相约见面一起进副本，沈一文的确是这副打扮。 他示意守卫放开金比：“说吧，你想要什么？” 金比不可能那么好心，愿意直接告诉他这种信息。 金比瞪了一眼那两个守卫，又不紧不慢起来： “很简单。下一局人气竞赛，我要和你一组。” 路弥有些意外。这家伙不是可讨厌他了吗？ “可别以为我有多喜欢你，”金比翻白眼，“你不是很受欢迎么，虽然比不上之前跟程城捆绑炒作的时候，跟你待在一块，想必还是能吸收一点人气值。” 路弥默默抬起手环，果然看到了不久前发布的【人气竞赛】通知，明确说了可以自由组队。 根据比赛结束时统计的数据，人气值排名第一，奖励金币，折合100积分，还可以许愿获得一种能力。 第二和第三则分别奖励5000和2000金币，是要拼死闯好几个副本才可能得到的东西，可以说是相当诱人的奖励了。 但他没什么兴趣。 连人鬼争霸赛的规则，都欺骗玩家以获得更刺激的节目效果，这一场人气竞赛又有什么好期待的。 “想好了没？你和我一组，我告诉你沈一文的下落。” 他点头：“可以，但是我不保证你的安全。鉴于你拉别人当盾牌的前科，到时候请你离我的朋友远一点。” “如果你没有履行诺言，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最后，澄清一下，我和程城没有捆绑炒作过，我和他也不是恋人关系。” 如此条理清晰地威胁别人的家伙，金比还是第一次见到。 被揭短的感觉不好受，她“切”了一声，回怼： “你就别嘴硬了，你能有什么朋友？我都听人说了，程城现在对你很冷淡，连你们的合照都不签了。” “还有之前那个披斗篷的罗曼，也不见踪影了，是为了你死在了副本里，还是去找别人搭档了？” 路弥表情没有波澜，只觉得这群人很莫名其妙。 进副本前的时间休息只有三天，还这么爱管别人的琐碎事。 他没有继续跟她纠缠，确认许可证还在，就回了宿舍。 打开手机，沈一文的对话界面最底下，仍然是他自己发出的那句：“一文，平安回来了吗？” 他低叹一声，在他们四个人的群里讲了金比的事。 “如果你们不想和金比一组，这一局我就先不和你们汇合了。” 程城秒回，钟子弦过了半小时也发了个表情包。只有沈一文没有动静。 金比这边目的达成，拖着水淋淋的身子离开，一路咒骂。 要不是程城太难接近，她才不想来找路弥。 这场人气竞赛，她没有拿前三的信心，只想着趁路弥还有一点利用价值，尽可能蹭蹭人气换积分。 要是能和程城那样稳居第一的人一组就好了—— 进副本的那一天，金比慢慢吞吞，迟到了好一会。 看到屏幕下的几个人，她傻眼了。 路弥朝她招手：“这边。” 金比缓慢地移动，张嘴结结巴巴半天才问出一句： “程城……也跟我们一块？” 第105章 伴生坟墓1 “嗨这位女士，在下正是程·因吹斯汀·斯国一·威瑞古德·城侯爵。” 金比盯着程城，一瞬间脸上八百个表情，在不敢相信和过度兴奋之间反复横跳——梦想，实现了！？ 钟子弦小声说了句“你好”，路弥提醒：“准备进副本了。” 金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拉上程城的手。 几个人围成一圈，同时在面板上点确认进入副本。 几秒后睁眼，路弥脚下是一块荒草地。 抬头，眼前是一个半圆式石砌的低矮房屋，嵌在上面的一扇小窗和小木门正对着他。 木门上挂着一个小牌子，用白色粉笔写着：7。 透过那扇小玻璃窗，只能看到里面黑漆漆一片。 但路弥还是感觉很不舒服。 就像有东西潜藏在黑暗里，在直勾勾盯着自己。 他后退几步。发现自己戴着什么东西，取下来一看，是一个崭新 的工作牌，上面印刷着： 守墓人——路弥 阴沉的天幕之下，地上每隔几米就有一个这样的房屋。 其他十几个玩家也在观察这些石屋，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他们的胸前，也有这样的工作牌。 其中不乏有好几个新人，带着害怕的神情听老玩家解释。 那个老玩家就是金比。 满面笑容地解释这个游戏很恐怖、新人通关一局后才能得到手环，还不时瞟一眼旁边的程城—— 拿下程城第一步，立一个善良的人设。路弥可以做到，那她也行！ 场面似乎还算和谐，路弥准备走远一点，看看边界在哪里。 忽然听到东边传来一声接一声清脆的钟响。 玩家们听到这声音，都安静下来。 钟声还算悦耳，然而路弥凝神去听，钟声的间隙，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躁动，发出指甲抓挠木板的声音。 声音来自四面八方，将他们包围。 路弥想仔细去听时，又总是立马被钟声掩盖。 也有人在不确定地询问同伴：“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哈，我怎么没听到？” “好像有，但是听不清……” “我听到了听到了！” 声音越来越大了，窃窃私语，猴子一般的刺耳尖笑，铺天盖地，扰人心智。 其中他听得最清楚的，来自离他最近的这座编号为7的石屋。 路弥在掌上凝聚起灵力，缓缓迈开步子。 走近以后，那声音却消失了。 路弥盯啊盯，漆黑的玻璃窗上，倏然出现了一双红眼睛！ 路弥屏息凝神跟它对视。 “饿……” 沙哑的声音，隔着木门响起。 “好饿……给我吃的，我就跟你做朋友……咯咯咯……” 路弥没动。 里面的东西似乎不耐烦了，再一次狂躁地抓挠起门来，发出滋滋的刺耳声音。 但就是一直没有开门出来。 难道这木门，可以限制石屋里的东西？ 路弥没有放松警惕。毕竟限制一定是有条件的。 “路弥，在这边！” 钟子弦的声音。 路弥快步往前走，钟子弦指着一处地方：“是那口金色的钟，自己在响。” 一间小木屋门口的左侧，挂着一口金色的钟。 路弥看过来的时候，正好自己晃荡了最后一次。 门的右侧，则挂着一口银色的钟，安安静静，始终纹丝不动。 木屋后面，则是高达数米的铁围栏，呈圆圈状延展开来。 近处就是一个上锁的大铁门，出口应该就是这里。 金钟响完，石屋里的东西仍然坚持不懈地躁动着：“给我吃的”“做朋友”“邻居乖乖，把门开开”…… 自然没有玩家敢给它们开门送吃的，尤其是金比刚给新人描述了这个游戏有多恐怖。 不安的情绪扩散开，各式各样的问题抛向她和程城。 “这里面的是啥，僵尸还是丧尸？” “怎么办？它们会不会自己出来？” “出来了怎么办，你的手环能借我用用吗？” 金比手忙脚乱，她以前可从来不做这种老好人。 心里烦得要命，为了维持人设，还得耐着性子回答说得上来的问题。 程城把玩着自己的工作牌，微笑着看着她： “金比，你真热心。” 金比心中燃起火花——这招还是有用的！ “我建议……” 一个苍老的声音，夹杂着浓痰，从木屋里传出。 新人们终于安静下来，有两个大着胆子靠近路弥这边。 金比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 木屋门“吱呀”打开，一个秃顶的老人拄着拐杖走出来。 眼神还算清明，脖子上戴着泛黄的工作牌—— 守墓人——曾德明 “你们……最好答应它们的要求。” 路弥问：“不照做会怎样？” “尽管试试，”曾德明神色冷漠，“我只是提醒一句，它们可是你们的邻居。” “邻居？” 说话的人戴着手环，是老玩家，这时也难掩担忧之色，“你什么意思，我们也要住在那些坟墓一样的石屋里？” 曾德明没有看她，解下腰间的一大串钥匙： “这里一共有十八座石屋。两人一组，过来取钥匙。” “分配到的住所，就是你们两个的伴生石屋。” “记住，正常找邻居串门是可以的，但一定不能招惹一号石屋里的东西。” 钟子弦冲路弥点点头，就去领钥匙。 程城特意经过他，抬手似乎要习惯性地拍他的肩膀，又缩了回去调整腰带： “金比说要和我一块。你好好照顾子弦。” 路弥点头：“遇到危险的时候，小心一下金比。” 程城眨眼：“我懂我懂。” 路弥接着环顾四周，十四个玩家中，有两个熟人，萱萱和悠悠。对视后，萱萱热情招手，算是打招呼。 七组玩家，十八座石屋，也就是说，还有十一个是“邻居”。 钟子弦领回钥匙，上面标着数字：9，代表他俩分到的伴生石屋是九号。 分完钥匙，曾德明开口： “记住，晚上七点之前，一定要回到伴生石屋。” “如果邻居来做客，要以时间太晚为由拒绝。” 路弥抬起手环，发现原来显示时间的地方变成了一串乱码。 钟子弦指指那口金钟： “钟响的时候我数了，一共敲了十八下。如果对应的是时间，应该就是傍晚六点。” 其他玩家也不乏注意到这点，纷纷准备回自己的伴生石屋。 路弥把钥匙交回钟子弦的手上：“你先去找我们的伴生石屋。” “那你呢？” 路弥冷静道：“我去会会咱们的邻居。” 第106章 伴生坟墓2 钟子弦一愣：“你不怕危险吗？很多人都直接回石屋躲着了。” “不怕，距离七点还有一点时间。” 路弥安抚道，“而且曾德明说的是‘建议’我们满足邻居的要求。如果这件事绝对危险，npc一般会强制我们去做，而不是轻轻带过。” “好……”钟子弦眼睛睁得大大的，“那你千万小心。” 路弥重新走到7号石屋面前。 本来弱下去的躁动声又大了起来，玻璃窗那边，红眼睛兴奋不已： “你来了，咯咯咯，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你想吃什么？”路弥直入主题，唤醒手环，准备买东西，“美味面包要不要？” 红眼睛吧嗒着嘴，似乎流了许多口水： “我要……我要鸭子的头，狗的身体，猫的心脏……” 路弥低着头，瞳孔猛震： “猫的什么？” “猫的心脏。” “什么的心脏？？” “猫的！我说猫的心脏！” 路弥“啧”了一声：“吃点好的吧你，换一个。” 红眼睛不可思议：“你竟敢不满足我的要求？” “当然不能满足，”路弥一本正经，“猫的心脏酸酸的，一点也不好吃。” “……”红眼睛犹豫了。 路弥乘胜追击：“我推荐你吃蛋挞，刚烤好的，金灿灿香喷喷，甜度刚刚好。” “如果你不喜欢吃甜的，一定要吃肉的话，烤鱼也不错，撒上孜然，外酥里嫩……” “别说了，”红眼睛吞着口水，“我要蛋挞。” 路弥肉疼地花钱下单。 大多数人不相信npc的话。留在外面尝试跟邻居交流的玩家，只有寥寥几个。 程城也老实回了石屋吗？他这样想着，一盒六个蛋挞已经出现在他脚边。 “我闻到了……我闻到了！！好香！快给我！” 红眼睛急不可耐。一只干瘪的小手从里面往上推开玻璃窗，伸出来挥舞着。 路弥把那盒蛋挞放上去，补充一句：“小心烫。”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冒出这句话，只是看到那只小手，让他联想到了人类的小孩。 红眼睛愣了一下，拿蛋挞的动作都文明了一些。 那边吧唧吧唧吃起来，路弥忽然听到身后有人靠近。 一回头，是程城的笑脸：“哟路弥宝贝，在这投喂呢？” “嗯，你呢？” “我还没，正在寻找目标。” 里面的东西很快就吃完了，红眼睛再度出现在窗边： “好吃，好吃，要，我还要！” 路弥认真教育：“请求别人要有礼貌。再来一遍。” “……”红眼睛犹豫一下，这点时间足够它回味刚刚的美味。 终于，它扛不住诱惑，放软声音，“好心的小哥哥，请你再给我一点蛋挞，真的太好吃了~” “一点是多少，说具体。” “一百个！” 路弥转头就要走。 “五十个！” 红眼睛惊恐起来。 “二十个！十个！求求你了！” “十个，说好了，”路弥回身，递了一盒给程城，“你也来试试。” 程城自然喜不胜收：“来小朋友——你怎么只伸出手，我都看不到你的脸，不能把头从这个长方形的小窗口伸出来吗?不能啊，那好吧~” 路弥正想要他节约时间快点投喂，趁早回石屋，却一愣。 “程城……” “咋啦？”程城还在高高兴兴把蛋挞一个接一个往窗口塞。 路弥看着他脑袋上突然出现的进度条，冷静道：“你头上顶了个数字。” “啥数字？” “一百。” 进度条爆满，呈现金色，就像他耳边挑染的发色一样。 程城投喂完，看着路弥惊喜道：“你也有！你的数字是80，颜色是红色。” 路弥仰头，却只看到了一团空气：“看样子，我们只能看到别人头上的数字。” 再看面前这座7号石屋，上面也顶着一个数字：20。 路弥去找9号石屋，在门口看到了钟子弦。 钟子弦头上也有数字，显示为0。应该就是初始值，要跟邻居互动以后才会变化。 程城和金比的伴生石屋在不远处，路弥望了一眼。 他们的伴生石屋上，显示着数字：100。 是程城的数字。 路弥看了一眼自己的石屋上方——什么也没有，不过应该是80，只是他自己看不到。 “路弥，你在看什么？”钟子弦伸手在他面前晃晃，“我们赶快进屋吧，挨到七点就不好了。” “先等等。” 路弥把跟邻居互动后获得数字的事告诉他。 “暂时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但我猜测，数字比邻居的石屋高，应该是件好事。” 估摸着时间还有一会才到七点，路弥带着钟子弦去了7号石屋，让他放心投喂。 又去跟几个玩家说了这事，让他们互相转告，尽快照曾德明的话，跟邻居互动获得数字。 奔走一通，路弥急匆匆回到石屋。 刚看清屋里简陋的摆设，就听见清脆的钟声再度响起。 晚上七点了。 钟声的间隙里，再度响起那些刺耳地抓挠门和鬼哭狼嚎的声音，而且比六点时的声音更大。 从窗户可以看到，还停留在外面的人疯狂跑动，奔回自己的伴生石屋。 路弥守在门口，很快钟子弦的眼睛出现在窗口外： “路弥是我。它们马上就要出来了！” 路弥把手放在门把手上，警惕问了一句：“世界上最爱犯贱的人是？” “程城程城！” 认证通过，路弥快速开门将人放进来。 钟子弦看着他：“我能看到你头上的数字了！” “嗯，你也有数字了，是70。”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屋里两人瞬间安静。 进屋后还没来得及开灯，此时只能借着一点微弱的月光，看到玻璃擦外是一双灰暗的眼睛。 “朋友，开门呀。” 一个陌生的声音。 所谓的‘邻居’，果然从石屋里出来了。 “是我，你们不认识我吗，我是小葵。” 它的声音急切起来，一直得不到回应，停下敲门。 但那双眼睛仍然停留在玻璃窗外。 “滋啦——” 路弥和钟子弦同时捂住耳朵。那东西开始挠门了。 人类最讨厌的声音，与他们只有一门之隔。 路弥实在受不了，选择再次相信曾德明的话： “时间很晚了，快请回吧！” 挠门声戛然而止。 “不好意思。” 灰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路弥。 “我们只能下次再见了。明天，你一定会来找我的，对吧？” 第107章 伴生坟墓3 小葵一动不动地站在他们屋前，凌乱的黑发被风吹起，遮住一部分眼睛。 它这是要玩家许下明天把自己送上门的承诺。 路弥又尝试以“时间不早”为由拒绝，小葵却没有反应。 “咚——” 钟声又响了。 声音沉闷，回声阵阵。 “不是才过七点吗？” 钟子弦有些诧异。 路弥等了一会，钟又敲了一下后，就归于平静了： “音色不同，这应该不是那口报时的金钟，而是银钟。” 银钟只敲响了两下，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他想往小窗外看，但整面玻璃都被小葵惨白的上半张脸所占据。 看来如果不答应，这家伙就算不进来，也会一直站在外面，阻碍他们的视线。 “你明天一定会来我家玩的，对吗？” 路弥无奈答应：“会的会的。” 傍晚七点之前去，应该就不会出事。 “我的石屋编号是4，”小葵眼睛弯起，却不慎挤出了大半个眼珠子，“一定要来啊，等你哦。” 它后退一步，似乎牢牢记住了屋里人的脸，才转身离开。 小葵走远以后，全身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他的手里，拿着一卷棕色粗绳。 “路弥，它的头上也有数字。” 进度条散发着金光，上方是一个相同颜色的数字：100。 路弥思忖：“如果伴生石屋上的数字是两个人的数字之和，我们石屋的数字就应该是150。比它的100大，它才没法进来。” 钟子弦后知后觉感到了一股凉意：“幸亏刚刚你让我去跟邻居互动，获得了数字。不然以你一个人的80……” 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荒草地上一个活人也没有。 只是那些邻居的石屋木门大开，一些残肢断臂的扭曲身影，摇摇晃晃缓慢穿梭。 手里无一例外拿着一卷粗绳，想来不是什么好东西。 它们的头上，数值不等。高的有红色的80，低的有白色的20。 “大家应该都平安回到自己的石屋了。” 路弥把小帘子拉上，收拾过夜的床铺。 石屋内摆着两张并排的小床，他让钟子弦睡里面那张。 这样如果有东西闯进来，路弥可以直接攻击门口。 “但愿不要出现比150数值更高的‘邻居’。” “嗯，”钟子弦在小木桌上铺好五线谱稿纸，“就是还不知道数字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与此同时，与他们相距不过三米的10号石屋内，庄子怡在被子里缩成一团。 “子怡，你没事儿吧？” 她的同伴正用商城买的热水壶烧水，“你从刚刚回来开始，情绪就很低落。” 她走近床铺，安抚地拍拍庄子怡，“没事的，我听悠悠萱萱两姐妹说了，路弥可厉害了，他给的信息不会有错的。” “韶华，我没有不相信他……”庄子怡依旧把头闷在被子里，“我只是……只是有点累。” “那是在担心我们的数字不够高吗？放心吧，我和你都是70，合起来有140呢。” “我刚刚看了，外面走过去数字最高的才100！” 高韶华说着，动手把庄子怡头上的被子掀开，“别把头蒙在被子里啦——” 她忽然沉默了。 庄子怡下意识地把戴着手环的手往身下藏了藏：“怎么了？” 高韶华没有注意她的动作，直直盯着她脑袋上方：“子怡……你的数字，变少了。” “变少了？”庄子怡看不到自己的数字，一听就慌了，“变成多少了？” “68……66，64！啊啊啊子怡你别慌了！越变越少了！！” 庄子怡抱头：“是报应……是报应！！” 她头顶上的数字，极速往下降，已经接近50了。 高韶华急得团团转，从商城下单了一瓶【精神恢复剂】： “这数字应该跟人的状态有关，你快喝这个！” 庄子怡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连忙接过去猛灌。 “怎么样？数字回来了吗？” 高韶华脸上露出笑容：“变回来了,52，58，68，70……” “太好了，看来这东西有用，”庄子怡很高兴，却发现高韶华的笑容有些松动，“你怎么了？” “没、没事啊，我没怎么，”高韶华连忙转身，“热水好了，你去洗澡吧。” “好！” 高韶华在床沿坐下，回收了那瓶【精神恢复剂】。 喝下这个东西以后，庄子怡头上的数字的确快速攀升。 但是刚到70，就开始往下跌。 幸亏刚刚她稳住心态，骗庄子怡，才让数字稳定在了60。 看来喝【精神恢复剂】算是作弊，会立马打回原形。 只是……庄子怡刚刚说的“报应”，是什么意思？ 她没来得及多想，门外就传来“咚咚”敲门声。 来了。 “朋友，可以让我进你家玩吗？” 高韶华走到门边，不敢直视那双凸起的眼睛。 “时间太晚了，不好意思，不能让你进来。” 用曾德明的话术回答后，她心惊胆战。 “那好吧。” 她松了一口气。 “那明天，你一定要来找我玩哟。” 一口气还没松完又提了上来。 高韶华含糊答应了一句，外面的东西留下一句“我在6号石屋等你”，才转身离开。 “妈呀吓死我了……”有惊无险，高韶华拍着胸脯，从小窗里看着那个歪歪斜斜的身影远去。 它头上的数字，是红色的90。 要是刚刚任由庄子怡的数字往下跌，直到她们两个的数字之和小于90，那东西该不会直接破门而入吧？ 高韶华不敢多想。 还是好生哄着她吧，“报应”什么的，也别多管闲事去问人家，免得她的数字又下降。 反正，庄子怡白白净净一个文静小女孩，能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呢？ 外面的邻居活动到了大半夜才回石屋安歇。 路弥守着时间没睡，确认了它们是金钟敲响12下回去，这才安稳睡下。 第二天一早，他感觉有人轻轻拍他的脸： “路弥……你头上的数字变了。” 还昏昏睡着的路弥秒醒，看到的是钟子弦担忧的脸，“变成了60。” 目光上移，路弥深吸一口气：“你的也变了。从70降到了50。” 清醒以后，屋外的嘈杂声也传入他的耳朵。 “你数字下降了！” “沃日！！完蛋了我们的石屋更脆弱了！” “别慌别慌，就算下降了也还有110，昨晚数值最大的那个才100……” “哈哈哈哈哈——”一阵打鸣般的笑声传来，路弥穿好衣服，还没出去就知道是谁。 程城晃悠到路弥门前，幽幽道，“你们怎么知道，邻居的数字不会变化呢？” 对方顿了一下：“邻居的数字变多变少也不一定，晚上七点后才能知道，你先不要散布恐慌好不好……” “这就算散布恐慌？”程城耸肩，自然地搭上从石屋里出来的路弥的肩，指了指一个方向。 “那我要是说，18号石屋门口挂着两具尸体，你岂不是会被吓傻？” 第108章 伴生坟墓4 18号石屋门口，一左一右分别倒挂着两具女人的尸体。 没有手环，是两个新人。 脸朝向石屋，长发拖在地上，斑斑血迹已经干涸，脚踝并在一起套着绳索倒吊起来。 钟子弦一抖： “是……是那些邻居手里拿的绳子。” “今早我第一次见到这场面的时候……”程城比划着，好像要说什么重要的话。 “你发现了什么？” 金比跟在他身边，抹了口红，看起来却还是没气色，不知道昨晚跟程城这个疯子在一块干了些什么。 “我发现，”程城说，“就像那老头门口挂着的两口钟。” 金比应付地笑了一下，心想这人到底凭什么能过那么多副本。 还有昨晚，一定要半夜拉着她激情朗诵他临时写的《颂狸花猫》——十年矿工都挖不出这么纯的神金！——害她一早上没什么精神。 但是为了噌噌上涨的人气值，她忍…… 程城戳戳路弥：“路弥宝贝怎么看？”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议论纷纷，但没人敢上前查看。 “她们头上没有数字诶……” “是没去跟邻居互动，还是因为死亡数字消失了？” 光看也看不出什么来。 路弥默默戴上手套，走上前，在一众惊呼声中轻轻拨动绳索。 倒吊的两个女人，身体随他的动作悠悠转动，面向大家。 她们的眼睛和嘴巴，被人用锋利的东西残忍地往外割开，血红一片。 露出来的脖子上，都有嵌进肉里的深红勒痕。 “啊啊啊——” 当即有人爆出尖叫，被同伴扶着离开现场。 路弥抽空看了一眼，是那个叫庄子怡的玩家。 看起来挺冷静的，没想到这就吐了。 萱萱捂着嘴感叹：“你这也太勇了……不过没必要翻过来给大家看她们的死状吧？万一这个摆法连接着什么机关……” 路弥听劝地把两具尸体翻转回去： “昨天七点到八点之间，你们有没有听到两声沉闷的钟响？” 程城带头给予肯定回答：“报时的金钟声音更清脆，那两声应该是银钟。” “钟响两下，正好死了两个人，”路弥说，“如果那真的是报丧钟，她们死亡的时间，就正好是七点刚过不久。” 他蹲下来，看着其中一个女人定格着惊恐表情的脸。 “七点前我去提醒大家，要跟邻居互动，获得数字。” “为了节约时间，我叫了几个人也帮忙通知一下。但我清清楚楚地记得，这两个新人，我是自己来提醒过的。” 在场的每一个人，头上都有数字。 如果排除死亡后数字会消失的可能，那么这对新人，就很可能没有按他说的去跟邻居互动。 金比说：“那又怎样，她们可能触犯了别的死亡条件，只是我们还不知道。” “也许吧，不过我想问一声，”路弥的目光在这群人之中环视，“在我之后，还有谁来找了这对没有经验的新人？” 一众人相互看看，不太明白他问这个的意图。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程城举手，“难不成，你怀疑有人来怂恿她俩不去跟邻居互动？” 路弥点头。 底下人更莫名其妙了：“可是那人为什么要这么做，拿别人的命试验规则吗？” 路弥将戴着手环的手臂抬到胸前： “因为，我收到了一则【特别留言】。” 【特别留言】，是手环的新功能。 以前，玩家可以自主选择是否进入专门的页面查看鬼观众的留言。 但现在，鬼观众打赏超过50金币时，就获得了发送【特别留言】的资格。 “【特别留意】可以随时随地在玩家面前弹出，几乎是强制性地让玩家阅读。” 路弥调出观众留言的历史记录，大声念诵。 “只要你杀死玩家中的一个人，我就给你打赏1000金币。” 路弥放下手臂，“你们，大概也收到了类似的留言吧？” 一片哗然。 “那个……我承认，我收到了是没错，”萱萱走出来，扭捏半天，“但是我比较想知道——” “为什么你的奖励这么高？” 相当于100积分！多少人在拿到这么多积分之前就把命给丢了？ 其他人也是议论纷纷，透露出来的奖励是200到500金币不等，这取决于发送信息的鬼观众。 路弥揉揉眉心：“看来，大家都收到了这样的信息。” “这一局是人气竞赛，鬼观众很期待看我们互相残杀，以这种打赏承诺来诱惑我们。” “这两个新人的生命，可能就换成了某个人手环里的几百金币。” “但是我想提醒大家，这奖励是很丰厚很诱人，但是一定不要忘记，害人，最终害的还是自己。” 路弥话音刚落，响起了两道掌声，一个拍得快速响亮，另一个一顿一顿。 玩家之中，除了程城在兴奋地大肆鼓掌，其他人都没有出声，齐刷刷看向另一个方向—— 曾德明盯着路弥，在慢吞吞地鼓掌，语气高深莫测： “讲得真好。” “希望你自己面临这样的选择时，也能做到。” “喂老头儿！”程城舞到他面前，逼得人家后退几步，“我们头上的数字是咋回事捏，您给讲讲？” 曾德明扫了一眼18号石屋前的两具尸体： “现在告诉你们也无妨。数字是精神值。” “要跟邻居产生连接才会获得——我昨天可提醒过你们了。但那两个女人，就没有做到这一点。” 路弥了然，看来，他们之中的确有人干了哄骗新人、拿他们的命换取奖励的勾当。 程城接着问精神值下降的事。 “这块地方阴气重，每天下降一点点也是自然的。相应的，你们的邻居的精神值，会一天天增加。” 那也就意味着，今晚就可能会出现不足以抵御邻居的伴生石屋。 “噢——”程城脸上并无担忧之色，好像只是帮其他玩家问问，“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恢复精神值呢？” 曾德明打量着在他面前上窜下跳的程城。 忽然问：“你是个道士吧？” “诶？” 程城瞬间立正，“不带这么揭人马甲的吧？” “你的精神值是很难得的100。身上也是一股阳刚之气，一般邪祟不敢近身。” “如果你答应后天趁着满月，来我屋里做一件事……” 曾德明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一抹笑容。 “我就告诉你们恢复精神值的方法。” 第109章 伴生坟墓5 一个人冒险，换取所有人求生的方法，听着就很不公平。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程城至少会问清是什么事情的时候。 他大手一挥，爽快答应了。 曾德明原本生还准备拿失去精神值会有多大危险来恐吓他。 听到那句“没办法哥就是这么帅”后脸色差点绷不住。 “好……现在我告诉你们恢复精神值的办法。” 所有人眼睛放大。 在他们紧张的注视下，曾德明从打着补丁的大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大布包。 “这里面是啥?”萱萱问。 “种子。” 曾德明招手示意他们排队来领。 轮到路弥，他特意准备了一个小量杯。 曾德明将一些倒卵状的黑色种子洒在里面，苍老皲裂的手忽然顿住。 站在台阶上的他幽幽抬眼，注视着路弥：“你也……不一般。” 路弥没想到这老头连他也不放过，疯狂眼神暗示：不要揭我马甲！不要！ 曾德明拿捏住他的把柄：不说出来也可以。 他俯身，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后天，跟那个道士一起来我屋里吧。” 浑浊恶臭的口气逼退成功路弥。 “每人二十颗，种在你们伴生石屋的周围。” “大约24小时后，就能收获精神值了。” “至于种出来的是什么，能产生多少精神值，各位到时候就知道了。” 这时金钟响了9下。 路弥看时间尚早，就对钟子弦说：“先把种子种下吧，拜访小葵的事暂时不急。” 萱萱大惊：“不先查出是谁害了这两个新人吗？” “查出来了要怎样？” “这样就算不能让他以命抵命，大家也能警惕那个人一点！” “想查就去查吧，小心就好，”路弥温和点头，“我要去干活了。” 警惕那一个人，不如警惕所有人。 毕竟大家都面临了这样的诱惑，排除一个已经行动的人，还有许多潜伏着、犹豫着的人。 萱萱思考着路弥的话，余光瞥见，程城安静了不少，注视着他和钟子弦并肩离开。 她兴奋地碰碰姐姐悠悠： “谁说他俩闹掰了，你看那，目光追随得，啧啧啧……” 悠悠倒是没那么热情：“我觉得，程城有点反常。他那个眼神，我曾经在某个人身上看到过……” 她回忆着，“是极力隐忍的感觉。” “哈——怎么可能！”萱萱不信，“你看到程城头上冒金光的精神值了吗？心情要是低落，精神值会降低才对。” “万一，精神值是可以被骗过的呢？就像程城能骗过所有人一样……” 悠悠反驳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刚刚还疑似很忧郁的程城一个暴起，按下金比从她身上越过去： “来来来跳山羊！谁赢了谁用那块好一点的地！” 金比欲哭无泪。 悠悠闭上了嘴。错觉，刚刚那个忧郁少年一定是错觉。 他们闹腾的这会功夫，9号石屋门旁。 路弥勤勤恳恳种下了种子，正在拿瓶盖上戳了数个小洞的矿泉水瓶浇水。 钟子弦隆重搬出他的小提琴，坐在一把小板凳上。 路弥：“你这是要……” “不是刚写完一首新歌嘛，”钟子弦架好琴，“而且植物就像人一样，喜欢美妙的音乐。我给它们拉琴，它们就能长得更好。” 路弥：“好。” “我认真的！你别笑，这是有科学依据的。” “知道啦，”路弥柔和笑笑，“我的种子也听了你的美妙音乐，礼尚往来，我就顺便帮你的种子施个肥吧。” 十号石屋就没有这么和谐的场景了。 光线很暗，又没有开灯，石头的质地更显得冷冰冰的。 高韶华担忧地摸摸床上人的额头： “你发烧了……” 庄子怡猛地抓住她的手： “精神值，我的精神值下降了吗？” 高韶华有一瞬间被吓到了：“松开，你弄疼我了！” “你告诉我有没有下降！” “……没有。” 对方凑得很近，仿佛要检测她有没有说谎一样：“你骗我。” 高韶华看着她头上急速下降的数字，坚定回答： “真的没有！” 为了让庄子怡稳定下来，她开玩笑道，“听曾德明说，愧疚是这里最容易被放大的负面情绪，你这么担心，难不成你就是那个受了诱惑害死两个新人的人？” “不是！”庄子怡尖叫一声，把头埋进被子，“不是我！别来找我！！” “行吧，你好好休息。我去种地。” 高韶华无奈地叹了口气，连带着庄子怡的那份，提上种子扛起锄头出门了。 九号石屋的悠扬琴声已经停了，高韶华看着一排规整的新翻过的土地，羡慕感叹： “真好啊，效率高，做事也细心。” 想到自己的队友，又皱了皱眉，一开局看庄子怡是老玩家，又冷静，组队时就选了她。没想到反倒是个拉后腿的…… 走着路的路弥打了个喷嚏：“谁夸我？” 钟子弦指着不远处高高的铁围栏：“这里就到尽头了。我们挨个找吧。” 石屋的排布并没有严格按照数字的顺序，间距也不统一。 他们刚刚转来转去，都没有找到小葵所住的四号石屋，这才决定从边界开始找。 “路弥？” 路弥的目光，停留在紧挨着铁围栏的那个石屋。 外观和其他的石屋没什么区别，但跟其他石屋的距离相对过远，引起了他的注意。 “过去看看，说不定是四号。” 走了一段距离，能看清门前小黑板上的粉笔字。 钟子弦说：“是曾德明叫我们不要靠近的一号石屋。” 周遭长满了草，明显，曾德明自己也不愿靠近，就没有打理过这里。 钟子弦说了声“我们走吧”，路弥却蹲下来，扒开草丛。 “怎么了——”钟子弦噤声。 枯黄的草丛中间，洒着点滴斑驳的鲜血，延伸向一号石屋。 血液已经干涸。路弥朝着安静的一号石屋，迈出了几步。 “子弦，”路弥忽然问，“你想不想，进去看看？” “啊？” 奇怪，为什么会有一种很想过去看看的感觉？ 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人在里面等他一样。 路弥拍拍自己的脑袋：“我的精神值有变化吗？” “没有，还是60。” 出于对副本的警惕，他还是切断了过去看看的念头，拉上钟子弦就走。 搞不好是什么精神诱惑，还是先别违反这么明显的规则吧。 他们最终在靠西的位置找到了四号石屋。 和其他石屋一样，死气沉沉，如同坟墓。 可是一靠近，就能感受到被人透过狭窄的玻璃窗窥视的不适感。 要求他们今天来拜访自己的小葵，就在里面。 第110章 伴生坟墓6 路弥深吸一口气，敲响房门。 “小葵，我们来看你了。” 一旁钟子弦竖起大拇指：“小弥，你这正常中透露着诡异的语气跟它们的没差。” 玻璃窗上，出现了小葵那双爆出的眼睛。 它“咯咯”笑起来：“你们会来的，我就知道你们会来的。” 路弥问：“我们不来会怎样？” “不来……”路弥好像听到了咽口水的声响，“我就只能晚上去找你们了。” “噢，”路弥熟练地拿出包里的东西，“吃蛋挞吗？你闻闻，超香的。” 小葵却不像红眼睛那么好哄。 它一眼也没看蛋挞，说：“我们明明说好的……” “有话直说。” “你们来我家玩，”门板上发出刺耳的抓挠声，“我当然要，把客人请进屋，喝茶，聊天……” 要进屋。 那指甲摩擦木板的声音听得路弥当场就想给它几爪子。 “别挠了！白天你自己开不了门是吧？我开！” 结果里面的东西更兴奋了，挠门挠得更响。 钟子弦大惊：“真的要进去？不会很危险吗？” 路弥堵住一边耳朵朝着门大声道： “我单独一个进来，这个朋友等会家里着火，就先不来了哈！” 挠门的声音戛然而止。 钟子弦揪住衣角，这怎么会答应呢？说好的是两个人一起…… 暴起的眼珠子靠得更近，几乎要贴到玻璃上。 小葵把路弥的脸看了个仔仔细细： “可以。” “你长得，跟我的前男友有几分相像。” 路弥心里咯噔一下。 小葵看着年纪不会超过二十五，要是死于情仇之类的事，那他拿着这张跟“前男友”长得相像的脸……？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反手先去安抚钟子弦： “它同意了。你回去吧。” “可是你一个人……” “没事儿的，我有超厉害的法术。你回去守着咱们的种子，别被人偷家了，毕竟还不能确定会不会又有人受不住诱惑干坏事。” 钟子弦还是很犹豫，路弥便直接打开面前的木门，另一只手推了他一把，“实在担心我的话，就去找程城！” 木门被关上，光线瞬间变暗，那双凸起的眼球近在咫尺，兴奋得滴溜溜直转： “你进来了，你进来了哈哈哈……” 它头上的数字，已经变成了比路弥更大的120。 “客人，害怕吗？” 路弥毫不犹豫一个按头，捉住小葵的手，用大剪刀咔擦咔擦把人长长的指甲给剪了下来。 小葵：“？？？” 懵逼过后，受辱的小葵怒了，但路弥速度快，正好剪完回收剪刀： “你看我干嘛？我什么也没干！” “那地上这些是什么？” “一片漆黑我又看不清！” 嘴硬还是抵不过小葵步步逼近，路弥后退几步，碰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 似乎也是木板，散发着难闻的油漆味。 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他微微侧身，看清了。 狭小的石屋里，竟然直立着一个棺材。 棺材盖被揭开，也紧挨着直立在一侧。里面摆着梳子之类少量的陪葬品，明显有主。 小葵阴冷的笑声响起，一个极大的力道，把他推进了棺材里。 路弥立马回身释放出火焰，结果棺材板已经被“啪”的盖上，火险些烧着他自己。 世界安静下来。 小葵刚刚推他的时候，是直接上手的。 幸好……路弥暗想，幸好把它的指甲给剪了。 狭小的空间里，氧气含量越来越低。 报时的金钟敲响，每一下，都仿佛离他越来越遥远。 经历了这么多副本，路弥已经摸索出了经验。 他很冷静，任着那股困倦昏沉的感觉将自己拖下深不见底的深渊。 就算他判断失误也没关系，钟子弦和程城会来救他的。 值得信赖的朋友是他除去法术的的另一道后盾。 呼吸忽然顺畅起来，意识也随之清醒，路弥睁眼。 他猜对了。 眼前是一条狭隘的小巷。 头顶高楼有霓虹灯在闪烁，再往上是映照着城市的光的夜空，远远能听见汽车呼啸而过的声音。 “新寒，这是我们在一起的一周年纪念日。我不要求什么隆重庆祝，可是你至少不应该忘记吧？” 他的身旁，是一个打扮简洁的年轻女子，黑发没有烫卷。 路弥悄悄看了一眼，勉强能认出，那是生前的小葵。 这一眼让他没注意脚下，咣当一声踢翻了紧挨着墙壁的垃圾桶。 里面的泔水流出来，惹得小葵直皱眉：“付新寒，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路弥透过地上反射着灯光的泔水，看到自己也变了模样。 斜挎着个包，初步鉴定为清秀男大学生。 “跟你说话呢！” 小葵拧了一把他的手臂，语气不悦，却没下重手。 路弥忙说：“抱歉抱歉。我很想补偿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他知道，这种时候，不应该找借口为自己开脱。实际能做什么才是重要的。 果然，小葵平静了下来： “新寒，我们是恋人关系。我想要你跟那个女人保持距离，这不过分吧？” “好的。”虽然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但先答应总没错。 小葵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是彼此心里的白月光。” 路弥扶好垃圾桶，继续往前走，渐渐察觉到了不对——这是什么言情剧走向？ “她呢，有钱有势，你跟她在一起，可以少走二十年弯路。” “你要是想回到她身边，只要趁早说清楚，我们好聚好散，我也不会怨你。” 这让他怎么回答？ 付新寒如果已经变心了，说什么“我要跟你在一起”岂不是对小葵很不公平？ 确信自己从没谈过恋爱的路弥，此刻脑子烧冒烟。 小葵没有催他，但路弥感觉到了，她在无声哭泣。 他大概明白了，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付新寒大概真是个负心汉。 这条小巷，长得似乎没有尽头。 前方光线忽然变暗。 路弥预感不妙，一看，是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齐齐堵在了那里，把光亮给遮住了大半。 小葵抱住他的一只手臂：“是她的手下。我们最好快跑！” 路弥回头，他们身后也已经被人堵死了。 其中一个站出来，眼角有一条长长的疤，蔓延到耳后。 路弥问：“你们要干什么？” “付新寒，大小姐说了，你这样的男人，她当垃圾丢掉也就算了。” “但是，你旁边那个女人害得她不爽，大小姐可不会轻易放过。” 他们撸起袖子，凶神恶煞地逼近。 “所以啊，这里没你的事，趁早滚吧！” 第111章 伴生坟墓7 少说十个受过专业训练的私家保镖，将他们围堵在这狭小的巷子里。 随着他们的逼近，路弥看到有什么东西寒光一闪，不知是刀还是枪。 坏了，冲着人命来的，你们有钱人玩得真花！ 小葵哭出来：“怎么办，新寒，我好害怕……” 路弥翻掌，却发现凝聚不了一丝灵力。 他反应过来：这具身体不是他自己的，不能使用法术。 为首的保镖已经站到他面前，身高至少一米八八，将他整个人笼罩在黑暗里。 “这个时候就不用演什么男女情深了吧？” “我倒数五秒，你最好赶紧消失，否则，我们就连着你的命也一起踩死！” “五——四——” 小葵湿漉漉的眼睛望向他，抓着他手臂的手也松开： “新寒……你跑吧！” 路弥诧异。 “三——” 小葵甚至推了他一把：“他们要我的命，不是开玩笑的。但是，你还有活下去的机会，跑啊！！” “二——” 强烈的压迫感袭来。 保镖的倒数如同催命的咒语，喊着他生命的倒计时。 这个时候，身体的本能几乎带动着他挪动了一步。 保镖冷笑了一声。 “一——！！” 路弥将挎包一把甩到他脸上，趁着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拉上小葵就跑！ 风吹起他的衬衫外套——下一秒路弥就撞在一个硬硬的东西上。 一只青筋隆起的粗壮手臂，揪住了他的衣领。 保镖愤怒的脸近在咫尺： “小子，敢玩我？” 路弥脑中冒出一个红色的大字——危！！！ 拳头袭来，路弥没有多想，一个翻身将小葵扑在身下。 有手下给他头儿递武器，得到的回复是： “就这么一下送走，便宜这对狗男女了。” 以及一下接一下拳头狠砸进肉里的闷响。 路弥死死护着小葵，感觉被揍得天昏地暗。 保护一个没有多深感情的npc，好像是有点蠢。 但是很久以前，有个女孩子在火红的花瓣里笑着对他说： “我是在知道自己要没命的情况下去替npc挡刀的。” “所以，我还是没你说的那么傻。” 他的耳朵可能被打出了问题，保镖的声音听不太真切： “以为自己有多高尚吗？我弄死你以后，这个女人我照杀不误！” 路弥偏头吐出一口血，好不洒到小葵素净的脸上。 然后护得更紧了些。 不傻。 他真正的身体还在小葵的棺材里。就算这里带着付新寒的身体逃跑，也不能真正避免被杀的命运。 “新寒……” 小葵倒在地上，灰尘弄脏了她的脸。 路弥一手撑着地面，另一手腾出来擦去她脸上的灰。 大概他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在死亡面前还在做这些没用的事： “马上就结束了。” 但他却摸到了一手泪水，小葵脸上灰尘的颜色也越来越深，最后仿佛嵌进了小葵的脸上。 直到那双眼珠子暴起，路弥才反应过来，小葵已经变成了死后的模样。 他明明睁着眼睛，小葵却笑着说：“睁眼。” 四号石屋里的路弥，猛地睁开了眼睛。 棺材盖早已被移开，小葵两臂撑在棺材两侧，越靠越近。 路弥忙嚷嚷：“你看清楚！我不是你男朋友！” “我知道。” 小葵恐怖的眼睛里竟然流露出一丝温柔，“你做出跟他了完全不同的选择。” “砰——” 大量光线涌入，一个声音高声道：“开门！扫黄！” 小葵冷着脸挪开身子：“……你把我家门都拆了，还好意思叫我开门？” 程城直接走进来拉上路弥：“多谢你照顾，这边先撤了。” 路弥按住他的手：“等等。” 现在看来，他已经通过了小葵的考验。 “小葵，我按你说的来拜访过你了，你今晚还会来我家找我吗？” “不会了，你放心吧，”小葵话锋一转，“不过，明晚就说不定了。” 路弥：“……” 可以放心，但不能太放心。 钟子弦站在门外等他们，路弥一出来就查看他身上的伤势： “还好，和程城一样，没有受伤。就是精神值下降了五分。” “程城也？” 程城双手交叉抱在脑后，吊儿郎当：“是啊，是典型的两难选择。人家盛情邀请了，当然得上门拜访。一出来看到钟子弦满大街喊我的名字，还挺好笑的哈哈哈。” 钟子弦没回怼：“都没受伤就好。路弥，明天就我来拜访邻居吧。” 路弥摘了一根狗尾巴草给程城。 钟子弦还不知道在棺材里用的是别人的身体，以为他们身上没伤势，就是没受伤。 路弥跟程城对视一眼。 他俩都知道，要成功逃出来，就得在情境中牺牲自己的利益，饱受折磨。 “不用啦，”路弥也给自己拔了根草，“我有法术当底牌呢，而且里面不危险。你就好好守着我们的种子，给它们演奏音乐吧。” 说话的功夫，他们走到了九号石屋门口。 “路弥精神值下降了，昨晚还熬了夜，得好好休息，”程城说，“子弦，照顾好他哦。” 路弥刚结结实实挨了顿打，的确很累： “那个小葵的数字是120，我们现在的数字之和只有105。 “这种子也得到明天上午才能带来精神值，就算小葵不来，今晚也可能会很危险。” “我好好睡一觉，看能不能恢复一点精神值。” 他进屋去歇着了，钟子弦便让程城也回去休息： “我看到金比的数字是50，你们两个加起来有130，但会不会出现比120更大的数字也说不好。” 程城说了声好，从窗户里看了已经躺上床的路弥一眼，就离开了。 刚靠近自己的伴生石屋，就看到一伙人围在那里，闹哄哄的。 金比站在门口苦口婆心： “程城真不在屋里，你们怎么就是不信呢？” “你把他叫出来就是了！我们有话问他！” “找我？”程城笑眯眯。 金比一看到他，躲难似的钻进石屋里。 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转过来，胸前的工作牌上写着叫康才俊： “当然要找你了，你可是这里最厉害的人。” “有人去邻居屋里拜访过了，它们的精神值真的涨了！今天晚上，我们说不定会撑不过的！” “所以呢？” 康才俊上前握住他的手：“所以你赶紧想想办法啊！不然我们今晚都会死的！！” 第112章 伴生坟墓8 其他三个人也是附和着康才俊的话，眼巴巴望着程城。 精神值拼不过，下场就会跟18号石屋一左一右倒吊起来的那两个女人一样！ “好啊，我想想办法。” 程城叼着狗尾巴草，头上的80精神值格外引人瞩目。 “嗯……伴生石屋抵挡不住邻居的话，为什么不换个屋子住呢？” 康才俊一愣：“这算哪门子的办法？这里都是些石屋，不是玩家的就是‘邻居’的，难不成我挖个洞过夜？” “也不是不行啊。” 程城温和笑着，康才俊脸上却浮现了怒意：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别像个旁观者，嘻嘻哈哈的？” 程城认真思考后回答： “目前我的确可以做个局外人，我的伴生石屋的精神值，比你们任何一个的都要高。要杀，今晚也还轮不到我。” 康才俊：“你！” 他的同伴冉星拉住他：“你态度好点，我知道你很急，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冷静！” “我也建议你冷静一点，”程城抬抬下巴，“你的精神值掉到了三十五哦。” 这么一说，康才俊双目圆睁，头上的精神值掉得更快了。 冉星给了程城一个“求你别说了”的眼神。 程城这才不紧不慢地指了一下东边： “那儿就有座现成的屋子。昨晚我看过了，邻居不会跑到那里去。” “你们不想挖洞的话，今晚在那凑合一夜吧。” 他所说的，是守墓人曾德明住木屋。 康才俊好不容易平复心情、稳定住精神值，又隐隐有发怒的迹象： “我知道了。” 他挣开冉星，走到程城面前。 “今天早上你答应曾德明要你后天去他屋里的要求，换来增加精神值的方法，我们还以为你有多无私。” “现在却让我们这些普通人去npc屋里过夜？你就是想拿我们的命，来试验木屋的安全性！” “毕竟，你的精神值也会下降，总有抵挡不住邻居的时候。” “我们活过今晚，你明天就可以高枕无忧地住进去。要是我们死了，你也有更多时间去找别的生存办法！是不是我说的这样？” 面对康才俊气势汹汹的逼问，程城害怕地后退几步： “哥们你有口臭。” 冉星使出全身力气才把想要上前揍死程城的康才俊给拦住。 程城，俯身拍拍康才俊的脸： “我说，你们真的很奇怪。” “我没有义务管你们的死活，而且，我好像从来没有标榜过自己是个善良无私的人吧？” “留在石屋是等死，木屋你们爱去不去。反正今晚，死的不会是我。” 说完，他讥讽一笑，直起身准备离开。 康才俊冷笑：“是吗，你只在乎自己？那路弥呢？” 程城步子一顿。 康才俊也直起身： “他和他那个一脸胡子的同伴的精神值加起来，也不见得能抗过今天晚上吧？” “更何况，不开门进屋，就没法看到邻居的精神值。没有人知道它们中精神值最高的是多少。” 程城微笑，扫了一眼屋门紧闭的石屋：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我会知道的。我有个忠心耿耿的好助手呢。” 他们吃了亏，生着闷气回去了。 一个探头探脑的身影，这才从一个石屋后冒了出来： “程城！我知道是谁干的了！” 萱萱一脸严肃，一手比1一手比0：“害死那两个新人的人！” 程城知道她说的是谁，问：“你有确凿证据吗？” “没有，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绝对是她！” “一早上看到她的时候，她的精神状态就很差。在这里，愧疚是最容易影响精神值的！” “上午我趁她同伴给种子施肥的时候，悄悄在石屋外面听。” “庄子怡把头蒙在被子里，一直在说，‘不要来找我，不是我干的’……” 程城听得哈哈大笑起来，正想评价一句模仿到位，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声： “你们在说什么？” 是高韶华。手里提着竹篮，表面盖了一面粗布。 “我好像听到了子怡的名字，”她疑惑问道，“你们是不是……” 程城摆手：“你听错了，我们没说庄子怡。你这竹篮里装的什么？” “哦……”高韶华揭开粗布，“就是些熟食，刚刚路过9号石屋，钟子弦告诉我美食可以攻略某些邻居。” 她走远后，萱萱问：“要不要告诉她小心点庄子怡？” “不，”程城说，“先等她从邻居手里活下来再说吧。” “那庄子怡怎么办，不管她吗？要是她继续害人……” “不出意外的话，她活不过今晚。” 程城来到自己的伴生石屋门前，敲敲玻璃： “助手乖乖，把门开开！” 门敞开，金比满脸怨气：“你自己不会开门？” “开门这么快，一直躲在门后偷听吧？” 金比气鼓鼓就要把门关上，直接被拽出来。 “我不是要进屋捏，”程城说，“走吧！” “去哪？？” 程城灿烂一笑：“当然是去挨家挨户登门拜访咱们的邻居，看看他们的精神值谁最高呀！” 金比花容失色。 “程城你是不是有毛病！？” 这个下午，路弥睡得很香。 再起来时，精神值恢复到了70。 虽然仍然没有昨天多，但和钟子弦的加起来，也有120。 曾德明要求他们傍晚在木屋前聚集，路弥赶到以后，总感觉有一道充满怨气的目光在剜他的背。 是金比。 她头发凌乱，面无血色，精神比早上更差，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路弥莫名其妙：这一个下午自己都在好好睡觉，能招惹金比的只有程城，干嘛把怨气撒在他身上？ “路弥宝贝！” 程城还是那么精神，眉飞色舞，“今晚你可以放心睡觉了！” “怎么说？” “我和助手兵分两路去巡视过了，所有邻居中，精神值最高也不超过120！” 要查看精神值必须进邻居的屋。 而要活着从屋里出来，就得咬牙受很多苦。 如果只是为了他自己，程城不会谨慎到这个地步。 路弥明白金比为什么这么恨自己了。 约定聚集的时间到了，曾德明拄着拐杖从屋里出来，站在台阶上冷冷扫视一圈。 “人没有到齐。” 程城啃着路弥买给他的炸鸡，腮帮子鼓鼓的： “留在邻居屋里走不了啦。” “今天下午，银钟敲了三声呢。” 第113章 伴生坟墓9 要从邻居屋里活着出来，就必须在邻居创造的两难情境中做出牺牲自己的选择。 然而在那种危急情况下，能做到这一点人很少。 曾德明嘲讽地勾起干瘪的嘴唇： “那么，活下来了的各位，还真是高尚呢。” “咚——咚——” 木屋一侧悬挂着的金钟，无风自动，敲了十八下。 和昨天一样，邻居们的石屋里，传出躁动不安的声音。 “七点钟一到，它们就会破门而出。” “伴生石屋太脆弱的话，会抵挡不住邻居哦。我看看……” “你们的精神值，好像都不怎么高呢。特别是——” 曾德明的目光流转，停留在躲在角落里的人身上。 然后幽幽笑了一声，转身回到黑漆漆的木屋，关上了门。 被曾德明这么一盯，庄子怡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高韶华不在她身边，她精神更差了。双眼布满血丝，逮住人就问：“你们、你们今晚打算怎么办？” 萱萱一把拉走悠悠：“姐，不要跟她说话！” 只有冉星老实：“我和才俊挖了个洞，希望别被它们发现。” “这样啊，”庄子怡无力地笑笑，“那我、我也去挖个洞好了……” 她头上只剩20的精神值微弱闪烁着，像是警报。 冉星嘴唇动动，还是放弃了告诉她的想法。 萱萱悠悠两姐妹思来想去，最终大着胆子走上台阶，敲响屋门： “我们今天晚上，能不能在这住一晚？” 曾德明慢慢探出半个身子，像蜗牛从壳里钻出来。 刚走开没几步的庄子怡顿住了脚步。 曾德明的话传进了她的耳朵： “请便。” “不过，我这里位置不太够，两个人的话，都得挤一挤。” 萱萱和悠悠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道着谢准备进屋，结果猛地被人推开。 仿佛一阵风刮了过去，留下懵逼的两姐妹。 木屋里传出庄子怡的声音： “让我住！我不想死！！” “怎么这么黑？什么东西在碰我的头？” “灯，灯在哪里？” 萱萱：“草。” 悠悠无奈道：“算了，别生气。有地方住挺好的，床上睡不下打地铺就是了。” 曾德明却阴森笑笑：“我屋里，可没有地方打地铺哦。” 与此同时，木屋里亮起了昏黄的灯。 庄子怡静默两秒，忽然尖叫着跑了出来：“鬼啊——鬼啊——！！” “啊，现在有位置了，”曾德明让开，“要进来吗？” 荒草地上起风了，带来阵阵凉意。 从她们的视角，可以看到，昏黄的灯光边，一个了无生气的人背对门口，吊在房梁上。 赤着的脚幽幽摇摆，这大概就是刚刚碰到庄子怡头的东西。 风大肆灌入，尸体慢慢旋转过来。 萱萱：“……草。” 吊在房梁上的是个老人。 秃顶，薄唇。 胸前戴着崭新的工作牌，上面写道：守墓人——曾德明。 萱萱和悠悠默默对视一眼。 她们已经是经验丰富的老玩家了，面对此情此景还是很冷静。 “庄子怡说错了，”萱萱拨开站在地面上的曾德明，进到屋里，“房梁上吊着的是死人，门外那个才是鬼。” 木屋果然没有打地铺的地方，狭小的空间里，除了那具吊着的尸体，就是一个直立起来的空棺材。 棺材本就是给单人准备的，两个人就得挤一挤才能睡下。 两姐妹走出木屋，程城已经啃完了炸鸡：“如何？” 萱萱：“看完房了，空间小有臭味。不过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咱也没办法说什么。” “好哦，明天记得分享入住体验！” 钟子弦扶额：“程城难得遇到和他一样抽象的人啊。” 黄昏降临，他们都赶在七点前各回住所。 这一夜，分别住在石屋、木屋和洞穴里的人，将会面临不同的命运。 七点钟声敲响，数十个石屋屋门大开，嚎叫和哭泣，四肢扭动发出的针扎般的瘆人声响，将荒草地上的守墓人包围。 萱萱和悠悠挤在棺材里，努力不去看那双在她们面前晃来晃去的老人的脚。 康才俊和冉星在简陋的洞穴里，紧紧挨在一起。 庄子怡在另一个洞穴里，把帘子扯了扯，嘴里无声念叨： “别来找我，别来找我。不是我害的，不是我……” 石屋这边氛围则完全不同。 一间，彩色灯光激情闪烁，音乐和鼓点震天，不时传出金比崩溃的喊声： “程城你不要再发癫了啊啊啊啊！！” 身姿扭曲的邻居在外面疯狂拍门的声音都被掩盖了。 另一间则一派祥和。 钟子弦坐在桌边弹吉它，路弥盘腿坐在床上对着五线谱唱词。 这首是钟子弦新写的民谣，一遍结束，路弥放下谱子鼓掌：“弹得好！！” “谢谢。”钟子弦不好意思地说，有朝一日一定要实现组建乐队的梦想。 “我性子慢，也不懂什么说话的艺术。音乐是我唯一能将精神世界好好与他人共享的途径。” 他小心地放好吉它，问： “路弥，你就没有想过，等回到现实世界要做什么吗？” “还真没有。” 路弥丢失了记忆，每天想着的就只是怎么活下去。 钟子弦略加思索：“我听你的嗓音条件很好，纯净没有杂质，气息也把控不错。” “这五线谱我一教你就会认，学得很快。” “要不，你来我乐队当主唱？” 路弥笑着点头。 他不懂什么嗓音条件和乐感，喜欢唱歌也是受宁壮壮启迪。 但有活下去的盼头，总归是件美好的事。 “咚——” 一声沉闷的钟响。 屋里安静下来。 是报丧的银钟。 他们谈论梦想的时候，有人死了。 没有给他们思考的时间，木门很快被“砰砰”敲响。 有邻居找上门来了。 程城说，邻居精神值最高的不超过120，不出意外进不来他的石屋。 路弥走到门边，准备说“时间不早”来打发它走人，却一愣。 狭窄的玻璃窗外，是戴了口罩的下半张脸。 从部分露出来的皮肤来看，似乎是个年轻女性。 “路弥，快开门！” 外面传来庄子怡的声音，“它们马上就追上来了！快开门！！” 路弥把那句“时间不早了”咽下去。 默默后退一步。 石屋低矮是没错，但一般人都是眼睛出现在玻璃窗的位置。 庄子怡一个一米六的女孩，这时候却高出了一截，能让下半张脸对着玻璃窗？ 钟子弦过了看了一眼：“奇怪，哪个正常玩家会七点以后跑出来啊？” 脆弱的木门越敲越响，仿佛随时都要被攻破。 “有这样一种可能，”路弥抱臂，“……邻居杀了庄子怡，割下她的头，在我们的门前把头举起来。” “庄子怡”坚持不懈： “开门啊！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我死了，会内疚一辈子的！！” “你会寝食难安，做梦都是我惨死的样子！” 钟子弦：“那声音呢？嘶，模仿得好像啊。” 路弥一脸严肃： “你猜猜，它为什么给庄子怡戴上了口罩？” 第114章 伴生坟墓10 庄子怡已经死了，门外的东西却还在发出她的声音。 戴上口罩，是不想让他们看见，庄子怡被剜去舌头后空洞的嘴。 钟子弦细思极恐： “差点忽略了，精神值不够它们闯进来，还可以哄骗玩家开门。” 外面的东西闹腾了很久离开。 报丧的银钟也响了不止一次。 这一夜，依旧睡不安生。 次日一早，路弥和钟子弦互报精神值。 两人分别下降到了52和30，而那些邻居的精神值一定也上涨了不少，根据规律，最高的可能有140。 如果就这样挨到夜晚，绝对会有危险。 路弥：“出去看看我们的种子？” 曾德明说过，它们会带来一定精神值。 刚把门打开，一颗人头就猛然掉落在他们面前。 是庄子怡。 口罩已经被摘下，露出眼睛和嘴巴三个血红的窟窿，正对着屋里，仿佛在无声惨叫。 她的头被粗绳拴着，借助门把手，做成了机关。只要里面的人开门，就会这样掉落到半空。 路弥默默把人头移开。 好在，他们昨天种下的种子都成功长大，变成了四十朵高大的向日葵。 在这阴森森得婉如坟场的地方，昂首挺胸。 程城嗑着瓜子走来：“把手放在它们的大脸盘上，就可以收集精神值了。” 看到庄子怡的人头后，惊讶道： “哟！你们的邻居还真闲，不给开门就在外面捣鼓手工。” 路弥按他说的那样收集精神值，无奈道： “少开点地狱玩笑吧你。金比呢？” “还在睡觉。真是怪了，她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的？” 路弥抿唇，不予评价。 他和程城双方的伴生石屋隔了一定距离，但昨晚还是隐约听到了蹦迪的声音。 金比跟程城组队，真是遭老罪了。 收集完毕，路弥和钟子弦的精神值都有所上涨，合起来有140。 “哇——你们的向日葵居然长出了这么多精神值！” 萱萱和悠悠回来看自己的种子，看到他们的精神值涨了这么多，很是羡慕。 路弥一脸骄傲：“毕竟是用子弦的音乐灌溉出来的。” 萱萱笑嘻嘻的：“你们最好小心点，我明早就来偷！” 嘴贫很快就打住了，萱萱是过来告诉他们木屋里的情况的。 “昨晚，我和姐姐睡在棺材里。半夜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头顶上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睡觉前我们没有熄灯，就看见，原本吊在房梁上的曾德明，不见了。” 反倒是她们的头顶上，传来咚咚的声音。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上面走动。 “但我们是睡在直立着的棺材里的！” 萱萱越想越不对劲，慢慢抬眼。 跟一双干瘪的眼睛对视。 眼睛周围的皮肤，还有点点尸斑。 曾德明踩着她们的棺材顶，从上吊的绳索里钻出来，蹲在那里，默默注视着她们。 “那必然是曾德明的魂回到了它自己的尸体身上，我一想到这就气不打一处来！” “大半夜扰民，是要干嘛啊？我正想冲出去跟它大战五百回合——” 悠悠：“噗——” “干嘛？” “你明明怕得发抖一直往我怀里钻——” 萱萱面无表情捂住姐姐的嘴巴，继续说： “但是我还没来得及冲出去，它就行动了！回到肉身的曾德明力气巨大你们知道吗？” “一下就举起旁边的棺材盖——我第一眼见到那玩意就有不详的预感，可惜我移不动——然后哐的把我跟姐姐关在里面了！” 路弥认真思考：“跟拜访邻居时发生的事情一样诶，该不会也要进入两难情境吧？” “程城你怎么看？……程城？” 程城捂着肚子：“谢邀，这边笑得想死。” 萱萱还是严肃脸，继续道：“路弥猜对了！” 棺材盖合上后，萱萱感觉到一阵天昏地暗。 她白天和姐姐一起去拜访过邻居，也差不多猜到要发生什么，任由那股神秘力量拖着自己往下陷。 再度睁眼，是她独自站在山里一条小道上，穿到了一个年轻男性的身体里。 时间是白天，但山里温度很低。 她试着走了两步，在草丛中看到了一点红色。 凑近以后，发现是一头火红的头发。 “救……救我……” 那团红发动了一下，一张沾满尘土的脸扬起来，气若游丝喊着救命。 萱萱动手把人拉起来，结果发现她没穿外衣，大片肌肤暴露在空气中。 双手双脚都被牢牢绑住，萱萱费了好大功夫才给她解开。 “站那别动！” 冷不丁的，一个雄浑的声音传来。 萱萱直接把人背上就跑！ 没想到这具穿着西装的身体弱不经风，没跑几步就喘得跟风箱似的，很快就被追上，按倒在地里。 那个男人四十几岁的样子，控制住红发女孩，恶狠狠对萱萱说： “这是我的猎物。” 萱萱：“so？这就是你按我一脸泥巴的理由？” “但是我恐怕不能轻易放你走，”男人露出一口黄色牙齿，“看你穿着，是个小公司职员吧？” “社会人士，会不会把今天看到的事情说出去呢？打给警察叔叔，说这里有人强奸妇女？” 萱萱：“你别笑了好猥琐，yue。” “脱掉西装，你也是跟我一样的男人。不如这样……” 萱萱：“嘿！还真不是。” 男人自动忽略了她的话：“不如，你也加入我。” “你一分钱不花就爽了，我呢，看你跟我做了一样的事，也好放心。” “你看她染的这头发，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女儿，这么抗拒只是因为我没给钱而已。” “这里深山老林的，找个地方好好安葬。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也不会知道……你考虑得如何？” 红发女孩嘴巴被他堵住，听到“埋葬”两个字，看着萱萱惊恐地摇头，眼泪生生地流了下来。 萱萱沉默两秒，狠狠啐了他一脸： “去你大爷的腌臜货！这姑娘一看就还在上学，你怎么下得去手的我问你！？” “……”男人抹去唾沫，又恢复了凶神恶煞的表情，“搁这给我清高上了，嗯？” “你想清楚了，就你这小身板，我揍三下就趴下了！” “反正被发现了也是死路一条，你以为我不敢多杀你一个吗？” 第115章 伴生坟墓11 路弥：“你能活着从里面出来，一定没有顺他的意。” “是啊，我死活不肯。他就叫我帮他按住那女孩子，这样我至少能成为帮凶。” “毕竟多杀一个人说着轻松，要实施起来还是挺麻烦的。” 萱萱回忆着当时的场景，声音不自觉低沉下去，“他软硬兼施，最后看我不肯，还是……” 她的脸上依旧挂着笑。 悠悠默默抱住妹妹微微发抖的身体：“已经结束了。” 路弥才意识到，萱萱是讲述者，但同样被关在棺材里的悠悠，也一定经历了同样的事。 他自己是进过小葵的棺材的，最后几乎是被折磨到身体的极限才结束。 这两个女孩子进的是关键npc的棺材，情况可能会更糟，说不定连带着被杀的环节都尝到才被放出来。 程城也难得安静了这么长时间，没有细问她们的痛苦，分析道： “根据我、路弥和金比的交流，在邻居棺材里发生的经历，主角基本都有一个是石屋的主人。” 路弥：“你是觉得，萱萱变成的那个年轻男子是曾德明？” 程城点头，又恢复了戏谑的表情：“让我们来猜一猜，真正的曾德明做出了什么选择？” 在深山老林里遇到的绑架犯，为了确保秘密永存，邀请你成为奸杀妇女的帮凶。 如果你拒绝，就会用残忍的手段折磨你，杀死你。 如果你同意呢？ 路弥想到了昨天他站在木屋的台阶下，曾德明把身子让开，露出了屋里一具吊起的老人尸体。 在凄惨的暮色下，摇摇晃晃，转向自己。 “我一直在想，是什么事情会让一个有勇气做守墓人的老年人上吊自杀。” “现在听萱萱说了棺材里的经历，我有了猜测……” 路弥在程城眼里，看到了和自己同样的想法。 “我也觉得他选择了屈从绑架犯，然后一直很愧疚，把这事揣在心里直到晚年，最后崩溃上吊自杀。不过嘛，有个问题……” 程城停顿一下，说，“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但他连刚干完那种事最慌张的时候都没有被彻底击溃，怎么晚年忽然就变这样了呢？” 也许是受墓地阴森气氛的影响，加上年纪大了安定下来，年轻时的鬼魅又会出现。 还会有其他影响因素吗？ 因自责最后自杀的事例……路弥想起了上个副本中那个起初热情洋溢的博主，赵槐。 对同伴的死耿耿于怀，几天后才自杀，是受了混进队伍的鬼的挑唆。 “我知道了！”路弥刚有了点眉目，却看到某人正悄悄抠钟子弦的向日葵，“……程城，这瓜子非嗑不可吗？” 程城立马把手背好：“你想到什么了？” “你们还记不记得曾德明不让我们靠近1号石屋？” 钟子弦、萱萱和悠悠都点点头。都是老玩家了，这种重要信息自然熟记于心。 “哟我都忘了这茬！” 程城却打着哈哈，朝一个方向挤眉弄眼，“但是那个地方太危险了，我们还是不要触犯规则吧。” 路弥心下了然：“好的。” 他没有看程城示意的方向，但感受到的阴冷气息，已经足够他意识到是什么在靠近。 “给，这是你们的同伴。” “噗通”两声，一男一女灰头土脸地跌坐在地上。 回到肉身的曾德明果然力气变得巨大，不仅不需要拐杖， 金比和康才俊两个成年人都能轻松提着送过来。 “看好你们的同伴，”它明显偷听到了路弥他们的对话，冷冷威胁道，“不该去的地方就别打主意。否则，下场会比昨晚的那两个人更惨。” 路弥回忆一下。昨晚，银钟的确响了两声。 金币和康才俊在这里，抖着身体，精神值惊为天人地降到了25。 那么死去的两个人，就是庄子怡和冉星了。 曾德明扔下这话就离开了。那自信的步伐，似乎是认为自己成功震慑到了这几个玩家。 程城靠近路弥耳边笑嘻嘻道：“我们一定要去一号石屋看看。” 路弥点头。他也觉得，那石屋会跟红发女孩有关。 他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金比： “你室友不是在睡觉吗，什么时候跑出去把精神值弄得这么低了？” 他可不希望金比死掉，从这里出去后，她还得按约定告诉自己沈一文的去向呢。 “也许是又收到什么特别留言，单独做什么任务就奖励多少金币。来来来，去收集你的精神值喽。” 程城俯身扶人，听见金比在小声惊恐念叨着什么。 他问：“你在说什么？高什么？” “高韶华……”金比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看到高韶华的尸体……倒挂在门上，脖子上有血印……” “白天她上邻居家串门，没有通过考验被杀，当晚就被挂到门上——邻居石屋就那么丁点大的地方，当然放不下。” 程城莫名其妙，“好歹是个老玩家，怎么连这场景都遭不住了，你要学习我的精神状态呀！” 与此同时萱萱也叫嚷起来： “啊啊啊别过来！蹭我一裤子鼻涕！” 康才俊蜗牛一样匍匐在她的脚边，哭得很难看：“求你了把你的向日葵的精神值分我一点吧！！否则我一定撑不过今天晚上的！” “你干了啥把精神值弄得这么低？” “我什么也没干，我就和冉星躲在洞穴里……” 康才俊抽抽搭搭讲述的时候，路弥瞅了一眼庄子怡断裂的头颅。 她昨晚也是躲在洞穴里，然后被邻居杀死，还被用来诱骗他们开门。 “我和冉星躲得好好的，忽然听到庄子怡发出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冉星一直跟我说，我们选的地方比庄子怡隐蔽多了，一定不会被发现的……杀死庄子怡的东西，好像知道有玩家不在石屋，一直在找……” “我们两个抱成一团，过了好久，那个粘腻的声音才离开。我以为我们安全了，松了一口气……” 他的嘴唇，因恐惧泛白，眼睛也睁得大大的，仿佛又回到了昨天夜里。 周围都是湿润的泥土，不时还有不知名的粘糊小虫子贴着他的皮肤爬过去。 他们斥重金在商城买的道具，防御的，驱鬼的，堆在入口。 杀掉庄子怡的东西终于走了。 冉星小声说困了，闭上眼睛，不一会就靠在他身上，进入了睡眠。 康才俊却不敢睡。他满脑子都是庄子怡刚刚的惨叫声。 作为老手的他，原本早就习惯了这些。可是这个副本就是可以通过削弱精神值，把人的负面情绪无限放大。 他的眼皮也很沉重，撑了一会，无事发生，终于准备放心睡觉了。 就在这时，他又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缓慢，但匀速靠近。 目的明确，踩得枯草吱吱惨叫，像是带着旺盛的怒意。 第116章 伴生坟墓12 冉星还靠着他沉沉睡着，康才俊一个劲在黑暗中祈求，那东西只是路过。 可是事与愿违，那脚步声在他们洞穴的附近，停了下来。 他能从脚步声的区别判断出，那不是刚刚杀死庄子怡的东西。 那会是…… “在哪里呢……” 曾德明的声音！ “躲在哪里呢，那几个挖洞穴的人……” “就算没有被邻居发现，不好好躲在坟墓里，同样不被规则保护。那两个我杀不了，躲在洞里的总要让我逮到一个出出气吧……” 脚步围绕着他们的洞穴徘徊着。 康才俊无声地瞪着眼睛，屏住了呼吸。 他的心已经被巨大的恐惧填满。 曾德明每一句话，翻找发出的每一点声响，都蹂躏着他脆弱的精神。 “就是在这里，我闻到了，就在这里……” 冉星似乎睡死了，喉咙里发出的声响，预示着他即将要打鼾。 会被发现的，再这样等下去，一定会被发现的……！！ 康才俊颤抖着手，轻轻放在冉星身上。 然后一发力，猛地将人推了出去！ 道具的保护机制被打破，帘子撞开。 浓重的夜色下，曾德明的脸，正对着他，露出来一个瘆人的微笑： “我就知道。” “你会放弃同伴的。” 曾德明如他所言，只杀了一个人。 在银钟悲戚的声响中，对牺牲了同伴的康才俊，满意地说： “好孩子，你这样的做法是对的。” “在自己的生死面前装清高的人，最讨厌了，你说是不是？” 它把冉星的头留在了洞穴里。 康才俊就这么对着那张充满震惊和怨恨的血淋淋的脸，静坐了一夜。 “所以……”路弥看向木屋的方向，“曾德明也是会杀人的，只不过有规则限制。” 悠悠：“它说木屋里的两个杀不了，应该就是说我和萱萱。不过，它为什么那么生气，想要杀掉我们？” “当然是因为你们做出了它曾经没能做出的选择呗，”程城说，“看到康才俊牺牲同伴，才从中获得了慰藉。好贱一鬼啊，有点道德感但不多。” 悠悠一下就悟了：“难怪它会同意我们进它屋子、把这段经历暴露出来。它本来就不相信我们能做出牺牲自己的选择，然后逃出去。” 钟子弦带小朋友一般，把金比和康才俊带到各自种的向日葵那里收集精神值。 即便如此，还是有了纠纷——他们发现，精神值是可以盗取的。 “我看到了！你把手伸到这不就是想偷我精神值吗？” “我那是不小心的！！” “那你有本事让我也收集你一朵花的精神值？” “凭什么？” 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 “子弦一定能处理好的，他身上有一种母爱光辉。”程城信心满满。 路弥接着说1号石屋的事：“这么看，曾德明对玩家来说并不安全。直接做它明令禁止的事情很危险。” 但1号坟墓一定是个关键地点，很可能是通关的关键。 该怎么办？ 程城：“那老登不是叫我明天晚上去它屋里吗？” “嗯，就是昨天发种子之前，还说了我最好也一块去。” 程城靠近路弥的耳朵：“我有一计。” “你们在说什么？” 钟子弦一手一个金比，一手一个康才俊，有些疲惫。 程城笑着问：“这俩不吵了？” “嗯，他们无意中发现精神值可以通过向日葵传递，康才俊就乖乖把‘不小心’拿来的精神值还回去了，小康真乖是不是？好了去玩吧。” 放走康才俊后，钟子弦问，“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程城把计划说出来，恢复了一点精神值的金比，竟然也主动要求一起行动。 路弥有些惊讶。 不知道跟着程城可以蹭多少人气值，在危险面前会把人推出去的金比，竟然这会主动要求做任务。 金比却盯着他：“你们要兵分两路是吧？我要跟路弥一块。” “不跟程城一起？” “不跟，打死不跟。” 昨夜邻居没有邀请玩家上门。 不过路弥和程城试验了一下，拜访邻居还是可以获得精神值。 只是没有第一次那么多，每个人所获得的数量也有所不同。 由于康才俊交代了昨夜发生的事，他们就通过向日葵，一人分了一点给他，当作谢礼。 康才俊知道自己的精神值跟程城一样高了以后，高兴得合不拢嘴：“你们真够义气！” 金比同样被分了精神值，但看起来还是没什么精神，像是有心事。 金钟报时，傍晚七点。 住在既是石屋又是坟墓里的邻居，照常出没。 路弥和钟子弦坐在屋里，都没有说话。 没过一会，报丧的银钟便敲响一下。 有人死了，但他俩都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 被邻居闯进石屋、活活勒死的康才俊指定是前一天晚上被吓傻了，才到死都没有发现这样一个问题—— 自己的精神值很高，伴生石屋却可能很脆弱。 他有着和程城一样高的精神值，却没有可以和他一起守护石屋的同伴。 他的同伴，在前一天夜里被他亲手害死了。 路弥和程城等人将精神值传给他时，是知道这一点的，却没有说。 这已经是个死局。 他们能做的，只是让他在生命的最后一点时间，不至于担惊受怕。 但让路弥保持沉默的还有一件事。 邻居们今天的精神值一定又增加了。 白天程城要像昨天一样挨个确认最高精神值是多少时，路弥拦住了他。 从康才俊和金比的例子来看，精神值似乎并不能完全真正反映一个人的状态。 频繁进入棺材，饱受折磨，或许会在人不知觉的情况下摧毁人的心智。 也因此，他们并不能十分肯定确认，今夜邻居中精神值最高的是否就是140。 听到那一声宣告着康才俊的死亡的钟声后，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路弥起身，在玻璃窗前踱步。 看到了一个歪斜的身影，正在靠近。 他立马靠到窗边，趁那东西还没完全走近，确认它的精神值是多少—— 第117章 伴生坟墓13 那东西个子很矮，一手拿着用来索命的粗绳，另一手，拿着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 浓重的夜色下，看不太清。 只是它头上的精神值在闪烁，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140。 跟他们伴生石屋目前的精神值持平。 这消息既好也不好，邻居精神值没有比他们的大，就应该不是死路一条。 但也没有比他们的小，就很难轻松应付过去。 随着走近，路弥看清那东西手里拿的竟是一把平平无奇的小板凳。 “砰！” 小板凳下一秒就重重砸在了玻璃窗上，生生敲出了裂缝。 “砰！砰！” 连撞几下，玻璃渣子掉了一地。 板凳放下去，很快，一双猩红的眼睛就出现在门的另一边。 玻璃碎了，邻居可以没有任何障碍地往屋里看，令人不安。 “怎么回事？”钟子弦担忧起身，“这玻璃窗应该是没法弄碎的。” 路弥与那双红眼睛对视：“是我第一天投喂蛋挞的小孩。应该是因为精神值跟我们的一样，就可以对屋子进行破坏。” 钟子弦当然记得那个小孩，他自己也跟它互动过。 只是今晚的红眼睛，似乎不像最初那么好哄。 “十个蛋挞，吃不吃？” 路弥甚至先买好了，放到已经失去玻璃保护的窗边晃了晃。 香味扑鼻，不得把这小馋鬼迷成智障？ 红眼睛伸出干瘪焦黑的小手，直接握住蛋挞。 下一秒，金灿灿诱人的蛋挞，顷刻间化为灰烬。 路弥：“……” 好心疼。 二十个金币啊。二十个！！ “我不吃这个。”红眼睛舔了舔嘴唇。 路弥：“挑食没有关系，浪费粮食可耻你知道吗？” “我要吃……”　红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我要吃，猫的，心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路弥总感觉他盯着的是自己左胸口的位置。 “商城里就算卖再稀奇古怪的东西，也不会有猫的心脏啊……” 钟子弦关掉手环，看到路弥凝重的神色，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路弥好像跟他说过，他的本体是猫来着。 “我知道，这里面有猫。” “把它杀掉，破开肚皮，挖出心脏……” “给我猫的心脏，给我猫的心脏！！” 红眼睛又开始砰砰砸门，要不就把手从窗户里伸进来，疯狂抓挠空气。 路弥和钟子弦静默着站了一会。 “去睡吧？” “好。给你耳塞。” 精神值过高，红眼睛坚持不懈地闹腾了一整夜。 它虽然没办法进屋，但还是在精神上对他们产生了不良影响。 第二天两人的精神值都下降了不少，在向日葵那里收集了一点，才勉强各有60。 但按照规律，今晚邻居的精神值最高可以达到160，可以直接破门而入。 那时他们就会被吊在门前，一左一右，如同木屋两边挂起的钟…… 路弥拍拍自己的脸。 他这是在想什么啊！ 程城的精神值依旧是最高的，但也出现了力不从心的情况。 他难得严肃： “今晚就得实施计划，不能再拖下去了。” 傍晚六点，程城和钟子弦敲响木屋的门。 曾德明看到程城，露出了微笑。 目光落到钟子弦身上，骤冷下来： “我邀请的另一个人，不是他。” “哎呀都一样！他俩是双胞胎，一模一样！” 程城提着酒直接进屋，原本放在里面的棺材已经被移到了外面，换成了一张小木桌。 曾德明凑近钟子弦，怨声怨气：“不一样。” 程城：“你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我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能看错吗？” 程城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引导着曾德明把重点搞歪。 钟子弦看着近在咫尺的曾德明，默默往屋里挪了一步。 年纪的确是大了，尸斑都熬出来的那种。 “算了，”曾德明让开身子让他进去，“道士来了就好。” “不过，你们来得太早了，还没到晚上。” 程城揽着钟子弦，让他和自己坐在一条板凳上，已经打开酒瓶开始喝了。 “不着急啊，这不是来跟你唠嗑唠嗑嘛。” “而且七点以后邻居们会从坟里爬出来，我们待在这里也安全一点嘛。” 曾德明听他说得有道理，便在对面坐下，却没有动杯子里倒好的酒。 “那两个小姑娘，应该已经把棺材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你们了。” “这也无碍，省得我解释。今晚我要你做的事，你八成也已经猜到了。” 程城放下酒杯，痛快地呼出一口气，没有回答。 钟子弦则坐立难安。 他俩的任务，说是能拖住曾德明一会是一会，可是这样，真的不会引起它的怀疑吗？ 与此同时，一号伴生石屋前。 枯草里的血迹已经不太容易被留意到了，但是，路弥还是在门边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其他邻居的伴生石屋，也有很重的味道，但一般都是尸体发臭的腐烂味。 “看我干嘛？我可不会开门，”金比搓搓手臂，“你记好了，我要是死了，就没人告诉你沈一文的情况了。” 程城不在，这家伙就暴露出她的真实面貌。 “没关系，我会在你死之前用尽办法把事实从你嘴里挖出来。” 说是这么说，路弥还是自己开了门。 一号石屋里面，住的是什么东西？ 里面黑漆漆一片，好像与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 路弥还在外面观望，一只手就猛地推了他一把： “你速度快点哈，七点马上就要到了！” 路弥暗骂一声，金比是想让他一个人冒险。 但他早已不是最初没有防备的路弥了，他身子一转，抵住马上就要被关上的木门。 “金比，进来，”他还是那么和声细语，但是有了威胁的意味。 “你一个人留在外面，不怕被邻居找到吗，你也不想变成下一个高韶华吧？” 木门上对抗的力道消失了。 金比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 她今天的精神值，已经跌到了四十。 “咚——” 金钟敲响，木门自动关上，他连金比的脸都看不清了。 乍一进来，屋里好像很安静。 但那股浓重的血腥味，表示这里面潜藏着什么东西。 路弥没敢轻举妄动。 报时的金钟响了一声又一声。 但是每一声钟响的间隙，路弥都隐约能听到，有什么东西在喘息，仿佛在极力隐忍着痛苦。 金比小声说：“你有没有听到……” “嘘。” 连带着那股血腥味，都越来越近了。 路弥掌上早已凝聚了灵力，在感觉到那东西扑过来的一瞬间燃起火焰打了出去—— 火光却映照出一张带着面罩的脸。 他睫毛微颤，声音很轻，似乎很虚弱： “路弥……” “你要杀了我吗？” 第118章 伴生坟墓14 木屋里，曾德明面露愠色： “你凭什么这么说，你又不是我，在那种情况下，正常人都会像我一样……” “我就说了一句那红发姑娘真倒霉啊，你怎么就破防了？” 程城翘着二郎腿，“生前被人绑架，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过路的人，以为是希望，没想到……” “你懂什么？自己的命难道不是更重要吗？你们只是运气好，没有遇到过这种事，凭什么站在道德制高点对我指指点点？” 曾德明双臂撑在桌前，用的力气几乎要把桌面摁出裂缝。 程城：“我没有指指点点，只是在描述客观事实。你配合绑架犯奸杀了那个女孩，为什么不让别人说呢？” “别说了！程城别说了！” 钟子弦急急忙忙夺过程城手里的酒瓶。 “我还没说完呢，”程城从椅子上站起来，“那个女孩生前很惨，死后——” 他定定看着曾德明扭曲的脸，“死后多年尸体才被发现，坟墓不幸选在了曾经仇人看守的墓地，要被请来的道士做法驱逐魂魄呢。” 短短几句话，让曾德明的眉毛抽动了好几次。 “你知道了。” 它轻声说。 “我猜哒，”程城跳上桌子，忽的拔出一把桃木剑，抵在了猛冲过来的曾德明的脖子上。 他笑眯眯道，“息怒，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你的大半生都在学习这一课不是吗？” 曾德明的脖子上，被烫出一道浓黑的印记。 它惨叫一声后退，咬牙切齿： “别以为你没有触犯死亡条件，我就不能对你动手了。” 程城：“？你刚刚已经动手了，嘤嘤嘤。” 阴风四起，木门被破开，程城便被猛地掀了出去。 屋外森然直立的棺材已经恭候多时，待他一进去，棺材盖便自己飞来盖上。 “程城！” 钟子弦冲出屋门，许久没有修剪的长发被风吹得群魔乱舞。 他扑上去拍打棺材盖，“程城你说句话！” “他的灵魂已经被送到了四十年前。” “他会忘记自己是在游戏里，他会以为他就是二十四岁的的我，没有与绑架犯抗衡的能力。” “他会发自内心地相信，拒绝绑架犯的要求，就必死无疑。” 曾德明走下台阶，枯手按住他的肩膀，“你就留在这里好好看着，我会向你证明，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钟子弦掰下它的手，一字一顿，“不可能。” “等着瞧，”曾德明冷哼一声，“你们已经知道了我过去的故事。让我猜猜，那只小猫没有来，是不是去寻找红发女孩了呢？” 钟子弦不淡定了，但他还是表现自然：“他又不是道士，能上哪找一个死了的人？” “是吗？” 曾德明微笑着，手在钟子弦面前一挥。 “你们在这跟我对峙，不就是想给他时间去一号石屋找人吗？” 说完，它大步离开。 钟子弦一看，不好，它去的是一号石屋的方向！ 得阻止他！ 他想跑上前拖住曾德明，身子却猛地向前一扑。 “！！” 原来曾德明刚刚把手一挥，是要将他困在原地，还发不出声音！ 他从地上挣扎着坐起，想用手环使用道具，手却也动不了。 钟子弦看看严丝合缝的棺材，又看看曾德明即将消失的背影，急得眼泪打转。 程城，路弥，还有不知道身在何处的一文，你们千万不要有事啊！ 一号石屋里，金比大着胆子推了推倒在地上的人： “他死了吗？” 路弥没说话。 罗曼浑身都是暗色的血，刚刚腰部的衣服被他的火烧穿，露出里面的皮肤，也是伤痕累累。 金比自言自语： “一声不吭从黑暗里冒出来，然后倒下，这家伙是想吓死谁？” “之前看着牛逼哄哄的，原来也有今天。” 这话不乏幸灾乐祸之意，毕竟在巴特庄园的副本里，她被罗曼威胁过。 最后她站起来，看向路弥： “他看起来快死了。” “……那个。” “你在干嘛？” 路弥仔仔细细搜寻着屋子。 这座石屋外观上看跟其他邻居住的屋子一样，里面的空间却大了一些。 屋子一角全是血，应该是罗曼一直蜷缩的地方。 想到这，路弥移开了目光。 屋内主要还是被一口棺材占据，但里面是空的。 红发女孩，不在这里。 路弥深吸一口气，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水，走到罗曼身边，蹲下。 “张嘴。” 罗曼没有动。 “噢不好意思，忘了你的面罩打死也不能摘。” 路弥说着拧开瓶盖，在金比的惊呼声中，将水浇在了地上人头上。 罗曼终于睁开了眼睛，湿漉漉地看着路弥，从来没有这么脆弱过。 金比：“卧槽你们这是咋了……” 路弥没有看罗曼的眼睛，一边把瓶子放回包里，一边问： “你到这里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个红头发的女孩？” “说话。” 罗曼微微移动了一下脖子，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才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她在哪里？” 罗曼又闭上了眼睛，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路弥下意识扫了一眼他布满伤痕的身体，没有注意到自己攥紧了拳头。 过来好一会，罗曼似乎才缓过去，开口： “她在……” “听不清。” 路弥想着还是得体谅病人，便凑近了他：“反正你也不能咬我耳朵了，是吧？” 金比：“哈？” 她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她偶尔会来……”罗曼的声音很小，“给我送一点草药。” “那你真受欢迎，好样的，”路弥快速道，“能联系她吗？” “我试试，”罗曼看着眼前的人，停了好久才说，“……草药没什么作用。” “别拖时间了，我对你的浪漫际遇不感兴趣。” 罗曼慢慢阖上眼：“我会……用灵魂呼唤她，要花一点时间。” 他知道路弥对自己的事情不感兴趣。 说什么草药，只是想多看路弥几眼。 从神奇梦境跟路弥分开后，他回到自己该待的地方。 走在荒凉的废墟里，后悔没有藏住自己几近疯狂的占有欲，无望地等待。 他一遍又一遍地劝自己，放下吧，他是厄运，是不详。 从前不会被爱，被乡邻和亲人们烧死之后，更不该奢求温暖。 直到有一天，胸口窒息般的难受。 他意识到：他留下的围巾起了作用。 短暂重逢后，他却再一次被留在了副本里。 这次没有围巾了。 他疯了一般地寻找，撞破规则禁忌，甚至杀死多个副本的npc…… 直到愤怒的祂找到他，降下惩罚。 他受了重伤，奄奄一息。 谁知道这一次闭眼之前，会不会是他最后一次看到路弥的脸？ 第119章 伴生坟墓15 罗曼双目紧闭。 金比：“他这是去喊红发女孩了？” “嗯。” 路弥看着蜷成一团的罗曼，默默握住他的一只手。 好冰。 他收回手，唤醒手环，在面板上操作着什么。 对于突然出现在副本里的罗曼，金比却一直很困惑。 想问又不敢，直到她下意识看了一眼罗曼的手腕： “我去，他的手环呢？” 玩家的手环佩戴着不会让人产生不适，但在彻底脱离游戏之前，是无法摘下的。 “他他他到底是什么东西？”金比惊恐起来。 “金比，”路弥淡淡看了她一眼，“去外面把把风吧，我怀疑曾德明没那么容易被拖住。” “我才不去！” 一身反骨的金比抱臂，却感觉一股没来头的风在推着自己往外走，“诶诶诶？你对我做了什么——” 路弥没有回答，身边不断刷新出治疗的药物。 金比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想不明白路弥要在里面干什么，非得把自己送到外面。 屋里映射出火光。 路弥在冰冷的地板上燃起好几簇火焰，放在罗曼身体附近。 又动手剥开罗曼身上的衣服，看到里面层层叠叠的大小伤，重重抿唇。 他召唤出水流，小心地清洁伤处。 然后把刚买的治疗药物涂上去，细细揉开。 一般玩家被副本鬼怪伤害，只要不是因触犯死亡条件而受的致命伤，使用商城的治疗药物，很快就能见效。 但罗曼的伤，却非比寻常，治疗药物的作用微乎其微。 但路弥还是默默给他上药。 腹部、背部和大腿处的伤最重。 罗曼就这样安静地躺着，任他摆布。 哪怕受了这么多伤，他的睡颜还是和从前一样，孩子一般没有防范。 不知道脸有没有受伤，但路弥没有动他的面罩。 这时，面板忽然自动弹出： 【您有一则id为13的用户发来的特殊留言未读】 13，又是这个鬼观众。 这特殊留言是强制玩家浏览的，否则无法关掉。 哪怕你在洗澡或者逃命，都得老老实实看完。 路弥点了进去， 【13：你怎么还没有动手？她现在的精神值很低，是最脆弱的时候。】 【1000金币，相当于100积分，换一个讨厌鬼的命，不划算吗？】 浏览完毕，路弥立马点击左上角刚出现的小叉，关掉了面板。 在副本的这几天，13已经给他打赏了五次50金币，每一次都附带一封特殊留言。 关于这些留言的内容，他对其他玩家有所保留。 13不是要他随机杀一个玩家，而是杀死跟着他进来的金比。 那个善于伪装、贪生怕死的人。 但路弥并不想用这种方式来获取金币，只能一次次读完留言，然后置之不理。 想起金比，路弥忽然意识到外面有些过于安静了。 他看了一眼还在几簇火焰中沉睡中的罗曼，把自己的大衣脱下，盖在他身上。 然后大步走到石屋的门边，拉开屋门—— 金比不见了。 外面黑漆漆的，路弥掌上召唤出火焰，却发现它顷刻间熄灭。 这寂静与黑暗无比沉重，就像海水，压得人胸腔闷闷的。 他意识到了不对劲，却发现身后的门，还有石屋，消失了。 路弥又试了一次，火焰依旧立刻飘忽着熄灭。 法术失灵？ 他尝试召唤水流和风，却都还正常，看来这个环境主要压制的是火元素。 “锵——” “锵锵——” 金属碰撞地面的声音传来，不远处，有什么银色的东西在不紧不慢地靠近。 路弥眯起眼睛，那似乎是…… 不只是正前方，他的左右两边，还有后面，都在源源不断发出这种冰冷的声音。 天上阴云散开，凄惨的月光洒下，路弥终于能够确认了。 那些疯狂靠近他的，是原本围在边界处的铁围栏。 很快，它们就缩小成了一个能清晰见到四角的囚笼。 围栏的高度高达数米，又处于不断运动之中，想要攀爬出去，有些不切实际。 路弥当机立断，像之前在胡朴那个副本中一样，操纵着风将自己托举起来。 他的御风技术已经炉火纯青，很快，风就将他送到了铁围栏的上半部分。 路弥俯视着地面。 这里已经不是原来的荒草地了，视野所见之处，都光秃秃的，没有石屋，也没有曾德明的木屋。 曾德明？ 这难道是曾德明搞的鬼？ 眼看就要从这越缩越小的铁围栏中飞离，随着一声响，那铁栏杆竟然又往上增长了数米。 路弥加快速度，铁栏杆却比他更快，直指绝望的夜空。 他明白了，自己无处可逃。 一直停留在半空只会无谓地消耗他的灵力，不过铁围栏在缩小到留出几平方米的地面时，也就停止了运动。 路弥皱起眉，御风下降——这难道是进入一号石屋的惩罚？ 可是他已经在罗曼那里确定了红发女孩就是住在里面，如果不允许玩家进去，就等于堵死了通关的出路。 快要回到地面的时候，他感受到了一道阴冷的视线。 路弥默默低头。 跟凭空出现的一张死人的脸对视。 曾德明冷冷道：“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本事。” “你们修bug速度还挺快。”路弥吐槽，稳稳落回地面，“你把程城和子弦怎么样了？” “比起他们，你要不要更关心一下那个叫金比的女人呢？” “她不是好好的躲在你身后吗？”刚刚上了天的路弥耸肩。 “你不担心她？”曾德明把人硬生生拽到面前来，“那就该担心担心自己了。” “你什么意思？” 曾德明笑而不语，一脚重重踹在昏迷过去的金比身上：“再不醒就把你杀掉！” 金比如同濒死的鱼一样，身体痉挛了几下，然后猛地睁眼：“别杀我！别杀我！我不想死！！” 她头上的精神值，竟然只剩下了8。 “不想死？那我们可要玩个游戏了。” 曾德明掰着她的头，面向路弥，“你看，路弥担心你的安危才打开屋门查看。你是不是很感激他呢？” 金比呆呆望着路弥：“感谢……” “那么，如果你们两人中只能活一个，你也一定会把生存的机会让给他，对不对？” “毕竟你们都是一群高尚的人，不像我那么自私，只求自己活下来。” 金比一愣。 “两个人中……只能活一个？”她喃喃。 第120章 伴生坟墓16 曾德明柔声道：“我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你。” “如果你让路弥孤零零地死去，我也会理解你的。” 留下这令人不安的话语，它后退一步，消失了。 同时，天空中投下一道巨大的阴影。 路弥抬头，暗骂了一声。 为了防止他御风有往上逃的空间，铁围栏的上方，出现了一张巨大的人脸。 那张脸充满怨气，眼睛和嘴角都顺着原有的弧度被割拉开，十分可怖。 那张嘴巴缓慢地一张一合，似乎在低声说着什么。 火红的头发披散开，攀附在铁栏杆上，快速往下沉。 很快，那张脸就要贴到路弥和金比身上了。 曾德明的声音响起：“真恶心啊，你们听到了吗？它一直在说……” 红发女孩越贴越近，即便光线如此暗淡，路弥还是可以清晰看到它脸上血痕和褶皱。 “我恨你……” “我恨你，我要杀了你……” 红发女孩重复着这些话，眼睛恶狠狠瞪着路弥和金币，就好像他们是害死自己的人。 不对。 路弥想到了罗曼，能主动给伤员采草药的姑娘，能是什么不辨是非的坏鬼？ 这应该不是真正的红发女孩，而是…… 他看看周围的铁栏杆。 是曾德明在良知的逼迫下，幻想出来折磨自己的监狱和梦魇。 “四十年，一万四千六百个日夜，”曾德明恶狠狠道，“我都被我年轻时做过的事情纠缠着。” “一闭上眼睛我就看到，那女孩被勒到窒息时，转动头颅看我的眼神……” 那张人脸还在说：“我恨你，为什么不救我……” “为什么看我，又不是我害的你，为什么不去找那个绑架犯——” “为什么和他一起害我——” 曾德明和红发女孩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悲戚恐怖。 “轰隆隆——” 铁围栏中间的土地，竟然开始崩裂。 “啊啊啊——”在金比惊恐的尖叫声中，一大块土地陷了下去。 空出的部分，露出下面火红一片的火海。 “地狱，是地狱……！！” 金比仓皇挪动着身体，她脚边的泥土却还在一块一块地往下陷。 她想攀住铁栏杆，却惨叫一声，将手拿到面前，睁大了眼睛—— 不过是轻轻一碰，她的手就瞬间被烫得起了泡。 曾德明停下了崩溃的抱怨，幽幽道：“来吧，孩子，让我看看你会怎么选。” 金比闻言，缓缓扭头，看向了站在对面的路弥。 他脚下的那一块，仍旧好端端的纹丝不动，似乎永远不会陷落。 “我明白了……” 又是一块泥土陷下。 “曾德明也做过那种事……我……” 红发女孩巨大的脸已经贴到了他们的头顶，路弥连忙蹲下，以免碰到。 结果下一秒，他就被人踹翻，滚到了土地边缘。 要不是他反应快，伸手抓住了边缘，恐怕已经被底下的火海吞噬。 “金比——” 金比的脸，出现在他的上方：“我一定要活下去。” 她挤占了仅剩的那一点位置，而红发女孩的脸，贴近到人半腰的位置才停。 金比就这样蹲着，俯视路弥： “这里不是石屋棺材，我没必要为了别人做无谓的牺牲。” 她按住路弥紧抓在边缘的手，“我相信，它会理解我的。” 路弥的身体摇摇欲坠。 她要逃离，就得顺着曾德明的意思，杀掉路弥。 显然，她已经在她自己和路弥的性命之间做出了选择。 他似乎，只有乖乖认命、等待死亡这一个选择。 金比用力掰开了他的一根手指：“路弥，你低头看看下面。” 路弥死死仰着头。 他知道下面是熊熊火海，一眼就足以摄人心魄。 “对不起啊，曾经托你的福无痛通关过副本，现在却得拿你的命换我的。” 又掰开一根。 路弥咬着牙，身体往上，一副垂死挣扎的模样。 “不过这也没办法。假如是你，你也会这么做的，对吧？” 金比眼中含着怜悯，说着却又要动手。 “等一下！”路弥喊道，“告诉我沈一文的去向。你答应过我的。” “都死到临头了，你还真是……” 金比歪头，饶有兴味，“行吧，满足你的遗愿。” “沈一文她啊，跟我是大学室友。” “在女生里头个子算高的，喜欢健身，脑子又好使，各种奖学金、国奖拿到手软。” “永远冷冰冰的，好像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我一想起她那样子就觉得恶心——装得超脱世俗，其实心里可得意了吧，无声嘲笑我们这些努力却得不到回报的人。” “我无数次问老天爷，凭什么这么不公平，让她家境好，长得好看，会跳舞，又聪明……而我，就只能被她踩在脚底？”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笑了起来。 “路弥，风水轮流转。” “上一局人鬼争霸赛，我跟沈一文分到了同一组。” “有聪明人带着就是好啊，基本不用想事。她带着我们分析出来谁是鬼，又找到了通关的方法……” “不过到这里，这人也算利用完了。” 金比笑意更浓，“你知道吗？我把沈一文的眼镜给打碎，偷偷呼唤来正在找我们的npc，在出口面前把她推了回去。” “接着我就跨进了光芒里，头也不回地跑出来啦——” 路弥停止了挣扎。 他浑身发烫，大脑几乎一片空白。 金比越说越起劲：“我就像害何胜光一样毫不犹豫，让沈一文永远地留在了那个世界，跟吃人的npc一起——” 路弥静静注视着她。 准确来说，是金比身后的东西。 红发女孩的脸，还有铁栏杆，都早就消失了。 金比只要往后看一眼，就会发现，一个浑身长着红色毛发的东西，与自己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啪嗒——” “什么东西？”金比摸摸后颈，摸到了一片湿润、粘腻的液体。 像是什么庞大野兽，流出的口水。 第121章 伴生坟墓17 金比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 “呼……呼……” 这才听到，身后紧贴着自己的，野兽的喘息。 “路弥……”她问，“我身后，是什么？” 路弥不回答。金比惊讶地看到，路弥松开了紧抓着地面边缘的手：“你疯了？！” 然而路弥并没有如她所愿坠落到火海之中。 轻盈的风托举着他，轻轻松松悬浮在空中—— 她这才明白，路弥从一开始，就拥有活下去的资本。 而刚刚假装即将死去，只不过是想从自己嘴里挖出沈一文的信息。 这个念头刚刚转完，她就感觉腰间传来剧痛，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她整个人竟被一只长满湿润红毛的巨大的手抓在了空中。 “啊啊啊啊——路弥！”金比扯着嗓子尖叫，“路弥救救我！求你了，你那么厉害，快想想办法！！” 金比被抓起来了，那一小块陆地，便有了位置。 路弥默不作声地操纵着风，落回地面。 只是这一次，他着陆时踉跄了几步。 “路弥——”金比还在尖叫，那只红毛怪物已经把她举到了长满獠牙的嘴边。 “快救我，放火烧它，求你了！！” 极度的恐惧和慌乱下，金比透过摇晃的视野，看到路弥慢慢仰起了脸。 金比：“……” 路弥的脸色和嘴唇是前所未有的苍白。 从来没有过的可怕眼神，紧紧盯着自己，好像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他头上的精神值，急速下降。 那怪物牢牢抓着她，尖锐的利爪划破她的衣服，渗出鲜血。 很痛，但金比已经无暇顾及。 望着地面上安静得可怕的路弥，嗫喏着嘴唇，想说什么，还是放弃了。 她后悔了。 她害死了沈一文，怎么敢奢求路弥救她？ “呼……”怪物伸出长长的舌头，在金比的脸上舔了一口。 舌面的倒刺，划出好多道鲜血。 金比垂下头，1度精神值微弱地闪烁着，像是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那怪物“咕咚”吞了一下口水，竟从喉咙里慢慢挤出一句人话： “选……择……” “路弥，选择，杀掉她，还是留下她……” 金比的眼中，再次燃起希望的火焰。 “路弥……路弥你听到了吗？还可以选，不是你和我只能活一个！甚至不需要你动手！” 她恳求道，“只要你点头就能救我，求你了，路弥，你也不忍心看着我被杀吧？” 路弥的精神值已经不再变化，却定格在了极其危险的10。 这么冷静的一个人，是沉默着经历了何种内心世界的天崩地裂，才会…… 金比看路弥一言不发，低声道：“路弥，你想清楚了。” “我这条人命就是毁在你手里的。” “你会日夜难寐，会睁眼闭眼都是我惨死的模样，会用一生的时间后悔今天做出的选择——你，就是下一个曾德明。” 怪物再次开口，言语含糊，嘴里似乎挤满了口水： “看来，你已经选好了。” 金比下半身已经进了怪物的嘴里，目光还死死盯着路弥。 “我早就说过……” “总有一天，你会背负起比我更深重的罪孽啊啊啊啊啊啊——！！” 怪物的嘴里，发出满足的咀嚼声。 鲜血淌下，肢体碎片爆裂而出，洒落在地面上。 路弥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感觉自己的脸上也溅到了血。 他问，该怎么清洗掉这鲜血。 再一睁眼，他又回到了布满石屋的荒草地上。 曾德明站在他的面前，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你做出了和我一样的选择……” 它的手指，越伸越近，“哈哈哈，你变得和我一样了哈哈哈哈……” “去你个老登！离我们路弥宝贝远点！”一把桃木剑破风而来。 曾德明拖着毫无生气的身体躲开，怒道：“你竟然出来了，你竟然从棺材里出来了！！我明明——” “你以为谁都是你，不拿别人的命当命吗？” “就你年轻时候那小身板，我都能使着来狂揍那个畜生，狂揍懂吗？” 程城骂骂咧咧跟它缠斗在一起，好不热闹。 路弥默默看了一眼旁边的一号石屋。屋门紧闭，罗曼似乎还没醒。 他想进去看看，却感觉眼前黑了一下。 一只手扶住他的的肩膀,“路弥，你的精神值怎么变这么低了，曾德明对你做什么了？” 路弥沉默了一下，摇摇头。 钟子弦见状也不多问，扶着他走近一号石屋，正要开门，玻璃窗那边便被什么东西挡住。 路弥道：“罗曼。” 那东西很安静，一个闪身消失在玻璃窗边。 门开了。 出来的，却是一个提着竹篮的红发女孩： “那个小哥哥让我来帮你们。” “他人呢？” “不肯出来。” 路弥无奈地叹了口气。 曾德明和程城的打斗声不知何时停下了。 路弥一看，程城死死压着曾德明：“跑？跑哪去，怎么不接着跟我打了？” 曾德明却一无往日牛逼哄哄的神采。 它惊恐地看着红发女孩，拼了老命要挣开束缚，一拳一脚折腾得程城嗷嗷叫。 红发女孩注意到了它，灰扑扑得脸上，没什么表情。 它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仿佛在地里埋了很多年后才被挖出的破布娃娃。 脸上、胳膊和腿上，都有大大小小再难除去的伤。 路弥猜测，女孩应该是能认出当年害了自己的人。 毕竟是那么痛苦的死前记忆。 “让我走，让我走！！”曾德明像离了水的鱼一样胡乱动弹。 “让我离开，我知道你们在找钥匙，我有，就在我家，让我回去我就给你们，我发誓！！” 程城笑眯眯看过来：“路弥宝贝觉得如何？” “通关条件不会这么简单。” 路弥沉思片刻，道，“曾德明，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这女孩只缠着你，却不去找那个始作俑者绑架犯吗？” 曾德明一愣，甚至忘了挣扎： “我……是啊……” 它咬牙切齿起来，恶狠狠地盯着红发女孩。 “是啊，明明是他毁了你的人生。我只是一个无辜的过路人，是被他胁迫的，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红发女孩眼睛黑黑的，看着曾德明，全然没有一般人想象中那种索命的厉鬼该有的恐怖气场。 反倒，曾德明惊讶地在它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怜悯。 路弥说：“看那些铁栏杆，这里就像一个与世隔绝的监狱。” “女孩也许怪你，恨你，程度却不会比恨那个绑架犯更多。” “有没有可能，不肯放过你的，是你自己。” 第122章 伴生坟墓18 曾德明垂下头。 年老的他甚至死后都困在这片荒芜的坟地，永无安宁之日。 路弥：“你既然已经死了，难道还怕被女孩再杀一次吗？” 曾德明静静地思考着。 一只冰凉的手，捧上它的脸。 一对上红发女孩黑色的眼睛，曾德明便下意识地低下头。 但路弥的话仍在它耳边回响。 是啊，它既然已经死过一次了，又在怕什么呢？ “我明白了……”曾德明说着，抬头看着红发女孩。 程城跟路弥对视一眼，放开了它。 曾德明努力挺直早已死去的肉身，斟酌着词句，道： “对不起。” “你当时一定很害怕。” “是我太懦弱太自私，完全放弃了抵抗。” “你恨我吧……这是我应得的。再来一次，我一定，至少尝试一下……” 它看了一眼程城，“把那个男人……狂揍一顿……” 程城欣慰地笑了，曾德明却在兜里摸索着什么，“可是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了。你那么年轻的生命，永远地逝去了。” “苟活下来的我日夜煎熬，变得冷漠无情。我恨绑架犯，甚至恨你的存在，恨所有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不用被悔恨折磨的人。” “可是直到刚刚我才明白……我怕的，只是面对自己的罪恶。” 它终于将兜里的东西掏了出来，送到了红发女孩手里。 “对不起。” 那是一根陈旧的钢笔。 “当时，我就是用这支钢笔，刺破了你的动脉。” 红发女孩握着钢笔，眼眸颤动，却没有动作。 曾德明：“我不奢求你的原谅，但是，请你让我赎罪吧。让我……” 它闭上眼睛，“让我解脱吧。” 红发女孩沉默片刻。 拧开笔帽，将笔尖对准了曾德明的脖子。 曾德明面色平静。它的愿望片刻间就被满足。 再死一次。 这一次没有谁恨谁，没有深入骨髓挥之不去的悔恨。 曾德明的灵魂，终于得到了安息。 而它幻想出来、纠缠它大半生的红发女孩的鬼魂，也随之消散，化成了一把乌黑的钥匙。 钟子弦见状道：“我去喊萱萱和悠悠。出口开放时间还是只有三十秒，你们先等等哈。” 路弥把钥匙放进口袋，看向石屋，抿抿唇，却没有动。 程城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咳嗽一声：“这红发女孩，是你驯服的吗？” “不是。” “那不管是谁，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该好好感激他才是，你说是不是啊？” 路弥犹豫了。 程城漫不经心地，“特别是那种受伤了的小可怜，不管以前闹了多大矛盾，这会都要先缓一缓，把人捡回去好好照顾……” “我知道了，”路弥走到门边敲了敲，“罗曼。” 里面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但还是没人出来。 “罗曼，”路弥又喊了一声，“回家了。” “……” 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出现在玻璃窗边，像是在询问什么。 路弥无奈：“真的。” 石屋的门被缓缓推开，路弥迎上去，一只罗曼就软绵绵地倒在他怀里。 “干什么？自己走！” 罗曼声音小小的：“……好痛。” “我明明给你用了止痛的药！”话是这么说，路弥还是任人贴着自己，挪到了出口处。 程城没有过问罗曼的出现，哼着歌率先走出去，到尽头时忽然回头。 罗曼正紧紧贴着路弥，哼哼唧唧。 程城静静看了一眼，轻声说了一句话。 这话似乎只有他自己能听到，路弥和钟子弦都毫无反应。 再次回到公共休息区，路弥拖着罗曼穿过人群。 人气竞赛似乎就要结束了，路上的人几乎都在讨论这个。 “为了制造悬念，大屏幕都隐藏实时人气排名了，不知道谁会是第一。” “一看你就刚来没多久，这还有什么好猜的，肯定是程城霸榜啊。” “那可不一定，听说了吗？有人为了获得更多打赏，会对自己的队友下手诶……” “直接杀掉！？不会吧，那还是人吗？” “没办法，奖励太诱人了。嘘先别说了，那边守卫在看我们。反正今晚就会公布结果，等着看吧。” 路弥没有管这些，他匆匆忙忙赶到疗愈区，生怕迟了一步拖着的罗曼就会留下后遗症。 除此之外，他感觉自己的状态也很差——这一局游戏对他影响不小。 只可惜直到疗愈结束，那种沉闷的感觉还是压在他的心头。 而罗曼身上的伤痕虽然都淡去不少，却明显内伤没有好彻底，偶尔会拧着眉毛发出低低的闷哼。 路弥扶着他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用湿毛巾细细擦拭他的额头： “是掌管这个游戏的神做的吗？” 罗曼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小心地看着他： “没关系，只要路弥不再次推开我，这些伤就不疼了。” 路弥冷静揭穿他：“一段日子不见，你变得更茶了。” 罗曼立马换上委委屈屈的眼神：“我害怕……” 虽然知道这家伙多少有点装可怜的成分，看着这双眼睛，路弥还是心软了。 “睡吧，时候不早了。” 罗曼惊喜问道：“你让我睡在这里？” 之前可是铁打的规矩，九点前罗曼必须离开路弥的房间。 “程城说的，你是伤员，又帮了我们，要好好照顾。” 路弥说着，便面无表情从床边起身。 在他没有看到的地方，罗曼伸出了手，想抓住他的胳膊，让他留下来。 伸到一半却顿住，慢慢收了回去。 路弥收好睡衣准备去洗澡，看到罗曼默默盯着自己：“怎么了，要关灯吗？” “不用，”罗曼顿了顿，“晚安。” “晚安。” 路弥给他留了一盏床头的小灯就出去了。 今晚他会睡在客厅的小沙发上。 罗曼盯着房门，仿佛要将那扇门盯穿。 穿过白茫茫的隧道时，程城的话再次在他耳边响起： “这一次，可要藏好了。” 罗曼舔了舔嘴唇。 “会的，”他轻声说，“我会更耐心，更小心……” 另一边，路弥吹完头发，轻手轻脚拉开房门，从缝隙往里看。 罗曼安静地躺着，似乎已经沉沉睡去。 “一定很痛吧。”路弥小声说。 犯下那么严重的错误，被神明惩罚，一定很痛。 没有人知道，他在石屋里看到还好好活着的罗曼时，几乎要庆幸到流泪。 那一刻他明白，罗曼的来头，面罩的秘密，甚至罗曼真实的心意，都不重要了。 哪怕稀里糊涂，能够和罗曼走在一起，就已经很幸运了。 路弥关上房门，静静靠了很久。 这时，他的手环连续振动了三下，这是在提醒他，有非常重要的信息未读。 第123章 隐藏成就 路弥唤醒手环。 正好，看看积分进展如何。 面板弹出，上面是几行金色的大字： 【人气竞赛榜单已出！】 原来是这事，怪无聊的——路弥刚准备关掉面板，那行字便缓缓发生了变化。 【恭喜玩家路弥获得本次人气竞赛冠军！】 “嗯？？”路弥不可置信地点进详情页。 【神罚游戏人气竞赛获奖榜单】 第一名 路弥 第二名 程城 第三名 张雪蓉 …… 【请以上玩家于明天上午九点至十点前往中心控制楼领取奖励。】 没有看错，没有过人的粉丝基础，也没有刻意讨好鬼观众，他莫名其妙就成了这场竞赛的第一名。 他依稀记起，进副本前2044说，赢的一定会是他。 难道是2044做了什么手脚？ 路弥点进状态栏查看积分。 惊讶地发现自己的人气值前所未有的高，收到了数不胜数的礼物和留言，已经突破2000积分。 直接升为【人气之冕】成就的最高一级，奖励积分240。 “这些鬼观众吃错药了？这么疯狂！” 路弥好奇地点开其中一条留言，心中隐隐的不安起来。 死相：真刺激，路弥脸上还能出现这种凶残的表情！【打赏了两百金币】 匿名用户：一直以为他是什么温润少年，这时候可是一点也不心软啊。这反差我可真是太喜欢啦！【打赏了五百金币】 路弥往下翻动，一条又一条类似的留言出现在视野里。 明明获得了如此多的奖励，他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怪事，真是怪事。 他不过是像平常一样努力收集信息、分析副本含义，这些鬼观众对他的态度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古怪？ 他的手指停下动作，目光停留在一条留言上。 那个鬼观众给他打赏了1000金币，这金额据说在鬼界相当于人间的十万块。 13：你还是做到了，好样的。哈哈哈哈哈……【打赏了一千金币】 是它。 那个三番五次要求他动手搞死金比的鬼观众。 一声巨响在路弥脑中轰开。 难怪，哪怕接受了疗愈，那种压在他心头的怪异感觉都没有散去。 那不是副本本身带给他的影响。 也许是大脑会自动屏蔽过度痛苦的回忆，路弥差点忘了。 他在副本里杀了一个人。 路弥对那件事的印象，很是浅淡。 似乎是金比得意地俯视着告知他，沈一文被她害死了。 接着一个怪物让他做出选择，是否留下金比的命。 然后金比就被当着他的面，被放进血盆大口，生生嚼碎。 血和肉沫四溅。 他不记得那时自己想了什么，只有身体烫得可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没有亲自动手，也没有想过要杀死金比…… 不，他真的对金比没有动过杀心吗？ 那道轻描淡写又得意洋洋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就像害何胜光一样毫不犹豫，让沈一文永远地留在了那个世界……” 还剩下的一点理智，阻止了他继续想下去。 加上这次升级到【人气之冕】最高级所奖励的积分，路弥的总积分已经突破了600，解锁了隐藏成就。 他还什么都没有做，那隐藏成就却已经亮起一级。 路弥深吸一口气，点了进去。 看到的东西却击垮了他仅存的一点侥幸心理。 【恭喜解锁隐藏成就第一级，奖励积分50。】 成功存活三场游戏，奖励的积分才不过40而已。 隐藏成就的名称是： 【杀人如麻】 杀死一名玩家，解锁第一级。 距离解锁下一级，还需要杀死两名玩家。 路弥关掉手环，野兽般喘着粗气走到阳台。 不能完全确保罗曼是否会听见，但他已经没法顾虑这些，一拳重重砸在左侧的墙壁上，震得墙灰簌簌直落。 但心中的混乱与慌乱并非身体的痛苦就可以平息，他咬着牙不出声，暖色的灯光下，拳头流出的血显得更加鲜艳，刺目。 路弥眸色沉沉，心脏刀绞般难受。 他活着从副本出来了。 但也丢失了一些重要的东西。 …… 公共休息区发生了一件怪事。 获得人气竞赛前三名的玩家中，有两个没有前往中心控制楼领取奖励。 被问及原因时，第二名的程城摊手：“不好意思我睡过头了。” 第一名路弥…… 路弥闭门不出，好奇的人们没法问到。 程城和钟子弦上门去看他，路弥以要照顾伤员罗曼为由搪塞了过去。 他没有说金比的事，其中一个原因，是这不可避免会提到沈一文已经死在副本里的事。 看着钟子弦沉静平和的脸，他实在没法说出口。 这个天生的音乐家，还在怀揣着希望，等待那个火烈鸟般的弗拉门戈舞者回归，为她伴奏。 程城则若有所思点头，提着菜去厨房，说要让他们尝尝自己的手艺。 事实证明，程城的手艺很不一般。 不一般的难吃。 路弥没吃几口放下了筷子： “我有个想法。” 他看着程城和钟子弦，面色凝重： “我想要，毁掉这个游戏。” 那边两人都沉默了好一会。 钟子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路弥道，“我通关副本时，起初为了让脑子足够冷静，刻意麻痹自己，不对其他人的死亡有大的反应。” “我看到，十几岁爱唱歌的高中生死于前辈的算计。也看到，本性善良的人因为恐惧放弃了同伴的性命，受鬼怪挑唆自责自杀。” “哪怕胆小一点，愚钝一点，他们也本该过着正常的人生。” “可是这个游戏……人鬼争霸赛的规则是可以变卦的，玩家的命是可以用金币衡量的，在明亮的阳光下，人们对于他人生命的消逝是司空见惯的。” “一切挣扎都像儿戏一样。谁能保证积分达到1000时，他们会真的放过你？” 路弥说着说着，淌下几滴泪来，但仍旧高高昂着头。 对于这些，他之前就有隐隐约约的感觉，只是一直不敢面对。 直到金比的死为他带来巨大益处，他才意识到—— 这游戏就是在一步步把他们逼成失去人性的怪物。 罗曼还在里屋安静地睡觉，路弥喝了口水，放低了声音： “跟由所谓的神明做后台的游戏抗衡，听起来不仅不自量力，还很危险。” “如果你们不想……” 他话还没说完，门口就传来砰砰的砸门声： “701住户！开门！” “系统检测到**言论，严重违背公共休息区秩序，开门！” 第124章 不要独自承担一切 敲门声愈来愈响，最终变成了砸门声。 程城像没听到一样，嘬了一口花生米。 钟子弦则静静坐着，似乎在仔细思考路弥刚刚的话。 外面的人恶狠狠威胁道： “再不开门，我们就只好采用暴力破门方式。到时候，屋里要是有其他的人，也会受牵连！” 路弥低低叹了口气，起身。 在副本谨慎求生，到了休息区，习惯了宁静的氛围……这回，属实是他大意了。 钟子弦站了起来：“路弥，我们会和你一起面对的。” 路弥冲着他笑笑，动作如同平常开门一样利落。似乎来的人只是寻常造访的朋友，而非要他性命的守卫。 整层楼都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身穿浅蓝色制服的守卫，扛着枪，如同一个模子里复刻出来的。 门口的那个看到路弥的一瞬间，有些意外，但还是没有放下枪。 他侧身问另一个守卫：“是他……怎么办？” 那个守卫编号是9012，顿了顿，一挥手：“先抓起来。” 那些人靠近的时候，路弥没有反抗，只是平静地说： “跟屋里的人没有关系，是我自己在挑唆他们。” 钟子弦着急地挤出来，立马被人按住： “他只是状态不好，开句玩笑发个牢骚而已。你们能查到吧？他上个副本是——” “不要说了！”路弥面色白了白，一声喝止。 公共休息区，禁止提起副本内的事，以防泄露副本内容。 违者被处死的事例时有发生，特别是对休息区规则还不熟悉的新人。 路弥自己就刚刚犯过没有谨言慎行的错误，开门时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想着至少要把同伴保住。 钟子弦意识到自己也是急过了头，闭上了嘴，这才感觉到一道道毒蛇般阴冷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 是那些身穿整洁制服的守卫。 他们竖着耳朵，端着枪，只等他说出一句泄密的话，就会顷刻间处决他。 他忽然领会到路弥的感受了—— 这游戏真是太荒谬了，他们凭什么用这些莫名其妙的规则来决定别人的生死？ 9012收回目光，一个捏着通讯器的人过来道： “副管理员的意思，先不要处决路弥，其他人看情况。” 2044很快就到了。他怒气冲冲，上来就问： “路弥，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捅这么大的娄子，系统已经直接上报到1044那边了，你让我怎么保你？” 他太急躁，都忘了解释1044是游戏的正管理员。 不过路弥也差不多能猜到，他定了定神，说： “2044，我没记错的话，我还有一个向神明许愿的权利没有使用。” 2044愣了一下。 路弥接着道：“反正只是一个普通人被折磨得说几句大话爽一爽，你们那位神，不至于因此就产生权威受到挑战、地位不保的不安感吧？” 2044一时没有说话。 来之前，他在监控里反复看过路弥说的那通话。 他能看出，路弥已经看透了这个游戏的本质，对它恨之入骨。 当路弥说到“要毁掉这个游戏”时，他眼中的坚决，表明他绝不是一时兴起。 作为公共休息区的副管理员，他的一切意志和行为，都应服务于游戏，确保游戏正常运行，铲除所有不良影响因素。 2044很清楚这一点，同样的，那种成百上千训练后的机械反应，也应该在这时候促使他说出： “路弥严重违反《公共休息区玩家守则》第五条，禁止散播**言论，判下午五点当众处死。” 2044看着路弥平静的脸。 说：“你想对神明许愿，饶过你这一回？” 路弥点头，揪起的心终于放松了一些。 “今天下午五点，来中心控制楼，领取你应得的奖励。” 2044在一众守卫诧异的目光中抛下这句话，便后退一步，准备离开。 目光与屋内一双阴冷的眼睛交织。 2044笑道：“看样子，你已经找回了他。” 一群人散去后，路弥问罗曼：“怎么不好好在屋里歇着？” “程城说你要死了，”罗曼委委屈屈，“再睡下去，一觉醒来你人没了我怎么办？” 程城坐在桌上，自然道：“那伙人动手的话，我就开门放罗曼呀。” 这话怎么听怎么怪，罗曼给了他一记眼刀，程城也毫不示弱地瞪回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灼的味道。 程城大手一拍，假装没有注意到自己被莫名烧穿的衣服：“诶，子弦，你没事吧？” 钟子弦还站在外面，缓慢地转过身，走到路弥面前，握住他的手。 似乎极力想说什么，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程城见状，招呼着罗曼收拾碗筷，去厨房忙活了。 但路弥已经明白了。 有了刚刚的事情作为前车之鉴，没人敢再光明正大地说出那种话。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路弥另一只手覆上去，拍了拍，“不过这条路会很难走……” “我不怕。” 钟子弦说话从来没有这么坚定有力过。 接着他话锋一转，“路弥，你一定在副本里受了严重的刺激，出来后才会状态这么差。” “这里不能具体说。但是我希望你不要一个人承担一切。” 这话让路弥觉得很是熟悉。 在反应过来他曾经在哪里听到过这话之前，眼眶竟然先湿润了。 “去交几个朋友吧，交值得交的朋友。不要总是独自承担一切。” 不要独自承担…… 钟子弦：“路弥，你怎么了？” 路弥在他肩上靠了好一会。 他似乎从来没有做出过这种代表着脆弱的举动。 钟子弦拍拍他的背，像是安抚一个破碎的小孩： “说来惭愧，我一个大你们好几岁的大人，总是要你们帮扶……也很希望，能为你们分担一些。” 路弥抬起头，眼睛已经哭红。 仿佛下定极大的决心一般，声音哽咽而决绝： “子弦。” “一文她……已经死了。” “我……我也间接地，杀死了那个叫金比的女人。” 说完这些，他几乎不敢正视钟子弦的眼睛。 钟子弦的呼吸依旧平稳。 他微笑着摸摸路弥的脑袋，眼中满是怜爱： “一定很痛苦吧。” “我早就猜到啦。” 第125章 的礼物 路弥一愣。 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钟子弦听沈一文的话戒了烟，在猜到沈一文的死亡以后，也从来没有再借烟消愁。 要说有什么异常，只是比以往更频繁地写谱改谱。 他却以为那是钟子弦在为再次与沈一文合作做准备，根本不敢提起沈一文死亡的事情。 可是现在的钟子弦，似乎早就已经平静地接受了这件事。 看着钟子弦温和而怜爱的目光，路弥依稀记起。 沈一文曾说：钟子弦有一颗柔软而坚韧的心。 “真感人。” 程城靠在厨房门边，叼着一支棒棒糖，瞥了一眼旁边的罗曼，调笑道，“怎么，这会不吃醋了？” 罗曼还在把碗挨个放进橱柜，头也不往这边看一下。 “行吧，看来你已经改变策略了。” 程城将糖嘎嘣一下咬碎，走出去加入他们，“你们可不要忘了我啊！” 没人提起究竟要做什么。 但这群伙伴已经无声地用眼神和拥抱约定，要一同踏上一条不归路。 下午五点，路弥两天以来第一次出门。 有了那张金光闪闪的中心控制楼通行证，他几乎一路畅通无阻。 人气竞赛第一名的奖励，除了巨额金币以外，就是可以向神明许下一个愿望，获得一个能力。 来到指定的屋子门前，所有人都退去。 这阵仗，就好像他们的神已经降临这里，不容窥探。 路弥深吸一口气，上前推开沉重的、布满繁复浮雕的大门。 屋里的人转过来：“欢迎。” 并没有神的影子，倒是有一把由玻璃罩住的椅子，往外散发着淡淡的黑雾。 路弥很怀疑他们信奉的不是什么正经神。 2044道：“你看起来很失望？” “那倒没有，神为了我一个小小玩家亲子过来？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路弥绵里藏刀地讽刺一句，眼睛盯着那把椅子。 2044看了他一会才道：“其实，神并没有生气。” 路弥反应很快：“你的意思是，我可以许别的愿望？” “为了骗过1044，我们得对外宣称，你许的愿望是请求祂的饶恕。不过要换一个你自己的愿望，就别想了。我已经代替你做了决定……” 2044说着，声音低了下去，“看在我帮了你的份上，就不要怪我吧？” 路弥看了一下那把椅子，原来2044已经在他之前坐上去许过愿了。 “你先说你代替我许了什么愿望。” 2044扬眉：“今晚你就知道了，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希望你喜欢。” 得，又卖关子。 路弥试着猜了一下，2044又不肯说。 在中心控制楼待到七点，路弥从才在浓重的黑暗中离开。 路上许多人问他许的是什么愿望。 有些人已经知道白天路弥差点被处死，这回是去利用人气竞赛冠军的特权，请求神明饶恕。 不由得感叹路弥真会给自己留后路。 而真相如何，只有路弥和2044知道。 回到宿舍门口，指纹认证，房门轻轻推开。 屋里已经不同以往，点起了暖黄的灯光，香气扑鼻。 透过玻璃门可以看到，隔壁的厨房里，罗曼系着围裙，背对他在灶台前忙活着。 炉火炖得锅里的食物沸腾，咕噜咕噜响着，为这个塑料世界平添了几分烟火气。 路弥悄悄关上门，一个邪恶的念头在心中升起。 他蹑手蹑脚走到罗曼身后，一声“哈！”还没出口，罗曼就忽然停下动作，一下转过来握住他的双手，眉眼弯弯： “回来了？” 路弥被抓个现行，支支吾吾最终说了句“你伤好了？” 罗曼仔细思考一番，坚定道：“没有！” 伤好了，就得从路弥的宿舍搬出去了。 “是吗，”路弥晃晃还被牢牢抓着的两只手，“我看你挺精神的。” 罗曼轻轻松开手：“哪有……只是这是给路弥准备的，这个信念支撑着我爬起来做晚饭……” 路弥真是哭笑不得，这家伙的茶言茶语又来了。 不过，罗曼不需要吃东西，这晚饭的确是给他准备的。 “好啦，”路弥伸手拍拍他的头，“煮得差不多了。你去歇着吧，剩下的我来。” 罗曼“嗯”了一声，就乖巧地坐到一边的小板凳上。 路弥盛汤时，瞥见他正全神贯注盯着自己。 视线交织，罗曼毫不慌乱，无辜地眨眨眼睛。 路弥收回目光，面上波澜不惊，盛汤的手却猛猛抖了一下。 太漂亮了。 太可爱了。 太……不对！ 这是诡计，是假象！罗曼凶狠起来，可是会把他双手反绑，按着咬耳朵的！ 又想起上回在神奇梦境不快的经历，路弥眸色一沉。 但也只能一怒之下怒一下算了。 现在罗曼活着回来，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 晚上，他给洗完澡后的罗曼吹头发。 一方的手指交缠在另一方乌黑的湿发中，两人都沉默不语，似乎又回到了过去的时光。 直到深夜，路弥几乎要熬不住了，2044所说的礼物都还没有任何要出现的兆头。 难道是跟他开玩笑的？没有必要呀。 路弥躺在床上——罗曼已经十分懂事地去睡沙发了——眼皮越来越沉，几乎要放弃支撑陷入睡眠，只是看着圆形的挂钟上的指针一分一秒走向下一格。 这场景令他感到了几分熟悉。 从前，他也是这样盯着时钟，等待着十二点的到来——为什么呢？ 路弥想起来了，自己以前一到夜晚十二点就会不受控制变成猫的形态。 只是自从从雕塑家那个副本出来，他就很长时间没有体会过做猫的感觉了。 2044送给他的礼物，会是恢复变猫的能力吗？ 这样想着，似乎就没那么困了。 可是如果是时间一到就强制变猫，也算不上太大的好事。 毕竟有时候夜间需要逃亡，要是有同伴摔倒了，猫的形态无法扶一把。 要是能自由切换人形和猫形就好了——这想法刚出来，他就感觉被子变沉了。 视野的范围更广了，眼前的世界也变得只剩蓝黄绿三种色彩。 路弥呼吸一滞。 尝试着发出声音。 听到的是一声细微的—— “喵呜！” 与此同时，睡在隔壁沙发上的罗曼，猛地睁开了眼睛。 第126章 五千漩涡1 困意全无，路弥试验了好几次。 终于确定了，他现在可以毫不费劲地自由切换人猫形态。 这就是2044送他的礼物。 虽然作为猫咪，召唤四元素的能力会削弱很多，但这副敏捷小巧的身子，对于在副本里要获取线索，应该会更容易更安全。 最终他是换成猫咪形态入睡，一是想试验一下是否和之前一样，见到阳光会自动变回人形。 二来，他从来没有对人说过，自己其实很喜欢用这个形态蜷成一团，很温暖很舒适，有种安全感。 很快，路弥便趴在柔软的被子上，沉沉地陷入睡眠。 但门外的某人就睡不着了。 罗曼走到门边，又折回去到沙发上躺好。 实在受不了，便跑到浴室泡冷水澡，一夜之间重复了好几遍。 次日，路弥睁眼，看到自己依旧保持着猫咪形态，高兴地在被子上踩踩猫爪。 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路弥，醒了吗？早餐做好了。” 路弥没法说话，就跃到门边喵喵叫了两声。 外面捧着餐盘的罗曼呼吸一滞。 这是……天籁之音。 但他依旧忍耐着。 等到房门从里面打开，变回人形的路弥低头看一眼餐盘，又笑着问他： “怎么变这么勤快了？喔，还用鸡蛋摆了个笑脸？” 以前的罗曼虽然也很贴心，但极讨厌做饭。 罗曼看起来很平静：“因为有人告诉我，有用的人才不会被赶走。” 路弥皱眉：“谁说的这种话？” “没什么，洗漱完了就来吃吧。”罗曼适时地转移话题，妥妥一个坚忍小白花形象。 事实证明，这一招还是管用的。 路弥认真道：“我不会随便赶你走的，你不用这么没有安全感，也不要勉强自己做不想做的事。” 罗曼低低地“嗯”了一声，完全看不出他面罩下究竟是怎样一副嘴脸。 平静地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进副本的时刻又到来了。 “你要跟着来也可以，”路弥一遍遍叮嘱罗曼，“但是你没有玩家身份，就不要乱动，免得游戏的管理层又说你影响副本进程，找你麻烦。” “我要是遇到危险了，实在看我快要死了，就去喊程城他们。不要自己动手，好不？” 他说一句罗曼就“嗯”一声，然而是否会照做，说实话，路弥心里没底。 钟子弦和程城在广场屏幕下等他们，拉手围成圈，点击确认，画面扭曲……很熟练，几乎成了肌肉记忆。 只是这一次，他们有了新的任务。 刚睁开眼，嘈杂声就进了耳朵。 路弥环视周围。 他们所处的，是一个巨大的大厅，整洁明亮。 发出嘈杂声音的人就聚集在附近，逮着一个中年女人问这问那。 “这是哪啊？我怎么睡了一觉就到这了？” “是什么整蛊游戏吗，妈妈我要上电视了！” “呜呜呜没有信号……再不把我放出去，小心我告你们，我家有的是钱！” 程城调笑道：“看来这一局新人挺多。” 中年女人明显是个老玩家，熟练地用几句话简洁概括： “这是个会死人的游戏，不想死就跟着老玩家，别吵吵。” 留下一众风中凌乱的新人，就走向大厅正门这边。 路过时对程城路弥他们点了点头。 路弥问：“你认识？” “不算熟，”程城也走向大门，“不过你应该知道这个名字，她叫张雪蓉。” 张雪蓉……好像在哪见过。 路弥想起来了，她是人气竞赛的第三名。 人气竞赛中，许多人为了赢得奖励，会千方百计地顺从鬼观众，哪怕是害死队友的事也能做出。 不过他有种直觉，这个张雪蓉不会是那样的人。 “路弥，来看这个。” 钟子弦已经走到大门口处，面对着路弥，仰头看着什么。 张雪蓉站在他旁边，也是一样的动作，似乎在思考。 路弥过去一看，那是一个悬挂起来的led显示屏，上面的内容在不断变化。 【欢迎来到兹稻省图书馆】 【日期1996-08-30 时间17:00 今日入馆人数850，借阅人数320，还书人数280】 一楼是大厅，上面的几层应该就是阅览室。 路弥记了一下时间，但暂时还没看出来有何古怪之处。 不过这种开局就环境明亮、没有阴森之感、甚至不见npc的影子的副本，让路弥觉得似曾相识。 他想到了雕塑家那个副本。 头疼。这一局，说不定也会很难。 整座图书馆都只有玩家的交谈声，不安的情绪弥漫着，空气低低压着人，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新老玩家们都在抓紧时间组队，“大佬求带”“我保证听话”的声音不绝于耳。 这场景并不罕见，奇怪的是，没人到这边来找他们，特别是程城也在…… 不对。路弥望望周围，程城不见了。 钟子弦看出他的担忧，道：“他去看其他地方了。” 程城有保命的底牌，倒是不必担心。这显示屏要是一直没什么动静的话，再去找他好了…… 正这样想着，路弥忽然看到，一对年轻男女正往这边细细打量。没有手环，看来是新人。 “志业，我觉得他们是这群老玩家里面最厉害的，说几句好话求他们带带呗？” 女方拉着另一个人的手就要过来，却拉不动。 男方已经察觉到路弥在看他们，摇摇头，忌惮地瞅了一眼，就推着女伴转身。 路弥：？ 他有那么吓人吗？ 仔细回想，那个叫志业的男人看的好像是他右边。 但他右边又没多长出一只手啊，只是有个罗曼而已。 虽然长的高高的，打扮也很古怪，还没有手环……但他可乖了，安安静静的，根本不可能吓到谁。 路弥确信地跟罗曼对视一眼，接着去看屏幕。 钟子弦问：“你发现了吗？” 路弥看了一会，道：“发现了。刚刚我走神了好一会，这屏幕上的时间还是显示17:00。” 钟子弦：“难道是坏了？” “应该不是。”路弥抬起手环，上面也显示的是17：00。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 这时那些新人，包括刚刚那对年轻男女，都已经抱好了团，大多是两或四人，没有单数。 沉默良久的张雪蓉忽然说：“变了。” “欢迎来到兹稻省图书馆”闪过，再出现的时间，变成了17:01。 过了这么久才变化，意味着时间的流速变慢了吗？ 路弥还不确定，大厅另一端的人群却开始躁动。 “这是什么啊？” “黑黑的，黏黏的，好像还有暗红色的……？” 一个老玩家的声音急切道：“再看，再看老子给你一巴掌！是怪物！快逃！！” 第127章 五千漩涡2 场面瞬间混乱起来，嚎叫、鞋子踏在瓷砖上发出的响亮的声音，传出了回声。 数十个人四散而逃，路弥不自觉拧起眉，一边掩护着钟子弦找地方躲，一边张望着是什么东西。 他想到了上楼，但两个楼梯口都被那黑乎乎的东西给堵住了。 “救我——” 已经有人被袭击了，惊恐的尖叫声响彻大厅。其他人则趁机逃得更远。 而那个倒霉蛋，下半身已经被吸进一个旋转着的漩涡中。 露在外面的一截抱住一根柱子，尖叫着：“好痛！救救我，救救我！！！” 但那漩涡似乎有极强的吸力，男人很快就被生生吸了进去。 钟子弦低声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路弥也不知道。 那漩涡可以毫不费力吞下一个成年男人，已经够大了。 但它嵌在一个巨大的、黑乎乎移动着的东西身上，旁边还有无数个类似的旋转着的漩涡，仿佛只是那怪物身上不值一提的花纹而已。 大厅里恢复了寂静，只有那怪物移动时发出的粘腻的声音。 大厅高达几米，那怪物貌似就是从大厅另一端忽然冒出来的，占满整面墙，也没有人能看到它的全貌。 其他人藏在大厅的各个角落，紧紧盯着怪物的动向。 刚吞下一个活生生的男人，它会走吗？ 路弥也是屏息凝神，但同时，一个疑问在他心中生起—— “啊啊啊啊——” 又是惨叫，又有人出事了！ 声音在大厅另一端，这怪物的体型究竟有多大？ 罗曼依旧气定神闲，仿佛陪他玩捉迷藏一样。路弥就没那么淡定了，程城还没出现…… “嘿路弥宝贝！来这边！” 一个金色的身影晃过去，路弥的手被人拽起，接着整个人都被拉着往一个方向跑。 “程城？”路弥反应过来，程城一手拉着他，另一手拉着钟子弦，正带着他们穿过一个不起眼的小门。 路弥回头看一眼，罗曼和张雪蓉也跟了上来。 小门是藏在一个巨大的花瓶后面，颜色和墙壁完美契合，简直是个暗门。 后面是一条十几米长的隧道，尽头是一扇紧闭的大门。 大门上挂着一个牌子：西门。 尖叫声再次响起，那怪物吞噬了一个接一个，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同时，路弥听到那股粘腻的声音正在靠近：“那怪物追过来了！” 他问出了那个问题，“我们明明什么也还没做，触犯了什么死亡条件，npc就莫名其妙开始追杀我们了？” “不知道！但是别怕！” 程城用手肘顶开大门，那边白光一闪，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他们带了进去。 几个人全都进来后，大门便自动关闭，接着就消失了。 那粘腻的声音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独属夏天的悠悠蝉鸣。 路弥撑着地面爬起来，看到的是一个有些破败的平房。 他们现在，似乎是在一个农村的小院落里。 从小角落种着的茵茵绿蔬来看，这里仍有人居住。 程城扶着钟子弦起来：“应该是安全了。” 这话刚说完，张雪蓉就皱着眉道：“门。” 众人愕然，大门又出现了。 那股粘腻的移动声，又响了起来。 “不会吧……”程城说，“你们后退一点，应该是别的玩家——” “砰——” 大门被撞开，三个玩家狼狈地跌了进来。 其中两个，就是刚才那对年轻男女。 “采文，采文你没事吧？” “没事……” 叫石采文的女人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冲着众人笑了笑，“那个，我们是看你们来了这，就跟过来了。你们不介意吧？” 路弥看着他们身后，没有说话。 程城懒懒道：“介不介意还真不好说。” “你们什么意思？”石采文往后看，“门？们怎么了吗？” 钟子弦睁大眼睛：“刚才我们进来以后，门就消失了，那个怪物的声音也消失了。” 但是现在，西门仍然好端端地关着。 而怪物移动发出的沉闷的声音，也越来越近。 路弥想到了一种可能：“应该是人数限制，在同一个地方人数超过五人，就算违反死亡条件。” 所以刚才那么多人都待在大厅里，会招来怪物，就近吞噬掉多出来的人。 “那怎么办？你不会是要我们出去吧？”说话的是跟着这对男女一起进来的，也是个新人。 此时急得几乎要哭出来，“可是它现在一定就在外面……” 程城：“你不出去，它就会吃掉你哦！” 张雪蓉更是直接：“你不出去，还可能连累其他人。” 那新人听他们这么说，反而更不敢走了：“你们一定是想让我一个人去送死！” 移动的声音越来越近了，石采文咬唇，下了很大决心一般：“志业，我们走吧！” 姚志业犹豫了：“可是，大厅里应该还有人……” “我们跑快一点，应该还有其他这样的地方。” 姚志业点点头，两个人小心翼翼地拉开门。 “好样的！”程城喊道，“告诉其他人，在大厅其他三面都有这样的暗门，分别通向东、南和北门！” “知道了，谢谢你。”石志文牵起姚志业，然后一同冲了出去。 没有遇害尖叫的声音，但大门依旧没有消失。 现在多出来的，就是那个新人了。 他抱着自己：“我不出去……我不出去……我亲眼看到了，那个人被吸进漩涡里面，太可怕了……” 路弥也放弃了劝他，在这种情况下，固执的人总是认死理。 他走到平房前，透过窗户往里面看。 里面竟然是有人的，正在沉默着吃饭——身后，传来男人的惨叫声。 路弥回头，大门被撑开，怪物一大团身体涌了进来，其中一个漩涡正将那个新人吸进去。 程城在旁边痛心疾首：“跟你说了！再不走就把你吃掉！” 怪物吞噬完男人后，便默默地退了出去，大门随之消失了。 这也初步证明了路弥的推测没错。 而屋里吃饭的人，似乎完全听不到外面的动静，没有半点反应。 路弥看了一眼手环，时间是18:32。 奇怪，时间的流速似乎比他想象中快了很多。 张雪蓉探查完院子，就走到平房的大门前。 路弥：“一起进去吧，天快黑了。” 至少得先找个过夜的地方。 张雪蓉点点头，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屋里的人都察觉到门开了，纷纷转过头来，无神的眼睛望着门口。 路弥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第128章 五千漩涡3 屋里的，不出意外是一家人。 一对均在四十岁左右的父母，还有一个年轻姑娘和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应该是姐弟。 围着一张小木桌，静静地吃饭，菜是简单的青菜和土豆丝，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闷热的味道。 “一看就没我做的好吃。” 罗曼凑到路弥身边来了这么一句。 那一家人似乎听不到也看不到这些外来者，只是奇怪地看着忽然自己打开的大门，停滞了一会。 父亲模样的人说：“简笛，去把门关上。起风了，怪冷的。” 那个年轻姑娘把筷子一放：“说好了，你们可不能拦着我。不许把我的身份证藏起来，也不许把我的闹钟给关掉。” “你这孩子，让你关个门而已，怎么又扯到那件事上面去了？” 父亲不悦地皱皱眉，却并不对简笛说的内容做出回应，转头对弟弟说： “小仁去关。” “烦死了。”这么说着，简仁还是在父亲压迫的眼神下懒懒下桌关门。 他们说话的功夫，路弥和其他人都已经进了屋，齐刷刷站在餐桌边。 路弥又看了一眼手环，上面的时间显示是18：40。 这回，时间流速似乎又是正常的。 他扫视一眼屋内，没有看到时钟之类的东西。 家具简陋，天花板的角落里结着陈年的蜘蛛网。唯一的电器似乎就是那个摆在柜子上方方正正的老式电视机。 这间屋子还通向两边。路弥猜测简笛说的闹钟在她自己的房间里。 程城已经站在其中一扇门前打量，应该是准备进去看看，路弥提醒道：“小心别碰摔东西。” 毕竟还不知道这个副本是否还有其他死亡条件。 程城比了个ok的手势，便钻进了那个房间。 路弥将视线落回餐桌上的一家人。 简笛刚刚要他们别拦着她，还有不要偷身份证关闹钟什么的，是准备做什么呢？ 这时母亲叹了口气：“简笛，你也知道，家里没那个钱……” “学费生活费我都自己挣，你们不用担心。” 母亲愣了愣，又叹了口气：“你这是何必呢，不如听你爸的话……” 父亲接过话头，苦口婆心劝道：“是啊，跟你大姐一样，趁年轻早点嫁了，房子住夫家那边的，也不用这么辛苦……” 张雪蓉忽然动了。 路弥就看到她面无表情地走到饭桌边，俯身。 往父亲的碗里吐了一口唾沫。 路弥大受震撼的同时，感觉很爽。 父亲还在滔滔不绝，给女儿讲早点嫁人的好处，口干舌燥了，毫不察觉地端起那碗汤喝了一口。 张雪蓉嫌恶道：“我做女孩子的时候，也是听信了这些鬼话。” 不过她没有具体说，只是出口心里的恶气。 简笛默默扒了几口干巴巴的米饭，放下碗筷：“我吃完了。” “你这孩子！”母亲道，“你爸爸还没说完呢，这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就是不懂呢？” 简笛看着桌上的人，沉默半晌，忽然冷哼一声。 “为了我好？” “难道不是为了把我卖了换彩礼钱，好给他买车买房娶媳妇吗？” 她指着的，是她的弟弟。 把这一层捅穿了讲，两个大人脸上都不好看，父亲气得一口气没上来连连拍着自己的胸脯：“不孝女！不孝女！” 简仁则头也没抬，依旧不紧不慢往嘴里送着饭，似乎姐姐说的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简笛没指望他们有什么别的反应，转身走近隔壁的房间： “明天我会准时动身，谁要是拦我，我就死在他面前。” 母亲沉重地叹了口气，招来父亲怒气冲冲的质问： “叹什么气？一个黄毛丫头，以为赚钱很容易，不出三天就乖乖滚回来嫁人了。” 母亲小心地应了一声，餐桌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各自吃饭。 钟子弦皱着眉道：“明天？……现在几点？” 路弥照例查看手环，却发现时间在快速变化着。 眼前的景象，也被雾气遮掩，路弥只能看到手环闪烁着微弱的光。 过了一会，白雾散去，时间也稳定下来。 上面显示的是22:55。 而周围的环境也变了样。整个世界陷在深夜里，安安静静只能听到远远传来几声狗吠。 他们仍然处在吃饭的屋里，只是熄了灯，那些人应该也去休息了。 路弥打开手电筒的最低档，确认钟子弦、罗曼都还在他身边。 张雪蓉倒是不见了，应该是更习惯独自行动。 程城从他刚刚钻进去的屋子里探出头来：“嘿，这儿有睡觉的地方！” 路弥应了一声走过去，穿过两间卧房，程城引着他们来到一个空旷一点的屋子。 他在地上铺着被褥：“先凑合一下吧，运气不好，西门通向的地方条件有些艰苦。” 路弥给了罗曼一床被子，也做起同样的事：“另外三个门都通向不同的地方？” “是的捏，不过我听到大厅的尖叫声之后，只是粗略开门看了一眼，在吸力把我带进去之前先回去找你们了。不过……” 路弥：“明天问问其他人好了。不过什么？” 程城钻进自己的被子里，说：“南门应该没有人进去。”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因为我好像看到，那个巨大的怪物就是从南门里伸出的一截身子。” 南门那一头通向什么地方，是否只有一头这样怪物，还是个未知数。 路弥躺在地铺上，透过窗户凝视着外面的夜景。 按照正常的生物钟，这个时间其实还没到睡觉的时候，他的脑子很清醒。 但不知道这时间什么时候回又变化一次，就只能抓住这点睡眠时间，尽可能存储些精力。 他忽然感觉有人在往自己身边蹭：“罗曼你……” 罗曼小声道：“我那个角度看不到星星。” 路弥沉默了一下，问：“那我跟你换？” “……倒也不必。” 路弥没再说什么，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位置。 罗曼躺好，看着夜空，似乎真的想欣赏这未被城市污染的纯净的夜色。 正好想到这里，路弥问道：“罗曼，你住的地方，是在城市吗？” 这话才问出口，路弥的心就惊了一下——他怎么又在问他这种问题，罗曼向来对他的身世讳莫如深。 “算了没事，睡吧。” 但罗曼缓缓转过头。 “不是哦。” “我也住在这样的小村庄里，经济可能还要落后一点，村民也是这么顽固愚昧，不过……” 路弥想起什么，急急忙忙隔着面罩捂上他的嘴：“好了好了，再多说，万一又算泄密之类的……” 罗曼轻轻按住他的手，凝视他的眼眸半晌，缓缓道： “不过，那片星空和这里的很像。美丽，但遥不可及。” 路弥怔住。 正想着说什么，忽然打了个喷嚏。 温度，似乎降了许多。 隔壁房间，也开始传来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吵醒了其他人，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第129章 五千漩涡4 程城一骨碌翻起来：“谁啊大半夜扰民！” 那边争吵声已经盖过了程城的大骂，还伴随着摔砸锅碗的声音，听得人心里七上八下的。 路弥也快速爬起来，走到门边仔细听。 “……这就是你惯出来的好女儿！” “你就让她去吧，你不是也说了她没钱会自己回来的吗？现在去追，肯定也来不及了……” “我呸！谁知道她进了城会不会学坏，那时候别人不要她了怎么办？” “你别摔了别摔了！！没碗吃饭了！”女人呜呜抽咽起来，“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哭哭哭，这个家都要被你哭散了！明天就找到她学校去！” 路弥猜了个大概。 简笛说的要明日动身，其实只是迷惑父母的烟雾弹，半夜提前离开了。 程城揉着眼睛又躺下了：“算了，睡吧。” 路弥没动。 这游戏会跳过无关紧要的剧情，现在半夜里忽然来这么一段，会只是仅仅起一个提供信息的作用吗？ 争吵的声音持续不断，路弥干脆靠在门边坐着。 罗曼也过来把被子披在他身上，和他挨在一起。 “谢了。”路弥把被子拢了拢，“温度确实低得过分了，白天的时候明明还是夏天。” 争吵声好像越来越小，甚至成了催眠一般的调子。 路弥眼皮一合，一下倒在罗曼身上。 “抱歉。”他飞快坐好，却在此时听到隔壁的女人在说：“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奇怪，她刚刚是不是说过这话？ 丈夫：“哭哭哭，这个家都要被你哭散了！明天就找到她学校去！” 路弥一秒清醒：他们在重复相同的内容，难怪一个架能吵这么久！ 他想把这个发现告诉钟子弦和程城，但他们似乎都睡着了。 路弥决定再等等看。心中那种诡异之感越是强烈，越不能乱了阵脚。 越来越冷了，即便有被子围着，路弥还是不由自主地打起颤来。 罗曼轻声道：“路弥，你在发抖。” 路弥顿了一下。 这话也很耳熟。 他立马伸出有些冻僵的手给罗曼脑袋来了一下。 结果手被快速捉住，慢慢引到一个温暖的地方。 罗曼的颈窝里。 路弥一愣。 “谢谢你，但是……”他有些不自然地抽出手，在掌上燃起了火焰，“我可以自己生火。” 罗曼手上一空，默默放下：“嗯很棒。” “……程城他们应该也会冷，我去给他们一人生一团火。” 路弥把这一簇火留下，匆匆起身。 心里似乎很乱，差点被一边的东西绊倒。 隔壁是诡异地不断循环着的争吵。 路弥没有看到，罗曼静静将他的慌乱尽收眼底后，意味不明地眨了眨眼。 在他半跪在伙伴身边召唤火焰时，也如深渊般久久凝视着他。 路弥的手很凉。 刚刚的，是一个大胆的试探。 路弥触碰了他，还没有生气。 算是小小的成功了。 但是还不够。尝到了一点点甜头以后，就会想要更多。 罗曼将手靠近那团火焰，眼眸低垂。 但是他必须耐心，收好獠牙。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强势，直接把人吓到。哪怕时间不多，也得慢慢来…… “罗曼你快来看！” 路弥急匆匆喊他，“程城他们好像不对劲！” 罗曼起身查看，路弥召唤出的几簇火焰旁，是程城双眼紧闭、苍白的脸。 钟子弦和张雪蓉也是这样，任人怎么喊，也没有反应。 路弥几番尝试后，终于站起身，看向门口。 那边的夫妻仍然在吵架。 他们少说已经吵了一个小时了。 一样的内容和语气，吵了一个小时。 罗曼：“我去看看。” “不，”路弥说，“还记得我进副本前跟你说的话吗？” “记得，”他乖巧回答，“不能做影响副本进程的事。” “对，”路弥轻轻用手臂将他拦住身后，一步步走向那扇薄薄的木门，“看来是副本逼着我们去面对……” 他轻轻将门拉开一点缝隙。 隔壁房间没有开灯，只有一支白蜡烛，摆在木桌上，即将燃烧殆尽，散发出微弱的光亮。 那争吵的声音仍然在房间里回响着。 路弥又把门拉开了一点，好看到更多。 老式的床铺靠里摆着，蚊帐系在两侧。 两个人影，静静坐在床边，大半个身子都隐在黑暗里，没有一点声响。 从轮廓来看，就是白天所见到的那对夫妻。 “我都叫你早点去看着她，把门锁上，你就是不听……” “现在说什么都迟了，打电话也不接，这个时候估计都到火车上了！” 他们的声音却还在不停响起，甚至有摔碗砸盆的声音，仿佛录音器在一遍遍播放。 这场景很是诡异。 路弥让开，让罗曼也看了一眼。 “那根蜡烛，好像快烧完了。” 罗曼漫不经心地提了这么一句。 路弥也注意到了这点：“不知道会不会是什么时间限制。我想……” 他又下意识看了一眼人事不省的几个同伴，“但是……” 罗曼则让开身子，轻松道：“去吧。他们，你交给我就好。” “可是……” “路弥，你不相信我吗，不愿意把你的朋友交托给我吗？” 得，又委屈上了。 “相信相信。” 路弥冲他点头示意，转身走进了隔壁屋子。 罗曼在身后道：“也要相信你的朋友。” 路弥刚走进那屋子，身后的门就变化成了一堵墙。 争吵的声音止息，可怕的寂静笼罩了整个世界。 坐在床沿的两个人慢慢站了起来，双手平举。 就像僵尸一样，一蹦一跳朝着他冲过来。 按这情况，是要尽快逃跑为妙。 但路弥看了一眼桌上的蜡烛——原本跳动着的火焰，竟然神奇地静止了。 他毫不犹豫地托起蜡烛，隔着蜡台，还能感觉到它散发出的烫意。 一记尖锐的爪子挠过来，这对夫妻这时候一定不是人了。 路弥弯身躲避，顺势俯冲着从另一扇门闯出去。 外面不再是吃饭的屋子，而是一条长得没有尽头的走廊。 路弥一手托着蜡烛，一手抬起手环看了眼时间：00:44。 时间对于这个副本应该很重要。 这蜡烛也算是时间的载体。不敢想象，刚刚若是迟迟不进屋，任它燃尽，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咚！咚！” 后面的僵尸夫妻你停我跳，速度看似不快，一跃却是好几米，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路弥大步向前冲着，脑子快速思考—— 不会是死局的，一定还有什么重要信息他没有挖出…… 正这样想着，他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两个分叉的路口。 第130章 五千漩涡5 每一个路口都通向一扇门，都正好和他白天时见到的西门一模一样。 后面“咚咚”的跳跃声越来越近了，他必须尽快做出选择。 路弥仔细看了又看，实在看不出这两扇门有什么区别。 并且，有一个问题摆在他的面前——罗曼，还有朋友们还留在那个房间。 该怎么办…… 这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回身一看，是个拖着行李箱的姑娘，穿简约t恤和牛仔裤。 虽然戴着口罩和帽子，路弥还是一下认了出来：“简笛？你怎么会在这里？” 简笛没有回答他的话，像老朋友一样絮叨着： “珊珊，你说我们这次偷偷跑出来真的是对的吗？” “我知道他们是要把我嫁出去换彩礼钱，可是好像这几千年来都是如此，从一个家庭辗转到下一个家庭……” “我逃得了一时，能逃得过一世吗？” 路弥可不是什么珊珊，但简笛黑亮亮的眼睛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咚！咚！” 那对夫妻追上来了，看到简笛的一瞬间，更是加快了速度。 死人般的脸上，裂开笑容： “女儿，到这边来，不要过去。女儿，你是我们的女儿，养你这么大，爸爸妈妈舍不得你！” 那笑容看得路弥一阵鸡皮疙瘩，简笛却毫不察觉，只是困惑地歪头： “我要回去吗？” 路弥忙道：“不！” “时代已经不同了，读书、看世界的机会就在你面前！” 简笛犹豫道：“可是我的妈妈还是对我很好的……” “你的妈妈也已经被规训和同化了，不要被这所谓的爱困住。” “你留下来，只会成为下一个她。离开，这世上又会多一个知识女性！” 路弥一口气不间断，终于看到简笛眼中的光越来越坚定，“逃吧！” “女儿，你怎么还不回来。回家呀，你弟弟可想你了——” 父亲身子往前一扑，被路弥用火挡了回去。 被烧到的父亲皱起眉，“怎么这么不听话？” 它还想抓回女儿，但简笛已经拖着行李箱，毫不犹豫打开了左边那扇门。 路弥急忙跟着跑出去，“砰”的一下将父亲愤怒的嘶吼关在身后。 出去的时候，他脑中响起的是罗曼最后说的话： “……要相信你的朋友。” 前面简笛瘦削的身影消失在了点点微光中，看起来就像走上了她的康庄大道。 “oi路弥宝贝你也出来了！” 他的肩膀又被拍了一下，是程城，叼着棒棒糖，还是那副放荡不羁的模样。 “你不知道啊，我被吵得实在睡不着觉，打开门就跟他们理论，结果他们就开始追我！莫名其妙的……” 程城遇到的事，跟他的一样。 他这是又回到了大厅。 零星几个玩家看起来也是刚刚出来的样子，张雪蓉在不远处跟他们交谈。 路弥闭了闭眼。 幸好，他猜对了。 温度降低以后，他在房间里所见到的死人一般的程城他们，并不是他真正的同伴。 而是像博爱学院里那样，温度降低，他便被拉入了独立空间。 罗曼应该是知道这一点，才会对他说“要相信你的同伴”。 是为了让他尽快在蜡烛燃烧完之前出去，才说让他把朋友交给自己。 要是在那扇门前犹豫不决，他可能就…… “子弦还没出来？”路弥睁开眼，“还有罗曼。” 罗曼不是玩家，这大概是他能够跟着路弥进入独立空间的原因。 “喏，罗曼在那边。钟子弦应该过会就出来了，他性子就是这么慢吞吞的，但永远能赶在最后期限成功逃生。” 路弥顺着看过去，一下睁大了眼睛。 “我没看花眼吧？” 程城答：“没有捏，罗曼的确是在暖心地为玩家提供帮助。” “这里呢，需要擦一下吗？” 姚志业满脸感动： “谢谢你啊，一开始我还以为你很可怕，都不敢过来接近你和你的朋友……你没有手环，是新人吧？” 罗曼笑而不答，沾着碘酒帮他擦了一下膝盖上的伤。 抬头时像是不经意一样，对着路弥笑了一下。 路弥欣慰的同时又有点奇怪：“他这是……” 西门再次被撞开，钟子弦跌跌撞撞跑了出来：“我……我出来了！” “活着就好！”程城和路弥一块上去迎接。 张雪蓉那边谈完，过来说： “现在不算我们的话就还剩十个人。其他的都是因为同一空间超过五人、被漩涡吞噬了。” “他们中五个去了北门的学校，剩下的去了东门的医院。” “学校……医院……”路弥想到了简笛也是要去学校。 他看了一眼南门的位置。 现在屏幕上显示的时间仍然是00:44。南门紧闭着，怪物看来已经走了。 张雪蓉接着道：“不过，他们都没有遇到危险。” “哈，没有遇到危险？”程城丢掉棒棒糖的小棍子，“没有大半夜扰民，没有生死时速追击，也没有岔路口要选？” “没有，”张雪蓉指着姚志业道，“最严重的受伤程度，就是那个膝盖破了皮的。” 姚志业不好意思地笑笑，又跟罗曼聊天去了。 不知道在说什么，很开心的样子。 罗曼悄悄瞥了一眼路弥，后者一脸认真地讨论：“没有遇到危险，为什么会从门里出来？” “北门学校的说，是门自己忽然出现了。石采文注意到时间是和刚开始一样静止的，推测怪物也不会出来。东门医院的是一个老玩家带出来的。” 路弥赞许地点点头。 从一个暂时的安全地点转移出来和别人汇合，这需要很强大的决断和魄力。 石采文还只是个新人，但他能够预言，她能在这场游戏中成功存活更久。 张雪蓉倒仍然没什么表情，说出的话却让所有人提高了警惕： “不能我们一直住危险的地方。” “我提议，下一次时间开始流逝时，我们交换所住的地方。” 第131章 五千漩涡6 张雪蓉刚提出来，石采文队里的一个男人立刻跳出来反对： “不行！” 一下被所有人盯住，杨星洲脖子缩了缩，但还是义正言辞。 “住哪个地方都是逃命的时候自己选择的，你们选到一个危险的是你们自个运气差，凭什么说换就换？” 张雪蓉脸色骤冷：“要不是听了我们这组的话，你们能那么快就发现人数跟死亡条件的关系？” 石采文冲杨星洲点点头：“是这样。” “就算如此，”杨星洲眉头拧起，抱起胳膊，“现在也不是讲什么礼尚往来的时候吧？反正我是不让的。” 气氛僵住。 只有一个叫唐嘉的新人，从最开始就怕得要命，呜呜抽咽着。 不知道这次时间能静止多久，再不做出决定，怪物就又要回来了。 “别吵了，”路弥看着手中托着的蜡烛，“谁说每个地点的安全程度不会变？” “刚刚你们说了，没有在学校和医院触发关键事件。但简笛若是关键npc，剧情又是在往前推进的，她所在的地点自然是会变的。” 程城点头：“是哟，要是一直是相同的场景，岂不是后面的人可以直接抄作业了？” 杨星洲抱着胳膊的手垮了下来，他的语气也放软了一些：“那……那简笛下一个目的地是哪里呢？” 路弥跟程城和钟子弦对视，又看张雪蓉点头，便说了出来： “不出意外的话，是北门连接的学校。” 杨星洲急切道：“那，那就按张女士说的那样，换住所吧，公平一点。” “哟，现在又肯换了？”张雪蓉冷嘲热讽。 最终定下来，路弥他们去北门学校。 这应该是除了怪物栖息的南门以外，最危险的一个地点。但有风险才有收益，路弥不想错过关键线索。 不过程城和钟子弦选择和杨星洲那一组去东边的医院，以便防止简笛去学校之前遇到什么意外事件。 相应的，石采文和姚志业换了过来。 剩下的一组，想着简笛怎么说也已经离开了西门，便没有提出异议。 分好住所，剑拔弩张的气氛才消散一点。 路弥没有参与他们的聊天，时时注意着手里的蜡烛。 要是只凭借手环或大厅屏幕上来判断时间是否静止，恐怕会来不及。毕竟这两者都不显示秒钟。 他带着蜡烛，走到大厅里端两边楼梯，想上去看看。 却抬起脚，又放下。 罗曼也扔下姚志业，大步走过来：“怎么了？” 路弥仰头看着楼梯的尽头：“上不去。” 仿佛被什么透明的屏障给挡住了，他无法上楼。 罗曼 ：“我来试试。” “别！”路弥伸手挡在他面前，罗曼却像没听见似的撞上去。 这个副本的季节是夏季，很是闷热。刚进来时，大家都熟练地换上了合适的衣服。 隔着薄薄的衣服布料，路弥的手臂感觉到了罗曼的腹部。没有赘肉，反倒隐约有些肌肉线条…… 路弥慌里慌张抽回手：“你——！” 罗曼无辜眨眨眼，自然地转移话题：“也许我能穿过屏障，为什么不让我上去试试？万一有什么重要线索……” “正因为你不是玩家，更不能随便冒险！” 路弥有些气恼，“这话我已经强调了很多遍了，再让我看到你伤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地倒在我面前，我会——” 他猛的噤了声。 罗曼挑眉，很感兴趣的样子：“会怎样？” 喉咙里的话怎么也说不上来，路弥重重地叹了口气。 忽然看到楼梯入口处悬浮着一行字：“你让让，挡到我了。” 那行字是： 楼上与副本内容无关，闲人禁入。 不用说，要是强行闯进去，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副本里竟然会有这样的地方……”路弥喃喃。 不是用作游戏区域，那难道是还有什么别的用途？ 但没有时间让他细细思考，他手上托着的蜡烛，原本是静止的，明亮的火焰又开始跃动了。 与此同时，离他很近的南门处，隐约传来粘腻的移动声。 大厅里的其他人却还在聊天。 他急忙大喊： “快去各自的门里，时间又开始流逝了！” 哄闹的声音安静下来。 南门处，黑色的东西摸索着探了一点出来——又是那身上长满漩涡的怪物。 程城一拍大腿跳起来：“跑啊！” 人们回到大厅以后，门便都消失了。 但现在时间开始流动，门就又出现了。 路弥手里的蜡烛，悄无声息，用小小的红色眼睛冷漠地注视玩家们一哄而散。 “这边这边！” 他其实有些困了，但还是在这个时候保持脑子清醒，把差点跑错方向的姚志业叫了回来。 穿过狭窄的走廊，黑色的东西蔓延过来，紧追不舍。 姚志业低骂道：“怎么还在追，我们不是分开了吗？” 他的女友石采文答道：“因为这走廊也属于图书馆的一部分，很多人这个时候都还在走廊上跑，就——” 他们都想到了一个问题。 走廊只有十几米，标着北门的大门就在眼前。 五个人冲过去，被强大的吸力带到一片柔软的草地上后，门便消失了。 摔到地上时，那问题依旧盘旋在他们脑中： 进入不同的门内，不一定安全。 但如果躲过怪物一时的追杀，等到所有人都进门以后，留在图书馆的大厅内，是不是就绝对安全了呢？ 副本会有这样的漏洞吗？ 不过，应该没有人会这样以身试险。 “你起好早！也是被抽中去看讲座吗？” “是啊，周末搞这个，我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还是快走吧，一会还要签到呢。” 一张张稚气未脱的脸，从他们身边穿梭过去。 路弥看看周围，有好几层楼的学生食堂，绿树成荫的柏油大道，不远处耸立着几栋教学楼…… 这应该就是简笛要上的大学。 刚刚两个讨论讲座的女生渐行渐远，路弥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名字： “要是小笛被抽中应该就没这么烦了，毕竟她可是周末都早起的狠人。” “她超自律的……” 路弥大步向前，为了不耽误她们快速说出来意： “你好！请问你们说的人是叫简笛吗？” 第132章 五千漩涡7 路弥话音落下，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那两个女生很奇怪地看了看路弥站着的位置。 “你有没有感觉到，刚刚有人冲过来？” 另一个也是一脸莫名其妙：“有……但也许是我们感觉错了？” 她们还赶时间，互相笑笑就接着往前走了。 路弥反应过来，这里面的人是看不到他们的。 除非是触发危险事件，npc变成鬼怪，就像那对会僵尸跳的夫妻一样。 此时时间尚早，空气中弥漫着薄薄的雾，凉意甚浓。 看样子，时间应该不是简笛刚入学的夏季，也暂时不能确定过去多久了。 路弥从手环里调出厚外套穿上，顺便递给罗曼一件，就追上了那两个女生。 其他人则去学校里其他地方寻找简笛的踪迹。 旁若无人地在礼堂里听了两个小时讲座，那两个女生终于起身。 姚志业已经在礼堂门口等待，上前道： “我们查到了，简笛现在是大三学生，每学期只有寒暑假才回家。再就是……成绩优异，科研能力出色，得过很多奖，保研大有希望。” “这么点时间就查到这些了，厉害哦。” 姚志业挠挠头：“但就是找不到她人。张雪蓉和采文还在找，你这边呢？” “我准备跟着这两个女生去看看，”路弥顿了顿，“冒昧问一下……” “嗯？” 路弥悄悄瞥了一眼罗曼，把姚志业拉到另一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你和罗曼，在大厅的时候说了些什么？” 姚志业眯起眼睛：“怎么了？你很在意？” 路弥扭头：“没有，我随便问问。罗曼！走了。” 跟着两个女生，两人一路到了女生寝室。 寝室门口贴了信息，路弥惊喜地在上面看到了简笛的名字，甚至标注了床号。 在副本，礼仪还是先让位于生命吧。 他这样想着，叫罗曼在外面等着，自己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走路很小心，以免撞到什么东西。 室友们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正好掩盖了他衣服摩擦的声音。 路弥看了一圈，简笛不在这里。 她的书桌上摆满了书，专业书、文学类都有。化妆品也有，但只有零星几样。 随便翻别人的东西不好，更何况寝室里有其他人在，要是被她们看到物品自己动了，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路弥便贴墙站着听她们说话，看能不能从中挖出线索来。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跳剧情的情况。是否可以说明，这个地点仍然是安全的呢？ 但若是这样，简笛不在这里，他们就离线索又远了一些。 十几分钟过去，路弥打了个哈欠，寝室门忽然从外面开了。 路弥急忙确认，还好不是罗曼。 进来的女生风尘仆仆： “你们猜我刚刚遇到什么了？” 这话勾起了其他人的兴趣，路弥也竖着耳朵仔细听。 “我在食堂里吃饭，一个男的，流里流气，一上来就问我认不认识简笛，还问我她去哪里了。” 另一个人问：“啊？感觉不是什么好人，你是怎么说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没理他。但是他不依不饶的……” “你不会告诉他小笛去省图书馆了吧！？” “我说了……”女生忙解释，“但是！那是因为他直接跟小笛妈妈打了电话，说联系不上女儿才找附近的亲戚来学校问的！” “原来是这样，可是小笛不是和她父母关系一般吗……不过安全要紧，她父母总不会害她的。” “嗯，希望小笛没事。” 路弥和罗曼走出寝室楼，汇合时把这件事情简单跟其他人说了一下。 张雪蓉：“说没事，那就必然会有事了。” 然而他们一直等到夜幕降临，也没有出现白雾来带他们跳过剧情，时间也一直按正常速度流逝。 路弥再去女生寝室看了一下，简笛还没有回来。 听室友的说法，是被那亲戚带回家相亲了。 石采文：“简笛回家了，难道这回的地点是安全的？” 路弥看看时间，又打了个呵欠：“去教学楼吧。” “你觉得简笛还在学校？” “不，”路弥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我想趁这个机会抓紧恢复精神。” 其他人一致同意。 已经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好好睡一觉了，要是遇上危险，没有清醒的脑子可不行。 他们选了一间大教室。开着暖空调，在地面空余的位置打地铺，和衣而眠。 负责关灯的人全然没有注意，一片漆黑中，他们不久就沉沉睡去。 路弥在梦境中，迷糊感觉有人默默握住了自己的手。 他实在太困，对方力度也不大，像是包含着无限眷恋，直到他彻底睡去也没有松开。 然而这游戏并没有那么好心。还没有睡够，日光和学生的吵闹声就唤醒了这几个玩家。 路弥躺着唤醒手环：“时间静止在早上七点了。” 石采文拖着嗓音：“啊——但我感觉才睡了两三个小时！” “应该是西门家那边的剧情走完了。”路弥揉着眼睛起身，“时间静止，现在怪物没有出没，咱们去找门吧。” 用不着找，教室的门已经变成了图书馆北门的模样。 路弥是最后一个，看着前面的人一个个人走出去，思考着晚上感觉手被人握住是不是他的错觉。 回到大厅后，程城最先跳过来：“东门医院完全没有简笛的踪影，也一直是安全的。” 路弥顶着黑眼圈，看着元气满满的程城，羡慕地点点头。 “路弥，那有个人。”罗曼出声提醒。 他所说的地方，是南门附近一个巨大的书架后面。 那人的身体几乎被完全遮挡，若不是罗曼观察仔细，他们可能还不会这么快发现。 靠近以后，路弥认出来：“是那个一直在哭的新人，唐嘉。” 唐嘉静静躺着，表情宁静，就像睡着了一样。 在大厅内死亡，应该只有被漩涡吸进去这一种死法。 可是唐嘉的尸体却完好无损，这一点很奇怪。 张雪蓉又看看大厅：“唐嘉是去西门那一组的人之一，他在这里，其他人呢？” 连接西门的那道暗门，自打他们出来就没有过动静。 “该不会……”所有人都想到了一种可能，姚志业担忧地说了出来，“不会是团灭了吧？” 没有人回答。 路弥蹲在唐嘉身边，忽然拿出来一根拐杖。 面对其他人震惊的眼神，他解释：“之前不得已买的，面板商城的东西又不支持退货，不过现在能派上用场还是不错的。” 接着他就拿拐杖小心翼翼地戳动唐嘉的尸体。 正面没有什么异常，路弥将拐杖伸到她的背下，将人翻了过来—— “卧槽这是什么！！？？”一个好奇观望的新人直接惊叫了出来。 唐嘉的背上，竟是—— 第133章 五千漩涡8 唐嘉的背上，竟是一个缓缓旋转着的漩涡。 面积只有巴掌大小，那新人尖叫的一瞬，拐杖却因靠近了漩涡而被吸了进去。 路弥迅速撒了手，才没有被连带着吸进去。 “都离远点！”张雪蓉大喊。 唐嘉静静趴在地上，她背部的漩涡无声地旋转着，看似无害。 那新人冷静了一点：“她这是……” 石采文给出了猜测：“会不会，时间开始流逝以后，她没有跟着同伴跑到西门，而是留了下来。” “副本不允许这种钻漏洞的行为，就将她抹杀了。” 但这也只是初步的猜测，没有人能肯定她是怎么忽然变成这样的，也暂时不知道被漩涡吸走的人去了哪里。 这时，沉静已久的西门终于被撞开，最先冲出来的是那个领导者陈茂。 他灰头土脸，身上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像是从粪坑里爬出来的一样。 紧随其后的是另两个老玩家，也是同样的惨样，进去的新人则没一个出来。 情况，不容乐观。 大厅里的人看淡这一幕都安静了，同时屏住了呼吸。 陈茂眼睛略过趴在地上的唐嘉，愤恨地吐了一口酸水：“你们倒是都平平安安的。” 这情况，也不好先问唐嘉的事，路弥便道：“西门发生什么了？” 陈茂毫不领情，紧皱着的眉毛几乎要竖过来，饱含怨气冷冷道： “还好意思问？别假惺惺的了吧。” 张雪蓉朝路弥摇头，语气锐利：“别跟这种人废话，他就是看另外两扇门的人没有遇到危险，心里不平衡了。” 看得出来，陈茂只想捡安全的门进，却没想到西门这一次又是唯一危险的一扇。 被一针见血地指出来，陈茂也不辩解，只说“我打死也不会住西门了”，对于西门里发生的事，只字不提。 另两个老玩家也是同样的态度：“我拿命换来的线索，凭什么跟你们共享？” 其中一个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路弥，小声骂了一句什么。 被路弥注意到以后，赶紧跟上陈茂，去连接大厅的厕所做清洁。 住所一次一换是大家经过协商的，但让大家认为简笛已经离开家去了学校的人，是他。 本意是分享信息，他更没有说过简笛不在的地方就一定安全。 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现在路弥懊恼的是，他们不肯说出西门发生的事情。 路弥把包和静止着的蜡烛塞给罗曼，随手从一个柜子上拿了个趁手的花瓶，走到了厕所门边。 礼貌地等了一小会儿后，厕所门终于推开。 路弥面色平静，却迅速上前一手揪住从里面出来的陈茂，另一手将花瓶重重地砸了上去。 “啊啊啊啊——” 陈茂惨叫，大厅里其他人面面相觑。 张雪茹低声问：“……他原来是这样的吗？” 程城保持微笑，看着厕所门口下手干净利落的路弥，不知道在想什么。 钟子弦眼神中透出担忧：“多多少少是这游戏逼的吧。” 逼得不像原来的自己，逼成对生死没有敬畏之心的怪物，正如路弥自己所说的那样。 鲜血从陈茂的额角流下，他不可置信地擦了擦，瞪大眼： “你丫的是不是疯了？” 路弥又提起脚边一个花瓶，放在陈茂眼前： “时间不多了，怪物可能马上又要出来。下面我说的话你听好了——敢乱动一下，这一次会砸得更狠。” 陈茂看到花瓶，下意识后退两步。听见路弥后面说的话，又身体僵住。 该死的！他在心里骂自己，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那花瓶近在眼前，挡住了路弥人畜无害的脸。他的额头还在剧烈作痛，实在叫人心生畏惧。 “没有人能一次分身到三扇门里去追踪简笛。这个副本，很明显是要我们团结起来，共享信息。” “你能活到现在，不管你是自己努力找线索，还是回回都苟着等别人带你出去，以及在这个副本里你选择哪一个，我都管不着。” “但是，”路弥把花瓶凑得更近了一些，“我只要你说出在西门看到的事情。隐瞒或是篡改事实，影响解谜，最后大家出不去——我保证你会死在我们前面。” 石采文低低“哇”了一声：“这就是用最平静的语气最可爱的脸说最凶狠的话吗……讲真我也被吓到了。” 陈茂更不必说。他能听出路弥不是开玩笑，咬牙道：“我说，我说——先等我贴个膏药，这要求不过分吧？你这么善良，一定不会……” “不行。” 路弥温柔道：“时间随时可能会开始流逝，再拖下去我就打烂你的脑袋。” “你！”眼看花瓶就要砸上来，陈茂嗓音都变尖了，“简笛！简笛被带回来相亲了！她没有同意！” 路弥仍没有放下花瓶：“继续。” “她跟父母说，自己要成为研究生，不想那么快结婚。父母也同意了，她本来准备第二天就去学校的，但是晚上……” 路弥仔细听着，却见罗曼朝着他举起了蜡烛。 蜡烛上的火焰，又开始跃动了——时间，又一次开始流逝。 南门处，窸窸窣窣爬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程城和张雪蓉立刻行动，组织其他人躲进门里。 路弥当机立断：“你，和我去西门！” 陈茂的脸瞬间扭曲：“不！我说过了，我打死也不去——” “我也说过了，”路弥恶狠狠道，“要是因为你这边信息不全害大家出不去……” 剩下的话他没说出来，陈茂就软绵绵地任他拽着冲进了连接西门的暗道里。 急促的奔跑声中，大厅里传来那个新人的尖叫声。 这一次，漩涡吞噬人的速度更快了。只怕下一次，会有人因为不想面对这种生死时速的考验，而选择留在安全的门内不出来…… 路弥皱了皱眉。副本里可怕的不只是鬼怪和死亡条件，还有人的自私自利，因小失大。 罗曼在前面开门，路弥把陈茂往前一推，自己也紧接着闯进了西门内。 程城等人这一回没有一起。有了陈茂这个前车之鉴，他们没有商讨，却也默契地兵分几路，去不同的门里收集信息。 又是熟悉的院落，熟悉的平房，天气却很冷，角落种果蔬的地方一片荒凉，树木只剩干枯的枝丫。 确认西门消失，路弥任罗曼往自己身上披衣服，一手又抓住了哆哆嗦嗦的陈茂： “接着说。简笛晚上怎么了？” 陈茂不停地往平房那边张望，像是万分恐惧着什么： “当晚，那个相亲男，带着沾了迷香的手帕，从那扇窗户溜进了简笛的房间……” 第134章 五千漩涡9 “刺啦——” 小院的矮门这时被人从外面打开。 一个身材矮小、约莫三十岁的男人走了进来，开口时露出一颗金牙： “岳父岳母，我来看小笛啦！” 他径直从路弥等人面前穿了过去，显然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吴德来了，进屋坐！”屋里迎出简笛的父母，喜笑颜开。 路弥问：“他们结婚了？” 陈茂摇头：“应该还没。她的父母觉得生米煮成熟饭，就把简笛关在屋里，把她的手机藏起来，准备给他俩办婚事。” 路弥听得直皱眉，跟着吴德一起进了屋。 简笛的房间是屋子最靠东那一间，门把手上甚至拴上了铁链。 简笛父亲笑吟吟接过吴德带来的名贵烟酒，母亲则拿着钥匙开锁： “这孩子实在不听话，小吴，你别见怪。” 吴德呲着大黄牙：“不怪不怪，小笛这么年轻，没做好准备，可以理解。” 锁落，父亲立马死死抵住房门，简笛通红的眼睛出现在门缝里。 “让我出去。” 她的嗓子已经哑了，身形也比路弥第一次见到时瘦了许多。 “简笛！”父亲厉声道，“听话！” 母亲相比之下温柔许多：“小笛，你看，小吴来看你了。” 听到吴德的名字，简笛悲哀的眼神瞬间被愤怒替代：“那个畜生！你让他进来，我要杀了他！” 吴德的脸色也变得不好看，他为难地看看简笛的父母：“这……” “说什么胡话！”父亲喝了一声，忙来跟吴德说好话，“我们已经喊镇上的胡大夫来看过了，简笛啊，妥妥的怀孕了。” “对对，”母亲擦擦眼泪，“等孩子生下来就好了。哪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呢？那时候再结婚也不迟。” 吴德听见这话，才满意地点点头：“反正迟早要成为一家人，婚礼嘛，只是个形式。” 他的小眼睛里难得露出了真诚，“岳父岳母，我是真心喜欢小笛，你们可千万帮我多说说好话，别让我的一腔真心落了空啊！” 言外之意，就是叫他们看紧简笛，别让她跑了。 简笛父亲心领神会地笑笑：“那当然了。” 这时，外面隐约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诶！简老六！在不在家啊？” “哟，是小王，”简笛父亲说，“八成是帮我从镇上捎米回来了。” “岳父，我帮你抗。”吴德腆着肚子，很爽快。 他们出门迎客，母亲则小心翼翼地挤进房里。 简笛趁机就想往外面钻，却立马被她母亲紧紧抱住。 简笛奋力挣着，她的母亲身子单薄得可怕，却在此刻爆发出意想不到的力量，死死拖着女儿。 “小笛——乖女儿，听话，别伤妈妈的心啊！” 说着，她就伸手去够屋门。 路弥很想帮简笛一把，他伸出手，却直接穿过了屋门。 他们还是被关在了门外。 看来，副本禁止他们随意篡改剧情。 简笛嘶吼的声音隔着门板，直揪人心：“妈！妈妈！我求你让我走吧！” “你这孩子，怎么就是不懂事呢！”母亲边哭边说，“你看你在大学读了三年书，有什么用？你大姐最小的儿子今年都要上小学了！” “我不要……不要……” 路弥听见噗通下跪的声音，简笛在母亲脚边，做着无望的恳求。 “妈，我不想嫁给他，我想读书，我以后工作了会赚很多钱，比吴德赚得还多。我的通知书今天就要到了……我不是跟你说……” “研究生？”母亲说，“那不就是多读几年书吗，你一个农村娃，能研究出什么东西来？” “你听妈一句劝，读个本科就差不多够了，人家小吴是个大专生。你学历太高，会让人家不好意思的。” 简笛父亲和吴德还没有回来，路弥示意罗曼留下继续听，扯着陈茂走到院子。 简笛的父亲正拿着一个红色的东西，米袋立在脚边。 小王叉腰站在门口：“我看这上面有你们家简笛的名字，也顺便带回来了。简老六，这是啥啊？” 路弥一听，知道那是简笛的研究生录取通知书。 简笛父亲掂量掂量手里的东西，说：“这个啊，就是一张废纸，还没你家那头母牛有用。” 路弥默默扶住了泥墙。 再听下去，他怕是要气到吐血。 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简笛父亲跟吴德一番商讨，把那张通知书给撕烂，扔进猪圈。 完事后，两个男人神情自若地回到简笛房间门口。 简笛父亲大声问：“她娘，怎么样了啊？” 得到的却是简笛急切的质问：“是不是我的通知书到了？是不是？” 简笛父亲和吴德对视一眼，笑着说：“什么通知书，是咱家托人捎的米来了。” 屋里一片沉默。 简笛父亲又说：“我看，你那个大学先休一年学，生完孩子再回去读。你想想，有对高文凭的父母，你们将来的儿子在同学面前多有面子！” 简笛依旧没有说话。屋里静得像一潭死水。 屋里又起白雾，陈茂绝望抱头：“又来了，又来了，今天晚上肯定又会出事！” 他怨恨地看了一眼路弥，却不敢多说什么。 看到简笛所经历的这些，路弥心情低沉。 简短地让他们先去找地方补充会精力，自己就踱步到屋外，寻到简笛的房间，从铁栏杆往里看。 简笛坐在床脚，头发凌乱，双目无神，全然没有拖着行李箱时那种青春活力的感觉。 她的手放在隆起的肚子上。那里有一个新生命，一条脐带却将一个年轻女孩牢牢拴在了这个地方。 “我们村里，也会有这样的事。” 罗曼的声音忽然从后面传来，路弥回身：“陈茂他……” “老老实实睡觉了。”听到路弥最先问别人，罗曼有些不悦，但很快语调又轻快起来。 “我印象中就没见过母亲，没有人告诉我她去了哪里。” “父亲是个酒鬼，没什么出息，我十岁的时候，他偷看别人老婆洗澡，被抓住，打死了。” 路弥还没反应过来，罗曼就三言两语概括了自己的身世。 他很怕罗曼透露这些会被责罚，可是心里又一阵阵难受，叫罗曼不要再透露这些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最终他只能说：“抱抱。” 原本只是一句口头安慰，罗曼听到后，却明显开心了好几个度：“嗯！” 下一秒路弥就被扑在墙面上，罗曼和他贴得很近，低头埋在他的颈窝里：“谢谢你，路弥。” 这个动作很熟悉，似乎就是罗曼在博爱学院里对假路弥做过的事。 但听了那些话，路弥狠不下心来推开他。 伸出的手从罗曼腰侧穿过，拍拍他的背，在黑色斗篷的衬托下显得更为白皙。 可怜的孩子，路弥心道，这会一定眼睛哭得湿漉漉的。 另一面的罗曼，眼睛笑得弯弯的。 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一些。 第135章 五千漩涡10 屋子和院落里弥漫着惨淡的白雾，乍一看，像是变幻着一张幽灵怨恨的脸。 路弥睡在老地方。 今晚没有星星，罗曼又以怕冷为由，跟他挤在了一起。 他倒还安分，路弥上一个觉就没睡太好，加上不停奔波，疲惫很快就包裹了他，将他拽入深深的梦境。 过了不知多久，窗外的白雾从缝隙钻入，在他眼前转悠，慢慢地，其中真的出现了一张女人的脸。 它瞪着怨毒的双目，哑声喊：“路弥……路弥……” 路弥迷迷糊糊被喊醒，想要用法术抵御，却感觉身体沉沉的，手都抬不起来。 “为什么选择杀我……” “它吃掉了我，好痛啊，我死得好惨……” 那女人的脸越靠越近，尖厉地哭叫起来。 路弥浑身冰凉，却一动也不能动。 金比，是金比来找他了。 冰冷的白雾慢慢缠绕住他，沉重的感觉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路弥的意识努力与之抗衡，只感觉周遭越来越冷，就像被丢在冰天雪地里一样。 再这样下去，他恐怕会失温，最后像鲁大陆一样，微笑着脱掉身上的衣服。 不对—— 路弥猛地睁眼，这是完全不同的副本，没有金比也没有鲁大陆！ 那种沉重的压抑感终于消失了，只有他额上的冷汗证明，他刚刚是被梦魇缠住了。 但屋子里还是出奇的冷，有了之前的经验，路弥立刻翻身查看陈茂的情况。 陈茂脸色惨白如同死人。看来，他又一次进入了独立空间。 可是，身边的罗曼却不见了。 路弥低声喊了几遍他的名字，屋里没有人回应。 旁边的被褥没有温度，罗曼看来已经走了很久。 一种巨大的空虚感降临。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独守空房的孤寂了。 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罗曼再怎么样也不会死，还是先保全自身。 蜡烛现在燃烧，说明门还没有出现。路弥捧起它，警惕地从床铺起身。 和上一次一样，贴到了门边。 隔壁是简笛父母的房间，这回不再是一遍遍循环的争吵声，反倒静得可怕。 他想和上次一样，从门缝里往那边看。 却对上了一只眼角粘着眼屎的狭小眼睛。门的另一边，也有个家伙正往这屋里窥视！ 路弥急忙后退两步，冷静回忆，那眼睛，他在哪里见过…… 是了，那不是简笛的父母，而是强奸了简笛的吴德！ “小美人……我看到你了……” “白天害羞不肯见我，晚上，我来找你了……门，门怎么打不开？” 路弥死死抵着门，皱眉，吴德怎么跑到这堆放杂物的地方来找简笛？ 他目光一扫，看到了没有封死的窗户。 位置虽高，但人要踩着一堆干草垛，也不是不能进来…… 见门怎么也打不开，吴德声音骤冷： “你一个早就不贞洁了的女人，装什么清高呢？” “乖乖跟了我，有的是福享。我知道你心里偷着乐，但一直装下去，玩欲擒故纵的把戏，我也是会恼火的！” 门那边的力道消失了。 路弥屏息凝神等了一会，听到屋外窗户底下边传来声响，毫不犹豫拉开门就往外跑! 这次，门外又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不同于上一回被父母追逐的狭窄走廊，这一个，地面是被雨水浸泡过的土地，两边的墙壁上竟然都是缓缓移动着的漩涡。 路弥暗道一声难道他这是闯进了怪物身体里，试探着从面板调出一瓶快用完的胡椒，丢了出去。 漩涡没有将它吸走，反倒是泥土慢慢地将其吞噬。 “小笛，等等我！” 吴德的头已经出现窗边，“这条路太不好走了，还是做我的老婆，只管做家务打麻将比较舒服，大家不都是这样吗，诶你别跑啊——” 路弥“砰”的把门关上撒腿就跑！ 他的脚陷进湿润的泥土里又立刻拔出来，好像稍不小心，或是跑得慢一点，就会永远留下。 吴德追了出来，他的脚下，却如同康庄大道一般，没有任何阻碍。 他还在大喊：“听话！回来吧，闯一闯也够了。你没看到同样的工作量，女人赚得就是比男人少吗？” “灶台的高度，扫把的长度都是为你们量身定制的，回来吧！把孩子生下来，就什么都好了！” 适应了脚下的路，路弥跑得更快了。 他也注意到，两边墙壁的漩涡，渐渐变成了一只只不同大小的眼睛。 无数只眼珠子转转悠悠，落在了奔跑着的路弥身上。 一个女人悲戚的声音道：“回来，妈妈爱你啊，不要走！” 可是那些漩涡变化而成的眼睛，目光中毫无爱意，或冷漠或好奇地凝视着，就像那是一个可以被明码标价的物品。 那些眼睛针扎似的，从不同方向凝视着他。 就连脚下的泥土里，都开始露出一只只巨大的眼睛。 阴险而急切地转动，好像期待着见到一个穿裙子的姑娘。 路弥真想一脚把它们都给踩爆，但又担心那是漩涡，只好绕开。 这条走廊很长很长，仿佛没有尽头。 墙上、地面上的眼睛排布得也越来越密集，男男女女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吵得他脑袋痛。 “长大了呀，出落得这么水灵了。” “什么时候嫁人啊？该找个婆家了。” “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 路弥本体是猫，在玩家中体力算好的，此时也渐渐感到喉咙里涌上一股涩味。 太累了，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再跑了。 但是所幸，吴德也渐渐地追不上他了：“你……别跑了……” “来，你不就是想要出去的钥匙吗，我给你。” “我跟你父母那边沟通过了，一直把人关在屋里也不是个事。别跑了——” 听到“钥匙”，路弥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吴德的手里，竟然真的拿着一把钥匙，质地和从前通关副本时出现的钥匙完全一样。 路弥的心，动了一下。 这条长廊至少排布了五千左右只眼睛。 长得可怕，如同等不到黎明的永夜。 看出路弥体力不支，吴德得意地将钥匙晃了晃：“对，别跑了，回来，这里才是你该待的地方……” 路弥回过头，丝毫没有减缓速度，咬着牙，把喉咙里的腥味咽下去，继续往前跑。 吴德那话，说得好像庇护者给弱小者的施舍一般。 钥匙若真有这么好拿，背后必然藏着巨大的代价。 身后传来吴德气急败坏的怒吼。 但路弥能感觉到，他已经追不上了。 他手中的蜡烛停止了跃动。 头昏脑胀之中，路弥终于看到，这条布满了几乎有五千只眼睛的长廊，尽头处有亮光。 第136章 五千漩涡11 这一次没有岔路口，西门散发着亮光，静静守候在前方。 路弥一鼓作气冲了过去，将门撞开，又穿过纯白的暗道。 从门里蔓延出来的泥土脚印，在他身后一个个消失。 大厅里空无一人，他似乎是第一个出来的。 看来这回有危险的门，不只是他这一扇。 路弥拖着酸软的双腿，扶着墙喘气。 蜡烛的火焰虽然静止着，但从只剩一小截的长度看，它经不起多次燃烧了。 那时候没法快速判断时间从何时开始流逝，而怪物身上的漩涡，吞噬人的速度又在变快…… 他们的处境只会越来越危险。 等肌肉稍微好受一点，路弥靠着墙坐下来休息。 然后将目光放在了怪物出没的南门。 也不知道罗曼去了哪里。 等了一会，东门被撞开，程城欢呼着冲出来：“哟路弥宝贝！你出来得这么快！” 他身后跟着的石采文和姚志业，就没这么有精神了，累得大汗淋漓，看起来像是在特种兵训练营待了一个月。 很快，北门那边，钟子弦和张雪蓉走了出来，他们带着的几个玩家也是清闲的模样——看得出来，这扇门通向的学校又是安全的。 但陈茂一直没有出现，大概是死在了那条走廊上。 不知道是跑不过吴德，还是不小心踩到漩涡里，或者……听信了吴德把钥匙主动交出来的鬼话。 他们交换了一下信息。 北门学校倒是没什么事。东门医院里，一圈医生护士围着，简笛把孩子生了下来，汗水血水染湿了床单。 路弥：“我记得简笛的父亲说，等孩子生下来，就让简笛回去把书读完。” “是个女儿，”程城叹气，“吴德不满意，要她接着生，生出儿子再谈读书的事。我看，这也只是画饼，根本不会让她回去的……” 路弥：“这样下去，简笛的悲剧就没完没了了。” 就像那条几乎没有尽头的长廊。 他又一次看向南门。 钟子弦警觉：“你该不会是想……” 路弥竖起三根手指：“现在，已知的死亡条件有三种。” 一是超过五个人待在同一个地方，二是怪物出现后不赶紧进门留在大厅，三是在门内遇到危险没能成功逃生。 “南门有怪物出没，是很危险，但是那一定是个关键地点，会有破局的线索。” 从伴生坟墓的副本出来后他就在想，要是能早点鼓起勇气踏入一号石屋，是不是就不会死那么多人。 包括金比。 程城看出他的想法，不好直接提副本的事，简单道： “那一回是罗曼在里面。正常情况下，一定会有危险的。” 路弥笑道：“万一这回，南门里也有我们曾经的朋友呢？” 神经大条如程城，这会都没有跟着笑： “我们手上信息还不够，就这么一头莽进去……” 路弥垂眸看向没剩多少的蜡烛：“可是，时间不多了。” 副本里几乎每天都会死人。 现在罗曼也不知所踪。 按部就班地来，也许会有人活到最后，可那些时间是用别人的命换的。 程城定定看着他，脸上绽放出一个笑容：“那就去呗！来来来，又不是天塌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钟子弦也目光如炬：“我也去。” “嗯？诶？”风向转变太快，路弥刚反应过来，他们就已经决定好了要带什么。 “你们去可以，”张雪蓉指了指钟子弦，“他留下，跟剩下的人接着进门。” 钟子弦：“可是……” 路弥知道，张雪蓉通过在之前门里的相处，对钟子弦冷静的态度很满意，拍拍他的肩： “放心吧，我和程城会平安回来的。” “这一次，西门就交给你了。” 钟子弦眨眨眼：“嗯！” 这时，路弥忽然感觉手上皮肤一烫。 那支蜡烛，又开始燃烧了。 但是已经烧尽，蜡油沿着烛台低落到他手上——这恐怕是最后一次获得及时的提醒了。 “去门里！”他喊道。 有了经验的玩家们，早就等在暗道旁边。路弥一声令下，他们就迅速钻了进去。 钟子弦在进西门前望了望路弥，用从未有过的音量大声道：“一定要好好的！” 很快，浑身长满漩涡的黑色怪物，从连接南门的暗道里挪了出来。 并且很快锁定了目标——还留在大厅里的路弥和程城。 怪物快速行动，要将他俩吞噬。 如果是普通的玩家，这会最好的选择就是趁与怪物还有段距离尽快钻进东西北三扇门里的任意一扇，否则一定会没命。 这里没有旁人，路弥召唤出熊熊火焰，阻挡怪物的进攻。 程城则敏捷地一个飞身蹬上墙，趁机绕过怪物，落到了怪物出来的那道暗门前。 他看着路弥，一拍脑袋：“哎呀！我忘了把你一块拉上！” “我也忘了，”路弥说，“忘了告诉你我现在可以随意切换人猫形态。” 说着，他就闭上眼，一瞬间化成一只狸花猫。 他召唤出的火海还在，灼烧着那只巨大的怪物。 怪物伸出一条长长的手臂状的东西，顶端是一个巨大的漩涡，投向了他。 路弥体型一下变小，迅速迈开步子，灵活地在漩涡的吸力捕捉到他之前躲过了这一攻击。 然后借助大厅里的书架、柜子椅子之类的东西，蹿到了程城身边。 程城看起来毫不意外，却打开身后的门：“走！” 怪物身体被灼烧的声音渐渐远去，他们穿过狭窄的暗道，终于第一次看见了南门的模样。 南门上没有挂标志，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 其中最多的，就是圆弧形的花纹，让人联想到怪物身上吞噬人命的漩涡。 推开这扇门，入眼的，却是一片竹林。 阳光明媚，鼻尖有泥土的清香，耳边是鸟儿清脆的啼叫，溪水潺潺流动…… 这里，就像一个世外桃源。 不对——路弥化成人形后，眯起眼睛。 有阳光跳动的水面上，有淡淡的玫瑰色的东西流过。 会是血吗？ 程城也看到了：“去看看？” 他们沿着溪流流淌的反方向走去。 两边的景致大差不差，都是副本里难得一见的清新竹林。 若不是这溪流里淡淡的颜色，路弥会有兴致好好欣赏一下的。 走了一会，前方视野开阔了一些，远远现出一个黑色的人影，蹲在溪边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路弥想小心地靠过去看看，却不想程城大喊一声： “喂！罗曼！是你不？” 第137章 五千漩涡12 程城这一声喊，前面的人影快速回头，手却看不见。 路弥跑近一些，才看到他是把手隐匿在里黑色的斗篷里。 “路弥。”罗曼讨好地眨了眨漂亮的眼睛。 “把手拿出来——不对，”路弥指着溪水，“这里面是什么？” 好险，声东击西，差点中了他这一招。 “什么？”罗曼微微歪头。 “就水里那些红色的……诶？” 溪流，澄澈无比，全然没有血的踪迹。 很好，证据销毁得很快。路弥点头：“你可真是好样的。” 罗曼假装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老老实实说了句“谢谢”。 路弥把人结结实实打量个遍，却的确没看到受伤的迹象。 想问他为什么忽然跑到这里来，却被罗曼抢了话头：“对了，我有个超棒的消息要告诉你们！” 阳光下，他眼里闪着光，很是雀跃，“本来准备出去找你们的，没想到你们先进来了——既然这样，我就直接带你们去见她吧。” 她？ 路弥犹豫道：“不是什么跟副本有关的事吧？” 如果是线索，罗曼不可以说的。 “放心吧，我不会做让你担心的事情的，”罗曼后退几步招招手，眼睛里笑意不减，“来这边。” 看他这精神活泼的样子，路弥暂时放下心来，和程城一块跟上了他。 路上，路弥问了两次“她”是谁，罗曼却说要作为惊喜，先不说出来。 “是人吗？” 罗曼不回答。 “那看来是了，是女人吗？” 罗曼不自觉地眨了一下眼睛。 路弥不再问，心中渐渐燃起一丝希望，又赶紧诚惶诚恐地压下这点期待。 会是……她吗？ 程城也尝试猜：“是长头发吗？是不是爱跳舞？是不是冷若冰霜？是不是手臂上有个纹身——” 罗曼：“闭嘴。” 程城：“呜呜，好你个区别对待。” 目的地到达，那是一座颇具古风的建筑，木结构，只有一层，占地却很宽大。 大门前有两个约莫十岁的小姑娘在守门，都穿着古朴的青色布衣。 看到他们的一瞬，脸上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其中一个说：“客人在忙，禁止打扰！” 另一个指着十几米开外的一个小亭子：“请诸位在此处休息等候。” 罗曼摇头，有些失落：“我们来得不巧，她们规矩可严了，说不让进就真的不会让进。只能……” 路弥知道他的意思，一眼不发地叉起了腰。 “开玩笑的，”罗曼笑道，“不要生气，好不好？” “行了行了，我们就先等等吧。” 路弥往小亭子走去，一丝疑虑油然而生： 罗曼的性子他知道，但今天好像格外粘人，是为什么呢？ 罗曼挨着他坐下，两人间倒还是保持了最基本的距离。 大概是他想多了——路弥靠在椅背上，身体静下来，疲惫感也就占据了主导地位。 太阳照得他身体暖洋洋的。路弥眯着眼睛，渐渐任困意将自己席卷，不知不觉变成了猫咪的形态。 他在湾小庄的农家小院里，也会这样晒太阳吗？ 罗曼和程城，都安安静静地待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这里，暂时没有危险，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路弥……为什么……” 又来了，又来了！ 金比凄厉地尖叫着：“好痛！好痛啊路弥！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明明可以选择留下我的命！” 一片混沌中，那个鬼影紧紧纠缠着他不放。 明明有四条腿，他却怎么也迈不开，只能任沉重的负罪感和惊恐将自己吞食。 “路弥。” 金比消失了，一个沉静的声音在说，“别怕。” 他感觉自己被人抱起，稳稳放在腿上。有人隔着手套，轻轻摩挲着他的头。 路弥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被这样有节奏地安抚，终于渐渐得到了平静。 可以好好休息了。 …… 路弥再次醒来的时候，落日的余晖已经铺洒在大地上。 他一个激灵变回人形，才发现自己是坐在罗曼的腿上。 “抱歉抱歉，”他急忙起身，“我睡了很久？” “不久，这里很安全，”罗曼说，“路弥，你做噩梦了。” “那就好，”路弥自动忽略了后半句，“那个‘她’忙完了吗？” “嗯，刚刚程城先去见她了。” 罗曼抬手轻轻按在他的脸上，再一次道，“你做噩梦了。” 路弥看着他，点了点头。 “是不是跟金比有关？”罗曼听到过他跟钟子弦的谈话。 路弥踌躇了一下，闷闷道：“我不想谈这个。” 自从解锁隐藏成就【杀人如麻】第一级后，这已经成了他心中不愿直面的痛。 “路弥，看着我。”罗曼轻轻扣住他的下巴，两人眼神交汇。 路弥刚刚睡醒，睡眼中，噩梦带来的恐惧还未完全消散。 罗曼不动声色地滚动了一下喉结，松开他，说正事：“你知道这个游戏是怎么运作的吗？” 不给路弥开口的机会，他顺着说了下去，“神的力量是一部分，但是人们在逃生中所感受到恐惧、惊骇、乃至悔恨，也是动力的重要组成部分。” “别说了，罗曼，别说了！” 路弥伸手要去隔着面罩捂他的嘴，却被牢牢握住手腕。 “系统要的就是你的负面情绪。不管你在那面板上看到的是什么，对你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都要记得——” 罗曼把人拉得近了一些，“你所相信的，是游戏想让你相信的。” 夕阳下的两人，靠得很近，能看到彼此镀上金色的发丝，仿佛头上有神圣的光环。 “路弥，”罗曼语气又戏谑起来，“你的心脏为什么跳得这么快？” 路弥骂骂咧咧地把手甩开。 末了，还是跟他所说的话道了谢：“我知道了。但你告诉我这些，真的不会有事吗？” 罗曼眼中笑意盈盈，路弥还没等到他的答复，便听到不远处传来程城的声音： “哟路弥你醒啦！快来看看这是谁？” 路弥闻言看去，程城从那木屋中走出，双手大举。 紧随他身后出来的，是许久未见的沈一文—— 在他的认知里，已经被金比害死在人鬼争霸赛的沈一文。 她穿着和那两个小丫头同样材质的青衣，宽大的袖袍遮住了手臂上的纹身。 她抬起手打招呼，衣袖滑落露出小臂。浅浅笑着，语调还是那么沉静：“路弥。” “一文……” 日夜思念的伙伴就在眼前。 路弥呼吸加快，向前快步走了几步，却又顿住。 他的目光落在沈一文的手腕上。 沉默一会，他问：“一文，你的手环呢？” 第138章 五千漩涡13 沈一文看了一眼自己光溜溜的左手腕：“那个啊，摘掉了。” 摘掉了？ 路弥有些不可置信。 他曾经洗澡前试着把手环摘下来过——其他玩家一定也尝试过——结果就是感受到一阵剧烈的痛苦。 痛到一时难以分辨，这痛苦究竟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 总之不会有人有胆子敢再试一次。 可是这个面色平静的人，一句“摘掉了”，轻飘飘得就好像和扔掉了一袋垃圾一样简单。 程城伸手在他面前比划：“别惊讶，这个沈一文是真的。我试过了，暗号能对上。” 他们之间的暗号，是“世界上最贱的人”，答案“程城”。 路弥点头，跟沈一文握手：“好久不见。你还活着真是太……” 他忽然说不出后面的话了。 凑近以后，他看到了沈一文眼角的皱纹。 “这里的时间流速很奇怪，我现在人不人鬼不鬼，发生这种事情也正常。” 沈一文不在意地挥挥手，转而告诉了他们人鬼争霸赛那一局发生的事情。 她被金比在出口边缘被推回副本，一边躲避npc的追杀，一边跟上了那只被投票出局的鬼。 这只鬼没有被npc杀害，单纯被投出去，除了享用不到玩家的肉，几乎没有损失。 它没有注意到悄悄跟来的沈一文，咕哝着“传送点在哪来着”，就转到了一个角落散发着光亮的位置。 沈一文当机立断，借助道具把鬼引开，还拿到了它的身份牌。 有了鬼怪身份牌的加持，摘下玩家手环的痛苦也就稍稍减轻了一些。 把手环扔下后，她立刻抢占了那个传送的位置，来到了这个叫做兹稻省图书馆的地方。 “兹稻省图书馆？”路弥重复了一遍。 沈一文确信地点点头：“我看到了许多鬼来来往往，它们应该都是从副本传送过来，然后用自己的方式离开——回阴间去了吧。” 路弥把不能上楼的事说了出来，特别是那句“楼上与副本内容无关，闲人禁入。” 沈一文表示自己从楼上下来后，也看到了那句提示：“然后我就确信了，这图书馆是个传送枢纽。” 她一直将鬼怪的身份牌带在身上，只要不主动违反死亡条件，就不会被npc追杀。 “不过大厅里隔一段时间就会刷新出一批玩家，只有南门，因为太危险，人来得比较少。” 路弥：“所以你就一直呆在这里。那这身衣服，还有那两个看门的小姑娘……” 沈一文微笑： “我跟npc打好了关系。” 一句简单明了的话，让路弥陷入了长久的震惊中。 一般人好不容易摆脱了玩家身份，又找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在挖出死亡条件后……应该会对npc能躲多远是多远吧？ 不愧是沈一文啊。 “进屋吧，过会就可以吃晚饭了。” 她引着他们往屋内走去,继续说，“没有玩家时，我会到图书馆楼上去查资料，在禁书区发现，那个身上有许多漩涡的npc，其实是世界的母神。” “祂所说的语言，我在最角落的地方发现了一点资料，有相关的记载。” “我试着学了一点，但实在困难，就只能找机会让祂开口，连蒙带猜地学一点口语。书面语呢，刚开始尝试破译。” 屋内陈设简单洁净，沈一文让他们在雕花红椅上坐下，沏茶。 “祂性情温厚，我能勉强用简单的词语跟她交流时，有一种与大地对话的感觉。” 性情温厚？路弥想起了那些被漩涡吞噬的玩家。 不过，玩家触犯同一场所超过五人的死亡条件时，祂最先吞噬的，是男性。 程城：“一文你简直太酷啦！这杯敬你！” 沈一文摆手：“更重要的事情我还没说。” 还有！？ 程城惊呼：“你这段日子不进副本逃生，还真是一点也没闲着啊！” 沈一文波澜不惊，起身： “反正摆脱了玩家身份，就趁没被发现，研读那些禁书，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秘密，也正好消磨时间。” “毕竟，我想，你们早晚有一天能进到这个副本的。” “我估摸着是十几年的时间，发现了不少有意思的东西。” 她拉开在嵌进墙里的暗格，拿出最底下一卷破损严重的羊皮纸： “这应该是你们最感兴趣的一样。” “神罚游戏的来历，就在这上面。” 程城：“我错了，一文你不是太酷了，你是宇宙无敌爆炸牛逼！” 路弥接过来，手搭在上面，眼睛却看着沈一文。 分离的这段时间，对他们来说，只是过几个副本。 可是对于沈一文来说，是从二十几岁被队友所害，也不知道是否会与朋友重逢，在无亲无故的地方独自度过的重重岁月。 再次见面，朋友依旧年轻如故，自己的眼角却已经长出了皱纹。 他问：“一文，真的不孤独吗？” 沈一文摇头：“遗憾的事情只有两件。” “一是这里没有健身房，二是跳舞的时候，没人弹琴给我伴奏。” 她还是那么平静，处处透着经岁月沉淀的智慧。 这气质让路弥心疼。 明明看沈一文身着一袭红裙，像火烈鸟一般在篝火边起舞，似乎还是昨天的事情。 路弥打开羊皮纸，上面的内容晦涩难懂，还有多处涂改，难以辨认。 一张写满简体字的纸条掉落出来，沈一文气定神闲饮茶： “精简版，不谢。” 罗曼忽然慢慢从旁边站起来，问了句“厕所在哪”，就由门口的小丫头引着去了。 “嗯好……”路弥已经完全沉浸在手里的东西上。 创造这个世界的神叫恶之主。 在他以前，世界的恶意是被吸收到一个名为地狱之心的容器里的，而他只是负责看管的人。 某天他失手打碎了地狱之心，便成为了新的容器。 从那以后，他承受着所有人类的恶，他的神国终年刮着阴暗和邪恶之风。 痛苦之中，他以地狱之心的碎片为材料，创造了这个恐怖游戏，请恶鬼观众来看人是如何堕落的。 沈一文让他翻到羊皮卷的最后。 是一张图，注释都是用一种完全陌生的文字所写的。 路弥慢慢皱起了眉。 “看不懂是正常的，”沈一文说，“这就是祂使用的古文。我还不懂书面语，只能看出是一张把所有碎片正确组合起来的阵法图。” 路弥睁大了眼睛。 他听别人说过，这个游戏应该进行很久了，现实中却没有任何风声。 而现在有了这张阵法图，那也就是说…… 程城绕桌狂奔十圈欢呼：“把所有碎片找齐再组合，岂不就有可能从源头解决问题！！！” “是有希望，”沈一文冷静道，“但也有不小的困难。” 第139章 五千漩涡14 路弥想了想，的确如此： “首先的问题，碎片是指什么以及怎么找到；其次，找全以后，仅仅按这个阵法图摆放就可以了吗……” “对，”沈一文点头，“第一个问题暂时还不知道。” “第二个，我有看到一本用那种文字写成的古籍，说要用人的什么东西来修复。我还在尝试破解那几个字。” 程城：“不可以问那位母神吗？” 沈一文沉默了一会：“祂不识字。” 虽然问题明摆着，但好歹有了极大进展。 而这进展是沈一文这么多年没有贪图安逸、刻苦钻研换来的。 欢快的气氛洋溢着，路弥这才注意到，罗曼这一去，似乎已经很久了。 程城还在傻乐着，求沈一文给他看更多在图书馆发现的有意思的东西。 路弥把手上的东西一放，大步走了出去。 找到给罗曼引路的两个小姑娘，急匆匆问厕所在哪里。 小姑娘慢吞吞回过头来，眼神空洞：“你是在找罗曼吗？” “别找了。” “他死定了。” 路弥：“什么？” “我不能说。” 只是出去上个厕所，怎么会——不。 他懊恼地拍拍自己的脑子。 罗曼忽然玩消失，又在溪边疑似清洗伤处……他应该问清楚的，就不该被那家伙的笑容给骗了！ “他去了哪里？” 小姑娘叹了口气，还是指了一个方向。 那是一条宽敞一些的泥土大道，迎着落日，尽头是被染成深橙色的远山。 “谢了！”路弥迈开大步狂奔进夕阳，不知是不是动作太剧烈，胸口隐隐作痛。 公共休息区的人，对罗曼构不成半点威胁。 唯一让罗曼受过重伤的…… 难道，是2044口中的“祂”？ 一遍遍告诫，不要透露不该说的事情，他却硬是不听。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路弥没有计算自己跑了多远，只是当看到罗曼浑身是血的身体，一动不动地倒在地平线上时，他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罗曼？” 无人应答。 他慢慢靠过去，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每近一步，离残忍的事实就越近。 他颤抖着手，伸向罗曼。 没有喘息，没有呼吸，没有体温，没有…… 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路弥跪坐着，扶着罗曼的上半身，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 他从来没有主动跟人做过这么亲密的举动。 他曾经直白地问出口，罗曼究竟喜不喜欢自己，却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 后来罗曼奄奄一息地再次出现，他便想着，关系到这个程度，朋友以上，恋人未满，也就差不多了。 “罗曼啊罗曼，你到底怎么回事……” 他伸出手，轻轻贴在怀里人的面罩上。 这个混蛋。 这时，身后传来程城气喘吁吁的声音： “路弥！你回头看看！……哎哟我去累死我了，这地方居然不能御剑！” 路弥回头，手还是没有放下。 追来的程城和沈一文看到了他通红的眼睛。 路弥则看到，一个巨大的身影，静静悬浮在双方之间。 仰头，那人的脸上，被云雾遮挡着。 难不成，这就是恶之主？ “让开。” 一道低沉的声音，地动山摇。 路弥隐约觉得，这声音莫名有些耳熟。 “我已经多次警告过他……” 路弥看向怀里的人。 这声音，跟罗曼的至少七成像。 但跟罗曼的少年音比起来，要成熟许多。 “你的意思是，他还没死？” 路弥大了一点力度，拍了一下罗曼的脸，带着几分怒气，“骗我？” “疼……” 罗曼声音细微，睫毛湿湿的，艰难地睁开眼睛，“不这样的话，你可能永远也不会拥抱我了……” “心跳是怎么回事？” “这一回……没有时间造出那些假象……” 他看着路弥，眉眼弯起，“担心把你吓到，毕竟，我早就死过一回了呀~” 那道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有几分戏谑： “这回就再死一次吧，更彻底，魂都消失得彻彻底底。” 罗曼缓缓探出满是鲜血的手，轻轻将路弥的手挪开： “好了，路弥，到沈一文和程城那边去吧。” “不要太想我哦。” 路弥又在他脸上拍了一下，但这回力度很轻： “再敢说这种话，我就把你面罩扒下来。” 他知道，面罩是罗曼最后的底线，他一定不会…… “好呀，你扒吧，”罗曼温柔地注视着他，“我一直想让你看看我的脸——保管你喜欢。” 路弥愣了一下。 但没有时间给他细细探究这问题，他按住罗曼主动去摘面罩的手，站起来直视着那隐在云雾中的脸。 “你就是恶之主吧。我们来打个赌好了。” “赌？就你？” 祂的声音听不出感情，但路弥能想象那种不屑的表情，“你拿什么跟我赌？” 路弥：“我们会修复地狱之心。” 对方沉默了一会。 很好，一针见血。 “就凭你们？” 路弥：“暂时放过我们这些蝼蚁，又有可能修复地狱之心，带走你的痛苦，对你来说没有任何损失，不是吗？” 已经在给这位神台阶下了。 祂说：“放过你们，这就是你们的条件？” “当然不是，”路弥说，“我们修复地狱之心以后，你得无条件释放所有人，再也不拉人进入这个游戏。” 根据羊皮纸上的记录，恶之主创造这个游戏，源头就是地狱之心的破碎。 但不能确保恶之主是否没有爱折磨人得的恶趣味，还是明确提出来为妙。 又过了一会，恶之主才道： “我给你们五个副本的时间。” “若是没有做到，你们所有人，都会死得很惨。” 说完，那巨大的身影消失了。 路弥整个人瞬间松了一口气。 他没有确切的把握，恶之主会答应跟他们做这笔交易。 但祂和罗曼之间声音的相似度，让他不得不怀疑二者之间的联系。 如果是罗曼，陌生人找他帮忙，必然态度要不卑不亢——罗曼讨厌畏畏缩缩的人。 “谢谢你，路弥。” 罗曼说，“不过，现在我不能把面罩摘下来了。” 路弥嘴硬道：“我早就不想看了！一点兴趣也没有！总是让我担心，总是让自己受伤，你真是……” 然而他骂得越多，罗曼就笑得越开心。 路弥拿他没法，泄了气：“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给自己找罪受。 明明他的态度很明显，不需要听罗曼讲自己的事。 罗曼是当晚泡艾草澡时告诉他答案的。 第140章 五千漩涡15 烛光昏黄，罗曼泡在装了各种药草的热水的巨大木桶里。 雾气升腾，路弥给他清理背后碰不到的伤处。 “又伤得这么重，”他幽幽道，“明明才答应过我不会让我担心的。” “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们会找到破解游戏的方法。” 路弥欲言又止，叹了口气，把手顺势放在罗曼裸露的肩上。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做吗？” 路弥重演白天的反应：“不想，没兴趣。” 水纹波动，一只伤痕累累的手搭了上去，湿漉漉的。 这惨兮兮的模样，让路弥松动了一点：“你说吧，只要别让那个恶之主再出现就行。” “因为我想让你多了解我一点。” 罗曼的指腹蹭了蹭他，“你曾经说，你对我一无所知，不能留我在身边。” 路弥本想把手抽回去，听到这话不由得愣住了。 那是上一次分离。 罗曼紧紧抱着他，但他以这句话作为结束语，一根根掰开了罗曼的手指。 “还不是你……” 埋怨的话终究说不出口，路弥肩膀沉下来： “以后，不用勉强自己说以前的事，特别是恶之主禁止你说的。” 犹豫了一下，道，“我已经……很信任你了。” 罗曼的过去，面罩的秘密，不知道也没关系。 现在还有一个艰巨的任务，摆在他们和伙伴面前。 “好。” 罗曼引导着将他的手翻过来。 水滴从相扣的十指间滑落。 程城的声音忽然从外面传来：“路弥！罗曼！你们要不要跟那个母神打招呼？” 路弥：“母神？” “就一文说的那个，祂回来了！” 那出去的门，应该也出现了。 路弥走出去，等了一会，穿好衣服的罗曼也出来了。 他终于放弃了那身黑斗篷，穿上了这里小丫头准备的粗布青衣。 只是面罩还戴着。 路弥评价：“像一个古代刺客。” 专为复仇而生的那种。 两人从后院走出去，看到房屋正门口，沈一文正和那个缓缓挪动着的漩涡怪物，也就是母神，低声交谈。 路弥这才真正意识到，母神也是能说话的。 声音低沉缓慢，路弥能感受到祂对沈一文的温柔，但就是听不懂一个字。 沈一文偶尔回应，的确如她自己而言的那样，能说的内容都很简短。 没过一会，母神挪动着漆黑的身体，慢慢迈向竹林深处。 程城背起一只手翘起一条腿：“这就走啦？不留下来吃完饭？” 沈一文面向他俩，嘴角有淡淡的笑意： “我把你们的情况说了，祂同意直接让你们去转动大钟。” “转动大钟？那是个啥？” 沈一文示意他们跟上母神。 “我不能说太多，否则会被恶之主注意到。至于中心控制楼那边……” 沈一文朝路弥点点头，“2044会帮忙解决的。” 路弥想了一下，的确，游戏的进程是被实时录制下来的。 他们谈论怎么毁灭游戏，现在甚至直接走后门，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出事…… “但2044为什么……” 沈一文疑惑地看了他一样：“原因不是很明显吗？” 2044几乎每次都会帮他。 但就是不肯告诉他，两人之前发生的事情。 路弥耸肩：那就先这样吧，真相总有一天会浮出水面的。 月光皎洁，地面铺着青翠的竹叶。 母神一直与他们保持着距离。 祂身上的漩涡缓慢旋转着，莫名有种宁和之感。 竹林的尽头，竟是一座宏伟的现代建筑。 借着月光，路弥看到悬起来的巨匾上有字： 兹稻省图书馆 “咦，这里为什么会有……” 沈一文示意他看匾上方。 那一部分隐在黑暗中，路弥走近几步，这时母神已经消失了。 越过巨匾，能看到一座处在图书馆主体后方的钟塔。 最顶上，是一个的圆形大钟。 路弥眯着眼睛看了一会：“那钟的指针是静止的。” 程城：“是的，不过也能理解，母神回来了，大厅又安全了。” 他们得快点办完这里的事情，然后回去跟钟子弦和张雪蓉他们汇合。 别的不说，钟子弦见到沈一文还活着，一定会很开心。 沈一文没有动，月光下的她温和地看着他们： “去吧。罗曼不能插手，留下。” 她不能给太多信息，路弥虽然还不能完全理解，但心里也有了一点猜测。 他跟程城对视一眼。 一个轻松自如地操纵着风将自己托起，另一个拔出泛着幽幽蓝光的长剑，御风飞行。 用最传统的方式到达那里也不是不行，但可能会花费很多时间。 和他们看到的一样，大钟的指针都静静停滞着。 但是凑近以后，就会发现，上面的刻度不是1点到12点钟。 一点的位置，是。 两点的位置，是。 程城：“你觉不觉得这是年份加月份？” “嗯，”路弥说，“我记得第一次看大厅的屏幕，上面的时间就是1996年8月30日。” 以数字之间隔了三个月的规律类推，六点的位置写着，十二点则是。 这几年的时间，跟简笛的人生轨迹一定是有所对应的。 现在指针，指着的就是最上面的。 不知为何，这一串数字给了路弥很不舒服的感觉。 程城一手还背在身后，御着剑直接靠近了那串数字： “这数字上面的点，好像在动……” 原本是刻度标记的圆点，怎么会动？莫非是…… 路弥感叹一声这人真猛，然后自己也靠近去看，不过随时准备好反击危险。 和他想的一样，那会动的“圆点”，正是一个小小的，正在旋转着的漩涡。 他们都凑近以后，漩涡转啊转，慢慢变成了白色。 程城：“诶，里面有东西。” 路弥也看到了。那里面，呈现的是简笛家里的情形。 准确来说，是简笛被关的房间里，已经装修得很体面。 俯视视角下，简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眼睛无神地瞪着天花板，厚重的被子压着她。 床边是一个婴儿的摇篮，一墙之隔，有喧闹的声音。 “害，长得好看又怎样，生了孩子一下老了十岁！” 路弥听出来，那是吴德的声音。 “早知道不娶她了，花那么多彩礼钱嗝——害，这些都不说了，给孩子喂个奶，比过年的猪还难喂！” 隔音效果很差，这些声音，能清楚地传达到屋内。 有人附和：“读了几年大学了不起啊？还不是该行使大自然给她们的义务……” “赶紧再生一个吧，一儿一女凑个‘好’字！” “我可不就是这么想的，不生个儿子出来，别想住进我家的大房子！” 这一声吼得很大，摇篮里传出婴儿的啼哭声。 床上的简笛，面部猛地扭曲了一下。 第141章 五千漩涡16 简笛的眼睛渐渐变红，无声地哭了出来。 憔悴的脸皱成一团，悲恸之状让路弥心头一酸——明明，这才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 婴儿没有人安抚，哭得更凶了。 房门被“咚”的砸了一下：“简笛，又装死？赶紧给那个赔钱货喂奶，吵死了！” “哇啊啊啊——”婴儿被吓到，更是扯着嗓子恐惧地大哭。 简笛一手捂住自己的嘴，闭上了眼睛。 短短十几秒，路弥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给了他一种不妙的感觉。 程城：“我去你看！” 简笛起身，慢慢在棉絮和床板之间摸索。 掏出了一把生锈的剪刀。 路弥睁大了眼睛。 他知道简笛要做什么了——“这房间我试过，玩家进不去，钟子弦他们就算当时在窗边看着，也于事无补。” 说是“当时”，是因为门已经出现，钟子弦等人早就回到了大厅。这里面呈现的事情，其实是已经发生过的。 程城快速道：“你觉得她要自杀？” 路弥没有回答。 他原先是这样以为的，但程城问出口后，他又有些不确定了。 简笛会忍心将这个女婴独自扔在这残酷又愚昧的小世界吗？ 画面中的简笛，拿着剪刀，颤颤巍巍走向了婴儿床。 他们只能看到简笛的头顶，以及听到吴德不耐烦的催促声。 路弥紧紧攥着的拳头忽然松开：“来，帮一把忙！” 钟子弦已经进了西门，也有能力活着出来，是可以告诉他们里面发生的事情的。 所以，母神带他们来这里，一定不只是看这面钟。 程城也懂了他的意思，两人合力抱住那异常沉重的指针，向后拉—— “简笛不想让女儿重走自己走过的路。” 漩涡在逐渐变大。简笛温柔地抱起了女儿，亲吻她的脸颊。 “所以，她会先杀掉这个孩子，然后自杀。” 所以这面钟，静止在了1999年的12月份。 她没有等到新的世纪。 指针终于向后移动了一点，路弥看到，简笛的动作卡顿了一下，就放下了女婴。 程城热泪盈眶：“太好了，是倒放，我们有救了！” 路弥：“再往后扳！扳到简笛读大三的那一年，阻止那个亲戚把她带回去相亲！” 那是噩梦的起点。 两人都咬牙切齿地使劲，可是指针却不再移动分毫。 已经回到拿起剪刀那里的简笛，又开始走向摇篮。 路弥忽然放开手：“我知道了。” 程城也无可奈何地叉腰：“走吧。” 他们靠近漩涡，没有犹豫地伸出手，立马就被卷了进去。 被拉回家相亲不是噩梦的起点，在这样的环境出生才是。 这面时钟，只允许他们将时光倒流一点点，但也就接纳他们为历史的参与者，可以影响过去。 果然，路弥睁眼，他和程城都顺利进入了简笛的房间。 简笛被他俩吓了一大跳，剪刀掉在了地上：“你们——！？” 路弥飞快地捡起那把剪刀：“简笛，我想和你谈谈。” 程城则走到窗边，调出面板。 无需临时购买，直接从他以前买过的大堆古怪玩意里，挨个地试。 “……马上就要到来的21世纪，社会发展迅猛，女性地位也会提升。不公平的事情仍然存在，但越来越多的女性 ，在被世界看见。” 路弥指着摇篮中对这个世界还一无所知的女婴： “你的女儿身上，还有希望。” 程城那边窗户已经开了，铁栏杆也被他用道具解决了：“e on北鼻！” 简笛愣愣地看着这一切，忽然指着路弥：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啊？”路弥想了想，“三年前你离开家去读大学的那天吗，或许吧。” “是你……” 外面的对话，把婴儿吵醒了。 路弥火速把孩子抱起哄，简笛伸出双手：“我来吧。” “不，”路弥说，“你去翻窗户，从这里逃出去，我把孩子从里面给你。” “逃出去……逃出去！！”简笛似乎到这一刻才明白他们开窗的用意，她已经被关到麻木了。 女婴被哄得很好，没有接着大哭下去，也没有引起外面男人们的注意。 简笛有些笨拙地翻出窗户，接过孩子，眼中终于有了光： “把剪刀给我。” 路弥愣了一下，递了过去。 简笛三下五除二便将打结的长发剪掉，路弥会意，将自己的外套脱下递过去。 程城想把自己的奥特曼腰带给她，被礼貌拒绝了。 一番乔装打扮，不仔细看，完全认不出来。 简笛：“谢谢你们，我会走出这里，找份工作，供我的女儿读书。” 很现实的道别语，在这里却无比动听。 路弥摆手：“不用谢我们，其实是一个叫沈一文的人帮了大忙。” “沈一文？” 路弥不自觉笑了：“嗯，是一个很厉害的女士。快走吧，别被发现了。” 简笛离开后，周围的景象都扭曲起来，路弥看到程城在自己眼前古怪地扭曲成漩涡的形状。 他闭上眼，感受到背后有一股强大的拉力，将他们带了出去。 蝉鸣声声，路弥没忘记操控风将自己托住。 程城倒是掉到半空才哇哇乱叫着召唤出剑。 他抚着胸口来到路弥旁边，路弥正从指针上取下一把钥匙：“通关了，走吧。” 程城委委屈屈：“我差点摔死诶！” “我相信你不会的，”路弥催促道，“快快快走吧，我等不及看一文和子弦重逢了！” 回到地面，路弥傻眼了。 钟子弦已经静静站在沈一文旁边，跟他们打招呼。 钟子弦：“我看你们一直没出来，就进南门来找你们。” 罗曼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贴在路弥的耳边：“你看到钟子弦的嘴巴了吗？” “怎么了？” “跟他的眼睛一样，红红的。” “是这样……所以？” 罗曼没有接话，眼神复杂起来，盯得路弥心里起毛：“什么呀！？” 回大厅的路上，他们又遇到了母神。 祂泡在湖水里，跟沈一文相互低沉地说了一声什么，路弥猜测那是在打招呼。 不知道沈一文是怎么做到的，但路弥毫不怀疑她有这样的能力，还有宽厚包容的母性精神。 沈一文告诉他们，被母神吞噬的人，其实不会死。 “漩涡会将他们带进一个平行世界，男性玩家和女性玩家会性别互换，然后永久生活在那里。” 程城感慨：“那死在这一局的人，还算是幸运的。” 回到竹林的入口，南门已经静静等候多时。 沈一文忽然后退一步：“再见了。” 第142章 路弥的包里有什么 一直以来很沉静的钟子弦，第一个身体战栗了一下：“为什么……？” 看到沈一文脸上的皱纹时，他都没有这么大的反应。 好不容易重逢，已经一起走到了出口，却又要分别。 沈一文眼眶湿润，却还是笑着说： “你们去找碎片，我要留在这里接着破译古文。到底要用人的什么东西来修复，真的很重要。” “这不是普通的图书馆，你们没去过二楼所以不知道，这里应该是连接了异世界，可以查到许多独一无二的资料。” 钟子弦很快镇静下来：“嗯，我们一起把这个游戏给毁了。” 他担心的不止是自己和心爱之人要分别。 而是没有玩家进行游戏时，沈一文年龄增长的速度，会比他们快许多。 路弥也有些难过，不知道下一次见面，沈一文又会长到多少岁。 沈一文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但她不在乎地摇摇头： “这样时间也充裕，是好事。否则， 短短几十天破译古文，难如登天。” “反正，十几年的日子，我是实实在在度过了的，也不算亏。” 背后独自等待的孤独，她却只字不提。 “好了好了！眼泪要不值钱了！” 程城嚷嚷着，驱散了一点悲伤的气氛，“别怕，我们会经常来看你的！” 沈一文：“看我？可是你们又不能随便进副本……” 程城双手张开：“当当！这位可以随便在副本之间穿梭，隔段时间就代表我们来陪陪你，顺便确认破译工作有没有完成。” 罗曼一顿。 他没想到自己会被接受为他们之中的一员。 路弥担忧道：“这样会不会招来恶之主？” “不会，”罗曼秒答，“在遇到你之前，我经常在不同的副本之间闲逛。” 这就是同意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再见。” 沈一文和几个伙伴一一拥抱，自然也包了括罗曼，还一人送了一个自己进副本以后就一直留着的东西。 路弥收到的，是一个帆布包。他把原先背包里的东西倒进去，心满意足。 有一点牵挂，就还有份念想。 沈一文站在竹叶飒飒作响的南门内，注视他们离开的背影。 母神从湖里洗浴完毕，在她的身后一起看着。 祂体型巨大，却没有恐怖的压迫感，俯下来缓慢地对沈一文说了什么。 沈一文则用古语回答了一句谢谢。 大厅里的玩家已经等了好一会，一看路弥他们出来，杨星洲跳起脚： “你们干什么去了？出口发光半天了，钥匙早该出现了吧？” 接着他的头就被猛地按下去，张雪蓉出现在他的身后：“别管他，去开门吧。辛苦了。” 路弥点点头，却发注意到石采文蹲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直直注视着前方的眼睛，被灰暗充斥着。 张雪蓉：“她和姚志业，不是跟我们一块进的西门吗。” 路弥知道，西门里，简笛杀死女儿又自杀，一定会出现危险情况。 但现在，这儿并没有姚志业的影子。 一直冷冰冰的张雪蓉，怜惜地看着石采文，语气中不乏愤怒： “说来话长，反正她差点被那个叫姚志业的男的给害死。” 姚志业是石采文的男朋友，一直像一对正常的小情侣。 但生死面前，人性的恶暴露无遗。 路弥准备安抚她的情绪，石采文却自己先站起来，冷静道：“不能大家等我一个人。开门吧。” “你……真的没事吗？” “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无所谓，”石采文双手插兜，“姚志业死了，我会好好活下去。” 这一刻，路弥在她身上，看到了沈一文和张雪蓉的影子。 出口的大门开启，这一局成功存活的人还算多的，路弥就等着他们一个个走出去。 洁净的光洒进来，罗曼硬说冷，要贴贴。 “太近了！” “这是在出口面前，开放的时间又只有30秒。我们要挨近一点，才不会又分开。” 路弥顿了一下，罗曼更肆无忌惮地往他身上蹭，活像一只粘人的大型犬。 “太！近！了！” 刚准备把人推开，罗曼却指着他的帆布包道：“里面有东西在发光。” 程城在前面催他们，路弥说了一句“出去再说”，照例把钥匙从门上抽下来收进包里，两人便快步从图书馆的门口离开。 公共休息区的景象，再次出现。 估计这一局游戏又不会被制成节目，但他们早就不关心什么金币和人气值。 吵吵嚷嚷的人群中，路弥把罗曼拉到一边，同时把帆布袋彻底敞开。 从面板商城买的东西，都可以随时靠手环回收和取用，相当于随身携带的空间。 所以包里的东西不多，有路弥从第一个副本就开始收集的钥匙，沈一文给的阵法图，一部手机，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程城也凑在旁边看，捏出其中一个，忍俊不禁：“玻璃珠？” 路弥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个什么：“武器什么也用不着，带这些东西怎么了？” “没有没有，”程城把东西小心地放回去，笑道，“记忆没了，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收集这些漂亮小玩意。” 罗曼则盯着那部手机，故意问道：“你不是说怕弄坏，不敢带进副本……” “够了够了！”路弥鼓着腮帮子一人头上拍了一巴掌，“说正事！你看到包里发光的东西，是什么？” 因为怕跟你又分开，怕你找不到我、在副本之间疯狂穿梭又被重罚，就想试试带你送的手机有没有和围巾一样的效果—— 这种话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罗曼带着满意地微笑：“发光的是钥匙。” “钥匙？” 路弥把从副本带出来的钥匙理了理：“钥匙达到通关条件、出现时会发光，原来大门开启的时候也会发光啊。” 之前他背着双肩包，一直没发现这个问题。 他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会不会，这钥匙就是碎片？” 第143章 萱萱立大功 按照记载，恶之主以地狱之心的碎片为材料，创造了这个游戏。 而游戏最主要的部分，自然是一个个副本。 要收集的分散的碎片，的确应该是一些特殊的东西，就比如能打开每一扇出口大门的钥匙。 程城一拍掌：“有可能诶！” 钟子弦不好意思看别人包里的东西，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此时也急忙道：“看看那张阵法图！” “这里应该不行，”路弥左右看看，“守卫太多，太显眼。” 他们回到了路弥的宿舍里，把阵法图铺在地上。 上面是一个大圈，许多奇形怪状的团没有规律地排布其中。 程城盘腿坐着数了数：“三十个。” “如果钥匙就是碎片，是不是说……”路弥用口型说了“副本”两个字，“的数量也是这么多？” “有可能，”钟子弦说，“所以才会禁止玩家泄露副本里的信息。” 阵法图上的图案，画得很潦草，有的是一把三叉戟，有的则是骷髅头。 路弥指着其中一个：“你们看，这是不是代表漩涡？” 一根线条，圈成蜗牛壳一般的形状。 对这些刚从到处是漩涡的副本里出来的人，就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图案了。 路弥从包里拿出最新得到的钥匙，将它放在了那个图案上。 没有动静。 罗曼抱臂在旁边看着，补充道：“当时，每一把钥匙都在发光。” “当时……” 路弥坐着的姿势没变，抬起双眼。在刘海投下的阴影里，这个动作显得他的眼睛更大、更明亮。 “也就是说，只有出口开启的时候，这些钥匙才能发生反应？” “也许。”罗曼忽然抽身，“我去洗个澡。” 钟子弦又找到了一个可能跟博爱学院有关的图案：“一团火。” 谢平安是在大火中毁容，成为了被霸凌者。火灾，是一个关键事件。 提到谢平安等跟副本内容有关的内容时，他们都会用更隐蔽的方式来表达—— 只要别太过分，引起注意，自然会有人兜底。 去中心控制楼领取人气竞赛奖励的那一天，2044就是这么跟路弥说的。 路弥找出了博爱学院的的那把钥匙。 “这还有个更明显的。”钟子弦受到鼓舞，指着一个雕塑图案道。 不用说，路弥立刻想到了把爱人的尸体封进雕塑的郑斯年。 这一回他却没有去碰帆布包：“那一局出来得太匆忙了，是唯一一个没带出钥匙的……” “的确，当时罗曼都被留在了里面……” 程城抚摸着下巴，眼睛一亮，“我知道了，去找休息区其他人问问吧！” “看他们有没有带出钥匙？” 钟子弦也点头：“嗯！我以前遇到过和路弥一样，有收集钥匙的习惯的人。” 路弥想了想，这一招有些冒险，但恶之主给的时限是五个副本。 光凭自己的力量，亲自一个个把三十把钥匙集齐，是不现实的。 “只能这样了，”路弥说，“希望他们会愿意把钥匙交出来。” 事实证明 ，这还是有点难度的。 钟子弦没找到他所说的那个人，也许是正在副本里，也许是早就死在了副本里。 其他手里有钥匙的人，则往往心思细腻，也很警惕： “这钥匙开过一回门就不能用了，我也只是有一回凑巧带了一把出来。” “你要它做什么？” 要毁灭游戏的话肯定不能直接说，程城说要用来搅拌奶茶，被那人无语凝视了二十秒。 路弥在广场另一边，情况也差不多。还有人怀疑他是掌握了离开这里的方法，但不肯说。 “把我辛辛苦苦拿到的钥匙拿走，然后你自己离开？” 他吐了一口唾沫，“没这么好的事！除非，你告诉我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路弥正苦恼着，不想有人从背后拍了他一下。一看，原来是萱萱。 “好久不见啊路弥！”萱萱蹬着石凳，勾上那汉子的脖子，脸冷了下来，“干嘛呢？欺负我朋友？” 一米八几的壮汉急忙摆手：“萱姐我没有！真没有！” “你以为我眼瞎吗？我跟你说，路弥可是在副本里带飞过我的好小伙，要不要我把我姐叫来，到时候……” “啊啊啊我错了我错了！别喊悠悠老师！” 汉子不知道之前跟这对姐妹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连连求饶。 最后还是路弥好说歹说，萱萱才放手。 汉子恭恭敬敬将一把钥匙给了路弥——他立刻认出来，正是郑斯年那个副本的钥匙。 “谢谢你们！” “道什么谢啊，”萱萱道，“想要收集不同副本的钥匙，这事交给我办。” 萱萱的方法，竟是召集所有跟路弥程城等人共同闯过副本的玩家，出来说话。 虽然没有联系，他们知道路弥的个性，也看得到他一次次的勇敢和牺牲。在萱萱的鼓动下，选择支持这个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人。 他们小心地避着守卫，创造出各种暗号，号召玩家拿出手里的钥匙。 原本，路弥最担心要别人交出钥匙，却不能说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 但短短两天的时间，休息区就已经形成这样的认知： 把钥匙交出去，大家才有希望脱离苦海。 路弥猜想，这跟上一回他直言要毁灭游戏、差点被处死有关。那事闹得沸沸扬扬，没那么容易被人忘记。 “八……十……” 夜里，路弥坐在阳台的摇椅上，清数钥匙的数量。 罗曼擦着头发走过来，他穿了一件黑色衬衫，没有系纽扣。 “收到多少把钥匙了？” “除去重复的，加上我之前收集的，是十四把。” 路弥把钥匙放回包里，看向漆黑的夜空，“还差十六把。” “能收到八把算多的了，”罗曼在旁边的小马扎上坐下，“出口开放的时间有限，人们基本召集离开，不会再把钥匙抽出来。” 路弥点点头，靠在椅背上：“萱萱说，已经提醒了大家，下一次通关副本记得把钥匙带出来。真的很感谢她。” “是你在副本里对别人释放了善意，才会有那么多人响应。” 罗曼说着，推了一下摇椅，椅子便“吱呀吱呀”轻轻摇晃起来。 路弥轻笑一声：“谢谢你，罗曼。” “这有什么好谢的？只是推了一下椅子而已。” “我是说，罗曼，”路弥侧过来，认真道，“谢谢你陪在我身——” 把脸转过来以后，从他的视角，正好一眼看到罗曼敞开的胸膛和腰。 路弥震惊，路弥仓皇转过去，路弥质疑：“你怎么不好好穿衣服！？” 第144章 第二次人鬼争霸赛 罗曼无可奈何地把纽扣一个个系上：“喏！扣好了！” 路弥转回来，果真见他老老实实把衣服扣好，抱起胳膊骂道： “今天公共休息区夜间空调温度只有二十度，你也不怕着凉？” “只是担心我着凉吗？” 罗曼毫无悔改之意，反倒却把头一歪，“咦，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进副本前的最后一点时间，罗曼去了一趟沈一文所在的副本。 回来后，他说沈一文已经破译出了那几个古文字。 “碎片收集齐全后，要用人的灵魂来修补。” 钟子弦难掩急切之情：“文字破译了，她是不是可以回来了？” “如果她想，只需要等一批玩家打开出口，就能跟着回来，不过……” 钟子弦语气明显失落：“不过什么？” 罗曼：“她说，‘人的灵魂’这个翻译，她不能十分肯定，有猜测的成分在。” “所以她想继续研究，只是先给我们提供思路？” 钟子弦瘫回沙发上，苦笑道，“一文啊，还真是……” 路弥和程城都没有说话，安静地陪着。 半晌，钟子弦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一文现在已经多少岁了？” 罗曼看向路弥，后者点了点头。 “大概四十五岁左右。” 钟子弦把手臂搁在眼前。 路弥心疼地摸摸他乱蓬蓬的头发：“子弦……” 钟子弦把手挪开，坐起来，眼神坚定：“就先按这个思路走。人的灵魂……是不是鬼的意思？” 不能确定，但眼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商量一番后，他们决定抓一只鬼试试。 毕竟，总不能真的找个活人来，然后让程城做法事抽出他的魂魄。 计划确定下来，路弥立刻去了中心控制楼。 2044对于他的造访很是惊讶，但立马掩饰下去，淡定地泡茶。 然而在听到路弥提议再来一局人鬼争霸赛时，2044斟茶的手猛地抖了一下。 路弥自然没有说要毁灭游戏的计划，连忙解释： “现在出口开放的时间太短了，所有我们想再来一局，争取一下。但是仅限于我和我朋友们所在的副本。” “我知道，你不想牵涉到其他人。”2044终于淡定下来，品了一口茶。 目光却越过茶杯上方，意味不明地看着对面的人。 “路弥，你知道我什么都愿意满足你。” “嗯？”路弥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你可以信任我，我不会害你。” 路弥没有回答，表面镇静的他实际已经在脑子分析了慢慢三面黑板。 “所以，”2044放下茶杯，优雅地将长腿叠在一起，试图用人类真挚的语气道，“告诉我，你上个副本里，遇到了什么事？” 路弥先是奇怪，公共休息区的工作人员，明明可以监控副本里的事。 他很快反应过来——上一局游戏，他和创造了这个游戏的恶之主立下了赌约。谁能监视神？ 2044一定能想到这一点——路弥再次看向2044，在他的眼睛里看出了担忧。 竟然是担心他被神找麻烦吗？ 路弥声音柔和了一些，道：“没什么，我平安出来了不是吗？人鬼争霸赛的事……” “会办的。”2044见他不愿说，也没有追问。 停顿了一会，公事公办的口吻，“我看到，你的积分马上就要到1000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路弥点点头。他现在能自由切换人猫形态，吸引来了更多鬼观众。 积分突破一千，就可以彻底脱离游戏。要么回到现实世界，要么选择留在休息区，或者进入为你量身打造的乌托邦—— 但这些，路弥早就不关心了。他和伙伴们的目标，是让所有人都彻底解脱。 2044没有得到更多具体的回应，眸色渐沉： “好吧。路弥这么厉害，自然不会觉得稀奇。” “不过，马上就能离开这个地方，你应该很开心吧？” 路弥挠了一下手指：“实在找不到话，可以不说。” 2044眉毛跳了一下：“我才没有找话题。你爱来不来爱走不走我才不管！你不能因为上次那份情侣模拟协议，就以为我对你有什么想法……” 路弥静静看着他。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2044尴尬地低咳一声。 双方默默对坐了一会，2044才颓废地站起身送客：“行了，没别的事你就走吧。我知道你讨……” “谢谢你。” 路弥忽然开口。 “嗯？”2044快速眨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2044，谢谢你，”路弥耐心地解释，“虽然不知道我们之前发生过什么，但我能看到你总是在帮我。所以说声谢谢。” 2044沉默了好一会，精致的脸上看不出情感。 路弥也没有期待他的回答，说了声“晚安”就离开了。 大门合上，2044仿佛一瞬间被抽走全身力气，跌坐回椅子上。 他玻璃珠一般的眼睛，直直望着顶上的水晶灯。 “路弥……”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喃喃道，“你从来没有叫过我姜木。” 恐怕，是早就忘了给他取过这样一个名字吧。 进副本当天，路弥罗曼、程城钟子弦在老地方会面。 不过，这一次两两一组，分开行动，以防抓不到鬼。 路弥叮嘱程城不要把鬼玩死，又叮嘱钟子弦不要熬夜写谱，就拉住罗曼的手，点击了面板上的【确认进入副本】。 虽然沈一文说“人的灵魂”这个翻译不准确，但根据她的能力，一定还是有参考价值的。 最好一次就成功，抓住一只鬼…… 路弥睁眼，看到自己站在一栋八九十年代破旧的居民楼前，周围是浓浓的白雾，罗曼还牢牢握着他的手。 “罗曼，可以了。”他提醒道。 “什么可以？”两人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我害怕，呜呜。” 路弥无奈，由着他这样。自从上回敞开心扉，罗曼就比以往更爱黏他了。 但明明也不喜欢自己，只能当成是小孩子渴求温暖了。 周围叽叽喳喳的，看来这一局，新人又不少。 路弥看了一圈，暂时没有怀疑谁可能是混进来的鬼。 倒是瞥见有个长相俊秀的男生在往这边看，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很是无辜，似乎想上前来找他组队。 犹犹豫豫半天，却忽然脖子一缩，转身就找别人去了，像是被什么给吓到了。 他把这事说给罗曼听，罗曼一幅茫然的样子：“是不是觉得你板着脸，不好相处呢？” “原来我看起来很凶……”路弥头一回对自己产生了这样的怀疑。 但这也只是个小插曲。一阵钥匙清脆的碰撞声中，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奶奶，从大楼里走了出来。 人群安静下来——这就是npc了。 老奶奶看起来倒是面善，眼皮因苍老而形成的褶皱，遮住了大部分眼球。 “谢谢各位来这里，帮我找我的小孙女。” “凡凡已经失踪很久了，我这把老骨头，实在是担心得很。” 第145章 镜中人1 “老人家您好，”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眼镜男最先站出来，“您先别急，跟我们说说，具体是怎么回事？” 他微微俯着身子说话，好跟老人的视线在同一水平，这一点无声中便博得了许多人的好感。 老奶奶看着他，浑浊的眼睛却显示出她正回忆过往： “我这个小孙女啊，活泼好动，非常讨人喜欢，班儿里学习成绩也是顶好，老师都说这孩子将来肯定有出息……” 眼睛男点着头，温和地把对话拉回正轨： “有没有更详细一点的信息呢？比如，凡凡多少岁了，有什么外貌特征，具体的失踪地点和时间……” 老人家定定地愣了一会，似乎在费力地理解他说的内容。 “凡凡……凡凡上四年级了，她……”老奶奶眨了眨眼，好像有一瞬间的迷茫，“她在班儿里的成绩顶好了，老师都说她将来肯定有出息……” 好不容易有点信息，老奶奶话头却又回到说过的内容上。 男人扶了扶眼镜，转头对其他人说：“你们也看到了，这老奶奶头脑不太清醒。我暂时问不出什么，先上去了。” 他说的上去，自然是指这栋唯一没有被白雾侵袭的老旧居民楼。 不少老玩家也试着搭话，老奶奶自始至终一副认真倾听和回答的模样，说来说去却总是绕不开那几句原话。 最终他们也悻悻放弃，跟着那个颇具领导气质的眼睛男进了楼里。 路弥站在一边观察了许久，罗曼轻轻拽他：“白雾要靠过来了。” “马上。”他放下环抱着的手臂，走近老奶奶。 “我们家凡凡，活泼好动……”老奶奶一看到他过来，就开始重复那些话。 路弥却指着她的脖子：“老奶奶，可以让我看看这个吗？” 老奶奶停顿下来，路弥又指着自己的脖子，做了一个摘除的动作，耐心地重复一遍： “您、这里、戴着的、东西。” “这里……”老奶奶模仿着他的样子，摸向自己的脖子。 长满老茧的手，从叠着皱纹的脖颈间捞起一条银色的项链。 项链底部，是一块闭合的怀表。 老奶奶把怀表举在自己眼前，又费了一些力气辨认，好像自己都不记得身上戴着这东西。 “可以给我看看吗？我想帮您找到凡凡。” 路弥明明可以直接抢过来，却还是伸着手礼貌地等待回复。 老奶奶原本对他的请求无动于衷，听到“凡凡”二字时，连连点头：“好，好。” 但她只是同意了，却什么行动上的表示也没有。 这时，大楼里传出一道短促的尖叫声。 老奶奶像没听到似的，路弥则抬眸看了一眼声音传出的大概楼层。 这才刚开局，大概是新人遇到什么有惊无恐的事儿。 老奶奶迟迟不把怀表给他，白雾又马上就要蔓延过来，他最多还有二十秒钟的时间。 路弥不慌不忙，做出把手里的东西往前递出去的动作。 果然，老奶奶也咯咯笑着模仿他，把怀表往前递了出去。 “谢谢。”路弥迅速打开怀表，盖子的另一面，是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 一个妇女一手撑伞，一手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孩。 孩子穿着小裙子，留的还是男孩子般的短发。黑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向镜头外的地方。 这孩子应该就是年幼时的凡凡。 路弥向老奶奶确认，对方却只顾着傻笑，一遍遍做着将东西从脖子上摘下来又递出去的动作。 时间所剩不多，路弥看老奶奶状态不好，便将怀表先放进外套口袋里。 “走！”他招呼着罗曼，将大楼的大门关上，白雾便被抵挡在了外面。 只是那老奶奶还在原地，重复做着一样的动作。 “你们……你们就这么让她留在外面？” 路弥闻声看去，是刚刚那个眼睛很大的男生。 他已经找到了同伴，路弥记得他俩当时倚在门边，似乎是想探听他和老奶奶的对话。 更可能的原因，是在听到那声尖叫后，被吓得不敢再往上走。 路弥解释：“她是npc，一般不会出事……” 他这话还没说完，那老奶奶就在白雾中融化成了一滩血水。 路弥：“……” 大眼睛男生的表情立刻挂上鄙夷：“是你让npc重复做那些动作的，她就忘记进来躲难了。是你把大家的线索源给切断了……” 路弥：“哦。” 他看了一眼男生的手腕，都没有手环，点了点头。 男生愣住：“你……你不怕我告诉其他人？不对，你一定是在强装镇定。这样吧，你把怀表给我，我就不说了。” “那你告诉其他人吧。”路弥云淡风轻地走向电梯，却被人拦住。 是那男生找到的同伴，一个健壮的男人，有着新人特有的盲目的熊熊气势：“把东西拿出来。” 路弥好心问道：“你们真的要？” “给我！” 男人低吼着，超经意地把纹满了纹身的粗壮胳膊抬到他面前。 “我听那个戴眼镜儿的说了，这游戏会死人。你拿着那怀表，肯定有用处！” 路弥无可奈何地跟罗曼对视一眼。 罗曼漫不经心靠着墙，幽幽的眼神放在男人身上。 男人顺着他的视线，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罗曼，意味深长道： “哟，我就说你这种小白脸怎么能活到这种时候，原来是有靠山啊。” “上一个叫我小白脸的人，当天晚上就死了。” 路弥客观陈述了一下事实，对着蠢蠢欲动的罗曼摇了摇头，然后把怀表掏了出来。 “给我！”男人扑了上来，一手按住路弥的肩膀，另一只手要来抢怀表，却立马被人从身后猛地掐住了脖子，“你怎么——！！” “罗曼。” 罗曼听话地放开男人。 只是被短暂地掐了这么一下，男人便瘫在了地上，捂着脖子一句话也说不出。 一旁的大眼睛男生惊恐地看着，想靠近又不敢的样子。 路弥把怀表放在他的面前：“给你啦，别闹了。” 电梯已经到了好一会，进去以后，不用按楼层，电梯便缓缓带着他们上升。 罗曼没有问他为什么把怀表留下，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路弥的右肩。 “怎么了？”路弥说，“那个怀表我已经拍过照了，就算忘记了，也能……” 罗曼伸手按上他的双肩，带着人推到了电梯墙面上。 路弥：“？” 电梯上行带来的失重感，让人脑袋有些不清醒。 罗曼按着他的肩膀，狭小的空间里，呼吸急促。 “他……碰了你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