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荒路上丢下我,那我吃肉你别馋》 第1章 从末世穿越到古代 深秋时节,天空万里无云,阳光照射在枯黄大地上,路边的河沟早已干涸,露出了龟裂的河床,鱼虾绝迹,矮小杂草风中摇曳,发出沙沙响声。 一群穿着褴褛的人围在一起,冲着躺在地上满脸是血的女人唾弃,好似女人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老根,这种不守妇道败坏家风的儿媳妇留着干啥?不如直接砸死了算球!” “可不咋地,咱们逃荒出来都走多远了,还想着回去找那野男人。” “要我说打死就别了吧,找个镇子把她给卖了还能换点银钱,不然下次真跑没了,岂不是让她白白吃了你家两年饭?” “她好半天不动了,该不会已经被我们砸死了吧?” “肯定是装的,谁死我都不信江氏会死,她花花肠子多的很,命还硬!闹死闹活多少次,哪次不是装死?” 痛—— 好痛—— 浑身都踏马的在痛—— 江黎艰难睁开眼睛,看到的不是残肢断臂的丧尸,而是一群古装打扮的人正冲着她指指点点,有的人甚至还拿着石头跃跃欲试。 男友和闺蜜为了争夺她空间里的物资,把她骗出安全区,然后摊牌,威逼利诱。 两个最信任的人,背叛她滚到了一起,还要谋夺她的物资,她怎么可能妥协? 最后,她被渣男贱女推进了丧尸群,空间里的物资有没有爆出来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必死无疑! 被丧尸撕咬下皮肉的痛感还没有褪去,她一时间无法接受眼前的景象巨变。 有个中年妇人见江黎醒来,指着她鄙夷道:“看,江氏果然是装的,我就说这种祸害要遗千年,咋会那么容易死?” 江黎的茫然只是片刻,很快,她的脑袋里如同被人植入芯片,被迫旁观了一个女人的一生。 女人与她同名,也叫江黎,但是她在末世已经二十三岁,而这个女人才十七岁,却已经嫁做人妇两年。 女人生活在一个华夏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大启国,祖籍宿州碧窑县,江庄。 父母为了半斗小麦,把她嫁给了桃源村一个叫许大力的瘫子做续弦。 那许大力不止是个二婚,还有一儿一女,大了她整整七岁。 女人原本在娘家就有心仪之人,许大力又是这样的一个条件,她是半点儿也瞧不上,不肯安安分分与之过日子,三天两头找借口回娘家去见心上人。 碧窑县十年大旱,近三年更是没下过一滴雨,已不再适合人类居住,全县的人几乎都出来逃荒了。 女人也被婆家强行带出来逃荒,可她不甘心就此和情郎断了,她认为情郎一定还在江庄等着她。 其实女人和江黎在找男人方面,一样的眼瞎心盲。 她是因为觉醒了空间异能,被渣男利用的淋漓尽致。 而这个女人,遇到的同样也是渣男,古代对女子苛刻颇多,其中最要紧的莫过贞洁,那渣男不曾上门求娶,却多次对女人毛手毛脚,甚至想要偷尝禁果。 这样的一个社会环境下,男人真的爱你,又怎忍心折辱你? 女人天真的可笑,被渣男三言两语一哄,竟认为那是恋人之间的正常举动。 又亏了她的天真,坚持要等脱离了许家,把珍贵的第一次留到与他的新婚之夜,始终不肯松口,这才没有被渣男得逞。 江黎自己是个蠢货,看不清渣男本质,但是换成别人,她又看的很透彻,可能这就是所谓的旁观者清吧。 女人一次次的跑,一次次的被抓回,一次次被打的遍体鳞伤。 以前是婆家人动手,现在逃荒出来,外人都可以对她动手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额头的伤,还是因为太多的记忆一时半会消化不良,头像是要炸开一般的疼。 江黎可以肯定,自己穿越成了大启国的村妇‘江黎’! 许根深见江黎时不时拍打自己的头,被人唾骂也不还嘴,怕她被打出什么毛病,试探性的问:“你还能站起来不?” 江黎转眸看向问话的老者,脑海里自动出现关于他的记忆。 原主的公爹许根深,其实他也才四十岁,只是嫌老而已。 长得面黄肌瘦,束起的头发,一半银白,发紫的唇瓣烤了一层枯皮,估摸着为了出来找原主,到现在还滴水未进。 不可否认,原主的行为,不管在哪个时代,都要被道德谴责。 许根深自己不好动手,便纵容、甚至是教唆外人对儿媳群起攻之,江黎亦是不耻。 “谁砸的我?” 一张嘴,江黎发现自己嗓子干的好像要粘在一起,干的她想呕,加上失血过多,还头晕目眩的,一点力气儿也使不上。 许根深说:“大家伙受累出去找你,砸就砸两下,你不是没死吗?” 如果原主没死,她又怎会出现? 即便原主万人嫌,自身问题颇多,可江黎终究要为得到这具身体回报一二,她欠原主一个大人情。 正琢磨着要不要把在场的嘴脸都记下来,仇人自己送上门了。 方才说祸害遗千年的那个中年妇人站出来,态度很是嚣张:“就是我带头砸的你能咋地?像你这种下贱胚子,要是我儿媳,一天打你八百回,我们女人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江黎看向妇人,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眸子里染上了一层寒霜。 这妇人也是桃源村一起出来逃荒的,叫曹琴,在村里时,最喜欢搬弄是非嚼舌根,谁家有事,她都得叭叭几句。 江黎面无表情的对她说:“我记住你了!” 曹琴被盯的脊背发凉,此刻的江黎满脸鲜血,说话时露出来的牙齿都是红色,再用一双没有丝毫感情的眸子盯着你,怎叫人不毛骨悚然。 她后退一步,气焰消了几分:“咋地,你还想和我动手不成?淫娃荡妇,没把你沉塘不错了!” 江黎冷然一笑:“我现在没有力气和你磨嘴皮,但是你记住,等我的伤养好,一定让你为今天的一言一行,付出代价!” 原主再如何不守妇道,也不是曹琴一个外人能惩戒! 这具身体长期处于饥饿状态,又受了伤,江黎没办法立刻对曹琴做什么。 再者,她真动了手,这群人,只会帮着曹琴一起对付她。 眼下最重要的是处理伤口,医疗不发达的时代,细菌感染会死人的! 第2章 瘫子相公 许根深一副长辈的口吻:“行了,你曹婶子也是为了你好,醒了就赶紧跟我回去吧,别在这丢人现眼!” 为了她好? 江黎觉得可笑! 痛不在自己的身上,死的也不是他,所以可以这么轻描淡写的揭过? 有男人把许根深拉倒一边说话:“老根,这次她咋这么好说话就回去了?会不会是换了招数,装乖听话让你们家放下戒心?以后可得看紧点,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咱们远离了碧窑县,江氏跑出视线之外就难找了!” 许根深也认为江黎是故意不反抗让他们放下戒心,沉默片刻,他道:“路上要麻烦大家多长长眼了,不过她今天伤的不轻,最近几天应该不会再跑。” 江黎转身往逃荒人群聚集休息地走去,她是末世进化过的人种,耳聪目明的程度是普通人的数倍,能清楚听到身后的交谈。 没想到这种体质会和她一起穿越! 心里隐隐还有一件事情要去证实,只是此刻人多眼杂,多有不便。 她一边走,眼睛一边四处观察所处世界。 比起末世灰蒙蒙的天空,这里的晴空万里,是她从出生起就没有见过的,听说末世之前,她的那个世界,也曾有过这样纯净的蓝天。 不过这里也只是空气好很多,大地严重缺水,又是深秋时节,已没有什么绿植,入目皆是荒芜和疮痍。 来到逃荒人群集中的地方,不少人帮忙出去找原主,空旷的场地只有老弱妇孺三三两两围在一起歇息,一个个穿着褴褛,满脸憔悴。 见她回来,大家无一不是用不耻的眼神看她,好像她是什么脏东西。 江黎无视了她们,自顾自走到一处摆放行囊的地方,那有一个男人和四个小孩。 男人坐在手推平车上,穿着灰色粗布衣,从身形上看,虽瘦骨架却大,如果有点肉支撑的话,该是魁梧高大的身材,长了一张国字脸,下颚满是胡渣,整个人显得很颓废,一双虎目暗沉死寂。 他就是原主的相公许大力,今年二十四岁,曾经是个猎户,三年前外出打猎,遭遇暴雨山体滚石,情急之下,他一把推开了同父异母的二弟许勇,自己却被压在了石头下,成了双腿残废的瘫子。 许大力的原配妻子看不到生活的希望,撇下他和两个孩子跟同村的一个小伙子跑了。 眼前的四个孩子,两儿两女,许大力家的男孩七岁,叫许长明,女孩五岁,叫许小婉。 另外两个是许勇的孩子,儿子许长安五岁,女儿许小草三岁。 四个孩子瘦的皮包骨,头发像是稻草,干枯发黄,一看就知道是严重的营养不良。 看见她顶着一脸血回来,孩子们害怕,赶紧躲到了平车后面,试图找许大力庇佑。 实在是之前原主做的过了些,不满意被爹娘嫁给一个瘫子,在婆家各种作妖,大人打不过,没事就欺负欺负小孩,稍有不顺,一记耳光就甩了过去。 更无语的是,小孩子难得有点吃食,她也要抢,只要自己吃饱,全家饿不饿,关我屁事! 江黎去翻行囊,试图找个帕子什么的,先把脸上的血迹擦干净。 许大力突然问:“谁打的?” 抛开这个男人的颓废不说,他声音很浑厚,像一杯美酒,令人回味。 江黎没有回头,继续翻找行囊,冷淡道:“曹氏!” 看她满脸血的模样,许大力心里也是不舒服的,这个女人虽然不守妇道,可她到底不是曹氏的儿媳,怎可下这么重的手? 奈何他双腿残废,无法去找曹氏算账,又因和江黎夫妻情薄,说不出什么关心的话。 “你在找什么?” 江黎的话言简意赅:“帕子,擦脸。” 行囊是母亲和二弟妹收拾的,江黎什么都不管,便是把行囊翻个底朝天,也不一定能找到。 许大力对自己的儿子吩咐:“长明,去给你娘拿洗脸的帕子。” 许长明站着不动,光是看着江黎的模样,就觉得骇人。 许大力不悦:“和你说话没听见?” 许长明对江黎是又怕又厌,真心不想帮忙,见自己的父亲有点不高兴,这才勉为其难的上前,在一个装有洗漱用品的背篓里,取出洗脸帕子交给江黎。 江黎见背篓里还有兽皮水袋,便直接拿了出来,准备倒水洗脸,处理伤口。 许长明欲言又止,眼见着江黎要倒水,还是开了口:“你要是把它用了,如果接下来几天找不到水源,我们都会渴死在路上。” 为了节约水,他们所有人好多天没有洗漱过,一大家子只剩下这最后一个水袋。 江黎倒水的手僵住,原主的记忆里,这个地方有多么缺水,她是知道的。 可是就算她不洗脸上的血迹,额头的伤也要清理。 许大力对江黎说:“伤口不能见风,你清理干净赶紧包扎起来。” 江黎只沾湿了洗脸帕的一角,然后叠起来,轻轻点右额头的伤口,疼的她顿时直冒冷汗。 许大力诧异的看着江黎的举动,这个女人最是怕疼,磕破点皮都要跳脚摔盆子,右额头被人打出了一个血窟窿,隐隐都能看见发白的肉外翻,她竟只是咬着下唇,一声没吭。 好像从她回来,都没有再用憎恨厌恶的眼神看他,也没有骂他废物、死瘫子,然后往地上一坐哭诉自己命苦。 今天的江黎只是很冷淡,对他的厌恶,似乎变成了陌生,陌生的好像不曾相识。 不一会儿,家里出去找江黎的人回来了,人没到跟前,婆母程红月那尖锐刻薄的声音先传了过来。 “我听说老大家的被找到了?咋不打死她这个水性杨花的贱货?” 江黎仿若未闻,处理好伤口,又找了一件不知道是谁的衣服,看着洗挺干净,撕下来一大块,准备用来包扎额头的伤。 小姑子许晴老远看见江黎把自己好好的衣服给撕了,怒的冲上前把衣服夺了过来,质问:“我只有一身换洗的衣服,大嫂你凭啥把它撕了?你赔我的衣服!” 许大力解释说:“她的额头受了伤,没有布包扎,只能撕衣服。” 第3章 婆家人嘴脸 江黎第一次用自己的视角去看这一大家子人。 婆母程红月是一个三十九岁的妇人,高颧骨的刻薄相,荒年的漫长饥饿也没能抑制她说话时的大嗓门。 许大力并不是程红月的亲生子,她是一个后母。 简单点说,程红月和原主,都是给这家父子做续弦当后娘的。 而原主能嫁到这家来,也是程红月的主张。 因为许大力的原配妻子跑了,需要有人来照顾一个瘫子和两个孩子。 程红月给许根深生有两儿一女。 老二许勇,今年二十二岁,媳妇汤敏,膝下一儿一女。 老三许聪十九,还未娶妻,是家里唯一的读书人,目前无功名在身。 老四许晴,年芳十五,待字闺中,不止样貌像极了程红月,连性格也是,刁钻刻薄,强势蛮横。 许晴不依不饶的说:“我不管,撕坏了我的衣服就得赔。” 许大力蹙眉:“不说我们现在没有钱,就算有钱荒原百里的看不到一个村庄,更别提镇子,咋赔?” 许晴理着衣服冲着程红月嚷嚷:“娘,你看看这个贱女人把我衣服撕的,以后咋穿?” 程红月找了江黎一下午,心里本来就有气,这会又因为她撕坏许晴衣服,更是火冒三丈高,拿起地上的一根干树枝,抬手就要打:“好你个不安分的小娼妇,看我不打死你!” 江黎快速把布条绕到脑后打个结,如刀锋一般锋利的眸子瞪向程红月。 坐一会已经缓了些劲回来,只要树枝打下来,她一定顺势抓住程红月的手, 给她一个过肩摔! 不过程红月的树枝还没下来,就被许大力大声阻止了:“娘,你要干啥?” 程红月的手僵在半空,转而看向许大力:“这小娼妇不守妇道,三天两头的跑,我们都出来逃荒了,谁能像在村里似得看着她?还把你四妹唯一的衣服给撕了,你说她该不该打?” 许大力说:“你们没看见她额头的伤很重吗?不撕四妹的衣服也是撕别人的,不然咋包扎?” 许晴蛮横道:“她受伤是活该,没把她浸猪笼就算是我们家开恩了。” 许大力反问:“你们要是再把她打出啥毛病,谁来伺候我?” 江黎能听得出来,许大力其实是在帮自己。 原主的记忆中,每次婆家人要对她动手,许大力只要在场,都会开口维护。 不管原主怎么骂他,怎么伤他男人的尊严,他都从未反驳过,顶多两人几天不说话冷战。 江黎想,被人硬凑在一起过日子的夫妻,感情肯定没有,这个男人该是愧疚,愧疚自己是个瘫子,什么都做不了,连累了原主。 所以原主明晃晃给他戴绿帽,他选择了隐忍。 许勇走到许大力身边,往平车上一靠,找了江黎一下午,脚都走酸了,并不插嘴这场争论。 倒是他的媳妇汤敏放下怀里一捆草根,走到程红月的面前劝说:“娘,我瞧着大嫂脸色白的吓人,这次伤的不轻,不如算了吧?” 汤敏可不是关心江黎,正如许大力所说,把江黎打出个好歹,谁来伺候瘫子? 最后还不是落她头上? 老三许聪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靠着行囊坐下,生怕弄脏身上那件已经洗到发白的青衿,也不知道拉了谁的衣服垫在了地上。 他四年没去过书院,出门或者家里来亲戚,都要把这身青衿给穿出来,提醒所有人,他是有学问的读书人。 实际上,许聪至今连童生也没考上,压根不是读书的料,就这程红月还逢人就说要不是家里穷,许聪现在就是秀才郎,将来没准还能高中! 许晴质问:“那我衣服被她白撕了?” 许大力说:“我看是从衣角撕的,也不是不能穿。” 逃荒的人哪个不是风尘仆仆? 哪个能着装体面? 谁会关注谁的衣角多一块少一块? 许晴说:“反正今天不赔我衣服不好使!” 许大力头疼,刚毅面容上多了些许不耐:“你想咋地?” 许晴说:“大哥你那不是有支银簪吗?你把银簪给我,当是赔我衣服。” 许大力默了。 他什么都能给许晴,只有银簪不行。 当年他双腿受伤,急需药费,可打猎赚来的钱一直被程红月保管,紧急关头,程红月却说钱都用在了家里开销上,顶多能拿出一两。 家里人都劝他把银簪挡掉,就这他也没有动过卖银簪的念头。 江黎清楚知道银簪对许大力的意义,原主什么都能偷拿给情郎,单单没有打过银簪的主意,那是人家母亲留下来的唯一遗物。 终是听不下去,江黎冷淡开口道:“不就一件破衣服?还你就是。” 许晴伸出手,咄咄逼人:“那你还啊?” 江黎说:“我说还就一定会还,但是要等我有钱才行,到时候还你一身新的!” 许晴脸上充满鄙夷:“你但凡手里有个三瓜两枣的,也得给那个奸夫留着。” 许大力厉声呵斥:“怎么和你大嫂说话的?” 程红月见许大力吼自己女儿,帮腔说:“老四说错了?我们为了你到处找这小娼妇,你倒好,分不清个好赖,还向着小娼妇说话了?赶紧把你那银簪拿出来赔给老四,这事就算了!” 一口一个小娼妇,许大力听着无比刺耳。 他这双腿,娶谁都是拖累,所以从未答应过要娶江黎。 可这门婚事,除了他不同意,全家都同意,娶亲直接让许勇代劳。 没人在乎他的意见,只想找一个女人来伺候他! 所以不管江黎怎么对他,或是做了多少让他难堪的事情,他也从未责怪过,偶有争吵或是冷战,大多也是因为江黎虐待了他的一双儿女。 说到底,江黎也是可怜人,心仪之人不能嫁,还要天天伺候他这个瘫子。 原配发妻都做不到跟人跑了,又要一个被爹娘强行绑着嫁给他的女人做什么? 江黎被这对母女的话逗笑:“我已经答应有钱了会还一件新的,你们母女却盯着许大力的银簪不放。果然啊,后娘就是后娘,同父异母的妹妹也不比亲妹,我撕了件旧衣,倒是给了你们借口,把许大力亲娘留下来的遗物占为己有!” 第4章 只能吃茅草根 许大力打猎是一把好手,每次和许勇进山,都有不错的收获。 大旱缺粮的年代,家里顿顿不缺肉吃,所以没人惦记他死鬼老娘留下来的银簪子。 但是许大力双腿残废后,许勇没那门子的打猎手艺,一次进山好几天,他一个人又害怕,村里会打猎的人怕吃亏,都不愿意跟他合伙。 由此,家里的日子渐渐捉襟见肘,直至今年坐吃山空。 程红月寻思正好趁着今天这个机会,把银簪要过来,等路过镇上好换点粮食。 可心里这么想,却是不能被明着说出来的,不然别人怎么议论她这个后娘? 怎么说她也为继子娶过两个媳妇,口碑这种东西,她也在乎! 程红月指着江黎,扯着嗓子愤愤道:“你说的啥屁话?要不是你撕坏老四衣服,我们会要老大的银簪?” 有理不在声高,江黎的脸上只有讥讽:“怎么的,娘你难道不清楚那银簪子对于许大力而言代表什么?一件不知道穿了多久的破衣服,值几个钱?你好意思让许大力用生母遗物来赔?” 汤敏打圆场说:“大嫂,你就少说两句吧,这事本就是你引起来的,咋还能和娘顶嘴呢?再者银簪是死的,人可是活的呀,到永州还远,路上我们也需要钱买干粮不是?” 江黎连 个正眼都懒得给汤敏,这个妯娌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平日里最爱算计,生怕大房得一点好处。 江黎只对程红月说:“衣服是我撕的,赔也有我来赔,管你们因为什么要想要银簪,总之趁早歇了心思。” 江黎是怎么对许大力的,全村谁人不知?她怎么可能维护许大力? 大家都有些诧异,连许大力本人也是意外的。 但是转念一想,大家又明白了,江黎一定是自己想要银簪,好卖掉做盘缠回去找野男人。 许晴强硬道:“今天要么把银簪给我,要么就赔我衣服,没得商量!” 许大力声音坚定:“无论如何,银簪我是不会拿出来的,别的东西随便你们。” 许晴嫌弃问:“除了银簪,你们大房还有啥能拿得出手的?” 僵持之际,许根深感谢过帮忙找江黎的人后回来了。 气氛什么样,许根深老远就察觉到,先入为主的想,肯定又是因为江黎被抓回来,撒泼打滚让家里人烦不胜烦。 所以许根深直接冲着江黎说:“还不肯安分,是真想我让大家伙砸死你吗?江氏,你别以为老大需要人照顾,我们就会一而再再而三纵容你搅合的全家不得安宁。” 江黎冷眼和许根深对视:“你要不要先了解一下发生了什么?” 许晴把衣服理开给许根深看,告状道:“爹你看看,江黎把我好好的衣服给撕了,我让大哥把银簪赔给我,你说应不应该?” 许根深看向江黎额头绑的一圈脱了色调的粉色布条,心里大概明白了。 沉默片刻,许根深说:“也没撕下来多大,凑合穿吧,谁也不许打老大银簪的主意。” 许晴不服气:“爹!” 许根深厉声道:“咋地,我说话不好使了?” 程红月想说些什么,许根深同样给她递了一记眼刀子:“你也给我闭嘴,咱们能不能走到永州都不知道,一家人必须拧成一股绳,谁都不许里挑外撅!” 程红月剜了江黎一眼,没再说话。 当家做主的人发话,这场闹剧总算是消停下来了。 许晴对江黎撂下一句狠话:“你要是不赔我衣服,这事我们就没完!” 夕阳西沉,天边的晚霞好似被火焰烧过,红得耀眼。 夜幕即将降临,有人已经靠着行囊闭目休息,为明天的赶路积攒体力。 也有一些人在附近干涸的河边挖茅草根,如果有水的话,便是干枯的树皮他们也能掰下来煮一煮吃掉。 眼下只有茅草根,吃起来有甜滋滋味道,还能补充一点水分。 能吃上干粮的人,少之又少,即便有,也是躲起来偷偷的吃,生怕拿出来让人看见会讨要。食物太珍贵,都是一个村的,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 家里人下午出去找江黎,回来时也在河边挖了一点茅草根。 她们互相分食,并没有人主动给许大力和江黎送一点。 许长明许小婉两个孩子过去,汤敏一人给了几根,还叮嘱要细嚼慢咽,别一下子吃完。 江黎瞄了一眼汤敏放在布包里的茅草根,白白的一节一节,细细长长的,其实还有很多,可能是想留点明天赶路再吃吧。 许长明很懂事,拿了毛草根回来就全给了许大力:“爹,你吃吧,我还不怎么饿。” 连日赶路,食物少之又少,水每天只能呡一小口,怎么会不饿呢? 许大力抬头摸了摸许长明的脑袋:“那就收起来等晚上睡觉的时候再吃,爹这会也不饿。” 转而,许大力从自己怀里取出一个小布包递给江黎:“这里还有点杂粮饼子,可能有些碎,你今天流了不少血,不吃东西没力气,垫吧一口。” 哪里是杂粮饼子碎,分明是前几天家里还有干粮的时候,许大力舍不得怎么吃,留点饼子包了起来,估摸是要给孩子的。 江黎只对那袋子水感兴趣,但是她瞧着这家人从回来后没一个提要喝水的,自己便也没有提,免得又叽叽歪歪的。 她无视许大力僵在半空中的手,从他枕着的行囊里取出一件满是补丁的旧衣服,铺平在平车下面,然后躺了上去。 恋人和闺蜜的背叛,从末世穿越到古代,一下午发生的乌七八糟事,她都需要一些时间去平复。 江黎不吃,许长明和许小婉兄妹却盯着许大力手里的布包垂涎欲滴。 许小婉重重咽了口唾沫,手扒着平车,两只眼睛只盯着小布包:“爹,哪里来的杂粮饼子。” 许长明捂住她的嘴,提醒说:“你声音小点,让阿婆她们听见就什么都没了。” 许小婉用力的点头,眨巴水灵灵的大眼睛表示自己知道了,许长明这才放手。 许大力把小布包打开,给两个孩子一人拿了一块,剩下的又给包了起来:“你娘今天受了伤,不吃东西不行,剩下的给她。” 许长明低头看手里还没有鸡蛋大的杂粮饼子,上面有明显的黑色焦糊,不用想都知道这些杂粮饼子哪来的,前几天还有干粮的时候,他们大房分到的就是这种被炕糊了的饼子。 许长明抬头,哽住了嗓子:“爹,你多少天没吃东西了?” 许大力别扭说:“几天不吃东西人就死了,我躺在这里好好的,能没吃过东西吗?” “那这饼?” “吃不完留了点,别废话,给你就吃!” 许大力没有骗许长明,每次分饼子的时候,他只吃一口两口。 自己走不了路,少吃点,少说话,多睡觉,饿过劲,胃里也不是那么难受。 因为这双腿,他不止一次有过轻生的念头,又每次因为这两个孩子,放弃轻生。 尽管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也没办法撒手人寰。 如今的世道,刻薄自私的家人,一心想要回去找情郎的媳妇,他能放心把孩子托付给谁呢? 第5章 异能空间 深秋的夜,即便点了火堆,也是微冷。 江黎躺在平车下面,父子三人躺在平车上面,其他人围着火堆席地睡觉。 江黎的听力很好,等所有人呼吸均匀后,她的眸子骤然睁开。 空气没怎么被污染过的时代,子时的月亮格外明亮,适应片刻,眼前景物便清晰可见。 她盘膝而起,心里默念:纯净水。 下一刻,手里竟真多出一瓶没有包装纸的水。 这就是末世人类的饮用水,经过特殊处理净化,里面不含任何营养,纯解渴的水。 江黎第一时间不是欣喜和雀跃,而是打开塑料瓶咕噜咕噜喝了大半瓶水,嗓子眼那股粘连感瞬间得到缓解。 下午她就在想,既然体质跟着灵魂穿越,那么空间也该一起穿越才是,果不其然! 丧尸横行的世界,人类也在潜移默化的变强。 而江黎便是一个异能空间觉醒者,虽武力值一般,但空间异能者极其稀有,不管归顺哪一个基地,基地都会不惜一切代价确保他的人身安全。 要知道,空间异能者就是一个基地的后勤补给,是所有人活下去的希望。 空间异能一般分为两种,一种能装活物,人可进入空间,甚至可在里面耕种,对武力值平平的空间异能者本身,多了一份保障,遇到危险,可龟缩进去。 但是装活物的空间不会特别大,据江黎所知,最大的也不过才五公顷。 还有一种不能装活物空间,却也有它的独特优点,那就是时间静止,几年前装进去的食物是热的,几年后拿出来依然是热的。 江黎能穿越到古代,便已经说明她是第二种空间异能者,遇到危险时,无法躲进空间避险。 她的空间很大,具体多大自己也不能确定,内视的时候,一眼看不到头,无边无际,从未被装满过。 空间就好像长在她脑子里一样,存取物资,只需要一个意念即可。 她开始内视空间,在末世储存的东西,有条有理的分类码放,像一个个山峰,什么东西都有。 穿越的一个月前,她受基地最高长官的命令,暗中前往m国,在同伴的掩护下,搬空了m国几个大型农场库存粮食。 这批粮食足够一个上万人的大型基地吃两年,加上她的物资库存,基地五年内都不愁吃喝。 这些本是属于基地机密,不该泄露出去,可江黎在电话里向上级汇报时,不慎被男友听见。 起初男友只是诱导她,说他们有这么多物资,为什么还要寄人篱下,何不出去自己建立一个基地,让别人为自己卖命。 江黎清楚的明白男友并无领导才能,他纯粹是想要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然后在这一亩三分地里当个土皇帝。 基地对江黎有过多次救命之恩,所以江黎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而且一旦她背刺基地,上万人突然没了口粮,又要怎么生存? 后来男友多次提及,江黎也从未动摇过半分。 男友见她油盐不进,让闺蜜将她骗出基地安全区,然后两人和她摊了牌。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江黎才知道,她最信任的两个人,早已在她眼皮子底下勾奸成双。 她内视了一遍空间,确定物资一件没有爆出去,心里稍许安慰,没有便宜了渣男贱女就好。 基地发现她失踪,一定会查监控视频,看到是闺蜜把她带出去的,不会放过她,只是不知道渣男会不会得到应有的报应。 她有几辈子用不完的物资,来到古代荒年也没什么好怕,只是基地的伙伴们,接下来要有很长时间为粮食而发愁了。 百般思绪愁结,最后在一声长长的叹息过后收敛。 江黎从空间里取出一袋切片面包,就着水开始吃了起来。 别说肉了,空间里山珍海味应有尽有,但是原主这具身体,太长时间没有沾过荤腥,一直处于饥饿和缺水的状态,一下子吃大油大荤的东西,肠胃受不了。 突然,江黎察觉到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扭头看去,冷不丁被吓一激灵。 平车停下时,一边高一边低,所以江黎才能在平车下面睡觉。 而此刻,平车的一侧正悬挂着一颗小脑袋。 那颗小脑袋发现江黎也盯着自己,立刻缩了回去,似很畏惧她。 许是江黎手里的切片面包实在太香,过了一小会儿,小脑袋缓慢的又从平车的一侧探了下来。 江黎无奈,小声问:“想吃吗?” 许小婉弱弱的反问:“我可以吃?” “当然,但这是我们大房的食物,你不能对别人说,尤其是你阿婆她们,能做到吗?” 这家人怎么对待原主的,江黎从记忆里看到了。 虽然原主自己做的也过分,但她总归是死了,江黎不想占了人家大便宜,然后以一个上帝视角去评判。 剩下这些活着的人,她不想与之为伍,便也不愿拿自己空间里的物资便宜她们。 只大房这父子三人,江黎觉得有必要帮助一二,他们至始至终,都没有伤害过原主,反倒是原主一直在伤害他们。 许小婉被切片面包传来的香气馋的直咽唾液,对江黎的畏惧稍稍减轻了些许:“爹和哥哥也可以一起吃吗?” 她还想着,如果坏女人真愿意分她一点吃的,她就和爹爹哥哥一起吃。 但是坏女人的意思,好像是说也可以分给爹爹和哥哥。 江黎没回许小婉的话,很干脆的把切片面包全部拿出来,一共二十片,自己吃了两片,再留下三片,剩下十五片全递给了许小婉,还从空间里取出一瓶新纯净水一并给了她。 许小婉错愕:“这么多都给我们?” 江黎反问:“你不想吃?” 怕江黎后悔,许小婉快速爬下平车,接过江黎递给她的水和切片面包。 江黎叮嘱说:“吃的时候声音小一点,别让人听见。” 许小婉谨慎的点头,抱着食物又爬上了平车,欣喜的去摇许大力和许长明,声音压的极低:“爹,哥哥,快醒醒,我们有吃的了。” 其实许大力一直都没有睡着,心里装着事,平车底下时不时发出(切片面包外包装塑料袋)杂音和咀嚼喝水的声音,他都听在耳里。 他想,江黎下午说是出去找找有没有吃的,然后才逃跑的。 食物该是下午找到的,一直藏在身上没有拿出来,所以晚上才没要他给的杂粮饼子。 只是没想到,江黎这么厌恶他和两个孩子,竟会愿意把找到的食物分给他们。 第6章 拉平车 睡梦中的许长明隐约听到有吃的,猛地从平车上坐了起来,左看看右看看:“什么吃的?哪有吃的?” 不等许小婉提醒他声音小点,就听见不远处的火堆旁传来程红月训斥声:“吃吃吃,水都快没得喝了,哪有吃的?再不睡觉把你丢去喂狼!” 程红月话音一落,许小婉便献宝一般把食物和水放在破旧的被褥上:“爹,哥哥,你们看这是啥饼?” 方方正正的面包三人都没有看过,谁也说不出来,只知道瓶子里装的一定是水,因为瓶子是透明的。 许大力第一眼还以为是琉璃,捏了一下发现是软的,听说琉璃和陶瓷一样,都是硬的。 他不禁自嘲一笑,江黎怎么可能会有琉璃那种东西! 许大力说:“我也没看过这种饼,看形状,可能叫方饼吧,你们赶紧吃,吃完睡觉,不然明天赶路没精神。” 许小婉贴心的拿了一块切片面包塞进许大力手里:“爹,你也吃。” 许大力是能少吃则少吃,能不吃则不吃,尽可能把自己的口粮省下来给孩子。 但是江黎给的方饼不少,目测得有十几块,他便没有抗拒,拿着饼吃了起来。 许长明只吃了一口,眼睛都亮了:“爹,方饼好好吃,又甜又软,哪来的?” 许大力说:“你娘给的。” 许长明正咀嚼的小嘴停顿片刻,难以置信道:“那个坏女人咋可能分给我们食物?她不抢我们的食物就不错了。” 许大力的脸色一黑,沉声道:“谁教你这么骂她的?” 感受到许大力的低怒,许长明赶紧低下头,委委屈屈的说:“四姑说娘就是一个坏透了的烂女人!” 许大力严厉道:“这样的话,我不希望下次再从你们两个嘴里听到,不管怎样,她都是你们的母亲,是长辈,如何不喜,你们也得尊重她。” 两个孩子心有不服,只低着头吃方饼,并不应答。 许大力见兄妹俩这样,也是无可奈何,实在是江黎从未尽过一个母亲的责任,哪怕是面子工夫,她也懒得去做,动不动非打即骂。 孩子们不是小猫小狗,伤透了心,不是给点食物,就能摒弃前嫌冲你摇尾巴。 许大力既怪不了孩子,也怨不了江黎,她们各有各的苦。 许大力只吃了一块方饼,许小婉给他拿第二块时,他拒绝了。 想喝点水,拔了几下瓶盖,都没有打开。 他知道江黎还没睡,便问:“你可知这......水瓶咋打开?” 江黎把父子三人的对话都听在耳里,并不怪两个孩子的无礼,百因必有果的! 倒是许大力这么教孩子挺让人欣慰,抛开个人条件不说,这个男人还挺好的。 “用拧的。” 许大力大概明白了瓶盖的原理,心里暗道神奇,只是一个简单的封口,却能想到这么精妙的制作方法。 他喝了一小口水,便把瓶子给了许小婉:“慢点吃,别噎着,喝点水。” 许小婉拿过瓶子,虽然才五岁,却是很懂事,知道水和食物一样珍贵,也不敢喝多,抿了一小口又递给许长明。 许大力躺回平车上,想问问江黎的伤,话到嘴边又问不出来,夫妻俩平日里实在是没有什么话可说。 而此刻的江黎,正用碘伏给自己的额头伤口消毒。 月色皎洁,巴掌大的化妆镜依稀可反射出额头伤口,没愈合的皮肉碰上药水,疼的钻心。 好不容易上完了碘伏,又用纱布把额头的血窟窿包扎好,外面再绑上从许晴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条,遮住白色纱布。 最后她又从空间里取出阿莫西林胶囊吃了两颗,这才躺下来拿着化妆镜看原主的长相。 挺俊俏的姑娘,只是太瘦了,瘦的眼窝凹陷,颧骨微微凸出,暗黄的肤色上几处大大小小淤青,尤其嘴角的淤青最为明显。 这具身体现在是她的了,她不会延续原主的人生轨道。 这群人好像要去一个叫永州的地方,她打算一起跟过去看看,找一个合适的机会,与许大力商议和离,堂堂正正的离开。 想着想着,江黎进入了梦乡。 许是失血过多的原因,这一觉她睡的很沉,沉到发烧了自己都不知道。 “老大家的你这个懒货,还不起来是要等到中午赶路吗?还是说你又想装病,让老二老三拉平车?告诉你门都没有......” 江黎被程红月的叫骂声吵醒,睁开眼睛看着荒芜的世界,整个人浑浑噩噩。 过了好一会儿, 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昨天穿越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拿出洗漱用品,便也只能用身上散发着酸臭味的衣服胡乱擦了擦脸,然后爬起来收拾平车,准备和大家一起赶路。 许大力对许勇说:“二弟,你今天多受累,江氏受了伤,怕是没力气拉平车。” 不等许勇拒绝,程红月先不愿意:“她受伤不是自找的?谁让她跑的?就是要让她拉平车,好叫她长长记性。” 许大力皱眉:“当是我求二弟了成不?” 许勇把家里的行囊全部放在平车上,然后靠着平车对许大力说:“不是我不帮忙,这几天吃的全是草根,谁还有力气拉车?” 一个大男人都说没力气拉车,江黎一个受了伤的妇道人家就有力气了? 许大力对许勇失望的同时,自己也很愧疚,是他拖累了一大家子。 江黎没那么多废话,收拾好东西,直接走到平车头,把半个手掌粗、用布条裹了一圈的绳子挎自己瘦弱的肩膀上,两手握着扶手,拉起平车就走。 还以为平车上放着那么多行囊,加上许大力,拉起来会很费劲。 事实上并没有,即便她觉醒的不是力量,但进化过的人类,体魄非寻常人能比,平车这点力道,与她而言,不算什么。 见江黎二话不说先带头走,许长明许小婉两兄妹赶紧追上去,跟在后面推平车。 并不是想帮江黎的忙,两兄妹只是明白,如果江黎来了脾气尥蹶子不干,就没有人管他们的爹了。 第7章 赶路的艰辛 一路向南,一大群人中,除了时不时会唉声叹气,极少有人说话。 原因无它,越说话越渴,周围的环境,只有漫天尘土和深秋的萧条,河床袒露,看不见一滴水。 遇见过的人,大多也是成群结队,该和她们一样都是同村出来逃荒。 不知走了多久,江黎觉得浑身都在往外冒火,汗水顺着脸颊不停往下滑落。 拉车虽然不费力气,可是她现在的身体状况,经不起长时间的消耗。 许大力察觉到江黎越走越慢,步伐开始不稳,只是江黎是背对着她拉车的,无法看到她此刻的脸上是如何狼狈。 许大力犹豫片刻,还是冲着前面赶路的人喊:“爹,娘,休息一会吧?” 家人的步伐未停,甚至头都不回。 程红月的声音里透着不耐烦:“昨天大家伙就因为找江氏耽误了赶路,这会咋好意思在让他们停下来休息?” 许大力打着商量:“那二弟三弟过来拉一会平车,让江氏休息会成不?” 许聪打小一点重活没干过,光是走路,都给累的两眼冒金星,哪里肯拉平车,他果断拒绝:“我的两只脚全是水泡,走一步疼一步,大哥莫要说笑。” 许勇气喘道:“我也不行了,两条腿感觉不像是自己的,大嫂拉到现在不是还好好的?继续拉吧。” 许大力总不能叫许根深程红月和许晴来拉平车,即便是叫了,她们也不可能答应。 其实开口的时候,他就知道结果会是这样。 沉默半响,许大力又说:“你们要是不愿意帮忙,那就自己先走,我们休息一会再追赶你们。” 许根深闻言,这才停下脚步,回头不悦的看向许大力:“我看你是昏了头,我们要是先走,江氏又跑了你指望长明小婉去追?” 江黎闻言,直接停下来不拉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头晕目眩的没力气争论,感觉再多走一步,自己都要晕! 难不成许大力是她一个人的责任? 哪怕不谈责任,兄弟之间帮帮忙总是可以的吧? 许大力说:“便是牛受了伤,也要让它歇息一会再干活,江氏都拉了半天的平车了,继续走下去人能受得了?” 许晴嘲讽道:“这就是她的命,谁叫大哥你是个瘫子,啥都干不了,只会拖累我们?” 最扎心的莫过于此。 许大力有自知之明,可是被妹妹当面瞧不起,说自己是拖累,心还是被狠狠刺痛。 他从小跟着村里的老猎户学打猎,十五岁便可独自进山,赚来的银钱全部贴补了家用,从无半句怨言。 以前程红月还会说许勇也和他一起进山,怎么怎么的本事能干,言外之意,就是不想承认全家一直以来靠的是他。 可是他为了救许勇瘫了以后,家里开始坐吃山空,一切都成了事实胜于雄辩。 许大力内心的悲凉,不是今天才有,从他双腿站不起来了以后,每天看到的都是人情凉薄。 没有最失望,只有更失望! 许根深训斥许晴:“怎么说你大哥的?” 许晴心里装着衣服被江黎撕了,许大力又不肯拿银簪赔的气,嚷嚷道:“要不是大哥,我们现在不知道走多远了,他还心里一点数没有,让我们所有人停下来等他们,今天晚上再找不到落脚的地方,我们又要睡荒郊野外了!” 许根深没再训斥许晴,显然,他刚才只是做做样子,心里也是认可许晴话的,觉得因为许大力,耽误了行程。 许大力说:“你们先走吧,要是江氏借此跑了,我也认!” 程红月怒道:“你拿啥认?江氏跑了,还不是要连累我们来拉着你?” 许大力坚定说:“如果江氏跑了,你们任由我自生自灭就是,只求你们带着两个孩子去永州。” 许长明扒着平车,眼泪婆娑的看着许大力:“爹在哪,我和妹妹就在哪。” 他在心里想,都怪江黎这个坏女人,爹爹为了她又和阿公阿婆吵起来了,她倒好,一句话也不说。 程红月冷笑:“你想的倒是美,自己撒手不管,啥都想指望我们?” 快要过了午时,许大力早上醒来到现在滴水未进,说几句话就口干舌燥难受的很,不想再和她们废话,他对江黎说:“我们休息我们的。” 许根深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老大,你多大个人了?咋也这么任性?” 许大力沉声道:“让你们帮帮忙,谁都不愿意,让你们自己先走,我们稍后追上,咋就成任性了?” 许根深说:“如果江氏再跑” 许大力打断许根深的话:“如果她跑了,那也是我的命!” 许晴挽住许根深的手臂,扶着他往前走,讥讽道:“既然大哥不识好人心,那我们还和他废话啥?爹,我们走!” 许根深担心江黎跑了没人伺候许大力,可他也恼许大力不识好歹。 坐在平车上的人,一点力气不用使,非要执拗的让大家停下来等江黎歇息。 料想江黎额头伤的不轻,又拉了一上午的车,该没力气跑的,何况后面还有本村人走慢的,能帮着长长眼。 于是,许根深便真就带头先走了。 等家里人走远,江黎这才作势从怀里掏东西,实则是从空间里拿了四袋压缩饼干。 昨晚就准备好做今天干粮的,外包装换成了油纸,拿出来不会太惹眼。 自己只留一块,剩下的三块递给许小婉,说话断断续续的:“这三块......你们......分着吃。” 许小婉忙不迭去接过。 许大力疑惑问:“你昨天找了不少食物?” 他记得江黎昨天回来时,手里并没有拿着什么,应该藏在身上了。 江黎提不上力气,很敷衍的“嗯”了一声。 许大力见她脸上汗如雨下,呈现不正常的红,肯定发了高热,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撑到现在的。 他觉得江黎有些反常,以她的脾性,今天一定是尥蹶子,不可能同意拉车,更不可能在身体难受的情况下,一声不吭走了这么远。 许大力把藏在被褥下的水递给江黎:“喝点水解解渴。” 江黎转头看去,以为昨晚给的水已经被父子三人喝光,不曾想几乎还是满瓶的! 她诧异问:“给你们的水没喝?” 第8章 江黎的脑子里有很多水!!! 许大力说:“怕接下来几天找不到水,没敢多喝。” 大可不必! 为了提供基地上万人用水,贝加尔湖没有被病毒污染的时候,她去抽了不少。 许大力瓶子里的水,便是基地工厂用贝加尔湖水净化出来的。 除去供给基地水库所需,空间还剩下很多,足够万人吃喝用一辈子。 也不需要担心空间里的水会和其它物资混合,她有专门存放的区域,就像是在太空一样的视觉感,还不会晃动。 说出来不太好听,她的脑子里有水,有很多很多水! 江黎作势又从怀里掏东西,拿出了一瓶没开封的水:“不用省,你们尽管喝,喝完我还有。” 许大力狐疑:“你藏了多少水?” 呃...... 一个人的身上能藏多少水? 江黎并非是大意之人,身体处于一个高热状态,精神没办法集中,说话也不那么严谨。 “我的意思是,我有办法找到水源,你们放开了喝就是。” 许大力半信半疑。 要说江黎真有能耐找到水源,这些天干啥还陪他们干渴? 要说江黎没那个能耐找到水源,又怎么舍得把水分给他们喝? 许大力拧开瓶盖,还是只喝一小口就递给了许小婉,告诉两兄妹说:“你娘说不缺水,那就多喝一小口。” 不管江黎的话是真是假,他都不会多喝,这副残躯,上茅房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压缩饼干太干,许小婉接过瓶子咕噜噜喝了一大口才递给许长明喝。 许大力看着手里像是糕点一样的东西,他的半个巴掌大,就这他也还得留一半下来,以备孩子没有食物吃的不时之需。 这种糕点的口感,有葱油的味道,饱腹感比饼子强的多,要是水足够的话,一边吃一边喝水,小小的一块可让一个成年男人饱腹。 他对兄妹俩说:“这糕点抗饿,你们别一下子吃完,留一半等晚上入了夜偷偷吃。” 兄妹俩听话照做,各自把手里的糕点掰下来一块交给许大力保管。 江黎想让他们随便吃,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有心想要帮村父子三人一把,却也不好太明显,能变出这么多东西,已经是极限,要说食物也可以敞开吃,换谁都会怀疑,她身上到底能装多少食物。 前世就是因为物资死的,这一世,该更加谨慎,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空间的存在。 许大力吃独食这一点,江黎还算是满意。 家里分食物时,大房往往是最少、最差的。以前原主会吵闹,许根深在边上看着,必定是各打五十大板和稀泥,从不曾在根源上解决问题。 一直被不公平的对待,许大力要还不为自己的妻儿考虑,把食物拿出去一起吃,那只能说明他愚孝的无可救药。 江黎在末世见识过各种人性,为了水和食物,至亲反目成仇比比皆是,人被逼到一定的程度,能做出什么,超乎你的想象。 当然,也有人宁愿自己饿死,也要把粮食留给亲人,还有人在变成丧尸之前,拖着残破的身躯,把孩子送到安全区,让人感动的泪目。 但是这家人如果会被饿死,依他们的做派,一定是大房一门先死! 许长明吃着压缩饼干,嘴巴边上沾了不少碎末,他说:“原来这就是糕点的味道,真的好好吃呀。” 许小婉笑的眉眼弯弯:“之前看三叔吃过糕点,他说是甜的,原来是骗我的,糕点是有点咸的!” 许大力把孩子的话听在耳里,疼在心里。 若不是江黎肯分出食物,他的两个孩子至今都不知道糕点是什么味道。 许大力想说糕点确实是甜的,但自己又没办法解释手里的糕点为什么是咸的,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可能这种葱油糕点就是要做咸口的吧。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妇人的虚弱声:“长明,你手里拿的是水吗?快给婶子喝一口。” 江黎看向妇人,不到三十岁已经佝偻了背,握着拐杖一脸苦情相,身后还跟着三个小男孩。 她叫王美慧,公爹是许根深的亲大哥,两家也是邻居。 前些年,王美慧的公婆和丈夫饿的饿死,病的病死,只留下她一个寡妇带着五个孩子,老大老二是丫头,为了让三个儿子活下去,王美慧把两个丫头给卖了。 换来的钱,依旧没能让她们母子四人吃饱肚子,这不,也和大家伙出来逃荒了。 许长明赶紧把水瓶塞在自己怀里,一副护食的模样,奶凶奶凶的:“我们家只剩下这点水了,不能分给你们。” 王美慧的家的老三许长亮蛮横道:“不把水交出来,我就揍你!” 许长明闻言,水揣在怀里更紧了点,警惕道:“打我也不给你水喝,前天你们喝水的时候,我和妹妹在边上看,你们也没给我们喝一口。” 许小婉帮腔:“对,你们不给我们水喝,我们有水也不给你们喝。” 王美慧赔笑对许大力说:“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大力啊,你们这不是还有水和干粮吗?分我们一点吧,我们今早到现在,一口吃喝也没有。” 许大力不是自私的人,以前能进山打猎的时候,看在两家堂亲的份上,觉得王美慧一个寡妇带五个孩子不容易,隔三岔五瞒着家里给她送肉。 可是许大力双腿残废后,再也无法进山打猎,王美慧一次也不似曾经那么好相处。 住在隔壁的堂嫂,一次没有来家里瞧过,许是怕花钱买点东西啥的吧。 经常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和他的原配妻子田氏吵,田氏跑了以后,江黎进门后和她也处不好,斤斤计较,刻薄寡恩。 原来之前王美慧对他和颜悦色,温声细语的说话,纯粹是因为他常给她家里送肉。 如今一口粮食,都可能危及到自己孩子生命,许大力也没那么伟大,不计前嫌,以德报怨! 许大力抱歉道:“堂嫂,我们这里没多少水和干粮,实在不好意思,没办法分给你们。” 王美慧脸上的笑意僵住:“我们母子又吃不了多少,大力,以前堂嫂对你家两孩子可没得说,你咋能这么不近人情?” 许长明问:“你啥时候对我们好过?” 王美慧不管有些话在许大力一个大男人面前说是否不妥,张嘴就来:“你家长明刚出生时,田氏没有奶水,他可一直是喝我奶水长大的,咋说我对你们家都算是有恩,现在我们母子没吃没喝,分一点水和干粮给我们咋地了?做人可得讲良心!” 第9章 退一步,退你妈的! 许大力心想,你连下奶都靠我进山打来的野鸡野兔,不然别说喂养我家长明,便是自家的老五长祥也没有奶水喝吧? 奈何他一个大男人不好和妇人口角,算计吃奶水这种事情。 见许大力不说话,饥渴交加的王美慧直接动手抢,左右许大力是个瘫子, 能奈她何? 许长明坐在平车尾,见王美慧要动手,一手抓着压缩饼干,一手捂着怀里的水瓶,撒腿想跑。 可他一个小孩子,哪里是王美慧的对手。 没等跑出几步,被一把抓住了后脖领,王美慧抬手就要打:“忘恩负义见死不救的死孩子,看我今天咋教训你!” 眼见王美慧要打孩子,许大力着急的喊道:“堂嫂你当我的面抢孩子的食物,是不是欺人太甚了点?!” 没吃没喝的年代,王美慧顾不得那么多,她只想和孩子们活下去! 江黎没什么力气,能不说话则不说话,想保存体力。 她默默做了一个深呼吸,告诉自己,自己只是灵魂寄存在这具身体里才和许大力一家有了羁绊,这个闲事,不是非管不可! 可是脑海里又想起了基地某个女教官经常说的话,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 退你妈的! 江黎怒的站起,在王美慧的巴掌快要打下来时,速度快的在原地只留下一道残影! 谁都没看清她怎么到王美慧身边的,只知道她已经抓住了王美慧的手,不容分说,直接一个过肩摔,把王美慧重重掼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众人惊呆,久久不能回神! 江黎冷笑着拍自己手上不存在的灰尘:“以为许大力腿脚不便,就能当着他的面打他的孩子?!” 众人被江黎的话拉回了神志,王美慧的三个孩子,老三许长亮老四许长吉立刻去看母亲有没有伤到的,最小的老五许长祥冲上前就撕扯江黎叫骂。 “你这下贱的小娼妇,敢欺负我娘,我打死你,打死你......” 七岁的孩子,能骂出下贱小娼妇这样的话? 要不是王美慧私下里在孩子们面前说的,打死江黎都不信。 孩子是人类的延续,是人类的未来,就算在艰难求生的末世,也会受到各大基地庇佑,所以江黎明明可以一脚把许长祥踹飞,却没有那么做。 正要把许长祥提起来,就见许长明直接一把将许长祥给推开,许长祥脚步不稳跌坐在了地上,‘哇’的大哭起来。 许长明一脸凶相冲着许长祥说:“明明是你娘先打我,我娘才打她的,我不允许你欺负我娘!” 一声‘我娘’像是砸在了江黎因为背叛而消极死寂的心湖里,荡起阵阵涟漪,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江黎怔愣的低下头看着许长明:“你......叫我什么?” 许长明别扭的转过头,不与江黎对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打架!” 他依旧不喜欢这个娘,可是记忆中,这是娘第一次为他出头,他下意识就不想看到许长祥对娘拳打脚踢。 王美慧被掼的不轻,躺地上哎哟哎哟的开始嚎:“来人啊,江氏这个不要脸的小娼妇打人啦,大家快来看看啊,江氏欺负孤儿寡母的堂嫂啦......” 过路逃荒人群哪个村的都有,甚至有的都不是碧窑县的,大家饿的前胸贴后背,互相搀扶着缓慢往前走,只有眼中那点对生的渴望在支撑着他们。 已经活的这么艰难,谁会关心几个不认识的人?便是看热闹,他们也没有力气。 王美慧口渴的厉害,嗓子嘶哑,没嚎几句,就破了音,使出吃奶力气,也喊不出多大的声音。 几户落后的桃源村人家路过,见王美慧撒泼打滚,这才过来询问。 “大力啊,你们家这是啥情况?” 问话的是一位老者,带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 他叫许半斗,是个可怜人,膝下生有两子,中年时小儿子得了肺痨撒手人寰,儿媳妇转头就改了嫁,留下一个两岁小孙女许芳芳。 他本可以跟着大房一家过日子,可是大房两口子说养他可以,但是家里孩子多,养不了许芳芳一个赔钱女娃子,要把许芳芳给卖掉换粮食。 虽然许芳芳是个女娃子,不能为小儿子传宗接代,却是小儿子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 许半斗无法眼睁睁看着小孙女被卖掉换粮食,最后决定不去大房过日子,爷孙俩就这么相依为命的单过。 许大力见几个桃源村的村民过来,怕江黎一言不合就跟人家龇牙咧嘴,赶紧解释说:“堂嫂方才讨水喝,可是我们这里也不多,长明小孩子护食不愿意给,堂嫂动手就抢,我家这口子是个直来直去的脾气,见堂嫂蛮横不讲理,这才动了手。” 落后的村民也走不动了,纷纷到平车旁歇脚,觉得妇道人家拌拌嘴,动手撕吧两下没什么要紧。 如果,他们方才看见江黎是如何掼人的,可能就不会这么想了! 许半斗好心的劝王美慧,给她一个台阶下:“王氏,你这么大的人,咋好抢孩子的水?别哭嚎了,我们这里还有一点水,分给你们母子几口就是。” 王美慧发现自己的嗓子破了音就后悔了,听许半斗说愿意分点水,立刻做起来就不嚎了,擦着脸上的眼泪,哑着嗓音诉苦:“半斗公,我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实在是和三个孩子快要渴死,想吓唬吓唬长明讨口水喝,谁知道江氏上来就给我掼在这里了。我们两家可是堂亲啊,长明还是吃我奶水才长大的,你当年可是没瞧见,长明生下来没比耗子大多少,五斤都不到,没我的奶水,他根本活不下来......” 江黎拉着许长明坐到平车尾,听着王美慧选择性的挑话说,冷嘲热讽的打断她:“快赶紧闭上你的狗嘴吧,就你这么个无利不起早的人,能那么好心?” 她不知道之前许大力一家和王美慧怎么处的,但是原主进门后,一直是这个王美慧主动找茬。 不是今天丢了盆,就是明天丢了米,全赖原主身上,说原主把她家里的东西偷给了奸夫! 原主虽然恋爱脑,经常拿一些东西或者钱给情郎,但是她的小偷小摸只在婆家,从没出去偷过别人的一针一线。 不过王美慧也没占到便宜就是,因为她根本没证据,甚至那些丢失的东西存不存在都两说。 第10章 胡搅蛮缠 王美慧恶狠狠的冲着江黎唾沫横飞:“说破了天我也是你家大恩人,就是你家的大恩人!” 江黎翻了个白眼:“我说什么了你就破防?” 王美慧听不懂破防是什么意思,嘴里只强调她对许大力一家有恩:“知道许大力为啥瘫了不?就是因为他绝事做多了,对大恩人见死不救,老天爷早看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才让他成了一个废物。” 江黎双手交叉,活动筋骨‘咯吱’作响,阴恻恻的咬牙道:“我看是刚才那一下还不够!” 天知道江黎掼她那一下有多疼! 见江黎要发狠的样子,王美慧瞳孔瑟缩,下意识往后退:“半斗叔你看,他们家就是这么对我们孤儿寡母的。” 江黎轻嗤:“这么对你们孤儿寡母怎么了?你家死了的人难不成是我们杀的?我们对你们还要有什么责任?所以必须让着你?” 江黎的话虽有点犯浑不中听,但细细品来,确实是那么回事。 你孤儿寡母的怎么了? 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你家的悲剧,又不是旁人造成。 许半斗劝架:“算了算了,都各退一步,越吵越口渴,也吵不出个啥结果。” 转而,许半斗对孙女许芳芳说:“小芳,把咱们的水分一半给你王婶。” 许芳芳一点儿也不想分,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水源,她们的水袋里也不多。 碍于阿公心肠软,许芳芳不情愿,却还是把水袋拿了出来,不情不愿给王美慧的水袋倒了一点过去。 王美慧故作难为情的对许半斗说:“半斗公,我家三个孩子,这点水不够啊。” 许半斗正要说让许芳芳再给倒点,许芳芳先不愿意了:“王婶,我家也就这么点水,给你倒了一半还嫌少,难道要我和阿公渴死把水全给你们吗?” 江黎在末世看到了太多类似的事情,就知道会是这样,王美慧这种人不懂知足的,要么你把水都给她,让她喝个够,不然她心里估计还会骂你小气。 王美慧厚着脸皮道:“大人能捱一捱,孩子捱不了啊,小芳,婶子也是看你长大的,看在同村人的份上,你就再匀一点水给我们。” 许芳芳被王美慧厚脸皮的话气到,恼怒道:“水就这么点,不要还给我们!” 已经进自己水袋里的水,王美慧怎么可能再倒给许芳芳。 于是,她在心里暗骂许芳芳活该爹死娘改嫁成了孤儿,然后赶紧把水给自己的三个孩子先喝上,脸上假笑道:“少就少点吧,先凑合让孩子们喝点。” 王美慧还想着孩子们喝完剩下一点自己喝,可是轮到她的时候,把水袋倒过来抖了好几下,舌头伸老长,也只喝了两滴。 想骂三个孩子没良心不知道给她留点,又见孩子们都还没解渴,一个个舔着烤皮的唇,到嘴边的话,怎么都骂不出来。 从许半斗这里是讨不到水了,王美慧转眼看向许大力的平车那边,只见江黎一人抱着一瓶水正喝着,瓶子是透明的,可清楚看到里面满满的水。 还有许长明也抱着半瓶水,一边和许小婉吃糕点,一边你一口我一口的喝着。 王美慧的喉咙重重吞咽了两下,缓和了语气对许大力说:“大力,你难道当真要忘恩负义,看着我们没吃没喝不管吗?” 许大力终是被王美慧这副挟恩以报的说辞给惹恼了,沉声道:“我本不愿与堂嫂一个妇道人家拌嘴,可堂嫂一直拿恩情说事,那么敢问堂嫂,我能进山打猎的时候,隔三岔五给你们家送了多少年的肉?你说我家长明吃了你的奶水,那也不是白吃的吧?你家的米面粮油,鸡鸭鱼肉啥的,我可是包了近两年。今天也不少人在场,那就好好的分说分说,我到底欠了你家多少的恩情?” 大家伙看向王美慧的目光开始变得异样,这都干旱多少年了,谁家不是缺衣少食? 许大力对王美慧这个堂嫂当真没得说了,就算许长明吃了她的奶水,也算不上什么恩情了啊。 再说村里哪家妇人生孩子没奶水,也会抱给有奶水的妇人喂养,顶多给送几个鸡蛋表示感谢,这都是乡里乡亲互相帮忙的事情! 王美慧没理声音还高三分:“你给我送这些东西是应该的,他爹临死的时候,你可是在床前答应过会帮忙照顾我们孤儿寡母,现在又给我算这笔细账,许大力你还算个男人了?” 王美慧的男人许大山临死前,的确有向许大力托孤,因为他知道,许大力是一个重诺的人。 可许大力又不是缺心眼,自己只是堂兄弟,有妻有儿,接受许大山的托孤算是怎么回事?再者许大山下头还有两个亲弟弟,怎么都轮不到他! 所以许大力并没有答应,只委婉的对许大山说,安心养病,会好起来的! 许大力既然要和王美慧分说,便不会藏着掖着,直接把话全部摊开了讲:“大山下头还有两个弟弟,托付我照顾你们孤儿寡母算咋回事?再说我自己也有妻儿,咋照顾你们?当年我可没有答应他任何要求,只是宽慰他安心养病。” 王美慧耍起无赖:“我不管,当时你没拒绝就算是答应,现在我们母子没吃没喝,你们家就必须分一点给我们,不然就是对不起他爹!” 有个大娘听不下去,插嘴说:“王氏你也太不讲理了点!你们母子又不是人家大力的责任,再说大力如今腿脚不能动弹,自己家那点吃食都不知道是咋省下来的,你不好再这么为难他了!” 一个小妇人搭腔:“现在哪家不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咋能胡搅蛮缠逼着人家分水分吃食?”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王美慧气焰消下去了几分,她有些底气不足:“啥事不都得有个轻重缓急?他家水和食物多,分一点给我们母子咋地了?你们看看,他们吃的都是啥?” 江黎喝水的手一顿,疑惑的问王美慧:“话说我们家吃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要轻重缓急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一个堂亲,不知道的还以为许大力埋土地的老娘蹦出来了,需要他从牙缝里挤出一点吃的供你呢!” 第11章 人去屋空的村落 王美慧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 江黎在村里是家喻户晓的恶妇,不孝公婆,不爱相公,不慈孩子,还把红杏出墙闹在了明面上,与人三天吵一架,五天打一架,人嫌狗憎! 可是以前江黎的与人吵嘴,大多是撒泼打滚,与她对上,更是从没占过上风。 今天这么冷静的有条有理,句句戳人心窝肺管子是从未有过的。 这小贱人现在不是嘴臭,而是嘴毒,下手也毒! 许大力不想和王美慧纠缠下去,警告说:“有一点要和堂嫂说清楚,我们从来不欠你们家啥,下次莫要再拿恩情说事,对我家孩子动手就抢啊打的,否则我们家也不是那么好欺负!” 王美慧被江黎一顿损,又有同村人嗤之以鼻的目光加持,脸皮再厚也闹不下去了。 只是看向江黎的目光,好像淬了毒一般! 江黎吃完东西,趁人不注意,从空间里取出了乙酰氨基酚片和阿莫西林胶囊顺水服下,用来退烧和消炎。 她靠在平车尾睡了一觉,醒过来已经是下午,歇脚的人早已不见。 身体的不适恢复了些许,她揉了揉眉心,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懵:“我睡了很久?” 许大力说:“大概一个半时辰左右,身体可好些了?” 许大力身边各躺一个孩子睡觉,见时辰差不多,声音没有刻意压低,正好孩子吵醒也该赶路了。 “好多了,你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的沉就没叫,多耽搁一会不打紧。” 江黎扭动了下脖颈,然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叫醒长明和小婉赶路吧。” 许大力叫住江黎,由衷道:“今天多谢你护着长明。” 江黎无所谓的耸耸肩,举手之劳罢了。 她的身体异于常人,恢复的也是极快,吃了药睡一觉,下午虽然还有点发热,但是不妨碍赶路了,拉着平车比那些挎着行囊的人还要快上许多。 许大力看她上午还摇摇欲坠,下午又生龙活虎,要不是看过她满脸发红流虚汗的样子,都要以为是装出来的了。 路上没有大夫,更没有什么草药,他还担心江黎的身体会有大问题。 睡一觉就好,便是自己健康的时候也做不到,竟不知江黎的体质这么好! 快要日落西山,终于看到了一个土风土气的村庄,不少逃荒赶路的人纷纷往村庄走去,其中也看到了几个桃源村的,大家今晚估计就是选择在这个村庄里落脚了。 以为这么多逃荒的人,村庄肯定住不下,不确定能不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屋子,进了村庄江黎才发现,这里早已人去屋空。 入眼看到的,全是风尘仆仆出来逃荒的人,没一个像原住民! 桃源村的村正和几个老者站在路边说着什么,其中就有许根深。 走到跟前,江黎把平车停下,许大力问:“爹,咱们家今晚在哪里落脚?” 许根深老脸上冷冷淡淡的,显然是还在为许大力非要停下来歇脚的事情生气,他指着东边,生硬道:“顺着往东的这条路,我们在第三家落脚。” 江黎没有立刻过去,靠在平车边短暂歇脚,听了会儿几个老头的交谈。 村正许广峥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两鬓银白,一脸愁容:“这个村子是空的,村民大概也和我们一样出去逃荒了,所有的井全枯了,你们一会分别带人在附近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水源和食物。” 有人唉声叹气道:“要是找不到水和食物我们可咋办啊?贼老天真是一点活路都不给。” 村正拍了拍说话老者的肩膀:“别说丧气话,咬咬牙坚持下去,只要到了永州,大家就能活下去。” 江黎不置可否一笑,拉起平车往许根深指的方向走去。 村正的话听在她耳里,和哄小孩没什么区别。 没有食物还可以水煮树皮草根扛下去,没有水的话,人能坚持几天? 原主没出过远门,不知道永州在哪,也不知道要走多久。 可是她们这些人已经离开碧窑县半个多月,至今还没有出宿州,这一路上有多少人被渴死饿死? 眼前困难不解决,去个毛的永州啊!!! 人去屋空的村子,不止住着桃源村的人,也有别的地方逃荒过来的。 桃源村的人都住在东边,大概是为了方便照应。 许根深一家找的屋子是个破旧小院,土坯院墙多处塌陷,房子墙壁的裂缝能过人,这样的环境,没有那扇门也无所谓了。 老两口和许晴占了东屋,许聪一人占了西屋,二房的许勇一家占了堂屋,留给大房的只有一间无法做饭的伙房,两个灶台上是空的,墙角放着几个无法使用的破陶罐。 此刻,一大家子都坐在院里嚼着茅草根,只有许聪一人拿着水袋,看那水袋干瘪瘪的,里面应该没剩下几口水。 江黎本可以帮他们把水装满,但是今天他们没一个说给大房分口水喝,所以她很不爽,便不想把水拿出来给他们喝。 从平车上拿了草席铺在伙房不平整的地面上,然后准备将许大力搬进去,却听他阻止道:“别麻烦了,我今晚就睡在平车上,你带长明小婉睡伙房。” 不容分说,江黎直接把许大力给拖了起来,两只手臂挂在自己的肩膀上,背起来就走。 赶一天的路,再背许大力,其实也费劲的! 江黎说话的气息不稳:“你都在平车上露宿多少天了?有什么好麻烦的,今晚躺平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再给你背出来就是。” 零距离接触,江黎才知道许大力身上的味道有多么难闻,快要腌入味似得,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澡。 也别嫌弃了吧,她自己没好到哪去,身上衣服边角都包浆了。 许大力从离开桃源村后,除了方便,就没离开过平车。 突然肯动手背他,令他一时间忘了要如何反应。 今天江黎展现出来的力气和毅力,让他感到震惊。 难道之前是因为她不情愿伺候,故意藏拙? 如果是这样,她今天为何又愿意? 许大力百思不得其解...... 第12章 蛇肉 察觉到江黎反常的人不止是许大力,家里每一个人也都后知后觉发现,江黎今天竟然没有尥蹶子,独自一人拉了一天的平车。 程红月心想,难道江黎昨天被打怕了? 不太可能! 江黎哪次跑了被抓回来不挨打? 怎么就这次被打服了? 心里指不定憋着什么坏招呢! 江黎安顿好许大力,拿上水袋,独自一人打算离开小院。 程红月心里警铃大作,问:“你干啥去?” 江黎没好气,不答反问:“天马上黑了,难不成我还能跑?” 程红月讥讽道:“你啥不要脸的事干不出来?” 江黎不想把精力浪费在磨嘴皮子上,言简意赅的说:“我要出去找食物和水!” 程红月说:“整个村子都是空的,男人都找不到水和食物,你一个妇人能找到?昨天挖的茅草根还有一点,看在你今天没作妖的份上,多给你们大房分几根。” 江黎满空间的物资,一点儿都不想吃茅草根,末世里空间异能没有觉醒时,她也没吃过几次那玩意儿!!! 她要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拿些水和食物出来。 大房有两个孩子,天天跟着平车小跑赶路,不补充一点营养会撑不住的。 至于许勇的两个孩子,江黎不介意照顾一二,可是她又不能,因为东西一拿出去,这家人都会跟着吃。 因为原主的那些记忆,这家人一个个刻薄自私的事迹,让她委实喜欢不起来。 两天的相处,亲身体会过,更是对他们厌恶至极! “我出去碰碰运气!” 见江黎说走就走,程红月赶紧对汤敏说:“老二家的,你去看着她,别让她给跑了!” 汤敏不想去:“娘,我走了一天,脚疼的厉害” 不等汤敏说完,程红月就厉声骂道:“你这懒婆娘,谁不是走了一天?要是江氏跑了,你来拉平车和伺候老大吗?” 凭什么江黎跑了,就要她这个做弟妹的来伺候大伯哥? 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可是汤敏还是从地上爬了起来去追江黎。 因为她明白,如果江黎跑了,不管合不合理,伺候许大力的人一定是她。 在这个家里,儿媳妇是外人,吃的最差,干的最多,没事还得充当个出气筒。 碍于她是程红月亲生儿子的媳妇,待遇上比江黎稍微好那么一点,但也只是一点! 汤敏要走时,程红月又想起来了什么,从背篓里拿出四个水袋递给她:“要是找到水源就把水袋装满!” 有水源的话,许根深不早回来通知了? 心里有怨言,汤敏却一个字都不敢说,拿着四个水袋远远跟在江黎身后。 江黎一边走,一边打量着村里的景象,过路的逃荒人还在源源不断往村里进,但是房屋已经被占光,后来的只能住路边。 村里几口水井,她都查看了一遍,半滴水也没有。 四弯八绕,江黎很快把后面的尾巴汤敏甩了。 村子最北有一间没房顶的孤零零破败草屋,走到门口,四处张望了下,确定没人,她闪身进了屋内,然后从空间里取出两个半人高的蓝色塑料桶出来,再把桶里注满水。 带水回去,不一定非要在这里弄两个水桶出来! 她到底是对苦难无法冷眼旁观吧。 准备离开时,一阵秋风袭来,江黎闻到了自己身上的酸臭味。 停下脚步,犹豫了片刻,大家都在村子里,没看到有人来这处破败的草屋,索性就转头回去了。 从空间里取出木质大浴桶,在里面注满温水,脱下衣服,直接跨了进去。 泡了一会儿,用搓澡巾一擦,身上的泥都是大粗卷,简直没眼看。 不能怪原主埋汰,实在是没水给她洗澡。 怕有人中途过来,不敢享受热水澡太久,二十分钟江黎就出来了,拿出空间里的干净内衣换上。 散发着酸臭味的衣服肯定不能再穿,江黎把衣服丢进浴桶,用洗衣粉搓了一遍,再用空间里的清水涮一涮。 暂时穿着现代的t恤和大裤衩,头发包着个大浴巾,把洗好的衣服拧的很干,挂在外面的枯树枝上,让风吹一会。 回到草屋内,从空间里取出一副座椅,拿了一碗米饭和一碟子青椒炒肉丝,都是热的。 很寻常的菜,但是对于这具身体而言,算得上大补之物! 没有一下子吃太多,长期处于饥饿状态,怕沾了荤腥再吃的太撑,肠胃受不了。 米饭只吃了半碗,一碟子青椒炒肉吃了三分之一。 喝了半瓶可乐,江黎靠在椅背上,眯起眼睛,享受的打了个气嗝,总算是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等外面的天色开始暗淡,她才去把衣服拿回来,没吹多久的风,衣服还是湿漉漉的。 头发也是没干,她把原主本来包头发的小方巾撕成了布条,湿发盘在头顶,用布条绑住。 最后把额头的纱布拆掉,重新用碘伏消毒,换上新纱布包扎好,这才收拾好东西,拿着水袋出去。 出了门没走几步,突然听到不远处的枯黄杂草丛里有窸窸窣窣声。 她转头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扒开草丛一看,竟是一条灰中带黄的乌梢蛇,足有鸡蛋粗,少不得两米。 还想着从空间里拿点什么出来像是这个世界的东西,这下不用废脑筋了。 就是带这条蛇回去,怕是要和一大家分吃,毕竟这玩意要起火煮,惹眼! 江黎一点没犹豫,从空间里取出匕首,快、准、狠的一刀扎在乌梢蛇头部。 定住蛇脑袋,她捡起地上一块巴掌大的石头,将蛇的脑袋砸了个稀巴烂,原地剥皮去内脏。 而后,一手拿着水袋,一手拿着剥好的蛇肉,兴致勃勃往回走。 进了村中大路,老远见村正带着一群男人在找着什么。 江黎上前想说她发现了两桶水,没等开口,村正看见她先问:“江氏,你没跑?” 这话听在江黎的耳里极度不舒服,这群人原来是在找她! 一点不动脑子的嘛? 她想要逃,下午停下来歇脚就逃了,难不成许长明许小婉两个小不点能拦得住她?还是许大力一个双腿残废的人能拦得住她? 江黎脸色冷淡,明知故问:“你们是在找我?” 村正也没遮掩:“啊,我们都在找你,方才汤氏说把你跟丢了,怀疑你又想跑回去。” 江黎无语的翻白眼,从她接受了原主的记忆开始,就没打算要跑。 原主心心念念想回去找情郎,根本不考虑后果,脑子里除了情情爱爱,别的东西基本装不下。 象征古代身份证的鱼符在婆家人手里,没有那个东西,去哪都办不了路引,宿州一带因为大旱,逃荒的人多, 鱼符失去了意义,有没有也无所谓。 可现在大家只有逃到外州才能活下去,届时,没有鱼符寸步难行! 第13章 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 有人眼尖,狐疑的问:“江氏,你身上咋湿漉漉的?是不是发现水源了?” 至于江黎手里的一圈蛇肉,大家看了也馋,但是这东西遇见就抓来当口粮,不稀奇。 眼下最要紧的是水! 江黎指着草屋方向:“没发现水源,但是最北边有一间没有房顶的草屋,里面放着满满两桶水,那桶有我半人高,估计是之前逃荒的人路过这个村庄落下的。” 村正激动的声音发颤:“你说的可是真的?” 江黎把自己的水袋在众人面前晃一晃:“真的,我的水袋已经灌满,你们也快去吧。” 有找不到房子准备晚上宿在路边的人闻言,拿起水袋往草屋方向飞奔而去。 村正暗道江黎嘴上不把门,这种事情应该悄瞄的和他说才对。 怕水被抢光,顾不上说道江黎几句,村正一挥手:“大家伙快和我去抬水。” 江黎就是故意让路边所有人都听见的。 于她而言,桃源村和外村的人一样,同为人类,没有里外之分。 一个末世穿越来的灵魂,能有什么归属感? 回到婆家人落脚地,一进院子,就听程红月嘶哑着嗓音骂汤敏:“你到底有个啥用?盯个人都盯不住,去永州的路这么长,谁有那把子力气伺候大房一家三口?” 汤敏委委屈屈的说:“我寻思着天色一会黑了,大嫂应该不会跑,这才大意!” “你这蠢妇,长脑子是为了好看的吗?越是天黑,越不能掉以轻心,江氏随便往哪一躲,我们上哪找去?” 许晴坐在院里的小草垛上,跟着揶揄:“二嫂你也是的,这点事情都做不好,不怪娘生气。” 汤敏想说,难道江黎出去时,你们没看到咋地? 现在好了,江黎跑了,成她一个人的错。 程红月母女对汤敏指责之际,江黎抬头挺胸的进了院子,冷不丁的接口道:“我说了,只是出去找水和食物,你们慌什么?” 只有女人和孩子在,江黎估计男人应该又都出去找她了。 程红月见江黎回来,气不打一处来,站起身指着她骂:“不安分的小娼妇,为啥要甩掉汤氏?你存的啥心思?” 江黎蹙眉:“她自己走的慢跟不上怪谁?别动不动把小娼妇挂嘴边骂的难听,除非你想门风败坏,许聪娶不上媳妇,许晴找不到婆家!” “就你那臭名在外的,门风早被你败坏完了!” “要不是你一天到晚的小娼妇小娼妇,外面也不至于骂我这么难听。左右我的名声已经没了,在坏点也无所谓,但是你要不在乎许聪和许晴,也不在乎自己孙子孙女的未来,那就骂吧,我全当听狗吠!” 程红月胸口剧烈的起伏,恨不得撕烂江黎的嘴:“你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敢骂婆母是狗?!” 江黎哼哼:“别拿孝道绑架我,管你是什么长辈,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不服就干一架好了!” 纵使她觉醒的不是战斗系异能,这具身体也一时间无法让她恢复到最佳状态。 但是进化的过人种,要对付这些渣渣。 江黎表示,自己能打十个程红月! 程红月还想继续骂江黎,就见许晴扯了下她的衣袖,指着江黎说:“娘,你看,她手里拿着水袋鼓鼓的,还有肉,她真的找到水和食物了。” 程红月定睛一看,在火堆的照射下,江黎的手里果然是拿着水和肉的,看她一只手箍了一圈,应该是蛇肉! 许长安跑到程红月跟前,抓着她的衣角晃:“阿婆,我好饿,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程红月翻脸比翻书还快,上去就要把江黎手里的东西夺过来。 江黎只伸出箍着蛇肉的那只手:“把蛇炖了,水就别想了。” 程红月拿过蛇肉,不悦问:“没有水咋炖蛇肉?” 江黎说:“我在一间草屋内发现了两个桶,里面满满都是水,村正他们已经过去了,想要水,你们现在去或许还来得及分一点。” 看在江黎带回来水和蛇肉份上,本来程红月的怒气是消下去些许的,可是听到她后面的这句话,火气又窜上了头顶。 “我们都几天没痛痛快快喝过一口水了?为啥不偷偷回来告诉我们,先紧着我们喝?” 江黎反问:“大房两天没有一滴水,你们是忘了,还是不故意不给,心里有数的吧?” 言外之意,你们不给大房水喝,我的水也不给你们! 程红月再次破口大骂:“里挑外撅的小娼......,感情你因为这么点事情记恨我呢?一路上,你们大房分到的食物和水还少吗?没良心的小娼......小贱人。” 程红月到底是把江黎的话听进去了,顺口的小娼妇改成了别口的小贱人,就是江黎依然听着刺耳。 依照程红月的意思,两天没给食物和水,是一件小事情。 可她若没拿出空间里的物资,大房这会怕是前胸贴后背,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汤敏此刻盯着肉咽口水,恨不得抱着生蛇肉啃,她打断程红月和江黎之间的争执,说:“娘,别顾着和大嫂吵了,我们得赶紧去灌水,不然那么多人,我们家分不了多少。” 程红月反应过来,连连说:“对对对,老二家的,你赶紧把水袋全拿上去灌水,一定要全部灌满。” 江黎转身去伙房,许长明和许小婉两兄妹坐在门槛上,见她过来,赶紧站起身让开路。 江黎进屋后把水袋扔给了许大力。 许大力也以为她甩掉汤敏又跑了。 很意外,她在身边没有一个人看着的情况下,这次竟然没有逃。 晚上温差比较大,穿着单衣凉了,江黎身上还湿漉漉的,头发也没干,很不舒服。 她去捡了些树枝回来,在伙房的窟窿灶台下点上火堆。 绑好的头发散开,背着火光,显得她的身形格外纤细,父子三人还隐隐从她身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 江黎烤完正面烤背面,全干了以后,身上这才感到轻松,好像今天她搓掉了十斤泥似的,心情都愉悦了起来。 一家四口,诡异的安静,火堆偶尔传出树枝炸裂的声音分外突兀。 江黎心想,或许自己不在屋里,父子三人还能说说话,聊聊天的吧? 于是,她把烤干的头发绑了个低马尾,打算去看看程红月怎么做蛇肉的。 刚要出门,就听许大力难为情的说:“你能不能帮忙叫二弟过来?” 江黎回头坦坦荡荡的看着许大力:“爹和二弟三弟以为我跑了,估计一起出去找我了,没看见他们,你想干什么?” 许大力声音里透着尴尬:“那就等他们回来吧。” 第14章 抢水 见许大力不好意思说,许长明一把拉住江黎的衣角:“你力气那么大,可以再背我爹一下吗? 江黎低头看他。 小家伙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举止,手立刻缩了回去。 不出所料的话,江黎会厌恶的对他说,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然而,并没有! 江黎神色未变:“背他干什么去?” 意料之中的事情没有发生,许长明怔愣片刻。 江黎又看向许大力问:“你想出去看看月亮?” 许大力蜡黄的脸色,不知道是不是被火光反射的,突然间涨红:“我没什么事情。” 许长明回神,说:“爹想上茅房,可是阿公和二叔三叔都不在,所以娘你可不可以帮一下爹。” 江黎想起来了,许大力昨天到现在,都没有上过茅房。 就算他吃的再少,大大减少了上茅房的次数,但人还是会有三急。 江黎上前去背许大力,嘴里发着牢骚:“上茅房就上茅房,扭扭捏捏的干什么?难不成我还能不让你拉屎撒尿?” 夫妻之间,伺候上个茅房没什么难为情不能说。 关键是江黎之前就没怎么伺候过,偶尔一次让她倒个尿壶都要厌恶的骂上好半天。 后来许力能忍则忍,忍到许勇和许聪来帮自己,再不行就在床上解决,让许长明帮忙倒掉。 这两天许大力多吃了几口方饼和糕点,此刻有些憋不住了。 江黎查看过原房主家里的茅房在堂屋后面,背着许大力就过去了,许长明抱着凳子紧随其后。 那凳子只有框架,是许勇专门为大大力做的。 出于一个男人的尊严,很多时候,他并不愿意在屋里解决大小便。但是即便有人帮忙能出去上茅房,腿又站不起来,所以只有框架的凳子作用就体现了出来,他可以坐在上面。 原房主家的茅房太久没有被使用过,古老的蹲坑还算是干净。 许长明放下凳子,江黎扶着许大力小心翼翼坐在上面,问:“要我帮你脱裤子吗?” 许大力自己都能感觉到脸上有火在烧,越烧越旺。 这种事情应该是女子不好意思吧? 可他此刻就是不敢看江黎,磕磕巴巴的说:“不......不用,有长明在就好。” 江黎说:“那我去墙边等你,好了叫我一声。” 许大力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江黎觉得这个古代农村的糙汉挺矫情,她一个女的都没觉得不好意思,他一个大男人还羞上了。 等许大力解决了生理需求,江黎又把他背了回去。 汤敏灌了四袋水回来,只倒了一点点把蛇肉搓洗了一遍,切了三分之一放在陶罐里,加上水就开始煮。 江黎在末世吃过蛇肉,没有想象中特别腥气和异味,放点调味料,口感尚可。 但是什么调味料都没有,本来就没怎么洗,水倒进陶罐都成红色的了,这样煮出来不腥才怪。 她不好从空间里拿调味料,尤其是细盐,在这个时代,那是达官显贵家里才能吃得起的东西,私自做细盐还是重罪。 汤敏烧火开始炖蛇汤,嘴上和程红月许晴母女闲聊着:“娘,你可是没看到有多少人抢水,都要打起来了。村正说因为水是大嫂发现,这才不让我排队,两桶水紧着我装。” 许晴嗤道:“我要是她发现了水,一定先紧着自家来,我们多少天没刷牙洗脸了?身上痒的快要长跳蚤,干啥把发现水的事情告诉村正?” 汤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往临时用石头堆积架起来的小火坑里添干树枝,附和着说:“是这个道理!” 程红月问:“看到你爹和老二老三没?” 汤敏说:“看到了,他们知道大嫂已经回来了,这会儿在分水的那里看热闹呢。” 江黎和这三个女人没什么好说,转身出了院子,也去看村民分水。 因为她今天主动回来,还带了蛇肉和水,这会再出去,程红月只是看了一眼,没有阻止她。 江黎不知道在哪里分水,见很多村民拿着水袋往一个地方跑,便跟在了后面。 村中路边的一处空地,此刻人满为患。 有人在叫嚣:“水又没写你们桃源村的名字,凭啥不让我们灌?今天我们家要是喝不上水,你们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想喝。反正都是一个死,老子豁出去了!” 有人在哀求:“求求你们分我一点水,孩子快要渴死了,求求你们发发善心吧......” 也有人在试图讲理:“这水虽然是你们桃源村的人发现,可它原本是无主之物,应该见者有份才对。分一点给我们不过分吧?” 村正带着一群壮年男人站在人群外围,负责牵制要抢水的人,话里并不强势,好声好气的商量,故意拖时间让自己村的人先灌水。 桃源村的村民一圈又一圈把两个水桶围住,只放本村人过来灌水,也不是想灌多少就多少,一家只能灌一个水袋。 汤敏能灌四袋回去,该就是如她说的那样,看在江黎发现水的份上,才任由她灌的。 江黎的本意并不是把这两桶水只给桃源村人,而是所有人。 到底是留的水太少,不够这么多人喝。 趁着天黑,江黎跑去了村北,又在多个地方放了装满水的蓝色塑料桶。 再回来时,她故作不理解冲着要打起来的人喊:“我刚才又发现了好多个装有水的桶,你们为什么只盯着这两个?” 众人的目光被江黎吸引,有个妇人踉跄走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急切问:“妹子,哪里有水?在哪里?” 江黎指着自己放桶的方向:“就在发现这两桶水的附近,被枯草遮掩住了,我是因为落下了东西回去找才发现的。” 来不及感谢江黎,众人一窝蜂的往村北草屋方向冲去,生怕自己去晚了水会被抢光。 桃源村的一个妇人不理解江黎的做法,话里充满指责的意味:“发现了水为啥要告诉这些外人?江氏,你是不是傻?” 江黎问:“我告诉你们,你们能背上这么重的水上路吗?还是说你们能保证,喝不着水的人,不会对我们群起攻之?” 这些人,从未对原主有过照拂,原主出逃时帮忙寻找,人情也是对许根深一家,而不是对原主。 她要不要告诉别人水的存在,全凭自己心意,为什么要只考虑桃源村人? 要讲仁义道德吧,缺衣少食的年代,更会让人嗤之以鼻,这一点江黎再清楚不过。 所以她只和这些人讲现实。 第15章 大房不配吃蛇肉? 妇人说:“那也得等我们喝足水,再把水袋全部灌满。” 江黎的唇角勾勒起一抹淡淡讥讽:“你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还是你的命比别人的高贵?桃源村已经先得到两桶水,你还想把所有好事全占尽?” 妇人的嘴也不饶人,冷哼一声说:“别说的这么深明大义,我看你就是因为每次逃跑都被我们找回来,心里记恨吧?” 江黎无所谓道:“你非要这么想,那就算是吧,左右和你这种人争辩,就是在浪费口水。” “你啥意思?” 江黎不咸不淡的话格外气人:“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永远不要和傻子论长短,否则她会把你的智商拉到她的层次,用她丰富的经验碾压你!” 妇人顿时恼怒,对着村正说:“村正你看看江氏,里外不分,说她两句还冷嘲热讽骂上我了。” 荒年,村正的格局没比妇人大多少,他不赞同的对江黎说:“江氏,你今天确有不妥,两次当众说出自己发现水,白白便宜了外人。” 江黎坚持己见,问:“能在这个村里相遇,大家伙基本都没有水了,如果接下来两天还是发现不了水源,依村正见解,会死多少人?” 村正默了默。 他并非是冷血无情,只是想着先紧自己村人喝水。 这几年,村里断断续续不少人出去逃荒,他们这行人是最后一批,共有三十一户。 一家之分一个水袋,总归是能剩下半桶留给外人的。 但是如果所有的水都在桃源村手里,一家就不止分到一个水袋了,剩下的他也还是会给外人。 江黎只是一个妇道人家,又做过那么多荒唐事,村正便也不想和她解释,误会就误会吧。 村正转而对身后桃源村的男人说:“水让他们看着,我们去村北看看能不能再搬两桶回来,这样大家晚上就能煮点草根啥的了。” 不过这次村正没能抢占先机,方才准备抢水的外人太多,一窝蜂去草屋附近找出了六个装满水的蓝色大桶,一个也没分给桃源村人。 有个村大概十几户人家,把散户找到的水桶全霸占了,合起伙来竟开始卖水。 有钱的拿钱,没钱的拿粮食,或者是银钱都可。 能和这个村抗衡的,只有人数更多的桃源村,但是桃源村之前已经得到两个水桶,便也不会有人去闹事。 不少人凑钱凑东西准备去换水,有的人把行囊翻遍,也找不出能换水的东西,只能砸吧嘴看着别人喝。 江黎又自我怀疑,拿这些水出来到底是对是错。 这种情况她在末世也遇到过无数次,可大多都是让基地出面救助,如果遇见孤身的困落难者,她才会佯装从背包里取物质救助。 穿越后的这个环境,就算可以佯装从行囊里取东西分出去,也是杯水车薪,实在是人太多了,除了丢些水桶出来,没更好的办法。 有幸重活一回,还身怀异能,可她也不似那般开心。 为什么两世,她都要看尽人间疾苦? 心不在焉回到落脚点,一大家子正围着火堆吃蛇汤,全当没看江黎。 江黎傍晚已经吃过一次,没有一点调味料的蛇汤,她没打算品尝。 进了伙房,许长明和许小婉正吃着切片面包,不需要询问也知道是昨晚她给的,而许大力只是靠着墙壁坐着,什么东西也没吃。 “你们为什么不出去喝蛇汤?” 许小婉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小把茅草根,脏兮兮的手掌伸给江黎看,嗫嚅着说:“阿婆说蛇汤是水煮出来的,娘藏私,有了水自己不肯拿出来,所以大房今晚只配吃茅草根。” 江黎一听就火了,原主爱作妖,恼了婆家人,他们存心想治治原主也罢。 可是在他们眼里,许大力和两个孩子也已经两天没吃的了吧?怎么就只配吃茅草根了? 许大力靠在墙壁上,颓废的闭着眼睛,明显是没有睡着的,只是对这样屡见不鲜的事情,他没有办法去争取。 水是她故意拿出来的,蛇肉是她带回来的! 凭什么? 心里越想越气,江黎转身去了院子里。 她拿起煮蛇汤的陶罐,里面空空如也,一点汤水没剩下。 江黎冷声问:“剩下的蛇肉在哪?” 一家人吃着热乎乎的蛇汤,没人回她的话,好像压根就没听见似得。 江黎也不问了,四处张望了下,发现剩下的三分之二蛇肉被挂在枯树枝上,估计是想风干一夜,明天带着上路能干爽一点。 倒是用不着想那么长远了,江黎拿过蛇肉,从背篓里取出砧板和菜刀,找个空地抹起袖子就开始剁。 程红月喝完最后一口蛇汤,重重把碗筷扔在面前的地上:“江氏,你又想干啥?” 江黎手上的动作未停:“许大力和两个孩子还没吃饭,我把剩下的蛇肉给炖了。” 许晴不愿意道:“蛇肉我们明天还要带上赶路吃,你全给剁了,我们吃啥?” 江黎说:“那我管不着,蛇是我抓的,凭啥你们吃肉,我们大房只能干瞪眼看着?” 许根深不悦的看向程红月,质问道:“咋回事?你为啥不给大房分蛇汤?” 程红月说:“你也不先问问江氏都干了啥,要不是她把带回来的水直接拿大房藏起来,我能不给她们分蛇汤?一家人要是都学她这种做派还得了?” 江黎嗤之以鼻的回道:“两天没给大房分一口水,我找来的水为什么要和你们分享?如果不是我发现了水和蛇,你们现在也只能砸吧嘴!” 许根深和两个儿子回来时,大房的两个孩子已经被程红月赶进了伙房,勒令不许出来。 许根深拿起碗吃饭难道看不到全家里只少了大房?就算许大力腿脚不便,无法出来,少了江黎和两个孩子不可能没发现吧? 类似的事情早已司空见惯,等原主出来撒泼说不公平的时候,许根深甚至还会说原主斤斤计较,搅合的家里不安生。 他潜意识里认为大房就该多承受一些!,吃点亏很正常! 第16章 大房吃蛇肉就糟蹋了? 许根深一副不偏不倚的口吻说教程红月:“一家人有啥话不能好好说?非得和孩子们这么较真?下次不许再这样!” 往往这种时候,程红月都是不吱声的。 许根深又对江黎说教:“你也不对,水和食物都是家里一起吃,一起用,大房没分到,你过来一声就是,非得事后闹?” 江黎就知道会是这样,和稀泥,属于是许根深的常规操作! 江黎分切完最后一段蛇肉,一起倒进陶盆里,拿起背篓的水毫不节约,倒了半袋子在陶罐里清洗蛇肉。 “事后闹?爹,你们碗里的蛇肉还没吃完呢,怎么能说是事后?也是可笑,水和食物都是我带回来的,偏偏只有我们大房吃不上,不知道爹要怎么处理这事?该不会就这么两句话和个稀泥完事了吧?” 汤敏插嘴说:“水可是我去灌的,你带回来的早拿大房去了。方才我不是还给了长明和小婉不少茅草根?先对付一顿,少吃一口两口又不会死!等明天再做蛇汤的时候能少了大房?大嫂你干啥非要弄的大家心里都不痛快?” 江黎被汤敏的话给气笑了:“水和肉怎么来的,我不屑于解释,只要脑子没问题的人都知道。至于二弟妹你说的少吃一顿又不会饿死,为什么偏偏是我们大房少吃一顿?难道你们二房少吃一顿会饿死吗?” 汤敏想说你们大房能和我们比? 不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难不成还想和她们一样? 可是公爹这个人吧,心里什么都明白,也是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偏偏不能挑明了说,不然他便是要装模作样的公平一番的! 眼见着江黎真要开始炖蛇肉,程红月终于坐不住,起身上前就要夺她手里的陶罐。 “这蛇肉你们不能吃!” 江黎轻松一个转身避开她的魔爪,挑眉道:“我自己抓的蛇,想怎么吃就怎么吃,谁也管不着!” 许根深开口道:“今天没留你们大房的蛇汤,确实是你娘不对,但是这蛇肉如果细水长流的话,是能吃上两天的,就别糟蹋了。等明天再做的时候,多给你们大房一碗就是。” 这就是一家之主的最终决定。 江黎无所谓,意料之中罢了,左右自己没对这家人有过什么期望,就是不知道伙房里面的父子三人听了是什么感受。 江黎因伤而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冷笑:“你们吃不糟蹋,大房吃就糟蹋了?” 程红月怒道:“我们这么多人才吃多少?一人分不到两块肉,喝的全是汤,你们大房四口人两个是半大点的孩子,咋能吃这么多?” 江黎烦强势不输程红月,只是没她那么尖锐,更多的是冷静自持,却不容忽视! “我把话放在这里,今晚这顿蛇肉我吃定了,以后你们怎么对大房,我就怎么对你们。我才不会和你们玩揣着明白装糊涂,不就是因为许大力不是娘你亲生的吗?处处都要让他来受委屈,凭什么?” 程红月张口就想反驳,但是江黎没给她机会,盯着她继续道:“你是不是想说对许大力不错?给他娶了两个媳妇,也没缺大房的吃喝?这些话说的太多,你是不是都当真的了,觉得自己仁至义尽了? 许大力怎么娶上田氏的我不知道,但是娶我进门,是因为许大力瘫了,要人伺候,不然你不可能答应用半斗小麦来换这门亲事。 至于大房平时分了多少吃的,我只知道从进门开始,我们一家四口从来没吃饱过。 所以别入戏太深了,动不动就拿这些事情来说,把自己当成一个标杆的后娘。” 程红月的脸色黑如锅底,指着江黎半天“你”不出来。 许勇看不下去江黎这么数落自己的母亲,吃完蛇汤抹了一把嘴,站起来看着江黎说到:“大嫂,有你这么和长辈说话的?” 江黎鄙夷的回瞪许勇:“全家数你最恶心,要不是为了救你,许大力会瘫?可你呢?只当许大力是个累赘,端个屎尿都不愿意,能躲就躲,吃点什么都要背着他,你算个人了?” 江黎的目光又扫视了一圈所有人:“你们有一个算一个,扪心自问,谁不是占尽了许大力的便宜?可你们真把他当成儿子,兄长了吗?” 许晴不服气:“那你把他当相公了?你对他和两个孩子好过?凭啥这么说我们?” 这话把江黎也堵住了,肆无忌惮的欺负一个瘫子虽然是原主所为,可是这具身体现在是她的! 哑巴吃黄连的感觉,真的很特么的不爽! 无话可说,江黎索性抱着陶罐回伙房炖蛇肉了。 许晴得意道:“你没话可说了吧?自己一身毛,还说别人是猴!” 程红月想把蛇肉夺回来,几步跟上去:“蛇肉不能拿走,还有你方才用了那么多水,大房的水袋也得拿出来!” 许根深被江黎一顿数落,老脸早就挂不住,呵斥程红月道:“既然她非要算计的这么清楚,蛇肉给大房就是。” 程红月回头不赞同的看着许根深,这是条大蛇,剥了皮去掉内脏,起码还有四斤重,晚上根本没舍得怎么吃,切下来一斤多点,剩下的全在江黎手里。 那可是肉啊!!! 如果被大房吃了,程红月觉得就好像自己的肉被她们割了。 许根深故意说给江黎听:“不就是一顿蛇肉?少吃点死不了人,眼皮子浅的东西,也就这点出息!” 江黎心里腹诽,眼皮子浅也比狼心狗肺的好。 而且她要的是一个公道,又与眼皮子浅有什么关系? 进屋后,江黎直接把陶罐放在了火坑里,条件有限,她只在锅里放了盐和葱姜料酒,加一点鸡精。 背对着父子三人,他们也没看到自己是怎么往陶罐里放调味料的。 炖了小半个时辰,伙房里的香气就飘了出去。 许长安和许小草两兄妹还没有睡觉,被香气勾出了馋虫,扒拍门框伸头往伙房看。 江黎没打算分给他们蛇肉,大人的事情,不至于迁怒小孩,单纯是因为这两小家伙晚上吃过一碗蛇汤,再吃的话就撑了,他们现在不宜一下子吃太多荤腥。 蛇肉汤一盛了四份,江黎给自己也装了点,蛇肉只留了两块,给父子三人碗里装的满满当当。 第17章 去永州的要求 许大力捧着陶碗,没有立刻去吃,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听许长明惊呼,这才回神。 “爹,蛇汤是咸的!” 许大力问:“我们哪有盐?” 许小婉也说:“真是咸的,爹,你尝尝看,好好吃。” 许大力这才端起碗,喝了一小口蛇汤,果然是咸的,也没什么腥味。 以前他还能打猎的时候,没少抓蛇,但是家里人都不似现在对蛇肉垂涎欲滴。 蛇肉大多用来红烧,或者煮一锅汤,做出来腥气中还有一股子异味,家里人更喜欢野鸡野兔。 所以他一般会把蛇卖给县里的酒楼,许是酒楼里厨子有手艺,放的调味也比较多,蛇肉做出来味道香醇,肉质紧实弹牙。 许大力讶然看向坐在一旁的江黎:“我们哪来的盐?” 没出来逃荒时,家里的粮食就断了,更别说盐了。 而且这一路上,他们遇到的村子大多是人走屋空,大家都忙活着逃荒,有钱也换不到盐。 江黎面不改色的编瞎话:“昨天我逃跑的时候,路上捡到了一个背篓,里面有水和食物,还有一点盐。水和食物我已经拿出来了,盐就装在了身上。” 解释的合情合理,许大力没有怀疑。 看江黎手里的碗只有两块蛇肉,许大力把自己的碗递给了她:“我整天躺着,不耗费体力,吃这么多肉浪费,和你换一下吧。” 许长明和许小婉也发现江黎的碗里只有两块蛇肉,不禁在心里想,这个女人似乎真的不一样了。 江黎只喝自己碗里的,没有伸手去接:“我可不是舍不得吃才装这么点,不够的话锅里还有,饥饿太久不好一下子吃太多荤腥,我喝点汤暖暖胃就好。” 一锅蛇汤,是一家人近年来最满足的一顿饭。 尤其是许长明和许小婉,她们都不知道肉是什么味道。 兄妹俩能记事时,许大力已经瘫了,别说肉,杂粮饼子也没有吃饱过。 许小婉吃了一碗蛇汤,意犹未尽,把陶碗都舔了一遍,心里还想吃,却记得江黎说的,不好一下子吃太多荤腥。 晚上睡觉时,江黎倒了些水袋里的水,沾湿了帕子,给兄妹俩擦了擦脏兮兮的小脸。 洗干净了才发现,这两个孩子都是浓眉大眼的长相,像极了许大力。 日常晒于阳光底下,本就是小麦色的肌肤又因饥饿,看起来蜡黄黯淡。 许长明见江黎用那么多水给他们洗脸,动容是有的,可更多的是心疼:“这么多水都够我们喝好几天的了。” 擦过脸的帕子放在木盆里搓洗一遍,水都是浑浊的。 江黎斜了他一眼,把帕子递给许大力,让他也洗把脸:“脸都包浆了,感情现在是秋天,要是夏日里,苍蝇得追着人跑。” 许大力被江黎说的不好意思,本也是心疼水,这会却不吱声了,默默的接过帕子擦脸。 晚上睡觉是个问题,许大力身下的草席顶多够他和两个孩子睡,之前原主一直睡平车底下,用许大力的旧衣服铺一下就可以。 江黎不太想去平车底下睡,现在的天气已经霜降,夜里冷不说,刮过风都带着点刀片的感觉。 思索再三,江黎拿出许大力那件旧衣服铺在了父子三人身边。 左右许大力双腿动弹不得,又不能对她做什么,没必要像原主那样避之不及,觉得睡觉一定得分的老远。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江黎说:“小婉,你来和我睡,晚上凉,我这靠火堆近,能暖和点。” 许小婉害怕的缩进许大力怀里,对江黎又开始警惕起来。 这个女人嫌弃她们脏,有时候她心情不好,不小心被碰一下,抬手就是啪啪几巴掌。 许小婉哪里敢和她一起睡。 见许小婉不过来,江黎大概想到了原因,坐下来拍拍身边的位置,对待人类幼崽,她的耐心多了些许:“我不打你,过来睡觉。” 许小婉觉得江黎突然变的温柔了,她拿不定主意,仰头看了看许大力。 许大力不觉得江黎是想对孩子做什么,她的脸上没有曾经半点的急躁,一双眸子寡淡,却也坦然。 许大力安抚的摸了摸许小婉的脑袋:“你娘说不打就不打,去吧。” 许小婉内心挣扎了一下,然后慢吞吞挪到了江黎的身边,小心翼翼躺了下去。 江黎起身往灶台坑里丢了几个粗点的木棍,然后也躺了下来。 秋天的夜晚,凉意袭人,一轮明月高悬,月光在伙房门口洒下光芒,形成了一个皎洁门框。 风时不时卷席进来,江黎一个大人都感觉到冷,别说孩子了。 许小婉的身上味道不可能好闻,可她还是轻轻把她搂在了怀里,为她提供那点微不足道的温暖。 天气会越来越冷,大房只有一床兽皮被,之前许大力带着两个孩子睡,被子肯定不可能给原主。 今天许大力却把被褥给横着盖,轻轻往江黎那边扯了扯,试图盖住四个人。 兽皮被并不大,盖不住四个人的! 无奈之下,江黎往许大力身边挪了挪。 许大力小声问:“你还没睡?” 江黎“嗯”了一声。 而后,两人陷入长长的沉默,伙房静的只能听到夜风和两个孩子轻微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许大力再次打破沉默:“你这两天怎么了?” “什么意思?” “你......有点反常!” 江黎说:“只是不想跑了而已。” 许大力并不相信江黎会认命,在他一贯的认知里,江黎为了那个男人,没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只是他又希望江黎说的是真的! 为了两个孩子,他不得不自私。 他需要一个人带着自己的孩子抵达永州,而自己的家人,他一个都信不住,更信不住江黎。 可是有江黎在,他这个瘫子和孩子便有人负责,家里人才会愿意一直带着他们。 如果有一天江黎跑没了,他和两个孩子都是累赘,随时都可能被放弃。 “你又在算计什么?” 江黎睡不着,爬起来靠坐墙壁,心平气和的与许大力打着商量:“我送你们父子三人平安到永州,这期间,我不会再跑,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第18章 约定和离 “和离!” 江黎能清楚的感知,说出这两个字后,许大力的呼吸一滞。 不管是她,还是原主,都不想延续这段婚姻。 所以到了永州,她要远离这家精于算计的人,去享受自己的生活。 听不到许大力回答,江黎怕他不同意,于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开出筹码:“许大力,我们之间的婚姻是被硬凑在一起的,如果你可以站起来,不会同意让我进门对吗? 我也一样,并不愿意嫁给你,这无关你是否残疾,而是我与你两年都没能培养出夫妻感情,以后就别浪费时间了吧。 只要你答应,到了永州找到落脚的地方,我可以帮你娶一个安安分分和你过日子,照顾你生活起居的好媳妇。” 江黎想说我还可以给你一辈子花不完的钱,但是又不能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在所有人眼里,她只是一个被爹娘以半斗小麦卖给瘫子当媳妇的村姑,手里怎么可能有钱呢? 许大力闻言,心里升起一抹苦涩。 这就是江黎,怎么反常,都是一门心思想要离开他的江黎。 许大力沙哑了嗓音说:“如果你能让我的两个孩子平安抵达永州,我答应与你和离。” 强扭的瓜不甜,许大力没道理非拉着她为自己和两个孩子受累。 他只求两个孩子能够平安抵达永州,哪怕到了永州只能乞讨,至少也有活下去的希望,如果孩子被落在宿州,便是乞讨,也寻不到地方。 火光照射中,江黎的两只眼睛顿时亮晶晶的:“我们一言为定!” 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江黎松了一口气。 其实许大力不答应,她也会想到别的办法。 但最好的结果是,好说好商量,和平分手,她不想欺负个瘫子。 早晨,不知名的村庄被一层厚厚的霜覆盖,空气中弥漫着寒冷和干燥的气息。? 江黎起床后假装上茅房,把洗漱和额头伤口换纱布、吃药的问题一并给解决。 异于常人的体质,伤口愈合的也要快上许多,才第三天,就已经结痂,不出所料的话,即便留下疤痕,也是很小的。 收拾干净自己,她回来把昨晚剩下的蛇肉汤热了一遍,正好一家四口,一人一碗,配着切片面包,不知道算是什么吃法,总之是饱腹了! 出发前,江黎和许长明配合,背着许大力去上了次茅房,然后收拾好平车和大家一起赶路。 许是因为早上又闻见了肉香,一家人对江黎恨得咬牙切齿。 江黎全当没看见,拉着平车先往村口和大家集合,商量好和离的事情,今天她的心情非常不错。 村口,不少人围在蓝色的水桶旁,还在和卖水的汉子们商议,能不能用手里仅有的那点东西换点水。 村正身边也有两个水桶,不过已经空了。 许根深上前问:“村正,你要带着着两个水桶上路?” 村正说:“这水桶看不出来是啥做的,不像是贫苦人家里的东西,也不知道咋落在了这个村子里,我想把两个水桶带上,路过城镇时看看能不能卖掉换点银钱。” 许根深上前提了一把水桶:“带上也行,不是很重,放平车上,里面还能装不少东西。” 江黎想说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你来问我啊!!! 自己要拉平车,体力消耗比较大,走着走着就容易落后,所以她没浪费时间在村口等人集合,带头先出发,许长明和许小婉两兄妹则是屁颠屁颠跟在她身后跑。 下面的路,一连遇到了五个村庄,江黎虽然不缺食物和水,但也和随行的人进村查看过,方便自己拿物资出来有个出处。 和昨晚落脚的村庄一样,住在里面的,全是路过歇脚的,没发现一个原住民。 许大力猜测说:“村庄开始多了,而且每一个村庄的距离越来越短,继续往下走的话,应该会有城镇。” 村子越多,证明离城镇越近。 江黎也是这么认为:“就是这些村庄全空了,只怕遇到城镇,也没有原住民!” 许大力说:“城镇一般依水源而建,即便是干旱荒年,也不容易彻底枯竭,或许我们能找到没有干涸的水源。” 江黎不抱有期望:“但愿吧!” 见许长明和许小婉被落下了一大截,江黎停下平车,冲着后面喊:“你们两个别走了,上平车。” 许大力担心问:“你的身体能吃得消?” 江黎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家里头所有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放在平车上,已经这么重了,还差两个小不点?” 许大力犹豫着说:“要不我们在这里等等二弟,让他换换你?” 江黎回头抱起慢吞吞的许小婉放在平车上,说:“懒得烦,与其等他推三阻四找各种借口,我们都能走上一段距离了。” 确实是这样,每次让许勇换江黎,他都推三阻四。 让许聪来换,更是不可能,出来这么久,许聪也就拉过一次平车,还没走几步就撂挑子了。 许长明追上来,贴心的说:“让妹妹坐平车,我一点都不累。” 江黎直接抱起许长明一起给放平车上:“不累什么不累,都落下多远了,小孩子家家的,被人拐走了怎么办?!” 许长明脸色有些泛红,别扭劲又上来,嘀咕说:“我不是小孩子了,不会被人拐走。” 七岁大点,瘦小的可怜,不是小孩子是什么? 江黎用命令的口吻:“让你坐就坐,哪那么多废话!” 说着,江黎把平车上手掌粗的绳子继续挎肩膀上,刚要抬脚走,就听后面许晴气喘吁吁的喊:“大嫂,你也载上我,我实在是......走不动......了。” 没事的时候叫江黎,生气的时候叫贱女人,小娼妇。 求着的时候,大嫂叫的也很顺口。 江黎理都没理她,拉起平车,对两个孩子说:“坐好咯,我们出发!” 许晴见江黎装听不见,赶紧小跑追上去:“大嫂,我和你说话没听到咋地?我也要坐平车。” 江黎白了许晴一眼:“你长的丑,想的挺美,不说过来帮忙推平车,还把我当牛马使唤了?” 第19章 遭遇马匪 许晴和江黎吵架的力气都没有了,平车不停,她就一屁股歪了上去。 “反正我是不走了,大嫂你必须拉着我。” 江黎停下平车,毫不客气的骂道:“你要脸不要?身上一点行囊都没有,好意思让我拉?” 许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你吃了那么多蛇肉,多出点力气是应该的,反正长明和小婉都坐上平车了,不多我一个。” 许大力怒声道:“蛇肉你们没吃咋地?你大嫂已经拉着平车走大半天,没人来换她一次,你好意思和两个孩子一样坐平车上?” 许晴不耐烦道:“娘说了,娶大嫂回来就是给家里干活的,让她拉一下我咋地了?又不少一块肉。” 江黎的这具身体已经恢复了五成体力,她可不会在像前几天那样,咬咬牙忍过去,上去像拎小鸡似得,以一个优美的抛物线把许晴给丢了出去。 只听后面重物沉闷落地的声音,尘土飞扬,许晴的嘴里发出了痛呼的声音。 如果不赶紧走的话,不出所料,程红月的咆哮即将抵达战场。 在许大力父子三人还没反应过来时,江黎拉起平车快步往前走去。 果不其然,才走没几步,就听到程红月的尖叫:“老四?老四你咋地了?江黎你这个小贱人,你敢打老四,看我今天咋收拾你......” 许大力愕然:“你啥时候有这么大的力气?” 江黎嘿嘿一笑:“以前我是没想使力气罢了!” 所以说,江黎的力气一直这么大,之前被人打的鼻青脸肿,只是因为大度,不愿意和别人一般见识? 这话糊弄鬼也不会相信的吧? 两小只第一次见江黎这么霸气,不是撒泼打滚的那种无赖行径,他们也很开心,这代表着大房终于没有再忍气吞声。 许小婉拍着小手,一脸兴奋:“娘你真厉害!” 江黎扬起下颚:“没错,我天下无敌!” 许大力被江黎一点不谦虚的样子给逗笑,心里想着,原来这个女人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许是之前过的太压抑,他从未看到过她的好。 江黎不再那么横眉冷对的,一路上说说笑笑,似乎不再那么枯燥。 以为今天能抵达城镇,但是并没有,傍晚时分,前面赶路的桃源村村民回来说又发现了个无人村庄。 没有意外,村正决定,今晚继续在无人村庄落脚。 江黎跟着大家伙准备下大马路拐进村庄,就听身后突然有人惊慌的大喊:“马匪来了,大家快跑啊,马匪来了,马匪杀人了...... ” 心里猛的“咯噔”一下,回头看去,赶路逃荒的人正往她这边奋力奔跑。 许根深平时最是慢吞吞,这会跑的一点不输年轻人,那许聪也不讲究个什么学子之风,还跑在了许勇前头。 至于马匪,江黎没看见,这条路不是直线,路边有一片枯黄的树林,正好遮住。 看众人这般惊慌,估计不会距离太远。 谁知道马匪会不会追进村庄,江黎调转了平车,撒丫的和众人一起跑。 许大力急到:“别走大路,不然就是马匪的活靶子,你带孩子走小路,找个隐蔽的地方先躲起来,不用管我。” 许长明闻言,吓的带上了哭腔,紧紧抱住许大力:“不要,我不要丢下爹。” 许小婉瑟缩在许大力怀里惊恐万状:“我也不要丢下爹。” 许大力呵斥:“和我在一起你们一个都跑不掉,听话,跟着你娘走小路,赶紧逃命去。” 许小婉‘哇’的大哭起来:“不要,我不要和爹分开。” 情况紧急,在被许小婉这么一哭,江黎烦躁了,她用命令的语气威胁许小婉:“不许嚎,不然第一个把你丢下去!” 许长明说:“娘,你不要丢下爹,他走不了路,被马匪抓到会死的。” 江黎不耐:“我什么时候说要丢下他?你们安静点,不然我分心跑的慢,都得死!” 两个孩子不敢再吱声。 许大力时不时往回看,后方已有尘土飞扬,马蹄声渐渐传了过来,隐隐还有男人兴奋的叫声,人应该不少。 “江氏,带上我,你和孩子真的都会跑不掉。” “少废话,老娘说话一向作数,说带你们去永州,就一定会把你们带到永州,一个都不会少。” 江黎脚下不停歇,可是赶了一天的路,实在累的不行,后面的逃荒人群已经快要跟上她了。 眼见着马匪越来越近,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 江黎边跑边问后面的人:“马匪有多少人?” 有个中年男人说:“最少二十人。” 江黎突然就不想跑了:“我们这么多人怕他们二十几个人?” 中年男人气息不稳:“我说的是最少二十人,而且他们骑在高头大马上,手里拿着家伙事,见人就抢,反抗就杀!” 那也用不着跑啊。 逃荒有多少人? 拖家带口,手里也会带家伙事防身,即便没有家伙事,菜刀也行不是? 江黎故意放慢脚步,等村正追上时,她和村正商量说:“我们这么跑下去不是办法,马匪要不了多久就追上来了,不如抄家伙和他们干一架。” 村正看都没看江黎一眼,只顾着逃命,嘴上还是回了她的话:“我看你是疯了,那可是马匪,要杀人的!” 江黎问:“我们把他们反杀了不算是自卫嘛?不犯法的吧?” 村正觉得江黎就不是一个正常人的脑回路,你反杀了马匪的确不犯法,可是要搞清楚,到底谁杀谁! “别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事情了,赶紧逃命吧。” 江黎觉得村正太怂,两只脚能跑得过四只脚的? 说不动村正,江黎又想撺掇别人跟自己回头找马匪干一架:“我说你们是不是男人?我们这里能集结二百号人吧?被几个马匪吓成这样窝囊不窝囊?是男人的,就抄家伙和马匪拼了!” 江黎的话非但没有激发男人们的血性,还被人给怼了一顿:“你一个娘们知道啥?我们赶了这么多天路,刀都拿不稳,怎么和马匪厮杀?再说除去老弱妇孺,我们壮年男人最多五十,能打得过马匪?我看你就是想让我们男人当肉盾,好拖延时间给你们逃跑。” “我不逃跑,和你们一起杀回去!” 男人们也不拿江黎的话当回事:“啥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有这工夫,赶紧逃命吧!” 第20章 大房被舍弃 江黎费了好一番唇舌,奈何没人愿意和她回去与马匪拼杀,甚至还有人觉得她是个神经病。 这群人的血性已经被饿没了,一听说后面有马匪追赶,脑子里除了逃跑没别的,好像马匪有三头六臂似。 有聪明的人想到走大路不行,舍弃行囊或是平车,纷纷下了大路,往四面八荒落荒逃窜。 马匪有马,只会在大路上追逐,往林子里跑,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可江黎去不了林子,她得拉平车。 程红月等人已经和自己同行,江黎和他们打商量:“爹,娘,你们也从林子里跑吧。” 许根深大喘气说:“对对对,马匪已经追上来了,我们在大路上就是活靶子,快,大家和我一起往林子里跑。” 江黎说:“爹,你把长明和小婉带上吧,他们跟着你们从林地跑更安全一点,我拉车带许大力走大路。” 江黎又不能把许大力给扔下,那就只能让两个孩子和许根深他们一起跑。 然而,许根深等人只顾着自己逃命,好像根本没听到江黎在说什么。 许大力冲着他们仓惶的背影喊道:“爹,娘,你们带上江氏和两个孩子吧,我不拖累你们。”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许根深有那么一瞬间,顿住了脚步,似在犹豫要不要回头。 程红月一把拉起许根深继续跑,焦急道:“我们自己都顾不上,哪里还能顾得上大房?带上老大,一大家子都得被拖累死,如果不带老大,江氏和两个半大点的孩子还是拖累。老头子你可别犯糊涂,我们一个都不能带的啊。” 许根深终是没有回头,别怪他心狠,许大力这辈子注定是个废人,可是一大家子还要活下去。 这个时候带上许大力的两个孩子,将来只会是源源不断的拖累。 有江黎伺候,他可以带许大力一家抵达永州,前提是,一路上不会遇到危险。 许根深抱起快要跑不动的许长安,许勇则是抱起许小草,一家人快步往林中跑去。 看着家人头也不回的背影,许大力双目兀的泛红,他一直都明白,路上一旦遇到危险,家里人不会带上大房。 可他心里始终对父亲还抱有一点期望,期望他看在血缘至亲的份上,能够带上孩子。 届时,便是自己被舍弃,也没有遗憾。 他以为,瘫了的这三年,早已看尽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真到了被舍弃的这一天,心还是会像被哽住一般,压抑的他呼吸困难。 江黎不似许大力那么痛心失望,许根深他们扔下大房跑了,顶多在道德上谴责一下。 左思右想,她拉着车也进了林地。 许大力收敛起心头痛楚,对江黎说:“林地里不好拉平车,而且地面不平整,陷进坑会更麻烦。” 江黎说:“我自有主张!” 江黎没打算在林地里跑,她找了一处枯黄的灌木丛,把平车停在灌木丛后面,然后动手把灌木往平车边上遮。 许大力心下震惊,眉头紧拧:“你想干啥?” 问出这句话,他心里已经猜到江黎想干什么了。 江黎一边遮灌木丛,一边叮嘱两个孩子:“一会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也不许吱声,知不知道?” 两个孩子心里对江黎是有隔阂的,这一刻,却泪眼婆娑了起来。 原来,这个女人也会在危险来临之际保护他们。 许长明哭着拉住江黎的衣袖:“娘,你不要出去,我们一起躲在这里好不好?” 这声“娘”叫的情真意切,让江黎心头升起一抹暖意。 前世今生,她都没有生过孩子,也不太会和孩子相处,而且原主之前伤了两个孩子的心,导致这两个孩子和她一点都不亲。 此刻,她突然有了一种为人母的感觉。 用力揉了揉许长明的脑袋:“便是为了这声娘,我也会保护你,在这里乖乖等我回来。” 江黎安顿好父子三人就要离开。 许大力想阻止江黎出去找死的行为:“你疯了不成?妇道人家如何与那穷凶极恶的马匪拼杀?” 安顿好许大力父子三人,江黎没把马匪放在眼里,听逃荒的人说有二十多人,她算三十人好了,进化过的人种,即便不是战斗异能,也能放倒几个。 不过她的底牌可不是超出常人的体质与身手,而是空间异能。 她就不信马匪还能比丧尸更可怕! “放心,我出去把马匪引开就回来。” “他们有马,你怎么能跑得过?江氏,别做傻事!” “反正你们在这里等我就是了。” 许大力想拦,手还没碰到江黎的衣服,她就不容分说的跑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许大力从江黎身上隐隐还看到了一种兴奋感。 江黎随手捡起两块鸡蛋大小的石子,跑到路边,正好撞见马匪抓住了许半斗爷孙。 许半斗被提着衣领,膝盖半跪在地上,嘴里不停的哀求:“好汉饶命,行囊里的东西你们看得上都拿走,只求你们饶了我的孙女。” 离最近的一个县官府都撤了,马匪平时就守着这条道拦路打劫。 许芳芳身上的行囊全抖了出来,一文钱也没有,除了两件破衣服,就是几个陶碗,马匪能用得上的只有一袋水。 不过马匪也没失望,许芳芳虽瘦弱了些,长相还算秀气。 戴着一只黑色眼罩的马匪冲许芳芳露出淫邪的笑:“小娘们生的倒是不错。” 许半斗闻言,心一下子凉了半截,老泪纵横道:“只要好汉放过我孙女,让我干啥都成,她爹死的早,无依无靠,是个可怜的孩子,求求你们放过她......” 马匪如果有同情心,就不会守在此烧杀抢掠,他们不会管你几岁死了爹娘,抢了钱和东西就杀了。 若是有点姿色的女子,下场只会更惨...... 那独眼龙马匪“啪”的一巴掌重重打在许半斗脸上,唾骂道:“老不死的东西,哥几个看上你孙女,那是你孙女的福气,这辈子她也尝过了爷们啥滋味不是?” 第21章 暗中相助的侠士 另一个马匪开始解自己的裤腰带,催促独眼龙说:“给老东西个痛快,咱们就在路边速战速决,一会完事还得追上大哥他们汇合。” 徐芳芳吓破了胆,身体抖如筛糠,双丫髻凌乱散落,一脸的惨白,求饶话语说出来都是破碎的。 眼见着独眼龙举起银晃晃的大刀要砍向许半斗。 江黎眼眸一凝,手里的石子快,准,狠,带着凌厉的风直击独眼龙太阳穴。 “呃——” 独眼龙没来得及惊呼,手僵在半空中,只听大刀落地‘当’的一声,壮硕身体随之斜直的倒了下去。 一击毙命,死不瞑目。 解裤子的马匪斜了眼独眼龙,嗤道:“就你花样多,不先弄死这个老的,难道你还想让他看着我们和他孙女入洞房?别装了,赶紧起来!” 独眼龙一动不动躺在地上,身体以一个大字型伸开,直挺挺的。 有马匪走到许半斗面前,再次举起大刀:“老子可没有独怪的癖好,非得让阿公在边上看着。老家伙,遇到我们算你倒霉,给你个痛快,早登极乐去吧!” 许半斗满脸绝望,最后一刻,他不再求饶,合上眼睛等死。 没人会来救他们! 今天他和孙女注定在劫难逃。 自己这把岁数,死就死了,可惜他的孙女今年才十四岁,绽放的年纪...... 然,马匪手里的刀依然没能落下,又一个直直倒了下去。 剩下的两人这才发现不对劲,裤子已经解开的马匪身体猛然一震,一把将许芳芳扔一边,提着松松垮垮的裤子上前踢了独眼龙两脚。 “都说时间紧急,你们两个再玩就过分了啊。” “我怎么觉得他们两个不像是装的?” 提着裤子的马匪脸露出惊色,俯身去探独眼龙的鼻息。 须臾,他猛地去拿起大刀,警惕的四处张望:“谁?到底是谁在背后下黑手?有种给老子站出来!?” 另一个马匪心里犯怵,猜测说:“我们怕不是遇到传说中武功高强的侠士了?” 两个马匪确定四下无人后,顾不上许半斗爷孙,各自牵过马想要去前面和兄弟们汇合。 他们不知道的是,不远处一个人粗的树后,有个女人正拿着长管消音手枪瞄准了他们。 这种手枪发出的来的声音很小,不会吸引到丧尸,是末世最实用的武器。 江黎的底气便是消音手枪,可惜的是,手枪不存在过期,用废了无法再修就直接报废,而基地对子弹的供应一直很紧张,不会大量存进她的空间内,眼下只有两把手枪和五十发子弹。 马匪快要上马时,连续两次“噗”的轻微声音,像是小石子掉进河里。 两人就这么惊恐万状的倒在了血泊里。 运气还不错,两发全中! 本可以不用出去和许半斗爷孙打照面,但是江黎想要一匹马,有了这玩意,她就不用靠脚力拉平车。 于是,她从林中闪身出来往大路上走,嘴里惊呼说:“半斗公,你和芳芳两个杀了四个马匪吗?太厉害了吧!” 爷孙吓的三魂没了七魄,要不是江黎说话提醒,不知道他们还会抱在一起坐多久。 许半斗回神,放开许芳芳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他们都是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马匪,我们哪有能力杀死他们?!” 江黎故作狐疑:“那他们怎么死了?内讧自相残杀?” 许半斗想起马匪的对话:“听他们说是有侠士暗中相救我们爷孙,对了,大力媳妇,你咋不去逃命还在这里干啥?” 江黎说:“我拉着平车很快会被追上,所以藏在了林子里。” 说着,江黎转身就去挑马。 没有一匹是壮实的,这个时代已经有马蹄铁,但是这些马并没有装上,马蹄子磨损的很严重,勉勉强强挑了一匹四肢看起来还算健壮的。 江黎对许半斗说:“你们也赶紧躲起来吧。” 许半斗问:“你要干啥去?” 江黎说:“我回去找许大力。” 不等许半斗再说什么,江黎随手捡起落在地上的马鞭,骑上马就往林子里走。 她可不是要去找许大力,而是要利用林子里的树做遮掩,去前头追马匪。 猎杀的时刻到了! 许半斗还想和江黎她们一起躲进林子里,互相之间好有个照应,奈何江黎骑上马就消失在了林子里,跑的飞快。 许半斗低低的沉吟:“江氏竟然会骑马!” 许芳芳踉踉跄跄爬起来,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止不住发颤:“阿公,我们现在咋办?” 许半斗说:“把行囊赶紧收拾起来,我们跑不过别人,不如也躲到林子里去,等到晚上就从林子里赶路,彻底脱离了马匪地盘再走大路。” 徐芳芳慌慌张张把散落的行囊收拾好,然后扶着许半斗打算进林子。 许半斗似想起来了什么,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剩下的三匹马。 许芳芳像是受惊的小鹿,见许半斗不走,她四处张望,以为前面的马匪又折回来了。 “阿公,咋地了?” 许半斗说:“这三匹马,现在算是无主的了。” 许芳芳大概理解了许半斗的意思:“可是我们不会骑马啊。” 许半斗说:“就算不骑,杀了也能吃肉。” “那我们牵一匹走?” “都牵上,不然那些马匪回来,也会把马牵回去,与其让他们利用马去作恶,不如让大家伙吃痛痛快快的吃饱肚子。” 许芳芳想想也对,方才要不是有侠士暗中相助,她此刻已经被马匪糟蹋,三匹马肯定不能再留给马匪。 思及此,她和许半斗又回头牵上了三匹马,然后一头扎进林子里,担心马的叫声会让大路上的马匪听见,爷孙俩直奔林地深处。 “阿公,你说方才真的有侠士在暗中帮我们吗?” “不知道,但是如果没有侠士暗中帮助,四个马匪不会无缘无故死了。” “那侠士救了我们为啥不出来?” “听说书人说,一般侠士都是深藏不露的,也不追名夺利,可能顺手救了我们悄悄离开了,没想让我们感谢。” 到底有没有侠士,许半斗说不清,但只能这么解释了。 第22章 马车代步 爷孙俩口中的侠士,此刻正挥舞着马鞭在林中穿梭。 马匪在大路上逃,侠士就在林子靠近外围的地方追。 是的,没有错,马匪们在逃命,他们已经顾不上去抢百姓的东西。 因为他们发现,眨眼工夫,就会有一个兄弟从马上摔落,倒在血泊之中,伤口极小,也极深。 如果伤在其它地方,或许人还能活命,可是无一例外,兄弟们全部是后脑勺中伤,一击毙命。 偏偏他们找不到是什么人在用暗器伤人,一点预兆都没有人就死了,诡异至极。 有马匪冲着前面的人喊:“老大,这太特娘的邪乎了,咱们莫不是遇到鬼了?” 马匪头子脸色紧迫,嘴上还要故作镇定:“别瞎说,大白天哪里来的鬼?” 马匪头子说是这么说,心里却没有底,他现在浑身都是鸡皮疙瘩,头皮发麻。 上一刻还在和自己说话的兄弟,下一刻也重重摔下了马。 马匪头子便是不停下查看,也知道肯定又是后脑勺中伤。 不知道暗处的东西是人是鬼,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那东西一直跟在他们的身后。 马匪头子突然掉转马头往南面跑,南面全是空旷的田地,如果身后无人,兄弟们还是相继毙命,就只能证明那东西不是人了。 “大家跟我往南边跑,快,都往南!” 江黎还没怎么过瘾,马匪倒是突然间聪明了。 她不去追的原因可不是怕对付不了剩下的十来个马匪,而是怕逃荒的百姓看见。 平时小打小闹可以,但是她不可能在人前展现出惊人的东西,比如可一击毙命的杀招,比如可杀人于无形的消音枪。 一把拉紧缰绳,江黎停在原地,目光冷凝的看着马匪逃之夭夭。 开了三十多枪,杀了他们一半的人。 碍于子弹太少,恨不得百发百中,空了一枪都要肉疼。 回去找许大力,天色已经大黑。 今晚无月,林中更是伸手不见五指,深处时不时发出不知名的鸟叫,偶有一阵夜风穿过树林,也是阴气森森。 江黎并不觉得害怕,丧尸就够超自然的了,她还有什么不敢面对的? 想着父子三人还没有吃东西,从空间里取出一块布,在里面放了不少馒头和肉干。 看不见路,找了好几个灌木丛都不对。 “许大力,长明,小婉?是不是这个灌木丛?” 听到江黎的声音,父子三人提着的心终于放下。 许长明先跑出来,寻着声音的方向看去,高高的黑影越来越近,除了江黎的声音,似乎还有马的声音。 “娘,你没事吧?” 江黎确定这个灌木丛没找错便跳下了马,应声道:“没事。” 许大力问:“你咋这会才回来?” 江黎说:“听说是有侠士一直在暗中帮助百姓,射杀了不少马匪,我跟在后面看看能不能捡马匪点物资。” 许大力说:“你的胆子也太大了,要是被马匪发现,你有几条命?” 江黎把身上的包袱丢给许大力,满不在乎道:“这不是没事吗?给,我捡到了些吃的。马匪的尸体还躺在路上,我们得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免得被刮着。” 许大力担心到现在,听到马的声音,也不似那般开心。 若是江黎为了掩护他们死在马匪手里,他这辈子都会良心难安。 “马也是你从马匪那里捡来的?” 江黎摸黑把平车绳子往马背套:“嗯,路上应该有不少的马,都是马匪留下来的,可惜我们没办法带,一会要是遇见,杀一匹卸点肉下来好了。” 许大力怎么听江黎的话都觉得凶残,却又很实在。 套好马车后,江黎牵着马把平车拉到了大路上,自己一屁股坐在平车头,扬起马鞭一抽,继续往南行驶。 有了马,赶路轻松许多,许大力父子三人坐着也更舒服些。 江黎把马匪的事情和许大力说了一遍,当然,她说的必定改版过。 许大力听完还是感到心惊肉跳,不是害怕,而是为江黎捏了一把汗。 “你真是好大的胆,骑着马跟在后面,就不怕被马匪发现?” 江黎嘿嘿一笑,声音里满满的自信:“我敢跟,他们就发现不了。” 许大力默了默,郑重对江黎说:“以后遇到危险,你带着长明和小婉就可以,一定不能再像今天这么冲动,我不想因为自己的拖累,害你丢了性命。” 江黎拍拍自己一马平川的胸脯:“没有把握的事情,我从来不做!” 许大力只当江黎是在宽慰自己,他心里也有些失落,为了和离,干干净净的嫁给情郎,她竟可以豁出命。 “你啥时候学会的骑马?” “一直都会啊。” 末世的安全区大到超乎想象,虽然她们那个基地只有一万多人,实际只要物资够用,可容纳五万人生活。 安全区里什么都有,生活设施和娱乐设施很齐全,其中就有一个马场,江黎没事的时候经常去。 但是吧,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的不对,她会骑马,原主并不会啊! 江黎补充解释:“没出嫁时,村里一个大户家里有马,我经常给那大户家的马牵去田边吃草,赚个几文钱贴补家用,四下无人的时候,没少偷偷骑马溜一圈。” 这话半真半假。 原主确实经常给村里的大户放马,一次给两文钱。 但她并不是为了贴补困难的家庭,而是存一存,够个十文二十文的就拿给情郎。 至于骑马,更是天方夜谭,原主顶多敢牵一牵,让她上马背上坐一次都要腿软。 不过这些话用来应付许大力是够的。 大路不像林子里那么黑暗,勉强可以看清眼前东西。 许长明打开包袱后,震惊道:“馒头,爹,是白面馒头!” 许长明的记忆里,吃过的面条屈指可数,每次都只能吃小半碗,多吃一口阿婆都会打他。 许小婉更可怜,她的记忆里,就没见过面条和白馒头。 许大力看向许长明打开的包袱,里面不止有白面馒头,还有黑黑的东西,拿起一个放在鼻尖闻,应该是肉,只是闻不出来是什么肉。 第23章 杀马 “啥肉干这么香?” 江黎说:“牛肉干啊,香辣口的,肯定比你们这里的牛肉干好吃。” 牛肉干上裹满了油脂和芝麻,吃起来辣辣的,特别有嚼劲,地道的新疆风味。 空间里还有五香口味的,一下子不好拿太多出来,所以江黎只拿了这一种。 许大力刚毅的面容上露出讶然之色:“怪不得我闻不出啥味,原来是牛肉干,这玩意即便不是灾荒年,也很难买到。” 以前去县里赶集,只看过有人卖牛肉,因价格高昂,他扭头就走了。 牛不是随便能宰杀的牲口,那是除了人之外,农耕的主要劳动力。 村里每一头牛都要去官府报备,老死,病死,宰杀时一样要去官府报备,所以这东西有钱也不是想吃就能吃上。 “你在娘家还能吃上牛肉?” 话问出来,许大力就后悔了,潜台词不就是,你娘家那么穷,吃得起牛肉? 但是江黎似乎并不敏感,聊天语气依旧轻松:“娘家肯定吃不上,但是我能吃得上。” 难不成是她那个情郎? 许大力不再深究,把手里的小条牛肉干塞进嘴里,又香又辣,没一点肥肉,好吃极了。 许大力拿起一个馒头掰开分给孩子:“牛肉干少吃点,有点辣,吃多了口渴。” 两个孩子乖巧听话,一人只拿了两根小手指大小的牛肉干,不舍得一下子吃完,放在嘴里砸吧,就着馒头吃。 许小婉说:“爹,馒头像是刚做好的,好软啊。” 许大力又拿了个馒头掰开,另一半递给江黎,他说:“确实像刚做的,这么松软的馒头,我以前也没吃过。” 江黎从原主的记忆中看见,这个时代做馒头饼子什么的,没有食用碱和苏打,但是古人可不笨,他们有自己的发酵剂,酒曲、醪糟米酒等都可以用来和面,只是做出来的没有末世的馒头那么松软。 吃了半个馒头,发现前方有匹马,江黎停了下来,从平车上的背篓里取出菜刀。 许大力怀疑:“你会杀马?” “左右都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会不会有什么要紧,长明小婉你们要是害怕的话,就把头转过去。” 许长明把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娘,我是男子汉,一点都不害怕,我下来帮你。” 江黎说:“要帮忙就等我把马宰了的,血呼啦别溅你身上。” “好。” 江黎不会杀马,但是她觉得总归就是抹个脖子,可是手里的菜刀太钝了,马吃疼后不可能站在原地让你慢慢割。 一刻钟后,两个影子在田里奔跑,一个嘴里不停发出嘶鸣,一个嘴里兴奋的叫道:“肉你别跑!” 许大力因为今天的事情,心头一直紧张着,被江黎这么喊打喊杀的,想走不出那种抑郁的情绪都很难。 他是猎户,也是屠宰的一把好手。 可他杀任何动物,都不会让动物死的太痛苦,会以一个又快又准的方式,让动物来不及挣扎就死掉。 许大力忍不住冲着江黎喊:“俗话说杀生不虐生,你下手准一点,砍马脖颈处的动脉!” 江黎发誓,自己绝对没有虐生的变态癖好,单纯是马吃疼时,会奋力奔跑反抗,而手里的菜刀又不够锋利。 肯定不能一直和马赛跑,左右是晚上,谁也看不清怎么回事,她从空间里取出一把大号户外军用刀。 跟着马跑了几步,一跃上马背,对准马的脖颈大动脉狠狠扎了几下。 马儿嘴里发出最后一声嘶鸣,在它还没有抽搐倒地之时,江黎眼疾手快的跳下,在田地里滚了几圈。 她长长松了口气,冲着许长明喊:“长明过来帮忙,小婉就别来了,怕吓着她。” 让许小婉去,她也不可能去,便是看不清楚,马儿受惊的声音早吓到她了。 许长明也害怕,他告诉自己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一定要克服恐惧,不能因为这点小事畏畏缩缩。 他以后还要养爹爹,照顾妹妹,帮忙分切一下马肉算得了什么?难不成死掉的马还能爬起来咬他不成? 事实上,江黎并没有让他做多么血腥的事情,自己一个人把马的四肢和腰部、里脊肉给分切了出来。 在平车上腾出两个麻袋,让许长明撑着,将马肉给装进去,搬上平车,继续出发。 赶了一夜的路,第二天辰时初,终于看到了城镇。 江黎和许大力对视一眼,都没有在对方脸上看到欣喜之色。 眼前的城镇一点都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城楼下面连大门都没了,牌匾上三个大字“双店县”饱经风霜,褪去了原有的颜色,整个牌匾摇摇欲坠。 城中街道两侧,到处是被风带过来的杂物,一只残缺不全的破旧灯笼在马车面前转了几个圈,最后在一处屋檐下停住。 江黎牵着马,四处张望,试图寻找一个门窗健全的房子:“我们赶了一夜的路,应该已经脱离了马匪地盘,得在这里休息一天在赶路。” 许大力赞成道:“大家四处逃窜都分开了,但总归都是要往永州,一定会经过此处,我们正好等一等他们。” 江黎单纯是困乏,需要休息的地方,可不是想要等谁。 有没有那群人,她一样可以到达永州。 马车停在一个铺面前,见门窗是好的,江黎先进去看了看。 主人不知道已经离开多久,除了几张破桌椅和货架,还有一些许是过路人借住在此、留在屋内正中央烧过的黑色木材灰,其它什么都没有。 江黎先去把许大力背进屋,再出来把两个睡着的孩子卷在席子里一起抱了进去。 席子铺平,又将许大力给背过去,让他做靠着墙壁。 江黎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我去城里找一找,看看有没有水源什么的。” 许大力关心道:“你也一夜没合眼,不如先睡一会,等中午醒了再去找水源?” 江黎主要目的是让水有个出处,不是真去找水源,这父子三人身上的味道一言难尽,她快要受不了了。 “我很快回来。” 说不动江黎,许大力只好作罢,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是那么的瘦弱,内心五味杂陈。 以前江黎爱作妖,让他头疼不已,现在不作妖了,又让他感到心疼。 说到底,这个女人今年不过才十七岁,这两天为了他们父子三人,吃了不少苦,昨晚还冒着生命危险去捡山匪的物资。 两个孩子睡的香甜,许大力垂眸静静看着,却生不出一点幸福感。 他很怕,怕再次遇到类似昨天的危险,一点忙帮不上妻儿,还会成为他们的累赘。 第24章 用水像是挥金如土 双店县的城镇不小,江黎是赶着马车离开的。 原来城里并不是一个人没有,估计是知道有马匪作乱,或者是路上也被追赶过,逃荒在此落脚的人住的比较偏僻而已。 听到马的嘶鸣,大家如惊弓之鸟一般,大气都不敢出。 江黎察觉到有人,一边打马,一边扬声喊道:“我也是逃荒到这里的,不是马匪,大家别害怕,那些马匪遇到了侠士,死了很多人,眼下都忙着逃命去了,一时半会不敢来这里。” 有人透过窗户看外面,一闪而过的身影是个女人,还是只身一人。 不知道外面女人说的是不是真话,几个大胆的男人结伴出来,想询问一下具体情况,可赶马的身影风风火火,一溜烟就不见了。 江黎在城中四处奔波,看了多个水井与河沟,没发现一处有水,怪不得连城镇也人去楼空。 水利工程不发达的时代,遇上天灾,一点不给人留活路,走了这么远,她们依然在大旱地区。 江黎找了一处有水井的偏僻小院、那水井被半人高枯黄杂草遮住,不容易被人发现,如果出现水,应该不会惹人怀疑。 她便将水注入井中,虽然是枯井,但是不怎么吃水,想来地下还是湿土的,不然外围杂草长不了这么茂盛。 再从空间里取出了一些大白菜和水,扔在地上让马吃。 “马哥,多吃点,吃饱饱的,跟我混,别的不敢说,大雪纷飞我都能让你喝上水,吃上大白菜。” 江黎财大气粗的拍了拍马背,心里想着得带水回去,父子三人一定要好好洗个澡。 于是,她又从空间里取出一个木质浴桶和几个水桶,里面也注满温水,等马儿吃饱,把桶扛到马车上就回去了。 有人见江黎马车上拉着冒热气的水,纷纷出来询问。 “妹子,你有这么多水,能不能分我一点,我只要一点点够孩子喝就成。” “我这里有茅草根,能不能和你换一碗水?” “我这里有半块杂粮饼子,和你换点水成不?” 江黎之所以要把那口枯井注满水,这便是原因所在。 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上一个落脚村子那样的事,有人守着水换钱换吃的,但她总归是看不下去这么多人被渴死。 江黎指着枯井的方向说:“不用换,那里有长满杂草的小院,小院里有口水井,我就是在那水井里打的。” 几个男人还想着,若是这个女人不肯换水,他们就动手抢。 听说有井没有干涸,忙不迭回自己的落脚地方去拿盛水东西,一个个脚下生风往江黎指的方向跑去。 江黎路上只要看见人,就会告诉他们水井所在。 那口井不小,里面的水快要漫出来了,歇在城里的人不是特别多,应该都能喝上。 许大力见江黎扛着装满水的大浴桶进屋,震惊的瞪大眼睛:“你是怪力吗?” 江黎把水桶小心翼翼放在地面上,没好气的问:“难道你的关注点不应该是我能找到这么多水吗?” 许大力傻愣愣的顺着江黎的话:“城里的水源还没有枯竭,不应该人都走了才是。” 江黎去外面把两个装满水的木桶也提了起来,得意洋洋的回道:“我可能是锦鲤体质,出去找一圈,发现了一口没有干枯的水井,还找到了这几个桶。” 锦鲤体质许大力第一次听说,但是能明白什么意思! 他露出许久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别说你的运气的确是好,别人都找不到,你却发现几次水了。” 许长明兴奋的扒着浴桶边沿,用手去撩水喝。 许小婉个头矮,够不着浴桶,就围着水桶打转转。 许长明高兴道:“是温水,和娘前天找到的水一样甘甜,我们再也不怕没水喝了。” 江黎说:“这水不是给你们喝的。” 许长明小小的身体一怔,抬眸看向江黎:“不给我们喝?难道娘是想拿这些水出去卖掉吗?” 江黎噗呲一笑:“卖什么卖,你们多久没洗个澡了?水是运回来给你们洗澡的,那小院里的灶台还在,我顺便把水烧了一遍,还没有凉透呢。” 许大力略显尴尬:“不缺水的话,我们是该洗洗身上,不过用这么多水洗澡太糟蹋,打点出来放盆里擦擦就行。” 江黎说:“不缺水为什么还要节约?马车颠簸,我们也不能把这么多水放在桶里赶路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用这么多水来洗澡,父子三人还是会肉疼,这无异于挥金如土!!! 许大力犯难:“我们也没有干净的换洗衣服啊。” 江黎笑出了两只小虎牙,转身出去从马车上又拿了个大包袱回来。 “我在一个看起来像是大户人家的府邸里找到的,打底的里衣都有,应该是新的,不像被人穿过。” 衣服确实是没被人穿过,而且还不止一身,为了方便换洗,江黎每人给他们拿了好几身,打底的内裤更多,具体几条她也不知道,胡乱拿出来就塞进包袱了。 以前她去搜寻物资时,发现了一个服装厂,里面有许多古装库存,不管有没有用,全放空间了。 寻常衣服在末世可以穿,但是天天和丧尸死磕的人,谁会去穿古装cosy呢? 所以这些衣服就一直派不上用场。 至于内裤什么的,那是长年累月发现的服装店,或是超市里的出品,准备留给那个人渣前男友的,一天一条够他穿几辈子。 江黎甚至每每遇到小孩子用的东西,也会收集起来,为她和人渣将来的孩子做打算。 如今倒是便宜了许大力父子三人。 许大力打开包袱,看到里面的衣服,又被震惊到了:“这么多新衣服,主家竟然不要?也没有被逃荒的人捡走?” 江黎心里呵呵呵...... 但凡不是许大力腿脚不行,出去看看就知道,这个空空如也的城镇,根本不可能找到新衣服,还如此之多!!! “大户人家缺这几件衣服吗?长途跋涉,衣服有几身换洗就可以,重点是钱!” 许大力狐疑看着江黎:“你很了解大户人家?” 江黎面不改色的转移话题:“我也是猜测,别磨叽,我背你过来洗澡!” 第25章 母女关系缓解 许大力的脸色忽的泛红,别扭说:“你带小婉出去一会,留长明在屋里就好。” 江黎不容分说,上去就把许大力给打横抱起。 没错,标准的公主抱!!! 许大力是个魁梧的身材,即便灾荒年被饿的身上没多少肉支撑,也是个大骨架。 而江黎是纤细的身材,个头一米六左右,许大力能站起来的话,最少一米八五。 由此可见,江黎公主抱的画面多么违和。 偏偏她还脸不红气不喘的,好似许大力在她手里没多少份量,安全感这种东西大多来自男人身上,但此刻的安全感,是江黎给的! “长明和你一起洗,你们洗完我再带小婉洗。” 许大力催促:“那你出去吧。” 江黎把许大力背到浴桶边上,让他手扶着浴桶做支撑,动手就解他的衣服:“总归是要我帮你把衣服给脱了扶进浴桶吧?不然你怎么进去?指望长明?不是生过两个孩子了吗?羞个什么劲?” 许大力感觉自己脸上的两团火苗正在熊熊燃烧。 他的确生过两个孩子,可是和江黎至今都没有圆房,又瘫了这么久,身上污秽的很,怎么能好意思在江黎面前袒露? 眼见着上衣马上要江黎扒了,许大力赶紧对许小婉说:“小婉,爹爹要洗澡,你先去门口等着,记住别乱跑。” 许小婉笑嘻嘻的说了一句“爹爹羞羞”,然后跑了出去。 许大力上身是个短衫,下身裤子,一拉就掉。 这么穿,也是因为腿脚的问题,脱和穿图个方便。 剩下最后一件白色底裤,许大力怎么都不肯让江黎再脱,手紧紧抓着,羞愤道:“够了,你把我扶进浴桶。” 江黎撇撇嘴,心里腹诽:怎么会有这么纯情的男人! 她没再坚持,依着许大力意思,留一条底裤,把他抱进了浴桶。 回头看许长明,他也红着小脸,扭扭捏捏的站在那,手足无措。 江黎问:“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许长明不答反问:“我现在一定要洗吗?” “当然,不然水一会就凉了。” “那你出去,我可以自己脱。” 得,有什么老子,就有什么儿子,父子俩一个尿性! 江黎从包袱里取出搓澡巾手套扔给许大力:“这玩意搓澡比帕子好用,你们两个好好洗,洗干净点。” 等江黎出去后,许大力这才感到自在点。 拿起搓澡巾,放在身上擦了擦,皮肤还没怎么被温水泡过,身上的泥就成了大粗卷。 这玩意是真的好用,也不知道她这几天哪里来的运气,能找到这么多东西! 难不成还真是她说的那般锦鲤体质? 江黎见许小婉蹲在门口,黑不溜秋的食指在地上画着圈圈。 只有她们两个在外面,可能许小婉又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相处了吧? 江黎一屁股坐在她边上,玩笑问:“画圈圈诅咒我呢?” 许小婉低低的说:“我才不会诅咒娘。” 这话让江黎听的心里暖暖的,她的手故作从袖口掏东西,在空间里取出一个棒棒糖在许小婉眼前晃了晃。 许小婉的目光被红白纹相间的小球吸引,抬起头好奇的问江黎:“这是啥?” “一种糖果,叫棒棒糖,想吃吗?” 许小婉只听过糖,却没吃过,甚至连看都没看过,她眼馋的冲着江黎点点头。 江黎说:“糖可以给你,但是我们先商量个事。以前呢,我有很多地方做的不对,现在我知道错了,小婉能不能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以后咱们好好相处?” 许小婉再次点了点头。 江黎有些意外:“这么好说话?” 许小婉这两天不缺水和食物,声音渐渐变回了正常女童的软软糯糯,又带着些许天真:“昨天娘去引开马匪的时候,爹教了我和哥哥一些话。” 江黎问:“什么话?” “爹说娘以前对我们不好,是因为娘的心里有苦,所以才会发泄一下。但是娘的心底很善良,遇到危险时,不顾自己的性命保护了我们,还给我们找来了珍贵的食物和水。爹说过,如果娘能活着回来,我和哥哥一定要对你感恩,绝对不可以再骂你坏女人,偷偷在心里骂也不可以。” 江黎被许小婉说的有点不好意思。 其实她没那么好,之所以去冒险,那是因为她有底牌,能够确保自己的安全。 至于水和食物,再如何珍贵,她都是不缺的。 虽然自己和许大力有了约定,到达永州就会和离,可他这么教导孩子,江黎很欣慰。 把棒棒糖塞进许小婉嘴里,她承诺说:“以后我不会再欺负你和长明!” 许小婉似信非信:“不会再打我和哥哥了吗?” 江黎认真道:“嗯,不会了。” 许小婉笑出一排小米牙:“娘要是很生气的话,可以打一下小婉的屁股,可是别太用力好不好?小婉怕疼。” 江黎的食指勾了下她小小鼻尖:“那小婉不听话的话,我就打两下屁股,轻轻的打。” 许小婉的嘴里发出脆生生的笑声,分外好听:“娘,棒棒糖好甜,好好吃,我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吃到糖呢。” 江黎听在耳里,疼在心里。 她的身世比许小婉悲惨的多,但是生活上,却又比许小婉幸运许多。 人类为了掠夺他国资源,频繁发动核战,甚至为了灭绝一个种族,研发生化武器,导致人类异变。 丧尸是异变,所谓的进化人种,江黎觉得也是一种异变,不过一个是恶性的,一个良性的。 末世来临,她的爸爸成为了第一波丧尸,妈妈独自去寻找避难所,却在半路临盆,浓烈的血腥气引来了丧尸。 为了保护刚出生的她,妈妈把她死死护在身下,用自己的皮肉喂了丧尸。 不幸中的万幸,婴儿的她的哭声引来了基地路过的一位长官。 妈妈变成丧尸之前,用最后的理智把襁褓中的她托付给了那长官,求长官收留。 那长官被妈妈的以身为盾也要保护女儿的伟大母爱感动,成了她的干爹兼教官,陪伴了她的童年和青少年。 十四岁那年,长官在一次任务中,也成为了丧尸,后来江黎就开始独自生活。 十八岁之前,她没有觉醒异能,在基地的生活也很辛苦,除了上文化课,还要上战斗技能课,下课又要在基地打零工换取生活所需。 基地对待人类的幼崽,其实算很爱护了,有时候成年人饥一顿饱一顿,也要一日三餐供应孩子。 越是末世,人类越是看重孩子,因为那是人类的延续,是人类的未来。 当然,不排除有一些灭绝人性的人,没吃没喝会对同类下手,其中受害者最多的就是孩子,不过这样的事情,一般不会出现在基地安全区。 像许小婉兄妹俩这样的,艰难到每天喝水差点按滴算,江黎并没有经历过。 尤其是十八岁觉醒异能,她经常和大家出去完成基地任务,空间里不知道藏了多少物资,渴不着,饿不着。 第26章 藏在头发里的虱子 还等着许大力洗完进去把他抱出浴桶,水声停了许久,也没听见他开口。 江黎站起身敲了敲门:“你们洗完了吗?要不要帮忙?” 许大力说:“进来吧。” 推开门发现,许大力和许长明衣服都穿好了,只是许大力走不了路,手支撑着浴桶边沿站在那很是吃力。 江黎觉得,这个男人如果身上长点肉出来的话,应该是那种虎背熊腰身材,非常符合末世女孩对男人要具有阳刚之气的审美。 湿漉漉的墨发披散着,上半身灰色打底,外面套开衫,下半身黑色纯棉布裤子,一切显得都是松松垮垮,只有那双崭新的老布鞋看起来还算合脚, 末世的文化课只教认识字,历史课什么的不是每个基地都有,江黎不知道这是华夏哪个朝代的衣服,只知道和这个时代的普通百姓穿的款式有些相似,所以才拿了这种。 可是穿在许大力的身上并不好看,或许是他太瘦的原因吧。 倒是许长明身上的蓝色短衫加小裤正正好,小小人儿瞬间精神许多。 江黎上前给许大力理了理衣服:“有点不合身啊。” 许大力低头看身上的衣服:“有的穿就不错了,合不合身不打紧。” 他很喜欢江黎找来的衣服,不像是是什么名贵料子,但是穿在身上很舒服。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底裤太小,紧紧的贴在身上,让他很不适应。 这种事情,许大力在江黎面前是羞于启齿的。 江黎把许大力打横抱回草席上:“你不方便动弹,我和小婉还是去隔壁的那家铺子里洗澡好了。” 许大力吩咐许长明:“城中虽然没有人,但是白天没准就会有过路逃荒的来歇脚,你去外面给你娘和妹妹看着点门。” 江黎说:“这个城里是有人的,我出去找水的时候碰见不少,可能是知道有马匪作乱,躲着不敢冒头。” 有没有许长明看门,江黎都不怕,她的耳力异于寻常人,只要留心一点,二百米以内的脚步声,都能听见。 浴桶里水上面漂浮着一层油污,要不是亲眼所见,江黎都不敢相信这是人洗过的水。 说心里毫无嫌弃是假的,但是她也艰苦过,能够克服。 在许大力父子的再次愕然中,她抱起大浴桶就这么出去倒水了! 路上没有人,江黎也不会去特地找地方倒,直接把水倒在门口,桶底一层全是泥灰,她还特地用空间里的水把浴桶冲洗了一遍,然后才把浴桶抱去隔壁的那家铺子。 本不打算拿出洗发水,给许小婉洗头发时,江黎发现她头上有许许多多的虱子在爬,扒开一看,虮子多的让她快要犯密集恐惧症。 许小婉的头上都这样,许大力和许长明头发上估计也不会少。 江黎后知后觉的想,自己的头发上应该也有,便用手摸了摸,捏着一缕头发一撸,果不其然,手指头上多出了几个白色的虮子。 其实大家的头发上几乎都有,原主这具身体早就习惯,所以江黎在上个村子落脚时洗澡才没发现。 顾不上藏着掖着了,趁许小婉不注意,把浴桶里的水又注了大半进去,还从空间里取出了洗发水和篦子。 让许小婉趴在浴桶边沿,用洗发水把她的头发清洗一遍,冲干净又用篦子一遍一遍的梳。 末世许多地方用水也不方便,篦子是个常见东西,也是用来梳虱子的,但是在她和许小婉头上,顶不上太大的作用。 江黎索性又拿了剪刀出来,将许小婉及背的头发‘咔擦’一下子剪到了肩膀。 许小婉控诉的回头看江黎,要哭不哭的:“娘,你为什么剪掉我的头发?” “你头发上虱子虮子太多,必须得剪短。” “可是大家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以随便剪头发。” 江黎反手把自己的头发也剪到了肩膀头子:“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爹娘把你生下来,你就是一个独立个体,只要不是自虐,打理打理头发什么的,没对不起谁,我不也剪了?” 许小婉还想哭的,见江黎把头发剪的和自己差不多短,又不想哭了。 “真是这样的?” “不然呢?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让人不要剪头发,而是说父母给了你发肤,你要自爱,不能轻易损伤,平时打理修饰,不叫损伤。” 许小婉似懂非懂:“原来是这样。” 江黎给许小婉篦完头发,自己也篦了一会,觉得还是不行,她拿出了硫磺软膏涂抹在两人的头发上。 洗完澡出来,两人身上都换上了新衣服。 许小婉穿的那种女童的秀禾服,不是大红色婚服那种,而是寻常便服用了秀禾服的款式。 江黎身上也是秀禾服的款式,上半身青色小短衫绣荷花,下半身是没有图案的青色裙子。 出门在外,穿裤子才方便,但是古装女人的裤子,她空间里没有,只能这么打扮。 把自己和许小婉收拾干净,倒掉浴桶里的水后,江黎又拿着剪刀和硫磺软膏去了许大力那里。 门‘砰’的被一脚踹开,父子俩被惊了下。 就见到江黎和许小婉披散着头发,一脸阴恻恻的走了进来。 江黎手上还拿着一把剪刀,母女俩的诡异表情,让人不自觉的毛骨悚然。 许长明缩了缩脖子:“你们咋了?” 许小婉上前一把将许长明按在草席上,大喊道:“娘,快来呀!” 许长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惊慌叫道:“你们干什么啊?放开我,快放开我,爹,救我啊......” 江黎嘴里发出‘桀桀桀’怪笑,上去抓住许长明披散着的头发,‘咔擦咔擦’就剪。 许大力一开始没看懂江黎的要干什么,反应过来后,忍不住的扶额:“你娘只是想帮你修理头发。” 许长明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修理头发为什么不能好好说?非要这么吓唬人干啥?而且我留了这么长的头发容易吗?为什么要减掉?我不要像娘和妹妹的头发一样短,会被人笑话的......” 第27章 剪发 任由许长明如何挣扎哭喊,头发还是被剪掉了。 要不是看在这个时代只要不出家都得留发,江黎连及肩的长度都不给他留,直接剪光彻底扼杀虱子虮子一了百了。 给许长明的头发也涂抹上硫磺软膏后,江黎把他扔一边自己哭,又阴恻恻的看着许大力:“你要不要也挣扎一下?” 许大力抽了抽嘴角:“修理一下可以,没必要剪这么短吧?” 江黎问:“虱子虮子折腾的你不难受?” 许大力犹豫:“可是我爹健在,头发剪这么短,会不会不太好?” 江黎不置可否:“你不也没死吗?为什么能同意让长明和小婉的头发剪这么短?如果你爹真疼你,也该赞成你怎么舒服怎么来。” 这句话像是戳中了许大力的内心,让他沉默了须臾才淡声说:“剪吧。” 只要儿女觉得舒服,许大力不在乎他们剪不剪头发,心里也不认同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但是他的父亲不同,他的思想守旧,习惯端着一家之主的威严,说一不二。 若他看到儿女把头发剪这么短,一定会认为儿女在诅咒他快点死。 危难之际,父亲不顾血缘至亲,扔下他们大房带全家跑了,再谈什么疼爱,太讽刺了。 在父亲的心里,除了和程红月生下的几个儿女,自己这个瘫子早就可有可无了吧? 或者说,父亲一直想摆脱他这个瘫子,碍于为人父,不好把事情做在明面上,昨天的马匪正好给了他一个无可奈何的理由。 剪完头发,许大力问:“你在头发里涂抹了啥?” 江黎说:“一种能杀死虱子的药。” “哪来的药?似乎有点硫磺的味道。” “呃......我以前听村里的老人说硫磺能杀虱子,但是要特殊处理一下,所以我就学了来,刚才出去找水时,发现了一些硫磺,顺手就给做成了这种软膏,不知道好不好使。” 许大力打趣:“你现在真是无所不能!” 江黎在心里回应了许大力的话:对,在你们这里,我就是无所不能,吊炸天! 先被涂过硫磺软膏的许小婉不停抓挠头发:“娘,我头上痒痒死了,能不能把它洗掉。” 许长明也开始有点痒,抽泣说:“我们只剩下水袋里的一点水,不够洗头发。” 江黎说:“痒是虱子中了药,在头发里乱爬,洗了就不管用了,而且这种药也不需要洗,忍一忍吧。” 她自己也痒,但是虱子必须除,不然这一路上谁知道哪天能方便打水出来洗澡洗头发? 一大家子的个人清洁问题解决,江黎对父子三人交代:“我再出去打点水来,顺便把马肉给处理了,天气没那么冷,我怕一直装麻袋里会坏掉。” 许大力说:“你要不要先睡一会再弄?” 江黎说:“弄完了再睡心里不惦记。” 许大力说:“那让长明跟着一起帮忙?” 有许长明在,江黎还怎么往桶里注水和从空间里拿东西?她只需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就能解决。 江黎说:“不用,他这点小孩子能干什么,我再炖点马肉今天吃,都在这里等着吧,我很快回来。” 江黎再次牵着马车离开,没离许大力父子三人太远,找了个带着大门的院落,把东西搬了进去。 懒得去找什么柴火,她从空间里拿出燃气和炉子,将装满水的陶罐放上去。 先切了一大块马后腿的肉,再分切成塞子块,清洗干净扔进陶罐,加料酒葱姜蒜去腥,打开火放一边炖着。 一匹马在瘦,肉也是不少的,江黎只要了马的四肢和腰部加里脊肉,去掉骨头的话,目测最少有七八十斤,刮骨刀去皮就费了好一番功夫。 空间里取出红色的大盆,把马肉切成一条一条的扔进盆里,倒入盐和葱姜料酒腌制。 她不缺腌制调味料,但缺衣少食的荒年,哪是她想在外面找到什么就能有什么的? 江黎不打算再拿突兀的调味料,不然做好了以后,许大力一吃就会知道味道有问题。 一个小时候后,马肉已经腌上,陶锅里的马肉也咕噜噜的冒泡,香气四溢。 她上前打开盖子,里面的汤汁炖的金黄,上面飘出一层泛着亮晶晶色泽的油花。 将葱姜蒜捞出,加一点鸡精和盐。 马肉味道略有一点点的酸味,但是鲜嫩,脂肪较少,用后腿肉来炖汤,只要火候到位,即便没有那么多调料,吃起来也是软烂可口。 她坐在地上,从空间里取出一碗热米饭,盛了一碗马肉出来,泡着汤,享受的先喂饱了自己肚子。 没有那么多时间等着马肉腌制到位,铺子里还有父子三人需要投喂,过了午时,江黎就把腌制好的一条条马肉放进了两个打水的木桶里,挑出了里面的葱姜。 东西重新收紧空间,确定除了一些带毛的马皮,别的没落下什么,牵着马车就回去了。 听到马蹄子的声音,饥肠辘辘的两兄妹立刻打开门出来迎接。 江黎把陶锅拿了下来递给许长明:“饿了吧?马肉炖好了,拿进去吃吧。” 许长明说:“我们等娘一起吃。” 江黎说:“炖的时候我已经吃过了,这些都是给你们的,不用留,我留了不少新鲜的马肉,够我们吃上两天。” 让父子三人先吃着,江黎把马车上的东西一一搬进了屋里,防止有过路人偷窃。 马被她拴在了隔壁的铺子里,还找了些干草过来。 回去又把腌制好的马肉放在货架上,将货架拖到窗户口,好晾干马肉。 忙忙碌碌了大半天,江黎犯困的打了个哈气。 许大力放下碗筷,拍拍身边的草席位置:“长明和小婉觉都够,你就在这里睡一会吧。” 怕江黎不愿意睡在自己身边,许大力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就坐在这里,不会碰到你的。” 江黎没那么讲究,直接坐过去往许大力身边一躺,闭上眼就着。 许小婉说:“娘这就睡着了?” 许大力做了‘嘘’的手势:“你娘从昨晚到现在都没睡,她太累了,说话声音小一点,让她好好睡一会。” 许小婉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直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不会吵到娘。 许大力浅浅一笑:“好累,该吃饭吃饭,动静小点就好。” 许长明给许大力夹了一块马肉,小声说:“爹,马肉真好吃,你多吃点。” 第28章 脚踹婆母和妯娌 江黎厨艺这么好,许大力也是才知道,不过他心里并没有什么怀疑。 她嫁进门后,家里已经捉襟见肘,即便偶尔能吃一顿肉,程红月也是趁江黎不在家,偷偷做好拿自己屋里叫上许根深和她的儿孙去吃。 老两口以为许大力不知道,可许大力瘫的是腿,不是鼻子,打了那么多年的猎,肉味总能闻出来。 再者洗衣服做家务,程红月会逼着江黎干,唯独做饭,她尥蹶子,程红月不会那么强势,会让汤敏去做。 因为有时候做饭会炕点杂粮饼子,或是煮两个鸡蛋给许聪和许长安吃,江黎看到了,肯定要吵着分一杯羹。 所以江黎的厨艺到底是什么样,家里也没几个人在意过。 许大力下意识想到的还是省,舍不得多吃,把碗里的肉又夹给许长明:“爹喜欢喝汤,你和小婉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 这锅马肉汤实在是太好吃,许大力忍不住吃了一整个馒头,喝了三碗汤,反应过来自己吃多时,锅已经空了。 以前吃过饭都是不刷锅洗碗的,但是江黎方才又带了一个大浴桶的水回来。 许大力就对许长明说:“你把锅碗拿出去刷一刷,另外把我们水袋和那几个透明的瓶子都装满水留着赶路的时候喝。” 许长明满足的打了个饱嗝,这是他和妹妹记事起,吃过的唯一一顿饱饭,坐在地上不觉得,站起来才发现胃里撑的难受。 兄妹俩一起出去把锅碗刷洗干净拿回屋,然后待在门口玩,也不走远。 昨天被马匪冲散的人群,下午才陆陆续续赶到双店县。 村正带着一群狼狈不堪的村民进城打算找地方歇脚,见许长明和许小婉两兄妹坐在一个铺子门口,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村正上前惊讶问:“长明小婉,你们咋会比我们先到双店县?” 许长明仰起头看着他:“我们今天早上就到了。” 村正昨天是眼睁睁看着许根深一家丢下大房自顾自逃命去的,以江黎的一贯作风,肯定会借机逃跑。 许长明和许小婉的脚力怎么都不可能比他们还快。 村正又问:“你爹呢?” 许小婉指着屋里:“爹和娘都在睡觉。” 不止村正大感意外,他身后的所有人也很意外,江黎竟然没有趁昨天大乱逃跑,还把许大力父子三人带到了双店县。 村正的媳妇苗淑珍挪动步伐,慢吞吞走上前,有气无力的问:“你们是咋躲开山匪赶在我们前头到这里的?” 许长明有问必答:“娘把我们藏在林中的灌木丛里,然后跟在山匪后面,捡了山匪的马,连夜赶路来到了这里。” 众人面面相觑。 马? 跟在山匪后面的捡的? 这孩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山匪,捡他们的马? 瞧着大家不相信,许长明站起身,拉着村正往隔壁的铺子走:“马被娘拴在这里吃草了,村正阿公你来看。” 众人跟过去一看,可不就是山匪骑的高头大马么? 有人眼馋,酸溜溜说:“没想到大力还有这个运气,咱们这些有手有脚的人家没捡到马,倒是便宜他家了。” 村正转身要走:“我去问问大力到底咋回事。” 许长明赶紧拉住村正:“不可以,爹娘昨天到现在才睡下,累的不得了,有啥话能不能等他们醒了再问?” 村正闻言停下脚步,人家两口子从昨晚到现在才合眼,去打扰确实有点不合适。 村正对大家伙说:“我们就在这里落脚吧,正好也等等后面被马匪冲散的人。” 江黎是被外面许小婉的声音吵醒的。 睁开眼睛,屋里的光线已经暗淡,而她的头正枕着许大力的腿。 惺忪的眼眸与一双冷冽的虎目交汇,江黎怔愣了片刻。 许大力声音带着寒霜一般:“醒了?” 江黎坐起身,胡乱把自己的一头散发往头顶抓,然后用布条绑起来:“小婉怎么哭了?” 许大力说:“爹娘他们方才也到了这里,听着外面动静,她们想牵咱们的马,长明小婉不让,被娘和二弟妹给打了。” 江黎顿时清醒,爬起来就往外边去,声音很是恼火:“我捡到的马,她们凭啥牵走?还打孩子,哪来的脸?” 许大力知道江黎这副斗鸡模样出去,肯定是要和家里闹。 换成以前,他可能会劝说江黎忍一忍算了,可是父亲遇到危险时,丢下大房一家,他心里过不去这个坎。 马是江黎冒着生命危险牵回来的,有了它,赶路轻松的不止一星半点,如果被家里人夺了去,怕不是还要江黎靠脚力拉平车。 江黎打开门,只见许长明用尽吃奶劲去抓马的缰绳,大哭着说:“有了马车我爹才能抵达永州,阿婆,你不要把马牵走,我求求你了。” 程红月抬手又要打许长明,一脸的蛮横凶相:“小兔崽子反了你,我们这么多人都用不上马,你们大房倒是先享上福了,这马以后大家轮着骑。” 不等程红月的巴掌打下来,江黎眼疾手快的上前,抬脚就把程红月给踹飞出去好几丈远,她怒道:“抢马打孩子,你一个当祖母的人,怎么好意思?” 许长明平时如何装小大人,终究也才是个七岁的孩子,见江黎出来为自己撑腰,反手就抱住江黎的腿,哭的好不伤心。 江黎低头用手勾起他的下颚,半边小脸蛋肿的老高,看的她心头火直往头顶窜。 打个小孩子能下这么大的劲? 感情不是她自己的亲孙子许长安? 程红月跌坐在地上,疼的哎哟哎哟直叫。 江黎的目光并没有给她,而是冷冷扫向抓着许小婉衣领的汤敏,警告道:“放开孩子!” 一家人似乎没想到江黎有那么大力道,能一下子踢飞程红月,都被震惊的到了。 许根深最先反应过来,指着江黎厉声质问道:“江氏你敢殴打婆母!” 江黎一点没把许根深的态度放在眼里,见汤敏还抓着许小婉衣领,她放开许长明,走到汤敏面前一把夺过孩子,不给她反应躲避的机会,抬腿也是一脚。 “让你放开孩子不肯,非要我一碗水端平,给你也来一脚是吧?” 第29章 抢马 一大家子在林子里躲了一夜,早上天蒙蒙亮赶路,直到天快黑才到双店县。 要不是没把水袋放在江黎的平车上,没饿死也快渴死了。 进了双店县城中,看到了几户桃源村的村民,听说许大力一家早上就到了。 以为这次江黎会丢下许大力和孩子跑的没影,可是非但没有,他们还坐上了马车,一家子的心里瞬间不平衡。 他们仓惶躲避山匪,饥肠辘辘到现在,要是有马车,怎么都不至于这么狼狈? 大房为什么不去找他们? 为什么不载上他们一起走? 许勇卷着自己的袖子,愤愤然冲着江黎就去了:“看在大哥的面子上我才叫你一声大嫂,但你今天打我娘和我媳妇,那就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大嫂!” 许晴指着江黎叫骂:“二哥,打死这个贱女人,狠狠的打!” 江黎站在原地纹风不动,挑眉直视许勇:“想干架?” 许勇仰着脖子:“你这种不孝的妇人,我打你又咋地?” 江黎的唇角露出一抹轻蔑,迎上去,一把抓住许勇指着自己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他来了个过肩摔。 这还没完,反过头江黎的脚就重重踩在许勇的后背上,声音里满是嘲讽:“就你这个软脚虾,也配和我叫板?” 许勇吃了一嘴的土,疼的闷哼一声:“你到底......到底还是不是女人?” 一个女人,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 江黎讥笑:“想打我,前几天或许还可以,但是我的伤愈合后,你们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想再欺负我,再欺负大房,不然我挨个收拾!” 许聪一般不愿意掺和家里和大房的事情,左右自己是家里最有出息的孩子,一直被偏爱,什么好东西,都是他的。 但是今天江黎太过分,他不禁站出来,端着读书人的架子指责道:“大嫂,你怎可对娘和二哥二嫂动手?你们江家就是这么教育女儿的?” 江黎斜眼看向许聪:“难道曾经的我表现很温顺?让你现在有了反差感?” 以前江黎撒泼也好,打闹也罢,都没有占过便宜,哪次不是被程红月拿棍棒追着跑? 可是今天不一样,江黎一下子撂倒了三个人。 他们不禁在心里想,难不成以前江黎是不敢对婆母动手,多多少少顾及了一点孝道?! 现在不管不顾大打出手,因为上次她逃跑被抓到差点砸死,再有马匪一事,他们把大房给丢下了,所以江黎怀恨在心,无所顾忌了? 不然他们没办法解释江黎突然这么能打,给许勇一个过肩摔,轻松的像是摔了一条死狗,踢程红月和汤敏,也没比踢毽子用的力气大多少。 许聪居高临下的抬起头:“不管怎样,你都不能对娘动手,她是长辈!” 江黎嗤了一声:“在我眼里,你和废物没什么区别,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连个童生都考不上,哪来的优越感说教我?你娘为老不尊,抢夺大房的东西,还打大房的两个孩子,我就是不惯着她的自私贪婪,怎么地吧?咬我?” 许聪蜡黄的脸色顿时变成了猪肝色! 在全村人心里,他都是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毕竟整个村也找不出几个会写自己名字的,他可是读书人! 可是在江黎的嘴里,他竟这般的不堪。 至于江黎后的半段话,许聪选择性忽略了,他只为前半段感到奇耻大辱! 许根深气的浑身的在颤抖:“我们都是一家人,啥叫抢夺大房的东西?孙子不听话,作为祖母教训一下,至于说的这么难听?” 江黎的冷眸转向许根深,同样一点面子不给他留:“你端什么长辈姿态?昨天遇到马匪的时候,许大力只求你带上两个孩子,你是怎么做的?头也不回的跑了!现在事情过去,你不感到羞愧,还想要大房的马?” 周围不少人听到动静,出来看咋回事。 许根深当然不可能当着本村人面低头给晚辈认错,依旧是一副理直气壮的严厉口吻:“昨天傍晚大家只顾着逃命,乱哄哄的哪里能顾得上那么多?” 围观的人纷纷表示理解许根深,他们自己逃命的时候,也顾不上那么多,不少人都走散了,现在还不知道是死是活。 曹琴和几个妇人站在一起,好事的她,必定是要出来说两句的:“江氏,你也太不像话,儿媳殴打婆母,是要遭报应的。你现在不孝顺程氏,将来长明媳妇也不会孝顺你,婆媳都是当后娘的人,咋就不能将心比心?” 王美慧嗤之以鼻跟着说嘴:“二叔和程婶子对你们大房一家不错了,大力瘫了多久?明知道带上你们去永州是个累赘,不还是把你们捎上了啊。” 江黎和曹琴还有一笔账没算,砸死原主,她以为就这么算了? 至于王美慧这种溜缝的狗,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她不屑于去与之拌嘴。 眼下得先收拾了原主婆家这群腌臜货! 江黎认准许根深开火,因为他才是一家之主。 “你说昨天逃命顾不上大房,又为什么能顾得上二房的长安和小草?” 许根深心里是虚的,把事情放在台面上,他终究对不住许大力。 可他以为许大力一家已经死了,这件事情大家说起来,只会觉得是许大力命里该有这个劫难,怪不到他这个父亲的头上。 偏偏许大力一家都没死,事情还被江黎当众给揭穿。 见许根深不吱声,江黎继续用话打他的脸:“长明和小婉为什么护着这匹马?这匹马对许大力双腿残废的人来说有多重要,爹你心里不明白吗?看着婆母过来抢,你站在边上一言不发?明明已经在心里放弃了许大力,却端的冠冕堂皇,不好意思,我没办法配合你唱这出戏,想要抢马可以,打得过我,马你们就牵走!” 许晴去把程红月给扶了起来,愤愤不平道:“谁说我们是抢马了?大家赶路不容易,脚都磨出了泡,又没说不让你们用,换着骑就是。” 江黎像是看傻逼一样看着许晴:“你们能狠心丢下我们自己逃命,我们的马为什么要和你们换着骑?我自己套个马车拉许大力不行吗?” 第30章 骨气值几个钱? 别人没看到许根深带着全家跑进树林,只落下了大房一家四口,村正一家在后面却是看的清清楚楚。 知道许大力一家四口受了委屈,可村正并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给他们公正。 在村正看来,父母再如何不是,终究生养你一场,子女尊敬孝顺,老来反哺,天经地义。 而且把这件事情扩大,让许大力和父母彻底离心,也不是什么好事,谁知道江黎哪天又作妖跑了? 届时,留下许大力和两个孩子,谁来伺候? 所以村正站出来打圆场说:“出门在外,哪家没有没有困难?关键时刻,还是要一家人齐心协力。你们各退一步,别再闹笑话了!” 江黎无所谓道:“他们抛弃儿子抛弃兄长都不怕闹笑话,我有什么好怕的?” 村正皱眉:“差不多得了,江氏你也少说两句。” 江黎知道村正是出来扔台阶的,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是她很反感。 这群人啊,心里没多少是非,只因为和许根深一家是村里的族亲,还怕向着她说话,会让自己的儿媳妇有样学样,只会一味的向着许根深老两口。 江黎把马给牵了回去重新拴好,再出来时,看热闹的人已经三三两两散了。 程红月扶着老腰,咬牙切齿的指着江黎问村正:“村正,你来给我评评理,天底下哪有儿媳妇做成她这样?连婆母都敢动手就打?” 村正沉声问:“到底咋回事你心里没数?还想要咋地?” 程红月被一句话堵的老脸涨红。 明明知道自己站不住脚,又不肯承认抛弃许大力一家四口是错,心里不服气的很。 许晴说:“那马呢?” 江黎冷笑:“马就在这里,我说了,你们谁打得过我,马牵走,打不过还想牵马,呵呵,没门!” 许根深冷声道:“我们就算没有马,爬也会爬到永州。” 江黎气死人不偿命的说:“我肯定能做得到,就算真看到你们累的在地上爬,也绝对不会让你们骑马片刻。爹,你也要说话算话哦!” 汤敏愤愤问:“爹,我们被她打了一顿,马还没牵过来,就这么算了?” 许根深怒道:“没骨气的东西!” 汤敏在心里回怼了许根深一句:这年头,骨气值几个钱? 江黎斜了眼一大家子,而后把哭到打嗝的许小婉抱了起来,嫌弃的擦了擦她脸上的眼泪:“有人欺负你,打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跑不过叫娘来为你欺负回去,哭哭啼啼有什么用?” 许小婉抱着江黎的脖子,抽抽噎噎的,那股子委屈劲还没过去。 祖母打孩子,能叫欺负? 许根深听着江黎的话,心头那股火气越烧越旺,却不好在发作。 江黎托着许小婉的屁股,许长明跟在她身边,三人转身要往屋里走,又听许晴冷不丁来了一句:“你们身上的衣服咋都是新的?” 大家方才忙于争论,这会看向江黎母子三人,身上可不就全是新衣么? 江黎没有回头,进屋把许小婉放在许大力的身边,自己从包袱里找了一身崭新襦裙又出去了。 她把新裙子直接扔给许晴:“说还你一身新裙子就还一身新裙子,两清了,以后少在我面前蹦跶。” 许晴理开一看,鲜亮的橙色裙子上绣着娇艳的黄菊,确定是新的无疑,她难以自信的瞪大眼睛:“这个城里哪还有铺子营生?你怎么可能有新衣服?” 关于空间物资,江黎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二。 “我出去找水的时候在一个人去屋空的府邸发现了好几身新衣,羡慕的话,没事也出去找找有没有什么物资,别一天到晚就知道等着坐享其成。” 她一天到晚的赶路,口干舌燥,饥饿交加,哪有精力再去寻找什么物资? 还想回怼江黎几句,许根深开口打断许晴说:“眼看着天要黑,赶紧找今晚歇脚的地方。” 附近门窗比较全面一点的铺子已经被桃源村的村民占了,只有许大力住的对面铺子屋顶还健全,只是没有门窗了。 对比之下,许根深等人决定住在对门。 听说城中有口没干涸的水井,许勇许聪两兄弟带着水袋出去了,汤敏则是去找干草和树枝,准备铺床和生火。 同一时刻,对面也在生火,和她们不同的是,还伴随着一阵肉香四溢。 不止是程红月等人馋虫被勾了出来,落脚在周围的人也都纷纷出来伸头往许大力那边看,一个个直咽唾沫星子。 王美慧凑上前问程红月:“二婶,你家晚上吃啥这么香?” 程红月哪里知道,家里的行囊都在平车上,她们只拿着水袋赶路到双店县的。 没有回应王美慧,程红月直接往对面走去,嘴里叫嚷着:“江氏,你得了啥好东西藏屋里?我都闻着味了!” 美味的食物江黎多的是,但是目前除了马肉,还能有什么? 程红月推开门,见江黎把陶锅端到了草席前,拿着大木勺给父子三人盛汤。 火光的照映下,那陶罐里满满的都是肉,油黄汤汁看的她忍不住想要流口水,大房甚至连白面馒头都有。 程红月再定睛一看,靠近窗户边的货架上,也是满满的肉块,只是她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肉,几乎没有什么肥的。 “好啊江氏,你竟然在屋里藏了这么多肉吃独食!” 江黎正眼都没给她,只对一脸警惕怕程红月过来抢肉的两兄妹说:“吃你们的,有我在,没人能把咱们的东西抢走。” 程红月气急败坏指着屋里的肉和浴桶:“我和你说话没听见?我们饿的吃草跟啃树皮,你们倒好,吃香喝辣的,还存了这么一大桶水,黑心肝的,也不怕天打雷劈?” 江黎没有立刻吃饭,她知道程红月下面会干什么,得留着空手一会扔人。 许大力冷冷淡淡的说:“昨天傍晚那群马匪遇到了侠士,被杀了不少人,我们连夜赶路时,发现他们遗落的马,江氏杀了一匹卸了肉,至于馒头,也是从死去的马匪身上找到。” 第31章 许半斗带来了三匹马 村正和几个老者商量要在双店县多住两天,多等等到被马匪冲散的村民汇合。 听到许大力的说辞,村正忙走到门口询问:“大力,你方才说的是真的?” 许大力把手里的陶碗放在一旁,回声道:“真的,要不是暗中有侠士帮助,此番我们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村正嘀咕道:“我们在林子里躲了一晚,白天赶路还怕马匪继续追杀,今天却一个也没瞧见,原来是这样。” 许根深也走到门口,伸头往屋里张望,以为程红月夸大其词,亲眼看见才知道,许大力住的这间屋里,货架上真的满满都是肉,还有一个大浴桶的水。 许根深的声音里尽是失望:“你们既然有这么多吃的,为啥不拿出来,要躲在屋里吃独食?” 江黎被许根深的话逗笑了:“凭什么拿给你们一起吃?凭你遇到山匪带着一家子逃命,只留下我们大房?” 又拿这事出来堵话,许根深气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村正看着肉,也很想吃,可他到底是不能像许根深和程红月那么理直气壮要许大力交出马肉,这是人家自己的东西。 村正说和道:“总归是不好看着父母兄弟饿肚子,大力啊,事情过去就翻篇吧。” 许大力能不能翻篇江黎不知道,但是她翻不了一点,对村正坚定说:“这几天,他们水和食物一点不分给我们,还扔下我们自己跑,凭什么我们有吃的就得分给他们?我不同意!” 许根深这会也没什么骨气了,水他们可以自己去打,却抗拒不了食物的诱惑,多久没有好好吃顿饭,他自己都记不清。 许根深缓和了些许语气:“这几天为啥不给大房分食物和水,还不是因为怕你吃饱了又要跑?长明和小婉,我们也分过草根吧?” 江黎说:“所以我没吃没喝,拉着许大力好几天,不需要消耗体力?还是说许勇许聪过来帮我拉过一刻的平车?” 程红月看两个孩子吃的香,自己肚子咕噜噜的叫,一刻都不能再等,上去就要抢陶锅:“不管因为啥,你们大房都不能吃独食,赶紧把肉给我,再没有食物,我们都要饿死了。” 不等程红月恶狗扑食,江黎再次展示出了惊人的力气,一把抓住程红月的手臂给她摔墙壁上了。 “哎哟”程红月和墙壁上的石灰一同落下,疼的脸都挤在了一起,“江氏,你这个丧尽天良的小贱人,我和你没完!” 江黎定定看着许根深:“你们觉得我们是拖累,那就抵达永州之前,大房和你们分开吃,不然谁知道下次遇到危险,你们会不会又扔下大房跑了?或是全家要饿死的时候,你们会不会又一点食物和水不给大房分?!” 程红月靠着墙壁坐下来就嚎:“老天爷你快睁开眼睛看看啊,这就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给他娶了两个媳妇的继子,现在我们全家都要饿死了,他非但不肯分出食物,还纵容媳妇对我非打即骂.......” 往常在许根深面前,程红月是不敢这么撒泼打滚的,今天是肉香给了她底气。 而许根深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开口呵斥阻止闹剧,他自己的心里也对马肉垂涎欲滴,要不是还保留了最后那么点理智 ,自己也要动手抢了。 门外的人,对屋里的马肉虎视眈眈,胃里一点东西没有,道德不能够让他们饱腹。 他们就不信,许大力一个瘫子,靠江黎一个妇道人家能守着得住这些肉? 江黎已经做好今天要干个群架,但是众人的思绪此刻又被外面不知道是谁的叫声吸引了过去:“村正,村正快出来啊,半斗公带了三匹马来说杀了让我们吃肉,我们不用挨饿了,我们有马肉吃了。” 程红月一听说有三匹马,顾不上和江黎要肉,左右她也打不过江黎,忙不迭爬起来往外面冲,生怕自己少分了一点:“马肉在哪?马肉在哪?” 江黎一起跟了出去,她不需要去分肉,所以走在了最后面。 许半斗牵着两匹马,许芳芳牵着一匹,祖孙俩给人一种荣归的感觉,江黎还从许半斗的脸上看到了丝丝扬眉吐气,全然不见昨天被吓破胆的那副惊慌模样。 三匹马不用想也知道怎么来,她杀了四个马匪,其中有一匹马现在拴在隔壁,另外三匹就在这对祖孙手里了。 怎么说呢,江黎挺佩服许半斗的,已经这么艰难,他还愿意把马分出去。 换成大部分人,得了这三匹马,即便自家吃不完,也会想着遇到城镇卖掉吧? 马在这个世界可很昂贵的东西,价格在五十两到七十两之间,能换镇上一栋不错的院子。 村正看到三匹马,激动的脚步都在踉跄,他上去颤抖的握住许半斗的手:“半斗老哥,你哪来的这么多马?” 许半斗笑吟吟道:“昨天我和芳芳落单被马匪抓住,还以为死定了,不曾想有一个侠士在暗中相助,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四个马匪。有一匹马被大力媳妇牵走了,剩下的这三匹被我和芳芳牵到了林子里,我们躲了一晚,今早才赶路。” 村正连连道:“好,好,好啊,有了马肉,我们都能撑一段时间了。” 许半斗说:“我这把老骨头,和芳芳赶路委实不易,所以我们打算留下一匹马代步,剩下两匹交给村正,宰杀了大家吃肉。” 王美慧兴奋的同时不忘阴阳怪气讥讽江黎几句:“还是半斗公心底善良,顾计一族人性命,不忍心看大家饿死,这么贵的马都能分出来,不像有些人,得了马肉恨不得藏被窝里,连公婆兄弟都不肯分。” 曹琴搭腔说:“这种人啊,吃了马肉也活不久的,老天爷眼睛亮着呢。” 江黎无所谓的耸耸肩,只要不来分她的东西,就懒得去浪费口水,直接转头回去吃饭了。 进屋后,父子三人都还没有动筷子,应该是在等她的。 江黎往草垛上一坐,拿起自己的碗筷,说:“吃饭吃饭!” 许大力给江黎夹了一块马肉:“我听外面说半斗公带来了三匹马?” 江黎神情淡淡:“嗯,我没有把肉分给爹娘他们,你怎么看?” 第32章 曹琴家行囊丢了 许大力喝了一口肉汤,暖入心扉,声音却不似这口汤般的暖和:“你不用顾及我,只要不吃亏,便按照你自己的方式去处理吧。” 有些事情许大力不好做在明面上,毕竟他是为人子的。 但是江黎不一样,她早晚要离开这个家,没道理拉着她和自己一起忍气吞声。 “你不担心我离开后,他们会对长明小婉不好?” 许长明捧着碗的手一顿,抬眸看着江黎:“娘你要去哪?” 许小婉直接就不吃了,吸了吸鼻子又要哭:“娘,你别走,小婉会很听话,不会惹你生气,长大了还可以和你一起照顾爹。” 以前两个孩子对江黎没什么感情,要不是父亲需要一个大人来照顾,江黎跑了,他们反而更高兴。 但是这几天的相处,他们发现江黎其实也没那么坏。 不再吝啬给他们吃喝,还会站出来保护他们,他们不想江黎离开。 许大力摸了摸许长明的脑袋,轻声说:“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管。” 转而,许大力又看向江黎:“其实他们那点心思我一直都懂,只是心里依然会对爹抱有一点期望,经此一事,那点不切实际的期望算是彻底放下了。即便你不和他们撕破脸,将来他们也不会对长明小婉好。如果逃出这片不毛之地,将来如何,是他们兄妹自己的造化。” 许大力的声音很淡,可江黎就是从他的寡淡里听到了绝望。 作为一个儿子,作为一个父亲,到底有多么的失望心寒、无力绝望,才能说出这些话? 这个男人,彻底对生活低头了! 江黎忽然觉得,自己提和离,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如果她离开,父子三人要怎么办呢? 可是不离开,她难道要和这父子三人绑一辈子吗? 一顿饭,江黎吃的闷闷不乐。 才放下碗筷,汤敏走了进来,声音里透着尖锐:“大嫂,我来拿锅碗瓢盆回去炖马肉。” 正好省了江黎去洗,她直接把所有人的碗筷全放进陶锅里一起端给汤敏。 前些日子缺水,锅碗是不刷的,就连用也很少,汤敏没介意,心里不舒服的是江黎打了她,不肯分她们马肉。 汤敏离开后,许长明拿着只有框架的凳子,江黎则是背着许大力出去上了个茅房。 深沉子夜,繁星点点,徐徐凉风袭过,吹动残旧的木板门‘吱呀’作响。 确定父子三人睡沉,江黎轻手轻脚的起身离开屋里。 她摸到了曹琴一家住的铺子,借着月色可以看清,一家四口人正围坐在一起睡觉,行囊等物放在身边。 只需意念一动,那些行囊就在原地消失了。 想要给原主报仇,放把火简单又省事。 曹琴不是个东西,可她还有两个十来岁儿子,虽然两个儿子性情也不咋地,但是江黎对孩子总归是要宽容一些的。 没了行囊,这家人能不能抵达永州,她管不着,只知道出来混,要还的! 回到自己住的地方,江黎才把心神投放进空间去查看曹琴家的行囊。 几件破衣服,锅碗瓢盆都是陶器,几件随身用的杂物,铜钱一共两串,一串一百文,还有就是今天分到的马肉,估计有个十来斤。 第二天一早,江黎睡到日上三竿,要不是曹琴哭天抢地的声音太大,她还打算多睡一会。 江黎坐在草席上发懵,许小婉很有眼力见,端着一盆水脚步不稳的放在她身边:“娘,我们等你洗漱呢。” 江黎打了个哈气:“你们自己先洗,不用等我。” 许长明说:“我们一起洗能省下很多水。” 好吧,节约这一块,她不如两个孩子。 而且自己也不太愿意用柳枝纤维刷牙,她更想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拿出牙刷牙膏来洗漱。 先伺候许大力洗漱完,然后才是自己和两个孩子。 这个时代并没有一日三餐,上午一顿,下午一顿,所谓的过午不食,想来也和这种一日两餐有关吧。 给许大力的切片面包还剩下几块,馒头五个,能够当主食的已经不多了。 不离开双店县,江黎都找不到什么借口拿主食出来。 她去对面把锅碗给拿了过来刷洗一遍,切了马肉放在临时搭的灶台上先炖着。 然后带两个孩子站在门口,饶有兴致的看着曹琴坐在路边哭的撕心裂肺。 “到底是哪个生儿子没屁眼的东西趁我们家睡觉把东西偷了?钱没了,东西也没了,这可杂活啊......” 曹琴的相公许天水是个四十五岁的男人,面相看着老实中带着点窝窝囊囊,蹲坐在门槛上唉声叹气。 大儿子许长喜今年十三,小儿子许长庆今年十岁,两个孩子的性格随了曹琴,说话做事颇有几分蛮横,正挨家挨户搜自家丢的东西。 其实曹琴一共生了六个孩子,老大一岁的时候夭折,老二老三老四都是闺女,一个没能在家里过到出嫁就被曹琴卖了换成粮食,所以眼下的两个儿子论起排行,其实是老五老六。 搜到江黎这边时,许长喜理直气壮道:“江嫂让一让,我们要进去搜东西。” 江黎很不爽他的态度,倚靠在门框上,戏谑道:“你家丢了东西,为什么要来我家搜?你看到是我家偷的了?” 许长庆问:“别人都让搜,为啥你家不让搜?是不是心里有鬼?” 别人为什么同意搜,那是他们根本就不懂无证据被人怀疑,是一种屈辱! “想馊我家的东西可以,找官府来,或者你拿出证据。” 宿州如今的情况,哪里还有官府? 江黎要么是故意为难,要么就是做贼心虚。 许长庆扭头冲着父母喊:“爹,娘,江嫂不让我们馊,肯定是她偷了我们家东西害怕了。” 曹琴的哭声卡在喉咙里,老泪纵横的看向江黎那边。 她忽然想起来了,江黎头上那块布条下的伤口,不就是自己所为么? 最近她也只得罪过江黎,很有可能就是江黎报复。 曹琴爬起来,气势汹汹的往江黎跟前走:“江氏,你说,是不是你偷了我家东西?” 第33章 拒绝搜行囊 江黎幸灾乐祸的声音分外气人:“你昨天说老天爷眼睛亮,我觉得也是,打了我才过去几天?这不就遭报应了吗?!” 跟过来的许天水一脸苦楚对江黎说软话:“大力媳妇,你曹婶这个人就是嘴坏,心底是最善良的,上次打了你,也是被你气到。你赶紧把我们家东西拿出来吧,不然我们啥也没有了,两手空空的能撑几天?” 江黎睨眼看他:“天水叔的话真有意思,我和曹婶无冤无仇的,怎么气到她了?心底善良就是把一个没有关系的人差点砸死?” 许天水说:“论起来,我们都是族亲,咋没有关系?你动不动要跑回去找奸夫,连累我们整个姓许的跟着丢人,你曹婶子这才气不过打了你,其实她都是为了你好啊。” 江黎翻了个白眼:“不好意思,这种为我好的方式还是别了吧,感情是这一路上没有官府,不然曹婶子这会也不需要出来逃荒了,我会直接让她去吃不要钱的牢饭!” 曹琴指着江黎怒道:“你承认自己就是三只手的贼了吧?我家东西就是被你偷了!告诉你赶紧还出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江黎挑眉:“你想怎么个不客气?” 曹琴被江黎一激,四处看了看,在一处屋檐下捡起个窗户上掉下来的木材,回头冲着江黎叫嚣:“程氏她们拿你没办法,处处忍气吞声,但是老娘可不惧你,不把东西还给我们家,我打死你!” 许根深上前以一个长辈口吻命令江黎:“老大家的,你赶紧把天水家的东西还回去,这种玩笑可开不得,要出人命的!” 东西确实是江黎拿的,但是无凭无据,怎么就认定是她了呢? 江黎的唇角勾勒出一抹讥笑:“你们到底谁看到我去曹婶家偷东西了?” 曹琴说:“如果不是你偷的,为啥不让我们家搜?” 江黎说:“无凭无据就搜别人的东西,谁给你们的权利?我又为什么要配合你们搜?” 许天水眉头紧皱:“大力媳妇,你要是在这么遮遮掩掩不肯让我们搜,那我们就去找村正过来做主了!” 江黎无所畏惧:“你们爱找谁就去找谁。” 找天王老子来,也不可能从她们这里搜出任何东西,见鬼的几率都要比这个高。 见江黎态度强势,曹琴更加确定她是心虚,对许天水说:“他爹,你去找村正,今天要是从她这里搜出我们家的东西,我非砍了她的爪子不可。” 许天水和曹琴的想法一致,江黎要是心里没鬼,被他们搜一下怎么了? 既然她给脸不要脸,不肯把东西拿出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就找村正出面,到时候看江黎还有什么话说。 许根深恨铁不成钢的跺脚,冲着江黎说:“以前你在家里小偷小摸也罢,现在还偷到别人家了,我们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这时,屋里传出许大力低沉的声音:“我们躲避马匪的时候连夜赶路,昨天抵达双店县江氏又忙忙碌碌了快一天,我们一家昨晚睡的沉,这会才起床,江氏哪有时间去偷天水叔家的东西?” 曹琴冲着屋里叫嚷:“你当然会向着江氏说话,难不成江氏晚上偷了我家东西,你还会说出来?” 许大力怒道:“曹婶没听过捉贼捉赃这句话吗?凭着你动动嘴皮子,就把盗窃的罪名按江氏头上?” 各说各话,僵持不下,直到许天水带着村正来了,大家才消停。 村正见又是江黎闹事,老脸顿时一沉。 “江氏,你又在闹啥?” 江黎不答反问:“村正是怎么看出来我在闹事的?” 曹琴指着江黎怒不可遏:“江氏这个贱人偷了我家行囊还有昨晚分到的马肉,村正,你可得为我们做主。” 村正问江黎:“这事是真的?” 江黎无语的直翻白眼:“如果的真的,我能告诉你怎么的?这话你都多余问。” 曹琴说:“村正你听听,她承认了。” 江黎嗤笑:“你耳朵是不是有问题?还是说你压根听不懂人话?” 村正也烦江黎这副桀骜不驯的德行,说:“你说你没偷,曹氏又认定是你偷的,我看不如这样,你让曹氏一家进去搜一遍,这样啥误会都解除了。” 大家纷纷附和,同意村正的做法,反正他们都被搜过,没做过的事情,怕什么? 江黎说:“你们可以不在意曹婶家搜东西,可是我在意,因为这是在质疑我家手脚不干净。不过你们非要搜,我也不是非较劲不同意,只是有一个要求。” 许天水问:“啥要求?” 江黎说:“曹婶觉得我偷了你家东西,无非是因为她打伤了我,自己理亏心虚,才觉得我怀恨在心报复。说句实在话,我确实对曹婶怀恨在心,但没偷过你家东西,如果搜完后确定我们家是清白的,我要曹婶下跪磕三个响头,高喊三声我错了!” 话落,周围响起了众人谴责的议论声。 “江氏也太不像话了,曹氏怎么说都是长辈吧,让长辈下跪道歉,也不怕折寿!”“ ”她还有啥事干不出来的?老根家也是倒霉,摊上这么个儿媳妇。” “要不是大力瘫了,这种妇人谁家愿意要?” 江黎无所谓别人的目光,全村的人几乎都是族亲,不管是因为许大力和原主的夫妻关系,还是曹氏长一辈的年纪,确实不应该让她下跪。 可是江黎并不是要为自己讨要这三跪,而是为了原主。 一个杀手人凶手,凭什么在受害者面前站着? 便是长辈,她也受得起! 曹琴见大家伙都向着她说话,气焰越发嚣张:“你算个啥东西,也配让我下跪?” 江黎耸耸肩,语气轻飘飘的:“看来曹婶是明知道我没偷你家东西,偏偏要与我为难,如果答应你们上我家来搜,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趁机想赖我家的马肉呢?不愿意下跪,那就也别搜了,事情就这么算了。” 曹琴凶狠道:“你少倒打一耙,明明是你自己心虚。” 江黎说:“如果曹婶能在我家里搜出自家东西,我愿意将所有马肉都给你们家当做赔偿,如果搜不到,跪下磕三个响头,喊三句我错了,这个条件对于曹婶你这种人来说,一本万利毫不吃亏。总之我们今天谁不愿意都是心虚,全看曹婶你怎么决定。” 第34章 通情达理的老好人? 曹琴听着江黎的话似乎哪里不对,尤其是那句这个条件对于你这种人来说。 但是吧,一时间曹琴又品不过味,只知道江黎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底的轻蔑都溢出来了。 曹琴唾沫横飞的说:“我为啥要答应你的无礼的要求?是你偷了我家东西,马肉全赔给我家理所应当。” 江黎对村正说:“我懒得和曹婶扯皮,村正你既然要出来做主,这就我的条件,寸步不可能退让的条件。” 屋里的许大力接话说:“前几天曹婶把江氏头上砸出那么大一个血窟窿,今天又欺上门,曹婶是看我这个瘫子动弹不得好欺负吗?!” 曹琴冲着屋里嚷嚷:“许大力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我为啥和你媳妇结下的梁子?还不是你媳妇跑了,你爹招呼我们大家去追?现在好了,成我欺负你们家,要不是我,你媳妇现在都跑没影了!” 许根深站出来对曹琴赔礼又道歉的:“他婶你消消气,大力这几天也不知道是不是魔怔了,挺大个岁数一点事不懂。这不,昨天还把自己的头发都绞了诅咒我和他娘死。你就当是看在我的面上,别和他一般计较,你的人情他不领,我领!” 江黎最瞧不上许根深这种人,在家里威严大的很,对外有一点矛盾都要赔礼道歉,给自己塑造一个通情达理的人设。 软弱又虚伪! 许大力没有如以前那样选择沉默:“江氏上次并不是要跑,而是出去找食物和水,是你们没有搞清楚情况就把她打成重伤。” 江黎听到许大力为她撒谎遮掩,心里微微诧异。 她觉得许大力挺傻的一个人,原主是真的想要跑,这一点他心里很清楚。 曹琴推了许根深一把:“你们家一人一个话,现在全成我的不是,好心肠办了坏事,被他两口子记恨。” 江黎纠正道:“你可不是什么好心肠,你是坏,纯粹的坏,因为逃荒路上没吃没喝的焦虑,把自己的苦难化为愤怒,发泄在了别人的身上,是也不是?!” 大家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此刻却是被江黎简单的一句话诠释了内心。 路上水都很难找到,天天吃草根,啃树皮,碰见个耗子一堆人抢,谁会不焦虑呢? 只是大部分人选择把这种焦虑放在心里,默默消化,把更多的精力放在赶路和寻找吃喝上。 如曹琴这种人,便是放明面上的,潜意识里借用了江黎逃跑一事宣泄了自己的焦虑。 曹琴说:“你别说这些有的没得,心里没鬼就赶紧让开!” 江黎看向村正:“既然他们把你叫过来就是要主持公道的,依村正的意思,这事怎么个公道法?” 事情本来没那么麻烦,就像曹琴说的,心里没鬼让搜一下就是,可江黎偏偏要上纲上线的。 村正深深的看了江黎一眼,说道:“曹氏,你们家无凭无据就挨家挨户搜大家伙东西,确定不妥,如果你能同意江氏的条件,那就去搜,如果不同意,此事就当是闹剧一场作罢。” 曹氏急道:“咋能作罢?被偷的东西那是我们所有家当,还有昨天分到的马肉,都没了!” 村正不耐:“那你到底是答不答应?” 曹琴犹豫,她没看到江黎来家里偷东西,一切都是猜测,要是搜不出来,自己就要给一个小辈下跪道歉,里子面子都没了。 家里一直是曹琴强势做主,许天水没什么主见,但是这次,许天水很果断替曹琴做了决定:“就按照大力媳妇说的!” 曹琴看向许天水欲言又止:“他爹!” 许天水说:“找不回家当,我们这一路上咋办?” 没有更好的法子,夫妻俩都觉得江黎的态度有鬼,今天要不搜,她们不会甘心。 为了公正,村正和许根深也一起进屋,看着许天水一家翻找,其他人则是站在门口张望。 许大力这边的东西也不多,一大家子的旧衣服和几床被褥,一些锅碗瓢盆之类的杂物。 马肉倒是不少,但肯定不是许天水家的,大家的马肉是昨晚才分到的,新鲜的很。 而货架上的马肉经过一晚上风干,肉已经有点发硬,特地留下来炖汤的肉颜色也可以看得出来不那么新鲜。 曹琴不愿意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江黎坦坦荡荡的靠在门框上:“搜不出来,难不成你还要硬说我偷了你家东西?要我说啊,曹婶,你这么的面狠心毒,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人被晚上报复了呢,不然为什么别人家不丢东西,偏偏就你家丢了。” 曹琴凶狠的指着江黎:“你放屁!” 江黎噗呲笑道:“你不是正空口白牙放着屁了呢吗?” 曹琴气结:“你!” 江黎对村正说:“现在可以还我家清白了吧?村正让曹婶下跪磕头吧。” 村正问:“都是一个村的,接下来我们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走散,或是死在路上,你当真要把事情做这么绝?” 江黎反问:“如果今天我家搜出了曹婶家的东西,村正可会对曹婶说同样的话?” 村正想说我会! 可是他觉得自己如果这么说,江黎会把更讥讽的目光投向他。 许根深出来为村正和许天水一家解围,指责江黎道:“没拿天水家的东西让他们搜一下就是,非整这一出干啥?这事算了,别得理不饶人!” 许根深觉得江黎这么针对曹琴,其实也是在变相给他难堪,毕竟曹琴打江黎,是他默认的。 曹琴应和道:“没错,要不是你故意装出心虚的样子引我上套,我咋可能和你一个小辈做赌?我以为你只是放荡,今天才知道,你还卑鄙的很!” 江黎用戏谑的口吻对许根深说:“方才她们冤枉我的时候,你问都不问就让我交出东西,现在事情已经很清楚,你非但不向着我说一句,话里话外都是我不对,感情是我把他们拉倒门口,给她们下套的?爹,你平时偏心程氏婆母生的几个儿女也罢,怎么的,外人欺负到头上,你还要偏心一下外人才能显示出自己是个通情达理的老好人?” 第35章 收拾曹琴 程红月跳出来呵斥江黎:“胡说八道啥?你爹啥时候偏心了?乡里乡亲的,干啥弄的这么僵?以后不见面了?” 江黎指了指自己绑着布条的脑袋:“石头没砸在自己头上,感觉不到疼,所以就可以慷我之慨?不好意思,你们做不了我的主!” 许根深被江黎气的脸色铁青,喘息都觉得不顺畅。 曹琴见江黎不依不饶的,很有眼力见的转身默默离开屋里。 可曹琴又怎么可能得逞? 江黎放她出去不吱声,纯粹是因为屋里地方小,不好干架! 曹琴前脚出门,江黎后脚也跟了出来:“曹婶,还没下跪呢,着急忙慌的干什么去?” 曹琴的脚步一顿,回头别口道:“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冤枉了你。” 江黎说:“那就按照我们方才赌注,下跪道歉吧!” 曹琴强调:“我可是你的长辈!” 公爹面子江黎都不给,还惯着曹琴一个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的长辈? “直截了当一点,跪还是不跪,说清楚,我好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做。” 曹琴没把江黎当回事:“你能拿我咋地吧?” 江黎没再和曹琴废话,直接用实际行动告诉她,能拿她咋地! 见江黎几步要走到自己的跟前,一脸的阴恻恻,曹琴下意识后退一步:“告诉你别乱来,不然再给你打出个啥毛病,可别怪我!” 江黎一把抓住曹琴的手臂,速度极快的越过她,将她的手臂用力往后一别,转过头一脚踹在了她的膝盖,强迫她跪了下去。 “啊——” 曹琴的脸霎时间失去了血色,嘴里发出杀猪一般的惊呼,不是膝盖被踢疼,而是手被江黎别了一下,剧烈的痛感像是断了似的。 许长喜上去要打江黎,举起拳头恶狠狠道:“你敢打我娘,看我不给你点颜色瞧瞧!” 江黎眉宇间尽是不屑,抬脚就给许长喜踹飞几米远,而后一屁股坐在曹琴的背上,声音里满满的挑衅:“想干架的话,你们家有一个算一个,放马过来,一起上也可以!” 许天水总是不能和妇人孩子一样动手,他给小儿子许长庆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两兄弟一起上。 许长庆去把许长喜给扶了起来,两兄弟对视一眼,齐齐挥拳冲着江黎过去。 江黎坐在曹琴的后背上都没有起来,几乎不需要怎么躲避,只用双脚踢踹就让两个毛头小子躺地上哎哟直叫。 江黎看向许天水问:“你要不要也来过两招?” 许天水作势想要去把曹琴拉过来:“大力媳妇,你气也出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们家已经够惨了!” 江黎没有厚此薄彼,让他们一大家子同甘同苦,一屁股坐在曹琴背上不说,脚上还踩着许天水。 众人看的目瞪口呆,江黎什么时候这么能打了? 说她能打可能都不是很贴切,因为根本就没怎么打,许天水一家四口就被她一个人放倒了。 许根深跺着脚问:“江氏,你到底想要干啥?闹的我们家不安生也罢,现在还想闹的所有人都不安生吗?” 江黎无视许根深,手上力道不大不小的拍了拍曹琴的后脑勺:“高喊三声我错了,不然我陪你坐到天黑,左右你不怕丢人,我也没什么好怕的。” 曹琴耻辱的咬牙切齿:“江黎你这个小娼妇,你敢这么对我,我和你没完。” 江黎又给了曹琴后脑勺一下,这次用了些力道:“打不过我,嘴欠有什么用?道不道歉?” 曹琴想要翻身把江黎掀开,明明江黎那么瘦弱,可此刻就像是一座大山压在她身上,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 曹琴只好冲着村正喊:“村正,你赶紧命令江氏起开,杀人不过头点地,我已经被她按跪这里了,难不成要逼死我?” 不等村正求情,江黎先表态:“如果不能做到公平公正,村正最好免开尊口,因为我注定会薄你的面子。” 村正到喉咙口的话又给咽了下去,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江黎不着急听曹琴道歉,翘着二郎腿,悠哉的对许长明说:“锅里炖着肉,你去用勺子搅动一下,别糊底了,当心别烫着。” 许长明乐的脸上笑开了花,赶紧回屋去看锅里的肉。 以前都是许长喜和许长庆两兄弟以大欺小,把他按地上打,骂他是有爹生没娘养的小孽种,今天总算是看到这两兄弟倒霉了。 大家知道今天曹琴不道歉,江黎是不会放过她的,于是有人站出来说:“曹氏,如果真像大力说的,江氏上次并不是要逃跑,那天她被你打的浑身都是血,确实是你做的太过,今天你又诬陷她闹了这么一处,就给小辈道个歉吧,别较劲了!。” 曹琴不甘心道:“江氏要报复也应该找老根,凭啥把气撒我身上?至于今天的事情,你们看不出来是她给我下套?” 是不是下套,大家真看不出来。 江黎的确是不让搜,可是人家又为什么要同意让你搜呢? 大家有目共睹,是曹琴一家主动欺上门,江黎要怎么下套呢? 其实被搜过的人家,看到江黎这么强势,心里也有些后悔。 她们之前没反应过来,自己家没偷过东西,凭什么要被怀疑?凭什么要配合搜查? 江黎抬了下屁股,又一屁股重重坐下,直接把曹琴压趴在地上。 “哎哟......江氏你这个小娼妇,想坐死我吗?” 许天水以为江黎这会只顾着收拾曹琴,没关注他这边,小心翼翼的爬起来,胡乱抓起手边的石头,冲着江黎就过去了。 他要让江黎知道,老实人惹急了,反抗起来也够她喝一壶! 可是,许天水再一次没等靠近江黎,被她一个急转身,抬脚踹飞了出去。 他怀疑江黎的背后是不是长了眼睛。 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个怪力,竟然能把他一个大男人踹飞,虽然飞的不高,但确确实实是飞出去的。 许天水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疼的他脑门冒虚汗,挣扎了半天也没能爬起来,就这么四仰八叉的躺在了地面上。 第36章 以后的人生,我才是主宰。 这时,屋里炖马肉的味道飘了出来。 许长明端着一碗香喷喷的马肉汤递给江黎:“娘,爹说曹阿婆爱面子,知道错一时半会也低不下头道歉,让你先喝碗肉汤垫吧垫吧肚子。” 大家一贯的印象里,许大力从来都是憨厚大气的性子,什么时候嘴上也这么让人下不来台了? 江黎接过许长明手里的碗:“你也进屋吃饭去。” 曹琴无可奈何之下,趴在地上要死要活的嚎。 泼妇骂街,撒泼打滚,对江黎来说没什么用,她享受的喝着肉汤,馋的人直流口水。 瞧着时候不早,大家纷纷回去炖肉汤,只留了许天水一家。 江黎对曹琴说:“人差不多走完了,这会要是道歉,少丢人些,一会等大家伙做完饭出来,你趴的越久越丢人不是?” 曹琴心里那个恨,牙关咬“咯吱咯吱”的。 家里的男人都打不过江黎,她除了妥协,还能怎么办? “我道歉就是,你赶紧起开。” “不着急,等我吃完肉汤的。” 曹琴撕了江黎的心都有,可她已经清楚的认识到,江黎不好惹,只能忍耐着江黎坐在她背上,细嚼慢咽的吃着肉汤。 江黎吃完了以后,懒散的伸了个腰,然后才不急不慢的起身,提醒说:“不要想着跑,你打不过我,也跑不过我!” 曹琴咬牙跪了起来:“你逼迫长辈下跪,就不怕遭天谴?” 江黎给她投去了一个你放心的眼神:“曹婶尽管跪,天谴来的时候,指不定谁遭殃。” 听外面说曹琴要下跪道歉,忙活着做饭的人又忍不住伸头出来看。 只见曹琴跪对着江黎,一脸愤恨的对她磕了三个头,没磕一个就喊一声:“对不起,我错了!” 不管是打伤江黎的额头,还是今天冤枉江黎偷窃,肯定都是曹琴的不对。 但是江黎这般对一个长辈咄咄逼人,大家又觉得过了些,怎么都不至于让曹琴下跪吧。 江黎不管别人怎么想,在自己的心里默默说:我做不到让一个饱经风霜的家庭再添一笔支离破碎,只能做到这样,以后这具躯体的人生,我才是主宰。 江黎没再冷嘲热讽,转身回了屋。 许大力问:“气消了?” 江黎本也没有生过曹琴的气,单纯是要为继承这具身体回报一二,真论起来,那天打了原主的又何止曹琴? 她不过是记了最嚣张的一个! “今天你为什么要为我掩饰?你知道的,那天我是真的要逃走。” 许大力靠在墙壁上:“不管你那天是不是要逃,曹氏也不该下那么重的手,再者事情被大家议论起来,总归对你名声不好。” 即便捉奸在床要浸猪笼, 也是他这个丈夫点头答应才行。 许大力当然不会向着曹琴一个外人,更何谈领她的情。 江黎玩笑道:“你觉得我的名声还能挽救一下?” 许大力认真的看着江黎:“人言可畏!离开宿州后,换了一个新的地方,我希望你以后也能好好生活。” 两人说没几句,就听汤敏来到门口说:“大嫂,锅用完了吗?我们这边也要做饭。” 许长明和许小婉还在吃饭,锅里剩下不少的肉和汤。 江黎拿起大木勺往许大力吃完的空碗里装:“一个大男人,吃饭像只猫似的,别舍不得,只要我在一天,就饿不着你们父子三人。” 许大力听在心里暖洋洋的,她也会关心人了。 汤敏笑着说:“大哥吃多了上茅房不是麻烦嘛?要不剩下的大嫂给我得了,我再添点水凑合一顿。” 江黎看都没看她,把许大力的碗里装满,又把剩下的分别给许长明和许小婉。 许长明说:“娘,我吃不完这么多。” 江黎说:“吃不完放在碗里,晚上热一下继续吃,反正这个天到晚上肉也坏不了。” 汤敏脸上的笑意僵住。 程红月为了省肉,说等到下午做一顿就好,而且依程红月的惯性,这么一大家子能切半斤肉就不错了,哪里够吃的? 她这会过来要锅,无非就是因为江黎舍得放肉,炖的也香,想要点回去给孩子解解馋。 汤敏拿着陶锅回去,许长安扒着她手里的陶锅看:“娘,肉汤呢?” 汤敏没好气的把陶锅塞给他:“要吃肉汤等下午做饭的。” 许长安见锅里只有残留的香气,一口汤和肉都没有,不高兴的撅起嘴巴:“为啥大伯他们上午可以吃肉,我们要等到下午才能吃?” 汤敏说:“这话问你阿婆去!” 许长安把陶锅扔地上,气呼呼的跑了出去。 桃源村几户人家赶到了双店县,程红月站在村正家落脚的铺子门口,看村正媳妇苗淑珍给后到的人分肉。 许长安走到程红月跟前,扯了扯她的衣角:“阿婆,我要吃马肉汤。” 程红月说:“这会吃了下午还饿,不如等下午再让你娘做。” 许长安不依的摇晃她衣角:“我饿了,我要吃马肉汤,为啥大伯一家上午可以吃,我们家就要等到下午?我不管我不管,我要吃马肉汤。” 程红月对待自己亲孙子是很疼爱的,可是一想到上午大房吃马肉,一口没给她送,心里就不痛快,对许长安的语气里带上些许不耐:“吃吃吃,就知道吃,你大伯一家过一天少一天,可不得赶紧吃?” 话音一落,程红月就感受到了周围异样的目光,才发现自己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也是这几天被许大力和江黎气狠了,她以前可一直是做人做事挑不出毛病的好后娘,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把许大力区别对待。 程红月笑的不太自然,对大家伙说:“我的意思老大那边的马肉放久了会坏,要赶紧吃。” 没人应和程红月,大家全当没听见。 她那恨毒许大力一家的话是找补不回来的,可是大家又不想把程红月想的太坏。 程红月其实对许大力算不错了,村里多少小伙子打光棍,可她却给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娶了两个媳妇,出来逃荒也没把瘫子扔下。 后娘做到这样,有啥可说的?! 第37章 脚心会痒 然而,许长安似乎不让大家彻底认清程红月就不肯罢休似的,哭闹着要吃马肉汤,口不择言的说:“阿婆不是说大伯那个死瘫子只配吃我们剩下的吗?好吃的就该先紧着我和三叔吗?你说话不算话!” 程红月赶紧把许长安抱起来捂住他的嘴:“小孩子家就爱胡说八道,吃吃吃,现在就回去让你娘做马肉汤。” 几个婆子等程红月离开后交头接耳的闲话。 “以前一直觉得程氏这个后娘做的挺到位,没想到私下里是这样的人。” “小孩子没听过的话能凭空编出来?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 “你们住的远不知道,大力前头那媳妇田氏也不算是程氏张罗的,原是田家为了多拿点钱,要把田氏卖到花楼里。大力去花楼里送肉,赶巧碰见了这事,瞧着田氏可怜,便找老鸨子说了情,那老鸨子看大力人不错,又经常给花楼送肉,没怎么为难他,以原价把田氏转卖给了大力。这事说出去总归是不好听,老根家一直瞒着,我也是以前听程氏和田氏婆媳吵嘴才知道的。” “我还当程氏那么好心给大力娶两门媳妇,感情上头那个田氏是大力自己领回来的。” 说出真相的婆子声音压低了几分:“你们以为大力腿脚好好的,程氏能舍得用半斗小麦换江氏?她就是自己不想被大力拖累,所以才张罗了这江氏。” “唉,江氏虽然不着调,却也可怜,换谁都不愿意伺候一个二婚带两个娃的瘫子......” 在双店县休整了一天,还是有很多人没有聚齐,原本三十多户人家,现在只剩下了十四户,而且这十四户里也有家人跑丢的。 村正不敢在双店县逗留太久,怕马匪找到这里,第二天一早就招呼大家赶路。 其中有三户没等到走散的亲人,选择留下继续等。 许半斗那边不知道谁给了他一辆平车,套上马后,坐了满满当当的人,可江黎这边说啥不让人坐,连自家人也不许坐。 许根深和江黎有言在先,不好开口命令江黎载上他们,黑着一张老脸和村正一行人走在后面。 村正想等留在双店县和被马匪冲散的人追上来,走的很慢。 江黎懒得和他们一起乌龟漫步,眨眼就在前面跑没影了。 许长明问:“娘,不等他们一起,你知道怎么走吗?” 江黎心大的很:“反正目的地是永州城,而且路上我们遇到比较富饶的地方,也不是非去永州城不可吧?” 许长明说:“可是我们的户籍还在阿公那里,爹不是说到了人多的地方,就要办路引的吗?” 江黎一拍脑门,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户籍在许根深那里,不能单飞! 必要时,她还得保护许根深的安全,直到和离后! 江黎泄了气:“那好,我们赶车慢一点,等等后面的。” 离开双店县越远,遇到的村落越少,只有逃荒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赶路一天,马车已经放的很慢,后面的人还是没跟上。 走到一个岔路口,江黎把马车停了下来,她得在这里等后面的人,不然走错分开,在这个没有通讯的时代,很难再聚到一起。 她拿起两个木桶,对许大力说:“方才见附近有条没干涸的河,我去打点水来炖肉。” 许长明说:“那我和妹妹去捡树枝来烧火。” 许大力叮嘱:“你们当心点。” 江黎有末世的习惯,一时半会还改不掉,她不会轻易喝野外的水。 走到河边,她用空间里的水注满水桶。 坐在河边歇脚,顺便拿出碘伏清理一下伤口,重新包扎了一下。 伤口结痂已经脱落,用手触摸时,额头上还是留下了不平整的痕迹,从触感上断定,疤痕并不会很大。 其实消个毒就好,不需要再包扎,只是担心许大力看到,会怀疑她的血窟窿是如何做到几天就痊愈了。 她吃了一盒热米饭和一碟子肉末茄子,然后爬起来才一手拎起一个木桶往回走。 不是舍不得给父子三人吃热乎乎的米饭和炒菜,而是在野外,她变不出来,甚至想拿点主食出来,也没有很好的借口,只能吃独食。 许长明已经把火点着,江黎找了几块石头搭个简易锅架,马肉先炖着。 又去把麻袋里的腌制马肉继续拿出来,用麻袋和旧衣服铺在地上,马肉放上去继续风干。 吃饭时,许大力见江黎只给自己打了一点肉汤,他问:“你一天只吃了点肉干,这点肉汤能饱吗?” 江黎心虚道:“坐马车不耗费什么体力,我没那么饿。” 许小婉边喝肉汤边含糊不清的说:“娘,今晚我和你睡平车底下好不好?你身上比爹香。” 江黎欣然答应:“好啊。” 其实她空间里也有帐篷,而且很多。 可是也拿不出来,只能陪着这父子三人露宿。 吃过饭江黎去烧了点热水,先端去给许大力洗脚。 许大力说:“出门在外,也没个落脚的地方,不用这么麻烦烧水洗脚。” 江黎不赞同道:“就算我们现在都不用脚赶路,但是坐了一天的马车,身体还是疲乏的很,用热水泡一泡会舒服很多。” 江黎把热水放在平车尾,将许大力扶过来,让他坐在平车的边上,然后就要卷他的裤腿脱鞋子。 许大力没被人这么伺候过,不习惯的赶紧阻止江黎:“我自己来。” 江黎坚持把他的裤腿卷了上去:“洗个脚你也不好意思?” 许大力本来没不好意思,被江黎一提醒,就想起了这几天上茅房和洗澡时的囧事,闹了个大红脸。 双脚泡在温水里,许大力顿时感觉一天赶路的乏累减去了大半,他说:“好好的水桶,就这么泡了脚,可惜了。” “无所谓,我多的是!” “什么?” 江黎找补说:“我的意思有两个木桶,以后做个记号,洗脸的木桶可以打水吃,洗脚的木桶打水留着用。其实脚是比手干净,觉得脚脏是心里作用。” 江黎的手不经意拂过许大力的脚底心,让他下意识绷直了身体。 察觉到许大力突然的异样,江黎问:“怎么了?” “有点痒。” 江黎‘咯咯’一笑:“原来你也” 话到一半,她的笑意僵在了脸上,抬眸看着许大力:“哪里痒?” 许大力解释说:“脚心,我从小就很怕痒。” 第38章 腿还有救 已经瘫痪三年的人,怎么可能感受到痒呢? 江黎的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便拔下了他一撮黑长的腿毛。 “嘶!”许大力倒吸一口冷气。 江黎问:“疼?” 许大力并没有生气,反问道:“你觉得呢?” 一下子拔了十几根腿毛,能不疼么? 江黎又在许大力的大腿上用力的扭掐:“疼不疼?” 许大力扶额:“你又是拔腿毛,又是捏掐,不疼才怪!” 江黎把他的裤腿卷到最上面,因长期瘫痪,两条腿肌肉已经萎缩,又因长时间的饥饿,瘦的骨节分明。 江黎一边打量,一边问许大力:“你伤在哪里?” 许大力俯身捏着自己的两条大腿:“这里,疤痕在背面。” “我看看!” 其实许大力不愿谈及自己如何受伤和腿上的疤痕。 正想着要不要拒绝,他已经被江黎推倒在平车上给翻了过去。 今晚的月色很明亮,可清楚看见许大力大腿后面触目惊心的疤痕。 当时他应该是躲避不及时,以一个正面朝地的姿势被滚石砸中大腿,后来应该也没有很好的处理伤口,疤痕看起来很不平整,必是腐烂发炎过的。 江黎捏他大腿上的骨头,没有专业的医疗设备,无法断定是不是骨折后愈合,或者说大腿骨就没有断过,因为摸起来是完好的。 江黎的手很温暖,不知道是不是大腿太敏感,每一次她的触碰,都让许大力感到一股轻微麻痒感。 “你还懂医?” 怎么说呢,江黎并不是一个专业的大夫,但是基地有专门针对非战斗力异能者的选修课,江黎选修的便是外科。 不过她最多接触的都是一些外伤小手术,如许大力这种,她没有把握。 江黎说:“江庄以前有个医术很好的老大夫,就住在我家隔壁,耳濡目染我也知道一些。” 许大力说:“当时大夫说我的腿有钱也不一定能治好,现在都瘫了三年,更不可能好,我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你不用可怜我。” 江黎无语的把许大力翻了过来,重新把他的脚放进木桶里泡着:“我不是可怜你,只是想要告诉你,真正瘫痪了的人,感受不到痒和痛的,你的双腿还有知觉,并不是完全瘫了,看病的大夫怕不是个半吊子吧?” 许大力的瞳孔骤然睁大,他一把抓住江黎的手臂,自己都不自觉用了力道,声音颤栗:“你说我的腿......不是完全瘫痪了?” 江黎皱眉:“你抓疼我了。” 许大力赶紧放开她:“对不起,我......我太激动了!” 江黎表示理解,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你的腿有很大的可能是神经问题,而且不似你想象中的那么严重,和我说说当时的情况?” “给我治伤的是县里益生堂姓李的大夫,听说他是治疗外伤的好手,爹就带我过去了。他说我的大腿最严重的不是骨折,而是筋脉断了,需要使用一种极其昂贵的断续膏,还不能保证一定能治好。” 说着,许大力用自己的拇指和食指弯曲成一个不足鸡蛋大小的圈:“那断续膏只有这么大点的一小盒,要五十两,我的腿最少要用四盒。爹当时听到要这么多钱,被吓的不轻,当机决断让李大夫给我开了点普通的药,然后就给我拉回家了。” 别说家里没有二百两银子,便是有,许大力认为许根深也不太可能为他花那么多钱。 他顿了顿,继续说:“不过那些药对我的伤势非但没有用,还导致我服用一次就高热一次,正值夏季里,伤口又严重腐烂,我便彻底瘫了。” 江黎有些心疼许大力。 她一直都有个遗憾,就是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只是从领养她的教官那里听到了一些母亲临死前留下关于她身世的一些话。 如果父母是许根深和程红月这样的人,她觉得当个孤儿也挺好。 她鄙夷的不是许根深拿不出钱来买那什么断续膏,而是鄙夷他从未为许大力的伤努力过。 至于那什么断续膏,多半是有问题的,放在末世,进化过的人种筋脉断了,或许真的可以张合。 但是这个世界是人类并没有进化过,筋脉真断了,不做手术,靠那什么断续膏就能连接在一起? 扯蛋! 江黎说:“我猜测你的腿问题就是出在筋脉上,但是肯定没断,不然瘫了三年,怎么可能还有知觉?我们遇到城镇时,多找几个大夫看看。” 她没办法得出许大力腿伤具体情况,不如先找找看有没有医术精湛的大夫,尝试挽救一下许大力的腿。 结果要是不尽人意的话,江黎想,那就只有把许大力麻醉,用手术刀把他的腿割开看了。 许大力的眸底升起一抹希冀:“你说我的腿,真的还有希望?” 江黎肯定点头:“只要还有知觉,就有希望站起来,你没事的时候,多揉揉自己腿,松松肌肉。” 许大力没能开心太久,很快他眸底的光又黯淡了下去:“算了,就算有希望站起来,肯定也得花不少的钱,我这种情况,哪有那么多钱。” 许长明听到现在,忍不住的跑到江黎面前,拉着他的手哽咽哀求:“娘,求你帮帮爹吧,阿公阿婆他们一定不会愿意花钱给爹治腿,只有你可以帮他。” 许小婉跟着跑过来,拉着江黎另一只手哀求:“娘,救救爹,救救爹,他的腿不能走路,每天都很不开心。” 两个小家伙似乎是忘了,就在前几天,他们还对江黎避之不及。 显然,他们在渐渐放下江黎曾经的那些苛待。 许大力无奈道:“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到有人居住的城镇,便是看到了,你娘又要上哪里去弄那么多钱?不可为难她。” 钱江黎是有的,而且还不少。 末世的纸币一文不值,基地的人们会用任务积分和黄金来换取物资。 积分卡在这个世界用不上,黄金却是可以,这东西化学稳定,用途广泛,不管哪个时代,都是硬通货。 她去m国洗劫农场时,顺便搬空他们一个大型基地的里的物资,其中就有几千斤的黄金,只要不是挥霍无度,几辈子都花不完。 从原主的记忆里得知,这里的一两黄金相当于十两银子,一两银子相当于千文铜钱,世面货币大多是银子和铜钱,黄金这种东西得去钱庄才能换得到,世面上也不流通。 江黎觉得这几天和许大力相处的还不错,至少他不像家里其他人那样令她厌恶。 要是能治好许大力的腿,也算是和离的报酬了吧?! 第39章 被人盯上 江黎说:“还没有治,怎么就知道花不起?” 许大力似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的看着江黎:“银簪......我不可能拿去当掉。” “我什么时候说要你的银簪了?” 许大力心想,除了他娘留下来的遗物,他们还有别的值钱东西吗? 江黎拍了拍许大力的肩膀,保证说:“放心吧,我没打过你娘遗物的主意。” 岔路口不止江黎一个人晚上露营,不远处也有火堆,围在一起应该都是一大家子的人。 江黎没打算过去打招呼,却有一个中年男人捧着陶罐主动上前:“小兄弟,你炖的啥肉这么香?” 许是荒年大家都瘦的皮包骨,男人看起来尖嘴猴腮的,一双眼睛四处打量许大力家的东西,让人很不舒服。 许大力说:“是马肉。” “我这里炖的是小乳猪,能和你们换点不?我们还没吃过马肉呢。” 许大力笑着婉拒:“我们晚上炖的马肉已经吃完了。” 男人指着铺在地上的肉说:“换这个也行。” 许大力说:“叔,我们家已经吃过饭,要不你找别人换换?” 男人打着商量:“那你们这有盐不?换点盐也行。” 江黎从怀里取出一个小油纸包递给男人:“肉就算了,我们也只剩下这一点盐,你拿去吧。” 男人接过小油纸包打开,里面只有一点点盐,最多够一顿吃,不过却是上等的细盐,寻常百姓可不容易吃到。 男人讶然:“这是细盐?” 江黎说:“嗯,也是路上捡到的。” 男人脸上明显闪过一抹嫌弃,可能是觉得少了吧,敷衍的道了声谢。 等男人走开,许大力才问:“我们自己也就只剩下那么点盐,你怎么全给他了?” 江黎说:“这人眼神不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打发了他就是。放心,盐我还有,给他的是我晚上做饭倒多了点,没舍得扔,就用一小块油纸给包了起来。” 许大力嘀咕道:“荒郊野外的,他们竟然还有乳猪......” 话一出口,许大力忽的抬头看向江黎,两人目光交汇,同时猜测到了什么。 刚才那男人衣着褴褛,面黄肌瘦、一副穷困潦倒的样子,不像是能带一头乳猪在身边的! 碍于两个孩子在身边,两人又默契的没有在往下面说,毕竟那也只是猜测。 许大力谨慎道:“你带小婉先睡,今晚我守夜,等白天我再睡好了。” 江黎也是这个意思,她白天要赶马车,不睡觉不行。 不管刚才那男人陶罐里的是什么肉,露宿荒郊野外,身边又没有桃源村的人,一切小心为上。 其实她们的马肉到了歇脚地方就拿出来晾,是很危险的事情,本村人没吃的都虎视眈眈,何况这些饿极了的陌生人。 但是江黎又没有更好的法子,马肉拿出来风干是必要的,她也没办法在许大力父子三人面前把马肉放进空间,想吃的时候再拿出来。 江黎把许大力洗完脚的水倒掉,又用陶罐里新烧开的水倒入木桶,加冷水调到合适的温度,给两个孩子也洗了脚,最后自己才用孩子的洗脚水简单清洗了下。 许大力把兽皮被褥递给江黎:“我和长明盖衣服,夜里凉,你和小婉不经冻。” “让两个孩子都跟我睡吧,更深露重,平车底下反而要好点,被褥也能一起盖。” 大人盖不盖无所谓,两个孩子还小,要是受了凉就麻烦了。 许小婉已经躺在平车底下打滚,见江黎过来,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可可爱爱的说:“娘,快来睡觉。” 江黎简直要被她这副小模样给萌化,一开始觉得两个孩子太瘦,不是多好看,但是看习惯了吧,她又觉得越来越顺眼。 顺手把光着脚丫的许长明从平车上抱下来,一起钻到了平车底下。 江黎闭上眼,竖起耳朵听附近几个火堆旁边的对话,虽然有些距离,但以她的耳力,足以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这群人,大部分只是羡慕她们有马车代步,只有来换盐的那个男人一家起了歪心思。 “这几家人我都看过了,带马车的那家有点口粮,光是马肉估计就有几十斤,而且那男的腿好像有问题,一个妇人带两个孩子,不难对付。” 另一个男人有些害怕:“大哥,咱们要真这么做就是犯罪了。” 男人指着媳妇和几个睡着的男孩,咬牙说:“犯罪也比饿死了强,咱家已经没有女娃拿出去和人交换,这几个可是我们家的根,难道你要看他们饿死在路上?” 男人说的交换,便是易子而食! 因不忍心对自己家孩子动手,所以被饿极了的人想到了互相交换孩子。 也不全是拿女孩出去交换,有些的人也会用男孩。 “那......我们抢了她们的马和肉就是,别伤人了吧?” “没用的东西,你人肉都吃了,还怕杀人?” 两人是兄弟,换孩子的时候,老二胆子小不敢动手,一切都是老大来,突然要老二去干杀人越货的事情,他光是听听就是浑身打哆嗦。 江黎翻了个身,把兽皮被褥全部盖在兄妹俩的身上,不动声色拿起放在边上的布鞋穿好,然后躺下继续合眼睡觉。 约摸着亥时左右,两兄弟果然一起往这边来了。 许大力没有睡,见那要换肉的男人上前,他立刻警惕起来,脸上却是佯装着笑问:“叔,你们还没睡呢?” 男人歪靠在许大力平车边上:“睡不着,过来找你唠两句,你们是哪出来逃荒的?” 许大力说:“碧窑县,准备去永州,不止是我们一家出来逃荒,后面还有好多村民,我们稍微走快了点,便在这个岔路口等后面的人,大家伙随时可能跟上来。叔,你们是从哪出来逃荒的?” 男人没回答许大力的话,质疑说:“小兄弟你糊弄我呢吧?大晚上的谁会赶路?” “我糊弄你干啥?”说着,许大力面不改色指了指路边吃枯草的马和放在地上的马肉:“你以为我们为啥有马和马肉?” 男人顺着他的话问:“为啥?” 第40章 许大力忽悠人的本事 许大力问:“你们知道前往双店县的那条路上有马匪作乱吗?” 男人点头:“当然知道,我们路上也遭遇过,就是因为那群马匪,我们才和同村人走散落了单。” 许大力神叨叨的给他们说:“我们也遭遇上了,但是比你们幸运,我们同村的人没有被冲散,还把马匪的马抢了。” 男人狐疑:“你怕不是在吹牛吧?马匪可是杀人不眨眼的!” 许大力煞有其事:“叔,你看我们家像是能用得起马车的人不?咱们村的人多,还特别团结,遇上啥事都一致对外,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马匪淹死!不瞒你说,别人见着马匪都是落荒而逃,咱们村生怕遇不上马匪,不然路上吃啥?” 男人瞧着许大力绘声绘色的不像是在说谎吹牛。 转念一想,如果不是跟着同村人走,一个瘫子,一个妇人,两个孩子,能赶着马车从碧窑县走到这里? 路上早不知道被人抢了多少回! 男人往回看马路,月色皎洁,树影婆娑,并没有什么人还在行走。 如果此刻抢了马车就跑的话...... 许大力不知道在男人在想些什么,火光的照射下,只见他眼珠转的飞快,该是还没有放弃打劫的想法。 许大力故作长长叹息:“可惜啊,马匪就那么些人,一人一匹马都不够我们村一成的人分,后来我们一路追赶几个跑掉的马匪,多抢了几匹马也不够塞牙缝的。” 男人脸上笑的僵硬:“你们村的人应该要等到明天才能赶路追上你们吧?” “不好说,没准一会就追上来了,我们想快点抵达永州,赶路不分昼夜,不然我腿脚不便,路上魑魅魍魉这么多,哪里敢和妻儿独自落下大家太远。” 兄弟俩对视一眼,心里都打起了退堂鼓。 一匹马,不够他们家所有人骑,套着平车的话,别人骑着马,要不了多久就会被追上。 主张抢劫的大哥面露失望,沉默半响才说:“时候不早了,小兄弟你早点睡,我们也回去歇下了。” 许大力问:“不在唠会?我这也睡不着呢。” 男人摆摆手:“不了不了,再不睡明天赶路没精神。” 许大力心里默默松了口气。 两个男人虽有恶意,却多有顾忌,瞻前顾后的退缩了。 平车底下的江黎突然开口调侃说:“没想到你看着老实厚道,其实很会忽悠人。” 许大力重新躺回平车上,声音很轻的和江黎闲聊:“我知道你不惧他们,但是就像你说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忽悠过去,尽量就别动手了吧。” 江黎说:“就怕他们迟迟不见桃源村的人来,会再次试图动手。” 许大力说:“应该不会,深更半夜他们也得歇下,等到白天他们就不敢明目张胆的越货,便是看到桃源村的村民跟上来,发现被忽悠也晚了。” 江黎把被子往两个孩子身上拉了拉,单手枕着头,打算继续睡,就听许大力又说:“江黎,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为什么突然力气这么大?” 这是许大力最疑惑的地方,他很难相信江黎一直都是个怪力女,忍受一次又一次婆家人的打骂,直到最近才不想继续隐忍。 江黎自己也觉得,突然间的力大无穷需要一个解释,想了好一会,却没有一个合理的借口。 要不要装睡? 许大力补充了一句:“我不会害你,只是想知道一个真相。” 江黎想说,你要的真相,我给不了啊大哥! 如果许大力知道她一个借尸还魂的人,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这个世界信鬼神,如果借尸还魂的事情被人发现,一定会被当成邪祟。 她再能打,也双拳难敌四手,怎么可能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 左思右想,江黎找了一个蹩口的解释:“我也说不清楚,就是上次被曹琴砸伤了额头后,突然力气就大了。 “那你身体可有不舒服?” “没有,退了高热以后,身体没发现什么异常。” 江黎确实是从额头受伤以后开始改变的,除了她说的这样,也没有更好的解释,只是太过让人匪夷所思。 许大力的声音里透着内疚:“是我拖累了你,也没能保护好你。” “别把什么事情都往自己头上扣,以前的我同样也给你造成了许多困扰, 许大力,你是一个很好的男人,可惜娶了两个媳妇,都不是个安分的。” 许大力被江黎的话逗笑,气氛变得轻松了许多。 “你的意思是承认自己不安分?” 江黎无所谓道:“有什么不好承认的,敢做就得敢当。” “你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哪不一样?” 许大力想了想说:“性格虽然还是蛮横泼辣了些,却更通情达理,不会再无理取闹,总之变的很好。” 可惜的是,不管江黎变化再大,在离开他这一点上,从未改变。 说着话,江黎渐渐进入梦乡。 秋晨,霜花点缀在草叶上,晶莹剔透,金色阳光穿透云层,为大地披上了一层薄薄金纱,枯黄落叶在晨风中飘舞。 江黎起床去捡了些干树枝,把微弱火堆重新点燃,打了水先烧热倒进桶里留着洗漱,然后再把马肉炖上。 天天吃马肉,不知道父子三人腻没腻,反正江黎是腻了,早饭只吃了小半碗就去把晾在地上的马肉装进麻袋,准备今天的行程。 昨晚想要打劫的那个男人又走了过来,一顺不顺的问许大力:“不是说你们村的人随时都会跟上吗?咋到现在连个人影都没瞧见?” 许大力不似昨晚那么热切,声音淡淡:“大家伙可能是觉得更深露重,找个地方先歇下了,咋地,叔你想认识一下我们村的人?” 男人看许大力今天的态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昨晚怕不是被他给诓了! 但凡他回去没那么快睡下,后半夜瞧不见有大群人走到这里,就该动手的。 可惜了,错过了一头肥羊!!! “我就是过来问问,我们也打算去永州,看看要不要一起赶路,方便有个照应。” 许大力直截了当的拒绝男人:“我们都是一个村的,外人很难融入,叔你还等自己村的人一起吧。” 第41章 许长安骂大伯死瘫子 男人不过顺嘴一说,没真打算和许大力村上人一起前往永州。 附近几家昨晚在此歇脚的人收拾好行囊都走了,只有男人一家等到了中午。 对抢马一事,男人依旧有点不死心,几次犹豫不决的想要动手,又因为时不时有人路过作罢。 当看到一群灰头土脸的村民步行到此和许大力打招呼,男人差点呕出一口老血。 桃源村男女老少加一起,估摸着五六十人,其中老弱病残占多数,别说和追着马匪抢劫,都不够马匪一刀一个的。 所谓的马,算上瘫子家的,一共两匹,要是昨晚他抢了就跑,现在都不知道到哪里了,这群人怎么追得上? 他真真是被这个死瘫子诓了! 程红月老远见江黎坐在平车头靠着行囊,一边做一个孩子,母子三人悠哉的吃着什么。 她们的锅碗瓢盆都在马车上,昨天做饭都是借别人家的,看着许大力一家这么舒服,心里怎么能舒坦。 程红月走到马车边,手抓着边沿扶手,说话有气无力的:“我们走不动了,必须要坐马车。” 江黎斜睨着程红月:“娘你说这话不是打爹的脸?他可是有言在先,就算爬到永州,也不会坐我们的马车,我不能忤逆不孝。” 忤逆不孝是这么用的? 要不是江黎这个小贱人故意和她们唱反调,老头子怎么可能说那样的话? 谁嫌坐车太舒服不成? 许根深不知道是走累了,还是后悔说过那么一句话,黑着老脸往地上一坐一个不吱声。 江黎讥笑着看他累成一滩烂泥,心里暗暗的想:不是有骨气吗?不是爱端着一家之主说一不二的威严吗?都被狗吃了吧? 许聪踉踉跄跄走到平车边上,气息不稳的对许大力说:“大哥,一家人的事情,非要闹的这么僵吗?” 许勇也瘫坐在地上,一起劝说:“是啊大哥,咱们一家人有啥过不去的?翻篇过去得了啊,你们到了永州,还是要靠我们的。” 要不是因为这双腿,没办法抚养两个孩子,许大力真不想再和他们多说一句。 可是人总是要对现实低头的! 江黎大概能懂许大力投来的目光是什么意思,不用他开口,就接口说:“想坐车可以,但有言在先,以后你们吃你们的,我们吃我们的,这一点必须分开。” 户籍在婆家人手里,她肯定是要一起去永州的,而且以后自己离开,许大力的父子三人还得和他们过日子的,不好做的太绝。 但是要她动不动把空间物资拿出来便宜这一大家子自私的人,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许晴哼道:“你们大房不就是多了点马肉吗,有啥了不起的?” 江黎说:“我们大房不止马肉多,还有一匹代步的马,的确没什么了不起,但是比你们强。” 汤敏拉了拉许晴的衣袖,小声说:“小晴,你别和大嫂犟了,她要是不肯载上我们,靠双脚走到永州,累都要累死了。” 许晴不服气的很,却没有再开口。 汤敏又去劝程红月:“娘,要不就依大嫂说的?你和爹年岁大了,总这么赶路不行的啊。” 江黎嗤之以鼻:“二弟妹你不用在里面打圆场故意给爹娘扔台阶,别说我提分开吃你们没人会不答应,便是我提些过分的要求,你们也得应下。” 程红月算是看清楚了,江黎这个不服管教的小贱人,现在是一点面子不给她。 可是怎么办呢? 如江黎说的,不扔台阶,她们也得坐马车,实在是走不动了,一双脚感觉都不是自己的。 四个孩子分别坐在许大力身边,大人则是坐在边沿,正好围一圈。 家里男人除了许大力,没一个会赶马车,还是由江黎来。 马车开始行驶,一家人总算是松快了些。 许大力一夜没睡,在颠簸中进入了梦乡。 许长明和许小婉两兄妹吧唧吧唧吃着牛肉干,别说许长安许小草两个小孩子看了流口水,大人都忍不住吞唾液。 许长安问:“啥肉这么香?” 许小婉骄傲的说:“是牛肉干哦,娘在马匪那里捡到的。” 许小草摇着许小婉的手臂:“我还没有吃过牛肉,小婉姐姐,给我吃一点。” 许长安也看着许长明说:“我用草根和你换牛肉干。” 许长明护食的把手里两小条牛肉干揣进怀里:“你的草根才换不到牛肉干,我不给!” 肉是多金贵的东西,尤其是牛肉,爹娘说有钱也买不到,许长明当然不愿意给。 而且堂兄弟之间,感情一点都不好,每次家里有点什么好吃的,阿婆都是只给许长安,也没见许长安分过一口给他和妹妹。 汤敏笑着对前头赶车的江黎说:“大嫂,你那里还有牛肉干没?孩子没吃过,你给点让他们尝尝。” 江黎揶揄道:“孩子没吃过,感情你吃过?我是不是还要拿点出来给你尝尝?然后再说大家都没吃过,一起尝尝?” 汤敏尴尬道:“大嫂说话就是爱夹枪带棒,我只是给孩子讨一口罢了。” 江黎说:“觉得我夹枪带棒可以不和我说话,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年纪轻轻就得了老年痴呆,方才说过的话这就给忘了,各吃各的,懂?” 汤敏还想说什么,许根深突然开口喝斥:“闭嘴!” 汤敏气的把头扭过去,她只是为孩子讨口吃的,也不算是啥丢人的事情吧?就知道冲她吼! 许长安见许长明不肯分牛肉干,动手要抢:“我就是要吃牛肉干,不给我揍你,反正大伯是个死瘫子,打不过我爹!” 许长明也不示弱,在平车上和许长安扭打了起来:“我不许你骂我爹死瘫子!” 许长安只有五岁,哪里是七岁的许长明对手,堂兄弟对上,许长安只有挨打的份。 汤敏看不得自己儿子被欺负,一把扯过许长明,重重在他屁股上拍了两下,训斥说:“你一个当堂哥的,让着点堂弟咋地了?一点教养都没有!” 许长明挣扎着还想和许长安打,挨了两次屁股也没哭:“我为啥要让?谁骂我爹我就揍谁!” 汤敏还想打许长明的屁股,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江黎下车二话不说,把许长明夺过来放在地上,然后粗鲁扯下许长安,‘啪啪啪’几巴掌打在了他的屁股上。 “你知不知道大伯为什么成为死瘫子?天底下没最没资格骂他死瘫子的就是你们家,要不是看你年纪小,我打烂你的嘴!以后还骂不骂了?骂不骂了?” 第42章 一碗水端不平 许长安是程红月的第一个亲孙子,即便穷困潦倒的荒年,也是宠着惯着,养的他很是任性。 被江黎打的哇哇哭嘴上还死犟:“就骂就骂,大伯就是死瘫子,阿婆和娘都是这么说的,大伯自己的命贱就算了,还拖累我们所有人。” 许长安的话一出口,全家都哑了,一个个目光转向别处,全当没听见。 就连一向宠掼孙子的程红月,看到江黎这么打,都没有吱声。 江黎不信许大力听到许长安哭闹没有被吵醒,之所以一直装睡,许是他自己也无言以对吧。 因为救许勇,他才瘫痪成了一个废人,这三年,有多少心酸苦楚,没有人能够体会。 讽刺的是,如今却是许勇的儿子当面毫不避讳骂他死瘫子! 汤敏赶紧下了马车,把许长安给拉到自己面前,乖啊肉的给他擦脸上眼泪。 转而,她站起来不满的对江黎说道:“小孩子没吃过牛肉,大嫂你不肯给就算了,咋能动手?我家长安多大点?能经得住你这么打?” 江黎冷眼瞪着汤敏:“长明也不过比长安大两岁,你就可以不问青红皂白骂他没教养,动手打他了?说起教养,我倒是想问问二弟妹,许大力是为什么瘫痪的,你的好家教就是在孩子们面前说自己相公的救命恩人是个死瘫子?” 汤敏不觉得这么说有什么错:“我不知道大嫂你要拿这件事情说多久,大哥作为家里的长子,救自己的弟弟不是应该吗?难不成要我们每次见到你们大房都跪下来磕一个?再说这小孩子知道啥,他的话能当真?” 江黎怒极反笑:“你的意思是,因为许大力是长子,所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 汤敏回答的特别有底气:“当然!” 江黎转头问许根深:“爹,你这个一家之主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不出所料的话,许根深会装出一副严厉口吻,各自训斥几句,各打五十大板。 说和稀泥是好听的,要直白点说,他潜意识里是认可许大力受点委屈换来一家消停的。 果然,就听许根深说:“虽然人在气头上,说话不过脑子,可是老二家的你到底是不该说这些话伤了一家人的情分,以后对大伯哥一定要尊重。” 说着,许根深又看向江黎:“作为长嫂,你该友爱下面的弟弟妹妹,不要动不动因为一点小事吵吵叭火,该有的度量还是要有的,若长嫂不贤惠大度,这个家里咋能安生?” 许晴接口说:“天天为点鸡毛蒜皮事情闹的鸡犬不宁,我说大嫂,你该好好的反思下自己。” 江黎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好嘛,听话里的意思,主要问题还出在她这里。 “爹,你给过大房公平吗?或者说,你给过许大力公平吗?问题从来没有在根源解决过,一碗水端不平,只想糊弄过去了事,这个家怎么可能安生?” 许根深质问:“总归都是一些家庭小矛盾,不各自退一步,你还想咋样?” 江黎没有兄弟姐妹,教官也只领养过她一个孤儿,没人教过她要如何处理家庭矛盾。 但是,她小时候每每和同龄人遇到矛盾,教官从来不让她退一步海阔天空,而是据理力争,只要自己不是过错的那一方,就不要委曲求全,遇到问题,不是靠谁退让一步才能解决。 江黎冷然一笑:“既然爹处理不了家庭矛盾问题,许大力的身体情况,又没办法维护自己的孩子,那就由我这个后娘来好了!” 她转头看向汤敏时,眸光已经凝结:“难怪人家说上梁不正下梁才会歪,许长安的这个德行就是你这个当娘的言传身教吧?那就依照你的逻辑,我这个当长嫂的,也该教训一下你这个长幼尊卑不分的弟妹!” 汤敏深有体会江黎的手多黑,掼人的时候都不用大喘气的,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你想干啥?” 江黎上去一把薅过汤敏的头发,扯着她的头皮往地上一掼,骑她身上干脆大嘴巴子招呼,嘴上骂道:“许大力为救你男人瘫痪,你不感恩也罢,还敢教孩子骂他死瘫子,打他的孩子,我是不是给你脸了?让你觉得我们大房一家好欺负?” 汤敏哪里是江黎对手,想抓江黎的头发,可此刻却发现,江黎的头发好像短了许多,全部绑在头顶,根本抓不到。 几巴掌下来,汤敏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火辣辣脸上有了肿胀感。 许勇跳下马车拉江黎:“小孩子的事情,大嫂你至于对汤氏动手?” 江黎被许勇拉开后,反手给他也来了一巴掌。 许勇懵了片刻,瞳孔骤然瞪大,难以置信的看着江黎:“你打我?” “打你怎么了?难不成要挑个黄道吉日?许大力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了你们这群家人,还救了你这么个畜生不如的玩意。” 许勇也火了:“不是,我拉个架,咋地就畜生不如?大嫂,你别太过分了!” 江黎可不是许大力,从小被许根深教育要长子多担当,又因为腿瘫痪意志消沉,什么事情都是能忍则忍,她直接把话摆在明面上讲。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过分?你们剥削了许大力多少年?他瘫痪了以后,你们给过他一点家人的温暖?尤其是你,许大力为什么瘫的,没人比你更清楚了吧?让你拉个平车推三阻四,吃点什么东西恨不得挖个耗子洞躲起来,嫌弃许大力累赘是吧?可是你别忘了,没有许大力,今天这个累赘可能就是你,甚至你连当个累赘的机会都没有,早一命呜呼了!” 许勇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如果当年大哥没有推开我,我也不一定就会被滚石砸中,我这么大个人,难道不会跑吗?你们不要总拿这件事情来说嘴,难不成要我记这个人情一辈子吗?” 平车上睡觉的许大力突然吼道:“够了!” 众人齐齐看向他,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了起来,一脸冷色,双目泛红的盯着许勇。 许大力压抑着哽咽,问许勇:“在你的心里,当年我推开你,是多此一举的对吗?” 第43章 到了永州北部 许勇不觉得理亏,却又下意识的别扭转过了头不吱声。 许聪想把事情圆过去,到底是读了一些书的,全家欠不欠许大力,他心里是有数,于是他开口说:“吵也吵了,打也打了,事情过了就罢,抓紧赶路吧,后面靠双腿走路的人都要赶上我们了。” 许大力这次分外执拗,声音拔高了几分:“回答我的话!在你的心里我落得如今田地,是不是活该?所以你才理直气壮的欺负我的妻儿?” 没人会比许勇更清楚,那个雨天的山里有多么凶险,本来他离许勇还有一段距离,是眼见着许勇躲不开滚石,所以才不顾自己安危冲上前推开了许勇。 事情虽然过去很久,可许勇怎么都不该说出这些昧良心的话! 程红月不高兴道:“差不多得了,为一点小事还较上劲了,给能耐的!” 许大力额头青筋暴起,忽的冲程红月吼:“在你们的心里,啥才是大事?是不是只有委屈大房,才能让全家舒坦?” 许大力瘫了以后习惯沉默寡言,这是三年来的第一次爆发,许是他的隐忍已经到了极限吧。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他吼的怔愣住了。 气氛变得诡异安静,周围的风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沉默良久,许根深突然长长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今天的事情确实是老二家不对,让她过来给你赔个礼成不成?” 江黎冷嘲热讽道:“就她们这副态度,赔礼有几分真心?再说伤害一旦造成,赔礼就能揭过?这个世界上最无耻的三个字,就是对不起!” 程红月咬牙,压抑着怒气,恶狠狠对江黎道:“你这个搅家精给我闭嘴!” 要不是江黎不依不饶,哪有这些糟心事? 早知道她是这么不服管的东西,当年就不该浪费半斗小麦娶她进门! 江黎无所谓耸耸肩:“真话总是逆耳不好听的,那些心里明明什么都知道的人,却偏偏不肯承认,最听不得真话。” 许根深不想把事情继续扩大,命令二房一家:“过来给你大哥道歉,以后不管是谁,不管当不当面,再骂老大是个瘫子,我绝对不饶他!” 汤敏不甘心:“爹,事情全是我们二房的错吗?我们” 许根深打断汤敏,声音又严厉三分:“赔礼道歉,不然你们二房就下了平车在后面走吧!” 一家之主这次要出来为大房站场,二房不得不妥协。 汤敏心不甘情不愿被许勇拉着胳膊走到许大力跟前。 她别扭道:“是我没教好孩子,以后我一定好好管教。” 江黎接口:“别避重就轻,孩子的问题根源出在大人身上,是你们两口子本人要道歉,不然搞得好像许大力在和一个小孩子斤斤计较。” 许勇做了个深呼吸,对许大力说:“大哥,方才我不该说那样的话伤你心,我给你道歉,打虎不离亲兄弟,咱们还是要拧成一股绳把日子过下去的,你别跟弟弟一般见识。” 江黎听了只觉得讽刺,抱起许长明坐上车头,不等许大力说什么,驾车就走。 许勇赶紧抱起还在哭闹的许长安,屁股一歪坐在了许根深边上,汤敏紧随其后。 许长明小声对江黎说:“娘,你现在真好。” 江黎摸了摸他的脑袋,她无所谓两个小家伙接不接纳她,因为自己注定要离开的,但是接纳了,总归比前几天畏惧她的好。 她保证说:“只要我在,以后就不会让人欺负你们。” 只要她在! 江黎的保证,也只能是这样。 除了吃饭,睡觉,江黎几乎都在赶车,已经远远把步行的人甩的老远。 直到出了宿州踏上了永州地界,一路上才看到有原住民的村庄。 许是地界紧挨着宿州,永州北部也是干旱的,不过比起宿州要好上许多,至少庄稼多多少少有点收成,生活所需的用水不成问题。 五日后,他们抵达到了一个名为“横县”城镇。 能出来逃荒的,身上都不可能有多少钱,江黎不可能拿出空间里的金子为一大家子掏钱住客栈, 往永州逃荒的人不少,情况大概和她们差不多,住不起城内客栈。 而且横县城门口也贴了告示,为了原住民安全问题,不允许流民乞丐晚上露宿城中,除非你有钱住客栈。 破庙什么的就别想了,全被逃荒的人占,经过一家人的商量,最后他们在城门口附近的一处空地上风餐露宿。 有原住民的地方,就有官府,她们需要去办路引了,不然过不去每个城镇的关卡。 江黎对许大力说:“我得进城去找点吃的,顺便打听一下医馆,然后再回来接你进城看看腿。” 许大力从怀里掏出一个灰布荷包递给江黎:“咱们没有钱,找大夫的事情暂时就算了,这里还有十几文钱,不多,但是买几个馒头还是可以的。” 江黎接过灰布荷包,不知道用了多久,已经严重褪色,上面什么绣活也没有,这就是普通百姓中男人常用的钱包。 放手里掂了掂,十几个铜板,没什么份量,显得荷包干瘪瘪的。 江黎打趣问:“不怕我拿着钱跑了?这可是城镇,我想跑很容易的!” 许大力和她玩笑了一句:“你又不傻,要跑也得牵上马吧?” 许小婉抓着江黎的衣角说:“娘,我可以和你一起进城吗?” 江黎没办法带上许小婉,她得从空间里取出一些食物来,尤其是主食和蔬菜,天天吃肉不行的。 许大力说:“你就别跟着添麻烦了,你娘是去买吃的,一会就回来。” 江黎转身要走。 程红月又叫住了她:“你干啥去?” 江黎说:“讨饭,要一起?” 程红月剜了江黎一眼,她手里还是有点钱的,本来想说江黎进城顺便让她带点杂粮回来路上吃。转念一想,江黎有那么多马肉都不肯分给她们,大房已经落实和她们分开吃,还是别让她带,以免她路上偷粮食。 程红月拿出荷包,数了二十文钱交给汤敏:“你爹和老三去办路引时我忘了让他们带粮食,你也进城一趟买些粮食回来,记住要买最便宜的杂粮,咱们身上没剩几个钱。” 一听说要买粮食,汤敏立刻来了劲,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接过程红月手里的钱。 “娘你放心吧,我知道买啥样的粮食。” 第44章 金子的兑换比例 江黎是和汤敏一起进城的,因为孩子引发的矛盾,两人已经几天不说话,现在也是谁都不搭理谁。 进了城后,江黎独自往不同方向走去,汤敏对她的背影唾弃了一口,骂了句“小贱人”,又不敢声音太大,怕再江黎掉头回来给她一下子。 下午的阳光洒在古老的城镇,青石板路被照得发亮。 街道两旁是一排排整齐的木屋,屋顶上覆盖着青瓦,错落却有致。 家家铺子门上悬挂各式各样的招牌,卖布的、卖药的、卖糕点的,还有卖农具的。 行人熙熙攘攘,有的在讨价还价,有的在挑选商品,还有的在街边的茶馆里悠闲地品茶。 江黎和汤敏分开后,兴致勃勃的左看看卖这个,右看看卖那个,逛了好一会才找人打听钱庄位置,不急不慢前往目的地,任谁看了她这副悠哉模样,也不会觉得她是逃荒人群!!! 空间有很多金子是块状或是条状,拿出来太惹眼,容易引起不必要麻烦,所以她拿出来的是一个金镯子。 金子市面不流通,主要是价值数额较大,鲜少被人拿出来当货币,大多数 用在了首饰方面,有钱人家也会用来打造器皿之类。 许是因为宿州路过的逃荒百姓太多,钱庄门口站着几个不太好惹的壮汉,和谁对视都是凶神恶煞的。 江黎进了铺子里面,留着八字胡的掌柜站在高高的柜台里面,算盘珠子打的噼啪作响,嘴里念念叨叨着账目上问题。 江黎上前询问:“掌柜,你这里可以兑换金子吗?” 掌柜抬眸睨了一眼江黎,态度上并不热切,这种事情于他而言,是习以为常的。 “可以,一两金十两银,手续扣一成。” 也就是说,一两金子,只能换到九两银子,这让江黎觉得肉疼。 在末世,金子的实用性很大,一直被当货币使用,而银子存量比较大,金子的价格超出了银子将近百倍。 可惜,曾经的她看不上银子,一点没储存。 “掌柜你可别看我是妇人就糊弄,一成的手续费太高了!” 掌柜的鼻孔朝天,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的表情:“以前的确是用不了一成,但是你们宿州近年路过的逃荒人群太多,每天都有不少人来钱庄或是当铺拿东西换银钱,手续费自然水涨船高,你到哪都是这个价。” 江黎看掌柜这副你爱换不换的表情就知道,他没有撒谎,其实不用怎么深思,她大概也是能想象得到的。 没多磨嘴皮子,她直接把手镯放在柜台上:“上称吧。” 掌柜拿起镯子放在眼前看了看,露出惊奇的神情:“这手工简直是一绝,世面上可不常见,小娘子舍得当掉?” 镯子通体金黄,上面刻画的牡丹花纹惟妙惟肖,看起来还是崭新的,应该没怎么被佩戴过,就他铺子里目前的金器,论精致,没有任何一件可媲美。 江黎说:“赶路需要盘缠,带金子在身上不方便使用,当掉吧。” 掌柜乐的收下这镯子,于是马上拿出一杆巴掌大小的秤出来称重。 秤砣挪到一个平衡的位置上,掌柜说:“九钱,小娘子对这重量没异议吧?” 异议大了去! 江黎拿出来的镯子虽然没称过,放在手里掂一掂,怎么都有六十克左右,这是实打实的大金镯子。 可是又没有办法,这个世界的计量单位和末世是不一样的。 江黎说:“你可以扣去一成手续费,但是我依旧要拿到九两银子。” 掌柜眉心微拧:“小娘子何意?你的金子只有九钱,怎可按一两来算?” 江黎说:“掌柜见多识广,应该能看得出来,我的金镯子含金纯度远远高出你寻常看到的金饰,加上这精致的做工,你也要按照普通金子来算吗?” 原主接触不到黄金,江黎在这具身体里得到的有用信息不多,但是她便用脚丫子想,古代有限的条件里,也很难提炼出末世黄金的纯度。 掌柜犯难:“金价是明摆着的,我们一般不看做工。” 江黎笑道:“掌柜不诚实了不是?便是不看做工,纯度你得看吧?我要按一两金子来算不过分,如果掌柜不能答应这个条件也没关系,我再去别家看看。” 这么亏本的兑换,江黎都有点后悔用黄金直接换钱,如果兑换不成功,她转头就拿些空间里的东西去当铺! 不过掌柜犹豫过后还是点头答应了:“小娘子真会讨价还价,看在你拿过来的金镯子肉眼既看出纯度,便依了你的条件。” 江黎趴在柜台上,做了一个八的手势:“我要八两碎银子,一两的铜钱。” 从钱庄出来,江黎进了个没人的小巷,将八两碎银子和铜钱全部丢进空间,八两银子身上好放,一千个铜钱就是十串,一串一百文,带在身上鼓鼓囊囊非常麻烦。 她靠在墙角,把思绪放在空间里,琢磨着拿点什么食物出来。 在末世为了方便,她做了很多香喷喷热乎乎的大米饭放在空间,但是吧,她总不能把成品拿出来。 也不好拿大米出来,实在是家里太穷,她空间里的白花花大米,在这个世界叫精米,逃荒的人怎么可能吃得起。 思虑再三,她只拿出了十斤麦麸面粉,这玩意倒不是个稀奇货,价格上也要比白面便宜许多。 可以做面条,可以煮粥,还可以做饼子,实用。 离开巷子后,她去找医馆时路过一个菜市场,便走了进去。 其实也算是一个街道,以卖粮油蔬菜鱼肉等为主。 卖菜的大部分在街道两侧摆摊。 江黎在一个杂货铺买了个白色布袋和一个背篓,将麸面粉倒入布袋里,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编织袋放回空间,然后就去扫货了。 她拿起摊位上一棵比巴掌还大的竹笋问:“笋子怎么卖?” 妇人头包布巾,一身麻利劲,不等江黎说要买,就已经拿起几根稻草开始绑笋子了:“一文一斤,昨个刚挖的秋笋,鲜亮的很,妹子你要多少?” 物价也不便宜,原主记忆里,在碧窑县的时候,笋子常年一文两斤。 考虑到这里是宿州往南逃荒的必经地,且江黎不缺钱,便没有斤斤计较还价:“给我把这些都称了。” 应该是卖剩下的,一共只有七个笋子,这种东西不容易坏,都买回去能吃上一段时间。 妇人秤给高高的:“十五斤只高不低,妹子你给十五文钱就成。” 江黎数钱的时候向妇人打听:“大姐,你们这哪有大夫?最好是擅长治疗骨头和筋脉损伤的。” 妇人说:“哦哟,不巧,我们县里只有一家医馆,里面的坐堂大夫昨个治死了人刚被官府抓走。听妹子口音也是宿州来的吧?咋地,家里有人路上伤着了?” 第45章 她脑子有点问题 江黎笑笑应和了一声:“嗯” 想来能治死人的大夫,医术也不会好到哪去,而且人已经被抓了,还是等下个城镇再找医馆吧。 把钱递给妇人,然后将东西放进背篓转身去别的小摊位上买菜。 价格上大多都是一两文钱一斤,贵点的蔬菜也不在江黎的考虑范围。 她主要是买能存放时间长点的,所以买了菘菜,也就是末世的大白菜,青萝卜,冬瓜等,葱姜蒜什么也都买了点。 路过卖猪肉的摊位前,江黎指着白花花的猪肥膘问:“这个怎么卖?” 彪形壮汉摊主把那块猪肥膘翻过来让江黎看的更仔细:“和猪板油一个价,三十二文一斤,上面这点瘦肉我可以割下来。” “五花肉呢?” “五花肉二十六文一斤。” 猪肥膘要贵上一些,可以理解,炼油技术有限,寻常百姓大多是用猪肥膘猪板油来练。 素油也是有的,不过素油不比猪油实惠,所以选择的人会更少。 “我要三斤猪肥膘,一斤五花肉。” 江黎正要掏钱时,就听身后传来汤敏惊讶的声音:“大嫂,你哪来的钱买肉?” 江黎一点不想搭理她,等摊贩把肉用稻草绑好,她接过来放进背篓,付了钱后直接扭头就走。 汤敏这才发现,江黎的背篓里竟然装了满满当当的食材,赶紧抱着自己怀里不大点装糙米的白布包跟在后面。 “大嫂,你把大哥手里的银簪子给卖了吧?” “不是我非要惹你不高兴,就算把大哥的银簪子卖掉,也不能一下子买这么多菜,钱放在手里是要细水长流的,谁家过日子像你这样?有点钱好像是大风刮来的。” “大嫂,我和你说话你听见没?” “我都是为你好......” 江黎被她聒噪的烦,背着几十斤的东西,脚下生风似的,眨眼功夫就把汤敏甩远了。 不过汤敏的话,倒是也提醒了她,许大力给的十几文钱可买不到这么多东西。 回去要怎么解释钱的来源呢? 捡的? 偷的? 施舍的? 想着想着,江黎被一阵肉包子的香气吸引,转头便走向冒着热气的大蒸笼铺子,对门口的妇人说:“掌柜,包子怎么卖?” “肉包子三文,素包子两文,馒头一文。” 江黎故作掏袖带,从空间取出一串钱,数了六十文钱递给掌柜:“肉包子十个,馒头三十个。” 买包子这会功夫,汤敏又追了上来:“大嫂,你买这么多包子馒头干啥?这得要多少钱啊?” 江黎不耐烦反问:“我要买什么东西和你有毛的关系?” 掌柜一天才来一个大顾客,见有人阻止,不高兴的斜睨一眼汤敏:“可不咋地,大嫂买东西又不花弟妹钱,干啥管这么多?” 汤敏说:“大嫂年岁小,我是怕她被奸商给骗了!” 要不是江黎买了这么多东西,想看看能不能要点过来,或者是让她把钱拿点出来,汤敏才不会厚着脸皮搭话。 掌柜重重把夹馒头的木夹子掷在蒸笼旁边,耷拉着脸说:“我说你这妹子咋回事?啥叫怕你大嫂被奸商被骗了?从我家相公祖父那一辈开始就在横县做包子馒头生意,从来没多收过街坊邻居一文钱,啥样的价格众所周知,我咋成奸商了?” 汤敏说:“我就打个比方,你干啥这么较劲?都说做生意和气生财,你就是这么和气的?” 掌柜一句不让:“不是你上来说啥奸商不奸商的?一文钱没在我家铺子里花,说话还难听,我干啥跟你和气?滚滚滚,别碍我做生意。” 江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掌柜你不用和她一般见识,她这里多多少少可能有点啥毛病。” 掌柜白了汤敏一眼:“我瞧她也是脑子有毛病!” 掌柜对江黎这个说话做事干脆的小妇人很喜欢,怕她背篓满了装不下,贴心的把一个个油纸包用根细绳绑成串递给她。 和掌柜道了声谢,江黎背起背篓,撒丫的一溜烟又把汤敏给落下了,气的汤敏原地直跺脚! 当程红月几人看到江黎买了这么多东西,也是被震惊了下。 程红月质疑问:“老大家的,你哪来这么多银钱买东西?” 许大力同样看着江黎,他也在疑惑,自己只有十几文钱,能买点馒头回来不错了。 纵使江黎不屑,钱的来源总归要解释的,不然会惹人怀疑。 只听她面不改色的说:“我本来进城是想要乞讨的,路过一个大户人家门口,里面出来了个漂亮小姐姐,她见我可怜,想施舍一点,身上又没带零钱,所以财大气粗的给我扔了一两银子。呵呵,世上还是好人多哈!” 瞧她可怜? 程红月怕不是自己听错了吧? 这个货在上个双店县捡了好几身新衣服,一路驾马车,也不似那么风尘仆仆,她到底哪里看起来可怜,会让人想要施舍一两银子? 许大力被她最后那声‘呵呵’假笑弄的嘴角抽搐了下:“她就在家门口,没有零钱不会回家取吗?” 江黎说:“人是大户人家的妇人啊,我们觉得一两银子多,在她眼里只是三瓜两枣的知道吧?” 许大力又问:“到底是小姐姐还是妇人?” 江黎说:“呃......是个小妇人,比我大点,叫声小姐姐也对哈。” 怕许大力继续追问,江黎席地而坐,赶紧转移话题:“长明,小婉,我给你们带了肉包子哦,先垫吧垫吧肚子,待会给你们煮粥喝,在腌点青萝卜。” 两个孩子兴奋的围着江黎问东问西,而二房家的两个孩子只有眼巴巴看着的份,前几天江黎才打了许长安,此刻兄妹俩馋,却不敢动手抢。 程红月后知后觉蹭的站起来:“你说那妇人一下子施舍了你一两银子?” 江黎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拿出冒着热气的大肉包给父子三人一人分了一个。 程红月急到:“是什么府邸?在哪里?你快带我们去一起乞讨。” 许大力不赞成说:“娘,人家好心才施舍给江氏一两银子,咋能贪得无厌再带全家过去上门乞讨?” 程红月说:“我们家剩下的那点钱够用多久的?以后还不是要乞讨?既然碰上了这种人傻钱多的,肯定得多要点。” 第46章 江黎说:凭你脸皮厚? 许大力直截了当的说:“我不同意这么做,人是好心才给了江氏这么多钱,咋能背后说人人傻钱多?更不能再仗着别人的好心得寸进尺!” 程红月挑理:“你们现在大房只顾自己吃饱,根本不管我们饿不饿,让江氏去给带个路都不成,你们大房是不是存心想要看我们一大家子饿死?” 就算大房不和他们在一起吃饭,那十来斤的马肉也不可能吃多久,现在的天气只是早晚温差大,鲜肉保存不了多少天,她们也没有盐来腌制,所以昨天最后一顿马肉已经有了臭味。尽管如此,她们也还是舍不得丢,一口没浪费全吃完了。 大房明明有那么多腌制风干的马肉,每天晚上落脚都要拿出来晾着,程红月不止一次想私下里拿点过来,奈何每每靠近,江黎总能第一时间醒过来,用鄙夷的声音问她:“娘,你该不会这么没品,想要偷我们大房的马肉吧?” 程红月必然不可能承认, 只好硬着头皮说是起来方便的! 江黎正想要拒绝,汤敏抱着装糙米的白布袋跑了回来,人没到跟前,告状的声音先传了过来:“娘,大嫂把大哥的银簪子当掉出去挥霍了。” 江黎无语,她买的东西是自己一个人吃的吗?什么叫挥霍? 而且自己手握一辈子吃不完的物资,却和这家人挨饿遭罪,已经是做到最大程度的低调节约!!! 程红月闻言,指着江黎愤然道:“ 你还和我吹牛说啥是别人的施舍,我就说咋会有人那么傻,能施舍给你一两银子,原来你死活不让老大把银簪给我们,就是存着自己去当掉的心思。” 江黎从平车上拿下许大力的旧衣服铺在地上,和两个孩子一坐,一边吃着馋人的包子,一边不急不慢说:“娘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你一个继室,凭什么要把发妻留给儿子的遗物交给你?寡廉鲜耻你不知道怎么写吧?!” 程红月老脸顿时涨红,怒目圆瞪,气结道:“你......你骂我啥?” 许大力要是不打断对话,他一点不怀疑江黎会把寡廉鲜耻剖析出来嘲讽程红月。 这小妮不是在乎名声,现在又突然多出了一身怪力,更是天不怕地不怕。 妇人在这世上约束颇多,日子不易,一言一行皆要慎重,不好给人落下话柄。。 许大力打断即将要爆发的争执,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对着汤敏沉声道:“二弟妹现在啥话都敢张口就来,我早说过,我娘留下的遗物,谁都不能碰,江氏也从未打过银簪的主意,以后莫要拿银簪出来挑事!” 他手里的银子看着挺笨拙的,却是实打实的银子,上面雕刻着不太精致的两朵梅花。 汤敏愕然:“银簪还在?那大嫂哪来的钱买这么多东西?” 许大力说:“你大嫂进城想要乞讨点吃的,有个好心贵妇人身上没有零钱,这才给了她一两银子。” 汤敏和程红月的第一反应一样:“咋可能,谁缺心眼出手就给一个不认识的人一两银子?” 许大力厌烦道:“事情就是这样,不然你以为银簪还在,江氏又是咋弄来的这么多食材?” 确定银簪还在,程红月和汤敏不得不相信。 程红月用命令的语气对江黎说:“那好,你这就带我们过去。” 江黎把关爱智障的目光毫不吝啬的送给她:“小姐姐人美心善,我既得了她的馈赠,就该感恩戴德,为什么要把你们领过去惹恩人厌恶?别说我不可能这么做,就算真做了这不要脸的事,你也找不到那个漂亮的小姐姐。” 程红月问:“为啥?” 江黎笑的分外欠扁:“我又不是横县本地的,城里那么多巷子弯弯绕,我咋可能找的回去?娘就歇了心思吧。” 程红月似信非信:“你当真找不到那个府邸?” 江黎懒得和程红月多说:“爱不信不信。” 程红月不知道江黎说的真假,但她敢肯定,江黎就算找得到那个府邸,以她这副态度,也不可能带她们去上门乞讨。 汤敏小声说:“娘,我们家的钱一直都是你保管,大嫂总不可能把一两银子全花完,剩下的是不是会交给你 ?” 程红月被汤敏一提醒就反应了过来,又对江黎说:“你实在不想去就不去吧,剩下的银钱给我。” 江黎反问:“凭什么?凭你脸皮厚?” 得,许大力发现自己方才打断江黎要讽刺揶揄程红月,白费了! 程红月气的跺脚:“江氏,平时小打小闹过去算了,我始终是你婆母,你得对我恭敬孝顺!” 江黎不以为意的噘了噘嘴,无视程红月的炸毛,转头捏掉许小婉嘴边的包子皮渣,问:“包子好不好吃?” 许小婉点头如捣蒜:“好吃好吃好好吃,娘,我喜欢吃大包子。” 许大力也想转移话题,跟着调侃说:“大白面里面包着猪肉能不好吃吗?” 江黎看了看自己手里咬了一半才看到手指头大小的肉,嫌弃道:“我觉得不怎么好吃,包子跟石心似的,皮肉肉少,一个能换三个馒头,还没有馒头大,早知道我不买包子了。” 许长明把自己吃到一半的包子肉挤出来,送到江黎嘴边:“娘,我的肉给你吃。” 江黎有些受宠若惊,这个小孩子也太贴心了吧? “你自己吃,我做饭去,一会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她不嫌弃小孩子口水,没觉醒异能的时候,末世基地,再如何尽可能的保障孩童,那样的一个环境中也是艰苦的,所以她单纯是不想吃那么点可怜见的干巴巴肉馅。 是了,这个包子里的肉馅就是干巴巴的,油应该就是肉本身自带,里面除了盐,什么都没有放。 程红月见一家四口把她当成空气,两个孩子也不似之前那般抗拒江黎,眼前的画面俨然是一副母慈子孝,家庭和睦,让她格外不舒服。 她算是认清了,江黎现在有一口吃的都要护着,舍不得分一点给她们,更不可能把钱拿出来。 程红月便拿汤敏发泄,指着她唾沫横飞的骂:“让你和江氏一起进城,为啥有人给她一两银子没你的份?你这蠢货,能有个啥用?” 汤敏委屈极了,低低的说:“我们进城后,大嫂就和我分开走了,我哪里能想到有人会给她银子?” 程红月恶狠狠的在汤敏手臂上扭掐了一下:“没用的东西!” 许长安一把推开程红月,不高兴道:“坏阿婆,不许你打我娘!” 汤敏本不想哭的,因为儿子的一句话红了眼眶,这个家里,知道疼她的,也就自己的一双儿女。 程红月最后一次问江黎:“你打定主意看我们一大家子饿死也不肯帮忙是吧?” 江黎余光都懒得再施舍给她,把放在平车边上的背篓搬过来,取出里面陶锅和砧板菜刀,准备先把猪油熬出来。 见江黎不理自己,程红月气急败坏上前把陶锅抢了过去,行为颇有几分幼稚,说:“行,你们大房吃独食,钱也不肯拿出来,那锅你们也别用,这是我买的。” 一口锅能难的倒江黎?好像谁没有似得! 她走到今天从城里带回来的背篓跟前,弯腰故作翻里面的东西,暗戳戳把空间里煲汤用的大砂锅拿出来,故意气程红月说: “噔噔噔!我就知道娘你对咱们大房刻薄惯了,见不得我们吃好喝好的,保不准哪天就用锅来威胁我们,毕竟许大力不是你亲生的嘛。所以我买了一口新锅备着,没想到当天就用上了,我果然有先见之明啊!” 第47章 丰盛的晚餐 程红月的火气从心口直冲脑门,指着江黎的手指抖动的厉害:“你放屁!” 江黎这个小贱人自己名声狼藉,现在还想坏她的名声! 江黎撇嘴:“实话实说你就破防了?非得维护你的假皮子?你不嫌累,我都觉得累!” 这时,出去捡树枝回来生火的许勇许晴回来了,两人皆是同一时刻把目光放在了江黎身边装满食材的背篓里。 许晴眼睛一亮,走上前问:“哪来的这么多菜?” 江黎冲了她一句:“大房的东西,关你屁事!” 许晴被一句话怼的闭了声音,发着闷气把怀里的树枝扔在地上。 江黎搬起背篓放在平车边上,话里有话说:“看着点,别让哪个死不要脸的给偷了,不然我回来还得找她干一架,我去捡柴火和打水。” 言外之意,谁敢拿背篓里的食材,我回来就要打人,威胁的谁,不言而喻。 许大力看着江黎,不自觉的虎目微弯:“去吧。” 江黎一走,程红月就给许勇使眼色,嘴往装菜的背篓噘,家里女人最近都和大房闹的僵,兄弟更好开口一点。 许勇也因为打孩子一事,几天没和许大力说话,现在许大力也不需要换人轮流拉平车,上茅房江黎自己一个人就能背起,不需要他再来帮忙。 看背篓里有那么多蔬菜,还有猪肥膘和五花肉,白面大包子,他忍不住的吞了口唾液。 许勇放下柴火走到程红月身边,小声问:“哪来的?” 程红月的声音也压低几分,咬牙切齿的说:“江氏那个小贱人也不知道走的啥狗屎运,进城碰见了个有钱人家的贵妇,出手就施舍了她一两银子。这不,小贱人买了这么多吃的,一点不会过日子,你去找老大把东西要点过来,全让他们大房吃白瞎了。” 江黎走的时候留下那句话对程红月是管用的,要是不管不顾拿了背篓里的东西,江黎回来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程红月可以不顾及大房怎么想,但是得顾及老头子!!! 看在食物份上,许勇一点没推辞,态度一百八十个大转变,满脸堆笑的往许大力那边走:“大哥,汤氏方才进城买糙米回来了,一会煮点粥,我们一起吃。” 如果许大力还看不透这一大家子人,三年的心酸就算白受。 许勇能是过来请他们一起喝糙米粥的? 真正目的怕不是江黎带回来的食材吧? 许大力态度不冷不热:“不用,说好路上分开吃,就不要在混一起了。” 许勇一副为你着想的语气:“找到合适的地方,我们是要落脚的,总不可能一直赶路逃荒,难道以后都要分开吃吗?” 许大力说说:“走一步看一步,如果能找个风调雨顺的地方,我认为让长明小婉出去讨饭,饥一顿饱一顿,也比一家人混在一起吃饭强。” “大哥你啥意思?啥叫长明小婉讨饭也比和我们一起吃的强?” “讨饭最起码他们能吃得上,和你们一起,他们吃草根都要数着点吧?” 许勇底气不足,抬起下颚掩饰心虚:“他们也是我的侄子侄女,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他们一口吃的,逃荒路上我们不是也没有吃的,所以才顾不上大房么?现在好了,我们已经来到永州,总能想到活下去的法子。” 许大力寡淡的笑里带着点点讽刺:“老二,如果我们没有吃不完的马肉和这一背篓的食物,你还会过来说这些话吗?或者说,等我们大房的食物吃完了,你还会履行今天说过的话吗?” 许勇的脸色顷刻间涨红,嘴上却不肯承认:“我们买了点糙米,好心过来叫大哥一家晚上同吃,没想到大哥却以为我是为了你们大房的食物,真是伤弟弟的心。” 许大力轻嗤笑出声音:“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知晓了,你们糙米不是很多,而且江氏每天晚上都会做些吃食,我们也有吃的,就不过去占你们便宜了。” “我都不知道大哥你有时候想些啥,一家人非要算的这么清楚吗?脾气越来越古怪!算了,好心被你当成驴肝肺!” 许勇真正目的没办法开口,装的一副置气的态度,转身走了。 许长明趴在平车边上,小声的哼道:“要是娘在这里,二叔肯定又要倒霉,就会欺负爹!” 说着,许长明又看向许大力,保证说:“爹,我已经长大了,可以帮娘一起照顾你和妹妹。” 许大力长长叹了口气,看向儿子的目光中是化不开的忧愁:“如果有一天,你娘离开了呢?我的长明和小婉该怎么办?” 许长明垂下眼帘,突然闷闷不乐:“娘又要回去找那个人了吗?” 许大力想,江黎该是不会再回碧窑县,即便现在就和离,她也记不得回去的路。 而且那个男人,也不可能留在江庄,碧窑县出来逃荒的人,今年的秋季已经是最后一批。 只要对活下去还抱有期望的人,怎会留在村里等死?! 许大力说:“小孩子不管大人的事情,我的意思是,你是男子汉,不要想着把别人当成主心骨,一定要自强起来。” 给许长明灌输这种理念,还太早。 可是许大力自身的情况如此,不得不让许长明提前意识到,作为一个男人该有自己的担当。 许长明低落片刻后,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爹,我都知道的,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许大力被他这副小大人模样逗笑:“现在可还会讨厌你娘?” 许长明摇摇头:“不讨厌,娘已经好多天没有凶我了,也不再抢我和妹妹的吃食,反而每天都让我们吃饱饱的,对爹也好,我喜欢娘现在的样子。” 一旁坐在地上玩石子的许小婉接口说:“喜欢娘,小婉也喜欢娘。” 许大力很是欣慰,答应和离的事情后,江黎每天都是任劳任怨,不再那么刁钻刻薄,人好相处的多。 只是,一想到要不了多久江黎要离开,心里就很不是滋味,这种感觉是在江黎曾经的每一次逃跑中,都没有出现过的。 江黎捡了一捆干树枝回来,忙忙碌碌又拿着两个木桶离开。 她没在用空间里水,多走了几步打了河里的水。 附近有村庄,还有这么多露宿的逃荒人群都吃这河里的水,干净肯定是干净的,就是小孩子喝的话,得烧热,毕竟在干净的河水,也有肉眼看不见的微生物。 来来回回两趟,终于开始炼猪油了。 猪肥膘切成薄薄的片,砂锅清洗一遍,凉水倒入猪肥膘,水开两分钟把猪肥膘捞出来放在清水里洗两遍。 砂锅里放一碗清水,把猪肥膘倒进去。 趁这会功夫,江黎又去洗了葱姜,等猪肥膘的水分被煮干,锅里只有清亮的猪油时,再把葱姜倒进去一起炸。 想要找个一会能盛猪油的容器,但是她们出来逃荒只带了洗漱的木盆和平时装菜的陶瓷碗之类。 都不太适合装猪油。 她只好又趁人不注意,作势去背篓里翻东西,从空间里取出一个中号的砂锅,清洗干净撒上一点盐在底部。 猪油炼好,葱姜挑出,倒入砂锅里,让它自然放凉就会变成乳白色。 油渣倒回锅里,翻炒几遍,切半颗菘菜清洗干净后倒入锅里,煮熟了以后加盐,为了口感更好点,江黎在里面加了些味精。 菜做好后装出,砂锅清洗干净加凉水继续煮,用吃饭的小婉装了小半碗麦麸面粉,加一点点水搅盛稀泥,锅开再把稀泥倒入,搅拌均匀。 再次开锅,便是一碗热乎乎的麦麸粥了。 吃了多少天的马肉,江黎对荤腥有些厌了,拿出一个青萝切成丝,加盐腌制了一下。 今天的晚餐也算是相当丰盛。 江黎把许大力抱下平车,让他也坐在地上吃,更方便一点。 许大力好久没喝过麦麸粥,一口下去,暖了胃,身体都跟着舒畅:“上次吃麦麸粥还是四五年前了。” 江黎好奇问:“这是粗粮面粉,价格上也要便宜些,之前应该经常吃到才对啊。” 许大力解释:“麦麸面粉只比白面便宜那么一点,娘习惯节约,家里吃面的话,一般会买高粱、麦谷、荞麦,黄豆等回来,磨成粉做杂粮饼子,比单吃麦麸面便宜,还更扛饿。” 第48章 古代版民宿旅馆 父子三人吃了这么多天的马肉,还是对肉有强烈渴望的,一个小陶盆的菘菜油渣比腌萝卜更受欢迎。 也是这些天她不让留剩菜,因为赶路带着剩菜不方便,所以父子三人不在那么省,顿顿都会吃光。 许大力给江黎夹了一块裹着油渣的菘菜放进碗里:“你做的油渣这么香,怎么不吃?” 江黎说:“不用给我夹,吃这么多天马肉,我有点厌了,想吃点素的。” 麦麸面粉粥江黎也很久很久没喝过,记忆里,这东西还是未成年的时候经常喝。 基地里没有空间异能者,食堂伙食很差,早晚都是麦麸粥,而且很稀。 当时不喜欢喝,现在喝起来,感觉自己好像才发现它的口感这么美味。 “郎君,能分点吃食否?” 忽听有人说话文绉绉的讨要吃食,许大力和江黎齐齐看向走过来的银发老者。 也是碧窑县一带的口音,落脚点离她们不远。 捡柴火的时候江黎路过他们那边看了一眼,这家人只有老者和两个孙女。 许是怕她们不同意,老者难为情的补充:“我知这么过来讨要唐突,也知君子不受嗟来之食的道理,可两个孙女饿的直哭,实在没办法,一点点够她们两姐妹垫垫肚子即可。” 老者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鼓足勇气走过来,为什么会挑中江黎家,原因是附近只有她家又是熬猪油又是生火做饭,别人都在啃草根,或是找榆树剥皮。 许长明和许小婉饭量小,一人一碗就差不多,江黎便只给许大力添了一碗,起身把剩下小半锅都递给老者:“吃完你一会把锅给我送过来。” 老者连连点头:“老朽多谢小娘子一饭之恩。” 江黎觉得这老头是个有文化的,和一路上遇到的人都不一样,狼狈归狼狈,却很斯文儒雅。 怕他们爷孙不够吃,江黎又给拿了三个馒头和腌萝卜:“腌萝卜就这么点,我们家也动过筷子了,你要是不嫌弃一起拿回去吃,嫌弃的话就只带馒头回去好了。” 老者忙摆手:“小娘子一家也是出来逃荒,能慷慨施饭,怎敢嫌弃,我只要这腌萝卜,馒头你们自己留着。” 江黎是个干脆的人,强行把馒头塞给老者:“拿回去吃吧。” 老者感动的红了眼眶,对江黎连连弯腰鞠躬:“谢谢......谢谢......” 不远处的许根深等人也在吃饭,听到动静,纷纷转头看去。 许晴捧着碗里的糙米粥,里面看不见几粒米,本来她还觉得挺好,看到江黎把那么好的东西分给不认识的外人也不肯让家里人吃,顿时觉得碗里的粥不香了。 她道:“宁愿把大白面馒头给不认识的人,也不给我们一个,胳膊肘往外拐,没一点良心。” 许根扫了许晴一眼:“你是没被她掼怕咋地?已经分开吃了,就别惦记他们那边吃食。” 许晴赌气的转了个身吃饭,嘴上不服气,心里却对江黎有了畏惧,这个女人也不知道咋地了,突然这么能打,连个男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许聪问:“娘,大哥那边哪来的这么多食材?” 程红月把江黎得一两银子的事情又对许根深许聪说了一遍。 许根深不知道程红月已经打过钱和食材主意,只听她说的时候语气酸溜溜的,便提醒她说:“不往这边送,你们谁也不许丢人现眼的去要。” 程红月说:“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好吃好喝,宁愿把东西给外人也不给我们?” 江黎把三个白面馒头给陌生人,碗里没有几粒米的许根深心里就舒服吗? 可他对许大力太失望了,并不愿意低头去劝说,让大房和他们一起吃。 灾荒年头,什么都贵,一两银子能用多久? 她们风干的马肉也总有吃完的一天,到时候没吃没喝的,许大力还得向他低头。 彼时,一定要好好说道说道许大力,让他明白,没了家里人,他们大房根本活不下去。 许根深言辞些许激愤:“不孝敬的东西,爱给谁给谁,我不稀罕!” 晚秋的夜,越发寒凉。 江黎伺候许大力洗漱完,又给两个孩子洗脸洗脚,四肢白净净的小脚丫在木桶里踩着水,兄妹玩的不亦乐乎。 江黎却有些犯愁:“晚上凉,用旧衣服铺在地上,盖着褥子都感觉不到热乎气,我倒是无所谓,两个小的不抗冻,路上生了病,都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大夫,是个大麻烦。” 许大力说:“把我身下的草席给你们。” 江黎摇头:“不顶多大用处,根源问题还是要找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安顿下来,既然大家的目的地是永州,那我们接下来赶路再快些。” 说着,江黎又想到什么:“今天本来是想找个大夫的,但是这横县只有一家药铺里有坐堂大夫,昨天治死了人还被抓了。” 许大力说:“我们身上没钱,大夫的事情放一放吧。” 江黎给两个孩子擦干净脚上的水,让他们钻到平车底下去睡觉,然后才自己洗脚。 夜里担心两个孩子挨冻受凉,她特地从空间取出棉被盖在兽皮被上,早上天不亮又悄无声息的收起来。 有了路引,她们没在横县多耽搁,早早就开始赶路。 出横县不久,天空忽然暗淡,风一阵阵的呼啸而过。 许根深抬头望向乌云密布的天空,长吁短叹的说:“我们碧窑县几年巴望着下一场雨,这才出了宿州,雨水就来了。” 要是碧窑县也能下几场雨,他们何至于全家老小背井离乡! 许勇说:“今天怕是赶不了路了吧?” 许根深四处张望,见不远处个有个村子,对江黎说:“天要下雨了,如果远离了村庄,只怕找不到地方避雨,不如进村子里看看能不能找个人家借宿?” 江黎赞同的“嗯”一声,这个时节雨水凉,人很容易生病,这是她最担心的问题。 一打马鞭,调转马头,直奔村庄的方向行驶。 除了她们的马车往村庄跑,很多步行赶路的人也在往村庄跑。 不少村民站在村口,拉着进村的人问:“借宿不?两文钱一人,十岁以下小儿跟大人睡,不要钱,十到十五岁的一文钱一人。” 江黎心想,这不就是民宿旅馆嘛? 她们昨天露宿野外,也有附近村民来揽客。 该是因为横县是宿州到永州的必经地,也是第一个县城,这几年往永州逃荒的人越来越多,渐渐形成了一个产业链吧? 第49章 商议再次丢下大房 程红月先江黎一步跳下马车,对一个揽客的妇人说:“两文钱一个人也太贵了吧?你们这不是拦路抢劫?” 不少人附和道:“是啊,我是出来逃荒的,身上没啥钱,平时都是露宿野外,见天快要下雨才想进村借宿,一家子两文钱还能接受,哪有按人头两文钱的?” 妇人一副你爱住不住的口气,反正马上要下雨,不愁家里的床位卖不出去:“我们葛村都一个价,不住的话你们也别想进村。” 光听葛村这个名字就知道是以葛姓人居多,所以人心齐,价格统一无疑。 江黎转了一圈回来后,对许根深说:“爹,你是啥意思?” 许根深沉着说:“去掉四个孩子,我们家八人,要十六文钱,有这十六文够买三斤糙米吃一段时间了,还是继续赶路吧!” 江黎不赞同这个提议:“不行,东西淋湿事小,四个孩子冒雨赶路这个天要被冻坏的,生了病路上连个大夫都找不到。” 许聪也不想冒雨赶路:“爹,咱们一路上风餐露宿,住一天屋咋了?就像大嫂说的,如果路上谁被冻病了,连个大夫都没有,只能等死。” 许聪是几个兄弟里最有话语权的,说什么老两口都会听,本来还舍不得钱的程红月直接代替许根深咬牙下了决定:“就住一天,十二文就十二文吧!” 江黎听闻一愣:“八个人不是十六文吗?娘你怎么算的?” 程红月冷笑着看向江黎:“你们大房好吃好喝的想不到我们,住宿好意思要我们掏钱?” 江黎说:“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也别坐我们大房的马车了。” 汤敏帮腔说:“大嫂你不是得了一两银子吗?我们这边出钱刚办了路引,现在又要拿钱住宿,不能啥好事都让你们占了吧?” 江黎问:“好事都让我们占了?我们占你们什么了?你搞笑来的吧?” 要论大房占了什么好处,一家人还真没谁能说得出来。 几句话的时间,雨点已经开始往下落。 程红月赶紧数了十四文钱给一个揽客的村民:“这是我们一家六口人的。” 江黎靠在平车边上,嘲讽道:“总不肯承认自己是个区别对待刻薄后娘,事上见不就体现出来了?许大力你看看,这么一大家子,只有大房是外人呐。” 许根深听见也装没听见,大房这段时间一直让他失望,便不想掏这钱,江黎又不是没有。 许大力则是没吱声,对这种事情,他不觉得意外。 最后的结果是,江黎也给了那揽客的村民四文钱。 来到村民家里,用来给外人留宿的只有一间屋,里面正好是八张床,也就是说除了她们一大家子,今天不会再有人入住。 房子很简陋,里面柜子什么的——都没有,更别想提供什么洗漱盆之类,只有八张木板床,下面垫干草,上面的被褥应该塞了家禽之类的毛,都刺出布了,散发着一股臭脚丫味道,边沿全是包浆的油灰。 里面六张床先被占了,江黎和许大力只能用最外面的床。 安顿好许大力后,江黎说:“我出去把马车卸了,顺便给马找点草料吃。” “我看门口挂了两件蓑衣,你记得穿上,别等一会雨水大给淋湿了。” 江黎把两小只抱到许大力的床上,捏了下许小婉的鼻子:“乖乖的别出去乱跑,不然淋湿了衣服打你们屁股。” 小丫头不怕江黎后,被威胁还“咯咯”发笑,稚嫩,清脆,让人听之愉悦。 江黎把马车上的东西搬进屋里,出门找了这家的女主人,希望她能提供一点马儿吃的干草,但是主人家并没有。 说是今年小麦收成后留下的秸秆放在地头,平时烧火用枯树枝或者木头,主要是因为家里没有置办铁锅,做饭用陶罐,秸秆运回家里炉子不经烧,灰还多。 不过女主人给了她一把镰刀和背篓,说雨停了可以自己去田边割点枯草回来。 江黎瞧着雨水不是很大,而且她的体质异于常人,不惧这点风雨,便没有穿蓑衣,背上背篓,拿着镰刀就出去了。 葛村是一个小村庄,满打满算不会超过五十家住户,如果离县城远也正常,但是离县城这么近的村庄人少,是不多见的。 正午天色暗淡的好像快要入夜,预料之中的大雨并没有,只是零星的雨滴让赶路的人止步。 许勇和许聪两兄弟交换了眼色,一起出去不知道在外面说了些什么,然后许勇独自一人回来,又把除了许大力以外的所有人都叫了出去。 明显是要说的话,不能当着许大力面。 许根深靠在院门的门框上,问:“有啥话直说就是,神神叨叨的叫我们出来干啥?” 许勇说:“爹,我和老三都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许根深听的一知半解:“啥意思?” 许聪说:“二哥的意思是说,我们现在没吃没喝的,身上的钱也不多,如果大哥肯把马交出来,到了永州转手一卖,怎么都得有个五十六两吧?安个家不成问题,可是爹你看大哥现在这副态度,能把马交出来吗?” 许根深眉头皱起:“你大哥以前还是不错的,都是江氏在里面撺掇。” 许聪说:“爹,咱们现在只说实际情况,大嫂此刻不在,我们牵着马好走,如果大嫂回来,以她现在的身手,咱们一路上只能看着大房吃吃喝喝,到了永州,他们将马一卖,我们也没有法子。” 许根深怀疑自己听错了,震惊的抬头看向许勇许聪两兄弟,满目不可置信:“他可是你们的亲大哥,你们要把他扔下?” 汤敏就觉得这样的做法很好,弱弱的说:“上次遇到山匪,爹不也是把大哥给落下了?” 许根深被汤敏的一句话堵得不吱声。 当时丢下许大力,那是因为性命攸关,带上许大力和他的孩子太拖累,怕全家因此都死在路上,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可是这会儿,并没有当时的情急,有了马车,一家人完全可以抵达永州。 若是把许大力和两个孩子留下,他们一无所有,江黎能愿意伺候许大力吗?谁还能阻止她逃跑? 第50章 灵芝仙草 程红月比谁都急切想要留下大房一家四口,多和他们待一天,都觉得堵心。 再加上马和那些吃食,她更是恨不得马上夺过来。 可是她也知道,这种事,自己一个做后娘的提出来许根深难免介怀,只能由孩子们来说,便不停的给这个使眼色,给那个使眼色。 许晴接收到程红月的目光,开口劝说:“爹,我知道你舍不得大哥,但是你看大哥现在对你还有半点孝敬吗?你拿他当儿子,他却没拿你当父亲,你以后只能指望二哥三哥。” 许根深的身体微颤,不稳当的一把扶住门框,声音沉重:“你们咋能让我一个做父亲的人抛弃自己的儿子?” 许聪换了一种说法:“爹,大哥这副身子骨,一起去永州不得见是什么好事,毕竟他啥也干不了,留着马最后也是被大嫂败了,可是用在我们身上就不一样,至少我们一家子是自己人,总比便宜大嫂一个外人强吧?我们已经带大哥出了宿州,对得起他了!” 许聪还打算到了永州,找个夫子指点一二学业,心里对科举始终抱有希望,这些都不是一笔小钱能做到。 所以当许勇方才把他叫出去说这个事,他几乎没犹豫就答应了。 许大力是大哥,本应该多承担一点。 许勇催促:“爹,你就答应了吧,一会大嫂回来,后悔就晚了,机不再失,失不再来。” 许根深看着一家子面上的焦急,不禁在心里问自己,是不是应该对许大力这么狠心绝情。 孩子们的话听起来凉薄,深思起来,他又怪不了。 不是逃离了宿州就能丰衣足食的。 到了永州,他们该怎么办? 如果不能将马卖掉,如何安家? 难不成他们大冬天要睡在雪地里吗? 许根深嘴张了合,合了又张,实在难以启齿心底衡量过的结果,最后说:“你们谁主张的,谁去牵马车。” 大家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许勇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往院里走去。 另一边,江黎在田边走了一圈后,发现枯草不是很好割,主要长的稀稀疏疏,镰刀也不是很锋利。 瞧着大片田地的西边,有一处山脉,葛村正好在边缘地带,林地不是很高,她便往林中走去。 比起田埂上的枯草,林中的草还是半枯的状态,更适合马儿吃。 不大一会,背篓里就装满了,抬起头时,突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淡淡果香。 她把镰刀放在背篓里,担心有人过来把背篓拿走,特地给拖到了一棵树后,然后顺着那股子熟悉的果香找了过去。 大约走二百多米,江黎看到了大片野生猕猴桃,许是村民经常来这边采摘,矮些的地方已经没有果子。 这些猕猴桃树有些年头,藤蔓粗的地方,快要赶上她的手腕,交织缠绕着古树,莫名给人一种诡异感。 树顶比较高的地方,人够不着,保留了一些猕猴桃,毛毛细雨落在上面,汇聚成颗颗晶莹的水滴,人站树下要不了多久估计衣服就会湿透。 江黎先捡了落在地上看起来没有腐烂的果子,掰开里面的果肉是绿色的,看起来就很软糯。 尝了一口,比末世吃到的猕猴桃个头小,外皮毛更长,酸甜感也更强。 正好摘点回去给他们父子三人补充一点维生素。 爬树不是江黎的强项,她找了几颗石子,打下了两颗,不是落到地上摔烂,就是被石子打烂。 这个季节的野生猕猴桃树叶都i已枯黄,果实熟透,高处掉下,摔烂在所难免。 毛毛细雨的天气,山里没见着有人,她便从空间里取出十米长梯子和一个塑料篮子。 把梯子放好,爬上树,专挑好的果实,一边吃,一边摘。 这种酸甜度都很高的野生果子,末世不可能吃到,以前她从空间里拿出猕猴桃吃,都要先在外面放上几天,不然太硬只有酸的口感,而且即便最后放软了,口感也没办法和野生的比。 摘了满满一篮子猕猴桃,肚子也吃饱了,她靠在树干上休息了一会。 爬的太高,视野更开阔,低头的时候,一眼看见有个灌木丛在动,不是被风吹的,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 心下好奇,便顺着梯子爬下了树,然后再把梯子收回空间。 那是一片很大的灌木丛,有半人高,周围长了一圈荆棘,人很难过去。 江黎把篮子放下,找了根粗点的树枝,把荆棘给扒拉开,尽管如此,她的身上还是多处被喇。 灌木已经枯萎,外面看着茂密,进来不用扒拉,也可以看清下面隐藏着什么的,几只灰色兔子受了惊吓,迅速窜进盆口大小的洞穴。 怪不得灌木无风会动,原来里面有多处洞穴,住着一群让人垂涎......可爱的小东西。 江黎惋惜的嘀咕:“老娘对你们这种无主的口粮鲜少留情的,是今天的天气救了你们,感谢老天爷吧。” 直起腰板,做了个舒展的动作。 “该回去了做饭了,两个小家伙看到这么多猕猴桃,肯定会很开心。” 欲离开,她脚步又是一顿,回头看向那不经意一眼的东西。 灌木外围有荆棘,估计鲜少被村民造访,竟然藏了大宝贝! 两株灵芝静静长在这处阴凉潮湿的地方,菌盖深褐色,菌柄粗壮,犹如一朵盛开的棕云。 神奇的是,在这么多兔子洞边上,灵芝能长到人的脑袋大小,没有被吃掉。 这么大的纯野生灵芝,怎么都得十年以上吧? 江黎学过外科,对药用的东西,多多少少了解些许。 传言中的千年灵芝,其实很扯,灵芝是一年生真菌,成熟后不及时采摘就会老化或被虫蛀腐蚀,只剩木质化的空壳,毫无药用价值,别说千年灵芝,十年灵芝也很可能失去了应有功效。 她走上前伸手捏了捏灵芝肉片,里面并不是空心的,随之就是一声大笑:“小说里的奇珍异草,真的可以随处长。” 高兴过后,她小心翼翼先把那株大灵芝给摘下,上面的粉末都没舍得扫掉。 然后再把大株边上衍生出来的小株也摘下来,比拳头大点,也能值点钱。 两株灵芝全部收进空间后,思索了一下,又把大的给拿了出来。 她现在很需要钱,有出处的那种钱,灵芝便是最好的来源。 第51章 站不起来,我养你一辈子! 出了灌木丛,江黎拎起篮子往回走。 找到放背篓的地方,把猕猴桃全部倒在了背篓里,灵芝也放了进去。 怕灵芝太惹眼,她用枯草遮盖了一下。 走在田边小道上,江黎嘴里哼着蹩脚的粤语歌:“凉风轻轻吹到悄然进了我衣襟,夏天偷去听不见声音,日子匆匆走过倍令我有百感生,记挂那一片景象缤纷,随风轻轻吹到你步进了我的心,在一息间改变我一生......” 满载而归,心情总是愉悦的。 然而,她前脚进了院子,愉悦的心情便瞬间荡然无存。 主人家用来留宿外人的那间屋里,传来了两个孩子哭到打嗝的声音,与她嘴里的欢快歌曲是那么违和。 主家夫妇俩带着几个孩子站在门口,见江黎回来,赶紧给让开了路。 江黎进屋发现只有许大力父子三人,其他人都不在,她从马车上搬下来的行囊也不在。 许大力甚是狼狈,瘫坐门口,一脸的绝望,显然已是心灰意冷到了极点。 江黎冷下了脸:“怎么回事?” 两个孩子听到主心骨的声音,爬起来一人抱住江黎的一条腿。 许小婉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娘,阿公......阿公......他们走了......,二叔打......爹......” 许小婉的表达能力有限,又哭的抽抽噎噎说不清楚,江黎便问许长明:“怎么回事,你来说。” 许长明也是抽抽噎噎的,但是七岁的孩子,已经能很好的把事情给讲述出来:“娘你刚走没一会,二叔他们就进来抢东西,说爹的腿脚不方便,去永州,还是留在横县,都没有什么区别。爹不同意把东西给二叔,想要下床阻止,二叔就踢了爹,他们还把我们的马车也抢走了。” 江黎听完事情的经过,恨的牙齿痒痒,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哽的难受,她骂道:“王八蛋,我找他们算账去!” 门口的女主人是见证人,碍于是别人的家事,不好阻拦,她同情的对江黎说:“妹子,他们已经走了好一会,又有马车,你追不上的。” 江黎的脚步一顿,低头看生无可恋的许大力和两个哭到不能自已的孩子,还追什么追! 她都怕许大力受不住接二连三被家人舍弃的打击,会想不开。 深深的吸了口气,她蹲在了许大力身边说:“没关系的,东西没了就没了,活人不会让尿憋死。” 许大力的眸子颤了颤,缓缓抬眸看着眼前浑身湿漉漉的女人。 她的丸子头上全是水雾,一张小脸上满是诚恳。 她说:“有我在,没事的!” 这段时间,许大力发现了一个新的江黎,没有了曾经的野蛮撒泼,任性妄为,现在的她,更多的是桀骜不驯,骨子里透着的一股傲气,一双杏眼充满自信,坚韧,仿佛遇到什么困难,都能迎刃而解。 许大力没有说话,眼神空洞,连悲伤也没有。 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应该说什么,苦痛太过沉重,压抑的他快要窒息。 他像是一个溺水的人,什么都做不了,甚至是求救...... 女主人还想让男人帮忙把许大力抬到床上,却见江黎一个人就把许大力给打横抱了起来,不禁大吃一惊。 江黎想要支开主人家和许大力说会话,回头从袖带里取出一串百文铜钱交给女主人。 “妹子,你这是啥意思?” 江黎说:“我瞧见嫂子家里养了些鸡,能不能杀一只给我们炖个汤,另外再做些米饭或者是馒头什么的,我们的东西被抢,没办法做饭。” 女主人当然乐的同意,一只五斤重的老母鸡大概也就是五十文钱左右,江黎给的一看就知道是百文,去掉主食她还能落个不老少。 女主人忙不迭点头应下:“唉,我这就给妹子杀鸡去,放心,嫂子的手艺还是不错的,有啥事你叫我相公搭把手。” 等主人家离开后,江黎把背篓搬进屋,将被枯草遮住的灵芝拿出来捧到许大力面前。 “你看这是什么?” “仙草灵芝?” 许大力以前进山打猎也看到过这东西,但是没有见过赶上人脑袋大的,他采到的也就鸡蛋大小,拿去药铺一两银子没卖上。 这么大株,不知道要值多少钱。 许大力眼底并没有为此浮现出喜色,看着江黎欲言又止。 江黎似猜到了他想说的话:“我答应你的,会把你们父子三人带去永州,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会做到,但是我不会答应你的托孤,遇到这么点事情就一蹶不振,你凭什么教长明男子汉要有担当?” 是了,许大力想要托孤。 三年的心酸苦楚,早已让他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 偏偏他又不能撒手人寰! 可是托孤的话到嘴边,他说不出来,江黎至今还是个黄花大姑娘,以后注定要再嫁人,她凭什么要收养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而且只要有他的两个孩子在身边,江黎便会一直被人非议与他的这场婚姻。 许大力又垂下眸子,声音低沉而又嘶哑:“我一个废人,别说庇佑不了妻儿,连家当都守不住,活着......有啥意义?” 江黎把灵芝放在兽皮被上,一巴掌打在了许大力的后脑勺:“你是不是又忘掉了我的话?你的腿没那么严重,有希望站起来!” 许大力低低呢喃:“是真的......可以站起来吗?” 江黎捧起他的脸,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坚定道:“我说可以就可以,如果你真的再也站不起来,我养你一辈子!” 江黎说的养许大力一辈子,只是养着她,不掺杂别的,毕竟她有的是钱。 至于说许大力可以站起来,她也只是猜测,没有十足把握。 可是此刻消沉的许大力,需要有人给他一个肯定。 许大力听了江黎的话,浑身一颤,再看向她的目光中,恢复了些许对活下去的渴望。 作为一男人,该是把女人说的“我养你一辈子”当成自己的无能和耻辱吧? 可是他的心里只有暖意,那股子暖意一点点的在融化他凝结成冰的心脏,然后开始蔓延,流向四肢百骸,温暖了他的整个身心,让他呼吸不再那么困难...... 第52章 卖灵芝 江黎再次向许大力保证:“一定可以的,但是你首先不能放弃自己,好好活下去才会见证心中的不可能。” “没了他们一路聒噪,我觉得路上反倒是自在许多,等卖掉灵芝,我们游山玩水到永州不好吗?”说着,江黎又想起来了什么,“对了,户籍和路引给你了没?” 能把逃荒说成游山玩水,也不知道江黎是安慰自己,还是心大。 许大力苦涩道:“爹......什么都没有给我留下。” 户籍和路引不留下来,便很难在永州通行,许根深是想要许大力永远留在横县,心够狠的啊! 江黎摩挲着下颚:“可能有点麻烦,不过也只是有点罢了,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亘古不变,还怕弄不来两张假户籍办个路引?” 许大力说:“被抓到可是重罪。” 江黎不以为意:“永州到处是逃荒的人,只要不是刻意被针对,谁会刨根究底的查?反正都交给我好了,你打起精神,忘掉那些不开心的事情,日子总归要过下去,心放宽点。” 许大力想想也是,这年头,没有户籍的流民比比皆是,谁还会去查一个路引背后的户籍真假? 见许大力情绪稍微好了些,江黎离开了屋里,剩下 的让他自己去消化。 去问这家的女主人借用了洗脸盆,打了些水,从空间里取出一条自己曾经用过几次的毛巾,不那么新的东西,父子三人看见只会以为她借用了主家的。 把洗脸盆放在地上,江黎招呼兄妹俩:“看你们俩哭的泪痕斑斑,多大点事?过来给你们俩洗脸。” 许小婉走到江黎面前,刚哭过的声音闷闷的:“娘,我们啥都没了,会死吗?” 江黎洗了洗毛巾,拧干后,一边给她擦脸一边说:“有我在,不会让你们饿死,下午娘就去镇上买赶路要用的东西。” 许小婉歪着头疑惑问江黎:“可是我们的东西都被二叔抢走了啊。” 江黎把她的脸擦洗干净,又将毛巾放入盆里搓洗:“这不是小孩子该管的事,你该吃吃,该睡睡!” 许长明问:“是那个灵芝可以卖很多钱吗?” 江黎想想还是给两个孩子吃个称心丸的好,免得他们问东问西:“嗯,所以你们不需要再担心会被饿死,下午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镇上?” 许长明心里想去,看了看许大力,他又摇头:“我在这里照顾爹。” 话落,他接过江黎手里的毛巾:“我可以自己洗脸。” 江黎心想不带上孩子也好,许大力情绪不稳,让两个孩子留下来多陪陪吧。 再者她从空间里取出东西,孩子在身边多有不便。 “阴雨天,你们留在这里别到处乱跑。” 许长明洗完脸后,拉着江黎的手,不确定的问:“娘......你真不会丢下我们吧?” 江黎闻言,又是无奈又是心疼。 七岁的孩子,已经懂事,遭遇了灾荒年,父亲瘫痪,后娘三天两头想着跑,被亲人一次又一次的舍弃,导致他极度的没有安全感。 江黎叹了口气,给许长明也做了一个保证:“我不会跑,即便有一天离开,也会和你们光明正大的好好道个别。” 许长明追问:“那娘以后会离开吗?” 江黎想说,即便以后我离开,也会安顿好你们父子。 但是这些话,不该在今天说。 江黎摸了摸泛黄的头发,浅浅一笑:“以后的事情以后说,总之你记住,我不会一下子消失不见。” 半个时辰后,女主人端了一陶盆的鸡汤过来了,还给她们做了米饭。 父子三人都没有什么胃口,吃饭时一言不发,搞得江黎也没吃下去多少。 放下筷子她便打算出门,想到背篓里还有猕猴桃,她把没用了的枯草拿出来,再将猕猴桃倒在土夯实的地面上。 “对了,我去割草的时候,在山里发现了这个。” 许长明问:“这是什么?” 江黎想了想这个世界的叫法,说:“藤梨,酸酸甜甜很好吃的,把外皮撕开就可以,你和小婉还有爹爹下午当零嘴,不要舍不得吃,这玩意熟透了,留不住。” 不多加最后这一句,估计两个孩子又要舍不得,她也指望不上心灰意冷的许大力能教孩子这些常识。 把灵芝放进背篓,上面还是盖了一层枯草,江黎背上就走。 以为许大力不想说话的,要出门时,他开口说:“阴天怕有大雨要下,要不明天再去镇上吧?” 江黎说:“得要过去,我们的衣服和随身物品什么的都在行囊里,不置办好也不方便。” “那你路上小心点,早去早回。” “嗯。” 葛村距离横县也就七八里路,江黎一个人赶路要快的多,看着步伐没迈多大,就是比那些怕下雨行色匆匆的人赶路要快。 灵芝这种东西,拿去药铺比当铺更实在,江黎到了镇上直奔的就是药铺。 许是天气原因,药铺生意不是很好,江黎进门只见着一个男子坐在柜台里面,二十来岁挺年轻的,但不像是是东家。 “抓药还是瞧病?瞧病的话暂时没有坐堂大夫。” 江黎猜测,哪个治死人大夫被抓走的药铺,应该就是这家! “你们掌柜的在吗?” “掌柜的出去办事了,不过东家在,你有啥事啊?” 江黎直接放下背篓,把枯草扒拉给他看:“我要卖这株灵芝,麻烦给你们东家传个话,问问他收不收。” 男人趴在柜台上伸头看,见是一株赶上自己头大的灵芝,一下子愣住了。 药铺打杂的伙计,灵芝看过不少,一般只有拳头大小,这么大个的,还是头一次见。 江黎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能帮忙传话不?” 男人反应过来后,连忙点头:“能,能,小娘子等候片刻,我这就去叫东家。” 江黎在大堂四处看了看,满屋都是中药材的味道,货架足有四米高,上面又全是一个又一个抽屉,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药材,不用担心搞混,每一个抽屉门上都贴着一片小白纸。 第53章 卖掉灵芝 不一会儿,男人带着一个胖到像球一样的中年男人回来。 想来这胖子就是东家,眼睛被横肉挤成了一条缝,却依旧不妨碍那倒缝隙里流露出优越感,让人不适。 矮胖男人先上下打量了一番江黎:“就你来卖灵芝的?” 江黎很不爽他的优越感,不卑不亢的用同样带着点轻蔑的口气反问:“你就是这药铺的东家?” 东家没拿江黎的态度当回事,眯眯眼瞥到她身边的背篓里,见到堪比人头大的灵芝,也是被震惊了下。 他赶忙弯腰小心翼翼的捧起灵芝,上面的一成孢子粉还在,根部的土带着微微的湿,一看就知道这株灵芝刚被采摘不久。 生怕破坏了上面的孢子粉,他小心翼翼的从肉片下面轻轻捏了下,确定是实心的,不禁内心一阵窃喜。 这株灵芝少不得十年以上,而且还是在最适合它的环境中生长。 即便有钱,也很难买到这个头,可遇不可求! 东家看向江黎一脸的惋惜:“小娘子这株灵芝可惜了。” 江黎说:“有什么好可惜的?灵芝素来有仙草之称,对心神不宁、失眠心悸、肺虚咳喘、虚劳短气、不思饮食皆有奇效,但这些并不是它真正的价值所在,延年益寿才是导致它价格高昂的主要原因,我这株的个头和年限优势,不必多说了吧?” “小娘子有所不知,灵芝并不是越大越好。得看灵芝生长时间,少则一年,多则四年,一般就是拳头大小即可,超过了年限就没有药用了。” 江黎大概知道这胖子要说什么了,压价呗! 她的唇角露出一抹讥讽,直接把东家手里的灵芝给夺了过来:“你当我傻子?没有药效的灵芝里面是空的,一捏就碎。这株灵芝是上午刚才在山里发现的,采的时候我第一时间就检查过,里面肉滚滚的没一点空心,你告诉我这株灵芝老了没药用?” 东家看她带着背篓,应是乡下来的,竟然还对灵芝这么了解。 既然遇到了极品灵芝,便是一定要拿下的,东家翻脸比翻书还快,脸上堆笑时,眼睛越发的小:“我只是说灵芝越老越不值钱,用处小了一点,小娘子是外行人,不懂其中门路,看灵芝不能光看个头和是不是空心。” 江黎好笑道:“我看东家是想以一个最低的价格收购我手里的极品灵芝吧?真正可惜的是我学过医,你糊弄不了我。” 原来是学医的,怪不得! 东家也不演了,直接问道:“小娘子想卖多少银子?” 江黎没有这个世界对灵芝的物价,原主接触不到这些东西,只能试探这个胖子灵芝大概的价格:“我并不是很缺钱,如果价格适合,我就卖,价格不达我心里预期,就不卖了,东家你自己开个不糊弄的价吧。” 几番交谈下来,东家收起了对江黎一开始的不屑。 小妇人虽穿着普通,身上也没有什么头面首饰,但是她端的一身不卑不亢的气质,可不像是寻常村妇能有的。 本来想着如果买卖不成,就强行霸占,现在有些心里没底。 女子学医甚少,除非是那种医学世家,而且即便懂医,也不会轻易给人瞧病,有损女子名节。 但是还有一种女人,她们即便行医,也不会对名节造成什么影响,那就是大户人家里请的府医,专门为妇人瞧病。 会不会这小妇人就是大户人家里的府医? 年纪看起来也太小了点! “小娘子可是城中哪位贵人府上的医女?” 江黎不耐:“卖个灵芝而已,你能不能痛快点?不行我就走了!” 江黎这副对他毫无畏惧之色的态度,让他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小妇人该就是大户人家的医女。 要知道,整个横县的百姓,没几个敢得罪他的,他在官府是有关系网的。 不过今天这小妇人,他得区别对待,以免引火烧身,得罪了后台的人会很麻烦。 东家的五根手指头张开,给了江黎一个价格。 江黎问:“五十两?” 东家一副施恩的语气:“看小娘子也是同行,就不压你价了,五十两都够你在镇上买栋像样的宅子了。” 江黎只竖起两根手指头:“我要二百两!” 东家脸色一沉:“小娘子怕不是在玩笑?你是真把灵芝当仙草,吃了长生不老?” 江黎只是不知道这个世界灵芝的价值,但肯定是不便宜。 她又不傻,怎可能东家说多少,她就目光短浅的把灵芝卖了?! 这东家绝对是个奸商,四倍的价值,准不会错。 能卖掉最好,卖不掉她也无所谓,丢空间里去,随便拿点什么出来去当铺卖就是。 “玩笑的人是东家,你都说我们是同行,难道我还不知道这株灵芝的价值?你给五十两还弄的好像我占了便宜似的,东家做生意太不厚道。” “那也不值二百两!” 江黎不置可否一笑:“你拿三百两出来,看看能买到与我这株相似的灵芝不?这个头,这个品相,东家随便卖给哪个有钱人,都不会低于三百两吧?” 之所以没往二百两以上要,那是因为考虑到卖出灵芝,掌柜也需要从中运转,多多少少得让他吃点甜头。 “小娘子张口二百两,闭口三百两,这年头你当谁都能拿出这么多银钱?” 灵芝品相太好,差不多能值三百两,但是这小妇人的话里,好像二三百两是个小钱似得。 “我是个痛快人,东家给个痛快,你要是拿不出二百两,我就走了!” 灵芝肯定是能赚不少的,东家无非是想多压一点价。 奈何和江黎说了半天,她就是一口咬定二百两,分文不让。 东家只好先应下,想着拿假银票给江黎,可他不知道江黎的耳力非寻常人能比,声音压再低,也能清清楚楚听见。 于是,江黎又补充了一句:“我只要银子,不要银票!” 背着沉甸甸的背篓从药铺出来,她嗤之以鼻的‘切’了一声:“以为我没听到你和小厮说要拿假银票?!” 二百两的银子有点重,江黎没立刻收进空间,主要她一会还要买东西。 第54章 女人不能当家做主 江黎在想,是去买马车,还是把空间里的越野车拿出来。 她不止拥有越野车和用不完的石油柴油,连末世研发的加强版太阳能越野车也有。 问题是,她可以找个借口忽悠许大力父子三人越野车的来源,但是开一个铁皮在路上跑,那回头率都不用多说。 虽然自己比古人能打,可太高调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空间里的那几十辆越野车,在这个世界没有用武之地 。 放弃享受,还是马车吧! 想明白后,江黎找人打听了一下牲畜市场,然后直奔目的地。 横县的牲口买卖一条街今天并不热闹,只有马路两侧堆放没有章法、散发着臭气的一滩滩污秽提醒着人们,晴天时这条街有多么繁华。 卖马的不多,一共有三家,其中第一家挂羊头卖狗肉,没有马就卖起了羊。 第二家只有一匹马,看着很老了,马瘦毛长。 江黎想了解一下大概的价格:“掌柜,马怎么卖?” 掌柜的出来,见只有江黎一个小妇人,态度便没那么热切。 鲜少有妇人来买马,这么大的事情,还是要家里男人做主的。 “要买马,让家里的男人来。” 江黎从穿越开始,就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男女极度不平等,甚至听逃荒路上的人说起闲话里,易子而食,都会先挑女孩。 她很不爽男人的态度:“为什么非要家里男人来?哪条法律规定马不能卖给女人?” 男人语气很冲:“七十两,你拿得出来?” 江黎当然能拿得出来,但是就掌柜这个态度,蔫啦吧唧的马儿状态,她要是掏了这钱,小时候脑浆都被门夹出来了吧? 江黎揶揄道:“明明可以直接抢,掌柜你还送一匹快三十岁的行将就木老马,可真是好人呐。” 掌柜显得恼羞成怒:“啥叫我明明可以直接抢?马的价格几年前就在涨,到了今年就是这个价。还有你不懂马就别瞎说,我家的可不是啥老马,只是深秋没有啥鲜草料,所以看起来才稍微瘦了点。” 江黎心想,七十两估计是壮年马的价格,这个掌柜看她是个妇人,欺她没见识,让她听到价格识趣离开。 “行吧,你就当我不懂吧,你好揣着明白装糊涂,到时候卖给真正不懂的人。” “我说你这小娘子咋说话呢?找不痛快是吧?” 江黎无所谓的耸耸肩,转身往第三家走去。 七十两的一匹马,的确有点贵,虽然江黎不缺钱,却也不喜欢大手大脚,不管买什么,首先考虑的是实不实用,性价比高不高。 第三家的掌柜也是个中年男人,正外面给马搭棚子。 他家有三匹马,该是公母各一匹的,因为有匹小马驹子。 江黎晚上前问:“掌柜,你家马怎么卖?” 掌柜家的铺子不止有马匹,还有骡子和牛,待人比上一家的掌柜要亲和些,但是也不热切,许是同样觉得江黎一个妇人做不了主买这么贵的东西,更买不起吧! 掌柜站在木梯上往下看:“公马八十五两,但是这匹公马不卖,我要留做种马,如果真需要,我可以从散户手里收购公马。母马七十五两,小马驹四十五两,我家这三匹都是好马,小马驹也是这匹公马的种,看老子就知道驹子以后的品相。” 和江黎估计的价格相差不大,因为真打算买的话,也要让人还些价格的。 她自顾自走到骡棚边上,骡子倒是不少,棚子里有七头,都是壮年骡子。 边上是牛棚,也养了五头。 马和牛都不在江黎的考虑范围,一个价格太高,耐力一般,一个价格不贵,但是跑的慢。 她指着最大的黑骡子问:“这头骡子什么价位?” 掌柜的见江黎像是真心在挑选,便扶着梯子慢慢爬了下来,走到江黎的身边才给她介绍:“这头是所有骡子里最大最壮实的,耐力不用多说,价格上贵点,三十六两,不议价,如果小娘子真能做了家里的主买骡子,我可以送你后座车。” 江黎觉得这个掌柜虽然一开始也有几分轻视她的意思,但是人看起来还算老实,他的那种轻视,可能就是古代社会男人对女人骨子里的歧视,觉得女人不可能当家作主买这么贵的东西。 没有讨价还价,这个价格江黎能接受,便把身后背的背篓放在地上,扒拉开枯草,拿了四锭银子递给掌柜。 市面上流通的最大数额现银就是十两,也不是那种元宝的形状,而是是银条,找不开还会用剪刀剪断,也就是碎银子,所以很多做生意的人会随时带杆小秤在身上。 见掌柜呆滞,江黎又把银子拿了一个回来,故作掏袖带,从空间里取出六两银子:“找不开的话,这样就可以了吧?” 掌柜反应过来了,脸上立刻堆满了热情的笑意,没想到小妇人年纪不大,竟然还是个当家做主的,买头骡子一点不和你磨叽,干脆的很。 不过他也确实报的是底价,因为没觉得小妇人会买。 就是没见过,竟然有人会把数额这么大的银子放在背篓里招摇过市,她难道不怕被人发现给抢了?! “嗳,我写个收据,然后给骡子套上后坐车小娘子就可以牵走,现在小娘子可以去隔壁铺子选后坐车,不用再给钱,我一会去和隔壁的掌柜说一声就成。” 封闭式的马车更适合许大力父子三人,路上找不到城镇和村庄过夜,在马车上也能遮风挡雨。 可是江黎却挑选了敞篷后座,也就是可套马的平车,和被许勇他们抢走的一样。 平车拉的东西更多一些,她还得买不少行囊,封闭式的后座车是不够用的。 牵着骡子离开时,江黎突然脚步顿了下。 往回看,路上也没见着什么行人,都是各个铺子的掌柜怕下雨,带着打杂的在门口加固棚子。 刚刚明明感受到了一道不怀好意的视线...... 难道是多心了? 没发现问题,她便转身往镇子的中心大街走去,当地百姓的生活所需,都可以在那里买得到。 第55章 被人跟踪打劫 米面粮油,锅碗瓢盆,蔬菜肉食,换洗衣物,江黎走一路买一路。 钱有出处,便也不会再那么节约,需要的东西,见着统统买下。 置办好东西,她找了个没人的巷子,从空间里取出牙刷牙膏,洗发水,尤其是牙刷牙膏这个东西必须拿出来,她不想在用柳枝刷牙。 为了不惹许大力怀疑,她特地在杂货铺买了密封陶罐,把牙膏洗发水挤了进去。 用起来肯定没有原包装方便,但比没有强。 最后她拿出一个实心轮胎的轮椅,有了这东西,许大力就不用天天躺着,越是待着不动,人越容易抑郁。 正盘点东西,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呵斥。 “你一直跟着这小娘子想干啥?别以为我没看见你腰间别着刀!” 男人回头看向带着两个孙女的老者,狠厉骂道:“老家伙,不想死的赶紧滚!” 老者几乎没有一点犹豫,冲着街道方向就喊:“来人啊,快来人啊,有歹人要行凶......” 巷子里别说女的,除了江黎就没有其他人,这句小娘子除了说她的还能是谁? 江黎忙不迭的跑到巷子的转角口。 一共四个人,她都见过,只是不熟。 其中壮年男人三十多岁,一脸凶狠相,便是她去卖灵芝时,蹲在药铺边上的,当时还以为他是隔壁铺子的掌柜,并没有过多留意。 还有一个是穿着褴褛的老者带两孙女,昨天晚上露宿城外时,很是难为情的过来为孙女讨吃食的人。 这种画面还需要多想吗? 壮年男人是药铺的,跟了她半天,发现她独自一人进了巷子,想谋财害命。左右逃荒的人死在一个偏僻小巷,不会引起官府多大的轰动,这样的事情甚至每天都在发生。 见老者喊人,男人有些急,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奔着老者就去。 老者脸上露出惊恐,下意识把两个孙女挡在身后:“你想干啥?外头就是街道,随时都有人会过来。” 男人的瞳孔骤然瞪大,狠戾骂道:“老不死的东西,敢坏爷的好事,去死吧!” 江黎的眸色瞬间凝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男人身边。 在男人的匕首快要逼近老者时,一把握住他的手臂,阻止他接下来的动作,随即将他的胳膊一拉,狠狠往背后一别。 咔嚓—— 一声脆响,男人的脸色瞬间扭曲,嘴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啊——” 江黎动作又快又连贯,丝毫不给人反应的适应,八尺大汉就这么不费劲被她放倒了。 她一脚踩在男人背部,轻蔑的嗤笑一声:“就你这么个玩意也敢抢劫我?” 男人疼的捂着肩膀在地上蛄蛹,他仗着白道黑道都认识些人,在横县作威作福多年,头一次吃瘪,还是让一个娘们给收拾了。 男人不甘心的威胁:“得罪了我,你出不了横县!” 江黎把脚抬起来,而后,重重把他的脑袋踩在青石板上,用力的碾压几下:“已经落我手里,还敢威胁?说,是不是你们那个矮胖墩东家想要把我的钱抢回去?” 男人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吃了一嘴的土,难受的他想干呕。 要他说话,又把他脑袋踩在青石板上,这个女人一定是故意的! 老者被江黎不拖泥带水的惊人武力值震惊到,反应过来后,立刻上前劝道:“小娘子不如把他送去官府,老朽会为你作证。” 江黎摇头说:“没用,他什么都没来及做,图谋不轨,包藏祸心,都不能顶他的罪。” 要不是有这祖孙三人,江黎会直接送男人上西天,一了百了。 对待要杀她的丧尸,她从不手下留情。 换成人,也一样! 只是此刻,她不得不顾及。 老者说:“那怎么办?这歹人大白天就敢作恶,肯定有同伙,放了他,要是再来报复你咋办?” 江黎想了想,脚上一抬,放开了男人。 男人哼道:“算你识趣,把钱拿出来当是赔爷的药费,不然你” 然,男人的话还没说完,江黎把他另一条胳膊也卸了。 男人的惊叫都没有完全呼出口,两眼一翻,脸色煞白的昏死了过去。 老者惊慌后退一步:“你杀了他?” 一听说杀人,两个孙女更是被吓坏了,躲在老者的身后,伸头看都不敢。 江黎被他的话给逗笑,考虑到老者是个文化人,见不得什么凶残的画面,她解释说:“这种人不知道做了多少恶事,不给他一点教训,以后他会越发肆无忌惮。放心,只是把他的两个胳膊卸了,随便找个大夫就能接上,不过要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 “那他这是?” “疼昏过去了,这不是说话的地方,走!” 江黎回头去牵上骡车,让祖孙三人都坐上去,牵着骡子加快步伐先离开了此处。 到了街上,江黎才问老者:“阿公,怎么称呼你?” “老朽姓陈名朔之” “陈阿公怎么知道方才那个男人跟在我身后?” “老朽本是要赶路,经过城中,正好瞧见那男人鬼鬼祟祟跟在小娘子身后,又不敢打草惊蛇,便也一直尾随到这里。对了,你们家不是马车吗?怎的变成了骡车?” 江黎虽然用不着别人保护,但是只因一饭之恩,陈朔之便不顾自身安危,委实让她感动了一二。 “我相公的情况,昨天陈阿公也看到了。他腿脚瘫痪,是家里唯一的继子,下头的弟弟妹妹才是一母同胞,她们可能觉得我们大房是个累赘,今天上午趁我不在,牵了马车带上行囊把我们丢下了。” 陈朔之闻言叹了口气,只道一句:“这年头,最是考验人性......!” 别的话,他也不会安慰。 其实一切都不难想象,那相公自己是个瘫子,还带着两个孩子,惹家里头嫌弃了。 这年头,烹子而食的事屡见不鲜,何况是抛下一个继子。 “不说她们坏心了心情,陈阿公哪里人?又要去哪里?不远的话,我可以送你们。” “倒是同路,但是送就别了吧,太麻烦你们!” 第56章 轮椅 江黎疑惑:“陈阿公怎么知道我们要去哪里?” 陈朔之叹息一声:“和你们一样,我们也来自碧窑县,之前在书院里教书,日子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这不是碧窑县的人都走光了?书院也关了,我和儿媳还有两个孙女没办法只能前往永州投奔儿子。” 原来是个夫子,怪不得说话文绉绉的,身上的衣服虽然又脏又破,却是长袍,普通百姓一般不会穿这种衣服,因为干活不方便,只有读书人才会这么穿戴。 “你儿媳妇呢?” 陈朔之的眼眶忽的一红,声音哽咽了起来:“我们路上遭遇马匪,儿媳落入他们手中不堪受辱,咬舌自尽了。当时我带着两个孙女去挖草根,这才躲过了一劫。到了永州,我都不知该如何对儿子交代。”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普通人遇上心狠手辣的马匪,下场可想而知。 陈朔之身边的两个女孩大的八九岁样子,小的也就五六岁,都是好样貌,由此可见她们的母亲一定是个美人儿。 一句节哀顺变,解决不了祖孙三人的困境。 看在陈朔之方才的义举份上,江黎给了他一个实实在在的方便:“天灾人祸,没有一样是你造成,你也不过是其中受害者。天气越来越冷,你们靠脚力什么时候才能抵达永州?左右目的地一样,我载你们一起走。” 陈朔之感动道:“给你们添麻烦了,老朽再次多谢小娘子。” 江黎说:“别叫小娘子了,我叫江黎,江河的江,黎明的黎,陈阿公你可以叫我小江或者小黎都可以。” “黎明之光......,是个好名字,如此我唤你一声小黎。” “陈阿公比我们先到横县,知不知道城里哪有帮人办假户籍,或者是买真户籍的?” “这是违法的事情,小黎切不可!” “不这么做我们就没办法去永州,我那个公爹,为了把我相公留在横县,把户籍和路引都带走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陈朔之虽不耻许家老两口的作为,却也不会感到惊讶。 前往永州的这一路,什么灭绝人性的事情他没见过? “赶巧,我这里有几个户籍还没有销毁,正好用得上,一个是我儿媳的,还有几个是我侄儿的,都和你们差不多年岁。” 江黎脸上一喜:“陈阿公你可帮了我大忙!” 陈朔之摆摆手:“他们已经不在人世,我只是留下户籍本是当个念想,能帮得上你们的忙,也算是做了好事。” 户籍问题得到解决,江黎直接牵着骡车去官府办路引。 今天哪里都没多少人,唯独官府办理路引这块排成了长龙,可见往南逃荒的人有多少。 陈朔之没钱,不好意思开口问江黎借。 但是掏户籍时,江黎主动把他的一同拿过去给办了。 忙活了一下午,等江黎回到葛村时天已经大黑。 骡车还没停稳,一小小的黑影立刻向江黎扑过来。 许小婉拉着江黎的手,吸着鼻子说:“我就知道娘一定不会丢下我们的。” 江黎捏了捏许小婉没有肉的腮帮子:“晚上有没有好好吃饭?” 许小婉说:“有吃,婶婶帮忙热了中午的鸡汤,不过爹没有吃几口,他一直都很不开心呢。” 许小婉嘴里的婶婶必定是这家的女主人了。 江黎把折叠轮椅从平车上拿了下来。 进屋时,许大力看向她的黯然眼眸忽然打起了些许精神。 不用猜都知道,这个货和孩子一样,心里也拿不准,怕她跑了!!! “你回来了?” 许大力用手支撑着床榻坐了起来。眸底有不易察觉的惊喜之色。 “嗯,看看,我送你的礼物。” 江黎把轮椅放下,折叠的一拉就打开。 许大力没见过江黎手里奇怪的椅子,但能隐隐猜到什么,因为椅子带两个轮子,背后还有两个把手。 江黎眉眼弯弯的介绍:“这个叫轮椅,有了它,只要是平坦的地面,你自己也可以出去。来,试试看。” 许大力从一开始不习惯被江黎横抱,到现在已经不觉得那么违和,江黎的手伸过来,他自然而然抱住了她的肩膀。 坐上轮椅上,许大力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知道怎么让轮椅动起来:“这个应该要有人在后面推吧?” 江黎示范给他看:“不用人推也可以,你看着哈,自己想要出去的时候,就转动这个轮子......” 许大力按照江黎说的,转动轮子,在木板床中间的过道来来回回转了两圈,掉头都很灵活,他不由得赞叹:“世上竟然有这么神奇的椅子,简直是巧夺天工。” 转念一想,他又开始肉疼:“价格上一定不低吧?” 江黎还怕他多多少少会因为轮椅自卑。 末世的时候,战友不止要和丧尸战斗,还有人,尤其是遇到和别的基地争夺物资时,必定大打出手。 末世的教育就是这样,教官更多的会教你生存法则。 在那样的一个环境下,受伤是家常便饭。 江黎因为学的外科,经常会帮忙处理战友的伤势,大部分人需要轮椅的时候,是接受不了的。 又或许是许大力瘫痪太久,把尊严的底线放到极低了吧,所以并不排斥轮椅。 总之是没让江黎费一番口舌再开导他什么,反而从他脸上看到欣喜。 他是喜欢轮椅的! 这时,门口的陈朔之搬了两床被褥进来问:“东西卸在哪里?” 江黎赶忙上去给被褥接下来:“空床位多,放床上就好,今晚这里只有我们两家住,一会陈阿公你自己找个床榻。” 因为有许大力在,陈朔之才没有推辞。 如果只有江黎带着孩子,他一定不会住在屋里,顶多让两个孙女住进来。 许大力愕然片刻:“你们咋会遇上?” 陈朔之略显尴尬:“街上遇见的,小黎看我们爷孙赶路不易,所以载上我们一起走。” 江黎解释说:“我去药铺卖了灵芝,那东家派人跟踪我,想把钱抢回去,正好陈阿公在后面看见,提醒了我。” 许大力上下打量了江黎,关切问:“没受伤吧?” 第57章 油渣包子 江黎得意洋洋道:“我是谁啊?我是江黎嗳,他都没能靠近我就被撂倒了。” 许小婉一脸的崇拜:“娘,你真厉害。” 江黎嘿嘿一笑:“对,我就是这么厉害!” 许大力瞧着江黎没事,心才放下,又被她的话逗了一笑。 江黎补充说:“我们不是没有户籍吗?陈阿公把他的儿媳和侄儿的户籍借给了我们,路引已经办好了。” 许大力问:“那陈阿公的儿媳和侄儿咋办?” 陈朔之说:“他们都死在了路上。” 许大力连忙抱歉:“对不起,我提起了陈阿公的伤心事。” 陈朔之不在意道:“无碍,我们都是碧窑县出来的,一路上多么艰辛,谁没体会过?活下来的人还是得往前看,这一路上要给你们添麻烦了!” 许大力对江黎答应带上祖孙三人没有意见:“当是两家做个伴,出门在外,互相帮忙。” 江黎和陈朔之一同出去把车给卸了。 她买了陶锅和炉子,借了点主人家的柴火,去伙房把猪油给熬好放罐子里冷却,这是要带着路上吃的。 为了省事,她把酥脆的油渣剁碎,加菘菜碎,和点面粉,开始包包子。 陶锅蒸包子不是很方便,一锅只能蒸五个,主人家几个孩子晚上都在家里,比许长明许小婉还有陈朔之的两个孙女开朗活泼的多,一个劲的问她油渣包子好不好吃。 江黎对孩子总是要大方一些,候着半天了,能不给他们吗? 第一锅五个包子正好够兄妹五个分。 第二锅蒸好江黎给拿进了屋:“陈阿公,晚上对付一口,吃包子吧?” 陈朔之挑了最里面的床榻,这会准备带孩子睡觉,见江黎拿包子进来,站起身忙拒绝:“不用不用,白面油渣多贵的东西,你们自己吃。” 江黎看他们嘴上烤的一层枯皮就知道,一天下来肯定是没吃过什么东西的。 “我们一路少不得六七天,难不成都不吃东西啦?” 陈朔之是想路上看看能不能挖点草根的,江黎带上他们已是难得,哪里还敢妄想非亲非故,人家会管他们吃喝? 江黎上前问坐在床边的大丫头:“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啦?” 大丫头显得局促:“我叫陈淑瑶,今年八岁了。” 江黎摸了摸她的脑袋,给了她一个大包子:“真乖。” 陈淑瑶早被飘进屋的油渣包子香气勾的咽唾沫,此刻却不敢接下来,看向陈朔之满脸写着我可以拿吗? 得到陈朔之点头许可,她这才接下包子,很有礼貌的对江黎说了声:“谢谢婶婶。” 江黎觉得这个称呼哪里不对! 因为陈朔之满头银发,所以她跟着这个世界的叫法,喊了一声阿公! 可是,陈淑瑶也只比许长明大一岁啊! 算了算了,婶婶就婶婶吧! 江黎又问小点的丫头:“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小丫头学着姐姐自我介绍:“我叫陈淑瑜,今年六岁,阿公说我和姐姐的名字取字瑶环瑜珥,是美玉的意思。” 江黎也给了她个包子,至于什么瑶环瑜珥,她不太明白和玉有什么关系,基地文化课没教过这个词,只知道听着像是成语! 剩下三个包子江黎连盆递给了陈朔之。 “淑瑶淑瑜一人拿了一个就可以了,我不饿。” 江黎直接把盆塞给他:“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怎么会不饿?陈阿公放心,我买了不少粮食,够我们两家路上吃,遇到县城,也还可以再补充。” 陈朔之心里对江黎说不出的感激,暗暗想着,等见着儿子,一定得好好感谢这家人。 江黎回头问许大力父子三人:“马上第三锅蒸好,你们还吃不吃了?” 许小婉竖起食指,小模样煞是可爱:“娘,我的肚子里还可以再吃一个包子。” 许长明说:“我也可以吃一个。” 江黎噗呲一笑,看着许大力问:“你的肚子可以吃几个?” 许大力和陈朔之聊了一会,心情好了许多,声音不再那么沉闷:“我吃两个。” 江黎转身去伙房继续做包子:“等着,马上好!” 第一锅包子全给主人家的孩子,女主人可能觉得不好意思,拿了一盆腌制好的萝卜条过来。 “妹子,你们明天得赶路去了吧?这是我自己腌的萝卜条,你们带着路上当个下饭咸菜也好。” 江黎在包包子,腾不出手,嘴上拒绝道:“不用,我下午去镇上补了不少粮食,萝卜干大嫂你留着自家吃。” 她不太喜欢吃这种只有咸味的东西。 女主人只当江黎是客气,把萝卜条拿出放在她手边的桌上:“别客气,我今年腌了不少,你们赶路不容易,带上没坏处。” 江黎推辞不掉,便笑着说了声:“谢谢大嫂了。” “客气啥!”伙房里只有江黎一个人忙活,女主人也去洗了手,帮她一起包包子,她不是很理解的问,“妹子去趟镇上就能买头骡子回来,你婆家丢下大房不就是丢下了一个金疙瘩?眼皮子咋这么浅?!” 江黎不好说灵芝的事情,毕竟那是在葛村发现的东西,要是有人眼红怎么办? “嗐!钱都是以前存出来的,买头骡子没剩下几个。再者婆家人也不知道,她们以为我们所有的家当只有那匹马。” 女主人说:“那你也很了不起,相公这个情况,你还能存下钱买马又买骡子的。” 有一点女主人很好奇,许家人,也就长嫂和那个排行老三的小叔子看起来有点气质,别人都不像是有钱的。 难不成是江黎娘家有钱? 但是娘家有钱的话,又怎么舍得把女儿嫁给一个瘫子呢? 江黎说:“我们路上遭遇了马匪,发生了一些意外情况,马是捡了马匪的。至于买骡子,嫂子你不知道,我家相公不是天生的腿脚不方便,以前他是个猎户,手艺了得,所以存了些钱。” 女主人一副了然神情:“你婆家人真是心狠,幸好你们自己存了点钱,不然被留在横县,相公腿脚不方便,还有两个不大点的孩子,全靠你一个妇道人家可咋活哦?” 第58章 精神内耗不如折磨别人 陌生人都知道,一个妇道人家要照顾双腿残疾的相公和两个半大点孩子讨生活不易,可血缘至亲就是这么把他们舍弃了! 不谈程红月这个后娘和几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许根深这个亲生父亲是否有考虑过,一直试图逃跑的儿媳妇,能不能认命照顾他的儿子孙子? 如果原主就此跑回碧窑县,留下许大力父子三人在人生地不熟的横县,该怎么办? 他们甚至连户籍都没有,只能游荡在横县通往南北的两个城镇之间。 得亏这具身体现在是她的,有异能空间,不至于饿死父子三人。 换成原主,即便不跑,身无一技之长,男女极度不平等的时代,找个活干都困难,怎么养活父子三人? 包子全部蒸好后,江黎把晚上要吃的装进陶盆,剩下的都给了女主人:“大嫂,这些包子你家留着吃。” 女主人忙拒绝:“妹子,你们一家太不容易,可别再给我包子了。” 江黎觉得这家女主人挺讲究,她不在的时候,帮忙照顾了许大力父子三人的吃喝,大晚上的又来帮她包包子。 油渣包子带着路上吃的话,冷了也要加热的,不如带着馒头实在。 今天太晚,她懒得再做馒头,明天从空间里拿点出来省事。 “大嫂你别客气,做的太多我们吃不完,冷了带路上吃的时候还要热一下,也不知道方不方便,有的地方走上一天,连个水源都找不到。” “如果是水源问题你不用担心,从咱们横县往南,就没有干旱地区,吃水不愁。” 江黎坚持把多余的包子给了女主人,端起陶盆,准备回屋。 女主人忙不迭拿起陶锅去刷,叮嘱说:“锅里我烧上开水,光吃包子肯定喝,一会妹子你自己来拿。” “我知道了大嫂,别跟着忙活了,歇息吧。” “嗳。” 江黎回到屋里,还有点适应不了昏暗的光线。 能放八张木板床的屋不会小,照明只有窗台上放着的一盏油灯,火苗小的快要若有若无似的。 不像伙房地方小,都没有点灯,只靠一个炉子,也能看清楚。 两个说要吃包子的小家伙,此刻已经窝在许大力身边睡着。 陈朔之在最里面的床上也带着两个孙女睡下,只有许大力靠在床头,似乎是在等着她。 江黎把陶盆放在他的床边,伸头看里面睡着的两个孩子:“才多大一会儿就着了?” 许大力的声音放的很轻:“今天发生了这些事,他们俩围着我转也受累,晚上让他们跟着我睡,你也好好的休息休息。” 江黎拿起包子递一个给许大力,小声和他聊天:“你不好奇灵芝卖了多少钱?” 许大力顺着她的话问:“多少?” 他心里想,能买一头骡子,怎么都得有个四五十两吧? 江黎竖起剪刀手。 “二十两?骡子没这么便宜吧?” “二百两!” 许大力握着包子的手一顿,昏暗油灯的照射下,瘦到脱相的脸上满是震惊:“那株灵芝这么值钱?” 他以为顶多能卖个五十两左右,再高也高不过七十两,不曾想竟然卖了这么多。 江黎点了点头:“所以那个药铺东家才想把我的钱再抢回去,那就是个黑店,不过我没吃亏就是了。” 许大力听了都是心有余悸:“银票你一定要收好,路上不可轻易拿出来,以免惹上心怀不轨的人惦记。” 没见江黎有拿银子进屋,许大力大概以为她得到的是银票。 还想问有没有去钱庄验一验,再次听江黎说药铺的人想要把钱抢回去,该就是真银票无疑了,不然干啥费这心思抢回去?! 殊不知江黎拿的根本不是银票,剩下的银子被她装进空间了,身上只留几两碎银零用。 虽然她能打,但要是丢了呢? 没有哪里会比空间更保险。 “放心吧,银子在我身上,只要我不拿出来,谁惦记都没用。许大力,我们有钱治你的腿了嗳,路上遇到医馆我们就看病,要是遇不到医术好的,那就到永州城再看,州城里的医馆肯定更多。” 许大力默了默:“我的事情,让你费心了。” 江黎拍了他的肩膀一下,一副哥俩好的口吻:“我在这个世界上也没什么亲人,全当交你这个朋友了!” “怎么会没有亲人?你娘家不是还有父母和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吗?” 江黎打着哈哈:“半斗小麦他们就把我卖给了你们家,这种娘家不如没有。” 半斗小麦,能吃一辈子不成? 顾着眼前一口吃食把孩子卖了,或许他们是生活所逼,但是江黎没办法接受这样的家人。 估计娘家人估计也出来逃荒了,这辈子大概是遇不上的。 事情总归和许大力是有关系的,他便想开口规劝一二:“他们当时可能是太困难了,你” 江黎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握住他的手腕,把他手里的包子塞进他嘴里:“你要说的我都懂,但是我有自己的底线。不管是谁,不管原因,只要弃过我,我就再也不会原谅,父母也一样。不过我也不喜欢耿耿于怀精神内耗,左右这辈子见不到了,当他们都不在了吧。” 江黎的话让许大力清楚的认知到,自己远没有她果断。 家里人的区别对待,难道是在他双腿残废后才开始的吗? 并不是! 只是当年的他选择了得过且过! 如果自己能果断一点,离开这个只有自己是外人的家,便不会和许勇一同进山...... 精神内耗这个词,许大力没听过,便当字面意思来理解,形容的不就是他此刻境地么? 许大力苦涩一笑:“本是想规劝你几句,不曾想,倒是你渡了我。” 江黎深深看着许大力:“我觉得有句话特别适合你。” 许大力问:“什么?” 江黎清了清嗓子:“与其精神内耗折磨自己,不如发疯外耗折磨他人!” 许大力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我这副摸样,咋外耗折磨他人?” 江黎白了他一眼:“全看自己想不想,越是这样,越容易折磨人好吧。” 第59章 陈朔之儿子是当官的 翌日清晨,初露薄雾漂浮在苏醒的大地之上,为葛村庄披上了一层柔和而神秘的轻纱。 空气中弥漫着凉意和泥土芬芳,让人感之精神一振。 江黎趁大家在洗漱,从空间里取出馒头,把昨天买的打水新木桶装的满满当当。 然后才和陈朔之一起把东西装上平车。 江黎采购的东西不少,许大力,没办法再躺着,只能背靠行囊坐着,四个孩子则是围在他身边。 陈朔之坐平车尾,方便看顾几个孩子。 女主人见江黎的骡车要走,似想起来了什么,忙不迭去伙房端出一个碗:“妹子你等等,早上我煮了几个鸡蛋你带上。” 女主人一般不会给住客送什么吃的。 别看葛村昨天几乎家家户户满客,平时是没有这么多人的,有钱的也会住在城里,离的这么近,要不是因为刚赶路不久就要下雨,谁会跑庄子里来? 所以过路的人在家里住一晚,这辈子大概率不会再见面,生意又不是很好,谁会烂好心给吃的? 别说鸡蛋,便是杂粮饼子,女主人也是舍不得。 但是江黎是个例外,一来女主人觉得她们一家四口可怜,二来也是因为江黎做事敞亮。 江黎拒绝道:“你家就那么几只鸡,蛋留着给孩子们吃吧。” 女主人直接把鸡蛋往许长明和许小婉怀里塞:“我们家就在这,想啥时候吃都成,看看你家这两个瘦成啥样了,吃几个鸡蛋补补,我都煮好了的。” 推脱不掉,江黎不再坚持,对两个孩子说:“还不快谢谢婶婶?” 许长明许小婉齐齐礼貌道:“谢谢婶婶。” 女主人跟在平车后面叮嘱:“一路小心,要平安抵达永州啊。” 许大力和男主人互相微点头,表示道别。 平车上了村中大路,送行的一家人留了步,江黎也坐上了平车,赶着骡子往村口走去。 昨个雨没下大,土路不是很泥泞,车轱辘不至于陷土里,只是会有湿土粘黏。 行驶一个上午,江黎就下车铲了三次车轱辘。 第四次下车铲车轱辘上的泥时,许长明把鸡蛋拿了出来,最先想到的是许大力:“爹,你吃。” 许大力习惯了把好的留给孩子,这次没有拒绝许长明,接过鸡蛋转手给了陈淑瑜。 陈淑瑜乖巧的谢过许大力,又把鸡蛋给了陈淑瑶:“姐姐吃。” 许大力对许小婉说:“你不是有两个鸡蛋吗?分一个给淑瑶姐姐。” 缺衣少食的日子,孩子们都很护食,而且许小婉和两个姐姐也不熟。 她全当没听见,不肯把怀里的鸡蛋拿出来,捂了一上午自己都没舍得吃,还想着哥哥的分给爹,她的就分一个给娘。 陈淑瑶没接妹妹的鸡蛋,也没有要许小婉的,撒谎说:“我一点都不喜欢吃鸡蛋。” 许长明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蛋,不想给陈淑瑶,便又塞给了许大力手里:“我也不喜欢吃鸡蛋,这个爹你自己吃。” 哪有人不喜欢吃鸡蛋,记忆里,许大力就没见许长明吃过,既是没吃过,何来的不喜欢? 许大力把鸡蛋还给他:“你要是不喜欢吃,那就给淑瑶姐姐。” 许长明不吱声了,才不要把鸡蛋分给不认识的人,爹不吃,那就留给娘,本来那个婶婶给了四个,就是打量好他们一家四口的。 陈淑瑶看出许长明的不情愿,蹩别口的说:“以前我在家里经常吃鸡蛋,早腻了,一点都不好吃,长明弟弟你自己吃吧。” 陈淑瑶懵懵懂懂的问:“可是我怎么没有见姐姐吃过鸡蛋?” 陈淑瑶说:“你那时候还小。” 不全是骗人,几年前的碧窑县,干旱没有那么严重,阿公是个老秀才,不止在书院当夫子有钱赚,还有学子经常找他指点,也会带些礼物上门,或是硬塞点钱,家里的日子还算是宽裕,娘什么都舍得给她和妹妹吃。 陈朔之帮忙铲掉车轱辘上的泥巴后,抬头看了看天:“都正午了,要不是路不太好走,傍晚我们就能抵达南阳县。” 江黎低头抠着手上的泥,问:“陈阿公还知道接下来的路?” 陈朔之点头:“我儿高中后任职在永州,我去探望过一次。” 江黎诧异:“你儿子当官的?” 陈朔之温和的脸上露出丝丝骄傲:“嗯,我儿虽愚笨些,读书却很勤奋刻苦,日日起早贪黑,皇天不负有心人,二十六岁时高中探花,至今已在永州府为官五载。” 江黎不解:“既然你儿子在永州当了五年的官,为什么不把你们全家老小接过去?” 陈朔之收敛起脸上那点不太明显的骄傲,长长叹了口气,无奈道:“我们只是寻常人家,虽是中了探花郎,却无财物打点,只给派遣了一个六品通判,他只身一人在永州打拼不易,若不是碧窑县人已走光,我们也不会着急前去拖累。” 江黎觉得陈朔之说的不对,虽然没学过历史,但是她有原主的记忆。这个世界,哪家若是出了个秀才,真是可以用鸡犬升天来形容的,连族亲子女嫁娶都要高寻常人家三分。 探花,也就是说在全国的学子里考了第三名,何等风光荣耀? 即便没有钱打点关系网,只分配了个六品官职,也足以养活一家人了吧? 他就这么心安理得的把妻儿老小扔在碧窑县了? “不是,宿州这么多人逃荒去永州,他会不知道?” 陈朔之苍老的声音里透着忧伤:“在永州买栋宅子不是易事,他是想要存够了钱,把宅子买好,再接我们过去,可惜我那儿媳,等不到团聚的一天了。” 买房子这种事情吧,放在哪个时代都是个问题。 人类都把自己玩到末世了,每天想着怎么赚积分,换取物资的同时,也想在基地换一套属于自己的家。 “我觉得吧,当了官都不能克服困难把妻儿老小带在身边,那这官当的也什么意思,要不就是他没多少责任心!” 许大力干咳两声,示意江黎这么评说别人的家事。 江黎没反应过来许大力什么意思,转头问他:“冷了吗?要不要我把被褥拿出来给你盖上?” 许大力的眼角抽搐了两下。 陈朔之并不在意江黎的耿直之言,笑着把话戳破:“大力的意思是让你别多嘴别人家事。无妨,同一件事情,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看法!” 第60章 天灾与战乱 江黎坐上平车头,继续往南行驶。 可以在县城住客栈,谁会愿意露宿野外,江黎便没有停车做饭,中途她们每人只吃了一个馒头。 赶在天色快要黑之前,一行人终于看到了城门上【南阳县】三个大字。 和横县挺像,大批灾民在晚上要关闭城门时被赶去了城外,此刻都在离城门口不远的地方准备露宿。 昨天宿在村民家中,并不需要户籍,即便需要,也是在许根深身上,江黎接触不到。 到了南阳县,一切亲力亲为,方知古代的户籍和路引,外出时,缺一不可。 要了两个房间,特地选在一楼,方便许大力轮椅推行。 陈朔之祖孙一间,江黎和许大力父子三人一间,每个房间只有一张床,肯定是睡不下的。 江黎完全可以再开一间,考虑许大力半夜要上茅房什么的不方便,所以只要了一间。 先把行囊里的草席和被褥拿了进屋铺好,这是就她晚上的床了。 忙活停当,江黎出去叫上陈朔之祖孙,推着许大力,在附近找了一家面馆。 才入夜,南阳县的大大小小铺子几乎全部打烊,街道上冷冷清清,面馆掌柜也是见江黎一行人不少,这才答应做了她们的生意。 没有什么好吃的了,只有青菜面,和一些当天没卖完的卤味。 每人一碗面,江黎瞧着一锅剩下的乱炖卤味,猪鼻子勉强还够看,便让掌柜把卤猪鼻切薄片当菜。 很简单的一顿晚饭,大家却是吃的喷香。 许长明暗暗把怀里的鸡蛋从桌底下塞给江黎,小声说:“娘,这个给你吃。” 江黎可是知道许长明把这颗蛋藏一天。 她并不缺鸡蛋,空间是多的是,但孩子自己都舍不得吃,捂在怀里一天才掏出来,怎能不让人感动。 江黎没有假客套说自己不喜欢吃,也没有谦让给别人,接过鸡蛋剥好,掰开把另一半放在许长明碗里:“我有这么多面,吃不完一个蛋,一人一半吧。” 许小婉这时把自己的两颗鸡蛋也拿了出来,一手一个伸给江黎:“娘,我也有。” 江黎拿过来,帮她一起剥了,一个给许小婉,一个掰开分给了陈淑瑶和陈淑瑜两姐妹。 已经载上祖孙三人,吃饭也给顺带了,为了颗鸡蛋显得小家子气,没必要! 而且陈朔之那个当官的儿子,知道老爹和孩子是被她带到永州的,怎么都得欠她个人情吧? 没准以后能用得上呢? 只是许小婉有点不高兴,崛起小嘴,筷子戳了两下自己碗里的面表示不满。 这时,外面几个官兵控制着五六个衣着褴褛的人往城门口走,路过面馆时,不忘提醒掌柜说:“已经宵禁,你咋还不关门?等着罚款是不是?” 掌柜走到门口,点头哈腰的说:“我这就剩下最后几个食客,等他们吃完马上就关门打烊。” 官兵语气不好:“总之说了你心里要有数,别让我们难做。” 掌柜话里带着讨好:“天色不早,官爷要不也进来吃碗面?” “哪有那个闲心吃面,我们得把躲在城里想留宿的这群人赶出去,走了,抓紧关门啊!” “嗳,嗳,小的马上就关,马上就关!” 官兵刚走,掌柜便直起了腰板,哪里还有前一刻的半分卑躬屈膝,翻脸真就像是翻了一页书,可见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 江黎往嘴里塞了一块蒜瓣,说:“以前咱们碧窑县不宵禁的啊,怎么永州的县城就要宵禁了?” 陈朔之喝完最后一口汤,不疾不徐的接口说:“咱们天启开国以来,今年头一次宵禁,宿州的人一直往外跑,很多地方已经没有官府,宵不宵禁没有什么意义。” 江黎问:“所以为什么突然要宵禁了呢?” 陈朔之说:“要打仗了!” 许大力给许长明夹了一块猪鼻子肉,接口问:“打仗?和谁打?” 陈朔之说:“南泽国!” 许大力疑惑:“南泽不是只有六个部落?什么时候成一个国家了?” 陈朔之略微意外:“你还知道这些?” 许大力憨憨的抓了抓后脑勺:“以前我是个猎户,经常去镇上卖猎物,路过茶楼时,总爱听会说书,便知道些。” 陈朔之了然点头,继续说:“近些年大启北部旱灾严重,如宿州整个州都空了的,最少五个,朝廷已经拿不出钱粮来赈灾,千千万万的老百姓活不下去,天下必乱也。南泽几个部落与大启一直存在领土纠纷,此刻便是出兵最佳时期。为了对抗我们大启国,他们各部今年初统一,推出了一个南泽王做统帅,两国大军都以集结边境线,战事一触即发。因此大启开始宵禁,尤其是往南的地方,宵禁必然更严格。” 江黎问:“永州距离南泽国有多远?” 陈朔之说:“两千余里,小黎放心,即便开战,也打不到永州。” 古代的一里和末世的一里完全不一样,末世一里五百米,而这个时代的一里只有400米。 所谓的两千余里,按照两千里来算,若守不住城池,南泽举兵往北打,两个月就能打到永州。 不过应该是不至于,南泽要是处于北部方位,没准真能打到永州,毕竟大旱年头,将士水都没得喝,怎么上阵杀敌? 但是南泽偏偏是在南方的! 而大启的南方州城风调雨顺,土地富饶肥沃,将士补给不成问题,冷兵器时代,拼的是战术和人数。 还有一点大启占优势的是,南泽有一个致命弊端,刚统一不久,人心不齐! 大人已经吃完了面,四个孩子还在吸溜,江黎没兴趣听家国大事,她才来这个世界不足一月,很难有共鸣的代入感。 江黎放下筷子起身,走到正在打扫门口灶台的掌柜身后,询问道:“大哥,你们南阳县的医馆在哪?或者说有没有那种专门给人治骨头的大夫?” 掌柜放下手里的刷把,走出灶台来到门口,指着西边说:“就这条街,一直往西走就能看到一个叫济生的医馆,不识字没关系,他们家铺面很大,隔老远能闻到药味。去年我不小心伤了脚,就是济生医馆里的坐堂大夫治好的,姓周,医术很是了得,价格也公道,我们整个南阳县百姓生病都认准他们家。” 第61章 被轮椅吸引的周大夫 白天要赶路,吃了饭回到客栈,洗漱过后大家早早的睡下了。 翌日,江黎起床没吵醒两个孩子,先推着许大力去了济生医馆。 她们来的太早,医馆只有一个小厮在打扫卫生。 “相公娘子瞧病还是买药?” 江黎说:“瞧腿疾的。” “那得等一会,周大夫还没过来。” “等多久?” “一个时辰左右,你们实在是来的太早了。” 一个时辰就是两个小时,吃个早饭的时间绰绰有余,江黎就对许大力说:“我去买早点,你在这里等我?” 三年来,再一次治自己的腿,许大力心里是紧张不安的,没听清江黎再说什么就点了头。 江黎没走太远,附近本就是闹市区,大清早有许多卖吃食的铺面热气腾腾。 她只买够自己和许大力吃的,等一会回去再买些早点带上,不然买早了也是要冷掉。 回到医馆,许大力依旧坐在那里魂不守舍。 江黎把他推到桌边,一边打开油纸包一边安慰:“放松一点,一切往好的地方想。” 许大力怕好不容易心底升起的希望会被浇灭,他甚至在暗暗发誓,只要能让自己重新站起来,哪怕用寿命抵,他也甘之如饴。! 江黎给许大力递了一块饼,转移他的注意力说:“你吃过这种饼子吗?做的可真好看嗳,上面还有芝麻,我看好多人排队才去那家买的。” 巴掌大点,上面有一层芝麻,里面包的是肉馅,闻起来特别香。 价格也贵,一块要五文。 许大力低头看手里的饼子:“这叫胡饼,咱们碧窑县也有,你没吃过吗?” 江黎说:“我在娘家的时候别说吃肉饼和白面饼,杂粮饼都是给爹和弟弟吃的,他们吃不完妹妹吃,妹妹吃不完娘吃,最后一个才是我!” 想起原主悲催的成长经历,江黎就忍不住想要摇头。 家里的长姐,不止要让着弟弟,还得让着妹妹,什么东西都要紧着弟弟妹妹来。 不止原主这样,所有女子的成长经历,都是半斤八两,当然,不差钱的大户人家除外。 思想不够的世界,大家执着于传宗接代,只看重儿子。 殊不知,恐龙的灭绝,并不是因为缺少雄性,人类走向末世,也不是因为男人稀有!!! 许大力说:“荒年大家没吃没喝的,你又是长姐,所以家里才想你多让着点弟弟妹妹,就像我一样。” 江黎打趣:“像你一样,不就是被爹娘偏心?” 许大力语塞! 江黎耸耸肩,无所谓笑道:“不用安慰我,我知道你们这重男轻女,每个社会都有它的独特环境嘛,我虽看不惯,却也改变不了什么。” 被不公平对待的是原主,又不是她! 江黎没多在意,话赶话说到这里而已。 许大力疑惑的看着江黎:“我们这里?你又是哪里的?” “呃......,我的意思就是看透重男轻女,现在已经不在意了哈。” 怕许大力深究这个话题,江黎拿起饼子,边吃边站起来打量这家医馆。 挺大个地方,应该是三家铺面打通,因为还有两扇锁起来的面朝街道大门。 最里面那扇大门后,摆放的是书桌之类,应该是坐堂大夫的办公区域。 中间那扇门后,摆放的则是几张竹床,应该是临时给病人用的。 最外面的铺面除了柜台,就是一个一个货架,每一个货架上都是相同大小的抽屉,里面放着的应该是各种药材。 吃完早饭又等了半个时辰左右,那位姓周的大夫总算姗姗来迟。 是个看起来来五十多岁的男人,许是他的职业原因,面相上很有亲和力。 在这个人均寿命不到六十的时代,五十多岁算是老者了。 小厮见周大夫来了,迎上去介绍说:“这两位大哥大嫂已经等候周大夫好一会儿了。” 周大夫只一眼,大概就明白两人要瞧什么病,但是他的目光,却是被许大力屁股下的椅子吸引。 “这是铁质的素舆?不对,铁质不该是银色!” 应该不会有人这么高调,用银子来打造素舆吧? 而且周大夫瞧着眼前两口子也不像是有钱人的穿戴,挺普通的。 轮椅用的是不锈钢和铝合金,解释了周大夫也不会懂,江黎只说:“素舆是什么我不知道,但他坐的这个叫轮椅,专门为行动不方便的人打造。” 周大夫围着轮椅转了一圈,上前握住手把,推了许大力几步,一点不费什么力气,不禁惊叹道:“轮椅......,倒是形象,不知出自哪位工匠之手?竟能打造出如此巧夺天工之物。” 江黎脸上毫无心虚感的撒谎:“路过一个县城时,我意外在一个男人手里买的,说是之前他腿脚不好让人特地打造,现在腿脚好了,用不上打算卖掉,正好我相公双腿不方便,就给买下来了。” 周大夫目露遗憾:“可惜不知道出自何人之手,要是我们药铺也打造几张这样的轮椅出来,必然大有益处。” 江黎一点不想和周大夫琢磨轮椅的构造,客栈还有两个孩子,虽然有陈朔之会帮忙照看,可总归是孩子太小,和陈朔之又不是很熟,孩子们有心理阴影,没安全感,以为被丢下了可不好。 瞧完许大力的腿,她们得尽快回去。 江黎说:“周大夫,你还是先给我相公看看腿吧,我们还有两个孩子在客栈,不好离开太久。” 周大夫不舍的把眸光从轮椅上移开,问许大力:“腿疾?” 许大力点头应道:“是,已经瘫痪三年,请周大夫瞧瞧,我是否还能站起来。” 周大夫面不改色,心里却在说:瘫痪三年,想要再站起来的几率可不大。 不过作为一个救死扶伤的医者,他是老道的,不会上来把话说死,让病人产生失落心理。 他对小厮说:“你过来把这位相公搬到床上去。” 江黎说:“不用麻烦,我来!” 周大夫还想让小厮帮忙搭把手。 然,江黎一个人直接把许大力给打横抱到了床上,都不带大喘气的。 江黎回头见周大夫愣怔原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周大夫你瞧吧?” 第62章 确定治疗方案 周大夫反应过来后,心里暗道一句:这还是不是女人? 走到床边,周大夫拉起许大力的裤腿,看到他腿部已严重肉痿,脸上不禁露出严谨之色。 他用力捏许大力的脚腕:“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许大力说:“有感觉,周大夫捏的时候,有痛感。” 周大夫诧异:“你可知真正的瘫痪并没有疼痛感?” 许大力说:“最近听娘子说过才知道。” 周大夫没有抬头,手上继续捏许大力的腿部:“小娘子懂医术?” 江黎谦虚道:“我只学了些处理外伤,别的并不精通,一些常识罢了。” 周大夫问:“三年来你们一次没有看过别的大夫?” 许大力说:“没有,当时大夫说只有断续膏能治,还不敢保证一定能治好,价格实在是太过昂贵,我们承担不起,” 周大夫闻言,脸色骤然沉下,却没有立刻反驳曾经给许大力治伤的大夫言论,而是仔仔细细的给许大力摸骨,询问更具体的情况。 “小腿没有问题,伤在大腿?” 许大力把自己的裤腿快拉到大腿根,指着受伤的地方说:“我是雨天被山体滚石砸中了这里,想躲已经来不及,滚石从背后压下,大腿上的伤也在背面。” 周大夫正面摸过大腿的骨头,江黎上前帮忙将许大力转了个身,让他改为趴在竹床上。 看到许大力两条大腿后面的大块伤疤,周大夫的瞳孔里震惊了片刻。 便是伤口早已愈合,疤痕也依旧是触目惊心。 与寻常伤疤不同,许大力大腿后面的伤疤凹凸不平,疤痕处还明显往里面凹。 受伤的时候,一定没有妥善处理,导致皮肉化脓剜去过一块。 周大夫摸了许大力腿上几处筋脉,用力时,他都说疼,这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小娘子把他调转过来吧,我给他再把把脉。” 江黎扶着许大力转了个身,然后自己坐在竹床边,安静等待结果。 周大夫的检查的手法,有点像末世基地里的老中医,非常专业。 虽然江黎不懂中医,但是她能够确定,周大夫每一次捏许大力的腿,都是重要的关节、穴位、筋脉。 周大夫的手还放在许大力的手腕上,嘴里已经开始不忿:“庸医害人不浅,害人不浅呐!” 许大力紧张的双拳紧握:“周大夫啥意思?” 周大夫收回自己的手,沉声道:“你的腿就没有真正瘫痪过,断续膏确有针对性作用。若是筋骨断裂,反倒是没用。因断续膏的价格非寻常百姓能承受,所以我鲜少推荐给伤者。” 许大力唇瓣微微颤抖:“可是当年给我治腿的大夫就是说非断续膏不可!” 周大夫爆了句粗口:“放屁!大部分大推荐使用断续膏的大夫,多半是因为其中丰厚的油水罢了。” 江黎挑重点的问:“筋骨真是断裂的话,断续膏其实并不能让筋骨重新张合对吧?” 周大夫确定点头:“没错,说是可以让断骨断筋重连,实则都是医者的夸大其词,断续膏只针对筋骨损伤,若是断裂,便起不到什么作用。” 和江黎猜测的一样,什么药能那么神奇,让断掉的骨头和筋重新长在一起? 这不是扯蛋吗!!! 许大力回忆起那段往事,眸底里依旧是难掩的痛苦:“那大夫说我的筋骨都已断裂,我们没钱买断续膏,只给开了一些草药回家,后来伤势引发了热毒,生了脓疮,便再也站不起来了。” 周大夫说:“你的大腿骨折过,但不是断了,庸医误人,让你们以为筋骨皆断,没有妥善处理包扎,导致愈合后骨头错位。” 许大力追问:“这就是导致我站不起来的原因?” 周大夫摇头:“非也,真正导致你瘫痪的原因其实是更严重筋脉堵塞,再加上骨折,大块皮肉坏死生脓,躺在床上养伤的时间应是不短,待愈合后,必然站不起来,你们误以为瘫痪,便也没想过要每日活动筋骨,久而久之,腿部有肉无肌,弛而不张,可不就是与瘫痪无异?” 许大力听不太懂医者专业的话语,他只知道自己当年确实是被庸医为赚断续膏的高额油水给坑了! 原来,他没有瘫痪! 许大力突兀的笑了起来,也不知是悲凉,还是庆幸,又或者是两者皆有...... 江黎问周大夫:“他的腿还能站起来吗?” 周大夫能理解许大力得知这样的结果,内心会有情绪反差,没太在意他此刻的几分疯癫。 “站起来没有问题,长歪了的骨头要矫正,否则即便好了,双腿走路时还是会留下残疾” 许大力红了眼眶,不等周大夫说完就气息不稳的急切问:“这样我就能站起来了?” 周大夫说:“当然不是,我说过,你的双腿瘫痪主要原因是严重的筋脉堵塞,我需要用银针为你疏通,三天一次,大概一个月左右,看恢复情况,再决定后期要如何治疗。” 许大力看向江黎,满目都是对重新站起来的渴望。 江黎想了想,说:“我们是宿州逃荒路过南阳镇的,还没有找到落脚点,我们先回去找租赁个房子,明天再来找周大夫正式治疗行不?” 周大夫点头:“我先给你们开两副活血调理的药,煎服,和泡脚双管齐下。” 周大夫开完药方交给小厮,江黎跟过去抓药。 小厮手脚麻利把每次需要的用量分别装在油纸包里,怕患者搞混,特地在两个药包串上用毛笔写了两个字,一个是‘内’,一个是‘外’,意思不用多问江黎也知道。 “多少钱?” 小厮算盘珠子打的噼里啪啦,江黎以为价格一定不便宜,却听小厮说:“周大夫的诊金是十二文,内服五天十包,一天早晚各一次,三百二十文。泡脚的五包,每晚一次,三百二十五文,共计六百五十七文。后面每次施针,按一次诊金来算,按次交就可以。” 担心江黎觉得药材贵,小厮补充解释:“相公的方子里有鹿茸当归等几味珍贵药材,价格上稍贵些。” 第63章 兄妹以为被抛下 药方里的大部分字,江黎都——不认识! 这个时代大多用隶书字体,只有和末世的简体字差不多,她才能堪堪认识几个。 心里并不怀疑周大夫开的药有坑人成分,古代的当归鹿茸确实不便宜,因药包里掺杂的成分不多,才收了这么点,已经很实惠。 许大力瘫痪了三年,也不可能只花个百八十文治好。 周大夫个人的诊金,和他的医术,更是不成正比。 江黎很干脆的掏袖带,从空间里拿出一两碎银子递给小厮。 推着许大力准备离开时,周大夫追出门口,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许大力屁股的轮椅:“相公,如果你以后不需要这什么......轮椅,哦对,如果你以后不需要这个轮椅,可否割让老朽?” 许大力仰头看向江黎,示意她来决定,毕竟这神奇的椅子,不属于自己。 江黎说:“如果周大夫能治好我相公的腿,轮椅便赠与你。” 周大夫忙摆手:“不可不可,这么贵重的东西,老朽不能白拿,小娘子买的时候多少钱,老朽便出多少钱买下。” 轮椅对于江黎来说是不值钱的,空间里多的是。 但是在这个时代,一定是千金难求。 如果周大夫的传统治疗能彻底让许大力的腿好全,省去她做手术的风险和麻烦,给他一个轮椅一次又何妨?! “好,便依周大夫所说。” 江黎去菜市场买了两棵大白萝卜和两斤排骨。 陶锅不方便炒菜,用来炖汤最为合适。 一会回到客栈吃了饭再去找房子好了。 路过卖胡饼的铺子,瞧着已经没有人再排队,江黎推着许大力走了过去,对里面的掌柜说:“给我五块胡饼。” 许大力说:“给孩子们带的?” 江黎数了二十五文钱给掌柜:“嗯,咱们在外面耽搁一上午,孩子们肯定饿了,再等到我做完饭,不得前胸贴后背?” 许大力看江黎花了这么多钱,默了默才承诺说:“等我的腿站起来,一定会想办法赚钱还给你。” 江黎不以为意说:“你答应和离的事情做到就行,目前我手里的钱,算是夫妻共同财产吧,你放心用好了。” 江黎不把这点钱放在眼里。 看在许大力为人还算不错的份上,她是愿意和离过后,再留下点钱财给他和孩子过日子的。 算是全了她们这段本不该有的夫妻关系吧。 许大力内心因为双腿可以重新站起来的兴奋,被江黎一句话浇灭。 变好以后的江黎,很难让他洒脱放手,说一声再见! 可他已经有过承诺,而且江黎嫁给他非本意,总不能强行把她留在身边。 回到客栈,老远见到陈朔之带着四个孩子坐在门口边上的屋檐下。 看到许大力和江黎,许小婉站起身小跑着扑了过来,抱着许大力的腿哭的好不伤心:“爹,娘,你们干啥去了啊?我以为你们不要我和哥哥了。” 许长明也是眼眶红红的,不过并没有哭出来。 江黎就知道很容易会出现这种情况,两个孩子没有安全感,会以为被抛弃而感到不安和恐惧。 小小年纪的他们,实在是经历的太多。 许大力把腿上装菜的篮子拎放在地上,然后抱起许小婉放在腿上,用手轻轻擦她泪痕斑斑的小脸,声音软了几分:“娘带爹去治腿了,早上看你和哥哥睡的香,没舍得吵醒你们,咋会不要你们?” 陈朔之走上前和蔼笑道:“我说你们两口子出去可能是办什么事情,他们兄妹俩非是不信。大夫瞧过大力的腿了吗?怎么说的?” 江黎笑意盈盈:“好消息,他的腿骨头和筋脉都没断,是可以重新站起来的。” 陈朔之真心为许大力感到高兴:“好事,大好事啊,大力苦尽甘来,以后能站起来,小黎也不用这么辛苦,你们母子总算有依仗了。” 许长明害怕被抛下,也只是红了眼眶,听说许大力可以站起来,比许小婉哭的声音还大,似要把曾经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爹,你终于可以站起来了。” 许大力听着儿女的哭声心里酸涩,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搂着儿子,不禁哽咽了声音:“是爹让你们受了那么多委屈,等爹站起来,一定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们,爹发誓!” 许长明转而握住江黎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娘,长明以后一定当牛做马报答你,你让长明干啥,长明就干啥,一定不惹你生气。” 江黎没好气的捏了下他的脸:“我让你去杀人放火,你也去?” 许长明的哭声戛然而止,似在想江黎说的话,沉默须臾,认真的点头说:“只要娘让长明做的,长明都会做。” 如果没有娘,他们可能遇到马匪的时候就死了。 如果没有娘,他们可能饿死在连榆树皮都找不到的途中,可能渴死在走上好几天都看不到一滴水的途中。 如果没有娘,他们可能会被困在横县的关卡中,这辈子只能沿街乞讨。 如果没有娘,他们的爹,可能这辈子都没有站起来的机会,意志消沉...... 许长明的脑海里此刻把江黎曾经的苛待筛选了出去,只留下了她的好。 他不信这样的娘会害他,如果真让他杀人放火,那一定有原因。 江黎噗呲笑出声,像拎小鸡崽似得把许长明拎了起来,嫌弃的擦他眼泪:“傻不傻啊,不管是谁让你杀人放火,都不能答应,做人要有自己的道德底线,是非曲折,懂不懂?” 许长明双手抱着江黎的脖子:“娘,你可不可以一直这样好下去?不要再变回以前的样子了。” 江黎拍着他的背哄:“好好好,不变回去不变回去,我跟你说,男子汉可不能哭鼻子,不然长大了娶不上媳妇。” 陈淑瑶眼巴巴看着一家四口的温馨画面,心里说不出的羡慕。 以前爹回碧窑县的时候,也会这样抱着她和妹妹玩,给她们带漂亮的布匹,做好看的裙子。 娘每次都会嗔怪爹说:“家里什么东西没有?你一个人在永州官场打拼多不容易?别乱花钱!” 如今已是物是人非,娘死在了马匪手里,她也快要记不清爹长什么样...... 第64章 鬼火少年 陈朔之笑道:“大喜的事情,应该高高兴兴的才对,我们还是先回客栈说话。” 江黎放下许长明,拎起地上的篮子,取出里面用油纸包着的胡饼递给他:“我和你爹吃过了,这是特地给你们买的胡饼,正好一人一块,先垫垫肚子,一会我去炖排骨,焖大米饭。” 许长明接过油纸包,吸了吸鼻子,没好意思继续哭,转身去给大家分胡饼。 江黎把许大力给推回房间,然后找了小厮借用客栈的东厨。 客栈不提供餐食,但东厨是可以借用,柴火也可以免费使用。 东厨距离江黎她们住的房间只隔着院子,客人不方便拿上楼的东西都堆放在院里,显得地方有些杂乱,所以住在一楼的房费也是比较便宜的,但很适合许大力的个人情况。 江黎在院子里打了水,进东厨才发现,里面是有灶台和铁锅的。 她不禁嘀咕道:“早知道有铁锅,我就多买个菜了。” 也是她傻,客栈里每个房间都需要热水,陶锅肯定不够用,铁锅不是标配吗? 排骨切段洗净,冷水下锅焯水,加一勺料酒和葱姜。 热锅凉油,放姜片葱段爆香,倒入洗净的排骨,炒至表面微黄,加入酱油翻炒。 排骨不少,要多炖一会,后加凉水会影响口感,江黎直接加了小半锅。 排骨开始炖的时候,江黎去拿了自己家的陶锅和米,焖了满满一大锅米饭。 父子三人跟着她肉倒是不少吃,但是这米饭还是穿越过后的头一回,大旱地区,水稻必然是大家吃不起的粮食。 也只有到了永州地界才有米,而且大部分人会选择价格稍微低一些的糙米。 米饭比排骨早焖好,江黎先给陶锅端去了屋里,又回东厨继续做这锅排骨汤。 水炖的低于排骨,切滚刀块的白萝卜倒进去,白萝卜里面的水分炖出来,汤汁是和菜一般高的。 最后一步只加了少许味精和盐,一锅香喷喷的排骨汤就好了,装了满满两个陶盆。 陈朔之主动起身帮忙给大家打饭。 江黎想起了个事,对陈所致说:“对了!陈阿公,我们要在南阳镇停留一个月左右治许大力的腿,你们是先去永州,还是和我们一起留下来等?如果你们想先去永州和儿子团聚,我可以给你们盘缠,如果一起留下来等,我就租赁个小院。” 这是江黎能想到的比较妥善方法了,决定带上陈朔之祖孙,便不是能中途不管。 毕竟没有陈朔之给的两个户籍,办路引她可能要费些工夫。 陈朔之说:“一切都以大力治腿为主,如此我们祖孙三人便先行前往永州,至于盘缠,小黎若信得住,便算是我借的,等你们到永州,来州府衙门找我儿陈慕远,我会交代他。” 江黎当然信得住,陈朔之顺着她的话就好,没必要再说借。 许大力问:“陈阿公打算啥时候动身?” 陈朔之把最后盛好的米饭放在自己面前,坐下后想了想才说:“今天就算了,赶路走不了多远就要露宿,天凉,孩子受不住,明天起程吧!” 江黎说:“也好,就别走路去永州了,不然等到了不知道得什么时候,逃荒的人这么多,不缺一起能搭伙拼个马车什么的人,下午正好在城里打听。” 许长明满足的扒拉一大口米饭:“娘,米饭好好吃哦。” 江黎用筷子夹了一口米饭进嘴,没吃出来多香,主要是自己经常吃,赶路的时候,她也会躲起来从空间里拿个菜盖在米饭上,吃个独食! 只是这里除了她以外,每个人都许久没吃过米饭,自然觉得好吃。 江黎给许长明夹了一块萝卜:“好吃就多吃点,我焖了一锅呢。” 不知道是江黎做的排骨汤太好吃,还是今天的许大力心情好,用汤汁泡米饭,胃口大开的吃了两大碗。 陈朔之祖孙三人吃饭时,不怎么说话,江黎想大概就是读书人讲究个食不言寝不语,只她们一家四口边吃边聊,研究着下午要租个什么样的房子。 许是陈朔之不好意思白吃白喝吧,饭后又主动收拾桌子,刷锅洗碗。 江黎没有争抢着做, 她觉得陈朔之自己能做点事,心里是稍微能舒服点的。 她对许大力交代一声就离开客栈去找房子了。 没有陈朔之祖孙三人,江黎不打算租多大的地方,有个睡觉的地方带个东厨就可以。 两个孩子还小,又不是自己家,没必要非要多弄个房间,而且许大力上茅房什么的,需要许长明配合。 古代的中介叫牙行,买卖房屋,租赁之类都可以在这里找到,甚至人口买卖在这里都是合法合规的。 江黎来到牙行门口,没等进去,被从里面着急忙慌出来的少年撞了个正面。 她倒是没什么,就是少年被弹飞了两米远,坐在地上哎哟了一声,骂道:“你走路不长眼吗?” 江黎眨了眨眼:“这话应该是我说才对吧?” 少年看着挺着急,没有和江黎争论,爬起来要跑。 这时,周大夫从牙行出来,拿着一根竹条追在后面骂:“你这个败家子,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周大夫的腿脚不如少年利索,少年本来可以跑掉的。 然,江黎以为少年偷抢了周大夫什么东西,几步追上少年,一把薅住他的后脖拎往回拖:“说,是不是偷了周大夫什么东西了?告诉你,赶紧拿出来,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少年的确是偷了周大夫点东西,但他肯定不是贼。 “臭娘们少多管闲事,赶紧放开小爷!” “你一个贼还敢这么嚣张?” “你才是贼,你全家都是贼,撒开,给小爷撒开!” “嘿,你不服?” 少年看起十七八岁模样,皮肤白白净净,也流里流气,一口一个小爷,让江黎很不爽。 对待这种鬼火少年,江黎觉得讲理的用处不大。 能动手的事情,尽量别吵吵。 如果打一顿不老实,那就两顿! 于是乎,江黎拎起鬼火少年就要往地上掼。 周大夫早上见识过江黎的手劲,人要是被她给拎起来掼一下可不得了,他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小娘子手下留情,别伤我孙儿!” 第65章 周大夫家风波 江黎要掼人的手僵在半空中,诧异问:“这个鬼火少年是你孙子?” 周大夫问:“鬼火少年是什么意思?” “呃......,就是顽劣少年的意思吧。话说周大夫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周大夫摇头叹气:“正好一会我也打算去客栈通知你们一声,别在南阳县停留了,你们继续赶路去永州吧。” “可是我相公的腿怎么办?” 许大力的腿或许别的大夫也能治,但是她很确定,周大夫的医术相当精湛,没有先进的仪器,只靠手摸就能把许大力情况分析的八九不离十,还能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许大力一定可以站起来。 她可不想错过一个好大夫,州城虽大,可谁知道能不能再找到像周大夫这样医术精湛的大夫? 少年挣扎,想要摆脱江黎的控制:“你们说话就说话,能不能先放开我?” 江黎问周大夫:“要放开他吗?” 周大夫摇头:“放开就跑没影了,想再找到不容易,我按不住他,小娘子能否帮忙将他送到我家中?” 江黎也要询问清楚周大夫什么情况,便点头答应下来,薅着少年后衣领,跟在周大夫身后。 少年越是叫嚣,江黎的动作越是粗鲁,她又不是少年的祖辈,不会惯着他的臭毛病。 穿过大街小巷,江黎停在了一栋看起来还不错的宅院前,手里的少年一身白衣被拖的下半身全是泥土,很是狼狈。 站在门口,江黎就听到里面老妇的哭泣声:“这可怎么办?我们上哪弄五百两还给吴员外?这不是要逼我们一家去死吗?” 周大夫推开大门,里面的人看到有外人进来,哭声戛然而止。 院子里有十几个人,应该是一大家子聚集。 一个老妇,三个三十多岁的妇人,两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四个女孩,三个男孩。 三个妇人中,有一个挺着个大肚子,年纪看起来也最小,二十五六岁模样。 三个中年妇人跟在老妇身边,默默的抹眼泪。 老妇红着眼眶上前问:“老头子,这位娘子是?” 周大夫说:“她是我的一个病患家眷,方才在牙行被鹤一冲撞到,还好心帮忙给这个混账东西送了回来。” 老妇挤不出一点笑容,只客套说:“小娘子进厅堂说话。” 江黎晃了晃手里的少年:“我要是撒开他可就跑了。” 众人都有些诧异,周鹤一在江黎手里像只小鸡崽似的,毫无招架还手之力,这还是闹的家中鸡犬不宁的混世小魔头吗? 挺着大肚子的妇人赶紧去把大门拴上,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门,不管有没有外人,她都顾不上了,情绪崩溃道:“房契在哪里?今天要是见不到房契,我就不活了。” 她是陆氏,周大夫的三儿媳。 周大夫拧眉道:“客人在,不管什么事都稍后再说。” “我一刻都等不了,爹,娘,你们还要宠掼周鹤一到什么时候?吴员外是啥人?那是出了名了的扒皮鬼,要是不还他那五百两银子,我们能在南阳县活得下去?” 周大夫不耐的文:“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妇人说:“卖掉家里的宅子,钱一分为三,爹娘你们不是疼周鹤一吧,那就跟大嫂还有周鹤一起过去吧,钱也分你们大房一份,二房和我们三房各一份,这样够可以的了吧?!” “分了家以后就能解决问题了?吴员外就能放过你们了??” “分了家我们马上离开南阳县,吴员外上哪里找我们?爹,娘,你们别怪我心狠,这个家周鹤一在一天,就一天不得安宁,我一刻都过不下去了。” 周鹤一不乐意的嚷嚷:“三婶,你这话过分了啊。” 周鹤一的母亲张氏,也就这个家里的长嫂,站出来凄凄楚楚道:“鹤一只是个孩子,心性不稳,他是被外头的猪朋狗友给带歪了,可是本性不坏的啊,全当是看在你们早死的大哥份上,在帮鹤一一次成不成?” 二房的董氏嘴上也不饶人:“大嫂,你还想让我们怎么帮?鹤一是个孩子?他今年已经十七,和他一般大的,娶妻生子比比皆是,可他都干了什么?今天逛个花楼,明天逛个赌馆,讨债的天天上门,我都不好意思出去见人。如今这个家被他败的只剩下一栋宅院,别说卖掉也不够还五百两,就算值,难不成你要二房三房卖儿卖女来帮他凑钱还这种钱?” 张氏哽咽道:“可是你们总不能不管鹤一吧?他要是落到吴员外手里,会被打死了的啊,你们大哥就这一根独苗,难不成你们要看到他断子绝孙,后继无人吗?” 江黎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周鹤一就是被她抓住的鬼火少年,小小年纪学会了一身的坏毛病,吃喝嫖赌样样来,败光了家底子还欠了别人五百两。 五百两,那可是普通人家舒舒服服活一辈子了,几人能一下子见过五百两啊? 这小子怎么敢的?! 江黎也最讨厌张氏这种人,家里被自己的儿子祸害成这样,她还好意思道德绑架? 慈母多败儿这句话用在她身上,最为贴切。 周大夫打断妯娌之间的争论:“如果你们想要买房子分钱,那就不用麻烦了。” 三儿子周承武问:“爹你啥意思?” 周大夫指着周鹤一怒道:“房契已经被这个败家子给卖了一百五十两。” 老婆子向氏闻言,一阵天旋地转,两眼一翻就要晕。 张氏眼疾手快的扶住向氏,焦急道:“娘你没事吧?” 向氏气的说不出话,指着周鹤一的手止不住的颤,眼底尽是失望。 周鹤一目光闪躲,自知理亏,不敢和众人对视,歪过头低低的说:“等下次我把钱连本带利的赢回来,给你们买栋更大的宅子就是。” 老二周承文忍无可忍,抄起脚边的棍子就要打:“你还敢说?大哥那么刚正的人,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玩物丧志的败家子?这栋宅子十几年前买的时候你阿公就花了二百二十两,我们后盖了这么多间屋,加上里里外外的布置,怎么可能只值一百五十两?今天我非替死去的大哥好好的教训你一顿!” 第66章 周大夫分家 张氏见周承武要打她儿子,忙不迭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儿子前面:“事情已经发生,我们现在想的应该是如何解决问题,而不是靠打鹤一来出气。” 家里除了张氏,所有人都觉得天塌地陷,本来还想着卖掉宅子分了家,离开南阳县找个吴员外手够不着的地方,置办小点的宅子把日子过下去。 一百五十两,就算老两口愿意和大房共同分一份,二房三房也只有五十两,跑到外镇置办个宅子,哪里还有余钱过日子? 陆氏往地上一坐,双手拍打地面,嚎啕大哭:“天爷啊,我们往后可怎么活啊......” 周大夫看着眼前乱糟糟的场面,心里一阵颓然。 能怪谁呢? 造成今天这种局面,根源还是在他身上。 周鹤一不到两岁时,大儿子周承松因受他介绍,为医馆去外镇采购药材,路上遇歹人抢劫,只回来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一来周大夫对大儿子一家有愧,如果不是自己让大儿子接这个活,他便不会丧命。 二来周大夫心疼大儿子留下来的唯一血脉周鹤一,小小年纪便没了父亲疼爱。 嫡长孙原来并不叫周鹤一,是周大夫后来给改的名字。 鹤,长寿也。 一,唯一也。 名字里包含了什么,不言而喻。 周大夫和老妻向氏是将嫡长孙溺爱着长大的,而大儿媳久而久之,便也认为整个家里都欠大房的,事事以大房为先应该的。 这样的一个环境下,周鹤一被养成了玩世不恭的性子,闯下多少祸事,数都数不清。 周大夫在南阳县是最有威望的大夫,却因为嫡长孙,到处给人赔礼道歉。 这次周鹤一闯下的祸事,周大夫再厚着老脸上门赔礼道歉也不行了,因为周鹤一拿了家里积蓄与人赌博,全部输光后又拿了印子钱,而那放印子钱的背后之人就是吴员外。 本金只有三百两,周鹤一瞒着家里不说,没出一个月,就涨到了五百两,今天中午放印子的人上门讨要,家里人这才知道。 周鹤一捅下这么大篓子,依旧不知悔改,又偷拿家里房契卖给牙行,换取一百五十两银子,试图去连本带利把钱再赢回来,何等幼稚。 周大夫沉默半响,开口打断陆氏的哭天抢地:“行了,别嚎了,你们是不是都想分家?” 向氏察觉到周大夫要干什么,开口想阻止:“老头子,不可啊,我们老两口都还健在,不能分家的啊。” 向氏就差直接说,以后她们老两口还是要靠着二房三房过日子,周鹤一被养歪成这样,跟着大房是靠不住。 周承文扔掉手里的棍子,说道:“今天这个家必须分,不然鹤一要拖累我们到什么时候?别怪我这个当二叔的心狠,我们二房实在是受够爹娘的偏心和纵容了!” 周承武说:“对,分家,我们三房也受够了,爹娘你们那么偏心这个嫡长孙,那以后正好如你们的意,和大房过去吧。” 但凡不是周鹤一太不着调,凭着父亲的医术,家里的日子也不会差。 可是如今,他们宁愿不沾父亲的光,也要分出去单过。 周大夫问:“我们还不上吴员外的钱,这个时候分家,他难道不明白你们是故意撇清关系?能放过你们?” 吴员外虽然没有亲自出面放印子,但是钱财讨要不回去,他必定会暗中出手逼迫。 讨债的以此为生,什么事情干不出来?根本不会关心你是二叔还是三叔,拿不到钱,谁也不会让你好过,逼死人那是常有的事。 周承文说:“我和老三商量过,分了家后,今天就离开南阳县,走远远的,吴员外上哪找我们?” 向氏老泪纵横的问:“老二老三,你们不要爹娘了吗?啊?” 周承武别过头,咬牙狠心道:“要怪就怪你的嫡长孙把我们逼的实在没法子,爹娘要是能和大房划清界限,我和二哥正好每家赡养你们二老一个。” 听意思,兄弟决心非分家不可。 周大夫再次陷入了许久的沉默,心里不想分家,却也明白,两个儿子这次是来真的。 宅子已经被周鹤一卖掉,继续留在南阳县,只会是无穷无尽的麻烦,不如离开。 别怪他没有担当,不肯还吴员外的钱。 这笔钱周鹤一是怎么输出去的还未可知,至少勾搭周鹤一去赌的人,就是吴员外三儿子的书童。 周鹤一再如何的顽劣,周大夫始终无法放任不管,大儿子留下来的唯一血脉,不能出事。 内心挣扎过后,周大夫好似卸了所有力气,一下子老了十岁般,他说:“鹤一,把卖宅子的钱拿出来。” 周鹤一捂住胸口,依旧不觉自己犯下多大的错误:“那怎么能行,这是要我去回本的,之前是我手气不行,阿公放心,我已经掌握的摇骰子的诀窍,肯定能赢。” 江黎一个外人,本不该插手别人家事,实在是忍无可忍,上前一把薅过周鹤一的衣领。 周鹤一被江黎拖拽一路挣扎不开,已经见识过她的凶残,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你想干什么?这是我家,告诉你别乱来啊!” 张氏见江黎粗暴的对待自己儿子,上前要拉开她:“你这小娘子好生无礼,快放开我儿。” 江黎不松手,张氏拉扯也无用,她阴恻恻的对周鹤一说:“听你阿公的,把钱拿出来,不然我就动手搜了。” 张氏拉不开江黎,急道:“我们的家事与你何干?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江黎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一把撕开周鹤一捂着的胸口,翻出三张银票递给周大夫:“周大夫你看看这个钱是不是?” 周大夫接过银票打开看,正好一张五十两,必然是卖宅子的钱无疑。 转而周大夫分别给周承文周承武两兄弟一人递过去一张:“既然你们已经有了决定,那就拿着钱赶紧收拾东西走吧,不然就算牙行不着急来收宅子,吴员外的人也会再次闹上门。” 周承武问:“那爹娘你们分别打算和我们谁过?” 向氏只会哭哭啼啼,没有一点主意。 周大夫说:“我到底是不能看着你大哥的血脉出事不管,所以我和你娘都和大房过。” 第67章 逃荒队伍再扩大 周鹤一急了,不是因为这个家即将分崩离析着急,而是因为要分他的赌资着急。 “阿公,你把钱都分了,我靠什么去回本?五十两不够的啊!” 江黎一把将周鹤一给拽了回来,一巴掌呼在他的后脑勺上:“你把家里霍霍成什么样了?还想着去赌?” 周鹤一心里惦记着钱,顾不上怕江黎,气急败坏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告诉你再不松开我,跟你翻脸了啊?!” 江黎嗤之以鼻道:“要不是我相公需要周大夫治腿,你以为我愿意管你这种不学无术,只知坑害家里为别人谋福祉的败类破事?” 周鹤一破口大骂:“你放屁!” 张氏跟着指责说:“你怎能这么说我儿?” 董氏接口说:“连外人都知道的道理,偏偏大嫂揣着明白装糊涂,现在好了,家已经分了,以后你们爱怎么的就怎么的去吧,这些年,全当我们摊上你们这样的大房倒霉!” 话落,董氏对周承文说:“他爹,回屋收拾东西,多耽搁一刻,都有可能被人堵在家里出不去。” 周承文目光失望的扫了一眼爹娘和大房,带着三个女儿两个儿子回屋去了。 周承武上前扶起陆氏,说:“事已至此,哭也没用,我们也回去收拾东西走吧。” 二房和三房的人都回去收拾东西后,张氏心慌的厉害,家里人多还好,讨债的应该不至于明着做什么。 可是家里两个主事的男人走了,靠公爹一个老头子能撑得住? 而且房子已经被卖掉,便是她能扛得住上门讨债的,也没办法死赖在家里。 张氏弱弱的问周大夫:“爹,我们该怎么办?” 周大夫脚下虚浮,有些站立不稳当,缓缓坐在了地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这些年,家里的亲戚朋友被借怕了,去谁家投奔都不是,只能走远些,吴员外的手够不着我们,用手头的钱安个家,我这把老骨头还能行医,日常开销不成问题。” 周鹤一不耐烦道:“我都说了已经掌握摇骰子的诀窍,这次肯定能回本,你们能不能相信我一回?” 江黎又是一巴掌呼他后脑勺:“你给我闭嘴!” 转而,江黎对周大夫说:“反正周大夫也没有个确定的地方要去,不如和我们一起去永州吧?” 周大夫愁道:“永州太远,我们人生地不熟啊。” 江黎说:“你们去别的地方不是也是人生地不熟?永州虽然远了点,可是那什么吴员外的手够不着你们啊,而且州城那样的大地方,大夫也多,还能有人和你探讨探讨医术什么的?” 与其去一个小地方,张氏更想去州城,以公爹的医术,在州城赚的肯定比南阳县小地方更多,以后家里的日子,还是要指望公爹的。 于是,张氏劝说道:“去哪不一样?爹,要不就永州吧,大地方机遇多,远一点也好让鹤一和外头那些狐朋狗友断了,省的继续带坏他。” 张氏始终认定是别人带坏了周鹤一,反正自己生养的孩子,本心永远是不坏的。 周大夫拿不准:“你们让我想想。” 江黎虽然不喜欢张氏,但是去永州这件事情,张氏的想法正如她意:“如果是因为路途远,周大夫大可放心,我们有骡车,可以载上你们家一起。” 周大夫问:“会不会太麻烦你们?” 江黎很没有形象的在周大夫身边蹲下:“不麻烦不麻烦,我相公不是需要周大夫针灸吗?这么一来,我们两家都方便不是?” 周大夫犹犹豫豫的:“可是......” 江黎说:“别可是了,周大夫赶紧收拾东西吧,走的越晚,要债的人和牙行的人上门的几率越大,不如趁这会抓紧走。” 她可以帮忙打发掉那些人,但是最好的办法,就是忽悠上周大夫跟自己一起走。 随身载个大夫,不就一劳永逸了吗? 周大夫犹犹豫豫的点了头,左右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不如就去永州。 “我们这里要先收拾东西,傍晚在城外汇合。” “行,我也回客栈收拾东西,对了,我姓江,叫江黎,周大夫别小娘子小娘子的叫了,我相公叫许大力。” 周大夫哪有心情管江黎一家叫什么,他现在整个人乱的像是一团麻,怎么回应的江黎都不知道。 江黎回到客栈,风风火火的就开始收拾行囊。 许大力有了轮椅,今天没有继续躺在床上,一直在院子里和陈朔之聊天,见江黎抱着行囊出来要套骡车,一头雾水的问:“租赁好房了吗?客栈的钱我们今天已经付了,不等明天再搬吗?” 江黎把行囊放在平车上,说:“不住了,今天我们就起程,陈阿公,你也去收拾行囊,继续一起走吧。” 陈朔之同样一头雾水,站起身问:“我下午已经出去和几个往永州逃荒的人说好,明天一起合伙出钱包一辆骡车,怎的你们又要今天起程?不是要留在南阳县治大力的腿吗?” 江黎说:“周大夫家里出了点事情,也要逃离南阳县,我勾搭他们一起去永州,路上边走边治许大力的腿。” 许大力追问:“出事?出啥事了?” 江黎说:“呃......周大夫的孙子不着调,欠了别人好多钱,然后周大夫分家了。” 信息量倒是很大,但是大家听不太懂,江黎的表达能力很有问题。 许大力扶额:“先起程吧,我们路上在详细聊。” 陈朔之心里是想和江黎一家子走的,主要是熟悉起来,路上好照应,而且他心里也明白,这家都是善良的人。 陈朔之行囊因为遇到马匪,丢的差不多,只剩下几身破衣服,回屋简单收拾一下,便去帮江黎一起把东西往平车搬。 出城的路上,江黎才详细的把周大夫一家的事情说清楚。 担心周大夫一家找不到她们,骡车就停在城门口附近,只要一出城门就能看见她们。 酉时中关闭城门,快到申时还没见着周大夫一家。 许大力问江黎:“周大夫有没有说啥时候碰头?” 第68章 印子钱就是一个填不满的无底洞 江黎说:“约定是傍晚在城外汇合,没说具体时间。” 陈朔之担心道:“周大夫一家都是本地人,不会不知道关闭城门的时间,会不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江黎摩挲下颚:“有这个可能。” 陈朔之提议:“要不我们回头迎一迎他们?” 是要回头接应一下,但不能都去。 如果周大夫一家真遇到麻烦,一定不是牙行的人,已经决定要走,牙行就算着急收房子,周大夫一家也没必要反抗。 那就是上门讨债的人了,只有他们会控制周大夫一家,逼迫还钱。 江黎说:“不用一起去,许大力腿脚不便,骡车虽然停靠城门附近,却也不是绝对的安全。进进出出好多都是逃荒的人,保不准哪个不长眼的动了歪心思,抢骡车夺物资。陈阿公在这里照看,我回去迎周大夫一家。” 许大力大概也猜到可能是讨债的人阻挡了周大夫一家,放心不下江黎,拉着她的手臂,交代说:“我知道你力气大,可是如果遇到对方人多,力气大也会吃亏,不要鲁莽冲动。” 江黎满脸写着自信:“我是不可能让自己吃亏的。” 也不知道古代有没有传说中能飞檐走壁的大侠,江黎个人蛮想见识一番到底是古武能打,还是进化人种更能打。 许大力的声音里透着无奈:“行行行,算你天下无敌,但是咱们还是要小心为上。” 江黎不以为意的跳下骡车,转身往回走。 陈朔之看着江黎的背影,浅笑道:“大力娶了个难得的好媳妇啊,小黎虽看起来有几分桀骜,却也贤惠,一门心思想让你重新站起来,以后你切不可辜负她才好。” 只是贤惠,不是温柔。 但不妨碍江黎把许大力和两个孩子照顾的很好。 相处下来,陈朔之一点没在江黎身上看见她对照顾许大力父子三人有不耐烦,嘴上也从未抱怨。 许大力听了陈朔之的话,心里苦笑,他承认现在的江黎是一个很好的媳妇,但陈朔之不知道的是,到了永州,江黎便要离开他。 他们之间的夫妻关系,从嫌弃,抱怨,谩骂,变成了今天的交易。 又或者说,平和相处后,更像是朋友。 只是从头到尾,他们都不像是一对夫妻。 许大力低低的呢喃一句:“倒是不想辜负,只怕没有这个机会......” 陈朔之不太理解这句话:“大力何意?” 许大力摇摇头,声音淡淡:“没啥!” 另一边,江黎路上没找到周大夫一家人,心里有些拿不准。 要是被讨债的堵上门她倒是不怕,就怕周大夫改变了主意,不想和她去永州,所以才失约。 毕竟下午她煽动时,周大夫一直犹犹豫豫的。 不过这个想法在江黎在来到周大夫家门口,又打消了。 十几个好事的人,竖着耳朵听院墙里面动静,应该都是周围邻居。 江黎也在门口站了一会,除了向氏张氏婆媳的哭声,还有几个浑厚的男人声音,听蛮横的语气,就是来讨债的。 门口人多,江黎绕去了后院墙头,四下看看确定无人,两条腿微微弯曲,向上一瞪,轻松抱住墙头,灵活的翻了过去,发出的声响微乎其微。 她的耳力很好,确定后院已经没人,便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前院。 二房三房应该已经离开,前院只有周大夫老两口和大房母子,然后就是五个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 其中只有周鹤一是被一个大汉按压跪在地上的,眼角唇角都有淤青,不用猜也知道挨揍了。 一个大汉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半眯着眼,一脸轻蔑,该是五人中的老大,他说:“周鹤一,你小子不地道,老子拿你当兄弟才借那么多银子给你,你倒好,卖了宅子不说先还了老子的息钱,反倒是举家要离开南阳县,是不是不够意思了?!” 家里人对周鹤一说几句狠话,他从来不以为意,换成这群每天混迹赌馆放印子钱的人,怂的比猫还温顺。 他心里其实什么道理都明白,家里人不管怎样,都不会伤害他,但是放印子钱的人,惹毛了他们,卸你一条胳膊半条腿都不眨眼的。 周鹤一为了不再挨打,把阿公给供了出来:“我真的没想跑啊王哥,本来卖掉宅子就是想先还你息钱,可是钱被我阿公截了胡,是他强行要带我离开南阳县。” 周大夫说:“搬离南阳县确实是我的决定,你们放开鹤一,有什么事情冲我来就是。” 躲在屋后的江黎闻言,不禁叹了口气。 摊上这么个混不吝孙子,周大夫也怪可怜的。 可是他被亲孙子推出去当挡箭牌,不管脸上如何失望,出口的话,还是想要站在孙子前面,始终没有放弃过不孝子孙。 转念想起许大力的那个爹,和周大夫这个当阿公的比起来,简直是不配为人。 被称之为王哥男人看向周大夫,讥讽道:“周大夫有这个担当就好,你被南阳县人誉为医术最好的大夫,又有济生医馆的东家做靠山,想来这些年手头是赚了不少的,那就帮你孙子把我的钱还了吧。” 周大夫的确不少赚钱,不止南阳县的人会找他瞧病,还有不少人慕名而来,济生医馆有他坐镇,病患可谓是络绎不绝。 东家看在周大夫为医馆带来源源不断的生意,即便他定下的诊金甚少,东家也没有反对。 薄利多销,医馆的收益也是不少的。 而周大夫这些年赚的钱,不是救济了买不起药的贫苦人,就是被周鹤一拿出去败了,剩点能养家糊口就不错,哪里还有钱还周鹤一的赌债? 算上今天分家的,和老婆子平时手里攒的,满打满算有个六十多两银子,这笔钱一定是不能拿出来的。 不说家里往后的生计,即便还了,也不够息钱,印子钱是无底洞,永远都还不清,甚至有些贫苦人家只拿了十两八两银子,却要还几辈人。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周大夫也不会舍得离开故土,一大把年岁还要带着家人背井离乡。 第69章 催收恶霸的凶残 “钱都被我两个儿子带走了,现在我身上也没有。” 王哥不屑笑道:“周大夫想跟我玩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非我不想还钱,你们放的印子钱实在是息钱太高,我们只是普通百姓,要怎么还?” 王哥也不急,靠在椅背上:“像周大夫这种自认为一把老骨头,不能拿你怎样的人,我见识的多了。本觉得你在南阳县受人爱戴,必然有点担当,还想和平解决,但是你却给脸不要脸,那我就要玩点狠的了。” 说着,王哥的脸上骤然浮现出狠辣之色,对按住周鹤一的大汉命令:“先剁周鹤一一根手指头,一个时辰后,周大夫还是拿不出钱,那就再剁一根,以此类推,剁完手指剁脚趾,剁完周鹤一再剁他娘,他阿婆,最后才是周大夫。我不赶时间,这几天都赔你们耗。” 周家人顿时吓得面无人色。 周鹤一只看到大汉拿出银晃晃的匕首,三魂没了七魄,着急的对周大夫说:“阿公,你那里不是还有五十两吗?先给王哥吧,不然我的手指就要没了。” 周大夫忙要上前阻拦:“有什么事情冲我来,放开鹤一!” 一个大汉上前,一把握住周大夫的手臂给甩了回去。 周大夫脚下不稳,重重的跌坐在地上。 “老头子!”向氏哭嚎着上前去扶周大夫。 王哥一副果然如此的口吻:“我就说大名鼎鼎的周大夫怎么可能会没钱呢,原是根本不在乎自己孙子死活,不想拿出来。” 周大夫被向氏扶坐在地上,他不再试图苦苦哀求,因为根本没有用。 周大夫愤然对王哥说到:“我们是欠钱,不是欠命,没有那一条法律规定,讨债的可以伤人逼迫。” 王哥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啥?你在和我讲律法?” 另外四个大汉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阵哈哈大笑。 有大汉竖起大拇指,得意洋洋的说:“在南阳县,我们王哥就是律法!” 王哥的后台是谁? 吴员外啊! 吴员外又是谁? 县老爷见了他,都得叫一声大舅哥。 如果没有官府的关系网,他们怎敢在南阳县横行霸道多年? 王哥笑看周大夫:“给你两个选择,一,我方才说的,一个时辰剁一根手指头,你们千万别想着手指脚趾剁了能保住命,没有手指脚趾,那就眼睛,耳朵,舌头挨个剁,直到没气了为止。第二个选择,五十两拿出来,我先扣押周鹤一,给你们三天时间凑钱,凑不到,那就还按照第一个选择来。” 这算是什么选择? 五十两不过多买了三天时间! 别说周大夫凑不出那么多钱,即便能凑出,事情也不可能这么简单的了结,谁也不知道这三天,又会多出多少息钱。 还不完的! 张氏怕周大夫不肯拿钱,对着他就是一跪,嗓子早已哭哑,没有刻意压低的声音,小的几不可闻:“爹,承松走的早,只留下这么一个孩子,要是鹤一出了事,承松九泉之下不能瞑目的啊,你就把钱给他们吧。” 向氏也被吓坏了,王哥说什么她都想顺着,一点不敢反抗:“老头子,钱没了还能再赚,鹤一不能有事,给他们吧。” 妇道人家想的终究太少,如果五十两能让王哥等人罢手,周大夫当然愿意给。关键是,给了这五十两给出去也无济于事,肉包子打狗罢了。 王哥想先剁周鹤一一根手指头,这样才能让他们想尽办法去凑钱。 至于那五十两,多半在周大夫身上,一会搜出来就是。 王哥有些不耐烦,抬起手一晃,说道:“我这个人做事喜欢干脆,周大夫拿不定主意,那就由我来选好了,动手!” 周鹤一惊恐的瞪大眼睛:“阿公,救我啊!” 张氏回头,眼见着周鹤一的一只手被按在了地上,匕首已经逼近,她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句:“鹤一!” 然,匕首并没有刺下,准备动手的大汉和匕首一前一后应声落地,大汉两只眼睛瞪如铜陵,血液缓缓从他的脑袋处晕染开,这场死亡谁也没有意料到,包括他自己。 不知道大汉是怎么死的,大家只知道他的伤在太阳穴,不足小手指大的血窟窿。 向氏张氏婆媳吓的抱在了一起,嘴里发出刺耳的尖叫。 王哥蹭的从椅子上站起,走到倒在血泊之中的大汉面前,弯腰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片刻,他的手猛的缩回,什么暗器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一击毙命? 王哥一脸警惕的四处张望:“谁?是谁在背后杀人?” 屋后的江黎把枪口对准王哥,干掉这个催收的恶霸头子,也算是为南阳县百姓除去一害了吧? 轻微的破空声音响起,这次大家都听见了方位,主要是离的太近,不比上次江黎是在树林里猎杀马匪,隔着远,消音枪的那点声音不会让人听出方位。 不过江黎打完就闪身换地方了。 吴员外最忠心的狗腿子,在南阳县欺男霸女多年的王哥,就这么一命呜呼了。 剩下的三个大汉慌了神,走到一起背靠背站着四处张望。 有一大汉试图威胁恐吓,只是结结巴巴的声音透露着他此刻的恐惧:“我们......我们可是为吴......吴员外办事的,不管你......你是谁,杀了我们,吴员外一定不会放过你。” 江黎很想开枪把他们全崩死,瞄准后,她又把枪收回了空间。 子弹没剩下多少,得省着点用才行。 她也不能只靠着自己猜测,认定这几个人手上背过人命,杀错了一个,便是一个家庭的灾难。 于是乎,她捡起墙角的一块小石子,快,准,狠的扔了出去,直击说话大汉的肩膀头子。 大汉以为自己和倒下的两人一样,要命丧当场,吓的一个趔趄。 另外两人也是不寒而栗,额头沁出一层冷汗,哪里还敢继续在这里待着,什么钱不钱的,保住小命才是关键,转身就往门口踉跄跑去。 被打中肩膀头的大汉见另外两个都跑了,不想留下来找死,捂着肩膀头跟着仓惶而逃。 家里留下了两具尸体,谁都会害怕,只有周大夫还能表面佯装冷静,他颤颤巍巍站起来,不知道暗中的人在那个方向,朝着发出轻微破空声的墙脚噗通一跪。 “老朽周立明,感谢恩公暗中相助,不知恩公姓甚名谁,可否出来一见?老朽一定结草衔环,感谢恩公大恩大德!” 第70章 怎配? 一语话落,迟迟不闻对方声音。 周大夫站起来不是,继续跪着也不是! 向氏从恐惧中回过神来,现在只想马上离开这个住了半辈子的家,对周大夫说:“或许恩公做好事不愿留名吧,我们心里记着这份恩情便是。老头子,这两人死在家里,我们说不清的,得马上出城离开南阳县,不然就算吴员外的人不上门,官府的人也要上门了啊。” 周大夫看了眼倒在血泊之中的两个人,干他这行的,没少看死人,可是看杀人,还是头一次。 心里不可能不害怕,尤其这两人的死和他们一家还有关系。 周大夫对着空气虔诚磕了三个响头:“恩公不愿现身,许是有自己的考量,周立明再次拜谢恩公救命之恩,若有一天有用得着周立明的地方,恩公只需言明今日周立明之诺,周立明只要活在世上一日,必将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言罢,周大夫一家慌忙捡起地上的包袱从后门离开。 江黎担心他们路上再遇到什么波折,虽没有现身,却远远的跟在了后面。 她倒是一路悠闲,路过摊位前,还买了些糕点带上给孩子们打牙祭。 直到周大夫一家安然无恙出了城,她才靠在一个铺子的墙角,掏出一根香蕉细嚼慢咽吃了起来,想着一会卡着关城门的点再过去。 许大力不停伸头往城门方向张望,见周大夫一家出来,招手喊道:“周大夫,这边。” 周大夫领着一家子忙走过去:“发生了点意外,实在抱歉,让你们久等。” 许大力说道:“天黑之前顺利出城就好,我娘子没碰见你们吗?” 周大夫说:“没有,不是说好你们在城外等我们的吗?” 陈朔之接口说:“小黎见你们迟迟没出城,放心不下,回去迎你们了。” 周大夫想,五个讨债的死了两个,剩下三个回去向吴员外汇报,吴员外那边一定会有所动作,要是江黎推开他的家门,撞上吴员外的人,只怕会有麻烦。 周大夫不想因为自己家的事情,连累一个无辜之人,把包袱交给向氏,说:“我回去找江娘子。” 向氏一把抓住周大夫,话里有话的阻止他:“不能回去,要是......,他们不认识江娘子,就算碰到也不会对她怎样,可是你要落他们手里就不得了啊。” 张氏方才被吓破了胆,出了城心里还是忐忑的厉害:“要不我们先带头走,江娘子发现骡车不在,肯定会想到我们已经离开,自己会追上来的。” 许大力闻言,眉头骤然拧起,冷声道:“这位大嫂莫不是在说笑?我娘子去接你们人还没回来,咋能扔下她我们先走?” 许大力听江黎说了周大夫家事情,大概能猜到站在一起的母子是什么人。 因张氏的这句话,第一次见面,他就对这个自私的妇人印象差到了极点。 张氏和周鹤一母子有一个通病,面对那些凶神恶煞的讨债人,唯唯诺诺,不敢有一句反抗,而面对许大力这种普普通通的乡下瘫子,鼻孔快要仰上了天。 “说好在城外会合,城门还没关,要你娘子回去迎什么?我也没说把你娘子扔下吧?你是听不懂我的意思吗?” 许小婉见张氏凶许大力,小脸一拉:“你这个坏婶婶,不许坐我家骡车。” 张氏气愤道:“你这孩子怎的这般没有教养?” 周大夫厉声打断张氏的刻薄话语:“本来就是你说话不经过脑子,怎么好意思理直气壮要丢下骡车主人?孩子这么小,知道什么?有没有教养你知道?多大个人了,说话做事一点不经脑子!” 周大夫更想说,最没资格说教养的人就是你张氏,瞧瞧周鹤一都被你教成什么样了? 可是这样的话,周大夫终究是没能说出口,周鹤一的长歪,他和老伴、张氏,都有责任! 惯子如杀子,周大夫心里已经充分的明白了这句话,只是太晚了! 正在这时,江黎提着几个油纸包老远冲大家招手:“周大夫,我方才去你家找你们,见你们大门紧闭,敲半天也没人出来,原来你们都到了啊。” 出了城也不安全,周大夫没办法在这里多做解释,对江黎说:“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劳烦江娘子立即赶车,此处一刻不能逗留,路上我会与你们解释清楚。” 江黎很配合的说:“行,上车吧,我们马上离开。” 多了周大夫一家四口,车上坐许大力和四个孩子,大人只能在平车周围坐。 江黎跳上平车头,一扬马鞭打在骡子屁股上,平车由缓及快的行驶,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待行走出一段距离,“吱呀”声便没了,只剩下木质车轱辘摩擦地面的声音。 张氏以前出门需要坐车的话,都是包封闭式马车的,头一次坐这种平车,还只能坐在边沿,极度的不舒服,她正了正屁股,语气里充满嫌弃:“我们该不会就这么坐到永州吧?” 以江黎的耳力,早已把张氏方才要先走的话听在耳里,包括张氏说许小婉没有教养,让她都很不爽。 江黎玩笑的声音里透着嘲讽:“怎么的,我们都是要逃往永州的人,张大嫂是觉得自己比谁高贵吗?我们能坐,就你不能?” 说着,江黎用马鞭指着路上背着行囊、慢吞吞行走的人说:“看呐,有骡车坐就不错了,大部分的人,都是要靠两条腿走到永州的。” 张氏失口道:“他们算什么东西,怎配和我们相提并论?” 要不是许大力的腿还指望周大夫,江黎不想让周大夫对她们心生不满,一定会拿周鹤一的事情讽刺张氏几句。 仗着自己县里人,觉得比逃荒的乡下人高一等? 在江黎的心里,张氏比乡下人差远了。 最起码这些乡下人,没几个是因为欠下巨额债务出来逃荒的! 张氏这种所谓的县里人,除了会洗衣做饭,还会做什么? 周家没有周大夫撑着,张氏这种啥也不会,只懂欺软怕硬的主,活着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吧? 第71章 陈朔之支招 江黎的话,只针对张氏一个人:“你要是觉得这么坐不舒服,那就下去用脚走。还他们算什么东西,你又算什么东西?我们这些乡下人,到哪里都能活,多么艰苦恶劣的环境都能活,你能吗?哪来的优越感啊你?” 周大夫是做公爹的,训斥儿媳妇的话不能太过,便暗暗扯了下身边老妻的衣角。 向氏知道这会自己肯定得开口,不然张氏又要和江黎争论起来。 向氏厉声道:“我们能顺利出城已经是万幸,你挑三拣四的干什么?江娘子能载上我们已经难得,做人要懂得感恩。” 张氏反驳道:“儿媳不是不懂得感恩,只是到永州哪怕没日没夜赶路,也得五六天吧?腰都得散架了!” 向氏斜了张氏一眼:“不然你还想怎样?这点苦都吃不了,以后我们背井离乡不知道还有多少艰难等着,克服不了全家都跟着你去死吗?” 周鹤一不耐烦吼道:“别吵了行不行?” 他被打了一顿,现在身上还疼着,又突然要离开自己从小生活的安乐窝,心里已经够烦的了。 张氏觉得憋屈极了,她和外人犟嘴几句,怎的公婆全向着外人? 就算坐了他们的骡车,可是这个瘫子还要靠她公爹治腿,是有求于她们,为什么要对她客气? 众人都冷静了下来,好长时间没再开口。 夜幕降临,已经没什么人赶路,时不时能看到路边有火堆升起,一群人围着取暖。 风一阵阵的吹过,带着喇人的凉意,担心四个孩子着凉,许大力从背后靠着的行囊里取出江黎买的新被褥,铺开正好能盖住他和四个孩子。 周大夫沉默良久,决定把家里的事情告诉几人,人确实不是他们杀的,隐瞒不说,怕会弄巧成拙。 “许相公,实在抱歉,我可能没办法为你治腿了,到了岗宁县你们把我们放下来吧。” 许大力还未开口,江黎先急了:“不是说好一起去永州的吗?” 她忙活一下午,为的就是带上周大夫为许大力治腿,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周大夫长长叹息,娓娓将事情道来:“载上我们去永州,你们怕会被牵连麻烦。我们家的事情,想必江娘子已经和你们说过,下午江娘子离开后,我和两个儿子去官府办路引,只那么会功夫,放印子钱的人就知道我们一家要离开南阳县。老二老三两家先我们一步离开,我和老婆子还有大房母子俩被堵在家中,本以为今天在劫难逃,不料突然有人暗中相助,杀了两名上门讨债的人,剩下的三人落荒而逃。” 陈朔之震惊道:“闹出人命了?” 周大夫点了点头:“放印子钱的背后之人,是我们镇上一个姓吴的员外郎,不仅家世显赫,县令还是他的妹夫,因这层关系,吴家在南阳县可谓是手眼通天,所以我们前脚办了路引,后脚讨债的才能堵上门。人虽不是我们杀的,且我们不知道是何人所杀,即便知道,也不可能出卖恩公。可毕竟是出了人命的,官府很有可能判定人就是我们家杀的。” 江黎当时只想救人,没想的这么深,她的好心,似乎为周大夫一家带来了更大的麻烦。 到底是还没能适应这个世界的律法,在末世,只要出了基地,便是弱肉强食,杀几个人家常便饭的事。 甚至有些时候,人类是不分对错的,只讲究利益,因为一块面包丢了命的,比比皆是。 陈朔之是一行人中最有文化的,也熟读律法,他沉默半响后,开口说:“周大夫最好是和我们一起去永州,无需担心连累否,毕竟人死的时候,我们不在场,之前我们也与你们家无交情,更不存在合谋杀人。” 周大夫说:“可是如果我们上了通缉名单,路过关卡时,还是被抓起来。” 陈朔之说:“没那么快上通缉名单,官府接到报案,要走一个流程,验尸,确定死因,调查因何事纠纷,你们全家跑了以后,官府也得询问亲邻今天案发时的情况。即便最后官府不能秉公办理,将杀人罪名按在你们头上,最起码也得两三天后,而我们已经走了好几天,县与县之间送通缉文书追不上我们。” 周大夫说:“我们的路引只办了到永州的,上了通缉名单,到永州我们若是再去办路引,不是自投罗网?如果不办路引,在永州早晚也要被抓。” 陈朔之给他出主意道:“到了永州,你们便去州府击鼓鸣冤!” 周大夫不太能理解陈朔之的话:“主动自首减轻判罚?” 陈朔之纠正周大夫:“你们没杀人,为何自首?现在只是猜测衙门会徇私枉法,把莫须有的罪名强行加在你们的身上,你们怎能就此以逃犯身份自居?” 周大夫听出来陈朔之是精通律法的,虚心拱手:“还请老哥指点。” 陈朔之说:“我姓陈,名朔之,看年岁和周大夫差不多,唤我一声老陈即可。到了永州,不管南阳县这边官府怎么处理,你们都可以去州府衙门击鼓鸣冤,状告南阳县令徇私枉法,与舅哥狼狈为奸放印子,逼迫到你们无家可归。” 周大夫说:“我们并无他们放印子的证据啊。” 陈朔之说:“你的孙儿既是证据,县衙透露你一家办路引的事情给放印子钱的人就是证据,不管真相如何,你的目的都不是真正要告县令放印子,而是将杀人一事撇清关系。与其等南阳县这里先出手,让自己被动,不如主动出击!” 许大力沉思着说:“南阳县归永州管辖,周大夫去永州状告南阳县令,不就是告诉所有人,自己蒙受了不白之冤?合情合理!” 周大夫问:“这样能行?” 陈朔之说:“结果怎样,我不敢保证,但是你们一家的出路,只有这一条,不然就只能祈祷,南阳县官府不会把杀人罪名强行按在你们身上。” 前面赶车的江黎说:“周大夫你听陈阿公的吧,他是老秀才,很有文化的,知道的肯定比我们多,信他的没错。” 周大夫觉得陈朔之的建议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化被动为主动,事情摆在明面上,坦坦荡荡告诉大家他们没有杀人。 若是躲下去最后被抓,有理也不好说清楚! 第72章 连夜赶路 今晚注定是要连夜赶路的。 不止是赶车的江黎累,除了许大力和孩子能躺在平车上,其他人都是坐着的。 直到后半夜,周大夫见江黎哈气连天的,提议说:“江娘子,要不让我来赶一会骡车?” 江黎揉了揉眼睛,困的说话都没什么力气,她的视力非常人能比,就这也不能看清前方的路,今晚无月,还上起了大雾,换成周大夫更不行。 “周大夫会赶骡车?” “年轻的时候赶过几次,现在应该也可以。” 江黎打了个哈气:“上了大雾,你看不清楚前方的路,还是我来吧。” 许大力已经睡了一觉,听到说话声便醒了,声音发懵的对江黎说:“一直赶路你的身体吃不消,不如停下来休息一会,等白天你和周大夫换着赶车?” 江黎的肚子还真有点饿了。 考虑大家晚上都没有吃东西,是该停下来解决温饱问题。 “那我找个靠近水源的地方再停下吃点东西。” “上这么大雾,看不清哪里有河的吧?” “呃......看不清就靠听的,有河的地方终归是要发出点水流声,或者鱼儿跳出水面声的。” 事实上,所有人都没有听到水流和鱼儿跳出水面的声音,走了半个时辰不到,江黎就把骡车停靠在路边,说确定附近有河。 江黎跳下平车先去看孩子,两个小家伙依偎在许大力怀里,被子把整个头都给遮住,夜里的凉意倒是没有侵袭到他们。 陈淑瑶和陈淑瑜姐妹俩也是被子盖过了头,不过姐妹俩是互相依偎着的。 江黎小声道:“走了这么久,也没听见喊饿,不会饿过劲了吧?” 许大力说:“哪里是饿过劲,你放在木桶里的油纸包早被小婉拆了。” 江黎莞尔一笑,本来就是买给孩子路上打牙祭的,不说她都忘了! 陈朔之说:“路边好像有林地,我去捡些干树枝烧点热水吧?” 江黎说:“行,那我去打水。” 周大夫对张氏说:“荒郊野外雾又大,你和江娘子一起去,互相壮壮胆。” 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张氏哪里敢和江黎一起去河边,坐在平车上不动,双手交叉插在袖子里取暖,全当没听见周大夫的话。 江黎并不需要张氏跟在身边壮胆,拿起平车上的两个空木桶就走:“不用跟着,我一个人去打水反而更利索点。” 许大力叮嘱说:“河边不一定有下脚的地方,雾大可能也看不清楚,你当心着点,不行咱们就不烧水,水袋里的够喝。” 眨眼功夫,江黎已经消失在弥漫着大雾的黑夜里,只能从她回话的声音里确定大概方位:“放心吧,打个水而已,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打个水的确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可是许大力却有些心疼。 同为妇人,张氏比江黎大了将近二十岁左右,让她陪着一起去都不敢。 向氏一大把年岁,还有什么没见识过?见张氏不肯跟着去,自己也不开口说陪着江黎壮胆。 江黎不是无所不能,她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小妇人,准确的说,她是个十七岁的大姑娘。 不过许大力那点心疼对于江黎而言,委实有点多余。 她穿过不算宽的林地,发现河边都是芦苇丛,真的没有地方下脚,只能用空间的水把两个木桶注满。 打水回来,她先把葛村那位大嫂给的萝卜条拿出来,放进陶盆里加水浸泡,剥了两根葱和一坨蒜。 走的太急,没有买菜和肉带着,本来瞧不上的萝卜条这会起到了用处,有了这玩意夹在馒头里,总比干吃馒头的强。 一切做好,就等着陈朔之捡了树枝回来生火。 许大力说:“陈阿公去了好半天,会不会因为雾大找不着回来了?” 江黎指着一个方向说:“他就在那边,要是找不到我们,叫一声我们就能听见。” 许大力顺着江黎手指的方向看去,眼前黑漆漆,雾蒙蒙,什么都看不见,他疑惑问:“你怎么知道陈阿公在那边?” 江黎说:“呃......我听到他方才咳嗽了一声。” 咳嗽了吗? 许大力并没有听见。 难道是他没太留意? 大家都从平车上下来了,只有周鹤一还坐在平车尾,身边没人不显得拥挤,他很没有形象的一躺,冻的蜷缩在一起,不禁抱怨道:“娘,你收拾东西的时候为什么不带一床被褥?夜里冻死人了。” 下午着急慌忙,张氏只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和值点钱的首饰,哪里顾得上带被褥。 张氏心疼儿子受冻,便对江黎说:“我瞧着你们行囊里不是有几床被褥吗?分我们一床吧。” 依照江黎的脾气,被褥是不可能分给张氏和周鹤一的。 但是接下来几天连续赶路,夜里不能真让他们冻出毛病,否则反而耽误事。 江黎想了想,去行囊里把许勇唯一留下的那条许大力每天盖着的兽皮旧被褥拿出来扔给周鹤一。 周鹤一拉着兽皮被褥往身上裹了裹,须臾,他猛地坐了起来,捏着鼻子问:“这是什么?太臭了!” 处理过的兽皮本身已经没有什么味道,其实那是许大力之前身上的味道。 因为原主的嫌弃,许大力和两个孩子的衣服,一个月她都不见得洗一回,更别说清洗被褥。 而许大力因为腿脚不方便,有时候没人帮他,憋不住尿在床上、平车上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事后原主也不一定会为他清理,被褥能没有味道? 许大力被周鹤一的话弄的很难为情,没有开口接话。 江黎可不惯着他:“怎么的,你出去讨饭还嫌饭馊啊?” 周鹤一顿时炸毛,好像江黎的话是多大的耻辱:“你说谁是讨饭的?” 江黎嘴里啧啧:“你又不是七老八十,理解能力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愿意盖就盖,不愿意盖还给我。” 周鹤一指着许大力背后的被褥说:“我要那个新的。” 江黎摊开手掌,气人道:“哦,不给!” 周鹤一被噎了下:“你们不是有好几床新被褥吗?分给我们一床怎么了?” 第73章 你是巨婴吧? 江黎毫不客气的说:“我凭什么要分给你们被褥?欠你们的吗?带上你们是看周大夫的面子,不然就你们这种什么本事没有,还事逼一样的人,我吃饱了撑得载上你们?” 周大夫和向氏闻言,只觉得老脸火辣辣的。 向氏陪着笑说:“江娘子,鹤一这孩子有些任性,但心眼不坏,你别和他一般计较。” 江黎冲着周鹤一嗤道:“十六七岁成亲生子的比比皆是,你还是个孩子?我看是巨婴才对吧?能惯着你的,只有家里人,但我不是,少在我面前事事的!” 周鹤一看起来脸上虽还有未退的稚气,但这个世界十六七岁的少年做了父亲,真不是什么稀奇事,女子十二三岁亦有嫁人的。 周鹤一被江黎骂的脸色涨红,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周大夫对周鹤一说:“江娘子说的没错,我们能纵着你,惯着你,但是旁人对你没有这个责任。” 张氏上前拿过周鹤一身上的被褥放在鼻尖一闻,确实有让人难以忍受的臭味,她说:“爹,不是鹤一挑剔,这被褥确实不是人盖的,太臭了!” 周大夫的声音拔高几分:“越说越来劲了还,不想盖那就不要盖了,让他冻着吧!” 能放在行囊里一直带着的被褥,明显就是江黎一家经常盖的,结合许大力的情况,周大夫大概能猜出这条被褥上的臭味由来。 母子俩不依不饶,说什么不是人盖的,让许大力多难堪? 周鹤一扯过张氏手里的被褥,愤愤然的往平车尾一趟,兽皮被褥盖过自己的头顶。 许是又闻到了臭味难以忍受,片刻后,把头给露了出来,被褥只盖到了小腹位置。 陈朔之捡了些树枝回来开始生火。 江黎把萝卜条切成小手指头大小的丁,考虑到留点带在路上吃,用猪油容易凝结,趁人不注意,她从空间里取出了菜籽油倒入陶锅里。 葱蒜茱萸爆香,放萝卜丁翻炒。 腌制的东西,无需加盐,所以江黎只放了些味精。 菜快炒好,向氏才过来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考虑是她们家中今天巨变,江黎也不挑向氏的理了,她可能真的不是故意这么晚才过来问要不要帮忙。 一路上,向氏一直唉声叹气,魂不守舍的。 “不用帮忙,腌萝卜已经炒好,马上出锅了。” 江黎从空间里拿出来的馒头,是酵母发酵,不敢说比这个世界的实心馒头好吃,但一定更松软,还没到上冻的季节,馒头不需要再回锅热一遍,夹着萝卜丁就能吃。 萝卜丁装出一半放在盘子里,端过去先让他们吃。 江黎回头把剩下的装进另一个陶盆里,上面包着一层油纸防止沾到灰尘。 陶锅刷洗干净,里面倒满满一锅水,除去大家喝的,剩下是给许大力泡脚用的。 条件虽然简陋,但是治腿一事不能耽搁。 等路过下一个县,她得去买熬药的砂锅,内服的也得安排上。 许大力叫江黎:“别忙活了,先来吃饭。” 江黎把陶锅盖上盖子,走到许大力身边,他已经夹好了一个馒头递给了她。 江黎接过馒头,问:“好吃吗?” 许大力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长时间没有吃萝卜干,炒一下,意外的口感好。” 陈朔之和蔼笑道:“可不是萝卜干好吃,而是小黎的厨艺好。” 以前在碧窑县时,儿媳妇也经常炒萝卜干,口感不比江黎做的差,所以陈朔之知道,凉拌的萝卜干和炒出来的萝卜干,口感大相径庭。 张氏嘀咕说:“不就是腌萝卜晒成干炒了一下?哪里好吃了?倒是这馒头做的松软!” 张氏自从进了周家的门,就没吃过萝卜干,偶尔向氏做腌制菜,她也极少会动筷子。 公婆从未在生活上苛待过她,家里的中馈也一直是她里掌管,早上吃的再差,也要炒个素菜,下午那顿更不必多说,荤素搭配,三菜一汤少不了。 向氏瞪了张氏一眼:“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张氏心想我又没说什么,怎么今天她只要开口,就是错了? 周鹤一还躺在平车上,张氏撕开馒头,夹了不少的萝卜丁进去,然后送去给了周鹤一。 大家边吃边商议接下来的路线。 这时,许长明被馒头夹着萝卜丁的香味馋醒,趴在平车边上,带着严重鼻音的问:“爹,娘,你们在吃什么?” 许大力看了一眼儿子,轻笑着调侃:“你倒是鼻子灵,菜刚炒好就醒了。” 许长明钻出被窝,抱着平车边沿滑了下去,绕了平车一圈走到江黎跟前,伸头看她手里的馒头:“娘,我也有点饿了。” 江黎手里的已经吃了一半,便没有给他。 装馒头的木桶和装萝卜丁的陶盆都放在地上,下面铺了一块布。 江黎把自己吃一半的馒头放在布上,拿了一个新的馒头撕开,用筷子夹了些萝卜干在里面,递给许长明说:“吃吧。” 许长明咬了一口就很喜欢,松软的馒头夹着鲜辣的萝卜丁,爽口又开胃:“以前吃萝卜条都是齁咸的,为啥娘做的就不咸?” 江黎说:“仔细品尝还是有点咸的。萝卜条要多泡一会炒出来才不会觉得太咸,咱们时间赶,泡不了太久。” 许长明很捧场的说:“已经很好吃了,馒头没有味,配咸一些的萝卜丁才好吃。” 江黎说:“吃完一会喝点热水,不然太干了。” 许长明问:“娘,我们今晚在这里露宿吗?” 江黎很有耐心回他的话:“只是停下吃点东西休息一会,还是要继续赶路的,你吃完可以继续睡。” 张氏嘴上说着馒头包萝卜丁没多好吃,实际上数她吃的最快,别人担心粮食不多,只吃一个就不再动手,张氏一连拿了四个,和周鹤一各自分了两个。 要不是向氏暗戳戳的用胳膊肘怼了她一下,估计她还得再拿第五个。 向氏直到今天才真正认识自己的大儿媳,以前在家里不缺吃喝,也不限制张氏,觉得她年纪轻轻守寡不容易,作为婆母应该多疼爱才是。 但是事上见的时候,大儿媳的表现是这么自私矫情,还吃不了一点的苦。 看她那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丝毫不考虑灾荒年,乡下人多么珍惜粮食,这些食物,可能是许大力一家抵达永州的所有吃食。 向氏默默叹了口气,转头坐到平车上,心里失望极了。 第74章 素质这种东西! 江黎往专门用来泡脚的木桶里倒了半锅水,看着是不够的,毕竟陶锅烧不了多少,还留了一点给人喝,她又暗暗用空间里的热水注了一些进去。 拿出一包泡脚的药材直接倒入桶里,大概浸泡一刻钟,周大夫说差不多了,就端去平车边上准备给许大力泡脚。 本来把许大力挪到平车尾,脚伸下来就能洗。 但是平车尾整个被躺着周鹤一占据,江黎只好把折叠好的轮椅拿下来打开,将许大力给抱了上去,让他坐在轮椅上泡脚。 身上瘦的人,脚也不会有肉,许大力的脚又细又长,呈现病态的白。 江黎一直以为骨节分明这个词是用来形容手的,但是用在许大力的脚上,也很贴切,它不止骨节分明,连脚筋都是明显凸起的。 许大力垂眸看着江黎的手一下一下撩着水往他小腿上撒,不算明亮的火光照应下,她那张桀骜不驯的脸上多了分柔和。 虽是着急赶路,如今却一点都不觉风尘仆仆,褪去了那些狼狈的外表,江黎似乎越发的耐看,额头的伤结痂脱落后,挺大的血窟窿,却只留下了一点轻微红痕。 以前在桃源村的时候,江黎就算没有什么好衣服和胭脂水粉,也是很喜欢打扮。她是小圆脸,爱修弯弯的柳叶眉,爱用细小竹管将花瓣戳一片圆下来贴在眉心中间做花钿,爱用水把头发梳成一丝不苟的双丫髻,好告诉所有人她并不是一个妇人。 离开桃源县后,更没有条件让她打扮,柳叶眉快要长成浓眉,一双大眼睛里渐渐充满朝气。 江黎哼哼着说:“一个大男人脚这么白,简直是没天理。” 许大力不止是脚白,在屋里躺了三年,几乎不见阳光,他从头到脚的肤色都很白。 “你也白。” 江黎撇撇嘴:“得了吧,我不照镜子难道还不撒尿吗?” 原主的身体就算被她这段时间养出了一些气色,皮肤一时半会也不可能白,主要每天都在赶路,风吹日晒的,白不了一点。 幸好出来逃荒时是秋天,阳光渐渐温柔,不然就不止是肤色暗沉这么简单,得被晒成煤球! 许大力下意识的动作里带上了宠溺,食指微弯,骨节处轻轻敲打了下江黎头顶:“这话是随便能从妇人嘴里说出来的?” 江黎抬眸与许大力的一双虎目对视:“那怎么了?我看别的妇人说的比我难听多了。” 原主接触到的女人里,都没有什么文化,还有好多极品,不管古今,农村都不缺这样的奇葩。 江黎把这种常见的现象归类于,生活在农村,除了农忙下地干活,大多时候闲下来就爱东家长,西家短。 她们的时间太多,生活上又不宽裕,便爱斤斤计较,生是非口角。 而在末世的时候,江黎也不是什么有素质的人,经常接受基地下达关于物资方面的任务,同行保护她人身安全的,大多是男性。 学业以生存为主的末世,你要一群大老爷们素质多高? 江黎个人亦是这种情况,身边再有那么一群张嘴麻辣隔壁m的战友,说话方便能好到哪去? 穿越后,有原主的记忆做铺垫,其实她已经克制了很多。 “别人是别人,你是你,不许学不好的!” 许大力的口吻不像是是命令,更像是一个相差七岁的大哥哥对小妹妹的提教。 “不就说撒个尿吗?能有多不好?!你一会睡觉前不撒尿啊?” 许大力扶额,曾经他说话也比较粗俗,偶尔还会和村里男人说几句荤话。 瘫痪后,他的性格改变了很多,不怎么再说那些话。 这小妮子一点不笨,她心里什么都不懂,就是想和你小小的较个劲罢了。 洗完脚,江黎为许大力先穿好鞋子,和许长明配合,背着他去林地里解决三急中的其中一急。 等许长明叫她说好了,又去把许大力背回平车上。 考虑到夜里大家都有点冷,江黎给了陈朔之一条被褥,周大夫和向氏一条,算上许大力身上盖的,她们也就三床新被褥,所以张氏只能和周鹤一母子俩共用兽皮被褥。 张氏心想,陈朔之就一个人,不应该让他裹兽皮被褥吗? 再如何自私,她也不会蠢到对公婆说,让他们盖散发着臭气的被褥,把新被褥给她和儿子。 张氏暗暗瞪了分配不均的江黎一眼,只能咬咬牙忍了。 骡车继续行驶,寂静无光的凌晨,偶尔看见路边有逃荒人生的火堆已微弱强弩,大雾周围缭绕,分外诡异。 大家裹着被褥坐在平车边沿,相互依偎打盹,一不小心就会栽下平车,想要睡踏实不可能。 直到第二天辰时末,阳光驱散大雾,露出大地原来的面貌,周大夫才把江黎换下来。 许大力让四个睡了一夜的孩子全坐起来,对江黎说:“你来这里睡吧。” 让江黎和大家一起坐着打盹肯定不行,她醒了还得再换下周大夫,要有充足的睡眠。 和许大力算比较熟了,特殊环境下,亲近点没什么,没有怎么犹豫,便往他身边的位置一趟。 原主身高一米六左右,身材属于娇小型,四个孩子腾出的位置让她躺,地方很宽敞。 周大夫一开始赶车,显得生疏,骡子不太听话,平车有些颠簸,尽管如此,江黎拉过被褥往身上一盖,在温暖的被窝里,闭眼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许小婉睡醒有些饿,往嘴里塞着桂花糕,咯咯笑道:“爹,娘在打呼哦!” 许大力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她声音小点:“你娘这不叫打呼,她只是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有合眼,太累了而已。” 许小婉古灵精怪的捂住自己嘴巴,表示自己一定不吵醒娘。 许大力见陈淑瑶和陈淑瑜两姐妹也是睡眼惺忪的,便把昨晚剩下的馒头和萝卜丁拿出来,让她们卷着吃。 陈淑瑶很有的礼貌的说:“谢谢大力叔。” 许大力对她也做了个嘘的手势。 陈淑瑶连连点头,和妹妹默默的吃起了馒头。 许大力低头看着怀里睡沉的人儿,心里不禁升起一抹柔软。 她的头发上有淡淡花香,形容不出来具体是什么花的香气,好像是多种花的混合,她给许小婉应该也用过类似的东西,两人身上的味道是一样。 第75章 婆家人也在岗宁县 江黎一觉睡的可是不短,傍晚时分,骡车停在岗宁县的关卡城门处,要下来检查户籍和路引了,她才醒过来。 睁开眼睛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枕在了许大力的胳膊上,被褥盖过了她的头,怪不得她睡的沉,原是没有接触到太强光线。 察觉到怀里的人儿动了下,许大力掀开被褥让江黎把头露出来:“醒了?” 江黎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坐了起来,抬头看见城门上岗宁县三个大字。 “什么时辰了?” 许大力仰望天空:“大概申时吧。” 也就是下午三点到五点呗! 江黎又问:“陈阿公和周大夫是过去接受检查户籍路和引的吗?” 许大力把水袋递给江黎:“嗯,喝点水清醒一下。” 江黎不是很渴,今天到现在还没刷牙,难受的很,抿了一口水只是漱了漱就给吐了,身体精神了些许。 她伸了个懒腰,说:“原来南阳县和岗宁县之间隔的这么远,赶了一天一夜的骡车才到。” “听陈阿公和周大夫说下一个县会更远。” “那一会我去买熬药的砂锅时,顺便多买些吃的带上。” 检查户籍和路引的时候,周大夫心里直突突。 其实他心里知道,就算是最坏的结果,目前他也不可能这么快上通缉名单。 人不是自己和家人杀的,可就是忍不住害怕忧虑。 因为他心里清楚自己的渺小,也清楚对方的邪恶。 等陈朔之和周大夫回来,赶车的人变成了江黎。 她们先去了城里的驿站,让骡子可以短暂休息吃点草料,不然人受得了,骡子也受不了没日没夜赶路。 出去采购东西的只有江黎和张氏,其他人在驿站等着,赶在天黑之前,她们得离开岗宁县。 两人互相看不顺眼,路上没说话,江黎询问了路人哪有菜市场,便和张氏分开了。 不一会儿,江黎站在一个杂货铺门口,问里面的掌柜:“熬药的那种砂锅怎么卖?” 掌柜拿出三个不一样大小的砂锅放在柜台上,分别给江黎介绍:“这个小的十文钱,中等的十三文,大的要二十文。” 小号和中号都不行,装不下多少中药,江黎从袖袋里掏出二十文钱递给掌柜:“要大的。” 刚接过砂锅,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了一声:“江黎!” 如果没听错的话,那是许晴的声音! 江黎猛的回头,声音来源的方向人群熙熙攘攘,并没有看见许晴和婆家人的身影。 她赶忙追了过去,抢马抢物资的账,她还记着! 疾步追寻声音的方向找了过去,四下都看了一遍,巷子她也进了,应是什么也没发现。 江黎不禁嘀咕了一句:“难道我幻听了?” 另一边,汤敏拎着一篮子萝卜和菘菜与许晴跑到一处偏僻墙角才停下。 两人身上均穿着江黎之前在空间里拿出来的短衫长裙,脸色要比前些日子红润不少,不太像是逃荒的,倒像是本地人出来赶集。 汤敏扶着腰吗,气喘道:“幸好我拉你跑的快,不然被大嫂发现,免不得又要动手,她那股子蛮劲,我们现在谁也打不过她!” 一阵剧烈的奔跑,穿过好几条巷子,许晴的呼吸同样不规律,靠在墙上拍着胸口平复自己:“二嫂,你说江黎没有户籍和路引,也没有马车,靠双脚是咋追上我们来到岗宁县的?” 汤敏哪里能知道! 不过,却不妨碍汤敏诋毁般的脑补:“一个年纪轻轻的妇道人家,路上谁知道会遭遇啥?谁又知道是不是大嫂出卖了自己,和谁达成见不得人的交易,人才载上她的呢?” 汤敏的话不可为不恶毒。 但是许晴非但没有反驳,还是赞成的,嗤之以鼻的说:“反正江黎就是一个不守妇道的贱货,啥事干不出来!” 汤敏直起腰板:“按理说大嫂咋都不可能这么快追上我们,一定是把大哥和两个孩子丢下了,我们得尽快回去把这件事告诉爹娘。” “对,对,我们得马上回去告诉爹娘,走!” 许勇抢了骡车和粮食等物资,但是里面没有钱。 路上,他们靠着炖马肉和粮食充饥,虽说都是好东西,却顿顿吃,也腻了,所以路过岗宁县才让汤敏和许晴出去买点萝卜和菘菜,炖马肉时放点进去好解解腻。 一家子要是住客栈,最划算的是男女分开,要两间房。 可是程红月舍不得拿这笔钱,便在城外露营。 程红月已经把腌制风干出来的马肉炖好,见汤敏和许晴回来,催促说:“正好马肉炖的差不多,赶紧洗根萝卜切块放进去。” 汤敏神神叨叨说:“娘,你猜我和小晴在县城里看到谁了?” 程红月说:“人生地不熟的能看到谁?比我们早出来逃荒的村里人?” 汤敏说:“是大嫂!” 坐靠平车轱辘边的许根深和许勇许聪爷仨闻言都是一怔。 程红月脸色骤然发紧:“我们有马车也才今天下午抵达岗宁县,她咋可能追上来?” 汤敏认真道:“我亲眼看见的,不信你们问小晴,她也看见了,我们还差点被大嫂发现。” 许晴点头说:“没错,我也看到了,确定就是江黎。” 许根深此刻比家里其他人更不愿意看到大房,甚至这种想法是高于其他人的。 因为他清楚,在许大力的心里,自己这个亲生父亲一定是更可恨的。 他也不愿意去回忆,自己是如何为了财物,把亲生儿子和孙子扔下。 程红月震惊的撑大眼睛:“他们的东西都被我们带走了,就算身上还有点钱,可以和别人搭伙坐车来岗宁县,也不应该比我们快才是。” 许勇站起身问:“大哥也在?” 许晴又摇头:“没看见那个瘫......没看见大哥。” 在许根深面前叫许大力瘫子总归是不好,许晴话到一半改了口。 许勇琢磨着说:“大哥不在的话,大嫂这么快抵达岗宁县就不奇怪了,毕竟一个人搭车啥的没有累赘。看来,大嫂又跑了!” 第76章 绕着江黎赶路 汤敏的眼睛顿时一亮:“大嫂抛夫弃子,看见我们肯定不敢闹,那我们还有啥好怕的?!” 程红月缓缓坐在了地上,沉吟着说:“马虽然是江氏弄来的,但她是我们家儿媳,就算她要闹,上了衙门,县老爷也不会治我们罪的吧?不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吗?” 许聪说:“吃罪肯定不至于,不过我们还是尽量和大嫂避免见面。” 汤敏不是很理解:“大嫂做的那些事,让她浸猪笼也不为过,我们还有必要躲着她?应该她躲着我们走才对。” 许聪扫了汤敏一眼,眉宇间带着淡淡嫌弃:“大嫂独自来到岗宁县,肯定也是要去永州。我们和大哥一家走散,马和东西都在我们这边,家里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外人知道吗?要是和大嫂因为马的事情闹起来,她胡编乱造一通,到了永州我还如何考秀才,走科举?” 读过书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 全家都明白怎么回事,到了许聪嘴里,就成了和大房一家走散,脸上看不出丝毫的心虚感。 家里人没一个会纠正许聪的话,甚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文化人嘛,准是不会错的! 许根深沉默了好一会才说:“不说老三以后科不科举,童生秀才肯定是要考的,名声不能坏。抓紧做饭,吃了好赶路,我们不走捷径,后面绕山路走。” 许根深下半辈子的希望都放在了许聪身上,科举他是不敢想的,但只要能考上秀才,以后总能找一份轻松赚钱的伙计。 再不济考个童生,书院混个夫子也是可以的吧? 如果家里和大房事情传开,以后许聪前程是要受到影响的。 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事情! 程红月说:“尽量避免和江氏碰面就是,运气不好碰上的话也没啥,她把相公孩子抛下跑了还有理不成?没必要多绕路吧?” 许根深说:“你一个妇道人家知道啥?一匹马值多少钱?江氏能善罢甘休?她那脾气一上来,破罐子破摔哪里会顾及里子面子?她的名声本来就不好听,咋样都无所谓,可是咱们能和她一样吗?” 许聪觉得许根深简直是说到他心里去了:“还是爹有远见,娘,就按照爹说的,赶紧吃了饭赶路,咱们不能和大嫂碰上。” 一家人心虚抢了马车丢下大房会招人唾弃,也担心江黎为了马不管不顾把事情捅出去,偏偏就是没人提起,许大力和两个孩子被扔在横县该怎么办。 江黎买了一背篓的肉和菜回到驿站,整理好东西,在驿站门口就等着张氏回来。 直到天快黑,张氏才背着被褥,手拿着大包小包出现。 向氏忙上前去接:“怎的这会才回?可是遇上什么事情了?” 张氏说:“没有,我多买了些吃食,和一床被褥,那兽皮被褥我和鹤一实在是盖不了。” 江黎心想,你都已经买被褥,为什么不顺便把老两口的一起买了? 懒得和张氏这种人浪费时间口舌,而且这些话说出来,也让周大夫老两口难堪。 江黎招呼大家说:“赶紧出城吧,不然城门关上我们就得留宿一晚。” 陈朔之说:“对对对,人都到齐了,赶紧出发赶路吧。” 一行人跟在骡车后面往出城的方向走去。 路上遇到一个小贩推着手推车,叫喊着:“卖赤爪糕勒,酸酸甜甜的赤爪糕,好吃的赤爪糕勒......” 许小婉坐在平车头,抖着两条小短腿,好奇的问:“娘,赤爪糕是什么东西?” 江黎是牵着骡子走的,听到许小婉问赤爪糕,便转头看了一眼小贩车上的。 不管是颜色还是外形,那就是山楂糕。 原来山楂在古代叫赤爪!!! 江黎停下骡子,问那小贩:“赤爪糕怎么卖?” 许长明想要阻止:“娘,还是省着点钱吧,妹妹就是随口一问。” 江黎不在意道:“没吃过就尝尝,小零嘴能值多少钱?!” 小贩笑吟吟的说:“小娘子真是疼孩子,赤爪糕十文钱一斤,不好吃不要钱,小娘子要买多少啊?” 十文一斤的赤爪糕真是不便宜。 山楂其实并不贵,也就两三文钱一斤,是里面所用的糖贵。 江黎说:“给我来两斤。” 许大力问:“是不是买多了?” 江黎说:“不多,这东西开胃,大人小孩都能吃。” 张氏鄙夷的斜了眼许大力和江黎,很是大气的从袖带里取出二十文钱递给小贩:“给我来两斤。” 江黎看张氏那副骄傲的模样很是无语,买两斤赤爪糕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 然而,更让江黎无语的是,周鹤一拿张氏手里的赤爪糕吃了一口,随即对小贩无赖的说:“不好吃,把钱退了吧!” 小贩脸上肉眼可见的龟裂,他就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嘴上说不好吃,还一口又一口的接着吃! 周大夫知道自己孙子并不是真想要把二十文钱拿回来,单纯是恶趣味,便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别为难小贩。 转而,周大夫赔笑对小贩说:“我孙儿顽劣,小哥不用管他!” 买完赤爪糕后,一行人出了城,继续了一夜的赶路。 知道江黎夜里要赶骡车不睡觉,两个孩子坐在她身边陪着说了会话。 许小婉往江黎嘴里投喂了一块赤爪糕:“娘,赤爪糕好好吃,比你给我的那个圆糖还好吃。” 江黎说:“这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喜欢吃,下次看见了咱们还买。” 许长明问:“什么圆糖?” 江黎问:“想吃?” 许长明主要不知道那是什么,便点了点头。 江黎故作掏袖带,像变戏法似的,一个又一个的往外给四个孩子拿,棒棒糖比较小,没人会怀疑她的袖带里为什么这么能装。 陈淑瑶反手就把棒棒糖给了陈朔之:“阿公,你吃。” 陈朔之和蔼道:“阿公年岁大了,牙口不好,吃不了糖,你自己吃吧。” 陈淑瑜得了糖很开心的:“江婶婶,我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糖嗳,晶莹剔透还有果子味道,但是我好像又没吃过这种果子。” 江黎看了眼陈淑瑜手里的棒棒糖,那是红色草莓味道的,不是这个世界该有的东西,她便无法为陈淑瑜解惑,只说:“这糖是我在宿州赶路时意外得到,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果子的味道。” 许长明撕开棒棒糖包装纸,看了又看,闻了又闻:“娘,我手里的糖和她们的都不一样,是绿色的,有柰果的味道。” 第77章 黑色黄金胡椒 柰是这个世界的本土苹果。 说苹果可能也不对,应该是一种李子,有苹果的味道和外形,只是很小。 江黎笑呵呵的说:“可能就是柰果做的吧。” 周鹤一对江黎说:“给我一个尝尝。” 江黎回头瞥了一眼周鹤一:“小孩子吃的糖你也要?果然是个巨婴!” “你!” 周鹤一没看过带颜色还晶莹剔透的糖,想尝尝什么味道,被江黎一句话噎的,哪里好意思继续要。 要不是打不过江黎,他会直接上去抢! 是了,死乞白赖的讨要,周鹤一会觉得丢人。 但是动手抢的话,他一点都不觉得丢人。 至于欺负弱小...... 他一直这么干的,主要是欺负比自己强的,吃亏!!! 张氏很不爽江黎对自己儿子的态度:“不就一颗糖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江黎耸耸肩,话里分外气人:“的确没什么了不起,可是你们没有!” 张氏也被噎住了!!! 周大夫对江黎说:“夜里停下来休息时,你给大力泡个脚,喝一副我开的药,今天就为他施针。” 江黎问:“在野外?” 周大夫说:“施针在哪里都无所谓,他的腿尽快治疗为好。” 江黎心里自然高兴周大夫尽快给许大力针灸,赶车都快上了许多。 夜半时,她们再次停在了靠近水源的路边,陈朔之去捡了些干树枝回来,点上炉子,江黎先烧了一锅开水,让许大力把脚泡上。 夜里做饭,能省事就省事点,江黎打算做疙瘩汤。 陶锅放猪油,葱花爆香,切半斤羊肉放进去,炒出油脂,加水熬煮半个时辰,面和出来的干干小坨放进去。 加味精,胡椒粉,盐调味,最后一步放半颗菘菜进去。 胡椒是很昂贵的东西,还是硬通货,一般不会进入寻常百姓家,所以江黎拿的是空间里胡椒。 今晚周大夫一家没跟着吃,江黎做饭前,向氏过来说老麻烦她们不好意思,张氏已经买了几天的干粮,不需要做她们的份。 疙瘩汤快要做好,向氏拿了半只烧鸡过来:“江娘子,张氏下午买了一只烧鸡,我们家吃不完也是浪费,我切了一半给你们。” 江黎把勺子放锅里,直起腰看氏手里的半只烧鸡,不是很大,撑死一斤重。 一家四口怎么会吃不完一只烧鸡呢? 应是不够吃才对! 无非是想过来感谢她们罢了。 实际上这种烧鸡一点都不好吃,比起她空间里的差远了,调味料极少,油盐太重。 江黎婉拒道:“不了,我们再吃烧鸡的话,疙瘩汤就吃不下了。” 向氏硬是把半只烧鸡塞到江黎手中:“这么麻烦你们,要是半只烧鸡都不收,我们心里哪里能过意得去,别客气,阿婆给的你就拿着。” 怕江黎把烧鸡还给她,向氏说完扭头就走了。 江黎很无奈,她空间里比这烧鸡好吃的多了去,不是客气,而是真心不稀罕。 她不是喜欢客套推来推去的人,便去背篓里拿了一个饼架放在陶锅上,把烧鸡给热了一下。 疙瘩汤好了,烧鸡也热透了,烧鸡肉撕下来放在装萝卜丁的陶盆里,当个配菜。 转而江黎又盛了两碗疙瘩汤给周大夫老两口送过去:“周大夫,向阿婆,吃碗疙瘩汤暖暖胃吧。” 周大夫忙放下手里的馒头站起身:“哟,这怎么好意思,我们下午已经买干粮了。” 江黎催促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一起赶路,互相照应,你们快把碗接下,有点烫。” 这两天看江黎对张氏周鹤一的态度,周大夫以为江黎多多少少可能也会反感他们老两口,之所以没有言语上刮着他们,也是因为要治许大力的腿。 但是此刻瞧着江黎的态度,她该是纯粹看不上张氏和周鹤一母子吧。 向氏本来还想推脱,听到江黎说烫,只能上前去接下来:“太麻烦你们了。” 没等向氏客气几句,就听周鹤一突然接口说:“我的呢?” 江黎白了他一眼:“让你娘自己做去,我又不是你娘!” 话落,她转身就回去操持自家和陈朔之祖孙的饭食。 周鹤一闻着羊肉疙瘩汤的香气,手里凉掉的鸡腿顿时不那么美味,眼巴巴看着周大夫和向氏碗里的。 孙子在不着调,老两口在吃的方面,也不会吝啬。 即便出门在外,一碗羊肉疙瘩汤已经是难得,向氏还是去江黎那边又要了两个空陶碗,两碗疙瘩汤分成了四碗。 江黎可以再给他们盛两碗,却没有那么做。 她不喜欢张氏母子是放在明面上的,也不喜欢做那么多的表面功夫,更是觉得没那个必要。 既然已经给周大夫和向氏,要分给谁,是他们的决定,自己不可能因为看老两口疼孙子,就勉为其难再给讨厌的人盛两碗。 江黎把锅里剩下的全部倒进陶盆,谁不够吃就自己盛。 新买的砂锅已经洗干净泡上了中药,这会直接端上炉子小火熬制就可以。 一切弄完,她也过去坐在铺着布的地上吃饭。 羊肉炖的软烂,即便没有那么多调料,汤汁也是鲜美的。 四个孩子,吃的那叫一个香。 江黎边吃边说:“要是有点香菜就更完美了。” 坐在轮椅上的,一边吃饭一边泡脚的许大力问:“什么是香菜?” 江黎想了想这个世界叫法,说:“就是芫荽啊,撒一点在羊肉汤上,胃口绝绝子。” 众人心想,这绝绝子...... 应该是绝了的意思吧? 陈朔之说:“我吃着怎么还有胡椒的味道?” 江黎以为他吃不出来的,撒谎说:“哦,我今天买了一点胡椒,做羊肉不放胡椒不好吃。” 陈朔之一听说真有胡椒,虽然不是自己的钱,也觉得肉疼:“胡椒多贵的东西,太破费了!” 江黎不在乎道:“在贵的东西也是人吃的,不过我很好奇,为什么胡椒会这么贵?” 陈朔之解释给她听:“胡椒非我大启作物,我们吃到的每一粒,都是西域客商从遥远的天竺国运来,素有黑色黄金之称,由此可见它的价值。” 第78章 许大力的腿开始施针 江黎以前也听基地懂历史的人说过胡椒在古代很贵,就是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原来是这样。 她崇拜道:“陈阿公你懂的真多。” 陈朔之嘿嘿一笑:“不过是多读了几本书罢了。” 这边正聊着开心,就见周鹤一拿着碗走过来,别扭说:“再给我一碗疙瘩汤,那个......我用赤爪糕或者油酥饼和你们换。” 周鹤一本没怎么瞧得起疙瘩汤,羊肉他又不是没吃过,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稀罕物。 可江黎做的疙瘩汤实在是太好吃,尤其是里面浓郁的汤汁,鲜香极了,吃了半碗便停不下来,忍不住还想要吃。 疙瘩汤倒是做的不少,吃不完带路上下顿吃也麻烦,见周鹤一厚着脸皮要交换,这一点江黎是能接受的。 “赤爪糕不需要,我们这里还没吃完,先把油酥饼拿来再换。” 周鹤一恼道:“难道我还能骗你吗?再说就算我骗,能打得过你吗?” 江黎哼哼:“算你有自知之明。” 周鹤一见江黎坐着不动,愤愤的回头去把张氏买的油酥饼抓了一沓,准备拿给江黎。 张氏忙站起来阻止,小声说:“我的傻儿子,拿两块去换就行了,不用给这么多。” 周鹤一说:“可是疙瘩汤里有羊肉,方才还听她们说里面加了胡椒。” 价值上,肯定是疙瘩汤贵,但是张氏买的食物,正好能抵达下个城镇,心里并不愿意多拿点出去只能交换一碗疙瘩汤。 方才婆母给江黎的半只烧鸡,她到现在都还心疼。 主要是江黎这个人,对她们母子没一点好脸色,不管值不值钱的东西,张氏都不愿意给。 “那也是够的,面疙瘩里就算加了羊肉和胡椒,咱们只换一碗,没多少钱的。” 周鹤一信以为真,就拿了两块油酥饼过去。 “这下能换了吧?” 江黎倒是没嫌弃周鹤一的油酥饼少,给他盛了满满一陶碗的疙瘩汤。 她看的是周鹤一态度,趾高气昂的命令,肯定不能惯着他! 周鹤一心满意足的端着碗回去,往石头上一坐,扒拉两大口疙瘩汤,不忘提醒张氏说:“娘,你以后多和那个野蛮妇人学学厨艺。” 张氏说:“要是有羊肉胡椒,我做的也不差。” 周鹤一说:“得了吧,以前你在家里又不是没做过羊肉汤,就是没那个野蛮妇人做的好吃。” 张氏白了儿子一眼:“吃吧你!” 许大力吃完饭过了两刻钟左右,江黎把药端给了他。 黑漆漆的汤汁,看着就很难以入口。 江黎突然想到了一个梗,用邪恶的眼神看着许大力说:“大郎,该喝药了!” 江黎叫过许大力,死瘫子,废物...... 这段时间和别人说起他时,偶尔也会用我相公。 但就没用过大郎这个称呼。 夫妻关系中,这是在正常不过的叫法,有时候父母长辈也会这么叫,显得亲昵。 但是到了江黎嘴里,许大力就是感觉到了她在恶趣味。 不知道她那点不大的脑袋里都想了些什么,许大力只吹了吹药碗,觉得不怎么烫,一口就蒙了,好像感觉不到药的苦涩般。 江黎给他竖起大拇指:“好汉,海量啊!” 没有完全进胃的药汁差点喷了出来,到了喉咙口又给咽了回去,又苦又涩还有难闻的中药味道在口腔爆发,让许大力忍不住想要干呕。 他捂着嘴,眼角直抽抽:“喝个药,能用海量来形容?” 江黎撇嘴,满脸的嫌弃:“你怎么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 许大力问:“幽默......细胞是什么?” “呃......我好像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呵呵......” 许大力无语...... 江黎补充了一句:“你就当是没有幽默细胞的人,很无趣好了!” 这个解释...... 其实也可以不用解释的...... 许大力平复了一会胃里,无奈道:“你都从哪学的乱七八糟词汇。” “说了你也不懂,等着,我叫周大夫来给你扎针。” 周大夫收拾东西离家时,他个人只带了一套随时能治病救人的银针,连随身不离的药箱都没有带出来。 不过要治许大力的腿,之前已经开过药,一套银针已经足够。 许大力被江黎重新抱回车上平躺。 周大夫正式开始为他施针,只针对于腰部以下的穴位,考虑到夜里寒凉,衣服都没让许大力脱,腰部需要扎针的穴位露出来即可。 腿部要扎的针比较多,所以不得不把裤腿全部拉上去,怕许大力冻着,江黎想着一会把被褥给他盖上,被褥两头搭在平车扶手上,不会压到银针。 腰部施针没见许大力有什么感觉,周大夫询问时,他只说有点疼。 到了扎腿部时,他的嘴里时不时就要发出到抽冷气的声音,额头渐渐沁出了汗水。 周大夫说:“你的腿部萎症严重,筋脉堵塞更是糟糕,施针必然要痛,但是有强烈的痛感是好事,怕就怕不痛不痒。” 许大力咬牙坚持:“周大夫你尽管施针,只要能重新站起来,多痛我也能忍。” 周大夫能理解许大力的心情,他治疗过很多有腿疾的人,比起站起来,疼痛对于他们而言,确实不算什么。 但是他也要考虑病患的承受能力,痛是好事,却不能操之过急,超出承受之外,亦不是好事。 江黎不懂中医,但她知道周大夫的手法相当老道,每一针都准确无误的扎在穴位上,而且扎的多深,都不一样。 江黎趴在平车边沿的扶手上,把自己的手臂伸到许大力嘴边:“你要是受不了,就咬我的手臂好了。” 许大力心里感动,却别过了头,他见过江黎如何处理自己额头的血窟窿,女子都能忍着疼一声不吭,他要是表现的太弱,会被江黎瞧不起的吧? “不用!” 周大夫叮嘱说:“一会扎完针后,你可以尝试抬腿,一开始抬起不来不要紧,但是要尝试让自己的腿能动,别的地方不要使力气,只腿部发力。” 江黎问:“这叫配合做康复治疗吧?让他的腿慢慢恢复知觉?” 周大夫点头:“小黎这般一点就透,若是男子,学医的话,定有所成就。” 江黎歪头看周大夫一脸的聚精会神的样子:“行医救人,和性别有什么关系?而且女人的一些病症,让女大夫来治疗,不是更方便?搞不懂你们这些人脑子里在想什么!” 第79章 周鹤一威胁拦路村民 周大夫的目光放在许大力与上半身极度不对称的皮包骨小腿上,嘴里却在强调:“行医救人,抛头露面在所难免,女子怎可?即便是只为女子瞧病,也要惹人闲话的,相夫教子,侍奉公婆,打理家务,才是女子该做的事情。” 江黎‘切’了声,不屑说:“这是谁的标准?不都第一次做人?男人能干的事情,女人就不行?谁规定的女人要低男人一等?” 周大夫听江黎倒反天罡的话,打心眼里觉得她有失礼教。 只是他又无法鄙夷江黎,乡下姑娘,没有读过书,没有人教她女德,面朝黄土背朝天,如此环境中成长,你能要求她知书达理吗? 周大夫的声音并不强势,依旧带着医者的亲和力:“这样离经叛道的话,以后可不兴说!” 许大力不认同道:“世人把女子归类为弱,要求女子依附男子活着,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随子。女子体力虽不如男子,可她们能做的事情,男子不见得能做,她们对一个家庭的付出,不输于男子。更甚至往大了说,于国,于民族,女子的功劳和男子是平等的,她们无法入仕,也无法上阵杀敌,却在后方操持,繁衍生息,这些难道不重要?不该遭受不公平对待才是!” 江黎给许大力竖起一根大拇指:“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格局,不过你还是只把女人放在相夫教子,生儿育女的层次上,没有说到重点。我认为女人一样可以入仕,没有任何依据说女人的智商不如男人,只是大部分女人没有受到教育,困在家庭琐事里,窄了眼界。至于上阵杀敌,结合以上言论,如果不是男人定制的规则限制约束女人,女人又为什么不能学拳脚功夫?” 许大力说:“你是女子,了解的比我更深刻。” 周大夫心想,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两货绑死吧! 对江黎,周大夫是包容的! 但是对许大力,便没那么包容,觉得这样的话,不应该从一个男人嘴里说出来,手下的针故意在穴位上加深一分。 许大力感受到小腿上的穴位处传来剧痛,皱起眉头“唔”了一声。 江黎转了话锋说:“周大夫你轻点,他疼嗳!” 不一会儿,许大力的两条大腿和小腿就被扎成了刺猬,连脚上都有针。 江黎看他脸上冷汗连连,立马去拿了帕子给他擦,又用被褥盖在平车,两边有扶手做支撑,一点没碰到银针。 这样盖其实不怎么保暖,下面都是通风的,也就是有了比没有强点。 周大夫问:“现在感觉如何?” 许大力因为牙关咬的太紧,下颚的线条格外立体,脸上苍白如纸没一点血色,显然是疼到了极致的,他艰难说:“整个下半身......都在疼!” 周大夫淡定说:“这是第一次,所以会更疼些,往后会一次比一次减轻,除了疼,有没有轻微的发热感?” 许大力只记得疼,被周大夫提醒,才去强迫自己细细感受。 须臾,他说:“是有一点发热。” 周大夫说:“那就好,三刻钟后,我来拔针。” 扎针时,陈朔之带着孩子在附近转了转。 见许大力已经扎完针,一老带着四小就回来了。 许长明能看出来许大力此刻的煎熬,趴在平车边上,心疼问:“爹,你想不想喝水?” 许大力摇了摇头,疼的不想说话。 许长明又问:“那你想不想吃糕点?” 许大力再次摇头。 江黎打断许长明接下来要问的话:“你爹还在做针灸,这会疼的厉害,别打扰他。” 许长明安慰许大力说:“爹,等你完全好了就不疼了,你一定要听周大夫的话哦。” 江黎直接提着他的脖领子给拎走了:“屁大点小孩装什么大人,你聒噪个不停,许大力也不可能减轻疼痛,只是更加心烦气躁,边去自己玩!” 夜里一耽搁,起程的时候,东方已泛起鱼肚白,即将破晓。 周大夫比别人更辛苦,白天要赶骡车,晚上只能和向氏依偎坐在一起打盹。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两日,周大夫整个人萎靡不振。 阳光明媚的下午,一群普通村民打扮的人拦住了骡车,带头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高大男人。 “这条路属于我们孔村,只让人过,牲口不行!” 周鹤一仗着江黎能打,直接跳下骡车,嚣张的说:“瞎了你的狗眼,谁的车都敢拦?!” 男人一只脚踩在路边的石头上,肆无忌惮:“管你们是谁,老子说你们过不去,你们就是过不去!” 周鹤一指着江黎,翘起下巴居高临下的,把狐假虎威演绎的淋漓尽致,威胁说:“你们要是抢了我们的东西,她是不会放过你们的,识相的话赶紧滚,不然一会有你们好果子吃。” 一群村民顺着周鹤一目光看去,以为周鹤一说的是许大力,不屑的嗤笑到:“咋地,那个男的有三头六臂不成?” 至于其他人,村民没放在眼里,不是老弱,就是妇孺,估计吓唬两句都得哭。 周鹤一竖起食指摇了摇:“不不不,小爷说的是坐在那个男人身边的妇人,告诉你,她要是撒起泼来,你们没人招架得住!” 江黎此刻更想揍周鹤一,被人恭维是一件可以满足虚荣心的事情,但是周鹤一的话,她半点开心不起来。 她是泼妇嘛? 这小子怕不是借此揶揄讽刺她的吧? 村民互相对视一眼,捧腹大笑...... 有人说:“小子,你故意逗我们一乐呵,想要我们手下留情?” 领头男人流里流气扫视江黎一眼,玩味说:“小模样倒是挺俊,一点都看不出来像生过四个孩子的。” 许大力的脸霎时间黑如锅底。 两天下来,一直尝试腿部用力动弹一下,却始终不能如意,这会的腿部倒是颤动了,只是自己没有察觉。 他攥紧拳头,虎目紧紧盯着那个调戏江黎的村民,恨不得立刻下去给他两拳! 第80章 别哔哔,来战! 周鹤一回头冲着江黎煽风点火:“他们瞧不起你,还调戏你!” 江黎想要下车,陈朔之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用目光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能不惹事就不惹事。 不管怎样,在别人地盘上闹起来,都是外地人吃亏。 陈朔之转而对村民说:“各位好汉,我们是宿州逃荒来的苦命人,骡子是唯一能代步的牲口,也是全部家当,还请高抬贵手,我们必定感激不尽!” 村民守在村口的大路抢劫车辆,而且专门挑看起来像是逃荒的人抢。 因为抢了外地逃荒的人,案件大多不了了之,官府例行公事询问个情况便没了下文。 要是抢了当地人,那就得另当别论! 简单点来说,外地人好抢,逃荒的外地人抢了白抢! 所以陈朔之这番话对于村民们而言,没有丁点用处。 带头的村民不屑说:“你们的感激值几个钱?孔村有孔村的规矩,这附近的路都是我们村修的,只能过人,不能过牲口!” 周大夫见村民不肯罢休的态度,便和陈朔之一起下车,试图对他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周大夫说:“各位好汉也看到了,我们中几乎全是老弱妇孺,没有骡子,无法去永州的啊。” 领头村民说:“如果担心的是这个,那倒是好办,从我们这里到永州不算很远,步行的话,也就是十天半月的时间,你们大可把骡子留下。” 陈朔之打着商量:“我们中还有人腿脚不便,步行去不了永州,好汉当是做好事,放我们过去成不?” 领头村民不为所动:“你们听不懂话咋地?我再说一句,只有人可以过!” 周鹤一唾了一口:“方才我都还看见好几辆车从这里路过,你们无非是看我们外地人好欺负!” 带头的村民笑的狂妄:“就欺负你们外地人了,能咋地?不想挨揍,赶紧滚!” 周大夫说:“好汉你们看这样行不行,我们身上还有三五十文钱,你们拿去吃盏茶?” 村民已经再此等了好几天,好不容易见到有用骡车赶路的逃荒人,怎么可能放过? 他们孔村近几年来,就是靠拦路抢牲口为营生的。 领头村民不耐烦的一把推开周大夫:“一头骡子能换多少盏茶?别磨磨蹭蹭的,不然老子动手的话,要是伤着谁,那也只能怪你们自己分不清形势!” 周大夫被推的趔趄下。 向氏和张氏忍着内心的恐惧忙上前,却也来不及去扶住周大夫,只听向氏突然焦急的大喊一声:“老头子!” 在周大夫快要摔倒时,周鹤一眼疾手快的一把扶住了他。 周鹤一回头对江黎焦急的吼道:“你就看着他们猖狂不管吗?还是说你只会欺负我,只会和我嘚瑟,看到他们人多被吓破胆了?” 江黎一把甩开许大力的手跳下骡车。 许大力没拦她,只叮嘱说:“注意安全。” 村民一心想要当拦路虎,不会轻易被说动。 怕就怕江黎的怪力,不足以对付十来个壮年男人。 江黎走到领头的村民面前,听他一副我是大哥的口吻,该是一群人里最有话语权的。 江黎冷眼看着他问:“今天我要是不给你们骡子,你们想怎么滴?” 领头村民色眯眯盯着江黎的脸看:“小娘子生的这么花容月貌,哥哥能舍得对你怎么滴呢?啊?” 众村民哈哈大笑。 扶着周大夫的周鹤一愤然骂道:“下头!” 虽然江黎粗鲁,周鹤一在她手里没讨到好! 但是江黎和这些拦路抢劫的村民之间,周鹤一非常清楚自己和谁一伙。 周鹤一小声对江黎说:“干他丫的吧?” 江黎斜了眼周鹤一,脸上有明显的嫌弃:“你上?” 周鹤一被她鄙夷的目光看的跳脚,压着声音别口说:“我是斯文人,怎么能随便和人打架?!” 江黎没好气说:“闪一边去!” 随即,她开始卷自己的袖子,两只眼睛只盯着那个说话油腻的领头村民。 领头村民见她气势汹汹的,调侃笑道:“哟呵,还是有脾气的小野猫,咋地,想用你的爪子给哥几个挠痒痒?” 对付油腔滑调的渣渣,言语争辩,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 “别哔哔,来战!” 接下来,周鹤一目瞪口呆的看到了一个这样的画面。 堂堂七尺大汉,直接被个头娇小且瘦弱的小妇人给过肩摔了。 那大汉似没有想过要防备,一脸的不屑,结果却四仰八叉的溅起尘土飞扬,然后一个接着一个的吃疼哎哟声不绝于耳。 周鹤一知道江黎的手把子劲,男人也无法与其抗衡。 他们路上遇到些想要抢劫骡车和粮食的,但没有成群的人,大多是家庭或者家族成员,里面掺杂几个壮年男子,在江黎的手上没占一点便宜还被打的鼻青脸肿。 周鹤一觉得这么多人对付江黎一个,她劲再大,也得吃点亏。 事实上,江黎滑不溜秋的,村民根本抓不着她,游刃有余在人群里穿梭。 光是看着,他都能感受到一个又一个的男人被掼在地上有多疼! 周鹤一看江黎的目光,渐渐带上了崇拜:“阿公,你说江娘子怎么这么能打?” 周大夫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这么彪悍的女子,他以前也没遇到过来着! 许小婉兴奋的站在平车上拍手:“娘好厉害,把坏人都打趴下了。” 许长明双手放在嘴边冲江黎喊:“娘你小心一点,不要受伤!娘,后面有人要偷袭你,娘左边也有......” 许大力目光一直跟着江黎转,之前都是小打小闹,今天才算是见识到了江黎真正的身手。 他是猎户,曾经有过师傅的,对拳脚功夫,了解不少,且自己也学了一点。 江黎绝对不是镇上武馆里的练家子招数,没有章法,偏偏又能精准躲避和出击。 对付十几个男人,其实她是吃力的,几番打斗,身形渐渐便没那么轻松。 由此可见,江黎力气虽大,耐力却很一般,她主要是靠技巧性的打斗,如果碰上那种真正有身手的,必然吃亏。 第81章 姑娘控诉村霸 打斗持续拖下去,江黎的弱势就会越明显,许大力忍不住冲她喊道:“速战速决,我们还得赶路,给他们点教训就可以了!” 江黎能听出许大力的话外音,他的意思是帮自己的虚张声势,不让这些村民听出来她体力消耗过大。 村民很团结,打不过江黎,却一直在前仆后继。 而江黎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用杀招。 想要结束打斗,只有一个办法,擒贼先擒王! 思及此,江黎躲过一记重拳出击,灵活闪身到了那个刚爬起来的领头人面前,不给他时间反应,用力拽过他的一条手臂,再次给了他一个过肩摔。 领头的村民吃了一嘴土,嘴里发出“唔”的闷声。 不容起身,江黎转头一脚踩在他的背部,把他定在了地面上。 “差不多得了,再没完没了的纠缠,老娘踩爆他的狗头!” 村民被江黎的话唬住,没敢继续往前。 “你就一个女的,能打又咋样?我们这么多人,你有多少力气车轮战?” 许大力冷笑道:“你们以为我娘子是没那个能耐伤人?无非因为你们都是普通百姓,不是正儿八经打家劫舍的土匪,所以她才手下留情罢了,再继续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我娘子手下无情。” “你们一群外地逃荒来永州的,敢伤我们本地人官府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陈朔之站出来给他们普及知识:“无知,即便官府会偏向本地人,但是你们拦路抢劫,别说被打伤,即便闹出人命,官府也只会判定正当防卫,不管是永州,还是宿州,那都是大启百姓,难不成当地官府还能因为你们是非黑白颠倒,知法犯法?” 周鹤一帮腔说:“对,没错,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想的明白,我们这些外地逃荒的人会无端和你们当地人打架?” 村民们犯起嘀咕,心里拿捏不准,便问被江黎踩在脚下的男人:“水生,你咋说?” 男人心里早服了,碍于这么多同村人在场,不好丢了面子,死鸭子嘴硬道:“小娘们,劝你最好识相点放开我,不然” 不然还没出来,江黎就抬起了脚。 男人没想到威胁的话才到喉咙口,江黎就放开了他,心想,多半是这小娘们畏惧在孔村地界,不敢太放肆,怕事情闹大收不了场。 男人得意道:“算你识” 又一次话没说完,江黎抬起的脚重重落了下去,把男人重新踩回了地面,还用力的碾了几下。 “呸......唔......你这个臭娘们!” 男人再吃一嘴土,口腔被涩土呛的一阵干呕。 村民看到男人被这么对待,愤怒的瞪着江黎:“赶紧放开水生,不然我们全村都不会放过你们,他可是村正的儿子!” 陈朔之故作了然的“哦”了一声:“原来是村正的儿子,怪不得敢青天白日的带领村民抢劫,敢情是个有靠山的,就是不知道我们压着他去官府,县老爷是不是会看在你们村正的面上,徇私枉法!” 村正说好听点是个村官,实际上和官半点关系没有,不过是一个村里举手投出来的,这样的人大概就是村里的大姓,有点威望,官府每个月会给他们发点俸禄,好让村正管理好村民,配合官府处理一些公事。 在县老爷眼里,村正算什么? 再者陈朔之这话一出来,就算村正和县老爷有点关系,县老爷也不敢明目张胆袒护! 男人含糊不清的骂了一句:“你这个蠢货,胡说八道个啥?” 江黎嗤了一声,鄙夷道:“怂货,知道自己犯了罪,所以就不敢认老子了?敢做不敢当?!” 男人想说,谁特娘的缺心眼大声告诉别人,我爹是村正,我要抢劫你们? 知道自己今天碰到了硬茬子,男人只好说了软话:“我让你们过去就是,赶紧放开我!” 江黎一直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理念。 赶路之际,她不想惹上多余的麻烦,教训一顿便算了。 正准备放开男人,就见一个姑娘从小路冲出来:“娘子救命!” 江黎四处了看了看,姑娘好像是奔着她跑过来的。 她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你叫我?” 姑娘跑到江黎面前,上来先是一跪,头磕的特别实诚:“娘子收拾我们村的恶霸,一定是心地善良的大好人,小女任秀芝,孔家村人士,家中已无父母,与阿哥相依为命,现在被恶霸欺压的快要活不下去,求娘子可怜,救我和阿哥一命。” 江黎的脚在男人身上点了点:“你说的恶霸是我脚下这货?” 姑娘抬头时,脑门已经磕红,泪眼婆娑的说:“就是他,孔水生仗着自己是村正儿子,平时在村里为非作歹,不干一件好事。前些日子,他上我家提亲,可我儿时便与表哥定下了婚约,只是表哥一家前些年搬去了外地,这才拖延了婚事。但我们两家一直有往来,已经商议明年开春把婚礼办了,所以阿哥直接拒绝了孔水生提亲,他怀恨在心” 话说到一半,孔水生突然开口打断:“任秀芝,说话要经过脑子,咱们的村的事情你要是闹出去,让外人看了笑话,后果你承担不起!” 江黎故事才听了个开头,很不爽被孔水生打断,脚挪到他的脸上又碾了两下:“你还敢威胁?” 周鹤一放开扶着周大夫的手,好事的凑了过来,对任秀芝说:“任姑娘放心大胆的说,江娘子方才多么凶残,你看到了吧?这群废物打不过她的!” 江黎的目光瞪向周鹤一:“你给我闭嘴!” 周鹤一讪讪笑道:“我这不是夸你呢吗?” 江黎不高兴:“有你这么夸人的?” 任秀芝顾不得孔水生的威胁,阿哥还等着她找人救命,方才在树后看见江黎暴打孔水生等人,便想赌一把。 赌这个手段凶残的小娘子,其实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人,听说她们的遭遇,或许能伸出援手。 第82章 心狠手辣的江黎 “孔水生因为阿哥拒绝婚事,怀恨在心,趁着天黑,带人去我家里将我阿哥打成重伤,还让人守在我家门口,不允许我出门为阿哥请大夫,除非我答应婚事,不然就要阿哥活活病死。” 任秀芝穿的朴素,乍一看不觉得惊艳,但是细细打量起来,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柳叶弯眉,秋瞳剪水,琼鼻朱唇,配上一张精致的鹅蛋脸,真真漂亮极了。 江黎嘴里发出啧啧声音,把不知道什么时候以满脸是血的孔水生踢翻过来,鄙夷道: “你四十来岁了吧?这姑娘才十几岁摸样,给你当女儿都显小,你怎么下的去手?” 孔水生气急败坏道:“老子今年才三十一。” 江黎对着他的腰间就是一脚:“好好说话,你是谁老子?还有你们男人怎么也这么在乎年纪?虚荣!” 神特么的虚荣! 虚荣是这么用的? 孔水生疼的弓起身体,已经说不出话。 江黎蹲下身体,孔水生脸上都是血,她有些嫌弃,便拿起边上一根树枝戳他的脸,和戳阿猫阿狗没什么区别:“话说你长的也太着急了点,看起来一点不像三十来岁,要是你不说,我真以为你四十多了呢。老牛想吃嫩草也就算了,一大把年纪,怎么好意思对十几岁的小姑娘强取豪夺?对了,你孩子多大了?有没有任姑娘年岁大?......” 江黎的喋喋不休,让孔水生又羞又恼。 他发誓,要不是打不过这个不像女人的女人,他一定起来掐死她! 江黎不见孔水生回答,又问任秀芝:“他不说你说。” 任秀芝的眼泪止不住,声音里透着莫大的委屈:“孔水生娶过两任娘子,第一任娘子为他生下一儿一女后,他嫌弃糟糠容貌不复,便将糟糠休弃再娶。第二任娘子受不了他整日酗酒耍浑,日子过不下去,一次争吵过后,想不开上吊自了尽,留下了一个儿子。孔水生的长子今年已经十三,只比我小两岁,请娘子救救我和阿哥,我已有婚约在身,且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决不能另嫁给人做续弦,否则只有一死。” 江黎拍了拍任秀芝肩膀,语重心长道:“虽然你说和表哥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是我个人觉得这门婚事不合适,表兄妹是近亲!” 众人对江黎的话都有些不明白! 表兄妹成亲不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亲上加亲,肥水不流外人田,好事都在自己家,坏事也不必担心背叛出卖,有什么不对? 任秀芝也不太明白江黎的关注点为什么是这个,解释说:“不算近亲,与我有婚约的是远房表哥。” 江黎不知道远房表哥的血缘有多远,甚至远房表哥到底是什么类型的亲戚,她也不知道。 末世的自己没有家人,而这一世的身体记忆里,原主好像并没有什么远房亲戚,又或者有,但是不联系,所以原主记忆里没什么关于远房表亲的定义。 江黎说:“行吧,不是近亲就好,你想让我怎么救你呢?” 任秀芝说:“请娘子帮忙,让我和阿哥离开孔村。” 江黎说:“你不让我帮忙教训村霸?还是说,你怕我教训完离开后,他们会再次上门报复?所以才要走?” 任秀芝看向孔水生,一双美眸装满了浓烈的恨意,可也只是片刻,她又卸了气,对江黎说:“娘子等人是外地来的,想必自身也有许多难处,我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给你们带来大麻烦,只求娘子出手相助,让我带阿哥离开孔村,尽快去治伤。” 周大夫说:“孔村孔村,你们却姓任,不深思也知晓是小姓门户,经此一事,确实不好继续留在村里,否则即便救了你们,等我们离开,你们兄妹还是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 任秀芝又开始抹起了眼泪:“我就是担心这个,所以想和阿哥去投奔表哥。” 江黎用小树枝在孔水生的脸上敲了敲:“一个老爷们专门干些拦路抢劫、欺男霸女的事情,把人家没爹没娘的兄妹逼得都要离开村子了,你这种败类,活在世上干什么?!” 有个鼻青脸肿的村民看不下去:“喂,臭娘们,我忍你很久了,你够了啊!” 江黎肆无忌惮的用树枝抽孔水生的脸,问那鼻青脸肿的村民:“你应该和这个货关系不错吧?” 任秀芝说:“孔水生是他堂哥。” 江黎问:“你阿兄现在走不了路?” 任秀芝摇头:“阿兄腿上和头上都有伤,已经过去好几天,他们不让我出去找大夫,伤势越来越严重,还引发了高热,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周大夫提议说:“要不我跟任姑娘去看看?” 江黎琢磨了片刻,摇头说:“不行,你不能去,我们现在抓着孔水生这个人渣,孔村总得顾及村正的儿子,你要是落他们手里,人质换人质怎么办?” 周大夫想想也时:“那怎么办?” 江黎对孔水生的堂兄弟说:“你去把任姑娘的阿哥找个平车抬上去,拉到这里来。” 男人一脸不忿:“我凭啥听你的?” 江黎直接用行动告诉男人,为什么要听她的,拉起孔水生的胳膊用力一扭。 动作连贯的好像她经常卸别人胳膊,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咔嚓的清脆声和因剧烈疼痛发出的惊呼声是同一时间的,只是咔嚓声被惊呼声淹没了。 孔水生终于明白,这个女人并不畏惧此处是孔村地界,她真的什么都敢做。 江黎的狠辣和果决,同行的人甚至都觉得毛骨悚然。 尤其是张氏,她也才明白,这几天江黎单纯是不想和她一般见识,否则以江黎心狠手辣的做派,要逼迫周大夫为许大力治腿也不是不可以。 孔水生捂住脱臼的肩膀,疼的在地上打滚,硬到现在的嘴,终于开始求饶:“女侠饶命......女侠饶命,我知道错了,下次肯定不敢了,你要带谁走都行......” 孔水生堂弟怒不可遏的瞪大瞳孔:“臭娘们,你敢断我堂哥的手,找死!” 第83章 老不要脸的孔村正 不用江黎多说,孔水生自己就开始骂堂弟:“你是不是想害死我?还不赶紧按照女侠说的去做,找个平车把任俊辉给拉过来,哎哟,疼死我......” “可是真让他们兄妹走了,堂哥你以后还咋娶任秀芝?” 江黎用脚踢了踢孔水生耷拉着的手臂,没怎么用力,他就鬼哭狼嚎的。 “果然是想等我们走了,再去找任姑娘的麻烦!” 孔水生疼的额头青筋都已经凸起,连连哭道:“我不敢我不敢,我真的不敢,这话不是我说的啊,女侠你不能全算我头上吧?” 江黎无所谓的耸耸肩:“反正你就是这群人里的领头羊,只要任姑娘的阿哥没过来,你的第二条手臂什么时候卸,看我心情。” 孔水生转头又冲自己的堂弟催促:“你蠢死算了,我让你回村把任俊辉拉过来,还不快点去?” 堂兄弟之间感情应该是相当要好的,被孔水生这么骂,堂弟也没有表现出一点不满,只能带着几个村民一步三回头的回村。 江黎对周鹤一说:“看着这个货,别让他跑了,不然一会有大麻烦。” 周鹤一眨了眨眼睛:“什么意思?” 江黎看傻瓜一样的眼神看周鹤一:“孔水生的堂弟回村能不叫人?有孔水生在,他们才不敢乱来,不然你让我打一村人?” 周鹤一立刻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放心,在我手里他肯定跑不掉。” 江黎转身去平车边上,问许小婉:“方才打架有没有吓到了?” 许小婉一点不觉得害怕,在双店县的时候,她就见识过江黎怎么打架,而且一路上,江黎也没有闲着。 小孩子想的没有大人那么深沉,已经对江黎的战斗力形成认知,觉得她就该这么厉害。 许小婉握起两个小拳头,奶凶奶凶的:“我才不怕,等我长大要像娘一样厉害,把坏人全部打趴下。” 江黎想说,除非这个世界的人也进化,不然想和她一样,是不可能的。 不过打击小孩子信心的话,江黎是不会说的,给许小婉竖起大拇指:“有志气!” 许大力关心问:“有没有受伤?” 江黎摇头,声音压低了几分:“没有,要是继续打下去的话就不好说,你也看出我体力不支,方才在虚张声势吧?” 许大力说:“嗯,教我打猎的师父原是开武馆的,后来武馆倒闭才回桃源村,我跟着他学了不少,打斗什么的,能看出些门道。你的拳脚功夫,看似没有章法,其实每一次的躲避和攻击角度都极其精准,更像是受过某种特殊训练。” 江黎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许大力:“你这哪里是能看出些门道?许大力,你健康的时候,身手应该很不错吧?” 许大力憨憨的抓了抓后脑:“也还好,不过没你身手好。” 江黎一点不谦虚:“那是,单挑的话,能打得过我的人,不敢说没有,但一定不多。” 许大力突然狐疑:“你的这些招数也是因为那次受伤后,才有的?” 江黎愣怔了下,除了顺着许大力的话,似乎没有什么更好的解释。 “嗯,那次之后我脑子里总会下意识多出一些东西。” 许大力默了默,低低说道:“也算是因祸得福,不幸中的万幸!” 许大力始终没有想过,眼前的江黎,非彼江黎。 毕竟三年的相处,夫妻关系在如何浅薄,也不至于认不出自己的媳妇。 至于换了灵魂这种事情,太过匪夷所思,许大力根本没往那上面想过。 江黎岔开话题:“那几个村民回去,一会肯定会带人来,你看好孩子,别让他们乱跑落村民手里。” 许大力说:“放心吧,孩子们都很听话,你自己才要注意安全。” 半个时辰不到,大群村民拿着镰刀锄头等家伙事,聚集在了此处。 领头是一个气势汹汹的银发老者,颇有几分领导的气势,江黎猜测他大概就是孔水生的老子。 除了村民,孔水生堂弟还拉了辆平车,上面躺着的正是任俊辉。 江黎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少年双目紧闭,一脸病白,看脸型,任俊辉也是个好样貌,十七八岁模样。 孔村的村正孔东风一脸阴沉的质问江黎:“就是你打伤了我儿子,还扣下了他?” 江黎这会站在周鹤一身边,而孔水生依旧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哎哟哎哟直叫唤。 不管对方人多人少,气势都不能倒,江黎双手环臂,丝毫不见惧色,用不屑一顾的口吻反问:“你就是孔村的村正?” 孔东风扬起下颚:“正是!” “你要不要先问问自己的儿子都干了些什么?” “我自己的儿子我清楚,平时虽有几分不着调,但心眼不坏,能做啥出格的事情?你好端端伤我儿子,今天断然不能放过你。” 自己的儿子当然自己最清楚! 要说不着调,心眼不坏,形容周鹤一更合适吧? 毕竟周鹤一只是没有被教养好,给家里带来源源不断的麻烦,但对外没做过什么坏事,说白了他就是一个在溺爱中被惯坏的顽劣少年。 而孔水生可是一个三十一岁的古代中年男人,心理早已成熟,要不是坏,能带着村民拦路抢劫? 江黎嗤之以鼻:“原来你孔水生这么不要脸,是因为他爹老不要脸,子随父性啊!” 孔东风厉声道:“你这小娘子好生野蛮,打我儿子,还辱我这个父亲,若不给你点教训,你当孔村人好欺负不成?!” “你儿子惹的事情都还没说清楚,就绑架了整个村的人和你站在一起颠倒黑白,说你老不要脸还成侮辱了?明显我是实话实说好嘛?” “你!” 江黎的口条子和村里爱撒泼打滚的泼妇不一样,她是用一种戏谑的口吻一语中的,话一出口,不少村民脸上都有些犹豫自己是不是该跟过来。 是了,孔水生是个什么东西,一个村的人,几个心里没数? 不是所有的孔村人都以抢劫为生,他们大部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靠的是本本分分耕种过活。 只有十来户人家的男人,平日爱和孔水生一起招猫逗狗,不学无术,合伙来村口抢劫过路的逃荒人,换来的钱拿去吃喝嫖赌。 第84章 我杀给你们看看? 江黎不会给孔东风留一点脸,以后在村里和村民生不生嫌隙,也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因为她根本想不到这一点。 否则的话,她可能会再多说几句煽风点火的话。 “装什么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假不假?这里就我们两伙人,我们这边一伙,你们孔村一伙,打开天窗说亮话不好吗?” “先不谈你儿子抢劫我们的事情,你要是觉得你儿子不是坏种,就不要把任俊辉拉过来了嘛!” “话说你儿子一大把岁数,还想老牛吃嫩草,逼良为......” 陈朔之用咳嗽声打断江黎的滔滔不绝,提醒说:“那叫强抢民女。” 江黎指着平车上的孔军辉说:“呃,对,你儿子要抢一个有婚约的黄花大闺女,人家不同意,就把人家哥哥打成这样,你是瞎了还是聋了,看不见还是听不见?” 孔东风义正言辞道:“欲加之罪罢了,赶紧放了我儿子,不然别怪我们孔村人多欺负人少。” 陈朔之开口道:“孔村正,事情到底是怎样,我们都心知肚明,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们只是路过,并不想把事情闹大,只要你同意让我们带上任家两兄妹离开,令郎自然会平安回家。” 孔东风的老妻忍无可忍的怒道:“你们把我儿子打成这样,还叫平安回家?” 江黎说:“怎么的,只许你儿子打别人,不许别人打她?我的手段你们没看过也应该听说过了吧?” 孔东风的老妻恶狠狠冲江黎骂道:“你这个夜叉!” 江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扬起骄傲的下颚:“对,我杀人如麻!今天要是不让我们带走任家两兄妹,我就弄死你儿子孔水生。” 江黎这边的人听到她说的那句杀人如麻,嘴角不自觉的抽搐。 好吧,他们承认江黎确实能打,但是平日里和他们相处,江黎并不强势霸道,顶多就是挖苦讥讽两句张氏母子。 对其他人,态度都是很好的,尤其四个孩子,是不是自己家的,江黎对她们都很有耐心,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孩子。 这样的人,说自己杀人如麻,他们怎能不感到违和? 孔东风指着江黎,怒火难平:“你简直是无法无天!” 江黎懒得和他废话,直接把孔水生提了起来。 脱臼的胳膊被这么一晃,孔水生脸上再次沁出冷汗与血液融合,疼的他撕心裂肺的对孔东风哭嚎:“爹,你快答应她们,这个娘们不是人,对我已经下死手了啊。” 周鹤一重重的巴掌拍在孔水生脑袋上:“骂谁不是人呢?骂谁不是人呢?” 孔水生的哭嚎声听在老两口耳里,心都要揪在了一起。 孔东风老妻抬步就要过去:“水生!” 周鹤一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孔水生脱臼的手,威胁道:“敢过来,我直接把他的这条手臂给扯下来,让你们接骨都没得接信不信?” 孔水生疼的牙齿打颤,忙喊道:“娘你别过来,赶紧答应他们的要求,我的手臂要废了。” 任秀芝生的再貌美,也没有自己一条手臂重要。 孔水生哪里还有平时在村里欺男霸女的嘴脸,只想着赶紧让江黎这群人走。 可是他这么想,孔东风却不这么想,他忍不下今天这个耻辱! 孔东风老眸阴鸷的瞪着江黎:“你以为老头子我是吓唬大的?别说你不敢杀人,就算你真敢,我儿子死了,你们这群人一个别想跑掉。” 江黎吩咐周鹤一:“去把菜刀拿来,我杀给他看看,也试试一会儿能不能跑掉!” 她的声音一点不急切,就好像要拿菜刀杀人,和杀只鸡没什么区别。 孔东风的老妻可是被吓的不轻,赶紧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周鹤一面前,怕他真去拿菜刀:“别,别动我儿子,我们让你们走就是。” 孔东风笃定道:“她就是吓唬我们,光天化日,怎么敢?” 江黎故作很认真:“你儿子都敢个光天化日拦路抢劫,强抢民女,我正当防卫杀了他白杀,有什么不敢的?” 江黎越是这么做作,孔东风的老妻越是害怕。 她觉得往往表现轻松的人,才让人心里没底,一本正经反倒是吓唬。 孔东风的老妻说:“水生的手都啥样了?就放她们走吧,我们得尽快带水生去找大夫。” 孔水生跟着说:“是啊爹,你就让她们走吧,算我今天倒霉了行不行?再不找大夫,我的手臂不废也疼死了。” 孔东风暗骂老妻和儿子不争气,不管这个妇人手段多么了得,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下杀人,除非她不想要这一大家子人了。 可他到底是个做父亲的,哪有不心疼儿子的? 何况他就这么一个儿子! 孔东风转而看向任秀芝:“我和你婶子平时待你不薄吧?你当真要向着外人欺负本村人?” 孔东风一家对任秀芝的确还不错,两家住的近,往来的也多。 可是这些的好,是有时间范围的。 任秀芝十四岁之前,和阿哥相依为命,孔东风作为村正,并没有给过什么帮扶。 家里的生计,一直是阿哥种地和在县里打零工赚来。 孔东风一家对她们好主要是在她十四岁到及笄,也就是去年到今年。 之前任秀芝还疑惑,直到最近才明白,原来是孔水生看上了她,就等着她及笄后,迎娶她进门,所以孔东风一家才对她热切了起来。 任秀芝默默咬牙,决心说:“村正阿公带我的好,实在是让我惶恐,只因我不愿意嫁给水生叔,他就把我阿哥打成这样,孔村我们是不敢待了。” 话里听着很有礼数。 但是任秀芝把称呼里的辈分强调的特别明显,所有人都听得出来。 孔东风的老妻说:“你这没良心的小蹄子,要不是看你没爹娘着实可怜,我们咋会同意让水生娶你这样的小门户姑娘?” 江黎打断她的话:“等等,你们可怜别人,也得看别人愿不愿意吧?你儿子都能给人当爹了,人不愿意,你儿子就把人阿哥打成重伤,还把自己说成了大善人?” 任秀芝心想,事情闹到这个地步,素不相识的路人都愿意为她撑腰,自己要是退缩,对不起帮助自己的人,也对不起阿哥。 于是,任秀芝脸上开始强硬起来:“不管如何,我和阿哥都要离开孔村,否则阿哥的命就要交代了!我既然跑了出来,事情就已经瞒不住,惊动到官府,就算你们串供,我阿哥的伤也骗不了人,何况还有这几位好心人为我作证,我不怕你们!” 第85章 你不是你爹亲生的! 孔东风犹豫不定,要是把这群人放走,只怕他们会去县里报官。 抢了几个逃荒的人,官府下来查也无所谓,应付两句便过去了。 但是孔秀芝兄妹不能离开,她们若去报官,强抢民女这种事情,官府一般比较重视,再有半死不活的任俊辉这个证据,解释不清楚。 思及此,孔东风的目光扫了眼站在一起的两个村民,似在怪他们办事不力,一个姑娘都看不住。 那两村民感受到孔东风怨怼的目光,赶紧把头扭了过去,不敢与之对视。 村正一家堂亲众多,在家族里,一直比较强势,又是村官,村民生怕得罪了他,以后在村里被穿小鞋。 周鹤一晃了晃孔水生脱臼的手臂:“你不是你爹亲生的吧?” “别晃别晃,疼疼疼......” “你爹有几个儿子?” 孔水生很想冲着周鹤一大吼:你眼瞎了吗?没看到我长的这么像我爹?能不是亲生的吗? 但是吧,孔水生落在他们手里,即便有这么多村民撑腰人多势众,他也不敢喊,不然疼的还是他自己。 孔水生憋屈道:“我爹就我一个儿子,绝对是亲生的!” 江黎撇嘴:“我说你一个老爷们,怎么这么爱较真?非要强调一下是亲生的,是是是,你是亲生的,可是你老子管你死活了吗?” 说的是人话? 他强调了一句是亲生的有什么不对? 难道这种事情,不该较真? 周鹤一附摇头叹气:“我真替你感到悲哀!” 孔水生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爹就是一个谨慎的人,可是被江黎和周鹤一两人一唱一和,不禁用质疑的眼神的看向孔东风问:“爹,你在外头还没有儿子?” 孔东风训斥:“你胡说八道个啥?” 周鹤一笃定说:“你肯定不是你爹亲生的,这个时候还冲你吼,一点不关心你的手臂会不会残了。” 江黎认同周鹤一的观点,对孔东风鄙夷道:“你肯定在外面养了小老婆,有别的儿子了,老渣男!怪不得孔水生一把年纪还惦记人家小姑娘,都是和你这个老子学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转而江黎又提醒村民们:“你们家里有小媳妇大姑娘的可千万藏好,这对父子都是老流氓!” 孔东风的火气直冲头顶,爆粗口道:“你放屁!” 江黎指着孔东风对村民们说:“看吧,被我说中气急败坏了吧?!” 有妇人凑到孔东风的老妻身边,好事的问:“老嫂子,村正在外头真有人啊?” 孔东风老妻斩钉截铁的说:“咋可能,你们别听这个满嘴谎话的妇人瞎说,我家老头子在村里住了大半辈子,和哪家妇人不清不楚过?” 江黎冷笑:“越描越黑,要是没在外面养小老婆和私生子,你们狡辩什么?还不是心虚?” 毒妇啊! 这个叫狡辩?叫心虚? 孔东风快六十年岁,临老被污蔑,解释不清楚便是晚节不保。 她们能默认这莫须有的事情? 孔水生本就一把鼻涕一把泪,这会更是眼泪唰唰的流:“怪不得爹你总喜欢冷着一张脸对我,原来我不是你唯一的儿子,所以我死了也没啥,还有别的儿子为你养老送终。” 孔东风虽然对江黎和周鹤一污蔑的话生气,可他没觉得大家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然而,被孔水生一控诉,好像真是那么回事!!! 孔东风恨铁不成钢的骂道:“用你的榆木脑袋好好想想,即便我有外室和子女,你们都不知道,这群第一次见面的外人是咋知道?” 江黎抓住孔东风的话茬:“听听,你爹自己都承认了!” 孔东风气的语塞:“你!” 周鹤一单手摩挲着下颚,嘴里发出啧啧声,对孔东风说:“别看你岁数大,长的也不怎么样,小小村正,竟能养外室!” 江黎琢磨着说:“也对,就这不上不下的长相,哪个女的能看上?” 孔东风恨的牙关咬的“咯吱”作响,他要是说自己年轻时,也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俊小伙,会显得很蠢吧? 周鹤一说:“如果是图他钱呢?” 江黎说:“图钱的话倒是能说得过去,但是钱从哪来的?他平时肯定没少压榨村民!” 孔东风的老妻怒吼:“村正不止有俸禄,官府还会多给五亩地,直到卸任,田地才会转给下一任村正!” 压榨村民,肯定是压榨了! 但是这样的事情能说吗? 必须得出来解释清楚。 江黎和周鹤一异口同声的‘哦’了一声:“原来是用自己钱养外室和私生子。” 许大力听到现在,也是哭笑不得。 两个货快要把孔东风老两口气到抓狂跳脚。 挺严肃的谈判场面,就这么被她们俩把所有人都带跑偏了。 陈朔之是读书人,性子上有些死板,纵使孔村正一家诸多问题,也不想看到江黎和周鹤一把这样的一盆脏水往孔村正一家身上泼,便想要把话题引回来。 许大力见陈朔之要开口,连忙说:“陈阿公,让我娘子自己去处理吧。” 陈朔之心里暗想,许大力看起来憨厚老实,其实是个腹黑的货! 看自己媳妇给人泼脏水,那双虎目里的宠溺都要溢出来了。 陈朔之走到许大力跟前,靠在扶手边问:“你就这么看着你媳妇胡闹?” 许大力不以为意,目光放在江黎的身上:“只要她不吃亏,便随她去,左右孔村正一家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是因此以后让他们收着尾巴做人,对普通村民也是得件好事。” 最后还是孔东风站了出来,说:“我懒得和你们争论这些荒诞的事情,把我儿子放下,你们带着任家兄妹走吧。” 孔东风松口,江黎却不肯:“你以为我傻?把孔水生留下,你们这么多人,能让我们走?” 江黎看起来不着调,但是心思缜密,怎么说她都是混末世的人,不留个后手,早被人弄死多少回! 孔东风打的也正是这个主意,不管是因为害怕任家兄妹告官,还是江黎和周鹤一今天所作所为,都已让他恨的咬牙切齿,怎能愿意轻易放这群人离开? 一旦她们放了孔水生,孔东风会立刻让村民把江黎一行人拿下。 第86章 谁敢拦就砍! 孔东风老眸微眯成一道阴险的弧度:“你们走了不肯放过水生咋办?任俊辉交换水生,对谁都公平。” 江黎鄙夷道:“你儿子要长相没长相,要钱没钱,我留着他吃白饭?你脑浆都被门夹出来了吧?” 孔东风质问:“那你想咋样?” 江黎说:“你们找个人跟着我们,等我们走远,且确定你们没人跟着,就让孔水生他们回来。” 这么一来,江黎等人去报官,也是阻止不了的。 孔东风一口拒绝:“不行,我不能放心让水生跟着你们走太远。” 周鹤一拉孔水生的手臂晃。 孔水生立刻冲着孔东风哭嚎:“爹,答应她,快答应她,让她们走吧!” 孔东风的语气再坚定几分:“我不可能答应这样的要求!” 江黎懒得和孔东风墨叽,直接从后腰拔出方才藏起来的菜刀,拉住孔水生的后脖领,刀往他脖子上一架。 收敛起戏谑与玩味的口吻,江黎的气势突然来了个大转场,凝结了眸子森森看着孔东风:“好说好商量不行,那就给你来点硬的好了,再不滚开,我的菜刀可不长眼!” 孔东风厉呵:“你敢!” 江黎手里菜刀逼近孔水生的脖子三分,鲜血瞬间顺着锋利的刀锋缓缓往下流:“那你就看着我敢不敢!” 孔东风和老妻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这个女人翻脸像翻书,上一刻还在和你磨嘴皮子,下一刻就化身夜叉。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很难相信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妇人眼里竟会装着对死亡的漠视。 是了,她眼中的森寒就是透着对生命漠视。 似乎她今天把孔水生杀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又似乎,她本是刀口舔血的人,经常干这种事情。 杀人,于她而言,和家常便饭没什么区别。 总之,江黎所表现出来的,都不像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更不像是一个饱经风霜的贫苦逃荒人该有的。 周鹤一配合江黎吓唬孔东风老两口,指着江黎一副为你们好的口吻:“你们以为我们一路上是怎么坐着骡车来到这里的?要不是江娘子手段过于狠辣,我们不知道被抢了多少回,你们认了倒霉赶紧让开路,不然她把孔水生杀了,你们真就只能靠私生子养老了!” 孔东风似有些抓狂的冲着周鹤一吼:“我没有私生子!” 周鹤一抹了一把喷在脸上的口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这些?赶紧救你儿子吧!” 孔东风简直要崩溃。 这群逃荒的人是魔鬼吗? 要不是他们一直强调他有私生子,他又怎会气急败坏在这个时候解释有的没的? 孔东风极力压了压心头火,对江黎说:“杀了我儿子,任俊辉也别想活!” 江黎冷然一笑:“任俊辉我都不认识,带上他们兄妹,完全就是因为你儿子惹到我了,想杀你就杀好了,无所谓!” 任秀芝闻言,吓得花容失色,下意识想上前跪下求江黎。 周大夫眼疾手快的拉住任秀芝手臂,小声说:“江娘子是在和孔村正心理博弈,谁表现出弱势就会被拿捏。她耽误到此刻,要不是为了救你阿哥,哪里用等回村的人带你阿哥过来?我们早就直接走了!” 任秀芝也是关心则乱,以为江黎真的要不顾阿哥死活。 被周大夫一点就透,她便没有再试图上前。 任秀芝这边倒是稳住了,孔水生却稳不住,一股带着异味的黄色液体顺着裤腿流到了地面,两条裤腿里侧全湿了,吓的他身体抖如筛糠。 孔水生不敢太大声音,甚至大气不敢喘,生怕已经磨破脖子皮肤的菜刀多深入半分:“爹,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孔东风的老妻站立不稳,往地上一坐,抓着孔东风的裤腿,嚎啕的声音里带着抱怨:“老头子,啥事比水生的命重要?你就按照她们说的行不行?还是你真在外面有人了?我告诉你,要是水生出啥事,我也不活了......” 孔东风脑子里有些乱,心里便没那么坚定。 这群逃荒的人并不认识任家兄妹,小妇人这般凶残,要是真杀了他儿子,就算报官也晚了。 而且闹到官府,他儿子抢劫加抢娶任秀芝、打伤任俊辉都是真的,是要获罪的啊。 但是这群人却是可以说自己防卫杀人,逃脱律法。 孔东风沉默片刻,做出最大的让步:“我可以按照你们说的做,但是你们也得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写一份文书,说明今天所有矛盾,都是因为误会纠纷引起,以后谁也不允许报官,你们按了手印就可以走。” 江黎对周鹤一说:“老娘懒得和他烦,你去拉平车,周大夫驾骡车,谁敢拦一下,我就砍孔水生一刀,直到砍死他为止。” 孔东风急道:“我已经答应你们的要求,难不成你们还想去县里报官?” 江黎说:“报不报官那是我们的事情,什么狗屁文书,谁爱签谁签。” 孔东风说:“你们的人明明说不会报官,现在想出尔反尔?” 江黎说:“我们是要赶路,懒得浪费时间,但是任家兄妹要不要报官,那就是她们的事情,我没权利左右她们的想法。” 任秀芝只想尽快让阿哥看大夫,于是站出来说:“我可以签文书,签完你们谁也不能再阻拦我们!” 江黎对任秀芝说:“你不用答应也没关系,只要你想报官,我一定护送你到官府门口。” 任秀芝摇了摇头,感激的对江黎说:“娘子大恩大德,秀芝感激不尽,报官后案件没有查清楚之前,只怕我们谁也无法离开栗县,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事情,给你们添这么大麻烦。” 事情的最终结果,以任秀芝的妥协告一段落。 江黎本不想答应这个要求,但是陈朔之和周大夫都说,这是最好的处理办法,他们能帮孔秀芝的,也只能这么多。 要是告去官府,全村都姓孔,即便有他们作证,也抵不住一个村的嘴,案件会拖的很长很麻烦。 第87章 我们都很热心肠 孔东风那边商议,让孔水生堂弟拉着一个平车跟在后面,等江黎她们确定放人,就马上把孔水生给拉回去。 江黎这边也有个任俊辉要拉,她便对周鹤一说:“你来拉平车。” 周鹤一心里不愿意,却没有反驳江黎,撇撇嘴就过去了。 江黎没让周大夫赶车,亲自坐在车头赶着骡子走,而任秀芝并不愿意坐骡车,跟在周鹤一的后面,一脸担心的只盯着阿哥任俊辉。 江黎突然问周鹤一:“你怎么知道孔水生他老子在外面有小老婆的?” 周鹤一没干过体力活,拉着平车显得吃力,没走几步就喘上:“我不知道啊,不是你说孔水生他老子养小老婆吗?” 江黎说:“呃......我听你说的啊。” 为了防止没走多远,孔水生堂弟就会拉着孔水生跑回去,所以他们的平车是走在前面的,隔的也不远。 孔水生把后面两个货的话全部听在耳里,心里那个恨啊! 感情他们什么依据都没有,全靠猜测给他爹泼脏水,他还差点以为是真的! 更气人的是,周鹤一又接着说了一句:“那就当是我们好心给孔水生他娘提个醒吧。” 江黎觉得有道理:“没想到你还是个热心肠。” 周鹤一谦虚笑道:“你也很热心肠。” 孔水生在心里暗骂:混蛋啊! 这种提醒到底谁爱要? 他爹六十来岁了,这把岁数,养什么外室? 老天爷能不能打个雷,劈死这两个“热心肠”的货? 周大夫见任秀芝忧心忡忡的,安抚她说:“我方才检查你阿哥的伤,看起来虽重,但无性命之忧,主要原因是没有及时处理好伤口,肿疡引起高热。到了县里,我给你开副方子,再处理一下伤口,抓了药让他服下,顶多两天就能好转。” 任秀芝眼睛骤然一亮,看向周大夫问:“您是大夫?” 周大夫点头:“我姓周。” 任秀芝激动的想要落泪:“周大夫只要能治我阿哥,秀芝给您当牛做马,为奴为婢都成。” 周大夫摆摆手笑道:“救死扶伤,医者本分,任姑娘用不着这般。” 任秀芝的心里总算是能松了口气,这几天她都快要为阿哥的伤势愁死,又出不去村,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快到栗县城门口,江黎才放孔水生回去,临走时,不忘给了他一个忠告:“有手有脚的,干点什么不行?非得守着自己村拦路抢劫?” “你要是劫富济贫,我或许还能敬你是条汉子,可你是抢的全是逃荒路过的苦命人,就不会有一点良心难安?” “别当是今天遇到了我运气不好,指不定哪天你再遇到个厉害角色,还没有我善良,真弄死你也不一定。” 孔水生心想,人不要脸,或许真的可以无敌。 比如眼前的这个女人! 如果她这种把刀架人脖子上,张口闭口就要杀人的善良,世界上还有善良的人吗? 心里有一肚子话想要反驳,开口却很卑微:“女侠放心,以后我一定改过自新,绝对不会在干拦路抢劫的事情,更不会强迫谁嫁给我。” 江黎嗤了一声:“狗是改不了吃屎的!” 所以他应该对这个女人说,我下次继续抢? 江黎冲孔水生堂兄弟俩挥了挥手:“后会有期好像是对朋友说的,我觉得你们不配,呃......那就再见吧!” 孔水生本就没有血色的脸又白了几分。 不配后会有期挺好的。 再见...... 别了吧! 周鹤一拉车平车很吃力,说话时呼吸越来越不稳:“江娘子,你还打算和那个孔水生再见啊?” 江黎说:“谁知道呢!” 说着,江黎又嫌弃的用马鞭抽了下周鹤一,没用太大的力气:“你说你有什么用?拉个平车呼哧带喘,平时就不能多锻炼锻炼吗?” 张氏被今天的江黎震惊到,挑理的声音不敢太大:“我家鹤一生下来就没吃过一点苦,没干过一点体力活,能帮着拉平车不错了,你咋能用鞭子抽他?” 江黎问:“你家周鹤一没吃过苦,没干过活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吗?不说会把他养成懒惰的性子,对身体也不好吧?” 张氏说:“我家鹤一怎么可能懒惰还身体不好?他以后可是要干大事的人。” 江黎翻白眼:“所以他会什么?” 张氏被问住了,她也在想,自己的儿子会什么呢? 胡吃海喝,逛花楼,逛赌场,拉帮结派打架斗殴...... 好像都不是优点...... 周大夫知道江黎的鞭子没用力,不然周鹤一早叫唤了,张氏也不会不急不躁的坐在骡车上。 他是大夫,能理解江黎说的在理:“江娘子说的没错,鹤一还是少年人,身子骨这么虚可不行,以后一定要加强锻炼,没事多动弹动弹。” 张氏抱怨的声音几不可闻:“爹自从结识了江娘子一家人就变了,处处挑鹤一的理。” 声音不大,但在场的人都听见了,只是装没听见,不回张氏的话罢了。 周大夫是因为结识江黎一家才变的嘛? 并不是! 他是因此番周鹤一借印子钱才开始反思,自己对孙子的教育可能一直以来都错了,溺爱会害了一个孩子。 周鹤一没有因为江黎的话感到不开心,这几天他已经被冷嘲热讽习惯了,没心没肺的问:“江娘子,你打架时候用的那叫武功吗?” 江黎想了想,说:“应该......也算是武功吧!” 周鹤一对武功很感兴趣,对江黎的讨厌也转变成了崇拜。 他想,自己要是也会武功,打趴拦路抢劫的村民就是他了吧? 那画面,想想都亢奋! “江娘子,你教我武功吧?” 江黎一口回绝:“不行,我嫌麻烦!” 周鹤一说:“江娘子要是肯教我武功,以后我一定为你马首是瞻,你指哪我打哪。” 江黎兴致缺缺:“哦,我自己就可以,很用不着。” 周鹤一说:“以后你去哪里,身边跟着一个徒弟,不威风吗?” 江黎还是兴致缺缺:“没有徒弟,我也很威风!” 第88章 任秀芝这么有钱的吗? 张氏打断两人对话,对周鹤一说:“学什么武功?打打杀杀多野蛮?等我们安定下来,你还是要把书本子捡起来。” 周鹤一说:“我不,读书一点意思没有,我要学武功!” 他就不是读书的料,只要书籍一打开,就犯困! 学武功多好,可以把吴员外养的那帮狗腿子统统踩在脚底下,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揍他! 最主要的一点,他小时候也有一个江湖梦来着! 向氏说:“学点些拳脚也是好的,我生了三个儿子,虽然没一个能继承你爹衣钵,但是像鹤一这个年岁,哪个不是已经出去找活干?鹤一却连拉个平车都这么吃力,底子不好以后怎么行?” 张氏说:“我没觉得鹤一的身体哪里不好,让爹偶尔给他开些药调理调理,强身健骨不是问题。” 许大力不冷不热的说:“张嫂子大可放心,等我的腿好了,我们两家大概也是要分开的,习武不是一朝一夕,鹤一拜不了我娘子为师。” 拜不了师就好,张氏可不想以后和江黎常来常往,凶残又暴力,哪有半点妇人该有的样子! 许大力替江黎把话说了,她就没吱声! 什么玩意儿,搞得好像是她上赶子要教周鹤一习武似的。 因任俊辉伤着,还得关心一下任秀芝接下来要怎么走,毕竟人已经救了,总不能送到县里就不管。 大家一致商议,今晚在县里客栈住宿,明天一早再出城,正好这几天没日没夜的赶路,大家都很疲乏,晚上好好的睡一觉。 那种上好的客栈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只找了一家方便停靠骡车,一楼有客房的住下。 人多,要的房间也多,一楼的六间房被他们包场了。 周大夫对江黎招呼说:“我先去给任......” 周大夫一下子没想起来任俊辉的名字。 任秀芝提醒说:“我阿哥叫任俊辉,俊秀的俊,光辉的辉。” 周大夫一拍脑门,继续对江黎说:“瞧瞧我这记性!我先进去给任俊辉诊治,晚点再去给大力施针。” 江黎说:“不着急,我们得去烧点水洗漱一番。” 江黎和周鹤一把骡车上的东西搬到客栈的院子里,周鹤一像条死狗一样靠坐在行囊边,气喘吁吁说:“累......累死我了!” 虽然有点不中用,但到底是帮忙拉了许久平车,江黎没打击他,转身去找小厮借用客栈的东厨。 浴桶用了客栈的,主要是自己空间的浴桶太大,平车载了这么多人,再放个大浴桶委实占地方。 客栈的浴桶唯一不好的是,不知道被多少人使用过,古代不存在消毒什么的,卫生有严重问题! 江黎虽然不是那么讲究的人,但是公共的东西,有条件的话,还是尽量规避一下风险。 水烧沸,先把浴桶给烫了一遍,然后把冷水水倒入浴桶调配。 一锅热水烧出来,加冷水也不够半个浴桶,江黎嫌烧第二锅麻烦,热水不够就用空间里的来凑。 浴桶放在东厨没往屋里费事的搬,她去把许大力给推了过来,让他和许长明一起洗澡。 没有穿过的新衣服放在凳子上,江黎叮嘱说:“这里有篦子,一会洗澡的时候,你们篦一篦头发。” 许长明说:“娘,我头发里已经没有虱子了,最近一只没抓到,头皮也不痒痒。” 江黎说:“虱子没了,但是有虮子,那些虮子叮在头发上,死了也不会掉,得用篦子一次又一次的篦,直到全然没有。” 许大力说:“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江黎问:“不需要我帮忙?” 许大力拳头放在嘴边咳嗽两声:“不用,我的腿虽然动不了,针灸一次过后,感觉比之前有力气,想要挪动一下,靠双臂支撑也是可以的。” 江黎说:“那行,你们洗吧,洗干净点,一会我再带小婉来洗。” 话落,江黎转身离开,顺便关上了东厨的门。 正要去房间里收拾行囊,找一会自己和许小婉穿的衣服,就见任秀芝从客房出来,似乎是要离开客栈。 江黎问:“你干什么去?” 任秀芝说:“周大夫给我阿哥开了方子,我去找药铺抓药。” “出来的着急,你们什么行囊都没带,身上有钱吗?” 任秀芝说:“没有,但是有家里的房契田契,本是想着卖掉去找大夫,没想到碰见了你们,只要有房契田契在,旁的东西我也无所谓了。” 江黎说:“要不要我陪你去当铺?” 任秀芝问:“会不会打扰到你们?” 江黎说:“没事,正好一会我也得在街上转转,买些菜回来晚上自己做饭。” 任秀芝说:“那感情好,多谢江娘子了。” 江黎以为,任秀芝一个乡下姑娘,顶多也就是一个宅基地带个几亩田,毕竟她们家情况只有兄妹俩相依为命。 然,路上询问了人,找到栗县最大的一家当铺后,当看到任秀芝从袖口掏出了一沓纸后,江黎愕然了。 没爹没娘,兄妹俩相依为命,竟这么有钱的吗? 一沓田产......,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乡下人家能有的吧? 任秀芝把房契和田契全部摆在高高的柜台上,掂起脚尖把纸铺开:“掌柜,我这里有一亩宅基地六间房,三十二亩田上好良田,目前田里已经没有作物,死当,你看看能给多少钱。” 掌柜似乎也没想到一个姑娘家能拿出这么多田契,不禁先把目光投在了任秀芝脸上,打量她有没有可能是县里哪个大户人家的奴婢。 如果是偷来的田契,他一样会收下,大启国的房屋或田地买卖,只认契,不认人。 但来路不正的东西,必然是要被压价的。 掌柜瞧着任秀芝长的不错,穿的却很一般,不像是地主家的子女,便问:“这房契田地的来处不是姑娘自家的吧?” 任秀芝不懂当铺里的弯弯绕,实话实说:“房契和田契都是父母留下,我们要离开栗县,所以打算当掉。” 掌柜又问:“那为何家里人不来,让你一个姑娘家带这么多贵重的东西来当铺?” 任秀芝说:“家里父母” 江黎打断任秀芝的话,接口说:“最近家里搬迁,父母已经先行一步去新安置的家里,本来应该是阿哥来办这个事,不成想最近阿哥受了点小伤,只能我们过来。” 任秀芝看不出来,但是江黎能看出来,掌柜一张口的言外之意,就不认为房契田契是任秀芝的。 估计想要搞价,不能把自己说的太无依无靠。 再者江黎还没忘记卖灵芝发生的事情,得亏她有拳脚功夫,换成一般不懂拳脚的女子,就算有陈朔之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一个饥寒交迫的老头,能打得过那壮汉? 多谨慎一点准是没错! 第89章 强买强卖 掌柜斜看一眼江黎:“怎么证明这些东西来路是正的?” 任秀芝拿出自己的户籍摊开给掌柜看:“我是孔村人,这是我的户籍。” 也不知道掌柜有没有看清楚户籍,只是扫了眼就还给了任秀芝,态度很是不好。 “孔村怎么会有任姓?这么多田地,还得是孔村大户吧?恕我直言,姑娘看起来可不像是大户人家里出来的。想来是姑娘不方便说这些东西的出处,我可以不多追问,但是收了不干净的东西,当铺是要承担风险,只能给你按照正常价格的五成来交易。” 任秀芝有点急了:“这就是我家里的房契田契,我的户籍就是孔村的啊。” 掌柜猜测说:“姑娘是在孔村富贵人家里干活的吧?” 任秀芝诚恳解释:“不是,我没有给人家干活,这真是我自己家的房契和田契。” 掌柜的声音透着三分轻蔑:“是不是你的,你心里清楚就好,一亩宅基六间房,每间房我算你二两银子,至于农田,一亩按照三两银子来算。” 任秀芝说:“可是我们村里有人卖地价格不是这么低的啊。” 掌柜说:“那是来路正的房契田契,我说了,你的只能按照五成的价格来收。” 永州的房契和农田价格上和宿州相差是很大的。 因为宿州大旱,根本不按照房屋来算,只按一亩宅基地四两银子给。 前些年干旱还没有这么严重的时候,一亩地大概三两银子,当铺还不一定收,得看地段什么的。 比如原主的娘家江庄和婆家的桃源村,都是地段较为偏僻,田地一两银子也不见得有人要,因为缺水种不出什么东西来。 按照眼前这个掌柜给出的五成市场价格,没有经历过大旱的永州,宅基地和田地都是比较高的。 见任秀芝犹豫要不要卖给掌柜,江黎直接把房契田契拿了回来,不悦说:“话里话外不就是想说我们房契田地是偷来的嘛?真是狗眼看人低,东西要是偷的,我们敢明目张胆的大咧咧进来问价?你们当铺不收,我们换一家就是,左右这条街不止你一家。” 掌柜能看得出来任秀芝是想卖的,且她脸上有焦急之色,该是急需用钱,于是他依旧把姿态摆高高的:“小娘子好生无礼,你们的东西要是来路正,为什么不叫上家里男人来?这些东西可不少值钱,男人能放心让你们两个年岁不大的女子来当铺?” 江黎不耐烦:“你听不懂人话还是自以为是惯了?我不是告诉你她阿哥最近受了点小伤?” 掌柜讥笑:“你们的说辞罢了!” 江黎拉起任秀芝的手就要走:“别和他磨叽,我们换下一家。” 掌柜给铺子里的两个小厮使了个眼色。 小厮会意,立刻上前挡住两人去路。 江黎转身,挑眉问掌柜:“想干架?” 掌柜笑不达眼底:“我金盛典当行可不是你们想来就走,想走就走的地方,说了半天又不肯当,你们耍我玩?” 任秀芝试图讲理:“掌柜一直强调我的东西来路不正,无非是为了压价,那我去别家还不成了?没有哪条规定说问过价格,就必须要卖的吧?” 当铺里的柜台高,掌柜在里面站的也高,俯视江黎和孔秀芝时,尤其居高临下:“别家规定怎样我管不着,但是金盛典当行就这个规矩!” 江黎觉得吧,碰上这种黑店,少点废话,直接动手就好。 事实上,她确实也这么做了。 十几个村民都打不过她,两个小厮更不在话下。 把任秀芝推到一边,只片刻工夫,两个小厮已经被她掼在地上捂着胸口哎呦直叫。 掌柜似没想到江黎一个瘦小妇人,能有这么大力气和身手,小厮在她手里,和掼小鸡崽没什么区别。 江黎冷笑问:“我们现在能走了吗?” 掌柜的瞠目结舌:“你......你在这里伤人,是要吃罪的!” 江黎不屑‘切’了一声:“我都还没追究你要强买强卖,什么玩意儿,就你这样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也能出来做生意?骂你狗眼看人低都是轻的,告诉你,老娘不吃你这一套!” 话落,江黎拉起孔秀芝大摇大摆的走出当铺。 任秀芝不放心的说:“我怕这个掌柜会报官说你伤人。” 江黎说:“报官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我挑事!再说这种人一般不会报官的,他本身不占理,只会吓唬吓唬你们这样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 觉得说人家没见过世面有点不好,江黎找补了一句解释:“我的意思,你们这里的女子不常抛头露面,接触的事情少。” 任秀芝并没有因为江黎的话生气:“我确实鲜少出来见世面,江娘子不必解释,我知晓你并非轻视我,倒是我又欠了你一个大人情。” “话说你们是大户人家吧?普通乡下人可拿不出这么多田契。” 任秀芝叹了口气:“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五岁时,爹娘都已经不在,听阿哥说,他们曾经做过生意,积攒了些家底子,其实原本我们家的有五十多亩田的。” “那些田都哪去了?卖掉了?” 任秀芝摇头:“爹娘死后,大伯一家说我和阿哥太小,没办法养活自己,便过继了我们,所以田地一直由他们耕种。 可是大伯一家对我和阿哥不好,明明我们有那么多田地,怎么都是够吃够花的,却连上桌都不可以,每天只能吃他们家剩下的饭菜,还动不动还对我和阿哥非打即骂。 后来我和阿哥渐渐长大,不靠他们家也能活下去,阿哥便带着我回到爹娘留下的宅子里单过。 而那五十多亩的田地,大伯也不肯还,后来大哥要闹去官府,大伯一家才找孔村正出面说和,最后我们拿回了三十二亩田契,剩下二十亩当是大伯一家养我们兄妹的报酬。” 江黎吐槽:“吃饭不能上桌,他们也敢要这么多地当抚养费,怪不得你们被孔村正一家欺负,有堂亲在村里,却没人帮你们!” 第90章 唯有美食不可辜负 任秀芝点头:“闹分时,阿哥也才十三,我十一,争是争不过他们的。 即便我们拿到了三十二亩田契,也还是无法自己耕种或是请人耕种的。 这些年,其实阿哥只耕种了两亩地,剩下的还是被大伯家耕种,他们一家靠此成了村里最大的富户,和孔村正一家关系走的特别近,也有这个原因在里面,大伯一家不肯出头帮我们兄妹。” 江黎说:“要是你们兄妹被孔村正家磋磨死,他们就能把房子和田全部霸占了。” 任秀芝说:“是这样的,现在卖掉房契和田契,我一点不会觉得不舍,相信阿哥也是这样,孔村都待不下去了,又要留着这些纸有何用?” 唉,也不能说任家兄妹软弱,实在是她们身边都是狼啊! 守着这么多田产,在乡下本该一生衣食无忧,因爹娘早死,守不住家业,被人差点磋磨死,也是令人唏嘘。 “我们明天打算出发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江娘子要去哪里?” “永州?” “可不可以载上我和阿哥?我表哥家在永州,我打算和阿哥去投奔。” 江黎想了想,说:“我倒是愿意载上你们,可我们只有一辆骡车,骡子长时间赶路,已经有点吃不消,再载上你们更不行,而且我相公腿脚不方便,和你阿哥一样都要躺在平车上的,没那么大地方坐了。” 任秀芝说:“这个好办,等我卖掉手头的房契田契,可以去租赁一辆骡车,你们那边的人坐不下,还可以坐我们这边。” 任秀芝停下脚步,拉起江黎的手,恳求说:“江娘子,我知晓你们都是好人,求求你帮帮我和阿哥,我一个姑娘家,身上带那么多钱守不住的,只要你能同意载上我们,我保证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人家不坐你的车,又不吃你的饭,只是同行而已,怎么就不能答应? 而且一般人要卖这么值钱的东西,肯定会藏着掖着,任秀芝轻易答应带上她一起出来。 说明什么? 说明她涉世未深,虽遭受疾苦,却依旧没多少防人之心。 这样的一个社会环境,一个姑娘带着重伤的阿哥,肯定是不安全的! 江黎一点没犹豫的应下:“那一起走吧,反正目的地一样。” 任秀芝欣喜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看起来更漂亮了,像极了春日里的桃花,娇而不媚,艳而不俗。 两人把一条街上的典当行都去了一遍,在最后一家地处偏些,生意也不是很好的铺子里挡掉了房契田契。 不止江黎要采购,任秀芝除了抓药,也得买些干粮和换洗衣服之类,事后她们又去城门口谈下了一辆去永州的骡车。 回到客栈,夜色即将来临,各处已经点上了灯火。 江黎只能晚上再和许小婉洗澡,先得解决晚饭问题。 有炒锅,江黎多买了几个菜,什么时候她都不想委屈自己的胃。 炉子里蒸上米饭,用客栈的铁锅来炒菜。 这个世界有一道名菜叫醋芹,做起来方便,吃起来也爽口。 芹菜切段洗干净,倒入米醋淹没,加入盐,糖搅拌均匀,放一旁腌制到吃饭的时候就差不多好了。 别的按照末世做法来,当今皇家姓李,所以吃鲤鱼是大忌,江黎买了一条六斤重的草鱼。 向氏拿着盆来东厨烧热水洗漱,见江黎忙活着,便放下木盆问:“江娘子做饭呢?我来给你搭把手。” 江黎说:“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一会饭做好了,向婶子叫上周大夫来一起吃。” 向氏笑道:“我们都已经吃过了,本来是想叫上你们一起,大力估计说你出去了,打算等你回来一起吃饭,所以我们就先吃了。” “那行吧,向婶子你用别的灶台,那两个连在一起的,我要炒菜用。” “嗳,好。” 向氏还是帮江黎把草鱼给处理了一下切成鱼块,然后才去生火烧水。 江黎先把鱼块沾面粉,下油锅煎到金黄,加入葱姜蒜茱萸爆香,加酱油,白糖,十三香,胡椒粉,倒一瓶啤酒喷上。 白糖、十三香、胡椒粉和啤酒是她趁着向氏不注意从空间里拿出来的。 煮了两刻钟,汤汁没了一半,再把老豆腐加了进去,加味精,盐调味。 向氏被草鱼炖豆腐馋的重重咽了口唾液:“江娘子的厨艺真是没的说,光闻着就知道好吃!” 其实江黎的手艺只能说一般,主要是她那个时代的人,把能调味的东西几乎全部开发出来了,又哪里是调味简单的古代能比? 何况做什么菜,都有食谱,或者一些视频教程。 “世间万物,唯有美食不可辜负!我没事爱琢磨这些。” “那也是要天赋的,我家三个儿媳妇加一块做饭都没你做的好吃。” 路上虽然没在一起吃,但是江黎做好饭,会给周大夫和向氏端一点过去,对江黎的厨艺,她们每次都是赞不绝口。 江黎讪讪笑了笑没接话,要是给古人多点调味料,看些美食视频,她们做的可能比自己做的更好吃。 鱼差不多焖好,没有及时出锅,江黎在边上的灶台又挖了一勺奶白色猪油进去,油热加入葱姜爆香,再倒入切好的藕片。 考虑四个孩子的口味,藕片里并没有放茱萸和空间里的辣椒。 鱼是不得不放,不然会很腥气! 陈朔之帮忙才把饭菜端进屋里的桌上,周鹤一就拿着空碗和筷子在门口巴望,嬉皮笑脸的问:“我闻到味了,你们这边饭菜做好了吧?” 江黎没搭理他,装了一碗米饭,上面盖着冒尖的菜,然后递给许长明:“你秀芝姐姐肯定没心情过来吃饭,给她送屋里去。” 许长明被桌上三个菜馋的要流口水,忙不迭站起来接过碗,小跑着往外走。 许大力还看不出儿子那点心思?无奈的对着他背影叮嘱:“你走慢点别摔了,我们等你回来后开饭!” 被看出心思,许长明有点不好意思,步伐不再那么急切。 周鹤一见没人搭理他,直接拿着碗进屋:“江娘子的手艺比酒楼里的厨子还要好,怪不得长明喜欢吃,我们也都很喜欢呢,嘿嘿。” 江黎斜了他一眼:“向婶子方才不是说你们吃过了?” 是吃过了,但周鹤一没吃! 他这几天养成了一个习惯,都是等着江黎给阿公阿婆送菜,自己跟着吃点,母亲买的干粮,大多被他当主食,不然没个菜,干巴巴的实在难以下咽。 第91章 这就是你说的饭量不大? 周鹤一说:“我还没吃呢,带一个我个呗?我饭量不大!” 江黎都没说要答应,周鹤一直接把许小婉往许大力身边挤了挤,坐下来把手里的碗递给江黎,笑的谄媚:“给我也盛一碗吧。” 江黎为大家盛好饭,把木勺往陶盆里一扔。 周鹤一决定来蹭饭,还在乎江黎的臭脸吗? 不给他盛,他就自己盛。 就当江黎默认了,不然以她的身手,不让自己吃,自己已经飞出门了! 等许长明回来,大家才开饭。 四个小孩子围着桌子有些挤,许大力把许小婉抱到自己腿上吃,陈朔之则是抱着陈淑瑜坐在自己腿上。 江黎给许小婉夹了一块鱼腹段,提醒孩子们说:“你们夹鱼腹肉吃,刺少一点,别卡着了。” 许大力问许长明:“任俊辉那边怎么样了?” 许长明边吃边摇头:“我不知道,他还躺着呢。” 周鹤一说:“我知道,吃饭的时候听阿公说,他伤势已经处理好,喝了药后退了高热就没什么事情,不过可能要在床上躺个两天才能彻底清醒。” 江黎说:“对了,下午我和秀芝姑娘去雇了一辆骡车,她投奔的表哥家在永州,会和我们一同赶路。” 许大力说:“也好,不然她一个姑娘赶路恐有危险。” 江黎说:“我和你想的一样,秀芝姑娘一点防人之心没有,下午去当铺卖房契和田契,一点不防着我,不过幸好她没防着我,不然肯定要被第一家当铺给强买强卖。” 许大力从这句话里听出的信息量太大,不禁放下筷子,关心的看着江黎:“你们下午去当铺出什么事情了?” 江黎不觉得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就是那个金盛典当行的掌柜想要压价,我没让秀芝姑娘卖,结果铺子里两个狗腿子拦住我们的路,不肯让我们走。” 许大力问:“后来呢?” 江黎说:“当然给他们最直接的教训掼地上了,和这种人浪费口水没用的。” 周鹤一塞了一嘴的米饭,含糊不清说:“江娘子做的对,碰上这种败类,就应该狠狠给他们一顿教训,让他们以后知道什么人不能惹!” 许大力没好气的对周鹤一说:“你还是继续吃饭吧。” 周鹤一只顾着吃和恭维江黎,以为许大力是真在劝自己多吃点,笑着说:“大力哥,你也吃,江娘子做的鱼可香了!” 许大力对江黎说:“以后还是要谨慎些,能不和人家打架就不打架,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伤着自己就不好了。” 从江黎大口吞咽的吃相可以看出,这货根本没拿许大力的话当回事。 江黎最先吃完,离开桌子就去找了自己和许小婉的衣服,先去东厨烧热水,准备一会和许小婉洗澡。 许大力要等周大夫来针灸,吃完饭就和陈朔之在饭桌边聊接下来去永州走哪条路更近。 孩子们都吃完了,周鹤一还在呲溜呲溜的。 没错,就是呲溜呲溜的。 他把最后的陶盆里那点米饭倒了些鱼卤子进去,端起比他脑袋还大的盆吃。 许大力简直是不忍直视:“这就是你说的饭量不大?” 最后一口米饭扒拉完,周鹤一舒服的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说:“草鱼炖的实在是太好吃了,呵呵,我多吃了一点。” 这能叫多吃一点? 许大力都要以为周鹤一是个饭桶了。 窝在陈朔之怀里的陈淑瑜说:“豆腐也很好吃,以前娘做豆腐,我都不吃的,但是江婶婶做的豆腐好好吃。” 许长明说:“虽然草鱼豆腐很好吃,可是有点辣,我觉得醋芹好吃,脆脆的。” 陈淑瑶说:“莲藕也脆脆的,我喜欢莲藕,没有醋芹那么酸。” 许小婉一脸骄傲:“我娘做啥都好吃。” 几人正说着话,周大夫走了进来。 料想是要为许大力施针的,陈朔之站起身把陈淑瑜放在地上,动手开始收拾饭桌。 陈淑瑶懂事的跟着帮忙:“阿公,你不用碰,我来就好。” 周大夫对周鹤一说:“你也别坐在这里,帮忙把大力扶到床上,我要为他施针。” 周鹤一吃饱喝足,人勤快了许多,二话不说就起来帮许大力挪地方。 别看许大力瘦,可他是个大骨架,体重还是有的。 周鹤一和陈朔之两人一起配合,才费劲巴拉的给他架到床上。 陈家两姐妹出去刷碗,许大力便对自己的两个孩子说:“小婉去找你娘沐浴,长明,你去院子里玩。” 不止是担心孩子们看到针灸害怕,许大力也是想着让许长明出去为江黎把风。 客栈里住人杂乱,江黎如何能打,沐浴的时候也有诸多不便,儿子在外面看着,什么事能提醒一二,他更安心些。 孩子们都离开后,陈朔之也回去了,这里已经没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 周大夫一边扎针,一边询问许大力:“这一次疼痛感是不是没有上一次强烈?” “嗯” 许大力依旧在咬牙坚持,说什么疼痛会减轻一点,也就只减轻“一点”而已! “双腿有没有动过?” 许大力摇头:“没有,但我能感觉到,腿部能使一点力气,就是没办法动,好像有一层什么禁锢似的。” “正常的,瘫痪了这么久,中间没有任何治疗,两双腿的力气不足,现在就好像是在为你蓄力,脚每天晚上都要泡一泡,能起到活血疏通筋脉的功效,药没有了就按照方子去开。” “周大夫,我的腿大概啥时候能动?” 周大夫看出许大力的焦急,说:“你时不时的尝试腿部用力,大概五天左右,应该就能动弹了、。” 实际上,周大夫为许大力扎针时,他穴位处的筋脉已经能明显看出跳动,而且他自己也说双腿逐渐有力。 这种情况,一两天内,许大力应该就能感受到腿部有轻微的动作。 周大夫却故意说要五天左右,主要是像许大力这种被庸医误导,以为自己一辈子都站不起来的人,突然又听说即将可以站起来,心绪上会波动太大,这两天要能动还好说,要是不能动,他会很受打击。 不要觉得多报几天少报几天无所谓,许大力这种情况,一天的出入,都可能让他胡思乱想。 第92章 你是许大力孵出来的小鸡 江黎和许小婉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回屋,许大力已经做完针灸,看他的气色不是很好,额头虚汗还未消退。 江黎把药碗递给他,然后拿着帕子边擦头发边问:“已经做完针灸了?” 许大力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一口蒙了药汤,平复了一会儿苦涩才问:“咋这么晚才回来?” 江黎说:“我把今天换洗下来的脏衣服洗了一遍,拧的很干晾在绳子上,就是明天出发的时候怕不能完全干。” 赶路洗衣服是最麻烦的事情,这个季节,衣服拧再干,第二天早上也很难干,叠放在一起又湿漉漉的。 江黎坐在床边盯着许大力看:“很疼?” 许大力挤出一抹苍白的浅笑,说:“没事,我休息一会就好。” 这个男人看习惯了,样貌也还可以,算不上帅,特别沉稳的国字脸,若是不这么消瘦的话,面容会是刚毅的。 “许大力,我发现你长挺有型的嗳。” 许大力对江黎突如其来的夸奖感到有些不自在,把头转向床的里侧:“早点睡吧,不然明天赶路没精神。” 艾玛,又别扭上了! 江黎狐疑的追问:“许大力,长明和小婉到底是不是你的?” 床里面的许长明闻言,立刻爬坐了起来,受伤的看着许大力:“爹,我不是你亲儿子吗?” 许大力无语的转过头看江黎:“你别胡说,长明和小婉都是我的亲生孩子。” 江黎说:“那你两个孩子都生了,为什么说几句话还会别扭?” “我......没有别扭!” 许大力有了两个孩子没错,可他对江黎有时候就是不那么放得开。 以前他们夫妻之间说话很少,不冷嘲热讽就不错了,哪里会觉得尴尬。 如今相处的融洽,他自己也不知道别扭什么劲。 实际上,江黎每天伺候他吃喝拉撒,在她面前,他已经没有什么隐私。 许小婉趴在床边,歪着脑袋的模样很萌:“爹,我和哥哥真是你亲生的吗?你说实话!” 许大力没好气捏了捏她的鼻子:“说的什么傻话,你和长明当然都是爹孩子!” 江黎嘿嘿一笑,拿着帕子胡乱的在许小婉头上揉:“你们要不是许大力亲生的,那就是买鸡蛋送的,然后被许大力像孵小鸡那样孵出来的。” 许小婉惊讶的张大嘴巴:“原来我是鸡蛋里孵出来的孩子吗?” 江黎煞有其事的点头:“没错!” 许小婉问:“那我娘是一只老母鸡?” 许长明被许小婉要蠢哭! 这种话她竟然也能相信! 江黎噗呲一笑,拍了下许小婉的后背:“对,你娘是只老母鸡,赶紧上床睡觉去。” 许小婉头发还没有完全干,钻进被窝就把头枕在床边,让不算长的头发披散耷拉着,她问许大力:“爹,你是怎么孵我的?我除了哥哥还有别的兄弟姐妹吗?我娘呢?它已经被人煲汤了吗?......” 许大力本来有气无力的,被许小婉问的又哭笑不得。 也就是现在小,能相信自己是鸡蛋孵出来的,再大点就不好骗了,所以许大力并没有对江黎的话做出改正!!! 江黎用客栈的被褥铺在地上,自己的被褥盖在身上,头发也没有完全干,就这么铺撒在被褥上,长长的吐口气,让自己的身心放松下来。 许大力声音放的很轻:“累了吧?” 江黎说:“白日里不觉得多累,洗完澡觉得轻松许多,那不就是白天累了嘛。” 许大力想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但是这样的话并不能为江黎缓解疲劳,最后只说了句:“睡吧。” 皎洁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江黎的地铺上,形成一扇微弱的光。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木香和潮湿的淡淡发霉气味,偶有几声虫鸣透打破了夜的静谧,却也增添了几分生机。 一夜好眠,睡的早,起的也早。 江黎起床伺候一家子洗漱过后,又出去买了包子回来,早上懒得再去做饭,主要是一会赶路,还得收拾东西,麻烦的很。 正准备吃早饭,周鹤一又厚着脸皮拿着碗来了,瞄了眼桌上,只有包子和豆浆,兴致缺缺的撇撇嘴:“江娘子你没做早饭啊?” 江黎白了他一眼:“我为什么一定要做饭?” 周鹤一把许小婉抱下凳子,半点没有拘束感的坐了上去:“那我也凑合吃点吧。” 江黎说:“你可以不凑合,我本来也没买你的份!” 周鹤一全当没听见江黎的揶揄,拿起大肉包子先吃为敬。 江黎吃的很快,两个肉包子下肚,咕噜噜喝光碗里豆浆,然后拿着两个包子去找任秀芝。 才出门就看见任秀芝在院子里熬药,还是熬了两个砂锅。 任秀芝放下芭蕉扇,笑着说:“江娘子,我顺手给大力哥的药也熬了,马上就好,一会你端回去。” 江黎把手里的肉包子递给她:“谢谢,吃点东西吧,一会要赶路,吃饭不定时的。” 任秀芝接过肉包子:“江娘子跟我说谢谢就太客气了,应该是我谢谢你。” “那谁都别谢,我也不是那么讲礼数的人,麻烦的很,对了,你阿哥的伤怎么样了?” 任秀芝脸上的梨涡加深一分:“早上已经能睁开眼睛了,就是没多大一会又浑浑噩噩昏睡了过去,周大夫来瞧了一遍,说是苏醒的迹象,好事!” 江黎点点头:“那就好,骡车来了吗?” “来了来了,等你们东西收拾好,我们这里随时能出发。” “那就赶紧熬了药喂你阿兄喝下吧。” 江黎去晾衣绳边收起昨晚洗的衣服,都没有干,只能说不滴水,晚上气温低,晾一夜没起到多大作用。 总是不能等干了再出发,只能就这么收起来放一个单独包袱,再把包袱放在行囊的最外面,带着路上吹吹风,吹不干也焐干了。 东西全部拿到平车上,骡子也套好,江黎这才回到院子里,把任秀芝熬好的药端给许大力喝下。 江黎把许大力用轮椅推到平车上,又回头去推任俊辉。 忙忙碌碌一早上,一天的行程,开始了...... 第93章 终于抵达永州 江黎的骡车太挤,有了任秀芝雇的骡车,张氏不想再和江黎同程,一家子便坐上了任秀芝雇的骡车。 多了一个车夫,三个人可以换着赶骡子,除了路上停车吃饭方便让骡子休息一会,就没再特意停下来过。 后面的路很顺利,没有遇到青天白日里的不公事,许是距离州城越来越近的原因吧。 走了近路,但是商量好的三天左右路线,实际上还是走了四天。 阳光明媚的早晨,几个守城官兵嘴里吐着哈气,搓着手,打开了永州城的大门。 江黎等人,成为了第一批进城的人。 相对比一路上遇到县城门,州城门又宽又大,两扇铁皮打造的门足有四丈高,城门楼厚重而又坚固,入眼的皆是那么牢不可破。 抵达逃荒终点站,大家都有目的地和打算,迷茫的人似乎只有许大力,脸上不见半分欣喜。 心心念念的永州到了,然后呢?接下来呢? 只知道村里之前出来逃荒的人,也是奔着永州为目的地,但是路上他们没遇到一个。 最后一批村正带出来的逃荒人,此刻应该还在路上的,他们靠脚力,不可能比自己还快,就算一路平平安安,没有个把月也到不了。 偌大的永州城,他上哪里去找寻家乡人? 而且逃荒出来的人,最后是不是来了永州都不好说! 检查过后户籍和路引,江黎牵着骡子,心情还不错,一直哼着大家没听过的小调。 路过小摊位前,江黎还给四个孩子每人买了个糖人。 江黎望着人来人往、宽阔的青石板街道,不禁感叹道:“不愧是州城,果然够繁华的!” 张氏瞥了一眼江黎,低声道:“没见过世面,州城岂有不繁华之理?况且永州风调雨顺,自古就是大启要地!” 向氏不悦反问:“怎么的,你以前来过永州,见过很多世面啊?” 张氏心里暗想,也不知道谁才是向氏儿媳妇,这么大岁数,还胳膊腿往外拐,越老越糊涂! 陈朔之对江黎说:“不如先去我儿慕远那,然后再和幕远一起商议周大夫家的事情?” 江黎说:“好啊,我没什么意见。” 即将见到自己的儿子,陈朔之脚下生了风似的,迈开步伐笑吟吟的为大家引路。 陈淑瑜蹦蹦跳跳的,喋喋不休说:“要见到爹爹咯......” 江黎听陈朔之说起过陈慕远,一直在永州是租房,她以为,住处应该不会太大。 事实上,陈朔之带她们来到了一个没有门匾的府邸,不说多大,但从外观上看,也是很气派的二进院子。 妻儿老小都不在身边,有必要租这么大的院子? 江黎心里想着什么,便就问了什么:“陈阿公,你儿子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府邸?” 陈朔之笑着解释:“原是幕远的一个好友家别院,暂时没人住,便以一个很低廉的价格租赁给了幕远。” 江黎嘀咕说:“这朋友还挺好勒!” 那个叫陈慕远的看在她把他老子和孩子带到永州,应该能收留她们几天,给她们时间来安顿的吧? 陈朔之上前敲了敲门,院里很快就有男人回应:“谁啊?”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穿着打扮很朴素,应该是下人,手里还拿着大扫把。 男人问:“你们找谁?” 陈朔之微微诧异:“府上不是只有小荀打点吗?你又是谁?” 按理陈慕远不会换书童才对,小荀是是孤儿,从小跟在陈慕远身边,陪伴他读书,为他打点生活琐事。 男人说:“什么小荀,不认识!” 陈朔之说:“你去通传幕远一声,就说他的父亲来永州了。” 男人拧眉:“幕远又是谁?你们找错地方了吧?” 陈朔之问:“我儿陈慕远之前一直住在这里的啊,他搬走了吗?不可能啊,我们之前书信联系的地址也一直是这里。” 陈朔之来过永州,当时亦是住在这处府邸里,他确定不会找错。 男人说:“你们找的是之前住在这里的人吧?搬走半年了,现在这处宅子已经被我们老爷买下。” 最近半年陈朔之是和陈慕远断了联系的,寄出的信一直没有回音,后来他们出来逃荒,想着可能陈慕远就算回信,自己也收不到,原来是陈慕远搬走了。 陈朔之不明白,陈慕远要搬走,又为何不提前给他们来一封信说明白? 江黎说:“陈阿公,你儿子不是通判吗?我们去州府衙门总能找到他的吧?” 陈朔之说:“对,对,我们去州府!” 陈朔之担心儿子出了什么事情,转头脚步匆匆的往州府衙门方向走去。 江黎牵着骡车在后面跟着后,许大力小声说:“陈阿公的儿子怕是不简单。” 江黎问:“什么意思?” 许大力说:“半年前已经搬走,那时候陈阿公还在碧窑县,给家里寄信陈阿公一定能收到,显然是他自己不想告知。” 关于陈慕远的事情,许大力心里也有疑惑,碍于自己是外人,一直不好和陈朔之聊。 江黎说:“如果是他出了什么意外,人没了呢?” 许大力说:“人没了那陈阿公更应该早就知道,孤身一人在永州,无亲无故,官府会通知家里人的。” 江黎开始阴谋论:“你说的对,之前我就觉得奇怪,能做通判,俸禄应该不少,就算暂时买不起房,给妻儿老小接到身边租房子就是,干嘛要分居两地,有猫腻,一定有猫腻。” 许大力说:“也只是我们的猜测。” 江黎说:“没见到人,现在什么都不好说,一会就知道了。” 永州城太大,去州府衙门走过去有点远,因为路上人来人往,江黎没有坐上骡车,一行人都是跟着走的。 去陈慕远曾经的住处就走了好一会,再转头去州府衙门,到了已经中午。 里面不少官员差役都在往外走,看样子是出来吃饭的。 陈朔之和两个孙女站在门口伸头张望,试图寻找到陈慕远身影,可是人都出来的差不多了,也没看到陈慕远的人。 江黎建议:“陈阿公,要不我们找个人问问?” 第94章 陈慕远已娶妻? 陈朔之想想也是,便找了一个独自从衙门里出来,身上穿着淡绿色官服的男人上前询问。 淡绿色代表九品官阶,担任不了什么要职,会让人觉得不那么高不可攀,更好说话一些。 “这位相公请留步,老朽可否向你打听一人,耽误你片刻功夫?” 事实证明,最低的九品官阶,也不见得更好说话,不过是有些人自认为罢了,觉得自己找官阶更高的,人家会不屑于多看你一眼。 那官员睨了一眼陈朔之,见他穿着破旧长袍,便知是落魄的读书人,很不耐烦的说:“我要回家午饭,没时间!” 陈朔之心系儿子,没太在意官员的态度。 一路上,他这个一无所有的老头子带着两个孙女,什么白眼没受过? 转而,他又去向另一个同样穿淡绿色官服的男人打听:“相公留步,老朽想向你打听个人。” 这个官员倒是留了步,态度上还不算太生硬:“如果是不该打听的,大叔最好是免开尊口。” 陈朔之说:“相公放心,这点规矩我是知道的。我儿叫陈慕远,是这州府衙门里的通判,我从老家过来,去他之前的住处发现他已搬家,故而才来州府衙门找,请问他此刻人在里面吗?” 官员闻言,脸上闪过一抹愕然:“你确定自己是陈通判的父亲?” 打听官职人员,陈朔之怕人觉得他意图不轨,忙从怀里掏出自己的户籍递给官员看,好证明自己的身份。 “老朽怎敢欺瞒相公,这是我的户籍你看看。” 官员接过户籍放在眼前,沉吟着说:“陈通判的祖籍好像就是宿州,但他家里人不是都不在了吗?” 陈朔之说:“宿州大旱,我们出来找他,许是路上耽搁了些时间,他写信久久不见回复,以为我们路上出了事。” 官员说:“你们总不能在路上耽搁两年吧?要真是陈通判的父亲,他两年前大婚,你这个当父亲为何不来?” 陈朔之发懵:“相公你是不是搞错了人?我的儿子是陈慕远陈通判,他怎么可能大婚?” 陈慕远在家里已有明媒正娶的妻子,且育有两女,怎可再娶妻? 还是两年前娶的妻,那更不可能,因为两年前陈慕远还回过乡,一家人团聚不知道多么温馨。 他还说让他们在等等,再过几年就可以接他们来永州。 一定是这个官员搞错了人,同名罢了。 官员把户籍还给陈朔之,忠告说:“老人家,瞧你言谈举止,应该也是个读书人,这把年岁,即便家乡干旱日子艰难,也不可失了读书人该有的傲骨,干不法的勾当,再者陈通判可是郡守大人的乘龙快婿,不是你等能攀附,快行离去吧!” 陈朔之还想解释:“相公说的,与我说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人,我儿在家乡已有” 官员不耐烦的打断陈朔之:“州府除只有一个陈通判,还能出第二个不成?你要是一开始只说自己是陈通判家乡亲戚,或许我也就信了,但你的野心实在太大,竟然冒充起了他的父亲,简直荒唐!” 话落,官员不耻的一甩衣袖转身离开。 陈朔之怔在原地,有些回不过神,嘴里呢喃着:“只有一个陈通判......郡守大人的乘龙快婿......,成亲了......” 陈淑瑶拉了拉陈朔之的衣角:“阿公,方才那个叔叔搞错了,我们在这里的等着就是,中午爹爹不出来,晚上总要回家的吧?” 江黎和许大力对视一眼,都能秒懂对方眼中的含义。 只有一个陈通判,除了陈朔之的儿子,还能是谁?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陈慕远当了陈世美,抛弃妻女,娶了郡守的千金攀高枝了,所以才一直不肯接家里人过来享福,甚至明知道宿州旱灾,还对家里不管不顾,任由其自生自灭。 看陈朔之那副发懵的模样,显然是他不亲眼所见,便不可能相信。 江黎提议说:“陈阿公要在此守株待兔等儿子,不如我们就在州府附近找间客栈先安顿?” 大家很默契的没有在陈慕远的事情上过多言论。 向氏犹豫问:“在府衙附近找客栈是不是太贵了?” 周大夫摇头说:“我们家的事情要进官府的,住在府衙附近也方便,贵就贵点吧。” 江黎说:“不一定就住太久,我们只是暂时落脚,后面也可以住个小院什么的,秀芝姑娘你有什么打算?” 任秀芝说:“我有表哥家地址,但是没来过,找起来可能会有点麻烦。再者阿哥虽然醒了,连续四天赶路奔波,他还是浑浑噩噩的,我想先和周大夫他们一起,治好了阿哥后,再去找表哥。” 江黎一拍手:“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本来是想找一个距离衙门近点的,一圈下来,并没有发现有客栈,甚至连餐馆都没有。 州府马路对面的房屋,也属于州府办公场地,通俗点来说,这里就是省政府的办事处。 整个永州地界,大大小小的审批和公务,都在这里处理。 江黎等人最后在州府衙门后面的街道找到了客栈,入住之前先货比三家,主要是考虑轮椅方便。 运气还不错,有一家小型客栈很符合条件,无二楼,院里只有八间房,她们要了六个房间,剩下的即便住外人,也只有两个房间,不至于人多杂乱。 先把许大力和任俊辉推回房间,江黎再出来搬东西,见陈朔之一个人站在骡车边上发呆。 往常他会因为没有钱,一直跟着她们吃喝住和赶路,觉得不好意思,什么事情都主动帮忙。 今天这么失落,用脚丫子想也知道为了什么。 江黎走过去,靠在平车边,对陈朔之说:“陈阿公现在多想也没用,一切都得等见到你儿子,才能解开你心里狐疑。” 陈朔之缓缓抬头看着江黎,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些什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江黎替他把话说了:“你想表达你儿子不是那种为了攀附权贵,抛妻弃女的人对吧?” 第95章 人会变 陈朔之深深吸了口气:“幕远......他从小就是个有责任有担当的好孩子,做不出来这种薄情寡义的负心之事啊。” 跨越阶级,普通百姓高中榜眼,一飞冲天,看到了所谓的上层人生活,保持初心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吧? 江黎说:“可是人会变!” 陈朔之陷入了长长的沉默,他心里并不是那么的坚定,却又不愿把自己儿子想的那么坏。 明明两年前儿子回乡时,说起对未来的规划,是那么的憧憬。 如果那个时候他已经准备要娶妻,为何不与妻子言明和离? 陈朔之想不通,自己精心培养出来的骄傲,有一天会变成他不认识的样子。 江黎陪着陈朔之站了一会,直到客栈东家娘子出来说:“哟,妹子,你们这个骡车得卸的快点,门口来来往往的,堵着不方便。” 江黎站直身体,回了一句:“哦,我马上卸。” 陈朔之跟着帮忙拿平车上的东西,只是心不在焉的。 再出去买菜做饭晚了,而且江黎还想着下午在城里逛一逛,自打穿越后,所路过的县城,她都没有好好玩过。 没有丧尸的世界,没有灰蒙蒙的天空,没有各种污染,自己可以慢下来的时候,她觉得该好好感受一下生活才是。 把东西拿进屋里,江黎在附近的饭馆点了几个家常菜,让做好了送去客栈。 回来时,许大力正坐在院里被周大夫瞧腿,她走了过去。 许大力看到江黎,显得激动,双目里有不易察觉的盈盈泪光:“我......我的腿能动了!” 江黎听了也是高兴:“真的吗?什么时候的事情?” 许大力说:“昨天其实就已经能微抬,但并不明显,我一直在尝试,方才小婉摔了一跤,我着急想扶,结果一下子站起来了,虽然只站了片刻,但我能感觉得到,那一刻我的腿支撑了整个身体。” 江黎真心的为许大力感到开心:“太好了,你以后可以和正常人一样行走了。” 许大力不想落泪的,作为一个男人,从小到大听过最多的话,就是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流血不流泪...... 可还是没憋住,晶莹温热的液体控制不住顺着脸上往下落。 他曾经是一个心如死灰的人,如今重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这种大起大落,大喜大悲,就好像他从云端进淤泥,挣扎许久,不得站起,绝望之际,又有一个人带他回到了云端。 这个人不是周大夫。 她是江黎! 如果没有江黎,他走不到永州,也不能重新站起来...... 周大夫笑吟吟的:“腿恢复的非常好,脚浴还得泡,内服也要继续喝,接下来每天都要尝试着站起来,能站起来再尝试着走动,也不能操之过急,不要觉得自己能站起来,恨不得时时刻刻站着,过犹不及。” 周鹤一从屋里出来,接口说:“大力哥的腿能站起来是件大好事,江娘子不如好好做顿饭,我们喝一个,好好庆祝一下。” 要不是因为陈朔之家的事情,江黎还真打算好好庆祝一下,就算不是因为许大力的腿,终于抵达永州也值得庆祝。 这一路上有多么不容易,她是亲身经历的。 自己的体质有时候都觉得很累,何况是这些普通人。 江黎还不知道周鹤一在想想什么吗,哼道:“我哪有时间给你做?一会隔壁饭馆做好饭菜会送过来,你可以一起来吃!” 周鹤一对饭馆的菜没有兴趣,他娘也可以买回来,又问:“那晚上?晚上有时间吧?” 江黎白了他一眼:“再说吧!” 周大夫没好气的训斥孙子:“路上短你吃喝了吗?一天到晚就知道吃!” 周鹤一抱怨说:“是没短我吃喝,可我们吃的都是干粮,哪有江娘子做的饭菜香?” 周大夫说:“行了,一会让你娘出去买些菜,回来借用一下客栈的东厨。” 周鹤一小声嘀咕:“我娘做的也和江娘子差远了!” 周大夫说:“那你就别吃饿着!” 江黎幸灾乐祸道:“该!” 周大夫给许大力检查完腿后,又去为任俊辉瞧伤。 任俊辉已经清醒,就是气色不好,说话也没有力气,接下来只需要卧床静养。 中午吃饭,任秀芝单独出去买了饭菜回来,都是清淡的菜和流食,主要就是考虑任俊辉的身体。 她自己身上有钱,路上也是单独吃的,很少会和江黎她们一起。 而周大夫家除了周鹤一会厚着脸皮去蹭饭,路上也是和江黎家各吃各的。 所以今天中午,江黎这边只有自己家和陈朔之祖孙。 陈朔之还在愁眉不展,吃了半天的白米饭,没见他夹过一次菜。 许大力安慰说:“陈阿公现在担心也无济于事,还是要等见到令郎才好说。” 江黎接口:“要不下午我和陈阿公一起去等?” 陈朔之说:“不用不用,一路上已经麻烦你们诸多,到了永州,你们该也是想到处看看的,别为我的事情操心了。客栈到州府衙门也不远,我和淑瑶淑瑜过去就好。” 江黎说:“那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陈阿公尽管开口。” 许小婉扒拉着比自己脸大的陶碗,说:“娘,你做的饭菜比饭馆里的好吃多了,今天的菜好像没放油似的,猪肉还腥气的很!” 许长明教训妹妹:“以前也没见你说猪肉腥气,是不是娘把你的嘴喂太叼了?” 许小婉撇嘴:“可是以前我也没有吃过猪肉呢,这个猪肉就是有腥气,娘做的没有。” 不怪许小婉说猪肉腥气,江黎吃的也有味道。 准确的说,是腥骚味。 末世里吃的都是基地养殖出来的猪,被阉割过,当然吃不出来味道。 古代的猪没被阉割过,而且江黎叫菜的那家是个小饭馆,里面连个厨子都没有,就一个妇人在忙活,可见能用得上的调料有限,该也不会对猪肉做什么特殊处理。 陈淑瑜夹了一块肉塞进嘴里,嚼巴嚼巴吞了下去:“小婉妹妹说的没错,这个猪肉就是没有江婶婶做的好吃。” 第96章 打听宿州逃荒人 江黎对周鹤一讨吃的没个好态度,换成这群小孩子,她非但不觉得心烦,反而很宠溺,夹了一块清炒冬瓜给许小婉,说:“猪肉不好吃就多吃点素菜,等晚上我在给你做。” 许小婉高兴的笑:“娘你真好。” 江黎说:“安啦安啦,快吃饭!” 许大力对江黎说:“你下午出去的话,顺便打听打听我们碧窑县逃荒过来的人都在哪里落脚。” 江黎不解的看着许大力:“你腿伤着的时候,受过他们什么恩惠?” 许大力没听出江黎不悦:“并没有!” 江黎冷淡道:“那为什么还要去找他们?非和她们在一起吗?不在一起会死吗?” 第二句话许大力才察觉出江黎不高兴了,赶紧解释说:“你忘记我们没有户籍了?用陈阿公儿媳和侄儿的户籍不是长久之计,村正来到永州,肯定是要找原先出来逃荒的人,他们之间是有约定的,爹娘他们到了肯定也会去找村里人,我们要是不去,咋拿到自己的户籍?” 这个解释江黎能接受,如果许大力犯贱,瘫了的时候没一个人善待过他,能站起来了却还想和那群人在一起,江黎会觉得自己救了一个傻逼。 陈朔之说:“我儿媳和侄儿的户籍你们想用到什么时候都可以,但是大力说的没错,自己的户籍总归还是要拿到的,不然以后很多事情会不方便。” 江黎继续吃饭:“我知道了!” 许大力问:“生气了?” 江黎嘴上说:“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左右都是你的事情!” 但是,那别扭的语气,就是在说,她不愿意和桃源村的人在一起。 实在是江黎在原主的记忆里,一点没发现桃源村的人好,他们大多姓许,属同一个家族,哪家有个什么事情,都很抱团。 动不动想跑的原主,自然而然成了他们要抱团监视和追逐的对象。 穿越起初遇到的那群桃源村的村民,也没有给江黎本身留下什么好印象。 饭后,江黎收拾好桌子,把碗筷洗干净了才送回饭馆。 女掌柜觉得江黎是个爱干净又讲究的小妇人,脸上堆满了笑意,客气说:“哟,小娘子你直接把碗碟拿过来就成,不用洗的!” 江黎不在意道:“顺手的事情,对了大嫂,我向你打听个事?” 小饭馆里这会没客人,掌柜接过碗碟放在桌上,和江黎站在门口闲话:“啥事啊?” 江黎说:“大嫂你知不知道宿州逃荒来的人在哪里?” 掌柜一脸的八卦:“小娘子你是逃荒来的人?” 江黎点点头:“很奇怪吗?” 掌柜说:“小娘子穿的干干净净我还真没看出来,一般逃荒的人身上都是脏兮兮,和乞丐没什么区别。” 掌柜心想,眼前的小娘子大概是家庭条件比较优越的那种,故意穿着普通,怕路上惹眼招人惦记的吧。 不然她哪来的钱住客栈下馆子? 也幸好她穿着打扮得体,不然城都进不来。 近一年里,只要有看起来像灾民的人,一律不让进城,就算有幸混进来,晚上住不起客栈,被官兵抓到也会赶出城去。 江黎看向街道:“我从进城后,好像一个乞丐都没有见到,你们永州这么富有嘛?” 掌柜说:“哪里是没有乞丐,最近几年被你们逃荒到永州的灾民闹的,官府见着身上脏兮兮的人就往城外赶,原来的乞丐不是被赶出去,就是躲在哪里猫着,夜里趁着宵禁出来偷东西吃。” 说着,掌柜又是一声叹息:“别觉得我们永州官府不近人情,不止你们宿州的人逃荒往永州来,北部干旱的州县,大部分人也都往我们永州来。永州再如何富饶,也养不起几个州的人不是?这些人讨要不到吃的,在城里烧杀抢掠,去年夏天,甚至还有人组织起灾民抢劫官府粮仓!官府得先保障当地人的身家性命不是?没办法才给灾民赶去城外。” 江黎问:“灾民就没人管了吗?” 掌柜说:“咋管?国家打仗,粮食不得先紧着当兵的吃?我们永州每年的税收和粮食要上缴国库的啊,拿啥救几个州的灾民?” 掌柜说的在理,州城收上来的税和粮食要上缴国库,而国库则要先以边疆战事为主。 哪怕没有战乱,遇到这种几大洲的灾荒,想赈灾,也不是件容易事。 江黎又问:“宿州碧窑县来逃荒的人也在城外咯?” 掌柜说:“宿州我知道,碧窑县没听过,不过妹子想找碧窑县的人,去城外准不会错,所有的灾民都在城外。” 江黎想着下午自己没什么事情,便打算一路往城外逛。 “我去找找看,大嫂你忙。” 掌柜叫住了江黎:“妹子你打算走过去?” “嗯?” “走过去太远,一来一回天得大黑,我们这条街的路口就有马车,坐车去吧。” 另一边,陈朔之吃了饭带着两个孙女去州府衙门口等着。 他又找了几个人打听,得到了结果都一样。 州府衙门只有一个姓陈的通判,且两年前已经成了亲,名为陈慕远。 想要托人进去通传一声,可是没人相信他是陈慕远的父亲,一致的认为他想要赖上陈慕远,用鄙夷不屑的眼光看他,笃定说陈慕远家乡早已没有亲人。 陈朔之站的累了,和两个孙女坐在州府衙门对面的路边等,爷孙三人眼睛直直盯着门口,生怕错过了陈慕远。 下午申时初,一辆奢华的马车停在了州府衙门附近的树下,车夫没有下来,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陈淑瑜指着那辆马车天真的问陈朔之:“阿公,我们见到爹爹,可不可以也坐那样的大马车?” 陈朔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打听来的消息,无一不是指向陈慕远抛妻弃女,另娶高门妇。 如果是真的,先不说陈慕远对不对得起妻女,他已经触犯大启律法了。 未曾和离休弃,怎可再娶? 郡守的千金,更不可能给人做妾,何况陈慕远一介布衣出身,何德何能? 答案只有一个,陈慕远娶的是妻,而非纳妾! 第97章 父女相认...... 陈淑瑶教育妹妹:“就算爹爹买得起马车,我们也不可以要,娘说爹爹一个人在永州打拼很辛苦,我们不可以成为爹爹的累赘。” 陈朔之闻言,想起自己的儿媳尤氏,心揪起来的疼。 那是个书香门第里出来的姑娘,不止样貌生的美,性格也是温柔贤惠,知书达理,陈慕远不在家,她把一切安排的都妥妥当当。 对他这个公爹,更是孝敬恭顺,记得有一次他得了肠澼,尤氏不怕脏不怕累,冒着被传染的风险,没日没夜的照顾他,没说过一句嫌弃不耐烦的话。 论起来,这门亲事还是陈慕远高攀,当年他们成亲时,陈慕远也只是个秀才郎,而尤氏已才名在外,家境条件更是优越。 亲家看重的无非是陈慕远有几分才学,人也上进。 他怎敢辜负这样的一个女子...... 不远处那辆马车上的车夫是个三十岁左右男人,着深蓝色短衫长裤。 “呸!” 男人转头吐了口痰,也就是那转头的瞬间,陈淑瑶指着他张大嘴巴:“阿公,是荀叔!” 陈朔之猛然抬头顺着陈淑瑶手指方向看去:“哪?” 陈淑瑶指着马车说:“那个,马车辕座上,阿公你看,他是荀叔。” 陈淑瑶肯定是没看错,妹妹记不住两年前跟着爹爹回乡的荀木,但是她那会已经六岁,能记住人和事。 男人背对着陈朔之,看不清楚样貌,他便站起来,一手牵着一个孙女走了过去。 到了跟前,陈朔之不敢冒失相认,试探性叫了一声:“小荀?” 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自己小荀,大家一般叫他荀哥,木哥,要是主子,则是连名带名的叫。 荀木调转身体,当看到面前站着的祖孙,震惊的瞳孔骤然瞪大,难以置信问:“陈叔,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终于找到一个和儿子相关的人,陈朔之该高兴才对。 但是因为白天他打听到的一系列消息,此刻是高兴不起来的。 陈朔之说:“碧窑县大旱,人都走光了,我们没办法只能来找幕远,他现人在哪里?为何不住之前的地方也不告知家里一声?” 荀木怕自己说错了话,便不回答陈朔之,跳下辕座,笑着说:“陈叔,我先带你们找家客栈安顿下来,旁的事情等老爷和你慢慢说。” 叫自己陈叔,叫自己的儿子老爷! 看来陈慕远的身份真是不一样了,以前荀木一直叫陈慕远为远哥的。 陈朔之沉着一张老脸:“我问的是什么隐秘话吗?为什么要等幕远来了才能回答?” 荀木打哈哈道:“我这不是怕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吗?” 陈朔之说:“你是在这里等幕远的吧?” 荀木说:“老爷还没散值,我还是先带陈叔去客栈。” 陈朔之说:“不必,也没多大会,我就在这里等着好了!。” 荀木还想劝:“陈叔一路舟车劳顿,得先找个地方洗漱一下,不然老爷看到了你们这样,心里多难受。” 陈朔之突然来永州,就怕陈慕远在永州有媳妇有孩子的事情被捅破,一时间让陈慕远无法应对,束手无策。 陈朔之斯文儒雅,脾性方正,要是知道陈慕远的所作所为,一定会向着陈慕远的发妻尤氏。 如果捅到了夏侯氏大娘子跟前,可就收不了场了。 荀木想,他得拖延一下时间,让陈慕远有所准备。 然而,陈朔之却执意说:“我与幕远一墙之隔罢了,岂有住客栈的道理?既然你不好回答我这么简单的问题,那我就在这里等幕远。” 荀木不死心的一直劝,奈何陈朔之一句话都不愿意再和他说,只看着州府衙门。 荀木只好对陈淑瑶说:“小瑶瑶,快劝劝你阿公,你们一路上肯定都累坏了,咱们先去客栈落脚,然后我再去通知你爹爹,肯定是要接你们回家住的。” 陈淑瑶摇头:“我们已经有客栈落脚了,是江婶婶为我们付的房钱,我和妹妹都想在这里等爹爹。” 荀木心里焦急,便也不想问那什么江婶婶又是谁! 大约站了一刻钟左右,终于,陈慕远和几个同僚谈笑风生的走了出来。 一袭深绿官服衬托的他身姿颀长,一张脸上温润如玉,三十一的人了,看起来却像个二十五六岁的小伙子,走起四方步,仪表堂堂,言谈举止间,意气风发。 陈淑瑶看到自己的爹爹,心里别提多么开心,可视线却被泪光模糊。 她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对爹爹说。 比如没有爹爹在身边,街坊邻里的长舌妇们经常欺负娘,说她没有享福的命,好不容易巴望到相公金榜题名,却没她什么事情了! 比如她们在碧窑县活不下去,不得离开故土出来逃荒,路上被人抢,被人打,被人骂。 比如她们遇到了马匪,娘为了保全名节,咬舌自尽,再也醒不过来了...... 所有所有的委屈,汇聚成了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陈淑瑶迈开步伐,飞奔着冲向陈慕远:“爹!”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朵,陈慕远脚步一顿,温润脸上随之僵住,他木讷的转头看向冲着自己飞奔过来的女孩,心里没有半分父女久别重逢后的欢喜,甚至不愿意蹲下身体,伸开双臂去迎接自己的女儿。 陈淑瑶跑到陈慕远跟前,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哭的好不伤心:“爹,爹爹,瑶瑶好想你,瑶瑶差点见不到你了。” 同僚愕然看向陈慕远:“陈兄......有女儿?” 大家只知道陈慕远两年前成亲,今年开春才喝了他嫡长子的满月酒,这个看起来有七八岁的小姑娘,不可能是夏侯氏生出来的吧? 陈慕远下意识就想和陈淑瑶撇清关系,立刻对同僚解释说:“这小姑娘其实是一个孤女,家中已经没有亲人,我见她可怜,奈何当时忙于准备科举,又不忍她小小年纪成为乞儿,只好将她托付给了一户好人家照顾,这些年里时常捎些钱财过去,久而久之,她便唤我一声爹。” 同僚了然,不禁对陈慕远拱手作揖,赞美说:“陈兄仁义,竟会对一个没有关系的孤女这般照拂多年,实乃我辈楷模,令人敬佩!” 陈淑瑶的哭声戛然而止,怔怔抬头看向陈慕远的下颚线:“爹,我不是孤” 第98章 永州城外的惨绝人寰 陈慕远没让陈淑瑶把话说完,直接把她抱了起来,指腹温柔的为她擦脸上泪水。 “爹的同僚还在,晚点我们叙旧时再说旁的话,乖!” 陈慕远声音里透着亲和力,只是这种亲和力不像是一个父亲,更像是他口中说那般,好心救助了孤女,孤女懂得感恩,唤他一声爹爹。 他所表现出来的亲和力带着淡淡疏离感,而这种疏离感似乎就是源自于并非亲生父女。 陈慕远真真是把这种感觉拿捏的相当到位,同僚竟没有一人怀疑父女眉宇之间的相似度。 陈淑瑶乖巧的点头,她的年纪,还不能很好的分辨陈慕远带着疏离感的亲和力,只是心里觉得爹爹有些陌生,却又说不出哪里陌生。 同僚说:“陈兄义女不远千里来到永州,可见路上异常艰辛,定有很多话想与陈兄说,如此我们便先行一步。” 陈慕远含笑点了点头。 几个同僚离开后,他的笑意瞬间褪去,紧着一张脸向马车走去。 “爹,你什么时候来的永州?怎么不提前来信说一声?” 陈朔之亦没有想象中的父子重逢的喜悦,心情格外沉重,他面无表情的反问:“你搬家都没有写信告知,我联系不上你又给府衙寄信,都不得回音,请问陈大人,我要往哪里给你捎信?” 陈慕远脸上不见尴尬,似陈朔之说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可能是衙门的人办事不力,爹,我们别在外面说话,先找个客栈。” 陈朔之问:“怎么,陈大人现在住的地方,容不下我和淑瑶淑瑜?” 张口闭口陈大人,陈慕远要是听不出来自己的父亲在生气,那就是个傻子。 该是父亲来了永州,听说了他的事情。 已经散值,官员陆陆续续从府衙出来,陈慕远怕站在门口说话被同僚看见引起不必要麻烦,隐晦的对陈朔之小声说:“爹,我有难言之隐,找个能说话的地方,我在好好和你解释行吗?” 陈朔之很想不管不顾质问陈慕远,是不是真的抛妻弃女娶了高门妇?! 可他总是要给儿子一个解释的机会,心里始终都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儿子是一个利欲熏心,薄情寡义之辈。 “我已经住进了客栈,去那里说吧。” ...... 江黎此刻到了城外灾民聚集地,并不难找,和车夫说一声,车夫就会给你带到地方。 车夫不愿意和江黎一起,马车隔得老远停在了一个随时能掉头跑的大路边。 江黎的头探出车厢,先四处张望了一下:“到了?怎么没看到有灾民?” 倒是附近的官兵随处可见。 车夫指着一个方向对江黎说:“怕灾民跑出来闹事,城外有重兵把守,他们白天不敢出来。但是如果我的马车过去,他们可不会管白天黑夜,一定会抢,小娘子得走过去,我在这里等你。” 江黎跳下马车:“那好,你在这里等着我吧。” 车夫好心提醒:“小娘子别走的太深,那边出了啥事,官兵听到动静也不会过去的,注意安全。” 原因无它,官兵其实也怕灾民奋起反抗。 能把他们逼的不敢白天肆无忌惮出来烧杀抢掠,已是不易。 原来是灾民不在城门附近,所以江黎今早进城时才没发现大群灾民。 这是一个四面环山的地方,永州城坐落于中心位置,不过周围山脉离的远,也不高,更像是被保护在其中,道路平整不觉崎岖。 灾民散布城外荒郊,绵延至数里至山脚,就这还是江黎看到的一角罢了,可见人数之多。 江黎以为自己在末世、和这一路逃荒已看尽人间疾苦,可当她看到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遍地哀嚎、衣不蔽体、面容枯槁的灾民,还是被狠狠震撼。 有的人躺着一动不动,不知死活,也没人去查看,似乎他们已经见惯了这样的场面。 有的人哼哼唧唧坐在草搭起来的棚子里,皮包着骨头的脸上只有绝望。 有的人看起来像是一伙的还好,坐在一起能抱个团。 落单的就会显得势弱,江黎只站了片刻,已经看一群男人几次带人到处搜能吃的食物,搜不到还好,他们扭头便走了,要是搜到了食物不肯给他们,便是一顿拳打脚踢。 瘦弱不堪的身体,让人觉得踢几下骨头会断掉似得,而他们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江黎没有去路见不平,实在是太多太多的灾民...... 她很清楚,自己救不了,当不了这么多人的英雄! 这些人更像是在一个露天的大监狱里,被指定活动范围,没有吃的,只有后面那片不算高的山脉,能给他们提供一些难以下咽的东西,都不算个食物。 江黎想找个人问问,知不知哪里有宿州碧窑县的人,一个瘦高的男人挡住了她的去路,不怀好意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上下扫量。 “小娘子看起来不像逃荒的贫苦人呐,施舍点钱给哥哥买个馒头咋样?” 男人张嘴露出了一口不知道多久没有刷过的大黄牙,牙垢都结石了,口气熏的江黎顿时屏息。 说是施舍,无耻的语气,不如说直接抢! 江黎冷着脸道:“我不愿欺负你这样的人,不想讨打就滚开!” 她从不用良善标杆自己,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有时候甚至不管自己做的是对是错,因为末世没多少人会在乎这些。 或许眼前的男人算不上什么好东西,但是就这副瘦骨嶙峋的身体,她下不去手。 如果男人就此离开,她会把男人归类于,饿急走投无路,无奈之下才惹上了她。 然而,男人压根没把江黎的警告当回事,见江黎要走,大跨步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威胁说:“把身上的钱拿出来,不然别怪哥哥我动粗了!” 江黎不和他废话,眸光一凝,被抓住的手臂灵活一翻,反过来抓住了男人的手臂。 她想把男人过肩摔掼地上的,却又及时改变了想法,改为把他的手臂往后一别。 男人嘴里顿时发出一声痛呼:“啊!” 江黎抬脚把男人踹了个狗吃屎:“我说了,不愿意欺负你这样的人,但是你再跟我赛脸,就不是踹一脚这么简单了,明白?” 女人会武功,可谓万里挑一,偏偏就是让男人给遇见了。 男人趴在地上转过身,忙跪坐起来对江黎拱手作揖求饶:“女侠饶命,是小的有眼无珠惹错了人,小的也是太饿没办法才动了歪心思,以后小的再也不敢了。” 第99章 陈慕远所谓的苦衷 男人似乎没有团伙,边上的人看见,只是惊讶一个妇人能把男人打倒在地,并没有上前帮忙。 江黎没在这件事情上过多纠结,转身就去找人打听自己的事情了。 好在是有了这个不长眼的男人,没人再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盯着她看。 江黎把目光锁定在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者身上,因为老者是坐在草棚下面的,该在此处待了有一段时间,大概能知道一些事情。 江黎蹲在他的身边:“阿公,向你打听个事,附近有宿州碧窑县的人吗?” 老者唇瓣上的枯皮已经干的裂开血口,看向江黎的目光无神,有气无力的说:“西郊待的都是燕州人,宿州那边的人在北郊。” 原来灾民在城外还分东南西北,显然,江黎找错了地方。 “谢谢阿公。” 看老者这般狼狈,江黎沉默片刻,故作从袖口掏东西,在空间里取出了两个白面馒头悄悄塞进老者怀里。 老者诧异的抬眸看着江黎。 江黎小声说:“别让人看见,不然你也吃不上这两个馒头。” 老者眼眶一热,到了永州,他就没进过城,被看守在此处哪也去不了。 没有吃的,他们全靠烹煮榆树皮充饥,家里人死的只剩下他和小孙子,方才小孙子和人结伴去找榆树,因为周围的榆树皮已经被扒光了。 这还是老者来到永州后,第一次得到粮食做出来的食物。 老者激动的连连说道:“谢谢小娘子,谢谢小娘子。” 江黎怕消息有误,又去找了几个老者询问,有的说不知,有是饿到没力气回答,但只要给回应的,都说宿州的人在北郊。 纵使江黎在末世看惯人间惨剧,也还是无法心冷肠硬的对眼前景象毫无感触。 得到确切消息,她一眼都不愿意多看,转身朝着停靠马车的那个方向走去。 回到客栈,已日落西山。 许大力见江黎脸色沉闷,想问问怎么了,她却突兀的先来了一句:“隔壁说话的人是谁?” 许大力把转动轮椅车轱辘到墙边,竖起耳朵听隔壁动静,却一点都听不见。 他诧异的看着江黎:“陈阿公的儿子来了,你是怎么听见的?” 江黎没办法和许大力解释,自己不止能听见一墙之隔的声音,大了不敢说,整个客栈的声音,只要她静下心,谁在夜里打鼾,还是谁在为爱鼓掌打扑克,她都能听见。 “哦,我耳力比你们稍微好一点。” 许大力曾经以打猎为生,会些拳脚功夫,耳力视力够好的了,但是自己靠在墙边又听了片刻,还是什么都听不见。 他狐疑的问江黎:“你确定自己能听见?” 江黎走到墙边一靠,手摩挲着下颚,说:“陈阿公在发脾气,质问陈慕远为什么要做负心薄幸的人,问他把尤氏置于何地!” 许大力说:“尤氏......应该是陈阿公的儿媳妇吧?” 江黎做了嘘的手势:“别吱声,不然你们同时说话,我听的有点乱。” 好吧,许大力信了,这个小女人的耳力真的比他要好,好很多的那种! 客栈的院子里,四个孩子统一姿势,单手托腮坐在廊道边。 许小婉说:“淑瑶淑瑜姐姐的爹爹真好看,我都没有见过比我爹更好看的人嗳。” 这话里的水分太大,不知道的人听了去,可能真会觉得许大力生的多么俊美,尤其是把他和一个风光霁月的男人放在一起比较。 实际上,这只是许小婉作为一个女儿的视角,许大力在她心里怎么都是好看的。 陈淑瑜天真的说:“小婉妹妹,我们马上就要和爹爹去过好日子了,以后你要是想我们就来找我们玩呀?” 许小婉问:“可是我不知道你们住在哪里呀?” 陈淑瑜问陈淑瑶:“姐姐,爹爹家在哪里呀?” 陈淑瑶摇头:“我也没去过,不过没关系,一会爹爹出来了,肯定会接我们和阿公回家,到时候我们再回来告诉小婉妹妹。” 孩子们的憧憬总是美好的。 殊不知,此刻陈慕远只想和她们撇清关系,正在找各种说辞试图劝陈朔之带着两个孙女离开永州。 “爹,你也别怪我,你根本想不到我孤身一身,无一点家世背景在永州官场打拼有多么不易,若不是得到郡守大人青睐,我连基本的公务都无法展开!” 曾经的陈慕远何尝不是一腔热血,想要在官场发挥所学,忠君报国,当一个清官贤臣? 探花啊,说出去多么的风光无限? 任何人都会觉得他从此步入青云了吧? 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 可是到了授封官职时,他才发现自己有多么天真可笑。 一个无权无势的寒门学子,没有祖荫庇佑,没有金银珠宝打点,第三名也无法留任京都,中规中矩任命了个通判。 刚来到永州时,他还在幻想,只要自己比别人多努力,多刻苦,就一定能扶摇直上。 然而,他所感受到只有同僚的排挤,下属的轻慢,因为他的家世,不配得到尊重! 陈慕远不装了以后,说出来的话把陈朔之气的一阵头晕目眩:“即便不能留任京都,你在永州稳扎稳打,将来也必然前途无量,可你选择了一条最没有风骨的路!” 陈慕远觉得可笑:“将来?将来是多久?爹,我高中时年岁已经不小了啊,我有多少时间和精力去实现抱负?风骨?风骨能顶什么用?能让我在永州府站稳脚跟吗?” 陈朔之指着陈慕远的手指忍不住发抖:“回客栈的路上,我一直抱着幻想,幻想你可能真的有难言之隐。所以这就是你抛妻弃女,娶郡守的千金理由吗?你怎么对得起尤氏?怎么对得起淑瑶和淑瑜?” 陈慕远不以为耻,反倒认为陈朔之冥顽不灵,当了一辈子老古董,性子执拗掼了,不懂变通,这也是自己为什么连父亲都要瞒着的原因。 “爹你这次带着尤氏母女来了也好,我和尤氏私下里把和离书签了,以后她便不再是我陈家妇。看在她伺候你,和以后要养淑瑶淑瑜的份上,我可以给她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啪—— 陈朔之心寒至极,忍无可忍一巴掌甩在了陈慕远脸上,愤怒的吼道:“你怎敢说出这般冷血无情、畜生不如的话?!” 第100章 父子对峙 陈慕远被打歪的头低垂,脸上却低低笑了起来:“爹,你清高了一辈子,可你的清高实现你的抱负了吗?或者说,你还记得自己的抱负吗?” 抱负? 陈朔之年轻时,最大的梦想无非是金榜题名,光宗耀祖。 两次科举落榜,他便把心思放在了家庭里。 要知道供养一个读书人,非寻常家庭可承担,爹娘为了他学业,掏空了所有家底子。 后来他在碧窑县书院教书育人,偿还爹娘供养他读书多年欠下的债务。 再后来,陈朔之有了陈慕远,就一门心思放在培养儿子身上。 所谓的抱负,从自己金榜题名,变成了期望儿子金榜题名。 他的半生心血,几乎都给了儿子。 他一直为自己的教育方式是引以为傲的,儿子也确实争气,高中了探花,大大满足了他作为人父的虚荣心。 可是现在,他所有的骄傲,都被引以为傲的儿子亲手端了一盆凉水浇的透心凉,他接受不了自己的儿子歪成这样。 陈朔之含泪质问:“天下只有你一人是布衣出身吗?难不成所有的布衣都要见利忘义,才能有一番建树吗?” 陈慕远抬起头,拭去嘴角一抹鲜红:“事已至此,爹如何恼怒也无用,便当是我负了尤氏,只要她肯答应我的条件,与你们一起离开永州,这辈子的日子不至于难过。” 陈朔之似怀疑自己听错:“你的意思是,不要我这个爹,也不要女儿了?” 陈慕远走到桌边坐下,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水,没有立刻喝下,只把茶盏握在手里轻轻摩挲,比起陈朔之的咆哮和愤怒,他端的是平静,平静的冷漠。 陈慕远悠悠说道:“我孤身一人来到永州,什么事情都要亲力亲为。爹,你永远都不会感受到,万家灯火中,爆竹声声中,偌大府衙,大年三十只我一人埋在处理不完的公文里是什么感受。 我就这么孤军奋斗了两年,然而我所有的付出和努力,却从未得到过认可。 直到......我得到郡守大人的赏识,在府衙的境地才得以扭转。 爹,你一直教我做人要重情重义,难道我娶郡守大人的千金,敬她,爱她,就不是重情重义了?” 陈朔之闻言,不禁老泪纵横:“天爷啊,我怎么会教养出这么个东西!” 陈慕远无视陈朔之的崩溃,继续说:“所有人都以为我过年都不回乡省亲,是科举耽误了亲事,家中也无亲人在世。当郡守大人有意将爱女下嫁,询问我可有婚约时,我撒了谎,因为我知道想要真正出人头地,眼前就有一条扶摇直上之路。 我告诉郡守大人,家中已无亲人也无婚约亲事,回去焚香祭祖告知先人一声即可。 其实两年前我回碧窑县,便是打算与尤氏和离。 事到临头,看到爹那般看重尤氏,我又退缩了,我知爹不会同意我与尤氏和离。” 陈朔之泣不成声:“所以你明知道宿州大旱,却放任父亲、娘子、孩子自生自灭,如此便再没有人说出你已有家事?” 陈慕远长长吸了口气:“我以为爹这么大年岁,联系不上我,不会带着尤氏和孩子长途跋涉来永州,并没有想要你们自生自灭。” “你我父子已然坦诚,何必再不认自己的真实想法?整个宿州的人都走光了,我们老弱妇孺留在碧窑县不是自生自灭是什么?” 许是陈慕远内心还有一点人伦纲常,最后这一点,他不想承认,也不敢承认。 “爹非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陈朔之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的儿子能狠心至此。 “你简直是枉为人子,枉为人夫,枉为人父!” 陈慕远的脸色依旧没有什么羞愧:“我的路要如何走下去,已经做出选择,爹还是让尤氏出来,我们和平和离后,我会派人送你们离开永州,安顿好你们往后的生活。” 陈朔之的心口兀的发疼,是被气的。 他踉跄着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捂着胸口。 “你确定要为了前程,不要自己的父亲和孩子了是吗?” 陈慕远坚定说:“爹,你最大的心愿不就是光宗耀祖吗?我答应你,一定会完成你的心愿,如此你们做出一点牺牲成全我不好吗?” 陈慕远已然坚定不移要走一条为世人不耻的路,陈朔之知道,不管自己如何愤怒,也拉不回他了。 屋里的空气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过了许久,陈朔之失望开口:“和离倒是不必!” 陈慕远拧眉:“爹,你能不能站在我的角度上为我想想?” 陈朔之深深吸口气,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也缓解了一会隐隐发疼的胸口:“尤氏已经没了。” 陈慕远只担心父亲和妻子孩子过来,会让自己的谎言败露,好不容易谋划的仕途,功亏一篑。所以见到父亲的第一眼,便想着如何劝说他们离开永州。 但是听到妻子已死,他的心又猛的揪了一下。 “爹......,你为阻止我和离,竟也会撒谎,还是让尤氏出来吧,你若是不好说,那就让我来说。” 陈朔之的声音无力:“我们路上遇到了马匪,尤氏落入那群杀人不咋眼的畜生手中,为保全名节,不肯受辱,咬舌自尽。” 陈慕远骤然握紧手里的茶盏,这是他最想看到到的结果,可是实现了以后,他的心又不知为何哽住了。 几次科举落榜,尤氏都不离不弃在身边安慰他,陪伴他度过了无数个失意的夜晚。 高中后,尤氏也没能跟着自己享一天的福。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他是矛盾的,尤氏的死,对他有益无害,可他又不能真正做到内心松一口气。 陈朔之继续说:“陈大人撒了一个弥天大谎,想来是不可能让淑瑶淑瑜出现在郡守千金面前。如此,我们便不碍陈大人的眼了!” 陈慕远木讷回神:“即便尤氏不在,我也会请人伺候爹,让爹安度晚年,这一点爹大可放心!” 第101章 他不是你们的爹 陈朔之未干的泪水再次涌出眼眶,脸上却是在笑的,笑的讥讽,也悲凉。 “老朽担不起贵人一声爹,老朽的儿子已经死了,来到永州就死了。陈大人大可放心,从今日起,老朽与你桥归桥,路归路,相逢不相识,淑瑶和淑瑜老朽会将她们好好抚养长大,不会让她们出现在陈大人面前,扰了陈大人的好事。” 陈慕远从怀里掏出一张五十两银票递给陈朔之:“是孩儿不孝,这点钱爹你先拿着,明日我会在让荀木再送些过来,足够爹置办栋宅子,和淑瑶淑瑜把日子过下去。” 陈朔之没有接他递过来的银票,甚至看都没看一眼,端的一身傲骨,挺直了脊背。 “无功不受禄,银票陈大人还是拿回去吧,老朽别的本事没有,当了一辈子的夫子,教书育人还是能糊口养大两个孙女的。” “爹何必说气话,你都多大岁数了?手里没点傍身银钱日子怎么过?拿着这些钱离开永州吧。” 陈慕远也知道他年纪大,以后养着两个孙女日子不好过! 嘴上好像体贴孝敬,却做了最凉薄的事情。 陈朔之接过银票。 陈慕远以为他是要收下的意思,然而,陈朔之下一刻却将手里的银票撕了个粉碎。 陈慕远不耐:“爹你为何如此执拗古板?!” 陈朔之决绝道:“有些人活着,在老朽的心里却已经死了,比如陈大人。有些人死了,在老朽心里却还活着,比如尤氏。陈大人该了解老朽才是,老朽清高又执拗,收不了陈大人这令人作呕的恩惠!” 陈慕远还想说些什么。 陈朔之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今后陈大人风光也好,落魄也罢,都不再与老朽、与淑瑶淑瑜有半分关系。旁的话多说无益,陈大人请便吧!” 陈慕远要劝老父离开永州的话又给咽了回去,以老父脾性,一定会来一句:怎么的,老朽若是坚持要留在永州,陈大人还想动用自己的人脉,将老朽和孙女赶出城去? 父亲是个倔强有原则的人,已经把他当成心中耻辱,一时半会很难说得通,还是得慢慢来。 陈慕远长叹一口气,起身往门口走去。 陈淑瑶陈淑瑜见爹爹出来,立马从廊道台阶站起来。 陈淑瑜小跑到陈慕远身边,兴奋的问:“爹爹要接我们回家了吗?” 一句话就把陈慕远给问住。 他低头看着陈淑瑜,如果是在街上,乍一看,他认不出来这是自己小女儿的。 两年前,陈淑瑜才四岁,说话都不是很清晰,被尤氏养的像个瓷娃娃,水嫩嫩的可爱极了。 如今却是一个营养不良的长相,瘦的干瘪瘪,头发不知道是谁给扎的,乱糟糟的。 两姐妹都不怎么像尤氏,五官更像是陈慕远,这也是为什么哪怕尤氏已死,他也不敢将父亲和两个女儿留在身边的原因。 陈慕远没有去回应女儿,为人父,他终究是不忍当面在这么小的孩子面前说多么狠心绝情的话。 陈朔之随后从房里出来,脸上不见泪痕,只一双老眼红彤彤的,他嘶哑着嗓音说:“淑瑶淑瑜,你们认错人了,这位陈大人不是你们的爹。” 陈淑瑶着急走过来:“他就是我爹,两年前我还见过他的。” 陈朔之说:“他不过是和你们的爹长的有几分相似,实则你们的爹早就死了。” 陈淑瑶忽的哭了起来:“明明爹就在这里,阿公为什么要说他死了?我没有认错,再说荀叔不是还在外面吗?他也是假的吗?” 陈朔之脸色一沉,声音带上几分严厉:“我说他不是你爹就不是,以后莫要在认错人。” 陈淑瑶缓缓转头看着陈慕远,他却是一脸漠然,没有一点要与她亲近的意思。 想起下午在府衙门口,陈慕远和同僚介绍自己的话,陈淑瑶更是泪如雨下,质问陈慕远说:“爹,你是不是真像那些人说的,娶了郡守的女儿攀了高枝,不要我们了?” 许长明和许小婉跟着走了过来,许长明见他们这样,懵懵懂懂对陈慕远说:“叔,淑瑶姐姐和淑瑜妹妹每天都很想你,她们每天都想见到你就有家了,你别不要她们。” 陈慕远别过头,无言以对。 陈朔之隔壁的房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打开,江黎歪靠门框,手里瓜子磕的脆响。 听了半天,终究没忍住,江黎嗤之以鼻的冲陈慕远唾了一口,说了句:“哪里都不缺陈世美。” 许小婉走到江黎身边,问:“娘,啥是陈世美?人名字吗?” 江黎点点头,很详细的介绍给许小婉解释:“陈世美就是渣男的意思,什么是渣男呢?就是成了亲有了娃的,还在外面偷偷再娶,老子爹、媳妇孩子都不要的畜生玩意,就叫渣男,就叫陈世美,知道了吧?” 许小婉歪着脑袋,还是不能够完全理解江黎明里暗里的嘲讽辱骂:“可谁是陈世美呢?” 江黎看着陈慕远,鄙夷道:“谁干了这畜生事,谁就陈世美呗。” 不谈人品,陈慕远的外貌,当真是没的说。 属于那种茫茫人海中,一眼就能让醒目的。 身材高挑修长,面如冠玉,斯文儒雅,还有探花郎光环加身,这不就是古言小说里的标准男主人设? 可惜啊,方才在屋里,她听到陈慕远那些三观炸裂的话,对这副好皮囊是半点好感也没有。 或许陈慕远一个人在永州官场是真的很不容易,但那些不是他抛弃糟糠的理由,更不能为他现在连老子爹和两个女儿都不要的洗白借口。 高中探花,必有真才实学,就像陈朔之说的,稳扎稳打,不见的没有出头之日。 即便官场阴暗,他那所谓的抱负最终不得实现,难道就可以抛弃自己的至亲和媳妇? 古今都不缺渣男,他们总能为自己的行为,去找一个听似合理的借口罢了。 陈慕远眉头微拧,看向江黎问:“我与小娘子素不相识,小娘子何故打讥讽?” 江黎不答反问:“我不过是和自家孩子说话,怎的陈大人要对号入座?” 陈慕远又不是孩童,怎会听不出来眼前小妇人说的就是自己? 再者,小妇人打讥讽的时候,不耻的目光分明是正对着他的。 “小娘子既知晓我是谁,那必然是我哪里得罪了你?” 江黎嗤笑:“郡守大人的女婿嗳,多么风光高贵,谁人会不知道?就是陈大人你吧,未免太多心了些,该是做了什么丧良心的事吧?” 第102章 什么叫过命之交? 陈朔之想,以后江黎她们大概率要留在永州的,平头老百姓,得罪官职人员,不是什么好事。 陈慕远不会对他出手,可江黎等人在他眼里都是外人。 谁知道江黎惹急了他,陈慕远会不会担心自己的事情败露,对江黎等人...... 当然,陈朔之心里觉得是陈慕远不至于,但他已不是曾经那个人品方正的陈慕远了,还是不让江黎蹚浑水的好。 陈朔之冷眼看着陈慕远:“该说的话,我都已经和陈大人说了,以后我们皆好自为之,陈大人贵人事忙,慢走不送!” 陈慕远最后看了一眼两个女儿,然后带着几分对江黎的怒意拂袖而去。 八岁的陈淑瑶,在陈朔之的长期教导下,开始有了一点自尊心,猜出陈慕远为了攀高枝,不要她们了,默默落泪,并没有上去追。 而六岁的陈淑瑜,明明不记得陈慕远长什么样,反倒是哭的撕心裂肺,追在后面喊着:“爹爹别不要我们,淑瑜要是做错了,爹爹说出来,淑瑜以后改就是了,爹爹......” 陈朔之追出客栈,把陈淑瑜一把抱起来,揪心的为她脸上的眼泪:“淑瑜乖,他真的不是你爹,你爹已经死了,以后只有我们祖孙三人相依为命了。” 陈慕远加快上车的步伐,没有回头多看一眼,他也怕自己会不忍。 他告诉自己,想要成功,做出一些牺牲,是必要的! 陈朔之抱着哭到打嗝的陈淑瑜回院子里,眉宇间满是颓废:“方才我们在屋里说的话小黎都听见了吧?” 江黎不在吊儿郎当的,站直了身体说:“我不是故意听墙角,你们就在隔壁,说话声音也不是很小,所以我” 陈朔之打断江黎的解释:“我没有要怪小黎的意思,只是要提醒小黎,以后再看见那畜生,不可口不择言。” 江黎不理解:“他都那么对你们了,陈阿公还要顾及父子之情,为他说话?” 陈朔之摇头:“我只有一个守寡的儿媳和两个孙女,如今儿媳人没了,以后只会是我们祖孙三人,没有什么儿子一说。那个畜生现在最怕的便是有人捅破他的事情,他倒是不会对我和淑瑶淑瑜做什么,就怕他会对你们......!” 江黎哼了一声:“我怕他?” 陈朔之说:“你是个率真的性子,但是率真有时候是要吃亏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准是不会错。” 说罢,陈朔之带着两个孙女回了屋,他需要时间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接下来的路,一直拖累江黎家,总归心里过意不去。 非亲非故,又是灾荒年头,一个陌生人能帮 他这么多,陈朔之已经感激不尽,往后的生计,他得自己想办法才行。 许长明伸头看江黎手里的磕的东西:“娘,你在吃啥?” 江黎伸开手掌,露出瓜子给他看:“瓜子啊,吃不?” 许长明拿了一棵瓜子没有立刻吃,而是放在眼前打量:“不是吊瓜子啊。” 这个世界没有向日葵,吃的都是一些能炒菜类的瓜子。 江黎手里的,也是在别的基地搜刮来的,这东西在末世也不多,只有大型农场基地才会种植向日葵。 “呃......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瓜的子,呵呵,下午出去的时候买了一点。”江黎从袖口给许长明抓了一把,“给,拿去磕吧,只吃里面的仁,不要吃壳啊。” 许小婉也跑了过来:“娘,我也要吃。” 江黎给她也抓了一把,许小婉的手太小,就用衣服兜着。 母子三人往廊道台阶上一坐,边吃边聊八卦。 许小婉说:“自己的爹咋会认错呢?真是奇怪!” 许长明说:“没有认错啊,我听陈阿公话里话外的意思,那个人肯定是他儿子!” 许小婉说:“可是陈阿公说不是了啊。” 许长明说:“你的脑袋里有草吗?懂不懂话外音?” 许小婉人模人样的叹了口气:“不管是不是,淑瑶姐姐和淑瑜姐姐都好可怜哦,还是我们幸运,爹一直都在,从来没有不要我们。” 许长明下意识说:“可是我们没有娘。” 话一出口,许长明立刻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转而看向江黎,似乎她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话生气。 许长明担心江黎是装的不在乎,多嘴解释了一下:“娘,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也是我娘,但不是亲娘,我的意思是亲娘,也不对,就是没了亲娘。” 江黎被许长明把自己都绕进去的解释逗笑,一把搂过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口吻:“我明白你的意思,不用解释。” 后娘不管好不好,都很难取代孩子心里的亲娘位置,纵使那个亲娘也并不好。 而江黎也并不想取代,只要维持现状就好。 许大力的腿已经可以站立,意味着她的离开在倒计时了...... 母子三人说着八卦,就听周鹤一的声音由远及近:“江娘子,你们在吃什么好吃的?为什么不叫上我?” 江黎看向从外面回来的张氏母子,手里都拿了不少东西,以食材为主。 “我凭什么要叫上你?” 周鹤一几步走到廊道下面,拎着食材坐在了许长明身边:“好歹我们也有过命之交,有好吃的带上我一个怎么了?” 江黎问:“我什么时候和你有过命之交了?” 周鹤一理所当然的说:“就之前我们在孔村的时候啊。” 江黎愕然:“所以,哪有过命之交?” 张氏见江黎还一副嫌弃她儿子的模样,不悦说:“鹤一,回去了。” 周鹤一冲张氏摆摆手:“这不已经回到客栈了吗?娘你自己忙去吧。哦,对了,娘你今晚别做饭,我买的这些食材是给江娘子的,你做饭不好吃!” 张氏心塞,儿子一点眼力见没有,看不出来她很不待见江黎吗? 好不容易离开南阳县,脱离了他那群狐朋狗友,张氏没容松口气又开始担心上,怕江黎再带坏了自己的儿子。 要是儿子也一言不合就跟人动手,那画面,想想都觉得日子无望! 粗俗,野蛮,太粗俗野蛮了! 第103章 陈慕远死老惨了 江黎没有要给周鹤一掏瓜子的意思,他就抓许小婉衣服兜里的,跟着一起磕:“你们说什么呢?” 许小婉控诉的眼睛瞪向周鹤一。 江黎只好又抓了一把给许小婉:“在说陈阿公的儿子死了。” 周鹤一震惊了下:“死了?怎么死的?” 江黎随口就来:“被车撞死了,死老惨了!” 周鹤一不知道情况,以为江黎说真的,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陈阿公真是命苦,跋山涉水来到永州,没想到儿子却死了,他这么大岁数还要养着两个孙女,以后的日子得多难!” 江黎鄙夷的斜看周鹤一:“你知道陈阿公可怜,就不觉得自己的阿公可怜?” 周鹤一磕瓜子的手一顿:“我阿公怎么可怜了?他不挺好的吗?” “周大夫和陈阿公有什么区别?尽管你出生已经是那些大旱地区人民遥不可及的梦,可你不还是把家底子全败光了?那都是陈阿公大半辈子的心血,你就没有一点愧疚?” 周鹤一被江黎鄙夷的目光看的心虚。 如江黎所说,阿公大半辈子打下的家底子几乎被他一个人败光,最后一大家子四崩五裂,阿公阿婆和母亲年岁都不小了,却沦落到出来逃亡的田地。 以前他并没有想过这些,因为阿公很受南阳县百姓爱戴,所以即便他顽劣,大家也会看在阿公面子上,不和他一般计较,把他当成顽皮小孩。而他也从不觉得自己闯下的祸事有多棘手,反正阿公都会摆平。 这一次,阿公也摆不平了,他才意识到,自己给家里带来了什么,添了多大的麻烦。 其实他知道自己错了,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补救。 “呃......阿公最疼我了,不会真生我的气。” “你是真蠢,还是装蠢?周大夫是不生你的气吗?他是做不到放下你不管,说白了,就是血缘至亲在捆绑他,懂不懂?” 周鹤一不说话了,也不嗑瓜子,垂着头,一手抱着膝盖,一手在地上画着圈圈,似乎还听到了他吸鼻子的声音。 江黎用脚踢了下他画圈圈的手腕:“怎么的,说你两句还受不了哭了?你是不是个男子汉?” 周鹤一扭头看江黎,脸上哪有半分失落哭泣? 他揉了揉鼻子:“我是那种动不动就哭鼻子的人?开什么玩笑!话说这永州的秋天一点都不舒服,鼻子老是痒想打喷嚏,我该不会水土不服了吧?” 江黎心里腹诽:我还真是想多了,这个货能是那种被说两句就哭鼻子的人? 周鹤一磕了颗瓜子:“这什么玩意?别说,还真香!” 江黎懒得和周鹤一解释:“吃你的就完了!” 周鹤一把放在地上的菜递给江黎,笑的有些谄媚:“江娘子,你去做饭吧,这么多菜都是买给你的。” “所以我做饭给你们所有人吃,还要谢谢你?” 周鹤一嘿嘿一笑:“大力哥和长明小婉也要吃的嘛。” 没想到周鹤一这个鬼火少年还是个吃货! 江黎回来时确实忘了要去找菜市场买食材,嗑完手里的瓜子,便提起食材借客栈东厨准备做晚饭。 才走没几步,就听后面许长明吼道:“鹤一哥哥,你不能再抢我妹妹的瓜子了。” 周鹤一将以大欺小贯彻到底:“哦,对了,你这里也有不少,也分一点给我好了。” 许长明挣扎躲开:“我不给我不给,娘,你看看鹤一哥哥,他抢我和妹妹的瓜子......” 江黎对周鹤一这种行为很是无语,却也没有回头说他什么。 别看周鹤一与她这具身体同龄,但是在江黎眼里,周鹤一就是一个被娇惯坏了的孩子,他心理年龄也和这个世界的同年龄人相差很大。 东厨门口边上有水井,洗菜什么的很方便,江黎先在外面把菜和肉清洗一遍。 买的还真不少,一只活蹦乱跳的鸭子,黄豆芽,萝卜,小青菜。 江黎瞬间就想到这些菜要怎么做。 手起刀落宰了鸭子,鸭血一点没浪费,全部用陶盆接了下来,等它自然凝固。 清水烧开倒入大木盆,鸭子直接扔进去跑一会,不费事就能把鸭子的毛拔个干净。 蔬菜还有要用葱姜蒜顺手一起清洗干净。 做啤酒鸭,第一步是炒香料,锅里倒入空间的菜籽油,放姜片,蒜瓣,花椒,茱萸,八角,桂皮等炒香,放整只处理干净的鸭子炒至变色,加入酱油上色,白糖。 啤酒没过鸭肉,大火烧开,小火慢炖,直到鸭肉脱骨,挑出大料,倒入凝固片好的鸭血和黄豆芽,加入盐和胡椒粉,等待收了汤汁即可。 这是最简单的啤酒鸭做法。 青菜素炒一下即可,最后一个是萝卜汤,没有排骨或者肉类,所以萝卜汤做的不多,大家也用不着刮油。 饭菜做好江黎才发现,自己没有做米饭,便站在东厨门口对周鹤一说:“我忘了做米饭,你去外面多买点馒头回来。” 周鹤一早被啤酒鸭的香气馋的直咽唾沫,去东厨拿起大木盆就来往外走,二话不说就执行江黎的命令。 晚上三家一起吃饭,总不能漏掉任家兄妹。 江黎把自己屋里的桌子给搬了出来后,又去敲周大夫老两口的房门。 出来开门的是向氏,她和蔼的问:“江娘子有什么事情啊?” 江黎说:“饭菜好了,可以出来吃饭了,今晚人多,怕坐不下,所以就在院子里吃,还得搬你们屋里的桌子用一下。” 向氏忙让开门:“来来来,我和你一起抬。” 江黎进屋,毫不费力的把桌子抱起来往外走:“用不着这么多手抬,我一个人就成,向阿婆,你帮忙叫秀芝和她阿哥来院子里吃饭。” 周鹤一买了一大盆馒头回来,桌上的饭菜也摆放好了。 任秀芝出来说:“我阿哥的伤暂时没办法动弹,我可能要扫兴拿饭菜去屋里吃了!” 许大力说:“任兄弟醒过来我们都还没有好好说过话,这样,把我轮椅给他吧用一下,我坐凳子上。” 任秀芝感激道:“那多谢大力哥!” 江黎是个行动派,直接把许大力横抱到了凳子上。 大家早已对江黎的力气有了认知,人家又是两口子,相公腿脚不便,怪力妻子抱他去凳子上吃饭,没什么奇怪。 倒是许大力觉得被江黎当着这么多人面打横抱起,闹了个大红脸,坐下来后就干咳,用拳头堵着嘴缓解尴尬。 第104章 聚餐 江黎不明所以:“你冷吗?” 许大力别扭道:“我不冷!” 江黎问:“那怎么咳嗽了?” 大家都能懂许大力咳嗽的点,就江黎不懂。 周大夫笑道:“大力许是被这饭菜香给呛着了!” 江黎嘀咕:“还有人被饭菜香呛到咳嗽的?” 转而,江黎又对任秀芝说:“走吧,我帮你把你阿哥抱到轮椅上。” 许大力下意识果断开口阻止:“不行!” 江黎回头问:“为什么?” 反正就是不行,许大力很抗拒江黎抱别的男人像抱他一样。 虽然只是名义夫妻,且马上要和离,可他就是接受不了! 周大夫拍周鹤一的后脑勺:“江娘子忙活了这么久的晚饭,让她休息一会,你和我去抬秀芝姑娘的阿哥。” 周鹤一双手捂住后脑勺,委屈道:“江娘子力气那么大,她过去不是更方便吗?” 向氏说:“你阿公让你去就去,哪这么多废话。” 周鹤一很受伤:“阿婆,你变了,以前你都是向着我的。” 向氏没好气:“别贫嘴,赶紧去把秀芝姑娘的阿哥抬上轮椅来吃饭。” 等所有人都到了院子里,大家才围着两张桌子坐下。 今晚虽不见月,院里周围有灯笼悬挂,不显太过黑暗。 任俊辉先端起一碗茶水,对大家说:“俊辉得以保住小命,家妹得以脱离魔掌,全靠各位恩公出手相救,因此刻身体不便,俊辉以茶代酒,敬各位恩公!” 江黎觉得任俊辉说话也文绉绉的,小声问身边的任秀芝:“你阿哥也是文化人啊?” 任秀芝浅浅笑道:“和陈阿公肯定是比不了,但是阿哥很上进,小时候看到堂哥他们读书,偷偷跟着学了些,后来我们兄妹出去单独过日子,他才开始买些书籍回家,没有真正进过书院,不懂的地方只能找村里的老童生请教一二。” 张氏的话里带着揶揄:“任家小子你感谢江娘子一人就成,她为了救你们,喊打喊杀的差点弄出人命,我公爹不过是替你治了身上不轻不重的伤罢了。” 任俊辉这段时间大多是在半昏半醒中,赶路颠簸,重伤在身,遭了不少的罪,平时大家在说什么,浑浑噩噩没怎么听太清楚。 以为张氏的话在揶揄他,虽然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张氏,却还是对张氏谦卑的说:“不止要感谢江娘子,还要感谢周大夫搭救之恩,在场的各位也都是俊辉的恩公。正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各位恩公是救命之恩,俊辉铭记在心!” 向氏不满自己的儿媳煞风景,小声斥责:“你要是不想吃饭就进屋去,别没事出来找事惹人嫌。” 张氏没和向氏顶嘴,拿起筷子自顾自的先吃。 周大夫笑着说:“你婶子这个人就爱开玩笑,俊辉别往心里去,不过为了救你们兄妹俩,江娘子确实是没少出力的。” 江黎拿起碗,爽快的说:“客气做什么,那个什么......相识就是缘分,都在酒里,呃......都在水里,我先干了!” 陈朔之心情不佳,一直愁眉苦脸,心不在焉的拿起碗和大家碰了一个。 周鹤一放下碗,迫不及待的夹了一块盆里的鸭子,因为鸭肉炖的太烂,一筷子下去只夹了块油亮亮的鸭皮。 吃到嘴里,嫩滑到用入口即化来形容一点不为过,微辣中带着醇厚,让人味蕾跳舞。 周鹤一赞叹说:“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鸭子,也太好吃了吧!” 许大力跟着夹了一块鸭肉,没有周鹤一的表情那么夸张,但也被鸭子的口感惊艳,鸭肉一点不柴,软嫩鲜香。 江黎洋洋得意:“那是,我的手艺还用说吗?以前我在家里,几乎每天都要自己做饭。” 大家以为江黎说的可能在没有逃荒之前,承包了夫家洗衣做饭等家务活,这是妇人本职,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许大力则是以为,江黎没有出嫁之前,一直在娘家负责做饭。 就是没人能想得到,江黎说的是自己在末世时候,因为基地的饭菜不太好吃,她没事爱研究琢磨美食。 任秀芝说:“江娘子下次做饭时,能不能也教教我啊?” 因为鸭子实在太好吃,一向看不惯江黎的张氏都没有开口找不痛快,挑不出刺,她自己也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鸭子。 甚至连江黎做的素炒青菜,清汤寡水的萝卜,都鲜美可口的很。 江黎拍拍平坦的小胸脯:“小意思,只要你愿意学,我就教。” 周大夫说:“江娘子的厨艺,要是在永州城里开个酒楼必定座无虚席。” 江黎摇头,很坦然说出自己伟大的理想:“哦,我不打算开酒楼,这辈......呃......我想当一条咸鱼。” 她不缺钱,只要有空间异能在,这辈子甚至无需出去购物,一切皆可自给自足。 安顿好许大力父子,她就去过自己小日子咯。 用末世话语来说,这叫提前退休养老,享受人生...... 周鹤一问:“当一条咸鱼是什么意思?字面的意思吗?” 江黎说:“你就当是字面意思吧,反正说了你也不懂!” 只有两个鸭腿,周鹤一已经吃了一个,还剩下一个他又要夹。 江黎用自己的筷子挡住了他的筷子:“差不多得了啊,一共两个鸭腿,四个孩子都没吃着,你还想两个都吃了?” 周鹤一讪讪笑了笑,夹了一块鸭子脊背肉放在馒头上就着吃。 大家都以为江黎可能会把第二个鸭腿夹给许长明,或者是许小婉。 然而,江黎却把那个鸭腿夹给了任俊辉:“你的伤没好,多吃点补补。” 任俊辉受宠若惊,很有礼貌的端起碗接住鸭腿:“多谢江娘子。” 周大夫看着江黎心里有点惋惜,从一点小事情上就能看出,她是个大智若愚的小妇人,要不是她已经嫁做人妇,他定想尽办法让江黎嫁给周鹤一。 以前他也不喜欢女子没有仪态,现在却又是另一番心境。 要是有江黎这么一个彪悍的孙媳,周鹤一敢不学好? 打都给他打服了! 许大力问江黎:“对了,你今天有打听到碧窑县逃荒出来的人吗?” 江黎的食欲顿时减了大半:“打听到了,在北郊!” 第105章 司法参军 下午江黎回来的时候就有些不对,这会提起打听碧窑县的事情,她又瞬间情绪低落。 一言不合就和人动手、一切以自己痛快为主的人,她能因为什么事情不高兴? 许大力放下筷子:“下午发生啥事了吗?” 江黎叹了口气:“你是没有看到城外有多少灾民,与永州城内的繁华相比,城外就是两极分化的地狱。” 周大夫诧异抬头:“我们来的时候没有看到灾民啊?” 任秀芝说:“一整天竟然没有看到一个灾民,连乞丐都没有,不是说很多逃荒的人都来永州了吗?我还以为永州富有到已经可以容纳几个州灾民了。” 这就是男人常挂在嘴边头发长、见识短的原因所在。 即便是州里的最高掌权者郡守,也没有权利私自做决定用税收来救济外州灾民,那都是要上缴国库的,郡守能调动的,只有每年留在州里基础运转的银钱和粮食。 当然,如果郡守想要救济这些灾民,也不是没一点办法,需上报京都,得到审批,上头就会派官员下来赈灾。 没受过多少教育的女子,连出门去县里的次数,每年都是屈指可数,她们想不到这些更深层次的东西。 江黎说:“不是看不到灾民和乞丐,而是官府把灾民和乞丐全部赶去了城外荒郊,不允许他们随便往外跑,派了重兵把守在那里。 灾民可以往永州相反的方向走,但是不可以往永州城方向走,今天早上我们进城之所以没有被阻拦,也是因为我们穿戴不像是灾民,还有两辆骡车,要是我们也一身褴褛,会和那些人一样,被赶去灾民集中地。” 众人闻言,震惊不已。 周大夫问:“北部四五个州都有不同程度的灾情,出来逃荒的,起码三四成人往最近的永州跑,尤其是宿州和永州挨着,整个州几乎都空了,来永州的得有六成,这么多人被困在荒郊吃什么?” 江黎说:“我看到荒郊附近的榆树皮都被扒光秃秃的,平时就吃树皮草根呗,个个面黄肌瘦病恹恹的,人死了摆在一旁,很多尸体都没人埋。马上入冬,大雪纷飞,饥寒交迫,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 张氏冷不丁打了个哆嗦:“这也太瘆人了!” 任秀芝目露怜悯:“大家一门心思往我们永州府跑,却没有想过,来了永州也吃不上饭。” 许大力沉吟:“这么多灾民没吃没喝,长期以往,官府就不怕出事?” 江黎说:“之前就是连连出事才被赶去城外的。” 任秀芝说:“有重兵把守,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乱子吧?” 许大力摇头:“如果是少部分人,镇压或许有用,这么多人散布于城外,早晚会出事,人被逼急了,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陈朔之心情不好,胃口也不好,放下筷子加入了他们的话题:“大力说的没错,官府不管灾民死活,还要以这种方式镇压,纵使官府是为当地人的身家安全考虑,做的也未免太冷血无情了点。” 江黎也是这么觉得:“谁会甘心等死?虽然灾民不是永州人,但是来到了当地,我觉得官府应该多多少少给点救济,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大量灾民相继死亡,什么也不做吧?” 向氏说:“这些事情,哪里我们平头小老百姓能左右。对了,老陈,下午来客栈的是你儿子吧?你们是不是要和他回去了?” 陈朔之正想着要和大家说这件事:“不是,他只是和我们同乡,来告知一声我儿的情况,实则我儿人已经不在了!” 周鹤一突然接口说:“官职人员被车撞死,应该要赔不少钱吧?陈阿公有没有询问具体情况?” 陈朔之只说自己的儿子死了,可别说别的,他听不太懂周鹤一的话,有点发懵。 江黎讪讪解释:“是我说陈阿公的儿子已经死了,其实我就是随口一说的。” 陈朔之了然,反正已经撒谎说自己儿子死了,怎么死的,于他而言,没什么要紧,他顺着江黎的话说:“赔偿就不提了。” 周鹤一说:“那怎么能行,不拿赔偿,陈阿公以后和淑瑶淑瑜怎么生活?” 陈朔之含糊说:“事故的过错方是我儿子,所以拿不到赔偿。” 陈淑瑶和陈淑瑜两姐妹不吱声。 阿公已经对她们解释过,她们的爹爹确实已经死了。 陈淑瑜当了真,哭的到现在还时不时吸一口长长的颤气。 可是陈朔之骗不了陈淑瑶。 她知道,自己的爹已经娶了别人,背叛了娘,也不要阿公和她们姐妹了。 陈朔之又看向许大力和江黎:“这一路上,受你们帮扶颇多,没有你们,我们祖孙来不到永州,可我还是要再麻烦你们一段时间。我这几天去各个书院或者书肆问一问,能继续当夫子固然是好,如果找不到夫子的活,那我就去抄书,等赚了钱,再还给你们。” 钱财方面,许大力做不了主,他们父子三人能活到现在,靠的同样是江黎,便没有开这个口。 江黎说:“陈阿公要是赚了钱,还是先过你和淑瑶淑瑜的日子,目前的困难,我们一起克服。我们这几天去租个小院,左右不过是多添几双筷子的事情,再者你们也吃不了多少。” 周大夫安慰的说:“斯人已逝,生者如斯,老陈还是得振作起来,不然可怜了两个孙女。” 陈朔之点点头,心里明白向氏方才开口问自己的儿子所为何,抱歉的说:“还想着来到永州,问问我儿子看能不能帮上你们家的忙,现在怕是帮不上忙了。” 周大夫说:“你有这份心我们家已经是感激不尽,我们再想想别的法子就是。” 任俊辉这段时间多亏了周大夫,便关心的问:“周大夫家是何事?” 想起南阳县的人命案,一家人皆开始愁眉不展。 周大夫长吁短叹的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又说了一遍。 任家两兄妹对视一眼,都很同情周大夫家的遭遇。 明明人不是自家杀的,却又说不清楚这些事情。 犹豫了片刻,任俊辉对任秀芝点点头,示意她来说。 任秀芝放下手里的半块馒头:“如果能找到我的表哥,或许他能对周大夫家的案子帮助一二,不敢说帮太大的忙,但肯定是要方便许多的。” 众人看向任家兄妹。 张氏最是迫切:“秀芝姑娘,你表哥是干什么的?” 任秀芝解释:“表哥家以前也是南阳县人士,两年前科举高中,任命在了永州,便举家都搬过来了,他是司法参军,我目前只有来往书信的地址。” 最简单的法子是直接去州府衙门找表哥,像陈朔之去守株待兔自己的儿子那样。 但是任秀芝不好意思,怕被别人闲话,说什么还没有成亲就先和未婚夫见面。 先见表姑父表姑母才不失礼数。 第106章 带许大力一起去北郊 江黎惊讶的张大嘴巴:“你表哥是司法参军?话说司法参军是什么官?” 原主记忆里找不到关于司法参军的官职和地位,原主其实就知道个皇帝老爷,大将军,县令什么的。 陈朔之说:“司法参军是文官,主要负责处理刑事案件、案件侦查、审判以及相关审查监督等,如周大夫家这样的案子,前往官府报案,必定是要经过司法参军的手。” 江黎愕然:“科举高中这么没有含金量的嘛?我们这一圈里出了两个家属当官的?” 任秀芝的脸忽然一红,羞答答的说:“是表哥,还不是家属!” 江黎get不到许大力别扭的点,但是任秀芝的别扭,她却能get到。 这个世界的姑娘,和末世看对眼就能来一发的姑娘完全不一样,末世已经没有所谓的婚姻法,各种道德标准都被降的很低,甚至没有。 而这个世界的女子,没有成亲之前,便是被男人多看两眼,也会羞的不敢抬头。 江黎看着任秀芝羞红的脸,琢磨着说:“山不转水转一点不错,陈慕远用不上,这不,秀芝表哥来了!” 任秀芝说:“我本是打算先治阿兄的伤,然后再去打听表哥家的住处,如果周大夫家焦急,那我明天就出去打听。” 张氏听着激动,隔着中间坐着的向氏拉住任秀芝的手:“秀芝姑娘,你可是帮了我们家大忙了,婶子谢谢你了!” 张氏突如其来的亲昵,让任秀芝有些不习惯。 这几天,张氏虽然是乘坐她们雇佣的骡车,但是与她说话很少。 任秀芝是那种腼腆的姑娘,不喜欢主动找人搭讪,又觉得张氏没那么好相处,有什么事情都是和向氏说,帮忙照顾任俊辉的也一直是向氏。 其实大可不必这样,任秀芝和江黎一样,看的是周大夫为任俊辉治伤的份上才想回报一二,不然谁会管这种事情? 而且她和表哥还没有成亲,就替表哥先应下要帮忙,总归都是不好的。 “到底能帮多少,能不能帮得上,都得询问过表哥才知道,不敢打包票的。” 张氏说:“你表哥是司法参军,那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任家兄妹面面相觑,张氏的话,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向氏责怪张氏:“什么事情不得有个流程?人家秀芝姑娘的表哥能给个方便就不错了,非亲非故干什么要为我们家的事情徇私枉法?” 周大夫缓和笑道:“不管如何,秀芝姑娘能有这份心,我们全家就已经很感激。” 陈朔之因为陈慕远的事情,没有什么胃口,等两个孙女吃饱,便放下了筷子,祖孙三人先回了屋。 江黎今晚胃口也不是很好,饭桌给周家婆媳去收拾,她去熬了药和泡了一通的脚浴,拿回屋让许大力喝了先泡上,然后带着两个孩子洗漱,早早上了床歇下。 翌日,江黎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这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睡到自然醒。 孩子们已经不在屋里,只有许大力靠坐在床边,笑吟吟的看着她,给江黎一种许大力已经保持这个姿势看了她许久的感觉。 见江黎醒了,许大力问:“晚上睡在地铺上已经凉,以后你和孩子们睡在床上吧,我睡地铺。” 江黎说:“不用,大不了再开一间房,我睡这里就是怕你晚上干点什么不方便。” 江黎伸了个懒腰,爬起来整理自己的地铺:“长明小婉饿了吧?我马上出去买早饭。” 许大力说:“周大夫家想来也是着急,知道秀芝姑娘的表哥是司法参军,对他们家的案子能帮上忙,张婶早早去敲了秀芝姑娘的房门,说是要帮她一起去找表哥家。这不,秀芝姑娘起床后去买了早饭,给我们也送了一份,看你睡的香,我没让长明小婉在屋里玩闹,吃了早饭就去院子里了。” 江黎吐槽:“无利不起早这句话用在张婶身上真是恰到好处,她坐了一路秀芝姑娘雇的骡车,也没见和秀芝姑娘说几句话,好像别人载上她们家理所应当的,这会意识到秀芝姑娘表哥的作用,态度上的转变可谓天上地下的。” 许大力笑了笑:“这话也就在屋里说一说,要是让张婶听了去,指不定又要和你呛声几句。” 江黎叠好被褥拿到床上的最里面,然后又去卷凉席:“听就听去呗,要不是因为你的腿,我惯她臭毛病?还好周大夫老两口是好的,我忍一忍张婶也无所谓。” 许大力催促:“好了,你把地铺收拾好赶紧出去洗漱了回来吃饭,昨天晚上就见你没吃几口。” 江黎把席子卷好,立在了墙角处,然后出去洗漱。 她都没有去井边打水,在伙房利用空间里的洗漱用品就给解决了,方便,简单,清洁度还高。 没有立刻回屋吃早饭,她把骡子牵出去准备套上。 许长明跟在后面问:“娘,你今天要去哪里呀?” 现在的许长明和许小婉都十分依赖于江黎,一路上发生的点点滴滴,也足以证明江黎不会再突然逃跑。 毕竟想要丢下他们,早就丢下了不是吗? 两个孩子现在心里想的是,江黎以前一直想要逃,或许就是因为阿婆她们太难相处,动不动对娘骂骂咧咧的,所以娘受不了想要离开,才不是要去找什么野男人。 至少,没有阿婆她们在,娘对他们和爹都可好了,哪有什么野不野男人的! 江黎一边套骡车一边叮嘱:“我打算带你爹去一趟北郊,今天你们在客栈不要乱跑,不管是谁,只要让你们离开院子,就是坏人知不知道?” 许小婉问:“我和哥哥不可以一起去吗?” 江黎冲着许小婉做一个凶狠的表情:“当然不行,我们要去的地方,小孩子去的话会被狼外婆吃掉,桀桀桀!” “咯咯咯——” 许小婉非但不害怕,还觉得江黎故意装凶狠的样子好笑极了,嘴里发出独属于孩童的清脆之音,纯净的如同山涧中最清澈的泉水,不染一丝杂质,似能治愈世间万物。 许长明不是被娇惯的孩子,心里想去,但是大人说不可以,便也不会吵闹一定要跟着,贴心的说:“那娘和爹爹要早去早回哦。” 江黎套好骡车,和两个孩子往院里走:“长明是哥哥,爹娘都不在的时候,知道要怎么做不?” 许长明说:“要保护好妹妹。” 江黎很满意的点头:“好样的,等娘回来,奖励你糖果吃。” 第107章 叫她,阿黎! 向氏坐在院里洗这段时间家里换下来的脏衣服,江黎把孩子带到她的面前。 “向阿婆,能麻烦你今天帮忙看一下孩子不?” 向氏站起来,用围裙擦手上的水:“江娘子要干什么去?” “我打算和许大力去一趟北郊找村里人,带上两个孩子不方便,留在客栈又有点不放心。” “这样啊,那你们去好了,长明小婉就交给我。” 江黎把两个孩子托付好,这才回屋去叫许大力。 原主和桃源村的人处的关系都不好,还是让许大力自己去和村里人联系。 江黎进屋走到桌边,一口喝光碗里的麦麸粥,拿起唯一的一个大肉包边吃边对许大力说:“你和我一起去北郊。” 许大力问:“我也一起?” 江黎说:“我和你们村的人关系又不好,打听到他们在哪里,不还是得回来再带你过去?干嘛费那事!” 许大力犹豫:“让长明小婉两个孩子在客栈是不是不好?要不把他们一起带上?” 江黎说:“不用,我让向阿婆帮忙照看。” 许大力见江黎两口下去,拳头大小的包子吃了一半:“你慢点吃,不着急。” 明明嘴巴也不大,不知道她是怎么吃的,许大力真怕她噎着。 说话的功夫,江黎又是两口下去,手里就空了,腮帮子鼓的像是一只仓鼠,然后嚼巴嚼巴,一口咽下去...... 许大力扶额:“阿黎,吃个包子的时间,我们应该还是有的吧?” 江黎诧然片刻:“你叫我什么?” 许大力目光灼灼的看着江黎:“私下里,我总不好叫你江氏,连名带姓的话,听起来过于生疏,你要是不喜欢阿黎,那叫小黎?” 阿黎,是江黎那个人渣男友和绿茶闺蜜对她的称呼,想起自己的死因,她并不希望再有人叫这个称呼。 想要让许大力换一个称呼,话到嘴边,她又改了口:“就叫阿黎吧,挺好!” 江黎不认为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敢面对的,何况不过一个称呼! 腿脚用不上的人,平时脑子就要多用一些,比如许大力。 他以前是一个凡事不拘小节,也不懂察言观色的大老粗,现在却可以很精准看出一个人脸上的细微变化。 尤其是江黎和他每天待在一起,高不高兴他一眼便能看出来。 觉得江黎并不喜欢这个称呼,又不明白这个称呼有什么不对。 在村里生活时,大家一般叫妻子为媳妇,娘子都很少叫,再者就是某某氏,亲昵点叫小名。 许大力觉得这些都不适用在江黎身上,这几天听多了任秀芝阿哥阿哥的叫,他便就学着这么叫江黎了。 他在想,是不是那个男人也这么称呼江黎,所以她才会不高兴? 如果是这样,他想执拗一点,偏是要唤一声阿黎!!! 江黎要抱许大力时,许大力阻止说:“能不能扶我出去?我想尝试着走走看。” 江黎质疑:“现在就可以走?” 许大力摇头:“走肯定做不到,得有人扶着才行,我能感觉到两条腿越来越有力气了。” 江黎把横抱的姿势改为搀扶:“也对,总是要尝试着走路的,要是疼,或者不舒服,你吱一声。” 许大力像一个刚开始学走路的孩童,站起来是那么的小心翼翼。 他的脚抬不高,距离地面只有几厘米,却好像用了很大很大的力气,脸上憋的发红。 江黎问:“怎么样?” 躺了三年,突然要让双腿走路,怎会不疼?! 但是许大力却只给了江黎一个放心的眼神,声音艰难道:“还好,在可承受范围。” 许大力在自己面前完完全全站起来,江黎才能确定他到底有多高。 一八五到一九零之间,自己这副一六零左右的个头,看许大力的话,得仰视。 就很意难平,她末世的身体,可是一七五的大高个啊! 江黎抱怨:“许大力,你爹看起来也不算是很高吧?你为什么长这么高?” 许大力的眼皮突然跳了两下:“你该不会也想说我不是我爹亲生的吧?” 江黎撇嘴:“你怀疑自己不是” 许大力打住江黎的话,不然他怕自己会被她带偏:“停,我没有怀疑自己的身世!” 江黎扶着他一步一步往外面走:“不怀疑你干嘛要突兀问这么一句?” 许大力一点不想接这个话...... “我的身高随了我娘。” “你娘也像你这么高?” 许大力说:“肯定是没有我这么高,但是村里人说,我娘比我爹还要稍微高一点,也是个大骨架的身材。” 这就不奇怪许大力的个头了,基因摆在这! 扶许大力到客栈门口的这段距离,当真是不容易,上了骡车,他已经是满头大汗。 许长明在后面眼巴巴的叮嘱:“爹,娘,你们一定要早点回来哦。” 许大力说:“会的,快回去,不许带小婉出客栈的门,要听你向阿婆的话知不知道?” 许长明认真的点了点头:“我记得了爹。” 去北郊要通过北城门,路不难找,永州城内有四条主干道,正好连通东西南北的城门。 快到地方时,江黎提前停下骡车,就这么过去,纯属是自己主动勾引灾民来抢劫。 先把轮椅拿下来,将许大力扶了上去。 江黎对附近看守的一个官兵说:“大哥,能不能麻烦你帮忙看一下骡车?我们很快回来。” 官兵的语气很凶:“滚滚滚,没有眼力见的妇人,爷是能给你看车的人?” 江黎很懂人情世故的从袖口里掏出二十文小串铜钱塞给官兵,笑呵呵的说:“大哥,帮帮忙成不?这点小钱你拿去吃茶?” 官兵看到了钱,态度上也没改变多少,放在手心里一边数一边说:“还挺会来事,行吧,爷就给你看一会骡车” 江黎点头哈腰的说:“谢谢大哥,谢谢,麻烦你了!” 官兵提醒说:“那些灾民现在已经穷凶极恶,你们主意一点,要是有什么事情就叫的声音大点,爷要是听见,会带人过去帮你们一把。” 江黎恭维笑道:“大哥,你真是好人!” 官兵心里不屑,脸上却很受用江黎的马屁,抬手搓了搓说:“别高兴的太早,爷带人过去的话要这个的!” 江黎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那我们就先过去了?” “去吧!” 第108章 找到同村人 比起昨天江黎去的西郊,北郊灾民更多,随处可见成群结队的人围坐一起。 这是大启百年来,最大的旱灾,而宿州又是最严重的一个州。 北郊的尸体,是堆积起来的,有的还残缺不全。 江黎突然明白了过来,灾民为什么不把尸体掩埋,而是放任不管。 这些尸体怕不是被他们当成了食物,不然饿死病死的灾民,怎会残缺呢...... 许大力都坐在轮椅上了,还是引起了不少男人的虎视眈眈。 昨天只是听江黎说,许大力就已经很震撼,但是亲眼所见后,震撼已经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内心。 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喉咙,让人窒息。 江黎主动上前询问一个男人:“大哥,你们是碧窑县的吗?知不知道桃源村的人在哪?” 男人无力的抬眸,无力的摇头,无力的说不出一句话。 江黎推着许大力去另一个看起来稍微精神点的男人面前问了同样的话,可男人还是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江黎想,外围地带的灾民老家可能都是距离碧窑县比较远的,于是就往里面边走边找人打听。 野外的地面泥土该是松散的,因长期被灾民踩踏,像是被夯实,轮椅不至于太难走。 没容她们走的太远,外围几个虎视眈眈灾民跟了上来,将她们围在圈内。 昨天已经见识过,江黎今天提前揣了把菜刀在怀里,冷凝着眸子看他们:“想抢劫?” 许大力知道江黎能打,但是周围的灾民太多,打架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且他也不想让江黎和这群被逼到走投无路的人打。 许大力说:“我们同样是宿州来逃荒的,几位兄弟找错人了。” 有男人说:“听口音确实是宿州碧窑县一带,但是那又咋样?你们可不像是灾民,识相的话把钱财交出来,我们不会伤你们,不然的话后果自负!” 江黎问:“你们也是碧窑县的?” 男人:“少废话,把钱交出来听见没?” 看来不干一架,这群人回答不了江黎的问题,她从怀里掏出菜刀,指着说话的男人:“别磨叽,来吧!” “既然你们不识抬举,那就别怪哥几个欺负女人!” 大家只想活下去,已经不会觉得抢一个女人和瘫子是件耻辱的事情。 江黎嗤笑一声:“做都做了,多说这一句,会显得你们抢的理所当然吗?” 男人们也不想打嘴炮,他们没那么多力气,互相对视一眼,握紧拳头就要上。 一个妇人手里的菜刀,于他们而言,形同摆设! 即将开打之际,突然有一道许大力熟悉的声音传来:“大力,你们咋会在这里?!” 众人齐齐看过去,那是一个和许大力差不多年岁的男人,但他要比许大力狼狈许多。 灰头土脸的,乱糟糟的头发像鸡窝,快入冬的天气,他还光着膀子,衣服的胳膊处接口一看就知道是撕下来的,灰色长裤每条腿上都有皮肉露出,只是露出来的皮肉瘦的像干柴,残缺不全的脏裤又肥又大。 江黎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这个男人叫许福,和许大力是村里的同辈人,关系一般,以前没怎么来往。 许大力惊喜道:“总算是找到你们了!” 欲要抢劫的男人问许福:“你认识他们?” 许福说:“他们也是我们桃源村人,都一个家族的,不是啥有钱的主,别为难他们!” 欲抢劫的男人们松了拳头,脸上露出失望之色。 还以为两人打扮的干干净净,穿的都是新衣服,坐着奇怪的椅子,手里应该有点钱的。 许福上前一拍许大力的肩膀,干哑的声音里透着喜悦:“上次咱们给村正去信的时候,好久都没有收到回信,以为你们最后这一批人不会出来逃荒了!” 许大力叹息:“再不出来,别说没有粮食,水都已经没得喝,井里,河里,全干了。” 许福说:“不管是我们早前出来的,还是你们后面出来的,其实都没有啥区别,我们提前到永州也没吃过一天的饱饭,别在这里说话了,我们桃源村在后面,我带你过去。” 说着,许福就要帮忙推许大力:“你这个是啥椅子?咋弄?” 江黎让开位置:“握着这两个扶手推就行。” 许福看了江黎一眼,没和她打招呼,推着许大力先往前走。 不止是许福不喜欢江黎,只要是姓许的,都不会喜欢她。 还是那个原因,江黎以前在村里隔三差五要跑回娘家找野男人,明晃晃给许大力戴绿帽,丢的不止是许大力的人,整个许家的男人脸上都无光。 要不是看在许大力瘫痪需要人照顾的份上,就算不把江黎沉塘,也早休回娘家去。 而江黎知道这群人对自己有偏见,无所谓他们的态度,不和她打招呼,她也不会主动热脸贴冷屁股就是。 “对了大力,咋只有你们两口子,根叔呢?村正他们最后一批人没有出来吗?” “都出来了,村正他们在后面,可能要晚些时候才能到,我们赶路比他们稍微快一些。” “那你不是和根叔他们一起出来的?” 要不是江黎在场,许福会直接问,你不和根叔他们一起出来,就不怕江氏半路跑了? 如果许大力的腿站不起来,可能不会说出实情,他会忍气吞声下去,幻想着爹娘和兄弟偶尔能帮扶一下他的孩子。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已经可以尝试着行走,两个孩子他可以亲自照顾,便不会再对三番两次抛下他,让他自生自灭的亲人留什么颜面。 什么血缘至亲,他只会给自己的两个孩子,至于别人,一颗滚烫的心,早已寒透彻骨。 “爹他们还没到?” “没有啊,碧窑县一带的人都在我们附近,要是根叔他们到了,肯定会来找我们。” 许大力沉默片刻,说:“我们本也是全家出来,但是路上许勇他们抢了我们的马车,把我们大房一家四口扔在横县,所以我们大房是单独来到这里的。” 料想父亲也是要比他们晚到的,因周大夫一家的事情,他们怕被通缉,路上没怎么休息过。 许大力一直都有留意路上的人,尤其是马车,确定是没有看到过父亲他们,该是走的路线不一样,也不像是他们没日没夜赶路。 第109章 早前逃荒只剩四十七人了 许福难以置信:“许勇这么不是个东西,难道根叔和程婶就没拦着?” 在大家的眼里,许根深作为许大力的亲爹,不可能放任许大力被许勇欺负不管,许大力的腿可是因许勇才废的啊。 而程红月虽然是后娘,但是对许大力也没得说了吧? 给许大力一个继子娶了两门媳妇,就算大房没有劳动力,程氏不还是没有撇下大房不管? 后娘做到这个份上,有啥可说的? 许大力不答反问:“我和你撒过谎?” 这倒是,许大力以前虽然会在村里和人说几句话荤话,但他不是那种爱撒谎的人,性格上很吼道的。 许福突然想到了什么:“等等,你说你有马车?一匹马得多少钱?哪来的?” 许大力说:“我们遇到了马匪,不知道谁在背后拔刀相助,杀了不少马匪,马就是在那些死去的马匪留下来的,阿黎运气好捡了一匹。” 许福问:“是不是在距离双店县不远的地方遭遇了马匪?” 许大力说:“没错,就是那里。” 许福咬牙恨道:“我们在那里也遇到了马匪,应该和你们遇到的是同一批,死伤了不少人,我爹就是死在了他们手中。” 许大力安慰道:“那群马匪不会有好下场,节哀顺变!” 实际上,许福的父亲就算没有死在马匪手中,也坚持不到现在。 当时他们路上找不到水源,河沟干的杂草都已经枯死,他的父亲又得了滞下,没有草药,撑不了几天。 但是许福没办法不恨马匪,毕竟那是直接造成他亲爹死亡的刽子手。 “你不用劝我,榆树皮都要靠抢才能扒拉一点,我没那个本事回去找马匪报仇。还是说说你的事情吧,根叔就因为一匹马,放弃了你们?”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是我们家情况特殊,我要是不说出来,大家可能会因为之前我一直不计较被误导。以后娘她们的脾性,见到你们后一定会颠倒是非黑白,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和你们讲清楚。” “如果真是这样,我能理解你心里的气愤。说一千道一万,你还得为长明小婉想想,等根叔他们来到永州,长明小婉得靠他们的。” 许大力说:“路上他们两次弃大房不顾,我还能信得住?长明小婉有我这个爹护着,不指望他们了。” 江黎还想呲哒两句许福的,什么脑回路,生死面前舍弃至亲,还把马偷走让至亲自生自灭,能指望个什么? 但是许大力心里拎得清,江黎就不想说什么了。 许福和许大力一路说着话来到了桃源村灾民聚集地。 附近应该都是一个村一个村的,搭几个勉强能遮风挡雨的草棚,男人住一起,女人和孩子住一起。 吃饭应该是分开的,陶罐挺多,这会妇人都在煮榆树皮。 桃源村是大村,但此刻这里的人,男女老少加一起,估计只有三十来个人。 许大力心里已经有了猜测,还是多嘴问了一句:“大家人呢?” 许福兀的声音哽咽:“除了十几个出去找榆树皮的人,饿的饿死,病的病死,都没了。” 许福本来有三个孩子,如今上头的一男一女也死了,只剩下一个五岁的小儿子。 许福对男人住的草棚喊了一句:“大家快看看谁来了。” 草棚里的几个男人走出来,没看到一个老人,不能说都是年轻力壮,年纪最大的四十来岁,一个个形容枯槁,如风中残烛一般。 大家有些不敢认,许大力和江黎两口子穿的利利索索,气色看起来还不错,比在村里时精神多了。 “你是大力?” 许大力冲着问话的男人含笑点头:“良超叔,是我们!” 确定是许大力没错后,许良超忙不迭走上前:“你们也出来逃荒啦?路上有没有遭罪?” 许大力说:“遇到了一些事情,好在最后都化险为夷,有惊无险吧!” 许福把许大力推进草棚。 一群人坐下来,把各自的情况说了一遍。 村里前前后后出来逃荒的人,除去走散了的,活下来的人基本都在这里,一共只剩下四十七人。 其实他们在路上死去和走散的人,还没有抵达永州后死的多,多半是被活活饿死。 不止没有老人,孩子也没多少了,不用多问,能活下来的大多都是成年人无疑。 许良超眼里闪烁着羡慕:“大力,你们现在住客栈里哪来的钱啊?” 许大力看向江黎。 江黎耸耸肩,表示随便许大力说不说。 既然被问起来,许大力觉得不说也不太好,但并没有实话实说:“运气罢了,阿黎在横县的时候,意外发现了一株灵芝仙草,个头不大。碍于我的腿脚走不了路,阿黎便把灵芝仙草卖了钱换头骡子当脚力,我们就是靠这个来到永州的。” 外面熬树皮的妇人听了,很想冲进去下跪求许大力施舍一点吃的给她们,却又听许大力说。 “其实我们住客栈里没有花钱,路上捎了几个同行人,别的开销,都他们掏的,不然光有骡子,我们也撑不到现在,路上饿都饿死了。” 财不露白的道理许大力懂,即便这些都是熟悉的村里人,即便他们现在活的很艰难,但也还是不能随便在他们面前告知江黎手里有多少钱。 人被逼到这个份上,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他不想徒增麻烦! 最主要的一点,他说了实话,这些人一定会张口借钱,可那笔钱是江黎的,他无权挪用。 自己和孩子们一路以来的吃穿用度,包括治腿的药钱,都不是一笔小数目。 等腿能站起来,他也要想办法去找活计赚钱还给江黎,自己总归是做不到心安理得吃一个满心想要和离的女人软饭。 人可以穷,但是心不能穷,尤其是一个男人! 许良超身边的中年男人说:“你们还能住在城里,我们现在除了在荒郊等死,连大路上都不能去,除非是离开永州!” 许大力问:“以目前大家的情况看来,离不离开永州都很难活下去吧?!” 第110章 灾民要冲永州城 许福坐在许大力身边的地上,小声说:“你刚到这边不知道,我们各州的灾民私下里已经派出有威望的人组织商议,左右都是一个死,不如揭竿起义。” 许大力愕然:“你们要造反?” 许福的表达能力有限,他所谓的揭竿起义,可能和许大力理解的揭竿起义不一样。 许福抓了抓后脑勺:“造反?呃......对,就是造反吧,再这样下去,我们一点活头都没有,所以打算各州灾民联合起来冲进永州城。” 许大力问:“推翻官府?” 许福摇头:“我们又不会当官,推翻官府干啥?” 许大力一头雾水:“不推翻官府,你们冲进永州城叫啥揭竿起义?” 许福解释说:“就是找地方住,找粮食吃,都是大启子民,凭啥官府把我们困在这里等死?” 许大力总算是听明白了,灾民不是要揭竿起义,也不想推翻官府,而是要暴乱,抢地盘,抢粮食! 正说着话,许福媳妇陆宁端着两碗黑乎乎的东西走进草棚:“大力,江氏,说了半天的话饿了吧?来,吃点东西!” 江黎接过碗,榆树皮熬出来的汤呈现黑褐色,和许大力喝的药差不多。 看着就没有食欲,也搞不懂这是什么奇葩做法,但江黎知道这东西能吃,只是她吃不下。 碗里有一块不知名的肉,心里想什么,江黎就问了什么:“这里面是那些堆积在一起的尸体肉??” 陆宁立刻摆手解释:“不不不,我们没有吃过人肉,这是昨天许福抓的一只田鼠和榆树皮煮出来的,我们没舍得吃,看到你们才拿出来的。” 荒郊的田鼠也没有多少食物吃,肉没多少,陆宁自己都没舍得吃,本来是打算留给许福和孩子的。 因为许大力和江黎过的看起来还不错,这才拿给他们,想着或许大力看在肉汤的份上,能接济她们点粮食。 江黎把黑暗料理还给了陆宁:“我们早上出来时吃过饭了,这个你们自己留着吃。” 许大力也把碗递给了许福。 许福说:“你们别客气,锅里还有肉汤,我们一会吃。” 真不是客气,也不是许大力和江黎对黑暗料理难以下咽,纯粹是他们这会不觉得多饿。 许大力说:“我们早上吃过饭出来的,今天就是特地找到你们,等爹他们来了,我也好知道他们在哪,我们这就回去了。” 许福接过肉汤交给陆宁,站起身对许大力说:“我们已经汇合,不在一起吗?” 许良超也站起来:“是啊大力,虽然有人为你们付客栈的钱,但是一直住那里总归是不长久,不如来这里和我们一起?互相之间也好照应。” 江黎心想,你们都这样了,能照应什么? 大房是江黎做主,接下来要咋办,许大力说了也不算,还是江黎由出来开口拒绝:“你们不是打算要冲永州城了吗?在这里住不了几天了吧?我们暂时还是住在客栈,不来回搬了。” 许大力附和说:“我也是这个意思!” 他自己来荒郊住没关系,但是不想自己的孩子住这里。 马上要天寒地冻,没吃没喝,孩子扛不住的。 而且许大力也没看到附近有多少孩子,甚至整个北郊的孩子也不多,其中有各种因素,可能病死,可能饿死,也可能成为盘中餐...... 如此环境下,对于孩子来说,太危险了。 许大力两口子坚持要走,陆宁赶紧给许福使眼色,示意他问许大力两口子借点粮食或是钱。 许福等人在北郊已经一年,和附近的县或者村子混的比较熟,担心许大力两口子回去再被人纠缠,就和几个男人送他们去大路。 几个男人走一起,江黎和陆宁走在一起。 许福问许大力:“江氏这一路上老实不?” 自认为自己声音很小,但江黎却能每一个字都能听清楚。 什么叫一路上老实不? 这句话让江黎非常不爽。 许大力说:“阿黎很好,要不是她,我们来不到永州。” 许福怀疑:“她路上没想过要扔下你们逃跑?” 有是有过,但那会还没踏上永州地界,而且许大力不觉得有必要对许福说,他们本来就对江黎有偏见。 “没有,你们也别再对阿黎说三道四的,她是个好姑......她是个很好的女子。” “那行吧,只要她安安分分和你过日子,谁会没事说嘴。” 大家把许大力两口子送到离大路不远的地方,那边有官兵把守,灾民过去被砍死也是白死,这种事情每天都在发生。 眼看江黎推着许大力要走远,陆宁着急的拉过许福:“我不是让你问他们借点钱粮?你咋一声都不吭?” 许福说:“你没听大力说住客栈和吃饭都是同行人掏的钱?他们也不容易,我咋好意思开口?” 陆宁指着远处的骡车说:“那辆骡车应该就是他们的吧?一头骡子值多少钱?借我们一点咋了?我们马上连榆树皮都找不到了。” 许福顺着陆宁手指的方向,确实有头大黑骡子,许大力和江黎也是奔着那个方向走的,应该是他们的无疑。 许福没有去追许大力,他说:“难不成我们还能让他们把骡子卖了借钱粮给我们?” 陆宁说::“已经到永州了,又不赶路,骡子卖掉咋了?” 许福无奈:“骡子不是我们的,我们有啥资格要求别人这么做?” 陆宁理所当然道:“可我们都是一个村的啊,不是一直都在这里互相照应的吗?” 许福不认同陆氏的观点:“大力一家和我们不一样,他并没有和大家一起逃荒赶路,不存在互相照应一说,而且以前在村里,我们和他们家关系就是见面打声招呼的关系,人家为啥要这么帮我们?” 陆宁说不通许福,跺脚说:“行行行,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碍于面子,你不说我去说!” 许福一把拉住陆宁的手臂,皱眉道:“你以为说了人家就会答应?别自讨没趣,等我们冲进永州城,总能让你和长雷吃口饱饭。” 江黎把身后夫妻的对话全听在耳里,觉得许福这个人还可以,至少他还是讲道理的。 至于陆宁,也不能说她想法多么可笑吧,其实她不过是想抓住任何一根爬上岸的稻草而已。 第111章 任秀芝冷脸 江黎问许大力:“你对他们要冲永州城的事情,没有一点看法?” 许大力的目光幽幽看着前方:“阻止的话,他们入冬没吃没喝能捱几天?支持的话,终究是民不与官斗,一旦城内灾民暴乱,就算永州城的兵没办法镇压这么多灾民,朝廷也会派兵。虽说法不责众,但是带头的人必定难逃一死,阻止和支持都不对!” 江黎的想法和许大力不谋而合。 阶级划分极为明显的时代里,底层人没有选择的权利,被压迫到了极致,最后的结果就是这样,群起反抗! 结果到底会怎样,静观其变吧! 江黎个人倒是希望这些灾民真的能为自己冲出一条生路。 方才她可以留下一些钱粮,却没有那么做。 因为一点钱粮解决不了这么多人的生计问题,被压迫后奋起反抗,特殊情况下,不见得是什么坏事。 毕竟已经没有哪一刻,会比他们此刻的处境更坏。 回到城里已经过了午时,见到路边有卖菜的,江黎便停下了骡车,问摆摊的老妇:“阿婆,菘菜苗怎么卖?” 老妇说:“两文一斤,拿回家炒着吃,煮面吃,嫩的很,小娘子要几斤啊?” 这玩意以前在碧窑县时,一文钱两斤是常价,永州的物价当真是高,菘菜苗都要两文一斤,粮食什么的有多贵,不言而喻。 “冬瓜呢?” “也两文钱一斤,不切开卖,要买就得买一个。” 菘菜苗一共也就四五斤,冬瓜看起来不小,得有个十来斤。 江黎说:“我把这些都买了,阿婆你这把葱送我行不?” 老妇也好说话:“行行行,早点卖完早回家,葱送给小娘子了。” 为了配得上自己的冬瓜,江黎又去了一家卖肉的铺子前。 过了卖菜的时间,案板上摆放的肉已经不多,只有猪肥肠和一些猪大骨。 江黎问:“掌柜,猪大骨怎么卖?” 壮硕的中年男人拿着一把银晃晃的剔骨刀,笑着说:“二十文一斤,小娘子要是把这些全买了,算你十九文钱。” 猪大骨几乎被剔的没有什么肉,路上路过的县里只卖十文八文,就算是州城,翻了一倍价格,也太贵了。 或许这也和灾民人满为患有关吧。 瞧着猪大骨有三四斤,她们这么多人,全买了也不嫌多,而且昨天是张氏买的菜,要不回她一顿,她那个人吧,指不定又要怎么不得劲。 “行,猪大骨都要了,大肠怎么卖?” 掌柜拉起大肠给江黎看:“十文一斤,里面处理过的了,还上锅给煮沸了一次,干净的很,小娘子买回去放心吃。” “那把大肠也给称了吧。” 猪下水这些东西倒是不贵,尤其是大肠,寻常人家买回去不会做,觉得有异味,并不是很爱吃,只有乡下人馋肉了,又没什么钱,才会买下水。 而那些家里有厨子,会煮下水的人家里,又看不上这种低贱东西。 付了钱后,江黎把东西拿平车上,就见张氏和任秀芝一起走了过来。 看出不来两人高兴还是不高兴,就也猜不到她们有没有找到那个司法参军的表哥家。 任秀芝先上前打招呼:“江娘子你们回来啦?” 江黎说:“我们也才进城,你们找到表哥家了吗?” 任秀芝叹了口气:“找是找到了,但是表姑母她们都不在家,听府上丫鬟说她们出城去道观祈福,可能要住几天才回来,不过我已经给丫鬟留了信。” 张氏劝说任秀芝:“要我说不如直接去府衙找你表哥,我们家的事情耽不得的啊!” 任秀芝为难:“张婶,不是我不肯去府衙,实在是礼数不合。” 张氏说:“那就让你阿哥去,这样总可以了吧?” 任秀芝说:“一路颠簸,阿兄的伤没怎么好转,才在客栈住下,稍微恢复了些精神气,不能再动弹。” 张氏急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看你就是存心不想帮忙。” 任秀芝皱眉:“不想帮忙我们大可以不提这个事。” 要不是因为周大夫,任秀芝还真就不会帮忙。 已经抵达永州,不急于这一时了吧? 江黎听不下去,怼张氏说:“你可真是有意思,不知道是还以为是秀芝姑娘求你帮忙的呢,人家本来打算是等阿哥的伤养好,在体体面面的去找表哥家,为了你们家的事情,到永州第二天就去了,不感谢就算,还责怪起秀芝姑娘,人家该你的啊?” 张氏说:“任俊辉的命都是我公爹救的,帮帮忙不是应该的?再说我们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用得着你在这里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江黎的嘴上一点不让:“我和秀芝姑娘也算是朋友,怎么就不能插嘴了?你要非要这么算的话,那我还说周大夫救任俊辉只是医者本分,人家一路载你们,早已经超出诊金了呢。” 见两人要吵起来,任秀芝赶紧开口阻止,语气不悦的对张氏把话说开:“张婶没道理对我这么挑理,我答应帮忙,看的是周大夫面子!张婶自己也做过姑娘,未行嫁娶之前的礼数讲究,你不会不知道吗?” 张氏下意识说道:“你们乡下人哪有这么多礼数?” 张氏的话虽不中听,现实里,确实是这样,乡下姑娘并没有那么多繁缛的礼数,注意一下男女大防就好。 可任秀芝是一般的乡下姑娘吗? 纵使人家没有爹娘,却依旧出落的落落大方,娴雅可人。 看看任俊辉就知道了,出生乡野,靠农耕和给人打杂过日子,眉宇间却自带一股书生的儒雅气。 这对兄妹都是很上进的孩子,知礼仪,晓廉耻的。 任秀芝虽然性子恬静,但她并不是那种会忍气吞声的,何况本就是张氏有求于她们,她彻底冷了脸:“张婶这么瞧不上我这个乡下姑娘,那就自行去想办法,你家的忙,我们帮不了!” 张氏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方才只是情急,她没想得罪任秀芝。 司法参军的未婚夫,对她们家的案子帮助,可不是一星半点。 张氏赶紧赔笑:“婶子方才着急了,不是秀芝姑娘想的那个意思。” 第112章 陈朔之找活被拒 任秀芝俊俏的脸上满是冷淡:“张婶虽为长辈,却不是我等长辈,以后说话还是注意点分寸的好,毕竟我们没道理要忍受你的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话落,任秀芝直接跟着牵骡车的江黎走,留张氏尴尬站在原地。 张氏一直以为任秀芝是那种自卑又怯懦的村姑,不会敢和她这么说话。 但是今天的一番话下来,她才明白,任秀芝并不是自卑怯懦,她是单纯的恬静,脾气上来,那也是个不让人的主。 江黎笑嘻嘻的对任秀芝说:“我还以为你会一直忍耐张婶呢。” 任秀芝撇嘴:“非亲非故的,我凭何要一直忍让她?还是那句话,我和你一样,看的是周大夫面子,他毕竟是对我们有恩不是?” 江黎说:“没错,你方才做的就很好。” 任秀芝吐了吐舌头:“江娘子买菜了吗?今天我和阿哥能不能蹭你家的?” 江黎斜睨了她一眼,开出自己的条件:“你打下手?” 任秀芝咯咯笑道:“只要能吃上江娘子做的饭菜,打个下手算什么。对了,你们找到本村的人了吗?” 江黎说:“比你运气好点,找到了。” 任秀芝为江黎感到开心:“太好了,这样的话,你们很快就能和自己家人联系上了。” 江黎“呵呵”了两声。 碍于许大力在场,她就不说老许家的事情,让他脸上无光了。 突然想到了家里还有孩子,江黎走到一个卖糖糕的铺面前,又停下来买了一斤芝麻糖。 回到客栈门口,四个孩子蜂拥跑了出来。 “爹,娘。” 许小婉跑的最快,扒着平车看上面都买了些什么。 许大力笑着问:“今天乖不乖?有没有吵闹向阿婆?” 许长明说:“没有哦,我们只在院子里玩,一点都没有出过大门口。” 许大力把芝麻糖拿给许长明:“给,你娘答应买给你们的糖,记得要分给淑瑶淑瑜一起吃。” 许长明说:“爹,我先帮你们拿平车上的东西吧?” 陈淑瑶也上前说:“我们一起帮忙。” 买回来的菜,正好几个孩子一人拿一样,最后一个十来斤的大冬瓜也被陈淑瑶和许长明抬了进去。 江黎心想,孩子多是好哈,没事搭把手像模像样,等年岁大点,一家生他几个,什么也不用干了这不是? 她突然get到了古代婆母拿腔拿调,说说这个,训训那个的爽点了。 幻想她要是生他个四五个,没事在家里就指挥他们干活...... 许大力见江黎半天不来扶自己,便转头看向她,只见她脸上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笑,似乎是很享受。 “阿黎?” “阿黎?” 连续叫了两声,江黎才回过神来:“呃?怎么了吗?” 许大力问:“你要不要来扶我一下?” “哦,哦,好!”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我在想一家要是多生几个孩子,以后该多么享福啊,哈哈。” 许大力觉得他们乡下人生的越多,就越是头疼,偏偏乡下人除了耕种农忙,没事就爱在家里研究怎么生孩子。 便不是在荒年,生的太多,养起来也有很大的压力,首先吃饭就是个问题,可养活一个孩子又何止是吃饭那么简单? 至于以后养老什么的,孩子养大了,都有自己的家庭,能享多少儿孙的福? “好吧,你开心就好。” 江黎扶许大力下了骡车,对任秀芝说:“秀芝,你帮忙拿一下轮椅到院子里,我扶他走几步。” 任秀芝应道:“嗳,好。” 许大力正有此意,手搭在江黎的肩膀上,一步一步缓慢的穿过客栈的接待大堂。 艰难走到院里,许大力也没多少力气了,江黎把他放在轮椅上,自己和任秀芝做饭去。 任秀芝先把米饭焖上,然后去帮忙摘菜,洗菜。 和江黎两人一边做一边说笑,相处的越来越熟悉,也越来越融洽。 尤其是任秀芝,她对江黎初见面就很崇拜,觉得江黎是一个女中豪杰,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斗得了泼妇,打得了流氓! 任秀芝洗到猪肠时,不禁屏住了呼吸:“江娘子,你怎么买猪肠回来了?这东西怎么洗,做好了都有臭味的啊。” 江黎说:“那是你们不会做,我做出来你吃了就知道,保证一点臭味没有!” 任秀芝屏住呼吸去洗猪肠:“算了吧,我吃不来这种东西,一会我得用草木灰好好的洗一洗手,不然半天手上都有猪肠的臭味。” 江黎不觉得被煮沸过的一遍猪肠还会很臭,可能是这里的人不会做,炒出了原汁原味的口感,久而久之就很讨厌大肠的味道,觉得是臭的。 江黎还想给任秀芝普及猪肠怎么做没有异味,突然听到陈淑瑶兴奋的声音:“阿公你回来啦。” 只一眼,江黎就知道陈朔之没有找到伙计,他那张老脸看不出一点喜色,头顶还乌云密布的。 坐在轮椅上休息的许大力问:“陈阿公今天干啥去了?” 陈朔之在许大力边上的台阶坐下,长长叹了口气说:“我去当地书院想找个夫子的活,他们没要我,还将我羞辱一通,说他们书院不要像我年纪这么大的乞丐。” 江黎将剁大骨头的菜刀定在砧板上:“谁说的?你带我找他去!” 陈朔之本来还想说他和人争论了几句,又被人推倒在地上,见江黎一副要找人算账的架势,又不想再继续往下说了。 许大力对江黎说:“你别这么冲动,咱们也得听陈阿公说完再决定要做什么。” 江黎说:“陈阿公什么样的性格你不知道吗?他会主动和人起争执吗?什么狗屁书院,教书育人的地方什么玩意都能出现在里头?我看他们书院也不怎么样!” 陈朔之说:“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不想再给你们添麻烦,事情过去就罢,值不当再回去找他们。” 江黎这么生气,让陈朔之觉得那点委屈其实也不算什么。 亲生儿子为了前程,连他这个老子都不要了。 到头来却是一个相识不足一月的妇人,要为他找人算账。 可悲,也可叹! 第113章 美食最巅峰时代 许大力安慰陈朔之:“这么大的永州城,不可能只他一家书院,陈阿公是有经验的夫子,不愁找不到一份教书育人的差事,他们狗眼看人低,是他们的损失。” 因为陈慕远的事情,再加上今天被书院羞辱,陈朔之本来是失魂落魄、垂头丧气的,这会似乎又被许大力和江黎给治愈了。 他吐了口气:“也是,永州城这么大,不可能只他一家书院,大不了我明天再去别家问问就是。” 江黎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靠衣装,马靠鞍装,有些肤浅的人就是要看穿衣打扮,明天陈阿公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去。” 陈朔之低头看自己灰头土脸的着装打扮,又能理解为什么书院管事要羞辱他,忙不迭的爬起来:“我这就去把穿脏了的衣服拿出来洗一洗。” 洗大肠的任秀芝说:“陈阿公拿出来我帮你洗。” 陈朔之摆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洗就成。” 两个孙女的换下来的衣服也要洗,陈朔之哪里好意思麻烦任秀芝。 而且往后的日子没有尤氏打理,他也得适应做家务和照顾孙女。 许大力见江黎还一副斗鸡模样,无奈道:“去书院闹事,多半要惊动官府,我们占不到丁点便宜,哪怕是书院有错,官府也会遮掩。” 江黎短时间改不掉末世的惯性思维,没有法律的约束,不服就干,干死谁,那也是他能力不行! 江黎虽然不是战斗系,但是保护她的人多,她从来都是发号施令喊着“干他”的那一个! 觉醒异能后,她就没被人欺负过,性子有时候是会暴躁了一些。 到了这个世界,因为自己的体质和身手异于常人,她越发的肆无忌惮,一言不合就想和人干架。 被许大力劝了两句,冷静下来后,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撇了撇嘴,便去做饭了。 猪大骨买的时候江黎特地让肉铺掌柜剁成了小块,洗干净先冷水下锅。 任秀芝帮忙烧火,以为江黎是要炖汤,锅里的水煮沸她又给猪大骨捞了出来,放温水里再清洗一遍。 任秀芝看不懂,问道:“不是要用猪大骨炖汤吗?怎么捞出来了?” 江黎解释说:“只要不是那些容易散的肉,比如鱼之类,做之前最好先焯一次水,主要目的是为了去除肉里的血水和杂质,减少腥味和异味,有助于卫生和后续的烹饪,吃起来的时候肉质也更加嫩滑。” 任秀芝了然:“怪不得江娘子做饭好吃,原来里面有这么多门道。” 猪大骨洗干净倒入陶锅,放在炉火上炖着,然后开始炒猪大肠。 猪油下锅烧热,倒入葱姜蒜茱萸爆香,倒切小段的猪大肠翻炒,加白糖,酱油。 任秀芝是坐着烧火的,江黎放调味料时,空间的东西倒手上,往锅里一撒,她根本看不见,只能闻出香味。 “真是一点臭味都没有了嗳,江娘子你放了什么?” 江黎说:“呃......就是放了些白糖酱油什么的,平时炒内脏,可以放姜蒜茱萸胡椒,有条件也可以放点酒,这些都是能去腥增香的。” “下水才值多少钱?用得着这么多调味料?尤其是胡椒,怎么能用在下水里?” “只要做出来的食物好吃,你管食材本身的价值多少干什么?调味料不就是放在菜里的?” 任秀芝不赞同这句话:“我还是觉得胡椒不应该放在下水里。” 江黎说:“或许等你一会吃上猪肠就不会这么说了。” 江黎在锅里加了小半碗水,倒了半瓶空间里的啤酒,加十三香,胡椒粉,然后盖上锅盖,叮嘱任秀芝说:“小火慢炖两刻钟。” 利用空档时间,江黎出去去把洗干净的菘菜苗从中间切一刀。 这东西也就是末世里的白菜还没有卷芯是的苗,只是叫法不一样。 客栈东家娘子站在院子门口张望:“妹子,你做的啥啊这么香?” 江黎说:“炖了猪大骨和猪肠,东家娘子一会来吃点?” 东家娘子摆手笑道:“那怎么好意思,你们自己吃吧,我们方才已经吃过饭了,就是过来瞧瞧你做了啥,想来妹子的厨艺相当了得,能把下水做的这么香。” 江黎有些同情这些古代人。 没有开发出那么多调味料和吃法的时代,食物方面,和末世差的不止一星半点。 其实美食的巅峰时期,应该是末世前三十年,大概在2020左右,听说那个时代遍地火锅店,川菜馆,各种零食小铺...... 人类迎来末世后,很多食物的做法都遗失了。 江黎不是那种被人夸两句就谦虚的人,又或者说,她的谦虚很假,比如此刻,她满脸骄傲的说:“就是家常菜罢了,不过我做菜的口感,应该不输酒楼里的厨子。” 东家娘子心里腹诽:夸你两句就顺着杆子爬,直接说自己厨艺好得了呗! 东家娘子笑了笑:“那行,妹子你们忙,我前头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江黎拿着切好的菘菜苗回到东厨。 猪肠炖的差不多,掀开锅盖,浓郁的香味好似喷发了一般,馋的人想流口水。 一阵白色的雾气散去,猪肠的汤汁已经收的差不多,江黎加了少许味精和盐在里面,翻炒均匀出锅,一盘色泽油亮的猪肠就好了。 江黎用手捏了一块猪肠给任秀芝。 “尝尝。” 之前还说对猪肠没兴趣的任秀芝,毫无抗拒之力张嘴接住江黎的投喂,烧火的时候她就已经咽口水了。 “怎么样?好吃吧?” 任秀芝点头如捣蒜:“我从来不知道猪肠可以这么好吃,一点臭味没有,特别有嚼劲。” 江黎嘿嘿一笑,把陶盆放在灶台边上,没有立刻端去院子里的桌上,怕凉的太快一会不好吃了。 炉子里的猪大骨炖的差不多,打开陶锅盖,里面的汤汁呈现奶白色。 将切厚片的冬瓜放进去,一点味精和盐调味,别的什么都没有加。 洗干净的铁锅炒菘菜苗,冷锅热油,一点小葱爆香,倒入菘菜苗。、 调味料只有味精和盐,这么嫩的菜,无需加别的东西,吃的就是一个脆嫩。 第114章 准备租房 饭菜上桌,没等去房间里叫人,周鹤一就先出来了,看他那副睡眼惺忪的模样,这个货应该是刚起床。 周鹤一伸头看桌上的菜:“有猪肠啊?” 江黎拿着木勺给大家打饭:“嫌弃你可以不吃。” 周鹤一就是被饭菜香勾醒的,闻着猪肠的味道并没有以前吃的时候那么讨厌:“江娘子做的菜,就算是猪肠也肯定好吃。” 任秀芝说:“我去叫大家吃饭。” 江黎对周鹤一说:“你去帮忙把许大力扶过来,然后把俊辉抬到轮椅上推出来吃饭。” 周鹤一被江黎使唤的越来越顺从,没有一点懈怠,心里只想快点回来吃饭,忙不迭去先扶许大力。 江黎对晾衣服的陈朔之说:“陈阿公,别忙活了,快来吃饭。” 陈朔之擦了擦手,走到桌边:“今天的菜很丰盛啊。” 江黎把米饭递给陈朔之:“那陈阿公可要多吃点。” 大家陆陆续续的过来,围着桌子坐成一圈。 孩子们拿着碗在边上,江黎见许小婉个头矮,手臂够不到菜,便拿过她的碗,给她倒了大骨汤,夹了满满一碗的菜。 “好了,去一边吃吧。” 陈淑瑜把自己的碗也递给陈朔之:“阿公,我也要汤泡饭,还有猪肠,好好吃,给我多夹一点嘛。” 向氏本不想吃猪肠,见周鹤一吃的那么香,自己也夹了一块,只一口,就被猪肠的浓郁口感惊艳:“猪肠都做的这么好吃,江娘子的手艺真是神了。” 周鹤一塞了满嘴米饭,含糊不清的对向氏说:“阿婆,你用大骨汤泡米饭,就着猪肠,特别好吃。” 江黎一边吃,一边给许长明夹:“今天焖了不少的米饭,喜欢的话,大家都多吃点哈。” 被好一顿恭维,江黎有种自己厨艺上升新高度的错觉。 周大夫说:“住在客栈一间房一天要二十文,一两天无所谓,长时间住实在是消耗不起。置办房子的事情,暂时我们得观望观望,下午想要去先租个小院,你们是什么打算?” 江黎想了想,说:“肯定不能每天住客栈的,我们也得去租个小院,陈阿公你们和我们一起住吧?” 陈朔之祖孙身上没有钱,租不了房。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多多少少有了些感情,江黎肯定要为他们考虑一二。 如果陈朔之不愿意和她们同住一个屋檐,那她就借点钱给陈朔之好了。 陈朔之难为情道:“若是大力小黎不嫌弃老头子拖累,我想和你们一起。我得出去找差事,不放心淑瑶淑瑜,想着和长明小婉在一起,孩子们也能互相看护一些。以后我赚了钱,再还给小黎,这样可行?” 同住一个屋檐下,不止是房租那么简单,其中大头应该是吃饭。 陈朔之找到差事,哪里还有时间顾上家里? 有些话不说的太透,大家也心知肚明,孩子是要跟着江黎家吃的。 陈朔之当夫子每个月不少赚,这么麻烦江黎一家,他肯定会多给一点钱。 别的他没好法子! 江黎应的干脆:“那陈阿公就和我们家一起。” 有些话,江黎也没办法当着大家的面说。 许根深那群人有马车,再慢也慢不出十来天就会到永州,拿到户籍她是要与许大力和离的。 顶多等到许大力腿脚康复,她就会离开。 她照顾不了陈朔之祖孙太久,不过那个时候,陈朔之找到差事大概是也稳定下来了。 任秀芝说:“我和阿哥暂时不确定下一步要怎么办,想等见到表姑母再做决定。” 周大夫点点头,对江黎说:“我们两家可以住的近一点,毕竟除了秀芝兄妹俩,我们在永州都没有亲戚朋友。” 许大力说:“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距离比较近的小院。” 江黎说:“下午我和周鹤一出去看看呗。” 周鹤一闻言,猛地抬头,受宠若惊的看向江黎:“江娘子只叫我一起出去看房子,是不是代表江娘子很看重我?” 许大力顿时一头黑线:“让张婶和阿黎一起去吧。” 臭小子一脸吃了蜜蜂屎的表情让他很不爽。 周鹤一不乐意:“我不,我就要和江娘子一起去。” 周鹤一和江黎要一起出去,除了许大力,大家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男女该避嫌,而是这两个货会闯祸,没一个靠谱。 张氏怕江黎带坏周鹤一,接口说:“我和江娘子去,鹤一你下午出去买几本书温习温习,有什么不懂的,正好陈叔在,让他指点指点你,我们安定下来,你还是要去读书的。” 周鹤一执拗道:“我不要读书,认识字就够了,我又考不上秀才。” 张氏说:“你都没考,怎么就知道考不上?” 周鹤一说:“我不是读书的料,反正我下午要和江娘子一起出去找房。” 张氏心塞,别人想读书读不上,周鹤一死活不愿意读。 有江黎在就没什么好事,要是她出去找房,肯定不会选择和江黎家紧挨着。 周鹤一不愿意读书,但是任俊辉闻言却是眼前一亮:“陈阿公,你可不可以指点一下我的学业?” 能教出一个探花儿子,可见陈朔之是个有大学问的人。 而且他教书育人几十年,经验丰富,如果愿意指点,必定会受益良多。 陈朔之没有推辞:“俊辉有什么不懂的,大可问我,只要我知道的,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任俊辉惊喜道:“之前我读的书留在了孔村,一会我让秀芝再去买几本来。” 陈朔之问:“你都读过什么书?” 任俊辉有问有答:“启蒙书都读过,最近几年在读一些游记之类书籍。” 陈朔之说:“以后可有入仕打算?” 任俊辉笑的羞涩:“入仕谁人不想?但是我年岁已经不小,现在学晚了吧?” 说起读书方面,陈朔之下意识把夫子的说教口吻端了起来:“古人云,活到老学到老,只要积极上进,什么时候都不晚,既然有心,就得坚定自己的方向。买书的话,我可以给你指定几本。” 第115章 有人在针对陈朔之 任俊辉一激动,眼眶兀的一红,挣扎着要从轮椅上起来:“俊辉拜谢老师!” 陈朔之忙放下碗筷,虚扶一把任俊辉:“我只答应指点一二你的学业,无需行此大礼,你还是唤我一声陈阿公,我并没有说要收你做弟子。” 任俊辉声音哽咽:“陈阿公有所不知,家父虽是商籍,却是因为家道中落,为养活老小不得已为之,实则我们任家祖上也出过五品中丞。爹他死前最大的心愿就是让我读书入仕,带领任家重回昔日之光,奈何我们兄妹在栗县日子艰难,身边无人教导,自学的东西实在是太有限。” 大家总算明白了,这两兄妹为什么看起来不像是乡下泥腿子,原来他们曾经也是官宦之家,有文化底蕴的。 虽说到了兄妹俩这里,家族荣光不复存在,但是他们有骨子里的素养和追求却没有中断。 这也能说明,能科举高中,授命司法参军的有为青年,为什么愿意与一个远房表亲的村姑履行婚约。 想来,那位远房表哥家,也是有点来头的。 如果任家兄妹的父母还在,谁又知道现在的任家是什么光景? 任秀芝的婚事,该是门当户对! 陈朔之拍了拍任俊辉的手:“你们都是好孩子,纵使出生商籍,长于乡野,也没忘祖训,不放青云,实属难得。” 江黎提议说:“陈阿公,要不你就直接收了任俊辉当弟子呗?你能教出一个探花郎,想必也能再把任俊辉教成才,以后去哪个书院,都没人敢再瞧不起你。” 任俊辉渴望的看着陈朔之。 陈朔之并不想收弟子,他现在满心只想如何找差事,养活自己的两个苦命孙女。 可是任俊辉双眸里对知识的希冀,又让他动容不忍。 沉默须臾,陈朔之才说:“弟子不是随口说说就能收,私下教授,与我在书院教授的意义大有不同,若真想拜我为师,那就让我先看看你的慧根到底能走多远。” 任俊辉闻言,已经是喜出望外:“俊辉一定尽最大的努力,不让陈阿公失望。” 许大力还想着让江黎和张氏一起出去找房,要是两人实在不对付,和向氏去也可以。 然而,许大力也就是饭后和周大夫聊了一会自己腿的康复问题,抬起头来,哪里还有江黎和周鹤一的影子。 午后的阳光洒在古老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街头巷尾,小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小吃食和手工艺品琳琅满目。 江黎和周鹤一各自抓着一把瓜子,边走边制造垃圾,素质方面...... 周鹤一又吐了一口:“这玩意香是香,就是咽不下去。” 江黎用看蠢货的目光看周鹤一:“谁让你咽下去了?” 周鹤一说:“我没咽啊!” “看我的。” 江黎磕了一磕给周鹤一看:“轻轻咬一下尖一点的那头,然后舌头抵一下,瓜子仁不就出来了吗?这你要是学不会,我就不给你了,浪费!” 周鹤一说:“我之前是不知道,你说一声我不就知道怎么吃了吗?” 租房子得找牙行,简单点说,牙行是一个中介公司,买卖租赁,都可以找他们,甚至买卖下人,也大多都是经过牙行,不光受官府保护,还可以子孙继承这个行当。 江黎打听了具体位置,和周鹤一就打算过去。 路过一个巷子时,耳力极好的她突然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 从声音分辨,一个应该是四十岁左右的老妇,一个是三十岁左右的男人。 本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江黎不以为意的往前走,离两道声音越来越远,快要听不见时,她隐隐约约感觉到不对,步伐开始往后退。 周鹤一问:“怎么了?” 江黎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小声说:“跟我来!” 两人脚步很轻的走到一个巷子拐角处,伸着头往巷子里对话的两人身上看。 周鹤一说:“江娘子,你认识他们啊?” 江黎摇头:“不认识,但是陈阿公可能认识,也不对,或许陈阿公也不认识,只是他们之间有点关系。” “什么关系?” “闭上你嘴用耳朵听,一会不就知道了?” 老妇人是矮短的身材,长的珠圆玉润,着一身棕色绸缎衣衫,头上光是簪子就好几个,肉感的脸上长了一双眯眯眼,趴鼻子,是刻薄相。 而那男人穿着一袭蓝色长袍,打扮的很是斯文,一般这样的人不是有身份家世背景,就是从事于文学方面的相关工作。 周鹤一说:“他们是母子吗?” 江黎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让你听别说话别说话!” 周鹤一委屈的抱着头:“你别打我的头,我娘说打了头以后不聪明。” 江黎两眼一瞪,故作凶狠。 周鹤一立刻捂住嘴巴,彻底不吱声了! 两人竖起耳朵听巷子里的对话。 男人说:“罗嬷嬷,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将那陈朔之羞辱了一顿,你答应的钱是不是该结了?” 被称之为罗嬷嬷的老妇问:“你怎么确定赶走的那人就是我说的陈朔之?” “他来书院找活的时候,拿出户籍了啊,从宿州来的,肯定不会有错。” 罗嬷嬷又问:“宿州哪里?” 男人说:“碧窑县,对吧?” 确认过后的,罗嬷嬷这才从袖口里取出一个荷包,拿出五个碎银子递给男人:“我只是让你把他羞辱一顿,逼他离开永州就好,没伤他吧?” 男人肯定不敢说自己推了陈朔之。 那老头固执的很,说什么他也只是一个夫子,没有权利决定书院招人的事情,要面见山长。 怕那老头不肯走,害他白白损失五两银子,情急之下这才推了老头一下。 “没有没有,我只是像你交代的那样,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他觉得自己被羞辱,生气走了!” 男人拿着银子,脸上不见半分文人风骨,甚至还市侩的把碎银子放在嘴里咬了一下:“那老头子挺大岁数,又是刚到永州,应该没得罪罗嬷嬷你吧?何故非要将他赶走?” 第116章 不忠不孝,心狠绝情。 罗嬷嬷睨了男人一眼,警告说:“不想惹麻烦,就把嘴巴闭紧点,不该问的别问,我家主子不是你能得罪起的!” 男人点头哈腰的谄媚道:“罗嬷嬷放心,我这个人一向口风严谨,再者说出去对我也没有丁点好处不是?” 罗嬷嬷说:“行了,拿了钱赶紧走吧。” 罗嬷嬷打发了男人,自行先离开巷子。 江黎和周鹤一缩回脑袋,靠在墙壁边上。 周鹤一摩挲着下颚:“陈阿公上午不就是去书院找差事的吗?他们说的陈朔之,应该就是陈阿公吧?” 江黎笃定说:“就是陈阿公,不然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都来自碧窑县,还同名,今天发生的事情也都一样!” 周鹤一匪夷所思:“陈阿公才到永州,谁会处心积虑的要针对一个老头?连他今天要去书院找差事都知道,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安排上了人,陈阿公被了不得的人给盯上了啊!” 江黎说:“跟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顺便帮陈阿公出口恶气,揍他们一顿!” 周鹤一问:“这两个我们跟谁啊?” 江黎很大度的说:“你随便选,觉得自己能打过哪一个,就跟哪一个,剩下的交给我。” “我们不一起吗?” “你没看到那两个人是分开走的?” 好吧! 周鹤一想选那个叫罗嬷嬷的,但是他觉得自己要真这么选,江黎肯定又要用鄙夷嫌弃的目光看着他。 内心挣扎了一下,他硬着头皮说:“我追那个男的!” 江黎拍了拍周鹤一的肩膀,第一次夸奖他:“你虽然不着调,却还算个男子汉,去吧,干趴他!” 周鹤一被江黎瞧不起好多天,突然夸他一下,他心里瞬间有点飘忽,美滋滋的。 得到一个看不上自己的人认可,和母亲一直以来给他的认可,这完全不一样。 周鹤一握起双拳,给自己打了打气,凶狠道:“连一个老人家都欺负,我干不死他!” 江黎叮嘱说:“一会我们在牙行街口汇合。” 然,还没走出几步,周鹤一又停下了脚步。 眨眼工夫,他的斗志昂扬就烟消云散了,苦着一张脸回头问江黎:“江娘子,我要是打不过他,你会帮我报仇的吧?” 江黎无语:“都是男子汉,你为什么打不过?别说丧气话,要相信一切皆有可能!” 周鹤一说:“他比我大啊!” 江黎说:“可你比他年轻啊!” 周鹤一嘀咕:“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江黎催促:“赶紧去追吧,一会人该走远了,再怂就不像个男子汉了啊!” 周鹤一又问:“那我要是像个男子汉,你能教我武功不?” 江黎开始不耐烦:“你要是再不去,老娘在这里先把你打一顿。” 被那个男人倒打一顿,和马上被江黎吊打一顿。 周鹤一在心里做了个对比,后者让他冷不丁打了个激灵。 缩了缩脖子,他转头麻溜就往男子消失的那个巷口转角跑了。 江黎则是往罗嬷嬷离开的另一个转角追去。 心里已经有了猜测,除了陈慕远会为难陈朔之,逼他和自己的两个女儿离开永州,陈朔之在永州还能认识谁? 追过去,也不过是要证实罢了,顺便看看能不能暗中给陈慕远一杵子! 罗嬷嬷离开巷子上了马车,江黎一路奔跑跟在后头,追到了一处悬挂“陈府”两字的府邸门口停下,她也累的气喘吁吁。 只看牌匾,江黎已经能够确认了,就是陈慕远! 罗嬷嬷下了马车,和另一辆出府的马车对上,而那辆马车上的车夫,正是昨天载陈慕远的人,好像叫什么荀木。 罗嬷嬷对荀木招呼问:“这么早就去接老爷散值?” 荀木停下马车,从辕座跳了下来,把罗嬷嬷拉到一边。 江黎走近了几步,站在墙角竖起耳朵听两人在说什么。 “罗嬷嬷,让你办的事情妥了没?” 罗嬷嬷神神叨叨的小声说:“妥了妥了,客栈那边一有风声就过来通知我了,我让人跟在陈夫子的身后,确定他要去哪个书院后,提前安排人把他给赶走了。” 荀木说:“陈夫子的脾气臭,那人没动手吧?” 罗嬷嬷斩钉截铁的口吻好似自己在场一般:“没有,都是按照你说的,言语上讥讽了几句,把他气走的。” 荀木的声音再低几分:“这件事情谁也不能说,记住,是任何人!哪怕大娘子,都不能说,明白吗?” 罗嬷嬷连连点头:“荀管事你大可放心,老婆子我省的。” 府邸虽然挂着“陈府”两字,实则陈慕远能用得上的人并不多,里面的奴仆大多都是夏侯氏置办。 也就这罗嬷嬷是陈慕远同僚家中的老仆,同僚因官职调动,举家要离开永州,不忍将伺候家里大半辈子的老仆发卖、或是遣散,便为她找了一份好的差事。 夏侯氏也算好说话,看在陈慕远的面子上,给罗嬷嬷指派了负责府中采买的好差事。 对此,罗嬷嬷一直对陈慕远心怀感激。 陈慕远在府上能用的人,也就荀木和罗嬷嬷。 但他最信任的人,无疑只有一个荀木,所以自己并没有出面,只让荀木来差遣罗嬷嬷,非常小心谨慎。 两人打完照面说了几句话,荀木赶着马车走了,罗嬷嬷也进了府邸。 江黎走到正门口停下,看着眼前府邸,心里一阵唏嘘。 青砖黑瓦建筑,古朴不失庄重,朱红大门两旁矗立一对威武石狮子,彰显着主人的权势和地位。 目测最少占地三十亩,这就是古代版的豪宅了,外观都这么气派,里面更不必多说了吧?! 陈慕远够狠,自己老子和女儿一路上受了多少罪才来到永州,他竟用伤害老父尊严的法子,逼迫他们继续去过颠沛流离的日子。 其实只要陈慕远愿意,即便无法在夏侯氏面前坦白,无法接老父和女儿回府,暗中照拂一下总可以的吧? 他却选择了一个最丧良心的方式。 人要是无下限,真的可以将不忠不孝、心狠绝情做到淋漓尽致。 江黎本来是想看看能不能暗中给陈慕远来两下子,这会陈慕远似乎还在州府衙门里,她站了一会,就去约定的地点找周鹤一了。 第117章 掼死狗 到了地方,见周鹤一还没过来,江黎没有着急去牙行,先坐在路边,从空间里抓了一把瓜子嗑着。 心里想着罗嬷嬷买通了客栈里谁给传递信息的呢? 她们入住的并不是大客栈,除了东家夫妇,只有一个打杂的婆子浆洗的婆子,应该就在三个人当中。 这样才能说得通,陈朔之出门找活连她们都不知道,却传到了罗嬷嬷耳中。 可能是陈朔之和两个孙女说话被听去了。 得抓紧搬出客栈,不然陈朔之接下来还是找不到活,罗嬷嬷只需要找两个人跟踪他,今天的事情就可以发生无数次。 江黎第二把瓜子磕完,周鹤一才出现,顶着一张猪头脸,两眼泪汪汪的。 江黎扶额:“就算打不过,也不至于这么惨吧?你是躺着不动让他打的嘛?” 周鹤一委屈又气愤:“我跟着那个男人一路快到书院门口,想着再不打他一顿就来不及了,谁知他大声一喊,书院就出来两个打杂的,和他一起把我给打了,他们三个以多欺少,我才打不过的!” 江黎站起身要走。 周鹤一跟上去:“不是要租房吗?” 江黎说:“租房可以缓一缓,但是挨了欺负不打回去,我怕今晚睡不着!” 周鹤一顿时感动的一塌糊涂:“江娘子,你对我真好!” 江黎言简意赅:“带路!” 周鹤一说:“那两个打杂的叫那个男人江夫子,和你还是一个姓来着,江娘子你看他们把我打成这样,一会千万不能看在本家的份上手下留情。” 江黎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好了,绝对没这个可能性!” 怪不得罗嬷嬷和姓江的夫子会选择在那个巷子里说话,原来书院在附近。 她们穿过几条长巷,后面被一大片竹林包裹其中的就是书院,看起来并不是很大,两进的院落差不多。 此时,正是傍晚下课,不少学子结伴从书院里出来。 江黎走到书院正门口,冲着里面叫嚣:“叫那个姓江的夫子滚出来!” 学子们见江黎气势汹汹,该是来闹事的,纷纷驻足观望。 因为周鹤一的猪头脸,大家猜测可能是同窗打架,家里姐姐或是媳妇来书院闹了。 许是江黎只叫了一声,书院里管事的人没有听见,除了学子,半天不见其他人出来。 周鹤一有了人撑腰,底气特别足,跟着叫嚣说:“方才打我的时候不是很能耐吗?现在我的靠山来了,你们有种打我,有种出来啊......” 学子们对周鹤一露出鄙夷不屑的目光,那小妇人也没比他大多少,作为男儿郎,他怎么好意思说出我的靠山来了这句话? 让一个妇人来书院撒泼,简直把男儿郎的脸面都丢尽了。 偏偏他还面不改色的! 呃......可能这个词用的不贴切,少年的面貌已经看不出原本长相。 但是从他那嚣张的语气里也可以听出,少年仗妇人的势,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两人在门口这么一闹,姓江的夫子总算是出来了,不等周鹤一说什么,他先发制人,吩咐身后两个打杂:“书院乃是学子们学习专研的地方,神圣不可侵犯,岂容他们在此蛮横无礼叫嚣,绑了他们立刻送官。” 江黎冷笑:“送官?你敢吗?收了姓罗的老妇五两银子,刻意刁难今天来书院找差事的” 没等话说完,江夫子的脸色就已经大变。 难不成下午跟在他身后,意图要偷袭的臭小子,为的是这件事? 可是,他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是罗嬷嬷? 说不通,此事要是能传出去,罗嬷嬷用得着叮嘱警告他? 想不清楚,但是江夫子知道,不能让小妇人说下去,于是开口打断,用义正言辞的声音说:“简直是一派胡言,我可是有功名在身,无凭无据敢污蔑我,要吃罪的!” 江黎冷哼,直接把话说透:“你不就是在变相警告我,我没有证据吗?呵呵,下午陈夫子来你们书院找差事应该有人看到了吧?” 江夫子故作了然神情:“原来是因为这个,那姓陈的夫子年岁已大,老眼昏花,如何再做夫子教书育人?我拒绝他有何问题?你们竟然因为这件事情,对我造谣抹黑,简直荒唐!” 周鹤一说:“你全家都老眼昏花陈夫子都不可能,少在这里扭曲事实!再说你只是书院夫子,有什么资格代替书院做决定赶人?” 江夫子还真能代替书院赶人,只是没办法放在明面上说,因为山长是他的堂叔! “只要我在书院一天,就这个权利为学子挑选最合格优秀的夫子!” 江黎破口大骂:“装什么逼?!说的好像自己多么正直,多么为学子着想似的,还不是拿姓罗的胖女人五两银子才这么做的?” 江夫子的脸色又是一变,心里大概是明白怎么回事。 这两个人听到他和罗嬷嬷在巷子里的对话,颇有几分正义之心,那臭小子便想跟在后面打他一顿,结果反被他叫人给打了,所以小妇人又找上了门讨公道。 如果只是因为这样,那他还真不怕,没有证据,谁会相信? “泼妇污言秽语,来人,把她们拿下!” 见两个打杂的又要上来,周鹤一下意识让开地方。 这一举动,让本来不耻周鹤一仗妇人之势的学子更加看不起,甚至有学子指着周鹤一唾弃:“堂堂正正男儿郎,敢做不敢当,竟躲在妇人背后,可笑可笑!” 周鹤一冲着唾弃他的那个学子说:“你可赶紧闭上狗嘴吧,无知的人才可笑!” 他杵在那里干什么? 除了碍江黎的事,说不定还会误伤自己,傻子才不退开! 两个打杂的能有什么身手? 江黎不带躲的,一脚踢飞一个。 就这还没有结束,两下解决掉了打杂,江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到了江夫子身边。 “你......” 江夫子目瞪口呆,没想到一个妇人竟然会武功,直接把他震惊当场。 还没有反应过来,又被江黎抓着手臂来了个过肩摔。 什么文人斯文儒雅,风度翩翩,掼在地上也和死狗没区别。 第118章 读书人的气度? 围观学子看到书院夫子被外人这么欺负,指着江黎谴责说:“你们怎敢在书院门口对夫子行凶?还有王法吗?” 江黎把江夫子给拎了起来,好似江夫子在她手里没有什么份量,七尺男儿与小鸡崽相差无异,给人一种怪力女拿着一个与自己身形极为不符的玩意儿视觉感!!! 周鹤一得意冲着义愤填膺的学子说:“什么王法,你们夫子收受贿赂,刻意为难一个老人家,还对老人家出手,这就是王法?还有方才姓江的让人要打我们,你们都哑巴了吗?为什么没人开口阻止?” 学子说:“强词夺理,江夫子什么时候说要打你们?他只是想阻止你们在书院门口胡作非为!” 周鹤一冲说话的学子吐了一口口水:“好听的都让你说了,扭曲是非,颠倒黑白,这还读圣贤书?不要脸!” 被吐了口水的学子吃了屎的表情,胡乱摸了一把脸,愤怒道:“你们简直是——有辱斯文!” 另一个学子冲着江黎威胁道:“赶紧放下江夫子,不然休怪我等不客气!” 江黎晃了晃手里的江夫子,嗤之以鼻:“你不是能耐吗?不是推了陈夫子,还打我了小弟吗?怎么不能耐了?” 周鹤一受宠若惊的凑到江黎身边,顺着杆子就爬:“大哥,原来你把我当小弟的吗?” 当不成师父,当小弟也行! 拜师他还得低一个辈分,要是当小弟,那不就是平辈? 周鹤一顿时觉得自己升华了! 江黎对周鹤一说:“别吵吵,我在说正事!” 口胡啊! 学子们个个怒不可遏,这两个货到底有没有听人说话? 现在是他们探讨什么大哥小弟的时候吗? 至于周鹤一为什么要叫一个女人为大哥,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这个女人凶残的不像是个女人!!! 江黎又晃了晃江夫子:“我和你说话,你耳朵聋了吗?” “呕——” 江夫子被掼的不轻,江黎抓着他的腰带横拎,弓着腰被晃了两次,只觉得眼冒金星,一张嘴想说话,却把下午吃的饭一股脑全吐了出来。 江黎厌恶的手一松:“你这个人,让你说话就说话,怎么这么没有素质?” 神特么的素质! 这女人不止满嘴飙脏话,还粗鲁动手,怎么好意思说素质两个字? 江夫子的脸正好和自己的呕吐物来了一个亲密接触,待他恶心的抬起头,学子们也差点吐了...... 那张脸上的画面,如果一定要描述,那只有一个字,呕...... 江夫子气急败坏的指着江黎:“我要去官府衙门告你这泼妇一状!” 江黎无所谓的耸耸肩:“你告好了,看看指使你欺负陈夫子的人,敢不敢将这件事情闹大!” 之前是不知道陈慕远在里面作祟,江黎听了许大力的意见,没有来书院闹事。 现在知道了,她还有什么好怕报官的? 不用她去官府和县老爷说明,陈慕远就会暗中把事情解决了吧?! 江夫子自己也清楚其中的道理,收钱为人办事,总归他是心虚的。 见江黎一点不怕,他咬牙问:“你到底想要怎样?” 江黎说:“你今天推了陈夫子,赔偿五两银子,把我小弟打的鼻青脸肿,赔十两银子,呃......这样好像有点太便宜你,我再想想。” 学子们气的咬牙切齿:“你怎么不去抢?” 周鹤一说:“我这么英俊的脸都被打肿了,要是以后容貌损伤,影响娶妻生子,你们谁来负责?我可是我们家的独苗苗!十两银子买我英俊的容貌,算便宜他了!” 这话脸江黎听了都觉得害臊! 虽然周鹤一长的确实不错,但也没他口中说的那么夸张吧? 江黎咳嗽两声:“差不多得了啊。” 周鹤一说:“大哥,咱们心底善良,就不和他一般见识了,只要赔了十五两银子,在给我们道个歉,这事我就不追究了!” 江黎觉得很合理,对江夫子说:“那就赔了钱道个歉吧,谁让我们善良大度,便宜你了。” 这两个货,到底还要脸不要? 她们和善良有什么关系? 她们到底是便宜了谁? 江夫子要不是脸上糊了一层秽物,此时脸色一定是涨红的,被气到涨红的那种。 对眼前这两个无耻混蛋,他已经找不到什么话来形容! “我不愿与你一个妇人为难,你也得见好就收!” 江黎不耐烦:“所以你到底要不要赔偿和道歉?” 开什么玩笑! 十五两银子,即便荒年粮贵,也够普通百姓一大家活半年。 还有,今天他已经丢了里子面子,要是再当着这么多学子的面道歉,不就做实了这妇人控诉的话了? 江夫子眼珠子转的飞快,须臾,他问江黎:“你认识今天那个姓陈的老者?” 江黎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扬起下颚,颇为狂妄:“他也是我罩的,懂?” 看来不是什么有正义心,原是认识,又恰好听到了他和罗嬷嬷对话。 江夫子心里那个恨啊,他要是没让人把这个臭小子打了一顿,是不是今天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那老者不肯离开,我该阻止人对他动手,虽说事赶事,但我有督促不力的地方。至于下午打了你的这个小弟,实乃他跟随在我身后,我误以为他是歹人,才让人教训了他一顿。即便都是误会,我也确实该对你们说声对不起!” 学子们痛心疾首:“江夫子,就算你有不当的地方,可这个妇人诬陷你收钱办事,还把你打成这样,又要怎么说?怎能给她赔礼道歉?” 江夫子不提收钱,就是想把这件事情揭过。 只为两件事情道歉,已经是最好结果。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还能保留点颜面,总是不能让这些学子质疑自己人品有问题。 江夫子说:“我时常教导你们,读书人该有包容之气,正所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不可争一时长短,你们都忘了?” 江黎接口说:“我去,麻袋都没有你能装好吗?是你自己做了小人的事情,还说成了大格局。” 周鹤一冲江夫子唾了一口:“要不是下午我们亲耳听见,真要被你这个伪君子给忽悠了!” 第119章 本家出你这么个玩意儿 江夫子用衣服胡乱擦了把脸上秽物,强忍继续呕吐的冲动,爬起来打着呕嗝对江黎说:“圣人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不愿与你们多做争辩,该对你们道的歉,已经道了,至于十五两银子的敲诈勒索,恕难从命!” 江黎皱眉:“打了人还不想认?” 江夫子说:“我每月薪俸不过才一两银子,且上有老,下有小要养,你张口就大言不惭要十五两,不是敲诈勒索是什么?” 江黎说:“要不是你先动手,我会来打你?” 江夫子说:“那现在是不是该两两抵消?” 周鹤一说:“抵消不了一点,不给钱,那肯定是你没被打够!” 江黎说:“有道理!” 江夫子是真怕江黎,别看他只被掼了一下,有多疼,被掼过才知道。 那是硬生生给你一个过肩摔,重重掼在地面上,五脏六腑都感觉移位了一般,整个上半身都在疼。 要是再给他来一下,怕是自己的骨头都要散架。 学子激愤道:“江夫子不必与他们多费口舌,直接见官便是。他们来书院闹事打人,我们皆可作证!” 见官也不行! 听说罗嬷嬷是郡守千金府上的奴婢,谁知道是何人指使的她? 总不可能是罗嬷嬷自己和陈朔之的过节吧?! 一个下人能出手就给五两银子? 告官不就是得罪罗嬷嬷背后之人? 他能得罪起? 江黎不耐烦催促:“老爷们别磨磨唧唧,赶紧的吧,见官还是赔钱,要是两个都不选” 说着,江黎阴恻恻的捏了捏自己的拳头:“呵呵......那我就要用自己的方式了!” 江夫子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别乱来,你要是打伤了人,可是犯罪!” 江黎懒得和他废话,不想动手打他的脸,实在是太恶心,就动脚往他的腹部踹。 江夫子跌坐在地上,往后滑了一丈远,撞树上才停下,捂着腹部疼到脸部扭曲变了形。 学子们看不下去,一拥而上要给江黎点教训。 “今天要是不给你这个泼妇点教训,你当我惠生书院好欺不成?” 周鹤一不参与打群架,时不时偷袭打架的学子两下就闪开,气的学子嘴里不停蹦出“阴险,卑鄙,无耻”的字眼。 别看门口十几个学子人不少,却一点都不显人多势众,都不够江黎打的。 学子中大点的十六七岁,小一点的才六七岁,不知天高地厚和江黎打,纯属上茅房点灯,找死! 不大一会,地上躺了一片蓝色长袍的学子,各有各的姿势,叫声差不多。 一个捂住腹部,弓着身体躺在地上的学子,面部痛苦扭曲:“你到底是不是女子?” 周鹤一上前照他的脸啪啪几下,把狐假虎威表现的淋漓尽致。 “跟我大哥说话时嘴巴放干净点,要不是看你们年纪小,就我大哥的身手,最起码让你们半个月下不来床!” 江黎走到江夫子跟前,问:“你要不要进书院再叫几个壮实点的出来?” 要是能叫人,江夫子不早就叫了?用得着带着一群学子被打的这么狼狈? 书院里的夫子,哪有这些学子好忽悠? 两个野蛮人只要再把事情说一遍,即便夫子们会向着他,心里也都明白怎么回事,他事后解释洗不白! 声誉和银钱,他选了声誉! 毕竟他是个夫子,即便山长是他堂叔,干这一行的也不能传出人品败坏,不然他以后还能教谁? 江夫子思索再三,咬牙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取出一张二十两银票握在自己手里,把今天罗嬷嬷给的五两银子递给江黎,憋屈道:“这里有五两,剩下的你说个地方,我明天送过去。” 江黎问:“你银票多大数额的?” 江夫子说:“二十两。” 江黎直接一把将二十两银票夺了过来,她不会辨认真伪,上面的繁体字都认不全,便将银票给了周鹤一:“看看真的假的。” 江夫子质问:“你该不会是要吞下我这么多银子吧?” 江黎“不屑的切”了一声,见周鹤一冲自己点头,确定是二十两的真银票,便作势从袖口掏钱,暗中从空间里拿了十两碎银子扔给江夫子。 “两清了,以后再干欺负人的事情最好别遇上我,不然就不止打一顿让你赔十五两银子这么简单了。” 学子不服气:“江夫子,我们为什么要纵容她们这种强盗?我想不通!” 周鹤一哼笑,踢了一脚问话的学子:“想不通就慢慢想,要还是想不明白,那就只能说你这种狗脑子也读不了书!” 江黎斜看江夫子,鄙夷道:“我们老江家还能出个你这样的无耻废物!” 江夫子也想说,要不是你说咱们老江家,我也没想到本家能出你这么个残暴女魔头! 等江黎和周鹤一走远,江夫子才假模假样愤怒道:“天要欲其亡,必先令其狂,此等野蛮毒辣之人,必不会有好下场!” 有学子狼狈的跌跌撞撞走到江夫子身边:“学生觉得方才就应该把书院里的人都叫出来给她们一点教训,或是直接送官,难道我们这么多人,怕了她一个泼妇不成?” 江夫子手撑着地面站起来,重新端起了师长的姿态:“我等都是文人,又是男子,怎好与泼妇论长短?” 学子们心想,江夫子就算是弥勒佛转世,度量也未免太大了点,被打了一顿,还赔了那么多钱,这都能不计较?! 江黎和周鹤一拿到了钱,心满意足的往客栈走。 天黑要宵禁,租房什么的,今天肯定是来不及了。 周鹤一问江黎:“对了大哥,下午那个罗嬷嬷为什么要针对陈阿公?你跟踪她有什么结果没?” 江黎觉得这种事情,要说也是陈朔之亲自来。 既然他选择不揭穿自己的儿子,想来心里还是有父子之情的,只是他太正直,接受不了自己的儿子三观不正,这才断绝关系。 “哦,我跟丢了,没什么结果!方才不是因为讨要赔偿才说你是我小弟?事情过了你就别叫大哥了,听着别扭。” 周鹤一突然受伤:“大哥,你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不是,我没答应过要收你做小弟好吧?” 周鹤一执拗道:“我不管,我都已经叫你大哥了,就不会改口!” “就算我同意你娘也不会同意吧?她会觉得你被我带坏了。” “我娘做不了我的主,她同不同意不重要,我喜欢就行。” 江黎不耐:“行吧行吧,随你的便,赶紧回去,一会宵禁了。” 第120章 江黎是女人中的败类? 夕阳西下,夜幕即将来临,两人一路说着话回到客栈。 江黎先去敲了陈朔之的房门,周鹤一则是去找张氏,打算让她煮两个鸡蛋给自己敷敷脸。 陈朔之打开门,见是江黎,问:“小黎房子租好了吗?” 江黎摇头,从袖口掏出装有五两银子的荷包递给陈朔之:“我们下午没有租房,这里是我为陈阿公讨回来的五两银子。” 陈朔之听着一头雾水:“什么五两银子?” 江黎简单把事情叙述了一遍:“陈阿公你今天不是去书院找差事被一个姓江的夫子羞辱,还推了你一下吗?其实他拿了你儿子陈慕远的钱,正好我和周鹤一去牙行路上听到江夫子和接头人的对话,然后我和周鹤一分开跟踪了他们,结果周鹤一也被那个江夫子给打了!” 陈朔之震惊的瞪大双目:“你说谁?我儿子?” 江黎确定点头:“没错,就是他让人为难你,想把你和淑瑶淑瑜赶出永州城。” 陈朔之想不到,已经断绝了父子关系,陈慕远竟然还在背后做这样的事情。 陈朔之被打击了下,站立不稳,一手抓住了门框,一手捶打了几下自己的胸口:“好一个赶尽杀绝,他是想逼死我和淑瑶淑瑜!” 屋里的陈淑瑶跑到陈朔之身边,扯着他的衣角哽咽说:“阿公,他不要我们,我也不要他了,以后我就只有你和妹妹两个亲人,再没有爹了!” 江黎给陈淑瑶竖起大拇指:“好姑娘,有志气,就该这样,他不要你,你也不要他!” 陈朔之定了定心神,问江黎:“后来怎么样了?” 江黎说:“后来我找去到书院,把他们全给打了,还让他们赔了十五两银子。呃......周鹤一脸被打肿了,所以我问姓江的夫子要了十两给他,陈阿公你没意见吧?” 陈朔之心胸宽阔,本不是爱计较的人,没有江黎,哪有会这笔钱,而且他也只是被推了下,并没有什么伤。 “五两银子已经很多,我们祖孙的开销一直都是小黎你在出,银子也是你要来的,那就应该给你。” 江黎忙拒绝:“那怎么能行,你们一点银钱没有,那什么傍身?陈阿公要是真不好意思,那就等以后赚了钱再还我好了。” 陈朔之不放心的问:“书院那边就这么算了?” 江黎说:“江夫子不敢惊动书院,更不敢惊动官府,他自己心虚的很。” 陈朔之沉吟:“我只在昨晚上和淑瑶说今天要去书院找差事,陈慕远又如何得知?” 江黎一只手放在嘴边,声音压低:“大概是客栈里有人被陈慕远买通了,你出去的时候,估计还有人跟踪!” 陈朔之点头:“这样才能说通,不过也无所谓,我们马上要出去租房子了!” 江黎和陈朔之还没说完话,就听张氏打开房门,没见着人,尖锐的声音先传了过来:“江娘子,你今天得给我个说法,我家鹤一好好的和你出门,为什么会被人打成这样回来?” 这个时间大家都在房里,听到张氏气势汹汹的质问声,便打开门走了出来,连另外两个房间的顾客也在门口伸头观望,看看是怎么回事。 许大力的轮椅借给了任俊辉,只能扶着墙壁来到陈朔之门口:“张婶,怎么了?” 张氏扯过周鹤一:“怎么了?你们自己看看怎么了!” 周鹤一下午的时候脸也肿,但是没肿成现在这样,两只眼睛只剩下一条缝隙,眼角嘴角都是淤青,身上的衣服多处也破了,尤其狼狈。 周大夫说:“你先问清楚怎么回事,别上来就吵吵。” 周鹤一抱怨:“娘,你能不能先听我把话说完?是推陈阿公的那个江夫子和两个人打的我,不是我大哥的错,而且大哥还帮我打回去了,让他赔了我十两药费呢。” 许大力一时间消化不了周鹤一的话:“阿黎什么时候成你大哥了?这个称呼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周鹤一说:“哦,我们还没有拜把子,但是我这辈子就认她是我大哥!” 众人看向江黎,只见她一脸的无奈,不想也知,肯定是周鹤一上赶子要认大哥的。 向氏忙拉起江黎的手,感激道:“江娘子别和你张婶一般计较,她就鹤一一个孩子,鹤一有一点事情,她都要火急火燎。” 不等江黎说什么,张氏就反驳道:“要不是她把鹤一带出去,鹤一怎么可能被人打成这样?” 向氏冷脸:“江娘子不是也帮鹤一打回去了?” 张氏说:“那不是应该的?” 周大夫见张氏不讲理,也不高兴:“江娘子不止帮鹤一打了回去,还给鹤一要了十两银子,你还想怎样?” 张氏眼眶一红,声音开始哽咽:“什么叫我想怎样?我儿子就值十两银子不成?我从小就把他疼在心尖上,磕破点皮都要难受的睡不着觉,现在被江氏害成什么样了?” 周鹤一不耐烦道:“娘,我不是和你说了吗,不是大哥带我出去的,是我自己非要跟着她!” 周大夫厉声说:“你要是嫌十两银子少,那就把钱还给江娘子,左右钱也不是你讨回来的。” 这怎么可能! 张氏嘴上这么说,心里也是想要十两银子的。 分家时,带两个老的,也才五十两,此刻多得了十两,能顶不少用! 许大力的脸色难看,对张氏的声音很冷淡:“我一直不太能理解,张婶对阿黎的敌意到底是从哪里来,刚认识的时候,你就处处看阿黎不顺眼,她做啥伤害过你的事情了?” 张氏为什么看江黎不顺眼,还不是因为江黎第一次上门,家里乱糟糟的,她在那个时候竟然对周鹤一动粗。 周鹤一是张氏的命根子,自己连大声对周鹤一说话都很少,被江黎一路拖回家那么对待,心里能舒服才怪。 再后来出来逃荒,江黎一路上表现出来的粗鄙,张氏更是不耻。 妇人该贤惠恭顺,相夫教子,哪有像江黎这么好斗的? 她就是女人中的败类! 第121章 张氏惹怒众人 张氏说:“我对她哪有过什么敌意?就她动不动就喊打喊杀,谁敢有敌意?” 江黎接下话茬问:“我冲着你喊打喊杀了?还是冲我们中其他人喊打喊杀了?或是我平时欺负过你们?”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江黎其实不用多问,除了张氏外,没人觉得她有什么不好,大家清楚的明白,没有江黎,他们一路不知道要被抢多少回,能不能平安到达永州都说不准。 江黎虽然动不动打架,可是没有打过他们,甚至很照顾他们。 动不动给周鹤一两下,也没当真过,不然以她的手劲,能把周鹤一的脑袋拍碎。 任秀芝站出来说:“江娘子保护了我们一路,怎的到了永州就指责她动不动喊打喊杀?我只知道要不是江娘子,我和阿哥可能都没命活到现在,定会被那黑心肝的孔村正一家逼死,怎的到了张婶嘴里,好像江娘子还压迫你了?” 江黎说:“对啊,我压迫你什么了?你说!” 周鹤一说:“娘,你以后能不能别无理取闹?大哥要是不理我了怎么办?” 张氏没理嘴还犟:“我不过随口这么一说,你们没必要听风就是雨,一定要找出我话里啥毛病。” 周鹤一说:“那好话坏话不都让你说了吗?” 张氏瞪了儿子一眼,心里暗想,这个臭小子到底是哪一头的? 要不是因为心疼他脸上的伤,自己会出来找江黎闹吗? 向氏训斥张氏说:“就你一天到晚的事多,人家江娘子明明是帮了鹤一,你不感谢也罢,过来闹算怎么回事?还不赶紧给江娘子道歉?” 张氏知道自己说出来没理,又不肯低头,便把话题引向了别处:“我就弄不明白了,自从爹娘和江氏认识,我开始各种不对,今天我也想问问,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这话周鹤一夜深有感触,讪讪的抓自己头发:“别说好像还真是这样,自从离开栗县,阿公阿婆总会说教我,以前就 不会。” 周大夫说:“我们家的事情,大家差不多都知道,今天把话说开,我也顾不上丢人不丢人。” 周大夫顿了顿,继续说:“我和老婆子以前对你们大房母子是能不吱声就不吱声,考虑的无非是因为你们青年丧夫,年幼丧父,孤苦伶仃,尽可能让你们把日子过舒坦些。可是经此一事,我们发现这些年都做错了,如果不是我们纵容,张氏不会变成今日这般的自私自利,对鹤一有求必应,不论好坏,甚至鹤一败光了家底子,造成我们全家四崩五裂出来逃难,张氏你依然不觉得鹤一有错,不曾责怪一句,我们老两口若是还像曾经那么放纵你们母子,这个家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向氏说:“你现在知道我们为什么 不像是在栗县的时候,对你们母子有求必应,从不苛责了?” 张氏目光闪躲:“哪有爹娘你们说的那么严重,鹤一只是小孩子心性,长大了以后就好了啊。” 向氏强调:“鹤一十七了,娶妻生子的年纪也够了!” 江黎嗤笑:“单纯是周鹤一的问题吗?你到底是没听懂周大夫和向阿婆的话,还是故意装听不懂,只把事情推给周鹤一身上,再用周鹤一还是个孩子的说辞,把事情翻篇?” 张氏被江黎戳中内心,恶狠狠冲她道:“你给我闭嘴,我们家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 许大力沉声道:“今天这样的事情,最好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张婶得明白,我们两家之间的关系,一直是与周大夫之间,并不是欠你啥恩情,没必要忍受你不讲理的一通指责。” 张氏讥笑:“怎么的,腿能站起来了,觉得没有我公爹也不妨事,所以跟我说话硬气起来了?” 江黎忍无可忍,上前一步,声音里透着暴风雨即将来袭的压迫感:“这么多人都感化不了你,是不是要我把你火化了?” 火化是什么意思,大家听不懂。 但是江黎那随时要掼人的举动,大家秒懂。 陈朔之赶忙挡在江黎和张氏的中间,笑着打圆场说:“好了好了,再说下去要伤和气了,点到为止,点到为止哈!” 张氏不敢吱声,方才她也察觉到,江黎这个残暴女想掼她,心里开始有些犯怵。 向氏好声好气给江黎赔礼道歉:“江娘子,都是张氏不对,是她拎不清,你消消气,全当看在我和老头子的面上,别和她一般计较。” 面前被人挡住,江黎的个头看不到后面的张氏,她便看着陈朔之威胁道:“既然你知道许大力的腿已经可以站起来,那以后说话最好客气点,再没理声还大,有事没事瞎嚷嚷,我掰了你的牙!” 张氏声音弱了几分:“你是承认了许大力的腿能站起来,就对我不恭敬了是吧?你们要忘恩负义是吧?” 周大夫低怒:“你还不知悔改!人家一路载我们,保护我们,那点诊金够不够?” 江黎纠正周大夫的话:“周大夫对许大力有再造之恩,这一点任何时候我们都记得,但是除了周大夫和向阿婆外,我们顶多是对张婶客气,不代表我们要一直忍耐她的没事找事,我们做不到把她当成菩萨一样供起来。” 许大力说:“阿黎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张婶仗着我们对周大夫的心怀感激,每天都要挑刺两回,我们真的是厌烦了!” 周大夫羞愧低下头,不让众人看见他泛红的眼眶:“是我们管教不力,给大家添麻烦了。” 大家都听的出来周大夫的声音不对,却没有指出来,不想让气氛更尴尬。 周鹤一倒好,直接给戳破了:“阿公,你怎么还哭了?我娘不对,就让我娘给我大哥道歉呗!” 张氏压低声音训儿子:“什么你大哥?你哪来的大哥?以后离男不男女不女的人远” 不等张氏说完,向氏回头厉声呵斥道:“你还敢说这样的话?鹤一闯下这么大的祸事都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你不为他操心也罢,还在没事找事,你有一点为人母的样子吗?” 第122章 脸不要了? 张氏倒不是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纯粹是感受到了江黎即将要爆发的那股子凶狠之气,她可不想知道被掼在地上是什么滋味。 陈朔之继续打圆场:“好了好了,大家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心里都没底,有不安焦躁的情绪正常,发泄过后就翻篇,可不能耿耿于怀,我们还是要把心思放在接下来的生计上才是。” 许大力斜睨张氏一眼,转而把手伸给江黎,生硬的声音缓和了下来:“阿黎,扶我回去。” 江黎哼了一声,扶起许大力往隔壁房间走。 陈朔之把周鹤一单独拉到一边,有几句话想要叮嘱他。 周鹤一不明所以的问:“陈阿公怎么了吗?” 陈朔之说:“今天的事情,别和你娘说了,不然她要是知道其中缘由,怪我牵连你受伤倒是无妨,就是小黎性子直率,你娘再和她闹,她脾气上来把你娘打一顿也不是没可能。” 说起来,都是因为陈朔之,瞒着张氏的这些话,他最没资格说,但也只能他来说。 江黎那个人,仗着自己能打,骨子里是有傲气的,她不屑对张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费心思。 左右周鹤一已经拿了十两银子,江黎也给他报复了回去,事情别再拿出来说了吧。 周鹤一明白陈朔之的用意后,毫无犹豫的点头:“幸好陈阿公提醒我,要是我娘知道是大哥让我跟踪的江夫子,指不定又要没完没了,我大哥那么威武霸气的人能惯我娘的臭毛病?” 陈朔之心想,你可真是你娘的好大儿! 要是张氏听到,不得更怨怼江黎? 陈朔之没好气的在周鹤一后脑上拍了一下:“臭小子,赶紧找你阿公瞧一瞧脸,肿的都看不见眼睛了。” 周鹤一嘿嘿一笑:“陈阿公,今晚我打算去找大哥再合计合计,帮你把客栈里通风报信的小人找出来。” 陈朔之一把拉住周鹤一:“没这个必要,我们已经打算租房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也不好半夜去找小黎,不然大力和你娘都会不高兴的。” 家丑不可外扬,陈朔之不愿意把这些事情摊开讲,而且说出去,会引出什么样的后果,他也怕承担不了。 如果只自己一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头子,怎么样都无所谓,可他的两个孙女还小,自己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以陈慕远现在的做派,指不定会把他的孙女给送到哪里。 许大力就是一个血淋淋的例子,亲爹还在,一路上却被两次舍弃。 他的两个孙女无父无母,这么小的年纪让外人照看,又会过什么样的日子? 所以陈朔之不敢和陈慕远撕破脸,他考虑的东西太多,而两个孙女是主要因素...... 如果周鹤一真和江黎再去抓通风报信的人,一定会传到陈慕远那里,他现在已经狠到对亲爹出手,谁知道又会想出什么阴招牵连无辜? 大不了这几天他不出去找差事,一切等租好房子,有了落脚点再说。 “不把通风报信的人抓出来打一顿就这么算了?” 陈朔之摇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真不用。” 周鹤一疑惑:“话说是谁在针对陈阿公你呢?你的这性格不能得罪什么人吧?” 陈朔之说:“以前我也是来过永州的,许是那个时候得罪了人吧。” “可我们才到永州没两天,那人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他是城门口检查户籍路引的官兵?或者是官兵家的亲戚,特地交代要留意你?” 陈朔之扶额:“没准就是街上看到我,反正这事就此作罢,你们最近也要去衙门处理自己家事情,别再节外生枝。” 周鹤一撇撇嘴:“那行吧,我先去找大哥,她肯定生我娘气了,千万别生气不理我了!” 见周鹤一要往江黎的房间走,周大夫沉声道:“你干什么去?脸不要了?” 周鹤一说:“我去安慰安慰大哥!” 张氏有种想吐血的冲动。 难道这会需要安慰的人不是她吗? 那江黎是不是给她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 为什么她儿子要这么狗腿的讨好江黎? 周大夫对向氏说:“我这里没有药,一会开个外敷的方子,你明天给抓些药回来,不然鹤一脸肿成这样,几天都消不下去,这会你就先煮两个鸡蛋给他敷一敷。” 周鹤一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很严重?” 周大夫没好气道:“你不会回屋照照镜子?” 虽然孙子不着调,周大夫现在对他不像以前那么宠掼,但是关心孙子的心从未缩减半分。 周鹤一转头进了陈朔之祖孙的房里,想要知道自己的脸有多严重。 而后,站在屋外的人就听到屋内传来周鹤一的撕嚎:“我那么英俊的脸呢?我毁容了啊......” 入了夜,屋里光线不是很好,只靠着一盏昏暗的油灯照明,但是铜镜还是清楚的反射出周鹤一那张惨不忍睹的脸。 猪头都没他肿,左边脸被擦破了皮,眼角嘴角的淤青上面还呈现出了很多小点点。 周鹤一走出屋内,拉着周大夫眼泪汪汪的:“阿公,你一定要把我的脸救回来啊,我离不开它!” 周大夫瞪了他一眼,抬步往自己屋里走,准备去写方子,让向氏明天去抓药。 周鹤一屁颠屁颠跟在后面:“阿公,你一定要让我的点尽快消肿好起来,要是我毁容,以后哪个姑娘看得上我?大房就要绝后了啊!” 向氏低斥:“不许胡说!” 另一边,江黎把许大力扶到床边坐下。 然后自己走到桌边,拿起陶壶往嘴里呼噜噜灌了几口。 许小婉扯了扯江黎的衣角:“娘,我有点饿!” 江黎低头看两个孩子:“晚上没有吃饭?” 许长明摇头:“秀芝姐姐说中午吃的晚,晚上不做饭了,然后别人也没有去做饭。” 换成以前,晚上不吃饭很正常,但是江黎这段时间一直是一天三顿的,赶路的时候,虽然不怎么定时,但是有干粮在,饿了就可以吃。 孩子们已经不习惯再饿着肚子睡觉。 第123章 最好吃的鸡蛋面 也不怪任秀芝她们不做饭,这个世界的饮食规律就是这样,不存在所谓的一日三餐,寻常百姓只有一日两餐。 当然,条件好的人家里,别说一天三餐,四餐五餐都可以,饿了就吃呗。 江黎放下陶壶:“我去给你们煮面,等着。” 许大力还想问问江黎今天出去都干了些什么,具体为什么和人打起来,没容说话,她就风风火火的走了。 他其实不光是酸周鹤一粘着江黎,其中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觉得一个不着调的少年,和一个喜欢用暴力解决事情的女子,把他们放出去,本身就是一件很不靠谱的事情。 事实证明,就是这样! 江黎来到东厨,拿出面粉手又顿住。 陈朔之祖孙也没有吃,要做就多做点,答应和他们一起住,自己家吃独食不太好,多添几双筷子罢了,不算什么。 这么多人吃手擀面,做起来麻烦。 她直接从空间里拿出机器制作的手擀面和西红柿、青菜、鸡蛋。 先烧点热水,把西红柿烫一下,很容易就把外皮撕掉,再切成小丁。 锅里放猪油烧热,葱花爆香,西红柿丁倒入翻炒成沙,直到看不出来丁,加入水进去,味精,盐调味。 锅开放入手擀面,七成熟时,洗好的青菜放进去,面熟了后,倒入搅拌好的鸡蛋液一浇,西红柿鸡蛋面就可以出锅了。 江黎觉得似乎缺少了点什么。 琢磨了好一会,她一拍脑门,从空间里拿出了几根蒜苗,清洗干净,切小碎块,洒在面上。 完美! 江黎懒得再把面端院子里叫大家一起出来吃饭,便用陶盆先打了面,带上三个空碗和筷子给陈朔之送了过去。 “陈阿公,开门啊,吃饭了!” 陈朔之已经准备要熄灭歇下,听到江黎的声音,忙不迭打开门,去接她手里的陶盆。 “这么晚了你还做饭?” 江黎把碗送进屋里的桌上,说:“大人不吃无所谓,孩子不吃晚上睡不着。” “你辛苦了。” 江黎笑了笑,转而对床上的两姐妹说:“赶紧下来吃饭。” 陈书瑶先爬下床,亲昵的对江黎说:“谢谢江婶婶。” 许是混熟了,江黎越发觉得两个小丫头可爱,这么漂亮又乖巧的孩子,亲爹怎么狠得下心不要呢? 相比之下,末世基地里的孩子比这个世界的孤儿要幸福多了。 虽然末世的孩子也吃不饱,只要不在基地里,多半也是落入丧尸口中。 但只要被基地里的人发现带回去,一定可以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不能大鱼大肉,营养方面却能跟得上。 最主要的一点,末世成年人对儿童的关爱超出任何一个时代。 所有人一致的明白,孩子是人类的延续和未来,哪怕自己吃不饱,也不会让孩子挨饿受冻,不管那个孩子是不是自己的,皆是如此! 江黎来到这个世界,便也自然而然的会对小孩子多几分喜爱和耐心。 在她看来,不是不可抗力的因素,抛下自己孩子的父母,都该千刀万剐才是。 “真乖,一会我就不来收碗了,吃了饭知不知道要干什么?” 后下床的陈淑瑜争着回答:“我知道我知道,吃完饭要立刻擦干净桌子,把碗洗掉,要注意卫生。” 江黎摸了摸陈淑瑜的脑袋:“很好,你们吃饭吧,我回去了。” 回到东厨,江黎打了满满一个陶盆,差不多正好够一个人一碗,她和许大力饭量都不小,但是晚上吃多了胃里也会不舒服。 瞧着锅里还剩些,没有陶盆,她就装了满满两碗给任秀芝送过去。 任俊辉已经醒了,兄妹分开住两个房间,江黎把两碗全端给了任俊辉。 “秀芝,睡下了吗?” “哦,还没!” 任秀芝打开门,见江黎端着两碗面,忙伸手去接:“做饭怎么不叫我搭把手?” 江黎说:“就是煮了点面条,占不了那么多手,给你阿哥也送去一碗。” 任秀芝笑着说:“闻着味就香,谢谢江娘子了。” 江黎这才回去把自己家的面端回房里。 许长明和许小婉已经坐在桌边,陶盆一放下,许长明就勤快的拿起筷子把面条挑进碗里,第一碗先给了江黎。 许大力扶着床站起来,没人搀扶的情况下,几次想迈步,都跌坐了回去。 江黎上前去扶他:“你没张嘴吗?不知道叫我一声?” 许大力浅笑道:“我想试试,没人搀扶能不能走几步。” 江黎说:“你才能站起来多久?怎么可能一下子行动自如?” “也是,是我自己操之过急了!” 江黎把许大力扶到桌边,自己则是坐在了他的身边。 许长明‘贤惠’的把第二碗面条递到许大力面前:“爹,你吃!” 许大力拿起筷子,低头看碗里的面,有点红红的,上面有青菜,有蒜苗,还有鸡蛋。 “你回来的时候买食材了吗?” 江黎含糊说:“哦,买了一点。” “这汤怎么是红色的?” 江黎一时间想不出来即将入冬的季节,物资匮乏的时代,什么东西能把面汤做成红色的。 她索性就不回答:“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许大力挑起面吃了一大口,有点酸,不是醋的味道,也不是特别酸,这种酸很适口。 配上青菜和鸡蛋,还有蒜苗的增香,许大力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面条。 以前他经常去碧窑县卖猎物,来回要走很远的路,他每次都要吃碗面再回去,那是他唯一犒劳自己的方式。 碧窑县做面最好吃的是一家巷子里的大锅面,因为口感太好,铺子偏僻,却从不缺食客,每次去都得和人拼桌才行。 但是那家做的大锅面,比起江黎做的这碗面,还是逊色了许多。 主要就是面里那道酸酸的口感! 许长明吸溜了一根面,古灵精怪的说:“娘,你做的面要把我香迷糊了啊。” 江黎噗呲一笑:“有那么夸张吗?” 许长明点头如捣蒜:“娘,你最厉害,比向姥姥,张婶,秀芝姐姐做饭都要好吃。” 许小婉跟着拍马屁,双臂摊开说:“也比阿婆,二婶,小姑做饭好吃,这么这么大的好吃。” 第124章 任秀芝的姨母和表哥找来 挺好的氛围,因为许小婉的话,空气瞬间安静的像是凝结一般。 许小婉见大家都不说话,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无措的问:“我说错了什么吗?” 她长这么大,只吃过阿婆,二婶,小姑,娘,这几个人做的饭,然后就是这段时间吃过向姥姥,张阿婆,秀芝姐姐做的饭,就再没别人了。 想和哥哥一样哄娘开心而已,不知道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 许大力轻声缓和气氛:“我们不说话,有没有可能是鸡蛋面太好吃了呢?” 许小婉又咧嘴笑:“原来是这样啊。” 许大力想问下午发生的事情,又因为许小婉提起让大家都不开心的人给耽搁了。 翌日,江黎打算去找房子,这次没叫上周鹤一,免得张氏又要叽叽歪歪的烦。 正欲出门,有四个人迎面走进院子,不像是住客栈的,他们身上无行李。 走在前面的中年妇人雍容却不华贵,着得体的棕色缎子外套长衫,长裙极地,裙摆处绣着一圈波浪纹路,挽起的发髻上只有一根看不出来是什么材质的簪子做固定,脸上淡淡妆容。 打扮的简单,却不失她这个年纪的精致,她的容貌和气质一样,都是那么的柔和。 妇人身边的是一个青年男子,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样子,眉宇间与妇人有三分相似。 极其英俊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有冷漠。 后面跟着的两个年轻女子,十五六岁模样,粗布罗群,不用猜都知道,是伺候人的奴婢。 妇人见院子里有人,便上前询问:“方才我们进来时,见前堂没有人,请问小娘子,可是有两个姓任的兄妹住在此处?” 话一问出口,江黎立刻就猜出来人是谁了,转头冲任家兄妹的房间喊道:“秀芝,俊辉,有人找你们。” 片刻,任秀芝推着任俊辉从房里出来:“谁找我们” 话说一半,就听妇人忽的哽咽喊道:“俊辉,秀芝,真的是你们!” 任秀芝也是兀的红了眼眶,这些年所受的委屈和屈辱,都在见到眼前的母子后瞬间爆发。 她放开轮椅扶手,几步走到妇人跟前扑进她的怀里:“姨母。” 卢飞英抱着任秀芝哭成了泪人:“好孩子,你来永州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姨母也好派人去接你们,一路上可还安全?有没有受委屈?” 任秀芝遭遇的事情,一时半会和卢飞英说不清楚。 她们在信里商议明年嫁娶之时再来永州,也是实在没办法,才提前带阿哥来投奔。 卢飞英身边是她的儿子贺彦匀,也是任秀芝的未婚夫君。 两人见面后,贺彦匀脸上并无欣喜之色,也无抗拒和厌恶,他依旧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任俊辉先对他打招呼:“表哥。” 贺彦匀走到他跟前,目光放在了他的腿上:“何人所伤?” 任俊辉也才十七年岁,心智不成熟,胸腔酸涩的厉害,只是没有哭出来:“一言难尽,姨母和表哥不如进屋说话?” 卢飞英放开任秀芝,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对对对,我们进屋说话,进屋说话。” 江黎突然就不着急找房子了,等几个人进屋,她往长廊的台阶上一坐,掏出瓜子边嗑边竖起耳朵听。 她其实更想听点情情爱爱,互诉衷肠,但里面似乎只聊了一些过往种种苦难...... 许大力扶着墙壁缓慢出来,想做康复锻炼的,见到江黎还没走,便问:“不是要去租房子吗?” 江黎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冲他招手:“秀芝的姨母和表哥来了,我跟你说,她表哥长老帅了,我正听里面说话呢。” 许大力见她这副好事的模样,不禁失笑:“这种墙角你也要听?” 江黎咂嘴:“我又没听他们打扑克!” 许大力问:“打扑克是啥意思?” 江黎说:“就是为爱鼓掌!” 许大力还是听不懂:“为爱鼓掌又是什么意思?” 江黎不耐烦:“上床你总该明白什么意思了吧?” 许大力额头话落三条黑线:“女子嘴上不能没把门。” 江黎啧啧:“装什么清高,能做的事情,为什么不能说?” 好吧,江黎的离经叛道,再次刷新许大力的下限,他也不认为自己有那个本事把江黎掰回来。 “大哥,你干什么呢?” 听到这个声音,许大力行动不便的腿,突然就方便了,一瘸一拐快速走到江黎身边,往台阶上一坐。 江黎愕然看着许大力:“你都能走这么好了?” 许大力反应过来后,也很意外:“我不知道,方才情急之下就冲过来了。” 江黎疑惑:“情急之下?方才发生了什么吗?” 许大力能说我要是不过来把地方占了,周鹤一就要坐这里了吗? 先下手为强的事情,不情急吗? 周鹤一走到许大力的身边坐下,对江黎说:“大哥,我也要吃瓜子。” 江黎看他脸上的肿还没有完全消下去,很大方的给他连续抓了两把:“吃,多吃点,不够大哥还给你。” 周鹤一感动道:“大哥,你对我真好。” 江黎豪气的摆摆手:“小意思!” 许大力很不爽周鹤一动不动往江黎身边凑,不悦的对他说:“什么大哥?阿黎是女子!” 周鹤一满不在乎:“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许大力无语:“你们算哪门子的江湖儿女?不以后还是叫嫂子的好。” 周鹤一不愿意:“我不,叫嫂子不就跟你这边了吗?我就叫大哥,江娘子是我亲大哥!” 江黎现在觉得吧,周鹤一这小子也没那么烦人:“好说好说,以后大哥罩着你!” 周鹤一笑出一嘴牙:“大力哥,你换个地方坐呗?我和大哥说几句话。” 许大力说:“有啥话直接说就是。” 周鹤一只好把许大力往江黎身边挤了挤,导致江黎和许大力挨的更近,他对江黎说:“大哥,你今天要找房的吧?我们一起去吧?” 说什么许大力也不可能让这两个货今天一起出门,不然谁知道她们出去了又会干什么?! 第125章 什么叫更年期 许大力突然捂住自己的腿,嘴里发出难受的哼哼声:“阿黎,我觉得腿有点疼。” 江黎立刻扔掉手里剩下不多的瓜子,捏着他的大腿问:“很疼吗?小腿还是大腿?” 许大力故作虚弱:“可能是方才走过来太急了。” 江黎作势要站起来:“我去找周大夫来给你瞧瞧。” 许大力一把拉住了她:“周大夫都说了,尝试康复行走,不能操之过急,疼都是正常的现象,找他也不能缓解。” 周鹤一说:“我阿公的针法一绝,是可以止疼的。” 许大力说:“今天晚上我本来就要施针,这会还是别麻烦周大夫,或许一天两次施针对腿也不好,我就是白天可能不太方便,阿黎能不能耽搁一下找房,留在客栈里照顾我一天?” 江黎不想许大力的腿才有好转再出什么意外,一口应下说:“行,那今天就不出去找房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我给你捏一捏?” 许大力面不改色的继续虚弱:“你的手劲有点大,得轻一些。” 江黎转身面对着许大力坐,手上减轻力道,从小腿开始给他捏:“有没有好一点?” 许大力说:“捏的时候是会好一点的。” 周鹤一往许大力身上一靠,边磕瓜子边叹气:“今天不能出去玩,待在客栈好无聊。” 许大力嫌弃的抖了下肩膀,周鹤一只是调整了下姿势,继续靠着他。 许大力说:“出去找房子,你当是玩?” 周鹤一说:“呃......出去找房,顺便玩不行吗?!” 许大力睨了他一眼:“我看你是被打少了!” 周鹤一坐直了身体,怨怼的看着许大力:“大力哥,你这是在嘲笑我吗?” 许大力不答反问:“被你看出来了?” 周鹤一故作受伤,手捂住胸口做吐血的模样:“大哥,我感觉心被大力哥扎了一刀,要不你也给我揉揉?” 许大力黑脸:“秀芝的姨母和表哥来了,你确定不去告知周大夫他们一声?” 周鹤一愣怔了下,四处张望:“哪呢?” 许大力指了指任秀芝的屋:“在里头说话!” 周鹤一忙不迭爬起来要去找周大夫:“大力哥你怎么不早说?” 周大夫老两口和张氏听说任家兄妹的那位司法参军表哥来了后,迫不及待到院子里等着。 表亲之间太久没有见面,里面光是姨母的哭声就断断续续快一个时辰。 张氏等了好一会,有些坐不住,站起来在院子里来回踱步:“都进去这么久了,也该出来了吧?任家兄妹到底是没把我们家事情放心上。” 对张氏的这种奇葩言论,许大力怕江黎要心直口快,又和张氏针尖麦芒的,便低低的说:“张婶也是焦急,只要她没主动惹你,你也别插话揶揄她。” 江黎同样小声的和许大力吐槽:“放心吧,我从来都不是爱管闲事的人。” 许大力心里腹诽:你要不是爱管闲事的人,昨天跑书院干嘛去了? 偏偏江黎那语气,好像自己真就不是管闲事的人,认真又坦荡!!! 江黎和许大力蛐蛐:“你觉不觉张婶有时候干点什么都理所当然,总有一种优越感,其实自己狗屁都不是,你说她平时撒尿的时候,都不会照照自己吗?” 许大力扶额,作为一个男人,他真心不想接这个话:“你方才还说自己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 江黎歪了歪脑袋:“我没管闲事啊,就是单纯的吐槽!” 许大力无奈:“不喜欢她,以后就少接触,本来找房子两家挨近些,互相照拂挺好,但是你和张婶这么合不来,还是不和周大夫家挨太近了吧。” 这里面也有许大力的私心,住的远一点,周鹤一就不能像块狗皮膏药一样总缠着江黎。 自从江黎再孔村救了人家兄妹,周鹤一就一改常态,江黎指哪他打哪,很好诠释了一个狗腿子的谄媚。 江黎说:“远离更年期的女人也好!” 许大力问:“更年期的女人是什么意思?” 江黎解释:“更年期大概意思就是指女人绝经前后的生理阶段,脾气容易暴躁,所有人都得顺着她,不过张婶应该是属于更年期提前。呃......,绝经的意思你懂的吧?每个女人上了年纪都会” 许大力打住江黎:“阿黎,其实你可以不必解释的这么细致。” 多于问更年期是什么意思! 什么绝经,他一点不想知道! 江黎还想纠正一下许大力拒绝聊绝经这种话题的态度,就听任秀芝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许大力握住江黎的手:“别捏了,扶我起来吧。” 卢飞英哭过的眼眶又红又肿,走到许大力和江黎的面前,感激的话里透着厚重的鼻音,显得沉闷:“你们就是许相公和江娘子吧?感谢你们救了俊辉和秀芝,今日我们过来的匆忙,改日一定备上厚礼再来感谢。” 里面的对话,江黎一字不差都听见了,知道任秀芝对卢飞英叙述了为什么提前来永州的事情整个过程。 江黎颇有几分豪气的说:“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 卢飞英感动的脸上有些龟裂,这么说好像也没错,但这句话不是应该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吗? 许大力笑道:“婶子客气,我们也是碰巧撞见,我娘子会些拳脚功夫,总是不能做事不管的。” 张氏见卢飞英只感激许大力两口子,赶紧凑上前邀功:“你是秀芝的姨母吧?喔哟哟,果然是大户人家的主母,好看又贵气。” 卢飞英当然也知道这群人里的结构,对张氏笑了笑:“我夫家姓贺,娘家姓卢,正是俊辉秀芝的远房姨母,感谢张家妹子一路上对俊辉和秀芝的照顾了。” 江黎说:“婶子你不用感谢张婶,她没帮过俊辉秀芝,只感谢周大夫和向阿婆就好了,哦,还有陈阿公也没少帮忙呢,反正只有张婶没帮忙,别人都帮了。” 张氏的脸顿时黑如锅底,牙根都觉得痒痒,暗骂江黎是个贱人!!! 要不是碍于卢飞英和贺彦匀在场,她有求于人,这会恐怕要冲江黎破口大骂。 第126章 商议周大夫家的案子 张氏强撑着挤出一抹笑对卢飞英说:“江娘子说的话,卢大娘子千万别往心里去,江娘子与我一向不怎么对付,其实我对俊辉和秀芝也是很帮助的,是吧秀芝?” 这话任秀芝没办法接,只能尴尬的笑了笑! 她真没感受到张氏对自己有什么帮助,甚至阿哥昏迷不醒时,自己殚心竭虑,还要忍受张氏一路上的唠叨嫌弃,说什么骡车颠簸,身子骨快散架了,说什么吃不好,睡不好什么的。 江黎一点面子也不给张氏留:“大前天吃饭的时候,俊辉要感谢救命恩人,张婶你是这么说的。” 江黎清了清嗓子,有模有样学着张氏的语气:“哦,任家小子你感谢江娘子一人就成,她为了救你们,喊打喊杀的差点弄出人命,我公爹不过是替你治了身上不轻不重的伤罢了。” 任秀芝没忍住,噗呲笑出声,又察觉到自己失态,忙拿出帕子掩唇。 张氏被江黎气的哑口无言,脸红脖子还粗。 她是不想得到任家兄妹的感激吗? 那么说,只是为了揶揄江黎几句。 谁知道这个贱人还当真了,把这些话学给任秀芝的姨母听! 卢飞英的唇角勾勒出一抹温和的弧度:“我听秀芝说了,俊辉的伤也多亏了周大夫的一路救治,不知哪位是周大夫啊?” 和陈朔之站在一起的周大夫谦虚开口:“老朽正是周立明,一切都是机缘巧合,再者救死扶伤乃医者本分,卢大娘子不必客气。” 卢飞英拉过贺彦匀给大家介绍:“这是我儿贺彦匀,彦匀,还不快叫人?” 贺彦匀微微附身拱手:“晚辈贺彦匀见过各位阿公、阿婆、婶子、兄长、嫂嫂。” 周大夫的姿态摆的很低,恭维说:“贺相公一表人才,年少有为啊!” 贺彦匀淡漠道:“周大夫唤我一声彦匀即可。” 卢飞英说:“我这儿子什么都好,就是性情寡淡无趣,各位别见怪。” 大家看出来了,贺彦匀不是端着官架子,单纯的性情冷漠,脸上不苟言笑,一双寡淡的眸子里,噙含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深沉。 简单点来说,贺彦匀是典型的少年老成! 陈朔之笑道:“我倒是觉得彦匀的性格沉稳内敛,年轻有为!” 儿子任职于永州,卢飞英才举家搬迁过来。 这些年,因为儿子刚正不阿的性子,官场上甚少好友,反倒是得罪了不少人。 贺家在栗县的那点底蕴,到了永州根本不足一提,贵妇们的茶会诗会,鲜少叫上她。 她私下里听人不少说自己的儿子冷的像是一块冰,不懂变通,小小年纪古板的像茅坑里的石头,在官场上没什么前途可言,走不长远。 被陈朔之这么一夸赞,哪怕只是场面好听话,卢飞英也是喜笑颜开:“你是陈叔吧?方才我也听秀芝说起了你,也得感谢你对俊辉秀芝一路上的照顾。” 陈朔之笑道:“我还真没帮上什么忙,主要就是老周和小黎对他们兄妹的帮助。” 贺彦匀打断他们之间寒暄,直奔主题:“听闻周大夫家有一件棘手的案子在身?晚辈正好在州府衙门担任司法参军,或许可以为这桩案子梳理一二。” 周大夫和向氏对视一眼,老两口的脸上皆有激动之色,他们等的不就是贺彦匀这句话么? 周大夫说:“不如先进屋,我好详细的把案子情况给彦匀叙述一遍?” 贺彦匀微微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只有周大夫一家跟了进去,别人识趣的留在了外面。 主要是他们接下来要谈的话,别人插不上嘴,这种专业性的问题,有贺彦匀在就好,并不需要七嘴八舌。 而且人太多,任秀芝的房间也坐不下。 江黎扶着许大力在院子里缓慢的行走,竖起耳朵听里面的话。 许大力问:“怎么没看到长明和小婉?” 江黎说:“别吵吵,不然我听不见里面的说话声。” 许大力诧异:“这你也能听见?” 江黎说:“当然!” 许大力又问:“你是顺风耳吗?” 江黎手上不算很重的扭掐了下许大力手臂:“让你别说话别说话!” 许大力闭嘴了! 别看江黎手上没用多少力气,但许大力还是感受到了被她扭掐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自从他们不再没日没夜的赶路,保存了体力,江黎的力气似乎更大了些。 屋内,贺彦匀听完周大夫介绍了整个事情的经过,沉默了好一会才说:“南阳县那边应该没有颁布通缉令,不然这个时候应该已经传到永州,必定会经过我的手中。” 周大夫问:“彦匀你觉得这件事情要怎么处理才好?” 贺彦匀说:“报案是必要的,毕竟有两个人确实是死在了你们家中,全看南阳县官府会什么时候给这个案子下定论,如果因私判你们家杀人逃跑,你们的解释就会很无力。再者,南阳县令为姻亲关系,将你等的情况透露给吴员外和赌场打手,这种人继续为当地父母官,不知道多少百姓要被他剥削压迫,不能纵容。” 周大夫试探性的问:“那我明天去报官?” 贺彦匀点头,沉着说道:“明天正好我当值,你可以今天下午去报官,这样的案件县令没那个权利审理,需移交到州府衙门,约莫明天到我手中。届时,我会派人去查实。有句丑话要说在前面,如果案件本身与周大夫描述的大不同,晚辈也会秉公办理。” 周大夫站起身,举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若我方才有半句虚言,便叫我周立明永坠十八层炼狱,不得托生,不得为人!” 贺彦匀也站起身,虚抬手:“周大夫不必发毒誓,办案不是听谁一面之词,誓言也不可能成为呈堂证供。” 张氏急道:“我公爹都这么说了,难道还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向氏扯了下张氏的衣角,低声说:“这里哪有你一个妇道人家说话的份?” 贺彦匀见多了张氏这种人,便也不会计较她的话:“你们只顾逃亡,手头没有一点证据,所以你们现在能做的,就只有报官状告南阳县令,让州府派人下去查,没有更好的法子与捷径。” 这和之前陈朔之告诉他们的差不多。 周大夫连连点头:“我们听彦匀你的建议便是,也不怕你们派专人去查,身正影子不可能歪了去。” 第127章 客栈婆子盯的梢 院子里做康复的许大力还是没忍住的问江黎:“你听见他们说什么了?” 不是对屋里说什么感到好奇,而是对江黎神奇的耳力好奇。 之前在屋里听隔壁陈朔之和陈慕远对话,许大力还能理解,毕竟一墙之隔,耳力好点能听见也不那么奇怪。 但是江黎站在院子里,还能听见任秀芝屋里的对话,这个距离,隔着墙,真的可以听见? 江黎说:“贺彦匀说让周大夫去报官,然后案件会移交到州府衙门,过到贺彦匀手里,他会安排专门的人去查办。” 许大力难以置信:“你真的能听到这么远?” 江黎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嘿嘿笑道:“当然,我不光耳力好,视力也好。” 许大力想到他们在路上时,晚上都是江黎赶骡车,不管是伸手不见五指,还是浓雾弥漫,他们的骡车从未偏离过道路,而任秀芝租的骡车,跟在后面走都不稳当。 “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带给我?” 江黎摊开手掌:“我的强项,你大多都知道了。” 手突然松开,许大力差点不稳摔倒。 江黎又赶紧扶住他:“话说你刚才不是喊着腿疼吗?要不就别走了吧?” 许大力要是知道人卢飞英和贺彦匀会来,就不说腿疼了,大概率一会周大夫全家就得去官府。 可是话已出口,他总不能说这么会工夫就好了吧? 许大力心虚:“好些了。” 江黎说:“那我今天也不出去找房,在客栈多照顾你一天吧,别刚有好转再出什么意外。” 许大力听在耳里,心里暖洋洋的。 秋阳高照,透过云层,温柔的洒在院中一高一矮的身影上。 男人细细嗅着女人发丝里那不知名的花香,莫名感到心安。 陈朔之坐在走廊台阶上,眯着眼穿了几次针,才把线给穿了过去,理着陈淑瑜穿破了的衣服缝补,粗糙的针线活,像是一条又大又粗的蜈蚣爬在衣服上。 客栈负责浆洗的范婆子路过时停下脚步,笑着打招呼:“陈夫子今天不去书院找差事啊?” 江黎闻言,转头看向范婆子问:“你怎么知道陈阿公是夫子?” 范婆子愣怔了下,眼珠子转的飞快,脸上显得不自然:“哦,我听你们说话的时候,好像是叫陈夫子。” 放屁,她们一般叫陈阿公,像张氏那样的会叫陈叔,同辈的周大夫他们叫老陈,老兄弟什么的。 江黎面无表情:“那你怎么知道陈阿公要去书院找差事的?” 范婆子说:“本来也是不知道的,前天晚上陈夫子和孙女说话的时候,好像提过要去书院找差事。” 陈朔之大概明白了江黎问这几句话的含义,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冷着一张脸说:“奇了怪,当时我和孙女在屋里说这话的时候,夜已深,你刻意来听墙角是何意?” 范婆子其实也就是想多赚点钱,对方说了,只要传递一次陈朔之的消息,就可以拿一两银子。 再简单不过的差事,比如陈朔之和同行的人都做什么,以后什么打算等。 范婆子后知后觉骂自己嘴欠,干啥非要多嘴问一句陈朔之今天为什么不去找差事。 “我也不是故意听墙角,就是起夜,路过走廊这边,无意间听了嘴屋里的对话。” 江黎放开许大力,转身就要奔着范婆子过去,想要给她一点教训。 本来她不确定是客栈东家两口子还是范婆子,这会倒是确定了,除了范婆子还能有谁? 然而,陈朔之却隐晦的对江黎摇头,示意她别冲活动,因为这么点事情不值当与被别人买通的小角色大动干戈。 许大力不清楚怎么回事,但是他知道江黎想要动手了。 范婆子四十多岁的人,经不住她那么一掼。 许大力忙拉住江黎:“说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一副要打架的样子?” 江黎指着范婆子压低声音说:“死老太婆把陈阿公的消息告诉陈慕远,所以陈阿公去书院找差事才会被人羞辱。” 许大力怀疑自己听错:“你说为难陈阿公的人是陈慕远,他的儿子?” 江黎看着范婆子,阴沉沉的点头:“没错,就是陈慕远干的。” 许大力说:“就算他们父子决裂,也不至于要把陈阿公和淑瑶淑瑜赶出永州吧?陈阿公这么大年岁,两个孩子又小,这个年头,离开永州颠沛流离咋活?” 江黎不耻道:“怕陈阿公有一天说出他在老家成过亲有孩子呗!” 许大力也为陈朔之叹息:“有些人要是利欲熏心起来,真的可以抛下一切,甚至是自己的至亲。” 陈朔之怕范婆子不走,一会江黎要动手,话里有话的说打发范婆子:“这样的事情你最好少做,不该赚的钱少赚,以免日后引火烧身。” 范婆子感觉陈朔之好像知道了什么,转念一想,她又觉得不应该。 利用传递人家的消息赚钱,范婆子总归是不能心安理得,脸上的笑容越尴尬:“昨天两间房的客人刚走,我得去收拾收拾屋子,你们忙。” 待范婆子走了,江黎扶着许大力过来,她愤愤然说道:“不知道也就算了,确定是她,就应该给她点教训。” 陈朔之拿起针线继续缝,低低说道:“她这个岁数,经不住你摔,我们在客栈住不了几天,算了吧。” 许大力说:“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朔之不答反问:“小黎回去没和你说?” 许大力摇头:“没有。” 陈朔之和江黎两人一同把昨天的事情详细给许大力说一遍,惊讶的许大力目瞪口呆。 许大力说:“俗话说乌鸦反哺,羔羊跪乳,他竟然能把事情做的这么绝情狠心,简直是天理难容。” 陈朔之说:“我现在对他没什么好说的,只想把淑瑶淑瑜拉扯长大,即便等不到她们嫁人的那一天,也一定要提前为她们找好婆家在撒手人寰,” 江黎说:“陈阿公你别说这些丧气话,其实你的岁数不算大,一定可以看到淑瑶淑瑜风风光光出嫁的,你会长命百岁。” 陈朔之心里的那点阴霾被江黎一扫而空。 也不知道江黎是不是有什么魔力,似乎不管发生多么糟糕的事情,在她眼里,都不叫个事,一切皆可迎刃而解般。 第128章 训孩子 屋里的人直到快中午才出来,任家兄妹跟着一起离开了。 大概还会回到客栈吧,要分开也该打声招呼才是,而且行李也没有拿。 不出去找房,江黎把脏衣服拿出来洗了一遍,晾晒时,周大夫一家全员出动,看架势是要出去的。 许大力扶着桌子站起来,问:“周大夫,你们要去报官?” 周大夫说:“嗯。” 许大力觉得一路到永州的经历种种,他们之间早已超出了医者与病患的关系。 就算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关心一下是必要的。 许大力说:“那我们一起去。” 周大夫说:“你们还没吃过饭吧?去报官可能要耽搁一会时间,而且我们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从官府出来,就别跟着去了。” 大人随便在外面对付一口就行,但是客栈里还有四个孩子,中午要做饭的。 江黎说:“要不你们先过去,晚点我们再去找你们。” 周大夫说:“也好。” 周大夫一家离开后,江黎胡乱用衣服擦了擦手上的水,对许大力说:“我去买菜。” 许大力问:“我能点个菜?” “什么?” “就是你上次做的炒萝卜丁,包着馒头很香,早晚也可以当菜吃。” 许大力要吃萝卜丁的主要原因,还是想让江黎省着点钱。 不说住客栈或是租房,光是每天吃饭,算上陈朔之祖孙,买早饭的钱少说得二十文钱,中午和晚上,顿顿有荤有素,花的更是不少。 永州物价这么高,江黎卖灵芝的钱够花多久? 她和离之后,总要留点钱过日子的吧? “我看看有没有卖腌制好的萝卜条,有的话就买。” 江黎收拾了好井边洗衣服的木桶之类,然后拿着菜篮子出了门。 一上午没见到四个孩子,原来是在客栈门口这条街的巷子口玩。 江黎从背后偷袭,上去直接提起许长明的衣领子:“有没有和你们几个小兔崽子说过,不要离开客栈的院子?让人拐跑怎么办?” 许长明踮起脚尖,被江黎提着衣领有点不舒服,他指着青石板地面上画出来的大格子解释:“娘,我们没有走远,就在这里跳格子。” “客栈院子里跳不下你们是吧?” “那么多没父母的小孩都不会被人拐卖,谁会拐卖我们呢?” 有些阴暗,江黎不想让孩子们过早的知道。 这个世道,没爹没娘的孩子被拐卖了,或许是一件幸运的事情,至少他们能吃口饭,饱不饱不谈,不至于饿死。 但若是落在那饥饿到极致,却又不是人贩的灾民手里,孩子可能就会变成盘中餐。 江黎严厉道:“难道他们被拐卖了,还会有人来通知你一声不成?就算不会被拐卖,跑丢了又要怎么办?遇到别的危险又要怎么办?你们能保护自己吗?” 许长明撇了撇嘴,委屈道:“娘,你别生气,以后我都听你的还不成吗?” 陈淑瑶上前求情:“江婶婶,你不要打长明弟弟,是我没有看管好他们,还和他们一起出来玩。” 许长明不觉得江黎会打他。 娘虽然有时候会暴力,但是已经很久没有对他和妹妹动手了,她打的都是坏蛋。 心里只是单纯的不想惹娘生气,他现在很喜欢很喜欢娘。 江黎放开许长明的衣领子,故作凶道:“你们都得给我长点记性,要是不听话调皮捣蛋,我可不是会惯孩子的家长,知道吗?” 四个孩子异口同声:“我们知道了!” 江黎这才满意:“我要去买菜,你们要不要跟着一起?” 许小婉兴奋的说:“好呀好呀,我可以帮娘提菜。” 江黎没好气的嗤了一声,把许小婉给夹自己胳肢窝:“就你这屁大点的小人,还帮我提菜,我提你差不多。” “咯咯咯——”许小婉被夹着也不觉得害怕和难受,嘴里发出清脆稚嫩的笑声。 另外三个孩子屁颠屁颠的跟在身后小跑。 江黎问:“你们想吃什么啊?” 许长明说:“娘做什么我都喜欢吃。” 陈淑瑶说:“我也不挑嘴,江婶婶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许小婉说:“我要吃鱼,娘,我要吃鱼!” 陈淑瑜说:“我也想吃鱼,江婶婶,吃鱼鱼。” 江黎嘿嘿一笑,把许小婉往胳肢窝提了提:“好,那咱们今天中午就吃鱼,吃红烧鱼。” 下午要去官府看看周大夫那边怎么样,江黎没打算做多少菜,进了菜市场,先去买了三斤萝卜,准备一会做鱼的时候,用萝卜当配菜。 瞧着有摊位上还有腌好晒干的萝卜条,江黎又问:“腌好的萝卜条怎么卖?” 菜贩说:“三文钱一斤,小娘子可以先尝尝,里面用了老多盐了,齁咸齁咸!” 这话要是放在末世基地里,一定没有什么市场,谁会买齁咸齁咸的东西呢。 但是放在这里,齁咸就是代表着用料足,盐这个东西,在碧窑县的时候,很多人家都是吃不起的。 所以三文钱一斤的萝卜条,放在眼下的社会环境里,其实价格并不高。 江黎说:“直接给我称五斤吧。” 正好许大力喜欢吃,多买点回去,炒出来,早晚能当个菜,但是江黎个人并不喜欢吃这种东西。 买单萝卜江黎又买了些蒜苗,然后去菜市场最里面找卖鱼的摊位。 只有一家,中午都是被人挑剩下的,都是一些小鱼,做出来也是刺多,不适合孩子们吃。 江黎把目光锁定在唯一的一条青鱼身上,个头不小,得有个十来斤。 “大嫂,青鱼怎么卖?” 这条青鱼因为个头大,一上午没卖出去,妇人听到有人问价,热情洋溢的给她介绍:“五文钱一斤,妹子,你看我这条青鱼多肥?刺也不是很多,你家这么多孩子,买回去吃刚好,天不亮打捞上来的,新鲜着呢。” 还以为眼前问价的小妇人可能要犹豫一下,毕竟鲜少有过日子的妇人会买这么大一条鱼回去。 然而,江黎却很干脆的说:“称了吧,一会你给我杀好,把里面的鱼籽留下,其它内脏都不要。” 第129章 是非对错,如何评判? 买完菜出来,见门口有个卖梨的摊位,想着这个季节水果少,孩子们路上除了吃了一次藤梨,就没吃过什么水果。 维生素,别说孩子了,大人的身体里也很匮乏。 江黎走到摊位前问:“大哥,梨怎么卖?” 小贩从地上站起来,笑着说:“三文钱一斤,十文钱三斤!” 三个大人,四个孩子,周鹤一那个吃货没事还要打秋风,买少了不够。 江黎说:“哦,那我要两个九文钱的,就是六斤。” 小贩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一下子又反应不过来,拿起干草编制的网兜就给江黎挑梨。 梨个头不大,是那种圆滚滚的秋梨,外皮暗黄。 六斤一个网兜还装不下,分成了两个,小贩把秤给高高的。 江黎刚付完钱,就听后面有人喊:“不得了不得了,灾民造反了,他们要进城抢粮了,大家快拿上家伙事去城门口抵抗灾民。” 卖梨的小贩问喊话的人:“在哪个城门?” “四个城门口现在全是灾民,距离哪个城门近就去哪个城门,大家快去啊,一会官兵都要控制不住灾民了......” 江黎不知道以前永州城的人和灾民的纠葛有多深,只知道城内的人一听说灾民暴乱,不管认不认识,大家瞬间团结一致,手里能抄什么就抄什么,拿着家伙事纷纷往城门方向冲去。 街上乱糟糟的,江黎担心孩子们会走散,把菜篮子挎胳膊上,一手抱许小婉,一手抱陈淑瑜,先把两个最小的护在怀里。 “长明,淑瑶,跟紧我,我们马上回客栈。” 江黎只听许福说灾民打算冲永州城,没想到会这么快,也没想到会是在白天出动。 这群人商议出来的结果,真不咋地。 赶这个时候,难不成还打算蹭一顿城中居民家的午饭不成? 该挑个晚上才是,那个时候城中居民睡的沉,黑灯瞎火反抗的不至于太激烈。 放在白天干这件事情,这不是挑战高难度么? 江黎带着四个孩子回到客栈,大门已经被关上了。 里面正传出许大力要求打开门的声音:“我媳妇和孩子都在外面,门不能关,她们发现外面暴乱,一定会尽快赶回来。灾民现在只是在城门口,一下子不会冲到城里,而且你们客栈距离州府衙门这么近,就算灾民冲进城,也是最后才抵达这里。” 客栈的东家说:“兄弟,不是哥不开这个门,谁知道外面会不会有人趁乱抢劫?” 许大力和东家争执之际,门被人敲的“咚咚咚”作响,是江黎的声音。 “开门开门,我回来了,许大力,快开门。” 确定外面是江黎,东家这才去把门打开一条缝隙,让江黎和孩子们全部进来,然后快速再把门关上,别上门栓还不够,东家又去搬了几张桌子把门给堵起来。 许大力一瘸一拐的走到江黎面前,担心的问:“你们没事吧?” 江黎把两个孩子放在地上,摇头说:“没事,我看到外面太乱,担心孩子,立刻就回来了。” 陈朔之赶紧把陈淑瑶陈淑瑜拉到自己的身边,忐忑不安的心总算是平复了下来。 许大力大概能猜到这场突如其来的暴乱怎么回事,在外人面前没有和江黎多说什么:“没事就好,我们先回屋吧!” 江黎扶着许大力走到院子里坐下,没有打算要回屋,拿着菜篮子准备做饭。 陈朔之问:“小黎,你还有心情做饭?” 江黎不以为然:“当然要做饭了,不然我们吃什么?因为外面暴乱,我们就要饿着肚子?” 灾民要是冲到城里的, 他们能幸免被抢了? 为什么江黎好像根本不在乎这件事情? 陈朔之看向许大力:“小黎的心一直这么大的吗?” 许大力看起来也不焦虑:“其实我们提前就知道灾民会暴乱,只是不知道哪一天。” 陈朔之愕然:“你们是如何知道的?” 事情已经爆发,许大力觉得没必要瞒着陈朔之:“我和阿黎去北郊的时候,见到了村里的老乡,他们告诉我们的。” 陈朔之不理解许大力这种行为,皱眉质问:“你们既然早就知道,为何不告知官府防患?” 许大力不置可否:“告知官府,让官府把那些带头的人抓起来,然后呢?成千上万的灾民又要怎么办?他们活该背井离乡,活活饿死在永州郊外?” 陈朔之在许大力身边坐下:“你怎可有这种偏激的想法?灾民进城烧杀抢掠,城内的百姓身家性命又要如何保障?” 江黎打了水,蹲在井边开始洗菜,她接口说:“我们知情不说是偏激,永州官府把灾民挡在城外,派重兵把守,眼睁睁看他们饿死,就不偏激?” 陈朔之说:“或许官府做法有欠缺,可是灾民冲永州城是要大范围伤亡的啊,他们这是造反!” 江黎说:“或许陈阿公应该去城外看看,那里的尸体已经堆积成山了,灾民连树皮草根都不够吃,便开始吃那些死去的人,他们就算什么也不做,每天也在大范围的死亡。” 陈朔之默了。 他坚持自己的观点,觉得明知道灾民会暴乱,知道消息,却不上报官府,纵容惨剧发生,这中行为不可取。 许大力说:“陈阿公是读书人,凡事要认个法,讲个理,可这天底下很多事情讲不了法理。你站在永州城百姓的立场上,没错,这是他们的家园,凭什么要他们因为这些灾民影响到自己的身家性命。你站在灾民的立场,他们也是大启子民,百年难遇的旱灾,朝廷因战争,无法安顿几个州的灾民,就可以什么也不做,让灾民背井离乡,喊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失去一个又一个亲人,甚至有的人为了活下去,易子而食,你要如何去评判他们之间的对错?” 江黎说:“谁都有活下去的权利,灾民选择的方式,可能对永州城的百姓不公平,却也没人给灾民公平不是吗?在这样的天灾面前,要活下去,就不能墨守成规,不冲永州城就是死,冲了永州城或许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第130章 灾民冲进永州城 陈朔之读了一辈子的圣贤书,给学子们讲了一辈子的遵纪守法,天下为公。 他始终是不能赞同许大力和江黎两人的行为,却又不觉得他们两个有错,这让他感到自我矛盾。 陈朔之问:“灾民若是把永州城洗劫一空,只会造成更大的悲剧,届时,这些永州城的百姓怎么办?” 江黎说:“那是官府的事情,是他们不作为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所有人都乱起来好了,就不信官府还会无动于衷!” 许大力说:“不是有句话叫不破不立吗?或许大乱一次,不见得是什么坏事。我们都只是普通老百姓,能考虑的,不过眼前苟且。” 江黎牢骚说:“许大力你帮我切萝卜行不?我还得淘米焖饭,忙着呢。” 没人会比江黎更想活在一个有法律秩序的时代,哪怕人分三六九等,有严重的阶级观念,她也会觉得很很幸福了,至少人们都还有一定道德标准,有约束。 但是如果这个有法律秩序的时代,要活生生饿死几个州的人,权利巅峰的上位者却不作为。 反他丫的又怎样?!!! 这话和陈朔之说不通,他是认死理的。 江黎看来,这件事情,陈朔之一个文化人,不如许大力一个泥腿子通透。 许大力也不再和陈朔之争辩,舒缓了严肃的语气,对江黎说:“你把要切的菜拿到桌上,我来弄。” 陈朔之无奈摇头,心想外面乱哄哄成这样,你们这两个货还有心情做饭吃。 江黎拿了个陶盆,先把萝卜条给泡上,等到晚上在拿出来炒,这样不至于太咸。 十几斤的青鱼很大,鱼肉切成段,沾上面粉先放锅里炸了一遍,一半留到晚上或者明天吃,中午只做了一半。 只放了少许的茱萸,不是很辣,却大大去除了鱼的腥气,适合孩子们吃。 青鱼个头大,刺也会大一点,吃饭的时候,许大力一直给孩子们挑鱼刺。 大人小孩围着桌子坐一圈,外面招呼去城门口抵抗灾民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急切。 好似洪水猛兽即将破城,人心惶惶。 午饭过后本来是要去官府看看周大夫那边怎么样,今天这个情况,肯定是出不了门。 陈朔之和陈淑瑶爷孙忙活去洗碗,许大力说有点困乏,想午睡一会,江黎把他扶进屋,就出来了。 孩子们都在院子里,今天客栈不会开门,江黎便没交代孩子什么,从院里一处墙头翻了出去。 外面除了拿着家伙事还在往各个城门口跑的成年男人,已经看不到老弱妇孺哦,家家户户大门紧闭。 有人边跑边喊:“尽量多些人去北郊,那边宿州的灾民最多,官兵已经挡不住,马上就要冲破城门了......” 江黎没有立刻跟着人群往北郊跑,而是先去了距离官府比较近的官府,想看看周大夫一家怎么样了。 走到官府大概一刻钟的时间,没看到周大夫一家,只有腰间带刀的官兵纷纷往外冲。 想来是灾民暴乱,压制刻不容缓,官府的衙役都被调集了过去。 江黎想找个人问问,但是门口站岗官兵语气很冲的让她滚回家把门窗都关好,要打听什么事情改天再来。 江黎这才跟在官兵后面往北郊城门方向走去。 路上时不时就能看到受伤的官兵和百姓被人抬着往回走,场面异常混乱。 江黎脚力算是比较快的,来到北郊城门还是过去了半个时辰。 此刻,城门已经被撞开,官兵,永州城百姓,灾民,混战成一大片。 不知道有多少人头破血流,甚至是死亡。 这已经与杀敌没什么区别,手里有家伙事直接招呼上去,灾民也不示弱,老弱妇孺都参与在其中,没有棍子就拿石头,奋起反抗,见人就砍。 江黎站的很远,她不知道帮谁,更没办法阻止群架,期间,她还看到许福挥舞着手臂,煽动灾民:“大家冲啊,尽量抢钱和粮食,别抢没用的东西,活命要紧,旁的都是身外物......” 在场面无法控制之际,一辆马车停在了奋战人群的后方。 那是一辆后座拖平车的马车,上面放着不少的麻袋,麻袋最上方站着一个身姿颀长、穿蓝色长袍的男子。 男子看起来二十左右的年岁,玉冠束发,面容俊逸,一看就知道是那种世家大族里培养出来的公子哥。 不知为何,江黎第一眼看到这个男子觉得很熟,偏偏那张尤其出众的脸,在她和这具身体的原主记忆里,都没有。 “大家别打了,都停下来,可否听我说几句?” 男人的声音很好听,很有磁性,偏偏没有人肯听他在说什么。 男人的声音拔高了几分:“我是郡守府的嫡次子夏侯晟,我的马车上都是粮食,特地赶来此处,就是为了解决大家生计问题。” 许是自称夏侯晟的男人声音还是太小,镇不住打打杀杀的场面,依旧没人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江黎都忍不住想要给他递个喇叭了。 不过夏侯晟是有准备的,给边上的官兵使了个眼色,那官兵便拿起鼓槌一边敲一边冲打斗人群喊:“我们郡守大人的二公子带着粮食来了,大家不用再担心饿肚子,都别打了,停下,都别打了!” 锣鼓声响起,大家这才停下来。 几个气势汹汹的灾民跑到最前头,其中就有许福。 见到只有一辆马车的粮食,几个人领头的灾民顿感失望。 “就这么一车的粮食,够谁吃的?” 夏侯晟抬手示意敲鼓的官兵停下,转而对灾民说:“我们先解决眼前问题,用这些粮食来熬粥,也够大家撑上两天,打斗解决不了问题,有什么诉求,我们坐下来慢慢商议。” 不等夏侯晟说完,许福就唾了一口,讥笑道:“我们来永州一年多,有的人甚至已经来了四五年,城里当官的,有一个算一个,谁听过我们的诉求?” 有人附和许福,声音里满是悲怆:“就是因为你们不作为,把我们困在郊外,逼我们离开离开永州,可我们能来到永州就已经没了半条命,还能再去哪里?你们谁管过我们的死活?” 第131章 安抚灾民 城内的居民情绪同样是怒气高涨:“前些年你们刚来到永州城,我们没救济你们吗?多少人给你捐钱捐粮食?可是你们在城内都干了什么?烧杀抢掠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你们就是一群忘恩负义的土匪强盗!” 居民纷纷开始帮腔:“去年你们发动灾民暴乱,把我们永州城祸害成什么样了?你们的旱灾是我们永州城造成的吗?凭什么对我们烧杀抢掠?” 灾民们反驳说:“灾民没吃没喝,连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要不是活不下去,咋会抢你们?再说了,这么多灾民,去干那些勾当的有多少?我们大部分人以前可没抢过你们!” 夏侯晟开口打断城内居民和灾民的争辩:“我能理解大家的心情,这件事本没有对错,都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我们眼前最大的困难,无非是粮食和住宿问题,给我一点时间,我保证一定会为大家解决。” “解决?你咋解决?我们被囚在郊外这个露天监狱是一天两天的事?早不解决晚不解决,偏偏等我们决心要冲永州城就给解决了?” “我看他就是拖延时间,好向上头禀报,派遣军队过来,继续镇压我们,把我们所有人都困死。” “没错,不能上他们的当,左右都特娘的一个死,我们死前也要进城睡一天安稳觉,吃一天饱饭,谁敢阻拦老子就捅死谁!” 夏侯晟极力安抚灾民的情绪:“我们不是没有作为,几乎每个月都在上报你们的情况,但是因南疆的战争,国库空虚,朝廷这才耽搁了赈灾。” 许福打断夏侯晟:“我们不听这么多废话,只想知道我们能不能活下去,给个准话,要怎么让我们吃上饭,住上能遮风挡雨的屋子。” “对,我们现在不求别的,只想家里老小活下去,他们要是能吃上饭,住得上遮风挡雨的屋子,让我立刻去战场去和南蛮拼杀都成!” 夏侯晟说:“我夏侯晟今日在此承诺,为所有灾民划分郊外地皮,让你们安家落户,农耕种田,此外,官府开仓放粮,让你们支撑到来年收成。”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夏侯晟。 须臾,有人提出了质疑:“方才你说自己是郡守府上的二公子?” 夏侯晟说:“没错,我是夏侯晟,郡守府上的嫡次子。” “上头终于决定要赈灾了?” “并没有,这是我个人许诺!” “既然上头没有批文要赈灾,你拿啥安顿我们?” “我会将永州今年各县的税收和粮食全部用来安置你们。” “别说你只是一个身无功名的白丁,便是你爹郡守也没权利这么做,我们凭啥相信你?” 私自挪用税收,可是死罪,严重者,株连九族也不是没可能。 郡守家的这位二公子,以前是永州城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整日混迹勾栏瓦舍,从不务正业。 这种人,即便不怕死,又哪来的权利挪用税收? 如果是他老子夏侯茂祖不怕死,出来说这些话,或许大家还能相信一二。 夏侯晟竖起三根手指,脸上毫无曾经的半点玩世不恭,郑重启誓:“若我做不到今日许诺,或只为拖延时间,向上头申请调遣兵将来镇压灾民,便叫我夏侯晟五马分尸,挫骨扬灰,不入宗祠,不入轮回!” 大启是一个信仰举头三尺有神明的国度,或许神明不一定能让你吃饱穿暖,但是百姓相信神罚报应。 发这么毒的誓言,灾民的情绪竟真被安抚住了。 夏侯晟继续信誓旦旦的说:“我知道拉过来的粮食撑不住两天,但这是我的态度,请大家相信我一次,给我一次机会,如果我真的做不到,大家再冲永州城也为时不晚。” 带头闹事的灾民互相对视,似在问,要不要暂时放弃冲永州城。 若不是生活所迫,没人明知道是死罪,却不要命的煽动灾民去抢粮,这已经和造反无异。 一番小声商议过后,带头的几个灾民下了决定,站出来对夏侯晟说:“我们就相信你一次,但是只有三天时间,如果三天内,你承诺的做不到,我们还会再次冲进永州城,那时候急就算你说的天花乱坠也没用。” 夏侯晟如果是诓骗大家,故意拖延,三天时间也不够上头派兵遣将到永州。 江黎旁观到现在,心里也有疑惑。 夏侯晟不会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杀头大罪,他能这么做,敢这么做,应该是得到他老子的许可了吧? 可是他老子若心系灾民,又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灾民的水深火热,不是从最近才开始的不是吗? 所以到底是拖延时间,还是真心解决灾民问题,三天后才知道。 江黎默默的来,默默的走。 就在她转身之后,夏侯晟不经意的目光,瞥见了那抹红色背影。 不过他的目光并未停留,只是觉得那抹身影娇小,却很坚毅,不像是寻常女子那般,走路喜欢耷拉着肩膀,或是受过高等教养的女子微低肩膀,莲步轻移。 江黎回到城中大道,已经有不少灾民在到处砸门抢劫。 夏侯晟控制了最严重的北郊,但另外三个城门还是失守了。 有四个妇人上前把江黎的围住,领头的恶狠狠道:“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拿出来。” 江黎冷眼看着妇人:“方才郡守家的二公子已经说了,会在三天内安顿好你们,只是消息还没有传过来,你们先别抢了,回到郊外去等消息吧。” 妇人唾了一口:“糊弄鬼去吧,少废话,不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我们就要自己搜了,别给脸不要脸。” 江黎冷然一笑:“我知道你们都很困难,但我不是什么狗大户,你最好别惹!” 另一个妇人狠道:“别跟她废话,动手!” 给脸不要脸的,肯定不是她江黎! 她可以有怜悯心,因为同是人类! 但是对于侵犯到自己的人类,她也不会心慈手软。 上去一把薅住领头的妇人,‘啪啪’两个嘴巴子就扇了上去,速度之快,根本不给妇人们反应的时间。 第132章 你是个女人吗? “好赖话听不懂,非要我抽你丫的是不是?” 一伙的妇人回神后,凶神恶煞的要撕江黎:“小贱人,你还敢动手,看我们怎么收拾你!” 换成几个男人,江黎都不会放在眼里,何况是几个瘦骨嶙峋的女人? 她轻松闪身,转头就给已经冲过去的妇人背后来一脚,踹了她一个五体投地。 “哎呦——” 不用后面的两个妇人上来,江黎直接把手里的往地上一掼,气势汹汹的先奔着两个妇人去。 那两妇人察觉到江黎不好惹,吓得扭头撒腿就跑,刚抢的东西从衣服兜里散落都不敢停下来捡。 江黎没有去追,鄙夷的看着躺在地上的两个,骂道:“菜狗还非挑战高难度!” 没兴趣听妇人的求饶声,她本也没打算下死手,大摇大摆的往客栈走去。 外面实在是太乱,还是回去多照顾着点的好。 到了客栈门口,正好撞见周家人回来,江黎快步跟上去一起进了屋。 周大夫问:“外面这么乱,江娘子你怎么不待在客栈里?” 江黎解释说:“下午本来是要去官府找你们的,门口的守卫打听不出你们的消息,我就去看灾民冲城门了。” 向氏关心道:“这哪里是妇道人家能凑热闹的事情,即便江娘子你在如何能打,都是很危险的啊。” 周鹤一对江黎非常有信心:“管他谁干架,都不可能近我大哥的身!” 张氏看见江黎就糟心,尤其听到儿子管江黎叫大哥,一言不发独自先回屋。 客栈的东家重新拴上大门,回头疑惑的看着江黎:“我一下午都待在前堂,江娘子是怎么出去的?” 江黎说:“哦,我从后院的墙头翻出的。” 客栈东家很想问上几句: 你是个女人吗? 你的端庄呢? 你的温婉呢? 就算你是乡下农妇,没那么多讲究,也不该翻墙头吧? 成何体统! 周鹤一嘿嘿笑着问:“我大哥厉害吧?” 客栈东家挤出一抹笑,不想违心接下这句话,便也转身回屋去了。 江黎问:“你们的官司怎么样?” 周大夫往院子里边走边说:“案子已经受理,我们的户籍暂时被扣下,没有许可不能离开永州城,没办法租房了,除了这个客栈,哪也去不成。” 江黎摩挲着下颚:“有点麻烦。” 周大夫说:“下午本来早就可以回来,因为外面太乱,我们在官府躲了一会,眼下永州城这个情况,牙行怕是也不会开门营业,没有户籍短时间影响不大。” 江黎说:“其实扣户籍很多余,人要真是你们杀的,留着户籍去办路引,走到哪里不挨抓?肯定是没有户籍的流民更安全啊。” 周鹤一附和:“大哥你说的对。” 周大夫简直是没眼看自己的蠢孙子! 周鹤一小时候有过一段时间幻想闯荡江湖,以梦为马。 但那个时候他年纪太小,家里没人把他的梦想当回事。 在后来大了些,张氏一门心思让他读书学习,望子成龙,他虽然不再说什么要闯荡江湖,却也没有好好读书。 越长越歪,总把讲义气挂嘴边,南阳县不学无术的同龄人几乎被他全结交了个遍。 周大夫想,江黎偶尔有点离经叛道,但并不会恃强凌弱,除了不像个妇人,品行方面没有什么太大问题,周鹤一愿意和她走的近,或许真能改掉在南阳县学的那些坏习性。 江黎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暂时有没有户籍也许不那么重要。” 周大夫问:“这话怎么说?” 他们之前已经在客栈登记过户籍,续房不需要再登记,但是户籍在手中总归是要方便一些。 而且一直住客栈,花钱多不说,生活上也很不方便,哪有去租房实在? 江黎说:“今天不是灾民暴乱吗?郡守的儿子出来保证给灾民分地发粮食,如果实行的话,我们应该都不需要租房子了。” 向氏激动追问:“江娘子说真的?” 江黎点头:“我在北郊城门亲耳听见的,他说他是郡守的嫡次子,叫夏侯晟,还赌咒发毒誓来着!” 向氏一拍手,高兴道:“如果真有这样的好事,我们不买房也可以落户在永州了。” 周大夫的激动稍纵即逝,深思起来,就能发现江黎的话不靠谱:“是上头下来的批文?” 江黎又摇头:“不是,那个叫夏侯晟的说这是他个人决定。” 周大夫叹息一声:“怕只是安抚灾民的说辞罢了,便是郡守,没有上头批文,也不敢私自给大批灾民分地发粮,这是死罪。” 江黎说:“夏侯晟和灾民约定的是三天时间,我们到时候看看就知道了,不差这三天的房钱。” 见江黎要回屋,周鹤一赶紧跟上去说正事:“大哥,我还没吃饭。” 江黎回头问:“你们中午不是吃过去官府的吗?” “午饭是我娘做的,我都没吃几口,早就饿了。” 潜台词,我娘做的饭菜不好吃! 江黎揶揄:“真难为你了,刚从官府回来就想着吃。” 周鹤一谦虚的笑了笑:“我随大哥,心宽!” 江黎本来是想讽刺一下周鹤一,可是周鹤一的反应,好像把她拉到同一个平行线上了! 江黎很不爽,抬手就要呼他脑袋。 周鹤一赶紧捂住头往后退了一步,委屈道:“大哥,我说错什么了吗?” 江黎只用嘴型骂了句:你麻辣隔壁! 周鹤一没能理解她什么意思,试探性问:“大哥你在骂我?” 江黎瞥了他一眼,转头回屋,背对他说了句:“等一会我做好晚饭你再来蹭。” 周鹤一咧嘴笑:“一会需要帮忙,大哥你尽管使唤我。” 江黎推开门,入眼就见许大力靠坐床头,迷迷瞪瞪的样子似乎是才睡醒。 许大力转头,睡眼朦胧的看着江黎,还不知道她已经跑出去了一下午:“什么时辰了?” 江黎说:“申时末。 ” 许大力揉着发胀的脑袋:“按理说外面这么大的声音,我不应该犯困才是,这一觉却睡的很沉。” 江黎在床边坐下,伸手摸许大力的额头,有点发烫,声音也很沉闷,和平时睡醒的慵懒不同,是那种鼻子不通气的闷声。 “你受凉了吧?有点发热!” 第133章 周鹤一偷喝药 许大力说:“可能是快要入冬,天气凉的原因吧,喝碗姜汤就好。” 江黎看了看许大力身上穿的单衣,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 她是很抗冻的,只要不零下,只要不受伤,穿着单衣都不会觉得冷, 体质的原因。 但是许大力不行,他的身体本就虚,每做一次针灸,最少无精打采再虚一晚,身体比常人更容易受凉是正常的。 “不是有现成大夫吗?开副药好的更快。” “你的钱省着点花,将来是要傍身的。” “一副药值几个钱?我就烦你们这种没苦的时候硬要吃,搞得好像多为别人着想,其实都是自我感动,拖成大病省下来那点钱够干嘛的?” 许大力垂下眼帘:“我是一个男人,却一直靠着你一个女人来保护和养活,心里总归是难受的。” 江黎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 :“我把周大夫一家勾搭到永州来,不就是弄个大夫在身边专门为你治病的嘛?” 这话说的,许大力无法反驳! 就是周大夫一家要听到江黎这么说,恐怕会一头黑线吧?! 江黎认真的补充:“什么男人不男人的?谁规定男人有困难的时候,就不能依靠一下女人?许大力,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好朋友,长明小婉我也是当成晚辈看的,我不希望你和我这么见外。” 许大力看着自己放在被褥上的手,低低沉吟:“朋友吗?” 江黎说:“当然是朋友,我跟你讲,我江黎从不随便认朋友,你许大力是一个,难不成你没把我当朋友?” 人是群居动物,需要朋友。 江黎只身一人来到异世界,许大力一家三口,是和她牵扯最深的人。 她有真心把许大力当朋友,所以从不吝啬释放自己的善意。 许大力抬眸,与她明亮的目光交汇,略显苍白的唇角勾勒起一抹浅笑:“嗯,朋友!” 他并不愿意与江黎以朋友的方式相处。 但是目前,似乎也没有比朋友更恰当的关系。 江黎站起身:“这不就对了嘛!等着,我让周大夫来给你瞧瞧。” “好。” 周大夫听说许大力不舒服,立刻就带着银针来了,顺便也要为许大力施针。 确定许大力只是受了点风寒,但是没有药,这会外面的铺子没有敢开门的。 江黎空间里有不少西药,不过那种精致的颗粒,不是这个世界该有的东西,能不拿出来,最好就不要拿。 她在脑子里翻了好一会,最后拿出六包风寒感冒颗粒,烧了开水,分别冲了六碗,一会顺便让四个和孩子和陈朔之都喝一碗预防。 正在施针的周大夫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疑惑问:“这碗里怎么会有麻黄、紫苏、防风、白芷等味道?” 江黎含糊说:“上午出去买菜的时候觉得天气急剧降温,去药铺配了点预防风寒的药,这会赶巧正好用上了。” 周大夫闻不出来碗里所有中草药的味道,只确定这碗药肯定可以治疗风寒,便没有再多问。 往常许大力喝的药都是苦涩的,江黎这次端来的药却是气芳香、味香、微苦,微甜的,一点不会觉得难以下咽。 “你在里面放糖了?” “呃......可能是吧,呵呵呵!” 江黎虽然学过医,但仅次于外科,药里的处方,她没研究过来着。 许大力忍不住扶额:“放就是放了,啥叫可能是吧?” 江黎转移话题,盯着他汗毛旺盛的小腿问:“现在扎针还疼吗?” 许大力说:“已经不觉得疼了。” 周大夫接口:“筋脉通了,可不就是不疼了么。” 江黎怕一会再问关于药的事情,拿起碗就走:“我去让陈阿公和孩子们都喝点,预防风寒!” 周大夫轻笑:“江娘子这性子,说风就是雨的!” 许大力眸底有不易察觉的温柔:“她很好。” 周大夫斜了一眼许大力,相处久了才发现,这对夫妻明明已经成亲两年多,却像是刚成亲似的。 江黎倒是放得开,竟是许大力一个男人多扭捏。 孩子们在陈朔之屋里玩,江黎打算直接把药碗端过去。 进了东厨发现,周鹤一咂巴着嘴,准备要对最后一碗药下手了。 江黎咬牙:“周鹤一,你对我的药做了什么?” 周鹤一转头看向江黎,拍马屁说:“我就说谁能把药熬的这么好喝,原来是大哥,怪不得!” “你阿公就是大夫,还缺药喝?周鹤一,你是饿死鬼投胎的吗?” 周鹤一讪讪的抓着后脑勺:“阿公开的药都是苦涩的,你熬的药像是糖水,有点苦,但是不难喝。” “去死!” 察觉到江黎要发飙,周鹤一放下碗撒楞的跑了。 没办法,江黎只能再拿出四包风寒感冒颗粒重新再冲四碗,一起给陈朔之那边送了过去。 四个孩子蹲在一起,陈朔之坐着矮凳,土夯实的地面上有被石头画出来的棋盘,棋盘上有长、圆两种小石子,陈朔之正教着孩子们如何下棋。 见江黎进来,许长明忙站起:“娘,你端的什么啊?” 江黎把托盘放在桌上:“预防风寒的药,你们都过来喝一碗,天冷,人容易生病。” 一听说是药,许长明就不那么乖巧:“娘,我身体可壮实了,一般都不会生病,不用喝了吧?” 许小婉也很抗拒,跟着说:“我的身体也可壮实可壮实了,一点点都不需要喝药。” 江黎阴恻恻的盯着四个孩子:“你们是乖乖主动来把药喝了,还是我强行给你们灌下去?我可不是有耐心的人,你们见识过的!” 四个孩子缩了缩脖子,纷纷后退一步。 陈朔之从矮凳上站起来,笑呵呵的去桌边拿起药碗,以为药会很苦涩,他还打算撒个谎,说一点都不苦。 一口闷掉药汁,回味竟是甜的。 陈朔之问:“糖水?” 江黎说:“可能是这种药带着点甜吧。 ” 许长明似信非信:“药咋可能会是甜的?” 陈朔之给他递了一碗:“真是甜的,你是男子汉,给姐姐妹妹们做个榜样!” 第134章 梦回 许长明一脸不情愿的被迫接着碗。 药这种东西,怎么可能甜呢? 大人就喜欢这样,以为他们小孩子好糊弄,撒谎不打草稿。 许长明深深吸了口气,长长吐出。、 豁出去了,自己喝总比被娘薅着驳领硬灌下去的强。 一口闷掉碗里药汁,他以为自己会被苦涩的味道呛到要吐,事实上并没有。 许长明舔了舔嘴,惊奇说:“真的有甜甜的味道嗳,一点都不难喝。” 有许长明做榜样,另外三个似信非信的每人拿过自己的药碗,先伸出舌头舔了舔,确定不那么苦涩,这才慢慢喝光碗里的药。 陈淑瑶说:“江婶婶真厉害,不光做饭好吃,熬药都比别人熬的好喝。” 江黎摸了摸她的脑袋:“好了,你们玩吧,我去做饭。” 陈淑瑶说:“我帮江婶婶。” 江黎说:“晚上吃的简单点,用不着打下手。” 中午剩下一半炸好的青鱼段,还是打算红烧,拿点空间里的青萝卜加进去就好。 萝卜条泡的差不多了,用素油炒一遍,放点大蒜茱萸什么的在里面就行。 主食的话,煮麦麸粥。 江黎一个人做也很快,不到一个时辰就叫大家出来吃饭了。 周家那边,除了周鹤一过来蹭饭,别的都没来,也没见着向氏和张氏出来做饭。 江黎不打算去叫,有张氏那个刺头,吃饭最好别总是一起。 至于周鹤一就算了吧,这小子都能跑东厨偷药喝,蹭个饭算什么? 饭吃到一半,客栈的东家来院子里说:“你们赶紧吃,吃完我好灭了院子里的灯火,今晚不太平,你们晚上别睡的太沉,屋里的油灯也别点了。” 江黎嘀咕:“北郊都安分了,没想到是另外三个方向乱了。” 周鹤一说:“管他的呢,反正有大哥在,他们冲进客栈也不怕。” 许大力斜看周鹤一:“要是人多,阿黎也是双拳难敌四手,这种事情最好别发生。” 周鹤一觉得许大力不太喜欢自己,每次看自己的目光,都怪怪的,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到许大力了。 见许长明把最后一块鱼段夹自己碗里,周鹤一脑子里的那点想法顿时烟消云散,直接伸筷子把许长明碗里的鱼段夹到自己碗里。 许长明控诉瞪着周鹤一:“我才吃第二块,你都吃五六块了还抢我的?” 周鹤一笑嘻嘻的说:“小孩子少吃点,不然个头长太快就要干活了!” 许长明哼道:“你这是什么歪理?” 他巴不得快快长高高,好照顾爹,好帮娘打下手。 江黎斜睨周鹤一,啧嘴说:“小孩子的碗里你的东西,你抢的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周鹤一摇头,不以为意:“大哥放心,我这个人心里从来不装事!” 许大力默默的问了自己一句:我这两天为毛要吃这个小混蛋的味? 就周鹤一这种货色,江黎能瞧得上? 许大力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很蠢,对周鹤一的那点酸味,突然就没有了,一点都没有了! 而周鹤一觉得许大力对自己的那点不喜欢也没有了,因为许大力突然热情了起来,端着陶盆不停往他碗里倒萝卜丁:“吃吃吃,多吃点!” 周鹤一咧嘴笑:“大力哥你也吃。” 周鹤一心想,其实大力哥对自己也挺好的,就他一个人劝自己多吃点,不心疼饭菜!!! 今夜,永州城鸡飞狗跳。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房间内的地铺上,隐隐可看见睡在地铺上的女人,脸色从幸福甜蜜渐渐蹙起眉头,最后只剩下了痛苦,嘴里不停的呓语。 2050年,两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穿着一身利索迷彩服在丧尸群里穿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尸体腐臭的气息。 两人是最要好的闺蜜,可以托付后背的闺蜜。 纵使其中一个武力一般,另一个也会奋不顾身的过来救她于危难,甚至多次劝说她:“黎黎,再这么继续下去,你的体力会跟不上,我来拖住这群丧尸,你先走!” 江黎抹了一把额头汗水,咬牙道:“要走一起走,我不会抛弃自己的战友。” 崔晓婷焦急:“你是不是傻?我们都留下谁也跑不掉,能活一个是一个。” 江黎一拳打爆丧尸的脑袋,气息极度不规律,眸底的战意却不减,她冲地上的丧尸唾了一口:“少废话,老娘从来没有丢下过任何一个战友去逃命,换成你,更不行,今天要是我们一起死在这里,也算是有个伴,下辈子我们还做闺蜜!” 崔晓婷无奈:“真是受不了你!” 她们同为基地里的孤儿,从小一起长大,只是崔晓婷没有江黎那么幸运,她小时候并没有被人收养,全靠基地给孤儿的基础物资过活。 十八岁时,江黎觉醒了空间异能,而崔晓婷觉醒的是火系异能,属战斗系。 她们都是基地里备受看重的年轻一代,一起参加过很多基地的任务,非常默契,少有败绩。 危难之际,她们做了一个美好约定,今天同生死,来世还做好闺蜜。 然,就在她们的体力快要耗尽时,一群穿着防弹衣的人如神兵天降,速战速决的杀光了所有丧尸。 那群人里领头的是个长相非常帅气的男人,二十五六岁模样,有一张很阳光的脸,还有一双迷倒万千少女的大长腿。 江黎和崔晓婷背靠背坐在地上,累趴到使不上一点力气。 男人背着光走来,冲江黎伸出手,用最好听的声音问:“有没有受伤?” 那一刻,男人入了江黎的心。 他叫屠钊,曾经是一个小型基地里的成员,那个小型基地没有抵抗住尸潮,大部分的人死在了丧尸口中。 因救命之恩,江黎把屠钊一群人带回了基地。 他们都是异能者,尤其是屠钊,他觉醒的还是雷系与力量的双系,不管进入哪个基地,都会得到重用,万里挑一的奇才。 然而,江黎所待的那个基地长官,却对屠钊不冷不热,只偶尔派遣给他一些简单任务,委实有点大材小用。 第135章 野心与背板 屠钊用积分换了一套房子,许是缘分使然,他和江黎成了邻居。 男人阳光帅气,女人开朗漂亮,低头不见抬头见,又有救命之恩加持,生出感情似乎是顺其自然的事情。 屠钊向江黎表白时,江黎不加犹豫便答应了他。 矜持什么的,江黎表示,末世的女人从来不知道矜持两个字该怎么写。 一天换一个男朋友,大有人在,也不会有人用道德来谴责女人。 连法律都没有了,基地全靠规矩来约束大家,要是出了基地,便是规矩也没有,谁还是在乎你天天换男朋友? 就这样,江黎和屠钊同居了。 屠钊是一个很合格的男朋友,至少在江黎与他恋爱的期间,屠钊对她都很温柔,把她照顾的无微不至。 有时半夜三更,江黎只要一喊饿,屠钊就可以翻身而起去厨房里忙活。 江黎一度认为,自己上辈子拯救过银河系,所以这辈子老天爷才给了她一个这么优秀的男人。 因屠钊在基地不被看重,她还愤愤不平的冲进了长官办公室,当面质问长官为什么不肯给一个双系异能者机会,一意孤行要埋没他的能力。 江黎因空间异能,在基地是有一定话语权的,长官只好语重心长的说出了实情。 屠钊是基地后来者,受重用之前,一定会派人查他的底细。 之前屠钊待的那个小型基地,原来是因为屠钊拉帮结派,制造内讧,逼迫最高长官把位置让出来,这才在尸潮来袭时,防御不及时,损伤惨重。 屠钊的双系异能在如何稀有,他的行为,也必然不被任何一个基地所容忍。 更过分的是,那个小型基地长官号令大家去抵抗尸潮,屠钊竟带着自己的人,在危险之际脱离,直接性导致了基地的覆灭,除了他带走的二十几人,几百人最后只活下来了十个不到。 江黎对屠钊的心是真,不认同屠钊的做法也是真,便默认基地长官对屠钊的做法,不再为他鸣不平。 她觉得,屠钊就算不被重用,靠着双异能,在基地的日子也不会艰难。 可是渐渐的,江黎发现了屠钊把在小型基地的招数,用在了她的基地里,自发去外面做任务,利用带回来的物资分发给大家,增长自己的威望。 后通过基地投票选拔,混上了个不大不小的战斗小组组长。 屠钊才到基地不足两年,野心便展露无遗,江黎不认为他有领导才能,因为他所帮助的人,都是异能者,对于基地里的普通人,从来不屑一顾。 所以屠钊每次试图找她帮忙,除了生活上的事情,江黎一次都没有出手。 爱情不该与基地未来捆绑在一起。 何况基地里的老长官们,几乎都是看着她长大。 基地与她有恩,她做不到背刺,助长屠钊的野心。 屠钊对她似乎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即便她以各种理由拒绝屠钊的求助,他始终表现的可以理解。 恋爱的第三年,江黎接受了基地派遣去m国窃取物资的任务。 满载而归后,屠钊听到了她和基地长官的通话,知道她手里有足以养活几万人数年的物资,他开始不再风轻云淡,时不时劝说她,有这么多物资,为什么不出去另开基地? 每每被拒绝,他都会半夜起床去阳台抽烟,做出一副不被基地重用,被逼无奈才想离开基地的苦恼。 他自认为自己为什么离开那个小型基地无人知道。 殊不知,江黎不说,只是不想他尴尬难堪而已! 她以为她和屠钊会一直这么走下去,直到那个风和日丽的下午。 崔晓婷突然找到她,说出去做任务发现了一处仓库,里面有许多粮食,因为人太少,被另外一个基地截胡,希望江黎能和她一起去把那个仓库神不知鬼不觉的拿回来。 江黎毫不怀疑过崔晓婷,那是和她一起长大,同生共死过的闺蜜啊! 就这样,江黎离开了基地安全区,来到了崔晓婷口中所谓的仓库。 那里根本没有什么物资,从二楼往下看,全是拥挤在一起的丧尸,手脚并用,狰狞着要往二楼爬。 她似从未认识过崔晓婷:“你......要杀我?” 崔晓婷是那种身材特别好的女人,也喜欢烈焰红唇的打扮,分外艳丽。 她歪靠扶手边,漫不经心的看着自己手上的红指甲:“黎黎真是一如既往的聪明!” “为什么?” 屠钊从崔晓婷的身后走了出来。 江黎以为,屠钊会拿下崔晓婷,屠钊是来救她的。 可她看到的却是屠钊搂住崔晓婷,把对她做过无数次的举动同样放在了崔晓婷身上,温柔的在崔晓婷额头上落下一吻。 江黎瞠目结舌:“你们?” 屠钊脸上有江黎从未见过的邪气:“你都看到了,我和晓婷才是恋人。” 江黎的心脏像是被什么重物狠狠击打了下,顿时鲜血淋漓,温热的液体夺眶而出,她歇斯底里的质问崔晓婷:“你要是喜欢屠钊,完全可以和我说,我们公平竞争就是,为什么要算计我?为什么啊?” 如果崔晓婷也喜欢屠钊,江黎甚至可以直接退出。 她喜欢屠钊不假,可她更看重与自己从小长到大的姐妹,崔晓婷在她的心里,已经和家人无异。 她从来都不曾怀疑过,有一天崔晓婷会背叛她。 崔晓婷鄙夷的看着江黎:“我们同一天遇见屠钊,爱上他的人,不止你江黎,可他却选择了你。我本真心祝福过你们,你又是怎么对屠钊的?明知道基地不肯重用他,却眼睁睁的看着他在基地艰难、失意。他可是万里挑一的双系异能者,前途不可限量,你的空间里有多少物质,自己都数不清了吧?为什么不肯拿出来帮助屠钊实现梦想?你这种女人,怎么能配得上他?” “屠钊没有领导的才能,他要的只是占地为王,你以为屠钊做了基地最高长官,或是出去自己建基地,会管普通人的死活?” 崔晓婷强势吼道:“那有什么关系?普通人本就不该活在末世,他们除了不停的消耗物资,别的一点用处都没有,是你妇人之仁,圣母心泛滥!” 江黎愣怔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笑的讽刺! 崔晓婷和屠钊才是一路人! 谁说普通人就没有生存下去的资格了呢? 谁规定的呢? 没有异能的普通人,在基地并没有吃白饭,他们也在辛勤劳作,努力的生活。 所谓异能者,曾经也都是普通人生出来的,异能者未成年没有觉醒之前,都归为普通人,不是吗? 第136章 她的仇,永不得报 “所以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崔晓婷的红唇勾勒一抹魅惑至极的弧度:“不久,一年前!” 一年前,屠钊在基地里已小有威望。 他需要接触基地上层的圈子,江黎一再拒绝,他这才开始对崔晓婷释放暧昧。 而崔晓婷一直暗恋着屠钊,芳心得到回应,闺蜜与男人之间的天平渐渐倾向了后者...... 一点不难理解! 江黎笑的讽刺:“你们今天把我骗出来,为了物资?” 屠钊的声音里带着诱惑:“我知道你性子执拗,如果不以这种方式,你不会把物质交出来。阿黎,成全一次我的梦想好不好?” “你凭什么以为我知道被男友和闺蜜双重背叛后,还会乖乖把物质交给你们?” 屠钊失望阖了阖眼:“阿黎,你太自私了,我们曾经是最亲密的恋人,难道不该互相扶持吗?如果你能像晓婷这么懂事,我们走不到今天。” “所以我把物资交给你,以后一心扶持你,你会和崔晓婷断了?” 屠钊看着江黎悲壮的脸,目光开始复杂起来,给了江黎一种只要她就范,他就可以放弃崔晓婷,继续和她在一起。 也是屠钊的突然沉默,让崔晓婷脸色无比的难堪:“阿钊,你说过不会对不起我的。” 江黎狂笑,笑的张扬,笑出了眼泪,她一手指着屠钊,一手捂着自己笑疼的腹部:“看啊,这就是你费尽心机抢过去男人,为了物资,他也可以再吃回头草,崔晓婷,今天真正悲哀的人,是你!” 崔晓婷美艳的脸一沉,眸底升起一抹恨意,狠厉的释放手心里的异能,火焰像是喷射出来,直奔江黎的心口。 江黎堪堪躲避,她的身后没有扶手,差点就摔了下去。 屠钊给江黎最后一次机会:“交出物资,我不会杀你!” 江黎左手始终没有脱离自己的腹部,她张了张嘴,似想告诉屠钊什么,话到喉咙口,又觉得没这个必要了。 “你们这对渣男贱女不是都很了解我吗?你们该不会以为,我为了活下去,被你们胁迫吧?” 崔晓婷握住屠钊的手臂,生怕他对江黎余情未了:“阿钊,她是不可能妥协的。空间异能者一旦死亡,物资就会爆出来,杀了她,我们可以利用这批物资,去建立一个新的基地,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一个空间异能者,没了她,我们再召集空间异能者就是。” 要召集一个空间异能者为己所用,何其之难? 不到逼不得已,屠钊并不想让江黎死。 可是看到江黎那张苍白而又决绝的脸,他还是下了决定,转过身不愿再看江黎,对崔晓婷说:“给她一个痛快!” 崔晓婷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转而用一双阴狠的眸子看着江黎,一步一步向她走去。 她们本该是这辈子最好的姐妹,要怪只能怪江黎非要和她喜欢上同一个男人。 以为江黎的反抗会很激烈,她虽然不是战斗系,却也有一定的身手。 然而,崔晓婷才和江黎过了几招,就发现江黎的手脚都是无力的,除了惯用的招数,身体竟然与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 打斗之际,崔晓婷扫了一眼江黎一直护住的腹部,突然明白了什么。 江黎,非死不可! 崔晓婷的招数越发急切,每一次出手,都带着异能的火苗,试图将她一击毙命。 在江黎一个躲避转身之际,崔晓婷趁势猛地把她推下二楼。 “阿黎?” “阿黎?你怎么了?” “阿黎,醒醒,阿黎......” 江黎在皮肉被撕咬的剧痛里苦苦挣扎,突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似带着牵引的力量,试图将她带出丧尸群。 她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许大力担心的用自己衣袖擦江黎额头汗水:“是不是做噩梦了?” 他以为,江黎因额头受伤,醒过来多了一股子的怪力,天不怕地不怕的一路打到永州,已经不会在对任何人和事产生恐惧。 但是许大力错了,江黎也会哭,也会恐惧,也会在梦里痛苦呓语,她是有软弱一面的。 她在梦里一直问,为什么要背叛我? 许大力想来想去,觉得背叛江黎的人,只能是她曾经的情郎。 许是有什么约定,那个男人并没有兑现,所以江黎不再执着于回去找他。 江黎木讷抬头看许大力,眼里有未退去的痛苦与纠结。 江黎胡乱搓了搓脸,自从穿越后,她一次都没有梦到过渣男贱女。 不是不想报仇,只是心里明白,身处两个世界,这个仇报不了。 即便她能穿越回末世,也不可能活过来,她的尸体应该被丧尸啃成骷髅架了吧? 所以她不愿去回忆过往,让自己耿耿于怀。 江黎的声音嘶哑:“我没事!” “梦都是相反的,别怕!” 江黎低垂眉眼,有月色照应,她却像是在阴影里,孤寂,沉痛。 “如果......梦里的事情都是我亲身经历过,又该怎么办?” 许大力沉默着说:“如果是我,会面对它,有时候逃避只会让人更痛苦。” 驴唇不对马嘴! 江黎心想,我是逃避嘛?我是杀不了那对狗男女好嘛!!! “行了,就是做了个梦,你跑下床干什么?我还得扶你回去!” 江黎的负面情绪走的特别快,下一秒她就可以发着老骚扶许大力上床。 可是许大力却不觉得江黎揭过了自己的梦境,不过是把自己的情绪埋在了心里。 他没有去追问,如果江黎愿意说,他可以是最忠实的听众,如果江黎不愿意说,他也可以尊重不去窥探隐私。 回到床上继续躺下,屋里安静的只能听到外面官兵到处抓人的声音,灾民的暴乱该是得到了控制。 许大力把被褥往许小婉身上拉了拉,问翻来覆去的江黎:“睡不着?” “要不你给我讲个故事?” “我不太会讲故事。” “那就说说你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 许大力想了想,说:“我从小到大一直很平淡,没啥值得说的。” 江黎吐槽:“怎么会没什么值得说?你从小就有个恶毒后娘,然后多了个后爹,一大家子,只有你是外人,这里面有多少故事?我看你就是不愿意!” 第137章 没人要的菜地? 许大力陷入了回忆里,从他开始记事起缓缓说道:“年少时,我在程氏手里也没遭多少罪。” “那个时候阿公还活着,有他坐镇家里,程氏总是要做做样子,有时候对我比对许勇还好,只是一切都坐在了表面上罢了。” “九岁的时候,阿公死了,程氏这才开始对我不冷不热的,但只放在私下里,当着爹的面她还是会克制。” “也是九岁那一年,师父镇上的武馆倒闭回村养老,他有宅子没田,便以打猎为生,第一次看见他提着两只兔子,我当时可馋了!” 江黎打断许大力:“所以你是因为想吃肉才学打猎的?” 许大力笑出来的声音很轻:“嗯,那会也没有太多的想法,觉得只要学会打猎,就可以每天吃肉了,然后我就主动给师父献殷勤,不是给他家里打水,就是给他洗衣服。” “他一开始并不想收我,嫌弃我目光短浅,没有志向,不配当他徒弟,后来许是受不了我每天都要去他家几趟,烦不胜烦了才不情不愿收下我的吧!” “虽然收的不情不愿,但是师父几乎将毕生所学都交给了我,十五岁时,我打猎的手艺在村里就已经人尽皆知。” “后来,师父也死了......” 说到这里,许大力的声音哽了一下,情绪上有明显的低落:“我自己都不记得在师父的面前说多少次,等他老了,我一定为他养老送终,可是我才开始能赚钱,他就走了,一天我的福都没享。” “再后来,程氏觉得我拿回去猎猎物有时候多,有时候少,怀疑我藏私,就让许勇和我一起进山打猎,接下来的事情你大概都听说过。” 许大力这么轻描淡写讲完自己的成长经历,好像真没在程红月手里遭多少罪,所以才会把自己辛辛苦苦打猎赚来的钱用来养活只有他一个外人的家里吧? 他这二十四年里,最大的坎坷,无疑是瘫痪的三年! “你睡着了吗?” 江黎没有回话,一只手枕着头,侧身躺着。 许大力的故事,并没有让她的内心得以平复,隐隐还有一种心悸的感觉。 或许,是她那波涛汹涌的恨意被梦境激发,却又无法报复,所以才会产生出这种感觉。 从小到大,她都没栽过这么大的跟头,如果没有穿越,她现在可能是一个中微子了!!! 很不甘! 但是没办法! 翌日,午。 暴乱了一天一夜的永州城终于安定,大部分灾民得知夏侯晟允诺的消息,不管相不相信,都听从领头人命令,回到城外去了。 街道上只有官兵在到处搜躲藏起来的灾民,商铺和住户几乎没有开门的,别看只暴乱了一天,城中居民的损失也是不小,大家怕灾民会再次返回。 许大力在院子里缓慢的练习走路,江黎和周鹤一惬意的躺在摇椅上,懒散的晒着太阳。 一个没有对未来的忧虑,一个没有对自己家案件的忧虑,两人身边只有一堆令负责浆洗打扫的范婆子感到头疼的瓜子壳。 “大哥,你听听,外面都安静了,暴乱应该被控制了吧?我们出去转转?” 许大力刚要开口阻止两个货一起出去,就听江黎自己先拒绝了:“就算外头没有灾民抢劫,各个铺子也不开门,冷冷清清的有什么意思?” “你怎么知道外面铺子没开门?” “哦,我上午出去买菜的时候,发现没有一家开门营业的,菜市场里也是空荡荡的。” “那中午我们吃的菜哪里来?” “我在附近的菜市场没买到,打算去远一点的地方看看有没有菜贩子,路上看到一片没人要的菜地,顺手拔了点,我运气就是这么好,呵呵......” 许大力错愕,没人要的菜地,能拔到菘菜,黑菜,和萝卜? 许大力问:“你确定那是没要的菜地?” 江黎很确定:“是啊,附近只有那一片菜地,没有民宅住户,也没瞧见有什么人。” 今天能有人出来看着自己的菜地才奇怪吧? 永州物价这么高,什么菜地没人要,还等江黎去拔? 周鹤一说:“就算州城的人日子能好过点,也不能这么浪费吧?好好的菜说不要就不要了,大哥,我们一会去多拔点回来。” 江黎说:“虽然我知道你就是想出去玩,不过拔点菜回来可以有,总比冬天冻死在地里强,而且我们也能省下点钱呐。” 许大力扶额:“有没有一种可能,那片菜地是有主的,只是昨天灾民暴乱,今天大家还心有余悸,所以不敢出来?” 江黎拿不准:“这样的嘛?” 许大力说:“中午我摘菜的时候就发现,那些菜长的特别好,肯定是被精心打理过的。” 江黎失望道:“那行吧,下午不出去了。” 周鹤一不死心:“别啊大哥,不拔菜我们出去看看热闹也行啊。” 许大力心里腹诽:就周鹤一这个尿性,张氏还怕江黎带坏他?他还怕周鹤一带坏江黎呢!!! 江黎说:“有什么热闹?灾民都被赶去城外了,出去看官兵溜大街啊?我不去!” 同一时刻,郡守府。 极其奢华的屋内,昂贵的摆件器皿碎了一地,狼藉的下脚都困难。 男人抓狂的用脚踹了两下被封死的门,满脸的气急败坏,声音已经嘶哑:“逆子,逆子,赶紧让那个逆子给我滚回来把门打开!” 候在外面的家丁颤颤巍巍道:“老爷,二公子说了,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能给你开门,你......还是休息一会吧。” 男人火冒三丈:“混账东西,我看你们是分不清这个家谁做主!” 二公子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把府上所有的老人悄无声息的换成了自己人。 当然是二公子做主了!!! 现在所有的下人都对二公子马首是瞻,虽然不至于对别的主子无礼,却谁也不敢给他们开门,除非二公子亲自下令。 男人骂了半天不见家丁开门的声音,只好换了一个要求:“你去让那个逆子回来!” 家丁为难:“小的只是一个奴才,不敢忤逆二公子,他说了,只管好吃好喝的伺候老爷,别的什么事情都不许答应。” 男人极力压抑下的怒气又窜上头顶,再次重重踹了一脚门板:“你不敢忤逆他,就敢忤逆我?信不信等我出去摘了你的脑袋?!” 第138章 二公子是神明转世? 男人如何发泄和威胁,家丁就是不给开门。 任谁也想不到,堂堂郡守,竟被自己的儿子关在房里,进出不得,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是了,他就是夏侯茂祖,站在永州官场最巅峰的男人。 他膝下共有三子一女,老大博学多才,满腹经纶,偏偏生来带有胎弱之症,众人不知他出口既成章,只知他是个病秧子,换个季节都有可能缠绵病榻,平时嫌少离开自己院子。 老二和老大正好两个极端,不务正业,整日混迹花街柳巷,欺男霸女的事没少干,人嫌狗憎。 老三是个庶子,身体健康也没有什么坏习惯,可他一心只想上阵杀敌,做那威风凛凛的将军,不愿从文。这不,南疆战事一爆发,他就瞒着家里偷偷和人一起奔赴了战场。 夏侯茂祖知道老三是个一根筋的倔驴,把他绑回来也会再偷跑出去,他等的就是一个可以建功立业的机会,不会轻言放弃。 没办法,夏侯茂祖只能私下为他打点,让他一到战场,就赢在了起跑线,托关系为他谋了个校尉。 老四是女儿家,也最省心,嫁给了他看重的一位探花郎,且还是自己的下属,对方家世虽不好,却有真才学,在永州历练一番,由他这个老丈人在里面铺路,将来调任京都不是难事。 最主要的是,他这个女婿家人死绝,孤身一人并不排斥倒插门,将来成大器添的是他夏侯家门楣,涨的也是他夏侯茂祖的脸! 夏侯茂祖已经想好了,老大老二指望不上,以后就拉扯老三和女婿。 谁知道老二一个月前不慎落水醒来,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气,勾栏瓦舍不去了,招猫逗狗也不干了。 以为是老二鬼门关前走一遭,感悟了生命真谛,开始学好了。 直到昨天,他才发现,老二竟然背着他这个老子做了很多很多事情,还都是杀头的大事! 夏侯茂祖骂累了,就靠着门边坐了下来,突然又听到了外面传来老二的声音。 “老爷又没吃饭?” 家丁摇头:“老爷说不打开门,他就绝食!” 听到夏侯晟的声音,夏侯茂祖站了起来,用力拍打门板:“逆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夏侯晟对家丁说:“你先下去吧。” 家丁俯身规矩的退下。 夏侯晟拿起放在凳子上的托盘,将饭菜从门下面特地锯出来的一条缝隙递了进去。 “爹,你还是吃点东西吧,别气坏了身子骨。” 随即,屋里传出碗碟被打碎的声音。 夏侯茂祖怒不可遏:“你以为没有我的印章,州府的人会听你的给灾民分地和开仓发粮?” 夏侯晟坐在了凳子上,声音淡淡:“爹这几天身体不适,没办法处理公务,印章暂时由我来掌管。” “就算你这么做,司仓司户也不会轻易相信。” “爹你不用担心,他们已经在着手准备为灾民划分地皮和开仓放粮了。” 夏侯茂祖的一身一怔,这两个人都是他提拔的亲信,怎么会突然为夏侯晟所用? “你用什么威胁了他们?” “这个爹就不用管了,你只需要在家里安心的养病,等安顿好了灾民,我自然会放你出来。” 夏侯茂祖气的跺脚:“你疯了不成?那群灾民和你有什么关系?竟然让你不顾全族的性命也要救他们?” 夏侯晟没有把大义挂嘴边,只说一个事实:“灾民被困在城外饿死多少,爹你心里不是没数,那不是一百两百人,而是几个大洲的灾民,光是派兵,镇压不住,昨天就是一个例子。” “上头不肯赈灾,我有什么办法?” “不是没有办法,是你不敢赌!” “你说的这叫什么混账话,全族的性命是可以用来赌的吗?” “所以我知道爹你不会赈灾,便没有事先和你商量。” 夏侯茂祖已经说不出话了,是被气的。 他宁愿这个逆子像以前一样混吃等死,也好过现在这样拿全族人的性命开玩笑。 夏侯晟补充说:“一人做事一人当,如果上头怪罪下来,我一力承担,但是如果要赏赐的话,便是爹的功劳。” 夏侯茂祖怒极反笑:“你偷窃郡守印章,私自给灾民划分地皮,挪用赋税,开仓放粮,全族的脑袋都不砍,还敢妄想功劳?你怕不是得了癔症!” 夏侯茂祖的语气里带着几不可闻的轻蔑:“事情没到那个份上,我说的再多,爹也无法理解,我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夏侯晟挺瞧不起自己这个爹的。 满心的算计谋划,却没有魄力,不肯在自己的仕途上多加把劲。 他在这么墨守成规下去,永州郡守,也当不了几年,必被人顶替。 夏侯晟心里暗暗发誓,他一定要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行文肯定行不通的,文化不够! 行武也不行,他没有那个耐心一点一点往上爬! 他需要另辟蹊径,走一条弯道来超车,安顿这些灾民就是机会。 不成功,便成仁! 所有人都在等,等三日后,州府到底会不会像夏侯晟所承诺的那样,分地发粮。 尤其是灾民们,这三天,分外的煎熬。 当大家看到城门口粘贴的告示后,霎时间,欢呼声响彻一方天地。 夏侯晟如神明转世一般,似带着光环,俯瞰众生:“不管你们来自哪里,曾经过往做过什么,从今天起,统统忽略不计,你们都将成为永州百姓,分地,发粮!” 下面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二公子万岁,二公子万岁!” 一呼百应,灾民热泪盈眶,他们心里只有激动,并不知道喊出万岁,要是有心之人听了去上报朝廷,夏侯晟的罪名又多了一条。 这个世界上,除了最高统治者帝王,谁还敢万岁?! 有人跪地,双手合实,冲着城门楼上的夏侯晟跪拜磕头:“二公子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待有朝一日,家园重建,一定为二公子立神像,着功德碑,敬香火。” “我看二公子本来就是神明转世,专门来拯救我们的......” 第139章 灾民分地 夏侯晟抬手,示意大家安静:“虽然我做主能让你们就地安家,但是接下来还是要有一段艰辛的路要走,比如建造房屋就是一个大问题,州府能帮上忙的,我一定会督促,关键还是要你们自己。至于建材问题,我已经替你们想好,郊外林地,不论归属何人,你们皆可自行砍伐,有一点我要事先言明,需要盖房子的人太多,谁也不许多占,更不许以此盈利,一经发现,不光会没收他分到的地皮田地,还会因此获罪!” 郊外林地,大多数都有主的,夏侯晟下令让大家砍伐盖房,帮助了灾民,却要得罪另一群人。 而这群人,不会是寻常百姓,因为寻常百姓置办不了林地。 夏侯晟为了安顿他们这些灾民,什么都豁出去了! 夏侯晟问:“大家还有什么异议?” 有人仰头看夏侯晟,哽咽说:“二公子,你为我们做了这么多,我们哪里还敢有啥意义!” 夏侯晟说:“那好,我下令,解除进城禁令,任何人都不能再干烧杀抢掠的事情,你们可以去州府门口报名,有专门的人登记造册,然后为你分发地皮与粮食。” 人群一侧,江黎等人站在一起,看完声势浩大的场面后,大家心里都挺高兴。 他们也能分到地,可以安家落户,以后好好的生活了。 陈朔之惋惜:“夏侯二公子此番作为,怕是要大祸临头了!” 周大夫叹息:“二公子是好人,可他救了成千上万的灾民,自己却犯下重罪,不好收场啊。” 江黎看着城门楼上的夏侯晟,持反对意见:“我倒是不觉得夏侯晟会大祸临头,你们看看他那副意气风发的样子,哪有半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半分担忧?” 许大力附和说:“阿黎说的是,二公子看起来可不像要大祸临头的样子,他或许提前有过谋算的。” 陈朔之说:“真是这样就好了,像二公子这样心系百姓的人不多了,他若一朝为官,定也是个刚正不阿,两袖清风的好官!” 江黎问:“你们还要继续看吗?孩子们留在客栈时间久了我有点不放心,得回去了。” 周大夫说:“事情已经有了结果,就不看了吧,下午我们也要去州府门口看看怎么报名分地的。” 江黎推着轮椅走在前面, 刚进城门,就见贺彦匀和一个穿着官服的人在说话。 看到她们,贺彦匀交代了那个官员几句,便朝着她们过来。 贺彦匀不是那种会寒暄的人,只微微点头,算是对大家打招呼,然后看着周大夫说:“我正准备下午去客栈找周大夫,你家案子的卷宗我已看过,今日就会派人去南阳县查办。” 周大夫拱手:“草民多谢贺大人明察秋毫!” 贺彦匀摆手:“谢就不必了,我只是秉公办理。” 话是这么说,但是这么快就能派专人去南阳县,说明贺彦匀还是为他们开了后门的,看的必定是任家两兄妹面子。 这一点,周大夫心里清楚。 说罢,贺彦匀又看向江黎:“秀芝让我给江娘子带句话。” 江黎问:“什么?” 贺彦匀说:“她知道此番州府要分地,想问问江娘子家分在哪,打算与你们挨的近些。” 江黎眨了眨眼睛,说话一点不转弯:“你们俩不是要结婚......呃......,你们不是要成亲了吗?秀芝还要出来住?你移情别” 许大力赶紧打断江黎:“阿黎,先听贺大人把话说完。” 除了贺彦匀不知道江黎带偏人的本事,大家都知道。 要不是许大力及时阻止,让江黎把话说完,可能就是一个苦等未婚夫君的少女被辜负的故事!!! 贺彦匀不苟言笑的脸上略显尴尬,用拳头堵住嘴干咳两声,解释说:“俊辉不打算在府上常住,这两天因为永州城不太平,所以母亲没有让她们回客栈。” 至于任秀芝,还没有成亲,贺彦匀不好解释的太多。 如果是任秀芝一个人来永州,肯定是要住贺府的。 但是有任俊辉在,他不愿寄人篱下,自己的妹妹还没有成亲,就跟着一起住进了未来妹夫家,以后妹妹嫁进门,也是要被婆家看不上。 或许姨母和表哥不是那样的人,但是任俊辉想按照礼数来。 再者他们并不是穷困潦倒,手里的钱是足够兄妹俩置办个宅子生活。 江黎问:“那秀芝呢?你们不是要成” 许大力再次打断江黎,不把话说透,这个小女人可能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他只好小声说:“阿黎,贺大人和秀芝还没有成亲,现在谈论这些可能会让他们不好意思。” 江黎撇撇嘴,嘀咕说:“我又没说你们要未婚同居睡一张床上,有什么不好说的?矫情!” 周鹤一点头说:“大哥说的没错,以后我要是找媳妇,就大大方方的!” 张氏暗暗斥了一句周鹤一:“你给我少说两句!” 当谁都是江黎这个夜叉泼妇,一点妇人的矜持婉约都没有,什么都挂嘴边。 贺彦匀说完几句话后拱手告辞:“晚辈还有事要回州府,各位请自便。” 陈朔之和周大夫异口同声:“贺大人贵人事忙,不好耽搁,慢走!” 周鹤一问江黎:“大哥,你有没有发现贺大人特别冷酷无情?说话的声音都感觉冷冰冰的。” 周大夫回头一巴掌呼在了周鹤一脑袋上:“你的书读狗肚子里去了?什么叫冷酷无情?这话能用在贺大人身上吗?” 周鹤一抱头不满的看周大夫:“意思差不多不就行了吗?我读那么多书不考科举有什么用?文化够用就行了呗!” 周大夫四处张望了下,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就要打:“你还敢大言不惭文化够用,我让你文化够用!” 周鹤一眼疾手快的躲到江黎后面:“大哥快救我!” 江黎问:“我把你阿公打一顿?” 周鹤一说:“那倒不必,最近他好像不疼我了,给他几拳教训下就好,打的时候力道尽量轻点,我怕他这把老骨头经不住。” 周大夫一口老血卡在喉咙口,他可真是教出来了一个大孝孙,还知道担心江黎会把他给打坏了!!! 第140章 按男丁人头分地 江黎放开许大力的扶手,回头一把抓住周鹤一的衣领子提到周大夫面前:“周大夫,熊孩子顽劣打一顿就好,如果一顿不行,那就两顿。” 周鹤一表示自己很受伤:“大哥,你背叛了我们之间的兄弟情。” 周大夫抬起手里的树枝要打。 张氏见公爹来真的,赶紧上前把周鹤一挡住:“爹,鹤一就是顽皮了点,你千万别当真,等我们安了家后,再让鹤一去书院学习就是。” 周大夫置气道:“他都多大了?还能在书院读几年?” 张氏说:“那就让陈叔教,他当了那么多年的夫子,比别人更有经验,让他来教我们家鹤一不在话下。” 陈朔之想说,老朽才疏学浅,教不了你的好大儿。 周鹤一这个性子,要是书院里的学子划分在他门下,一天三顿戒尺少不了。 以张氏溺爱儿子的程度,要是他给周鹤一打了,张氏不得找上门? 陈朔之对待弟子,和他平时为人处世,完全不一样。 他信奉的是——严师出高徒。 陈朔之不好说出口,周大夫一气之下倒是无意中把他的话说出来了:“你以为谁都愿意教这个兔崽子?人家老陈都不够烦的!” 江黎推着许大力先走了,左右周大夫也就会吓唬吓唬周鹤一,要是真舍得打,还用得着等到今天? 回到客栈吃了午饭,江黎又和许大力去了州府,那里果然已经摆放起了四五十张书桌,有专职的人在登记造册。 没错,就是四五十张书桌,每一张桌前都排成了长龙一般的队伍,灾民实在是太多了。 江黎没有先去排队,而是去了人群的最前方,看看怎么分地分的。 “喂,你们咋插队呢?我们都排半天了,你们也得去后面排队!” “就是,谁不着急啊?凭啥你们上来就插队?!” 许大力解释:“我们暂时不报名,只是来前头听听是怎么分地的。” 江黎要干脆许多,无视几人的牢骚,推着许大力继续往前走。 众人见江黎和许大力走到头,确实只是在边上看着,并没有去登记,便没有再计较。 “官爷,我们是沛州来的,户籍路上早丢了,能不能通融通融?” 负责记录的男人态度很不好:“没有户籍你们是怎么到永州城的?” 老妇人消瘦的脸骨有难为情之色:“我们来的时候,经过地方已经不检查户籍路引,甚至有的地方连官府都没了,到永州没有户籍和路引,我们就翻山越岭,一直走偏僻小道绕路来的永州城。官爷放心,我们都是本本分分的人家,以前在村里时,也是靠个种地为生。” 男人说:“没有户籍就是流民,虽然二公子说只要是灾民,全部一视同仁,但是肯定要为有户籍的人登记分地。” 老妇不能理解这种做法:“为啥啊?” 男人已经开始不耐烦,但还是拔高音量把规定说了一遍,不光是解释给眼前的老妇人听,也是解释给后面不认识贴文上字的人听。 “有户籍的知根知底,哪个州,哪个县,哪个村,都有清楚记录,我们把他们的户籍转移到永州就可以,分地什么的,也是要按照原户籍,尽量把你们分在一起。没有户籍的归类于流民,需要分开登记造册,到时候也会把你们分在一起。也就是说宅基地和田地都要先紧着有户籍的分配,距离永州城肯定也要近一点,你们流民最后拿地,会被分到距离永州城多远的地方就不好说了。” 这个限定,对没有户籍的人很不友好。 灾民这么多,把没有户籍的流民放到最后,恐怕都要划分到距离永州城最近的县里地界了吧? 谁不想距离州城近一点呢? 江黎嘀咕说:“我们分地总不能也用陈阿公儿媳和侄儿户籍吧?怎么办?” 许大力想了想,说:“要不去找村里的人问问,看看有没有爹他们的消息?” “行!” 江黎推着许大力去找桃源村的村民。 虽然人多,但没那么难找,报名一般都是有规律的,宿州的人最多,有二十来个人记录,去那边找准时没错。 最后,她们在最靠边的队伍,找到了许福等人。 没等许大力打招呼,许福就兴奋冲他们招手:“大力,大力,我们在这里排队呢,快过来!” 江黎推许大力上前,她对许福没什么好印象,也不讨厌就是,只是站在轮椅边,并不搭话。 许大力说:“你们的地分在哪了?” 说起分地,许福笑的见眉不见眼:“就在你上次来找我们的那个地方,走路到北城门半个时辰不到,地段相当不错。” “宅基地一家一亩还是啥?” “按男丁人口来算,三丁一亩,四到六丁两亩,以此类推。” 江黎以前偶然听基地里懂历史的老头说过,中国历史上的某一个朝代,也是这么为百姓分地的。 但是不是不算女人的人头,她就不知道了,也就是听了一嘴,没往心里去。 还有就地安顿灾民的事情,也都有发生过。 许大力又问:“田地咋分?” “哦,也按男丁人口来,不分年纪,一人一亩,你家可是占着大便宜了,等根叔他们到了,按男丁人口分,可以拿到七亩地,我家才能拿到两亩。” 听许福的意思,许根深等人还是没有到永州。 许大力内心是有点着急的,要是他们没来永州,在某个县落户怎么办?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他们手里有马,卖掉能换不少钱,买个县里的宅子一点不难。 “田分在哪呢?” “我也是听说,不知道是不是这么落实的。荒郊山多,田划分在靠近大马路那片平原地带,不用担心水源问题,北郊河流湖泊都有,村庄说是要建在山脚下,反正这么划分顶好的。” 许大力顿了顿,继续问:“这个村,还是只有我们桃源村的人吗?” 说起这个,许福脸上的兴奋顿时沉寂,长长叹息一声,说:“那咋可能,我们桃源村在宿州是为数不多的大村,但是就算后面村正他们抵达,也没剩多少人,所以会和和好几个村划分到一起,估计也不会再叫桃源村。不止我们这样,别的村差不多也是,灾民太多,会把几个村,或者曾经老家相隔不远的人,划到同一个村里,重新组建成大村。” 第141章 大家都不想分开 江黎可以理解为,这就是整合,尽可能节约土地资源,把灾民大范围的组织在一起,也更利于管理。 她看许大力脸上并没有什么欣喜之色,就问:“怎么了?” 许大力说:“这个地段,我们桃源村的确很幸运。但是如果爹他们不及时赶到永州城,我们没有户籍,只怕要和流民划分到一起,去距离永州城比较远的村庄里,而流民聚集的地方,环境肯定也会很复杂。” 至于多分些地什么的,许大力倒是不在乎。 他和许长明两人,也就是一亩宅基,两亩田地,勉强能维持生计。 等到和家里人见面,便是分家之时。 许大力的腿脚已经可以站起来,断不可能在和只有自己是外人的家里,窝窝囊囊的过日子,他早就厌烦,也受够了! 许福说:“这是个很严重问题,咱们只有在一起抱团才能不被外姓人欺负,要是划分到流民住的庄子里,啥人都有,以后的麻烦事多了去。” 江黎摩挲着下颚:“要不我回头去找找你爹他们?” 许大力说:“你上哪去找?按理说他们有马,又比我们先出发,即便我们赶路急,也应该差不多时间到达永州,现在连个人影都没看见,不知道路上发生了啥事。” 江黎问:“那我们怎么办?” 许大力转头看向许福:“登记报名一共多少天?” 许福说:“这个倒不急,说是给了三个月时间。” 许大力默了默,又对江黎说:“我们再等等吧。” 也只能这样,如果等不到许根深他们,没有户籍,他们还得要被划分到流民堆里。 傍晚回到客栈,任家两兄妹已经在院子里了。 任俊辉坐在摇椅上,陈朔之则是端坐在他身边的凳子上,两人一手捧着一本书籍。 该是陈朔之在指导任俊辉学习。 江黎问:“上午还看见了你们的表哥了,不在贺府多住几天吗?” 任俊辉放下手里的书籍:“姨母本是要多留我们住些时日,这不是赶上分地了吗?所以我们就没留在贺府,想看看能不能和你们分在一起,还是回来商议更方便。” 江黎推着许大力到跟前,拿了个凳子一屁股坐上去:“可能是分不到一起的,北郊几乎都是宿州人,你们算永州人,不大可能去北郊。” 任秀芝说:“呃......或许可以。” 江黎问:“什么意思?” 任秀芝声音小了几分:“姨母说,如果我们想和你们分在一起,她可以从中帮忙!” 说白了,任秀芝有关系!!! 江黎无可奈何的摊开手:“我们自己也不知道会被分在哪里,许大力的爹他们暂时还没有来到永州,我们的户籍都在他那里,要是等不到,就只能被划分成流民,分到的地差不多快要到下面的县里去了。” 陈朔之放下书籍,为许大力一家发愁:“这可怎么办?” 任秀芝犹犹豫豫的说:“要不......我去求求姨母,让她帮帮忙?” 许大力说:“谢谢你秀芝,不过我还是想再等等爹他们,不然后期他们抵达永州城,再拿出我们的户籍要求多分地,你姨母好心帮了忙,反倒是给她添了麻烦吗。” 任秀芝和任俊辉打着商量:“阿哥,要不我们也等等江娘子她们吧,我还是想和她们在一起。” 任俊辉也不想和这群人分开,毕竟他们兄妹只要不住贺府,分到哪里都是和素不相识的人在一起。 而且陈朔之肯定也会和许大力他们一起,他还想让陈朔之指点自己的学业。 今天陈朔之只教了他一会,他就能找到接下来学习的方向,陈朔之指点的、和以前村里老童生指点他的大有不同。 或者说,以前的村里的老童生和陈朔之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 教书育人大半辈子,陈朔之是真有两把刷子。 任俊辉没考虑太久就应下:“我们兄妹除了姨母一家,已经没有什么亲戚朋友,我们都不想和大家分开。” 陈朔之思索了一会:“我再等等大力这边情况,暂时不去报名,不着急这一时。” 任俊辉就知道陈朔之会这么决定! 这时,周大夫一家从屋里走了出来。 周大夫接口说:“等你们都分好了地方,我们再去向上头诉求,看看能不能和你们在一起,如果不行,我们手里还有点钱,大不了添上一点,和人交换一下。” 许大力诧异:“你们也要和我们在一起?” 陈朔之不想和他们分开可以理解,因为他们都来自于碧窑县,而且一路上,相处的也不错。 任俊辉想要陈朔之指点学业,任秀芝又喜欢江黎,兄妹俩想要和他们在一起,也能理解。 但是周大夫一家就没必要大费周章的非要和他们在一起了吧? 周大夫瞥了自己孙子一眼,指着他说:“兔崽子说要和他大哥在一个村!” 周鹤一走到江黎面前,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颇有几分豪迈:“一声大哥,一世大哥,大哥,我们这辈子都是好兄弟!” 江黎斜看周鹤一:“很用不着,你大可不必非和我在一个村。” 安顿好许大力一家,和离之后,江黎也该离开。 暂时还不知道去哪。 也可能哪也不会去,买下一栋小院,去过养老退休的生活,感受一番前世不可能实现的岁月静好,时光悠长什么的。 呃...... 直白点说,就是咸鱼人生!!! 周鹤一眼巴巴的看着江黎:“大哥,你不想和我挨的近一点吗?” 张氏很不爽江黎的臭屁。 江黎凭什么嫌弃自己的儿子? 要嫌弃,也该是她嫌弃江黎才对! 张氏不冷不热的说:“爹,娘,我看江娘子也不想和我们在一起,要不我们就别往北郊去了吧,最好的地段是东郊和西郊,马路四通八达的,南郊和北郊地段都不是很好。而且我们是永州人,听说会有优待,一般都是给划分东郊西郊的地方,还都离城门不远。” 张氏那点小心思,周大夫还看不出来? 无非就是和江黎不对付,不愿意和江黎走太近。 可是周大夫心里打的主意却是,江黎能治得了周鹤一,与其换个陌生地方,让周鹤一动不动出去结识一群地痞流氓,不如让他跟着江黎,没事挨江黎两下揍,也是好事! 有句话说的好,自己舍不得教,就让别人教! 依靠在院子墙边晒太阳的客栈东家忍不住接口:“话说你们都没看到最新贴出来的告示吗?分地和咱们永州户籍的人没什么关系!” 第142章 永州户籍不给分地? 众人齐齐看向客栈东家。 江黎问:“我们刚从州府衙门回来,没看到什么告示啊。” 客栈东家说:“我也是刚从州府衙门看热闹回来的,可能是你们前脚走,后脚贴的。此番分地,只针对因旱灾流离失所的灾民,不在受灾的州县范围内,一律不予分地,包括永州人。” 张氏急了:“让我们自己买地,得要多少钱?我明明听说永州人分地还有优待的,东家你是不是看错了?” 客栈东家说:“你那是道听途说,外州的灾民需要安家落户,耕地种田是急需,咱们永州风调雨顺,几百年都没有什么大灾大难,本州的人跑到永州城来,有几个是因为灾难才穷困潦倒的?州府不给分地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张氏心里高江黎一等那点优越感一时间被浇灭了:“敢情那二公子只安顿外地人,对我们本州百姓这么苛刻,亏我方才还在州府门口和人一起夸二公子是活菩萨来着!” 客栈东家不认同张氏的话:“你们还能住得起客栈,哪里像是逃荒的人?因为这个挑理二公子,有些不地道了吧?我们永州城的老百姓,没人会觉得二公子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大家现在都担心二公子自作主张赈灾,上头会怎么处罚他呢。” 张氏说:“你们这些永州城的人站着说话不嫌腰疼,我们要重新置办宅子啥的得花多少钱?” 客栈东家一点没惯着张氏:“你这话说的,谁逼你们来我们永州城了?在自家老实待着不好吗?非得和灾民逃荒一起凑热闹?如果你们是为了来州城过好日子的,州府也应该给你们分地呗?不是灾民,想要落户在永州,拿钱就买宅子不是应当的?” 张氏还想说什么。 向氏训斥说:“你怎么跟谁都是龇牙咧嘴?还嫌我们不够操心的,非要和人争执几句是不是?” 张氏置气的走到桌边,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一个人生着闷气。 她都是为了谁? 住的地方不落实,公爹一时间也没办法安心出去找坐堂大夫的差事,手里的钱用一点少一点。 为家里往后的生计担忧发愁,也成了她的不是! 客栈东家见张氏消停,白了她一眼,也没再多说什么,毕竟这群人还一直住着他家的客栈,不好得理不饶人,转身便去前堂。 周大夫因为客栈东家的话,情绪一下子失落了,身体似有些疲惫,扶着走廊的木头柱子,缓缓的坐在台阶上。 “不给永州户籍的人分地......” 任俊辉能理解周大夫一家的心情,如果不分地,他们就得自己掏钱买,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可能周大夫家的情况,还没有他们兄妹的好,至少他们兄妹手里有不少钱,州府不给分地,他们大不了就去许大力一家附近去买,手里也还能剩下不少过日子的钱。 任俊辉说:“其实州府会出这样的决定不难理解,安顿灾民都很困难,永州地界并无灾荒,来永州城的,不可能是因为天灾,也不似灾民那般穷困潦倒到被活活饿死,轻重缓急的衡量罢了。” 任秀芝安慰说:“我们家也是没办法分地,还不是要花钱去置办?周大夫看开点!” 张氏说:“你们两兄妹也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你们卖掉了那么多田地,手里抓着钱呢,当然可以不费劲去买地盖房子,可是永州城啥东西都这么贵,更别说宅子,我们上哪凑那么多钱?” 任秀芝觉得自己多于出来安慰,本也不是对张氏说的,她非得出来犟上两句。 向氏因为分地的好心情也没了,在周大夫的身边坐下,问张氏:“你还想在永州城内买宅子?” 张氏说:“要是分地的话,我们去郊外也罢,左右都是不要钱,但是现在不给我们分地,那肯定要在永州城内买宅子。” 向氏一口拒绝:“在永州城内买宅子是嘴上说说的?普普通通三间堂屋带个东厨的小院就得要一百多两,咱们拿啥买?” 之前打算要出去租房,向氏问过客栈的东家娘子租赁价格,顺便也听了一嘴房屋买卖的价格。 一百两出头, 还不一定能买到像样的好宅子,地段什么的,要偏一点,一百五十两左右才能买到那种地段好点,还不算大的小院。 城外普通百姓住宅,都是按亩算,最少都是一亩起,永州城内又是另外一种算法,不按亩,只按房屋算,地皮什么的大小不一,也没有说按人丁指定多少亩一说。 张氏想着如果公爹以后找到坐堂大夫的差事,咬咬牙花钱在永州城买个宅子,以后慢慢还就是。 只是现在她们的钱不够,问谁能借得到是个难题。 看看许大力一家,虽然是乡下人,但是江黎的日常开销一点不节约,甚至比她们县里的人还舍得花钱,和那陈朔之祖孙无亲无故的,也一直养他们到现在。 可见许大力一家应该是有点钱的。 但是吧,张氏看江黎那副没有一点妇人坐姿的形象,又打消了心里一闪而过的想法。 或许让公爹公婆出面,许大力一家能看在腿疾的份上,把钱借给她们,但是她以后就要给江黎低头了。 于是乎,张氏重新带上笑脸,对任俊辉说:“俊辉啊,你们卖了那么多田,手里有不少钱,能不能借点给我们?等以后公爹找到医馆的差事,再一点一点的还给你们?” 一句话把任俊辉给问住了! 他承认周大夫对自己有恩,可是也把表哥介绍给了他们家,暗里为他们家的案子开了很大的后门,也算是还了恩情吧? 买宅子不是一笔小数目,周大夫年纪这么大,借了这笔钱,谁知道能不能还得上? 还有一点,他们两家认识的时间并不长,更多时候,也是和周大夫与向氏相处,和张氏不是很合得来。 总的来说,相识短短数日,大家都没什么人可以依靠,可以打算以后挨的近点,有事也方便互相帮忙。 但是这短短数日,还掉了恩情后,不到可以借钱买宅子的份。 张氏怎么好意思开这个口?! 第143章 陈慕远的头疼 周大夫对自己这个大儿媳越发厌烦:“俊辉和秀芝兄妹俩也要置办宅子,哪有闲钱借给我们?再者咱们才认识多久?怎好问人家借钱?还借这么多?!” 张氏说:“爹你可是救了俊辉的命,让他们借我们点钱买宅子就当是报恩了不行吗?我们又不是不还,日后爹你找份医馆的差事,总能还上的吧?怎么就不能借了?” 周大夫本来是这么打算的,家里安定下来,他就出去找差事, 自己也不会别的,行医治病算是一把好手,重操旧业在所难免。 干他们这个行当,钱不少赚,养活一家老小,不成问题。 但是听到张氏这么说,周大夫又感到失望至极。 家中因为大房巨变,他们老两口若是跟着老二老三过日子,怎么都不至于沦落到今天田地。 这个结果周大夫没有考虑到吗? 可他依然选择了大房,为的无非就是多帮村大房一点。 经历了这么多,张氏非但没有意识周鹤一身上的问题,反倒是在困境中,把自己的自私自利显现了出来。 “你以为我们家这么大的案子,却不被收监等待官府审查,还能住客栈里是因为什么?我不过是为俊辉看诊,这点小恩小惠人家要怎么还,才能让你觉得还清了?” “那爹你自己说吧,我们现在怎么办?” 周大夫沉默半响,说:“决定要来永州城的时候,我们也没想到会分地,现在分不上,心里虽然有点落差,但是说说也就过去了。等大力他们分好了地,到时候我们自己花钱去买地皮盖就是,这样的话,我们身上的钱差不多够的。” 张氏心里一百个不愿意:“那以后我们不就是乡下人了?” 向氏不悦:“乡下人怎么了?你要是想当城里人,那就带着鹤一在城里买宅子,我和你爹去乡下。” 张氏说:“娘你这不是置气吗?你们总要为鹤一想想吧?他再过两年就要说亲了,把家安在乡下,哪个城里姑娘愿意嫁?” 向氏说:“就鹤一现在的性子,在京都城买房也不见得有姑娘等瞧得上,还是那句话,不愿意去郊外住,那你就带着鹤一在城里,我和你爹年纪这么大了,恬不了那个老脸借钱,也没有那个把握在活着的时候还完钱。” 安家得按照自己的实际情况来,张氏以为到了州城里,还能有曾经在县里的日子呢? 周鹤一不满:“我性子怎么了?谁说没有姑娘愿意嫁了?我在栗县还是出了名的俊小伙好吧?!” 周大夫瞪着周鹤一:“等你脸上的淤青消了再说这话吧,我都替你害臊!” 周鹤一懒得听家里人烦:“阿婆,娘,你们别合计了,要是不把家安在大哥家的那个村,到时候我就搬到大哥家住了啊!” 别啊! 江黎想说:我招谁惹谁了? 凭什么要我来养你这个叛逆鬼火少年? 我是你妈吗? 江黎忍不住开口道:“打住,周鹤一,大哥和你无冤无仇,不带你这么坑大哥的!” 周大夫说:“江娘子放心,我们不会让鹤一胡闹给你们添麻烦。” 张氏还想坚持自己的意见:“爹,我觉得这事得好好商量商量才行,不如我们先” 周大夫打断张氏,坚定的语气不容置疑:“事情就这么定了,你说破天也无用。” 周鹤一不耐烦:“我一点都不想住城内,娘你要是喜欢就自己去租个房子吧,我和阿公阿婆住大哥家那个村。” 张氏差点咬碎了一口的牙!!! 她难道只为了自己享受吗? 住在城里,对周鹤一以后的学业,事业,婚姻都是有好处的啊。 为什么这个臭小子就是不懂得她的良苦用心? 陈府,书房。 一扇半掩的木制门扉后,是一个充满书卷气息的小天地。 墙壁上悬挂着几幅山水画卷,厚重的木桌摆放在东侧,上面堆放着公文,里侧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 荀木站在书桌前,向对面的陈慕远汇报打听来的消息:“许是最近城里不太平,陈叔一直待在客栈,没有再出去找差事。” 陈慕远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打桌面,眉头微微蹙着:“暂时该是不会去找差事了,他现在想的是等待分地,先安定下来再做后续打算。” “就算州府给陈叔分了地,他那么大岁数,盖房也不容易,而且陈叔大半辈子都在教书育人,他也不会干这些。” 陈慕远提醒:“你忘了他身边还有个一身蛮力的恶妇?” “可是我打听来的消息,那姓江的恶妇与陈叔之前并没有什么往来,就是半路上遇见,估计她们那一家人手里没有户籍,或者是丢了,一直用的……陈叔儿媳和侄儿的户籍,肯定因为做了交易,那恶妇才捎上陈叔来的永州城,这已经是仁至义尽,不大可能再帮陈叔盖房子了吧?” “不管怎样,以他那个倔脾气,不分地都很难逼他离开,分了地恐怕更不会走。” 荀木试探性的问:“要不让州府那边不给陈叔分地?” 陈慕远淡淡扫了荀木一眼:“所有的灾民都能分地,就他不能,你认为他可会刨根问底?” 荀木犯难,陈朔之的脾气的确是这样,如果所有人都能分地,只他不可以,他一定会是来州府问出个结果。 把事情做的太表面,陈朔之又不傻,要是知道是陈慕远在里面暗箱操作,谁知道他会不会一气之下做出毁了陈慕远前程的事情? “这可怎么办……?” 陈慕远也在问自己,该拿自己这个固执的老父亲怎么办? 他完全可以拿着一笔不菲的钱财离开永州,衣食住行什么的,难道自己还会亏待了他吗? 为什么非要执拗留在永州,成为他身边一个不定时的隐患? 思索许久,陈慕远才交代荀木:“你去套车,一会我要去趟客栈。” 荀木转身离开了书房。 去前院套车时,荀木正好碰见夏侯娴和她的大丫鬟双菱从外面回来。 夏侯娴的长相并不出众,但是很会打扮,挽起的发髻上只有两支青玉簪,简单不失精致。 她的衣品也很好,一身淡蓝色的长衫配蓝灰色襦裙打底,绣白色花样点缀,显得整个人的气质清新不失端庄从容。 “今天相公不是旬休?怎的要出门?” 第144章 他说他叫圣诞老人? 荀木放下马鞍,上前附身见礼:“回大娘子的话,老爷说州府还有公务要处理。” 去客栈的方向就是州府,荀木找的借口很顺。 他从小跟在陈慕远身边,有些事不需要问陈慕远,也知道该如何回答。 “相公最近公务很忙?” 陈慕远这段时间似乎有什么心事,散值回府后进了书房一待就是月上中竿,忙完也不去她房里,连儿子都没有看过。 以前他不管多忙,每天都是要找个时间去看一下儿子的。 要不是知道陈慕远不是那种重女色三心二意的人,她都要以为陈慕远外头有人了! “前两天灾民暴乱,二公子那边又……,老爷几次去府上也见不到郡守大人,一是担心郡守大人的身体,二是担心二公子做的这些事为夏侯家招来大祸,这才忙碌了些。” 说起自己二哥最近干的荒唐事,夏侯娴也快要愁死了。 父亲重病不知道真假,府上密不透风,方才她就是去的夏侯府,连她这个女儿都不得见,只让一个生面孔的老嬷嬷就把她给打发了。 “相公在书房?” “是。” “好了,你去套马车吧,我去看看相公。” 陈慕远眼睛盯在公文上,心却不在,公文拿反了都不自知。 小厮在门口对夏侯娴见礼,陈慕远也没有听见,直到夏侯娴进入书房连续喊了三声“相公”,陈慕远这才冷不丁回神。 “娘子?” “相公想什么这么出神?叫你好几声都没回应。” 陈慕远正了正身体:“的确有几件棘手的事情。” “公文都拿反了,相公莫不是在糊弄妾身?” 陈慕远脸上不觉丝毫慌乱,染上一个温润的笑意,自然而然就把夏侯娴不算强势的质问化解了。 “公务上的事情,和你说了也不懂,娘子莫要多心。” “可是我爹最近告病在家,耽搁了你的公务?” 陈慕远顺着夏侯娴的话:“我现在更担心的是岳父身体,有些话我不说娘子也应该能察觉到,岳父此番病的怕是不简单。” 亲爹和家里其他人被二哥囚禁,夏侯娴一个妇道人家根本想不到,那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一大家子都是血亲。 再者,郡守之位并不是世袭制,二哥没必要对亲爹做什么。 夏侯娴声音压低几分:“相公,你说有没有可能是爹想要赈灾,但是自己不想出面,所以故意借病闭门不出,指使二哥来做?” 如果真是这样,只能说夏侯茂祖贪生怕死,又想救助灾民,把自己儿子推出去当替死鬼! 而夏侯晟只知道吃喝玩乐,不懂其中厉害,稀里糊涂的被亲爹当枪使了?! 夏侯娴有想到这一点,所以才会被面生的嬷嬷打发,隐忍不发作。 陈慕远说:“不是没这个可能。” 夏侯娴无意识的把手里的帕子攥到褶皱:“那二哥岂不是要大难临头?” “何止是二哥,上头要不了多久就会知道这件事情,会牵连多少人还未可知,只是二哥的罪行更重一些罢了。” 夏侯娴不懂这些,一听说还会牵连,秀气的脸上顿时一白:“这可如何是好?” 陈慕远站起身,安抚的拍了拍夏侯娴的后背,声音温柔:“都是我们目前的猜测,娘子莫要自己吓自己,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一切有为夫在。” 夏侯娴愁眉不展,内心没能平静多少,她才意识到,夏侯晟所做这些事的严重性。 陈慕远现在更担心的则是如何把陈朔之的事情处理好,至于夏侯晟做的荒唐事,他暂时没有深思熟虑。 夏侯茂祖是个老狐狸,让夏侯晟出来赈灾,必定是有谋划的,不然他敢赌上全家、甚至全族人的性命? 显然,陈慕远和夏侯娴一样,都想不到会是夏侯晟控制了整个夏侯府,强行霸占夏侯茂祖的印章去颁布号令。 这种事情即便有人能提醒出来,他们也很难相信。 下午客栈的院里,阳光只能照射一半,留下一半墙壁阴影。 大家坐在台阶上,拿着针线赶做过冬的袄子,只有任俊辉和周大夫,一个看书,一个摆弄自己的银针。 其他人都用鸡鸭鹅之类的毛绒往衣服里塞,不是什么好布料,为了省钱,大家用的都是用两件旧衣服缝合在一起。 只有江黎那边扯了新布,身边麻袋里装着白色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向氏好奇的问:“江娘子,你麻袋里那白色的东西是啥?” 江黎说:“棉花啊!” 众人的视线被棉花吸引。 任秀芝放下针线,抓了一把麻袋里的棉花,惊奇说:“以前阿哥读的书里说过,棉花洁白的像雪一样,原来是真的。” 大家不认识棉花,都是听说过。 这是富贵的象征,只有京都那些达官显贵家里才会在园中种上几株作为观赏,谁会拿这么贵重的东西做袄子?! 向氏也抓了一把棉花放在手里看:“这东西是真软,塞在衣服里,不用想都知道暖和的很。” 任秀芝说:“棉花很贵吧?” 江黎不知道棉花到底有多贵,原主的记忆里,都没有棉花这个词,更没有棉花的价值。 她说:“还好吧,我在一个老头手里买的。” 陈朔之抬起头,揉了揉盯着针线久了发涩的眼睛:“什么老头能卖这么多棉花?” 江黎毫无心虚感:“他穿着红衣服,戴着红帽子,白发白须,说自己叫圣诞老人,呵呵!” 任秀芝问:“圣诞老人在哪里?我也去买点棉花来。” 江黎说:“在烟囱里。” 任秀芝不太能理解:“这个老人家真奇怪,好好的爬烟囱里干什么?” 江黎耸耸肩:“有些人癖好就是奇怪,好好的大门不走,偏要走烟囱。” 这个问题,江黎直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 圣诞老人为什么不直接敲门? 难道敲门就不那么刺激了? 爬烟囱要是吓坏小朋友怎么办呢? 有没有一种可能,圣诞老人其实是个贼被美化了呢? 许大力越听越觉得江黎不靠谱:“阿黎,你认真的?” 江黎嬉皮笑脸的说:“你相信的话,我就是认真的。” 任秀芝噘嘴:“江娘子,我是真的想要买棉花,你别跟我开玩笑。今天我和向阿婆在街上找了好多铺子,只有卖这种鸡鸭鹅绒的。” 关键江黎也无法解释自己的棉花哪来的! 总不能说,哦,我脑子里有很多很多物质,日常生活所需,都不缺吧? 第145章 陈慕远再次光顾客栈 江黎想了想,说:“圣诞老人把棉花卖给我了以后,说要去一个叫土耳其的地方,你们都不知道土耳其在哪里吧?” 帮忙给张氏往衣服里塞绒毛的周鹤一问:“在哪里?” 江黎呵呵笑道:“我也不知道!” 众人一头黑线…… 你不知道为毛要多此一举问我们? 江黎见陈朔之不舍得往衣服里装棉花,说:“陈阿公,你多塞点棉花进去,太薄了冬天不抗冻。” 陈朔之说:“我们两家三个大人四个孩子,这些棉花怕不够,我们少用一点不打紧,肯定得先紧着你家来。” 江黎说:“不用省,我那里还有,你尽管按暖和的来做,管够。” 陈朔之手里的布和棉花,都是新的,谁给不用多说。 似乎欠许大力两口子越来越多,尤其是江黎。 但是他现在又没别的法子,江黎帮他讨要来的五两银子不能乱花,马上分地要盖房子,虽说可以就地取材,但是他肯定是要请人的。 就算自己可以吃苦耐劳,也不会盖房子! 更不能指望江黎,许大力腿脚还不能正常行走,干不了重活,江黎肯定也得先顾着自己家。 入冬了,把遮风挡雨的地方安顿好是必要。 任秀芝眼睛一亮:“江娘子,你那里还有棉花吗?够不够卖我一点?我只做和阿哥的棉衣。” 江黎大手一挥:“行。” 周鹤一说:“大哥,我也要。” 江黎把话说在前头:“亲兄弟明算账,你是我义弟,更得给钱,明白吧?” 张氏说:“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不要!” 江黎无所谓:“爱要不要,要就得给钱。” 周鹤一再次和张氏唱反调:“那娘你别要了,大哥,你卖我和阿公阿婆就好。” 张氏已经不能用心塞来形容,她被虐心了…… 向氏接口说:“我们今天买了绒毛回来,就不要棉花了,鹤一想要一件棉花袄子,江娘子你卖点够鹤一做的就行。” 江黎无法当着这么多人面拿棉花,只能进屋在从空间里取棉花,很快就一手提着一个大麻袋出来了。 都是弹好的成品棉,可直接使用。 价值几何,估计在场的没人知道。 江黎给了她们一个友情价:“大家朋朋友友的,就不按照斤来算了,做一身棉衣棉裤,一百文钱,没坑你们吧?” 陈朔之笑着说:“小黎是真没多要,去铺子里面买,一斤棉花估计得好几百文钱。” 张氏嗤之以鼻,小声说:“陈叔当然会替江娘子说话,我们买的绒毛才二十文一斤,棉花再珍贵,算三十文一斤好了,张口就要一百文钱,还说什么朋朋友友没坑,糊弄傻子去吧,我们家鹤一不要。” 江黎同样鄙夷对张氏说:“你懂不懂什么叫物以稀为贵?告诉你,别和陈阿公叽叽歪歪的,当心我抽你丫的!” 张氏的脸顿时涨红:“我说什么了你就冲我这样?江氏,这里是永州城,不是你逃荒的路上,让你随便动武。” 江黎不屑嗤笑:“你可以试试,看看我抽完你能获什么罪,下次我也好注意点。” 周鹤一怕江黎来真的,赶紧开口劝说:“大哥,你当看在我的面子上,别和我娘一般计较,她就是这样的人。” 张氏是不敢和江黎继续叫嚣的,原因特别简单,会挨打! 这个小贱人手多黑,她见识了一路! 许大力拉江黎坐下,声音很冷淡:“有些人认知不够,还非要出来酸几句惹人心烦,你总不能和这样的人计较。” 陈朔之转移话题:“小黎,你的衣服得赶紧缝,先让孩子们穿上。” 江黎斜了张氏一眼,用眼神警告她闭嘴,不然自己要抽她,谁也拦不住! 任秀芝不觉得江黎会坑她,二话不说,回屋直接拿了二百文钱交给江黎,换了两身袄子的棉花。 江黎手里的布料包好棉花后开始缝,才缝出一条针线,就把许大力给震惊了,看的他瞠目结舌。 “阿黎,小孩子的身上缝一条蜈蚣花样,不太好吧?” 而且这蜈蚣也太难看了点,横七竖八的针线,简直一言难尽。 江黎看了看自己手里布料上的针线:“现在要的是暖和,着急穿,我缝什么花样?” 许大力愕然:“不是蜈蚣是什么?” 张氏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心里那口闷气总算是出去了一点。 女红是一个女子最好的门面,便是大家闺秀,不懂女红,也要被人嘲笑鄙视。 江黎有被许大力的话打击到:“固定封口,就开始缝的啊。” 江黎要是不解释,许大力真心看不出来这是在缝衣服,那针线赶上他的拇指宽,他以为还是一只大个头的蜈蚣来着。 就连陈朔之那笨拙的缝衣服针法,也比江黎的强上许多倍。 许大力忍不住扶额:“阿黎,要不我来缝吧,你帮忙塞棉花?” 江黎质疑:“你会?” 许大力想说,就算我不会,也比你缝出来的好看许多。 不过许大力是真的会,从小到大,他的衣服都是自己缝,直到后来娶了第一任媳妇…… 许大力讪讪笑道:“我的针线活,其实还不错!” 张氏心想,这家人也是有意思,一家之主缝上了衣服,该操持家务的打打杀杀! 男人不像男人,女人也不像女人。 “陈叔。” 大家边缝衣服边聊天,突然院门口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 呼唤陈朔之的人,是之前送那当官的车夫,好像叫什么荀木。 陈朔之被张氏揶揄嘲讽时都没有冷脸,看到荀木却冷下了脸:“你有事?” 荀木说:“我家老爷在外面的马车上,想和陈叔说几句话。” 陈朔之说:“我没什么话要和你家老爷说,让他请回吧。” “不会耽搁陈叔太久,还请陈叔别为难小的。” 走廊里玩闹的四个孩子循声看去。 陈淑瑜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知道,但是陈淑瑶再次见到荀木,脸上已无半分欣喜,也不再渴求见外面马车上的人,她的心里,甚至是憎恨马车上的人。 为了来到永州寻求父亲的庇护,她们一路上吃了多少苦? 官服加身、高高在上的父亲,永远都不会体会! 娘为了名节,为了他的颜面,宁愿自戕,也没有辱没陈家门楣半分。 可是她们来到永州看到的却是父亲另娶高官之女,享受荣华富贵,不肯认阿公,也不肯认她们。 陈淑瑶对与父亲团聚的向往、热情,都已不复存在。 第146章 再次拒绝陈慕远 陈淑瑶冲上前就推了荀木一下,愤怒吼道:“你走,这里不欢迎你,赶紧走,我一点都不想看到你!” 荀木便是站着不动,陈淑瑶也推不动他。 江黎觉得陈朔之是不想出去见陈慕远的,作势就要站起来。 许大力秒懂江黎想干什么,赶紧拉住她的手:“阿黎,帮我撑一下布,我感觉有点不对称。” “等我回来帮你撑!” 许大力无奈道:“阿黎,这是陈阿公的家事,如果陈阿公有需要,你再出手也不迟。” 陈朔之看荀木那态度,自己今天要是不出去见陈慕远,他大概是不会走的。 陈慕远不进来,也是不想过多的人看到他们之间有什么交集。 陈朔之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还是站起身沉默着和荀木一起出了院子。 上了马车,父子俩谁都没有开口,荀木先赶着马车离开了。 他们来到了一个湖边,陈慕远打开了车窗,对面不是时不时有人经过的马路,而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面。 细微末节也可以看出,陈慕远和陈朔之见面有多么谨慎。 “这里足够僻静,如果陈大人不想对我杀人灭口,有什么话就可以说了。” “在爹的心里,我已经是这么心狠手辣的人了吗?” 难道不是? 为了逼他离开永州,提前安排人在书院羞辱他的事都干得出来,还有什么事是干不出来的? 卑鄙、心狠的事情他做了,现在又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语气。 殊不知他对于陈慕远的所作所为心如明镜。 他教出来的儿子,竟虚伪的与戏子不遑多让。 讽刺,可笑! 陈朔之的语气生硬:“无需说这些有的没得,我与陈大人已恩断义绝,今日陈大人造访,想来不是为了找老朽闲话家常,直接开门见山,你我的心里都自在一点。” “爹,离开永州吧,全当儿子求你!” “我若是坚决不离开,陈大人又要如何?” 陈慕远想尽可能的劝说陈朔之,让他心甘情愿的离开,如果强行送走陈朔之,他怕是也不会善罢甘休。 “爹” 陈朔之低怒打断:“别叫我爹,老朽何德何能生出你这种薄情寡义,利欲熏心的儿子!” 陈慕远头疼的揉着眉心:“爹,别在固执下去了!” 陈朔之痛心疾首的看着陈慕远,带着恨意的眼眸微微泛红:“我和两个孙女只是想在永州城讨口饭吃,这也妨碍到你了?” 陈慕远嘴上狡辩:“为人子,为人父,你要我如何看着自己的父亲和女儿在眼皮底下艰难度日?” 陈朔之讥讽道:“为人子为人父的责任,你尽过多少?之所以想让我们祖孙离开永州,你担心的无非是有一天,我们祖孙会出现在夏侯氏面前吧?!” 陈慕远目光闪躲了一瞬:“爹,我没有那个意思!” “我说过与陈大人不再是父子,便会言行一致,陈大人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 “可是” 陈朔之打断陈慕远的可是,拔高音量质问:“永州城这么大,怎的就容不下去我和两个没爹没娘的孤女?” 陈慕远微垂眼眸,脸上并无愧疚之色,他现在一门心思想的只有让陈朔之祖孙永远不可能出现在夏侯氏的视线里。 过来找陈朔之之前,他已经想到结果,以陈朔之的脾气,即便气过了,冷静下来,也还是会固执己见。 马车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安静,安静到只能听见车窗外的风一阵阵拂过枯黄树木和杂草的声音。 须臾,陈慕远从怀里取出十张百两银票递给陈朔之:“爹不肯理解我的苦衷,执意要留在永州城我也没办法,城外灾民复杂,就别去了,拿着这些钱在城中置办个宅子,和淑瑶淑瑜好好过日子。你这么大岁数了,也别在出去抛头露面的找活。” 陈朔之并不伸手去接,对陈慕远拿出来的银票依旧是不屑不顾,端的一身傲骨:“你怕的是与我们祖孙样貌太相似被人怀疑吧?陈大人做贼心虚,过于忧虑罢了,永州城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只要陈大人不主动冒昧叨扰我们,谁会关注到我们之间的长相?!” 陈慕远还在狡辩:“难道我关心一下你们,爹你都要把我想的这么不堪吗?” 陈朔之又是一声讥笑:“关心?陈大人随随便便就能拿出这么多银票,却一直告知家里自己在永州有多么的不易,即便荒年宿州的人都走光,你也不曾稍过什么给家里,不就是想为自己找一个心安理得的借口,骗自己说我们是死于天灾?现在拿出这么多钱,为的又是什么?便是知道我不可能带着两个孙女离开,想让我们安分点,是吗?!” 陈慕远觉得自己若是继续狡辩,换来的也只是陈朔之更直接嘲讽,他甚至不敢看陈朔之的眼睛。 陈朔之下马车之前,话里话有话的补充了一句:“我说的话都作数,陈大人,别做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关于我们祖孙,你大可把心放回肚子里,没人会去破坏你的好事,毕竟你也只是个陌生人,以后也请你莫要再来打搅。” 陈慕远追问:“不要这笔钱,你们要怎么活下去?” 最后这一句,陈慕远倒是有几分情真意切的。 却也只换来了陈朔之一句:“别人能活,我和淑瑶淑瑜一样能活!” 陈朔之离开后,前面坐在辕座上的荀木才说:“陈叔怎么就不能体谅一点就老爷?” 陈慕远没有作声。 马车在湖边停留了许久后才往陈府的方向行驶。 陈朔之对永州城的大街小巷不是很熟,以前来永州时,也没怎么出来看过,回去客栈还找人问了路。 马车看似走的不远,但是他这把老骨头靠脚走,用了半个时辰才到。 一回到客栈的院里,张氏就好奇的问:“陈叔,方才那人找你干嘛的?” 陈朔之兴趣不高的应了句:“我们是碧窑县老乡,他们过来问问家里人的事情。” 张氏说:“哟,家里人不也得出来逃荒了?还没到永州?该不会已经死路上了吧?瞧着他们应该是富贵人家,怎不提前派人把家里人接到永州?” 陈朔之没有搭张氏的话,笑的不太好看的给应付了过去,坐回老地方,拿起针线,继续缝着孙女的棉袄。 许大力和江黎也没有多嘴问什么,他们都明白,陈朔之不愿意和大家说自己那个陈世美儿子!!! 第147章 许根深和村正汇合 距离永州城最近的宁安县。 许根深一家人坐在前往永州城的必经路边上歇脚。 许聪和许晴两人穿的是江黎之前拿出来的衣服,此刻看起来像是穿了许多年,脏兮兮的不说,还多处被划破。 其他人身上更是不用多说,一个个的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至于马车…… 几人现在连随身的行囊都没有,已经不能用面黄肌瘦来形容,应该叫尖嘴猴腮,这些日子,本就不瘦弱的身体,又肉眼可见瘦到脱相。 许晴气喘道:“娘,把水……水……给我喝……喝一口吧。” 程红月解开腰间的水袋扔给许晴,累的不想说话。 许聪看着永州的方向,眸底升起一抹希冀:“总算……总算是快到永州,听宁安县的人说,州府正在给灾民分地,还设了粥棚,我们歇一会,赶到永州城就有吃的了。” 许勇伸手摸了摸怀里许长安的额头,对许晴说:“长安的额头越来越烫,你赶紧喝完让长安也喝一点。” 许根深闻言,踉踉跄跄站起来走到许勇身边坐下,心疼的去摸自己孙子的小脸:“我们挖的蓝靛根还有吗?” 汤敏慌乱的从怀里掏出最后一小把蓝靛根,爬到许勇面前,用嘴把蓝靛根嚼巴嚼巴,然后吐出来塞进许长安的嘴里。 汤敏嘶哑着嗓音哭道:“小草已经没了,我就剩下你了长安,你可一定要好起来,千万别吓娘啊。” 岗宁县的时候看到江黎,不想和她们半路碰上,便绕了远路。 本来有马车在,绕点路也无所谓,顶多晚到永州城两天。 谁知半夜在一处村庄附近歇脚做饭时,引来了一大群村民,非说那马车是他们村一户人家丢的,不容分说就抢了马车和所有行囊。 许根深和许勇想要阻止,还被毒打了一顿,而许聪躲在后面连个屁都不敢放。 他们第二天去报官,又差点折在了官府。 因为那个村庄里的人都能作证,马车和上面的东西就是他们村那户人家的。 两边争执不下,县太爷没有治许家人的偷窃罪,却把马车和行囊判给了村民,明显是偏私本地人。 他们只能靠双脚赶路,程红月身上有点钱,路上本是够买干粮。 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他们又一次被同为逃荒的人给抢了,一文钱都没剩下,全靠挖草根啃树皮才能活下来。 大人都这么艰难,何况两个孩子。 天气转凉,没有厚衣服,许长安和许小草子同时感染了风寒,没钱买药,他们就用村里的土方法挖蓝靛根嚼碎了喂给孩子。 许小草没能过去,昨天早上,全家都醒了,唯独许小草没醒。 眼见着许长安进嘴的药咽不下又吐出,脸上呈现不正常的红,汤敏哭的撕心裂肺:“咋办啊他爹,长安已经吞咽不下去了,小草死的前一晚也是吞不下去蓝靛根” 程红月爬了过来,训斥汤敏说:“闭嘴,你死我大孙子都不可能死!” 许根深咬咬牙:“不歇了,赶路,不然长安就算没被病死,也要被饿死。” 许晴嘟囔:“才歇多大一会儿?又要赶路,真是连喘气的时间都不给。” 程红月这次没纵容许晴,冲着她说到:“你咋这么自私?这可是你的亲侄子,病成这样,你还想着歇脚?” 许晴声音弱了几分,嘟起嘴:“我又没说不赶路,抱怨两句还不行了?” 许聪本来还想劝大家不着急一时,最起码要恢复点体力,不然也走不快。 听到许晴被骂,他又庆幸自己没说出这句话。 昨天死了一个,许长安的情况也不太好,这个时候劝大家多歇一会,的确有点不合适。 一家人爬起来,继续往永州城的方向赶路。 “老根?是你们不?” 听到有人叫,一家人齐齐回头看。 大概二十多人的队伍,全是熟悉面孔,领头人正是桃源村的村正。 许根深红着眼眶回头迎上他们:“村正,总算碰见你们了,大家伙人呢?咋就剩下这么点人?” 村正看到了同村人,心里悲喜交加,上前一把握住许根深的手,两个老人手心老茧都有点扎手喇人:“之前遇到马匪的时候,我们走的慢,等到了十几个人村里人,只是路上” 村正的声音开始哽咽,顿了顿,继续说:“只是路上大家不是病死,就是被饿死,现在只剩下我们二十六人。” 二十六人里,只有两个老者,一个是村正,一个是许半斗。 孩子活下来八个,其它都是年纪较轻,身体素质稍微好点的。 许半斗走上前,也拉起许根深的手:“还以为你们在前头早就到永州了,对了,大力气一家四口呢?咋没看见?” 一句话把许根深全家都给问住了。 他们要怎么说? 因为那匹马,全家一致决定把大房四口扔在了横县? 因为那匹马,他们路上才引来全村抢劫? 程红月的谎话张嘴就来:“他们手里有马车,半路把我们扔下,自己先去永州了。” 众人闻言,都很诧异。 许半斗说:“大力这孩子一直都是很厚道的啊,咋会把你们全扔路上了?再者到了永州,他腿脚不方便,肯定要依仗你们,里头是不是有啥误会?” 程红月说:“还能有啥误会,无非是因为之前遇到马匪的时候,我们没顾上他们,心里记恨,把我们扔半路上报复呗。” 程红月的话说得通,不然大家很难相信以许大力的为人,会突然把家里人扔路上不管不顾。 肯定是因为山匪一事,心里过不去那道坎。 王美慧带着三个孩子上前,鄙夷开口:“大力那个人以前还是不错的,自从娶了江氏以后,整个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难相处的很,就是没想到他对自己的爹娘和弟弟妹妹也这么狠。” 后面的曹琴跟着揶揄:“这就是典型的有了媳妇忘了娘,何况还是后娘嗳!有江氏那个不安分的在啊,别怪我说话难听,你们家好不了。” 程红月叹了口气,故作苦楚:“后娘难做,这几个亲生的,我骂了打了都可以,大力那边我一是心疼他小小年纪没了亲娘, 二也着实不好打骂,怕他记恨唉!” 第148章 有人骂江黎? 程红月倒打一耙,把责任全推给了许大力,告诉大家她们才是可怜人。 一时间,所有人的心里都对许大力不耻。 就算之前许大力被舍弃过一次,家里有对不住他的地方,可那也是山匪来袭,情急之下,无奈之举! 不管如何生气,也不该把家里人扔在逃荒的路上吧? 距离永州城这么远,一大家带两个孩子该多么艰难? 汤敏顾不上与程红月一唱一和给大房泼脏水,她只想自己的儿子活下去,带着哭腔的问众人:“你们谁的身上有药?治高热或是风寒的药?我家长安烧糊涂了快要不行了!” 王美慧说:“我们哪来药啊,水行不行?” 汤敏急道:“水我们也有,没有药的话那吃的呢?就是流食,谁有?”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玩意谁能拿得出来?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王氏,今天早上在安宁县的时候,不是有个老妇人看你带着三个孩子赶路可怜,给了你一盆家里没吃完的米粥吗?你分一点给汤氏,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王美慧下意识捂住自己腰间水袋,矢口否认:“那点米粥都不够我们娘仨早上吃的,哪里还有?” 不是自己的东西,谁让王美慧拿出来都不觉得心疼,还能做个顺水人情。 曹琴说:“王氏,你就拿出来吧,我看长安眼看快不行了似的,你们两家还是堂亲,不能见死不救。” 王美慧说:“我真的没有,曹婶你别瞎说。” 曹琴说:“我哪里瞎说了?早上我亲眼看到你把米粥装水袋里,要是没有你捂着水袋干啥?” 有人指责王美慧:“各家的孩子几乎全折路上,你一个寡妇带着三个孩子却能完好无损到永州,受过大家多少帮助心里没点数?人命关天,你还不赶紧拿出来?” 大家为了活下去,有吃的就合在一起,哪怕一人只能分到一口。 就属王美慧最奸,每次有点什么吃的,她都要装可怜多要点,自己乞讨来的食物,藏着掖着,几乎没怎么拿出来分过。 他们这些男人都不能保全妻儿,王美慧一个寡妇带着三个儿子,虽然也不容易,却一个不少抵达永州。 汤敏听说王美慧水袋里装着米粥,不管王美慧愿不愿意,一把就给夺了过来,拔掉水袋的木塞,放在鼻尖闻了闻,里面果然是米汤。 “嗳,弟妹,我家三个孩子全指望这点米汤,你不能抢啊!” 王美慧想要阻止,汤敏却已经拿着水袋灌许长安喝了。 村正一顺不顺的看着王美慧:“还有三四十里就到永州城了,那里开设了粥棚,忍一忍,到了地方大家都能吃得上,人命关天的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明白吗?” 王美慧住了嘴,心里暗暗的想,都是听说,谁知道真的假的? 她想为三个儿子多留点吃的有什么错? 这年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村正问许根深:“你家小草呢?” 许根深眼眶顿时一热,用满是老油灰的衣袖胡乱摸了一把脸,别过头,声音沉闷:“和长安一起感染的风寒,才几天就挺不住了,昨个早上没了。” 村正叹了口气,拍了拍许根深的肩膀头子:“不止是你家小草,我们中很多大人都挺不过去,节哀啊老根。” 许根深吐了一口颤气:“这就是她的命!” 许半斗和村正还有许根深边走边说:“你们靠双脚还能走的这么远,当真是意外!” 许根深没办法像程红月那样满嘴胡诌,扭曲事实污蔑许大力,便没有顺着许半斗的话,问:“对了,半斗叔,你的马呢?不是有两匹吗?都吃了?” 说起马,许半斗也是深深吐口气:“路上遇到了劫匪,大家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被抢了,我们的两匹马也被抢了。” 许根深说:“我们都没想到在永州地界,还有这么多人作乱。” 许半斗说:“可不是吗,县城倒是安全,只要出了县城,就算没遇到劫匪,灾民也会成群结队去抢东西,还有路过的一些村子也成了拦路虎……” 米汤是早上的,放在水袋里,这会还有余温。 许长安喝了几口热乎的,情况稍微好了一点,眼睛缓缓睁开,眼球里都是红血丝,声音几不可闻的喊了一声:“爹,娘。” 汤敏紧接着又给他灌了几口:“多喝点,长安,多喝点,吃饱了病就好了。” 王美慧看的肉疼,想要把水袋拿回来:“小孩子喝不了这么多的吧?给我家三个孩子留一点。” 汤敏全当没听见王美慧的话,不停的给许长安灌米汤。 许长安两只手抱着水袋,吨吨吨的,多喝一口似乎都能恢复一点精神气,可见他并不止是病的,也有饿的。 直到许长安喝不下,汤敏才作罢。 看到许长安清醒过来,许勇喜极而泣,鼻涕泡都喷了出来,抱着他亲了又亲:“爹的好儿子,好样的!” 许晴眼疾手快的夺过汤敏手里水袋,仰头咕噜噜把剩下的全给喝了下去。 王美慧傻眼了:“长安生着病喝点就算了,小晴你这么大的人,咋还能抢米汤喝?” 许晴喝的太急,嘴边洒出不少米汤,她意犹未尽的用舌头舔了舔。 反酸不知道多少天的胃,终于感觉舒服一点。 她实在是太饿了,饿的两眼冒金星。 程红月故作不好意思的对王美慧说:“到永州米汤就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了,小晴也是被饿急眼,王氏,你作为堂嫂,多担待着点。” 王美慧忍着怒气上前一把夺过许晴手里的水袋。 米汤已经一滴不剩! 不担待着点能怎么办? 只希望到了永州,真的能像大家说的,哪里有设立粥棚,大家都能吃上一口饱饭。 客栈。 江黎帮许大力理着布,让他把棉花夯在里面,冷不丁的就打几个连环喷嚏。 任秀芝的针在头皮上划了两下,继续缝补,玩笑说:“肯定是有人想江娘子了。” 江黎说:“在这个世界上,好像没什么人会想我,或许是有人在说话我坏话,我两只耳朵都很热。” 许大力的心隐隐发疼。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会挂念,该多么孤独? 这一点,许大力觉得自己比江黎幸运许多,至少他还有两个孩子。 以前他对江黎关心的太少,都没有好好和她聊过娘家的情况,一切都是听家里人说的。 后来江黎开始对他们父子三人掏心掏肺,许大力又不敢问她娘家的事情。 因为他不愿提到那个男人…… 第149章 翻找秽污堆的妇人 张氏想揶揄江黎,又不敢,结果一定是所有人都站江黎那边指责她。 就江黎这种恶妇,被人骂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谁知道她得罪了多少人! 许大力眉宇间流露出浅浅温柔:“只是老辈人的说法,没有什么依据,不当真!” 江黎脸上有骄傲之色:“我觉得很有道理,没人挂念我,肯定就有人骂我啊,你想想我们路上遇见那么多渣宰被打的屁滚尿流,背后骂我两句出出气不是很正常吗?” 大家心想,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就是你那脸上的骄傲是几个意思? 好吧,虽然你一直保护着大家,但是一个女子,身有怪力,还贼能打,说出来,不该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吧? 周鹤一晒着太阳眯睡了一会,突然抬起头,揉着眼睛迷迷瞪瞪的说:“谁骂我大哥?我找他算账去!” 向氏没好气道:“就你那两下子都不够人打的,继续睡你的吧!” 周鹤一问:“大哥,我们不吃饭吗?” 这小子,除了出去玩,每天好像就知道吃了。 江黎看了看天,也快要傍晚了,于是站起来说:“我出去买菜。” 周鹤一刚要说他也去,就听任秀芝开口:“江娘子,中午我买了菜,你来做,晚上我们两家一起吃行不?” 江黎没意见,多做点的事,人家出了食材,她有什么不满意的。 “那行,我去看看你买了什么菜。” “放在井边。” 周鹤一失望的又坐了回去,百无聊赖的趴在张氏身边的桌上继续打盹。 江黎走到井边,菜全放在大木盆里,有两个没剥皮带着干泥的粗笋,一块豆腐,一块五花肉,一捆薤。 薤就是末世里说的野葱,也有的地方叫野蒜,根部比小手指头小一点,像小蒜坨,叶子是葱的模样,细细长长。 末世很多土地被核污染过,外面的野葱没人敢吃,只有一些特定农场里能找得到,江黎只见过没吃过。 三个菜很好弄,竹笋炒肉片,野葱爆蛋,豆腐汤。 鸡蛋空间里有现成的,江黎拿出来又给放了回去,主要是这几天她都没有买过鸡蛋。 江黎拿着钱去客栈门口叫许长明:“长明,给我去买些鸡蛋回来。” 许长明正在跳格子,听到江黎叫他,屁颠屁颠的就过来了:“娘,买多少呀?” 江黎从袖袋里取出一个荷包,数三十文钱给许长明,又另外给了他四文钱:“三十文钱的鸡蛋,按这个钱买就好,四文钱给你们去买零嘴吃。” 一听说可以买零嘴,四个孩子全跑了过来。 陈淑瑜说:“我们一起去买鸡蛋吧。” 江黎叮嘱:“别走远,去我之前带你们去过的那个菜市场,买了鸡蛋就回来,知不知道?” 许长明应道:“我知道了娘。” 孩子们一溜烟就跑的没影。 菜市场距离客栈不是很远,隔了一条街拐个弯就是,不然江黎也不放心让孩子过去买。 四个小家伙没有先去买鸡蛋,路过卖柿饼的小摊位前就被吸引住,齐齐趴在人家的摊位上。 许小婉眼巴巴的看着柿饼直咽口水:“叔,柿饼甜吗?” 小贩觉得没有大人在,四个孩子不会有钱买,不耐烦的说:“去去去,一边玩去,想吃的话让家里大人来买。” 陈淑瑶说:“小婉妹妹,我吃过柿饼,可甜可甜了。” 陈淑瑜问:“姐姐你什么时候吃过的?我怎么不知道?” 陈淑瑶说:“你也吃过,但是你可能不记得了。” 许长明见自己的妹妹不停咽口水,就问小贩:“叔,柿饼怎么卖?” 小贩睨了他一眼:“我说了,想吃叫家里人过来。” 许长明抿了抿嘴,把江黎给他的四文钱拿出来递给小贩:“叔,可以买四个吗?” 小贩看到钱脸上也没有多少热情,四文钱也就能买三个,还得挑个头小的。 “这钱该不会偷家里的吧?” 许长明摇头,认真的说:“钱是我娘的。” 陈淑瑶说:“真的是江婶婶给的,我可以作证长明弟弟没有偷钱,我们都不偷钱。” 小贩哪里知道他们说的谁是谁,把钱拿了过来,勉为其难的挑了四个最小的柿饼,一人分他们一个:“上称你们也看不懂,一人一个绰绰有余,叔没诓骗你们,拿去吃吧。” 许小婉接过柿饼先放在嘴里舔了一下,笑眯了眼:“哥哥,真的很甜哦。” 许长明有什么好东西,不会舍得一下吃完,就这么把柿饼握在手里,和三个小姑娘一起往菜市场走。 路过一片秽物堆旁,见有个妇人在边上翻找食物,抓起烂菜叶子就往嘴里送,好像是被饿极了。 陈淑瑜指着妇人说:“姐姐,那个婶婶好可怜哦,她在翻找烂菜叶吃呢。” 陈淑瑶说:“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来永州的路上,连烂菜叶子都吃不上。” 许小婉天真的问:“可是城外不是有不要钱的粥可以喝吗?这个婶婶为什么要吃烂菜叶子的呢?是不喜欢喝粥吗?” 听到城外有不要钱的粥,妇人猛地回头:“哪里有粥?” 许长明说:“听爹娘说在城外,东西南北的城门口附近都有。” 不知道为什么,许长明觉得眼前的妇人很熟悉。 她虽然在翻秽污堆,但是看起来一点不脏,一身玫红色的襦裙干干净净,发髻一丝不苟,脸上也白白净净的。 这样的人,怎么会没有食物呢? 全城的人都知道城外有粥可以喝,她也不知道。 许长明想了半天,也没在脑海里想出到底是在哪里见过这个妇人。 妇人四处张望了下,像是在害怕着什么,转身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眼睛直勾勾盯着四个孩子手里的柿饼。 察觉到妇人饿狼一般的目光,许长明立刻把握着柿饼的那只手别在背后,警惕说:“你该不会是想要抢我们的柿饼吧?我们可是小孩子,我娘说,抢小孩子吃食的人,不要脸!” 妇人饿的前胸贴后背,管什么要不要脸,冲上前一把夺过许小婉吃了一半的柿饼,直接塞进嘴里。 许小婉“哇”的大哭起来:“坏婶婶,你还我的柿饼,不然我回去告诉我娘打你。” 第150章 拿小本子记上那个女人 许长明愤怒的推了妇人一下:“坏蛋,让你欺负我妹妹!” 妇人不稳,踉跄跌坐在地上,没顾着屁股上的疼,爬起来抓住许长明的手,把他攥紧的手指一根根的掰开,恶狠狠道:“你们这些不愁吃喝的死孩子知道啥?肚子饿久了是会死人的!” 许长明挣扎着破口大骂:“放开我,告诉你,我娘很厉害,你敢欺负我们,我娘不会放过你的。” 三个孩子纷纷上前举起小拳头打妇人。 妇人像饿死鬼投胎,抢了许长明手里的柿饼又是一口塞进嘴里,然后又去抢陈淑瑶的。 挣扎间,许长明身上的三十文钱叮叮当当散落了一地。 妇人的手一顿,看到青石板地面上的钱,眼睛都亮了起来,不再盯着陈淑瑶手里的柿饼,低头急切开始捡钱。 四个孩子跟着蹲下来去想要抢回自己的钱。 陈淑瑶不停的推妇人肩膀:“你要不抢,这是江婶婶要买鸡蛋的钱,你不可以抢!” 妇人凶狠的一把甩开陈淑瑶,瞪着眼睛威胁:“小贱蹄子,再不老实,当心我扇你。” 陈淑瑶被推倒在地,什么大姐姐的形象都没了,哭的声音比许小婉还大。 陈淑瑜看到姐姐哭,趴在妇人的身上,嘴里叫骂着“咬死你,咬死你”,然后对着她的肩膀一口咬了下去,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妇人吃疼‘嘶’了一声,伸手要把陈淑瑜给抓下来。 路过的老妇看不下去,忍不住开口指责妇人:“看你穿的人模狗样,怎么还能欺负四个小孩子?赶紧撒开,不然我叫了啊,他们家里人来了饶不了你!” 妇人扯下陈淑瑜,碍于老妇要多管闲事,这才没扔陈淑瑜,而是把她放在了地上,妇人一边捡钱一边解释说:“婶子你不知道,是这四个孩子手脚不干净,偷了我的钱!” 老妇看地上洒落了不少铜板,的确不像是四个孩子能拿出来的,开始犹豫要不要多管闲事。 陈淑瑶哭着解释:“阿婆,我们不是小偷,这些钱是江婶婶给我们来菜市场买鸡蛋的。” 妇人捡好了钱站起身,抓住许长明的衣领子,将他手里捡的铜钱也给夺了过来:“啥买鸡蛋的,谁会给你们四个孩子这么多钱出来买鸡蛋?这就是我的钱!” 许长明被气的脸都红了,冲着妇人又捶又打,哇哇哭着说:“你是个撒谎精,把钱还给我,快还给我!” 老妇犹犹豫豫的问:“钱到底是谁的?” 妇人已经把钱抢到手,还会管老妇人怎么想?直接扭头加快步伐走了,留下嗷嗷哭的四个孩子。 被关在金美楼已经一个月,起初还有打手给她送点吃的,自从灾民暴乱,就没人再给她送吃的,要不是屋里的木桶有洗澡水,她早饿死渴死了。 今天早上,她趁着金美楼的打手吃饭,这才将床单和衣服系在一起,绑在窗户边框上,逃出了金美楼。 外面的事情,她是一点都不知道。 只知道不管外面的生活多么残酷,也比待在金美楼不停的接客,不停的被老鸨子剥削强。 四个孩子跑回客栈,人还没进院子,哭声先传了进去。 许大力放下手里的针线,等孩子进来才问:“咋了这是?” 许小婉走到许大力身边,趴在他的膝盖上哭到打嗝:“爹……,坏蛋抢……抢我们的柿饼……还有钱。” 忙活着做饭的江黎听到孩子们哭声,赶忙放下手里的菜刀,走出东厨,用围裙擦手上的水:“怎么回事?” 许长明抽噎着说:“我们本来是去菜市场买鸡蛋的,有个在秽物堆边翻烂菜叶子吃的女人,抢了我们的柿饼,还说我要买鸡蛋的钱是她的,说我是小偷,把我的钱也抢走了。” 江黎解下围裙往东厨墙边的柴火上一扔:“那女人在哪里?带我过去!” 周鹤一见江黎一副要找人算账的架势,顿时不困了,精神抖擞的站了起来:“大哥,我和你一起去,欺负小孩子,不可原谅!” 张氏站起来拉住周鹤一,小声说:“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给我好好待着!” 周鹤一挣脱开张氏的手:“哎呀娘,你别一天到晚操这些没用的心,难道我和大哥一起出去还能吃亏不成?” 这是吃不吃亏的事情吗? 张氏压根就不想让儿子以后接触到打打杀杀的行当! 管不住自己的儿子,张氏转头对许大力说:“你就纵容自己的媳妇胡作非为?” 许大力冷淡看向张氏:“啥叫胡作非为?自家的孩子在外面吃亏挨欺负,还被人诬陷成贼啥也不做,就不胡作非为了?” 江黎要和人打架,许大力很多时候都是劝的,但是这一次,他并不会劝。 如果不是自己的腿脚还没有完全好,他会亲自带着孩子找过去。 陈朔之怕江黎仗着自己能打,过去根本不和人家理论,直接就动手,明面她就得要吃亏。 于是放下手里的针线活,立刻跟了上去。 几人来到菜市场附近的那堆秽物边上,东看看西看看,也没发现有什么妇人在这里翻菜叶子吃。 江黎问:“人呢?” 许长明指着一个方向:“她往那里走了。” 周鹤一走到路口张望着说:“这条路通太多巷子,上哪找去?” 许小婉吸了吸鼻子,委屈说:“娘,你一定要找到她,狠狠的教训她,她打我们。” 找肯定是没法找了,谁知道那个女人顺着这条路进了哪条巷子? 江黎问:“她长什么样?” 陈淑瑶说:“还挺好看的,穿着玫红色襦裙,身上有很重的脂粉香气,刺鼻的让人想要打喷嚏!” 许长明说:“我好像在哪里看过她,就是想不起来了。” 陈淑瑶补充说:“对了,她的口音和我们一样,应该也是碧窑县的。” 许长明还有点面熟,口音碧窑县的,碰上村里距离比较远的人家了? 不会这么巧吧? 江黎问:“下次在看见她,你们还认不认识?” 许长明和陈淑瑶同时点头。 江黎说:“那就拿小本子把她记上,下次看见告诉我,我非好好教训她一顿不可!” 第151章 大力水手…… 许长明哭过的声音里还显得委屈和自责:“娘让我买鸡蛋的钱一文都不剩了,我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 江黎说:“钱不钱的无所谓,主要是被欺负了找不到仇家最气人。” 陈朔之心想,这点小事,其实还算不上仇人吧?!!! 许长明郑重其事的说:“不用记本子上,下次看见她,我肯定认得出来。” 江黎揉了揉他头顶的小揪揪:“好了,多大点事,把眼泪擦擦,这次没打过,下次打回去就是,和我一起去菜市场买鸡蛋。” 买了鸡蛋和香菜,江黎又去找到了那个卖柿饼的摊位,买了两斤柿饼给孩子们。 这东西压秤,两斤其实也没多少。 得了柿饼,孩子们心里的憋屈劲这才算是过去了。 许大力见一行人这么快回来,大概猜到那个女人已经走了。 也是,谁拿了钱不走等着家长找过去? 许大力问:“人已经走了吧?” 江黎哼哼着往东厨走:“算她跑得快!” 许长明从油纸包里取出一个柿饼塞给许大力。 许大力说:“我不吃,你们吃吧。” 许长明说:“爹当然要吃,以前阿婆说过,柿饼是长辈才可以吃的东西,爹是长辈,可以吃。” 这话就是糊弄小孩的。 程红月买了柿饼了回来,除了不给他的两个孩子吃,别的谁没有吃过? 许大力纠正许长明:“除了一些补药外,几乎没有什么食物是小孩子不能吃的,你阿婆说的不一定是对,明白吗?” 许长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把柿饼塞进许大力嘴里:“那爹吃,可甜可甜了。” 许大力单纯是想留着肚子一会吃饭,他更热衷于江黎做的饭菜。 柿饼都塞嘴里了,又不好吐出来,他便也就吃了。 江黎去菜市场之前,米饭已经焖上,食材也全部切好,只等着鸡蛋。 野葱切小丁,倒入鸡蛋液,盐,少许的油,搅拌均匀。 冷锅猪油,烧热以后把裹上裹着野葱的鸡蛋液倒进去铺平,一面熟了以后,一铲子翻过来,另一面煎好,香喷喷的野葱爆蛋就好了。 锅里没刷,在加乳白色猪油,放五花肉片进去翻炒至微微发黄,加野葱,蒜,姜片,茱萸爆香,在加入白糖,白酒,酱油,空间里的豆瓣酱和十三香、胡椒粉。 炒至熟透,把事焯过水的笋片倒进去,少放一点水防止糊锅。 等笋片也炒熟后,加味精、盐调个味,收干汤汁出锅。 豆腐更简单,切成小块,锅里放油,加入特地留下来的最后一点野葱,炒出香味,倒入豆腐,无需翻炒,用铲子晃晃就可以,然后加水进去。 锅开后,只放味精和盐,装进陶盆后,最后一步把切好的香菜碎洒在上面。 饭菜好了,任秀芝也已经招呼大家把针线活都给收拾了起来,帮忙一起端饭菜放院里的桌上。 周鹤一已经很习惯来江黎家蹭饭,直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反正没人会不给他吃。 今天张氏也坐在饭桌前不动弹。 向氏提醒:“江娘子家要吃饭了,你不去做饭?” 张氏笑着说:“就别麻烦了,今天都在做针线活,没得来及去买菜,不如一起吃吧。” 江黎说:“哦,周大夫和向阿婆要来吃的话,饭菜也是够的,但是张婶你来吃饭菜就不够了,我没做那么多。” 张氏心想,感情就多了我一个? 不想给她吃直说,何必弄她这么难堪? 任家出食材,江黎出手艺,自家什么都没出,向氏哪有那么厚的脸皮赖着一起吃? 而且大家做了一下午的针线活,也不是帮人许家或是任家做的! 知道江黎不待见张氏,向氏笑着说:“不了,我们家中午做了面疙瘩,还剩下半锅,热一下就行。” 转而,向氏看着张氏的脸色一沉:“你还不去做饭?” 张氏心里又别扭上了! 起身带着气往东厨走去。 周鹤一接过江黎递过来的米饭,拿起筷子,先夹了一块野葱爆蛋,他还没吃过这东西。 以前家里做薤菜,可舍不得放鸡蛋,偶尔买一次回来就做菜粥,便宜的很,一文钱给一大把。 没人会特地种植薤菜,郊外的山坡、田埂边上到处都是。 周鹤一说:“不愧是我大哥,我就没见过有人炒薤菜放这么多鸡蛋的。” 陈朔之吃了一口,笑着说:“这个吃法是没听说过,但吃起来确实香。” 许小婉手舞足蹈的:“我娘做什么都好好吃。” 有四个孩子,江黎做饭一般都要考虑一下他们的口味,每顿都要做个不辣的菜。 不过孩子们虽然不能吃辣,又很爱吃辣,有时候一边吃菜,一边喝水。 江黎给许小婉夹了一块五花肉片:“吃饭吃饭。” 任秀芝满足的吃着笋片:“和江娘子在一起,今天又是有口福的一天。” 江黎说:“别江娘子江娘子的叫,都这么熟了,换个称呼吧!” 任秀芝想了想:“那叫你黎姐姐?” 江黎头摇的像拨浪鼓,她可受不了任秀芝这种肉麻的叫法,会浑身起鸡皮疙瘩。 江黎想了想,说:“叫我江黎姐吧。” 任秀芝问:“连名带名吗?” 江黎说:“对啊,我们那里的人,都是连名带名的叫。” 陈朔之心想,怪不得你没一点妇人的样子,感情是你们那个村的风气就不好,碧窑县可不背这个锅。 许大力表示,桃源村也是几乎没人连名带名的叫妇人,江黎说的一定是娘家江庄。 任秀芝想了想,觉得不妥当:“我还是叫你黎姐或者大力嫂吧?” 江黎说:“叫大力嫂,让我有一种许大力是大力水手的错觉,呵呵……” 任秀芝不太明白江黎话里的意思:“大力……水手?是什么意思?打鱼的船夫那种?” 江黎摆摆手:“解释的太麻烦,不行你和周鹤一都叫我大哥吧,听习惯了我觉得也顺耳!” 周鹤一不愿意:“不行,大哥,你有我一个小弟就好了。” 任秀芝心想,你当我愿意和你抢这个称呼呢? 任秀芝挑选了一个更合适的:“那就叫黎姐,以后阿哥也可以这么叫。” 许大力心里腹诽:我就觉得大力嫂好听,也顺口!!! 第152章 终于等到婆家人 翌日。 又是做棉衣的一天。 快要午时,客栈东家领着许福进了院子:“大力兄弟,这人说是来找你们的,你看看认识吗?” 许大力放下针线活要站起来:“许福,你咋来了?” 许福不知道许大力的腿已经可以走上几步,忙上前把他按了回去:“干啥做哪场面上的客套,坐下坐下。” 许大力问:“你这会不是应该忙着分地?咋跑我这里来了?” 许福在许大力身边江黎坐过的凳子上坐下:“分地哪有那么快?得等几天才有人下来给我们分地,有水吗?你住的靠近州府,离北郊还挺远的,我一路走过来有点口渴。” 江黎转身去井边打了水,用水瓢递给了许福。 许福接过水瓢,咕噜噜牛饮一般,一口气全给喝光了,看着是真渴了。 江黎问:“还要吗?” 许福抹了一把嘴,舒服的哈了口气,把水瓢放在桌上:“不用了,我喝饱了。” 转而,许福对许大力说:“我来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呃……或许也不是那么好。” 许大力被许福说的一头雾水:“啥好消息又坏消息的?我咋听不懂你的话?啥意思?” 许福说:“根叔他们昨晚后半夜到永州了,和村正他们一起来的,所以你有户籍了,可以和我们一样分地了,你说算不算好消息?” 不止许大力高兴,院子里做衣服的三家人听了都很高兴。 他们还等着和许大力家住一个村呢,怕许大力拿不到户籍,或者是拿到的太晚,好地皮都让别人给分完。 这可不就是好消息?! 许大力激动的看向江黎:“阿黎,我们也可以分地了。” 江黎没有许大力那么高兴:“只能说我们的户籍有了着落,但是你别忘了,你和他们是没有分家的,分到的地也是一起的。” 许大力说:“一个男丁能分多少地,都是明摆着的,这一点不争的事实,我要和他们分家,该是大房的地,他们必须拿出来。” 陈朔之知道许大力和家里人的故事,但是别人不知道,第一次听他说,心里都很意外,一个个竖起耳朵听。 许福说:“大力,我这里还有一个坏消息。” 许大力从欣喜中回神:“啥坏消息?” 许福说:“许勇家的小草路上生病,前天早上没了。” 许大力的身体一怔:“小草……没了?” 许福点头,叹息着说:“其实根叔他们还算是轻的,桃源村的孩子,加村正带的人和我们早就抵达永州的,现在也就二十几个,我家的老大丢了,老二饿死了,只剩下老三。” 许大力恨许勇,但是孩子无辜的。 这样的噩耗,他听了心里也是沉痛的,包括村里的孩子。 许福继续说:“根叔他们今早一到北郊,大家伙就为你鸣不平,指责他们为啥丢下你们大房。然后程婶就说是你们因为山匪一事,怀恨在心,半路上把他们丢下,自己先来了永州,还说如果不是你们把他们丢下,小草就不会死。” 许大力和江黎还没说什么,陈朔之先愤愤然把针线筐掷在桌上:“岂有此理!明明是他们偷了马,把大力一家四口丢在路上,我当时也在横县,难道还不清楚吗?” 许福说:“我相信大力的为人,但是有不少人相信了程婶说的话,认为大力对家里人没良心。” 江黎气极反笑:“许大力没良心?要不是我护着他们父子三人,他们现在都不知道饿死在哪里了!” 许大力眸底隐隐有血丝浮现,咬牙对许福说:“我要当面和他们对峙,他们在哪?” 许福说:“长安病的不轻,我们全村给凑了几十文钱,说是进城找大夫,如果你这会去北郊的话,估计正好能和他们碰面。” 江黎对许大力说:“我们得尽量在他们还没有去州府报名之前把家分了,不然等分完了地再分家,那就全由他们说的算了!” 许大力坚定道:“不管是报名之前还是报名之后分家,我都不可能再退让分毫。” 许福欲言又止:“大力,你真的打算和根叔分家?” 许大力点头。 许福说:“可是你的腿……,要是分了家,以后恐怕也是不易。” 许大力说:“不管咋样,这个家必须分,如果继续一起过日子,我自己得不到公平无所谓,可是我的长明小婉不能一直活在他们的阴影下。” 不是许大力信不住许福,只怕他不小心说漏嘴,爹娘他们知道自己的腿已经可以站起来,不会轻易分家。 尤其是程红月,许大力太了解她,她知道自己的腿能重新站起来,一定试图让他继续为这个家里当牛做马,还不想给牛马吃草。 总之许大力不会再那么傻傻的为家里拼死拼活,最后却被家里当成唯一的外人。 许福能理解许大力对家里人的失望,沉默片刻,说:“只要你想清楚,分就分吧。” 许大力对大家说:“我和阿黎要去一趟北郊。” 陈朔之见江黎要收拾针线活,叮嘱说:“这里你别弄了,一会我会收拾,和大力去北郊吧。凡事不要冲动,一定要把事情缘由和大家说清楚。” 江黎嘴上应着“我知道了”,见到了那群狼心狗肺的婆家人,她自己都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江黎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推着许大力的轮椅就走。 周鹤一忙不迭跟上去:“大哥,我和你们一起去。” 江黎问:“都是家事,你跟着干什么?” 周鹤一说:“我才知道大哥的婆家这么不要脸,跟过去当然是为大哥站场,打起来的时候,我给大哥递棍子都是好的。” 江黎哼道:“你把棍子递给他们吧,不然战斗力太弱,我打起来不过瘾。” 许长明小跑追了上来:“爹,娘,我也想去!” 许大力说:“你们还是待在客栈,北郊那个地方乱的很。” 江黎说:“让周鹤一看着点他和小婉就是,我们自己套骡车过去,也让长明小婉彻彻底底看清楚你爹娘他们的嘴脸,以后不被道德绑架,会少很多麻烦。” 第153章 江黎暴打许勇 许大力想让江黎别这么教孩子。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江黎的话,针对长辈,不好听,却没有哪里不对。 孩子们对阿公阿婆和叔叔死心,有益无害! 道德绑架这个词,许大力没听过,但是懂什么意思,也知道以后爹娘和兄弟们绝对干得出来。 周鹤一帮忙一起套上骡车,和许福帮忙给许大力抬了上去,轮椅折叠一起拿上平车。 许福见大黑骡子雄赳赳气昂昂的,忍不住上前摸了摸它的毛发:“大力媳妇,我来赶车吧?” 江黎问:“你会?” 许福说:“会啊,以前去县里赶集的时候,借村正家的牛车,都是我来赶的。” 江黎说:“牛和骡子不一样,我家这头骡子有时候会不听话偏离马路。” 许福拍着胸脯说:“放心好了,你把鞭子给我,我还收拾不了一头骡子?!” 看许福胸有成竹,江黎便把鞭子扔给了他,抱起许小婉一屁股歪上平车,周鹤一则是和许长明坐在一起。 还担心许福是想过的手瘾,事实证明,他一次没赶过骡子,真的会! 去北郊的路上,许福把许根深等人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其中也包括村正等人的情况。 许大力和江黎都没怎么接话,只有周鹤一越了解许大力的情况,越是愤愤不平,骂了一路,骂的特别脏。 一出北城门就能看到十几的粥棚,队伍排的很长很长。 听许福说,粥棚是全天的,不限次数的供应给每一个灾民,不过人太多,一天最多能排得上两次。 之前堆积如山的尸体,这次也没有再看见,许是已经被官府的人掩埋了吧。 桃源村人待的那片地方,不再那么拥挤,腾出了一大片空旷地,剩下几百人里,都是碧窑县桃源村附近的村落,其中就有江黎娘家江庄! 江黎老远见到许勇和几个男人说话,放开许小婉,不等许福停下骡车,先跳了下去。 周鹤一追问:“大哥,你干啥去?” 江黎说:“不用你管,一会你帮忙把许大力扶到轮椅上。” 许大力知道江黎想干什么,他看向许勇的目光带着森森寒意。 江黎气势汹汹的大跨步上前,许勇测对她,不容分说先一脚踹在了他的腰间。 唔—— 许勇吃疼闷哼,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饿成竹竿的身体飞出去一丈远,重重扑在了地上,吃了一嘴尘土。 许福怀疑自己可能看错,停下骡车,目瞪口呆的看着江黎:“大力,刚刚把许勇一脚踹飞的人是你媳妇江氏?” 许大力没有回应,牙关紧咬着,双拳青筋都暴了起来。 横县抢行囊的画面历历在目。 许勇重重的一脚踢在因救他而导致瘫痪的伤处,用最无耻的话说:“大哥,别怪我心狠,你腿脚成这样,留在横县还是去永州有啥区别?既然这样,跟着我们也只会拖累,为啥不直接留在横县?” 许大力只恨自己恢复的太慢,不能亲自上去给许勇两拳。 呸—— 许勇吐出嘴里尘土,转过来身来没看清人就骂:“谁特娘的踹老子?搞不清楚这里已经是桃源村的地界了是不是?” 当看清那张面无表情,却又气色红润,还长出了腮帮子的脸,许勇顿时噎了下:“大……大嫂?!” 江黎会和他叙旧吗? 不可能的事情! 先打一顿痛快了再说! 江黎唾了一口:“谁是你大嫂?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有种偷老娘的马,偷老娘的行囊,那就得承受老娘的怒火。” “江氏,你别乱来,有啥话好好” 劝架的人话没说完,江黎已经抓起了许勇的一只脚腕,在许勇惊恐万状的表情下,拖起他反手往地上一掼。 许勇在瘦,骨架子也摆在那,一个妇道人家,竟然能抓着他的脚腕,以一个直线在空中画了个圆? 大家心想,他们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幻觉? 但是很快,许勇就用疼到撕心裂肺的声音拉回了大家的神志,告诉了大家他们到底有没有出现幻觉。 “江氏,你别太过分,赶紧停下来……” “老娘就是喜欢过分,你能怎么滴?不把马和行囊还回来,老娘今天打爆你的狗头。” 江黎的拳头就像是雨点一样,照着许勇的脸一顿锤。 许福路上已经把他们的情况说过一遍,江黎知道马和行囊被人抢了,但是这一点不妨碍江黎找许勇讨要! “大家帮忙快把这个恶妇拉开!爹,娘,赶紧出来帮忙啊,江氏疯了……,唔……啊……,恶妇,你快点停下来……。” 许勇的话混乱,也急切。 用尽所有的力气想起身把江黎掀开,也给江黎几下子。 可是,他一个男人的力气,在江黎面前,如同蜉蝣撼树! 围观众人看到江黎这么能打,一时间都有点不敢上去劝架,只能去找许大力。 村正相信了程红月的话,对许大力颇有微词,脸色不好的走到骡车边上:“大力,你们半路把家里头丢下,还带江氏过来打许勇,简直太不像话,赶快让江氏停下来!” 周鹤一跳下马车,流里流气的睨着村正:“老头你怎么说话的?到底是谁把谁给丢下来你搞清楚了吗?什么都不知道就瞎咧咧,显的你这个老不死的有威望是不是?” “你!” 村正气结,被周鹤一骂的老脸铁青。 活这么大岁数,抛开逃荒路上的风风雨雨不说,还是头一次有晚辈指着村正的鼻子骂。 要知道,每个村的村正,就是大姓里选出比较有威望的。 许大力阻止周鹤一继续说出什么难听的话:“鹤一,不可无礼,这是我们桃园村的村正,他不知道事情具体咋回事,我们解释清楚就好。” 村正指着许大力:“我听许福说你们在路上结交了一群人,与他们同住客栈,敢情你结交的是地痞流氓?” 周鹤一顿时不乐意:“老家伙,我是给大力哥面子才没有动手和大哥一起揍那个禽兽,你见过我这么讲道理的地痞流氓?” 第154章 死老婆子还想给我大哥闷棍? 都是一个村的,能眼睁睁看着村正被周鹤一给欺负了去? 村正身后有男人指着周鹤一威胁:“哪里来的臭小子,告诉你别太过分!” 周鹤一非但不怕,还扬起了骄傲的下巴:“江黎是我大哥,你们应该知道,她很能打的吧?!” 在场有一半的人,的确不知道江黎原来很能打。 但是今天他们知道了! 许大力不想和这群不知所以然的人争辩,对周鹤一说:“鹤一,能帮忙扶我下来吗?” “哦!” 周鹤一不再和村民较劲,转身先去平车上把轮椅拿下来打开,然后把许长明和许小婉抱下来,再和许福去扶许大力。 村正失望的对许大力说:“你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你是个厚道有良心的孩子,不曾想你竟变成了今天这副样子。” 许福对村正说:“事情不是程婶说的那样,村正你也得听听大力咋说不是?” 村正指着正在暴打许勇的江黎质问:“事实摆在眼前,还要咋说?” 许长明说:“村正阿公,我们没有丢下阿公阿婆他们,是他们在横县的时候丢下了我们,二叔为了抢夺行囊,还打了我爹。” 村正拉过许长明,严厉道:“长明,小孩子不可以撒谎知不知道?” 许长明说:“我才没有撒谎,我和妹妹都可以作证,当时二叔就是打了我爹。” 许小婉为了证明自己没有撒谎,拉着村正的衣角,满脸的诚恳:“村正阿公,二叔真都有打我爹,爹不让他们拿走行囊,都从床上摔下来了,可是二叔用脚使劲踢我爹。” 见两个孩子不像说假话,村正开始不再那么自信,沉吟道:“咋可能,程氏明明说是你们把她们丢半路上,带走了所有东西,这才害死了小草,害长安重病……” 许大力在轮椅上坐好,这才不急不慢反问村正:“村正,你觉得我们有了马车,又为啥要用骡车代步?” 是啊,许大力家的骡车就停在眼前,并不是之前那匹马。 村正被许大力问住,一时间不知道谁说的才是真。 就算许大力兄弟几个不是一个娘生出来的,爹都同一个吧? 如果程红月说的是假话,许根深就这么默许她们往自己的长子身上泼脏水? 此刻,程红月等人正在草棚里给许长安喂药,听到许勇鬼哭狼嚎的声音,放下药碗,全家都走了出来。 再次见到大房一家,许根深内心无比的复杂。 又或许说,他根本不想再看见大房一家,尤其是许大力。 抵达永州后,他就知道许大力比他们早到好多天,避免不了要见面的。 许根深以为,大房一家四口,就算来到永州,也不会比他们好多少,因为大房一点钱都没有。 事实上,他们的情况和大房比起来,一天一地。 赶路有时候水都要省着喝,大房一家四口却肉眼可见的长了肉,身上穿着干干净净的新衣,连许大力做的那奇怪的椅子看起来都很值钱的样子,别提多体面。 许根深听许福他们说过,许大力一家住在客栈是别人掏的钱。 所以这会他也坚信,其实大房一家就是遇见贵人了,瞧他们可怜,这才施舍一二。 程红月见到大房,分外眼红,随手抄起地上一根棍子,默不作声上前要从背后给江黎来一下。 不这么做,她们全家都不是这个恶妇的对手。 许大力的角度对面正好是江黎在打许勇,见程红月要打闷棍,他紧张的冲着江黎大喊一声:“阿黎,小心背后!” 如果连程红月要打闷棍江黎都感应不到,末世还能活到二十三岁? 江黎是压根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等程红月举起棍子,许大力呼吸一滞时,江黎迅速放开许勇,直接从他身上滚了下来。 程红月手里的棍子,分毫不差,正中刚得以脱身坐起来的许勇脑门。 许勇被一棍子砸成了斗鸡眼,一缕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脑门缓缓落下了来,两眼一黑,昏死了过去。 汤敏杀猪一样的尖叫冲到许勇面前:“他爹,你可不能有事啊,不然我和长安咋办啊……” 周鹤一指着呆滞的程红月捧腹大笑:“死老婆子还想打我大哥,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我大哥能折你手里?哈哈哈……傻眼了吧?大家伙都看到了啊,是这个死老婆子要砸我大哥,我大哥躲避了一下,结果他把自己儿子砸死了,哈哈哈……!” 众人心想,这小子说话为啥这么欠呢? 你要不要把幸灾乐祸全放表面上? 这到底是别人的家事好吧? 程红月反应过来后,哪里顾得上周鹤一对她的嘲笑,扔掉棍子跪倒了许勇面前,双手拍打地面嚎啕大哭:“老二啊,娘方才不是想打得你啊,你咋在那个节骨眼坐起来了?娘不是故意的啊。” 许根深紧随其后去看许勇怎么样。 江黎像没事人似的,双手互相拍打灰尘。 许聪怒的质问江黎:“大嫂你为什么要这么恶毒?” 江黎用小手指掏了掏耳朵:“我洗耳恭听,你说说吧,我怎么个恶毒?” 许聪义正言辞:“你方才是故意躲开,让我娘的棍子打在二哥的身上,对不对?” 许晴先替江黎把话说了,接口说:“对,她就是故意躲开让娘打二哥的,毒妇!” 江黎打个响指,嘿嘿一笑:“bingo,你们脑补的都对,我就是故意的。话说你们觉得我算的准不准?掐着时间等后婆婆棍子打下来,料定我闪开许勇一定会坐起来,卡在那个节骨眼,多一分少一秒都不行。” 以前江黎到底还叫个娘,现在娘都不叫了,直接给来了个后婆婆,大家听着这个别扭的称呼都觉得刺耳。 说着,江黎又竖起食指摇了摇:“但我可不恶毒,是后婆婆卑鄙无耻下三滥不要脸想要打我闷棍,我是谁啊?我是大机灵江黎嗳,能被后婆婆这种货色从背后来一下?” 好嘛,大家都听出来了,你是没打够,还想在尽兴的把程红月骂一遍。 就算是后婆婆,你一个当儿媳的这么算计,还骂的这么脏,真的好吗? 第155章 逼程红月发誓 许晴怨恨的瞪着江黎:“要是我二哥出了啥事,你休想撇清关系!” 江黎很自信的打包票:“首先,你二哥没有死,只是被砸懵了!其次,别说你二哥,就你们这一大家子再多死几个也和我没关系。要报官,衙役肯定是把后婆婆抓起来,冤有头,债有主嘛!” 许晴指着许勇质问:“二哥都这样了,你还说只是被砸懵了?” 江黎并不是盲目自信,别人听不到,但是只要她愿意,就可以听到许勇的呼吸声,他确实还活着呢! 江黎懒得和许晴扯:“不信就不信吧,那一会衙役直接把你娘拖去砍头好了!” “江黎,你这个贱人!” 许晴抓狂,恨不得立刻撕了江黎。 这个恶妇,张口闭口全是诅咒! 啪—— 许晴顿时耳鸣,看江黎的眼神都花了,好几个虚影在晃。 江黎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嫌弃撇嘴:“尖嘴猴腮的,手感一点不好,我都打疼了,下次还是尽量别打脸的好!” “贱人,我和你拼了!” 人在发狂的时候,是不知天高地厚的。 比如此刻的许晴! 她甚至都无法近江黎的身,就被一个飞脚踹了出去。 砰的一声闷响,许晴撞在了白杨树上,滑落到地上时,两眼一黑。 又昏死了一个,一声没叫! “小晴!” 程红月没叫醒老二,老四又躺下,她慌了神,也不知道是先看老二,还是过去看老四。 江黎挑眉看向许聪:“你还要不要再骂我两句?” 许聪脸色铁青:“好男不和女斗!” 江黎切了一声,翻白眼说:“好像你能斗得过我似的!” 周鹤一嘿嘿一笑:“大哥,你婆家这群人真逗,二哥躺这块了,下头弟弟妹妹还忙着和你吵嘴,也不说过来看看二哥。妹妹被放倒,三哥杵着一动不动,也不去关心一下,还有心情郎朗吹牛逼呢!” 许聪像是收到了莫大羞辱,一拂衣袖,来了句:“有辱斯文!” 然后转身去看许晴。 许根深看着许勇一脸是血,昏迷不醒的模样,转而痛心疾首的对许大力说:“你现在满意了?!” 许大力与许根深对视的眸底只有讥讽。 明明是他们冷血无情舍弃了大房,还要倒打一耙把自己说成受害者。 明明是程红月要打江黎闷棍,江黎算计在后,在许根深的心里,他们还是受害者!!! 可笑至极…… 江黎接口说:“不是,你冲许大力嚷嚷什么?人是你媳妇打的,关许大力什么事?” 许根深冲江黎质问:“你是不是打算也要把我这个公爹掼死在这才能安分?” 江黎似笑非笑:“你要是有这个需求的话,我也可以成全你!” 许根深站起身,一副毫不畏惧,威武不能屈的姿态:“来,你来掼死我!” 江黎把嫌恶全写在了脸上:“嚷嚷什么嚷嚷什么?你嗓门大就有理怎么滴?要掼之前也得把话说清楚,不然我怕真掼死你,账还没算清楚。你三番两次丢下许大力,还在这边胡说八道,造谣是我们把你们丢下,亏不亏心?来吧,对质吧,展示你的谎言吧,我也听听你们当面能怎么编排!” 周鹤一起哄:“对啊,这么多人都在呢,你们之前是怎么造谣大力哥和我大哥的,对质吧,不然我看不起你们!” 许根深到现在也没有造谣过一句,可他的行为,就是在默认,在纵容。 他做不到在许大力面前睁着眼睛说瞎话,被江黎气的脸红脖子粗,却没有一点办法。 他现在特别后悔,后悔当年没有及时阻止程红月迎娶江黎。 这个儿媳妇,从一开始他就是看不上,总觉得江黎的面相就是不服管的,以后进了家门可能会不安分。 可是那个时候,程红月为了找个人伺候许大力,已经是迫不及待,根本不听劝。 知道许根深为难,程红月便站起身走了过来,指着江黎跺着脚,唾沫横飞:“就是你们半路把我们丢下,什么东西都没留给我们,所以长安小草才会因为连日赶路,没吃没喝又受了风寒,小草一命呜呼,长安现在还不知道是死是活,都是因为你们大房丧尽天良!” 江黎说:“你敢发誓自己说的都是真话,撒谎一句死全家的?嘎嘣死的那种?” 周鹤一提醒江黎:“大哥,你和大力哥现在和他们还是一家,别让她发誓连累到你们。” 江黎想想也对,补充道:“那就只死你自己亲生的孩子好了,呃……许大力他爹可以算在里面一起死,你发誓吧!” 众人再次被江黎惊呆了! 这会不是因为她能打,而是她惊人的言论! 还带这么让人发誓的?! 周鹤一冲程红月呵呵:“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发誓吧,说你方才的话没撒谎,神明耳聪目明着呢。” 程红月怎么可能被江黎和一个毛头小子牵着鼻子走,两手一拍大腿就开始嚎:“老天爷你睁开眼睛看看啊,这就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继子,把我们扔路上不管不顾,现在纵容他媳妇逼我拿自己孩子来发毒誓,哪个做母亲的能说出这些恶毒话?丧良心啊,这媳妇还是我给他娶的,我给他娶了两个媳妇嗳,换了这么个下场……” 周鹤一脸上的淤青还没有消下去,却一点不妨碍他出来嘚瑟:“说正事呢,你嚎个什么劲?” 江黎双手还胸:“说明她不敢发誓呗,胡搅蛮缠就可以揭过去了呗?我们就在这里等她嚎完再说正事,一点不着急。” 周鹤一学着江黎的样子双手环胸,鄙夷的看着程红月:“要是她一会装哭晕过去了呢?大哥我跟你说,这种老娘们我见识多了,最喜欢玩这样的招数!” 江黎说:“没事,一会她要是装晕的话,你就去打桶水来往她身上泼,一桶不醒,那就两桶,以现在的天气,几桶下去,死人也能给她冻活了!” 别说,程红月打的还真是这个主意,哭嚎一会,装个晕糊弄过去。 但是被江黎和周鹤一一合计,她还敢装晕?! 许大力转动着轮椅轱辘到程红月面前,在称呼上多加一个字,冷声开口:“后娘,咱们还是把事情说清楚的好,哭解决不了问题。” 第156章 许大力的声声控诉 程红月也在想,这件事情要如何解决。 许勇许聪两兄弟抢了马和行囊,丢下大房一家四口,说出去肯定要被人戳脊梁骨,所以她才会对别人说是大房一家四口把她们丢下。 待两边见面时,她是这么合计的,一口咬死大房丢下了她们,间接性害死许小草。 再撒泼打滚那么一闹,事情估计就揭过去了。 可是江黎一过来,不容分说一顿打,一下子放倒了许勇许晴两兄妹,事情根本不按照她合计的来。 江黎见程红月不搭话,只自顾自的哭,上前一把提起她的衣领子,不耐烦问:“能不能别嚎了?你以为靠哭今天就能糊弄过去?赶紧和大家说清楚,到底是谁丢下了谁?” 程红月扯着脖子嘴硬:“你今天就是掼死我,我也不可能被你胁迫,把黑的说成白的。” 许根深冲着江黎威胁:“你不是本事大吗?来来来,冲我来,要是伤了你婆母,我一定去官府衙门告你!” 江黎挑起眉梢:“想激我?你以为我是只有蛮力的脑残?要不要掼死你们,一会再说,我们先把账算清楚。兄弟几个的娘的不一样,但是爹总归都是你,那就由你自己来说,你敢发誓是我和许大力丢下你们的吗?” 问题丢给许根深,许根深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不说实话,都很难开口。 程红月一副舍身就义的口吻,挣扎道:“老头子,你千万别犯糊涂,不要因为担心我就被江氏这个恶妇胁迫,如果你顺了她的意,以后我们在乡里乡亲面前还咋抬起头做人?以后老三还咋读书考功名?” 江黎晃了晃程红月,拿腔拿调把她的话给翻译了一遍:“后婆婆你别以为我听不懂你的话外音,不就是想说:老头砸,你千万别说实话啊, 不然我们家就要被人喷唾沫星子啦,是不是?” 众人本来还没觉得程红月的话有什么不对,就是一个被儿媳欺负到没办法的可怜婆母,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 可是被江黎一翻译,程红月的话更像是在提醒许根深。 村正看了半天,总是不能让江黎一直这么闹下去的,站出来说:“你们有啥话好好说就是,程氏,你也别撒泼打滚,把事情解释清楚。” 许大力对江黎说:“有村正在这里做主,我们好好和爹娘分说分说,你把后娘放下来。” 江黎就是要阻止程红月没完没了的嚎, 并没有真想把她怎么样,毕竟程红月一把年纪,给打出什么毛病,事情没得到解决,还得节外生枝,更麻烦! 江黎把程红月扔在地上,警告说:“你今天把自己嚎死,也改变不了做过的事情。” 村正说:“你们在横县到底是咋回事,两边都在场,心平气和的说道说道。” 考虑到许根深夹在中间难做,村正看向许大力:“大力,你先说。” 许大力深深吸了口气,缓缓道来:“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是我倒觉得闹开了挺好,对爹娘,对兄弟,我忍了太久太久,这些事情压在我心里,让我觉得喘气都很沉重。” 许根深打断许大力的话:“一大家子过日子,总有磕磕碰碰,你的腿瘫了这么久,吃喝拉撒的全靠我们,一点小事情,你还记恨上了?” 许大力拔高音量,强势质问许根深:“我的腿为什么会瘫?为谁了瘫的?三番两次把我们大房丢在路上是一点小事,在爹的心里,到底啥才是大事?” 许大力没有瘫痪之前,是个很少让人操心的孩子。 瘫痪以后,他开始寡言少语,更不可能和家里发生什么矛盾。 许根深似乎也习惯了许大力的退让,突然强势起来,要为自己争取一个公平,倒是让许根深不会了。 许大力开始控诉许根深:“爹,你是不是习惯了我平时啥都不争不抢,不管你说啥,我都不会反抗?突然见我不肯再忍受,一下子不知道该说啥了?” “爹,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大度和忍让,从来都是建立在血缘至亲的份上?” “而你,似乎只在我对家里有用的时候,才会把我当成儿子看,我还是理所当然要受委屈的那一个儿子。” “当我的腿受伤,家里是真的没有钱了吗?你也不过是觉得不值得为我掏空家底子去拼一下,却从来不想那些家地里都是我赚来的。” “同样的事情,换在老二老三的身上,你又会咋做?后娘又会咋做?” “所以啊,不要总是用给我娶了两个媳妇,不要总是用我瘫痪家里也没有丢下我不管这样的说辞,来让自己问心无愧,试图让别人对你们竖起个大拇指,你们这些虚伪至极的话,我早听的厌烦无比!” 程红月已经感受到周围的目光发生了变化,让她如芒在背。 甚至已经有人在窃窃私语,暗戳戳的议论,把矛头指向了她。 “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我就说程氏咋可能对前人的孩子这么好,感情都是做给外人看的。” “可不咋地,我之前一直觉得程氏作为一个后娘,对大力真心没的说,但是你们看看今天这事闹的,大力明显是受了不少委屈的啊。” “要我说,就是程氏和自己的亲生儿女把大力一家给扔下的。” “这还用听吗?肯定就是这么回事呗,根叔这个亲爹当的像个后爹,一碗水端不平嗳!” 曹琴因为和江黎的过节,持不同看法:“你们别把话说的太死,没准是因为江氏恶妇在里面挑唆,撺掇许大力来找爹娘闹事,江氏是啥人你们忘啦?” 王美慧也因之前路上江黎不肯分食物和水心里记恨,和曹琴持同样看法:“曹婶说的有理,以前在村里时,我家和根叔家是邻居,啥事我不知道?江氏就是祸害!” “切,江氏再咋泼辣,也不能扭曲事实不是?大力控诉家里的事,哪一件是江氏掺和进去的?” 程红月觉得再让许大力说下去,她们一家就要没脸见人,赶紧开口打断,狰狞着瞳孔,好像受到了天大委屈: “你是我从小养到大的孩子,我有没有苛待你,这么多年难道村里人看不到咋地?你现在拿这些话出来说,好像是在我这个恶毒后娘手下艰难讨生活的可怜继子,我说的天花乱坠也解释不清楚,你这是逼我去死啊大力!” 江黎对坐在地上的程红月踢了一脚:“闭嘴,许大力在质问他爹,还没轮到你,你插什么嘴?又想把事情往自己身上引,好让许大力他爹置身事外,最后糊弄糊弄就过去了对吧?今天所有的事情都得摊开来说,让大家看清楚,你们全家都是什么玩意儿!” 第157章 又想和稀泥 许大力讽刺看向程红月:“当了这么多年的戏子,你累吗后娘?” 程红月失口反驳:“你才是戏子吧?这么多年,装的一副憨厚老实摸样,其实心里一直怨怼我这个后娘,不管我对你多好,始终捂不热你的铁石心肠!” 程红月声音听起来委屈,可眼睛里那抹不易察觉的恨意,还是被许大力捕捉到了。 许大力问:“后娘的意思是,我的心机城府这么深,过去隐藏了那么多年,就为了这一刻让你在所有人面前,颜面尽失?” “难道不是吗?” 许大力讥讽的笑出声:“扪心自问,后娘真的拿我当过亲生儿子看待吗?” “你并没有,这一点我从小就知道,碍于当时阿公还活着,你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好在你当年并不敢苛待与我,凡事都还算过得去,而我也并不想这个家因为我一个人不安生,凡事得过且过。” “我一直觉得,父亲,兄弟,妹妹,我们总归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 “不看后娘的面子,我也要看看他们的面子,让这个家维持下去。” “所以当年我和老二进山打猎,遭遇山体滚石,我想都没想就把他给推开。” “可是换来的却是瘫痪后,你们的厌烦,冷漠。当着外人的面,你们做的是那么仁至义尽,恨不得让所有人都对你们竖起个大拇指,说你们对待继子,对待同父异母的大哥有多么好。事实上,几人看到我许大力过的是啥样的日子,遭受了你们啥样的白眼?” “我对你们唯一的期望,就是希望你们有一天出来逃荒,能带上长明和小婉,哪怕丢下我也没有关系,只要我的两个孩子能活下去就好。” “可是你们呢,遭遇马匪时,狠心将我们大房一家丢在路边,如果不是阿黎把我们父子三人藏在林中,也不会再有横县抢马二次丢下我们一事了吧?” 程红月被许大力扒了个干净,一时间忘了要维持形象,恶狠狠的冲他说:“我们没有抢马,你说破天也没有,是你们狠心绝情把我们丢在横县。” 和程红月的气急败坏比起来,许大力则是有条有理:“那好,我想问问后娘,在横县你们就被丢下,你们抵达永州的时间,最起码还得要个三五天吧?这一点你咋解释?” 许半斗身后的许芳芳下意识接口:“我们有马车,和大家一起赶路,车上拉的是行囊,有时候孩子也会坐在上面歇脚,走的其实也不算慢。算算时间……他们从横县分开,靠脚力应该比我们慢才对,快到永州城不应该碰上他们。” 许半斗这么大岁数的人,早听出里面的端倪,为什么一直不吱声?无非是碍于别人的家务事,不想多掺和。 听到孙女出来得罪人,许半斗回头,声音不大的说:“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个啥?不可瞎胡说。” 许芳芳心想,过了春节我都及笄了,不是小孩子。 知道自己的阿公是老好人,不想让她搭话,使得许根深一家的矛盾越来越深,便没有再开口。 程红月越狡辩,越是站不住脚:“我们走的快,那是路上遇见了好心人载上了我们。” 江黎似笑非笑:“所以那个好心人没有把你们送到永州城,是因为半路丢了车,还是半路改道?” 程红月蹩口道:“那好心人目的地不是永州城,载了我们几天,后来才是我们自己靠脚力走的。” 许大力看向许聪:“别装出一副很关心老四的样子,实则是想躲开这场对峙,阿黎下手有分寸,不会把老四咋样。老三,你来告诉大家,是后娘说的这样吗?” 许聪全当没听见许大力的话,继续背对着大家,蹲地上关心许晴的情况。 周鹤一上前一把拖过许聪的衣领子,往许大力面前拽:“装耳聋是不是?你给我过来!” 许聪恼怒道:“你怎这般野蛮?放开我,快放开!” 周鹤一嗤笑,鄙夷道:“装什么文化人?大力哥问你话没听见吗?把话说清楚!” 程红月见周鹤一对自己最疼爱的许聪动粗,爬过去就想撕扯周鹤一:“你到底是谁?干啥一直管我们家的闲事?赶紧撒手放开我儿子!” 周鹤一把许聪拖到许大力面前就松手了:“回答大力哥的话,麻溜的!” 江黎越发觉得周鹤一顺眼,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现的不错,今晚回去给你加大鸡腿。” 也没怎么夸,但是周鹤一就是觉得高兴极了,竖起剪刀手:“要俩!” 江黎点头应下:“小意思!” 许聪自诩是读过书的斯文人,讲究个形象,赶紧站起来打了打身上的尘土。 许大力盯着许聪继续问:“你小时候经常捧着书朗读,其中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内不欺己,外不欺人,上不欺天,君子所以慎独。老三,你敢说实话吗?” 周鹤一把头歪靠在江黎身边,小声问:“大哥,大力哥这话什么意思?” 江黎摇头:“不知道。” 周鹤一说:“没想到大力哥还是文化人。” 江黎又点头:“没错,许大力要是能上学的话,肯定比许聪强,这话说的多好啊,连我都听不懂!” 所以你听不懂的话,就显得高级? 许福心想,你们俩可真能往许大力脸上贴金,没听许大力说,他也是在许聪读书时听来的吗? 许聪吭哧瘪肚半天说不出话来。 许根深看不下去,开口说:“你为难老三干啥?” 许大力笑不达眼底:“啥叫为难?后娘动不动就说为了我娶了两个媳妇,今天我也学后娘为自己邀个功,要不是我长年累月的进山打猎,老三拿啥读书明事理?你们供得起吗?” 许根深自知理亏,不愿和许大力深扒下去:“你心里要是有啥怨气,一会我们私下里说,把误会给解开就是,别再闹笑话!” 江黎哼笑,对许大力说:“事情都没有理清楚你爹又想和稀泥粉饰太平,许大力,这次要是轻易揭过,我都看不起你。” 许根深指着江黎怒斥:“闭嘴,你就是一个不安分的搅家精,要不是你,今天就没有这些糟心事!” 第158章 想要分家在给一头骡子? 江黎擦了一把许根深喷在自己脸上的唾沫,心里一阵膈应:“你说话就说话,激动干什么?唾沫星子乱飞,一点素质没有!” 许根深咬牙切齿大喘气:“你!” 江黎的话越发气死人不偿命:“站在你的角度上,我确实算个搅家精,因为要不是我,许大力父子三个可能已经死在马匪的刀下,也有可能饿死在横县,现在看到许大力父子三人还活着,你心里一定失望透顶了吧?!” 说着,江黎围着许根深走了一圈,嘴里发出啧啧声,公爹也不想叫了:“话说许大力他爹,你不拿我当一家人看就算了,毕竟我也没真心拿你当公爹!就是我很好奇,你撇下许大力父子三人的时候,路上有没有哪一刻是后悔的?” 后悔吗? 许根深没想过,他感受到的是一种解脱。 大房四口,几年只出不进,除了消耗粮食,对家里一点帮助没有。 荒年养四个吃白饭的,家里压力真的很大。 或许家里也有别人在吃白饭,可到底是不一样的,因为家里上下原先是许大力在撑着,突然有一天撑不住,许根深会有很大的落差和失望。 注定站不起来的人,曾经对家里贡献最大,许根深不能说出不管许大力的话,否则他在村里哪有脸出门? 当许勇许聪提出要丢下许大力,许根深为什么会犹犹豫豫的同意,这就是原因所在! 大房四口像是一道无形的枷锁,让他丢不下,艰难的养活着,又看不到希望。 许大力问:“爹,谁丢下的谁,哪怕是一句假话,你都不敢说吗?还是你觉得只要不说,在场这么多人都是傻子,看不出来?” 这时,昏迷了一阵子的许勇醒了过来,他很懵,并不知道眼下是一个对质的场面,只听到了最后许大力的话,下意识昏昏沉沉接口说:“丢下你们大房咋了?你们来永州能干啥?除了拖累我们,你们还能干啥?” 围观众人已经猜的七七八八,有许勇这句话,彻底明朗了,看着许根深等人的目光充满鄙夷和不耻。 汤敏见许勇醒过来,一颗提着的心刚落下,又因为许勇的话提了起来,赶紧捂住他的嘴,用力给对他挤眉弄眼,示意他别乱说话。 然而,话已经出口,又岂是汤敏捂个嘴能收回? 村正失望的指了指许根深:“老根,你咋这么糊涂?大力也是你亲儿子,他小小年纪就开始养着你们一家老小,还是因为救许勇才瘫痪,你咋能这么对他?” 许根深泄了气,事情终究发展成他最不想看见的样子。 程红月还想狡辩:“就算是我们把你们丢下来的咋了?你一个瘫子带两个孩子出来逃荒,谁能有那个本事把你们带到永州?如果你真懂事孝顺,就应该自己提出留在横县。” 江黎对程红月唾弃道:“有你这样的娘,难怪许勇许聪许晴兄妹三观炸裂,什么话你都敢叭叭就来,我们来永州有自己的马车,吃自己的粮食,和你们是分开,反倒是你们在蹭着我们的马车,用你们谁来带着了?就算我们没有马车的时候,也几乎都是我在拉许大力吧?” 没有马车的时候,江黎说的是原主。 她可没有自己的体质,拉一天的车,疲劳程度云泥之别。 那会许勇和许聪可没帮忙拉过几次! 程红月狰狞的目光瞪向江黎:“好,就算你们有马车,那到了永州呢?你们还不是要指望我们?” 江黎轻飘飘冲程红月吐了一口唾沫:“呸!” 分毫不差,正中程红月的眉心。 程红月火冒三丈,忍着恶心擦用袖子擦了一把眉心,愤怒嘶吼:“江氏!” 江黎戏谑:“别叫那么大声音,我又不聋,就是觉得你放的屁太臭,很必要阻止你一下。到了永州,我们卖掉马车,干点啥不够用的?” “那么多钱浪费在你们身上有啥用?许大力是长子,就应该多为弟弟妹妹着想。” “长子该有的,你给过许大力吗?你们既要许大力承担长子的责任,又要剥削许大力作为长子该有的东西,甚至连最基本的体面都没有给他,凭什么?凭你们一个个的三观不正,只会一味的pua他?” 三观是哪三观,大家不懂! pua又是什么意思,大家也不懂。 但是能确定江黎是在鄙视程红月就对了。 江黎言归正传:“和你们这种自私自利自以为是的人,说是说不通的,你们总会为自己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来让自己理直气壮。说点别的吧,把我的马和行囊拿出来!” 程红月说:“要是马和行囊还在,我们会落到这个境地?” 江黎声音轻蔑:“所以你们这些手脚没有残疾的人连马车和行囊都保不住,还凭什么嫌弃许大力是个瘫子?” 说着,江黎的目光扫向婆家的每一个人,讥笑问:“一个个窝里横的玩意,到底是谁拖累了谁?” 汤敏恶狠狠的冲着江黎说:“反正马车和行囊都没有了,你想咋地吧?!” 接下来的话,许大力觉得不该江黎开口:“分家!” 众人怀疑自己可能听错。 许大力的腿不能动弹,还有两个孩子要养活,分了家靠江黎一个妇道人家? 要是江黎踏实能干,分也就分了,可江黎是吗? 大家都没忘记江黎曾经闹出的那些荒唐事,她一直都想逃跑去找江庄那野男人。 许根深怔愣看向许大力:“你说啥?” 许大力的脸色无比确定:“爹,这个家里没有我的容身之地,我受过的委屈,吃过的苦,不想我的两个孩子也去感受一次,分家吧。” 程红月说:“想要分家好啊,把骡子赔给我们,我们就同意分家。” 围观的人纷纷开始想,以前怎么就没发现程红月是这种人? 苛待继子多年,对外一直演戏,让人觉得她对继子多好。 偷了继子家里的马,丢下继子一家逃荒,现在还好意思再要继子家一头骡子? 恶毒后娘都不足以来形容程红月! 江黎忍无可忍程红月的厚颜无耻,上去提起她的脖领子:“让你赔马和行囊的话还没说,你还敢要我的骡子?想屁吃?” 程红月里子面子丢了个干净,善待继子的贤惠形象崩塌,彻底不装了,她蛮横道:“我养了许大力这多年,牵他一匹马咋地了?想要分家,那就得再给一头骡子!” 第159章 江黎撅许根深 见江黎忍不住要对程红月出手,许大力赶紧开口道:“不分家也可以,那我就去击鼓鸣冤。” 程红月一副你能奈我何的口吻:“老娘到底养了你二十四年,官府能说啥?你以为老娘会怕你?!” 许大力情绪上有起伏,说出来的话从始至终都是头条有礼,智商在线:“这种事情官府的确不会拿你和爹咋样,毕竟你们是长辈,之前也没有分家。但是老二老三殴打大哥,抢夺大哥的马车行囊,将大哥扔在横县自生自灭。后娘,你觉得官府可会放过老二老三?” 程红月的脸上一僵,强调提醒:“你和老二老三是亲兄弟,能狠心绝情到去官府告他们?” 许大力冷凝道:“后娘就是喜欢自以为是,他们能这么算计我,我为啥狠不下心?” 许根深质问:“分了家,再不会有人帮你看着江氏,她能安分伺候你,安分把长明小婉拉扯大?” 一直跟在许福身边没有说话的两个孩子手牵手站了出来。 许长明说:“我娘现在对我们可好了,比你们任何人对我们都好,我们想和爹娘在一起,再也不要被你们偏心对待。” 许小婉软软糯糯的声音亦是坚定:“对,我娘现在对我和哥哥可好了,以前娘凶,都怪你们老欺负她,所以她才会经常生气。” 程红月骂道:“蠢货,她不过是想稳住你们,让你们放松警惕找机会逃跑。” 许小婉跺着脚反驳程红月:“我娘才不是你们说的那样,她每天都给我们做很多很多好吃的,还给我和哥哥买零嘴吃,买漂亮衣服穿,也不打我们,别人欺负我们,她还会护着你们。但是你们就没有对我和哥哥好,总是说娘的坏话。” 许小婉年岁小一些,不懂大道理,她对江黎好的认知,仅此而已。 但是许长明不一样,他想的要多一些。 娘这段时间的反常,会不会真像阿婆说的这样,只是让他们放松警惕,然后试图找机会逃跑。 很快,这样的想法又被他自己推翻了。 许长明的脸上浮现起一抹坚定:“娘要是想跑,早就跑了,遇到马匪的时候,她就可以逃掉,但是她却把我们藏在林子里,自己去引开马匪,把我们丢下的只有你们。后来在横县,你们抢了马跑掉,幸好娘在山里采了一株仙草灵芝,卖掉后买一头骡子,她想跑,那个时候也可以跑,但还是没有。她用骡子把我们载到了永州城,一路上,没让我们饿一顿肚子。我长这么大,除了爹,娘是对我最好的一个人。阿婆你不要挑拨离间,我和小婉一点都不会相信。” 许小婉奶凶奶凶的:“对,我和哥哥都不相信你们,你们太坏了,只会欺负爹和我们,娘才会保护我们,不许你们说我娘的坏话,不然等我长大,就替娘教训你们!” 程红月指着江黎对众人说:“都听听,这就是江氏教出来的孩子,一点教养都没有,还威胁长辈!” 与江黎有过节的曹琴和王美慧这次都没有向着程红月说话,实在是程红月太站不住脚,不然她们肯定要给江黎添添堵。 大家心想,要不是你们把事情做的太绝,小孩子能说出这些话? 就算是人家江黎教的,也无可厚非。 如果他们和许大力一家调换个位置,谁又会教孩子要对这样的长辈恭敬孝顺呢? 母慈子孝,也得母慈子才孝! 江黎被两个孩子狠狠感动了一下,小崽子算是养熟了,没白浪费这么多天好吃好喝的伺候他们。 江黎扔掉程红月:“别扯这些没用的挑拨离间,分家的事情解决了,再把马和行囊的钱赔一赔。” 程红月指着自己瞪大瞳孔,难以置信自己听到的:“分家我们还要赔给你们钱?” 江黎说:“当然,马是我们大房的,行囊里那么多东西,光是马肉也值不少钱吧?你们想不赔?” 许聪愤慨接口:“马车和行囊路上已经被人抢了,这一点大嫂不会不明白,我们哪有钱赔?” 江黎说:“那是你们的事情,我只知道是你们抢了我的东西,找你们要赔偿不是理所应当?亏你还是读过书的,这点道理不明白吗?!” 许聪被江黎堵的说不出话! 理亏肯定是理亏的,对付江黎,还是得让他娘来,男人总不好撒泼打滚赖过去。 程红月适时的再次开口:“东西已经被人抢了,我们拿不出来,而且我们都是一家人,没有赔钱一说。” 江黎说:“现在就知道是一家人了?早干嘛去了?” 许大力问许根深:“爹,这个钱你说咋办吧。” 许根深的心必然不会偏向大房,何况现在大房还要闹分家。 明知道大房是拖累,可许根深眼下是不想分的,要知道许大力和许长明两个人头就可以多两亩田。 许根深想了好一会才说:“不管咋闹,也不能拿分家的事情当气话说” 许大力打断许根深:“爹,你觉得我们一家人还能过得下去吗?” 许根深说:“事情已经过去,难不成你还要我这个爹给你赔礼道歉?” 江黎噗笑:“不是,许大力他爹,你长辈没有一个长辈的样子,却还要端着,搞得好像自己赔礼道歉很值钱似的,你天王老子啊?” 许根深拿江黎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说不过,骂不过,打不过! 她是一点情面不留,话像是一把刀子,专往人的心窝扎。 你和她更说不了什么对待长辈要尊敬、孝顺,江黎就是一个五中无人的恶妇。 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这么说似乎还不够准确,现在的江黎,和以前比起来,更加的嚣张跋扈,肆无忌惮! 许大力把话说透:“爹,你不想分家,无非是为了我和长明能分到的田,事到如今,你还想让我忍气吞声,自己拿着苍蝇往自己嘴里塞,忍着恶心继续和你们在一起过日子吗?全当是我求你,放过我们大房,成不?” 许大力的话说到一半,声音已经开始哽咽,江黎听不得他这样,看着许根深的目光带上了寒意:“你两次放弃许大力父子,现在知道他们还活着的好处,又想拿他的地?表面是一个被夹在中间的无可奈何父亲,其实所有的事情,没有你的许可,谁敢越过你去做?别装了好吧? 第160章 分家改断亲 许根深目光森森看着江黎:“我和大力说分家的事情,你闭嘴!” 江黎一句不让:“那就麻溜的赔钱,分家!” 许根深没办法和江黎沟通,只好又看向许大力:“大力,你就是这么看待爹的?” 许大力隐忍三年,心里装了太多太多的不甘和屈辱。 一朝得以重新站起,还会考虑许根深的面子问题吗? 眼前的所谓家人,在他的心里,早就死了,甚至配不上他的优柔寡断。 许大力这些天被好吃好喝的供着,脸上隐隐恢复些许曾经的阳刚,异常坚定的说:“是,我就是这么看待爹的。” 许根深哑然。 算是彻底的认清,两次的舍弃,长子与他离心离德,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能糊弄过去。 大房两亩地,他得不到的! 沉默许久,许根深才说:“既然你已经心狠绝情到这个份上,我同意分家!” 江黎已经懒得再去纠正许根深,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许根深心里什么都清楚,就是不肯承认他才是那个心狠绝情的人,一定要把这盆脏水给泼出去。 程红月试图阻止许根深:“老头子,不行的啊,就算要分家,也不是现在。” 许根深怒声反问:“难道你要让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为了两亩地,才不肯分家的嘛?” 周鹤一嗤笑:“装,真能装,心里明明是这么想,却说的不为五斗米折腰,不敢我和我大哥龇牙咧嘴,又要面子,就把气撒在死老太婆身上。” 大家心想,怪不得这个臭小子要认江黎做大哥。 这姐弟……呃……这兄弟俩,一个尿性,说话贼气人! 村正对周鹤一说:“这是他们的家事,往大了说,是我们族中、村中的事情,你只是一个外人,别多管闲事!” 周鹤一撇撇嘴,嘀咕了一句:“要不是大力哥和我大哥,谁稀罕管你们村破事!” 许根深对许大力说:“马车和行囊的钱,就算把我们卖了,也还不上,折中一下吧,骡子我们不要,钱也不还。” 让许根深等人拿出一匹马的钱,确实强人所难,要不是城门口现在有粥棚,他们活下去都很困难。 按照许大力的意思,只要能拿到自己的户籍分了家,这个条件会一口答应。 可那匹马不是他的,行囊里的东西也不是他置办的。 许大力看向江黎,用眼神试问她的意思。 两人目光交汇,江黎立刻秒懂许大力什么意思,她心里也明白,要不回来钱的。 江黎毫不避讳的问许大力:“想不想断亲?” 许大力愣怔片刻。 他想的一直是分家,从未考虑过断亲! 分家、断亲…… 理性在心里咀嚼过后,他想选后者。 如果只是分家,以后他和这家人,还会有源源不断的牵扯纠葛。 断亲不一样,这意味着,他和这家人再无关系。 冰封三尺,非一日之寒! 他对家人所有的情感,都在漫长煎熬的三年里,磨灭殆尽。 村正对许大力说:“大力,纵使他们做的再不对,到底是一笔写不出两个许字,私下里让他们赔个礼道个歉就是,分了家,事情就算翻篇,可不能断亲啊。” 大家都明白,这家人对不住大房四口。 但是断亲不是随便说说。 那将意味着许大力和许根深连父子都不是,没必要做的这么绝。 江黎还想劝说许大力断亲,不然等他的腿完完全全好起来,还是会被这家人剥削。 江黎还没有开口,程红月就为她提议的断亲添了一把火,只听程红月得意的威胁:“要么别分家,继续一起过,要么直接断亲。大力,你可要想清楚,断了亲,以后你就算饿死在我们面前,我们也不会再管你。” 程红月比许根深更贪心,她不止想要许大力和许长明的地,还惦记边上停放着的大黑骡子,一看就知道值不少钱。 最好继续一起过,到时候找个机会把江黎卖了,又是一笔钱不说,以后还没有人再反抗她。 剩下许大力和两个小崽子,不是她想怎么磋磨就怎么磋磨? 然而,程红月没想到的是,许大力却冷冷的说:“那断亲吧!” 许根深的身体猛然一怔:“你……受一个娘们撺掇,亲爹都不要了?” 许大力看着许根深的眸底不带丝毫感情:“爹,是你两次不要我,两次将我置于死地,这一点,咋提醒你,你都不肯承认,也不敢承认!” 许根深的步伐踉跄了下,似有被打击到。 许大力继续说:“你现在接受不了的并不是舍不得我这个儿子,而是接受不了我一个瘫子能毫无留恋下定决心和你断亲。爹,曾经我真的有为这个家拼尽全力,可是我的心不是石头做的,一次又一次被你们用刀剜,也会疼,也会冷。” “其实逃荒路上的两次舍弃,都是分家断亲的引子而已,我与你们之间的纠葛,不是一朝一夕。” 人群后,许晴已经醒了好一会,只是大家都关注父子决裂,没人发现她早坐了起来。 许晴喊道:“爹,和他们断亲,必须和他们断亲,我一天都不想和他们在一起过日子。” 许勇煽风点火:“没错,爹,我也受不了大哥一家,和他们断亲,我倒是要看看,没了我们,他们能把日子过成啥样。” 众人鄙夷的目光扫向许勇,最不配说这种话的就是他吧? 父母生养一场,儿子却要求断亲,有点说不过去,但是大家听到许勇的话,又能理解许大力和这家人断绝关系的行为。 许聪没吱声,心里想断亲,彻底摆脱大房累赘,又舍不得大房的那头骡子和两亩田。 他想继续读书,而读书是要钱的! 以家里现在一文钱都拿不出来的情况,谁能供养他读书? 所以,断不断亲,他不知道选择哪一个,索性就不开口。 许大力对许根深说:“爹,你听到了,我脱离这个家,是心之所向!” 江黎补充威胁:“别跟我说什么用马和骡子两两相抵,好像对许大力有什么恩惠似的。那是我的东西,和你们有屁的关系??你们最好答应断亲,不然就得赔马和行囊的钱,不赔的话,咱们官府走一趟,我看看许勇吃不吃板子,许聪以后还读不读书。尤其是许聪,哪怕他只是去考童生,我都会在外面拉横幅,让整个永州城都知道他对自己的大哥干了什么。” 程红月最听不得这话,指着江黎凶狠道:“你敢!” 江黎有恃无恐,眉宇间挑衅意味十足:“你试试,看我敢不敢,不让我称心如意,你们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痛快!” 江黎不光知道用许聪拿捏程红月管用,针对全家,都管用。 因为许聪是读书人嘛,是骄傲,是希望嘛!!! 许根深佝偻着背,双手扶着膝盖缓缓蹲下,一瞬间,似乎老了十几岁般,如行将就木,沧桑,无力。 许根深缓了好一会,再次把骨气给端了起来,只是声音很艰难:“既然你心里已经不把我当爹,我强行挽留你也没啥意思,全当我没生养过你一场!” 周鹤一兴奋的拍手:“太好了!” 许福一把扯过周鹤一,压低声音说:“你这么幸灾乐祸真的好嘛?” 周鹤一察觉到周围人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自己,顿时哑了声音,尴尬的把鼓掌的姿势改成两只食指互戳,噘嘴不吱声。 第161章 pua? 江黎盯死断亲的事情:“那就现在断吧,干脆点,谁也别妨碍谁去报名分地,话说你们这怎么断亲的?” 村正想拖延一点时间,让两边都冷静下来想想,或许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老许家没出过与亲爹断绝的关系这么恶劣的事情,开了头,以后对家族不是好事。 “暂时没有笔墨纸砚,要不老根你先把户籍给他们去排队报名分地,断亲的事情” 江黎不容断亲的事情出一点变故,虽然她以后不再是许家人,但是一路走来,许大力父子在她的心里是不一样的。 总归要送佛送到西! 江黎打断村正的话,掏出荷包扔给周鹤一,交代说:“没有笔墨纸砚好办,周鹤一,你去书肆一趟,买笔墨纸砚回来,哦,顺便再买个印泥,这玩意肯定也用得上。” 周鹤一接住荷包:“大哥,我走过去啊?” 许福说:“要不我赶骡车带他去?” 江黎说:“成,你们去吧。” 村正想要给许福使眼色,示意他别掺和这事,可许福的目光一瞬没看过村正那边,就这么驾着骡车带着周鹤一走了。 得,今天这个亲是非断不可了! 许福和周鹤一离开后,江黎问村正:“怎么断亲?你说说呗,我还没看过人家断亲呢。” 村正目光复杂的看着江黎,这个妇人是真的能挑事,今天要不是她,许根深一家断不了。 分家和断亲,那完全是两码事! 偏偏江黎还一点不怕日后许大力后悔,会把断亲一事怪在她头上,蹦跶的特欢。 村正叹了口气:“我们已经不在碧窑县,等在永州安了家,以分了地,户籍上以后就是永州人。不用经过碧窑县官府,断亲也简单,老根,你把户籍给大力,然后签个断亲文书,按个手印,一共三份,你们各持一份,还有一份放在我这里就可以。” 江黎摩挲着下颚:“那确实简单。” 程红月始终是对骡子不死心,觉得断亲太简单了:“我们的户籍和路引放在行囊里,被人一起抢了。” 许大力嘲讽:“后娘真是撒谎上瘾,户籍和路引不是一直放在爹的身上吗?抢劫你们的人要的是马车和行囊,户籍和路引对于他们来说是最没用的东西。” 江黎说:“没错,别和我们耍花样,你们这会要是拿不出户籍,最好也别去报名分地,和我们一起被划分到流民堆里,不然你们知道我手段的,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 许晴说:“爹,娘,把户籍给他们,不就是两亩地吗?这附近都是荒地,分到了也要开垦,他们靠江氏能把荒地变成田地?” 江黎说:“别哔哔那些没用的,要怎么种地那是我们的事情,让地荒着也是我们的事情,反正就是不给你们,赶紧把户籍拿出来。” 许根深对那两亩地依然有希冀,他也觉得地在许大力手里就是浪费的,到他们手里拿就不一样了。 而且他们日后是要供许聪读书,哪怕考不上科举,混个童生秀才,也是争光,将来能找到的伙计也体面。 前提让许聪出息,都是需要钱来供应的。 许大力今天这么决绝,不把户籍拿出来不会善了。 他们总不能偷鸡不成蚀把米,死僵着不拿出来,自己也用不了,最后被分去流民村庄。 许根深从怀里掏出两块轻薄木板,打开后中间夹着的就是一张张纸,上面记录的便是户籍证明,一人正好是一张。 除了四个孩子,家里人都有。 许根深把木板递给村正:“村正,你帮忙看看哪两张是大力和江氏的户籍。” 程红月做最后挣扎:“老头子,不能轻易和他们断亲啊!” 许大力看着程红月,冷冷一笑:“后娘想一出是一出,方才说要断亲的是你,现在阻止断亲的也是你。” 程红月那么做,想要的无非是地和骡子,她巴不得断亲,和许大力这个废物彻底划清界限。 汤敏去打了水来给许勇擦脸上的血迹,愤愤不平的接口:“你以为娘是舍不得你?她养了你这么多年,你要是还算个人,就应该把两亩地给爹娘,反正你是个瘫子,也种不了地,就当是报答养育之恩。要不你把骡子给爹娘,不然你断亲啥也不给,丧尽天良!” 江黎随脚将一颗石子踢向汤敏。 汤敏感受到了后背突然一阵疼痛,嘴里“唔”的一声,猛的回头看是谁砸的她。 江黎爆粗口:“你们这大一家子蛀虫哪个不是靠许大力打猎养活的?还好意思舔个大逼脸pua许大力呢?再哔哔嘴欠,我就把你的舌头捐给狗吃。” 许小婉天真的拉着江黎的小手指:“娘,啥叫皮油哎啊?” 江黎琢磨了一下,指着汤敏说:“比如她,一屁眼子屎疙瘩,却总给别人洗脑,让别人觉得是自己拉屎没擦屁股。” 许小婉捂住鼻子,用很嫌弃的目光看着汤敏:“二婶好脏,上茅房不擦屁股。” 大家总算明白皮油哎是什么意思了。 曹琴想起今天早上她还借了盆给汤敏去排队打饭,心里顿时恶心的想要吐:“汤氏,你有点不厚道了吧?你自己不讲卫生就算了,为啥还要来我家借盆?以后我们家还咋吃饭?” 汤敏恼羞成怒,打不过江黎就把气洒在曹琴身上,扔掉为许勇擦脸的帕子,冲曹琴吼道:“曹婶你缺心眼咋地?听不出来江氏是在打比方?听风就是雨的,我咋可能上茅房拉屎不……,我干不出来那种事!” 曹琴不乐意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汤氏?打不过骂不过江氏,把气撒我身上?咋地,我看起来像是很好欺负的样子?” 汤敏说:“你要是不跟着江氏话茬让我难堪,我会说你?” 以曹琴的泼辣,能惯着汤敏? “谁知道你上茅房拉屎有没有擦过屁股?反正我每次路过你身边都能闻到一股子屎臭,今天总算是知道咋回事了。” 众人因为曹琴的话,下意识后退几步,拉开自己和汤敏的距离。 其实汤敏身上哪里有什么屎臭味,不过是曹琴凭空捏造罢了。 第162章 断亲成功 许根深蹲在一旁好一会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就站起来冲汤敏大声呵斥:“啥时候了,还出来挑事和你曹婶子吵?!” 江黎真心瞧不上许根深,总端着一家之主的姿态,其实什么事情都不向着家里人说话,给人一种他很讲道理,还会为人处事的错觉。 在江黎看来,这种人就是没本事,死爱个面子,遇到事情大多都是让家里人受点委屈揭过。 江黎一脸的戏谑:“许大力他爹你也是有意思,之前我几次和曹婶争执,你全向着曹婶,还以为你是不喜欢我才那样,没想到汤氏和曹婶吵起来,你还是向着曹婶,该不会是你……你和曹婶有一腿吧?” 最后一句,江黎说的意味深长! 程红月闻言,身体忽的一僵,缓缓转身看向曹婶,目光中带上了审视。 江黎不说她还没反应过来,似乎真的是这样,江黎之前几次和曹氏纠纷,许根深都会向着曹氏。 如果说是因为江黎动不动要跑,害家里丢了脸面,许根深不向着江黎也可以理解。 但是汤敏可没有整出这些个幺蛾子,没道理许根深还是向着曹氏一个外人吧? 曹琴指着江黎,?怒目圆睁:“这次我可没惹你,你凭啥往我身上泼脏水?” 江黎摊开手掌,颇有几分无赖样:“我说的又没错,许大力他爹确实每次都要向着你说话,不管谁对谁错,盲目站立场,很难让人不怀疑。再说你和许大力他爹心里没鬼干嘛这么激动?越描越黑这句话你听过的吧?” 众人纷纷竖起耳朵,没听到还能听到这样的花边消息…… 这种事情,解释不对,不解释也不对,总归都是有损妇人名节。 曹琴往地上一坐,哭天抢地的嚎:“天地良心,我在村里过了大半辈子,从没干过一件出格的事情,临老还要被人污蔑偷男人,我不活了……” 江黎鄙夷道:“做过的事情,死了就相当于没做过?我最烦你们这种老娘们,动不动把死挂嘴边,一哭二闹三上吊,有本事你死一个我看看?!” 人群后面看热闹的许天水忍不住站了出来:“江氏,你只管欺负你家人就是,别想往曹氏身上泼脏水,不然就算我打不过你,也和你拼了!” 江黎看着许天水的目光充满同情:“唉!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哪个男人愿意头顶青青大草原出门啊?当着外人的面,还是要维护曹婶的。” 都哪跟哪? 许天水被江黎那好像我什么都懂的目光看的跳脚,她到底懂什么了? 就算曹琴不安分,也瞧不上许根深吧? 许根深他是有钱,还是有样貌? 再不济,许根深也得年轻一点吧? 许根深这会也炸毛了,铁青着老脸冲江黎怒道:“你这毒妇,我和曹氏这么一大把年纪,咋可能干那种勾当?你再胡言乱语,我……我……” 我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 许根深似乎找不到什么事情能威胁到江黎,打不过又是硬伤! 江黎一副为许根深好的口吻:“你也知道自己这把年纪,多站站家里人立场吧,别被外面的妖艳贱货迷了眼,何况曹婶这种货色,和妖艳也不沾边,贼眉鼠眼的,比许大力她后娘还丑!” 江黎的话似乎骂了不少人!!! 程红月听了,感谢不了一点。 什么叫曹琴贼眉鼠眼,比她长的还要丑? 程红月自认为年轻时,自己也是村里数得上的好样貌。 汤敏愤愤然道:“你以为我会感激你这些挑拨离间的腌臜话?” 江黎所谓:“我这个人就是有正义心、热心肠而已,你以为我是向着你的?我单纯看不惯许大力他爹为了一个丑逼,老是让家里人受委屈,至于你们是什么嘴脸的玩意儿,我都不在乎,正直,正直你懂的吧?” 神特么的正义! 神特么热心肠! 神特么的正直! 大可不必! 村正听不下去江黎的满嘴胡诌,再不出来打断,恐怕又是另一场事故,于是他开口说:“别再说这些莫须有的东西了,我们还是商量商量断亲的事情。” 许大力的意见和村正不谋而合,他也算是了解江黎,要说坏心眼不至于,只是爱憎分明而已。 许根深等人站在了她的对立面,她可不就是会出来见缝插针么? 虽然自己即将和家里人断亲,但也不想用这些不存在的事情,来让许根深抓狂跳脚。 以后他只想井水不犯河水,桥归桥,路归路,各过各的日子。 许大力说:“有村正和村民当见证人,一会写下断亲书,按了手印,别的也没有什么好商议,必竟现在也没有啥可分的东西。以后我们就是两家人,不管他们多么风光,我也不会去沾光。” 许根深冷笑:“你放心,日后即便你们大房飞黄腾达,我们沿街乞讨,也不会上你家门口。” 父子俩算是彻底划清界限。 江黎纠正许根深:“可别在叫大房,谁家是大房?以后请叫许大力家,谢谢!” 许根深气的一甩衣袖,又蹲了下去,不想和江黎多说一句,不然他怕自己会被气到吐血。 程红月还想劝说许根深为了田地和骡子再考虑一下,被江黎满嘴胡咧咧,也不寻思再劝了。 断亲吧,断它个彻彻底底! 以后她再也不想看到江黎这个糟心的玩意儿! 周鹤一买完笔墨纸砚回来,由村正代笔,写下三份断亲书,三方按下了手印。 其中这第三方是村正,他按的则是见证人的手印。 许大力把户籍和断亲书叠放在一起,小心翼翼的塞进怀里。 许根深对许大力说:“你好自为之!” 许大力笑的讥讽:“父子做到我们爷俩这份上,天底下难找,我也把这四个字反送给爹,好自为之!” 周鹤一拍许大力的肩膀,安慰说:“大力哥,不用为这群不值得的人生气,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回去了我们喝一杯,好好庆祝庆祝吧?” 江黎赞同道:“没错,今天是是个好日子,是该庆祝庆祝。” 众人 心想,你们两个货要不要这么明显? 没看到许根深等人脸黑的像锅底一样吗? 别这么气人!!! 第163章 即将要选举村正 所有人都在观摩这场轰轰烈烈的断亲。 曹琴坐在地上没再哭,就是觉得站起来不是,继续坐着也不是,也没人说给她扔个台阶什么的。 许天水走到她跟前一顺不顺的说:“你还坐着这里干啥?不够丢人的,赶紧起来回去!” 曹琴两手撑地,愤闷的爬了起来:“我咋丢人了?难不成被江氏污蔑泼脏水就这么认了?” 许天水说:“你就不应该出来瞎掺和,他们要断亲要分家和我们有啥关系?” 曹琴委屈道:“我们家的行囊在双店县被人给偷了,第二天只剩下前晚吃完饭没刷的一个陶盆几个碗。我以为汤氏真” 许天水觉得恶心,打断曹琴道:“你能不能长点脑子?” 曹琴嘀咕道:“是是是,我没脑子,要这事是真的,我看你以后还用不用那个陶盆。” 许天水现在就不想用,纵使汤敏并没有拉屎不擦屁股,那种画面感下意识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让他已经要反胃作呕了。 江黎推着许大力走到骡车边,村正追了上来:“大力,你们打算啥时候去报名?” 许大力说:“明天上午吧。” 村正点点头:“是得抓紧,早点把户籍落在永州踏实。对了,现在好几个村组建成一个村,官府为了方便管理,要委任村正,以举手投票的方式来选拔。” 许大力大概明白村正什么意思。 许广峥想继续做村正,因为只要被选拔上,村正就会有月俸。 和当官不能比,但也能勉强够一家糊口。 此外,还能多分几亩地。 许大力会意道:“村正放心,选举的时候,我们肯定还是会投给你。” 许广峥这个人还不错,又是一个家族里的长辈,做事比较讲究。 灾荒死了那么多人,族中长辈没剩下几个,也找不到比许广峥更适合的人当这个村正。 而且投给自己村里人总比投给外人强,以后办什么事情能更方便一些。 村正脸上没有多少欣喜之色,叹息一声:“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被选上,我听许福说,我们现在重新组建的村,人数最多的不是桃源村。” 许大力问:“那是哪个村?” 村正看向江黎。 江黎不明所以:“哦,我不想当村正!” 村正无语! 动不动就要和人干一架的脾性,要是能让你当了村正,整个村不得鸡飞狗跳? 再者,谁会投票让一个女人来当村正管理村子? 倒反天罡了不成? 村正说:“这个村人数最多的是你娘家江庄。” 江黎无所谓:“谁当村正我都无所谓,我是那种淡泊名利的人。” 村正…… 意思我就是那种追逐名利的人? 江黎又补充说:“放心吧村正,我不会干扰许大力给谁投票的。” 村正尴尬笑道:“不是按一家一票来选的,十五岁以上,不问男女都可以加入投票。” 江黎说:“哦,那许大力要是投给你的话,我也投给你好了。” 江黎还没瞧见过江庄的人,即便瞧见过,也不感冒,无所谓投票给哪个村。 江黎不在乎,但是村正在乎,直接就被江黎感动到了,感叹说:“果然是我老许家的媳妇!” 江黎说:“你们以前不都说我是老许家的败类吗?” 村正故作黑脸:“瞎说,叔可从来没这么说过你。” 江黎撇嘴:“为了当这个村官,村正,你也挺虚伪的哈!” 避免村正尴尬,许大力赶紧接口:“阿黎心直口快,村正你别和她一般计较,她其实没有什么坏心眼。” 村正想说,你赶紧闭嘴吧! 啥叫江黎心直口快,意思他就是虚伪的人呗? 到底是想要多这两票,要是江黎撺掇许大力把票投给江庄的人咋办? 村正故作大度的摆摆手:“我咋会和小辈计较,好了,你们快点回去吧,别等天黑城里宵禁麻烦。明天去报了名,上头下来分地的时候,我让许福去通知你们。” 许大力看向许福:“你今天帮忙劳累,不如和我们一起回客栈吃个便饭,晚上就宿在客栈,明天再回来?” 许福拒绝说:“不了,还有媳妇孩子在,我去客栈留下她们算咋回事?好了,你们赶紧回去吧。” 在北郊耽搁了一下午,再不回去,确实要碰上宵禁,许大力没有多和许福客气,等分了地,他们也会来到北郊,到时候见面的机会多了。 回客栈的路上,因周鹤一喋喋不休要喝酒,要吃大鸡腿,要讨赏,江黎买食材的时候,顺便打了两坛子米酒。 许长明坐在江黎身边,兴高采烈的问:“娘,以后我们是不是要有家了?” 江黎点头说:“嗯,以后你们父子三人再也不用颠沛流离,等许大力的腿完完全全好起来,就去狠狠打一下曾经那些欺负过你们人的脸。” “娘说的不对。” “呃……哪里不对了?” “不是我们父子三人,是我们一家四口的呀,怎么能少得了娘呢?” 许小婉开心的给江黎画大饼:“等小婉长大了,一定会好好的孝顺爹和娘,把好吃的东西都留给爹娘吃,小婉还给娘买那个圆圆的棒棒糖。” 这话,许大力和江黎都不知道怎么接。 他们都不愿意在此刻告诉孩子,以后这个家里只有三口人,并没有江黎。 许小婉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气氛突然安静:“爹,娘,你们为什么都不说话?” 江黎腾出手从袖袋里掏出一个棒棒糖递给许小婉:“想吃糖就直接说!” 许小婉嘻嘻笑着接过棒棒糖。 然后,江黎又拿了两个,给许大力和许长明一人递了一个。 周鹤一还等着江黎也给自己一个,但是许大力父子三人都吃上了,就是没有他的份,于是他不满的冲江黎嚷嚷:“大哥,你一碗水端不平,凭什么他们都有棒棒糖就我没有?” 江黎从袖袋里又掏出一个给周鹤一:“逗你玩呢,就看你会不会问我要。” 说这话的时候,江黎有点心虚,她是真把周鹤一给抛之脑后了。 周鹤一没心没肺的笑道:“我当然会问大哥要,只要是大哥出手的东西,我都很喜欢,嘿嘿。” 江黎轻笑,低低骂了一句:“吃货!” 第164章 大鸡腿 陈朔之才把桌子收拾好,江黎就推着许大力进了院子,他忙不迭放下手里的针线筐上前询问:“大力,怎么样了?” 断亲是许大力的选择,但他不认为这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只说了句:“已经拿到了户籍。” 倒是周鹤一开心的很,一股脑的把北郊的事情全给说了出来:“大力哥已经和他爹娘兄弟断亲了,陈阿公你可是没看到他们的嘴脸,特别气人!不过我大哥也没让他们讨到好,上去就放倒了两个,最后逼得他们不得不断亲,哈哈……” 陈朔之没有附和周鹤一的话,他能和许大力感同身受。 或许他和许大力的情况不一样,相同的都是被亲人舍弃,对亲人寒透了心。 陈朔之宽慰许大力:“至亲之人,缘尽之时,也是无可奈何。只管自己问心无愧,不必纠结过去,你现在还有小黎,还有长明小婉,凡事看开点。” 许大力勉强挤出一抹淡笑:“陈阿公不用安慰,我心里都清楚,只是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纵使都是我想要的结果,也还需要消化一下。” 陈朔之点点头:“你心里有数就好。” 许大力说:“陈阿公,明天我们一起去报名吧?” 陈朔之说:“一会我和老周还有俊辉他们说一声,大家一起去。” 江黎说:“不用麻烦挨个通知,我去做饭,晚上大家一起吃,庆祝一下。” 陈朔之看着江黎目光中有长辈的慈爱,心想着也就是江黎心大,和婆家那边断了亲,看给她高兴的。 江黎冲着任秀芝的房间喊道:“秀芝出来,给我打下手,晚上一起吃!” 屋里的任秀芝应道:“嗳,黎姐,马上就来。” 因为周鹤一要吃鸡腿,四个孩子也很喜欢,江黎索性从空间里取出琵琶腿。 有任秀芝打下手,一桌菜也是很快。 周鹤一过来吃饭时看到这么大的琵琶腿,惊讶道:“什么鸡的腿能长这么大?” 这个时代的鸡肯定不行,因为没有四十多天就出栏的,也没有一辈子走不了一米远的! 这个时代的鸡,每天屋前屋后、山间田野悠闲漫步,当然长不出这样的琵琶腿。 其次,也有品种的原因。 江黎说:“不知道,呵呵……,可能就是某一种肉鸡吧。” 张氏伸头看了看陶盆里的鸡腿:“谁家卖鸡只卖鸡腿?剩下的卖给谁?” 周鹤一说:“大哥你今天买鸡了吗?我怎么没看见?” 吃饭就吃饭,这对母子哪来的那么多问题? 江黎有点不胜烦:“我们从北郊回来,我顺手就买了,你们没留意吧,至于为什么只卖鸡腿,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之前有人买了很多鸡,但是人家不爱吃鸡腿!” 周鹤一嘀咕:“谁买鸡不都是买整只?把最好吃的鸡腿扔下,那人缺心眼吧?” 江黎问:“所以你们到底要不要吃?” 周鹤一立刻找个位置坐下:“当然要吃,大哥你答应晚上要给我两只鸡腿的。” 还没吃过这么肥的鸡腿,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怎么能不吃呢。 任秀芝帮忙打饭,江黎则是给大家倒酒。 周大夫笑吟吟的说:“今晚还有酒,看来你们的户籍拿到了,有好消息啊!” 许大力说:“是拿到了,也正要和大家说,明天一起去报名吧?” 张氏不冷不热的说:“总算是没让我们等太久!” 之前她都怕许大力爹娘万一不来永州,她们白等一场,住客栈花的钱白瞎了。 大家没太在意张氏的话,她就是这样的人,习惯了。 许大力举起酒碗,扶着桌子站起来:“为了等我们拿到户籍,大家住客栈没少花钱,这杯酒,我敬你们。” 周大夫把许大力又给拉坐了下来,举起酒碗笑道:“站起来干什么?我们之间还需要这么见外?再者我们家是等不等你都要住客栈,你可千万别往自己身上拦。” 任俊辉说:“周大夫说的是,不管要不要等大力哥,这段时间我们都要住客栈,好在结果是大家想看到的。” 周鹤一一手拿着鸡腿,一手拿着酒碗:“我不会说什么好听话啊,干杯,喝!” 江黎冲周鹤一翻白眼:“不会说你也可以不说!” 哈哈哈—— 轻松愉快的气氛下,众人共饮此杯。 古代的米酒度数很低,最多十几度,对于江黎来说,喝的没劲,便把碗里的一饮而尽,然后空碗推一边开始吃饭。 陈淑瑜说:“江婶婶,这才是真正的大鸡腿,全是肉,吃起来好过瘾呀。” 向氏说:“我活这么大岁数都没有吃过这样的鸡腿,真就是一口下去全是肉。” 江黎吃起来就觉得很一般,只能说炖的火候足够,口感中规中矩,和这个时代的草鸡比起来,肉质口感差远了。 不过是他们第一次吃肉鸡腿,才会觉得个头大很过瘾。 江黎说:“喜欢吃就多吃点,今晚的菜不少,也尝尝别的。” 周鹤一闻言,赶紧把陶盆里最后一只鸡腿夹到自己碗里,护食道:“别说我不懂尊老爱幼,大哥答应今晚给我两个鸡腿,最后一个是我的!” 周大夫没好气瞪着周鹤一:“出息!吃你的吧!” 除了许大力断亲的事情,大家今晚聊的无非是对未来要生活在北郊的打算。 周大夫家那边有点麻烦,他们的户籍被压在官府,也不知道妨不妨碍报名。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许大力见江黎吃的差不多,自己也放下了筷子:“阿黎,推我出去消消食?” 周鹤一问:“大力哥,你坐在轮椅上怎么消食?” 向氏用脚在桌底下踢了一脚周鹤一。 周鹤一又问向氏:“阿婆,你踢我干什么?” 向氏要被自己的孙子蠢死了。 人家两口子要出去遛遛弯,他非得插一嘴。 每次一起吃完饭,都是向氏和任秀芝来收拾碗碟,江黎便起身直接推着许大力出去。 晚上宵禁,客栈前堂的大门已经闩上,范婆子在前堂最里侧的地上打了个地铺。 和范婆子交代一声,让她给留个门。 只要不走的太远,避着点巡夜官兵,在附近转转还是可以的。 夜晚的风一阵一阵,月亮特别的圆,也特别的清冷。 江黎走的很慢:“叫我出来是有话想说吧?” 第165章 和离之后的打算 许大力的声音缓缓:“拿到户籍,我们也该聊聊和离的事情。” 他并不是很愿意聊和离,这个小女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成了他生活里的一部分。 很重要,很重要的一部分—— 可是和离这个问题,即便他不提,江黎也会提出来,终要面对。 江黎问:“明天和离吗?” 竟这么着急和离吗? 许大力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下意识抓紧。 “得过段时间,碧窑县已经没有官府,即便我们回去,也没办法和离。要等我们的户籍落户在永州,双方写下和离书,再送去官府审批,方算和离成功。” 江黎说:“那就等到落户后再和离好了,也没几天。” 许大力问:“江庄的人也在北郊,但是没看到过你爹娘,可要通知族中长辈?” 江黎摇头:“用不着,我嫁给了你以后就不算江家人,我的事情自己做主,这样和离的话还简单一些。” 江黎不想搞的那么麻烦,也不想和原主家族中的人有过多往来,觉得那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这种麻烦,她不认为有必要强加在自己身上。 “你这段时间花在我们身上的钱,我大概计算了下,加上那匹马,便算我欠下你百两银子。现在我还没办法还,不过我可以给你打个欠条。” 给许大力花多少钱,江黎没有计算过,但是即便算上那匹马,也没有一百两。 许大力现在的腿都还没有好,药得继续吃,好了以后,他就要承担起抚养两个孩子的责任,哪来的钱? 所以江黎也没指望他还,对待朋友,她从不会吝啬。 “钱就算了吧,我不缺!” 许大力握住轮椅的轱辘,转头怔怔看着江黎,语气认真:“你一个妇道人家,以后身上没点银钱傍身咋行?这笔钱,我一定会还你!”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轴呢?我身上不是还有不少钱吗?你赚到钱给长明小碗买点吃的穿的不好吗?” “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总之我今晚答应你的,就一定会做到。” 这是一个男人的尊严问题。 说的再多,许大力现在还不起,所以他不想强调这一点。 江黎有几分烦躁:“行吧行吧,等你以后手头宽裕的话,真想还钱,那就还好了,就没见过你这么轴的人!” 许大力问:“今后……你有啥打算?” 江黎把许大力的轮椅拉到一个铺子前,自己一屁股坐在了铺子门口的台阶上。 江黎沉默着想了好一会:“嗯……,打算的话……去实现我的梦想吧。” “你有啥梦想?” 江黎一手托着腮,一手在地上画圈圈:“我的梦想可能会让你觉得很没有上进心,我想盖一栋房子,或者买一栋也可以,有个属于自己的小家,小家里带个院子,种上点瓜果蔬菜,闲来无事,就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晒晒太阳。” “不会再成亲吗?” “遇到合适的人也可以成亲,毕竟我挺喜欢小孩,最好是多多益善的那种。没有合适的,我也可以自己一个人生活。” “前者后者听起来似乎都没有啥上进心,又似乎这本该是女子的生活与追求。” “许大力你知道吗,其实你看过的女子并不多,那次被曹琴砸伤了头部后,我梦到了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的女子和你们这里的完全不一样。” 再次提起江黎被曹琴砸伤的事情,许大力立刻坐直了身体,江黎所有的改变,都从从那时开始的。 也可以说,那是江黎的造化、机缘! 许大力很在意。 江黎继续说:“我在那个世界里看到的女子和男子是平等的,男子能做的事情,女子一样能做,甚至不需要男人,女人都可以生孩子,叫试管婴儿!” 许大力似信非信:“不需要男人还可以生孩子?” 江黎说:“是也不是,小蝌蚪还是需要男人提供的。” “小蝌蚪?是字面的意思吗?” 江黎抬眸,目光扫向许大力的下半身:“你生了两个娃,该不会想不到是什么导致了女人怀孕的吧?” 这么说,许大力就秒懂了。 然后,他很后悔多问这一句! 许大力扶额:“真是一个——极其奔放的世界。” “那个世界什么都好,只是不太适合人类生存,高度发达的文明,人类可以借助外在力量,在短短几天内覆灭一个国家,那些对别人国土生出贪欲的人,引发了毁灭性的战争,别人同样可以对他们动用毁灭性的武器,最后直接导致了那个世界的人类差点走向灭亡。” 许大力震惊:“啥武器能覆灭一个国家?” “核武器,这种武器使用后会留下很长时间的辐射,你可以理解为后遗症吧,然后这种后遗症又和被污染过的海洋、人为炮制出来的细菌,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新型病毒。人类因为核武器大面积死亡、新型病毒大面积死亡。更恐怖的是,死去的人会重新站起来,只要见到活着的生物就咬,没有种族之分,他们甚至不认识自己的亲人。” 许大力瞠目结舌:“诈尸?” 江黎点头:“可以这么理解,那个世界有很多很多诈尸,多到占领了活人的地方,只要被咬到就必死无疑,然后也会变成诈尸。” “人咋能斗得过这样的怪物,那个世界岂不是已经没人了?” 江黎又摇头:“当所有的人类不可避免的吸入病毒,虽然大面积的死亡,但是也有一部分人因祸得福,觉醒了身体里的某一种力量,让人类得以和那些诈尸战斗,厮杀!” “最后人类赢了吗?” 江黎再次摇头:“不知道,我的梦没有那么长,看不到最后的结果,不过我坚信会是人类获胜,重建家园。” 江黎的梦太匪夷所思,根本不可能是现实世界里发生的事。 可是许大力又觉得江黎对那个世界的一切都能感同身受,她鲜少有情绪这么认真的时候。 或许她在那个梦里失去过一些很重要的的东西,导致她回忆起来,也是带着化不开的失落与忧愁。 第166章 短时间不会接受下一段感情 江黎改为半躺在台阶上,手伸向半空,贪婪触摸一轮奢侈的明月。 “那个世界里,已经看不到这样的夜空,一年也很难见到一次,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空气重度污染,白天是雾蒙蒙的昏霾,夜晚伸手不见五指。” “文明虽然发达,但是物资匮乏到不亚于宿州,水和食物弥足珍贵。” “感受过那个世界的恶劣环境,所以我现在觉得虽然这个世界物资也很匮乏,但是不用面对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已经很幸福了。” “我在那个梦里,有了一个梦想,就是有一天可以像一条晒干的咸鱼,放松身心,躺下晒晒太阳,享受一下人生。” 好吧,根据江黎说的这些,她要当一条咸鱼的追求,和寻常妇人并不一样。 许大力问:“那你的怪力和身手,都是因为在那个梦里获得?” 江黎轻轻‘嗯’了一声:“或许你很难相信,但是我所有改变都是从那个梦里带出来的,我继承了一个同名同姓的女孩能力,她就像是我的前世。” 许大力微垂下眸子:“虽然这是你的造化机缘,却也不可否认,是因为我的无能,才让你之前受了那么多苦。” 江黎轻笑:“你这个人啊,很喜欢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让自己精神内耗。你当时的情况,又能做什么?而且曾经的我,身上也有很多问题,就别去追究谁的问题了吧。” 许大力看向江黎,那懒懒散散的样子,脑袋里情不自禁就把她和咸鱼联想在了一起。 一条晒着月光的——咸鱼!!! 画面莫名的喜感。 “三丁以内分一亩宅基地,阿黎,我要考虑两个孩子,没办法都给你,便与你一人一半可好?” 江黎摆摆手:“不用,我都不知道在哪里安家当咸鱼呢,你现在腿脚没好,我会帮你把房子盖起来再走。” 江黎觉得自己这辈子还很漫长,帮许大力盖好房子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如果不知道去哪,不如……留下来可好?” 江黎捉摸着说:“要留下来置办个宅子也不是不行,北郊也算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就是生活上不是那么方便。” 许大力的声音突然有些急切:“也是很方便的,你有骡子,进城也没多大会工夫。而且你想想周大夫家,陈阿公祖孙,任家兄妹,都是因为你才想留在北郊,结果你却要离开,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这一点江黎要认真思考。 这三家人想要安家在北郊,的确是都和她有关系。 因为要治许大力的腿,她把周大夫一家勾来了人生地不熟的永州。 任家兄妹则是一半因为陈朔之,一半因为她。 抛开任秀芝明年要嫁给贺彦匀不说,任俊辉想要跟着陈朔之读书,其中也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她救了他们兄妹。 不知道在哪里安家,索性安在北郊。 那么陈朔之呢,本来也是得分在北郊,但不太可能和桃源村的人在一起,分了地后他要找人换,或许还得添点钱给人家。 如果自己和许大力和离之后离开北郊,反倒是把他们扔在那了。 江黎其实想过在永州城买房的,她分不到地,也没想过要分,因为自己有钱!!! “让我想想……” 许大力目光灼灼的看着江黎:“左右你也不知道去哪里,不如留下来,一样可以过你想要的日子。而且你去别的地方,也没有认识的人了不是?以后我们还在一起,热热闹闹的不好吗?” 江黎坐了起来,抓了抓后脑勺:“我怎么觉得你在诱哄我留在北郊?” 这么明显的嘛? 许大力不是特别会说话的人,也不太会哄女子。 但是他确实是想要江黎留下来,迫切的想! 一想到和离之后,他和江黎便不再有一点关系,就觉得心里堵塞的难受。 许大力无比诚恳:“我……真的很想让你留下来,阿黎,你不是说过我们是朋友吗?难道你舍得到此分开?” 江黎不是空有一身蛮力,也不是只会和周鹤一胡闹不着调,她是个很聪明的姑娘,还很冷静,做事情从来不是无脑的横冲直撞。 像她这样的人,和离后也可以很好的活下去。 在江黎面前,其实他一直都是自卑的,挽留的话也显得那么没有底气。 可他不想放过任何一种挽留她的方式。 至少……得试一试! 江黎想了许久,在这段时间内,许大力没有打扰她,只是紧张的手心都在冒汗,生怕会被拒绝。 江黎最后一拍大腿:“那我就暂时留下来吧!不需要你的宅基地,我自己能买!” 她现在的确是需要先安定下来,调整调整自己。 和身边这群已经混熟了的人,也不是那么很想分开。 先落个户,以后如果她想去看看这个世界,在离开好了。 许大力暗暗松了口气,由心展露出一抹笑意,声音里带着如春风般的温柔:“只要你肯留下来,咋样都随你。” 江黎歪着头,看着月色下的许大力,比起在宿州时,他结实了不少,长出些许肉的脸庞有了刚毅的线条。 “许大力,你不要对我这么温柔。” “……啥意思?” “平常心对待我就好,我对你们做的,只是为了我以后的自由,觉得应该给你们一些回馈吧。如果你对我太温柔,会让我觉得你喜欢我。” 说罢,江黎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屁股,推着许大力往回走。 许大力很想说,如果就是喜欢了呢? 可江黎却又补充了一句:“或许以后我会成亲嫁人,但不是现在” 许大力因为挽留下江黎的欣喜,瞬间像是被浇了一盆凉水。 他这种人的喜欢啊,挺可悲的。 甚至都还没有表露出来,就已经被拒绝。 “阿黎这么能干,生的也好看,而我即便腿能站起来,也不过是个乡野泥腿子,成过亲,带着两个孩子,配不上阿黎。” “你干嘛妄自菲薄?我只是不想我们之间会生出别的情感,对你这样,对别人也是这样,纯粹是我自己不想这么快开始下一段感情。” 在许大力听来,江黎上一段感情就是娘家牵扯过深的那个男人。 实际上,江黎是因为末世的那段感情。 即便换了一个世界,她依然没办法走出来。 被最信任的两个人背叛,那种痛苦,如今回忆起,还是会感到窒息。 她性格开朗乐观,却也不是粗线条,许大力时不时流露出来的温柔,她能感受到,只是不想有一天会变成爱情。 所以,丑话,很有必要说在前头。 第167章 许大力说我腰很好 是夜,月朗星稀。 江黎回到客栈后,翻来覆去到很晚才睡。 许大力再次听到了她的呓语,和上次做噩梦时一样,嘴里反复的蹦出那几个字。 “为什么背板我……” 许大力下床,一步一步艰难走到江黎的地铺边坐下。 本是想要叫醒江黎,江黎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不算长的指甲瞬间掐进他手肘的皮肉里。 其实没有多疼,远远比不上江黎梦中无意识抓着他的手,手劲大的好像要捏碎他的骨头。 许大力再次默默感叹江黎身体里的那股怪力!!! 他没有挣脱开,因为江黎握着他的手后,呓语似乎停了。 借着月光,可看清她紧蹙的眉宇,依旧在痛苦纠结中,只是不再那么激愤。 以前许大力觉得江黎也没多漂亮,顶多算不上丑。 瘦弱无骨的身材,肤色蜡黄暗淡,一张脸上无时无刻不写着尖锐。 如今再看,许大力才发现,江黎其实是个很耐看的姑娘,脸蛋长了些肉出来,有了小圆脸的形态,内双的眼眸睁开时亮晶晶的,以前她喜欢留一双柳叶眉,现在不专注修自己眉毛,长的浓密,也很好看。 小巧的鼻尖有点圆,不属于那种人人都喜欢的樱桃小嘴,不大不小,泛着红润的光泽,看起来肉肉的,软软的,许大力觉得也是可爱极了。 他们一家四口被江黎带的,都喜欢把剪短的头发扎成揪揪,一开始不习惯,看多了又觉得清爽利索。 江黎和许小婉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母女,因打扮的相似,越发有母女相,都是那种可可爱爱的类型。 许大力伸手轻轻去抚平她眉宇间的褶皱。 噩梦中的小猫儿,带着化不开的挫败与悲伤,许大力看的心都疼了。 江黎早晨醒来总要懵一会,今天更懵。 许大力不知道什么时候盘着膝、老神在在的坐在她身边,垂头闭着眼睛似乎睡的还很沉。 她的一只手抓着许大力布满指甲印的手,那些指甲印上几乎都带着血,已经破皮了。 不会是她抓的吧? 江黎推了许大力一下。 许大力迷迷瞪瞪醒来,睡眼惺忪的看着江黎。 “你该不会就这么就这么坐着睡了一晚吧?” 许大力阖了阖眼,定了定心神, 刚醒来的声音慵懒中带着嘶哑:“嗯,你昨晚好像又做噩梦了,想叫醒你,但是你后来逐渐安稳,我就没叫。我的腿脚不方便,就坐在这里睡了。” 最后一这句,是许大力找的借口。 其实他的腿已经可以走回床上,这么说是不想江黎察觉到他的意思后疏离。 江黎坐了起来:“你傻不傻啊,不会叫醒我扶你上床吗?这么坐一晚上,腰也受不了吧?” 不用多问,江黎晚上做了什么梦自己心里有数,许大力的手无疑就是被她掐的。 “许大力别扭道:“我的腰很好。” “你还顶嘴?” 许大力嘀咕了一句:“我的腰就是好!” 江黎没有gat到许大力强调腰很好的点:“得得得,我多余关心你,你腰那么好,那就自己爬起来回床上再睡一会,我收拾地铺。” “不睡了,一会要去衙门门口报名。” 许大力想要爬起来是真有点吃力,盘膝坐了一夜,腿都没有什么感觉了,站起来又麻又刺痛。 就在他不稳快要摔倒时,江黎眼疾手快爬起来扶住他:“还犟不?” 许大力依然强调腰没问题:“腿麻和腰没有啥关系。” 江黎懒得和他较劲,把他扶到桌边,让他休息一会再出去洗漱,自己则是去床边把两个孩子摇醒:“长明,小婉,快醒醒,起来洗漱,一会吃了早饭我和你爹要去衙门报名,你们在客栈和向阿婆在一起,要听话知不知道?” 许长明还好,醒了自己就穿衣服起床,一点不用操心。 许小婉有起床气,起来坐了一会,哼哼唧唧又钻进暖和的被窝里继续睡。 江边一边扎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叫:“小婉,赶紧起来,别逼我一会掀被子告诉你。” 许小婉把头闷在被窝里,声音也闷闷的:“娘,床不肯放开我。” 江黎被她给逗笑,再次走到床边,直接把被褥拉开,放跑所有的热气:“好了,我已经把你从床的手里解救出来,穿衣服洗漱吧。” 许小婉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控诉江黎:“我不吃早饭了,反正你们又不带我去报名,我多睡一会不行吗?” 江黎把许小婉的衣服扔给她,不容置疑:“不行,小孩子睡什么懒觉,有没有听说一日之计在于晨这句话?美好的一天都是从元气满满的早晨开始,给我起来,麻溜的。” 许小婉一边穿衣服一边嘟囔:“不能睡到想起来再起来,算什么美好的一天。” 江黎全当没听见许小婉的抱怨,穿戴好自己的衣服出去洗漱,一会她还得去买早饭。 初冬的早晨,刚打上来的井水并不需要烧,自带着温热,冒着白色雾气。 趁着大家都还没出来,江黎先从空间里取出牙刷牙膏,快速把牙齿刷了,然后把东西收进空间。 洗完脸直起腰板,突然感觉小腹一阵疼痛,似有一股温热的体液流出体外。 这种感觉,她再熟悉不过。 但是原主的这副身体,却是第一次。 十七岁第一次来大姨妈,算是比较晚,这和原主之前的生存环境还有营养方便有直接性关系。 自己虽然把异能和体质带过来,但是与原主的身体融合,还是比不上末世的身体素质。 在末世的时候,她可从来不知道痛经是什么感觉。 江黎赶紧走进东厨把门给闩上,从空间里取出新的内裤和姨妈巾换上。 顺手用空间里的温水,把内裤洗干净,拿去院子里的一角专门晾晒衣服的架子上挂着。 古代女人晒点小衣,也是件麻烦事,尤其江黎晒的文胸和内裤,在古人观念里,即便是同为女子看到也不能入眼,她们会觉得伤风败俗,不正经! 所以江黎特地把内裤晒在最里面,外面还挂着许大力父子三人的衣服做遮掩。 “黎姐,你醒啦?正好过来一起吃饭。” 江黎以为任秀芝还没起来,没想到她已经端着盛满面糊粥的陶盆回来了,手里还拎着好几个大油纸包。 第168章 娘家人 江黎上前把她手里的陶盆端到桌上:“你这么早就起来去买早饭?” 任秀芝说:“一会你们不是要去州府衙门吗,我合计着早点吃了饭,大家一起过去,我们也问问在你们那个村买地的事。” 看任秀芝买的饭,除了陶盆装不下太多,面糊粥不够所有人吃,包子馒头肯定足够。 这姑娘从小生活不易,却很大气,经常出去买食材大家一起吃。 但她也不会大手大脚,拿到卖地的钱没有报复性消费,纯粹就是为人处事落落大方。 江黎问:“俊辉好走过去吗?要是走不了那么长的路,我就把骡车牵过去。” 州府衙门不远,许大力可以坐轮椅过去,但是还有一个任俊辉腿脚不方便。 任秀芝说:“是要坐骡车,阿哥的腿还在恢复阶段,暂时得养着,周大夫说他和大力哥的情况不同,骨头没长好不能走动。” 江黎说:“那行,一会套骡车过去,到了地方把轮椅给你阿哥用,许大力现在能走一会。” 任秀芝笑出小虎牙,甜甜的说了声:“谢谢黎姐。” 很快,大家从屋里出来洗漱,相继过来吃饭。 除了周鹤一睡懒觉没起来,其他人都在。 江黎拜托向氏:“向阿婆,今天还要麻烦你帮忙看着点孩子成不?” 向氏欣然应下:“你们尽管出去忙,四个孩子我来带。” 许长明拿着包子用力咬了一口,嘟嘟囔囔道:“爹娘又要把我们留在客栈里。” 江黎盛了小半碗粥递给许长明,没好气道:“我们中午就回来,州府门口那么多人,带上你们走丢了怎么办?” 许长明说:“我们又不会乱跑。” 江黎不轻不重的在许长明脑门上弹了一下:“老实待着,不许带妹妹们离开院子。” 陈淑瑶说:“江婶婶,我是姐姐。” 江黎轻笑:“安啦安啦,当姐姐的也要照顾弟弟和妹妹。” 陈淑瑶一副大姐姐的口吻,保证说:“江婶婶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弟弟妹妹们乱跑,我们就待在客栈那也不去。” 江黎拿起一个包子转头就要出去。 许大力不问也知道江黎要干什么,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坐下来把饭吃完再去套车。” “我现在去套上,一会你们吃完不是正好就可以走了吗?” 面糊粥不是很多,大家都是盛小半碗,许大力拿起木勺子,给江黎也盛了一点。 “吃饭时间是有的。” 陈朔之听出来许大力是心疼江黎,但是江黎似乎不太能理解许大力的用意,笑着接口说:“不急于一时。” 江黎留下来吃饭也还是比所有人都快,最后一个坐下,第一个离开桌子。 小半碗的面糊粥端起来一口喝完,挺大个肉包子两口…… 用末世时间来计算,总共没超过两分钟。 许大力都没来得及告诉她慢点吃,她已经去牵骡子了,一大早就开始风风火火。 今天衙门门口报名的人还是不少,永州境内的灾民许是听说要给发地,持续不断的往永州城来。 现在的永州,对所有人开放,治安方便,几乎天天出问题。 要稳住局面,不是朝夕之间的事情。 但眼下也没有比夏侯晟做法更好的了。 轮椅给了任俊辉,任家兄妹和周大夫、陈朔之一道去询问情况,他们那边最后不排除需要贺家帮忙。 只有江黎和许大力在排队,早上来的,午时才排到他们。 登记还算简单,记录一下你的户籍就没了,后面核实和如何分配,那就是州府的人来负责了。 江黎扶着许大力想要去找任家兄妹等人时,忽然听到有人叫:“小黎……小黎……” 江黎停下脚步,和许大力回头看。 到处都是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叫她的。 “许大力,你听到有人叫我了吗?” “是有人叫小黎,可能是和你的小名一样吧。” 江黎想想也是,便没有在意,扶着许大力转身要走。 “大姐,你不认识我了吗?” 男孩哽咽着冲江黎的背影喊,江黎没有回头,只当身后的人叫了一个与她同名的人。 没走几步,又有一个妇人的嘶哑声响了起来:“小黎,你不认爹娘了吗?” 江黎和许大力再次停下脚步回头,这次把目光锁定了在一家三口的身上。 两个大人三十多岁模样,还有一个是十岁左右的男孩,一家三口满脸脏兮兮。 看破旧烂褴褛的穿着和他们的口音,能出现在灾民分地报名独属于宿州这片,不用猜也知道是宿州逃荒来的人。 江黎想了好一会,才在原主的记忆里对应上她们的身份。 “爹,娘,四弟?” 许大力听到江黎对三人的称呼,心下意外。 之前还和许福打听江黎的娘家人,说他们并没有来到永州。 不怪许大力不认识,从议亲开始,许大力就没有见过他们。 婚事是家里一手包办,婚后他一直瘫痪在床,没办法去走亲戚。 而江黎和娘家村上那情郎的事情,不止让许家人脸上无光,江家人同样觉得没脸,亦是一次没来过桃源村走亲戚。 许大力只知道岳家有四个儿女,前头三个大的都是女儿,江黎为长姐,最小的老四是个儿子。 郭琳挎着包袱,几步冲上前,一把抱住江黎,哭的泣不成声:“死丫头,亏我还担心你有没有出来逃荒,敢情你早就到了永州,看到爹娘也不知道叫,还以为不要我们了。” 江黎的身体很僵硬,任由郭琳抱着她一动不动。 从小她就没有爹娘,虽然被教官收养,但还是整日和孤儿在一起群养的,只能说教官给过她父爱。 母爱这种东西,江黎没感受过,也从来没期望过,因为从小就知道注定没有的东西,心里便不会生出希冀。 江黎一针见血的话,顿时让哭泣的郭琳尴尬:“担心我有没有出来逃荒,也就是说,你们是先出来逃荒的?真那么担心,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江庄到桃源村,走路过去也就小半个时辰吧?” 第169章 江黎的两个妹妹被卖掉 郭琳的哭声戛然而止,放开江黎,泪眼婆娑的看着她。 女儿生硬的问题,让她觉得冷漠至极,母女之间似素不相识一般。 郭琳她们是八月初出来逃荒的,那会桃源村最后一批村民还没出来。 郭琳想过要去告知江黎一声,可他爹江二能怕江黎和个彭高明再闹出什么闲言碎语,让全家抬不起头,便没同意去告知。 江黎一直因为家里把她嫁给许大力,心生不满,如今再看江黎的态度,应该是怪她们出来逃荒没有提前告知,更添怨恨了。 江武走到江黎的跟前,伸出自己的小脏手拉了拉她衣角:“大姐,你不要怪爹娘,爹说桃源村早晚也是要出来逃荒的,而且你是许家妇,告诉你也不能和我们一起走,所以才没去通知你的。” 这话怕不是娘家父母哄骗下面弟弟妹妹的话吧? 就算大女儿嫁出去,一旦逃荒,这辈子能不能再见谁又知道?走之前告知一声是必要的吧? 江黎问原主的两个妹妹:“江禾江欢呢?” 郭琳回头看向江二能,两人都没办法回答江黎的话。 江武哽咽:“到横县时,爹娘说给二姐三姐找了婆家,她们没有和我们一起来永州城。” 找了婆家? 江黎看向江二能和郭琳两口子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心虚,大概能猜到,原主两个妹妹多半是被卖掉成了他们来永州城的盘缠。 这个世界女人的命,就是这么可悲,一旦遇到什么灾难,最先被舍弃,一定是她们。 就像原主,家里没吃没喝的时候,半斗小麦也可以卖给二婚的瘫子当续弦。 江黎看向原主的父母的目光越发冷淡:“江禾江欢是被你们路上卖掉的吧?” 江二能心有愧疚,但是被江黎这么一质问,那点愧疚便就没有了。 他认为不管父母做了什么决定,子女的都没权利指手画脚,毕竟父母是给了她们生命的人。 江二能颇有几分理直气壮,只是底气不是那么的足:“啥卖不卖的?我是给她们找了好人家,让她们享福去了。” 江黎冷冷一笑:“享福?什么样的任家让我们这些过路逃荒的姑娘享福?卖掉就是卖掉,你找什么借口?说说吧,你是把他们两个卖给人当丫鬟,还是卖给娶不上媳妇的人了?” 这话让许大力也会觉得难堪。 他的情况就是娶不上媳妇,才会用半斗小麦买卖了江黎。 但凡是心疼闺女的人家,也不可能把女儿嫁给他这种人。 江二能有些恼怒:“历经万难我们才来到永州,见面你一句关心的话不问,还盘问上自己的爹娘,像话吗你?” 江黎反问:“你们不是站在我们面前活着呢吗?我关心一下没出现的二妹三妹不行?你激恼什么激恼?” 郭琳平时不说话也是一张苦命脸,这会要出来劝架,脸上泫然欲泣的模样越发的苦楚,哽咽的声音里满是无奈:“小黎,别怪你爹,他也是为了让我们所有人都能活下去。” 江黎问:“让所有人都能活下去就一定要先从女儿下手?你们怎么能肯定女儿被卖掉后,就能活得下去?” 郭琳说:“可是我们也没法子了啊。” 江黎厌烦别人动不动在她面前哭,尤其郭琳这种人,软弱没有主见,习惯逆来顺受,动不动吊着眉梢,期期艾艾。 江黎肉眼可见的烦躁,许大力赶紧出来转移话题:“岳父岳母啥时候来的永州城?” 郭琳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上前握住许大力的手:“我们昨天才到的永州城,你就是大力吧?” 许大力浅笑道:“之前腿脚不方便,没办法上门拜见岳父岳母,岳父岳母别见怪。” 郭琳盯着许大力上下打量一番,诧异问:“你能站起来?” 不是说许大力是个瘫子吗? 许大力解释:“之前是不能站起来,还得感谢阿黎,她为我请了大夫,劳心劳力的照顾,我这才能重新站起来,不过要正常走动,还得有些日子。” 江二能也在打量许大力和江黎。 方才只顾着和江黎置气,没发现这两口子穿的都是新衣,打扮的干干净净,利利索索,面色红润的一点不像是灾民。 郭琳为女儿感到开心,许大力虽然没有彭高明白净,但也不丑,还是大高个,看起来踏实,以后江黎应该不会在想着去找彭高明了吧? 郭琳破涕为笑:“好好好,大力能站起来,以后我们阿黎有指望了。” 许大力讪讪笑道:“其实一直都是我在拖累阿黎,对了,岳父岳母去北郊了吗?” 郭琳全当许大力在谦虚,自己的女儿什么样的人她还不知道吗? 虽然是长女,在家里也干活,但是干点什么都要人督促,动不动龇牙咧嘴尥蹶子。 只有关乎到彭高明的事情,她才会积极起来。 到了婆家,天天吵啊闹的都传回江庄了,许大力能拖累她什么? 江二能说:“我们昨天在西郊宿了一晚,还没来得及去北郊,听说州府在分地,我们先过来报名,这会正打算找去北郊和大家汇合。” 许大力说:“北郊那边暂时也没有地方住,不如” 江黎打断许大力:“怎么没有地方住?江庄的人都在那里,乡里乡亲还是同族,能让他们没地方住?” 言外之意,江黎不打算让娘家人去客栈。 许大力能明显听出来江黎对他们的不待见,便立刻收了声音。 郭琳说:“你们报完了名吗?” 江黎言简意赅“嗯”了一声。 郭琳说:“那好,我们去北郊吧,有啥话路上说。” 江黎说:“不了,我们不住北郊,等分地的时候才会过去,和你们不同路。” 郭琳诧异:“不住北郊住哪?” 江黎说:“这你就别管了。” 说罢,江黎扶着许大力一瘸一拐的转身就走。 江武眼巴巴的看着郭琳:“娘,大姐就这么走了?” 郭琳也不知道怎么说,把目光看向江二能。 江二能满面气愤:“不孝女,看到爹娘就这个态度,我真是白生养了她一场!” 踏着一路饿殍,家人得以重逢,本该是抱头痛哭,互相关心的画面。 江黎却一个好脸子没给,话里满是怨怼,气的江二能火气直往头顶窜。 第170章 不接受道德绑架 “岳父岳母他们看起来路上遭了不少罪,你忍心不管?” 忍心? 这话就不应该用在江黎的身上。 原主的娘家人对于她而言,和陌生人无异。 有什么不忍心的? 她不是铁石心肠,看得出来原主娘家人的窘迫,却半点同情不起来。 先有为了半斗小麦,卖掉原主给许大力当续弦,再有今天得知原主两个妹妹也被他们卖掉。 江黎对这家人的厌恶已经爆棚了! 或许他们真的快要活不下去,可是活不下去,就要牺牲至亲血缘? 方才没有继续追问他们把两个妹妹卖去了哪里,因为自己并不是原主,不大可能回去头去把两个妹妹救回来。 一路上,她看到的人间惨状,够多的了! 原主娘家的这件事情,也不过小巫见大巫。 抛开这些不谈,原主两个妹妹要是被卖给人小续弦,或者卖给不好娶媳妇的人,这还不是最坏的结果。 如果是卖给了大户人家当奴婢,或者直接卖给了牙行,那一辈子就毁掉了。 奴婢就是奴籍,这一辈子都很难翻身,现实世界里的残酷,没几个能幸运的遇到好主人放她们身契。 她们这辈子都是最低贱的奴籍,婚姻嫁娶,生老病死,自己都做不了主,甚至于自己的儿女,都归主人,世代奴籍。 还有一个可能,对待女子更为残酷,那就是有点姿色,流落青楼,那也是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这样的后果,原主的爹娘不明白吗? 可他们依旧把两个女儿卖掉了! 如果有一天,江黎有了孩子,在她和孩子之间,只能活下去一个,她绝对不会为了自己活下去,牺牲掉孩子。 她宁愿帮毫无关系的陈朔之祖孙,也不愿帮原主娘家人。 至少陈朔之这大把岁数,还想着出去找差事养活两个孙女,任何时候都没有想过要放弃自己那所谓不能为陈家传宗接代的孙女。 这便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有什么好不忍心,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可以卖掉,和我们路上遇见易子而食的人有什么区别?不值得可怜!” 家里人……能用可怜来衡量呢? “她们也是被生活所迫” 江黎打断许大力,一顺不顺的问:“知道你为什么被家里人pua,剥削了那么多年吗?” 许大力大概清楚江黎下面要说什么,识趣的闭了嘴。 江黎没打算放过她,嘴叭叭的继续说:“就是因为你的不果断不干脆,总是为血缘至亲这层关系一味退让。我不想说你是错的,但是你这么难以割舍,那就不要心生不甘,更别开口抱怨。” 江黎说的这些,许大力是认同的。 有句俗话,百善孝为先,可如果与他有相同经历的人,还能对父母孝顺尊敬得起来吗? 在温暖的心,也会冷。 他什么都明白,却在面对类似的事情,最先想到的是劝说江黎大度。 这种下意识举动,真的很讽刺! 许大力自嘲:“阿黎作为女子,比男人更果决,明明我也是被父母舍弃才寒心断亲,现在却想劝说阿黎。” 江黎说:“所以你的惯性思维很可怕,能帮的人帮,不能帮的就要放下助人情节,我不接受任何道德绑架。” “我的错。” “知错要能改!” “好。” 江黎扶着许大力找了一圈,没看到任家兄妹等人,索性回到骡车边上去等。 这一等,时间可是不短,快傍晚也没见他们回来,中间江黎还去买了胡饼和许大力垫吧了肚子。 州府的人出来通知要散值,让大家不要继续排队,许大力才问江黎:“他们会不会已经回客栈了?” 江黎说:“有这个可能,我们回去看看?” “走吧。” 夕阳西下,余晖将古老的街道染成了金黄色,商贩们开始收拾摊位,准备结束一天的忙碌。 孩童们街头嬉戏,追逐着彼此的影子,笑声在空气中回荡。 江黎牵着骡子往客栈方向走,与许大力一路聊着天:“你想盖什么样的房子?” 许大力说:“大家不都是就地取材,肯定是盖木头房子。” 江黎说:“木头房子蚊虫会不会多一点,冬天冷夏天热?” 她没住过木头房子,离开基地安全区偶尔宿在野外,会找钢筋水泥的地方住,哪怕是废弃的,也比木头建造的房子强,因为木头房子不结实,担心抵挡不住丧尸。 原主的记忆里,也没住过木头房子,在村里她们住的是石头房,外面糊上一层泥巴,只有房顶才用木头和木板,最顶部用干草。 通俗点说,就是茅草屋的外形。 “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以前我师父家就是用木头建造出来的房子,一样的冬暖夏凉,蚊虫的话,靠近山脚或者河边的地方肯定多。” “我还是不喜欢用木头建造房子,晚上问问秀芝,看看她们那边什么情况,到时候我也去买个宅基地,盖砖瓦房!” 这个世界的别说普通人家,便是镇上的富户,也大部分用木头来建造房屋,不用担心没钉子不结实,巧夺天工的榫卯结构建造出来的房屋,亦是非常坚固。 但江黎还是喜欢瓦房,没有水泥钢筋,用砖头瓦片也可以。 这是源自于末世人所需要的安全感。 “要不阿黎先盖自己的房子,我搭个棚子,等你的房子盖好,我的腿差不多也好了,到时候我再去盖自己的房子。” “棚子冬天能遮雪挡风?一起盖就是了,住什么棚子?!” “你一个人忙不过来。” 江黎白了许大力一眼:“随处可见的劳动力你不用,非要亲力亲为?怎么的,你怕别人建的房子会塌陷啊?” “我是不想你太累。” “你不用管了……” 到客栈门口,正好碰见任秀芝回来,只有她一个人,手里还拎着菜篮子。 江黎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任秀芝说:“半个时辰前回来的,大力哥黎姐你们干什么去了?一天没看见你们!方才我去买菜之前长明还问我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呢。” 江黎吐槽:“我们在州府门口等了你们到现在,结果你们自己先回来了,都不通知我们一声的嘛?” 任秀芝一拍脑门,歉意来的后知后觉:“对不对对不起,我们下午打听完买房的事情后就去了姨母家,回来是姨母让人用马车送我们的,还以为你和大力哥没等这么久,早就回来了!” 第171章 娘家听说江黎的事迹 江黎把骡子停靠边上,没有先去许大力下来,迎上任秀芝问:“你们那边买地的事情怎么样了?” 任秀芝拉着江黎走到路边,声音压低了几分:“现在都以给灾民分地为主,无法买卖,不过姨母已经答应为我们和周大夫一家从中找人安排,说是问题不大。” “陈阿公那边呢?” 任秀芝面露喜色:“不需要花钱和人换地什么的,姨母说到时候和州府这边负责的人打声招呼,直接把陈阿公分过去。” “都是好消息啊,今天没白跑!” 任秀芝也是高兴:“可不嘛,地要是有着落,我这心里的大石头就算放下了。” 江黎安慰:“你姨母都说问题不大,那肯定能行,走吧,回去。” 江黎回头,许大力已经自己从骡车上下来,正缓慢的一步一步往客栈前堂走。 别说,他走的是越来越好了。 北郊。 江二能一家三口几番打听,终于来到江庄人所在地。 外围搭的棚子,几乎全是桃源村的,江庄人的棚子在里面一点。 路过一处外围的棚子,里面坐着的都是妇人,程红月正在边上伸手烤着火炉。 郭琳面露喜色:“亲家,原来你们在这啊。” 程红月看向郭琳,先是怔愣片刻,而后冲她恶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谁是你亲家?” 郭琳的热情被程红月的素质浇灭,心里想着大概就是江黎不守妇道闹的,换哪个婆母都不能待见。 何况程红月还是个后娘,对江黎更是很难包容! 郭琳心里也怨怼江黎,嫁了人的女子,生是婆家的人,死了也是婆家的魂,她对江黎的教导一直是这样。 可江黎那个孩子,打小就不服管。 嫁了人两年还不肯收心踏踏实实和许大力过日子,她有啥办法? 不过今天见到江黎和许大力,似乎也不像是别人口中说的那样,两个人在一起挺融洽的。 难道是因为许大力的腿能站起来,江黎肯安分了? 程红月的这个态度,江二能不可能上前打招呼,闷不吭声的往里面走。 越过了外围草棚,接下来见到的人,大多是江二能认识的。 听说他们一家来到永州,江庄的村正和一群男人迎了出来。 “二能啊,咋就你们一家?其他人呢?” “后面的人估计今天才能都到永州城,我们在宁安县的时候搭了一个拉柴火的牛车,昨天就到了西郊。” 村正又问:“你们在永州城报名了吗?” “报了,报完才过来找你们的。” 村正没多问路上怎么样,看江二能一家只剩下三人大概就知道,还要问什么呢? 这种情况又不止他一家,能完好不缺的,整个江庄都找不出几家。 甚至有的人家已经一个不剩,活下来的人,都是万幸! 村正领着他们往自己村搭的棚子方向走去:“在前头碰到你那亲家没起争执吧?” 说起这个江二能就恼火:“方才程氏看见我们,还冲我们吐口水,小黎那丫头虽然……不像话,可她家许大力到底是个瘫子带两个孩子,我把黄花大闺女嫁给他老许家,难不成他们还吃亏了不成?管不住小黎,那是他老许家没本事。” 村正说:“你才来不知道,昨个下午大力和他爹娘断亲,带着小黎和两孩子出去单过了,程氏看见你可不就是恨的咬牙切齿?!” 江二能脚步一顿,整个人怔愣了下。 郭琳也是大吃一惊,追问村正:“咋回事?” 村正就站在路边,把事情的大概给他们讲了一遍:“说是许根深遇到马匪的时候,单单只留下了大房一家四口去逃命,你家这大姑爷因祸得福,不知道咋弄的,还搞到了一匹马代步。到了永州横县时,许根深家的老二许勇欺负许大力是个瘫子,不方便动弹,偷了马再次把大房一家四口给扔下,而且还是许根深同意的。” 郭琳愤愤然骂道:“那许勇也不怕天打雷劈?我家大姑爷可是为了救他才成的瘫子,他咋能干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郭琳说这话的时候,倒是有几分为了姑爷和女儿打抱不平的情真意切。 但是一旁的江二能则是在想一匹马得值多少钱? 江二能下意识的问了出来:“马呢?” 村正后面的男人接口:“听他们对质的时候说,马在路上的时候就已经被人抢了。” 江二能说:“他们说抢就被抢了?谁知道是不是把马卖掉换成了钱?” 村正说:“应该是真的,许勇儿子现在还病的不轻,请大夫抓药啥的都是整个村里人凑出来的钱,他们要是卖掉了马,总不会拖着孙子的病吧?” 江二能目露惋惜。 如果那匹马是被卖掉换钱的,他肯定得帮许大力争一争。 自己嫁女儿就收了半斗小麦的聘礼,许大力咋地不得对他这个老丈人表示表示? 现在说啥都没用,那匹马已经被抢了。 村正继续说:“昨天断亲的时候,我们也听着了,但是没凑上前去帮忙。一来,之前小黎做的那些事,我们老江家脸上没光。二来,到底是他们老许家断亲,我们就算出面,也不好多说啥。” 江二能的思绪依旧在为马惋惜:“马那玩意得多贵啊,可惜了!” 村正反应过来江二能的态度,作为一个父亲,作为一个岳父,哪有半点为女儿和姑爷担心的神色? 郭琳察觉到村正异样的目光,赶紧开口说:“那后来咋样了?” 村正一言难尽:“放心,小黎一点没吃亏,她现在……唉!” 郭琳对村正为什么要叹气一头雾水:“小黎咋了?” 村正说:“小黎现在没有一点妇人该有的样子,虽说那许勇过分,可她也委实太残暴了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不容分说就把许勇打的头破血流,还把小姑子打到昏厥。” 郭琳说:“村正你这话说的太邪乎,我生的女儿我难道还不清楚?小黎虽是不服管,可就算小叔子小姑子站着不动,她也不可能把人打成这样。” 村正身后的男人忍不住再次插嘴:“是真的,我们亲眼所见,小黎对许勇动手,他都没有还手之力,那小姑子在她手里更像是打小鸡崽似的。” 第172章 许大力站起来,许根深傻眼! 郭琳看向江二能,夫妻俩面面相觑。 她们听到了什么? 村正嘴里说的人真是自己的女儿? 江二能问:“村正,你没开玩笑吧?” 村正老脸一黑:“我和你开啥玩笑?昨天又不是我一个人看到,我们不知道小黎那股子怪力就算了,你们当爹娘的也不知道?” 有年轻人说:“二能叔,村正说的是真的,我们都在场,亲眼所见,不信你再去问问别人。” 村正补充:“许大力虽然没了马,但是他们有骡子,一头看起来很壮硕的大黑子骡子。听说是小黎无意中在山间发现一株灵芝仙草,卖掉换了钱买的骡子代步。” 江二能四处张望:“小黎在哪?” 村正说:“城里的客栈,不住在北郊。” “哪家客栈?” 村正摇头:“那就不知道了,昨天我们老江的人没有过去的,都是站的老远。” 还是那句话,村正不是不想帮江黎,实在是怕江黎的那些荒唐行径,害的老江家抬不起头。 而且断亲是人的家务事,老江家的人出面算是咋回事?! 江二能嘴里小声念叨:“死丫头,看样子手里是有点钱的,娘家饿的嘴里直冒酸水,今天碰见也不说给我们点钱。” 村正问:“你们今天看到小黎了?” 郭琳说:“报名的时候碰见的。” 村正说:“过两天分地,许大力一家就得来北郊,不知道住哪里也没啥。对了,还有件事情要交代你们。” 江二能问:“啥啊?” 村正把江二能拉到一边:“咱们这个村的名字还没有定下来,等过几天分了地,会选拔村正,不管男女,只要满十五岁,都可以举手投票。到时候选好了村正,村名就是村正说的算,咱们在宿州已经没有根了,以后祖祖辈辈都在永州立足,该投给谁你心里有数吧?” 江二能不加犹豫:“那肯定是村正你了,只有姓江的当村正,以后我们干点啥事才更方便啊。” 村正欣慰:“你见到小黎的时候,也和她说说,她和许大力可是有两票呢。桃源村那边的人没我们多,本来肯定争不过我,但是今天上午有人瞧见许广峥那老东西跑罗家村去收买人心了,罗家村的人是三个村最少的,肯定选拔不上,会把票投给我或者是许广峥,要是被许广峥拉拢过去,村正位置就不姓江了。” “江庄、桃源村和罗家村组建的村?” 村正点点头:“我们这个村的地段相当不错,比我们好的没几个,地方也大,后面陆陆续续来人都能分得到。” 江二能没问过许大力和江黎就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村正,我能做闺女和姑爷的主,到时候这些票肯定都会投给你。” 江二能和村正等人说话,来了几个妇人把郭琳带去了江庄人搭的棚子。 妇人问她路上怎样什么的, 她回的也是心不在焉。 郭琳心里对江黎很失望。 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今天她们母女见面时,竟是一个字没吐露,甚至没说几句话就走了。 能住在客栈,许大力还说江黎请了大夫治腿,手里应该是有点钱的吧?却不肯帮衬帮衬她们。 灾民报名到第十天时依旧如火如荼,不过先报名的人开始分地了。 因为贺家关系,周大夫家、任家两兄妹、还有江黎个人成功买了同一村的地,一亩宅地基三十两。 放在别的地方可能会很贵,但这是永州城的郊外,三十两并不算很高,只是灾民买不起而已。 陈朔之也靠着贺家的关系,被分配进了这个村,一文钱没花。 至于田地,周大夫和任俊辉暂时都买不了,有贺家的关系也没用,需要等灾民都分完了在看情况。 初冬午时的太阳洒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 江黎一行人全部出动来了北郊,大家心里都在期待着自家的地会被分在哪。 江黎牵着骡车,上面坐着许大力、任俊辉和四个孩子。 任秀芝跟在江黎边上,她有些好奇:“黎姐,我不太明白,大力哥已经能分上一亩的宅基地,你为什么还要花钱再买?” 江黎神秘一笑:“过段时间你就知道了,这次还要谢谢你姨母,要不是她帮忙,我还买不到宅基地。” 后面的陈朔之说:“是要好好感谢贺家卢大娘子,要不是她的帮忙,我们哪能这么顺利的继续在一起?!” 任秀芝笑道:“大家不用客气,姨母说了,要不是大家肯出手相助,我和阿哥可能就来不了永州。” 所有人都很高兴,只有张氏闷闷不乐。 心里本来就不想花钱买北郊的宅基地,到了北郊,亲眼看到住宅附近的灾民和所处的环境,她只能用脏乱差来形容。 这么多灾民聚集,一个个面黄肌瘦,病歪歪的。 谁知道他们身上有没有什么过人的病? 江黎等人到了村里的路边时,那里已经站满了人,大家把划分地皮的两个官府下派分地人员围在中间,水泄不通。 黎方才在前几个村地头看了类似的情况,已经不足为奇。 停放好骡车,四个孩子不用抱自己就爬了下来。 周鹤一帮忙先把任俊辉扶到轮椅上。 许大力则是被江黎扶着下了骡车。 “你的腿能站起来?” 大家齐齐看向声音来源。 许根深正目瞪口呆的看着许大力。 身边程红月等人也是傻眼了! 许大力明明这辈子只能当个瘫子,当年是被碧窑县里的大夫下了定论的。 他怎么可能站得起来? 江黎得意的对许根深说:“怎么样,没想到吧?嘿,许大力他站起来了!” 周鹤一说:“大哥,你把大力哥撒开,让他们睁大狗眼好好的瞧一瞧。” 江黎真就把许大力给放开了。 颀长的身材直挺挺的站立着,一双虎目寡淡的看着许根深等人,便是一句话不说,也拉满的讽刺。 周鹤一问许根深:“老头,傻眼了吧?要不要让大力哥再走两步给你瞧瞧?” 许根深回神过后,脸上瞬间怒不可遏,比许大力前几天过来闹着要断亲的时候还要愤怒:“你明明可以站起来,上次为啥还要装站不起来坐在那奇怪的椅子上?” 第173章 我娘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许大力只是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看着自己曾经掏心掏肺对待过的一家人。 江黎唇角勾勒起一抹讥讽:“为什么告诉你?知道许大力能站起来,你还会答应断亲?怕不是立刻就要盘算怎么继续pua他为你们这一家子蛀虫卖命了吧?!” 许晴动动嘴要骂江黎。 不等开口,江黎一记冷刀子就甩了过去,揉着自己的手腕,阴恻恻警告:“不想挨揍,你们有一个算一个,最好把粪坑一样的臭嘴给我闭上,不然……呵呵……你们懂得!” 程红月许晴等人心里那个憋闷啊! 可怎么办呢? 她们是真的怕挨打!!! 许根深对江黎也是没有法子的,这个女人不在意名声,想干什么比以前更加肆无忌惮,说话既不顾场合,也不顾你的脸面。 所以许根深只对许大力质问:“你的腿就算有希望站起来,也不是一天两天,啥时候的事情?” 周鹤一嬉皮笑脸的说:“你猜!” 周大夫一头黑线,这个臭小子真是一点不安分,多么严肃的对质时刻,他给来一句你猜! 以后要在这个村子里扎根,纵使他们都知道许根深一家是什么样的人,但最好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周大夫小声呵斥孙子:“你给我少说两句,一点正形没有。” 周鹤一完全没有周大夫那些顾虑,指着周大夫继续气许根深:“明人不说暗话,许大力的腿就是我阿公治好的,要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和正常人一样行走。” 江黎摩挲着下颚,冲许根深啧啧:“许大力他爹,哦,不对,许大力他前爹,你现在是不是恨的牙根痒痒?” 周鹤一和江黎一唱一和:“那就让着恨着吧,反正大力哥不痛不痒。” 许根深可不就是恨的牙根痒痒? 就像江黎说,早知道许大力能站起来,他怎么可能轻易断亲? 自己另外的两个儿子,一个吃不了一点苦,稍微干点活都要偷奸耍滑,一个手里只能握笔,十九岁连扫地的活都没干过。 一大家子,老的老,小的小,以后可咋办? 新村背靠落云山脉,里面一定有许多飞禽走兽,而许大力又是一把打猎的好手,他足以撑起这个家,还能供许聪继续读书。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已经和许大力签下了断亲文书。 这让许根深有一种被许大力欺骗了的愤怒。 许大力淡淡道:“其实我的腿当年并没有瘫痪,早期医治也花不了多少钱,只是爹你们舍不得花钱再为我请个大夫确定,让我在床上瘫了三年,成了一个废人。” 许根深强调:“我们又不懂治病救人,哪里想到这么多?” 许大力无所谓道:“我们现在是两家人,根叔以后还是别用这种质问的语气跟我说话的好,因为我没理由要听你的训。” 许大力转而把手伸向江黎:“阿黎,我们走吧。” 江黎瞪了许根深等人一眼,然后扶着许大力的手臂去看看今天要怎么分地。 免不了身后程红月她们要愤愤然的蛐蛐许大力,声音很小,也就只有江黎的耳力能听见。 只要别跑到面前来蹦跶,江黎也可以装没听见。 许长明要跟上去,许根深一把拉住他:“长明,你和阿公说实话,你爹是啥时候能站起来的?” 事已至此,许根深已经没办法改变什么。 但是要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许长明一点不喜欢许根深,以前在家里时,他觉得阿公总爱端着一家之主的架子,说话家里人都听,他一定是最厉害的人。 可是每次他们大房受什么委屈,阿公从来都不会为大房出头,有时候还要怪他们大房没有当长子长嫂的样子。 再有路上发生的这些事情,许长明心里早对许根深失望透顶。 “阿公你放开我,我要去找我爹娘,他们一会该走远了。”许长明挣扎。 许根深说:“他们不就在前面等着分地?一会过去人跑不掉,我问你啥说啥就是。” 许长明挣扎不掉,只能老老实实回许根深话:“我爹也是到了永州城才能站起来的,但是路上我娘就找大夫给我爹治腿了。” 程红月笑的轻蔑:“你娘那个水性杨花的荡妇巴不得你爹快点死好去找野男人,能舍得花钱给你爹治腿?” 许长明看向程红月的目光里有明显的怒气:“我娘才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只要不和你们在一起,她就对爹还有我和妹妹可好了,每天都给我们做好吃的,还给我们买新衣服,因为爹不能走路,娘才买的黑骡子,不许你们骂我娘。” 许晴嗤笑:“这话是不是江黎教你说的?她能舍得对你们这么好?骗鬼去吧。” 许长明不服气:“我娘就是这么好,你们爱信不信。” 许晴脸色耷拉下来,作势要上前打许长明:“小兔崽子,你咋和我说话的?” 许长明一点不怕,扬起头威胁:“你敢打我一下,我立刻就叫我娘,她要是来了,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许晴的脚步一僵,想起自己被江黎收拾的几次,是真的长了记性,知道怕了。 汤敏嗤之以鼻:“长明和我们家长安简直就是一天一地,还是我们家长安孝顺懂事有礼貌,更讨人喜欢。” 程红月没搭理汤敏,走到许长明面前,神神叨叨的问:“你爹娘手里有多少钱?” 许长明说:“我干啥要告诉你?” 他只知道爹手里没有钱,家里的一切都要靠着娘。 娘卖了灵芝仙草有多少钱他听到了,却不知道剩下多少。 这些他都不认为有必要和程红月等人说。 程红月说:“咋地,和阿婆还藏着掖着?阿婆以前可没少疼你,你就是这么回报阿婆的?” 许长明不买程红月的账:“你才不是我阿婆,以前对我也一点都不好。我爹说了,以后我们顶多算同族,你们休想从我这里套话。” 话落,许长明猛地挣脱开许根深的大掌,撒腿就往许大力和江黎的方向跑去:“爹,娘,你们等等我……” 许根深目光沉沉看着许长明小小的背影,低低说道:“长明这孩子以前那么恨江氏,现在被她给教成这样,到底是我以前小看了她。” 许晴说:“那又咋样?她还能好好和大哥……她还能好好和许大力过日子不成?” 许根深不置可否:“不然你以为她干啥为大力治腿?” 第174章 别人的娘都没有地 许晴和许根深的看法不同,又或者说她一直瞧不起许大力。 觉得许大力就是一个傻子,只会被爹娘摆布。 从小到大她认识的许大力就是这样,当许大力有一天反抗爹娘,不只是爹娘感到诧异,全家都是意外震惊的。 许晴说:“就算许大力的腿能站起来,等江黎看到那个野男人,也不会安分和许大力过日子。” 汤敏低低的说:“大哥心思太深了点,腿能站起来也不和家里人说一声,诓骗我们分家断亲,一点情分不讲。” 许晴嗤了一声:“叫啥大哥,他们家以后和咱们一点关系没有,站就站起来好了,不管咋样,他以后还能比三哥这个读书人更有本事?” 此刻的许勇许聪两兄弟正在人群里听分地的事情,许勇头上包着一块灰布,可见被程红月砸出来的伤还没好。 看到许大力以站立的方式出现,两兄弟也是瞳孔地震了片刻。 许聪的嘴张了合,合了又张:“大哥……你的腿?” 周鹤一上前一把将许聪挤到一边:“让一让,别挡着道。” 许大力和江黎两人正眼都没给许勇许聪两兄弟。 负责人大概解说了一下三村合一的宅基地具体划分,人口最多的江庄在外围,也是地段最好的,距离大马路近。 人口第二的桃源村在中间,罗村人口最少,靠近落云山脉,也就是最里面。 分宅基地就是从外围的江庄开始,划分的地界,前几天已经有专门的人丈量过,今天就是落实每家每户的宅基地。 地段好和不好,不容挑选,分到哪一块,就是哪一块。 分起来的时候,其实很快。 许大力分到的地段还算不错,靠近通往村口的这条路边,周围全是桃源村的住户。 最后罗家村的分完才到江黎几人,她们的宅基地靠近山脚,周围虽然都已经被划分好,但是目前都是空置做备用的宅基地。 江黎大概能想得到原因,这个时候灾民还在源源不断往永州城来,不可能买卖,是要用来安置灾民的地,她们这些走后门的,给安排的地段就不可能太好。 江黎看着属于自己这片长满杂草宅地基,心里不禁感慨,在这个异世界里,她也有属于自己的不动产了。 周大夫他们可能不太喜欢这个地段,觉得太偏,可是江黎很喜欢。 背靠山脉,氧气浓郁的让人想要打盹。 边上还有一条蜿蜒的溪流,从落云山脉的镜湖而下,连通护城河。 她记得华夏史上有过这么一首诗,可充分的解释所见环境。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虽然吧,江黎不是特别有诗情画意的人,甚至连这首诗的全部都背不出来。 但是,每天从这样的环境中醒过来,心情都会好的吧? 许小婉天真的问:“爹,娘,别人就算多分一亩宅基地也是连在一起的,为啥咱们家分了两块不在一起的?” 许大力说:“这是你娘的。” 许小婉笑眯了眼:“娘真厉害,别人的娘都没有,就我娘有。” 许大力闻言,心里苦笑不已。 江黎说:“重新组建的村,其实也不算是融合,还是同村的人住在一起。” 许大力为江黎解惑:“这种分法很容易理解,大家都爱讲究个宗族制,以后邻里之间有矛盾,也可以族中解决。和不同族的人住在一起,遇到摩擦矛盾,同族的人就会一致对外,不免有些欺负人。就像我们以前住在村里,婚姻嫁娶,很多人家不愿意把女儿嫁给村里的小姓门户。” 买卖房屋,也是要询问亲邻,只有亲邻都不买,才能卖给别人,考虑的就是街坊邻里遇到矛盾之类的问题。 江黎还想说什么,就听郭琳的声音传了过来。 “小黎,你过来,娘问你几句话。” 江黎的态度不冷不热。 许大力提醒说:“以后都在一个村,即便心里不喜,也没必要放在表面上,面子功夫还是要做一做,避免惹人闲话。” 他和家里断亲,是因为家里做的实在过分。 心里能理解江黎为什么讨厌娘家,无非是她不愿意嫁给自己一个瘫子,觉得被爹娘卖掉了,还有两个妹妹的事情。 但江黎遇到的这些,处于荒年,在村民的眼里,都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女子,本就是随时可以为家庭牺牲的存在。 当然,许大力本人并不这么想,他只会觉得女子想要在这个世上生存,太过艰难。 他也是有女儿的人,要让他为了家里的日子牺牲女儿,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 父母兄弟姊妹给他带来的伤害,他可能需要一辈子来治愈。 又怎么可能在让自己的女儿也承受类似的遭遇? “知道了!” 江黎应了一声,转头朝着郭琳走了过去。 到了跟前,郭琳把江黎往边上拉了拉:“小黎,你和娘说实话,为啥要多买一块宅基地?” 江黎不认为有必要和郭琳说自己与许大力马上和离的事情。 这个娘家,她半点看不上,也不想认。 “不是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吗?我现在又不算是你们老江家的人,不需要你们来管吧 ?” 郭琳语重心长:“我知道你一直不满意我们把你嫁给许大力一个瘫子,可他现在不是已经能站起来了吗?你对自己的爹娘还有啥放不下?” 江黎问:“许大力能站起来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只要记住,当时嫁女儿时,是料定许大力一辈子站不起来的,你们是为了全家都能活下去。” “我们是你爹娘,难道爹娘能害你不成?” “所以你们把我嫁给瘫子,我还得感谢你们?所以你们把江禾江欢卖掉,她们也得感谢你们?” “你这孩子,这点事情咋就过不去?要不是被苦日子逼的没办法,谁会卖儿卖女?还是说只有我们一家这么干了?” “得得得,我懒得和你较劲,反正你总会为自己的狠心绝情找一个理所当然的借口,说下去反而让你的磁场影响我心情。” “磁场是啥意思?” “解释你也听不懂,叫我过来什么事情,直接说吧。” 面对女儿对自己的不耐烦,郭琳心里觉得苦。 都说女儿是小棉袄,这么大的孩子,多多少少也应该懂点事情,咋就一点都不知道体谅爹娘呢? 第175章 拒绝借钱 “我就是过来问问,明明已经分了地,你们干啥还要多买一块宅基地。我听说你们和婆家那边断亲,一亩宅基地又不是住不下一家四口,干啥花冤枉钱?” 江黎不答反问:“这边空气好,风景好,多买一亩怎么了?” “啥空气风景的,和村里有啥不一样?这么偏僻的地方,出村都走好一会,花三十两去买,你这孩子是傻,还是有钱烧的?” 江黎懒得听郭琳聒噪:“没别的事情我走了啊。” 郭琳赶忙一把拉住江黎:“我话还没说完,你急个啥?” “那你赶紧说。” 郭琳把音量放小,生怕别人会听见,其实大家都跟着去看分地,不刻意压低音量,也没人能听见她说话。 “你们现在手头还有多少钱?” 江黎大概能猜到郭琳叫她干嘛的了,便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怎么的,卖女儿的钱花完了,想找我借?” “你别说的这么难听成不?” 有些话,郭琳没办法解释,不然会显得自己拿女儿和钱放在一起比较衡量,尤其是在同样被她们卖掉的女儿面前讲。 实际上,荒年最不值钱的就是人。 两年前把江黎嫁给许大力,老许家也只给了半斗小麦。 她们把江黎养到十五岁及笄也不止给她吃半斗小麦吧? 实在是日子被逼到那个份上没法子。 另外两个女儿一共只卖了一两银子,要不是年纪小,好调教,便是一两银子人家也不愿意给。 外头不知道有多少分文不要就给大户人家做下人的,只求一个温饱而已。 现在粮食这么贵,她们要赶路,没有食物哪来的力气? 那点钱,还没到永州城就已经花完了。 郭琳握住江黎的手臂,面上满是苦楚:“我们现在身无分文,以后的日子咋过?小黎,你当是心疼心疼爹娘,借我们点银子。” 江黎不以为然:“不好意思,心疼不了一点!盖房子就地取材,每天城门口附近都有粥棚,你们还要什么钱?” “你这话说的,我们身上连件像样的冬衣都没有,就算以后房子盖起来,也要置办点家里东西吧?” 郭琳说的这些,江黎何尝不懂? 但她就是不想帮! “哦,那也不借!” 言简意赅、直来直去的拒绝,让郭琳哑然。 以前女儿虽然不服管教,可她到底是不会对家里这么无情。 “你们手里连骡子都有,又花那么多钱买宅基地,多多少少应该还有点吧?” 江黎好笑问:“我不缺钱就要借给你们吗?” 难道不应该借吗? 郭琳觉得自己说借是好听的,江黎应该把钱拿出来,大大方方说这笔钱就是接济娘家的。 可郭琳终究是失望了。 只听江黎又补充说:“以后关于钱的事情,你们都不要找我开口,实在活不下去,就把江武也卖了吧。” 郭琳是个软趴趴的性子,听到江黎的话,不免也生了怒气:“你说的是人话?我们家可就只有你弟弟一个儿子!” 江黎知道不管任何时候,娘家人都不可能卖掉江武,否则她也不会这么说。 男孩子,在这个世界人的眼里,是要传宗接代的。 纵使他们家的基因就那么回事,延续香火,依旧大于一切。 江黎无所谓的耸耸肩:“不卖你们就饿着好了,反正有粥棚在,你们也饿不死,顶多饥一顿饱一顿,忍到明年地里有了收成就好了!” 郭琳怒红了眼,冲着江黎的背影吼道:“你以后就不指望着娘家了?要是小武知道你宁愿看着我们饿肚子,有钱也不肯帮忙,他长大了会咋对你这个长姐?” 江黎没有回头,轻飘飘的语气很是不屑:“一个卖了三个女儿的人家,我能指望你们什么?随便你们以后怎么对我,总归我没对你们抱有过什么期望,也希望你们别有事没事往我身边凑,我嫌烦。” 郭琳被江黎扔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既震惊又失望。 她甚至想冲江黎骂一句:早知道你是这么个无情无义的玩意,当年生下你,我就应该把你呛死在粪坑里。 可是啊,她的性格是村里出了名的柔和恭顺,软软弱弱没有主见大半辈子,和乡里乡亲拌嘴都没有过,怎能骂出这样的话。 生出这样的心思,还是因为被江黎气狠了。 郭琳失魂落魄回到自家分到的地那里,江二能老远迎上去:“小黎给你二两银子了吗?” 郭琳摇了摇头。 “一两呢?一两总该有吧?” 江二能事先和郭琳商议过,先借二两,如果她们要是没有二两,那就借一两。 手里有大黑骡子的人,这笔钱肯定是有的。 殊不知,郭琳都没能说出要借多少钱就被江黎拒绝。 郭琳叹了口气,在一块石头上坐下。 江二能有点着急:“你这闷葫芦婆娘,问你话咋唉声叹气?是不是小黎借钱时候不情不愿的?” 郭琳说:“要是不情不愿倒好了,至少小黎是把钱借给了我们。” 江二能圆目一瞪:“她没借?一两也没有借?” 郭琳摇摇头:“你方才都没听到小黎是咋说我的,话里全是怨恨我们把她和江禾江欢卖掉的事情,意思让我们以后都不要去找她。” 江二能气愤道:“她给家里惹出多少笑话来?我在村里都没脸出去见人,不反思自己,反倒是怨上了爹娘,不孝女,我非去好好教训她一顿不可。” 郭琳抬手拉住江二能,劝道:“你现在还咋对她动手?她是嫁出去的女儿!” 江二能骂道:“忤逆不孝的东西,就算嫁出去我这个当老子的也能教训她!” “算了吧,今天这么多人,闹开了我们脸上就有光了咋地?到时候指不定又要被人咋笑话。” 江二能停下脚步。 江黎已经把娘家人的脸面丢尽,今天分地,到处都是人,要是他因为江黎不肯借钱出手收拾,他也丢人现眼。 这时,江武皱着眉头质问:“爹,娘,你们是不是真把二姐三姐卖掉了?” 第176章 商议盖什么样的房子 郭琳心虚的目光闪躲:“不是已经告诉你,你二姐三姐过好日子去了?” 江武似信非信的追问:“如果二姐三姐过好日子去了,为啥她们走的时候不和我说一声?” 郭琳说:“你睡着了,她们没舍得吵醒你。” 江武又问:“为啥二姐三姐一起嫁人?为啥嫁人天不亮就走?” 之前江武没深思过这些问题,见到了长姐后,听到她和爹娘纠结卖女儿这个问题,江武就不那么相信爹娘了,觉得事情可能并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 郭琳说:“媒人一起给说的亲,一起嫁人有啥奇怪?天不亮去婆家,那是因为我们露宿在野外,去县里比较远,可不得天不亮提前出发?” “可是二姐才十四岁,三姐才十二岁,她们这么早就成亲了?” “十四五岁成亲也够了,你大姐不就是十五岁嫁出去的?你三姐那是给人当童养媳的,就是养在夫家等到十五岁在成亲,我们要逃荒来永州城,没办法等好几年。” “可是” 郭琳打断江武:“别可是了,你哪来的这么多问题?爹娘还能骗你不成?” 江武抿了抿唇,还是觉得爹娘在骗他。 如果二姐三姐真是被卖掉,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别人会对她们好吗? 会不会有人欺负她们? 光是想想这些,江武就觉得好难受。 想哭…… 另一边,江黎已经牵着骡车和大家一起走在回城的路上。 还是只有许大力任俊辉带四个孩子坐在骡车上。 大人饿一天不吃没事,小孩子不抗饿,知道今天一时半会结束不了,出门的时候,许大力特地带了馒头在骡车上。 馒头放在木盆里,用一块布盖上,也是怕会被人抢。 中午给孩子们吃过一次,这会许大力又给拿了出来,只剩下两个,掰开正好一个孩子半块。 周鹤一伸头看了看盆里已经没有馒头了,直接夺过许长明的半块馒头又给掰了一半下来,塞自己嘴里。 许长明拿着四分之一的馒头,恼怒瞪着周鹤一:“你又抢我吃的!” 周鹤一一副大人的口吻:“我说你这个孩子咋这么没有爱心呢?分我点垫垫肚子怎么的了?” 许长明冲他“哼”了一声! 众人早习惯周鹤一的德行,也没人会指责他嘴馋欺负小孩子什么的。 江黎问:“盖房子的事情你们怎么打算?” 任俊辉接口说:“姨母那边说会找人帮我们建,她还让我问问你们,如果有需要的话,也可以帮忙介绍瓦匠。” 陈朔之问:“价格上咋算的?” 任俊辉说:“得看建造什么样的房子,如果和大家一样就地取材,三间堂屋要五两银子差不多,如果建造砖瓦房,得打地基,三间房屋大概就要七两银子,再算上材料的钱,可是不少呢。” 张氏嘀咕:“这么算下来,在北郊买宅基地自己盖房子,也没比城里便宜多少。” 向氏不乐意听张氏抱怨的话:“你说的可真轻松,永州城内买三间堂屋花一百多两,半亩地都没有,这笔账是你不会算,还是和我你爹老糊涂了?” 说白了,张氏就是不愿意在北郊安家,始终心心念念永州城里的房子,想做州城里的人。 江黎说:“给我和许大力介绍吧,我们都需要。” 依许大力的意思,是不想请人花钱的,就地取材,能省下不少,如果自己的腿没问题,一个人也能盖。 可是最终他也还是要对现实低头,默认江黎再次拿钱出来帮他盖房子。 之前想给江黎打一百两的欠条,算上盖房子,这又欠下了不少。 向氏心里好奇,和任秀芝问出了同样的话:“小黎,你和大力已经有了一亩宅基地,为啥还要浪费钱再买那么偏的宅基地?两边都盖上房子,你们也住不完啊?!” 江黎笑了笑:“以后向阿婆就知道了。” 江黎暂时不想说,向氏便也没有追问。 周大夫说:“我们也是要找人的,所以还得再麻烦贺家卢大娘子。” 江黎问陈朔之:“陈阿公,你怎么打算的?” 陈朔之这会已经没有多少分到地的喜悦之情,反而是带着忧愁的:“我手里的钱只有五两,就地取材盖三间堂屋倒是够,但是差个东厨。” 衣食住行什么的,陈朔之想要给江黎钱,但是江黎说分到地后,他还有许多要用钱的地方,一直不肯要。 要不是这样,陈朔之现在手里哪有这五两银子! 江黎说:“东厨一般比较小,盖一间要不了多少,我借给你。” 任俊辉说:“我这里的钱也可以借给陈阿公。” 张氏听了江黎和任俊辉的话,心里又开始别扭上。 当时她说想在永州城买房,江黎屁不放一个,任俊辉也是摆在脸上的不想借。 现在陈朔之盖房子钱不够,一个个的上杆子要借钱给他。 怎么自己还不如一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头? 她还年轻,都怕还不上钱。 陈朔之这把岁数,就不怕还不上钱了? 陈朔之沉默了一会,说:“我欠小黎太多,小黎如果方便,这次我还想拜托你,就不再借俊辉的了。” 房子一定要建,陈朔之以自己目前的情况,盖不起。 而且盖好了房子也不是就能过上日子,很多东西要置办。 只有把这些事情都落实,他才能安心的去找差事。 江黎毫不犹豫的应下:“行,我这里钱够的。” 转而江黎又对任俊辉说:“房子我们家可能要多盖几间,盖那种四合院。” 任俊辉试探性问:“四合房?” 江黎一拍脑门,这个时代没有四合院的叫法,但也只差一个字。 “对,就是四合房,我想盖那种三面都是房子,中间留空地做院子。” 任俊辉说:“黎姐不说我还想盖三间堂屋带个东厨的,但是黎姐这么一提醒,我倒是也想盖四合房。” 任秀芝考虑以后阿哥要娶妻生子,很支持他的想法:“那就盖四合房好了,看起来也气派些呢。” 反正她们的钱盖了房子还能留下不少,等灾民都分了田地,她也得让阿哥再买上几亩,这样就不用担心坐吃山空了。 第177章 时姣姣 骡车路过永州城最好的酒楼千味坊门口,江黎突然停下脚步,抬头往上看。 真真的气派,外观都透着一股子奢华味道,整个楼的木头清一色用黑漆刷成,在夕阳的照射下都反光。 周大夫一群人没有停下脚步,走在了前面。 后面只有周鹤一跟在骡车边,他也学着江黎往上方看那刚劲有力的“千味坊”三个大字。 “大哥,楼有什么问题吗?” 江黎说:“客栈的东家说,千味坊是永州城最好的酒楼,曾经在皇宫做过饭的厨子都有。” 给皇帝做饭的厨子,那手艺还用多说? 哪个吃货不想尝尝呢? 周鹤一把嘴馋全放在表情了:“大哥,等我有钱了,就请你进去搓一顿。” 任俊辉说:“听说进去随便点几个家常菜都要一二两银子呢。” 周鹤一拍拍胸脯:“小意思,咱们照它十两吃。” 江黎一巴掌拍在周鹤一后脑勺上:“不吹牛逼你能死啊?你阿公盖房子都在想着怎么省钱,哪来的十两银子给你胡吃海喝?” 江黎打人是真的疼,周鹤一抱着后脑勺差点就哭了:“我不是为了孝敬你吗?而且我说是等有钱的时候。” 江黎抬手又要打:“孝敬你阿公阿婆就好,他们一把年纪了,还在为你辛辛苦苦付出,我要你孝敬什么?还有你知不知道十两银子是多少钱?都够永州城普通百姓家活一年的了,你张嘴就来?要是让我发现你偷周大夫的钱,我打爆你的狗头!” 周鹤一赶紧闪开和江黎拉开距离,他真怕江黎稍微用点力气打爆他的狗……他的头! 周鹤一没想过那么多,以前在南阳县的时候,没钱问母亲要就有了,就算偷了家里的钱,也不会有人舍得打他,顶多被说两句,不痛不痒的。 十两银子,有时候的确不够他进赌场玩一天的。 江黎的话,换成是家里人说出来,他非但不会当回事,还会觉得唠叨。 可是江黎不一样,她厉害,说的就都对。 周鹤一这会很委屈,要哭不哭的:“大哥,你别凶我,我以后不吹牛逼还不行吗?!” 许大力看周鹤一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忍不住扶额,以江黎的身手,真想再给他后脑勺一下,能躲得过去? 许大力打圆场说:“阿黎也是为你好,她是在乎你才这么说。” 周鹤一心里的委屈被许大力简单一句话治愈了。 要哭不哭的脸色比翻书还快,感动的看着江黎问:“大哥,你这么关心我的吗?” 江黎没好气的瞪了他,转而指着“千味坊”三个字,对许大力说:“等咱们房子盖好了以后,我请你来搓一顿。” 周鹤一问:“大哥,你不是说咱们应该省吃俭用吗?” 江黎反问:“我什么时候说要省吃俭用了?” 周鹤一说:“你方才不是这个意思吗?” 江黎说:“我是让你多孝顺阿公阿婆,别动他们钱的歪心思,你一个穷逼哪有钱来千味坊吃饭?我又没有什么责任要承担,自己还有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这话说的好像也对。 就是“穷逼”两个字,能不能别说的太直白? 很伤人自尊心的好吗?! 周鹤一撇撇嘴,抬头继续看牌匾,他发现牌匾上方的二楼窗户正开着:“大哥,你看,是夏侯二公子嗳。” 江黎目光往上游移,夏侯晟也在往下看,和她的目光交汇了片刻。 这位夏侯二公子曾经的风评不是很好,但是经安顿灾民一事,在极短的时间内,扭转成了百姓心目中的神。 虽然江黎心里一直存疑,为什么以前不安顿,为什么这么突然,但夏侯晟终究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她竖起食指和中指并拢,飒爽的冲夏侯晟做了个致敬,然后转身牵起骡子潇洒离开。 夏侯晟怔愣了一下,这个世界的人,也会这种致敬礼吗? “阿晟?” 夏侯晟回神,回头看向手拿酒盏的姑娘。 姑娘只有十六七岁左右,着一袭淡粉色襦裙,外披白色袄肩,打扮明艳,面容姣好。 她有不服年纪的妖娆气质,风情万种的倚靠桌边,声音好似一汪春水,能酥麻人的骨头。 只是纯粹的媚,一点不显得的俗。 她便是永州府司户的庶女,家中排行第四,时姣姣。 “看什么人这么入神?” 夏侯晟摇了摇头:“可能是错觉。” 时姣姣放下酒盏,言归正传:“阿晟,咱们这次捅下的篓子不小,结果要不是你预料的那样,我们都得完蛋。” 夏侯晟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盏酒水,先抿了一口,不急不慢的问:“时鸿光害怕了?” 时鸿光就是姣姣那位当父亲的司户。 这次没有他从中周旋运作,夏侯晟不可能这么顺利调动州府官员和物资。 说起自己的父亲,时姣姣的脸上带着戏谑:“他当然是怕的,要不是贪赃枉法的把柄被你捏在手里,给他一百个胆也不敢做这些事。这不,自从你公布要安顿灾民,直到今天他也没睡过一天踏实觉。” 至于贪赃枉法的证据,便是时姣姣给的。 夏侯晟眼露讽刺:“倒是为难他了!” 时姣姣说:“便宜爹怎样我不担心,我担心的是你。” 夏侯晟说:“做都做了,后怕也晚了,我们现在只需静静等待结果就可以。” 时姣姣正色问:“如果朝廷要降罪我们该怎么办?” 夏侯晟摇头,沉着道:“不太可能,朝廷降罪,寒的是天下百姓的心,所以此番非但不会降罪,还会有赏赐下来。” 时姣姣似笑非笑:“你就这么确定?” 夏侯晟喝了一口杯中酒,拿起酒壶继续倒酒:“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安顿灾民的事情,必定惊动皇帝,如果皇帝因此让他获罪,全天下的百姓岂不是要对皇室失望? 所以啊,皇帝是不可能公然对他做什么,甚至很有可能为了安抚民心,给他一些封赏。 至于会不会放过夏侯家,那是以后的事情,短时间内,皇家不会做什么,不然难以堵住悠悠众口。 毕竟有多少百姓会拥护一个不管他们死活,还要斩杀救他们于水火的恩人呢? 第178章 夏侯茂祖的天塌了 “你心里有数就好,现在的日子挺好,我可不想最后陪你颠沛流离,四海为家。” 夏侯晟挑眉:“真有那么一天,你会不愿意?” 时姣姣放下酒盏,起身走到夏侯晟的身边坐在了他的腿上,双手勾着他的脖颈,细长白皙的手指一下一下的去抚摸他轮廓分明的面容,撩拨他的心弦。 “不管你去哪,站在你身边的人,永远都会是我,哪怕你的路终点是地狱。” 夏侯晟顺手握住她好像没有骨头的纤纤细腰,阖眼享受般的轻嗅她耳蜗处的香气,声音变得有些暗哑低沉:“你从来都不会让我失望。” 时姣姣呼吸不规律,暧昧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脸上:“阿晟,我想嫁给你。” 夏侯晟握住她腰肢的手僵硬了一瞬:“我们之间,还需要什么东西来证明?” 时姣姣抬起头,目光中有浓烈炽热的爱意:“我想彻底的拥有阿晟,这种安全感,每一个女人都想要,阿晟不愿意娶我吗?” 夏侯晟考虑了片刻,随后应了一声:“好。” …… 夏侯茂祖被关在屋里半个多月才被放出来,对外只说是病好了。 与他同一时间出院门的,还有自己的继室娘子和几个小妾。 大娘子杜氏见到夏侯茂祖,着急忙慌的迎了上去,满是委屈道:“老爷,晟儿这是要干什么呀啊?为何将我们困于屋内半月之久?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连妾身也不能告知吗?” 夏侯茂祖的火气到此刻也没有消下去,冲杜氏语气很冲的说道:“你看不出来我也被关在屋里半个月了吗?” 大家只是被控制在屋里,却并没有受过什么罪,吃喝拉撒都有人伺候。 杜氏能看出来什么? 杜氏震惊不已:“晟儿连老爷也给关起来了?他这是要干什么啊?” 夏侯茂祖着急去州府看看情况,弄不好可能就要全族砍头,没心情搭理杜氏,不耐烦道:“我还有事,你忙你的去!” 话落,夏侯茂祖就风风火火的走了,留下杜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杜氏想骂两句夏侯晟出出气,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自己只是一个继室,且无所出,这个大娘子当的有名无实,除了操持内宅琐事,别的她都不能插嘴。 甚至于每个月账房给她支配的钱财也有限定。 这般的身份地位,她敢骂夏侯晟什么? 夏侯茂祖火急火燎的来到州府门口,看着还在排长队报名的灾民,时不时就有人过来对他躬腰作揖,甚至下跪磕头,感谢他生出了一个好儿子。 自己可不就是生出了一个好儿子吗! 一个能把亲爹往绝路上逼的好儿子! 夏侯茂祖一眼都看不下去,他觉得天塌了,大跨步往州府里面走。 一刻钟后,司户时鸿光步伐急促的推门进了夏侯茂祖平日办公的屋子。 还没有见着夏侯茂祖,时鸿光就冲着书桌方向弯腰做拱手礼:“郡守大人大病初愈,下官给您道喜!” 只是时鸿光的声音里,半点听不出喜悦之情,只有紧张和胆怯。 夏侯茂祖从里侧的书架边出来,手里拿着今年的税收账簿,冷冷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子的戾气:“我是不是大病初愈,难道你心里不清楚吗?” 时鸿光挪动身体,让自己面对着夏侯茂祖,不敢抬头,身体忍不住的发颤。 他是夏侯茂祖最得力的手下,夏侯茂祖是什么样的人,他心里再清楚不过。 若不是因为指使他的人是夏侯茂祖自己的儿子,时鸿光一点不怀疑,夏侯茂祖根本不会愿意再见他,可能不知道哪一天就突然暴毙家中。 时鸿光磕磕巴巴道:“二……二公子说……说您最近风寒严重……下不来床。” 夏侯茂祖走到书桌前,把账簿仍在上面,在椅子上坐下,阴鸷的看着时鸿光诚惶诚恐模样:“老时,你我共事多少年了?” 时鸿光额头冷汗涂涂,他胡乱用官服的袖子擦了一把:“回郡守大人的话,正好十年。共事不敢当,下官只愿跟在郡守大人身边鞍前马后,为郡守大人解决后顾之忧。” 夏侯茂祖笑了一声,笑的讽刺。 夏侯茂祖以前认为,时鸿光这个人圆滑会拍马屁,也谨小慎微,不敢做出什么背叛他的出格事情。 现实却狠狠打了他的脸,此番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怎么,跟了我十年,临老还想换一个主子?” 时鸿光“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头埋的极低:“下官知罪,还请郡守大人看在下官是初犯,且一直为郡守大人办事还算是尽心尽力,没有功劳也有点苦劳,原谅下官一次。” “听听,这不是知道我没生病吗?” “郡守大人开恩,下官也是……也是被人胁迫,不得已才把今年的赋税交了出去。” 时鸿光只能这么委婉的解释,要是咬出夏侯晟,夏侯茂祖更不可能放过他。 夏侯晟再怎么胡闹,都是他的亲儿子。 “司仓是被谁胁迫?” 时鸿光一五一十的全说了出来,不敢有半句隐瞒:“是……是下官用他家人性命胁迫,他不得已才就范。” 夏侯茂祖定定的看着时鸿光,虽然这件事情让他怒不可遏,可时鸿光把一切事情揽在自己身上,倒是让夏侯茂祖满意几分。 如果时鸿光一味的只想供出夏侯晟,那么夏侯茂祖也没有必要再问下面的话。 时鸿光的审时度势,在这里就被很好的体现了出来。 “你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 时鸿光欲言又止:“下官……” 夏侯茂祖厉声道:“你还不想说实话?” 时鸿光打了个激灵,匍匐在地,带着哭腔说:“下官之前利用职务之便,贪……贪墨了一些财物。” 这算是对夏侯茂祖完全托盘了。 说了,或许夏侯茂祖能看在他忠心耿耿的份上,饶他一命。 不说,夏侯茂祖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 这次的错误,真不能全怪他。 是夏侯晟用身家性命威胁他办事!!! “贪墨了多少?” “足以让下官全家掉脑袋。” 第179章 情郎见面,先来个过肩摔! 夏侯茂祖闻言,没有大发雷霆要查办时鸿光犯下的罪行,只责怪他说:“你向来谨慎,做事滴水不漏,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会落入那个纨绔手里?” 能说夏侯晟是个纨绔,也就只有夏侯茂祖敢! “下官自己也觉得奇怪,罪证什么的,下官不可能留下来等着人发现,不知怎么就落入……他的手里了!” 夏侯茂祖沉默了好一会才说:“尽快把你的尾巴处理干净,否则我也保不住你,明白吗?” 这话听在时鸿光的耳里,就是夏侯茂祖已经翻篇,还隐晦说会护着他,他忙不迭的磕头谢恩:“下官多谢郡守大人不怪罪的大恩大德!” 时鸿光高兴的太早。 夏侯茂祖这会想的是,夏侯晟做的事情,上头要是怪罪下来,需要一个替罪羊。 这个人选,时鸿光很合适。 “起来说话吧。” 时鸿光又是一番感谢后,这才踉踉跄跄的站起,依旧低着头,像极一个知道自己做错事的老小孩。 “安顿灾民的事情已经做到什么地步?可还能停下来?” “停是好停,只怕停了永州城会大乱。” “哦~?说说!” “停下最多就是白忙活一场,把地收回来,不再给灾民施粥。但是灾民被困在郊外,死了太多太多人,剩下的已经饿红眼,不安顿他们,下次冲进永州城,就不可能再被二公子三言两语安抚住!” 夏侯晟头疼的揉着眉心:“那个逆子在哪?” “今天二公子没有来州府,下官也不知道。” 夏侯茂祖必须要做一个后手打算,上头怪罪下来,总要给自己留下一线生机。 真到了那一天,只有一个出路,越乱的地方,越安全。 那么最乱的地方在哪? 只有南疆! 于是,夏侯茂祖在州府没坐多大一会就回了家,叫来了自己几个心腹,让他们去把一些不方便携带的东西拿去变卖。 江黎这边已经在着手盖房子。 砖瓦房的材料要自己买,木材什么的,有州府授意可砍伐林地,能省下来一点。 在古代盖房子,其实也挺方便,瓦匠把木材的修整都包了,价格上还算公道。 除了陈朔之祖孙家是就地取材,全用木头,另外三家盖都的四合房。 不对,算上许大力那边,应该四家。 而且是同一时期动工。 大家盖房子,都是自己动手,有的家里没有男人,妇人就把自己当男人用,把木头绑在绳子上,拖着往自家方向走三步歇两步的。 大家木材还没有砍好,雇瓦匠盖房的江黎几户人家地基都挖好了。 距离江黎这边住最近的罗姓村民,不少人过来看。 一个老妇找江黎打招呼:“小娘子,你们这雇人盖的是快哈。” 江黎见老妇面容慈祥,没有表现出对她的废话文学反感:“阿婆你家要是需要找瓦匠,也可以问问他们,等他们盖好了再请回去帮你们盖。” 老妇连忙摆手:“我们哪有钱请人干活,我姓周,小娘子咋称呼?” 江黎说:“我姓江,叫江黎,周阿婆可以叫我小黎。” “姓江啊?前头江庄是你娘家?” 江黎点头:“不止前头江庄的是娘家,桃源村的许家还是夫家。” 老妇笑吟吟道:“这可敢情好,婆家娘家弄一个村,以后回娘家都方便。” 江黎心里腹诽:我可一点不想回娘家。 江黎站的有点累,往平车边上一靠歇脚,有一句没一句的和罗姓几个村民闲聊。 不远处许大力一个人缓慢的散着步,轮椅给了任俊辉使用,他靠双脚走路好几天了,没有再一瘸一拐,只是走的慢。 突然,一道江黎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不止吸引了江黎的目光,同时也有许大力的。 那道声音太好听,给人一种温润如玉的斯文感。 不过这是许大力的听觉。 在江黎的听觉里,这个声音有点娘炮,斯文的刻意,她更喜欢许大力那种浑厚有磁性的自然音。 “小黎,方才听村里的人说你在这里,我还不信,竟是真的!” 男人看起来大概二十岁左右,和许聪一样,穿着邋里邋遢的青衿长袍。 不只是声音让将娘觉得娘炮,长的更是娘炮。 他的脸上看起来一点都不脏,头发也不像其他村民那样乱糟糟,面如冠玉,唇红齿白,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 这丫怎么看都觉得阳气不足,阴气太重! 江黎很快在原主记忆里搜索到关于这个男人的身份信息,立刻迎上去,就是她不像对面男人那么开心,小圆脸上冷冰冰的。 “小黎,我知道你在这里后,立刻就过来了,真好,你还活着。” 江黎走到他跟前,伸手去握他的手臂。 男子以为江黎要拥抱他,怕别人闲话,赶紧后退一步,声音放低的说:“小黎是不是高兴的忘了形?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不可与我太过” 男子接下来的话,被一声震耳欲聋的惊呼代替。 啊—— 什么斯文,什么儒雅,在剧痛面前,丁点不剩,只有撕心裂肺,毫无形象可言。 男子的脸极度扭曲,也不知道是震惊的,还是被罡风带动的。 江黎竟然不是要抱他,而是拉过他的手臂往自己肩膀一抗,直接给他掼地上了!!! 随后,江黎回头一脚踩在男人的后背上,骂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彭高明,你这王八羔子,还敢出现在老娘面前?!” 许大力听到“彭高明”这个名字,身体猛然一僵。 原来,这个男人就是江黎那心心念念的情郎…… 可江黎对彭高明的态度,并不像是传闻那样…… 如果是两情相悦,哪有见面就来个过肩摔的? 他所了解的江黎,并没有什么特殊癖好! 她暴力,但是不会胡乱对人动手。 反应过来后,许大力快步往江黎那边走去,急切起来,一瘸一拐也就显现了出来。 “噗——” 彭高明吃了一嘴泥土,难受的不停往外吐,却好像怎么都吐不干净,嘴里沙沙的,还有一股土腥味,让他想要作呕。 不知道江黎抽的什么风,以前可是连大声和他说话都没有过,只会扭捏做作的夹着嗓子,装温柔体贴。 第180章 让真相去死好了! 周鹤一瞧见江黎干架,和狗见着一坨屎似的,撒欢的边跑边喊:“大哥,这小子是不是惹你生气了?干他!” 张氏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多好的儿子啊! 被江黎给毁了! 张氏忍不住问周大夫和向氏:“爹,娘,你们就眼睁睁看着江氏带坏鹤一?” 周大夫的目光从盖房子的人身上移到了张氏身上:“你是一点看不到自己儿子身上的缺点,除了小黎说话他听,我们谁说话他肯听?小黎怎么就带坏鹤一了?自从我们跟着一起来永州,你看鹤一鬼混过?” 张氏只说事实:“鹤一那是怕挨她打!” 周大夫强调:“自己家舍不得,让就让小黎打,不然鹤一那个性子,再过几年还得了?” 向氏说:“你别动不动就和小黎呛声,她是不愿意和你一般见识,不然你就那张嘴,早被她掼多少回了。你爹说的对,鹤一的性子,现在还能教过来,再过个几年定性,我们有多少房子够他败的?” 张氏不服气:“鹤一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夸张?他就是有时候顽劣了一点,过几年找个媳妇,当了爹,自然而然就好了。” 向氏说:“鹤一现在的德行,哪个好人家舍得让姑娘进我们家的门?也就你把自己儿子当成个宝!年纪小不好好教,成了亲真的就能变好啦?我们都被逼到了如今田地,可别祸害了好人家的姑娘!” 周大夫说:“钱被败光了还不是最坏结果,他没有一点防人之心,动不动就钻别人设下的圈套,南阳县的案子到现在还没了结,伤疤没好你就忘了疼,要不是那天有人暗中出手相救,你现在还能出现在这里?” 张氏心里依旧是不服气,却又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老两口。 自从出来逃荒后,她心里每天都觉得憋屈。 以前在家里,公婆鲜少会指责自己,在二房三房面前,总是维护着她,顾及着她的颜面。 自从离开南阳县后,她好像说什么都不对,公婆每次都要站着江黎一个外人的立场让自己没有面子。 周鹤一奔跑到江黎面前,狐假虎威的上去一脚踢在彭高明的屁股上:“不长眼的孙贼,我大哥你都敢惹?!” 彭高明气急:“你大哥是谁?我什么时候惹他了?” 周鹤一骄傲的扬起下颚:“坐不改名,站不改姓,我大哥乃一代女中豪杰,江黎!” 这都哪跟哪? 江黎能用“大哥”来形容的吗? 这小子认一个女人当大哥,为什么还那么骄傲? 他什么都没干,只是和江黎打了声招呼,就被她给打了。 要不是家里的钱逃荒路上花完,他才不会光天化日之下,当着外人的面见对江黎和颜悦色。 以前他对江黎从来都是爱搭不理,是江黎自己上赶子,不是塞点钱给他,就是买点笔墨纸砚什么的送给他。 彭高明想要起来,尝试几次,江黎那只踩在他后背的脚就像是一座大山,压的他动弹不得。 “小黎,你可知我这段时间多么担心你?得知你还活着,立刻满心欢喜的过来见你,你为何见面就对我动手?” 江黎嗤笑:“你是江庄最后一批出来逃荒的人吧?应该是和我爹娘他们一起的吧?出来的时候一声没通知,现在又有多担心我?” 彭高明话里有话的解释:“你已经嫁做人妇,我怎可上门告知逃荒一事?若是引人误会,你在婆家如何立足?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可是别人不知道!” 身正? 江黎被彭高明给逗笑了! 他和原主那个是身正的? 对外,他解释的可好听了,可原主那个傻缺从来不解释,她对彭高明的喜欢,一直坦然承认。 导致有一部分人认为,其实是江黎缠着彭高明。 毕竟彭高明一个读书人,怎么能瞧得上江黎一个一无是处已经嫁做人妇的人呢? 许大力脸色骤然一沉,呵斥道:“你既知道于理不合,为啥还要主动过来打扰?难道现在别人看到就不会引起误会了?” 许大力听不得彭高明把自己说的干干净净。 说出来的话就引人遐想,可他自己又好像没有任何私心,坦坦荡荡。 关于彭高明的事情,许大力一般不会插嘴,因为江黎会不高兴,自己也会觉得难堪。 今天不一样,他的底气源自于,看不出来江黎对彭高明有一点情义。 又或者是,江黎对彭高明的心已死,因为彭高明出来逃荒没叫上她,所以她放下了这段感情。 总之结果,都是许大力想看到的! 彭高明说的深明大义:“同村人劫后相遇,光天化日之下,寒暄关心几句,何为打扰?” 围观的几个人只听他们的对话有点不对。 好像是江黎和这个叫彭高明之间的关系不清不楚。 江黎冲彭高明唾了一口:“别说的这么好听,哪次见面你不是想骗我点钱和东西?我看你今天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江黎没忘掉原主的记忆,彭高明每次和原主见面,都是有所图谋。 很多时候,彭高明会直接问原主又给他带了什么,如果原主两手空空,他嘴上不说,态度上却一定是冷淡的。 如果她还是原主,彭高明突然这么热情,原主一定飘飘然不知所以然。 彭高明趴在地上,头转不过来,只能从声音里判断,他是震惊的:“小黎,你怎能这样说?之前都是你硬塞东西给我,我一直都说不要的啊!” 想让她吃哑巴亏? 明明是原主不拿东西给他,他就要冷暴力好嘛? 可是,此江黎,非彼江黎啊! 她对彭高明这种弱鸡小白脸一点兴趣都没有。 这个哑巴亏,吃不了一点! 没有人证物证,真相怎样没办法追究,那就让真相去死好了。 江黎不耻道:“你撒谎不打草稿的吗?要不是你动不动找我装可怜,说你家孤儿寡母的生活不易,读书要花不少钱,家里已经入不敷出,笔墨纸砚都负担不起,求我看在同村人的份上帮帮你,我会多管闲事?现在你说我硬塞东西给你?呸!” 第181章 情敌见面,一点不眼红 彭高明愕然! 虽然他一直没少花江黎的钱,但是事实绝对不是江黎说的这样! 开什么玩笑,他一个读书人难道不知道,开口问女子讨要东西有伤男子尊严吗? 而且时间久了,女子也会对这样的男人鄙夷瞧不起。 他一直都很注重个人形象和名声,不然也不会以个人魅力把江黎迷的神魂颠倒。 为什么江黎突然不维护他的名声,不在乎他了? “小黎,你知不知道撒这样的谎会毁掉我?” 周鹤一又给了他屁股一脚:“我大哥这么能打,对付你这种菜鸡,还需要撒谎吗?骗了我大哥多少钱和东西,赶紧还回来!”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三番两次辱我?” 周鹤一啧啧:“你说话就说话,文绉绉的干什么?得罪我大哥,骗我大哥钱,打你不是应该的吗?” 彭高明拔高音量强调:“我没有!” 周鹤一说:“你嚷嚷什么嚷嚷?我大哥说你有,你就是有!” 彭高明发现,自己和这个臭小子说不通,这货完全不讲理,就是盲目站立场!!! 许大力对江黎说:“既然他欠了你的钱,那就放开他,有啥账咱们好好和他算。” 是不是欠钱,许大力心如明镜。 但是许大力很喜欢江黎此刻的扭曲事实,且他也在配合江黎。 凭什么他的阿黎就要背负荡妇之名,彭高明却可以置身事外? 作为一个男人,哄骗一个女人为他花钱,是真的下作,为人不耻! 彭高明何德何能,配这么好的阿黎? 江黎放开脚,让彭高明站起来。 不就是扭曲事实吗? 谁不会? 她顺便把原主花在彭高明给要回来好了! 许是被江黎一直踩着,彭高明形象全无,唇红齿白完全看不出来,一张脸上全是土,煞是狼狈。 江黎对他伸出手:“把钱还给我吧!” 彭高明看向江黎:“小黎,你今天太让我失望了,是我自作多情,非要来看你怎么样,自取其辱!” 江黎皱眉:“还钱就还钱,你扯这么没味的屁话干什么?” 周鹤一煽风点火:“大哥,你看不出来吗?这个弱鸡想赖账!” 江黎警告彭高明:“你敢赖一个试试!” 罗姓村民心里不耻,看不下去纷纷出来帮腔。 “我说你这个小伙子咋回事?不说你一个男子借女子的钱丢人,欠债还钱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看你的穿着,应该是个读书人吧?你们读书人不是都讲究个风骨吗?咋地就你没有风骨?” “你看他长得也人模狗样的吧?咋能干这种事情呢?” “就是就是,这年头,谁家容易咋地?骗女人的钱,呸!” “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姓彭的一过来就表现的热络,估摸想仗着自己一副好样貌勾搭人家小娘子。” “你这么说有点道理,不然这江娘子干啥给他花钱又买东西的?姓彭的样貌确实比许家相公招娘们稀罕。” “那错也不能怪在姓彭的一个人身上,要是搁我们以前的罗家村,这两都得抓去浸猪笼。” 前面大家伙非议的还挺好,后面越说越不对味。 许大力站出来解释:“大家伙可能是误会了,我家这口子心直口快,做啥事情都光明正大,这样反倒是要多惹人误会,她要是不守妇道,我也不能让不是?” 相公都出来解释,大家还能说什么? 天底下,哪个男人会戴了绿帽子,还能这么维护媳妇的? 应该是他们多想了。 众人又继续瞄准彭高明一人嗤之以鼻,鄙夷他装可怜,博取江黎的同情心骗钱。 彭高明听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有鼻子有眼,气的脸红脖子粗,好像他真借了江黎钱似的。 江黎指着彭高明,不屑道:“就你这么个傻逼,我能瞧得上?哪一点长的比我们家许大力好看?一个大男人弱不经风,我家许大力要不是之前伤了腿,在床上瘫痪了几年身体被糟蹋了,那就是个要盘有盘、要条有条的型男好嘛?!” 偏偏彭高明没办法反驳。 他要是说之前江黎主动送上财物对他示好,对他有男女之意,而他从头到尾都瞧不上江黎。 大家只会更瞧不起他! 会说你既然看不上人家,不耻与有妇之夫纠缠,那还要人家的财物? 许大力第一次听有人夸他的样貌,型男是什么意思,他不懂,只知道是好话,大概是说他好看的意思吧? 脸色不自觉的发烫,拳头放在嘴边干咳两声。 众人的目光投向许大力,心有狐疑。 这男人也就一般吧? 个头挺高,骨架大,但是太瘦,要是有肉充盈一下,应该是个健壮身材。 适合干农活!!! 彭高明也看向许大力,下意识问:“你就是小黎的相公?你不是个瘫子吗?” 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情敌,因为彭高明对江黎只有利用,从来没有欢喜。 所以第一次见许大力,并没有分外眼红的感觉。 许大力需要常年卧床,不止是桃源村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江庄亦是无人不知江二能把大女儿嫁给了一个瘫子。 以前江黎和他描述过许大力,所以在他的心里,许大力的形象应该是双腿无法动弹,屎尿不便,身上充满着一股子异味,满脸胡渣,毫无精神气。 事实上并不是。 许大力双腿站的笔直,比他高一个头顶,一张国字脸上端的是刚毅,如果壮实一点,他该是一身的阳刚之气才对。 比起别的村民,许大力穿着打扮要显得体面很多,甚至比他更体面。 一身崭新的袄子,头发一丝不苟,脸上干干净净,要不是一口厚重的碧窑县口音,说许大力是永州城人他也信。 “还得多亏了阿黎,要不是她费心费力贴身照顾,我也不会有重新站起来的一天。” 许大力是看着江黎说的,目光的里温柔都快要溢出来,把“费心费力,贴身照顾”这两个词咬的特别重。 彭高明心想,难道江黎是因为许大力能站起来,打算好好过日子,对他的态度才一反常态的? 不,不可能! 不管许大力是不是健全的男人,江黎爱的人都是他彭高明! 没人会比他更清楚,江黎对他的情意。 一定是因为许大力不瘫了,他今天来找江黎,许大力又在场,所以江黎才会才会做做样子。 等到私下里见他的时候,江黎不知道会怎么哭着道歉。 对,就是这样的!!! 于是乎,彭高明故意对江黎说:“既然许大力的腿已经好了,你以后就好好和他过日子,莫要在因我再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损了你自己的名声,也损了我的名声!” 说罢,彭高明一甩衣袖,转身欲走。 江黎眉头蹙的更深:“你什么意思?不想还钱是不是?” 彭高明一噎,心里暗骂江黎是个蠢货。 就算要在许大力面前做做样子,也没必要这么较真让他难堪吧? 江黎追问:“到底还不还钱,你赶紧给个准话!” 江黎就不是磨磨唧唧的性格,彭高明把钱还了好说,要是不还,她就要动手了!!! 第182章 泼辣的颜小娟 彭高明义正言辞的说了句:“胡搅蛮缠,不可理喻!” 确定彭高明不想还钱,江黎就不和他继续废话了。 在彭高明转身的那一刻,正要上去给他后背来一脚,有人比她先一步动了手。 鹤一跳起来向彭高明踹去,嘴里叫骂着:“你还装上瘾了,孙贼,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彭高明又一次五体投地,气恼的想要骂娘,可是他自认为高人一等的素质,不允许他爆粗口。 周鹤一回头对江黎说:“大哥,你打人疼,你来!” 许大力闻言,一头的黑线。 不过他并没有上前阻止,心里也很乐意看江黎收拾彭高明。 只见她卷起自己的袖子,上去一把抓住彭高明的脚腕。 彭高明惊慌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你们别乱来!” 江黎直接把他提了起来,以一个头朝下的姿势,在手里晃了晃,又把他给掼地上了。 在然后,大家就看到了彭高明两眼翻白,口吐白沫…… 也不知道是被摔的,还是被吓的。 其实大家也挺怕,掼第一次的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女人的力气到底能有多大,但是第二次,大家都反应过来了。 能把一个成年男人提在手里像晃小鸡崽,毫不费力的猛然一掼。 别说是一个女人,在场的任何一个男人,谁能做得到? 光是看看,他们就觉得疼。 巨疼!!! 人已经昏了,江黎还想打,周鹤一赶紧拉住江黎:“大哥,我的意思是让你吓唬吓唬他还钱,给点教训就好了,你不能打死他啊,要吃官司的!” 江黎停下脚步,思索着说:“好像也对,掼死了我找谁要钱?” 众人心想,这会是考虑钱的时候吗? 你把人掼死了是要低命的啊喂?! 凶残! 太凶残了! 以后一定要切记,尽量和别江黎起冲突,他们禁不住这么掼!!! 周鹤一放开江黎,上前去查看彭高明的情况,拍拍他的脸,又探探他的鼻息。 江黎说:“放心吧,我手上有轻重,死不了!” 周鹤一似信非信:“这样都没事?” 江黎确定的点头:“你别看我掼的时候挺吓人,其实很有技巧,都是后背先着地。” 众人有很多疑问。 你只是挺吓人吗? 你的技巧靠谱吗? 确定后背先着地就没事? 那这姓彭的为什么两眼翻白,口吐白沫,现在好像身体还开始抽搐了? 周鹤一问:“大哥,那现在怎么办?” 江黎说:“让他躺着好了,一会有人来抬他的。” 周鹤一问:“谁啊?” 江黎无语:“你那这么多问题?他家是孤儿寡母,又不是只有彭高明一个孤儿,事情传回江庄那边,他娘自然就会来抬人!!!” 周鹤一猜测:“一会肯定又要吵起来。” 江黎问:“为什么要吵?” 周鹤一说:“娘老子看到儿子被掼成这样,肯定要闹的吧?” 江黎说:“把他娘老子也打一顿不就不闹了吗?” 周鹤一嘿嘿一笑:“大哥你说的对,没有什么事是打一顿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打两顿好了。” 众人无力吐槽,这两货都不太像正常人。 还是站远一点的好,别一会再打起来刮着他们!!! 果不其然,两刻钟后,彭高明的娘颜小娟和一群村民的身影就由远及近了。 人还没没到跟前,哭嚎叫骂声先传了过来:“高明,我的高明咋样了?江黎,你这个挨千刀的毒妇,竟敢伤我家高明,今天我和你拼了……” 郭琳听说这边的事情,也跟了过来。 她比颜小娟的步伐更快,先小跑到江黎面前,拉过她小声斥责:“你这死丫头好好的日子不过到底想干啥?许大力的腿已经好了,干啥还要和彭高明纠缠不清?” 对这种事情本质都不知道,上来先指责的人,江黎解释都懒得和她解释。 许大力迎上颜小娟等人,不等她们哭天抢地的撒泼,先发制人:“婶子就是彭高明的娘吧?来的正好,彭高明欠我娘子的钱不还,不如你来给个态度吧?” 颜小娟早年丧夫,一个人既当爹,又当娘,不管家里的日子怎么样,到底是把彭高明送进了书院。 种种经历,造就了她强势泼辣的品性! 颜小娟没理许大力,一把将他推开,先跑到彭高明面前,坐地上拍彭高明的脸,哭道:“高明啊?高明?你可别吓娘啊,要是你有啥事,娘也不活了……” 许大力被推的踉跄下,要不是周鹤一眼疾手快上前扶住,他的腿没那么稳当,估计就要摔倒。 江黎甩开郭琳握着自己手臂的手,上前对颜小娟说:“你不用哭丧,彭高明没死,可能就是吓的!” 颜小娟抬眸,泪痕斑驳的脸上,不见苦楚,颇有几分凶狠:“是你打的高明?” 江黎点头:“没错,就是我,他欠我钱不还,你还吧?” 颜小娟知道江黎没少给彭高明塞钱塞东西,也知道江黎一心想进彭家的门。 可是怎么可能? 别说江黎已经嫁做人妇,便是未出阁的姑娘她也瞧不上。 自己的儿子是童生,是文化人,岂是江黎这种要家世没家世,要样貌也一般的女人高攀得起? 颜小娟故作震惊:“你别满嘴胡诌,我儿咋可能欠你的钱?” 江黎说:“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我记得有一次回娘家,你拉着我在路边说家里揭不开锅,我还回婆家给你拎了好几斤糙米。” 颜小娟目光闪躲:“我们家虽然不富裕,却也不可能问你一个无亲无故的人讨要糙米,你这种话没人会相信。” 江黎满脸的鄙夷:“怪不得彭高明这个无耻小人,敢做不敢当,借了钱不肯承认,全是你这个娘言传身教。” 周鹤一冲颜小娟唾了一口:“你们母子俩都是无赖吧?!” 江庄的人本是过来谴责江黎,以前他们就因为江黎一人,连累全族的姑娘名声都不好听。 但是此刻,大家又不想谴责江黎,他们觉得事情可能不像传话人说的那么简单。 不如先听听怎么回事再说! 第183章 你和江老四有一腿 颜小娟对准江黎唾沫横飞:“我能问你这种淫娃荡妇要糙米?全村谁不知道你从没出阁的时候就勾引我儿子高明?就算你把糙米硬塞给我,我都嫌恶心!” 周鹤一学着江黎逼程红月的话,对颜小娟说:“你发誓,问我大哥要过糙米就死全家。” 话落,周鹤一觉得死全家太麻烦,又改口说:“就死你儿子好了,你家好像也就两个人,你发誓吧。” “全村都知道的事情,我凭啥要发毒誓?” 周鹤一说:“那你就是不敢啊,明摆着问我大哥要过糙米,不敢发誓怕报应在你儿子身上嘛!!!” “我们家和江黎这个荡妇的事情,你插啥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许大力说:“婶子也是女子,该知道名声对于女子来说有多重要,为啥要对我娘子这么恶毒?” 颜小娟这才把目光放在许大力身上,亲眼见到他不是个瘫子,也似有略微的诧异,但也只是片刻。 “你媳妇本来就是个水性杨花的荡妇,我哪里说错了?是江庄的人不知道,还是你们桃源村的人不知道?我家高明都不惜的搭理她,她自己上杆子纠缠,动不动塞点东西给高明,高明嫌脏随手就丢了,现在又说是借给我家高明的,过去那么久,难不成我家高明还能去把东西给捡回来不成?” 周鹤一说:“那你发誓,说彭高明要是没丢那些东西,就不得好死!” 颜小娟心头火噌噌往头顶窜,冲着周鹤一骂道:“瞧你生的也还不错,咋地,江黎也看上你了,和你也有一腿?” 不容许大力和周鹤一再和颜小娟争论,江黎上去对着颜小娟就是一脚:“让你满嘴喷粪,赛脸是不?” 颜小娟“嗷”的一嗓子,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 江庄的人站出来指责江黎:“说事就说事,你好好的动手干啥?” 江黎睨眼看向说话的人:“我说你家闺女是个不要脸的荡妇,到处勾引男人,你想不想对我动手?” 那人顿时显得恼怒:“我可生不出你这种丢人现眼的女儿!” 江黎说:“是,你们家现在哪里有女儿能出来丢人现眼, 女儿都被你们卖掉了嘛。” 这句话,江黎损的可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一个村的人,而是在场全部都给鄙视了一遍。 为什么三村合并看不到多少姑娘? 因为姑娘们大多都被家里人路上卖掉了,或者是把食物先给男人吃,姑娘被活活饿死。 “你!”男人气结,却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江黎扬起下颚,比男人矮了一个头,还显得居高临下:“你什么你?老老实实听着得了,非得出来叭叭几句,给你能耐的!” 郭琳觉得江黎做的太过分,向来温和的声音严厉了几分:“这里都是你的长辈,说你两句不行咋地?一个妇道人家,对长辈动手像什么样子?还不快去把你颜婶扶起来,好好和你颜婶赔个礼道个歉!” 江黎对郭琳一点不会客气:“你也赶紧闭嘴吧,自己卖了几个女儿心里没点数?别端着一副长辈的口吻对我说教,事情到底怎样你都没有搞清楚,搞得好像老好人一样,其实就是你自己软弱窝囊,总想着让自己家人吃亏,去平息别人的怒火。还有我要纠正一下,我和姓彭的没有一点亲戚往来,颜氏算我哪门子的长辈?娘你自己要是缺长辈,就把颜氏拖回家供起来好了!” 理论上说,郭琳这类人在村里还不少,远的不说,许根深也是这样。 郭琳似被江黎气的不轻:“你是不是要气死我?我这都是为了谁?你就是这么对自己娘说话的?” 江黎“切”了一声:“我就这么说话,不爱听把耳朵堵上!也别说为了我,很用不着!你别掺和,可能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谢谢!” 郭琳不吱声了。 她始终觉得自己是为江黎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个村的人,没必要把关系闹的这么僵。 可江黎一点不懂得她的良苦用心,始终抓着卖她们姐妹三人的事情不放。 江黎走到颜小娟跟前,脚不轻不重对着她的腰踢了两下:“好好聊聊还钱的事情,我不吃你撒泼打滚的这一套,也不像许大力那么好说话,懂?” 颜小娟根本不拿江黎的话当回事,爬起来冲着她叫骂:“小娼妇,我今天撕了你!” 对于颜小娟这种自不量力的人,能动手,尽量别哔哔。 这句话,在她这,就是真理! 颜小娟连靠近江黎都办不到,就被她一脚踹飞了出去,重重跌坐在地上,剧烈的疼痛让她那张泼辣刻薄的脸扭曲变了形。 也不知道江庄的谁喊了两句:“恶妇,恶妇!” 江黎目光往后面一扫,所有人都闭上了嘴,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江黎。 江黎问是颜小娟:“讲道理的时候要有素质!你以前和村东卖豆腐的那个江老四在小树林里勾勾搭搭,我说过吗?” 众人顿时竖起耳朵。 尤其是江庄的人,他们听到了什么? 颜小娟竟然和江老四有一腿? 颜小娟年纪轻轻守寡,人生的好看,村里不少男人对她有意思,又因为她的性格泼辣,没听说哪个能得逞。 原来不是颜小娟冰清玉洁,而是她和江老四勾搭上了。 不少男人心里都有点不服气。 那江老四打了一辈子光棍,性格窝窝囊囊的。 前几年生了一场大病,家里也没个人伺候,不知道是病死的,还是饿死的,大夏天的尸体发臭才被邻居发现。 颜小娟坐在地上几次爬不起来,索性就不起来,指着江黎叫骂:“你放屁,老娘我守了一辈子的寡,和村里谁不清不楚过?你满嘴胡诌,也得看有没有人相信。” 江黎确实是胡诌的,也不是随便找个人胡诌,那江老四人比较猥琐,原主十来岁的时候,就被他骗到家里过,不过最后江老四并没有得逞,而原主也不敢对家里说这种事情,毕竟是难以启齿的。 所以这会用江老四来污蔑颜小娟,她心里一点负担没有。 谁让颜小娟满嘴喷粪呢? 第184章 造谣! 颜小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和江老四有过一腿。 寡妇门前是非多,尤其是像江老四那样的光棍,见着面她都不一定会打招呼,生怕有什么闲言碎语。 颜小娟这会想杀了江黎的心都有。 “你放屁,我和江老四虽然住一个村,话却没说过几句,咋可能和他有那种勾当,你当谁都是你?” 江黎说:“就是因为你们有一腿,才故意不怎么说话避嫌啊,所以不得不夸你一句,你很聪明!” 神特么的很聪明! 这种聪明颜小娟一点不想要! 周鹤一讶然:“看不出来啊,她都这么老了,还和人乱搞!” 江黎满脸鄙夷:“人不可貌相,像她这种人最会装正经,其实私下里比谁玩的都花。” 周鹤一深以为然:“大哥你说的对,我瞧她也不像什么好东西,不然骂别人荡妇什么的,怎么会张口就来?肯定是她自己干多了这种勾当!” 江黎表扬周鹤一:“能联想到这么多,你也很聪明。” 周鹤一谦虚的笑了笑:“其实我也就是比别人考虑的多一点,毕竟我细心嘛!” 被这哥俩一唱一和,大家都觉得,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 只有许大力忍不住想要扶额,他是见过这两货一本正经给人造黄谣的!!! 许大力不打算把自己诚实用在这个时候。 程红月说的那些话,同样没想过江黎的名声不是吗? 以牙还牙,到了自己的身上,颜小娟才知道有多痛。 突然,人群里跑出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上去扶颜小娟:“颜婶子,你没事吧?” 颜小娟指着江黎憎恨道:“你……你给我去扇烂她的……她的臭嘴!” 姑娘名叫庞秀,彭高明一个同窗的妹妹,还在碧窑县的时候,父母就死了,出来逃荒的路上,同窗也死了,现在只剩下她一人。 庞秀生的一副好样貌,说话温温柔柔,身形弱柳扶风,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 她听了半天,不认为自己吵嘴会是江黎的对手, 也不认为自己能打得过江黎这个恶妇,何必茅房点灯找死? 庞秀弱弱的说:“婶子,我……我打不过她!” 颜小娟一把推开庞秀,恨铁不成钢的骂道:“没用的东西。” 江黎说:“你有用,你来?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为难一个小姑娘干什么?” 庞秀没想到江黎会向着她说话,不自觉的目光打量起了她。 之前她听颜小娟说过,江黎的样貌品性都不行。 品性什么的先不说,样貌上,江黎一点都不丑,只能说她的小圆脸,偏小麦色的肌肤,不是那种能让人一眼惊艳的女子。 利索的丸子头,一身红色劲装袄子,清爽干练的打扮,其实给人感觉挺舒服的。 庞秀在想,如果江黎知道她们之间是情敌关系,大概不会为她说话了吧?! 思及此,庞秀便也没有多少对江黎简单一句维护有多少感激之情了。 颜小娟恶狠狠的瞪着江黎:“你先打伤我家高明,再对我一个寡妇造黄谣,比别为没有村正我就没办法拿你咋样,我要去官府告你!” 江黎无所谓的口吻:“你去好了,顺便让官老爷评评理,看看彭高明骗我的钱需不需要还。” “无凭无据官老爷会相信你?但你今天干的事情,这么多双眼睛和耳朵都看着听着!” 许大力冷声开口:“我本以为婶子作为一个年长者,过来听了原由,知道彭高明做了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多多少少会觉得理亏,训斥彭高明几句。不曾想婶子过来竟然支持彭高明造谣撞骗,非但没有一句责怪,反倒是冲着我娘子破口大骂。到底是我高看了婶子的品行,有其母,必有其子,一点不假。” 颜小娟把矛头对向许大力:“站着说话不嫌腰疼的绿王八死瘫子,我家高明躺在这里不知道是死是活,我要训斥他啥?管不好自己媳妇的废物,我要是你就去挖个坑把自己埋了,还有脸出来说话!” 江黎脸上一冷:“你在骂许大力一句试试!” 颜小娟说:“咋地?我骂错了?他不是个绿王” 话没有骂完,江黎清脆的巴掌声就响了起来,速度快的让颜小娟根本没想到她下意识会打自己,避之不及头就被打歪了。 随即,江黎上去把颜小娟扑倒在地上,大嘴巴子“啪啪啪”的招呼上去,愤愤骂道:“方才让你不要满嘴喷粪,要讲素质,你半句没听进去是不是?对你这样的老帮子,让你开了口就是错,不过没关系,我现在弥补这个错误好了……” “啊——” 颜小娟的惨叫贯穿了所有人的耳膜。 “江黎你这个小娼妇,我要杀了你……” 然而,颜小娟如何的放狠话,被江黎按在地上也动弹不了半分。 所有人似乎都被惊呆了,也没想到说过来拉个架。 颜小娟只好冲郭琳喊:“郭氏,这就是你生的好女儿,我告诉你,再不拉开她,我和你没完!” 彭家不过是江庄的小姓门户,这么多江氏族人,难道还怕颜小娟一个泼妇? 但是郭琳不一样,她软弱成性,在家对江二能言听计从,在外面,颜小娟一句话,就能让她下意识要拉自己的女儿。 “小黎,你还嫌事情闹的不够大,不够丢人的是不是?赶快把你颜婶子放开。” 许大力一把抓住郭琳的手臂,声音里透着不悦:“如果岳母分不清里外人,最好是站在一旁看着。” 媳妇为了给自己出气才把颜小娟按地上打,许大力心里当然感动。 有江黎维护,许大力心里觉得已经胜过了一切,别人维不维护他无所谓,所以也没指望过郭琳。 但是郭琳从头到尾向着外人,只知道指着江黎,不管事情本质,许大力心里也开始恼火了。 这时,从村里的方向又行色匆匆过来了两批人。 一批是江庄的,一批是桃源村的。 老远就听到江庄的村正呵斥:“江黎,你在干啥?还不赶紧放开颜氏?!” 第185章 分派别拉开序幕 两批人紧赶着到跟前把江黎拉开,颜小娟一张老脸还是看不出原型了,肿像是大馒头,麦麸面一片红的那种!!! 江黎见江庄和桃源村的村正都来了,就问:“你们来的正好,给评评理吧,彭高明骗了我的钱,到底应不应该还?” 大家只听说这边僵持不下,就一起过来了,没想到会看到彭高明躺在地上,江黎按着颜小娟打,更没想到江黎竟然会问彭高明要钱。 要是换成以前江黎看到彭高明就犯花痴的模样,估计彭高明让她去吃屎,她都要甘之如饴吧? 怎么可能会问彭高明要钱呢?! 许福凑到许大力身边,小声问:“大力,你媳妇来真的?” 许大力微微点头。 许福还是有点不太相信,毕竟江黎真那么知悔改,这两年也不至于闹的婆家鸡犬不宁。 不过许大力都点头说是,许福还是挺为许大力感到高兴,只希望是真的。 许大力实在是太苦,老天爷疼疼他吧…… 江庄的村正江中仁皱眉,目光复杂的看着江黎质问:“就你的那点腌臜事,非要动不动闹的人尽皆知?” 江黎同样皱起眉头:“什么叫我的那点腌臜事?怎么的,彭高明欠我钱,我还不能要了?” 颜小娟见来了这么多人,两手拍着地面哭的声嘶力竭:“我的命苦啊,年纪轻轻没了丈夫,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儿子,村里谁人不对我的品行竖个大拇指?没想背井离乡来到永州,我们母子会被人这样欺负,我临老还被一个晚辈造黄谣,他爹啊,你带我走吧,我活不下去了啊……” 周鹤一咂嘴:“大哥,你觉不觉得他哭的好像是彭高明没了似的?” 江黎嗤笑:“没事,当是彭高明一会就死,她提前哭丧好了。” 周鹤一双手环胸,看戏一般的看着颜小娟:“别说,她还挺能吹的,哭的时候都不忘夸自己呢!” 江二能冲着江黎怒道:“逆女,你就不能消停点?大力的腿不是能站起来了吗?为啥就不能好好和他过日子?” 江黎看着江二能的目光渐冷,讥讽道:“你和郭氏不愧是两口子,一样不问缘由,先上来把枪头对准我。” 听江黎叫郭琳郭氏,江二能本来就对她有气,这会更是被一句话就点着火。 “你还不知道错,看看你把颜氏母子打的,我不说你,难道要明晃晃的护短,和你一起欺负人?” “那你怎么不问问他们都是怎么骗我,怎么辱骂我的?” “苍蝇不叮无缝蛋,还不是你自己不知廉耻!” 本来看热闹的罗姓人都以为是彭高明诓骗江黎,听到江二能的话,又有别的想法。 她们应该是父女吧? 要不是江黎做的太过,父亲怎么会当众斥责自己的女儿? 而且看江黎那副打人下狠手的凶狠架势,就能想到,这个女人一定不是个善茬! 许大力开口维护江黎:“岳父这话说的不对,我媳妇可没有跑到江庄去和彭高明不清不楚,是他自己跑到我们这边来。我媳妇被彭高明装可怜骗了钱,想要讨回来难道不应该?” 许福帮腔:“我说大力媳妇她爹,我就没见过你这样色的,大力媳妇受了委屈,被逼急了才打人,你咋就知道数落自己的女儿?这年头谁家容易?就你会拿自己女儿的钱出来装老好人?” 江二能质问:“我教育自己的女儿,关你啥事?” 许福说:“当然关我的事,江氏是大力的媳妇,我和大力是同族,那江氏就是我们老许家媳妇,我就看不惯你们听着好像是帮理不帮亲,实则不问青红皂白的责怪大力媳妇!” 罗姓村民的思绪又被许福给掰了过来,细思起来,江二能的话,的确欠妥,很容易让人误会他女儿不检点。 江庄的村正义正言辞道:“江黎,我们现在已经到永州,以前在碧窑县时的事情就别在提了,过去的都让它过去,你相公现在的腿已经能站起来,那就和他好好过日子,别在惹是生非,害我们整个姓江的都跟着你丢人。” 江黎反问:“所以我被彭高明骗的那些钱就算了?” 江庄村正话里有话:“到底是不是骗的,你自己心里有数!” 江黎说:“怎么的,你看到我心甘情愿给彭高明的了?” 还用看吗? 江黎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缠着彭高明多久? 如果真涉及到钱财,用脚丫子想,也知道是江黎心甘情愿。 江庄村正说:“总之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你好自为之!” 桃源村村正和江庄村正两个本来就是竞争关系,为了村正的位置,两个人私下里到处拉人为自己投票。 听到江庄村正这么说,桃源村的村正不乐意了,也站出来开口拉偏架:“江中仁,你睁大眼睛给我看好了,现在是彭高明躺在江氏家这边,不是江氏去彭高明家那边,这一点足以说明一切,你要江氏好自为之个啥?我最是看不惯你这种不公不正的人,江氏是我们老许家的媳妇,你们想让她吃了哑巴亏,也得看我老许家愿不愿意!” 江庄村正铁青了脸:“许广峥,你啥意思?啥叫我不公不正?我不这么说,她们两家的事情能就此作罢?” 准备竞选村正,意外出在罗姓村民身上,江庄村正肯定不能让自己这个时候传出不公不正的名声,不然罗姓村民怎么可能投票给他?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桃源村的村正就是为了竞争村正的位置,故意和他唱反调,其实他也不是真心向着江黎。 桃源村村正说:“你就是这么糊弄办事的?啥事都得有个是非对错吧?问题没有从根本解决,这次糊弄过去以后就没事啦?” 江庄村正赌气问:“那我倒是要听听,你想咋处理?” 桃源村村正双手别在背后,一副公平公正的口吻:“当然是彭高明诓骗了江氏多少钱,就拿多少钱还上来。” 江黎非常认同桃源村村正的话,附和说:“对,我目的就是要彭高明还钱,不然肯定不好使。” 江庄村正说:“彭高明昏迷不醒,你这会要他咋和江黎对质她们之间到底有没有钱财纠纷?” 其实江庄村正这么和稀泥想把事情翻篇,也有偏帮彭高明的意思。 彭家虽然不是江氏族人,但彭高明是村里少有的读书人,以后对村里是有用的。 而江黎虽然姓江,却已嫁做人妇,理论上说,她已经冠以夫姓,许江氏,许字在前了。 孰轻孰重,这个就是江庄村正的衡量。 第186章 村正和彭高明长的很像? 江黎说:“这个好办,周鹤一,还记得我之前告诉过你怎么让一个昏过去的人醒过来吗?” 周鹤一秒懂:“大哥,你瞧好吧!” 众人以为周鹤一是有什么好的法子。 然而…… 不大一会儿,周鹤一提着个瓦匠用的木桶回来了。 不等颜小娟问他想干什么,对准情况刚好转一点,却还没有醒过来的彭高明就是一泼。 昏迷不醒的人,初冬时节被凉水这么一激,立刻坐了起来。 周鹤一扔掉木桶,笑呵呵的说:“大哥,这招真好使嗳。” 众人心想,只要人没死,被你们这么用冷水激,都会醒过来的吧? 只是你们这么玩,真的不会出事吗? 彭高明打了个激灵,整个人都懵的:“谁?谁泼的我?” 颜小娟顾不上哭嚎,忙不迭爬到彭高明身边,用自己袖子给他擦脸上的凉水:“儿啊,江黎那个小娼” 江黎揉着手腕,咳嗽两声,以做警告。 颜小娟彻底被江黎打服,她可以撒泼打滚,却不敢再骂的难听,而且这么多人在场,她要装势弱,嘴上就不能太蛮横。 颜小娟改了话锋,哭哭啼啼说:“儿啊,是娘没用,没能力护得住你,连一个妇人都能把你欺负成这样,娘都不想活了……。” 周鹤一说:“那你就去死好了,晚上随便找条河一个猛子扎下去,保证没人能打扰到你寻死,但你可别说话不算话,要死就死透透的。” 颜小娟哑了! 她想死吗? 路上那么艰难,都还苟延残喘的活着,没道理到了永州想死吧? 她刻意忽略掉周鹤一的话:“儿啊,你感觉咋样了?哪里疼啊?” 彭高明刚要回答,就听颜小娟小声提醒说:“装伤,装虚弱。” 眼下都要彭高明来给个态度,不管彭高明说有没有拿过江黎的钱,都不好善了。 说拿了,彭高明一定会被人瞧不起。 你看不上江黎,还拿她的钱和东西干什么? 而且江黎是有夫之妇! 她能不要脸把这些事情改一改当众说出,但是彭高明还是要脸的,就算自己也改一改,还是要形象大跌。 说没拿,看江黎今天的架势,不可能轻易揭过。 不然颜小娟心怀斗志的来,这会也不会一心只想逃避。 简单来说,江黎这个小娼妇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态度天翻地覆的大改变,一心想要毁掉彭高明。 彭高明不知道此刻是什么样的情况,颜小娟让他装,便就装了起来,捂着头痛苦道:“娘,我的头很疼,你能找个地方先让我歇息一会吗?” 颜小娟说:“我们先回去,顺便把你的湿衣服换下来,不然你本就有伤,再感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见颜小娟要扶彭高明起来,江黎上前一脚不轻不重踩在彭高明的腿上,冷然一笑:“想走?今天要么彭高明死,这钱就算了,只要彭高明还有一口气在,就休想离开!” 颜小娟怒瞪着江黎:“有啥事不能等高明缓一缓的?你没看到他现在受了伤神志不清楚吗?” 江黎说:“欠债还钱,我管他伤不伤,不还,那就是没被打够!” 彭高明否认道:“我没有问你借过钱。” 江黎说:“那你发誓,如果拿过我的钱,你娘出门被车撞死!” 周鹤一方才为什么会逼颜小娟拿儿子发毒誓,大家真相了! 那小子跟江黎学的吧? 这么的简单粗暴…… 从这哥俩的嘴里说出来,一点不觉得违和!!! 彭高明咬牙切齿瞪着江黎,想让江黎看到他脸上的愤怒,表示他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后果相当严重,做做样子别太过! 可是江黎却直接把话挑开:“说还钱的事情,你瞪着我干什么?瞪就不用还了?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的,花我钱的时候倒是干脆的很!” 彭高明觉得江黎可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这么多人面前,又不好直接把话挑开了说,只好看向江庄的村正,让他出来说话。 江庄村正接收到彭高明求救的眼神,端着村官和长辈的口吻,对江黎说:“件事情到底是咋样以后再说,你把他们母子打成这样,彭高明又被凉水一激,不回去换衣服生了大病,你也要摊事。” 江黎说:“我说过,不还钱,今天他们走不了!” 江庄村正恼怒:“那你说,彭高明到底欠了你多少钱?!” 江黎摩挲着下颚:“还真没办法计算,算上骗我买的东西,也应该有十两银子吧?” 彭高明一听,立刻急了,下意识冲江黎怒吼:“胡说,你哪来的十两银子?连三两都没有。” 颜小娟赶紧再次扯彭高明的衣袖,用只有母子俩能听见的声音说:“高明,你傻了不成?这种事情咋能承认?” 彭高明后知后觉说错了话,赶紧闭了嘴。 算起来,确实没有三两。 在村里大家手里能有多少钱? 而且江黎后来进了许家的门,家里的钱都在程红月那里保管,汤敏都没几个零花,江黎一个继子的媳妇,能有几个糟子? 江黎理所当然道:“你借钱不要利息了吗?利滚利就是十两!” 江庄村正说:“你这是讹诈!” 江黎质疑:“村正,你一直向着彭高明说话几个意思?难道颜氏不止和江老四有一腿,还和你也不清不楚的?” 江庄村正闻言,霎时眼前就是一黑,脚下趔趄,差点栽地上,是被江黎给气的。 周鹤一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大哥不说我还没留意,你和彭高明长挺像的。” 众人愕然看了看江庄村正,又愕然看了看彭高明。 这俩……真的像吗? 江黎被周鹤一提醒,不禁开始打量起了江庄村正和彭高明,琢磨着说:“的确很像。” 许福一脸懵逼:“他们哪里像了?” 江庄村正和彭高明完全找不出相似的地方好吧? 江黎煞有其事:“眼睫毛长的像。” 说人长的相似,还有看眼睫毛的? 大家一般不是都看眉宇,脸型,再或者五官某一个部位吗? 第187章 打欠条 周鹤一附和:“对,他们的睫毛很像,都很短!” 众人无语…… 男人睫毛短很正常的吧? 按照你哥俩的说法,在场的不少人,都可能是彭高明的爹! 周鹤一感叹:“颜氏死了男人,可是一点没消停啊,先和那个什么卖豆腐的江老四,又和村正搅合在一起,没准彭高明就是村正的儿子呢,不然村正干嘛这么着急他们母子?这么说来,颜氏的死鬼男人就是个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被带了绿帽的大冤种啊!” 颜氏再次老泪纵横,这次不像是是装的:“大家都听听,她们为了讹诈我们钱,啥话都敢张嘴就来,我没脸活了……” 江庄村正气红了眼,指着江黎的手忍不住颤抖:“作为一个村正,我不过是尽自己职责过来化解你们之间的矛盾。即便我不是村正,也是族中长辈,你咋敢造我的黄谣?” 江黎不耐烦的摆摆手:“真服你们了,我不过是觉得你们关系不正常,猜测了一下,你们干嘛那么较真?搞得好像真有一腿似的。以前你们造我黄谣,说我什么纠缠彭高明,我都没有急眼过,因为我根本看不上彭高明这种花女人钱的小白脸。” 所以被造黄谣不应该较真? 所以你之前纠缠彭高明都是别人凭空捏造? 江黎又说:“行了,言归正传吧,还了十两银子你们就走,我这还盖房子呢,忙的很,没时间和你们扯东扯西。” 彭高明愤愤然道:“别说我没有欠你的钱,就算我欠了,现在谁家能拿出钱来?” 江黎说:“这个好办,我也不是咄咄逼人的人,你给我打个十两的前欠条,这事就算过去了。” 颜小娟简直要抓狂崩溃,哭诉道:“我们家根本就没有欠你的钱,凭啥打欠条?” 江黎翻白眼:“那让你们发誓,没拿过我的东西,没拿过我的钱,不然就死全家,你们又不敢。” 彭高明说:“两者的意思能一样吗?你一直强调的是借,我借过你的钱?要只是发这样的毒誓,我便随了你的意又何妨?只希望你我以后相逢不相识,各走各的阳关道,再无交集!” 江黎说:“没借是没借,但是你装可怜博取我同情心,让我一直花钱贴补你们,我现在说借不是给你们留面子?不然直接说你是骗钱?” 这还叫留面子? 彭高明从小到大都没有像今天这么丢人过。 在村里人的眼中,他一直都是人品才貌拔尖,将来必有大出息的人,路过谁家的门口都要被夸两句,何时受过这么大屈辱? 许大力俯视彭高明,眼底的鄙夷不加掩饰:“彭高明,你也算是个七尺男儿,博取我媳妇的同情心骗她钱,花的真那么心安理得?” 彭高明总不能解释,是你媳妇看上我,心甘情愿拿钱拿东西给我的吧? 不然在场的人,谁都会鄙夷不耻他的做派。 明知道江黎已嫁做人妇,还利用她的感情,骗取财物! 彭高明被江黎掼的浑身像是散了架,再被凉水一泼,现在身上又疼又冷,已经不想在和江黎纠缠下去,只想快点结束这件事情。 今天本来是听村里人说江黎也来到了永州,而且比他们过的都好,盖房子都是请人的。 所以他才想给江黎一点甜头,让江黎拿点钱和粮食,帮他家里度过难关,却成了偷鸡不成蚀把米。 彭高明的目光看向扶着颜小娟手臂的庞秀,只有这样要长相有长相,要品行有品行的姑娘才是他的良配。 江黎一个嫁过人的野蛮村妇算个什么东西? 彭高明暗暗下了决心,咬牙对江黎说:“我承认你给过我一些东西,事实却不像是你说的那样,我没有借,也没有骗,而且你离开后,给我所有的东西我都扔了。你要翻这些旧账,正所谓好男不和女斗,我不愿意因你坏了自己的名声,所以这个账我认。但是我们逃荒来到永州,途中早已把钱粮消耗光,现在拿不出来钱,只能给你打三两的欠条。” 颜小娟脱口而出:“凭啥?我们不欠她的,凭啥要给她打三两欠条?” 彭高明说:“娘,咱们家虽然穷,但是儿子穷的有骨气,不愿和一个妇人因此纠缠个没完没了,全当是我们吃了这个亏,买一个以后安静。” 果然,当彭高明说完这句话,庞秀看她的目光都带上了崇拜。 许大力的话里透着威胁:“有没有欠我媳妇,你们心里都有数,不要说的自己多么有节气,有节气的人干不出这些恶心事。我媳妇不逼着你们拿钱就不错了,连欠条都不想打,那就继续闹下去好了,看看被骗的丢人,还是骗人的丢人。” 桃源村的村正对许福说:“之前大力断亲的时候买了笔墨纸砚留在我那,你去给拿过来,让彭高明写下欠条按了手印。” 许福冲彭高明唾了一口,转身回去拿笔墨纸砚了。 “我都没答应三两就”江黎还想说什么。 许大力握着她的手臂走到一边,小声说:“你看他们母子如今的这副田地,能拿得出来钱?” 江黎说:“所以我没说让他们立刻拿钱,打下欠条也可以啊。” 许大力说:“欠条上的钱太多,他们最后可能一文钱都不会还,三两不多不少,他们还能认账。不然你以为咱们村正为啥赶紧让许福回去拿笔墨纸砚?就是怕他们也是没完没了的纠结,不肯就此罢休。” 江黎想想也是,原主大概也就花了这些钱出去,如果非要那么多,彭高明母子还不起,可能真就不还破罐子破摔了。 不过,江黎心里还有对江庄村正的不满。 就算原主以前人缘不好,作为一个村正,也不能明里暗里站立场,不问个是非对错吧? 她受不了这个窝囊气。 于是,江黎对所有人喊话说:“这不是马上要选村正了吗,我向大家举荐一个人,那就是我们桃源村的原村正,许广峥!” 欠条的事情还没结束,怎么又扯到选村正上面了? 江二能见江黎胳膊腿往外拐,忍无可忍,四处看了看,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根盖房遗落下来的棍子,冲着江黎就过去:“逆女,我今天要是不给你一顿,你是真不知天高地厚!” 第188章 为桃源村拉票 江黎又不是江二能的女儿,江二能主动找茬,江黎也不介意给他一个过肩摔。 “老东西,你来,看我今天惯不惯着你就完了!” “好,好啊,我可真是生了一个好女儿,不光能对选拔村正这种大事指手画脚,还能当众骂我这个老子,我看你是要上天!” 辱骂自己的父亲,是每一个为人子女的大忌。 许大力不可能纵容江黎殴打江二能。 他赶紧挡在江黎的面前,沉声对江二能说道:“岳父,江氏现在是我媳妇,没道理你一个当父亲的还能拿棍子打一个出嫁的女儿,何况我媳妇没说错啥,她是老许家的一份子,咋就不能为老许家的长辈拉投票?” 江二能扯着脖子:“不管她嫁不嫁人,都是我江二能生的,做错事情了我就能打!” 江黎有点愣劲上来了:“给你能的,你打我一下试试,还不知道谁撂倒谁呢!” 江二能这段时间听说过,江黎突然变的很能打。 但他是当爹的,江黎总不敢对他动手吧? 显然,江二能意识不到,他在江黎的心里,并不是像座大山一样的父亲,惹毛了,一样收拾。 江二能试图绕过许大力去打江黎。 许大力哪能让江黎动手真把亲爹给打了,即便劝不住,也是他这个当姑爷的来,总之殴打父亲这个名声不能让江黎背上。 纵使江黎的名声已经很坏,许大力还是想尽可能的为她掰回来一点!!! 许大力一把握住江二能的棍子,脸色冷淡:“岳父,如果你非要动手,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尊敬。” 女儿不拿自己当回事,姑爷也不拿自己当回事。 江二能的心里火熊熊燃烧:“你能咋地?我江二能离了你们还活不了?” 许大力说:“既然岳父有这个决心,那以后就少走动,少管我们的事情。” 江二能被噎住,他只是碍于一个父亲的颜面故意这个说,谁都听得出来是气话吧? 许大力这个混账东西,竟然顺着他的话,要划清界限? 江庄村正出来向着江二能说话:“以前你腿脚不好,我们没见过你,不知道你是啥品性,今天总算是见识了。管不好自己的媳妇也罢,对老丈人也不恭顺,要说我们老江家不会教女儿,你们老许家也不会教儿子!” 桃源村的村正站出来反驳说:“只有你们老江家才会把家丑外扬,说自己家的女儿不好。我们老许家的儿子和儿媳都是好样的,有啥不对的地方,咱们回去关起门来说。” 江庄村正别口道:“你方才还说我不公不正,现在你袒护自己村里人就公正了?” 桃源村的村正哼笑:“我袒护谁了?就事论事而已,嫁出去的女儿,说难听点,那就是泼出去的水,大力还在跟前,江二能凭啥打?” 江庄村正气结:“好话坏话都让你一个人说了!” 有人开口劝架:“别吵了,有这个时间还是先想着咋在下雪之前把房子盖好。选拔村正这个事,我们也要回去好好考虑考虑,肯定要选一个对大家都公平公正的村正出来。” 江黎接口说:“没错,你们都回去好好想一想,只要给我们桃源村的许广峥举手投票,我就每人发他三十文钱!” 众人一愣,齐齐看向财大气粗的江黎,眼神都亮了。 “江娘子说真的?” 江黎确定说:“当然,我说话算话!” 老江家的人拉偏架,那她就为老许家的人拉票! 对于这些贫苦的村民来说,他们连个活计都找不到,三十文钱关键时刻真能救人性命。 而且过段时间房子盖起来,有三十文钱买点碗碟都是好的。 对于江黎来说,发这点钱就是九牛一毛,她有的是! 桃源村村正感动的看向江黎,似没想到她会拿钱出来为自己拉票:“大力媳妇,你有这份心就好,这么多人,可得花不少钱,叔用不着你这样。” 江黎给了桃源村村正一个我很看好你的眼神:“村正,你不用跟我客气,这里就数你最公正,村官该你来当!” 许大力听江黎那郑重其事的口吻,忍不住想要笑。 江黎会在乎村正是谁? 无非是因为今天被江庄村正惹急眼,这才自掏腰包为桃源村的村正拉票。 江黎对罗姓村民说:“你们大可放心,我们桃源村的村正最是公平厚道,以前我们桃源村不止有许姓,也有很多小姓,但是没听说哪个小姓在村里挨欺负的。你们再看看江庄的村正,就因为我已经出嫁,他的心就歪了,宁愿帮本村的一个小姓,都不肯给出嫁的族人公正。如果有人觉得他是深明大义那就大错特错,他不过是觉得彭高明那个死渣男读过书,以后可能有用得着的地方。就冲他的这份私心,江庄人这么多,他要是当了村正,啥不是先紧着姓江的先来?再说只要投票就能得三十文钱,不要白不要不是?自己村注定选不上,那给谁投不是投啊?” 江庄村正满腔怒火:“你休要胡说八道用钱诱惑大家,扰乱村正选拔!” 江黎的话很气人:“是不是胡说八道,大家眼睛雪亮着呢,至于用钱扰乱选拔,这话更谈不上,没有哪条规定说不可以给大家发钱,你也可以让江氏族人出来掏钱为你买投票啊。” 大家眼睛是不是雪亮的不知道,只知道江黎说出投一票就给三十文钱,别说罗姓村民心里已经开始激动,便是江庄的村民,也有人想拿钱给桃源村村正投票,只是没罗姓村民那么明显罢了,毕竟他们还是要考虑一下江庄村正感受的。 有江庄的村民嘀咕说:“我们饭都吃不上,要不是城门口附近有粥棚,别说盖房子,便是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哪有钱给村正买选拔票?” 江二能质问江黎:“我们问你借点钱过度一下都不肯,现在你却把钱给不认识的人,对自己的爹娘这么狠心绝情,你就不会良心难安?” 第189章 原主的好闺蜜 江二能卖掉三个女儿都不会良心难安,江黎一个异世灵魂有什么良心难安的? “我有钱就得借给你?凭什么?” 江二能脱口而出:“凭我是你爹!” “哦,不借!” 江二能暗暗咬碎一口牙,横横的又要绕过许大力去打江黎。 许大力也恼了,抬手就把江二能给推了出去。 江二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爹!” 郭琳惊慌的喊了一句,赶紧上前一边去扶江二能,一边怨怼的看向许大力:“你咋能推自己的老丈人?就不怕别人戳脊梁骨?” 许大力沉声道:“我好说歹说,是岳父仗着身份,蛮不讲理要打骂我媳妇。以前是我无能,保护不了自己的媳妇,以后谁再敢动我媳妇一下,我管他是谁!” 桃源村的人心想,许大力要是怕别人戳脊梁骨,也不会和自己的亲爹断亲了吧? 凡事都不好太过,一个当爹的,把女儿嫁给曾经是瘫子的许大力,不管是不是因为江黎名声不好,你才两年不去亲家走亲戚,但是现在总不是不好端着当爹的架子要打女儿。 他们桃源村的人这次都没有谁出来指责江黎,反倒是娘家和族人跳出来,不问是非对错,直接站在了江黎的对立面。 许大力要是一味的退让,也不配当个男人! 江二能气头上,语无伦次的指着许大力和江黎:“好的很,江黎,以后你就当我和你娘死了,你和许大力不管日子过成啥样,都别回娘家来哭!” 江黎红唇轻勾起一抹讥笑的弧度:“说的好像我以前被婆家欺负,你们管过似的,最讨厌你们这种什么事情都不问,只知道一味的数落家里人的,深明大义的软骨蛆。” 软骨蛆? 还能这么骂自己亲爹的? 众人惊呆了!!! 江二能忽的一阵剧烈的咳嗽,指着江黎,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见江黎还没过瘾,努了努嘴,又要怼江二能。 许大力觉得差不多了,赶紧把江黎拉到一边:“阿黎,许福咋还没有过来?会不会被啥事耽搁了?” 江黎刚刚想要骂江二能的话被许大力一打岔,瞬间抛之脑后,转头往村里的方向看去:“也没去多大一会啊,再等等呗。” 许大力开始没话找话,不想江黎继续和江二能怼,别人私下里还是会说江黎的不对。 一个‘孝’字,有时候真能压死人! 像江黎这种不管不顾的,肯定也是不行的。 “长明小婉今天跟着秀芝在客栈,也不知道闹不闹人。” “长明小婉乖着呢,还有淑瑶淑瑜两姐妹,也都是听话的孩子。”说着,江黎拍了拍自己的头,“方才要说什么来着,你一打岔我给忘掉了。” 许大力浅浅一笑:“忘掉的话,肯定也不是啥好话,就别想了吧。” 江黎不满看向许大力:“我说的不是好话?” 许大力认错态度极快:“是我不恰当,阿黎不管说啥,都是好话,我的意思是忘掉的话可能不重要,不然也不会忘掉不是?” 江黎撇撇嘴:“这还差不多,你可和我一伙的,不能胳膊腿往外拐。” 江庄的几个人,不是被气的脸红脖子粗,就是一脸的铁青。 许大力和江黎倒好,两人转身的功夫,就开始说说笑笑,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等许福拿了笔墨纸砚回来,由桃源村的村正代为写下三两欠条,归还日期挺让江黎无语,三年!!! 彭高明也不知道是被江黎打的,还是被周鹤一用凉水泼的,又或许都有,脸上苍白一片。 按下手印,彭高明故作决绝的对江黎说:“今天的羞辱,我不会原谅你!” 江黎白了他一眼:“好像谁在乎似得!” 彭高明打了个寒颤,顾不上再和江黎磨嘴皮子,转身就和颜小娟庞秀三人愤愤然走了。 许福对看热闹的人说:“大家忙着盖房子呢,散了吧,都回去忙吧。” 陈朔之和盖房子的瓦匠在山里拉着木材回来,见好多人从江黎家的宅基地往村里方向走,他放下绳子,气喘吁吁的问:“这么多人干什么的?” 人群散去,才发现周大夫一家也在这里,向氏接口说:“方才小黎和村里一个……一家人发生了点争执。” 陈朔之捶自己的老腰,问江黎:“你们没事吧?” 江黎不答反问:“谁能打得过我?” 陈朔之不知道什么事情,料想江黎也不可能吃亏,轻笑了一声,没在搭话,转身捡起地上绑木材的绳子,继续往自家宅基地那边拖。 “小黎。” 看热闹的人走的差不多,还有个扎两辫子的姑娘站在原地。 江黎的脑海里立刻就出现了姑娘的对应身份信息。 江喜鹊,比原主小了两岁,今年刚及笄,样貌平平,粗布袄子上大大小小好多块补丁,站在人群里一点不惹眼,所以江黎方才并没有注意过她。 江喜鹊和原主是最好的手帕交,以前没嫁人时,原主在江庄也就这么一个朋友。 许大力问:“你的小姐妹?” 江黎点点头。 许大力说:“那你去陪人家说说话。” 江黎既觉得江喜鹊熟悉,又觉得陌生,因为那些记忆,并不属于她。 走到溪边,江喜鹊握住她的手,让她很不习惯。 江喜鹊兴奋的说:“小黎,你今天终于脑子清醒了,把彭高明打成那样,你不知道我差点为你拍手鼓掌。” 江喜鹊一直都知道彭高明是吊着江黎玩的,顺便从江黎那边骗点钱和东西。 她和江黎私下里不知道说过多少次,江黎非但不肯听,有一次还说她挑拨离间,嫉妒彭高明那么优秀的一个人会看上她。 拜托,江黎喜欢彭高明那个只会软饭硬吃的玩意儿,不代表所有人都喜欢好嘛? 江喜鹊为此伤了好一段时间的心,差点和江黎绝交。 江黎说:“以前我眼瞎了,现在治好了!” 江喜鹊想想又觉得气愤:“幸好你看清了彭高明是啥样的人,不然就算你说我,我还是会骂你,彭高明就是一个三心二意的东西,你知不知道他和谁一起出来逃荒的?” 第190章 朝廷来人查办夏侯晟 江黎其实对彭高明和谁出来逃荒,已经没什么兴趣。 要不是彭高明主动送上门,她都把这个人忘的差不多了。 江黎顺着江喜鹊的话问:“和谁出来逃荒的?” 江喜鹊说:“就是方才站在颜婶边上的姑娘,叫庞秀,彭高明同窗的妹妹。他们是县里人,家中父母都不在了,兄妹俩本来是跟着颜婶她们一起出来逃荒,但是没走多远庞秀的哥哥就病死了,只剩下庞秀一人,你都没看到路上彭高明对庞秀有多么殷勤。” 江黎回忆起站在颜小娟身边的那姑娘,生的确实很漂亮,身上多多少少还有点文艺气质。 “你们一起出来逃荒为什么彭高明他们这个时候才到永州?” “是一起出来的没错,但是因为庞秀的哥哥生病,路上又没有大夫,就这么硬拖着,他们赶路有点慢,后来大家等的不耐烦,把彭高明他们落下了,我也是等他们抵达永州后才知道庞秀的哥哥病死在了路上。” 江黎的语气里透着可惜:“挺好的大白菜,要是真和彭高明搞在一起,不就是被猪拱了吗?!” 江喜鹊用胳膊肘怼了一下江黎:“你咋还能心疼上庞秀呢?我看颜婶那个意思,估计是拿她当儿媳妇看待了。” 江黎说:“我现在又不喜欢彭高明,谁和他在一起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惋惜一下那姑娘有什么不对?” 只有情敌听到这种事情才会酸,江黎一点酸涩感都没有! 江喜鹊心里当然希望江黎对彭高明死心。 可江黎曾经到底是对彭高明中毒太深,导致此刻的江喜鹊似信非信:“真的对彭高明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江黎拍了拍江喜鹊的肩膀,斩钉截铁的说:“我肯定不会在对彭高明犯贱,以前因为他的事情和你吵,不好意思哈集美!” 江喜鹊再次拉着江黎的手,语重心长:“小黎,许大力看起来挺踏实一个人,你以后好好和他过日子,别再回头上了彭高明的当,他不值得。” “知道了,你们路上怎么样?” 说起这个,江喜鹊叹息了一声:“也是不容易,但你知道的,我只有一个妹妹,不存在爹娘偏心,路上碰见那么多卖儿卖女的,爹娘也从来没动过要卖我和妹妹的心思。” “人没事就好。” “我家那边在盖房子,我得回去帮忙,就先走了。” 江黎摆摆手:“去吧去吧。” 江黎也叫上大家一起回客栈,盖房子这边不用担心有人会偷建材,晚上瓦匠有专人看守。 见路边有小摊贩吆喝:“卖雪菜咯……卖雪菜……” 向氏说:“小黎,你停下车,我买点雪菜回去腌上好冬天吃。” 张氏不喜欢吃咸菜,就说:“娘,我们现在住客栈里,腌雪菜不方便吧?” 江黎靠边上停下骡车:“没什么不方便的,到时候房子盖好,东西放骡车上,我一起给拉过去就是。” 说着,江黎又问许大力:“你喜欢吃雪菜吗?” 许大力不存在喜不喜欢吃,这东西一入冬是最常见的菜,价格上也很实惠。 大家喜欢多屯些腌上,吃的时候拿出来洗一洗就能当菜下饭。 除了齁咸,吃不出来还有别的口味。 许大力说:“我们也可以买一点。” 江黎和向氏一起下骡车。 向氏上前问小贩:“雪菜怎么卖?” 小贩说:“两文钱一斤。” “多买点能便宜不?” “大婶,我没问你多要,因为灾民有了着落,永州城突然每天增加太多人,啥玩意都贵,我这是在路边摆摊才卖两文一斤,放在菜市场里面那就得三文钱一斤。” 向氏掏出荷包数身上的带的钱够买多少,嘴里嘀嘀咕咕说:“以前我们在南阳县,一入冬,雪菜一文钱两斤满大街都是,永州城这是翻了多少倍?而且你们这里的东西,一天一个价。” 小贩说:“别说你们这些外地人,我们本地人的日子现在也不好过,赚点钱不知道多难,花出去也就是片刻功夫。” 张氏做最后的垂死挣扎:“娘,如果太贵的话,咱们就别买了吧。” 向氏还不知道张氏心里想的是什么吗? 她和周鹤一母子俩都不喜欢吃咸菜,所以就不想让她买。 可是入冬的青头实在是太少,还死贵的,尤其是在永州城。 不买点雪菜回去腌上,全靠炒菜,哪里能吃得起? 她们的钱盖完房子后,剩不下多少,现在就是得省吃俭用。 不顾张氏的反对,向氏对小贩说:“给我称二十斤的雪菜。” 江黎看手推车上还有不少,就对小贩说:“剩下的全给我装上。” 江黎也不爱吃咸菜,但是这种雪菜不止可以当成咸菜吃,还能烧鱼,辣炒,煮肉丝面等。 古人现在还没有开发出那么多吃法罢了。 虽然江黎不缺钱,蔬菜类的物资也够,但是很多东西在这个时代的冬天拿不出来。 多买点回去错不了,吃不完扔空间就是。 小贩见江黎和向氏两个人就买光了他的雪菜,尤其是江黎,竟然买了四十多斤,很热情的帮忙把雪菜给她们搬到骡车上。 江黎牵起骡子,正打算回客栈,就听一群男人边走边喊话煽动百姓:“大家伙赶紧去州府,朝廷下来人要查办二公子了……大家快去州府为二公子求情,我们一定要保护好二公子,决不能让他这样的好人获罪……” “不能让二公子获罪,大家团结起来去州府为二公子说情……” 男人们的话刚传到这条街,人们的议论声立刻沸腾,无一不是在为夏侯晟鸣冤。 周鹤一是个好事的性子,觉得有热闹看,就问江黎:“大哥,我们要不要过去?” 江黎反问:“过去干嘛?” 周鹤一说:“为夏侯二公子求情啊,他不是个好人吗?” 江黎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安顿灾民的事情,拥护他的人有千千万万,不缺我们这一家两家的,再说查办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过去看不上什么热闹。” 第191章 夏侯晟的民心 陈朔之说:“的确是这样,朝廷派监察御史来,要查办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这会州府门口一定很多人,我们过去也就是人挤人,什么都看不到。” 周鹤一见江黎不想去就歇了心思,不说话了。 同一时刻,州府。 监察御史沈卫学身着紫色官服,头戴乌纱高帽,一脸深沉坐在主位,手里慢条斯理的拿着茶盏盖轻拂。 夏侯茂祖卑躬屈膝站在一旁,额头冷汗连连。 屋内的气氛过于压抑,夏侯茂祖便给身旁的时鸿光使了个眼色。 时鸿光上前双手递上锦盒,恭敬说:“听闻沈御史酷爱画作,尤其是前朝王风宾的千山暮雪图,郡守大人有幸得到一幅,乃王风宾的老年时期佳作精品。此等画作,郡守大人觉得该在识得它的人手中,方能发挥出它的最大价值,因此郡守大人想将其转赠与沈御史。” 礼送的巧妙。 说的也巧妙。 实际上,这幅画作千金难求。 王风宾乃前朝诗画大家,且是世家大族出身,不缺黄白之物,不靠诗画为生,活着的时候便是一画难求。 如今仙去四百年之久,画作能遗留至今寥寥无几。 便是不懂画作之人,也知王风宾的画作价值连城。 如果明目张胆的送进金银珠宝,此番夏侯晟惹出的事情不小,只怕沈卫学不敢收。 所以时鸿光只口不提画作价值,只聊爱画,懂画。 不送金银,胜似金银。 听说是王风宾的画作,沈卫学的眼中闪过一抹惊喜之色,但也只是片刻,那抹惊喜便消寂了下去,不冷不热的说:“夏侯郡守客气,但无功不受禄,心意本官领了,这般贵重的画作,郡守还是好好收藏起来。” 画虽好,却不似那么好收的,此番沈卫学前来,是受了陛下亲命的。 安顿灾民一事到底是怎样,已经摆在明面上。 但是谁查办了夏侯晟,都可能遗臭万年,被世人唾弃。 沈卫学是被同僚互相退让给挤出来,硬着头皮接下的这份差事。 夏侯茂祖拱手作揖:“沈御史哪里的话,再贵重的画作在我手里,也与寻常纸张无异,实在是我不懂欣赏。正所谓千里马遇伯乐,好画也该寻好主。” 沈卫学放下茶盏,对时鸿光手里的锦盒不为所动:“夏侯郡守不会忘了本官是来永州干什么的了吧?” 夏侯茂祖笑道:“沈御史大可放心,一码归一码,下官定然不会借送画之名,提不恰当的请求,让沈御史难做。” 沈卫学说:“先不说画作的事情,夏侯郡守的二公子何在?” 夏侯茂祖默默的用官服袖子擦了一把额头冷汗,回道:“我已让人去请小儿,想必要不了多大会功夫,小儿就过来了。” 那个逆子把安顿灾民的事情放在首位,每天到处去审查粥棚和灾民盖房情况,比他这个郡守做的都称职。 眼下他要见自己的儿子,也得派人去东西南北的郊外寻找。 沈卫学冷然一笑:“夏侯二公子不止是权力大,这架子也大,本官在此等候半个时辰也请不到他的人啊。” 权力大指的无疑是夏侯晟私自安顿灾民一事。 夏侯茂祖想死的心都有,除了赔笑,他什么都干不了。 唯一庆幸的是,沈卫学没有到永州就抓人审问。 就是不知道这样的庆幸能维持多久。 日落时分,沈卫学终是等的不耐烦,站起身愤然离开州府准备回驿站,脚下踏出州府门槛时,传说中的夏侯晟总算是出现了。 他被围在人群中间,身上沾着一层的泥土,高束发髻些许凌乱,脸上却是意气风发,毫无即将被查办的担忧之色。 “二公子,你是好人,要不是你,我们别说盖房子,就是连粥也喝不上,我们永远都记得你的大恩大德。” “是啊,二公子是神明转世,下凡来救我们这些苦命人的,谁也不能把二公子咋样,不然我们就和他拼了。” “没错,谁要是敢伤害二公子,那就从我们的身上他过去。” “从我们的身上踏过去……” 夏侯晟满脸的感动,抬起双手做安抚的姿势:“父老乡亲们听我说,我夏侯晟担不起大家这般的维护。大启遭遇百年难遇的旱灾,永州附近的多个州县几乎颗粒无收,父老乡亲病的病死,饿的饿死,甚至有人逃荒累死在半路等等……,只要是有血有肉的儿郎,都不可能看到父老乡亲这般的水深火热,却袖手旁观。今天我夏侯晟狂妄一句,便是给我从新选择的机会,我还是会这么做,所以即便是死,我也是死得其所,值了!” 夏侯晟的赤子之心言论,非但没有让百姓安静下来,反而一个个的越发情绪激愤,有的人甚至是哭着喊‘要朝廷网开一面,不然就把他们所有的灾民都杀了吧!’ 沈卫学目光复杂的看着夏侯晟。 同僚都不愿意受命这个案子的原因就在这里。 永州地产丰富,风调雨顺,有鱼米之乡的美誉,素来是大启的经济要州之一。 陛下听闻夏侯晟此番私自安顿灾民,雷霆震怒。 往浅了说,夏侯晟心底善良,不忍见灾民受苦,不得已为之,犯下了杀头大罪。 往深了说,夏侯晟一个身无一官半职的人,竟越过朝会,越过陛下,动用整个永州整年的仓储和税收,难不成他想替代了陛下?! 可是,这案子难就难在夏侯晟得了民心,即便陛下震怒,也还是私下有交代,需谨慎查办,涉及到多个州县,不可寒了成千上万百姓的心。 夏侯茂祖见沈卫学的脸色越发难看,立刻大声训斥夏侯晟:“逆子,沈御史在此,还不过来请罪?” 沈卫学站在州府门口的石阶上,能看到夏侯晟。 但是夏侯晟回头却是看不见沈卫学的,围观百姓实在是太多。 不等他挤出去,就听百姓纷纷往州府大门冲,叫嚷着说:“谁也别想动二公子,不然我们就和他拼了,反正这条贱命是二公子救的,现在我们还给他就是!” 第192章 夏侯晟被收监 眼见着州府门口的百姓要乱,夏侯晟赶紧拔高音量劝说:“大家稍安勿躁听我一言,沈御史只是来检查安顿灾民的情况,并没有说要对我做什么,不然我也不可能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如果大家就这么不管不顾冲进州府,反而会让沈御史误会。” 夏侯晟的声音再大,也没有百姓闹哄哄的声音大。 有人扯着嗓子帮夏侯晟喊:“大家别乱,别给二公子添麻烦,咱们等待结果就是,大家别乱……” 暴动的百姓这才肯安静下来,纷纷让出路给夏侯晟进州府大门。 沈卫学眉头紧锁,默默看完这场短暂的骚乱。 他心里在想,只是让夏侯晟过来请罪,还是他老子夏侯茂祖说的,百姓就如临大敌一般,要是办了夏侯晟,又会是怎样的场景? 进了州府的接待大堂,夏侯晟对沈卫学拱手说:“沈御史,夏侯晟特来请罪。” 沈卫学微微抬眼,打量着眼前人,只见夏侯晟一脸的坦然,毫无惧色。 沈卫学轻哼一声:“请罪?夏侯二公子这般深的民心,要是不说清楚所请何罪,本官倒是要惶恐了!” 夏侯晟低头回应:“沈御史说笑,是我目无王法,不等朝廷批文,私自安顿灾民,铸成大错,便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但还请沈御史明察,此事乃我一人所为,与我爹和其它官员没有关系,他们都是受我控制,无力阻止。” 沈卫学走到主卫坐下:“你倒是敢作敢当,既知道自己犯下的何等重罪,那就该明白一定会连累到你爹和一众官员!” 夏侯晟抬起头,腰背挺的笔直:“我知道自己的罪刑不小,但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灾民每天大量的死去,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夏侯茂祖不停的暗暗拉扯夏侯晟衣角,示意他不能就这么承认自己的罪行。 但是夏侯晟似乎一点察觉不到,坦坦荡荡一个人把罪责全背了。 他本是打算把时鸿光推出去当主谋,就算夏侯晟有罪,也不至于那么重。 可是现在,夏侯晟几句话就把自己定死在主谋的位置上了。 夏侯茂祖眼前一黑,要不是时鸿光扶了他一下,此刻已经栽倒。 沈卫学一巴掌怒的拍在茶几上:“放肆!你这是在说陛下和朝廷不作为,任由灾民大量死亡,却不肯开仓赈灾,所以才自行动手吗?” 夏侯晟面不改色,态度上不卑不亢:“不敢,我能理解陛下是因为南疆战事吃紧,对安置灾民一事分身乏术。可我就在永州,每天都在看灾民一个又一个的死去,郊外的尸体已经堆积成山,他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我实在做不到等南疆战事平息再去等待朝廷审批一事,那个时候,灾民估计要死光了!” 灾民也是大启的百姓,陛下怎么可能冷眼旁观不管? 实在是国库空虚,又有南疆战事,没办法开仓赈灾。 先帝留下的原就是一个烂摊子,国库入不敷出,朝中局势未稳,还有南疆战事,陛下也是头疼不已。 今年永州的屯粮和赋税本来就是打算用来安顿灾民,谁想到夏侯晟竟然整出这么个幺蛾子。 如今几个州的灾民如何看待陛下? 又如何看待当今的朝廷? 沈卫学强调道:“这不是你连同官员私自下决定的理由,国无法则不立,如果每个州都出几个你这样的人,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夏侯晟知罪。” 夏侯晟嘴上认错态度极好,态度上也还算谦卑,就是眸底那抹泰然似在说,他料定自己此番不会获罪。 这种感觉,让身负巨大压力来查办此案的沈卫学,相当不爽!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朝廷能体谅你的一片大义之心,但你确实触犯了律法,故而本官要先行将你收监再做定夺。” 夏侯茂祖心里也气夏侯晟,自己被关了那么多天,至今夏侯晟连个赔礼道歉都没有。 可是怎么办呢? 夏侯晟始终是他的儿子。 自己一共三子,一个病秧子,一个去了战场,或许哪个寿命都不永。 他不可能放任夏侯晟获罪不管。 夏侯茂祖 向沈卫学求情:“小儿犯下如此大罪,我不敢为他开脱,只求沈御史看在他是初犯,且一心为了灾民的份上,从轻处罚,饶了他一条小命。” 沈卫学的目光扫向夏侯茂祖,话里有话的说:“夏侯晟犯的什么罪,夏侯郡守不会不知道,本官要是夏侯郡守,此刻就该想想如何对陛下解释,看看是否能保住身边无辜之人了。” 言外之意,夏侯晟犯下的罪可能会株连九族,有那个时间为夏侯晟求情,不如向陛下好好解释,看看能不能保住家里人吧。 夏侯晟拱手,一副坦荡荡大义凛然的口吻:“事情是我一个人做的,只要不连累旁人,夏侯晟无有不服。” 最后的结果是,只有夏侯晟一人被收监,但事情不会就此了结。 到底要如何处理,如何判罚,还得把消息传回京都,等待陛下决定。 是夜,寒风阵阵,勾玉如玉。 向氏洗完了雪菜晾好,又帮江黎拿雪菜去晾,许大力也在边上帮忙。 许小婉趴在江黎的背上,上眼皮和下眼皮开始打架,时不时就要打个哈气:“娘,我们啥时候才能回屋睡觉啊?” 江黎把一棵雪菜洗干净放在手边的空木盆里,抬起头用手背把散落的发丝刮到耳后:“不是让你和长明先睡吗?” 许小婉说:“我要和爹娘一起睡。” 和向氏一起晾雪菜的许长明说:“我还不怎么困,还是等雪菜都弄好了吧。” 许小婉问:“娘,你为啥要买这么多雪菜啊?那么咸,一点都不好吃。” 江黎说:“别人做的雪菜咸,我做的可一点不咸,不好吃更不存在。” 许小婉很崇拜的说:“以后我也要学做菜,变的和娘手艺一样好,天天做大鸡腿给你们吃。” 江黎嘿嘿一笑:“那感情好,我就等着你长大给我做大鸡腿。” 许长明笑嘻嘻的调侃自己的妹妹:“等妹妹长大就要嫁人,娘教会你厨艺也是做给别人家吃。” 许小婉天真道:“那我就不嫁人,一辈子都跟着爹娘。” 许大力洗着雪菜,笑着接口:“哪有姑娘不嫁人的?一直待在爹娘的身边会变成老姑娘。” 许小婉扬了扬下颚:“老姑娘就老姑娘好了,反正我就是不要和爹娘分开。” 第193章 我拖累了你 向氏和蔼笑道:“现在是这么说,等到年岁大点,看她要不要找婆家,有句话怎么说的?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许大力看许小婉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心都要被融化。 别觉得现在还小,再过个十年八年的,许小婉就到了议亲的年纪。 一想到以后女儿要嫁人,许大力也不似那么开心。 这种心情,只有为人父才能理解。 说说笑笑的把雪菜全部洗完,夜已深。 江黎腰都直不起来,许小婉趴在她的背上睡着,只要她一动,小人儿就得掉下去。 许大力先起身把许小婉轻轻抱到自己怀里。 江黎小声说:“你先带两个孩子回屋,我和向阿婆把院子收拾一遍,你们别睡的太早,我一会烧了热水拿进去洗漱了再睡。” 许大力其实是挺糙的一个人。 以前他觉得江黎也不似那么讲究,后来又觉得并不是。 她只是说话做事大大咧咧,但很多时候还是可以从一些小细节看出,她很讲卫生。 尤其个人卫生,早晚都得洗漱,吃饭之前必须洗手,衣服每天都要换洗。 拿以前的家里人来比较,不谈男人,女人里没有一个比江黎更爱干净的。 久而久之,许大力被她带的似乎渐渐养成了习惯。 “别忙太晚。” 许大力交代一句,抱着许小婉,和许长明步伐缓慢的往屋里的方向走。 向氏和江黎收拾好院子,解下围裙对江黎说:“小黎,我也回屋去了?” “向阿婆你等等。” 江黎作势进东厨拿东西,实则是从空间里取出了一包两斤重的坚果倒在了陶盆里。 不止是因为今晚帮忙洗雪菜才拿出这些东西给她,平时向氏也没少帮忙带孩子,江黎觉得应该表示下感谢。 “向阿婆,我这里有一些坚果你拿回去吃。” 向氏晚上眼神不是特别好,借着东厨里昏暗的油灯照明,伸着头勉强才看清陶盆里的东西。 形状各异,似乎不止一种果子,她能认出来的,只有大枣,干的个头都赶上鸽子蛋大,要是新鲜的肯定更大,理论上说,这种大个头的红枣她也没有看过。 “坚果是什么?” “解释了向阿婆也不知道,反正你拿回去吃好了,香的很。” 向氏摆手拒绝:“这种东西来看起来就贵,还是留给孩子们吃,我这把岁数了,吃这些好东西浪费。” 江黎直接把陶盆塞给向氏:“长明小婉爱吃我再买就是,给你就拿着,什么浪不浪费的,照向阿婆这么说,年纪大一口饭不吃等死就不浪费了呗?” 向氏知道江黎嘴上是个没把门的,没坏心眼,尤其是对认为的自己人,她一向很袒护,从她为了周鹤一去书院闹事,向氏就清楚的明白这一点。 所以对她的话一点都不在意。 “这也太多了,要不我少拿点?” “多什么多,够你和周大夫吃几天的?哎呀,向阿婆,你就别客气了,回屋去吧啊!” 坚果在古代是什么地位江黎不知道,市面最常见的只有大枣。 腰果巴坦木什么的,应该也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 她空间里有不少,对待真心和自己相处的人,江黎一点都不小气。 自己一个人回到东厨烧水的时候,江黎从空间里取出了一个苹果,边烧火边吃。 平时水果不好拿出来,只能都是私下里偷偷的吃,她最馋这一口。 烧好水,江黎自己先洗漱了一遍,然后才端着木盆回屋。 许大力怕许长明睡着,不许他上床,这会坐在桌边打盹,头一点一点的, 小模样别提多么惹人怜爱。 许小婉就舒服了,被许大力抱在怀里,睡的小嘴巴吐起了泡泡。 江黎把盆放在地上,先把许小婉的鞋子脱掉,用水往她的脚上撩,一点没有要醒的意思。 许长明自觉许多,搬了个凳子坐下,脱掉鞋子自己就洗了起来,干不干净先不说,最起码他省了两个大人不少的心。 两个孩子上床睡觉后,许大力这才就着他们洗过的水洗脚。 见江黎铺地铺,许大力问:“晚上真的不冷吗?” 江黎一边铺一边回他的话:“当然不冷,不然你以为我会找虐睡在地上?不过你现在腿虽然走的慢,却是已经和正常人差不多,晚上起夜什么的不需要我帮忙,我的确不用继续打地铺,可以再去开一间房。” 许大力突然觉得自己的腿恢复太快,也没那么好。 又似乎在一直为自己和孩子劳心劳力的江黎面子,有这样的想法很无耻。 “就不要再去开了一间了吧,我们再忍一忍,等房子盖好了搬过去再分开?” “我没什么意见,怎么样都可以。” “那好,从今天开始,以后你和孩子睡床上,我睡地铺。” “用不着,你身体素质和我不能比,受了凉我不还得伺候你?” 男人的身体不如一个女人,并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尤其是许大力,因为这双腿,性子变得敏感,自卑,表面不觉得什么,心里就是免不了要多想。 许大力垂下眸子,看着自己那双细长又洁白的脚,三年卧床不走动,便是女人的脚也要自愧不如。 比女人的脚更白,更嫩,是什么好事吗? 许大力半点开心不起来。 “是我一直以来拖累了阿黎。” 江黎铺好地铺,改为盘膝而坐:“我最烦你说这种话,没错,你就是拖累我了,行了吧?!” 许大力默默苦笑。 江黎又说:“但是我就乐意被你拖累,你和长明小婉在我心里始终是不一样的懂不懂?” 江黎之前就对许大力说过,他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朋友。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许大力和原生家庭的那群人不一样。 这个男人是有三观的,也没有这个世界的大男子主义。 从他答应和离的那一天起,江黎对他好感度一路稳步上升。 换成一般的男人,双腿瘫痪,还有两个孩子要养,原生家庭又靠不住,会轻而易举答应和离? 所以江黎是心甘情愿照顾许大力父子三人,被拖累也没觉得有什么所谓。 第194章 一头热 好吧,许大力心里的那点自卑,又被江黎很快的治愈了。 第二天起床,江黎把骡车交给周大夫他们一起去北郊,自己准备待在客栈把雪菜给腌了。 房子要盖成什么样,她已经提前和瓦匠沟通过,一天两天不去没什么。 再者有什么事情,周大夫和陈朔之也会帮他照看一下。 上午和向氏带着四个孩子出去买菜时,她们先在糟坊把盐给买了。 都是那种大盐粒,和细盐不能比,炒菜什么的还有点涩感。 江黎不好经常拿细盐出来,太惹眼了。 细盐是达官显贵、皇亲贵胄的专属,进不了百姓家的。 而且在这个世界里,私自制盐是重罪, 江黎免不了要出来买点,回去再把粗盐研磨成粉,凑合也能用。 出了铺子,迎头走过来乌泱泱一大群人,拉着白布横幅,嘴里喊着整齐的口号:“二公子无罪,二公子无罪……” 担心四个孩子被人群冲散,江黎赶紧把他们全护在身后。 糟坊掌柜也出来看众人游街,叹息说:“唉,好人没好报,老天爷不开眼啊!” 江黎问:“这么快就把夏侯晟的脑袋砍了?” 槽坊掌柜闻言,看向江黎的目光很是不高兴,好像江黎诅咒了他亲人似得。 “你这小娘子咋说话的?二公子一定长命百岁。” “那你方才唉声叹气的干什么?加上你说的那话,我可不就是以为夏侯晟被砍脑袋了吗?” 槽坊掌柜解释:“我的意思是二公子这样的好人,不应该被打进大牢里,他此番做了这么大的好事,上天应该多怜悯他。” “别什么事情都指望上天,要是有用,凡间天天这个求那个求的,上天忙也忙死了,能顾得上谁?!要是没用,那还求它干什么?” “难怪人家常说头发长,见识短。” 江黎好奇:“掌柜你见识过上天啊?或是见识过上头哪路的神仙?” 槽坊掌柜被噎住,突然就不想说话了。 向氏很识趣的不接话茬,只对江黎说:“好了小黎,我们去菜市场买菜吧。” 下午要腌雪菜,中午做的饭菜简单了些。 陈朔之他们去北郊时带了馒头,中午不会回来,所以江黎这边就是两个大人带四个小的。 买了两个白萝卜和一斤干虾皮回来,中午简单做了个汤,焖了米饭。 周鹤一过来想蹭饭,看到今天的饭菜清汤寡水,难得对江黎的手艺提不起兴趣,撇撇嘴就回屋了。 许大力出来吃饭时,听外面闹哄哄的,问江黎:“这么吵,发生啥事了?” 江黎把米饭盆端到院里的桌上,拿起陶碗给四个孩子先打饭:“听说是夏侯晟被抓起来了,外面到处游行,为了逼那什么监察御史放人。” 许大力没有接话,主要是觉得这样的事情,这样的人,都离自己很远,这辈子也不会和他有什么交集。 许长明“咦”了一声:“今天鹤一哥哥怎么不来我们家蹭饭?” 江黎噗呲笑出声:“方才来了,看到中午只有吃萝卜虾皮,可能不对他胃口。” 陈淑瑜嘴甜的说:“那是鹤一哥哥不识货,江婶婶做什么饭菜都是极好吃的。” 江黎伸手刮了下陈淑瑜的小鼻尖:“就你嘴甜,都多吃点,没人和你们抢了。” 陈淑瑜可可爱爱的说:“我要吃满满一大碗饭。” 许大力见江黎和孩子们有说有笑,他发现,江黎似乎很喜欢小孩子,本是个简单粗暴的人,在孩子面前,总是多了一份耐心。 要是将来她自己有了孩子,一定是位很好的母亲吧…… 纵使,她的行事作风可能不太像一个合格的母亲! 江黎把一碗米饭递给许大力:“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吃饭啊!” 许大力回神,接过米饭,笑吟吟的吃了起来。 江黎狐疑的看着许大力:“你笑的好像春天来了。” 许大力问:“啥意思?” 江黎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背诵:“啊,春天已经来了,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们交配的季节……” 许大力的脸骤然一黑:“别在孩子们面前胡说。” 江黎不以为然的耸耸肩。 饭后,碗筷交给了许大力和几个孩子去处理,江黎自己开始去腌雪菜。 经过一夜加一上午的时间,雪菜头朝下晾,水分差不多干了。 腌制的话,用水缸最方便,但这个世界没有水缸,只有瓮,大的也能有半人高,口沿没有水缸那么大,也比较薄。 客栈里有一个空置大瓮,已经被向氏腌上,江黎只好又去外面的杂货铺买了两个,差不多够腌上她所有雪菜的了。 瓮里先烧开水刷一遍消消毒,最下面撒上一层盐,铺一层雪菜,再撒一层盐,直到最上面的一层,倒一碗白醋进去然后封口。 向氏是怎么腌制的江黎没看到,但她这种方式,是末世最常用的,以前她经常看食堂的阿姨这么做。 许大力洗好碗筷后,也过来给江黎打下手。 晚上清洗雪菜挺麻烦,腌制还是挺快的,两人一起忙活,不到一个时辰就做好。 江黎想着下午没事回屋睡一会,伸开双臂做舒展之际,见贺彦匀走进了院子。 许大力上前打招呼:“贺大人。” 贺彦匀点点头以作回应,问:“周大夫在吗?” 许大力说:“周大夫在北郊看顾盖房子,不过他的家里人都在客栈。” 贺彦匀觉得除了周大夫外,和他的家里其他人说并没有什么意义。 “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傍晚的时候差不多吧。” 贺彦匀没再说什么,转而去敲了任秀芝的房门,然后带着任秀芝往客栈外面走。 江黎看着任秀芝那羞答答跟在后面的小媳妇模样,琢磨着说:“许大力,你觉不觉得贺彦匀和秀芝两人,只有秀芝一头热?” 许大力顺着她的目光看两人背影:“为啥这么想?” 江黎说:“每次见着贺彦匀,他总是不冷不热,好像谁都欠他二两银子似得,对秀芝也没有个笑脸,一点不像谈恋爱!” 许大力说:“贺大人的性子应该就是这样吧?” 第195章 不是直男就是抠门 “我要是天天和这样的人待在一起能憋闷死,秀芝嫁给他,就是一朵鲜花插在大冰坨子上面,白瞎了!” 我的天! 白瞎了秀芝? 这是什么神奇的言论! 贺彦匀才二十一岁,已经是司法参军,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且他长的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又不像是陈慕远那样,功成名就弃糟糠另娶郡守之女,不认妻儿老小! 如果贺彦匀瞧不上任秀芝,完全可以找借口延迟婚事,或者拒绝婚事,但是人家并没有,坚持明年开春迎娶任秀芝进门。 任秀芝虽貌美,却是出生于乡野,大字不识几个。 只因贺彦匀性情冷淡就配不上任秀芝啦? 贺家毕竟帮他们不少忙,要是贺彦匀玩弄任秀芝的感情,他们肯定站在任秀芝这边,但是不能光看人性格清冷就下定论。 许大力真怕江黎在任秀芝面前说什么,以她的性格,不是干不出来这种事情。 “阿黎,我觉得贺大人挺好,没有啥本质上的问题,你就别在秀芝面前说啥了吧?” “要是贺彦匀根本不爱秀芝,娶她只是为了履行长辈定下的婚约,以后秀芝嫁给他也不会幸福啊。” 爱不爱的,许大力张不开嘴,江黎的直来直去,他能适应,但自己做不到。 “如果贺大人不喜秀芝,咋会一直和她保持书信联系?有的人,就是天生的性子冷淡,再者你想想贺大人的官职,他若是见着谁都嘻嘻哈哈,也缺少了点威严不是?” 江黎嘀咕:“你要这么说的话也有点道理,不喜欢秀芝干嘛还要一直写信保持联系。” “知道你和秀芝玩的好,但这样事情,旁人掺和不了。” 贺彦匀带任秀芝出去走了走,客栈院子里人来人往,进屋里说话又孤男寡女不合适。 他们在河边就停下。 任秀芝柔声问:“表哥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贺彦匀声音淡淡:“替母亲给你传个话。” “姨母有什么交代?” “算不上什么交代,就是让你没事多去贺府看看她,陪她说说话。” 母亲大致是觉得太孤独,府上又没有能说上话的人。 父亲迷恋道家文化,经常外出求道,或是去城外清虚观一住十天半月,有时候甚至几个月不归家。 而他每天忙于公务,早出晚归,也和母亲说不上几句话。 偶尔城中的一些官眷娘子组织茶花诗会,因贺家的出身不高,时常受到排挤,故而母亲也是很少参加。 这不就想到了任秀芝?! 动不动在他的面前念叨,让他多和任秀芝培养培养感情,别总是冷冰冰的,没事邀请任秀芝回家坐坐什么的。 其实这里面大部分原因,还是母亲自己想找个人陪。 “我知道了。” “盖房子的事情可需要我帮忙?” “不用,表哥已经帮我们足够多,有瓦匠在,不需要我们自己动手,听阿哥说,打完地基盖起来很快的。” “那就好。” 任秀芝以为,贺彦匀说完这些,接下来可能会问一问她的个人情况,或者是聊一聊永州城的趣事。 实际上,下面她们陷入了很长时间的沉默。 之前和贺彦匀见面,身边都有人,这会两人单独在一起,任秀芝也想聊聊她们之间的事情,只是姑娘家容易害羞,不知道从哪里切入。 最后,任秀芝也只问了一句词不达意的话:“表哥这些年可还好?” 贺彦匀言简意赅:“还好。” 并没有任秀芝想象中的,他会反过头问一句她,比如:你可还好? “州府今天下午没有事吗?” “嗯。” “可是我瞧着外面到处在游行拉横幅请愿,希望御史放了夏侯二公子。” “我并没有参与其中。” 夏侯晟做的事情,司法部也没有阻拦就是了。 不管夏侯晟是因为什么突然要豁出夏侯茂祖官途和全族人的命运也要安顿灾民。 但这件事情,终究是贺彦匀想看到的。 没有任何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能眼睁睁看着几个州的灾民被饿死病死。 “那夏侯二公子真是个好人。” “或许是吧。” 天,就这么被贺彦匀聊死了!!! 任秀芝只是想和贺彦匀说说话,但话题并不是她想要继续下去的,反倒是越扯越远。 以前贺彦匀的话就少,为官之后,更是沉默寡言,让任秀芝觉得难以亲近。 她们曾经来往的书信里,大多也是这样,每次都像是例行问候。 一个信封里,诸多关切,讲述永州趣事的,大多是姨母写的那几张!!! 任秀芝不再找话,贺彦匀也是一直沉默,但是觉得气氛尴尬的人,只有任秀芝。 在河边站了一会,然后又去石头上坐了一会。 直到傍晚,贺彦匀说要回客栈找周大夫说他家案件的事情,任秀芝方才明白,原来贺彦匀并不是特地来找她。 心底失望是有的,不过任秀芝没有表现出来,依旧是一副羞答答的小媳妇模样。 回到客栈,周大夫他们已经在院子里,身上不少灰尘,正打水要清洗。 贺彦匀和周大夫去屋里说话,任秀芝便没有跟着。 江黎凑到任秀芝面前,八卦的问:“出去这么久,你们逛街了?” 任秀芝说:“没有,在河边坐到了现在。” 江黎愕然:“光坐着?没别的?” 任秀芝眨了眨单纯无害的眸子:“还要有什么?” “没有去铺子里逛逛,买点穿的用的或者吃的?” 任秀芝摇头。 “有没有拉拉手,搂搂腰什么的?” 任秀芝的脸兀的一红,难为情道:“黎姐你说什么呢?我和表哥发乎情止乎礼,怎么能光天化日之下,那般不知廉耻?” 江黎啧嘴吐槽:“我又没问你们有没有亲嘴,拉拉手搂搂腰能咋地?你们谈的什么恋爱?也太无聊了吧?那河里有金子不成?让你们看一下午?” 任秀芝口不对心,弱弱的说:“黎姐莫要开我玩笑,这样我觉得也挺好。” 江黎心想,贺彦匀要是放在末世,不是直男就是抠门。 谁出去约会带女朋友坐一下午?! 高低也带包辣条吧? 第196章 搬家 屋内,周大夫和贺彦匀坐在桌边,张氏站在一旁给两人倒茶。 贺彦匀说:“此次过来是想告知周大夫家的案子,虽还未判决,但南阳县令被查出诸多罪证,目前已被收监,其中涉及多个案件皆有吴员外的影子。” 周大夫激动问:“那我们家的案子调查结果如何?” 贺彦匀说:“你们并没有上通缉,在你们离开了南阳县后,南阳县令联合附近几个县试图抓捕过你们,最后只抓到了你的两个儿子。” 向氏紧张追问:“他们有没有对承文承武怎么样?” 贺彦匀说:“向阿婆放心,你的两个儿子都没事,被关在大牢里受了点皮外伤,吴员外是打算用他们逼你们出来。现下人已无罪释放,我的人有通知他们,说你们一家人已经到了永州,但是他们似乎并不打算来找你们。” 周大夫和向氏心里明白两个儿子的想法。 无非是还在怪他们老两口对周鹤一的纵容,再不想和周鹤一沾边。 贺彦匀继续说:“死在你们家院子里的两人,暂时无法找到凶手,也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暗器所伤,但是经过跑掉的打手供认,他们并不是被你们家的人杀害,所以你们无罪,以后也无需提心吊胆害怕因此事哪一天被通缉。” 向氏喜极而泣:“老头子,我们终于可以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了。” 周大夫也是两眼泛红,哽咽着对贺彦匀说:“如果不是贺大人,我们现在可能还在为案子的事情发愁,感谢,感谢贺大人!” 贺彦匀微抬手:“不用客气,我只是秉公办理,而且俊辉也是被周大夫所救,如此便当是我替表弟还了周大夫人情。” 什么人情不人情的,他们能落户是贺家帮的忙。 要不是贺家,他们哪里能这个时候想哪里买地就在哪里买? 连盖房子也是贺家介绍的人,比起市面上瓦匠的工费,一点没多收他们。 论起恩情,到底是谁欠谁的多一些呢? …… 从盖房子到完工,一共用了二十来天,几家的房子差不多一前一后的盖好,最晚的是许大力那边挖的井。 因为许大力住在村子的中间地段,距离溪流较远,距离官府给村中挖的几口井也有点距离,江黎索性让瓦匠给他在院子里挖了一口。 为什么这么快? 主要原因是瓦匠想要赶工,这么多灾民同一时间盖房子,又不是每家都拿不出一点钱出来,很多村子也是需要找瓦匠的,都想借此赚点钱。 家具什么的,大多是去木匠铺子里买的成品,质量一般,款式也不是很好看,至少江黎看来,配不上新房,但聊胜于无。 搬家的那一天,骡车上装的满满当当,都是这段时间她们积攒的一些东西,光是三个大瓮就不轻。 人只能坐一个任俊辉,四个孩子得跟在身后步行。 住了一个多月客栈,东家和娘子有点舍不得他们走,一起出来相送,说了不少喜话。 浆洗打扫的范婆子不是那么开心,跟在陈朔之身后说:“陈夫子,以后要是住客栈的话,一定要来我们这里。” 许是范婆子觉得,陈朔之搬走了,她就卖不了消息给荀木赚钱了吧。 路过杂货铺,大家去买了爆竹带上。 这里的乔迁之喜,就是放个爆竹,宴请亲朋好友。 村子里家家在盖房子,宴请就算了吧,估计也没人家会办。 他们已经商量好,晚上做上一桌酒菜,热热闹闹的吃一顿算是庆祝,食材什么的已经买好放在骡车上。 当他们路过村子里时,大部分人家房子还没有上梁封顶,见她们已经搬新居,无一不是露出了羡慕的目光。 许长明和许小婉被江黎养了一段时间,长出些许肉感,脸上白白净净,穿着崭新的袄子,哥哥牵着妹妹的小手,像一对的年画娃娃,看着就讨喜。 骡车停在许大力家门口,先卸下了自己家的东西,剩下的东西是另外几家的,连骡子一起被周大夫给牵走了。 许大力还干不了体力活,便在门口摆上爆竹准备一会放。 江黎先把两个腌雪菜的大瓮搬进东厨,再出来时,有个三十多岁的妇人上门询问:“你是江娘子吧?” 江黎没见过妇人,就问:“婶子你有事啊?” 妇人把江黎拉倒一边,神神叨叨的:“我听说只要给桃源村的许广峥投票,就能从你这里领到三十文钱,是不是真的?” 江黎确定的说:“真的,只要你们投,我就给!” 江庄村正不是会拉偏架吗? 她也会!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她江黎从来都不是个软柿子,谁想捏都能捏一下。 更何况,江庄村正那是当面、当众把她当软柿子给捏了。 叔能忍还是婶能忍不重要,她江黎忍不了一点!!! “那好,确定江娘子说话算话,明天我就给许广峥投票。”妇人很是高兴,欲要离开时,又想起来了什么,“对了,江庄的人投票算数不?” “婶子你是江庄的?” 妇人解释:“我婆家是罗家村的,娘家小林村的没分在这里。这段时间我和几个江庄妇人处的不错,她们不好意思来问你,毕竟是江庄和桃源村的人在竞争村官嘛,就想让我帮忙问一句,她们要是给许广峥投票,你给不给钱?” 有桃源村自己的村民,加上罗家村的村民,其实已经足够许广峥拿下村官,没必要多花冤枉钱。 但是吧,江黎这会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画面。 本来以人数就可以碾压许广峥,拿下村正位置的江中仁,看到了江姓族人,当着她的面,为许广峥举手投票,被打击的脸成了猪肝色,捂着自己的胸口吐血三千毫升…… 想着想着,江黎的表情开始扭曲了起来,那是一种极度兴奋,还带着恶趣味的扭曲。 林氏见江黎表情实在是瘆得慌,冷不丁打了个激灵。 “我知道要给那么多人发钱,不是小数目,要是不愿意我回去传个话就好,江娘子你别有压力哈。” 第197章 新居 江黎一把拉住要走的妇人:“给,不管是哪个村的,只要给许广峥投票,我就给三十文钱。” 林氏试探性的问:“江娘子,你没事吧?” 江黎眨巴了下眼睛:“我能有什么事情?” “我方才瞧你似乎不太好的样子,给这么多人发钱不是一笔小数目,江娘子你可要想清楚啊?” 江黎拍着自己的平坦的胸膛说:“林婶大可放心,钱财都乃身外之物,我主要就是想给大家选拔出一个合格的村官,这样以后过日子才能不憋屈不是?” 林氏心里腹诽:说的好听,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为啥针对江中仁? 摆放爆竹的许大力也是笑而不语,唇角弧度虽然浅浅,但那抹笑里却是不自觉的由心而发。 林氏喜气的说:“那好,我去和那几个大姐说说,她们知道了肯定很高兴,明天我们都给许广峥举手投票去。” 让江黎这么一弄,明天不知道要多出多少人给许广峥投票,男人可能顾及同族不好意思,但是妇人可不会管那么多。 尤其是这个年头,谁家不缺钱? 江黎问:“明天就要开始选举了?” 林氏说:“啊,明天就选举。我们村许广峥和江中仁一直暗中较量,都想拉我们罗家村的票,这才等到现在才选举,听说别的村早选好,衙门都登记造册了!” 正说着话,许福走了过来:“大力,我听说你们搬过来了,有啥需要帮忙的?” 林氏对江黎说:“江娘子你家今日乔迁,肯定比较忙,我就先回去了。” 说罢,林氏转身离开。 许大力放好最后一个爆竹,直起腰板,看向许福:“你家那边盖房子不忙吗?” 许福说:“我们家已经盖好了三间堂屋,东厨慢慢盖不着急,反正现在也没粮食生火做饭,都是去排队领粥吃。” 许大力说:“那好,你帮忙把东西搬进屋。” 许福二话不说就去帮江黎搬东西。 也不多,来来回回和江黎只搬了两趟就没了。 许福看着许大力家的院子,一脸的艳羡。 四合房,北面一间堂屋带两个侧房做寝卧,东西各两间,东边一间东厨,一间……茅房! 这一点许福不太能理解,盖这么好的宅院,为啥要把茅房设在屋里,多臭啊? 还是紧挨着东厨,一个用来做吃的,一个用来做拉的…… 够别出心裁的! 西边两间房,一个说是放杂物,一个说是用来洗澡。 洗澡的那一间里面已经摆放了打水的木桶,超大的浴桶足以躺下许大力那样个头的男人,是那种长长的木质浴桶,用来烧热水灶台都有。 院子里和屋里的地面铺了青石板,方便打扫,看起来也干净整齐。 菜园子则是在屋后,眼下入了冬,要等到明年才能种点青头。 许福感叹:“大力真是苦尽甘来了,就算不出来逃荒,留在碧窑县,你也很难过上这样的日子。” 许大力看向江黎,情意款款:“是阿黎的功劳。” 许福很想问问,许大力家的钱是哪来的,怎么可能盖的起砖瓦房? 话到嘴边,他又没问出来。 大家有点什么东西,都是藏着掖着,甚至偶尔得个馒头都怕别人惦记。 许大力为什么要告诉他自己家的钱从哪来? 许福心里算是对江黎彻底改观,这个女人真的和以前大不一样,虽然闹了几次,但不像是以前闹的让大家觉得跟着丢人现眼。 尤其是江黎收拾彭高明,可算是为整个老许家争回一口气,也把许大力的颜面找了回来。 许福拍了拍许大力的肩膀:“真好,房子盖起来了,腿脚也好了,江氏现在还是踏实,为你感到开心。” 许大力笑道:“晚上来我们家吃饭,一起热闹热闹。” 许福脸上有一闪而过的难为情:“我就不来了吧,家里事情多!” “方才还说家里只剩下东厨慢慢盖,这会又说事情多,你哪句真哪句假?” 忙肯定算不上,但是许福现在家里一文钱拿不出来,人许大力这边今天乔迁,他留下来吃饭怎么都得送点啥或者随个礼吧? 许福尴尬道:“我刚想起来晚上有事。” 许大力一把搂过他的肩膀:“我还不清楚你的情况?不用想那么多,晚上把陆氏和长雷一起带过来,别的啥都不用带。” 许福犹豫:“两手空空会不会不太好?” 许大力拳头不轻不重的打了下许福胸膛:“有啥不好的?晚上又不止你一家,都在我们这边庆祝呢,谁都不拿东西不随礼。” 听说不止一家来许大力这边吃饭,只是单纯的庆祝,许福便就没那么在意了,点头应道:“那成,晚上我带上陆氏和长雷来你家蹭饭。” 许大力笑了笑:“这还差不多。” 外面的许长明喊:“爹,我们啥时候放爆竹啊?我都等不及了!” 许大力搂着许福的肩膀往外走:“放爆竹去!” 江黎正在收拾寝卧,听到外面要开始放爆竹,拎起盖着红布的篮子也走了出去。 爆竹其实就是纸筒里塞了火药制成。 是了,这个世界已经有火药,只是还没有被人们想到可以用于战争,目前还属于冷兵器时代。 火药大多用来制造爆竹之类的东西,点燃引线使其爆炸,以巨大的响声驱鬼辟邪,一般用来祭祀、节日、或喜事上居多。 今天最开心的莫过于两个孩子,明明害怕放爆竹,却又一直跟在许大力身边,又菜又爱玩!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烟雾弥漫中,火星四溅。 周围邻居听到声音,纷纷停止盖房,走到路边伸头观望。 江黎提着篮子,去给出来观望的邻居发糖糕,这也是宿州乔迁的习俗。 糖糕是糯米做的,一块两指宽长,江黎给的不多,见到人就塞两块。 “要恭喜你们家乔迁大喜了,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以前在村里我们住的远,不咋来往,现在分到了一起,以后一定要常来常往啊。” 这都是为许大力家发的,邻居也是许大力以后要处的。 江黎自己个人不需要这些人情世故。 一会回自己家那边放几个爆竹也算是乔迁新居,不过不发什么糖糕也无所谓,在大家的眼里,她和许大力本就是一家人。 第198章 许晴抢侄子糖糕 许大力去报名落户,时间比较靠后,和最后一批抵达永州的村民分在了一起。 许根深一家有四个男丁,分了两亩宅基地,也在许大力这一排。 能答应断亲,也有这个原因。 许大力和许长明算在一家里,就是六丁,分两亩宅基地,如果断了,许根深那边四丁还是分两亩。 所以他们只算计了田和骡子,从来没在宅基地上纠结。 许长安大病初愈,别人都在盖房子,只有许晴在路边带着他玩。 见江黎发糖糕,许长安问许晴:“小姑,你还记得糖糕是啥味吗?” 许晴重重咽了口唾液:“你要是想吃,去找江黎要两块回来就是。” 许长安想吃,却又不肯迈开步伐:“娘说我们家和许大力家以后都没有关系了,我去要的话,江黎肯定不会给我。” 许晴自己都不记得多久没吃过甜食,心里也想吃糖糕,但是她肯定不可能为了一口吃的去给江黎低声下气。 于是,她撺掇许长安说:“不去要你咋知道江黎不给?你是小孩子,大人的事情和你没啥关系。” 许长安犹豫:“她真会给我?” 许晴笃定说:“肯定给,就算不给也无所谓,顶多就是她江黎心眼小,把大人的事情牵连到了你一个小孩子身上。如果江黎要给的话,咱们不就有糖糕吃了?去要吧,反正你又没啥损失。” 许长安做了一番心理斗争,终是不敌糖糕的诱惑,转身迈着小短腿奔着江黎走了过去。 江黎和邻居婶子顾芳说着话,身后一个小孩趾高气昂的声音命令:“江黎,把你的糖糕给我两块。” 江黎回头看向许长安,对他这种没有礼貌的行为有些不悦。 顾芳说:“长安呐,你可不能叫她江黎,小孩子得有礼貌才招人稀罕知不知道?” 许长安说:“大家不都这么叫吗?” 顾芳心想,什么大家都这么叫,怕不是只有你们家里没大没小都叫江黎吧? 顾芳说:“长辈这么叫也罢,但你是小辈,就算断亲了,你也得叫她一声江婶子。” 许长安撇撇嘴,看着江黎手臂上挎着的篮子,示了弱:“那江婶婶,你可以给我吃两块糖糕吗?” 江黎心里不喜,却不至于和小孩子计较,便从篮子里拿出了一块糖糕递给许长明:“咯,拿去吃吧。” 许长安竖起剪刀手:“我要两块。” 江黎问:“我为什么要给你两块?” 许长安指着不远处的许晴:“还有小姑也要吃。” 江黎斜了一眼正往这边看的许晴,她今年已经十五,达到了这个世界女子成年的年纪,不算小孩子。 “不可以哦,我给你一块糖糕,因为你是小孩子,没犯过什么本质上的错误,不懂事我可以不和你计较。但你小姑她是大人,做错事情说错了话,江婶婶心里会记仇,明白吗?” 以前许长安很不喜欢江黎,主要是听了太多家里人说她不好,加上江黎又对他很凶。 但是今天他又觉得江黎并不是那么讨厌。 和自己说话时,也没有像对家里的大人那样,冷嘲热讽,更是没有再凶他。 许长安低头看手心用红纸包着的糖糕发了会呆,然后仰头有些别扭的对江黎说了一句:“谢谢江婶婶。” 江黎摸了摸他的脑子:“去玩吧!” 许长安拿着糖糕吭哧吭哧的跑开。 顾芳笑道:“以前听不少人说你不好相处,原都是道听途说。” 她觉得江黎应该是有点度量的小妇人,你看看,和原婆家闹成啥样了,许长安过来要糖糕,不还是给了? 言语上,也没有对一个小孩子拿乔,多说那一句拒绝的话,也在情在理。 江黎不置可否对顾芳说:“我也算不上好相处,不来招惹我,我也不会去主动招惹别人,但要是招惹到我头上,我当然会反击。” 顾芳点头应和:“是这个道理。” 许长安得了一块糖糕回去,心里特别高兴,脸上也笑开了花。 到了许晴面前,他就开始剥糖糕外面的一层红纸。 许晴问:“我的呢?” 许长安说:“江婶婶只给了我一块。” 许晴不相信,拉过许长安的胳膊在他身上摸:“除了生儿子,办啥喜事那都是给双,长本事了,跟你小姑藏东西是不是?” 许长安被她提拽着胳膊很不舒服,解释说:“真的只有一块,我本是想给小姑也要一块,但是江婶婶说小姑是大人,做了错事她会记仇,我是小孩子,所以她不会跟我记仇,真的只给了我一块糖糕。” 要搁以前,许晴听到江黎这么说,嘴里肯定就是贱人、娼妇的骂。 现在,她不敢! 担心自己在门口骂,江黎站的不远,会听到。 过来把她打一顿,谁能拿江黎咋样? 家里男人一起上都不是那个恶妇的对手! 许晴脸皮也是厚实,换成一般人听到江黎这么说,哪里好意思再要糖糕吃,她在许长安身上搜不出来,直接就把他手里的给抢了。 “小孩子吃糖糕容易长虫牙,这一块我给你吃了吧!” “我又不是天天吃糖糕,才不会蛀牙,小姑你还给我,快还给我……” 许长安挣扎着跳脚想把糖糕抢回来。 也就五岁,豆丁大点,哪里能够得到许晴的手。 眼见着许晴一口下去,雪一样洁白的糖糕没了小半块,许长安急的“哇哇”大哭。 搭手盖房子的汤敏听到儿子哭声,忙放下木头往那边走:“咋地了长安?” 程红月是和汤敏一起搬着木头的,汤敏突然放手,程红月手劲不支,木头重重掉在她脚面上,疼的她立刻抱着脚金鸡独立的原地蹦。 程红月怒骂汤敏:“要死啊你汤氏?放手也不提前说一声,是不是故意的?” 汤敏全当没听见程红月叫骂,一心只扑在许长安身上。 她的一双儿女,如今只剩下儿子,前段时间生了场大病,村里借遍了钱,最后还是抓不起药,只能听老人的用土方法,费老鼻子劲才把小命保住。 汤敏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哪里舍得让他受一点委屈? 第199章 孙子比女儿重要 汤敏小跑到许长安跟前把他抱起来上下打量:“咋地了?是不是摔了?告诉娘哪里疼?” 许长安吸溜着鼻涕,指着许晴手里仅剩的一口糖糕哭诉:“小姑抢我糖糕,那是我的。” 知道儿子没被磕着碰着,汤敏的心里安定了不少:“哪来的糖糕?” 许长安说:“江婶婶给的。” 汤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江婶婶是谁,以前孩子都是叫江黎大伯娘,现在姓江的住在村头那一大片,附近好像没有姓江的。 “哪个江婶婶?” “就是江黎,顾阿婆说小孩子要懂礼貌,我不可以喊江黎,要喊婶婶。” 汤敏不在乎这个,虽然她不喜欢江黎,但孩子叫声婶婶,江黎就能给一块糖糕,她当然乐的高兴。 这年头别说糖糕,便是半块的杂粮饼子,也是稀罕玩意。 汤敏不高兴的看向许晴:“小晴,长安才多大点,一块糖糕你也好意思抢?” 许晴不觉得理亏:“啥叫抢?我是长辈,糖糕先紧着我吃,不是理所应当的?” 理论上,许晴的确是许长安的长辈。 可许晴才十五岁,这么大点的姑娘就以辈分压人,抢小孩子的吃食,竟还一点不觉得羞耻。 许长安不依的嚎哭:“小姑是坏蛋,抢我的糖糕,江婶婶明明是给我的,可是我一口都没吃到就被小姑抢了,我以后都不要和小姑好了,我不喜欢小姑了,坏蛋……” 汤敏说:“小晴,你手里那口给长安吧,他难得见着一回。” 许晴闻言,直接把最后一口糖糕塞进嘴里,生怕汤敏从她嘴里抠出来似得,没怎么嚼巴就咽了下去,还意犹未尽用舌头舔了下唇角的白色残渣。 就一口,分什么分? 要怪就怪江黎抠门,如果给两块,不是正好她和许长安一人一块? “哇……” 许长安抱着汤敏的脖颈,哭的别提多么伤心可怜。 汤敏一般不会和许晴计较,她心里清楚,吵起来的话,程红月一定是向着许晴的。 但关系到了自己的儿子,汤敏便管不了那么多,冲着许晴怒道:“不是我挑你理,小晴你咋能这样,本来江氏的糖糕就是给长安的,让你把最后一口留给长安还不行。你一个当小姑的咋好意思做出这种事情?多吃那一口能长生不老咋地?” 许晴被汤敏下了面子,一句不让她:“我有啥不好意思?江黎不肯分我糖糕,难道就不能让长安再去要一块?非得盯着我手里的?咋不馋死他?” 汤敏怒不可遏:“长安的病才好一点,你能骂这么恶毒的话?江氏为啥只给长安一块糖糕,你心里没点逼数咋地?要说馋死谁,那也应该馋死你,没皮没脸!” 许晴恼怒的指着汤敏,二嫂也不叫了:“汤氏,你骂谁?有本事你再给我骂一句试试!” 汤敏心里对许晴一瞬间失望至极。 这就是老许家教出来的女儿!!! 蛮横又泼辣的货,以后谁家娶了这么个好吃懒做的玩意儿,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听到外头吵吵,程红月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吵什么吵什么?家里个个都忙,你们还有心情拌嘴吵架?!” 许晴冲着程红月告汤敏的状:“娘,你问问汤氏是怎么骂我的,我就吃了一块糖糕,她就说咋不馋死我。” 汤敏说:“明明是小晴先骂我家长安,说咋不馋死长安,我这才和她吵起来。将心比心,娘,你也是当母亲的,如果有人这么骂你的孩子,你受得了不?” 程红月不想接汤敏的话,抓住重点的问:“等等,哪来的糖糕?” 汤敏说:“许大力那边房子不是已经盖好了吗?今天搬迁过来了,江氏拿了点糖糕出来给周围邻居,长安可能看着馋了,去找了江氏要了一块。谁知回来都还没吃进嘴里就被小晴给抢了,我说让她把手里剩下最后那一小口给长安解解馋,她直接全给塞进嘴里,连个味都没让长安尝,长安这才哭闹!” 汤敏越说心里火气越大,心里暗暗骂许晴:多吃那一口好死! 程红月看向许大力家那边。 中间只隔着五家人,自己家和村正许广峥家紧挨着。 此时江黎正和她家那边的邻居顾芳站在路边说话,两人脸上笑吟吟的看着她们这边,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嘲笑汤敏和许晴为了一块糖糕吵架。 程红月现在看到许大力一家就恨的咬牙切齿。 应该死在横县的一家四口,一个不少的抵达到永州城。 应该逃跑回去找情郎的小娼妇,一反常态,安心留下来照顾残废夫子三人。 应该一辈子站不起来的废物,如今也能如正常人行走。 现在人一家四口,买了骡子,分了地,盖上了两处砖瓦大院子。 等许大力的腿脚好了,还能继续进山打猎,家里日子怎么都是滋润的。 再看看她们这边呢? 除了明年耕种那四亩荒地,没别的出路。 不是分了地日子就能好起来的,以后她们不知道该有多难。 许晴和汤敏吵了好一会,只见程红月一句话不向着自己说,叫了好几声也不见程红月回神,她就用力扯了扯程红月的胳膊:“娘,你发啥呆呢?我和你说话你听没听到?快给我评评理啊!” 程红月这才回神,不耐烦的冲着许晴骂道:“你这馋嘴的死丫头,这么大的姑娘,也不知道让让小侄子,你不知道他病才好咋地?” 许晴一下子委屈上了:“不就一块糖糕吗?二嫂骂完娘也跟着骂,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吃了啥山珍海味!” 如果只单单是许晴和汤敏吵嘴,程红月必定向着许晴。 但是今天不一样,许晴为了一口吃的,把她的乖孙孙给惹哭了。 女孩和男孩放在一起比较,便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也不行,程红月一定会向着后者。 没了许大力一家,许长安可是她的嫡亲长孙! 程红月一点没纵容许晴:“你还犟上嘴了,就你这死处要是被周围邻居瞧了去,看你以后还说不说婆家。” 第200章 哥哥和娘一样都是热心肠 许晴被程红月骂的眼眶一红,赌气道:“行行行,都是我一个人的错行了吧?” 说罢,许晴转身就哭着跑了。 “死丫头,娘老子说你两句都不成,啥脾气你是?我真是给你惯坏了!” 汤敏心里总算是舒服了一点,心疼的用自己衣袖擦着许长安脸上的泪痕,好声好气的哄着:“乖,不哭了,等以后咱家有了钱,娘也给你买糖糕吃,买一斤让你坐家里慢慢吃。” 许长安抽抽噎噎的:“娘要说话算话?” 汤敏嘴里连连应着:“算话算话,娘要是有了钱,啥好东西舍不得给你吃?好了,去找你三叔玩,娘还得和你阿婆去打下手盖房子。” 程红月说:“老三哪里是能带孩子的料,老四跑了,你就自己带吧。” 话落,程红月阴沉沉的目光又扫了一眼依旧在谈笑风生的江黎,一顺不顺的回去继续帮忙盖房子。 江黎这会虽然心里在鄙夷嘲笑前婆家,但和顾芳聊的事情和前婆家没有关系,顾芳主要是在讲这段时间许广峥怎么和江中仁勾心斗角拉人为自己举手投票的。 和顾芳说了一会儿,江黎就去把剩下的糖糕发完回家了。 里许大力已经拾掇的差不多,也是家里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吧,要不是这段时间住在客栈江黎买了些七零八落的,拾掇起来也就是叠放几件衣服。 东厨两个灶台,还有洗澡间一个灶台都没有开锅,江黎抱了些盖房子剩下的木材准备劈,好一会烧火用。 许大力从堂屋出来,见江黎手里拿着一把崭新斧头,诧异的问:“我方才还想着忘掉买劈柴的斧头,你哪来的?” 江黎糊弄说:“这不就是?!” “我们买过吗?” “没买过我手里斧头哪来的?几天前就买了,我没和你说而已,今天搬家的时候装在行囊里一起给带了过来。” 江黎这么说,许大力便也不会去深究,他走到刚打好的井边,脚下泥土还有点松软。 考虑到家里有两个小孩子,井沿加高了一些,平时上面放着一个锅盖,锅盖上再压着一块石头。 许大力把石头挪开,掀开盖子,用系着绳子的木桶打了水上来。 往井沿一坐,用手去捧桶里的水喝。 打井是有说道的,有些地段打出来的水并不好喝,但是给他们家干活的瓦匠不止盖房子是一把好手,对打井也颇有门道。 当时就指着靠近大门斜边的这块地,说此处打出来的井水一定好喝,事实上确实如此。 水质甘甜可口,凉爽清冽?。 许大力说:“这口井打的真好,水比我们在碧窑县的桃源村里那口老古井还要好喝。” 江黎说:“刚出水的时候我就尝过了,不过我更喜欢我家边上那条溪流里的水,说是山里镜湖水流下来的,连通护城河,整个永州城都吃的吧?!” 许大力说:“也不是,永州城吃水主要来源还是井,只有一些靠近护城河的百姓才会吃镜湖里的水。” “你知道的还挺多的。” 许大力笑了笑:“在客栈闲暇无事和东家聊天听说的,你经常往北郊来看顾盖房子,不知道这些正常。” 江黎手起斧落,“噼啪噼啪”砍的特别快,手劲大的原因,一斧头下去,一段木头直接砍到底。 觉得抱过来的木头不够砍,她又去把剩下的木材全部搜罗过来,打算一次性劈光,应该够许大力用到腿脚好全。 砍好柴火,她把晚上要用的食材拿出来给许大力洗切,自己则是割了几块肥肉,去烧火开锅。 新买的铁锅,要烧热用肥肉反复擦几次。 以后使用起来,铁锅寿命更长,还不会生锈什么的。 晚上要做不少人的饭菜,江黎和许大力下午就开始忙活。 她们先炸了萝卜坨子,晚上可以做一盘菜,多余的给孩子当零嘴,或者留着炒菜也行。 做法特别简单,萝卜切碎钉,倒入盆里,加面粉、油、盐、味精、胡椒粉,四个鸡蛋。 萝卜丁里本来就有水分,还有四个鸡蛋,搅拌均匀一点不觉得太干。 锅里的猪油融化烧到八成热,面坨子用食指和拇指中间的缝隙挤出一小块丢进锅里。 不一定非要圆形,挤出来是什么形状就是什么形状。 江黎知道怎么做,却是第一次动手炸,往锅里挤的时候很慢,也容易喷油,后面才越做越顺手。 萝卜坨子没炸好香味就飘了出去,正在邻居许广化家看盖房子的许长明和许小婉都闻见了。 许小婉说:“好香的味道啊,好像是从我们家里散发出来的。” 许长明说:“肯定是娘又做好吃的了。” 许广化的大儿子许大宝打趣:“赶紧回家去吃好吃的,盖房子这里不是你们小孩能玩的地方,磕着碰的可不得了。” 许长明放下手里的麻袋:“叔,那我就不帮你了哦。” 许大宝被他逗笑:“小豆芽似的,你能帮叔个啥?不添倒忙就不错了,赶紧回家去。” 许长明牵起许小婉的手往家里,嘴里不服气的嘟囔:“我方才还帮你递过一个铁铲呢,咋就帮倒忙了?哼!” 房顶上的许大宝再次玩笑开口:“别以为嘀咕我就听不到了啊,方才你给我递铁铲子,小胳膊够不着,差点害我从上面摔下去。” 许小婉安慰许长明:“哥哥,我知道你和娘一样都是热心肠,我们不和他们一般计较。” 盖房子的父子三人被两个小家伙的话逗“咯咯”笑。 许大宝说:“爹,你说以前在村里时咋就没发现大力家的两个小崽子这么有意思?” 许广化说:“以前咱们和他们家离挺远,一个月看不见两次,你咋知道在村里时就没意思了?” 二儿子许二宝说:“还别说,长明小婉被养的是真好,之前我们一起出来逃荒的时候,他们还面黄肌瘦,现在看看,白白净净肉嘟嘟的。” 许广化说:“那是人家江氏的功劳,她肯踏踏实实和大力过日子,大力也算是苦尽甘来咯……” 第201章 江黎一个人的新家 江黎捏了一块刚炸好的坨子品尝,咸淡正好,但是口味上,还是和末世基地食堂阿姨做的不一样,肯定是阿姨做的更好吃。 见许长明和许小婉回来,江黎打趣说:“你们两个鼻子倒是尖的很,坨子刚出锅就回来了。” 许长明踮起脚尖看灶台上的陶盆:“坨子是啥?” 坨子并不是什么稀罕物,江黎记得原主小时候,家里过年的时候也会炸坨子。 就是平时不怎么做,因为炸东西需要耗费不少油。 后来大旱荒年,别说油了,盐也不吃家家能吃得起,许长明不知道很正常。 江黎给许大力拿了一个坨子尝尝味,剩下的小半陶盆里的全给了许长明:“拿出去和小婉吃吧,注意别烫着。” “谢谢娘。” 许长明和许小婉习惯江黎的大方,他们的娘就是和别人的娘不一样,别人的娘总想着细水长流,什么东西都要省。 而他们的娘,不管有什么好吃的,都舍得紧着他们吃,要是他们没吃够,可能下一顿或者第二天还会做。 江黎问许大力:“味道怎么样?好吃吗?” 许大力说:“好吃,阿黎的厨艺没的说。” 坐在东厨门槛上的许长明捏了一个给许小婉,又捏一个自己吃:“娘,坨子好好吃哦,有萝卜的味道。” 父子三人没吃过多少好东西,对坨子没有一个口感上的对比,江黎自己有自知之明,第一次做出来的口感挺失败的。 江黎说:“萝卜做的可不是有萝卜味道?好吃你们就多吃一点,但是不要吃的太饱,晚上要做不少的菜呢,留着点肚子吃好的。” 木盆里面坨子全部炸完,估计能炸两大盆,够父子三人吃上一段时间的。 想着许大力一个大男人带两个孩子,以后当爹又当娘的不容易,江黎炸完了坨子再去踹了面,发酵一下午,晚上吃了饭后,蒸点馒头给他们慢慢吃。 揣好面粉后,江黎拿着自己的行囊,站在东厨门口对许大力说:“时间上还早,我回自己家也放几个爆竹。” 灶台前的许大力握着柴火的手僵了片刻。 如何的不愿面对,也终究到了这一天。 房子盖好,江黎要和他分开了…… 别的村户籍已经下来,他们这里晚了点是因为还没有选出村正。 过几天一切尘埃落定,户籍下来,他和江黎和离之后,便也只能像她说的那样,仅是朋友关系。 许大力放下柴火,起身去追江黎:“我和你一起去。” 江黎看着许大力家门口还有许多盖房子留下来的杂物什么的:“你不把门口拾掇拾掇?” 许大力说:“门口堆放的这些杂物啥时候都能收拾,去你那边放完爆竹,我们也去看看陈阿公他们。” 江黎对许长明和许小婉交代:“你们留在家里看门,记住不许靠近井边,不然我知道了打你们屁股。” 井不用的时候是盖起来的,上面有石头压着,许长明想搬下来也很费劲。 但是江黎还是免不了多叮嘱,以前她粗心,不会在意生活上的小细节。 养了一段时间小孩子,有些东西无师自通,一点大意不得。 许长明应道:“爹,娘,你们放心,我和妹妹肯定不去井边玩。” 江黎那边房子里的东西已经提前布置妥当,拎包就能住。 许大力这边有的,她那边都有,连锅都是提前开好的。 除了没有打井,房子的布局和许大力家的一样,只是许大力家的菜园子在屋后,这么盖是因为他那一排的人家都是把菜地放在屋后。 而江黎这边住户比较少,和陈朔之那几家人也不是一排,靠近山脚,宅基地下面有很多石头,有些地方必须要避开,并不是一排一排的整齐布局房屋,错落无致。 陈朔之他们几家把菜园子放在了院子面前,靠近溪流打水浇地什么的图个方便,江黎便也把菜地设在院子前面。 通往溪北有一个大石桥,专门为永州城的文人墨客踏青赏秋而造,可见北郊的景致非同一般。 如今这里划分给了灾民安置,成了一个个村庄,别有另一番意境。 江黎家距离石桥大致二百米,陈朔之他们几家也差不多。 江黎还特地让瓦匠在溪边建了个石头台阶,挺大个地方,洗衣洗菜同时可容纳七八个人。 虽然也方便了另外几家,但是江黎主要还是为自家方便才建的岸边石阶,所以距离自家是最近的,过了菜地走几步就到。 在门口先和许大力把爆竹放了江黎才去开门。 周鹤一听到爆竹的声音,立刻跑出家门:“大哥,你咋才来呢?” 江黎打开门锁,推开大门,院子里只有一张石桌,六个石凳摆放在东厨斜边上,然后就没别的东西,显得空空荡荡。 周鹤一见江黎不理他,一点不觉得被冷待,跑到江黎的身边,热络的说:“大哥,要不你们搬到溪北来住吧,村子里都在盖房,每天霹雳吧啦的多吵?反正这边和村中的房子一模一样,住哪不是住?” 许大力深知周鹤一为什么拉江黎住到溪北。 一来,方便他蹭饭。 二来,想让江黎教他拳脚功夫。 许大力倒是乐的住过来,却知不太可能,他与江黎的和离一事,已经提上日程。 江黎说:“哦,以后我就住在这里,许大力和孩子们住在村中。” 周鹤一笑的见眉不见眼:“大力哥和长明小婉为什么不住过来?是不喜欢这里觉得冷清吗?” 许大力挺扎心的。 他是不喜欢这里吗? 他是住不过来好吗! 江黎问:“怎么的,你还管上我们家的事情了?” “你是我大哥嗳,我当然要管你的事情!”周鹤一不满的看向许大力,“大力哥,你是不是和我大哥吵架了?” 许大力说:“没有!” 周鹤一不信,哼哼说:“没有吵架我大哥怎么会和你分开住?我大哥对你这么好,你可千万别不做人,因为一点小事就和我大哥闹别扭!” 许大力很想问,你大哥是那种能受的了委屈、然后自己去外面住躲清净的人? 谁要是让你大哥不痛快,能有安稳日子过?! 江黎对周鹤一说:“你少管我闲事,我和许大力什么事情没有!” 第202章 陆宁没有吃相,闹尴尬! 周鹤一看两人脸上似乎也没有闹别扭的迹象,便没有在追问。 早就看过江黎这边的装修摆设,周鹤一觉得装饰的很好。 江黎却一直很嫌弃,说家具什么的看起来土气。 虽然都是一些常见家具,但是搭配在一起,就是觉得特别的大气,哪里土气了?! 周鹤一也劝阿公把家里装饰成这样,可阿公只置办了一些所需的家具,说是家里没多少钱了,置办不起江黎家这样的。 周鹤一艳羡的说:“大哥,你家看起来是真的舒服。” 江黎不以为意:“也就这样吧。” 比起她在末世的基地里小家,简直是云泥之别。 好在她早已经习惯了这个世界的各种不方便。 抛开科技不说,其实生活在一个没有丧尸的古代,她很知足。 觉得家里布置的很一般,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但不代表她对自己规划出来的东西多么不满意。 江黎独自回屋把衣服放进柜子里,然后舒服的往床上一躺。 别看身下只是一个寻常的木质床榻,床垫却大有来头。 正儿八经的乳胶制品! 不软,也不硬,弹性不是那么的高,是江黎最喜欢的舒适度。 上面铺着床单,看不出什么来。 江黎也是怕这种东西拿出来太惹眼,不然肯定给许大力和两个孩子全换上。 许久不碰乳胶床垫,江黎就这么舒服的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火烧云染透了半边天。 江黎懒洋洋的走出东屋,院子里只有陈书瑶和陈淑瑜两姐妹在玩。 “他们人呢?” 陈淑瑶站起来对江黎说:“他们都去大力叔那边了,向阿婆和秀芝姐姐也过去做饭了。” 江黎抓了抓头发:“走的时候怎么不叫醒我?害我都睡过了。” 陈淑瑶说:“大力叔不让我们吵你,他说你太辛苦,让你多睡一会。” 江黎心想,没想到许大力还是个挺贴心的暖男! “走吧,去村里吃饭!” 算上许福一家三口,今晚的人不少,江黎想着向氏和任秀芝肯定没那么快把饭菜做好。 实际上,她到了时,许福已经把杂物间那张较大的八仙桌给搬了出来,他媳妇陆宁正麻溜的往桌上摆放着饭菜。 江黎问:“菜贩都做好了?” 陆宁用围裙擦手上的水,笑着说:“下午我们几个一起搭把手,饭菜已经做好了,你回来的巧,直接坐下就能吃饭。” 任秀芝端着热气腾腾的菜出来,接口说:“还想着今晚黎姐要做不少的菜,我们可以大饱口福,没想到黎姐一觉睡到现在。” 江黎嘿嘿一笑:“你们过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叫我一声,可不能怪我睡的沉,溪北实在是太安静了。” 任秀芝说:“那是,要是住在村中,盖房子的叮叮当当的声音吵也吵死了,大白天的哪里能睡得着。” 江黎冲着坐在堂屋门口聊天的老少爷们招呼:“别聊了,过来吃饭!” 不算小孩子,一张八仙桌也坐不下,向氏让周鹤一把东厨的小桌子给搬了出来,那是许大力一家平时吃饭用的。 菜一分为二,男人坐一桌,女人带着孩子坐一桌。 今天周大夫家还买了酒,男人先倒上就开始喝。 陆宁把最后一碟子菜端到小桌上,女人才相继坐下。 江黎她们路上也辛苦,却也没遭那么多罪,至少和陆宁她们不能比。 难得有这么多好酒好菜,陆宁第一时间想到了儿子,把许长雷叫到身边,给他拿了个碗,自己一边吃一边给许长雷夹菜,还专挑肉夹。 日子过的太苦,大家都能理解陆宁为什么这样,无非是想让儿子多吃几口,不至于在饭桌上说陆氏什么。 但张氏是个例外! 见陆宁母子狼吞虎咽,一筷接一筷的挑肉,她语气很冲:“陆氏是吧?” 陆宁塞了一嘴的菜,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听到张氏叫她,忙放下筷子,含糊不清的说:“张婶你说。” 张氏睨着陆宁:“你吃相也太难看了点,我们都还没吃上几口,菜就要被你吃光了。” 陆宁的脸色顿时涨红,她不是没有教养的蛮妇,只是饥饿了太久,突然看到这么多好吃的,一时间忘了形。 其实方才做饭的时候,她闻着味道就不停咽口水了。 被张氏当面指责,陆宁尴尬的不知道该不该把嘴里的菜咽下去。 江黎看了看桌上几乎还算完好的菜,对张氏说:“才开始吃而已,怎么就快要被陆氏吃光了?再说了,饭菜做好不就是要吃的?你管陆氏吃多吃少?我怎么就没觉得陆氏吃相难看?” 张氏黑着脸挑理:“平时你蛮横惯了,我看是你小辈,不屑和你多计较。但你非要在饭桌上让我下不来台,那我就要说道说道。” 向氏一筷子拍在桌上:“吃饭就吃饭,你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江黎说:“向阿婆你别阻止张婶,我也想要听听她到底哪里不满意。” 张氏说:“今天的饭菜是我们几家人合伙买的,你要招待许福一家三口,是不是也得经过我们几家的同意?” 任秀芝心想,她们家可没有这个意思的,乔迁之喜,人许大力家多请几个人咋地了? 而且菜大多是人许大力家买的,柴米油盐也是人家的! 左右吃不完这么多菜,谁都能看出来陆宁一家过的不易,过来道贺身上穿的都是带着大大小小的补丁的单衣,如今已经入冬了啊。 但凡有丁点条件,谁会在这个季节穿单衣啊? 这样的人,你要她细嚼慢咽的吃饭? 江黎没有拿陆宁的情况说事,她不愿伤人自尊心,直接把放在中间的那碟子白萝卜炖鸡端到张氏面前。 张氏问:“你啥意思?” 江黎说:“你不是说今晚的饭菜大家都买了吗?我记得你只买了一只鸡,那你就吃鸡好了,剩下的猪肉排骨鱼啊什么的,都是我和秀芝的买的,你不要吃。” 转而,江黎看向陆宁:“吃吃吃,想吃哪个就吃哪个,只要别吃张婶面前那盘子鸡就好。” 张氏气急败坏瞪江黎:“陆氏做的不对,我说她两句你也要这么护着?我看你就是存心和我作对,什么事情都想和我杠一下。” 第203章 送大米 江黎也放下筷子,拧眉和张氏对视:“你是陆氏的爹娘吗?有什么资格说她对不对?我就搞不明白了,人家吃个饭而已,你就叽叽歪歪的说人家吃的多,吃相难看。我把你买的鸡肉放你自己面前,让陆氏吃我们买的菜还是不对,怎么的,我和秀芝买菜花你钱了?” 张氏说:“今天可是说好的,只有我们几家再一起吃顿饭,当时庆祝乔迁,你要请外人,是不是应该和我们商量一下?” 江黎说:“首先陆氏并不是什么外人,她男人许福前前后后为我们家跑腿,帮了不少的忙,我们邀请他们一家吃饭是应该的。再者吃饭是在我们家,而且大部分的菜都是我们家买的,没有必要和你商量个什么,你要是觉得我们多邀请了许福一家,心里不高兴,那就把自己买的鸡拿回去自己吃,多这一个菜,少这一个菜,我们家无所谓!” 妇人这边的声音并不小,男桌就在边上,许福能听不到吗? 可他也只是拿起酒碗,默默仰头一饮而尽。 要说什么呢? 能说什么呢? 说什么都是自己难堪罢了。 人穷志短,这句话是真理! 要不是媳妇孩子被饿急了,也做不出这种不体面的事情。 周鹤一不满的回头冲张氏说:“娘,你吃个饭哪这么多事情?能不能少说两句?” 张氏瞪向周鹤一:“吃你的饭吧!” 周鹤一赌气的把头转回来,心里没觉得陆宁丢人,倒是觉得自己的母亲很鸡毛蒜皮,小家子气! 为了吃食让人难堪,可他几乎每天都蹭许大力家饭吃,许大力一家从来没和他较真过!!! 许大力拿起酒坛给许福叙酒,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妇道人家的事情,别往心里去。” 周大夫愧疚的拿起酒碗站起来,对许福说:“许福小兄弟,说啥都是张氏的不对,老头子我代她给你赔礼道歉。” 许福的眼眶已经泛红,见周大夫这般谦卑,心里舒服了不少,忙拿起酒碗站了起来:“使不得使不得,周大夫你直接叫我许福就好,我没生气,就是觉得有点难堪。” 陈朔之打圆场说:“都是疾苦闹的,来来来,大家一起举杯。” 张氏到底是没有拿着那盘子鸡自己吃,也没有在挑刺,只是心里堵的难受,吃什么都觉得没味。 江黎夹了一大块蒜苗炒肉放进许长雷碗里,说:“使劲吃,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在你大力叔家里不用客气。” 六岁的许长雷比五岁的许小婉还要瘦小,身上衣服里可能是塞了芦苇绒什么的,鼓鼓囊囊像个球,头却是格外的小,看起来很是违和。 看的出来脸上特地洗过,才入冬不久,脸上就已经生出了冻疮,脖子结痂的泥灰和洗过的脸鲜明两个颜色。 拿起碗继续吃饭的时候,一双小手不止黑黑的,手指可能是被冻的,肿的不像样。 再看看陆宁,也没好多少,只是比许长雷稍微干净那么一点点。 江黎给许长雷夹完又给陆宁夹:“你也多吃点,今天是我们家请客,你不用管别人,吃,一点都不要客气。” 向氏恶狠狠的瞪了张氏一眼,本来大家开开心心的庆祝乔迁,被她一个人弄的谁心里都憋闷。 陆宁依旧觉得尴尬,不似方才那么狼吞虎咽,吃的局促拘束。 一碗米饭下肚,陆宁就放下了筷子,礼貌的对大家说:“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向氏说:“这就饱啦?我再给你盛点米饭?” 陆宁摆手:“不了不了,向阿婆别客气,我是真的吃饱了。” 说着,陆宁就抱着许长雷离开了饭桌去门口消食,也是出去缓解了一下自己的尴尬。 第二个吃完的人的江黎,她离开饭桌去了东厨。 从空间里取出一袋二十斤的大米,还特地拿了这个时代的白布袋,把米倒进去,收起末世用的蛇皮袋。 另外她把之前买的大盐粒也倒了一斤来重,放进了小点的白布包里,扔进米袋,挂在肩膀上去门口找陆宁。 “陆氏,这些米和盐你拿回家去吃。” 陆宁忙不迭放下许长雷,上前去接江黎手里的白布袋,份量可是不轻,估摸最少二十斤左右。 “这咋好意思?” “虽说城门口有粥棚,不至于饿死,但是分的粥我看过,几乎全是汤水,一盆里看不见几粒米,大人捱一捱算了,长雷能捱吗?” 陆宁本也就是客气一下,不管别人怎么看她,怎么觉得她没骨气,米和盐她都会收下。 像江黎说的,大人捱一捱可以,许长雷怎么捱得过去这个冬? 她多怕许长雷咳嗽一声,因为她心里清楚,家里生不起病! 她一共生了三个孩子,大儿子路上逃荒遇马匪丢了,二女儿到了永州被活活饿死,只剩下许长雷这个小儿子了。 要是许长雷也出点什么事,以后的日子还有什么盼头? 陆宁放下米袋,握着江黎的手“噗通”就是一跪,哈出的两口气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被感动的,崩溃的哭声让人为之动容。 “江氏,我给你跪下了,我给你磕头了,我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语无伦次的话也是说不下去,陆宁泣不成声。 江黎什么场面没有见识过? 她对陆宁的这种情绪,已经见怪不怪。 第一次来北郊见到陆宁时,就知道陆宁想问她们家借钱,却是一文也没有拿出来。 江黎一直都明白,自己不是救世主,也没那么伟大,能拿出空间里的物资来救大家于水火。 这次肯拿出来,是因为觉得陆宁可怜,看不下去了吗? 并不是! 这里面的原因,主要是许福帮了她们家不少忙。 盖房子的时候,她觉得北郊没有遮风挡雨的地方,没办法带两个孩子来风餐露宿,只能住在客栈里。 瓦匠这边都是谁在照看? 自己偶尔不来,陈朔之和周大夫只能白天帮忙盯着一点,不到傍晚他们就得回城。 听瓦匠说,许福经常晚上过来巡个夜,帮忙照看她和许大力两边盖的房子。 江黎的心肠够硬,但是如果有人对她好,她也不似那么铁石心肠。 人心终究是肉长出来的! 第204章 婆媳谈心 江黎去扶陆宁:“有什么话好好说,干什么要跪?” 陆宁是真想给江黎磕几个头,但她小觑了江黎的手劲,不费力的一扶,她的整个身体都被抬了起来。 陆宁诧异的看着一脸淡然的江黎。 “你……我……” 江黎觉得要帮人,那就帮的实实在在一点。 她作势从袖袋里掏东西,在空间里取出二两碎银子塞进陆宁手里。 “别你啊我的,看看长雷冻的,这钱你拿去扯块布,买点鸡鸭鹅的那种绒毛,一家三口都做身袄子,剩余的留手里零用。” 陆宁抽噎着说:“江氏,妹子,你是救了我们一家三口的命啊!自从我们出来逃荒,就没吃过一天饱饭,公爹没,长子丢了,二女儿活活饿死……,多少次我活不下去想一头撞死,又舍不得留下许福和长雷……” 江黎不太会安慰人,尤其是不太熟的人,看到陆宁情绪波动这么大,她的话显得尤其生硬:“死都不怕,还怕活着?有句话叫触底反弹,已经衰成这样,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 陆宁连连点头,手里的两块碎银冷冰冰的,心里却暖洋洋的。 “江黎妹子,我记住你了,只要我们家能熬过这个难关,以后我当牛做马的报答你。” 江黎并不指望陆宁的报答。 也不认为自己有需要陆宁报答的那一天。 站在门口和陆宁聊了一会,陆宁没有等许福,扛着麻袋先和许长雷回家了,想来是要把东西藏起来的。 江黎回去见男人们喝酒还得有一会功夫,女人那桌已经收拾好,她正好去把东厨里发酵好的面盆端了出来,准备蒸馒头。 向氏问:“小黎,你这么晚要做馒头啊?” 江黎说:“嗯,多蒸点,许大力和长明小婉平时吃的时候热一下就可以。” “你要出远门吗?” “我又没有什么亲戚朋友住的很远,出什么远门?” “那你揣这么多面干什么?平时你不是还要做饭?馒头够几天吃的就可以了啊。” “反正这个天做多也不会坏。” 向氏下午来做饭的时候,发现东厨里有不少的坨子,这会又看江黎端了一大盆发酵好的面,总觉得江黎好像要出远门,特地给许大力父子三人多留下点吃的。 向氏作势卷起袖子:“我帮你一起揉馒头。” 江黎说:“不用,只要面发酵好,这玩意做起来就快,犯不上再沾向阿婆一双手。” 张氏想回家,但是黑灯瞎火的,一个人又不敢。 “娘,既然江氏这边不需要帮忙,那我们就先回去吧。” 向氏说:“你爹和鹤一还得有一会,我等他们一起,你要是困,就先自己回去吧。” “我一个人有点不敢,爹和鹤一又不是没伴,娘你就和我先回去吧。” 向氏还想帮江黎一起把馒头给揉好。 想到张氏虽然岁数不小,胆子却不大,也没有独自一人在晚上身处过这样的环境。 向氏犹豫片刻,对江黎说:“小黎,你这里不需要帮忙,我们就回去了。” 江黎应道:“嗳,你们去吧。” 没有盖房子的叮叮当当声,各家院子里、或者盖到一半还没有封顶的屋里都在亮着火堆的光,夜显得格外寂静。 向氏对张氏动不动就和江黎呛声的行为很是不满,这会只有她们婆媳在,向氏想和张氏掏心窝子说几句话。 “丽娟,你到底瞧不上人家小黎哪里?” 丽娟是张氏的名字,在张氏的记忆里,向氏鲜少会这样叫她。 上一次叫自己丽娟的时候,是她相公尸体回来的那一天,向氏搂着她哭的撕心裂肺:“丽娟啊,以后你和鹤一该怎么办……” “娘既然这么问,那我就实话实说了,从第一眼见到江氏,我就半点喜欢不起来。” “因为她打了鹤一?” “我养了十七年的儿子,她江氏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动手?你看看她可有一点妇人该有的样子?” “恐怕还有小黎不拘小节的性子,让你觉得她路上没有给你足够尊重吧?” 张氏这会倒是坦然:“就算没有个亲戚往来,我们一起赶路,她一个小辈,尊重我难道不应该?她就是野蛮粗俗没教养,是我们女人的耻辱!” “你做什么必须要她尊重的事情了吗?” 张氏强调:“是她要给许大力治腿,有求于我们家。” 向氏说:“你有没有想过,没有小黎,我们能不能平安抵达永州?一路有多么凶险,你不是没看到,即便你不懂得感恩,老头子给许大力治腿的情分是不是也应该抵消了?” 张氏质问:“那她带坏鹤一的账又要怎么算?” 向氏说:“你现在怎么变得这般不讲理?鹤一以前在南阳县的时候是啥样?不是今天给他还这个债,就是明天还那个债,几天不归家常有的事情,差点就把家当成了客栈,回来还都是鼻青脸肿的。” 张氏狡辩:“鹤一那是没有定性,像他这么大的正是爱玩的年纪,哪家” 向氏打断张氏:“哪家像他这么大年纪,能把赌馆当家?能把勾栏瓦舍当家?能把家里的房契偷去卖掉?” 张氏说:“娘,你知道鹤一的本性一点都不坏的啊!” 向氏压着怒气说:“我当然知道鹤一本性不坏,可他那副性子,谁能管得住?除了小黎不惯着他,处处压着他,你以为他会这么老实?我们的眼里鹤一是小孩子,但鹤一过完年十八了,他这个年岁为人父的比比皆是,谁又会把他当成小孩子?自己管不了,还不让别人管,你是想毁掉鹤一码?” 张氏依旧是不服气:“江氏今年不过和鹤一一样大,能管鹤一什么?而且非亲非故,娘怎么就能肯定江氏是为了鹤一好?” 向氏质问:“小黎为啥要害鹤一?我们和她不是认识一天两天,她的言行举止于妇人而言,的确有些离经叛道,但是寻常妇人能管得了鹤一吗?摸着你的良心说,小黎害过鹤一吗?” 张氏不吱声了,不管向氏怎么夸江黎,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那种厌恶是从心底生出来的。 她现在就有一种感觉,自己的儿子好像是为江黎生的! 第205章 大灰狼喜欢吃爱哭的小孩 张氏的性格,一味苛责,她只会更加不服气。 向氏放缓了语气,开始语重心了起来:“你可以不喜欢小黎,但是没必要总想着给她添堵,不然也是自找气受,你看她哪次把你的话放在心里了?只有你自己呕着一件又一件,对她的成见越来越深。” “打你打不过,骂你也骂不过,偏偏每次争执起来,所有人都觉得是你在无理取闹!” “小黎不欠咱们家的,你别总想着在她面前拿乔” “这段时间我和老头子想了很多,性子需要改的人不止是鹤一,也还有你。” “你扪心自问,鹤一的性子被惯成这样,单单是我和老头子的问题?” “承松死的时候,你还年轻,鹤一还在襁褓,我和老头子念你们母子不易,尽可能的让你们母子日子过舒坦些,不曾想会把你们纵容成这样。” 向氏长长吐了口气:“你要是能听进去,就找小黎赔个礼” 张氏怀疑自己听错,打断了向氏:“娘,你要我一个长辈给小辈道歉?” 向氏自顾自继续说:“你要是听不进去,以后也不要和小黎呛声,我和老头子陪不了你们母子多少个年头,但是你和鹤一的后半辈子还有很长,在这个村里能维护你们的,有谁?,这些话,你一会睡觉的时候放心里嚼一嚼。” 张氏是不喜江黎,但实际情况她得考虑,她这个年岁,不至于因为讨厌江黎而失去理智。 向氏最后的这一番话,让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严重性。 现在老两口还活着,她可以和江黎吵。 如果有一天老两口不在了呢? 周家在村里就是一个小姓门户,她和周鹤一无依无靠,身边没个像江黎那样能打的,以后不得被人欺负死? 思及此,张氏内心便没那么抗拒周鹤一和总是追着江黎跑…… 江黎揉着面剂子的时候,突然觉得鼻子痒,想打喷嚏又打不出来,便用手背揉了揉鼻子。 把面剂子揉成一个个半圆,然后去库房找蒸笼,之前和向氏一起置办家里用具时,江黎都是买了的,而且一买两份,她自己的家里也是已经备齐。 新蒸笼没用过,拿出来有点味道。 擦一擦就能用,古代的东西没有科技与狠活,都是真材实料,一般不会对人体有什么危害。 锅里倒水,蒸笼擦干净架上锅,摆上馒头生坯,用纱布把蒸笼周围堵起来,防止热气跑出来,三层叠加蒸笼正好蒸完所有馒头。 灶台下添上柴火,江黎就走出了东厨,见许大力已经在收拾桌子,便上前一起帮忙。 “他们都走了?” 许大力说:“嗯,你别动了,这里我来收拾就好。” 江黎一点没闲住,把手里的碗碟拿到井边,掀开井盖就打水准备洗碗。 许大力把剩下的碗碟都拿过去,帮忙一起洗:“今天太晚了,要不你就别回去了?” 江黎说:“我又不怕黑,多晚有什么关系?” 许大力只是在试图找一个借口让江黎多住一晚…… 江黎又说:“这里有我就行,长明小婉跑哪里去了?把他们叫回来洗漱,东厨里面的那个灶台我烧了热水。” 两个孩子就在门口,天黑他们是不敢走太远的。 许大力一边往东厨走,一边叫他们:“长明小婉,别玩了,赶紧回来洗漱。” 许小婉风风火火的跑到江黎身边:“娘,晚上我想和你睡。” 江黎问:“不只是和你爹睡到现在了吗?怎么突然要和我睡?” 两个孩子有自己的房间,西侧房是给许长明的,西边的两间房,一间放置杂物,还有一间是许小婉的,床什么的都已经买好。 冬天考虑到两个孩子会冷,暂时还是和许大力一起睡,等到明年,许小婉就必须得自己睡了。 “之前不是怕我冻着才不让和娘睡地上的吗?现在我可以和娘睡在床上,我就想和娘待在一起。” 江黎拒绝:“我晚上不住在这,你可以选不跟着许大力, 但那样的话你就要自己一个人睡了哦。” 许长明嗅出了不一样的意味:“娘和爹吵架了吗?” 江黎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别人家父母分开小住,一般都是因为吵架闹别扭。” 江黎说:“我们家和别人家不一样,我和你爹不吵架也可以分开。” 许小婉抱着江黎的脖子撒娇:“我才不要和娘分开,娘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江黎带不上许小婉,她陪着父子三人只能到这里,以后将会以另一种方式来相处。 江黎说:“我不还是待在村子里吗?以后又不是见不着。” 许小婉问:“不可以带上我和哥哥吗?” 江黎说:“带上你们可以,但是你想想许大力,他看起来已经可以走路,实际上根本没有好的那么快,你们要是跟我走了,谁来照顾许大力?” 许小婉天真的说:“那把爹一起叫上不就好了?” 屋里正在打热水的许大力闻言,握着水瓢的手猛然一僵,而后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对话,想知道江黎会怎么回应。 可是结果,终究要让他失望。 江黎说:“这里以后就是你们的家,你们都得住在这,但是我的家不在这。” 许小婉眨巴了两下水汪汪的眼睛,要哭不哭的:“娘的家为什么不在这?难道我们不是一家人了吗?” 江黎哄小孩,一般都是连忽悠带吓,比如此刻她神神叨叨的对许小婉说:“我告诉你最好不要哭哦,山里有大灰狼,专门吃爱哭的小孩,尤其是晚上哭的小孩。你听听,大灰狼已经发现你要哭了,叫的声音多可怕?” 很应景,江黎说话的时候,恰时有一声嘹亮的狼嚎响彻夜空。 许小婉打了个激灵,小声说:“我爹是猎人,专门杀狼的,我一点都不怕。” 嘴上说不怕,身体却往江黎身边靠了靠。 江黎给许小婉分析:“如果是以前,你爹真有可能把狼打死,但是你爹现在腿脚还没有好全,狼是群居动物,一下子冲过来十几条,你爹能把那么多大灰狼全部杀掉吗?” 第206章 村正选拔开始了 许小婉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含糊不清的告诉江黎:“娘,我一点都不爱哭。” 江黎差点没忍住破防,憋着笑说:“对,不哭大灰狼就不吃你了,你一定要记住,不管遇到什么事情,解决问题的本身,从来都不是眼泪!想要做什么,那就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结果不尽人意也没有关系,只要我们拼尽过全力,就可以坦然面对一切,不会留有遗憾!” 许小婉有没有听进去江黎的话不知道,但是许大力听进去了。 情爱是什么,已经有了两个孩子的他至今都不知道。 但是他心里确定,自己想和江黎在一起,那种渴望,很强烈,是自己曾经对田氏从来没有过的。 都没有努力过,没有拼尽过全力…… 许大力突然就不那么纠结了,端着盆走到东厨门口:“长明小婉,跟我回屋洗漱。” 江黎洗好碗筷送进东厨后准备回家。 她站在院子里对东屋喊:“馒头再有个两刻钟可以出锅,还有大门,你睡觉的时候记得反闩,我走了。” 许大力放下木盆,让两个孩子自己洗漱,忙不迭的走了出去:“我送你。” 江黎说:“不用!” 许大力说:“晚上喝的有点多,正好想出去走走,吹会冷风能舒服点。” 江黎不觉得许大力喝多,一共两坛酒,四斤重。 古代的米酒,十来度左右,不怎么醉人! 除非你把自己当水桶喝,像武松打虎那样,一次性喝它个十八碗,那肯定醉。 江黎和许大力往路口走,作势掏袖带,从空间里拿出一个荷包递给他,里面的钱是江黎下午准备的。 一共七两,她身上只留下了几百文铜板。 卖灵芝的二百两,路上吃喝用给许大力治腿,然后借给陈朔之盖房,自己和许大力盖房…… 总之就只剩下了这么点。 哦,对,还有一头骡子。 江黎自己不会为钱发愁,所以这些钱便给许大力,让他和两个孩子把日子过起来。 许大力没有接荷包,月色下,他的脸色崩的很紧:“阿黎这是干啥?” 江黎解释:“我知道你有点自尊心,不想花女人的钱,但人不能认死理,就像路上你不想花我的钱,不也花到现在了吗?” 许大力脸上顿时像是有两团火呼呼往外冒,这一刻,他是无地自容的。 江黎继续吐槽:“死要鼻子活要脸,以后有钱还给我就是,入冬了,你要长明小婉跟着你饿肚子啊?” 许大力说:“我可以出去找活计。” 江黎翻了个白眼:“那等找到活,以后赚了钱还给我就是,你遭点罪无所谓,但是我可不想长明小婉跟着你遭罪。” 许大力感到又一次被人扎心了…… 江黎把荷包硬塞给许大力:“别总这么矫情,先把钱拿着,你用得上,别让我一个债主跟在你屁股头后面追着要借钱!” 许大力做了个深呼吸。 心里不想收这笔钱,手却抓的很紧。 他需要钱的,很需要…… “你手里的钱够用吗?” 许大力估计江黎钱也快花的差不多,自己收了这笔钱,江黎自己的日子又要怎么办? 江黎说:“放心吧,我有钱用。” 许大力似信非信:“真的?” 江黎玩笑了一句:“难不成我自己不吃不喝把钱塞给你啊?放心吧,要是真没钱,我还有一头骡子呢。” 许大力想,江黎手里大概剩了点,但是不多。 等腿脚再养一段时间,他就出去找活干。 江黎走到路口,对许大力说:“行了,就送到这里吧,留两个孩子在家我也不放心。” 许大力说:“你注意点,到处都是盖房子的材料,天黑别磕着了。” 江黎往北面家的方向走,背对着许大力伸手挥了挥。 虽然她们还在一个村里,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可江黎依旧觉得心里不怎么好受。 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许大力父子三人在身边…… 但她们之间的距离,到这里就必须要拉开了…… 翌日是个好天气,阳光明媚。 村里没瞧见有人盖房子,大家伙早上去排队领了粥,全部待在河边的空地上,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吃饭,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选拔村正的日子到了! 许大力早上起来煮了麦麸粥、热了馒头,切了一小碟子雪菜。 这样的饭菜整个村也找不出几家能吃得起,可是两个孩子一人半块馒头都吃不完。 许小婉放下筷子要往东厨外面跑:“爹,我吃饱了。” 许长明也想放下筷子,但他看到许大力蹙眉了,硬是没敢开口。 许大力命令许小婉:“过来把粥和一小块馒头吃了。” “我吃饱了,不想吃了。” 许大力还看不出来许小婉有没有吃饱? 分明是这段时间嘴被江黎给喂叼了,嫌弃早上没有适口的下饭菜,也没有肉包子。 大白面的馒头,许小婉现在都嫌弃,要是惯着她的毛病,以后还得了? 许大力脸上浮现出一抹厉色:“许小婉,赶紧回来把馒头和粥吃了,不然我会把你吃剩下的收起来,中午我和长明吃新做的饭菜,你继续吃早上剩下的。” 许小婉撇撇嘴,只好又扭头回到桌边,低低说:“可是爹做饭没有娘做的好吃呢。” 许大力说:“馒头不就你娘做的?麦麸粥不都是一样的?只是没炒菜你就挑上了?谁家大早上的炒菜吃?” 许小婉想说:娘就一直早上做菜的啊,就算不炒菜,也有没吃完的萝卜丁或者雪菜,都是炒好放着的。 爹做出来的咸菜就没有炒过,除了咸,别的什么味道都没有。 碗里只装了小半碗的麦麸粥,馒头吃的剩下几口,许小婉见不多了,不情不愿的捧起麦麸粥喝了起来。 “大力哥,我们去看村正选拔啊?” 大门口响起周鹤一的声音。 许大力放下筷子起身走出东厨:“阿黎来了吗?” 周鹤一说:“昨天骡子放在我们家,你不知道大哥一早来牵了骡子进城去了?” 江黎昨晚没住在这边。 许大力要是知道还问周鹤一? 第207章 张氏对上程红月婆媳 许大力心想,江黎进城大概就是赶集的,搬进新宅肯定有不少东西欠缺。 江黎也不似寻常妇人那样,过日子紧巴巴得过且过的凑合,有必要的东西,她从来都不懂什么叫节约。 但也不浪费就是了!!! 或许今天进城赶集也不是什么坏事,许大力还没忘掉江黎承诺过给许广峥投票,就发三十文钱的事情。 村正私下里和他说过,不能让江黎因为赌气花这么多冤枉钱,值不当的。 正好今天江黎进城,这事就此作罢。 许大力对周鹤一说:“你们先过去,我要等长明小婉吃了饭拾掇拾掇再过去。” 周鹤一说:“行,大力哥你早点过来找我们,我看好多人都在河边,可热闹了。” 三个村的人聚集在一起选村官,可不就是热闹么。 河边空地够大,各处都成群结队站满了人。 许大力带着孩子一出现,就被人指指点点。 有江庄的人甚至说话刻意提高音量让他听见。 “之前不是还说选拔村正,只要给许广峥投一票就发三十文钱吗?也没看到谁拿了钱过来!” “听听得了,你还当江黎真有那个本事啊?” “可不咋地,江黎有啥能耐,别人不知道,我们江庄的人还不知道?打小我就看她不行,哪有姑娘像她那么野的?” “没准是那许大力有钱呢?” “切,许大力人就在这里,有钱不早搬过来了?” 许大力全当没听见江庄人的讥讽,带着两个孩子打算去周大夫家那边。 有妇人上前叫住许大力:“大力,给许广峥投票的钱,该不会像江庄人说的那样,不给发了吧?” 许广峥脸色不太好的呵斥妇人:“啥钱不钱的,大力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不成?别的村人讽刺挖苦两句也罢,咱们自己的村人还能在这个时候追问大力吗?” 妇人不服气的嘀咕:“不给发就别吹牛,之前明明答应好的,我们都当了真,事上见的时候江氏人不见了!哦,感情她江氏只顾自己过个嘴瘾,吹个牛就算啦?” 出尔反尔是有点不好,许大力想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阿黎之前手里确实是有钱的,因为要给我治腿,又要盖房子,这才捉襟见肘,大家要怪就怪我好了,是我没本事。” 坐在河边大石头上的程红月鄙夷一笑,嗤之以鼻的接口:“不管你家因为啥,发不起就不应该吹牛,现在大家都当真了,你们又说不给发钱,坑我们不要紧,要是害的村正选拔不上,以后你们好意思住村里?” 周鹤一直接骂程红月:“死老太婆,我大哥不在你又叽叽歪歪上了是不是?就算我大哥没吹这个牛,难道你们村就一定能选上?本来就是江庄的人比你们桃源村的人多好吧?” 如周鹤一说的,江黎不在,她放肆了许多,站起来指着周鹤一恶狠狠道:“臭小子,你少跟我俩龇牙咧嘴,我们两家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最好是对我客气点,别没事找事!” 张氏闻言,立刻不愿意,走过来冲程红月骂道:“只有疯狗才龇牙咧嘴的吧?我看你现在就挺像个疯狗的。” 汤敏为程红月帮腔:“张婶,你护犊子我们理解,但也得讲讲道理,周鹤一插嘴我们家的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你得好好管教管教才是,咋还能纵容周鹤一没有教养?” 张氏冲汤敏唾了一口:“教养?你们家有什么教养?许大力不是因为救你男人才瘫的?你男人倒好,带头要把许大力一家四口扔在横县自生自灭。到了永州还想算计许大力一家的骡子和田,就你们这些个下三滥,好意思说我生养出来的儿子没教养?一家子糟栏玩意儿!” 张氏骂不过江黎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打不过! 但是不代表张氏不会吵架! 许根深这样的人家,也有脸在她面前谈教养,笑死个人! 汤敏咬牙切齿的说:“我们家的事情其中有多少曲折你们这些外人能知道咋地?不懂就别出来瞎咧咧!” 程红月和汤敏被张氏几句话堵的脸色涨红。 全村的人都在这里,她们谁也不愿意旧事被重提。 张氏冷笑,鄙夷说:“我说错什么了?还曲折,要不是我公爹,许大力现在还是个瘫子呢,你们也能干出来那么丧良心的事情?” 张氏一点脸面都不给她们留,谁说她儿子,都不好使! 治不了江黎,难道还治不了这群腌臜货?! 程红月瞬间炸毛,手指张氏,跺着脚叫骂:“你这个老寡妇就不是啥好东西,管不好自己的儿子,还对我们家的事情指手画脚。有这闲心,管管自家这个混不吝的小崽子吧!” 向氏这会的立场就很明确,袒护自己的儿媳妇说:“我儿媳年纪轻轻守寡,一把屎一把尿将我的大孙子抚养长大,那是我们老周家的功成,轮得到你这泼妇拿守寡这种事情辱骂她?老婆子我一般不和人吵嘴,但是谁要是觉得我们家人少,是村里的小姓,以为好欺负,往后头疼脑热的,可别舔个脸上门找我家老头子瞧病!” 周立明是个大夫,治好了许大力被下定论这辈子都站不起来的腿,这件事情早就在村里传开。 大家也对在村里买地的这几家人格外关注,都是已经有些了解的。 当程红月婆媳和张氏吵起来,没有姓许的出来帮腔。 大夫嗳! 还是医术极高的大夫! 谁人不生病? 如今谁家还能瞧得起病? 和周大夫一家打好关系错的了? 以后总会有需要他们帮忙的地方,傻子才去帮程红月婆媳得罪老周家。 程红月这会气头上,考虑不到那么多,只管嘴上痛快,什么话都说的出来:“向婶你少拿这些事情威胁我们,搞得谁稀罕似的,有钱到哪里不能瞧病?天底下就你家老头子一个大夫?” 周鹤一哼哼:“关键是你有钱吗?天底下大夫那么多,你请得起谁?你们这种人我见多了,嘴上逞能,等家里人生病需要找我阿公,让你们跪下吃屎,你们也装的吃老香了!” 第208章 哪个圣人说的? 程红月被周鹤一骂的说不出话。 张氏却很受宠若惊,她还以为向氏又要站出来数落她。 被婆婆维护的感觉真好。 张氏再和程红月婆媳对上,底气足了许多:“程婶,你可要记住今天说的话,以后你家里谁生病,千万别来找我公爹,不然我便棍棒招呼!” 汤敏不屑:“我们家没人生病,不需要瞧大夫,让那些家里天天生病的去好了!” 汤敏只想堵张氏的话,其实并没有要骂别人的意思。 但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顾芳耷拉着脸看向汤敏:“汤氏,你要吵架就吵架,说话能不能经过点脑子?别人家得罪你啦?” 顾芳的老头子许广化腰不好,干点活就直不起来,她还打算着等房子盖好,让老头子找周大夫给瞧瞧呢。 汤敏的解释:“顾婶,我不是那个意思。” 顾芳瞪了汤敏一眼,懒得和她废话,招呼妇人说:“选拔好像要开始了,我们过去吧。” 张氏得意的冲汤敏挑了挑眉梢,挽起向氏的手臂越过了她们。 程红月愤恨的瞪着向氏婆媳,暗暗咬牙。 她们挖苦许大力两句,向氏婆媳非要跳出来管闲事,最后成她们和周家结下梁子。 选举场地人满为患。 准备记录投票的桌椅已经摆放好。 支持者最多的无疑是许广峥和江中仁,所以桃源村出许聪,江庄出彭高明,负责监督投票。 总负责人选了个既不是桃源村的也不是江庄的,陈朔之! 合情合理! 许大力过来,不少人看他的目光带上了敌意,蛐蛐他的人更是不在少数。 许大力全当没看见,没听见,只等着一会自己家上前投了票就带孩子回去。 许广峥把许大力拉倒一边,小声说:“大力,你不用管别人咋看咋说,要是江氏今天真给发钱,叔这心里反而是过意不去,不发挺好的。” 许广峥也是以为江黎今天到现在都没有露面,也是故意躲着不肯兑现承诺。 他心里是真没有因为此事不高兴,以前在村里没照拂过江黎什么,哪里好意思让江黎为自己选拔村正的事情花钱。 许大力说:“阿黎一早上进城去了,估计是采办家里所需,忘了今天选拔村正的事情。” 许广峥点点头:“反正这事大家说两天也就过去了,你们别往心里去。” 许大力正和许广峥说着话,彭高明突然讥讽的问:“许大力,你媳妇江黎呢?不是说今天发钱吗?我们江庄不少人还想着给广峥叔投票赚点钱呢,咋到现在还没看到她带着钱来?” 江中仁抬高下颚,斜睨着许广峥的老眼里满是讽刺:“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高明你少说两句,咱们光明正大,不管输赢,都敞亮!” 嘴上说不管输赢,其实江中仁和彭高明都自信的觉得,江庄赢定了,这个村官非江中仁莫属。 彭高明笑的极尽讽刺:“是是是,我的不对,明知道江黎躲在家里不敢过来,我就不该再提起,不然许大力听了,也觉得脸上臊得慌不是?” “你一个骗女人钱花的小白脸都没有臊得慌,许大力为什么要臊得慌?” 一道清丽的声音传入众人耳朵。 众人齐齐看向声音来源。 料定今天不会出现的人,此刻赶着骡子由远及近,骡车上似乎还有两个背篓。 江黎到了跟前停下骡车,没有直接跳下来,而是站在了骡车上,以一个居高临下的姿态看向众人:“我来没来晚?” 周鹤一狗腿的迎上前:“不晚不晚,这会刚刚好,大哥你干什么去了?他们都蛐蛐嘲笑大力哥!” 江黎俯身拍了拍周鹤一的肩膀,郑重其事的说:“圣人言,狗叫的声音越大,打脸的时候越疼。” 神特么的圣人言! 到底哪个圣人能说这样的话? 周鹤一仰头看江黎:“大哥,你别骗我读书少,圣人真会说这样的话?” 江黎说:“不重要,你就说有没有道理吧?!” 周鹤一很配合的猛点头:“大哥说的话,一直都有道理!” 有妇人忍不住问江黎:“江氏,今天给许广峥投票就发三十文钱的事情,到底还作不作数?” 江黎一只脚踩在其中一个盖着粗布的背篓上,食指往下,豪气又飒爽:“当然算数,这就是我今天要发的钱,家里只要有能投票的,按人头来,投一票就来找周鹤一领三十文!” 她为什么一大早进城去? 就是因为钱不够用,所以去当铺里卖掉了一个玻璃杯子。 末世常见的东西,在这个时代却是弥足珍贵,寻常水杯一出手,换了七十两白银! 当铺拿不出那么多铜板,她又去钱庄兑换了一下。 一千文相当于一两,她一共换了二十两,两个背篓正好一个十两,用来发钱,只多不少。 回来的路上,几个流里流气的男人盯上她,又花了点时间处理,这才晚了点。 周鹤一感觉自己被重用,正了正身体,傲气的清了清嗓子,准备一会大显身手。 见江黎来真的,许广峥还没来得及上前劝,江中仁先急了:“江黎,你别太过分!” 周鹤一嗤笑:“你方才不是还说不管输赢,都敞亮吗?现在我大哥回来了,你又不敞亮了?” 江中仁被噎了下。 他那不是为了讽刺许广峥么? 如果不在乎输赢,他用得着这段时间明里暗里和许广峥较量,私下里去罗姓村民那边挨家说好话,希望他们把票投给自己? 彭高明的脸色也不好看,话里有话的提醒江黎:“别忘了你姓什么!” 江黎摊开双手,无所谓说:“我姓江,怎么了吗?” 彭高明气结:“那你还胳膊腿往外拐?” 江黎‘切’了一声:“现在知道我是自己人了,拉偏架的时候怎么不说?” 江二能指着江黎命令:“你给下来!” 江黎冲他白了一眼,不过还是跳下了骡车。 彭高明紧赶着上前劝说江黎,放软声音:“我们的事情以后可以慢慢说,但是你别耍小性子,要是扰乱了村正选拔,我真的会对你失望!” 第209章 江二能说:你不是我女儿 彭高明其实一直在等江黎过来找自己道歉。 只要江黎服个软,再把溪北的宅子房契送给他,他便勉为其难的原谅江黎。 等他娶了庞秀后,让江黎和许大力和离,纳她做个妾也不是不可以。 虽然乡下人极少有人纳妾,但他是读书人,纳个妾别人不会说什么。 想来江黎是有自知之明的,处处不如庞秀,还嫁过人,给他做妾,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一定会欢天喜地的答应。 是了,彭高明就是这么想的。 他打听出溪北的宅子是江黎以个人名义买下,那不就是为了他盖的么? 江黎对彭高明的话很无语。 对她失望? 有什么关系? 谁会在乎呢? 这个货该不会是上次被她惯傻了吧? 江黎心里想什么,便就问了什么,指着自己的脑袋问彭高明:“大哥,你这里没问题吧?” 彭高明恼怒:“你到底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江黎啧了啧嘴,骂了句:“傻逼!” “你!” 江黎一把推开彭高明:“滚一边待着去,少屁话多,我忙着选拔村正的大事呢!” 江中仁见彭高明阻止不了江黎,赶紧给江二能使眼色。 江二能当然不想让桃源村的人当村正。 他们私下里听说了,等所有村的村正选拔好,官府就会发粮食下来,还有一些过冬的物资。 只有江氏当村官,他们才能多占点好处。 而且如果他在这里面帮了大忙,江中仁以后能亏待了他? 所以当江中仁给他使眼色,江二能一点没犹豫对江黎说:“你和我去一边说几句话。” “没空!” 江二能又一次被江黎气到了。 这是对自己父亲说话该有的态度? 之前闹的不开心,他这个父亲都没有记仇,当女儿的还记恨到现在? 见江黎要去招呼大家给许广峥投票,江二能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咬牙压低声音:“说几句话耽误不了你多大会工夫。” 江黎不耐烦的一把甩开江二能手臂:“你有什么事情就在这不能说吗?鬼鬼祟祟的,是不是藏了什么坏心眼?” 我的天! 在场不少人没看过上次江黎揍彭高明,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态度对待的江二能,只是大家人云亦云,大部分人是不相信的。 这会亲耳听到,都惊呆了! 就算是出嫁的女儿,也不能用鬼鬼祟祟、坏心眼来形容亲爹吧? 江二能恼羞成怒,要不是为了阻止江黎胡闹,这会他一定大嘴巴子抽上去。 拉不开江黎,江二能只好当着大家伙的面说:“选举村正,得公平公正,你给大家发钱咋回事?” 江黎说:“官府没有规定说不允许,也没听说别的村不允许发钱选村正啊!” “那是因为大家都穷的叮当响,谁会为这种事情砸钱?” “现在有,你们砸吧!” 江二能火冒三丈:“你咋说都是从江庄嫁出去的,当真要因为一点小事,就记恨母族到这个地步?” 江黎的话语重心长:“当然不是,就算你们再不是个玩意儿,我终究也还是姓江的,肯定会被你们连累丢人现眼。也正是因为我姓江,又嫁在了桃源村,现在和你们合并在一起心里负担很重,我觉得自己应该承担起两个村的责任,不对,还有罗家村,我应该承担起三个村的责任,为大家选拔出一个公正有责任心的村官。” 前半段,江黎不止骂了江中仁,给她老爹江二能也一起骂了。 难道一直为江庄丢人现眼的人不是她江黎自己吗? 什么叫他们再不是个玩意儿? 他们干什么就丢人现眼了? 后半段更是气人。 明明是因为江中仁拉偏架她心里记恨,却说的深明大义,一副为了所有村民好的口吻,让人觉得江中仁不公正,还没有责任心。 光是江黎明目张胆的说出这句话,即便不发钱,估计都有很多人会把票投给许广峥。 就像江黎自己说的,她是江家的女儿,许家的媳妇,一定是江中仁德不配位,江黎才会反对他来当村正。 唉,虽然说话离经叛道了点,但这是个好人啊!!! 江二能唾沫星子喷到了江黎的脸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想啥!” 江黎说:“你还能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怎么滴?我倒是要听听,你能知道我想什么!” 气上头,脑子就没那么灵光,江二能脱口而出:“你无非是嫁不成彭高明,胡搅蛮缠村正又没向着你,妇道人家小肚鸡肠,干扰村正选拔!” 江黎目露鄙夷:“你说这种话算个人?” 江二能彻底被激怒,抬起巴掌就要打:“逆女!” 许大力心下一急,忘了江黎的身手,想要上前去阻止。 对付江二能,还需要许大力? 江黎都没把他放在眼里,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抬脚对准他的腹部猛地一踹。 在众人瞠目结舌的表情中,江二能被踹飞了出去。 幸好河边有不少的树,江二能撞在树上,不然河冻还没有结实,掉下去的话,人没有被踹坏,也要被冻坏。 江二能从树干滑坐到地上,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般,手捂住胸口,剧痛让他老脸扭曲。 似没想到江黎会对自己动手,两只眼睛瞪如铜铃瞪着江黎。 许大力最先反应过来,在江二能还没有闹起来之前,赶紧上前安抚:“岳父你也是的,明知道阿黎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一旦察觉到有人想对她动手,她就会不经过脑子思考就反抗。” 江二能冲许大力破口大骂:“你也就是个看起来老实的混账东西,我养了十五年的女儿,难道还不知道她是啥人?” 说罢,江二能又指着江黎骂:“你这个怪物,你不是我女儿!” 许大力脸色巨变。 江二能气头上不管不顾的话,对于江黎而言,可能是致命的危险。 乡下人最是忌讳妖魔鬼怪,要是大家知道江黎的怪力和身手,都是因为被曹琴砸伤后突然才有。 不会缺少煽动要烧死江黎的人! 许大力笑的很假:“岳父你糊涂了不成?这不就是阿黎?她给我做了两年媳妇,难道我还不了解她吗?” 第210章 江黎把江二能打了 江二能的话是下意识出口的。 但是骂完后,细想起来,眼前的江黎,似乎真的不是他女儿。 不止是外貌和穿衣打扮的改变,而是性格和身手,完全和曾经的江黎是两个人。 就算江黎路上有点小机缘,得到了些钱财,日子没那么拮据,有钱买吃买穿。 可是她的那股子力气咋来的? 干脆利索的一脚,踹亲爹和踹仇人似的,没有一点犹豫。 他的女儿,虽然性子野,却不可能对他动手,更没有那股子怪力。 之前都是听说江黎怎么怎么掼人,江二能觉得多多少少有点夸张,轮到自己亲身感受一次,方才明白,江黎身上那股子怪力打人的时候有多疼。 江二能矢口否认:“不,她不是小黎!” 江黎双手环胸,吊儿郎当的说:“怎么的,自己先动了手,被踹飞心里不服气,坐地上耍无赖说我是妖魔鬼怪?” 江二能的目光中满是质疑:“你是不是被啥上身了?” 江黎的话半真半假:“是,我被鬼上身了行了吧?就烦你这种打不过,就开始胡编乱造的人,输不起!” 江二能质问:“那你咋解释自己身上的怪力?” 许大力想要扶江二能起来:“岳父,阿黎的力气一直都是这样的,你竟然不知道?” 江二能愤愤然的推开许大力要扶自己的手,冲他唾了一口说:“放屁!我是她老子,她多大的力气我还不知道?我瞧她这个德行就是被啥脏东西上身了。” 江黎好笑的问:“说的好像你很了解自己女儿似的,还是说你被什么东西上身过啊?” 程红月狐疑的接口:“没错,江氏的确是和以前不一样,她以前根本没这么大的力气,从啥时候开始的……” 一个女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呢? 如果江黎一直都是这样,那么以前隔三差五逃跑,被抓回来的时候和全家打,也不可能每次都是她吃亏的吧? 那会她的怪力哪去了? 可别说她是舍不得对她们动手! 程红月冷不丁打了个激灵,似被一个冰冷刺骨的目光盯上,转眸看向许大力,果不其然,那道寒芒就是许大力投过来的。 只是片刻,程红月便反应了过来,凭什么她要畏惧许大力? 就算他不是瘫子了,难不成还能像江黎那个恶妇似的和她动手不成? 程红月说:“你瞪我干啥?我说错了?没准江氏就是被啥不干净的东西上身了,不然咋会突然反常?” 许大力的目光很冷,声音也渐冷:“我真替阿黎感到寒心,她顾及血缘亲情,处处对你们忍让,可你们却只当她曾经是打不过!” 江黎眨了眨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我顾及血缘亲情?凭他们” 不等江黎把话说完,向氏赶紧扯了下江黎衣袖,小声说:“小黎,你这会听着就行。” 江黎想说凭他们这些垃圾玩意,也配让她顾及血缘亲情?委实是没有许大力说的那般委屈! 不知道许大力一会给她立的人设,她喜不喜欢!!! 许大力顿了顿,开始指责起了江二能和程红月,质问的话满是对江黎的心疼和委屈,可像那么回事了! “你们说现在才发现阿黎的力气,怀疑她被不干净的东西上身。为什么你们从来没有想过,以前她是顾及血缘、顾及亲情,一直在忍耐?” 江二能依旧不信:“那为啥现在突然就用怪力对付我们,突然就不忍耐了?” 纵使许大力说的是捏造,可是听到江二能追问的话,也是真的有替江黎感到失望和寒心。 在这方面,他和江黎的遭遇,是可以共鸣的…… 许大力唇角勾勒出一抹嘲讽:“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你们不能总仗着自己是长辈,无休止要求晚辈一味忍让!” 江黎附和说:“对,我现在就是对你们忍无可忍,告诉你们,别来招惹我,不然我也不是那么好欺负,少用道德绑架我。你们要不拿我当亲人,那在我眼里,你们锤子都不是!” 许大力扶额,最后这一句,很用不着!!! 围观众人,只有小部分人能理解江黎,而且这小部分人里,都是年轻人! 当了父母的人,很难和许大力江黎同频,尤其是家里孩子已经大了的。 很现实的一个问题,许大力说的情况,在各家里几乎都有,轻重不一罢了。 如果他们认可了许大力和江黎,是不是就意味着,将来自己的孩子也可以对自己动手? 大家都知道许大力和江黎可能在原生家庭里受了很多委屈,却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来说句公道话。 谁都怕有一天,自己也会像许根深一家被儿子断亲,会像江二能一样被女儿用脚踹,辛辛苦苦白养了一场孩子。 江二能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疼的,又或许两者都有。 他扶着树干缓缓起身,腹部火辣辣的,这么多人看着,又不好意思用手捂。 江二能强行压下腹部的疼:“你们别跟我在这里装可怜,从小就有一身的怪力为啥不告诉家里?为啥从不帮家里干体力活?跟父母都藏着掖着,只能说明她养不熟!” 如果江黎早点说出她有怪力,江二能怎么会用半斗小麦就把她给嫁了? 所以说,还是江黎的不对。 是她一直防着家里人! 江黎嗤了一声:“随便你怎么说,反正你只要记住,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我怎样都和你没有关系,少插手我的事情。” 江二能说:“你当我想管你?” 江黎说:“那好,选拔村正开始吧,大家都来给我们村的许广峥投票啊……” 江二能咬牙切齿,一字一句:“江、黎!” 江黎斜了他一眼,转头就去招呼人投票了。 江中仁一脸阴沉的走到江二能身边,小声说:“江黎此番恐要坏了村正选拔的大事。” 江二能心里呕着火,冲江中仁语气不好的说了句:“我都被逆女打了,丢人丢到姥姥家,还能拿她咋办?” 第211章 老天爷格外关照 江中仁的脸色再阴沉三分。 他江二能管不好闺女能怪谁? 说到底,也是他江二能家出的人才,坏了他选拔村正的事情。 “今天我要是选不上村正,以后大家想要办点啥事都得去求许广峥,许广峥能给办还好,要是许广峥不给办,你就看到时候大家怪谁。” 江二能说:“那也怪不到我头上,你们也不看看现在她那个德行,谁能管得了?该做我都做了,还想我咋地?” 郭琳带着江武去排队打粥刚回来:“他爹,吃饭了!” 江二能一肚子气,走到大石头边一屁股坐了上去。 郭琳见他一脸气闷,上前询问:“他爹,你这是咋地了?” 江二能把气洒在了郭琳身上,恼怒道:“都是你教养出来的好女儿!” 郭琳被江二能一句话冲的发懵。 难不成又是江黎? 另外两个女儿不可能来到永州,除了江黎还会有别人? 郭琳把装有米粥的陶盆递给江武:“你喝一点,剩下的留给你爹。” 而后,郭琳在江二能身边坐下:“小黎又做了啥事?” 江二能指着不远处拉人投票的江黎,怒道:“你看看她在干啥?我们饭都吃不上,房子也没盖好,哪哪需要花钱,她硬是一文不给,现在却帮许广峥拉票对付中仁叔,只要给许广峥投一票,逆女真就给人发三十文钱了。” 郭琳之前听江黎那么说,虽然生气,但是回去想想又觉得不可能,毕竟谁会花那么多钱帮一个外人拉票呢? 等她亲眼所见江黎来真的后,也是被震惊的张大嘴巴。 “她疯了不成?” “何止是疯了,方才逆女还对我动手了!” “那你没好好打她一顿,让她以后长长记性?” 是江二能不想嘛? 关键是他能打得过? 江黎就一脚,他坐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劲到底有多大,踹人到底有多疼,感受过才知道。 江二能现在还觉得腹部隐隐发疼,便是江黎站在面前让他打,也提不上力气。 另一边,许广峥把许大力和江黎叫到了一边。 “江氏,三个村合并人可不少,只要投票就给发三十文钱,这得花多少?你的心意叔已经收到,村正选拔就算了吧,我决定退出!” 永州富饶,村正的待遇非常可观,任职期内,可多耕种五亩地,每个月还有三百五十文的俸禄。 宿州不比永州,村正任职期内,只有三亩地,二百文钱。 所以许广峥觊觎村正位置,不止是为了族人方便,这些地和月俸足以让他们家度过荒年难关。 他心里也清楚,光明正大的靠选票,自己不是江中仁的对手。 就算罗姓人愿意把票给他,却也不可能家家都给,江中仁只需要拉二三十个的罗姓人票,就可以宣布村正的归属。 他想要赢过江中仁,唯有靠江黎给人发钱。 大家几乎都是一贫如洗,三十文足以让大部分人改变投票。 甚至最近有不少江庄的人私下里找他询问,是不是只要给他投票,立刻就能领到钱? 为了眼前的三十文钱,他们已经不考虑江中仁是不是同族,以后会为他们江氏带来多少方便。 许广峥没办法心安理得的让江黎为自己花这么多钱,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过来找江黎,想要退出选拔。 江黎说:“不是,村正,咱们这都开始了,你现在要退出?开玩笑来的吧?!” 许广峥说:“我没开玩笑,是真的不想继续选拔,这笔钱如果你出了,叔心里过意不去,如果以后让叔还,叔也还不起!” 江黎说:“我没让你还啊!” 许广峥说:“所以我更想要退出。” 江黎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我说你咋这么磨叽呢?让你还也不是,不还也不是,你不是想当村正吗?哪有那么麻烦,我自己愿意花钱,你就当捡个便宜不行吗?” “可是” 许大力打断村正:“阿黎说话直,村正你别介意,事情已经到这,就听阿黎的意思吧。” 许广峥说:“我知道你们已经被人架起来,不好再说不给钱,我自己退出不就啥事都没了吗?” 江黎说:“当然不行,我牛逼” 许大力干咳两声,示意江黎注意说话用词。 江黎努了努嘴:“我话都已经放出去了,就得说到做到,不然以后大家见着我不都得叫我牛逼……叫我牛皮大王吗?就算你退出,大家又不是傻子,猜不到里面的弯弯绕吗?” 许广峥皱眉不展,沉吟说:“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 江黎果断道:“你就等着当村正别的事都不要管,又不缺心眼,白给你的便宜还不要?!” 许广峥闻言,内心是无奈的。 想想江黎怎么对待娘家和婆家,这么和他说话,他完全能接受!!! 许广峥说:“这么多钱,够你家把日子过的很滋润。” 江黎很有底气:“我们家有钱花,你赶紧去忙吧,别婆婆妈妈的。” 拿钱的人都这么说了,许广峥还坚持什么? 对许大力和江黎道了谢过后,许广峥便转头走了。 许大力问江黎:“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江黎说:“哦,忘了告诉你,我前段时间捡到过一个琉璃杯。” “啥?” 许大力愕然…… 江黎说:“琉璃杯啊,不过现在已经没办法拿出来给你看了,被我挡掉了,呵呵。” 琉璃这种东西,是随便能捡到的? “你在哪里捡的?” 江黎想都不想,随口就来:“在街上捡的,呃……我本来想拾金不昧的,原地等了好一会,确定没人回来找,我就捡回来了,今早卖给当铺换了七十两银子。” 江黎的运气似乎特别好,老天爷格外的照拂她。 尤其是逃荒的路上,缺什么,就能捡着什么! 至于拾金不昧,许大力在江黎的眼里看不到一点诚恳,这话他也就是听听。 见许大力不说话,江黎试探性的问:“你该不会因为我没告诉你这件事,不高兴了吧?” 许大力浅浅一笑,浑厚磁性的声音里透着温柔:“阿黎不告诉我,肯定有阿黎自己的原因,我不会不高兴。” 第212章 许广峥碾压江中仁 江黎突然觉得有点心虚。 许大力真一点没有因为她隐瞒捡到琉璃的事情不高兴。 他的眼里只有有对琉璃的震惊,毕竟这种东西对于乡下人而言,是传说。 江黎回想起采到灵芝的那一天,许大力也是只有震惊,得知卖了二百两银子,也没有过一丝一毫的贪婪。 “那个……许大力!” “嗯?” “我不是故意瞒着你,前几天……一直采办家里需要的东西,把这件事情忙忘了。” 许大力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浅笑说:“我又没怪你,不需要解释的,而且琉璃杯是你捡的东西,要怎么处理,都是你的事情。” 他的手很大,很厚实,无形中给人一种安全感。 江黎觉得他摸自己头的时候,好像能把自己整个头顶盖住。 她后知后觉的发现,其实自己的解释,不过是另一个谎言。 她别扭的转过头,嘀咕道:“你就不应该问我哪来的钱!” 许大力问:“关心你不行?” 江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算了算了,我们去看看投票吧。” 向氏和张氏婆媳也在帮忙发钱,人太多,周鹤一忙不过来。 江黎和许大力的两票,过去必定要投给桃源村。 走到陈朔之面前,许大力说:“陈阿公,我和阿黎的票都投给许广峥。” 陈朔之笑吟吟打开记录许广峥的那个本子,写下许大力和江黎两人的名字。 陈朔之身后负责监督的许聪和彭高明都很讨厌这两口子。 彭高明没吱声,许聪的话又开始酸了:“大哥大嫂好本事,家家户户饭都吃不上,就你们家盖上了砖瓦房,还能拿钱发给外人!” 在许聪的心里,许大力和江黎也是在为外人拉票。 但他不傻,这种话不可能当许广峥的面说出来。 江黎微挑眉梢:“所以,关你屁事?” 许聪被江黎一句话堵的哑口无言。 是啊,关他什么事情呢? 他们和大房一家,断亲了! 许聪现在心里很后悔,早知大房手里有这么多钱,说什么他都会阻止许根深答应断亲一事。 那株灵芝仙草,一定卖了不少! 而家里现在这种情况,等明年收成下来,也没有钱给他去继续读书。 许聪越想,心里憋闷的越难受。 选拔村正直到正午才结束,许广峥以一个碾压式的结果获胜。 江中仁脸色真就像是江黎幻想的那样,成了猪肝色。 起初江庄的人只有几个拎不清的妇人去给许广峥投票,可是大家看到那几个妇人实实在在拿到三十文钱,便再无所顾忌,争抢去给许广峥投票,差点把江中仁气到吐血。 甚至连家里的堂亲也偷偷摸摸去给许广峥投了票,领钱的时候,一直低着头,当他没看见呢。 江庄族人都这样,罗姓村民更不用说。 之前私下里信誓旦旦答应把票投给他的人,今天一个都没有投。 唯一有那么点安慰的是,江二能和郭琳两口子竟然没有为六十文钱折腰,坚持把票投给了他。 当所有人都围着许广峥贺喜时,江中仁阴鸷的眸子扫向了江黎,沙哑的声音带着厉色:“你可真是我们老江家的好女儿!” 江黎不屑的‘切’了一声,翻白眼说:“你说这种话很容易被人误会我是你孙女什么的,老江家老江家的,我吃你家饭啦?有困难的时候看不着你,需要的时候,就把老江家挂嘴上,怎么这么会算计呢?” 江黎对于古代这种家族制度的异议很大。 大部分村落,都是一个姓氏的族人,他们喜欢本族群居。 甚至于,住在县里的人,许多也是一个家族的人住附近。 人们把家族看的特别重要,不管是重要的节日,还是家里喜事,都要顾及家族,顾及家族里长辈看法。 可是这些事情在江黎看来,就是吃饱了撑得。 如果你家没什么本事,或是没有族中辈分高的长辈,有什么事情找家族毛用没有,还得每年凑钱修葺祠堂,祭祀等…… 比如江二能这个尿性,屁的本事没有,除了每年给族里交点钱,自家有什么事情哪个族人帮忙了? 对于江黎这个末世更多会选择利己的主义者,很难理解家族制,也接受不了这种繁琐。 如果她不和许大力和离,对于老许家的族人,也是一样的不屑。 “不知所谓,大逆不道!” “说话就说话,别跟我俩咬文嚼字,显得你有学问、会的成语多怎么地?你看人家陈阿公,教了大半辈子书的老秀才,他从来不咬文嚼字的骂我,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当村正了吧?!” 混蛋啊! 他到底该明白什么? 为什么会拉偏架,他不是以为自己这个村正十拿九稳,想着彭高明以后可能对村里有点用处吗? 而且江黎确实是因为彭高明的事情,一直给老江家抹黑。 谁知道她那次又是因为什么,会不会又让他们老江家跟着丢人现眼? “你这种败类,就不配做我老江家人!” “我还真一点都不稀罕当你们老江家人嗳,要不你以后就当我是别的江,呃……意思就是我的江和你们的江不一样。” 江中仁眼前一阵眩晕,晃晃瑶瑶的想要倒地。 江黎扶了他一下,嫌弃说:“你不当村正挺好,身体素质太差,等以后家里能吃上饭,养条狗,早晚牵出去遛一遛什么的。” 他一个经常干农活的人,还需要遛弯来锻炼身体? 他是被江黎给气的好吗?! 江中仁怒极反笑:“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 江黎虚心的笑了笑:“不用跟我客气,只要你们别跟我无理取闹,我们也可以井水不犯河水。我跟你说,其实我这个人很热心肠,但是你们不配!” 神特么的热心肠! 江中仁现在只想掐死这个货! 许大力觉得江中仁不太好的样子,对江黎说:“阿黎,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江黎把江中仁扶着站好,给了他一个忠告:“知道你今天没有选上村正,心里肯定不得劲,哎,下次当村正的话,记得公正一点!” 江黎说完和许大力打算离开。 没走几步,她又回头补充说:“你这个岁数,下次村正选拔也没戏了吧?当我没说!”